《大明行者》 第一章 大江东去 滚滚流淌的长江水浩瀚奔流,一刻不曾停歇。千百年来,淘尽无数的英雄豪杰,风流俊才。 在时间的长河中,有太多和光同尘的升斗小民,或埋没于乡野,或醉笑于红尘,大多籍籍无名,懵懂一生。 “你这江水也忒无情,千百年来都这样冷眼旁观,难道就没有人打动过你?” 冯牧自说自话,站在江边,猛然举起酒瓶,狠狠往嘴里灌了几口。 酒是刚烈的二锅头,随便在一家超市买的,这酒虽辛辣却暖胃,一如家中那个脾气刚烈,内心和善的父亲。 一个钟头前的情景再次浮现在脑海,那如同一个噩梦。 得知父亲被人打成重伤住院,冯牧十万火急赶回去,途中撞坏了左侧的车灯,也因为旁边有个吃饱撑着的人和他飙车,所以他毫不客气的将那人撞进了湖中。 父亲鼻青脸肿,手脚都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母亲在一旁看护,神情落寞,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冯老板,是哪个不开眼的混蛋做的?你等着,我查出来一定替你报仇,废了那狗日的。” 冯牧自打上了中学,就再也没有叫过一声“爸”,而是改叫整天忙于生意的父亲为冯老板。 听到不孝子吊儿郎当的话,老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口气喘不上来,剧烈的咳嗽。 “您老慢点,别给气死了,那我可十恶不赦了。” 一旁的母亲没好气道:“你就少说两句吧,他好歹是你爸,你就不能对他好点?” 躺在病床上的老冯,不知哪来的力气,抓起旁边的一个苹果,向他狠狠地砸了过来。 冯牧一伸手就接住了苹果,咬了一大口,品头论足的说道:“嗯,不错,很脆很甜,谢冯老板打赏。” 病床上的老冯气得浑身发抖,只恨身边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要不然他今日就要做大义灭亲的壮举,唉,早知道就不生这个逆子,简直是来讨债的。 冯牧知道老冯气色不好,也没了以往那般肆无忌惮,要换做平日里,肯定是要和老冯死磕到底,最终以老冯暴跳如雷结束闹剧。 旁边的母亲倒是很淡定,见惯了大场面,这点小打小闹她几乎没放在眼里,要知道老冯有一次气得跺脚,大骂我要宰了你这个畜生,扔菜刀砸板凳的壮观场面也不是没有过。 严重的那次,菜刀砍进冯牧后背两寸,把二老吓得死去活来,老冯心中十万个后悔,可面对妻子的指责,又死要面子倔强道:“砍死了活该,就当是为民除害。” 冯牧呵呵一笑:“祸害遗千年,这点小伤就想要我的命,给我挠痒都不够。” 拒绝了母亲上医院包扎的提议,不顾二老的担忧,冯牧随便给自己包扎了一下,回头死皮赖脸的对老冯说道:“不错嘛,许久不见,功力又提高了两层,下次瞄准一点,往这里砍。” 见逆子指着自己的天灵盖,还不忘忤逆自己,老冯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还不等他开口,冯牧就伸过手来,讨债一般道:“医药费,你得赔我医药费,我不能白白被你砍。” “杀了你都是应该!” “50万,区区50万冯老板应该不会拒绝。” “一毛都不给,你不是好本事吗,还向我要钱?” “那我去找那群狐朋狗友想办法,人难道会被一泡尿憋死?” 冯牧说完,擦身而过,走到门边的时候,只听得老冯妥协似的低声道:“等等,你老子最近需要资金周转,后天就打给你,只求你不要再混下去了,做一点人事吧,不然哪天我死了,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听到老冯发自肺腑的言语,冯牧内心触动,却只是很不屑的一笑,说道:“啥年代了,还信这些?” “天打雷劈的孽畜啊……”老冯沉重的叹息,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冯牧摔门而出,不再理会哀莫大于心死的父亲。 “对不起,老爸,再给我两年时间,两年后我一定让你为我骄傲。” 出门的冯牧一改痞子作风,双眼犀利,如荒野捕食的饿狼,只是这神情稍纵即逝,他立马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 这两年来,他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明面上做的都是人神共愤的龌龊勾当,老冯夫妻俩为此操碎了心,想打死他重新生一个孩子的想法都有过。 做到这个份上,冯牧成了这座滨海城市恶名昭著的混球,和一群勒瑟杂碎整日里游手好闲,欺男霸女,为祸一方,进局子如同回家,哪次不是老冯厚着脸保释出来的? 冯牧很有预见,在这两年他更荒唐,做的恶心事也更多,终于彻底进入了那个集团的核心,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这期间发生过多少事,曾受过无数的伤,几次流泪想要放弃,可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阿东和小灵不能白死,十八岁那年本该顺利考入大学,可是因为三人目击一场劫财劫色事件,而要被三个歹徒灭口。 这个世上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人们只知道那件大案的唯一幸存者是冯牧,而他获救时全身血迹,奄奄一息,仿佛刚从地狱逃出来。 在冯牧昏迷的半个月内,事情很快被掩盖过去,社会舆论被桃色新闻和金融资讯轮番轰炸,人们的视线很快转移,再也无人问津这件大案。 从那之后,原本的优等生品性大变,开始沉沦于灯红酒绿的红尘都市,开始游走于暗淡无光的荒野旧城。 冯牧知道,这个世界光怪陆离华灯闪烁的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他不是要做救世主,也不是要学殉道者,他以一己之躯对抗暗黑势力,只不过是想告慰亡灵,毕竟当年阿东、小灵以及那个女孩,死得都太过于凄惨。 如果不做点什么,那挥之不去的梦魇,时刻都会将自己吞噬。因为还存有一颗良心,所以绝不能视而不见。 他放弃了考大学,放弃去老爸公司上班,放弃和心仪的女孩厮守,而是沉沦于无底的深渊苦海,只因他知道,天雨虽大不润无根之草,佛门虽广不度无缘之人。 年轻的冯牧每天都在业障中挣扎,淌着地狱的熔岩,内心却奔腾爱的河流。他不信神明,不信轮回,佛不渡我我自渡,一切的因果报应,由我亲手斩断! 七年,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用来做人神共愤的事,该是时候还这个世界一个真相了。 于是在不久之后,新闻报道了一系列惊世骇俗的大案,h市的司法局局长,作为黑势力的幕后保护伞被揪了出来,一时间全城都笼罩在一团巨大的阴云之下。 此案涉及很广,许多州县的处级干部都被牵连,或免职或判刑,政界的不正之风得到一番整治。而在金融界,一些银行家因为贿赂怕秋后算账,纷纷携款逃往国外,银行倒闭,百姓聚集银行前绝食抗议。地下赌场、红灯区、酒吧夜店、桑拿中心乃至一些星级酒楼,高档会所都被取缔,牵一发而动全身,知情人士无不拍手称快。 娱乐圈向来是舆论的风口浪尖,相继被爆出几十个女星受辱的消息,其中不乏有主动投怀送抱博取上位的皮肉交易,而更多则是被强暴的飞来横祸。 相继娱乐圈之后,许多中学女生也出来状告自己被侵犯的事实,虽有更多女孩碍于情面不敢出面,可是依然有女孩不惜冒着名誉被毁的后果勇敢说出事实。 只因为这个世间还存在正义,姑息恶徒,一味隐忍,那这个世界只会笼罩在歌舞升平的烟雾中,谁也不会看到黑暗角落受害人的血泪交织。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只要是冤屈与血仇,总有昭雪的一天! 作为这启案件的幕后功臣,冯牧不被世人理解,人们只知道他是那杀千刀的恶贼的帮凶走狗,却不知道他隐忍七年挣扎七年的心酸与正直。 “只要还这个城市一片干净,只要这青天白日下依然是朗朗乾坤而不被罪恶污染,我这些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独自在江边喝酒的冯牧,沉重的叹息一声,面露苦笑。他不是不知道父亲被打是因为激愤的青年找不到他便对父亲撒气,他不是不知道作为表面上的狗腿子,他在百姓眼中有多么面目可憎。 可如今这些都将烟消云散了,随着他的死一同沉埋于大地。 他给父亲留下的遗书已经解释得很清楚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相信信奉仁义忠孝的老古董父亲,一定能够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理解他。 可以不死吗? 冯牧扪心自问,恐怕不行吧,这些年为了彻底取得头目的信任,坑蒙拐骗,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也没少干,虽然很多都是帮会间的争抢地盘,可毕竟人命最大,杀人偿命在这个法治社会是理所应当,虽然那些人死有余辜,可他终究法网难逃。 他突然很委屈,很想痛快哭一场,自己为这个城市的未来牺牲自己,却要背负长久的骂名,真是讽刺啊,英雄难当,只是愧对父母,想来也椎心泣血。 阿凉呢,她还好吧,偷偷的看了她七年,也默默守护了她七年,她到底知不知道啊。前年她结婚,他真想杀了那个男的,可别人对她很好,自己能给她什么未来? 抱歉啊,阿凉,以后就算你老公有外遇欺负了你,我也无法替你出头了,抱歉啊,冯老板,一开始我是想照着你的期待努力的,可命运无情,半点不由人,真是遗憾啊,我死了你该高兴,毕竟少了个逆子气你。还有,抱歉啊,老妈,最舍不得你,至始至终都这么相信我,都这么维护我,难道你没有半点原则吗,也不论错对? 还是,我就是你的原则,为了我不惜与世界为敌,不惜与原则作对? 冯牧终于流下了多年来堆积的委屈,滴入滚滚流淌的江水中,与江水融为一体。 他不愿被捕枪毙换老百姓的拍手称快,也不愿牢底坐穿做一个行尸走肉。 我到死都是自由的,可为了这自由,我沾染了多少罪恶,今日就让这滚滚江水,将它荡涤得一干二净吧。 虽有遗憾,不负此生! 第二章 风雪夜归人 冯牧在江水中挣扎,在江水中沉沦,在江水中随波逐流,他的头脑中闪过无数的画面,最终却逐渐模糊。 谁说滚滚长江东逝水,惹尽多少英雄泪? 对于广阔的长江而言,不过多了一具浮尸,可对于历史而言,则多了一个机会。 冯牧的意识游走于时间的长河中,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在这洁白的水银中无比畅快,如同一尾水中穿梭遨游的鱼。 时光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封闭的四维空间里,仿佛没有尽头。 试问谁又能感受到时光的尽头,个人的生命于亘古的光阴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一小段过程。 冯牧身体漂浮在水银上,不知将何去何从,难道死亡后还有另一个空间开启?真是难以想象。 冯牧不知道自己得了巨大的机缘,无意间闯入了时空的一道裂缝,那是亿万分之一不到的幸运。 突然,他虚幻的身体停止了漂流,停了下来,而周遭的一切瞬息万变,无数的金戈铁马号角争鸣,无数的歌舞升平脂粉嫣然,冯牧惊讶的张开了嘴,喊了一声:“停。” 于是快速转动的场景停了下来,静止在一间古朴的茅屋中,冯牧如同空气一般站在屋子里。 屋子里的陈设虽然简陋,却收拾得整齐干净,有些破旧的窗台上摆放了一盆君子兰,苍翠碧绿,生机盎然,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淡雅馨香。 只见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坐在窗前,目光眺望着远方,似乎将要在等待中,苍老一生的年华。 窗外是银白的世界,寒风呼啸,裹挟起漫天的白雪,洒向这片寂寥冷清的大地。 女子身着一件貂皮大衣,无论气质装扮都显示出大户人家的优雅从容,却不知为何要在这荒郊的茅草屋中落脚。 她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轻轻地抚摸着,充满了女性的温柔和母性的慈爱。 空气中的冯牧一时间有些感慨,怀胎十月的辛苦自不必说,天下母亲都是一样的舐犊情深。看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怀念过往的岁月,也遗憾来不及回报母亲的大恩大德。 流光飞舞,仿佛做了一个不长久,却隔世经年的梦! 突然间,女子唉呀叫了一声,然后只见她轻轻抚摸着肚子,柔声道:“孩儿乖,莫要调皮,爹爹很快就回来了。”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话语一般,原本让她有些阵痛的肚子又恢复了平静。 “七姑娘,我给你送南瓜来了,你开开门呐。” 一声很响亮的山野村妇声音传入屋子里,被叫做七姑娘的女子,有些艰难的挺起身,走到门前,拨开了门上的栓子。 “谢谢戚大姐……” 女子的话音刚落,就想立马转身躲进屋子,关上门栓,可是不等她这个动作完成,被叫做戚大姐的村妇已经将一根手指粗细由稻草编成的绳子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女子有些语调悲凉的求饶道:“戚大姐,你这是做什么,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戚大姐无可奈何的说道:“好妹子,不是姐要害你,只是这世道容不下好人,若我不这么做,那我一家三口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与我有何关系,我身上又没有银两。” “自从七天前你住进这间屋子,我便瞧出你非比常人,除去你这一身貂裘不说,便是你的京都口音,就知道你来历不凡。” 女子求饶道:“戚大姐,求你放过我,我相公就快回来了,你今日高抬贵手,我们必有重谢。” 戚大姐哈哈一笑,道:“说得轻巧,你可知这些日子为了讨好你,让你放松警戒,我费了多大力气,浪费了多少粮食,放过你的话,莫不是要我血本无归?” 被粗绳子勒住脖子,全身上下又被缠绕了几圈的女子,呼吸似乎也变得困难,语调悲伤的说道:“戚大姐,相处这些日子,我能感受到你是好人,那双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邪恶之徒不会有那样的眼神。” “少废话,快跟我走,不然吃苦头的还是你。” 戚大姐绑着女子,艰难的在雪地上跋涉,空气中的冯牧怒上心头,这起绑架案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冲上前去,对戚大姐拳打脚踢,却没有丝毫作用。 他此时是空气,起了作用才荒天下之大谬! 女子的泪水涔涔涌出眼眶,语调更为悲凉,仿佛比这天地间的风雪,更为冰冷人心。 “戚大姐,你也是做母亲的人,我真的很想将肚中孩儿生下来,哪怕看上一眼就死,也心甘情愿了。” 戚大姐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傻妹子,虽然姐不知你的遭遇,可想必你也是受了那负心汉子的欺骗,还这般一味苦等,他却不知在何处风流快活,当真值得吗?” “你错了,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说过今天赶回来,就一定会做到,就算天下人都食言,我也相信他能一言九鼎。” “执迷不悟,活该你被骗,如你这般轻信他人,自然处处吃亏。” 戚大姐牵着女子的手,力道小了一些,她清楚自己不应该同情这个弱女子,可是又不禁对她的身世遭遇起了怜悯之心。 这何尝不是当年的自己,被骗去了身子,还苦苦等候一个不会开花结果的梦,真是愚蠢啊。 如今辛苦拉扯着两个孩子,一个亲身,一个收养,三人相依为命,自保尚且艰难,何来余力同情他人? 弱肉强食,就算为了那两个孩子,自己化身豺狼,即使丧尽天良身首异处,又有何后悔可言? 所以她牵着七姑娘在雪地上行走,就算她如同风雪中的残枝落叶,她也不曾动摇最初的信念。 哗啦一声,七姑娘脚下一滑,跌倒在地,顿时满地打滚,大叫肚子痛。 “莫不是要生了吗?竟然挑在这个时候。” 戚大姐嘀咕了一句,觉得有些棘手,可是见她那痛苦的表情,满脸的泪水,就算是铁打的心肠,也不忍眼前一尸两命。 她摇了摇头,走过去帮七姑娘割开绳子,自认倒霉的说道:“我可以暂时放过你,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一样要抓你去官府领赏。” 七姑娘感激的点了点头,一双秋水眼眸眺望着北方,似乎那里有她日思夜想的人,而那个人何时才能出现在她面前,只要有他在,即便是千军万马她也不惧。 大不了一死而已,黄泉路有你做伴,奈何桥亦不孤单。 日近黄昏,风雪更急。 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良驹,飞速在雪地上奔驰,载着他的主人,载着他那颗似箭的归心。 粗布麻衣上已经裂开了十多处口子,绣春刀也不再如昔日那般锋利,多了许多处缺口。 血染长刀,血透衣衫,血滴落在雪地上,不一会又被茫茫飞雪覆盖,好似佳人腮边的胭脂。 时间悄然滑过,夜幕开始降临,男子从早到晚一直在逃,一直在战,体力已经严重透支,胯下的骏马也累死了三匹,却还是没有在约定好的黄昏时分赶回她的身边。 一条由玄铁打造的巨大锁链向他袭来,锁链的前头还有一对鹰爪一般的倒钩,男子用绣春刀格挡,顿时火花四溅,那力道刚猛至极,震得他虎口裂出一道口子。 一双常年练武的手早已布满了厚厚的茧子,却依然震出了裂口,身为副千户的老大果然内力惊人,名不虚传啊。 身上受了十几处伤,死在他刀下的锦衣卫也有九人,昔日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而今却是刀剑相向的仇敌,世事变幻莫测,谁又能洞察天机? 每杀死一人,便如同在心头挖下一块血肉,可即便他如何留情,如何回避,始终避免不了战的命运。 非战即死! 便在这顷刻之间,又有三名锦衣卫策马追上了他,其中一人喊道:“三哥,指挥使大人有言,只要你说出那个秘密,可保你不死。” 白马上的男子苦涩一笑道:“十三,这等骗小孩的把戏你也信,亏你也做到了百户,竟连这也看不出来?” “三哥,老九我不来虚的,当年你救我一命,我无以为报,可今日皇命在身也不容有违,你死后我以项上人头起誓,保你子嗣周全。” 白马男子赞叹道:“好,有你这句话,才不枉你我兄弟一场,这便足够了。” 最后一名骑着棕色马的锦衣卫,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有些苦涩的笑道:“三哥你那一掌好厉害啊,要不是服食了金丹,我这身内力就被你废了。” 白马男子哈哈一笑道:“废了好,果真废了你也就不必惦记着荣华富贵,做哪些个曲意逢迎的下作勾当了。” 瘦弱的男子被白马男子这般取笑,丝毫不脸红,一跃而起,举刀就砍,“砰砰砰”连续的金属撞击声,身受重伤的白马男子竟被他硬生生逼下马去。 就在两人缠斗的时候,一双铁链钩爪再次向白马男子袭来,他来不及躲避,后背承受了此等剧烈的撞击,顿时一口鲜血,箭一般从口中射出。 他身前的瘦弱男子,没料到他突然射出一口鲜血,来不及躲避,一双眼睛被鲜血模糊了视线,满脸的血水顿觉腥臭扑鼻。 便在这瞬息之间,白马男子抢住战机,用原本已经现出无数缺口的刀,一下子劈砍在他的左肩上,若是如出鞘时那般锋利,这条手臂也就被砍下来了。可如今的钝刀,只是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带出许多血肉,让对方痛不欲生而已。 瘦弱男子痛苦的呼嚎,还来不及还击,就被白马男子一脚踢出三丈开外,撞到一颗大树上,抖落无数的雪花,死活不明。 被称作老大的副千户和老九以及十三见到这场景,都有些吃惊,果然老三在今日杀红眼了吗,一点不念昔日出生入死的手足之情? 三人更不多言,身形一动便抢上前来围住了白马男子,老大的一双玄铁链使得虎虎生风,他腰上的绣春刀至今不曾出鞘,谁也不知出鞘之后是怎样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光景。 老九是双刀,一长一短,长刀是他从小苦练的家传绝学,短刀是象征身份的绣春刀,两把刀在他苦心孤诣下,配合得滴水不漏,进可攻,退可守,毫无破绽。 十三为人心思单纯,武功也不及他们,只得拿了一面盾牌,配合绣春刀杀敌。 四人在雪地里缠斗,白马男子处于下风,这三人在他春秋鼎盛时都没把握战胜,而如今几乎是油尽灯枯,想要逃生都是痴心妄想。 白马男子再次被一条玄铁链击中,口中喷出的鲜血,似乎映红了半边天色,在这冰凉的雪地中,仿佛千万朵凌寒绽放的红梅,有种妖艳奇异的美丽。 他终于颓然倒地,始终不曾屈服的身体再也难以支撑起来,所以到头来还是要死在这茫茫的荒野中,到死也不能回到她的身边。 还说要带她远走高飞,远离这红尘的喧嚣,怎么到最后却是一场梦? 便在他彻底绝望的时刻,异变突起,只见老九和十三挡下了老大最后的杀招,护在了他的身前。 “你俩想造反,可知这是凌迟的大罪?” 老大怒吼道,目光冰冷逼视着两个小弟,两人不敢与老大争锋,老九当先开口,道:“抱歉大哥,我至今依然无法眼睁睁看着三哥死在我面前,所以……” “所以你就不要命了?你可想过你的家人?” “大哥,十三我没有家人,自幼孤苦,若没有三哥,十三早已死了千百回,所以就算凌迟,十三也不惧。” 锦衣卫副千户摇头叹息道:“罢了罢了,冯青刚负隅顽抗,已被我等击落万丈悬崖,尸骨无存。” 老九和十三不禁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点头称是。 换上枣红骏马的冯青刚,全身滴血,肋骨也有几处断裂,他被老九搀扶着骑在马上,不然难保不会跌下马去。 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了,外伤虽重,可是内伤更重,筋脉尽毁,但只要能在死之前赶回去,一切都值得。 风更大,雪更急,相思更浓! 而另一边,七姑娘在雪中产子,痛苦而尖锐的叫声撕裂了整个荒野,似乎天空也为之颤抖,抖落更多雪花。守在她旁边的戚大姐身上落满了雪,躺在雪地上的她又何尝不是? 冯牧在空气中,看着这一切,从没想过生子这般艰难的他,终于了解到几分母亲的不易与艰辛。 便在他思虑的瞬息之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向他袭来,他想要反抗,可还是被七姑娘吸进了肚子,而完成了这一切,空气似乎恢复了平整,不再那般扭曲。 戚大姐在帮七姑娘接生,让她用力吸气,用力挤压,然后她惊喜的喊道:“头已经出来了,再加把劲。” 倘使冰天雪地,七姑娘也是满头大汗,全身都被汗水打湿,而冯牧竟然感觉自己在七姑娘体内,难道他的意识已经进入了婴儿脑中? 又过了许久,七姑娘终于将孩子生了出来,戚大姐小心抱着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似乎比自己生了孩子还要高兴。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了这个宁静的雪夜,在茅草屋没有找到女子的锦衣卫们听觉何等敏锐,一听到啼哭,便策马快速向那里赶去。 “恭喜你七姑娘,是个男丁,你瞧他白白胖胖的,多招人喜爱。” 戚大姐抱着就不愿意松开,躺在雪地上的七姑娘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戚大姐,你把他抱过来,我想抱抱他。” 戚大姐如她所愿,将孩子抱到她面前,七姑娘艰难坐起身子,双手颤抖的抱过孩子,戚大姐如临大敌,生怕她脱力将孩子掉到地上,一直用手在下面托住。 “他爹说过,这孩儿是我俩的希望,不能像他一样身不由己,更不能像我做那没有自由的金丝雀,所以不论男女,都要让他像草原上的野马一样,自由自在的放牧自己的人生,所以这孩子姓冯名牧,字子由。” 女子说完,凄然一笑,转头望向北方,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全身鲜血湿透的冯青刚被老九扶着,缓缓走到她的面前,他挣脱开老九,一下子跪倒在她的面前,浑身鲜血涌出,顿时染红了地上雪白的积雪。 “我回来了。” “我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冯青刚久久憋着的一口血,缓缓从嘴角浸了出来,超负荷的心脏也在体内破裂。他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她的怀里,就此长眠,再也看不到那些刀光剑影,在也听不到那些杀声悲鸣。 因产子血流如注,她也油尽灯枯,最后和深爱的男子相拥长眠于冰天雪地中。 戚大姐怀中的婴儿哇哇大哭,似乎在控诉这个残酷的世界。 而锦衣卫副千户看着这个婴儿,却露出了虎视眈眈的冰冷眼光。 第三章 命运之轮 戚大姐看到来者不善的锦衣卫们,又看到副千户目光中的冰冷,内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不由得将怀中的婴儿抱紧了几分。 “将孩子给我。” 副千户一字一顿的说道,似乎有满腔的怨恨,戚大姐不敢想象孩子到了他手中会有怎样的命运,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她一脚踩空,身子踉跄着快要跌倒,要是真摔倒的话,婴孩也会受到波及,不说摔死,受点伤对如此娇嫩的婴孩而言,是再正常不过了。 便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副千户的玄铁链闪电一般出手,缠绕在戚大姐的腰上,稳住了她的身形。 戚大姐额头冒着冷汗,出于对这些武功高强又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天生的恐惧,她心中万分懊悔,今日真不该来这里,要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家中那两个嗷嗷待哺的娃娃又该如何生存? “将孩子给我,还可留你全尸。” 副千户目光逼视着戚大姐,戚大姐背脊发凉,头脑中的念头快速闪现,求生的**让她本能的将手掐住了婴孩的脖子。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弄断一个婴儿的脖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可以试试看,我的袖箭保证可在眨眼之间射穿你的天灵盖。” 副千户说着,左手已兀自抬了起来,宽大的衣袖里面依稀可见一只制作精良的黑铁箭盒,镶嵌在他的左臂上,竟似与血肉融为了一体! 戚大姐流下恐惧的泪水,“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上,用死了爹娘的哀怨语气求饶道:“各位官老爷,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贫妇,我家中还有两个三岁孩童,我一死他们也就只能活活饿死了。” 她说的本是实话,加之对眼前心狠手辣的锦衣卫源自心底的恐惧,让她的话语显得悲天动地,断人肝肠。 十三见到这场景,饶是他杀人无数,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开口对副千户说道:“大哥……” “你闭嘴。” 副千户语调冰冷的呵斥道,然后转头看着老九,相比之下,老九更加沉稳,也更懂权衡利弊。 老九自然懂得老大的话是出于恫吓,就算他的袖箭再高明,也没有十成把握在女子出手伤害婴儿前将她格杀,要知道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的他,对于生与死的参悟,早已到了通玄的奇异境界。 如若不然,他怎会活到今日? 在对敌时,恫吓有时比刀剑更为有效,气势上震慑对方,自然就立于不败之地。武林高手懂,可眼前的农妇,怎会懂这些道理? “留她一命吧,或许会很有用处。”老九开口说道。 副千户有些欣慰的看着他,同时又有些芥蒂,原来不光是他有这个心思,平时看似纯良的老九,关键时刻也颇有心机啊。 “带我们去你家。” 见跪在雪地上放声哭泣的农妇伤痛欲绝,副千户淡淡的说道,农妇听到这句话,更觉得五雷轰顶,是要饶了自己性命吗,还是打算去我家斩草除根? 有些不愿意引狼入室,农妇呆傻的望着对方,始终不曾站起身子。副千户似乎没有多少耐性,当下说道:“怎么,还不愿意,你还有得选择吗?” 农妇戚大姐只得站起身,无比惶恐的看着这个决定她一家三口命运的锦衣卫,然后向着一条小道,迈开了步伐。 “十三留下来善后,砍下他们的人头回京复命,然后,”副千户语调顿了顿,却始终不曾回头看那两具还有余温的尸体一眼,说道:“好生安葬,毕竟兄弟一场。” 说完就带着老九骑上马,跟着戚大姐往村里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雪地上。 十三颓然跪倒在两具尸体旁,狠狠磕了三个头,沉声说道:“三哥,嫂子,十三佩服你们,打心底里佩服,毕竟这世上敢与皇帝作对的人屈指可数啊。” 然后他自嘲一般苦笑道:“究竟是皇上的意思,还是那刘瑾弄权,或者其他人的阴谋?真是难猜啊,我怎么不像三哥你这般聪明,至今都一头雾水。” “不过我不能让你们白死,十三对天发誓要查个水落石出,誓杀奸贼刘瑾,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然后心思单纯的他便不再犹豫,砍下了两颗让他敬畏的头颅,放进马背上的木盒中。他擦去眼角的泪水,用刀凿了一个洞,然后填上火药,如此反复几次,雪地上炸出了一个大坑。 他将两具无头的尸体小心抱入坑中,然后迅速填土,过了许久终于垒起一个坟头。十三无法一刀砍断一颗大树,他反复几刀,出手迅捷,大树应声而倒。 劈开树干,做了一个粗陋的墓碑,他读书少,也不知怎么做墓碑,只得刻上“冯青刚夫妇之墓”,因为他至始至终不知所谓的“嫂子”的真实姓名,而在宫里,她有一个尊贵的头衔:“庄妃”。 做完了这一切,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片天地,最初的月光也被阴云遮盖,好在白雪可以反射些微光,倒也并非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骑上骏马,带着两个人头,点亮了火把,循着老九沿途留下的暗记,往村里走去。 而来到破旧草屋中的两名锦衣卫,则是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桌前,副千户碍于面子不开口,老九只得很识趣的开口说道:“有些什么吃的,都拿些来分与我们。” 从早战到晚,百里奔袭,早已经饥肠辘辘,而在此刻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放下了警备,身体本能的饥饿就愈发凸显出来。 “家中已无一颗米,倒还有三个南瓜和一些野菜,要不嫌弃我煮来给你们吃。” 当时玉米和红薯这等高产作物,还未传入中华大地,而真正传入的时间还要再等个七八十年,因此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们,还得在饥寒交迫中再挣扎那许久的日子。 副千户点了点头,老九开口说道:“快去吧。” 戚大姐听得此言,打算立马行动,可是怀抱中的婴儿又该如何处置,他刚刚停止了啼哭,而又该拿什么喂养他呢? 看到她的顾虑,老九伸出手说道:“孩子交给我,你去忙吧。” 戚大姐有些犹豫,还是将婴孩交给了这个较为和善的锦衣卫,便推开芦苇编织的破门,走入了窄小的厨房。 便在此时,原本已经睡熟的两个孩子,都惊醒了过来,借着昏黄的油灯光亮,看着两个面容刚毅的男子,不由分说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而婴儿冯牧,属于他自己的意识是那般微弱,他不想自己的意识完全被婴儿吞噬,在婴儿头脑中艰难争斗,婴儿兴许受不了刺痛,同样哇哇大哭起来。 冯牧凭借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判断自己大概穿越到了明朝,但具体哪个时期还不清楚。他打算随同这个婴儿一同成长。 前提是自己的意识不能被吞噬,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机会。 而且不论如何艰难,都要生存下去,因为属于他的时代正在向他招手,前生的遗憾就在今世弥补吧,大明帝国的荣耀,誓死去捍卫,水深火热的百姓,拼命去拯救。 既然命运选择了他,他将还这个世界一个崭新的未来。 戚大姐慌忙从厨房跑出来,哄着两个孩子,在耳边悄声说不哭的话就可以再吃点东西,两个长期挨饿的孩子听到这话,果然停住了哭泣。 戚大姐又再次接过婴儿,细心的哄着,冯牧很想停止哭泣,可是如今的意识就跟婴儿的生命同等脆弱,所以戚大姐哄了很久,哭累了便安静下来。 在这过程中,老九见戚大姐腾不出手,便自觉走进厨房,刷刷几刀就将三个南瓜砍成几块,然后一股脑扔进锅里,加水煮了起来。 曾经为了缉捕犯人,多次露宿荒郊野外,生火烤野味都能够处理好,如今煮几个南瓜还是不在话下的。煮好之后就用一个大陶罐盛了出来,因为确实看不上那些个布满缺口的破碗。 两名锦衣卫吃得津津有味,两个孩子见到吃的,也丝毫不恐惧,从床榻上爬下来就要去吃东西,戚大姐看着这一切,生怕两名官爷一个不高兴就杀掉小孩,马上跑过去拦住了他们。 “这么小的孩子,饿的像猴子一样,让他们也吃点吧。” 听到老九的话,戚大姐高兴的转头去看副千户,见他默许了,就赶忙将婴儿放在被子里,去拿了两个破碗,给两个小孩各自盛了一碗,两个孩子喜笑颜开,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管味道是否可口。 戚大姐本该心满意足,可是自己的肚子却叫了起来,她慌忙跑去抱婴儿,想掩饰过去,但听得老九说道:“都吃点吧,婴儿从出生到现在,滴水未进,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一大罐南瓜被饥饿的几人分食了一干二净,戚大姐的家里只剩下一些野菜,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果腹,婴儿冯牧也喝了一点南瓜汤,可依然觉得肚子饿,还是要喝母乳才是正经事啊,这样下去肯定会死的。 没过多久十三赶到,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的手中竟然提着一只山羊。 重新生火将这只山羊煮好之后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吃饱喝足的几人,都有些沉默。 副千户终于开口说道:“我们必须立刻回京复命,为免夜长梦多,现在就动身。” 其余两人点头,然后不约而同看了看戚大姐怀中的婴儿。副千户继续说道:“不用看了,他不会和我们分开,因为这里所有人都要去京城。” 戚大姐惊讶万分,自己就这样被人决定了命运,可京城一直是她想去的地方,她要找到那个负心人,挖出他的心来看看是不是黑色! 让十三找了一辆马车,于是戚大姐和三个孩子坐了进去,在三哥锦衣卫的驱赶下,一路往京城飞奔。 冯牧的命运就这样被绑在了赶往京城的车轮上,似乎有个更大的历史车轮在冥冥中带着他驶向前方。 而一旦命运的转轮开始转动,就不会停下来,冯牧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际遇坎坷等待着自己,可一旦参与其中,就做好了百折不悔的准备。 风急,雪骤,月如钩! 第四章 暗藏杀机 一回到京都,将戚大姐安置在十三家中,三人就火速赶去复命。 只是在去的路上,悄悄放飞了一只白鸽。再者便是飞奔的骏马踏死了一条流浪狗。 周围一切平静如水,却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暗流涌动。 锦衣卫指挥使石文义,是一个绵里藏针的角色,他自身没有多少本事,却善于迎合天子,攀附刘谨,由此坐到了这个位置。 看着木盒中两个人头,指挥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对手下三人说道:“干得不错,想不到冯青刚这般了得,你们十几人去,最后却只有三人回来。” 老大没有说话,其实去缉拿冯青刚的十三人中,只有四人武功能算得上一流,他、老九、十三以及那个在雪地中被冯青刚击杀的十七,如今想来,当年结义的十八兄弟,如今已所剩不到半数了。 那北镇抚司不入流的九个杂鱼被杀,老大眉头也不眨一下,武功不济还敢揽下这等差事,当真是被爵禄蒙蔽了双眼。自己找死,也怪不得别人。 倒是十七,在雪地中受了老三的一刀和一脚,也不知是死是活,要是死了倒还好,只是有些可惜了他空有一身本事。 倘若没死就有些棘手了,以他的阴险歹毒,必然会睚眦必报,偏偏他还攀上了大太监,明里暗里都奈何不了他,到头来被算计的还是这些貌合神离的兄弟。 见三人都一言不发跪在地上,指挥使开口说道:“都起来吧,此事我会禀明朝廷,给你们相应的赏赐。”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本是卑职等的分内之事,何敢再求赏赐。” 老大说道,心中却在担忧另一件事情,便是他们三人的人身安全,能否顺利走出这府邸,尚是未知之数? 依照指挥使的行事手段,而且兹事体大,自然希望不要宣扬出去,而最能守住秘密的人,便是死人。 考虑到这一步,作为锦衣卫副千户的他,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然后左手微微动了动,这当然是兄弟之间才能看懂的暗号。 指挥使哈哈一笑,说道:“汝等忠心可鉴,不过拼了命为皇家办事,如今天子圣明,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各自回家吧。” “属下告退。”三人异口同声说道。 刚出了房门,走到院子里,便有无数箭矢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那阵仗不将他们射成马蜂窝誓不罢休。 三人小心的躲避着箭雨,不断用佩戴的刀格挡,一轮箭雨之后,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久经杀阵的他们哪会坐以待毙,便趁那稍一停歇的瞬间,冲进了敌群之中。 手起刀落,刀光闪动处,不断有血花飞舞,在布满大红灯笼的院落中,如同随风飞舞的红绸,触目惊心,好似地狱的修罗在翩然起舞,即令人胆寒,又让人陶醉。 老大身影闪动,一下子跃上屋顶,左手的袖箭射杀了无数螳臂当车的无名小卒,却有更多小卒用箭射他,看着潮水一般向自己涌来的箭矢,始终不曾出鞘的绣春刀,终于拔了出来! 如同雷雨前天空一道炫目的闪电,森寒夺目的刀光让人莫敢逼视,许多冲上前的卫兵甚至来不及眨眼,喉咙便被锋芒毕露的刀刃隔断。 血雾飘洒,沾湿了使刀人的衣衫,他在敌阵中左突右冲,发髻被砍落,此时的他满脸血光,披头散发,活脱脱一个嗜血狂魔。 另外两人的境遇与他大同小异,十三没有盾牌,受伤最重,在三人一番拼死乱杀之后,人群停了下来,三人背靠背围在一起,思索着怎样才能逃出生天。 而另一方面,马不停蹄赶往京都的戚大姐被安置在十三家中,刚坐下来喝了杯热茶,再给饥饿中的孩童找了两块糕点,便立刻被破门而入的声音吓得六神无主。 她的面前出现了两名锦衣卫,一人左臂空空如也,一人背着一个巨大的竹筒,同样的面容冷峻,浑身撒发着凛然杀气。 “要杀就杀我,这些孩子都是无辜的,求你们……” 戚大姐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断了左手的锦衣卫打断了,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是来救你的,不要多问,时间紧迫,我们从密道逃走。” 然后他掀开墙上的一幅字画,一掌击打在机关的暗格上,原本青石铺成的地面顿时裂开一个三尺见方的洞,背负巨大竹筒的锦衣卫当先跳了下去,不等戚大姐缓过神来,断臂锦衣卫抓起一个小孩就扔了下去。 在戚大姐目瞪口呆的瞬间,他再次抓起另一个小孩扔了下去,小孩的哭声顿时从地道里传出来,戚大姐刚想开口,就被推了下去。 她抱着婴孩,以为必然会摔得很重,婴孩估计活不成了,哪知却被一道柔软的劲风托住了身体,她被当先跳下去的锦衣卫轻巧接住,便放下心来。 断臂锦衣卫再次击打在暗格上,地道口快速合拢,便在它关闭的瞬间,他跃了下去,时机稍有差错,他就会被拦腰夹断。 三个孩子哇哇大哭,地道中伸手不见五指,背竹筒的锦衣卫点燃了火折子,四周稍微亮了起来。断臂锦衣卫说道:“让他们停止哭声,若被发现,我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戚大姐抱着婴儿,细心抚慰,同时对两个小孩许诺,不哭就带他们吃好吃的糕点,比刚才的好吃十倍。 许是收到了惊吓,她的招数不管用,背竹筒的锦衣卫将火折子递给同伴,迅速出手,打晕了两个小孩,可婴儿相对棘手,他试了试点穴,但婴儿的穴位与成年人有些许差异,可以说还未成形,难道同样打晕,若是出手稍重了,弄死了咋办? 在他为难之际,婴儿却很识相的停止了哭泣,于是两人一人扛起一个孩子,接着微弱的火光,艰难在地道中逃命。 而在地面之上,从他们刚止住了孩童哭声算起,便有无数箭矢射进屋子中,持续了十分之一柱香的射击之后,无数锦衣卫甩出锁链铁钩爬过高墙,闯入院子中来。 刚一进入院子,就触动了无数机关,有的落入陷阱,有的被飞来的竹箭扎伤,等机关停止之后,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这为几人在地道中逃生争取了时间。 一个锦衣卫百户在此时撞开了大门,怒吼道:“给我冲进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违令者皆杀无赦!” 所有锦衣卫再次小心翼翼前行,又触动了别的机关,有的被投石机砸来的石头砸碎了脑袋,有的因为身体沾上了油,而被早已点燃的火箭射中,顿时许多人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再上,我就不信攻不下这座屋子!”指挥的百户咆哮道,终于有锦衣卫顺利闯进了屋子,可是里面空空如也,一无所获。 听到汇报说什么也没有,百户更是愤怒,骂道:“好狡猾的狐狸,一定是有密道,留下十人搜查密道,进入密道后从后面袭杀,其他人随我去城门口堵截,此等乱贼应该还未逃出城。” 说着便策马扬鞭,绝尘而出,后面跟随几十余骑,杀气腾腾。 浴血奋战的兄弟三人,终于突破了大门,抢了三匹马,在街道上迅速飞奔,十三后背插了三枝箭,老九左手紧紧捂着肚子,仍有鲜血汩汩流出。 唯有老大没有受伤,他骑马为两人殿后,“呼呼”两声,从衣袖中飞出最后两根黑箭,射杀了一名策马追来的侍卫。 而敌人更多的箭转瞬间就到了眼前,他用刀一一挡下,不逃反回转身,挥刀将追得最恨的三人斩落马下,而锋利的刀也出现了许多缺口,一如当初冯青刚一般。 这个不平凡的夜里,街上的火光闪耀,杀声震天,寻常百姓早将房窗关闭得严严实实,唯恐一只流矢射进屋子里,遭受池鱼之灾。 在追杀这几个锦衣卫的途中,后面追兵不断发出冲天炮,传递着讯息,城门守卫看到原属于东厂的信号,知晓大事不妙,早已封闭了城门,放跑了乱贼,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他们可承担不起。 “这招瓮中捉鳖,即便你们有通天的本领,也逃不出督主的手心。” 另一拨人马中,为首的一个宦官,志得意满的笑道,然后发出了尖锐难闻,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狞笑声。 他太小瞧这些身经百战的锦衣卫了,在求生的信念之下,人会爆发巨大潜能。 鹿死谁手,或未可知! 第五章 守棺人 当戚大姐一行人在黑暗的地道中摸索时,三兄弟已经杀出重围,远远的甩开了追兵。 老大依然是一骑断后,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有些后悔,为自己当初的安排着恼。 如今内城全部戒严,更有重兵把守,莫说几个大活人,即便是化身飞鸟,也同样会被雨点一般的飞箭给射下来。 当真是插翅难飞啊,何况还有三个人事不知的孩童,真是累赘啊。 起初让戚大姐带孩子来京都,一则是不愿两个孩子饿死,动了培养传人的心思,二则是因为有个妇人照料婴儿,总好过一些只懂厮杀的爷们。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心照不宣的那个理由,便是戚大姐怀中的婴儿,他的身世还有待考证。 他几乎不可能是老三的遗孤,而皇子的身份倒有七成,光凭这一点就值得赌上身家性命。 本可以安置在城外,他却不敢冒这个险,万一被人发现,夺了先机,岂不是前功尽弃? 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把这颗有机会擒王的过河卒牢牢抓在手中! 要知道他虽没有篡位的心思,可拥立之功,足以位极人臣,到时候皇帝年幼,还不是他权倾朝野只手遮天? 受惯了低眉顺目的他,总希望有一天将那些不可一世的人狠狠踩在脚下,这便是他的滔天野望! 所以此时此刻,绝不能丢了性命,阻我前途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后面的追兵已经整理好了阵型,排头十个弓弩手一字排开,一声口令之后,飞箭急袭他的后背。 便在这危急关头,老大一跃而起,身形在半空中撕开了飞鱼服,露出一件金丝软甲,而在腰间还缠绕着一条银丝。 看似又细又软的银丝,如同风中摇曳的蛛线,没有半点杀伤力,可是当那根细线闪现在那排追兵的面前时,十人还来不及看清楚,便一齐被缠住了脖子。 “唰”的一声响,十人的脖子在同一时间被割断,颈部的血液如同喷泉一般朝天涌出。 看着满地打滚的人头,后面的追兵停了下来,吓得面无血色,这是什么妖术,前方的究竟是锦衣卫副千户,还是一个来自魔狱的煞神? 不等众人缓过神来,独自一人断后的老大闪电般将腰间的一小瓶烈酒掷了出去,在它将要从高空下落的那个瞬间,又横掷出另一瓶,两瓶撞击,发出一声脆响,破碎成齑粉。 烈酒化作雨水浇在一群人身上,只需要一点火,人群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追兵们慌忙扔下手中的火把,却不料一个细小的火折子以奇快的速度打在了当头一人的身上,顿时火光四起。 便在这慌乱之中,为首的百户将最初燃起火焰的三人果断斩杀,及时阻止了火势的蔓延,正想发号施令追击,一把刀已经飞掷过来,贯穿了他的心脏! 处于群龙无首状态下的锦衣卫更加骚乱,只想临阵脱逃保全性命,可是提督东厂的那位,在他们无功而返之后,决然不会轻饶,于是还得硬着头皮,准备下一轮攻势。 这一场骚乱之后,作为老大的副千户获得了足够的逃命时间,一扬鞭便绝尘而去,追兵反应过来已经无迹可寻。 而爬出地道的几人,出现在一家义庄的木头棺材下,空荡荡的屋子里停放着十多口棺材,还有一些腥臭难闻的尸气。 负责看守义庄的是一个满脸烧伤的干枯老者,一双几乎被烧焦的黑手,与其说是人手,倒不如说是枯柴。 在这座义庄里,任何一个死人都比他好看,反倒是这个鬼模鬼样的仵作,更像是害人的僵尸,更吓人百倍。 这个深夜,他无心睡眠,坐在木椅子上面发呆,看着屋子中的棺材,一如多年的好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亲眼看着地下有人爬出来,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没有丝毫恐惧,仿佛这一切本该如此。 等所有人都出现在屋子里,他终于开口,用将要断气的微弱声音说道:“大老远赶来,想必也累了吧,要喝口水吗?” “不用了,师叔。”断臂锦衣卫开口说道。 被叫做师叔的活死人,头也不抬,看着自己一双鬼爪子,依然微声说道:“这里只有整个皇城最下贱的仵作,哪来大人的师叔?” “师叔可否能将我们送出城去?” “我这副老骨头哪有能耐?大人太高看我了。” 断臂锦衣卫当下跪倒,默不作声的锦衣卫也一同跪下,而在这个时候,冯牧很不识趣地哭了出来。 只因为他太过饥饿,确实难以忍受,从出生到现在,不停的奔波逃亡,一开始喝了点南瓜汤,后来喝了一点米汤,到如今真是滴水未进。 “这婴儿?” “禀师叔,是三哥的遗孤。” “原来如此,青刚最终还是死在了你们手里。” “他是自杀的,还有七姑娘也是。”戚大姐慌忙说道。 其实不算自杀,但也不是他杀,两人都是失血过多而死,但为了求人帮忙,自然要说得好听些,这鬼一般的老头,阴阳怪气的好让人厌恶。 可是这些本领高强的锦衣卫都要叫一声师叔,都要跪下求他,她怎会不懂这个老人的本事。 “你又是?” “我是这两个三岁孩童的娘,现在又多了一个孩子。” “那好,看在三个孩童的份上,今日免你们一死,快滚吧。” “师叔!” 断臂锦衣卫刚叫出口,就被一股劲风带起来,狠狠撞到墙壁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极为难受。 “趁我改变主意之前。” 背负巨大竹筒,抱着两个孩子的锦衣卫,慌忙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戚大姐吓得面无血色,抱起婴儿跟在身后。 断臂锦衣卫也站起身,追了上去,三人刚打开门,就听得后面老者几乎快要断气的声音说道:“你们走,婴儿,留下。” 三人顿时脸色大变,戚大姐出于惊愕,一个行将就木的鬼老头,怎么抚养一个婴儿,不是白白葬送一条人命吗? 两个锦衣则另有考虑,且不论这孩子错综复杂的身世,就凭他是三哥的遗孤,也不能交给师叔。 天知道这个阴阳怪气的老头,会将孩子变成什么样的怪物,以他心中堆积的恨,恐怕是要将这孩子变作一柄复仇的利刃。 一个婴儿,要一直在死人堆中成长,三人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背脊发凉。 “你们快跑,我最多争取片刻时间。” 断臂锦衣卫话音刚落,身形闪动,已经出现在干枯老者的面前。腰间的绣春刀“呛啷”出鞘,片刻已经攻出了三招。 半死不活的老者,依然坐在木椅上,任由他横劈竖砍,只是略微移动身体,木椅子也跟着转动。 独臂锦衣卫再次挥刀,却被老者用两个指头轻轻捏住,绣春刀便如镶嵌进巨石一般,难以拔出。 “铿”的一声脆响,绣春刀被生生折断,老者左手反掌不经意挥出去,击打在断臂锦衣卫的腹部。 只见他接连倒退,撞倒了一口巨大棺材,里面一具尸体滚了出来,尸气更加难闻,而他只觉得嘴里一甜,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当他双腿跪地的身体艰难站起来时,老者已经凭空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的木椅子。 老者的鬼影兀自出现在逃走的戚大姐和背竹筒锦衣卫的身前,用回光返照的声音,厉声道:“把婴孩给我。” “恐怕不行。” 黑夜中,另个一温婉细腻的声音响起,犹如一曲空灵蕴藉的江南小调。 第六章 白头宫女 听到反对的声音,干枯老者转过头,便看到一位模样清丽,身形绰约的女子,正翩然站在他五米开外。 只是她容貌虽然不显苍老,却已经是满头银发,一如这京都漫天的飞雪。 她只是站在那里,右手拿着一个铁盒子,雕刻有睚眦的花纹,样子古朴而精巧。 干枯老者僵尸一般的面容,出现了惊愕的神色,不由得开口问道:“这莫不是暴雨梨花针?” “不愧是曾经的镇抚司,这等见识当真非凡。” 女子开口说道,声音依然甜美,只是多了一分肃杀之气。 枯瘦老者突然开口笑了起来,嘶哑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狰狞,他说道:“这排名第一的暗器虽强,却也奈何不得老夫。” “这倒未必,阁下太过自信了,骄傲轻敌总是活得比常人短些,你脸上的烧伤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听闻女子故意戳他的痛楚,老者眼中闪现一股杀伐之气,可是这许久以来的杀阵经历告诉他,冲动只会失了先机,落入下乘。 强压心头的怒火,老者催动内力,戚大姐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快要站立不稳,而她怀中的冯牧,本就饥饿难耐,加之被内力震慑,愈发难受,哭声也加大了几分。 冯牧感叹,这无情的世道,欺我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吗,命运你越是要我经历百折千挠,我就会越发坚韧,越发强大! “现在相信了吧,任由你手中的暴雨梨花针多厉害,也无法救下这个婴儿,老夫可保证在瞬息之间,震碎他的心脉!” 白发女子露出担忧的神情,开口阻止道:“阁下莫要乱来,这婴孩是无辜的,还请留下他的性命。” “无辜,谁不曾无辜,只是无辜者终究要做那垫脚石,替别人登上高位而被利用,被舍弃,你我都一样。” 干枯如尸体的老者叹息着说完,似乎触动了白头女子的心事,她露出黯然的表情,声音低了几分说道:“你我被禁锢在这紫禁城中,多是身不由己,难道你希望更多人步你后尘?” 老者将内力催动向戚大姐,戚大姐终于头脑轰鸣,向后倒去,老者趁机夺下了婴儿,抱在自己怀中。 在一边背竹筒的锦衣卫,双手抱着两个昏睡中的孩子,显得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脚托住戚大姐,不敢与那个老怪物抗衡。 老者得手之后,面露喜色,只是看在白发女子眼中,有说不出的狰狞,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在扮鬼脸。 然而,即使真正的鬼魂见了他,也只有吓得掉头就跑的份吧。 “看来是老夫胜了,不过老夫也着实有些意外,在这诺大的皇城内,竟然还有你这号人物。” “京城卧虎藏龙,老妪不过是其中最不济的一个,眼睁睁看着阁下为所欲为,却无计可施。” 女子叹了口气说道,再次看了一眼老者怀中的婴孩,说道:“这婴孩落入你手,阁下打算如何处置。” 枯瘦老者呵呵一笑,他实在是很开心,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开心,他得意道:“放心放心,老夫可舍不得伤他分毫,他还有大用处,老夫的血海深仇有望得报了,哈哈。” “那真是恭喜阁下了,可否容老妪走近些看他一眼,毕竟老妪与他颇有些渊源。”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恕在下不能从命。”老者左手抱着婴孩,右手停留在他的天灵盖上,一有风吹草动,立马震碎他的头骨,早有了一拍两散鱼死网破的打算。 只是苦了冯牧,他微弱的意识在婴孩脑中产生,有无数的怨气,却也撒不出来,便在这时,他以自己的方式,表示了抗议。 干枯的老者被尿了一身,倒也没怎么在意,却有了刹那的分神! 便是这一刹那的分神,足以让他功亏一篑!老者面部突然扭曲,全身不住的颤抖,他只觉得心头有无数虫子在噬咬着自己,而想要发力驱逐,竟然发现任督二脉被封锁了! 这一惊之下,让他吓得六神无主,到底是谁有如此神通,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封锁了他的内力,而他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枯瘦老者浑身酸软,仿佛连一根鹅毛也拿不起,左手的婴孩悄然滑落。 眼见婴孩就要被摔死,背竹筒的锦衣卫脸也吓绿了,心头万分愧疚,费尽千辛万苦,还是无法保全三哥最后的血脉吗? 只是在他愧疚的时刻,只见白发女子一条流云飞袖已经彗星袭月般出手,早有预料似的在婴孩落地前一刻卷了起来,以轻柔又迅捷的手法,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这白头宫女好生了得,功力还在老怪物师叔之上,难怪师叔也栽在她手上。”背负竹筒,双手抱孩童的锦衣卫由衷感叹,背脊有些发凉。 躺在地上,如一滩烂泥的老者,发出野鬼窃窃私语一般的声音,问道:“可否告知老夫,你用了什么妖术,老夫死也瞑目。” 身穿宫女服饰的老妪,淡然一笑,开口说道:“也就是些不入流的手段,早些年跟大内禁宫中一位老而不死的妖人学的,算是得了些皮毛。”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造化通玄的人物,可惜到死也没见过,当真是遗憾。” 老者感叹道,他曾经有机会进入皇宫,面见先皇,在那时他就感受到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没想到皇帝身边的老怪物如此了得,如今输了倒也心服口服。 “不必遗憾,至少你知道了禁宫中还有这等逆天妖物,也不枉此生了,比起那些井底之蛙盲目自大,倒也胜出许多。” “能否告知在下,你何时下的手?” “在你得手开口笑的时候,我的尸魂咒蛊便趁机进入了你的体内,无声无息,无色无味,你未察觉倒也不怪你。” 干枯老者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如同诈尸的鬼物一般让人胆寒,只听他用撕裂一般的声音,向天喊道:“贼老天,你当真是有眼无珠,老夫的血海深仇啊,难道要永远沉埋大地了吗?” “你不必气恼,世间比你更冤枉更无辜的人多了去,我敢向你担保,你的冤屈总有一天会昭雪,就靠我怀中的这个婴孩。”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之后,干枯老者呵呵一笑,咬舌自尽,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回归安详之后,面目反而没有之前狰狞。 背负竹筒的锦衣卫内心无比震撼,在他眼中如同老怪物一般的师叔,竟然如此轻易被人击败,黯然逝去,且不说大内禁宫中那个逆天魔头如何了得手眼通天,便是眼前这个容颜秀丽的白头宫女也足够睥睨当世一流高手。 这京都当真是水深龙多啊,难怪有无数英雄豪杰在此冉冉升起,更有无数绝世天骄在此悄然陨落,果真是应了那句“千古繁华梦一场”吗? 原来,十几年的纵横厮杀,不过是徒为他人做嫁衣,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他们这些马前卒,如同蝼蚁般的存在。 整个大明帝国,像他这样的人物成千上万,但是没有这些默然无闻的基石,又何以能够撑起整个帝国的脊梁? 第七章 闯宫门 断臂锦衣卫从房内踉踉跄跄出来,正好看到干枯老者笑着咬舌自尽,他快步奔到背竹筒锦衣卫身旁,全神戒备着。 戚大姐揉了揉头,醒转过来,一眼看到地上躺着的枯瘦老者,惊骇之下慌忙爬起来,连连退了数步,躲在两个锦衣卫身后,看也不敢看白头宫女一眼。 锦衣卫不说话,也不敢出手,实力相去太过悬殊,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按兵不动,等待命运的宣判。 白头宫女开口说道:“这个婴孩我原本打算带回宫中,可我转念一想,还是打算将他交给你们。” 听到她这句话,三人都目瞪口呆,她费尽心力夺下这个婴孩,又这般轻易放弃,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便在这个时候,被追杀的三名锦衣卫,骑着受伤的骏马,也赶到了这里汇合。 十三背上的三支箭还未来得及拔出来,老九腹部的刀伤总算止住了血,但不敢剧烈的战斗,不然撕裂伤口,伤势会加重。 老大眼见白头宫女怀中抱着婴孩,右手握着的银丝不由自主的加紧了几分,但他久经杀阵,早已经养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 看到地上躺着的尸体,他不会不清楚那是他们的师叔,老怪物远远高出他们的武功,尚且毙命当场,自然不是他们兄弟所杀。 由此看来,眼前这个本该苍老,容颜却依然青春秀丽的白发宫女,真是前所未有的大敌啊。 白头宫女左手抱着婴孩,右手早已经将那个当作幌子的暴雨梨花针收了起来,此刻她摸出一瓶金创药,丢给老九,老九伸手接过,往伤口上撒了一些。 再然后迅速帮十三拔去利箭,十三**着上身,露出遒劲的肌肉和鲜明的创伤,老九将金创药撒在他伤口上,十三咬紧牙关始终不哼一声,待老九撕下布条帮他包扎好,十三早已经是满头大汗。这一切动作都很快,可后面追兵的马蹄声已经越发刺耳。 “多谢前辈。”两人同时开口说道,说完便听得“呼呼呼”利箭破空之声传来,弓弩手打头阵,然后是骑兵冲杀,再后就是步兵补刀,这一次的指挥,明显比刚才要有序很多。 “尔等乱贼哪里逃,今日不将尔等擒拿,咱家就自刎谢罪。”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只见领头的宦官亲自拿了一只弓弩,背负一个箭筒,不断拈弓搭箭,比起久经杀阵的士兵,仿佛更加纯熟。 几个锦衣卫各自用兵器格挡,白头宫女站在原地,将丝毫不会武艺的戚大姐拉到自己身后,雪白的衣袖随风飘动,卷了几个圈,便将射来的箭矢全数卷在手中。 只见她袖袍轻轻一挥,原本收集在手上的数只箭已经破空飞了出去,对面的追兵发出几声惨呼,就此摔下马,当场毙命。 领头的宦官惊骇之下,大叫道:“所有人的箭对准那个老宫女,先杀了她!” 他的话音刚落,一条白绫已经缠绕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见白头宫女右手轻微一抖,白绫飘向空中,将宦官从马上拉了起来。 白绫微微收缩,便听得“噗”的一声,宦官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飞雪飘洒的天空。 “所有人都退后,不然下场就如他一样。”白头宫女淡淡说道。 众人只见领头的宦官,在瞬间被灭杀,所有人心头都产生了深深地惧意,不再轻举妄动。 将婴孩交给戚大姐,同时将暴雨梨花针给她,白头宫女淡淡说了一句:“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最好别用。” 戚大姐小心将天下闻名的暗器收好,抱着婴孩躲在白发宫女身后,白发宫女摇了摇头,说道:“还等什么,赶紧走。” 戚大姐点了点头,慌忙抱着婴孩,撒腿往后面跑去。 白头宫女摇了摇头,低声叹息道:“真是驽钝。”然后袖袍一卷,拦腰将戚大姐卷了起来,戚大姐吓得面无血色,张口大喊饶命。 可是当她回过神来,身子已经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老九的马上,几个锦衣卫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从心底佩服,这个女子是何方神圣,深宫之中的人,竟然比老江湖还要心思缜密! 明白这一切之后,受重伤的断臂锦衣卫跃上老大的马上,而抱着两个孩童背竹筒的锦衣卫则与十三同乘一骑,好在两个孩童不重,加之十三的马受伤最轻,所以一众人能够顺利逃离。 风雪中,白头宫女的丝丝白发,在风中摇曳,一身如雪的白衣,仿佛已和这白茫茫的世界融为一体。 群龙无首的追兵都看着她,也不知是因为人多就肆无忌惮,还是领功心切,一名弓弩手不知死活的准备攻击她。 还只是刚刚从箭筒里摸出箭,都未来得及搭上弓,就被流云飞袖卷了起来,抛到空中狠狠掉落在雪地上,倘使是雪地,右手也摔了个骨折,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其他人更是吓得面无血色,眼前的白头宫女哪里还是人,简直如同地狱修罗,不仅出手迅捷,而且狠辣。只要有她挡在这里,他们纵有数十人,也难以逾越这道障碍。 几名锦衣卫骑马来到距离城门百步开外,便停了下来,不由得眉头紧皱。隐约可以看到城门处布置了三重弩兵,只要他们敢擅自闯过去,前排一阵射杀之后,第二排就会立刻补上,如此循环,让他们没有喘息的机会! 城头上更有无数的弓弩兵严阵以待,还不论其他披坚执锐的甲胄之士,仅仅是这弓弩兵就足以将他们射成刺猬。 果然没人能逃得出去,而要完成这个古往今来史无前例的壮举,除非有天神庇佑,又或是不死之身,不然这滴水不漏的防守,怎么能够突破? 要是有大军冲杀,有无数挡箭牌还有一拼的机会,可是区区几人,简直是羊入虎口。 便在众人都为难之际,背负竹筒的锦衣卫将两个孩童交给十三,一下子跃下马,取下了后背的竹筒,孤身往城门走去。 “十五不要冲动,距离这么远,在你还未靠近的时候,就会被万箭攒心。” 锦衣卫副千户开口说道,然后一群人躲在暗处,观察着城门附近的动静。 “为今之计只能返回城里,小心潜伏下来,再伺机出城。”老大说。 “可是京城东厂西厂锦衣卫布下天罗地网,在他们地毯式的搜查下,我们能藏到哪去?”老九担忧的说道。 “要不找个信得过人,躲在棺材里装死尸,让他将我们送出城,原本师叔是最好人选……”十三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此计行不通,且不说被查出来无异于引颈就戮,就是这婴孩也不能保证不出声,还是另想他法。” 等老大说完,断臂锦衣卫失落道:“还有什么办法,我们现在只有坐以待毙。”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山穷水尽的时候,城门那里却飘过了一缕缕轻烟,许多士兵闻了烟之后,顿觉全身酥软无力,倒地不起。 锦衣卫这边几人,不由得露出了惊喜万分的神色,十五再也不顾三七二十一,拔腿便冲了上去,众人策马紧跟在后。 靠近城门的时候,十五将手中的竹筒引线点燃,使出浑身力气掷了出去,便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原本阻挡在前方的木桩和甲车,被炸开了一条路。 老大策马当先冲到城门下,与独臂锦衣卫拉下了机关,城门下落,横亘在护城河上。 “快冲出去!”老大大喊一声之后,其他人策马奔驰,迅速掠过护城河,往皇城外逃去。 老大和独臂锦衣卫重新上马,紧随在后,一行人都暗自庆幸能逃出生天。 所有人都明白有人暗中帮助了他们,只是他们并不清楚那人的动机。 直到所有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地上,城门上出现了一个黑袍的身影,发出嘶哑而低沉的声音,怅然说道:“等你们再返京都之时,天下定会风云巨变。” 说完轻轻一笑,身影似乎凭空消失在高耸的城墙上! 第八章 南下 出了顺天府,众人就避开了官道,羊肠道上,行人稀疏,天际漫天的飞雪,似乎也减小了几分。 一行人顺利逃出京都,却并不代表可以高枕无忧,锦衣卫老大知道,更大的考验还在身后,只怕从此以后就要亡命天涯,永远被朝廷通缉。 一想到曾经的风光,对比如今的落魄,副千户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惆怅,似乎连眉角也紧皱了几分。 不过自己出身贫寒,这些拼了命去赌一个前程的兄弟们不也一样?在前辈的口中常说,三穷三富不到老,谁说这一次跌倒就永远难以爬起来。 几人连夜赶路,中途经过一家民宅,正巧有个少妇生下婴孩不久,十三态度和蔼,诚心恳求,而市井小民看到这些身穿飞鱼服又沾满血迹的锦衣卫,早已吓破了胆,哪敢说一个不字。 于是冯牧终于吃到了出生以来第一次奶,微弱的意识让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喜悦,原来世间最美味的便是母乳,胜过所有山珍海味,美酒佳酿。 可惜自己前世没能好好回报母亲,今生却更加身世凄凉,刚一出生便失去了双亲,没有他们的庇护,今后的路途该更加难行吧。 冯牧没有更多的考虑,身为婴孩的他,觉得身体很脆弱,最大的念头便是要活下去,所以这个难得的机会,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用力吮吸。 等他吃饱之后,几人也吃饱喝足,为人朴实的十三,象征性的留下了几个铜钱,算是回报。 他们的品阶不高,俸禄更是少得可怜,遭此大祸,根本没有万全的准备,带出的银两也不多,每一分钱都需要谨慎的使用。 老大见十三这样的行为,摇了摇头,不发一言,不反对不苟同,走出门跨上马,望向北方的天空,只见茫茫的飞雪,他不禁长长吐出一口气。 “苍天有眼,今日我等狼狈逃离,他日定当扬眉归来。” 老大说出这句话,令在场所有人都不胜感触,他们的心中各有各的想法,但都不约而同的同意,他日还会再次回归。 如今遭受的耻辱,定有一雪前耻的时候。 只是副千户没有说出的话,在心中那样强烈的冲击着自己,等着吧京都,我再次归来之时,天下已无人匹敌。 一夜奔出了几十里,天色逐渐发白,再这样明目张胆的逃走,恐怕不出片刻就会被沿途大小官吏发现,纵有一身本领,也难以应付无穷无尽的敌人。 他们绕开官道,专挑隐蔽小道逃匿,许多地方都是荒无人烟的密林或草地,道路因为雪水而变得泥泞难行,减缓了逃跑的速度。 “眼见东方既白,我们这一身惹眼的装束必须立马换去,而且马匹已经疲劳至极,再这么走下去,一定逃不掉。” 老九看着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不由得有些感慨的说道。听到他的话,老大点了点头,对那个不发一言的锦衣卫说道:“十五,你最擅长侦查,把孩子交给十三,去前方探查一下。” 十五将两个孩子交给十三,十三伸手抱过两个孩子,后背的箭伤又传来一些刺痛,他强自忍住,向十五点了点头。 十五跳下马,望了望风雪中起伏的丘峦,认准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山谷走去。 过了一炷香时间,十五发出一个信号,老大见了之后,叹了一口气,道:“天不助我,此路不通。” 等十五奔跑回来之后,老大挥了挥手,道:“右边行不通,我们往左,但愿运气会好些。” “大哥,我们一路南下,为何不北上而行?”断臂锦衣卫,似乎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我们之中大多数人都来自北方,往北方就相当于回乡,你觉得合适吗?” “为啥不合适,至少不会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迷路,而且对其他人都知根知底,也不至于处处提防。” 老大叹了一口气,说道:“十八,你和老九两兄弟离开白山多久了?” “自从被卖出白山,现在想来也快二十多年了吧。” 起初没有发言的老九也叹了一口,说道:“弘义,别说了,北方我们不能去,正是因为北方是我们故乡,才更加不能去。” “你们至少还知道故乡在哪,不像我连自己来自哪里都忘记了,师父收养我的时候,只说我的父母在饥荒中离世了。” 十三有些黯然地说道,一众人神情都有些惆怅,便在这个时候,怀抱着婴孩的戚大姐忍不住开口,说道:“各位官老爷,要不还是去我家乡吧。” “去你家乡,嫌命长吗,你可知道在追捕老三的途中死了多少锦衣卫,现如今那里的县令只怕已经被撤职了,新官上任的家伙,为了立功必然严阵以待,要我们自投罗网吗?” 老九有些愤怒的说道,似乎回想起当时的那个差事让他万分痛苦,他只求此生都忘记,不受良心的谴责。 断臂的十八想了想,说道:“大哥,你的考虑我知道,朝廷知道我们来自北方,一定会更加注意,可是当今的兵部尚书何等聪明,他难道猜不出我们已经南下?” 十三高兴的点头称赞道:“说得对,想不到关键时刻,十八的心思还这般通透,我同意往北。” “北方断不能去,且不说环境苦寒,民风彪悍,便是那北方的鞑靼瓦剌,时不时袭击边境,就够让人头痛了,要是不幸对上了,又当如何?” 老大抚摸着胡须,看了一眼众人,继续说道:“相反,南方气候宜人,民风温婉,更重要的是多士子学者,更多奇人异士,如今这婴孩虽小,但终究要读书识字,难道还指望你我等粗人来教,能教出个什么名堂?” 十三哈哈一笑,说道:“大哥这话说到我心中了,我就最怕读书,要不是被三哥逼着认字……” 他突然住口,发现所有人目光都不满的看着他,自觉失言,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当今之世,唯有文武双全,才配得上国士无双,经世济国。”老大十分肯定的说道,然后用手指着南方说道:“所以,江南是我们的福地,出发!” 一行人奔行在左边的小路上,前途似乎越发明朗起来,雪花不似之前那般呼啸,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发出万丈霞光。 第九章 片刻安宁 前行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能够看到一处小村落,而天际已经完全放白。 这处小村落相对偏僻,与县衙隔了几十里,想要通风报信,如果仅凭双腿跋涉的话,至少要花费将近一天时间。 老大一挥手,几人骑着疲劳万分的马匹,缓缓向村里走去。 几个村民看到这些全身血迹的官老爷,吓得动也不敢动,手里的锄头颓然靠在脚边,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些人。 “请问老丈,这村里的村长是谁?” 老大一马当先,看着村民中一个须发有些发白的老者问道,老者回过神来,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回答道:“报,报告老爷,村里没有村长。” 听到他这句话,几个锦衣卫都露出一丝苦笑,这么小一个村子,没有村长也能理解,只怕县里也不管他们的死活,这片土地无异于被人遗忘的存在。 “那么村里总有一个管事的吧。” “有有有,就是我的老父。” “可否带我们去见他?” 老者扛起锄头,连连点头,唯唯诺诺道:“老爷这边请,这边请。” 进到村子里,一行人才发现这个村子比想象中还要小,最多只有十几户人,都聚集在一起,显得很拥挤,却很有人情味。 田野阡陌纵横,只是田里的庄稼都笼罩在厚厚的积雪之下,村民们也只能忙其他事。老者将锄头放在墙角,推门而入。 只见简陋的屋子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躺在一床满是补丁的破棉被中,看到这些不速之客,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睛,努力睁大,看清楚之后,吓得慌忙坐起身子。 十三慌忙上前阻止道:“不用坐起来,你是长辈,天寒地冻,你还是窝在被子里吧。”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可小老儿不敢,我这就起床给诸位倒水。” 说着就掀开被子,有些踉跄的跑去倒水,可是他的儿子已经倒了几碗开水,白发老者才如获大赦般招呼众人坐下。 屋子里只有两条板凳,老者见状连忙吩咐儿子去隔壁家借板凳,他儿子答应一声,就跑了出去。 “大人恕罪,山野人家连一点茶叶也没有,只有白开水了。”白发的老者有些惶恐的说道,不断偷偷打量众人,他不知道这些官老爷为何突然来到这里,心中不停打鼓。 几人早已口渴,虽然随身携带了一个酒囊,可在半路就已经喝光,万般无奈之下还吞过雪花,如今能喝到热开水,倒也没有过多挑剔。 “老丈,有草料吗,能否给我们的马匹喂些草料和水?”独臂的十八开口问道,他比十三要心思缜密,想的也更多,自然要照料好马匹,今后还指望靠它们逃得更远呢。 “都是些干枯稻草,大人能否再等些时间,我这就吩咐我儿去割一些草料回来。” 老者这句话说完,刚才出去借板凳的老者已经借了三条板凳回来,白发老者吩咐他去割草,听到老父的话,已过了中年显得有些老态的他立马说道:“我去把他们叫回来,让他们去,人多好办事。” 说完就忘村东的小路上跑去,老九好奇的开口问道:“他们是谁?” 老态龙钟的白发老者开口说道:“就是我的儿媳和两个孙子,现在他们正在王二土家帮忙盖房子,因为之前风雪太大,压垮了他们家的屋顶。” 不一会儿中年老者就叫回了三人,一个中年老妇和两个而立之年左右的小伙,目瞪口呆的看着众人,中年老者不满的说道:“还呆着干嘛,老爷让我们去割草,快去准备镰刀和竹篓。” “爹,割草干什么,我们村里的黄牛前些天不是死了吗?”一个小伙有些茫然的问道。 “割草喂马,你没看到大人们的马匹拴在外面吗,眼睛干什么用的?”作为他的爷爷,白发老者有些生气的说道。 三人反应过来,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慌忙从家里拿起镰刀和竹篓,就向外面走去。十三看着他们的身影,说了声:“麻烦你们了。” 吓得三人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往山上赶去。 而附近的一些村民,也看到了这几个当官的进了老杨家,都远远的躲着观望动静。 “这些凶神恶煞的官兵,该不会是来抢人的吧?” 不知是谁这样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立刻就被旁边的人听到,一传十十传百,不出片刻,家里有大姑娘小媳妇的人家,都将门关闭得严严实实,从窗户缝隙观望着情况。 婴孩冯牧原本止住的哭声,在这个时候,又哭了出来,他觉得很饿,几个时辰前喝过奶水,现如今已经消化殆尽。 听到他的哭声,戚大姐小心哄着,却没有什么作用,她皱着眉头,对老者问道:“老太爷,村里有没有生了小孩的媳妇,给这个婴孩喂口奶水?” 老者微微摇头,说道:“村里虽然有个新媳妇,可是才过门三个月,哪里有奶水喂养婴孩。” “那家里总有些米汤吧,给这婴孩喂一点。”老九补充说道。 “家里的余粮不多,每一顿都吃得一点不剩,不过小老儿现在倒可以去熬一些稀粥,各位大人稍等片刻。” 老者说道,一旁的中年老者阻止道:“爹,你身子骨不好,我去。” 早已经被十三抱在一旁坐在板凳上的两个三岁孩童,各自手里在啃着一块羊肉干,不觉得饥饿,倒也不哭不闹。 那还是十三的功劳,当初杀的那只羊,烘烤出来的肉干,他绑在马上,解决了很多饥饿问题,不过这最后两块给了这两个小孩,几个大人却已经忍受了一天的饥饿。 冯牧哭得很大声,他想死的心都有了,饥饿如同一只饿狼一般,在袭击他,令他无力反抗。他此时又说不出话,当真十分难受。 过了一段时间,稀粥终于煮好了,十三去帮老者将稀粥盛了出来,戚大姐坐到凳子上,用筷子沾起米汤,一点一点喂到婴孩口中。 冯牧吃饱之后,不能控制的排出大小便,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在奔波的路途上就出现过几次,不过这次之后,已经没有尿片给他换了。 可怜十三一件内衣被裁成了尿片,中途没有时间可以换洗,用一块扔一块,到了这里已经没了。但冯牧并没有被冷到,因为他在这个世界的生母,留给了他一件貂裘。戚大姐就是用这件貂裘裹着婴孩,经过长途奔逃,庆幸的是这个生命力顽强的孩子,至今还活着。 老者苦笑一声,说道:“不介意的话,小老儿家中还有些纳鞋底的破布,可以给这孩子当尿片。” 当戚大姐从老者手中接过破布,帮冯牧换好,外出割草的三人也回来了,三人的竹篓里装满了不算青翠,但尚算新鲜的草料。 断臂的十八拿着草料,亲自去喂马,一众人都忍着饥饿,没有提出过多要求。也在这个时候,十三的肚子发出了咕咕叫的声音。 “真是不争气,我让你叫,我让你给我丢人。”十三拍打着肚子,然后抬头对老者呵呵一笑,道:“让老丈看笑话了,不过我们真是饿了一天了。” 老太爷反应过来,连忙吩咐儿媳去做饭,还嘱咐切一些黄牛肉下来,炒上几个小菜。儿媳有些为难,但看着这些当官的军爷,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了。 将婴孩冯牧和两个小孩放到老太爷床上,戚大姐也躺了上去,虽然人多,但都是小孩,也不觉得挤。长期奔波劳累,一旦放松下来,他们很快进入梦乡。 几个锦衣卫也坐在板凳上闭目养神,只有老大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峰峦,看着被阳光融化的积雪,有些意味深长的低声道:“雪尽天晴,今后必是大好春光。” 第十章 联合大盗 休整了半天,受伤的几人也恢复了很多,不发一言的十五独自走出村庄,跑到最高的一座山上望风,一有异样的情况,马上传讯让众人撤离。 不过此处偏远,追兵们一时间也没有发现,所以他没急着回去,而是在山上小心蛰伏,过了不久便有一只飞鸟停在他斜上方的树枝上,他将小竹筒含在嘴里,吹出去几枚细针,击落一只鸟,其他因惊吓飞走了。 他没有去取猎物,而是继续等待,又过了一段时间,出现一只野兔,他哪里肯放过,以同样的方法,将野兔杀死,他还想等更大的猎物,可是过了很久都没有动物再来。 他收拾起猎物,再次望了望来的方向,确定追兵没有赶来,才往山下走去。 见他提着猎物回来,老杨家的人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因为大雪天气,虽然他们也经常上山打猎,可是却很少有斩获,一只野兔也能改善一下生活了。 时间到了下午,村庄里平静无事,锦衣卫副千户开口说道:“老丈,可否将你们的衣服给我们几件,实不相瞒,我们被朝廷奸贼所害,东厂的刘瑾对我们欲除之而后快。” 听到有人说刘瑾,杨家人不禁露出惊恐与憎恨的表情,刘瑾作恶多端,在民间早已经臭名远扬,百姓恨不得食他肉饮他血,如今又知道他陷害忠良,更是义愤填膺。 但现实远比锦衣卫副千户想象中残酷,老太爷叹了一口气,道:“大人啊,实不相瞒,我们老杨家的光景不好,每个人都只有两件换洗的衣服,上哪去找衣服借给大人你们?” 锦衣卫们露出了失落的神情,老太爷见到之后,说道:“我们老杨家虽然没有,可是村头的刘木匠应该会有,这些年他做的家具都能卖到县衙,而且他孤身一人,家境是本村最殷实的,我去找他问问。” 老太爷说着就迈开步子,一个不稳差点摔倒,老大扶着他,说道:“老丈一片好意,我陪你一起去吧,雪地难行,当心脚下。” 老太爷点了点头,朝副千户笑笑,拄着拐杖,说道:“不碍事,不碍事。” 两人来到刘木匠家门外,老太爷在门外叫道:“刘木匠,你在吗?” “什么事?”屋里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回答道,锦衣卫副千户听到之后,不由得心头一惊,这个声音中气十足,绝对是练武之人。 “开下门好吗,我有事情要找你商量。”老太爷开口喊道,等他喊完,木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只见一个虬髯大汉睁着一对豹眼,细细打量着锦衣卫副千户。 老大也在打量着他,注意到他的右手有一处刀疤,贯穿整个手背,十分醒目。他当先开口道:“在下韩少飞,受东厂迫害,逃到这里,想请求阁下帮个忙。” 刘木匠淡淡的说道:“我看大人的装扮,也算锦衣卫中的风云人物,你尚且落得如此下场,洒家又怎敢去招惹那东厂的人?” 老太爷摇了摇头,皱着眉头,一张老脸说不出的难受,他开口说道:“刘木匠,你就帮帮他们吧,他们都是朝廷忠良,被那奸贼刘瑾所害,如今想借几件衣服逃难,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杨老太爷,这是两码事,我只是一个木匠,如果我今日帮助这位大人,他日被查出来,掉脑袋的人可是我。” 见他态度坚决,杨老太爷连连摇头,气恼道:“你这般见死不救,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亏你平日里还那般仗义。” 老大伸手阻止杨老太爷,说道:“老丈不要激动,你老可否先行回家,让我跟这位仁兄说几句。” 杨老太爷疑惑的看着副千户,叹了一口气,独自拄着拐杖往回走,刚走出了十步开外,副千户韩少飞开口对刘木匠说道:“阁下真是木匠?” “如假包换。” “想不到昔日的大盗汪大海竟然会躲在这个穷乡僻壤安心做一个刘木匠,当真让我吃惊不小。” “想不到还有人能够拆穿我的身份,我们之前可有见过?” 韩少飞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只不过我在锦衣卫的档案上看到过关于你的记载,大盗汪大海,大明十大悍匪‘西北贪狼’杨洲的第六个义子,善用外门兵刃削骨双刀,河西走廊一役,斩杀锦衣卫十七人,被锦衣卫石涛的独门兵刃银钩伤了右手,从此销声匿迹。” “记载大多数符实,只是十七人中,只有七人是我所杀,其余人都是死在石涛手中。” 听着大盗汪大海语调平淡的回答,副千户韩少飞心中更是惊讶,忍不住说道:“竟有这种事?” “你也不必奇怪,石涛原本就是义父安插在朝廷的耳目,不然这么多年,朝廷大军都无法剿灭西北的悍匪,你难道不觉得有蹊跷吗?” 韩少飞点了点头,赞同道:“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石涛如今已经投靠了刘瑾,就算镇抚司都要看他的脸色,况且如今的我也成了亡命天涯的通缉犯,纵有杀贼之心,也无力回天了。” “哦?你们又是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了刘瑾,他如今是想一手遮天吗?” “说来话长……”韩少飞话音未落,便听到十三快步跑来,对他说道:“大哥,大事不妙了,追兵已经在对面山头,相信很快就会找到这座村庄,我们快些撤离吧。” “帮我们一把,如今我们同在一条船上。”韩少飞诚恳的看着大盗汪大海,严肃的说道。 “舍弃马匹,让一人将追兵引开,我知道一条小道,我们从那里撤离。”大盗汪大海淡淡的说道。 发现追兵的人是两个小伙,他们见十五猎到了野兔,也打算去更远的山上试试运气,可是一到山上就看到山下隐隐约约出现的一队人马,吓出一身冷汗,慌忙跑回家报告。 十五骑上一匹马,拉着另外两匹马往村西的方向跑去,韩少飞对老太爷说道:“你让这两个小兄弟去将雪地上的马蹄印抹去,在对村民们说清楚,就说我们从没来过,这里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不然他们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免不了要抓你们回去严刑拷打。” 杨老太爷连连点头,脸上的神情又急又怕,吩咐两个孙子在后面用树枝抹去马蹄印,韩少飞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老丈大恩,我们无以为报,若他日再相见,定当重谢。” 汪大海不屑一笑道:“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何必空许诺言,真是不干脆。”这句话说完,他转头对杨老太爷说道:“老太爷,这些年承蒙你照顾,我跟着他们离开后,这间房子就是你们的。” 杨老太爷喜从天降,呵呵笑着说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当下更不多言,一家三口又挨家挨户向村民解释,说要保护忠良不被奸贼迫害云云。 十五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雪地中,老大目光中露出一抹哀伤,便带领着众人,跟在汪大海身后,从村东一条羊肠小道上撤离,继续往南方逃离。 第十一章 将计就计 五日之后,早已换上普通服饰的一众人,出现在朱仙镇的一家酒楼上。 昔年岳武穆带兵打到朱仙镇,被十二道金牌召回,被害风波亭,遗恨千古。老大自觉自己也是遭奸贼所害,一时间有些感同身受。 奔波劳碌,是说不尽的辛苦。好在有汪大海的积蓄,一路上购买马匹,干粮和水,倒也不似之前那般狼狈。 两个三岁小孩还好说,可以与大人一样吃一些食物,可是婴儿冯牧就要可怜许多,他只能喝一些米汤,期间有一次,大盗汪大海拿着酒囊,笑着说要给他沾点酒,出生这么久不开点荤腥怎么行。 几个锦衣卫都冷冷的看着他,副千户韩少飞淡淡说道:“汪大海,不要胡来,现在这婴孩十分脆弱,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十三左手握着刀,又再次握紧了几分,只要这个大盗有什么歹念,他第一时间就要与他拼命。不过相处这几天以来,那人还算本分,只是偶尔对戚大姐开些玩笑,言语调戏,却没有多少实质性动作。 戚大姐对此苦恼不已,一路上照顾婴孩,让她精神萎靡,刚有休息的时间,就被婴孩的哭声吵醒,又得哄睡换尿布,这样的苦头,比起三年前照顾亲骨肉,都要辛苦几分。 小二端上来酒菜,大人小孩都狼吞虎咽起来,戚大姐端着米汤,喂养怀中的婴孩冯牧,冯牧在这个时候倒也乖巧,不哭不闹。 一众人吃饱喝足之后,戚大姐才将婴孩交给十三,拿起筷子去吃那些残羹剩饭,看在老九眼中,他轻轻摇了摇头,对小二喊道再炒一盘青笋肉片来。 汪大海饶有兴趣的看着戚大姐吃饭,对老九的行为有些不满,故意唱反调,说道:“喂,你们都吃我的用我的,再炒一盘有没有问过我?” “大不了我付钱。”十三早看汪大海不顺眼,得知他是曾经的大盗,让他心中本能的警惕。 “那这些酒菜的钱你都付了吧。” “付就付,大哥,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十三豪气的对韩少飞问道,曾经的副千户淡淡的摇了摇头,十三神情不快,说道:“为啥,以后有钱了就还你。” “因为我也没钱。”落魄江湖的韩少飞淡淡的说道,不禁感慨虎落平阳的无奈,堂堂锦衣卫副千户,竟然要看一个大盗的脸色。 十三又询问了老九和断臂十八,得到的结果都一样,他气得一拍桌子,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玉佩,说道:“不管了,用它来抵债总行了吧。” “胡闹,十三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师父生前说过,这枚玉佩与你的身世有关。”老九皱着眉头,看着头脑简单的十三,不禁厉声呵斥道。 “哈哈哈,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没钱还敢这么嚣张,不过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要是戚家娘子亲我一口,我就知足了。” 听着大盗汪大海的言语,戚大姐头也不抬的吃东西,小二很快端上来一盘菜,戚大姐也毫不客气的自顾自吃东西,权当什么也没听到。 吃饱喝足之后,小孩和戚大姐坐进马车中,其他人骑马继续南行,可是不知什么缘故,汪大海所骑的马却突然倒地,口吐白沫死了。 “看来是天意,注定要我和戚家娘子同乘一辆马车。” 十三最先反对,大声道:“你是白日做梦,你和我同乘一匹马,别想动什么歪脑筋,不然休怪我出手无情。” 汪大海看着心思单纯的十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你们几人联手,还勉强可以与我一战。” “狂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十三紧握手中匕首,从马上跃起,就想出手。 韩少飞见他如此冲动,厉声呵斥道:“十三退下,不要内讧,如今我们是同一战线的盟友。” “大哥,难道真如他所说?”十三不满的问道,天知道大盗坐进马车,会做些什么下流事。 “老九坐进马车,马匹让给木匠。”韩少飞淡淡说道,然后不再理会几人的争吵,策马当先离去。 老九下马坐进马车中,独臂的十八架着马车,很快向韩少飞追去,十三狠狠地盯了汪大海一眼,追赶上去,汪大海依然邪邪一笑,落了个没趣,骑马追了上去。 一行人离开之后,原本躲在暗处的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只听其中一人说道:“酒里的慢性迷药确保万无一失吗?” 另一人肯定的点了点头,拍了拍胸脯,说道:“向头领请放心,多少老江湖都栽了跟头,他们不出十里就会晕过去。” “为啥不干脆毒杀了,那群人看起来不是善茬,总让人不安心。” 其中一个大胡子贼人不满的说道,而下毒的那人却是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不想,可是慢性毒药已经用完了,我又不懂配置,我们又不能在这闹市动手,所以用慢性迷药,在他们进入一线天,我们自然手到擒来,到时要杀要剐,还不任由你处置。” 听到这句话,起先那个抱怨的贼人哈哈笑了起来,胖脸上一条醒目的刀疤因为笑容牵动起来,说不出的狰狞。“哈哈哈,男的一个不留,至于那个女的,老子要将她剥干净,就地干死她!” 啪的一声,他的后脑勺挨了一巴掌,只见那个被称作向头领的男子,面色不快,沉声说道:“那娘子老子也看上了,你敢动一下试试。” 胖贼摆了摆手,说道:“那向头领先用,等你玩腻了,再赏给兄弟们。” “这是当然,哈哈哈哈。”向头领哈哈大笑起来,其余众人一想到可以为非作歹,肆意妄为,血液也沸腾起来,跟着大笑起来。 而避开官道,奔行在小道上的一行人,却停了下来。 大盗汪大海对众人说道:“对这事你们怎么看?” “不像普通的毛贼,估计有些斤两。”老大语调平平的说道。 十三立马开口说道:“我看也不像普通毛贼,在酒里下毒,我竟然没有发现。” 老大韩少飞摇了摇头,叹了一口,说道:“十三啊十三,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缺心眼,早晚会吃大亏的。” 汪大海哈哈一笑,说道:“你也别难为他,像他那种头脑简单的人,让他动脑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十三横眉冷对,早已服下解毒丹的他,说道:“别人下毒又怎样,我每次吃了酒菜之后都会服食解毒丹,难道还会中毒吗?” 韩少飞摇了摇头,说道:“十三,跟你说过多少次,江湖险恶,不要存侥幸之心,一般的毒自然奈何不了你,但一旦遇到施毒的大家,你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天下之大,卧虎藏龙,就好比那个白头老妪,你今后要多加小心。” 被教训了一番,十三低头认错道:“知道了大哥。” “大家小心戒备,一场血战迫在眉睫,老九,保护好妇孺。” 老大吩咐道,然后望向阴沉的天空,这狭窄的一线天,当真是拦路剪径的好地方啊。 第十二章 大开杀戒 按照行程规划计算,韩少飞一众人已经到了开封府境内,古时开封府尹包拯明察秋毫,有青天之名,如果知道今日境内有强盗剪径,一定会用狗头铡将之就地正法。 老大韩少飞望着一线天,停止不再继续前行,也不知道独自诱敌掩护他们逃走的十五怎样了,沿途留下的记号他应该能发现,要是被抓捕了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山上的盗匪头目恨得牙痒痒,看着山下的一行人迟迟没有进入包围圈,心里急得不得了,在心中暗骂对方狡猾,要是落到他手中,一定要剥皮拆骨,挖眼剖心。 他旁边的一个小头目,看着这一切,手中的弓箭握紧了几分,低声呢喃道:“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中了毒的模样,难道老向他们失败了?” 头目露出气恼的表情,示意手下人不要轻举妄动,再等一会儿,只要抓住了那一个时机,那一众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便在这个时候,众人身后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几个锦衣卫和汪大海全神戒备,汪大海成名的外门兵刃削骨双刀已经拿在手中,只听他轻声叹道:“十多年了,我手中的老伙计,只怕早已经**难耐。” 锦衣卫的绣春刀因为作战已经有了许多缺口,又因为要隐藏身份,所以早已舍弃,换做了普通的刀,锋锐程度肯定比不上绣春刀,可对付这些盗匪,也绰绰有余了。 在后面追击的盗匪,越发靠近,领头的老向见到一众本该倒地不起的人,却抬头挺胸的骑在马背上,心中有说不出的疑惑与愤怒。 他“噌”的一声拔出刀,对手下人喊道:“女人留下,其他人一个不留。” 说完就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山上的头领见到这意外情况,也大喊一声,道:“冲下山去,前后夹击,给我拿下这些人。” 山上的强盗呐喊着往山下冲,跑得快的还不时放冷箭,只是准头不高,比不了行伍出身的锦衣卫,见山上的盗匪乱射一气,韩少飞等人也不理会,策马迎上身后的盗匪,就地展开白刃战。 汪大海原本的虬髯已经消失不见,脱下人皮面具的他,本来的面目倒也眉清目秀,像一个腐儒秀才,可是在此时,双手拿着一对削骨刀的他,却比地狱的鬼魅更让人害怕。 众人看到这张脸,掉头就跑,因为刚一交手,那张清秀的脸上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然后一个回合就将小头领老向头颅砍下。 右手砍断头颅之后,在它将要落地的时候,左手的刀背已经闪电出手,钩住头颅的头发,一扬手就将头颅打在另一个盗匪头上,那人被打下马,吓得尿湿了裤裆。 还不等他爬起来逃走,汪大海便策马踏了上去,骏马踩在那人胸口,盗匪口喷一口鲜血,当场毙命。 所以其他盗匪看到后,都纷纷掉头逃走,可是杀红眼的汪大海哪里肯放过到手的猎物,他就像一个勤劳的农夫,收割麦子一般,转眼将追赶的五六个盗匪头颅割断,发出猖狂又骇人的笑声。 莫说那些盗匪,便是常年刀头舔血的几个锦衣卫也看得目瞪口呆,眼前的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盗,尚且这般残忍棘手,那身为大明十大悍匪的人物,又该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老大韩少飞射出几支袖箭,毫无悬念的射杀几名盗匪,为首的头领倒是有些实力,用一把大刀将飞来的箭矢挡开,冲到韩少飞面前,和他短兵相接。 老九在马车中,对大惊失色的戚大姐和吓得哇哇大哭的两个孩童轻声安抚道:“没事的,麻烦很快就会过去了。” 好在两个孩子在马车中看不到外面的情景,要不然肯定留下终身的阴影,老九暗自叹了一口气,在心中感慨:“跟着我们这些人,只怕你们这辈子都会面对血雨腥风了,哪有片刻安宁?” 十三看着状如疯狂砍瓜切菜一般收割人头的汪大海,不禁没来由的愤怒,骂道:“手段如此狠辣,真是丧尽天良。” “哈哈哈哈,说我丧尽天良,你小子杀的人还少吗,彼此彼此吧。”汪大海心情似乎很好,笑声之后,将一名盗匪拦腰斩断,吓得其他盗匪屁滚尿流,拿弓的朝他乱射一气,也不顾瞄准,拿刀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刀向他甩出去,甩出去之后就立马掉头逃走。 为首的头领和韩少飞斗了几个回合,被韩少飞砍了一刀,踢落马下,刀架在脖子上,算是被生擒了。 独臂十八和重伤的十三,杀了几个盗匪之后,就不再动手,在一旁看着狂笑的汪大海一个人表演,那人似乎完全陶醉于杀人的游戏中,左冲右突,策马奔腾,如同一个天真幼稚的孩童。 可是天底下哪有这等杀人不眨眼的孩童,十三目光冰冷的看着他,有一个盗匪不敢与汪大海交手,想着既然逃不掉,杀一个人垫背,也不至于太亏,于是他向马车冲了过去。 “嗤”的一声,一把刀从他后背贯穿前胸,他用力回头,带着满腔的幽怨,便看到那个在场上身影闪动的人,一边杀人一边哈哈大笑,还大声说了一句:“谁还想靠近马车,就快点去,别跟洒家客气。” 转眼间,原本三十几人就被斩杀了八成以上,除了十三和十八杀了几人,三个锦衣卫所杀加在一起也不过十几人,而其他二十几人都是死在汪大海手中。 他的身形太快,很多人都来不及逃走,就被追上砍掉了头,剩下的七人再也不敢逃走了,齐齐跪在地上,一人磕头求饶道:“好汉爷爷,好汉爷爷,放过我们吧,我们保证今后从良,再也不做这杀人越货的勾当了。” 其他人见他这么会说话,也学着他的话求饶,头磕在地上,比起刚才的人更响更虔诚。 汪大海二话不说,冲上前去就砍死了两人,其他五人惊吓之余,皆是声泪具下,双腿颤抖,牙关紧咬,等待那对双刀砍断自己的脖子。 “你够了,当真把人命视作草芥吗,还有半点人性吗?”老大韩少飞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阻止道。 “唰唰”两声之后,两颗头颅被斩飞,汪大海哈哈一笑,道:“斩草除根,这种事你们以前做的还少吗?” 笑声之后,再次挥下手中的双刀,韩少飞满脸黑线,左手的袖箭闪电般出手,三只飞箭几乎同时向汪大海射了过去。 左手挥动双刀挡开飞箭,右手再次斩杀一人,吓得其他两人昏死过去,韩少飞和其他两个兄弟相互点了点头,三人一齐策马,冲到汪大海身边,将他包围在中间。 “怎么,你们想杀我?我喜欢,我的血液也开始沸腾了。” 汪大海哈哈笑道,左手将刀甩出去,插入一个盗匪脖子中,一策马踩死一人,瞬息之间,盗匪尽数被诛杀,三名锦衣卫同时大喝一声,攻了上去。 第十三章 制约 三名锦衣卫包围了大盗汪大海,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刚刚被韩少飞制服的强盗头领,此时此刻见这群人内讧了,就动了逃跑的念头,可是被韩少飞砍了一刀,右手流血不止,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只得用了按住伤口,当务之急是将血止住。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场上四个人,最让他心惊胆战还是那个煞神一般的清秀男子。 十三早就看汪大海不顺眼,既然大哥决定对付他,他不顾伤势,当头攻了上去,他拿的是一柄短刀,当头一刀向汪大海劈了下去。 汪大海依然是嘴够轻笑,左手刀轻轻一挡,接下了十三的攻势,右手反撩上来,十三眼明手快,催马闪开,不然下场跟那些盗匪一样,被拦腰斩断。 断臂的十八,也将刀拔出刀鞘,身子旋转着,向汪大海刺去,也在这个时候,韩少飞掩护他,用袖箭向汪大海射出了三支箭。 汪大海左手刀与十八的刀相交,迸射出火花,右手格开袖箭,刚想双刀回击,韩少飞的刀也砍了上来。 面对两人的联手攻击,汪大海不停挥刀格挡,逐渐感到棘手,要是十三再上来补刀,就当真分身乏术,必然处于绝对的劣势。 他哈哈笑了一声,一刀向十八砍去,十八躲闪,左手的袖袍被砍断,他早已断了左手,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悲哀。 韩少飞挥刀如风,再次加快了速度,看在汪大海眼中,只觉得是夜空的闪电掠过,可他何等身手,凭借着无数拼杀的经验,一一挡下韩少飞的攻击。 十三既注视着三人的战斗,又提防着坐在地上的强盗头领,三人交手了几十个回合,汪大海右手负伤,十八原本就有内伤,此刻又被汪大海踢了一脚,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汪大海逐渐扭转了局势,十三越看越担忧,大喊一声,就加入了战斗,汪大海一边挥刀,一边大笑。 “你们这些出尔反尔的锦衣卫,当真要过河拆桥吗?” 韩少飞射出一支袖箭,说道:“我们有言在先,不能自相残杀,可是今日见你杀心如此旺盛,总觉得留你是个祸患。” “哼,你们觉得杀得了我,不要逼我玉石俱焚。” 汪大海终于不再笑,冷哼一声,怒声骂道,然后在躲闪攻击的过程中,受伤的右手摸出一颗丹药,快速放进了嘴里。 锦衣卫们自知大事不妙,更不多言,三人同时出手,以掎角之势同时向汪大海砍去,汪大海狂吼一声,全身的气息炸裂开来,将三人全数弹开。 三人同时倒退几步,停下脚看着汪大海,便见他原本束起来的头发已经尽数散开,在风中飘飞摇曳,一对眸子已经变成了血色,仿若一只嗜血狂魔。 老大韩少飞终于摸出腰间的银丝,十三全神戒备,十八单手挥刀,在手中变换了招式,脚步猛的一蹬,地上出现一个小坑,借助这分弹力,十八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十三的身形紧随其后,两人的配合更加默契,招式更狠更快更霸道。十八如同一只飞鸟,从汪大海头顶劈砍下去,十三却如同恶犬,紧紧缠住汪大海的下盘。 十八的身形快速闪动,刚在汪大海左边劈了一刀,转眼就绕到了他的右边,十三则猛攻汪大海双脚,汪大海脚步飘忽,如同鬼跳,双手上下挥刀,两人的攻击尚未奏效。 汪大海大喝一声,身子如同陀螺一般转动起来,便听得咔咔两声,十八与十三的刀皆被砍断,便在这个时候,韩少飞大喊一声:“闪开!” 两人听到老大的话,双脚猛地用力,向后弹开,便在十三将要飞出五米开外的时刻,一把刀已经快速向他胸口袭去。 韩少飞同时将手中的刀掷了出去,两刀相撞,火花四溅,掉落在地,十三捡回一条命,转头想对老大说一声谢谢,却见老大已经和汪大海斗在一起。 银丝不知何时已经缠绕在汪大海脖子上,可是汪大海右手护在自己脖子上,左手的刀也保护着自己的脖颈,韩少飞用力拉扯,虽然汪大海削骨刀阻挡了攻势,可他自信可以将汪大海右手割断,再顺势割断他的脖子。 然而汪大海的右手并没有被割断,右手的衣袖被割破,露出黑铁所制的护腕,两人这般对峙着,只需要一点外力,汪大海再也没有多余的手来阻挡。 便在这个时候,原本坐在地上的盗匪头领已经快速捡起一把刀,风一般站了起来,猛地向汪大海杀了过去。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短刀彗星一般闪过,贯穿了他的胸膛,强盗头领死不瞑目,倒在地上死死瞪着马车的方向。 老九从马车里走出来,平声说道:“大家都住手,现在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 “这人不能控制自己,谁也不知道他何时走火入魔,攻击我们。”老大目光盯着汪大海,冷冷说道。 “可是大哥,我们要通过南京,必须要借助他的力量。”老九很认真的说道。 “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早已经丧失了理智,我可不能拿所有人的生命作赌注。” 韩少飞肯定的说道,可是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汪大海突然开口说道:“你当老子走火入魔了吗,我告诉你,洒家清醒得很。” 汪大海说完这句话,抬起头用血红的目光冷冷注视着韩少飞,韩少飞有些动容,终于叹了一口,说道:“看来你命不该绝。” 说完这句话,与老九心照不宣的使了一个眼色,不等汪大海察觉,老九已经惊鸿一现般,出现在他的身后,“蹦蹦蹦”几声,老九迅速封住了汪大海全身的穴道。 收起手中银丝,韩少飞看着一双血眸狠狠瞪着自己的汪大海,淡淡说道:“此人锋芒毕露,不加约束,必然连累我们。” 老九点了点头,说道:“要不给他服下‘蚀心丹’?” “如今看来,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毕竟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对策。”老大韩少飞点头同意道。 老九从随身携带的小瓶子里取出一颗红色丹药,掰开汪大海的嘴,塞了进去。 过了片刻,汪大海额头便大汗淋漓,腹痛难忍,好似有一万只虫子在噬咬自己,可是穴道被封,他却没办法运功逼出体内毒素。 直到毒素已经进入全身经脉,汪大海是说不出的难受,他冷冷的盯着老九,恨不得将他拨皮拆骨。 等到他全身剧痛过去之后,老九平静的看着他,淡淡说道:“不要试图杀了我夺取解药,没有现成的解药,不过配方在我脑中。” 然后他解开汪大海的穴道,淡淡说道:“每个月都需要服一次解毒丹,想要根除毒素,那就看你今后的表现了。” 汪大海颓然倒地,浑身酸软无力,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一般。 将汪大海放在马背上,一行人继续南行,更大的考验还等着他们。 第十四章 胁迫 金陵,一个让人陶醉的地方。 有言道: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便是说金陵脂粉气过重,一片笙歌艳舞,纸醉金迷。 大明实行二京制,北京与南京,南京的机构,许多都是闲职,官员要是被放到南京,基本上属于混吃养老。 然而有个部门是例外,便是兵部,它负责南直隶地区的防务,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其他部门的例会通常走形式,而兵部却要认真对待。 如果有敌情,因为兵部疏忽而产生问题的话,兵部的官员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南京兵部尚书一般挂“参赞机务”衔,同镇守太监和南京守备勋臣共同管理南京的全部事务。 接到朝廷的报告,兵部的官员如履薄冰,召开会议商量该如何缉捕在逃朝廷要犯。 兵部尚书神情严峻,对手下的同僚说道:“事态严重,这些要犯皆为朝廷锦衣卫,熟悉我们的办案手法,所以此次缉拿,必然要出奇制胜。” 听到尚书大人的话,手底下的官员都神情严肃,却都不敢说话。兴许是安逸久了,缺乏实战经验,所以不敢轻易开口。 尚书看着这班耽于安逸的同僚,拍案怒道:“各位受朝廷俸禄,却在朝廷用人之际无所作为,不觉得惭愧吗?” 众人交头接耳,尚书心中烦躁,对左边的一人说道:“黄侍郎,你有何高见?” 黄侍郎是一个中年男子,样子清瘦,此刻被问到,他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道:“寻常的方法肯定会被识破,可我们已经封闭了各处城门,严格盘查,他们应该难以通过南京的布防。” “说些有用的,当务之急是怎样将他们绳之以法,不是一味拖延。据最新消息,几天前他们逃离开封府,其中一名锦衣卫林虎臣落单,被追捕的官兵重创,依旧侥幸逃脱,逃匿的路线直逼金陵,若此次让他们逃了,朝廷必将怪罪,望各位三思。” 他的话说完,下面一位一直安静思考的官员突然发话了,平静的说道:“尚书大人,下官建议撤除所有布防,进出城门按寻常制度放行。” “撤除布防,放走了逃犯,你担当得起吗?”另一位年老官员听到这句话,不高兴的说道。 “我所说的撤防,自然不是真正放过他们,而是表面上做出疏于防范的样子,实则秘密缉拿这些人。” 尚书大人点了头,说道:“有几分道理,可是这任务该交给谁去办,我可不认为我们南京有这样的人。” 起先思索的那个官员,微微摇了摇头,平声说道:“难道尚书大人忘了,我们的大牢里,还关着一位?” 此话一出口,一众人俱是面色大变,尚书再次一拍桌子,怒喝呵斥道:“荒唐,就算南京再无人可用,也不能把那个人放出来。” “大人,祸福相依,名剑虽会割伤自己,然却有杀敌之效,那人可是神捕家唯一传人。” 兵部尚书有些动容,说道:“可是怎么约束这把名剑,本官实在找不到一把适合的剑鞘。” “大人你有所不知,金陵的秦淮河上有位佳人,自打那位入狱之后,已经三年谢绝访客了。” “这件事满金陵城都知道,但我们又不能拿她做文章,这些年不明就里栽在这件事上的人还少吗,当真以为江南孙家好惹吗?” “大人,此言非也,不如让下官去试试,当局的三人,他们之间关系很微妙,此次正好是一个契机,若能够妥善解决,大人也不必头疼了。” 而在三天前,韩少飞一行人离开开封府之后,便舍弃马匹,打算改走水路。 望着宽广的江面,十三不禁着起了眉头,对韩少飞说道:“大哥,真的不等十五了吗,他一个人应付那么多追兵,我怕他疲于奔命。” “这一路全靠十五帮我们引开追兵,要是没有他,我们决计不能顺利逃离包围圈,十五可谓是功不可没,然而此番出逃,时机稍纵即逝,要是被发现了行踪,我们的全部计划,便会胎死腹中,陆路上只会是无穷无尽的围追堵截,还要想办法混出城门,要是改走水路,一切就容易许多。” 韩少飞叹了口气,说了这许多话,然后他望了一眼北边的路,似乎是祈祷般说道:“但愿十五吉人自有天相,我们留下的记号他能够找到,与我们在金陵城汇合。” 老九不说话,只是站在戚大姐身旁,身边跟着两个小孩,自从上次盗匪事件之后,两个孩子似乎特别依赖这个沉默寡言的叔叔。 “哈哈,你们这些北方人,肯定要晕船,不像老子在江里打滚都是寻常事。”汪大海出言讥讽,自从被毒药挟制以来,但凡能够找到机会,他总要呈口舌之快。 十八心思缜密,建议大家不要跟随巨大的商船,而是找了一条破旧帆船,和船家商量起来。 船家一听要去千里之外的南京,急忙摆手,毫不犹豫的拒绝,关键时候还是汪大海起了作用,他拿出双倍银两,买下了帆船,一行人准备上船。 然而汪大海却突然说道:“谁会撑船掌舵?” 几名锦衣卫呆若木鸡,来自北方的他们,不比江南水乡长大的人熟悉水性,而加入了锦衣卫之后,也都是在京师,此次上船,还是生平第一次。 汪大海苦笑,摸出一把匕首,抵在船家心口,低声说道:“别大叫,不然让你身上多个窟窿。” 船家吓得涕泪直流,哀声求饶道:“好汉饶命,小人尚有妻儿老小,求你放过我,我,我把银子还给你。” “我们之中没人会撑船掌舵,所以不管你答应还是不答应,都得跟我们走一趟。” “啊,不要啊,我家还有一个老母亲要养,还有妻儿要照顾,我走了他们不是活活等死吗?” 船家听到汪大海的话,哭着哀求道,他只恨自己今天太早起床,要是不贪图多赚几个钱,也不至于遭此大祸。 “少废话,我可告诉你,老子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要敢再说一个不字,老子摸到你家里,把你全家都杀个一干二净。” “扑通”一声,船家颓然跪倒在地,语调绝望的说道:“好汉放过小人吧,我的孩子才七岁啊。” “你离开之后,他们不一定会死,你不跟我们走,他们就活不过今天。”汪大海露出恶狠狠的表情,咬着牙齿说道。 “我答应。” 船家依然跪在地上,艰难吐出三个字,然后缓缓站起身子,走上船去,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家中妻儿老母,都能平安熬到他重获自由,一家团聚的那一天。 锦衣卫和戚大姐看着这一切,都没有说什么,为今之计,也是迫于形势,谁叫他们都身在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第十五章 江中遇险 破旧的帆船行驶在江面上,开始的两天,四名锦衣卫极不适应,纷纷晕船吐了,到吃饭的时间,也吃不下东西,说不出的难受。 十三声音有气无力,抱怨道:“想不到坐船比练功还苦,此时的我,五脏六腑都像被打散了一样。” 老九没有说话,老大韩少飞也没有说什么,紧紧闭着牙关,他害怕一开口,就又忍不住吐出来。 汪大海坐在船头,哈哈大笑,口中吟道:“大风起兮风飞扬,乘风破浪兮万重山,狂风巨浪兮我心所想。” 十三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呸了一声,嘲笑道:“狗屁不通,狗屁不通,一个强盗竟然学人作诗,当真是叫人笑掉大牙,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谁说老子是在作诗,老子是在嘲笑你们这群废物,坐船都会晕,真是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汪大海学着十三的语气,更加嚣张跋扈的嘲笑着,老大和老九的脸色不变,断臂十八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忽然灵机一动,盘膝而坐,运起吐纳之法。 见他这样,启发了其他三人,十三不再斗嘴,盘膝运功调息,四人将体内真气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之后,顿觉神清气爽,晕眩的感觉也消失了许多。 汪大海在他们运功的时候,做到戚大姐身边,看着她怀中的婴孩,嘻嘻笑着问道:“看不出来,粗鲁的戚大姐,还有细致的时候。” 戚大姐白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孩子很可怜,刚一出生就失去了双亲,我心中也有愧疚,所以势必要将他养大成人。” 她这般说着,起身到船室取来一小碗米汤,一点一点喂养冯牧,她的两个孩子见到这情景,也嚷着要吃东西。 汪大海从怀中摸出两个豆沙包,淡淡说道:“今早在岸上买补给物品的时候,顺便买的,拿去吃吧。” 戚大姐面色大变,如临大敌,见两个孩子接过豆沙包,慌忙出声喊道:“不许吃,还给他!” 两个孩子被这样一吓,大哭起来,手中始终握着豆沙包,舍不得还回去。 汪大海哈哈一笑,看着戚大姐,摇了摇头,说道:“怎么,你怕我下毒,老子虽然杀人无数,却不会杀手无寸铁的妇孺,戚家娘子,你莫要太小看洒家。” “小天,小运,你们不听娘的话了吗,不听话,娘就不要你们了,把你们扔进江里喂鱼。” 面对戚大姐铁青着脸,寒声威胁,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立刻把手中的豆沙包还给汪大海,汪大海伸出双手,直接将两个豆沙包塞进了两个孩子口中。 戚大姐正要发作,汪大海抢先说道:“放心,这两个孩子已经是我儿子了,我可不会害他们。” “真是不知羞耻,这世间还有到处认儿子的人?” 汪大海哈哈笑着,说道:“老子收他们为义子,这事我说了算,你这个为娘的答不答应都无所谓,反正这么定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江面上刮起狂风,船身开始摇晃,船家全心操作,调整龙骨,改变了帆船的气流,所以虽然逆风,船依然在继续前行。 狂风之后,暴雨倾盆,船身更加剧烈的摇晃,四名锦衣卫身子不稳,在船中东倒西歪,样子有说不出的难受。 戚大姐紧紧抱着婴孩冯牧,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木板,眼见两个小孩子要被剧烈的摇晃刮倒,而一张桌子正向两个孩子压过来。 戚大姐下意识就要松开手去拯救两个小孩,可是在她这个念头产生时,汪大海已经闪电般出手,将两个孩子抱在了怀中。 四个锦衣卫也各自抓着东西,稳住了身形,他们苦苦憋着,不让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嗙”的一声,一个巨浪向这只破旧帆船打来,船家险些被打入江中,他再次拉动帆布,稳住船身。 “劈啦啦!”天空一声巨响,回响在众人耳中,婴儿冯牧受不了这样的巨响,吓得大哭起来,两个三岁孩童也同样六神无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更大波涛汹涌而来,船家面对这滔天巨浪,突然在心中萌生一个念头,在浪头打来的时刻,就势滚进了江水之中。 他自小在江边长大,水性自然很好,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有把握游到岸边,然后回到自己家。 缺少了船家操控的帆船,在风雨中剧烈的倾斜,不出片刻就会沉入江中,一众人自然尸骨无存。 船家心中带着负罪感,可是更加担忧家里的妻儿老母,所以只回头望了一眼将要倾斜沉没的船,便向岸边游去。 汪大海大骂,然后吼道:“你们四个废物,看好女人孩子,那小老儿想逃走,老子去追回来,千万给老子顶住了,别让船沉了!” 汪大海吼完,双手将两个三岁孩童掷了出去,十三和老九眼明手快,飞身上去接住了孩子,十三下盘不稳,重重撞到了桌子上,头破血流。 汪大海虽然不会撑船掌舵,可是游泳却是一把好手,他刚扎进江水中,就潜了下去,寻找船家的身影,看到一个模糊影子,箭一般游了上去。 眼见帆船就要倾斜,倒入江中,老大和十八再不顾三七二十一,一个闪身冲到了船头,惊骇之下,胡乱拉动着帆布,在将要绝望的时刻,一道狂风却将帆船吹向另一个方向。 真是惊心动魄,可是船身又往另一个方向倾斜,该怎么稳定船身,二人神情严峻,好似面对千军万马。 “不管怎样,十八,用力拉住帆布,尽量不要让他倾斜。”老大韩少飞大声喊好,一个巨浪打过来,他卷入江水中,幸好他出手快,迅速甩出银丝缠住桅杆,将自己拉了回去。 他吐出一口江水,大声骂道:“船家忒不是人,竟然连婴孩也不救,留他何用!” 他是真动了杀心,十八也在心中愤怒,要是他们挺不过去,一船人必然沉尸江中,而那个罪魁祸首船家,化成鬼他也不放过。 汪大海距离船家越来越近,一把匕首已经从腰间拔了出来,船家看到身后杀气腾腾的汪大海,哭着喊道:“饶命啊。” 汪大海投出手中的匕首,匕首刺进船家左腿,船家身形一顿,汪大海上前抓住,急忙带着他往回游。 “苍天要是有眼的话,就让他们挺过去,老子的未来可完全寄托在那孩子身上了。”他在心中这般祷告着,又在心中发誓,要是船真的沉了的话,他必然要让这船家一家人陪葬! 人性是自私的,在这弱肉强食的江湖,孰是孰非,又怎么分得清? 第十六章 死亡阴云 汪大海抓着船家迅速回游,而韩少飞和十八两人却已经捉襟见肘,船身倾斜得厉害,他们又不懂的帆船的操作技巧,空有一身蛮力,却毫无作用。 “难道就这样葬身大江了吗,我偏不信命!”韩少飞大喊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刀,打算砍断桅杆,那样的话,没有了帆布大面积受风,船身也不至于摇晃得这样厉害。 汪大海抓在手里的船家见到这一幕,大声叫道:“不要啊,不能砍断桅杆!” 可是他还是慢了,韩少飞出手何等快,一刀下去,桅杆就被砍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好在它够粗大,没有被一刀砍断,船家继续呼喊,也不顾自己口中灌入了几口江水。 他的呼喊终于起了作用,韩少飞砍了一刀之后,就听到了他的声音,连忙收起刀,全力与十八配合,在船家重新操控帆船之前,他们要拼尽一切手段,坚持住。 巨大的波浪打上船头,韩少飞和十八两人身子都被冲了起来,但手依然死死抓着绳索,而船舱里的人情况也不妙,江水灌进了船舱,都被淹到了腰部以下,戚大姐高高举起冯牧,不让他溺水。 汪大海用力划水,船家腿上受了伤,忍着疼痛跟他一起,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生命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他不再打算逃跑,而是决定用尽一切手段将所有人救出生天。 离船大概还有五米左右,汪大海猛喝一声,额头的青筋暴起,他一把抓住船家的衣领,以巧妙又刚猛的力道扔了出去,船家嘴里喊道:“救命啊。”身子在半空中快速向船头飞去,韩少飞一个箭步冲上去,在他跌落船头的时候,接住了他。 船家左腿上还插着汪大海的匕首,却顾不得许多,立刻跑去操控帆船,指挥韩少飞和十八帮忙,让十八把帆布收起来,又让韩少飞去掌舵。 经过三人的同心协力,船身终于稳定了,可是暴风雨却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更加猛烈的撞击着船身,仿佛不将这个与它抗衡的破船粉身碎骨,不肯罢休。 汪大海大吸一口气,真气在体内流转,然后他一个鱼跃,跳出了江面,身子稳稳降落在船头,参与进三人的配合中,通过四人毫不妥协的努力,不时的调整帆布,船身在风浪中,虽然摇摆不定,却始终没有沉没。 正是迎着这样的暴风骤雨,破旧帆船艰难前行,大概过了半个钟头,暴风雨终于停了下来,一众人原本厚厚的衣服被彻底打湿,全身传来刺骨的寒冷。 备洗的衣服也全部打湿,在二月的寒冷天气中,再不赶快换上干燥的衣服,所有人都会因为风寒而发烧,最后丢失性命。 当下最要紧的便是将船停泊靠岸,到岸上购买御寒的衣物,补给干粮和其他生活物品,这一次暴风雨,冲掉了他们很多东西,可谓损失巨大。 婴孩冯牧和另外两个小孩,在此次劫难中,受到的伤害格外严重,受了风寒不说,还发起了高烧,婴孩冯牧因为太过痛苦,几乎将嗓子哭哑,看在戚大姐眼中,是说不出的悲凉。 船家的情况也同样糟糕,拔出匕首之后,他的伤口肿的厉害,再不及时处理很可能感染,一条腿也废了。 然而船上原本准备好的药物,被大水冲了个干净,必须要到就近的市集去购买。帆船刚一停靠,韩少飞立刻抱起冯牧,脚步如飞的向集市跑去。 可是他们停泊的地方正是荒野,到哪里去寻找集市药材铺,韩少飞大喊:“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分四个方向去寻找药材铺,十三你受伤最重,和戚大姐留在这里看住船家,汪大海轻功最好,带着十三的飞云箭,往左边去。” 在他说话的时候,老九和十八也都各自抱着一个孩子,韩少飞不再迟疑,飞速向中间的一条小道窜了出去,边跑边喊道:“如今是在赌运气,谁先发现就飞云箭报信,务必在最短的时间找到,孩子都在发高烧,晚了就难救了。” 汪大海根本不理会,当先飞出去百米开外,其他两兄弟遥遥答应了一声,也都快速跑去。在四人中,老九腹部的伤口原本已经渐渐愈合,可是经过这一次剧烈的震动,伤口又再次被扯开,鲜血染红了衣衫。 十八原本被老怪物震伤,好在这段时间都在不断地运功疗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倒也没有多大问题,因为他是独臂,抱着一个小孩子,不能换手,手臂总不免有些酸麻。 船家腿上的匕首虽然早已经拔了出来,也包扎了伤口,可是没有止血药,鲜血还是缓缓地涌出来,他一张布满沧桑的脸,由红转紫,此刻又变得苍白,再这样下去不免失血过多而死。 十三看着他痛苦捂着伤口,不禁摇了摇头,啐了一口,骂道:“那盗贼汪大海当真不是人,一出手就要了人半条命,真是祸害。” 这样说着,他扯下一块破布,蹲到船家身边,船家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连滚带爬退出去几米远,十三大声呵斥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那盗贼,我是来帮你的。” 说着就用破布紧紧缠上了船家的腿,血倒是止住了,可是伤口红肿和化脓却没有办法,再不及时医治,估计这条退也就废了。 时间在逐渐过去,半个多时辰过去了,船家已经疼得死去活来,却还是不见任何人发出讯号,十三不禁在心中暗自着急。 而一直咬牙坚持的戚大姐,因为全身的寒冷,和强烈的担忧,自身的精神也开始崩溃,她终于被这无情的世道所击倒,只感觉头重脚轻,便昏死过去。 十三大惊失色,在这个时候,他也不再担心船家会不会逃跑,他站起了身子,语调不善的对船家说道:“不要再妄图逃跑了,你现在这样,逃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那时你还想有命活吗?” “小老儿再也不逃跑了,再也不了。”船家哭着说道,剧烈的疼痛让他面部有些痉挛。 “我去找些柴火回来生火,虽然身上的衣服弄不干,但这样继续受寒,身子骨肯定撑不下去。” 说完他快步向密林中跑去,暴雨之后想找干柴,真是难于登天,饶是如此,难道就此放弃? 十三不相信彻底没救,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不会放弃努力。 第十七章 医治 十三深入到密林深处,终于在枯枝落叶中发现一些尚未湿透的干柴,他抱了一大堆回去,还好,船家没有逃走,但是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戚大姐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十三再次深入密林,捧了许多干枯的树叶和干草,就跑了出来,如今身上的火折子不知怎么弄丢了,看来只能钻木取火了。 他拔出匕首,在干枯的巨大树枝上挖了一个洞,然后填上绒草,用一根细小的木棍不停的转动摩擦,他是学武之人,手法和速度都比普通人要高出一截,所以没过多久,绒草就冒了青烟,十三小心翼翼的挡着风,然后轻轻吹,火焰终于燃了起来。 他再次小心翼翼的加入干枯的落叶,火势越来越大,十三最后将枯枝放了上去,一个简易的火架子就完成了,他当先走到戚大姐身边,将她扶到了火边,再摸了摸她的额头,放下心来,没有发烧。 船家也爬着到了火堆旁,打了几个喷嚏,伸出手去烤火,十三说道:“你照顾一下她,我再去捡一些来,这些根本不够。”说完就走进了密林。 干枯的树枝不好寻找,倒是有一两棵枯树,被雨打湿了外表,十三拔出刀就砍,枯树很绵,不容易砍断,十三砍了很多刀,才弄断一棵。 当他将两棵树都砍断时,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扛着树走出了林子,一切都做完之后,他坐到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做了一个简单的衣架,帮戚大姐脱下了外面的大衣,用力拧干,又帮船家拧干了,最后才轮到自己,他们将衣服放在火堆旁烤,戚大姐全身不住发抖,船家的身体稍微好点,可是脚上的剧痛,也叫他生不如死。 十三运起内功,帮助戚大姐驱寒,过了片刻,昏迷的戚大姐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惊讶的问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十三不由得苦笑,平静的回答道:“放心吧,孩子由大哥他们带着,去找大夫了,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说完他自己心中不由得开始担忧,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见到信号发出来,难道都没有找到,还是说遇到了什么麻烦。在这里等,真让人着急。 又过了一段时间,信号终于发出来了,巨大的声音和耀眼的光芒,传到十三这里已经很细微了,他又开始担心其他搜寻的人,是否能够在第一时间看到。 紧接着第二个信号发出,都是大哥那条路线发出来的,原来大哥害怕其他人一次看不到,就发了两次,做事情周密细致,看来不用担心了。 再说韩少飞,他抱着婴孩冯牧,当先冲上了一座山坡,向下眺望,看到了微微的亮光,他知道有亮光的地方就有人,不顾一切跑了过去。 他第一时间跑进了一座村庄,村庄里却没有大夫,韩少飞焦急的询问大夫在哪里,热心的村民告诉他还要再往北方走五里地,到了镇上就有,韩少飞根据他们的指示,快步跑到了镇上的一家药店。 大夫是一个留有胡须的中年人,他正在给一个妇女把脉,忽然就见到韩少飞冲了进来,韩少飞一把挤掉了妇女,大声吼道:“快一点,大夫求你快救救这个婴孩,再晚就来不及了。” 将婴孩放到桌子上,他就急匆匆放了两个飞云箭,然后回身守在了婴孩旁边,大夫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叹息道:“这个孩子脉搏如此微弱,老夫恐怕无能为力,阁下请节哀。” “什么!”韩少飞大声喊了出来,他不轻易发怒,此时得知所有的希望即将破灭,叫他怎么不怒,他一拍桌子,桌子顿时出现一道裂口,把其他病人吓到躲在一边,再也不敢靠近。 “大夫,求你救救他,这个孩子对我很重要。”韩少飞发怒之后,很快就制止了怒气,对大夫诚恳的说道。 “老夫尽力而为,尽力而为。”大夫看到韩少飞这一手,不由得心神震荡,要是拍在他头上,他还不头破血流? 经验丰富的大夫拿出银针,帮冯牧针灸了几处穴道,然后又将一枚药丸研磨成粉,混合着水,灌了一点进冯牧的嘴巴。 冯牧只觉得心中有针扎一般疼痛,手脚乱踢,嘴里哇哇大哭,大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韩少飞说道:“老夫已经尽力了,照此情况看,这婴孩的生命力很顽强,正在恢复当中。” “谢谢大夫,你的医术当真了得。” 韩少飞说完,抱着婴孩冯牧在门口等待,可是等来的却是大盗汪大海,又过了一段时间,等来了断臂的十八,十八将孩子交给大夫,大夫脸色更加难看,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这个孩子拖延更久,好在年龄大一些,也还可以尽力救治。” 等他施完银针,再灌完汤药,又配了几副药材,吩咐韩少飞每天都要煎一副,主要是调理。话音刚落下,门口就传来老九的声音:“大哥,我来晚了。” 大夫几乎要崩溃了,心想到底还有多少孩子要送来医治,这是些什么人啊,怎么带着孩子到处跑,他没有问,因为在他念头转过不久,就发现了棘手的问题。 最后送来的这个孩子,问题是最严重的,兴许是因为本身体质就差,加上拖延的时间最久,所以大夫没有多少把握,他惭愧的说道:“这个孩子能不能治好,完全要看老天爷的意思,求各位大爷不要怪罪老夫。” 他的话说完,就认真医治,过了很久,孩子的高烧终于退了,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韩少飞几人抱着孩子,向大夫道谢,买了许多金疮药和止血散,又买了干衣服换上,才快速离开。 在路上,汪大海怒气冲冲的骂道:“怎么不将孩子交给我,如今虽然命保住了,只怕以后要成为痴呆的蠢材,老子再教他学武,有什么意义!” 其他几人也是神情落寞,老九最为伤感,因为这个孩子多少是因为他才耽误了,可是他的路线本就最远,赶来需要时间,责怪他未免有些无理取闹。 “这个孩子我负责,他以后要学什么我来教,不用你操心。”老九不客气的回敬道,然后快步往停船的地方跑去。 汪大海站在原地不动,韩少飞不由得疑惑的问道:“你要做什么,打算和我们分道扬镳?” “少给老子放屁,且不说老子中了你们的毒,便是没中毒,老子也不会放弃那张王牌,老子不妨明确告诉你,盘缠用完了,老子要去找几个冤大头,让他们给爷爷孝敬一点。” 听到汪大海怒气冲冲的话,韩少飞淡淡说道:“你最好别弄出大的动静,也不要滥杀无辜。” 说完就快步向两个兄弟追上去,汪大海呸了一声,骂道:“狗拿耗子,老子会听你的?” 然后飞身向镇上的大户人家跑去,他心中的怒火,估计要全部撒在富人身上。 第十八章 打劫 作为镇上的富贵人家,赵员外对生活很满意,也很懂得享受。 唯一的遗憾就是妻子和两个小妾,都没能生下儿子,女儿倒是已经有三个了。不过他还年轻,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耕耘,不出一年就会有儿子。 赵府上的护院家丁不少,甚至还有几个武林人士,在赵员外看来,树大招风,为了避免家里招横祸,他总是乐此不疲的聘请一些高手。 晚饭过后,他回到书房,吃了下人早就炖好的鹿鞭,大夫说这是大补之物,有了它的药效,他抱儿子的念想,就会梦想成真。赵员外很快吃完,觉得精力充沛,气血旺盛。 今晚就决定去老二房间吧,那个娘们最标志,身材凹凸有致,媚意天成,也最懂讨他的欢心,看来今晚又要在她肚皮上累个半死了。 赵员外嘿嘿一笑,就径自往小妾的房间走去,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万没想到,竟然有一个不开眼的强盗,打算闯进他的府里,打算在太岁头上动土,抢劫他的财物。 赵员外躺在床上,得宠的侍妾使出浑身解数,讨好这棵摇钱树,她细致抚摸着赵员外的胸膛,亲吻着他的肌肤,说不出的妩媚。 “你个小浪货。”赵员外笑骂了一声,伸手向侍妾的前胸抓去,侍妾娇笑一声,半推半就的避开,赵员外只觉得血气上涌,一个翻身就将侍妾压在了身下。 侍妾咯咯笑着,柔声说道:“老爷,你坏死了,欺负奴家。” 赵员外一把扯开侍妾的衣服,露出里面的红肚兜,他喉头蠕动,大笑一声:“今晚就吃你。”说完就向侍妾的嘴唇上亲去。 风流快活的赵员外自然没有料到,他陶醉在温柔乡的时候,他那朱红的大门外,已经出现了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 作为强盗的汪大海,并不是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壮汉,他的模样有些秀气,典型的南方人,但比起那些酸腐的秀才,还是要壮实很多。 他飞身跃上高高的墙头,朝院子内望了一眼,找了一处隐秘的角落,打算从那里悄悄地潜入,尽量不打草惊蛇,就直接擒王。 然而当他跳下去之后,立刻传来了犬吠声,两条训练有素的狼狗闪电般向他扑了过来,汪大海着实吃了一惊,他竟然疏忽了这一点,也怪这两条狗藏在暗处太隐秘,他在墙上因为回廊遮挡,没有看到。 汪大海手脚并用,一掌打在前方的狼狗头上,狼狗摔出去,口喷鲜血,呜呜直叫,四脚乱蹬。汪大海再一脚踢飞另一条狗,它撞到墙上,头骨破裂,声音都没发出就死了。 看家护院的下人家丁们反应过来,拿起棍棒刀叉就冲了过来,汪大海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突然一跃而起,双脚齐出,踢飞了两人,飞出去的两人和后面的家丁撞到一起,顿时倒了五六个。 拿刀的家丁很可能就死赵员外重金聘请的武林高手,当先的四五人将手中的大刀舞的虎虎生风,但都没有轻易攻上来。 汪大海双手抱头,藐视的说道:“对付你们这些杂鱼,老子只需用一只脚。” 他说完抬起了右脚,做金鸡独立的姿势,众人受了这样的嘲笑,哪里还忍得下那一口气,几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一齐向狂妄的汪大海砍了过去。 而在床上的赵员外正面红耳赤的陶醉在鱼水之欢里面,侍妾似乎听到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停住娇喘,忍不住说道:“老爷,外面好像有贼闯进来了。” 赵员外在侍妾身上推送着发福的身体,被扫了兴致,有些不满的说道:“不管他,交给那些下人处理,你这里谁也进不来,除了我。” “讨厌,老爷坏死啦。” 在院子里,汪大海右脚猛踢,只是转瞬之间,就将那几个所谓的武林高手踢倒在地,但是赵府好就好在家大业大,下人也多,这几个被打翻了,后面还有十七八个围攻上来。 好像是知道汪大海的厉害,后面的这些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合伙扯开一张巨大的网,估计是跟随赵员外外出打猎时用来捕捉猛兽的,此时用到了汪大海身上。 谁说这个秀气的男人就不比猛兽可怕,在他们看来,这个男子比野猪还凶猛,比狐狸还狡猾。 汪大海笑着摇了摇头,突然就变了脸色,他原本就心情不好,本来打算这些人知难而退,他也就算了,可是看样子,这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腰上的两把削骨刀,难道又要溅满无数鲜血吗,那混蛋说什么不要滥杀无辜,老子就偏要杀! “呛啷”一声,汪大海拔出一把削骨刀,步伐闪动,犹如鬼魅,霎时间已经出现在那些拉扯巨网的家丁面前,所有人大惊失色,在他们大叫之前,便有两人被砍倒在地。 那两人倒也死得痛快,都没感受到什么疼痛,头颅就被砍掉了,这样的场面,哪里是寻常家丁所能承受的,最多只见过杀猪宰羊的他们看到人头落地,一下子变得六神无主,心神具骇。 “鬼啊!”也不知哪一个胆小的喊了一声,所有家丁都吓得抱头鼠窜,汪大海没再追杀那些家丁,而是往发出**媚音的那间屋子走去。 赵员外兴许是吃了鹿鞭的缘故,大展雄风,将原本不算瘦弱的侍妾弄得气喘吁吁,满面潮红。他正打算做最后的冲刺时,门一下子被人踢开,赵员外气得几乎将眼珠子掉出来,受到了打扰,下面再也雄壮不起来。 “狗奴才,谁……”他回过头破口大骂,但是话还未说完,就有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原本累得满头大汗,此刻又冒出了更多冷汗。 侍妾惊声尖叫,身子躲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汪大海,汪大海淡淡的对赵员外说道:“真是抱歉,洒家来的不是时候,不过择日不如撞日,来都来了,多少表示一下吧,员外。”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员外吓得有些结巴,颤声问道。 “员外家底丰厚,洒家也不贪心,就要五百两足以。” “什,什么,我没有!”员外既恐惧,又愤怒的说道。 “不识抬举。”汪大海说着,一刀扎在赵员外大腿上,侍妾惊声叫道:“来人啊,杀人啦。” 她的话音刚落,脖子上就被汪大海划出了一道血痕,血花四溅,将大红被子,染得更红了。 “啊!啊!你竟敢……”赵员外一方面肉疼,一方面心疼,愤怒得说不出话来。 “给,还是不给?”汪大海的刀,在赵员外脖子上轻轻划出一道血痕,赵员外毕竟还有美好的生活要享受,命比钱重要,妥协道:“我给,我给。” 第十九章 行迹暴露 汪大海成功抢到银票之后,就到就近的钱庄兑换了一百两银子,他将它们用一个包袱装起来,也不怕有人会盯上他打劫他。 赵员外遭此大祸,内心愤恨难平,看着床上死不瞑目的侍妾,还指望她给他怀上儿子,结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就给那个贼人杀掉了。 他大腿上的剧痛传来,让他忍不住大声骂道:“人呢,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都死哪里去了。” 这么一喊,原本吓得躲起来的家丁仆人都出现在他的面前,赵员外对其中一个长相斯文的家丁吼道:“看清楚他的样子没有,给我画下来,就算倾家荡产,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那个书童模样的家丁答应了一声,就去拿笔墨纸砚,看来他读过几年书,记忆力也不错,没过多久就将汪大海大致的形象给画了出来。 赵员外似乎很满意,拿着那张画像,恨得咬牙切齿,骂道:“再去画几张,给我印几千张,发到附近的州县,重金悬赏,不除此恶贼,我誓不为人!” 下人们都应声而去,赵员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原本媚眼如丝的侍妾,心头的火更大,他让人去请镇上的名医,同时让人去找上等的棺木,厚葬这个横死的侍妾。 汪大海不想多耽误时间,快步奔跑在路上,而超出他预料的是,竟然还真有毛贼打他的主意。 三个壮汉不知道汪大海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杀戮,不知天高地厚的半路杀出,他们自以为比他壮实,又多出两人,怎么都能成功。 可是刚一出现,汪大海几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径直向他们冲了过去,便听到“咚咚咚”的三声响,原本人高马大的三人几乎在同时被踢飞了。 三人紧紧捂着胸口,疼得在地上翻滚,汪大海似乎不想耽误时间,连动手灭口的心思也没有,就一个闪身,跃出了五丈开外。 给赵员外包扎伤口的大夫,正好就是帮韩少飞等人医治小孩的那一个,他正在抱怨一天之内这么多事,便看到赵员外桌子上汪大海的画像。 当他得知那人就是作恶的匪徒时,不由得下了一大跳,拍拍胸脯,低声说:“还好我运气好,那些贼人没有打劫我,好险好险。” 赵员外听到他的话,带着疑惑的神色,问道:“张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也见过这个匪徒?” 张大夫只得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向赵员外坦诚相告,赵员外听了之后,脸色更加难看,暗自自言自语道:“原来那贼人还有同党,看来是早有预谋,我要请知府大人上报朝廷。” 张大夫忍不住说道:“依老夫看来,他们应该只是路过此地,当时那三个孩子的情况很危险,全身湿透还发着烧,要是再晚一点,就都性命不保了。” 赵员外看着他,张大夫继续说道:“而且他们不是同时到的,应该是分头行动,像是赶了很远的路。” 两人说话间,一个家丁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拿着通缉的告示,对赵员外说道:“老,老爷,县衙里的大人说了,如今他们要捉拿朝廷要犯,非但不会帮我们追查那个匪徒,反而还要求我们增派人手帮他们。” 赵员外听了之后,一张脸气得发紫,一拍桌子,骂道:“简直放屁,当官不为民做主,还要我派人援助他们,当真是笑话。” 张大夫吓了一跳,朝通缉的告示瞄了一眼,然后大惊失色,出声喊道:“竟有这种事,这个人我也见过!” “张大夫你何时见过朝廷的要犯,可不要信口雌黄。”赵员外心情烦闷,以为张大夫在耍弄自己,有些没好气道。 张大夫肯定的点了点头,有十足把握的说道:“这人就是来我店里的那伙人,跟员外你所遇到的贼人是一路的。” 赵员外吓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旋即大笑道:“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我就能借助朝廷之力,一举将那伙杀千刀的恶贼铲除,当真是天助我也。” 他让下人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县衙,然后通知所有家丁,继续广泛发布通缉令,过了有半个时辰,有三个汉子,摇摇晃晃的走到赵员外府上,说能够提供匪徒逃匿的方向。 赵员外大喜过望,心想真是如有神助,看来抓住贼人是早晚的事,他让家丁打赏了一些银两给提供情报的三人,然后吩咐府上那些早就被打败的武林高手,骑马追击。 那些混碗饭吃的武林高手,早就见识过汪大海的手段,都抱着骗吃骗喝的心态,根本没想过要把命搭上,口头上答应的如雷响,实际追赶的时候,却力不从心,盼不得马匹跑慢一点。 在县衙中,县令得到了汪大海的画像,才知道他加入了韩少飞一行人之中,但是他没有认出来这个人就是曾经轰动天下的大盗。 他将王大海的画像随手一扔,倒是他旁边的师爷心思通透,认真看了一会儿,才惊讶的说道:“大人,我看这人好像是大盗汪大海啊。” “什么,这人竟然是汪大海,他怎么会跟叛逃的锦衣卫一起,当真是匪夷所思。” 师爷语气很急切的说道:“大人,兹事体大,赶快上报朝廷,还有立功的机会,晚了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县令马上反应过来,说:“我马上就写信给知府大人,让他加派重兵前来支援,看来这一次是老天眷顾,这个立功的机会我岂能错过。” 师爷神情凝重,心想要是办成了还好说,立功的机会也不一定轮到你,要是搞砸了,背黑锅的人就非你莫属啦。 便在这个时候,赵员外府上赶来报信的下人,慌忙喊道:“报,报告大人,员外得知最新消息,那贼人往颍河的方向逃了,我们猜测他是要从水路逃走。” “赶紧加派人手前去堵截。”县令大声吩咐手下人,然后跑去给知府写信,写好之后飞鸽传书,又担心不保险,又写了一份,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去。 韩少飞几人当先赶回去,十三等人的衣服都没有烤干,只是在火堆旁暂时能够御寒,因此没有感染风寒。 韩少飞将干衣服交给他们,让他们赶紧换上,戚大姐因为是女流,回到船舱里换衣服,十三爽快许多,就地换了。 船家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裤子已经和血肉交缠在一起,脱不下来。十三似乎不忍心,上前帮他割下了腐肉,用韩少飞买回来的金疮药替他敷上,船家疼得哇哇大叫,实在受不了昏死过去。 十三做完这一切之后,忍不住骂了一声:“那汪大海太过歹毒,我早晚要除掉他。” 又过了一柱香时间,一众人都上了船,船家依然昏迷不醒,十三等人吃了干粮,给孩子喂了米粥,焦急的等待汪大海。 汪大海的身影终于出现,长途奔跑似乎让他浪费了许多体力,他刚一上船就扔下包袱,找了一个杯子,一口就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下去。 韩少飞立刻说道:“未免行迹暴露,我们要立刻出发。” “可是船家还没醒,他脚上的伤那么重,也不适合立刻掌船吧。”十三说道。 韩少飞叹了口气,认真说道:“我们来,凡事总有第一次。” 说完向船头走去,独臂十八紧随在后。 第二十章 杀追兵 韩少飞等人本就不熟悉水性,加上操控帆船本就讲究技巧,对于杀人在行的锦衣卫而言,要操控这艘帆船,真是比杀人还难。 韩少飞和十八在船头转动着帆布,江面上一阵风吹过,船身东摇西晃,韩少飞一阵头晕,几乎又要吐出来,好在这些日子都适应了,也运功调息,总算没有了过激的反应。 船家依然处于昏迷之中,十三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汪大海,汪大海自顾自吃着东西,还不时询问戚大姐要不要陪他一起喝杯酒。 心烦意乱的戚大姐没有理会他,而是担心孩子们的安危,且不说婴孩冯牧,便是她的两个孩子,都没有醒转的迹象,当真是让她心急如焚。 在韩少飞和十八的努力下,船身终于动了,不过看行驶的方向,不是前进,而是倒退,这反倒让他们愈发为难。 似乎双方都在争取时间,在韩少飞等人忙着逃跑之际,县衙里正在加紧时间召集兵马,由经验丰富的捕快头带领,正杀气腾腾的向他们逃匿的方向追来。 而收到飞鸽传书的知府,知道事态的严重,也立刻修书禀告上级,紧接着抓紧时间派兵追缴反贼。 于是,在这个不算大的州府,即将上演一出猫捉老鼠的游戏。 韩少飞等人经过半天的努力,终于将帆船驶离了岸边,可是经过了这么久,帆船并没有前进多少,多数时间都是在来回的打转,将两人急得满头大汗。 反而是船里的人,且不说十三和老九这些北方人,就算是汪大海和戚大姐,也不免有些头晕。照这样下去,船没有驶出去,人倒是折腾了个半死。 便听得“哇哇”的哭泣声,冯牧醒了过来,戚大姐喜出望外,可是还不等她笑出声,冯牧就尿湿了裤子,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去帮冯牧换尿布了。 另外两个孩子,依然是沉睡着,床已经被打湿,他们只能像那些锦衣卫一样,用厚衣服垫着,睡在木板上。船家昏迷中,身体开始颤抖,十三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也开始发烧,急忙将买回来的药给他服下。 韩少飞两人强忍着头晕,终于摸清楚了一些技巧,在两人的配合下,帆船缓慢的前行着,而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后面追捕他们的追兵,已经愈来愈近。 一马当先的捕快头,不断挥舞着马鞭,他这样做的目的再简单不过,立功还在其次,只求不要放跑了朝廷要犯,不然上头怪罪下来,他就是首当其冲背黑锅的人。 “你们都快一点,务必要在一炷香之内到达江边,放跑了乱贼,所有人都不用吃饭了。” 他头也不回的大吼道,后面的人齐齐大喝,一时间喊声震天,马蹄声似乎踏碎了山河。 时间在争分夺秒的过去,韩少飞等人的帆船还在江水中缓慢的前行,而船舱里闭眼休息的老九,当先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一个起身就冲到船头,对韩少飞说道:“不好了大哥,似乎有追兵。” “不合理,我们一路上小心隐藏,这样都能被发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十八摇了摇头,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在船舱里坐着的十三,此刻听到他们的议论,眼光不善的望向汪大海,没好气道:“是不是你又乱杀人,暴露了我们的踪迹?” 汪大海哈哈一笑,道:“是我又如何,老子只恨杀的太少了。” 十三听到他这句话,忍不住就想要跳起来破口大骂,可是他旁边的戚大姐扯了扯他的衣襟,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忍着,不要轻举妄动。 王大海依然坐在椅子上,啃着一个苹果,他此刻也有些郁闷,心想没杀那三个毛贼,就是他们将他逃匿的方向泄露了出去。 想到这里,汪大海有些气结,做事向来果断的他,竟然会有些妇人之仁,看来和这些个锦衣卫呆久了,自己的行事作风也受了影响,他在心中暗暗打定注意,就算以后他们拿解药的事情威胁自己,他也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办事。 “呼呼呼”尖锐的破空声传来,岸上的追兵不断向帆船上射来无数的箭矢,有的箭穿过竹棚,插在木板上,有的则停留在乌篷上。 汪大海骂了一声:“他娘的,真是不知死活。”然后站起身来,向船头走去。 十三没有跟他一起,而是将伤员和妇孺护在身后,待箭矢飞进船舱,就用兵器格挡开,戚大姐感激的看着他,紧紧地抱住冯牧,要是他不小心被擦伤,恐怕会有性命危险。 “你跑出来干什么?”韩少飞看着汪大海来到船头,没好气的问道。 汪大海朝江里吐了一口口水,恶狠狠的说道:“那些阴魂不散的人自寻死路,老子这就去成全他们。” 他说着就跳进了江水之中,寒冬还未完全过去,此时的江水是说不出的寒冷,而他已经是第二次跳进去,由此可见他的果断与决绝。 汪大海一个潜水就游了两丈开外,他刚冒出头呼吸,岸上的追兵就发现了他,所有飞箭都对准他射了过去,他只得立刻潜入水中,逐渐向追兵们靠近。 “汪大海拖住他们的时候,我们必须加快时间逃离,不然追兵越来越多,就越来越麻烦。”韩少飞说道,一边将射向自己飞箭挡开,一边操控着帆船。 捕快头看着江上的叛贼,却无计可施,只得干着急,他大喊道:“给我用力射死他们,你们没吃饭吗,将弓拉成满月。” 他的话刚说完,汪大海突然就从水里弹了出来,所有人大惊失色,捕快头挥舞着手中的刀,催动骏马向汪大海砍去。 汪大海右手拔出一把削骨刀,向前一掷就砍断了马腿,马儿仆倒在地,将马上的捕快头甩了出去,捕快头人飞在半空中,手中的刀却握得更紧。 “嘭”的一声响,汪大海左手刀拔出来,与捕快头的大刀相击,火花过后,捕快头的大刀断成两截,还不等捕快头回过头来,汪大海再次挥出去一刀,便只见捕快头的人头落地,颈子上血水喷涌。 其他人大惊失色,有些不怕死的冲上来砍杀汪大海,有的却在犹豫,汪大海二话不说,一个闪身迎了上去,左手刀猛地砍倒四个人,右手猛然间拔起插在地上的削骨刀,脚步飞快移动,双刀不停飞舞,所到之处,一片哀嚎,一片血雾。 仿若修罗的汪大海停了下来,原本的几十人已经所剩无几,吓得面无血色,催动胯下骏马,飞快的逃离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第二十一章 恩人 站在船头的老九,看着岸上疯狂的汪大海,仿佛在看一只鬼魅,他有些惊异汪大海的实力,竟然在转瞬间就杀了那么多人。 正当他觉得汪大海是个祸患时,岸上的汪大海又再次跳进了水中,往船这边游了过来。他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不消片刻,便一个鱼跃,跳上了船头。 韩少飞和十八似乎是已经彻底无语,看也不看他一眼,汪大海因为中了老九的毒,对他的仇恨是最深的,他在船头和老九对视了一眼,便往船舱中走去。 汪大海换好了衣服,在炭盆里烤火,身子逐渐温暖过来。在这严寒天气里,他连续两次跳进水中,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而他竟然坚持了下来。 十三虽然不喜欢这个盗匪,可是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和体魄,戚大姐也向汪大海看了一眼,身为女子的她,反而对汪大海的做法有几分认同。 因为他这样冒着严寒与敌人厮杀,都是在为大家考虑,虽然手段残忍,可是身处江湖中的儿女,心慈手软的,又有几个活得长久? 她是从饥寒交迫中活下来的人,自然懂得适者生存的道理,就在她这般想着的时候,两个小孩子醒了过来,其中小天是她的亲子,小运是她捡来的,可是两个孩子都一样疼爱。 小天醒来就嚷着要吃东西,小运则是东张西望,开口喊了一声娘,说我肚子饿。戚大姐眼中闪现着泪花,她很开心,因为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两个孩子都救活了。 但是她不知道,其他人也没有告诉她,她的亲骨肉小天因为老九最后赶到,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间,很有可能已经烧坏了脑子,智力要停留在几岁的阶段。 这些锦衣卫,包括大盗汪大海不是不明白,只是他们都在赌,赌一个奇迹的发生,万一这个孩子正常的成长也说不一定,毕竟现在太小还看不出端倪。 戚大姐一手抱着孩子,还要一手去给孩子弄吃的,着实辛苦,十三拦住了她,轻声说我来,就去拿了些干粮,又去火炉旁煮米粥。 冯牧只要不是特别饥饿,就会很识相的不给这群人找麻烦,他的意识在婴儿还未完全发育的头脑中,显得很微弱,有时他本不想哭,可是却条件反射一般哭了出来。 自从汪大海杀退了追兵,他们在一个钟头内再也没有遇到过麻烦,韩少飞和十八的操作也逐渐上手,十三叫醒了昏睡中的船家,让他吃了点热饭。 风浪不大,天色暗淡,追兵估计不会再来了,所有人都闭目养神,韩少飞和十八强撑着身体,掌控着帆船,帆船虽然缓慢的前行着,但毕竟离他们的目的地越来越近。 而独自引开追兵的十五,面对都是朝廷的锦衣卫,所以并不轻松,既要防止鹰犬的噬咬,又要提防追兵的围捕,一路上他十分辛苦。 在韩少飞众人水路逃亡的时候,后背受了几处箭伤的他,此时只能一个人躲在一家农舍里,他早已经换上了破烂的衣衫,装成被强盗打劫的模样,收养他的人是一对父女。老农已经快到五十,女子也二十好几了,因为贫穷,姿色也不占优势,所以迟迟嫁不出去。 老农看着这个受伤的青年人,虽然他已经三十出头,可是看起来很强壮,人也老实,问什么都不开口,庄稼人不就讲究安守本分吗? 女子给十五端来稀饭,十五三下五除二就喝了个干干净净,似乎还不够塞牙缝,茫然的看着女子,女子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你还饿吗,锅里还有一点。” 其实锅里不多了,那是她和父亲的口粮,但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坚决的盛了出来给自己眼前的男子,十五吃了之后,拱手作揖,表示感谢。 他不能再耽搁了,向两父女再次作了个揖,便迈步向门口走去。 突然一根木棍子打在他头上,十五万万没想到这个淳朴的老农会害他,他没有被打晕,回过头抢下棒子,一脚将老农踢倒在地。 女子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求你别杀我爹,你别杀他,别杀……”她已经泪流满面,语无伦次,十五有些悲凉的看了她一眼,转过头继续向门口走去。 “不能让他走,你快去拦住他!”老农大声喊道,女子冲他直摇头,说:“让他走吧,我们和他无怨无仇,怎么能害他呢,爹你怎么能这样?” 老农凄苦一笑,说道:“傻孩子,爹还不是为了你,把他留下来做你夫婿啊,难道你想一直陪着爹,做一个老姑娘吗,爹死了之后,谁来照顾你啊?” 听着老农的话,十五不由得暗自叹息,还以为老农是要抓他去领赏,原来是动了想召一个便宜女婿的心思,一想到此处,他不禁苦笑着在心中叹息,穷苦人被逼无奈,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啊。 “爹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你让哑巴大哥走吧,我看得出来他不是普通人,肯定有大事要做,他一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怎么会看上女儿呢?”女子说着,泪眼婆娑,比之前更加伤心。 十五昏迷了一天一夜,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才醒了过来,他不知道自己在昏迷的过程中,女子已经对他生出了爱慕之心。可惜他身上没钱,不然真想好好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想到这里,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只银质的簪子,以前去缉拿匪徒的时候,在匪徒手中紧紧握着的,被他拿了下来,偷偷藏了很久,心想哪天遇到一个自己所爱的女子,就能送给她。 可是这么多年,都在忙着朝廷案件,顾不上儿女私情,如今这个女子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却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可能这就是命吧,他一念及此,回头将银簪交给了女子。 “我不要,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女子哭着说道。 十五将银簪插在她头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只留下女子无比眷恋的目光,以及她轻抚着发上银簪的无限柔情。 有些人注定是惊鸿一瞥的过客,但是只要他曾经出现过,就会惊艳了时光。在以后的岁月里,留给人无限的遐想与追思。 第二十二章 船到凤翔府 兴许是老天觉得他们所受的考验已经够多,或者是打算将更大的坎坷留在后面,所以韩少飞一行人在夜里行船,没有再遭遇什么暴风骤雨,也没有朝廷的追兵击杀,算得上一夜安宁。 这对于长期逃亡的众人而言,是一个很不错的修养机会。戚大姐比起他们要辛苦一些,毕竟要照顾婴儿冯牧,反而是那些男人,放松了警惕之后,一个个都鼾声如雷。 第二天,天空中升起了一轮红日,在吃过早饭之后,船家拖着瘸了的腿,来到了船头,仔细的指点已经疲惫不堪的韩少飞和十八,而船舱里的老九和十三在这时走了出来。 十三对船家说道:“这船怎么操作,你告诉我们,大哥他们已经很累了,让他们回船舱休息吧。” 船家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忍不住问道:“各位爷,是不是你们熟悉了操作之后,就可以放我回去了,我会用心教你们的,保证几天之内你们就能完全掌握。” 十三不想打击他,没有说话,老九更是不发一言,径直接过了韩少飞手中的舵,船家的精神很好,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摆脱这些煞神了,毕竟自己的腿就是因为汪大海的匕首弄伤,没有及时医治才瘸掉的,说是没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一个老实本分的船夫,有什么本事对付那个武功高强的大盗,所以再大的委屈也只能藏在心里,只要能够回家,与家人团聚,瘸一条腿总好过没命吧,朴实的人总能够在最恶劣的环境中找到安慰。 说来也怪了,原本的阴沉天气,变得明朗起来,天气就像人心一样难以捉摸,但总不可能永远都是阴雨,总有晴朗的时候。正如人生的命运流转一般,否极泰来。 帆船顺风顺水,经过一天的航行,又驶出了几十里,船家强忍着疼痛,看到他们越发熟练,心中就越发高兴。到了晚上,又换成韩少飞两人来操控,船家似乎忘记了疲劳,不肯去休息,要指导两人,让他们早日完全掌握。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去,经过了很多天的劳苦,帆船终于到达了一个很重要的中转站,也是大明一个很重要的州府----凤翔府。 船到了凤翔府,最紧张的莫过于韩少飞,他必须再次筹划,怎样才能避开重兵把守的关隘,怎样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够安全地撤离。 大明水师因为击败了陈友谅,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在后来成祖时期,还有过郑和七下西洋的伟大壮举,由此可见明朝在造船技术上,已经足够成熟。 明朝水师舰队规模之大,装备之精良,战斗力之强大,都为当时之最,明朝水师配备有各式样战船百种,其主战炮舰载炮四十多门,远超过同时代西班牙无敌舰队和英国皇家舰队的规模,堪称第一! 韩少飞很担心,他不知道一只小小的帆船,要怎样才能突破水军舰船的封锁,如果要抛弃帆船改走陆路,那样只会更加麻烦,目标会更大。 只希望消息还没有传道凤翔府,可这样侥幸的想法是不现实的,从江边逃回去的士兵,一定向上禀告了他们逃跑方向,而州县的官员也肯定早就飞鸽传书或者快马加鞭报告了消息。 一想到一大群舰船严阵以待等着自己自投罗网,韩少飞就不寒而栗,老天爷这些天顺风顺水,难道是想安排他们早点去阎王那里报到? 帆船这么小,也不可能隐藏,而且还有三个孩子,真让人焦头烂额,韩少飞也没了主意,迟迟不敢将船驶进凤翔府,只能在它外围逡巡。 他召集众人商量对策,十三一言不发,在吃一个快要腐烂的苹果,当时贮藏技术不是很先进,也就属苹果保存的时间久一些。 老九低头沉思着,汪大海在用匕首削指甲,断臂的十八看了看韩少飞,问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分批进入凤翔府,让船家和戚大姐驾着船,我们上岸,毕竟他们是普通百姓,朝廷也不会为难他们。” 韩少飞思忖着,开口说道:“虽然这个办法可行性不高,但也只能赌一把了。”他说完,眼光不自觉瞄了船家一眼。 船家有些不寒而栗,汪大海听着他们的话,心中怨气突然冒了出来,骂道:“有什么好犹豫的,担心这小老儿出卖我们,就用对付老子的方法,依葫芦画瓢再做一次不就行了,别告诉老子你们的毒药没有了。” 老九依然沉默着,没有好气的看着汪大海,说实话他也觉得该这样做,可是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不会武功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把丹药给我,你们不好意思下手,我来,我可不管那么多。”汪大海恶狠狠的对老九说道,老九没有理他,一旁的船家听到要用毒药对付自己,立刻开口求饶道:“求各位爷放过小老儿,我保证不会多说一句话,官府问起我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一直很守本分的戚大姐,也开口说道:“就相信他吧,我觉得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由我看着他,不会出问题的。” 她说着,摸了摸衣服口袋中的绝世暗器,白头宫女告诉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使用,她一直谨记在心,守护着它,如同守护着自己的小孩一般,不敢有半点马虎。 老九开口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船家就算要去报告,官府也只当他是我们的同伙,到时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他不至于拿全家人的命开玩笑。” 其实他说这话,多半是出于恐吓威胁,船家却信以为真,额头上冷汗直冒,心中打定主意,就算官兵捉住了自己,打死也不能说是他们同伙。 戚大姐抱着婴孩冯牧,和船家一起坐着帆船,向朝廷水师的包围圈驶去,而几名锦衣卫则带着两个孩子和汪大海上了岸,乔装打扮分头行动,势必要混出城门。 水师不出意外的拦下了船家的帆船,船家吓得浑身颤抖,戚大姐抱着冯牧,右手离暴雨梨花针很近,要是出现一丁点意外情况,就拼个鱼死网破。 船家颤抖着回答水军的问题,说道:“回禀大人,我不是本地人,所以口音不对,因为家里被大火烧光了,现在带着老婆孩子来投靠舅老爷。” “你舅老爷是何人,家住何处,做什么的?答不上来,就要你人头落地!” “回,回大人,他叫李初五,家住城东十里铺的小庙村,也是捕鱼的渔民。”船家颤颤巍巍的回答道。这个答案是韩少飞让他说的,因为韩少飞上岸做了探查,告诉他这样可以混过去。 巡查的水军经过户籍认证,证实船家的话没错,就挥了挥手放行了,船家和戚大姐都松了一口气,慌忙驾驶者帆船,往城里驶去。 第二十三章 对手出现 在混出城门的时候,汪大海的易容术起了作用,他将自己易容成一个樵夫,满面虬髯,将断臂的十八易容成一个乞丐,满脸疮疤。十三要好一些,易容成一个农夫,带着一个小孩,韩少飞和老九易容成了轿夫,最让人想不到的就是,他们竟然说服了轿中的那个贵妇,帮他们带着小孩。 几人先后顺利混进城,贵妇是一名富商的妻子,自己没有孩子,在接受盘问的时候,只是说从远房亲戚那领回来的孩子,过继给她。 其实这在当时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守城的士兵也没有为难她,拿着画像左看右看都没发现钦犯的踪迹,让他们的压力,在无形中变得很大。 进城之后,韩少飞开口感谢那个贵妇,她只是说喜欢孩子,看那孩子乖巧,才出手相助。已经依偎在老九怀中的孩子,带着哭腔说道想娘,老九拍着他的背说很快就能见到了。 “我本不该多问,可是你们带着一个孩子为啥要乔装改扮?” 韩少飞回答道:“请恕我们无法相告,我们自有苦衷。” 贵妇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强人所难,能带出这么乖巧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人,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答应。” “请讲。” “我想收这孩子为义子,他将来长大之后,能够娶我女儿为妻,这样可好?” 老九面带难色,韩少飞豪爽的说道:“这是好事,想不到这孩子这么好福气,我替他决定了。” 贵妇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玉佩,说道:“这是信物,等这孩子长大,就让他到万宁商号来找我。” 韩少飞身无长物,他看了看老九,老九不由得摇头苦笑,韩少飞只得摸出一把匕首,说道:“这把匕首不贵重,但打造技艺精湛,作为信物可好。” 贵妇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两人和孩子离去,她不知怎么回事,对那个孩子有种莫名的喜爱,虽然不是自己所生,但却一见如故。 一众人汇合在一起,乘着帆船往南京进发,船家的心情跌入了谷底,在傍晚十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各位爷,如今你们也熟悉了帆船的操作技巧,是否能够放小老儿离去了?” “在这个时候,你觉得你能走吗,恐怕你还得跟我们再呆一段时间。”韩少飞平平淡淡的说道。 晚饭之后,船夫坐在船头,望着来时的方向,生出无限思念的情感,家中的妻儿老小是否安然无恙?想到这里,不禁流出泪水,他慌忙用衣袖擦去。 韩少飞等人也一样心情复杂,他们虽然逃出了京城,可是家眷却没有带走,按照刘瑾的做法,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恐怕现在已经被关在了监狱中。 十三没有成家,多了一分洒脱,断臂的十八和老九是亲兄弟,老九有个未婚妻,应该不至于受到牵连,十八有几个棋友,也应该能够逃脱罪责。 倒是十五有个老母亲,韩少飞不仅有妻子,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如今看来,是他们的牵挂最深,也只有在彻底闲下来的时候,才有心情考虑到这些吧。 天际的月亮很圆,正是寄托思念的最好情景。 帆船继续向南京进发,越来越近。 而独自上路的十五,已经甩开了追兵,快马加鞭往约定好的目的地南京赶去,他有时累了就躲在稻草堆里睡觉,渴了就饮山泉水,干粮只是一叠大饼,他也不觉得苦。 就在众人都向南京赶去的时候,南京那边也做出了应对之策。 在南京的大牢里,一个不算犯人的犯人出狱了。这个头发蓬乱,满脸胡渣的男子慢悠悠的走出了监牢,伸了一个懒腰,便听得全身的关节咔咔作响。 其中一个狱卒恭敬地说道:“铁大哥,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实在过意不去。” 被叫做铁大哥的男子淡淡说道:“不关你们的事,大丈夫恩怨分明,该找谁算账,我心里很清楚。”说完这句话,看了看四周说道:“这个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呆了这么久,都快发霉了。” 说完脚步移动,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冲出了监狱的大门,狱卒看着他,不由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铁家三郎,捕快世家,文才武略都高出同侪,可是却因为性子嗜杀,招致牢狱之祸。他缉捕犯人的时候,目光如鹰一般敏锐,嗅觉如犬一般灵敏,可是手段却很残忍,许多罪不至死的犯人在没有还击之力的情况下,依然会被他杀掉。 这种不经朝廷审讯就私自斩杀犯人的行为,与律法不符,幸好在远离京师的南京,不然那些言官的弹劾一定会像雪片一样送到皇帝的案前。 就算不死,也要判个流放充军,但是南京这边的长官都很赏识这个年轻人,又因为他的家世地位,所以都将大事化小,将他关押在牢中,磨砺他的性子,待他打磨好了,必成大器。 铁秋雨出了监牢,一路上飞檐走壁,街上的行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没用多少时间,就回到了家门外,掠上高墙飞身进了院子,仆人家丁见到他的那身装扮,还以为是贼人,围攻上来,看到脸才知道是三少爷回来了,慌忙跑去向老爷报告。 铁秋雨径直回了自己房间,让人打水洗澡,正当他在浴桶中冲水时,铁老爷推门走了进来,一进门就骂道:“不孝子,你还有脸回家?” 快速洗好身子的铁秋雨,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用刀刮去了胡子,任由他爹在一旁怎么骂,就是一句也不搭理,直到穿戴整齐之后,整个人焕然一新,成了一个风流俊逸的翩翩少年。 “我的刀呢?”他终于开口问道。 “孽子,老子为了你东奔西走,你竟然不问一句,只关心你的刀!” 铁秋雨不想听老父的责骂,径直往外走,对管家问道:“我的刀在哪?” “尚书大人说了,三少爷如果想要取回刀,就亲自去他府中找他。” “不急,比起取刀,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地方要去。” 听着铁秋雨说要去那个地方,铁老爷一张脸气得乌黑,大声说道:“通知所有人,不论用什么方法,把这逆子给我擒下来,不许他离开府上半步!” 第二十四章 金陵春 所有的家丁听到老爷的吩咐,马上反应过来,向三少爷围了过去。铁秋雨步伐矫健,以巧妙的身法避开这些家丁,同时出手将他们打飞,既不会伤的太重,也不会立刻站起来。 铁老爷子一张脸气得发紫,骂道:“你个逆子,你真是要气死为父。”说完抢过家丁的一根木棒,向铁秋雨打了过去。 铁秋雨没有躲闪,木棍打在他的肩膀上,便听得“卡擦”一声,木棍断成两截,铁老爷子有些后悔,便在他犹豫的时候,铁秋雨飞快出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铁老爷子口里不停的骂着,可是铁秋雨似乎打定了主意,他轻轻掠上高强,然后一个燕子翻身,掠了下去。 而在秦淮河上,华丽的花船上,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正在梳妆打扮,她对着镜子描着眉毛,用喜悦的语气问道:“小巧,你真的确定他今天出狱了?” “小姐,你都问了不下十遍了,是真的,铁公子刚出狱就传出了消息,现在已经满城皆知了,不信你可以去打听啊。”小丫头有些不耐烦,又只得无奈地回答道。 曾经的花魁桃三娘不禁莞尔一笑,嘴角勾起万种风情,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俏丽容颜,有些叹息的说道:“三年多了,我都已经人老珠黄了,不知道他还看不看得上?” 小丫头听了之后,一直摇头,慌忙应声说道:“不老不老,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光彩照人,而且更加有魅力了。” “油腔滑调,你个姑娘家,被跟着那些臭男人学坏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道:“依我之见,小巧说的是大实话,你说她油腔滑调,着实冤枉了她。” 铁秋雨先声夺人,等桃三娘回头望去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她眼前,用怜爱的目光看着他。轻声说道:“这么久不见,你更加美丽动人了。” 桃三娘低头微微一笑,抬起头看着铁秋雨,有些许泪花,说道:“可你比起从前,憔悴了许多。” “我来是想要告诉你,再过不久,我就迎娶你回家。” “你做的到吗?” “我做得到。” 便在这时候,忽听得外面马蹄声响了起来,铁秋雨皱了皱眉头,知道死对头孙锐来了。 孙锐承袭父辈的爵位,还经营着一些漕运码头,黑白两道都有人脉,在金陵城中也是富甲一方,此刻他带了三十二骑,个个剑拔弩张,将花船包围起来。 “铁秋雨,你个无耻之徒,你不讲信用,竟敢私下里约见三娘!” “孙锐,想你在金陵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何必非要强人所难,三娘根本不喜欢你,你做再多事情,也是枉费心机。” 铁秋雨护在桃三娘身前,小丫头早就吓得躲到了衣柜后面,听到铁秋雨的话,孙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嚷道:“你有种滚出来,看我不将你万箭穿心!” “孙锐,别人可能要让你三分,可我要取你首级,犹如探囊取物,你不要自取其辱。” 见两个男人还没见面就唇枪舌剑斗了起来,桃三娘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黯然说道:“你俩本是好朋友。” “可他不明事理,现在已经是我的对头死敌了。” 铁秋雨轻声对桃三娘说道,话音刚落,孙锐的喊话又传了进来,道:“铁秋雨,有本事别做缩头乌龟,躲在三娘身后算什么男子汉!” 桃三娘拉着一脸怒气的铁秋雨,铁秋雨轻轻将她的手拨开,依然柔声说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话音刚落,人就从桃三娘的眼前消失了。 骑在马上的孙锐一见到从船里出来的铁秋雨,顿时怒吼道:“放箭,给我射死他!” 他身边的弓弩手原本就是箭在弦上,一声令下,箭矢如雨点一般向铁秋雨射去,铁秋雨卷起袖袍,将那些飞箭挡开,然后一个翻身飞到孙锐身前。 孙锐还来不及躲闪,铁秋雨的就已经踩在了他的骏马头上,孙锐骇然出手,可是被铁秋雨一脚就踹下马去。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众人还来不及救主,铁秋雨就已经掐住了孙锐的脖子。 “到底是谁杀谁,都这么多年了,你不自量力的毛病还没改?” “有本事杀死我,你有这个胆子吗,快给老子放手。”孙锐被掐住脖子,有些艰难的说道。 铁秋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说道:“我会遵守约定,光明正大的迎娶三娘,你现在带着你的这帮废物,赶紧给我消失。” 重新骑上马的孙锐,没好气的看了铁秋雨一眼,没再说什么,一招手就带着一队人马离开了。铁秋雨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感慨的自言自语道:“也算个性情中人,可为啥偏偏就不开窍呢?” 他的话说完,回头望了一眼画船,然后飞身往尚书大人的府衙赶去。 兵部尚书正在悠闲的喝茶,他知道那个年轻人不久之后就要来到自己身前,到时候定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看他还敢不敢桀骜不驯? “大人,卑职求见。” 尚书大人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怎么没人通报,这个年轻人就如同鬼魅一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自己身前?看来这些年将他囚禁,他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没规矩,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恕卑职有脚伤,跪不下去。” “你来何事啊?”尚书大人装模作样的问道。 “大人,卑职的刀在何处?” 尚书缓缓饮了一口茶,捋了捋胡须说道:“你就是这样求人的吗,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狂傲?” 在牢里的日子,铁秋雨也感悟了许多,此刻他弯腰躬身,拱手作揖道:“还望大人你大人大量,不要跟卑职一般见识,只是那刀对我实在很重要,还望大人交还给我。” 这哪里是在求人,看来这个年轻人的脾气还是没有收敛啊。罢了罢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索性不再为难他了,尚书一念及此,便吩咐管家带铁秋雨去书房,将他的宝刀取了出来。 铁秋雨拿着多年不曾碰触的刀,不由得有些轻微颤抖,他抚摸着刀身,就如同抚摸着恋人的肌肤,神情无限的眷恋。 “唉,真是个痴儿。”尚书见他一副陶醉模样,忍不住开口叹息道。 铁秋雨回过神来,恭敬地对尚书大人说道:“谢大人成全,大人可否让我试一试刀的锋芒,我想知道他是否锐利如昔?” “你要怎么试?” “很简单。”铁秋雨话音刚落,身子就飞到了院子中,“哐啷”一声,宝刀出鞘,便只见白光一闪,一棵碗口大小的柳树被拦腰斩断。 “我的三十年垂柳啊,你这个草莽,匹夫!”尚书大人看到后,不由得唉声叹气,而铁秋雨根本没听到他的责骂,早就飞身跃出了高墙。 第二十五章 布局 铁秋雨仔细看着通缉令上的画像,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堂堂的朝廷锦衣卫竟然已经堕落如斯,与江洋大盗混在一起。 狠狠地将画像揉成一团,他已经将他们的面部特征深深的记在脑子里,就算是再高明的易容,只要他看到那双眼睛,他就能够认出来。 父亲的几个得意门生,正好也是他的至交好友,此刻他请求他们放下手中的事情,来协助自己,在他看来这些熟悉“天罡阵”的高手,比那些临时排练的生手要好上一百倍。 望着天际的流云,他吐出一口气道:“等着瞧吧,你们这些乱贼,我定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然后他带着自己的刀,堂堂正正的走入了府里,铁老爷子一见他就来气,骂道:“逆子,你还嫌惹下的麻烦不够吗,今后不许你再见那个女子。” “恐怕不行,从今以后我们非但要见面,还要朝夕相处,长相厮守。” “有我在这个家一天,她就休想进门!” “等我此次立了大功,就请大人做主,恳请朝廷的赐婚,到时也由不得你不答应。” 铁秋雨平静的说完,然后走近自己的书房,打算仔细研究兵法,而铁老爷子被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剧烈咳嗽,不停的大骂逆子。 再说韩少飞一众人,他们离南京还有一天的行程,因为知晓前途凶险,所以在晚饭之后,帆船停在了岸边。 韩少飞平静的看着众人,让老九拿出一个小瓶子,取出一枚药丸,正是对付汪大海所用的毒药,汪大海怒气上涌,刚想发作,韩少飞开口说道:“老九,给船夫服下它。” 船夫苦着一张脸,不刚违抗,服下之后满地打滚,生不如死,老九立刻给他服下镇痛药,才减缓了疼痛。 “此事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韩少飞看着痛苦万分的船夫,继续说道:“你服下的毒药,必须每个月都服用镇痛药减缓疼痛,不然就会肠穿肚烂而亡。因为我们不能一起行动了,所以你带着戚大姐和孩子先走,顺利逃出南京后,我们自会给你解药。” 船夫认真的听着,不断的点头,他现在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戚大姐抱着婴孩冯牧,也没有说什么,她知道做事周密的老九已经打听好城内哪个住户是确实存在的,只要故技重施,他们就能够躲过盘查,进入金陵城。 “戚大姐你带着三个孩子,确实辛苦了,这些银两你收好,在出海的客栈等我们,按理说应该找个人护着你,可是那样就暴露了。” 听着韩少飞为难的话语,戚大姐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需要什么保护,不就是三个孩子吗,我还应付得来。”她说这话,右手不自觉碰了碰藏起来的机关匣子。 “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分开,你们走水路,我们改走陆路,等十五到来,汇合后我们就来客栈找你们。” 韩少飞说完,率先跳下船,十三紧跟在后,最后的汪大海,看了一眼戚大姐怀中的孩子,欲言又止,跳了下去,然后帆船起锚,向南京城进发。 正如韩少飞所料,朝廷通缉的是他们几个锦衣卫和汪大海,根本没有注意戚大姐和孩子,更别提半路被他们劫持的船夫。所以戚大姐和船夫很顺利的通过了盘查,而铁秋雨布下的一张网,却在等着韩少飞等人钻进去。 韩少飞一行人早已经乔装改扮,趁着黑夜赶路,而一路追查沿途留下记号的十五,也在第二天黎明时分,与他们在一间小庙中汇合。 韩少飞不是冲动无脑之人,早已经打听到铁秋雨已经出狱的消息,他在小庙中,沉声说道:“铁秋雨,精通‘幻影杀’和‘天罡阵’,至今为止还没有人乔装改扮能瞒骗过他的眼睛,更让人头疼的是,他的家传宝刀,削铁如泥,看来此番我们有一场恶战了。” 汪大海沉声骂道:“就算号称神捕世家又如何,和我单挑,老子照样将他砍了。” “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也敢与他对战?”十三最见不惯汪大海的狂妄,冷声讽刺道。 韩少飞摆了摆手,示意十三不要挑起事端,十三有些不忿,闭口不再言语,韩少飞继续说道:“汪大海,此次行动,你真的有把握说服那些盗寇与我们联手吗?”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他有把柄在我手上,而且我有一件他一直想要的东西,我就不信他能不动心。” “那就这样决定了,既然无法混出去,就只能硬对硬强行攻打,明日午时三刻,务必要里应外合,成败在此一举!” 韩少飞说完,汪大海点了点头,找了个小厮去向南京城中一家富贵府邸送信,而韩少飞等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就在韩少飞等人准备刀剑暗器的时候,接到汪大海信件的富贵男子,首先将送信人灭口,然后亲自出城会见汪大海。 这些年来,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当年的大盗之一蒋金山,看他一把年纪,只以为是个富商,谁也不曾想到他暗中与大盗勾结,更没人知道他武艺高强。 “将老头,十几年没见,你还健在啊?” “你这个罪该万死的大盗都还活在世间,老夫这种奉公守法的良民,自然会活得更久。” “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祸害遗千年,你再活下去,就该成老王八了。”汪大海出言讽刺道。 “若是来找老夫斗嘴,我今日就送你去阎王那报到,我要的东西在哪?” 听着蒋金山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汪大海耳朵有些震颤,比试内力他已经输了,当下开口说道:“这幅藏宝图有一半在我身上,我将它给你,等你帮我们突破了金陵城的防守,我再告诉你另一半的下落。” 看着汪大海抛过去的羊皮地图,蒋金山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真的藏宝图,不过老夫信不过你,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利用老夫,兴许另一半的下落,你根本不知道。” “我汪大海以杨洲的名义起誓,若有半句假话,他就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蒋金山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若是以你自己的名义起誓,老夫未必相信,可老夫也清楚你义父在你心中的位置,既然你敢将他抬出来,老夫姑且信你一回。” “盗亦有道,你当我汪大海浪得虚名?” “不错不错,老杨的义子果然有几分胆色,只怕明天的金陵城中,又要血流成河,杀声不知要惊醒多少的人富贵繁华梦!” 蒋金山说完,离开小庙,走下山,坐进马车中,看着藏宝图,露出了贪婪的笑容,而汪大海则缓了一口气,瞳孔渐渐收缩。 第二十六章 午时三刻 铁秋雨擦拭着家传宝刀,冷冽的刀锋上传来丝丝寒气,夺人心魄。他亲自督导穿上黑铁重甲的捕快们,再三检查他们的身形步法是否有纰漏?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这些经常在刀口舔血的捕快,动作娴熟,配合默契,这不禁让铁秋雨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要知道“天罡阵”最厉害的地方不是防守严密,而是进攻的迅捷。以快速的身形,不断变换的方位来达到迷惑敌人的目的,从而发挥出最佳效果“幻影杀!” 自从他懂事以来,就没听过有人躲过了“幻影杀”,虽然天罡阵因为没发挥出极致威力,被人破解过,但是一旦发挥出“幻影杀”,就等于宣告了敌人的死期。 韩少飞等人知道铁秋雨的手段,自然不敢掉以轻心,除了购买锋利的刀,还买了匕首暗器,乃至一些石灰粉和迷烟毒药。 为了能够顺利渡过这一关,韩少飞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他心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前途的凶险,是这么久以来,最为艰难的一次。 他们服下了解药,等待午时三刻的来临,时辰一到就释放毒烟毒气,再配合各种各样的暗器,务必要在“天罡阵”发动以前突破城关。 城内一把胡子的蒋金山,坐在华丽的交椅上,此刻他身穿护甲,被黑衣包裹,本来发福的身体更显的臃肿,他对站在院中的众多普通装扮的人说道:“你们是我培养的死士中最为出色的一队,如果今日之后,还有人能够活着回来,我赏他黄金百两!” 他说完就坐进了轿子里,由身手不凡却装扮普通的轿夫抬着往城门走去,一众人瞬间分散,转眼消失在院子里。他们再度出现在街道上,已经和普通百姓没有区别。 出了府门,蒋金山对前面的轿夫问道:“管家那边安排好了吗,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老爷放心,管家带着毛家三兄弟前去,绝对能够将那个女人绑来。” 蒋金山点了点头,透过帘子望了望天色,沉声说道:“离午时三刻越来越近了,越到厮杀的时刻,倒显得越发的宁静。” 韩少飞等人早早吃过饭,大步向城门走去,他们清楚此次行动很可能见不到明日的阳光,所以都尽量吃饱,到了黄泉也不至于挨饿。 太阳升上正空,午时三刻到了! 在城门口不远处的韩少飞当先发出一只火箭,既是传信号,也是迷烟攻击。就在他的火箭离手之后,紧接着其他人的火箭也同时射了出去。 几人配合默契,数十支火箭没有间歇的向城门口的守城士兵攻过去,有几个反应快的士兵还射出几支箭反击,然后才与那些反应慢的一同晕倒。 韩少飞等人不敢放松警戒,这些最普通的杂鱼解决了,可是正主却没有露面,这让他们更加不安,往前的步伐也变慢了许多。 便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狂风呼啸一般的声音,几人透过迷烟,便看到一团巨大的黑雾向他们旋转过来。 这就是闻名天下的“天罡阵”! 黑雾刮过的地方,飞砂走石,一些巨大的木栏被瞬间摧毁,便是坚硬的城墙上,也出现了几寸深的划痕。 是怎样的力道才能够达到这般刚猛的毁灭之力,若是以血肉之躯阻挡,岂不是螳臂当车? 可事到如今,已经退无可退,韩少飞一招手,众人一起将手中的暗器扔了过去,便听得“哗哗啦啦”的响声,上百道飞镖飞刀被尽数弹开,雨点般四散开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样的阵法当真是无坚不摧吗?韩少飞还在寻找破绽的当口,汪大海猛喝一声冲了上去,十三等人见状,也不再犹豫,紧随其后攻了上去。 只听到“哐哐哐”的声音,兵器相交,迸发出耀眼的火花,韩少飞左手被砍伤,其他人除了汪大海,也都有些小伤,韩少飞怒气冲冲的吼道:“那些人到底在哪,怎么还不出现?” 汪大海比他还要郁闷,难道那个老狐狸真不动心,看来真不应该相信那种老谋深算的巨匪,目前最大的可能就是那老家伙要等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里,汪大海两把削骨刀运转如飞,再次移动步伐向黑雾攻了上去,十三左手拿着盾牌,右手握刀猛地刺了上去,韩少飞的袖箭也早已经射出去,他已经想要使用腰间的银丝,可是还在提防迟迟没有现身的铁秋雨。 老九的长短刀在旋转的阵法前,难以发挥应有的作用,黑雾迅捷的向他围攻过来,老九不退反进,一柄长刀就那样刺了过去。 长刀刺入“天罡阵”的时候,黑雾有了片刻停顿,众人才看清楚,原来这个阵法是由五人组成,这五个人身上都穿着黑铁重甲,难怪暗器难以伤到他们。 也就是片刻的时间,便听得“铛”的一声,老九的长刀被砍断,他来不及撤退,黑雾围攻上来,眼见就要身首异处,便在这个时候,其他人纷纷出现在他面前,用刀挡住了黑雾的致命攻击。 “真正的午时三刻现在才到!”站在城墙上观战的铁秋雨“哐啷”一声拔出森冷逼人的宝刀,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便在他落地之后,城门处传来无数喊打喊杀的声音。 那些人由衙门捕快和兵部士兵组成,他们已经守候在这里多时,此次以逸待劳,就是要将这些乱贼一网打尽。也许是立功心切,也不等铁秋雨的命令,所有人便一哄而上。 就在众人觉得能够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的时候,在他们身后却突然飞来雨点一般的箭矢,很多人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被射杀倒地。 铁秋雨始料未及,他带着冷如寒冰的目光回头,便看到无数的蒙面人,手拿利刃,向他围攻上来。 轿子缓缓落地,蒋金山在轿子中抚须而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铁秋雨的愤恨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面对飞过来的蒙面人,他一个飞身上去,便在眨眼之间就砍杀了三人,但那些人却像厉鬼一般,紧紧地缠绕着他! 第二十七章 血染城关 铁秋雨不愧为神捕世家,自身的武艺超群,配合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当真是纵横捭阖,所向披靡。 那些蒙面人用的全是一些歹毒的外门兵刃,铁秋雨挥刀挡开,同时击杀进犯的敌人。他久经江湖,当然清楚这些强盗的手法,只怕是兵刃上已经涂满了剧毒,只要伤了一点皮毛,就足以毒发身亡。 他不敢掉以轻心,自负的他有些后悔,偏偏没听老父的话穿上护胸衣,如今面对这些宵小之辈,却完全被牵制,不能分身去亲自指挥“天罡阵”,完成最后的绝杀。 “必须尽快解决这些绊脚石,‘天罡阵’拖延不了多少时间。”在心中这样想着,铁秋雨大喝一声,躲过无数的飞镖铁砂,在人群中挥刀乱舞,所到之处,血光漫天。 韩少飞等人终于发现了“天罡阵”的破绽,身穿黑铁重甲的这些捕快,要以快速的步伐运转这个阵法,因为负重远超常人,对体力的消耗格外巨大,所以挺过了最初的凌厉攻势后,对方的攻击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韩少飞等人想要继续拖延下去,将发动“天罡阵”的几个捕快拖垮,但是经验老道的捕快门也不傻,当然不会让他们的想法实现。 韩少飞等人四散开去,不与“天罡阵”直接冲撞,这让原本就所向披靡的战阵丧失了应有的作用,而且源源不断涌来的士兵,也让他们投鼠忌器。 便在这个时候,“天罡阵”中的五人突然分离出来,瞬间将身上的重甲卸下,各自挥着锋利的刀,向那些被通缉的重犯攻了上去。 而被众多黑衣人围攻的铁秋雨也得到了援助,兵部的士兵虽然功夫不比武林高手,但好在久经训练,配合默契,加上视死如归的勇气,和那些蒙面人短兵相接,虽然处于下风,却让铁秋雨解放出来。 铁秋雨正打算飞身上前去接应其他人,哪知城门却被缓缓地打开了,他猛然回头,一脚撩起一把刀,就向开城的那人刺去。 开城门的蒙面人应声而倒,马上就有士兵去关城门,但就在这时,城门处突然一声震天响,顿时烟火纷飞,石块四溅。 到底是谁在城门口埋了炸药?看来守城的士兵中有对方的细作,好大的本事,竟然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铁秋雨在心中感叹,而坐在轿子里微微抚摸着胡须的蒋金山却缓缓吐出,道:“老夫早在几年前就埋好了炸药,果然发挥了作用。” 前面的轿夫身形不动,心中却在感叹,好深的城府啊! 五个捕快与五个原锦衣卫拼杀在一起,事实证明锦衣卫要高出一筹,捕快门都受了一些轻伤,铁秋雨飞身过来帮忙,恰巧被手持一对削骨刀的汪大海拦下。 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如同两道飓风,让人眼花缭乱,只见微微残影。 铁秋雨撤身出来,大喝一声:“今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天罡阵’!” 他的话音刚落,五个捕快便闪电般向他靠拢,以铁秋雨为中心,“天罡阵”再次发动起来,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所到之处杀气弥漫! 汪大海挥刀抵挡,其他人也飞身过来帮忙,结果在此次拼杀中,独臂十八身上被砍了十几刀,胸口处几寸深的伤口鲜血狂涌,没过多久便倒地身亡。 老九虽然也被砍伤,但不及五脏六腑,此刻见到亲弟弟被“天罡阵”杀死,爆发出气动山河般的狂怒,披头散发,如同疯魔出世。 坐在轿子里的蒋金山终于走了出来,看着场面上的厮杀,微微动容道:“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见识到‘天罡阵’的精髓‘幻影杀’,当真是不枉此生了。” 他的话音未落,四个轿夫已经在他授意下,向“天罡阵”冲了过去,所用的皆是狼牙棒流星锤之类的重型武器,而手持一对大板斧的蒋金山也挺着发福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攻了上去。 韩少飞万万没有想到,之前的黑铁重甲竟然是迷惑敌人的烟雾,他们卸去了重甲之后,才发挥出“天罡阵”的极限速度,韩少飞只觉得头大,这一团黑雾仿佛在刹那间变作了三团,以掎角之势向他们攻了上来。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幻影杀’,到底哪一团才是本体?” 就在韩少飞头疼,扯出银丝束缚三团黑雾之时,突听得一声惨叫,双手握刀的老九两条手臂被齐根砍断,紧接着便是汪大海,他本想飞到上面突破,结果一条右腿被斩断,若不是及时撤离,身子便会被砍成两截。 十三有刹那分神,不知该向哪一团黑雾进攻,就在他迟疑的时候,一团黑雾快速向他冲了过去,在他自以为要毙命的时候,十五林虎臣挡在了他面前。 “唰唰唰唰”的几声传来,十五浑身上下全是刀伤,但却不足以致命,因为蒋金山等人的突然出手,阻碍了“天罡阵”的极限速度。 一个流星锤砸下去,黑雾顿了一顿,便在片刻之间,那四个拿重型武器的轿夫已经身首异处,可是他们飞蛾扑火般的进攻也起到了一定作用,黑雾停了下来,众人只见其中一名捕快被砸到吐血,所以坚不可摧的“天罡阵”算是破了,至少不能够再使出“幻影杀”。 铁秋雨丝毫不乱,再次指挥众人,就在“天罡阵”将要再次启动时,突然听得一声大喊道:“铁秋雨,你看看这是谁?” 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干瘦蒙面的中年男子,旁边站着三个浑身是血的瘦弱蒙面人,而他用刀挟持的不正是自己的红颜知己桃三娘吗? 考虑到有人会拿她要挟自己,所以放下架子去求孙锐帮忙保护三娘,那个草包到底还是没能做好这件事吗? 铁秋雨想到这里,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自己做这么多不正是为了和她结成连理,长相厮守吗,如果她有什么不测,那么自己所做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在他分神的时候,蒋金山一斧子劈了下去,远远观望的桃三娘失声尖叫道:“三郎小心!” 第二十八章 死战 听到桃三娘的话,铁秋雨身子猛然一震,虽然避开了致命伤,但是左手还是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他不愿和蒋金山做过多的纠缠,只想立刻冲到桃三娘身边,将她从那些卑鄙小人的手里救出来,可是他越急,招式就越凌乱,蒋金山就越有可趁之机。 就在这个时候,韩少飞的银丝已紧紧缠上了一名捕快的脖子,他狠狠一用力,那名捕快的头颅被割断,鲜血喷薄而出,其他三人见状,都惊骇不已。 发生了这样的异变,想再要组成“天罡阵”已很困难,加上铁秋雨不顾一切的想要去救桃三娘,根本无暇亲自指挥,三个人便各自分开,和敌人对垒起来。 双方的实力不相上下,但韩少飞这边要明显吃亏,且不说先前的阵法将十八杀死,便是后面斩断老九两条手臂,斩断汪大海一条右腿,加上十五失血过多晕厥,原锦衣卫这方可用战力就只剩下韩少飞和守在十五旁边的十三。 而南京守备这边,却还有几十个捕快士兵,虽说突然冒出来的蒙面人让他们遭受了重创,但是没过多久,那些蒙面人就被扑杀了七成以上,局势直转而下,看来他们是败局已定。 老九被砍断的一双手臂处血流如注,但他来不及止血,也没人有时间替他包扎,面对不断涌来的士兵,他牙关紧咬,一跃而起用脚绞死了一名捕快。 挥动两把削骨刀的汪大海更加疯狂,他一条腿缺少平衡,再也无法施展那疾如风的身法,可是面对涌向他的士兵,他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般砍翻了许多人。 十三一面用盾牌阻挡敌人,一面用大刀挥砍,他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既要保护躺在地上浑身是刀伤的十五,又要让自己专心对敌,当真是左右为难。 韩少飞独自迎战三名经验丰富,武艺高强的捕快,渐渐落于下风,好在那些蒙面人虽然人数不及士兵,但手段够阴险毒辣,暗器毒水都一一使用,让韩少飞等人不至于被包围。 而面对心爱之人被胁迫的铁秋雨,心中的怒火几乎要焚毁一切,偏偏在他万分焦急的时候,还有一个身手了得的胖子,手持一对板斧在缠着他。 当他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三名浑身是血的干瘦蒙面人也同时出手,手中全是弯刀,看来这三人擅长近身攻杀,而一旦被他们得手,他就再也没机会反击。 铁秋雨猛喝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回身一刀当头劈下,蒋金山举起双斧格挡,便听得“锵”的一声响,削铁如泥的宝刀已将两把斧头砍成四段,蒋金山身子后倾,才惊险的躲过去。 也就是这个缝隙间,三名干瘦蒙面人已经出现在铁秋雨身后,“唰唰唰”的刀声响起,铁秋雨后背出现数道几寸深的伤口,顿时鲜血喷涌。 他瞳孔收缩,迸发出寒如冰霜的目光,强忍着剧痛,一记刚猛的横刀扫了出去,三人来不及避开,其中两人顿时被砍断头颅,另一人虽然避开,但也被砍断右掌,紧接着受了铁秋雨一脚,倒地后吐出鲜血,当场毙命。 “放下你手中的刀,不然我立刻杀了她。”蒙面人大声喊道。 “三郎救我!” 面对心爱之人的求助,铁秋雨一颗心软了下去,拿刀的手有些微颤抖,便在这个时候,蒋金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丢弃了被砍断的双斧,捡起地上一根狼牙棒,狠狠地向铁秋雨头顶砸去! “三郎快躲开!” 桃三娘惊呼道,身子猛烈地争扎,想要摆脱干瘦老者的控制,而干瘦老者大骂了一声:“去死吧!”便将右手的刀狠狠向桃三娘脖子处抹去。 血花飞舞,如同三月里最艳丽的桃花,看在铁秋雨眼中,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相逢的画面,可是他的心却在滴血,因为那个美丽的身影注定再也看不到了。 看着桃三娘的身子软软的扑倒在地,铁秋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怒号,手中的刀猛然掷了出去,干瘦蒙面人刚杀了桃三娘,正要上前助攻蒋金山,哪知一把刀便贯穿了他的咽喉。 蒋金山是最大的受益者,一根狼牙棒向铁秋雨砸去,铁秋雨在那一刹那避开了几分,狼牙棒没有砸破他的天灵盖,却砸到了他的右手,只听得“咔”的一声响,铁秋雨使刀的右手,骨头已被砸碎,再也拿不起刀来。 在蒋金山准备下最后的杀手时,便听得“蹦蹦蹦”几声响,他抬头一看,城门处出现了三个拿火铳的人,为首的竟然是铁秋雨的生父。 蒋金山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觉得自己肚子上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才发现被打进了无数的铁砂,他不甘心的狂笑三声,拿起狼牙棒就向那三人攻了上去。 场面上已经乱作了一团,韩少飞对阵三人,大腿和左肩都被砍伤,但他巧妙的用银丝缠住了其中两人,斩杀了第三人,另外两人挣脱束缚之后,猛然向他杀来。 韩少飞大惊失色,来不及避开,左眼挨了一刀,顿时视觉模糊,他疼得挥刀乱砍,眼见两名捕快就要斩下他的头颅,在一旁的汪大海却突然将手中的两把刀掷了出去。 两名捕快被贯穿心脏,倒地而亡,由此这一场血战走向落幕,士兵和蒙面人拼斗的过程中,已经所剩无几,都是浑身中了暗器,倒地不起,而那些蒙面人更惨,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铁老爷子来不及填弹药,随便拔出一把刀就向蒋金山杀了上去,可是在中途却突然旧疾复发,头脑昏厥,蒋金山趁此良机一棒子打下。 铁老爷子英雄一世,被打得脑浆迸裂,倒地而亡,另外两个老捕快见状,也拔出腰间的佩刀,向冲到身前的蒋金山砍去。 所谓英雄迟暮的悲哀,便是如此,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为上了年岁,捕快动作慢了一步,在蒋金山奋力一击之下,打伤了其中一人,却被两人联手砍断了脖颈。 韩少飞当下也冲了上去,绞杀了一名老捕快,汪大海随便捡起一把刀,紧随其后掷了出去,将另一名老捕快钉在城门上,生不如死。 而这时候,南京兵部尚书带兵亲自赶来…… 第二十九章 疯老头 韩少飞等人听到哒哒的马蹄声,脸上不禁露出了绝望的神情,经历了之前的大战,早已经是筋疲力尽,此刻要再度与人厮杀,已经是强弩之末。 兵部尚书在中军指挥,前面的骑兵带着机弩和大刀,距离韩少飞等人已经不足五十米。 韩少飞不禁仰望苍天,发出一声感叹,道:“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说完手中的刀颓然落地,十三则守在重伤昏迷的十五身边,双臂被砍断的老九也逐渐失去了意识,在场的几人中,最不甘心的还是汪大海,他拖着一条腿,紧咬着呀,目露凶光,打算和那些骑兵玉石俱焚。 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骑兵手中的机弩便已齐齐射出,如同飞蝗一般向汪大海飞去,汪大海挥刀不断挡开,但是他失血过多,加上奋力拼杀,早已经体力不济。 便在他头脑昏厥的瞬间,已有几只飞箭射到了他身上,他终于不甘心的跪倒在地,双刀落在身边。兵部尚书从大队中走出来,指挥道:“将他们抓起来,待我禀明朝廷,再做处置。” 众士兵刚要动手,被蒋金山砸了个半死的铁秋雨缓缓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们都不许动,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他说着,用左手去捡落在身边的宝刀,兵部尚书一听,大惊失色道:“快拦住铁捕头,不要让他胡来。” 骑兵应声而出,冲到铁秋雨身边,用刀鞘击打在铁秋雨左手上,铁秋雨太过虚弱,没有拿稳,宝刀再次落地。当他带着怨恨看着本该是自己一方的人时,兵部尚书再次出声喊道:“快将他绑起来,送回医馆治疗。” 就在一些人去绑铁秋雨的同时,冲到前面的骑兵用刀鞘狠狠砸在韩少飞头上,韩少飞原本被砍伤的脸就血流不止,此刻又多了一道新的伤痕。 兵部尚书看着这一切,满意的点了点头,手抚着胡须,感叹道:“这些乱贼还真有一套,竟然损失了朝廷这么多兵马。” 看着地上那些蒙面人,兵部尚书对手下的一个副将说道:“查清楚这些人的身份,看他们是否还有同党,到时候好一网打尽。” 副将应了一声,就带人去揭开了蒙面人的黑布,当看到蒋金山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对兵部尚书禀告道:“回禀大人,这人是金陵城中执掌漕运的富贾,叫做李大富。” “李大富,他一个商人,怎么会和这些乱贼勾结在一起?” 他一时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叮嘱下属说道:“留下活口,然后再严加审问,这其中一定另有玄机。” 说完他就调转马头,往兵部赶去,他要立刻修书禀告朝廷,说乱贼已经被抓捕归案,听候朝廷处置。 十三扶着血流如注的十五,对前来缉捕他们的官兵说道:“求你们快救救我兄弟,你们要问什么我都据实回答。” 官兵将这些追捕了很久的乱贼关进了囚车里,将虚弱的铁秋雨绑在马背上,往金陵城中赶去,一部分士兵留下来处理尸体,多数都是丢入乱葬岗,草草掩埋。 被绑在马背上的铁秋雨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红颜知己,嘴角因为怨恨咬出了血,他将头转向另一边,又看到自己老父惨死的模样,这让他几近崩溃,不由得发出凄厉的怒号。 在囚车中的韩少飞也同样心如刀割,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死伤惨重,十三算是运气最好,几乎没受什么伤,可是十八却在他面前被杀,老九被斩断双臂,而那个哑巴十五,现在也危在旦夕。 看来个人想要躲过朝廷的追捕真是难如登天,由此真应了那句古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个人与王权相比,真如同卑贱的蝼蚁,被随意践踏,要是也能站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还会这般凄凉? 心事重重的韩少飞,就那样被押解进了大牢,而那些受了重伤的人,也被临时的救治了一下,止住了血,十五一直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十三心中万分愧疚。 若不是他替自己挡着,死的就该是自己。十三看着十五,这个兄弟真没话说,他一定要挺过这一关,我欠他这条命,还要还给他呢。 十三和一个疯老头关在一起,韩少飞头上包了一块纱布,和几个强壮的囚犯关在一起,一进监狱那些囚犯就上来拳打脚踢,好在原先的锦衣卫不是软柿子,心中的怒气正无处发泄,那些不开眼的囚犯,正好撞到了刀口上。 韩少飞一拳打在一名囚犯脸上,那人牙齿被打飞出去,一口鲜血喷出,韩少飞再次欺身上前,扭断了一名囚犯的双手,剩下的囚犯当场跪倒,磕头作揖,韩少飞不管不顾,依然是一通乱打,这一顿发泄下来,监狱中的几个囚犯,都只剩下半条命了。 到半夜的时候,与十三同一牢房的疯老头,突然扑到十三身上,用力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往墙上撞,十三被撞得满头鲜血,在挣扎的过程中,脖子上的玉佩被扯断,掉落在地。 狱卒听到动静,点着火把赶来,及时制止了疯老头,疯老头捡起十三掉落的玉佩,借着昏暗的火光,仔细看了起来。 他完全被乱发遮盖的面部,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但是他拿着玉佩的手,却有些轻微的颤抖,狱卒想要去抢那块玉佩,却听到疯老头大声喊道:“快去告诉你们的尚书大人,说我要见他!” “你是什么东西,尚书大人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你告诉他,被他关了十六年的老朋友想他了,要是耽误了,你们赔上性命也担待不起!”挺疯老头煞有介事的咆哮,这些狱卒也是面面相觑。 “还不快去!”疯老头似乎比尚书大人还嚣张还神气,对这些不识时务的狱卒吼道,狱卒害怕他真的和尚书有瓜葛,连忙向上级禀告。 兵部尚书接到报告的时候,正好将上报朝廷的书信写好,让人快马加鞭传了出去。他以为可以舒舒服服泡个脚,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将脚盆踢飞了,顾不得穿袜子,踩着一双鞋就往大牢中赶去。 第三十章 私放 兵部尚书的心情很差,处理公务直到深夜也就罢了,偏偏在自己准备舒舒服服泡个脚休息的时候,还要被打扰。 可是知道是那个疯老头找自己,他也就没了脾气,因为那个人的性子很倔,若非十万火急的事情,他是不会惊动自己的。 这十六年来,他可曾跟自己说过一句话?囚禁了他十六年,他可曾有过半点屈服? 想到这里,兵部尚书扬鞭高喝,骏马听到主人的喝声,一下子窜了出去,跟在旁边的下属心中惊慌,立刻追了上去。 在这样的夜里,要给尚书大人打火把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人放着轿子不坐,竟然亲自骑马,样子还那么急,看来真是出了大事了。 总不会是监牢里面的重犯逃走了吧,那肯定不可能,看守那么严密,一只苍蝇也别想逃走。 副将指挥着手下的士兵高高将火把举起,紧紧跟在尚书的后面,要是在这样的黑夜,有几个狗胆包天的匪徒来袭击,真的要出大事了。 好在一路上平安无事,等到了监狱大门外,副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正要陪同尚书一同进入,却被喝止了。 副将有些惊讶,但既然是尚书大人的命令,他也只好服从。 兵部尚书好歹为官几十年,见过的风风雨雨也不少,可在此时,他的额头竟然流出了冷汗。 他来到监牢前,让狱卒将那个疯老头放出来,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屏退了其他人,有些谄媚的对疯老头笑了笑。 疯老头完全被乱发遮盖的脸庞,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面对尚书讨好似的端茶递水,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你这些惺惺作态就免了,我看了反胃。” 尚书拿茶壶的手生生停在半空中,他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说道:“那就免了,免了。” “这些年你虽然不是青云直上,可也算是仕途平坦,你没忘记是谁的功劳吧。” “不敢忘,不敢忘,没有你的帮助,我哪能有今天?” 面对尚书谦逊的话语,疯老头用手拨了拨头发,露出一双冰冷的目光说道:“你错了,帮你的人不是我。” “是是是,但你也帮了我,我可不会忘记的。” “这么说来,你还算有点良心,要是你真是忘恩负义之徒,我后面的话也就不必对你说了。” 尚书带着十二分好奇,看着这个邋遢的疯老头,原本的他是那样的风度翩翩,但如今,多少岁月的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了皱纹,仕途的凶险让他沦为如今的模样,真让人感慨万千。 “你究竟要告诉我什么,倒是快点啊,急死我了。”尚书大人看着这个样子落魄,傲骨依然的老头说道。 疯老头咳嗽一声,顿了顿,仔细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还记得三十年前宪宗皇帝诏命朱永为平虏将军,汪直做监军,兵部尚书王越提督军务,前往讨鞑靼亦思马因吗?” 听到老头这句话,兵部尚书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紧张的说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提它干嘛,嫌自己命长吗?” 疯老头摇了摇头,神情严肃的说道:“当年那件事,你知我知,到底是谁救了你我的性命,你心中有数。” 尚书也假装咳嗽了一声,喝了一口茶,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的提起这件事,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我见到故人之子了,就和我同一间牢房,你说是不是天意?” “噗”尚书终于忍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指着监牢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既然我能被你关十六年,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 疯老头看着一脸呆滞的尚书,差点一耳光扇过去,可他毕竟忍住了自己暴躁的性子,悠然说道:“如今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尚书听到这句话,不住的摇头,痛苦的自责道:“事情已经没有转机了,我已经修书,快马加鞭向朝廷禀告了,相信不久之后他们就会被押解进京,或是就地处决。” 疯老头抚摸着胡须,微微点头说道:“要是能够在南京处决,就有文章可做,要是被押解进京,那就无力回天了。” 尚书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只有等老天爷决断了。” “放屁!他们肯定是要押解进京的,那刘瑾不亲自看到砍头,他会睡得安稳?”疯老头突然加大了声音,不愤的说道,尚书连忙示意他小声点。听到动静的狱卒赶过来,被尚书无情呵斥开,谈话才得以继续。 “我要你放走他,而且我要跟他一起离开,这些事情你来安排,要做的干净利索,不留痕迹,所以必须要找亲信。” “你疯啦,你可知道这犯了欺君之罪,是要株连九族的?” 疯老头轻蔑的笑了笑,说道:“怎么,尚书大人担心自己的荣华富贵不保?难道你想要继续做缩头乌龟?” 尚书为难的思索着,似乎故人的音容相貌又出现在眼前,他终于下定决心说道:“这件事我可以揽下来,可是只能是他,其他人该怎么处置,还得由朝廷决定。” “这是当然,你当老夫是何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老夫还不至于糊涂到搭上性命去管他们。” 他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子,呵呵笑道:“想不到当年那人送我的‘龟息丹’还能起到作用。” 尚书大人从头到尾都是讨好的看着他,因为心中有愧,所以这个疯老头说什么他也不横加干涉,他相信只要他想要一个人活,就算阎王亲自来,也不能让那人死。 疯老头安静的回到自己的牢房,尚书大人对众人说道:“那个疯老头终于招供了和李大富的阴谋,你们要好生看护,我这就上报朝廷。” 众人信以为真,哪知第二天一大早,就有狱卒报告,说监牢里的疯老头已经七窍流血而亡,而且与他同一牢房的朝廷重犯也同样被毒死了。 “果然杀人灭口了吗,想不到防守森严的监牢中竟然有他们的奸细,本官一定要严加盘查,找出那个奸细,你们将那两具尸体丢到乱葬岗随便掩埋了吧。” 兵部尚书装腔作势的说道,在心中感叹那个老头出了监牢,只怕世上又要多事了。 第三十一章 死而后生 被丢到乱葬岗的死人,多数都是不幸的,因为那些兵卒不会认真掩埋,随便挖个坑丢进去尸体,填了土就走了。 情况更差一些的则是丢在野外,再也不管不顾,暴尸荒野,让野狗乌鸦来食腐肉,反正也无人问津,这些作恶之徒,得到这样的下场,也算是报应吧。 四个兵卒抬着疯老头和十三的“尸体”来到了乱葬岗,看着他们七窍流血的面容,一张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说不出的恐怖与恶心。 其中有一个兵卒准备挖坑,被另一个叫住,没好气道:“你在干嘛?” “挖坑掩埋啊。” “省省力气吧,让他们的尸体被野狗乌鸦吃了,那些卑贱的生灵还可以饱餐一顿,还不需要我们浪费时间。” 第三个人附和道:“有道理,我看到这么可怖的死状,就不愿再看第二眼,我们还是趁机去小饭馆喝几杯,岂不更快活?” 于是这四个兵卒就乐呵呵的离开了,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个蒙面的男子出现在这处乱葬岗。 他便是兵部尚书安排的亲信,兵部尚书让他一直守在这里,不许野物靠近疯老头的尸体,说那两人还会复活。 他并没有多问什么就执行了命令,话太多就活不长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不然也活不到今日。正是因为听话,才能够得到尚书大人的垂青。 可真的是垂青吗,他扪心自问,自己的妻子是尚书大人撮合的,只怕自己的枕边人,也是尚书大人的耳目吧,要是他敢有什么二心,死无葬身之地便是他最终的结局。 他见四野无人,就摘下了黑布,一直守候了一天,直到黄昏十分,他才看到那两具尸体微微动了动,这让他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原本他吃着一只炊饼,现在都吐了出来,本能的以为是诈尸了。 因为他怀疑过尚书大人的话,不信人能够死而复活,他还用手探听了两人的脉搏,并没有跳动,然而如今这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时,他怎会不惊愕? 两具尸体坐了起来,这个亭长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气息吐出来,害怕这两个僵尸循着活人之气爬过来。 疯老头和十三剧烈的咳嗽起来,咳了几声,呼吸才顺畅起来,老头四下望了望,正好看到那个脸色发青的亭长。 “有水吗,快给我喝两口。”老头子几乎是在命令的吼道。 亭长背脊发凉,腿有些发颤,将手中的水壶丢了过去,他可不敢跑到那两个僵尸的面前。 疯老头“咕嘟咕嘟”的大口喝起来,原本就不多的半壶水,经过他的牛饮,留给十三的已经是快要见底的几口。 十三只觉得体内有烈火在焚烧,如同在沙漠中迷路后,干渴了好几天,他的嘴唇都已经干裂了,此时拿着水壶就将它一饮而尽。 “还有吃的,也拿过来。” 听到疯老头的话,亭长慌忙将一袋炊饼扔了过去,心想这两个难道变成了饿死鬼,只希望不要吃自己才好。 老头接过炊饼袋子,并没有忙着吃,而是对亭长继续说道:“还有什么东西,都一次性拿出来,我懒得废话。” 亭长冷汗直流,心道这个鬼老头莫非有天眼?他从怀中摸出了几张银票,不算多,就四百两,也不知是尚书太过吝啬,还是真的为官清廉。 颤抖着拿着银票走了过去,疯老头接过银票,瞥了这个胆子不算大的亭长一眼,没再说什么,对身边的十三招呼道:“我们走。” 一直在云里雾里的十三不由得疑惑的问道:“去哪里,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里?” 疯老头隐藏在乱发中的面容看不出表情变化,黄昏将尽,暮色四合,趁着朦朦胧胧的夕阳,疯老头一言不发的走出了乱葬岗。 十三心中万分好奇,偏偏这个老头还对他不理不睬,他迈出一步,腿脚僵硬,险些跌倒,低声骂了一声,追了上去。 亭长看着这一切,摸了摸头上的冷汗,然后如同从笼中逃出来的野兔一般,疯狂的尚书府跑去。 看似弱不禁风的疯老头,脚步却很快,十三是练武之人,要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这看在十三眼中,除了惊骇,更有敬佩。 “前辈,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原本应该在牢里,怎么跑到乱葬岗了?” “敢问前辈是何人,是你救了我吗,你能不能再将我的兄弟救出来?” “能不能慢点啊,我实在跟不上前辈你,我们这是要去哪?” 身影快速穿梭在小道上的十三,不断地发问,可是前面的老头子始终不发一言,径自赶路。 十三心中有气,气恼道:“前辈高人就了不起啊,我不奉陪了。” 说完他就原地坐了下去,揉着自己酸软的腿,和生硬的后背。 他以为这样做,老头至少会停下来,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疯老头就地拉下来一条藤蔓,右手一抖,藤蔓像一条灵蛇一般缠在了他的腰上。 十三低头一看,睁大双眼,想要挣扎摆脱,可是双手被死死地钳制,使不出力气。 就这样,像拖一条死狗般,十三被疯老头拖着走,暮色越来越重,老者摸出袋子中一只炊饼,边走边吃,而后面的十三,肚子却发出了“咕咕”声。 望着渐渐漆黑的天空,似乎在今夜又没有月亮出来了,老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你在天之灵都看到了吗,虎父犬子。想来你不那么早死,好好教导他,他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不济。” 十三自然没有听到疯老头的话,因为被拖着走的途中,他的头撞到了一块石头上,晕迷了过去。 满脸浮肿的老头带着十三,躲进了一辆牛车中,然后神出鬼没一般出现在城中一间客栈外面,店小二看着这两个比叫花子还要狼狈十倍的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轰他们离开。 如同野人一般的老头面对店小二的无礼谩骂,上前踏上一步,用手轻轻一推,店小二便顺势飞进了店里,撞到了两把椅子。 在众人还在惊慌失措的时候,疯老头提着十三的衣领,缓缓走进了客栈中。 第三十二章 客栈栖身 看着两个脸肿得跟猪头一样的人,客栈里的人具是惊骇不已,客栈中的其他伙计,见店小二被他人推进来,知道这人来者不善,多半是来找茬的。 因为看他那副样子,穿得破破烂烂的,哪里有什么钱住店,这里又不是救济堂,可不接收难民。 兴许是觉得对这个老头子动刀枪不适合,原本一个想要拿板凳砸老头的人也放弃了,心想只要将他暴打一顿就好,他那副身子骨,又被人打成了那副样子,要是下了重手打死了,那不要吃官司? 众伙计都有所保留,可是刚冲到老头面前,就被一股劲风刮飞了,五六个彪形大汉就那样跌倒在地。 客栈里其他的客人,见到这样的场面,心中恐惧起来,心道莫不是遇到鬼了,活人有这么厉害? 这些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手,都远远的避开了老头子,功夫稍微上一点档次的都知道对方不好惹,而那些根本不会武功的,只能躲得远远的。 便在这个时候,客栈里一个膀大腰圆的掌柜缓缓地走了出来,看到老头的样子,连忙打哈哈笑道:“前辈真是好身手,晚辈好生佩服,可是你要找麻烦,却来错地方了。” 他一声说完,手里已经多了一把算盘,铁铸的算盘珠子,眨眼之间已经出现在老头的眼前,老头的眼睛依然被乱发遮挡,不知他能否看清楚向他袭来的暗器。 只见他轻轻一挥手,就将几枚铁珠子握在了手中,哼了一声说道:“小彘儿,骨头长硬了,忘记这一手是谁交给你的了?” 他的声音说完,掌柜一张胖脸上就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似乎万分后悔,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你,你是赵大伯?” “不是我还是谁,你以为我死了吗?” 听着老头兴师问罪的话语,胖掌柜拿着算盘的手微微颤抖,慌忙将算盘丢到一旁,打哈哈说道:“怎么会,赵大伯长命百岁,寿与天齐,小彘儿天天盼着你老大驾光临呢。” 老头再次提起满脸浮肿的十三,对胖掌柜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安排一下吧,我们要住上一晚。” “这是当然,小二,快领两位贵客去‘天字一号房’,再准备热水和饭菜,好好伺候着。” 店小二被摔得全身刺痛,苦着一张脸,为难的说道:“掌柜的,‘天字一号房’已经有客人住进去了啊。” “那就让他们搬出去,把房间给让出来。” 老头冷笑一声,说道:“这倒不必,何必为了一个糟老头和一个半死不活的废物,砸了你家的招牌,随便安排一间就可以了。” 胖掌柜唯恐惹到老头不高兴,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在小二不情不愿的带领下,老头一路将十三拖上了二楼,进了“玄字五号房”。 等到他们进了房间,胖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拍了拍胸脯,对手下人说道:“负责掌厨的麻子和大傻,拿出你们最得意的本事来,不把那尊大佛伺候好了,我们这间客栈离关门就不远了。” 两位被重金聘来的大厨应承下来,心想对付那个邋遢的老头肯定是绰绰有余,他那副模样,嘴还能刁到哪去?就连尚书大人吃过自己做的菜,都是赞不绝口,难道他还会比尚书更挑剔? 可是掌柜的这般重视,他们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不为别的,就刚才那老头露的那一手,就足以远超一般高手了。 把昏迷的十三扔在地上,疯老头坐到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了起来。 没过多久,十三终于醒了过来,见老者看着窗外出神,忍不住出声问道:“前辈你在看什么,今晚可没有月亮。” 老头不理他,看到他这副样子,就觉得失望,突听到房门外的敲门声,原来店里的伙计已经烧好了水,给他们送了过来。 两个伙计走进房间,就被一股臭味熏到了,又不敢捏着鼻子,只能偷偷的摒住呼吸,动作娴熟的将水倒进了木桶中,然后快步退了出去。 老头子一下子脱去自己的衣衫,十三不由得心惊肉跳,只见老头的后背,有无数的伤痕,刀剑砍的伤疤阡陌纵横,被利箭射的百孔千疮。 “受了这样的伤竟然还能够活下来,到底是人是鬼啊?”十三在心中这样疑惑的感叹道,心中对老头的不满少了几分,多了几分由衷的敬佩。 老者在木桶里洗了很久,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好在十三也同样浑身汗臭,鼻子早已经习惯了,倒没有那么反感。 老者穿好了店小二准备好的新衣服,原本的一头乱发,也用一根筷子扎了起来,只是一张脸依然浮肿着,十三看到之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老头子白了他一眼,终于冷冷的说道:“你自己能好到哪去,竟敢取笑我?” 十三摸了摸自己的脸,骇然一惊,自己的脸也同样浮肿,怎么没感觉到疼痛呢?不应该啊,真是怪事。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十三一见就跑上去拿筷子,准备大吃一顿,结果老者轻轻挡开了他,说道:“滚去洗澡,洗好了再吃。” 在他说完话之后,店里的小二已经换好了洗澡水,十三抗议道:“我快饿死了,我就要吃了再洗。” 他的话说完,老者握起手中的筷子,面对十三气势汹汹的冲过来,轻轻地夹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向上一挑。 十三上百来斤的身子就那样被挑飞了起来,如同一只风筝一般,向木桶的方向飞过去。 只听到“啪”的一声响,十三跌进了木桶中,溅起无数的水花,十三慌忙脱去肮脏的衣物,丢到一边,动作麻利的搓洗着身体。 当他重新换好干净衣服,老头的面前已经只剩下残羹剩饭,十三皱着眉头坐了下去,头也不抬的狂吃起来。 老者看着他,冷声冷气的说道:“慢点吃,别噎死了。” 十三狼吞虎咽的吃完之后,认真的说道:“多谢前辈的救命之恩,不过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站住,你打算去送死吗?就算你要去送死,也要问我答不答应。”老头不温不火的声音传入十三耳中,让他觉得一阵头疼。 第三十三章 阳春三月 在老头手里吃了些苦头,十三当然知道这个老者的厉害,不敢与他作对,用求饶的语气说道:“前辈你的救命之恩,我没齿不忘,可是监牢里的兄弟不能不救,还有三哥的遗孤不能不去照顾。” 老头子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就你那花拳绣腿,也敢学人充好汉,九条命也不够,还是不要去丢人现眼罢。” 十三眉头紧皱,不服气道:“虽说你是前辈高人,可是我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我就要去送死怎么着?” “不行!”听到十三不敬的话语,老头猛地一拍桌子,抓起一把筷子就向十三射了过去,十三想要闪躲,可是筷子的速度在眨眼之间便击打到了他的身上。 十三身上几处大穴被封住,动弹不得,他恨得牙关紧咬,又不能开口辱骂这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老头,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 老头躺到了床上,呼呼睡了起来,十三不能动,嘴里却一直嚷嚷,一直重复要去找三哥的遗孤。 老者被吵到没了脾气,开口问道:“什么三哥,什么遗孤?” “三哥是我结拜义兄,从小就很照顾我,因为东厂提督刘瑾的指使,我们的指挥使石文义命令我们追杀他,他死后留下了一个婴孩。” 十三痛苦的说道,这一件事情,在他心中万分愧疚,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朝廷的命令,毕竟三哥带着庄妃逃出了皇宫。 可是后来回京复命之后,才猛然发觉自己这些兄弟被利用了,而且还要被灭口。 老头子浮肿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但是语气却没有之前生硬,有些缓和的说道:“那个婴孩在什么地方,你带我去吧。” 十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肿得像猪头脸显得有些滑稽,他顿了顿说道:“既然前辈答应了,就请解开我的穴道,我带你去吧。” 老者袖袍一挥,卷起几只筷子,击打在十三身上,十三终于重获自由,感激的向老者抱了抱拳,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急什么,老夫已经累了,睡到明天再去。” 十三失落的低下头,说实话他比老者更加疲倦,可是这等大事,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不敢懈怠。 可是老头子不放自己走,他是逃不出他手心的,当下摇了摇头,打算到床上休息一晚,结果被老头一脚踢开,他摇了摇头,在地上躺了下去。 老者可能是大发慈悲,扔了一床被子在他身边,然后就打起了呼噜,十三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吃过早饭,老者在十三的带领下,向靠近码头的客栈走去,胖掌柜露出谄媚的笑容,不住的说道:“一路好走,赵大伯多保重。” 直到送走了那尊菩萨,胖掌柜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在心中感叹道:“这老家伙如今的功力真是深不可测,不过好在我没有得罪他,真是好险。” 十三的一张脸依然浮肿着,老者的脸却渐渐消肿了,因为他功力深厚,化解毒素的能力也更强。看着十三急冲冲的走在前面,老者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十三没想到这个老者会这样一问,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我叫,我叫木阿狗,三哥说不好听,所以让他们都叫我十三。” “什么!”老者听了之后,一声惊呼,十三吓了一跳,小心询问前辈因何生气,老者骂了一声,道:“谁给你取的这个名字,老夫见了定要让他跪地求饶。” “你见不到他了,因为他已经仙逝了。” 十三有些悲哀的说道,又浮现起师父平静的笑容,大老粗师父又没读过几年书,取不出一个文绉绉的名字也属正常,他也没有怨言。倒是这个萍水相逢的老者,似乎在为自己打抱不平,这又是几个意思? “死的好,要是依我从前的脾气,死了也要挖出来鞭尸。” 十三心中一阵恶寒,有些吞吞吐吐的问道:“前,前辈,你和我的师父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狗屁的大恨,我根本不认识那个莽夫,倒是和你的父亲有些交情。” 十三双眼圆睁,出神的看着老头,语气激动的说道:“前辈你见过我的父亲,他在哪,他为何要将我抛弃?” “他为了救我和另一个人,被当时的大太监汪直陷害,尸骨无存,所以我有责任将本事教给你,也算是补偿吧。” 听着老者话语中的无奈,十三低头叹息一声,失落道:“怎么他也是被大太监陷害的,我们父子的命运真相似啊。” “但你还活和,有我在你就死不了。”老者边走边说,十三心中的阴云逐渐淡去。 往事不可追,他一向很开朗,生活已经如此艰难,放下那些执着,活得反而轻松些。 没过多久,十三和老者就来到了码头附近的客栈外面,十三向掌柜的询问了戚大姐等人的房间,然后带着老者缓缓走了上去。 戚大姐抱着婴孩冯牧,安抚着两个小孩,船夫在一旁坐着发呆,他不住的看着窗外,只求那些人快点出现,解了他身上的毒,他好回家与家人团聚。 听着门外的敲门声,戚大姐警惕的问了一声,十三声音平缓的回答,让戚大姐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上前打开了房门,看到十三那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了没多久,看着旁边的老者,而其他人却没来,她忍不住问道:“其他人呢?” “他们都被捕了,十八在激战中,被当场格杀。”十三话音刚落,便用手衬着额头,十分无奈,愧疚无比。 老者看着戚大姐怀中的婴儿,出声问道:“这就是那个遗孤?不错不错,看他的面相,日后必有大作为。” 十三茫然的看着老者,心道这么一个婴儿能够看出来什么,长大后还不是要变相? “哈哈哈,老夫决定收这个婴孩为关门弟子,教你已经没什么希望,倒不如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老者满意的看着冯牧,对十三说道。 而抱着婴孩的戚大姐,却是满脸的疑惑,这个胡言乱语的老头是何方神圣,怎么也打这个婴孩的主意? 四人出了客栈,船夫拖着一条残废的腿,走得很慢。襁褓中的冯牧,睁开了朦胧的睡眼,望了一眼天空。 已经是阳春三月,风光宜人,再过不久就该百花烂漫了吧。 第三十四章 各方势力抬头 十三跟在老者身后,心中有说不出的郁闷,他还记挂着监狱中的那些兄弟,虽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可也抱了必死的决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才不枉结义一场。 被戚大姐抱在怀中的冯牧不哭不闹,虽然这些日子都是喝米汤维持生命,但是一有机会,戚大姐等人就会给他找母乳。 兴许是运气好,在码头附近的一条破渔船上,戚大姐听到了婴孩的哭声,循着声音走过去,果然见到一个抱着婴孩的妇人,在她的恳求之下,妇人答应给冯牧喂奶。 便是凭着这样的造化,小冯牧艰难的存活了下来。老头子望着这个瘦得跟猴子一般孩子,微微点了点头。 “就凭这顽强的生命力,今后再大困难,也能够坚毅的挺过去。” 十三却望着海面出神,原本在韩少飞的计划中,他们是要从海上逃走,然后再一路南下,绕到江南去的。可如今兄弟离散,只剩下他一人,倍感失落。 既然老者能够将他救出来,要拯救其他人也不会是什么难事,他走到老者身边,用谦恭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前辈你手段高明,求你救救我的那些兄弟,我会一辈子感激你。” 老者露出不悦的表情,在十三头上重重的拍了一下,说道:“就算能够救出来又如何,还不是要连累更多的人,你想害兵部的人承担罪责吗?” 南京的兵部尚书是他的旧交,虽说两人的恩恩怨怨纠缠不清,可他不希望那人卖了一个人情之后,还要承担被朝廷追究的风险。 被革职查办还算轻,要是有人兴风作浪,被株连九族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官场的是非曲折,他经历了几十年又怎会不清楚? 十三神情痛苦,他也知道孤身一人前去无异于以卵击石,可就是过不了自己心中这一关,做兄弟的不是发誓要同生共死的吗,让他苟且偷生一辈子背负良心的谴责,他还怎么堂堂正正做人? “留着你这条命,将这些孩子抚养长大,也不负他们的心愿。”老头淡淡的说道,十三抬起头看着他,然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吃饱喝足的冯牧又撒尿了,戚大姐忙着给他换尿片,没有听到十三和老者的对话,而一旁坐在地上喘气的船夫,更是没有兴趣听他们讲话,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立刻回到自己家中。 可是自己身上中了毒还没有解,就算回到家中,过不了多久一样会死,那还有什么意思? 当下他开口对十三请求道:“这位爷,你们要办的事情,我都全力配合做到了,现在该把解药给我了吧,我想早日回家。” 十三露出为难的表情,惭愧的说道:“你说的解药我没有,我们之中只有九哥懂得配方。” “什么!”船家几乎是怒火冲天的嚷道,他破罐子破摔一般的吼了出来,道:“如今他已经被捕了,我不是要为他陪葬,这太欺负人了,我跟你拼了。” 船家说完就向十三冲了过来,拖着一条残废的腿,速度怎么也不快,十三轻易的躲过,顺手提住了他的衣领。 船夫激烈的挣扎,就是无法挣脱,他的眼睛已经飞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失落的骂道:“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我咒你们下十八层地狱。” 就算是不伤无辜的十三,听到船夫这句话,也不禁怒上心头,兄弟们无辜蒙受奸人陷害,死后还要下十八层地狱,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结果? 强烈的不甘心围绕着十三,他一把推开船夫,大声喊道:“就算要死,也是你先,你再敢恶言相向,我现在就可以结果了你。” 船夫被他一推,一条腿哪里站得稳,一屁股跌坐在地,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着,再也不敢骂出声音。 而在铁府中,从噩梦中醒过来的铁秋雨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想活动一下右手,才发现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他的头脑中再次回想起当时蒋金山一只狼牙棒狠狠砸下来的情景,仿佛骨头碎裂的声音还在头脑中回响。 铁秋雨用左手摸着自己已经残废的右手,紧咬着嘴唇,不出片刻就咬出了鲜血。 “你们这些乱贼,杀我爱妻和老父,如此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铁秋雨对天发誓,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他狠狠地说着,然后从床上跳了下去,在房里找到了自己家传的宝刀,用左手拔了出来,四处乱砍,桌椅木柜全被砍烂 可是他左手刀运用起来,显得很生疏,虽然他的身法不错,可是速度却慢了,招式也不够凌厉,真要对上硬茬子,高下立判。 铁秋雨猛然将手中的刀掷了出去,给他端来饭菜的家丁差点被捅穿,吓得将盘子掉落下去,跌倒在地,恐惧的求饶道:“三少爷饶命,饶命啊。” 铁秋雨听到家丁的话,不由得抬起一双血红的眼睛,自顾自的说道:“三少爷?对啊,我还有两个哥哥呢?” 想到这里,他就让人准备笔墨,可是自己又不能再写字,只有让家丁代写,让两个哥哥知道消息,为父亲报仇雪恨。 他相信,只要当将军手握兵权的大哥和在翰林院供职的二哥能够携手合作,肯定能够将那些乱贼彻底铲除。 而且他在信中反复申明要留活口,他要亲自动手活刮了他们,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写完了信之后,铁秋雨继续捡起刀,在院子里疯狂的练左手刀法,几乎快要走火入魔。 而在码头,跟在老者身后的十三十分好奇的问道:“前辈,我们这是要去哪?” 老头抚摸了一下胡须,有些怅然的说道:“去见一见老朋友,十多年不见了,不知道他身子骨是否还硬朗?” “前辈的老朋友是?” “哦,他叫谢于乔,听说他前些年入了内阁,看来他也混得风生水起了。” 听着老者淡淡的语气,十三差点摔倒,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前辈你说的谢于乔,可是谢迁谢大人,少傅兼太子太保?” “嗯,就是他,他如今在家修养,不知道和李宾之在谋划些什么,这些老朋友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十三心中剧烈的打鼓,老者口中的李宾之莫不是首辅大人李东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大哥他们就有救了。 想到这里,十三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可是在别人看来,他一张浮肿的脸,却显得格外滑稽。 第三十五章 另觅传人 老者拿出怀中的银票,购买了两辆马车,往浙江余姚赶去。 他在出发前就分别寄出了两封信,一封是给京城中的故友,那是一个老乞丐,在丐帮中很有地位。 他在信中托付那位丐帮长老一件事,便是想方设法让李东阳出面,保全那些被陷害的锦衣卫,也算是对故人之子十三的一个交代。 他的另一封信便是写给浙江余姚的谢迁,在信中只是平淡的问候着旧友,然后说他要去完成一个心愿,中途要路过余姚,希望能够陪老朋友喝一杯。 十三带着两个孩子和船夫坐在一辆马车中,而戚大姐则带着婴孩冯牧和老者坐一辆马车。 在马车中,老者脱了布鞋,抠着脚丫,戚大姐忍受着臭气,头尽量往马车外面伸去,而婴孩冯牧则老不客气的哭了出来。 老者嘻嘻笑着,看着那双眼滴溜溜乱动的小家伙,心中甚是喜欢,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根骨不错,看来老夫后继有人了。” 冯牧听着他的话,头脑中有些疑惑,经过这些日子,他的意识更加清晰,对外界的感知也更加明朗。 那老头该不会在打自己的注意吧,莫非要让自己练武,前世的自己卧底期间多数用枪,武功不好,所以经常受伤,要是真能够学个一招半式,在这古代的江湖行走,也顺风顺水。 冯牧在心中这样想着,止住了哭声,冲老者挥了挥小手,老者不由得一愣,然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一张皱纹横生的脸上,被笑容拉扯,在常人看来,就像一只苦瓜。 在吃晚饭的时候,戚大姐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对老头言辞恳切的说道:“老前辈,你能不能有点吃相,在孩子面前,你老这样是不是太过为老不尊?” 老头正在一边抠脚一边夹菜,听了这句话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呵呵一笑,道:“习惯了,习惯了,既然小丫头这么说,我就把脚放下去。” 说完他就真的把脚放了下去,露出尴尬的笑容,看在戚大姐眼中,却有些不自在。 这个老前辈确实够老,可是总叫她小丫头让她很不自在,不知多少年之前,自己的父亲会这样称呼自己,可是快二十年了,这样的称呼再也没人喊过。 如今被一个萍水相逢的老者随口喊着,又勾起心中的惆怅,要是自己当年不那么任性,不与那个酸秀才私定终生,也就不会被逐出家门,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吧。 那个进京赶考的负心汉如今怎样了?不是说过高中之后就来迎娶自己过门的吗,难道只是一句戏言? 她曾设想过很多结果,要是那人在路途上被拦路的劫匪杀了,或者是生病客死他乡,她最多是深表遗憾,在心中留下一个念想,为青春岁月的决定而追忆。 要是他金榜题名,青云直上就将自己遗忘,那么她说什么也不会宽恕,就算拼个鱼死网破,她也要挖出他的心来看看是不是黑色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意的摸了摸衣袋中的暴雨梨花针,自从白头宫女将它交给她的那一刻起,她头脑中就有个奇怪的念头,觉得那个负心汉还健在,而且自己的这个独门暗器,早晚会用在他身上。 老者虽然不拘小节,可是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看着戚大姐一张脸上全是嫌弃的神色,他也不再好意思腆着脸皮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瘸腿的船夫和戚大姐同乘一辆马车,终于不用面对仇敌十三的他,心中的怨恨减少了几分,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几分。 看着戚大姐怀抱的婴儿,好奇的出声问道:“你也是被他们挟持的吗?这些人真不是东西,连妇孺也不放过。” 听着船夫的话,戚大姐微微摇了摇头,平声说道:“我是自愿跟着他们的,要是没有他们,我只怕早就饿死了。” 船夫听着戚大姐的话,原以为会有一个天涯沦落人与自己同仇敌忾,可事实反而相反,这让他多了一份失落,不再说话,心中却在想着,这些人也不是万恶不赦,也是形势所迫吧。 他一直担心自己会毒发身亡,所以一直跟着十三,盼望他能够顺利救出那个对他下毒的老九,可是马车并非北上,而是一路南下,不是离目标越来越远吗? 和老者同乘一辆马车,十三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对老头的好感不多,虽然对他的本事很佩服,可是就怕他折磨自己。 自己在他手中吃过的苦头不少,十三全神戒备着,可是老者似乎只顾着抠脚,根本不看他一眼,这让十三放下心来。 马车不小心碾进一个小坑中,倾斜了一下,十三一个不稳,向老者撞了过去,老者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推回原先的位置。 十三不知该说什么,正想开口之际,老者当先开口说道:“你这不入流的功夫是谁教的?简直没法看。” 十三眉头紧皱,自己的功夫虽然低微,可是老者的言语中,对师父的不敬却是明目张胆,他不由得有些愠怒,说道:“就算前辈你的武学造诣登峰造极,也不能这样贬低我的师父,他对我恩重如山。” “恩重如山?那怎么不教你高深武学?” “是我自己悟性低,学艺不精,怪不得师父,同在师父的门下,我的义兄们就远胜我十倍。” 十三如此说道,老者见他说的严肃认真,也就不在责难,咳嗽一声,顿了顿说道:“如果我要你废去原本的武功,拜入我的门下,你可愿意?” 十三顿时呆住了,当下猛地摇头,慌忙摆手说道:“前辈你莫要再开玩笑了,要我背叛师门,我宁死也不答应,况且以我的资质,到时候只学了一点皮毛,还不是丢你老的脸?” 老者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可是也知道这小子已经过了最佳的学武年纪,要重新学也学不出什么名堂,除此之外,他哪有那么多时间等他学成? 老者心中叹息,感慨道:“抱歉了,老友,事已至此,老夫的这一身本事,恐怕要另觅传人了。” 这般想着,他的头脑中浮现出冯牧那清澈的眼神,打定主意培养那个孩子,可是离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吧,但愿还能够多教他几年。 第三十六章 潮起潮落 在老者的带领下,十三等人沿途经过溧阳,花了很长时间到了湖州府,在湖州府歇息了半日,没什么事情发生,便继续南下。 他们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中途船夫毒性发作,疼得他死去活来,老者出手封住了他全身的穴道,给了他一枚镇痛药丸,船夫才挺了过去。 船夫感激涕零的看着老者,待能够说话的时候,立刻跪倒在老者面前,不断地磕头恳求他帮忙解了他身上的毒。 老者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你中的毒是由七种不同配方的药草配制而成,这世间上千种毒药,要想知道具体哪七种,除非是下毒者本人,否则绝无可能。” 船夫一颗心彻底沉入了深渊之中,失魂落魄道:“要是那人死了,我也会跟着他陪葬对吗?” 老者微微摇头,说道:“这倒不至于,你的毒一时半刻死不了,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它能够将体内其他毒素聚集在一起,也许再过几年不到,你就会……” 老者突然闭口不提,船夫一张脸上全是焦急之色,出声问道:“就会怎样,你倒是告诉我啊。” “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如同千年的干尸,你可见过?” 听着老者的话,船夫一屁股坐在地上,泪水汹涌而出,戚大姐怀中的冯牧听到世间还有这等毒药,小脑瓜里尽是好奇,决定长大之后一定要学它的炼制方法,用在敌人身上。 船夫突然擦去了眼泪,扑到十三的身边,出声恳求道:“求你一刀杀了我,我不愿再承受那样的痛苦了,你让我早些解脱吧。” 十三为难的看着船夫,面有不忍之色,说道:“我相信在老前辈的安排下,我九哥一定能够活下来,到时候你的毒就能够化解,你又何必急于求死呢?” 虽然这样说着,可是他自己也不确定能否再见到老九等人,毕竟世事变化无常,人算不如天算。 船夫终于安静下来,用哀伤的眼神看着老者,老者只是淡淡的说道:“老夫虽不能解你身上的毒,但你每次发作,老夫还是可以帮你止痛的。” 感恩戴德的船夫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看在戚大姐眼中,差点让她掉下泪来,她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无辜更命苦之人。 若说真的命苦,自己怀中的婴儿那才真是命苦,一出生就没了爹娘,很难吃到奶水,却如同野草一般顽强的活了下来,受尽了颠沛流离,今后不知道还将要面对怎样坎坷的命运。 他们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到了杭州府,那时候已经是百花烂漫的时节,无数的蝴蝶和蜜蜂围绕着花朵,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老者看着远处的山麓,不自觉的吟诵出:“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十三没有读过这句诗,看着老者出神的面容,忍不住问道:“前辈你在说什么,那座山上有你认识的人吗?” 老者差点给他一巴掌,原本的雅兴瞬间被破坏殆尽,失望的摇了摇头,骂道:“你个莽夫,真是不可教也。” 冯牧听着老者的诗歌,倒觉得耳熟,只是他的意识才苏醒不久,模模糊糊的,为了表示对老者的赞同,他“咿呀”一声笑了出来。 老者露出惊喜的面容,走到孩子的面前,柔声道:“你听懂了对不对,你一定听懂了,你这个小天才。” 十三觉得老头疯了,斜视一眼,嘟囔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听懂了才怪,前辈你……” “住口,就算是婴孩也比你聪明,你个蠢蛋。” 无端被老者呵斥,十三心有不甘,却不再言语,看着飞向自己的一只蜜蜂,他饶有兴趣的向它挥了挥手,然后便看到远处高树上一个巨大的蜂窝。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十三对两个三岁孩童说道:“想不想吃蜂蛹,十三叔去给你们弄好不好?” 两个孩子茫然的看着他,但是听到吃东西,也不管那是什么,忍不住舔了舔嘴巴。对于十三而言,这就是最好的回答,他找了一根细长的竹竿,一下子跃上另一棵树的枝桠上,然后瞄准蜂窝,一竿子掷了出去。 蜂窝中的蜜蜂四处寻找毁灭自己家园的仇敌,十三脚下的树枝太细,一下子断了,好在他轻功还好,没有摔个嘴啃泥。但是蜜蜂已经发现了他,一齐向他围攻上去。 十三顺利取得了蜂窝,一张脸却被蜜蜂蜇肿了,之前的毒素才消失不久,现在又被蜇成了麻子,戚大姐看了之后,笑得合不拢嘴。 野生的蜜蜂窝里找不出蜂蜜,但是两个孩子吃了蜂蛹,也算是大补的食材,婴儿冯牧也沾了一点光,戚大姐将它捣成汁水喂了他一点,虽说吃不惯,可是对身体却有好处。 老者看了看众人,出声问道:“你们可有见识过钱塘江大潮?” 众人齐齐摇头,老者便平声说道:“算算日子,明天就有潮汛,不如我们多等一天,看了涨潮再出发吧。” 他们夜里住在一家普通的客栈中,在晚饭之后,两拨江湖客因为言语不合而大打出手,砸烂了店里很多东西。 掌柜是一个瘸腿的中年汉子,将近五十多岁,胡须很长,他看着那些江湖客砸东西,始终不出声阻止。 店里的小二见掌柜都这样,也躲在一边看好戏,待那些江湖客两败俱伤,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时,掌柜才让店小二前去索要赔偿。 其中一名壮汉听说敢问他们要赔偿,抓起手中的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教训一下这个不开眼的店小二,谁知店小二只是轻轻一脚踩了下去,便听得壮汉手指骨被踩断的声音。 站在二楼看戏的老者,对他身边的十三淡淡说道:“看见没,一个店小二也比你厉害,你这点功夫还敢在江湖上混吗?” 十三不可思议的看着下面的店小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寻常店小二哪有这般身手,这名店小二和那掌柜究竟什么来头? 他心中的疑问一直没有被解答,直到几年后他故地重临,真相才水落石出。 第二天他们平安离开,无人寻衅,十三不断回头,可是掌柜和店小二都不看他们一眼。 观潮的时候,原本健朗的戚大姐却突然病倒了,老者抱着婴孩冯牧,看着滚滚而来的潮水,意味深长的对他说道:“你看这潮水,它浮浮沉沉,起起落落,就如同人的呼吸一般妙不可言。” 婴孩冯牧又是一声脆笑,老者见了,笑得合不拢嘴。 第三十七章 妙手贼盗 马车一路经过无数的楼台水榭,在一片春景中,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愉悦,十三的天性较为烂漫,不由得唱起歌来。 那是来自师父的家乡陕北秦川的民谣,原本有种朴实悲凉的意境,而在十三的口中唱出来,却完全是粗旷豪迈的呐喊。 “朝神仙,离茅庵,将身子一晃,一晃遥遥离了宝港,要下长安。怀抱上,渔鼓,手拿上笏板,要与我婶娘把寿拜,度我妻归山。”十三的歌声四处飘荡,在寂寥的古道上,传得很远。 老头没有再说三道四,看着得意洋洋的十三,开口说道:“虽然功夫不行,可是歌唱得还不错,你倒也并非一无是处。” 十三更来了精神,笑哈哈的说道:“那是,在我们兄弟之中,就属我的嗓子最好。” 老者看了看车窗外黄灿灿的菜花地,头也不转的说道:“嗓子好算什么本事,最多不过取悦他人的戏子,能靠它上阵杀敌不?” 十三脸上一僵,自认倒霉,心道又不是我自己想这样,可我悟性低,学不会高深的武学,又天赐一副好嗓子,这些都是上天的安排,难道怪得了我? 再也没有追兵,也不用再躲躲藏藏,戚大姐的心情也很好,因为沿途能够遇到很多新媳妇,可以帮冯牧喂奶。 两个小孩子一到吃饭的时候,就围绕在十三的身边,期待他能够拿出什么好吃的东西。十三倒也没有让他们失望,总能够找到一些野味,让两个长期营养不良的孩子大饱口福。 戚大姐哄着哭泣的冯牧,两个孩子时不时跑过来看,戚大姐便会耐心的跟他们说这是弟弟,今后不论多么艰辛,都要相互扶持,相互照应。 两个孩子并不懂得这些手足之情,只是在嘴里饶有兴趣的重复着“弟弟”这个词,婴孩冯牧心中欢喜,因为穿越到这个世界,他虽然丧失了生母生父,却多了许多照顾他的人,他再次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便是这样一路赏景,一路前行,一行人经过长久的跋涉,终于到了绍兴府,在这里他们将结下一段善缘,为将来的日子收货无尽的财富。 刚到绍兴府,十三带着两个小孩去买糖葫芦,就在一面废弃的墙上看到一个告示,说本地的官绅徐家被一个盗贼长期骚扰,苦恼不已,重金悬赏能够捉拿那妙手神偷的奇人异士。 十三将这件事情向老者说了,老者只是长叹一口气,道:“你有那个本事吗,还是莫要去丢人现眼罢。” 十三一下子沉下脸来,拍着胸脯说道:“怎么说我也是朝廷的锦衣卫,抓捕那些个毛贼自然不在话下,前辈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我得为民除害。” 老者没有再反对,跟着十三一同进入了徐府,徐府的当家人徐鏓一听有人前来帮忙捉贼,热情地款待了众人,可是看着一行人中老弱妇孺皆有,只有一个精壮的汉子,不免有些担心是骗吃骗喝的江湖客。 十三向徐老爷打听了那贼人的事迹,从徐老爷的口中得知,那人名号“空空手”,已经来府上偷盗了好几次,每一次前来都会预先通知。 徐府对此事十分看中,每次都安排了众多家丁护卫,势要将那贼人拿下,可是每次在众人的眼皮底下,那空空手都是来去自如,众人奈何不得。 那空空手也奇怪,每次都只拿一件值钱的器物,从不伤人性命,所以徐老爷向州府长官禀告时,对方却说反正不伤你性命,你的钱财多,拿一点也并无大碍。 徐老爷一气之下,便决定自己招募奇人异士来降服这名怪盗,可是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些江湖骗子,徐老爷多次受骗之后,心中苦不堪言。 看着十三煞有介事的安排家丁布防,在何处设置陷阱,徐老爷心中宽慰了不少,心道真是遇到了行家,看来这一次定要让那空空手有来无回,到时候抓住了他,定要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看他是不是真的三头六臂。 兴许是得到消息说徐老爷招募了能人捉拿自己,空空手的飞鸽传信在下午就到了,说晚上要来偷徐老爷最珍贵的宝贝,徐老爷大惊失色,他最珍贵的宝贝不就是祖传的玉葫芦?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得手。 夜幕降临,众人苦苦等候,不见空空手如约前来,十三草草吃过晚饭,全神戒备着藏宝的库房,一众家丁也各自躲在事先安排的地方。老者看着十三认真的样子,自顾自得喝茶,摇了摇头,转头去逗玩戚大姐怀中的冯牧。 夜幕深沉了,众人都有了睡意,老者更是呼噜震天响,戚大姐带着孩子们也早都睡下,只有十三还在执着的等待空空手前来。 兴许是长期的跋涉,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便在这时,厅堂中的灯光在瞬间熄灭了,十三只觉得一股劲风从他旁边掠过,等他追过去的时候,便听到一个声音喊道:“多谢徐老爷的玉葫芦,这个东西我收下了。” “贼人哪里走,今日叫我撞见,也算你倒霉。”十三大喝一声,让家丁们启动机关陷阱,一时间屋顶的大网,地上的绳套,房间中四处乱射的木棍交织成了一道严不透风的网,纵有天大本事,也难以躲过去。 谁知那空空手哈哈大笑一声,道:“这等雕虫小技,本大爷还不放在心上,徐老爷,我们后会有期。” 他的声音说完,身影便凭空消失在屋子里,十三大惊之下,拔腿就追了上去,可是一不小心中了自己设下的机关,被一根绳套吊在了半空,他一下子拔出匕首,斩断绳索,就向空空手追了过去。 空空手的身影何等快速,穿行在大街小巷,如同最狡猾的脱兔,便是那最灵敏的猎犬,也难以寻踪捉到。 可是空空手却顿住了身形,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老者,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他想要从左侧的屋顶飞逃,可是身子刚刚跳起来,就被一颗核桃打中了。 老者上前将破了壳的核桃剥开,饶有兴趣的吃了起来,空空手额头被打了一个包,还有淡淡的血迹,此刻穴道被封住,他拿着手中的玉葫芦,真是哭笑不得。 竟然会失手了,这还是生平第一次,看来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第三十八章 结缘 十三见到妙手空空手被制服,上前来将他抓住,拖着往徐府走去。老者见他一言不发的走了,在后面叫道:“无耻小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十三苦着脸,皱了皱眉头,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多谢前辈相助,你说对了,要不是你,我又要丢人献丑。” 老者呵呵一笑,问道:“要吃核桃吗?刚用他脑壳砸开的,味道还不错。” 十三和空空手都是一脸苦相,十三平静的说道:“多谢前辈了,我可什么也吃不下,差点就辜负了徐老爷的信任,我心中有愧。” 老者自顾自吃着核桃,见十三走远,摇了摇头,自顾自说道:“心地不坏,可就是人傻了一点,估计没救了。” 他的话说完,身影就跃上了房檐,飞入徐家睡觉去了。十三绑着空空手,让他跪倒在徐老爷面前,将他手中的玉葫芦取下来,交给了徐老爷。 徐老爷的宝物失而复得,疼惜的将它捧在怀中,又是爱抚又是亲吻,样子跟痴儿顽童并无两样。 “徐老爷,这贼人如何处置?”十三见到痴痴呆呆的徐老爷,慌忙出声问道。 “啊,就把他交给官府吧,让他在牢里吃点苦头,看他还敢打我宝贝的主意。” 听到徐老爷这般说话,空空手冷哼一声,说道:“你个蠢材,师妹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他一句话说完,脸上有淡淡胡须的徐老爷忍不住向他看了过去,只见那怪盗空空手脸上并无胡须,样子还算清秀,似乎才过而立之年。 十三也看着跪在地上的空空手,从解开他穴道时他就发现了这人的武功很差,可是轻功却是一等一的好手,难怪他怎么也追不上。 看来武学之道,贵在专一,要是他也专心致志的学轻功,虽说不能超过他,可是差不到哪去吧。 这样想着,徐老爷的话却打断了他的思维,只听徐老爷不悦的大声说道:“这里哪有你的师妹,我的妻子怎么会和你这贼人相识,真是荒谬。” “那你让她出来与我对质,要不是你有钱,师妹又怎会抛下我跟了你,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有几个臭钱的人,自己没本事,却专抢别人的老婆。” 空空手说得信誓旦旦,心中的苦终于有处发泄,他一下子说了出来,长久以来的郁闷之情也得到了缓解。 “这就是你来偷东西的理由,真是荒唐,太荒唐。” 徐老爷如是说着,空空手却淡淡一笑,说道:“我要偷光你的东西,看她还肯不肯跟你这个穷光蛋?” 他的话音刚落下,从后堂传出来一个声音,说道:“就算他成了穷光蛋,我也一样会跟着他。” 这是一个清脆的声音,众人听了之后,齐齐望着后堂的方向,只见一个美妇缓缓走了出来,样子有些愠怒的说道。 “夫人。” “师妹。” 徐老爷和空空手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美妇看了两人一眼,对空空手说道:“师兄,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和你只有同门之义,手足之情,并没有男女之爱,你又何苦自欺欺人呢?” 空空手不甘心的看着美妇,指着徐老爷说道:“那这个男人你就喜欢了?他有什么好,屁大一个官职,有几个臭钱,就值得你托付终生了?” “值得,很值得。” 空空手“唉呀”一声惊叫出来,摇头说道:“我不信,你在骗我,你身在这府中,如同笼中鸟一般,哪有我们浪迹江湖逍遥快活?师妹你还是跟我走吧。” 在一旁的徐老爷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亏你空有一身好本事,做人却这么糊涂,就凭你,哪比得上我的十分之一?” “你放屁,你个废物还有资格教训我了?” 面对空空手的质问,徐老爷淡淡说道:“你真是不懂男女之情,对于女子而言,找一个疼爱她的丈夫,能有个稳定的家庭,比什么都重要,难道真陪你浪荡江湖,一辈子做那任凭风吹雨打的飘摇浮萍?” 空空手正想出言反驳,徐老爷却不给他机会,继续说道:“你呀你,根本不会疼人,只顾着自己逍遥,以为有了钱就能得到女子的爱,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了博得夫人一笑在她门前等了三天三夜,她身子骨受了风寒,我非但遍访名医,还亲自试药,这些你都为她做过吗,你以为爱就真的那么简单?” 空空手被说的哑口无言,旁边的十三也同样是呆愣在原地,他在心中感叹:读书人真是惹不起,武者刀剑杀人,割喉穿胸,而文人言语杀人,却能够字字诛心! 空空手悔恨的低下了头,旁边的美妇轻柔的说道:“师兄,你的情意我懂,可是你真的不适合我,你还是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谁知那空空手倔强的脾气上来了,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突然磕头起来,说道:“求你们让我留下来,哪怕做一个家丁仆人,我要留下,我要学着怎么爱人。” 徐老爷觉得要是不答应,恐怕就家无宁日了,他三天两头来捣乱,这个能人走了之后,还真没人能够奈何得了他,当下也不顾妻子的反对,点头应承下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徐老爷带着妻子,旁边是已经做了家丁的空空手,去向十三一行人送行。徐老爷很热情,十分感激他们帮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十三老实不客气的接下了徐老爷送上来的谢礼,呵呵说道:“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却之不恭。” 老者看着有些无耻的十三,还是面带着笑容,戚大姐怀中抱着婴孩冯牧,徐老爷也十分喜爱,他出言询问是否能够将他收为义子,也算是结下一段善缘。 戚大姐点头答应了,由此徐老爷送给冯牧一枚玉佩作为信物。十年后他的一个孩子出生,取名叫徐渭。 便是这个徐渭,他的才华在整个大明王朝,无人能与之匹敌,当真是冠绝当时,映照古今。 冯牧多了这样一个义弟,为他今后的抗倭事业,收获了一个得力的助手。 便是这样的国之栋梁,撑起了大明江山的脊梁! 第三十九章 大明阁臣 告别了徐家人,十三一行人乘坐马车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终于来到了浙江余姚。 江南风光历来被无数的文人骚客赞扬过千百回,老者为了不辜负那样的美景,在马车中早已坐不住,下车走了起来。 只见那烟锁重楼,雾笼轻舟,扶风杨柳如细腰宫女摆动着蹁跹的姿态,而凫水白鹅却静静观察着行人,有一股飘然出尘之气。 相传晋时王羲之就对白鹅倍加喜爱,从它们的优美姿态中领略了无穷无尽的书法神韵,醉酒书写《兰亭序》,世间再无行书能与之匹敌。 老者年轻时候醉心于武道,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却逐渐发现武学可与天地间万事万物相通。 “灵猴献桃”“白鹤亮翅”等武技不是由自然感悟而来,老者望着那如画的江南春景,喃喃吟诵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好一个如画江南。” 这一次再也没有煞风景的十三来打搅他,因为十三带着两个小孩跑去河里捉鱼了,戚大姐抱着婴孩冯牧,在河边观看石桥上相约的一对情侣。 想来也是江湖儿女,若是换了寻常人家,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是大门不出,想要看到与情郎约会,那可真犯了忌讳。 戚大姐忍不住靠近了些,便听得那男子说道:“绿娥,你一定要相信我,就凭我手中的长剑,三年后我一定可以名满天下,到时给你赎身,迎娶你过门。” 女子眼含柔情的看着这个浪荡江湖的游侠儿,幸福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自然信你,我的眼光是不会看错的。” 她说着,便将自己长久以来积攒下来的首饰交给了男子,叮嘱道:“这些盘缠你小心收好,待你功成名就之时,可千万莫要负我。” 男子咬咬牙,点头接过女子手中的首饰,将她拥进自己怀中,不断重复道:“不会,不会。” 戚大姐只觉得这一幕似乎很熟悉,就仿佛当年的自己的一个化身,出现在这江南的春景中。 如此良辰美景,那个少女不怀春?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哪怕是置身于烟花巷陌中的女子,也同样怀有追逐真爱的痴心。 戚大姐忍不住摇头,好想大声告诉那个沉湎于情爱中的痴傻女子,让她不要相信男子的甜言蜜语,不然是无穷无尽的悔恨与哀怨。 她甚至已经将手摸进了衣兜里,暴雨梨花针的盒子传来冰凉的气息,一如死神的亲吻。 可是那个游侠儿,毕竟不是那个忘恩负义的酸秀才,说不定他真能够一心一意的对她,有情人终成眷属。 就在戚大姐感慨万千的时候,瘸着腿的船夫却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十分羡慕的说道:“真羡慕他们,我当初连屋里人长啥样都没见过,就迎娶过门了。” 戚大姐有些动容,出声问道:“那你可有过遗憾,可有过后悔?” 船夫却突然哈哈一笑,说道:“虽说她不美,可是持家有道,贫寒人家能有这样一个老婆,还挑剔什么呢?” 沉浸在回忆中的船夫,脸上平和的微笑让戚大姐十分动容,她也想有个人能够常伴自己左右,哪怕只是普通的柴米油盐,哪怕没有什么功名富贵。 短暂的歇息之后,老者坐回马车之中,他突然安心打坐起来,十三带着两个孩子打打闹闹,他却是充耳不闻。 十三望了一眼突然很认真严肃的老者,看着他老僧入定古井无波的模样,知道他在突破一个新的境界,便悄悄让两个孩子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就瞌睡连连。 马车到了谢府外面,老者才睁开双眼,缓缓从马车中走了下去,他早先那副邋里邋遢玩世不恭的模样在瞬间消泯于无形。 虽然是灰布衣衫,可是在他超然绝尘的气质下,衣袂无风自动,竟有种道骨仙风之气,让人莫敢仰视。 老者对门口的家丁说明了来意,摸出一块书写着细小文字的铁牌,交给了那名家丁。 家丁起初还有些怀疑,不敢懈怠,却也不热情,可是见到那块小铁牌之后,立马换了脸色,一脸的恭敬,慌忙在前方带路,将老者往里面请。 谢于乔作为弘治年间的著名阁臣,自然是人中龙凤,听到家丁禀告说他一直等待的那个老人就在院子外面,原本还在练书法的他,手因为颤动,将一点顿得很重,一副字也就那么功亏一篑。 他哈哈笑着,不及家丁在前引导,反倒是跑到了家丁的前面。而在院子里,迎风站立的那名枯瘦的老者,不正是他的至交好友吗? 作为大明内阁的成员,谢迁经历过太多的人和事,什么大风大浪,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他自信都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是见到这个老友,却让他惊慌失措。 阴险狡诈的八虎,老谋深算的政敌,圣意难测的帝皇,他都小心翼翼的挺过来了,可是面前的老友比起那些人,却更让他激动。 “你怎么现在才来,可知道我等待你的大驾光临,早已经是望眼欲穿,心急如焚。” 谢大阁臣连珠似的话语不给老者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沿途可有什么凶险,就算有凶险也不怕,以你的本事,那些毛贼还不是手到擒来?” 老者正要开口,谢大阁臣继续说道:“虽说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是一想到京城八虎蛊惑圣听,祸乱朝纲,我就气得食不下咽,寝不下眠,可恨可恨!” 十三愣住了,他身后的一众人也跟他一样目瞪口呆的表情,眼睁睁看着这个曾经几乎是帝国权利顶峰的人物,听他滔滔不绝的话语,都有一种云里雾里的错觉。 老者终于等到了开口的机会,平淡的说道:“都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如今虽然远离京师,可也将这小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实属不易啊。” 谢迁哈哈一笑,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哪敢不兢兢业业,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可是如今退居江湖,形同废人,我心中虽有杀贼之意,却也是无可奈何。” 两人从下午一直交谈到了晚上,谢迁命家丁掌灯,他要和老友触膝长谈。 戚大姐在院子里仰望天空,一时间思念袭上心头,泪水滴落在冯牧的脸上。 冯牧睁大了黑漆漆的眸子,望着那广袤无垠的天空,只见皓月星辰,缥缈灵动,大道无形,幻化无边! 第四十章 长江后浪 十三的心思单纯,就算那茫茫夜空生出一朵花来,他也不见得会瞧见,因为他没有特别的事情打扰,总喜欢找周公下棋。 两个孩子却对他不依不饶,缠着他,要听那英雄的故事,十三一个粗人,师父是比他更粗的粗人,从小哪里听过什么故事? 要说英雄的话,那还真有,自己就是! 于是他就将自己与三哥缉拿犯人的那些过往,添油加醋的讲给两个小孩子听,说道动情处,十三自己还会两眼露出泪光。 毕竟三哥从小到大最照顾他,他无数次死里逃生,也是三哥不顾自身安危挺生而出。 十三一边眉飞色舞的吹嘘自己如何了得,一边又忍不住回忆当年的兄弟情分,心想三哥对自己恩重如山,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的遗孤照看好,要是出了一丁点差错,临死前还是往自己脸上摸几把黑灰的好,他可没脸见死去的三哥。 两个孩子彻底呆住了,虽然小脑瓜不太明白十三所说的兄弟如手足,可是见他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的样子,就知道十三叔说得故事很精彩。 精彩是精彩,可是两个孩子醒来之后,一个字也不会记得。 晚饭后,老者就和谢迁进入了书房,谢迁坐在椅子上,神色悲凉的望着老者,老者面不改色,也平静的与谢迁对视着。 似乎这个皇帝看中,大臣敬仰,权奸忌恨的阁老在他面前什么也不是,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 “长润,这些年不见,你苍老得让人咋舌,是什么让当年意气风发的你,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谢迁开口问道,而字长润的老者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只因我输了一次,一个人不论他胜利多少次,但只要在关键时候输一次,就足以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谢迁大惊失色,开口讶然问道:“以你的本事都会输,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你更强的人,那人是谁?” 长润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说道:“自然是有的,只要是人就难以摆脱七情六欲,就难免会有或多或少的弱点,所以我会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谢迁忍不住好奇道:“可否告知我,你是因为何事分心了,那个击败你的人又是谁?” 灰衣老者淡淡一笑,说道:“前尘往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谢迁心中的疑惑与好奇,几乎要让他跳起来,好似有万千蚂蚁趴在身上,让他心痒难耐。 可是他也知晓,老者既然不想说出来,他再继续问下去也是徒劳,当即强忍着好奇,拿出自己的一首诗,对老者说道:“这是我近来所做,还望你指点一二。” 老者拿着谢迁的诗稿,只见上面写道:“过险方知世路难,闲中丘壑任盘桓。鱼羹饭饱腹频鼓,山竹居幽身易安。兴在溪流长独往,行逢野劳罄交欢。晚来云尽天如洗,倚杖逍遥眼界宽。”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此作含蓄深远,意境平和,融闲适之情于平淡之景,造诣在当今实属翘楚。可我从你的诗作中读来,却隐隐感到你的郁闷与不愤。” 被老者一语道破,谢迁长叹一声,说道:“当初我与那刘健一同弹劾刘瑾等人,眼见圣上就要除去那些祸患,可是事情只经过了一夜,便来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奸贼竟有颠倒黑白只能,非但保住了项上人头,还反攻倒算,将我与刘健逐出了京师,我怎的不心中气恼,要是那李东阳能够决绝一些,我们何至于沦落如今的地步?!” 老者只是微微摇头,叹息道:“此事未必如你所想,就好比这诗文,它的最高境界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依我看来,你的行文间多了一分斧凿之气,失了真意,落了下乘。为官从政同样如此,朝堂局势风雨变化,哪有稳操胜券的不败之道?圣意难测,李东阳选择留下来未必不是等待最佳的良机,这一点你和刘健又矮了他一个境界。” 被长润老者如是说,谢迁露出了羞愧的神情,说道:“看来是我等太过莽撞了,要果真如此,那李东阳忍辱负重,当真也难为他了。” 赞同的点了点头,长润老者微微说道:“你我都老了,看来今后的的天下,终将要交给那些年轻一代去耕耘,你我还是乐天安命吧。” 谢迁豁然开朗,道:“不争了,再也不争了,现在想来,老夫以往就如同身处坚壁,不见明光,如今被你道破,真是明心见性。” “你能这般想,自然是再好不过,在我的印象中,有个有趣的年轻人倒是不错,看来以后的天下,必然会让他鱼跃龙门,遨游九天。” 听到长润老者赞不绝口的夸奖,谢迁不由得开口问道:“长润你说的这个年轻人是?” “他的名字我倒是不知道,只知道他爹王华是个状元。想想那一次见面也是十八年前了,想来这个年轻人已经崭露头角了吧。” 听着长润老者的话语,谢迁微微摇了摇头,说道:“长润所说的那个年轻人我有印象,叫王守仁,是兵部一个六品小官,官位虽低,但却有一身正气,当时我们联合上书要求惩治刘瑾等人,刘瑾蛊惑圣上使得刘健与我被逐出朝廷。之后,坚持上书的南京科道官戴铣、薄彦徽等也被捕入狱,许多官员都保持缄默。而仅为兵部最低等级的正六品官员的那个年轻人却上书解救戴铣等人。刘瑾假传圣旨,他被处以“廷杖四十”的惩罚。如今看来他倒还有几分骨气。再后来我听说他被扔进了锦衣卫大牢,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却被贬到了贵州龙场。” 老者微微抚摸胡须道:“天将降大任与他,看来真要受一番磨砺呢。” “我看未必,被贬到那个荒凉的地方,他只怕很难活下去了。”谢迁不无遗憾的说道。 “哦?”长润老者微微叹息一声,说道:“那这样看来,属于他的时代还未彻底来临,老夫可是很期待那个年轻人的表现呢?” 谢迁有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说道:“老夫见他虽有才华,倒不至于像长润你说的那般惊世绝艳,相比之下,比他小的李梦阳,却更有才气许多。” “李梦阳,又是何人?”长润老者饶有兴趣的问道。 “此人很有才华,在文坛也很有地位,主张文学复古,‘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在这样的倡导下,倒是为文坛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一改之前的靡靡之风。” “哦?”老者有些许疑惑,微微点头,说道:“那如此看来,江山真是代有人才,横空出世,长江后浪,更胜前浪。” 第四十一章 誓言今生 老者在谢府待了两天,脱身名利场的谢迁,心境逐渐平和下来,他们回味着一些前尘往事,经年旧梦,不胜唏嘘,感慨万千。 这一日,在院子里,望着满院的桃李芳菲,长润老者说道:“古语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可惜它们生错了地方,若不是豪门富贵人家,亲近的人必然不少。” 谢迁有些动容,他的心中一直憋着一个问题,在老者临走之际,再不说出来的话,只怕此生就再无机会说出来了。 “你当真不去见她一面,据我所知,当年她以为你葬身鱼腹,痛断肝肠,一夜白头,如今也是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谢迁手拿折扇,看着面前的老友,平静的说道。而老者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相见不如不见,如今老夫只想完成最后的心愿,便足够了。” “你们当年那一战轰动天下,到底结果怎样,有幸见证那场大战的武林人士都说你胜了,而你却说自己败了,到底怎么回事?”谢迁站在李树下,风吹过,几片花瓣落到他的身上。 老者微微闭上了双眼,似在回味当年的情景,只听他淡淡说道:“当年我们打了三天三夜,中途停了十五次,难分高下,可是最后那一战,他刺瞎了自己的双目,我被逼入绝境,虽然斩下了他一条手臂,可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谢迁看着那个神情落寞的老者,有些焦急的问道:“那也是你胜了,你在那之后,怎么会被关在南京兵部的大牢里?真是匪夷所思。” 有风吹动,花瓣轻轻飘落,衣袂轻轻飞舞。 老者只是平静的说道:“我那时已经心智大乱,不辨敌我,当场击毙了数十名武林名宿,当我恢复意识之时,只见他们像看恶魔一般看着我,一起出手,将我打入了海中。” 谢迁微微点头,喃喃自语道:“难怪那些人只说你胜了,再要追问细节都是绝口不提,原来其中还有这等隐情。” 长润老者的神情落寞,语气黯然,说道:“所幸我被一个渔民救了起来,再以后我便自愿进了那大牢,原本打算再过四年出来,可是因为遇到了故人之子,计划才有所改变。” “什么故人之子,什么计划?”谢迁惊讶的问道。 “我带来的那个年轻人,就是木一合之子,既然你问了,我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答应。” 谢迁爽然说道:“你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尽力办到。” “我带来的这些人,你收留在府上,我此次前去凶险无比,照顾不到他们。” 听着老者的话,谢迁拍着胸脯道:“这个你放心,我一定将他们安置好,当成亲人一般对待。” 不等老者说出感激的话,谢迁更加好奇,继续说道:“你说有什么计划,到底是什么计划?” 老者微微一笑,道:“其实并非什么大事,便是当年我们说好,二十年后再战一次,我若输了便将武学秘笈尽数相送,他若输了扶桑浪人就再也不能踏足中原。” 谢迁神情刹那间变得十分惊恐,不可思议的看着老者,说道:“这个赌注未免太大了吧,帝国的命运就这样决定了,是不是太草率了?况且就算他们踏足中原,难道我大明铁骑会任由他们嚣张下去?” 没等老者开口,谢迁继续说道:“再者说来,这些年过去了,也还不知道他是否尚在人世,你又何必为了一个空口约定,赶赴那凶险之地呢?” “大丈夫言出必行,一诺千金,要是言而无信还怎么在天地之间立足?” “可是长润……” “好了于乔,老夫知晓你一番好意,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至今日起,老夫还有三年多的时间,希望还来得及。” 听着老者的话,见识过官场尔虞我诈的谢大阁老只觉得云里雾里,开口问道:“长润你打算做些什么,老夫可能帮到你?” 微微点了点头,老者露出怅然的神情,说道:“实不相瞒,老夫要带走那个婴孩,去那岛上闭关三年,将一身的内力尽数融入他体内,会不会承受不了暴体而亡?就看他的造化了。” 谢迁见识过数不清的奇闻怪事,但是听到老者的话,依旧是目瞪口呆。要将他几十年的内力尽数传给一个婴孩?如此乱来,真是闻所未闻,难道长润当真走火入魔了不成? 谢迁讶然开口道:“虽然不懂武学,但老夫也知道你这样做的荒谬,退一万步讲,就算这婴孩有天神相助,承受了你的内力,可是失去内力的你,要怎样面对那个人,你这样做,在未战之前便已经落败,难道你真要将中原武学拱手让给那扶桑倭奴,若真是这样,那我大明江山岂不是岌岌可危,我社稷黎民岂不是暴露在倭奴的刀口之下?!” 看着谢迁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的脸,老者却依然是平静的说道:“老夫这样安排,自然相信我巍巍中华人才济济,若是尔等蛮夷胆敢犯我疆土,我大明铁血男儿自当挺身而出,虽强必战,虽远必诛!” 一旁的谢迁不住的摇头,语调有些颤抖的说道:“这不是治国之道,经世治国讲究上辅圣上,下安黎明,决计不能这般冒险,我不同意,死也不同意。” “兵行险着,于乔啊,你以为老夫愿意这般冒险?”老者长长叹息一声,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老夫之所以这样安排,只因为预感到不是那人的对手,与其战败而将帝国未来葬送,不如将命运交给后辈,就赌我华夏未来几百年的气运!” 谢迁吓得几乎要晕倒,口中喃喃道:“好大的手笔,这要真有个万一,我千古文明岂不是要毁于一旦,那可是直到天荒地老也难以洗刷的骂名啊,问世间几人承受得起?” 老者依然是平淡的说道:“老夫夜观星象,发现斗数之主紫薇正值春秋鼎盛,而七杀、破军、贪狼、天府、天相也都暗中耀动,究竟生出怎样的变化,老夫虽然十分期待,却只叹等不到那一天了。” 他说完,谢迁有些茫然的望着他,他只是微微一笑,自顾自沉声道:“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大明的国祚,注定要由他延续。” 第四十二章 计除奸邪 在谢迁的安排下,手下人替老者准备了一艘大船,老者让戚大姐一行人留在谢府,自己独自抱走婴儿。 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是十三,三哥留下的血脉,他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要是真有个万一,他万死难辞其咎。 船夫也反复恳求留在老者的身边,他身上的毒还没有解,要是再发作,还得靠他帮忙缓解痛苦。 戚大姐似乎没有任何理由跟着去,留在谢府里对两个小孩子都好,只要有个地方安居,谁又愿意颠沛流离? 最后的结果是戚大姐带着两个孩子留了下来,虽然她还想去京城问个明白,可是现在也只有等孩子长大一些再说。 “记得三年后派人来接走他们。” 长润老者最后对谢迁叮嘱道,便在一众护卫的陪同下,登上了一艘巨大海船,由临山卫出发,驶向那座宿命的小岛。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又是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官船避开了无数的礁石,向那一座风景毓秀,绿树成荫的小岛进发。 但见海岸岩石错列,受风涛冲蚀,年长月久,形成天然凹槽,宽一、二米,长数百米。随着潮汐吞吐,产生共振,便发出奇妙而有节奏的音响:初如管弦细奏,继如钟鼓齐鸣,再如龙吟虎啸,声音奇妙,最后似巨雷震天,骤雨泻地,组成一曲曲动人心弦的自然交响乐,远送海天,“如撞万石钟,经沧海者,叹观止焉”。 这便是为“湄屿潮音”,而这座岛就是妈祖娘娘的诞生地----湄洲岛。 岛上的原住民不多,九成都是靠海吃饭的渔民,见到这么大型的官船前来,都吓得不轻,远远的观望,谁也不敢走近一步。 老者抱着婴孩冯牧下了岛之后,便让那些护卫们回去复命了,十三望着一浪又一浪的海潮,不由得心生豪气,想要学那些文人吟诵一两句诗,可是只叹胸无点墨头脑空空,也只得望洋兴叹。 老者闭上眼睛,感受着那湿润的海风吹袭脸庞,一如那柔情万千的佳人的手指抚摸。 他轻轻呼吸着海风的气息,时光在不经意间已然过去了十六年,真是不易察觉,原来故地重游,竟然这般物是人非。 弹指十六年,芳华刹那间! 在十三的比划下,原住民是懂非懂的看着他,十三拿出一些碎银子,请求这些朴素的居民帮他们盖一间小木屋。 懂了十三的意思之后,渔民们很热情的帮忙,可是一间屋子哪是一两天能够建好的? 期间他们各自住在渔民家中,老者带着冯牧,白天去山洞中闭关,中午给他喂些米汤,到了晚上回去,再想办法弄一些羊奶马奶。 如野草一般卑贱的生命,却在顽强的生长着,冯牧不仅没有消瘦下去,反而长得白白胖胖,可见老天垂怜。 七月的海面上吹来湿润的海风,十三的小木屋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建好,可是在这期间时不时就暴雨倾盆,延误了工期。 小木屋在暴风雨中安静的伫立着,只有经受住了最终的考验,才能宣告它的价值,经过好几次狂风暴雨,小木屋都没被摧垮,老者才带着冯牧放心的住了进去。 正德五年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年份,在这一年中,当冯牧还在戚大姐怀抱中,刚到谢迁家中时,天下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明朝宗室安化王朱寘鐇起兵造反,名义是“清君侧”,传檄历数刘瑾的罪状。 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韩少飞等人被押解进京的途中,官兵在半路上凭空消失,他们一众朝廷重犯也都人间蒸发。 提督东厂,假传圣旨,狐假虎威,草菅人命,权倾朝野的刘瑾,不得不面对生平第二次深入骨髓的恐惧。 在恐惧中,作恶多端的刘瑾派出大批的锦衣卫到处收缴安化王的檄文,同时不得不重新起用一度被罗织入狱的大臣杨一清为总督,“八虎”之一的张永为监军,讨伐安化王。 赋闲在家的谢迁得到这些消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着已经过了花期,结上了果实的桃树,喃喃自语道:“长润说得没错,李东阳卧薪尝胆,真的是在谋划一击必杀的计策,看来这一次刘瑾是插翅难逃了。” 戚大姐带着两个孩子,帮忙打扫院落,谢迁原本阻止过几次,见她一再坚持,便不再管她。 “娘,弟弟哪去了?” 戚大姐不经意被孩子这样问起,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婴孩已经被人烙印在了心中,就算小孩子也不例外。 “弟弟跟着一个活神仙学本事去了,小天和小运不久就能再见到他了。” 戚大姐抱着两个孩子,心想自己的孩子也有这样的造化该多好,学得一身本领,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什么困难也无法将其击倒。 时光又过了一段,平定了安化王后,杨一清趁机游说张永回朝后联手除掉祸国殃民的刘瑾。 张永对刘瑾衔怨已久,和杨一清一拍即合,定下了诛杀刘瑾的大计。 而幕后的的李东阳也走向了前台,他与不久之后成为首辅的杨廷和搜集了刘瑾的各种罪证,只等那最后一击。 张永在一众高手的护送下,顺利躲过了刘瑾的耳目,进入宫中面见皇帝,告发刘瑾要夺取大明天下! 贪玩成性的正德皇帝随口说道:“他要夺取大明天下,就让他夺取罢。” 太监张永一呆,江山社稷都不要的皇帝,还真是第一回见到,他苦笑着,颤声问道:“那刘瑾夺了大明江山,陛下又当何去何从?” 正德皇帝终于发怒,大声说道:“派人去捉拿刘瑾,现在就去!” 兴许预感到了危险的降临,刘瑾并没有回家,他就近睡在了内值房,为的是能够随时对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出应对。 他相信自己暗中布置的那些爪牙,能够保护自己周全,再不济也能拖延个一时三刻,给自己安全逃走的时间。 可是他却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那些躲在暗中的走狗,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便被人轻易解决了。 刘瑾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一个声音:“有旨意!刘瑾速接!”他猛然惊醒,穿好衣服,不慌不忙地打开了门,因为他相信这个朝堂,没人能够奈何得了他。 然后他看见了面带笑容的张永,以及张勇身边几个笼罩在黑袍中的人,睁着血红的目光,冷冷的盯着自己,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第四十三章 刘瑾伏诛 横行无忌权倾天下的刘瑾被抄家,共计抄出白银五百多万两,奇珍异宝文人书画不计其数,正德皇帝听闻之后,也不禁为之诧异,前去观看。 然而天子毕竟年少,平日受刘瑾蛊惑太久,一时间没有那奸贼陪在身边,有些不适应。想到那人侍奉自己这么久,对自己言听计从,千依百顺,正德皇帝便动了恻隐之心,他特意下令,给在牢中的刘瑾送几件衣服。 张永得知消息,心中惊骇,万一刘瑾死鱼翻身,反攻倒算,自己就万劫不复。 就在他万分恐惧的时候,李东阳前来拜会了他。李东阳微笑着说事情已经安排好了,让他不要再有后顾之忧。 第二天,整个大明朝廷,风云激荡,六部六科、十三道御史同时上书,众口一辞弹劾刘瑾,罪名共计十九条,正德皇帝的案头被铺天盖地的举报信淹没。 再次检查刘瑾家中,竟然发现了上千副盔甲武器,同时发现在刘瑾经常使用的一把扇子的背后有暗藏的匕首。 看着满桌的文书和罪状,还有那把寒光毕露的匕首,皇帝龙颜大怒,骂道:“狗奴才,真要造反不成?!” 习惯了嚣张跋扈作威作福的刘瑾,虽然已经沦为了阶下囚,却依然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看着那些审讯的官员,口出狂言道:“尔等官员,皆是我举荐,如今胆敢审我?!” 周围的官员们噤若寒蝉,害怕刘瑾死灰复燃,给自己沉重一击,坐在堂上的刑部尚书都头冒冷汗,更别提一众品阶不高的官吏。 “满朝文武,何人敢审我刘瑾?!” “我敢!”话音落下,走出来一个苍老的官吏,刘瑾大惊失色,嘴唇微启,却难以发出一个字。 这位老官吏竟是驸马,他的资格比三朝元老还要高,莫说刘瑾,便是皇帝见了他也得毕恭毕敬。在老驸马会审之后,刘瑾谋反,罪恶滔天,正德皇帝下令将他凌迟处死。 正德五年八月二十五日,刘瑾在囚车中望着那个与平常并无不同的秋日早晨,天空依旧纯净而蔚蓝,和五十多年前他初入宫时并无两样。 可一眨眼,便走完了这罪大恶极却又荣华富贵的一生。 被绑在行刑的柱子上,刘瑾再次看到那个眼露凶光的刽子手,一颗心早已吓得破裂了。 这个人不是几个月前,被自己利用,最后派人灭口的锦衣卫副千户韩少飞吗? 他不是已经在押解的途中被自己派人暗杀了吗,难道此刻他化身为复仇的恶魔,来收取自己的性命了吗? 目空一切,不信天命的刘瑾,终于体会到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的真谛。 所有前来观看行刑的百姓,都不希望恶贯满盈的刘瑾一下子死去,太便宜他了。 锋利的刀片一刀刀割在刘瑾身上,刘瑾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可是愤怒的人群充耳不闻,一直拍手称好。 韩少飞一只独眼血红,他几乎就要丧失理智了,每割一刀都是为了一个被刘瑾戕害的无辜生命,可是哪一刀是为了自己的妻儿子女呢? 刀锋如同死神冰凉又锋利的舌头,一次又一次吻遍刘瑾的全身!那些被迫害的文官站在一旁,悠然地欣赏刘瑾的痛苦,仔细地玩味刘瑾的恐惧。 台下是混在人群中的王大海和双臂被砍断的老九,还有一身刀疤的十五,他们仔细数着刘瑾挨了多少刀,血液变得灼热,好似将要沸腾。 对于刘瑾而言,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每度过一刻,便好似十年八载,他的声音嘶哑了,再也喊不出来,他全身血液流淌,彻底打湿了行刑台。 韩少飞以巧妙的手法,不让刘瑾死的那么快,在他苦心经营下,刘瑾被割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才彻底断气。 人群沸腾了,这个大明王朝最大的祸害终于被除掉了,一直以来隐忍的痛苦终于得到了发泄。 汪大海当先跃上了行刑台,他柱着一支拐杖,飞快闪近刘瑾身边,摸出一把匕首,削下刘瑾所剩不多的一片肉,生生吞了下去! 百姓见状,也都纷纷效仿,那一天的场面,如同恶鬼食人,可事实却是正义得到了伸张,百姓的冤屈终于得到了昭雪。 那天之后,韩少飞等人在京城一家小酒馆中喝得酩酊大醉,直到三日之后才转醒过来。 暗中策划一切的李东阳派人找到他们,韩少飞等人有的残肢断臂,有的瞎眼重伤,在首辅李东阳面前感激的跪了下去。 若不是李东阳暗中派人保护,他们在半路就被刘瑾的爪牙杀死了,李东阳不仅对他们有救命之恩,还给了他们亲手手刃仇人的机会。 “刘瑾已死,你等今后作何打算?”李东阳老谋深算的问道,毕竟包庇朝廷要犯,他冒了杀头的危险。 “我等感激首辅大人的恩德,恕我们不能再留在京城替大人效命,我等已经决定好沦落江湖,去寻找十三和老三留下的血脉。” 韩少飞小心戒备着说道,若是面前的首辅大人一有异动,要杀人灭口,他就会毫不犹豫拉他陪葬。 李东阳面色微动,低声靠近韩少飞耳边,说道:“那孩子莫不是庄妃所生?” 韩少飞微微点头,李东阳脸色瞬间大变,看了看周围,小心告诫道:“此事不要泄露出去,你们安心去寻找,一有消息就飞鸽传书给我,若是有什么阻碍,也可以向我禀明,我会疏通一切,全力帮助你们。” 韩少飞十分感激的看着李东阳,开口道:“谢首辅大人,你的大恩大德,我等没齿不忘。” 李东阳摸出一件物品,叮嘱道:“此牙牌代表老夫身份地位,到了地方上,大小官吏都要买账,可保你等畅通无阻。” 韩少飞大惊失色,说道:“大人,万万不可,此物为朝廷所赐,若知晓你将它给了我们,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李东阳微微颔首说道:“老夫已经老了,也该是时候退隐了,大明的将来就交给你们了,切莫辜负老夫的一番期望。” 韩少飞接过了牙牌,如同接过一个婴孩,小心的收好,在李东阳亲信的护送下,四人离开了京城,从此流落江湖。 第四十四章 三年后 韩少飞等人早在李东阳口中得知,那个死在南京监狱里的十三,实则是被一个高人所救。 韩少飞还想追问他具体的下落,可是李东阳只说那人是他的老友,虽然交情不错,可是行踪却未透露给他。 韩少飞等人无奈,向李东阳辞行之后,便骑着马一路南下,打算去江南一带探听消息。 没有了朝廷的追杀,原本该心情愉快,可是经历了那些事情,身体都带了残疾,来来回回重复着这些路程,不由得感慨万千。 金陵城中的铁秋雨,心中的恨意如同火焰,几乎要将他焚烧干净。自从他得知消息说那几个囚犯在半道上人间蒸发之后,就气得卧床三日,吐了几次血,才重新站起来。 难道深仇大恨就这样烟消了吗?铁秋雨心中不甘心,左手紧紧握着家传的宝刀,将自己关在练功房,决定将左手刀练到极致,从刀法中获得解脱。 而浙江余姚,谢迁的府上,戚大姐依然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帮丫鬟扫地做饭,所以府上的人都对她和和气气。 两个孩子小运和小天,也在健康的成长着,转眼就过了三年,戚大姐默默地在院子中扫了三年的落花,扫了三年的落叶。 她十分珍爱的两个孩子,个头也长高了不少,可是小天因为当年发高烧将脑子烧坏了,如今有些痴痴呆呆,反应始终不及小运灵敏。 便在两年前,曾经一同流落江湖,一同躲避追杀的锦衣卫找到了他们,在谢迁大人的口中没有问出十三和冯牧的消息,可是却被告知,三年后他们要回来,于是几人选择留了下来。 像是赌气一般,汪大海将小运收归门下,而老九也履行当年的诺言,要亲自教小天武功,韩少飞和十五林虎臣不自觉的加入了老九一方,因为小天智力上存在缺陷,他们可不希望曾经的锦衣卫传人,输给一个汪洋大盗的传人。 虽说是两兄弟,可是他们之间的竞争在这时候,便已经开始了,戚大姐看着一群男人针锋相对,心中也有些复杂情绪。 这些表面上看起来敌对的人,其实一同出生入死,早已经是莫逆之交,一想到自己两个孩子也能够学得一些武艺,长大之后不至于被人欺凌,戚大姐心中就十分安慰。 而那个被老者带走的孩子呢,经过三年的时间,他长成了什么样子,是不是变胖了,是不是变得很厉害了? 想到这里,戚大姐笑了,三岁的孩子,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一个成年人一根手指头都能够将他掀翻。 在遥远的湄洲岛上,十三每天花几个时辰练习老者传给他的招式,然后帮助渔民做些杂活,换取一些鱼米报酬。 其实他本可不必这样做,身上的银两还有很多,可是要他闲下来,他还真不习惯。 另外就是中了毒,瘸了一条腿的船夫,他早上跟着渔民出海打鱼,傍晚回来就坐在礁石上,望着大陆的方向,愣愣的出神。 “你又在想家了?”十三拿着一只酒壶,出现在他的身后,在他旁边坐了下去,喝了一口,递给了船夫。 船夫接过酒壶,猛地灌了两口,十三大叫给我留点,船夫没好气的将酒壶抛给他,然后继续望着海平面出神。 “我也知道,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但我发誓,我会想办法弥补之前的过错。” 船夫听着十三这三年来反复唠叨的话,眉毛也不眨一下,说道:“你烦不烦,来来去去就这几句话,你说的不烦,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说的是真的,已经三年多了,也该是我们返回的时间了。”十三认真的说道,然后看着岛上的风景,喃喃道:“三年多的平静时光,要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老前辈不跟着我们回去吗,那我身上的毒发作起来,又该怎么办?” 十三拍着他的肩膀,信心十足的说道:“这件事情你尽管放心,这三年来,他的本事我已经学了七八成,要炼制那些丹药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他说你功夫还是不入流,学了跟没学一样。” “那可不能怪我,一来我已经过了洗髓炼骨的年龄,身体构造已然成型,二来我不肯废去自身的武功,没有深厚的内力辅助,只能学招式,所以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船夫在老者教导十三的时候,在旁边看了三年,虽说不会武功,可也学了一招半式,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超出了寻常人一截,只是他自己没有发现。 原本荒废的山洞,因为长久以来老者不断将自身的功力导入冯牧的体内,被真气冲击,岩壁上已经变得很光滑。 在这三年中,老者起初是九牛一毛的传输,却也怕冯牧过于脆弱,爆体而亡,结果试验下来,他的身体比想象中强悍,令他十分欣慰。 已经三岁多的冯牧扎了两个冲天揪,盘腿坐在石板上,他身后的老者缓缓将他体内的最后一股内力导入他的体内。 冯牧觉得全身说不出的难受,可是一直承受这样的痛苦已经三年,他已经完全习惯。此时的他如同一只被灌满水的皮囊,稍微受到一点外力,就会被戳破。 那些内力盛放在他体内,十成功力,能够容下五成以上,老者便觉得万分庆幸了,好在留在他体内的内力刚好五成,在那五成之中,他要是能够顺利吸收三成,对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就不用畏惧了。 “小牧,你记住,将来你要面对数不清的磨难,可是不要放弃修炼,所谓一曝十寒,稍有懈怠就会功败垂成。” “许爷爷,我记住了,我会时刻修炼你传授的功法,继承你的意志,让蜀山派重新崛起,还有清理门户,守卫大明。” 冯牧咬着牙,额头冒着冷汗,很难受,却语气坚定的说道。老者微微点头,终于撤掌,喷出一口鲜血,待他擦去血迹,看着冯牧,忍不住叹道:“难道你真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来拯救大明的吗?老夫怎么看,都觉得你这份沉着和定力,不该是一个三岁孩童应有的表现,看来真是上天的旨意。” 冯牧没再说话,小心的扶着老者,他弱小的身躯艰难的承受着老者的体重,将他缓缓放倒,平躺下来,然后拿着一只破碗,去接来清澈的山泉,喂到老者的口中。 外面的世界,依然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只是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罢了。 第四十五章 毁灭之刃 在浙江余姚,谢府中人正在为中元节做准备,在这一天晌午,戚大姐在厨房帮着丫鬟们准备鸡鸭鱼肉和豆腐等召唤祖先的物品,请祖先们回家过节。 中元节的传统由来已久,通过仪式,招回死去亲人的鬼魂来享用祭品,并祈求鬼魂保佑和降福,仪式跟春节一样的隆重。 到了晚上,戚大姐和韩少飞等人换好了隆重的衣服,便跟随谢府一众家丁和丫鬟走到河的两岸放河灯。 小天只是跟着大人有样学样,可是小运却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娘,我记得以前我们也放过河灯,要做什么啊?” 戚大姐没读过书,不太明白其中的深刻道理,只是说道:“放河灯是为了祭祀祖先。” “为什么放河灯就能祭祀祖先?” 面对小运的问题,戚大姐有几分为难,不知如何开口,而推辞了朝廷重新启用他为官的谢迁,在这时语调轻缓的说道:“人为阳,鬼为阴;陆为阳,水为阴。水便犹如幽冥世界,魂魄在此沉沦。所以中元张灯在水里,是普渡水中的鬼魂,让他们得以安息。” 他说得艰难晦涩,自然不是一个六岁的孩童能够明白的,韩少飞看了一眼呆呆放河灯的徒弟,看着脸上有得意之色的汪大海,出声说道:“谢太爷的话是说,要是哪天你的师父死去了,你可以放河灯,点元宝祭祀他。” 汪大海原本笑容满面,听了那句话就突然板起脸来,小运还想继续问,他开口阻止道:“小孩子别问太多,说了你也不懂,好好练好功夫,不然为师罚你不许吃饭。” 小运闭嘴,他已经被师父罚了很多次,饿肚子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谢迁看着长大了一些的小孩,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还有半个月,离我们约定好的日子,仅有半个月了,长润,希望你的牺牲能够换取大明一个璀璨的未来。” 而在遥远的湄洲岛上,渔民们也在准备着中元节的祭祀物品,十三很热衷烹饪,宰杀了两头羊之后,或许是出于高兴,便用老者传授的刀法,运用在了羊的身上。 只见刀光闪烁,不消片刻全羊就被剥好了,十三有些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心道如今刀法大成,再也不会给大哥他们拖后腿了吧。 三岁的冯牧看着那样的场面,在人们口中得知中元节跟春节一般重要,不禁有些感叹,曾经祖先的美好传统,在历史的长河中有些已经被湮灭,真是有些可惜。 在海外的另一个国度,当时称为倭国的那片土地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步履缓慢的走出了长久闭关的道场,换上一身和服,往神社的方向走去。 他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的众多武士神情严肃,如临大敌。白发老者踩着木屐,格格作响,腰上的长刀,给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 在中华大地被称为中元节的祭祀活动,在飞鸟时代传入日本之后,改叫了盂兰盆节,虽然日本对此很重视,然只不过是孑遗而已。 在这个时候,寻常家里设了魂龛,点燃迎魂火和送魂火,祭奠祖先,虔诚叩拜。 老者在神社完成了叩拜仪式,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诸位先祖敬上,‘和道一自流’第二十四代传人秋田信野,请出传世名剑‘泣月’,击败生平强敌。” 他说着,神社中出现两名带着白狐面具的黑袍人,抬着一个盒子,从里面慢慢地走了出来,像是在完成一个神圣而又庄严的仪式。 两人将盒子放在老者的面前,老者再三叩拜,然后轻轻打开了盒子,从中取出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 只见他将长刀缓缓拔出了一寸,森寒的刀光夺人眼球,那凌厉的刀气射出去,一张木椅被生生破成了两半。 还未出鞘,仅仅只是一点刀气,便有这等毁灭的气势,在一众信徒中,这个老者早已是神一般的存在。 老者缓缓地站起身来,踩着木屐往神社外面走去,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刀,如同握着自己的命。 在湄洲岛上,三岁的冯牧与许长润老者盘膝相对,长润老者开口缓缓说道:“小牧,不久之后的那一场大战,老夫必然会死,只是老夫会跟对方定下一个二十年之约,到时候那一场危机,可要靠你去化解,你只许胜,不许败,明白了吗?” 冯牧点着头,说道:“就算死也要战胜对方,许爷爷,对方很强吗?” 长润老者微微点头,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个世上除了自己,便是敌人对你最了解。老夫与他虽只见过一次面,却如同相识数十年一般。” “他在三岁的时候开始用剑,七岁的时候用竹剑击败十个大人,十岁的时候孤身闯荡,又三年之后,他在那古野城杀死了七名剑术名家,十七岁便做了将军的贴身侍卫,却在两年后无故失踪。” 冯牧仔细听着老者那个宿敌的经历,在心中感叹,虽说是绝世强者,可是成长之路沾满了血腥。 难道所谓的强者,都是踩在别人的尸骨之上,问鼎至尊的吗? 老者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从那之后,他销声匿迹了十多年,可是一出现便带出了一股血雨腥风,幕府将军派去三百多名武士剿杀他,在关东平原上那场厮杀只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 冯牧不由得开口问道:“是不是他受了重伤逃走了。” 长润老者微微摇头,抚摸着他的头,说道:“非也,他毫发无损,却将那三百多武士尽数诛杀,快如闪电,势同修罗。” 冯牧在心中打鼓,心想就算是换成现代用机枪扫射,也不一定有那么快,况且那些武士都是人,难道站在原地等他杀? 这样的一个对手,还能够称作是人吗,便是地狱的恶鬼,也没有这么凶残吧。 老者见冯牧惊讶,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他还在不久之后同时斩杀了十三名当时一流的剑客,可是那一战差点要了他的命,他全身受了一百五十三处伤,每一道伤痕对于常人而言都足以致命。” “在那之后他被捕入狱,经受严刑拷打两千四百五十二次,肋骨被打断七根,左手指骨被折断,身体四肢被巨大铁链穿过,囚禁了七年。” 冯牧听得冷汗直冒,老者继续道:“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扯断了禁制的铁链,用手斩开了监牢,逃到一只船上,将军派几艘舰船追击,被他用刀斩成两截,尽数沉入海底。” 老者说完,冯牧早已是哭笑不得的望着他。 第四十六章 谆谆告诫 看着一脸惊恐的冯牧,老者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帮他擦去额头上的几颗汗珠,毕竟已经是八月的天气,酷暑难耐也情有可原。 “光是勤加练习是不够的,武学之道最重感悟,你要不断的推陈出新,才能开宗立派,若是墨守成规,拾人牙慧,再好的天资也终将是竹篮打水。” 听着老者谆谆教导,冯牧盘腿而坐,神情庄重,面前的老人将毕生的功力传授于他,恩同再造,他的话,他一定会铭记于心。 “就好比那太阳的光芒,你若是一直追赶它,总免不了有阴影,唯有自己变成光,才能照耀他人。” 小冯牧看着老者满头银发,和更显苍老的脸,心中感慨,这都是因为他,老者耗尽了功力,遭到了反噬,所以看起来就像是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许爷爷,我想问那个二十年的约定,对方还能够来吗?那个时候他应该死了吧,难道他还能够超脱生死?” 听着小家伙超越年龄的问题,老者面带微笑,只当这个孩子天赋异禀,开口笑道:“谁说一定是他来,他可以效仿我,找一个传人代替,到时候你可不要掉以轻心。” “我不会的,轻敌往往等同于自杀。” 老者听着小家伙的话,心中欢喜,要是有酒的话,真恨不得痛饮三百杯。当下语调豪迈的说道:“老夫果然没看错人,你不仅天资聪颖,还懂得审时度势,将来的成就连老夫也不敢妄加猜测。” “许爷爷,你是蜀山派的吗?为什么你要对别人说你姓赵?” 老者原本喜悦的脸上,变得有些黯然,说道:“老夫是蜀山派掌门的嫡子,因为门派纷争和掌门之位,被人暗算,才流落江湖,老夫这张脸不是自己原本的脸,而是一个樵夫赵三水的脸。” 冯牧听过易容术,可是老者脸上的表情惟妙惟肖,很难看出是带着一张人皮面具。 “原来如此,所以江湖上的人都以为许爷爷已经死了,可是凭空冒出来一个绝世高手,还是个樵夫,其他人就不会怀疑吗?” 老者长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昂起头,说道:“诺大一个江湖,卧虎藏龙之辈数不胜数,就算是马夫铁匠,也都有可能隐藏着自身的武功,你今后闯荡江湖要格外小心。” 冯牧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谢谢许爷爷的提醒,我差点犯了以貌取人的错。” “可惜这张脸已经长在我的血肉上,再也拿不下来,老夫的最后传人,竟然不知道老夫的本来面目,真是可笑。” 冯牧心中更是惊讶,只当是人皮面具的精妙,谁知是将脸皮重新植上去,当时的医疗水平有这么高超? “竟有这种事,太不可思议了。”冯牧稚声稚气的说道,他仔细盯着老者的脸,想要找出一丝疤痕,可是让他失望了,除了皱纹,他什么也没发现。 “希望在将来你能够遇到安家的人。你可曾听过神医安道全?安家的医术传承了将近四百多年,如今几乎能够妙手回春,若你的福泽深厚,将来说不定能够见到。” “安家的艺术果真厉害,竟然能够改头换面,许爷爷你能否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他们?他们的本领我想学。”冯牧两眼放光的恳求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老者。 老者站起身来,将他拉了起来,缓缓往洞外走去,说道:“他们因为名声太大,无数的人找上门,卷入江湖恩怨几乎惨遭灭门。之后便隐姓埋名,行踪飘忽,就算当面见了,对方不说,你也未必知道他的身份。” 冯牧牵着老者的大手,细嫩的手感受到老者手上厚厚的茧子,知道那是练武的时候留下的。可是老者说过,真正惊天绝地的高手,是不会有茧子的,甚至一点伤疤也看不见。 从始至终都不受伤,谈何容易,那几乎是武林神话,冯牧根本不信,不过他不久就会遇到。 紧紧跟随着老人,走在树林中,残阳透过树的缝隙射下来,留下斑驳的光影。 飞鸟倦思巢,三三两两飞回,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叫声。 老者依旧是平声静气的对冯牧说道:“此次回去,你好好跟着你十三叔学习那些招式,那是我融合各家所长,结合蜀山的招式演化而来,配合你的内力,一定大有裨益。” 冯牧迈着轻快的步伐,点头“嗯”了一声,老者继续说道:“若是遇到你师兄,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前三十年里你不是他的对手,清理门户要从长计议。” “明白了,许爷爷,可是你传我内力,为何不让我叫你一声师父呢?” “我们虽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老夫被那孽徒暗算之后,就不再收徒,所以只传你内力,当作馈赠,而不教你修习法门,算不得真正的师徒。” 冯牧觉得老者的说法有些别扭,可是却不加反驳,他们脚踩在枯枝上,发出细小的声音。 老者告诫他道:“至于修习内功的法门,你要去请教大内禁宫中那个老怪物,只要得到他的指点,你便能够鱼跃龙门。” “他又是何方神圣?” “那个老怪物比我高明十倍,可惜是个缩头乌龟,这辈子发誓不会踏出深宫一步,论武学造诣,他若是认了第二,谁人敢认第一?” 冯牧心中激动万分,连许爷爷这般手眼通天的人物,都对他赞不绝口,那老怪物莫不是要逆天? “可惜他脾气不好,见了他的人,九成九都要被灭杀,这么久以来,还只有一个人例外。” 好奇心越发重了,冯牧不禁开口问道:“那人便是许爷爷吗?” “老夫可不敢去送死,是另有其人。” “那人是谁,想必也是绝世高手吧?许爷爷你快说说。” 老者一声长长的叹息,黯然道:“不提也罢。” “求你告诉我吧。” “若你有机会进了皇宫,见到一位白发宫女,替我向她捎句话,就说赵三此生忘恩负义,若有来世,一定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冯牧点头,认真道:“记住了。” “还有,若是以后遇到了一个叫王守仁的人,一定要拜他为师,虚心向他请教,他是老夫的忘年交,可你千万别提我名字。” 冯牧头脑轰鸣,郑重其事的点头。 王守仁吗?莫不是那个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大明柱国,阳明先生?! 第四十七章 遭遇海盗 八月初十,晴空万里,一望无垠的大海上,波涛滚滚,无比无际。 一个多月前,在浙江余姚出海的码头上,谢府的管家将一种卫兵送上大船,船上二十多人准备了许多干粮鲜果和水,迎着海浪,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一去便再也无法回来。 韩少飞等人留在谢府中,因为多是北方人,虽然当年流亡途中,渐渐地习惯了坐船,可是那颠簸之苦,总让人心中不舒服。 于是他们安心留在谢府中,教授两个孩童武艺,虽然很想知道十三如今变成了什么样,但不久就能够见到,倒也想得通。 湄洲岛上,渔民们趁着好天气,在风浪中捕鱼,他们世世代代都是这样活下来的,不理会中原的干戈号角,倒也恬静自在。 十三踩在一叶小舟上,他的轻功已今非昔比,也学会了游泳,前不久看到一个渔民捕到一只巨大海龟,他也想捕捞一只,算是对老者的报答。 瘸腿的船夫在他旁边的一只船上看着他,十三撒下网,却因为一条大鱼冲击,直接将船掀翻,十三在水中竟然真看到一只体型巨大的海龟。 他憋着气,飞快向海龟游了过去,发现了天敌,海龟快速逃命,却钻进了一只网中。 等几个渔民将网拉起来,只见网中竟然是十三,怀里还抱着一只巨大的海龟。 渔民们哭笑不得,十三却咧开了嘴,呵呵的傻乐。 将海龟提回家,十三拔刀便要宰杀,冯牧看着跟自己身体差不多大小的海龟,好奇的问道:“十三叔,这么大一只海龟,你怎么弄来的?” 十三一刀斩断**,呵呵笑道:“是我亲自下海抓到的,就要离开前辈了,他近来的身体也不如从前,我希望给他进补一下。” “算你小子还有几分良心。”长润老者看了十三一眼,又低头抠脚,他那个习惯自从进了监狱,就再也没有改掉。 冯牧倒不觉得什么,单脚踩在小板凳上,想要抠脚,却发现嫩嫩的脚丫没有什么老皮。 老者咧开嘴笑了,道:“不错不错,不愧是老夫的传人,深得我心,深得我心。” 十三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孩子跟着老人学坏了,要不是有老人宠着,他可要好好教导他,年纪轻轻,误入歧途可不好,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像什么话? 他径直走入了厨房,这些年来虽然内功的修为长进不大,可是厨艺却精进了不少,因为老者的口味刁钻,做得不好时,可没少挨骂。 在吃饭的时候,老者长叹一口气,道:“可惜没有酒,可惜了大补的菜。” “前辈,要酒是吧?我有。” 老者,船夫,冯牧三人吃惊的看着十三,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哪有买酒的地方?他好大的本事! 十三说完就到菜园子挖出来一坛子酒,说:“去年我见到二麻子家在酿酒,偷偷买了一坛,怕前辈偷喝,藏到现在。” 老者见十三将酒放到桌子上,一巴掌拍在他后脑,道:“有酒竟然不早点拿出来,该打。” 冯牧在老者的要求之下,也喝了两杯,小脸泛红,昏睡了过去。老者哈哈笑道:“毕竟还是小孩子。” 酒足饭饱之后,几人横七竖八躺在屋子里,过了几个时辰,便有个渔民来敲门,说是海岸上出现了一艘大船,很吓人。 十三和船夫收拾好了行李,老者平静的看着相处了三年多的三个人,心中波澜不惊,而三人却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 十三的头磕得很响,冯牧和船夫额头乌青,他却磕出了血,老者看着三人,既没阻止,也没赞赏。 十三拉着冯牧站起来,就往外走,船夫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心中的万语千言都尽在心有灵犀的行动中。 望着渐渐消失的背影,老者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而走在路上的冯牧,已经是涕泪纵横。 一个九品的外委把总对十三恭敬地抱拳作揖,其他普通的士兵也都抱拳,十三还礼,牵着冯牧的手,登上了甲板。 船夫一瘸一拐的登上大船,心中的情绪已经不是多年之前,见识了一些场面,他已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市井小民。 总把一扬手,船起锚扬帆,往归途驶去。 茫茫的大海上,是滚滚的波涛,三人望着湄洲岛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冯牧在心中祈祷,希望老人能够活下去。 便在这时,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另一艘大船,打着一些奇怪的旗帜,也不知是谁惊呼道:“海盗,我们遇到海盗了。” 总把立刻指挥手下人全速航行,因为光看对方船的规模就知道不是对手,而且不知对方配备了什么样的武器,又有多少参战人员? 对方紧追不放,突然一颗炮弹打了过来,落在几米外的海中,巨大的声响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掀起的巨浪溅到了甲板上。 “启动木浆,二队的给我到船舱拼命划。”总把几乎是咆哮般喊道。 随着他的声音结束,又一颗炮弹打了过来,这一次他们没有之前好运,炮弹击中了船身,大船灌水,猛烈地倾斜。 “放下小船,一队的五人保护大人的贵宾,剩下的人拔出腰间的刀,随我去和敌人同归于尽。” 总把悲壮的喊道,他们只有两只备用的小舟,看着那只小船上挤满了士兵,十三心中不胜唏嘘。 遥想当年,自己也是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面对敌人的挑衅,只得毫不犹豫的选择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捍卫不屈的尊严。 又是两颗炮弹打过来,只靠木浆划行的小船没能够躲开,船上将近二十人,还没有见到敌人的面,便被击沉。 悲壮的英魂沉入冰冷的海水中,英勇的禀性却传承在后代的血液中。 幼小的冯牧看着那一幕,小小的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明知不敌还敢于进攻,这便是中华男儿的骨气! 碧波荡漾,深海无情,转眼就吞噬了那些士兵的尸骸,而他们的大船也缓缓地沉了下去。 广袤的海面上,只剩下他们一叶小舟,孤零零的飘荡着,而敌人的炮弹,在顷刻间,又呼呼的打了过来。 第四十八章 葡萄牙人 眼见炮弹打了过来,十三大喝一声:“快跳船!” 说完就拉着冯牧跳进了水中,船夫反应不慢,也跟着跳了下去,小船上五个士兵,有两个也顺利跳入海中,可另外三个却壮烈牺牲。 在福建海域本来是没有鲨鱼的,也不知因为气候的变化,还是食物的短缺,两条鲨鱼闻到了血腥味,疯狂向十三他们游来。 十三将冯牧拉在怀中,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游过来的鲨鱼,几乎快要弹出眼眶。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遭打头风。 曾作为锦衣卫的他,遭遇过无数的危险,可是这一次却叫人窒息。 十三感觉自己快要憋不住气了,他迫不及待想要浮出水面,他偶然看到冯牧一张小脸已经憋得发紫,慌忙向海面上游过去。 鲨鱼疯狂的掠食,原本被击沉的那些士兵中,还有几个在挣扎,可是伤口处的血腥气传入了鲨鱼鼻子里,在它们的血盆大口下,士兵再也没能逃过去。 十三心中的愤怒,比起从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强烈。看着身边被染红的海水,以及同胞尸骨无存的悲惨命运,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将冯牧推向船夫,在一条鲨鱼咬向他手臂的那一刻,长刀笔直刺了过去。 原本就波浪滚滚的海面上,顿时爆发出更大的水花,鲨鱼被十三刺中额头,尾鳍拼命的摇摆,想要摆脱那致命的伤害。 长刀直没入刀柄,十三的刀法已今非昔比,用精妙的招式配合巧劲,即使再灵活的鲨鱼也躲不开他的攻击。 冯牧头发和脸上全是海水,海水又苦又咸,那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而且比起呛水,更让人难以承受的是海水的冰凉刺骨,哪怕是盛夏最热的天气,在海中也是冷的。 三岁多的孩子,身子骨都还很弱,虽然有老人的内力,可是他还没真正消化,此刻被船夫抱在怀中,嘴唇冻得乌黑,全身瑟瑟发抖。 猛然间,鲨鱼如同箭一般,窜出海平面一米多高,十三趁机飞身站到他的额头上,拔出长刀,对准它的眼睛就刺了下去。 鲨鱼吃痛,身体不断在海水中翻滚,十三双手紧握暴露在外的刀柄,跟随着鲨鱼在海水中翻腾,如同跗骨之锥,挣脱不掉。 另一条鲨鱼也赶了过来,因为这边的血腥气更重,那本是同伴的血腥气,而对它的诱惑却更大。 就在它要发起攻击的时候,突听到一声巨大的响声,一颗炮弹落在它身边不足两米外的地方。 鲨鱼反应何等迅捷,立马来了个大转身,往海底逃去,那条受伤的鲨鱼不断地翻滚着,就是难以摆脱扎在他眼睛上的那把刀。 兴许是感受到同伴游向深海,它也猛然向深海游去,十三感受到越来越大的水压,它不仅难以呼吸,鼻孔还因为水压冒出了丝丝血迹。 他不甘心让这个食人的恶魔逃走,可他更不想赌上自己的性命,因为他还要保护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才是他的全部! 想到这里,十三猛然拔出长刀,用尽所有力气,将所学的刀法奥义尽数发挥到那一刀之上。 深海之中,没有任何声响,也不见凌厉刀光,可是他却能感觉到海流朝着那一刀变形。 在十三自己都诧异的目光中,只见水桶大小的鲨鱼头被他斩成两段,然后那巨大的尸体便向海底沉下去。 十三也到了强弩之末,再不呼吸新鲜空气,他便要陪着那鲨鱼葬身海底。可是他如今几近虚脱,根本没有力气游上去。 便在这个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一条巨大的船锚,深深的扎进了鲨鱼的身体,然后拖着它往海面上去。 十三大喜,慌忙将刀扎进铁链的缝隙,左手紧握着不放,这是他唯一一线生气。 被拉出海平面之后,十三死而复生一般,猛地大吸几口气,然后他的目光,便看到了一艘巨大的海船。 而船上则出现一些服装怪异,高鼻梁大胡子棕色头发的人,十三猛然一惊,这些都是些什么人,难道是罗刹鬼? 其实他想错了,这些人并不是来自遥远的北方,而是来自遥远的西方,那个地方叫做葡萄牙。 船夫抱着冯牧,躲在海船的下面,敌人视线看不到他们,就算看到,想要发起攻击也是死角。 那些葡萄牙人看到鲨鱼的头被砍了下来,心中惊骇不已,一看到船锚上还吊着一人,拔出刀就向他砍去。 十三一下子跃上甲板,身形快速闪动,刀光如白虹贯日,所到之处,血花如曼陀罗绽放。 不过是片刻功夫,死在他刀下的葡萄牙人已经达到八个,十三心中的怒火只有用鲜血才能扑灭。 同胞的英魂,还在这片海域游荡,不将敌人杀干净,他怎么告慰这些死无葬身之地的亡灵? 正在他大杀四方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枪响,好在十三运气好,正好低头,子弹打在了桅杆上。 愤怒的十三将手中长刀掷了出去,那名拿着火枪的葡萄牙人还未来得及哼一声,就被贯穿了心脏。 就在他夺下一把弯刀,打算和敌人尽情厮杀之时,却想起了一个声音道:“停手,不要打了。” 这句话是用华夏语说的,说完之后又用葡萄牙语喊了一声,十三停了下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弱的中年人,在一个领头者旁边,目光恐惧的看着他。 “欧维士大人很佩服壮士的身手,竟然能够一刀斩断鲨鱼的脖子,可否告知你是什么来历?” 听着瘦弱男子的话,十三一个闪身,飞奔到那头领的面前,那人惊骇之中摸出一把火枪,还没扣动扳机,就被十三制服。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隔断他的脖子。” 瘦弱男子将话翻译给领头的欧维士听,欧维士问十三到底想怎样,十三目光冰冷的看着这些棕毛夷人,开口说道:“我的朋友和孩子还在海里,你们将他们拉上来,不许伤害他们。” 欧维士指挥手下放下绳索,船夫一手抱着冯牧,一手抓着绳索,被拉上了船。 冯牧看着这些外国人,心中疑惑不解,这些人为何出现在这里,为何无缘无故袭击他们,这背后隐藏着什么目的? 第四十九章 谈判 看到浑身发抖的冯牧,十三开口喊道:“赶快找几件干衣服给我们换上,要是孩子冻死了,我要拉上你们陪葬。” 看着十三如此紧张,冯牧咬了咬牙,说道:“十三叔放心,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欧维士被人挟持,只能照办,便在这个时候,一个看起来像学者模样的人走了出来,用蹩脚的华夏语说道:“英雄不要生气,都是一场误会。” 听到说误会,冯牧心中就有气,哪有人用大炮将对方的船击沉,害死了几十人之后,还敢说误会的?脸皮真是厚得可以。 这个时候,翻译也跳出来说话:“请各位一定要相信我们,我们以为是海盗前来打劫,才开炮的。” 冯牧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不是大明人?” 这个翻译名为亚三,他声音尖细,冯牧猜测他多半是阉人,只是不清楚他有什么目的,怎么会和这些葡萄牙人勾结在一起? 直到多年后,亚三进入了宫廷,得到了皇帝的宠信,才暴露出他的目的。 亚三听着小孩子冯牧的话,有些吃惊,开口笑道:“小家伙好聪明,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大明人?不瞒你们说,先祖为了躲避战乱,逃难到了南洋,而今我遇到这些番邦朋友,也算是一种缘分。” 冯牧仔细看着他的眼睛,那一双阴毒深沉的眼睛中,不知道在算计什么,这样一个人能够利用他身边的一切,并且牢牢地抓在手中。 他不敢再多问,担心对方暗中杀人灭口,打杂的水手拿来了干衣服,冯牧将衣服紧紧包裹着自己,一大截拖在地上。 其他人见了他这等模样,哈哈笑了起来。那名学者一般的葡萄牙人名叫皮莱资,刚才炮击的时候,他正在船舱里研究地图,并未弄清楚怎么回事。 此刻见船长欧维士被挟持,他言辞恳切的说道:“英雄请不要误会,我们是和平的使者,以西皇的名义,朝见大国的天子。” 十三一把将欧维士手中的火枪夺了下来,缓缓放下手中的刀,说道:“既然是使者,为何不问青红皂白就开炮?” “青白红枣?是什么吃的吗?”皮莱资不太懂,好奇的问道。 亚三开口道:“回皮莱资先生,这是中华的成语,意思是事情的缘由,他还在怪我们太莽撞。” 十三听不懂亚三说的葡语,只当他这个南洋的叛徒没安好心,串通蛮夷要对付大明,心中较之以往,更加警惕。 “这样吧,为了表示歉意,我们赔偿一切损失,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尽量满足。” 皮莱资不清不楚的话传入十三等人耳中,说不出的别扭,十三没好气道:“赔偿,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命,用钱能够买回来吗?” “可你也杀了我们不少人。”亚三针锋相对,却语气谦逊的说道。 “你们说要去见皇帝,我们也要去,正好同行。”冯牧细声细气的说道。 他的话说完,不仅十三,连那个城府很深的亚三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茫然问道:“此事当真?” “不瞒你们,我十三叔就是朝廷的武官,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厉害。” 听着那个孩子的话,亚三心中动容,觉得这样一个小孩,就算说谎,也编不出来这样的借口,看来这个凶悍的人,多半就是朝廷的武官了。 十三心中更是疑惑,心想小牧也太过早慧了吧,真是人小鬼大,要是再等几年,自己还管得了他吗? 亚三将冯牧说的话,用葡语转告给众人,那些葡萄牙人长久以来失落的目光中,顿时迸发出星光,如同久经沙漠,终于看到绿洲的欢喜。 然后欧维士便和皮莱资商量起来,过了一段时间,让亚三转告十三,说双方可以一海,但是有一点要求。 十三问什么要求,对方说要将冯牧交给他们照顾,十三顿时跳脚,差点和那些水手打起来,欧维士不敢再打冯牧的主意,但要求将船夫作为人质。 十三询问船夫的意思,船夫长叹一口气说:“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这情景跟当年是一样的。”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十三心中更加愧疚,长久以来都对不起这个船夫,可是形势如此,不得不出此下策。 在十三的要求下,学者皮莱资和他们住在一起,万一对方有什么异动,他首先拿皮莱资开刀。 双方达成了共识,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得到了缓和。欧维士吩咐手下人将鲨鱼鳍割下来,做一道鱼翅款待贵宾。 在餐桌上,不习惯用刀叉的十三和船夫,眉头紧皱,十三一拍桌子,让他们准备筷子,对方回答没有,令他一时气结,顿觉索然无味。 可是看着小家伙冯牧竟然像模像样的吃着,两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心道这家伙是天才吗,这些东西没人教过他,他怎么就无师自通了? 十三的心情由阴转晴,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小侄儿如同天人下凡,三哥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到了晚上,冯牧躺在十三的身边,悄悄看着临床的皮莱资,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那两条鲨鱼很可能是他们长久以来引过来的,为的就是抓捕他们,获取鱼翅,然后为了这个理由,竟然不惜开炮,以此来吸引鲨鱼的攻击。 冯牧很希望自己猜错了,可是在不久后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一直小心提防着这些葡萄牙人,可是却低估了他们。 他们远比想象中还要狡猾,还要残忍。 海船在大海上航行了五天,还没靠近陆地,冯牧有些吃不消,没有新鲜的食物补充,他感觉自己不久之后要得坏血病。 而在湄洲岛上的许爷爷怎么样了? 约定好的大战应该已经结束了吧,他的安危如何,是不是战胜了敌人? 而在湄洲岛上,长润老者坐立在峰顶,嘴角微微溢出鲜血,他的对手已经消失不见。 双目失明的秋田信野每走一步都觉得万箭穿心般刺痛,直到他登上一艘海船,往自己的国家驶去。 这场比武,秋田信野活了下来,却败了。 第五十章 暗算 差不多在海上航行了一个多月,海船终于驶进了一个码头。 亚三带领着身材魁梧的水手下船去置办航海物品,十三忍受不了长久以来的颠簸,带着冯牧也下了船。 船夫留在船上做人质,他站在船上,眺望着广阔的陆地,心中的牵挂又多了几分。 十三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江南的繁华,只见街上的贩夫走卒,平头百姓络绎不绝。 冯牧在一家糖人摊子前停下了脚步,十三会心一笑,摸出一点碎银子,给他买了一个小糖人。 冯牧饶有兴趣的吃着,又看到街上的杂耍,拉起十三的手就要去看热闹。十三都依着他,挤进了人群。 只见那些江湖客有的在顶碗,有的在耍花枪,有的在舞狮子,有的在喷火。 冯牧看得眼花缭乱,可是这个时候,突然一个矮小的男子碰了十三一下,十三反应过来,一摸钱袋,银子已经被偷走。 “竟敢打我的主意,当我好欺负啊。”十三大喝一声,抱起冯牧就追了出去。 偷钱袋的男子哭笑不得,他原本以为,这个大汉带着孩子,肯定跑不快,要是放下孩子追赶,就正好中了他们的计。 可是这汉子抱着孩子,脚步竟然还能够这么快,眼看就要被追上,他猛然将手中的钱袋一扔。 接手的是另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十三一见是团伙作案,并没有去追赶那名拿着钱袋跑掉的男子,而是一心一意追赶起初的那个贼。 每当要追上的时候,那贼就会拐进一个小巷子,他东躲西藏四处乱窜,早已经熟悉了每一条街道,可十三人生地不熟,越追越烦。 他的耐性终于被消磨干净了,一下子将冯牧放下来,拔腿就追,身子陡然快了一倍,那贼见身后的汉子就要追上自己,慌忙拨乱墙角的竹竿,想要阻拦。 十三腰间的长刀“呛啷”出鞘,刀光一闪,无数竹竿被砍断,十三飞起一脚,将前面的贼踢出去三丈开外,撞到一面墙上,门牙都被撞掉了。 他一下子跳起来,踩在那贼的腰上,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让你的同伙把我的钱袋交出来。” 那贼竟然没说好汉饶命之类的话,而是哈哈笑道:“你终于上当了。” 十三心头猛然一惊,再看来时方向,那拐角处的冯牧,竟然已凭空消失不见! 他一刀砍在那贼的手臂上,那贼人鲜血直流,痛苦的喊叫,十三冷声说道:“不想死就把孩子交出来。”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你就永远也别想知道孩子的下落。” 十三心中懊悔不已,他原想在这个僻静的小巷子,不会再有人偷袭,他就算暂时放下冯牧,也只是片刻的事情,到时候抓到了那贼人,再回头找他,出不了什么事情。 可是他想简单了,那些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身后,片刻的功夫就绑走了冯牧,这下子他慌了神,该怎么向死去的三哥交代?怎么对得起老者的嘱咐? 就在手忙脚乱六神无主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脚踩下去,那贼偷的手骨被踩碎,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 十三身体迅速跃上一面高墙,贼人趁机站起来逃走,十三一刀甩下去,长刀穿透那贼人的大腿,半截刀身没入石板中,将那贼偷牢牢地钉在地上。 被这样折磨,那贼人的惨叫声比起之前大了两倍不止,几乎要震破耳膜,叫喊声在空旷的小巷中回荡着,让他的同伙不寒而栗。 两个身体壮实的男子在小巷中左拐右闪,一只布袋中装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孩,而事实上只是瞒天过海的障眼法。 真正的冯牧其实还在那个拐角处,他起初被捂着嘴巴,后被塞了一块破布,发不出声音。 那个抓着他的男子,将他藏在一道破败的墙体夹缝处,他喊不出来,挣扎不了。他只希望十三叔能够早点发现这个贼人,及时救出自己。 站在最高的墙上,十三俯瞰着巷子的景象,忽然看到一里开外有两个身影一闪而过,他慌忙跃上另一个墙头,飞身往那边追了过去。 在地上不断**的贼偷,用力想要拔出穿透大腿的刀,可是试了很多次,那刀就像生了根一般,没有一丝动静。 “你还是上当了,就凭你是找不到那一个孩子的。”贼偷脸上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起来很滑稽。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灰袍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贼偷立刻喊道:“八头领救我。” “没用的东西,留你何用?”那名男子猛然拔出腰间大刀,只见光芒刹那闪过,贼偷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然后从那条血痕中喷涌出血水,溅了一地。 杀了人之后,灰袍男子淡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看着十三消失的身影,喃喃说道:“看来那人不简单,这一次碰上硬点子了。” 十三双脚发力,快步追上了那两个身影,只有十步之远的时候,他一跃而下,一脚踹在没有布袋的那人腰上。 那人被踹飞出去,身子以嘴啃泥的姿态在地上滑行了五六步,一张脸被磨破了皮,全是斑斑的血迹。 另一人见大事不妙,连忙将布袋扔出手,十三大惊失色,一闪身就向布袋抓去,就在布袋将要落地的前一刻,他接住了布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眼看那绑架的贼人要逃走,十三放下布袋,正好看到地上有一块石头,他一脚踢飞,击打在那贼人的腰上,那贼人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就在他想要继续逃跑的那一刻,十三将满脸血污的那名贼人踢飞起来,撞到那企图逃走的贼人身上,两名贼人全身骨头都被撞伤,一时难以站起来。 十三慌忙去解开布袋的口子,要是把冯牧闷死了,他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就在他满脸笑容解开绳套之后,突然从布袋中冒出一个长了胡子的侏儒,猛然间将一把石灰粉撒向他的眼睛。 十三万想不到敌人竟然处心积虑暗算自己,慌忙用手护住眼睛,可是那一刻,侏儒手中的匕首,以猛然向他的心口刺去。 第五十一章 存亡 那一刀已经算准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石灰粉扑眼睛,就算他能够侥幸护住眼睛,可是在随之而来的那一刀的攻势下,他只能当场毙命。 侏儒用这种方法暗算无数江湖人,包括一些江湖成名已久的前辈名宿。 被他这般心思巧妙地暗算,这二十多年来,还没有人能够避开。 所以他露出了微笑,看十三的眼神充满了嘲讽,在他的眼中,十三无异于一具死尸。 匕首扎进了十三的心窝,然后拔出来,十三胸口出现一个大洞,血水汹涌而出。 他在万分惊险之中,一脚向那侏儒踢过去,可是侏儒似乎早就料到他要做临死前最后的挣扎,在他一脚踢出之前,身子便向后躲闪,瞬间已到了五步开外。 原本被十三击倒的两名贼人,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小孩子一般的侏儒,语气谄媚的说道:“七头领好本事,这个大汉看来那么厉害,都没能躲过刺杀。” 侏儒终于开口,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这人功夫不弱,反应也够迅速,要不是偷袭的话,我们都要栽在他手里。” 那名脸被磨破皮的男子怒道:“我这张脸被他弄成这样,我要再上去捅两刀,解我心头之恨。” 说着便向十三走去,十三全身发寒,血液迅速流失,眼睛有些花,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向自己走来,假意装死。 那人走近,拔出一把匕首,就要捅在十三的肚子上,十三却出乎意料的伸出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臂,用力一扭,那人吃痛,匕首脱手落下。 十三在刹那间接住了那把匕首,还没等那人明白怎么回事,就用锋利的匕首割断了对方的脖子。 侏儒和另一人大惊之下,抢上来攻击十三,十三强撑着站起来,一脚踢在那受伤的喽啰肚子上,那人飞了出去。 然而那名侏儒却不好对付,原本他的身形就小,而且配合着古怪的身法,在十三周围如同小鬼乱窜,十三手中只是一把短匕首,怎么也刺不中那人。 侏儒如同敏捷的猫,围绕在十三脚下,“唰唰唰”几声,他的匕首已在十三的脚上割了好几刀,十三吃痛,强自冷静下来,睁大双眼看着下身。 那是绝妙的机会,侏儒见十三身形有片刻的停顿,猛地跃起来,一把匕首就要往他的喉咙割去。 十三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着气息的流动,然后右手猛然出手。便在这瞬息之间,原本单方面的虐杀,一下子改变了。 只见十三手中的匕首,扎在了侏儒的肩胛上,就如同一根竹签串起了一片烤肉。 侏儒右手的匕首脱力,颓然落在地上,十三一击得手,猛然将他摔在地上,紧接着就是一记凌厉的攻势。 侏儒强撑着站起身子,便看到那个大汉以一招“泰山压顶”向他袭来,他连忙撑起手臂抵挡。 也许是因为身材瘦小,他没能弹开十三的攻击,十三的膝盖硬生生的压在他的胸口。 便听得卡嚓声响,侏儒的肋骨断裂,口中狂喷一口鲜血,就地被十三击杀。 十三摸出一瓶金疮药,这是在岛上,老者教他炼制的,他收集了很久的材料,才炼制出来。 将药粉撒在伤口上,总算止住了血,然后他撕下敌人一半衣衫,替自己包扎好。 “幸好我的心脏低了几分,不然就真死在你等狗贼手里了。” 十三声音低沉,十分感慨的说道。整个场面上还剩下一名恶贼,他要留下这个活口,问出冯牧的下落。 那人受伤最轻,眼见比自己武功高强的七头领都暴毙当场,自己哪敢与之为敌,拔腿便跑。 十三自然不会给那贼人逃走的机会,一脚踢飞侏儒的尸体,尸体击打在那贼人的后背上,发出骨头撞击的声响。 原本身高体壮的贼人倒地不起,十三缓缓走到他面前,开口说道:“你们将那孩子藏在哪,快带我去。” 那贼人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就算死也不能出卖组织,他打算咬舌自尽,可十三比他快,在他自尽的前一刻,点住了他的穴道。 十三很感激老者教他炼制那些丹药,此刻他从贼人身上摸出他的匕首,在他肚子上轻轻划出来一道口子,然后从衣袋里摸出一小瓶药。 只见他将粉末状的药撒在那贼人的伤口上,药性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十三随之解开他的穴道。 “哈哈哈!”那贼人突然狂笑起来,状如疯癫。他拼命抓挠着全身,满地打滚,不断摩擦着地面。 “太痒了,求求你给我解药,我受不了。”贼人哈哈大笑着说道,舌头打转,话语也不清晰。 十三淡淡的看着,任他将全身磨破了皮,任他用头撞击地面,始终不曾出手,因为这“奇痒哈哈散”并无解药。 “你现在肯带我去找那个孩子了吗?”十三淡淡的问道。 那贼人求饶道:“好汉快给我解药,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话这般说,可是全身却酸软无力,跟本站不起来。十三立刻问道:“地点在哪里,快点告诉我。” “在,在北门十里外的黑水寨。”那贼人舌头吐字不清,十三全神聆听,才听到他说什么。 再不理会这作恶多端的贼人,十三的身子快速消失在街道上,这贼人万分绝望之下,想死都难,他知道自己要这样一直笑下去,直到气绝身亡。 十三买了一匹马,飞快奔驰在北门的大道上。这道路似乎很少有人走动,芳草萋萋,说不出的荒凉萧瑟。 而十三一心记挂的冯牧,却还没有被抓去黑水寨,他被抓住时,被藏在墙的夹缝中,难以动弹。 男子在墙头见到十三中了他们声东击西的计策之后,放下了警惕,然后将冯牧从墙缝中拉了出来。 冯牧冷静的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子,心中盘算着不能硬拼,只能等待机会,给这个恶贼致命一击。 要是失败的话,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所以此举一定要慎之又慎。 不成功,便成仁! 第五十二章 阴谋 冯牧被这灰袍男子抓在手里,他尝试着挣扎,毕竟一个小孩子太乖巧的顺从一个陌生的大人,太让人怀疑。 “再闹就割掉你的耳朵。”灰袍男子威胁着说道,冯牧假装吓得哇哇大哭,已经三岁的他,头脑中的意识已经足够清晰,前世的记忆都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冯牧在心中感叹,“拐卖儿童的事情,看来是自古便有,真是一个不好的传统啊。” 被灰袍男子这样一吓,他立刻闭上了嘴,显得很委屈,心想自己长大后一定要改变这样的现实,让国家的治安变好。 他的头脑中还只是将它当成一起普通的绑架案,根本没有往更深层的地方考虑。 就在冯牧挖空心思,计划着怎么摆脱灰袍男子的魔掌时,却不知道一个早就谋划好的阴谋在逐渐向他靠近。 男子带着冯牧,并没有往所谓的黑水寨赶去,而是往城中一处偏僻的酒楼走去。 冯牧被他抱在怀中,看着街道两旁来来往往的行人,想要出声喊叫,可是他一个三岁小孩,谁又会将他的话当真? 眼见灰袍男子就要带着自己走上酒楼,完成那笔交易,冯牧心中万分焦急,他不知道这名灰袍男子要将他卖给何人? 恐惧源于未知,冯牧心中忐忑不已,可是灰袍男子已经一脚跨进了酒楼。 他没有理会店小二的询问,径直往二楼的楼梯走去。他的脚步很缓慢,似乎走了很久才走上去。 整个二楼空荡荡的,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一个黑袍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没有喝酒,只是慢悠悠的品茶,看着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他不喜欢这样平庸的日子,所以看向他们的神情是那么的厌恶。 听到有人走上楼,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便听到灰袍男子恭敬地说道:“你要的小孩,我们已经给你抓来了,你答应我们的事情,什么时候兑现?” “不急,我怎么知道你们没有随便敷衍我,怎么确定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小孩?” 那名黑袍人说着,冯牧听到他的话,背脊泛起阵阵寒意,他的声音尖细,难道是太监? 冯牧的猜测,在不久后就被证实了,只见那面容有些苍老,却没有胡须的男子缓缓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冯牧。 抱着冯牧的灰袍男子以为对方是在看他,有些不悦的说道:“我们是按照你给的画像四处搜寻的,你可知道我们为此投入了上万的人力?” “哦?真是辛苦你们了。”那名阉人语气淡淡的说道,然后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你不是说过,要跟随着谢府的海船吗,可是有人却先我们一步拦截了他们,我们以为这群人都已经葬身海底了,结果等船靠岸之后,竟然发现了画像上的男子。” 冯牧越听越觉得事有蹊跷,似乎这些人不仅仅只是绑架自己,而且对自己这边的情况了如指掌。 “你发现他们时,他们有几人?” “就这孩子和那名前锦衣卫。” 那名黑袍阉人惊讶出声,问道:“据我所知,不是还有一个瘸脚的船夫和一名老者吗,那名老者在哪?” 灰袍男子摇头道:“你说的那两人我们没有发现,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我们已经替你抓来,你该把名单交给我了吧。” “别急,你确定那名锦衣卫不会再追来?” “说不定他已经死了,老七亲自出手,被他偷袭的人,至今还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黑袍阉人淡淡说道:“果真如此的话,真是再好不过,可是那老者的消息,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探听出来,他才是最大的变数。” 冯牧心中伤感,对自己呵护备至的许爷爷只怕已经在决战中永远离开了自己。 可是此刻他却不能说出事情的真相,眼前这名黑袍阉人似乎很忌惮许爷爷,兴许自己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虚张声势。 灰袍男子突然怒道:“别给我来这套,你赶快将名单交给我,不然我立刻掐死这孩子!” 说着将手掐在冯牧的脖子上,冯牧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好在男子没有痛下死手,他还能够喘息。 “名单在此,放下孩子,我把它给你。”黑袍阉人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书,放在桌子上说道。 听着黑袍阉人的话,灰袍男子额头上的汗水涔涔流了下来,似乎很恐惧那个阉人,不敢走上前去拿名单。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先扔过来给我看看,我再放开孩子。”灰袍男子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阉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说道:“那你可要接好。” 他说完就拿起桌子上那本很薄的书,以巧妙的手法,扔了出去。 书本旋转着向灰袍男子飞来,看着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快到手,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可是他更怕那阴毒的阉人杀人灭口,所以在阉人拿起名单的那一刻,他就将冯牧举了起来,大叫一声:“你到阎王那去找这个小鬼吧。” 声音还未落下,就将冯牧往窗口扔了出去,冯牧惊声尖叫,以为自己就要被摔死。 可是那黑袍阉人身影却兀自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闪身到了窗前,以轻巧的手法接住了他。 他很怜爱的拍打着冯牧的背,如同哄婴孩一般安慰惊吓过度的冯牧,冯牧继续哭,虽然死里逃身,可是表面功夫,还得做足。 灰袍男子刚将冯牧扔出手,就要伸手去接那飞过来的名单,可是在他还没来得及接住那本薄薄的书籍时,就从扉页中射出来一叶薄如蝉翼的刀片。 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右手已经接住了那本书,脸上露出了笑容,可是脖子上已经被割出了一丝血痕。 那不过是一道如发丝一般微不足道的血痕,可是却因为他的笑容牵动,陡然间裂开,鲜红的血液,如同红梅绽放,在空中洒下千万朵花瓣。 抱着冯牧的阉人阴鸷的笑了,尖锐的声音传入冯牧的耳朵,道:“人为财死,鸟为死亡,你就算想要这富贵,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是否有福消受?” 说完他用手捂着冯牧的眼睛,似乎害怕那悲惨的死状,在这小孩子心中留下什么阴影。 第五十三章 趁乱逃跑 那阉人杀人灭口之后,抱着冯牧,从二楼上一跃而下,正好骑在一匹早就准备好的骏马身上。 他挥动马鞭,骏马便疾驰而去,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冯牧的耳边感受着疾行的风声,此刻落入一个阴毒的阉人手中,他不知道命运会怎样? 应该不是将自己抓进皇宫做宦官吧,听那阉人的口气,似乎一早就瞄上了他们,只不过没机会,一直等到现在才动手。 那就代表这事情的背后另有玄机,十三叔被他们引开,许爷爷又与自己阴阳相隔,瘸腿的船夫大伯又不会武功,看来今后的路,只能靠自己了。 骏马在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已经累得倒地不起,阉人没有顾及马匹的性命,将它扔下,走入了小镇。 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小镇,稍微大一些的声响,便是那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阉人将兜帽戴在头上,遮掩了大半张脸,抱着小冯牧缓缓走入了小镇中。 他的目的很简单,找一个小酒馆随便吃一顿,然后买一匹马,继续赶路。 他们路过铁匠铺,阉人目不斜视专心脚下,而冯牧却忍不住看向那铁匠。 只见他**上身,虬劲的肌肉上全是汗珠,他似乎对打铁入了迷,只是眨眼工夫,就将那烧红的铁连敲了三下。 突然,他手上的大铁锤脱手飞了出去,径直往阉人的头顶砸过来。 这速度太快,力道又太过刚猛,冯牧睁大了眼睛,抱着自己目不斜视的阉人是难以躲闪的,看来他马上就要被砸得脑浆迸裂了。 谁知那阉人只是微微低下了头,就躲开了那飞过来的铁锤,铁锤砸到一根木头柱子上,木头柱子顿时被砸断,上面的屋顶也坍塌下来。 铁匠面露惊恐的跑了出来,大声说道:“真是抱歉,洒家差点杀人了,铁锤的手柄断了,你没事吧?” 他是对着阉人说的,阉人没有开口,抱着冯牧自顾自往前面的小酒馆中走去。 “喂,前面那位,你真的没事吧?”铁匠见对方不理会自己,兀自走远,在背后大声喊道。 阉人微微皱起了眉头,冯牧睁大了眼睛,等待好戏开场。 在他们身后,突听一名妇人骂道:“牛铁匠,你竟敢拆了我家的房子,今天你要是不说出个三五六,休想让我善罢甘休。” “那是意外,铁锤的手柄断掉了,我也不想啊。” 铁匠无奈的说着,那妇人却不依不饶,与他理论起来,两人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 而阉人的脚步依旧缓慢的向前,那些争吵声渐渐被甩在身后,充耳不闻。 他带着冯牧在小酒馆靠门的那一桌坐下,小二上前来倒茶,询问要点什么菜,阉人伸出细长的手指,在菜单第一页随便指了三道菜。 小二露出灿烂笑容,说:“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果然不出片刻,菜就端了上来,阉人并不急着动筷子,而是将银针插入了菜里。银针没有变黑,没有毒。 冯牧平静的看着他,只见他夹起一小块鸡丁,往冯牧口中喂过来,冯牧却突然耍小孩脾气,说道:“我不吃肉,我要吃糖葫芦。” “乖,吃了肉才能快些长大。”阉人声音突然沙哑着说道。 冯牧直摇头,一把将那块鸡丁打落,撒娇道:“我就不吃,上面的毛都没弄干净,吃了闹肚子。” “听话。”阉人依旧是平静的说道,声音沙哑,似乎在刻意隐藏他的身份。 他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他的心虚,冯牧有恃无恐,大声喊道:“我不要,我要找我十三叔。” 他这一句话说完,阉人脸上微微动容,一来他终于确定这小孩果然就是他要寻找的人,二来凭借这句话,也惊动了那些躲在暗处的江湖人士。 果然,冯牧的话音刚落,便有两把飞刀射向阉人的后背,阉人一把将冯牧提在手中,瞬间跃起,躲过了那偷袭。 “阁下真是好身手,却不知什么来头?” 说话的是一名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他手上拿着一只判官笔,这样的奇门兵刃,若非武功到了一定境界,不能使用。 看着那样子如同落魄秀才的中年男子,阉人依旧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各位又是何人,在下可不记得与你们结下过什么冤仇?” “哈哈哈,”洪亮的笑声响起,在街上打铁的那名铁匠竟然出现在这家小酒馆中,只听他说道:“就算如此,可你竟然能够指使‘血衣门’的人做事,和他们那些人勾结在一起,难道还有什么好事吗?” “四哥说得不错,你拐带这个孩子究竟意欲何为,最好都说清楚,不然……”起初那名吵架的妇人,却突然拿着两把弯刀,冷声说道。 只是她没有说完,便被阉人打断,只听他沙哑着嗓子说道:“你等最好不要多管闲事,那样才能活得长久。” “我等都是怪脾气,偏爱管闲事。”突听一个身材肥胖,面色红润的中年男子说道,他拿着一把大剪刀,样子很像裁缝。 “那是你们找死,别怪咱家心狠手辣!”阉人突然暴喝一声,不再掩饰奸细的声音,话音刚落,身子已经快速飞出。 “想不到竟是宫中内侍,看来此事非同小可,兄弟们小心些。”手拿判官笔的中年男子沉声叮嘱,立刻迎上去,向那阉人攻出了四招。 眼见他俩缠斗在一起,小酒馆中其余的四人也立刻加入了战局。 在五人中,以手拿判官笔的中年男子为首,五人密切的配合着。便在那瞬息之间,中年男子手中的判官笔已经分别向那阉人的“扶突”“中府”“章门”“商曲”“血海”五处穴道攻了上去。 判官笔最是凶险,神化敏捷,器重无锋,专以猛攻见长,毫无含蓄之意,那阉人没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瘦弱中年人,竟然有此等力道,心中暗自吃惊,运起内功,以奇妙的身法,将那霸道的招式一一化解开来。 在一旁的冯牧看得目瞪口呆,五对一的场面,就好似神魔乱舞,令他眼花缭乱。 肥胖的中年人一只大剪刀差点剪断那阉人的脖子,看起来很野蛮的妇人,一双弯刀,从头到脚肆意挥动,招招致命。 而那手拿大铁锤的铁匠,更是将铁锤舞得虎虎生风,只要挨了一下,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而那灵猴一般的店小二,手中却没有什么兵器,只是时不时的飞上飞下,还顺便扔出几把飞刀,让那阉人苦不堪言。 冯牧拍手叫好,然后掉头就跑,这可是他逃离魔掌的最好时机。 第五十四章 人小鬼大 冯牧一口气跑了一里多路,虽说不远,可是他已经躲进了一辆牛车的草垛中,那阉人不知道他逃跑的方向,方圆一里内要搜寻到他,也要费一阵功夫。 再说小酒馆中,那阉人以一敌五,逐渐落入下风,他的小腿已经被弯刀割伤。 左手也因为躲避那飞刀,被判官笔击中。 只见他猛然发力,一身黑袍瞬间飞离出去,露出里面一件黑甲背心。 “竟然是‘噬心甲’,大家小心,这人是传言中‘禁宫五牙’的寺人莫,速速退开。” 手拿判官笔的中年男子,惊呼出声,语气惊讶的喊道。 然而就在瞬息之间,寺人莫的身体周围迸发出无数的钢针,如同绵密的黑雨,洒满整个小酒馆中。 原本近身攻击的五人都中了从“噬心甲”中射出来的钢针,脸色立刻转为乌黑。 只听寺人莫阴阳怪气的说道:“‘青州五侠’成名不易,要不是爱多管闲事,也不用这么早去阎王那报到。” 手拿判官笔的中年男子出声道:“你认得我们?” 寺人莫淡淡说道:“咱家虽处禁宫,可对江湖事却了如指掌,阁下不正是‘夺命判官笔’柳惜别?” 柳惜别微微点了点头,遇到这样的对手,他们兄妹五人也只能认栽,毕竟“禁宫五牙”已经成名几十年,早已成为江湖传说。 寺人莫重新披上黑袍,摸出一瓶解药,扔向柳惜别,淡淡说道:“今日姑且饶你们一命,你们长年行走江湖,不妨给那些好管闲事的人带句话。” 柳惜别疑惑的问道:“什么话?” 寺人莫平淡说道:“告诉他们不要插手这件事,咱家是奉了密旨出宫,可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手拿大剪刀的胖子冷哼一声,说道:“说得好听,和江湖上声名狼藉的‘血衣门’暗中勾结,叫人如何信服?” 寺人莫淡淡说道:“阁下爱信不信,咱家只是看中他们人多势众,寻找人方便些,若你等真要一口咬定,咱家也不介意现在就送你们上路。” 手持一对弯刀的妇人说道:“那孩子什么来历,需要如此处心积虑的布局,还不能走漏风声,若你不说清楚,就算我们肯罢手,江湖中其他门派也不会坐视不理。” 寺人莫系上黑袍的腰带,说道:“正因为如此,才留下你等性命,好好告诫那些江湖莽夫,莫要插手朝廷之事,不然保不齐哪天就会三军出动,马踏江湖。” 五人面色一变,从寺人莫的话语中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再询问,柳惜别拔开瓶塞,将解药分给众人服下,众人原本乌黑的脸,才恢复了常色。 寺人莫已经走出了小酒馆,四处望了望,然后径直往冯牧所逃走的方向追去。 躲在草垛中的冯牧,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珠,小心的望着来路,只见一道黑影闪身飞跃,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看来是躲不掉了,早知道就该跑远一点。” 冯牧在心中暗骂那阉人的狡猾,身子一下子被提了起来,他双脚乱踢,口中骂道:“快放开我,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快放开。” 寺人莫将他放在地上,冯牧不再逃跑,出声嚷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寺人莫从怀中拿出一只被牛皮纸包裹的饼,冯牧拿在手中就啃,然后继续嚷着要喝水,寺人莫又拿出一只水袋。 吃饱喝足的冯牧看着阴冷的寺人莫,开口说道:“天气太热你不要抱着我,难受。” 寺人莫将他放在地上,继续赶路,可冯牧没走几步,就嚷嚷:“我走不动了。” 寺人莫微微皱眉,不肯让他抱着,又不肯自己走,四野前不搭村后不着店,该怎么办? 冯牧索性坐到了地上,睁着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看着他,寺人莫微微摇头,一个闪身窜进了旁边一片小树林中。 只见他运掌如刀,一掌向一棵手臂粗细的小树劈去,小树应声而断,寺人莫将它踩断成几截,找了几根树藤将它们捆在一起,样子很像木筏。 冯牧在他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匍匐在地上,悄悄往一个地洞中爬去,可是刚爬到洞前,便看到一条赤练蛇,吐着信子,冷冷的注视着他。 冯牧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口中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便在这个时候,寺人莫飞快的赶了上来。 赤练蛇一见外敌入侵,身形如同一道红色电光,锋利的毒牙已经咬在了冯牧的小腿上。 冯牧大叫一声:“好疼。” 赤练蛇一击成功之后,立刻掉头躲进了地洞之中,寺人莫赶到的时候,冯牧额头上全是冷汗,倒在地上不停打滚。 寺人莫一见之下,立刻封住了冯牧的穴道,尖声说道:“小事情,不过你还真是人小鬼大,净惹麻烦。” 说着将手掌放在冯牧的伤口处,催动内力,只见冯牧的血液箭一般窜出来,由暗红变作了鲜红。 寺人莫将药粉撒在他不大的伤口上,用布条包扎好,却没有解开冯牧的穴道。 他将冯牧提起来,放在木筏上,由一条树藤拉着走,冯牧嘴里不断地哼哼,装模作样的喊疼。 寺人莫不加以理会,冯牧却突然开口问道:“你把手放在我腿上,我的血怎么突然就往外飞了出去?” 寺人莫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说道:“这叫‘吸掌’。” “好玩,教我。” 寺人莫平静的说道:“可以,不过要有深厚内功辅助,才能发挥出威力,你懂什么是内功吗?” 冯牧闭口不言语,而寺人莫却缓缓说道:“虽说你不懂内功,咱家却发现你体内有股真气流窜,看来有个高手传了很深的内力给你。” 冯牧头上冷汗涔涔流下,这可恶的阉人,竟然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要是他起了歹念,用那个所谓的“吸掌”将自己内力吸干,那许爷爷的一番苦心,不就白费了吗? 而寺人莫随后的话,打消了他的顾虑,他淡淡说道:“虽说内力贮存在你体内,可它就像一块尚未雕琢的石头,非要经过二十年的打磨才能变成珠玉不可。就算被人得到,也需要时间炼化。” 冯牧仔细听着,寺人莫最后长叹一声,说道:“可惜我活不到那么久了,不然还真想收下这天赐的礼物。” 冯牧听在耳中,一头黑线,出声嚷道:“我要上茅房。” 第五十五章 洛阳三杰 正德八年季秋,河北保定府。 中原万物萧条,木叶纷纷。 河水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闪动着金色的光芒。金黄色的落叶随着流水飘走,寺人莫下马,将冯牧抱下来。 他走到河边,拿出水囊,在清澈的河水里装满水,然后让马儿饮水。 冯牧却在上游撒尿,那个时候寺人莫正好在他下游洗脸,更下游是马儿饮水。 听着哗哗的水声,寺人莫往上游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只见冯牧嘴里哼哼着,似乎很是享受。 寺人莫尖声说道:“你竟然往这河里撒尿,你可知我在下游洗脸?” 冯牧呆呆的愣在原地,装作不懂人事,睁着一双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寺人莫一脸怒气站起来,闪身到了冯牧身边,大声道:“你若再敢对咱家不敬,咱家就割了你这玩意儿。” 他说完这话,冯牧连忙系上裤带。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明知他是太监,找个机会戏弄他一番,也算是报复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苦。 便在冯牧穿好裤子的时候,寺人莫一把将他抱起来,飞出去一丈开外,只听得“咄咄哆”几声,他们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插上无数的暗器飞镖。 寺人莫不再恋战,一下子跃上马鞍,将冯牧紧紧护在怀中,扬起马鞭就要逃离。 可是从右边的树林中却兀自飞出来一把大刀,直插他的胸膛。 寺人莫凌空一个翻身,那把大刀如同活了一般,调转回头,再次向他砍来,寺人莫抱着冯牧又是一个翻身,险险的躲过那一击杀。 这一跃,一翻,一避,一扣,都在刹那间完成,矫若游龙,快若惊鸿,树林中一人忍不住出声道:“好俊的功夫。” 寺人莫尖声说道:“各位江湖朋友,为何非要跟咱家过不去?”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一把飞刀激射出来,寺人莫飞身闪躲,再一看马肚子,却已经破了几个血洞,箭也似的喷出几股鲜血。 便在这时,忽然从树林中窜出来三道人影,这三人身高体型都十分相近,就连相貌都有七成相似。 寺人莫出声问道:“你们是‘洛阳三杰’?” 最先用大刀攻击寺人莫的那名虬髯大汉,笑声爽朗,说道:“不错,我等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 寺人莫突然发出笑声,听在众人耳中,却分外刺耳,寺人莫笑声停止后,怒道:“咱家奉旨办事,你等为何偏偏不识好歹,非要跟朝廷为敌?” 另一位拿刀的虬髯大汉说道:“在下虽然身在草莽,可是阁下若仗着朝廷身份为非作歹,我向南征也不能坐视不理。” 寺人莫目光冰冷,说道:“好一个‘雪影惊鸿’向南征,只是不知一只雪中的大雁还如何南飞?” 向南征提刀在手,大声喝道:“那阁下不妨看看这大雁如何南飞吧。” 一声喝止,身影已经掠出一丈开外,寺人莫运掌如刀,左手所抱住的冯牧,却是寸步不离。 冯牧已经不再恐惧,这一路上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次堵截,被多少人追杀,可最后这武功高强的阉人都能够战胜。 看来这次也不例外,不出所料的话,这三人要么被击杀,要没被打成重伤。 只见寺人莫一掌直取向南征的胸口,而那向南征却不闪不避,手上一把刀笔直刺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寺人莫还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打法,中途突然变招,哪知向南征也突然反转刀锋,直向他的脖子砍去。 寺人莫何等人物,身子一跃而起,凌空一个“鹞子翻身”就倒飞出去五丈开外。 可他的身子刚一落地,就被两条细细的银丝缠住了,寺人莫正欲挣扎,可是越挣扎却越紧。 便在这一刹那之间,另外两名虬髯大汉,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分上下两路向寺人莫砍了过来。 寺人莫双脚被禁锢,再难以施展灵活的轻功闪避,眼看他的双脚就要被齐根斩断,一颗头颅就要被砍落在地。 便在这个时候,只见他突然将冯牧扔了出去,正好迎上一名虬髯大汉的刀口,冯牧吓得差点没尿出来,哇哇大叫。 这变化太过突然,太过诡异,也太过匪夷所思。 虬髯大汉连忙变招,伸出左手去接冯牧,便是这一刹那的分神,原本左手牵着银丝束缚寺人莫,却再难顾及。 寺人莫抓住这刹那的机会,一下子挣开束缚,双脚一个交叉,便完成了一招虚步。 只见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出现两个小坑,飞砂走石之间,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掐住了另一名虬髯大汉的脖子。 向南征大惊失色,喊道:“快放开我二弟,不然就杀了这孩子。” 他话说完,一下子闪到抱着冯牧的三弟身边,用刀架在冯牧脖子上,冷冷的注视着寺人莫。 冯牧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顿时觉得心头发凉,要是对方一个不小心,手滑了一下,自己细嫩的皮肤,肯定就是一道血口子。 寺人莫却冷冷笑道:“这孩子与我非亲非故,尽管杀好了,倒是三位在这孩子死后,定然要为他陪葬。” 老三名号“落雪无痕”向南游,此刻听到寺人莫的话,动容道:“你骗谁,你长久以来护送着这孩子,从淮安府一直到了保定府,若这孩子有个闪失,你只怕不好交差吧。” 寺人莫淡淡说道:“实不相瞒,这孩子本是我本家亲戚,我将他带进皇宫,也是要让他做宦官的,指望着哪天能够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也算是光耀门楣。” 他说这话倒不假,在明朝时候,做宦官是很多人羡慕的一个职业,要是能够做到司礼监掌印太监,真可谓权倾朝野,万人臣服。 老二名号“傲雪欺霜”向南飞,他的脾气最为耿直,说道:“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我们也无话可说,只可惜了江湖中那么多高手都为此而死,当真不值得。” 他的话说完,对老大向南征大喝一声,道:“那就玉石俱焚,鱼死网破吧。” 向南征一听,举起手中大刀,便向冯牧砍去,冯牧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大声喊道:“且慢,他在撒谎!” 第五十六章 入宫 听到冯牧的喊声,向南征的大刀陡然停在半空,心中无比疑惑,这孩子说的话,怎么听都觉得不像是一个小孩能够说出来的。 但他没有多想,出声问道:“为何说他在撒谎?” 冯牧大声说道:“我跟他不是亲戚,我的十三叔不见了,就是这个人把我带走的,我要找我十三叔。” 他尽量说的简单,三个大汉听了之后,心中的疑惑更深了,这孩子到底什么来头,为何禁宫中的太监会冒着危险出来拐带他,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大阴谋。 尽管出生于草莽之间,可三人不是傻子,自然感觉到这孩子身份不凡,要是真弄伤了他,说不定家族就要遭致祸患。 向南征额头已经冒出冷汗,握刀的手也有些微颤抖,而寺人莫却在这时一掌将向南飞击飞出去。 向南飞口喷一口鲜血,倒在地上喘息,却不是致命的伤。 寺人莫冷冷的盯着另外两人,出声说道:“快将这孩子给我,要是耽误了宫中那位大人的事,你们可担待不起。” 老三向南游有些担忧,语气平缓了许多,说道:“我们若将这孩子交给你,你能保证不将这件事说出去吗?” 寺人莫也担心这两人被逼急了做出伤害孩子的事情,当下点头,发誓说道:“咱家在此立誓,若将今日事情说与第五人知道,千刀万剐。” 三兄弟这才放下心来,毕竟杀害这个孩子很有可能连累这个家族,万一这小家伙是哪位皇亲国戚在民间的私生子,那不自掘坟墓吗? 向南游将孩子交给寺人莫,冯牧心中庆幸大难不死,可是这阉人要将自己带去皇宫,那个地方岂不是比起江湖还更加凶险? 一场闹剧就这样收场,寺人莫带着冯牧骑马赶路,洛阳三杰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脸上的茫然又重了几分。 经过这一次之后,中途虽然还是遇到一些阻碍,寺人莫却都能够很巧妙的避开,不再与那些江湖中人正面交锋。 因为此事本来就是机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万一被上面追究下来,他非但没有功劳,反而还会因此获罪。 再经过一段日子的奔行,寺人莫带着冯牧悄悄进入了京城。 冯牧头脑中并不记得自己在三年前匆匆来过这里一回,却又马不停蹄的被带走,一路南逃。 毕竟那时的他还是婴孩,意识也还未完全清醒。如今见识了京城的繁华,他才感受到湄洲岛上渔民的生活是多么艰苦。 黄昏之后,夜幕初临。 有些大户人家门外已经挂起了大红灯笼,而寻常百姓家则早早熄灯睡觉。 冯牧看着有些低矮房屋里还透出灯光,再听到轻微的读书声,便知道是读书人为了考取功名,在夜以继日的苦读。 这个时代流行八股文,要在刻板近乎苛刻的规定下写出好文章,真的需要水平,冯牧打心底里佩服。 寺人莫早已经给他换上了一件小黑袍,此刻他整个头笼罩在袍子下,行走在灯光暗淡的街道上,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而在他们前方,寺人莫带着他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四周已无灯光,漆黑一片。 只听寺人莫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暗号,原本漆黑的小巷子立刻亮起了灯笼。 而在前方,是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装饰华丽,比起寻常大户人家的马车来,更多了一份贵气。 那几名打着灯笼的人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这个时候的冯牧还不认得他们就是以后要经常打交道的锦衣卫。 冯牧被寺人莫抱起,钻进了马车,车夫轻声一喝,两匹马便直直往宫门的方向行去。 几名锦衣卫一路小跑着,手中提着灯笼,既要注意脚下,又要四处观察是否有危险存在。 半个多时辰之后,马车驶到了城门外,守门的士兵拦住了他们。寺人莫从怀中摸出腰牌,守门士兵见了之后,慌忙放行。 马车又驶了一段路,因为太靠近紫禁城,以他们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坐马车进去,便下了马车。 寺人莫将冯牧抱在怀中,一路上快步而行,而那几名锦衣卫提着灯笼在前方照明,更是不发一言,彼此心照不宣往仁寿宫赶去。 而在这个时候,一道凭空出现的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只听那个奸细的声音说道:“站住,你们几个鬼鬼祟祟,这是要去哪啊?” 寺人莫脸色已经吓白,在灯笼暗淡的光线中,似乎连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 几名锦衣卫不敢开口,都低着头,盼望那人认不得他们,最好连长什么样子也记不住。 寺人莫躬身喊道:“张公公。” 来人正是和杨一清,杨廷和等人联手,斗倒刘瑾的大太监张永,这人虽为“八虎”之一,却不像刘瑾那般作恶多端。 张永清了清嗓子,问道:“我问你话,你们在这个时候要去哪?” 寺人莫额头已经滴下汗水,不敢再隐瞒,将藏在黑袍中的冯牧露了出来,小声说道:“小人奉太后懿旨,终于将那孩子找到了,此刻正赶着去复命。” 张永原本一张平和的脸,立刻露出了惊骇之色,颤声问道:“便是这个孩子?” 寺人莫躬身道:“此等大事,小人不敢欺瞒,便是这孩子。” 张永原本严肃的脸,露出了微笑,说道:“可否让我看看?” 寺人莫将冯牧抱在怀里,张永撩开冯牧头上的黑袍,他长久以来太过疲倦,此刻已经熟睡。 张永不住的点头,口中喃喃道:“不错不错,眉宇之间带着一股浩然正气,这孩子的命格很好,福缘深厚。” “小人可否离开了?” 张永挥了挥手,说道:“快去吧,莫要让太后等急了。” 寺人莫躬身行了一礼,几名锦衣卫提着灯笼拱手作揖,然后随着寺人莫一同往仁寿宫的方向走去。 仁寿宫外是两名宫女执勤,见到寺人莫似乎抱着什么,象征性的身手阻拦。 寺人莫小声说道:“快去通报,就说六品副统管太监莫子也求见。” 一名宫女听了之后,便去通报了,而后跑出来,领着寺人莫带着冯牧,进入了仁寿宫。 第五十七章 禁宫五牙 进入仁寿宫之后,冯牧感觉有一只手抚摸着自己。他睁开眼一看,一名衣着华丽,雍容华贵的妇人正面带微笑看着他。 这名妇人容颜虽然苍老,可是却容光焕发,眉宇间有股贵气。她缩回抚摸冯牧的手,重新戴上了护甲套。 内侍莫子也从始至终都在仔细的看着,太后没说话之前,他哪敢多言。 张太后微微出了一口气,说道:“这小家伙看着挺机灵的,从面相上看,和皇帝倒有几分相似。” 冯牧心中打鼓,难道这些人将自己当作了皇子? 他头脑中快速搜寻之前的记忆,当时那名“七姑娘”在雪中产子,生下他不久便与锦衣卫冯青刚共赴黄泉。 自己怎么就被人误认为皇子了?这其中肯定有自己不知道故事,如今已然被迫卷进了宫廷之中,看来以后的日子,要面对无数的凶险。 张太后继续说道:“莫副统管,这孩子就交给你们了,小心照顾,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应该清楚后果。” 寺人莫擦了擦汗,躬身说道:“请太后放心,我等自当全力看护,不让他少一根汗毛。” 张太后恋恋不舍的看着冯牧,挥了挥手,说道:“你先退下吧,只希望这孩子能够平安长大。” 寺人莫弯腰行了一礼,抱着冯牧往外面走去。 这一路上便只有他一人了,那些锦衣卫早早离开,寺人莫抱着冯牧,在灯笼的照耀下,往禁宫中走去。 按照规矩,太监宫女都不住在紫禁城里,而是住在景山北边,太监是早上进宫,晚上宫门上锁之前全部出宫,只留下两三个值宿太监在宫里值班。 可是凡事总有例外,便是“禁宫五牙”,他们可以长居宫中,只因为他们的住处太过偏僻,偏僻到没人会去注意。 大明的言官向来喜欢弹劾,可是对此事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那五人是绝对的忠心,不用担心他们会作乱。 因为他们自打入深宫那天就服下了毒药,解药由宗人府保管,配方唯一,需经过内阁的同意,再由礼部尚书找亲信取药,下发。 入选“禁宫五牙”的太监皆为顶尖的高手,可与皇帝的贴身护卫相比,可他们的任务却不是保护皇帝。 寺人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的屋子里早有四人坐在圆桌旁等待着他。 一盏灯,灯光映照在寺人莫的脸上,他此刻的表情,是出奇的淡定,平静的看着另外四个人。 左手边的第一人,叫叶萧正,绰号:“千屠血手”,未进宫之前是江湖上绝顶高手,曾经杨云岭一战,凭借一双手,杀尽“天狼寨”七十八人。 不仅如此,他还单手破了寨门,闯进寨子里,将寨中人也杀了个干净,鸡犬不留。 虽说是强盗山贼,可他也因此被正道人士诟病,再后来行走江湖,与人一言不合就会大开杀戒,最后被正道人士联手追杀,逃入了皇宫。 左手边的第二人,叫丁元浩,绰号:“冷面修罗”,他跟这些人都不同,他出生于江湖世家,手中一柄“归云剑”使得出神入化,神鬼皆惊。 没有人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只知道丁家在一夜之间被人杀了个干净,丁家的七十二处产业,也都被付之一炬。 江湖人在废墟中发现了折断的“归云剑”,还以为丁元浩也葬身火海,可他却在一年后重出江湖。那时他已经做了阉人,手持一柄木剑,将“点苍派”、“铁掌帮”、“无极门”、“万风堂”、“十二连环坞”的掌门斩断头颅,在丁家的乱坟岗祭拜。 右手边里面的人叫巴东龄,绰号:“鬼影儿”,他天生长着一张苦瓜脸,可偏偏又出生贫贱,所以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也不知他得了什么造化,竟然进入了“武当派”打杂,更不知是他天赋高,还是老天恶作剧,竟然让他习得了绝世轻功。而被武当众人发现之后,以偷师为由,要废去他的双脚。 那巴东龄自觉理亏,当即跪倒,表示吃了晚饭后就甘心伏诛。众人同他一起吃晚饭,可是晚饭后,武当一百零三名弟子却突然暴毙而亡。却没有发现巴东龄的尸体,他竟好似从人间消失。 不久之后,他出现在峨眉,用迷药弄晕了几名峨嵋女弟子,亵渎之后留下纸条说峨眉不过如此。 在那之后,他被峨眉武当联手追杀,遍寻整个江湖,却连他半个影子也找不见。可却不断有人拿着他的画像去峨眉武当说在哪见过他,正因为他行踪飘忽,所以得了个“鬼影儿”的称号。 而在他旁边的则是韩通,绰号:“铁金刚”,他在江湖上并不像前三位那样杀孽深重,严格说来,他只打过一场架,便让他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本为少林弟子的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拳将达摩院的首座打死了,由此被少林寺追杀,可不论是刀剑还是暗器,打在他身上就是不起作用。 就在江湖中人以为他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的时候,他却以太监的身份出现在江湖。 江湖中人不由得感叹,原来还是有刀能够斩断他的,而是还是他的命根子。 那一次出宫,并不是韩通和人有什么私怨,寻仇报复,而是与其他五人一起行动。 五人之中,只有莫子也没有什么身份背景,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可是那一次行动,却惊艳了其余四人,他们由此知道,这名平时谦恭做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家伙,才是他们当中武功最高的一个。 那一次行动,五人公开以太监的身份横扫各大门派,生擒了门派中的掌门之后,逼他们交出武学典籍,然后带入深宫。 这件事做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五人联手,那些门派中的顶尖高手竟然奈何不得他们。再配合他们后面三百铁甲卫士,纵横于江湖间,其他门派竟不敢联手与之抗衡,就怕落下一个造反的罪名。 在那之后,五人便被称为:“禁宫五牙”,五颗嗜人饮血的牙齿,江湖中人无不痛恨,欲将其除之而后快。 那一次行动后,依旧没人知道莫子也的身份来历,武学套路,江湖中人只知道他姓莫,因为他是寺人,便叫他寺人莫。 看着莫子也,“鬼影儿”巴东龄怪里怪气的说道:“这次出宫,你竟然用了半年的时间,真不像你啊。” 莫子也长叹一口气,说道:“兴许是老了吧,年轻时候的锋芒,如今已尽数被岁月消磨干净了。回来的路上,很多该死的人,我也都放过了。” 韩通最为吃惊,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想不到你竟然转了性子,变得慈悲为怀了,实属苍生之幸啊。” 第五十八章 宫门深深 夜已深,万籁俱静,竟连一丝虫鸣也听不见。 莫子也抱着冯牧进了东厢房,安顿他睡下之后,小心的退了出来。 而他屋子里的四人还坐在桌前,莫子也微叹一口气,在空余的那个位子坐了下去。 叶萧正一双手上布满了老茧,就像是被刀劈斧斫过的老树,此刻他开口说道:“老莫,此事你怎么看?” 莫子也恢复了平静的神色,说道:“看来太后这样安排,是做长远打算啊。” 丁元浩向来剑不离手,从前的“归云剑”折断之后,皇帝赐给他“凌霄剑”,锋利程度更胜从前,因此他倍加爱惜,就连吃饭睡觉洗澡都会带在身边。 看了看莫子也,他小声说道:“兹事体大,我等要小心看护,切莫要出了半点差错,才不负太后的信任。” “鬼影儿”巴东龄阴阳怪气的说道:“我有个想法,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韩通满脸笑容,他也是五人中最胖的,若还是和尚的话,看起来就像弥勒,此刻他呵呵笑道:“阿弥陀佛,你有什么鬼主意,不妨说出来听听。” 巴东龄露出两颗虎牙,邪魅的笑着,说道:“此子根骨不错,我在想能否将我们一身本领都交给他,不然带进棺材,不觉得有些可惜了吗?” 他的话说完,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怅然的表情,他们此生只怕要终老深宫了,空有一身本领,却无用武之地,确实遗憾。 莫子也最先反应过来,淡然一笑,摆手道:“不行不行,此子身份非同一般,跟着我等学武,万一有个磕磕绊绊,追究下来谁担得起这个责?” 原本丁元浩和叶萧正最动容,此刻听了莫子也的话,脸上的喜色一闪而逝,他们当然明白,学武是一件辛苦的事,那个孩子身份暧昧,可经不起折腾。 想到此处,丁元浩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凌霄剑”,一阵冷冽透骨的杀气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众人只觉得浑身一凛。 莫子也皱眉道:“老丁,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切磋切磋?” 丁元浩松开按剑的手,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如若不是在这深宫之中,我还真想与诸位一较高下,可惜在这里,就如同槛中虎,笼中雀,束手束脚,不得自由。” 叶萧正将指骨捏的“咔咔”作响,附和道:“当初为了躲避江湖仇杀,才进入了这深宫,如今却宁愿回到江湖,哪怕在枪林剑雨中死无葬身之地,也好过这般苟且偷生。” “阿弥陀佛,老叶你这般话说出来,被有心人听到了,可是要落下把柄的,今后还是少说为妙。” 听着韩通的话,叶萧正似乎更来气,说道:“老韩,你跟那帮秃驴早就一刀两断了,干嘛一直将念经的话挂在嘴边,烦死人了?” 韩通微微一笑,说道:“你误会了,这不是什么经文,而是一句祝福的话,其中含义深刻,深在警觉、提醒世人,人生一世,要做到光明磊落、大公无私。这也是在警觉自己,在无量劫来时,洗去前生的罪孽,修一个来生福报。” 丁元浩原本低垂的头,抬了起来,一双眼睛已然血红,说道:“我不信来生,我只信前尘孽,剑来断,今世罪,血来洗。” 巴东龄点头赞同道:“我等死后必然是要下什么阿鼻地狱的,可我在死之前,要多找几个垫背的,不管你们同不同意,反正我要将我这一身本事交给那孩子。” 莫子也当下紧皱眉头,说道:“我奉劝你不要乱来,不然我等真要给你当垫背的。” 巴东龄毫不在意的说道:“我自有办法不让这事泄露出去,我还指望多活个几十年呢。” 听他这么说,除了莫子也,其他三人都来了兴趣,巴东龄招了招手,四人凑过去,只听他低声说道:“我们在教他的时候,小心看护,只要外伤不严重,都可以用我的‘黑玉膏’掩饰过去,只要那孩子不说出去,有什么问题?” 韩通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种东西。” 巴东龄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众人,其他三人先后点了点头,四人再看莫子也,他似乎在挣扎,最后微微点头,说道:“就这样吧。” 然后五人面带微笑,巴东龄身形陡然消失,再次出现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只精美的酒壶,说道:“这是御膳房那边拿来的,我知道诸位自打入了深宫,便不曾饮酒,不如今晚就破例一次,不醉不归?” 莫子也修炼的内功不适合饮酒,当下说以茶代酒,其他几人虽然也注重内功修炼,却没有他那么多拘束,于是五人达成了默契,长久以来的郁闷,终于得到了发泄。 冯牧第二天醒来,便看到了“鬼影儿”巴东龄一张丑陋阴恻恻的脸,还带着奇异的微笑看着他。 冯牧差点吓得尖叫出来,还以为白日见鬼,结果巴东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他的嘴巴,轻声说道:“从今日起,我们五人轮流教你学武,你可愿意?” 冯牧睁大了双眼,听到这句话,心中有些高兴,忍不住点了点头。 他的行为倒是让巴东龄一愣,他原本以为这样的孩子吃不了苦,肯定会吵闹,想不到事情进展这么顺利,他准备的后招,看来是用不上了。 巴东龄丑脸露出了扭曲的笑容,说道:“那你赶快去洗漱,吃了早饭之后,我就教你运气的法门。” 冯牧高兴的“嗯”了一声,他的许爷爷只传给他内功,并没有教他修炼法门和具体武技,原本是要跟十三叔学的,结果被带进了深宫。 正当他觉得要这样无所事事下去,却听到五人要教他武功,他怎么不高兴,殊不知他还有任务没完成呢? 许爷爷说过,二十年后有个约定,要是他不能成为强者,到时怎么击败强敌,维护民族尊严? 冯牧吃完早饭,刚走出门,穿过一个回廊,便看到巴东龄负手而立,语气愠怒的说道:“动作这么慢,还怎么学武,你以为是闹着玩的吗?” 冯牧语气谦恭的说道:“对不起,我以后会更快。” 巴东龄身子一动,这小孩实在太听话了吧,完全没有小孩子的娇气与任性,看来是老天刻意安排的,我这一身本事,注定应该教给他啊。 “跟我来。”巴东龄收敛起怒气,语调平缓的说道。 第五十九章 修炼 最初的五天,冯牧觉得很吃力,因为他年纪小,五人却要他记忆那些心法口诀,若是白话文还好,可那都是文言,不仅需要逐字理解,还要全背下来,着实苦了他。 五人似乎在暗中较劲,其中最不按理常理出牌还是巴东龄,他直接交给冯牧最高的心法口诀,也不讲究个循序渐进。 冯牧不知道,他这样的做法,很可能让自己走火入魔。 另外四人也同样对他寄予了厚望,因为一接触,就发现这孩子的悟性不错,根骨也佳,要是按照一般的修炼途径,反而是浪费了一棵好苗子。 冯牧从早记到晚,中途很多次忘记,或者是记错,而五人也不加以责罚,巴东龄的做法是气得上蹿下跳,鬼影如同飞鹰掠空,周围布满残影。 韩通却是一副哈哈笑的模样,只是脚下的石板却不知怎的裂开了,看得冯牧惊诧不已。 剑不离手的丁元浩见他到了傍晚都还记不全口诀,情急之下剑气迸射而出,后墙上出现一道深深的剑痕。冯牧拍手说好厉害,丁元浩长叹一口气,独自离去了。 要说脾气最为暴躁的还是叶萧正,见冯牧摇头晃脑,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猛然伸出手,就要一耳光扇过去。 可是在冯牧恐惧的眼神中,他的手生生的顿住了,要是真打下去,这孩子非得脑浆迸裂而死,差点就酿成大祸。 莫子也倒是不教冯牧心法口诀,而是准备了一大桶热水,冯牧很感激的看着他,心想还是这人识大体,自己累了这么些天,该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了。 谁知他刚靠近,就被莫子也扔了进去,冯牧只感觉浑身上下似乎有成千上万的针扎一般,隐隐作痛。 他大叫着要爬出来,可是莫子也却一把按住了他的头,直接摁进了水里,冯牧只感觉七窍都要废掉,他觉得再那样下去,眼睛会瞎的。 时间缓慢的流逝,冯牧逐渐感觉呼吸困难,用尽全身力气,不停地挣扎,手掌和双脚击打起无数的水花,可是莫子也就是不放手。 冯牧再也没有力气了,他已经窒息,死亡离他只有一线之隔,就在他七窍流血,将要暴毙的最后一刻,莫子也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 冯牧昏迷不醒,从早上睡到傍晚,巴东龄吃饭的时候没见到冯牧,到傍晚的时候才看到冯牧走出房门说饿了,眼角和鼻孔的血迹还有些残留,当下拍案而起,怒道:“老莫,你是在教他武功,还是在折磨他?” 莫子也淡淡一笑,平静说道:“这点子是你想出来的,既然要学武,当然要吃些苦头,吃不了苦中苦,就不配成人上人。” 他说完,冯牧在那边虚弱地说道:“我感觉口好渴,肚子好饿,我想吃东西。” 一脸笑容的韩通给他端来稀粥和糕点,冯牧狼吞虎咽,众人只是看着,也不说什么,反正噎不死。 巴东龄第二轮的传授,是检查冯牧记忆得如何,不出他所料,记忆了三成不到,他只有耐着性子,反复的教他背诵,逐字解释给他听。 后面的三人也一样,除了让他背诵,别无它途。 又轮到莫子也了,冯牧却躲了起来,要是再被那样整一次,剩下的半条命估计就要报销了,哪里还有机会成为绝世高手? 他自以为躲在一个没人能够找到的地方,不是床底不是橱柜,更不是门后不是树上,而是房梁上! 为此他半夜就起床,用一根麻绳甩上去,两端对齐之后系在腰上,然后一点一点往上爬,为此将小手磨出了血,可他觉得值,总比泡在那药水中好吧。 他一个小孩子,谁会想到他能够上房梁,而且房梁那么宽,他躺在上面,可以将整个身子隐藏起来,只要他不出声,他们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早上起来,韩通果然四处寻找他,只听他喊道:“小主,快出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是‘冰糖燕窝雪莲子’。” 冯牧舔了舔嘴唇,此刻觉得肚子很饿,可是又不敢出声,当下一直忍着,众人见不到他的身影,巴东龄冷哼一声,对莫子也说道:“这都怪你,你那一套让他吃足了苦头,现在躲起来了。” 莫子也缓缓喝着粥,说道:“没事,他迟早会习惯的。” 丁元浩也不管不顾,低头喝粥,叶萧正从外面进来,面色凝重的说道:“我找遍了附近的宫殿,都没有发现,要是他跑去了不该去的地方,那可就遭了。” “莫慌,他就在房梁上,老巴的轻功好,烦请你把他接下来吧。” 莫子也话音刚落,巴东龄便如同鹰隼一般飞上了房梁,一见冯牧果然在上面,伸手就将他提了下来。 冯牧被抓在手中,说不出的郁闷,他皱着眉头说道:“我藏得那么好,你怎么发现我的?” 莫子也喝完了粥,擦了擦嘴,说道:“气息,只要是活人就会有气息。” 韩通却拍手笑道:“不错不错,我就没发现,看来小主的悟性很高啊。” 莫子也平声静气的说道:“那是你根本没有搜寻他的气息,你这样恭维他,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冯牧听着他的话,气得大喊大叫:“我不要再泡药水了,再泡一次我就没命了。” 莫子也从巴东龄手中接过冯牧,二话不说就提着他往盛放倒满药汁的热水桶走去。 冯牧大声嚷嚷:“我还没吃饭,我要吃饭。” 莫子也淡淡说道:“不用吃了,少吃一点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你不会吐得很厉害。” 说完疾步而行,片刻就推开了房门,冯牧只觉得一股腥臭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样的臭味,真是从所未闻,就好像上千条死鱼在阳光下曝晒,让人连几天前吃的东西都想要吐出来。 冯牧大叫:“求你放过我……”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莫子也将他扔进了木桶,激起一片暗绿色的水花,就好似毒虫临死前,从身体里流出来的毒液。 冯牧身上的皮肤开始掉落,这一次比起前一次,仿佛更痛苦十倍,就好似有一千把生锈的刀,在刮自己的骨头,痛得他死去活来。 而莫子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将他的头,摁进了水中。 第六十章 真气冲筋脉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屋子,冯牧便又将迎来新的挑战。 四合院中的枫树开始落叶,秋风卷起弥漫在空中的片片飞红,如同恋爱中灼热而痴恋的目光。 可是冯牧却不想起床,他将身上的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因为就在昨天,莫子也第三轮教导,是将他扔进了冰水之中。 在有毒的冰水中,冯牧被浸泡了两个时辰,这次莫子也虽然没将他的头摁进水中,却在中途不断加入一些奇怪的药汁。 冯牧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被冻碎了,他全身上下全是鸡皮,嘴唇如同深秋的葡萄,倘使如此,他也逃离不了受虐的命运。 不论他如何呼喊,莫子也都是聪耳不闻,冯牧在心中一声长叹,自己怎么是来皇宫受罪的? 不知不觉间,半个多月过去了,前面四个人所教的心法口诀,他都能够完全背诵下来。 这一天,巴东龄走入了房间,见冯牧还在睡觉,一把扯开被子,抓着他就往外走,冯牧大喊:“我还没穿衣服,我还没吃饭。” 半人半鬼的巴东龄将他扔回床头,冯牧不敢再赖床,慌忙穿上衣服,可是全身每一处筋骨,每一寸皮肤都感觉撕裂般的疼痛,当下也只得咬牙坚持。 早饭之后,巴东龄带着冯牧一跃而起,跳上一棵大树,对他说道:“我之前交给你的心法口诀,你也已经记熟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进入实际演练。” 冯牧看着他,点了点头,说好。 “调动你的五脏六腑,武学中,‘所谓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也,故满而不能实;六腑者,传化物而不藏,故实而不能满也。’心肝脾肺肾,分别对应人体的阴阳五行。” 冯牧认真听着巴东龄的讲述,有了之前三次的提点,他已经能够懂得一些。只听巴东龄继续说道:“心为神之居、血之主、脉之宗。在五行属火,是所有动力之源,在对敌中,心脏承受力强与敌人,便能够处于不败之地。” 看着冯牧全神听着自己的叙述,巴东龄心中颇为高兴,难得这样小一个孩子能够耐得住枯燥,实属不易。他继续说道:“脾为气血生化之源、后天之本,藏意,在五行属土。肝为魂之处,血之藏,筋之宗。在五行属木,主升主动。开窍于目,在体合筋,其华在爪,在志为怒,在液为泪,肝与胆相表里。” 冯牧说:“巴师傅,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 巴东龄摆了摆手,说道:“无妨,你年纪大一些,再加上勤奋用功,了解这些用不了多久时间。” 冯牧重重的点了点头,巴东龄说道:“肾为先天之本,藏志,腰为肾之腑,在五行属水。水是万物之本,能够承载万物,也能够淹没一切。他是人体骨骼生长,精血凝成的关键,相信之前老莫用药水将你浸泡,是要替你洗髓易筋,对你大有帮助。” 冯牧苦着一张脸,说道:“可我现在浑身的骨头都好似要裂开了,痛得我每走一步路,都像是在滚刀山。” 巴东龄阴恻恻的笑了,说道:“要想出类拔萃,必然要经历一番痛苦的磨砺,你懂吗?” 冯牧嗯了一声,巴东龄点头,继续说道:“肺为魄之处、气之主,在五行属金。是修炼轻功时要最为注重的一环,古来飞檐走壁,踏雪无痕者,无不有着惊人的肺活量。轻功修炼共计十层,最普通的也就是比常人快些,而到了极致,可与雄鹰比肩,可上青天揽月。这也是我要重点教你的地方,高手在一呼一吸之间,就能够察觉出对手的虚实,只有将气息遮掩至空冥的境界,才能够将局势掌控在手中,天地间上至九天飞鸟,下至黄泉蝼蚁,都能够在自己的气息包裹之中,当真是修为通天,绝世无敌。” 巴东龄说着,不禁流露出神往之态,看在冯牧眼中,他出声问道:“巴师傅,你说得这么厉害,你到了哪一层?” 巴东龄一张鬼脸上,流露出怅然的神情,说道:“我最多不过第七层,能够做到来去无踪,只留万千残影。” 冯牧不禁在心中打鼓,佩服的说道:“那也很厉害了,有这本领,谁还抓得住你?” 巴东龄漠然道:“自然是有人能够抓到我的,江湖之大,能人异士层出不穷,你今后如有机会到了江湖,就会知道我所说的话,绝无半点夸张。” 冯牧点了点头,心想这些武学也太厉害了吧,被描述得神乎其技,几近通玄,世上真的有人修炼到那种境界吗? 巴东龄摘下一片树叶,说道:“人就好似这棵树,只有褪去没用的废物,才能够在岁月中积累更多力量,焕发生机,蓬勃生长。” 冯牧继续点头。 巴东龄看着他,说道:“你如今一点内力也没有,我不指望你由内而外,还是先打基础吧。” 冯牧问道:“若有内力呢?” 巴东龄回答道:“若有内力辅助,那自然就事半功倍。内功心法勤奋修炼,再配合大小周天的运行,人体不仅会由内而外的改变,还会提早进入神念感悟的境界。体内修炼的内力也逐步提高,不出三年便可以进入到上乘轻功境界。若是再有上乘的修炼法门,十年后便可以炼神返虚,到时就会出现神足通,便俱有了察知天地灵气的能力以及能发出强大的外气,在与敌人交战中,光是凭借气息,就能够威慑对手,所谓的盛气凌人是也。” 冯牧由衷感叹道:“看来有深厚的内力,真是一件好事。” 他又想起了许爷爷,那个老者将毕生的功力灌注于他的身体里,让他不论做什么都如虎添翼,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巴东龄点头说道:“这是当然,可惜你没有内力,话不多说,现在你按照心法上所说,吸纳真气,气运丹田,然后尝试着将它们融汇至‘至阳’、‘肝俞’、‘命门’、‘委中’、‘昆仑’等筋脉。” 冯牧按照他所说,开始运功吸纳真元,尝试着将那一丝如同清风拂面的气息融汇至那些筋脉,可是除了满头大汗,一无所获。 便在这时,巴东龄一脚将他从树上踢了下去,冯牧原本憋着一口气,因为太过惊骇,竟然在情急之下一用力,将气息灌进了那些筋脉。 听着他高深呼救,巴东龄身子陡然消失,在冯牧将要坠地的关键一刹那,接住了他。 第六十一章 掌若惊雷 巴东龄一天的教导下来,冯牧已经能够掌握最基本的运气法门了,巴东龄心下安慰,暗自赞扬,心道这孩子的天分,比起自己真是要高出太多了。 他一个打杂的编外人员,连最低级的弟子都算不上,竟然能够凭借偷学而练成绝世轻功,天赋可见一斑。 还不到傍晚的时候,巴东龄便叫冯牧回去休息了,就算天赋再高,可毕竟是小孩子,承受力有限,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吃不消。 一夜的休息,冯牧除了全身疼痛,倒没有其他不适,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 早饭之后,院子里飞鸟嘶鸣,红枫树的叶子又掉落了一地,可是竟无人打扫,任由它们被秋风卷起,卷起漫天的萧条与美丽。 冯牧高高兴兴的走在回廊中,今天是要跟随叶萧正练习掌法,叶萧正号称“千屠血手”,毕生的功夫都凝聚在一双手上,在对敌中随心所欲,不留余地。 见到冯牧前来,叶萧正点了点头,说道:“今天开始正式传授你武技,你做好准备了吗?” 冯牧点头,叶萧正说了句很好,然后便领着冯牧来到一个木桩前,说道:“掌法分为两种,一种至刚,一种至柔,年少气盛之时,可外练筋骨皮,以霸道的拳脚压制对手,开山裂石,空手夺白刃,所谓一力降十会,不给对手片刻的喘息之机。” 冯牧听着他的话,会意的点头,这样霸道的武功,才有男子汉的豪气嘛。 可是叶萧正话锋一转,说道:“然而不论拳法还是掌法,最终的道路都要回归阴柔,那时候年老气衰,唯有以高超的技巧与深厚的内力,立于不败之地。虚与委蛇,借力打力,所谓四两拨千斤,便如同那水流,无常形却能幻化万千形态,冲蚀岩石,吞噬巨舰。若是到了这等境界,任何攻击都好似泥牛入海,也只能为我所用。” 冯牧细心的听着,这些人都有各自一套理论,“鬼影儿”巴东龄如此,这个叶萧正也一样,只希望自己不要记岔了,不然非要走火入魔不可。 见冯牧不说话,叶萧正走到木桩前,说道:“好了,你先运起内气,将双脚分开比肩宽。双膝蹲成弓步,双目前视。舌抵上腭,腰背挺直,双手握拳置于双侧,意守丹田,将真气调聚成气团后,用口呼气,意想丹田之气向右掌奔涌而出。同时右掌向前冲出,并掌指向上、掌心向前,然后掌向外转变成拳状收回置于腰间,后换左掌。” 冯牧愣住了,叶萧正看着一脸茫然的冯牧,一气之下,一挥手,他面前巨大的木桩应声而断。冯牧吓了一跳,说:“叶师傅,你说得太快,我没听清楚。” 叶萧正眉头紧锁,要是换了其他人,早就一掌打过去,拍碎天灵盖了,可这人偏偏是小主,动他不得,只得强忍心头的怒气,耐心的指导。 在叶萧正的指导下,冯牧已经能够做出标准的动作,木桩已经被叶萧正拍碎,叶萧正便站在冯牧面前,让他用掌打自己。 两个时辰下来,叶萧正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点力道,连给我挠痒痒都不够,何时才能达到高手的境界啊?” 冯牧问道:“高手的境界是什么样的?” “在拳术掌法上,公认的高手能够做到开碑裂石,可这远远不够,修为再高一层的能够劈波斩浪,而真要到了化境,横扫千军,纵横捭阖,所向披靡。” 冯牧撇了撇嘴,怎么一个个都这样,怎么厉害怎么吹,世上难道真有人到了那种逆天的境界? “叶师傅,你到了什么境界?” 叶萧正冷哼一声,说道:“我天资愚钝,只到了开碑裂石的地步,寻常的三尺土墙,要震出裂缝还是不成问题。” 冯牧暗暗咋舌,三尺不就是一米?虽说是土墙,可是经过切碎的稻草和石灰泥浆混在一起,也十分坚固,而且还那么厚,真能够拍出一道裂缝吗? 午饭之后,冯牧累倒在床上,浑身汗湿,他只想那样一直躺着,不想再去练习掌法。 叶萧正将他抓起来,就往花园中走去,他们绕过假山,叶萧正指着一棵手臂粗细的香樟树,说道:“这棵树叶子的寿命是两三年或更长,并且每年都有新叶长出,在新叶长出的时候也有部分旧叶脱落,叶子陆续更新,所以终年都能保持常绿,现在你将它的叶子全部拍下来。” 冯牧皱着眉头,说道:“为什么要全部拍下来,绿色的叶子生长在枝头不是很好看吗?” 叶萧正一脸怒气,道:“我让你拍下来,你只管照做就行了。” 冯牧低声说道:“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啊。” “当然不是靠蛮力,用我交给你的掌法,你还记得吧,首先要牢记三形三势:‘行走如龙,动转若猴,换势似鹰’‘步如蹚泥,臂如拧绳,转如磨磨’。” 冯牧点头,叶萧正看着他,继续说道:“然后调用三空三合:‘手心涵空,脚心涵空,胸心涵空’。‘意与气合,气上力合,力与意合’。” “接着运转三圆三顶:‘脊背要圆,两膀抱圆,虎口张圆。’‘舌顶腭,头顶天,掌顶前’。” 冯牧一一照做,叶萧正说道:“最后是三裹三敏:‘气要裹,肩要裹,两肘要裹’。‘心要敏,眼要敏,掌要敏’。所谓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是也。” 冯牧按照叶萧正的指点,双掌不断拍打在香樟树上,但见树干猛烈摇动,几片叶子掉落,可还有满树的叶子,似乎无穷无尽。 叶萧正沉声道:“要学会用巧劲,更要掌握霸道的力道,以气为法,以掌为用,溶真气与掌法为一体,循循相生无有穷尽。避正就斜,顺势顺劲,虚实莫测,脱身化影。柔则绵里藏针,沾粘随化;刚则冷弹崩炸,迅如闪电惊雷。” 冯牧听得出神,心中默想之前牢记下来的心法口诀,双眼微闭,一掌猛然探出,只见香樟树摇晃比起之前,更剧烈了,可叶子却掉落得更少。 在一旁的叶萧正看了,微微点了点头。 第六十二章 金钟罩 立冬过后,天气一日寒过一日,冯牧经过一天的拍打,手上早已被磨出了血。 叶萧正也不替他包扎,总是面带笑容的韩通则找来纱布替冯牧包扎好,很慈爱的看着他。 冯牧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看来很和善的人,怎么会惹来江湖仇杀,躲进深宫做了太监。 早上被鸟鸣声吵醒,冯牧纵有一千个不愿意,也只得忍住寒冷,爬起床来。 在庭院中,韩通看着冯牧被包扎好的手,出声说道:“我现在要教小主你金钟罩的功夫,学成之后你就不用担心手会破皮流血了。” 冯牧看着他,点头说道:“谢谢你。” 韩通说道:“金钟罩与铁布衫是武术基本功里的外功,另外洗髓功与太极导引术等则为基本功里的内功。金钟罩为硬功外壮,属阳刚之劲,兼内壮之劲,为七十二艺硬功中最要之功夫,你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冯牧看着一脸笑嘻嘻的韩通,有些为难的点了点头。 “你看我身上可有老茧?” 说着韩通露出上身,冯牧看着,摇了摇头,韩通穿好衣服说道:“这就对了,外表臃肿老茧深厚是为金钟罩下乘功法,而最上乘功法皮肤与常人无异。” 冯牧出声问道:“那这么说来,韩师傅你已经到了最上乘?” 韩通摇头,哈哈笑道:“早的很,早的很。” 冯牧看着他,韩通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小主你天资聪颖,或许能够突破最后的关头也未可知。” “修习金钟罩是看天赋吗,是不是也需要内力辅助?” 韩通抚掌而笑,说道:“聪明,金钟罩共分为十二关,第一关是运气吐纳,令全身经脉畅通无阻,培养体内真气运转。相信他们之前的教导,小主这一关已经学会了。” 冯牧点头,这一关确实很简单。 韩通继续说道:“第二关要做到内劲及护身气功渐渐形成,体内真气亦渐深厚,能保护内脏不易受伤。第三关是以棍棒击打修练者,令肌肉产生强大抵抗力,毫不觉痛。第四关先用钝口的刀剑劈断,渐而转趋锋利,当利刃只能劈伤皮肤而不损肌肉时方算功成。” 冯牧听着,觉得身上没来由的有些疼痛,韩通微微一笑,道:“这些都是小痛小痒,相信小主闭着眼睛都能过去。” 冯牧在心中抱怨:“这一脸笑嘻嘻的家伙才是最狡诈的,尽给我戴高帽子,我要是能够轻易挺过去,那才有鬼咧。” 韩通看着陷入沉思的冯牧,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冯牧回过神来,韩通继续道:“第五关专修内劲反震,棍棒打来的力度越大,你的反震力就越强,甚至可以硬生生震断对方兵器。到了第六关,任何尖锥锋刃难伤,除非刺中罩门,方能致死。小主你到了这一关的时候,反而会变得脆弱,要小心提防罩门。不过到了第七关就好了,那时气功可以保护浑身穴道,更可贯劲将扭技发软为整,而到了第八关,内功修为已达到全身不受利器所伤,不论对方击力是强是弱,均发出猛烈无比的反震力,中者非死即伤。” 韩通说到这里,原本笑容满面的脸上,露出一丝怅然之色,冯牧问道:“韩师傅,你怎么突然不开心?” 韩通立马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没什么,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有些感触罢了。” “你以前到了这关,是不是用反震将别人震死了?” 韩通神情复杂的看着冯牧,说道:“小主果然异于常人,这般年纪就能有如此通透心思,某家当年因此伤害了最为敬重的一个人,算了,不提也罢,都是陈年往事了。” 冯牧看着他,点了点头,问道:“那说说后面几关吧。” “若到了第九关,掷叶飞花皆可伤人,就算遇上内功更强的对手,也无法把自己打成内伤,神兵利器亦只能割伤皮肤而不损肌肉。到了第十关,功力开始反璞归真,内劲雄浑,轻易震断尖锐刀剑,甚至吐出一口痰,也能像飞镖般构成杀伤。第十一关的时候,浑身肌肉硬时坚若钢铁,软时柔若棉絮,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出手劲似风雷,身法轻若鸿毛,踏浪奔驰而不下堕。” 冯牧感叹道:“这般境界,早已经超凡脱俗,已经半人半仙了吧。” 韩通一声长叹,说道:“前面这些天资超群者都有可能做到,可是那第十二关,却是自金钟罩创出至今,只有达摩祖师那绝世奇才练成。” “到了那时,是什么样子?”冯牧好奇地问道。 “到了那时,罩门完全消失,成了金刚不坏之身,面对任何高手,根本无需动武。达摩祖师当年任由各门各派高手拳打脚踢,刀劈剑斩,火烧水淹,不眠不食五百日,甚至吃下穿肠剧毒,仍安然无恙,精神灿灿,此举轰动天下武林,其后创立少林寺,威震五湖四海,永垂不朽,金钟罩绝学居功至伟。” 冯牧目瞪口呆,说道:“就好像听神话故事一般,我只希望自己少受伤就好。” 韩通呵呵笑道:“小主你看。” 说着摘下一片叶子,一甩手掷了出去,只见一棵树干被那柔软不堪的叶子削下了一块树皮。冯牧不由出声问道:“韩师傅你已经突破了第九关?” “某家天资愚钝,尚且能够将勤补拙,相信小主勤加练习,一定能够造化通神。” 冯牧看着他,心中没底气,说道:“韩师傅你不要一味夸奖我,我知道学武也是要讲究造化契机的,若是一味苦练就能成功,那世间高手,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含恨而终?” 韩通看着冯牧,说道:“小主无需为此担心,凭借我们五人的手段,让小主成为武林中绝世高手,并非难事。” “好吧,我们开始练习吧。” “那你可要小心了。” 韩通说完,突然从衣袖中露出一根擀面杖,突听“卡擦”一声响,重重的击打在冯牧的后背上。 听着冯牧杀猪一般凄凉的叫喊声,西厢房坐着喝茶的四人也无法无动于衷,叶萧正首先开口说道:“我就知道老韩平时笑里藏刀,一到关键时候,比我这‘千屠血手’狠的多。” 丁元浩冷哼一声,说道:“明天我不教他剑法了,经过这番折磨,恐怕骨头都错位了,还是先让老莫用药水替他疗伤吧。” 一旁吃花生的巴东龄冷言冷语道:“疗伤?只怕是制造新伤罢?” 莫子也如同老僧入定,双眼紧闭,说道:“冥冥中自有定数,我等不过顺天而行罢了。” 第六十三章 洗髓易筋 冯牧全身上下都是瘀伤,他睡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因为他害怕一个侧身,就牵动全神受伤的肌肉,加剧疼痛。 西厢房中,巴东龄拿着果盘,吃着花生,丁元浩小心翼翼的擦拭“凌宵剑”,如同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叶萧正在看一本武学秘籍,那是当年从昆仑派掌门手中抢来的。韩通则卧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老莫,那孩子因为昨天的修炼,如今全身的骨头估计都快散架了,要不暂缓几日?” 开口说话的是吃着花生,长相丑陋,看起来最为阴险的巴东龄。 而听到他的话,莫子也头也不回,自顾自修剪高脚瓶中的精美插花,说道:“武道与花道一样,需要一丝不苟的修剪培育,才能够剔除杂叶,显得精美超脱。” “你修剪的这瓶花好像梯子。” 莫子也微微点头,说道:“这便是武当的‘登天梯’,世人皆向往高处的凌云风景,却想一步登天,哪有那等好事。若要睥睨天下,必须一步一步攀登,这才是修行的不二法门。” “所以你不打算让那孩子好好养伤咯。” 莫子也将修建好的插花轻轻摆正,说道:“他身上的瘀伤,经过我药水的浸泡,只会是有益无害。” 冯牧如同死人一般躺在床上,饭也吃不下,他听到推门的声音,真想咬舌自尽。 没有任何脚步声,莫子也出现在他的眼前,轻轻抱起他,往浴室走去。 冯牧虚弱的开口恳求道:“莫师傅,今天能不能放过我,我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莫子也轻声安慰道:“别担心,是要替你疗伤。” 冯牧听他那么说,心中虽然有些不安,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这些人绝对不会折磨死自己,那就姑且再信他一次。 莫子也将冯牧放进碧绿色的药水中,冯牧只感觉芬芳扑鼻,神清气爽,飘飘洒洒,如临仙境。 他很感激的看着莫子也,问道:“莫师傅,我感觉好多了,真是谢谢你。” 莫子也神色不变,说道:“这也没什么,按照之前的计划,也该到这一步了,循序渐进而已,要说谢谢还为时过早。” 半个时辰后,冯牧身上的骨节开始“咯咯”作响,疼得他在木桶中极力挣扎,几次想要爬出来,都被莫子也摁了回去。 “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快拉我起来,我快要疼死啦。” 面对冯牧的惊声叫喊,莫子也不为所动,说道:“现在正是你的关键时刻,不要说话,闭上眼睛,凝聚心神,想象你在天空遨游。” 冯牧问道:“什么时候才结束?” “四个时辰之后,中途你不许睁眼,要是稍有分神,你就会经脉错乱,终身瘫痪。” 冯牧吓得张大了嘴巴,咬着牙齿,强忍疼痛,按照莫子也说的做。 在此期间,他周围的一切变的空白,如同置身于天空的云朵之中,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景象,仿佛天地初开时,他就已经诞生,回归了最原始的安宁。 就在他闭上眼睛的这段时间,莫子也排开一帘银针,轻轻针入他头顶的各处穴道,封印住真气,不让它们外泄。 冯牧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的头顶已经汗流滚滚,如同置身于蒸笼之中,冒着一丝白气。 而在木桶之中,原本波平如镜的绿色水面上,已经冒起了无数的水泡,好似被煮沸的水,不断地散发在空气中,更多的则是进入了冯牧的体内。 冯牧只感觉睡在云层中,虽有说不出的柔软,却不时遭受雷电的轰击,全神说不出的酸麻痛痒,可是身体却仿佛被钉死了一般,一分一毫也动弹不得。 时光静如潺潺泉流,缓慢流淌。 每一个刹那,都仿佛是一生一世。 四个时辰是那样的漫长,可冯牧竟然凭借出色的耐力挺了过去。莫子也见木桶中的药水已经不足一半,而冯牧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便有条不紊的拔出了银针。 “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活动一下筋骨了。” 冯牧听到莫子也的话,猛然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右手刚触摸到木桶上,便见木桶四散碎裂开来。 桶中的碧绿药水流了一地,冯牧吃惊的问道:“怎么回事?” “你如今洗髓已经通过了第一阶段,全身真气还未完全收敛,木桶承受不了那样的强大震荡,碎开了。” 冯牧露出了笑容,说道:“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饿,明明没吃东西,还有,原本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莫师傅你这药水究竟是什么,怎么这么神奇?” “这是由蛇莓、断肠草、见血封喉、龙葵果、鱼腥草、救心菜、平车前等上百种中药熬制而成的‘洗髓汤’,看来效果还不错。” 冯牧心情愉悦,尝试着问道:“莫师傅,你到底什么来历,怎么知道这么多药草的配方?” 莫子也看着他,长吁一口气,说道:“也罢,我的身世从未说与外人听,今日就告诉你吧。” 冯牧用浴巾擦干净身上的水,换好干衣服,坐在椅子上,耐心的看着莫子也,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四十年前,江湖上有个门派叫做‘鬼医门’,这个门派虽然不大,在江湖中却很有地位,因为很多人光是听到‘鬼医门’的名号,就要退避三舍,不敢造次。” “鬼衣?鬼的衣服?” “是医术的医,既然能够号称鬼医,医术自然很厉害的,那时不论是什么疑难杂症,到了‘鬼医门’,都能够治好。” 冯牧听得出神,心想任何疑难杂症都能治好?牛皮吹得有点大了吧。 莫子也继续说道:“可是‘鬼医门’却有个规矩,从不轻易给人看病,那人若要想治病,必须拿珍贵的东西交换。” 冯牧感叹:“原来从古时候开始,医生就已经这么现实,以后医生收红包也是继承了这个传统。” “可是有一天,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走入了‘鬼医门’,他拿出他珍贵的东西,是一把‘乌金连环刀’,在兵器谱上排名第三位。” “那么那个人一定很厉害,高手中的高手。”冯牧出声说道。 莫子也摇了摇头,说道:“错了,当时的宗主也以为他是高手,可是他摘下斗笠,却发现他满脸刀疤,竟是个无名小卒。” “那么,他的病治好了吗?” “他献出了宝刀,和百两黄金,而他的病却令整个‘鬼医门’束手无策。而且宗主和长老们断言,他七日后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莫子也露出黯然的神情,长叹道:“谁知他竟然在七日之后,再次走进了‘鬼医门’,而他的病也已经被治好,这也导致了‘鬼医门’灭门的惨剧。” 第六十四章 灭门惨案 看着莫子也满脸悲怆,冯牧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在冯牧陷入尴尬的境地中时,莫子也开口说道:“想来这都是命数,‘鬼医门’的繁盛也到了顶峰,必然会走下坡路。” 冯牧好奇地问道:“莫师傅,那个满脸刀疤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真的不是武林高手吗?” 莫子也点了点头,说道:“他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当他再次出现时,宗主就预感到了毁灭的来临,所以一掌拍在他天灵盖上,他当时就脑浆迸裂,倒地而亡。” 冯牧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莫子也继续说道:“而就在他死了之后,‘鬼医门’的大门却突然被人一掌推开,顿时木屑纷飞。” “那时候我只有十岁,看着如同潮水一般涌进来的武林高手,他们先是用强弩连环射击,紧接着就是刀光剑影,鲜血横流。” 莫子也似乎沉浸在当年修罗场一般的情境中,脸上的表情不仅僵硬,还有一丝扭曲。 冯牧静静地听着莫子也的话,莫子也看了看她,抚摸着他的头,继续说道:“当时我爹,也就是‘鬼医门’的上代宗主,率领众门人誓死守护,结果还是寡不敌众。” “情急之下,他启用了毒烟,将所有人都笼罩在毒烟之中,让母亲趁机带我逃离。” “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料到,原来在院子外面,还埋伏了很多人,母亲抱着我,以为可以安全逃离,结果却被抓住了。” 冯牧讶然问道:“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莫子也露出苦涩的笑容,说道:“在那群武林人士中,有一人是‘点苍派’的大弟子,也是下任掌门继承人,是他救了我们。” “为什么?”冯牧觉得不可思议。 莫子也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他的行为确实令人费解,还因此得罪了很多武林中人,可那些人中都是些小角色,在‘点苍派’面前自然不敢托大。” “可你说那把刀在兵器谱上排名第三,能拥有这把刀的人,实力应该不弱吧?” 莫子也看着冯牧,这个孩子的心思缜密到让他咋舌,他微微一顿,说道:“其实我们都被骗了,那把刀是仿制出来的,那个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江湖上还有‘金手指’金百川这号人,因为当时的他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比我也大不了多少。” “年纪轻轻就那么厉害,这么说来,他以后岂不是能够以假乱真?” 面对冯牧的问题,莫子也点头道:“后来我不惜一切代价找过他,可惜他隐姓埋名,行踪飘忽,所以我一直没有报仇的机会。” 看着莫子也脸上的愤恨表情,冯牧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任谁被灭门之后,都会带着泼天的仇怨。一想到当时只有十岁的莫子也,冯牧就很好奇,他怎么活下来?便出声问道:“莫师傅,那‘点苍派’的大弟子出手救下你们,应该另有目的吧?” 很赞赏的点了点头,莫子也有些不相信眼前的孩子仅仅只有三岁,语调凄凉的回答道:“事实上,那场灭门惨案就是他亲自策划的,他先是找了一个患有绝症的人,让他拜入‘点苍派’门下,然后再让他来‘鬼医门’寻求救治,就是为了毁掉‘鬼医门’的招牌。” “可是连‘鬼医门’都治不好的病,他却能够治好,看来他的医术十分了得啊。”冯牧有些感慨的说道。 “错,那样的病症不是他能够救治的。” “那是什么人治好的,那人医术这般高明,为何又要帮着他陷害别人?” 莫子也走到窗前,望着天空说到:“原本我也不知道这世间谁还有这样高明的医术,直到我二十五岁的时候,才听说神医世家的传人还在世上。” 冯牧双眼微微睁大,因为他想起了许爷爷说过,神医世家是安道全的传人,因为卷入江湖恩怨已经改名换姓了,没想到还会跟这事扯上关系。 莫子也没看出冯牧的异样,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安家是出于什么目的,既然当年的阴谋有他们参与,我自然也不会饶了他们,可惜这几十年,我的仇人,不论是金百川,还是安家人,都杳无音讯,看来此生我怕是要含恨而终了。” “罪魁祸首应该是‘点苍派’那名大弟子吧?其他人都是被他利用的棋子。” “不错,那人之所以留下我们的命,就是要我母亲写出所有的药方,他为此不择手段,甚至抢强了我母亲,以我的性命做要挟,让她下嫁于他。” 听着莫子也语调有些哽咽,冯牧心头火起,那样的人真是太过卑鄙,太过无耻。 莫子也喝了一杯水,继续说道:“我母亲只知晓普通的药方,为了我的安全,她便就犯了,可是那人却变着法子折磨我,我的五脏六腑都被他震伤,刚刚好转,又要被他打伤,他想以此废了我,让我永远也报不了仇。那个时候我母亲并不知情,我外表没有伤痕,可是每到夜里却翻来覆去疼醒,怕她担心,我只有躲进茅房咯血。” 冯牧眼睛湿润了,这样的遭遇,比起他来更让人绝望,而莫子也却挺了过来,令他由衷佩服。 “母亲默写出来的药方都不能让他满意,他终于对我动了杀机,一掌向我袭来,母亲为了护我,被震碎心脉而死,我却要强忍悲痛,告诉我的仇人,那些嫡传的秘方,都记在我脑子里。” “在那之后,我就被软禁了,每天都要默写最珍贵的秘方,我怕他起疑心,最开始老老实实写下了很多配方,到后来才暗中更换一些药的配方,他按照上面的方法加以熬制,终于在三年后走火入魔,封住了全身筋脉。而我等待那一刻已经太久,随身准备的刀,毫不犹豫的插入了他的心脏。” 冯牧听的心惊胆战,那个时候的莫子也最多不过十三岁,却要承受地狱一般的摧残,而他竟然还活了下来,他不由得好奇道:“莫师傅,你杀了‘点苍派’的掌门,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似乎陷入了最难启齿的往事中,莫子也瞳孔微缩,淡淡说道:“我在茅坑中躲了两天,浑身沾满了粪渣,之后趁机钻进了粪桶,在打杂弟子去倒粪的时候,才得以逃出去,之后昼伏夜出,浪迹江湖。” 冯牧听着揪心,这世间的凄凉莫过于此了吧。 第六十五章 剑气凌云 如果巴东龄给人的感觉是阴森恐怖,那么丁元浩给人的感觉就是冰凉透骨。 初冬时节,冯牧就算穿上了厚厚的衣服,也依然能够感受到丁元浩身上的凛冽寒气。 他的人冷,剑更冷。 冯牧站在他的面前,只听丁元浩淡淡说道:“剑,乃兵器之王,剑有双刃,伤人伤己,越是凌厉的剑招,对自己的伤害也越大。” 冯牧点头,心说:“既然如此,那我改学刀好了。” 可是他可不敢说出来,他旁边的丁元浩抛给他一把木剑,说道:“剑法无非就是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这些,可是在此基础上经过前人无数的钻研,早已演化了万千种变化,就算你穷极一生,也未必能够学个三成。” 有些茫然的看着丁元浩,冯牧却不敢开口,他觉得丁元浩的话有些矛盾,既然一辈子都学不好,那么还学它做什么? 看着神情黯然,不太将学剑当作一回事的冯牧,丁元浩也不说什么,只是在瞬间拔出“凌宵剑”! “锵”的一声,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冯牧只觉得背后的汗毛倒竖起来,循着丁元浩剑锋所指,只见假山已经被砍了一道巨大的裂口,似乎被劈成了两半。 冯牧看得目瞪口呆,丁元浩将剑插回剑鞘,说道:“看到了吗?刚才那一招实在稀松平常,任何一个拿得起剑的人都能够使出那一招。” 冯牧有些哭笑不得,直勾勾地看着丁元浩,心想这个板起脸来的丁师傅真会说笑,可是他的冷幽默,估计没几个人能够欣赏。 “丁师傅,要是谁都能够将假山劈开,那江湖上的人不都是高手?” 听着冯牧的话,丁元浩指了指假山,说道:“你仔细看,那假山虽然被劈开,可是却没有因此而崩坏,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茫然的摇了摇头,冯牧说道:“我不清楚。” 丁元浩捡起地上一片落叶,然后凭空一掌打出去,只见落叶像飞镖一样,直插进假山的岩缝中。 冯牧想起韩通说过,功夫练到一定境界,投沙掷砾,摘叶飞花,皆可伤人,看来丁元浩已经达到这个境界了。 看着冯牧有些崇敬的目光,丁元浩说道:“你现在懂了吗?” 冯牧转动眼珠,继续茫然的摇了摇头。 丁元浩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是虚空一掌,强劲的内力震射而出,击打在水池中,荡起无数的水花。 便在这时,一条巴掌大的锦鲤跃出了水面,丁元浩两指如刀,虚空滑过,一道无形的气剑穿透锦鲤的身体,锦鲤落入水中,继续游动。 看着这一切,冯牧还是感觉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丁元浩做了这些,跟没做有什么区别? 但是,就在眨眼之间,原本游动的锦鲤又再次跃出了水面,掉落在地上的时候,身体已经断成了两截。 “现在你该懂了吧,最强的剑术便是无形之剑,无形就无势,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定,受了斩击却不自知,身体已死却不自觉,这边是剑法的玄妙所在。” 冯牧露出满脸的笑容,欢呼道:“好厉害,丁师傅,赶快教我这高明的剑术,我就想学这无形之剑。” 丁元浩一张脸看不出表情变化,却有些不悦的说道:“难道他们之前没有教过你,学武讲求循序渐进,要是你只求一步登天,那么你已经走火入魔了。” 惭愧的低下了头,冯牧语调黯然的说道:“对不起,我一时高兴,忘记了。” “告诉我,你现在懂了我之前的用意了吗?” 冯牧想了想说道:“丁师傅是想传授我剑意,而不是具体的剑招,只有领悟强大的剑意,才能创出千变万化的剑招。” 丁元浩瞳孔微微收缩,这便是他想要的答案,却没想到冯牧真的能够领悟,原本他还想再花几个时辰,循循善诱,让他理解。 可是这个小孩的悟性也太高了吧,真的只是三岁的小孩?自己当年领悟的时候,可是十六岁才初窥门道啊。 有些惊讶的看着冯牧,但没有表现在脸上,丁元浩让冯牧将手中的木剑举起来,说道:“既然你已经领悟了我的本意,那么你就试试用你手中的木剑,将眼前树上的叶子砍下来吧。” 冯牧心中无语,虽然意思懂了,可是他又哪来那个实力做到这一点? 丁元浩之所以能够凭空斩杀锦鲤,可是凭借深厚的内力,和超凡的剑术,才有了如今的剑意,他只是初学武道的小孩,怎么也不可能有那种实力。 看着冯牧犹豫不决,丁元浩冷哼一声,说道:“你还愣着干嘛,赶快啊,你在等狂风吹过,叶子被吹下来吗?” 冯牧闭上眼睛,心中想着许爷爷教过的引气心法,又结合之前韩通等人的修炼功法,头脑中飞快地运转着。 渐渐的,他的周身竟然产生了一层薄弱的真气,冯牧全神将它凝聚在右手的木剑上,然后猛然间劈了下去。 只听得“呼”的一声轻响,几米外的树枝微微摇动,落下几片叶子,丁元浩看着这一切,心头诧异,脸上却不露痕迹。 “难道是老莫在这孩子身上做了什么手脚,给他服下了什么奇门丹药,让他在短期内功力大增?” 丁元浩脑中疑惑,看着一脸认真的冯牧,再看看他弱小的身板,微微点了点头,心说肯定就是这么回事,老莫估计为了这小子,下了血本。 其实他哪里知道,冯牧只是因为在这些日子修炼心法口诀的时候,渐渐地融合了各家所长,而且将长润老者传授的内功,逐渐吸收而已。 冯牧觉得手臂很麻,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丁元浩,说道:“丁师傅,我砍下叶子了,能歇会吗?” 丁元浩还想知道冯牧到底还有多少潜力,走到他身后,说道:“现在我将手掌放在你背上,我会将我的内功突然灌输进你的身体,你听我的口令,我让你劈砍,你就全力劈下去。” 冯牧照着丁元浩的话做,重新闭上眼睛,体内运转着一股细微的真气,突然之间,一股强劲的真气如同洪水一般猛然灌入他的身体,只听丁元浩一声大喝:“劈!” 冯牧猛然将木剑劈砍下去,只见一道凌云的剑气激射而出,片刻之后,原本的青石地面上,出现一道一尺深的剑痕。 第六十六章 暗杀被救 一个月过去了,冯牧在五人的教导下,打下了入门的武学根基。 早饭之后,巴东龄打算教冯牧“鬼影步”,可是他们僻静的院子里,却来了一个宫女,说太后要见冯牧。 五人不敢违抗太后的旨意,一个多月没有宣见他,现在想起他来,要想见一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要是让太后发现了冯牧身上的淤伤,那他们的罪过就大了。想到这里,巴东龄偷偷向冯牧使了个眼色,冯牧看着一脸阴狠的巴东龄竟然有了些许担忧,不由得心中发笑,微微眨了眨眼睛。 这几个师傅在教导自己的时候,反复说过要不怕吃苦,更不要让别人知道他在学功夫,不然将有**烦。 冯牧心中清楚他们是害怕在太后那里不好交代,可是他自己也想学武,要是太后知道了,肯定会出面干预,到时候自己的愿望可就落空了。 跟着那个美丽的宫女,穿过数道回廊,绕过几座庭院,冯牧对身边的景物并不熟悉,又是好奇,又是惊叹。 不愧为皇宫,就是气派,自己不久前还沦落于江湖,受尽风吹雨打,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来到整个帝国的中枢,有一种天上人间的落差感。 宫女牵着冯牧的手,越走越冷清,周围的建筑也越破旧,冯牧微微皱起了眉头,太后的寝宫绝对不会在前面。 看来这个宫女是要将自己骗到无人的地方杀害,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嫁祸给那五人,好狠的心肠。 用力一挣扎,冯牧挣脱宫女的手,拔腿就往身后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道:“救命啊,救命!” 宫女大惊失色,一对瞳孔剧烈的收缩,她的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把匕首,瞄准冯牧的背心,猛然掷了出去。 也许是感觉到了杀气,也许只是凭借运气,冯牧突然左转拐进一座假山,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宫女见暗杀计划失败,抽出衣袖中的信号箭,射向了天空。这枚信号箭飞的不高,刚好能够让他的同伙看到。 冯牧一个小孩子,料他也跑不远,宫女捡起地上的匕首,看着那一道矮小的背影,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因为她裹了小脚,所以并不灵活。冯牧在这关键时刻,却并不慌乱,他平静的回想起巴东龄教授的轻功,配合着初有成效的一点内功,足下生风,速度竟也不慢。 就在他觉得能够摆脱身后的宫女时,他的前方兀自出现了几个蒙面的宫女,手里都拿着匕首,等待他自投罗网。 这是早就准备好的谋杀,冯牧只感觉头大如斗,这个时候那五人都不在身边,而他自己的武功低微,又不足以自保。 难道真的要殒命在这个地方?冯牧这般想着,打算往右边的回廊跑去,可是一抬头,四面都有宫女在守株待兔。 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张开好了,渐渐的收拢,完成这最后的一记绝杀。 冯牧运起韩通传授的“金钟罩”功夫,他自知没有多大的用处,但能够挡得了一时片刻也好,说不定能够找个缝隙溜走呢? 就在冯牧专心寻找破绽的那个瞬间,数名宫女已经将手中的匕首向冯牧掷了过去,面对密密麻麻飞来的匕首,冯牧眼中全是惊恐之色。 就在他要被扎成刺猬的时候,他突然凭空跃起三尺,惊险的避开了那些攻击,众多宫女眼神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不过是个小孩子,竟然能够有那么惊人的弹跳能力。 好在他们人多,也不怕他逃走,一击失手,剩下的宫女不再做隔空伤人的傻事,直接冲向冯牧。 他们是打算冲到他面前,直接将匕首插进他的心窝,冯牧东躲西藏,从那些宫女的身边溜走,像一条滑腻的泥鳅,她们使出浑身解数,就是抓不到他。 就在冯牧玩得起劲,开心的笑了出来时,突然被一只布袋蒙住了头,只听一名宫女惊呼出声道:“我抓住他了,你们快动手。” 另外几名宫女一起点头答应,举起手中的匕首,从上往下向冯牧插了下去。 冯牧大叫救命,双手不断撕扯着布袋,可就是于事无补。 就在他已经不抱有希望的时候,突听到一阵哀凉的箫声,好似九幽不甘心死去的怨灵,在诉说着一段凄婉断肠的曾经。 冯牧受不了这样的曲调,连忙运转许爷爷交给他的静气功夫,摒除一切杂念,让头脑中一片空白,进入冥定的状态。 这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却将那些宫女全部震晕过去,冯牧只觉得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揭开了他头上的布袋。 一阵兰花的馨香,飘渺似九天的流云,极轻极淡的传入冯牧的鼻子中。冯牧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那人的手轻轻往他眼前一晃,他就彻底晕了过去。 冯牧醒来的时候,只见一名白发如雪的宫女在修剪一盆兰花,她见冯牧醒来,只是微微看了他一眼,就继续重复手上那单调的工作。 “多谢前辈相救,这里是哪里?” 冯牧开口问道,头脑中却不由得想起了许爷爷分别前的话,眼前这名白头宫女,就是许爷爷说的那个人吗? 放下手中的剪刀,白头宫女看着冯牧,语调婉转的说道:“这里是冷宫,放心吧,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搅的。” 冯牧放心的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问道:“前辈你是谁,武功这么高?” “我不过是一名侍候人的宫女罢了,说起武功,都是一个老怪物指导的,学了一点皮毛罢了,你一个小孩子,听了我的箫声,竟然没有立即晕倒,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冯牧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全靠一名老爷爷,是他教我的静气打坐功夫,说是叫什么‘万息归元法’。” 听到冯牧的话,白头宫女脸色突然大变,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说的那名老者现在身在何处?” 伤感的摇了摇头,冯牧语调黯然的说道:“他为了履行二十年的约定,和倭国的武士比试,只怕现在已经死了。” “怎么会?比武不是早就结束了吗,他不是也早就死了吗?”白头宫女口中喃喃自语,颓然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老爷爷让我见到前辈你之后,替他说一句对不起,他说赵三此生忘恩负义,若有来世,一定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听完冯牧的话,白头宫女两行清泪,潸然划过脸颊。 第六十七章 老怪物 见白头宫女神情落寞,冯牧出声问道:“前辈,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跟赵三是同辈,你可以叫我一声‘白姥姥’。” 看着满头银发,却不显老态的白头宫女,冯牧开口说道:“白姥姥,你看起来并不显老啊。” 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白头宫女说道:“纵然骗得过世人的眼,也骗不过逝去的流年,老实告诉你,我今年已经是花甲之年。” 两人说话之际,从后堂走出来一名妇人,她容颜端庄,虽然高贵,却难掩沧桑憔悴之色。 “娘娘,你怎么出来了?” 冯牧听着白姥姥这样称呼眼前的妇人,心中有些疑惑,难道这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嫔? “我出来看看小贵宾,长春宫已经很久没人来了。”话音落下,她突然拔下头上的金钗,向冯牧的胸口刺去。 冯牧愣在原地,这变化实在太快,完全出乎意料。看着一脸怒气的贵妇,冯牧心中咒骂该死。 金钗在距离冯牧心口一寸的位置停下了,只见白姥姥用两根手指轻轻地夹住了来势汹汹的金钗。 “静姝,你敢阻止我?” “禀娘娘,这孩子无论如何杀不得。” 贵妇一脸怒气,喝道:“如何杀不得?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如今虽生犹死,还不如拉他做陪葬。” 愤怒的言语,伴随着滔天的怒气,贵妇猛然拽动手中的金钗,可是被白静姝钳制住,犹如落地生根一般。 “回娘娘,这孩子与我颇有渊源,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看着他死,且不说他是赵三的传人,就凭小七叫我一声姑姑,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冯牧听着她的话,心中终于理清了一些头绪,原来白姥姥和生下自己就死去的娘亲有这层关系。 贵妇咬牙说道:“不论怎么说,我都不能让这祸胎活着离开长春宫,只要是那个女人的孙子,就该死。” 就在她咬破嘴唇,松开金钗,想用手来掐死冯牧的时候,白静姝出手点住了她的穴道。 “抱歉娘娘,得罪了。”白静姝说完,抱起冯牧就往外走,冯牧有些疑惑地问道:“白姥姥,我们这是要去哪?” “先带你离开长春宫再说,娘娘只要一看见你,就会想起心中的伤,你在那里多留一刻,对她的伤害就重一分。” 冯牧不再说话了,有些茫然的看着白静姝,白静姝带着他,走了没多久,突然语调落寞的问道:“除了那句话,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突然被这样一问,冯牧想了想,说道:“赵爷爷说过,大内禁宫中有一个老怪物,他希望我能够跟他学习内功的修炼法门,而他只是将毕生的内功传给了我。” 为了不让白姥姥误会,他没有说赵三水原本姓许,因为姓许的那个身份对老人而言,已经彻底死了。 “他竟然将毕生的内功传给了你?!” 冯牧点头,觉得很惭愧。白静姝语调更加怅然,说道:“看来他早就计划好了,既然如此我就满足他的心愿,原本我还不知道要将你带向何处,如今看来,都是暗中注定的。” 听着白静姝要将他带入大内禁宫中见那个老怪物,冯牧心中既有兴奋,更有恐惧。 他可是听说那人的脾气很怪,要是惹他不高兴了,被折断手筋脚筋还算轻的,许爷爷可说过,见过他的人中只有一人活着出来,看来就是白姥姥了。 “白姥姥,我听说他很凶,我就这样去见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冯牧担忧地问道。 白静姝一声叹息,说道:“那就只能凭你的运气了,要是他看不顺眼,一掌拍死你也有可能,要是看顺眼了,给你当牛做马也愿意。” 冯牧心头发虚,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脾气,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意气用事啊。” 白静姝看着冯牧,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道:“你只要记住他是一个老顽童,然后你在他面前不要流露出恐惧,陪着他玩,玩什么都不要害怕,只要想着他不会整死你,你就一定能够过关。” 冯牧在心中牢牢记下白静姝的话,想着那个老怪物该是怎样一副样子,可是无论怎么想,也无法凭空勾勒一个怪物的模样。 白静姝的脚程很快,没过多久便穿过一座废弃的庭院,庭院中杂草丛生,枯枝败叶中还有几处蛛网,就像荒山的鬼屋。 看着这一切,冯牧心头更加担忧,就算这里居住的是人,也跟鬼差不多吧,自己要怎么做才好? 就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浑厚却有些尖锐的声音,道:“是何方鼠辈前来送死了?” “老不死的,是我。”白静姝语气不善的出声说道。 “呼啦”一阵狂风吹来,白静姝带着冯牧,身子迅速倒飞出去,冯牧只觉得疾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白静姝将大半个身子掩护着冯牧,直到退到墙角,身体才停了下来。 她右脚抵在墙上,疾风停了下来,待她稳住了身形,冯牧便看到厚实的墙上留下了一个三寸深的脚印。 “好强的内功啊。”冯牧从心底里感叹。 屋子里的老怪物突然再次开口道:“我说过,下次再见到你,就出手杀了你,你竟然还敢来。当我说话是放屁吗?” 白静姝针锋相对,说道:“你是说过再见到我就杀了我,可你见到我了吗,你躲在龟壳里,什么也没看到吧。” “竟敢强词夺理,找打。”说着又是一道劲风刮来,白静姝自知厉害,连忙转过身,护住冯牧,后背硬生生挨了一击。 “噗”,绕是她内功深厚,也受不了老怪物的一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冯牧睁大了双眼,这老怪物实力强横,还不分是非好歹,视人命如草芥,自己见到他肯定是要没命的。 这样一想,他连忙开口说道:“白姥姥,我们快走吧,再呆在这里,那老怪物会杀了你的。” “黄口小儿,也敢口出狂言?” 一声怒吼,伴随着强劲的内功,四处荡漾开来,白静姝连忙封住冯牧的心脉,她自己却被震得七窍流血。 “老东西,你真疯了,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就此告辞。” 白静姝说完,抱着受了严重内伤的冯牧,就飞了起来,可是却被一阵气浪震了下来。白静姝颓然摔倒在地,听到老怪物冷哼道:“想走就走,你当这是菜市场,既然进了鬼门关,就给我把命留下。” 第六十八章 叫板老怪物 “果然是老怪物,真是一点也没错,他怎么这般蛮横霸道?”冯牧在心中这样想着,口头发紧,却说不出话来。 他只觉得一股强大真元封住了他身上的七筋八脉,要是再这样下去,他就会筋脉逆行而死。 “老家伙,赶快住手,这孩子是小七的孩子。”白静姝倒在地上,艰难地说道。 “小七?我管他小七还是小八,得罪我的,天王老子我也照杀。” “噗”白静姝又喷出一口鲜血,艰难说道:“你当真老糊涂了吗?这孩子的身世可特殊的很啊。” “不管多特殊,死了都一样要化成一堆烂泥。”老怪物阴森森的说道。 听着他的话,冯牧怒火中烧,心想我跟你无冤无仇的,还没见面就要我的命,这是什么道理? 这样一想,心中的怒气更胜,他可不想才习惯这个世界,就要那么快回阎王那里报到。 强行运起许爷爷交给他的静气功夫,抵御来自老怪物排山倒海般的压力。 这感觉就如同蝼蚁在对抗大象,无处着力,毫无成效。 可是那只大象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冯牧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原本猪肝一样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 老怪物“咦”了一声,说道:“竟然还有这种事,这小子身上竟然还怀有不浅的内力,看来是有人刻意栽培。” 白静姝脸上的怅然之色更重,他知道这孩子寄托了赵三所有的期待,若是被老怪物整死了,他在黄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这孩子是赵三的传人,说起来他对你也有救命之恩,你总不会恩将仇报,欺负他的传人吧?” 白静姝语调平平的说道,非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说出这个事实的,因为赵三根本没有想过要告诉她,是她偷偷发现的。 “无耻,承诺过我的话,竟然到处跟人说,我今天非但要恩将仇报,还要毁尸灭迹。”老怪物语气中的愤怒之意更重了。 冯牧听着他又要动手,连忙大声喊道:“且慢动手,你杀了我一定会后悔的,不如听我一言,对你很有好处。” 哪知老怪物根本不上当,说道:“我不要什么好处,活了百多年,什么世面没见过,你一个黄口小儿还能够唬住我?” “能飞上天的铁鸟你见过吗?几百人乘坐在它体内,半个多时辰,就能够到千里之外,能潜入海中上百丈的铁鱼你见过吗?人躲在它的肚子里,可以活几十天,而它发出的铁弹,能够摧毁无数的宫殿。” 冯牧义愤填膺的说道,他说的其实就是未来的飞机和潜艇,既然老怪物夸口说他什么都见过,他索性就说出这些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物,来打击他。 老怪物冷哼一声,说道:“无耻小儿,竟敢编造这等欺天谎言来戏弄我,看我不将你手脚折断,饿你个几天几夜,做成干尸。” 冯牧听出了老怪物的不悦,毫不退让,大声说道:“你一个长居深宫之中的老人,哪里见过外面世界的翻天覆地,你就像坐井观天的蛤蟆,对更大更广阔的世界一无所知,自然以为我在编造谎言。” 冯牧说的义正言辞,看在白静姝眼中也是万分诧异,这孩子到底从哪里学来这等说谎的本事?说得煞有介事,竟然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她认识的赵三可不会这般吹嘘。 “还敢口出狂言,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老怪物说完,一股气浪喷涌而来,冯牧连忙大喊:“就算你能够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你目光短浅,孤陋寡闻的事实。” “我怎么就孤陋寡闻了?毛头小子,我可告诉你,我经过的桥可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竟敢在我面前妄称见多识广,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那你可曾登上过乌斯藏最高的圣山,站在两千多丈高的顶端,坐看风云的变幻?那你可曾潜入最深的海,与长达数丈的食人鱼周旋,感受深渊的神秘浩瀚?” 老怪物怪叫出声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还在在我面前卖弄,你若是怕死,就老实说出来,反正我也不会放过你,最多给你一个痛快的。” 冯牧几乎是破口大骂,说道:“只会躲在深宫中的老乌龟,你什么都没见过,最好不要妄下定论,这些东西都是存在的,我敢对天发誓,若是我所言有半句假话,就让我断手断脚,不得善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听着冯牧异常坚毅的语气,白静姝微微皱眉,就算要用缓兵之计,也不用发下这等毒誓啊。 古人对誓言的看重,自然不是今日背信弃义之人能够理解,相比几百年后发誓像聊天一般,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老怪物收敛了真元,冯牧得以解放出来。白静姝看着他,心中略感安慰,看来这孩子的运气不错,老怪物对他已经没有了杀机。 “毛头小子留下,姓白的那个丫头给我滚,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老怪物话语中没了之前的怒气,变得平淡,缓缓说道。 白静姝有些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凑到冯牧的耳边,轻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他跟你相处的那些年,有没有提起过我?” 冯牧没想到她在重获生机的一刻,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两世为人,他的心思何等通透,立刻出言回答道:“提起过,赵爷爷说起你的时候就仿佛陶醉在仙境一般,言语含糊不清。” 白静姝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轻声道:“你是个好孩子,就算是说谎也能让人信以为真,那个老怪物不好对付,你自己小心点。” 说完,她就缓缓走出了破旧的庭院,冯牧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中觉得有些愧疚,要是不撒谎的话,白姥姥应该更加失落吧。 可是她明明已经察觉谎言,为何还会带着笑容?看来她宁愿相信那是真的,这便是世间痴情女子的通病吧。 “给我进来,你说的那些奇闻异事不给我说清楚,就等着体会地狱般的折磨吧。” 听着老怪物的话,冯牧心中一紧,迈动脚步,往屋子里走去。 第六十九章 气御九霄 越往里面走,冯牧越发吃惊。因为比起荒芜的庭院,老怪物的屋子显得十分精致。 不论是红门雕花门窗,还是黄梨木的桌椅,都能够看得出来,老怪物是一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可是冯牧走进屋子里,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有,有人吗,老前辈,你在哪?” 屋子里很阴森,就如同置身于森狱之中,冯牧心中发怵,语调有些结巴的问道。 他的话音刚落,阴暗的屋子里突然亮起了两盏琉璃灯,在淡黄的光芒照射下,冯牧一张小脸上,有些冷汗流下。 一股气息,震慑人心,冰冷刺骨。而且至始至终都像潮水一般包裹着他,只要他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夺走心智。 冯牧只觉得天旋地转,眨眼之间,屋子里已经出现四名黑衣人,他们手拿各种兵器,有巨斧,有镰刀,有锁链,有锯子,而且在同一时间向冯牧攻了上来。 暗淡的光影中,露出了他们狰狞而恐怖的脸,竟然是森冷的骷髅,冯牧讶然失色之间,慌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些只不过是老怪物弄出来的幻象,他从一开始就想控制我的心智,平心静气,不能让他得逞。” 冯牧在心中这样感叹,然后开始运起许爷爷交给他的那套静气心法,每当他心烦意乱的时候,运起心法,就能让他平静下来。 就好似站在一座孤岛之上,四面八方是奔腾咆哮而来的潮水,眼看自己就要被巨浪淹没,可是在无形中似乎有种力量压制了巨浪,他的四周,又趋于平静。 “不错不错,竟然能够抵御我的‘气御修罗’,要是不看你年纪的话,我还真以为你是武林高手。光是有这份定力,就足以让你傲视群雄。” 老怪物的话语,重新传入冯牧的耳中,听着老怪物的话,冯牧向后堂望过去,只见老怪物坐着轮椅,缓缓地摇了出来。 “原来他双腿废了,怪不得不出深宫,这便是原因。”冯牧在心中这般想着,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打量起老怪物来。 只见一个面如白玉,还有几分腮红的脸首先映入眼帘,再然后就是老怪物一双灵动的眼珠不停地转动,就好像是山中野性难驯的猿猴。 他满头白发,披散在肩头,比起白静姝有过之而无不及,所谓长发及腰是也。 在冯牧打量老怪物的时候,老怪物也向他看了几眼,开口说道:“小毛孩,告诉我,你来自哪里?” 回过神来,冯牧听着他有些尖锐的声调,本能的反应过来,这人是宦官。因为被阉割之人的声音不论怎么掩饰,都有几分尖锐,就连外门功夫快要练到极致的叶萧正和韩通,都不例外。 然而,冯牧却呆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老怪物嘴角上的白胡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贴上去的,难道太监也长胡子的吗? 就在冯牧疑惑之际,老怪物一挥袖袍,冯牧一下子被刮飞出去,撞到门窗上,老怪物不悦的说道:“我问你话,你为何不回答?” “啊?”冯牧连忙摇头,说道:“刚才没听清楚,老前辈你说什么?” “你来自哪里,你说的那些事物,就算倾尽大明帝国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也不可能造出来,给我从实招来。” 听到老怪物这么一说,冯牧心中微动,说道:“前辈你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君子国’?此国中,‘耕者让田畔,行者让路。土庶人等,无论富贵贫贱,举止言谈,莫不慕而有礼’。那里国泰民安,物产丰富,民智开启,制造发达。” 冯牧所说的‘君子国’其实是两百多年后李汝珍的小说《镜花缘》中的篇目,后面全是他依照自己想象中的乌托邦信口胡诌的。 老怪物听了之后,眉头微皱,说道:“我年轻时为了练就绝世武功,也曾行遍大江南北,甚至出海下过南洋,可不曾听说过什么君子国。” 冯牧一听,拍手说道:“既然老前辈你下过南洋,那就更容易理解了,想必你也知道,在成祖时期三宝太监率领船队七下西洋,途径独猪山、新洲港,还在淡马锡停留过?” 老怪物点头,说道:“看来你的话确实属实,不妨告诉你,我当年为了追寻三宝留下的秘籍,甚至绕过南巫里,到过别罗里,和古里国一名高僧比试过,受益良多。” 若是对方压根不知道,冯牧的话总不免落于编造的嫌疑,事情凑巧就在于对方清楚,却又是一知半解,这就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发挥空间。 冯牧抓住这一点,说道:“三宝本是回回,他出海的目的之一就是去天方国朝圣,叩拜圣城,侍奉安拉。在他身上的秘密还有很多,而我就是来自秩达更北方一千里外。” 冯牧吹牛不打草稿,信口雌黄。老怪物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说道:“这世上若真有这样的国度,我倒真想去见识一下。” “真的有。”冯牧开口说道,而他却没说完,因为他没说完的话,省略了几百年后。 老怪物一拍轮椅的扶手,轮椅便兀自向上飞了起来,冯牧看得目瞪口呆之际,一下子被老怪物抓在手中,说道:“小毛孩,我如今心情不错,你就陪我出去观赏一番吧。” 话音落下,轮椅已像离弦之箭飞出了房间,冯牧紧咬着牙齿,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但见轮椅在高高的檐牙上稍作停留,老怪物催动真气,琉璃瓦瞬间被震破一大片。 借着这股反震之力,轮椅像一枚冲天的火箭,直插入云霄,冯牧身子微微有些僵硬,睁大双眼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心几乎就要跳到嗓子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不是很痛快?” 老怪物哈哈大笑起来,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老顽童,冯牧心中叫苦,微微点头,然后轮椅便快速下坠,不出片刻,他们就要摔个粉身碎骨。 就在轮椅要撞上一座宫殿的屋脊之时,老怪物凌空一掌劈下去,只听得“轰隆”一声响,宫殿的屋顶被震落下去,一股气浪反弹开来,轮椅如同飞船一般,又向前方飞出了十几丈。 “怎样,我只要愿意,可以去任何地方,还是坐井观天的瘌蛤蟆吗?” 冯牧摇头,大声说道:“老前辈你不是井底之蛙,你更像是九天鸿鹄。就算你不是神,也抵得上半个仙。” 听完冯牧的话,老怪物哈哈大笑,声震四野,飞鸟惊起,走兽蛰伏。 第七十章 以气控物 在天上飞了将近一刻钟,冯牧只觉得头昏脑胀,恶心欲吐。 这可比前世坐云霄飞车还要刺激,何况时间还是三倍,没有半点喘息的机会,这么久以来,冯牧还是第一次飞那么高。 看着冯牧额头的汗水,以及他有些苍白的脸夹,老怪物停了下来,落在皇城外最大的酒楼----万福楼上面。 万福楼总计七层,出入者非富即贵,一般的平民可消费不起。 第七层最奢华的一层,由金丝楠乌木雕刻的窗棂,竟然被一个糟老头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撞烂了。 店小二大惊失色,慌忙跑下楼向掌柜禀告,一脚踩空,连滚带爬落了下去。 当掌柜带着十八名罗汉金刚怒气冲冲的爬上七楼时,糟老头带着一个昏昏沉沉的小孩,已经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临窗的雅间,而原本坐在那里的客人已经被扔了出去,躺倒在地。 掌柜连忙上前扶起倒地**的谭学士。 开玩笑,这可是天子脚下,而那个老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殴打朝廷命官? 人活得越久不是越怕死的吗?这个老头真是个异类。想到这里,掌柜不敢轻举妄动,能执掌这么大一家酒楼,他也不是泛泛之辈,没有一点远见卓识,早就被同行无情的吞并了。 而重新站起来的谭学士,则带着几个好友飞快地往楼下跑去。刚才老人只不过挥了挥衣袖,他们四人便好像被飓风撞击,要是再留下来,只有横尸当场的命。 而他们并不想死,所以一见情况不妙,就溜之大吉,毕竟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嘛。 “不知前辈是何方高人,可否告知在下名号,在下必将好酒好菜款待。”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人说话留三分。这是掌柜做人的基本原则。这句普通的问话是要一探虚实,要是对方没有什么显赫的背景的话,他可不会那么客气了。 “你问我?”老怪物伸手夹起一片鹅肝,又丢在一边,自顾自吃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道:“我没什么名号,就是一个糟老头子而已。” 听完老怪物的话,冯牧原本还有些晕厥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大半,虽说他武功无敌,可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对方那十八名罗汉金刚一般的打手,也不是省油的灯。 哪怕只有其中一人钻了空子来对付自己,他也吃不了兜着走,正想开口解释的时候,突听掌柜谦恭的问道:“那敢问前辈,那窗棂可是你撞烂的?” “不错,就是我,你若要我赔偿,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没钱。” 老怪物很本分的说道,还在自顾自吃着东西,冯牧算是完全明白了,这老顽童明摆着就是找茬的,估计很久没有活动筋骨,正想找人练练手。 掌柜脸色不变,问道:“敢问前辈,这七层高楼,你是怎样飞上来撞烂的,难道你长了翅膀不成?” 老怪物呵呵一笑,说道:“你都看到了,老头子我双腿废了,也并没有什么翅膀,就是一个巧合,撞了进来。” 掌柜哭笑不得,这是他经营二十多年来,遇到最离奇最难以解释的问题,可偏偏就发生了,他真不知道如何了结。 正当他发愣之际,老怪物开口说道:“你们楼里七宝雪花鸭、红烧狮子头、梅干菜扣肉、宫保鸡丁、东坡肘子、麻婆豆腐、红烧肉、桂花糕、黄金鲫鱼汤等等,都给我来点尝尝。” 掌柜目瞪口呆,这老头明目张胆的吃霸王餐,竟然还要每样都尝尝?看着他存心要将万福楼吃穷的模样,真让人忍不下这口气啊。 “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轻易动怒,先问清楚这老人的来历再说,万一得罪了京城哪尊大佛,这家酒楼也就完了。”掌柜在心中告诫自己。 迎着老怪物一张白里透红的脸,掌柜媚笑道:“老前辈见多识广,想必出身不凡,光临小店是在下的荣幸,只是菜品太多,上百道菜你的桌子也放不下啊。” 掌柜迎来送往,见识过无数刁钻怪异的顾客,说话的本事早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滴水不漏。 “那怎么办?”老怪物不识好歹的问道。 “不如这样,老前辈将你府邸的地址告知在下,在下每天差人给前辈送去新鲜的菜品,让你吃个痛快。” “好主意,可是我住的地方不能告诉别人,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出来,你的提议还是算了吧,现在我只想好好尝一尝当年的味道。” 听着老怪物无赖的话语,冯牧翻着白眼,这老人还真是不懂得给别人台阶下,专门打脸,让别人做老板的怎么服众? “在下敬重老前辈是长辈高人,希望前辈莫要一再为难在下。” 老怪物打了一个哈欠,说道:“这么大一家酒楼,连客人这么基本的要求也无法满足,还是趁早关门算了。” 话音落下,一挥袖袍,便见掌柜被掀翻在地,掌柜身材略胖,撞到桌子上,桌子碎了,他自己头上开花,鲜血直流。 十八名打手,原本是听他的号令行动,可是眼见老板被打,昏死过去,要是不作为的话,聘请他们有何用? 何况对方是一个老者,武功再厉害,十八人一齐上,还怕奈何不了他? “大家一起上,替老板教训这老家伙。”一人举起木棒,大喝一声,当先冲了上去。 冯牧睁大双眼,看老怪物如何收场,心想这么老一个人了,还喜欢惹是生非,心智怎么跟小孩子一般? 片刻之间,只见十八名壮汉还未来得及靠近老怪物的身边,便兀自飞了起来,就像未来充满了气的氢气球,飘在半空中。 冯牧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多强劲的内力啊,这十八人加起来,少说两千多斤吧,而老怪物竟然在瞬间将他们掀了起来。 掀起来不难,难的是停留在半空,这等手法,在他见过的人中,恐怕还没人做得到。 “太强悍了,简直逆天,这还是人吗?”冯牧心中感叹,然后便看到老怪物一扬手,将这十八名壮汉摔在地板上。 “轰隆”一声震天响,所有声音几乎同时发出,十八名壮汉,砸碎了坚实的木地板,从七楼掉落到了六楼,吓得下面的客人哭爹喊娘。 “真打算拆了这座楼吗,也太蛮不讲理了吧。” 冯牧心中感叹,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老怪物发泄一通。 ps:一直没求过,在这里斗胆求一下收藏,推荐,谢谢。 第七十一章 九转天运丹 万福楼经过老怪一番闹腾,客人们都跑得差不多了,掌柜挣扎着爬起来,一看七楼中间砸出了一个大洞,一口怨气难以发泄,差点又背过气去。 紧皱着眉头,又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他对老怪物说道:“前辈,请你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在下,我上有老下有小,糊口不易啊。” 老怪物摆了摆手,用丝巾擦了擦嘴,说道:“我可不管那么多,我就是来品尝美食的,你要是不让我吃好,我就在这里住下了。” 无赖,偏偏还是武功超群的无赖,换做任何老板,都会一个头两个大。 掌柜心头发苦,心想还是屈服他,都说量小非君,功大欺理。谁叫人家举手投足间就能够纵横捭阖?自然可以横行无忌。 耷拉着脑袋,掌柜丧气的走下楼,第六层是昏迷不醒的十八名罗汉金刚,倒在一起就像一滩烂泥。 掌柜吩咐后厨的几名大师傅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论是刀工,火候还是烹饪,都要做到一丝不苟。 “要是那名老人不满意,我们万福楼肯定要被他拆了,到时候你们就等着睡大街吧。” 掌柜不是危言耸听,神情严肃的说道。众人第一次见他这样,如临大敌,一时间锅碗瓢盆声音响彻起来。 四大名厨各显神通,有的将菜刀运转如飞,好似旋风刮过,而鱼片已经切好,薄如蝉翼,透明泛光。 控制火候的师傅同时监督十个灶台,来往穿梭,身形如飞燕。 烹饪总厨则在一边指手画脚,好似指挥千军万马,深入敌阵,浴血拼杀。 一道又一道菜肴不断被跑堂的小二端上七楼,老怪物每样都试吃一点,然后便让他们撤下去。 冯牧坐在一旁,用手拿起一只桂花糕,津津有味的吃着。 看着老怪物刁钻的模样,他从心底感叹这老家伙架子好大,就算是皇帝,也没有这般铺张浪费吧。 上百道菜做出来,前后共计两个时辰,老怪物看着络绎不绝端来的菜肴,竟然一一试吃完。 最后一道菜夹入嘴里,老怪物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感叹道:“我至少已经二十年没有吃这么饱了。” 看着饿死鬼投胎一般的老怪物,冯牧又拿起一只南瓜饼,细嚼慢咽的吃着。 老怪物却一把将他拉了过去,说道:“饭也吃完了,该是做正事的时候了。” “正事,什么正事……” 冯牧刚问完,老怪物却没回答,催动功法,轮椅一下子撞破门窗,再次飞了出去。 几名店小二吓得不轻,这可是七楼,那老怪物是打算自杀吗? 他们慌忙跑去木栏边,向下查看他们是否被摔成了肉泥,却毫无所获。 突听一人大叫:“快看!”,其他几人循声看去,只见轮椅在高高的屋檐上穿行,就如同飞燕掠空。 “难道那人是妖怪吗?”一名小二喃喃自语,嘴巴张得像生吞了一枚鸡蛋。 时过黄昏,月上柳梢。 老怪物带着冯牧,飞上了一座高楼,一掌劈开朱红的门窗,然后带着他闯了进去。 这座三丈高楼竟然没有夹层,整个结构就一层,可虽然如此,却不代表它容易进入。 只见房间中高高耸起合抱的巨大柱子,然后是巨大的横梁犬牙交错,而每根柱子之间又布置了金丝线,上面似乎还有白色的液体,借着深红的灯光,射入眼帘。 “手脚不要乱动,若是不小心沾染上金丝线上的剧毒,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老怪物细微的耳语传入冯牧的耳朵,冯牧赶忙将四肢收成一团,像一个木头,任由老怪物带着自己,从上面左躲右闪,向下面落去。 除了那些剧毒的金丝线之外,每根横梁上还系上了红线,上面更是穿上了成千上万的铃铛,莫说是人,就连一只飞鸟不小心碰了一下,也会立刻发出声响。 睁大双眼看着那密不透风的罗网,冯牧不知道老怪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要闯入这间巨大的屋子,难道他还没玩够,还想再找别人麻烦。 这样一想之后,冯牧觉得多半如此。 再看老怪物,坐在轮椅上的他,脸上的神情却不似之前那般悠闲,冯牧翻了一个白眼,难道还有他害怕的事? 身子飘在空中,老怪物寻找丝线之间的缝隙,然后带着冯牧小心的穿过去。 在密集的丝线之间,他们距离底层越来越近,冯牧终于清楚地看到,下面是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上面摆满了样式古旧的书籍。 “难道是要来偷秘籍?”冯牧在心中这样想着。 “此处是‘无极门’的藏书阁,除了浩如烟海的独门秘笈,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东西,我们就是为此而来。” 听着老怪物的话,冯牧心中越发好奇,出声问道:“是什么东西,值得老前辈如此冒险?” “听说过‘九转天运丹’吗?寻常高手服下,立马冲破七筋八脉,跻身江湖绝品高手之列,绝世高手若服下,直接可以踏入修真境。所以你若是服下它,我就可以正式教你修炼功法了。” 冯牧心中咯噔一下,差点没笑出声来,心想说得也太离谱了吧,修真境,难道还要羽化飞升不成? “老前辈,那‘九转天运丹’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轻易到手,说不定还有什么致命机关,我看还是算了吧。” “来都来了,哪能够半途而废。” “这等珍贵的丹药,说不定早就被人吃掉了,怎么可能等着人来取?” “你以为随便一个人就能够服用?若是不讲究服用方法,再有‘冲虚境’的高手一旁辅助,吃下的那一刻,就会爆体而亡,粉身碎骨。” 冯牧头上的冷汗涔涔滴落,心想这么危险还给我吃,肯定要受一番折磨,便出声问道:“只要有‘冲虚境’的高手辅助,就能够顺利过关吗?” “未必,还要看个人的体质和毅力,所以江湖百年来,服下它的十八个人中,有十七个都爆体而亡了。” “那还有一个呢?” “那人便是我,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双腿却是残废了。” 老怪物说得云淡风轻,冯牧却是满头黑线,成功的几率这么小,九死一生就算了,就算活下来还要残废,他可不想试。 可是老怪物的脸上,却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冯牧看着有些狂热的他,知道自己是躲不掉了。 “若是苍天真的存在,请保佑我活下去,最好不要留下残疾。”冯牧在心中祈祷。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七十二章 盗取丹药 下降的过程很缓慢,每一个刹那,就如同十年漫长。 好在老怪物够细心,在蛛网般的丝线中,竟然能够顺利通过。 落到地面之后,冯牧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老怪物坐在轮椅上,面对一只巨大的铁柜,脸上微微露出了愁色。 那是一只样式古朴,通体漆黑的铁柜,约莫有一人多高,冯牧仔细看着,并没有发现钥匙孔,不由得好奇,该怎么打开呢? 看着上面的祥云图案,冯牧感觉它更像是一块装饰用的实心铁柱,可正当他疑惑之时,老怪物的手已经放到了祥云图案上面。 “但愿之前的密码还没有变动,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听着老怪物的话,冯牧出声问道:“老前辈,此话何解?” “这上面的祥云图案,皆是按照易经八卦的推演布置的,他们分别是:干、兑、离、震、巽、坎、艮、坤,由八卦可发展成六十四卦,而六十四卦各有六十四种可能的变化,最后共有四千零九十六个变化,若是我的顺序稍有点差错,里面的机簧就会弹破暗格中的毒水,到时非但丹药被毁,还会产生剧毒的气体,可谓是防不胜防。” 冯牧张大了嘴,苦着脸问道:“前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还有,你记得的密码,是多久之前的?” “如今算起来,也已经过了七十多年了吧,至于我为何会知道,那是因为亲自设计这‘绝命锁’的人,是我的父亲。” “前辈你是‘无极门’的人,那干嘛还要偷偷潜进来?” “因为早在七十多年前,我便已经脱离了‘无极门’,如今想来,那些知道我身份的人也都死得差不多了,不知道那些后生小辈是否还认得我?” 听着老怪物若有所思的感慨,冯牧连忙阻止他,说道:“前辈,都过去了七十多年,这上面的密码没理由不改变,还是不要冒险的好,我不吃那丹药就是,犯不着为此赌上性命。” 老怪物哪会听冯牧的话,右手成鹰爪,飞速按动着上面的祥云图案,他每动一下,上面的图案就会自动凹陷,一连二,二连四,呈几何增长,连锁反应。 只听得“嚓”的一声响,铁柜由内而外打开了,冯牧原本捂着眼睛,透过指缝间一看,不胜唏嘘。 只见那铁柜足有一尺来厚,要不是知晓密码,还真的难以将它打开,就算运用现代的切割技术,也会破坏内部的夹层,导致毒水涌出来,释放致命毒气。 冯牧心魂未定,而老怪物已经将手伸了进去,片刻之后,他拿出来一只玉净瓶。 而就在这时,整个地面开始震动起来,好似发生了强烈的地震,冯牧极力想要站直身体,可偏偏随着地面的摇晃,东摇西摆。 猛然间,他的脚下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冯牧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往裂缝中掉落。 在那关键时刻,老怪物的手提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拉到身边,冯牧感激的看着他。 而老怪物并未停留片刻,而是一拍手,气掌猛然轰向地面,石板上留下一只巨大手掌印的同时,老怪物带着冯牧,借助反震之力,猛然向屋顶飞去。 “前辈,上面有无数的金丝线,还有毒。” 冯牧不失时机的提醒道,而老怪物却是不管不顾,右手又是一掌挥出去,只见金色的光芒从他五指间激射而出。 就如同五柄利剑,所过之处,看似锋利坚韧的金丝线尽数断裂,老怪物带着冯牧,以摧枯拉朽,势不可挡的气势往外面飞去。 整个屋子里的铃铛“叮铃铃”响成一片,冯牧只觉得魔音扰乱心神,不敢大意,运起许爷爷传授的心法,让自己的心神静下来,不让那肝肠寸断的魔音逼得自己咬舌自尽。 待金丝线被切断之后,原本系在金丝线上面的机关,因为失去了牵引之力,向反方向弹去,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屋子好似活了过来。 只见墙体的四面八发,射来密集如雨的钢针,别说是人,就连一只苍蝇,身上也要被扎上几针。 可是坐在轮椅上的老怪物却没有丝毫在意,只是威威鼓起腮帮子,然后爆发出声震四野的狮子吼。 一声“喝!”,他的声波四散开去,不仅震碎了那些铃铛,也将急速射过来的钢针阻止在空中,掉落在地。 冯牧看着这一切,就好似变戏法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竟然只用声波就能够阻止攻击,也太违反常识了吧。 武学的极致难道真的可以破碎虚空,涅槃成仙? 冯牧没再多想,而是紧紧的抓着老怪物,因为比起刚才的钢针,第二轮的机关更让人透不过气来。 在他们接近天顶的时候,从天顶上面突然冒出无数的火舌,既不至于烧毁下面的藏书,又不给入侵者丝毫缝隙。 看来这间屋子的设计早就算好了可能发生的一切变故,而将之扼杀在摇篮之中。 冯牧已经闭上了眼睛,老怪物带着他,却不闪不避,事实上也无从闪避。 他们迎着火海,冲了进去,冯牧只感觉灼热的气浪包裹着自己的全身,有种心脏要炸裂般的痛苦。 因为这种痛苦是由内而外的,比起外面的热气,他丹田中更像是火山爆发,仿佛有岩浆流淌,所过之处都要化成焦灰。 原来是老怪物将手掌抵在了他的背心,将灼热的真气导入了他的体内,从而使他的身体由内而外形成了一层无形的防护罩。 在这层淡金色的防护罩的包裹下,虽然热浪袭人,火舌却烧不到自己的衣服发丝,冯牧心中万分敬仰。 “我将来也要做这样一个高手,真是太逆天了,水火不浸,刀枪不入,简直无敌。” 他在心中这般想着,然后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老怪物带着他,撞破了厚实的屋顶,飞出了火海。 夜沉沉,月皎皎。 原来夜风是这般轻柔,是这般怡人,就好似初恋女子的手,拂过脸庞。 从火海逃出来的冯牧,陶醉在夜风的怀抱中,老怪物却大煞风景的打断了他,说道:“小心了,强敌来了。” (求收藏,推荐,拜谢。) 第七十三章 杀阵 老怪物说完,便见无数的黑影出现在房顶上,眨眼之间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身边,将他和冯牧团团围住。 看着排山倒海一般的人群,冯牧有些心虚,可是老怪物神情淡然。对他说道:“小子你记住,对敌时切记胆怯,不论千军万马,还是刀枪剑雨,只有勇敢面对,才有生的希望。” 冯牧心想,说的简单,可是做起来就难了。反正也逃不了,索性看这老怪物如何化解这眼前的危局吧。 “无极门第三剑阵,潇湘暮雨。” 随着一名长衫男子的大喝声响起,无极门六十四名弟子手中长剑已经脱手而出。 他们身形闪动,分别从前、后、上、下、左、右六个方向围攻老怪物和他怀中的冯牧。 长剑纵横交错,却井然有序,飞离出手之后,马上被对面的同门接住,又瞬间折回。 在来回的穿插中,长剑交织成一道杀戮的密网,方寸之间就能够让对手血溅五步。 可是坐在轮椅上的老怪物却安然无恙,他的身形随着剑阵而动,还对冯牧说道:“这个剑阵厉害程度可以在江湖上排名十五,可惜这些初出茅庐的后生小辈功力太差,发挥不出十分之一的威力。” 话音落下,右手猛然一挥,就将飞过来的几柄长剑打落,而真气激荡,同时将那几名弟子也震了下去。 “无极门第二剑阵,落叶秋风。” 眼看剑阵被破,一旁指挥的大弟子连忙挥动手中令旗,借着明亮的月光,只见原来那些弟子迅速退场,取而代之的是身穿灰衣,绣着火麒麟图案的精英弟子。 四十九名精英弟子,手中的长剑则更像是巨型十字飞镖,比起东瀛忍者的手里剑不知大出多少。 不过虽然巨大,却没有影响它的速度,四十九道十字剑的光芒交错,真应了剑阵的名字,以秋风扫落叶般的残酷,向老怪物和冯牧打过去。 “此剑阵本来可以拍到第十,可惜这些愣头青的功力还是太浅,简直辱没了这阵法。” 老怪物感叹的说道,然后带着冯牧急速飞起来,只听得“轰隆隆”的巨响,原来屋顶已经被绞成齑粉。 老怪物带着冯牧向下面的街道落下去,而无极门剑阵中的四十九名弟子则寸土不让,趁他们停在空中,身形未稳之际,再次将手中的十字长剑甩飞出去。 老怪物一掌劈出去,弹开最中间几把飞剑,可是更多的飞剑已经在半空中拐弯,划出一个惊人的弧度,包饺子一般向老怪物攻击上来。 老怪物的身形凭空消失,几把飞剑撞击在一起,发出耀眼的火花。原来老怪物以一招“九天揽月”,吸入真气,身形猛然上升,躲开了攻击。 而那些精英弟子哪肯轻易罢休,操控着剩下的二十多把飞剑,猛然向老怪物飞斩而去。 老怪物催动身法,轮椅在空中旋转起来。急速向地面落去,便在片刻之间,他的带着冯牧落到地面,轮椅原地旋转了一圈,陡然停下来。 紧接着又是“轰隆”一声巨响,老怪物轮椅迅速移开,只见原本的地面上插上了无数的飞剑,更是出现了一个深坑。 冯牧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要不是这老怪物保护自己,自己恐怕有一百条命也不够。 谁知老怪物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出声说道:“无极门如今就这点本事吗,真是太叫人失望。” 说完,一掌挥出,原本飞在空中的精英弟子,连带着他们的十字飞剑一同被震飞出去。 直到撞破了无数门窗,才口喷鲜血,倒地不起。冯牧心中佩服老怪物的武功,可是觉得他的做法太霸道了。 这可能就是江湖吧,霸域无疆,王者无敌。 “无极门第一剑阵,寒梅傲雪。” 话音未落,二十五柄巨剑已经凌空降下来。 霸道,凌厉,惊世骇俗,毁天灭地! 这便是冯牧的感觉,每一把巨剑都有一尺多宽,七尺多高。 看着不像是剑,而更像是柱子的兵器,冯牧有些傻眼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挥动这样的巨剑啊? 在他看来,能够挥动这般巨剑的人,至少也该是两百来斤的虎躯壮汉,可是二十五名长须剑者的出现,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 这二十五人身材干瘦,身穿藏青色衣服,上面绣着火云图案,不到长老级别的人物,是不够资格绣上这样的图案的。 老怪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说道:“等了这么久,终于有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小子你记住,这剑阵在江湖上排名第五,这二十五人功力还算凑合,这个剑阵,与之前的剑阵,简直天差地别。” 冯牧吞了一口口水,喉头还是有些发干,什么意思,难道连老怪物那般变态的实力,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看着冯牧有些担忧的表情,老怪物开口解释道:“这是无极门最后一道剑阵,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用的。它由二十五位内功造诣高深的长老组成,五个人一组,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而像一朵梅花似的列阵,又能够紧密配合,循环往复,生生不息。这个剑阵厉害之处,杀敌还在其次,其目的是把敌人围在中间,剑阵流动,二十五支巨剑,汇成一片精芒,同时移动,密不透风,好似铜墙铁壁包裹,敌人冲撞不出,可谓威力无穷。自它创立以来,经历二十四场战役,剑阵下至今无人生还。” “那,那就只能等死了吗?”冯牧颤声问道。 老怪物露出兴奋的表情,说道:“这倒未必,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要你记住,能够遇到这样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也许今晚之后,你这辈子再也遇不到了。” “而我也不愿意遇到啊。” “小子你记住,只要是阵法,就会存在阵眼,只要能够找出来,不论多厉害的杀阵都能够破除,我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怎样破了这至今无人打破的记录。” “那真是太好了,老前辈你知道这个阵法的破解方法,那就赶快行动吧,被困在这剑阵中,我觉得头晕目眩。” 老怪物笑道:“你错了,我不知道破解方法,它创立之初就是无解的,能不能破解,就看你我的运气,还有我的修为是否达到了那一境界。” 听着老怪物的话,冯牧放松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 (求收藏,推荐,很重要。) 第七十四章 破阵 二十五柄巨剑在修为不俗的长老与供奉的催动下,被无形的真气牵引,快速的流转,看似疏漏空缺,实则密不透风。 包裹在剑阵中的老怪物和冯牧,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老怪物内力深厚,对他没有多大影响,而冯牧则痛苦不堪。 且不说他内息低微,便是他只有三岁的身体,也注定了他难以承受那铺天盖地的杀意。 冯牧的脸色愈发苍白,丹田中的真气好似被封印了,他的呼吸也愈发急促,愈发艰难。 老怪物没有看冯牧,只听他的呼吸就知道他最多还能坚持六十个弹指之间,若是这短暂的时间里,他还不能找出剑阵的破绽,那么这孩子就彻底被封杀在其中了。 刹那间,老怪物猛然一掌劈向一柄巨剑,巨剑纹丝不动,在剑者的催动下,反而加速了旋转。 老怪物瞳孔微微收缩,全身的气息猛然炸裂,周身的光芒由淡金色变成了橙红色。 只见他变换手势,在胸前结了一个金刚法印,然后身下的轮椅极速上升,往天空飞去。 剑阵陡然变换,五五分组,好似全无章法,犬牙交错,围绕着老怪物的身体盘旋。老怪物却不敢拖延下去,因为冯牧已经昏迷,处于死亡的边缘。 “灵台境,大罗手印。” 老怪物一声大喝,全身的真气龙卷风一般弥漫开去,带着一股风卷残云的霸道与凌厉,地面裂开的缝隙中,顿时飞沙走石,天空被沙尘弥漫,顿时风云暗淡,天昏地晦。 无数的石块在老怪物真气的牵引下,化成无形的利剑,射向周围的剑者,便在这时,巨型剑阵急速的收缩,好似要将老怪物两人压扁一般。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一块飞起的石头击中了一名剑者的胸口,那人身体微动,稍微打乱了真气。 就在这眨眼之间,巨型剑阵出现一出破绽,可是这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若是不能把握机会,剑阵在下一个刹那就会恢复正常。循环往复,相生相佐,相辅相成,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老怪物凝聚心神,看准了火的那一环节露出疲软之相,便立刻催动真气,以一招“妙法牵引”顺势将之倒了过来,巨剑相交,爆发出尖锐的声音,火光迸射而出。 五行相生相克,既然相生的时候能够相互辅助,达到生生不息,那么相克的时候也同样相互激斗,最终同归于尽。 剑阵乱了,几十把巨剑在老怪物的控制下,竟然调转剑锋,向原本的控制者反噬,二十五名长老大惊失色,想要重新调整剑阵,可是老怪物哪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破!” 一声大喝,老怪物提着冯牧的衣襟,全身光芒大盛,原本被剑阵压制的元气陡然间爆开,受此影响,街上的门窗都尽数被震碎。 而催动剑阵的那些剑者,因为剑阵被毁,心神受到剧烈的打击,更加上的老怪物的元气压制,五脏六腑受到震荡,口喷鲜血,身子再难稳如磐石。 便在这刹那之间,老怪物已经带着冯牧飞上了一座高楼,片刻之间已经消失在茫茫的月色之下。 “想不到那老怪物竟然还活在世上,而且还突破了‘灵台境’,此次他盗取丹药,肯定是要给那小孩服用,小云,看来你以后又多了一个强敌。” 一名身穿淡蓝色袍子,绣着火凤凰图案的中年文士,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父亲,那个老怪物是何人,难道连父亲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吗?” 小孩子一脸严肃的问道,却没有同龄孩子的稚气。 微微抚摸着孩子的头,中年文士叹了口气,道:“为父资质平庸,比起他来,恐怕差了不止一两个境界,既然你问了,那我也就告诉你吧,他就是你曾祖父的亲弟弟,名叫步东流。如今看来,步家无人能与之匹敌,不过好在我儿天资聪颖,十岁就能够突破‘玄通境’,若是服下那‘九转天运丹’,再有个二三十年,问鼎武林至尊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惜为父连‘冲虚境’都还差一些,不能辅助你服用那丹药,白白便宜了外人。” “我步青云不会输给任何人,就算他服下了‘九转天运丹’又如何,这天底下能够提升功力的丹药又不止一颗,而不世出的世外高人也不止一个,只要我下决心寻找,就一定能够找到。” 十岁的小孩步青云拍着胸脯说道,眼中流露出坚毅的神情。 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将是冯牧最头疼的死敌,几次都将他置于死地,好在冯牧受上天眷顾,总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老怪物带着冯牧飞回了皇宫,冯牧依然处于昏迷之中。在昏睡中,他似乎来到了一片密林深处,而周围除了高大的树木,更是从树的后面,冒出许多暗绿色眼珠的凶兽。 冯牧捡起地上的树枝,横在胸前,而十几匹妖狼发动了攻击,眨眼之间就跃到了他的身前,张嘴就咬,眼看就要咬断他的脖子,冯牧本能的后退。 脚下一空,他顿时陷进了一片泥沼之中,越是挣扎就越是下沉得快,泥浆就快要漫上他的嘴巴,冯牧想要开口呼叫,却发现喉咙被堵住一般,发不出一丝声响。 巨大的压力,挤压着他的胸腔,冯牧觉得自己胸前的肋骨就快要被挤碎了,他已经绝望。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一根树枝,冯牧拼尽全力抓住了那根树枝,然后被人带了出去。 惊醒的冯牧,发现自己坐在一只木桶之中,他的肩头还还流着血,原来梦中以为是妖狼噬咬,竟然是现实中的划伤。 冯牧觉得全身的伤有很多处,他认真看去,只见自己身上的云门、璇玑、神藏、天池等十八个大穴都被匕首划伤了。 而那些穴道中竟然流出了暗黑色的血液,难道自己中了剧毒? 在他这般想的时候,老怪物拿着变小的丹药,说道:“外人不知道‘九转天运丹’外面的一层是外用的,含有剧毒,是要融入热水中进入人体,再由穴道处排出来的,若是将它一味吞下去,神仙也难救了。” 看着冯牧吃惊的看着自己,老怪物继续说道:“你小子的造化不错,之前还有人替你熬制汤药,虽然没有起到洗髓易筋的作用,好歹也增强了体质,现在才是关键时刻,我要替你冲脉。” 说着将只剩下一半大小的丹药喂进了冯牧口中,冯牧睁大双眼,来不及反应,这枚丹药入口即化,他只觉得有股又干又涩的药味在口中缠绕,然后整个人忽冷忽热。 就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之中,受尽煎熬。 第七十五章 脱胎换骨 冯牧的血液好似沸腾的开水,加速着流转,以至于他全身的皮肤赤红,好似被烈火烤熟了一般。 而他的骨头却很冰冷,似乎被层层寒冰包裹,让原本不算坚硬的骨头如同被灌入了铁水,变得坚不可摧。 在这个痛苦的过程中,老怪物在冯牧口中塞了一把木制匕首,冯牧紧紧咬住,牙齿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木头之中。 任凭冯牧全身上下的汗水如泉涌滴下,老怪物并没有帮他擦拭的意思,况且如今的冯牧,全身上下如同火炭一般灼热,散发着滚滚热浪,也难以下手。 要是随意打乱他的心神,这孩子肯定走火入魔,到时候受到剧烈的反噬,就算侥幸不死,也会性情大变,变作嗜杀的狂魔。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冯牧的皮肤渐渐转为了正常,药性开始凝聚于五脏六腑之中,而不是全身游走。 这才是最关键的时候,老怪物双掌抵在他的背上,口中默念起安神的法诀,双掌发力,一时间光芒大起,在屋子中,似乎还飘荡着不同花纹的金色气体。 这些金色光芒渐渐地钻进了冯牧的体内,冯牧头上冒起缕缕轻烟,陡然间,身体原地旋转,好似一只陀螺。 老怪物加速催动功法,冯牧旋转的速度已然看不清楚,只剩下淡漠的光影。又是一刻钟之后,才停了下来。 冯牧身上的皮肤竟然变成了焦黑色,好似刚从锅炉中走出来一般,继而他的皮肤裂开了一条口子,眨眼之间又裂开无数的口子,这些细微的裂口处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声响,然后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冯牧的皮肤好似煮熟的鸡蛋被剥开,外表黝黑的皮肤掉落下去,露出洁白柔嫩的新皮肤,就好似金蝉脱壳。 老怪物撤回双掌,微微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自言自语道:“总算打通了身体最初的玄关。” 冯牧猛然睁开眼睛,松开牙齿咬住的木头匕首,倍觉舒畅,问道:“老前辈,为何我觉得自己脱离了身体,好似飘在云中一般?” “人体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要想获取宝藏,必须要突破数道屏障。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便是人体的玄关,虽然阻挡了外界的伤害,可也阻隔了内在的觉醒。我如今已经帮你打通第一道玄关,只要你继续修炼下去,就能够登堂入室,开启自身潜能,获得无穷秘藏。” 冯牧问道:“可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我觉得我已经灵魂出窍。” “那是因为你还未融会贯通,人体太过于复杂,且不说骨骼,血液,真气,光是奇经就有八,分别为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而五脏六腑属于‘正经’的经络有十二条,身体正面中央有‘任脉’,身体背面中央有‘督脉’,各有一条特殊经络,纵贯全身。这十四条经络上所排列着的人体穴道,称为‘正穴’,共计365处。以你如今的反应看来,你的经脉并未逆行,很快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冯牧听着老怪物的话,尝试着活动四肢,可是右手勉强能勾动手指,其他都不听使唤,这让他大惊失色,心想不会像老怪物一样,瘫痪了吧。 因为惊恐,扰乱了真气的运转,冯牧剧烈咳嗽,老怪物没好气道:“稳定心神,排除杂念,现在你先气运丹田,护住心脉,不要再让真气外泄。我现在就用‘神针八法’,配合八卦九宫的推演,结合你自身奇经八脉气血的会合,疏通你身上八个经穴。” 老怪物说着,取出银针,瞳孔微微收缩,口中念道:“坎一联申脉,照海坤二五,震三属外关,巽四临泣数,乾六是公孙,兑七后溪府,艮八属内关,离九列缺主。我会用阴四针辅助你的神念,让你心如止水,固本培元,再用阳四针刺激你的灵脉,让你舒经活络,导出潜能。” 冯牧再也不敢想其他,按照老怪物的指引,将真气纳入丹田之中,又在老怪物的教导下,循序渐进的将之纳入四肢百骸。 “冲脉上至于头,下至于足,需贯串全身,以真气引导,总领气血要冲。冲脉为‘十二经之海’、‘五脏六腑之海’和‘血海’之气血要冲。而冲脉与任脉相并行,又与督脉相通,其脉气在头部灌注诸阳,在下肢渗入三阴,因此容纳来自十二经脉五脏六腑的气血,成为十二经脉、五脏六腑之海。冲脉与足阳明会于气冲穴,又与足少阴经相并而行,与胃和肾相联系。胃为‘后天之本’,‘水谷之海’;肾为‘先天之本’、‘原气之根’。冲脉起于胞中,是为‘血海’。不知你小子之前被何人教导,已经初步完成了五脏六腑和血海的融合,看来此次冲脉,比我预料之中要顺利许多。” 老怪物语气中满是欣慰,冯牧却不敢分神,听着老怪物的话,心中感激巴东龄,当初若不是他在教导自己轻功时,传授了这套心法口诀,自己今日肯定要饱受折磨。 两柱香之后,老怪物拔去冯牧身上的银针,让他尝试着活动筋骨,冯牧全神贯注,右手终于能够活动,不久之后,双腿也能够活动,可是左手似乎废掉了。 他有些茫然的对老怪物说道:“老前辈,我的左手似乎没有知觉了。” 这似乎在老怪物的预料之中,他有些欣慰的说道:“如果只是左手失去了知觉,那你实属万幸,据我所知,你是上百年来冲脉的人中,受到反噬最轻的一个。” 冯牧呆住了,这么说来,自己左手废掉了,还应该烧香拜佛? 老怪物将冯牧拉出木桶,冯牧刚一出来,便见到巨大的木桶在瞬间碎裂开去。 重新穿好衣服,冯牧站在老怪物的身边,老怪物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你现在试着劈出一掌,看看是什么效果。” 冯牧收敛心神,催动全身的真气,将之凝聚于右掌之上,然后猛然挥了出去。 那凌空的一掌,只见一股真气迅速窜了出去,所过之处,地上的药水荡漾起涟漪,而巨大的屏风,也微微晃动起来。 冯牧心中欢喜,心想自己也朝着绝世高手之列迈进了,可是老怪物却平淡的说道:“不行不行,完全没发挥应有的水平,现在我教你‘先天罡气’的修炼。” (有推荐票的朋友,可否给我投一张?谢谢。) 第七十六章 先天罡气 冯牧出声问道:“何为先天罡气?” 老怪物清了清嗓子,说道:“所谓先天罡气就是区别后天真气,我们平日呼吸,把空气纳入气海,可以维持意识的清晰。而我们摄取食物和水,将之转换为能量,维持身体的运转。这些都不是先天罡气,而是后天元气。” 冯牧听得一头雾水,出声问道:“怎么会是后天,那不是人的本能吗?” “错,你在娘肚子里也能呼吸?也能吃东西?所以说先天罡气是一种原始的能量,一旦脱离了母体,就被自身的防御系统强行关闭了。我们要想变得更强,就必须要打破那道屏障,将之释放出来。” 听着老怪物的话,冯牧明白了一点,问道:“我该怎么做呢?” “怎么做?当然是回归生命的原始状态。元气是生命的基本能量,却不是静止不动的,它如同积水成云,低落成雨,汇成江海,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所以能量就算耗尽,导致现有生命的死亡,也只是一个运转循环的低潮外象而已,低潮一过,生命便又成为另一个型态再出现,并没有真的消失。流行无间滞,万物依为命。穿金与透石,水火可与并。大道无形,殊途同归,周而复始,并行不悖。你可明白?” 冯牧若有所思的点头,老怪物说的这些,难道是要告诉他,让他再死一次? 应该不会吧,天地间哪里找的出这么荒谬的事情来。 老怪物看了看冯牧,说道:“因为你的左手不能够自行活动,所以由我来帮你引导,你现在就倒立起来。” 说完一下将冯牧提了起来,双掌抵在一起,立于他的头顶,冯牧绷直身体,掌握好平衡,不让自己摔下去。 老怪物让他自然放松,不要刻意限制身体,那样容易误入歧途,冯牧听他的话,放松下来,身子摇晃了几下,找准平衡之后,才稳定下来。 可是那样倒立着,让他有些脑充血,丹田处隐隐作痛。老怪物开口说道:“先天罡气要以自身的真气为引,调动天地自然之气,在体外形成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罡气护罩。你也许没有完全理解,说得再简单一点就是对天地能量的利用,你先奉献出自身的元气,与之相结合,就能够感受到天地一体的玄妙。先天罡气达到高深境界就能化天地之气为我之气,随手一击就能带动山峦崩塌,河流逆行。这虽是毁灭之力,也同为拯救之力,不仅可以护身驱毒、生肌止血、疗伤治病,更为甚者,还可以白骨生肉、御剑杀人、吸纳灵气、练气修真乃至得道成仙。” 冯牧听得痴迷,他还不想羽化成仙,他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绝世高手,完成许爷爷临终所托,打败东瀛的高手,捍卫大明的江山社稷。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真气被抽离出去,身体愈发的虚弱,就在他将要瘫软倒下的时候,老怪物让他运转地、水、火、风四种真元,地水火风代表自然最初的物质,而非自然界人为的力量,正是因为原始,所以无比强大,难以战胜。 “元气久氤氲,化作水火土,水发昆仑巅,四达坑阱注。”老怪物口中念念有词,继续道:“人体昆仑便是头部与脊椎,你因为倒立,心脏的血液更多流向脑部,所以在这个时候,正好补充大脑。水往低处流,能量会随着身体的经脉、穴道以及其它途径传导到达身体所有部位。而你现在需要配合我的心法,将筋脉逆行,稍有不慎就会经脉寸断而亡。” “宇宙有至理,难以耳目契。凡可参悟者,即属于元气。气无理不运,理无气莫著。交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流行无间滞,万物依为命。穿金与造石,水火可与并。并行不相害。理与气即是。生处伏杀机,杀中有生意。理以气为用,气以理为体。即体以显用,就用以求体。非体亦非用,体用两不立。非理亦非气,一言透天机。百尺竿头步,原始更无始。悟得其中意,方可言洗髓。” 老怪物念完这段之后,双掌发力,只见冯牧全身气息炸裂开去,整个人好似死了一般,了无生趣。 冯牧就像涸辙之鲋,忍受着烈日的炙烤,最后一滴水将要干涸之际,他却突然感觉到甘霖的降临。 “……人身小天地,万物莫能比。具此幻化质,总是气之余。本来非我有,解散还太虚。生亦未曾生,死亦未曾死。形骸何时留,垂老后天地。假借以合真,超脱离凡类。” 老怪物所念的口诀传入他的耳中,他跟随着老怪物的气息游动,越发觉得顺畅。 好似雨水已经汇成了小溪,他能够在其中自由的游动,而原本奄奄一息的身体,顿时又充满了能量。 “……万物非万物,与我同一体。幻出诸形相,辅助成生意。有人须有物,用作衣与食。药饵及器皿,缺一即不备。飞潜与动植,万类为人使。造化思何鸿,妄杀即暴戾。蜉蝣与蚊蝇,朝生暮死类。龟鹤糜与鹿,食少而服气,竟得多历年,人何不如物,只贪衣与食,忘却生与死。苟能绝嗜欲。物我皆一致……” 老怪物念完之后,突然撤掌,冯牧的身体飘在半空之中,浑身鼓的像一只皮球,似乎随时都要爆炸。 强大的真气在他体内冲击,流转,逐渐安稳,融合与经脉百汇之中,冯牧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缓缓落地,老怪物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说道:“如今你已经初步完成了先天罡气的聚合,以后要勤加练习,才有望踏入修真境。” “老前辈,这难道是修炼长生不老的法门?” “是不是长生不老很难说,可是一定能够改善体质,超凡脱俗。在我看来,生与死只是一种生命能量的循环起落而已,外象的上升谓之生,下降谓之死。而无论练习何种功法,终避免不了最终的能量消减。就好比先天罡气,虽然自身很强大,却也并非完美无缺。” “它有什么缺点?” “先天罡气属天地纯阳之气,每当月圆之夜这股亢龙有悔之气便会发作,给修炼者巨大的反噬,到时候你身体的防御之门会再度开启,封印所有的功法,你变得与常人无异,随便一个三流武者,都能够取你项上人头。” 冯牧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老怪物感叹道:“有是有,找个修炼纯阴之气的人,阴阳调和,相互促进,可惜我一直没找到,为求保命,只得自宫,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 冯牧目瞪口呆,呆若木鸡的愣在当场。 第七十七章 搜寻 莫子也五人,见冯牧过了一天都还没回去,不由得在心中疑惑起来。 巴东龄当先问道:“小主怎么还没回来,按照常理来说,太后是不会留他过夜的,而且那名宫女也有点问题。” 一边持剑的丁元浩冷言冷语道:“我瞧着也不对劲,可她又确实是仁寿宫的宫女,她当差那么久了,应该知晓事情的轻重。” 莫子也心中有种预感,冯牧并没有见到太后,而是半途出了事,想到这里,他对其他人说道:“我去仁寿宫打听一下,你们也做好准备,要是真出了问题,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他说完就走出了房间,其他人中,巴东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丁元浩擦拭着宝剑,剑身映照出他的面貌。 韩通在打坐,好似老僧入定,叶萧正手中捏着石子,一用力就将两颗石子捏碎了。 他们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可是那名传话的宫女,算得上太后的心腹,他们万没料到,她竟然会被人收买,与另外一群宫女半途劫杀冯牧。 莫子也跃上仁寿宫的房顶,然后躲在横梁上,等待一名宫女走近,忽然降落,捂住了她的嘴巴,向她打听有没有一个三岁小孩进入仁寿宫? 得到宫女否定的答案,莫子也觉得天都塌了,皇宫这么大,他该到哪里去寻找冯牧? 为今之计,只有如实禀告太后,然后让太后下懿旨,调集宫中的羽林军搜寻,就算要惊动圣上,那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想到这里,莫子也让宫女带他面见太后,太后刚用过早膳,听到宫女禀告说莫子也求见,便召见了他。 听到说冯牧失踪了,太后原本雍容华贵的脸上露出了不悦之色,嗔怪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五名高手,竟然连一个孩子也看不住?” 莫子也连忙跪在地上,恭声问道:“请问太后,可有见过宫女青篱,是她假传你的懿旨,将小主带走的。” 莫子也问完话,太后也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她自昨天起就没见到过青篱,询问其他内侍,也都说没见过,一想到这里,太后怒了,连忙叫宫女准备笔墨。 她写好了懿旨,让莫子也去调集羽林军,莫子也领旨而去。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宫女们,太后下令让她们将青篱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莫子也让羽林军总指挥安排人分散在宫中各处寻找,他自己则回去转告了其他四人。 “阿弥陀佛,小主吉人自有天相,依我看他会因祸得福。” 韩通这般说着,巴东龄首先跳出来反对,说:“这些年你念经脑子糊涂了吧,这里是皇宫,比江湖更为复杂险恶,你以为一个小孩活下去的希望有几成?” 叶萧正一掌将桌子拍碎,嚷道:“都别吵了,如果真有人对小主不利,应该也是不好对付的角色,正好会一会他们。” 他说着,就将他许久不戴的铁甲手套戴在了手上,这副手套是用玄铁打造,坚硬异常。并且在不同的毒药中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可谓是剧毒无比,且不论他狠辣的攻击,就算绝世高手稍微擦伤,也难逃死亡的厄运。 丁元浩左手握剑,跟叶萧正对了一个眼色,再不发一言,各自朝两个方向飞了出去。 莫子也微微摇了摇头,朝正南方闪去,剩下巴东龄,对韩通说道:“你就留在这里,等候消息,有什么发现,就给我们传送信号。” 韩通淡然的笑道:“我本也不想去,只因我相信小主定然无事。” 巴东龄露出恼恨的表情,要是换做平时,肯定免不了要跟他争论几句,可如今寻找小主的事情更为迫切,他一甩手就飞了出去。 皇宫中有这般大的调度,按理说皇帝应该早就知情了,可是还在豹房中玩乐的朱厚照对此却没有任何兴趣,听到手下人的报告,只说了句知道了,就将那人打发走了。 而内阁中的官员,对此也没有多大的意见,毕竟这样的调度,每个月都会发生一两次,也就习以为常了。羽林军只不过是二十六卫中很普通的一支,比起锦衣卫简直是大巫见小巫,就算想有什么异动,也能够随时镇压。 所以羽林军虽然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宫中四处搜寻,可是上层的大人物,却并未当作一回事。 而那些半路截杀冯牧的宫女,却都在行动失败后被人灭口了。她们的尸体经过化尸水的浸泡,全部化成了血水,经过地下暗道,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彻底消失了。 对于幕后者而言,这些都不过是棋子,而且还是最没有价值的小卒子,可有可无,根本没指望她们有所建树,更别提擒王。 就算冒着打草惊蛇的危险,也要让她们去送死,是因为布局的需要,必须要引起足够的内乱,才能够实施长久以来的计划。 在这个过程中,肯定会有很多牺牲,对于野心家而言,根本不会哀伤什么手下的死亡,只要能够通往最终的巅峰,就算是白骨累累,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换句话说,冯牧对全局根本无足轻重,那是因为谋划这场阴谋的幕后主使压根还不知道他的存在,而那些执行者,又不太清楚他的身份,不敢妄加揣测。 于是乎,看似可有可无的一个小孩,竟然成为了左右全局的一个最大的变数。 巴东龄追查到一口水井旁,看到两名宦官在打水,似乎往水井中倒进了什么东西。 即使对方的手法再快,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何况他也不是明目张胆的看,而是飞掠过屋顶时偶然一撇,正好撞见。 这样看来,那两名心怀鬼胎的宦官真是不走运,巴东龄一个闪身,就落在他们眼前,两人大惊失色,不由得后退一步,险些跌倒。 “你们往水中投了什么毒药?你们是何人派来的,有何居心?” 面对巴东龄一连串的问题,两名宦官无从回答,更不想回答。 所以代替话语的,是两柄锋利的匕首,两人左右夹攻,身形迅捷,好似两条毒舌,欲将对手置于死地。 巴东龄一个闪身,身体已在五丈开外,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俩竟然是海沙派的弟子。” 被人拆穿了身份,两人一个对眼,更加凶狠的向巴东龄攻了过去。 第七十八章 交锋 虽说是出生江湖名门,可是两名宦官和巴东龄的功力相差甚大,面对两人的联手攻击,巴东龄左躲右闪。 两人的招式渐渐用老,却没能够伤到对方分毫,两人越发焦急起来,若是再拖延下去,宫中的侍卫搜查到这里,他们肯定要被活捉。 一想到这里,两人暗中对了一个眼色,猝不及防间,从衣袖中摸出药粉,撒向巴东龄。 要是真被两人得逞的话,巴东龄就算不中毒身亡,也会被扑瞎双眼。 然而巴东龄毕竟久经江湖,这点小伎俩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提气一闪,就飞升一丈之高,凌空双掌探出,一招“双龙出海”直取两人的面门。 两人大惊失色,挥手格挡之际,依然无力回天,只见巴东龄双掌齐下,一掌拍在一人头顶,那人当场头骨破裂,脑浆四溢,就此毙命。 而他另一掌,却击打在另一人的右胸,那人肋骨断裂,身上的筋脉被震碎,被废去了武功,却不会立刻死亡。 巴东龄走上前去,一脚踩在那人胸口,问道:“你们是受何人指使的?” 在这个时候,失败的棋子通常会选择咬舌自尽,可是巴东龄却不给他自杀的机会,在那人将要咬舌自尽之时,原本早就握在手中的一根木棒插进了他的嘴里。 那人牙齿被敲掉,满口鲜血,呜呜声不绝于耳,看样子痛不欲生。巴东龄也没指望从他嘴里能够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就那样守着,直到羽林军到达,才将这居心叵测的人交给了他们。 反正刑部的大牢里有的是审讯的工具,看他能够撑到几时,不怕他拖延时间,就怕他招供得太快,没有什么挑战。 看着羽林军将那人带走,巴东龄不由得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心想到底是何方势力想要暗算小主呢,小主落到谁的手中于对方有利呢? 因为根本就不参与朝廷之事,所以对权力斗争的事情知之甚微,巴东龄在这时不免有些捉襟见肘,本想去找锦衣卫指挥使,可想想还是不要太过声张,对方是敌是友尚且不明了,还是不要走漏风声。 与巴东龄的情况不同,莫子也在路过一座宫殿时,突然从门里杀出来五个人。 那一记偷袭算准好了他要落脚的位置,可能用到的闪避招式,要逃离的后路,所以是准备一击必杀。 没有任何机关陷阱,若是有的话,更容易被高手看破,而事先有了提防。 事实上,五人躲在房间里,几乎连气息都隐藏了,为了让氛围与平时一样,不流露出杀气,他们什么也没做。 就只是安静的等待猎物前来,完成一个捕杀而已。 门外的鸟鸣声一如往昔,这座隐藏了杀机的宫殿,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五人同时出手,一人的剑直砍莫子也双脚,一人的剑刺向他胸口,另一把剑在他眼前挥动,剩下的两人彻底封死了他的退路。 意料之中,莫子也定然会顾此失彼,就算护住了心口,也难免会被刺瞎双眼,或者被砍断双脚。 可是莫子也却以出人意料的招式,从斜上方避开了五人的攻击,仅仅是右脚被锋利的剑擦伤一条口子。 “你们是太行五鬼,我可不记得和你们有过仇怨?” 莫子也开口说道,被揭穿自己江湖身份的五鬼更加狂暴的向莫子也进攻,不发一言,因为他们本就是哑巴。 五人不是天生的哑巴,而是入门被毒哑。 言多必失,少说一些废话自然是好的,那样也可以专心练剑。 莫子也一人,赤手空拳,对阵五柄锋利的利剑,而且五人的武功不低,加上默契的配合,双方可谓是伯仲之间。 莫子也心中疑惑,到底是谁安排这五人来取自己性命? 难道是太后?因为没有看护好小主,就降罪与他们? 这肯定不可能,太后要杀掉自己这些人,何须安排这些江湖中人,只需要随便安插一个罪名,就能将他们丢进刑部大狱,秋后问斩。 同样的道理,自然也不会是皇上,且不说皇帝爱玩,不太理会朝政,即便是他知道了这一切,也大可动用锦衣卫光明正大的逮捕自己等人。 要说是内阁的官员,那也不可能,他们五人的解药都需要内阁批准下发,要整死自己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而自从刘瑾被凌迟处死之后,张永重新掌权,也不像刘瑾那般胡作非为,而且他们五人很大程度上算得上张永的盟友,所以张永也不会这样做。 排出了一切可能,那么这些江湖人士,千方百计混入皇宫,又不是为了找自己寻仇,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被人收买了。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肯定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看样子那个幕后主使在酝酿一场惊世大阴谋啊。 莫子也知道,太行五鬼成名已久,就算被生擒,也不会招供什么,所以他不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皇宫。 你来我往之间,双方已经对拆了百余招,莫子也自宫之后,体力大不如前,内力却精进不少,所以后劲很足。 而太行五鬼却善于以诡谲的招式突袭敌人,追求速战速决,久攻不下,令他们渐渐丧失了主动,而被莫子也牵引着,由进攻转变为勉强的防御。 突听一声大喝,莫子也一记“平沙落雁”砍在一人的脖子上,那人的脊椎就此断裂,手中长剑颓然掉落在地,一口鲜血喷出,便倒地不起。 另外四人面色大惊,原本的阵型缺了一人,被强行打乱,配合起来就没有之前得心应手。 而莫子也另一记手刀又瞄准了一人的后背,眼看那人就要重蹈覆辙,另外三人慌忙挺剑而上,替他解围。 哪知莫子也用的是瞒天过海的策略,看似攻击那人,实则一个快速闪身,径直冲向中间的那人,一记掣肘,就撞击在那人胸口。 那人心脏被震破裂,嘴里一甜,鲜血汩汩而出。莫子也趁机夺下他的长剑。 便听得“唰唰唰”三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莫子也的招式迅猛快捷,三人来不及招架,已然中招。 只见莫子也将手中长剑甩出去,长剑斜插入地,剑身上兀自滴血。 莫子也再也不看三人,走了三步,三人的脖颈处突然裂开一条巨大口子,鲜血喷洒而出,扑倒在地。 第七十九章 蛰伏 深秋的皇宫中,萧瑟冷清,木叶纷飞。 比起皇宫中冷清的气氛,朱厚照的豹房却要热闹很多。豹房中歌舞升平,雕梁画栋,锦幕珠帘。 朱厚照看着舞池中翩然起舞的美姬,吃着身边美女喂过来的葡萄,满脸笑容,乐而忘忧。 在一旁看着他的钱宁,一脸的谦恭表情,虽然显得唯唯诺诺,眼神中却有难以察觉的寒意。 他尖长的手指甲,有些血红,瞳孔的颜色也偏向棕色,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个钱宁,作为明朝有名的佞臣,一路陪着朱厚照走来,这座劳民伤财的豹房,是他亲自督导,着手建造,可谓是祸国殃民,可是也凭借这份无耻,才取得了皇帝的信任。 正德皇帝朱厚照突然拉过来一名舞姬,那名舞姬跌入他的怀中,朱厚照含在嘴里的葡萄,向她的嘴里喂去。 那舞姬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只见她微微推开了朱厚照,挣扎着要从他怀里站起来。 若是后宫中的妃嫔看到这场景,难免会气得七窍生烟。 她们为了取得皇帝陛下的宠信,可谓是煞费苦心,无所不用其极。可是皇帝却不闻不问,有些倒霉的妃嫔,进宫三年,皇帝一步也没有踏入过她们的寝宫。 不受宠的妃嫔,身份虽然相对尊贵,可是与宫中的侍女同样寂寞,年华在等待中逐年苍老。就好似元微之那句诗:“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带着沧桑的无奈,无穷的幽怨。 而那名敢于拒绝皇帝朱厚照的舞姬,竟然是一名男爵的妻子,她与夫君在天香楼为一个朋友饯行,被钱宁的爪牙看中,报告给钱宁,然后被抓进了豹房。 她也曾想过自杀,可是钱宁威胁说,若是不想自己的夫君和娘家人为自己陪葬的话,最好不要做傻事,识时务者为俊杰。 沦为舞姬的含香只得强颜欢笑,她来到豹房已经将近一个多月,也见识过太多荒唐事,却都绝口不言,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那位天子。 朱厚照曾几次对她动手动脚,都被她避开了,对她这般出人意料的举动,钱宁下意识的就要出面教训,可是朱厚照伸手拦住了,说道:“随她。” 太容易得到女子,皇帝陛下已经历得太多,试问天下女子,哪个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而这个不怕死的女子,却让他心中一动,顷刻之间,这个女子变得更为明艳动人,鹤立鸡群。因为她是一个挑战,就算贵为天子,也希望获得真心的爱。 朱厚照希望她能够打心底接受自己,可是与民间的男子不同,他不知道怎么获取女子的芳心,从来都是那些沉鱼落雁的女子,主动去讨好他。 回到舞池中的含香,配合着其他女子的步伐,长袖善舞,飘忽若神。 其他女子都有意无意间向她投去嫉妒和怨毒的目光,又不是黄花闺女了,装什么贞洁烈女?要知道能够被皇帝临幸,那份荣光,已经不是祖坟冒青烟,简直是祖坟喷火。 要是再怀上龙种,那可就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若是有幸生下皇子,被册封为皇储,那还不母凭子贵,母仪天下? 虽然怨恨这名女子太过抢眼,可是谁也不敢对她出手,钱宁的爪牙可随时都在暗中监视着他们。 曾经有个女子为了争宠,想要捂死含香,可是刚一行动,就被两名行尸走肉一般的宦官带走了,在钱宁的安排下,叫了三名女子去观看那名女子的下场。 三人只见那名女子被投入关押猛虎的笼子里,被老虎活生生撕碎,看得三人触目惊心,其中一人当场被吓破胆,暴毙。 一人惊吓过度,神志失常,疯疯癫癫。 仅剩的一人,承受了那样的噩梦,却害怕得三天吃不下饭,只是喝水,形销骨立,别人问起,她只是喃喃自语般回答:“被猛虎生吞了,生吞了……” 其他女子得到这样的回答,再也不敢轻举妄动。钱宁对此很满意,他看着这些弱质女流的俯首低目,心中越发得意。 朱厚照喝着美酒,这时候一名护龙卫鬼影一般闪了进来,跪在了皇帝朱厚照的前面。 放下酒杯,朱厚照看着这名笼罩在黑袍下,看不清楚脸庞的护卫,出声问道:“何事?” 那人一言不发,也不见他怎么动作,手中已经多了一个信轴,加盖了火泥印。 朱厚照拿过来,拆开卷轴,细心察看起来,原本笑容满面的脸,突然变得冷峻,还微微皱了皱眉头。 一旁的钱宁看着,瞳孔微微收缩,转瞬即逝。 “朕知道了,你下下去吧。” 皇帝朱厚照说完这句话,武功超凡入圣的护龙卫,已然在七丈开外,朱厚照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他的身影便彻底消失。 拿着手中的密报,朱厚照对钱宁挥了挥手,说道:“今天的兴致全没了,回宫。” 钱宁遵照皇帝的命令,安排手下的人护驾,看着皇帝陛下坐进了御銮,心中的狐疑愈发厚重。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够询问皇帝那份密报上写了什么,他骑在马上,对自己的亲信招了招手,询问宫中发生了何事? 亲信早已经接到报告,可是钱大人一直陪在陛下身边,他又不能够去报告,这时终于得到机会,附在钱宁耳边说道:“皇宫内,突然发现很多尸体。” “哦,什么尸体?” “是刚阉割不久混进皇宫的宦官,经过查证,都是练武之人。” 听到亲信如是说,钱宁的脸色大变,心跳加快。 将亲信屏退,他感慨的喃喃低语道:“糊涂至极,如今还时机未到啊。”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就越发不安,要是事情败露,他肯定要被处死,毕竟串通藩王,密谋造反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刘瑾被凌迟处死的场面,至今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似乎就是他的下场。 可是富贵险中求,自然就恶向胆边生,他要巩固自己的地位,就绝对要抓住一棵大树。 而他相信那位大人绝对不会让他失望,比起当今贪玩成性的皇帝,那位王爷,就显得英明神武,雄才大略。 第八十章 相遇 正德皇帝朱厚照回到宫里,接替李东阳成为内阁首辅的杨廷和已经等候在殿外。 朱厚照步入大殿中,面对一众官员,只是平静的注视着,并没有焦急之色。 这也在杨廷和等人的意料之中,毕竟皇帝陛下生性喜欢无拘无束,要他操心国家大事,只会让他头疼。 这时候的杨廷和已经成为内阁首席大学士,无论是此前已经进入内阁的梁储、费宏,还是稍后进入内阁的蒋冕、毛纪,杨廷和在一切重大事务上都能够持续得到了梁储等人的鼎力相助。 皇帝朱厚照无心朝政,而杨廷和能够与内阁其他同僚处理好关系,政令统一,上传下达,也能够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这在大明王朝的历史中,是难能可贵的。他们既有上下之分,却无勾心斗角、相互倾轧。既有主次之别,却能和睦相处、翕然同声。在正德年间,共同扶大厦于将倾,正是这种融洽的关系,更有助与方针的制定,带领国家走向安定。 看着皇帝一脸倦容,向来敢于直言进谏的梁储首先站了出来,对朱厚照说道:“启奏陛下,今日宫中动乱,依老臣之见,陛下还是莫要再去往豹房,以龙体为重。” 他这话一点也不客气,就好比是当面打了一耳光一般,朱厚照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可是他虽然贪玩,却并非暴君,装模作样的听取了意见,嘴里敷衍道:“朕知晓了,爱卿所说极是。” 为人正直,刚正不阿的费宏露出了笑容,看着皇帝陛下虚心的听取意见,心中不知有多高兴,便站出来,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下官这就安排人去将那豹房拆除,陛下从此专心朝政,实乃社稷之福。” 朱厚照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他只是口头上的敷衍,可没想过要动真格的,不由得摆了摆手说道:“爱卿所言有理,可是朕对那豹房着实喜爱,若是真要拆除的话,朕也就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了,爱卿不如让它留存在那,朕保证以后少去便是。” 内阁中另一名成员蒋冕,他为人忠厚,淡泊名利,与前首辅李东阳私交甚密,李东阳曾有言,皇帝陛下就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希望他们多加辅佐,循循善诱,才可让他早日理政,回归正途。 正当蒋冕想要开口调节君臣关系之际,站在他旁边的毛纪抢先说道:“陛下,还请你三思,温柔乡只会消磨意气,红颜祸水,前有霸王乌江只恨,近有徽宗靖康之耻,望陛下引以为戒,切莫再要沉醉其中。” 朱厚照皱起了眉头,他虽然不轻易发怒,可是贵为一国之君,哪容得下臣子这般言语,他不由得嗔怒道:“爱卿此话,可说朕是昏庸无能的亡国之君吗?” 此话一出口,在场的官员都变了颜色,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要知道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要是龙颜大怒,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杨廷和作为最有资格发言的人,抢先一步,站了出来。要是再由刚正不阿的梁储直言进谏的话,这个大孩子心中的怒火肯定要燃烧起来,将这些为国效力的正义大臣烧成灰烬。 “陛下,我等并非是想触怒龙颜,望陛下体恤下臣一片赤胆忠心,不要跟我等计较,陛下若执意要留下豹房,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希望陛下能够节制。” 杨廷和三言两语将大事化小,朱厚照原本不悦的脸色,神情稍微缓和。既然大臣们都妥协了,他自然也不会再得寸进尺,要知道真正为国出谋划策的还是这些大臣,真要干掉了他们,国家难道靠钱宁那些只懂陪自己玩耍的人来治理? 小事上不拘一格,大事上却能够分清楚是非轻重,这便是朱厚照的智慧,他不是不清楚谁才是国家的忠臣,谁才是帝国的奸佞。 可是自古以来,有忠臣就会有奸臣,这样才能达到权利的制衡,皇帝身处于其中,就好比扶持着一个天枰,往任何一边倾倒,都会导致另一方的强大。 尾大不掉,这是最浅显的道理,身为帝王,若是连这点权术都不能够驾驭,那么早晚会遭致灭顶之灾。 朱厚照小心翼翼的遵守着这个原则,只是在他今后的人生中,有些得意忘形,逐渐将这个原则抛诸于脑后,才落得个悲剧的收场。 在杨廷和等人的奏章中,朱厚照批复了他们的请求,严查宫中动乱的人员,以及哪里需要出兵镇压暴乱,哪里需要赈灾等,和大臣讨论完这些事情,朱厚照觉得很疲惫。 大臣们都退朝回家了,朱厚照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中,觉得身下的龙椅特别不舒服。 要是可以的话,他希望能有个兄弟替他,他只愿做个王爷,逍遥一生。 可惜孝宗皇帝朱祐樘却在大明历史上创造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奇迹,因为他贵为帝王,竟然只有一个皇后,再无其他妃嫔,不由得让人咋舌。 饱经万贵妃迫害的孝宗皇帝,对于嫔妃之间的争宠吃醋以及随之而来的宫闱斗争,有体会深切,切肤之痛。所以他想要一个干净的后宫,而两个皇子中,一人夭折,剩下的朱厚照自然是十分宠溺。 从小吃尽苦头的孝宗这样的心情,朱厚照很难理解,他在父皇的宠爱下长大,父皇却过早的离开了他,还没教他怎样成为一个好皇帝。 年轻的朱厚照是寂寞的,即使纵情犬马声色,他一样是孤独而萧索的。 这么大一座宫殿,倒更像是一座牢笼,牢牢地束缚了他,让他不能够纵情的飞翔,像那些自由自在的鸟儿一样。 可是这偌大的皇宫中,还有一个他很在意的人,对他而言,那个人是很特别的,在他小的时候,那个人曾带着他像鸟儿一样飞来飞去。 整个皇宫来取自如,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他曾经多次想要再去寻找那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可是求而不得,只剩下无边的失望。 回到寝宫的他,屏退了钱宁等人,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准备就寝的时候,却发现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孩子,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老神仙,竟然是你,朕还以为此生都见不到你了。” 朱厚照惊喜出声,来人正是老怪物带着冯牧,冯牧看着眼前的皇帝,竟然对老怪物语气这般谦恭,无限的崇敬,不由得心中茫然。 第八十一章 面圣 时隔十多年了,想不到皇帝还记得自己,老怪物心中颇感安慰。 当年的自己,不过是心血来潮,看到那个一脸天真的皇子,心中喜爱,才带着他遨游皇城。 却没想到,这样的行为,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使得年轻的皇帝一心想要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自己自从进入皇宫,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时光如水,有时候奔腾咆哮,有时候波澜不惊。 看着年轻的皇帝,老怪物的记忆似乎又回到了四十多年前,那时候的他虽然已经六十岁了,可才进宫不久,对于后宫中的尔虞我诈,阴招权谋都不了解。 而他记忆最深的还是当时一个叫朱祐樘的皇子,是那样的孤独而凄凉,死亡的阴影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他。 当时身为门监的张敏,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做了一件好事。万贵妃让他去杀死纪姑娘,而他却是阳奉阴违,将怀有身孕的她偷偷保护了起来。 皇子朱祐樘出生之后,可以说是跟随着他们这群太监宫女一起长大的,他们这群深宫中的人,就仿佛笼中鸟,被囚禁其中,看不到什么希望。 而那个孩子是他们唯一的寄托,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也要护他周全,因为他是生机,是终年积雪覆盖下的一缕阳光。 当时的老怪物彻底厌倦了江湖,决心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终老此生。 可是不论躲到天山之巅,还是秦岭深谷,不论是荒芜人烟的戈壁,还是风吹草低的塞外,都有人找到他。 人啊,到底要退到哪里,才不是江湖? 老怪物心中感叹,然后决定躲到天子脚下,谁知就算贵为皇子,身世也同样凄凉。 老怪物保护朱祐樘,不为功名利禄,只为他心中的寄托,因为这个孩子是那样的淳厚,他希望他将来有一天能够荣登九五,造福社稷。 那个孩子没让他失望,他终于熬过了最苦的岁月,登上了帝位。他在位期间,努力扭转宪宗朝政**状况,驱逐奸佞,勤于政事,励精图治,任用王恕、刘大夏等为人正直的大臣,用自己的宽容与勤奋使明王朝得到了一次中兴的机会,史称“弘治中兴”。 他勤政爱民,满怀治国之志,还时常前往自己的住处,向自己请教,而他一介武夫,根本不懂得治国之道,只是对皇帝说,只要陛下又一颗仁慈爱民的心就足够了。 皇帝听了他的话,自己早年数遭罹难,不仅胸襟宽广,也仁义谦卑。他虽然勤于政事,却英年早猝,病逝于乾清宫,年仅36岁,是年十月葬于泰陵,庙号孝宗。 新皇即位后,他便彻底隐藏于深宫之中,就算皇帝下令让人寻找过他,他也是避而不见。 而此次主动觐见朱厚照,他确实有事相求。 在他愣神之际,朱厚照出声问道:“老神仙,这些年你都上哪去了,朕多次派人寻找你,却没有你半点踪影?” 老怪物回过神来,拉着冯牧跪倒在地,说道:“老奴步东流,参见皇上。” “老神仙免礼。”朱厚照说道,还想上前搀扶步东流,步东流却是拉着冯牧,自行坐回了轮椅。 朱厚照瞥了冯牧一眼,却没有询问关于他的事情,而是热情的对步东流问道:“老神仙,十几年前你带朕飞上天的本领,可否交给朕,朕很想学。” 步东流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贵为九五至尊,怎么能学这等江湖的三流把式?再说了,只要皇上下令,自然会有一众高手将皇上的御辇带上天,可是这样,岂不乱套了,内阁大臣还不吓死?” 朱厚照听着老怪物步东流的话,皱了皱眉头,这也是他苦恼的事情,他虽然身为皇帝,却不能够像那些锦衣卫一样,随心所欲的飞檐走壁。 虽然他也在暗地里让江彬教了自己一些武功,可那江彬害怕自己身娇肉贵,不敢尽全力教导,所以只是一些花拳绣腿,难登大雅之堂。 “老神仙,若是你肯教朕那本领,你什么要求朕都会满足你。” 听着皇帝朱厚照的话,冯牧心中感叹,这皇帝做的也太没谱了吧,要知道君无戏言,若是老怪物让他把皇位让出来,难道他也答应? 冯牧不了解朱厚照,要知道这位爷可是在张永报告刘瑾要夺取大明江山时,只说了一句:让他夺。 这样一个没心没肺,只顾自己逍遥,不贪恋权位的皇帝,这样的事情他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也许对他而言,离开皇帝的宝座,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老怪物步东流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的要求,恕老奴不能够答应。而且老奴此次面见陛下,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 朱厚照一听老神仙不答应自己,心中好生失望,又听他说有重要的事情,好奇的问道:“老神仙所为何事啊?” “便是为了这个孩子。” “哦?这个孩子是你什么人?” 老怪物一愣,这皇帝未免太缺心眼了些,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道:“陛下应该问这孩子是陛下什么人才对?” “啊?他是朕什么人?” “不瞒陛下,这孩子是一名叫做宋小七的女子所生,不知陛下可还记得那名女子?” “不记得了。”朱厚照十分肯定的说道。 老怪物听了他的话,倒没感觉意外,说道:“陛下日理万机,想来忘记一个女子也属正常,她还有一个身份,便是陛下亲自册封的庄妃。” 一听这话,朱厚照脸色大变,惊讶的看着冯牧,声音有些微颤抖的问道:“这孩子,这孩子是庄妃所生,那他,他是朕的皇子?” 行了及冠之礼才两年多的皇帝,还很年轻,突然在他身边冒出来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让他十分吃惊,严格说来,他还是个孩子,根本没想过怎么做一个父亲。 老怪物步东流平静的说道:“若是陛下承认的话,他就是皇子,若是陛下不承认的话,他就是庶民。” “朕的皇子,朕为何不承认,可是如今,朕还不能与他相认。” 朱厚照想起了三年前,自己的庄妃,竟然跟着一个锦衣卫百户逃离了皇宫,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是三分愤怒,三分愕然,三分恐惧,更有一分羡慕。 他自己做梦都想完成的事情,竟然被一个女子,抢先一步完成了,他心有不甘啊。 此时面对跟自己有些相似的孩子,他心中确信是他的骨肉,可是宫廷的危机,他却不想让这孩子过早处于风口浪尖。 第八十二章 护身符 老怪物看着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皇帝,突然发现他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虽然不热衷政务,可是却心如明镜,世事洞明。 看来他是很放心将国家政务交给杨廷和等一众大臣,自己才会这般醉心玩乐。 可是他的话,和他的表情,都告诉步东流,这皇帝是明白皇宫中凶险的,若是不懂,他也难以活到现在。 步东流没有询问缘由,而是语气恭敬的说道:“启禀陛下,老奴此次前来,是为求一份丹书铁券,只要这孩子有了这个护身符,他以后的生活,也少一些麻烦。” 朱厚照看了看步东流,又看了看有些错愕的冯牧,他走到冯牧的身边,俯身摸了摸他的头,感叹道:“都已经这么大了,可朕现在才知道,朕还有个孩子。” 冯牧有种不适应的感觉,原本就带着记忆的他,束缚在一个小孩的身体中,多少有些受到限制,现在又被皇帝认作儿子,总觉得低了一辈。 可他并没有表示出反感,这在他看来有些荒谬,自己是不是皇帝的骨肉还未可知,要是验明正身,发现是锦衣卫冯青刚的孩子,自己肯定难逃一死。 且不论以后结局如何,现如今老怪物步东流为自己求一份丹书铁券,肯定是做了长远的考虑,有了这个免死金牌,就是最有价值的信物。 虽然武学到了极致,能够在万军丛中来去自如,就算皇帝要杀自己也难上加难,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老怪物一定不想他步自己的后尘,所以希望他光明正大的活着。 正德皇帝朱厚照点头答应了老怪物步东流的请求,然后叮嘱道:“老神仙,这孩子就烦请你先照顾,待朕将朝廷的局势稳定下来,再来册封他。” 步东流接过皇帝递过来的丹书铁券,心满意足的回答道:“请陛下放心,有老奴看着,一定不会出问题。” 朱厚照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步东流将冯牧带走,心中又想起那个很少说话的庄妃,她的面容已经日渐模糊,此刻又渐渐清晰起来。 他不相信庄妃背着他与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私通,奸贼刘瑾当年的诬告,他心中本就怀疑,而今刘瑾已被诛杀,他就更加不信刘瑾的话,认准了是那阉贼的陷害。 他虽然从小耳濡目染权谋暗算,可是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一直蒙在鼓里。 他一直以为通过选秀女入宫的庄妃,只不过是一个芝麻小官的女儿,再清白不过的人家。 可他身在皇宫,从小锦衣玉食,仆从无数,又哪里懂得江湖的辛酸与坎坷。 他不知道在进宫之前,宋小七就与冯青刚认识了,算不上青梅竹马的缘分,可是一同经过了许多风风雨雨,其实早就芳心暗许,约定终身。 若不是突然降临的选秀,她应该就是冯青刚明媒正娶的妻子了,可惜她的命运,就好比那只能前进的卒子,早已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所操控。 与冯青刚在一起的日子,让她很放松,不用再去想怎样躲避暗算,怎样祸害别人。 她甚至都会不由自主的以为,自己就是益州知府的女儿,而跟蜀中唐门没有半点瓜葛。 为了进宫,原本一身的武功也被悉数废去,而她的母亲,也在她进宫的前一晚消失,这些迷局背后都隐藏着怎样的算计,已经身赴黄泉的宋小七不会知道,也不必知道。 这些早已经布下的棋局,冯牧自然也是其中一颗棋子,此中的阴谋诡计,自然需要他在以后的日子里抽丝剥茧。 老怪物步东流带着冯牧,飞行在各座宫殿之间,看着下面的侍卫认真的搜查,对冯牧说道:“他们在找你,所以你先回去。” 冯牧点了点头,虽说皇帝已经见过了,可是太后那边还不确定他的安危,所以他必须要露面了,不然太后那边肯定要将整个皇宫翻个遍。 步东流将冯牧放在一座假山后面,小声叮嘱道:“你见过我的事情,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每个初一十五,我自会去找你。” “老前辈,你知道我住在哪里吗?我住的地方很偏僻,和禁宫五牙住在一起。” 冯牧开口说道,步东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整个皇宫,除了一个地方,没有哪个地方是我不能去的。” 冯牧很惊异,老怪物所指的那个地方,应该不会是金銮殿吧,那么会是什么地方,是他也不能去的呢? 正当他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老怪物步东流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声道:“好了,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以你现在的处境,最好不要多问。” 说完,提气飞掠而起,眨眼间消失于无形。冯牧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倒在了假山石洞中,装作沉沉睡去的样子。 侍卫搜查到这里,其中一人举着火把,发现了石洞中的冯牧,开口招呼同伴过来,其他人赶到,一人疑惑的说之前不是搜查过吗,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其他人没有较真,只当是孩子迷路了,到处乱跑,最后没了方向,才随便躲在假山石洞中。 一名侍卫抱起了冯牧,对同伴说赶快去报告指挥大人,就说孩子已经找到了。 冯牧一直闭着眼睛,用静气的功法调节内息,呼吸十分平稳顺畅,就跟熟睡中没有两样。 经过一段时间,侍卫带着他,经过宫女之手,传到了太后的手中,太后看着这个孩子,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这个孩子关系着帝国的命运,可不要出了什么差错才好,当今的皇帝不务朝政,她希望这个孩子在继承大统之后,能够一改颓政,励精图治。 可是造化弄人,冯牧注定是无法执掌大明江山的,冥冥中却能够为社稷做许多贡献。 都说男戴观音女戴佛,太后摸出一块前不久让御用工匠打造的玉观音,上面刻有“长乐未央”四字和皇家御用图案,轻轻地戴在了冯牧的颈子上。 从一定意义上讲,这才是冯牧真正的护身符,比那丹书铁券还要管用,因为在未来的日子里,正是凭借这块玉观音,冯牧才在最艰难的时刻,挺了过去。 第八十三章 傲视对手 羽林军侍卫们已经接到报告说孩子找到了,让他们各自坚守岗位。而莫子也等人却没和侍卫们一起行动,他们都是独当一面,按照自己的方式搜寻。 冯牧没有找到,却挖出了许多潜藏的敌人。莫子也和巴东龄都已经遭遇过了从江湖中混进皇宫的武林中人,剩下的叶萧正和丁元浩自然也没能幸免。 叶萧正还好,遇到的三人武功一般,只算得上崆峒派寻常的高手,三人的“七伤拳”也欠缺火候,对上“千屠血手”自然是一头撞进了鬼门关。 叶萧正脾气本就火爆,加上冯牧的失踪,心中百感交集,偏偏这时候还有不知死活的武林人士冒出来,他正好大开杀戒。 戴上剧毒手套的叶萧正,和三人打了一个照面,根本不问缘由,就抢先攻了上去。 三人心下骇然,眼睁睁看着他飞速袭来,慌乱的避开。便听得轰隆一声响,叶萧正居高临下的一拳,硬生生砸在了石板上。顿时石屑纷飞,霸气四溢。 崆峒派在江湖中成名已久,自然也非浪得虚名,加上三人早就将“禁宫五牙”的武功调查了一遍,所以面对叶萧正凌厉的攻击,倒也有了心理准备。 倘使如此,他们也不希望真的对上他,要知道他们的任务只是刺探消息,根本就没有安排他们以命相博。可是如今骑虎难下,谁叫他们运气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撞上了一个煞神,看来只有背水一战了。 三人背靠背,相互照应着,也都各自戴上拳套,小心警戒着随时取他们性命的叶萧正。 反观叶萧正,他一击落空,心中的怒火反而平静了几分,这就是他的特点,在交战的时候,他就会逐渐冷静,因为只有克制怒火才能规避破绽,在不断地对敌中成长,进步。 三人躲过了他来势汹汹的一击,叶萧正微微露出了微笑,这样看来,三人还有他出手的价值。看着叶萧正古怪的笑容,三人眉头一皱,相互使了个眼色,同时攻了上去。 叶萧正面对抢在最中间的一人,一拳砸了上去,只见对方拳头上的铁套碎裂开来,发出卡擦的声响,手骨已然碎裂,另外两人见状,分左右夹击叶萧正,叶萧正凌空一个翻身,反手使出双拳。 只见刚硬的拳头砸在两人背上,两人脊骨发出脆响,寸寸断裂,然后像软泥一般瘫倒在地,七孔流血,毙命当场。仅剩的一人看着叶萧正冰冷的眼神,自治难以匹敌,一狠心,咬舌自尽。 叶萧正看了三具尸体一眼,然后继续搜索,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不在乎宫中的阴谋诡计,在他眼中只有武学的巅峰,还有就是杀敌的快感。 另一个方向的丁元浩,左手握着凌霄剑,冰冷的注视着眼前的八道暗黑的身影。 这八人使用的是弯刀,而且格外狭长,尖端还有倒刺,刀身曲折,还有凹槽,似乎生怕对手死的不够快,要急于送他去阎王那报到。 丁元浩看着银闪闪的弯刀,借着并不明朗的月光,淡淡的说道:“‘西北贪狼’杨洲坐下大弟子的嫡系‘索命八鬼’竟然也出现在皇宫内院?” 面对他似挖苦似嘲讽的话语,八人没有开口回答,他们的身份既然已经被识破,那就只能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身为死士,他们随时都准备去死,可是每次抱着这样的觉悟,却能够击败强敌。他们的信念中,决不允许自己所参与的任何行动留下蛛丝马迹,这也是他们多年来不断受到重用的原因。 世人的传言中只知道他们善于使用弯刀,八人的配合亲密无间,滴水不漏,可谓难逢敌手。被他们杀死的武林高手,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实面目,侥幸看到过他们身形的那些仆从,也不知道面罩下具体的模样。 八人如狂潮汹涌而至,丁元浩原地不动,竟好似木头一般任人宰割。可是在靠近丁元浩身体五尺开外,八人竟然又一起退了开去。 他们有个怪癖,就是不杀毫无反抗之力的弱者,他们在两百人中脱颖而出,经过严格的挑选,才成为心腹死士,所遭受的打击,不论是**上还是心灵,都足以令人癫狂。 两百人互相厮杀,最后剩下的八人,才有资格活下来,而这仅仅是开始。更加残酷的考验紧随而至,他们的生活中充满了血腥与杀戮,每次面对的对手都是恶鬼一般狰狞,像丁元浩那般平静,根本不能满足他们虐杀对手的快感。 “拔剑!”其中一人声调沙哑,好似脖颈被切了一刀,砍断了声带,似乎说出这两个字都十分困难。 丁元浩淡淡道:“不用,你们不配。” 面对这般傲气凌人的羞辱,八人却很平静,早已经见惯了厮杀,死亡于他们而言,如同睡觉一般简单。 “八鬼不杀引颈就戮之辈,拔出你的剑。” 另一人不耐烦的说道,听在丁元浩耳中,却没有半点情绪上的波动。他握剑的手反而放松了几分,然后平淡说道:“既然是鬼,就应该去阴曹地府,何以在人世徘徊?” 他的话音落下,浑身上下已被凌然的剑气所包裹,八人面对冲击而来的无形剑气,慌忙挥刀抵挡。 只听得嘶啦的声响,八人身上的黑衣不同程度的裂开了口子,有的闪避稍微慢了一点的,身上已经被划破了口子,鲜血流出,浸湿了衣衫。 丁元浩神色依然不变,而八人却不再等待他拔剑,因为对方仅仅依靠剑气,就能够做到这一步,要是拔出剑来,他们还有出手的机会吗? 就算死也要拖着对手下地狱,这便是八鬼所信奉的生存之道,游走在杀戮之中,他们早已经心灵扭曲,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丁元浩面对八人急冲而来,脚步移动,闪身进入了八人的攻击范围中。八人的身法诡异,每一招都出人意料,以刁钻诡谲的角度攻击人的命门,令人难以招架。 丁元浩被包围在其中,左躲右闪,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灭门时被围攻,被追杀的困境。可是他此刻的心境已然今非昔比,只听得嘶啦啦的声响,丁元浩的衣衫被划开了几条口子,却没有一点皮外伤。 丁元浩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缓缓闭上了双眼,然后周身的剑意荡漾开去。 所到之处,仿佛千万柄利剑横扫千军,八人的身形陡然顿住。丁元浩停下,睁开双眼,缓步离去。 这八人的尸体没有倒下,而是带着出人意料的姿势僵硬的立在当场,状若石柱。 第八十四章 迷局 回到自己住处的钱宁,内心有几分不安,宫中的动乱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若是上面顺藤摸瓜,他的前程也就泡汤了。 自己派出去传信的心腹现在如何了?若是被人抓到,受不了严刑逼供,将一切抖出来,所有的一切也就完了。 若是以往,他肯定还要找几人赌几把,或是去监牢戏弄犯人,反正他会给自己找乐子。 可如今他呆在自己的房里,感觉寸步难行,总觉得一踏出房间,面对他的就是身披甲胄的卫士,将他抓捕归案,而将遭受无情的审判。 他躺在床上,怎样也睡不着,头脑中萦绕着当时收受贿赂,与那密使暗相勾结的画面。对方许诺,只要他探听消息,报告给王爷,王爷举大旗起事的时候,他做内应,来个里应外合,事成之后高官厚禄,封赏无数。 钱宁不愧姓氏带了一个钱字,简直就是掉进了钱眼里,怎么也出不来。只要他觉得有利可图,就不惜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博取更大的利益,这就是他做为一个赌徒的心理。 可是真到了危急关头,他不免又会害怕,天下人都想做空手套白狼的买卖,可是真有这等好事? 负责传信的亲信终于回来了,躺在床上的钱宁脸上露出了喜色,借着昏黄的灯光,打开了房门。 亲信闪身进屋,轻声对他说道:“回禀大人,已经探听清楚了,此次宫中的动乱,并不是王爷的人。” “不是?” 钱宁听了这话之后,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定,可是又不禁疑惑重重,不是王爷的人,那又是哪路人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在皇宫闹事,难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胆? 一想到这里,他对下属询问道:“可查清楚了是什么人所为?” 那人摇了摇头,为难的说道:“回大人,恕属下无能,暂时还未打探清楚那些人的来龙去脉。” 掐宁挥了挥手,那人如获大赦,小心的退了出去。待那人走远之后,钱宁重新躺回床上,放心的睡了下去。 而在宫廷的僻静处,几名黑衣人杀掉了巡视的侍卫,换上了他们的衣服,然后往皇宫更深处走去。 禁宫五牙经过羽林军的报告,知道冯牧已经找到,也都各自回到了住处。 待冯牧睡下之后,五个人坐在桌前,对于此次行动,发表各自的意见。巴东龄首先开口说道:“据我看来,这次武林人士混进皇宫,不像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有计划有目的行动。” 叶萧正附和道:“我击杀的三名崆峒派弟子,在江湖中也算得上一流高手,当然不会吃饱了撑的,前来皇宫送死,肯定有巨大的诱惑。” 韩通面带笑容,说道:“阿弥陀佛,我虽然不了解情况,但根据你们的话语,能够感觉到,他们这次前来根本不打算与我们为敌,而是想尽量避开我们。” 莫子也点了点头,说:“依我看,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皇上不利,而根据他们的行为方式看来,也不像是要对皇家出手,更没有盗宝的迹象,他们越是无所求,就越发显得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 此时,一直沉默的丁元浩开口了,只听他平静的说道:“跟我交手的八人,是‘西北贪狼’杨洲的部下,你们觉得这样一个巨枭盯上的东西,会是什么?” 他的话音落下,众人脸上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大明十大悍匪,其实力可以对抗州府的军队,更有甚者能够搅乱一方的安宁。这些都是帝国最大的隐患,可是朝廷多次派兵,都是无功而返,而且还损兵折将,长此下去也就尾大不掉。 面对众人的疑虑,丁元浩开口说道:“你们想想,能够被那样一个老贼看上的东西,同时又能够引来无数武林人士冒死前来搜寻的东西,会是什么?” 莫子也如梦初醒,开口说道:“枭首不缺钱,自然不是为了金银财宝,而他不论有多深厚的势力,也不敢与朝廷叫板,所以也不是行刺,这样看来,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为了高深的武学秘笈。” 一语惊醒梦中人,面对莫子也的话,巴东龄拍手说道:“武林中人有目共睹,都知道当年我们五人马踏江湖,血洗武林,抢夺了许多武学典籍,难道此次前来是为了找我们晦气?” 叶萧正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说道:“那样最好不过,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韩通微微摇头,说道:“依我看来,此番他们出手,明显不是针对我们,这样看来,我们所藏的这些秘笈,根本就没有入他们的法眼,以他们的作风来看,明显是在寻找暗宫中的东西。” 一提到暗宫,其余四人都面色大变,这是他们入宫以来,最忌讳的一个词汇,他们虽然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却从来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更不知道其中有怎样的怪物镇守,所以从未靠近过。 之前更是被张永吩咐,让他们不要去皇宫的西北方向,那是皇宫的禁地,五人原本还很好奇,可是刚步入那个区域百丈开外,就感受到一阵森冷的杀气,硬生生退了回来。 他们原本自视甚高,觉得武林一流高手也能够碾压过去,可是面对那股傲然无匹的杀气,却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那该是怎样一个惊天动地的高手,要是真的对上了,他们难保不会被瞬间秒杀,怎么这一次这些武林中人甘冒这样的风险也要前去送死,难道其中有什么变故? 五人百思不得其解,正当他们眉头不展之时,居住在废弃庭院中的步东流却在打坐时,突然睁开了眼睛。 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真气波动,由远及近,渐渐地压迫而来。这些年那股真气一直存在,可是每当他要去探寻个究竟时,那股真气就会凭空消失。 当他循着气息找到皇宫的西北方,就会被那股真气压制,然后全身的经脉逆行。 所以,就算他这等修为,都不敢造次,这些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而对方此次主动前来,看来是来者不善啊。步东流收敛真气,停止打坐,打开门走了出去,他看着来人,只见来人身体周围的荒草都尽数被震荡开去。 第八十五章 老怪物对决 “阁下的内功修为不似中原传承,究竟是何来历?”老怪物步东流运起内功,抵挡对面来人澎湃的内功,出声问道。 不请自来的那名白发老者,收敛起迸射而出的气息,飘荡在空中的荒草落叶,缓缓落下。 “老朽的确不是中原人,而是苗疆的枯竹长老。” 只听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好似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可是听在步东流耳中,却是另一番见解。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人应该是个聋哑人,而他竟然凭借深厚的武学修为,将天生失聪的耳朵给治好了。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人还是不能说话,此刻的声音,分明就是他的腹语。 真是不简单啊,竟然能够凭借自身的修为改变命运,凭他刚才的真气冲撞,步东流感觉出对方的修为跟他不相上下,只是略微高出一筹。 这么说来,这人就不是当初逼退自己的那个绝世老妖魔,那么这人此次前来,又是为了什么? 步东流上下打量着那名老者,那名老者形容枯槁,脸上皱纹纵横交错,好似百年老树皮,看起来无比沧桑。他的白发也如同野草一般,杂乱的生长着,只是用一支竹签,草草的扎了一下。 在这个深秋时节,那老者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灰布长衫,蹬着一双老布鞋,没有半点特别出彩之处,就好似最普通的贫农,放在人海中就会被彻底淹没。 步东流却不敢小看来人,俗话说人不可貌相,眼前的老者就很好的诠释了这句话。步东流有意要试探一下老者,微微向他拱了拱手。 便在这顷刻之间,步东流的身形已陡然消失,十分之一的刹那间,已经出现在那个自称枯竹长老的身前,右手握成鹰爪,猛然向枯竹长老的面门抓去。 枯竹长老脚下微微挪移,侧着身子躲开了步东流的鹰爪,步东流手上的真气惯出去,击中一根巨大的柱子,那根水桶粗细的柱子承受不了那样强势的抓击,顿时被折断,木屑纷飞。 缺少了顶梁柱的支撑,上面的屋顶瞬间坍塌下来,琉璃瓦碎了一地,砸在地上,冒起一阵烟尘。 可是外物的变化,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交手的两名高手,在两人身体周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气罩,将两人包裹在其中,莫说是烟尘,就是那夜风,也吹不进去。 可是呼啸的夜风,却被两人搅乱,两人激烈的交手,片刻间已经互拆了百余招,好似天女散花,满空残影,虽让人眼花缭乱,却没人能够看清楚任何一招。 这样的速度早已超越了人类的极限,两人臻至化境的内功修为,早已让人惊为天人,两者所用的招式早已经超过了三百多招,却难分难解。 其实交手到这个局面,两人已经不在乎一招一式的胜负了,而更加注重内功的对抗。而他们所有的攻防,也都是以内功为基础,顺其自然的牵引而出。 两人的身形倏然消失,倏然出现,空气中如同两颗星辰,忽隐忽现,而他们所经过的地方,无不飞砂走石,地裂山崩。 巨大的轰鸣声越传越远,禁宫五牙原本还在推测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到这样的动静,相互使了个眼色,身形飞动,慌忙向两人交手的方向赶去。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五人早已经同生共死,共同进退,可是这一次行动,韩通却默默地留了下来,看着躺在床上的冯牧,微微露出了笑容。 不知为何,这个孩子的安危在他心中大过一切,这小鬼无形中好似闯进了他的心中,成为他心头的一块肉,让他难以割舍。 原本就是出家人的他,长期受佛法的熏陶渲染,也具备慧根灵性,所以虽然双手沾染了血腥,却依然拥有一颗普度众生的佛心。 对于韩通的行为,四人都默认了,莫子也头也不回的领先而去,轻功突出的巴东龄紧随其后,丁元浩与叶萧正齐头并进,不相上下,四人以掎角之势,如同一把尖刀,向月色朦胧的黑夜中刺去。 步东流身子飞在空中,而那枯竹长老的身体却靠近假山,步东流眼波流转,反手运转先天罡气,只见以他右掌为中心,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个真气不断运转的漩涡,撕裂着周围的空气,好似要吞噬一切,毁灭一切。 步东流身子猛然下坠,好似天外流星,焚烧着黑夜的宁静。他的身体变得炽热,身上的衣衫被高温烘烤,发出一股焦糊味。步东流居高临下,方圆一丈内都在他真气漩涡的笼罩之下。 地面上的枯竹长老,目光平静的看着瞬息间飞下来的步东流,突然身体极速收缩,就好似一只充满了气的球,突然被抽空,刹那间瘪了下去。 步东流那一记难以躲避,也无从躲避的一招,击打在了枯竹长老的身体上,枯竹长老的身体却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那威力巨大的真气漩涡击打在他的身上,却好似击打在一件空空的衣服上,衣服被烧焦了一个大洞,可是袍子中的人,却已然凭空消失。 炙热漩涡终于燃烧起来,枯竹长老的长衫发出冲天的火光。而那衣衫背后的假山,因为承受了炽热漩涡的冲击,轰隆一声炸响,如同被一个巨大的铁钻,硬生生洞开了一个窟窿。 步东流还未用过这招,这一招才练成三年多,一直找不到对手试炼,今晚正好对上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内心狂热的使了出来。 但是这一招耗费的内力也是巨大的,强大的反噬之力让他在十二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内无法动用真气,若是对手顺利避开,绝地反击,他也就彻底输了。 被洞开一个巨大窟窿的假山旁边,自称枯竹长老的那名老者缓缓走了出来,皱纹密布的老脸上,神情有些难看。 “这么多年,能够将老朽逼到使用‘移魂**’的人,阁下还是第一人。” 同样是腹语,步东流却听出了他的真气不似之前那般充足,看来对方使用了那招瞬间转移的武功,也跟自己一样遭到了反噬,一时难以反击自己。 想到这里,他露出了笑容,说道:“哪里哪里,阁下也是步某人平生所遇中,唯一能让我使用‘罡气旋风斩’的绝顶高手。” 两人并不是相互恭维,而是惺惺相惜,油然敬畏。 第八十六章 绝世典籍 莫子也等人之前虽然知道宫中有绝顶高手存在,却没有机会见上一面,一来是忌惮对方强劲的实力,二来是因为对方刻意的回避。 四人的身形迅速在飞檐楼阁之间穿行,宽松的长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犹如离弦之箭,直插霄汉。 这是他们所能表现出的极限速度,寻常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只当是夜空中鬼魅的幻影。莫子也等人飞掠数丈距离,降落一个点,然后提气运功,再次飞离而出。 这一顿一跃之间,只不过眨眼工夫,便已经穿越了数座宫殿,渐渐向两个老怪物交手的地方赶去。 两个老怪物彼此对望,步东流身上的衣衫有些焦黄,而那名枯竹长老外面的长衫已然烧毁,只剩下里面一件薄衫。 感觉到远处气息的流动,步东流微微感叹道:“看来有四个朋友前来拜访了,见还是不见呢?” 他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的话语,传入枯竹长老并不算灵敏的耳中,枯竹长老依然是双唇紧闭,用腹语说道:“不见。” 他无法用嘴说话,所以说话尽量简单明了,听在步东流耳中,他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他的话音落下,催动轮椅,迅速向屋子中闪去,枯竹长老紧随其后,两人并未使用内功,可是身形却能依靠本身的武技,快速的移动。 进了房间之后,步东流揭开墙上的一幅字画,摸出钥匙插入一个锁孔,只见书架快速闪向两边,厚达几尺的墙上出现了一道石门,缓缓移开。 步东流当先走了进去,枯竹长老紧随其后,在石门后面,步东流再次将钥匙插入门后的锁孔,石门缓缓闭上,书架重新合拢,好似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 就在他们做完这一切的刹那间,莫子也等四人已经落在了庭院中,看着被摧毁得惨不忍睹的房子,还有假山上那个巨大的石洞,四人不由得心头发虚。 若是这样的招数作用在人的躯体上,就算是金钟罩的高手也不免遭受重创,而寻常高手更是要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莫子也等人不敢造次,看着四周空空荡荡,莫子也对那房门大开的客厅拱了拱手,恭声说道:“前辈,我等是宫中副统管,前来拜见,望前辈恕我等冒失,多加海涵。” 他的话语虽然有些尖锐,却是中气十足,在寂寥的夜空中传得很远。过了一会儿功夫,四人听不见任何应答,心中升起一阵狐疑。叶萧正性子急,对众人说道:“人早已不见了,干嘛还这么客气,直接走进去看个究竟吧。” 他说着,当先迈开步伐,走进了那间屋子,只见屋子里的陈设都很简单,比起他们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除开木头桌椅,茶碗茶壶,还有休息的床榻,其余的物件是能少则少。 莫子也原本想要阻止冲动的叶萧正,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叶萧正便已经拿起了书架上的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见他神情古怪,巴东龄也不由得好奇,走上前去,随便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目光再也舍不得移开。只见那本书上的武功招式,心法口诀,比起他们之前所见都要高明许多。 这可奇了怪了,这些武林秘籍都是各门各派的镇派之宝,跟他们抢过来的有八成相似,却在一些细微之处稍有不同,以往含糊不清的地方,也做了详细的批注,更有独到的见解,以往缺漏的地方,也都一一补齐,顿时让他们有种拨云见日,茅塞顿开的惊喜之感。 看着两人痴迷的看着书本,丁元浩和莫子也走了上去,丁元浩随手一翻,是一本拳法的书,他不感兴趣,放下继续查找,片刻便找到一本剑法的书,翻开之后,古井无波的脸庞终于微微露出了讶然神情。 莫子也的修为较高,定力也更强,他看了看那些秘笈,虽然对其中的内容很感兴趣,却在最顶层看到了一本没有封皮的书后,锁定了目光。 他将那本厚书拿了下来,上面不仅有《青囊经》《神农本草经》《千金方》《难经》《素问》《伤寒论》等重要内容,还有《阴阳吸壁功》《睡仙法》《长生诀》等一些传说中的秘术。 看到这里,倘使莫子也定力超群,也不免手心冒出了冷汗,这样一本书竟然随随便便就放在了这个书架上,没有一点防备?! 它若是出现在江湖上,定然要引起一阵血雨腥风。 莫子也打算将这本书带走,然后仔细研读,可是他立刻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把书都放回去,赶快运功解毒,兴许还有救。” 被他一声大喊,其余三个全神贯注的人,如梦初醒,慌忙将手中的书放回了书架,就地坐下,屈腿盘膝,运起内功。 片刻之后,他们的额头就出现了豆大的汗珠,全身上下好似有万千蚁虫噬咬,痛痒难当。 最令人吃不消的还是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真气膨胀,原本瘦削的身体,已经鼓了起来,原本合体的长衫被撑开了无数道裂口,空气中尽是嘶啦的炸裂声。 莫子也叫苦不迭,这样简单的把戏他不是不清楚,不用想也知道,这样价值连城的书籍,怎么可能让人随随便便就取走? 这些书的主人究竟是何方高人,在书本上所浸泡的毒,竟然连他这个用毒的大家也难以察觉,简直闻所为闻。 想不到一时的贪念差点让自己万劫不复,好在这屋子的主人给他们留了一线生机,虽然是无药可解的剧毒,却可以通过内功逼出体外。 可是这一线生机实在渺茫,若是他们被心中的贪念左右,多看片刻,毒气攻心,就算神仙也难救了。 莫子也心中惆怅,难道这样的绝世典籍,要深埋这荒废的深宫之中吗?若是有人能够学得上面的一些良方,悬壶济世,也能造福后世。 他这样的担心有些多余,因为在多年后,冯牧将这本书送给了一个姓李的大夫,后来那个大夫又将这书传给了他的儿子李时珍。 李时珍在此基础上,试验了千百种药方,寻遍了万千种药材,终于写成了在后世被誉为“东方药学巨典”的《本草纲目》。 福泽后世,驰名中外;名垂青史,功载千秋。 第八十七章 土木堡遗祸 两个老怪物进入了密室,步东流点燃密室中的蜡烛,火光亮了起来,照在枯竹长老一张沧桑的脸上。 “无事不登三宝殿,阁下此次前来,应该不只是跟在下切磋武功这么简单吧?” 面对步东流的询问,枯竹长老表现出从容淡定的神态,用腹语说道:“老朽虽然来自苗疆,却是为了追查一名瓦剌的细作。” 听到还有人说起瓦剌,步东流一张老脸上微微变了神色,露出有些不悦的神情,毕竟瓦剌与大明那场战争,夺去了几十万的性命,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此话何解?” “百年前,苗疆有位女子动情,爱上一名工匠,叛逃出苗疆,随那人去往中原。可是那名工匠,却作为修建宫殿的总建筑师,卷入了一场斗争中,无端殒命。” 听着枯竹长老的的腹语,步东流能够感受到当年那名工匠的杰出才能,要成为帝国的总建筑师,必然是人中龙凤,出类拔萃。可惜皇城似海,宫门无涯,只要卷入宫廷内斗,就很难全身而退,倒是可惜了一世英才。 “当时那名女子已经怀有身孕,而一名蒙古的高手与她撞见,将她带去了塞外。” 枯竹长老尽量简单的话语中,步东流一知半解,根据时间推算,他能够感觉出一些端倪,当时应该距离成祖皇帝第一次北征不久。 因为之前丘福惨败,成祖朱棣决定御驾亲征,命皇长孙留守北京,户部尚书夏原吉辅导,兼掌行在部院事。由翰林学士胡广、侍讲杨荣、金幼孜扈从,靖远候王友将军中,命薛录、冀节等为骠骑将军,候镛、陈智等为神机将军,金玉等为鹰扬将军,李文等为车骑将军,分督其属,不隶五军。 当时总五十万众,浩浩荡荡,出德胜门,向北迸发。 三月初二日,师集兴和,大阅誓师。五月初一日至胪朐河,朱棣兴之所至,赐名饮马河,名河上平地为平漠镇。同月初三日,遇虏骑进击,得箭一枚,马四匹而还。十七日,得知虏寇与此不远,遂令大军渡饮马河。本雅失里逃遁,朱棣率轻骑追至斡难河,与之接战,本雅失里失败,仅以七骑逃去。明军追击不及而还。二十日,朱棣令分兵追击阿鲁台。阿鲁台占地利之便,时战时退,明军无奈。又遣人召降,阿鲁台犹豫不决。相持多日,时有小胜。但因天气炎热,士兵**,不能持久才于六月下令班师,七月十七日回到北京。 步东流出声问道:“此中有什么关系?” “那名蒙古人正是蒙古王子,那时他正出使乌斯藏,妄图与番僧达成协议,得到消息后,才知道家园被毁。” “真是无巧不成书。”步东流感叹。 “这只是开始,他为报仇,处心积虑想要混入皇宫,却与那名想要报仇的苗疆女子一拍即合,几次入宫行刺都被神机营的三名神火军卫击退,报仇无望只得撤离京都,重返塞外。” 步东流听了之后,不由得唏嘘感叹,当年的神机营,如今已经江河日下,不复辉煌,看来跟此事有很大的关系。他便出声问道:“这两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后来的结果如何?” “想必你也猜到了,那名苗疆女子带着孩子返回苗疆,被处以烈火焚身的极刑,然后那名孩子在苗疆长大,与我成为至交好友。若不是他背负了太多仇恨,我们也不必以命相博,当真遗憾。” 枯竹长老娓娓道来,其中的细枝末节,统统省略,在说完之后,揭下脖颈处一张薄皮,露出触目惊心的疤痕,那条疤痕从左至右,好似被人砍断了脖子一般,又以妙法神通,硬生生接了起来,极不自然。 步东流见多识广,看着这样的疤痕,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若没猜错,这伤应该不是刀剑利刃所致,而是一种蛊虫的杰作吧?” “不错,这是一种失传的蛊术,族内无人修炼,想必是那女子种在他身上,他以自身的精血为器皿,培养了那等凶物,名曰‘烈焰刀’。” 看着枯竹长老沧桑的面容,步东流终于了解到,为何他不能开口说话了,天下不论是谁,声带被彻底咬断,都是不能再由喉头发音的,好在这人修为高深,也懂得腹语,倒也不妨碍交流。 “那名蒙古人怎样了?” “想必阁下也知道瓦剌遣使者来京的事吧?” 听到枯竹长老的话,步东流点了点头,记忆回到几十年前,那时正是正统七年冬十月,天地萧条,木叶纷飞。 瓦剌贡使至京,官军中有无赖之人,以弓易马,动以千数。官员收受贿赂,都绝口不言。经过巡抚大同、宣府右佥都御史罗亨信奏言,朝廷才得知真相。 其贡使得弓,潜藏于内衣箧中,过境乃拿出。朝廷考虑瓦剌一贯擅长此器,这样只会助长其威。所以敕谕机要重臣密察在京做弓之人,究查出卖弓或以弓易马者,严治其罪。 当时的英宗命都察院会同有司办理此事,但不许诘检使臣。镇守边关的太监每年造箭簇数十罋给予瓦剌使臣,恃王振的庇护,从中获利。 而那王振更是大奸大恶之徒,从中获利,却置国家社稷于不顾,祸国殃民,遗臭万年。 步东流渐渐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出声问道:“你说的这些,跟你要找的那名细作有何关系?” “他与我一同进京献药,却突然偷袭我,我却大难不死,他得已接近王振,重金贿赂之下,与那阉贼达成了密谋,这便是土木堡最初的计划。” 虽然在意料之中,可是听到土木堡,步东流还是有些黯然,土木堡是整个大明的耻辱,是大明子民烙印在心中的伤。 明正统十四年二月,蒙古族瓦剌部落首领也先遣使两千余人贡马,诈称三千人,向明朝政府邀赏,由于宦官王振不肯多给赏赐,按实际人数给赏,并减去马价五分之四,没能满足他们的要求,就制造衅端。于这年七月,统率各部,分四路大举向内地骚扰。东路,由脱脱不花与兀良哈部攻辽东,西路,派别将进攻甘州,中路为进攻的重点,又分为两支,一支由阿剌知院所统率,直攻宣府围赤城,另一支由也先亲率进攻大同。 也先进攻大同的一路,“兵锋甚锐,大同兵失利,塞外城堡,所至陷没”。大同参将吴浩战死于猫儿庄,步东流只当是当时的装备不足,作战失利,哪想到还有尖细与王振的串通,泄露了情报。 那场战役中英宗被俘,当时的护卫将军樊忠万分愤怒,抡起铁锤对准王振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王振这个祸国殃民的恶宦,终于落得个罪有应得的可耻下场。 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最为精锐的三大营部队亦随之毁于一旦,京城的门户亦已洞开。 步东流听到的只是这个结果,具体过程究竟有多少腥风血雨,偷天换日,他也不得而知。 第八十八章 密室古文 密室外的屋子中,莫子也等人已经盘腿打坐了一炷香时间,体内的毒素随着汗液渐渐排出体外。可是境况还未见明朗,毒素没有彻底清除之前,有可能落下武功尽废的后遗症。 四人进入冥定的状态,感觉体内的真气被那毒素牵引着,导向身体未知的领域,那原本是他们练功难以突破的瓶颈,却因为运功祛除毒素,而冲破了那道屏障。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万物相生相克,即便是毒药,也有催生功力之效,莫子也等人脸上汗水密布,却渐入佳境。 密室内,蜡烛将要燃尽,步东流重新点燃蜡烛,对枯竹长老的叙述,好奇的问道:“阁下所言,那人挑起了土木堡之变,可谓罪孽深重,必当人人得而诛之。” 枯竹长老点头,腹语说道:“确实如此,土木堡一役,他作为先锋,率一队骑兵,奇袭了皇上的后援,便是他亲自擒获了圣上。” 步东流微微变色,那人的做法可谓是罪犯滔天,即便凌迟也不足向天下人谢罪。殊不知土木堡之后,瓦剌以皇帝作为要挟,讹诈了多少钱财,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难道他在这皇宫里?” 步东流想到枯竹长老最初说起是来查找他,不由得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面对步东流的询问,枯竹长老肯定的点了点头,怪异的腹语声传来:“便是那皇宫西北向那处禁地了,老朽多方打听,得知他被关了进去,就再也没出来过。” 虽然步东流很想将那人找出来,与他来个生死对决,可是皇宫的禁地他无法进入,简直连靠近都难。那处禁地中究竟有何隐秘,他曾做过无数猜想,都难以找到答案。 以他的人生阅历而言,不可谓不丰富,而他的武功也绝非三流把式,竟然都试探不出对方的来头。武林中还有这号人物吗?便是那少林神僧,北海武侯,也没有这般通天彻地的修为吧。 想到这里,步东流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冒出来,问道:“不知你我联手,再加上外面那四位朋友,有没有机会闯入那禁地去一探究竟?” 枯竹长老听到这句话,沧桑的脸上微微动容,腹语瓮声瓮气的响起,道:“值得一试。” 说完就要往密室外面走去,步东流伸手拦住了他,道:“且慢,我请阁下进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躲避外面那几位朋友?” “哦?阁下还有何事?” “请看。”步东流说着,催动内功,真元荡漾开去,只见厚重的石壁上突然层层剥落,石灰掉了一地。 借着蜡烛昏黄的光线,枯竹长老看着石壁上简易的图画,还有那蝌蚪一般的文字,不由得睁大了双眼。看着他讶然地表情,步东流露出了喜色,问道:“你认得上面的文字?” 得到的却是枯竹长老轻微的摇头,步东流轻轻叹了一声,心中的失落加重了几分。不过倘使如此,他依然肯定的说道:“虽不知上面的文字表达的是什么,但我敢肯定,定是一门高深的武学。” 枯竹长老赞同的点了点头,用腹语说道:“看来大千世界,我等不过井底之蛙,阁下何不将它们拓下来,相信总有人看得懂。” 步东流微微一笑,从石桌的一处暗格中取出了一卷拓本,说道:“其实我早已经拓下来了,却又担心在我死后被人发现,便重新刷上了石灰,若是在我有生之年不能将之破解,临死前我也是要烧毁这卷拓本,震碎那墙壁上的图文的。” 听着步东流的话语,枯竹长老没有责备,反而有种惺惺相惜之感,自古以来便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这些前辈眼中,后来者简直不值一提,就算留给他们,他们也不会善用,若是流传海外,反而危害更大。 与其冒险,不如毁去,也避免了横生枝节。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武林中许多绝学都已经失传,好在历朝历代都不乏惊才绝艳之辈,凭借自身的天资,钻研出一套武学,武当张三丰便是如此,所以武学才能永葆生机。 步东流拿着手中的拓本,说道:“不过如今,我改变主意了,我觉得将这拓本交给一个小孩,兴许在将来某一天,他能够解开其中的隐秘,我看他是个妙人,必然福泽深厚,况且他的生命才刚开始。” 听着步东流的话,枯竹长老用腹语问道:“阁下所说的那个小孩,是否就是庄妃所生的孩子?” 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枯竹长老,步东流问道:“你也知道?” “不瞒你说,当年那几名锦衣卫之所以能够闯出宫门,还是老朽暗中做了手脚,推了他们一把,一来我受不了白静姝的冷嘲热讽,二来与那姓冯的小子颇有些渊源。” 听着枯竹长老如此说道,步东流微微一笑,道:“看来我们都认识白静姝,听闻当年她用‘尸魂咒蛊’击杀原锦衣卫镇抚司,想必也是阁下交给她的吧。” “不错,我曾欠下一个人情,便以此作为报答。” 步东流将拓本放入怀中,摸出钥匙打开密室之门,然后缓缓走了出去,枯竹长老紧随其后,而屋子里的四人,却完全进入了忘我状态,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步东流有些赞赏的点了点头,道:“根骨不错,定力也还可以,看来这是老天的安排,要你等来助我一臂之力。” 他的话音落下,催动浑身的内力,传导在四人的身体内,四人浑身真气冲撞,四处乱窜,肌肉血管猛烈地收缩膨胀。 “噗”“噗”“噗”“噗”四声先后响起,四人口中吐出一口乌黑的毒血,掉落在地已经凝固成了猪肝一般的块状物,四人缓缓睁开眼,便看到步东流与枯竹长老如同老树皮一般的脸。 四人还未说话,步东流便抢先说道:“留你们一命,可敢随我去闯那皇宫禁地?” 四人听闻,面面相觑,还未摸清楚状况之际,那个老前辈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让他们有些哭笑不得。 那处禁地,于他们而言,就好比鬼门关。 莫子也拱手答道:“此番前去,必然九死一生,前辈可否让我等回去交代一下后事?” 枯竹长老腹语说道:“不必了,那里的气息在减弱,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就算攻不破,我们也能确保全身而退。” 说完便向禁地飞去,步东流抛弃轮椅,紧随其后,四人相互对视,略微在心底感叹,也跟了上去。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宁死也不愿错过。 第八十九章 禁地气龙 不知是何原因,禁地原本那磅礴的气息在逐渐减弱,步东流与枯竹长老率先飞掠到禁地的宫墙外,莫子也等人稍逊一筹,片刻后才追赶上去。 “怎么回事?气息如此混乱,比起从前,简直天差地别。”步东流微皱着眉头,发出一声叹息。 莫子也等人暗自点头,就算功力相差一两个等级,他们也能够感受出对方气息的紊乱,难不成因为修炼什么奇门妙法,导致了走火入魔? 枯竹长老没有理会步东流的犹豫,比起那些可有可无的顾虑,他更注重结果,只要能够将那不共戴天的仇人找到,他就算一死又何妨? 想当年,因为那人入宫献药,之后的土木堡事变,导致他们苗疆整个族群因此遭受牵连,大军压境之时,多少无辜的人家支离破碎? 而自己身为族长的父亲,为了证明清白,同时为了向朝廷赎罪,当众自刎,朝廷最后只追究了教导不力的罪名,一族人的性命才得以保留下来。 所以枯竹长老心中的恨意,在经年累月中,越发的堆积,难以宣泄,此刻得知仇人就在眼前,就算是龙潭虎穴,也非闯不可。 他当先跃上了宫墙,步东流紧随其后,其余四人看着两个老怪物打头阵,知道对方没有将自己当作挡箭牌的意思,也毫不犹豫的跃了上去。 这是他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能够跃上宫墙,以往都只是在几丈开外,就被那霸道无匹的真气给逼退。 似乎是发现了入侵者,宫墙内三股真气快速袭来,六人皆非等闲之辈,眼明手快,不等那三股真气与自己缠绕,便足尖轻点,身形在半空几个旋转,使出“燕子三抄水”,不约而同的落向地面。 刚一落地,便听得轰隆一声响,他们原本落足的宫墙已然被轰碎,倒塌。三股真气如同三条白龙,纷纷调转方向,再次锁定六人,极速飞掠而去。 步东流心中不由得佩服,这三股真气竟然能够化气为形,而且看那气龙的形体还如此庞大,那该有多少年的功力,才能够到达这一步? 他自问自己已经活了一白多岁,也仅仅只能使出漩涡气旋斩,那还是不脱离手的情况下,而似这般将真气操控到活灵活现,得心应手的境界,他自问自己还差了一个境界。 一个境界不是力量的叠加,而是本质的飞跃,就好似二十五的防御,对上的不是五十的冲击,而是六百二十五的压制,这便是差一个等级,所面临的绝对劣势。 何况又不止差了一个等级,比起身边的两个老前辈,莫子也等人只能算初窥门径,而比起使用那操控真气如龙的老魔头,他们就什么也不算。 在三股凌厉真气的冲撞下,莫子也四人只能够狼狈的躲避,而且逐渐吃力,丁元浩握剑的手加重了力道,若是可以,他希望能够一剑洞破这虚空。 可惜三股真气对他心神的影响格外巨大,就好似那凄凉断肠的胡笳,在他脑海中来回不停吹奏,而且是上百人同时吹奏。 巴东龄所面对的则是捆缚,他向来骄傲自己的轻功,飞鸿掠影,踏雪无痕也不过如此,可此时的他却好似被捆在一座大山上,难以动弹。 片刻后,那座山更像是压在他的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叶萧正的双目开始变得赤红,他之前所杀的那些人,又化为厉鬼,拿着勾魂镰刀,一刀又一刀地切割着他的身体,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浑身滴血,双拳不停挥动,想要击碎那些敌人,却是徒劳无功。 莫子也沉浸在水中,一如他多年来浸泡的药水,有些窒息,有些刺痛,不过他都能够忍受。 可是他却感觉那水越来越烫,好似地底深处流出来的岩浆,要将他烧成灰烬。 两个老怪物运起浑身的内功,阻挡着三条气龙的攻击,三条气龙来回游荡,一记神龙摆尾,裹挟着巨大的威势,向六人扇了过来。那是从三处不同方位攻击过来的气浪,以六人为圆心,真气的圆圈快速压缩,直欲将六人压成肉泥。 步东流手握法诀,运掌如刀,一记猛烈地斩击斜切下去,其中一条气龙微微受到冲撞,气势减慢许多。枯竹长老的一只口袋中,却突然飞出一只虫子,那血红的虫子见风而长,顷刻间已然变成了一座小山,横亘在枯竹长老身前,替他挡下了那一条气龙的冲击。 莫子也四人神志大乱,却凭借潜意识,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四人联手出击,丁元浩的长剑出鞘,刺出一道凌天剑气,叶萧正双拳猛然砸向地面,地面被掀起一面土遁,巴东龄则将手搭在叶萧正背上,助他一臂之力。莫子也狠狠咬牙,摸出药丸,快速放入三人嘴里,自己也服下了一颗。 三条气龙被阻挡,迅速向天空飞去,转瞬间已在五丈开外,然后调转身体,居高临下,极速俯冲下来。 面对这一记攻势,枯竹长老与步东流还能够抵挡,可是莫子也四人却不得不为此豁出性命。因为凭他们的功力,想要抗衡这样泰山压顶的攻击,实在是痴人说梦。 三条气龙在电光火石间,已然出现在六人的头顶,却不知是何缘故,受到了另一股霸道真气的干扰,硬生生打乱了原本的轨迹。 只听得轰隆隆几声巨响,三条气龙冲入地面,地面上坚硬的石头被撞碎,炸裂开来,六人轻易躲过,而就在这一刻,三条气龙似乎重新活了过来,在地面游走,顿时地面振动,石块激射而出。 就在三条气龙将要到达六人站立的地面之时,另一条霸道的真气也至上而下,冲撞下来。六人下意识般躲开,那条真气与地面三条撞在一起,顿时地动山摇,周遭的柱子被拉扯断,宫墙倒塌,宫殿毁灭。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本厚达一丈多的地面,竟然因为这次真气的冲撞,硬生生崩塌了,向下面凹陷下去。 而原本坚硬的地面顿时多了一个大洞,下面似乎有一座地宫,还有莹莹火光透漏而出。 看着这个大洞,以及消失的霸道真气,步东流和枯竹长老对望一眼,步东流说了一句,道:“原来这些年我都错了,这里的逆天存在,竟然有四位。” 枯竹长老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跳进了那个地洞之中。步东流和莫子也等人也不约而同的跟了下去。 第九十章 邪魔出世 降落地宫之后,只见地宫中有莹莹火光,便在顷刻之间,厚重的石壁便由八卦阵的演化方式,快速移动起来。 六人所处的地面忽然上升,头顶的巨石倏然降落,似乎要将来人压成肉泥。步东流当先前冲,其余五人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怠慢。 在他们前冲的刹那间,左右两边的石壁挤压而来,再然后是四面的墙壁同时收缩,如此反复循环,巨大的地宫如同一个灵活的绞肉机,一旦启动,势必将进犯的敌人绞成肉泥才肯罢休。 步东流凌空一个翻身,身子极速旋转,瞄准那一处缝隙穿越过去,后面的人就像他的尾巴一般紧跟着他,倘使如此,还是有两个没有来得及跟上,厚重的石门便已然合拢。 没来得及跟上的便是叶萧正与丁元浩,眼看巨大的石壁就要将两人压扁,丁元浩慌忙用凌霄剑撑起,可是千斤巨石,顶多能撑片刻,到时还是难逃一死。 步东流无法回头,可是凭借气息他能够感觉到少了两人,当下更加凝神戒备,快速穿梭,因为他稍有怠慢,就会有人因他而死,甚至导致他们一行人全体覆灭。 在快速搅动的地宫中,步东流的眼前,已然是死路一条,只见一道厚厚的石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而四周的墙体在眨眼间就能够撞击过来。 发动全身的功力,步东流拼尽全力的一掌轰击在前面的石壁上,只听得一声巨响,步东流遭到巨大的反噬,身子倒退,被枯竹长老接住,可是那石壁却纹丝不动。 就在毫无退路,眼看就要殒命当场之际,忽听得一声巨大的咆哮声,好似远古凶兽,择人而噬。 厚达几尺的石壁就这样被震裂开,如同大堤崩塌,一溃千里。巨大的石块从步东流等人的头顶掉落下来,少说也有几百斤,可是比起之前,已然不足为惧。 步东流与其他几人催动内功,将掉落下来的石块震碎,一时间境况变得明了,而原本已经完全放弃生的希望的丁元浩两人,大难不死,额头的冷汗掉落下来,心中唏嘘不已。 摆脱困境的几人突然掉落下去,好在几人的轻功足以冠绝当代武林,所以并无大碍。 当所有石块尽数落下,原本浑浊的环境终于清晰可见。只见这处地宫中是无数的监牢,监牢全由黑铁打造,除开通气和送饭的小孔,其余各处均由厚重铁壁封闭。 倘使如此,步东流等人也能够感受到铁门内强大的气息隐隐传达出来。莫子也等人心中惊骇,而枯竹长老和步东流却并未当作一回事,因为这些气息与他们相比,还要略逊一筹。 而真正让他们恐惧的,还是来自脚下,就在他们想要探寻个究竟之时,也许是探寻到他们的气息,狱门中所有的囚犯都疯狂起来。 整个地宫深处所有的真气乱窜,相互冲撞,妄图打破这铁壁,逃出生天。 重新汇合在一起的六人颇感压抑,因为这等威势放在武林任何一处,都足以毁灭一个宗门,一个世家。可是在这里却能相安无事,到底是皇宫,作为帝国最中心的存在,当真是拥有无穷的底蕴。 却不知是谁,有这样的手笔,竟然能够困住这么多实力强劲的恶徒,就在真气乱作一团时,空荡荡的走廊中再次传出来三条气龙,这一次不是针对六人,而是在各处铁壁外游荡,似乎早就吃够了这等苦头,铁壁内瞬间变得安静。 枯竹长老眉头微皱,从他的腰间飞出一只深红色的小虫子,也许是它感受到了熟悉的东西,不由自主的飞了出来。 “你果然在这里。”枯竹长老对着斜前方一处铁壁,用腹语说道,然后闪动身形,停在了铁臂外面。 “你想取我性命,替族长报仇吗?”铁壁内传来冷冷的声音,然后一只虫子飞了出来,与枯竹长老那深红的虫子一模一样,却势同水火,缠斗在一起,不死不休。 这一对蛊虫原本是一对,由它们的后代产生的蛊虫足以成为蛊王,还有个很美的名字,名曰:并蒂莲。 因为长期分离,而经过不同的培育,蛊虫早随了主人的脾气,所以如今激烈交火,一决雌雄。两只小虫似乎蕴含巨大的能量,口中发出的声音,冲击着莫子也等人的心神,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双眼流血,面色发青。 “何人敢造次?”突听一声大喝,两次蛊虫在瞬间被震碎成粉末,飘落地面,枯竹长老面色微变,铁壁内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可惜你还是没能杀得了我,不过你来了这里,就别想活着出去。” 他感叹完,似乎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突然间气息迅速衰退,枯竹长老神情大变,问道:“你竟然服用了‘夺天机’吗?” 可惜他再也听不到回答,因为那人已经化成了一滩血水,号称“夺天机”的蛊毒有巨大的功效,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能够治好,可惜要以自身的蛊虫,每天以精血化解毒素,而一旦蛊虫脱离体内,便宣告了毁灭。 难道这么多年以来,这家伙一直在等待自己前来,做一个彻底的了断?想到此处,枯竹长老心中倍感惆怅,不满打断他们决战的那个声音,一闪身就向走廊深处跑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穿过了甬道,掠下了狭长的石梯,到了最底层的监牢。 步东流等人紧随在后,他们之所以能够顺利到达,完全是因为最底层四股真气激烈的交合,而其中三股为了维持外面的安定,导致分心,让那股透露着狠辣气息的真气有机可乘。 最深处的景象,看在六人眼中,无不讶然无语,只见一个高台上囚禁着一个白发长达数尺的老魔头。 那名老魔头面色赤红,双眼如炬,口中散发出腥臭的恶气。这些都不足让人惊讶,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名老魔头的手脚已然被斩断。 这便是传言中的人彘,而不知囚禁他的人与他究竟有何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竟然用巨大的锁链穿透了他的琵琶骨、六处肋骨以及盆骨,锁链的另一端则系在重达千斤的大石柱上。 就在六人愣神之际,那老魔头却突然狂笑起来,负责看守他的三名白发老怪觉得气息一凛,竟被他挣断了锁在身上的巨大锁链。 三人握在手上的长鞭在百分之一个呼吸间已然出手,如同毒蛇一般缠绕在老魔头的身上,老魔头全身血流如注,哈哈大笑道:“乱神诀第九式,天地大同!” 话音落下,强大的气息荡漾开去,扰乱了步东流等人的心神,步东流等人的眼前是三名老怪物在攻击自己,下意识的使出最强的招式抵挡。殊不知他们被老魔头迷惑,暂时牵制了三名看守,为老魔头出世争取了七分之一个刹那。 虽然短暂,却已足够。老魔头身体如同一颗炮弹一般穿射而出,撞破了厚达数丈的石壁,然后在逃离之时,铁头撞毁了好几道铁壁,铁壁中的囚徒诧异间,迅速反应过来,追随着他的身影,逃出了这无间的死狱。 第九十一章 皇宫大火 少了老魔头的钳制,三名白发看守,身上的气息陡然间增长了数倍。 莫子也等四人瞬间被震晕,真气逆行,周身的皮肤好似被大火烧过,发出一股焦糊味,更有“噼啪”的爆裂之声。 而铁壁中的囚徒,则更为难过,浑身的骨头大部分被震碎,瘫软在地。 这些人放在江湖中,哪个不是称霸一方的枭雄俊杰,亦或者为祸一方的祸首巨害,可惜来到这处地下暗宫就只能俯首臣服,此刻还被震碎了全身骨骼,形同废人。 步东流和枯竹长老功力高出一筹,运功抵御,可是非但功力相差悬殊,人数上也不占优势,在三名看守的攻击下,只不过片刻功夫,两人身上便已经出现无数道血痕,染红了衣衫。 幸好三人以追捕那逃走的老魔头为重,没有跟众人过多的计较,不然他们连片刻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老魔头的身形稍纵即逝,三名看守不敢耽误片刻,略微惩罚了这些不知好歹的闯入者之后,三道身影凭空消失,循着老魔头开辟的路径,追了上去。 这不过是眨眼之间的功夫,可是众人却感觉无比漫长,脱离了那股排山倒海的真气压制,铁壁中的囚徒终于能够呼吸,可是已然站立不起。 老魔头像一个炮弹一般射穿了地宫,终于逃了出去,外面的空气倍感清爽,浑然不似地宫中那股酸腐,他提气猛然吸了一大口气,只见周遭的树木好似被剥夺了生机一般,迅速的枯萎下去。 身形未做任何停留,老魔头肉球一般的躯体,在宫殿的房檐上急速飞跃,还未接触瓦片,那琉璃瓦便已经碎裂开去。老魔头借势又是猛然一跃,身子早在七丈开外。 跟随着老魔头逃出地宫中的五名囚徒,并未追寻他的足迹,因为那老妖孽早已超离了人类的极限,若是跟他扯上关系,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何况地宫中那三股真气的霸道可怕,他们早已经见识过了。所以身子刚冒出地宫,便四散逃逸。可惜有一人动作稍慢,被追出来的看守一条长鞭圈住了身体,瞬间被割裂成两截。 察觉到一个气息的消失,四人心生恐惧,紊乱了一丝真气,逃跑的速度减缓了许多,然而他们在三名看守的眼中,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杂鱼,根本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老魔头为了逃匿制造的混乱,在三名看守超乎寻常的定力下,未起到任何作用。他们眼见老魔头的身形在夜色中化为了一个光点,几乎快要彻底消失,毫不犹豫的追赶了上去。 长达数尺的白发在空气中飘逸,老魔头毕竟四肢具断,欠缺灵活,而后面的三人手脚完好,一步数丈,紧追不舍。 狠狠一咬牙,老魔头爆发出移山填海般的真气,上千白发瞬间绷直,更有许多白发飞了出去,在真气的催动下,好似利剑急袭三名看守的喉颈。 月色中,这样的追逐不知还要持续多久,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在同一个时刻,韩通与冯牧所在的僻静宫殿外,正埋伏了十名身穿夜行衣的高手,嘴里含着匕首,左手持连弩,右手握镰刀,对着他们所在的西厢房,虎视眈眈。 只等那个信号发出来,他们就动手。 这一年是正德九年正月,正德皇帝的叔叔宁王,苦心孤诣遣人将造型华美,画着龙凤图案的灯笼送进了皇宫,相传灯笼上面龙飞凤舞,竟好似活过来一般。名义上是进贡珍宝,实则包藏祸心。 爱玩的皇帝朱厚照哪肯放过这样的稀罕物,即刻命钱宁江彬带着他去往乾清宫。 乾清宫内早已盛放了一丈多高的灯笼,灯笼内红色的火光,流光溢彩,气象万千。更让人叹为观止的还是灯笼上面游龙戏凤,两只神兽你追我赶,煞是好看。 “怎么做到的,朕要靠近一探究竟。”朱厚照拍掌大笑,不顾左右太监的反对,执意要上前看个仔细。他刚踏出三步,只见巨大的灯笼忽然“轰隆”一声炸裂。 巨大的声响好似惊雷劈空,震得在场所有人耳膜猛震,暂时失聪。伴随着响声一同出现的是巨大的火光激射而出,火光中包裹着万千道火箭,射向乾清宫,以及坤宁宫。 荒唐的皇帝见了这个场面,竟然拍手称赞道:“好一棚大火。” 他的话音出口,顿时让许多近臣寒心,圣上竟然不问为了护驾挡在他身前而死的太监,也不追进献灯笼之人的罪过,而是只顾着好玩。这样的皇帝未免太没心没肺,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中,迟早要毁灭。 就在这顷刻之间,火势见风而长,已经彻底包裹了乾清宫。宫中响起巨大的喧哗声,无数人奔走呼告,更有无数的宫女太监提着木桶前来救火,甚至于葬身火海。 朱厚照在钱宁和江彬的护卫下,第一时间逃出了火海,他依然是手舞足蹈的大笑,而他身边的两只豺狼,则是陪着他笑,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没有露出半颗獠牙。 以此为信号,宫中埋伏在暗处的刺客如同脱缰的野马,从各个方向汹涌而来,直取皇帝的首级。 拍掌大笑的朱厚照并未见到刺客的身影,只因为早在刺客靠近他身旁数十丈开外,便已经和那护龙卫发生了激烈的交火。护龙卫有过折损,可是却将斗胆来犯的刺客尽数诛杀干净。 钱宁和江彬表现得忠心耿耿,劝告皇帝早些撤离,朱厚照听从了这两人的话,坐上御辇,渐渐远离了火海。在车子中的朱厚照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想要朕的命,尽管来取好了,朕倒要看看,赖皮蛇是否斗得过真命龙?” 朱厚照口中喃喃自语,声音很低很低,低到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而在他不知道的一处僻静宫殿的院落中,已经将金钟罩功夫练到第九关的韩通,独自迎战十名高手刺客。 倘使他铜皮铁骨,也受了不轻的外伤,可是他依然死死守着门口,不让这些残忍嗜血的刺客靠近小主一步。 一番激斗之后,韩通成功击杀了八人,另外两人负伤遁走,韩通面露笑容,走回房间,想要安抚冯牧几句,可却未见半个人影。 桌子上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这皇子我带去塞外了,若大明皇帝有胆前来,必定双膝跪地,双手奉还。” 这样带着蔑视的话,似乎是料定皇帝不敢前去,而且对方竟然在他毫不察觉的情况下,绑架了小主,这武学的造诣,当真是可怕。 第九十二章 斗智斗勇 冯牧觉察到身后的敌人,刚想要全力反抗或者出声求援,对方力重千钧的一掌猛然切下来,正中冯牧的后颈,他瞬间晕了过去。 那人也知晓韩通的厉害,偷袭冯牧之时,并未使用内力,而是凭借自身刚猛又不失巧劲的手法,击晕了冯牧,并且无声无息。他带着冯牧,转眼间就从屋子里消失,在没有使用内力的情况下,尚且能够达到这样的速度,可见他身体的锤炼,已经到了一个极端。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牧醒转过来时,已经是清晨时分,他被塞进了一辆马车中,马车中有一名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看着冯牧一动不动,只是转动眼珠,十分好奇的盯着他看。 她尝试着跟这个小孩子说话,可这个小家伙只是对她挤眉弄眼,连一根手指头也没动。她觉得这小家伙是在跟自己玩木头人的游戏,便学着他的样子,安静的坐在马车中,一动不动。 马车轱辘驶进一个小坑洼中,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冯牧就势偏移,小女孩下意识的抓紧旁边的扶手,而她旁边的小家伙已经跌入了她的怀中。 看着这样都不动的小孩,她心中十分疑惑,可是随她怎么询问,父亲总不肯告诉她这个小男孩是谁。小女孩吃早饭的时候,拿着包子去喂冯牧,冯牧也是那个样子,她问:“你不吃东西不会饿吗?” 木头人小孩没有回答她,她去问父亲,父亲只是告诉她饿不死,她又去找母亲,让她劝那小孩吃东西,母亲则告诉她,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过问。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早已戴上人皮面具的冯牧,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行踪。因为此事过于机密,只有深宫中少数几人知晓。太后下旨,若是谁走漏了风声,必定严惩不贷。 步东流因为一个承诺,不能够离开京城,枯竹长老虽然大仇得报,也一样有苦衷,不能离开皇宫去寻找冯牧。禁宫五牙带着太后的密令,将功折罪,低调行事,悄悄地出了皇宫,径直往塞外而去。 他们没有料到绑架冯牧的人会是这看似平凡普通的一家人,那家主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身上的衣服不算名贵,还沾染了许多红尘,一看就是经常走南闯北的生意人。 他亲自驱赶着一辆马车,马车中是他的家眷,他的妻子不算明艳动人,徐娘半老的容颜上还有些黝黑,可是不多言多语,看起来很勤劳朴素。他的女儿倒是活泼可爱,面带笑容,动来动去。 相比之下,那个得了躯体僵硬症的“小儿子”,就要可怜许多,就好似一具干尸,守关的士兵见了之后,感叹这孩子可怜,就放他们离去了。 他们一行人总共有十一人,除了前面四人,还有七名伙计,那七名伙计骑着马,还牵着另外七匹马,上面装载着一些蒙古没有的生活用品,香料绸缎,看来是要去交易。 到了晚上,冯牧依然滴水未进,他腹中空空如也,嘴唇干裂,心头似火,丹田中的怨气愈发堆积,让他原本渐入佳境的武学根基,大打了一个折扣。 念及此处,冯牧不敢再生闷气,尝试着用之前的心法口诀,调整呼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到气息顺畅,可是虽有精气,却无活力,肚子咕咕地响了起来。 小女孩“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只当你是木头人,想不到你也会肚子饿,我去给你拿吃的。” 她说道做到,从马车中的行李箱中翻出来一个饼和一只水囊,递到冯牧眼前,可冯牧依然是那副僵硬模样。小女孩无奈,只得向母亲求助,那名中年妇女摇了摇头,不为所动。小女孩扑进她的怀中,撒娇道:“娘你让他吃点东西吧,你看他就快饿死了。” 没有得到外面丈夫的首肯,那名中年妇女不敢轻举妄动,用眼神示意女儿去跟她爹说情,小女孩探出头,央求络腮大汉,络腮大汉觉得已经出了京城,没有什么大碍,便朝马车内说道:“那就让他吃点东西吧。” 中年妇女解开了冯牧身上的穴道,冯牧如获新生,立刻拿过水壶,猛地灌了几口,倒不忙着吃东西,待胃里好受一些,才慢慢地啃食那个大饼。 若是他先将大饼吃下去,马上喝水,原本急剧收缩的胃肯定会在瞬间撑大,到时反而加倍难受。冯牧不缺乏那点常识,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思考怎样摆脱这些人的控制。 眼前的中年妇女能够解开自己的穴道,肯定会武功,而且马车外面的那个男子,他也敌不过,小女孩倒是不会武功,可是对她出手也同样于事无补,反而会遭到这对夫妻更大的报复。况且自己能够吃到东西,全靠这小女孩求情,她对自己有恩,他还不至于恩将仇报。 看来不可力敌,只能用莫子也传授的那些药草学知识,暗地里给他们使绊,就算不能成功迷倒这些人,至少也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给自己创造逃走的机会。 可惜身在马车中,哪有机会接触药草,若是再离得远了,自己逃走的机会就更加渺茫。想到这里,冯牧忽然白眼一翻,“哐当”一声倒地不起,双脚乱蹬,做中毒状。 原本那名中年妇女还未当作一回事,可是看到他的脸色,逐渐变得乌黑,才忍不住蹲下去查看。冯牧不会傻到趁机偷袭,那样只会是自取灭亡。 他此刻唯有倒运真气,而原本血液中“九转天运丹”本就带有毒性,并未彻底吸收,残存的药性在此刻被强烈刺激,更大程度的发挥出药效,从而帮助冯牧弄假成真。 若是没有外力辅助,冯牧很有可能走火入魔,幸亏他赌对了,中年妇女大惊之下,慌忙运功帮他驱毒,趁她起身往自己身后走去的时候,冯牧的手猛然抓向自己的胸膛。 看似痛苦难忍,抓心挠肺的动作,实则有另一番玄机,他的怀中有一个小皮囊,是缝在衣服内侧的,就算贴身搜查也很难发现。皮囊中装着毒药粉末,冯牧手伸进去之时,用指甲迅速划破了那个小皮囊,将毒粉抹在了自己小手上。 中年妇女盘膝坐下,替他驱毒,冯牧嘴角微动,在中年妇女的帮助下,他的筋脉回归正常,可就在中年妇女想要撤掌之时,冯牧的手轻轻的挨上了中女妇女的手掌。 所有能做的都尽力了,接下来就只等一个时辰后,那名中年妇女毒发,到时候才能够产生连锁反应。可惜药效不能持久,他必须要争分夺秒。 第九十三章 反击 见冯牧的脸色好转,中年妇女放下心来,因为丈夫吩咐过,这孩子是很重要的人质,必须要小心看护,千万不能让他死,不然就失去了谈判的筹码。 依照丈夫的吩咐,中年妇女不可谓不尽责尽力,然而突发的情况让她始料未及,她哪里会想到这只是一四岁孩子的把戏。 冯牧坐在马车中,一动不动,昏昏欲睡,她旁边的小女孩倒是精神很好,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冯牧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小女孩一愣,看到木头人小孩笑了,她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马队全速赶往居庸关,因为出了居庸关,他们就能够横行无忌,再也不用担心大明朝廷的追捕和盘查。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并未打响,在一个时辰后,马队离居庸关还有几十里路,马车中的中年妇女忽然倒地,双腿乱蹬,口吐白沫。 络腮胡子男人也算是见多识广,让马队停下,立刻封住了妻子身上的穴道,但是他不知道妻子中了什么毒,只得掰开她的嘴,观察她毒发的症状。 中年妇女双眼微微凸出,眼中布满了血丝,而除了血丝之外,似乎还有一些细微的白斑。她的脸有些乌黑,皮肤的毛孔开始收缩,毒素淤积在体内,一时难以缓解,更何况排出体外。 络腮胡子男子尝试着运功帮助妻子排除毒素,可是无济于事,他知道不能继续耽误下去,便吩咐众人快马加鞭,往居庸关附近的一个小城赶去。 中原人才济济,这毒他拿不准,兴许会有一两个中原大夫能解毒。可是半个时辰后,他发现自己也有了中毒的症状,手脚不自觉开始抽搐,虽然强行用内功压制,却反而加速了毒的流转。 坐在马车中的冯牧装作睡着了,趴在马车的座椅上,匀称的呼吸着,那个小女孩似乎早就习惯了颠沛流离,虽然马车在快速的前行,她也能够睡着。 络腮胡子越发的焦急,头上的汗珠涔涔滴下,一旁被封住穴道,倒地不断口吐白沫的妻子看着痛苦万状的丈夫,很是自责,若不是为了救自己,丈夫也不会中毒。 可是那个小孩怎么没事了?难道是因为使用内力反而加快了毒发?她想到此处,想要告诉丈夫立刻停止运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络腮大汉也跟她一样,不自觉的倒在地上,喉头发紧,口吐白沫。 冯牧心中高兴,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细缝,偷瞄着马车中的情况。这毒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莫子也告诉他,越是使用内力就越会加重毒发。 可是莫子也同时也告诉了他,这毒其实不足以致命,在十二个时辰内就会自行消失,它的功效主要是震慑敌人,让敌人以为中了无解之毒,在此期间不能继续对自己造成伤害。 若想让这毒弄假成真,也很简单,便是随便找上两种毒物,让中毒之人服下,起初由表里肌肤渗入的毒,再配合五脏六腑中出现的毒,就会产生奇妙的变化,两种原本不相关的毒素一经混合,就会腐心蚀肺,让中毒者生不如死,足足受尽四十天的折磨,全身糜烂而亡。 这样的毒想要找出解毒之法,其实也很简单,先用药材解了服下的毒,趁两种毒还未彻底融合之前分离,才是唯一途径。方法虽然简单,可是却环环相扣。 在此期间,时间上稍微晚了一些,或是找的解药稍有差错,都会让中毒者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因而看似简单的毒,实则是最致命的杀人武器。 它比拳脚可怕,因为它杀人于无形,它比刀剑霸道,因为它杀人不见血。这让人防不胜防的毒,莫子也说它有个很诗意的名字,叫:“归去来兮。” 看着死去活来的两夫妻,冯牧觉得“归去来兮”很贴切,既然对方绑架他,想要以此要挟大明,那么他用毒报复他们,也是自保的本能,就算杀了他们也不为过。 可是在这大道上,他从哪里去寻找另外两种毒物来混合呢?看来想要彻底了结这祸患,目前的条件下还不允许。何况比起这些,顺利逃走才是他更应该注意的事情。 冯牧睁开眼睛,假装吃惊的看着马车中的夫妻,然后跳下马车,对后面的七人喊道:“不好了,他们中毒了。” 七人早已下马,在原地休息,听到马车中的动静,也在心里猜测出了什么事情,此刻听到这个很重要的小孩钻出马车说头领中毒了,那还得了,立刻有四人前去探查。 冯牧耐心等候,因为他知道那四人也束手无策,反而还会因此被感染,他在最后三人的注视下,目光呆滞的看着远方。三人见那四人许久都没出来,心中好奇,留下一人抓着冯牧,又有两人前去查探。 随从们已经将中毒的夫妻扶下了马车,熟睡中的小女孩倒无人打扰。几人都接触过络腮大汉的皮肤,毒发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冯牧耐心的等待着,一个时辰后,除了抓着他的那名随从,那六人不出所料,纷纷毒发,倒地不起,抽搐起来。 抓着冯牧的那名随从大惊,冷冷的看着冯牧,道:“是你下的毒?” 冯牧摇头,说道:“我不清楚什么毒,我吃了一个饼之后就手脚抽搐,全身疼痛,然后我就晕过去了。醒来之后,他们就中毒了。” 听着冯牧这般说,随从心中大骇,怎么可能,这些食物都是他们亲手做的,而且一路上并未见过什么陌生人,怎么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给他们下了毒。 他心中恼恨,一耳光扇向冯牧,打定主意要拿这个孩子出气。可是冯牧竟然微微侧着头,轻易的躲开了。 随从觉得莫名其妙,这孩子肯定是凭运气躲开的,自己那一掌足以打破一个瓦缸,若是打在这孩子脸上,他半边脸肯定要浮肿一个多月。 而且牙齿也会被打掉,一想到那小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就兴奋,因为自己一行人都中了毒,几乎全军覆没,全是这小孩害的,他将他打成残废,才能解心头之恨。 头领只说不能让这小孩死,那废了他应该没事吧,况且现在所有事情他说了算。见冯牧躲开,他猛烈地第二掌随即挥出。 然而,这全神贯注的一掌,也被那小孩躲过了,非但如此,那小孩还趁机握住了自己的手臂,顺势一牵,一引,一带,一绊,他巨大的身体便飞了出去。 “这怎么可能,难道这一切是幻觉?”身子飞在半空中的大汉,忍不住惊奇的想着。 第九十四章 闯祸 冯牧将那大汉摔出去之后,并未乘胜追击,他现在毕竟还太年幼,虽有一些武学根基,可是力量完全无法与一个成年人抗衡。 对方轻敌,他才讨了一个便宜,他可没有狂妄到以为自己能够顺利干掉这个练武的壮汉。在壮汉还未降落下去之时,冯牧便迈开步伐,往旁边的灌木丛中跑去。 壮汉吃了暗亏,心头大怒,猛然拔出腰间的佩刀,想砍断那个小孩的一只手,看他还敢跟自己耍花样。可是当他回头去看时,冯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夜之中。 壮汉哪能让冯牧轻易逃走,紧紧握着刀就向灌木丛中追赶上去。灌木丛有些轻微的晃动,冯牧急着逃命,弄出的动静也大,所以壮汉循着他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冯牧经过巴东龄的传授,有一些轻功的根基,奔跑起来虽不至于来去如风,倒也比平常小孩快了一倍。可比起那练功的壮汉,他的速度还是慢了半分。 眼看敌人就快要追上自己,冯牧自知空手接不下对方的大刀,但他更不会坐以待毙。他跑到一个密林中,就躲了起来,壮汉追赶而来,察觉到了冯牧的气息,并未识破,而是面朝另一个方向。 躲在灌木丛中的冯牧,紧张的盯着那个拿刀的壮汉,盼望着他早些离开,然而就在顷刻之间,壮汉极速转身,将手中的大刀甩飞出去,直直的刺向冯牧藏身的灌木丛。 冯牧大惊失色,想不到对方还是发现了自己,面对那一击来势汹汹的攻击,他不可能防御得了,好在他够机敏,刹那间身体右倾,大刀划破了他的衣衫,贴着他的腰间的皮肤穿过,他才得以活下来。 不敢再作停留,冯牧站起身子就向身后的密林深处逃去,壮汉见自己的攻击没有奏效,大吼一声:“哪里逃,识相的话就站住,还可轻饶你,不然折断你手脚。” 冯牧心中虽然恐惧,可是并未因此扰乱心神,运起轻身功法,他头也不回的逃亡黑漆漆的密林中。突然在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凄然的惨呼,冯牧听得真切,是那壮汉发出的。 他又跑了数十丈,确定那名壮汉没有继续追来才停下了脚步。回想起那一声惨呼,冯牧觉得有些离奇,心想那壮汉莫不是中了什么陷阱? 他壮着胆子往身后走去,越是靠近就越是小心,最后看到了一个大坑。因为自己身体太轻,所以跑过去的时候,那个陷阱并未被触动,而那名壮汉少说也有两百斤,一脚踩下去就无回旋余地了。 冯牧趴在陷阱边缘,小心的朝下面看去,那名壮汉斜站在陷阱中,右脚被一根竹箭贯穿,左边大腿也同样被贯穿。可是他抬头看到冯牧,立刻怒出凶狠的表情,道:“快救我出去,不然我将你碎尸万段。” 小孩子模样的冯牧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人到了这般田地都还敢吓唬自己,真当我是胆小如鼠的小孩? “你要将我碎尸万段,我倒觉得你马上就要死了。”冯牧稚嫩的话语传入壮汉的耳中,说不出的冰冷。 这人不肯放过自己,哪怕自己只是一个几岁的小孩。 既然如此,那就先发制人,彻底将这恶徒从这世上抹去吧。 冯牧摸了摸地面,上面有些石头,他捡起来就向那壮汉砸去。壮汉双脚被刺穿,很难躲避,挨了打口中更是不服,骂骂咧咧,冯牧砸不死他,那壮汉却气得面如死灰。 便在这时,几个猎人循着声音,打着火把赶了过来,见冯牧一个小孩不停地往陷阱中扔石头,便上前探查,发现陷阱中有个人,全都惊讶不已。就在众人想要将他救上来时,冯牧开口说道:“他是蒙古人,他就是因为追杀我才掉下去的。” 一听是蒙古人,几名猎户心头火起,他们身处边境,长期受到蒙古骑兵的侵扰,没少受罪,如今还不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想不到那名蒙古壮汉也不避讳,死到临头既没有编造谎言蒙混过关,也没有卑贱求饶。 几名猎户刺死了那名蒙古大汉,在冯牧的指引下去寻找那蒙古人的马队,冯牧请求他们不要杀死那个小姑娘,她是无辜的,没做什么坏事,只不过是因为出生没有选择。 然而当几人赶到之时,那些蒙古人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连同马车和马匹,好似凭空蒸发了一般。冯牧觉得难以解释,那些人中了毒,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够自由行动,如此看来,一定是被什么人所救。 冯牧就这样被几名猎户带回了村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去,便告诉那些人,自己家人全数被杀,蒙古人是要抓自己去当奴隶。众人听了之后,无限感慨,商量着将冯牧留在了村里,跟刘铁匠住在一起。 因为长期被蒙古骑兵劫掠,村中的粮食和钱财都少得可怜。冯牧只有吃百家饭成长着,一个月之后,又有十几个蒙古骑兵前来打劫,冯牧跟随者村民慌忙避乱,他觉得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要想办法组织村民反击。 可是村民会听一个小孩的话,跟那些手持劲弩,腰佩弯刀的蒙古骑兵正面冲突?那简直是嫌命长,就算不能忍受蒙古骑兵的胡作非为,却也只能在心中强忍怨恨。 冯牧亲眼看到村中跛脚的李五被蒙古骑兵从茅屋中拖出来,吊在马尾上,原地绕圈,拖行了数里远,以至于全身血肉模糊,却迟迟无法断气。 似乎是不堪忍受这样的折磨,李五恳求着对方,让他们杀了自己,蒙古骑兵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然后策马踏断了他的手脚。李五发出凄厉的叫喊声,声音划破了宁静的乡村。 李五的孩子叫李二毛,是个五大三粗的混小子,平日里最喜欢和一众小孩子打架斗殴,就算冯牧有些武学根基,对上他的天生蛮力,也只能够平分秋色,占不到半点上风。 而且他比冯牧要大上三岁,村里的孩子就算比他年长的,也都吃过他的亏,便对他马首是瞻。此刻他就在冯牧的身旁,冯牧和刘铁匠二人死死地抓着他,害怕他冲出去救自己的父亲,而被蒙古人虐杀。 蒙古人终于离开了,李五看着嚎啕大哭的李二毛,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一个字。 看着李五意味深长的苦笑,冯牧知道李五叔不希望李二毛替他报仇,而是让他好好活下去。 但是在安葬了李五的一个月后,蒙古人又来袭击村子了,这一次冯牧躲在茅屋中,李二毛在他身边,两人对了一个眼色,将一名落单的的蒙古骑兵拖进了茅屋,杀掉了。 由此也闯下了大祸。 第九十五章 向北行 其实冯牧尚算冷静,只是想出手教训一下这些抢劫的蒙古人,可是李二毛背负着杀父之仇,加上他本就鲁莽,因此与冯牧抓住那名蒙古兵,二话不说就抄起柴刀,砍向了对方的脖子。 对于小蛮牛李二毛这样的做法,冯牧有些吃惊,却未加以责怪,如今他俩已骑虎难下,就算不杀掉那个蒙古兵,对方逃脱之后,也一样不会放过自己。 为今之计便是妥善处理尸体,千万不能被发现,不然整个村庄都要受到牵连。 可他想得太简单了,十几个蒙古兵抢劫完东西之后,发现少了一人,又怎么肯善罢甘休? 在领头蒙古兵的示意下,其余蒙古兵再次冲进民房中,四处搜查,想要找出那个落单的蒙古兵,可是许久都未发现半个人影。 恼怒的蒙古兵点了一把火,丢在茅草屋上面,天干物燥,火势见风而长,瞬间弥漫开来。 村民很多都是躲在地洞之中,冯牧和李二毛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再理会地洞中的尸体,悄悄爬到洞口,揭开了上面的石板,便感受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两人身处于火海之中,周围被无数条火舌包围,想要趁机逃出去已成妄想,就在冯牧和李二毛恨得牙齿打颤的时候,一根烧断的柱子,迎头砸了下来。 冯牧一把推开李二毛,然后眼疾手快的将头顶的石板重新盖上。李二毛一个不稳,身体从梯子上滚落下去,正巧撞在那名蒙古兵的尸体上。 李二毛气得七窍生烟,一脚向那具尸体踢了过去。从尸体怀中掉落出一样东西,李二毛好奇,捡起来一看,是一个小葫芦,他摇了摇葫芦里面,有水流的声音,李二毛猜测其中装的是酒。 “狗娘养的,这马尿你到阴曹地府去喝吧。” 李二毛骂了一声,就要将葫芦摔碎,冯牧出声阻止了他,问道:“你干嘛?先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不要冲动。” 听着冯牧的话,李二毛没有责怪他推自己下来,挠了挠头将葫芦抛给了冯牧,冯牧拔开塞子,凑到鼻子边闻了闻,说道:“这不是酒,而是治疗内伤的药水。” “哼,我才不稀罕,蒙古鞑子的东西,我宁死也不要。” 李二毛心中的怨恨难解,双手叉腰,对冯牧嚷道。冯牧将那药水收进了自己腰间的口袋中,他知道不论如何嘴硬,若真受了内伤,比起赌气,还是性命要紧。 蒙古兵一直看着茅屋燃烧,他们以为在这样的大火中,那些藏身的村民一定会跑出来,到时候他们手起刀落,将这些胆敢反抗自己的汉人全部杀死。 可惜他们的希望落空了,在大火中,并没看到半个村民跑出去,村民通过空洞观察着外面的一切,知道跑出去救火,就会被蒙古兵虐杀,所以都忍着家园毁灭的伤痛,一直等那火烧毁了整个村庄。 蒙古兵离开之后,村民们有的抱头痛哭,有的义愤填膺,村长长叹一口气,说:“事已至此,谁叫我们不敌那蒙古鞑子,而朝廷的军队又太过遥远呢?这里是生活不下去了,我们南迁吧。” 丧失家园的村民们组成了难民队,由村长带领着,一路南下,逢着一些大户人家,就讨要一些剩菜剩饭。冯牧和李二毛在刘铁匠的带领下,跟随者大队走了半天。 可是吃了一顿剩饭之后,李二毛突然不走了,他吼道:“我不走,我要去塞外跟那些蒙古鞑子拼命。” 对于他这样的话语,村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哪天不这样喊几声?可这一次,他似乎铁了心,村长让大家继续赶路时,李二毛却往反方向走去。 这个小犟牛,铁了心要去送死,若让他去了,李五肯定会死不瞑目,村长命人将他绑起来,由几个男子轮流背着他走。 到了晚上,冯牧悄悄地解开了李二毛的绳子,李二毛惊讶的看着他,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嘘,小声点。” “他们都说我是去送死,你想我去送死吗?” “屁,我是要跟你一起去。” 听着冯牧的话,李二毛瞬间眼眶红了,眼泪流了下来,激动的哽咽道:“够义气,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兄弟了,以后我们同生共死。” 冯牧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拉着李二毛,偷偷地躲过负责守夜的两名男子,向北方跑去。 看着村民们强忍着饥饿,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冯牧心中就有气,而且小虎崽才刚满月,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肯定会夭折的。他不希望自己当年在逃亡途中受到的苦,再次发生在那个婴孩身上,所以他要去最近的富贵人家中偷点钱财出来。 他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李二毛,李二毛先是有些失落,怎么不是去蒙古杀敌,而是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可是冯牧的一番解释,他觉得很有道理,至少要让村民们活下去,于是他觉得义不容辞。 他们走了不远,刘铁匠追了上来,抓住两人,两人挣扎着,刘铁匠说:“你两个小鬼瞎胡闹,没有大人看着怎么行,某同你们一起去。” 冯牧吃惊不小,因为刘铁匠经常咳嗽,他可不希望躲在暗处的时候,因为他的咳嗽,而惊动了其他人。 但事实上,刘铁匠帮了很大的忙,冯牧和李二毛顺利从墙洞中爬了进去之后,偷了东西出来,惊动了大黄狗,是刘铁匠挡在他们身前,和恶犬恶奴搏斗,为他们的逃跑争取了时间。 将偷来的金银财宝藏在枯草中,李二毛让冯牧小心看护,他回去接应刘铁匠,冯牧怕他应付不过来,也跟了上去。可是当他们赶到之时,刘铁匠已经用木棍打死了两条大狗,七八名家丁也被他打倒在地。 他腿上被咬下一大块肉,身体也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冯牧拿出葫芦,让刘铁匠喝了一口,可惜这是治疗内伤的药,他的外伤似乎更严重。 扶着刘铁匠去了一家医馆,大夫给他包扎好之后,冯牧将包袱交给了刘铁匠,让他带回去给村民,他自己则和李二毛一起,往北方走去。 看着两个孩子消失的背影,刘铁匠长叹一口气,他如今这般田地,再难阻止他们,只希望那两个孩子吉人天相。 回想起冯牧坚毅而隽烁的眼神,刘铁匠心想,兴许正应了那句老话:虎豹之驹,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鸿鹄之鷇,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 第九十六章 敌军来袭 居庸关是天下要塞,军事重镇,作为华北屏障,扼守天下咽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而冯牧与李二毛两个小孩,想要通过居庸关,势必会难如登天,自鞑靼小王子崛起以来,长期南侵大明帝国边境,守城的边将苦不堪言。 也正是因为长期的动乱,许多百姓都内迁了上百里。只有盼望着远离居庸关的人,没有人会笨到出塞,前往蛮夷之地去送死。 然而两个小孩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出关,这若是让人知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或者骂这两孩子犯了神经。 冯牧没病,莽撞的李二毛也没有,李二毛是想多杀几个蒙古兵,为父亲报仇,冯牧则处于同情,他总有种感同身受的情绪在其中。 苟且偷生于乱世,他也许可以活到花甲抑或古稀之年,可最终也不过埋没于乡间,做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于国于身而言,毫无建树,那么上天安排他穿越回到明朝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来了,就做出一番事业,也不枉重新活过这一遭。冯牧不甘平庸,不希望跟随着村民们颠沛流离,过着那种苟且偷生的日子。此刻他心中有无数的热血豪情,生做男儿,自当沙场笑傲,方不负入世一遭。 两人出关被守城的卫兵赶了回去,正当两人饿得咕咕叫,打算去找东西吃时,守城的将领看到了他们,吩咐小兵给这两个孤儿送去了点口粮。 冯牧接过大饼,趁士兵不注意,右手一带,右脚一绊,就将那名士兵摔了出去。另一名士兵见状,举起拳头就要来打冯牧,李二毛挡在冯牧身前,反应更快,一拳揍在那名士兵的肚子上。 被小蛮牛揍了一拳,士兵吃痛,强忍着想要反击,冯牧在这个间隙间,补了一脚,士兵被踢倒在地。两个成年男子被几岁大的孩童打倒,看在其他士兵眼中,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似乎面子上挂不住,两人爬起来就要出手,被守城的将领喝住了,看着两个年纪虽小,身手却不凡的孩童,将领命两个士兵将他们带到了自己身前。 “不错不错,都是练武的好苗子。”听着守关将领点头称赞,冯牧拱手道:“报告将军,我和二毛的亲人被蒙古兵所杀,村子也被他们烧毁,求你留我们在军中,我们要上阵杀敌。” “哈哈哈哈哈。”士兵们爆发出排山倒海一般的哄笑声,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就想上阵杀敌了?当他们这些身披甲胄,千锤百炼,马革裹尸的军人是摆设吗? “不许笑。”被守关将领一声剧烈的呵斥,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看着两个小不点,守关将领蹲下,摸了摸冯牧的头,道:“那从今日起,你们留在军中,勤学武艺,他日报效帝国。” 将士们目瞪口呆,看着将军这样草率的决定,他们也只能默默接受。 冯牧和李二毛就这样在居庸关住了下来,守关的将军想收两人为义子,李二毛当即跪下磕头,拜见了义父。而冯牧却言辞委婉的推脱道:“祖上有家规,不许认旁人作父,望将军体谅。” 看着冯牧年纪轻轻,却不卑不亢,还能铭记祖宗家法,将军心中很是欣赏,可也不便于勉强他。况且李二毛虽然在待人接物上欠缺心机,可一身蛮力,也不失为一个可造之材。 边关的日子很苦,要不时提防敌人前来侵扰,居住在军营中的冯牧,表现并不如李二毛活跃,对于身边一些裨将教授的弓马骑射,李二毛激动得手舞足蹈,就算是夜里睡觉,都是张弓搭箭,策马杀敌的姿势。 而冯牧只是平静的学习着,并未表现出过多的热情,在李二毛熟睡之后,他还要坐在床头,盘腿而坐,修习内功。 这些时日以来,冯牧感觉自身的气息越发平畅了,将内力运行一个小周天的周期也在渐渐延长。这并不表示他的悟性倒退了,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内力渐渐精进,如今脆弱的身躯反而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消化。 号角声响起,在这个无月光照耀的夜晚,天空被敌人射过来的火箭照亮。巡城的士兵第一时间发现了来犯的敌人,立刻吹响了号角,士兵们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蒙古那边的先锋有几百余骑,一律是轻装快行,装备劲弩弯刀,在侧翼火光的掩护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了城墙之下。 城上面的守关士兵,在将军亲自督战下,士气如虹,不停用弓箭阻止后面的攻城兵。而对付先锋轻骑兵,则是无数的石头火罐扔下去。 许多蒙古先锋被砸得脑浆迸裂,或是全身着火,但即便如此,那些人也如同发了疯一般,通过铁链上的铁钩,不停往城墙上攀爬。为了掩护攻城的先锋,蒙古人这边的弓弩更为强劲霸道,射中的大明士兵,十中九死,即便如此,明军这边也毫不示弱,慷慨赴义,视死如归。 被这巨大的杀声吵醒,李二毛取下墙上的一把弓,就要往外面跑。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他能够开几十公斤的弓,虽然比起那些能拉三四百斤弓的强将,还有很长一段差距,不过近距离格杀敌人,也足够了。 在他就要冲出军营之前,冯牧拉住了他,在他耳边说道:“不要急着去杀敌,我有一个主意,你想不想奇袭鞑子的后方,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二毛摇头,说:“要杀就光明正大的较量,躲躲藏藏的,就算多杀了几个人,也不爽快。” 看着这个性格直爽到一根筋的李二毛,冯牧有些无奈,对方根本就不上道,于是他只能硬拉着他,边走边说:“我要绕到敌人后方突袭,可我需要你的帮忙,帮不帮一句话。” 看着冯牧解开战马的缰绳,李二毛爽快的答道:“帮。” 然后两个小孩,在大人们忙得无暇顾及他们的情况下,从小路疾奔对方的马队而去。 李二毛手中的弓弩很小,是将军为了教他骑射,专门找人定做的。除此之外他还有一把短刀。 而冯牧的武器则是一柄袖剑,很是小巧,为此李二毛挖苦说是女孩绣花用的,冯牧未作辩驳,这把袖剑是他无意间从古书上看到的,才让将军差人帮他打造了一把。 虽然比不上神剑“鱼藏剑”,可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冯牧决定用它一战成名。 第九十七章 击杀敌首 黑夜沉沉,夜风沉沉,心事沉沉。 冯牧和李二毛同乘一匹马,虽然冯牧也能够骑马,可是李二毛身形更为高大,那匹骏马更能够接受这样的主人。 李二毛用手拍打着马背,骏马会意,在黑夜中飞奔。在这无月的夜晚,好似长了夜视眼一般,竟然没有踏入坑洼之中。 离敌人的部队越来越近,冯牧的心情也越发的紧张。他们从羊肠小道绕到敌人的后方,可是却只有他和李二毛两个小孩,到底能够闹出多大的动静,他心中没底。 从马背上下来,李二毛二话不说就要往前冲去,冯牧拉住了他,小声说道:“不要轻举妄动。” “还不去?再晚就来不及了,你看他们就快冲到城门下了。”李二毛心中不快,不甘心的说着。 冯牧还在等待时机,因为中军的主将还未暴露出来,若是过早的冒出去,非但起不到半点作用,还会枉送性命。 在城外的营帐中,从四方奔袭出大明的军队,将前来进犯的蒙古兵团团包围,这样的军事部署由来已久,可是每次都收效甚微。 兴许是双方的战斗力不对等,明军这边在蛮横的蒙古兵前面,总不免显得稍逊一筹。他们的力气不及蒙古人大,所用的弓箭射程也没有他们远。 蒙古兵的先锋部队已经有些人登上了城墙,短兵相接,明军虽然人数上占优势,可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无法与虎背熊腰的蒙古兵抗衡。 蒙古军的侧翼与明军设伏的士兵厮杀在一起,双方喊杀声撕破了整个天空,冯牧与李二毛躲在暗处,看着远处的一切,李二毛心中焦急,早已按捺不住。 一刻钟之后,明军的城门打开了,由城门中突然冲出来一队骑兵,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守关的将领,李二毛的义父。 “将士们,随我杀光那帮鞑子,报效帝国。”将军雄浑粗犷的声音,在号角鼓声中显得格外特别,在空旷的战场中散布得很远。 因为将军身先士卒,明军这边士气大振,原本就要溃散的军队,又重新组合起来,渐渐地将包围圈收拢。而蒙古兵这边则不甘心被围剿,困兽之斗,尤为骁勇。 双方的拼杀已经接近白热化,蒙古中军中的主将终于脱离了裨将的保护,随即拿过一只巨大的弓箭,反手扛在肩上,搭上一只巨大的乌羽箭,瞄准了手拿一把关刀的明军守将。 只听“嗖”的一声,乌羽箭脱手飞离出去,破空之声不大,在战场嘈杂的杀喊声中彻底被淹没。眼看守关将军就要被射穿胸膛,李二毛终于按耐不住,张嘴就要呼喊。 冯牧及时的捂住了他的嘴巴,李二毛气得差点咬断冯牧的手指,他一把推开冯牧,左手举起弯弓,右手拔出背上的箭,也没怎么瞄准,就向蒙古的主将射了出去。 守关的将军也不是庸才,举刀挡开了那只巨大的乌羽箭,只听“铮”的一声响,火光四溅,被当开的乌羽箭斜插入尘土之中。 杀红了眼的将士们,有的手中的刀被砍断,就扔掉刀选择肉搏。有的手臂被砍断,也拿出搏命的架势,临死之前也要冲到敌人眼前,多踢一脚。 双方的主将根本没有机会短兵相接,因为在他们周围有无数的士兵拼杀,蒙古的主将没料到自己的斜后方竟然有人射出冷箭,没有防备,好在那人的箭法太过拙劣,只是从自己身前飞过。 打草惊蛇! 冯牧一想到李二毛因为冲动而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处,就一阵头大。若是他肯等待时机,这本该是一个绝好的伏击之地,运用的好,敌方的主将就算不死,也会受重伤。 可惜战机被李二毛的冲动无情葬送了,冯牧摇了摇头,看着好几名蒙古兵往自己藏身之地冲过来,侧身一滚就往后面逃去。在看李二毛,却不躲不避,迎着那几名高大的蒙古士兵,冲了出去。 “真是不要命了。” 冯牧心中长叹一口气,点燃了绑在马尾上的爆竹,骏马受到惊吓,前面的马蹄抬起来,后面的马蹄猛地后踏,扬起一阵灰尘,迅速向蒙古的阵中冲过去。 看着马尾上燃起的火光,以及骏马闪电般冲过来,原本与李二毛对上的几个蒙古兵毫不犹豫的躲开。李二毛却拿出拼命的架势,不经意的拔出短刀,用力一扔,扎进了一名蒙古兵的胸腔。 这变化确实太快,只在眨眼之间,就在他还想拔出背上的箭与敌人拼命时,突然一条绳子缠上了他的腰间。李二毛大惊失色,脚下一空,就被急速飞驰的骏马拉着飞了起来。 他的身体在地上摩擦,衣服也被磨破了,说是皮开肉绽也不为过。他强忍着剧痛,然而只不过片刻之后,缠绕他的绳子便松开了。 李二毛反应过来,原来是藏在马肚子下面的冯牧救了他,将他带离了几名蒙古兵的包围,可如今两军交战,哪有什么安全之地。他似乎懂了冯牧的心思,慌忙滚到一具尸体旁边,藏在了尸体的下面。 若是被发现,那就跑出来拼命。若是不幸被乱军踩死,哪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好在他和对垒的两军还有一段距离,而那几名蒙古兵,以为他一直被拖着走,已经被地面上的石头撞死了,便没再理会那个毛头小鬼,而是回身助攻去了。 马尾上的爆竹已经燃尽,距离蒙古中军还有一段距离,冯牧左手紧紧拽着缰绳,右手紧紧握着袖剑,毫不迟疑的割了骏马一刀。 蒙古士兵眼见这匹烈马疯了一般冲向中军,纷纷拔刀上前去砍马脚,而这匹马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竟然出人意料的一跃而起,直接跳起来数尺高,越过了好几名蒙古兵,掉落下去的时候,还踩死了一名蒙古兵。 冯牧在心中赞赏这匹马好样的,左手死死拽着缰绳,双脚勾住马镫,不敢半点马虎,虽然他这样的姿势已将近筋疲力尽,可他对自己说,再忍片刻,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够达成目标了。 双方的主将越靠越近,蒙军主将的巨箭已经射完,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大喊:“取得敌军主将首级者,赏金十两。” 而明军这边更是疯狂,死了这么多同胞手足,如此深仇大恨,怎肯轻易放走那罪魁祸首? 双方做最后的冲杀,便在这时,冯牧藏身的骏马,身上被乱军砍了无数刀,用尽最后的力气,终于冲到蒙军主将一丈开外。虽然还不是最佳的狙击位置,可这也是极限了。冯牧咬着牙,松开缰绳,身体掉落在地,仆一落地,便滚了数尺远。 蒙古兵不知道地上滚过来的是什么,反应过来,拿刀劈砍时,冯牧已经猛然跃起,瘦小的身子劈空出现在蒙军主将的眼前,袖剑没有光芒,在黑夜中,无声无息的穿入了蒙军主将的咽喉。 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蒙古主将跌落马下,蒙军见此情景,阵脚大乱,一触即溃。 第九十八章 明军小魔王 黑夜中,明军乘胜追击,在守关将领的指挥下,奋力掩杀,进犯的敌人被斩杀得七零八落,只有少数逃回塞外。 明军取得完全的胜利,这在以往的作战中,是不敢想象的结果。当敌人完全离去之后,回过神的士兵们看着蹲在地上的冯牧,惊讶得差点没将下巴掉在地上。 那个击杀敌首的人,竟然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难道这孩子是天神下凡,来拯救这个边关的吗? 守关将领拨开人群,来到冯牧的身前,他要看看这个立了大功的孩子,此刻在众人的关注下,是什么表情。可是他看到冯牧的样子,却不由得张大了眼睛。 在火把的照耀下,只见冯牧额头冷汗涔涔,面色苍白,而且还紧紧地捂着肚子,守关将领仔细一看,只见一丝血丝从他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他受伤了,快,快抬回军营找军医。” 守关将领大吼着,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冯牧藏在马肚子下面滚落地面之后,在跃起的那一刻,被一名蒙古士兵砍伤了。听到将军的大喊,马上有两个士兵蹲了下去抬冯牧。 没有担架,守关将领立刻推开两人,说道:“别动,我来。” 说着就亲自将冯牧抱了起来,往军营中赶去。藏在尸体下面的李二毛推开身上的尸体,朝人群跑了过来,看到将军抱着重伤将近昏迷的冯牧,喊道:“义父,你没受伤吧,我没帮上忙,请你原谅。” “泾儿,你也在?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将军听到李二毛的喊话,回头看了他一眼,一改往日严肃的形象,柔声说道。 自从李二毛被他收养以来,他就没叫过他二毛,他问过李二毛大名叫什么,李二毛说叫李泾,泾渭分明的那个“泾”,可他不会写。将军倒没有计较那么多,一直叫他泾儿,没想过那么多。 看着义父抱着冯牧快步往军营中走去,李二毛疾步快跑跟在后面,一回到军营,军医立马给冯牧包扎,将军和一众裨将守在营帐外面,万分焦急。 期间李二毛一直低垂着头,冯牧让他不要轻局妄动,可他担心义父的安危,不顾一切的射出了那一箭,才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若是他肯按照他的嘱咐行动,冯牧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吧。 军医从营帐中出来,将军立刻询问有没有大碍,军医笑了,说无大碍,皮外伤,只是那把刀上有缺口,才让伤口阔大,失血过多,需要一些时日调理。 将军带着一众人进军营查看,冯牧还在昏迷中,可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将军安排人留下照顾冯牧,李二毛主动请求留下,看他下了很大的决心,将军点头同意,安排了人在外面巡夜,便去处理战场上的事情了。 这一次蒙古人受了重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进攻,可就怕万一,将领不敢有半点松懈,安排人打起精神守岗,同时让人将尸体分开安葬。 冯牧休养了半个多月,已经能够下地行走,好在那些心法口诀能够调节内息,辅助他恢复,所以速度比起常人也要快上许多。 李二毛在那段时日除了练功,就是守在冯牧身边,对他悉心照料。他们从苦难中一同走来,经历了两次生死,情同手足,在李二毛心中,已经打定了注意,以后再有危险,自己一定要挡在这个小兄弟身前,再也不能让他受伤了。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日,冯牧夜里打坐练功,白天站在军营旁,看着李二毛随着那些兵士煞有介事的操练,心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练功了,不知生疏了这么久,会不会倒退? 从那之后,他没有再跟随李二毛一同操练,而是找了僻静之处,修炼莫子也等人交给他的武功。将军接到侦查兵的报告,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屏退了那个士兵,自言自语般说道:“果然是武学世家子弟吗,他身上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接连两个多月,都不见敌人来犯,难得这么久的平静安宁,巡城的士兵在吃饭的时候,话也比平时多了起来。他们口里还时不时讨论冯牧,说起他那一晚的那一剑,吹的神乎其神,好像冯牧长了三头六臂似的。 又过了一个月,蒙古人又前来抢劫,这一次他们避开了明军,选择的是偏僻的村庄,练功的冯牧在山顶看到了一众马队,一口真气差点岔开导致走火入魔。 他快步跑下村庄去报信,疾风在他的面庞呼啸着,他只求能够赶在蒙古士兵举起屠刀前通知村民躲避,不然又将面对血流成河的人间惨剧。 想到此处,冯牧发力狂奔,脚步渐渐飘逸,竟然能够一步七尺开外,他没有在意自己武功提升了一个境界,全然被焦急的心情取代。 当冯牧在村子里大喊蒙古兵快到了,让大家赶快回避时,村民们并未相信这个小孩,等到放牛的老汉连滚带爬说蒙古人杀来时,众人才屁滚尿流的大喊大叫,四处乱跑。 有些村民跑掉了,侥幸存活,老弱妇孺体力不行,在一些英勇壮汉的保护下,也成功跑掉了,可是代价却是那些成年男子死在蒙古兵的弯刀之下。 冯牧在那场战役中,凭借一个几岁孩童的身躯,击杀了数名蒙古士兵,他与背水一战的村民们,一直坚持到明军的援军赶来,然后看着那些进犯的敌人作鸟兽散。 那一战,冯牧只受了一点轻伤,没有几天便痊愈了。 只是在那之后,冯牧更加勤奋的练习武功,一年之后,十余名士兵与他演练,被他赤手空拳打倒在地。又是半年后,十余名手拿武器的士兵攻击他,他也能够全身而退,并摔飞一两名士兵。 李二毛看着进展神速的冯牧,心中很是羡慕,他自认为天生神力,可比起冯牧,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让他有些沮丧,而冯牧则告诉他,这不靠力气,而是靠真气和巧劲。 冯牧问李二毛是否愿意跟着他学武,李二毛摇头,说他更愿意跟随义父学习行军布阵,他要做一个将军,带领士兵们将那些蒙古鞑子杀干净。 半年后,进犯的蒙古兵,中了明军的包围,李二毛跟在副将旁边,用弓箭辅助明军的进攻,而更让蒙古军头疼的是,竟然有个鬼影般的小孩,趁他们不注意,在背后偷袭,时不时就杀掉他们几个将官。 对于这样一个小鬼,蒙古军称他为“小魔王”,将他视为眼中钉,除了守关的将领,这个小孩是他们第二想要除掉的人。 第九十九章 绝对压制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再世为人的冯牧已不再是那种愣头青,可热血澎湃的李二毛,在战场上,绝对是那种不顾性命,拼死冲杀的人。 大明守军击溃了敌人的进攻,当时是下午,还未近黄昏。蒙古一小股兵马往塞外逃走,李二毛在乱军之中,不顾守关将军的嘱咐,单骑追了上去。 看到李二毛莽撞的追赶敌人,冯牧有些无语,这个混小子,莫不是嫌命长。敌人逃走的人数,少说也有四五十个,凭他一个小孩就敢去追击,当真以为对方不敢杀他? 看着李二毛骑马从近处掠过,冯牧张口呼喊,李二毛没有听进去。无奈的摇了摇头,冯牧迅速窜上一匹马,前去接应他。 “将军,那两个孩子追杀蒙古兵去了。” 听到士兵回报这个消息,守关的将领并未惊慌,喃喃说道:“少年意气,太过锋芒,让他们吃点苦头,挫一挫锐气,权当磨砺吧。” 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放不下他们的安危,当下嘱咐道:“调集我麾下的轻骑兵五十名,前去接应他们,既要保持一段距离,又不可让他们有性命之忧。” 那名士兵领了命令,便走出了营帐,此时另一名将领走了进来,说道:“孙将军,你这样安排就不怕出事,他们毕竟还只是孩子,对城外的地形又不熟悉……” “张御史,你要相信,雄鹰只有不断在风雨中搏击,才能够傲视苍穹。”守关的大将孙玺,面对张钦的担忧,如此解释道。 看着孙将军一脸认真的模样,张钦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对那两个孩子寄予厚望,不希望那两枝嫩芽过早被人折断。 事到如今,也无法改变什么,只能暗自祈祷他们吉人天相吧。 李二毛不过十岁,已经长得虎背熊腰,身上的肌肉虽不如久经沙场的将士们那般遒劲有力,却也初具规模,比起同龄的孩子,就像一只狗熊一般,有种难以匹敌的威势。 而骑在马上追赶他的冯牧,则是另一种形象,他非但不胖,反而出奇的瘦小,就好似长期营养不良的孤儿,抑或是那山里的野猴子。 虽然他外表瘦小,可在士兵们眼中,他却比那大出他一倍多的李二毛要厉害数倍,李二毛出手虽然蛮横,却也有迹可循。可这瘦弱的小孩,却像是蝰蛇一般,一旦猎物出现,就是闪电般出击,一击必杀,根本就防不胜防。 前面的蒙古兵发现不对,追杀的明军竟然是两个小孩子打头阵,真正的追兵还在十多丈开外,这不正是上天赐予的好机会吗?那个小魔王和那个小霸王,正好一并铲除了,也报了之前的仇。 一个蒙古的百夫长,在确定了情况之后,举手示意骑兵们停下来。也不见他排兵布阵,只是一扬手就扯过来一只箭,搭在弓上就向冯牧的心头射了过去。 其余蒙古士兵见到他行动,彼此间很有默契,虽然并未真正停下马,却减缓了马速,张弓搭箭射杀追击他们的两个小孩。 冯牧挥动袖剑格挡开当先射过来的箭,然后左躲右闪,避开了接二连三的飞箭,李二毛举起手中的盾牌,虽然那家伙很笨重,可是对于弓箭的防御却很有效。他别的没有,却从不缺少力气,只是这样的话,就无法用弓箭狙杀前面的敌人了。 明军见蒙古兵已经开始攻击那两个小孩,加快催动马匹,赶上去支援,而蒙古兵一边撤退一边攻击,让明军很是头疼,对于蒙古人这样的作战方式,他们一时难以破解。 作为马背上的民族,蒙古人这样的作战由来已久,在铁木真时期,将这样的作战发挥到了极致。正是凭借这样的强弓利箭,蒙古军队横行中原,甚至将铁蹄踏向了欧洲。 不过经过岁月的洗礼,在征服了大宋之后,蒙古人以统治者的姿态出现时,就开始腐化,昔日的锋芒也不复存在。再经过朱元璋铁骑的冲杀,变得一蹶不振,也就很难恢复曾经的荣耀。 战斗力虽然总体下降,可是蒙古士兵血液中骁勇的因子却一直存在,见攻击马背上的人没有效果,便立马瞄准马匹射去,李二毛的坐骑中箭,当即跪倒,将他狠狠地摔了出去。 在落地的那一刻,他就势一滚,头撞在盾牌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昏迷过去。被赶上来的明军救上马背,往回赶去。冯牧的马也中了一箭,却没有当即倒下,而是支撑着继续前行。 大部分明军已经赶到他的身后,冯牧更有底气,身下的马儿大口喘着粗气,鲜血滴滴下落,脚步越发不稳,他便一下子松开缰绳,双足踩在马头上,一跃而起,凌空一个翻身,向最后一名举弓射击的蒙古兵迎了上去。 飞箭破空而来,冯牧挥剑挡开,断开的箭头依然擦伤了他的左臂,可那是微不足道的轻伤,看着那名面带惊恐的蒙古士兵,冯牧飞到他的面前,手中的袖剑毫不犹豫的刺入了他的咽喉。 带着不可思议和不甘心的表情,蒙古士兵摔落马去,冯牧就势夺下了他的马,继续追杀那些敌人,其实他看到李二毛已经被救走了,便不打算继续追击,生怕中了埋伏,可前面的敌人却越跑越慢,而且反击越发强烈,让他一时难以脱身。 明军这边已经有士兵冲到了他的前面,似乎是拼死策应他,双方再次激烈交火,冯牧看着这起伏的山坡,心想这里又不是一线天峡谷,敌人就算有埋伏,也能够一眼就看出来。 想到这里,他朝远方望了过去,只见远处有两道身影向他们交战的地方赶来。 原本在百丈开外的两道身影,似乎在眨眼之间就缩近了十多丈,又是片刻功夫,便已经只有三四十丈的距离了。 冯牧心中诧异,直觉告诉他来得这两人是绝世高手,能有那样的身形步伐,武功应该不低于莫子也等禁宫五牙。 既然对方从敌军那方走来,就是敌非友,那么这样的话,自己这一行人,还能够全身而退吗? 想到这里,冯牧只觉得头大,原来来人用一片树叶吹着一只古怪的乐曲,而他们之中,不管是明军还是蒙古兵,都跌落下马,在地上痛苦的抱头**。 来人似乎不辨敌友,只想将所有人全部杀光。 第一百章 命悬一线 不论是明军还是蒙古兵,在那摄魂夺魄的魔音中,早就迷失了心神,如同野兽一般狂吼,凭借生命的本能,想要以此扰乱那声音,争取活命的最后一丝机会。 然而来人并未给予他们这个机会,随着脚步的临近,从声波中传荡出来的真气也愈发厚重,不堪忍受这样的摧残,有的士兵拔刀自尽,有的则将头抓得鲜血直流,撞死在地面上。 而那些拼命忍受的,则更为凄凉,在来人走到面前时,七窍被震出血,五脏六腑被震破,倒在地上还不至于立马断气,慢慢忍受着死亡的折磨,说不出的惨烈。 冯牧盘腿而坐,他最初听到这声音,便反应过来这是许爷爷经常哼的《断肠吟》,在湄洲岛的时候,老人只是哼出这个曲调,并未贯注内力,所以冯牧并未受伤。 而今这人却用一片树叶吹出这首曲子,天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宁静,万物的声音也被遮盖,只剩下这曲子,无情的收割人命。 来人停止吹奏,驻足停在冯牧的身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小孩,而他不远的地方,则倒了上百具尸体,有的还在微微抽搐,尚未完全死透。 那手拿一片树叶的人,是一名中年男子,虽然戴着冲和巾,却能够看到他的发丝黑白相间,特别是两鬓之间,已经完全雪白。而他的小山眉加以柳叶眼,则让他显得温文尔雅,秀外慧中,更多了一分女子的灵气,哪里有半点男子的阳刚霸道? 他的胡须也极浅极淡,是典型的八字胡,而下颚的须稍长,这令他看起来就好似一个老秀才,谁会想到他是一个秒杀了上百人的魔头。 他旁边的则是一名壮汉,身高八尺有余,短衣长裤,虎背熊腰,足足高出他一个头。这人也很有特点,满脸的络腮胡子,竟然还是棕色的,将他整个脸都覆盖起来,不知他怎么吃饭。 而他的眼睛则是淡蓝色,眼眶凹陷,鼻梁高挺,这些特征足以说明他不是大明子民,而他究竟来自哪里,也只有那个扔下树叶的中年文士才清楚。 壮汉重重的出了一口气,用不算流畅的官话说道:“你走这么快,我险些跟不上。” “客气了,任谁背着几十斤重的东西奔行上百里,也会感觉疲惫的,而你只是长呼了一口气,试问天下还有几人能如你这般?” 冯牧没有睁开眼睛,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这两人长途跋涉,现如今还中气十足,没有一丝疲劳之态,这份修为,放眼整个武林,也少有人能出其右了。 毛脸壮汉似乎不准备将背上的巨大木盒卸下来,依然牢牢地背在身上。只见木盒中插了十把样式古朴的剑,这些剑都大有来历,任何一把都是习武之人心驰神往的利器。 可惜冯牧如今的见识还不了解这些剑的好处,况且无法睁开眼,方才全身的真气被扰乱,此刻他正努力调息,力图将体内气息导入正轨。 “这小孩真是一个异类,在你的声波中竟然能够捡下一条命,这些年我还是头一回见。” 听着毛脸壮汉蹩脚的官话,中年文士微微一笑,说道:“倒不是这小孩厉害,而是传授他内力之人厉害,我俩师出同门,他知晓抵御的方法,一点也不奇怪。” 听到中年人这句平平淡淡的话,冯牧头脑中猛然炸裂,好似被石破天惊的闪电击中,每一处神经都有些麻木。 “师出同门”,这四个与他而言,简直就好似催命符,他不禁又想起许爷爷在湄洲岛上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许爷爷说他的师兄叫宋三行,字思齐,虽然从小体弱多病,身体羸弱,悟性却很高,是一个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可惜他心术不正,最后误入歧途,暗算许爷爷之后,师徒便彻底决裂。 许爷爷虽然没有正式收冯牧为关门弟子,两人却有师徒之实,许爷爷说过,头三十年他都不会是师兄宋三行的对手,清理门户还得从长计议,如今却狭路相逢,看来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当真可叹可恼。 听到宋三行不着痕迹的说出这句话,毛脸壮汉也有些吃惊,问道:“你不说你的师父早死了吗,竟然还有个小鬼头师弟,当真好笑。” 宋三行不觉得好笑,他只是撇了那毛脸壮汉一眼,那个小山一般的男人便闭口不言。被他那冰冷的眼神掠过,就像被利刃割伤,这让他觉得背上十柄剑又重了几分。 认识宋三行之前,他纵横塞外,自以为天下无敌,直到遇到那个瘦弱的男子,背着木盒中十把古剑出现在他面前。他使出平生最厉害的招数,对方却始终不曾拔剑,只是食指微微探出,便在他自诩坚硬如铁的腹部穿了一个洞。 从那以后,他便心甘情愿帮这小个子男人背剑,原因很简单,他只想看看这天底下,是否有人能逼这小个子男人出剑。几年过去了,他很失望,遇到的那些对手,都是杂鱼蝼蚁,根本不用那小个子出手,就连他的声音都敌不过。 “世事无绝对,对于他未死这件事,我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像他那般人物,要人相信他轻易死去,也有违常理,真正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然肯将毕生功力传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却不给我。” 听着他话语中的肃杀之意,毛脸壮汉背脊有些发凉,这么些年,能让他情绪波动到这种地步的,还是头一回,看来这小鬼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坐在地上的打坐的冯牧,则更为头痛,经过调息,他的气息已经趋于平稳,正当他想要睁开眼睛看看那个许爷爷口中所说的师兄,是如何的面容狰狞时,对方的右手却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师父,这是你欠我的,虽然有些晚了,可我毕竟还是要讨回来。” 宋三行说完这句话,催动浑身的功法,以“吸星**”吸取冯牧体内的内功,冯牧只感觉浑身有种拨皮抽筋的疼痛,而体内的真气也在快速流失。 便在他觉得自己不久就会被吸成人干的刹那间,异变突起,一股浑厚霸道的真气瞬息间冲入宋三行的体内,宋三行“噗”的狂喷一口鲜血,哈哈苦笑道:“好你个老狐狸,想不到还留有后招暗算我。” 冯牧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宋三行为何停下,而原本被吸取内力的他,经过了最初的难受之后,如今却变得神清气爽,当真是匪夷所思,令人费解。 第一百零一章 逆鳞 宋三行说完,脸色却在瞬间苍白,饶是他武功卓绝,也不由得冷汗满面。 不敢再耽误,他双腿一滑,便盘膝打坐起来,双手握着法诀,想要抵抗身体中那股澎湃的奇异真气。 毛脸壮汉冷冷的看着冯牧,右手碗大的拳头捏的“咯咯”直响,还未出拳,一股劲风已经刮到冯牧的面门上,他的发丝往后飘去。 冯牧想要闪开,可是那壮汉霸道的气息笼罩着他,让他难以动弹。就在壮汉的拳头要砸向冯牧的额头时,宋三行却突然喝止道:“别杀他,他还有用。” 壮汉慌忙收拳,冯牧死里逃生,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所谓的师兄,兴许是因为出声阻止壮汉,让他稍微分神,此刻他的脸色白里透红,样子更显的狰狞可怖。 “怎么会这样?我什么也没做啊,他说是许爷爷暗算他,难道许爷爷在我身体里还布置了什么禁制?” 想到这里,冯牧恍然大悟,比起之前,他觉得自己好似摆脱了一座大山的压制,说不出的轻松舒畅。 宋三行打坐了半个时辰,脸色恢复正常,额头的冷汗也随之消失。见他缓缓睁开眼睛,毛脸壮汉出声问道:“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竟然被一个小鬼暗算了?” “奥多夫,你本为罗刹国之人,对于中土文化所知不多,在我们中土,有一句古话叫‘龙之逆鳞,触之必死。’,我之所以被暗算,跟这个孩子无关,而是隐藏在他体内的‘锁魂咒’,想不到老家伙和苗疆还有牵连。” 听到宋三行的话,毛脸壮汉奥多夫一知半解,冯牧却能够听懂,原来许爷爷传授自己内功之时,在他体内种下了一种蛊毒,名为“锁魂咒”,只要有人吸取自己内功,那蛊虫就会苏醒,趁机攻入对方的体内,封闭他的心脉,让他气绝而死。 “许爷爷真不愧当世人杰,想必他早就料到老宋会吸取我的内功,所以事先埋下了这一手,果然是恶有恶报啊。” 冯牧看着宋三行如此痛苦,心中暗爽。可是他不知道,许长润当年这样做的时候,也冒了很大的风险,因为这蛊虫难以控制,内力越强就越容易刺激它苏醒。 若是冯牧隔个十年二十年再遇到宋三行的话,那时他的内功修为已经到达一定境界,说不定不幸与一个强敌交手,催动全身内力,就让蛊虫反噬了。 奥多夫问道:“凭你的武功修为,这什么蛊毒还不是轻而易举就排除了?我看你的样子,却并不轻松,又是为何?” 宋三行微微苦笑,说道:“也罢,反正迟早会遇到苗疆那些难缠的家伙,我就提前告诉你吧。蛊毒不同于其他的毒,如果说其他毒是死的,那么蛊毒就是活的,他能够与宿主相辅相成,也能够相斥相杀。” “这么奇怪?” “当然,中了我这种蛊毒,若是使用内力祛除,内力越深,受到的反噬也就越大。所以,在蛊毒解除之前,我是不能动用内力的。” 奥多夫惊讶的问道:“那这么说来,你还有救吗?” 宋三行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有救的,老家伙只当我不知道这蛊虫,谁知我却遇到过一个苗疆老人,听他说起过各种蛊虫,自然也是知道破解的方式的。” “那还等什么,你赶快解了这蛊毒,不然强敌来犯,你不是死路一条?” 宋三行点了点头,对奥多夫说道:“若你害怕,大可以自行离去,我如今虽然束手束脚,一般的武林人士,还是能够应付的。” 罗刹国人向来以勇气著称,被人质疑胆小怕事,奥多夫板下脸来,说道:“我活了四十多年,还没怕过谁,就算是巅峰时期的你,我也只是敬重,不敌大不了一死,何况除你之外,中土其他人我还未放在眼里。” 冯牧心中想笑,也不能说这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他只是性格刚烈,受不了激将法,怪不得古人总说请将不如激将,若是宋三行请求这人一路保护自己,一定会遭到他的白眼和轻视吧。 “如此,你正好随我去江南见识一番,比起这北方的风刀霜剑,江南的鸟语花香,山明水秀,如同人间仙境,定让你流连忘返。” “怎么还要去什么江南,难道你现在无法解开所中的毒吗?” “既然我所中的蛊毒名为‘锁魂咒’,有锁自然需要钥匙,而我并非苗疆传人,所以那钥匙还得去它的源头寻找。”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宋三行缓缓站了起来,对冯牧问道:“小师弟,想必师父的‘八荒炎诀’传给你了吧?” 冯牧摇头,觉得莫名其妙,他可从未听过什么“八荒炎诀”,难道是许爷爷教给他的那些法诀,没有告诉他真正的名字,不应该啊,每一道法诀都有独有的名字,可却从未听过什么“八荒炎诀”。 可是宋三行饶过自己一命,肯定是为了这个法诀,若是他知晓自己压根就没听过,那还不老羞成怒,将自己碎尸万段? 可他没有听过,总不可能胡乱编造吧? 此刻他进退两难,不知如何处理,宋三行却淡淡说道:“想必你也清楚,只要你说出了这法诀,就难逃一死,无妨,我有无数种法子让你说出来。” 听到宋三行这般威胁的话语,冯牧哭笑不得,如此看来,自己留在宋三行身边,肯定要受尽折磨了吧。 一想到要被严刑逼供,冯牧就一阵恶寒,若是宋三行心里扭曲,让自己断手断脚,那他成了废人,以后还怎么闯荡江湖?还怎么清理门户?还怎么守护社稷? “就算不择手段,也要从老宋手里逃出去,不然人生也就到头了。” 冯牧在心中做了这个决定,被宋三行和奥多夫挟持着,往居庸关走去。 居庸关守将孙玺,见追兵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心中有些焦急,却未表现出来。而张钦却主动请求带兵出城接应,正中孙玺下怀,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张钦的兵马,见到三名骑兵,护送着李二毛回城,便去询问冯牧的下落,得知还在追杀蒙古兵,当下怒了,道:“胡闹,我去接应他们。” 当他带兵赶到时,却看到蒙军和明军尸横遍野,却唯独没有冯牧的尸体,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看着这诡异的场景,张钦瞳孔微微收缩,喃喃道:“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是来,而一个小孩竟然活了下来,这又藏有什么玄机?” 士兵们无比错愕,在张将军的吩咐下,将尸体安葬,许久之后,才返回居庸关。 第一百零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皓月当空,群星璀璨。 夜色中,无边的寂静笼罩着边关,将士脱下甲胄,兵器却放在枕边,一有风吹草动,便冲出来拼命。 孙玺的营帐中,一盏青灯,跳跃着明灭不定的光芒,映照在他坚毅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凄凉。 张钦坐在他旁边,而地上跪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孩子,不是那莽撞杀敌的李二毛,又是何人? “行了,你起来吧,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你也是立功心切。” 见那个孩子跪了一个多时辰,张钦出面,平静的说道。李二毛无动于衷,抬头看了看孙玺,孙玺一脸严肃,摆了摆手,道:“罢了,就算你跪死在这营帐里,也无济于事,起来吧。” 听着命令一般的话语,李二毛站起身来,跪了太久导致双腿发麻,险些栽倒在地,他强行支撑着,才没倒下去。 “义父,请你多派些人马寻找小牧,若他有不测,我愿以死谢罪。” 李二毛说的信誓旦旦,他为人耿直,倒不是逢场作戏,孙玺心中苦恼,若冯那小子真出了什么事,倒也可惜了那么聪慧的一个小鬼。 而自己的义子李泾,虽然算不得帅才,却有为将的天赋,加之他天生蛮力,身材高大,再给他十年成长,必然在军中树立威信,成就也会远超自己。 “别说这些没骨气的话,小牧是在追击敌人时失踪,很有可能被掳掠到了蒙古王庭,你若想赎罪,就奋勇杀敌,说不定还能见到他。” 孙玺说的这话,他自己也不信,然而没关系,只要这个心思简单的李二毛相信就好,他的本意就是要将他锻造成一柄利刃,对敌人一击必杀。 不能派出太多兵马搜查,因为守卫关卡才是头等大事。两个时辰后,裨将率领数十名士兵回来了,很惭愧的摇头,孙玺挥了挥手,让这些士兵去休息。 其实冯牧早就出了居庸关,壮汉奥多夫不会点穴,只会用铁拳头砸人,但是宋三行很精通。 他不能使用内力,只能凭借本身的气力点住冯牧的穴道,效果自然要差许多,冯牧说不出话,却能够支支吾吾的发出声音。 奥多夫不耐烦,撕下一块衣袖,塞在冯牧嘴里,冯牧后悔不该发出声音,简直自找罪受。 原本还想着到了居庸关,他就尽可能弄出声音,结果奥多夫将他装在一只棺材中,连带着几十斤重的十把剑,扛在肩上,跟在宋三行身边,光明正大的出了城,竟没有士兵检查棺材。 “哼,早晚十倍奉还,饶你是鬼,也要喝我的洗脚水。”塞在冯牧嘴里的破布,全是汗臭,冯牧心中恼恨,心中这般想着。 出了居庸关之后,他们就将冯牧放了出来,让他跟着一起走,冯牧穴道被解开,连忙拔出嘴里的破布,重重的扔在地上。 兴许是习惯了长期的苦修,宋三行和奥多夫似乎是打算步行去苗疆,冯牧跟随他们连续走了半个月的路,脚上被摸出了好几个水泡。 他们在一家小客栈中休息,客栈中南来北往的客人,看着冯牧被奥多夫提在手上,表情万分不情愿,又看着宋三行一副儒生的打扮,再看奥多夫狗熊精一般的身躯,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奇怪。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拐带小孩,还有王法吗?”一名江湖客,对旁边的人说道。 奥多夫听到了那人的话,原本轻巧的步伐,瞬间加重力道,只听“卡擦”一声,客栈的青石地面,被踩出了一道裂纹。 所有人目瞪口呆,刚才打抱不平的那人,被他的同伴摁住头,装成吃饭的样子,只求那个小山一般的毛脸恶鬼,不要往这边看过来。 到了吃饭的时候,冯牧拿着筷子,每当奥多夫要夹菜的时候,他都会抢先夹过去,不怎么熟悉用筷子的奥多夫被冯牧戏弄,不由得恼怒,一掌下去,桌子应声而碎。 桌上的酒菜也洒落一地,听到这动静,店掌柜连忙跑过来赔笑,以为是菜品不好,惹怒了这地狱来的恶鬼,奥多夫倒也没有仗势欺人,只说再换一桌,老板唯唯诺诺,真怕这夜叉一个不高兴,拧下他的项上人头。 天色已晚,宋三行没有继续连夜赶路,虽然对于他而言,连夜赶路是家常便饭,可是奥多夫和冯牧却很不适应。好多天连夜赶路,奥多夫倒头便睡,立马鼾声如雷。 武功到达一定境界,耳聪目明只是最基本的改变,传闻中达摩祖师,甚至能够感受到十里外黄泉下蚁虫搬动食物的声音。此传言虽然不着边际,然而空穴来风,事必有因。 宋三行是一个高手,所以他坐在房间中,却听到了来自十多丈开外房顶上的动静。那个声音的来源有三处,若他能够动用内力,便能够释放气息,感受对方的身形吐纳,估计他们的武功境界。 可惜如今只能凭借五感来探寻敌人,让他不知深浅,而瞬息之间,那三人已经到了他们所在的房顶。 冯牧却没有听到屋顶上的声音,虽然他能够听到细针落地的声音,可是屋顶上三个人落下,却仿佛是无声无息。 “朋友,既然来了,不妨下来喝两杯薄酒,在下有失远迎,还望赏光,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宋三行的话音落下,冯牧露出茫然的表情,鼾声如雷的奥多夫也猛然睁开眼睛。 只听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三个衣着得体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们的身材都差不多,中等偏胖,也都留有胡须,手拿兵器。 不同的是,一人头上顶着混元巾,背负一把巨剑,腰间挂着一个大葫芦,左手持马鬃尾拂尘,宋三行微微皱眉,这全真教道士既然敢拿拂尘,定然修为不俗,而他的打扮,又跟吕祖相似,莫不是有飞剑斩人头的本领? 第二人是个光头和尚,挂在胸前的一百零八念珠,也比寻常念珠巨大,具由乌木制成。而他的水墨禅杖,比他身形高处许多,冯牧相信,就算不动手,那根禅杖也能把人压垮。他披着僧伽梨袈裟,冯牧不太懂他的辈分,可宋三行却一清二楚。 第三人做相士打扮,可他却没有竹杖与布幡,只是腰间挎了一个布袋,冯牧觉得里面装了铁八卦和抽签筒之类的玩意,反正看起来佷鼓。他右手持一把羽扇,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客栈外夜风吹送,正应了“山雨欲来风满楼”那句古话,气氛有些凝固。冯牧看着这三人,知道他们来者不善,看来好戏要开场了。 第一百零三章 一触即发 诺大的天下好似一个棋局,众生便如同那棋子,生死难料,祸福相依。 在这局中,每一个生命都是息息相关,不存在独立的个体,因为他人所走的一步,也许将改变你整个命运。 冯牧置身于大明王朝,现如今每一步都被人牵着鼻子走,因为他还太过弱小,还不具备改变世界的能力。 宋三行十多年不在中原行走,一来是为了躲避江湖仇家,二来是为了到塞外寻找一样东西。 他的师父许长润,当年随军讨伐鞑靼的亦思马因,而当时的大太监汪直,却在乱军之中藏了一样宝贝。 那正是他师父一心想要得到,却终其一生也没有到手的东西。汪直是一个阉人,可对武功秘籍却很是痴迷,无奈他绞尽脑汁,也无法参透其中奥妙。 许长润只在只言片语中透露过那卷秘笈的名字叫《参天契》,而宋三行继续追问时,他却缄默不语。 能被师傅挂念,豁出性命也要得到的秘笈,对于习武之人而言,简直是无上之宝,自然要慎重对待,奉为圭臬。 可惜他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场景,更不清楚汪直那狗贼将那秘笈藏在何处。他偷袭了许长润之后,便一路向北,在中原辗转几个月,搜罗秘笈,也挑战各路高手,虽然跟预想的那样名满天下,却最终为盛名所累,不断有江湖中人找上他,明刀暗箭,防不胜防。 于是他远赴塞外,十多年的找寻,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就在他万念俱灰,打算重返中原的途中,却意外的遇到了奥多夫。 两人不打不相识,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关系,既非主仆,也非朋友,奥多夫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击败他,可在此之前,又不允许其他人先得手。 几年之后,宋三行几乎踏遍了塞外的每一寸土地,终于在一个破旧的蒙古包中,得到了他想要的《参天契》。 那名奄奄一息的瘦骨老者,说着他听不懂的蒙语,宋三行拿过已经破烂不堪的羊皮卷,发现缺少了最后一小部分,当时便爆发出凌厉的真气。 奥多夫被震飞出去,那名蒙古老者也当场死亡,不甘心功败垂成的宋三行找遍了蒙古包方圆十里的每一处角落,依然没有发现那剩下的一小部分。 带着沮丧与不甘心,他踏上了重返中原的路途,因为他想起那老者在他拿出《参天契》之后,手指一直指着南方。就算毫无根据,他也要赌上一把,凭他的直觉,他认为是有人抢走了那剩下的一小部分,逃向了中原。 看来为了这本秘笈,经历了一场大战,老者虽然击退了强敌,可也被打断了全身骨头,那人虽然得手,却因为重伤不敢再进一步,选择了逃离。 这是宋三行的猜测,可他不会想到,那名蒙古老者所面对的强敌,不是一人,而是十二个。 在宋三行看来,他是幸运的,因为他只要回到中原,放出消息说《参天契》在他手上,那么最想要抢夺的人,便是另一部分的持有者。 那天他和奥多夫奔行在路途上,正好撞见两军厮杀,他正愁心中的怨气无处发泄,那些人反正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如送他们一程。 他的举动让他发现了冯牧,凭借那小鬼的呼吸吐纳之法,他看出来是师父的独门秘术“万法归元”,便一切都明白了。 这小鬼定然是承袭了师父所有的内功,而那个一直对他有所保留的师父竟然这般无私的将一切交付给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孩,这让他彻底崩溃。 他的本意是想吸光冯牧身上所有的内力,将他变作一具人干,可惜事与愿违,中了师父提前布置的蛊毒。 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他小心翼翼想要避开一切武林人士,低调行事的时候,偏偏撞上了这三人。 看着房间中的三人,宋三行面色不变,心中却在权衡利弊,这三人的身手不弱,就算自己能够动用内力,也不敢保证能在十招之内完胜,何况如今的自己,空有剑招,没有内力,发挥不出十分之一的威力。 奥多夫凭借自身的怪力,和他这些年传授的一些武功,兴许可以牵制一人,甚至能打个平手,那么剩下的两人又该作何处理? 十多年不在中原武林行走,在塞外又没有多少消息来源,他不知道这三人是何来历。 可屋子中的三人,却很清楚眼前的宋三行,因为当年宋三行锋芒毕露,在与前辈的挑战中,没有留一点余地,不仅将对方击败,还割下了头颅,拿走了他们的兵器。 这对于江湖中人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遍寻十多年未见的仇敌,如今再次出现在中原,经过中原最大的情报组织“千寻阁”数十名弟子的确认,终于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千寻阁”五万只白鸽,三天之内便传出去七千三百多只,有江湖中的名门大派,也有不入流的小门派,乃至一些退隐的武林前辈,和一些爱凑热闹,妄想名动天下的后起之秀,都经过不同途径,得知了这一消息。 宋三行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天下群雄都在关注,有的持观望态度,妄图坐收渔利,有的则蠢蠢欲动,希望一战成名,有的则只是为了报仇。 客栈中的三人就属于最后一种,他们分别是全真教,金刚门和沧浪派的弟子,虽然门派的分量比不上武林的泰斗少林武当,却有自身的出彩之处,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武林局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全真教的道士叫吕剑南,是掌教真人商正言坐下的三弟子,性情有些古板,嫉恶如仇,但心思单纯,醉心武学,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挑战高手,却又碍于名门正派的身份,不能尽如人意。 金刚门的和尚法号释空,未出家时是一名刽子手,手中大刀斩落无数死刑犯的人头,戾气很重,杀孽太深。后来遇到金刚门的无尘大师,才放下屠刀,跟随他潜心修佛,谁知宋三行找上门来,将他敬重的师父斩首,于是他之前的佛性一扫而空,又做回了一个怒目金刚。 沧浪派的相士名叫包希仁,为人放荡不羁,不喜约束,所以虽为沧浪派包罗象的独子,却热衷四处游玩,秦楼楚馆逗留,舞榭歌台踏遍。直到有一天,他得知沧浪派的掌门死于宋三行之手,掌门被大堂主继承,才知道他已经一无所有,不得不替人算命,落魄江湖。 唯恐天下不乱的冯牧,在几人的对视中,指着宋三行,语调很轻的说出了一个事实,道:“他中了蛊毒,无法使用内力。” 第一百零四章 逃离虎口 冯牧的那句话说完,一石激起千层浪,屋子里原本就弥漫了火药味的空气,在瞬间炸裂。 金刚门的释空,沧浪派的包希仁以及全真教的吕剑南,哪个不是一骑当千的人物?原本还存有一丝顾虑,可是在得知这一真相之后,三人不再有丝毫迟疑,闪电般出手。 这倒不是说他们不自量力,原本三人就没想过能够全身而退,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只想重创宋三行,所以就算自己不敌,被他斩杀,以后的人也可以坐享其成。诺大一个江湖,凭借车轮战,他宋三行又不是无敌金刚,早晚也给累死。 如今听说他不能使用内力,那么就非杀他不可,难道白白错过这个天赐良机,放虎归山? 三人同时出手,三股强劲的真气在瞬间激荡而出,房间中的门窗应声而倒,冯牧运起内功抵挡,不让自己被真气震伤,却没有强行抵挡,而是就势弹出了房间。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在这个时刻,宋三行自保尚且不能,对他根本无暇顾及。他假装被震出去,正好借机逃走。 可惜他的盘算虽好,无奈三人同时爆发出来的真气着实强悍,他虽然护住了心脉,被震荡而出时,却震伤了全身的经脉。 冯牧赶紧运功打坐,调息身体,他十分清楚,这场战斗不会持续太久,兴许就在瞬息之间,自己若是错失了这个机会,只怕就难逃一死了。 而屋子中,释空的水磨禅杖当头劈下,那力道千钧的一击,宋三行在不使用内力的情况下,别说抵挡,便是避开也难上加难。 眼看他就要被劈成两半,奥多夫却瞬间挡在他的身前,双掌高举过头顶,竟然硬生生接下了那不可一世的一击。 双方比拼力气,奥多夫脚下的木板裂开,只听得“轰隆隆”的响动,以他双脚为中心,木地板被砸出一个大洞,他和释空和尚同时掉落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宋三行的手中已经多了两柄剑,换做平时,他肯定不会这般轻易拔剑,可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还能故作高深? 他的左手是一柄古铜色的剑,名曰:黄泉,剑锋三尺五寸,重五斤二两,在他所有佩剑中最轻,最脆,却最锋利。 而他右手的则是一柄赤红色的剑,名曰:血河,剑锋三尺两寸,重九斤九两,在他所有佩剑中最重,最钝,却无坚不摧。 吕剑南的拂尘扫过去,送三问用黄泉剑迎了上去,看似锋利的古铜色名剑,却未能割断那拂尘,相反,吕剑南拂尘上缠绕着一股真气,将宋三行的黄泉牢牢包裹,似乎眨眼间就能够将之折断。 右手边,面对包希仁羽扇中射出来的细砂,宋三行只得挥剑挡开,可是缺乏内功辅助,他手腕虽然极速挽着剑花,形成一道屏障,却未能全部将那细砂挡开。 身中那细砂之后,宋三行的右肩有些微麻痹,便在这瞬息之间,吕剑南已经猛然抖动拂尘,黄泉剑本身来了个大转折,却未折断。 吕剑南的招式用老,陡然变招,猝不及防间,拂尘已向宋三行的脖子卷了上去。宋三行等待这个时刻已经很久,他的左手忽然下探,右边已全然暴露在包希仁的攻击之中。 他的步伐发生了微妙变化,双脚交叉,身子出人意料的一个大旋转,左手的黄泉猛然刺出,剑走偏锋,迎着吕剑南的拂尘,剑指对方的咽喉。 黄泉剑果然剑如其名,吕剑南的瞳孔极速收缩,看着剑锋离自己的咽喉越来越近,甚至感受到了来自黄泉的森冷与绝望。 他并非躲不开那一击,而是不愿意躲开,因为他的拂尘在剑锋刺入自己咽喉的那一刻,也会同时卷飞对方的头颅,想不到恶名昭彰的宋三行会死在自己手里,大师兄在天有灵,也能告慰了吧。 谁知宋三行那看似拼命的一记攻势,却是虚招,吕剑南反应过来只是障眼法的时候,宋三行的血河剑已经刺入了包希仁的右肋。 包希仁武功套路注重暗器,本就眼疾手快,而宋三行又只是招式,并无内力辅助,所以动作慢了一倍不止,他才能够避开胸口那致命的一击。 血河剑之所以被称为血河,是因为被他刺伤的人,不论武功多高,都会血流不止,伤口很难自行愈合。因为剑锋上有几处凹槽,刺进皮肉,浑然不似其他刀剑只是刺开一道裂口,它是连皮带肉拉扯出来一个血洞,让对手流血不止,血流成河。 宋三行一击得手,却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就在血河剑刺入包希仁右肋的同时,吕剑南的巨剑,也不声不响的对准了他的胸膛。 胜负往往在眨眼之间,宋三行作为绝世剑者,剑如同他的生命,早已经心灵相通。预感到剑锋要贯穿自己的心脏,宋三行紧咬着牙,全身的气息陡然张开,排山倒海的真气,将这座小客栈震得支离破碎。 一开始就见到情形不对的那些江湖客早就躲到了数十丈开外,看着客栈颓然崩塌,嘴里感叹,惊魂未定。冯牧那个时候,也已经恢复,刚逃离客栈一丈开外,就被宋三行的真气震荡开去,飞出去五丈开外。 虽然他时刻警惕,害怕受池鱼之祸,可他那粗浅的内力,和瘦小的身躯,到底难以抗衡宋三行那霸道的一击。 “大不了一死,豁出去了。”冯牧紧咬着呀,逆行经脉,使用巴东龄教给他的“逃命一式”,那一招能够激发潜能,速度达到极致,可惜有损寿命。 冯牧的身影凭空消失,再次出现已经在二十多丈开外,顺利逃出生天的他,再也难以支撑,昏迷过去。 而客栈中那边,却传来了轰隆轰隆的震天响,巨大的爆炸声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好似雷神将临,惩罚世人。 众人循着声音寻找时,才看到一队人马出现在客栈外,用三架巨型的投石机,不断投出装着火药的瓦罐,更有无数被削尖的竹杖,密密麻麻的射向一片火海的客栈。 火攻持续了一炷香时间,那队人马严阵以待,形成一个包围圈,目光灼灼的盯着火场,一发现有人冲出来,就一起围上去掩杀。可是又是三炷香时间过去,火海中没有一点动静,而那客栈却已经化为飞灰。 “看来宋三行已经葬身火海了,撤退。”一名身穿古怪铁甲,披着猩红披风的年轻人吼了一嗓子,一队人马迅速消失。 而不久之后,一个白面书生,发现了昏迷的冯牧,将他背在背上,由此展开了一段宿命的相遇。 第一百零五章 内圣外王 冯牧睁开眼的时候,躺在一间屋子里,天色有些晦暗,因为快到黄昏了。 看房间的布置,应该是一家客栈,冯牧打量着屋子里的情况,看到桌子旁趴着一个人,手里抓着一本书,人却睡着了。 冯牧觉得有趣,这个书生模样的人,大概不是读书的料,拿着书就打瞌睡。他走到他的面前,轻轻地推了推他。 那人惊醒,见冯牧醒来,开口说道:“你还真能睡,可是睡了一天一夜啦。” “谢谢你救了我,有吃的没有?” “当然有啊,早给你留着,你等下。”那个白面书生打了个哈欠,走到橱柜前将一些干粮拿了出来,冯牧虽然想吃熟食,可是腹中饥饿,也没有那么多挑剔。 看着冯牧吃着东西,那个白面书生说道:“我叫有礼,是徐大人的书童,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冯牧,字子由。”冯牧随口回答道。 “不错不错,你的名字比起阿猫阿狗好太多了,还有字,应该是大户人家出生吧,话说你怎么一个人沦落在外,而且还这么小?” 面对有礼热情的询问,冯牧据实回答,说:“我父母双亡,从小就四处沦落,什么大户人家都是云烟,我从没有享受过。” “要不你就跟着徐大人吧,正好徐大人回家省亲,老家还缺家丁,只要你进入徐府,没事的时候还可以读书,将来还可以考科举,是不是很好?” 冯牧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做一个家丁,我的理想是做一个侠客,浪迹江湖,过无拘无束的日子。” 对于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孩,有礼有些不悦,没好气道:“就凭你一个小孩,还想闯荡江湖,要不是我发现昏迷的你,你死了都没人知道,还是脚踏实地一点,做家丁哪里不好了?” “人各有志,你说服不了我的。”冯牧说着,慢慢吃着东西,有礼觉得这小孩太过执拗,一把抢过薄饼,说不听话就不给你吃。 他的话刚说完,房间门就被人推开了,力道不大,可是进来的文士却用严肃的语气,平和的说道:“有礼,你怎能这样对待小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所学的圣人之道都忘了吗?” “大,大人,有礼不敢,我知错了。” “知错就好,过而能改,善莫大焉。”那个看起来而立之年的文士说道,显得温文尔雅,谦恭厚德。 “在下冯牧,见过徐大人,多谢大人收留。”冯牧对于这个文士,心中没底,他一直都和武林人士打交道,和文人的交流还是头一回,一想到从八股文中脱颖而出,走入仕途的人物,他就觉得对方古板得要死。 “冯小友不必多礼,鄙人徐爱,字曰仁,很欣赏小友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结,不瞒你说,行侠仗义,也是鄙人的愿望,无奈体弱多病,只得学文。” 冯牧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说:“大人言重了,这般说我,当真折煞我也。” “哈哈,小友不必紧张,我们平辈论交,只求志趣相投,不问出身高低,若你愿意,可叫我一声徐大哥。” 冯牧不再迷惑,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他一开始还以为跟酸腐文人打交道很头疼,谁知对方这么好说话,当下脱口而出:“徐大哥。” 徐爱笑了,冯牧也笑了。然后两人不再说话,徐爱从书箱里拿出书本,津津有味的看着,冯牧在一旁慢慢的吃着薄饼,有礼无事做,也跟着看书,却不断的打哈欠。 待有礼去上茅房的时候,冯牧跟了出去,问道:“有礼大哥,徐大哥到底当的什么官啊?” “啊,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有告诉你,我们大人可是任南京工部郎中的人物,你可不要太没规矩,就算大人不介意,但儒家向来讲究礼仪之道,你还是少说话吧,指不定那句话就说错了。” 冯牧点头说知道了,然后跟着有礼一起去上茅房,两人都觉得呆在房子里太闷,之后就没回去,正好院子里掌柜的小孩在踢毽子,冯牧虽然不会,也凑了上去。 晚饭之后,有礼早早的睡下了,冯牧盘腿而坐,将内息运行了一个小周天,顿觉神清气爽,可床榻上还空空如也,冯牧疑惑,徐大哥哪去了? 他走出房门,才看到徐爱站在院中,面对着一棵大树愣愣的出神,似乎在想着遥远的心事,冯牧轻声问道:“徐大哥,你还不休息?” 要知道,那个时候已经是亥时,更漏都滴了一半,再滴落一半就是天明了,在他的印象中,古人都是睡得很早的,毕竟没有什么娱乐消遣嘛。 徐爱有些意外的回头,说道:“小友你怎么还未休息?” “我要练功啊,虽然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可也不敢丢下啊。”冯牧说着,心中觉得惭愧,许爷爷曾叮嘱他每天都要练功,可他总因为一些事情耽误,练功的进程也慢了很多。 徐爱看着冯牧,赞赏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小小年纪,就这般勤奋,为兄比起你来,真该好好反省一番。” “徐大哥你这么晚不休息,在做什么啊?”冯牧再次问道。 “我在格物。”徐爱平静的说着,看着他的样子,冯牧只觉得他虚怀若谷,古井无波,一时有些出神。 古人追求内心的修行,正其心,诚其意,方能得其道。若要致知,便要从格物做起,须保有赤子之心,浑然忘我,才能达到天人和一的境界。 就在冯牧觉得自己打扰了徐爱,想要告辞的时候,房檐上突然跳下来两个盗贼。兴许是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不睡觉,觉得自己被发现了,要杀人灭口吧。 两人还未靠近,书生徐爱却突然大喝一声,不仅两名盗贼,就连冯牧都吃了一惊。只听徐爱说道:“本官是朝廷命官,你等若害我性命,必将牵连父母妻儿,只要我大喝一声,事先埋伏的人马就会立马冲出来。” 两个盗贼立马跪地求饶,徐爱虚张声势道:“念你们生活不易,下次别犯了,好好回家去吧,若要一一孤行,也只是害苦了家人。” 两个盗贼吓得逃走了,徐爱的话在冯牧看来,对那些老江湖无效,可对于一般毛贼,却句句攻心,小富即安的平民,谁愿意冒险? 徐爱粗略的小伎俩,却体现了内圣外王之道,所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 “内圣”便是修身养德,徐爱对书童,是以诚相待,对冯牧,是以礼相待,对盗贼,是以仁相待,他粗茶淡饭,素衣麻服,克己复礼,品行高洁。 “外王”便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推崇权谋与手段,徐爱的虚张声势便是这一思想的外在体现。 内圣外王是儒家的最高境界,冯牧不清楚徐爱的境界有多高,可他明白这个文弱书生不简单。 在三百年后,有个叫曾国藩的读书人,他做了很多大事,挽救社稷,平定动乱,被称为“中兴名臣”,说到底也就是内圣外王。“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是他一生的写照,也是儒家的精髓。 而这时的冯牧,还没有入门,可也快了。 第一百零六章 大战海盗 自古有言: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 若不是因为贫穷,谁愿意铤而走险,冒着杀头的风险,做那打家劫舍的勾当? 苏杭一带,相对富庶,民风淳朴,所以动乱较少。 冯牧跟随着徐爱,一路南下,路上顺风顺水,没有遭遇什么阻碍,而且徐爱兴之所致,还会吟诗作对,也自有一番情趣。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浙江萧山,徐爱和谢迁、王守仁一样,都是浙江余姚人,近乡情怯,在外为官多年,物是人非,一时竟也感慨万千。 冯牧虽没有多少感觉,但他的记忆中隐隐约约还记得那么一点,自己还是婴儿的时候,许长润抱着他观看了钱塘江的潮汐。 可惜那个时候的自己,对于外界的感觉不太强烈,虽然神经敏锐,却无法诉诸言语,如今倒是可以说话表达感受了,可惜当年的那些人,都不在了。 兴许是受了徐爱的影响,冯牧也开始回忆之前的那些人,自己出生后,一直抱着自己,抚养自己,不停颠沛流离的戚大娘,她如今在哪? 那些被刘瑾操控,追杀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父母,原先的锦衣卫韩少飞等人又怎样了?还有带着自己从湄洲岛回来,却中途失散的十三叔和船伯伯,他们又是生是死? 冯牧没想过报仇,因为那些锦衣卫都是受人利用的棋子,为了保护他逃出京城,有的甚至家破人亡。且不论他们怀着什么目的,以前的那些恩怨,毕竟已经成为过去,再要追究也无法挽回什么,而且救了他的性命是铁一般的事实。 他虽然只是一个孩子的身躯,却经历了很多事情,上天安排他回到明朝,定有玄机,他从此要过自己的人生,全新的人生。 冯牧模糊的记忆中,依稀记得有个谢爷爷,那个老爷子很健谈,每天都在操心国家大事,却因为朝中奸贼陷害,而在险恶的政治漩涡中败下阵来,好在没有沉沦无底深渊,也算是万幸。 这一次,他们的运气不太好,并不是钱塘江的汛期,所以看不到那壮观的潮涨潮落。徐爱站在江边,他的旁边是冯牧和有礼,三人面对壮阔的江面,一言不发。 饶是如此,无言的观望中,早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心中的敬畏与叹服,只可意会不能言传。 江面上一艘海船迅速的靠近,离徐爱等人所在的码头越来越近,码头边不止有冯牧这些看风景的人,还有搬运货物的苦力,和负责登记的监工,以及一些士兵。 海船顺风而来,“轰隆”一声撞击在码头的木板上,船身有些破损,木屑纷飞,船上两名壮汉迅速抛下铁锚。 就在冯牧好奇的望向那边时,一声大喝想起:“赶快动手,务必在官兵赶来之前结束战斗,逃离海上。” 那一声吼完,便看到甲板上几十名壮汉,身穿厚厚的衣服,身材臃肿却身形灵活的从海船上跳下来,手中还举着明晃晃的大刀。 “海,海贼来了,大人我们快跑!”有礼吓得手足无措,声音颤抖,可他虽然胆小,却忠心护主,挡在了徐爱的身前。 可怜徐爱一介文弱书生,突然遭此变故,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出于本能,转身就跑。可他虽是逃跑,却不失修养,还捎带着冯牧一起,从容不迫,选择的路线清晰明了,避开了敌人围追堵截的那些点。 好在那些海盗着重是抢劫货物,追求的是速战速决,只要对方不反抗,他们也不会浪费时间去追杀。 “不许逃,这些都是朝廷的贡品,若是丢了,可是要受连坐之罚的,拼死也给我护住。” 负责监工的那名主簿,看着那些工人,以及衙门中的杂役,歇斯底里的吼道。 经过他这一吼,那些逃跑的人,一想到会连累家中的人,也都纷纷掉头,有的摸出怀中的短刀,有的则捡起地上的扁担,和那群穷凶极恶的海盗拼杀起来。 “徐大哥,放开我,我要去帮他们,我也是学武之人,不能坐视不理。” 冯牧对徐爱喊道,徐爱停下脚步,却没有松开冯牧的手,说道:“你说什么傻话,那些壮汉一只手掌也能拍死你,你一个小孩能帮什么忙,快随我去报官,请衙门派人增援吧。” “没问题的,徐大哥你相信我,我已经和蒙古人战斗过两年多了,还怕那区区海盗吗?” 冯牧一把扭开徐爱的手,运起内劲,施展开轻功,便往战场中冲了上去,徐爱定力异于常人,也暗自吃惊,原来这个小孩身手如此了得,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大人,你还愣着干嘛,赶快逃命啊?”有礼语无伦次的催促道。 “依我看来,不必逃了,有礼你快些跑去衙门,带着我的象笏,让知府大人调集捕快过来,等你们来的时候,那些海盗应该全被制服了。” 徐爱看着快速奔跑的冯牧,信誓旦旦的说道,有礼不管不顾,拉着徐爱逃跑,徐爱板起脸来,说道:“快去吧,我要留下看好戏。” 不知大人是何用意,可是看他全无惧色,有礼十分不解,看了看奔跑的冯牧,吓得一呆,徐爱看着呆若木鸡的有礼,挥了挥手,有礼似乎明白了什么,快速向后方跑去。 冯牧的身形如同云霄中的风筝一般,飘渺空灵,他在奔跑的途中,只觉得神清气爽,似乎每踏出一步,就好似在云中漫步,有一种出尘之气,让他心旷神怡。 自从被宋三行吸取内力,拔除他体内的蛊毒以来,摆脱了禁制修炼障碍的冯牧,只觉得修炼的速度快了两三倍,以往怎么也打不通的穴窍,现在很轻松就能够突破了。 一招云雀报喜,冯牧便冲入了战场,那时一名海盗正举起手中大刀,向一个被打落木棍的苦力劈去。冯牧闪身出现在他身前,一记灵猴献桃,击打在那人的肚脐上,只听“唉呀”一声,那人咬破嘴唇,手中大刀落地,捂着肚子,无力的跪倒在地。 旁边的人反应过来,发现竟然是一个小孩子扰乱了战局,无不咬牙痛恨,两名海盗举刀向冯牧砍了过来,冯牧一记暗渡陈仓,巧妙的避开,出现在一人的身后,顺势一推,那人向同伴冲去,“嘶啦”一声砍中对方的手臂。 “这小孩会武功,大家合伙杀了他。”领头的海盗,举起手中的大斧子,砍死一名工人,怒吼道。 冯牧一脚踢向一名海盗的面门,那名海盗左眼被踢中,身子后仰,便要跌倒,冯牧借势使出一招“蜻蜓点水”,踩在另一名海盗的头上,直取海盗头的首级。 “兄弟们,天神童子下凡来帮助我们啦,大家不要怕,杀光这帮海盗。”工头眼看冯牧身形闪动,以瘦小身躯主宰了整个战场,兴奋的吼道。 就当冯牧想要擒贼擒王的时候,人群中却有两名海盗高高跃起,小山一般挡在他的面前,同时从手中甩出两条铁链,缠绕在冯牧的腰上。 这变化始料未及,冯牧身处险境,危机万分。 第一百零七章 羚羊挂角 在战场冲杀的冯牧,原以为这些海盗只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只要干掉了领头的,其他一干人等,自然一触即溃,不战而胜。 贸然轻敌,让他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两名海盗的铁链紧紧缠绕着他,就好似巨大的蟒蛇,用力地收缩,直欲将他的骨头全部勒断。 冯牧毕竟年幼,身材矮小,力气不够,难以挣脱两名壮汉的束缚,他身不由己的被两人拉扯着,颓然倒地,被拖着走。 其他海盗见那个狂妄的小孩被制服,手中的大刀同时向他劈砍过去,眼看冯牧就要被大卸八块,海盗的头领愤怒的吼道:“把那小鬼给我拖过来,我要亲自宰了他!” 两名海盗听从首领的话,将冯牧拖行了两丈,冯牧双脚蹬着地面,想要抗衡,却因为地面没有着力之处,只能任由两人将他拖走,离那个拿斧子的海盗头越来越近。 海盗头子鼻梁上有一条横切的刀疤,贯穿了整张脸,连带着他兴奋的笑容,显得特别狰狞。 “兄弟们拼了,誓死保护小仙童。”主簿手拿账本,躲在三名杂役身后,看着深陷困境的冯牧,对那些奋战的苦力和杂兵大声喊道,自己却不敢上前一步。 这句话果然有效,兴许是明白冯牧的重要性,几个士兵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有两个因为背后露出破绽,被海盗砍伤,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冲到了冯牧身边。 因为海盗都是大刀,而杂兵们只有短刀,苦力却只能使用棍棒,所以武器上就吃了很大的亏。另外,海盗长期作案,训练有素,而负责搬运的杂役苦力,只不过为了养家活口,讨几个血汗钱,所以功夫上也弱了几分。 一名杂役用短刀去砍铁链,冯牧心中暗骂糊涂,他虽然用尽了全力,却只是冒起一丝火花,铁链依旧完好。 “别砍铁链,直接攻击他们,让他们无暇顾及我。”冯牧忍不住大喊出来。 他的话说完,就有三名拿着木棒扁担的苦力向那两名海盗冲了上去,兴许是不忍心看到冯牧被拖着走,另外两名苦力死死地抓着铁链,与对方拉扯起来,冯牧得到喘息的机会。 那名拿着短刀砍铁链的杂役,也打算去帮助那三名苦力,却被一名海盗一刀砍中了后背,鲜血喷涌,倒地不起。 “大家全力掩护,不要再让海盗往小仙童那边冲上去。”主簿看得胆战心惊,在远处喊道,徐爱匍匐在一处凹地中,也不由得替冯牧捏了一把汗。 战场的局势是瞬息万变的,若不能快速脱离这束缚,等那海盗头目冲上来,冯牧就只能等死了。好在杂役们都不要命的扑向他,他的斧头不断砍死苦力,早被鲜血染红。 “不能再让更多的人为了保护我而牺牲。”冯牧在心中想到,然后看着与三人斗在一起,手里还死死抓着铁链的两名海盗,冯牧大喊:“左边那人膝盖有伤,攻击他的下盘。” 三人听从冯牧的话,立刻往左边那人的膝盖击打过去,那人没能躲过,被击中之后,原本的伤口破裂开来,血水浸出来,跪倒在地。他抓着铁链的手也松开了。 右边的那人见到同伴被击破,举起手中的大刀,向背对着他的三人砍去,两人被砍中,鲜血飞溅,倒地不起,生死不明。另一名苦力却因为看到海盗头目往这边飞跃过来,大喊道:“不会让你杀了那孩子。” 他举起手中的木棒,迎上了海贼头目的斧头,只听“咔嚓”一声,木棍被斩断,斧头砍在他脖子上,他的鲜血溅了海盗头一身,抹了抹脸上的血迹,此刻的海盗头状如修罗。 因为另一个海盗倒下,铁链失去了平衡,加上冯牧这边还有两人拉扯,剩下那名海盗好生狡猾,趁两人不备,立马松手,举起手中的大刀就砍了上来。 两人出于惯性,身体后倾,跌坐在地,冯牧却眼明手快,右足一点,一记:“鹞子翻身”就冲破了铁链的束缚,眼看那名海盗的刀就要砍向一名苦力的头顶,他情急之下,往怀里一摸,摸出一个小葫芦,便猛地向那海盗的眼睛砸了上去。 不论是力道、手法还是精度都达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海盗的刀离那名苦力的头只有一尺不到,眼睛被葫芦砸到,眼珠子迸射而出,疼得他满地打滚。 “快跑啊!”看着刀下余生,却被吓破了胆,愣在原地的两名苦力,冯牧大喊,因为海盗头目的斧头已经砍了过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冯牧的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用什么招式对敌,从那个恶魔手中救下这两条生命,他只是本能的冲了上去。 海盗头目的斧头紧紧贴着冯牧的额头砍了下去,冯牧在那个刹那间侧身避开,同时左肘撞击海盗头目的小腹,步伐飘逸,宛如凌波踏浪,一个急速的回转,已经绕道海盗头目的右下方。 躲在凹地里的徐爱,看得心驰神往,就好似在欣赏风花雪月,一脸的陶醉。他的口中喃喃道:“返璞归真,浑然天成,简直是百年不遇的天才,天才。” 那时的冯牧右脚探出,海盗头目转身想要劈砍,冯牧正好借势将他绊倒,海盗头目身体倾斜,冯牧再次借力一推,海盗头目巨大的身躯飞了出去。 就在徐爱以为那海盗头目要重重摔倒在地之时,却惊讶的发现,冯牧瘦小的身躯已经出现在他的下方,徐爱心中暗叫糊涂,赶快闪开啊,不然把你压扁。 谁知冯牧非但不避,还正面迎击着海盗头目的身躯,扎了一个马步,右拳猛然挥了出去。 “咯嚓。”一声,海盗头目的脊椎被打断,冯牧快速闪开,海盗头目笨重的身体摔倒在地,好似一滩烂泥再也站不起来,他手中的斧头也掉落一边。 冯牧旗开得胜,捡起地上的斧头,右脚发力,猛然跃起,身形如灵猴一般,出现在那些海盗的身前,对方还没看清楚,就被他鬼魅的招式砍伤,杂役们士气大振,没过多久,局势彻底扭转。 无心恋战的海盗想要逃上船,冯牧追上去就是毫无章法的乱砍,虽然他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招式,在徐爱这个外行人看来,却杂而不乱,有理有据。 没被杀死的那些海盗都受了重伤,苟延残喘,被同样受了重伤的杂役和民夫绑了起来。大家将冯牧高高举起,奉若神明,冯牧却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权当是修炼。 不久之后,有礼带领着捕快们赶来,冯牧跟徐爱同乘一匹马,往驿馆赶去。 看了看身前的冯牧,徐爱开口说道:“冯小友今日让愚兄大开眼界了,这让我想起一句话:‘我若东道西道,汝则寻言逐句;我若羚羊挂角,你向什么处扪摸?’用在你身上真是再贴切不过。” “徐大哥,我书念得不多,什么意思?” “就好比你临阵应变,虽然没有章法,却能够浑然天成,以不变应万变,就好比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敌人不知你的招式,猜不到下一招变化,所以必败无疑。” “徐大哥谬赞了,小弟愧不敢当,不敢当。” “你实在聪慧得紧,除了恩师之外,你是我见到的第二个如此天才横溢之人,我相信只要机缘到了,你一定能够博采众长,自成一家。” 冯牧好奇问道:“徐大哥,你的恩师是谁啊?” 徐爱一脸崇敬,心驰神往的回答道:“他便是如今的江西巡抚王伯安,世称阳明先生。不瞒你说,我此次回家乡省亲,最想拜访的人便是他。” 冯牧头脑一炸,差点跌下马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许爷爷当初的嘱咐便是让他拜王阳明为师,他历经这么多磨难,如今终于要与他见面了吗? 统观有明一代,王守仁的成就卓然超群,不仅冠绝当时,而且泽被后世。他是明代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哲学家和军事家,又是陆王心学之集大成者,精通儒家、道家、佛家。 他的哲学思想影响深远,传至东瀛、朝鲜以及东南亚等地,他立德、立言于一身,甚至有人将他与孔孟那些先贤圣人相提并论。 就是这样一个活传奇,冯牧竟然要与他相见了吗?想到这里,他抑制不住兴奋,声音也有几分颤抖,对徐爱问道:“徐大哥,你能帮我引荐吗?我也想拜王先生为师,如此,此生无憾。” “冯小友之言,正合我意,小友如此聪慧,如果没有得到恩师的一番指点,岂不可惜?” 冯牧开心得想要狂奔,他此刻的感觉,就好似在云中奔腾,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许爷爷,您老的夙愿我会替你一一完成,你泉下有知保佑我顺利拜师,我就怕我太愚钝,王先生不收我。” 冯牧怀着忐忑的心情,暗自祈祷,现在他还不敢说让许长润安息之类的话,因为许长润交给他的使命,他还没有完成。 他暗自发誓,生做男儿,当效仿王阳明,为国为民,顶天立地,执着求道,不负此生。 第一百零八章 怪小孩 冯牧和徐爱在驿馆住下,知府大人知道徐爱是南京工部郎中之后,颇感意外。 他多次邀请徐爱住到他的府上,无奈徐爱崇尚修身,很不喜欢官场上的应酬,所以婉言推辞。 直到他们住进驿馆之后,知府还亲自前来,带了一些礼物,说大人在他的管辖之地受了惊吓,实在难辞其咎云云。 徐爱面对八面玲珑的知府大人,并没有口齿伶俐,舌灿莲花的赔笑,只说那是突生的变故,大人不必介怀,大人及时派出了援兵,抓捕了海盗,是大功一件。 知府听到徐爱的话,哈哈一笑,知道这年轻的工部郎中不会弹劾自己,才放下心来。叮嘱徐爱保重身体,便在下属的陪同下离开了驿馆,往自己的府邸走去。 论品级,他为知府,是正四品,而徐爱为工部郎中,是正五品,足足矮了他两级,中间隔了个从四品,所以他能够纡尊降贵的讨好徐爱,其中自然大有文章。 徐爱来自南京,大明实行两京制,南京的班子虽然比不得北京,却也很完善,徐爱所在的职务虽为闲职,可他毕竟才而立之年,在南京为官,万一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呢,指不定哪天就青云直上,得罪了他,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在官场混迹多年的知府大人自然不愿小看那个后生晚辈,他要做到面面俱到,才能稳固自身的地位。万一这年轻人心中不痛快,一封奏折上去,弹劾自己疏于防范,让海盗有机可趁,险些丢失朝廷贡品,那么自己的乌纱帽还要不要? 知府大人走出驿馆之后,笑容满脸,因为他所有的顾虑,都因为见了徐爱之后彻底打消,那个年轻人是正直而宽厚的,背后放暗箭的事情他不会做。 一想到这里,他脱口而出,喃喃道:“这个年轻人不错,可惜小女已经出嫁,不然招他为女婿也可辅助我的事业。” 他身旁的师爷凑上他的耳边,小声说道:“莫非大人你真不知道?那徐曰仁早已迎娶了王伯安之妹为妻,他与那王伯安虽有师徒之谊,名义上却是姻亲。” “王伯安?莫不是那江西巡抚王守仁?”后知后觉的知府大人反应过来之后,连声音也有几分颤抖,见师爷点了点头,脸色又是一变。 “快让人将我珍藏的那副王摩诘的字画带去驿馆,让那徐曰仁带去给王大人,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出面真是再好不过,两头讨好,一石三鸟。” 师爷抚须而笑,道:“大人高明,学生佩服。” “多亏有你提点,不然本府险些错失良机,只要广结善缘,他日就算出了差错,也会有人说几句好话,而那传奇人物王伯安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在驿馆那边,徐爱收下了知府派人送去的字画,他仔细看了那幅画,确实是王摩诘的真迹,恩师此生心系黎民,无心富贵,可对书画却很喜爱,给他带去这礼物,他一定很喜欢。 第二天临行前,知府又亲自前来送行,还安排了两名武艺出众的捕快沿途护送,徐爱一番推辞,最后打出冯牧这张牌,说有这个小兄弟,再危险也不怕。 冯牧在打击海盗的战斗中立了大功,可是他让那些杂役不要说出去,所以知府大人看到徐爱身边的小孩,只当他是书童,并未给予他应有的褒奖。 听到徐爱的话,知府好奇的问道:“徐大人何出此言?” 正当徐爱想要解释的时候,冯牧暗中拉了拉他的衣服,抢先开口说道:“大人的意思是,有小可在,他便多了一分牵挂和责任,更不会亲身犯险。” 知府听到这句话,呵呵一笑说:“有备无患嘛。” “大人盛情,晚生实在感激,然而前面便是绍兴府,离晚生的家乡也不远了,实在没有这个必要,谢过大人美意。” 知府没有再客气,挥手与徐爱三人告别,他一旁的师爷似乎看出了一点门道,小声说道:“大人,我看那小孩来历不简单,学生早年游历江湖,见识了许多武林高手,我看那小孩的脚步轻盈,武功应该到了一定境界。” “哦,是吗?看来那个徐曰仁还真是不简单,以后要多留意他的动向,或许有用。” 有礼赶着马车,徐爱和冯牧坐在车里,徐爱面色淡定,冯牧却在遥想心事,因为这些场景似在梦中出现过。 多年前,他也曾坐在马车中走过这段路途,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婴孩,被戚大姐抱在怀中,嗷嗷待哺,而如今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不知那些人还能不能再遇见。 他记得自己的生日,因为许爷爷告诉过他,他如今刚过了七岁还没多久,却像是经历了十多年的人事一般,倍感沧桑。 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因为多年前他问过许爷爷这玉佩的来历,因为还是婴儿的他,记忆很模糊,不太清楚。 许爷爷告诉他,那是徐老爷送的信物,徐老爷将他收为义子,冯牧又问哪个徐老爷,许爷爷说就是绍兴的那个徐老爷,若你将来有机会遇到了他,还是叫他一声义父吧,免得失信于人。 当时的冯牧点头答应了,此刻马车离绍兴越来越近,意味着离谢迁的府邸也越来越近,冯牧心想,自己毕竟在那里呆过一些时日,多少还是要去看看。 只是不知道戚大娘那些人还在不在那里,真正见了面又该怎么面对呢?该叫她什么才好,他虽然知道自己并非她亲生,可她对自己却视如己出。 暂且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冯牧这般想到。 便在他出神的时候,马车驶进了繁华的街道,只听得“轰隆”一声响,一个巨大的物件砸到他们马车上,然后又滚落在地。 “莫不是有人偷袭?”冯牧在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可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偷袭的话,一定会有接二连三的攻击,而这次撞击,只有一次,便没有了后招。 冯牧立刻跳下车查看,只见车旁边躺了一个衣着精美的小孩,他一侧身,就站了起来,揉了揉膝盖,低声骂了一句:“倒霉,竟然撞到一辆破车。” 就在这时,二楼上面有人探出窗口大喊:“小鬼别跑,竟敢吃霸王餐,也不看看这里的老板是谁,打断你的狗腿。” 话音落下,就有几名壮汉从一楼冲了出来,追赶那小孩,冯牧出手拦下,说帮他给。正当冯牧摸出钱袋,那小孩却趁机抢了过去,说道:“小爷拿他们寻开心,谁要你多管闲事,你真当小爷没钱啊?” 说完,抢了冯牧的钱袋便跑,冯牧还没见过这样不识好歹的小孩,提气运功,追了上去。 ps:国家在整顿网络期间,有些章节暂时被屏蔽了,不过我相信很快就会通过了。因为并无违规之处,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读者朋友们稍微等下,就能正常阅读了。 第一百零九章 旗鼓相当 两个小孩在大街上你追我赶,看起来既显得怪异,又有几分滑稽。 冯牧已尽了全力,凭他的轻功,奔跑的速度远在成年男子之上,然而他竟然迟迟没能追上那个小孩。 “真没看出来,这小孩也是练武之人,他的轻功不在我之下,看起来他跟我一般年纪,就有这等修为,师门定然大有来头。” 冯牧一边追,一边想着这个问题,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就算不拜师学艺,打听清楚,以后遇到了也好避免交恶,多个朋友多条路。 而前面逃跑的小孩,却根本不理会冯牧没有恶意的追赶,他只想尽快摆脱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只见他冲过一家包子铺,抓起一笼包子就往后面扔过去,冯牧双手接住,正好他也觉得有些饿了,便往嘴里喂了一个。 老板在后面大声嚷嚷:“抓贼啊,前面那两个小贼偷拿我的包子。” 经过他那一喊,原本在街上闲逛的人,立刻有两三个男子挡在了前面逃跑的小孩身前,伸手就要去抓他,看样子他是躲不掉了。 谁知他的身体突然一矮,脚下一滑就从男子的腋下闪了开去,冯牧看在眼中,暗暗称赞,那样高明的身法,他是使不出来的,至少如今还不行。 就在他感叹的那个瞬间,前面的小孩双手画圆,一招“推窗望月”悠然打出,看似毫无力道的招式,却将几倍重于他的大汉推了出去,而且凌空飞了起来。 眼见大汉向自己撞了过来,冯牧下意识的便要回避,如果这样做的话,那个大汉肯定要摔碎满口牙齿。 不愿意牵连无辜之人,冯牧步子停了下来,站了一个马步,面对上百斤重的男子,双手探出,接触到他的双肩,就势一引,左脚随即迈出。 男子前行的力道很大,冯牧难以硬抗,他顺势将男子牵引到身侧,左手一推,右手一拉,男子便如陀螺一般,原地打转。 再不理会那名男子,冯牧继续追赶那个恶作剧的小孩,那小孩因为冯牧出手救下那名男子,身影已经远去。 在心中暗叹好狡猾的小孩,冯牧再次发力,快速追赶上去,而在他的身后,几名手持棍棒的伙计,依然紧追不舍。 街上的行人看到这阵仗,也不再上前阻扰,很自觉的闪到一边,他们不愿意牵扯进无端地争斗中,平头百姓,只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前方的小孩似乎想要戏弄冯牧,快速奔行的步伐突然顿住,冯牧本能的停下脚步,小心戒备着前方。 果然不出所料,从前方飞来一个圆形的物件,黑褐色的,看不真切,若是暗器的话,未免也太大了吧。 待那东西只有三丈开外,冯牧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蜂窝,它只有拳头大小,自然不是马蜂窝,就是一般的胡蜂,可真要被蜇伤,也会红肿疼痛。 看得出来前面那个小孩只想让人吃苦头,并不想伤人性命,冯牧自信能够躲开那飞过来的蜂窝,可是从蜂窝中飞出来的胡蜂,又该如何处理? 那小孩将蜂窝放在怀中,胡蜂竟然没有飞出来,一定是他之前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些胡蜂不敢飞出来,在他身上有这些飞虫的克星。 面对密密麻麻向自己飞过来的胡蜂,冯牧立马扯起衣服,牢牢地罩住了头部,可双手依然暴露在外,不消片刻,他就感觉一阵刺痛,手上有好几处被胡蜂蜇伤。 而他后面的那些大汉也没能幸免,被胡蜂蜇的哇哇大叫,有的想要逃跑,胡蜂逆风而上,反而更加凶猛。 看着前方那小孩抚掌大笑,冯牧不由得心中气恼,这些胡蜂蜇伤人不久之后也会死去,而那只不过因为顽童的恶作剧。 可是小孩心性,谁都有童年,孩子贪玩一点也无可厚非。冯牧没做过多计较,只想追上去把钱袋抢回来,里面的钱还是十三叔给他的,这么久以来,他没用多少。 前面的小孩笑得直不起腰,冯牧趁机发力狂奔,片刻就来到他的面前,小孩反应过来,想要转身逃走,却被冯牧抓住了衣襟。 谁知那小孩也不是坐以待毙之辈,在冯牧抓住他的那一刻,反手一记折梅手死死扣住冯牧的手腕,再以一记犀牛望月,将冯牧甩飞出去。 冯牧撞倒了一个糖人摊,糖汁流到他嘴角,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比起工业提炼的糖,虽然甜度不够,却多了几分原汁原味。 那小孩一击得手,不愿做过多纠缠,右足轻轻点地,便要跃上矮墙逃离,谁知原本摔倒在地的冯牧,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死死地抓住了的右脚,毫不客气的往地上摔去。 小孩的身子飞在半空,双手伸出,想要在落地之时一个后空翻稳住身形,哪知冯牧不给他机会,在他翻身之时,一脚踢在他的腰上,这一次的变化太快,他来不及反应,身子倒飞出去,撞到了一排竹竿。 冯牧站在他面前,看着面色有几分苦涩的小孩,伸出手说道:“钱袋还来,我便饶了你。” 小孩点了点头,往怀中掏去,冯牧多了几分戒心,果然那小孩不是掏钱带,而是掏出一只刺猬,往冯牧的面门打去。 这小孩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冯牧侧身躲过那只刺猬,刺猬掉落在一个男人的衣襟里,那人被扎得哇哇大叫。 瞥了一眼那个受了池鱼之祸的人,冯牧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孩净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攻击别人,似乎是以此为乐。冯牧打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的右掌已经拍到了小孩的胸前,而那小孩没有躲避的意思,冯牧知道其中有诈,所以那也只是他的一个虚招,他的左掌猛然挥出,拍在小孩的脸颊上。 便在同时,小孩怀中突然窜出来的一个毛球,狠狠地在冯牧的右手上咬了一口,冯牧顿觉麻痹,好似被雷电击中一般。 那小孩偷袭得手,虽然脸上挨了一巴掌,仍然是得意的笑着,看着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珠的冯牧,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面,道:“你很厉害哦,我现在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就在他蹲下,想要打冯牧耳光的时候,冯牧却猝不及防的在他身上点了好几处穴道,那小孩全身酸痒,倒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大白猿 好在之前冯牧受过莫子也的教导,也泡了很多次药汤,一般的毒素有一定的抵抗力,而且那毛球的毒素主要是令人麻痹,并不足以致命。 冯牧倒地之后,运起内功,将毒素封在手臂处,不让它往周身蔓延,就在他运功之时,却惊奇的发现,他体内竟然升起一股热气,瞬间就化解了那毒素。 想来应该是“九转天运丹”的功效,虽说有步东流帮他吸纳那丹药,可冯牧依然没有彻底吸收,而那吸收的一部分,已经融入了血液百汇,对其他毒素都有抵御之效。 就在那小孩要出手整治自己的时候,冯牧麻痹的手突然变得灵活,一下子点了他身上几处笑穴,对方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哈哈大笑。 “你太阴险了,竟然假意被咬伤,却对我暗中偷袭,好不要脸。”那小孩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他先放出毛球偷袭,反而说成了冯牧的不对。 “我真被咬伤了好吗?你看我手上还有一排牙印呢。”冯牧将手伸到小孩的眼前,他的手背处果然有一排尖细的牙印,还有隐隐的血迹。 “不可能,被呆头咬伤的人都应该全身麻痹,昏睡不醒,怎么可能会没事?” 小孩看着生龙活虎的冯牧,皱着眉头,一边大笑,一边不甘心的说着。 “我不敢说自己百毒不侵,可你那小毛球的毒对我不管用,让你失望了。” 冯牧站在小孩面前,有些戏谑的看着他,那小孩笑得头冒冷汗,双手悟着肚子,似乎很难受。 “你竟敢和我作对,还不赶快解开我的笑穴,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我说到做到。” “到了这种地步,还敢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生不如死?” 冯牧双手抱胸,有些得意的看着地上的小孩,他原本想要解开他的笑穴,可是他竟然嘴硬,对付这样的小孩,让他多吃点苦头,看他还不向自己低头认错。 “你赶快解开我的穴道,不然你会后悔的,再晚可就来不及啦。”小孩笑着说道,语调之中却带有几分焦急。 “还在虚张声势,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冯牧悠哉游游的说着,便在这时,异变突起。 只见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他的头顶,冯牧看着地上的投影,本能的抬头仰望,只见一个巨大的身躯,从他上方的高楼急速掠下。 “咚”的一声大响,那身影的一只大脚踩在泥土地上,顿时尘土飞扬。冯牧惊险万分的躲开那一记凌厉的攻击,他仔细一看,不禁哭笑不得。 只见一只七尺多高的白猿,睁大了一双矍铄的眼珠,愤怒的看着自己,冯牧没来由的心头发凉。 那只大白猿一击落空,显得很是暴躁,双拳捶胸,双脚跺着地面,扬起一阵灰尘,冯牧知道它马上就要再次发动攻击,双眼紧紧盯着它,不敢有半点懈怠。 那小孩果然不是虚张声势,此时冯牧很后悔,看样子这只大白猿和那小孩的关系不浅,以为自己伤害了他,如今正要将自己碎尸万段。 “嘭”的一声,大白猿踩断了一根木桩,如同千斤巨石一般往冯牧的心口撞了过来,冯牧虽然学过武艺,可对上这只凶兽,哪敢跟它比拼蛮力,当下脚尖一点,便跃上了一座高台。 哪知那白猿的跳跃能力也出类拔萃,它张大了嘴,露出两颗巨大的獠牙,冯牧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发怵。就在他前脚落下,大白猿的身形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冯牧挥出左掌,同时右脚踢出,可是他的攻击打在大白猿身上,就好似撞上了一道墙壁,既没有效果,又让自己遭受反震的疼痛。 便在那一刹那间,大白猿巨大的右掌已经挥了过来,直取冯牧的面门,冯牧双手挡在前面,依然承受不了大白猿的攻击,身子笔直向下飞去。 好在他使用了轻功,掉落地面的时候,身子一个翻腾,才不至于遭受重创,饶是如此,他也是连连后退了七八步,才勉力稳住身形。 站在高台上的大白猿见冯牧站在下面,对天狂啸一声,身子猛然窜下来,居高临下,彗星一般砸向冯牧弱小的身躯。 “我认输了,你赶快制止这凶猛的家伙,你真打算要我的命啊?” 冯牧不敢正面迎敌,发力狂奔,躲避那野蛮的白猿。他的身法步调都算得上精妙,可惜他的速度,在大白猿面前并没有多大的优势,大白猿追上冯牧,一记猛拍,冯牧的身体倒飞出去,还未落地,大白猿就张牙舞爪的猛冲向他。 “我承认是我不对,再这样下去我会被杀掉的,你用得着这么狠吗?” 冯牧皱着眉头大喊,身子再次被大白猿打飞,这一次他不怎么幸运,倒在那小孩的旁边,口中一甜,涌出一口鲜血。 大白猿的身子凌空跃起一丈多高,笔直向冯牧踩了下来,冯牧不想被它踩成肉饼,身子向右一滚,想要抓住那个小孩做挡箭牌。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一脚踩空的大白猿,又是一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冯牧,冯牧被它提到了半空中,看着满眼凶光,口中散发着恶气的大白猿,感觉死神降临。 “嗷”的一声吼,大白猿两颗巨大的獠牙,就要咬向冯牧的的脖子,地上大笑的小孩很艰难,语调很严厉的喊道:“灵宝,不许杀人!” 似乎是听懂了人话,大白猿将抓在手中的冯牧往地上一扔,冯牧捂着胸口后退好几步,快步跑到那小孩身边,帮他解开了笑穴。 关键时刻,还是那小孩救了自己,不然大白猿肯定咬死自己了。想到此处,冯牧庆幸的说道:“真是好险啊,你就不能早点说?让我白白挨了一顿揍。” 见冯牧说着,还揉了揉胸口,那小孩知道他伤得不轻,笑着拍手道:“你活该,我警告过你,可你不听。” “我哪里知道你会找来这么一个帮手,不过你救我一命,我还是该说一句谢谢。” 冯牧说着,全神戒备着那只大白猿,逐渐往自己身后退去,那古怪小孩看着战战兢兢的冯牧,没来由的想笑,朝他喊道:“你的钱袋不要啦?” “你救我一命,钱袋就给你了,虽说你暗算我,可我也偷袭了你,咱们谁也没占到便宜,说到底还是我欠你一命。” “不不不,你不欠我,要是你偷袭的时候,点的是我的死穴,那我也就死了,虽说你那样做了之后,也会被灵宝咬死,但毕竟你没有那么做,所以是你自己救了你一命。” 那小孩突然通情达理起来,说出这样一番话,冯牧有些吃惊,淡然一笑道:“那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吧。” “我不随便与人交朋友,若你是动物的话,我还会考虑考虑。” 冯牧一愣,脸上挂起一丝苦笑,说道:“那好吧,那我们就此别过,对了,你以后不要吃霸王餐了,人家开门做生意,人人都跟你一样,老板岂不赔的连裤子也没有了?” “你又不是老板,又没吃你的,而且天底下的闲事那么多,你管得过来吗?” “也是啊,撞见了就管一管,我以为你要挨揍,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也就不管了。” 冯牧说着,挥了挥手,快速往原路返回,他走了数丈,听到后面那小孩喊道:“你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们以后见了面,我会改变主意,与你做朋友的。” “我叫冯牧,冯子由。”冯牧转头大喊,然后问道:“你呢?” “凭什么告诉你?”那小孩说完,跳到大白猿的背上,大白猿背起他,几个跳跃,便消失在高楼深处。 第一百一十一章 预言 冯牧手背上被胡蜂蜇伤的地方,已经消肿,虽然有淡淡的疤痕,却不痛不痒。 他往回走,看到那些追赶而来的大汉头被蜇伤,肿得像猪头一般。他想笑,可是自己也中了招,着实笑不出来。 壮汉之中,有人认出了冯牧,大声叫道:“就是这小子,他和那小鬼是一伙的,大家把他抓回去。” 冯牧皱起了眉头,这伙人充当打手,根本不问青红皂白,见那个小孩难以对付,就打算将他抓回去邀功请赏。 “就跟他们回去吧,跟这些不讲理的人也说不通,反正有徐大哥在,到时候他出面,把一切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冯牧这样想着,就有一个男子走过来,抓着他的手臂,快步往回走去。另外有人催促说被胡蜂蜇伤,要早些回去擦点药酒,早些消肿,不然没脸见人。 回到酒馆外面,徐爱的马车依然停在原地,可是马车上却没有人。 等到进了酒馆,坐在一张靠近柜台的八仙桌旁边的徐爱,见冯牧被一个男子背在背上,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这位小兄弟受伤了?” 见徐爱气度不凡,掌柜暗中给自己使眼色,那名汉子知道徐爱来历不凡,恭敬地回答道:“是这样的,回来的路上,这小孩突然就晕倒了,我只有将他背回来了。” 一听此话,徐爱走上前去,冯牧突然睁开眼睛,向他眨了眨眼,徐爱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淡漠的笑容,知道这不过是冯牧小孩心性,故意装晕,要人背着走。 “还不快将那小爷放下来,但愿他没事,不然你等吃不了兜着走,你们眼前这位便是工部郎中徐大人,还不赶快陪罪?” 掌柜之前因为冲动,冒犯了徐爱,从有礼那里得知了他的身份,当即吓得六神无主,好在徐爱宽厚,没有跟他计较。即便如此,民不与官斗,他依然有些胆战心惊。 若他请来的这些伙计,不小心伤了徐大人的兄弟,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就算徐大人再宽容大度,他也不信他会绕过伤害他兄弟的人。 听到掌柜的话,那人连忙将冯牧放在椅子上,一众人就要下跪,徐爱微微笑着说道:“不必如此,你们又没犯错。” 一众人听到徐爱的话,暗中松了一口气,旁边的掌柜却如临大敌,生怕这些粗鲁的汉子伤了冯牧,不然这孩子怎么还不醒来? 就在这时,冯牧轻声咳嗽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睛,故作惊讶的说道:“我怎么睡着了,一定是那小子搞的鬼。” 掌柜松了一口气,几个大汉也随声附和,说道:“一定是这样,那小鬼狡猾的很,就连我们也中了招。” 徐爱看着这些给自己找台阶下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旁边的有礼见冯牧已经回来了,用恳切的眼神看着徐爱,轻声说道:“大人。” 徐爱无奈的点了点头,对掌柜说道:“现在可以上菜了。” 有礼露出喜悦的神情,长途奔波,他早就渴望大吃一顿,然而大人平时作风朴素,崇尚素食,可是对于做粗活的他,素食吃多了没力气。 有礼将烧鸡扒开,给徐爱递过去一只鸡腿,徐爱微微摇头,拿起筷子只是去夹青菜,有礼便将鸡腿给了冯牧,冯牧说了句谢谢有礼哥。 有礼依然不敢去拿另一只鸡腿,只是小心翼翼的吃着鸡肉,徐爱没吃多少,便停下了筷子,对有礼说道:“想吃就吃吧,你又是背书箱,又是赶马车,劳苦功高,跟着我辛苦你了。” 有礼感激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辛苦,这本是有礼分内之事,谢谢大人关爱。” 一边说着一边将鸡腿喂向自己的嘴,冯牧也不客气,大口吃饭,不停的夹菜,他本为习武之人,体力消耗更快,需要补充的营养也更多,何况和那大白猿一场大战,他腹中早就空空如也。 吃过饭之后,掌柜为了陪罪,执意不肯收钱,徐爱将钱放在桌子上,便招呼着有礼和冯牧,往店外走去。 他们刚走出店门外,就在徐爱要登上马车的那一刻,突然窜出来一道人影,死死地拉住了徐爱的衣袂。 冯牧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衣着破旧,还有好几处补丁,原本的灰布衫,已经洗得发白。他的头发有些杂乱,用一根枯枝做发簪,将长发束起。典型的山羊胡,夹杂着几丝银白的胡须,配上他尖嘴猴腮的脸型,看起来很是阴险。 “阁下有何指教?” 被人紧紧拉着衣袂,徐爱不由得好奇,出声问道。 那人的脸色却变得凝重,说道:“大人,恕在下直言,你印堂暗淡,眉宇不舒,耳垂处还有皱纹,是大凶之兆啊,若不化解,不出半年必然无疾而终。” 就连冯牧都能够听出来这是江湖术士的无稽之谈,有礼更是气氛,大人对他可谓是仁至义尽,所以他当先站出来骂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我们大人暴毙而亡,你这等江湖骗子为了骗几个银子,就喜欢胡编乱造,危言耸听。” 有礼说着,挽起袖子就要上前教训那个江湖术士,徐爱伸手拦住了他,说道:“有礼,枉你名叫有礼,沉住气,且听这位先生说完。” 那人倒也没卖关子,继续说道:“大人长期操劳,经常长夜无眠,所以导致心脏衰竭,忧劳成疾,若照此下去,在下刚才所言,绝对会应验。” 徐爱平声回答道:“谢过先生好意提醒,徐某记下了。” “那你说说我能活多久?”冯牧不相信这个江湖术士信口胡诌,找茬般出声问道。 “小少爷的命运,恕在下不敢妄下定论,因为你的命格太过诡异,全天下也仅此一例。本该大富大贵的你却落魄江湖,着实罕见。不论你信不信,不妨听在下一言,在你二十三的时候,你若能挺过那一劫,便龙腾万里,挺不过,便跌落万丈深渊。” 听着那个江湖术士的话,冯牧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的话里真真假假,让人难以辨别,正是因为扑朔迷离,才让人惶惶不安。 有礼在一旁很不服气,那江湖术士却不发一言,转身离去了。看着不图钱财,飘然离去的背影,冯牧心中有股莫名的隐忧。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江湖术士所言竟然会成真,因为几个月后,他敬重的徐大哥,当真无疾而终。英年早逝的他,不禁让人扼腕叹息。 在那个时候,冯牧才开始理解江湖之大,玄学命理的无穷奥妙。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登门拜访 徐爱一行人继续前行,又过了几天,终于到了余姚境内。 徐爱的祖籍在余姚马堰,中途要经过余姚泗门。 而余姚泗门有个长者,是天下读书人都希望拜访结识的楷模,那人便是谢迁。 此时的谢迁因为当年刘瑾诬陷被罢黜朝廷,赋闲在家,虽说远离了庙堂,可是门庭若市,对他敬仰的人,不远千里前去拜会,希望得到他的指点和引荐,以求身价倍增。 冯牧听说要到谢迁的府上拜会,一时百感交集,他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日,再次回去,不知是怎样一番景象? 徐爱给门童递上了拜帖,门童没好气的撇了徐爱一眼,在他看来,这人虽然眉清目秀,可与那些所谓的才子并无两样,都是借着拜会之名,想要巴结老太爷,给自己谋得一个大好的前程。 “你们在此等候,我去替你们通报。” 门童淡淡的说道,然后拿着拜帖,往内府中走去,穿过回廊,他就将那封拜帖扔进了废纸堆,因为他不希望老太爷被这些无聊的学子打扰。 谢迁这些年虽然远离了权力中枢,可依然很操劳,年轻的学子才俊们源源不断前来,有的有真才实学,他自然不吝推荐,让那些学子得以鱼跃龙门。可更多的还是投机取巧之辈,胸无点墨,妄图通过谢迁的关系,在衙门谋得一官半职,对于后者,谢迁深恶痛绝,多次告诫下人,不要随便放人进来。 门童哪里知道来人是南京工部郎中,见他衣着朴素,还以为他是寒酸秀才,这也怨不得他以貌取人,因为任谁拜见谢迁这样的长者,都会精心打扮一番,表达深沉的敬意。 徐爱作为王守仁的弟子,继承了他的心学,崇尚由内而外的修养与境界,可他的行事准则,在世俗人面前,却未必行得通。他节俭淳朴的美德,此刻却让他碰壁,被挡在了门外。 等了许久,也不见门童前来回话,有礼有些不耐烦了,冯牧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徐爱却依然一脸淡然,望着谢府门前高大的榆树,怔怔的出神。 冯牧与他相处了这么久,依然不知道他所谓的格物致知是什么,难道看着这棵大树,就能够获知天地真理? 带着怀疑的态度,冯牧终于开口说道:“徐大哥,我见你一路上不是对着大树发呆,就是望着山川河流出神,格物致知,你格出了什么大道理,可否与我分享一二?” “你可看见这树被风吹动?那我问你,是树在动还是风在动?” 冯牧笑了,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徐大哥,既不是风动,也不是树动,而是心动,我说的对吗?” 徐爱讶异的看了看冯牧,点了点头,赞赏道:“不错不错,你果然天生具有灵性,那我继续问你,这树在春雨中萌芽,在秋风中落叶,又有什么不同?” 冯牧想了想,回答道:“徐大哥,你是不是想说,生命的起落随着时间的流转而改变,万物都有定数,强求不来?” 徐爱微微摇头,说道:“你领悟的这层道理,不过是由外物感知而来,比起之前的回答,要差了一个境界。” 冯牧小脸微微一红,之前的回答出于六祖慧能的典故,他只不过是巧妙的加以变通,轮到他自己想的时候,肯定不能明白那精准的禅意。 “哈哈,果然瞒不过徐大哥,之前我的回答,是因为一位老先生给我讲过风动幡动的典故。在徐大哥面前班门弄斧,确实有些贻笑大方,徐大哥你说说其中有何不同呢?” 冯牧渴望知道徐爱领悟的那一层,徐大哥虽然爱读书,却不是书呆子,他的精神境界肯定很高,听他一番话,说不定能够领悟出什么玄妙法门呢? 徐爱看着一脸好奇的冯牧,平静的说道:“不论这棵树活了多久,或许它的枝桠间有鸟筑巢,树干中有蛇鼠栖息,树根处有甲虫安眠,又或许他承接雨露,趋向阳光,经受风雨,但这些都只是表象,树高千丈也好,叶落归根也罢,这棵树依然是树。在世人眼中它或许可作为栋梁之材,或许可修桥造船,再不济也能作为薪柴,可它自身并不愿意被赋予这些,这便是‘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的道理。世间万千变化,终脱离不了本源,唯有明心见性,方可照见始终。” 徐爱的一番话,让冯牧有些茫然,不过他随即想明白过来,徐大哥的意思是要他依照自己的本心生活,不饰浮华,不移初衷。 就在冯牧思考的时候,门里却突然有人拍手叫好,说道:“说得好,曰仁不愧为阳明先生高徒,今日一番话,让我茅塞顿开,实乃高见。” 说话间,那人已然从门槛里迈了出来,很热情的走上前,向徐爱作揖行礼,徐爱当下回礼,说道:“哪里话,以中过誉了,粗浅见识,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在探花郎面前,实在无足称道。” 有礼曾经见过这位探花郎,他便是谢迁的次子,谢丕,字以中。谢丕二十多岁便中了探花,与他状元父亲谢迁两人父子鼎甲,一时传为佳话。有礼恭敬的作揖道:“见过谢大人。” 冯牧听到有礼问好,依葫芦画瓢,向谢丕问好,谢丕微叹一口气,说道:“不必多礼,再说当年父亲上疏请诛奸宦刘瑾,被罢官遣乡,我也被削职为民,又哪里是什么大人呢?” 徐爱说道:“谢阁老忠心可鉴日月,想来不久之后便可复出。”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先不论国事,快请进府一叙,早听闻曰仁你回乡省亲,可将你盼来了,父亲见了你一定很开心。” “谢阁老别来无恙否?” “承蒙厚爱,他老人家身体康健,可那脾气依然没有多少改变。” 徐爱微微笑了,赞赏道:“若是变了,还是那个人人敬畏的谢阁老吗?” 说话间,几人已向庭院中走去,刚才那门童远远的躲在柱子后面,生怕徐爱等人认出自己,在谢丕面前告他一状,那样的话,他肯定要被扫地出门。 有眼不识金镶玉,竟然如此怠慢老太爷的贵客,他此时已是万分后悔,心扑通直跳,偏偏在他惊恐万状的时候,那个小孩正向这边看过来,与他目光对视,又快速移开了。 门童看那小孩的目光,落在打扫院落的戚大姐身上,诧异中带着喜悦,似乎比他还要百感交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故人重逢 在谢丕的亲自带领下,徐爱跟着他走进了内堂,而有礼与冯牧则被安排在客厅等候,毕竟谢老太爷要见的只是徐爱一人,对闲杂人等没有兴趣。 徐爱踏进谢迁的书房,却没有看到那个老人,他在三排书架中探寻,才看到正在整理书籍的谢阁老。 谢迁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与他诸子的脚步声都不相同,他有些许好奇,转头向外面看了过去。 正巧看到笑脸盈盈,躬身作揖的徐爱,谢迁既有惊喜,也有疑惑,因为此次相见,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中要更显得苍老憔悴。 谢迁作为内阁成员,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虽说公务繁忙,作为南京工部郎中的徐爱,难道比得上他内阁要员? 在他执政期间,每天都有数不尽的公案要处理,却也没有这个年轻人这般衰老得快。再说了,南京除了兵部,其他部门都是闲职,哪有那么多事情操劳。 “多日不见,曰仁你又显消瘦了,你的大道重要,却不将身体当一回事吗?” 谢迁转念一想就立刻明白徐爱之所以如此憔悴,完全是在参悟心学,以至于废寝忘食,落得如今的疲惫模样。 徐爱恭声回答道:“回阁老的话,学生的所作所为,正是为了爱惜身体。” “何解?” “人生一世,弹指一挥间,便已化作尘埃。而古语有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学生不才,不能像圣人那般立德立功,只求立言,以光后世。” “好志向,虽说如此,你也大可不必效仿那苦行僧般的修行,你如此这般,家中父母见了可得心疼了。老夫混迹官场数十年,来来往往的人事也经历了不少,最后才得出平淡才是真,凡事莫强求。” 对于谢迁的谆谆告诫,徐爱恭敬地回答道:“多谢阁老提点,学生一定铭记在心。可古之成大事者,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比起恩师,我这些实在算不得什么。” “看来伯安确有过人之处,能让你如此死心塌地的追随,多年前,我见过还是芝麻小官的他,并未引起重视,后来得知他被贬贵州,更觉得他永无出头之日。” “阁老?” “如今看来,是老夫错了,今日听得他的事迹,才不得不感叹他不愧为当世人杰。老夫是越来越认同当年那个人所说的话,江湖之大,又有几人弄潮?但愿老夫还能多见识几个当世豪杰。” 谢迁感慨的说着,脑海中却想起许长润的脸,几年前他的话,犹在昨日,许长润寄予厚望的王伯安,如今已经崭露头角,只是不知那个被他看中,带走的孩子如今怎样? 约定三年后派去接应的士兵,竟无一人返回,谢迁派人打听后得知,原来那船已经沉入了海底。一声长叹之后,谢迁不由得苦笑,心想自己的老友一世英名,终究还是押错了宝。 听着谢迁的话语,徐爱开口说道:“不瞒阁老,除了恩师之外,学生倒十分钦佩一人,虽说他如今还只是一个孩子,但无论见识还是远见,都属当世一流。” 谢迁表示出浓厚的兴趣,问道:“哦,还有此等人物,能够得到曰仁的赞许,他是何许人也?” “学生对他的身世来历所知甚少,只知道他姓冯名牧,字子由,年龄刚过七岁不久。” “什么!”谢迁一听说那孩子叫作冯牧,当下有失风度的喊了出来,讶然问道:“他竟然还活着吗?他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谢迁的表现让徐爱始料未及,他没想到自己说起冯牧,在这个见惯了大场面的阁老面前,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似乎从阁老的语气中,他和那孩子早就认识,而且原以为他已经死了。 徐爱打算领着谢迁去找冯牧,可是谢迁因为太过惊讶,血气上涌,老毛病犯了,当即晕了过去。徐爱掐了掐他的人中,不见他醒转,便对着门外大声呼喊,片刻便有家丁前来,抬着老太爷回房。 按理说,以谢丕的身份,是不会陪着冯牧和有礼在客厅等待的,可是近几日没有所谓的青年才子前来拜会,谢丕着实有些无聊,见冯牧不卑不亢,觉得这孩子有些骨气,便招呼他吃些点心。 他开口询问冯牧的身世来历,冯牧恭声回答道:“回探花老爷,我不清楚自己的出生,自懂事起便跟着一个老爷爷,住在一座海岛上。后来老爷爷让我跟着两位叔叔伯伯回中原,我们失散了,我便漂泊江湖,机遇巧合遇到了徐大哥。” 冯牧说得含糊不清,他不太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因为此时他还不知道如何面对。听了他的话,谢丕再次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人总该有个名字吧?” “这个,这个……”冯牧挠着头,有些为难。 一旁的有礼还当冯牧没见过大场面,在探花老爷面前局促了,便开口替他答道:“回大人的话,他叫冯牧,字子由。” “哐当”一声,门外端来碧螺春的戚大姐正好听到有礼的话,再看那个孩子,双手猛然一抖,便将茶碗摔碎在地。 谢丕转头向她看去,戚姑娘平时小心谨慎,这样的过失从来不会犯,今日是怎么了。再看她神色慌张,脸色大白,谢丕知晓她定有心事。 而犯错的戚大姐连忙陪罪,道:“对不起老爷,我不是有意的。” “无妨无妨,戚姑娘可有什么心事?” 戚大姐明显一呆,目光从冯牧的脸上扫过,冯牧迎着她的目光,有些躲闪,微微低头。 戚大姐这些年保养得当,未见衰老,却因为思念一个萍水相逢的孩童,显得有些憔悴。看着冯牧,她的语调有些颤抖,问道:“那位小哥说你叫冯牧,你可是跟着一个姓赵的老爷子,一个跛脚的伯伯,和一个叫十三的叔叔?” 冯牧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是他承认了,身份也就被揭穿了,若是他不承认,也只瞒得了一时。 反正该来的躲也躲不了,冯牧片刻的犹豫后,还是轻微的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是。”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戚大姐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谢老太爷派出去接他们的海船,不是已经沉入海底了吗? 她跟所有人想的一样,只以为那孩子命苦,已经葬身大海,哪承想他如今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抑制不住冲动,戚大姐上前将冯牧搂在怀中,冯牧不知道该叫她什么,问道:“你是谁?” 戚大姐身子抖得更厉害,松开冯牧,看着他有些茫然的眼睛,咬了咬牙,出声说道:“我是你母亲的姐姐,你可以叫我戚姑姑。” “戚姑姑。”冯牧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开口喊道。 戚大姐听到冯牧这般叫她,心中微感苦涩,她在内心深处希望这孩子能叫她一声“娘”,可她一想起七姑娘的死,就不忍心让那女子死不瞑目。 她临时的一个决定,不论对她,还是对于冯牧而言,都是一个解脱。 既是解脱,又是一个新的枷锁。 第一百一十四章 留下 冯牧与戚大姐相认之后,谢丕在一旁看着,面带笑意。因为戚姑娘表现出来的喜悦,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正要叫人安排他们住下,戚姑娘你在更好,你便领着小牧和有礼去西厢房吧。” “回老爷,我想带小牧去见一见其他人,小天和小运虽然知道有这个弟弟,却认不出来了,他们见到之后,一定会惊讶万分。” 谢丕微微点了点头,吩咐另一个婢女领着有礼去了西厢房,而戚大姐则牵着冯牧的手往南厢房走去。 其实冯牧在十三叔口中听过不少关于韩少飞等人的事迹,十三说起他们时,带着敬重,唯独对汪大海是一脸不屑,恨不得扒皮拆骨。 “我们这是要去见韩大叔他们吗?他们就住在南厢房?” 听着冯牧的问话,戚大姐有些错愕,心道:“这孩子怎么知道韩少飞?”仔细一想,便明白是十三告诉他的,十三口中提起了他的兄弟,却没有提起她一个妇道人家,令她有些怅惘。 “也不知他们何时才回来,他们每次出去都要走半个多月,细算日子,这几天里也该回来了。对了,这些年你怎么过的,怎么没和赵老爷子他们一起?” 冯牧将许爷爷要与人决战,让十三带他返回中原,中途遭遇葡萄牙人炮击,后来两人又走散的事情说了,关于他在皇宫中的遭遇,与蒙古人的作战,却只字未提。 “你一个几岁大的孩童,竟然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中活了下来,看来是苍天庇佑,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如今回来了就好,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戚大姐轻声说着,她本想说是他父母泉下有知,在冥冥中保佑他,话到嘴边改成了老天,她不愿过多在这孩子面前提起那对夫妇,毕竟当年的事情,让她心怀愧疚,难以释怀。 冯牧跟在戚大姐身边,小步走着,说道:“我也没吃什么苦头,这些年我被一个大叔收养,还学了武功,没人能欺负我。” 看了看冯牧,戚大姐见他身体康健,精神抖擞,心中宽慰起来,喃喃说道:“这就好,我也放心了。” 两人说这话,突听一个稚嫩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娘。” 那声音之后,紧接着又是另一个孩子喊道:“娘。” 听到这两声呼喊,戚大姐与冯牧不约而同的向右看去,只见两个高出冯牧一头的孩子,满脸乌青红肿,站在灌木丛旁边,有些畏惧,有些期待的看着戚大姐。 其实两个孩子受这样的伤,在戚大姐眼中已经是见惯不惯了,汪大海和韩少飞等人较劲,都觉得自己培养的传人要远胜对方,所以经常让两个孩子比武。 戚大姐也曾抗议过,甚至祈求,到最后变成了责骂,可那些人却充耳不闻,对两个孩子的训练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重。戚大姐一面心疼的帮两个孩子擦药酒,一面在心中叹息。 “你们的师傅呢?”戚大姐开口问道,其实不问也知道,那几人肯定不想见到自己,怕她胡搅蛮缠责骂他们。对于她的问话,呆立在原地的小天只是看着冯牧,而小运则开口问道:“娘,他是谁?” 戚大姐赶忙将冯牧拉到身前,对两个鼻青脸肿的孩子说道:“他便是娘经常给你们提起的弟弟,从今以后,你们要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多年前高烧烧坏脑子的小天开口问道:“娘不是说他已经沉船死了吗?” 他的话刚一说出口,小运就一把将他推开,看着戚大姐怅惘的神情,和冯牧茫然的表情,说道:“弟弟你别往心里去,小天说话一直都这个样子的。” 戚大姐此刻也补充道:“小天的脑子反应慢,一直都痴痴呆呆的,不过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冯牧头脑中的印象不深,似乎当年在逃跑的路上,小天是错过了最佳整治时间。 看着两个高出他的孩子,冯牧开口喊道:“哥哥。” 小运爽朗的答应,小天则没有反应过来,依然是呆呆的看着冯牧,冯牧又叫了他一声,他还是没答应,小运提醒他时,他才回过神答应了一声。 “戚姑姑,谁是大哥,谁是二哥啊?” 戚大姐对于冯牧的这个问题,犹豫片刻,回答道:“他们不分大小,我也记不清了,估计小天要稍微大一点吧。” 冯牧记在心里,那个脸上的伤更重的呆呆的小天,他应该叫大哥,而那个很聪明伶俐的小运,他应该叫二哥。 “带我去见你们师父,我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戚大姐对两个孩子说道。小天心思单纯,回答说师父说了不见你,小运看了看冯牧,立马反应过来,领着两人往门外走去。 他们步行了很长一段路,在一片小树林中,看到正在交手的四人,汪大海右腿当年被斩断,在腿上绑了一根木桩,身法不如从前灵活,行动倒也不慢。 全身筋脉尽断的十五林虎臣虽然能够勉力行动,可是武功却无法施展,只能在一旁观看。 瞎了左眼的韩少飞带了一个眼罩,与双臂被斩断老九密切配合,上下向汪大海进攻,汪大海面对两人的招数,使出全力,一一化解。 “停,你们都都比了好几年了,也没见武功有多少进步。”武学的门外汉戚大姐,看着几人来来回回都是那些套路,开口喊道。 三人听到她的话,以为她是跑来责骂自己,让两个孩子受了重伤,可是身形停下时,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她身旁的那个小孩。 带着惊喜的表情,连声音都变得颤抖,韩少飞嘴唇动了动,开口问道:“这孩子是冯牧?” “你说对了,你怎么猜出来的?” “他的眼睛很想他母亲,真的很像,没想到他没有死。”韩少飞快步跑到冯牧身前,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说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是短命之人。” 汪大海大喜,说道:“既然这小子没死,那我们也不必再龟缩在这里了,该是我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老九淡淡说道:“还不行,时机未到。” 冯牧跟随一众人回到了谢府,醒转过来的谢迁当晚举行了一场宴会,却没有邀请名流乡绅,宴席中只有谢家人和冯牧一众人,人虽不多,却也相谈甚欢。 虽然谢迁执意挽留,徐爱还是向谢迁辞行了,冯牧本想跟随徐爱一起走,却也知道韩少飞等人不会同意,只得与徐爱挥手作别。 第一百一十五章 私相传授 在谢府中住了五日,冯牧实在有些头疼,因为他跟两个哥哥住在一间屋子里,每当他要打坐练功的时候,就会传来大哥小天的叫苦声。 白天大哥二哥要跟随叔叔伯伯们修炼武功,在长辈的要求下,还会对战练习。 拳脚相向,小天较为迟钝,难以及时躲避小运的招式,所以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通常情况下,他挨了十拳,却只能回击两三掌。而到了晚上,虽然也擦了跌打酒,可他在半梦半醒之间,仍然会不自觉的叫出声来。 这样的声音听在冯牧的耳中,便成了干扰,他还没有达到心如止水的境界。所以清晨起床后,他就向谢丕请求让他住进后院已经废弃的小屋。 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冯牧就住进了那间小屋。一开始韩少飞等人还前来问询过他一些事情,得知十三和他失散,便没有多少话说。 原本冯牧是打算跟着两个哥哥一同学武,可是韩少飞坚决不同意,害怕将他弄伤,冯牧只得作罢,只得在一旁观看。 在他看来,两位哥哥所学的招数,比起他在皇宫所学的要粗浅许多,而小天的反应也确实太慢,见他被摔飞几次,冯牧在一旁看着都疼。 眼见小天额头流血,小运关切的问道:“小天,你还好吧?” “我头上破了一条口子,会不会死啊?”小天用手抚摸着额头,惊慌的问道。 一旁的韩少飞看着,忍不住摇头叹息,骂道:“都教了你几十遍了,那一招‘白鹤亮翅’你只需要使出‘移花接木’便可化解,你当为师的话是耳旁风吗?摔死了也是自找的。” 见韩少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小天连忙低下头,愧疚的说道:“师父莫怪,我一时没想起来,下次一定不会了。” 无法再使用内力的林虎臣,简单的帮冯牧包扎了一下,说道:“这也不能全怪你,你已经尽全力了,师父们看得出来。” 双臂空空如也的老九看着一脸得意的汪大海,没说什么,心中却在思索怎样才能发挥小天的特长,不能让他一直输下去,不然兄弟三人的颜面何存? 晚饭之后,小天还独自在院落中练功,那一套“七十二路擒拿手”他始终不得要领,因为能够勉强记住,就已经让他倍感吃力了。 冯牧手里拿着一只绿豆糕,津津有味的细嚼慢咽,饶有趣味的看着院子里的大哥,这个时候,二哥小运来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其实我也不想伤了小天,可若是我故意放水,师父就会对我严加责罚。” 看着一脸无奈的二哥,冯牧轻叹一口气,说道:“二哥你也只是做好份内的事,大哥虽然被你打伤,他也没有因此加恨于你,你的做法大家都能理解的。” “要是有什么法子能让小天武功快速提高,或是他很耐打,那情况或许会好点。” 听着小运的话,冯牧陷入了沉思,他似乎在莫子也那里听说过有种药草,长期用它搓澡能够使皮肤变得更加粗糙耐打,可他只听过一次,如今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练拳的小天停下来擦汗,小运丢给他一个包子,让他接住,包子在小天手中抖了几下,他才抓紧,没有掉落地上。看在冯牧的眼中,更加确定小天不适合修炼擒拿手。 因为那是讲究瞬间制敌的招数,对于木讷的小天而言,存在先天的障碍,他的反应比寻常人要慢上一拍,最适合的武功便是后发制人,类似于铁布衫金钟罩之类的武功就很适合他。 想到此处,冯牧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打算偷偷将金钟罩的修炼功法交给小天。 之所以没有直接找韩大叔他们讲明白,是担心他们听不进去,毕竟他们的武功套路都擅长进攻,身为锦衣卫,缉捕重犯当然是先发制人,难道还等着犯人来主动攻击?不逃得没影才是怪事。 在此之后,冯牧一等小天有空闲,便拉着他一起,向他传授金钟罩的心法口诀。小天的记忆力不比正常人,总要重复数十次才能够记住,而要他理解,则更加困难。 一连半个月,冯牧总算让小天记住了三成的口诀,再交给他一些基本的招数,对于动作,小天则掌握得很快,因为马步拳脚在韩少飞的严厉要求下,他已经演练了无数遍,身体早已经习惯了。 又过了一个月,小天终于记全了心法口诀,冯牧担心他忘记,便让他将那些口诀运用于具体的招数之中,让他每天早起睡觉都默默背诵一遍。 如此下来,这一套口诀就能够深深烙印在小天的脑海中,然而最大的麻烦便是要和擒拿手的口诀相混淆,出了错误反而容易导致走火入魔。 这是冯牧最大的顾虑,他隔了几天找到小天,让他将心法背诵下来,谁知大哥竟然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并未出现混淆的情况。冯牧好奇的问他原因,小天回答说在背诵金钟罩心法时什么也没想,只想着心法。 冯牧不由得一呆,是他把简单的问题弄复杂了,小天的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杂乱的思虑,这与他而言或许会因祸得福,越是简单,对于修炼金钟罩的武功就越容易精纯。 两个孩子对战时,小天依然会被小运打倒,可受伤却不似之前严重。但他站着不动只是挨打的做法,看在韩少飞三人眼中,顿时火冒三丈。 “你是木头吗,为师教你的那些招式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我的徒弟可不是只会挨打的草包。” 韩少飞看着小天,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去,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却感觉有一丝反震之力,不由得怒骂道:“竟敢偷学别派武功,说,是谁教你的?” 面对师父怒气冲冲的问话,小天吓得脸色煞白,心想要是说出弟弟冯牧,师父肯定会将他打成重伤,当下紧咬着牙齿,半个字也不肯吐露。 韩少飞等人长期被汪大海压制,本指望徒弟能够替自己出口气,哪知这孩子如今竟有叛出师门的意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一扬手就要打在小天的脸上。 “韩大叔,大哥那金钟罩的武功是我教他的,你责罚于我,不要加罪于他。” 冯牧在一旁看着倔强的小天,心中对那个大哥的好感又加重了几分,毫不犹豫的站出来说道。 他的话说完,几个大人目光惊讶的盯着他,就如同他长了三头六臂一般。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下毒 自从知道冯牧学了高深的武功之后,韩少飞等人对他更是看重,心想那个不世出的老者果然厉害,竟然调教出如此出类拔萃的弟子。 冯牧对韩少飞等人说出了自己的建议,得到了老九的认可,自此他们不在逼迫小天修炼擒拿手,而是让他专心修炼金钟罩。 汪大海则盼望着早日进宫杀了石涛,那人就如同他心中的一根芒刺,每当想起便会隐隐作痛。 他也曾劝说过韩少飞等人,说冯牧既然已经找到,便带他入宫面圣,他与韩少飞等人的想法不同,他的主要目的就是揭穿石涛的面具,要让他被诛九族。韩少飞等人却各怀心思,但谁都没有说出来。 因为在半年多前,支持他们,并且给于他们符节的李东阳大人病逝,所以他们所持有的符节便也失去了原有的作用。 而冯牧却在之后几个月出现,当真让人哭笑不得。便是这个尴尬时期,他们凭什么入宫面圣?且不说以往的仇敌,便是那一层层禁军都难以打通。 又过了一个多月,四月的郁金香已经遍地绽放,绚烂夺目。盛唐时期李白曾作诗写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便是写绝了花与美酒的醉人之处,太白一生放诞不羁,虽说在羁旅漂泊之中,却也透着对人生的超脱与放达。 然而谢府中的老太爷谢迁,还有他的长子谢正,次子谢丕,二弟谢迪乃至一众家丁女婢都在出游观赏郁金香的时候,出人意料的倒了下去。 同行诸人之中,只有汪大海和冯牧没事,众人只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欲吐,浑身无力。找来大夫诊断之后,大夫告诉他们是中毒了,郁金香本身的毒很轻微,可是吸入鼻子后,与他们体内的毒混合,虽不足以致命,却能让人丧失神志,乃至沦为傀儡。 大夫说必须要找到下毒之人,这种毒在人体内积压得越久,危害也就越大。众人都看着汪大海与冯牧两人,只有他们无碍,都不由自主的怀疑起他们。 一个小孩能有什么本事下毒,谢府众人就将焦点放到了汪大海身上,谢迁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无奈韩少飞等人一再解释,说他已经改过自新,才留他在府中,而今发生这等事,心中不免以为这贼人早就包藏祸心,如今已经等不及,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不仅是谢家人怀疑,就连原锦衣卫韩少飞等人也是目露凶光的看着汪大海,因为他一直吵着要带冯牧去京城,下毒将众人放倒,自然就没人阻止他了。 “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难不成怀疑是洒家下的毒?”断了一条腿的汪大海,右脚帮着一根木棍,语气恶狠狠的说道。 “难道还会是一个几岁大的孩童?”谢迁看着汪大海,发出一声轻蔑的笑,不愤的说道。 “若是我下的毒,我定然会承认,现在我要杀你们轻而易举,何必要在你们面前演戏?不妨告诉你们,洒家就是因为不精通下毒这等旁门左道,才会中了那石涛的奸计。” 汪大海说得咬牙切齿,韩少飞听了之后,却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你怎么没有中毒?” “那是因为,因为当年我被石涛暗算,中了无人可解的毒,谁知竟被一个人所救,在那之后,我便发现毒药对我不管用了。” 老九忍不住出声说道:“难怪你中了‘蚀心丹’之后这些年不见萎靡,反而更加精神,原来如此。我早就发现,你在中毒后三个月便已经不再需要丹药缓解,没想到你还有这一番经历。” 谢丕对冯牧问道:“小牧,你怎么没有中毒?” 冯牧平静的回答,说道:“因为一个老人给我服下过一枚丹药,我想是那枚丹药起了作用,因为听他说那药比世间任何毒药都厉害,寻常毒药遇到它就好像子孙遇到老祖宗,只能跪地磕头的份。” 他说完,韩少飞等人无不神往,这样一个逆天的人物,他们从未遇到,心想冯牧这孩子当真是福缘深厚。 经过一天的盘查审问,谢府中几十人中没有找出下毒之人,眼看大家中毒越来越深,冯牧十分迫切想要找出下毒之人,可无疑是大海捞针。 冯牧在晚饭后向众人提议,兴许他的血液能够替大家解毒,可他又怕他血液中的毒让人承受不了,反而加速了死亡。 众人沉默之际,戚大姐无力的说道:“不行,你一个孩子哪有多少血,不能让你这么做。” 汪大海猛然一拍桌子,说道:“那就用我的血吧,哪个不怕死的先来试一试?” 众人再次沉默,谢迁犹豫之后,说道:“就让老夫来吧,反正老夫也是将死之人,而在座其他人都还年轻。” 他的几个儿子都站起来反对,谢迪挣着自己先试验,被谢迁一声喝斥,安静下来。 汪大海就要割开手指,冯牧制止说先用鸡鸭试验,说完割开手指将两滴血滴入公鸡口中,片刻后那只公鸡便满屋子扑腾,状若疯癫,只听“嘭”的一声,炸体而亡,落下一地碎肉鸡毛,和到处飞溅的鸡血,众人看得心惊肉跳,两个孩子更是魂不附体。 冯牧的血肯定不能用,汪大海将他的血滴入公鸡嘴里,并无明显异样,又过了许久,谢迁力排众异,让汪大海往他嘴里滴入几滴血,一盏茶时间,他感觉精神恢复了许多。 汪大海依照这个法子,去替其他人解毒,就在第七个家丁时,那人却突然发力,一掌击向汪大海的面门,冯牧大叫小心,同时甩出一个盘子,在那人手背处撞碎。 那人一击落空,转身便往门外逃去。汪大海因为救治多人,精神有些疲倦,竟然没能抓住他。冯牧大喊一声:“哪里逃?”便紧紧追了上去。 韩少飞等人更是惊慌,谢丕的精神还处于疲惫状态,有气无力的喊道:“穷寇莫追,唯恐有诈。” “小牧你回来。”戚大姐勉励喊道,起身去追他,跌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冯牧的背影,无比担忧。 “快去救他。”韩少飞对汪大海喊道。汪大海早在他出声之时,便迈开了步伐,那人竟敢在他眼皮底下下毒,而且还险些嫁祸给他,他决计饶不了他。 木头棍子敲击着地面“铮铮”直响,汪大海紧随冯牧之后,追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杀人灭口 冯牧和汪大海的身法都不慢,追出一里外,便追上了下毒的那人,因为冯牧当先抓住他的衣服,那人反手一掌拍出,直取冯牧额头。 冯牧避开,一记扫堂腿攻击那人下盘,那人没想到一个孩子的出手如此迅速,来不及躲闪,已然被扫倒在地。 汪大海一步踏出七尺远,那人正要爬起来,恰好被赶来的汪大海用右腿的木桩踩断腿骨,疼得哇哇大叫。 “快说,是谁指使你下的毒?”汪大海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那人牙齿已经咬得出血,强忍着痛苦,目光冰冷的盯着冯牧和汪大海。 汪大海抬起右腿,再次踩下去,那人的左手被踩进泥土之中,深达半尺,冯牧见鲜血窜出,知道那人的手肯定被踩碎了。 倘使如此,那人嘴里只是不停的咒骂,依然不愿说出幕后主使,汪大海摸出一把短刀,说道:“不说的话,就将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你杀了我吧,那位大人的千秋大业就快成功了,到时候你们这些碍眼的石子,也会被彻底踢开。” 那人说完,就要咬牙自尽,汪大海可不会让他轻易死去,木头假肢踢过去,那人牙齿带血吐出来,痛得额头上全是汗水。 冯牧看着汪大海折磨这下毒之人,对汪大海的手段有些看不下去,便将脸转向一边。恰在这时,他看到他们的头顶,一只巨大的苍鹰飞掠下来。 那只苍鹰锋芒毕露的利爪,似乎携带万钧之力,若是被它抓到,肯定要撕下一大块血肉。冯牧喊了一声:“小心头上。” 汪大海猛然一望头顶,那只苍鹰正向他袭来,汪大海以迅捷的手法拔出腰间双刀,那只苍鹰毫不畏惧,全力冲了上来。 “铮”的一声响,汪大海双刀与苍鹰的双爪相撞,发出锐利的声响,苍鹰被汪大海全力一击,腿脚划破一条口子,洒落几滴鲜血。而汪大海则因为苍鹰的攻击,双臂发麻,身子踉跄后退两步。 便在他后退的瞬息之间,苍鹰再次急略而下,汪大海双刀迎了上去,身子飞在半空。谁知苍鹰竟然一个翻身,与汪大海擦肩而过,笔直向那下毒之人飞去。 “休想得逞。”冯牧大声叫道,手中早已经拾起一块石头,闪身到那人身前,瞄准苍鹰的胸膛扔了出去。 苍鹰翅膀一动,身子升高,便躲开了冯牧扔过去的石块,它飞在冯牧的头顶,尖锐的喙径直向冯牧的眼珠刺了下来。 “你不要命啦,快躲开。”汪大海的身子刚一落地,就看到这惊险的一幕,朝冯牧大喊,同时右手的削骨刀脱手而出。 冯牧运起内功,凌空一掌劈出去,正撞上苍鹰巨大冲击力,身子被震飞,倒退了七步开外。苍鹰被冯牧出手阻止,没能够杀死地面上那人,正欲展翅飞起时,被汪大海扔过来的刀贯穿了身体。 “不错,有两下子。”当苍鹰被杀死,下毒之人在地上痛苦**的时候,从稻田深处缓缓走出来一人,拍着手说道。 汪大海的目光一凛,瞳孔急剧收缩,冷冷道:“暗阁七当家段离恨?” “削骨双刀汪大海,想不到你竟然认得区区在下,我们之前可有见过?” 汪大海拔出刺穿苍鹰的一把刀,紧紧握在手中,双刀交叉,全神戒备,严肃的说道:“虽未见过,却也听人说起过你,尤其是你那一条连心眉,诺大一个江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来。” 冯牧向那个叫做段离恨的人看去,果然在他的脸上,有一条又黑又粗的眉毛,贯穿了整个印堂,寻常人都有两条眉毛,而他的两条眉毛却都连成了一条。 “这破眉毛果然碍事,既然大家都知根知底,不妨开门见山。你们身边的那人必死无疑,休想从他那里问出什么。” “那也得靠你的本事。”汪大海说着,挥动双刀,左脚一点,身子便凌空飞起,向那人攻了上去。 “你断了一条腿,已是半个废人,我难道还会怕你?”段离恨说着,突然摸出一只铁蛤蟆,铁蛤蟆口中吐出来一颗珠子,瞬息间已经到了汪大海眼前。 汪大海知道,自己若挥刀挡开,那颗珠子便会裂开,从里面散发出至强的毒粉“伤心断肠散”便会扑瞎他的眼睛,若他不挥刀格挡,那颗铁皮珠子就会将他击成重伤,同样有破裂的可能。 他的身子飞在半空,无处着力,根本难以避开。就在他束手无策,举刀去格挡那颗珠子的时候,在地上的冯牧却突然出手,扔过去一个稻草人,阻止了那颗珠子。 汪大海把握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双刀一起向段离恨砍了过去,段离恨第二颗珠子紧随着射了过来,可汪大海却不闪不避。 因为他要赌一把,赌那毒粉不会扑瞎他的双眼,这毒粉最厉害处便是闻了就会让人肠穿肚烂,可汪大海自信身体能够抵抗这毒药。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毒粉散发到他眼中时,造成了他视觉一片模糊。可他已经飞到了段离恨的面前,手中双刀也已经闪电般劈砍出去。在那样近的距离下,对方绝对躲不过去的。 汪大海身子落到地面,眼睛中流着血水,朦朦胧胧一片,什么也无法看清。而段离恨在汪大海双刀砍来时,被突然飞过的另一只苍鹰挡在身后。 他两只苍鹰都在这场战斗中被杀,而且那只苍鹰被砍成三段之后,只抵消了一部分攻击,段离恨双肩依然被砍了两条巨大的裂口,鲜血喷涌而出。要不是那只苍鹰神出鬼没的赶来护主,被砍成三段的就是他。 就在冯牧以为旗开得胜之时,段离恨手中那只铁蛤蟆口里又吐出一颗珠子,猛然向他袭来。冯牧心道不好,他没有防备,运起金钟罩防御。那珠子在他面前炸裂开来,竟然是一团紫黑色的烟雾,冯牧吸入口鼻中一本分,顿觉痛痒难当。 但这毒没能要了他的命,因为他体内九转天运丹药力的保护,冯牧在不久后便睁开了眼睛。 地上的那人吸入烟雾,整张脸都变作了黑色,七窍流血而亡。冯牧在心中遗憾,他们到底还是让对方杀人灭口了,功败垂成让他有些失落。 段离恨已然不知去向,而汪大海双眼流出血水,嘴里在大口喘息,盘腿而坐,在运功疗伤。 冯牧看着东方草丛被踩踏的痕迹,跟着追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托付 冯牧没能够追上段离恨,追出了十几里路,他并不想再回谢府,而是打算去江西找王阳明,拜他为师。 在距离他五里外的一间茅屋中,原本居住的那对夫妇已经被打晕,凳子上坐着受了重伤的段离恨。一名身穿橘黄衣衫的妇人在替他上药,然后用纱布缠上他的伤口。 “这些年来,还没人能够让你受如此重的伤,到底是何人所为?” “便是那使用一对削骨刀的汪大海。” 妇人皱起眉头,幽幽说道:“三圣盟也想插手此事吗,怎么我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段离恨穿上上衣,淡淡说道:“我看此事应该与三圣盟无关,汪大海早已被逐出三圣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这是不争的事实,看来他只不过是误打误撞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说着,他便往门外走去,门外的木桩上拴着两匹马,当初他不顾妇人的劝告,抛下她跑去接应那个下毒之人,还以为事情已经顺利办好了,谁知中途杀出汪大海和一个小孩,让整个计划胎死腹中。 两人骑在马上,扬起马鞭,发出一声“驾”,马儿便往东方跑去。妇人有些疑惑的说道:“我们暗阁向来不插手朝廷之事,为何此次一改常态,竟然参与了那件事中?” “阁主决定的事情,你我何须知晓那么多,只需要按命令办事就好。知道太多于你我而言,反而是一件坏事。” “可是对一个没有实权,远离朝堂的老人下手,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我实在想不通其中有什么玄机。”妇人疑惑的看着前方,紧紧跟在段离恨身边。 “那是你想得简单了,那个老人曾经可是帝国的内阁成员,掌握了多少朝廷机密,只要操控了他,要让他说出皇宫的机密,对于那位大人成事,可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妇人点了点头,心道这些擅长谋划之人,想的果然长远,只是机关算尽,难道就没有变数了吗?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道的尽头,很久之后,冯牧才走到这间茅屋之外,他有些口渴,想要前去讨几口水喝,走到门前,才看到两个被打晕的夫妻。 冯牧往他们脸上浇了一点水,那两人醒了过来,冯牧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只是摇头,说一个黄影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没看清楚,就被打晕了。 说完连忙检查家里的物件,确定没有丢失,才放下心来,冯牧闻着屋子里的药味,猜到段离恨逃到这里,而且还有人替他疗伤。 喝完水,冯牧便继续往东赶去,两夫妻看着冯牧走远,觉得那孩子衣着虽然普通,眉宇间却有种逼人之气,觉得他来历不凡,不敢多问。 两个多时辰之后,冯牧走到一个小镇上,腹中空空,可是他的钱袋已经送人了,没有银子买东西吃。 在小镇的尽头,是几间破旧的小木屋,屋外种了几十株枇杷树,正逢成熟的时节。冯牧脚尖轻点,便跃上树梢,快速摘了数十颗枇杷。 突听得一声狗叫,打破了这里的平静,紧接着好几条大黄狗跑了出来,围绕在枇杷树下,恶狠狠的盯着树梢上的冯牧。 冯牧将枇杷果实放入衣兜,摘下一两颗枇杷向大黄狗扔去,大黄狗吃痛,跑远数丈,片刻后又折回来,依然恶狠狠的对着冯牧狂叫。 面对这样窘迫的境遇,冯牧想要试一试自己的轻功,打算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上,还没等他施展开身法,便听得一声呵斥,从小木屋中走出来一个老婆婆。 老婆婆将那群大狗赶回家,看着冯牧,冯牧脸一红,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偷东西的,我将它们还给您吧。” “算了,家里没有小孩,偶尔也有邻家小孩来摘,我老婆子吃不了多少。” 冯牧笑了,连忙道谢,他将已经摘下来的枇杷分了一半给老婆婆,老婆婆手下之后,冯牧便鞠了一躬,快步离开了。 原本在荒野中,他还能够循着小道追赶,可如今在小镇上,他已经找不到段离恨的踪迹了,冯牧凭着直觉往东追赶,已经不知道追出了多远。 汪大海回到谢府,韩少飞等人得知冯牧独身追赶敌人,早已变了脸色。虽然体内的毒素没有完全清除,还是向谢老太爷告辞了。谢迁让人准备了三辆马车,让府里的家丁送他们一程。 一天之后,韩少飞等人恢复了正常,三名家丁便赶着马车回去了。韩少飞等人沿途打探,根据冯牧的外貌特征询问是否有人见过他。 问道那位老婆婆的时候,老婆婆看着另外两个孩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怎么如此粗心,让一个孩子浪迹在外,差点被大狗咬死。” 韩少飞连忙陪罪,再次询问,老婆婆指着东方,说快点追上去吧,若是遇到了人贩子,可就危险了。 韩少飞等人作了一揖,便往东方赶去。 冯牧走到一个集市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听说了吗,徐大人昨天郊游,刚踏上船就落水了,受了风寒,似乎病得不轻,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 听到这句话,冯牧连忙走上前询问是不是徐爱徐大人,那人说自然便是。冯牧向那两人问清楚了徐府所在,便匆匆赶了过去。 他被家丁拦在门外,冯牧只得耐心等待,许久之后,有礼失望的陪着大夫走出来,冯牧叫了他一声,有礼大惊,冯牧让有礼带他去看看,有礼便将他领进了徐府。 躺在床上的徐爱,面容苍白,不停的流着冷汗,看着冯牧前来,想要坐起身子,冯牧连忙阻止他,让他安心静养。 又送走两名大夫之后,徐老太爷已经是长吁短叹,徐老夫人则嚎啕大哭,冯牧小心的询问,可否让他试试? 徐爱点头答应,其他人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冯牧将徐爱扶着坐了起来,他盘腿坐到了他的背后,运起内功,双掌抵在他后背,将原本就粗浅的内力传导进徐爱的体内。 徐爱额头浸出更大的汗珠,原本寒凉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正常的体温。 经过冯牧传输内力,徐爱已经能够下床行走,他让人准备热水,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徐府中人将冯牧奉为贵宾,因为他对徐爱有救命之恩,冯牧受不了老太爷老夫人太过热情的招待,每一顿都撑圆了肚皮。 几天后,徐爱再次病倒,冯牧再次向他传输内力,徐爱重新站起来之后,精神却不比从前。 韩少飞等人询问冯牧的下落,那些人说得模棱两可,韩少飞等人继续往东寻找,便与冯牧错过了。 夜里,众人都睡下之后,徐爱走进冯牧的房中,见他孩子运功打坐,没有打扰他,独自坐在一边。 冯牧缓缓睁开眼睛,问道:“徐大哥,有什么事吗?” “冯小友,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的时日无多了,徐大哥要拜托你一件事。” 冯牧神色黯然,他在传导内力的时候,便已然发觉徐爱的心脾具已衰竭,无力回天。迎着他的目光,问道:“徐大哥你说吧。” “这幅王摩诘的字画你替我带去江西给恩师,这一卷手稿,是我多年来的感悟,就赠与你吧,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冯牧收下了徐爱递过来的字画和一册书,眼中含泪,他实在不忍心徐大哥英年早逝。 这年五月,徐爱病逝,终年三十一岁。冯牧在他葬礼后的第九天,踏上了去往江西的道路,并且没有任何人陪同。 他怀揣着徐老太爷赠送的银两,包袱中是徐大哥的字画和书籍,心情沉重,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怎样的未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雀儿 冯牧还在余姚之时,便买了一匹马,一边赶路一边询问,他一路走走停停,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到金华,一路上住店吃饭,他都很小心,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休息了一日之后,冯牧再次出发,这一次他做的准备要比之前更足,他购置了很多干粮,还在马背上挂了两个装满水的大葫芦。 担心马儿长途跋涉有些吃不消,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停下来,自己躺在荒郊野外的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思考自己在这个世界到底能做些什么? 又是半个多月,他到了鹰潭,在落脚的小店中,看到行色鬼祟的几个人,眼光时不时看向周围的人,看到冯牧之后,目光中流露出异样的神情。 到了晚上,这几人以为冯牧已经睡熟了,便用刀拨弄着他屋子里的木栓,打坐练功的冯牧立刻警觉,调息内力,想要暂时停止。 然而这正是他最关键之时,稍有不慎,真气就会紊乱,导入岔道,轻则全身酸痛,重则吐血残废。 好在他此时的功力尚浅,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几人终于拨开了门闩,快步冲到了床前。看着打坐的冯牧,先是一惊,随即便猛地敲打在他的后脑上。 冯牧真气被打乱,加之受了一击,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便昏厥过去。待他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被牢牢地捆住了手脚,被绑在一间屋子的柱子上。 他的身边还绑着一个小女孩,因为东方已经鱼肚白,他能够清楚的看到这个小女孩的五官很精致乖巧,个头比他要小很多,年级估计比他小一两岁。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小女孩的脸上有些许雀斑,白璧微瑕,这让她的美更显的天然淳朴。 “看样子我是被人贩子绑架了,这个小女孩肯定也是。”冯牧在心中想着,再看那个小女孩,她的衣着比起寻常贫苦人家要好一些,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冯牧用肩头撞了撞她,小女孩睁开眼睛,因为嘴被堵着,只能吃惊的看着冯牧,看样子她是想问你也被抓来了吗? 冯牧运起内功,感觉全身的气息畅通了许多,但小腹处依然有些许阵痛,这些可恶的人贩子,若不是他在打坐,能让他们偷袭得手? 就在此时,一人推门走了进来,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布袋,将两个孩子装了进去。紧接着另一人走进来,两人扛着两个孩子,将他们丢进了马车,驱赶着不知往什么地方去。 “想不到胡举人如此吝啬,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舍不得二十两银子赎她回去。后来少到十两也不愿意,真是守财奴。” 马车外,一人抱怨道,另一人呸了一口,骂道:“真是晦气,还以为他平时吝啬是节俭,谁知道他真的会罔顾亲生女儿的性命,如今我们拿不到赎金,还多了个累赘。” 又有一个声音问道:“那么要放她回去吗?” “你傻啊,放她回去,我们辛苦一场,不是白忙活了吗?既然他老子不肯管她,我们就将她卖给没有孩子的人家,实在不行,卖到窑子里也行,这小丫头水灵,十足美人胚子,长大了不知是怎样的尤物。” 冯牧听着马车外面人贩子的议论,拳头握得咯咯直响,这是他经历的第二次绑架,看来在古代,这样的行为实在太过猖獗。他凝聚全身内力,想要将绑住他的绳索崩断,为此一直努力着。 “那么那个小子要怎么处理?” “那个小子看来是门派的子弟,光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两块玉就价值不菲,加上他带着的银两,可以推测有可能是武林世家。” 一人惊叫道:“那我们岂不是闯了大祸,这样的门派我们可招惹不起,赶快把他放了吧。” “愚蠢,谁知道是我们做的,到时候将他买去杂戏班,我们还可以小赚一笔,有了这笔钱就可以远走高飞,谁还知道是我们所为?” 冯牧越听越愤怒,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全被搜走了,那两块玉佩,不论他多么饥饿都没有用它换东西吃,而这些人贩子竟然如此轻易就搜走了。 周身的气息运转得更为快速,冯牧觉得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用力一挣,只听“嗤”的一声响,绑在他手上的绳子应声而断。 冯牧连忙扯下嘴里的布条,再解开绑在脚上的绳子,可惜还被套在布袋中,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听到马车中的声音,几人停下来,一人走进马车,见绑着冯牧的那只布袋不停地晃动,上前踢了两脚,布袋晃得更凶,那人加重了力道,又踢了几下,布袋依然急剧摇晃。 那人打算解开布袋,将冯牧抓出来狠狠揍一顿,手刚摸到绳结,便听到“嗤啦”一声响,布袋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冯牧瘦小的身子,闪电一般冲了出来。 那人吃了一惊,看着冯牧,举起拳头就要往他的下颚打去,冯牧侧身躲过,同时使出叶萧正教给他的“牛头拳”,霸道的拳力击打在那人腹部,疼得那人脸部也有些扭曲,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身子猛然从马车里飞了出去。 其余三人突然见到这等变故,慌忙拔出刀,往马车中赶来,冯牧的身子灵蛇一般窜出,看准一人的眼睛,两指便狠狠地插了上去。 那人双眼被刺瞎,流出血水,疼得满地打滚,不等这些人有喘息的机会,冯牧夺下他手里的刀,就地一滚便闪到一人的脚下,用丁元浩所教的剑法,一招“疾风扫落叶”便在那人脚上开了一条大口子,那人疼痛之下,手中刀猛然刺向地上的冯牧。 冯牧一个“鲤鱼打挺”便闪到另一人身边,又是一刀,那人被砍中左胸,立刻倒了下去,冯牧回头,那人的刀已然到了他的后背,他虚晃一招躲过,反手一刀扎进了那人的腹部。 冯牧打倒了这些人贩子,赶忙走进马车中将那个小女孩解救出来,小女孩被救,双眼的泪水如泉涌,紧紧抱着冯牧,不肯松开。 “没事了,那些坏人都被我打倒了,不会再来伤害你了,你不要害怕。” 小女孩松开冯牧,冯牧拉着她的手,走出了马车。他从一人的身上搜出了被抢走的玉佩和银子,还狠狠地踢了那个受重伤的人两脚,小女孩学着他的样子,踢了另外一人两脚。 冯牧骑在自己的马上,他的前面坐着小女孩,冯牧问:“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我没有家了,我爹不肯拿钱来救我,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小哥哥,我以后就跟着你了,可好。” 冯牧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牵着马车,马车中是四名人贩子,他打算将四人交给巡检司定罪。当下对小女孩说道:“别赌气了,就算他有不对,他终究还是你爹,你回家,他不可能不要你的。” “我就不回去,你要赶我走,我就死。”小女孩嚎啕大哭,语调哽咽的说道。 冯牧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别哭了,我答应不赶你走。” 小女孩停住哭声,问道:“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冯牧,字子由。” “那我就叫你牧哥哥吧。”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爹给我取的名字,我不要了,你随便怎么叫我都可以。” 听着小女孩赌气的话,冯牧在心里苦笑,看着她脸上的雀斑,平静的说道:“那我就叫你小雀儿吧。” 第一百二十章 生死相依 将那四个人贩子押到巡检司之后,冯牧打算带着小雀儿告辞,可巡检司官员因为冯牧缉拿有功,要对他嘉奖,冯牧再三推辞,最后那通判决定宴请冯牧。 席间,小雀儿一直低着头吃饭,冯牧以为她是有些恐惧十多个兵丁,也没管她。 “尔雅,看到蔡伯父,为何连招呼也不打?”通判看着只顾吃东西的小雀儿,出声问道。 冯牧在一边有些吃惊,原来小雀儿名叫尔雅,还和这巡检司的通判认识。 吃东西的小雀儿依然只是埋头吃东西,蔡通判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自从得知你被人掳走,你母亲担忧过度,已经病倒了,情况很严重。” 一听到娘病倒了,小雀儿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蔡通判,哽咽道:“我想我娘,我要回去见她。”她说完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迈开步伐就要往家走。 冯牧没有阻拦,因为他浪迹天涯,身边带着一个小女孩一点也不方便,此刻她回到自己家,真是再好不过。 小雀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通判笑嘻嘻的看着冯牧,赞叹的说道:“看不出来小兄弟年纪虽小,却身怀绝技,这几人流窜作案,终于还是落到了小兄弟手里,真是为民除害。” 冯牧停下筷子,连忙摆手说道:“不敢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也许是他们的报应来了。” 蔡通判拍手道:“说得好,只是不知小兄弟的报应何时来?” 冯牧听到这句话,立马察觉出危险,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他旁边的一名壮汉,猛然用刀鞘砸在他的后脑上,冯牧头应声倒下,撞碎了一只碗,鲜血直流。 即使受了这样严重的伤,他也没有昏厥过去,待他想要反击之时,突然两只大手,一左一右将他钳制住了,让他动弹不得。 蔡通判缓步走到冯牧面前,幽幽说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当自己很厉害,你可知道那四人是我的合伙人,你重伤了他们,不是断我财路吗?” 说着,手掌在冯牧脸上轻轻拍了两下,继续幽幽说道:“长得倒是眉清目秀,想必长大后也是个风流俊俏的公子,只是不知,断了手脚的公子,还招不招人喜爱?” 冯牧牙齿紧咬,骂道:“狗官,你和强盗串通,鱼肉百姓,我决计放你不过。” “还敢嘴硬,先割了他的舌头,再砍断他的手脚,让他去街上当乞丐,讨回来的钱当作是给兄弟们的酒钱。” 听到他的命令,一名兵丁“呛啷”一声拔出刀,然后便听到一声尖锐的女声叫道:“不要杀牧哥哥,他是好人。” 原来是小雀儿去而复返,冯牧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小女孩,摇了摇头,苦笑道:“小雀儿,你还回来干什么?” “我想把这个平安符送给你啊,我刚才走得匆忙忘记了,特意跑回来给你的。” “傻丫头,你这是自投罗网啊,你的蔡伯父才是大恶人,那些抓你的贼人,都是他的手下。” 小女孩转头看着蔡通判,后者一脸平静的笑容,低声道:“别听这小子乱说,他是江洋大盗的孩子,伯父如今抓住了他,他却反咬一口。” 说着就要来拥抱小女孩,小雀儿快步躲开,说道:“牧哥哥救了我的命,他才不会是坏人,你骗人。” 蔡通判见小尔雅跑到了冯牧身边,气恼道:“快吧这小女孩拉开,小心些,别弄伤了她。” 一名兵丁前来抓小雀儿,小雀儿跑了几步,就被抓到了。蔡通判继续说道:“还不快动手?” “我来。”站在蔡通判身边的一个小兵,突然拔出刀,一刀扎进了蔡通判的后背,长刀穿体而过,鲜血流了一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那名拿刀的兵丁和两个抓着冯牧手臂的兵丁都停止了动作,而那名偷袭通判的兵丁也被反应过来的几人砍伤。 “你为何要这么做?我待你不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蔡通判艰难的说道。 “待我不薄?我昨天才知道,原来侮辱我亲妹子的那个禽兽就是你,我只恨没能再多捅两刀。” “快去请大夫,把这个狗东西给我碎尸万段。”蔡通判紧紧捂着肚子,吩咐手下人说道。 “这里谁也走不了。”突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是一个戴着四方平定巾的举人,带着一众市民涌进了巡检司。 小雀儿被人抓在手里,惊喜之中叫了一声:“爹。”那个胡举人答应一声,继续说道:“作为一方长官,你竟然贪赃枉法,勾结匪徒,我要上奏知府大人,将你交由朝廷处置。” “哈哈哈,我劝你还不是不要轻举妄动,你女儿在我手上,放我们离开,不然这小女孩立即横尸当场。” “你错了,她是你女儿,你做过的事情,连你自己都忘了吗?” 胡举人的话音落下,如当头棒喝,彻底敲晕了在场所有人,冯牧只觉得太过诡异,心想难怪女儿被绑走也不出钱,原来并非亲生。 “我不信,给我杀了这些人,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蔡通判艰难的喊道,那些兵丁却无一人动手,看着数十个手拿棍棒刀叉的市民,他们可不敢轻举妄动。 “放下手中的刀,你们只是从犯,受了上司的胁迫,朝廷自会从轻发落,若是负隅顽抗,就将尔等就地正法。”胡举人的话掷地有声,那些兵丁不自居放下了手中的刀。 小雀儿被放到地上,她听到自己的爹说自己是蔡伯父的女儿,心里不相信。他转头去看冯牧,只见冯牧依然被两人抓着,并未松开。她怒气冲冲道:“快放开牧哥哥!” “李二,你若想知道你大哥的下落,就给我杀了那小子。”蔡通判看着冯牧身后的兵丁,艰难的喊道。 那人原本垂下的刀再次举起,小雀儿大惊失色,大叫一声:“不许杀我牧哥哥。”然后不顾一起跑过去,长刀下落,蔡通判见状大喊:“快停下!” 那人的刀下落太快,未能及时顿住,从小雀儿身侧劈下,在她左臂划开一条血口子。小雀儿痛得眼泪直流,抱着那人的腿,张口就咬。 冯牧心中感动,差点流下泪来,原来的世界自己如同被抛弃的垃圾,在这里却被人如此厚爱,他是怎样的三生有幸啊。 “冥顽不灵,大家一起抓住这些败类。”胡举人高喊一声,群情激愤,抓着冯牧的两人慌忙松手,冯牧早已心潮涌动,运掌如刀,反手一掌向那名伤害小雀儿的人拍去。 那人倒飞而出,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到那人撞倒门窗上,门窗破裂,那人也口吐鲜血。 便在这时,蔡通判抓起一把刀,想要偷袭胡举人,冯牧瞳孔紧缩,想要上前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在他将蔡通判踢飞时,长刀也扎进了胡举人的心窝。 人群彻底混乱,冯牧抱起失血过多昏迷的小雀儿,闪身跑了出去。他要让大夫医治好这小女孩,并且好好照顾她。 小雀儿跟他一样,被这个世界无情的捉弄,家破人亡,他们的命运何其相似。这不过是一个弱小的女孩,却能够豁出一切保护他,试问普天之下,能这般对他的人又有几个?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誓言今生,至死不渝。 第一百二十一章 在路上 找了一家医馆,包扎好了小雀儿手臂上的伤,冯牧便带着她继续赶路,他们途径新余,然后一路南下。 长途跋涉期间,小雀儿本为小家碧玉,从未受过颠簸之苦,哪像冯牧从一出生就四处流浪,从未过一天安稳日子。 身娇肉贵的小雀儿中途病倒过三次,有两次及时找到大夫医治,可有一次却很危险。 那时候他们刚翻越一个山头,前不着村后不搭店,小雀儿突然晕倒,让冯牧急得团团转。 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凭着零星的记忆,找了些草药让小雀儿嚼碎了吃下去。小雀儿强忍着苦味,吃下之后依然不见好转。 摸着小雀儿越发滚烫的额头,冯牧不敢再耽搁,将小雀儿扶上马,他一跃而起,快速打马而去。 总算是有惊无险,小雀儿在医馆呆了半日,冯牧带着她在客栈逗留了两天,小雀儿恢复正常。 在她昏迷中说梦话时还会呼喊娘亲,冯牧知道她想家,可在他面前,这小姑娘却倔强得绝口不提,也许是怕冯牧将他赶走,送她回家吧。 一想到小雀儿回不去了,冯牧就有些惆怅,他让小雀儿关上门,谁来也不要开,他则去集市上买些东西。 冯牧购买了一只瓦罐回来,还有一个火折子,他担心小雀儿再次在荒郊野外病倒,让大夫多开了几副药,若是遇到那种情况,也可以在野外生火熬药。 购置好这些东西之后,冯牧回到客栈,小雀儿一直坐在桌子边等他,听到他在外面喊,连忙跑去给他开门。 “我买了一只瓦罐,里面装了些蜜饯,这些日子跟着我,你也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你在路上觉得饿了就吃吧,吃完了再买。” 小雀儿一把接过瓦罐,面带笑容的看着冯牧,说道:“谢谢你,牧哥哥,你真好。” 然后将小手伸进瓦罐中拿出一颗蜜饯,喂向冯牧的嘴边,冯牧有些难为情,还是张嘴吃了下去。 但见小雀儿重现将瓦罐封好,自己却不拿蜜饯,冯牧出声问道:“你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喜欢?唉呀,我忘了问你喜欢吃什么了,小雀儿喜欢吃什么,只管告诉牧哥哥,我去给你买。” “蜜饯就很好了,这么大一罐,我要留着慢慢吃。” 两人再次踏上行程,冯牧建议将瓦罐用布抱起来,挂在马身上,小雀儿不愿意,双手紧紧地抱着瓦罐,冯牧只得由着她。 小姑娘吃饭时瓦罐放在桌子上,睡觉时瓦罐放在枕头边,就好似那个瓦罐是她的守护神一般。冯牧通过几天的观察,并未看到小雀儿吃瓦罐中的蜜饯,心想她果然不喜欢,自己擅作主张买的东西不对她的胃口。 小雀儿和冯牧想的不一样,她虽然也想尝一尝里面蜜饯的味道,可是一想到吃一颗就少一颗,她就舍不得,这是牧哥哥给她买的第一份礼物,她想要一直珍藏下去。 害怕小雀儿跟着自己长期营养不良,冯牧每到一个小镇或者州府,都要带小雀儿去小馆子大吃一顿,小雀儿却不肯去夹肉吃,冯牧只得强行倒在她碗里。 他们有一次接连七天都在荒野中赶路,只得吃干粮,小雀儿依然不肯动瓦罐中的蜜饯。冯牧便说道:“你不喜欢吃蜜饯,不如让我吃了吧,放久了要坏的。” 小雀儿才委屈的将瓦罐交给冯牧,冯牧接连吃了很多,边吃边叫好,小雀儿一旁看着,心疼不已。冯牧递给她一颗,小雀儿接过,放进嘴里,甜在心中。 自那之后,瓦罐中的蜜饯,小雀儿每天都会小心翼翼的一两颗,最后吃完了,依然死死地抱着瓦罐。冯牧说道:“没事的,我还有些钱,再买就是了。” 他们到了一个三岔口,那里只有一家很小的面馆,冯牧很久没吃面了,便坐下要了两碗羊肉烩面。 小雀儿却将仅有的几片羊肉夹给了冯牧,冯牧微微摇头,对老板问道:“老板,有没荷包蛋,给我妹妹来两个。” 老板说没有,冯牧询问之后,知道还有狗肉,将让老板加了一份狗肉,而小雀儿依然是夹给他。冯牧再要了两只鸡腿,小雀儿还是夹给了他。 冯牧板起脸来,责备道:“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像什么话?” 在他看来这小姑娘是被宠坏了,毕竟也是家境殷实的小姐出身,娇气挑食一点也说的过去,可她啥也不吃,偏偏这家面馆拿得出手的东西全在这里。 小雀儿显得很委屈,她其实并不像冯牧想的那样娇气,只是她想将好吃的留给一直关心照顾她的牧哥哥,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责备,她心中委屈,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冯牧眉头紧皱,连忙问老板还有什么好吃的没有,老板苦笑着摊了摊手,冯牧也没了主意。连忙走到小雀儿身边安慰道:“不哭了,你想吃什么,告诉牧哥哥,就算这里没有,到了下一个镇,我想尽一切办法也给你买。” 小雀儿哭得更凶了,哽咽道:“我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想吃。” “这怎么行,不吃东西饿死你,你想当饿死鬼啊?” “那,我想吃兔子肉,我想吃鱼。” 冯牧面露喜色,承诺道:“没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答应你,我们去镇上的酒馆,镇上没有就去州县的酒馆,只要你不哭,什么都好说。” 小雀儿破涕为笑,两人吃完老板拿手的“水滑面”之后,重新踏上了旅程,他们来到一个小镇,冯牧问了好几家小馆子,都没有兔子肉,鱼肉倒是吃上了。 他们又去了附近的州县,在人群涌动的集市上,冯牧带着小雀儿去了最大的一家酒楼,竟然还是没有兔子肉。 冯牧有些惭愧,小雀儿这么小的要求他都无法满足,还说什么好好照顾她的话,当下垂头丧气,再次踏上了旅途。 其实小雀儿也不是特别想要吃兔子肉,那不过是她随口一说,但是看到冯牧这么认真的想办法,她的心中反而越发期待能够吃到兔子肉。 策马走过一片麦地,小麦已经接近金黄,突然从前方的小道上跳出来一只兔子,冯牧大惊之下,转为大喜,策马追了上去。 兔子快要没影了,冯牧抱起小雀儿,从马背上跃起,将小雀儿放在地上,便施展轻功向野兔子追去。 他们终究还是吃到了烤野兔,只是没有油盐,少了些滋味。不过对于小雀儿来说,吃着牧哥哥亲手抓来烤熟的野兔,她的心中已经是很满足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拜 见王阳明 冯牧带着小雀儿来到江西之时,江西的山贼土匪基本上已经被王守仁肃清。来往的客商也多了起来,冯牧两个小孩倒也没有遇到剪径的强人。 不用打听,因为王巡抚的盛名已经传遍了江西境内,冯牧跟随着一些仰慕王巡抚的武林豪杰,一同前去拜见王守仁,这些人是为了一睹贤者的风采,而冯牧则是为了拜师。 见到王守仁之后,冯牧有些意外,因为这个中年男子,并不高大英挺,比起那些江湖豪客要显得瘦弱许多。 即便如此,他的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充满了智慧的火花,冯牧只看了那双眼睛一眼,便感觉他被彻底看穿了一般,有些不自在。 王巡抚安排人招待了这些武林人士、稷下学子乃至一些平头百姓。众人想要上前去与王巡抚攀谈,被两名执戟郎挡在外面,王巡抚拱手说自己事务繁忙,不便于众豪杰干杯云云,众人失落之下,又能够体谅。 在平定江西匪患的过程中,许多江湖人士钦慕王大人的为人和胆识,不求回报的给他提供情报,才让剿匪的过程异常顺利。 众人来得兴然,去得飘然,倒也爽快洒脱。原本闹哄哄的校场中,只剩下王巡抚和他的亲兵护卫,冯牧带着小雀儿远远的看着,他还没有看到这个王阳明先生的本事,总有些不甘心。 可是许爷爷和徐大哥都推崇备至的人,又能差到哪去?冯牧想要走近,将背在后背的字画交给王巡抚,而在他迈开步伐的那刻,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只见校场中,王大人张弓搭箭,飞箭“嗖”的一声划破长空,正中靶心。他的亲兵护卫并没有惊讶的表情,神态不变,似乎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小雀儿不知道牧哥哥呆在这里偷看王大人射箭是为了什么,轻轻地推了推他,冯牧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小雀儿懂事的没有出声。 再见王守仁,只见他这一次同时搭上两只箭,飞箭再次击中靶心,分毫不差。冯牧心中暗暗佩服,若说第一次有运气的成分,那么第二次就能见真章,王巡抚不愧文武双全的当世豪杰。 就在冯牧想要带着小雀儿走上前去的时候,王守仁再次张弓搭箭,他先是射出一箭,然后极速射出第二箭,第二支箭力道更猛,快速追上前一支箭,在空中将它穿破,击中靶心,直接将靶心洞穿。 “好强劲的力道。”冯牧心中感叹,他瞧得出来,这功夫没有十几年的苦练不行,就算找来以力量著称的韩通,也未必在那么远的距离洞穿靶心,且做到百发百中。 冯牧心中更加认定王阳明先生怀有高深武功,不论多大的艰难险阻,他也要拜他为师,完成许爷爷的遗愿,为自己将来行走江湖打下牢固的基础。 看着背着一个竹筒,牵着一个小女孩手的冯牧,几个士兵阻止了他的去路。冯牧大喊:“放我过去,我要见王大人,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 冯牧的大喊大叫,最直接的效果便是王守仁放下弓箭,往这边看了过来,冯牧躬身行了一礼,小雀儿学着冯牧的样子,也行了一礼。 王守仁让人将两个孩子带过去,冯牧一见到王守仁,便当即跪倒,嘴里说道:“老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说完便磕头,王守仁连忙拉起他,说道:“且慢,我可不曾答应过要做你的老师。” 冯牧取下背上的字画,恭敬地递给王守仁,王守仁接过去,打开一看是王摩诘珍贵的字画,面露喜色,饶是如此,他也不会因此动容,要做他的弟子,最重要的是机缘。 冯牧如实说道:“这是徐曰仁大哥让我带来给老师的,他说老师会很喜欢,另外这是他毕生的感悟,都记录在这本小册子上,小子不敢据为己有,一并向老师奉上。” 冯牧说着,便从怀里掏出徐爱临死前赠送给他的那本小册子,王守仁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微皱着眉头问道:“曰仁呢,他让你送来,他是不是出事了?” “老师料想得不错,徐大哥他积劳成疾,心脾衰竭,汤药无济,已然驾鹤西去。” 听到冯牧说徐爱英年早逝,王阳明拿在手中的书本字画颓然落地,身子往后倾斜,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冯牧再看王守仁,只见他已经泪流满面,悲呼道:“天丧我,天丧我曰仁。” 徐爱作为王守仁早期的弟子,情谊非同一般,两者亦师亦友,还结有姻亲关系,面对徐爱英年早逝的噩耗,王守仁又怎能不悲恸心酸。 “曰仁曾言在山间遇一和尚,和尚预言他‘与颜回同德,亦与颜回同寿。’不料竟然一语成箴,世间事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听着王守仁的话,冯牧心中颇感吃惊,那名和尚若不是武学大师,就一定精通药理,他肯定早就看出徐爱身体的衰竭了,竟然袖手旁观,出家人不是讲究慈悲为怀的吗? “请您节哀。”冯牧无法夺情,因为喜怒哀乐是人之常情,面对至亲之人的死亡,谁也无法熟视无睹,冯牧难以说出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之类的话,最后只简单的说出这四个字。 王守仁看着冯牧,出声问道:“是曰仁让你来拜师的?” 冯牧轻轻点头,又微微摇头,说道:“徐大哥只是说替我引荐,是我自己决定拜师的,我想做国之栋梁,希望先生能够不吝赐教。” “既然来了,就先住下吧,拜师的事过些天再说,我要先看看你是否与我有缘。” 冯牧一听王守仁语调有了些缓和,当下作揖道:“一切听从先生安排。” 王守仁招手,让两名亲兵领着冯牧和小雀儿去他府中住下。 冯牧和小雀儿走进巡抚的府邸,没有想象中气派雄壮,府中的布置也很简单。 直到进了屋子,还是那简单朴素的布置,冯牧的敬意油然而生,王阳明先生作为巡抚,朝廷正二品,地方的军政大员,却如此质朴,可见其为人的坦荡与敦厚。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学 夜幕降临,军中裨将送来饭菜,冯牧和小雀儿吃过之后,一起在院子里闲逛。 他们在院中听到士兵们议论十家牌法,所谓“十家牌法”,就是保甲连坐,十家为一个单位,每天轮流巡逻,如果出了事,大家就一起受罚。 在这些人口中,对此称赞有加,说实行了这一政策,让土匪们无所遁形,原本那些得了好处的人,再也不敢包庇土匪。 冯牧听在耳中,心中受益匪浅。他从中体会到,二者相害取其轻的道理,利益和性命有矛盾之时,任谁都会选择保命。 一个主簿模样的中年人走出来,冯牧上前问道:“敢问尊长,王大人何时回来?” “若是公务繁忙,王大人就会住在衙门,这么晚了,他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冯牧一听王守仁可能不回来,那么拜师的事情岂不是耽搁了?便出声询问道:“请问衙门在哪,我想去找王大人?” “你找王大人有何事?大人宵衣旰食,可没有多少闲工夫理你。” 主簿一面说着,一面往外走,可冯牧紧跟在他身后,他料想这位主簿应该是有事情要去向王守仁禀报,便跟了上去。 架不住冯牧的死缠烂打,主簿没有过多的责备,默许了冯牧的行为,小雀儿也想跟着一起去,冯牧柔声劝说,让她好好休息,这些日子风餐露宿着实受了不少苦,他很快就会回来。 小雀儿没再坚持,独自一人走回房间,泡了个澡之后,倒床便沉沉睡了过去。 来到衙门,王守仁还在交代事情,主簿和冯牧站在门外,不敢贸然进去打扰。只见王守仁一边说一边比划,冯牧没有偷听他说话的内容。王守仁每说一句,他的副将便点一次头,他说完之后,副将抱拳,说了句领命,便匆匆往外面走去。 主簿走进内堂,冯牧恭敬地站在门外,王守仁看着他,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去,冯牧一喜,便走了进去。 “禀大人,经过我这些日子的整理,案宗上面果然有一些曾受过朝廷招安,之后又再次反水的人。这些人的名字都写在这本小册子上了,请大人过目。” 王守仁接过小册子,从前到后细致的看了一遍,将人数记在心中,然后呼喊裨将,让他带领士兵将名单上的这些人全部抓起来,明日午时处死,以儆效尤。 主簿有些担忧的问道:“大人,杀降不祥,唯恐激起叛变。” 王守仁平淡的说道:“此事我自有分寸,这些人不是真心接受朝廷招安,留得他们终是祸患,到时候他们反咬一口,人头落地的可是你我。” 主簿回去之后,冯牧还站在一旁,王守仁看了看冯牧,出声问道:“你前来有何事?” “我想让大人传授我至高无上的心法,只有这样,我才能提高自身的修为。” 王守仁展颜一笑道:“你听谁说我懂无上心法?既然你想学,那我且问你,你学了这些所为何事?” “男子汉顶天立地,上辅社稷,下安黎明,这便是习武的目的,也是为人处事的准则。” 冯牧说道,王守仁微微点头,说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他的这句问话,让冯牧有些为难,因为许爷爷交代过,不能对王守仁提起他是他的传人,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老者却只字未提。 “小子曾在私塾读过几年书,先生每次都会告诫我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后来我辗转遇到谢阁老,他的言传身教,更让我受益良多。” 听着冯牧的话,王守仁淡淡的说道:“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沉得住气,说起谎话来丝毫不脸红心跳,这份定力着实不一般啊。” 冯牧一怔,心中有些不安,他自以为没有漏洞的一套说辞,竟然这般轻易就被拆穿,当下百感交集,这该如何是好?王大人就此迁怒自己的话,肯定不会再收自己为徒,更别提传授自己心法。 他此刻又是惊慌,又是悔恨,千不该万不该再这个睿智的贤者面前说谎,看来拜师一事算是彻底落空了。 “小可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请先生原谅。”冯牧说着,慌忙跪下,王守仁出手阻止了他,说道:“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便多问,既然你一心一意想学,我就传授与你吧。” 冯牧喜出望外,这个结果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就要行拜师礼,王守仁依然阻止他,说道:“不必了,你我没有师徒之名,我将自己所学传授与你,就当是一见如故的见面礼吧。” 听到王守仁的话,冯牧躬身行了一礼,王守仁安排一名卫兵送冯牧回去,说他还有事情要处理,冯牧便跟着卫兵走了。 待冯牧离开之后,衙门内走出来一个白发老者,对王守仁说道:“此子多半便是赵三的传人,他让这孩子来找你,究竟是何用意,难道就不怕你彻底斩草除根?” 王守仁面带微笑,悠然说道:“他在赌,赌我不忍拔掉这这棵好苗子,他到底还是赢了。” 白发老者面带愁容道:“我真搞不懂你们,既然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为何又要不死不休?” “有时候敌人,岂非更让人放心托付,肝胆相照的死敌,总好过笑里藏刀的朋友。” 白发老者看了看王守仁,叹息一口气,望着外面已经黑沉沉的天空,问道:“此番做法,匪患应该平息了吧。” 王守仁度了两步,走到门前,夜风轻吹他的发丝。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沧桑的神态,语调低沉的说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只要人心还存在贪念,这世上的匪患,就永远难以平息。这也是我多年追慕圣贤之道,传授心学的原因,只希望这世间之人,能够早日拨开浑浊,空澈清明。”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是王守仁的心学四诀,讲究知行合一,可惜知道的人很多,真正读懂的人却很少,就算是海瑞那样在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人,也都未能读懂。 然而,如今的海瑞还只是一个三岁孩童,哪里明白那么多,于他而言,现如今只需要依靠本能活下去。 而冯牧已经到了王守仁身边,他又是否能够明白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禅境 冯牧在王阳明的府里住了十天,在那十天里,冯牧每一天都很忙,他跟在王阳明身边,听王阳明给他讲心学,却并未学到他梦寐以求的武功心法。 而王阳明先生也从未提及什么武学心法,更没有将他当成弟子,只是以长辈的口吻对他言传身教,谆谆告诫。 王大人不主动提起,他也不便多问,心想大人肯定是在考验他,这样的无上心法若是落到心术不正之人手中,岂不危害江湖? 只是不清楚,王大人的考验有多久,在此期间,冯牧只得耐着性子,听从王阳明的教导。 王大人的公务并不如冯牧想的那样繁忙,似乎所有问题在他面前都变得简单,在常人看来十分棘手的问题,他却能够深入浅出的剖析根源,然后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 一日,早饭过后,王大人带着冯牧离开了衙门,骑了两匹白马,往郊外走去,手下一众人无不劝阻,担心王大人树大招风,他剿匪不遗余力,那些不甘心失败的难免会打击报复,他这样不带随从,太过冒险。 王大人没有理会手下人的劝告,和冯牧骑在马上,往郊外跑去。小雀儿看着牧哥哥被带走,心中有些情绪,因为这许多日子,除了吃饭能见到牧哥哥,其他时间他就好似消失了一般。 师爷让三名武艺高强的卫兵在暗中跟随,一旦大人遇到危险,他们就冲出去,誓死保护大人。三人领命而去,至始至终与王大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这些日子我只跟你谈论心学,绝口不提心法武学,你是不是很奇怪?” 冯牧骑在马背上,对于王阳明突然的问话,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点头道:“是。” “佛家讲究禅武双修,达摩祖师精通少林七十二绝技,武学造诣冠绝古今,却依然不骄不躁,心如止水,你说是为何?” 冯牧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武学的最高境界,已经不再是与人搏杀,好勇斗狠,而是感悟天地大道,所以达摩祖师才能在两者之间游刃有余。”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这只是其一,研习武道,每精进一分,身上的戾气便会重几分,若不能靠高深的禅心化解,就算功夫超凡入圣,也会走火入魔,遭受巨大的反噬。” 冯牧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的说道:“先生这些日子叫我心学,定然是想我禅武双修,齐头并进,若是只注重武学,早晚变成大魔头。”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悟性还不错,能够做到触类旁通,看来赵大哥没有选错人。” 冯牧一听赵大哥,脸上的表情微变,当下好奇的问道:“原来先生早就看出了我的身份,只是我从未在先生面前展示过武功的门路,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阳明说道:“看得出来,你身上的武学很杂,也都是师承名家,可是你的呼吸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便是那‘万息归元法’,要擦觉你的气息也并非难事,自然就清楚明白了。” 听到王阳明仅凭他的呼吸就判断出他的来历,冯牧的心中又是一惊,到底是多厉害的高手,才能够达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境界?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王大人,难不成是顶尖高手? 王阳明似乎看出了冯牧心中所想,当下说道:“你是不是将我当成了绝世高手?” 冯牧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王阳明哈哈一笑,说道:“你错了,我并非什么绝世高手,只是粗通武艺,我之所以能够擦觉出你的气息,则是因为长期寂寥的生活,养成了感受天地万物气息的习惯,这与内功心法无关。” “请问先生,我也能够练就这样的本领吗?”冯牧忍不住出声问道。 王阳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略微沉思了片刻,说道:“这要看你自己,我可不敢断言。只有当你处于无边的沉寂之中,你才能倾听到内心的声音,才能感受到万物的气息。” 王阳明这样说,冯牧牢记在心,他如今还无法让自己沉寂下来,不过他相信通过修炼,自己也能像王阳明那样见微知著。 马儿继续往前走,在这个时候,王阳明对冯牧说道:“小心些,前方有陷阱,我们绕到过去吧。” 冯牧看着荒草丛生的地面,实在看不出有陷阱的样子,但是王阳明的话他深信不疑,当下便跟着他,绕道右面的荒草中,往山顶走去。 便在这时,一只重达两百多斤的野猪,嘴里呼哧呼哧的叫着,急速向他们冲了过来,还未靠近他们,便一脚踩进了陷阱中,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自此便没了声音。 冯牧心服口服,出声问道:“先生你怎么看出来这里有陷阱的,整个地面在我看来,没有任何不同,甚至连荒草都同样翠绿?” 王阳明平静的回答道:“声音,泥土中的声音告诉我的,只要你仔细聆听,便能够听到,前方的泥土中的虫鸣很空旷,还带有巨大地洞的回音,而这里地势平坦,泥土厚实,若非有人故意挖凿陷阱,又怎会凭空出现一个巨坑?” 冯牧听在耳中,暗自点头,看来在天地间生存,处处是学问。这并不是什么神通妙法,而是凭借细心地观察和缜密的推理得出来的,才避免受到伤害。这件小事在冯牧心中的印象很深,他告诫自己以后要细致留心,切不可因小失大。 “是不是有人想要暗害先生?” 对于冯牧的问题,王阳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策马往山上走去,冯牧跟在后面,迎着猎猎的山风,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山顶。 俯瞰着下面的风景,王阳明幽幽的说道:“在来的路上,至少有三路人马暗中窥视,却都没有选择动手,而最后那一路人马,都已经拉满了弓弦,因为野猪阴差阳错掉入陷阱,便中途撤退了。” 对于王阳明云淡风轻的话,冯牧感到背后一阵冷汗,怎么会?他是习武之人,凭他的耳力都没有听到半点动静,没有感觉出一丝杀气,王大人怎么察觉出来的? 想了想,他便释怀了,一定是禅境,有些时候,禅境能够超越人体的极限,能够感受天地最细微的动静,从一花一叶一菩提中看到三千世界,堪比神通妙法。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上心法 山顶上风光秀美,俯瞰下去,淡漠的云烟在山谷中缭绕不去,仿佛一脚踏上去便能够腾云驾雾,羽化登仙。 马儿吃着青草,这个时节,正是盛夏,山不算高,没有厚厚的积雪,所以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不知名的白花,漫山遍野,烂漫夺目。更有蝴蝶蜜蜂在花间嬉戏,添了许多乐趣。 “这里是这一带最高的山,你看这烟水迷茫的景色,可有何感想?” 王阳明突然出声询问道,冯牧转过头,迎着王阳明的眼睛,说道:“回先生,我想到王荆公的一句诗:‘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当一个人身处的位置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会随之而改变,这便是我粗浅的理解。” “不错,登高的意义便在于此,只有站得更高,才能有大格局,便不会为一座小土丘障目,唯有如此才能培养长远的眼光,不局限于一时的困境。” 见冯牧点头,王阳明再次问道:“若你身居高位,可以俯瞰天下之时,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很突兀,冯牧不知道王阳明先生是不是另有所指,他陷入了片刻的沉思,然后抬起头回答道:“我会像那流云一般,宠辱不惊,去留无意。从大海而来,往大海而去,期间能润泽万物,我当是幸福而满足的。”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抱负,比起我十几岁才悟道,你要聪慧许多。我如今将‘天衍八法’传授与你,望你今后能够从善如流,从一而终,切莫忘记今日所言。” 王阳明侧过身,看着冯牧坚定的目光,终于下定决心,认真地说道。冯牧听他终于要传授自己无上心法,连忙跪倒在地,恭敬拜谢道:“谢过先生成全,冯牧定不负先生教诲,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王阳明突然高声喊道:“我不会有危险的,你们三人回去吧,若不肯听命,就军法处置。” 师爷派遣而来的三名武功高强的护卫,自以为藏得很隐秘,不露半点痕迹,却还是被王大人发现了。 他们垂头丧气的走出草丛,往山下走去。一路上细心侦查,不敢错漏半点风吹草动,直到确定这一路上没有埋伏才安下心来。 再无旁人的时候,王阳明开口说道:“世间生老病死,因果轮回在无形中都有定数,而‘天衍八法’便是遵循其中的规律,参悟天地运行的玄机,创出一套修行体系,以超越人体自身的局限,达到天人合一的玄镜。此心法还不曾有人修炼过,因为它要求武学必须要达到‘御神’境才能登堂入室,而古往今来,并没有人达到过‘御神’之境,兴许有,不过他不知道‘天衍八法’,又或许没有典籍记载这些人。所以你只需要清楚,我传授给你的心法,你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修炼。” 冯牧郑重的点头,问道:“敢问先生,何为‘御神’之境,武学要达到何种地步才能称作‘御神’?” 面对这个问题,王阳明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因为我并非武林中人,我习武只为强身健体,以便指挥军士,与赵三水的以武证道,是两条截然不同之路。他让你来找我,却不告诉你武学修炼的境界,其中卖的什么关子,我当真是猜不透。” 看着精明练达的王阳明先生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冯牧不禁出声说道:“其实赵爷爷并未正式收我为徒,但我却是他的嫡系传人,他之所以不告诉我这些,肯定有他的打算,我对他深信不疑。” 用手捋了捋胡须,王阳明淡淡说道:“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他也不清楚所谓的‘御神’之境,不敢贸然揣测,更无法凭空捏造告诉你。若真是如此,这也是最坏的一种情况。” 冯牧心中一直很好奇,王阳明先生与那许爷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急于知道答案,便出声问道:“先生,为何赵爷爷让我来找你,却不让我在你面前提起他,而你知晓这心法,他却不知道?” 似乎知道冯牧早晚会问到这个问题,王阳明平静的说道:“我与他原本是忘年交,在我年轻时,遇到了游历天下的赵三水,我们相谈甚欢,一见如故。我请他去我家作客,我们秉烛夜谈,坐而论道。对彼此的见解都很推崇,却都无法用自己的那一套彻底说服对方。” 冯牧仔细听着。 王阳明继续说道:“赵三哥在我家住了三日,直到第三天夜里,天空里如然想起胡笳凄凉的声调,听在人耳中,让人心痛欲裂,肝肠寸断。‘胡笳十八拍’一节漫过一节,好似那滚滚而来的浪涛,携带着吞噬一切之力,让人在它的裹挟之下,好似蝼蚁一般卑微,只剩下苟延残喘。” “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之时,三哥却找来了一根擀面杖和一只铁盆,用力地敲打着铁盆,以‘秦王破阵乐’相抗衡,胡笳声调被扰乱,我一家人得意保存性命。” 听到这里,冯牧不觉称赞道:“来人的内力很深厚,只是他跟赵爷爷有何冤仇,竟然还殃及无辜?” 沉浸在回忆中的王阳明,顿了顿说道:“我在事后也曾追问过赵三哥,可他绝口不提,我也只得作罢。当晚的情形实在诡异,天空中出现一顶雕花红轿子,四名身穿红火衣衫的侍女抬着轿子在空中飞舞,好似天女下凡,浑然不似人间所有。” “院中的灯笼光芒不足以看清楚她们的脸,直到轿子停落在院子中,我才看清她们她们的脸,具是深眼高鼻,而细看她们的服饰,我才明白他们来自西域。” “轿中走出来一名红衣女子,一掌挥出,赵三哥躲开之后,院中的假山上留下一道巨大的掌印。他们交手几个回合,最后赵三哥重伤吐血,女子便重新坐回轿中,倏然而去。” 冯牧不由得惊呼道:“那女子好厉害,赵爷爷竟然都被她打伤了,她为何没有赶尽杀绝,最后还莫名其妙的走了?” 王阳明长叹一口气,说道:“虽然留下了三哥一命,却也叫他生不如死了,因为三哥全身的筋脉已然被震断,形同废人,虽生犹死。” 冯牧睁大了双眼,急忙问道:“怎么会这样,我认识的赵爷爷可是武功盖世的啊?” “别急,我自会讲给你听。当时我跑到三哥面前,还不及开口,他便用虚弱的声音对我说道:‘快带我去找云中先生’,也正是那位‘云中先生’,彻底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丐帮长老 冯牧在湄洲岛的时候,也曾听许爷爷说起过中原武林的人和事,却没听他说起过什么云中先生。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王阳明,王阳明也同样看着冯牧,然后说道:“我当时的眼神就跟你现在一样,也是充满了疑惑不解,我虽然不在江湖走动,但多少对江湖上的事情有所耳闻,却从未听人说起过云中先生的名号。” “那是怎么找到的?” “我向三哥询问那云中先生的住处,三哥只是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便霎时明白,原来那云中先生的道场在终南山。” 冯牧听了之后,不由得露出了满脸愁容,出声问道:“敢问先生,当时你身处何地?” 因为王阳明的故乡在浙江余姚,冯牧不自觉便想到王阳明很有可能是在余姚,若是那样的话,要到陕西终南山,就要千里跋涉,沿途的凶险自不必说,而且许爷爷还身受重伤,这对于书生王守仁而言,是个巨大的挑战。 王阳明读懂了冯牧的意思,开口说道:“当时我并不在余姚老家,而是在邯郸游历,可是邯郸相距终南山也有很长一段路途,我想必须要严密的计划,不然以三哥的情况,随便遇到一伙强盗,我俩都得送命。” 冯牧赞同的点了点头,拦路抢劫的事情,在古代并不算稀奇,而且还有一定组织,形成了一定规模,整个帝国有十大悍匪,冯牧早有耳闻,却从未见识过。 “你可知道隐藏身体的最好方法是什么?”王阳明突然开口问道。 冯牧前世就是卧底,自然知道变色龙的伪装,便开口说道:“最好的方法是与周围的景物融为一体,达到以假乱真,虚实难辨的目的。”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思虑再三,先将三哥安顿在客栈中,然后细心观察南来北往的旅客,最后盯住了一个衣着邋遢的驼背中年人,他的样子凶悍,和那些走镖的人不同,他跟每一路人马都能插上话,似乎对于江湖黑话了如指掌。” “可我却不敢轻易相信他,寻思着找个方法试探他,便悄悄跟在他的身后,他来到一处陋巷,立马便有四名衣着干净,手拿竹竿的人对他发动了攻击,我只当他要遭毒手,哪知他空手对敌,竟然不落下风。” 听到这里,冯牧出声问道:“手拿竹竿的那四个人是不是丐帮净衣派,而那驼背中年人所用的是不是很霸道的掌法?” 这一次轮到王阳明意外了,他看着冯牧,带着些许惊异的语气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三哥向你提起过?” 冯牧赶紧摇了摇头,说道:“我听得先生说起手持竹竿,便思虑江湖上哪个门派会持有这样的武器,再一想先生所说的驼背中年人,便大胆推测很可能是丐帮净衣派和污衣派的门户之争。” “你心思缜密,猜得**不离十,那名驼背中年人的掌法霸道而刚猛,以摧枯拉朽的招数,彻底击败了那四人。” 冯牧听着,心中却很激动,因为丐帮的绝学是降龙十八掌,只是不知道是否已经失传,就算那驼背中年人使出的不是降龙十八掌,也是相类似的招数,以后有机会定要向丐帮长老请教一番。 王阳明继续说道:“见他将那四人打得非死即残,我不敢再向他求援,正准备悄然离去,便被他叫住了,他问我有何见教,我便挺身而出,孟夫子有言,心中有浩然之气,我又何所畏惧,便问他是正义之人还是奸邪之徒?” 冯牧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复杂的问题,在王先生看来就如此简单,根本没有绕什么弯子,便直接询问,看来坦率也有坦率的好处,那驼背中年人武功走的刚猛路线,为人肯定也是爽快之人,所以王先生算是问对了人。 “他回答我说他是丐帮的八袋长老朗阔云,出手只为惩戒门派中作奸犯科的叛徒,他自然是好人,我见他样子虽然凶狠,但眉宇间有股正气,便对他说道:‘我有个兄弟被人重伤,经脉尽断,要去终南山求见云中先生,一路上凶险异常,需要通晓江湖暗语的人护送,你肯不肯拔刀相助?’” 冯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名长老为人豪爽,肯定当即就答应了下来,而我似乎也听赵爷爷提起过,他在丐帮中有位好友,多半便是此人了吧。” 王阳明仰天感叹道:“不错,朗长老的确当场就答应了,只是他与三哥并不是朋友,他们相见之时,三哥差点还死在他手里。” 听在冯牧耳中,觉得是一波三折,感叹道:“看来赵爷爷的仇敌还不少呢,只是他又没有做什么坏事,那些人为何总要找他的麻烦?” “我见朗长老就要对三哥下死手,便出声喊道:‘他已经被人重伤,性命堪忧,你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果真光明磊落的话,就等他养好伤,在堂堂正正的一较高低,也免得被江湖中人耻笑。’他果然收掌,当下说道:‘那我就等你养好伤,再与你一较高低,赵三水,你可别轻易死去。’然后他便跟着我们上路了。” 一路上遇到过两伙绿林中人,朗长老用江湖暗语打发了一伙人,另一伙人仗着人多势众,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我们,也不管他是丐帮中的长老,结果双方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向,枪来剑往,死伤无数。 冯牧有些愤慨的说道:“那些人不守江湖规矩,定然有恃无恐,来头肯定很大,不然不会连丐帮长老也敢得罪。” 王阳明露出微笑,说道:“你小小年纪,对江湖事却了如指掌,想来也是经历过许多挫折坎坷之人。你说的没错,那些人伤亡惨重,仅有两人逃走,然且还放出话说我们已经大祸临头,得罪了‘关西老祖’,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把命留下。” 冯牧没有听许爷爷提起过关西老祖,便出声问道:“关西老祖是何人,现在还在世吗?” 王阳明露出无奈的表情,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虽然听朗长老说起过那位‘关西老祖’是足以和‘汉中王’一较高下的人物,却从未亲眼见过,因为我们忙着赶路,而那些绿林中人也没有再追杀我们。” 听到“汉中王”,冯牧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因为他在大明十大悍匪中,位列第六,朝廷数十年未能将其剿灭,而且还雄踞一方,可见其实力超群。 第一百二十七章 阻碍 王阳明向冯牧说起他们三人在经历了两次劫匪之后,终于到了终南山,王阳明说道:“终南山千峰叠翠,景色幽美,我们在翠华山没有找到云中先生,向几个道士问起,只说没有听过什么云中先生。这让我们有些犯难,因为来到终南山,竟然没有云中先生。” 我们再由太乙池而去,半途听到婴孩啼哭之声,似乎在泉水深处,我让朗长老放下他背在背上的三哥,询问他可有听到婴孩的哭声,朗长老说听到了,只是不知是谁人如此狠心,将婴孩投弃在泉水深处?我说:‘烦请长老下山崖一趟,将那婴孩救起,也胜造七级浮屠。’我的话音落下,那驼背的朗长老没有借助任何绳索,便纵身跃下了数十丈悬崖,让我胆战心惊。” 冯牧听到这里,既惊讶于朗长老的一流轻功,又痛恨那遗弃婴孩的无良父母,更让他意外的是,那婴孩从高处摔下去,竟然还活着,其生命力简直让神鬼叹服。他出声问道:“后来是不是朗长老收养了那个婴孩?” 王阳明微微摇了摇头,却哈哈大笑道:“你错了,我们当时也错了,以为是婴孩,谁知竟然是终南山独有的娃娃鱼,它发出的叫声与婴孩啼哭相似,朗长老飞掠上来,向我说起这事,我们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当真是长了见识。” 听着王阳明的叙述,冯牧也露出了笑容,他怎么没有想到是大鲵的声音,看来自己想问题的角度还是太过单一,王先生也许是想借这件事告诉他,凡事不能仅仅局限在一个角度,主观臆断往往带有欺骗性,只有亲身证实后才可下定论。 王阳明继续说道:“我们在紫阁、大顶、凌云、罗汉诸峰都没能找到云中先生,却找到了药王孙思邈曾经炼丹留下来的大鼎,大鼎已然破旧,由两个道士分左右看护,旁人只得远观,无法一探究竟。” “我们在终南山寻了两天,也没有云中先生的影子,我向三哥问起,他也只是摇头,说‘云中先生行踪飘忽,本就难以寻找,既然天意如此,那也只能无功而返,只是劳烦两位千里跋涉,心下好生愧疚。’三哥说完,我们在圭峰山北坡看到一条瀑布,急流飞溅,直下深潭,响声如雷。瀑布上游巨石突兀,环绕而成一潭,潭清见底,细石如鳞,历历可数。瀑布下游流势平缓,形成一湖。水面波平如镜,湖周青山似屏,原本有两个孩童在潭中嬉戏,而竟在眨眼之间已然不知去向。” 讲到这里,冯牧忍不住好奇的问道:“瀑布下是否暗藏玄机,那两孩童凭空消失,凭朗长老的修为也没有看出来吗?” 王阳明点头,说道:“瀑布下确实别有洞天,朗长老飞身跃下,探查一番,发现一处小径,通往不知名的地方,便飞上来,一左一右带着我与三哥,一同跃下了瀑布。” “带着我们两人,朗长老就算轻功超群,也无济于事,我们直接掉入了潭中,而在潭水下面,三哥竟然发现了另一个石洞,不知通向何处。”“我们坐到岸上商量着该走哪条路,朗长老提议先走小径,若是什么也没有,再原路折回,下到潭底走石洞。” “那么究竟哪条路才对呢?”冯牧出声问道。 王阳明说道:“其实两条路都不对,也都算对。我们先是沿着小径而去,在小径的尽头处看到一堆巨石阵,三哥似乎知道那个石阵,喃喃道:‘八卦阵,看来主人并不想被外人打扰。回去吧,再继续也是徒劳。’被他一说,朗长老放下他就冲进了阵法中,巨石却仿佛活了过来,前后左右向他发动攻击,朗长老催动掌法,拍打在巨石上,震响如雷,却无法将之劈断,一块巨石撞到他,朗长老被撞了出来,竟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三哥说道:‘朗长老快停下,这不是普通的八卦阵,就算你从‘坎’位打入,往‘震’位杀出,复从‘坤’位杀入,此阵也不可破。这个八卦阵结合了阴阳五行的演变,奇门遁甲的玄理,要看懂它的运转须要经过六十四层演算,没有十天半月难以参透玄机,贸然闯入只会白白丢了性命。’听到三哥的话,朗长老没有继续冲阵,出声问道:‘你有把握破除此阵吗?’三哥只是摇头,说这几乎不可能,主人掌控着这个阵法,只要稍微变动,之前的推算就会付诸东流。” 冯牧皱着眉头问道:“这样的话,岂不是没有机会?”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事实上也是如此,朗长老想要飞到高处一探究竟,被飞来的石块击中,我们实在难以破阵,便原路折回,走潭底那条水路。” “潭底的路应该也不顺利吧?”冯牧意料之中的问道。 对于他的问题,王阳明点了点头,感叹道:“潭底有三条玄黑色的大鱼,当我们准备游进石洞之中时,它们倏然发动了攻击,朗长老在水下捉襟见肘,力道和速度大打折扣,我们只能撤回路面。” 冯牧很诧异的问道:“难道就这样放弃了?那后来赵爷爷是怎么被治好的?” 王阳明平淡的说道:“事情的奇妙往往在于出人意料,除了我们,还有另一伙人也在寻找云中先生,我们当时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相遇之后,他们也没有说实话,可我在以后的蛛丝马迹中猜到,他们是‘镇远侯’顾成之后,来找云中先生,其心也并不单纯。” 冯牧好奇的问道:“他们那伙人来了多少人,又是凭着什么方法,找到云中先生的?” 王阳明说道:“你在江湖上行走,当真就没有听过‘拜月山庄’的名号,没有听人说起过‘血衣侯’顾雪章?” 冯牧的脸上变了颜色,声音有些轻微的抖动,说道:“我自然是听说过的,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和这事情联系在一起,据江湖传闻,‘血衣侯’屠杀过一城人,其组织神秘,盘根错节,至今未被朝廷缉拿归案,他位列十大悍匪第三,怎么会是‘镇远侯’的后人?” 王阳明感慨道:“那事情就说来话长了,不提也罢,你将来自会知晓,还是说说云中先生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木头人 听到王阳明这样说,冯牧点了点头,问道:“先生你说他们是一伙人,难道来人之中就有顾雪章?” 王阳明摇摇头,说道:“这倒没有,顾雪章身为一庄之主,怎么会这般轻易涉身江湖,他还要镇守拜月山庄,来的那四人皆是他亲传弟子,其中一人还是他亲生儿子顾简之。” 听到是他的亲传弟子,冯牧出声说道:“我听江湖中人提起过,顾雪章弟子三百多,亲传的却只有十三人,每一个都是心狠手辣的杀人魔头,他们初入江湖时不过十多岁,而江湖中一些成名几十年的名宿都栽倒在他们手里,先生你们遇到他们,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王阳明微微摇头,说道:“他们虽然在江湖上声名狼藉,却是有意隐瞒身份,我们见到的四个少年都经过了乔装易容,加之他们有意隐藏武功套路,所以一开始朗长老和三哥都没有引起重视。” 冯牧没有再问,只是耐心地听王阳明讲解,王阳明说道:“巨石阵我们破不了,他们也同样束手无策。他们身处阵法中,阵型不断变换,好在他们没有强行闯阵,不然定会深陷其中,被阵法拖累至精疲力竭而死。” “就在他们闯阵的时候,朗长老和三哥看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朗长老想要发作,三哥叫住了他,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朗长老便冷静下来,谈清楚他们他们究竟是何目的。” “我见他们四人跟我们目的相同,便告诉他们潭底有一处石洞,只不过下面有玄黑色大鱼,只要他们能够牵制住大鱼,我们可以一起行动。我的提议被他们采纳,在他们躲闪的眼神中,我猜到他们认出了三哥和朗长老,不急于动手,可能是想找到云中先生之后再说。” “他们之中两人跃入潭水中,不消片刻,潭中水便被鲜血染红,看着触目惊吓的血水,我不知道是他们杀了大鱼,还是他们被大鱼咬伤,不久之后,三条玄鱼巨大的尸体浮出了水面,那两人同样跃出水面,我仔细看去,并无短刀匕首之类的兵刃,他们又是凭借什么杀死大鱼的?” “潭底的道路看似已经畅通无阻,可是就在那时,忽然从水中窜出来两道瘦小的人影,电光火石之间,已然在那两人脸上狠狠地扇了两巴掌,众人回过神来,向嶙峋的怪石上看去时,只见两个垂髫的小道童,面带责备的看着我们,嗔道:‘你等为何杀了师尊的药引子?’” “顾简之当下作揖说道:‘小师傅莫怪,只因它们主动攻击我们,我们才出此下策,实在万不得已,还请海涵。’对于他的话,两个小道童却不依,也不打个招呼,便拔出佩剑,飞上前来与四人厮杀起来。” “我们在一旁看着,三哥经脉尽断,勉力能够行走,却无法施展武功,朗长老因为闯阵受伤,还需要调理,也没有出手的意思。两个孩童与那四名少年竟然斗得不分上下,着实让人叹为观止。朗长老感叹道:‘看来这位云中先生确实不简单,交出来的两个小童子都能有如此身手,他本人又是怎样超凡入圣的存在?’” “他说完,便拉起三哥纵身跃进了潭水之中,那边的几人交手正难分难解,无暇顾及我们,我紧紧跟在朗长老身后,往石洞中游了过去。石洞越发狭窄,最后只容一人通过,朗长老放开三哥,先行游了过去,然后示意我推一把,他在前面拉,总算将三哥拉过了石洞。” “过了石洞,我们实在憋不住气了,便往水面游去,刚冒出头,便被一群飞鸟袭击,它们并非猛禽,攻击的地方也并非眼睛等要害,只是不停地啄头顶,弄得人头皮发麻。” “一声犬吠将它们驱散开,在岸上出现一只大黑狗,对着我们三人狂吠,大有跳下水的架势。而不远处传来袅娜的琴音,如怨如慕,轻柔婉转,扣人心弦。” “大黑狗迅速跑开了,我们循着琴声向翠竹掩映的小径中走去,步行数十步,看到一间小屋,琴声便是从里面发出来的。朗长老恭敬的问候道:‘在下丐帮八袋长老朗阔云,求见云中先生。’” “琴音并未停止,三哥出声说道:‘在下赵三水,拜见云中先生,求先生一见。’而琴声依然没有停止,浑然没有察觉到外面的访客,我心想这云中先生的架子好大,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不过世外高人脾气怪异一些,也是情有可原,便陪着三哥朗长老一同在原地等待。” “过了不久,两名小道童左摇右晃的奔跑在小径上,看样子似乎受了严重的伤,他们的后面是那四个少年,四人中有一人的左手被划伤,另一人右肋处有血迹,在后面紧追不舍。” “曲到末尾,琴声戛然而止,两名小道童从我们身边飞速跑过去,他们刚跑上茅屋的台阶,便一掌劈到了一个木刻雕像上。原本伫立在茅屋外面的十几个木雕,顷刻间活了过来,向我们发动了攻击。” “朗长老双手环胸,左掌朝天,右掌覆地,要以全力迎击那些木雕,便在此时,我们脚下的石板却也开始移动起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那是一个巨大的机关,整个竹林似乎是千军万马,茅屋就如同一个巨型的怪物,我们在它们的攻击下显得无比渺小。” “那四名少年一开始只是用拳脚抵挡,后来渐感吃力,终于亮出了隐藏的兵刃,竹林阵法变换太快,四人的出招也太过迅捷,根本无法看清。朗长老带着我们飞跃而起,被围拢过来的四个木雕合力包围,就在我们走投无路之际,横空飞过来一根巨大的木头,击中了我们三人,我们被撞入了茅屋之中。” “我忍着疼痛,抬眼去看弹琴的云中先生,却不免大吃一惊,因为坐在古琴前方的,竟然是一个木头人,他全身被无数的红线串联,每一处关节都有木钉相同,造型精巧,鬼斧神工,让人叹为观止。” “两名小道童在丹炉前,小心戒备着,似乎怕来人夺取丹药,寻遍整间茅屋,就是不见云中先生,让人捉摸不透。” 第一百二十九章 错综复杂 太阳出来,山间的白雾渐渐散去,能够更加清晰的看到山下的风光。只见农田交错纵横,作物欣欣向荣,而青山绿水点缀,更增怡然风光。 听到王阳明说起他们那段经历,冯牧由衷感叹道:“那个云中先生好生了得,不仅精通奇门遁甲的阵法,更懂得机关术,木头人竟然能够弹琴,当真是巧夺天工啊。” 在他的理解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后世的机器人都难以做到的事,在明朝的一个隐士竟然做出来了,简直匪夷所思。 王阳明说道:“我起初的惊讶比起你要强烈百倍,可后来见到云中先生之后,才明白过来,若是这世上还有人能够做出这么精妙的机关来,那一定就是云中先生。” 冯牧开口问道:“那位云中先生如此厉害,想必一定是见多识广的老前辈吧,他是不是仙风道骨?” 王阳明摇了摇头,意外的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平静的说道:“云中先生非但不老,更让人意外的,他竟然是天残脚,左脚只有手臂大小,他虽然能够正常行走,却喜欢坐在轮椅上。” 听到王阳明说起那位云中先生竟然是天残脚,冯牧有些遗憾,听到他提起了轮椅,脑海中又想起了步东流,步东流平时也要依靠轮椅,虽然摆脱轮椅也能够飞跃,可他对于轮椅十分依赖,似乎已经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冯牧有些疑惑的问道:“那位云中先生阵法机关如此了得,武功想必也很深,而且他的茅屋中还有炼丹炉,以此可以看出来他对于医药也很有研究,他有没有治好他的腿?” 对于这个问题,冯牧心中有数,因为所谓的天残脚就是小儿麻痹症,很难被治愈,既然云中先生被描述得神乎其技,他应该也能治好自己才对。 王阳明摇了摇头,回答道:“云中先生试了许多中方法,都未能成功,也不知道他从那本古书上看到一个方子,便从南蛮之地抓回来三条玄色大鱼,养了十几年,只等最后一味药找到,便用它们做药引,谁知竟然被那拜月山庄的两名少年给杀死了。” 冯牧不由得摇头叹息,说道:“看来这一切都有定数,上天赐予他惊世绝艳的才华,偏又剥夺他健康的身躯,敢问先生,他未能在茅屋中,是不是去寻找最后一味药去了?” 王阳明点了点头,拍着冯牧的肩膀说道:“你猜的不错,他正是去寻找最后一味药材‘紫玉蟾蜍’,相传那种蟾蜍世所罕见,远在天竺,后人在整理三藏法师著作中发现过相关记载,只是在悠长岁月中佚去,却不知云中先生从何而知。而‘紫玉蟾蜍’虽然罕见,可最关键的却不是它。” 冯牧出声说道:“最关键的还是那三条玄黑色大鱼,只可惜它们都死了,看来云中先生绝不会轻饶了那四人。” 王阳明没有点头,他看了看冯牧说道:“其实他未能将那四人怎样,因为他回到终南山,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在那期间,我们在茅屋里中了‘离魂引’、‘酥骨香’和‘软筋散’,全身松软,如同风中残叶般无力。” 冯牧感叹的说道:“那些迷香混合在空气中,无色无味,让人防不胜防,难怪老江湖朗长老也会着了道,只是那‘离魂引’是什么迷药?” 王阳明说道:“‘离魂引’便是之前那一曲琴音,按理说琴音没有内力辅助,很难穿透人的筋脉,可妙就妙在琴音响起时,人不自觉的侧耳聆听,心念一动,便让那之后的两种迷香有机可趁。我们被迷倒之后,两个小道童将我们三人关在一间木笼中,另一边关着那四名少年。” “怎么会有木笼子?”冯牧问道。 “这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在茅屋的后面,便是大山的腹地,崖壁上有十多个大小不一的石洞,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楚。而山谷中就是十几个木笼,里面关着老虎云豹之类的猛兽,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冯牧出声问道:“难道那些猛兽也是药?” 王阳明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那些猛兽只是玩具。” 冯牧讶然问道:“玩具?谁的玩具,云中先生的?” 再次摇了摇头,王阳明说道:“也不是,听两个小童子说,那是云中先生为即将到来的贵客准备的玩具,那名贵客最喜欢和猛兽玩,为了让对方心甘情愿来这里,他才找来了这些猛兽。” “好怪异的人,竟然喜欢拿这些猛兽当玩具,后来那人来了吗?他又是什么样的人?”冯牧疑惑的问道。 王阳明微微摇头,说道:“那人没有来,云中先生虽然带回来了‘紫玉蟾蜍’,却没有找到那个关键之人,所以他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云中先生苦苦寻找的人又是什么人?” “那便是神医世家的传人,云中先生所精通的‘鬼门十三针’还不足以治好他的病,还需要配合安家的‘回春丹’和‘化雨神针’才能够起到奇效。” 冯牧再次听到神医世家,心想神医到底有什么传承,让人如此推崇,江湖传言,说得天花乱坠,可谁也没有见过安家人,也不知其中有几成是真,几成是假? “云中先生回来之后,怎么惩戒那四名少年的?”这是冯牧所关心的问题,因为那伙人有求于云中先生,竟然还杀了他的药引,任谁也不会轻饶了他们吧。 王阳明说道:“早在云中先生回来之前,他们便被人带走了。四人被关在木笼中有五天,有天夜里下雨,四人在木笼中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便看到木笼子被人一刀斩开,里面的人也凭空消失了。” 冯牧出声问道:“先生可知道是谁劫走了他们?你们不是也被关在木笼中吗,岂不是也同样淋了一夜的雨?” 王阳明摇头说道:“其实我们只被关了几个时辰,就被放出来了,因为三哥给前来送饭的两个小道童看了一件信物,是一块青石玉,周围是一条盘龙图案,正中间是阴阳鱼,小道童看过之后,脸色大变,慌忙跪下致歉,将我们请进了茅屋之中。” “那件信物是什么来头,赵爷爷从未给我看过,我也闻所未闻。” “不奇怪,因为他将它交给了一个年轻人,也许那个人你以后会遇上,按辈分的话,他算得上你的小师叔。” 冯牧只觉得事情错综复杂,一切都太过扑朔迷离。 第一百三十章 云中先生 太阳已近中天,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炉,烘烤着大地。山间的雾气已经散去大半,冯牧和王阳明走到一株大树下,没有准备回军营的意思。 王阳明给他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继续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云中先生时,也是吃了一惊,因为他的样子,让人见了一面,就很难忘掉。” “是吗,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有,云中先生男生女相,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他的喉结若有似无,声音也温润如玉,唯一有些男子特征的便是他的胡须,而他的胡须稀疏发白,看上去便好似一只灵猫。” 冯牧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任谁长了猫的胡须都会叫人难忘的,可那云中先生偏偏还生得如此貌美,看来世间事真是奇妙纷呈。他说道:“云中先生当真是天生异秉啊。” 王阳明说道:“云中先生回来时,右手拄着一枝干枯树枝,恰好天上下着窸窸窣窣的小雨,他左手擎着一张荷叶,而他周身竟未被雨点打湿。” “那如此说来,云中先生的内力已经超凡入圣,竟然能够无形中形成气盾来阻止外界的雨点。”冯牧出声说道。 王阳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还以为他回来之后,会大发雷霆,谁知他只是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安排小道童给我们准备点心茶水,也不提他药引子被杀的事。” “对于三哥的伤势,云中先生诊治一番说道:‘西域云渺宗的拨云见月,此手法融合了武当紫霄派玄真神剑门的沾衣十八跌和天山派飞影门的雪影惊鸿手,共分了三个层次,分别是翻江倒海、扭转乾坤和混元归一。看赵居士的情况,那人的手法应该已经到了扭转乾坤的境界,最后的杀手锏并未使出来,似乎是有意为之。’我听他如此说道,便询问:‘那三哥的伤势就劳烦先生了。’” “云中先生问道:‘你怎知我能够救治?’我回答说‘你能够将他所中招式说的一清二楚,自然是胸有成竹的。’云中先生笑道:‘天底下似乎也只有我的鬼门十三针能够破解这雪影惊鸿手,赵居士的筋脉并未被折断,而是被那诡异的手法强行改变了运行轨迹,就好似绳索打了许多节,让浑身的气血难以畅通。’” “云中先生说完,便让我们出了房间,他需要凝神静气,几个时辰后,云中先生打开门,摇着轮椅出去了,三哥额头上全是汗珠,我问他感觉如何,他点了点头说已然痊愈。” “我们本想就此告辞,可云中先生却说我们出不去,因为他为了不再被人打扰,已经将水路彻底封死,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落寞,这也意味着他已经放弃救治自己天残脚的机会。我想起还有一条路,就是那巨型石头阵,便让云中先生告知破阵之法,我们从那里出去,谁知云中先生摇头叹息说那个阵法没有固定的破解之法,换句话说,便是只有身处阵中,熟知它的原理,随机应变。” “我们被留了下来,朗长老和三哥切磋武功,在略逊一筹的情况下,仍然不屈不挠,他长时间呆在后山的石洞中,借着烛火研读里面的武学秘笈,而我则跟随云中先生学习破阵之法。三哥有时练功,有时打坐,而每隔七天便会消失,而后又莫名出现,每当他再度出现时,就是一副伤痕累累的模样,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说完全记不清了。” “我们在终南山一呆就是半年,在那期间,云中先生教给我的便是‘天衍八法’,他说这心法中包罗万象,囊括无穷奥妙,其中与鬼谷派的秘法一脉传承,又同时兼有儒、墨、道、法、农、名、兵、医、阴阳等各个流派的典藏,就算境界不到无法修炼,可熟读之后能够从中悟到许多奇谋妙计,排兵布阵,指点江山,也不在话下。” 冯牧听得入神,开口问道:“赵爷爷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会隔几天消失,然后全身伤痕出现,难道还有其他敌人?” 王阳明摇了摇头,说道:“山谷中并无其他敌人,最大的敌人就是他自己,云中先生说他修炼的武学虽然高深,可到了一定境界就会剧烈的反噬,本人在走火入魔的状态下,会彻底丧失理智,攻击见到的一切目标。他自己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每当感觉身体有异之时,便会独自离开。”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我将来的一天,也会重蹈赵爷爷的覆辙,先生可有解救之法?”冯牧好奇的询问道。 王阳明沉声说道:“这便是我决定传给你‘天衍八法’的原因,希望你造化比赵三哥大,能够成功渡劫,也不用枉送无辜性命。” 冯牧惊声问道:“难道赵爷爷杀了什么人吗?” 王阳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在我熟悉了‘天衍八法’之后,云中先生说道:‘此法运用得当可通奇门,窥天机,破生死,夺造化,若是运用失当,则会带来毁灭之灾,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因为青石玉的盟约,我必须出手帮他,可惜我寿元将尽,今后出手阻止他的人,便由你来担当了。’云中先生说完,口中涌出一口鲜血,我问道:‘莫非这些日子以来,是先生你在出手阻止三哥狂性大发?’云中先生点头,叹息道:‘可惜我多年来误食了许多丹药,白白折损了数十载寿命,如今已到油尽灯枯之时,而我着手炼制的‘净水丹’有还差最后一味药材‘蓝萤草’所以这一次你们能否平安度过,要靠你了。’我问道:‘我该怎么做?’云中先生让我以六爻归真配合无形迷阵困住三哥。” “到了晚上,三哥闯入我布置的阵法中,狂性大发,两名小道童在阵法左右护法,朗长老在阵中与三哥交手,诱使他走入设定好的困局。朗长老被击飞,云中先生却出其不意的飞入了阵中,一掌拍在三哥的头上,然后身子飘了起来,他竟将平生的内力传给了三哥,三哥在迷失神智的情况,将云中先生摔飞,他的身子撞到石柱上,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当晚我们所有人几乎都命丧三哥手下,在他蛮横的力道下,我难以控制阵法,被反噬,肝胆俱裂,朗长老被打成重伤,两名小道童被掌风所伤,昏死过去。就在阵法崩溃之时,三哥却突然闯入了巨石迷阵之中,他在阵中折腾了一夜,在黎明时分,我们醒过来,见到早已精疲力尽却还在发狂的三哥,便一同前去阻止他,也许是误打误撞,三哥竟然冲出了石阵,而我们则退了回去。从那之后就没再见过三哥,我们安葬了云中先生之后,便尝试着破阵,第七次失败后,终于走出了石阵,两名小道童跟着朗长老走了,我则开始寻找三哥,想用阵法阻止入魔的他滥杀无辜,却不知他后来怎么好的?” 冯牧听着这一切,觉得不明就里,蜀山的许爷爷一定还有过什么奇遇,而他在湄洲岛上,并未向他提起,那么关于他还有许多未解之谜。 王阳明看着冯牧,说道:“以后每天清晨,你都来这个山头等我,我传你‘天衍八法’。” 冯牧躬身说道:“是,多谢先生成全。”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衍八法 王阳明最初向冯牧传授“天衍八法”时问道:“何为道?” 冯牧之前在王阳明府上看过基本古书,便回答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以道是万物的本源,又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于是这样说来,道是天地间的法则,万物生长繁衍的规则。 王阳明说道:“你说得都对,好比前行在一座风光绝美的山巅之上,总的方向是正确的,可在你眼前却横亘着一处悬崖绝壁,你若不能成功逾越,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冯牧没有了之前的惊喜,神情转为黯淡,问道:“请问先生要如何才能够逾越过这处绝壁,望先生赐教。” 王阳明看了看天色,此时正是上午辰时,他们一早便来到山顶,而王阳明下午要忙于公务,所以能够教冯牧的时间只有上午,在此之后他不能再帮他理解,那样只会揠苗助长,若他不能有自己亲身感悟道,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回过头来的王阳明继续说道:“《周易》是周文王姬昌所作,包括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它能够趋吉避凶,文王以此躲过了纣王的陷害,最终参悟天机,建立了不世功勋。而系辞上说:‘一阴一阳之谓道。’,你可明白?” 听到王阳明的话,冯牧突然在脑海中回想起来,问道:“先生曾说过,这心法口诀与鬼谷派秘笈一脉传承,怎么现在又提到阴阳术数,这又是为何?” “因为这便是‘天衍八法’它本是结合各家所长而产生,阴阳家经过邹衍的发展,又产生了许多新的修炼法门,而阴阳卦象被各派吸收,儒家孔子曾言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儒家认同: ‘道者,阴阳变化之理也。’而在医药家看来,是这样一番见解:‘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就连法家的管子也认同:‘阴阳者,天地之大理也,四时者,阴阳之大经也。’所以我要交给你的心法,便是要让你明白它最初的玄理。” 冯牧点了点头,王阳明继续说道:“上古以‘大道’来化育万物的圣人,其所作所为都能与自然的发展变化相吻合。善于从反面听别人言论之人,可以改变鬼神,从而刺探到实情。讲求随机应变,面面俱到。而要想掌握情况,要先从自己开始,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对别人的了解,就如比目鱼一样没有距离,掌握对方的气息就像回响一样空明,明了对方的形式,就像光与影子一样重叠,侦察对方的意念,就像用磁石来吸取钢针一般万无一失。如此便是兵家常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冯牧郑重的点头,回答说:“学生明白了,此心法奥妙无穷,理趣精深,我一定专心致志,不敢懈怠。” 于是王阳明便开始向冯牧传授心法,冯牧跟着王阳明念到:“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这些句子他用了三炷香功夫才勉强记熟,王阳明继续让他跟着念:“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 冯牧跟着记忆,时光流转,半天很快过去,王阳明站起身,叮嘱道:“不离形,不拘法,视于无形,听于无声,其相之善者也。望你好生揣摩其中真意,明天向我说出你的见解。” 在骑马回去的路上,冯牧的脸上有些微的汗珠,王阳明则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也不催促马儿,任它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冯牧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先生你曾说过,那云中先生是因为青石玉的盟约才答应医治赵爷爷,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王阳明看了一眼冯牧,悠悠说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我不清楚,因为我并非江湖中人。我所知晓的是,这青石玉的信物共有八件,分别雕刻八大神兽的标记。” 冯牧开口问道:“什么神兽标记?” “它们分别是南方的朱雀对照八卦离火、北方的玄武对照八卦坎水、西方的白虎对照八卦兑泽、东方的青龙对照八卦震雷、西北饕餮的对照八卦乾天、东北的貔貅对照八卦艮山、西南的麒麟对照八卦坤地、东南的鲲鹏对照八卦巽风。这八件信物似乎与一个江湖同盟会有关,根据三哥的武学路数,走的是霸道的路线,我曾听闻他双掌使出烈焰的掌法,若是真的,那么就该属于离火,而拜月山庄以月亮作为供奉,自然走的是阴柔一路。” 听到王阳明这般说道,冯牧在心中默默回想许爷爷在湄洲岛对他说过的话,许爷爷曾说过:古蜀国先民崇拜太阳,所以蜀山的武学也与此相关,蜀地经年累月难见到太阳,气候多为阴冷潮湿,所以武学中很多都是阴柔的招式,可是他的内在在霸道刚猛,所谓外柔内刚是也。 “不知道那些青石玉都掌握在什么人手中,先生你曾说我的小师叔继承了那件青石玉,你可有他的消息?” 王阳明摇了摇头,说道:“我被贬到贵州龙场驿,虽然也跟江湖朋友有过往来,却从未听过你小师叔的消息,而江湖中也没有关于另外七件青石玉的传闻。” 冯牧不无向往的说道:“不知道集齐了八件青石玉会发生什么事情,而那个江湖同盟组织又是做什么的?这些都好令人期待啊。” “你还年轻,今后闯荡江湖时,见识和阅历到了,自然会知晓,在此之前你只需要提升自己,待时机到来,便水到渠成。” 冯牧点了点头,跟着王阳明身后,王阳明双腿一夹,马儿便快速向城中跑去,冯牧也紧紧的跟了上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应州大捷 冯牧跟随着王阳明学习天衍八法,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有了一些自己的感悟。 在此期间,江西的土匪中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亡命之徒妄图偷袭王阳明,都被他生擒,关押在监牢中。 小雀儿在王府上没有多少事做,她原本的家世是殷实人家,所以也识文断字,只是所识不多。在她的牧哥哥跟着王大人学习的这段时间,她几次让冯牧带她出去玩,冯牧却因为要背诵心法,休息内功,无奈的拒绝了她。于是她只得跟着府上的主簿学习认字,主簿将她当作女儿,也教她一些古代诗词。 就在江西风平浪静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却发生了一场惊涛骇浪。 内阁首辅杨廷和告老回乡,皇帝朱厚照没有了约束,在他心中酝酿已久的计划终于开始实施。蒙古的鞑靼小王子,他早就想与之一较高低,多年前的那封信他其实早在大内密探那里看到,对方竟然敢绑架皇子,还敢挑衅,隐忍了这么久,该是爆发的时候了。 正德十二年八月一日清晨,皇帝偷偷换上便服,与江彬等人趁人不注意,溜出了德胜门,直奔昌平。第二天内阁发现之后大惊失色,大学士梁储,蒋冕,毛纪三人立即上马出城去追,一路狂奔直追到沙河镇,才追上朱厚照,苦苦谏阻,请他回宫。朱厚照不听,非要出居庸关不可。 而把守居庸关的巡关御史张钦也是冯牧的熟人,还有守关将领孙玺,他们不知道皇帝此行的目的,坚持原则,紧闭城门,仗剑坐关门下,号令关中:“有言开关者斩!”朱厚照大怒,传旨捉拿张钦,但这时京中各官的奏疏像雪片般飞来,江彬见群臣汹汹,连忙上前劝道:“内外各官,纷纷奏阻,反闹得不成样子,请圣上暂时涵容,以后再作计较。” 朱厚照并没有死心,隔了几天,下旨派张钦出巡白羊口,换了自己的亲信太监谷大用代替张钦守居庸关,不准任何的官员出关。 朱厚照达成夙愿,来到宣府,此行他为了出征,打击蒙古,为了方便行事,他给内阁发了一个旨意,以“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的名义,要求调集钱粮和军队,准备应战。 正德十二年九月,蒙古那边的暗探传回消息,说大明这边有异常情况,张钦被换下了,是太监谷大用镇守。鞑靼小王子一直头疼张钦和孙玺,还有那个已经在军中崭露头角的少年先锋李泾,既然宿敌被撤换了,他认为是个好机会。 在小王子的命令下,蒙古五万骑兵开始在玉林卫周围进行集结,意图大规模的进犯明朝边境。朱厚照接到探报后,露出了期待已久的表情,他迅速集结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准备与鞑靼小王子进行一场大战。 在皇帝的命令下,大同一带的守军,开始做出部署,以大同为防守核心,总兵官王勋,副总兵张税,游击将军孙镇驻守大同。在大同四周布下重兵,大同外围的聚落堡由辽东参将萧滓驻守,大同东北的天成卫由宣府游击时春驻守,大同西北的阳和卫由副总兵陶杰,参将杨玉,延绥参将杭雄驻守,打通西南至偏头关一线上的平虏卫由副总兵朱銮驻守,北长城脚下的威远卫由游击周政驻守,这是战斗的前沿。军令如山,六万明军火速布置好,严阵以待五万蒙古骑兵到来。 十月,朱厚照亲率军队来到顺圣川,出乎意料的是,十五日,蒙古骑兵并未直接进攻大同而是分道南下,前沿的明军已经和蒙古军队交战。考虑到朱銮和周政的兵力薄弱,朱厚照立即驻扎在大同周围的时春和萧滓带兵驰援,同时要求大同参将麻循等人带并尾随到蒙古骑兵背后,牵制其南下,并调集宣府各处的军队来到战场。 十八日,在应州城西北的绣女村,明军王勋部和蒙古骑兵遭遇,双方展开激战,蒙古人战斗了一会便立即脱离战场。十九日,明军的其他一人和王勋会合,在应州城北的五里寨死死阻击蒙古人,双方激战到黄昏,蒙古骑兵无法取得优势,只好暂时退却。二十日,王勋带并出城主动攻击蒙古骑兵,双方在应州城附近的涧子村遭遇,展开大战。蒙古人人数略占优势,明军立即派萧滓,时春,周政等人前往援助,但是蒙古人派人对援兵进行阻截,使得两边的明军不能会合,情况十分危急。后方指挥的朱厚照一听之后,龙颜大怒,亲率明军从阳和赶到战场支援。当地明军一见援兵赶到,亲自带兵来到阵前的居然是皇帝陛下,士气大盛,无不拼死作战,将蒙古人逼退。二十一日,蒙古人主动进攻明军,朱厚照亲自率军冲向战场,六万明军士气高昂,奋勇杀敌,朱厚照在阵前亲斩一名敌人。双方战斗激烈,规模空前,都是一次又一次的试图冲击对方阵地,来回拉锯,这场战斗从早上一直打到夜里,蒙古人不得不撤退,第二天,基本全部西去。朱厚照试图集结大军准备对蒙古人再进行追击,但是不幸遇到天气问题,黑沙风暴对作战不利,只好也就此作罢。 应州大捷宣告结束,交战双方死伤无数,而大明朝廷却因皇帝私自出巡,不符合礼数,太过冒险,于社稷江山当作儿戏为由,有意将此事掩盖,便将死伤人数减少至十几人。 皇帝朱厚照出了心中恶气,在事后也没有过多追究此事,其实这是他雄才伟略的一个表现,土木堡之后,中央兵权交由兵部尚书掌管,地方则由巡抚掌管,皇帝的兵权被架空,而朱厚照意外的出击蒙古,既打了蒙古人一个措手不及,又在一定程度上将兵权握在了自己手中。 朱厚照回到宫里,对于曾经冒犯过自己,不听从命令的张钦和孙玺,并未追究治罪,他心中明白这两人是忠心的守关将领。他一方面是出击蒙古,另一方面是出宫游玩,在荒唐的表面下,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在大内密探那里得知冯牧早已不在塞外的消息,朱厚照略微吃惊,询问密探冯牧的具体所在,得知跟随王阳明学习,朱厚照终于露出了释然又得意的微笑。 第一百三十三章 隐匿高人 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天衍八法”的心法口诀冯牧也已经牢记于心,有不明白之处,王阳明也都向他解释清楚了。 又是一年深秋,树枝上的枯叶开始飘落,寒蝉的影子早已消失不见。 接连十天没下过雨了,天气格外晴朗,碧空万里,澄澈如洗。 小雀儿终于等到冯牧空闲下来,在这段日子里,她找不到玩伴,陪着师爷学习那些古文诗词,心中有说不出的烦闷,可是每当他见到冥思苦想的牧哥哥时,就会在远处替他担心。 有好几次,她都想要上前去安慰那个焦虑的牧哥哥,刚迈出步子,就被师爷拉住了,师爷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去打扰冯牧。 小雀儿很懂事的点点头,拿在手中的梨颓然放下,她一直等了好几个时辰,而冯牧只是坐在院中发呆,好似一座雕像,小雀儿一旁看着,不知不觉就将梨啃完了。 她为此懊恼不已,明明是要留给牧哥哥的,自己却偷吃了。她想要弥补,就去厨房找了点心,等晚饭之后,送去冯牧的房间。 然而她却被拦在了房门外,她在外面敲门,冯牧只是在房间里应答,说他要忙于修炼,让她去找其他人说话,小雀儿说给他送点心来了,担心他晚上饿肚子。冯牧则在屋里说自己不饿,留给她吃。 小雀儿心中委屈的离开后,回到房间,正巧师爷来看望她,她便问道:“陆伯伯,你说修炼武功很重要吗?我看牧哥哥他成天就只知道修炼,除了修炼,什么事情也不管。” 王阳明的参谋陆师爷,抚摸着小雀儿的头,悠然说道:“武功对于江湖中人而言,有时候比性命还要重要,到了一定境界的武者,有时候为了能够独步天下,甚至会不择手段想要找寻高深的武学秘笈,不惜计略百出,家破人亡。” 小雀儿露出茫然的神情,不可思议的看着陆师爷,问道:“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我什么武功也不会,不也照样活得很好?依我看,武功就是不该有的东西,它存在这个世上,人们就不断地打架,要是每个人都不懂武功,所有人不就能够和平相处了。” 陆师爷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妮子说的话倒真有趣,你还太小不懂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从古至今都是弱肉强食,如果人族太弱,就会被野兽吞噬,反之,人一旦强大起来,居于万物之上,又会自相残杀,这是所有生物的劣根,有利益驱使就会存在争抢杀戮。” 小雀儿似懂非懂,摇着头说道:“我真希望生活在一个平和安宁的世界,每个人都能够好好相处。” 一老一小在房间里说着,距离他们房间五六丈之外的屋顶上,两名身穿夜行衣的人,却一动不动的趴着,似乎在探听下面屋子里的声响。 陆师爷没有再继续跟小雀儿说话,让小丫头早些睡觉,不管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要随便走出房间,因为听说最近有专门吃小孩鬼婆婆出现了,只要不听话乱跑的小孩就会被抓走。 小雀儿果然吓得浑身颤抖,差点就哭出来了,若不是陆师爷说他会派人保护,小丫头估计还不敢一个人睡觉。 陆师爷走过长廊,径直来到院中,抬头向两名黑衣人看去,两人也缓缓抬头,向他看了过来。 好似灵光一现,两名黑衣人便消失在屋顶,再次出现已经跪倒在师爷的面前,用恭敬的声音说道:“不知前辈在此,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陆师爷淡淡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不怪不怪,你们也是听从命令罢了,话说你们是哪一派的人,来此探听消息又是所为何事,难不成勾结了匪盗?” 跪在地上的两名黑衣人,其中一人连忙解释道:“前辈不要误会,我等绝没有与匪寇勾结,来此也并非探听军事机密,而是为了,为了……” 他说道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好似喉咙里被人塞了一个鸡蛋,让他说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陆师爷略微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你不方便说,那我也不便多问,你们走吧,再被我撞见,绝不轻饶你们。” 两名劲装黑衣人慌忙站起身来,对这个看似弱不经风的师爷作揖,样子恭敬,似乎他是九天神明,稍有不敬就会遭天谴一般。 师爷轻摇着羽扇,两名黑衣人刚想转身略上墙头,却只见他左手微微从长袖中弹出,“嗤”“嗤”两声破空之声响起,两名黑衣人的后背已然被小石子击中,摔倒在地,浑身抽搐,状若待宰的羔羊,惊恐万状,却不敢恼怒。 陆师爷缓缓走到他们身前,说道:“我突然想起,你们还没有回答我你们是哪一派的人,这样一走了之,我向谁询问?” “回禀前辈,我们是衡山派的,此次前来既非探听消息,也非盗宝,只是寻找一个小孩,除此之外别无他图,求前辈放过我等。” 听着那名黑衣人的话,陆师爷摇了摇头,说道:“你两后生小辈好生无礼,莫不是欺我老眼昏花?你们哪里是什么衡山派,分明就是江湖上鬼见愁的暗阁,我说的可对?” 被陆师爷拆穿了谎言,倒在地上的两名黑衣人突然闪电般出手,只见两道黑影以迅捷无比的速度飞向陆师爷的面门,在夜空中划出两道笔直的轨道。 陆师爷似乎是被钉在了原地,身子没有丝毫动弹,似乎是等待着被那两支飞镖击中面门,头破血流。 然而他的羽扇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眼前,脆弱不堪的羽扇,只不过轻轻一挥,便将两只迅捷无比的飞镖扇了回去,飞镖插在两名黑衣人的腿上,他们想要发出叫喊,又怕招来更多的人,便强忍着,嘴里只是哼哼唧唧的低呼着。 “回去告诉你们阁主,让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不论是王伯安还是那个孩子,都是我要保护的人,若他还是一意孤行,陆秋离愿意奉陪到底。” 两名黑衣人艰难的站起身来,再次对陆师爷作了一揖,紧咬着牙,不顾腿上疼痛,翻身跃上墙头,转眼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陆师爷见两人远去,转身要回房休息,正巧撞见王阳明,只听王阳明叹息一声说道:“你隐姓埋名将近二十年,又何必再为了一个孩子暴露呢?” 陆师爷哈哈笑道:“率性而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但求无归于心罢了。” “我真是没想到,你会帮助三哥的传人,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曾有好几次被三哥重伤,你也差点将他置于死地。我还真担心你杀了那个孩子。”王阳明平静说道。 陆秋离淡然说道:“你到底还是知道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过上代的恩怨,与孩子无关,我见那小子还有几分资质,不想他过早折损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引蛇出洞 知晓暗阁的人盯上了冯牧,王阳明便多安排了一些士兵巡逻,一旦发现可疑人物便抓捕起来。 其实他心里清楚,那些武林高手,又岂是多几个士兵就能够对付的?他这样做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想到万全之策,一时的权宜之计罢了。 已过花甲之年的陆师爷,本该有些老态,可他青丝如墨,神色矍铄,非但不显老态,反而别王守仁看起来还要年轻。 “看来对方也忌惮师爷,不敢再轻易派人前来了,这许多天过去,还是一片风平浪静。”王阳明坐在公案前,对踱步走进来的陆师爷缓缓说道。 陆师爷轻摇着羽扇,其实天气早已转凉,一点也不炎热,他手持羽扇,只不过是多年来的习惯罢了。 “以我对暗阁的了解,此事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罢休,正所谓暴风雨来临前一片宁静,看来不久之后,我们就会面临一场恶战。” 听到陆师爷的话,王阳明停住了笔,认真的看着陆师爷,说道:“我也在担心此事,寻常士兵虽然训练有素,可比起那些江湖中人还是稍逊一筹,我在考虑是否请示朝廷派兵增援。” 陆师爷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平静的说道:“此法不通,一来你师出无名,江西的匪患基本已被肃清,你若在此时要求增兵,只会给人口实,说你拥兵自重。二来对付武林中人,靠人数的优势不起作用,那些人要么擅长下毒,要么善用暗器,对方在暗我方在明,还未交手就会折损多半,实乃下策。”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我也想到了,可惜‘洞庭六怪’不在,若有他们坐镇,那些江湖门派多少还是会有几分忌惮的。” 听到王阳明这般说,陆师爷微微蹙起眉头,说道:“那六人疯疯癫癫,以他们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只怕还会火上浇油,难道伯安信不过我?” 王阳明展颜一笑,说道:“恕罪恕罪,我竟然疏忽了师爷,有你这位门神在,任何牛鬼蛇神自然无法靠近那孩子,不过你的身体状况实在让人担忧,若是遇上强敌,你好不容易恢复的身体岂不是又要重创,我实在于心不忍。” “伯安无需多虑,即便是暗阁的阁主易鼎臣前来,我也不怵,他若想取我性命,我也能拉他一同陪葬,至于他手下的那些人,我还未放在眼里。” 王阳明见陆秋离说的信誓旦旦,便也不再出言劝告,这个师爷表面上和和气气,骨子里却心高气傲,天下英雄没几个放在眼里,若不是他身受重伤,指不定会将江湖倒腾成何等模样。 陆师爷看着陷入沉思的王阳明,问道:“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王阳明露出一抹平静的微笑,说道:“既然我们知道暗阁早晚会来,不如先引蛇出洞,也省得夜长梦多。” 陆师爷的脸上也同样浮现出笑容,说道:“如此甚好,将你的计划说与我听,我全力配合你。” 王阳明将他心中的计划说给了陆师爷听,陆师爷听完之后露出了笑容,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日子像往常一样,冯牧坐在院子里,有时候打坐,有时候思考心法中的话,而小雀儿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有时候用手在他眼前晃动,有时候给他头上扎一朵花,有时候则追着小狗,报道冯牧身前。 小姑娘天真活泼,冯牧却视而不见,他在想武学的境界到底是如何划分的,许爷爷武功卓绝,肯定清楚其中的界限,可他在湄洲岛上许多事情都没有告诉他,则让他心中疑惑不解。 而禁宫五牙也算得上江湖中的绝顶高手,一般的一流武者都能够打发,没理由不知道武学境界的,难道真如古语说的那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就在冯牧出神的时候,小雀儿双手捧着一只雏鸟出现在他面前,眼眶中似乎还有隐隐的泪花。 看着她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冯牧出声问道:“怎么了?” 小雀儿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看到书上有个鸟窝,就用竹竿捅了一下,我没有想到窝里还有一只小鸟,它从上面摔了下来,就快死了,都怪我……” 看着一脸悲伤的小女孩,冯牧接过雏鸟,仔细的看了看它的伤势,说道:“它不会死,还有得救。” 小雀儿欢呼道:“那你快救救它,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那样做了。” 冯牧找来一块小木板,将摔断翅膀的雏鸟用小木板夹住,然后绑上细线。他让小雀儿去找陆师爷要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小雀儿便快步跑开了。 这一天,王阳明在衙门处理公务,没有回府,陆师爷也没在府上,听府上的家丁说他接受了几个乡绅的邀请,在天云楼上饮酒赋诗。 即便如此,府上的布防却没有半点松懈,反而更加严密。躲在暗处的几个探风的人,心中焦急,看到院中的机关和整装待发的弓弩兵和枪兵,便悄悄离开了王府。 得到探子的回报,暗阁的四当家郑华觉得是个好机会,王巡抚不在真是再好不过,也不用担心误伤了朝廷命官被官门追究。而那个传闻中的“断江指”陆秋离也同样不在,那么还顾及什么呢? 他立功心切,也不顾手下人的劝告,不在乎是否有诈,便指挥旗下的一百人,不惜一切代价将冯牧活捉到手,万不可以伤了他的性命。 没有见到陆师爷的小雀儿,在家丁那里要到了治疗外伤的要,急忙跑去找冯牧,冯牧看着额头上有细微汗珠的小雀儿,接过了药瓶,将药水滴在雏鸟的翅膀上,然后将它交给小雀儿,让它喂它点东西吃,小心照顾。 小雀儿捧着雏鸟就往厨房走,冯牧见小雀儿身影消失,便转身往门外走去。这是他跟王阳明事先约好的,他去往衙门的途中,或许会遭遇很多凶险,不过那正是对他的考验。 王阳明告诉他,不论那些敌人多么厉害,他都要坚持到陆师爷出现,他必须在巳时三刻出现在何老板的面摊前,在那里他至少要与敌人周旋一盏茶的功夫。 冯牧遵照王阳明的安排,往衙门走去,可他还未到面摊前,在他的四面八方,便涌现出无数的大汉,将他团团包围。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局中局 冯牧被数十名壮汉包围,他稚嫩的脸庞上并未露出畏惧的表情,面对这些身穿灰衣的男子,他左脚探出,左手并掌如刀,右手握拳,全神戒备的看着这群人。 这十多名男子突然向他扑了上来,冯牧右脚一点地,便跃起几尺高,一脚便踢翻了冲在最前的一人,其他人见状,非但没有半点迟疑,反而更加凶猛的向他围了上来。 冯牧双拳难敌四手,他右手刚将一人推出一丈开外,左脚再踢倒一人,自己的后背便暴露在敌人的双爪下。 那人双手成鹰爪状,急急向冯牧抓了过来,冯牧早就料到对方会有此一招,他交手过的武林中人虽然不多,可是他临敌的反应倒也不慢。 他只是虚晃一招,便躲过了那人的擒拿,那人的速度本就不慢,加之那一记招式使出了他十成的力道,万没有料到冯牧能够顺利避开。 他的身子陡然间抓空,上身本能的前倾,冯牧见他下盘不稳,就势一绊,右手迅猛推了一把,那人身子便飞了出去,正巧撞上一名同伴。 那人被他双爪抓到,身上的衣服破了两个大洞,还有鲜血流出,冯牧看在眼里,心道好险,若是自己被抓到,铁定要掉一层皮。 他如同水中游鱼一般灵活的窜来窜去,而这十多个大汉却如同笨拙的狗熊,看起来力道虽大,可是欠缺灵活,想要抓到他,总是无处着力。 冯牧在他们之中毫无压力的躲避着,没过多久,这些人都被他打翻在地,有的脸上肿了一块,有的被摔破了头,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嘴里哼哼唧唧,却再也不想爬起来对付冯牧了。 看着这些人,冯牧心中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不对,若是对方真的冲他而来,绝对不会只让这些杂鱼来对付自己,必然会出全力,可这些人也太不经打了些。 王阳明让他再此坚持一盏茶的功夫,可如今还不足半盏茶时间,便都被他放倒,看来王先生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这便意味着敌人的首要目标并不是他,这不过是对方想要转移注意力的一个把戏。 想到此处,冯牧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该不该在此等待陆师爷前来,若是不等,万一陆师爷前来找不见自己会如何想,若是等了,岂不白白浪费了时间? 感觉到衙门那边的情况更加紧急,冯牧便撒开步子,快速向王阳明所在的衙门跑去。 天云楼上,陆师爷被一名乡绅打扮的人劝酒,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人夸奖一声好酒量,陆师爷只是淡淡的回答道:“让‘丹桂坊’主人罗长龄称赞酒量,实在荣幸之至。” 那名身着锦衣华服,刚过而立之年的男子哈哈一笑,说道:“听闻陆前辈早已隐迹江湖,想不到还听闻过晚辈,实乃三生有幸。” “你年纪轻轻便已经继承了你爹的家业,掌管江南三十家酿酒作坊,就算不想人知道也不行,而多年以前,我与令尊有过数面之缘,见你眉宇间与他有些相似,便不难猜出你的身份。” 罗长龄拍手笑道:“前辈高人,我等后生小辈久仰了,今日能与您一同饮酒,也不失为人生一件美事。” 旁边另一名蓄着胡须的男子,缓缓站起身来。他的年岁跟罗长龄差不多,却更显得老成。他一脸恭敬的举起酒杯,对陆师爷说道:“早听我爹提起过世伯,晚辈敬您老一杯。” 陆秋离接过酒杯,照旧一饮而尽,出声问道:“季阳贤弟可还好?” 被他问道这句话,这名留有胡须的男子露出略微吃惊的表情,季阳是他爹的字,在整个家族中排名第四,而他却是年轻一辈中的长子,因为伯伯们所生皆是女儿,所以家族对他的期望很大。他清楚面前这个老前辈的厉害,可是为了家族的生意,他不得不出面。 “回世伯的话,我爹他身染肺痨,已经在前年去世了。” 陆师爷脸上露出一丝怅然之色,叹道:“倒也可惜了一条好汉,不过贤侄老成持重,想必也能将‘长远镖局’打理得井井有条吧?” “齐刚不才,镖局十八家分局如今已经有三家关门,好在有江湖朋友抬爱,才不至于让祖宗基业毁于我手。” 齐刚的话说完,另一名长相斯文,眉清目秀的男子取过面前的酒壶,缓缓倒了一杯,推开他身边一名艳丽的女子,站了起来。 他与前两人又有所不同,面容有种病态的苍白,眼神也更加恻然,即便是有前辈在场,他也能心无旁骛的与那女子调笑,过于纵情声色犬马,亏空了他的身体。 看着他站了起来,陆师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的表情,心道:“你爹云霄鹤老来得子,却生出你这样的不肖子,枉送了一世英名。” 纨绔子云飞烟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恭敬地向长者敬酒,陆师爷眉头微微皱起,还是一饮而尽,出声说道:“酒已经喝下,动手吧。” 三名世家子弟相互对望一眼,齐刚无奈的说道:“请世伯见谅,我等也是迫不得已。” “若非清楚个中缘由,我又岂肯前来赴约,故人之子多少也要照顾一下,不然有何颜面在这世间立足?” 陆师爷说完,三名世家子便一同向他攻了上去。陆师爷移动脚步,双手负在身后,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只一味的躲闪。 而那名被云飞烟推开的女子,却出人意料的扬起手,但见无数寒芒闪过,在空气中炸裂开千万点银光,好似璀璨的星辰。 陆师爷背负在身后的右手突然挥出,袖袍闪过,便将那铁弹中炸裂开的无数细刺尽数弹开,悠然说道:“‘银光一现,万点寒芒’,你是欢喜宗的弟子,想不到欢喜宗竟然也跟暗阁联手了。” 那名女子没有出言解释,她的绝技被人轻易破解,让她又惊又怒,一抬手又是两道寒光闪现,急急向陆秋离飞去。 陆秋离的身影却凭空消失,空气中传来他飘然远去的声音:“其实我早该想到,不论是暗阁还是欢喜宗,都不过是棋子罢了,念你们是后生小辈,我不与你们计较。” 声音虽然很远,却中气十足,听在四人耳中,嗡嗡作响。 而在衙门外,突然接到消息让他抓走王阳明的郑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于是他只让十几人去抓冯牧,将手下的精兵强将都用来对付王阳明。 他一挥手,便有数十人飞掠上墙头,而此时传来利箭破空之声,只听得数道惨呼之声想起,那些飞上墙头之人,瞬息之间便已经被射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及时出手 衙门难以攻破,这早在郑华的意料之中,可是他的手下数十人才刚一掠上墙头就被射杀,这让他心中很不甘心。 他指挥手下往墙里面扔炸药,这已经不是奇袭,而是明目张胆的与朝廷作对,不被抓捕还好,若是被抓到,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大罪。 装着火药的爆筒被点燃,火花照耀在人的脸上,让他们原本就狰狞的脸更显得有几分恐怖,爆竹在墙里炸响,片刻后就传来惨呼之声,血腥气混合着硝烟味,传道每个人口鼻之中。 “趁此机会,给我攻进去。”郑华一声大喊,剩余的几十人再次甩出爬墙用的铁钩,牢牢锁住墙头,一跃而上。 这一次,墙内没有再射来箭矢,院子里尘土飞扬,看不真切。郑华的身影落在地面上时,四面便已想起排山倒海的杀喊之声。 “不好,有埋伏。”郑华开口叫道,这在他意料之外,因为他们的行动是临时变动的,之前他们的目标是那个叫做冯牧的小孩,所有的布置也是针对他。而他们之中肯定有官府的内应,那么泄露出去的消息,做出的决定应该是保护那孩子才对,怎么会在此以逸待劳,等候自己一群人上钩? “巡抚大人有令,这些贼人之中留下活口,他要亲自审讯,弟兄们,立功的机会到了。”一名十夫长高声喊道,带领他手下的几个士兵,当先冲了上去。 其他人也不肯落后,在他高喊一声之后,也紧紧跟随,对于这些瓮中之鳖,他们经久杀阵,知道这些亡命之徒会负隅顽抗,所以加倍小心。 郑华身子猛然窜了出去,一声大喝已然击毙一名士兵,夺过他手中的长刀,反手一挥便斩杀了两名士兵,他在江湖中也小有名气,对付这些普通士兵,简直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便在他带领手下几十名暗阁成员,长驱直入之时,原本那些毫无招架之力的士兵竟然挤成了一团,然后迅速散开,之前还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在这时却能够五人一组,脚步快速移动,井然有序。 郑华皱着眉头,口中喃喃说道:“久闻王巡抚精通阵法,想不到今日就要将我等困死在阵中。” 他不愿意引颈就戮,指挥手下人也学对方一样,几人一组,用长刀进攻,可惜他的手下虽然精通武艺,却撞上了熟悉阵法的士兵,这些士兵中的盾牌兵举盾防御保护了身后伙伴,便在瞬息之间,手持长刀的士兵,已将刀刺进了对人的心脏。 郑华一声怒喝,一刀掷出去,接连刺穿两名士兵,却没有刺中要害,两人被窜在一起,倒在地上痛苦的**着。 郑华没有再去拔刀,似乎刻意想要折磨那两名士兵,他的身子已经陡然消失,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在阵法上空,只见他踩着士兵们的头,笔直向衙门里面闯进去。 有些士兵举刀砍向他,砍在他脚上,却仿佛砍中了石柱子,发出一声脆响,却没有意料之中的鲜血流出来。裤子被划破的郑华,露出绑在腿上的铁板,原来他全身都穿着厚重的铁甲,所以才刀枪不入。 郑华一脚踢过去,便有士兵的面门被踢中,头骨碎裂,不是口喷鲜血,就是脑浆迸裂,死状极为狰狞。 便在郑华所向无敌之时,大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说道:“变阵,梅花阵变为盘蛇阵。” 那个声音赫然正是堂堂的巡抚大人王阳明,郑华突然见到几丈开外的目标,兴奋地血液也沸腾起来,他才没有将这些士兵的阵法放在眼里,他自信自己的武功比这些杂鱼要高出十倍以上。 就在他信心满满,以为可以擒获对方主帅之时,原本五人一组的阵法却突然改变,这些士兵两两一组,相互照应着,又与旁边的策应,脚步不停的移动,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墙,从高处看来,就好似一条巨蟒,盘着身躯,绞杀着猎物。 只听得阵法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惨叫,郑华的那些手下被盘蛇阵隔离,被士兵紧紧贴在身上,难以施展开身法,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士兵便已经拔出短刀,往他们身上扎了上去。 经此一役,郑华所率领的将近百人的下属,被诛杀殆尽,侥幸活下来的也是身受重伤,在地上痛苦**,苟延残喘。 郑华没有因此动摇,再看看来,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做出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他的身子凭空跃起来一丈,再次向着王阳明的方向冲了上去。 然而这一次却不像之前那般顺利,他遭受到了阻碍,那些武功低微的士兵,竟然连成一体,不可思议的是,一招灵蛇摆尾狠狠地撞向他的身体,硬生生将他撞退了好几丈。 他好不容易停住了脚步,站在地上,看着眼前的诡异阵法,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快速卸下身上重达几十斤的铁甲,向那些士兵扔了过去,然后眨眼之间,身子便消失在地面上。 士兵们叠罗汉,架起一道人墙,想要阻止郑华攻击王大人,然而面对摆脱了厚重束缚的郑华,他们的防御毫无作用,郑华如同一支利箭,急急射向靶心。 带着虎虎的风声,人墙被郑华撞塌下去,一触即溃。 失去了屏障保护的王阳明,看似已经被对手手到擒来,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射出了藏在袖袍中的机括连弩。 连弩内乌黑的没羽箭五支连发,排成一条直线,直取郑华的心口。就算对方身怀不俗的武功,挡得了第一箭,也躲不开接二连三的箭,他已经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利箭射中郑华的心口,却没有穿入他的胸膛,仿佛是撞到石块一般尽数被弹开。 郑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他心口的护心镜从来不曾卸下,就算王巡抚如何老谋深算,也要败在他手下。 他五指成爪,朝着王阳明的左肩,狠狠地抓了下去。 便在他以为成功之时,在距离王阳明不足一尺的地方,他被一块石头击中了身体,发出“砰”的一声,身体本能的偏移,与王阳明失之交臂,险险的停落在一旁。 只见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施展着高妙的轻身术,瞬息间来到了王阳明身前。 那不正是他之前所要抓捕的小孩冯牧吗?想不到这小子人小鬼大,武功修为竟然有如此境界。 “大胆狂徒,想对先生出手,先过我这关。”冯牧稚声稚气的说道,王阳明看着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击退敌人 看着王阳明身边的小孩冯牧,郑华瞳孔微微收缩,冷冷的说道:“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也敢口出狂言?” 冯牧的衣袖中藏着一柄锋利的袖剑,那柄袖剑曾经让他一战成名,顺利刺杀蒙古军队的主将,他将它小心的藏好,不让对手察觉,以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袖剑用一根细线绑在他的左臂上,他严肃的看着郑华,双手并掌如刀,郑华一声大喝,向他攻了上来。 陡然一交手,冯牧便落入下风,郑华不论是武功内力,还是临敌经验,比起几岁的冯牧,都要高出一倍不止。 只听得“砰”的一声,冯牧的左肩被击中,身子退后好几步,他脚步踉跄,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对方迅捷的身法又再次欺身上来。 冯牧用叶萧正所传授的“霸王拳”,打算与对方硬抗,这样做的话,他就算能够击伤郑华,自己所受的伤也会更严重。 只听得“咚”的一声响,在两人交手的瞬间,冯牧瘦小的身子被击飞出去,他强忍着体内翻腾的内息,才没有喷出鲜血。 郑华哈哈一笑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成全你好了。” 话音刚落,脚步虚空踏出,凌空一个翻转,便飞到了冯牧的面前,冯牧大惊失色,慌忙运起内功抵挡,无奈他金钟罩的功夫还刚出于起步阶段,所以面对郑华狠辣的攻击,根本无济于事。 冯牧被打飞了六七丈,他感觉自己的肋骨断裂了几根,可是他到底还是扛了下来,既然没有被对方打死,那么就该他出手了。 冯牧运用起巴东龄传授的轻功,在他这些武学中,他轻功练的最好,只见他身影一闪,便出现在郑华的身边。 没有想到这小孩这么耐打,而且还能够绝地反击,这大大出乎郑华的意料。 冯牧的袖剑,毒蛇一般窜出,直刺郑华的小腹,因为身高的原因,冯牧难以刺到郑华的咽喉,他若想刺中对方的咽喉就要跃起来,而那个瞬间对方就能够顺利躲避。 他不能够错是这个难得时机,电光一闪之间,冯牧的袖剑与郑华的左腰擦身而过。 郑华感知到杀气,闪身躲避,可冯牧出手的速度远超于他的意料,所以纵使他武功高强,也没有完全躲避那一招,左腰被刺中,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可是对方是一个小孩,这让他的面子往哪搁? 气愤的郑华暴喝一声,双手握拳,骂道:“小儿,竟敢伤我,纳命来吧。” 郑华的攻击如暴风骤雨一般袭向冯牧,冯牧挥动着袖剑格挡,被郑华用两指夹住,冯牧奋力抽出,却无能无力。 他只得舍弃袖剑,改用全掌,在此时他突然很遗憾,因为跟随莫子也学习之时,他没能够精通那些毒药,若是有的话,如今也不会如此狼狈了。 郑华将夹在手中袖剑一甩,只听“夺”的一声,袖剑被钉入木头柱子中,王阳明在一旁看着,却无能为力。 他几次举起手中的连弩,想要射杀那名贼人,可惜冯牧与他交手迅猛而快速,投鼠忌器,万一一个不小心就会误伤冯牧。 就在王阳明拿不定主意之时,他突然闭上了眼睛,先前的担忧让他的心被扰乱,险些失去判断。 当他闭上眼睛之时,对气息的感知再次到达禅境,郑华的气息仿佛一个目标巨大的狂牛,他下一个动作已在王阳明的预测之中。 王阳明迅猛无比的举起了手中的连弩,手指扣动机关,只听得“呼呼”之声破空而去,郑华的右掌正要拍向冯牧的天灵盖,自己的后颈便连续中了三箭。 郑华的喉咙发紧,他缓缓地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文弱书生一般的王阳明,双眼无比怨毒的盯着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声也哼不出来。 他用手拔出一根没羽箭,鲜血便箭一般射了出来,郑华紧紧握着那只射杀他的箭,想要在临死前将它掷向王阳明,可是身后却被小孩冯牧狠狠一击。 郑华扑倒在地,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前方。 冯牧抚摸着胸口,感激的看着王阳明,轻声说道:“谢先生救命之恩。” 王阳明微微一笑,说道:“何必言谢,若不是你,今日死的人可是老夫。” 院子中的士兵们将那些垂死挣扎的匪寇斩杀,将那些投降的匪寇抓了起来。郑华将近一百多人的匪寇,到最后只剩下不足十人,那几人见郑华已经被杀,面对难以突破的盘蛇阵,早已没有了战意,便选择了投降。 而在王阳明府中,却发生了另一场大战,严格说起来,暗阁瞄准的目标,既不是冯牧,也不是王阳明,而是王府中的东西。 王府中的暗探传回去消息说阁主一直寻找的“天龙图”就在王府的藏里,没人知道所谓的“天龙图”究竟是武功秘籍还是藏宝图,但在武林不断地传闻中,让它价值连城,得之可得天下。 为了彻底达到这一目的,暗阁派出了郑华,作为明面上指挥,想以此扰乱王阳明视听。 可惜王阳明与陆秋离暗中合计,就看出了暗阁的心机,陆师爷去赴约,王府中无人坐镇,暗阁中三名长期隐匿行迹的高手悄悄潜入了王府中。 在他们找到了机关,打开暗门之后,终于发现了一只檀香木盒子,上面的符文精致,仅仅这个盒子就已经价值连城。 三人顺利找到了“天龙图”,便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出房间,当他们打开门,想要来无影去无踪的消失在这个府邸时,门外竟然站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手里还拿着一只受伤的雏鸟,似乎是偶然经过,看着三个蒙面人从里面出来,小女孩吓得六神无主,本能的发出一声大叫。 一人猛然挥掌击打在小姑娘的胸口上,小姑娘倒飞出去,已在数丈开外,口喷鲜血,便昏死在地。 三人再不逗留,一闪身便飞掠上了房檐,就在他们以为能够全身而退之时,陆师爷的身躯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交手几个回合,其中一人被陆师爷踢飞,连连撞断两根柱子,当场毙命。又是数个回合,另外两人也被击伤,陆师爷抢过木盒,被一人偷袭得手,他反手一记“摧心掌”,将那人震死,另一人重伤逃离。 这场交战宣告结束,重伤的陆师爷看到奄奄一息的小雀儿,不顾自身伤势,连忙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 第一百三十八章 改头换面 王阳明和冯牧回到府上之时,陆秋离的手还未离开小雀儿的后背,身受重伤的他不惜耗损内力,救治这个命悬一线的小女孩,令两人都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陆师爷的额头上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小雀儿双眼紧闭,嘴角的血迹已然干涸,可是看起来同样触目惊心。 冯牧一眼便看到了小雀儿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在胸前有好大一片,那只翅膀受伤的鸟儿被摔在一旁,兀自扑腾着,似乎是觉得这样做是徒劳,筋疲力竭的它没有再煽动翅膀,而是趴在小雀儿不远处的地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救了它一命的小女孩。 另一边,若不是被王阳明死死拉着手,冯牧只怕早已经冲到小雀儿身前,看着那个面容憔悴,苍白如纸的小雀儿,冯牧怔住了。 “怎么会这样,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是何等丧尽天良的凶徒,才能狠下心对她出手?” 冯牧有气无力的说着,双脚一软,便虚脱一般跪倒在地。他回忆起这些日子以来小雀儿的笑容,那个小丫头总是很懂事的站在他的旁边,就算很想找他玩,也总是体谅的不去打扰他。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冯牧跪倒在地,他低声的呢喃,也不知处于生死边缘的小雀儿是否能够听到。冯牧强忍心头的哀伤,发誓要彻底铲除暗阁的势力,他们今日所犯的过错,不容原谅。 又过了许久,小雀儿终于狂喷一口淤血,睁开了眼睛,却无力的瘫倒在地,陆秋离大功告成,却耽误了自己疗伤,只露出欣慰的笑容便晕了过去。 早已守候在一旁的家丁们见状,慌忙迎了上去,将陆师爷扶回了房间,而那名已经久候多时的大夫,也跟着一同走了进去。 而小雀儿的身边,则是冯牧守着她,每当有家丁过来想要抱起小雀儿,就会被冯牧狠狠一瞪眼给吓退。冯牧的肋骨有一处断裂,可他顾不得疼痛,将小雀儿抱在自己瘦小的怀中,然后往屋子中走去。 经过大夫的诊治,陆师爷虽然伤势严重,而且没有及时疗伤,却并无大碍,因为他底蕴深厚,内功修为不俗。 反观小雀儿,情况却万分危急,且不说这个小姑娘身子骨瘦小,受不了那狠辣一击,便是江湖上的练家子,也同样受不了那样的一掌。 小姑娘还没有半点武功修为,而那记“阴风掌”的掌力却是十分阴毒,寒气早已侵入小姑娘的肺腑,若非陆师爷帮她运功疗伤,护住心脉,小姑娘万没有活命的机会,但即便如此,也是时日无多了。 王阳明听大夫说完小雀儿的情况,出声询问道:“请问大夫,可有救治的方法?” 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他才疏学浅,无法医治这样的伤势,还是另请高明吧。 送走了大夫之后,冯牧失魂落魄的坐在小雀儿的床榻之前,他的眼中空洞一片,小雀儿他当成亲妹妹看待,这个小丫头是他在这个世界最为牵挂之人。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早已经结成了生死的羁绊,天真可爱的小雀儿曾经为了救他被砍伤了左臂,那个时候起,冯牧便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能再让这个小姑娘受伤,如今发生了这件事,让他惭愧难当,无地自容。 虽然那名大夫已经是整个州府最为出名的,可是王巡抚还是找了十几个大夫前来,那些大夫都给出了相似的答案,说这小姑娘已经无力回天了。 冯牧不甘心,他终于愤怒的喊道:“你们这是在胡说,不管多难,我都要治好她,我还要看着她嫁人生子,颐养天年,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妄断她的生死,你们出去。” 他胸中的郁气堆积,让体内运转的真气导入了岔口,牵引着断裂的肋骨,有种难以言状的痛苦。那些大夫见这小孩突然发火,都有些不知所措,可看到他说完话便捂着左腰摔倒在地,便连忙上前救治。 冯牧醒转过来之后,身上已经被包扎好了。他不顾家丁仆役的劝阻,跑下床就要去找小雀儿,当他推门而入之时,正好看到醒过来的陆师爷往小雀儿的体内导入真气,延续性命。 心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冯牧呆呆的站在原地,显得手足无措。陆师爷结束了导气之后,看着一脸哀伤的冯牧,说道:“小丫头还未死,别露出这副样子,她还有救。” 冯牧立马转哀为喜,怔怔地看着陆师爷,出声问道:“师爷所言当真?那请您出手相救,就算让我当牛做马来回报,小子也毫无怨言。” 陆师爷平静的说道:“我没有能力救治她,虽然我有些武功修为,也只能勉强维护她的心脉罢了,要想彻底医治好她,还得依靠专业的大夫。” “能治好小雀儿的大夫在哪,我立马去请他来。” 对于冯牧痴痴颠颠的话语,陆师爷微微摇头,走下床榻说道:“我若是知道,还会如此为难?不过我相信天下之大,只要肯用心寻找,就一定能够找到。” 冯牧有种想要撞墙的冲动,陆师爷点燃了他心中的希望之火,又迎头将它浇灭。他的话虽然有道理,冯牧也知道神医安家的传人一定有办法,可是天下之大,又该到何处寻找呢? 面对如此毫无头绪的问题,冯牧还是做出了他的选择,他决定带着小雀儿去寻访名医,直到医治好小雀儿的伤势。 因为冯牧已经被暗阁中人盯上,所以他必须改头换面,陆师爷亲自将他易容成一个满脸麻子的小书童,让他背着一个巨大的书箱,里面便是小雀儿。 而陆师爷自己则扮成了一个老秀才,与冯牧一起踏上了寻找名医的路。 多年以来,陆师爷终于离开了老搭档王阳明,只因他知道,不论多么强大的敌人,看似文弱的王伯安也能够战胜。而还是小孩的冯牧,带着重伤的小姑娘独自行走江湖,却千难万难,没有人在旁指点,又怎能顺利度过重重劫难? 冯牧看着铜镜中陌生的一张脸,露出了笑容,那张人皮面具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过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陆师爷带着冯牧,牵着一匹骡子,一匹瘦马,踏上了行程。他的心中有预感,此事不会轻易罢休,虽说他们经过了易容,但也只能骗过一般的江湖人,对于那些绝顶高手是无济于事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孩子身上有什么秘密,那些大人物又是否真的盯上了他? 陆师爷微微苦笑,心中暗想这或许是他杞人忧天,但愿棘手的人对手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第一百三十九章 遍访名医 冯牧和陆师爷行走于湖光山色之中,令原本压抑的心情有些许舒缓。 大多数时间里,小雀儿都骑在马上,由冯牧带着,她身体太过虚弱,无数次坐立不稳,往马下摔去,都被冯牧及时拉住。 有些时候,寒风太过凛冽,小雀儿受了重伤的身体根本经不住寒风的打击,在那个时候冯牧便会将大衣紧紧裹着她瘦小的身子,让她坐在大书箱里,由冯牧亲自背着,坐在马上,凭他不算壮硕的身躯替小雀儿抵挡严寒。 陆师爷看着倔强的冯牧,嘴里没说什么,心中却对这孩子有了几分赞同。在他看来,他小小年纪就能够承担责任,不论前途有多少困难,都选择淡然面对,这份心胸也足以让许多人汗颜。 陆师爷心中兀自叹道:“赵三啊赵三,你选了一个不错的传人,不过仅凭这一点,我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他们行走在官道上,当时的时节已近深秋,一场秋雨便带走了怡人的温暖,几天前还是单薄长衫的人们,实在熬不过肃杀冷冽的天气,都纷纷裹上了棉衣。 出来之时,冯牧带了两件棉衣,骡子上面是长途跋涉所准备的各种生活物品,实在放不下过多的东西。 他没有想到中了阴风掌的小雀儿身子会间歇性的发寒打颤,就算有陆师爷给小姑娘输送内力,这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担心小雀儿的伤势因为受寒加重,冯牧便将两件棉衣都给了她,一件穿在她身上,另一件穿不下,就披在她的背上。 原本宽大的书箱被填满,毫无空隙所言。虚弱的小雀儿努力睁着眼睛,不让自己陷入昏睡之中,便看到冯牧为她所做的一切,连忙无力的说道:“牧哥哥,你这是做什么,你将棉衣都给了我,你自己又该怎么办?” “不打紧,牧哥哥是练武之人,身体健壮,这一点寒气是小事一桩,对我毫无影响。” 冯牧说着,一道冷风吹来,他却不争气的打了一个喷嚏,看在小姑娘眼中,更替他担忧起来。 “你还在逞强,两件棉衣几乎将我挤扁了,我不要这么多衣服,你拿一件去穿上。” 小雀儿似乎是动了气,说话虽然有气无力,却不容人拒绝,她一连说了这么多话,禁不住咳嗽起来,一咳嗽就牵动受损的脾肺,脸上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冯牧见状,如坐针毡,显得手足大乱,他凑近小姑娘耳边轻声安慰道:“小雀儿听话,牧哥哥没什么大碍,我正在修炼一门武功,需要炽热的内力对抗严寒,这天气于我的修炼有帮助。” “你又在骗我。”小雀儿的眼泪倏然落下,冯牧看着一阵心酸,心头似乎有什么在剧烈翻动。他轻轻替小姑娘擦去眼泪,柔声说道:“牧哥哥不骗你,等我修炼结束后,我们就去附近的集市上买棉衣,我们出来的时候,陆师爷带走了他所有的积蓄,王大人也给了我一些银两,你不用担心我,你只要安心养伤,牧哥哥就很高兴了。” 小雀儿微微点头,没再说话,片刻后便又陷入了昏睡。冯牧看着日渐憔悴的小雀儿,心中愈发不是滋味,之前的小雀儿多么活泼开朗,如今却听不到她的笑声了,这好似一柄无形的尖刀穿胸而过。 旁边的师爷只是看着冯牧安慰小女孩,也没出声说一句,他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随时处于战备状态,一旦有敌人准备偷袭,他定然会先发制人,让对方没有任何机会。 可这一路上,他们走过了地势平坦的荒原,走过了地势狭长的河谷,翻过高耸的山峦,都未见敌人埋伏,这让他有些不明其中深意。 难道暗阁不是冲着冯牧而来,陆师爷心中实在费解,按理说王府上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暗阁耗费心机想要得到的,当日那三名蒙面人偷盗的檀木盒里面只不过是半张羊皮图,而且还模糊难辨,他听王阳明说那是从云中先生那里得来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 他和王阳明曾经研究过数十次,都未能探查清楚其中的玄机,王阳明说云中先生过早仙逝,还有许多事情未说明,便将这檀木盒留了下来,或许以后机遇巧合能够弄清楚其中的秘密。 他们行至一泓小溪处,冯牧取过水囊前去打水,打回来之后担心太过冰凉,便放入自己衣衫中,用自身体温将之捂热,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喂给小雀儿饮下。 小雀儿无法咽下干硬的食物,冯牧和陆师爷便将打来的野味文火慢炖,直到炖成了肉末,才一点一点喂给小雀儿吃下。 他们路过好几个镇,冯牧终于买了一件厚实的衣衫,他背着小雀儿四处打听,又经历了十余名大夫后,一颗头耷拉下来,好似经霜的茄子。 小雀儿语调悲戚地说道:“牧哥哥,我知道我无药可救了,谢谢你和陆伯伯的照顾,你们不必再为了我枉费心机,不值得。” 她的话音落下,一颗豆大的泪珠便从眼角滚落下来,冯牧看着,原本一腔热血有些冷却,却依然不敢表现出来,他强颜欢笑对小雀儿说道:“别说傻话,天下之大,名医无数,只不过我们还未遇到罢了,我相信在不久的一天,我们就能够找到那名大夫,你要相信哥哥,更要相信陆伯伯。” 其实冯牧他们出来时所带的银两不多,陆师爷哪来什么积蓄,有也只是一些散钱,王阳明为官更是清廉,自然也没有多少银子给冯牧。所以冯牧见到一只人参,心中虽然想买下来,却无奈囊中羞涩,无能为力。 那只人参是为一名老人续命所用,陆师爷和冯牧找到他们府上,发现那名老人不过是中了慢性毒药,陆师爷出手将他体内之毒祛除,条件是将人参送给这小女孩续命。 那座大宅院的老夫人在老人恢复之后,应允了陆师爷的要求。冯牧接过人参之后,便背着小雀儿,与陆师爷一同离开了。 那家人究竟是谁想要暗害老人,谋夺家产,他们没有兴趣知道。反正老人已经恢复过来,能够重新说话行动,这些就留给他自己去查吧。 他们经过一个州府,寻访了二十多家药店,那些大夫同样束手无策,看着他们一脸无奈的神情,冯牧想仰天大喊,宣泄心中怒气。 他们经过一处偏僻的驿站时,一名苍老的驿丞给他们指了一条路,说荆襄一带有位名医,或许能够救治这位小姑娘。但他忘记了那名大夫的名字,冯牧谢过了老人,跟着陆师爷赶往荆襄大地。 第一百四十章 迫在眉睫 驿丞没有说清楚那名大夫的所在地,所以冯牧与陆师爷到了荆襄一带,有种大海捞针的感觉。 他们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去过了武昌府、汉阳府、黄州府、承天府、德安府、荆州府、襄阳府、郧阳府等多地,期间寻访了当地名医上百来人,那些医生都是摇头,冯牧心如死灰。 看着小雀儿苍白的面容逐渐变黑,隐隐有枯朽的迹象,好似盛夏的树木,经过深秋的寒风吹袭,早已经落光了叶子,再也经不住严冬的摧残一般。 小雀儿很善解人意的看着冯牧,以及远处的陆师爷,虚弱的说道:“牧哥哥,我、感觉自己就快死了,我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那就少说话,把力气节省下来,相信我们能够治好你,我们不远千里来到荆襄大地,再过不久就能找到那名大夫了。” 听着小雀儿艰难的话语,冯牧的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他出声安慰道,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平静,不显得急躁和失落,因为他不允许小雀儿在他眼前死去。 小雀儿就如同一朵洁白无瑕的玉兰,还只是一丁点花骨朵,还未凝成花苞,更加没有绽放,怎能就此凋零? 一旁的陆师爷没有说话,只是仰望着天空,在心里叹息:“黄天在上,请给我一点指引吧,这小姑娘聪明伶俐,我打心底里喜欢,早将她当作了传人,只求上天庇佑她能够顺利渡过难关。” 冯牧将温暖好的睡袋送到小雀儿的嘴边,而小姑娘似乎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别白费力气了,我、知道自己就快死了。”小雀儿艰难的说道,两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了下来。 “不许乱说,有牧哥哥在,阴差敢来索命,我就将他打跑。”冯牧柔声说道,他跟小雀儿认识的时间不长,却早已经生死与共,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已经超越了骨肉亲情。 “我、想我娘。”小雀儿说着,嘴唇上裂开了一条小口,有一丝血迹渗出来,冯牧立即用袖子帮她擦去,再次将水袋送到小女孩嘴边。 “听话,喝点水,等你的伤治好了以后,我带你回去找你娘,牧哥哥若是骗你,就天打雷劈。” 冯牧发着毒誓,在此之前,他亏欠过太多人,上一世的他,没有好好侍奉双亲,看着心爱的女孩嫁作他人妇,而他因为触犯了法律,选择投江自杀。 而穿越到了明朝,他打算从新来过,却在他还是婴儿之时,他的生母生父便死在雪地中,冯牧一心想要不留遗憾,要完成许爷爷的嘱托,清理门户,与东瀛的武士约定二十年一次的比武,他不敢有所怠慢。 眼前,他不愿再多亏欠一人,小雀儿跟随他浪迹江湖,以她小家碧玉的出身,在颠沛流离中吃尽了苦头,非但没有怨言,还一味替他着想,有好吃的总是舍不得吃,留给她的牧哥哥。 而他总是忙于修行,几乎很少有时间陪在她身旁,小姑娘虽然娇小,可是心志倒很坚毅,所有的委屈都憋在心里,不让他为难。 试问向她这般大小的女孩,又怎么不会想妈妈,可她没在他的面前提起过。此刻冯牧听到小雀儿说出这话,便猜到这个小丫头已经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将最脆弱的一面展示在自己眼前。 “她深夜里究竟流了多少泪,是我所不知道的?”冯牧不禁扪心自问,他身为兄长,却没有尽到守护妹妹的指责,无比愧疚。 “只怕、她已经死了,昨晚我、梦到她、对我笑,让我去陪她。”小雀儿哭着,微弱的说道。 “梦都是相反的,你娘一定还在人世,若你轻易死了,她知道后肯定肝胆俱裂,听话,别在说话了,喝点水好不好?” 冯牧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对小姑娘说道,小姑娘的泪水被冯牧的袖子轻轻擦去,看到他一脸关切的目光,再也狠不下心绝食求死,便轻轻啜了一小口水。 冯牧让她多喝点,因为近来,小雀儿已经很难再吃下东西了,不论是多么碎的肉末,还是米汤,她吃下去之后,不久便会呕吐出来。冯牧只得将那只人参切成无数块熬汤,给小女孩喝下。 然而那只人参也只有几块了,最多还能够维持四天,若是这四天里还不能找到那名大夫,冯牧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野外吃了干粮之后,陆师爷照旧输送内力,替小雀儿续命,可是他的手刚一搭上小姑娘的后背,那已经严重受损的躯体,似乎承受不了那力量,不由自主的喷出一口鲜血。 陆师爷陷入了两难境地,不输送内力小姑娘最多还能活一个时辰,输送内力她承受不了,同样会爆体而亡。 长长叹了一口,陆师爷对冯牧说道:“这种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必须加快脚步寻找,此时的小丫头,已经无力接受任何内力了。” 这话好似一把尖刀扎在冯牧的心头,他看着已经陷入昏迷之中的小雀儿,再也难以掩饰焦急和悲伤,两滴泪水夺眶而出。 再也不敢让小姑娘坐在马上,因为马儿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免不了会一阵颠簸,肺腑早已一伤再伤的小雀儿实在不能受此折腾了。 将巨大书箱绑在毛驴背上,冯牧将两件厚实的棉衣裹在瑟瑟发抖的小雀儿身上,背起她就往前方升起炊烟的地方走去。 陆师爷牵着马儿和毛驴,跟在后面,看着那个施展轻功,脚步却很稳健,没有让背上小姑娘受半点颠簸的冯牧,无奈的皱了皱眉头,喃喃道:“苍天,看在那小子一片赤子之心的份上,你就网开一面,不要赶尽杀绝吧。” 已经将近午时,冯牧背着小雀儿望着前方袅袅的炊烟,知道农夫们都已经回到家里吃饭了。 那是一座小村庄,只有十余户人家,冯牧背着小雀儿,脚步轻快的来到了村口处,不顾大黑狗对他狂吠,径直跑进了村里。 听到外面的动静,村名们端着碗都走了出来,看着一脸焦急,还携带许多尘土的小男孩和他背上的小女孩,他们身后还有一名老道士,村民们觉得怪异万分。 顾不得这些日子以来的疲惫和饥饿,冯牧开口问道:“请问这附近哪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我妹妹受了重伤,急需医治,求你们告诉我。” 一名矮小的庄稼汉站出来说道:“我们这里哪有什么大夫,而医术高明的大夫远在二十里之外,之前我的寒症就是他给治好的……” 那人话还未说完,冯牧便打断他说道:“劳烦你带我们前去,找到那名大夫之后,我们自当重谢。” 那人有些为难的说道:“可他是铃医之后,我不敢保证是否能够……” 同样是话未说完,牵着马的陆师爷便一把揪住了他,将他甩在马上,然后迅速翻身上马,说道:“带路。” 毛驴以及书箱留在村子里,令所有村民目瞪口呆,他们看着马儿在山路上飞奔,而那个背着小女孩的小道士紧跟在马后狂奔,竟然没有明显落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究竟是人,还是山精鬼魅?莫不是太上老君座下童子下凡? 第一百四十一章 铃医之后 在那名矮小庄稼汉的指引下,改扮成老道士的陆师爷飞快的骑着马儿,在崎岖的山道上奔行。 冯牧原本是小书童,后来又改扮成小道童,只因为他们那一身装束,对行走江湖更加有利。 他背着小雀儿,全力运起轻功,奔跑在马儿后面,不敢落后半点。 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后背也早已经湿透,可是不管多累,他都必须坚持下去。 因为这是在与死神争抢时间,若是再耽误下去,就算能够顺利找到医治小雀儿伤势的大夫,也错过了最后的诊治时间。 冯牧的双腿开始发酸,这于他而言确实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挑战,他独身一人能够追上奔马,可背着一个小女孩却更显得吃力。 渐渐地,他和马儿的距离越拉越远,前方的陆师爷察觉到了他远远落后,便勒住了缰绳,飞身下马。 “容不得半点耽误,将小丫头交给我,你骑马在前方带路,就算累死马儿也要在半个时辰内赶到。” 陆师爷说着,冯牧便迅速将背上的小雀儿交给了他,陆师爷没有背在背上,而是双手抱在怀中。 冯牧与他再不耽误,足尖一点,冯牧便跃上马背,不会骑马的庄稼汉正在马上惊魂未定,一见这小孩飞掠上来,更是惊讶不已。 前方是一条岔道,冯牧出声问道:“往哪边走?” “啊?”庄稼汉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冯牧焦急问道:“该走哪条路?” “往,往右边。” 听到庄稼汉的话,冯牧双腿一夹,抖动手中的缰绳,骏马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庄稼汉重心未稳,险些跌落下去,好在冯牧及时将他扶住,不过他依然惊魂未定,说话也结结巴巴。 抱着小雀儿的陆师爷奔行的速度远超过冯牧,他在一跃一落之间便飞出了七八丈,骏马被甩在他的身后。 “鞭策马儿,让速度在加快一些。”陆师爷一步踏出,身子在半空飞跃,庄稼汉哪见过如此阵仗,以为是天神下凡,兀自在心中默念阿弥陀佛。 冯牧一鞭子下去,大喝一声“驾”,骏马吃痛,猛然窜了出去,庄稼汉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强忍着才没让翻涌的胃将食物抖出来。 饶是如此,骑在马上的冯牧也依然没能追上陆师爷,陆师爷的身影与他们越拉越远,冯牧却不敢再鞭打马儿,因为这已经是它的极限,再强行让它加快,它奔跑在石子路上,只会前蹄跪倒,到时反而弄巧成拙。 远远看着前方,冯牧出声问道:“前方又是岔路,该往哪走?” “往,往左。”庄稼汉紧紧捂着嘴,艰难的说道。 “陆伯伯,前方向左。”冯牧朝前方飞速奔跑的陆师爷喊道,陆师爷听到之后,便迅速往左方飞掠而去。 二十里山路,他们没用到半个时辰便跑完了,在庄稼汉的指引下,陆师爷抱着小雀儿跑入了东长街,庄稼汉说在街的尽头处,有一家医馆,李大夫便在里面。 就在冯牧向陆师爷喊完话,打算策马跟上时,马儿却一头栽倒下去,太过疲劳的缘故,口吐白沫,样子十分痛苦。 在那关键的一瞬间,冯牧提起庄稼汉的衣领,从马上飞跃而起,才没有因此受伤。 将矮小庄稼汉放在地上,强忍多时的他再也忍不住,跑进一间草丛,便狂吐起来。 冯牧没有再理会那名汉子,在马上修养好之后的他,提起向街的尽头飞奔而去。 陆师爷抱着小雀儿来到医馆门前,却没有见到李大夫,整间医馆只有一名妇人在打理,而医馆中已经做了十来个病人,等着看病。 “李夫人,李大夫究竟何时能够回来,我的头疼得就快炸了?”一名小贩模样的中年男子出声问道。 其他病人也跟他一样,脸上浮现出焦急而不耐烦的神情,李夫人看着他们,将头转向抱着小雀儿的陆师爷,无奈的说道:“请诸位再等片刻,我家相公去给茅大官人看病,相信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妇人你何必要骗我们,我等都清楚茅大官人的为人,李大夫去了他家,他必然会左右为难,百般刁难,而且他那个宝贝千金又着实蛮横,李大夫想要尽早赶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其中一名老者,有些痛心疾首的感慨道,听得他的话,众人也是默然点头,无不在心里暗骂茅大官人的蛮横。 “你说的那个茅大官人家在何处?我去请李大夫回来。”飞身赶来的冯牧一听说李大夫被刁难,一时赶不回来,便心中有气,大声问道。 “就,就在镇北方向,离此约有三里路程,最大最气派的宅院,便是茅大官人家的所在。” 听到那名老者说完,冯牧抱拳说了声谢谢,便转身向北方跑去。 北边的道路上,一名背着药箱的大夫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步履平缓的向南边走来。 几岁大的小男孩脸上被打青了一块,泪痕还未全干,带着委屈的声调问道:“爹爹,你是十里八乡最出名的大夫,为什么茅大官人还如此对待我们?” 胡须被茅家刁蛮小姐烧掉的李大夫,苦着一张脸,才三十五岁的他看起来却有些憔悴,他无奈的感叹道:“果儿,你可知道我们医者在三教九流中虽然高于下九流,却同样被那些达官贵人看不起。而你的祖父又是铃医出生,为父虽然曾任太医院吏目,却始终地位低下,所以大官人仗着权势,才会如此欺压我们。” 小男孩一脸愤然,不悦的说道:“做医生怎么了?没有医生他得了病只能等死,在我看来爹爹才是最厉害的人,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那些街坊邻居不是夸赞爹爹是神医,还经常给我们送东西吃吗?” “可医道终究不是正途,你还是要跟随夫子读书,早日考取功名,也好光耀门楣。” 小男孩摇头,说道:“我不要考取功名,我要跟父亲学医,像父亲一样悬壶济世。” “你不后悔?” “不后悔。” “如此甚好,李家有你继承祖业,为父倒也欣慰。快些回去吧,不知今日还有多少患者等着我们呢。” 李大夫刚说完,就看到一个飞驰而来的小孩。 冯牧停下脚步问道:“敢问阁下可是李大夫?” “正是,不知你……” 李大夫的话还未说完,冯牧便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拉住他,就往医馆跑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妙手回春 李大夫不明就里被冯牧拉着跑,等到了医馆,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他回头去找自己的儿子,却哪有半个人影? “李大夫,我们久闻你医术高明,如今这小姑娘受了重伤,命在垂危,望你施以妙手,救她一命。” 陆师爷对李大夫恭敬地抱拳说道,此刻小雀儿早已经放在了竹榻之上,呼吸愈发的艰难。 李大夫见状,连忙走上前去查看小雀儿的伤势,不久之后,他皱起了眉头,说道:“这小女孩所受的伤催损了心脉,好在有人替她输送真元,才让她存活至今。” “李大夫,你既然知道小雀儿的伤,那请你救救她,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冯牧还未变声,语气显得有些稚嫩。 李大夫苦笑道:“以她如今的状况,再难施加任何药物或是真元,不然便会爆体而亡。鄙人要在她身上施以‘化骨针’,成败与否就看她的造化了。” 陆师爷目光坚定,大手一挥说道:“李大夫是我们所见成百个大夫中,唯一有方法救治她的人,事已至此,全凭李大夫做主。” “在座诸位请回吧,今日李某无法再替各位医治,这个小姑娘伤势严重,救治非有半天不能完成。” 众人嚷嚷着,辛辛苦苦等候半天,却得到这个消息,无不在心中抱怨。可是李大夫向来赠医施药,他的话众人还是听的,毕竟事有轻重缓急,那个小姑娘垂死一线,也是有目共睹之事。 那些病人无奈的离去了,李大夫没有再理会他们,解开小雀儿身上的衣服,小雀儿本能的颤抖,而且更加严重,冯牧看在眼里,只恨不得能够替她承受这些痛苦。 “有劳道长替我护法,这位小友就替我打杂,一旦有什么变故,你们要及时反应,迟则生变。夫人在外把关,不要让嘈杂声音打搅我们。” 李大夫吩咐着众人,然后从药箱的底层取出一个木盒子,从里面迅速拿出一条布练,上面插满了无数的银针。 李大夫一针扎向小雀儿的心口处,神藏穴对于人体至关重要,李大夫这样做便是要稳住小雀儿的心脉。 躺在竹榻上的小雀儿还在颤抖,冯牧已经依照吩咐,取来了木炭,木炭在火种被烤得赤红,在封闭的屋子里,周遭的温度有所上升。 李大夫的手好似有成百上千,不消片刻,便在小雀儿胸腔周围插满了银针。 便在此时,小雀儿剧烈的咳嗽起来,只听到“哇”的一声,她咳出来一口粘稠的浓血,然后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不好,她神封闭塞,灵墟游丝,快替他输送真气,由步廊直达俞府,需要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可有一丝偏差。” 听着李大夫的吩咐,一旁全神贯注的陆师爷慌忙将真气凝结于食指指尖,就要往小雀儿的步廊穴点下去。 “且慢,真气必须贯注在小指上,唯有小指真气才能徐徐渐进,而其他手指都太过浑厚,不利于她此刻的情况。” 陆师爷连忙改变手指,用小手指点向小雀儿的穴道,李大夫在一旁认真的看着,不时提醒他该如何运真气,如何关注小姑娘的气脉。 陆师爷做完这一切,小雀儿的眼睛微微睁开,再次咳出一口淤血。 冯牧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心想小丫头肚子里到底有多少淤血,咳出来这么多,若是鲜血的话,估计早就失血而亡了。 由此也能够看出来小雀儿的伤势十分严重,毕竟对方是一个江湖好手,而小雀儿又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冯牧的拳头握得很紧,指甲几乎都陷进了肉里,他发誓一定要让暗阁付出代价,此仇不报,天诛地灭。 门外头,小男孩终于艰难的小跑回到医馆外,刚想要大声叫喊“爹”就被李夫人及时制止,小声在他耳边叮嘱道:“你爹正在全力治病,切莫打搅了他。” 小男孩懂事的点了点头,小声问是怎样的病人,他娘告诉他是一个快死了的小姑娘,小姑娘身边的两个道士,似乎来历不凡,让他小心点说话,别得罪了江湖中人。 早就见识过冯牧奔跑速度的小男孩郑重的点了点头,问道:“爹怎么不让娘去帮忙?” “因为这一次,娘帮不上任何的忙。” 在封闭的屋子里,冯牧点了十几处炭火,室内的温度骤然升高,在炭火的烘烤下,每个人的身上都流出了细密的汗珠。 小雀儿的汗珠从毛孔中渗出来,竟然隐隐有些黑褐色惨杂在其中。冯牧不明所以,想要出声询问李大夫,又害怕打扰他,便忍了下来,打算之后一问究竟。 便在此时,软软的躺在竹榻上的小雀儿却突然手舞足蹈起来,她的身体一下子坐了起来,抓住李大夫的手就要咬下去。 陆师爷连忙双手抓住了小雀儿的手,小雀儿被人钳制,奋力反抗,却挣脱不得。李大夫连忙说道:“快给她些吃的,她此时腹中空空如也,加之两股真气的缠斗,急需补充体能,都小心些,她此刻抓到手的一切都会当成食物。” 冯牧将一小块馒头喂到小雀儿嘴边,小雀儿一下子咬住,若不是冯牧缩手及时,他的手指估计都要被咬断。 看着小雀儿狼吞虎咽的吃下了那小块馒头,冯牧再次喂了一小块。这些时日以来,小雀儿吃下的东西就仅仅是人参汤,其他都吐了出来,她的饥饿可想而知。 “我要喝水。”小雀儿说道,冯牧却不敢给她水喝,害怕她刚吃下去的馒头遇水蓬松发胀,撑坏她饿了许久的小肚子。 便在此时,小雀儿突然猛烈挣扎,翻着白眼,脸上的肌肉痉挛,浑身如同掉进冰窟窿一般瞬间变凉。 “此时便是最为关键时刻,赶快打开所有门窗,将炭火尽数熄灭,以此激发她的潜能。你两都懂武功,分别从她的左右双手缓缓导入内息,务必要平衡,不能一方过强,压制了另一方。” 听到李大夫的话,陆师爷和冯牧不由得为难起来,他们又不是孪生兄弟,如何做到心灵相通,若对方稍微多出一丝内息,岂不就打乱了平衡。 陆师爷皱着眉头,正在焦虑之际,冯牧出声说道:“陆伯伯,快将左手砥砺在我手上。” 陆师爷展颜一笑,心道反应好快的小子。如此一来他们的内息便能够随时调控,便也好似心心相通了。 两股内息引导者小雀儿体内的阴气,终于将它逼到死角,只听“噗”的一声大响,小雀儿放了一个响屁,然后全身开始变暖,缓缓闭上了双眼,安稳的沉睡下去。 李大夫长叹一口气,说道:“多亏你们相助,我们才终于大功告成。” 陆师爷由衷佩服道:“李大夫妙手回春,在下感激不尽。” “医者仁心,这是李某分内之事,我又岂能见死不救,阁下无需言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官绅欺压 夜幕降临,四周一片寂静。 李大夫给小雀儿施针之后,显得无比疲劳,倒在竹榻上便睡了过去。 一旁的小孩子,看着冯牧寸步不离的守在小女孩的床前,不断地替她换热毛巾敷在头上,觉得这小男孩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比起先前他牵着爹的手飞快离开,此刻他显得温情脉脉,完全是两个人。 小雀儿的身体忽冷忽热,心跳却已经正常,不再似之前那般孱弱,小雀儿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不再似之前那般气若游丝。 陆师爷递过去一碗稀粥,冯牧用调羹一点一点喂在小雀儿嘴前,小雀儿此时不再昏迷,已经恢复了神志,感觉到食物靠近嘴边,她微微张嘴,吸了下去。 害怕会有突然变故,冯牧从晚饭之后就一直陪在小雀儿床前,快到子时,小雀儿的体温也稳定下来。 陆师爷等人早已经睡下,冯牧也精神萎靡的坐在床前,小雀儿干裂的嘴唇也恢复了红润,冯牧越来越疲倦,头一低就倒在小雀儿的床沿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牧被门外的犬吠声吵醒,他连忙去看小雀儿,小丫头还在熟睡,似乎疲倦了太久,太过需要这难得的安宁。 陆师爷自然也听到了犬吠声,却没有起来,因为他察觉到来人的气息很普通,根本就不是武林中人。 李大夫批了一件外套,起床看是何人前来,这种情况又不是头一回遇到,深夜有身患重病的人前来也属正常。 李大夫刚一打开门,就被两名壮汉一左一右架了起来,他认出来是官绅茅坤的护院,不知道那名身患隐疾的大官人又有什么刁钻的法子欺压自己。 小男孩走出房门,旁边是他的母亲,他心中怨恼的问道:“娘,爹为人正直,为何茅大官人总跟他过不去,千方百计想找他麻烦?” 李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茅大官人虽然富甲一方,为人却吝啬,这些年他的病,请了许多名医都没有治好,只有你爹有方法。大官人指望一蹴而就,可他哪里知道越是疑难杂症,就越讲究循序渐进?” “茅大官人好不讲理,他这样的人就不该替他治病。”小男孩气愤的说道。 李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此话切莫让你爹听到,医者救死扶伤,不论人性善恶。因为在你爹看来,就算是十恶不赦的恶徒,也有获救的资格,人命大过是非,医者没有权利判人生死,恶徒犯法,自有朝堂法度惩罚。” 听到娘亲的话,小男孩羞愧的低下了头,旁边的冯牧听了之后,由衷感慨李大夫和李夫人的人品,他暗自决定,找个时间教训一顿那个茅大官人,也算是报答李大夫对小雀儿的救命之恩。 当然,他这样做,不足以报答李大夫恩情的万一,冯牧将这份恩情牢记心中,刻骨不忘。 被架着来到茅府上的李大夫,看着一脸富态的茅大官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官人,不要白费心机了,关于你的诊费,是万难以退还给你的。” “李言闻,枉你是一代名医,不但医治不好我的病,还将钱财看得如此重,沽名钓誉,你也不怕愧对医者二字?” 茅大官人虽然肥头大耳,虎背熊腰,可是说起话来却显得中气不足,甚至有些女性的尖锐。 李大夫坦然目视那个蛮横的茅大官人,说道:“大官人此言差矣,你身为一方首富,那些诊费于你而言还不是九牛一毛?寻医治病,出资酬谢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古来皆是如此,李某不觉得惭愧。再者,李某将得来的钱财拿来采办药材,对于那些一贫如洗的患者,就可以赠医施药。茅大官人的诊金用到此处,也算是功德一件,拔一毛而利百人,有何不可?” “看不出来,你区区大夫竟然如此巧舌如簧,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逃脱不了你庸医的事实,你说说我的病几年了,依然没有好转,你不将诊金退还给我,你觉得我会善罢甘休?” 对于这个爱财如命,还有些泼皮无赖个性的茅大官人,李大夫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当下只得摇头说道:“大官人蛮横无理,李某无论如何也不会退还诊金,也无力退还,你想如何惩治在下,悉听尊便。” 茅大官人突然暴跳如雷,嚷道:“你真是冥顽不灵,来人,把他交给三小姐,让她好好照顾李大夫一番,我就不信他不改变心意。” 话音落下,便有两名壮汉进来,将李言闻大夫带去了小院左拐后的厢房里。 半夜三更被自己爹爹叫醒,让她戏弄那个不识好歹的李言闻大夫,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气得脸都青了。 她一左一右站着两名恶奴,李大夫刚被带进来,她就没好气的嚷道:“来人,将这食古不化的李大夫的鞋子脱掉。” 李大夫眉头紧皱,这小姑娘又要将他绑起来用鸡毛挠他的脚,让他奇痒难当,笑得声音也沙哑。 小姑娘来来去去整人的法子很多,就这一件对他十分管用,李大夫不怕蝎子蜈蚣,不怕针扎鞭打,就怕痒。 认准了李大夫这一点,小姑娘之后整人的招数就往这方面想,这一次除了用鸡毛给李大夫挠痒,还用针在他脚底扎了许多小洞,鲜血流出来之后,用撒上了糖汁,将一小罐蚂蚁倒在了伤口处。 这一次,李大夫除了失声大笑,还有痛苦的惨叫,三小姐到底是从哪个狗奴才哪里学到的新方法这般整人,且不论她是否分得清轻重,反正这个法子十分恶毒。 “李叔叔,你只要将银子还给我爹,就不用受这些罪了,我也不用再想破头找这些法子来害你,每次见你被整成这样,我就很内疚。” 三小姐打着哈欠,半卧在软椅上,不情不愿的说道。 李大夫一边大笑,一边回答:“三小姐你也是受了大官人的指使,并非你本意,李叔叔不会责怪你。这是这些法子不要用在别人身上,别人可不会体谅你的苦衷。” 三小姐让一人去告诉他爹,说李大夫还是不肯就范,茅大官人叹息一声说道:“放他回去,以后每天不分早晚,找他三次,我就不信他不肯屈服,就算是菱角尖锐的顽石,我也给他磨光了。” 虽然欺压李大夫,茅家却不想弄出人命,担心他一人走夜路被野狼袭击,让两名护院带着刀送他回到了医馆。 看着李言闻脚上的伤,和他憔悴的脸,李夫人心疼的替他上药,眼泪不自觉的留了下来。 照顾小雀儿的冯牧看到之后,暗中握紧了拳头,对于茅大官人这样仗势欺人的行为,他岂能坐视不理。 何况李大夫还是他的大恩人。 茅大官人是吧?不将你打成猪头,我就将名字倒着写。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李时珍出生 公鸡啼鸣之后,东方就明亮起来。 李大夫一家起床很早,早饭之后,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李大夫在整理药柜,李夫人则将那些药草拿出去晾晒。 冯牧喂过小雀儿之后,冯牧想要去帮忙晾晒药材,正在他起身之时,茅家的护院又来到了李大夫家。 小男孩看着两个凶神恶煞的护院,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想要上前阻止,可是那两个护院可不管他是不是小孩,只要惹怒了他,照打不误。 小男孩吃过几次亏之后,再也不敢上前阻止,可是这一次不同了,因为旁边有个小男孩懂武功,只要他帮忙的话,也许能够阻止这两名护院。 冯牧还没打算出手,他想等李大夫反抗,可是李大夫只是顺从的跟着对方走去,似乎早已经认命了。 小男孩走到冯牧的身边,出声问道:“你是不是懂武功?快帮帮我爹,我爹被他们带走,肯定又要受苦了。” 冯牧站起身来,两名护院已经将李大夫带出了十数丈外,冯牧突然开口说道:“你们站住,李大夫不能跟你们走。” 两名护院听到有个稚气的声音让他们站住,并未理会。冯牧看着这两个嚣张的护院,心中对他们的恶感又增加了几分。 他施展轻功,片刻之后便追上了那两名护院,挡在他们身前,两名护院有些武术功底,向来就是他们欺负别人,哪有人敢在他们面前反抗? 眼前的冯牧变得十分碍眼,一名护院一脚踢出,想要将冯牧踢到一边。哪知冯牧侧身躲过,左手一引,便将那名护院的脚抄在手中,就势一拉,便将护院拉了过去,然后右手一个翻转,就将他推了出去。 护院被推开,连续后退了十多步,才勉强稳住了身体。另一名护院见同伴被这个小孩推开,自知这孩子来者不善,连忙将李大夫抓在手中,威胁说道:“不要靠近我,不然我掐死李大夫。” 便在此时,一颗石子极速飞了过来,击打在那名护院的后颈上,那名护院轻哼一声,便昏了过去。 冯牧看着斜立在门口的陆师爷,对他抱了抱拳,李大夫看着这一切,叹气一声说道:“此事闹大了,看来茅大官人不会善罢甘休。” 冯牧摆手说道:“李大夫不要担心,有理走遍天下,就让我去跟茅大官人说理吧。” 李大夫摇头苦笑,说道:“茅大官人若肯讲理,我又何必如此苦恼?” “请大夫放心,我自有办法。” 冯牧让李大夫在医馆中坐镇,不要理会茅家人,他则让两名护院带着他去茅家,两名护院被冯牧打伤,自知不敌,不愿吃眼前亏,只能带着他去茅家“讲理”。 肥胖的茅大官人见两名护院没有带来李大夫,反而带来了一个小孩,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们两个酒囊饭袋,怎么没将李言闻带来,带这个小鬼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冯牧抢先一步站出来说道:“你不要责怪他们,是我逼迫他们的,我此番前来想请茅大官人开恩,莫要再为难李大夫。” 茅坤瓮声瓮气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画脚?李言闻没有治好我的病,退还诊金是天经地义之事,他若一日不退还,就休想有好日子过。” “小可也学过几年医,大官人的疑难杂症可否让我一试?” 茅坤鄙夷的看着冯牧,没好气的说道:“名医李言闻都治不好的病,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头,还敢口出狂言?” “能不能治病,一试便知。”冯牧说完,眨眼工夫就来到茅大官人的眼前,还不等茅坤躲开,就用小擒拿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来人啦,保护我。”听到茅大官人的呼喊,便有几名护院冲进了屋子里,看着大官人被冯牧扣住,同时冲了上来对冯牧拳打脚踢。 冯牧左躲右闪,避开了雨点一般的拳头,在躲避的间隙,用小擒拿手将这些欺软怕硬的护院摔了出去。 看着家里的护院被摔倒,在地上连连惨呼,茅大官人骂道:“没用的东西,白养你们了。” 正在这时,他的三女儿跑了进来,见到他爹被冯牧踩在脚下,立刻骂道:“你是什么狗东西,敢打我爹,快放开他,不然我放狗咬你。” “你们仗着有钱有势就欺压李大夫,今日一旦被人踩在脚下就受不了了,可曾想过那些被你们欺压之人比你痛苦十倍?” 小女孩举起马鞭,向冯牧抽了过去,冯牧一脚将茅坤踢了起来,挡在自己身前,鞭子正巧抽在茅坤脸上,疼得他大喊大叫。 冯牧飞身将茅家的花瓶古董踢碎了十多个,冷声说道:“你们以后再敢欺压李家,我就奉陪到底,就当活动筋骨咯。” 听着冯牧威胁的话,茅大官人和三小姐都恨得牙关紧咬,可是却奈何不了他。冯牧大摇大摆的离开,茅大官人恨在心中,决定暂且忍下今日之事,日后找到武林高手才来对付他。 几个月过去了,小雀儿的伤势已经好了七八成,以前李言闻每天都要替她针灸,现在只需要十天一次针灸就好。 茅家人在这几个月也曾暗中派遣高手前来找麻烦,都被冯牧打得落花流水,茅家不肯轻易罢休,反而被冯牧整得很惨。 小雀儿已经能够下地行走,在盛夏时节,树上的蝉叫得格外大声,小雀儿被冯牧扶着出了屋子,她对冯牧说道:“我听陆伯伯说起,夏蝉虽然叫声清脆,可生命却很短暂,着实可怜。” “不要想这些生生死死的事,只要活着就好,你的伤势如今已经好了大半,今后的日子还很远,所以别再提这些令人伤感的事了。” 就在冯牧带着小雀儿出来透气的时候,身怀六甲的李夫人却突然叫道:“我的肚子好疼,我的孩子要生了。” 陆师爷不知去向何方了,李大夫也带着李果珍外出替人治病了,医馆中只有冯牧和小雀儿。 看着李夫人的羊水破了,冯牧让小雀儿呆在原地,他则出去寻找稳婆。 在稳婆的指挥下,前来帮忙的街坊邻居,主动前去烧热水,时间过去了很长一段,一声婴儿啼哭,孩子终于顺利接生出来。 稳婆将孩子抱在怀中,恭喜李夫人,李夫人身体虚弱,看着那个肉嘟嘟的孩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外出就诊的李大夫回来之后,得知夫人又生下了一名男丁,惊喜异常,李夫人说孩子还未取名。 李言闻大夫思索了很久,想到自己之前施展针灸之术挽回小雀儿的性命,便毅然说道:“这孩子就叫李时珍吧,字东壁,望他不要重蹈我的覆辙,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听到孩子的名字叫李时珍,一旁的冯牧张大了嘴,能够塞进一枚鸭蛋。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打千金 李时珍满月那天,李言闻大夫请了左邻右舍前来,这些人平时没少接受李大夫的恩惠,对于李家又添了新丁,都表示衷心的祝贺。 有些贫寒的人家,没有多少钱财,就将自家所种的白菜萝卜拿些来送给李大夫,有些稍微富裕的人家则送来鸡鸭鹅。 附近最出名的大厨叫做孙分,有传言说他祖上曾是御厨,只因为成祖靖难之役,皇宫易主,孙家便失去了御厨的身份,为了保全性命,隐姓埋名,流落于民间。 过了几代人的继承,孙家早已经没落,家境困顿,可是手艺却没有丢失。 孙分平时在兴盛楼掌勺,可是李大夫次子满月此等大事,他却不得不前来助阵。 掌柜不愿意放他出来,要知道他的手艺,其他的厨子望尘莫及,这一天他不主厨,那些常客一定能够吃出来不对,影响以后的生意。 掌柜在孙分请假之时,对他威逼利诱,扬言说:“你若敢怠工,以后也不必来了,这个月的工钱我一分也不给你。反之,你若肯老老实实的工作,我给你双倍工钱。” 哪知孙分并不吃那一套,说道:“李大夫对我恩重如山,去年重阳,若不是李大夫及时相救,我母亲只怕已经死了。我若为了工钱不报恩,我母亲定然不肯轻饶我。” “他的恩情,你送一份大大的红包就可以了,不一定非要亲自前去做菜。” “掌柜的,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久经人情世故,自然清楚其中的意义不一样。” “那你以后不用来了。” “掌柜的,你此言当真的话,那我就去对面的真味楼里了。” 掌柜突然一声怪叫,骂道:“你敢去,你敢去我就剁了你,我待你不薄,你可不能负我。” “那你可否放我去帮李大夫?” “放放放,你去帮他做一天的菜,只影响我一天的声音,若你去了对面,就足够让我关门大吉。你去的时候,帮我把这个红包带给李大夫,说上一句恭喜。” 孙分接过红包,揣在怀中,对掌柜的点了点头,便快步向李家走去。 正在李老夫人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孙分走入了后厨,李老夫人见到这位大厨,不由得疑窦丛生,出声问道:“老孙,你怎么来了?” “李老夫人,孙某前来给你道喜了,我已经见过李大夫了,现在你出去招待宾客吧,后厨就交给我了。” 李老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怎么可以,你是客人,哪有让你掌勺的道理,我的厨艺虽然不及你,可今日由我烧菜是理所应当,你去席间坐着吧。” 两人客套来客套去,李老夫人没有再坚持,她帮着孙分打下手。除此之外,还有几名主妇也在一旁洗菜烧火,一副欢乐景象。 李大夫将十多张桌椅放在庭院中,因为他的医馆实在容不下这么多人,这些宾客有说有笑,有的格外健谈的还围在李言闻夫妇身旁,看着李夫人怀中的婴儿,还唱起祝福的歌谣。 李大夫和来宾被逗得哈哈大笑,而李夫人怀中的李时珍,却睁大了双眼,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陌生人,也不哭闹,似乎在思索怎么突然就变出了这么多人。 李言闻的长子李果珍则在人群中跑来跑去,小雀儿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脸,对着他身边的冯牧轻声说道:“果珍今日这么高兴,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脸,就像皱皮柑一样。” “果珍平时跟着来大夫出诊,哪里见过家里来过这么多人,李大夫不求名利,生活也俭朴,今天果珍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他哪能不高兴?” 正在冯牧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抓着一把花生跑来跑去的李果珍却突然被人一绊,“扑通”一声便摔倒在地。 当他睁开眼,怒气冲冲的看着绊倒他的那个人时,不禁收敛起了所有的笑容,因为那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女孩,是他惹不起的。 茅家的三小姐,身旁站着两个恶奴,一人手里握着皮鞭,另一人手中则牵着一条大狼犬。 其他的宾客见到茅家的三小姐来了,都远远的避开,生怕这个刁蛮的丫头放狗咬伤自己。 敢在这个大喜之日前来捣乱,茅家真是不长记性,冯牧将手中的瓜子放在小雀儿的手中,让她别乱跑,小雀儿点了点头。 看着冯牧突然跑到那个三小姐身旁,小雀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那个富家千金小姐又要倒霉了。 看着比她稍大几岁,架子却比她大了好几倍的三小姐,小雀儿突然有些惆怅,想起自己的母亲,还有举人父亲,泪水悄然滑落,不过她立马擦干了,担心被冯牧和陆伯伯看到,让他们替自己担心。 “果珍,不要怕她,给她一耳光。”冯牧将拿皮鞭的那名恶奴打翻,将那只狼狗打晕,抓着那个嚣张的三小姐,对李果珍说道。 “快放开我家小姐。”那名没有被打倒的恶奴恶狠狠的看着冯牧,他在冯牧的手上吃了很多亏,不敢贸然上前,隔了一段距离,说道。 冯牧直接将他当作了空气,继续对李果珍说道:“不要怕她,你越是害怕,她就越是会欺负你,这种人就这样,欺软怕硬,你不给她一耳光,他就当你软骨头,死命的欺负。” 李果珍颤颤巍巍的走到三小姐面前,看着面容精致的三小姐,缓缓举起了手,三小姐看着胆小怕事的李果珍,骂道:“你敢打我的话,我以后抓到你,就把你的手砍掉。” 李果珍立马放下了手,冯牧看在眼中,失望的摇了摇头,说道:“你是男子汉,怎么能怕一个小女孩的威胁,你这样还怎么在天地间立足?她一点也不可怕,不信你看。” 冯牧说着,就用手拧了拧三小姐的耳朵,像是严肃的父亲责罚犯错的女儿,疼得三小姐哇哇大叫,看得一旁的众人目瞪口呆。 “勇敢一些,你要不给她一耳光,那我就跟你绝交,再也不教你功夫。你若想变强的话,就要勇敢的走出第一步。” 听了冯牧的古惑,李果珍再次举起了手,冯牧一声大喝:“打。” 李果珍被他一吓,手不自觉的落了下去,只听得一声脆响,三小姐娇嫩的脸上挨了一巴掌,冯牧适当的放开她,三小姐捂着脸,眼泪簌簌流下,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两名恶奴跟在她后面,心想茅家人遇到这个小孩,真是太窝囊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姐妹重逢 茅家三小姐在家里备受宠溺,哪里被人当面打过耳光? 李果珍那一记耳光,疼痛虽然已经消失了,可是更大的疼痛在她心里,如果不能教训回来,她颜面何存? 满月酒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三小姐窝在家里哪都不想去,平时喜欢的社戏和骑马,都觉得兴趣索然。 围绕在她身边的几名恶奴,看着三小姐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想尽办法想要逗她开心。 “想要我开心的话,就帮我把李果珍抓来,让我当马骑,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 三小姐坐在木椅上,对几名恶奴说道,几人听到她的话,面面相觑,露出茫然的神情,其中一人说道:“三小姐,不是我们不尽力,实在是那个外来的小子身手太好,我等不是他的对手啊。” 另一人附和道:“对啊三小姐,我看还是等到那小子离开之后,我们再对付李家吧。” 三小姐茅嫣然突然暴跳起来,骂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我爹花了那么多钱请你们来,而你们却什么也做不了,你们再想不出办法,干脆走人好了。” 一听到饭碗不保,这几人都急眼了,一人连忙说道:“这样吧三小姐,我们四处去寻找武林高手,诺大一个江湖,肯定有奇人能够对付他。” “那还不快去寻找,我一天都忍不下了,李果珍我打一顿,当马骑一下就放过他了,那个混小子我一定要将他当成狗来养,叫他敢欺负我。” 便在此时,门外突然想起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是要将谁当成狗来养呢?” 听到这个声音,三小姐原本气恼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缓和,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尽量让自己显得乖巧动人。 来人缓步走进屋子里,只见一个绿罗裙的美丽少妇来到了三小姐茅嫣然的面前,嫣然叫了一声:“二姐。” 这名仪态端庄的少妇正是茅欣然,茅夫人在生茅嫣然之时,感染了风寒,最后变成了肺痨病,药食无用,最后凄然离世。 茅坤自诩家财万贯,却没能挽救回妻子的性命,内疚之下对三女儿更加宠爱,因此对她欠缺管教。 作为家中的次女,茅欣然比茅嫣然要大过**岁,所以当茅嫣然还在撒娇的年龄时,都是她苦口婆心的告诫妹妹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 那时的茅嫣然倒也乖巧听话,只是四年前二姐出阁之后,她便陷入了孤独的境地。茅坤为人虽然悭吝,可是对小女人却很大方,平时忙于生意,呆在小女儿身边的那些恶奴,自然而然便将她带坏了。 茅家大小姐之所以不在茅家,是因为早在多年前她便已经被人拐走,自从茅嫣然出生后就没见过那个大姐,她是死是活都是一个未知数。 小女孩一下子扑到茅欣然的怀中,撒娇道:“二姐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你不在家中的日子,我真是度日如年。” “好啦,不要撒娇了,我这不回来了吗?”二小姐出阁四年,他的夫婿是朝中太仆寺少卿范韬的长子,本来在家中应该备受瞩目,可是因为没有诞下麟儿,她的夫婿范乘海纳了两房妾侍,小妾在去年生下长子,茅欣然在夫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此次归宁,她打算在家中小住几日,为此没少受到婆婆的刁难,她搂着怀中的小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母亲早逝,她充当了母亲的角色。 “都这么大了,还这么黏糊,再过几年就该嫁人了。”茅欣然看着已经到了她胸口高的小妹,柔声说道,心想自己生下这样一个孩子该有多好。 三小姐露出厌恶的表情,说道:“我才不嫁人,男子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才不稀罕。” “是谁惹我们嫣然不高兴了,让你这么大的火气,还说要把他当成狗养,那人倒也有点本事,能让我们小嫣然动了真怒。” 茅嫣然不再提起冯牧的那些事,她心里清楚,若是自己说了出来,温柔端庄的二姐一定会劝告自己不要惹事,做一个淑女。 “不提这些事了,二姐,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看我都饿瘦了,也没人跟我玩,我都快闷死了,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对于小妹的请求,茅欣然向来不会拒绝,她在此之前不是没有听说过小妹的恶名,可是她选择不去相信,一定是那些坊间中人嫉妒茅家的财力,恶言中伤。 茅嫣然跟在茅欣然的身边,走在大街上,身后是几个人高马大的随从,街上的行人看到小魔女陪在一个美少妇的身边,一时很感兴趣,眼光好一点的想起是茅家的二小姐,便远远打一个招呼。 三小姐对此很不以为然,这些市井刁民,平时见了自己就向躲瘟神一般,见了自己的二姐,却和颜悦色,真是太可恶了。 “二姐,那边有捏泥人的师傅,我们过去看看吧。” 被小姑娘牵着手向小摊前走去,茅欣然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泥人师傅摊子前的人不多,他也没敢让这两位贵客久等,不消片刻就捏好了两个惟妙惟肖的小泥人。 茅嫣然心情不错,她握着两个小泥人,其中一个小的是她,另一个高大的则是二姐,以后二姐回去了,她看着这两个小泥人也能稍感安慰。 走入酒楼中,茅欣然准备好好让小妹吃一顿,看着她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二小姐心中就有些恻然,自己在夫家受气也就罢了,到了娘家,自己可得好好款待自己。 菜已经上齐了,茅欣然和茅嫣然坐在一桌,另一桌是那些随从,小姑娘似乎一下子变得格外懂事,完全不是那个刁蛮任性的三小姐。 看着小妹不停的帮自己夹菜,二小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轻声说道:“小妹懂事了,二姊很欣慰,够了够了,碗里都装不下了。” 两人其乐融融,本该是欢声笑语,可是这时候,一名妇人牵着一个小孩的手缓缓地走上了楼来,二小姐看见之后,惊喜交加,泪水倏然落下。 “二姐,你怎么了?” “大姐,真的是你吗?”二小姐没有理会身边的小妹,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牵着七八岁小男孩手的美妇,语调哽咽的问道。 “二妹,好久不见,想必你身边的就是小妹吧,早有听闻,不想已经这么大了。” 茅家被人拐走,销声匿迹多年的大小姐,突然出现,而且还带着一个奇怪的小男孩,不禁让三小姐茅嫣然目瞪口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各怀鬼胎 茅欣然见到凭空出现的大姐,看着她一张白皙红润的脸,虽然美艳如昔,却早已经不是二八年华,岁月的痕迹在她的脸上太过明显了。 她慌忙站起身来,上前握住了大姐茅慧然的手,柔声说道:“大姐,你回来就好,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这些年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你可要好好告诉我。” 看着温柔端庄的二妹,大小姐茅慧然久经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可是她的内心却波涛汹涌。 “看来二妹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我或许可以留她一命。”她看着这个平凡善良的二妹,在心中这般想着。 看着大姐身旁的小孩,茅欣然出声问道:“这个小家伙是大姐的孩子?” 茅慧然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让那个小孩对这茅欣然躬身作揖。那小孩一副呆滞的模样,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坐在桌子旁的三小姐,似乎是一匹狼在窥视临死的猎物。 大小姐推了推他,用眼神示意他,他才听话的向二小姐鞠了一躬。 这小孩的行为让二小姐有些惊愕,心想难道他是哑巴,不过大姐没有明说,她也不方便多问。 茅欣然拉着大姐往桌子旁走去,茅慧然带着那个小孩,没有客气,径直坐到了三小姐的旁边。 三小姐看着这两个陌生人,二小姐让她叫大姐,三小姐不明就里,有些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大姐。” 大小姐茅慧然点了点头,说了一声:“乖。”这听在三小姐耳中很不是滋味,这个女人若真是她的大姐的话,那么她对她没有什么好感,在她面前这么大的架子,她可受不了。 而且那个所谓的大姐,带来的那个小孩很没有礼貌,一直盯着自己看,让自己浑身不自在。 听二姐的话,那个小孩似乎是那个大姐的孩子,那么按辈分来算,他就是自己的外甥,就算不叫一声:“小姨”,至少也应该鞠上一躬,表示尊敬才对。 席间,三小姐不动筷子,二小姐给她夹菜,她也将碗移开,不予接受。旁边的大姐只是默默地吃着饭,她身边的小孩也同样沉默的吃着东西,大姐根本不替他夹菜,也没有任何叮嘱的话语。 可是他却将一切做得很好,汤汁没有一滴洒出来,夹菜也很讲究规矩,有好几次三小姐茅嫣然故意挑衅,去抢他的菜,他只是巧妙地避开,不与她计较。 三小姐面对这个刻板如同木头一般的男孩,感到兴趣索然,也就没再跟他较真。 一顿饭还没吃完,酒楼上却突然出现三个黑衣人,那三人还未闪身进来之时,便先用十字飞镖一阵乱掷,飞镖极速向茅慧然打去,却精准的避开了她身边的小孩。 茅慧然的动作让二小姐和茅嫣然大惊失色,因为她卷起袖袍就将那些飞镖抄在手中,一扬手就将它们尽数甩飞出去。 看着大姐气定神闲的样子,和她刚才的招式,二小姐觉得不可思议,大户人家出生的她,实在是想破头也不清楚大姐何时学会的武功。 三名黑衣人攻击落空,立马成掎角之势将大小姐团团围住,三小姐茅嫣然见情势不对,早就躲到了桌子下面,她的旁边是同样躲在桌子下面,用双手护着她二小姐。 面对三名来势汹汹的黑衣人,大小姐旁边的小孩轻声说了一句:“私に任せて(交给我)。”便闪动身形,迎上了那三名黑衣人。 三小姐听在耳中,觉得那个怪小孩口齿不清,话都不会说还敢去送死,真是愚蠢到家了,希望那些人只是来抓他们,不要找自己的麻烦。 二小姐护着小妹,看着神情淡定的大姐,还在桌子旁夹菜,不由得头脑一阵眩晕,大姐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让那孩子面对三名武林高手,她究竟意欲何为? 不久之后,她的疑虑便被打消了,因为那三名黑衣人虽然厉害,所用的刀也锋利异常,可是面对那个呆愣小孩却无能为力。 其中一人一把长刀斩过来,小孩低头避开,长刀所过之处,桌子被斩断,桌上的所有饭菜向桌子下面倾落,便在这时,只见茅慧然一脚踢出,便将桌子踢飞出去。 她没有援助自己的孩子,桌子从一旁闪过,面对三名黑衣人的小孩仍然在生死之间。 大小姐的行为让躲在桌子底下的两人感到莫名其妙,难道她一点也不担心那个孩子的安危吗?不是说是她的孩子吗,怎么看都是在让他去送死啊。 三把长刀交叉划向那小孩,那小孩突然身子一矮,猝不及防之间,已经出现在一人的身下,一掌击出,那人小腹中招,本能的躬身弯腰。 那小孩趁机夺过他手里的长刀,一旦长刀在手,他就像变了个人一般,不过是眨眼之间,便将那三名黑衣人砍倒在地。 听着三名黑衣人艰难的**声,三小姐的眼睛睁得大如铜铃,不过是片刻功夫,她甚至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那三人在地上惨叫。 那小孩已将手中的长刀丢在一边,似乎很畏惧那把刀,他目露凄然的盯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沾了一滴鲜血,他不停地用怀中的白布擦拭,似乎那一滴血无比肮脏。 “任務を完成して、撤退(任务完成,撤离)。”一个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掏出一枚红色弹丸,往地上一掷,便升起一股烟尘,在这黑色烟尘的掩护下,三人顺利逃走。 小孩只顾着擦拭自己的手,而大小姐也只是平静的坐在那里,并没有追击的意思。三小姐和二小姐从桌底下面出来,觉得那人也跟这孩子一样,口齿不清,估计是太过惊恐的缘故吧。 “他们为何要来杀你们?”三小姐好奇的问道。 “因为我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又不肯跟他们回去。”大小姐风淡风轻的回答道。 “大姐,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来找你麻烦,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武功,这些我都好想知道。”二小姐问道。 “说来话长,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 二小姐还想要再问,她旁边的三小姐却突然开口说道:“大姐你住在哪里,要不搬回家来住吧,爹见到你一定会很惊喜的。” 茅嫣然倒不是真心想要认这个大姐,而是觉得那个小孩很能打,若是让他对付那个叫做冯牧的小孩,应该能够替自己出一口恶气吧。 看着一脸天真的小女孩,大小姐微微笑了,淡淡说道:“大概是吧。” 就这样,心中带着不同的目的,大小姐带着那个奇怪的小孩,跟着三小姐茅嫣然,回到了茅家。 第一百四十八章 狭路相逢 回到茅家之后,茅坤见到多年未见的大女儿,似乎没有茅欣然想象中那样高兴。 父亲不温不火的行为让姐妹俩感到反常,要知道茅坤对外人多么不好,对家人还是爱护有加的。 看着自己凭空多出来的外孙,茅坤出声问道:“几岁了。” 小孩没有回答,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的话。还是一旁的茅慧然替他答道:“八岁了。” 茅坤不再说话,独自离席走入了自己的书房,三小姐不知道父亲为何这样,就算不喜欢大姐,可是二姐难得回来一次,他这样的表现,很让人心寒。 “估计爹又遇到麻烦事了,大姐二姐,你们都不知道,茅家虽然在本地富甲一方,可却被一个医生欺负,当真是颜面扫地。” 茅嫣然不失时机的说道,大姐淡淡的回了一句:“哦?还有这样的医生,胆子不小啊,敢于茅家作对的人,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此话正中下怀,茅嫣然添油加醋将冯牧的事迹说了一遍,她没有提到陆师爷,因为陆师爷至始至终都没有出手,光是冯牧他们就摆不平。 听着小妹的话,大小姐的脸上微微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等她说完,不失时机的补充道:“照你这么说,那个孩子跟我儿纯一同岁,而且武功不低。” 三小姐不住的点头,说道:“确实如此,那小子猖狂得很,不仅教唆人打我耳光,而且还将爹踩在脚下,而爹找了无数高手前来助阵,却奈何不得他。” “看来这么厉害的小孩,该让纯一与他切磋一下。”大姐哪里会不明白小女孩的心思,知道她在对方面前受了气,急需找一个帮手替自己出头,便顺着她的意思说道。 三小姐拍手说道:“那真是太好了,不过那小子很狡猾,千万别被他抓到手,不然他用小擒拿手,你挣脱不掉,就只能任他摆布。” 大姐悄声在小男孩耳边说了一声,那个只顾着吃饭的孩子微微抬起头,露出一丝淡漠的笑容,然后继续吃饭。 饭后,大小姐回到茅家替她安排的屋子里,低声对她的儿子说道:“あなたの自信があるか(你有把握吗)?” 那孩子看着自己的母亲,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才从扶桑来到中土,对于中土的语言还不熟悉,所以在人前不怎么说话。 痴迷武道的他本身话也不多,但是对中土的武学奇才却很感兴趣,他身上的使命就是挑战中土武学高手,将他们打败,获得自高无上的武学秘籍。 他跟着母亲回到中土,住进了茅家,当他母亲告诉他有个比他厉害的小孩,问他要不要与他一战时,他的血液开始沸腾了。 大小姐让他好好休息,便阖上了房门走了出去。躺在床榻上的小孩,在脑海中构想着对方的样子,觉得那人至少应该比他高出一头。 另一方面,呆在李家的冯牧心情很愉悦,因为小雀儿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计划着再过一个月就该与李大夫告辞,回去找王阳明先生。 他像往常一样推着小雀儿的轮椅,从屋子里出来,让她见一见阳光,吹一吹凉风。 盛夏的空气中有种燥热的气浪,冯牧自然不会让小雀儿晒到阳光,那样毒辣的阳光估计要将她的皮肤晒伤。 听着枝头的蝉鸣,小雀儿轻声说道:“真好听,他们真有活力。” “你喜欢的话,我去给你捉几只,你养着玩。”冯牧柔声在她耳边说道。 小雀儿微微摇头,说道:“不用了,它们的性命又不长久,耽误不得。” “那你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啊?” “真的可以吗,我想去猫眼山,我相信山里应该会有更多的小动物。” 小雀儿说她想去附近的猫眼山,冯牧略微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来到东长街这么久以来,他没去过什么地方,守在小雀儿身边照顾她,他也闷坏了。 “那我们叫上果珍,让他明天不要跟着李大夫出诊,陪我们去玩一天,相信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冯牧在小雀儿耳边轻声说道,小雀儿点了点头,猫眼山还是在李果珍口中听说的,听果珍说猫眼山可有意思了,山里有许多动物,他跟着李大夫去采药,见过很多。 第二天一大早,李果珍就跑去叫冯牧和小雀儿,他头天下午听到冯牧跟他说要去游山,高兴的睡不着。 李大夫对他的要求很高,小小年纪就让他跟着学医,果珍也以能够继承父亲的医术为荣,所以平日里的朋友不多。 难得有两个年龄相仿的朋友叫他出去玩,他第一时间向父亲请示,得到允许后就跟冯牧说了。 他打算到了山中,给冯牧他们介绍他平时见过的所有虫子和动物,当然更多的还是草药。相信这两个朋友对于他能够认识上百种药材,一定会由衷的佩服。 早饭之后,冯牧便推着小雀儿往猫眼山走去,李果珍背着一个不算大的竹篓,冯牧问道:“出去玩,你背着竹篓做甚?” “我爹说不能只顾着玩,看到药草就采摘回来,游玩采药两不误。” 听到李果珍的回答,冯牧微微苦笑,心想李大夫还真是严苛啊,难怪他能够培养出一代名医李时珍,不过那是后话了。 离开了医馆的三个小孩,在入山的山道上,遇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孩,那小孩个子不高,估计跟小雀儿差不多,到冯牧的耳朵边。 他冷冷的看着向他走来的三个小孩,看向自己的左手方向。他的左手方向,是带着两名恶奴的三小姐,因为天气太过炎热,那两个随从在忙着给他扇扇子。 三小姐指着冯牧,对他的外甥说道:“就是那小子,给我拿下他。” 冯牧松开轮椅的扶手,同样目光如炬的盯着山道上那个小孩,他修习武学这么久,探查出对方的气息比起那些成年壮汉要更加沉稳。 他知道来者不善,眼前的小孩跟那些恶奴打手不是同一档次的,看来今日不免又一场恶战,真是坏了游玩的兴致。 第一百四十九章 柔术对凌虚步 冯牧离开小雀儿的身边,让李果珍好好看护小雀儿,李果珍转头看了一眼几丈开外的三小姐,对冯牧点了点头。 看来三小姐也没有把握她找来的这个小孩能够打败冯牧,所以不敢冒然走近,害怕吃了冯牧的亏。 伫立在山道上那名小孩,就像一根木桩一般,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冯牧,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手指都不曾弯曲。 他没有看冯牧的表情,起初的惊鸿一瞥,让他对冯牧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如今他全神贯注的盯着冯牧的手,还有他将要走出的步伐,以不变应万变,这便是他的打算。 殊不知他这样想,冯牧也跟他一样,等待着他先出招,待他露出破绽之时,再一招制敌。 两人就那样对峙着,山风吹过,吹动他们的衣袂,小雀儿感受着凉爽的山风,手心却浸出了汗水。 她的目光中全是关切的表情,因为这么久以来,能够让牧哥哥这般郑重的人,那个小孩还是头一个。 难不成他比起那些虎背大汉还要厉害?小雀儿想到此处,对身后的李果珍说道:“果珍,将我推远一点,免得妨碍了牧哥哥。” 李果珍听到小雀儿的话,点了点头,看了看一旁的三小姐,见她没有指使恶奴前来对付自己,便推着小雀儿逐渐远离了他们。 他们的这些动作,冯牧看在眼中,心道小雀儿当真聪慧,也很善解人意。 对面的小孩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却将气息笼罩着他,冯牧收敛了一部分真气,在没有弄清楚虚实之前,他不能够全力以待。 时间慢慢过去,等在一旁的三小姐显得十分不耐烦,虽然有两名恶奴替她扇扇子,她还是觉得酷热难耐,比起天气的炎热,眼前的冯牧没有被打倒,更让她心急如焚。 “他俩在干嘛,再这样磨蹭下去,叶子都快掉了。”三小姐不悦的对身边一个恶奴说道:“你扔一块飞镖过去,给他们提一下神。” 那名恶奴之前在冯牧手里吃了很多亏,可是这一次有三小姐带来的高手助阵,他的底气也足了很多。 他一下子抄起飞镖,就向冯牧掷了过去,小雀儿低声叫了一声:“小心。” 冯牧听到小雀儿的话,侧身躲开。飞镖射空,射中一棵大树。就在此时,因为冯牧气息的变化,他对面的小孩脚步一下子迈了出去。 看着眨眼之间就闪身到冯牧身前的小孩,三小姐在一旁拍手叫道:“好身手,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这个外甥武功不俗,今日一定能够替我出气。” 她身边的恶奴默不作声,因为比起因恼怒冲昏头脑的三小姐,他们要更加冷静。 在他们看来,冯牧那小子虽然先乱了气息,可是那个冲过来的小少爷也没有讨到多大便宜。 两个小孩激烈的交手,瞬间便相互拆了七招。冯牧用擒拿手,想要扣住对方的死穴,将他打成重伤,哪知对方擒拿的功夫还高出他一筹。 待冯牧想要掐住对方脖子的那个瞬间,那小孩只是侧身躲过,冯牧看不出他招式的来历,在他所学的招式中,并不熟悉还有这样变换身体的方法。 那小孩的招式,也不是很快,更不以灵巧见长,可是面对冯牧的攻击,就是能够在关键时刻躲开。 就好像他的身体是一条柔软的布匹,被凌厉的掌风吹动,就会本能的避开一样。 尝试了好几次,擒拿手的攻击都未能奏效。 冯牧额头上已经出现汗珠,远远避开的小雀儿看着冯牧这么久还没有打倒那名小孩,不由得紧锁秀眉。 就在冯牧停下的片刻,那小孩突然闪身来到冯牧的身前,冯牧本能的一掌挥出,用的正是叶萧正传授的“劈挂掌”。 虽然他的掌法因为内功尚未纯熟还欠缺威力,可是要打死一只野狼已不成问题。 面对冯牧挥过来的一掌,那小孩竟没有躲避,任冯牧的手掌击打在他的肚子上。 待击中了之后,冯牧便没有了意料中的喜悦,因为他感觉自己击打在一团棉花上,软绵绵的肚子卸去了他攻击的力道。 就在冯牧想要撤掌,改变攻击手法之时,那小孩的右手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就像毒蛇缠绕一般,挣脱不掉。 冯牧一记前踢,猛攻对方的下盘,哪知对方也早有所料,微微屈膝便抵御了他那看似不可阻挡的一击。 面对这样的一名对手,冯牧开始兴奋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十分危险的境地,对方只要使出全力,就能够扭断自己的手臂。 谁知那小孩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做,他只是转动身体,借助身体旋转的力道,将冯牧远远摔了出去。 身体被摔飞三丈开外的冯牧,身体在空中一个翻转,才没摔个嘴啃泥,饶是如此,也不免双臀着地,狼狈不堪。 “好,打得好,给我好好教训他。”看着冯牧被打倒在地,一旁看好戏的三小姐不由得惊喜的拍手喊了出来。 冯牧回头冷冷的瞪了她一眼,三小姐觉得后背一凉,欢快的声音硬生生顿住。 被对方一摔,冯牧大致摸清楚了对方的武功路数,虽然在此之前很少接触到,可是面对这样出类拔萃的柔术,他还是想出了应对之策。 那小孩绝对不可以用近身战,擒拿手在他面前是行不通的,一想到要出其不意的攻击,冯牧便在原地不停的跳跃。 “牧哥哥怎么了,他是不是慌了,来来去去不停地跳动?”小雀儿担心的自言自语。 李果珍看着场面上的两人,喃喃说道:“我不懂武功,可我觉得冯牧是在施展另一种武功,以此打败那个小子。” 看着冯牧原地跳跃,那名小孩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不过在他心里还是吃惊不小,因为此时遇到的小孩,身上的武功很杂,他打算和冯牧多战几个回合,发现更多的惊喜。 倏然间,冯牧的身形在原地消失,众人只见许多片残影。 那名神情冷淡的小孩,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笑,等待残影靠近他面前,他左手握拳击出去,却打了一个空。 就在他觉得不可能时,冯牧施展的凌虚步,一脚已经踢向了他的右肋,那小孩被踢中,身子飞出去四丈开外。 他凌空一个翻转,摔倒时双膝跪地,也不比冯牧好过。 看着严阵以待的冯牧,他缓缓站起了身子,将那件碍事的长衫脱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章 两败俱伤 见那小孩脱下长衫,冯牧知道先前的试探已经结束,这也意味着对方要使出看家本领。 他虽然不是千年不遇的武学奇才,可是在武道一途,还是有些自己的独到感悟。 加之许爷爷传授他内功,还有大内几个高手的指点,所以他的武学修养,比起同龄的那些孩子要高出一截。 若说真还有对手的话,那么那些人肯定就是世家子弟,武学世家家底深厚,培养了许多长老方士,年迈的长老将功力传授给继承人,方士炼丹也能够增加其功力。 可是冯牧没有在对方那里感觉到压倒性的内功修养,他之所以会在招数上败给对方,只是因为那小孩的招式太过诡异。 可以说这浑然不似中原武学,冯牧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他在感慨自己孤陋寡闻,心想天下之大,竟然还有这等奇妙的招数,看来要多走走,寻找奇人异士,多向他们请教。 对面的小孩见冯牧没有主动出击,也不再等待,左脚一步踏出,身子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看着笔直而来的对手,冯牧微微眯起了眼睛,左掌一记“百川入海”打出。 这一招看似虚无缥缈,是虚招,可是虚中有实。若对手看不出其中的变化,以为只是花架子而毫不在意,就会受到无尽绵力的牵扯,而深陷其中。 那小孩没有躲避冯牧的那一掌,而是挥动右掌迎了上去,冯牧的虚招瞬间化虚为实,便失去了“百川入海”的精妙。 饶是如此,这一招也起到了半成功效,那小孩的一掌好似击打在一潭水面上,看似波澜起伏,声势浩大,却无处着力,将那招之后隐藏的后劲也一同化去。 三小姐在一旁看着,手心也捏出了汗,她对武学不是太了解,只跟着那些护院教头学了些花拳绣腿,强身健体可以,临阵对敌却不起作用。 “他们打得那么激烈,到底是谁占了上风?”三小姐紧张的问道,她身边的恶奴没有看出所以然,但见场面上两个孩子难分难解,旗鼓相当,估计一时难分高下。 可是他当然不会那样说,为了讨好小主子,那人奉承的说道:“回小姐的话,是我们的小少爷占了上风。” 三小姐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说道:“那就好,最好把那个叫冯牧的小子给我打残了,我要将他当狗养。” “那是那是,小姐一定会得偿所愿的。”恶奴阿谀说道。 便在此时,铲斗了数十回合的两个小孩在拆招时有了微妙的变化,冯牧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可是对方的那个小孩却没有看到汗水从脸上流出来。 交手之时,冯牧施展凌虚步,速度很快,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可谓是让人防不胜防。 事实也是如此,对方的小孩没有刻意防备,只是全力戒备,虽然站在原地没有明显的移动,可是双眼却不停地打转,预计冯牧下一个动作,会从何方打过来。 冯牧一招“会风扫落叶”,身子一矮,猛然向那小孩的双脚扫了过去,那小孩一下子跃了起来。 正当他跃起之时,冯牧的汗水滑落下去,可是双掌运转如刀,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之前那般怅惘。 因为对方不闪避的话,他可能还没有把握将他打倒,可是他既然已经跃到了半空,那么就正中下怀。 将内力灌注到双掌之上,冯牧使出了一招“南山挡牛”,这招式没有任何花俏之处。它就像是在山路上,遇到一头蛮牛从山上猛冲下来,而依靠自身更为强劲的力量将蛮牛打倒。 面对这般刚猛异常的招式,那名古怪的小孩全身都被掌力包裹,可是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惊骇之色。 冯牧飞掠在他的头顶,双掌携带雷霆之威向他击打下去,面对好似一座山压来的对手,那小孩双手紧握成全。 没想到他在这般不利的境地之下还能够反击,冯牧从心底欣赏这人的应变能力,可是这一招使出了他的全力,若是不能将对方打倒,那么他遭反噬之时,对方很可能趁机干掉他。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那小孩的双拳与冯牧的双掌相撞,两人的身体同时倒飞出去,冯牧飞向更高的天空,那小孩则掉落地面,双脚落地之时,竟然在草地上踩出了两个大坑。 顿时草屑纷飞,夹带着泥土块四处乱溅,那小孩双脚陷入泥土中,足足有一尺来深。 他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也没有汗水流出来。可是看在别人眼中,却触目惊心。 三小姐紧紧握着拳头,脸上是失落加惶恐的表情,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看到过的最为精彩的一场对决。 虽然交手的是两个小孩子,可比起那些强壮的大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不到他们两个都这么厉害,我今天这一趟没有白来,那个叫做冯牧的小子使出了那一招,肯定没有多少力气了,你们两个冲上去,给我将他打成残废。” 三小姐在刚才的战斗中看得心有余悸,可是咽不下心中的一口气,对身边的两人说道。 两名恶奴听到小主子的吩咐,脸上写满了不情愿,若换做其他人,他们就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了,可是对方是那个恶魔一般的小鬼,他们哪敢轻举妄动。 要知道,一击能让人陷入泥土中一尺多深的武功,已经远远超出他们一大截,也亏了那个古怪的小少爷身手好,若换了他们,估计身上的骨头早已经散架了。 “你们怎么还不动手,再不去我就让你们滚蛋。”三小姐恶狠狠的威胁道。 两人面面相觑,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不情不愿的迈出了步伐。他们走到了那名古怪小孩的身边,刚想对掉落地面,单膝跪地的冯牧出手,那名小孩对他们伸出了手,横在他们面前。 竟然被这名古怪的小少爷阻止了,两人求之不得,脸上虽然看不出表情变化,可是内心已然乐开了花。 三小姐看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外甥,正在气头上,想要指挥他继续跟冯牧对战,可那小孩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的朝前方走去。 失去了强援,三小姐不敢仅仅依靠两个废物跟冯牧作对,一甩手也跟了上去。 见到找麻烦的人走远,李果珍推着小雀儿来到冯牧的身前,小雀儿出声问道:“牧哥哥,你还好吧?” “我还好,不过今日不能陪你进山中游玩了,我要回去调养内伤。” 小雀儿关切的回答道:“没关系,你身体要紧,我们改天再出去玩也一样。” 说完,李果珍推着她,冯牧缓步走在旁边,向医馆中走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蜀山来客 冯牧三人回到医馆中,冯牧让李果珍推着小雀儿回房休息,说他要运功疗伤,不要打搅他。 李果珍依照冯牧的话做了,冯牧盘腿坐到了床上,运起内功,祛除体内的瘀伤。 万息归元法的功力在他体内徐徐运转,冯牧的脸色由原本的暗黑转为赤红,他紧紧闭上了眼睛,让自己进入空明之境,找到伤势的根源所在。 体内的气脉和血液加快了流动,冯牧的心跳砰砰直跳,他能够感觉到这时候已经进入了关键时期。 冯牧双手交叉,手握一个金刚法印,引导全身的气息往丹田而去。 过了片刻,待得他浑身的气息已经趋于平稳,他将手放到了双膝上,正准备将心头的淤血逼出体外,一块瓦片却从他头顶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头上。 遭此横祸,冯牧体内的真气在最为关键之时出现了紊乱,淤血没有逼出去,反而喷出一口鲜血,冯牧睁开眼睛,带着不甘心的表情望着屋顶。 只听得“轰隆”一声,屋顶破了一个大口子,从上面摔下来一个身穿墨绿衣衫的人,冯牧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便被体内霸道而紊乱的气息冲撞脑门,昏了过去。 在他所在的屋子里,先前掉落的那个人,落下来之时脚步着地,倒也没有摔倒,饶是如此,他的身上也出现了两道明显的伤痕。 汩汩的鲜血从伤痕处浸了出来,他紧握手中的利剑,那柄剑不长,三尺有余,剑身朴实厚重,锋芒毕露,森然夺目。 他将手中利剑横在胸前,目光死死盯着破洞的屋顶,不出所料,只在眨眼之间,原本破碎的屋顶就跃下来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很曼妙的身影,在那道身影掠下来之时,仿佛整间屋子都已被红霞铺满。 待她降落原地之时,之前落下来的那个墨绿衣衫的男子,苦着的一张脸上更显得无可奈何。 整间屋子在这一刻显得极为艳丽,墨绿的衣衫烘托着赤红的长裙,好似绿叶配红花,冯牧若意识清醒,一定会以为自己置身于万花丛中。 手持一柄短刃的艳丽女子,冷冷的逼视着自己身前的男子,出声说道:“时至今日,你还有何话说?” 墨绿衣衫的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无话可说。” “那便好,受死吧。” 女子说完,柳眉倒竖,杏眼带煞,便在眨眼之间,已然冲到了男子的身前,她那把外门兵刃名曰“柳叶眉”,本该是充满诗意的名字,包含江南女子的柔情与婉约,却用到了兵刃之上。 那把短刃也不算多么出名,只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铁匠花了一生的心血打造,可是被它斩断的名剑名刀,已然不下数十把。 这削铁如泥,无可阻挡的一柄短刃,直直的刺向那名墨绿衫男子的心口,在距离不到一尺的时候,墨绿衫男子伸出了两个手指,竟不知何时已然将那柄短刃夹在了手中。 红衫女子使出全力,想要将手中的短刃刺入男子的心头,可那柄断刃就好似没入了石头中一般,再难前进分毫。 同样的,她想要抽出来,改成横劈竖砍,也同样难以移动分毫。女子的脸上越发焦急起来,先前的从容表情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替的是不干与愤恨。 “十招已过,你没能杀死我,按照约定,我不再让你。” 墨绿衫男子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并不粗狂,还带着几分轻柔,这哪像是生死冤家的对话,倒更像是情郎的呵护。 女子羞红了脸,看着自己身前的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眼眶也有些湿润,带着一丝哭腔说道:“你不让我便好,你最好趁机杀了我罢。” “雪珂,你这又是何苦,你我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男子凄然的问道,女子看着他一张诚挚的脸,将头别到一边,狠了狠心说道:“这是自然,就算我今日杀不死你,改天也一样会偷袭你,我追杀你三次,三次都不成功,我就自刎在姐姐坟前。” 听到她提到姐姐,男子的身体微微颤动,似乎女个死去的女子带给他心灵极大的触动。 “雪琦确实因我而死,你要为她报仇,我本不应当逃避,可是我也跟你说过,我还身负蜀山重任,此刻还不能轻易赴死。”男子说完,两指微微用力,只听“嗤”的一声响,不知从何时起,女子手中的短刃已然脱手,男子抢在手中,往自己右胸扎了下去。 那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男子拔出短刃,鲜血便如同山泉一般汩汩流出,瞬间便染红了他右胸的衣衫。 女子惊叫一声:“不要。”可是才反应过来的她,声音到底还是没有男子的动作快速,看着身受重伤的男子,女子脸上的悲情无从掩饰。 男子将短刃递给她,说道:“‘柳叶眉’太过邪祟,不适合你淳朴的性子,再者,‘丹阳宫’不该是你呆的地方,你不要被老鬼利用了。” 听着男子话中的关切之意,女子怒道:“我做什么事,哪轮到你来插手,别忘了我跟你是势同水火的仇敌。” “也罢,想必在杀死我之前,你是不肯听我逆耳忠言的,今日插在我胸前的伤,权当是利息吧,待我完成师门重托之后,自当以死谢罪,我只求你在此之前好好活下去,不要因为仇恨做出许多有违良知之事。” 红衫女子一把抢过那柄短刃,神情复杂的看了男子一眼,飞身从屋顶的破洞中飞了出去。 男子紧捂着伤口,鲜血依然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来。他看着昏迷的冯牧,但见那孩子的嘴角浸出一丝血迹,男子走到他身边,用手替他把脉,不经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算是那红衫女子用利刃对着他,他也没有如此惊惶。 只因为他从冯牧的脉搏中,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流动,这孩子看样子是因为调理内伤时,遭了他们打斗时的池鱼之祸。 可是这孩子怎么会有蜀山独有的内功修习法门?墨绿衫男子心中疑窦丛生,他先替冯牧稳定心脉,打算待他清醒过来时,问清楚其中缘由。 便在此时,陆师爷缓步走了进来,身上的内息铺展开来,带起一阵清风,轻轻吹气墨绿衫男子的发带。冯牧三人回到医馆中,冯牧让李果珍推着小雀儿回房休息,说他要运功疗伤,不要打搅他。 李果珍依照冯牧的话做了,冯牧盘腿坐到了床上,运起内功,祛除体内的瘀伤。 万息归元法的功力在他体内徐徐运转,冯牧的脸色由原本的暗黑转为赤红,他紧紧闭上了眼睛,让自己进入空明之境,找到伤势的根源所在。 体内的气脉和血液加快了流动,冯牧的心跳砰砰直跳,他能够感觉到这时候已经进入了关键时期。 冯牧双手交叉,手握一个金刚法印,引导全身的气息往丹田而去。 过了片刻,待得他浑身的气息已经趋于平稳,他将手放到了双膝上,正准备将心头的淤血逼出体外,一块瓦片却从他头顶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头上。 遭此横祸,冯牧体内的真气在最为关键之时出现了紊乱,淤血没有逼出去,反而喷出一口鲜血,冯牧睁开眼睛,带着不甘心的表情望着屋顶。 只听得“轰隆”一声,屋顶破了一个大口子,从上面摔下来一个身穿墨绿衣衫的人,冯牧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便被体内霸道而紊乱的气息冲撞脑门,昏了过去。 在他所在的屋子里,先前掉落的那个人,落下来之时脚步着地,倒也没有摔倒,饶是如此,他的身上也出现了两道明显的伤痕。 汩汩的鲜血从伤痕处浸了出来,他紧握手中的利剑,那柄剑不长,三尺有余,剑身朴实厚重,锋芒毕露,森然夺目。 他将手中利剑横在胸前,目光死死盯着破洞的屋顶,不出所料,只在眨眼之间,原本破碎的屋顶就跃下来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很曼妙的身影,在那道身影掠下来之时,仿佛整间屋子都已被红霞铺满。 待她降落原地之时,之前落下来的那个墨绿衣衫的男子,苦着的一张脸上更显得无可奈何。 整间屋子在这一刻显得极为艳丽,墨绿的衣衫烘托着赤红的长裙,好似绿叶配红花,冯牧若意识清醒,一定会以为自己置身于万花丛中。 手持一柄短刃的艳丽女子,冷冷的逼视着自己身前的男子,出声说道:“时至今日,你还有何话说?” 墨绿衣衫的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我无话可说。” “那便好,受死吧。” 女子说完,柳眉倒竖,杏眼带煞,便在眨眼之间,已然冲到了男子的身前,她那把外门兵刃名曰“柳叶眉”,本该是充满诗意的名字,包含江南女子的柔情与婉约,却用到了兵刃之上。 那把短刃也不算多么出名,只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铁匠花了一生的心血打造,可是被它斩断的名剑名刀,已然不下数十把。 这削铁如泥,无可阻挡的一柄短刃,直直的刺向那名墨绿衫男子的心口,在距离不到一尺的时候,墨绿衫男子伸出了两个手指,竟不知何时已然将那柄短刃夹在了手中。 红衫女子使出全力,想要将手中的短刃刺入男子的心头,可那柄断刃就好似没入了石头中一般,再难前进分毫。 同样的,她想要抽出来,改成横劈竖砍,也同样难以移动分毫。女子的脸上越发焦急起来,先前的从容表情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替的是不干与愤恨。 “十招已过,你没能杀死我,按照约定,我不再让你。” 墨绿衫男子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并不粗狂,还带着几分轻柔,这哪像是生死冤家的对话,倒更像是情郎的呵护。 女子羞红了脸,看着自己身前的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眼眶也有些湿润,带着一丝哭腔说道:“你不让我便好,你最好趁机杀了我罢。” “雪珂,你这又是何苦,你我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男子凄然的问道,女子看着他一张诚挚的脸,将头别到一边,狠了狠心说道:“这是自然,就算我今日杀不死你,改天也一样会偷袭你,我追杀你三次,三次都不成功,我就自刎在姐姐坟前。” 听到她提到姐姐,男子的身体微微颤动,似乎女个死去的女子带给他心灵极大的触动。 “雪琦确实因我而死,你要为她报仇,我本不应当逃避,可是我也跟你说过,我还身负蜀山重任,此刻还不能轻易赴死。”男子说完,两指微微用力,只听“嗤”的一声响,不知从何时起,女子手中的短刃已然脱手,男子抢在手中,往自己右胸扎了下去。 那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犹豫,男子拔出短刃,鲜血便如同山泉一般汩汩流出,瞬间便染红了他右胸的衣衫。 女子惊叫一声:“不要。”可是才反应过来的她,声音到底还是没有男子的动作快速,看着身受重伤的男子,女子脸上的悲情无从掩饰。 男子将短刃递给她,说道:“‘柳叶眉’太过邪祟,不适合你淳朴的性子,再者,‘丹阳宫’不该是你呆的地方,你不要被老鬼利用了。” 听着男子话中的关切之意,女子怒道:“我做什么事,哪轮到你来插手,别忘了我跟你是势同水火的仇敌。” “也罢,想必在杀死我之前,你是不肯听我逆耳忠言的,今日插在我胸前的伤,权当是利息吧,待我完成师门重托之后,自当以死谢罪,我只求你在此之前好好活下去,不要因为仇恨做出许多有违良知之事。” 红衫女子一把抢过那柄短刃,神情复杂的看了男子一眼,飞身从屋顶的破洞中飞了出去。 男子紧捂着伤口,鲜血依然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来。他看着昏迷的冯牧,但见那孩子的嘴角浸出一丝血迹,男子走到他身边,用手替他把脉,不经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算是那红衫女子用利刃对着他,他也没有如此惊惶。 只因为他从冯牧的脉搏中,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流动,这孩子看样子是因为调理内伤时,遭了他们打斗时的池鱼之祸。 可是这孩子怎么会有蜀山独有的内功修习法门?墨绿衫男子心中疑窦丛生,他先替冯牧稳定心脉,打算待他清醒过来时,问清楚其中缘由。 便在此时,陆师爷缓步走了进来,身上的内息铺展开来,带起一阵清风,轻轻吹气墨绿衫男子的发带。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伤势加重 来自蜀山的那名墨绿衫男子,哪里会感觉不出陆师爷身上的磅礴内力,他做为蜀山年轻一辈的翘楚,虽然江湖阅历不足,但武学修为已然出类拔萃。 早在出山之前,他就花费了一番苦功调查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大门大派的弟子行走江湖,向来是准备充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与世家豪门结怨。 墨绿衫男子在头脑中快速搜索着,实在想不起来眼前这位高人的来历,当下拱手作揖道:“晚辈蜀山弟子萧楚材,不小心惊扰了前辈,望乞海涵。” 陆师爷收敛起从周身散发而出的气息,出声问道:“蜀山弟子,那么许逸仙是你何人?” 听到这位前辈直呼师尊的名字,萧楚材心中有些恼火,可自知不是那人的对手,加之师门有重托与他,当下也不便于发作,便依然是恭声回答道:“正是家师,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陆师爷摆了摆手,走到床榻前,扶起昏迷的冯牧,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输送内力替他疏导走岔了内息,缓缓说道:“老夫不过是山野粗人,名头早已不重要了。” 萧楚材知道这名前辈不肯告诉自己他的身份,当下也不再坚持,看着他将内息导入冯牧的体内,萧楚材出声说道:“前辈可是在替这位小兄弟疗伤,这样做只怕会加剧他体内的伤势。” 说话的时候,他松开了捂着右胸的手,鲜血还未完全止住,此刻他松开,鲜血再次流出来,他的脸色也愈发苍白。 陆师爷看着这个年轻人,微微叹息一声说道:“你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墨绿衫男子对冯牧为何会怀有蜀山独有的内功很感兴趣,生怕那位前辈强大内息替冯牧疗伤时起到了反作用,让他遭到巨大反噬,爆体而亡。 “前辈知晓家师,想必与蜀山也有些渊源,应该很清楚蜀山的内功自成一家,其他内功来疗伤,会有抵触。” 陆师爷停下了手,看着那名年轻人,然后一指探出,便封住了他心脉处的穴道,接着连点了数下,那名男子伤口处的血总算是止住了。 陆师爷撕下一块布,替那名蜀山男子包扎好,淡然说道:“蜀山的内功修养,老夫还是略知一二,自然不会乱来。” 他的话让穴道被封住的男子更为吃惊,蜀山不同于其他门派,招收弟子十分严苛,决计不会存在偷师的情况,而这名前辈又不属于蜀山中人,那么他又是从何处知晓蜀山的内功心法? 看着一脸茫然的年轻人,陆师爷没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的打算,伸手解开他的穴道,说道:“你们蜀山来到这里做什么?” “前辈对在下有恩,按理说我不该有所隐瞒,可此事关系重大,恕在下不能如实相告。” 墨绿衫男子遮遮掩掩,陆师爷也不便多问,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早已经远离江湖,之所以会有此一问,完全是一时心血来潮。 之前他不在医馆中,而是趁着清晨的好天气出去晨练,回来时正巧看到红衫女子从冯牧的屋顶飞出去,他以为是暗阁中人前来找麻烦,一出手试探,发现那女子武学很杂,却不精深,与暗阁毫无关系。 待他察觉出房间里还有一道更为强劲的内息时,便释放内息走进了屋子,发现那年轻人竟然是蜀山中人,则更让他震惊。 陆师爷不想让冯牧的身份暴露,但是那名年轻人已经知道了冯牧身上怀有蜀山的内力,他也只能将错就错,就算自己不会蜀山的内功,也欲盖弥彰一般向冯牧体内注入了一些内力。 行走江湖几十年,陆师爷自然知道那样做的后果,那小子估计此刻内府已经翻江倒海了吧。 “但愿我的做法能够遮掩一时,冯小子你可要挺过去,我向你注入的内力是柄双刃剑,到底是突破还是遭到反噬,就看你自己了。” 陆师爷在心中想着,面对如今蜀山的掌教许逸仙座下的弟子,他实在猜不准这年轻人为何突然来此地。 从房间的布置来看,桌椅茶具都没有动,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冯牧的伤势也是因为疗伤时走火入魔所致,不是眼前墨绿衫男子所为。 知晓了冯牧之前跟人动过手,蜀山男子没有趁他疗伤时偷袭他,陆师爷大致得出一个结论,这名蜀山弟子不是为了冯牧而来。既然如此,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点打发他离开吧。 一念及此,陆师爷出声说道:“既然你不愿说,那老夫也不再过问,你究竟为何打破屋顶,出现在这房间,我也不再追究,你自行离去吧,恕不远送了。” 被下了逐客令,名门大派的萧楚材还不至于脸皮厚到强留下来的地步,当下向陆师爷拱手抱拳道:“多有打扰,得罪之处,实在抱歉,这是一点小小的赔偿。” 萧楚材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茶几上,便缓步向门外走去。陆师爷没有推辞,要请人修补屋顶自然是要花钱的,难道还指望李大夫给钱? 萧楚材走到院子里,才看到远远站在一旁观望的几人,那些人分别是坐在轮椅上的小雀儿胡尔雅,推着轮椅的李果珍,还有李夫人,以及李夫人怀里的婴儿李时珍。 小雀儿一脸哀伤与焦急,她听到冯牧房子那边的动静,早就摇着轮椅想要过去,若不是李果珍死死拉住,她早就进了冯牧的房间。 李夫人看到红衫女子从屋顶飞出去,吓得不轻,既担心冯牧是否被那女贼杀害,又担心自己一家受到牵连,所以远远躲在一旁,不敢让小雀儿和长子李果珍乱出声。 直到陆师爷出现,他们才放下心来,见陆师爷进去没多久,冯牧的屋子里就走出一名浑身血迹的男子,令这些不懂武功的人惊骇不已。 萧楚材走出了院子,离开了医馆,却没有走远,选择在一家客栈里疗伤,也借此暗中探查冯牧的身份。 在屋子中的冯牧,浑身冒着热气,刚才陆师爷注入的真气于他而言是有冲撞的,好比逆水行舟突遭迎头巨浪,若无法就势跃起,冲破阻碍,便只能覆没溺亡。 这实在是一个至为关键的时刻。 第一百五十三章 暗势力崛起 痛苦好似万千毒虫趴在冯牧的身躯上噬咬。 冯牧想起了之前遭受的那些痛苦,想起了心中长久以来的遗憾,可是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弥补了。 因为他的生命就快要走到尽头,此时的他好似破庙中一盏灯油耗尽的灯,仅剩的一点火苗,本就很难支撑下去。 而残破的门窗又不足以抵挡寒风的肆掠,寒风吹来,火苗摇晃着,似乎在顷刻之间就会熄灭。 坐在椅子上的陆师爷只是平静的看着冯牧,此时此刻他已经无能为力,所有帮助他的努力都只会是徒劳。 冯牧的脸上,流出来的汗珠,瞬间被灼热的皮肤蒸发掉,原本他一张还算得上是白皙的脸,此刻却变得好像火炭一般赤红。 “若这小子挺不过这一关,就证明你看走了眼,赵三啊赵三,你可不要怨我。” 陆师爷在心中这般想着,虽然他看起来很平静,可是心中多少不免为冯牧担心,抑或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这小子能够顺利通过。 冯牧全身的表皮开始变得干燥,就好似在炭火上烘烤之后一般,他那些干燥的表皮开始脱落,新生的皮肤散发出亮泽的光芒。 本就不算庞大的气海中,原本存在一条气龙,只是被封印住了。在冯牧受伤之际,那条力量霸道的气龙便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冲破所有禁锢,自由翱翔。 冯牧走火入魔,真气紊乱之时,气海中的气龙便开始兴风作浪,磅礴的力道直接冲昏了冯牧的神志,而陆师爷注入的内息,则更助长了气龙的气焰。 这本是一个难得的契机,气龙冲出气海融汇进周身的气血中,对冯牧的武学修行,可谓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是一旦过头,他就无法承受遭致毁灭。 按照冯牧的修行速度,打通他身体中的气龙还为时过早,至少还得等两年。 可是陆师爷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了,他不得不选择冒险,因为他预感到自己的劫数将近,能否避得开,还要看天意。 浑身爆发出无匹的真气,冯牧体内的真气以三倍的速度在流动,他凭借生命本能的压制着气海,可还是没能够阻止气海中那一团真气冲出去。 一旦冲出气海,气龙便不再似之前那般横冲直撞,因为冲出去之后,它就化成了成百上千条细小的气,若说之前的气息是纵横捭阖的狂龙,那么现在的气息则像是上千的灵蛇。 冯牧的身体不再是快要炸裂的感觉,无数的灵蛇在他的气脉中游走,让他感觉很舒服。 他有许多没能够疏通的气管,在这时尽数打通了。 在以前冯牧会以为自己浑身没有什么屏障,可如今他才感觉到之前的闭塞。 人体的气脉就是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有太多横生的枝节,人自以为已经到达了极限,实则还未触及本身潜能的万分之一。 气脉得到再一次疏通的冯牧,感觉身体轻如鸿毛,似乎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够飞起来三丈高。 他缓缓睁开眼睛,见陆师爷正欣慰的看着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这位前辈的安排,当下苦笑不得,无奈的说道:“我如今感觉修为提升了一个层次,自然要仰仗陆伯伯的出手,可万一我有个差池,也是您老害死我的,我真不知该不该谢谢您。” 陆师爷看着冯牧,说道:“依我看来,你非但不该谢我,还应该怨我才对,以你的身体状况,我强行激发你身体中的气龙,对你可谓是九死一生。” 冯牧哭笑不得,看着掉落下来的枯朽皮肤,说道:“但我毕竟还有一生,也不全是没有一丝生机,陆伯伯与我无怨无仇,定然不会无端害我,这样安排自然也另有玄机。” “孺子可教,难得你能想到这一点,老夫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没有时间跟你耗下去了,你可知来到东长街的这段日子,我为何总是神出鬼没的?” 见陆师爷说得严肃认真,冯牧也感到其中另有隐情,他自然不会是闲情逸致,跑去游山玩水了,那么这样看来,他时常突然消失,是因为更重要的事情。 “莫非陆伯伯遇到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 陆师爷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这一生有一个宿敌,一个知己,宿敌名叫赵三水,这自然是他的化名,他的武学源自蜀山,就算他不说我也能猜个**不离十,不过他刻意隐藏前尘往事,我自然不会揭穿,蜀山的高手虽多,处于顶峰的无非那么几个。另一人是我知己,名叫易周,江湖人称‘妙相公’,精通琴旗书画,风水星象,确实是个妙人。” 冯牧听到陆师爷的话,心想:“原来陆伯伯早就猜出了许爷爷的身份来历,他们既然是宿敌,他为何还要帮我疏通气脉?” 正在他疑惑之际,陆师爷继续说道:“你一定在奇怪,我与赵三本是宿敌,为何还要帮他的传人对不对?” 冯牧怔怔的点头,陆师爷叹了一口,语调苍凉的说道:“只因为我经历了这些红尘颠倒,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宿敌有时候可以肝胆相照,知己的可怕在于笑里藏刀。这一点上,我与伯安的看法一致,我们在一定意义上而言,与赵三立场相对,势不两立,可我们却由衷敬佩赵三的为人。” “赵爷爷在九泉下若能听到这番话,定然很欣慰。陆伯伯你说的那个‘妙相公’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难不成你在这个小地方遇到他了?” 冯牧说着,在头脑中回忆着关于“妙相公”的信息,那些记忆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始终串联不起来。 “不管你在何处听过,那也不重要了,他的名声已经绝迹江湖十多年,人们也早以为他被赵三所杀,谁能想到他竟然换了一副面容,从新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冯牧听着陆师爷的话,一下子来了兴趣,好奇的问道:“敢问陆伯伯,你说的那个易周,他换了一副什么面容,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现在的他已经是‘紫衣楼’楼主向昆吾,紫衣楼、暗阁和千寻阁在江湖上同属与黑暗势力,组织关系错综复杂,隐秘高手不计其数,正真摆在台面上的只是棋子,幕后的主使还不知是谁。” 冯牧没有接话,陆师爷继续说道:“我想要查探清楚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结果被发现了,交战中击毙了三名老怪,却也受了重伤,性命也不过一两年而已。” “可有救治之法?” “那得看我那‘知己’是否肯拿出独门解药了。” 冯牧咬牙说道:“不论用什么手段,我也要替您找到解药。”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皇极经世书 两日过去了,冯牧冲破了又一道玄关,修行也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他对武学的境界还是不太了解,按照王阳明先生的话来说,“天衍八法”要到达“御神境”才可修炼。 可此时的他对于武学的境界划分完全模糊,说来也可笑,他习武已经有好几年了,却依然浑浑噩噩,如同置身于云雾中,看不清楚具体的方向。 这两天里,陆师爷照旧不在医馆中,冯牧知道他又是去监视紫衣楼的向昆吾去了。 他来到李言闻大夫的书房,这自然是得到李大夫的首肯才做出的事情,李大夫今天没有出诊。 可是医馆中的病人今天却比往日还多出一倍,往日只是些皮外伤或者小疾病,可今日这些前来就诊的病人,印堂处都有些发黑,李大夫经过一番诊治,得出结论是这些人都中了毒。 究竟是谁对这些普通百姓下毒?李言闻大夫百思不得其解,他仔细询问过这些病人的住处,才发现他们都住在西北方的枇杷沟。 看来有人在枇杷沟下了毒,若说是刻意为之,那人的心肠就太过歹毒,可种种迹象表明,这些中毒的百姓只摄取了小部分毒素。 由此看来,下毒之人并非故意要毒杀这些无辜百姓,可能是他在试验剧毒之时,不慎流出一小部分,混在溪水中,这些村民误饮了水,才由此中毒迹象。 果真如此的话,那个制毒的人为何要如此?此事定有更为深沉的内幕,那个制毒之人,就算不是有意为之,也同样其心可诛。 李大夫忙得不亦乐乎,李夫人抱着怀中的婴孩李时珍,帮不上丈夫的忙,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李老夫人年事已高,平时走路都要拄着拐杖,见爱子李言闻忙得没时间吃饭,在一旁劝说他身体要紧,吃了午饭再继续。 李果珍小小年纪,却早已经是个小大人,他比起同龄的孩子要早熟许多,别的孩子还在踢毽子捏泥人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帮着父亲进山采药了。 小果珍为了尽力帮父亲分担,踩着板凳去取药柜最顶层的药材,早已经能够下地走路的小雀儿站在一旁替他扶好,免得他摔下来。 但是小雀儿不能长时间站立,这也是为何他们进山游玩时,要坚持让她坐轮椅的原因。小雀儿为了报答李大夫的恩情,想尽自己全力在医馆中做事。 可她到底还是体力不支,双腿一软就倒了下去。李果珍连忙放下手中的药材,跑到小雀儿旁边将她扶回房休息。 小雀儿惭愧的说道:“果珍,实在是抱歉,非但没有帮到你,反而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你一上午都在帮我检查药材,已经做了很多了,若你真的累坏了,冯牧那家伙可不会轻饶了我,你只要好好休养就好,其他事情教给我吧。” 小雀儿点了点头,递给李果珍一个橘子,那是她午饭之后留下来的,冯牧坚持让她每天吃水果,她见李果珍午饭匆匆吃了一些,担心他没吃饱,就给了他。 李果珍没有客气,接了过去,掰成两半,递给小雀儿一半,自己拿着另一半就跑了。小雀儿看着李果珍跑远,转头看着另一个方向,那是李大夫的书房,她不由得好奇,牧哥哥在李大夫的书房中,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小雀儿没有选择休息,而是慢步走向书房,她来到书房外,轻轻敲了敲门,冯牧在门内听到敲门声,走上前去打开了房门。 “今天比起往日来,简直忙得不可开交,就算有一千只手也不够用。” 见到冯牧的第一句话,小雀儿如此说道,她自然是希望冯牧不要像个闲人一样,什么事情也不过问,多少去帮帮忙,毕竟李大夫一家人手有限。 “有什么不同吗,听你这话,似乎病人很多啊?” “嗯,是平时的三倍不止,看病的人已经排了一条长龙了,估计有四五十人,最恼人的是,人数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 听着小雀儿的话,冯牧疑惑的说道:“竟然还有这等事,我出去看看,帮一帮李大夫。” 冯牧放下手中的一本大书,就走出了房门。小雀儿没有在他之后离开房间,而是拿起了冯牧放下的那本书。 只见书皮上写着《皇极经世书》五个大字,小雀儿一时好奇,心道这是什么医书,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一个名字?便翻开了那本书。 只见书中写道:“物之大者无若天地,然而亦有所尽也。天之大,阴阳尽之矣。地之大,刚柔尽之矣。阴阳尽而四时成焉,刚柔尽而四维成焉。” 小雀儿歪着脑袋,心中更加疑惑,这本书不像是医书啊,压根没有什么草药的记载,也没有方剂的记载,更像是追寻天地大道的书。 小姑娘觉得应该多看几页,不然得出的结论未免草率,便继续读下去,她在后面几页又读到:“易曰:穷理尽性以至於命。所以谓之理者,物之理也。所以谓之性者,天之性也。所以谓之命者,处理性者也。所以能处理性者,非道而何?”“性情形体者,本乎天者也。飞走草木者,本乎地者也。本乎天者,分阴分阳之谓也。本乎地者,分柔分刚之谓也。夫分阴分阳,分柔分刚者,天地万物之谓也。备天地万物者,人之谓也。” 小雀儿走马观花的翻阅,然后放下了手中的书,她虽然不太明白这书中的意思,但能够确定其中蕴含了无穷的智慧。 原来牧哥哥在探寻天地大道,李大夫的家中还有这些书,真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他的家里只有医术呢。 小雀儿在心中这般想着,觉得自己以后也得学习牧哥哥,多来这书房看书,就算不看这类天地大道的书,多看些医书,多认识一些药材,对于以后生病用药也有所帮助。 将冯牧选好的书小心的放好,小雀儿在书架边仔细的寻找,最后她在左边的第三排书架上看到一本《本草经》,觉得应该会有许多草药的记载,便仔细的看了起来。 而走去医馆的冯牧,看着那些病人的脸色,猜到他们是中了毒,再询问李大夫,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他以为是茅家为了找李大夫的麻烦,蓄意为之,哪知在那些病人中发现了茅家家丁独有的服饰,便打消了那一个念头。 就在他疑惑之际,官绅茅坤拨开人群,闯到医馆中,要求李大夫率先替他看病,一副他的命更为贵重,其他人都如同草芥一般的丑恶嘴脸。 冯牧看着这肥头大耳的家伙,只觉得恶心。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阴谋齐出 茅坤好不容易挤到了第一,结果那个杀千刀的小子拦在了他的身前,顿时让他目眦尽裂,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给我闪开,我没空与你浪费时间。”茅坤一声大喝,就要去推冯牧。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在茅坤那里似乎相反,他是越挫越勇。 明明知道不是那个小子的对手,可他中毒之后,担心自己的性命,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伸手之际,已然被冯牧将手抓到了手中。 右脚踏出,然后运用腰力,冯牧使出一记“天火流星”,茅坤重达两百斤的身体就那样被摔了出去。 他的身子在半空中飞了数丈,茅家的那些家丁惊恐万状,可谁也不敢上前去接。 要知道那力道可霸道无匹,任谁也承受不起两百多斤的压,何况还有甩出来的力,贸然去接的话,轻则骨折,重则身亡。 家丁护院们乱作了一锅粥,眼看老爷就要摔倒在地,那样的话,他们肯定也会被辞退。 就在他们进退维谷,不知所措之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只见那瘦小的身影双手画圆,伸出双掌抵住了茅坤肥胖的身躯。 他的脚下已经激起一阵尘土,茅坤被甩出来力道很大,他要化解必须要使出双倍之力。虽然他的手法很妙,力道也很柔,可仍不免倒退了数步,才彻底将茅坤的身体停住,让他不至于摔伤。 茅坤转头看着救了自己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凭空多出来的外孙,见外孙有此身手,茅坤本想称赞几句,可瞥眼之间又看到自己的大女儿站在人群中,便将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说到底,当初是那个不孝女自行与他断绝父女关系,远嫁东瀛,这一切都怨不得他。他不知道大女为何会再回中原,很要面子的他忍着没问,明面上也没有承认这个外孙。 三小姐脸色难看,看着自己的爹爹,第一次没有刁蛮任性,竟然用平静的语气说道:“爹,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还是多等片刻吧。” “笑话,我茅坤岂有等的道理,那小子虽然厉害,却也奈何不了我。” 茅坤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走到长队的前面,对排头五人说道:“你们只要肯让出五个位置,这百两银票就你们五人平分。” 见铁公鸡拔毛,五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心想到底还是性命重要,面对平分的二十两诱惑,这可是一年的收入,这些劳苦百姓哪能不动心,心想自己所中的毒又不特别严重,重新排队就是了,没怎么商量,都同意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茅坤得意的看着冯牧,对于他的做法,冯牧只觉得无可奈何,那五人主动让出来的位置,他再想干涉难免有些说不通。 茅坤招手让小女儿领着大女儿他们过来,在他看来,家人的性命是首要的,至于那些家丁护院的死活,他才懒得管。 大女儿茅慧然领着她的儿子纯一来到茅坤的面前,茅坤与她虽有隔阂,却无法眼睁睁不管。可是茅慧然却说道:“我与纯一没有中毒。” 茅坤见他们面色红润,再正常不过,扼腕叹息道:“亏了,白白损失了四十两。” 然后他不顾老脸,朝后面喊道:“有谁想排前边来,二十两一位。” 穷苦百姓冷冷地盯着他,茅坤再次叹息道:“这些穷鬼,怎么会有钱,真是亏大了。” 看到他这副嘴脸,冯牧在心中厌恶,可他知道李大夫不会拒绝这个人品低劣的病人,于医者而言,不论多么卑鄙的病人,都需要得到救治,这便是仁心,医者的立根之本。 比起丢人现眼的茅坤,冯牧更好奇那对母子为何没有中毒,不过他转念就释然了,一定是因为他们身怀武功,将毒逼出了体外。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他们有解毒的药,这种猜测虽然有些捕风捉影,可是这小孩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要是真让他猜对了的话,那么这小孩就太可怕了,对于这个祸胎,冯牧打算等此事忙过之后,仔细调查他一番。 李大夫一家没有中毒,只因为李家没有饮用河水,而是用的自家的井水,茅家按理说也有井水,他们为何会中毒,这倒让冯牧百思不得其解。 在小客栈中的萧楚材,察觉到自己有中毒的迹象,便打坐将体内毒素逼出了体外。 经过两三日的修养,他的外伤虽然没有痊愈,可是对于习武之人而言,灵活走动已经不成问题。 配合上好的金疮药,萧楚材自信可以继续自己的使命了,他本来还有些忌惮姚雪珂,可是那个红衫女子自从上次一战之后,就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来刺杀过他。 待体内余毒尽数被逼出体外之后,萧楚材幽幽叹道:“唐门偌大一个基业,就快要毁在这些不肖子孙手中了。” 身为蜀山中人,他对于蜀中唐门的了解,自然比起江南其他门派更为熟稔。 这些下毒之人是唐门中人无疑,却不是核心弟子,充其量是内门弟子的偏枝,可是这些孽徒做了错事,江湖中人会将帐算在谁头上? 自然是唐门整个门派,所以近年来,唐门与蜀山一样,以不可挽回的趋势在衰落,越是想要广招门徒挽回劣势,就越是泥沙俱下,导致恶性循环。 站在窗口的萧楚材有些许怅惘,可随即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街道上走过,彻底吸引了他的视线。 虽然师门让他调查的事情与那个人无关,可是那个对他而言,却不容忽视。 萧楚材在师门中排十七,是许逸仙隔了二十年破例收入的关门弟子,所以他的师兄比起他都要大过二三十岁。 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六师兄洪满江,师父将他收入门下之后,就开始闭关,大师兄云游在外,二师兄病逝,三四师兄掌管蜀山各种事务,五师兄看守卷阁藏书,所以入门的功夫,是六师兄传授给他。 对于那个和蔼却不苟言笑的六师兄,萧楚材在心中敬佩,得知他在与人比武之时,与对手双双坠崖,他还消沉了很长一段时日。 可如今六师兄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他为了解开心中疑惑,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 哪怕只是一个引他上当的陷阱,他也要独闯龙潭,大丈夫手握三尺剑,何惧牛鬼神! 第一百五十六章 蜀山叛徒 作为掌教亲传弟子,老六洪满江的武功在江湖上虽然排不到顶尖的十个,可是也不至于太靠后。 萧楚材正值壮年,而洪满江却迈入中年以后,体力上已然逐年衰落,走下一个台阶。 岁月是最无情的裁决师,不论何等盖世的豪杰,都要在他面前匍匐拜倒,最终化为粉尘。 望着那道熟悉的背影,萧楚材一口气追出了十里,洪满江倒没有拐弯抹角,一直走的大道,并非有意想要避开他。 追到一处小河旁,洪满江步上桥头,望着远处戏水的白鹅,似乎连神情也有些痴了。 萧楚材终于追了上来,距离他已不足一丈,洪满江沧桑的脸上多了一条刀疤,虽然阳光不算强烈,可看在萧楚材的眼中,却格外的醒目。 “六师兄,我以为你已经……” “小师弟,你看那几只白鹅,是不是和玉清池中的白鹅一模一样?” 洪满江打断萧楚材的话,话语悠然,他的目光始终不曾转向萧楚材,只是静静地望着白鹅,似乎沉浸在漫无边际的回忆之中。 觉得六师兄的话有些怪异,不过萧楚材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不见得,玉清池中的鹅傲气凛然,悠然生长,有股出尘之气,而河中白鹅却碌碌而活,虽然肥健,终不过是盘中佳肴,早已沾染了一股烟火气。” 侧着脸的洪满江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似乎对于这个回答颇感欣慰,说道:“多年不见,小师弟的心性修为见长啊,为兄甚是欣慰。” 萧楚材面容平静,语调恭敬地回答道:“师兄谬赞了,殊不知在你离开的这些日子里,蜀山发生了许多事情,若是我还像以前那般,岂不辜负你一番教诲?” “很好。” 洪满江只平静的说出这两个字,便将右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间,缓缓拔出他那柄传闻已被斩断的宝剑“百川”。 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剑气,萧楚材原本平静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带着三分的优柔,以及七分的愤懑。 有风吹过,吹起萧楚材耳畔的发丝,他的发髻松散而随意,发梢在风中任意舞动,好似那飘逸的剑招。 洪满江终于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他的笑容牵动脸上的刀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显得过于诡异,比起多年之前的浩然正气,此时的洪满江浑身都带着一股邪气。 萧楚材将手伸向自己腰间的佩剑,他的佩剑也很有意思,名曰:“归海”,与六师兄的“百川”同出一炉,若说剑有雌雄的话,那么他朴实厚重的剑当属夫,而那稍微长出三寸,却更轻巧锋锐的“百川”自然便属妻。 “六师兄,愚弟这些年追慕你的武学造诣,花了一番心血勤学苦练,只当今生再也没机会向你讨教,想不到还有机会与你切磋,请多指教。” 萧楚材说完,挺剑便刺了上去,那一剑并不高妙,是最普通的起手式,可是在此之后却留有后招,不同于洪满江传授的“指云问天”,而是剑术的第十四式“空山新雨”。 这突然的变化让洪满江颇感意外,小师弟的武功基础全是他传授的,对于蜀山的剑招他同样烂熟于心,起手式之后,他便本能的使出对拆的招数抵挡,哪知小师弟突然的变招出乎他的意料。 那一招并不算强横,在洪满江反应过来之后,就轻易的避了开去,只不过萧楚材的剑招斩断了桥上的一根木桩而已。 “果然青出于蓝,还能推陈出新。”洪满江说着,一剑挥出,同样是蜀山剑法中的“珠落玉盘”,绵密的剑招好似千万点雨珠落下,萧楚材虽然知道破解之招,却显得倍感吃力。 他一剑刺出,这招“闲愁几许”其实并不是破解的招数,其招式太过于轻柔,完全无法抵挡那凌厉的一击。 只听得“嗤”的一声响后,随即又是“咚”的一声,萧楚材虽然避开了那一剑,可是身上墨绿的衣衫已然被划破一片,掉落在地,剑招没有停顿,径直斩向桥上的一块石雕,声响之后,石柱上雕刻的石猴已被斩去了头颅。 两人所用的剑招都是蜀山剑法中的《天水十八式》,这也只是蜀山无数奇才创出的其中一套秘笈而已。此剑法取自于雨落,力求剑招如雨点一般压制对手,让对手避无可避。 使用轻灵巧剑的洪满江招式更为刚猛,使用敦厚重剑的萧楚材的招式却更为飘逸,这并不说明剑招本身有刚猛轻柔之分,或是兵器来决定,而是不同的内功修为决定。 洪满江之前也走轻柔一路,可是这些年之后,他却完全改变了自己的修行方向,这让萧楚材十分费解。 两人又相互拆了好几招,萧楚材虽然落于下风,好在没有受什么伤。然而他右胸的伤口还是被撕裂了,血水浸透了纱布,重新染红了他的衣衫。 洪满江看在眼里,一跃而起,再次向萧楚材挥剑而去,萧楚材同样跃起,强忍着右胸的疼痛,与洪满江双剑相交,互不相让。 磅礴的内力在剑招之后相互缠斗,水面被风吹皱的涟漪荡漾开去,因为内力的比拼,涟漪荡开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铮铮铮”三声巨响,双剑相交,虽然没有起到杀敌之效,可是桥头的木栏和石柱,都已被毁去了大半。 两人落回桥面,萧楚材紧捂着右胸的伤口,禁不住咳嗽一声,便呕出一口鲜血。 “六师兄内力精进不少,愚弟不是对手,果然还是有一段差距,我认输了。”萧楚材受伤在先,比拼内力又伤了內府,只得无奈说道。 洪满江看在眼中,遗憾的说道:“小师弟,只可惜今日不是同门间的切磋,而是生死间的较量。输的人,只有死。” 听到一向关照自己的六师兄的话,萧楚材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他从之前的交手中,何尝没有感受到对方凛然的杀机? 想不到自己不是死在仇敌手中,而是同室操戈被自己的师兄杀死,一念及此,萧楚材便觉得很悲怆。 他微微挺起了手中的剑,对着六师兄洪满江,而洪满江却突然原地消失,身形比起之前快了数倍。 他再次出现之时,手中的“百川”已经穿透了萧楚材的身体,萧楚材嘴角溢出鲜血,没来得及哼出一声,便被洪满江一脚踢入了河中。 “不错不错,想不到你真能狠下心来诛杀同门师弟,果然够心狠。” 一人缓缓从桥头的密林中走出来,看着洪满江,拍手笑着说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里逃生 忙了将近一天,总算帮医馆中那些病人解了身上的毒。 此事导致最为直接的后果便是黄连,栀子,连翘等药材所剩无几,若是再发生同样的情况,饶是李言闻大夫医术高超,也只能束手无策。 冬天里,夜幕降临得很早,富贵人家已经点起了灯笼。回到自己宅院的茅坤心中还是愤愤不平,对于拜拜损失的银两依然念念不忘。 大女儿带着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外孙,向他施了一礼便走回房间,茅坤没来由的觉得心中烦闷,那个忤逆女是什么意思,一副亏欠了她的模样? 茅坤强忍心头怒气,若是他发作起来,那个性情刚烈的女儿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家出走,而这一次再出走,也许永生永世也再难见上一面了。 就算往日有过诸多不快,但毕竟还是父女,茅坤转头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次女和小女,心中颇感欣慰。 管家一回到府上便吩咐下人做晚饭,为了避免府上的人再中毒,他让后厨的人在做好饭之后用银针先试一下,再端到饭桌上。 “我们没有引用河中的水,听李大夫说村民们都是引用了河水才中的毒,而我们又为何会中毒?” 二小姐茅欣然心中疑惑不解,当着老父的面,很直接的说了出来。茅坤未作理会,只是心中已经痛下决心,要将那下毒之人找出来,关进柴房好生照顾一番。 有些任性的茅嫣然也点头附和道:“爹,我们家近来诸事不利,是不是有小鬼作祟,不如我们请一个道士来做一场法事吧。” “此事过几天再说,当务之急是大肆收购药材,这件事肯定不会轻易结束,到时候李言闻必然有求于我,正好以此作为要挟。” 茅坤说着,径直走向书房,两个女儿看着善于囤积居奇的父亲,都有感于他老谋深算,对望一眼,也各自回房。 医馆中,小雀儿虽然没有做什么体力活,可是大病初愈的她,身体还很虚弱,如此劳心伤神的她,一坐到椅子上便开始瞌睡起来。 她在迷糊之中似乎看到了许多药草,是她之前在《本草经》上所见,小姑娘看书没一会儿就犯困,便又去外堂帮忙。 她感觉自己看到了一朵雪莲,想要伸手去采摘那珍贵的药材,可是一个声音唤醒了她。 她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冯牧一脸关切的盯着她看,小雀儿有些窘迫,出声问道:“我怎么睡着了?” 冯牧轻声说道:“你精神不好就先回房休息吧,等晚饭时分我给你送过去。” 小雀儿“嗯”了一声,便自顾自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冯牧看着她回去,伸了一个懒腰,转头看向李大夫一家人。 李言闻大夫和李果珍还在整理药柜,李果珍架在梯子上,用稚嫩的话语告诉父亲哪些药材已经清空了,哪些还剩一点,哪些还有很多。 李大夫听着长子的话,提笔将这些记载一张泛黄的纸上,他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采购这些缺失的药材,殊不知财大气粗的茅坤已经抢先一步,将所有的药材采购一空。 李夫人怀中的婴孩李时珍哭声响亮,任李夫人怎样哄都无济于事,他倒不是饿了,因为在不久之前李夫人就喂了一次奶。 李老夫人将米下锅,先是大火煮沸,然后文火慢煮,她熬的稀粥恰到好处,浓稠润滑,对于忙碌之后的人,可起到消除疲劳的功效。 冯牧帮着盛了饭出来,老夫人还炒了一个青菜,李家的生活俭朴,不同于茅家的富贵,冯牧对此没有多少想法,这些粗茶淡饭的日子,对于漂泊江湖的他而言,早已习惯。 按照之前说好的,冯牧将饭菜送到小雀儿屋子中,小丫头睡得很沉,冯牧连叫了三声才将她唤醒。 一直等小丫头吃完,冯牧才收拾好碗筷,走出了房间,他的腹中空空,李家人没有等他,因为冯牧说他等到陆伯伯回来一起吃。 谁晓得行踪飘忽的陆师爷何时回来?说不定是下一个眨眼之间,说不定是三天后,又说不定是半夜三更。 然而这一次陆师爷却没让冯牧久等,便背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回来了。 他一走进医馆,就将那人放在藤椅上,对李大夫说道:“李大夫,可还有金创药,这人受伤不轻,劳烦你帮忙看一看。” 冯牧循着陆秋离陆师爷的话看了过去,觉得那人有些熟悉,墨绿的青衫上面有好几处划痕,即使他浑身湿透,可还是能够看到上身的血迹,血迹在湿衣上晕开,更显的触目。 李大夫首先帮那受了重伤的人切脉,这人气若游丝,可是脉搏还算稳健,若不是有不俗的武功底子,受了这样的重伤,莫说能够脱离鬼门关,就是多撑半刻钟也实属困难。 在李大夫查看那人伤势的时候,李果珍善解人意的送过来父亲的药箱,李言闻大夫从中取出金创药,敷在那受伤之人的几处伤口上,然后重新替他包扎好。 过了许久,冯牧和陆秋离已经吃过了晚饭,那个受伤之人才微微转醒,轻声说道:“哪里有水?” 冯牧替他倒了一杯热水,那人接过便一饮而尽,冯牧再次帮他倒了一杯,那人还是一饮而尽,接连喝了五杯之后,那人不再那般急切想着喝水。 他看着陆师爷,语调恭敬,真诚的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想不到我还能活下来。” “那一剑虽然看似洞穿了你的心窝,可却在毫厘之间避开了致命的要害,看来那人并非真心想要你的命。但他知道将你留在桥上,你终究难逃一死,所以将你踢入河中,看似将你置之死地,实则是希望你被人救起。” 陆秋离淡淡说道,萧楚材目光中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听前辈的话,六师兄对他出手,似乎是另有隐情。 陆秋离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会救你,也并非什么巧合,而是那个刺伤你的人,在此之前给我通报了消息,我不清楚他出于何种居心,就跟去一探究竟,才顺道救了你。” 萧楚材叹息一声,说道:“我也不相信他会真的杀我,前辈之恩,萧楚材必然铭记在心。” 冯牧听着萧楚材的话,终于想起来这人就是那日害他走火入魔的罪魁祸首,可是见对方受了重伤,又不便趁人之危,心想等他伤势好了之后,再出手教训他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诡谲 话分两头,却说洪满江在一剑洞穿萧楚材之后,还剑入鞘,与那从密林中走出来的人一同向东南方而去。 那人武功不高,却善于阴谋,许多绝人户的毒计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就算是江湖中一些个以阴险毒辣著称的人,在他面前也不得不毕恭毕敬。 这人的步伐很慢,洪满江便刻意放慢脚步,过了一会儿,这个武功平平的枯瘦老头便停了下来,叹息着要休息。 洪满江恭声问道:“李军师,我已经听你吩咐,击杀了小师弟,彻底与蜀山划清了界限,这回你该相信我了吧?” 被叫做李军师的枯瘦老头缓缓摇头说道:“你将他踢入水中,当真以为我老糊涂吗?没有亲自探寻他的鼻息,确信他的死讯,你让我如何信你?” 洪满江的脸色不变,心中闪过一丝杀机,只不过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当下态度诚恳,语调谦恭的说道:“我加入‘镜月海’已有数年,忠心为大老板做事,这些年的功劳是有目共睹,就算是一些长老首座也拍手称赞,难道军师还信不过在下?” 一脸平静的李老头,露出了老谋深算的笑容,轻哼一声,带着几分嘲讽的语调揶揄道:“人心难测,在这个世上,什么事情在没有彻底了结之前,都存在太多的变数,信得过的人唯有自己,这才是我活到这个岁数的根本,如若不然,早被九刀八洞了。” 性子沉稳的洪满江在枯瘦老头面前,感慨于对方的城府深沉,没有说话,沉默中他遥想着之前的那些事,当年的比武是真,那人原本是江湖中籍籍无名的剑客,却将他重伤。 好在他也不是花架子,你来我往之间,互有损伤,却没有像世人传言那般跌入山崖,而是被一群人秘密带走。 醒过来之后的洪满江才发现那人是什么“镜月海”的一名剑侍,这个神秘的组织**有四名剑侍,虽在江湖上默默无闻,可是剑术却属于一流名家。 此外还有三名长老和两名首座,两名首座分管左右二堂,手下的高手不知有多少,唯独那个幕后的大老板始终不曾露面。 洪满江起初被他们用药物控制,后来烤着自身的内功抵挡了一部分药力,他没有选择逃离,而是自愿归顺,充当其中的杀人工具。 直到一年之后,他才开始接触眼前这儿老头,这老头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可偏偏身体康健,很多人被他派出去身首异处,可他还稳如泰山,不伤分毫。 洪满江一直也没有弄清楚这个组织中的人为何要听一个老书生的话,可这些年的探查中,他也清楚了这人的阴险诡谲。 虽然不止一次的对这老头流露出杀机,可在没有见到大老板真面目之前,他都得忍耐,因为在整个组织中那个,唯有这个会点养生拳法的老头能与大老板联系。 见洪满江陷入了沉默,老狐狸咳嗽一声,语调不悦的说道:“怎么?被我拆穿了心中所想,再考虑杀人灭口?” 洪满江身子一颤,回过神来,故作惊慌的说道:“在下岂敢这般想,军师若还是猜疑在下,不妨用这柄剑了结了我。” 洪满江说着,将手中的细刃长剑“百川”递了过去,枯瘦老头倒是毫不含糊,“呛啷”一声拔出剑来,抵在洪满江的脖子上,冷声问道:“不后悔?难道你真不怕死?” “怕,世上谁人不怕死,不过被怀疑,比死更让人难受。”洪满江的脖子已经被划出一道血痕,而那枯瘦老头并未打算就此住手,他叹息着这般说道。 “既然如此,老夫成全你罢。”老头举起长剑,就要刺穿洪满江的咽喉,洪满江看着他的动作,原本还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既然对方画蛇添足一般的将剑举起来,而不是直接将他割喉,便只是装腔作势罢了。 老头虽然善于算计人心,可终究没有亲手提剑杀人,殊不知真要置人死地哪来这般废话和多余动作?老谋深算的他在细节上败了,不出所料,看着洪满江慷慨赴死的表情,老头在关键时刻停下了手中的长剑。 “留下你的命,还有用处,办完了这件事,老夫才彻底相信你。” “何事?” “你不必过问,到时候与四剑侍一同去执行任务便可。”被叫做李军师的枯瘦老者说完,似乎也歇息够了,从青石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继续赶路。 洪满江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指望这个讳莫如深的老头能告诉自己,他摸了摸自己脖子,手上便沾染上血迹,他随便用布包扎好伤口,便与那老头一同回镇上的客栈。 他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老头要去见一些人,那些人中指不定有些武功高于他的败类,若真是那样,那么这个神秘的组织,要谋划的事情,不可谓不惊天动地。 洪满江斜眼望了望天空,心中叹息一声:“小师弟,希望你顺利渡过这一关,此中凶险,愿你不要牵扯进来。” 在医馆中恢复神智的萧楚材不清楚六师兄在做的事情,不过能够对他拔剑相向,自然不是寻常事,本能的察觉出其中的凶险,他再也按耐不住。 夜已深,李家人早已沉沉睡去,可他却披着外套,走出了房间。 虽然早已经立春,可天气不免有些春寒料峭,夜风刮过,习武的身体虽说习以为常,可伤口处感受到的寒气,却令他浑身一凛。 走到陆秋离陆师爷的房门外,萧楚材敲了敲门,房中无人应答,他接连又敲了几下,依然无人应答。 接连好几次敲门,房中没有什么影响,萧楚材不免心生疑窦,房间中怎么会没人? 就算陆前辈不在,跟前辈同住一间屋子的冯牧也应该在啊。可今晚那一老一小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实在想不到在深更半夜,那两人不睡觉会去哪,萧楚材便不再去想,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他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打算明天起床后,再向前辈打听六师兄的去向,或是在哪能够找到他。 第一百五十九章 暗杀大内密探 立春过去了,时节迎来了雨水。 小雨如同美人的发丝,轻柔的拂过行人的脸颊。 可是深夜里,哪来的行人? 虽然没有行人,却有两道快速奔袭的身影,那两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一身黑衣劲装,腰配乌黑大弯刀。 “现已探查到殿下的行踪,更发现一个惊天阴谋,速速回去复命。”一人一边跑一边说道。 “兹事体大,我们最好昼伏夜出,切莫走漏半点风声。”他的同伴附和。 可是他们才奔出一里多,就身陷罗网之中。 早已为他们编织好的落网。 金丝渔网上布满了倒钩铁刺,一旦靠近皮肤就被带下一片血肉。两人无愧身经百战,突遭变故却不慌乱,腰上弯刀倏然拔出,刀光如同水银泼地,炸裂万千寒芒。 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歹毒至极的罗网被劈开,两道身影摆脱了束缚,而衣服已然被划破。 就在这时,无数巨大的树木背后突然飞出来十数人,内外三层将两人围困其中。 见识非凡的两人背靠背迎战,其中一人说道:“小心提防,既然能使用‘索命连环阵’,必然不是寻常武夫,你轻功好,一定要冲出去。” 他背后的同伴点头嗯了一声,便率先发起了攻击。 十数人同时变化,手中的兵刃竟然是一双巨大的铁环,铁环上套着铁链,最里层四人,中间六人,最外八人,一环连着一环,环环相扣,好似一个巨大的磨盘,要将对方绞碎,磨成齑粉。 大弯刀与铁环碰撞,迸发出火星,虽然只是莹莹点点,在黑夜中倒也醒目。尖锐而急切的声音向四野传得很远,可是任谁也想不到在这人迹罕至的乡野小道上,会有这样一场厮杀。 发动“索命连环阵”一群人,最里层的已经被砍伤,可惜他们内外配合极为周密,在他们铜墙铁壁的防御下,两人能够砍伤对手,着实不易。 包围的人变换了位置,原本围成的三层圆圈突然纵横交错,好似魔鬼的两排獠牙,择人而噬。 “散!”后背紧贴在一起的两人,一人喊了这个字,便极有默契的各自飞出,将手中的大弯刀急速旋转起来。 旋转的大弯刀就像风车,可世间绝对找不出比这更要命的风车,两人从不同的角度迎击对手,对手虽然不停地变换位置,想要将两人锁死在铁环中,可无奈对方实在太过凶悍,只听得“哇哇”之声,便已有好几人被砍杀。 “趁现在,走!”杂乱相交的铁环铁链出现了一个空档,一人喊道,然后他的同伴一跃而起,踩在他托起的双手上,一下子便跃起三丈高,斜飞向一棵参天大树。 “哪里走?”索命连环阵中突然想起一个粗犷的声音呵斥道,然后他抖动手中的双环,向那个飞出去的人击打而去。 便在这时,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原来是留在阵中的那人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药,在那群偷袭者之中炸裂。 飞在半空的人用刀格挡了一个铁环,却被另一个铁环砸中后背,身子向下坠落。在瞬息之后,其他的铁环也一并向他招呼。 这一切都发生在同一时间,黑衣人飞起,偷袭者铁环出手,被砸中乃至爆炸,都太过迅速,众人在巨大的声响中茫然之时,逗留阵中的黑衣人手中大弯刀依然闪电般出手。 “咻”的一声,大弯刀携带着风声飞向索命连环阵中那名最先出手之人,经过这简单的试探,便发现他是阵法的关键。 “噗”的一声,那人喷出一大口鲜血,胸前插了一把大弯刀,虽然没有穿透身体,但刀尖已然刺穿了他的心脏,临死前他扔出一只铁环,急袭向下坠那名黑衣人的头颅。 一击得手的这名黑衣人再不恋战,即使同伴身陷重围他也无暇顾及,猛然一跃便飞离索命连环阵,待他落到一棵大树上,偷袭的这些人才猛然醒悟这两人先前的对话不过是障眼法,最终的目的是瞒天过海,真正要冲阵的反而是这个甘当垫脚石的人。 刚一落到树上的那人,没有任何犹豫,一纵身便飞跃上另一棵大树,他的身后是恼羞成怒的杀手,对他投来的铁环,可惜被树枝阻挡,他犹如猿猴般矫健的身手,顺利逃脱了。 “一切都拜托你了。”半空中,黑衣人头顶的斗笠已被铁环击碎,他用刀挡开袭向他额前的铁环,可双脚却被铁链紧紧的套住。 他不是正常降落地面,而是被硬生生扯了下来,落地后重重摔在地面上,顿时肋骨断裂,饶是如此,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大弯刀向一人甩了过去。 那人被刺穿咽喉而亡,“不亏。”摔倒在地的那名黑衣人只说出这两个字,便被好几道袭向他面门的铁环砸得脑浆迸裂,死状凄凉而壮烈。 “不愧为朝廷一等高手护龙卫,找到逃走的那人,决计不能留下活口。”酣战之后,一名儒生打扮的老者轻摇羽扇,从一旁的阴影中走出来,对这些人吩咐道。 这些偷袭的人都出自顺源镖局,自打参与进这起谋划时,就知晓其中的利害得失,放走了朝廷的密探,自然是寝食难安。 “是。”剩余的**人顺着那名逃走的黑衣人飞出去的方向,紧紧追了上去。 “草莽匹夫,不足与谋。”镖局中那些人跑远之后,站在原地的老者长叹一声,自顾自说道:“若不是正当用人之际,也不会找这些不成器的蠢材,险些坏了王爷的大计,好在还有暗阁助阵,任你大内一等高手又如何,便是你有腾云之翼,也难逃一死。” 逃出生天的那名黑衣人在树木间快速飞掠,带着同伴被杀的悲怆,他探听到的情报绝对要顺利报告给当今圣上,不然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护龙卫是大内皇宫中极为隐秘的存在,世代传承,在世间销声匿迹,甚至娶妻生子都由上级直接指派,这群甘当黑夜中影子的人,所有的行为,只为替皇帝做事。 清水河边,跟陆秋离半夜出来的冯牧听到远处的爆炸声,轻声问道:“有爆炸声,要不要去看看?” “专心听我说话,不要分神。”陆师爷对着冯牧,一字一顿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章 八荒炎诀 春夜微凉,河水慢淌。 只是轻柔的夜风吹皱那一池春水,也无人顾及那婉约之美。 冯牧站在陆师爷身边,后者没有言语,借着熹微的月光,冯牧看不出他沧桑的容颜上有何表情变化。 远处的爆炸声陆师爷不让他理会,冯牧便不去理会。 他们在替小雀儿寻医的路上,可谓是朝夕相伴,可陆师爷对他态度不冷不热,直到今晚才莫名其妙的将他叫出了屋子。 来到清水河畔的冯牧吃不透老者是何用意,可他再不明事理也能猜到陆师爷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夜风吹起足下的枯叶,枯叶飘飞而去,在这个时节,原本光秃秃的枝桠间,该有花苞悄然萌生了吧。 陆师爷一脚踢向冯牧,力道倒是不重,将分神的小子踹醒,冯牧连忙看向老前辈,不敢再神游天外。 “本来以你目前的情况,是不适合修炼这门武学的,可惜故人的嘱托,我不能不替他完成,就算你经受不住也好,勉强撑过去留下后遗症也罢,我都没有时间陪你慢慢耗下去了。” 不像是指责,更像是叹息的话语传进冯牧的耳中,冯牧觉得事情发生太过突然,好似与这个陆伯伯即将要生离死别一般。他出声问道:“陆伯伯你何出此言,就算你被暗算了又如何,我说过一定能够帮你找回解药的。” 陆秋离微微摇头,倒没有去接冯牧的话,一片枯叶飞到他身边,他突然身手,用两指将它夹住,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轻轻将那枯叶抛向空中。 枯叶在空中翩然飞舞,好似风中残蝶,有气无力。不知是夜风的轻抚还是其他外力作用,枯叶微微旋转起来。 冯牧看着陆师爷的动作,没觉得有什么出奇之处,这个老前辈今晚的行为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就当他一头雾水,想要开口询问之际,那飘飞在空中的枯叶竟然燃了起来。 这变化太快,完全出乎冯牧的意料,按理说飞在空中的枯叶,没有达到著火点,怎么会突然燃烧起来? “想学吗?”看着冯牧抬头看那片飘落的叶子,叶子还未落地,便已然燃成了灰烬。 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冯牧朗声说道:“自然是想学,请陆伯伯不吝教授于我。” “这本就是打算传授给你的,你可知道这门武学叫什么名字?” 面对陆秋离没来由的问话,冯牧摇头回答道:“小子见识浅陋,并不知晓,还望陆伯伯告知。” “这不怪你,想必赵三从未在你面前提起过他的绝技,这也难怪,他的性子耿直,自知就算说了也没有那份心力教授你,索性不说。” 冯牧心想许爷爷的做法自然是有道理的,他如今根基尚浅,一味好高骛远只会弄巧反拙,武学讲究循序渐进,太冒进和太缓慢都不好,可他身边的陆伯伯却一再突破他的极限,这是不是有点揠苗助长的意味? 好在冯牧心胸够开朗,并不计较陆师爷之前的所作所为,毕竟在他灌注内力之后,他的境界提升了一个台阶。 回味着刚才的画面,冯牧开口说道:“我记得陆伯伯你夹起那片枯叶时,并未催动内力,而是直接将之抛入空中也没见你如何动作,它怎的就燃了?” “这便是‘八荒炎诀’,施展的关键便是要做到羚羊挂角,不露痕迹,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力无穷。” “八荒炎诀?”冯牧听到之后,不由得讶然问道。对于这个古怪的武学招式名称,他可是从来不曾忘记。 原因无他,自己的师兄当初差点杀了自己,在对方口中,曾询问过他“八荒炎诀”,当时冯牧一头雾水,师兄还扬言有许多种折磨人的手段要用在他身上,不怕他不招。 “你听说过这个招式?”这回轮到陆师爷吃惊了,冯牧见陆师爷问话,点头说起自己的师兄当初如何威胁自己,又是如何自食恶果。 听完冯牧的叙述,陆师爷叹息一声,说道:“看来赵三有些先见之明,看出了你师兄心术不正,所以才有所保留,可那人是谁,他却从未告诉过我。” “毕竟是师门不幸,何苦要让天下人都知晓,清理门户由我来便可,赵爷爷的托付我拼命也要办到。”冯牧坚定的说道。 陆师爷拍了拍冯牧的肩头,说道:“如此便好,我首先教你心法修行,你好生记牢。” 说完便低声背诵起那艰深晦涩的章句,冯牧听在耳中,更是半知半解,待得陆师爷一遍背完,冯牧无奈的摇头说道:“我只记得几句,而且大多数都不能完全理解。” 陆师爷倒也没有责怪他,先是背诵一段,再演示一遍相关的招式,冯牧睁大了眼睛仔细去瞧,可是陆伯伯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并未如何动作啊。 似乎早就料定冯牧会看不出其中门道,陆师爷先让冯牧重复他背诵的句子,冯牧跟着背了一句,有些不明白之处,陆师爷旁敲侧击,并未一语道破,冯牧想通之后,顿觉豁然开朗。 “你如今还做不到这一步,我的手指看似没有动作,其实已经动了几十下,其中的要诀并非快而是巧,要做到与周遭的气流光线完全融合统一,对方的视线便会出现盲点,就算你有所动作,也同样感知不到。” “在夜里我实在难以看清楚,不如我们改成白天学习吧。”冯牧为难的说道。 陆师爷两指敲在冯牧头上,骂道:“孺子不可教,白天虽然光线充足,却失了天时地利,就算你再努力,也会是事倍功半,而选择在夜晚的河边,则占尽天时地利,事半功倍。” “我不懂。” “你很快便会懂了。”陆师爷轻哼一声说道,然后一脚将冯牧踢入了河中,春寒料峭时节,河水虽不及严冬那般冰冷刺骨,可同样砭入肌肤,让人牙关打颤。 冯牧苦着一张脸,还没言语,陆师爷便冷声说道:“按照我传授给你的心法运行全身的筋脉内劲,抵御严寒,若是有撕心裂肺的痛苦出现,则不可勉强,迅速停止上岸。” 冯牧依照陆师爷的吩咐,运行起全身的筋脉内劲,臻入佳境。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三名超杀手 黑夜如同一只洪荒巨兽,而那漆黑的树林便是巨兽的嘴,欲将贸然闯入者吞噬殆尽。 肝胆相照的兄弟拼死掩护才逃出阵法的护龙卫,穿行在黑沉沉的密林中,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追杀者。 竹林中枝繁叶茂,几乎没有任何光线照射进来,可是护龙卫却矫健穿梭,丝毫不受影响。 就在他以为能够很快摆脱追杀时,身后又会突然想起脚步声,以及犬吠声。 “看来不将对方的猎狗杀死,是无法摆脱追杀了。”护龙卫心中叹息一声,一跃而上一棵大树,藏身在枝干后面。 他摸出最后一支飞镖,调整自己的呼吸,等待猎狗跑近时将它射杀。 地面传来脚步声,护龙卫仔细聆听,终于听到一声犬吠,那只猎狗发现了他的藏身之处,仰起头对着他吠叫。 “嗖”的一声,他手中的飞镖脱手而出,只听得一声呜咽,那只猎犬被击中头部,便倒地不起。 一击得手,护龙卫心下欢喜,没去理会向他飞袭而来的铁环,他身轻如燕,悄然发力便离开了树枝,身形消失在黑暗中,铁环击中树枝,撞断了几处枝桠,却扑了一个空。 没有了猎狗灵敏的嗅觉帮忙追击,追杀的人陷入了茫然,只能分散开来,大范围的搜查。 护龙卫中途变换方位,该向北方而去,他飞掠了许久,终于到了密林的尽头,前方是一片荒原。 他一掠而下,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同性的兄弟白白牺牲,那个事关重大的消息,一定要传道皇上那。 可就是那一霎那的时间,他的心脏就被两支飞来的利箭刺穿,从他的后背穿出前胸! 身穿护甲的护龙卫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想要看清楚是何人偷袭了他。 可他的身子刚一有所动作,便有两柄寒凉透骨的长刀滑向了他的脖子。 护龙卫的头没能转过去,因为他的头已经被一刀砍飞,头颅滚落到地面上,颈部喷涌出一股鲜血,身子才向前倒去。 他的头颅被一只瘦小的手抓着头发握在手中,那个人的身形不高,就好像是小孩子。 “我赢了,我首先砍下他的头。”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很粗犷,浑然不似小孩,而是成年的侏儒。 “是我的箭首先射穿他的心脏,所以赢的人是我才对。”另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站在先前那人身边,语调不服的说道。 “笑话,你我同时出手,你怎就知道是你先射杀的,我说是我,反正你我二人的箭都在他胸前。” 两人只将杀人当作了比赛,仅就这等行径就足以让人寒毛倒竖。两人争吵起来,突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别吵了,毛豆击杀,芋头割头,你们半斤八两,算是平手。”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身形相较这两个三寸丁要高出三个头,两人果然不再争吵,面对迎面走来的女子,提着护龙卫头颅的芋头嘿嘿一声笑道:“白菜说什么就是什么。” 毛豆附和道:“我们三人中,就属你的眼睛最毒,你肯定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你的话是最公正的。” 叫做白菜的女子呸了一声,没好气道:“别废话了,快回去向义父交差,我们此次击杀了这朝廷护龙卫,也算是大功一件。” “走咯。”芋头提着人头,像一个顽童一般活蹦乱跳,全然没将这件血腥的事情放在心上,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罪恶感都没有。 暗杀大内密探,再轻也是杀头大罪,可这三个闯下大祸的人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黑夜中传来他们的笑声,转眼已在七丈开外。 这三个名字随便的古怪人,武功修为却十分了得,护龙卫就算对上江湖中一流高手十余人,也能够保证全身而退。 而这次却被轻易暗杀,可见这三人拔尖的实力,高超的暗杀术。 远离血雨腥风的清水河畔,陆秋离借着微微泛黄的月光,注视着还浸泡在河中的冯牧。 此刻,那个小子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修习最初的一段口诀一有小半个时辰,可那小子额头的冷汗非但没有蒸发开去,反而有愈流愈多的态势。 “停下来,你已经误入歧途了。”陆师爷有些失望的说道。 冯牧额头的青筋暴起,微微动了一下,他觉得心中有团火焰在燃烧,如果不尽快扑灭,非烧得他魂魄俱灭。 可是他无从处理这团火,听到陆伯伯让他停止运功,冯牧便将之前凝聚的真气慢慢散开,不再是让他们在周身的筋脉处游走,而是逼出体外,纵使浪费,也好过自己魔怔太深。 他这样做了之后,觉得浑身一阵轻松,可就在突然之间,他便感到全身酥软,身子轻飘飘的无处着力。 “扑通”一声,冯牧仰头倒入了河水中,他浑身的燥热在逐渐消除,冰凉的河水像是轻缓的摇篮曲,在温柔的助他安眠。 若他真的就这样睡了过去,只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陆师爷摇头,鼻子里喷出一阵热气,看来冯牧的此次失败,让他心中无法释怀,可是比起愤慨,陆师爷更多的还是关切。 只见他倏然间抖出腰带,腰带紧紧缠绕着冯牧,陆师爷挥手一带,便将冯牧拉出了水,冯牧原本下沉呛了几口水的肚子微微有些隆起,陆师爷甩动腰带,打在他的肚子上,冯牧咳嗽几声,吐出几口水,醒了过来。 “早跟你说过,不要急于求成,世间妙法,皆出自然,不事雕琢,方可返璞归真。” 听到陆师爷略带责备的话,冯牧点头说道:“晚辈知错了,可这功法就像是一把密码锁,我找不到正确的数字去开启它。” “密码锁?”陆师爷听着冯牧的话,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东西,据我所知,这东西只有唐门才有。” “啊?我随口乱说的,唐门竟然会有吗?”冯牧有些哭笑不得,密码锁不是现代才广泛应用的东西吗,怎么古代就有了? “你倒是启发了我,或许你可以尝试不同的方法来修炼这套功法,比如倒着练,或者从中间开始。因为这套武功,共计八组,每一组相对独立,却又密不可分,没有明显的首尾之分。”陆师爷淡淡的说道。 听到他的话,冯牧怔住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逆练功法 一夜的背诵,心法口诀已然烙印在冯牧的心中,他和陆秋离是在黎明时分,才回到医馆。 实在是太过疲倦,冯牧换好衣服,倒头便熟睡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鸡鸣声他也全然未作理会。 李言闻大夫还在苦恼药材被茅坤采购一空的事,为此他找茅坤商量过几次,可是视财如命的官绅让他出双倍的价钱。 可怜家境一般的李大夫,哪能跟殷实人家相比,让他出双倍价钱,就算是八成也让他捉襟见肘。 几次失败的经历让他失望到了极点,他赌气似的带着李果珍进山采药,可惜药材十分稀少,虽然父子俩忙了一天,收获却很少。 早饭之后,李言闻穿好衣服,摇头对妻子说道:“医馆中没有药材可不行,照此下去,祖业就会败在我手里,实在无颜见列祖列宗。” 怀抱着李时珍的李夫人忧心忡忡,看着一脸愁态的丈夫,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说道:“要不把我的银簪拿去当了吧,等有钱了再赎回来。” “那如何使得,那可是你娘亲传给你的嫁妆,为夫就算变卖家中田地,也不能委屈了你。” 李言闻说话的声音不大,唯恐惊醒了怀中的婴孩,似乎感受到了父母的困境,婴孩发出清脆的哭声,李夫人轻轻拍打着他,柔声安抚。 “你我夫妻一场,还分什么彼此,银簪放置着又不能当饭吃,可是天地却可以种庄稼。就这么说定了,把我银簪拿去当了,加之存下来的诊金,应该能够购买一部分药材了。” 李言闻神情复杂的看着李夫人,没再说什么,他转身走向床头,从柜子下层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妻子的嫁妆,除了银簪,还有其他物件,李言闻不无感慨,妻子嫁与他,非但没让她享福,还处处让她做出牺牲。这个妙手仁心的医者眼角的皱纹似乎又加深了几分,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再赠医施药,自己一家人也要生活,总不能一生都亏欠家人吧。 抱着首饰盒子出了门,李果珍这些天跟着父亲跋山涉水,脚上磨出了水泡,也因为天气微凉,正是好睡的时候。 小雀儿倒是起床了,李家没有下人,家务靠李老夫人忙不过来,李夫人要照顾婴孩李时珍,帮不到什么忙,小家碧玉出身的小雀儿似乎天生就不缺悲天悯人的情怀,主动去帮助李老夫人做事。 好在家务虽然繁琐,倒不是什么沉重的体力活,她伤势才好,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可还需要调养,跳水砍柴这等事情,早就被冯牧做好了,自然轮不到她。 早饭之后,陆师爷便没了踪影,伤势还未痊愈的萧楚材也一并消失,冯牧在李大夫的书房中,怎么也看不进书,还在揣摩着陆师爷教给他的心法。 小雀儿推门进来,冯牧见她面色红润,走路也有精气神,便不再担心她的伤势。 来到李大夫家也有很长一段时日了,冯牧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李大夫家中的问题也是一大堆,要是哪天他离开了,李大夫肯定要被茅坤狠狠地报复。 冯牧打算在临走前解决李大夫家中的问题,也算是对于李大夫的救命之恩一个小小的回报。 小雀儿自行找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了起来,并未跟冯牧说话,冯牧便陷入了冥想之中。 他的脑海中回想着八组心法,陆伯伯告诉他这些是相互独立却又相互关联的功法,原本的顺序可能不是最好的。 若果真如陆伯伯说的那样,那么这功法就太过困难了,要知道八组心法共计有四万多种排列,到底哪一组才是最合适的呢? 事到如今,冯牧自然不会一一尝试,他只是凭借感觉寻找最让自己感到舒适的顺序,他首先尝试着第八组心法,发现修细时肌肉抽搐,便搁置在一边。 第七组尝试的时候,并无什么异样,冯牧便从第七组开始,然后是第六组,到第五组时又有些不适,他同样跳过。 他最终的顺序是七六一八五三二四,不敢说这套功法创立之初便是这个顺序,但却是目前冯牧觉得最畅快的修习顺序。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他的冥想中过去了,小雀儿看书看得疲倦了,就睡着了,待她醒过来,见牧哥哥还盘腿坐着,就上前推了他一下。 谁知冯牧的身体滚烫,小雀儿下意识的缩回了手,冯牧睁开眼睛,没有感觉有什么不适,只见小雀儿惊慌的看着他,问道:“牧哥哥,你是发高烧了吗?” 冯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额头确实很烫,可他除了额头烫,并未感觉头晕眼花,又不想是高烧的迹象。 和小雀儿出了书房,小曲儿照旧去后厨帮忙,冯牧见柴堆已经很小了,便拿起柴刀前去劈柴。就算是劈柴,也练习了一点刀法,至少他的手法更巧妙了。 陆师爷离开医馆后,来到了一座雄伟的高楼前,萧楚材跟在他的身边,全神戒备着。 陆师爷咳嗽一声,竟然呕出一口血,萧楚材见状,吃惊的问道:“前辈,你受了重伤?” “想不到伤势比我预料的严重,看来得加快步伐了。”陆师爷说完,提气纵身,飞掠至高楼的二楼,然后一个灵猴攀藤,紧接着一个鹞子翻身,便飞掠至七楼。 萧楚材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无法像他那般剧烈动身,只是一层楼一层楼的飞掠,同时还要提防楼里的人发现。 他好不容易来到七楼,陆师爷便将他拉到百叶窗下面的死角,下面的围栏不宽,容不下他们的身躯。 即便如此,他们也忍耐着,仔细听着楼里的声音。陆师爷多番前来,不为别的,只为这楼里的主人,在他看来那个多年不见的“知己”应该就是幕后主使。 只不过那神秘的楼主一直都藏在暗处未露面,陆秋离被楼里的几大高手所伤,行事加倍谨慎。 萧楚材跟来,他本是反对的,可这年轻后生说什么也要来帮手,他也不便一再拒绝。 “兵器甲胄都准备好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还没,请军师再给我们三个月时间。”另一个浑厚的声音回答道。 陆师爷听着,心下更是惊恐,这些人莫不是怀有滔天野望,想要图谋不轨? 第一百六十三章 灭门 陆秋离与萧楚材趴在七层高楼外,楼里收到一封飞鸽传信,被叫做军师的老者看完信之后,询问身边的人,道:“王爷来信问如何处置唐伯虎?” “莫不是那天下闻名的吴中四才子之首,放诞不羁的六如居士?”军师旁边的人做富贾打扮,他听到唐伯虎的名字,着实有些惊讶。 他虽然身处江湖,可喜欢附庸风雅,不惜花重金购买唐伯虎的画,私下最喜欢他的**,可惜买到的真伪难辨,心中引以为憾。 军师点头说道:“正是那唐寅,王爷不惜重金聘请他,可他却太不识抬举。” 语气中带着恼怒,他身边的这些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气定神闲的军师用这种语气说话。 “敢问军师,他做了什么事情吗?” 军师冷哼一声,说道:“那唐寅竟不顾身份,脱光了衣服在大街上奔走,还逢人就说是王爷的座上宾,让王爷颜面何存?” 众人听说这件事之后,莫不变了脸色,这样的行为简直是恬不知耻,一人颤声问道:“那唐寅莫不是疯了不成?” 那军师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若他果真疯了还好,就怕他装疯卖傻,若是后者的话,就让人头疼了。” 心中仰慕唐伯虎的那人开口说道:“堂堂大才子,名扬天下的人物,若不是疯了,怎会如此败坏名节,依我看那唐寅是真疯了,倒也可惜了他的满腹才华。” 年迈的军师将信鸽交给旁人,随手就将密信撕碎,到他这个年纪的人,经历了宦海沉浮,终究无法做到淡泊名利,还苦心孤诣的汲汲富贵,心性自然不会如此简单。 他咳嗽一声说道:“那唐寅本就疯癫,做出此等出格的事情于天下人而言自然是惊天动地,于他而言,却无关痛痒。他此前就察觉到一些苗头,向王爷辞行过一次,此番可谓是吃了回头草。王爷的计划又在紧锣密布的进行,他察觉到蛛丝马迹自然怕牵连其中,为此不惜名誉扫地也要置身事外,又有什么奇怪?” “那这样看来,唐寅的命是留不得了。”一个莽汉听到军师说那唐寅是在装疯,心中本就有气,他对那些文弱书生的好感不多,就算是眼前的军师,要不是他的主子要他尊敬,他只怕早就拧断对方脖子了。 白了那四肢发达的莽汉一眼,年迈的军师捋了捋胡须说道:“糊涂之至,且不说那唐寅天下闻名,杀了他会招致数不清的麻烦,便是在此关键时候,也不能做这杀鸡取卵之事。王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贸然对身负盛名的唐寅出手,只会弄巧反拙,纸包不住火,流言只会见风而长,到时候怎么堵住朗朗之口,若王爷对唐寅宽厚处理,才能起到收敛人心之效。” 听到这老者的话,楼里一众人拍马屁道:“军师高见。” 没有理会这些过河后就会舍弃的棋子,军师让人回信给王爷说放唐寅离开,并且厚待他,务必让天下人都知道王爷是如何宽厚待人,礼贤下士。 窗外的陆师爷听着楼中军师的话,不由得感慨这老匹夫好深的城府,留着这样一个人,始终是一个祸患,就算不能再见到易周,也就是如今的向昆吾,也要先诛杀了这个军师。 但跟在王阳明身边的这些年,陆师爷早已经深沉内敛,若说他原本的性子还有几分冲动,那么此时的他就好似古井无波。 他自然不会笨到打草惊蛇,这人说的王爷聘请了唐伯虎,那么他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试问全天下,除了宁王,谁又有这等野心? 陆师爷决定放弃找向昆吾一决生死的打算,他轻轻拉了拉萧楚材,这个年轻人也是一脸的惊骇,在陆秋离的示意下,两人悄无声息的跃下高楼,往医馆中而去。 陆师爷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若是真的起了兵戈,就会生灵涂炭,这可是血流成河的大事,比起他的私人恩怨要来得重要。 他打算告别李家,带着冯牧会到赣南,将此事与王守仁商量,让后者早作打算。 李大夫将妻子首饰典当的钱,和那些存下来的诊金带到了茅府,他自然清楚这些钱不够买下所有的药材,如今之计只能买下一部分,今后再另作打算。 可惜他的想法遭到了茅坤的严词拒绝,茅大官人可不理会什么医者仁心,在他看来无利可图的事,他是死也不答应。 茅坤以此作为要挟,要李言闻大夫以田产地契做抵押,才肯将药材卖给他,虽说是心中恼恨,可李大夫也无可奈何,只能苦着脸答应下来。 李大夫回到医馆,说起这事的时候,冯牧义愤填膺,猛然一拍桌子,道:“岂有此理,我去找那茅坤理论,说什么也要把李大夫的田产地契拿回来。” 说完也不顾小雀儿和李大夫家人的劝阻,就飞身出了李家大门,随后赶回来的陆师爷两人,听闻冯牧有出去闯祸了,也不由得眉头紧皱。 三小姐心情有些郁闷,因为他的大姐在昨天就带着小外甥不辞而别了,少了一个强援,她今后如何对付那杀千刀的混小子冯牧? 为了让小妹开心,二小姐茅欣然带着她出去逛街,身边没有恶奴保护,两人倒也自在。 半天之后,两人都累了,就打道回府。手拿着二姐给买的糖葫芦,三小姐的心情好转起来。 对于大姐不辞而别的事情,她已经不放心上了,反正与她又没有多少感情,要对付冯牧,另外聘请武林高手就是了,天下之大,只要有钱,何愁没有高手为我效命? 三小姐这般想着,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她与二姐到了家门外,却没有看到守门的家丁,大门虚掩着,三小姐茅嫣然觉得有些反常,待她逐渐走近,却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她心中一动,感到大事不妙,便推开了虚掩的门,抬眼望去,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 拉着二姐的手,茅嫣然慌张的赶到父亲的房间,只见父亲肥胖的身躯被一根断掉的桌腿钉死在椅子上,双眼睁得如同铜铃,死不瞑目。 三小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身边的二姐却受不了打击,昏死过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陷害 春风和煦,经冬的树木也开始发芽,冯牧走在回医馆的路上,头顶有两只燕子飞过,他的心情也不错。 他找到茅家,茅坤见到他这个瘟神,自然是指使手下的家丁护院上前打他,无奈冯牧武学修为高出一筹,身形更为灵活,不消片刻便将这些人打翻在地。 被冯牧出手教训,已经不是一两回了,茅坤知道这小鬼来者不善,可他打定主意不会将李家的田产地契交还给他。 对于无赖茅坤,冯牧也不跟他讲道理,直接踢翻在地,然后揪着他的头发说道:“你若不肯交出田产地契,我就将你的头发一根根全部拔下来。” 对于古人而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茅坤的脸上变了颜色,仍是苦撑说道:“你尽管拔去好了,它始终会长出来的。” 冯牧拔去了一些毛发,可官绅就是不为所动,冯牧无奈,只得喂下一颗痛药,茅坤吃下之后,满地打滚,冯牧告诉他,半个时辰后他就会肠穿肚烂而死,到时候再多的钱财,也买不回他的命。 官绅茅坤半信半疑,可是看着变黑的手指,他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求饶道:“我把田产地契还给你,请你放过我。” 茅坤说完,就苦撑着按动了机关,书桌下面的暗阁打开后,露出一个设计精巧的盒子,茅坤说东西就在里面,让冯牧自行去取。 冯牧走到盒子前,身手就要打开,可是见这盒子不同一般,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果珍在伸手触摸到盒子时,刚一用力,就从里面激射出无数的钢针,若非冯牧躲避及时,他的双眼就会被刺瞎,并且满脸都扎上钢针。 恼怒茅坤算计他,冯牧拿起盒子对准了茅坤,说:“让你也尝尝这钢针的滋味。” 他说着就要摸向那个开关,可茅坤慌忙解释说只是为了防止贼人盗窃才用的非常手段,没能及时提醒,切莫怪罪云云。 冯牧取出盒子中的田产地契额,丢给茅坤解药,不说话,也不想跟这个奸人过多纠缠,便踢了他两脚,就走出了茅家。 只是他前脚离开,后脚就有六名黑衣人飞身进了茅家,那些武功不济的家丁护院,就好似案板上的鱼肉任由对方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一名黑衣人闯进茅坤所在的房间,茅坤刚吃下解药,坐在椅子上准备喝一口水,突然见到手持大刀的黑衣人,惊慌之余,操起茶杯就向那人打去。 那名黑衣人轻巧的避开,然后一脚踢起桌子,桌腿应声而断,断掉的桌腿飞在空中,那名黑衣人凌空一个翻身,再次踢动那根桌腿,桌腿便利剑一般飞向茅坤。 茅坤本想躲开,可他肥胖的身躯如何也没有对方的速度快,只能眼睁睁看着桌腿穿透自己的胸膛,临时前死死地瞪着那名黑衣人,黑衣人除下面纱,竟然是他的大女儿茅慧然,茅坤如何也想不到这忤逆女竟会亲手弑父,若双眼的怨毒是火焰,只怕已经将这忤逆女烧得只剩灰烬。 大女儿茅慧然冷冷的看着茅坤,嘴唇微动,暗自道:“爹、娘,我给你们报仇了。” 茅坤自然是再也无法听到他的话,一世聪明的他怎么也想不到亲身养大的女儿竟然并非己出,反而是仇家之女,这要是他还活着,一定抓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中的因果。 黑衣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将茅家灭门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离了这片修罗场,不久之后,出门散心的两位小姐回来见到这情景,差点气绝而亡。 清醒过来的两人慌忙去衙门报官,知县大人得知这一灭门惨剧,当下就吓得面色惨白,地方上发生如此惊天大案,上头追究起来,他可有治理不善之责。 知县即刻差捕快前往医馆捉拿要犯冯牧,事实上他自己都觉得这做法有些荒唐,对方不过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真要说他是灭门惨剧的罪魁祸首,简直太过荒谬。 然而茅家的两位小姐一口咬定是他,更有人证指证那小子在案发之时去过茅家,知县无法不信,若他不将那小子抓回来,眼前泼辣的三小姐第一个不答应,只怕就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虽说茅家遭此大祸,没了一家之主,动摇了根基,可是知县如何不知道茅家二小姐的夫婿就是朝廷太仆寺少卿的儿媳,兹事体大,他可不敢得罪。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茅家没了茅坤掌舵,茅家生意上的伙伴会趁火打劫,赖掉那些欠下的账,可茅嫣然小小年纪就心思通透,知道父亲死后,自己的日子会十分艰难,考虑生路之际,竟然想起家中所藏的账本。 知县派人收敛了尸体,安排好生下葬,茅家的血迹也都被洗干净,可茅家姐妹只是跟着公门中人回家在父亲的书房暗阁中拿了账本,便一同出了茅家。 茅家被贴上了封条,而冯牧也被逮捕入狱,捕快到达的时候,冯牧正在跟李果珍说笑,说对付无赖就无需讲理,李果珍请他教授一些拳法,冯牧也点头答应。 两个小孩在院子里打拳,一旁的小雀儿看着心中欢喜,李大夫的田产地契已经拿回来了,那么就不用受制于茅坤了吧。 待四名捕快走来,说冯牧杀了茅坤,连同家丁丫鬟共计二十五人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雀儿流下眼泪,大声喊道:“你们抓错人了,牧哥哥不会那样做的。” 她想要从捕快的手里救回冯牧,可冯牧对她问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要担心,我是清白的,其中一定有人诬陷我,相信陆伯伯一定会查出幕后真凶,还我一个清白。” 冯牧说完,就跟着捕快走了,小雀儿流着泪水,连忙跑回内堂去找陆秋离,当时陆秋离正在运功疗伤,被突然推门而入的小雀儿打扰,一口真气堵塞,令他剧烈咳嗽起来。 “不好了,他们冤枉牧哥哥杀了茅家二十五人,已经将他抓到县衙去了。”小雀儿惊慌的说道。 陆师爷苦笑一下,说道:“莫要惊慌,审理需要时间,我们将真凶找出来,他自然就没事了。” 感激的看着陆伯伯,小雀儿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一脸天真的小女孩,陆师爷心中升起一丝感叹,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看来此事越来越复杂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审讯 冯牧被关押在县衙的监狱中,监狱中的犯人不多,还有空出来的牢房。 冯牧坐在监狱的地上,上面铺了干草,可是干草上有虫子在爬动,冯牧自行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着。 一个矮小的身影走向他的牢房,冯牧抬眼看去,借着昏黄的光线,他看清楚了来人,正是那茅家的三小姐茅嫣然。 茅嫣然一双眼睛血红,布满了血丝和未彻底干透的泪水,冯牧头一回见到如此憔悴的三小姐,头一回见她卸下所有的嚣张与刁蛮,此刻她所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凉,以及那铭心刻骨的仇恨。 若说那来自三小姐的怨毒是刀剑的话,那么冯牧早就被千刀万剐了吧。 知道茅家被灭门之后,冯牧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针锋相对,而是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道:“你爹不是我杀的,我没杀茅家任何一人。” 目光冰冷的看着冯牧,三小姐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在此之前她已经哭哑过一次,恢复过来之后,就只剩下报仇的念头,恨不得亲手手刃眼前的仇人。 她看着一脸认真的冯牧,缓缓说道:“让朝廷定你的罪,真是太便宜你了,你应该亲手死在我手里。” 倔强的三小姐从天堂跌入地狱,原本就偏执的心理变得更加不可理喻,冯牧在心底叹息一声,不论如何,这个小女孩的人生,算是毁掉了。 这虽然不是自己一手造成,可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他不知道在这之后是谁想要陷害他,可能够肯定的是,对方这样做了,既能够杀掉茅坤,获取最直接的利益,也能够钳制陆师爷,可谓是一举两得。 茅嫣然再次凝视着冯牧,似乎想要看清楚这个将要被定罪之人的脸,然后她缓步离开了监狱。 冯牧很快被带上公堂,知县大人一拍惊堂木,衙役便喊起威武之声,冯牧跪在公堂前,后面是前来观看的老百姓。 百姓议论纷纷,有的骂冯牧人面兽心,所做的事情令人发指,有的则表示质疑,说这样的小孩哪能够做出那等事情,此中必有隐情。 陆师爷没有来公堂,而是在冯牧定罪之前,寻找蛛丝马迹,他和萧楚材一起,偷偷潜入了被封的茅家。 可是在茅家,他们并未发现什么有力的证据证明冯牧的清白,现场所有凌乱的迹象因为尸体被挪动而变得更加难以识别,而对方出手更是不留痕迹,看得出来是精通暗杀的行家所为。 在茅家的柱子上有些刀剑砍削的痕迹,程度不同,深浅不一可以得出所用的兵器不尽相同,就算是相同的兵器,力道也存在细微的差别,所以能够因此断定凶手不止一人。 可是知县断案,自然不会听信陆师爷一面之词,而且对于不懂武功的人而言,根本分不清楚这些砍伤的痕迹有何区别,所以冯牧的嫌疑依然是最大。 渡口边,茅慧然的身边站着她的儿子纯一,还有八名身穿麻衣的中年人,这些人的打扮都一样,腰上佩戴的刀偏于狭窄,属于比较罕见的兵刃。 这八人的态度谦恭,似乎在他们眼前的这对母子很有地位,他们不敢正眼相看,弓着腰微微低头。 “あなた達が隠れているこれらの年を身につけた武に日本を持ち帰って、私たちは中国に殘って、主に安心して流れて。(你们潜伏了这些年,把所掌握的武学带回日本,我们则留在中土,让流主放心。)”茅慧然开口,却说出一口流利的东瀛话。 八人听了她的话之后,低头答应一声,然后一起登上了一艘大船的甲板,不消片刻,甲板上的水手便将巨大的锚拉起来,大船调转方向,快速向海平面驶去。 茅慧然母子再也不看那大船一眼,脸上尽是淡漠表情的女子缓步走着,她的儿子跟在她身边,对于母亲不带他回国,他心中有些不解,可没有多问。 “今から、あなたは学んでは漢と、さらに拝入武当門の下。(从现在起,你要学着将汉话,还要拜入武当门下。)”茅慧然用平静而不失严厉的话对这个来自东瀛的孩子说道。 “是。”来自东瀛的孩子,用有些蹩脚的汉话回答道,对于这孩子不标准的发音,茅慧然没有深究,她相信以这孩子的天赋,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掌握一口流利的汉话。 在公堂上,冯牧据实回答知县的问题,一再坚持自己只是去茅家所要李大夫的田产地契,并未杀人。 知县传召了好几个证人,那些人一口咬定看着冯牧打倒护院闯进茅家,没过多久就出来了,再过不久就是两位小姐回去,发现茅家被灭门,时间上挨得很近,八成就是冯牧。 若非见冯牧只是一个三尺小孩,这些人只怕就要以十成的把握来肯定是他所为。 对于拒不招供的小子,知县大人命令用刑,冯牧只是不甘心的看着向他走近的两名杂役,可终究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抵抗。 好在小雀儿被李果珍强拉着留在医馆,不然他看到被木板子打得皮开肉绽的冯牧,非要哭得死去活来。 李大夫在人群中看不下去,抗议说道:“大人,对一个几岁的孩子用这样的刑法,未免屈打成招,你也不怕落人话柄吗?” 李大夫此话一出口,人群中就开始讨论起来,有的说李大夫此话有理,有的则说对一个杀人魔头,这些惩罚都嫌太轻。 知县命人住手,趴倒在地的冯牧头上流出涔涔的汗水,却没有昏厥,这让知县吃惊不小,要知道很多成年人受了这样的刑法都会痛晕过去。 见到冯牧这般不屈,知县心中有些赞叹他的骨气,可是却更加坚定这孩子身怀武功,而且不是泛泛之辈,茅家的灭门惨案,多半就是由他一手造成。 知县吩咐手下好生看管着冯牧,不要让这个身怀往武功的凶手逃走了,手下人依照吩咐,将冯牧押回了牢里。 来大夫则带着怀抱婴儿的李夫人回了医馆,虽说形势对于冯牧而言十分不利,可是一天没有定罪,就证明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希望陆先生那边能够快些找到真正的凶手,也免得让那孩子受这些皮肉之苦。 第一百六十六章 逃狱 冯牧被关押在监狱中,他的牢房与其他犯人相隔较远,那些犯人见到这样一个小孩子被关进来,似乎还受过刑,都不禁露出惊恐的表情。 陆师爷和萧楚材没有找出幕后真凶,此时却来到了监狱中探视。 “你到茅家索要地契的时候,可有感觉到什么蹊跷之处?”陆师爷看着冯牧,问道。 冯牧说道:“当时茅家上下并无异常,若说早有人埋伏,我应该能够察觉到对方的杀气才对。” 陆师爷听了冯牧的话,轻叹一口气,说道:“有时候,你是感觉不到对方杀气的。” “为什么?” “真正的高手都能将气息内敛,若非你功力高出对方,是察觉不到对方气息流动的。还有一种情况,便是东瀛有一种秘术,能够遮盖身上的气息,被称之为忍术。” 听到陆师爷提起东瀛忍术,冯牧的脸上微微变色,若说是被高手陷害,他在心里不太认可,那种能够收敛气息的高手怎么会无缘无故陷害一个小孩? 冯牧觉得是东瀛人陷害了他,开口询问道:“陆伯伯,茅家可有什么异样,或者少了什么东西?” 陆秋离淡淡的说道:“你是想问茅家有什么宝物丢失?此事除了茅家人,还有谁更清楚,而眼下的情况,难道你以为茅家的两个小姐会告诉我们?” 无奈的摇了摇头,冯牧知道与他势不两立的三小姐决计不会告诉自己任何于己有利的证据。 可他不能就这样死了,还是被来历不明的人陷害,冯牧在心中希望陆秋离早出元凶。 一直没有说话的萧楚材说道:“冯小兄弟,你尽管放心,你与蜀山有些机缘,我会护你周全的。” 听着萧楚材的话,冯牧感激的说了一句,道:“多谢萧大哥了。” 陆师爷都没有办法,身受重伤还未痊愈的萧楚材又能做到哪一步,冯牧对他没有过多的期待。 出了狱门,陆师爷开口向萧楚材问道:“对于此事,你有什么办法?” 萧楚材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说道:“要帮他洗清冤屈是不太可能了,索性今晚劫狱吧。” 陆师爷露出不屑的表情,说道:“你当县衙如同集市,来去自如,就算有能力劫狱,可置国法于何地?” “前辈,国法是针对那些作奸犯科之人,而冯小兄弟并未杀人,难道要让他做替罪羊,被问斩?” 陆秋离摇了摇头,说道:“冯小子自然不能死,眼下除了这法子,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夜色降临,陆师爷和萧楚材身穿一身黑衣,蒙着脸飞身出现在监牢门前。 看守的狱卒被轻易打晕,两人身形一动,便闪身掠进了监牢中。监狱中其他的犯人听到打斗声,睁大眼睛仔细去看,见到两名黑衣人出现,都变得默不作声。 他们漠然的看着,看着那两人将一座牢门的锁打开,里面一个苍老的犯人走了出去,那人并非大恶之徒,只不过误杀耕牛被判了刑而已。 接着两人又释放了一些老弱病残,而那些壮年,一脸凶煞的犯人并未得到释放,两人最后来到冯牧的牢门前,萧楚材手拿从狱卒那里抢来的钥匙,替冯牧打开了牢门。 冯牧睁着眼,看着这两人,猜到了什么,然后脚步踉跄的从牢门中走了出去。待冯牧离开牢房之后,两人也一并消失了。 两人带着冯牧悄然回到医馆,李家人已经睡下,并未被惊醒。陆师爷扔给冯牧一瓶金疮药,冯牧忍着皮开肉绽的疼痛,将药粉涂在伤口处。 “冯小子,你不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你得连夜离开荆襄之地。”陆师爷开口说道,然后郑重其事的问道:“修炼的法门你可悟到了什么?” 冯牧恭敬的回答道:“回禀陆伯伯,小可已经摸出一点门道了,按照这条路下去,应该不至于走火入魔。” 微微点了点头,陆师爷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之色,然后摆了摆手,说道:“你跟萧楚材离开吧,有他在你身边,相互有个照应也好,说不定有一天,你还能进入蜀山。” 冯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陆伯伯的恩情,冯牧感激不尽,小雀儿就托付给您了,此生之恩,来生再报。” “你只管放心去吧,老夫还在世一天,那丫头必然安然无恙,虽然老夫必死,可至少还有一段时日,这段时间,要教她一些自保的本事,想来也足够了。” 冯牧听了陆师爷的话,重重的在地上三叩首,然后收拾了一些衣物和书籍,提在手上,与萧楚材一同跃上屋顶,转眼消失在黑夜中。 县衙的犯人逃狱了,醒过来的狱卒吓得魂不附体,自知要受重罚,第一时间向还在熟睡中的知县报告了此事。 知县一张脸露出扭曲的表情,终于不再气定神闲,大声吼道:“快去李言闻大夫家搜查。” 知县带官兵赶到李家的时候,冯牧和萧楚材已经跑远,李家人和陆师爷都已经睡下,突然听到门外的叫喊声,李大夫起床去开了门,当下被手持刀剑的官兵吓得不轻。 知县亲自指挥,衙门的官兵没有搜查到冯牧,陆师爷依旧熟睡,官兵走到他面前,他都还在打呼噜。 虽然怀疑是这些人劫狱,可是没有什么证据,知县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此时有人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知县表情勾起一丝笑容,对李言闻大夫厉声呵斥道:“李大夫,前些天那个受伤的年轻人去哪了,是不是他劫的狱,救走了那个小鬼?” 李言闻面露疑惑,茫然问道:“什么劫狱?大人你说的话,在下不懂,那年轻人一大早就不辞而别了,我也不知其下落。” “哼,事到如今,还敢狡辩,给我带回去。”知县大人不相信李言闻的一面之词,命令手下人将李家人全部带回了县衙监狱。 第二天,得知李大夫一家被关进了监狱,好几个街坊邻居便去击鼓鸣冤,争着抢着替他作证,说亲眼见到那个年轻人一大早就离开了蕲州镇。 知县只得放人,小雀儿回到医馆,缠着陆师爷询问冯牧的下落,泪水簌簌落下,陆师爷只是摇头,说他哪里知道? 镇上一处客栈中,三小姐听到冯牧已经逃狱的消息,脸上竟然露出一丝阴毒的笑容。 “小妹,跟我回范家吧,怎么说我公公也是朝廷太仆寺少卿,出了这种事,一定能够替茅家做主。” 谁知三小姐茅嫣然却倔强的摇摇头,咬着牙说道:“我不去范家,我要去天山找我师父,正式拜入她的门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强敌 出了蕲春县,冯牧与萧楚材一路向东而行。 两人没有购买马匹,只是慢慢的步行,倒也不担心有追兵,两人都身怀武艺,想要躲避寻常官兵的追捕,并非难事。 一脸走了十余天,并未发现有追兵,冯牧和萧楚材身上的伤也好多了,脚程也自然加快了。 四月中旬的天气,温爽宜人,最适合郊外踏青。冯牧和萧楚材行至一处小镇上,镇上的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观景赋诗,可是接连喝了好几杯,也未见做出什么诗文。 冯牧和萧楚材平静的走过,对于这些附庸风雅的人士,冯牧没有流露出鄙视,毕竟在古代身负才子之名的人不多,有真才实学的就更少。 两人走过很远之后,冯牧开口问道:“萧大哥,你说过你是要寻找蜀山一个师叔,这一路上怎么不见你向人打听?” 萧楚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因为打听了也没用,师叔精通易容术,随便易容成一个山野村夫,谁又能够认出来?” 冯牧赞同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来那个师叔是在刻意躲着萧楚材,冯牧对于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有些没底。 他们在一家小酒馆中歇息,冯牧开口问道:“萧大哥,你这样寻找下去是没有结果的,就算他在你面前,你也未必能够认出来,不如还是引他出来吧。” 萧楚材有些动容,开口问道:“此话不假,可是该如何引他出来,不知小兄弟有何高见?” 冯牧细心的向萧楚材询问了关于那个师叔的爱好,得知对方生性逍遥自在,最不喜约束,除了饮酒,并无其他爱好。 “师叔不喜受约束,于门中的清规戒律最是厌烦,半年前他从外面回蜀山,突然向掌教师尊提起要离开蜀山,这在江湖中可是大忌,你可知道寻常门派如何处置叛离之人?” 冯牧只是摇头,他虽然修炼武功,实际上却没有十分正式的拜师仪式,那些传授他武功的人,也并未以师父自居。 “寻常的门派对待叛离师门的人,要除以三刀六洞的处罚,而蜀山对于此种行径,更是严厉,师叔当时所受的刑罚,是由执法堂二十四名弟子执行的。” 冯牧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他受了何等刑罚?”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萧楚材开口说道:“执法堂的弟子下手的轻重因人而定,可至少二十四刀,虽然不足以致命,可都是练武的罩门所在,师叔的功力在门中的境界已属于前三,所以罩门也会更少更加隐秘,所受的惩罚只重不轻。” 冯牧耐心的听着,所谓练功的罩门,他是知道的,为了不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外,高手总是想方设法隐藏自己的罩门所在,有的在脚心,有的腋下。 “师叔涌泉穴被穿透,双腰肋骨处有六处严重伤,其他地方更是难以统计,就算是这样,也没能将他的武功废去,师叔终究还是站了起来,执法堂的弟子在他受刑之后,再也不能出手,只能放任他下山,自那之后,师叔就消失了。” 冯牧很好奇,问道:“既然他都已经离开蜀山了,就跟蜀山没有什么瓜葛了,萧大哥你又何必再去寻找他?” “只因他是蜀山中为数不多修炼成‘大重天罡’的人,蜀山上一代修炼成此功之人,已在三十年前的一场战役中陨殁,而今整个蜀山,就只有他有此等境界,就算是家世掌教真人也未达到。” 冯牧心中终于释然,原来萧楚材所要寻找的是这样一个绝顶高手,他开口说道:“你是想找到他,询问关于大重天罡的修炼心得对吗?” 萧楚材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修炼大重天罡需要万息归元法为基础,再结合蜀山的离火功,这是每个弟子都知道的事情,之所以没人能够炼成,只怪自身的悟性太低,并没有什么捷径可走。” 冯牧听到他提起万息归元法,心想自己也会,若是跟着他学了离火功,是不是也能有机会感悟大重天罡? 不过他不敢贪得无厌,步东流让他吃下九转天运丹之后,又让他修炼先天罡气,如今他每逢月圆之夜就会疼痛难忍,如果在学习其他功法,遭到的反噬,他可没有把握自己能够撑下去。 “既然如此,萧大哥寻找他,又是所谓何事?” 萧楚材四下看了看,用心感受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之后,压低了声调,说道:“其实蜀山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强敌,非有师叔回山助阵,不然蜀山千年来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 听萧楚材说的很严重,冯牧来了精神,忍不住好奇问道:“是怎样的强敌,竟然能够覆灭蜀山?” “那人名叫楚修齐,字南山,想必你也是听说过的吧?” 萧楚材的话说完,冯牧心中剧烈波动,本来他的心性已经足够坚定,可听到那个名字,依然会不由得愕然。 “没有记错的话,这人被称作‘楚南公’,位列大明十大悍匪第二位,其恶名还在‘血衣侯’顾雪章之上。可我并未听闻他做过什么恶事,江湖人谈起他却比那屠城的顾雪章还要顾忌,为之色变。” 轻轻的点了点头,萧楚材接口道:“他原本是朝廷鸿胪寺右少卿,从三品官员,可惜因为上任不足三个月,便被下狱,贬官流放,流落江湖之时,却突然传出他的家眷被盗匪劫杀,自己沦落为桃花山寨的军师。而他到了桃花山寨之后,竟然出谋划策让桃花山寨迅速壮大,不到一年已经蚕食鲸吞周遭十三个山寨,十七家镖局,更有二十六家门派被灭,其速度之快,让整个江湖为之震撼。” “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策动了山寨叛乱,让手下人杀了大当家,自己取而代之,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网罗了一大批高手,而他自身是读书人出身,竟然修炼成了绝世神功,一生传奇,直叫人惊为天人。” 冯牧听着,心中也觉得这人着实了不起,可是比起那排名第一的段王爷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人才不愧是活传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废物阿峰 冯牧和萧楚材两人不再漫无目的的寻找,而是寻访大一点的酒坊,既然那师叔喜爱喝酒,那些出名的酒坊,就不能放过。 两人花了一些时日,到了九江,九江最大的酒坊叫做“兴隆坊”,共有两百多名伙计,不仅在当地,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名次。 时节到了五月,已经有些炎热,冯牧和萧楚材在一家小客栈中吃东西,打算吃完之后,再去“兴隆坊”巡查师叔的下落。 在兴隆坊内,工人们忙着蒸煮高粱,以得到酒曲,而更多则用小麦为主,将小麦研磨成粉,然后加水搅和,再将其压成方形曲块,每块重约五公斤。 曲块制成后,接着送入培曲室中,使其发酵,曲菌在曲块内部大量繁殖.,此过程约需一个月。待完成培曲之曲块,移出曲室阴干储存,培干后之曲块,呈土黄色,须磨成曲粉,始可搀入高粱饭酿酒。 这还只是制曲,酿酒还有一套更为繁复的工艺,就在作坊的这些人忙得不可开交之时,一个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人怀抱着一筐小麦,摔倒在地,筐中小麦也撒了一地。 酒坊的伙计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来此已经有些时日了,可是只会偷喝酒,一做事就添乱,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好几次,伙计们已经不厌其烦。 “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成天就知道喝酒,你除了喝酒,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一名人高马大的伙计,穿着褡裢麻衣,胸前没有扣扣子,热得满头大汗,见着人帮倒忙,又要贻误工作,哪能不气? 谁知那摔倒在地的蓬头汉子只是抬起头,咧开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嘴里喃喃道:“酒,好酒。” “酒鬼。”那名伙计厌烦的瞥了他一眼,抬起脚就踢在他身上,越踢越有劲,那邋遢汉子只是满脸笑容,嘴里不停地喊着“好酒,好酒。” 一旁的一名伙计看不下去,上前阻止道:“行了,再踢下去,他就该残废了。” 踢人的伙计停了下来,仍然余怒未消,道:“也不知坊主如何想的,这废物只会添乱,让他在酒坊,反而拖慢我们的工作。” “话也不能这样讲,阿峰也怪可怜的,他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而且脑子还不清醒,若不是坊主收留,只怕早就饿死街头,权当积德行善吧。” 听着同伴的话,踢人的那名伙计抱怨道:“就你心善,我是恶人行了吧,他打翻的麦子,你要负责扫起来。”然后就骂骂咧咧的走了。 见那人走远,身材相对瘦小的伙计蹲下身扶起摔倒在地,还被踢了无数脚的邋遢汉子阿峰,阿峰看着他,同样是咧开嘴笑,然后从怀中冒出一只酒壶,道:“酒,酒,酒。” 扶着他的那名伙计一把夺过酒壶,懊恼道:“不许再喝了,这样下去,你早晚肠穿肚烂而死。” 半醉半醒的阿峰看似弱不禁风,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酒壶抢了过来,拔去塞子就将那酒往自己嘴里灌。 那名伙计想要去抢夺阿峰手中的酒壶,谁知阿峰刚刚站直的身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仍是不停地饮酒。 劝酒的伙计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要去踢阿峰手里的酒壶,阿峰侧身,正好踢在他后脑上。 那伙计不死心,继续去踢,阿峰手中的酒壶被踢飞,砸到一名伙计脑门上,那伙计向后倒去,撞倒了一只酒缸,之后另一只酒缸受连锁反应,同样被撞倒。 见此情景,马上就有十来个伙计围上来,对躺倒在地阿峰拳打脚踢,阿峰打着酒嗝,也不躲闪,任那些拳脚打在身上,嘴里还不停的喊着酒。 “快住手,此事不关阿峰的事,全是我的错。” “好了,阿才,难得大家不跟你计较,就让他们教训阿峰吧,这酒鬼被打死也是活该。”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伙计拉着阿才,不让他去帮被打的阿峰,伙计们打了片刻,见阿峰只是死死护着头,也就停了下来,一人骂道:“废物,像你这般活着,还不如去死。” 像是听懂了那人的话,更像是没有听懂,阿峰露出满脸污泥的脸,醉眼迷离,然后咧开嘴,呵呵一笑。 阿才看着这个呆子,心中有些不忍,他看到阿峰,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患病去世的大哥。 这些伙计都是贫苦人家出身,在这家酒坊赚取一点工钱,都不容易,何苦这样欺负一个傻子? 何况阿峰从未要过工钱,坊主自然也不会给,阿峰偷喝酒的事情坊主不会不知道,却为何默许他这般胡闹,老实本分的阿才实在是想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坊主不常来酒坊视察,可是每个月末都会亲自来发给他们工钱,从不拖欠,却唯独不给阿峰,阿才心里清楚,傻子阿峰只怕有钱也不会用,坊主不给他工钱,就当是他的酒钱。 然而坊主在今天竟然出现了,准确的说,他是被人绑着出现在众人眼前。 伙计们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都在愣愣的看着那三个绑着坊主的恶汉,阿峰则还躺在地上,嘴里兀自喊着酒。 “打今儿起,兴隆坊已经由我们兄弟接手了,工钱减半,有谁不愿意干的,大可以滚蛋,愿意留下的,就赶紧继续工作。” 其中一人手持大刀,对这些伙计喊道。伙计们看着被绑着的坊主,一人出声问道:“坊主,发生何事了,怎么会这样?” “这三人跟我打赌,我输了他们却不愿要钱,而是要我让出酒坊,我不肯就范,他们就将我绑来了这里。” 听到坊主的话,这一众伙计顿时火冒三丈,纷纷抄起扁担木棒,就向那三人打去,谁知三人非但没有以坊主做威胁,反而迎头与这两百伙计对上了。 扁担被一刀砍断,然后身上挨了一刀,一名伙计鲜血喷出,倒地痛苦哀嚎,另一名伙计冲上去,被一刀捅在小腹上,随即被一脚踢飞,正好倒在阿峰的身上。 其他伙计见这三人如此厉害,纷纷退后,不敢再上前,而一直躺在地上的阿峰,却缓缓站了起来,拨开人群,走到三名拿刀汉子面前,咧开嘴笑道:“我要喝酒。” “这废物不要命了?”先前踢他的那名伙计茫然问道。 “阿峰,快闪开!”阿才见阿峰不知死活的走到那三人面前,而其中一人已经举起了刀,向他劈去,他慌忙惊呼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酒鬼 眼看酒鬼阿峰就要被劈成两半,许多伙计都不忍心,将头转向一边,阿才很可怜那个苦命人。 就在他大喊之时,大汉手中的刀已距离阿峰的头顶不足三寸,阿才已经彻底绝望了。 哪知阿峰只是略微侧过头,就躲开了那气势汹汹的一刀,大刀划破他的衣服,让原本就破烂的衣服又缺少了一块。 “有酒吗,我要喝酒。”阿峰不知死活的对一旁的阿才问道,阿才脸上的担忧之色不减,心道侥幸逃脱一命,还不快逃,还喝什么酒? 其他伙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觉得那个拿刀的大汉劈死阿峰才好,有他在,看着就烦。 当头一刀被避开了,那名大汉瞪大了双眼,无论怎么说他也算得一个高手,虽然比起名门大派的弟子还差了许多,可是一般的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而且还是被一个半死不活的酒鬼躲过,大汉一刀反撩而上,眼看阿峰就要被斩断肚子。 哪知阿峰只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次躲开了大汉的一刀,这一次,那名大汉彻底愤怒了。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章法,手拿着大刀就一通乱砍,阿峰在地上打滚,沾染了一身泥灰,伙计们看在眼中,惊讶得目瞪口呆,又觉得好笑,便哈哈笑了出来。 被两百多人嘲笑,那名大汉羞得满脸通红,可是对于那个满地打滚的酒鬼却无可奈何,每次眼看就要将他砍成两段,却又被他侥幸逃脱。 一旁观看的两名大汉再也忍不下来了,连一个酒鬼都杀不掉,他们还怎么立威?还怎么接收这么大一家酒坊,伙计难道会心服? 三人很快靠在一起,一同向阿峰劈砍而去,阿才原本还因为阿峰的滑稽举动露出了笑容,可这一次却再也笑不出来。 三个大汉大刀交错,石板地上火花四溅,被看出数道口子,可惜就是无法砍到阿峰的身上。 伙计们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废物阿峰能够躲开一刀,可是面对三个大汉的刀还能够顺利躲开,这可不是侥幸。 三人同时跃起,从三个方向将阿峰包围在其中,三刀几乎同时落下,阿峰若非有铜头铁臂,不然绝对难逃一死。 就在众人觉得结果已经明了之时,躺在地上的阿峰却突然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那三名大汉便倒飞出去二丈开外,撞到酒缸才停下来。 众人没有看出任何门道,阿峰依然是一副酣醉的模样,对坊主咧开嘴笑道:“我要喝酒。” “随便喝,随便喝。”坊主看着阿峰,唯唯诺诺的说道,伙计们慌忙上前将那被震伤的三名大汉拳打脚踢,将他们捆绑起来。 被松绑的坊主吩咐人将那两个被砍死的伙计好生安葬,带那三名恶汉去官府。 众人像看怪物一般目不转睛的看着阿峰,阿峰却一头栽倒,然后从地上爬起来,趔趄着走向酒缸,“噗通”一声竟然跌倒在酒缸里。 “快,快将高人救出来。”坊主连忙大喊,在收留阿峰之时,他就觉得这人有些本事,却没想到如此厉害。 “如此人物怎会沦落为这般田地,难道高人都不可以常理揣度?”坊主在心中疑惑着,看着伙计将阿峰拉出酒缸,后者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恨不得淹死在酒缸中才好的无赖模样。 “带阿峰大侠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好生照料着。” 坊主严肃的吩咐道,两名大汉依照坊主的话,架起阿峰就往后面走去,阿峰却已经醉眼朦胧,已然沉沉睡去,好似一堆软泥。 坊主紧紧跟随在后面,他在头脑中回想着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可惜熟悉的那些武林高手都不是这般模样,坊主打算待阿峰清醒过来之后,再恭敬地询问。 被人换好了一副,被丢在床榻上休息的阿峰,片刻后就起了鼾声,坊主一直坐在一旁,仔细观看阿峰的模样,只见他一脸胡渣,额头还有一个伤疤,脸上还有些黑斑,坊主由此放弃了。 这般明显的特征,武林中若真有这号人物,早就传来出了。坊主自身没有武功,可他希望结交武林豪杰,他的两个孩子就跟随武林名家学武。 可是那些所谓的名家,比起眼前的酒鬼,似乎是在沽名钓誉,坊主已经在心中打定主意,待酒鬼阿峰醒过来,就跟他提让他收徒的事情。 过了许久,阿峰缓缓睁开了充满血丝的眼睛,他微微摇了摇头,兀自念道:“酒。” 坊主连忙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酒壶递了上去,那是“兴隆坊”最好的酒,这本是上供皇帝的酒。 阿峰拔开酒壶塞子,像喝水一样将美酒灌进了嘴里,坊主看在眼里,有些肉疼,心想如此佳酿,这般牛饮,算是糟蹋了。不过能够讨好这位高手,这份代价必须要付出。 喝完酒的阿峰,无力的松开手,酒壶掉落在地,一声脆响之后摔成碎片。“好酒。”阿峰打了一个酒嗝,浑浑噩噩的说着,然后从床上下来,就要往外面而去。 “大侠,你要去哪?” 阿峰没有理会坊主,依然是摇摇晃晃的往外面走去,坊主情急之下,上前拉住了阿峰的衣服。 阿峰回头,裂开嘴喷出一口酒气,坊主从小就浸淫在酒坊中,闻过无数的酒气,可惜还是受不了阿峰的酒气,真是臭气难闻。 坊主连忙后退两步,阿峰咧开嘴笑道:“该去另一个地方喝酒了。” “大侠请留步,还请教给我那两位犬子一招半式,也好让他们自保。” 对于坊主的恳求,阿峰没有理会,继续摇摇晃晃往外走,他出了院子,走到了酒坊。 见到他之后,两百多伙计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里的活,愣愣的看着他。 阿才的神情更是复杂,若先前他还有些同情,此时便是敬仰,他惭愧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对方那般厉害,他竟然还不知轻重的替他担心。 阿峰摇摇晃晃走到阿才的身边,吐字不清的说道:“你,很好。” 说完他就走出了酒坊,众人看着他离开,坊主从内堂跑出来,犹自不甘心的喊道:“大侠,望你成全。” 阿峰依然没有理会,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去,他的步子很小,迈的也很慢,可是不消片刻,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 巧合的是,正好撞上前来探寻的萧楚材和冯牧。 第一百七十章 师叔 踏破铁鞋无觅处,萧楚材寻找好几个月的师叔竟然在无意间,正面相遇了。 虽然他的样子邋遢,可是他并未易容,萧楚材能够认得出来他的脸。 可是师叔究竟经历了什么,他此时的脸上哪里还有当年的意气风发,此时的他完全是一个行尸走肉。 酒鬼摇晃着步子,从萧楚材身旁走过,萧楚材眼角抽搐,双唇紧闭,牙关紧咬,待酒鬼走出了五六步,他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大喊一声:“华师叔!” 酒鬼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朝前走去。 萧楚材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的起伏,一颗心好似在海浪中翻腾,让他久久难以平静。 他转身朝酒鬼大喊道:“华青峰师叔,蜀山面临生死存亡了。” 酒鬼依然没有听到他的话,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摸出来一个水袋,水袋中装着美酒。 他一下子拔开塞子,便大口大口喝起酒来,将萧楚材的话当作耳旁风。 喝了好几口之后,他似乎不忍心一下子喝完,重新塞上木塞,将酒囊塞回怀中,继续朝前走。 他不知自己的目的所在,反正有酒的地方,就是他的故乡。醉生梦死逍遥行,落魄江湖伴此生。 萧楚材面对师叔如此冷漠,心头凉了半截,心想师叔已经脱离了蜀山,此时有求于他才来找他,实在是有愧于他。 想到此处,萧楚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大喊道:“师叔,昔日种种,已成过眼烟云,望你大人大量,出手帮蜀山一次。” 行走江湖这些年,萧楚材可从未对人如此低声下气,他强忍着羞耻心,已经将嘴角咬破。 冯牧看在眼中,觉得萧大哥的请求虽然在情理之中,可对于一个脱离了门派,还遭受过重刑的人而言,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看着愈发远去的背影,冯牧朝酒鬼华青峰大声喊道:“来犯的敌人是楚修齐,人称楚南公,他的手段你不会不知道吧。到时候蜀山被灭门,你袖手旁观,真的一点不后悔?” 酒鬼移动的身形顿住了,转头朝冯牧咧嘴一笑,道:“你在说什么,有酒吗?” 冯牧险些一头栽倒,他疑惑的望向跪在地上的萧楚材,用眼神询问他,这个酒鬼真是他寻找的师叔,怎么看都是一个痴傻的酒鬼啊。 萧楚材站起身来,觉得事情有所转机,走到酒鬼面前惊喜的说道:“待此事了解,弟子陪师叔痛饮三百杯,哪怕被逐出师门,也奉陪到底。” 酒鬼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声调委屈的说道:“我要喝酒,现在就要。” 萧楚材正要说话,冯牧抢先一步说道:“要喝酒是吧,没有问题,随我们来吧。” 说完拉了拉萧楚材的衣服,萧楚材恍然大悟一般的对了施以微笑,冯牧便领着酒鬼,往镇上的酒家走去。 在小酒馆中,冯牧和萧楚材吃着饭菜,可那酒鬼,却光顾着喝酒,见他连续灌下两坛酒,冯牧看得有些呆愣,心道不会把膀胱给撑爆了了吗? 果不其然,酒鬼放下酒坛子就要去上茅房,冯牧不理会他,萧楚材也没有跟着一起去。 他们等了很久也不见那酒鬼回来,萧楚材再也按捺不住,连忙询问店小二,在店小二口中得知,原来那酒鬼已经从后门离开了。 “我还以为他答应了,快追。”萧楚材留下饭钱,就对冯牧说道。 冯牧一边跑一边说道:“萧大哥,你真的确定他就是你要找的师叔,这等骗吃骗喝的行径,完全是无赖,哪有半点高人风范?” 萧楚材无奈的皱着眉头,说道:“师叔想必也有他的苦衷,毕竟我不清楚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两人快步追赶,终于追上了拿着一只酒罐的酒鬼,冯牧不太相信这人就是华青峰,可是萧楚材如此笃定,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萧楚材正要开口,酒鬼却抢先一步说道:“向南,南方有美酒。” 冯牧黯然,蜀山若真的要靠这人来拯救的话,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 “师叔,不如我们向西吧,蜀地的美酒更多,师叔要多少有多少。” “向南,然后再向西。”酒鬼打了一个酒嗝,语气坚定的说道。 冯牧想要开口劝说,萧楚材伸手阻止了他,冯牧看着一脸气定神闲的萧楚材,不知他在想什么,也就没再说什么。 三人一路上不急不慢的行走着,酒鬼简直是醉生梦死,大多时候都是浑浑噩噩,冯牧觉得这样活下去,真的不如死掉。 他不了解一个人该有多大的痛苦与悲哀,才会自轻自贱到如此地步。 “蜀山不是遭遇强敌了吗,为何你不急着将他带回蜀山?”冯牧在酒鬼喝酒之时,悄声问道。 萧楚材回答道:“楚修齐此举比武还在其次,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彻底摧毁蜀山,粉碎蜀山弟子的意志。所以他将时间约在重阳节,蜀山最为看重重阳节,而我们所修炼的武功,也会在那一天来个大检验,进步快的弟子就能够进一步修炼,而那些庸才则会因此而驱逐出去。” 听着萧楚材的话,冯牧暗想蜀山的规矩还真是残酷,若以为进了蜀山就万事大吉,那可真是大错特错,殊不知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原来如此,楚修齐要选在那一天击败蜀山的巅峰高手,借此羞辱蜀山,彻底瓦解蜀山门人的意志,只是他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萧楚材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些年桃花寨一直以惊人的速度壮大,去年甚至吞并了湖广十二连环坞,让其总瓢把子屈居座下,可谓是水陆通吃。而他覆灭了蜀山之后,蜀地的峨眉青城自然也难逃其手,有了这些力量,他的心思只怕已经昭然若揭。” 冯牧听着,不由得有些手心冒汗,这样的部署不可谓不大,那楚修齐不愧是读书人出生,还想着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看他的样子,似乎要一统武林。 只是在此之后,他又会不会有更大的野望呢? 两人说话的时候,酒鬼已然喝完一坛酒,重重的放在桌上,接着就抓起另一坛,往自己嘴里倒去。 冯牧看着酒鬼,心想:喝了这么多酒,武功不会因此大打折扣吧?你可不能输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得罪宁王岳丈 滚滚红尘中,悲哀的不是一出生就心智缺失,呆傻笨拙,而是曾经天资聪慧,出类拔萃,却落得下场凄凉,才令人唏嘘。 曾经的华青峰竟然沦为一个终日饮酒度日的酒鬼,任谁见了都难免感慨世事无常。 “南昌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这是一代俊杰王勃的句子,将南昌描述得美不胜收。 如画江山,自然便多青年才俊。冯牧和萧楚材跟在酒鬼华青峰的左右,来到了南昌城。 南昌城城墙高耸,坚不可摧,雄踞在华夏大地上,好似一只披甲的瑞兽。 入得城内,冯牧和萧楚材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还有经商的小贩络绎不绝,不由得感慨江南的繁花似锦。 酒鬼华青峰嚷嚷着要喝杏花酒,经过樊川居士的笔,杏花酒已经不只是美酒,更是诗意与格调的象征。 萧楚材无可奈何,对于这个师叔,他不能出言规劝,可惜身上的钱多数都花在替他卖酒这件事上面,若再这样下去,他不敢保证还有盘缠能够顺利回到蜀山。 就在萧楚材为钱发愁之际,华青峰却大剌剌的走入了一家酒馆,一开口就要了三坛子杏花酒。 冯牧知道萧楚材的难处,并未说破。酒鬼很快喝完一坛酒,正准备喝第二坛之时,听到酒馆中进来一个中年男人,那人身材瘦小,长得也是贼目鼠目,还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 小女孩嘤嘤的哭泣,道:“爹爹,不要将我卖出去,我可以不吃饭,还能帮家里干活。” “说什么傻话,不吃饭你不得饿死,放心,将你买去梁府,你就不用跟着我们受苦了。” 卖儿卖女的事情,在古代屡见不鲜。在贫富分化如此严重的社会中,富者如在天堂,贫者如在地狱。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绝非夸张,而是真实的写照。富贵人家传出来酒肉的香味,路过的行人嗅到,然而路旁更有冻死饿死的人。 眼看着那小女孩被亲身父亲牵扯着走上二楼,冯牧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萧楚材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惹事,冯牧轻轻拉开萧楚材的手,说道:“放心吧,萧大哥,我自有分寸。” 上了楼之后,就看到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人,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衣着寒酸的读书人,身边则是四名贴身保镖。 读书人见到小女孩之后,转头看了一眼那富人,随即移开目光,他似乎怕与他对视,带着一种自惭形秽的情绪。 小女孩看着那名富人,脸上的泪水还未干透,就再次滑落。她怯生生的说道:“梁老爷,求你不要买我。” 她的神情楚楚可怜,梁老爷看着她却越发的喜爱,对身边那名读书人说道:“这神态,用一句诗来形容,是什么?” “回梁老爷,是‘玉容寂寞泪澜干,梨花一枝春带雨’”,那名读书人说道。 满意的点了点头,梁老爷站起身走到小女孩面前,小女孩本能的躲闪,可是她的父亲却将她推到梁老爷的身前。 梁老爷摸出丝帕,轻轻替小女孩擦去泪水,柔声说道:“这般俊俏的丫头,我见了欢喜,不买你买谁?” 小女孩似乎被问住了,看着一脸麻子的富人,她打心眼里不喜欢,反而是那个穿着寒酸的读书人,让她心中有更多好感。 梁老爷转头问道:“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孩,该用哪一句诗来形容?” 读书人连忙恭敬地开口说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梁老爷哈哈一笑,道:“鲁公子好才学,当赏。” 他说完,一招手,手下的保镖便摸出一锭碎银子交到那读书人手中,读书人接过银子,面露惊喜之色,语调更加谦卑的道谢。 冯牧看在眼中,心里暗骂道:“好无耻的人,还说读书人有浩然正气,这般行径简直有辱斯文,败坏了读书人的名声。” 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读书人还有很多,有的甚至没有他幸运,能够遇到一个土财主,而且还出手阔绰的打赏。 更多的读书人依然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没有可靠的经济来源,妄图一举及第,鱼跃龙门,从此飞黄腾达,却有无数人在这样的美梦中潦倒一生,死于无名。 梁老爷从怀中摸出一张五十两银票,这在当时已经是最大的面值。要知道多数人家卖儿卖女只能拿到二三两银子,向梁老爷这般阔绰的豪主,非但少见,而且难求。 那名尖瘦的男子接过银票,当即拉着女儿跪倒在地,连连感恩戴德。小女孩知道自己已经被卖去梁府做丫鬟,又是泪眼婆娑起来。 “别哭了,去梁府当丫鬟有何不好,老爷如此疼爱你,要是哪天收了你做屋里人,生下子嗣,你这辈子可就大富大贵了,不比跟着我们挨穷好上百倍?” 小女孩依旧只是哭,梁老爷再次掏出丝帕替他擦泪,然后趁小女孩不注意,在她脸上摸了一下,小女孩吓得大叫一声,起身就要逃。 逃离的小女孩正好撞到冯牧,冯牧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向她追来的瘦削男子,一把抢过他手上的银票,说道:“你不配当一个父亲。” 男子想要抢回银票,被冯牧一脚踢飞,小女孩大叫一声“爹”,跑过去搀扶他,梁老爷见一个小孩在他面前如此嚣张,一扬手道:“给我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这四名保镖是梁老爷重金请来保他周全的,更多时候是充当他的鹰犬走狗,替他教训那些敢与他为敌的人。 冯牧躲开了四人的联手攻击,然后运掌如风,拍打在四人的穴道上,四人被打飞,重重的身子倒飞出去,一时爬不起来。 梁老爷吓得连连倒退,看着逐渐向他逼近的冯牧,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你可不要胡来,你可知道我是王爷的岳父,你要是敢动我,无疑是自寻死路。” “哪个王爷?” 梁老爷见冯牧这般问,以为他害怕了,便趾高气扬的说道:“便是当今宁王,你要是肯向我磕头谢罪,我念你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放你一马……” 还没等那梁老爷说完,冯牧一脚就将他踢倒在地,然后踩在他头上,摸出了他身上的钱。 读书人见那孩子如此凶悍,吓得躲到了桌子底下。冯牧松开脚,拉着小女孩下楼,梁老爷吃了这等亏,不依不饶道:“你敢如此侮辱我,等着人头落地吧。” 冯牧没有理会,拉着小女孩自顾自下了楼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藤甲死士 小女孩被冯牧拉着下了楼,看到一身侠客打扮的萧楚材,躬身行了一礼。 她再看到大口喝酒的酒鬼华青峰,露出一丝复杂表情,不过更多的是惊奇。 冯牧将那五十两银票交给小女孩,说道:“你回家吧。” 小女孩却愣在原地,不敢伸手去接那银票,冯牧只得递到她手里,她慌忙躲开,仿佛那不是银票,而是催命符。 “放心收下吧,那个梁老爷不敢把你怎么样的。”冯牧为了打消小女孩的顾虑,开口说道。 小女孩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武功不错,却信口胡言的小孩,怎么也不相信他的话。 梁老爷有钱有势,得罪他的人哪有什么好下场,虽说此时有着个会武功的小孩帮忙,可等他离开之后,他们一家人一定会遭到疯狂的报复。 “我知道那梁老爷不肯轻易罢休,既然已经得罪了,就索性得罪到底。你放心手下吧,如果可能的话,带着你的母亲离开你的父亲,不然他早晚还是要将你卖出去。” 听到冯牧的话,小女孩不住的摇头,说道:“我家里还有三个弟妹,离开了父亲是活不下去的。” 冯牧表示无可奈何,就在此时,楼上的火箭飞空,在空中炸响,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震惊了街上的无数行人。 街上的行人看到这一火箭炸响之后,纷纷从街道上逃开,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顿时被弄得鸡飞狗跳。 人们慌张的逃匿,撞到的人被踩成重伤,有些小贩甚至来不及收拾摊子,担起一部分就逃开了。 原本热闹的街道,一下子变得十分冷清。片刻之后,街道的尽头处响起哒哒的马蹄声。 那些马蹄声很沉重,带着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声音越来越近,便只见二十多匹骏马飞速奔腾而过,所到之处也不知撞翻了多少摊子。 若真有行人的话,估计要被踩死,最轻也要骨折,难怪街上的市民避之唯恐不及。 马背上二十多名佩刀的人飞身下马,闪身飞进小酒店中,店中的小二和掌柜吓得躲在柜台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原本还是宾客盈门的小酒馆在一瞬间变得很冷清,酒鬼华青峰依然是自顾自的喝酒,萧楚材已经吃完东西,坐在位子上,戒备着这群随时会动手的爪牙。 冯牧朝小女孩笑了笑,说道:“没事的,等着看吧。” 二楼上突然传出一声大响,只见一个人影如同球一般从楼梯上滚下来,待那人停下来之后,小女孩看清楚是她爹,连忙大喊一声跑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 被冯牧踢了一脚,有些狼狈的梁老爷在四名护从的保护下,趾高气扬的看着楼下的冯牧说道:“臭小子,竟然敢如此对待我,就算你给我磕头认罪,我也要卸掉你两只手。” 有二十名专职打手在,梁老爷有恃无恐,一挥手喊道:“动手,砍断那个小子的手脚。” 他的一声令下,二十人早已经按耐不住,这二十人并非寻常的护院,而是梁老爷重金请来消除异己的王牌,也许是知道冯牧来者不善,所以梁老爷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就动用了最高的武力。 那二十人铁丝网面罩覆面,根本看不出容颜,除此之外,这些人的装束也一致,关节要害处都穿戴着藤甲,手持长柄马刀,制式统一,阵列严明。 除了长柄马刀之外,这些人的腰间还悬挂着样式不同的短兵器,双钩长刺铁铖等不一而足。 二十人几乎是同时出手,根本没有理会一边的萧楚材和酒鬼,直接向冯牧砍过去。 面对那二十人的攻击,冯牧就好似面对了一张巨网,稍微有半点不慎,就会被断手断脚。 冯牧一跃而起,身子飞在半空,逃开了那张巨网,可惜他不是飞鸟,终究还是要落地,二十人的马刀齐齐举向天空,等待他落下来,将他穿个通透。 飞在半空的冯牧,从怀中的口袋中摸出小石子,以“一指破甲”的手法投掷,他没有专属的暗器,只能捡些石子在关键时候为自己摆脱困境。 可惜他的攻击并未奏效,那些被击中的覆甲之士没有半点行动,任凭冯牧的攻击,石子打在他们身上,也好似落叶沾身,不痛不痒。 眼看冯牧就要被他们的长刀扎穿,萧楚材再也不能袖手旁观,“呛啷”一声,他的佩剑“归海”出鞘,小酒馆中惊现一抹苍茫的见光。 萧楚材的身形快如灵猴,转瞬之间已经杀向那些甲士,就在他朴实的剑距离一人不到一尺之处,突然有两个甲士横着马刀向他划了过来。 看那模样,是要将萧楚材拦腰斩断,萧楚材横剑格挡,顿时火花四溅,总算当下两人的联手攻击,而身处人群之中的冯牧,却并未因萧楚材的出手而得到缓解。 冯牧运起内功,想要凌空一掌拍下去,不求能将敌人一击毙命,至少能够为自己打开一条生路。 可惜他的想法没有实现,他凌空的一掌,对于这些甲士而言,并未起到震慑作用,就在他已经束手无策之际,酒鬼的一只酒坛突然脱手飞了出去。 酒坛撞到冯牧的肚子,他的身子被击飞出去两丈远,径直向那梁老爷飞过去。 然而他却不感觉疼痛,酒鬼的手法着实太多巧妙,既让他脱困,又没有让他受伤。 冯牧知道酒鬼的意思是要让他去擒贼擒王,只要控制了那个梁老爷,这些甲士就无法再对他进行攻击。 就在冯牧要飞到梁老爷面前之时,一对子午鸳鸯钺以极其刁钻迅捷的速度向他飞来。 这人的手法着实太过高妙,冯牧若不避开就会被砍断脖颈,若是避开了,就正好撞上另一人的一对峨嵋刺,根本就无从避开,只能被刺穿眉心。 就在冯牧难以招架之时,凌空飞来两根筷子,不偏不倚的击中那一对峨嵋刺,冯牧躲开了那对子午鸳鸯钺的攻击。 就在冯牧打算继续对那梁老爷出手之际,却看到那对子午鸳鸯已经刺进了梁老爷的咽喉。 那衣着华丽的梁老爷瞪大了双眼,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重金聘来的心腹手中。 冯牧同样目瞪口呆,这难道是对方的失手,才杀死了雇主? 这个猜测冯牧觉得不可能,这些人非同寻常,这样低级的错误肯定不会犯,既然如此,其中肯定还有秘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指破甲 雇主梁老爷被杀死后,冯牧原本擒贼擒王的计划落空,不得不正面迎击这些甲士。 好在他在居庸关打造的袖剑还一直随身携带着,就在他惊愕之际,两人已经飞掠而上,长柄马刀探出,直刺向他的胸膛。 冯牧忙拔出袖剑与之抗衡,无奈袖剑过于短小,每次马刀挥砍过来,他即使能够挡下,手臂也会被震得酥麻,虎口处甚至还有一丝裂口。 他运行起内功心法,再配合巴东龄之前教给他的诡异步伐,能够顺利避开那两人的攻击。 可每当他想有所作为,出剑攻击对手时,又会因为对方将马刀舞得虎虎生风而难以下手。 这些人的招数很缜密,在以往交手的敌人中,还没见过这样的,既擅长马刀这样的长兵器,有配备峨嵋刺这样的短兵器,简直是职业的杀手。 下面的萧楚材已经被数人围攻,他的重剑“归海”朴实刚猛,所用的招式依然是《天水十八式》中的剑招,这套剑法融攻击与防御为一体,既可以向水一般无孔不入,又能够像水一般包容万千。 那几人的马刀劈砍而来,被萧楚材尽数化解,只见他手腕一转,刹那间已经挽了三个剑花,白芒闪现而过,便有好几处血液飞溅,真好似红花飘飞。 这群人中,更多的藤甲之士则去围攻那酒鬼,酒鬼华青峰坐在凳子上,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降临,依然是抱着酒坛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酒。 五柄马刀距离他的后背已经不足一尺,酒鬼眼看就要被刺个通透,结果他依然是不闪不避。 “嗤嗤”之声想起,五柄马刀刺在酒鬼华青峰的后背上,就像刺到一块大石头上一般,非但没有刺入皮肉半寸,反而因为反震之力,将那五人的虎口震破,猩红的血液顺着长长的刀柄流淌在刀身上。 “竟然是金钟罩的功夫,找出他的命门。”一人猛然将马刀插入地板中,拔出腰间的一对短刀,对其他人说道。 听到他的话,有更多的藤甲之士赶上来围攻酒鬼华青峰,这也给冯牧和萧楚材喘息的时间。 萧楚材的重剑招式绵密,中规中矩,已经有五六人重伤在他的剑下,丧失了战斗能力。 冯牧的袖剑却轻巧灵活,不能力敌,只能剑走偏锋,每每在惊险万分的处境下,以极其诡谲的方位刺伤敌人,而且每一处攻击都命中要害,被他废掉的敌人也有四五人。 萧楚材瞥见冯牧的战绩,暗中称赞这孩子天赋异禀,看出他所习的蜀山内功还只是入门,若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怕前途不可限量,继华青峰之后,炼成大重天罡也未可知。 “看来今后要好生在意这孩子,看他出招,似乎对蜀山的招数一无所知,只是修习了蜀山的内功心法,我得好生指点他一二。” 萧楚材在在心中这般想着,然后便听到惨呼之声传来,声音响过之后,只见七八名藤甲死士身子倒飞而出,铁丝网覆盖的面容上有血液流淌,染红了衣衫。 细细一看,只见那戴着铁胄的死士,天灵盖处都有一个指头大小的洞,血水正是从那里流淌而出。 这些人都是被一击毙命,萧楚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抬眼望向那个酒鬼,心道:“师叔所用并非蜀山的武功,没想到他竟然会使用‘无极门’的‘洞玄指’,难道师叔当年脱离蜀山,跟那无极门有莫大的关系?” 萧楚材想到此处,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画面,似乎在刚才的对敌中,他偶然一撇,看到冯牧所用的招数中有些无极门功夫的影子,可是那又并非无极门的招数,更像是融合了各派所长,率性而发的神来之笔。 “师叔和这个冯小兄弟都隐藏着秘密,冯小兄弟既有蜀山的内功,又有无极门的修为,其中究竟怎么一回事,而师叔又怎么会跟无极门扯上关系?” 萧楚材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藤甲之士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有一人见他没有动作,手中一对狼牙刀猛然脱手,袭向萧楚材的心窝。 萧楚材回过神来,横剑挡开那人的偷袭,正待他想要出剑与那人拼杀之时,只听“啵”的一声,那人的额头出现一个血洞,鲜血和脑浆从中喷洒而出,说不出的凄惨。 看着那人狰狞可怖的死状,萧楚材有些动容,他久经江湖杀戮,也并非心慈手软之辈,可是那样的杀人手段,总会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酒鬼甚至连身子都不曾移动,双手依然抱着一只酒坛,很难让人相信是他用那“洞玄指”击杀了大多数的藤甲之士。 整间屋子中,所剩下的藤甲人仅有一人,这人似乎是被同伴凄恻的死状震惊到了,长柄马刀颓然落地,覆着铁网的面颊上看不出表情的变化,可是他的声音却带着明显的颤音,说道:“你竟然敢杀我们天门中人,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酒鬼放下酒坛,语调带着九分醉意,一分沙哑,说道:“天门在哪,在天上?既然在天上,就该去天上,来人间作甚?” 酒鬼的话音落下,左手的食指微动,然后那仅剩的一名藤甲人就被洞穿了额头,尸体立在原地,瞪大了双眼,似乎不甘心这般轻易被杀。 待那尸体扑倒在地,冯牧才缓过神来,从那人的对话中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 所谓的天门在江湖中无人不知,其组织成员遍及天下,可是谁也不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 他们也许是酒店中一个跑堂的店小二,或者是一名养马的马夫,也有可能是朝廷的官员,或者商界的巨贾。 天门组织的隐秘性在整个江湖中无可匹敌,其中秘密的联络方式至今未被揭穿。 在江湖传言中,得罪了天门,就等于是迈进了鬼门关,其组织成员只会不分昼夜的追杀你,就算武功不及你,也能将你耗死。 何况天门的高层人物都是顶尖的高手,其门主更是手眼通天,放眼整个江湖无可匹敌。 只因为他是大明十大悍匪中的榜首,神经数百战役,未逢一败。更让人抓狂的是,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江湖人给他一个绰号叫:“阎罗王”,其组织虽然叫天门,却往往让人下地狱,并且永世沉沦,不得往生。 冯牧一想到天门那庞大的暗杀机构和犹如过江之鲫的刺杀成员,就觉得一阵头痛。 然而那酒鬼则抱着酒坛,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第一百七十四章 荒冢 最后一名藤甲士被酒鬼华青峰的洞玄指击杀,冯牧并没有因此放松。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早晚会被天门中人知晓,到时候他们所要面对的则是成千上万的此刻,无休无止的追杀。 酒鬼华青峰放下酒坛子,淡淡说道:“事已至此,以后的追杀,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冯牧微微点头,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解决的办法。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走到已经被吓呆的小女孩身边,一脚踢在那昏迷的男子身上。 那中年男子醒过来,见到满地的死尸,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连忙作揖磕头道:“仙童饶命,我卖女也是为生活所逼,除此之外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冯牧将那张银票甩给中年男子,说道:“经历了这件事,相信你很难有安稳日子过了,这些钱你拿去,最好能够远走他乡,做点小本买卖,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一家老小也不至于饿死,若你再做出卖女儿这等事,天理难容,就跟这些死人一般的下场。” 听到冯牧稚气未脱,却严肃冷冽的话语,中年男子瞥见了满地的血迹,不由得背脊发凉,四肢颤抖起来。 “你发誓,要善待你的女儿,不然我今日就要了你的命。” 被冯牧这一吓,中年男子回过神来,连忙磕头发誓,说再做出这等事情就天打雷劈云云,冯牧待他说完,挥了挥手,道:“还不快走?” 中年男子慌忙拉起女儿的手向门口跑去,被吓傻的小女孩脚步踉跄,中年男子附身将她背在背上,片刻后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楼上突然响起一声细碎的声音,冯牧这才想起还有一个读书人在上面,一定是刚才的大战让他触目惊心,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大战结束之后,他想要找机会偷跑,结果却看到一地的死尸,吓得腿软瘫倒在地。 “我,我什么也没看见,求你们别杀我。”读书人的声音颤颤巍巍,语气中带着近乎哀求的谦恭。 萧楚材不说话,冯牧只是平静的看着那名读书人,酒鬼淡淡说道:“我们走。” “那个读书人怎么处置?”冯牧问道。 “由他去。” 冯牧听了酒鬼的话,便不再理会那名没有骨气的读书人,就算他将他灭口,这消息还是会经过掌柜或者其他人之口传出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冯牧跟在酒鬼身边,第一次对这个嗜酒如命的家伙有了一种敬畏的情绪。 看似废物的酒鬼竟然能够隔空伤人,而且直接贯穿敌人的头盖骨,这要多强的内力? 冯牧能够将全身的内力运行周天,却很难凝聚成指头大小,若有一天能够如酒鬼华青峰这般,还有什么可惧的呢? 三人向南行走了二十多里,找了一家小客栈休息。 冯牧每天晚上都有打坐练功的习惯,等他打坐完之后,发现萧楚材还在打坐,而那个酒鬼已然熟睡,竟然没有沉重的鼾声。 微微闭上眼,冯牧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流动,忍不住走上前去查看他的鼻息,发现他气若游丝,似乎随时都会暴毙而亡。 冯牧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对方的脉搏却是异常强健,好似骏马奔腾,冯牧终于明白,这人在睡觉之时,也是修炼。 常人睡觉之时无法修炼,所以武学的进展很慢,每天能够有三四个时辰专心修炼的,多为世家子弟,而能有一两个时辰修炼的,还需特别刻苦。 白天忙着赶路,被各种事情纷扰,冯牧在晚上能够抽出一个多时辰的修炼时间,实属不易。 “要是能够像这酒鬼一般在睡觉之时也修炼,那么武功的进展就会快上一倍不止。” 第二天,三人依旧是赶路,酒鬼依旧是抱着酒罐上路,冯牧靠近酒鬼身边,试探的询问道:“前辈,在睡梦中也能修炼内功的功法叫什么,可否教给我?” 酒鬼想也没想的回答道:“不教。”然后灌了一口酒,推开冯牧,径直往前方而去。 “小气。”冯牧无奈的嘀咕一声,然后追赶上去。他私下里问过萧楚材,蜀山那套睡梦中修炼的功法叫什么,可是萧楚材却并不知晓。 由此,冯牧断定是酒鬼华青峰从别处学来的,想要他倾囊相授,看来要付出一点代价才行。 冯牧知道他爱酒,就替他买了三坛酒回来。而酒鬼只顾着喝酒,喝完之后就陷入半梦半醒之间,对于冯牧说的话,不只是压根没听到,还是刻意回避。 又过了一天,酒鬼便不再走大路,而是选择羊肠小道而行,冯牧和萧楚材跟在他后面,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在三人的身上洒满了金辉,将三人的身影拉得老长,冯牧知道酒鬼是要往一座山上而去。 他们走过荒草从,惊飞了好几只山鸡,山鸡扑腾着翅膀想要逃命,冯牧哪里肯放过这难得的美味,口袋中的石子飞快出手,眼看就要命中两只飞逃的山鸡。 可是他的石子却被无形的气浪震落下来,冯牧感受到酒鬼强横的真元,开口问道:“前辈,你为何要阻止我,我打点野味,也好给你做下酒菜不是?” “这座山的生灵,你一根汗毛也不能动,可懂?” 酒鬼的语气带着严肃与决绝,与他之前的散漫截然相反,冯牧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苍凉与无奈,当下点头,应承下来。 三人走到山腰处,酒鬼终于在一座小坟丘前面停下了脚步。那是一座荒凉而孤独的坟丘,四野全是半人高的荒草,让它显得无限孤寂。 这座坟丘没有墓碑,所以萧楚材和冯牧不知道里面埋葬了何人,可是酒鬼一脸悲怆,里面的人肯定与他有莫大的关系。 “阿芜,我来看你了。” 酒鬼华青峰说完,一指弹开酒瓶的塞子,便将那烈酒倒灌进自己的喉咙,他吞咽不及,酒从他的口中溢出来,打湿了胸前的衣衫。 不消片刻,他已然喝完冯牧替他买来的三坛酒,最后一壶却尽数倒在那微微隆起的坟丘上,眉头紧皱说道:“我敬你,”然后催动内力,将那酒壶捏碎,语调黯然:“害死你的人,我至今没有找出来,是我没用。” 萧楚材听到师叔说起阿芜,快速在头脑中回想着武林中谁的名字中有芜字,最后想起一个名字----赵蘅芜。 那本该是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字,而今却隐没于荒草中,凄凉到墓碑也没留下一块。 第一百七十五章 飞天和尚 酒鬼跪倒在荒冢前,伸手拔去坟头的枯草,就好似替女子画眉一般细致无二。 萧楚材和冯牧见状,死者为大,也不约而同的跪下,华青峰自说自话,完全没有理会旁边还有两人看着他。 “我知道你还有心愿未了,可是你不欠他什么,真有亏欠,也是我欠他。” 听着酒鬼没头没尾的话,冯牧猜测其中有一段缠绵悱恻的感情,可是酒鬼并不打算将这些说出来。 身旁的酒壶已经没有酒了,他下意识伸手去拿,又颓然将手缩回来,兀自沉声说道:“我们是在酒会上认识的,可惜我当时没敢向你敬酒,如今已然迟了,这一迟,就迟了一生一世。” 酒鬼说完,站起身来,枯草沾在他的衣服上,他也懒得去整理,依然是平静的看着那座低矮的坟头,喃喃道:“他也来了,你们叙旧,我就不叨扰了。” 这句不着边际的话说完,酒鬼便转身,向山下而去,萧楚材和冯牧听到他这样说,仔细去查探周遭的气息,终于感受到一股强劲真元,迅速的靠近。 那是一道白色的身影,他不像酒鬼三人是缓步走上山腰,而是一路飞行,足不点地。 他的轻功已然超凡入圣,一跃就达五六丈,每逢要落地之时,只是在草尖上轻轻一点,便再度跃起。 这样的身法,就好似大鹏展翅,腾云而来,驾鹤而去。世间也不乏轻功高绝之人,那大内禁宫中的巴东龄便是其间的佼佼者,若与这人比起来,还不知差了多少。 酒鬼头也不抬,只顾着往山下走,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脚步踉跄,好似随时都会摔倒。 冯牧跟在他身后,却要使出全力才能够勉强跟上他的脚步。天空中那道身影越来越近,酒鬼极力想要避开,选择的路线也都遍布荆棘。 冯牧和萧楚材的衣服不同程度的被勾破,酒鬼哪里会顾及这些,天空中那道身影与他而言,就好似催命的判官,逃得迟了就要形神俱灭。 那道身影倏然停下,一双草鞋踩在一丛灌木上,那样细小的灌木停落飞鸟尚且止不住摇晃,可是支撑着一个大活人,却纹丝不动。 冯牧放眼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穿月白僧衣的和尚,左手握着一窜念珠,右手做说法印,神情泰然自若,浑然不似酒鬼这般慌乱。 这样一个人物凭空出现,任谁都会多看两眼,萧楚材仔细看去,在想这位前辈高僧是什么来头,以往闯荡江湖可从未听闻过。 正当他想要施礼抱拳,自报家门以示尊重之时,哪知那酒鬼却是怪叫一声,然后看也不看那和尚,像虎口余生的兔子一般落荒而逃。 只是他才逃出几步,那和尚的身影便兀自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酒鬼不敢抬头,沉声怒道:“你莫不是要学那佛陀,超度我这酒鬼?” “善哉善哉,贫僧可没那份道行,渡你不成,反遭魔障,这又是何苦来哉?” “那你还不赶紧让开,挡我作甚?” 酒鬼华青峰几乎是在暴喝,可是语气却不是一气呵成,带着明显的醉态,说得结结巴巴。 “怎么,老朋友见面,你连看我一眼也不愿意?”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若是以前我肯定不会躲闪,而今却不同了,我愧于见你,若能够一死了之还好,偏偏还不能就此解脱,所以还要带着这份愧疚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阿弥陀佛,因果业障,自有天数。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你我的羁绊岂是你想要斩断便可斩断的?” 酒鬼华青峰依然是低垂着头,闷声闷气的说道:“佛家不是讲究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的吗,你这和尚还执念红尘之事,又如何能得成大道?” “阿弥陀佛,你又怎知我没有放下?” “若你真的放下,就该呆在你的寺院里,而不是跑来这荒山,挡住我的去路,你当我不敢踢飞你?” 和尚双手合十,口念佛号,说道:“地火水风,四大皆空,空而不空,不空而空。凡夫未破烦恼,未除贪嗔,生出我执与法执的偏见,便是垢秽,斩断烦恼,无离贪嗔,能证人空,名为清净。凡夫染于有漏的恶缘名为垢,圣人熏修无漏的善缘名为净。然垢净只有其名,究其本体言,根本无所谓垢与净,所存在的只是空而已。不受拘于五蕴,不受诸法色相影响,究竟涅盘,便得自在。” “强词夺理。”理屈词穷的酒鬼恼羞成怒,说理肯定说不过这个苦读数十年书生出家的和尚,一掌挥出,便是霹雳杀招。 和尚凌空跃起两丈高,华青峰的掌风余劲尚在,与一块大青石相交,那坚硬的石头顿时被击碎。 一旁的冯牧与萧楚材无不愕然,这两位高人前辈难道不是旧相识,怎么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事前毫无征兆? 本该落荒而逃的酒鬼一掌落空,一脚踩向大地,荒草密布的坚硬土地上顿时草屑纷飞,泥土四溅,硬生生被踩出一个大坑来。 酒鬼浑身的气息暴涨,冯牧几乎要窒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好似两座大山临空而降,他想要逃离,却被压住了身子。这感觉就好似大闹天宫的孙大圣,空有一身力气无法施展,被困在其中,倍感难受。 “不要运功抵挡。”萧楚材在冯牧身边提醒道。 原本想要运功抵御那排山倒海气息的冯牧只得作罢,强忍着浑身钝刀剔骨般的疼痛,看着天空中交手的两人。 “这两人的内功修为都登峰造极,若你我贸然运功抵挡,稍有不慎就会受到他们的影响,被牵动气息,导入歧途,轻则气血倒流,全身瘫痪,重则经脉尽毁,爆体而亡。” 萧楚材明显不是危言耸听,冯牧只得强自忍耐着,只盼望飞掠在半空中那两人尽快打完,他也好从其中解脱出来。 酒鬼华青峰一指探出,原本无形的气剑竟然牵扯着周遭的气流,迅速的旋转起来,形成了一股强劲的旋风,带着肃杀,裹挟着草叶,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向那和尚刺去。 和尚双手合十,口中低声默念法号,然后双掌伸开,以他身体为中心,竟然形成了一个圆形的钟罩,还隐隐泛着淡黄色的光芒。 “金钟罩!竟然能够凝成淡黄色的实体模样,这该是多少关才有如此境界啊?” 冯牧在心中赞叹,继而狂喜,因为他此刻见到的和尚,与那韩通肯定相去悬殊,难不成他是继达摩祖师之后,第二个将金钟罩练到极致的人? 就算不是,也差不了多少吧。冯牧这般想着,越发觉得那酒鬼深藏不露。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悲手 华青峰依然头也不抬,只是用灵感捕捉和尚的气息波动,然后双手凝聚真气,将它们分别灌注在指尖。 只听得“嗤”的一声响,两道洞玄指几乎是同时发出,撕破了空气,带动更为惊人的气势,向那和尚冲刺而去。 狂风大作,流云聚合,那一击,仿佛天地也为之变色! 根基尚浅的冯牧嘴角已经溢出一丝血迹,萧楚材面色同样不好看,若非他极力忍耐,早就在这样强大的气息压制下倒下了。 酒鬼洞玄指划出两道笔直的轨迹,原本有碗口大小的气道逐渐缩小,周遭的空气好似被压缩在一起,形成了一根针锥,向着和尚结下的金钟罩而去。 任谁也看得出来,这一次的攻击,酒鬼使出了全力,那逐渐缩小的气道非但不是威力减小,反而是极具增强,越是尖锐就越容易穿破对方的防御。 只听得“咚咚”两声传来,就好似利剑撞击到石头上。和尚接连倒飞出去一丈有余,他依然是双手合十,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华青峰收敛起浑身的气息,似乎看那和尚一眼,就会羞愧得无地自容,他身子缓缓降落地面,说道:“你的武功又长进了。” 和尚道了一句善哉,平和的回答道:“你也是。” 酒鬼华青峰掩饰不住心中的悲哀,语调凄婉的说道:“那依你之见,你我联手会是那个人的对手吗?” 和尚微微摇了摇头,可是酒鬼又不敢看他,自然不知道他的意思。华青峰没有听到和尚的回答,兀自沉声说道:“就算你我联手又能如何,那人又不会原地踏步,境界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和尚依然是平和的语气说了声:“阿弥陀佛。” 华青峰似乎下定了决心,毅然决然说道:“我要去拜会澹台老爷子,你可愿与我同去?” 和尚平淡回答道:“去了又如何,他若肯说出事情的真相,早就说出来了,他若不肯说,便是大罗神仙也无可奈何,又何必枉费心机?” 酒鬼华青峰紧紧咬着牙,嘴角几乎都要渗出血来,怒道:“那便由着当年的事情石沉大海,这次就算拼个鱼死网破,我也要讨个说话,你去也不去?” 和尚道:“贫僧早已经不理会这些红尘俗事,此次前来不过是在老友坟前诵几声法号便离去。” “虽说如今的你修为精进了许多,也算是个道貌岸然的得道高僧,可我还是欣赏以前未出家的你,当年的书生意气哪里去了,莫不是越老就越是胆小,要做那缩头龟?” 面对华青峰的讥讽,和尚没有半点生气,一转身便向山腰处飞去,酒鬼哼了一声,骂了一声:“贼秃。” 他再也不理会那和尚,便径自往山下而去,萧楚材和冯牧从两人的真气中解放出来,倍感舒适。 萧楚材听到刚才华青峰说要去找澹台老爷子问清楚一件事情,心中便咯噔一下,久久无法平静。 要知道江湖上姓澹台的不多,成名的就更少。能被华青峰挂在嘴边的澹台老爷子,除了那澹台静轩,还能有谁? 走在他身旁的冯牧见萧楚材神色有些凝重,出声问道:“萧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 萧楚材摇了摇头,说道:“刚才师叔与那高僧的比拼虽然气势惊人,倒也没有令我受伤,我所担忧的还是另一件事。” “是楚修齐挑战蜀山的事情吧,既然华师叔应承了下来,以他的修为,应该不成问题,萧大哥你又何必多虑?” 萧楚材听到冯牧的话,知道这小兄弟误解了自己的意识,开口解释道:“非也,蜀山的事情暂且放一边,如今还有更让人头疼的事情,便是师叔要去找那澹台老爷子。” “那位澹台老爷子是何人?” “你在江湖上闯荡不久,自然不清楚,这倒也平常。如今的武林后辈中很少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了,因为这老人已经退隐江湖五十来年,他如今只怕也有百岁了。” 冯牧说道:“有这等人物,能见到不是一件好事吗?” 萧楚材苦笑着摇头,说道:“澹台家的子孙不多,可每一个传人都出类拔萃,却又因为澹台家规严峻近乎苛刻,所以少有澹台家的后背在江湖行走,多数都经商或者为政,他们如此低调行事,不是胆小怕事,而是想远离纷争,可真有不开眼的人得罪了澹台家,那就大祸临头了。” “怎样的大祸临头?” “澹台家善使钩镰枪,钩镰枪若单打独斗,最多在兵器谱上排名十九,可若有三人组成一个‘勾魂阵’,便是兵器谱上排名第七第八的人物,也要有去无回。澹台家很少接待外人,而之前有人闯进了其祠堂,招致澹台家的追杀,那人一家三十多口尽数被杀,他所在的师兄弟赴澹台家理论,也都是身首异处,这便是澹台家的规矩。” “华师叔既然敢去,想必也有把握,自然不是前去送死。” 萧楚材叹息一声,说道:“师叔的武功修为自然可以傲视武林,可那澹台家主年纪过百,内功修为又岂可等闲视之,而那些澹台后辈,一旦与我们交手起来,你有几成胜算?” 冯牧摇头,说道:“胜算不足一成,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前去送死,我们在外面等着师叔吧。” “非去不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如此才是大丈夫。” 冯牧乐观的回答道:“也不一定非要刀剑相向,说不定能够说理呢?” 正在两人说话之时,天空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枯草四散开去。 华青峰走在最前头,距离冯牧和萧楚材有两丈开外。他的衣袂尽数飘飞起来,只见天空中赫然出现一道月白的身影,正是那飞天的和尚。 一道淡金色的金刚手印倏然降下,华青峰身影凭空消失,堪堪躲过那一击。 轰然之声炸裂开来,只见布满荒草和石头的大地上留下一只巨大的手掌印,刚好有一人大小。 冯牧和萧楚材呆愣在原地,和尚已经降落在一株野草上,酒鬼浑身沾满了野草,显得十分狼狈。 “大悲手?”华青峰一字一顿的问道。 “贫僧想通了,还是前去助你一臂之力。” “有你这朋友,值了。”酒鬼说完,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终于肯抬眼看那和尚。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追问真相 南昌城豪杰无数,有的出生草莽,刀口舔血,虽然名声在外却祸福难料,有的出生世家,勾心斗角,虽然享尽荣华却人格扭曲。 可是这些豪杰在南昌城也只能叱咤风云,做不到一手遮天。 所以到了南昌城,谁都不能不给澹台家一个面子,就算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只要有澹台家的人出面调解,就不能够在南昌城动手。 武林中人遵循着这个规矩,于是南昌城歌舞升平,繁华依旧。只是在这繁华中,早已经暗流涌动,澹台家的地位早不知被多少人觊觎,妄图取而代之。 只是那样的强敌还未出现,在武林八大世家中,澹台家一向低调,只能垫底,可是却连那恶名远播的悍匪也不愿招惹,由此可见冰山一角,澹台家的根基远比世人揣测得要深。 和尚加入之后,冯牧一行人便有四个,四人走在官道上,行人纷纷侧目,因为这样的组合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邋遢酒鬼酒壶不离手,时不时就会喝上两口,走路也歪歪斜斜,可就是不会倒下。 萧楚材腰间挎着一柄厚重朴实的剑,加上他一身墨绿衣衫,更显的气度不凡,有种出尘之气。 个子不高的冯牧一身衣着简单而朴实,其实他的衣服不多,离开东长街之时太过匆忙,错拿了李果珍的一件衣服,两人身材有些差异,好在都是长衫,也无大碍。 月白僧衣的和尚慈眉善目,更像是低眉救苦救难的菩萨,而非怒目金刚。仅凭他的僧衣看不出他来自哪家寺院,但能够断定与少林寺毫无瓜葛。 僧衣勿用月白色,这在佛门正统中是为大忌,而这既未受戒,也为取法号的光头这样做确实有些不伦不类。真要是被少林中人见到了,免不了一番鄙夷,可这些人若知道他的师尊,便又都会心悦诚服。 萧楚材之前没见过这样一个和尚,不知道师叔何时结交了这样一位武艺超群的朋友。他自报家门,然后请教和尚的法号,哪知和尚只是呵呵一笑,说他没有法号,虽然剃度,然而不曾烧戒疤,所以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皈依三宝。 萧楚材询问大师该如何称呼,和尚只是平静的回答说他原名柳梦白,如今这个名字也无甚意义,若真要有个称呼,可以称他为法师。 冯牧没有听过柳梦白这个名字,天下之大,若是他每个出名的人物都能够清楚的记得,反而不正常。他既非博闻强识的学究,又非党羽遍布的权臣,哪里需要知晓那么多人? 可是萧楚材却不一样,虽然读书不多,可是柳梦白这个名字还是有所耳闻,在他初通人事的时候,就知晓有这样一个才子。只是柳梦白就好似昙花一现,他虽负文名,却未参加科考,终其一生不过一个读书人而已。 萧楚材实在很难将一个文弱书生跟一个武艺超群的高僧联系在一起,在他听闻过的关于柳梦白的传闻中,只说他为了一个女子,散尽家财,背负起浪荡败家子的骂名,再有传言便是他落魄江湖无钱治病,在穷街陋巷病逝。 四人走在路上,倒也不理会旁人好奇的目光,和尚见萧楚材一脸的疑惑,便开口说道:“无需奇怪,前尘往事已成过往云烟,若非遇到被师兄所救,和尚此刻确实是白骨一具。” “法师难道在出家前就已经拜师了?”萧楚材问道。 和尚点了点头,说道:“早在我六岁之时,便遇到了家师一尘上人,他欲度我出家,无奈家父百般阻挠,只得收我做那俗家弟子,我每个月便上山随他修行十天。家父逝世之后,我有经历了一段过往,终究看破了红尘,便追随他身侧,修那枯禅,直到他老人家坐化。” 酒鬼喝了一口酒,兀自念叨着:“你做了和尚,酒可还喝得?” 说完就将酒壶抛给和尚,和尚接过酒壶,竟然仰头喝了一口,低声道:“只要心中有佛,便是饮酒吃肉,也不损修行,我自知还未达到这一境界,因为我尝到的酒还有一股酒味。” “我可听说,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便是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再到后来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你能够返璞归真,岂非到达了最本真无我的境界。”酒鬼难得说出这么多话,有些揶揄的叹息着。 和尚深吸一口气,道:“此中相去不下十万八千里,我自然是差得远。” 说话间,四人已经来到了澹台府外,澹台府并不雄伟壮丽,与那些江湖世家豪门大院风格迥异,它更像是一处园林景致,亭台水池,雕花回廊,极具江南水乡的蕴藉之美。 没有家丁护院看门,朱漆大门径直敞开着。 可惜又有多少人敢走进那不设防的大门,真正见识门内的风光? 酒鬼再次喝了一口酒,高声呼喊道:“华青峰带柳梦白、萧楚材以及冯牧求见澹台家主。”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极具穿透力,飘向澹台家的府邸深处。不久之后,里面传来一个和气的声音:“有请。” 华青峰当先一步踏入了大门,和尚就随其后,冯牧和萧楚材一左一右,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正是因为没有异常,才不寻常。这样一个武林世家,本不该有这样的平静,如今的平静反而让人心中不安。 四人穿过回廊,走过庭院和前厅,径直走向后堂。四人在一间朴实的房间里,看到了白胡子白头发的澹台家主澹台静轩。 老家主坐在太师椅上,平静的看着来人,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子孙,甚至没有一个家丁仆从。 华青峰开门见山,首先向老家主施了一礼,拱手说道:“老前辈,此番前来,我依然是想要问出当年事情的真相。” 澹台静轩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还是老规矩,连过三关,我便应允你的请求。” 说话间,一张刀剑交织而成的罗网已然从天而降,彻底笼罩了四人的身躯。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陷害忠良 剑网来自澹台家的门人,这些人都无法触及到澹台家的最高武学,只不过是棋子,充当炮灰的作用。 外敌入侵时,便是这些门人首当其冲,数十人就算武功再为平庸,聚在一起也能够发挥不小的威力。 院子中的四人,和尚轻念法号,双手挥出便将金钟罩张开,将四人笼罩其中,寻常刀剑根本奈何不得。 数十人急的团团转,手握刀剑不断地劈砍,虽说金钟罩因为张开分力保护其余三人而威力减小,可这些稀松平常的攻击还是不起作用。 “你们退下。”老家主起初没有料到这群人之中竟然会有人懂得金钟罩的功夫,语调中带有一丝无奈。 “何人敢来澹台家撒野,今日教你们领教澹台家的钩镰枪。”一个年轻人手持一只钩镰枪,凭空飞跃而出,站到四人的面前说道。 在他之后,又迅速飞出来好几人,仔细计算人数,刚好十二人,这些人老少参差,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些人还真应验了那句话。 “太公,请允许克勤出战。”年轻人向老家主施了一礼,语调恳切的说道。 澹台静轩看着眼下最为宠爱的孙儿,微微颔首,道:“多加小心些。” 澹台克勤回了一声,转身面对华青峰四人,将钩镰枪牢牢握在手中,道:“你们之中谁出战?” 萧楚材挺剑而出,道:“请澹台公子多多指教。”说完便迈开步伐,抢先攻了上去,澹台克勤长枪直刺过来,“归海”剑呛啷出鞘,抵挡了他的那一招“横扫千军”。 两人互拆了几十招,澹台克勤招式刚猛霸道,萧楚材的招式绵密严谨,可谓是棋逢对手,伯仲之间。 “霸王卸甲。”澹台克勤突然飞掠至半空,居高临下使出最刚猛的一击。 “巴山夜雨。”萧楚材面对这一凌厉的攻击,丝毫没有慌乱,不退反进,身子激射而出与那澹台克勤撞在一起,突然一个虚招,身子已经绕道他的左下方,铁剑反撩而上,澹台克勤再难避开,眼看就要被刺伤。 便在这时,一只钩镰枪斜射而来,撞在萧楚材的铁剑上,叮当作响,将他的手震得有些酥麻。 “在下澹台定远膝下唯有这一个孩子,少侠切莫怪责在下护短。”澹台定远出手救下澹台克勤之后,拱手说道。 “舐犊之情是人之常情,若阁下能够眼睁睁看着亲子被伤而不出手,那又与畜生何异?”酒鬼喝了一口酒,含糊其辞的说着,言语之中却带着一丝挑衅。 澹台家其余子弟见状,纷纷操起钩镰枪,排开阵势,准备迎敌。既然单挑不能挫敌锐气,那就只能群战,钩镰枪一旦配合起来,可谓是滴水不漏,是单人作战力的十倍。 十二人对战四人,在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然而华青峰四人却与这些人缠斗在一起,并为落于下风。 四人在此之前并未联手,却在临敌之时配合默契,酒鬼在几招之内便发现冯牧所使用的袖剑善于偷袭,讲究个出其不意,便一再替他制造机会,每当靠近那孩子身边,便将他抓在手中,躲开钩镰枪的下一个瞬间便将他掷飞出去,角度甚是刁钻,让人措手不及。 好几名澹台家的高手便是被这样的手法给刺伤,而和尚的金钟罩一直掩护着萧楚材,萧楚材不用顾忌自身的防御,便使出全力对战澹台家人。 十二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而华青峰四人却完好无损。 “你们退下。” 一声凝重的话语,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十二人闻言便闪到一边,因为老家主澹台静轩终于要出手了。 “你们也退下。”华青峰对萧楚材和冯牧叮嘱道,然后补充了一句:“小心些。” 言下之意是要他们提防那十二人的偷袭,澹台家好歹也是江湖中有名的世家,听到酒鬼的话,脸上露出愤恨的表情,却只是冷哼一声,不做那口舌之争。 澹台静轩信步走出房门,全身的气息炸裂开来,冯牧只觉得耳鸣目眩,好似整个天地也为之旋转起来。 再看澹台家年轻后辈,也同样难受,但谁也没有运功抵挡,冯牧根据之前的经验,只是凝神收心,不让自己被那霸道的内力扰乱心神。 澹台静轩一掌挥出,和尚的金钟罩早已经布开,当先挡在华青峰身前,饶是如此也没能够顺利挡下那攻击,虽然脚步踩进石板地面数寸,但仍不免倒退一丈开外。草木折毁,飞砂走石,好不壮观。 华青峰在老家主挥掌,和尚运功抵挡的后一个瞬间,便使出了全力的一击。 洞玄指带动着空气旋转,澹台老家主又岂会看不到他的动作?一脚踩下去便踏碎一块石板,石板飞出,正好抵挡在自己面前。 只听“啵”的一声大响,厚达半尺的石板被洞穿一个窟窿,洞玄指被这样一阻,威力减半,却依然刺向澹台老家主的上身。 澹台静轩足尖一点便飞掠起三丈,洞玄指击穿一根木头柱子,没有伤到那老人一丝一毫。 便在这个当口,老人又是一掌轰下,泰山压顶的气息将两人尽数笼罩在其中,一旁的众人被波及,脸上也露出痛苦的表情。 面对这强横无匹的攻击,和尚抢先飞了起来,挥出一记“大悲手”与澹台老家主的“翻天印”正面相撞。 华青峰趁机双掌齐出,只见天空中有两道淡红色的光芒在瞬间交织在一起,澹台静轩同样双掌抵抗,可惜与那淡红色光芒相撞后,一身考究的衣服就好似被烈火烘烤一般,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然后尽数皴裂。 澹台静轩接连倒退五六步,而另一方的两人的嘴角却渗出了血迹。 “真是后生可畏,看来老夫不服老都不行了。” 澹台静轩深吸一口气,看着身子半跪在地的两人,十分感慨的继续说道:“既然三关已过,老夫便答应你们的要求。” “前辈,南昌城的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想问当年赵蘅芜之死,究竟是何人所为?” “也罢,当年那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既然终究瞒不过,便索性说出来吧。杀死赵蘅芜的是当时的吉安府庐陵县知县,也就是如今的赣南巡抚王守仁。” 听到这句话,冯牧好似遭受了五雷轰顶,比起之前的内力压制还要痛苦百倍。 他大声抗议道:“不可能,你在撒谎,王先生怎么会做这种事?” 澹台静轩长叹一口气,道:“当年刘瑾之死,牵扯出许多利害关系,对于老夫的话若有怀疑,何不当面去问他本人?” “多谢老前辈。”华青峰施了一礼,目光中露出狠辣的神情,道:“我们自然会去找那王巡抚问个一清二楚。”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以命相托 巡抚衙门虽说把守严密,可是对于华青峰这样的高手而言,要取巡抚大人的项上人头,依然是轻而易举。 冯牧担心华青峰不问缘由便潜入巡抚衙门将王阳明杀死,紧随在华青峰身后,开口说道:“华前辈,王先生为人坦荡,是不会滥杀无辜的,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好一句不会滥杀无辜,你的意思是阿芜是死有余辜?” 果然酒鬼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旁的和尚不免有些担心,替冯牧说了一句好话,道:“阿弥陀佛,事情未弄清楚之前,你不妨冷静些。这孩子自然不是那个意思,你可不要曲解,入了魔障。” “难不成那江湖中德高望重的前辈还会出口诬陷他不成?” “澹台老家主自然也并非那种暗箭伤人的宵小之辈,但谁又能保证澹台老前辈不是受人算计,才说出那一番话?”冯牧不服气,开口说道。 华青峰冷哼一声,道:“我不管你跟那王守仁有何关系,不过待我问清楚事情的原委,就算他是皇亲贵胄,我也要让他身首异处。” 从他的话里听出他不是一味胡来,还会给王守仁辩解的机会,冯牧原本担忧的心情,顿时缓解了不少。 对于狂暴中的华青峰,王大人手下的那些士兵哪里能够阻止,就算和尚能够阻止一时半会儿,可他们本是朋友,同仇敌忾,凭什么出手帮助王大人? 冯牧不禁在心中生出几分疑惑,那个阿芜的女子是两人的旧相识,若王大人辩解不清,他又如何逃脱这一生死劫? 为今之计也只能见机行事,通知王守仁肯定来不及了。冯牧一行人一路上没有耽误,径直向赣南巡抚衙门而去。 与此同时,王守仁却收到了宁王的邀请函,一场别有用心的宴会等待着他的自投罗网。 明面上的交锋波澜不惊,帷幕后的攻讦却腥风血雨。王守仁身边的朋友不断地消失,他终于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 被剪去了羽翼的王守仁选择亲赴宁王安排的宴会,有时候没有选择,也是一种选择,王守仁以大无畏的情怀,决定一探虚实。 席间,宁王坐在宾位,他的周围站着八人,这八人颧骨突出,身材高大,只要是习武之人,一眼便能够瞧出这八人已经将外门功夫练到极致,寻常刀剑自然难伤分毫,开碑裂石,折戟断枪亦不在话下。 “王大人,赣南多瘴气,不知你可还习惯,若大人有心去皇城,替皇上分忧,本王倒可以力荐大人入朝。” “下官谢过王爷好意,只是朝廷安排岂同儿戏,王某一天在赣南,便一天是巡抚,不敢稍有懈怠。” 宁王呵呵一笑,很是大度,心中却不悦,这个顽石一般的王守仁,当真不识抬举。 宁王心中的杀机一闪而过,他要做的可是惊天伟业,岂能因小失大?权势和富贵都不缺的藩王,还想往着最高处,他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走出一步,便能够一步登天。 只需要一个轻微的手势,他身边的这些虎狼之士便可以将王守仁捏碎,可是他没有示意这些爪牙动手,因为他的准备还未完成,还需要时间部署。 对于王守仁的态度,他多少摸清楚了,这人绝对无法拉拢,那么他是要选择与自己对抗还是保持旁观,就显得尤为尴尬,于是这位藩王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道:“当今圣上好出游,荒废国事,置社稷于不顾,长此以往,怎生是好?” 朱厚照贪玩成性,世人皆知,可这句话由一个臣子说出来,便显得大逆不道。 王守仁冷静的看着宁王,拿不准他是否选择对自己动手,还没等到他会话,旁边一个人突然站起来,说道:“浩荡疆土,岂无汤武?” 说话者是前侍郎李士实,王守仁哪里会不知道他已被宁王聘请为军师,而仕途不顺的李侍郎自然希望走捷径平步青云,便与宁王一拍即合。 汤武是贤君,而且是用造反的手段取代昏君的贤君,言下之意不正是皇帝昏庸无道,可以取而代之。面对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王守仁淡然回答:“纵有汤武,何来伊吕?” 朱宸濠轻抚着玉扳指,道:“汤武再世,必有伊吕!” 王守仁依然平静的说道:“便有伊吕,又怎缺伯夷叔齐?” 宁王收敛起笑容,正当他要取下手上的玉扳指时,宴会上另一位巡抚突然站了起来。那人名叫孙燧,是王守仁的同僚,是江西巡抚。他言语恭敬,面带微笑道:“王爷热情款待,我等在此谢过。” 王守仁顺势而为,明白这是孙燧在替他解围,便开口说道:“王爷能在百忙之中招待我等,实在不胜惶恐,一来我等不胜酒力,二来公务繁忙,也不便叨扰王爷公务,就此告辞。” “两位大人走好,近来天气阴晴不定,可要多加小心,不要感染了风寒。” 宴会便这样平淡结束,至始至终,宁王都没有示意手下人动手除去王守仁和孙燧,他不知道自己的一时犹豫,将来终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军师,本王今日饶过他们,这可是一记昏招?”宁王对李世实问道。 李世实长叹一口气,道:“王爷看似有选择,实则与那王守仁一般无可选择,您大可以杀了他,然而这样的后果会让我们彻底暴露,原本的胜算会减少三成,这太过冒险。” “威逼利诱都不管用,有这样的臣子,莫非那昏君当真气数未尽?” “王爷放心,再有一月我们便可时来运转,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够听到王巡抚暴毙的消息,再有一个月,局势就能够彻底被我们掌控,到时候便可以改写天命。” 回到住处,王守仁立即修书向兵部尚书王琼借旗牌,用以调兵遣将。宁王若真有那不臣之心,他也能够与之周旋,就算不敌,也能够拖延时间,等待朝廷大军。 不久之后,王守仁便拿到了旗牌,他去找孙燧,打算与他一同布置对付宁王。可当他来到巡抚衙门告诉孙燧这个消息时,同是余姚出生的孙燧非但没有丝毫喜悦,反而端正地整理了身上的官服,说道:“此地凶险异常,你还是早些离开,再作打算吧。” 王守仁正想言语,孙燧却继续说道:“旗牌非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难道你还希冀能够先发制人,调兵遣将对付一个藩王,如此做法,朝廷法度可容得下?” “若我走了,宁王岂能放过你?” “我好歹也是朝廷巡抚,在地方军政上也是独当一面的官员,就算他要拿我开刀,也不会急于一时,说不定我吉人天相,能够躲过也未可知。” “你还是和我一起走吧。” “你好生糊涂,你我都走了,整个江西岂不是拱手让给宁王?非是我不肯走,而是职责所在,即便是死在这里,也能够上报朝廷,下对黎明。” 王守仁不再言语,他整好衣冠,郑重向好友作揖行礼,大步离去。 “伯安,珍重!” 孙燧的话,是衷心的祈愿,也是最后的祝福。 王守仁头也不回,只是一脸的严肃,神情凄凉,此次一别,后会无期。 可他发誓,定不让忠臣之血白流,不负好友的生命之托。 第一百八十章 宁王叛乱 正德十四年五月底,京城景象蓊郁,气象万千。 成为皇帝身边新晋红人的江彬,接到心腹的密报,不由得将手中的纸笺狠狠揉成了一团,紧紧拽在手中。 “传我的命令,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务必在一个时辰内让皇上知晓。” 心腹回了一声,便退出房间,江彬的眼中露出一抹阴狠,暗自自言自语道:“宁王又如何,重金贿赂那钱宁,竟全然未将我江彬放在眼里,哼,老子要让你为自己的目中无人付出代价。”江彬将密报撕得粉碎,扔到废物堆。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京城中的大小官员都在私下议论这件事。之前因为丁忧守制离开朝堂的杨廷和因为皇帝的旨意,再次返回朝廷,得知这一消息,神情泰然自若,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首辅大人也收过宁王的贿赂,可他万没有想到那位藩王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怀有滔天野望。杨廷和决定先发制人,在事情没有闹大之前,将他平息下去。 当言官慌慌张张去向皇帝朱厚照报告这一消息时,皇上却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这一消息他自然比这些臣子获知要早,可选择按兵不动,便是在等待大臣的态度。 之前派出去的大内密探没有在规定的时间里回来复命,朱厚照便隐约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皇帝召集几名高官前来商议,梁储等人主张调集军队前往讨伐,杨廷和却有相反的意见,主张先派人去交涉,若能大事化小,平息干戈也是黎明之福。 于是皇帝便派人去提醒宁王,让他不要将此事说破,能将危机化于无形之中便好。然而派去的官员却不会交谈,三句话便泄露了消息,宴会上的宁王笑容消失,草草敷衍了来人,便与几位心腹去内堂商量对策了。 军师刘养正故作镇定,道:“事情紧急,刻不容缓,朝廷在此关键之时派人来,计划已然败露,再不动手,便为鱼肉!” 杨廷和打算大事化小,平息干戈的意图,便因为不善言谈的官员和不善判断的刘养正走成了一盘死棋。 正德十四年六月十四日,巡抚衙门接到请柬的大小官员,面面相觑,孙燧挥了挥手,道:“事已至此,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诸位可有胆怯?” 众人无言,低下了头,孙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当先一步走在众人之前,登上了马车。来到宁王府的官员们,虽然早有准备,仍不免惊骇。几百个身穿盔甲,手持利刃的士兵,苍鹰一般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宴会上,宁王故作痛心的叹息道:“诸位大人,本王今日寿辰,却食不甘味,忧心忡忡。” 刘养正不失时机的接过话头问道:“王爷因何事焦虑?” “当今天子并非先帝亲子,继承大统,实为名不正,言不顺。” 此话一出,在场的一种官员如遭五雷轰顶。 宁王继续说道:“好在太后圣明,明察秋毫,传出懿旨让本王讨伐那来路不明的昏君。” 孙燧明知必死,依然以大无畏的态度猛然站起,朗声说道:“太后诏书何在?” 宁王朱宸濠冷冷道:“太后懿旨在南京,本王即日起便要赶往南京,大人可与我一同前往。” 孙燧怒道:“身为藩王,竟然生有谋反之心,还妄图拉我下水,你这是白日做梦。” 孙巡抚说完后便立刻朝门外奔去,一名侍卫一掌便将他击倒,倒拖着押了回来。朱宸濠走到孙燧面前,一脚踩在他胸口,冷笑道:“既然大人不识抬举,那本王也不便强人所难。” 看到宁王如此对待朝廷命官,按察副使许逵挺身而出,大骂朱宸濠不得人心,必死无疑。 朱宸濠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道:“将此二人斩首示众,以正法度。”侍卫将孙燧,许逵二人押走,孙燧即使被绳子捆住,依然骂不绝口,最后被带到了惠民门外,刽子手已经准备好了屠刀。 孙燧对许逵问道:“孙某不趋炎附势,倒是连累了许兄。” 许逵肃然回答:“为国捐躯,本是臣子本分,大人何出此言?” 孙燧笑了,他面对着前几天王守仁消失的方向,咬着牙说道:“伯安,为国讨逆,全仰仗你了。” 刽子手手起刀落,两颗人头落地,宁王见到两颗头颅,更加坚定了自己谋反的决心,而一众官员早已经吓得面无血色,瘫软在地。 宁王迅速派兵占领了巡抚衙门,接管了南昌城内所有防务,刘养正刚准备请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朱宸濠挥手制止了他,道:“派出去追杀王守仁的杀手,得手没有?” “暗阁六名堂主亲自出动,带领着三百弟子昼夜不息的追杀,谅他王守仁有三头六臂也要被剁成肉酱。” “本王一日没有见到他的项上人头,便睡不安慰,再增派人手,务必要将之击杀。” “是。”刘养正领命而去,心中却想不通,王守仁莫不是生了翅膀,飞天遁走? 不然如此严密的布守他是如何躲过去的,又是如何逃离追杀的? 刘养正命令一个骑兵队沿着陆路追杀,虽然他断定王守仁会从水路逃离,可这些天暗阁沿水路一无所获,让他产生了些许动摇。 王守仁沿水路走到了丰城,不出意外的获知了宁王叛乱的消息,得知孙燧和许逵被斩首,王守仁脸上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神情。 两名随从不再淡定,王守仁何等聪颖,察觉到了两人的一样,开口说道:“马上停船靠岸,我要改变路线。” 随从停船后,便紧跟着他上了岸。王守仁没有去衙门,而是绕了好几个弯,确定彻底摆脱了两名生有异心的随从后,又绕回了江边,另找到了一艘小船,继续由水路前进。 两人就算不贪图荣华富贵出卖自己,可在他们的脸上王守仁看出了贪生怕死,他们早晚会为了保全性命出手暗害自己,交给宁王。于是王守仁便在他们还未出手前摆脱了这两个潜在的危险。 追兵肯定会在两名随从口中得知他改走陆路的消息,这样一来他便能够瞒天过海,避免了水路的封锁。然而王守仁并不掉以轻心,因为暗阁就如同跗骨之锥,难以摆脱。 王守仁紧握着手中的旗牌,仰望着苍穹,长吁一口气,叹道:“孙大人,许大人,你们在天有灵,请佑我顺利逃脱追杀,早日出兵讨逆,替你们报仇。” 一句话说完,并不算宽阔的水面上飞掠而来十几个黑色的身影,手拿森寒的兵刃,径直向他的小船劈砍而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水中杀阵 这些人的轻功不错,虽不至于在水上漂,可是硬生生将削断的木头投掷在水面上,踩着木头飞掠而来。 王守仁文官出身,虽说也学过武功,但只是强健身体所用,比起江湖中刀口舔血的绿林好汉,或者打家劫舍的流寇悍匪,自然要差上一个水平。 好在他虽然是仓促逃命,可也带上了武器,他善于射箭,眼下正是发挥的最好时机。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敌人的气息,那个时候敌人还未完全靠近,王守仁之所以选择登船,还是在危难关头作了一番考量。 如果选择在陆地上逃跑,敌人地毯式的搜索,他肯定躲不掉,而要与对方拼杀,敌人在陆地上将他包围,他必死无疑。 只有登上小船,才能避免腹背受敌的困境,王守仁张弓搭箭,微微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周遭的风向,气流微妙的变化,心境重新回到禅境。 倏然间,他猛然睁开眼睛,松开手指,飞箭带着破空之声,激射而去。 他的箭实在太过迅捷,也太过奇异,那名黑衣人刚踩在木头上,正要跃起,便在抬眼之间看到一支飞箭而来。 他想要举刀劈砍,可是已然来不及,利箭刺穿了他的咽喉,他一声不哼就“扑通”一声沉入了水中。 微风刮过,小船有些轻微的摇晃,王守仁的步伐未动,全身放松,保持着稳定。 就在那顷刻之间,他已然射出去三支箭,每一箭都顺利射杀一名黑衣人,可谓是百步穿杨。 可惜他的箭法再好,也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那些黑衣人知晓了他的厉害,好几人已将手中的长刀掷向船头,向着他的心口而去。 王守仁临敌的武功招数虽然掌握不多,可是长年修心,他的境界已经远远高出常人。 也不知道他如何动作,只是顺应着空气的流动,扭了几下身体,便躲开了那几名黑衣人的长刀。 没想到这个巡抚还如此厉害,追杀王守仁的十多名黑衣人始料未及,可他们人多势众,那个读书人的项上人头早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刹那间,王守仁张弓搭箭,再次射杀了一人,可是黑衣人离他的船头已经不到两步,一名黑衣人长刀劈砍而下,正瞄准了王守仁的胸膛。 王守仁将手中弓箭甩出去,砸在那人头上,身子后仰,躲开了那致命一击,然后“扑通”一声,跌入了水中。 这些黑衣人没想到这人会如此诡计多端,死到临头还做垂死挣扎,都不约而同的钻入水中寻找王守仁,心中恼怒,都希望第一个割下他的头颅回去交差。 哪知沉入水中的王守仁身子却异常的灵活,就好似游鱼一般往水底钻去,黑衣人在水中看不真切,只能循着那一个模糊的身影而去。 “好在跟随云中先生学过一些呼吸之术,想不到在此生死存亡之际,还能够起到一些作用。” 王守仁在心中庆幸自己当年在奇人云中先生那里受益匪浅,不消片刻就潜到了水底,水底有无数的鹅卵石和水草,王守仁打算以此作为掩体,拖延时间。 追杀的黑衣人中,还真有人被水草绊住,那人举刀劈砍,后面之人便不再轻易冒进。 一众黑衣人向水面游去,他们已经到了憋气的极限,再这样下去,没有杀掉王守仁,自己一行人先被淹死了。 “想不到一个文弱书生如此难对付,倒真小看他了。”一名黑衣人吐出一口水,怨天尤人道。 “仔细看住了,他又不是鱼,就不信他不会浮出水面呼吸,到时候我们抓住机会,手起刀落,他照样是个死。” 一人朝同行的黑衣人们喊道,当先跃出水面,跳到了船上,耐心的看着睡眠的动静。 其他人有的也在他之后跳上了船,有的还不死心,继续下潜,想要做第一个取得首级的人。 时间渐渐过去,船上的人见潜下去的人过了许久都没有冒出水面,更不见王守仁,心中不由得疑虑重重。 “这许久都不见他上来,我们的人也下去好些时候了,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一人说着,便一头栽进了水中,他在水中的视线模模糊糊,似乎看到了许多黑色的身影,缠绕在水草间,待他游近才发现,这些人已经窒息而死。 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慌忙往水面上游去,可是脚踝却突然被好几条水草给缠住,他想要举刀砍断,可是手同样被缠住,使不上力,连刀都脱手沉入了水中。 他想要张口呼救,一开口就灌进来一大口水,他被呛得难受,极力挣扎,越是挣扎,那些水草就好似蟒蛇一般紧紧地缠绕着他。 片刻之后,这名黑衣人也步了之前那些人的后尘,淹死在水草丛中。 而水底哪里有王守仁?这些黑衣人哪里会想到在他们准备守株待兔的时候,王守仁便在手中做了一个简单的阵法,利用水草来绊住这些潜水的人。 而他自己则顺着水底的暗流,迅速的游向下游,他憋气的功夫超出寻常人一般不止,可终究有时限,他只盼望自己冒出头呼吸的那一刻,能尽量远离这些追杀的黑衣人。 王守仁露头呼吸之时,已经远离那些黑衣人七八丈开外,他冒头的地方在水草丛生的浅滩,那只不过是瞬息之间完成的事情,呼吸了一大口气,他便再次潜入水下,远远逃开。 黑衣人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又有三人钻入水中探查究竟,这一次他们在那三人腰上绑了腰带,估摸着他们憋不住的时候,就拉他们上来。 王守仁的“活水阵”依靠的是水流来布置,这些水草都很脆弱,只需要稍加用力便能够扯断。可是经过他简单的布置之后,原本散开的水草却好似活了过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一旦被绊住,旁边的水草便会因为被人力强行改变了水流方向而聚拢过来。 越是挣扎就缠绕越紧,三人被水草缠住,任凭上面的人如何拉扯也无济于事。 追杀的那十几名黑衣人中只剩下七人,折损大半,最后还不得不舍弃拉不上来的三人。 “这人当真狡猾,竟然在水中布下了如此厉害的机关阵法,想必他已经逃远了。” “那该如何是好?” “你们三人前往上游追击,我们四人沿下游追去,不过几个眨眼工夫,料他也逃不远。” 黑衣人再次分兵追击,而王守仁的困境依然没有摆脱,甚至更加恶劣,因为在前方还有刘养正派出的骑兵,在等待着他,更有暗阁的高手在伺机而动。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义凛然 偷偷浮出水面的王守仁看到了一叶小船,船上的渔民张开一张破网,打捞了数次,却毫无收获。 渔夫叹息一声,再无收获,家里就要无米下锅了。可眼下已近黄昏,暮色渐渐笼罩下来。 王守仁抓着他的破鱼网,渔夫惊喜交加,以为是大鱼入网了,可拉起来一看,竟然是个中年人。 那人冲他一笑,渔夫心头火起,操起竹竿就要拍打在王守仁的头上,任谁被这样戏弄都会发火,况且渔夫还一心想着捕到鱼就收网回家。 “我给你十钱银子。”王守仁突然说出这句话,渔夫刚要落到他头顶的竹竿,硬生生停在半空中。渔夫慌忙将这人拉上船,王守仁躺在船板上大口喘了几口气。 渔夫疑惑的问道:“你说要给我十钱银子,要是敢说谎骗我,我就将你推下水。” 王守仁的呼吸平顺之后,他抖了抖头上的水,然后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这银子自然不白给,你要将船借给我,还有你的衣服也要换下来给我。” 渔夫看着王守仁,觉得这人一身衣服大方得体,虽说不是锦衣华服,可比起寻常百姓好了不知多少倍,他害怕招惹麻烦,连忙摆手说道:“不行不行,你肯定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物,我要是这样做了,不久当了你的替死鬼?” 王守仁呵呵一笑,说道:“你的考虑不无道理,这样吧,你把外面的长衫脱下来给我,你自己先回家,等明日去下游寻找这船,长衫和船都留给你,你没有什么损失,白白得了十钱银子,不是一件好事?” 渔夫考虑片刻,点了点头,便脱去外面的长衫,登上了岸。王守仁顺流而下,时不时就用竹杆撑船,小船加速前行,在夜色的掩映下,更为快速的向下游而去。 渔夫一路躲躲藏藏,终于平安回到家,得了十钱银子,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他没有看清楚那个中年男子的样子,不过他想那人一定是个好人,若是歹徒,早就杀人夺船了,渔夫为遇到了好人而感激上苍,心中暗自为那萍水相逢的人祈福。 顺水行舟,小船很快便到了临江,起初追杀他的那些黑衣人没有追上来,这也得益于王守仁伪装得好。 到了临江府,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混乱的景象,百姓拖家带口,疲于逃命。有的呼天抢地,有的顿足捶胸,有的趁乱抢劫,一片乱世流民的景象。 一名衙役还来不及将官服换下,便跟在流民之中逃命,王守仁一把将他抓住,开口问道:“你们的知府戴德孺如今在何处?” “还在衙门里,知府大人也准备逃离了,还在收拾东西。” “本官是赣南巡抚王守仁,带我去见戴知府。” 被王守仁抓到的衙役,不敢再逃,只得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到了衙门,戴知府还在纠结哪些东西应该舍弃,突听到有人进来通报:“大人,赣南巡抚王守仁来了,说是要见你。” 王守仁品级上比知府要高,戴德孺又惊又喜,激动的喊道:“赶快有请王大人。” 一名衙役将王守仁领进了衙门,王守仁看着准备东西要逃走的知府,对这个四品官员有些失望,当下拉高了声音,气势威严的说道:“戴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效,反而临阵退缩,这难道就是你所学的忠君之道?” 戴德孺羞得满脸通红,不敢言语,生怕这个上级让人将他抓起来,以临阵脱逃的罪名将他就地正法。看着惭愧加惊惧的戴德孺,王守仁挺身而出,朗声说道:“眼下宁王谋逆已成事实,你又能逃到哪去,时候朝廷追究起来,你一样难辞其咎,何不留下来,与我一同平叛?” 戴德孺两眼放光,难得这位王大人宽宏大量,不追究他的责任,当下拍着胸脯,大义凛然道:“既然有王大人做主,下官定当从命,平定那宁王叛乱,肝脑涂地,誓死相随。” 王守仁满意的点了点头。 戴德孺看着胸有成竹的王守仁,开口问道:“王大人此番前来,不知带了多少兵马?” “实不相瞒,本官从南昌城逃出来,只有两名随从跟随,中途还将他们遣散,如今只有我一人。” 听到王守仁的话,戴德孺险些栽倒在地,这位王大人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孤身一人竟然敢放出豪言壮语说要平叛,难不成他疯了不成? 左看右看眼前的王巡抚,后者一副认真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戴德孺不由得苦笑着,语调凄然的问道:“王大人,临江府的兵马,还不够宁王塞牙缝的,自保尚且困难,何提平叛啊?” 王守仁慨然说道:“大丈夫生于世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大勇。知其不义而讨伐,是为大义。忠诚朝廷慷慨赴死,是为大忠,如此,岂有不胜之理?” 王守仁一番话说得鞭辟入里,大义凛然,饱读圣贤书的戴德孺惭愧万分,下定了决心要血战到底,绝不做那退缩的王八,就算刀斧加身,也要壮烈殉国。 如此书生意气,堪比江湖豪客,同样怀着一腔热血,满腹豪气。 戴德孺询问王守仁具体如何布防,王守仁大袖一挥,说道:“舍弃临江府,撤到吉安去,吉安是兵家必争之地,易守难攻,在那里我们才能与叛军一较高下。” 戴德孺听从命令,高声喊道:“所有人撤到吉安。” 话音刚落,便有数十名江湖中人飞掠进衙门,直奔王守仁而去,他们手中亮闪闪的刀剑,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保护王大人。” 戴德孺几乎是声嘶力竭的高声喊道,他一个文官在这生死关头,竟然生出了无限勇气,一把挡在王守仁的身前,被一人射出的飞箭射中小腹。 衙役捕快门慌忙拔刀迎击敌人,远处站岗巡视的士兵看到这突然的变故,也慌忙赶来,与那些江湖人士一番拼杀,互有死伤,可是依然没有挡住那些人的脚步。 一名黑衣人的刀已经到了王守仁的右肩,眼看他就要被斩断右臂,戴德孺情急之下将桌案上的惊堂木甩出去,击打在那人的头上,才救下了王守仁。 便在此时,又有四名黑衣人冲到了他们身前。 第一百八十三章 消灭敌人 身中一箭的戴德孺无力的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办法保护王守仁,然而王守仁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他的手中竟然握有一把石子,四人靠近之时,他突然撒了出去,然后顺势低下头,捡起地上的一把刀,就砍向一名黑衣人。 一名黑衣人在躲避石子之时没有顾忌身下,被王守仁看中双腿,扑倒在地,高声呼喊。 正是这难能可贵的时间里,多名士兵已经赶来,三名黑衣人正要有所行动时,被士兵们刺了个透心凉。 数十名黑衣人被快速涌进来的士兵包围,他们想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在包围中斩杀王守仁,所以都疯了一般涌向王守仁。 眼看那挡在王守仁身前的十多名衙役和士兵就要挡不住,那些黑衣人毫无章法的乱砍乱杀,却将后背留给了一众士兵。 保护王守仁和知府戴德孺的士兵悍不畏死,竟然以血肉之躯筑成了一道墙,横亘在那些匪徒身前。 他们被尽数砍杀,可是最后一人倒下时,那些黑衣人也同样被士兵们用长刀捅穿。 衙门血流成河,王守仁看着满地的尸体,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吩咐道:“赶快找大夫来救治戴知府,那些还未死的士兵,想办法让他们活下去。” 他的话说完,便有士兵跑出去执行,王守仁望着天空,感觉天际的愁云越压越低,几乎快让人透不过气来。 处理好伤员,掩埋好尸体,剩下的这些士兵又分出一部分,有的带着伤员跟着百姓一同逃离,有的则继续追赶往吉安赶去的王大人。 王守仁马不停蹄,带领的一队骑兵奔行很快,骏马喘着粗气,已经到了极限。王守仁只得停下来,让马儿饮水。他后面的一小队士兵则带着身负重伤的戴知府前来支援他,因为乱贼之中有很多江湖人士,他们的目标正是王大人。 正在马儿饮水时,河岸上突然杀出几名黑衣人,正是先前追杀王守仁的那群黑衣人,他们的距离最近。 王守仁紧皱着眉头,没想到敌人这么快就追上来,先前能够捡回一命,真是险象环生,如今这些人既然已经追上了他,肯定也通知了其他人,追杀而来的人只会源源不断,而他已经疲于奔命,这又该如何是好? 几名黑衣人杀了多名士兵,终因寡不敌众被斩杀。王守仁并未因此怀着侥幸心理,这些人这能算是小角色,那些高手还未遇到,也许就在下一刻。 他继续带人往吉安赶去,又奔行了数里外,马儿彻底累倒下,口吐白沫,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过来了。王守仁吩咐手下人改为小跑前行,他们小跑出一里以外,被一众人人拦住了。 挡在他们身前的黑衣人有一百多,密密麻麻看去,虽然人数上与王守仁所带领的骑兵不占优势,可是为首的那六骑却让人心生恐惧。 那六人同样是黑衣蒙面,所骑高头大马,腰间的兵器各不相同,却异于寻常刀剑,给人一种气势逼人的压迫感。 “王大人,真是让我等好找啊。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希望你在黄泉路上,不要怪罪我们。” 一人说完,一骑率先冲了出去,他身后的人并未有所动作,只是平静的看着他逞威风。 见那人想要擒王,王守仁身边的士兵哪里会让他轻易得逞,七八人快步跑了出去,打算合力将这狂人斩杀,挫一挫敌人的锐气。 两名士兵长刀劈砍向马腿,哪知马儿一跃半丈高,躲开了他们的攻击,马上的那人长刀抡起,三名士兵暴露在他的攻击范围内,横刀抵挡,却只见刀光闪动,三颗头颅便被斩飞,滚落在地。 王守仁身边的士兵惊骇不已,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王守仁却反其道而行,缓步向前,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大人,快退下,保护大人。”士兵中有人高喊,话音未落,便有飞蝗一般的箭矢射向那一马当先的黑衣人。 那人如此猖狂,倒也有些真本事,数十名士兵的飞箭齐齐射向他,都被他轻易躲开。他的马儿却被射中,栽倒在地,他趁势跃起,长刀高举过头顶,急速下降,直取王守仁项上头颅。 “王大人,借首级一用,待我荣华富贵之后,必在你坟前多上几柱香。” 士兵们几乎是绝望的呼喊,王守仁已经闭上了双眼,那名黑衣人的刀口距离王守仁的脖子已不足三尺,却硬生生顿住。 黑衣人的身子好似突然灌了铅一般,掉落在地,王守仁睁开眼一看,原来这人的胸膛已不知被什么贯穿,血水汩汩浸出。 原本还准备看好戏的五名领头黑衣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四下张望,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其中一人高声喊道:“何方高人,何必藏头露尾,不妨出来指教一二。” 话音落下,他的人也一同栽倒在地,咽喉处有一个指头大小的血洞,鲜血从中喷涌而出,他的目光惊恐交加,带着十二分不甘,终究是死不瞑目。 “洞玄指!”另一名暗阁堂主认出了袭击者武功的招式,高声喊道:“暗阁与无极门素无冤仇,阁下为何下此毒手,难道不怕暗阁报复吗?” “小心!”那人说话之时,另一人知道他一开口,便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对方听声辨位便会出手,他在同伴开口时将他扑倒在地,对方的“洞玄指”袭来,未伤及要害,可是右肩已然被洞穿。 “撤退!”马背上另一名暗阁堂主已然看见一艘小船上站立着一人,距离还在十数丈外,看不真切那人的样子,可是对方一出手就杀死了两名堂主,他心有余悸,哪里还敢硬拼,自然是保命要紧。 “嗤”的一声,高声呼喊的那人被洞穿了头颅,鲜血脑浆四溢,吓得暗阁中的寻常弟子面无血色,惊呼怪叫着不顾一切的溃逃。 王守仁看准时机,一招手喊道:“敌人士气低落,已成溃逃之势,所有人听命,成雁阵队形掩杀,前后照应,务必消灭敌人。” 士兵们士气大振,高举手中刀剑,依照王守仁的命令,前后两排相互照应,铺天盖地一般向那溃逃的江湖草莽掩杀过去。只听得一片哀嚎响起,那些自顾着逃命的人犹如惊弓之鸟,追兵赶上之时,竟然未遭遇抵挡,一味抱头鼠窜,结果被消灭殆尽。 两名堂主毕竟不同常人,自知逃脱不掉便奋力拼杀,结果举起刀就被那不知名的高手洞穿要害,死得不明不白。 小船靠岸,冯牧当先跳下船,拼命跑到王守仁面前,关切的问道:“先生,你可有受伤?” “无碍,多亏那位侠士出手。”王守仁说着,望向走下船的华青峰,酒鬼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壶酒,边走边喝。 冯牧看着他,挡在王守仁面前,苦恼的叹息道:“他救你,却并非出于什么侠义心肠或是家国大义,而是存有自己的私心,先生你可要倍加小心,我拼死也不能让他伤害你。” 王守仁指挥兵马气定神闲,听到冯牧的话之后,却疑惑丛生。 第一百八十四章 布局 冯牧不自量力的挡在王守仁身前,酒鬼华青峰斜瞥一眼,手中的酒壶突然脱手飞了过来。 酒壶袭向王守仁的胸膛,冯牧跳起来,一掌拍打在酒壶上,酒壶被震碎,他的手掌却划破了几条口子,有些鲜血流出。 冯牧神情肃然的盯着华青峰,这人疯疯癫癫,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醒,若他执意要出手,他肯定是拦不下来。可是他看了看旁边的梦白法师和萧楚材,两人都没有出手的意思。 “子由,你退下,这位大侠的武功高出你好几倍,你又何必螳臂当车?他既然对我出手,肯定事出有因。” 对面的华青峰看了一眼王守仁,王守仁神情不变,一副认真的模样。华青峰开口说道:“王大人,你可知道一位叫赵蘅芜的女子?” 听到这个名字,王守仁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怆的神情,他低下了头,愧疚的回答道:“王某自然认识,她是三哥的亲妹,也是我的至交好友。” 华青峰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冷声说道:“既然是好友,你为何杀了她?” 王守仁面色变得苍白,语调愤慨的说道:“她确实因为王某而死,却并非我所杀,当我赶到时,她已经奄奄一息。” “凶手是何人?”华青峰一声暴喝,震荡着所有人的耳膜,王守仁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我不知道,我追查了此事十年,至今没有查探出凶手。” 冯牧听到说是许爷爷的亲妹,又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许爷爷是为了斩断前尘才化名赵三水,怎么也不可能是赵蘅芜的亲哥才对啊。 华青峰对于王守仁的答案,并不满意,再次问道:“那你可查探出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王守仁从怀中摸出一个金铃,华青峰目光何等锐利,见到那金铃之后,身形一闪便从原地消失。冯牧大惊失色,以为他情绪失控要对王守仁出手,慌忙出手阻拦,被华青峰一掌拍飞,好在对方没有动用内力,不然他不死也废了。 冯牧接连后退数步,正想开口,却发现华青峰只是身手夺过金铃,一张憔悴的脸上全是沧桑,他喃喃自语道:“我只道你早将它丢弃了,没想到你至死都还留在身边。” 王守仁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阁下想必就是华青峰了吧,她临死之前让我将这金铃还给你,可我托人四处寻找,你就好似消失了一般,几年后我以为你早不在人世,便放弃了。” 华青峰动容道:“十年前,我被一个来路不明的高手暗算,险些丧命,只得在一处偏僻农家修养,闭关五年才恢复。出关后才得知阿芜已经不在,直到半年前蜀山对我委以重任,我全无心思才选择叛出蜀山,可对于当年的事情查不出不点头绪,只得饮酒度日,消磨时光。” 王守仁看了一眼颓废的华青峰,说道:“阁下空有一身本领,本不该如此颓丧,眼下宁王叛乱,阁下何不助我平叛,也算是报效朝廷,造福百姓?” 华青峰拿着金铃,全然没将王守仁的话当一回事,他沉声叹道:“我心如死灰,只想着替阿芜报仇,宁王是否造反,百姓是否逃亡,与我何干?” “既然阁下心意已决,王某也不便强求,眼下迫在眉睫,我们就此告辞。” 王守仁说着,便带领着军队赶往吉安,冯牧没有半点犹豫,跟在了王守仁的身边。 萧楚材看着冯牧远去的背影,有些不舍,梦白法师则看着一脸凝重的华青峰,双手合十,轻声念着法号。对于赵蘅芜的死,他同样的悲伤,选择出家,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只是他如今已经遁入空门,看淡了很多事情,而华青峰却因为睹物思人,沉浸在往事之中。 王守仁一行人来到吉安,吉安知府伍文定是一个彪形大汉,行事作风雷厉风行,手段狠辣,是一个豪爽的人物。 到了吉安,王守仁的军队便被众多士兵拦住,一名凶神恶煞的壮汉站在队形前高声喊话,道:“我得到消息,说王巡抚赶到,请站出来说话。” 王守仁拨开前面的士兵,不卑不亢的站出去,说道:“在下正是王守仁,敢问你是何人?” “拜见王大人,属下是吉安知府伍文定,听闻王大人不畏艰难逃离南昌,在临江还与那乱党交战,属下佩服得紧,愿意鞍前马后,听候王大人差遣。” “你我同为朝廷命官,平叛本是分内之事,伍知府倒是言重了,你我同心协力便好。” 伍文定朗声说道:“宁王逆天而行,必将众叛亲离,而大人你众望所归,且手握兵权,建功立业,在此一举。” 伍文定与王守仁的想法不谋而合,王守仁入了吉安城,便开始部署平叛事宜。冯牧寸步不离左右,生怕宁王派出的江湖好手,偷施毒手,谋害了王守仁。 “根据探子来报,宁王的兵力共计八万,精锐主力为王府护卫,其余皆是乌合之众,江湖草寇,上不得台面。”伍知府在王守仁面前,汇报了敌军的基本情况。 王守仁陷入了沉思,叹息道:“宁王军队虽非正规军,可人数却不容小觑,我们这边的几千人,如何与之抗衡?” “大人手握旗牌,可随时调集周遭军队。” “调军需要时间,眼下最重要的是拖延时间,”王守仁说道,然后认真看着地图,过了片刻,他说道:“宁王此番造反,其实准备并不充分,仓促起事便会注重速战速决,所以他首先要攻克的城市必是南京。南京意义重大,一旦南京失陷,整个南直隶便会落入宁王之手,他便占据了半壁江山。所以不能让他得逞,眼下最令人头疼的是南京兵部还未获知宁王叛乱的消息,未做出相应部署,时间上已经刻不容缓,诸位要做好血战到死的准备。” 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的官员耸然动容,伍文定当下朗声说道:“王大人,伍某愿主动请战,带领手下兵马先行阻击敌人,拖延时间,为援军的到来争取战机。” “伍知府不必急于求死,我自有安排,我们的援军全部集解需要十日,所以拖延十日便好。” 伍文定苦着脸,说道:“眼下形势迫在眉睫,莫说十天,就是十个时辰也未必能够拖延下来,难道我们真的败局已定了吗?” 王守仁笑道:“王某有信心拖延十日,并且这段时间保证他不会进攻我们。” 一种官员目瞪口呆,对于王守仁的话,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看着王大人信誓旦旦的神情,又不像是在信口开河。 第一百八十五章 巧计 伍文定生性直爽,不喜欢王守仁卖关子,疑惑的问道:“大人究竟有何妙计?” “张贴布告,愈多愈好,务必让城中所有人看到,说援军一到,让百姓安下心来,不要自乱阵脚。另外派人散播消息,说都督许泰等率边军、刘晖等率京军各四万,湖广秦金、两广杨旦各率所部,共计十六万人,分进合击,平定叛军,沿途务必妥善接应,延误者军法从事!” 听到王守仁的布置,大家都明白了他的计策,他是要以假乱真,瞒天过海。 当一众官员惊叹王守仁的精明之时,王守仁轻轻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宁王身边的两名军师刘养正与李士实都通晓用兵之道,为了让他们失去作用,首先要让他们的话不起作用。”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宁王将他们奉为座上宾,言听计从,要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实非易事。” 王守仁不慌不忙的说道:“宁王表面宽宏大量,实则疑心很重,他的成长经历让他不会相信任何人。我们正好利用他进攻南京的机会,抛出一个诱饵,他必然会吃下,到时候就该被我们牵着走了。” 宁王府上,刘养正和李士实走进了宁王厅堂,看到宁王正在看一封密信,就没打扰,他们哪里知道那封信的内容是离间他们与宁王关系而刻意伪造的? “王爷,兵马已经整装待发,如今士气正锐,我们一举攻下南京,到时候便坐拥了半壁江上。” 宁王朱宸濠面无表情,比起两位军师的振奋,他显得格外冷静,平淡的说道:“士兵刚刚集结完毕,还需要操练磨合,切等一天再说吧。” 李士实愣住了,焦急万分的说道:“殿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眼下王守仁的兵马尚未集解,正是出其不意一举歼灭他们的最好时机,若有延误,惟恐有变。” 宁王朱宸濠摆了摆手,语气果断的说道:“军师无需多言,本王只有决断,你们且退下吧。” 李士实和刘养正眉头紧皱,无奈的退出了大厅。宁王再次瞥了一眼密信上的内容,上面写着让李士实里应外合将宁王骗去南京,然后一举歼灭。 宁王将密信撕碎,愤恨的喃喃自语道:“果然谁都不可信吗?你们想要本王的命,本王怎么轻易上当?” 出了王府的两名军师,对望一眼,刘养正疑惑道:“王爷为何突然放弃进攻南京,这本该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便将我们推入了危险的境地。” 发丝有些苍白的李士实长叹了一口气,望了望远方的天空,说道:“我们都小瞧了那王守仁,看来王爷会做出这个决定,是他在捣鬼,我一定要想办法除去那王守仁,他是王爷霸业路上最大的一块障碍。” “可是暗阁派去的刺杀成员,包括六名堂主在内都失败了,其他人又能有何建树?” 李士实摇了摇头,说道:“四剑侍从未失手,而且还有一位剑术名家洪满江,他们此番前去,定然能够取回王守仁的首级。” 刘养正看着李士实信誓旦旦的神情,舒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吧,若他们失败了,我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可就不止王守仁的守军那么简单了。” 王守仁的计谋起到了效果,可是不知道能够拖延多久,如果宁王一旦醒悟是他的反间计,他们依旧会陷入绝境。 时间紧迫,可谓是争分夺秒,王守仁无法等到朝廷的文书下达,便伪造了文书,让人马不停蹄的传道附近的州县,让大小地方官员派出兵马,迅速向吉安集解。 在他的感召下,袁州、临江、赣州等地的军马纷纷倾巢而出,因为敌军随时能够兵临城下,军情已经十万火急,所以此番集解的士兵中竟然有许多十多岁的少年和六十多的老人,更有甚者,连一些乞丐,断臂残腿的人都应征来到了军营。 良莠不齐的士兵人数达到了八万人,虽说战斗力不行,可足够迷惑敌军。除此之外,王守仁还派出了一直秘密的小队,抓捕了十数名敌军的探子,在阵前斩首示众,以定军心。 伍文定上前请缨道:“禀大人,卑职主动请战,报效朝廷,建功立业。” 王守仁气定神闲,摆了摆手,道:“伍知府,稍安勿躁,且等待一段时日。” 很多天过去了,伍文定急得团团转,来回在家里走来走去,终于忍无可忍,便摔门而出,走到王守仁面前,大声询问道:“大人,军队已集结完毕,为何不动,迟则生变啊!” 王守仁看了一眼性子刚烈,气急败坏的伍文定,平静的回答道:“以伍知府所见,该如何行动?” “我军士气如虹,应当攻击不备,必然大破敌军,直捣黄龙。” “伍知府,你可曾都过兵法?” “哼,属下虽是文官,但自幼饱读兵书,也甚知韬略,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时攻其不备,断然无误!” “你所言固然不错,然非兵家上乘之策。所谓兵法之奥秘,不过是,此心不动,随机而行。” “大人,贻误了战机,到时候叛军进攻,我们可就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平叛之战确应速战速决,但此时情况已然不同,起初敌强我弱,不得已只能拖延时间,壮大我军。如今我军虽有八万士兵,可战力参差不齐,难以挫其锋芒。叛军不知详情,必然不敢轻易进攻,况且宁王经营洪都多年,根深蒂固,若我军贸然出击攻城,必然久攻不下,时间越久,粮草不济,到时候反而给了他反击的机会。若我军龟缩不出,示弱于叛军,使其主力出击,然后看准时机,一举围歼,必取全胜!” “大人何以保证前来进攻的就是主力,若宁王只是派遣先锋佯攻,我等如此部署,岂不给敌人可趁之机。” 王守仁笑了,道:“我正是要给叛军制造这样的机会,他们若不发现我的失误,又岂能心甘情愿的前来送死?” 伍文定也笑了,从不认输的他,看着王守仁成竹在胸的神情,心服口服,然后听从王守仁的安排,部署军队去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白丝巾 洪满江来到“镜月海”已经有数年,中途却未与四剑侍说过一句话。 四剑侍就好似天生的哑巴,甚至一张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僵硬刻板,让人觉得他们是会动的木头,而非活人。 只是这四个木头却是不折不扣的杀人利器,大老板想要解决的人,他们就会不惜一切暗杀对方。 暗杀名单上的人,在黑夜中一旦被他们找上,就等于是被死神牢牢的锁住了,挣脱不掉,也不可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这一次“镜月海”的暗杀名单上所列举的人有五个,王守仁排在第一。 这也是洪满江第一回与四剑侍一同行动,他们首先要取下的首级,就是那赣南巡抚王守仁。 洪满江头上戴着斗笠,身穿一件有些破旧的蓑衣,四剑侍也是同样的装扮。 天空下着蒙蒙细雨,江南又到了梅雨时节,青梅已经渐黄,只是不知那远行的游子何时返回故乡。 洪满江路过一处房檐,阁楼上传出来凄婉哀伤的琴音,他轻轻抬头,往雕花小木窗上望了一眼。 他本不打算看到什么,可是他一眼望去,竟然看到窗户上系着一袭白丝巾,兀自在风中飘荡。 洪满江低下了头,草鞋踩在泥水中,溅起无数的水花,天空的雨珠任然是涔涔下落。 不过他已然不再理会,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长剑“百川”,剑身冰凉,只是他的心不能做到像剑一般冰凉。 等他走远,琴音断绝,一名女子出现在窗口,轻轻摘下那一袭白丝巾,拿在手中轻轻抚慰着,好似握着情郎的手,不让他离去。 她身后一名丫鬟开口说道:“小姐,你为何取下来?” “他不会再出现了。” 丫鬟疑惑的问道:“谁不会来?小姐你说的可是三年前在柳湖遇到的那位洪先生?” 气质除尘的女子轻轻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看到她这番模样,丫鬟心中不平的说道:“小姐你何苦如此,你为她痴心了这些年,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正值青春年华,虽说姑爷去得早,可你还可以改嫁他人,何必为了一个江湖游侠虚耗光阴呢。不行,小环不能见你这般下去,一定要告诉老爷。” “你若敢去,就将你逐出木家,再或者将你卖给杀猪的屠夫做填房,看你怕也不怕。”木家小姐语调平平,声音有几分嘶哑。 丫鬟听到之后,连忙求饶,不敢再提起这件事,可是一张嘴嘟起老高,她这些年看到小姐一直被相思所困,心中不忍。 若小姐如同寻常大户人家的千金那般不明事理,刁钻蛮横,小环也懒得管,可是小姐哪里是那样的人,小姐个性温和,宽厚待人,将她这个丫鬟当成好姐妹,以至于老爷不敢轻易对她出手,这都仰仗小姐在暗中保护着她。 小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小姐待她好,她便想着十倍的奉还。姑爷才过世的时候,小姐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是她硬拉着小姐出去散心,才遇到了洪先生。 那时候,那个江湖浪子受了伤,似乎还在遭人追杀,若不是小姐好心替他包扎,他能活到今日? 哪知道那人非但不感恩戴德,在醒过来之后,还将她踢出了房门,只留下小姐一人与他同处一室,孤男寡女,天晓得他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小环为了顾及小姐的清誉,不敢去找人来救小姐,更有甚者,她害怕此事泄露出去,跑到楼梯上把风,若是有其他人上来,她就找理由拦下来。 并未经历**之事的小丫鬟听到小姐房中的声音,羞得面红耳赤,一颗心扑通乱跳,感觉浑身燥热难当。 她不知道那位洪先生为何会做出此等下流的行径,直到声音停止之后,小环的心都还在狂跳。过了许久,小姐才打开房门,叫她前去换下被套。 小环胆战心惊的走进屋子,却没有再看到那个受伤的江湖游侠,她的脸上挂着泪水,替小姐委屈,哽咽道:“小姐,你受委屈了,小环无力救你,你打我吧。” 谁知小姐只是面带笑容的看着她,用袖子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傻孩子,你还不懂这人世间的男女之情,等你哪一天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就算是要你掏出心来,你也不会犹豫半分。你不是我,又哪里知晓我的快乐?” “小姐,那无耻之徒欺辱了你,你怎会快乐,小环知道你心中的痛苦,只是强颜欢笑罢了。” 小姐竟然破天荒笑了出来,这还是姑爷逝世以后,小姐的脸上第一次展现出笑颜,小环看得目瞪口呆。好奇的呢喃道:“小姐,你真的在笑吗?” 木小姐拍了拍小环的肩膀,轻声说道:“傻丫头,难道连我的笑容都看不出来真假了吗?” “可是那无耻之徒……” 小环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小姐打断了,木小姐语调轻缓,更像是对着自己的内心诉说,只听她柔声道:“他姓洪,你可以称呼他为洪先生。” “洪先生?”小环低声嘀咕了一句,实在不知道小姐为何会如此,难道小姐真的是寡廉鲜耻的浪荡女子?想到这里,小环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百个耳光,小姐家教严格,知书达理,哪里会是那种无耻之人? 可是小环想破头也理解不了,为何那位洪先生欺辱了小姐之后,小姐还会如此平静,非但不生气,反而陶醉在那回忆中,入了魔障一般难以自拔。 小环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事,他倒是很喜欢风流俊逸的才子,可对方能看得上她一个低三下四的丫鬟?所以小环只是将爱慕深埋心田,就算是偶尔想起,也觉得是天大的罪过。 小姐自那之后就患上了相思病,她总是系上一根白丝巾,这些年中,那位洪先生也偷偷来过好几次,小环不敢太靠近,一来怕那江湖浪子对她不利,二来怕羞,可她清楚,那位洪先生从未过夜,只是匆匆与小姐幽会,便飘然离去。 最近的一段日子,小姐愈发憔悴,系上白丝巾之后,再也不见那位洪先生前来。小姐说他再也不回来了,小环听在耳中,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惆怅,可同时她又是欢喜的,因为那名来路不明的江湖浪子终于不会再耽误小姐了。 不谙世事的丫头哪里知道木家小姐与洪满江的前尘纠葛,她又哪里知道洪满江刺去是要刺杀王守仁。 她只知道,小姐潸然泪下,沾湿了白丝巾。 第一百八十七章 伏虎之念 四剑侍好似黑暗中的旋风,所过之处悄无声息,却能将阻挡的一切毁灭。 王守仁的衙门外,有里外三层士兵轮番巡视,而他则与一众大小官员导论军情。 王大人坐在中军大帐里,可谓是被铜墙铁壁包裹着,来自外界的伤害很难触及到他。 冯牧一个小孩,寸步不离左右,其他官员起初还有一些奇怪,不过冯牧变现出来的小心谨慎,折服了这群混迹官场的读书人。 王守仁停下了讲话,冯牧眸子急速收缩,因为他和王先生都感觉到了不妙。 “先生,你们先行回避,我们可能又要面临一场恶战。”冯牧目光盯着大门外,严肃的说道。 一众官员感觉莫名其妙,循着冯牧的眼光看过去,只有士兵在来回走动,那里有什么异常? 在这个危急关头,到底是一个小孩,因为害怕神经紧张也无可厚非,戴德孺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开口说道:“小兄弟不要太过担忧,这般草木皆兵,倒叫旁人看笑话了。” 伍文定也开口说道:“依我看不论来着是谁,都叫他有来无回,我们如今有八万多人,还担心什么?” 这两人都极有威望,说话虽不及王守仁那般一锤定音,倒也能起到巨大的作用。一种官员知晓有这些兵马守护,有恃无恐,也跟着附和不用回避,直面危险就是了。 冯牧苦着一张脸看向王守仁,后者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对方从不同的方向而来,我们无处可避,既然如此,不如正面对敌吧。” 冯牧急忙摆手说道:“先生切不可这样想,来人的武功深不可测,硬碰硬就算能够侥幸击杀对方,也势必会弄得鱼死网破。先生肩负着大任,岂能够轻易赴死,还是先行躲进密室吧。” 在冯牧说话间,原本还有数十丈的五人已经迅速靠近了指挥部,仅有十丈距离,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够闯进作战总署,击杀王守仁。 王守仁早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厉害,也不再犹豫,迅速按动机关,只见众人脚下一空,便向下跌落。 屋子里空无一人,五人成功偷袭了暗哨之后,顺利破窗而入,却没有发现要刺杀的对象。 桌子上的茶杯里,茶水尚且还有余温,洪满江对其余四人说道:“看样子他们是躲进密室里去了,四处搜查,务必找出机关,杀死目标。” 四名剑侍环抱着长剑,快速瞥了洪满江一眼,与他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四人分成四个方向仔细的搜查屋子,洪满江在厅堂的中央搜查。 其实屋子里的布置并不复杂,就是一张巨大的桌子,用来摆放作战的地图所用,此时的地图自然被收起来带进了密室中。 还有便是一些小茶几和椅子,以便众人讨论,墙上挂了几幅画,是山水写意画,而冯牧从徐爱那里带给王守仁的画,并未挂出来。 书架上有些书籍,已经被翻得很旧了,五个人细致的查探,不错过石板的每一条裂缝。他们不知道机关在哪,自然就不清楚密室的所在,有的密室在地下,有的则在墙壁后面。 洪满江用长剑轻轻敲打着地面,然后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耳朵紧紧贴着地面,再次敲打,终于出了一口说道:“密室就在地面下,只是不知道控制的机关在哪?” 四名剑侍相互看了一眼,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似乎对于洪满江的行为颇感欣慰,他们并不彻底信任这个蜀山来的叛徒,至始至终也为将当成自己人。 执行暗杀任务时,四人分开行动,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就算那洪满江能够杀死他们其中一人,其他三人也能够轻易走脱,到时候死的人就是他。 四人心中对洪满江有杀心,可是谁也不敢动手,因为他是大老板看中之人。若他真死在自己手里,大老板一怒之下,说不定就让自己陪葬了。 在屋子里挨个查探了一遍,没有放过一丝一毫的东西,却始终没能够找出来机关所在。洪满江有些恼怒,抬脚就像那张桌子踢了过去,谁知道他这一踢,正好踢在着腿上,带动了机关。 五人掉入了密室,正当他们想要寻找密室中的刺杀对象王守仁时,密室厚重的石板却迅速移动了起来。 洪满江在内的五人武功都不是泛泛之辈,面对撞向自己的石板,各自挥掌抵挡,只听得掌风击打在厚重石板上的巨大声响,可就是无法让石板停下来。 眼看五人就要被挤在一起,可是石板再次变换了移动的方位,在撞到五人的时候,竟然中途原地旋转起来。 五人被分开,洪满江跟一名剑侍被石板推进了另一间更为狭小的空间。洪满江双掌放在石板上,似乎是尽力想要将它推开,而那名与他关在一起的剑侍,却将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长剑上。 他的剑已不知杀了多少人,他也曾用心却记过杀了多少人,可是几下那个数字,夜里就会梦到那些被他杀死的人,来到他枕头边喋喋不休的吵闹。 为了不让自己苦恼,剑侍以后杀人之后,就会选择闭关,长期的斋戒沐浴,如佛教徒一般虔诚,直到心魔被赶走,已然忘却了自己的罪过。 眼下,他的长剑只要拔出剑鞘,这位蜀山的剑道高手就会被洞穿咽喉,剑侍对自己的长剑很自信,更得意自己快如闪电的手法。何况那人还是背对着自己,双手都放在石板上,他要出手杀他,他根本来不及出手抵挡。 何况他还是偷袭,他的偷袭就像是毒蛇,瞄准猎物,瞬间出手,这些年从未失手。 剑侍觉得洪满江已经是个死人,只是他轻轻按住长剑的手又缓缓地移开了。既然洪满江那里感觉不到半点杀气,他又何必自找麻烦杀了他,招致大老板的愤怒呢? 他不清楚的是,洪满江的武功高他一筹,不露痕迹的隐藏了杀意。洪满江使出全力推着石板,开口道:“别在一旁愣着,快点来帮忙。” 剑侍愣了片刻,走到洪满江旁边,伸出双掌推移着石板。洪满江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当年师父的一句话:“出色的猎人在狩猎虎豹熊罴之时,是不会被野鸡山狗所迷惑的。” 洪满江深以为然,他的目标是大老板,自然不能杀死四剑侍暴露自己,非但不能杀,还要极力保全他们。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刻不容缓 逃生的密室其实并未完全建成,衙门之前的密室很简单,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只建了一半便中途而废了。 做事情总要周全考虑的王守仁来到吉安后,便吩咐手下人着手修建这密室,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很大的改动。根据五行阵法设置了一些简单的机关。 洪满江与四剑侍被困在密室中,一时间难以找到王守仁。可是这简单的阵法若想要杀死他们,也实非易事。 王守仁与大小官员已经由狭窄的通道走出了密室,一群人站在密室的出口,开始讨论起来。 “依我之见,不如向密室中灌水,淹死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客。”伍文定怒气冲冲的说道,然后便叫来手下人,让他们去准备木桶,往这地道中灌水。 冯牧连忙阻止了他,说道:“万万不可,若我们贸然灌水进去,非但不能淹死对方,反而给他们提供了逃生的路线,到时候我们必然处于危险的境地。” “此话何解?” “水流一时间难以将地道填满,而他们却能够顺着水流的方向找到逃生的路线,这样一来,先生布下的迷阵就失去了作用,凭他们的武功,那些厚重的石板也只能困住他们一时,但是他们辨不清楚方向,却会消耗许多精力,我们何不以逸待劳,先行布置好机关,等待他们自投罗网?” 王守仁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传命下去,在这地道的出口处布下三十六重罗网,周围埋伏好弓弩手,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开始射击,另外,若还是让他们突围而去,便故布疑阵,将他们引到南边去。” 裨将领命而去,王守仁带领一众官员住进了一个小屋,远离了中军大帐,此处偏僻,原本是一家农房,因为逃命便空置了下来。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洪满江等人还困在密室中,他们能够听到彼此推动石板的声音,可是推开一块石墙之后,又见不到对方。 洪满江怨恼的说道:“好狡猾的王守仁,竟然能够布置出这样的阵法,我们出去之后,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才能解心头之恨。” 四剑侍听在耳中,也没有人接他的话。洪满江知道这四人不是哑巴,不满的说道:“你们倒是出个声,这样下去,不被困死,也被闷死了。” 四剑侍照旧一言不烦,洪满江自讨没趣,轰然一掌狠狠拍向面前的石板,只听得:“轰隆”一声炸响,厚重的石板被拍成两半。 这一下之后,他们头顶的石板有一条细微的裂缝出现,只是在这黑暗中,没有人看到。 “这些石板太过碍事,索性将它们全部打断了,不然会一直困在这迷阵中,何时才能完成任务?” 洪满江不满的说道,然后又是猛然一掌出击,再次打断一块石板,四名剑侍都听到了他的话,觉得这话有道理,他们已经被困在这密室中一天了,只有这个办法能够逃出去。 密室中响起一片轰击石板的巨大声响,在地道中传得很远,冯牧在出口处听到动静,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你们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了,这正好中了先生的计。”冯牧自言自语道,然后急忙叫门外的士兵进来。 一名士兵进来之后,冯牧一边走一边说道:“快去禀告王大人,让他允许我带领两百人,挑着水去中军营帐。” “这是为何?” “别问了,赶快去禀告,如今十万火急,稍有差错你担待不起。”冯牧说完,便跑出了门,去他自己的房间取了一个葫芦,葫芦里面是毒药水,这是他按照莫子也的传授的方法炼制的,前后失败了无数次,找了很多蛇虫鼠蚁试验,算是略有小成了。 他心中焦急,可是片刻之后,两百多名士兵便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冯牧见他们的手中没有木桶,焦急的问道:“木桶呢,没有木桶怎么挑水?” “军中木桶就算全部收集在一起,一时间也很难凑够四百个,而且大帐距离河道还有数十丈的距离,恐怕……” “如今能够凑够多少木桶算多少,计划改变,所有人成一字长蛇阵排开,留二十人在河边打水,依次传递到中军营帐,事不宜迟,速速行动。” 冯牧说完,便跑进了中军营帐,听着密室中传上来的声音,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水,不仅是因为天气的炎热,更因为心情的紧张。 照此下去,下面那五人很快就能够把阻挡他们的石板墙全部打断,到时候密室顶部承受不了重压,就会倾塌下去。 这也在王阳明先生的考虑之中,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真的会出此下策。 “幸好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密室的顶部已经堆满了细砂,只要下面的石板墙全部断裂,天顶就会塌下,到时候泥沙将你们掩埋,叫你们助纣为虐,让你们有来无回。” 冯牧手心已经出汗,士兵的水还未传递过来,下面的动静却一刻也未停止。那些泥沙倾泻而下虽然能够将密室填满,可他依然不放心,对方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自然不能以常理揣度。 若那泥沙困不住他们又该如何是好?冯牧唯恐他们死得不够快,打算往泥沙中浇水,然后将自己炼制的毒药混合在其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冯牧的汗水涔涔而下,他身边的士兵也同样神情凝重,下面的轰击声已经小了很多,冯牧知道他们已经破了阵,可是少了石板墙的支撑,密室的天顶怎么还未坍塌? “不好,他们已经察觉到了端倪,那最为关键的石板肯定没有打断,大家赶快集合到这上面,听我的口令,抬左脚,一起踩下去,左右左,左右左。” 冯牧想要用共振的原理踩踏这个已经强弩之末的地面,将下面的刺客掩埋在密室中,扼杀他们的刺杀计划。地面上的裂缝越来越大,众多士兵齐心合力,终于将地面踩踏下去。 冯牧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便在这时,第一桶水终于穿了过来,冯牧连忙将葫芦中的毒药水倒了进去,然后让他们将水倒在这塌陷的地面上。 紧接着,第二桶水传来,然后是第三桶,看到越来越多的水桶传来,冯牧绷紧的心弦,终于舒缓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下面的五人在泥沙倾泻而下之前,就已经找到了密道的出口,已经快速往出口逃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覆没 洪满江五人的速度很快,地道的出口就在不远处,隐约还可以看到一丝光线从外面照射进来。 洪满江大喊一声道:“时间紧迫,来不及找寻机关所在,大家合力将这石门打碎。” 话音落下,他当先一掌挥去,用了八成的功力,四名剑侍不落人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跟上了洪满江的节奏。 “轰隆”一声大响之后,几尺厚的石门被震碎,便在同一时间,早已经埋伏好的士兵便各自撒出事先准备的落网。 只在眨眼之间,五人已经彻底被包裹在罗网之中,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便有成百上千的飞箭密密麻麻的向他们飞射而去。 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原本困住五人的落网被五柄利剑展开,五人从中飞跃而起,躲开了雨点一般的箭镞。 训练有素的士兵临敌的反应也快,见敌人轻松躲过了偷袭,同一时间抬高机弩,斜斜射向飞在半空的敌人。 五人各自横剑,剑花挽起,好似风车一般旋转不停,所有的箭矢都被弹开,反弹回来的箭矢还击伤了许多士兵,士兵痛苦的叫喊声响成一片。 五人迅速落地,所到之处,无人可挡。片刻之后,就有一片血雾升起,下一个瞬间,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倒下去一大片,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填满了整个地面,血流成河,流淌进了地道。 冯牧是带着必死的决心赶来的,他也清楚自己的武功无法阻止这五人大开杀戒,所以当他赶到的时候,士兵正慌不择路的逃跑,脸上是惊恐的表情,嘴里呜呜的大叫,好似见到了地狱的魔鬼妖兽一般。 屋子里的五人没有停留,解决了最后抵抗的几名士兵,甚至连剑身都不擦一下,便飞身往屋子外而来。 冯牧一把将手中提起的油罐向他们掷了过去,油罐中的油倾洒出来,便在同一时间,冯牧将点燃的火折子甩飞出去。 他只希望自己的攻击能够奏效,哪怕烧死一名敌人也好,可是五人一跃而起,躲开了他的攻击,衣服上虽然沾满了血迹,可是却没有沾上一滴油。 “铮”的一声,冯牧拔出了袖剑,如今他已经不抱希望能够偷袭得手,以这五人的武功,他赤手空拳根本就是送死。 正当冯牧袖剑刺出的时候,一名剑侍的长剑也迎了上来,剑尖直指冯牧的胸口,冯牧的袖剑相对较短,本就是偷袭所用,而今正面对敌,不免吃了大亏。 就在冯牧以为自己要被刺穿的时候,突然从耳边掠过一道疾风,冯牧听得真切,是华青峰“洞玄指”出手的声音。 那名剑侍不愧经久生死搏杀,临敌的反应何等迅捷。面对突如其来的偷袭,他知道飞在半空中的身子很难躲开,连忙举剑横在自己的咽喉处,想要抵挡那来势汹汹的一击。 然而,他的眼珠子几乎快要夺眶而出,因为他的咽喉已经被洞穿。“洞玄指”的气剑竟然穿透了精钢打造的长剑,在剑身上留下了一个指头大小的洞,同时穿透了他的咽喉。 那名剑侍到死都不相信自己能被这样轻而易举的杀死,洪满江等人见到之后,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阁下是无极门中的何人?我们镜月海与无极门素无冤仇,你为何阻挠我们还下此毒手?” 面对对面剑侍的责问,华青峰只顾着喝酒,根本没想过要回答,他的身后跟着梦白法师和萧楚材。 冯牧惊喜的看着这三人,有这三个强援,当今武林只怕能要他命的人屈指可数。冯牧向华青峰拱手谢道:“多谢华前辈出手。” 华青峰再次喝了一口酒,没好气的嗔道:“你是那赵三的传人,为何不早点说出来?” 冯牧呆愣在原地,华青峰之前难道没有看出来吗?不过冯牧随即释然,因为他的武功套路很杂,期间又没有多少动武的机会,所以华青峰没看出来也实属正常。 “若不是楚材告诉我,我险些还被你蒙在鼓里,既然你是那浑人的传人,那你的命就该属于我。”听华青峰的语气,似乎很不满啊。 冯牧心中疑惑,不知道华青峰跟许爷爷是什么关系,他们同出自蜀山,自然知道各自的身份,而且华青峰的挚爱赵蘅芜听闻是许爷爷的妹妹,这其中的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这之中最惊讶的还是洪满江,怪不得四名剑侍不跟他说话,原来他们的声音尖锐,身份无疑是阉割之人。其余三名剑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愤怒,华青峰竟然对他们的责问置若罔闻,当真嚣张到了极点。 长剑豁然探出,直取华青峰的要害,洪满江自然也一同出手,看在萧楚材眼中满是失望,可是看在华青峰眼中,却别有一番理解。 洪满江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这位昔日的师叔一眼,长剑毫不留情面的直刺而去,华青峰同样不留余地的出手。 另一名剑侍也被放倒,这是四名剑侍执行任务以来遭受最大的一次挫折,再不逃走,只怕要尽数折损在此地。 念头陡转之间,两名剑侍已经撞破屋顶,飞逃而去,洪满江稍有落后,紧随其后,却被华青峰一道气剑贯穿右胸,倒地不起。 “多谢师叔手下留情,我要将这蜀山叛徒带回去,交由师尊处置。” 萧楚材看着倒在地上的洪满江,心中有些不忍,感激的看着华青峰,恭敬地说道。 两名剑侍本以为逃出了屋顶就能够顺利逃脱,两人深谙江湖规矩,分头逃命,可是随即一道气剑激射而出,瞬间穿透了屋顶,紧随一人的气息而去。 那人被洞穿小腹,兴许是没有亲眼所见,无法准确攻击要害,另一人听到同伴摔倒在地的声音,不敢回头去看,忙着逃命,却被追随而来的气剑贯穿了头颅。 摔落下去的那名剑侍强忍着疼痛,继续逃命,无数的士兵向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他没了之前那般跋扈,不敢与之交手,只盼能够顺利逃脱。 谁知刚一掠上墙头,就被射成了马蜂窝。镜月海此番派出的刺客尽数折损,无一人逃脱。 此消息经过千寻阁的暗探传递回去,迅速被江湖中观望的大佬们获知,由此调整自己的方针,原本有帮助宁王的一些门派,也撤回了自己的精英弟子,只留下一些旁门打杂的门徒。 第一百九十章 两军对垒 刘养正获知派人刺杀王守仁已经失败这一消息的时候,不禁颓然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完了,如此都杀不了他,看来这真是我等的命数吗?” 因为在此之前,李士实曾经观测过天相,得出的结论是宁王成就霸业途中最大的障碍就是王守仁。 王守仁不除,他们就很难有所作为,更别说占领南京,攻陷京城。刘养正紧紧握着手中的密报,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知道这个消息早晚会传到宁王那里,到时候自己在宁王心中的信任便会大打折扣。除此之外,江湖上,不论是暗阁还是镜月海,都损失了众多高手,这自然也是反目成仇的隐患。 若是能够顺利出兵,攻陷沿途的城池还好,若是战争陷入了僵局,最先倒戈的必然就是那些江湖中人。锦上添花未必是好友,但落井下石就一定是仇敌。 刘养正不能坐以待毙,与其被宁王知晓,追查他的责任,他决定先行一步,告诉宁王这一个消息。 获知消息后,宁王的脸色阴沉的像黑夜中的一潭死水,静候着人走进去,趁机淹死他。一名仆从很不走运,在他憋着一肚子气的时候,前来报告说两名王妃闹起来了。 宁王朱宸濠当下怒了,传令让人将那两名没有一子半女只会争风吃醋的妃子拉出去斩首,仆从遭了池鱼之祸,也跟着一起陪葬。 刘养正背脊发凉,心中担心自己就是下一个替死鬼,他鼓起勇气说道:“殿下,请您息怒,眼下最重要的是进攻南京,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三军还仰仗你指挥施令呢。” 宁王看着将事情办砸的刘养正,强忍心头的怒火,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军师所言极是,只是如今那王守仁坐拥十多万兵马,我们贸然出击,有多少胜算?” 刘养正知道宁王顾及这一层,没办法,最佳的进攻时间已经错过了,如今他也只能豁出去了,说道:“殿下,此时出兵胜算有七成,若是再耽误下去,一旦朝廷的援军赶到,将我们重重包围,那我们就真要出师未捷了。” 宁王听着刘养正的话,觉得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吩咐下去,准备出兵。” 刘养正领命而去,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正德十四年七月,被王守仁缓兵之计迷惑的宁王,在洪都集结了兵马,祭天之后,便调兵遣将,挥师向南京进攻。 因为军队中有许多绿林中人,尽是江湖草莽,手段极其凶残,出手迅捷狠辣,所以宁王的军队所向披靡,兵锋所向,朝廷的军队难以抵挡。 九江城的防守严密,攻城的部队才架起云梯,一拨江湖莽汉已经抢先掠上了城头,一通砍瓜切菜,杀得九江守城的士兵丢盔卸甲。 于是乎,九江城仅仅一天的时间,就被叛军攻陷,城中百姓来不及逃亡,有的选择了自刎,有的选择了投降,叛军入城之后,烧杀抢掠,哪里像训练有素的军队,简直是嗜杀成性的草寇。 宁王入城之后,见到这番景象,骑在马上的他禁不住吐了出来,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可他绝对不能惩戒这些人,因为这些草莽是他攻城拔寨最有用的工具。 待他取得了天下,这些人再杀死也不迟。 宁王派兵驻守在九江以后,便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直接挥师进攻安庆。安庆城出于南京上游,安庆若是失陷,那么水师可以水流而下,到时候势如破竹,南京必然也岌岌可危。 宁王下令死战,七日内攻陷不下安庆城,大将斩元帅,再不下,副将斩大将,依次递推。除了狠辣的惩罚,更是许诺高官厚禄,如此,攻城的将士和江湖中人,无不热血澎湃,攻城略地,无往不胜。 宁王的主力部队沿途杀伐果断,只短短几日便兵临安庆城下,宁王一声令下,派江湖中人飞掠城头,配合冲车一起打开城门,妄图一举攻克安庆。 可是安庆又岂是九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湖草莽钩爪刚甩上墙头,还来不及飞掠而上,就被射成了刺猬,城墙上更有无数的巨石推落下来,砸碎了很多架冲车。 妄图速战速决的宁王在安庆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他气得脸色铁青,一挥手,指挥部队用投石机。 两层楼高的投石机很快被推上来三架,在阵前排开,重达几百斤的巨石被投石机甩上城墙,只听得“轰隆隆”的声响传来,比起那雷霆之威有增无减。 城墙被砸出了很多深坑,可是厚道几丈的城墙又岂是如此容易被轰踏?城墙上的士兵很多被砸成了肉末,看得人心惊肉跳,全身发软。 攻城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晚上,中途双方死伤无数,可是宁王不死心,他几乎是顾不上吃饭,一直在中军指挥,两名军师刘养正和李士实在帷幄中根据及时的战况做出相应的调整。 “报,殿下,我军伤亡惨重,是否暂时停止进攻,先行治疗伤员,再继续攻城?” “来人,将这个扰乱军心的人拖下去斩了,再有言退者,下场犹如此人。”宁王恼怒的高声喊道。 帷幄中,刘养正眉头紧皱,苦恼道:“守城的将领究竟是何人,竟然如此会用兵?” “据探子来报,安庆城并无虎将,守城的不过是都督杨锐和知府张文锦,这两人的表现倒真让人意外。”李士实有些无奈的说道。 刘养正气得牙关紧咬,恨恨道:“这两人当真是碍事,待破城之日,定要将这两人挫骨扬灰。” 李士实淡淡的说道:“能够兵不血刃才是最好,若他们能够投降,非但不能伤他们分毫,还要以国士之礼相待,如此才显得殿下仁厚,此后用兵,遭遇的阻碍便也小了许多。” 刘养正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所言极是。” 李士实没再说话,对于眼前的刘养正很是失望,身为军师,连基本的制怒都没有,难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殿下找了这样一个人,是下了一记昏招啊。 投石机威力巨大,可是已经没有巨大的石头了,攻城部队只得找了许多小石头混合在一起,饶是如此也足以将守城士兵砸得脑浆迸裂。 守城这边,杨锐身为武将,身先士卒,面对敌军不断架起的云梯和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士兵,命令手下人用弓箭和火枪阻击,更是扔下了无数的火罐,城下一片火海,将敌人烧得鬼哭狼嚎。 战斗持续到了半夜,宁王的精神终于疲乏了,在无数的火把的映照下,他的表情终于不再似之前那般坚定。 宁王挥了挥手,对手下说道:“鸣金收兵,传令下去,找个能说会道的人,去城内劝降。” 安庆城的将士们浴血奋战,尸骨累累,终究没有让这座城池落入敌手,可歌可泣,可敬可畏。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死守安庆 在宁王的命令下,手下人找来了一位熟悉安庆的本地人潘鹏,这人早年因为贫穷离开安庆,在外谋生时吃尽了各种苦头。 宁王在招贤纳士的时候,他出于投机心理也前去小试身手,哪知他多年江湖闯荡的经验,让他成功进入了宁王的府内,成为下等客卿,但总好过落魄江湖。 跟着宁王的军队出生入死,他也没有多少怨言,毕竟在江湖久了,没有一点本事也难以存活下去。 潘鹏杀人不行,可是口才倒也不错,往往能将身边的士兵打成一片,大家也乐于听他吹牛。 这是一个善于迎合上级的人,宁王攻城不下,一时找不到适合的人选入城劝降,又拖了几天后,不知道是谁将潘鹏推荐给了宁王。 宁王立马召见了这位不起眼的小角色,一番交谈下来,觉得此人机敏善辩,能够委以重任,便命令他入城劝降,若成功之后,将他拜为上卿。 潘鹏心花怒放,可是多年江湖打滚的经历,让此人变得比泥鳅还滑,要他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谋得富贵,他还不愿意做这个赔本的买卖。 因此他私下找来自己的妻弟陈义入城探听风声,如果城中的守将好说话,他才觉得孤身犯险。 谁知那陈义刚进入安庆城,就被杨锐命人五花大绑困了起来,杨锐看着一脸无辜的陈义大声骂道:“狗贼,你还有何话说?” “将军饶命,小人只不过是代我姐夫前来问候一下将军,没有其他企图。”陈义吓得面无血色,说话也吞吞吐吐。 “哦?我可听说你是那宁王派来劝降的人。”杨锐恶狠狠的说道。 “冤枉啊,小人哪有那个本事,劝降的人是我姐夫,跟小人无关啊。” 杨锐冷哼一声说道:“都不是好东西,身为安庆人,非但不保家卫国,反而帮助乱贼,该杀!” 那“该杀”二字说得极重,掷地有声,吓得陈义肝胆俱裂,当下带着哭腔求饶,杨锐最见不得这种没有半点血性可言的孬货,当下一挥手,命令手下人道:“将这贪生怕死之徒给我大卸八块,丢下城墙去,正好杀一儆百,看谁还敢来送死!” 一听到要将自己大卸八块,陈义吓得大小便**,嘴里不住的求饶,杨锐愤怒的盯了这孬货一眼,示意手下快点,手下的士兵便将他拖了出去。 不消片刻,陈义的手脚头颅被扔下城墙,叛军看到之后,不禁大为震惊,有道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莽夫杨锐倒好,非但杀了使者,更是将其碎尸,这样的手段当真是骇人听闻。 潘鹏得知妻弟被分尸的消息之后,脸上的怒气一下子升腾起来,想到以后在妻子面前没法交代,以后还有依靠老丈人的地方,对方肯定也没有好脸色,说不定就成了仇人,他思虑到这一点,连饭也吃不下了。 可是对于他而言,更大的噩耗在一炷香后又接踵而至,原来知府张文锦为了表示抗敌的决心,效法了杨锐,将潘鹏在安庆城的妻儿老小甚至岳丈一家都全部抓到了刑场,尽数斩首。 潘鹏获知消息后,顿足捶胸,大骂一声:“狗娘养的,好狠的心啊!”便随即吐血而亡。于是这个口才不错的劝降之人,还未真正入城便凄然谢幕。 叛军没想到安庆城中那两位守城官员如此狠辣,不由得在心中生出了畏惧的心里,城中的将士们更是胆寒,生怕自己少有疏忽就被斩首,所以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盯着敌军的一举一动。 宁王获知潘鹏被气死的消息后,对于城中两位食古不化的官员气得当场摔碎了酒杯,大骂道:“传令下去,攻破安庆城之后,将那两个匹夫屠戮九族,那两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枭首鞭尸,以壮军威!” 攻城的叛军再次发起了猛攻,火器原本是打算留到进攻南京时才用,可是面对安庆这一坐坚城,军师刘养正与李士实经过商议决定,将最猛的火力推了出去。 投石机先行,这一次投递的不仅仅是巨石,还有许多火弹,火弹巨石砸在城墙上,顿时血肉横飞,城墙上好似一片汪洋火海,一副末日景象。 守军的哀嚎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宁王坐镇中军车上,看着守军逐渐式微,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就在他以为安庆已经是他囊中之物,准备庆功宴的时候,城墙上响起了杨锐声嘶力竭的怒吼:“不许后退,谁敢后退,后排斩前排!敢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虽然北京保卫战已经七十年,可对于当年兵部尚书于谦的光辉战绩,杨锐还是记在心中。于谦大人遭受了千古奇冤,他一直引以为很,好在后来平凡了,杨锐对他的敬仰有增无减。此刻临阵时,正是借用了于大人的做法,以稳定军心。 叛军猛烈地进攻,守军誓死抵抗,寸土不让,双方死伤无数,宁王看着源源不断涌向城墙的士兵被烧死砸死,一口气不顺,气得晕了过去。 叛军暂时收兵,安庆城经过十多天的浴血奋战,几乎每一块转头,每一寸土地都洒满了鲜血。 宁王醒过来之后,询问攻城的结果,刘养正战战兢兢的说道:“回殿下,我军将士拼死进攻,死伤惨重,如今以撤军休整。” “我要的是结果。” “安庆,至今还未攻下来。” 宁王朱宸濠彻底怒了,骂道:“你们这帮酒囊饭袋!一个安庆都攻不下来,更遑论金陵!” 骂完之后,刘养正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宁王砸碎了几件瓷器,命令贴身侍卫给他穿上战甲,他要再次发动进攻,亲自到阵前督战。 安庆被围攻的消息传到了王守仁那里,虽然事先都料到宁王会速战速决,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一下子都已经兵临安庆。 得知九江在一天之内便失守,王守仁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他连忙召集幕僚们展开军事会议。 安庆是守卫南京最后的一道防线,不容有失。王守仁心急如焚,命令部队马上集结,火速增援安庆。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决战之前 伍文定领命而去,激动得热血沸腾,杀敌立功的时刻终于到了。 王守仁接下来的话,让这个激动万分的知府差点气得吐血,因为王守仁说道:“且慢,让部队原地待命,不要进攻。” 官员们面面相觑,王大人这是要闹那一出,安庆已经危在旦夕,再耽误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前方探子来报,安庆依然在死守中,宁王久攻不下,气得晕了过去。王守仁听到这个消息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他那些幕僚,却暗中捏了一把冷汗。 就在众人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老谋深算的王守仁突然开口说道:“马上召开军事会议,针对叛军目前的形势,务必拿出最好的作战方案来。” 官员们为王守仁马首是瞻,既然是最高长官的命令,哪里敢有半点马虎,迅速行动起来,不消一会儿就做到了桌前。 “为今之计,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增援安庆,与宁王叛军的主力交锋,与安庆城守军两面夹击叛军;二是调转方向,进攻南昌,彻底断了宁王叛军的后路,各位意下如何?” 戴德孺当先站了起来,语气恳切的说道:“大人,宁王为了此次造反已经准备多年,在南昌根深蒂固,防守犹如铁桶江山,而我军贸然进攻,必然是久攻不下,届时安庆沦陷,叛军再杀个回马枪,我军势必会腹背受敌,陷入绝境,军心涣散,还怎么平叛?而大人也说了,叛军进攻安庆久攻不下,士气低落,早无恋战之心,我军如果赶去增援,击溃叛军,南昌不攻自破,岂不是一举两得?” 戴德孺此番分析,头头是道,立马便有官员站起来说道:“下官附议。” 一时间附议戴德孺的官员全数站了起来,王守仁看着众志一心的幕僚们,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话虽如此,但我们必须进攻南昌。” 一众官员听到王大人独断专行的话,差点没气得吐血,王守仁看着自己的幕僚脸上是惊讶的神情,开口解释道:“我仔细一想,南昌处于安庆上游,若我军越过南昌直接攻击安庆,则南昌守敌必然会攻击我军后部,断我粮道,腹背受敌,失败必在所难免,而安庆守军只能自保,如何与我军前后夹击敌军?” 伍文定问道:“南昌城池坚固,一时之间如何攻下?” “诸位请听我一一道来,此次宁王率精锐进攻安庆,南昌防守势必空虚,此时不进攻,更待何时?南昌一破,宁王必定回救,首尾不相顾,无需时日,叛军必败!” 众官员听了王守仁的话,陷入了深思,王守仁不等他们提出异议,马上叫来传令兵,让他让部队迅速出发,进攻南昌。 王守仁回头望了一眼安庆的方向,在心中默默祈祷安庆能够多坚持几天。若是宁王舍弃南昌,拼死进攻安庆,那么安庆失守之后,金陵也暴露在敌军的铁蹄下,王守仁不敢想象这个。 他甚至不敢去想,攻陷了南京,已经坐拥半壁江山的宁王,他一个巡抚还有何力量与之抗衡。他心中万分担忧,可是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唯有冷静,他才能指挥好这场至关重要的战役。 正德十四年七月戍申,王守仁大军出发,一朝廷的名义,向江西全境发布勤王军令,并率领直属军队日夜进军,很快抵达临江府,在那里,他再次会合了临江、赣州、袁州各地赶来的“义军”,总兵力达到八万余人。王守仁不敢有丝毫懈怠,马不停蹄的行军,他命令军队加快行军速度,终于在七月十七日,到达了南昌城外。 南昌城内的守军见王守仁大军压境,早已吓破了胆,而王守仁熟读兵法,深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道理。他派出细作四处散播消息,鼓吹自己带领了三十万大军前来讨逆,城中守军犹如惊弓之鸟,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除此之外,细作还混入城中,四处张贴告示,让百姓不要卷入战争,王大人的军队军纪严明,绝不滥杀无辜,若有人帮助宁王倒行逆施,则会株连九族。 原本南昌城中的百姓听说大军压境,还做好了誓死抵抗的姿态,听说不会屠城,都纷纷放弃了抵抗之心。这样最直接的后果便是南昌守敌被彻底孤立,已是四面楚歌的境地。 夜黑,风高。 杀人正当时。 夜风中,经过挑选而出的练家子,两两一组抬着云梯风一般出现在南昌城的城墙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云梯架上了城墙。 后队是身轻如燕的敢死队,携带连发的弓弩和锋利的军刀,踩在云梯上迅速占领制高点。 虽然做了万全准备,首次冲锋依然遭到了顽强的抵抗,王守仁急忙命令部下准备攻城器械,轰击城门,分散敌军注意,配合先头部队。他气势威严的说道:“先前的佯攻已然起到了诱敌之效,此次攻城,由我亲自督战,志在必取!一鼓令下,附城!二鼓令下,登城!三鼓令下未登城,杀军!四鼓令下未登城,杀将!” 将士们都清楚军令如山,王大人言出必行,先锋大将身先士卒,士兵们个个争先,嘴里发出怒吼,声震四野。这一次进攻,竟然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士兵们轻松爬上城头,攻城的士兵更是惊讶,因为他们轻易的就撞开了城门。 “派一支小队前去查看,恐有埋伏。”王守仁命令道,大军随后跟上。可事实证明,城内守敌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便被那气势吓得闻风丧胆,早已逃得不见了踪迹。 临时招募的士兵中有很多是江湖草莽,缺乏军纪的约束,入了城之后竟然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宁王的宫殿也被焚烧,王守仁得到消息,猛拍桌案,大骂道:“这些莽汉,坏我大事。来人,将那些带头的抓起来斩首示众,以正军纪。” 这件事之后,王守仁得到了百姓的支持,因为他们看到了王大人言出必行,没有屠戮无辜的百姓,而那些为恶的士兵也被就地正法,所以谈到王大人时,无不交口称赞。 两天之后,探子回报宁王已经率领主力撤回,准备前来南昌决战,不日即将到达。消息传来,众官员无不震惊,刚占领南昌,根基不稳,如与叛军主力交战,胜负难以预料。 王守仁笑了,他的心头之患解除了。面对幕僚们的担忧,他出声安慰,让手下设置好陷阱,准备宁王的大驾光临。 刘养正得知宁王撤兵的消息,当下面无血色,不顾侍卫的阻挡,冲到宁王面前,用几乎恳求的语气说道:“殿下,万万不可撤军啊,如若撤军,我们这些日子的心血岂不付诸东流。而南昌已然失守,再长途奔袭援救已无战略价值。” 宁王冷冷的看着刘养正,一言不发,这时候发丝雪白的李士实也闯了进来,高声请求道:“殿下不要理会南昌,为今之计只能死攻安庆,直取南京!如此殿下才能坐稳根基,万不可回救南昌,以绝后路啊。” 宁王冷冷的看着两位军师,心中对他们的信任已经降到了低谷,这些日子以来的失利,让他怀疑这两人是与王守仁暗中勾结,只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才没有动手除去这二人。 正德十四年七月二十三日,宁王朱宸濠率军自安庆撤退,抵达鄱阳湖西边的黄家渡。 在这里,曾经从他手中逃脱的王守仁已经等候多时。孙燧以死明志,王守仁一刻不曾忘记,如今他就要让这个野心家为自己的残忍付出代价。 “大人,敌军众多,我等立足未稳,应当坚壁清野,以逸待劳,何必要呈一时之块,与之正面抗衡?” “敌军虽众,但攻城不利,士气不振,我军已断其后路,且以大义之军讨不义之敌,天亦助我!望诸位同心,以锐兵破敌,必可一举荡平!” 王守仁信誓旦旦的说道,这张大网已经布下,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报仇雪恨,为国锄奸的时候,到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血战鄱阳湖 鄱阳湖,黄家渡。残阳如血,水天一色。 宁王大军到达鄱阳湖,没有立即发动进攻,长途奔袭,宁王下令原地安营扎寨。到了七月二十二日,双方兵力集结完毕。二十二日,深夜,王守仁的营帐中灯火通明,因为之前的夜袭取得了良好的效果,部下提议夜袭,被王守仁否决了。 二十三日这天,王守仁只是派出探子,没有率先发起攻击,宁王也在观望。风吹水面,荡漾起无数的涟漪,似乎预示着动荡的来临。 深夜,王守仁命令伍文定担任先锋,率数千精兵在黑夜的掩护下偷袭宁王军,士兵们刚泅过水,还在半道上便被叛军包围,敌将狞笑道:“我等恭候多时了。” 伍文定早就料到会被包围,当下并不慌乱,朗声喊道:“有埋伏,将士们,随我杀出重围!” “休要放走敌人,众将士给我杀。”敌将大喝一声,举刀追赶而去,身后的主力军,紧随其后。 王守仁坐镇中军,看着伍文定带领的兵马节节败退,终于微微点头,冯牧站在他身旁,明白了这是王阳明先生设下的诱敌之计。 瑞州通判胡尧元带领五百精锐,埋伏在灌木草丛中,看着伍文定狼狈逃窜,不予理会,叛军叫嚣着追杀,胡尧元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在等待王大人的信号。 叛军终于通过了,王守仁猛然挥下手,军阵中便有士兵同时吹响三个牛角号,胡尧元拔出腰间长刀,命令伏兵偷袭。 在黑夜的掩护下,五百伏兵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叛军的后方,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汉,一通砍瓜切菜,顿时哀嚎连连,叛军不明就里,顿时乱作一团。 伍文定嘴里哈哈大笑,道:“大人此计高明,将士们随我杀个回马枪!” 叛军遭遇前后夹击,只得分兵应对,黑夜中刀光剑影,惨叫破空。 王守仁听在耳中,不为所动,在火把的照射下,脸上是坚毅的神情,他再次挥手,顿时十数盏孔明灯飞起。 见到攻击的讯号,早已经埋伏在叛军侧翼的临江知府戴德孺和袁州知府徐琏,各领上千士兵杀出,叛军陷入四面包围的绝境,军心大乱,有的丢下兵器逃跑,有的跳入水中。 叛军大败,王守仁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该是时候结束这场战争了,命令主力部队,向宁王中军发动总攻。” 平叛军士气如虹,叛军兵败如山倒,眼看就要溃败,刘养正和李士实跪倒在宁王面前,请求他撤离,保存实力,待时反扑。 “本王不会逃走的,起兵之时,已无退路!而今到如此地步,战死则已,绝不后撤!”宁王说着,拔出腰间宝剑,一剑斩断桌子,怒道:“再敢言退者,杀无赦!” “既然殿下已经下定了决心,我等必定誓死追随,眼下士气不振,需要重振士气,与敌一较高下。”李士实坦言道。 宁王看着李士实,出声问道:“军师有何高见?”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听了李士实的建议,宁王召集败退的士兵,阵前喊话道:“我军虽初战失利,但主力尚存,诸位全力杀敌,带头冲锋者,赏千金!但凡负伤者,皆赏百金!” 叛军听到这个消息后,无不欢声雀跃,拍手称好。原本低落的士气再次被激发,每个人都好似疯了一般,热血沸腾。 “传本王的命令,让九江、南康的守城部队撤防,火速赶来增援,此番尽数出动,誓要一举擒杀王守仁!” 敌军倾巢出动,声势浩大,蔚为壮观,王守仁站在箭楼上,看着黑压压一片的叛军,没有丝毫慌乱,冯牧陪在他身边,面对从未见过的阵势,大开眼界。 王守仁命令伍文定率前锋迎敌,几次冲锋后,伍文定被砍伤,被副将拼死救回,前方的士卒被砍杀殆尽,前军几乎全线崩溃,死伤无数,中军也开始混乱起来。 王守仁在箭楼上看到前军作战失败,忙召集手下问道:“伍文定何在,命他死战不退!” 接到命令的伍文定,不顾左手上的伤势,拔出宝剑,指剑于地,大声呵斥道:“此地为界,越界立斩不赦!” 可是面对叛军发了疯一般的进攻,士卒们胆战心惊,仍有人越界逃跑,伍文定亲手斩杀数名逃兵,士兵无不惊骇。再看后面是王大人安排的士兵,手持刀剑严阵以待,哪里还敢逃跑,只得拼死一战。 朝廷军逐渐挽回了劣势,便在此时,湖中突然传来巨响,好似蛟龙出水! 无数石块铁弹从天而降,前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 王守仁远望着敌军的攻击,微微皱眉,另一方的宁王却怒不可遏,他想要尽早结束战斗,便命令停泊在鄱阳湖的水师舰队向岸上开炮,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战局急转直下,伍文定手握宝剑,站立原地,岿然不动。一枚火弹在他身旁落地,伍文定受到波及,胡须发丝都被烧灼,他就地一个打滚,扑灭火势,继续指挥战斗。 受到鼓舞,平叛军队士气大振,叛军则更是嚣张,两军在鄱阳湖边僵持不下,竭力厮杀,刀光剑影,你争我夺,死伤惨重。时近黄昏,双方精疲力竭,胜负只在一线之间。 宁王脸上焦急万分,完全失去了王者应有的气度,此战他已经赌上了所有身家性命,许胜不许败。 就在他全神贯注,准备发起更大一次冲锋时,对岸战船突然发出轰鸣,火箭炮石从天而降,一举击沉了宁王的副舰,旗舰也被击伤,濒临沉默的险境。 李士实眼见王守仁出其不意的攻击,大骂一声:“好个狡猾的王守仁!”说完竟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刘养正口中喃喃念叨着:“那些江湖门派收了我那么多好处,竟然作壁上观,无所作为,真是厚颜无耻至极,难道我等真的大势已去?” 念完,这位军师颓然推倒在地,如同丧家之犬。 宁王不甘心战败,还想继续指挥战斗,却在部下的掩护下,撤离了战场,鄱阳湖上的这场对决,王守仁阵斩叛军二千余人,而跳河逃生淹死者过万,可谓大获全胜。 第一百九十四章 御驾亲征 遭遇此次火炮攻击,叛军败局已定,宁王在左右的掩护下,避开了火炮的攻击,安全撤离战场。 可是这位心比天高的王爷,并不甘心失败,看了一眼残兵败将,他发出了一道命令,让士兵将所有的舰船集结起来,退却到了鄱阳湖岸的樵舍。 夜风肆掠,水面上掀起惊涛骇浪,许多士兵还未从先前的大战中缓过神来,以为又是敌人的进攻,吓得大喊大叫,顿时哭嚎声响成了一片。 宁王站在甲板上,回头望了一眼烽火冲天的战场,一个浪头打过来,船身剧烈摇晃,若不是贴身侍卫扶着他,他险些一头扎进水中。 介于船身晃荡得厉害,宁王下令将所有战船用铁链串联起来,李士实尚在昏迷之中,刘养正心如死灰,好似中了邪,兀自在船舱喃喃自语,所以宁王这一命令,两人都不知道。 二十六日,黎明悄然退却,天际破晓,水平面升起一轮红日,顿时霞光万丈。 宁王朱宸濠伫立旗舰的甲板上,经过后半夜的休整,原本乱作一团的军队好不容易恢复了纪律。宁王让人将几个阵前带头逃走的先锋大将绑了出来,就在他要发出命令将这些人斩首时,顿时炸响之声犹如雷霆万钧一般传来。 原来是休整好之后的王守仁重新部署了兵力,派出了舰队前来进攻。此次主动进攻,戴德孺率左翼,徐琏率右翼,胡尧元压后,得力干将伍文定负责准备柴火和草船。 “瞄准他们的主力舰队开炮!”宁王大吼道。 部将无可奈何道:“殿下,昨夜一战,我军的火炮已经被敌军摧毁,如今已经没有大炮了。” 宁王听完,回头望向那名大将,猛然拔出腰间宝剑,还未等他砍向那名大将,戴德孺的火炮已经打了过来。 同一时间,徐琏和胡尧元也发动了攻击,点燃火的草船借着风势,与宁王的舰队相撞,宁王舰队被连在一起,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庸才误我!”宁王气得全身哆嗦,喷出一口鲜血,便倒在地上。叛军顿时没了主心骨,有的弃船逃走,有的跪地投降,有的还顽强抵抗。 这场晨曦出现的战役没有深夜那场血战来得激烈,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叛军被大火烧得灰头土脸,一方面忙着救火,另一方面还得应对射来的飞箭,早就无心恋战,纷纷投降。 到了最后,宁王军被王守仁几路大军包围,宁王被生擒,昏迷中的李士实和痴痴呆呆的刘养正也一并被捆绑着押到王守仁军帐前。 宁王看着王守仁,眼中含有杀意,怒道:“本王是藩王,你一个巡抚竟敢以下犯上,你不怕株连九族?” “王爷拥兵自重,下官食君之禄,不得不为君分忧。” “此我家事,何劳费心如此,王大人陷我于不义,究竟意欲何为?” “是非对错,自有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审讯。” 宁王终于慌了,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再怎么装腔作势也难以恫吓住眼前的王守仁,他语调凄婉的问道:“王先生,我愿意削除所有护卫,做一个百姓,可否?” “有国法在,未敢徇私!” 宁王苦笑着,被士兵押解进了监狱,留给王守仁一个落寞的背影。王守仁看着作茧自缚的藩王,自顾自说道:“为了狼子野心,让生灵涂炭,如今兵败被擒,悔之晚矣。” 京城虽然已经获知了宁王叛乱的消息,可没有想到叛军已被王守仁打败,就连罪魁祸首朱宸濠都被生擒了。 京城许多官员称病在家,有的还以各种理由回家,他们惧怕宁王会挥师北伐,一举攻入京城,毕竟当今皇上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京城笼罩在一片惶恐不安的情绪中。 兵部尚书王琼对于那些鼠辈的行为嗤之以鼻,对一同上朝的同僚说道:“只要有伯安在,宁王的野心就不会得逞。” 面对众多同僚的质疑,王琼偷偷说出自己已将旗牌借给了王守仁,并且相信王守仁的才能。在天子脚下,习惯了太平子日的官员们没有当面让王琼难堪,只是露出意味深长的苦笑,让王琼特别尴尬。 接到大臣的奏章,皇帝朱厚照当下哈哈大笑起来,还没等大臣们反应过来,他便开口说道:“准备兵马,朕要御驾亲征!” 大臣们面色惨白,纷纷上书阻止,可是君无戏言,朱厚照对于大臣们的上书充耳不闻。一些性子刚烈的大臣只得冒死直谏,用头在地板上磕出了血,朱厚照只是命人将受伤的大臣带下朝堂,让御医好生诊治,依然不改变亲征的想法。 大臣们无计可施,只得推出阁老杨廷和,希望他出面劝解皇上,不要让万金之躯犯险。 杨廷和苦笑,执掌内阁这么多年,真当他这个首辅白当的,他收受了宁王的贿赂,当今皇帝哪里会不知道?他很清楚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用意,君臣之间心照不宣,哪里是这些言官所能理解的。 皇上除了护龙卫,还有更广泛的消息网,锦衣卫遍布天下,宁王叛乱的消息,只怕早已经在掌控之中,而皇上选择密而不发,隐忍了这么久,城府之深,这些立于庙堂之上的学士真的就一无所知。 今年二月皇上就下诏要巡幸,南下山东、江南,被他上疏谏阻,说东南为国家财赋所出之地,近年大水为灾,徭役繁多,赋税严重,民不能堪,若再加上军旅经过,百姓如何生存?又说水道狭窄,不适宜大船经过,还会干扰漕运,让皇帝放弃南巡。 在他上疏之后,部、寺大臣以及科、道也一同附议,连续上疏,谏止南巡,皇上不是赌气没有采纳吗? 而到了三月,科道官纷纷上奏谏阻,还有以死相谏的人,陛下不是龙颜大怒吗?不是廷杖了修撰舒芬等一百零七人于午门,很多都被打死了吗? 这件事一直闹到四月,皇上才放弃南巡,而今之时,要让他放弃亲征,他杨廷和哪能做这样的蠢事? 这一回皇帝陛下是铁了心要去江南了,谁敢劝阻,只怕丢官是小,满门抄斩都有可能。杨廷和宦海沉浮数十年,连这点揣度人心的本事也没有,哪能有今日之荣耀? 老谋深算的首辅自然也有自己的情报网,皇帝陛下一心一意要前往江南,哪里是游山玩水那么简单,根据可靠的情报,皇帝陛下似乎为了一个人而去。 出了正阳门,杨廷和看着穿戴盔甲,雄姿英发的皇帝,沧桑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笑意,言辞恳切的说道:“陛下此番亲征,万望保重龙体,一切以社稷为重。” “朕知道了,杨卿家不必多虑,朕活捉了乱贼便回。” 说完,皇帝陛下在宠臣江彬的护卫下,出了紫禁城,向江南而去。 皇帝回望了一眼帝都的繁华,在心中暗自感叹:此番出京,不知是否还能活着回来? 他要引蛇出洞,不惜以身犯险,为了整个帝国的未来,他必须寻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挟持 战事告一段落,王守仁率领的平叛军大获全胜,庆功宴上,几个知府和一众官员,纷纷向王守仁敬酒,表达对他的钦佩之情。 王守仁静坐首席,缓缓举起酒杯,将酒泼散在地,平声静气的说道:“这杯酒,敬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没有他们的浴血拼杀,我们不会战胜敌人。” 在王守仁的带领下,手下的官员也都纷纷将酒泼洒在地,冯牧没有与那些官员同桌,他还不够资格。 酒鬼华青峰,还有萧楚材和梦白和尚,自从上次救了他之后,也都留在了王守仁的衙门中。 只是战争无论多么惨烈,只三人也没有冲到前线与敌人厮杀,冯牧在想,若有他们助阵,带头冲锋,一定能够震慑敌人,加速获胜。 他始终陪在王守仁左右,并不清楚身处后方的三人暗中做出的贡献,自古战争就是阴谋诡计迭出,宁王在正面对敌的时候,自然也会派出死士刺客,执行暗杀的任务。 只是暗阁的堂主,还有四剑侍被诛杀之后,江湖门派中就有些忌惮王守仁身边潜藏的高手。 当然也有些不成气候的江湖游侠,经不住宁王高额悬赏,冒死前来暗杀王守仁,都被华青峰三人不费力的给打发了。 第二杯酒,王守仁的语调有些感叹:“当初我逃出南昌,孙大人本有机会逃跑,却选择留下牵制宁王,为我们争取了时间,这杯酒敬他。” 众人附和王守仁,再次将酒洒在地上,第三杯酒王守仁举起来,朗声说道:“这杯酒敬在座诸位,大家竭忠尽智为国效力,实乃社稷之福。” 他说完,就将酒杯凑到了嘴前,戴德孺当先说道:“大人言重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养兵千日不就是等着用兵之时吗?” 伍文定声调粗犷,他本是知府,可是五大三粗,倒更像冲锋的武将,他举起酒杯,道:“王大人,下官经此一役,对大人的用兵之道,打心眼里佩服。我敬你。” 伍文定说完,官员们纷纷举杯,王守仁微微点头,众人将酒一饮而尽。冯牧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些文人出生的官员,倒也有几分江湖豪客的爽快。 他自顾自吃着东西,因为跟他同桌的是一些乡绅名流,在远一些就是一些官员家属,冯牧与他们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吃饱喝足之后,就独自走出了大厅。 这些天他一直在寻找华青峰等人,有时候看到他们的身影一闪而逝,等他追上去时,又没了踪影。 冯牧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木门上的锁掉落在地,看样子是有人打烂了他的锁,进入了他的房间。 冯牧以为是华青峰,因为这个酒鬼半醉半醒的,做事情有些糊里糊涂。 冯牧正想找他们询问清楚,他们为何还留在军营中,当初不是说过要走的吗? 难道华青峰还不死心,还在为赵蘅芜的死耿耿于怀,迁怒王先生?冯牧想到这一层,兀自摇了摇头,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想法。华青峰这几日虽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并未对王先生出手,由此看来,他的目的不是王先生。 轻轻推开房门,冯牧觉得华青峰在等他,他也正好可以询问清楚,谁知推开门之后,竟然是一个少年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见他进屋,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冯牧有些错愕,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这人比他要大上几岁,眉目如画,样子清秀,很是俊朗。茫然的抬了一下眼,冯牧出声问道:“少侠是何人,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见教?” 少年霍然起身,冯牧抬眼看去,这人比他高出小半截,若非脸庞稍显稚气,倒比成人矮不了多少。那名少年向他拱手施了一礼,道:“无礼之处,还望不要怪罪,只因你实在太难请,我们才不得已而为之。” “我们?意思是不止你一个人,还有谁在这里,不妨请他出来说话?” 冯牧有些惊慌了,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另外一人的气息,而且对眼前这名少年的气息,也未能完全掌控,对方的气息若有似无,就跟喝醉酒的华青峰一样,所以他才会误以为是华青峰在等他。 “小友误会了,这间房间里,只有你我二人。在下的同伴为了让我能够顺利与你交谈,正在设法与你的朋友交涉。” “怕是将他们引诱出去了吧。”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蜀山的人当真难缠,这些天让我们吃足了苦头,不过好在有三位长老和多名护法在,倒也能平分秋色。” 听到对方出动了这么多人,看来他们此次目的不简单,而且势在必行。冯牧淡淡说道:“敢问少侠如此大费周章找我,所为何事?” 那少年语调平静,说道:“既然小友明白了,那我也不卖什么关子,小友身上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还请到寒舍作客一段时日。” 冯牧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轻哼一声说道:“少侠来者不善,想必一定身手了得,我若不肯答应,免不得要受皮肉之苦,对吧?” 少年同样微笑,没有回答冯牧的话,他的笑带着极度的自信,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嘶”的一声,冯牧便拔出了袖剑,袖剑好似灵蛇吐信,寒光乍现,瞬间便已经刺到了少年的胸前。 冯牧对自己这一招也很有自信,况且为了准备这一招的攻击,他故意与少年说话,渐渐拉近距离,以达到十成的把握。 他相信在那样短的距离,这位少年是难以避开的,冯牧没打算要他的命,可是却攻其要害,只求一招制敌,然后审问这少年的目的,是被何人指使。 冯牧自信满满的攻击却被少年挡下了,那少年不躲不闪,只不过是伸出两根手指,便夹住了冯牧那纤细的袖剑,手腕一用力,便听得“铮”的一声脆响。 那以坚韧柔软著称的袖剑竟然被他折断,这让冯牧感到彻底的惊愕,若说他使用的是坚硬的利刃被折断,他还能够理解,可是他的袖剑重在偷袭,剑身柔软,弯曲一个半圆都没问题,怎么这般轻易就被折断了。 少年两指夹着断刃,抵在冯牧的脖子上,微笑道:“我赢了,现在你该跟我走了吧。” 武功相去竟然有这么大的差距,冯牧心中颇感无奈,只得在少年的挟持下,跟他离开了房间。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追踪 冯牧不会吃眼前亏,可并不意味着能够任凭那少年摆布,他被少年挟持,却总在找机会脱离他的掌控。 可惜,少年似乎早就知道冯牧是个不安分的主,所以在制住他的时候,就给他服下了一枚药丸。冯牧能够感觉到药丸入口即化,然后五脏六腑便是一阵刺痛。 少年飞掠上屋顶,冯牧跟在他身后,悄无声息的飞离了重兵把守的衙门。王守仁去了监狱,他给朝廷的奏疏已经快马加鞭传到了京城,可是皇上却迟迟没有圣旨下来。 如何处置朱宸濠,王守仁不敢擅作主张,当他听闻到皇上要御驾亲征的消息,并且那爱玩的主已经在南下的路上,饱经沧桑的王守仁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隔着牢房,他看着沦为阶下囚的宁王朱宸濠,这个人曾经是高高在上,身世煊赫的王爷,而今就连做一个庶民也不可能,他为了自己的野心付出的将是生命的代价。 朱宸濠坐在监牢的地板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静,自从萌发了造反的念头以来,他每天都在谋划算计,患得患失,而今虽然被站在面前的男人击败,可他的内心,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我已将你战败的消息上书朝廷,可皇上获知后,竟然决定御驾亲征,你说他是不相信叛乱已平,还是另有目的?” 王守仁语调平静的询问朱宸濠,丧失了宁王这个封号,沦为阶下囚的朱宸濠,听到王守仁的话,只是哂笑道:“那昏庸之君能做出这等荒唐事,我不奇怪,我只恨遇到了你,若非你阻止我,我早已经将那昏君拉下宝座,问鼎至尊。” 听着朱宸濠口出狂言,王守仁并未出声反驳,事实上朱宸濠若真的拿下了南京,再以此为根基出师北伐,胜负真的难说。可王守仁看着眼前的男子,又不禁摇了摇头,缓缓道:“你做不了那高位,不论是眼界还是气度,你都不可能走到那一步,就算没有我,也同样会有人出面阻止你,做一个藩王,便是你的极限,你的气运只有这些,再要更进一步,便是逆天而为。自古逆天者都是大贤大能者,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你虽占有天时,却无地利人和,失败早已注定。” 隔壁监牢中的李士实和刘养正听到王守仁的话,只是沉默的低垂着头,没有出声反驳,因为他们作为军师,本该是出谋划策,为殿下顺利进军立下汗马功劳,偏偏有些意见得不到采纳,而王守仁这个对手用兵,又确实在他们之上。 “那敢问王大人,你立下这等不世奇功,又能得到什么呢?” 面对朱宸濠的质问,王守仁轻轻合上双眼,微微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能得到一个心安。” 朱宸濠笑了,这个回答虽然显得很迂腐,可他相信这是王守仁的心里话,这个读书人不被高官厚禄所收买,也不为金银财宝做动心,威严加之于身而不改其节,挫败横亘在前而无所畏惧,这样一个人作为对手,是无法战胜的。 曾经的王者感叹道:“好一个心安,我终于明白我之所以失败的理由了。” 王守仁吩咐看守好生看管,不要有什么闪失,看守如履薄冰的应承下来,王守仁才独自出了牢房。 “宁王,你之所以失败,其实是败给了自己,你既没有识人之慧,又没有自知之明,当今圣上御驾亲征这一举动你竟然以为荒唐可笑,而不深究其中缘由,这便是你无法取而代之的根本宿命。” 正在王守仁感叹之际,护卫来报,说巡抚衙门出了大事,王守仁询问何事如此慌张,那人说衙门好几间房子坍塌了,而且在衙门作客的华青峰等人也消失了。 王守仁露出思索的神情,护卫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好几个兄弟亲眼看到华先生他们与一些人打斗,双方激烈的交手,很多人受到了波及,在他们消失之后,冯牧也不知所踪了。” “看来这件事变得越来越棘手了,吩咐下去,派人四处打探消息,一旦获知冯牧等人的下落,不要轻举妄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来。” 护卫领命而去,王守仁快步登上马车,往衙门赶去,他要看一看现场情况,如今只能初步判定冯牧的身世不简单,只是不清楚能够复杂到何种程度。 王守仁没有想到,平定了叛乱之后还有更令人伤脑经的问题出现。比起战场上的奇谋诡计,应对暗处的偷袭暗算更让人觉得窒息。 何况还有皇帝要亲自南下,王守仁还得应付那个表面玩世不恭,内里却韬光养晦的主,他原本就飞速运转的头脑,觉得有些发胀,急需好好睡上一觉。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想过二者之间会存在联系,他那里会想到九五至尊会跟那些江湖草莽扯上关系,而且还都跟小孩子冯牧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关系? 身材瘦削,个子高挑的少年在前头飞奔,在屋顶上自由的穿行,冯牧紧随其后,可他用尽全力也无法追赶上少年的脚程。少年距离他始终两丈,隔得太远就会故意放缓速度,冯牧清楚这是对方无言的轻视。 他修炼武功也有好几年了,自认为比起很多成年人都不逊色,而且一般的武林人士都能够对付,可是跟眼前的少年比起来,他就不敢再桀骜。 华青峰三人追赶着另外一群人,那些人中或轻或重都受了轻伤,而华青峰这边,除了武功差一些的萧楚材有些伤痕之外,华青峰和梦白和尚都无碍。 华青峰等人连追了十多里,感觉中了声东击西的圈套,可是明白过来已然不及,那时候冯牧早已经被少年人挟持而去。 冷笑一声,华青峰“洞玄指”破空而去,刺向一名老者的后背,那名老者似乎是感觉到了后背的凉气,侧身躲开,那凌厉的一击只是划伤了他的手臂。 “许久没跟‘无极门’的人打交道了,想不到这一次他们会为了一个小孩,下这么大手笔,看来冯小子不简单啊。” 华青峰略微感慨,继续追赶前方的人,既然明知中了计,那就跟着他们闯入无极门总坛,诺大一个江湖,龙潭虎穴总要闯几个,当不负这大好韶光。 第一百九十七章 问题根源 无极门在江湖上极具实力,就算不能排进前三,也绝对不会掉出前十。 这样一个门派的高手自然不少,可是依然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够在华青峰等人眼皮子底下劫走冯牧。 所以冯牧在消瘦少年的挟持下,沿着荒芜的路线前行,而无极门其他高手则是选择闹市,人多眼杂,想要尽快摆脱华青峰等人的追踪。 他们追踪到一个小镇上,无极门中人便分散而逃,混合在人群中,通过易容术,想要骗过华青峰等人的眼睛。 “哼,都已经暴露了身份,还有必要如此遮遮掩掩的吗?”华青峰喝了一口酒,语气中有些轻视,不屑地说道。 梦白和尚看出了人群中一人的身形步法跟之前追踪的一人很相似,不露声色,示意萧楚材和华青峰悄悄跟上去。 华青峰依然是半醉半醒的样子,只是脸上少了些许酒晕,目光中多了几分坚毅,比起之前那个没用的废物,此时的他更像是一柄出鞘之剑,让人有几分疏远和畏惧。 三人紧跟不舍,那人走入一家客栈之后就没有再出来,三人在一家小酒馆中吃饱喝足之后,进客栈寻找,却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 萧楚材抓过小二询问他住在哪间房,小二唯唯诺诺,不敢吱声,三人便猜出了端倪,这家客栈必定就是他脱身的一个接应点,而掌柜也是他们的人。 华青峰等人没有打算严刑逼供掌柜,那个干瘦的中年人看样子只不过是组织的边缘人,充其量也是替他们做望风和转移的工作,真正的核心机密,是没有资格接触的。 “既然知道他们是无极门中的人,我们直接去无极门总坛要人。”华青峰没有喝酒,说话也显得格外清醒,不急不缓的说道。 梦白和尚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说道:“就算他们的武功套路带有无极门的痕迹,也不能一口咬定他们就是无极门中人,况且依我看来,这些人更像是故意露出破绽给我们。” 细细思量梦白和尚的话,华青峰的瞳孔微微收缩,眉头微微皱起,过了片刻他说道:“听你这么说,我似乎想到了一个人,这人跟无极门,跟赵三水都有瓜葛,这件事很可能是他所为,想要以此转移我们的注意。” 柳梦白摸了摸光头,说道:“你说的那人可是冉飞?”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还多此一问?不过那人向来是独来独往,怎么这次会找了这么多帮手,难不成他加入了什么门派,这倒叫人意外。” 梦白和尚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出尘绝世的大侠能变成酒鬼,特立独行的游侠会加入门派也是情理之中。” 华青峰苦笑,眼前这个和尚就算除了家,都还是这般爱嘲讽挖苦人,不过他说的没错,世事沧桑,时移世易,期间变化往往出人意料,古往今来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 萧楚材听着两位前辈的交谈,本想表达自己的意见,可是又觉得自己说出来于事无补,便硬生生讲话咽了回去。 他的这一举动,自然没能逃过华青峰的眼睛,华青峰出声问道:“怎么,你有话要说?” 萧楚材清了清嗓子,言语恭敬道:“回师叔,据我所知,冉飞在一年前已经死在西域,没有人知道他因何而死,不过传出这一消息的是千寻阁,江湖人还当是谣传,为此有数名掌门前往千寻阁求证,结果从其阁主口中证实了这个消息,才从心底相信。” 听着萧楚材认真的话语,华青峰喝了一口酒,转头对梦白和尚笑道:“听到没有,曾经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带领上百锦衣卫剿杀也没能奈何的冉飞,其实在一年前就在西域不明不白死了,你可相信?” 和尚听了之后,双手合十,若有所感的叹道:“贫僧相信,祸福难料,一个人不论武功多强,也终有死去的一天。古语有云:‘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人生与天地间,不过是沧海一粟,比起亘古的天道,亦不过刹那之间。” 华青峰向梦白和尚投去一个白眼,喝了一口酒,说道:“你当和尚还当上瘾了?说得自己真像是感悟了什么无上天道似的,其实你心中比谁都清楚,那个人不会那么轻易死去,只是和尚还放不下当年的一段私人恩怨,希望那人不在了罢。” 梦白和尚一脸平淡,心境古井无波,面对华青峰的责难,依旧是双手合十,道:“前尘烟云,和尚早已经放下了,和尚所言倒不是针对他,而是依照客观事实,就事论事。难道你真的忘了西域还有一个‘铁观音’?若他真遇到了她,那么他故亡的消息十有**就是真的。” “若他真的遇到了铁观音,我也就无话可说,难不成他真就如此不走运?” 华青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多了一份感慨,昔日的朋友,算是又少了一个。既然如此,那么绑走冯牧的人又是谁,他们与无极门冲突,谁获利最大? 华青峰一时想不出来,毕竟他不理会江湖事已经很久了,消极度日的他,若不是知道冯牧跟赵三水有些瓜葛,他才懒得搭理这件事情。 就算跟赵三水的关系不怎么好,甚至有过大打出手,可是明面上,那人还是阿芜的哥哥,不看僧面看佛面,华青峰多管闲事也好,怀念故人也罢,都觉得应该做一些事情。 曾经他对赵三水这个名字很不以为意,觉得太过随便和土气,跟张三李四一般没有半点涵养,不过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他反而有些赞赏这个名字来。 “弱水三千,只需取一瓢饮。”华青峰没来由的默念着这句话,有种惺惺相惜的感情自心底升起。 赵三水一生漂泊江湖,身边不缺红颜知己,可曾见她左拥右抱?只怕在他内心深处,还是住着一个人的吧,只要那个人不曾在他心房中离去,其他女子就无法住进去。 他华青峰又何尝不是?缠绕心底的那个人,究竟成了自己的心魔,想起会痛,不想又觉得人生一片虚无。 “女子,也许问题出在赵三水身上。” 听到华青峰没来由的一句话,梦白和尚和萧楚材都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第一百九十八章 荒野奇遇 少年跟冯牧来到建宁的一处荒郊野外,在盛夏时节,野草疯长,竟有半人高。 两人走在荒径中,少年突然停下了脚步,冯牧跟着停了下来。 在他们眼前竟然横卧着四具死尸,少年仔细看着他们的衣着服饰,然后蹲下去查看。 这四人都是被勒死的,看尸体倒的方位,可以判定他们是被人同一时间勒死,所以死体散开倒地,就像绽放的花朵。 四人的脖子上是一条极细的勒痕,全身都还未僵硬,所以死去的时间并不长。 “小心些,杀死他们的人还在附近,若不想死,我们最好避开。” “怎么,连你也不是对手吗,凭你的武功,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也要吃亏,你何必如此害怕?” 少年面对冯牧的挖苦,没有出声反驳,他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至少面对冯牧的时候如此,或许他不想跟冯牧浪费口舌。 “我看你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莫非你认识这四具尸体?” 少年点头,说道:“这四人是华山派掌门的师弟,在江湖上辈分不低,武功也出类拔萃,竟然被人一击所杀,你说那人的武功该有多高?” “未必,我倒不觉得杀死他们的人武功有多高,只不过善于擅长杀人技而已,这四人面目狰狞,想必临死前肯定万分惊愕,万万没有料到会被杀死。” “你说的不错,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见识了,可比起我来,你还差得远。” 草丛中突然跳出来一个小姑娘,看她的样子比冯牧要大一些年岁,梳着羊角辫,两只手上还带着两个铃铛,摇晃起来就叮叮作响,很是清脆动听。 冯牧看着小姑娘,她的样子还算清秀,却不是那种美人胚子,跟寻常江南女子没有分别,只是她的眼角有一颗泪痣,增添了几分灵气。 “这四人难道是你杀的?” 小姑娘看了冯牧一眼,又看了看冯牧身边的少年,开口说道:“对啊,这里有没有别人,既然不是你们,那就只能是我了。” 她回答得很干脆,冯牧听她坦言承认,未免有些好奇,问道:“你小小年纪,手段真是厉害,你不怕别人找你寻仇吗?” 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朵不知从哪里采来的野花,拔去一片花瓣,无所谓道:“这四人道貌岸然,背地里做了许多猪狗不如的事情,死了也是活该。” 少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暗自运行内力,若对方一旦有杀气透出来,他就与对方生死较量。 冯牧倒是没心没肺的问这四人如何猪狗不如了,小女孩露出愤恨的表情,呸了一声,说这四人在前些天路过一个小村庄的时候,见到一名寡妇明艳动人,就动了歹念。四人在夜里摸进了寡妇家,一剑杀死了寡妇相依为命的孩子,寡妇大声嚎叫,引来了邻家的村民,哪知这四人毫不畏惧,将赶来帮忙的村民刺倒在地,却不杀死,当着他们的面,侮辱了那名寡妇。 小姑娘说得咬牙切齿,对着四人的尸体又吐了几口口水,手中的野花也被她尽数摘去了花瓣。 冯牧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等畜生不如的行径,竟然是名门大派的成名人物做出来的,他只感觉到太过匪夷所思,出声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难不成你当时在场?” “我自然是在场的,可惜我武功低微,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前去帮忙也只能白白送死,所以我要一直等机会替那对含冤而死的母子报仇。” “你并非村子里的人,且不说你为何会去村子,便是你去了,又正好撞见这四人行凶,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吧。” 对于冯牧的怀疑,小姑娘突然哈哈一笑,指着冯牧道:“竟然又被你识破了,其实他们没有做那种事,不过我杀了他们,不找个理由说不过去不是?” “你很喜欢杀人吗?” 小姑娘狂摇着头,说杀人最不好玩,不过他们要跟我作对,我只能出此下策。而且他们死了,会有很多人得到帮助,她也就释怀了。 看着眼前这个助人为乐的小姑娘,冯牧开口说道:“我身边这个人你可认识?” “我干嘛要认识?” “老实告诉你吧,我是被他挟持的,不如你帮帮我将他放倒,我从他身上搜出解药,也好逃走?” “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我的毒对你们都不起作用,都说了这么多话了,你们连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看来我是失败了,早听老头说过江湖中有些人是百毒不侵的,可我偏偏不信,想不到今日还真遇到了,而且还同时遇到了两个。” 听着小女孩的话,冯牧知道自己服下的丹药并非毒药,而是能够造成他疼痛的药,步东流让他服下九转天运丹之后,他已经百毒不侵,少年给他的丹药似乎非同寻常。 少年暗自运行内功,终于觉得心口有一丝隐痛,然后嘴角溢出一抹鲜血,目光冰冷的盯着眼前的女孩。 女孩拍掌笑道:“幸好我也不笨,就怕万一遇到不会中毒之人,所以还搭配了‘摧心散’,不过你不用担心,它本身没有任何毒素,只不过你一旦运行内力,就会进入你的体内潜伏起来,积累到一定的量才会爆发。” 少年照旧冷冷的盯着小姑娘,他的内力暂时无法运行,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那四人为何会被一击所杀。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害我?”少年有些恼怒的问道。 “我就是我啊,说了你也不认识,为什么要害你,我害你了吗?我又没打算杀了你,别这样瞪着我,我害怕。” 冯牧忍不住笑出了声,开口说道:“真是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他说着就要去搜解药,且不管自己服下的丹药是什么,就算不中毒,疼痛也让人难以忍受。少年无法运行内功,看着冯牧向他走近,没有出手的意思。 冯牧伸出手说道:“是你主动交出解药,还是我亲自来搜?” 少年摸出一只小瓶,抛给冯牧,冯牧取出来一颗,放入嘴里。 小女孩看着冯牧,说道:“你的解药也拿到了,我们走吧。” 冯牧疑惑的问道:“去哪?” 第一百九十九章 狠辣的守卫 冯牧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小姑娘也没明说去哪,只是说反正不会害你,你落到别人手中不见得是件好事,可跟我走了,可保证你的安全。 冯牧没有再继续追问,小姑娘的毒对他不管用,也没有流露出杀机,冯牧便放下心来。 少年全身的内力无法施展,只能眼睁睁看着冯牧被带走,并没有太气恼,嘴里喃喃自语道:“虽说是不错的筹码,但同时也是烫手的山芋,让他们先整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 冯牧和小姑娘自然不知道少年的话,他们走过一条狭窄的山间小道,两面是悬崖峭壁,这一线天的景色倒也美得出奇,崖壁上怪石嶙峋,佳木繁盛,更有飞鸟高翔,白云缭绕,一副仙境模样。 便在这时,天空突然掉下来一枚果子,正砸在冯牧头上,冯牧抬头一看,一只小猴子正冲他呲牙咧嘴。 “你这泼猴,好生顽皮。”冯牧指着小猴子骂道,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西游记》中菩萨教训悟空一般,只是想想现在的时间,也不知道吴承恩出生没有。 这也不怪冯牧,他就算知道吴承恩是《西游记》的作者,却不清楚他具体的生辰。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吴承恩现今将要行及冠之礼,比起他来要整整大了10岁。 而他也将在不久后就遇到年少潇洒,书生意气的吴承恩。 出了一线天之后,两人的眼前是一片宽阔的水域,目测对岸有十数丈的距离,而水域两边更是望不到边际。 “怎么没有桥?”冯牧问出这句话之后,立马自圆其说道:“想来是这湖太宽,搭桥太耗费人力物力财力,所以才没有建桥。” 小姑娘看了冯牧一眼,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谷中的人不愿与外界的人有太多的接触,所以有人来建桥,都暗中拆毁了。” “那我们如何渡过去?” 冯牧没有看到小船,心想总不能游过去吧。小姑娘看着冯牧,冯牧露出苦笑,皱着眉头说:“我可不会游泳,别指望我会跟你一起游过去。” 冯牧前世就是淹死的,所以这一世对水有些敏感,倒不是害怕,而是格外的敬畏。 他为了防止历史重演,所以在湄洲岛的时候,就学会了游泳,面对葡萄牙海盗的时候,他甚至想过跳海逃生。 小姑娘笑嘻嘻的看着冯牧,突然一脚将他踹入了水中,冯牧大喊一声,就沉入了水中,不消片刻又浮出了水面,四肢并用,努力的划着水。 “还说不会游泳,幸好我没有相信你,你这人太不老实了。”小姑娘指着冯牧骂道,冯牧在心中抱怨,还不是跟你学的,你不也是撒谎成性? 冯牧游了一段距离,小姑娘也跳入了水中,始终跟冯牧保持着这一段距离,冯牧游到中央的时候,感觉有些费力了。他运行起内力,调节自己的呼吸,顿觉精神一振,重新加快了速度。 看着冯牧突然加快了速度,小姑娘依然没有落后,照样保持原来的距离,像一条小尾巴一样摆脱不了。 终于游到了对岸,冯牧一抬头,便有两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冯牧人泡在水中,还未上岸,便看到两个青年不善的看着他。 “两位少侠,你们不杀我是吧,那么能否让我先上岸再说?” 两人的刀离开了冯牧的脖子,冯牧起身上岸,他身后的小姑娘不知在何时已经站在了岸上,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冯牧开口求援,道:“让你的朋友不要这样,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一个失手,就割出一条血痕。” 谁知小姑娘只是摇头,说不认识这两个人,冯牧颇感意外,不过想到小姑娘喜欢说谎,就没当作一回事。 两名青年看了小姑娘一眼,一人说道:“那个小女孩怎么办,她撞破了我们的行动,一定会告诉其他人,我去解决她。” 另一名青年让他快去,说这小子由我看着,他的伙伴对他点了点头,提着刀就向小姑娘走去。 小姑娘呆立在原地,静静地等着那青年举刀向她砍去,冯牧还是不信他们毫无瓜葛,决心看他们演戏,他可不相信那青年会真的动手。 青年举起手中的刀,正对着小姑娘的头,劈砍而下,小姑娘依然不躲不避,大刀落下,砍在她的头上,她的发簪应声而断,一小股鲜血从头顶流下来,流淌在脸上,显得有些凄艳。 “你们还真不认识啊?”冯牧茫然的问道。 小姑娘凄苦一笑,点了点头,拿刀架着冯牧的那名少年说道:“赶快动手,惊动了其他人我们还走得了吗?” 他一面说着,一面押着冯牧去到一艘小船上,他的同伴又是一刀举了起来,冯牧回头朝小女孩大喊道:“你是木头吗,赶紧跑啊?” 小女孩平静的说道:“跑又跑不掉,还不如等死。” 冯牧目测了距离,现在赶上去救她已经来不及,若是他去摸衣服口袋中的暗器,身边的那名青年一定会对他动手。 两头为难之际,那名青年的刀再次劈砍而下,冯牧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小姑娘不会死,只是不愿看到那名青年死得太难看。 结果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果不其然,小女孩依然是呆呆的站在原地,而那名举刀的青年全身已经血肉模糊,瘫在地上好似一堆烂泥。 拿刀架在冯牧脖子上的青年左顾右盼也没有发现敌人,不由得更加惊骇,朝空旷的四野喊道:“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就杀了他。” 冯牧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个青年说出这句,恐怕已经是他生前最后一句,谁知青年依然不知进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还拉着他往小船上走。 冯牧没有抵抗,完全配合着青年的行动,他们上了小船,青年的刀离开冯牧的脖子,一刀将缆绳斩断,就要去拿木桨摇船,谁知他刚一动,整个小船便炸裂开来。 在那关键一刻,冯牧足尖轻点,飞离小船,向岸上而去。青年哪容他从自己手中溜走,大刀脱手而出,直刺向冯牧的后背。 同一时间,无数的石块砸向那名青年,他想要跳入水中躲避,谁知对方的力道太过刚猛,连同小船都一同砸碎了。 这只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冯牧降落在地之时,转身便看到袭向他的大刀早已被砸落在地,断成了两截。而碎裂的小船更是惨不忍睹,水面上飘满了碎木头。 碎木头中间,还飘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一团的湖水,被鲜血染红,无比凄艳。 “欢迎来到寒秋谷,我是这里的守卫廖安,那边的女孩是我妹妹廖宁,大家都叫她小铃铛。” 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突然从树林中窜出来,站在冯牧眼前,声如洪钟的介绍道。 第两百章 入谷试炼 廖安是目前为止,冯牧所见过的人中最高大的一位,他比起寻常成年人要高出两个头,要放在现在,就该是接近两米的小巨人。 冯牧还不到他的腰高,看着小山一般的廖安,冯牧开口问道:“寒秋谷是什么地方,为何要将我带来这里?” 廖安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先前他就是用这一双大手,捧起石子投掷出去,不仅手法精准,而且力道刚猛,所以才将那两名青年人砸得血肉模糊。 廖安开口,说道:“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也不想回答,你还是先进谷中再说,到时候自然有人告诉你。” 抬头仰望着廖安,他脸上颧骨突出,轮廓分明,冯牧知道这样一个已将外门功夫练到极致。 而且凭借其异于常人的身材,只需要一脚踢过来,就能够踢断他所有的肋骨。冯牧没有自信道能够与他抗衡,转头看了看小姑娘廖宁,说:“你们真的是亲生兄妹吗?” 言下之意是你大哥像小山一般,你怎么就这般矮小,面对冯牧的问话,廖宁也毫不隐晦,说道:“我们确实不是亲兄妹,可是感情却比亲兄妹还要好,谷中的兄弟姐妹,感情都很好,你慢慢就会了解的。” 冯牧跟在两人身后,疾步而行,对于廖宁的话,他格外重视,看来这个寒秋谷里面的人不少,而且照常理推测,都不是泛泛之辈。 “到底发生何事了,无缘无故我竟然成了无数人争抢的目标,在我身上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令他们对我如此看重?” 行到一块巨石前,上面用小篆刻着“寒秋谷”三个大字,冯牧不由得有些疑惑,他想不通自己在跟随王守仁平叛之后,就变得如此炙手可热。 “这就是那个孩子,我怎么看不出他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三人走在竹林中,冯牧只是听到有人用尖酸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有人的踪影。 他再仔细察看时,只见竹林中惊现数道残影,冯牧暗叹好秒的身法,这样的轻功比起禁宫中的巴东龄也毫不逊色。 就在冯牧凝神细看之际,一人已经闪电一般绕到了他的身后,手中握着一柄白闪闪的匕首,就要刺向他的后背。 旁边的廖安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冯牧感觉到来自后背的杀气,身形一动便往左边闪去。 他刚避开,他身后的那道残影也随之消失,原本宁静的竹林中响起稀稀疏疏的杂声,风吹过竹叶间隙,竹枝轻轻摆动。 背后的杀气紧追不舍,冯牧疲于奔命,他看似凌乱的步伐实则条理清晰,正是那“凌虚步”,外人看来以为他是漫无目的的乱窜,实则是扰乱敌人的视线,寻找最佳的机会反击。 可是冯牧并没有反击的机会,他的步伐虽然快捷,身后的那人竟然没有落后,依然是穷追不舍,冯牧掠上竹枝,又迅速在竹子间绕圈,身后的匕首多次向他划去,没有伤到他,可是却将无数的竹叶劈落。 竹叶被风带着,飞舞在竹林间,一片苍绿,煞是好看。廖宁的武功不好,可是眼界不低,场面上的两人你逃我追,看得她眼花缭乱,嘴里无奈道:“哥你怎么不阻止廖化,他又在胡闹了。” “由他去吧,此次花如此多的时间精力寻找一个孩子,谁没有一点怨气,若对方不拿出一点本事,又怎么能够令人信服?” 廖宁微微皱眉,说道:“若真是出了什么事,在老爷子那里如何交待,而且那孩子初来乍到,对这里一点都不了解,这样的迎客之道,以后还怎么相处?” 廖安摆了摆手,示意廖宁不要担心,他仔细看着在竹林间飞舞的两人,严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道:“竟然会有这种事,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怎么了?” “我估计得没错的话,三招之内,廖化就要落败。” 话音刚落,只听“唉呀”一声,一人自竹尖摔落下来,扬起一些尘土,冯牧施展轻功,飘然而下,看着躺在地上被他踢落下来的对手。 那人竟然也是一个小孩,约莫十三四岁,虽然年岁比冯牧要年长,可是个子比起冯牧也高不到哪去?冯牧开口问道:“我跟你无怨无仇,怎么初次见面就下此毒手?” 倒在地上的廖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想不到你竟然能够打败我,我认输就是了,试一试你的功夫不行啊?” 冯牧无语,试一试功夫也没必要拼命啊,心想好在我使用了“先天罡气”,不然岂不是被你捅上几个窟窿? 然而祸不单行,还没等冯牧调整好内息,竹林中又飞出来三个人影,这一次冯牧看得真切,这三人都是成年人,可是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疤,有的在脸上,有的在手背上。 这三人使用的是普通的大刀,冯牧刚想要打声招呼,想要与对方和平相处,谁知对方已经率先发起了进攻。 面对三人同时进攻,冯牧移动脚步躲开了,这三人的武功不算高强,之所以能够逼得冯牧节节败退,倒是由于他们的默契配合。三人的招式也很普通,可是在攻击的时候配合得滴水不漏,不给冯牧一丝踹息之机。 冯牧从未遇到过有人能够达成如此默契的配合,就好像三个人一条心,一人的攻击之后,便会留出破绽,冯牧瞧准空隙想要出手的时候,又会被另外两人逼退。 “三位伯伯出手,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一回他如何破解?”廖宁看着接连后退,险象环生,难以招架的冯牧,有些担忧的问道。 “那就得看他的造化了,无论如何,他若是通不过试验,只能怪他学艺不精,与人无尤。” 廖安的话没有半点语气色彩,就像在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家常,廖化看着捉襟见肘的冯牧,摇了摇头,说道:“他快要支持不住了。” “叮铃铃”,廖宁摇动了手上的铃铛,竹林外突然冲来两条大狗,一黄一白,廖宁一指三人说咬他们。 廖化大声抱怨:“小宁,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帮外人,我们可是在试炼他,你怎么能破坏规矩?” “以前怎么没听过有这个规矩,你来的时候有人试炼过你吗?”廖宁有些愤愤不平,觉得谷中的人对那个孩子有些成见,忍不住要秉公处理。 第两百零一章 姑奶奶 三人被一黄一白两条大狗分散了注意力,原本亲密无间的配合就难以维持下去。 冯牧哪里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身形一动便绕道其中一人身后,一掌挥出便将那名中年男子击飞。 其余两人忙着应付大狗,没有及时接应同伴,眼看那人被击飞,都对冯牧投去怨恼的目光。 “前辈莫要怪罪小可,我若不出手,只怕就要被你们砍倒。”冯牧微微笑着说道。 “小铃铛,你让黄铜和白铁攻击我们,反而帮助这谷外的小子,难道伯伯们平时不疼你,你如此这般,可真让我们心寒。” 廖宁哈哈一笑,出声说道:“小侄女就是替伯伯们考虑,才叫来黄铜白铁阻止你们,谷中谁人不知三位伯伯是身经百战的悍卒,配合更是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谁能够破了你们的联手进攻?所以为了不让别人说你们以大欺小胜之不武,我这才叫来了黄铜和白铁。” 她先是将三人捧高,三人虽然行事低调,但觉得小女孩所言不虚,心中自然有些得意,也就不再责怪小女孩的行为。 廖宁一吹口哨,两条大狗停了下来,冯牧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觉得绰号叫做小铃铛的女孩心肠不坏,还具有侠义心肠。 他由小铃铛想到了小雀儿,也不知小雀儿在李言闻大夫家里怎么样了? 李大夫一家人对他恩重如山,何况小儿子李时珍还是后世著名的医药学家,冯牧觉得他应该做些事情,至少找几本医术送给李大夫。 “哼,小子,算你走运,我们弟兄三人的测试,你勉强通过了,不过郭姑姑那里,你就不会如此走运了,谁也帮不了你。” 听着一名长者的话,冯牧看向廖宁,想要在她那里得到一些启示,廖宁只是摊了摊手,示意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也帮不上忙。 “我想问一下那位郭姑姑在哪,她要怎样来考验我?” 冯牧的话音刚出口,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竹林深处飘了过来,语调婉转,声线甜美,不像上了年岁之人,反倒像是二八年华的姑娘。 “他们所说的郭姑姑便是我,你要称呼一声姑奶奶。” 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冯牧禁不住摇了摇头,说道:“听你的声音,也不过十来岁,怎么这般喜欢托大,也不害臊吗?” 一旁的众人听到冯牧的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起来,要知道这话可犯了郭姑姑的忌讳,她最讨厌有人在她面前没大没小。 不等冯牧有所动作,竹林里突然挂起一阵狂风,袭向冯牧,冯牧被那一股旋风包裹住身体,身子凌空飘了起来。 他想要反抗,可是身子飘在半空中,根本无处着力,他嘴里连忙喊道:“小铃铛救我啊。” 廖宁廖安等人只是看着,还没有熟到出手帮冯牧的地步,自然也没有敢插手郭姑姑事情的那个实力,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识好歹的混小子冯牧飘在空中。 就在冯牧双脚乱踢,无计可施的时候,旋风突然改变了方向,形成了一股强有力的吸力,将他的身子带飞,往竹林深处飘飞而去。 冯牧的身子撞到一株竹子上,竹子被撞破,应声而倒,冯牧本想要借势抓住那竹子,让自己的身子停下来,可是破掉的竹子无比锋利,若是他猛力一抓,不免要被划出无数条血口子。 看着一路飘飞而去的冯牧,以及被撞倒的许多竹子,廖宁一步踏出,立刻被廖安一只大手抓住,那感觉就像螃蟹强有力的钳子夹住了一条滑溜的泥鳅,如何也挣脱不掉。 “哥,他是我找回来的,我不能让他出事,我得跟去看看。” 廖安苦笑一声,说道:“这事情你管不了,你在谷中这么久了还不清楚姑奶奶的脾气,去了也是自讨苦吃。” 廖化在一旁补充道:“是啊,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也只能怪那小子嘴欠,谁叫他乱说话,受点教训就当是长记性了吧。” 廖宁长叹一口气,说道:“不晓得这一次姑奶奶会如何罚他,要是谷主知道了,只怕又要闹起来。” 三名中年男子站在一起,看着冯牧飘过去的方向,没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却严峻异常。本来对冯牧的试验没有必要,他们此番举动反而有些弄巧成拙。 “也只能怪那小子太不会说话,要是他真让郭姑姑高兴了,说不定事情也就成了。”被冯牧踢飞的那名中年男子有些惋惜的说道,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屁股,那小子下手真他妈的重,也不知道善待老人。 接连撞断了十多棵竹子,冯牧终于落到地面,他的胸口被撞得很疼,刚站立在地,他就伸手去揉那被撞伤的地方。 他的眼前是一座竹子搭建而成的精舍,上面覆盖着茅草,样子看起来很雅致,古朴中又不失风度,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姑,姑奶奶,小的无意冒犯,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计较。想必你是要清修的,我也不便打扰,就此告辞。” 冯牧被刚才那一手吓得不轻,武林中到底是怎样变态的高手,才能具备这样的修为,竟然仅用内力就将他吸了这么远,中途还撞断了那么多竹子。 他相信,若是这人随便一掌拍在他身上,他的骨头就会碎成面粉,冯牧不想这么倒霉,决定不惜一切,先跑了再说。 只是他才刚刚跑出两丈外,身子便被刚才的那股旋风带了起来,冯牧被旋风控制着,身子不住的转圈,只转的他头晕目眩。 又是一股吸力将他吸到了竹舍前,冯牧眼冒金星,整个人趴在地上,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围着他打转。 这个时候,他看到一个绿裙女子出现在他眼前,头晕目眩的他看出了千万个残影,不过他不敢再跑,语调恭敬地说道:“晚辈冯牧拜见郭姑奶奶,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小子一般见识。” “我还就跟你一般见识了。” 那个自称郭姑奶奶的女子开口说道,冯牧听着她稍显稚嫩的话语,抬起头去看她。 他已经不再头晕,也看得真切,可他依然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站在他身前的竟然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三个中年人还叫她姑姑,而她更是自称姑奶奶,这女子的脾气当真怪异,冯牧心头暗自叫苦,惹到这样一个人,有苦头要吃了。 第两百零二章 水火不容 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冯牧觉得呼吸有点困难,首先他是惊叹这女子的容颜,其次就是被她无形中的气势所压制。 “前,前辈,小可真的无心得罪,望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知道我的武功低微,万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杀死我跟碾死一只蚂蚁无疑,可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生就这般貌美,想必也是通情达理之辈,与那睚眦必报的蛇蝎妇人自然是大相径庭。” 冯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前世的时候,女孩普遍不希望别人询问其年龄,都希望永远漂亮年轻,这点冯牧相信是自古就有遗传的。 试问天下有哪个女子不爱美,不是有句话说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吗?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这本就是世间最悲哀的事情之一。 女子轻蔑的看了冯牧一眼,开口说道:“你这小子倒会说话,先是吹捧我一番,然后再拿我与那怨妇作比较,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你了?” 她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冯牧没来由的心头一震,感觉到对方的真气暴涨,看来是真动了杀机,他想要转身逃走,可是自己不正是被她内力吸引过来的吗? 在这片竹林中,他人生地不熟,又能够逃到哪了去? “前辈,小可所言均发自肺腑,不敢有半点油滑腔调,望前辈明鉴,你是世外高人,武功高强,何必非要找晚辈麻烦,想来你在江湖上也是鼎鼎大名之人,何必落个恃强凌弱的话柄,反倒是辱没了自己的名声?” 冯牧之前再次开口说道,他面对生死考验的时候,反倒有些佩服起自己随机应变的口才来,心道这些话说出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看来自己的脸皮又厚了几分啊。 那女子冷哼一声说道:“你这些话我早就听腻了,世间已不知有多少男子在我面前说过相似的话,可是他们都只有一个结果。” 冯牧苦笑,眉头紧皱,女子所说那些人只有一个结果,自然是全都死在她手里了。面对这个不讲道理偏偏武功还出奇高的女子,冯牧显得无可奈何,有种想要咬舌自尽的冲动。 女子接着说道:“你也不要怪我狠心,只是你来错了地方,因为你是那老鬼选中的人,凡是他选中的人,我就不能让他称心如意,他让我不痛快了一个甲子,我要让他死不瞑目。” 听到女子说一个甲子,冯牧立马开口问道:“前辈莫不是在说笑话,你看起来如此年轻貌美,怎么说一个甲子,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些吧?” 冯牧嘴里虽然说着不相信,可是心里已经信了七八成,若这女子真的活了一个甲子以上,那么她如今的外貌必然是修炼一种独特的武功导致的,江湖有传闻说武功练到登峰造极境界的人能够返老返童,想必就是眼前这个女子。 女子没有回答冯牧的话,袖袍一挥,就将冯牧卷了起来,冯牧整个人飘在半空中,只要女子稍微一用真气,就能将他震得七窍流血而亡。 这个时候,冯牧再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开口大声说道:“前辈且慢动手,我是赵三水的传人,若前辈真活了一个甲子,想来是跟他同辈的,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号。赵爷爷临别前嘱咐我要替他清理门户,求前辈网开一面。” 这是冯牧第三次开口求饶,如果还不行,他就真的放弃希望了,谁知女子听到他说起赵三水,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庞,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如今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饶过你了,死吧!” 话音落下,左手一记绵劲柔软的掌力挥出,飘在半空的冯牧万难躲开,那纤纤手掌挥出去的一掌,在空气中竟然透出了乳白色的光晕,近乎实质化的形状显得很秀气,可是劲道却是霸道!刚猛! “轰!”的一声响,竹林中的竹叶在那一瞬间纷纷化成齑粉,飘散在空气中,形成一团苍翠的烟幕,而寒风严霜不曾折断的竹子,也根根折断,整个竹林被划开一道大口子,像是被来自远古洪荒的巨兽碾压过一般。 不过意外的话,冯牧应该随着那些竹子一同被击碎了。 然而在这片天地中,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且不说尸体,就是一片破布,一滴血珠都没有留下。 他竟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女子望向天空,鼻孔中闷哼一声,原本盘膝而坐,却一下子如同脱兔一般凌空跃起,她的身形着实太快,被一人提在手中的冯牧直觉到一道绿色的光芒在眼前闪过,眨眼之间,那女子竟然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女子纤纤玉手袭向他的面门,冯牧背脊发凉,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制,额头的冷汗涔涔留下,他从未感觉到死亡距离他是如此的近。 然而他终究还是未被女子打死,女子的身法虽然迅捷,可是出手救他的那人更非等闲之辈,似乎是心念一动之间,身形已消失在半空中。 冯牧已经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绿裙女子了,可是他在眨眼之间,竟然已经降落在地面上,横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棕褐色麻衣的散人,披头散发,没有用发簪挽一个发髻。 不过这人身形伟岸,站立在他身前,将他完全庇护在其身后,就好似一座大山在阻挡风沙,让山背面的植被茁壮成长一般。 女子语气带有怨恼的说道:“许沛,你终于踏入我的地方了,想不到你为了一个小鬼,竟然违背了当初的诺言,你可清楚你这样做的后果?” “琉璃,我清楚我的所作所为,违背了当初的约定,我任由你处置便是,只是三弟的传人我好不容易才找寻到,岂能因为你心中不痛快,就任由你迁怒于他?” 男子的嗓音有几分沙哑,似乎天生就是这样的声调,不过中气十足,虽然算不得高亢,可给人一种庄严之感。 冯牧听着两人的对话,心想原来又是一对老冤家,这两人看情形是水火不容的对头,自己夹在他们中间,总不免会受到池鱼之祸。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为了不被牵扯进去冯牧决定先闪到安全的地方,远远的观望两人即将开始的一站。 空气中的气氛有些紧张,飞鸟早被吓得四散飞逃,原本就清幽的竹林,在两位绝世高手的对立中,更增添了几分萧索之意。 第两百零三章 甘愿无名 洛琉璃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已经很久无人提及了,江湖近四十年来出了无数的英雄豪杰,可是比起洛琉璃所做的事情,都要逊色几分。 便是那令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十大悍匪,六老怪听闻洛琉璃之名,都要流露出几分复杂的神情。 偌大的江湖,千百年来有多少人敢只身前往禁宫行刺大奸臣,并且还能够全身而退的? 况且她还是一个女子,一个美艳不可方物,令人莫敢仰视的倾城红颜。 这样一个传奇人物,竟然还活在世上,这倒不奇怪,若是那些老江湖见到她如今的模样,恐怕当真要惊呼出声。 比起一代女杰洛琉璃,寒秋谷的老先生许沛相形见绌,他不是寒秋谷的谷主,在江湖上没有半点名声。 事实上,江湖中人根本就没有听过许沛这个名字。 可就是这样一个籍籍无名之辈,竟然与一代女杰洛琉璃当面对峙着,他棕褐色的粗布麻衣无风自动,被全身的气息带动着,飘向身后的天空。 地面上的石子飞了起来,一股无形中的力量牵扯着他们飘飞而起,以他身体为轴心,方圆三尺之内形成了一面真气凝结的墙。 真气带动气息快速旋转,好似凭空刮起了一道龙卷风,飞速旋转的旋风蓄势待发。 洛琉璃平静的看着,双掌运行起内功,陡然间!她的身形化成了无数道残影,将许沛包围在她的掌力之间。 冯牧远远看着场面上的对决,从他那边看来,洛琉璃身形太过迅捷,根本难以看清,只不过是顷刻之间,她已然攻出了十余招。许沛被旋风包裹在其中,没有出手反击,可是场面上已经是尘土飞扬,飞砂走石,就好似千军万马冲锋而过。 面对洛琉璃幻化万千的攻击招数,许沛只不过静静地站在原地,脚步始终不曾移动半分。 洛琉璃忽然停止了攻击,站在原地冷冷笑道:“很好,想不到隔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如此看轻我,当真以为我修炼的武功就破不了你的‘疾风壁’吗?” 许沛没有出声回答,在这个时候他一旦出声,体内的气息就会紊乱,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我为了打败你,在这竹林中苦心修炼了四十年,如今‘千缺手’已然炼成,你若还是这般目中无人,我唯有拼尽毕生功力与你一战。” 女子幽幽说道,话语传进冯牧的耳中,令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他能从洛琉璃话语中感觉到不甘与落寞,像她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子,早已经习惯这世间男子匍匐在她脚下顶礼膜拜,那里受到过如此轻视? 旋风中,许沛闭着双目,口中默念经文,其实这段经文很平常普通:舍利子,是诸法空像,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这是《心经》中一段经文,许沛已经不知念了几万遍几亿遍,从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就开始念这段经文,如今他已然走过一个多甲子的岁月,青丝染雪,早已不复年少轻狂,可是这段念了数十载的经文,始终陪伴着他。 他修习的武功需要他心如止水,当他初出江湖时就遇到了洛琉璃,不只是他三生有幸还是毕生悲哀,他对那个女子一见倾心,从此惹了相思。 他再也不敢与人比武,所以他还为来得及崭露头角,便已黯然陨落,由此武林众星云集的那片天空才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没有人知道他叫许沛,只知道他是一个仆人,替女侠洛琉璃撑伞的无名小卒,他陪在她的左右行遍千山万水,见过豪杰无数。这个无名小卒却在有一天选择了离开,那时候他已经默默替她撑了十年的伞,他选择离开是因为女侠要前往大内禁宫行刺大宦官,而他不敢去。 江湖中人只知道女侠洛琉璃入宫行刺的事迹,而且通过千寻阁遍布大江南北的消息网迅速传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在行刺之时失手被擒,被关在一只枯井中。 洛琉璃服食了销骨散,浑身的骨头开始断裂,皮肤开始腐烂,她甚至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枯井上面每天都有小黄门用瓢泼下来剩菜剩饭,女侠饿了三天之后不甘心就此死去,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开始像猪一般趴在枯井的地面上吃食。 敌人估计她快要渴死的时候,就会泼下来洗脚水,继续折磨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侠,洛琉璃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她全身的骨头已经尽数断裂,全身的皮肤也已经溃烂,她已经完全变成了行尸走肉。 那个晚上,透过枯井高高的井口,她看到了一轮洁白的月光,月光照耀在她身上,她似乎得到了世间最为圣洁的沐浴,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拥抱。 然而有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枯井的井口处,遮挡了月光,那人多年以来,虽然默默跟在她身后,可是前后所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到十句,跟一个哑巴无异。 “琉璃,我来了。”听到熟悉的语调,虽然这句话很平凡很普通,可听在洛琉璃的耳中,却胜过世间所有的天籁之音。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可是双眼中布满了脓水与泪水,她哪里看得清楚那个人的样子。 “扑通”一声,那人像一块石头一般从枯井上跳了下来,重重的摔在枯井的岩石上,可他不曾叫喊出声。洛琉璃叹息一声,说:“你又不懂武功,何必前来送死?” “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会武功。”许沛惭愧的说道,他说话的时候,嘴角溢出一口鲜血,他又迅速吞回肚子。 好在光线不好,琉璃的眼睛也看不清楚了,要不然让她看到自己浑身的伤,他又该如何解释? 事实上,他为了找到这个女子,不自量力的挑战了那个大宦官,被其门下十大血奴重伤,在找到洛琉璃之前,他全身已经被砍了七十多刀,中了三十多箭。 有些箭头还插在他的肉里,可他哪里还顾得上自身的安危,在此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将琉璃救出这座深宫。 虽然拼死战胜了丧失心智,完全沦为傀儡的战奴,可他也被震断了十条经脉,很难再动用武功。 许沛脱下腰带,将身体软成一团的洛琉璃牢牢地绑在自己背上,然后抓着枯井光滑的崖壁向上爬去。 期间他手上一滑,便跌落下去,压在洛琉璃身上,琉璃原本就断裂的骨头,更是伤上加伤。许沛悲痛交加,第二次攀爬之时,将手指尽数插入坚硬的岩壁中,手指上的倒刺无数,血流如注,可他无怨无悔,不这样如何将琉璃带出去? 第两百零四章 救出皇宫 有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许沛战胜了那些强敌之后,身上的伤势也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背着洛琉璃艰难的往井口爬去,手指每插入坚硬的岩壁中,都会带出一片血肉,可是距离井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那不过是两丈远的距离,在他看来却比天涯海角还要遥远,经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的漫长。 在这个时候,只需要一个不懂武功的人,从井口处砸下来一块石头,重伤之下的许沛是难以逃命的,非但他要死在井中,还会连累背上的洛琉璃。 又过了很久,他终于快要爬到井口,手上的皮已尽数被磨去,模糊的血肉处甚至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鲜血止不住的流下来。 都说十指连心,这样的疼痛并不比被砍一刀,被刺一剑来得轻松,许沛紧咬着牙,几乎快要将牙齿咬碎。他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涔涔汗珠,双眼也全是疲惫之态,他竟已到了极限。 “琉璃,想必你此时很痛苦吧,再坚持一下,等我们出了这深宫,我就找神医替你疗伤。” 许沛自身虽然已经痛入骨髓,可还是用温和的话语安慰背上的洛琉璃,他终于已经来到了井口,外面的光线刺入他的眼眸,他从未感觉阳光是这般的醉人。 若是能够悠闲的沐浴在阳光中,该是人生何等幸事,只是从前从未在意,如今才深有体会。 就在这时,突然一根很粗的木棍砸在他的手上,许沛的手刚刚攀上井沿,遭受这样一击,四根手指骨尽数碎裂。 他本该是用力不稳,然后松开手,两人一同掉落枯井才对,可是他那只血淋淋的手竟好似生长在井口一般,纹丝不动。 一个尖细的声音阴恻恻的说道:“不错不错,是条响当当的硬汉,可惜与我为敌,就算你再强,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说话的人自然就是洛琉璃入宫行刺的对象,这个大宦官大奸臣不只是事先已经得到消息,还是生平坏事做绝,生怕别人报复躲了起来。所以不论是洛琉璃还是赶来拯救洛琉璃的许沛,都没能见到他,他躲在幕后,操控着整个局面。 “去死吧!”那太监高声叫道,手中巨大的木棍再次击打在许沛的手上,可怜许沛的手原本就已经血肉模糊,如今被他接连敲打了五六下,骨头碎裂,几乎成渣,这般疼痛简直非人能够忍受。 “狗贼,你多行不义,他日定不得好死。”许沛骂道,因为他已经到了极限,不论他有多顽强的意志力,他都没有力气再抓紧井口了,因为他的手指骨碎了,根本就无从着力。 临死之前他只能这般诅咒这个恶贯满盈的大太监,这个大太监身体有残缺,导致人格格外的扭曲,他不停地抡起棍子,击打在许沛的手上,嘴里还发出得意的笑声。 许沛的手悄然滑落,他闭上了眼睛,如今的局面,他自己要死在枯井中,而且所钟爱的洛琉璃还救不出去。 就在他已经不报有任何希望的时候,一条白绸带紧紧地系在了他的身上,将他和洛琉璃两人紧紧地缚牢,向上拉扯。 同一时间,抡起棍子的大太监被人一掌击打在天灵盖上,头骨碎裂,脑浆四溢,鲜血喷涌,倒也应验了他不得好死的下场。 许沛被救上来之后,首先看到的便是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正是她用白绸带救了他们。然后他才看到自己的三弟许泽。许泽字长润,与许沛一样来自蜀山,只是后来世事无常,命运捉弄,他隐居寒秋谷,而许泽已经改名为赵三水。 “大哥,你的伤势好严重,我这就带你去找御医替你整治。” 许泽说着,一下子将许沛和洛琉璃两人背在背上,虽然两人加起来有两百多斤,可许泽却丝毫没感觉到压力,步履如飞,向太医院而去。 太医院五名资历最老的太医在许泽的逼迫下,替许沛和洛琉璃医治,可是面对他们如此严重的伤势,忍不住叹息摇头。 其中一名老太医说道:“这位少侠手上虽重,可好在都是筋骨,只要拔除身体中的断箭,敷上金创药便能够逐渐好转。至于这位女侠嘛,她的伤势是老夫行医数十年也未见过的疑难杂症,她的骨头竟好似从身体内破碎,皮肉也已经腐烂,就算是华佗再世,只怕也束手无策,非有神仙法力无法医治,少侠你还是不要再为难我等了。” 这名老太医说得义正言辞,没有半分虚假,任谁也能够看得出来洛琉璃的伤势之重,除非有气死会的本事,不然她便只能是凄然谢幕,含恨而终的下场。 浑身都被包裹好,身上的血已经被止住,双手也被包好的许沛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语调认真的说道:“你们没有办法医治,我能够理解,那也只说明你们医术不精,没有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可我知道这天下有人能够治好她。” 众太医听着许沛的话,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们贵为太医,给天子治病,已经是举国之精锐,若说这天下还有人比他们的医术更为高明,他们在心中是不肯相信的。 “这女子已经时日无多,若不想她再受苦,不妨给她一个痛快吧。”作为一名太医,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有违医德,可是这女子的病症已经不可能治好,这样下去,只不过是苟延残喘,而且还倍加痛苦。 许沛没有理会这些太医,就算他们已经给她下了死亡判定,他也要打破这个断言,因为他听说过神医世家的存在,而且他在进宫之前,就了解到了安家人所在的地点。 看着许沛将洛琉璃背在背上,许泽看了旁边的白静姝一眼,轻声说道:“你珍重,我要随我二哥去找神医,我不放心他。” 宫女白静姝看着许泽,张了张嘴,她本想说带我一同离开这皇宫,可是又声声将话咽了回去。 她走不了,也不能走,因为她是宫女,来去都身不由己,娘娘对她有恩,她不能离开她。 许泽跟着许沛出了皇宫,问道:“二哥,普天之下,真有神医世家,可是这位姑娘的伤势如此严重,那安家人果真能够让人脱胎换骨?” 许沛肯定的回答道:“一定能。” 第两百零五章 希望绝望 出了皇宫之后,许泽将二哥许沛和洛琉璃安排在一家客栈中,客栈的老板叫乔平,当年初来京城时被人骗光了钱财,是许泽仗义出手,替他追回了银两,他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这些年来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京城的“福满楼”已经开了三家分店,而且他经商多年,也摸索出来一些门道,就是要与那些官员打好关系,这样才能长久。 天子脚下的官员,可都不是泛泛之辈,他周旋在期间,没有些城府早就被吃到骨头也不剩了。 虽然乔老板对待那些老谋深算的滑头很有一套,可他有个原则,就是对待自己亲朋好友坦诚相待,开诚布公。所以许泽找到他的时候,身材已经有些发福的乔老板二话不说就将许沛和洛琉璃安排到了贵宾房。 他不是胆大包天之人,这些年之所以能够将生意做大,靠的不仅是上下的打点,还有十二分的谨慎,他明白只要有半点把柄落在别人手中,别人就会趁机痛下杀手,为了谋夺他巨大的家业,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面对恩公,他依然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只因为这个商人还保有最基本的良知,懂得知恩图报,若非如此,他也只能做些小生意,哪能有如今的风光。 许泽感激的对乔平说了几句,然后走出了客栈,他要去找锦衣卫的指挥使,锦衣卫分布何其广,有整个帝国最庞大的消息网,他要在他们那里探听到神医安家人的所在。 虽然东厂也负责抓捕,可是消息还是锦衣卫更广,锦衣卫的设置由来已久,而且能进入锦衣卫的都不是普通人,至少也懂些武功。 千寻阁是江湖上的情报组织,帝国很多台面上的东西官方刻意隐瞒,都能够在千寻阁得到补充,可是令所有人不信的是,千寻阁竟然与锦衣卫有来往,而且互通消息。 游走在黑暗世界的,过着暗无天日的一群死士,其本身就是锦衣卫的人,而锦衣卫中自然也有千寻阁潜入的尖细,他们的消息可以互相交换,可是核心机密,永远都只有地位最高的人才知道。 许泽一只脚踏入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府邸,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有两人,分别是刘勉与徐恭。许泽来到的就是刘勉的府邸,刘勉是文官出身,而且还是庶吉士,进入翰林院,可谓是前程远大。 然而造化作弄,这位进入翰林院的庶吉士,到底还是为能够入阁,成为纸张帝国命运的阁臣。因缘际会,他去到了锦衣卫,一个文人出身的他要去管理一群武夫,这倒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 刘勉之所以能够站稳脚跟,许泽帮了他一个忙,年轻的江湖游侠来到京城,艺高人胆大,在京城结识了许多志趣相投的朋友,却也惹下了许多麻烦,开罪了许多权贵子弟。 刘勉命人将许泽捉拿之后,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两人相谈甚欢一见如故,刘勉常去许泽的牢狱中探望,有时候秉烛夜谈,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许泽的罪不重,刘勉多方打点,终于将他释放出狱,许泽出狱后就住在他家中,交谈中刘勉提及锦衣卫的那一帮子人不好管。 许泽拍拍胸脯说替他出面跟他们的领头人讲道理,刘勉让他换上飞鱼服,混进了镇抚司衙门,谁知一言不合,双方就大打出手。 刘勉被当时的千户一脚踢来就昏了过去,他也就不知道后来的事情,不过事后听说当时许泽一人独战五人,可是打了整整一个晚上。 到了第二天黎明时分,双方俱已筋疲力尽,才躺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许泽问最喜欢挑事的千户服不服,不服继续开打,对方说不打了,你一人迎战我们五人,竟然不落下风,这已经不容易,就算我等侥幸赢了也不光彩,这一次是我们输了。 其实当年的五名锦衣卫中就有一人后来与许泽成了生死之交,这人名叫木一合,也就是后来木十三的父亲。不过这是后话了,当时的木一合武功在五人之中属于垫底,比起其他锦衣卫稍微强上一点。 他们五人义结金兰,后来木一合武功突飞猛进,也是由于大哥的指点,还有许泽赠送的秘笈。 从那以后,刘勉就在锦衣卫中有了自己的战友,五个与他唱反调的锦衣卫,后来与他结成一心,刘勉凭借其善于谋划的才能,屡建奇功,于是青云直上,到最后坐到了指挥使的位置。 他与搭档徐恭两人有些不和,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不过也仅限于公事上意见不投,并没有多少私人恩怨。 如今,再次见到许泽,刘勉自然高兴,吩咐手下人准备酒宴,许泽却一脸凝重的说道:“刘大哥,此番前来,小弟有一事相求,可能会让你十分为难。” “贤弟但说无妨。” “小弟知道锦衣卫的眼线遍布天下,负责搜集帝国内所有的消息,而这一次我想了解的便是关于神医世家的消息。” 一听这话,刘勉立马变了脸色,脸色瞬间如同一张白纸,他走近许泽的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道:“贤弟你为何有此一问,这个家族在整个帝国内,已经成为禁忌,谁只要提及都不会有好下场,听哥哥一句劝,此事莫要再提。” 许泽长叹一口气,语气诚恳的说道:“小弟也知道让哥哥为难了,可是我二哥和二嫂的伤势,非安家人不能治疗,若哥哥知道一些内幕,还请帮我。” 刘勉的额头已经不自觉冒出了冷汗,过了半晌,他终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当世神医安以仁便是被关押在帝国看守最严密的诏狱的第二层,我手中的钥匙只能打开他的牢门,他全身的枷锁还需要徐恭掌握的密码开能够打开。而没有当今皇上的圣谕,我想那徐恭宁死也不会告诉你破解枷锁的密码吧。” 听到这里,许泽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怅然之色,世间最无可奈何便是在无望中找寻到希望,又在下一个瞬间面对绝望。 既然都被关押在帝国级别最高的诏狱中,自然不是要宴请神医吃饭吧,吃刀子倒还有可能。 神医被关进这座监狱,一般的罪过哪里够资格享受这等待遇,这里关押的可是放眼于整个帝国,罪大恶极的枭雄人物,或者盖世英豪,换句话说能进入诏狱的,都是顶天的牛人。 要想劫狱,估计有三头六臂都不可能,但是要得到皇帝的圣谕,让他开恩释放安以仁,这更像是痴人说梦。 许泽陷入了绝境,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救出神医,更不知道二哥许沛和洛琉璃的伤势,还有谁能够医治。 第两百零六章 千古奇冤 得知神医安以仁被关押在诏狱第二层,许泽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对刘勉说道:“刘大哥,可否带我入宫面圣,我想亲自求见当今圣上,让他释放安神医。” 听到许泽的话,刘勉差点一头栽倒,“安以仁正是因为得罪了圣上,才被他囚禁在整个帝国防守最为严密的诏狱中,目的就是要让他活受罪,而你竟然想让皇上释放他?” “不错,这世间不论多大的罪过,都能够得到宽恕,就算是杀人放火,他的罪孽也能够以血来洗清,何况安以仁是大夫,总不会犯了滔天大罪吧,以此看来不过是与皇上的私人恩怨,要让皇上释放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刘勉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可知道那安以仁一介平明,因何得罪了当今圣上吗?” 许泽摇头,其中的那些事情他一个江湖人哪里清楚,当下说道:“请刘大哥告知我。” “土木堡之役你想必不陌生,经过那场战役,圣上北狩,整个帝国面临灭亡的危险,若没有于大人,恐怕黎民已惨遭屠戮,山河已被踏碎。” 刘勉说这话的时候,声调格外低沉,音声就像是蚊虫一般稀稀疏疏,生怕被旁人听到。其实在他的书房内,就只有他和许泽,可他依然万分谨慎,只不过是因为这些话太过大逆不道。 土木堡之变之后,明英宗朱祁镇被鞑靼俘虏,做了阶下囚,鞑靼的铁蹄一路南下,兵临北京城下,若是没有时任兵部尚书的于谦掷地有声的抗战言语,主降派那些怕死的官员恐怕早已经开门揖盗。 于谦为国鞠躬尽瘁,没有报有任何私心,在危急关头另立一个皇帝,便是后来的明代宗朱祁钰,可惜他万万没有料到,他赢得了这场战争,赢得了千古的赞颂,却会断送自己的身家性命。 都说人算不如天算,于谦没有想到,整个大明王朝的文官集团都没有想到鞑靼人会将朱祁镇放回来,可惜一山不容二虎,一国难有两君,所以被释放回来的朱祁镇当上了名义上的太上皇,权利被架空,反而过着阶下囚的生活,苦不堪言。可是谁又会料到景帝会突然大病,在他危在旦夕之际,整个皇城内外上演了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大戏。 紫禁城中的锦衣卫,东厂,乃至羽林军,禁卫军,乃至各路藩王都接到消息,闻风而动,可是抢在这前面的是沦为阶下囚的朱祁镇。 朱祁镇在将领石亨、大臣徐有贞、太监曹吉祥等人的拥戴和护送下,一路闯宫门,当真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越过重重险阻,终于回到了他阔别已久的金銮大殿,再次问鼎至尊,睥睨整个天下! 正月,景帝朱祁钰的行宫中,一碗黄褐色的汤药经过太监之手,皇帝接过来喝下,病非但没有好,反而愈演愈烈。看着皇帝苍白的脸色,一直守在旁边的石亨面色凝重,心中却在盘算着他的大计。 皇帝睡下后,石亨匆匆出了寝宫,立即与都督张軏、太监曹吉祥密谈,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密谈之后,原本还在暗中进行的任务突然暴露在了阳光下。同时间,为了混淆视听,他们放出了许多烟雾,让那些观望而妄图坐收渔利的老狐狸辨不清方向。 紧接着便是一大批死士刺客出动,在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摊牌的关键点,铲除异己,拉帮结派,以保证整个计划的万无一失。 十月十六日夜,内阁首辅徐有贞、将领石亨等引军千余潜入长安门,急奔南宫而去,遭遇宫门侍卫阻挡,便就地格杀,许多忠于职守的侍卫身首异处,只不过是为他们的野心买单。 一看情形不对,守城的将领下令封锁城门,可石亨手下的几名先锋率先杀出,众多甲士紧随其后,只听得轰隆隆声响,这些早已杀红了眼的人早已狂热,他们毁墙破门而入,一旦遭遇抵抗,就不问青红皂白,一通砍瓜切菜,就连一些宫女太监也未能幸免。 在太监曹吉祥的搀扶下,朱祁镇登上了御辇,看着锦色华盖,他胸中生出了一股豪气,可是深深的隐忍在胸,密而不发。太监在亲兵的护送下,自东华门入宫。到了十七日早朝时分,朝中惯例百官于五更前便要在午门外朝房等待。此刻忽然宫中钟鼓齐鸣,官门大开,内阁首辅徐有贞高声宣布太上皇帝已经复辟。目瞪口呆的公卿百官此时无从选择,在徐有贞等人催促下整队入官拜贺。 物换星移,风云突变,时隔八年之后,朱祁镇再次端坐在奉天殿宝座上,重新入住金銮殿,成为大明主宰。 景泰八年的这场政变,轰动了整个天下,可是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速度之快,可与唐太宗的玄武门之变争锋。 看似突发的事件,其实早已酝酿多时,无数居心叵测的人在幕后推波助澜,只因为权势就如同这世间最毒的药,却能让人飘飘欲仙,纵使会为它身首异处,也同样是趋之若鹜。 京城各方势力的角逐,台面上的势力也各自划归自己的势力范围,而暗世界的那些推手,一手策划了这场惊天阴谋,又岂会甘心将胜利果实拱手让人,权利的交接,便意味着利益的重新洗牌,新旧权贵在这场争斗中,都没有捞到什么好处,最大的赢家反而成了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甚至被认为是庸碌的昏君。 朱祁镇复位后,改年号为天顺。于谦是这场斗争中最大的牺牲品,他的功勋足以光照后世,传诵千古,而他在当时也是万人敬仰,名声如日中天。然而他是朱祁钰看中的人,又是手握重兵的实权人物,朱祁镇复辟之后,想要坐稳江山,第一个要除去的,便是这位建立了不世功勋的大臣。 就在复辟的当天,朱祁镇便传旨逮捕兵部尚书于谦、吏部尚书王文。只因他不敢稍有差错,也不能错过一点时间,政治斗争本就风云突变,惊现程度难以付诸于言语。 二十二日,刑部以谋逆罪判于谦死罪,杀于谦、王文,弃尸菜市口,抄家灭口,堂堂兵部尚书,帝国脊梁最后竟落得如此悲凉收场。 天命有时候会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个人的才能就算再杰出,匡扶社稷,安抚黎民,可若不能顺利时局变化,终究不免身首异处,牵连其家,令人不胜唏嘘。 于谦一代忠臣,蒙受千古奇冤,可谓悲哉! 第两百零七章 钱皇后 许泽知道土木堡之变,可是他不知道安家怎么会在土木堡之变中得罪了当今皇帝,便开口询问。 刘勉继续小声说道:“土木堡之变之后,鞑靼人将圣上放回中原,而此时景帝已经坐拥了江山,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万人之上的无上尊崇,大权独揽的感觉谁肯拱手让人,所以景帝才将当今圣上安置在南宫,名义上是颐养天年,实则是囚禁到死。” 许泽无奈的点头,对帝王权术这些争斗他早有所耳闻,对于其中的黑暗他只觉得泯灭了人性,江湖中人快意恩仇,不过是血溅五步,可朝堂中人杀人却机关算尽,兵不血刃。 只是他后来才知道,其实不论是庙堂还是江湖都不缺阴谋诡计,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皇城不就是另一个江湖吗? 刘勉继续说道:“在南宫,圣上与娘娘可谓是尝尽了辛酸与欺凌,许多宫女太监狗仗人势,见圣上已经被软禁,万万没有想到他有翻盘的一天,便极力欺压,以此来讨好上级,而这一切也都在景帝的默许范围之内。” 许泽听到这里,不禁摇头苦笑,感慨道:“这皇城深宫当真是无情,所有人为了荣华富贵,都做了那墙头草,扭曲了人性。”然后他好奇的问道:“莫非这些欺凌圣上的人中,也有安家人?” 刘勉摇了摇头,许泽放下心来,若神医世家的人都这般世俗,那么还何提悬壶济世?可是刘勉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惊愕。 刘勉将嘴凑到他耳朵边,用细微的声音说道:“安以仁虽然没有落井下石,可是却犯了医者最不可饶恕的罪。” “什么罪?” “有病不救,袖手旁观。”刘勉说出这句话,见许泽茫然的看着自己,便出声解释道:“当年王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怂恿圣上御驾亲征,谁知葬送了帝国二十多万大好男儿,埋骨塞外,而圣上也北狩,社稷蒙难。得知这一消息,朝廷文武百官都没了主意,唯独皇后娘娘一心要将圣上营救回来。” “娘娘拿出了她所有的积蓄,堂堂一国之母竟然粗衣素面,有失体统,可她为圣上的心意却是令所有人动容。后宫中的妃子趁机陷害她,弄残了她一条腿,这个时候没有一名太医敢站出来替她医治,而这些太医中就有一名最年轻的叫做安以仁。娘娘身体承受着痛苦,内心更是在滴血,这后宫的无情,比起那刑场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整日以泪洗面,患了眼疾,这一次在后妃的授意下,一名太医前来替她诊治,却在药水中添加了腐尸粉,娘娘一只眼睛便因此而瞎。” 说到这里,刘勉不禁握紧了拳头,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一名品阶低微的官员,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根本无从知晓。他也恨那个时候的自己,为求自保,不敢仗义执言。 “这些宫女太医竟然敢如此对待娘娘,难道不怕杀头吗,内阁的官员,大学士等都不闻不问吗?” 许泽的问题让刘勉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他实在没有笑的心情,他接着说道:“这些事情本来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如果圣上没有重登大宝的话,这些事只会像尘土一般长埋地下。除此之外,那些丧尽天良的宫女还将娘娘的衣服剪破,被子上泼上冷水,床榻上钉上铁钉,娘娘在夜里只能够裹着一堆破衣服在冰冷的地面上睡觉。倘使如此,那些人依旧不肯放过她,强迫她干繁重的体力活,洗衣服刷马桶这等最为下贱的活竟然都交给娘娘来做,她原本养尊处优,却遭受如此摧残,所以过度的劳累,粗陋的饮食,冰冷的地面,冬天的严寒长期侵袭使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若不是还坚守等圣上回来的信念,她只怕撑不下去。” 听到这里,许泽由衷的感慨道:“娘娘当真是女中豪杰,世间能有如此至情至性之人,只怕要让全天下的薄情人汗颜。如此我终于理解到圣上为何要将安以仁囚禁在诏狱中,任谁的结发妻子被这般非人虐待,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其实安以仁不是不想救,而是无力救,他的医术在太医院可谓是首屈一指,可是他的身家性命却操控在别人手中,他只能做个睁眼瞎,也不失为明哲保身的无奈之举。都说世事变化就如同那天气一般阴晴不定,圣上回归之后,见到的女子却不是日思夜想中那个风姿绰约明眸善睐的妻子,而是一个病体支离的残疾女人,他的悲怆与惊愕可想而知。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娘娘以大局为重,百般隐瞒也无法不让圣上知晓其中真相,因为宫女内侍的欺压明目张胆,罪行便也昭然若揭,圣上凄苦的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许泽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我生平也最痛恨这些见风使陀之人。” 刘勉继续说道:“圣上在南宫,那些内侍宫女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竟然连发放的月例都敢私自扣除,穷困潦倒的圣上终日叹息,娘娘却要强撑着病体赶制刺绣的锦缎,交给一个稍有良心的宫女偷偷拿去变卖,换得一些银两艰难度日。古人说贫贱夫妻,可娘娘却是真正的患难见真情,在圣上被软禁的七年中,她就是这般隐忍着与圣上相濡以沫,在她的眼中,圣上不是什么九五至尊,只不过是她相伴一生的丈夫。” 许泽陷入了沉默,他听着钱皇后的事迹,脑海中想到了他的红颜知己白静姝,她岂非也是那般对他至死不渝,默然付出? 可惜他不能带她远走高飞,浪迹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每每想到此处,许泽的内心便犹如利刃穿透,不断地搅动般的刺痛。 最难的不是深情,而是深情之后的薄情,刻意的遗忘,这伤痛比起单相思更让人伤心断肠。 难怪柳三变会说:系我一身心,负你千行泪。不是伤心人,不能够体会。 见许泽有些恍然,刘勉推了推他,问他怎么了,许泽说没事,然后感慨道:“只不过对他们的经历深有感触。” “谁说不是呢,圣上重登大宝之后,周皇贵妃为了争夺皇后位子,还暗中对娘娘出手,幸好被圣上及时察觉,命令不许任何人伤害娘娘,她才能在后宫这片是非之地活得自由自在。不过这些都变得毫无意义,国丈的离去,两位皇子在‘土木之变’中殉难。摧垮了她的意志,她面对诺大一个皇宫,能依靠的仅仅是圣上一人而已。” “我想我开始明白你为何要跟我说起这些了,你是要我从娘娘那里找一个突破口,让她亲自去求圣上,让他释放安以仁。” 刘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解铃还需系玲人,至于你要如何说服娘娘,就得看你的本事了,我只负责带你去见她。” “这已是帮了我的大忙,小弟感激不尽。” 第两百零八章 说服皇帝 在刘勉的引领下,许泽再要入宫就容易许多,他不用躲躲藏藏,害怕那些大内高手的阻击。 刘勉带许泽来到了钱皇后的寝宫外,许泽已经换上了锦衣卫的飞鱼服,说是有事情禀告皇后。 不出片刻,宫女出来回话说皇后不见,让他们回去。许泽却在无计可施之下,突然伸手点住了那名宫女的穴道。 刘勉大惊,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可不要一时冲动做傻事,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许泽看着谨慎的刘勉,无奈的说道:“事已至此,我唯有出此下策,刘大哥的恩义我必定记在心中,待他日回报。”许泽说着,就飞身闪入了皇后的寝宫。 刘勉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他已然是骑虎难下若是许泽被侍卫捉拿,他也会因此获罪。刘勉的心中变得五味杂陈,只希望他能够成功的说服皇后,这样不仅让对方心愿达成,也可以保全他的性命。 许泽硬闯入寝宫,犯了大不敬之罪,寝宫中的宫女内侍突然见到一名锦衣卫闯了进来,纷纷上前阻挡,被许泽迅捷的点住了穴道。 他终于来到了皇后的面前,他所看到的国母,让他大为吃惊,因为眼前的妇人,不仅瞎眼跛足,而且连头发都染上了许多霜华。 她本该是风姿绰约雍容华贵的代名词,可是许泽看着这个饱经风霜的女子,实在想不出她哪来的力量熬过那段艰难坎坷的日子。钱皇后睁着唯一的那只眼睛,只不过微微的撇了这个贸然闯入的锦衣卫,然后继续飞针走线,在一块锦帕上面刺绣。 “想不到娘娘的女工如此好,你绣的牡丹当真是惟妙惟肖,竟好似在掌中绽放一般。我原本以为执掌六宫的皇后会终日忙碌,却不想你如此悠哉。” 许泽的话是发自肺腑,他觉得在这个饱经忧患的妇人面前说话没有必要拐弯抹角,他也不怕她会翻脸,因为这样一个淡泊无为的女子,心性早已修炼到了超脱的境界,所谓古井无波是也。 钱皇后悠然的将针线穿过锦缎,缓缓说道:“这都是被逼出来的手艺,绣得不好就卖不到好价钱,是贫穷困顿的生活逼着我提高自己的技艺。不承想多年的坚持反倒成了最难以摆脱的习惯,圣上用我亲手绣的锦帕,他心里也踏实。” 许泽很羡慕钱皇后与皇帝那份经过患难考验的真情,只是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当下跪倒在地,恳求道:“草民求娘娘在圣上面前说句话。” 他说完就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头颅撞击在地板上,竟然发出咚咚的声响,好似铁锤砸在地面一般。钱皇后照样是一副娴静的模样,看着额头流血的许泽,出声问道:“你想让我说句什么话?” “草民求娘娘在圣上面前替那安神医求个情,求圣上释放他出狱,因为草民的二哥二嫂已经危在旦夕,放眼整个天下,非安以仁不能医治。” 钱皇后悠悠说道:“且不说我早已不过问这些事情,便是我开口去向圣上求情,他也不会答应的,这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再者说来,他终日要为国事操劳,我又怎忍心再去揭他的伤疤,让他费心伤神。” 许泽的头垂得更低,语气谦恭的恳求道:“草民知晓娘娘对圣上的心意,也清楚自己的所求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草民甘愿承受被凌迟的惩罚,也要冒充锦衣卫来到娘娘身边,实在不是娘娘三言两句便可以打发的。” “你能来到本宫身前,想必也是绝顶高手,不过本宫早已将生死看淡,你却也威胁不到我。” “这是自然,草民在来的路上便想明白了,也清楚娘娘的为人,你不畏艰辛,不惧欺凌,心志之坚定犹如那泰山石。而你贵为一国之母,可谓是富有天下,自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收买你,所以不论是威逼还是利诱,草民都必然会失败。倘使如此,我依然前来,只因我相信娘娘是一个性情中人,所以不论遭受多少的摧残,也依然会不该初心,始终如一。” 钱皇后继续刺绣,淡然说道:“你且离开吧,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许泽没有离开,而是将二哥许沛和洛琉璃的恋情大致说给了皇后听,期间皇后一直在刺绣,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许泽依然没有放弃,打算长跪在皇后面前,直到打动她为之,谁知片刻之后,皇后便放下了手中的刺绣,走到许泽面前,说道:“想不到世上还有人跟我一样痴傻,你随我觐见圣上吧,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在御书房处理奏章的朱祁镇,突然听到太监通报说皇后求见,这让他大为吃惊,皇后的性子竟然会来求见他,她竟然主动出了寝宫,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随着皇后一同面圣的不是贴身宫女,而是一名面生的锦衣卫,朱祁镇第一反应便觉得这人是刺客装扮的,皇后已经被挟持,他几乎就要出声呼喊埋伏在暗处的护龙卫,可是皇后率先开口,语调恳切的说道:“臣妾前来面见陛下,是为了被囚禁的安以仁而来,求陛下赦免其罪,释放他回归故里。” 朱祁镇愣住了,瞳孔微微收缩,语气略带惊愕的问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朕没有将他抄家杀头,已是莫大的宽容,你竟然还来求朕释放他?” 皇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臣妾也知道陛下的心意,可是安太医也是为情势所逼,罪不在他,还请陛下网开一面,恕其无罪,以彰陛下仁厚。” “荒谬!”朱祁镇突然将桌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龙颜大怒说道:“你可知道那安以仁的罪过,若不是他袖手旁观,你又何以至于落得如今的境地,而你竟然还替他求情,难道真变成了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的糊涂虫?” “陛下,此乃臣妾的命数,前尘因果早已注定,今生自然是在劫难逃。臣妾只希望在有生之年多积阴德,以为陛下祈福,臣妾是个不详人,身边的亲人俱离我而去,还连累了陛下遭此横祸,实在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住口!”钱皇后还未说完,便被朱祁镇喝止住,这位饱经沧桑的帝王疼惜的看着眼前同样凄惨的皇后说道:“不要再说这些话,你想要朕释放安以仁,朕便遂了你的心愿。” 跪在地上的许泽听到这句话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可是皇帝紧接着说道:“不过你身边这来历不明的人,朕不会轻饶了他,因为他竟敢怂恿皇后来要挟朕,着实可恶。” 许泽的心好似江河翻滚,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两百零九章 神医出狱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 听着皇帝的话,许泽平稳了一下心神,开口说道:“草民斗胆求见陛下,并非有意冒犯龙颜,虽说是救人心切,却也难逃罪责,望陛下多给我些时日,待我将兄长的伤势治愈,便自行去刑部领罪。” 朱祁镇看着一脸淡然,全无畏惧的许泽,心中有些怅然,他隐隐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土木堡一役,他贵为天子,却没有这等定力,直到经历了那些欺凌与轻视,他才培养出这等气度。 虽然心中有些欣赏许泽,可是他身为皇帝的威严不能丢失,尤其是皇位失而复得,他将帝王之道看得极重。许泽抬头看着皇帝,朱祁镇顿了顿,说道:“朕倒有几分欣赏你的骨气,可惜未能早日相逢。” 说完朱祁镇让太监给了许泽令牌,领着他去往诏狱。只剩下他和钱皇后的时候,朱祁镇开口说道:“朕知道你从来不过问这些事情,为何今日破例?” 钱皇后于是将许沛与洛琉璃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然后轻声感慨道:“臣妾不希望这世间真性情的人又死去两人,毕竟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皇帝点了点头,走到钱皇后身旁,将瞎眼跛足的她轻轻揽入怀中,柔声说道:“朕能够挺过来,你居功至伟,没有你的不离不弃,真哪能活到今日,有你,真好。” 多少山盟海誓都已消失在时光河流中,剩下这些朴实无华的话语,却胜过所有的誓言盟约。 这是经过岁月洗礼,艰难沉淀的感情,所以显得弥足珍贵。所谓世间最长情莫过于你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许泽跟在太监身后,他对太监没有多少好感,在此之前还亲手击毙过一名太监,正是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害得他二哥那般下场。不过他眼前的太监倒不讨厌,这名太监没有武功,也不多言多语,默默地履行自己的职责,经过一段路程后,他们来到了诏狱。 有了皇帝的令牌和口谕,许泽顺利来到了诏狱第二层,这是在大白天,可是里面却阴森得如同黑夜。 甬道里是稀稀疏疏的油灯,闪动着细微的光芒。似乎有一丝微风吹过就会熄灭,太监的脚步很慢,许泽也不敢催促,这里自然有他们的规矩。 黑暗的牢笼中不断有痛苦的**声传出来,更远的审讯室还有鞭子抽打的声音以及犯人痛苦的哀嚎。许泽面沉如水,这个地方他不希望来第二次。 太监将令牌交到牢头手中,牢头接过令牌看了几眼,倨傲的表情顿时变得谦卑,手也有些发抖,太监尖细的声音对他说道:“传圣上口谕,释放安以仁。” 牢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语气有些为难的说道:“回禀大人,安以仁昨日受了刑,至今昏迷未醒,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诏狱中的犯人很多都挨不住酷刑,选择自尽的不在少数,牢头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本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可是皇帝突然下旨释放安以仁,他昨天才将他打得只剩一口气,如今可如何是好? 听到牢头的话,许泽和太监同时惊呼出声道:“怎么会这样?”太监更是焦急,他还要回宫复命,若人死了,他在皇帝眼中岂不是办事不力?这位焦急的太监不再似之前那般冷静,开口说道:“快带咱家去看看。” 牢头在前方带路,太监和许泽紧随其后,牢头打开了牢门,许泽首先飞身进入,手指探到躺倒在地的安以仁鼻尖,安以仁果然气若游丝,就好似风中残蝶,随时都有可能殒命。 许泽连忙将安以仁扶起来坐在地上,双手抵在他的手背,替他输送真气,片刻后他便感觉到安以仁体内的气息运转正常,原来这都是安以仁故意装出来的。 许泽将安以仁扶起来站立,在他耳边说道:“我在圣上面前求他赦免安神医,如今你已经自由了,我们此番前来就是要带你离开。” 安以仁依然紧闭着眼睛,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太监让牢头在前方带路,许泽背着安以仁,几人一路向狱门走去。许泽一路上细心留意着路线,可是这走廊绕来绕去,他竟然不知道饶了多少圈。 而且他也不清楚有多少机关,刚进来的时候,太监就叮嘱过他一定要踩着他的脚印走,背着安以仁出来的时候,许泽故意踏错了一步,便立刻有三只飞箭向他激射过来,好在他身形矫健顺利避开,可是他背上的安以仁却暗暗扯着他的头发。 估计这神医是在怨恼他的冒失,让其置于险境,走在前面的牢头和太监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太监尖声说道:“都叫你小心些,幸好这次的机关只是几只箭头,万一不走运……”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走在前面的牢头已经故意咳嗽起来,太监接收到对方的信号,心知肚明便不再言语,许泽知道了这里的机关复杂精密之后,便不敢再贸然试探,可就算他如何去记忆脚下所采的地板,都难以印在脑中。 因为每一块石板都一模一样,而周围又没有一点参照,光线更是忽明忽暗,就算再聪明的人,只走一遍也不可能将这些步伐全数记下来。 出了诏狱,安以仁的眼睛紧闭,他不知有多久没有见到日光,若是突然一下见到,眼睛难免会受不了那样的强光。许泽将他背在背上,跟在太监后面,一路向皇城外而去。 许泽感觉安以仁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这时他们已经出了城门,太监跟许泽告了辞便转身而去,许泽背着安以仁,开口说道:“人都走了,你不用再装了。” “阁下千方百计救我出诏狱,想必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找我,而我又只懂一点医术,如此看来,那病人只怕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许泽背着安以仁,快速奔行在路上,行人看着大白天一个男子背着一个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人在路上飞驰,无不惊骇。 许泽运起心法口诀,一下子窜出去三丈外,边跑边说道:“神医所言不错,在下的二哥和二嫂伤势的确很重,放眼整个天下,唯有你可以医治。” 可是安以仁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没将许泽活活气死,只听安以仁打了一个哈欠,语调慵懒的说道:“可我已经不再行医治病了,你带我出狱也是枉然。” 第两百一十章 冤家 身为神医,竟然说他不再替人治病,许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安以仁的话虽说得很平淡,语气却很坚定。 而且他的话语中还透着悲凉,若非经历了伤心事,又怎么会有这样一番说辞。 有些东西,放下了未见得就是解脱,反而是更加沉重的枷锁。 只是他身上的枷锁虽然已经被除去,可是心中的枷锁依然还在牢牢地束缚着他。 许泽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追根朔源,当务之急,他是要将安以仁带回客栈,替二哥许沛和洛琉璃医治伤势。 安以仁趴在许泽背上,再次说道:“阁下是个聪明人,何必做这等徒劳无功的事,难道你没有看出来,我的功力已经不足三成,如何替人医治?” 许泽的脚步突然顿住,眉头微微皱起,咬着牙说道:“我实在没有想到,神医治病救人,原来还要依靠内力。” “你相比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不愿承认,想抱有侥幸心理试一试,可惜未能让你如愿。若没有内力辅助,安家纵然有再高明的医术,也难以发挥出来,与一般的大夫,又有何区别?” 这位饱经摧残的神医说出这样的话,许泽深吸了一口气,依然觉得胸中堵得慌,他已经不知不觉中握紧了拳头,不长的指甲已然陷进了肉中。 丝丝血液浸了出来,可他并未觉得疼痛,反而是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不愿在最后关头放弃,说道:“若是你需要内力的话,我可以尽数传给你。” 安以仁摇了摇头,说道:“哪有如此简单,安家的内力在五行中属木,源自万物繁衍,生生不息之宗,而阁下的内力能够有帮助吗?” 面对安以仁的问话,许泽默然不语,他背着安以仁再次掠出几丈开外,朝着客栈而去,安以仁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说道:“快停下,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你能如此执着,还不如跟我去找一个人,我与她联手或许还能够救治你兄长。” 许泽问是谁,安以仁没有说是谁,只是告诉他去往永康侯胡同,穿过老巷子,在一棵大榆树旁边的四合院找一个姓薛的女子。 许泽连忙背起安以仁就跑,他对于姓薛的女子从未听闻过,似乎武林中出名的女侠,没有一个姓薛的,不过这人既然能够与安以仁联手治病,一定与他有莫大的关联。 他们来到四合院中,可是这座小院出奇的平静,一只黑猫从房檐上跳下来,似乎是害怕陌生人,一个闪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请问有人在吗?” 许泽开口询问,没有人回答,自然没有人在,虽然没人,可是却有迎接他们的机关。 许泽去推木门,手刚触摸到木门上,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只听“嘶嘶”之声想起,竟从里面飞出春雨一般的银针。 许泽处变不惊,一面用袖袍裹挟起这些银针,一面连翻了三个跟头,人早已经在五丈开外,毫发无伤。 “请你莫要生气,她就是这样谨慎的人,外出之后必然要布置些机关才安心,我说过她很多次,万一误伤好人怎么办,她却只是呵呵一笑说没有断气就一定死不了,当真是任意妄为。” 一旁传来安以仁絮絮叨叨的话语,语气中充满了喜悦,他仿佛又回想起那些经年往事,沉浸在昨日的美好中,竟然有些愣愣的出神。 可是许泽却没有他那番闲情逸致,出声问道:“敢问那位姓薛的女子,可是你夫人?” 安以仁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写了一纸休书,不过她当着我的面撕碎了,所以她还算得上我的夫人,应该没有另嫁他人。” 话音落下,便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这些年未见,你还是这般自以为是,你这负心汉既然敢对不起我,我为何不能离开你?” 话语中有三分埋怨,七分漠视,许泽和安以仁同时回头,便看到一个女子出现在门口,女子身旁还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男子脖子上还骑着一个几岁大的孩童,瞪着一双大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闯入他家宅院的陌生人,似乎觉得两人太过无趣,又继续吃起他手中的莲子。 安以仁的话语中带了几分颤抖,讶然问道:“阿凝,你竟然背着我跟大牛厮混在一起,你对得起我吗?” 女子不屑地看着貌如乞丐的安以仁,蔑笑道:“你早已将我休弃,我再改嫁大牛,本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待我如珠如宝,比起你要好上十倍,而你竟还敢厚颜无耻的说对你不起,你也配谈情?” 安以仁低垂着头,突然再次抬起头来,指着大牛肩上的小孩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要带我的骨肉走,这你可不能阻止我。” “谁说他是你的孩子,你为何不问问他管谁叫爹?” 安以仁已经气得浑身颤抖,正想开口,大牛突然开口说道:“以仁,你莫要气恼,这些都是阿凝与你置气,说的气话,我们只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小猫儿是你的亲骨肉,你难道没看出来他跟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唐大牛为人憨厚,平生最不会做的事情就是欺骗朋友,他与安以仁的交情匪浅,与薛凝也是生死之交,不过他在这夫妻二人之间,确实有些为难,两夫妻吵架,每次都是他从中劝解。 “义父,那两人是谁,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绰号叫做小猫儿的孩子开口询问,唐大牛一把将他提在手中,放到地上说道:“那个衣服破烂的就是你爹,你不是一直很想见他吗,此刻他就在你身边,你还不快叫。” 小猫儿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看着对面的邋遢鬼,实在没有多少好感,安以仁却咧开嘴笑了,冲他挤眉弄眼,说道:“好孩子,赶快叫爹。” “不许叫!”薛凝没好气的喊道,小猫儿吓了一跳,拿在手中的莲子也撒了一地,正在他愣神之际,薛凝一下子将他搂在怀中,说道:“那乞丐不是你爹,不许乱叫,不然不给你买东西吃。” 小猫儿郑重的点了点头,安以仁哭笑不得,向唐大牛看去,唐大牛只是憨厚的挠着头,意思是你们夫妻的破事,我再也不想过问了。 “阿凝,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一直恼恨我,可我现在不得不有求于你,这位兄台的兄长和嫂嫂受了重伤,我内力只剩三成,需要你协助,才能施展安家的‘化雨神针’,请你看在小猫儿的份上,帮我这一次吧。”“你当我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有求于我的时候就低声下气,当初又是如何对我的,想我帮你,你真是白日做梦。” 安以仁低垂着头,一直没有说话的许泽突然出手,苍鹰搏兔一般向小猫儿抓去。 第两百一十一章 唐门千缺手 许泽之所以选择偷袭小猫儿,实在是迫于无奈,薛凝的语气中是那般的怨恼,不容商量。 一个被伤透了心的女子,若想她一见面就原谅令自己伤心的男子,那无疑是天方夜谭。 许泽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他看得出来,薛凝虽然对安以仁十分怨恨,可是对小猫儿却极为爱护,生怕凭空出现的安以仁会将她的孩子带走。 事先没有任何征兆,他也没有打过招呼,对于这一次偷袭,许泽势在必得,他自信自己此番出手,必然是手到擒来。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到底还是落空了,因为一旁的唐大牛身子已经闪电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双巨大的拳头就好似两只大铜锤一样,向他砸了下来。 许泽连忙停手,身子硬生生顿住,举起双手抵挡唐大牛的攻击,两人的招式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唐大牛身形高大,居高临下犹如泰山压顶,许泽招架之时,脚下的石板已然破裂。 “好霸道的力量。”许泽暗暗吃惊,他没有想到看起来老实憨厚的唐大牛竟有如此的实力,这与他痴傻的外貌毫不相称。 小猫儿受了惊下,连忙躲在薛凝的身后,许泽与唐大牛相互对峙,唐大牛一脸憨笑,声音粗犷,对许泽说道:“阁下对一个小孩出手,也不怕遭人耻笑吗?” 许泽无比惭愧,一脸歉意的说道:“在下自知此等行径非君子所为,可人命关天,已经没有时间再拖延下去,唯有将那孩子抓过来,逼迫薛大夫就范。” 薛凝轻抚着小猫儿的头,听到许泽的话,开口没好气道:“我不是大夫,也不会救人,杀人倒是会一点,你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说着话,手中已经多了几枚银针,许泽感受着她运起内力,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敬畏,这女子的武功修为竟比他想象中要高出许多。 “阿凝,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又何必将气发泄在旁人身上,这位少侠救我出狱,对我有恩,我又怎能见死不救?” 一旁看着的安以仁突然开口说道,语气显得十分无奈,他用求助的眼光看着唐大牛,希望那个憨直的好友能够替自己说几句好话,哪知唐大牛只是憨厚的看着他,并没有卷入他夫妻二人矛盾中的意思。 薛凝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容,冷冷的说道:“你的恩人又不是我的恩人,你要报恩关我何事,识相的话就快点滚,不然我可真的出手了。” 听到妻子的话,安以仁接连摇头,心想她何时变得这般铁石心肠了,以前的她可是很通情达理的。 殊不知,有些心上的伤,既没有办法治愈,也无法刻意忘记,于是只有在岁月中变本加厉。 许泽痛苦的低下了头,他的双眼充满了不甘心,一双拳头握紧,右脚踏出一步,再次向唐大牛发起了进攻。 “轰”的一声一响,两人拳头相交,周遭的气流紊乱,向四方荡漾开去,薛凝将小猫儿抱在怀中,足尖轻轻点地便飞出三丈开外。 功力只剩下三成的安以仁,长期在诏狱中受折磨,体质严重下降,无法抵挡震荡开来的真气,被冲击到身上,身子倒退两步,跌倒在地。 许泽没有停下,身子飞在唐大牛的上方,又是一记“碎石脚”向唐大牛的肩膀踢去,唐大牛右手的拳头上已经多了一只铁拳套,迎着许泽的招式,以一招“四门重手”直击而出。 两人的招式没有半点花哨的虚招,俱是硬碰硬的狠辣招式,唐大牛性子本就憨直,与人交手最是光明磊落,并不追求声东击西的策略。许泽心思虽然复杂许多,可如今心中焦急,只想着速战速决,所用的也都是武功中凌厉的招数。 拳脚相交,又是激荡出一股真气,安以仁刚刚才爬起来,身子还未站稳,就再次被震倒,交手的两人也同时被反弹出去,两人的嘴角都流出了血迹。 许泽爬起来,看着唐大牛,赞赏道:“阁下天生神力,再配合不俗的内功,在下想要取胜,恐怕不拿出看家本领是无法战胜你的。” 他这般说着,体内开始运行“八荒炎诀”的心法口诀,其实这门高深的武学他仅仅是入门,未能够完全掌握,此时使出来,完全是冒着走火入魔,经脉逆行,血管爆裂的危险而为之。 若不是已到了背水一战的绝境,谁愿意兵行险招玉石俱焚? 唐大牛感受到许泽身上陡然增强的气息,终于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来一个玄黑色的拳套,戴在了自己的左手上。他是左撇子,左手的力量更胜右手十倍,可他不会轻易出手,因为到了他要使用左手的时候对方非死即残。 安以仁眉头大皱,连忙出声喊道:“都住手,你们无怨无仇,没有必要拼个鱼死网破!” 他因为太过焦急,不顾两人的真气激荡,艰难的跑向两人对垒的中间,两人若是继续交手,他必然首先受到攻击,到时候他肯定当场毙命,神仙难救。 许泽面对安以仁突然冲过来的局面,连忙收敛内功,可是这霸道的内力又岂是他能够收放自如的,他强行收敛内功,内息撞在丹田中,他不自觉喷出一口血来。 唐大牛连忙将那只拳套放入怀中,被真气震荡的安以仁已经跪倒在地,面色难看之极,唐大牛跑到他身前,扶着他,安以仁看着自己这个憨厚的好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说道:“很好,你还当我是朋友,你俩若真的交手,在场的人都得死。” 唐大牛不再憨笑,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情,说道:“是我考虑不周,生平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太过兴奋让我有些忘乎所以。” 安以仁说道:“好在你将‘千缺手’及时收了起来,不然以它的霸道,从里面激射而出的三百枚毒钉,我们谁又能躲过那炸裂开来的攻击?” 许泽听到安以仁说起“千缺手”,不禁哑然无语,据他所知,“千缺手”是唐门独有的暗器,地位仅次于那“暴雨梨花针”,在江湖上暗器排名第六。 而这个憨厚的傻大个竟然会是唐门中人?擅长施毒的唐门中人,竟然与神医世家传人是好友,这世间的事情当真让人难以揣度。 第两百一十二章 病树逢春 许泽庆幸自己没有与唐大牛以命相博,他的“八荒炎诀”虽然未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可是拼尽全力也能够与唐大牛一战。 而唐大牛的拳套竟然是唐门暗器“千缺手”,这倒真的看走了眼,那个朴实无华的玄黑色手套竟然是独步天下的暗器,许泽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据他所知,千缺手一旦炸裂开来,就好似烟花爆炸,根本不分方向,可谓是全方位无死角辐射开来,一旦沾血,毒钉上的毒便会进入血液,迅速的蚕食健康的机体。 之前中毒的人也有解决的办法,若是手中了毒就砍手,脚上沾了毒就跺脚,若是头上中了毒就斩首,因为此毒非同小可,他会麻痹人的神经,再配合唐门的秘术,中毒之人会沦为其傀儡,当真是生不如死。 唐大牛收好了独门暗器,憨厚的看着安以仁,指了指薛凝,对他说道:“她就是嘴硬心软,你多给她一些时日,她也能够原谅你的。” 安以仁脸上露出了苦笑,多等些时日,眼下两条人命已经危在旦夕,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他走到薛凝身前三丈外的地方停下了,因为薛凝手上的银针已经扬起,对准了他的胸膛。 “阿凝,从前种种,是我不对,我不奢望你会原谅我,不如这样,你跟我做个交易吧。” 薛凝拉着小猫儿的手,看着那个本该是小猫儿父亲的男人,眼中的怒气未有缓解,开口冷冷道:“什么交易,你如今落得这个下场,还有什么资格与我谈交易?” 安以仁又是一声苦笑,说道:“自然是有的,这一次你助我救了人之后,我答应你一个要求,便是让我付出性命,我也甘愿。” 薛凝冷哼一声,说道:“若是你早些年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兴许还会心软,可是如今的我,早已经看透了你,你的誓言好似狗屁,根本就不值得相信。” 小猫儿听到母亲骂眼前那个叫花子一般的男子,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说道:“你这个坏人,你走开,不许惹我娘生气。” 小孩子说得很认真,还对他挥动着小拳头,就算有人告诉他这是他亲爹,他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兴许在他心里,这个在他成长岁月里长期缺席的爹,还比不上义父唐大牛在他心中的分量重吧。 安以仁神情愧疚的看着小猫儿还有妻子薛凝,顿了顿说道:“走到这一步,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可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再容我犹豫,阿凝,我知道你一直想学安家的‘醒神术’,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助我完成了这次的事,我可以将它教授与你。” 薛凝的眼睛放光了,双手因为兴奋竟然有抑制不住的颤动,她丝毫不掩饰愉悦的心情,说道:“你竟然肯用安家的绝学来交换,看来这次受伤的人跟你的关系实在不一般。” “你错了,我和他们素昧平生,何来什么交情,你肯答应吗?” 薛凝虽然怨恼,可面对这样的条件,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淡淡说道:“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可是事成之后,你要将‘醒神术’传授与我,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成。”安以仁只简单的说了这一个字,既然薛凝肯点头答应,他就已经放心了,连安家传世的绝学都可以交给她,附带的一个条件又有什么关系呢? 达成协议之后,小猫儿骑在唐大牛肩上,许泽背着功力下降的安以仁,薛凝没有任何负担,可三人奔行在路上时,她仍然是最后。 许泽修炼的是蜀山的内功,虽然在交手时未必能够以霸道取胜,可胜在绵绵无尽,后劲无限。所以他虽然背着安以仁,可是在奔行中却率先而去。 唐大牛是唐门内功,唐门擅长使用暗器,内功偏向阴毒。他们的内功只是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器做辅助,如果真要与他比拼内力,倒不是对手。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三人就已经来到了客栈,许泽没有耽误,径直往许沛和洛琉璃所在的房间而去。 掌柜依照他的吩咐,小心的照顾着重伤的两人,没有安排其他江湖人士住到他们的旁边,再则这本就是一间柴房改装而成的房间,僻静的地理位置,很少有人前来。 进了房间之后,安以仁脸上露出了难色,叹息道:“想不到绝迹江湖的‘销骨散’还有人懂得配置,这等损阴德的绝户行径,该是怎样丧心病狂的人才能为之?” 正当安以仁感慨之际,小猫儿却突然大声嚷嚷着好臭,吵着要离开,唐大牛将他抱在怀中,薛凝开口说道:“大牛,这间房子里充满了腐烂的味道,而且空气中弥漫的毒气对小猫儿不利,你可否先将他带出去,替我照看?” 唐大牛将小猫儿抱了出去,许泽看着床上的许沛,他此刻的伤势已经恢复了许多,可比起他来,洛琉璃更像是一滩烂泥,躺在床上,浑身上下发出恶臭不说,而且连皮肤都已近腐烂,流出脓血,腥臭难闻。 她就算是还有一口气在,也等同于死了,甚至比死还要难受,她周身的关节已经全数脱节,骨头也都破裂,以她这样的伤势还能够恢复的话,除非是神仙施以神通妙术。 然而安以仁夫妇不是神仙,却在做着神仙的事情,只听安以仁说道:“这位女侠中了‘销骨散’的毒,毒素都已经蔓延到了全身竟然还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就算有这位大侠替他运功疗伤,阻止毒素进入心脉,若没有她坚定的意念,也是很难撑到这个时候的。治疗‘销骨散’的毒没有其他法子,唯有换骨。” 他的这句话说出来,许泽彻底目瞪口呆,就连病床上将手搭在洛琉璃背上的许沛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他浑身上下已经是千疮百孔,可是一听说要换骨,不自觉的寒毛倒竖,那样的痛苦,又岂是凡人能够忍受? “销骨散的毒就好似天地间的野火焚烧过一片树林,造成树木尽数枯萎,可这只是一种假死状态,一旦春风吹过,春雨降临,病树又会焕发出新的生机。所以此次换骨,势在必行,为了争取时间,你们必须立刻弄来一具死尸,我才能够施展安家的禁制医术。” 许泽听到这话之后,呆了片刻,向许沛看去,许沛紧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咬了咬牙,说道:“既然大夫有法子救她,要我受尽唾骂,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便从窗口飞掠而出,许泽紧随其后,两人分头行动,去寻找刚死去的人,前来换骨。 这样的医术亘古未有,只怕一般人听了,只会觉得荒唐可笑,而事实上,就连安以仁和薛凝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这样的情况,是他们多年行医第一次遇到。 第两百一十三章 悲伤恋歌 世间事看似机缘巧合,却更像是冥冥中注定,所以才多了这许多传奇。 许泽与许沛分头行动,找寻刚死之人的尸体,就算不用安以仁格外叮嘱,他们也清楚应该找什么样的尸身。 自然是身材体型与洛琉璃接近的,最好还是女子,只是这天下之大,要找到这样的女子虽然容易,可是要在特定的时间找到这样的尸身,却是难上加难。 城中一家小宅院内响起了敲锣声和唢呐声,声调凄婉而悲怆,任谁都能够听得出来是死了人的家里,在做法事。 许泽当先听到,循着声音飞掠而去,许沛与他的方向相反,奔向的是郊外的坟地,他只希望能掘开一座新坟,挖出能够换骨的尸身。 林家做一点小本生意,虽然比不上大户人家,可是家境也算得上殷实,自小对女儿林兰君很是宠溺,因为林夫人因为难产而死,林老爷在那之后也没有续弦的打算,一心一意要将生意做大。 经过十多年的艰难打拼,他的丝绸声音倒是风生水起,在当地已经数一数二,开了几家分店,还拥有自己的船队,许多商号与他都有生意来往,也可谓是地方上的一号人物。 然而他的爱女林兰君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在丫鬟的怂恿下去了普华寺上香祈福,在那里遇到了一位翩翩俊朗的公子,由此种下了孽缘。 那人虽然是一表人才,可惜却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所学的琴棋书画也仅限于皮毛,用来诓骗无知少女所用,一旦让对方意乱情迷委身于他,便携带骗到手的钱财跑路,当真是没有半点良知。 林兰君小家碧玉,自小养在深闺,很少接触外界,对于情场老手的那位公子,自然没有多少抵抗力,在对方的海誓山盟,阿谀奉承下,很快动了心。 那位登徒子经常在傍晚时分,在高墙外弹奏一曲《凤求凰》,他也只会这一首曲子,而且还有很多处走调,可是听在林兰君的耳中,却有不同的感受。 怀春的少女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诺大的天地之间都只能听到一个声音,这个声音似乎是从她心中响起的,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那人已经拨动了她的心弦。 林兰君不顾丫鬟的劝告,跑到大门边,透过门缝去看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芳心暗许。那人发现她在偷瞧他,连忙停止弹琴,偷偷塞进去一张纸条,写着某月某日在何处相会。 丫鬟多次劝告林兰君,那人不值得托付,可惜林兰君被爱的迷雾模糊了视线,看不出那人的真面目。 所谓雾里看花,最是**。朦胧之美,在看清之后,却令人心碎。 林兰君很快便与那人私定终身,那人名叫蒋尧,自称是书香门第,只不过在赶考的途中遭了强盗,才落得流落江湖的凄苦命运。说到动情出,他竟然一把抓起林兰君的手,许诺待他金榜题名之后,便用八抬大轿迎娶她过门。 林兰君感动得热泪盈眶,正巧这时候,林老爷亲自带领家丁前来,将那江湖骗子蒋尧狠狠地揍了一顿,两人就此被拆散。林兰君怨恨丫鬟告密,找了个理由将一心护主的丫鬟赶了出去。 林老爷经过了这件事,对她的看管更加严密,那蒋尧依然不肯死心,暗中飞鸽传书,都被家丁截获下来,他在墙外弹琴的时候,家丁一旦听到就会提着棍棒追出来,吓得他落荒而逃。 林老爷决定将女儿嫁出去,虽然心中不舍,可他不愿爱女被一个浪荡子毁了一生,得到他的首肯,上门提亲的媒婆络绎不绝,衡量再三,林老爷将林兰君许配给了黄家。 可是还没等到出嫁的那一天,林兰君便携带者金银首饰偷跑了出去,打算与情郎远走高飞,蒋尧得到她的钱财之后,两人躲躲藏藏,在一家客栈中,做了一对名副其实的野鸳鸯。 林兰君心满意足,爱怜的看着睡在身边的男子,觉得他是一生的依托,他这么有才华,他日一定能够高中,可惜爹太过势力,看不到他的好。 由少女蜕变为妇女的林兰君将一颗心都交给了对方,她并未想到这个人是人面兽心的败类,她已经做好了与他吃苦的准备,她相信依靠她带出来的这些钱财,他们能够生活一段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她可以刺绣去换取银两,而他就只管用功读书,考取功名,让那些轻视他的人刮目相看。 然而在客栈住了几天之后,林兰君将自己的愿景说给了蒋尧听,后者只是点头,以至于让沉浸在爱情中的女子误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 晚上一番**之后,林兰君睡得特别香甜,只是第二天醒来时,再也找不到蒋尧的影子,而自己所在的房间也被人破门而入,原来蒋尧已经将他买去了青楼。 离家百里之外,举目无亲,身无分文,这让一个弱质女流如何自处?她只得就范,在**及其爪牙的鞭打下,接连几天的饥饿逼迫下,吞下一切屈辱,答应接客。 她不懂得曲意讨好,不懂得婉转承欢,在她眼中看来,每一位客人都是蒋尧的化身,原来自己的如花年华只不过被自己廉价的出送,而且还愚蠢到倾囊相授。 所谓白头偕老的约定,却只是对方为达目的而随口一说,自己却深信不疑。原来盲目的爱,就好似最下贱的暗娼与最无耻的淫棍苟且,是这世间最为丑陋不堪的茅坑。 林兰君将自己的过往前尘看得一文不值,将她生平最为快乐那几天看作是无法饶恕的罪孽。她终于病倒了,大夫整治后说她已有了身孕,**为了不影响生意,给她送去了堕胎药,林兰君二话不说就喝下了药汤,她不愿留下孽种,不管这孩子的父亲是谁,都将是她毕生的耻辱。 这时,林老爷派来寻找的人竟然在多方打听下来到了青楼,将她赎身带回了林府。已是残花败柳的林兰君成为人人唾弃的荡妇,只恨不得将她立刻浸猪笼,可是林父却像天神一般庇佑着她,任何闲言碎语都不可能传到她的耳中。 孩子没有打掉,林老爷苦口婆心,终于说服了女儿,林兰君十月怀胎,逐渐体会到为人父母的不易,孩子临盆之后,她看着他,似乎又看到了蒋尧,一把抢过来剪刀,就要向孩子扎下去。 然而孩子的一声啼哭,她终究没有狠下心,带着无穷的怨恨与不甘,她将剪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结束了她自认为肮脏不堪的生命。 这个刚一出生就没了娘亲的孩子,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何人,可就是这样一个身世凄苦的孩子,却在后来的日子里,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第两百一十四章 换骨术 富商林老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似乎在那个女儿自尽的夜晚苍老了十岁,他找来画师,根据他的描述,把蒋尧的相貌画了下来。 若有人能够生擒他,带到他的面前,赏五十两黄金,割下首级前来,赏金折半。 他对那个祸害了爱女的浪子恨之入骨,之前因为林兰君身怀六甲,他担心会因此影响了女儿的心情,也想替还未出世的孩子积德,本打算网开一面,他相信只要他的家业没有败光,总有人会前来提亲,女儿的收半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能够一生无忧。 可是他还没有等到上门女婿,女儿便选择了自尽,留下一个人事不知的婴孩。林老爷给孩子找了一个奶妈,安置在别院,那个地方很僻静,家丁丫鬟不会前去打扰。 给女儿的丧事办得格外隆重,林老爷面沉如水,招呼着来宾,不由得感叹万千。自己辛辛苦苦创下来的基业,却反而令自己的女儿因此蒙难,当真是讽刺。 在他出身之际,林府上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人没有请柬,直接飞掠上墙头,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藏到了院子里。 这人正是许泽,在门外他便摸清楚了林府中的情况,他询问死者是什么人,便有一两个替林兰君惋惜的老妇人一脸悲怆的告诉他是林老爷的掌上明珠。 两个老妇人交头接耳,还想在说什么,可是许泽却没有耐心听下去,顿时消失在两个老妇人面前,两个老妇人擦了擦眼睛,不只是老眼昏花还是白日见鬼,都觉得莫名其妙。 听到是林老爷的爱女,许泽知道是老天爷相助,只要是一具女尸,便是他首先要考虑的目标,他走到了棺材前,棺材尚未完全盖上,也没有钉死。 许泽看不清楚棺材中的人身材大小,不过他清楚洛琉璃已经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情势已经迫在眉睫,他再也不能犹豫,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一掌拍开了棺材盖。 还不等中人从错愕中回过神来,许泽便已经抱起了林兰君的尸身,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跃上了墙头。林老爷咆哮一声,让家丁去捉他,同时因为焦急,追了出去,却被一只火盆绊倒,连身上的衣服也被点燃。 林老爷被人救下来之后,许泽早已经抱着尸体逃远了,林府上没有江湖高手,一些会点功夫的家丁也仅限于花拳绣腿。 林老爷推开众人,朝家丁们咆哮,因为太过气愤,竟然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许泽不敢明目张胆的抱着尸体满大街跑,他绕过繁华的闹市,专挑僻静的废街陋巷而去,多数时间都是在屋顶上飞掠,就算有人在下面,不故意抬头往上看,也很难发现他的身影。 他已经用尽了全力,身形犹如雪鹰一般疾闪而过,一般人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像,发现了也不会想到他就是盗取尸体的恶贼。所以许泽从窗户外飞掠进屋子的时候,真正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 他将林兰君的尸体放到了洛琉璃的旁边,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原来这具尸体要比洛琉璃矮半头,看她的容颜,还是个尚未完全长大的姑娘。 “神医,我找来的这具尸体身子矮小,你看合适吗?” 安以仁点头说道:“正好合适,现在已经没有你的事了,你最好到外面去替我们守着,不要让你兄长贸然闯进来。” 许泽答应而去,从窗户外飞掠而出,掠上了屋顶,坐在屋顶上,此时正是下午,距离黄昏也还有一个多时辰,为时尚早,他却不敢怠慢。 二哥可能随时会回来,若是他破窗而入,必将会打扰到安神医替洛琉璃疗伤,再者说来,万一林家的人找到这里,他居高临下也能早作打算,与他们周旋到底。 时间过了一盏茶的样子,许沛背着一具尸体迅速的穿行在屋顶上,仿佛是一只猎豹,片刻之间已经不足三丈,许泽连忙飞掠而出,挡住了他。 他告诉许沛,尸体已经找到了,如今安神医夫妻二人正在全神贯注的替洛琉璃医治,不能受到一点干扰。许沛将刚挖出来的那名村妇放在屋顶上,坐在对面的屋顶,眼睛一直凝视着洛琉璃所在房间的小窗。 窗户是紧闭的,许沛两兄弟自然清楚安家的独门秘术不想让外人看到,他们自然也很识趣。 没有人清楚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唐大牛带着小猫儿在楼下吃东西,小猫儿孩子心性,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与客栈中的小狗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客栈的掌柜虽然事业有成,可还未成家,看着可爱的孩子,眼中隐隐有羡慕之色。此刻二楼传来了痛苦的呼喊声,声音尖锐可怖,就好似九幽的厉鬼,来人间吞噬众生。 客栈中一些普通人早已吓得逃走了,一些江湖人士却充满了好奇,虽然也有些害怕,可是已将手中的刀剑拔了出来,准备走上楼梯瞧个一清二楚。 只是他们刚刚才走上去两三梯,就噼里啪啦的摔了下来,他们不知道是何方高人出手偷袭,只是每个人的头上都中了一枚铁钉。 好在那枚铁钉很小,出手的人只是警示,并不想要他们的命,这些知道这一点之后,再也不敢去瞧二楼,争先恐后的逃出了客栈。 唐大牛看了看与小狗玩在一起的小猫儿,转头看了看掌柜与伙计,说道:“客人都跑光了,你受了这么大的损失,还能这么淡定,倒也不容易。” 掌柜的朝他点头,报以微笑,没有开口说什么,唐大牛向小猫儿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小猫儿将小狗抱在身上,跑到唐大牛身边,唐大牛说带他出去玩,这里太闷了。 二楼的房间里,薛凝将双手抵在安以仁的后背上,安以仁双手飞快的活动,仿佛是万千手臂长在他的身上,肉眼难以看清楚他的动作。 他从腰带中摸出一把银针,撒向空中,然后这些银针,在内力的催持下,竟然悬在了半空,安以仁额头上已然出现汗珠,他紧咬着呀,双手一用力,便控制着这些银针极速落下,插进了洛琉璃原本已经腐烂的身躯。 换骨之术,已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 第两百一十五章 负心汉 洛琉璃破碎的骨头已经被修补好,断裂的关节也都重新被接上,而她腐烂的皮肤也都换上了林兰君的皮肤。 林兰君的尸体已经彻底碎了,所谓碎尸万段便是如此,中华自古讲究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这样对待一具尸体,当真是骇人听闻,就连那鞭尸的伍子胥都没有做到这一步。 这样的手段若是被林老爷知道了,只怕他要当场气得七窍生烟,吐血而亡。若是被一些道学家获知后,一定会变着花样骂,或许还会写入书本,载入史册,承受千古骂名。 安以仁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可他依然选择了承受,只因为他是一名医者,而且安家的家规不容许他见死不救,哪怕自己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洛琉璃早已经丧失了神志,这样的痛苦,不是凡人能够忍受的,刮骨疗伤的关公也不过臂膀上一处伤,可她却是要换去全身的破烂骨头,还有腐烂的皮囊。 这个过程是漫长的,安以仁的额头不住的流汗,身上的衣衫也尽数被打湿。 坐在屋顶上的许沛两兄弟,从下午一直等到黄昏,黄昏的落日有种苍凉的意境,飞鸟掠空而过,伴着落霞,令人新生喜爱。 生活在这一地方的市民们,贩夫走卒还在吆喝着,没有回家的打算,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们则扛着锄头,有的还牵着牛,往自己家中走去。 炊烟袅袅,夕阳渐渐沉到了地下,周遭被朦胧的黑暗所取代,瓦市中开始有说书艺人讲故事,有江湖艺人唱皮影,吃过晚饭的人们也都带着孩子出来散步,孩子三五成群,相互追逐打闹,嬉笑声响成一片。这是在是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可是许沛两兄弟却没有心情欣赏,他们饿着肚子,等待着安以仁诊治的结果。 唐大牛带着小猫儿走在夜市中,对于那孩子的一切要求,他都满足,小猫儿手上的零食已经拿不到了,唐大牛就帮他拿,小猫儿嘻嘻哈哈说义父你对我真好,要是你是我亲爹就好了。 唐大牛哈哈一笑,告诉小猫儿他的亲爹既然已经回来了,他就不能再呆下去了,让他以后好好听话,他有空还会回来看他。他的话说完,小猫儿哭了出来,唐大牛哄了半天,带着小猫儿回到了客栈,安置他睡下了。 午夜时分,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座小镇,街上再也看不到一个行人,千家万户的灯火也早已经熄灭。天际的月光并不明朗,躲在阴云里,偶尔会钻出来,俯视一下这片瞬息万变的人世间。 安以仁几乎快要虚脱,可是他的双手依然很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他将洛琉璃全身的碎骨头挑出来,将完整的骨头安放进去,再将断掉的经脉接上,这一切神乎其技,可谓是巧夺天工。 薛凝一直在他身后疏导内力,安以仁让她输送几成她就输送几成,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在这六七个时辰内,她付出的精力不比安以仁少。 安以仁没一个动作她都看在眼里,可是他的动作太快,就算她勉强能够看清楚,也难以全部记下来,所以这样的手法,在当今天下,依然只有安以仁会。 经过安以仁与薛凝的密切配合,治疗终于到了收官的时候,安以仁再次摸出一包银针,以同样的手法,天女散花一般刺在洛琉璃换好的皮囊上。 这具皮囊有无数的裂口,就好似得道高僧的百衲衣,缝缝补补。只是僧衣看起来很有佛法禅意,而一个人这样就未免显得狰狞恐怖。 在这个关键时刻,洛琉璃不能够醒过来,若是她苏醒过来,稍微一动就会前功尽弃,所以安以仁这一次用银针封住了她全身上下大大小小三百多处穴道,洛琉璃原本还算细微的呼吸都停止了,竟然已经进入了假死状态。 安以仁摸出细针,穿上一根细线,便迅速的飞针走线,其手法比起常年做女工活的女子都要灵活,而他的的姿势到位,动手精准,细密无间,所用正是蜀绣的传统工艺,更有推陈出新的味道。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屋子里的蜡烛已经不知换了多少,安以仁终于缝合上了最后一条伤口,洛琉璃的外貌已经全然变成了林兰君,只不过脸上的疤痕太过明显,与其说像人,倒不如说是湘西赶尸人操控的尸身。 安以仁颓然坐到地上,浑身上下因为高度紧张,原本紧绷的肌肉在瞬间获得松弛,便再也支撑不起他疲倦的身体。薛凝的内功耗损严重,需要运功打坐才能够恢复元气,可是她比安以仁还要严重,竟然在放松后熟睡了过去。 屋子里蜡烛的焰火轻微的跳动着,并没有风吹来,因为整个屋子都是密封的。过了许久,安以仁走到了薛凝身边,在她旁边蹲了下去,焰火跳动得更加明显,似乎在抗争着什么。 只见安以仁双手上拿着数十根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薛凝周身的大穴,然后将手掌放在他的天灵盖上。 屋子中突然出现了一股寒气,从薛凝身上散发出来一股强劲的真气,蜡烛的火焰似乎再也无法承受,兀自熄灭,整间屋子笼罩在黑暗中,有种诡异的死寂。 安以仁的声音很低沉,在薛凝耳边轻轻说道:“阿凝,只怕这一次我又要负你,想来这一次之后,你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原谅我了。” 安以仁说完,运行起他已经所剩不多的内力,左手将最后一枚银针刺入了薛凝的丹田,顿时有一股力量自薛凝的天灵盖涌出,经安以仁的右手,传入他的体内。 他竟然在薛凝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吸取她的内力! 当真是寡廉鲜耻,薄情寡义到了极点,这样一个人,时间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原谅他,即便是普度众生的观世音也会对他的所作所为做佛门狮子吼,早早将他超度了,不让他再祸害世间女子。 “我今生愧对你,若有来生,只能当牛做马赎罪了,我背负安家的使命,不能不去完成,再说了,那个人不死,这世间便永无宁日。” 安以仁吸取了薛凝八成的内力,才将手掌移开,他自言自语这般絮絮叨叨的说着,两滴泪水自脸庞滴落,恰好滴在薛凝的脸上。 这个负心汉动作轻柔的替她擦去泪水,俯下身在她嘴唇上亲吻了一下,然后便打开了窗户。 第两百一十六章 行迹暴露 安以仁掠出窗户后,许沛便立刻迎了上去,月光朦胧,三人站在屋顶上,夜风轻轻吹送,衣袂飘飘。 “碎裂的骨头基本已经换好了,腐烂的皮肤也都缝合了,至于她能否平安苏醒过来,还要看上天的安排。” 安以仁说完这句话,就要转身离去,许泽挡住了他,问道:“神医,我们兄弟该如何谢你?” “你救我出诏狱,鄙人这样做,也不过是投桃报李,你又何须言谢。更何况我还有一事相求,阿凝苏醒之后,若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你们务必帮忙阻止她。”漆黑的夜里,看不清安以仁面部表情,可是听他沧桑凄凉的话语,想必他此时是痛苦的。 许泽拍着胸脯应承下来,虽然他不太清楚安以仁与薛凝之间的恩怨,可是凭直觉,他知道安以仁不肯跟她纠缠下去。 他们两人本是夫妻,本该是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可是却因为世间种种,不得不相互算计,势同水火。 “琉璃的伤势几时能好?” “三日之内她不能饮食,只能喝水,三日之后可以喝点米汤,十日内不能移动半寸,不然前功尽弃。” 说完,安以仁鼻孔里呼出一口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终究没有说出来,当下再不言语,身子一纵,便消失在漆黑的小巷中。 许沛担心洛琉璃的伤势,虽然给她医治的是神医世家的最后传人,可他的担忧有增无减,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午夜寅时的这次手术,可谓是旷古烁今,闻所未闻。 许沛身形一动,足尖发力,身子便向窗口飞去,一个兔起鹘落间,他已经飞身进入了那间小屋子,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除了血腥之气,还有一股浓到化不开的药味,这样的环境让人再多待一刻,嗅觉就会受损,可是许沛唯有忍耐。 他遵照安以仁离开时的嘱咐,不敢去移动洛琉璃,只是搬来一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了下去,屋子里没有灯光,因为蜡烛已经熄灭。许泽重新将蜡烛点燃,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薛凝。 薛凝面色惨白,精力严重损耗,像极了一个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她的呼吸微弱,却不紊乱,许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这女子是安以仁的妻子,他可不能袖手旁观。 他将薛凝扶起来,双手抵在她的后背,将内息缓缓导入她的体内,过了许久,薛凝终于苏醒过来。苏醒过来的薛凝突然反手一掌向许泽打去,许泽伸手将她的手掌握在手中,薛凝语调愤怒的喊道:“你们是一伙的,我要杀了你。” 她自然记得自己的遭遇,自己因为太过疲倦倒下后,竟然被安以仁吸取了内力,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安以仁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乘人之危的宵小之辈!所有的新仇旧恨如今堆积得如同一座火山,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愤怒便会喷涌而出。 许泽就是这一个契机,他出于好心帮助薛凝调息内力,对方却迁怒于他,不过对于她的这一行为,他并未吃惊,因为他擦觉到薛凝的内功已经损失太多,这自然就是安以仁所为。 “薛女侠,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怨恨,可我们也没有想到安大夫会这样对你,你再如何生气,也不应该怪罪我们。” 许泽就事论事,他不知道安以仁为何会这样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不过安大夫既然这样做了,想必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安大夫临别之前让他们代为照顾薛凝,阻止她做出过激的行为,想来是对她的性子太过了解,才会有此一说。 薛凝听了许泽的话,却完全不理会,右手被抓抓,左手早已经握拳,再次向许泽打了过去,许泽伸手再次将她左手抓在手里,哪知薛凝并不轻易罢手,一只脚已经踢了过去。 许泽所用的是小擒拿手控制薛凝,若是她要踢出那一脚,势必会扭伤手臂,可是她全然不放在心上,只听见一声脆响,她的关节错位,也要拼命向许泽踢去,似乎面前的人就是安以仁的同党,与他狼狈为奸,设计陷害她。 这样一个性子刚烈的女子,许泽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不能施以重手将她弄伤,毕竟这是他的恩人,行走江湖若丧失了知恩图报的操守,还有什么人格可言? 许泽松开手之后,薛凝趁势追击,可她的内力已经所剩无几,哪里能够伤到许泽一分一毫,然后就在此时,她的手上已经多了几枚银针,瞄准的方向并非许泽,而是躺在床上的洛琉璃! “就算奈何不了你们,也不能让你们得偿所愿,我至少可以跟这名女子同归于尽。”这是薛凝的想法,她冲动起来,哪里听得进半句劝告,只想着出了心中恶气,根本不计后果。 银针极速射向床榻上的洛琉璃,许沛何等身手,在薛凝出手的时候,便已经看穿了她的动作,他不容许重伤的洛琉璃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所以用身躯将那些银针尽数挡了下来。 “三弟,带她离开这里,琉璃需要静养,不能受到干扰。”许沛开口说道,他的话音说完,身子已经出现在薛凝的面前,以迅捷的手法,点了她的几处穴道。 许泽带着薛凝从房间走了出去,在这个时候,整个客栈的人都在沉睡当中,许泽找了一间空房,将薛凝安排住下,然后悄然退了出去。 他目前更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将那房间打扫干净,将血腥气和药味都除去,在将林兰君已经是支离破碎的身躯小心的收集起来,找一处好地方掩埋。 因为不能挪动洛琉璃,而她至少要在屋子里呆上十天,所以必须为她营造一个舒适的养伤环境,而原本应该入土为安的女子被他抢来,可谓是大不敬,他必须好生安葬,也是对死者的尊重。 许泽收拾完一切后,将林兰君的尸身装在一只精美的木盒子中,正当他打算掠出窗外,寻一处风水好地安葬她时,远处的街道上燃起了数十只火把。 隐隐还有犬吠声传来,而他们的方向,赫然正是他们所在的客栈,许泽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他们的行迹已经暴露了? 第两百一十七章 奇峰迭起 许泽的猜想没错,他们的行踪不知为何已经暴露,小巷中那些举着火把的人,正是向他们而来。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黎明时分天色尤为暗淡,许泽一整晚没有休息,虽然有几分倦意,不过面对这些嚷嚷着的人,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 这些人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懂点花拳绣腿的功夫,比起蜀山出来的许泽,不知要差上多少。他们看到有人如同飞鸟一般至窗上飞跃而下,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待许泽落地之后突然一人高声喊道:“就是这贼人,便是他偷走了林小姐的尸身。” 他的一句话说完,便将火把扔到了一边,举起手中的木棍就向许泽打去,许泽一招格开,木棍应声而断,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许泽一脚过去,那人已经飞掠而出,竟然昏死过去。 众人见许泽如此蛮横,也不讲究拳术掌法,一拥而上,以为泼皮无赖的打法会管用,可惜他们面对的是江湖中顶尖的高手,以多欺少的手段并不起作用。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这些便被许泽踢飞,他们手中的火把也脱手飞了出去,好在这条小巷的两边俱是土墙,没有引起火灾。 在强横的实力面前,这些不敢再以卵击石,挣扎着爬起来,便往后逃走,其中有个不知好歹的还骂了一句:“你这恶贼,有本事不要走,在这等着,我们还会回来报仇的。” 这些人自然就是林老爷派出来家丁护院,他们四处寻找,估计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便寻着痕迹赶了过来,却在瞬间被打倒。 林府中,林老爷看着这些鼻青脸肿的家丁护院,气得将茶杯茶壶尽数摔碎,他跺着脚说道:“这恶贼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如此凶悍,当真欺我太甚,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底下的人不开口,他们只是拿钱办事,没想过要站出来替林老爷拼命,林老爷看了看这些人,摇了摇头,他知道要对付那盗走女儿尸身的恶徒,光凭这些草包还远远不够。 所以他让这些人出去寻找武林高手,说是要举办一个讨贼大会,只要有人能够除掉那不知姓名的恶贼,他便赏黄金百两,就算是将对方打残,也赏金五十两。 林老爷让手下人赶快行动,深怕稍有延误,那恶贼就会逃走,殊不知因为洛琉璃的伤势,许沛许泽两兄弟无法离开。 重赏之下,果然在林家聚集了一大批武林人士,有的拿着连环刀,有的拿着狼牙棒,一个个凶神恶煞,俱是些四肢发达的壮汉。 林家锄奸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小客栈而来,掌柜照常做生意,小二还有些害怕,不过掌柜告诉他们有许泽这些人在,就完全不用担心。 许泽没有让这些人靠近客栈,而是在十丈开外的地方拦住了他们。看着身材矮小的许泽,一名手持大刀的壮汉当先站了出来,说道:“在下‘霸刀镇三山’关天仇,乃关公传人,向阁下讨教。” 他说完便抡起一柄大刀向许泽砍了过来,许泽侧身躲开,大刀砍在石板中,顿时火花四溅,关天仇正想抡刀再砍,许泽已经一脚踢在了他的面门上。 关天仇倒飞三丈外,手中大刀“哐当”一声掉落在了一旁,许泽皱了皱眉,淡淡说道:“你招摇撞骗可以,可是打着关老爷的名号,却着实让人气恼。” 关天仇气得满脸通红,想要挣扎着爬起来,无奈浑身无力,血流不止,竟然昏死过去。 “在下‘铁拳无敌’常胜,向阁下讨教!” “在下‘脚踏山河’李明,向阁下讨教!” “在下‘铁棒扫千军’吴大路,向阁下讨教!” “在下‘疾风剑’张山,向阁下讨教!” “我们‘洞庭三侠’向阁下讨教!” 一时间,许泽竟已被七人团团围住,他平静的看着这些人,勾了勾手,说道:“请指教。” 这七人武功招数不相同,除了那“洞庭三侠”有些默契外,其余几人均是各自为政,不讲究半点协作,只仗着人多就能捞到一点便宜,争做第一个杀死许泽的人。 谁知这些人看似好手,可真正与许泽交手,便立即处于下风,许泽一人对抗七人,丝毫不落下风,当他正面迎击那三侠的快剑时,后面的拳脚便悉数向他招呼,想要浑水摸鱼。 哪知许泽只是虚招,他身子一动,已经闪到了敌人后方,迅捷出手,用“锁喉指”捏断了张山的剑,将短剑插入了常胜的小腹。然后又是一记“无影腿”将吴大路的狼牙棒踢飞,抢在手中,“砰砰砰”几下便将这些所谓的高手砸到在地。 “大伙一起上,给我杀了这恶贼!”林老爷在一旁观战,终于忍不可忍,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招募而来的数十名高手,听了他的话,举起手中兵刃,便向许泽招呼而去,许泽面对这些为了钱财陷入疯狂的人,也不由得陷入了乱战,他毕竟只是一个人,这些人一拥而上,有的竟然用的是无赖的打法,直接抱住了他。 一人抱住了他的腿,两人抓住了他的手,被三名壮汉制约了手脚,许泽再难施展灵活的步伐和玄妙的掌法,看似只能坐以待毙。其余众人见状,举起手中兵器,就向许泽的喉咙和头顶劈砍而去。 “轰隆!”一声响,只见许泽全身的衣袂飘飞,在真气的带动下鼓荡而起,这些围攻他的人被震倒在地,嘴角流出鲜血,一时间再难以爬起来。 林老爷受伤尤其严重,他躺倒在地,许泽缓缓走到他的身边,歉疚的说道:“令爱我已经安葬在了旗山,冒犯之处实在迫不得已,林老爷可否将此事一笔带过,毕竟死者已矣,再多生事端也于事无补?” 林老爷紧紧咬着牙,不肯点头,一言不发。许泽见他神情,知道他不肯轻易罢休,无奈的叹息道:“林老爷想必是不肯放过我的,既然你要找我算账,总得知道我是谁,在下名叫许泽,字长润。” “许长润,”林老爷咬着牙说道:“真是个好名字,我记住了,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许泽长叹息一声,说道:“我不想将此事闹大,所以唯有离开,能不能将我找到,就看林老爷的本事了。” 他说完,提气纵身一跃,便飞跃上了一座房顶,几个兔起鹘落,身子便凭空消失。待林老爷带着人离开后,许泽回到了客栈,可是客栈中的薛凝,唐大牛和小猫儿都已经消失不见。 更让他吃惊的是,二哥和洛琉璃也一并消失了。 非但如此,洛琉璃躺着的那架床竟然也被搬走了,而且整间屋子的墙被拆了一面,按理说这样大的动静,他如论如何也应该听到一点声音,可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对方真是太可怕了!许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该到何处寻找二哥? ps:小说二月一号就上架了,望朋友们支持,求一个首订。上架那天更新三章,以精彩内容回馈朋友们,不让你们失望。 第两百一十八章 翩若惊鸿 许沛一直觉得自己的身手不弱,作为蜀山的嫡传弟子,他比起那些外门弟子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师长们从小悉心教导,汗牛充栋的武学典籍,这些都是一般的弟子难以望其项背的资源,而他却是取之不竭。 许沛从小心志坚定,极具悟性,多次受到师长们的夸奖,再者说来,他生性喜静,做事沉稳,这样一个人,在武道上有所作为,并非一件难事。 他此时风华正茂,武功已算得上江湖上的一流之列,许沛并没有因此骄傲,因为他知道一个道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只是这一次的打击,让他彻底抬不起头来,自信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摧残。 当时许泽在巷子里与那些莽夫交手,许沛在屋子里照顾昏迷的洛琉璃,洛琉璃的嘴唇干裂,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将开水喂入她的嘴里。 便在他专心照顾病人的时候,有门的那一面木墙便轰然倒塌,这木墙倒塌的方式也很奇怪。 它并不是被人用蛮力撞开,所以许沛看不到木屑纷飞,也听不到噪音轰鸣。 木墙厚达六寸,虽说不必砖石墙来得坚固,可是几个壮汉想要撞破它也得费一番功夫,然而许沛看到的却不是壮汉,而是几名柔若无骨的女子。 其中一名女子将纤纤玉手放在木墙上,催动内力,木墙便好似冰块破裂一般化成了一块又一快,那女子只是轻轻一推,整面木墙便轰然倒塌,原本的木块也都碎成了木屑。 “你们是何人,为何不请自来?” 没有人回答许沛的问题,带头的那名女子指了指躺着的洛琉璃,说道:“她的伤势很重,幸好我们赶来了,将她交给我们,就没有你的事了。” 许沛一听到她这样说,毫不犹豫的横在洛琉璃床前,目光如炬,神情坚定的说道:“你们要带她走,除非先将我打倒。” 他说完,认真的打量着这些女子,这些女子虽然姿容艳丽,可是难掩岁月的痕迹,因为青春少女的纯真,是她们这些半老徐娘如何也装不出来的。 许沛不敢大意,仅凭刚才那一招“错骨手”,他就感觉到这些人来者不善,这样的武功放眼整个武林,就算是蜀山的掌门,恐怕也未必能够大获全胜。 屋子里真气荡漾,许沛已然释放了全身所有的真元,将洛琉璃包裹在其中,免得她受到外界的伤害,他的拳头已经握得咯咯响,而对方却一副淡然表情,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整个场面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只需要对方一个小小的挑衅,许沛就会毫不犹豫冲上前去于对方拼命,在他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只希望能够将这些人尽数挡在外面,不让她们靠近洛琉璃。 然而他完全失算了,他对面的女子只轻轻说了一句:“得罪了。”然后身影便兀自消失,许沛没有眨眼,而是全神贯注,可他竟然没有瞧清楚对方的身形步法。 那名女子再次出现之时,已经扼住了许沛的咽喉,从他手指处有源源不断的真气涌入许沛的身体中,竟然将他的内功完全压制。 许沛双眼圆睁,一脸的不可置信,至他出道以来,还未遇到过这样强横的敌人,他原本料想自己至少能够抵挡数十招,结果被人一招制服,他只恨没有一条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只怪我学艺不精,今日死在你手里,我心服口服,可琉璃如今这个样子,只求你们不要对她出手,只要稍有移动,她全身的经脉就会断裂。” 许沛艰难的说道,对方并没有完全扼住他的气管,只是压制了他的内功,他的手脚还可以活动,可是许沛知道贸然出手反而会弄巧成拙,对方没有杀他的意思,他就不能愚蠢到自寻死路。 “她的伤势我们自然清楚,你又是她何人,为何如此紧张?” “一个仰慕者罢了,一直以来我只是跟随着她,恐怕从未入她法眼,自然不敢说是她朋友。” 许沛说完这句话,另一名女子站了出来,看了他一眼,说道:“作为蜀山的嫡系传人,你这话未免有些过谦了,你很不错。” 这本来是一句夸奖的话,可是从她口中说出来,显得冷冰冰的,倒更像是在挖苦讽刺。许沛心中苦笑,若自己真的不错,何至于被你们制服,竟然毫无反击之力。 那名女子松开了许沛,许沛险些跪倒在地,身子摇晃了两下,勉强能够支撑起来,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呼吸才变得平稳。 女子不再理会许沛,走到洛琉璃床前,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像一个伤春悲秋的怨妇一般,呢喃似的说道:“真是个傻孩子,这点花拳绣腿也敢出来闯荡江湖,如今吃一堑长一智,也算是吸取了教训,以后也该老实些了。” 她这般平缓的说着,一挥手便扇去了盖在洛琉璃身上的衣服,因为不能有丝毫动摇,自然无法替她穿上衣服,许沛品行端正,倒没有多少淫秽之心,此时见了那女子的做法,将头转向一边,非礼勿视。 女子缓缓伸出了右手,只见她的右手上多了一只小巧玲珑的青花瓷瓶,在她内力的催动下,瓷瓶悬在半空,从里面倒出来祖母绿一般的液体。 那几滴液体还未滴下去,便被她用内力震散,变作了一团绿色的水雾,这团水雾缓缓降下去,落入了洛琉璃已经缝合好的伤口上。 然后她将那瓷瓶收入怀中,扯过衣衫轻轻盖在洛琉璃的身上,看着已经改变了容貌的洛琉璃,她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向同伴招了招手。 另外四人心照不宣,身形一动便来到床前,一人抬一条床腿,将这架大床抬了起来,丝毫不费力,而且没有半点摇动。 领头的那名女子双手凝了一个兰花指的手势,然后念道:“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只见整个屋顶被掀开,并未轰碎,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开,屋顶斜飞出去,四名抬着床腿的女子趁势飞掠而出,身形如同凌波仙子,翩若惊鸿,未有丝毫震动床榻上洛琉璃。 只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她们已经飞掠了数座房顶,许沛怔怔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猛然惊醒,施展身法追赶而去。 同一时间,许泽结束了他的战斗,客栈中的掌柜店小二被人打晕,唐大牛一手抱着小猫儿,一手将被点了穴道薛凝扛在肩上,面带惊恐的离开了这间客栈。 ps:明天上架,求首订,也希望朋友们继续支持,拜谢(*^?^*) 上架感言 人一闹腾,六神无主;人一静谧,风度俱来。 不论你是否会认为这是一句很装b的话,我都会说这是我此时此刻的真实体会。 责编说小说会在2月1号上架,我曾诺:上架当天会有三更,以此微不足道的行动回报一直以来陪伴我的书友。 年少轻狂,会天真的以为世界就是我们想的那个模样,直到遭遇了现实,撞到了南墙,才开始反思,独自擦拭额头的创伤。 我并非一个很有灵性的人,甚至于许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那些错过的人,还有岁月中走失的梦,我都无法重新将他们拥入怀中。 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很多剧烈的运动,例如跟小伙伴下河洗澡,上山约架,或者去惹大黄狗被追着跑,这些事我都无法参与。所以空出来的时间就抱着书看,再然后就整天守着电视。 那时候是武侠片的黄金时代,荧幕中,盖世豪侠飞檐走壁,横扫千军的豪情,红粉佳人委婉蕴藉,风姿绰约的倩影,是我们这一代人永远难以抹去的记忆。 我们都应该感谢巅峰时代的武侠片,陪伴我们度过那段快乐而又孤寂的时光。 中学时代,也曾因为看小说被叫到办公室,被骂个狗血淋头,也因此而请家长,背负沉重负担。 图书馆的藏书真心不多,武侠名家的作品,能够接触到的非金即古,而我特别钟情古龙,与影视不同,通过文字的描述,为我打开了另一扇玄妙的大门。 后来陆续接触到王度庐,还珠楼主,白羽,卧龙生,柳残阳,黄易,梁羽生乃至小椴,沧月,步非烟等一大批作者,有了一个更为庞大的建构和较为系统的理解。 香港**潮电影时期,徐老怪的武侠片给予我的震撼使我久久难以平静,武侠在互联网时代逐渐式微,似乎已经成为一个定局。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这样的人是谓豪杰,我不敢说自己能够撑起武侠小说的新天地,不过应该怀有一颗写好作品的心,如此方不负流年。 我自认为是一个文字工作者,这些年断断续续码了许多字,直到2015年6月的夏天,上传了第一个章节,审核通过后,才萌生了坚定写作的梦想。 较为喜爱国学,可惜自己无法做到博闻强识,博古通今,学识上的不足,制约了写作。好在自己生性豁达,在汗牛充栋的文学典籍中不至于迷失自我,也能在光怪陆离的世界守得初心,静守安然,如此,在作品中也能够留下一分自己独有的印记,给予人一定美的享受。 接收到后台的消息说作品已被提交了签约,内心有点小激动,再以后便加了责编qq,寄出合约,到网站修改作品状态,一切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如多年前高考的时光,按部就班,不起波澜。 在此应该感谢主编一索,我的文字没有得到他的认同,不可能有机会签约,当然也不会坚持一直写下去。感激责编图钉,我是一个内向的人,与他交流很少,封面和推荐的事情都是劳烦他,收到他通知我上架的消息,我有些愕然,随即释然。 上架是对一个作者的肯定,亦是一个分水岭,毕竟产品的好坏需要市场的检验。我不敢说自己写得有多好,只能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写作的节奏缓慢,因为我希望它会是经过世间沉淀的佳酿。 感谢书评区留言的朋友以及打赏的朋友,虽然我没有回复,但我记在心里,回报你们最好的方式,便是将小说写好,不辜负诸君厚爱。 这期间我有过多次懈怠,都是在老姐催促下更新,才积累到了将近五十万字,老姐是我的良师,也是益友。 因为生活所迫,无法做到全职,如今也是一边工作一边码字,老妈虽然多次数落我,但我心里清楚,她是支持我这一个微末理想的,只是更多的时候,是怒其不争罢了。 一个人如果一开始就站在巅峰,还有什么上升的惊喜?我没有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有的只是一路走来的努力与坎坷。 上架后,每个作者都希望读者能够订阅,我自然也希望有读者给我首订,可是这必须依靠作品的好坏来说话。依靠四处打广告,或者刷票的行为,是难以获得读者认可的,只有将作品的水准提高,才是王道。 写作是一个修心的过程,耐得住寂寞,才守得住繁华。我不求一鸣惊人,只求一步一个脚印,走出真实的人生。 如果在此过程中,能够得到读者的认可,陪伴我一同成长,余心足矣。 如此,到老回忆起这段时光,我也能因为自己曾努力奋斗而会心一笑,抑或对这段艰难岁月而感慨万千。 第两百一十九章 神秘门派(求首订) 江湖阅历尚浅,许沛并不知晓带走洛琉璃的这些女子是何来历,可是对她们的身手却是由衷的敬佩。 按理说有这样武功的人,不可能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可他在头脑中回想了无数遍,也想不起来关于她们的信息。 他发力狂奔,勉强能够跟上这几人的速度,这五名武功卓绝,来历不明的女子知道他在跟踪,竟也没有为难他,似乎还故意放慢了速度,不让他跟丢。 几个时辰之后,几人已经飞出了百里之外,许沛已经是满头大汗,后背的衣衫也已经被汗水浸透。 他口渴难耐,可是大道上又没有歇脚的茶店,或是山泉小溪。就在他速度变得缓慢之际,前方那名领头的女子,却突然抛给他一只水袋,许沛伸手接过,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抬着床腿的四人竟然同一时间停了下来,飞出这么远的距离,她们竟然脸不红气不喘,许沛看在眼中,开始想起一些长辈的话。 据说西域有个门派叫“玉宇琼楼”,其建筑是一座空中楼阁,虽然许多人曾见过,可是都找不到进入的门道,一旦接近它就会自动消失。 而那个门派中的弟子也被穿得神乎其神,江湖上的人说那个门派的人俱是女子,武功修为不凡。 曾经金刀门的掌门和寒枪堂的掌门就误入了“玉宇琼楼”的属地,他们那时候为了争夺来自西域的一个大生意,双方各自召集了上百人火并。 厮杀到了最后,双方的人数都只剩下十余个好手。也都是筋疲力尽。因为水囊被砍破,身处黄沙中的他们。希望能够寻得水源继续活下去,都在四处探寻。 跟他们事先约好的主顾并未前来。双方知道上了当,悔恨不已,再也不愿意动刀动枪,累倒在地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有城池,还有绿树水源,众人看向他所指的方向,立刻欢呼雀跃,抛下兵刃就往那绿洲奔去。 可是当筋疲力尽的众人奔了数里地。才发现看到了只不过是幻影,正当这些人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在他们身前出现了三名女子,将水囊抛给他们,便转身离去了。 同样的经历,是洛阳的轻车都尉陈礼,他在西域当小官的时候,因为被马匪劫持,被砍了几刀仍在沙漠中等死。也是那些神出鬼没的女子将他救活过来。 他在迷迷糊糊中能够感觉到自己躺在凉爽的大床上,还能够闻到花香,听见鸟语,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躺在驿站的破床上。 再有就是锦衣卫镇抚司田刚带领手下二十多人捉拿大盗黄百里,迷失在茫茫沙漠中,而且掉入了陷阱。锦衣卫二十多人当场被害死十多人。锦衣卫准备充分,哪知不熟悉地理环境。他们有骆驼和水囊,谁知在半夜里因为严寒的气候。又折损了几名受伤的兄弟。 黄百里之所以逃到沙漠,只因为他对沙漠太过熟悉,趁着锦衣卫门休养的时候,他从沙土中潜伏而来,偷袭了三人,那三人被割喉之后还死得不明不白,好在田刚警觉,大喊一声,仅剩的三名兄弟与他联手,终于击杀了黄百里。 他们四人带着黄白里的首级回去复命,结果喝下了水囊中的水之后尽数倒地不起,原来不知在何时,黄白里已经在水里偷偷下了毒。他下毒之后本可以悄悄遁去,只等着这些人中毒倒地,前来补刀,可是在他投毒的时候,一名锦衣卫看见了他,他唯有先发制人。 可他到底还是因为不敌而丢了性命,而这些追杀他的锦衣卫,自然是要跟他陪葬。四人倒在了沙地中,并未立即毒发,因为锦衣卫随身携带了解毒的丹药,似乎又不起作用。曙光已经升起来,他们呼吸变得急促,生死已在一线之间。 临死之前,他们似乎看到了一些女子来到他们身边,等他们苏醒之后,那些女子已经消失不见,锦衣卫将救命之恩牢记在心,以后到西域执行任务,必然会想方设法打听,最后才弄清楚她们是“玉宇琼楼”的人。虽然难以当面言谢,不过受过恩惠的那些人将那些行踪飘忽的女子当成了仙女,将她们的事迹在江湖上传播开去。 这就是许沛听闻的传说,至于这些女子是不是“玉宇琼楼”的人,他不敢确定,因为江湖上还没有关于她们武功的传说,不过那些传说中都提到她们来去如风,就算武功不强,轻功也绝对一流。 五名女子继续飞奔,许沛也竭力追赶,他实在快要虚脱了,不知道这些女子用了怎样的修炼法门,竟然不知道疲倦。许沛就算有雄浑的内力支撑,可是源自身体的痛苦,没有办法遮掩。 他竟似觉得骨头快要散架,五名女子又飞了三十多里后,终于在一家小茶店停了下来,五人要了一些茶水点心,还很体贴的帮许沛点了一份,许沛实在搞不清楚这些人的想法,他只能狼吞虎咽。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傻,洛琉璃自然是她们门派中人,她们要带她走,他一个外人哪有资格插手,而且他与洛琉璃的关系很微妙,他们并非夫妻,也非情侣,他这般锲而不舍的跟随,又该作何解释? 许沛不再去想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想要一直跟在洛琉璃身边,至少要看到她苏醒过来,确保她康复之后,他才能放心离去。 “少年郎,你的意志当真顽强,若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已经瘫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那领头的女子对许沛有些好感,言语中也多了一分赞许,许沛将饭咽下去,恭敬的说道:“前辈过奖了,晚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到这一步,只是要看到她平安无事,才觉得放心。” “想必这就是爱,你年纪不大,倒也是个深情之人,很不错。” 许沛突然听到那女子这般说,连忙摆手,想要解释,可是随即又不愿开口解释,因为他心中确实仰慕洛琉璃,哪怕她已经改头换面,他还是割舍不下心中的那份牵挂。 他有些手忙脚乱,一时间竟然无所适从。 女子继续平静的说道:“少年郎,你的心意我大致了解了,哪怕为了洛儿去死,你也甘愿吗?” 女子突然有此一问,许沛反而冷静了下来,稍微思索片刻,毅然点了点头,看到他认真的表情,女子笑了,然后缓缓说道:“很好,你很好,若你能够活下来,也算洛儿的福气。” 言下之意,竟好似许沛会遭遇生死大劫一般。 旷世一战(。) ps: 上架了,代表一个新的征程,希望我能与你们一同走下去。 第两百二十章 结怨(二更) 许沛并未将女子的话放在心上,女子自然没有再提起之前的话,他们在茶亭吃了东西之后便继续赶路。 许沛得到了短时间的修养,精气神恢复了五成,可要追赶上前面那些不知疲倦的高手,他觉得他们之间仍然有差距。 然而对方并没有想要摆脱他的想法,接连几日下来,每走一段路程,都会故意停下来,让他恢复,许沛觉得自己在追逐的过程中,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内功在无形之中有些精进。 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许沛没有时间洗澡换衣服,也没有时间打理仪容,在这段时间他迅速的憔悴下去,像一个落魄的乞丐。 在此期间,床榻上的洛琉璃睁开了眼睛,原本需要一个月才能够彻底连接好的经脉,因为那名女子瓷瓶中的药水,加快了恢复和愈合的速度。 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被这些女子抬着飞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事实上她的伤口还未愈合,很容易就会拉扯开。 洛琉璃重新闭上了眼睛,她自然没有看到在后面追赶的许沛,这些时日以来,她仅仅依靠稀粥维持生命,原本就不算丰腴的身体,变得更加的消瘦。 又过了半个多月,她已经能够吃下去一些柔软的食物,食物在口中融化,吞进肚子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重生了一般,之前的那段日子,无疑是生不如死。 躺在大床上的她终于看到了身后追赶而来的许沛,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艰难追赶的身影。倏然间,两滴泪水从她的眼中滑落下来。 “不要让他追上来。快点走。” 洛琉璃的声音不大,却能够清晰的传入这些人的耳中。无奈领头的那名女子并未理会她的话,只是淡淡的回答道:“向来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你,也有软肋了吗?” 洛琉璃不再说话,她脸上的伤口还在愈合之中,说太多话有益无害,她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虽然后面那个追逐的身影牵动着她的情绪,可她已经决定不再看一眼。 入夜时分。她们会寻找最近的村落住一晚,许沛住在他们邻家的房间,白天过度疲劳,他一躺下就会沉沉入睡。 可是一直躺在床上的洛琉璃却难以安眠,领头那名女子将药水涂在她的伤口上,洛琉璃会生出一股凄凉的心境。 自己从前可是逍遥自在惯了,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落到这个地步。从前她天不怕地不怕,觉得就算遇到了无法战胜的敌人,最多不过一死。 她没有想到会生不如死。 不知在什么时候。她的心中开始想着一个人,那个人在她行走江湖的途中,一直默默地陪伴着她,虽然她从未将他放在眼里。一直是冷淡的对待他,他却始终不离不弃。 她入宫行刺的时候,觉得那人肯定不会再出现了。哪知在自己面临死亡的时候,是这个懦弱的男子出手救了她。原来他的武功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女子涂在她伤口上的药水让她感到刺痛,她知道这是宗门里的独门秘药“玉肌液”。对去除腐肉,治疗外伤,接续筋骨,驻养容颜都有独特的功效。 “桐姨,为何要将他卷进来,他只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跟我们要做的事情,全然没有瓜葛。” 女子柔弱无骨的手将翠绿色的液体涂抹在她的伤口上,声音慈爱的说道:“我看得出来,那少年郎对你的心意没有半分虚假,而你对他也有情愫,作为长辈自然应当成全你。” 洛琉璃沉沉的吐出一口气,语调轻柔地说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明知不会有好结果,又何必开始?” 那名被称作桐姨的女子浅浅的笑了,她已经帮洛琉璃涂上了药水,轻轻拉过棉被盖在她的身上,平和的说道:“你在害怕什么,有没有结果不妨试试看。” 她说完就走了出去,轻轻掩上了房门,其实这间农家的住房并不大,原本住在这间屋子里的一对小夫妻,收了她们的钱之后只能去邻居家借住,将清静的环境留给养伤的洛琉璃。 又是半个多月的奔行,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沙漠边缘,西域一带虽然不比中原繁华,可是这里拦路剪径的强盗,并不比中原少。 几名女子抬着床刚刚踏入沙地中,便有一对人马杀了出来,为首的一人**着上身,一身遒劲的肌肉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凶恶。 “大爷乃西域太岁杨彪,想要活命的就交出银两,可留你们一命。”领头的那名壮汉一马当先,举着两柄大板斧,冲到几名女子身前,勒住缰绳粗声粗气的喊道。 “你也姓杨?” 被叫做桐姨的女子开口问道,那名壮汉没想到她毫不惊慌,反而这样一问,没好气道:“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为什么就不能姓杨?” “既然你也姓杨,那么杨通是你何人?” 女子问完这句话之后,骑在马上的那名壮汉脸色瞬间变了,这女子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大当家的名字,他若不出手,身后这些小弟将话传了回去,他还如何在山寨中立足? 他只不过是杨家一名小妾所生的孩子,没有丝毫地位可言,武功也都是野路子,与长子嫡孙不只差了多远,可是他不甘心就此一直做打杂烧水的活,凭借着壮硕的身躯和狠辣的手段,终于做了一个小头领,他明白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坐上大当家的位子,可是当别人出言不逊的时候,他的立场必须坚定,这才是一个小人物应该懂得的生存法则。 杨彪举起手中一对大板斧,一下子从马上跃了下来,对准那名女子的头便劈砍下去。 被叫做桐姨的女子脚步没有丝毫动摇,只是伸出了纤细的右手,在杨彪将要劈砍下去的时候,闪电一般扭住了他的一条手臂,只听得“咔擦”一声响,杨彪整条右手竟被她轻易的扭断,扔到了地上,鲜血泉涌一般喷出来。 杨彪疼得满地打滚,用左手紧紧捂着断掉的右手,其余人吓得瞠目结舌,女子淡淡说道:“带着他滚,今日就当是小惩大诫,让他今后招子放亮点。” 她的话说完,马上就有两名小厮将杨彪抬上马,吓得浑身颤抖,拼了命一般鞭打瘦马,扬长而去。 这不过是江湖上一件小事,却改变了未来西域的命运,因为杨彪虽然不济,却生了一个天才儿子,这孩子已经五岁,名叫杨洲,便是以后帝国的十大悍匪之一,绰号“西北贪狼”。(。) 第两百二十一章 世外绿洲(三更) 许沛追赶上来的时候,只看到沙地中的血迹,和一条断掉的粗壮手臂,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交战的画面,但是能够猜测到那名被洛琉璃叫做桐姨的女子,给对手造成的阴影只怕一生也难以消除。 在强横的实力面前,面对敌人就会绝对压制,不给对方任何躲避或者反抗的机会,这是江湖的规矩,也是人性的本质。 江湖也可以说是一只烘炉,能够锻炼真金白银,也能够淘汰废铜烂铁。 许沛看着领头的那名女子,对于她拗断对手手臂的事情,并未有太多的惊讶,她本可以轻而易举杀死对方,可她并未那样做,这不难看出她还保留着人性。 她的手段虽然有些残忍,到底没有视人命如草芥,比起那些动不动就挥刀砍掉对方头颅的江湖豪客,她确实更让人有好感。 女子抬起手,扬了扬,其余四名女子便抬着大床重新飞跃而起,她们的动作极其富有节奏,好似在这茫茫沙地中跳起采莲舞,有种令人陶醉的美感。 即便是这松软的沙地上,她们都还能够施展蜻蜓点水一般的高妙轻功,这样的功夫着实让许沛敬佩,他十分好奇这些人的武功从何而来,有这样武功的人竟然能够甘愿隐居于着片沙海之中,该是具有何种定力,不得不由衷的折服。 许沛比起前方飞掠的那些女子,奔行在沙地中就显得要困难许多,一来是因为他不懂得对方那一套吐纳之术,长途奔行了数百里都不会疲倦。二来是因为他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极限。 脚踩在沙地上,许沛险些滑倒。他想要加快速度追赶上去,却没来由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这让他惊骇不已,难不成自己会因为过度疲劳而暴毙? 许沛运行起内功,游走于全身,缓缓地呼吸吐纳,等他将全身的气息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之后,睁开眼却看到前面的几名女子并未走远,而是在等待着他。 这让许沛有些疑惑不解,不过对于她们的好意,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拱手向她们作了一揖,然后便继续赶路。 半日之后,她们抬着大床来到了一处绿洲,这片绿洲虽然不大,可也算得上世外桃源,许沛一眼望不到边际,在他的不远处就有一个湖泊。 许沛早已经**难耐,顾不得欣赏湖泊的苍翠欲滴,映照着蓝天白云的景象。而是直接趴在了湖泊的边缘,开始大口大口的饮水,直到他的肚子涨了起来,他才仰面躺倒在地。心满意足。 几名女子只是将水囊中的水喝完,便继续往绿洲深处而去,许沛站起来的时候正巧看到有一只沙鼠在不远处偷偷喝水。他一看到那小东西,突然觉得十分美味。 然而他并未出手去捉住那小东西。他人虽然疲乏,可是尽全力去追。那灵活的沙鼠也无所遁形,许沛之所以没有去做那件事,是因为他没有火石生火烤熟它。 同时他相信那些女子的目的地快要到了,她们肯定就住在这片绿洲当中,许沛不再迟疑,拔足追了上去。 片刻之后,他在一座不算很高,但至少也有三丈的高楼前停下了脚步,这坐高楼比起皇宫的富丽堂皇自然相去悬殊,可是在这荒凉的沙漠中当真算得上雄伟。 它完全是由石头与沙土混合建造而成,在这样的环境下,木材的珍贵程度,不亚于中原地区的黄铜,而要将这些石头累积成这样宏伟的建筑,不知要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 许沛看着这座高楼,它表面已经因为风化而出现了许多裂痕,可是在砖石的借口处又没有明显的缝隙,依然是牢不可破。 兴许它已经存在了几百年,但是岁月的沧桑并未另其减色,反而愈加显得美丽。 许沛由一条小道向高楼里面走去,这条石子铺成的小路上还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草,两边是花园,生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和一些不常见的花草,令许沛有些意外的,还是花园中那些飞鸟和一些浑身针刺的小东西。 这条小路的尽头是一面一丈多厚的石墙,石墙外面并未设置石门,而是一条很狭长的甬道,许沛看到那架大床已被丢弃在外面,这也就意味着洛琉璃是直接被她们抬了进去。 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只是细细一想,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有那女子的疗伤药,她的伤口无论如何也不至于破裂了吧。一想到这里,他便释然,缓步向那甬道走了进去。 穿过甬道,他终于走入了这座堡垒的内部,眼前的景致让他耳目一新,几乎是目不暇接。 这里面的建筑结构比起中原简直是天差地别,并不讲究对称之美,也没有中轴与横梁,巨大的石柱在这座高楼中倒是随处可见。许沛一抬头便看到了屋顶上悬挂的吊灯,里面的灯油还未燃尽,数只灯芯在默然的燃烧着,给这座并不算明亮的高楼增添了一些柔和的光线。 自从进入了这里,许沛便没有看到一个人,他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人影,而这圆形的高楼却有四道门。 许沛对着正西方一道木门走了过去,他之所以选择木门,是因为这里所有的材质都是石头,难得有一道木门,让他觉得有几分亲切。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轻易地推开那扇木门,木门的后面又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只是没有什么光线,许沛走在有些暗淡的甬道中,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真气,向他袭来。 “在下蜀山弟子许沛,打扰了前辈清修,还请赎罪。” 许沛感受到那股真气快将他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之前,艰难的开口说道,当他说完之后,本打算快步退出去,谁知那里面的人并未与他计较,而是撤消了那真气的压制。 “进来说话。”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仅仅凭借这苍老的声音,许沛就能猜测出她至少已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 当他走入那间雅致的房间之后,看到的竟是一名素衣白裙的青春少女,不仅让他瞠目结舌,内心久久难以平静。 当那女子开口后,他才弄明白,原来并不是自己听错了,而是面前的女子修为实在太深,竟然已到了返老还童的境界。 ps:承诺的三章终于更新完毕,毕竟还是做到了,心中的石头也算落地了。(。) 两百二十二章 郎有情,妾无意 “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名内功深不可测的女子打量了许沛一眼,开口问道。 许沛摇头,随即开口说道:“晚辈以为是‘玉宇琼楼’,不知是否猜对?” 女子头顶的青丝无风飘飞起来,听到有人提起这座楼的名字,她竟然不自觉的想要动怒。但她随即便克制了自己,也不再看许沛一眼,微微眯着眼睛,淡淡的说道:“这个名字已经将近五十年没人提起了,而你也是这五十年来,第一个走入这里的男子。” 听到她的话,许沛没有追问缘由,不该他问的他懂得安守本分,若是对方愿意说,自然会告诉他,这才是对一个江湖前辈应有的尊重,何况实力相距天差地别,一句话说错便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对于站在阶梯下,那个懂得分寸的年轻人,经历了世事沧桑,依然是一副青春容颜的女子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这个后生不错。 突然间,她手指伸了出去,从她纤细的指尖竟然射出一道寒芒,虽然是真气凝结而成,可是已经接近实质化,许沛眼疾手快,一招“揽月步”,身子斜飞出去六尺开外,惊险的躲过了那一招。 寒芒在坚硬的花岗岩上开了一个小洞,若是击打在人体上,自然是贯穿整个身体。许沛心中无奈,不知道那位前辈因何突然出手,可是她并未趁胜追击,看样子并不想要他的性命。 “能够躲过这一招,不代表你的武功有多好。”女子依旧平淡的说道。许沛闻言之后,惭愧的低下头,说道:“前辈所言极是,若不是前辈故意放水。晚辈万难躲开。” 女子继续说道:“虽然我只用了三成功力,不过以你的反应来看,表现倒出乎我的意料,若是方法得当,也不失为可造之材,只可惜以你的体质。修炼蜀山的武功,并未全部激发你的潜能。” 许沛听到她贬低蜀山的武功,心中不免有些不忿,可是对方的修为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服。 “前辈此话有失偏颇,蜀山沉淀千百年,能人辈出,你不能因为我学艺不精,就贬损蜀山的武学。这样不是以偏概全吗?” 对于许沛辩解的话,女子到没有生气,而是淡淡说道:“蜀山确实出过一些个了不起的人物,可惜武学中存在很大的缺陷,甚至可以说是残缺的一部分。” 听到她的话,许沛来了兴趣,开口问道:“不知前辈何出此言,难道你对蜀山的武学很了解?” 女子点了点头。说道:“了解算不上,可是我曾经在一个地方看到过各门各派的武学典籍。总算有个大概的认识,我说蜀山的武学有所缺陷,你护短心切,定然不服气,以后当你见识到了,自然也能够认识到这一点。” 这一回轮到许沛无言以对了。他作为蜀山最核心的弟子,接触到的皆为门派中珍藏的武学秘籍,若是这样还被叫做见识短浅,那么整个武林,就找不出几人能够与眼前这位女子相提并论了。 “你留在这里。与洛儿成亲。” 女子见许沛不开口,没来由的说出这句话,许沛当场愣住,连忙抬头去看那女子,女子神情威严,许沛见到她美丽的容颜,竟然有些魂不守舍,连忙低下头不再去瞧她。 这女子竟然有种勾魂夺魄只能,这样的人浑然不似人间所有,难不成是狐仙下凡? “前辈为何做出这样的安排,你可曾问过我们两人的意见?” 许沛平静的问道,头依然垂得很低,女子的声音多了一分严肃,淡淡说道:“你是在责怪我擅作主张?” “晚辈,不敢。” “你自然是不敢,但不代表你不想,你就不怕我一掌打死你?” 许沛缓缓吐出一口气,面对这样的威胁,他反而不再感到恐惧,既然没有选择,至少还可以选择死亡来表示抗议。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前辈要我死,自然很容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该来的始终会来,我无从逃避,便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你的胆子不小!”女子的话加重了语气,仅仅是这样一震,便让许沛的脊梁发寒,女子动怒时无形之中就释放出一股磅礴的真元,对他的真气竟有干扰作用。 “前辈恕罪,只是婚姻大事,岂能仅凭一家之言便可做主的,我需要禀明家中长辈,才可以做出决断,况且……” “哦?那要是蜀山那些老顽固不答应,你是不是就打算不与洛儿来往,永远与她绝交?” 女子突然打断了许沛的话,许沛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抢白,还未说完的话被噎了回去,他长长吐出一口,说道:“就算我如何忤逆,但是婚姻总得两情相悦,少了父母之命,总不能没有那媒妁之言,不然岂不是无名野合,名不正言不顺,遭人耻笑?” “遭人耻笑?”女子听了许沛的话,冷笑一声,说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想不到你这人还再乎这么多繁文缛节,倒真叫人失望,这里方圆百里你若是能够找出一个媒婆来,我便跟着你姓。” 许沛彻底无语了,听她的口气,似乎是要让他们立马成亲一般,江湖上只听说过拦路抢劫,调戏非礼的,却没听过硬逼着人做新郎官的。 “你难道不愿意?因为洛儿的容貌被毁,全身布满了伤疤你便开始嫌弃她,我怎么从阿桐那里听说你一路上苦苦追赶,不离不弃,难不成这都是假的吗?” “前辈,你做出这个决定,有没有问过琉璃,她的心意如何?” 许沛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问出了这个最为关键的问题,不错,洛琉璃的确因为安以仁的手术,全身上下都有伤疤,脸上都不例外,甚至可以说外型上完全变成了小家碧玉林兰君。 可是那又如何呢?他爱慕的洛琉璃始终存在他内心深处,他也曾试过将她忘记,可却是徒劳,所以他才不顾艰难的一路追随而来。 面对他的问题,女子淡淡说道:“实话告诉你,她不愿。” 听到这句话,许沛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觉得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窖,寒气刺骨,浑身冰凉。(。) 第两百二十三章 心迹 “既然她不愿意,那么这件事情便无须再提,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勉强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许沛平静地说道,女子听完之后,神情不变,这时候一只白猫从外面回来,径直走向女子,女子勾起手指,白猫一下子飞入她的怀中,很是温顺。 “其实她之所以不愿意,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其中原委?” 许沛的头垂得更加低了,愣了半晌,他开口说道:“晚辈自然清楚,以她的性子,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意料之中,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我依然有几分失落。” “你可是真心待她?” “自然是真心,可惜我未能保护好她,我倒希望遭受那样痛苦的人是我。” 女子抚摸着白猫,梳理它全身的白毛,白猫抬起头看了看女子,趴在她腿上准备睡去。 “如果中毒之人是你,你只怕早已经化成一滩血水,哪还能在这里讲话?我曾经不相信这世上有天命,可是经历了这些之后,觉得世上所有的事,都逃不过造化的安排。” “前辈所言甚是,比起琉璃,在下的武功确实要逊色许多。” “我这样说倒不是有意要贬损你,只是你没有洛儿那样的好运,但或许你有另一番际遇也未可知。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而且还心志坚定,你与洛儿成亲,也算得上终成眷属。” 许沛好奇的问道:“前辈为何如此热心我与琉璃的婚事?” 被问到这个问题,女子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白猫原本安顺的躺在她的双腿上,被她弄疼。发出一声轻微的叫声,想要逃开。但是女子紧抓着它不放,它也就放弃了挣扎。 “只因为在我年轻的时候,太过意气用事,错过了毕生的挚爱,想清楚之后再去见故人,已经物是人非,他早已经娶妻生子。洛儿如今还年轻,我不希望她重蹈覆辙,没必要因为一些小事情错过眼前人。她这个年纪自然想不通这些道理,作为长辈,我自然要帮她将幸福抓在手中。” 许沛陷入了沉思,其实他对于这人世间的情爱之事并没有深刻的理解,那些刻骨铭心的凄美故事,他相信只会在戏台杂剧里才会出现。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经历会被演绎得这般凄迷,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自己似乎并未觉得这样的故事有多么传奇。 “前辈。可否让我见一见琉璃,这件事她有必要知道,就算到最后她也不会同意,我至少也要让她明白我的心意。” “她可能不太想见你。不过你可以去试试,从我的左手边过去,虽然她一直沉默不语。不过我想她应该在等你。” 闻言,许沛恭敬地向女子行了一礼。然后缓步往他的右手边走去,不出片刻。他就来到一扇木门外。 他轻轻在房门上敲了敲,没有应答,许沛沉默了片刻,清了清嗓子,声音轻柔的说道:“琉璃,我能进来吗?” 屋子里没有任何回音,许沛又轻轻的敲了一下,仍然没有任何回答,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沉默。 “琉璃,我进来了。”许沛说着,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洛琉璃一人坐在椅子上,屋子里灯光暗淡,许沛不太看得清楚她的表情变化,他缓步向她走近,在七步开外,洛琉璃叫住了他。 “不要过来。” 只不过是轻轻地一句话,却全无半点感**彩,就好像将人推进了一汪水潭之中,让许沛有种窒息的感觉。 不过是七步之遥,又仿佛是隔了万水千山,许沛感觉洛琉璃的距离与他比之前更远了,之前的她虽然淡漠,却没有如今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琉璃,我……” “你为何还要跟过来,你明知道我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我了,虽然她们拿走了镜子,但我仅仅是用手摸着脸上的伤疤,就能够想象自己有多丑陋。” 许沛无言,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貌,特别是对于一个姿容俏丽,心气甚高的女子而言,要她接受毁容的打击,还不容给她一刀来得痛快。 在这个时候,一切的言辞都不免显得苍白,许沛正在无言的时候,洛琉璃继续说道:“你不用怜悯我,这样施舍来的关怀,我并不需要。” 许沛动容,他大声抗议道:“我这样做并不是什么怜悯,而是出于真心想要与你厮守在一起,或许在你看来,这样的说辞不足以让你信服,但是好在我足够有耐心,我相信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一定能够让你看清楚我的为人。” 他的话让洛琉璃动容,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不只是因为悲痛还是愤怒,她的声音中竟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只听她声调嘶哑的说道:“你这样又是何苦?为了一个见了就会厌恶到呕吐的人,虚耗大好时光,你是呆子吗?” 许沛摇头,语气变得平静,他踏出去几步,想要走到洛琉璃身边,可洛琉璃看到他的脚步移动,立马又喝住了他。许沛顿住身子,说道:“我不是呆子,在我遇见你之前,我也曾遇到过几名姿容艳丽的女子,可是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直到遇到你之后,我才感觉到自己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就算你毁了容,那种感觉也并未消失。” 洛琉璃平静的看着他,平静下来,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就算你现在还保持着这种感觉,但终有一日,你会对我厌烦,甚至刀剑相向。” 许沛瞳孔微微收缩,对于洛琉璃的话,他觉得莫名其妙,平静的回答道:“我为何要那样做,你到底还是对我没有信心吗?” 洛琉璃微微摇头,说道:“你错了,我是对我自己没有信心,就算我能够说服自己接受你的一片心意,可是终有一日,我与你决裂自后,我怕再难以说服自己去斩断情丝。” 她没头没脑的话让许沛更加疑惑,洛琉璃不等他说话,开口说道:“我想休息了,你能出去吗?” 许沛离开之后,洛琉璃喃喃自语道:“你何苦要入局,被人当做棋子利用,早点跳出去,这样你我还是朋友,留一点念想,总好过将来横眉冷对。” 他的话,许沛自然不会听到,可是他们的命运却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着。(。) 第两百二十四章 机关算计 三个月后,令许沛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在绿洲边缘散步,仰望天际飞过去的秃鹰,桐姨却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 “桐姨。”许沛转头看到桐姨,惊呼出声喊道,然后看着一脸笑意的桐姨,问道:“有什么事吗?” 桐姨收敛起笑容,认真的告诉许沛说道:“洛儿终于答应嫁给你了,你这些日子以来的守护,终于打动了她。” 许沛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没有桐姨预料中的欢呼雀跃,他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如此,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之所以没有半点喜悦,是因为他很清楚,洛琉璃并不是出于对他的爱,只不过是对他长期的坚持而产生的感动,或者说是妥协。 大婚之日,选择了一个良辰吉日,除了“玉宇琼楼”里十三名女子和这个神秘宗派的楼主外,再无人前来恭喜道贺。 许沛想过要写信告诉蜀山中人,就算其他前辈不来,一向与他关系好的三弟也应该前来喝一杯喜酒。 可是他的信就算写好了也寄不出去,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连飞鸽传书都是奢想。 许沛换上的新郎服竟然不是大红色,而是一袭素洁的白衫,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千百年的文化传统有了这样明显的改变,让他显得有些难以适从。 新娘洛琉璃在两名女子的搀扶下款款走来,此时的洛琉璃已经完全能够灵活的行动,而且身上脸上的伤痕也因为“玉肌液”的关系。变淡了许多。 许沛遵从了对方的规矩,穿上白衣举行婚礼。而对方也尊重他的意见,在拜堂的时候。依然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方式。 礼成之后,许沛便携着洛琉璃的手走入了洞房,那一夜他们只是睡在一起,什么也没有做。 天地很安静,静到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两人都没有任何言语。 许沛的心中开始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按理说他的心愿达成。小登科之后,他的心智应该更为成熟,可他在那一刻,反而觉得自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洛琉璃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许沛的耳中,两人虽说已经是夫妻,却是同床异梦,在洛琉璃看来,她与许沛的缘分。到底还是走到了终点。 一个月后,楼主将许沛叫道最初见面的那间石室中,郑重的对他说道:“你已经跟洛儿成亲了,也就不是外人。有些事情应该让你知晓了。” 许沛听到这样严肃认真的腔调,开口询问道:“不知楼主要跟我说什么事?” 虽然这样一问,但是许沛已经猜测到此事不简单。果不其然,掌控者整个宗门的女子开口说道:“至今日起。你就跟随桐姨修炼本门的武学,待你有小成之后。再说其他事。” “许沛是蜀山中人,就算与琉璃成了亲,这个身份也不会改变,若要我改投别派门下,恕在下难以从命。” 女子没有动怒,平静的看着许沛,说道:“只不过让你跟随桐姨学武,既没有让你脱离蜀山,更不会让你与蜀山为敌,你紧张什么,难道要你多学一门武功,也是强人所难?” 许沛闻言,躬身说道:“若真的只是学武这么简单,我自当遵从,可是明人不说暗话,望楼主将话说清楚,我此番学武,究竟所谓何事?” “就凭你武功太差,不足以保护洛儿,这个理由可足够让你心甘情愿的学武了吗?还是说你甘愿一生都呆在这里,再也不走出这座石头城,不再与外面的人来往了?” 面对这样的质问,许沛是在难以反驳,他的武功在这座石楼中,确实是最差的,虽说有重伤痊愈的洛琉璃垫底,可是以她的天赋和尚未完全流失的根基,想要再次超越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从那以后,许沛开始跟随桐姨修炼“玉宇琼楼”的武功,其实这只是她们对外散步的信息,这个门派真正的名字叫“绝情派”,人数不多是固然是因为知晓的人少,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严格的筛选所致。 许沛有蜀山的内功根基,学习新的武功心法自然可以触类旁通,所以进度也快。 三个月之后,他在石室中打坐,洛琉璃远远地望着他,一脸的歉疚。 这时候的洛琉璃,脸上的伤疤又浅了许多,只要不是近看,就很难看出她的脸曾经竟然有过巨大的伤口,“玉肌液”的护肤功效确实神奇。 不知何时,这座石头城的楼主已经悄悄来到洛琉璃的身后,向石室中望了一眼,轻声说道:“他的天赋不算出众,一百个人中,顶多也只能排到十七八,以这样的资质,要想冲破最后的瓶颈,希望不大。” “既然如此,姑姑你为何还要煞费苦心的安排他去学武,而且还趁他入睡之后,一点一点散去他蜀山的内功,这可不像是精明的你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洛琉璃只不过是平静的叙述,没有掺杂一丝感情在其中,听在楼主的耳中,她的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浅笑。 “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对于世间女子而言,能寻得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不比什么都重要?不是有句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吗?姑姑已经错过了,当然不希望你也步我的后尘。” 这一次轮到洛琉璃嘴角勾起冷笑了,她语调轻微的说道:“姑姑在我面前也要隐藏自己吗,在你决定让我们一起的时候,我不是早就已经成为你计划中的一部分了吗,何须再说这样的话,若是真的为了我,你当初就应该让他离开,而是越陷越深。” “既然你心中洞若观火,我也坦白告诉你,时至今日,他已经成为左右胜败的关键,我再也没有那个精力重新寻找人选,既然他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也算是上天的安排。就算他的资质稍微差一些,可好在他的心志坚定,就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玉,有他在,你必然能够突破本派武功的精髓。” “是吗?” 洛琉璃有些魂不守舍,神情怅然的问道,与其是询问,不如说是反问自己。 难道他真的会是那个成就自己,同时也是毁灭自己的人吗?(。) 第两百二十五章 反目成仇 许沛在一个石室中闭关了半年,在这期间,桐姨吩咐女弟子给他送饭,他白天有半天的时间与桐姨相互切磋,下午到晚上就闭关修炼。 这样的修炼方法与枯禅大有区别,这世上自然不缺乏有大恒心的人,可是闭关六个月都不与人交流,对人的心性自然有很大的影响。 许沛天性沉稳,不好动,这样的个性,对于他修炼的武功自然有所裨益,在这半年的修炼中,桐姨每次交手都是恰到好处,点到即止,所以没有将许沛逼入绝境,其目的就是不让他使用蜀山的内功。 他白天与桐姨交手,不断寻找招式中的弱点,之后专心修炼,很少有时间去想蜀山的内功。靠着精神上的催眠,许沛越来越习惯修炼绝情派的武功。 纸终究包不住火,一年后,许沛突然想要运行蜀山的内功,却猛然发现自己蜀山的内功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让他产生一种被戏弄的感觉,按理说此时他应该会格外愤怒,可是此时的许沛并未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他只是停止了打坐,缓步走出了修炼的石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与洛琉璃共有的房间。 洛琉璃娴静的坐在屋子里,此时她正捧着一本书看,并非什么武功秘籍,也非什么医学典籍,而是一本记录神魔怪事的书,名叫《酉阳杂俎》。 以洛琉璃的性子,自然不会像小女子一样缝衣刺绣,接连几天临帖。她觉得有些兴趣索然,去藏书房寻找一番。竟然意外的看到了这本书。 她不会刻意去探究书的作者段成式是何人,只是看到书中的文字比起枯燥的武学典籍。要有趣许多。整本书中,她对于一个叫做叶限的女子印象尤为深刻。 叶限是秦汉时期,百越地方一名洞主的女儿,幼年丧母,甚得父亲宠爱。父死后,继母对她百般虐待,叶限得到神人指点,将鱼骨藏于屋中。在一次地方的节日活动中,叶限瞒过继母。参加宴会。因被继母及异母妹察觉,仓卒逃离,遗下一只金鞋。这只金鞋为邻近海岛上的陀国主得到。他派人到拾得鞋子的地方让所有的女子试穿,终于寻得叶限,结为伉俪。 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洛琉璃看过之后,就将它放置在一边,不再理会。她自然不会想到当这里已经荒无人烟之后,前来寻宝的后人会将这些书经过波斯人传播到更远的地方。而几百年后。更有格林兄弟根据这个故事,写出《灰姑娘》风靡全世界,成为全人类共有的精神财富。 许沛站在她旁边,看着自己的妻子。经过这一年多的时间,洛琉璃脸上的伤痕已经消失不见,身上的疤痕也都消失。这里的疗伤药岂止神奇。简直是逆天。 只是他越看越觉得疏远,他记忆中的那张脸庞虽然经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却反而越加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曾经那张脸庞虽然淡漠。可没有如今这般疏离。 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许沛相信自己并不会因为洛琉璃的相貌变成了另一个人,就减少对她的爱意。半年前,在他闭关的前几天,他们终究还是圆房了。 洞房花烛夜,本该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之一,可是许沛却并未从中感受到快乐。他在心中提醒自己,琉璃还是那个嫉恶如仇的女子,并不会因为经历了那些事情而有所改变。 可是他逐渐认识到,这只是他的自欺欺人,看着洛琉璃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许沛真的是感慨万千,他在内心深处都不确定自己能够陪伴她白头偕老。 顿了半晌,他开口说道:“我蜀山的内功完全散尽了,你可知道?” 谁知洛琉璃没有半点装糊涂,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修炼本派武功,就容不下其他门派的内功,不然越到最后约会走火入魔。” 许沛冷笑一声,从认识她开始,她行事的风格都这样光明磊落,性子比起男子来还要干脆。“你们还真是为了考虑啊。”许沛苦笑,他实在不太懂得如何讥讽对方,觉得话说重了有伤感情。 “你生气了么,我很想知道,若是你知道你的内功是姑姑一点一点废掉的,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闻言,许沛身形一动便消失在这间屋子中,洛琉璃神情不改,只是长长出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你我的缘分,终于是气数已尽了吗?” 花园中,作为一派之主的那名女子正在给低矮的灌木修剪枝桠,其实绿洲中的植物本就缺少水分,长得也不高,要想达到江南园林那样的景致,差了不止多少距离。 然而在那名女子的精心呵护下,这处的草木水池错落有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并不比江南水乡逊色多少。 琼楼主人不允许其他人插手,她就像一个兢兢业业的花匠一样,每天都来打理这座花园。她用剪刀细心地剪着本就不显得多余的枝叶,这个动作显得有些多余,却给人一种优雅的美感。 在这片沙漠中,实在没有多少事情可做,女子似乎已将它当做了一种艺术修养,乐此不疲的重复着这件事,她身边的白猫蹲在草地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主人半天以来重复着这单调的动作。 “啪!”的一声大响,许沛竟然以神鬼莫测的身法来到了她的身后,倏然出手,一掌击在她的后背,琼楼主人身子飘飞出去一丈开外,翩如惊鸿一般降落在地。 只是她的身子刚降落地面,许沛紧接而来的一掌又随之而来,女子的头发被凌厉的掌风带动,飘飞起来,面对许沛使出全力的一掌,她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随即左掌轻轻挥出。 “铛!”双掌相对,竟然好似金属碰撞的声音,双方真气碰撞,衣服鼓荡开来,地面炸裂开来,飞沙走石,一派骇人景象。 “半年不见,武功精进如此,到真让我有些意外。” 许沛冷冷道:“还不是拜姑姑所赐,说起来我真该好好谢你呢。” 话音落下,一掌急袭而去。(。) 第两百二十六章 怒杀 处于狂怒中的许沛,真气竟然提升了三倍以上,面对他磅礴的真元,琼楼主人脸上的神情没有惊惧,没有愤恨,有的只是一丝欣慰的微笑。 这似乎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结果,许沛的一掌携带着风雷万钧的威势,好似黑云压顶,呼啸而来。 女子足尖轻轻一点,向后发力,小路上飞起细碎的石子。 她的身形一动,便如同突变的闪电一般向许沛飞去。 两人掌心相对,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两人的真气碰撞,同时向后倒飞出去数丈开外。 整个青石地面为之破裂,四五条手指粗细的裂缝以两人交手之处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去。 许沛单膝跪地,样子有些痛苦,他的双眼已经赤红,大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女子浅笑盈盈,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朵淡黄色的花朵,其实那是在交手的时候,被震飞的花朵,她在倒飞出去的时候,伸手将它抓在了手中。 许沛已经用尽了全力,而她却好似汪洋大海,深不见底,两人交手,就好似一个大人在陪一个顽童打闹,有种戏弄对方的意思。 “移山填海!”许沛暴喝一声,全身真元喷薄而出,以他身体为中心,竟然出现一丝淡红的光晕。 只见他双掌拍向大地,“轰隆”一声,原本出现裂口的石头地面上被彻底震开,分裂出一大块。 这块石板地面足足有两丈长,一丈宽。厚度三尺有余,在许沛强力一击之下飞离出地面。飘在空中,许沛双掌挥出。它便向琼楼主人疾驰而去,好似天塌下来一般。 被笼罩其中,任何人都难以逃离,琼楼主人面对许沛这一手,脸上的喜悦之情反而更胜,她微微点了点头。 “天女散花。” 她淡淡说出这四个字,全身的内力已然发动,她没有使用什么精巧的招式,只是将她手中的那朵花捏碎了。然后那些细微的花瓣就像飞镖一般撞向大石板。 飞花抗衡石板,这简直是不可能的,这样的对决不禁让人目瞪口呆。然而当那些细微的飞花撞到石板上,竟然犹如钢钉一般将坚硬的石板撞碎了。 石板被分裂成无数块,颓然掉落地面。 许沛的身子却无端消失,他料想到这一招奈何不了琼楼主人,是以在招式发出之后,就以石板为屏障,几个虚影之后。就绕到了女子的后方。 “血河挽红袖!”当他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全身的骨骼咯咯作响,因为过度强横的真气冲撞,挤压着全身的骨头。是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声音。 这一招是桐姨交给他的最后一招,桐姨说这一招很霸道,只要施展出来。无论对方的内力有多深厚,都不能抵御。它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血河中捕捉对方的灵魂,所以只要人还存在灵魂就会被它的森寒震慑。从而达到从精神上打击对手的目的。 桐姨说这一招至今无人领悟到,就连琼楼主人也不行,洛琉璃本来是最有希望领悟这一招的人,可惜她虽然悟性高,却天生有一种傲气,觉得世间除她以外,其他人都没有资格修炼这一招。 当她知道这一招的招式口诀门中所有人都知道之后,对于这样烂大街的武学就缺乏了兴致,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招的真正威力,远非她想的那样。 琼楼主人听到许沛喊出这一招之后,神情不变,她不相信许沛真的能够领悟到其中的真髓,要知道这一招是本门的杀手锏,除了祖师能够运用,创立出来百余年,后来的人没有一人达到记载中的境界。 许沛的掌心竟然有丝丝血丝渗出来,以他掌力为中心,竟然出现了一团淡红的光晕。琼楼主人被淡红的光芒包裹在其中,“云开月明。”她的手掌如同波纹翻滚,又好似蛇行沙地,极具缠绵的美感。 然而她的这一招没能够拨开那团红雾,淡红色的光晕撞到她的身上,竟然好似一座山撞了过来,她虽然没有被撞飞,可是丹田中最强的那一股气已被冲散。 琼楼主人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已经被牵扯了过去,许沛的手掌已然抵在她的额头上。 一股强大的威压,让她喘不过气来,下一个瞬间,便是自己全身的内息源源不断的涌入许沛的四肢百骸,就好似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连许沛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他只记得自己使出了“血河挽红袖”这一招,并未觉得自己领悟了其中真髓,而是因为走投无路,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使出了这一招。 之后的事情便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掌为何无缘无故就抵在了姑姑的额头,而且对方的内力不断地涌进来,他就好似一篇沙地,接受着甘霖的滋润。 因为太过痛苦,琼楼主人脸部出现了明显的扭曲,她能够感觉到体内的真气在快速的流失,这让她全身的肌肉都产生了明显的抽搐。 这个过程很痛苦,可是她并没有抵抗的意思,是无能为力,还是心甘情愿?没有人知道,只是她的脸上始终都保持着微笑,似乎这个痛苦的过程,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真气汇聚入许沛的体内,他的身体就好似充满了气体的球,变得膨胀起来,似乎只要一枚细针扎过来,他就会爆裂成碎片。 他抵在女子额头上的手掌竟然好似生了根,虽然他同样因为痛苦想要抽离,可就是身不由己。 女子的头发变作了雪白,原本红润的肌肤迅速变得干瘪粗糙,她整个人竟然好似失去了生机的枯树一般,生命力在霎时间被剥夺得一干二净。 许沛的手终于离开了她的额头,被吸取了内力的女子原本青春焕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脸色蜡黄,布满了老人斑,神采奕奕的眼睛也变得涣散无神,像死鱼眼一般虽然园睁,却已经目不视物。 获胜的许沛整个身子看起来就好似一个圆球,他有些站立不稳,看着形容枯槁的琼楼主人,他不可思议的问道:“为何会这样?” 已经奄奄一息的琼楼主人听了他的话之后,竟然咯咯笑了出声,说道:“想不到你真的突破了最后一关,我虽死无憾了,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第两百二十七章 继任 琼楼主人说完这句话,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竟然就这样含笑九泉了。 许沛看在眼中,完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胜算,而且还吸收了对方几十年的内功。 他觉得全身涨得难受,上半身膨胀的厉害,几乎就要炸裂。 在这个时候,以桐姨为首的几名女子出现在他的身后,许沛的感觉变得异常敏锐,他没有感觉到杀气,便缓缓转过了身子。 “恭喜楼主炼成神功。”桐姨开口说道,其他女子也一并附和道,她们当即跪倒在地,要行主仆之礼。 许沛慨然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姑姑因我而死,你们非但不给她报仇,反而尊我为楼主,这是什么道理?” 桐姨半跪在地,朗声说道:“绝情派祖训,谁掌握‘血河挽红袖’的奥义,就是新任的楼主,门人不许有违,不然处以极刑。” “绝情派?” 桐姨见许沛一脸疑惑,开口解释道:“楼主有所不知,我们在江湖上对外宣称是‘玉宇琼楼’,其实我们这个宗派的真正名称是‘绝情派’,之前有所隐瞒,实在情非得已。” 听完桐姨的话,许沛变得肥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惊恐与愤怒的表情,杀死琼楼主人的疑惑与愧疚也已经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就好比一只被人踩疼了尾巴的猫。 “绝情派?呵呵,据我所知,这所谓的绝情派便是百年前武林第一魔教,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横空出世,不出七日便血洗了六大门派。最后被少林武当为首的名门大派联手剿灭,想不到还残存着余孽。遗祸武林。” 说出这番话,当真是诛心之极。桐姨等一众女子听了之后,脸上无不动容,可是对方是新任楼主,她们无论如何也不敢发作,只得强忍心中的怒气。 桐姨率先开口说道:“楼主想来是对我们宗派有所误解,根据祖师遗训,凡是继任楼主的人,都要去二层楼观看,等你去了之后。或许会有不同的认识。” 听到二层楼,许沛露出了一丝好奇的神色,他来到这座石楼一年多,可从未去过什么二层楼,这整座建筑高耸,由石柱子撑起来,天顶异常高,他以为只是一层,没想到还有什么二层楼。 就算有的话。整座石楼又没有梯子,难道要飞跃而上?就算飞上去了,总该有门才对,可是门又在哪里? 见许沛脸上的疑惑神情越来越重。桐姨开口说道:“楼主只需要进入那间闭关的石室,使出全力去推左边的石墙,便能够将它移开。然后循着楼梯走下去,便是二层楼了。” 许沛不禁哑然无语。原来所谓的二层楼竟然是在地下,他之前在石室中闭关。也曾留心过里面的结构,可是并未发现可以移动的墙体,此刻听到桐姨这般说,才反应过来,之前是因为自己功力不够,所以自然无法达到那一步。 许沛为了追查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桐姨等人说道:“你们将姑姑安葬了吧,这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 他说完便摇摇晃晃的向石室中走去,其余众人看着他离开,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两负责给前楼主沐浴,你两去准备开凡,你们去向教主报孝,并请回经匣,我们务必按照规则将她好生安葬,前楼主终生为宗门考虑,最终达成心愿,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桐姨站起身来,吩咐着其他女子,这些人领命各自行动,桐姨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又郑重看了一眼干枯瘦削的尸身,不由得感慨道:“做出这样的牺牲,只为了讨一个说法,为此不惜葬送几代人的自由,这样真的是执着吗,还是愚蠢?” 没有人听到她的话,她自然也不敢在人前提起她的疑惑,要知道她们对于信仰是忠贞不二的,她这样的话,是要被斥为异端,遭到同伴严惩的。 屋子里的洛琉璃听到了外面巨大的动静,可是她依然没有走出她的屋子,这场交手,不论输的人是谁,她都不愿意看到。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半年来,她越发能够感觉到肚子里的生命与她产生了默契,她每一次抚摸,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回应她,她能够感觉到生命的跳动,就好似他就在自己的手心里一样。 “孩儿,娘想早点看到你,你能否早点出世来让娘瞧一眼?” 洛琉璃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慈爱,此时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冷若冰霜,孤高绝世的女子,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 她考虑得更多的是孩子的未来,他心里清楚他与许沛的夫妻情分已经越来越浅,若真有势不两立的一天,至少有个孩子留一点念想。 许沛站在石室里,他运行起浑身的内力,他感觉自己的丹田扩大了三倍以上,里面的真气就好像奔腾狂泳的江河,携带着泥沙滚滚而来。 他还无法完全控制这股强大的内力,一掌击出,厚达几迟的石墙纹丝不动,反而是他被这股巨大的反震之力弹开,接连倒退数步。 他知道自己过于心急了一点,他的内功如今正处于混乱状态,强行使用定然要留下后遗症,许沛开始抑制自己躁动的情绪,盘膝而坐,打算将内力融会贯通之后再全力冲击石墙。 这一坐便是一天一夜,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一天一夜里发生的事情。他以为这只是很短的时间,因为他只不过将内力运行了一个大小周天,而且没有明显的饥饿感。 桐姨等人已将前楼主安葬,洛琉璃站在墓碑前,怔怔的看着,她吸了吸鼻子,觉得有些发酸,可是却没有流出眼泪。姑姑自小宠溺她,却又束缚着她,她不愿背负与她相同的命运,所以才偷偷溜了出去,闯荡江湖。 只是到最后,她都没能够获得自由,宿命的绳索似乎一直都套在她的脖子上,每当她走得远一点,绳子就会绷紧,让她窒息。 黄昏来临,落日像一只硕大的灯笼挂在天际,滚滚黄沙上没有一丝炊烟,没有一声人语。 却有哒哒的马蹄声,飘飘渺渺,由远而近疾驰而来。(。) 第两百二十八章 外敌来攻 作为江湖最大的情报组织,千寻阁可谓是无孔不入。 千寻阁在整个王朝设置了两百多个分堂,虽然规模不大,可胜在数量多,分布广。 每一个重要的省都有其分支机构,而且还在不断地壮大之中,这个刺探情报的组织结构复杂,管理严密,外人很难掌控其核心情报。 即便是茫茫的沙漠,都有千寻阁的分堂,而这个分堂重点监视的对象就是绿洲当中的玉宇琼楼。 负责管理那个分堂的是一个老瘸子,跟着他的是一匹瘦弱的老骆驼,长期病怏怏的模样,似乎下一刻就会倒地不起。 老人脸上布满了麻子,长相丑陋,任谁见了他都不会多看一眼,因为他的眼睛长年红肿,从中流露出来的浓水让人倍觉恶心。 这里除了老人之外,就是一个成天只会傻乐的青年人,他是老人的孙子,还在几岁的时候被一名骑马的少年撞倒,从此就痴痴呆呆,人事不知。 所以这座分堂的负责人自然就是老人,老人除了牵着骆驼去帮人指路收取一点报酬外,就是喂养两只鸽子。 在这片无情的沙漠中,人的口粮尚且不足,他还坚持喂养鸽子,自然有十分重要的理由。 在外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他的生存手段之一,用信鸽给人传递消息,收取报酬,再自然不过,然而他们哪里会想到这穷困落魄,不足自保的老人,竟然也替千寻阁做事。 这只不过因为千寻阁的一名堂主救了他孙子一命。那名骑马的少年撞了人之后扬长而去,小孩子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路人同情的看着,谁都不出手扶一把。身无分文的小老头抱着孙子,呼天抢地,满嘴污言秽语,咒骂这无情的世道。一位路过的客商经过,让人将他们带上车,请了大夫救活了小孩,可那孩子却变成了白痴。 客商问老者想不想报仇,老者点了点头,客商便与他约定。他帮他做事,他在三年后将那名少年绑到他面前任凭他处置。 小老头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他们便安排他去到了这片沙漠,替他们监视那片绿洲的情况。三年后,果然有个壮汉将那名少年绑来了,小老头看着仇人,浑身激动得颤抖起来,他手持一把匕首,如何也刺不下去。 哪只那少年突然挣脱了绳子。迅速的摸出一把石灰粉,扑在小老头的眼睛里,然后便夺路而逃。那不是寻常的石灰粉,还混合了其他东西。小老头用布擦干净之后,却落下了更为严重的病根。 他发誓再次抓到那名少年绝对不会心慈手软,要一刀刺入他的心脏。他差点跪在地上恳求那名壮汉。那名壮汉将他扶起来,说同是为千寻阁办事。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客气。帮忙是应该的。 一晃眼就是十多年过去了,孙子已经长成了小伙子,可是老头没有能力替他举行成人礼,甚至没有一点积蓄替他取一房媳妇延续香火。每当在暗中看到那片绿洲中的女子,他都会怅然若失,心想这里面随便一个作为孙媳妇,他也能含笑九泉了。 兴许是看穿了他的意图,千寻阁再有人来的时候,便告诉他,只要他看到那个从未见过的女子死后,马上将消息传递出去,他们就答应替他孙子找一房媳妇。 老头听了这句话之后,变得更加殷勤的监视绿洲里面的动静,他终于看到里面有人死了,那是一个老太婆,年龄不比他小,他便将这一消息画成了图案,以他恩人也能理解的意思,绑在鸽子腿上传了出去。 千寻阁得到这一消息之后,立马派就近的分堂负责人去确定了消息,确认无误之后,总堂召开了会议。 讨论的结果是将这一消息出卖给五大门派,这五大门派分别是点苍派、昆吾派、崆峒派、海沙帮和万马堂。这五大门派虽然比不上武林的泰山北斗武当少林,可也算得上地方豪强,与其他门派都有来往,形成了错综复杂的人脉圈。 千寻阁之所以选择将这一消息卖出去,除了想捞一笔之外,还因为想报一箭之仇,绝情派当年血洗的门派中就有千寻阁,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百年,可是仇恨却像种子一样生长,反而更加繁茂。 另外的五大门派自然也是被血洗的对象,要是没有之前的变故,他们相信自己早已经在武林中跻身名门,与少林武当平起平坐,也不至于跟二三流门派抢夺地盘,你争我夺弄得鸡犬不宁。 门派高层从千寻阁买到这一消息之后,无不大惊,原本以为已经绝迹江湖的绝情派竟然还苟延残喘在这个武林,而且还改头换面,龟缩在沙漠中,以玉宇琼楼这样的名字欺瞒世人,当真是可恶至极。 其实那只不过是先辈的仇怨,可在有心人看来却是难得的机会,进而演化成不同戴天的仇恨。五大门派的掌门觉得那些苟活于世的女流之辈不足为惧,他们这么多高手联合起来征讨,一定能将他们尽数绞杀,借以在江湖上立威。 五大门派派出了门中的长老和杰出的青年弟子,共计七十余人,换骑了无数的骏马,马不停蹄的往这片沙漠中的绿洲而来。 瘸腿又麻脸的老人亲自带路,他骑不稳马,五大门派的人又嫌弃他脏,不肯载着他,所以老人只能骑在自己快要瘦死的骆驼上,速度慢了两倍,往石城这边而来。 还在十数丈之外,早已经不耐烦的五大门派中人看到那些女子在举行葬礼,再也不理会瘸腿老头,急速打马而去。 他们不会想到自己是前去送死,马蹄踩在沙土上,卷起一些黄尘,年轻一些的人已经拔出了腰间的朴刀,嘴里叫嚣着,冲锋而去。 洛琉璃看着这些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瞳孔微微收缩,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嘴里轻轻说道:“不要害怕,有娘在。” 当先的五名青年已经冲到了她们身前,长刀高高举起,便要手起刀落将她们斩首。 “呼呼呼”的声音响起,也不见这些女子如何动作,冲在最前面的五人便兀自倒地,嘴里鲜血不住地喷涌,竟然不知被什么杀死。(。) 第两百二十九章 渔翁得利 瘸腿老头远远望着这七十多人将那十余名女子围在中间,心中觉得这样太胜之不武。 可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哪里有资格质疑那些大门派的所作所为,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早点逃走。 千寻阁承诺过,只要将这群人带入绿洲,就替他找一个孙媳妇,老人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坏事,可是一想到家中香火能够传递,也不会愧对列祖列宗,就算死后下油锅他也认了。 他骑在瘦弱的骆驼上,慢悠悠的往自己的破屋中而去,身后的喊杀声刺激着他的耳朵,让他感觉那些刀剑就是砍在他的身上一样。 然而他没过多久便没有再听到那些声音,也许是他已经走远,也许是一方的人已被杀光。老人不再理会谁胜谁负,他丑陋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一抹笑容。 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夜色渐渐笼罩了这片沙地,毒蝎和毒蜘蛛开始从洞穴中爬出来寻觅更小的猎物,却不知道他们将会成为另一拨动物的晚餐。 白天因为炎热,躲在洞穴中的蛇不敢出来,夜晚温良的气温,正是它觅食的最好时机,瘦弱的骆驼闯入了它的领地,它吐出信子,尾巴发出沙沙的声音警示对方,可是那匹不知死活的傻骆驼依然没听见一般走了过来。 “嗤”的一声,响尾蛇咬中了瘦弱骆驼的脚,这只骆驼长嘶一声,似乎感觉到了疼痛,也明白了攻击它的是什么。一下子窜了出去,怕了没有多远便倒地不起。 老人被摔出去五步开外。他知道这匹骆驼被毒药咬到了,它发狂奔出去的时候。他用尽力气也没能将它拉住,此刻它倒在地上,已经是无力回天。 老人长吁了一口气,这个老伙计陪了他好些年份,现在突然遭此横祸,他不禁生出一种哀凉情绪,但是一想到能够实现心愿,他便开始在沙地上狂奔起来。 沙地的另一边,五大门派的高手围攻着洛琉璃等十余名女子。所用的却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招数。 兴许是百年前吃过大亏,知道这些女子的武功高强,不敢正面交手,那五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没有警告他们,结果他们的横死让他们确定了对方的武功不是虚传。 这些人都是江湖老手,除了送死的五人,在江湖上都经历过生死拼杀,都清楚你死我活的杀戮不仅仅是武功高强就能够克敌取胜,有时候一些旁门左道反而能够救自己的性命。 是以这一次围攻。他们准备了石灰粉,**香,辣椒水和桐油,除此之外还准备了无数的暗器飞镖。唯恐对方死得不够快,死得不够彻底。 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战术,只是将所有人围在中间。然后便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抛撒出去,为了杀死对方。这些门派中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竟然已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这样全无章法的打法。不讲究半点套路,自然也无迹可寻,没有破敌之策。被围在其中的这些女子个个都武艺超群,能够以一当十,可对于这样无赖的招数也没有应对之策。 她们的身形再快,都会被十面泼来的东西沾上,桐油等东西一旦泼完,这些人便将火把掷了出去,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只不过是几个眨眼之间,七十余人围成的圈子,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就在众人大喊着冲杀的时候,有些浑身着火的女子痛苦的叫喊着,冤魂一般出现在这些成名人物的身前,以鬼魅一般的身法将他们毙落马下。 这一切发生得更快,也不过是火光燃起的下一个刹那,场面中便响起了五大门派中人的惨呼声。 这些人都是老江湖,比起任务,自然清楚性命的重要,一见情形不对,便立马调转马头,往远处逃跑,仅剩的五六名女子嘴里发出恶毒的咒骂,闪动着身形追赶了上去。 慌忙逃命的过程中,这些人竟然还剩有许多石灰粉,反手将其撒出去,原本已经追到他们后背的女子不经意中了招,连忙捂着眼睛,那些人趁机拔刀杀了两名女子。 整个绝情派剩下的人,包括洛琉璃在内,竟然只有三人,而五大门派中的人还有二十多名。 这些人得了一点便宜,便觉得这样的方法可行,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了一起,纷纷摸出一把石灰粉拿在手中。 两名女子将洛琉璃护在身后,其中一人便是桐姨,洛琉璃双拳紧握,她目光冰冷的看着这群宵小之辈,只恨自己武功不如往昔,又身怀六甲,不能亲手杀死他们,维护自己的尊严。 “出手。”一人喊出这一生,二十余人同时将石灰粉撒出去,桐姨一把抓起洛琉璃的身子,凌空飞跃而起,不退反进,转眼便来到几名中年人的身前。 就凭他们的身手和他们临阵的反应,桐姨就能够判断出这些人才是最大的威胁,所以他们才是非死不可的人。她和洛琉璃同时出脚,只听得砰砰砰几声,便已将他们踹下马去,这些人倒地之后,口喷一口鲜血,胸骨尽断,当场毙命。 另一名女子抢过来一把刀,一通砍瓜切菜,砍死了十二名大汉,其余七八人心胆俱裂,就要弃刀逃命,谁知这时异变突生。 原来倒在地上的一名汉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起了一把刀,猛然挥出去便将那名女子的双脚砍断,女子疼得大声叫喊,反手将刀甩飞出手,便刺进了那名装死之人的心窝。 那些被吓破胆的人见到这情况,饿虎扑食一般将刀剑刺进了她的身体,女子当场毙命。 可是这些人也没有好下场,在她被杀的下一刻,便被桐姨用“翻云掌”击杀。 看着场面中死有余辜的那些人,还有被烧死被暗算而死的同门,桐姨呼出一口气,幽幽说道:“我们行事向来隐秘,怎么会败露,此中一定大有隐情。” 洛琉璃淡然问道:“桐姨是在怀疑他吗?” 桐姨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无法回答,代替她开口的声音是“砰砰砰”几声火枪发出来的声音。 桐姨心口中枪,血流如注,她缓缓回头,才看到从沙地中冒出头来的几人,这些人服饰统一,她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双眼圆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这些人便是千寻阁的火枪手,他们知道一个浅显的道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所以等到了现在。(。) 第两百三十章 唐门隐秘 火枪威力巨大,洛琉璃即便是鼎盛时期,面对六名火枪手,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何况她遭逢变故,武功已经退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她身怀六甲,就算她可以硬拼,为了腹中胎儿,她也只能委曲求全。 被敌人缚住双手的时候,她感到巨大的耻辱。无奈桐姨等人尽数被害,最应该陪在她身边保护她的许沛反而不在。 洛琉璃被押上了马车,这些早有准备的人,驾着马车飞速逃离了这片沙漠,往关内而去。 再说石室内盘膝打坐的许沛,原本膨胀的身躯在一点一点的消减,吸到体内的内功经过他的调合,逐渐游走于他的经脉百骸,吸收消化,融会贯通。 全力打坐的许沛没有听到石室外面的动静,厚重的石壁本就具有良好的隔音功效,加之他入了忘我境界,所以还不知道洛琉璃已被绑走。 再度睁开眼睛的许沛,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他运行起体内的真气,将它们灌注于掌心,然后缓缓出手,去推那厚重的石墙。 石墙终于有了反应,向后面缓缓挪动,不出片刻便腾出一条能容纳一人进入的甬道来。 许沛松开双掌,自甬道走了进去,待他进入之后,石墙又缓缓地闭上了,甬道变得漆黑一片。 他摸黑走了一段距离,脚下一空,身子便向下坠落下去,好在他轻功很好,立马变换吐纳方法。落到下面的地面之时,未曾受伤。 下面是一间石室。隐隐有亮光传来,许沛循着亮光走了过去。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夜明珠上已经蒙尘,不知被放置了多少年,即便如此,也未能掩盖它的光芒。 其他的金银珠宝放在箱子里,与它相比逊色了许多。 许沛拾起夜明珠,在身上擦了擦,夜明珠的光芒更加璀璨。他拿着夜明珠往石壁上照过去,发现石壁上刻着一些细小的文字。 许沛借助夜明珠的光芒,仔细看去。发现这些文字虽然很细,刻得却很深,似乎生怕因为岁月而风化了一般。 这些文字从右往左,许沛细细的读了上面的文字,才发现绝情派不像江湖传言那样是魔教。 绝情派的祖师原本是西域人,爱上一名茶商,嫁入了中原。这名茶商本身没有多少武功,却爱结交武林人士,为此不惜散尽家财。 这些门派中也有心术不正之人。无意中见茶商妻子貌美,更有种异域风情,便动了歪念,私下里勾结在一起。害死了那重义轻利的茶商,好在女子在危难关头通过密道逃了出去,才躲过了那些衣冠禽兽的亵玩。 她回到西域之后。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心中却忘不掉当年的仇恨。生下孩子之后的三年。便将她送给牧民收养,自己遍寻名师。不惜委身于人,终于学得了一些西域的武功。 她知道这样的武功报不了大仇,偷入中原的大门派盗取秘籍,遇到一名尼姑,说了她的遭遇之后,那出家之人竟然传授她一套高深的内功心法。 她结合生平所学,苦苦钻研了十年,创出了一套独特的武功,又是五年的修炼,才将自己武学练至最高境界。 已经形容枯槁的她广收门徒,千方百计想要寻回女儿,可大海捞针,终究没能如愿以偿。 三年后,她带领门人去到中原报仇,血洗了六大派,还有两大派没有受到惩罚,便因为少林武当的插手而惨败。 那场战役只有她幸存下来,重伤的她逃回西域,躲入绿洲,运功疗伤之后,依然治不好内伤。 自知时日无多的她,收了一名小女娃做弟子,在石壁上刻下了自己的遭遇。 许沛读完之后,觉得那女子虽然手段狠辣,不过也情有可原,话的结尾是让继任者灭了九华派和东海帮,原来这两大门派从江湖上消失,跟这有直接的关系。 了解了绝情派祖师的事迹,许沛觉得不会再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便打算从甬道退出去。 然而他无意中瞥了一眼另一面石壁,发现上面同样有文字,这上面的字迹稍大,却要浅许多,一眼便能够看出来并非同一人的笔记。 根据另一面石壁上的记载,原来那名女弟子在祖师死后,并未遵从她的遗愿,在报仇之后回归大漠,而是选择了留在中原的花花世界。 还是十八岁的少女,虽然杀人不眨眼,可同样具有少女情怀。加之她倚仗本领高强,竟然做出了一件分外出阁的行为。 夜闯皇宫,洛琉璃绝对不是第一个,在她之前,早有前辈已经尝试过,并且因此付出了代价。 不知深浅的女子飞入皇宫之后,一心想要见一见皇帝长什么样子。在她想来,能够执掌天下的人,必然是龙行虎步,铁面铜眼的怒目金刚。 皇宫太大太复杂,她为了接近皇帝,逼问了数名宫女,对方宁死不从,她无奈之下只能假扮宫女,多日之后才摸到了御书房。 哪只她行迹暴露,对上了禁宫中四大金刚,那四人是护龙卫中顶尖的高手,她因为不敌而失手被擒,就在要被掐死的时候,皇帝出现救了她一命。 长相和善的皇帝一眼便喜欢上了这名来历不明的女子,当晚便宠幸了她,可是没有任何名分,只是将她安置在后宫。 她没想到后宫的斗争比起江湖厮杀更让人胆战心惊,她怀了龙胎,却没有任何人告诉皇帝,被人在饮食中下了药,导致了滑胎。 愤怒之下,她避开大内高手,连杀了数名后妃,在对一名昭仪出手的时候,竟然遭到了唐门中人暗器的阻止。 那正是天下闻名的暴雨梨花针,使用者竟然是一名小小的昭仪,而她竟然出自唐门。 中了暗器的她想要与对方同归于尽,哪只对方的同党随即杀出,她只能遁走。 她斩断了左手,才没让毒蔓延至心脏,回到绿洲之后,她收了三名子弟,传授她们武功,吩咐她们不要再出这片绿洲,外界太过凶险,尤其要堤防唐门。 最后的嘱咐是,若与唐门产生了瓜葛,就一定要先发制人,将唐门铲除。 许沛看完之后,对于前辈的那些仇恨付之一笑,真正让他在意的事情,是唐门竟然将手伸向了皇宫大内,当真是其心可诛。(。) 第两百三十一章 荒漠追踪 出了二层楼,许沛不再像之前那般敌视绝情派,江湖传言这个门派手段残忍,嗜杀成性,可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击。 没有江湖,就没有杀戮,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他决定担负起自己的责任,领导绝情派走向正途,与那些门派中的恩怨一笔勾销,绝迹于江湖,过一些平淡的日子。 然而,他的这一梦想被无情的打碎了。 从石室出来的他,没见到一个人,却隐约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他循着血腥气一路飞去。 只见茫茫的荒漠中,横七竖八铺了很多尸体,秃鹰在啄食这些尸体,还不是发出尖锐的鸣叫声,许沛一眼看去,只见门中的那些女子倒在地上,死状凄惨。 他从众多的尸体中查找洛琉璃,一再确认之后,并未发现她的尸体,这让他放下心来。 从桐姨的尸体上,他查探出火枪造成的伤口,空气中还存有一丝火药味。 他不知道敌人从何方逃走了,留在沙地上的印记也早被风沙遮盖。许沛面对这样的局面,凭着直觉,往中原方向追了出去。 押着洛琉璃的马车驶过了荒漠,来到了跛脚老人的破屋中,那名痴傻的青年见到这些人,只会咧开嘴笑,连瘦骆驼都失去了的老人,看着千寻阁的这些火枪手,神情却格外凝重。 那些人都是黑铁面具蒙面,身上也是铠甲,腰间配有匕首,背上负有火铳,看起来无比吓人。 老人陪着笑脸,给他们准备了热水。恭声询问:“敢问各位爷,陈堂主答应小老儿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无人搭理他,老人的笑容顿时僵硬,他以为这些人没有听见,清了清沙哑的嗓子。继续问道:“各位大爷,老朽已经替陈堂主传信了,他允诺我要为我那傻孙儿找一房媳妇,不知各位能否出于好心替我提醒一下?” 他的语调很恭敬,越到后面越没有底气,因为这些黑铁蒙面的人在喝水的时候,也未将面具摘下来,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自顾自的喝水。喂马。 “你们都聋啦,我爷爷问你们话,为什么不回答?”痴傻的青年突然暴喝一声,顿时将老人吓得六神无主,他慌忙去捂住傻孙儿的嘴,正想赔不是的时候,却见这些人全然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做事情。 “原来这些人都是聋子哑巴。”老人长舒了一口气。喃喃说道,要不然傻孙儿冒犯的话语。他们就算不杀死他,免不了也会将他毒打一顿。 一直坐在旁边的柴草上的洛琉璃见状,开口说道:“老丈,我是被他们绑到这里的,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已经怀有身孕,能否助我逃脱?” 她说话的时候。将头转向一边,并未让任何人瞧见,可是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老人的耳中,老人还未有所动作,他的傻孙子便开口说道:“姐姐被坏人抓了。这些人都是坏人,我要去救她。” 老人哭笑不得,连忙全力拉住犯傻的孙子,说道:“你不要做傻事,这些人都拿着刀,要是你惹怒了他们,他们只需要一刀就能砍下你的头。” 痴傻的孙子听了之后,转眼看了看那些黑铁蒙面的人,不由得身子一哆嗦,吓得哇哇大叫,抱头蹲在地上。 老人看着自己心智不全的孙子,暗中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去外面打水,正好水缸里面的水也用完了。” 痴傻青年立即点了点头,跳着水桶就跑了出去,老人看他走远了,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转身喝了一口水,看了看那些人,又看了看洛琉璃,摇了摇头,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歇息之后,这些千寻阁的人将洛琉璃押上马车,继续往南边而去,老人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双腿突然跪倒在沙地上,朝着西方磕头说道:“真主宽恕我,请饶恕我的罪孽。” 过了许久,他痴傻的孙儿挑着半桶水回来了,这在他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洒出来对于这傻孩子来说几乎是不可能。 看着倒水的孙子,老人再次长吁短叹,心想若是没有陈堂主帮忙,世间有哪个女子会看上他?看来香火是延续不上了,他每每想到这里,便会觉得死后无颜面对祖宗。 正在这时,一名器宇轩昂的男子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他的身后,平静的看口问道:“老丈,在下想请问你,那名白衣女子被人挟持之后,他们所走的方向是哪边?” 一开始听到这句话,老人一口水就喷了出来,以为是鬼魅缠上了自己,待他回头看到许沛之后,又听他把话说完,更是惊恐,心想这人怎么知道那白衣女子被挟持了? 他之前从未见到许沛,此刻猜想他必然也是那石头城中的人,若是让他追赶上,免不了要经历一场大战,到时候破坏了陈堂主的计划,他恳求的事情不是更加没有着落? 老人昧着良心,手指指向东方,有些结巴的说道:“往,往东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许沛的身形便一闪而出,老人从未见到这样的绝世高手,连忙跑出门去,只见那人的身形快如闪电,正向南方飞掠而去。 “怎么会这样,这该如何是好?”老人急得跺脚,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神仙一般的许沛在转眼之间消失在南方的沙地中。 许沛身形灵活,飞驰在沙地上,好似灵狐一般轻巧迅捷。他为人虽然忠厚,却不是傻瓜,在询问老人之时,早已经看出了他眼神间的闪烁,加之他的话,更说明他心怀鬼胎。 水缸边那个痴傻的青年眼睛不经意瞥向南边,已经说明了一切,许沛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 他提气狂奔,势必要追上那些挟持洛琉璃的人。这些人杀了那么多人,洛琉璃绝对不能落在他们手中,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他都不能让他们得逞。 洛琉璃不仅仅是他的妻子,更是他孩子的母亲,就算他们的关系不似从前那般亲密,可是这些日子以来,骨肉亲情的连接,早已经形成了一股斩不断的羁绊。 许沛在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了前方的马队,以及那辆挟持着洛琉璃急速飞奔的马车。 他的拳头已经握得咯咯响,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恶战。(。) 第两百三十二章 相爱相杀 其实距离敌人还有一段距离,许沛却已经等不及要将这些人格杀当场,他一拳打出,拳风虎虎,真气在空气中迅速穿透而出。 只听得“哎哟”一声传来,隔了一丈多距离,许沛的“隔山打牛”收效显著,那人发出这一声痛呼之后,身子便瘫软在地,嘴里涌出一股鲜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其实许沛那一招很普通,外门功夫的好手对于隔山打牛的招式都清楚,可是要将它施展出来,却需要配合雄浑的内力,才能达到以气伤人的目的。 他那一拳下去,竟然将对手背上的火铳打得变了形,而遭受那一击的人虽然身上穿了铠甲,照样被打断了脊椎,当场毙命。 “琉璃,我来晚了。” 许沛大喊一声,身子已然在一瞬间冲到了马队中央,正待他想要将这些人全数击杀之时,这些人却心有灵犀一般,一个“鹞子翻身”便非离了马身,身子向后倒飞出去。 其实在同伴遭到击杀,发出惨呼的时候,这些人便做出了相应的反应,无奈许沛的身形步伐太过迅捷,他们一旦察觉到,便改变了战术,不与他正面硬拼。 五人非离的方向是一致的,他们人在半空,却在眨眼间将后背的火铳取下来,握在了手中,在这个危难关头,他们并未瞄准,而是凭着多年的心观开了枪。 “砰砰砰”的火枪声在寂静的荒漠中传得很远,五人都清楚面对的对手是多么的可怕,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若不能成功击杀对手,等待他们的便是死亡。 所以他们没有给许沛留任何躲开的机会。任何有可能躲避的空档都在他们的计算之内。 他们分别瞄准的是五个不同的地方,上下左右中。不论许沛往哪闪避,都会在他们的射程之内。 然而许沛没有躲避,他在五人调动枪口的时候,便看出了他们的目的,他很想要避开这些杀手精准的射击,可是他也清楚这些人不会给他留太多时间。 所以他选择迎面而上,火铳的中射出来的铁砂、石子以及碎瓷片直接击中了许沛的前胸,却未造成致命伤。 看着流血不止,身子已经欺身而进的许沛。这些人明白再也没有机会再开第二枪,于是他们反握枪口,将它当成了铁棒给予对手迎头一击。 许沛用真气将火铳中的弹药阻挡了一半的速度,才没受致命伤,两名黑甲覆面的甲士手中的火铳已经当头砸下来,他双拳齐出。 只听得“咚咚”两声,那两人的火铳还未触及许沛的身体,便倒飞出而两丈开外,鲜血喷在空气中。形成一条血蛇,煞是可怖。 那两人同样是被打断了脊椎,许沛一击得手,身子突然闪到一边。原来那三人之中的一人已然不见了。 许沛原以为那人只是躲在另外两人的身后,在他出拳的时候,趁他招数释放的那个空档给他致命一击。 然而他想错了。因为他感觉不到那一人的气息所在,这一惊非同小可。当他转头去看马车的时候,发现那人正好出现在马车下面。 原来他是要对洛琉璃出手。因此反应过来的许沛突然闪到一边,想要阻止那人对洛琉璃出手,可是他刚奔出去一步,他的后背就响起了枪声。 这也是三人心有灵犀的攻击,那人偷袭洛琉璃,料想到许沛会撤身救援,因此便将后背留给了两名伙伴。 这样的机会两人如何肯错过,许沛刚一行动,他们便熟练地换好了弹药,举起火铳便向他射击。 许沛既然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想到了对手的算计,几乎是在对方扣动扳机的同时,他提气飞跃而起,跃起足有一丈高,顺利的躲开了背后的偷袭。 可是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当他身子落地,再次腾空而起,飞向马车的时候,那人已钻进了马车。 许沛牙关紧要,心想自己为何会慢了一步,就在他责怪自己的时候,突听一声惨呼传来,那名戴着黑铁面具的人竟然撞破马车,身子倒飞了出来。 洛琉璃双手依然被捆着,双脚也被铁链锁住,可她的头却很灵活。在敌人钻进马车的那个瞬间,她便全力用头撞了上去,头骨撞到坚硬的铠甲上,她头破血流,却也将敌人撞飞了出去。 许沛哪里肯放过洛琉璃为他创造的机会,眼见那人的身子飞在半空,足尖一点便凌空跃起,再次出现时已在那人上空。 “脚踏山河。” 这一招很朴实,没有任何花俏的虚招,可是却迅猛无匹,身子还在半空中的那人绝对难以避开,许沛的脚踩在他的胸骨上,直接将他踩进了黄沙之中,鲜血染红了黄沙,也沾湿了许沛的布鞋。 胜利在望,战局已在掌握之中,许沛再无后顾之忧。 突听“嘭”的一声爆炸声,从马车中传了出来,许沛讶然回头,只见洛琉璃全身着火,身子倒飞而出。 许沛连忙飞过去接住了她,将她身上的火扑灭,洛琉璃全身上下鲜血涌出,许沛急红了眼,仰天大呼一声:“不!” 原来那两人知晓任务失败,便实行玉石俱焚的方案,马车上早已经涂上了易燃的药粉,还撞了许多火药。他们知道用火铳攻击许沛已经无济于事,便转而点燃了火折子,在许沛出手击杀那人的瞬间,扔向了马车。 看了一眼陷入昏迷之中的洛琉璃一眼,许沛轻轻将她的头放在沙地上,转头冷冷的看着那剩余的两人。 他的拳头已然紧握,关节处发出细微的声响,这两人的罪孽,只能用血才能洗清。 许沛的身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那两人自知不敌,拔出腰间的匕首想要自行了断,谁知许沛抢先一步,同时将两人的手扭断。 两人的惨叫声在荒漠中传得很远,许沛折断了他们的手脚之后,又将他们的下颚打碎了,任其在荒凉的沙漠中等死,品尝那无边无际恐惧的滋味。 他撕下身上的衣服替洛琉璃包扎了伤口,可是洛琉璃下腹依然流血不止,许沛抱起她便向东方飞去。 他终于找到了一名大夫,洛琉璃总算是就活过来了,可是他们的孩子,却因此而流产了。许沛彻夜不眠守在洛琉璃身边,如坐针毡,他不知道该找谁报仇,他已经厌倦了江湖的厮杀。 带着昏迷的洛琉璃,他一路南下,寻了一处与世隔绝的偏僻山谷,隐居下来,可是谷中原本就有同样厌倦了杀戮的江湖人。 洛琉璃醒来之后,得知孩子流产了,便与许沛结下了深仇大恨,两人交手数百次,不死不休。 问世间情为何物,哪能一句话说清楚?善缘,孽缘,只在一线之间。(。) 第两百三十三章 旷世一战 竹林中的这场对决,已经是夫妻二人三百八十九次交锋。 “疾风壁”环绕在许沛身体周围,飞速旋转的疾风携带着数以万计的砂石和竹屑包裹着许沛。 此时此刻,他犹如一尊无法撼动的大佛。身子凌空而立,睥睨着这片大地。 洛琉璃目光如刀,眼睛里闪动的精光中,透出两道迫人心神的寒芒。 “千缺手奥义,修罗浮屠。” 唐门最凌厉的武学,在洛琉璃施展开来,不输于世间任何一名男子。 十数丈开外的冯牧只觉得一股磅礴的真气震荡开来,他的衣袂飘飞,身子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高手对决,果然不同凡响,光是内力的比拼,就足够让人瞠目结舌。 只见洛琉璃五指成爪,一记招数挥出去之后,以她右手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真气凝结的环,至上而下向许沛罩了下去。 许沛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变化,嘴里依旧是默念经文,他就算做不到心如止水,却也具有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哪知那一招“修罗浮屠”的招数尽然连绵不绝,一环接着一环,套在许沛的身体周围,竟然好似一座铁塔,将其困在中间。 洛琉璃催动功力,鹰爪一般的手逐渐收缩,在她的催持下,那些真气凝成的塔也在渐渐收缩。 许沛的“疾风壁”撞上了“修罗浮屠”,最外层的砂石的速度慢了下来,被一股巨力挤压着。许多砂石已经掉落在地面上。 “琉璃,这些年你费尽心思。不眠不休的修炼,真的是为了取我性命吗?” 被困在真气塔中的许沛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平淡的问道。 “时至今日,难道你还不肯向我低头吗?” 洛琉璃没有犹豫,她清楚自己的内力没有许沛深厚,只能从招式上压制对方,不能有一丝分神,也不能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你奈何不了我,这你本该很清楚,我们何苦要为此耗费半生的心血,浪费在无谓的争斗上。难道就不能好好说说话吗?” 洛琉璃听到这样淡然的话,心中的怒气更盛,她无法容许对方在她面前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难道他不该为从前的错误道歉吗,说一句对不起就这么难吗? 她无法理解许沛的顽固,正如许沛无法理解她的骄傲一样,两人曾有过感情,却因为不肯让步,而变成了冤家。 “只要你跪下给我认个错。过往种种,我可以既往不咎。” 洛琉璃的手掌快要合拢了,“修罗浮屠”压缩到了三尺大小,许沛身体周围的“疾风壁”已经被破坏。包裹他的那些砂石竹屑已经尽数掉落。 远处观战的冯牧越看越担心,他感觉那个白发老者的内力更为强劲,可是在交手中却处于下风。他不禁在想,若是他输了怎么办? 那个要对自己下手的女子。肯定会将自己碾压成齑粉吧。 “琉璃,你又何必苦苦相逼。难道我这些年的努力,对你没有丝毫的触动吗?” “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我只能杀了你。” 听闻这句话,许沛突然哈哈大笑,因此将全身的真气泄露四散。 就像是一只鸡蛋外面包了一层土,上面是一块木板押着,木板上面又加了一块石头。 那一层土突然碎裂,木板和石块便一下子向鸡蛋压来。 许沛的身体,被突然挤压而来的真气压得有些变形,他脸上的肌肉全部挤到了一堆,十分的滑稽。 洛琉璃没想到他会突然放弃抵抗,以他的内力,就算不能立刻反击,可是要再坚持半个多时辰,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收势不及,强劲的真元全压倒了他的身上,洛琉璃撤掌之后,看到许沛站在原地,嘴角溢出一股鲜血,朝着她露出了一抹微笑。 “谁要你让我,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我的原谅?我告诉你,你这样无异于自取灭亡,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有半点内疚。” “你杀不死我的,若这样做能让你消气,便是值得。” “你这是找死。” 洛琉璃要强的性子,哪容许沛故意让着她,这在她看来是对她的不尊重,蔑视对手反不如给她一掌来得痛快,这样反而更让她心怀芥蒂。 然而许沛看不穿她的心思,她自然不会亲口承认自己的骄傲。 洛琉璃话音出口,左手一记“开山掌”已闪电一般切出,正击打在许沛的右胸上。 “嘭”的一声响,许沛的身子倒飞而出,撞断了数不清的竹子,终于在十几丈外停了下来。 “哇”的一口鲜血吐出来,许沛的身子终于支持不住,半跪在地上,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浮现出一丝笑容,站了起来。 洛琉璃几乎要气得七窍生烟,她这一掌他完全能够避开,甚至可以挥掌回击,那样倒飞出去的人就会是她。 “你为何不肯堂堂正正的与我交手,是轻视我无功不如你,还是因为我是一介女流?” 洛琉璃心中的怒火燃烧起来,原本就推在心中的不满像枯草一般,遇到火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一掌挥出去,那些生长得正茂盛的竹林应声而倒,然而洛琉璃并未发泄完心中的怒火。 “因为你是我妻子。” 许沛温和的话语,隔了很远,却清晰的传入洛琉璃的耳中,她心头一动,原本因为真气膨胀而鼓荡的衣衫在瞬间消散下去。 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洛琉璃喃喃自语道:“很好,既然你不肯使出全力,我总有办法让你出手的。” 她的话音落下,身形一闪,竟然直扑向冯牧。 许沛在另一处地方,三人成掎角之势,距离几乎一样。 这一掌携带风雷之势,聚波涛之力,向冯牧席卷而来,沿途飞砂走石,好似风卷残云,势不可挡。 冯牧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面对这必杀的一招,他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然而他竟然无法施展轻功从自己所处的地方移动半分,洛琉璃强大的气机已将他锁定在那里,他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惶惑无助。 “锵”的一声,竟好似金属相撞一般,许沛的身形鬼魅一般挡在了冯牧的身前,以自己的后背迎上了洛琉璃必杀的一掌。 “噗”,许沛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如同血箭一般窜出去一丈开外,化成一团血色的雾气,染红了竹枝。 洛琉璃被反震开五丈有余,同样喷出一口鲜血,她终于明白她与许沛的差距,对方只是凭借护体真气就将她弹开,这一战同样是她输了。(。) 第两百三十四章 天下是一盘棋 第两百三十四章 天下是一盘棋 洛琉璃十分不甘心的转身离去,她的功力不及许沛,招数上也未能完全取胜。 如果她拼尽一切,许沛绝对会死在她手里。 可是杀死他,不代表自己已经战胜了他。 许沛喷出一口鲜血之后,脚下一软,半跪在地,冯牧立马冲上前扶住了他,关切的问道:“前辈,你的伤不要紧吧?” 许沛平淡的说道:“还好,调养几天就无大碍了,可是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被琉璃这样一闹,估计要坏了大事。” “什么大事?” 许沛没有直接告诉冯牧,而是让他扶着自己,往自己所居住的“朗月小筑”走去。 朗月小筑,依山傍水,风光秀丽。 这间质朴的小木屋,给人精致雅洁的直观感受,屋外围了一圈茅草篱墙,上面爬满了绿藤,风吹叶动,富有生机。 木门外种植了一棵樱花树,有一丈多高,海碗粗细。不过已经过了花期,见不到那花瓣飘落的美丽景致。 冯牧扶着许沛,走入了篱墙,径直向木门走去。 远处,有些模糊的人影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终究是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走近的意思,只在转瞬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冯牧扶着许沛坐下来,好奇的询问道:“前辈,你说我是你三弟的传人,你是凭什么知道这一信息的?” 按理说,许泽传授冯牧内力这件事。只有很少人知道,十三叔与他走失了之后。至今杳无音讯,而船夫老伯落到葡萄牙海员手中。生死未卜,自然不是他们传出去的。 要说韩少飞,汪大海等人虽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大致经过,可是他们也不会在江湖上传播这一消息。 就在冯牧疑惑不解的时候,许沛运功梳理了真气,缓过神来,倒了两杯茶,自己端起一杯细细品尝。 冯牧也有些口渴,他端起来就喝。这时候,许沛开口说道:“我非但知道你是三弟的传人,还知道你是庄妃宋小七之子,而且在你出生之时,你的父母便双双殉难了。” 冯牧露出惊讶和怅然的神情,他惊讶许沛消息灵通,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竟然对中原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的怅然来自于心底的遗憾,前世的他为了惩戒罪人。不惜以身犯险,最后落得个惨淡收场。他本想在穿越之后,一切可以重头来过,能够有个圆满的家庭。好好侍奉双亲,哪只命运给他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你不必惊讶,事实上这一消息在千寻阁高层。已经是公开的情报,而且很多大门派的长老掌门也都知道了。所以此时的你,是群狼都盯住的一块肥肉。境遇可说是险之又险。” 冯牧听得心头发毛,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孩子,竟然会成为武林人士的焦点,这让他始料未及,他迫不及待想要获知原因,开口问道:“难道就因为我的身份,这些武林名宿就要对我出手,这太不合情理。” “一切不合情理的事情,实则都有它的因果。你目前还处于混沌之中,就好似被一团乌云遮蔽了双眼,且让我为了拨开阴云,让你看清楚今后的路途。” “请前辈指点。” 冯牧谦恭的说道,然后将茶水一饮而尽,他的个子不高,主动上前提起茶壶,为许沛添满了茶,静候对方的话。 许沛饮了一口茶,心口有些疼痛,他强忍着疼痛,双掌运功,气沉丹田,将那一股乱窜的真气压了回去,然后开口说道:“在你还是婴孩的时候,你的父母便撒手人寰,陪伴你的那几人更是不清楚她的身份。我现在告诉你,你母亲非但是皇上的庄妃,还是唐门的宗女。” 听到这句话,冯牧睁大了双眼,唐门的宗女,皇帝的庄妃,这两者的身份一旦重叠,他不由自主的就联想到了阴谋。 看着冯牧那错愕的表情,许沛顿了顿,说道:“想必你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定是翻江倒海,可是这消息不足以要你的命,要你命的关键是你皇子的身份。” “皇,皇子?” 冯牧可从未想过自己会与皇家扯上关系,虽然他也因为莫子也将他带入皇宫,在深宫住过一段时间,更面见过太后。 也在步东流的引领下,见过了皇帝,可他并未想过自己会是皇子。 若自己真是皇子,何以至于流落江湖,受尽颠沛流离?天下哪有这样窝囊的皇子,连寻常百姓的安稳日子都没有,不是莫大的讽刺吗? “虽然有待验证,可是皇上承认了,就是铁一般的事实,所以这重身份,才是你的催命符。若你在大内皇宫,虽说也是危机四伏,可能够对你出手的人也屈指可数。” 说道这里,许沛长叹了一口,沉声说道:“可这里是江湖,那就不同了,江湖中人最重视利益,只要出得起筹码,不论是怎样的勾当,都不惜以命相搏。所以你现在总该明白,你的境遇有多么危险了吧,就连我都不知道能保你到几时。” “谢前辈救命之恩,可这样坐以待毙总归不是办法啊。” 许沛点了点头,说道:“好在你跟唐门还有些渊源,就算其他门派要对你出手,他们也绝不会坐视不理,毕竟你对他们而言,是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棋子?我可不愿任人摆布。”冯牧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那又如何?世间多少人,穷尽毕生心血,想要做一颗棋子而不可得,你既然是天命所归的棋子,就该做好自己的本分。” “前辈此话何解,晚辈并不明白。” 许沛拍了拍冯牧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所谓的棋子,便是能够左右棋局的人,这世间能够入局的人虽然多,真正能够制胜的又有多少?江湖本就波涛汹涌,更因为你的缘故,无异于投入了一座大山,激起的浪花不知要淹没多少农田。此番皇帝以镇压宁王叛乱为理由出宫,哪里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而陪伴在他身边的豺狼虎豹之辈,只怕也已经等候多时,已经渐渐露出了獠牙,等待那致命的一击。” “如此说来,皇上岂不是十分危险?” “在这个多事之秋,谁都不知道一觉之后还能否看到明日的太阳,皇上危险,但他好歹是天下之主,那些人多少会忌惮。可你却在风口浪尖,尤其是那江彬,你是他最大的眼中钉,他岂能容你?” “江彬,他又是什么人?”冯牧疑惑不解的问道。(。) 第两百三十五章 滔天野望 “江彬最初担任蔚州卫指挥佥事,虽然他其他才能没有,却凭借自身的悍勇,很快便出人头地。至于他真正接近皇上,还仰仗一个人的帮助。” 对于冯牧的询问,许沛知无不言,认真的说道。 冯牧不明所以,继续问道:“那人是谁?” “那人便是钱宁,身为皇上身边的近侍,他可谓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许多朝廷要员都要给他几分薄面,而那些汲汲于富贵之辈,更是奴颜婢膝,想尽办法巴结他。” 他顿了顿,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其中最殷勤的人便是莽夫江彬,此人看似愚钝,实则包藏祸心,向钱宁贿赂之后,他得以接近皇帝,皇上爱玩的性子,与那江彬一拍即合。曾有一次,皇上要与猛虎搏斗,其余大臣早已吓瘫在地,唯有江彬挺身而出救主,这让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更是直线上升。” 听到那人与老虎搏斗,冯牧不由得开口说道:“他既然敢于老虎搏斗,就不是寻常武夫,想必他也是武艺高强之辈。” 许沛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这孩子年纪轻轻就能够想到这一步,很不简单,便说道:“那江彬确实如你所说,不是寻常武夫,只是他看起来身形健硕,所以皇上和大臣都以为他是靠力气才战胜了老虎。可就算他如何隐瞒,也瞒不过世人的眼睛。江彬在此之后,常伴皇上左右,甚至开始统领镇军。他与那钱宁本是一丘之貉,怂恿皇上在豹房做了许多荒唐事。正德十二年就进封平虏伯,可谓是平步青云。风头无俩。而后他又与钱宁决裂,倒不是因为他改过自新。而是有更大的野望。” “他不过是一介武官,就算恃宠而骄,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杨首辅哪能任他胡作非为?照前辈的话来看,内阁很有可能是想要借助他的手,打压那钱宁,让他们两败俱伤,然后再一并铲除。” “你小小年纪,倒懂得不少。朝廷的斗争向来如此,可是所有人都小看了江彬,更忽视了他背后的那股力量。在内阁以及众多文武官员的默许下,江彬揭发了钱宁收受贿赂,与宁王一同谋反的阴谋,这便是他露出狐狸尾巴的开端。” 宁王叛乱的事,冯牧记忆犹新,他当时还在王守仁身边,可谓是间接见证了平叛战役的胜利。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看似简单的一场叛乱中,竟然会有如此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前辈,江彬在平叛之战中寸功未力,仅仅是告发了钱宁。露出他的狐狸尾巴又是何解?” 许沛一脸严肃的说道:“正是因为他未立军功,反而提督东厂兼锦衣卫,仅仅是掌控了这两个机构。便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其后江彬权势大张,凭借个人喜怒倾陷廷臣。大肆贪污受贿,培植私党。重用私人,铲除异己,可谓是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江彬气焰如此嚣张,皇上怎么会坐视不理,内阁与六部尚书又怎么会容他胡来?” 冯牧的问题,让许沛黯然一笑,他摸了摸这孩子的头,轻声说道:“你到底还是个孩子,对待世上的事情未免太理想化了,在这个世上不存在完美无缺的人,话句话说就连天下的楷模都有缺陷。内阁首辅杨廷和也是凡人,所以他也收受过宁王的贿赂,而这个把柄,却被江彬死死地握在了手中。皇上处于万人之上,被江彬蛊惑,乱了视听,臣子的忠言又被阻挡,所以他只能被牵着鼻子走,更可怕的是他已经被那贼子控制了,这才是最不敢想象的事情。” 冯牧认真的听着,他实在想不到,一名武官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在他看来,能够有如此深远谋划的人,城府已经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 许沛看了看冯牧,继续说道:“你也不用太过害怕,好在江彬身边有早就安插进去的护卫,这人不属于任何一个部门,甚至连皇上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可是他的行动等级,还在禁宫侍卫和护龙卫之上。” 冯牧不由得讶然问道:“我接触过‘禁宫五牙’,但是没有见过护龙卫,前辈所说的我更是从未听闻。” “这是自然,因为这个秘密全天下知道的只有十一人,除了那十名执行任务的死侍,获知这一消息的人便只有这里的谷主,上任谷主在弥留之际告知于是】我,我如今告诉了你,你可知道我的用意?” 冯牧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前辈想让我继承谷主,可是我何德何能,怎么能担当如此大任?” “自然不是要让你现在就答应,命运对你还有另一番安排。” 冯牧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前辈,我能知道那个隐秘组织的名称吗?” “时候未到,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晓。” 冯牧不再坚持,他只感觉这件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他之前的经历虽然是打打杀杀,可没有如此惊险,他很期待那十名谍中谍会有怎样令人惊艳的表现。 “皇上此番出巡,据传回来的消息可知,他是在寻找你,而皇上似乎也察觉到了危机的降临,是以他想要借此机会赌一赌,当今圣上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若是昏庸的天子,在豺狼的包围下,也活不到今天。” 听到许沛的话,冯牧不由得感慨这座小小的山谷真是卧虎藏龙,他之前虽然未听闻过许爷爷提起这位前辈,可他既然是许爷爷的二哥,就是他值得尊敬的人。 何况他还有不输于许爷爷的本事,以及经世救国的担当与胸怀。 “前辈,我想跟你一起铲除奸佞,不知道我能够做些什么?” 冯牧热血沸腾,主动请缨说道。许沛看了看他,欣慰的说道:“你已经参与进来了,你要做的,就是不要在这场风波中沉沦,你今后的路还长。” 冯牧认真的点了点头,许沛站起身来,打开屋门,外面的清风吹进屋子里,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虽然不清楚那江彬的来历,可我们敢保证他与天门有莫大的关联,想必天门中派来刺杀你的人也快到了吧。”(。) 第两百三十六章 血洒江天 寒秋谷巨大石碑前,是一片碧绿的湖,名叫翠萝湖。 翠萝湖波平如镜,清澈澄明,映衬着四面的青山,是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 湖岸边生长着一些野花杂草,绽放着米白色的花朵,点缀着这片宁静的大地。然而这份独有的宁静,却被一群不速之客,无情的打破。 这里没有桥,也没有船,即便如此,那些闻风而来的江湖客也能够想尽办法渡过去。 湖面上飘着新扎成的木筏,平静的湖面荡漾开来阵阵涟漪。 木筏共计有三只,长约一丈,宽约八尺,每只木筏上都站了五个人,这十五人身着样式统一的服饰。 青灰色的衣衫上面绣着海棠的图案,都在左胸的位置,相当的醒目。 这十五人身上并无佩剑,甚至于更小的武器,微风吹动他们的衣袂,让他们看起来反而有种儒雅的气质。 这十五人自然配得上儒雅的说法,因为他们本就生得眉清目秀,虽然比不上梨园戏子那般俊朗,可比起那些面容凶悍,满脸络腮的江湖莽汉,更为赏心悦目许多。 对岸的廖化,虽说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可是看着这样一群人,仍不免有些向往之情。 “他们的衣服真好看,他们死了之后,我要把他们的衣服脱下来,换着穿,比我身上这补丁衣服强太多了。” 廖化掩饰不住神往之色,口中喃喃说道,站在他身边的一名女子。约莫有十七八岁,样子跟他一样土里土气。却不是之前冯牧见过的廖宁。 这名女子听到廖化的话,猛然一跺脚。顿时拉下脸来,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要不是我好心帮你缝补衣服上的破空,你现在屁股都露在外面,还敢编排我的不是?” “啊?”廖化哭笑不得,赫然转头见身边的女子正十分气恼的盯着自己,当下连忙辩解道:“不是这样的,芳姐你可不要当真,我只是随口一说。他们那一身狗皮,哪能跟你一针一线的关怀相比呢?” 廖芳哼了一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给我小心一点,他们可是要过来了。” 廖化全神戒备,仔细盯着湖面上的那十五人,说道:“尽管来吧,收拾这十五人,你我绰绰有余。” 女子倒不像廖化这般自信。她知道自己与廖化被安排到西南方守卫,只因为这里有天险和谷主事先布置好的机关,换句话说这里是比较容易守的,也是为了照顾武功不济的两人。 木筏上的十五人。并未使用船橹或是竹篙,而木筏却在往前飘去。速度虽然不快,可绝非那细微的风能够带动。 他们竟是催动内力。在控制着木筏的移动。 速度不快,只因为他们不想因为冒失而闯入机关陷阱。这些人并非鲁莽之辈,做什么事情都很小心。三只木筏互成犄角。缓慢的向对岸推移,一旦发生状况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支援,先行的木筏一旦遭遇不测,余后的两只又能作出调整。 看着缓慢飘来的三只木筏,廖化打了一个哈欠,没有耐性的说道:“这些人什么来头,怎么这么胆小,照他们那个速度,估计我睡一觉起来,还能赶上与他们交手。” 他说着话,竟然真的一下子坐到了一堆草垛上,伸了一个懒腰,就闭上眼睛睡了。 廖芳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身补丁衣服的她看起来虽然土气,可却有种清水芙蓉的端庄气质。 “这些人莫不就是他们口中提到的海棠山庄的人,行事作风当真是谨慎,却未免太过拖泥带水,既然是来送死,又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 似乎是觉得对方的速度实在太慢,二十多丈的水路还未走到三分之一,廖芳也有些不耐烦了,竟然在另一堆草垛上坐了下去,用细草编起了云雀。 与西南水路的平静相比,东南水路简直是一片修罗场。 东南水路更为狭窄,莫说没有二十丈,便是七丈也没有,这样短的距离,轻功拔尖的高手只要随便扔出去几块木板,在水面上几个踩踏就能够飞跃而过。 没有宽阔的湖面阻隔对手,身后更是一马平川的草地,想要守住这道关口,无异于增加了几倍的难度。 负责守卫这里的领头人便是大块头廖安,他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伫立在岸边,身上已经有了多处明显的刀伤。 “霸刀门的杂碎们,尽管一起来吧,来多少我杀多少。” 廖安声如洪钟的咆哮声,震荡开去,穿得很远,他这样不仅是要震慑对手,更是要让同伴安心。 霸刀门参与行动的共计一百零三人,此时已有七十九人横尸在水中,更有十多人受了重伤,虽然侥幸逃回了对岸,可是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 血水染红了湖水,好似盛夏最红火的晚霞,有种凄婉悲伤的美。 “不行啊小安,你身上的鲜血若再不止住,就会陷入昏厥,甚至危及生命。” 与廖安并肩作战的一名中年人担忧的说道,这人名叫李峰,在来寒秋谷之前,是一名镖师,长期与马匪强盗厮杀,凶悍程度可见一斑。可是在面度廖安时,他也只能在心中叹气,自愧不如。 “龟儿子们,你们怕了吗,要是怕死就夹起尾巴滚蛋吧。” 廖安又是一声大吼,牵动后背一处深达三寸的刀伤,立马便有一股鲜血飙了出来,让与他并肩作战的五人目瞪口呆,更让霸刀门剩余的那二十四人胆战心惊。 廖安不是不想停下来包扎伤口,可是他是这场战役的灵魂,只要他稍微有点松懈,战况便会急转直下。 原本与他并肩作战的十八人,连他在内只剩下六人,寒秋谷从未吃过如吃大亏。他不将对方斩尽杀绝,又怎么对得起那些逝去的亡魂? 战斗一开始,霸刀门的人便甩出铁索,直插入地面,十余条铁索竟好似在土地中生了根,廖安没有在铁索上做文章,而是选择给沿着铁索滑过来的这些人迎头一击。 他事先准备好的石头被他迅速抄在手里,只是几个眨眼间便已经飞出去十多块,有少数虽然没有击中,可是击中的那些人,要么被打碎了头,要么被打穿了胸膛,死状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可这仅仅是开始,双方的对垒,还未迎来最为惨烈的时候,便已经是血染江天,一片狼藉,浑不似人间景象。(。) 第两百三十七章 浴血金刚 霸刀门作为江湖门派中的后起之秀,自然有些实力,靠着悍勇的意志,霸刀门消灭了许多对手,终于在江湖上站稳了脚跟。 为了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其掌门人选择了加入此次行动,正是因为这一错误的决定,将他们推入了灭门的危机。 寒秋谷在江湖上名声不显,是因为它的与世无争,可是在暗世界和鬼市,却有许多关于它的传言。 霸刀门掌门自然清楚这些传言,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他在天门的策划下,加入了攻打东南的任务。 他相信,七个门派加上天门那些高手的合力,要拿下这个被传言吹捧得言过其实的寒秋谷,一定是手到擒来。 然而他想错了,虽然事先在进攻大会上,主持的蒙面人一再叮嘱他们要严肃对待,可他没想到对手会这般生猛。 所谓霸刀,即便是被对手砍断了脖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还能够拿稳手中的刀,便要砍回去,求得就是一个“狠”字。 首次进攻时,霸刀门掌门便亲眼看到自己门派中的精锐被那个金刚罗汉一般的男子用石头砸碎了身体,当下便骇然万分。 好在他立马决定让自己这边的人将手中长刀掷向那人,想要以此反客为主。 哪只那壮汉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面对六七十把长刀如同泼水一般袭向他的身体,竟然没有丝毫的闪避。 正在那时,他身边的几人却开始行动。有的甩出铁链去格挡飞过去的刀,有的使用的是铁棒。有的是大铜锤,有的竟然以血肉之躯替他挡下了最为致命的攻击。 那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霸刀门掌门没有抢占到先机,而这最为直接的后果便是自己吊在铁索上的门人被石头砸死了二十多人。 那些长期培养的高手,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不禁让霸刀门掌门唏嘘不已更加剧了他心中的愤怒。 双方互有死伤,就算那壮汉再生猛,也难以兼顾十多条铁索,顺利滑过去霸刀门弟子,很快便于岸上已经不足十人的团体短兵相接。 惨呼连连,多数情况是霸刀门弟子五打一。甚至是六打一,凭借出刀如电的招式和拼命的意志,竟然让战事陷入了胶着的状态。 这让霸刀门掌门始料未及,他想象中本该是一通砍瓜切菜,在瞬间结束的战斗,竟然会让自己这方折损了将近半数的人,他觉得这是一个漫长而可怕的梦。 只是这噩梦注定不会醒来。 “全体出击,给我杀光他们。”掌门怒斥一声,他不再观望。一下子滑上铁索,几个眨眼间便冲到了对岸。 廖安正被十余名霸刀门高手围攻,实在是脱不开身去阻击最为重要的霸刀门掌门。 与霸刀门掌门交手的两人武功丝毫不若,一人的铜锤砸下去。霸刀门掌门却是迎头而上,竟好似要用血肉头颅去撞那铜锤。 然而他的刀却一下子出现在左手上,一记普通的“挽手式”迅捷出手。只不过是刹那间,那名手持铜锤的中年人便人头落地。在地上滚了三尺远。 霸刀门掌门这一击得手,却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因为他右半边的身躯,还在另一名手持砍刀的男子的攻击范围内。 只听得“咻”的一声,那人的砍刀斜拉下来,霸刀掌门举起右臂阻挡,右臂被斩断,鲜血飞溅而出,那人的力道刚猛异常,非但砍断了他的右臂,而且还在他右边肋骨处开了一条巨大的伤口,肋骨被砍断了好几根。 从未吃过如此大亏的霸刀掌门头上立马流出豆大的汗珠,身子站立不稳,巨大的疼痛几乎让他晕厥。 便在此时,门下三人同时对那人出手,一人捅穿了他的心脏,另一人砍断了他的右脚,最后一人砍在他的右臂上,那名铮铮铁汉,到死都睁大着双眼,狠狠地盯着霸刀门的掌门,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原本寂静的湖岸,想起一片刀枪剑戟相撞的声音,更有被砍断手脚之人的痛哭嚎叫之声,让这本该是世外仙境的地方,变得如同森罗地狱。 廖安以一当十,被人包围在中间,这些人不讲究先后顺序,一哄而上,只求能够乱刀砍死这无敌的金刚。 廖安全身上下被砍伤多处,每一条的伤口都触目惊心,饶是如此,他还是硬抗了下来,暴喝一声,双手快速抓起两人,用力一撞,只听得“哐”的一声,这两人的头颅便好似被打碎的西瓜,鲜血脑浆流了一地,吓得对他出手的人不禁身形一滞。 “这,这汉子简直不是人,而是地狱的魔神!”一名霸刀门弟子大喊一声,状若疯癫,闭上眼睛,举起刀便在自己胸前乱砍,也不管是敌是友,被他突然的疯癫行为砍死的两人,正是他的同伴。 这人竟然被吓疯了,好在他的同伴没给他受苦的机会,一人挥刀直接斩飞了他的头颅。 “你们霸刀门不自量力,胆敢来进犯寒秋谷,今日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廖安全身浴血,染红了衣衫的鲜血甚至已经从衣服上滴落而下。他终于看到了陷入苦战的祸首,而自己这方的人也同样死伤严重,不尽早结束,很可能会功败垂成。 眼见浴血金刚向掌门而去,霸刀门的弟子哪里肯让他轻易擒王,纷纷阻挡在他面前,而借此机会,三名霸刀门弟子带着掌门,逃回了对岸。 逃回对岸的霸刀门掌门,头上冷汗淋淋,立马就有弟子帮他止血上药,更有五名弟子横在他身前保护。 而对岸的廖安,还在激烈的拼杀,没有半点喘息的机会。十余名霸刀门的弟子,对他轮番出手,虽然有谷中的人为之辅助,可对方人数上占了优势,他们依然战斗得分外艰难。 顺利击杀那十余人之后,自己这边也只剩下六人,重伤程度难以估量,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 因为光是被砍断手脚的就有三人,有一人脖子上还有一条伤口,就在廖安佩服这人硬气的时候,那人却突然倒地不起,重伤身亡。 廖安不敢懈怠,也不敢听从李峰的建议安心疗伤,他只能撕下身上的衣服,粗略的包扎伤口,全神戒备着随时会攻过来的敌人。 毕竟厮杀到这般惨烈的情况,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第两百三十八章 固若金汤 霸刀门掌门在一众弟子的护卫下,终于止住了伤口,他大口喘息着,样子十分痛苦。 手下一名精英弟子劝告道:“掌门,事到如今,不如先行撤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回到霸刀门,不愁没有一雪前耻的一天。” 霸刀门掌门缓缓站起身来,口中平淡的说道:“很好,很好。”然后倏然拔出大刀,一刀便将那人的头颅斩飞。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中人反应过来时,神情中的失望更胜惊恐。 他们陪同掌门出生入死,换回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怎么不让人心寒? 霸刀门掌门目露凶光,紧咬着牙关说道:“再敢言退者,杀无赦。” 在他的铁腕政策下,剩余的弟子把心一横,再次沿着铁索滑向对岸,换来的是廖安等人拼死的阻击。 廖安这边的五人均受了重伤,好在对方滑过来的时候,他们抢占了先机,顺利在半途击杀了好几人。 霸刀门十余名精锐弟子,竟然抓着同伴的尸身作为掩护的肉盾,顺利的滑过来。 廖安当先冲入敌人的包围圈,一双铁拳所到之处,就会想起骨头碎裂的声音,可是他身上的伤口也添加了好几处,每一处都足以致命,也只有他能够硬撑下去,换做其他人,只怕早已经倒地不起。 一番厮杀之后,双方几乎同归于尽,对岸的霸刀门掌门,神情惆怅的看着对岸屹立不倒的廖安。瞳孔急速收缩。 霸刀门只有他还活着,带来的弟子竟然在与这十八人的对战中全军覆没。好在他们也杀死了敌人,除了那一个浴血的金刚。其他人都躺在了地上。 谁不贪恋生命,霸刀门掌门面对全身被鲜血打湿的廖安,心生一股本能的畏惧,他很想逃走。 可是他又能够逃到哪去,霸刀门此番出击,可谓是损兵折将,出师不利,难道天门还会放过他吗? 他之所以杀死那名劝他回去的弟子,只因为他知道自己回去之后。迎接自己的还是屠刀。 若他战死,天门或许还会顾及一点结盟之义,不将霸刀门灭门。只要还留有后人,今日的仇,就有人替他报。 于是,他缓缓拔出大刀,将刀鞘狠狠向对岸砸过去,然后猛然从绳索上滑了过去。 廖安站在对岸,眼睛因为血水浸泡。几乎快要睁不开,他头上的鲜血流到脸上,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是血淋淋的修罗鬼。 刀鞘砸过来,他一拳将它打飞。而敌人转眼已经到了身前。 “快刀斩乱麻!” 霸刀门掌门大喝一声,挥动大刀,只听得“刷刷刷”之声想起。刀光如同流星一现,只不过是瞬息之间。廖安身上有添了五条伤口。 廖安竟然好似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任他砍杀。 没有任何征兆。霸刀门掌门的大刀颓然落地,“铛”的一声击打在石头上。 只见他的胸口竟然破了一个大洞,后背的衣服也已经裂开,血水像倒水一般流失,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然后扑倒在地。 廖安一拳击穿了对手的胸膛,终因为流血过多,也“咚”的一声扑倒在地。 最为惨烈的战局告一段落,可是寒秋谷的战斗却并未停止。 敌人从八个方位进犯,寒秋谷三面环水,所以水战是整个战役的关键。 正东面是廖宁,她的武功低微,与敌人正面抗衡,定然是死路一条。 好在她擅长使用毒药和迷药,配合她作战的还有两条大狗和七名妇人。这七名妇人在寒秋谷中都有自己的丈夫孩子,为了守卫家庭,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出战。 这七人不是什么善茬,虽然武功比不上谷中的男子,可是放眼江湖,也算得上二流好手。 女人在守护孩子的时候,战斗力会提升到难以估量的地步,此刻的她们已然化身为最凶悍的追魂夜叉,等待将敌人的魂魄吞噬干净。 “小铃铛,你的药真管用,那些家伙以为能够偷袭,结果反而着了你的道。” 一名手持柴刀的妇人,哈哈大笑说道,看着湖面上飘起的尸体,她的心情实在很好。 “这些人以为用芦苇伸出水面呼吸,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潜游过来,哪知道我们已经施放了毒烟,混在浓雾中,正等着他们吸进去呢。” 另一名拿着擀面杖的妇人,同样哈哈大笑道。 廖宁没有笑,而是神情凝重的对她们说道:“大家都小心一点,黄铜和白铁去了这么久,都还没回来,想必对方有人没有中毒,那样的话,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众人听她这般吩咐,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全神戒备着湖面。 湖面上是一团浓雾,看不真切,因为她们黎明时分就守候在此,虽然天色已经泛白,可是朝霞并未升起。 这团浓雾要尽数化开,只怕还有一个多时辰,湖面上吹来微微的风,因为视线模糊,反而增加了无数的危险。 突然在浓雾中传来“呜呜呜”的声音,这叫声很凄婉,也很低,廖宁原本就担忧的脸上,眉头皱得更紧,低声说道:“果然不出所料,黄铜和白铁遇到强敌了,对方正向我们赶来。” “尽管来吧,我们是不会让他们得手的。”一名妇人说着话,悄悄将一个水缸放入了湖中。 水缸中的是一些小黑点,这些小黑点一到湖中,便迅速向浓雾中游去。 廖宁看着那些消失的小黑点,神情怅然,用低沉的语调说道:“但愿黄铜和白铁受伤不重,能够顺利逃过这一劫。” 她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因为这些妇人都清楚她的话属于自我安慰。那些血毛虫之所以会迅速游过去,还不是因为闻到了血腥之气?这样的话,黄铜和白铁哪能好过。 就算是咬伤了敌人,可是血毛虫所到之处,可是不会放过一切生灵,两条大狗能否逃离,实在不敢期待。 何况这是为了对付敌人特意使用的武器,血毛虫本身还有**散,钻入人体会让人神志大乱,不分敌我的攻击一切目标。 进犯寒秋谷的敌人,都只能走向毁灭,可是寒秋谷同样也需要付出代价。 固若金汤的堡垒,下面是累累白骨,这便是战争杀伐的悲哀之处。(。) 第两百三十九章 摄魂术重现江湖 面对八路人马的进攻,寒秋谷毫不畏惧。谷中的人,虽然已经远离江湖,可是武艺并未丢。 有的人能够被杀头,却不会低头。寒秋谷的居民,便是这样一群人。除了正北面无人进攻,寒秋谷七面都在交战,火焰滔天,血流成河。 东北方向的守卫是一些沙场老卒,领头的正是冯牧进谷时攻击他的那三名中年悍卒。 这些久经杀阵的老卒虽然不比江湖中人武艺高超,单打独斗占不到什么优势,可是讲到排兵布阵,这群弓马娴熟的老卒,是那些好勇斗狠的江湖人比不上的。 陡然交战,敌人便进入了他们的埋伏圈,凭借着树林草丛的掩护,老卒与周遭的景物融为一体。 一小队人马在前方殊死抵抗,逐渐将这些自大的敌人引入了包围圈。这些手持刀枪剑戟的江湖草莽一旦走进树林,情势便有了彻底的翻转。 有的触发机关,被竹箭射成了刺猬,有的虽然逃离了陷阱,可是却触动了连环阵。 树林中惨呼声不绝于耳,事先埋伏在草丛中的一队人马趁势掩杀,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翻在地。 总体而言,寒秋谷在对抗外敌的战役中,获得了压制性的胜利,在这场攻防战之中,谷中之人机动灵活,相互支援。 廖安已经奄奄一息,他强力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陷入昏睡之中,只因为他一旦闭上了眼睛,就再也不能够醒过来。 他终于等到了救援。当他感觉自己被人救起,伤口处也敷上了药的时候。他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朗月小筑内,许沛盘膝而坐。运功打坐,额头的汗珠涔涔流下来,一缕青烟自他头顶飘然而出。 体内的真气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不受他的控制,许沛已经数十年没有遭遇这样的瓶颈,突破不了就会走火入魔。 冯牧陪在他身边,因为许老前辈叮嘱过他,无论何时都不能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因为敌人无处不在。 看着陷入困境的许沛。冯牧开始相信他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只因为他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最为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瓦解。 没想到武功高强,内力浑厚的许老前辈都会遭受暗算,冯牧实在想不通对手是何时何地下的手。 在此期间,他一直陪在许沛的身边,寸步不离,若是敌人真的神通广大,能够暗算这位武林前辈,那么他自然也难逃魔掌。 除非对方是在远距离实施了暗算。而且对方专门针对的是寒秋谷的灵魂人物,没有半点想要针对他的意思。 既然不是要他性命,那敌人费尽心机,自然是想要生擒他。将他变作傀儡来操控,以此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冯牧的内心乱了分寸,待在许沛身边。他不清楚自己能够做些什么?这种感觉比起面对一个强敌更让人心烦,因为未知的恐惧往往让人无所适从。更无从逃离。 房梁上一只硕大的老鼠偷偷爬过去,竟然笔直的掉落下来。冯牧向它看去,只见那只老鼠全身僵硬,就好似一块石头一般。 “怎么会这样?” 冯牧不由得紧皱起眉头,他实在想不通一只生龙活虎的硕鼠为何会无缘无故掉落下来,竟然还在瞬间僵化。 察觉不出周遭的一样,冯牧缓缓闭上了眼睛,“万息归元”的法诀在他体内开始运转,一段时间之后,他渐入佳境。 许沛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对于冯牧的举动,似乎在他意料之外。 “想不到连‘摄魂术’都重现江湖了,这次的对手到底是何方神圣?” 许沛暗自感叹,不敢再有片刻的分神,从一开始打坐开始,他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那人已经进入他的意识,妄图剥夺他的心智,好在他及时发现,顽强抵抗。 冯牧开始运功打坐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神平静了许多,他的契机延伸开去,竟然发现自己被许沛的真气环绕其中。 许沛保护圈很大,将整个朗月小筑都囊括其中,难怪身处小木屋中的冯牧没有看到那股若有似无的真气。 然而敌人实在太过强横,不知使用了如何手段,竟然穿透了许沛的保护圈,逐渐压制许沛的真气圈,到后来,许沛能够维持的圈子越来越小,头顶也只能支撑五尺高的距离,由此,那只爬上横梁的硕鼠才会横死。 虽然不清楚是有意还是无心,可是许沛对于冯牧运功打坐的行为感到由衷的欣慰,这样的话,他就能全力对抗那暗中操控的强敌。 寒秋谷北面是万仞高山,悬崖绝壁好似刀劈斧砍一般整齐,便是世间最灵活的猿猴,也难以攀援而上,所以这里的防守最为薄弱。 峰顶上,狂风肆掠,细小的沙尘早已经被吹得不知所踪,锋利如刀的狂风剥蚀了坚硬的岩石,使整个山体看起来怪石嶙峋,笔直耸立。 一名麻衣僧人盘膝而坐,冰凉的地面于他而言就好似温软香床,山风吹动他的衣袍,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世外神仙。 可是他人看起来虽然颇具仙气,可是所作所为却令人发指,除他之外,山顶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多具尸体,没有任何伤口,自然没有鲜血流出来。 这些人就是北面的守护,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样的悬崖绝壁还有人能够飞跃而上。 当这名麻衣僧人出现时,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对方只是一挥手,他们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瞬间被剥夺了生命。 麻衣僧人完成击杀之后,再也不向那些人看上一眼,便盘膝运功,口中念念有词,全身的气息延伸而出,如同野草一般蔓延。 光滑的悬崖绝壁上,正有十五名麻布包头,制式统一的人手持匕首,一点一点的将匕首刺入坚硬的石壁中,艰难的攀援而上。 一炷香之后,另一名麻衣人飞跃而上,双手伸开如同飞鸟,他静静地站在麻衣僧人旁边,等他睁开眼睛,便开口问道:“如何了,有几成把握?” 麻衣僧人的声音就好似毒蛇游走沙地般,窸窸窣窣让人不寒而栗,他淡淡说道:“术法竟然失败了,不过芒刺已经扎进了他心中,他必死无疑。” 麻衣人负手而立,就像一个落第举子,虽然样子酸腐,眼睛却炯炯有神,他毫不掩饰的说道:“很好,这样说来,我们的计划已经无人阻挠了。”(。) 第两百四十章 伸向皇帝的毒手 朗月小筑内,冯牧的气息渐渐平稳,内心不再似之前那般焦躁。许沛周遭的真气圈已经收缩到五六尺,刚好能够将他们两人包裹其中。 就在许沛以为要和对手元气大伤之时,对方却突然停止了摄魂术的进攻,就像六月的风雷,来得快,去得更快。 难道敌人爱惜自己的功力,抑或有更毒的阴谋,所以半途而废,积蓄力量,等待一个更为适合的时机? 许沛这般想着,却没有发现一股黑气,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由冯牧的左耳,进入了他的大脑深处。 话分两头,江湖的腥风血雨并没有影响到皇帝的大好心情。自登基以来,这位以玩乐著称的皇帝,在世人面前一直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这一次出巡,也不例外,皇帝朱厚照照旧荒唐昏庸,沿途所经之处,可谓是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大军出了京城,皇帝力排众议,携带内眷出师,让许多将领敢怒而不敢言,而他的贴身宠臣江彬,却暗中流露出得意的神情。 夜深人静,月圆高悬。 皇帝的行馆中传来一片欢声笑语,闹到午夜子时,声音才渐渐消失。皇上终于入睡,可是巡逻的侍卫,却不敢有半点懈怠。 安排贴身太监看好皇上,江彬带着乌金宝刀,缓缓离开了皇帝的居所,他步行的速度很慢,守卫的军士见到他都恭敬地招呼,江彬照常回礼,一切看起来波澜不惊。 出了营地。江彬来到一片荒原,这里视野开阔。不论是谁想要藏在这里,都会难如登天。寻常人只要眼睛不瞎。就能够看到黑影,何况是圆月高悬的原野,在武林高手面前,任谁也无所遁形。 月光如同水银泼地,而在这明亮的月光下,除了江彬,竟然还有一人站在原野上,一身白衣如雪,负手而立。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你来迟了。”一个温婉柔和的女声开口说道。 江彬头上已经出现冷汗,声调也有几分惶恐,这位人人畏惧的权臣,在这白衣女子面前,竟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大祭司赎罪,只因为皇上太能闹,我一直脱不开身。” “皇上?这样的昏庸之人,也配做天下共主?”对于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江彬没有多少感觉。对方既然没有惩戒他的意思,他就该偷笑了。 “前段时间,那昏君与刘良女相约在潞河会面,两人见面之后。缠绵了一天。临别前,刘良女相赠一簪,以为信物。孰料朱厚照纵马过卢沟桥时把簪子颠掉了,遂按兵不行。大索三日不得,无奈之下。只得继续行军。” “如此领兵,简直儿戏。不过那刘良女倒有些手段,竟然能让那花丛浪子,为了她破例,倒也不枉左护法的一番调教。” 江彬连忙恭声说道:“大祭司说的极是,左护法手段通天,属下仰慕不已,只是那昏君虽然行事荒唐,却有一批中心护卫,我三番五次想要寻找机会,都没有如愿。” “此事不急,你只需要待在他身边,继续唆使他做蠢事便好,早晚有一天他会众叛亲离,到时候再要取得他的天下,犹如探囊取物。” “可是有一个人十分棘手,不将这人铲除,他就会成为我们前进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大祭司淡淡的开口说道:“你说的这人,可是那流落民间的皇子?” 江彬摇了摇头,说道:“那孩子虽然有人袒护,可以天门的手段,他早晚会沦为手中的傀儡,属下所说的人是那镇压了宁王叛乱的王守仁。” 夜风吹动大祭司白色的衣衫,她始终不曾转过身子,依旧淡淡的说道:“区区一介文人,竟能够做到这一步,倒也有些本事,你既然知晓他的厉害,就该想个法子将这颗眼中钉拔除。” “大祭司教训得极是,属下自然不会放过他。八月二十六日那天,大军到达涿州,便传来一个消息。得知消息后,我向昏君进言:‘南赣巡抚王阳明不恤圣意,不等朝廷降旨就率军征讨,将宁王活捉,以致皇上亲征落空’。本以为昏君会震怒,惩处那王守仁,结果昏君只是付之一笑,让我隐匿捷报,继续南行。军至临清,依约派中使去接刘良女,按照我们的计划,刘良女以不见信簪为由,辞谢说:‘不见簪,不信,不敢赴。’本以为昏君见美心切,在他独自乘舸昼夜兼行的时候,有所作为,可是属下派去的十人的结局都是浮尸江中。” “愚不可及,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派出刺客,这会让我们前功尽弃。” 语调中带着明显的愠怒,然后她袖袍一挥,江彬的身子,便倒飞出去五丈开外,江彬喷出一口鲜血,从地上爬起来,恭声道:“谢过大祭司不杀之恩。” “刘良女是否还陪在昏君左右?” 对于这个问题,江彬实在猜测不出其中的意思,他顿了顿,回答道:“刘良女办事不力,是否将她抹杀?” “抹杀?” 江彬冷汗涔涔而下,从大祭司的语气中,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地求饶,大祭司看着这个身居高位,却愚不可及的棋子,淡淡说道:“流浪女比你有用,这些年若不是她在昏君身边,以那昏君的性子,不知会有多少子嗣出生,所以刘良女若有损伤,本祭司就剁你一根手指。” 江彬连忙承诺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在天门中地位不高,自然不清楚那位刘良女的地位还在他之上。 “你可以任意胡闹,可是金陵的孙家,你不能动。” 江彬疑惑不解,孙家虽然是功臣之后,却不是什么树大根深的豪门世家,他正想开口,大祭司便打断了他,道:“不该你问的最好不要知道,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江彬说完,噤若寒蝉,等待大祭司的吩咐。 大祭司缓缓说道:“听说你在进军途中,发矫诏,缚长吏,肆意侮辱,就地格杀,还有一个叫胡琮的通判,因为恐惧,竟然自缢而死?” “那帮文人平时嚣张得不行,聒噪饶舌,煞是讨厌,以为我奈何他们不得,属下此番也是杀鸡儆猴。” “好一个杀鸡儆猴,只望你好自为之。” 一句话说完,大祭司的身子已在十丈开外,如同惊鸿仙子,飘然远去。 江彬再看自己的手中,神鬼不知间,竟已经多了一枚红色的药丸。(。) 第两百四十一章 魔性大发 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冯牧觉得神清气爽,全身三百多处穴道,就好似被春雨滋润的枯木,重新焕发了生机。 他没有察觉自身的异样,许沛缓缓睁开眼睛,收回了真气。顿时,朗月小筑内灌进来一股清风,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冯牧开口问道:“前辈,看你神色异样,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可曾听闻过摄魂术?” 冯牧摇头,许沛对于他的举动,似乎早已经料到,不急不缓的说道:“摄魂术绝迹江湖已不知多少年,以至于如今有人施展出来,连我都不敢确信自己的猜测。” 冯牧好奇的问道:“摄魂术究竟有何可怕之处?” 看了一眼冯牧,对于这个无知无畏的孩子,许沛平淡的说道:“摄魂术的修炼方法无人知晓,可是有传言说它与巫蛊之术相关,属于阴阳咒术的范畴,在修炼的过程,需要以童男童女的精气献祭,虽然不知真假,也足以耸人听闻。” 冯牧睁大了眼睛,这在神魔故事才会出现的情节,竟然由一个武林前辈口中说出来,让他难以相信。若他所言非虚的话,那么那样的敌人简直变态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看着冯牧的表情,许沛继续说道:“摄魂术如何施展我虽不知道,可根据传言,中了咒术的人,会被心魔控制,形同傀儡,任由对方控制。” “简直不可思议,前辈既然知道敌人施展了摄魂术,更应该小心谨慎。早些将对方找出来,这样的人不铲除。岂不是遗祸武林?” 许沛点了点头,无奈的说道:“可惜我感受不到对方的契机。想必他还在十里之外,这样的距离竟然能将我逼入死境,这等手段,当真不可小觑。” 正在这时,冯牧却突然跌倒在地,身子就像一团棉花一般柔软,冯牧张口想要说话,发现自己的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他眼睛睁大如铜铃。看着许沛,向他求助。 “想不到对方竟然能够突破我的三重罡气,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许沛不会遗憾自己疏忽,只因为他清楚自己有多谨慎,倘使如此,依然被对方得手,这让他心有不甘。 冯牧的脸色瞬间发黑,一团黑气出现在他的额头,转瞬消失不见。那团黑气在他身体里面乱窜。冯牧倒地打滚,就好似身体里填了无数炸药,在这一瞬间被点燃,让他痛不欲生。 “也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是你我的缘分。” 许沛叹息着,伸手点住了冯牧全身的穴道。冯牧身体虽然不能动,内息却更加紊乱。他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在沸腾,不出片刻就要炸裂。 只见许沛摸出一把银制的匕首。一下子割开冯牧的手掌,暗黑色的血液自冯牧的手掌流出来。 同时,许沛将一枚药丸喂进他的嘴里,双掌抵在他的胸口,缓缓输送真气。 血液越流越多,冯牧也越来越虚弱,他原本暗黑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待他的血液变得殷红,许沛替他包扎好了伤口。 “想不到你竟然修炼了‘先天罡气’,千算万算,竟然没想到这一点,看来这都是天命,躲也躲不过。” 对于许沛的话,冯牧疑惑不解,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许沛一脸的无奈和不舍,可是他无法开口,因为他太过虚弱。 许沛将冯牧扶起来坐好,自己坐到他的身后,双掌抵在他的后背,开口说道:“你修炼的‘先天罡气’与摄魂术相生相克,可惜你如今的功力不足以对抗心魔,所以我将毕生的内力导入你体内,你不必觉得愧疚,这都是造化的安排。” 听着老前辈平淡的语气,冯牧心中很不是滋味,许爷爷的恩情,他至今还未偿还,又要接受另一名许爷爷的功力,这让他受之有愧。 许沛的功力缓缓进入冯牧的身体,随即撤掌,皱着眉头说道:“你体内若只有蜀山的内功,老夫自信还能够压制,可是你体内还有另外一种不同属性的内功,若我再强行将绝情派阴柔的内劲导入你体内,你身体中多股真气相斗,必然破体而亡。” 眼见束手无策,冯牧命悬一线之际,许沛再次叹了一口气,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如今已经没有时间顾虑这些了,生死成败,且看你的造化,若你真是天命之子,定有苍天垂佑。” 话音落下,许沛的双掌再次抵在冯牧的后背,真气缓缓注入冯牧的身体。时间一点一滴的流失,已不知过去了多久。 朗月小筑内的空气变得异常的冷,桌子上的茶水因为过重的寒气,冻成了一块寒冰。 屋子里寒气四溢,墙壁和所有物什上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陡然间,冯牧全身的衣服炸裂开来,他身体内蜀山的离火内功对于许沛所传授的内功本能的产生一股抗拒。 而另一股真气,更是向泰山压顶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许沛没有放弃,他缓缓导入的真气,就像是千百条灵蛇一般,钻入了冯牧的经脉穴道,冯牧的脸色由红转紫,由白转绿,说不出的痛苦。 不到半天的时间,许沛竟然苍老了数十年,他的须发已经全部花白,原本仙风道骨的超然气质已经不见,面容上皱纹密布,好似干枯的树皮。 冯牧自然看不到许沛为他做出的牺牲,他的头脑中好似有千军万马在纵马厮杀。 “啊”的一声狂吼,冯牧的头发在瞬间赤红,根根倒竖,仿若地狱修罗。 只听得“嘭”的一声,许沛被反震出朗月小筑,几寸厚的木板墙被撞开了一个大洞。 冯牧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眼赤红如血,他状如疯魔,缓缓站了起来。 一脚踏出,只听得“嗤”的一声,木地板上开了一个大洞,冯牧再踏出一步,同样出现一个脚板印的大洞,颜色漆黑,还有隐隐的黑烟冒出来,竟好似被烧灼一般。 冯牧**着身体,一个不稳,身子倒在地上,他双手撑地,地面竟然立刻出现一层寒霜,瞬间碎裂开来。 “快些清醒过来,不然你我都得死。”被撞飞出去的许沛,遥遥的看着朗月小筑内的动静,艰难地开口说道。(。) 第两百四十二章 杀机逼近 冯牧双脚的热气,将空气烧灼,以至于木地板承受不住这样霸道的真气,被硬生生踩出两个洞。 而他双掌却异常寒冷,以至于接触到木板地面,竟然将那厚厚的木板冻成了碎片。 这世间最极致的痛苦,都加在他的身上,正所谓欲戴王冠者,必承其重。 冯牧如今便处于这样的尴尬境遇,若是他能够安然度过,自然会功力大增,脱胎换骨,前途无量。 若是他挺不过去,就此陨落,只会在瞬间灰飞烟灭,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头脑中千百画面一闪而过,冯牧的心口好似被压了一座大山,他想要伸手去推开,可是自己的双手如何也不能移动。 “啊”的一声嘶喊,朗月小筑为之崩塌,坚固的小木屋由于声波的震荡,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被弹飞出来的许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竟然有些神往。作为一名痴迷武学的人,他对于这样的浑厚内力,不可谓不羡慕。 “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许沛强压心口的剧痛,感叹道,然后嘴里一甜,一口淤血便喷了出来。 “到底还是老了,不服老真是不行。” 他小声呢喃道,然后强撑着站了起来,快步离开朗月小筑。 离开朗月小筑之后,许沛来到一座假山旁边,猛然一挥掌,击打在假山上面。只见原本坚硬的假山,竟然向里面凹陷。 只听得“轰隆隆”的声音接踵而至。坍塌的朗月小筑周围,瞬间冒出来十数个大石头人。均有一丈多高。 冯牧被埋在废墟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巨石团团包围,身处废墟之中的他,只觉得昏天黑地,头脑中好似一团乱麻,不论怎么努力,都理不清头绪。 远处的峰顶上,麻衣僧衣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嘴角勾起一丝浅笑,道:“想不到竟有这等事。” “看来我们都低估了那许沛,他比我们想象中要厉害许多。” 站在他身边的麻衣人开口说道,转头看了看悬崖,自己的那些下属竟然还未赶到,这悬崖也不过百丈,那些自诩高手的蠢材们,竟然耗费了如此多的时间。 麻衣僧人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他缓缓摇了摇头。说道:“那一声咆哮中气十足,内劲浑厚,确实很像许沛发出来的,可是声音却稍显稚嫩。恐怕是另有其人。” 麻衣人皱了皱眉头,他平生最不喜欢节外生枝,横生变故。有些不悦的说道:“难不成是那小子发出的,果真如此的话。我们的计划要想成功,就要大费周章。很可能会付诸东流。” “没人能够改变我们的计划,殿下等了这么久,哪能容许失败?” 麻衣僧人说完,便从峰顶上飞跃而下,沿途的树木是他最好的踏板,他一路飞驰,不过眨眼功夫,便已经消失不见。 麻衣人看了看他消失的那片林海,有些不情愿的摇了摇头,终于决定不再等那些酒囊饭袋,纵身飞跃而下,往寒秋谷深处飞去。 冯牧被埋在废墟中,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可是他全身就像是被铁水浇灌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从未感觉如此的暴躁,心跳就像高速转动的齿轮,早已经超出了常人能够承受的极限。 冯牧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就仿佛暴雨倾盆,雨滴从房檐滴落的场景,更像是两军对阵,千万铁蹄踏过地面。 他终于到了极限,全身的肌肉开始撕裂开来,急速乱窜的真气,轰击着他全身每一寸肌肤。 “轰”的一声,冯牧站了起来,全身的真气在瞬间炸裂开来,包裹在他周围的巨石,收到外力的攻击,快速的移动起来。 远方静静观看的许沛,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道:“这孩子还有些运气,好在突破了第一关,只是这天下称雄的机关,不知他能否顺利突破?” 这巨石阵源远流长,先秦诸子百家,墨家善于守城,其机关术可谓是巧夺天工。罢黜百家之后,墨家式微,机关术的传承却保留了下来。 传到隋朝之时,机关术已经经由无数人改进,其间出现过一个出类拔萃的传人。 那便是当时的工部尚书宇文恺,此人在年幼时遇到一位老者,跟随学习机关营造三年,便通晓了其中的奥妙。 而他主持修建的大兴城,东都洛阳,乃至皇城,都留下了太多的秘密。其规模之宏伟,布局之巧妙,当时无出其右者,就算时间的长河流逝了千百年,也同样焕发着夺人的光彩。 寒秋谷的谷主,不是墨家代代相传的巨子,可是却深谙墨家的机关术,只因为墨家早已荡然无存,它存在世间的另一个名字叫夺天门。 与武林世家和名门大派不同,夺天门没有特定的场所招收弟子,虽然没有固定的场所,可是其弟子却遍布天下,换句话说,全天下的木匠,石匠乃至扎纸人的艺人,这些平凡普通的人,都是这一门派的传人,只是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罢了。 任谁也不会料到,早已经淡出武林的夺天门能够在未来的江湖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都源于从废墟中站起来的冯牧,这个小孩如今不会想到自己的大难不死,会改写大明的国运。 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一名弟子,竟然能够将机关术发扬光大,真正做到巧夺天工。 不过那也是将近百年以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就连一国之君都迷恋上了机关木匠,这便是大明历史上出名的“木匠皇帝”朱由校。 冯牧虽然不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清楚自己当下应该做些什么。 他唯有突破那巨石阵,才能够活下去。因为巨石就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一刻不停的围攻他,冯牧被撞了好几下,换做以往,他只怕早已经被撞碎了骨头。 就在他陷入癫狂,突破巨石阵的时候,自然不会料到,更远的地方,有两名绝世高手正向他飞来。 许沛已经失去了浑厚的内力,而对方又是掌握了摄魂术的怪物,这场危机,好似天塌地陷一般,让人看不到生存的希望。 更可怕的是,被困在巨石阵的冯牧,已经受了伤,而且对于这样的危险,浑然不觉。(。) 第两百四十三章 冲破巨石阵 高大的石头人向冯牧围攻上去,冯牧一掌挥出,击打在石头人身上,那高达一丈有余的巨石竟然停了下来。 远处的许沛看着,感受到蛮横的真气震荡,口中喃喃道:“不错,吸收的效果比我预料中要快,这些巨石若非花岗岩,只怕早已经被拍碎了吧。” 他实在难以想象,那样一掌拍打在人身上会是怎样的结果。对方如今还只是一个孩子,却承受了太多的苦难,与之相应的,也得到了巨大的回报。 天将与之而不纳,是为愚夫。 而天将降大任于人,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冯牧如今正遭受这样的命运。 巨石阵急速收缩,挤压的速度相比之前快了一辈,冯牧自然想过从上面飞离出去,可是还未等他跃起,巨石便压顶而来。 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冯牧不知道谁有这样通天的本事,能够灵活的操控这些重达千万斤的巨石,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九死一生。 就算是世间最有力量的人,也不见得能够掀开头顶的巨石,逃出生天。巨大的石头像一个盖子一样,将他死死地罩在里面。 与此同时,四周的巨石依旧在缓慢的移动,或许是受上方巨石的影响,包裹冯牧的巨石移动的速度减慢了许多,就算如此,距离他被挤成肉酱,也只有半柱香不到。 头脑中纷乱的思绪,开始逐渐清晰起来,原本如同千刀万剐的痛楚也减少了几分。冯牧感觉自己紊乱的气息在自行调和。 他的脚就像踩在火炉中,而双手又像是冻在冰洞里。这样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不过稍微清醒过来的他,因为即将面对的死亡。倒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在意那些。 他开始运转“万息归元”调节自己的气息,将那些狂放的真气引入丹田,在这个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丹田扩大了两倍有余。 紧接着,他便开始尝试着运转“先天罡气”,让它通向自己的双脚,虽说这功法并非至阴至柔,可是却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而“八荒炎决”本就是很霸道的刚猛心法,是蜀山离火功的至高境界。冯牧略微学了一些,将所学全部灌注于双掌之间,希望能够中和一下自己如同寒冰的双手。 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丝毫没有察觉到自身的契机泄露,淡淡的烟从石缝中飘出去。 许沛全神贯注,看到那微妙的变化,双手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的攥紧了。 “快些,没有多少时间了。” 许沛突然大声喊道,石阵中的冯牧突然听到他的话。彻底的清醒过来,凭着本能,双掌齐出,轰击在之前拍打的那块巨石上。 “嘭”的一声巨响。巨石被推出去三尺远,冯牧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力量,可他还未趁机逃出去。那块巨石有迅速的移了回来。 地面下,巨大的齿轮因为水流的带动。飞速的旋转着。 许沛之前拍下的那一掌,正是启动了机关。将阻隔地下水的石门机关推移到了一边。这样精致的机关,可谓是环环相扣,小小的石门移开之后,水流灌入中空的石匣子中,无法承受越来越重的压迫,地下的齿轮便因为迅速降下来的一堆巨石而启动。 “不将这巨石打碎,就出不去。”冯牧面对向他压迫而来的巨石,心中这般想着,所有的巨石距离他已经不足一尺,再有耽误,空间就变得狭窄无比,就再也没有施展武功的机会。 冯牧再次双掌齐出,只听“嗙”的一声,巨石再次倒退而出,这一次冯牧不敢怠慢,足尖一点便瞄准出现的空隙,想要在瞬间窜出去。 可是巨石回移的速度太快,冯牧若强行突破的话,势必会把身子压成两截。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冯牧突然变招,双脚狠狠地向巨石踢去。 巨大的轰响声之后,坚不可摧的巨石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纹,处于黑暗中的冯牧看不到,可他哪里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巨石再次被推出去一尺距离,冯牧不敢懈怠,因为他三次都是全力而为,内力的消耗太过巨大,再耗下去,只会力竭而亡。 这将是他的最后一击,对于自己的处境再清楚不过的冯牧,凝聚了全身的内力,将它们压缩在双掌之间,在巨石将要重新移回来的刹那间,猛然挥了出去。 “轰”的巨响,好似天崩地裂一般,那块经受了几次击打的巨石,再也承受不住,竟然碎裂开来。 光线迅速照射进冯牧的眼中,冯牧有刹那的分神,眼睛适应之后,面对他的是千斤巨石压顶而来。 至始至终,许沛都只是在一旁看着,直到冯牧将那块巨石击碎,他才露出释然的笑容,口中暗自说道:“成了,想不到从未启动的机关,竟然因为他而破例,根本无法突破的石阵也被他闯出,只是这阵子经此一闹,就存在了缺陷,又上哪找一块相同的石头取代?” 许沛自言自语之际,面对生死大难的冯牧,在弹指一挥之间,已经闪身而出,身形之快,好比疾风闪电。当他侧身回看之际,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五丈开外。 这一惊非同小可,冯牧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若说之前的心像湖,此刻便像大江,由平静转为奔腾,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没想到自己元气恢复的速度比起之前,竟然快了数倍,这也意味着他的修行速度将会一日千里。 陡然间,他感受到两股强大的真气在快速的逼近,这样的速度太过快速,比起之前见过的任何对手,都要强大。 不过是眨眼之间,对方就飞掠了数十丈,冯牧心中产生出一种本能的畏惧。他转头向许沛看了过去,许沛似乎还未察觉到危机的降临,正欣慰的对他点头。 牙关一咬,冯牧的身子便原地消失,地上升起一丝沙尘,而他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许沛看着消失的冯牧,微微捋了捋胡须,叹了一口气,道:“该面对的始终躲不掉,那孩子体内的气息还未完全调和,正好可以借助他们的一臂之力。” 自顾自的话语说完,许沛便向北边望去,先是听到一声巨响,然后北面便升起一股遮天蔽日的沙尘,就好似大漠中的沙尘暴。 这南国水乡,绿水青山,肯定不会有黄沙满地,之所以升腾起漫天的黄沙,只因为冯牧与敌人交手所致。 许沛感叹之余,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 第两百四十四章 冰火相融 麻衣僧人刚从树顶跃下来,便发现一个残影向他袭来,在心中暗笑对方不自量力,心念一动,他的身形便兀自消失。 冯牧的身形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麻衣僧人已经在他头顶,右掌带出的庞大契机,如同巨石般向他压了下来。 运转体内气息,冯牧全身的气息在瞬间炸裂,双脚“轰”的一声陷入了泥土中,他没有理会自己霸道真气带给他的变化,而是左掌挥出去,与麻衣僧人正面交锋! “咚”的巨响,两人的手掌碰撞到一起,便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威力,只见周遭的石头被震飞出数十丈开外。 而那些狂风都无可奈何的坚韧竹子,也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真气震荡,而纷纷折断,随着石头一同四散而去。 地面的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场面中顿时黄沙弥漫,看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冯牧觉得十分难受,事实上,刚才一交手,他双足虽然陷入了泥地中,可同样抵挡不住对手磅礴的威压。 在泥地上划出两条深痕,冯牧倒飞出去十丈开外,他的裤腿已然尽数磨破,早已经被烧糊的鞋子更是碎成了渣。 即便如此,血肉之躯的他,双脚竟然没有磨破皮,冯牧清楚这是莫子也当年替他泡药水的功效,让他的筋骨皮变得坚韧。 而最为关键的,还是他浑厚的内力再起作用,他浑身笼罩在真气之中,罡气就像是无形的保护罩一般。保护着他不受外界的伤害。 麻衣僧人没有料到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对手,他“咦”了一声。同样被震飞出去几丈外,随即他哈哈大笑道:“真是有意思。想不到这么小的孩子就能够接下我一掌,我甚是欣慰。” 黄尘并未散去,双方谁也看不见谁,可是冯牧却显得异常紧张,因为他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已经行动了。 麻衣僧人捕捉到冯牧的气息,身形一闪,便笔直向他攻去,冯牧不敢有丝毫大意,足尖一点。便跃起一丈来高,想要居高临下,压制对手。 他身体周围的空气在极速收缩,冯牧不懂高深的武学招式,凭借浑厚的内功,以及刚入门的武功招数,他就敢面对这名江湖上出了名的老怪物。 麻衣僧人转眼出现在他的眼下,冯牧并为吃惊,两人的内力都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交手的时候,根本无法用肉眼看清楚对方的身形招式。 所以,即便是黄尘漫天,他们也能够感知到对方的气息。然后发动最为猛烈地攻击。 麻衣僧人再次将内力汇聚到右掌,一个“飞鱼出海”,便如同利箭一般。向冯牧攻了上去。 冯牧将内力灌注到右脚上,全力向麻衣僧人踩了下去。 这秃头和尚不像和尚。道士不像道士,武功却狠辣无比。对于这个掌握了摄魂术的老怪物。冯牧自然没有多少好感,他只希望自己能将他踩进泥土中去。 同样是一声巨响,震荡的范围更加广泛,连三里外的飞鸟听到这声音,都惊飞而起,地面的走兽更是警觉,在凝神静听,一有不妙,拔腿就逃。 冯牧被弹飞出去,麻衣僧人被震退数丈开外,这一次交锋,原本还漂浮在空气中的黄尘,瞬间被震荡开去,两人都能够清晰的看到彼此。 冯牧的身子缓缓掉落下来,麻衣僧人看着这个小孩,哈哈大笑道:“实在有趣,想不到你身上竟然同时具有两种不同的内力,竟然还能够撑下来,没有爆体而亡,实在太让人兴奋了。” 在说话间,另一个麻衣人已然赶到,冯牧背对着他,全身盯着麻衣僧人,他身后的麻衣人想要出手偷袭,冯牧实在难以躲开。 就算他能够侥幸避开,可是面对两位高手的进攻,他也难以突围。 果不其然,麻衣人立掌如刀,向冯牧斜砍而去,冯牧感知到了对方的气息,可是自己已经被麻衣僧人的气息所笼罩,若是分神避开,麻衣僧人突然发难,他就九死一生。 “你不要出手,我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了,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麻衣僧人突然开口,麻衣人的身形硬生生顿了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一大一小。 冯牧首先发动攻击,虽然他八荒炎诀修习的时日尚浅,可是这已是他所有功法中最厉害的招数,面对这死贼秃,他哪能藏拙,唯有全力以赴。 麻衣僧人就像是看着一个得意的门生一般,欣慰的点了点头,面对冯牧挥过来的一掌,双手虚空挞圆,在他面前竟然形成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圆形气盾,而气盾中的阴阳鱼在缓慢的转动着。 这是武当至高无上的心法,虽然拳法是普通太极中的“揽雀尾”,可是内力欺天的高手与寻常武夫使出来,简直天差地别。 没有想到的是,冯牧看似普通的一掌,竟然在攻击上气盾的时候,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以他手掌为中心,竟然出现了一团火焰,只不过霎时间的功夫,气盾便出现了一个大洞。 而麻衣僧人的衣服竟然被洞穿了一个小洞,虽然只有两指大小,可对他而言,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这样的耻辱,让他如何能够忍受。 始终在一旁看着的麻衣人,露出了一丝微笑,自言自语道:“这样的对决,我已经有几十年没看到了,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人会修习‘八荒炎诀’,而‘太极玄清盾’竟然并未失传,那老家伙隐藏得够深啊,连我都不知道。” 场面中看似冯牧占了上风,可是他最为关键的攻击,却被麻衣僧人躲开了,冯牧的嘴角已经溢出了一丝血迹。 “此招数名叫‘太极玄清盾’,并非一般的防御招数,”麻衣僧人看着咬牙坚持的冯牧,开口解释道:“你若将它看成抵御敌人的气盾,那就大错特错了,太极将就的是借力打力,不论对手多么强大,力量有多霸道,打过来被玄清盾反震回去都会受到不小的内伤。” 冯牧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看似防守的招数,竟然是另一种进攻,武学的玄妙之处就在于让人摸不清头脑。 吃了这样一个大亏,冯牧却并不觉得恼恨,因为这是他受用一生的感悟。 况且,他隐隐觉得,因为刚才反震回来的真气,直接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让所有的气海都连成了一处。 而双手的寒冷和双脚的灼热也一并消失,似乎已经冰火相融,这对他而言,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 第两百四十五章 我杀得,你们动不得 “少年郎,你很不错,若假以时日,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你的身份是你最大的悲哀,命运向来如此,最爱玩弄世人。” 麻衣僧人佛法并不精深,可是武功却出类拔萃,这个六根不净的假和尚,对冯牧说教的时候,让后者十分反感。 冯牧紧咬着牙,说道:“属于我的命运我自会坦然接受,若是谁要左右我的人生,我自然也会抗争到底。” 一句话说完,他整个人已如猎豹一般窜了出去,口中呼喊道:“大悲掌。” 听到他的话,麻衣僧人和麻衣人都吃了一惊,“大悲掌”是少林绝学之一,虽然比不上“易筋经”,却能够与金刚佛魔掌相提并论。 谁知冯牧只是虚张声势,他见过柳梦白施展这一招,可是对方的招数只不过惊鸿一现,他如何能够学会。 虽然招数上有模有样,可是却虚有其表,没有响应的修炼功法,冯牧的“大悲掌”难以发挥一成的威力。 就在两人错愕的刹那,冯牧突然变招,使出了“逃命一式”,这才是他的真正意图。 面对两名强横到无法战胜的对手,只有白痴才会硬拼,冯牧之所以前来阻击敌人,全然是替许沛掩护。 许老前辈将内力传给了自己,此时的他已经虚弱不堪,面对这样的强敌,他自然是以卵击石。 巴东岭最为看重的“逃命一式”,其效果也是拔群的,因为要逆行筋脉。对练武者本身有严重的损害,所以这是不到绝境绝不可施展的一招。 冯牧的身形凭空消失。仿佛人间蒸了一般。 两人刹那的错愕之后,才开搜寻冯牧的气息所在。却一无所获。这不禁让他们皱起了眉头。 “逃命一式”并不靠内功辅助,而是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极致,这完全是体术的较量,所以冯牧的内息完全收敛,两人自然查不到。 只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冯牧已经奔出了数十丈外。 即便如此,两人也能够猜出冯牧大致逃逸的方向,两人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向谷中追赶而去。 可是冯牧并未向他们猜想那样往谷中逃去。反其道而行是他早已经学会的思维方式,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给谷中的那些带来麻烦。 他朝着进谷的路线而逃,虽然他不清楚敌人来了多少,可是他清楚许老前辈的为人,既然说过要护他周全,势必会倾谷中所有人之力保护他。 这样的牺牲太大了,冯牧觉得自己的性命并不比别人高贵,生命对于每个人而言。都只有一次,他没有权利要求别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慷慨赴死。 这样他的良心也过不去。 当他出现在湖边的时候,不禁为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湖面上漂浮着许多尸体。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可是猩红的鲜血还是那般触目惊心。 所有的悲剧都已经发生,冯牧嘴唇微张。一下子跪倒在地,他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四下寻找。他没能找到一个活口。 他的心情变得沉重,走到湖边的他。竟然停住了脚步,只要他跳入水中,便能够游过对岸,彻底离开寒秋谷。 可是,即便是自己离开了寒秋谷中的人,命运也不会改变,敌人不会因为找不到他,就宽宏大量绕过谷中的无辜之人。 这惨烈的厮杀就是前戏,冯牧预感到腥风血雨的来临,抬头仰望着苍穹,他长舒了一口气,悠悠叹道:“事已至此,唯有与他们并肩作战,或许还能够获得一线生机。” 说完,他转过身,施展开轻功,向朗月小筑飞快赶去。 北方的防线被突破,仗着天险阻隔,所以这里防守的人最少,那些人被麻衣僧人杀死之后,爬在悬崖绝壁上的人,没有遭遇任何阻击,成功的攀登而上。 期间虽然有几人滑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可是这群人有数十人,而且比起霸刀门更加悍勇,是不可小觑的战力。 这群人像出笼的猛虎,嘴里衔着匕首,谁也不敢说话,当先的人抬手指向山下,这些人便默不作声的朝密林深处冲去。 寒秋谷其他方向的战斗也宣告尾声,总体而言,双方都死伤惨重,其结果是寒秋谷中的人顺利的阻挡了敌人进攻的步伐。 朗月小筑内,已经坍塌的木屋和重新沉入地面的巨石阵让这里看起来一片狼藉。 许沛站在竹林中,面对着两位不速之客,不卑不亢。 “原来谷主将内力传给了那孩子,难怪他能够与我交锋。” 麻衣僧人看着许沛,缓缓说道。 “你们将止步于此,不论有什么野心,都必将埋葬于寒秋谷。” 许沛淡淡的说道,并未因内功失去,在强敌面前露出胆怯之色。 麻衣僧人袖袍一挥,许沛便被击飞一丈开外,许沛艰难的爬起来,麻衣僧人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你如今好比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要阻止我们。” 他说完,一掌挥出,强劲的罡风直袭许沛而去,就在许沛避无可避的时候,一道身影及时出现,挡在他身前,一掌挥出,抵消了麻衣僧人的一掌。 这人自然就是寒秋谷的郭姥姥,许沛的结发妻子洛琉璃。谷中人都不知道她的那段往事,只知道她是郭姥姥,可是样子很年轻。 对于这个身怀唐门精妙武功的郭姥姥,谷中人所知甚少,她的脾气怪异,谁都不敢靠近她。她是谷主的死对头,两人交手数百次,每一次都惊天动地。 对于洛琉璃突然出现,帮他挡住了致命一击,许沛并不奇怪,他苦笑一声,说道:“现在的我,再也不是你的对手了,你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我。” “我不稀罕。” 洛琉璃只是冷冷说道,并不回头去看许沛。麻衣僧人看着少女一般的洛琉璃,开口说道:“唐门的‘逢春术’,世上还有人修炼这等吃力不讨好的功法?想不到唐门跟寒秋谷还有往来,这倒是武林逸闻。” “能杀他的人只有我,他的命我收得,你们却动不得。” 看着来者不善的两人,洛琉璃自然清楚他们的实力,可是她纵横一生,对敌无数,可曾有过畏惧逃跑? 巾帼不让须眉,洛琉璃比起许多男子,都更具霸气。 “轰隆”一声,无数修竹拔地而起,四处震开。 这一场交锋,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 第两百四十六章 欺阎罗 朗月小筑的大战激烈空前,只见洛琉璃全身上下衣袂飘飞,瞬间激射出数以万计的飞针。 此刻的她就仿佛一只巨型暴雨梨花针,以她身体为核心,多如牛毛,细如雨点的飞针向着麻衣僧人和麻衣人疾驰而去。 就算是一只毛虫,在那样密集的飞针下,也难以侥幸避开,更何况两个身形巨大的人。 麻衣僧人催动真气,袖袍鼓荡起来,他的身前再度出现“太极玄清盾”,因为他相信,只要这个气盾施展开来,任何的暗器都难以近身。 然而,他终究还是想错了。 这样的错误,本不该是他这样的老江湖犯的,只因他太过相信自己的实力,而对方的飞针除了密集之外,并无什么奇特之处。 飞针洞穿了“太极玄清盾”,麻衣僧人和麻衣人同时中招,身体遭受到剧毒的侵袭,一下子酸软在地。 “这不可能,为何你的暗器能够洞穿我的气盾,我与人交手几百次,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回遇到。” 麻衣僧人语调有些沮丧,更多的是不甘心,他看着洛琉璃,对于那个样貌年轻的,实际却一把年纪的女人,他恨不得一掌击碎她的心脏。 “你当它是暗器,自然觉得自己能够挡下来,殊不知这是天底下最霸道的暗器,就算是阎王来了,也挡不下来。” 麻衣人露出了一丝苦笑,饶有兴趣的问道:“哦?竟然这样的霸道暗器,恕在下孤陋寡闻。烦请赐教。” 洛琉璃冷笑一声,并不打算回答两人的话。她看了一眼半跪在地的两人,承受了飞针的正面射击。他们就算不死,也会因此落下终身后遗症。 只是这样的代价太大了,她的这一招发动,虽然战胜了敌人,可是同样需要付出自己的生命。 这一招是唐门暗器的最高心法,也是终极杀招,可是唐门代代相传,虽有秘笈记录,却没有任何人愿意修炼。包括掌门宗主。 除了这一招,唐门有许多叫人闻风丧胆的暗器和毒药,仅仅凭借这些东西,就能够在江湖上争取一片天地,又有谁愿意修炼必死无疑的心法,只为了与敌人同归于尽。 洛琉璃修炼了,虽然是偷入唐门禁地盗取秘笈修炼的,可她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她之所有修炼,本意是要跟许沛同归于尽。可是他们斗了几十年,她期间一直没有赢过,反而生出一股奇怪的心绪,想要与那个男人一直斗下去。 是以她才没有使用这最后一招。 “琉璃。你七窍流血了。” 许沛看着走向自己的洛琉璃,自然猜到了七八分,他虽然固执。却并不傻。 洛琉璃还未走到他的身边,脚下一软。便要扑倒在地,许沛连忙上前扶住了她。语调悲戚的说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从不欠人,从前欠你的,如今还给你。” “你何曾欠过我什么,一直以来都是我亏欠了你,你这样只会加重我的罪孽,让我一生一世也难以偿还。” 许沛铁一般的汉子,面对与自己斗了几十年的生死伴侣,竟然流出了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如今的许沛,该是悲痛欲绝了吧。 “很好,这样便好,你欠着我,到死也就不会忘记我了。” 洛琉璃缓缓说道,嘴里呕出一口淤血,双手无力下垂,她终于不用再记恨前尘因果,不用再顾及心中输赢,放心的依偎在许沛的怀中。 这一刻的依偎,与她而言,胜过了百年的时光。 原来,能够在爱人的怀中死去,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可惜她之前没有打开自己的心结,现在发现已经为时太晚。 洛琉璃缓缓闭上了双眼,她这一生有过太多的遗憾,到死终于得到了解脱。 许沛老泪纵横,滴落在洛琉璃的后背上,本就显得老态龙钟的他,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久病老人。 天门中的两位高手,不清楚自己身上中了什么毒,只知道无论如何运功,都难以将那毒逼出体外。 毒素就如同附骨之疽,越是想要将它铲除,它就越是顽固,拼命往里面钻,直到钻入骨髓。 “唐门与人同归于尽的杀手锏果然厉害,看来你我终究是难逃一死了,只不过临死都不知道这一招叫什么,确实遗憾。” 麻衣人对麻衣僧人说道,麻衣僧人冷笑一声,说道:“就算逃不过生死劫,但我至少可以多活几日,这便足够了。” 他说完,从怀中慎重的取出一枚药丸,苦笑道:“这枚药丸名叫‘欺阎罗’,一个人不论受了多重的伤,中了多深的毒,服下这枚药丸之后,都能够瞬间好转。” 麻衣人听到他的话之后,脸色变了,说道:“可是他并非理想那般完美,存在致命的缺陷。” 麻衣僧人长叹道:“你说的不错,它只是暂时压制毒性,因为它本身就是世间最毒的药,以此来欺骗自己的肉身,让人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而代价就是神志错乱,走火入魔,到死的时候全身逐渐腐蚀,比起刀山火海也毫不逊色。” 麻衣人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叹道:“你本是出家人,又何苦走到这一步?” “你看我像出家人吗,世间哪有一个出家人,背负着阿鼻地狱行走?何况我的仇恨是洗不掉的,就算极乐世界在我面前,我也宁可选择永堕地狱,只要能报仇,一切都不重要。” 麻衣人脸色的皮肤已经泛黑,艰难说道:“我虽知你有不可告人的过去,却一直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可否告知我?” “我的俗家名字叫纪贤,这已经是我能够告诉你的全部。” 麻衣人笑了,笑得很开怀,虽然他还是不清楚这心狠手辣的僧人的来历,可是他能够将他的名字说出来,已经是对他莫大的信任,至少他在看来,他们已经不仅仅是搭档,更是朋友。 “我先走一步了。” 麻衣人说完,整张脸变成了黑炭,倒地之后,坚硬如磐石,这样的毒当真骇人听闻。 服下丹药的麻衣人僧人纪贤,重新恢复了功力和生机,他只需要一掌,便能够将许沛和死去的洛琉璃,击得粉身碎骨。 许沛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抱着洛琉璃的尸体,拉动了手中的一根银丝线。 而这个时候,冯牧已经快速赶来,距离不到十丈。 (。) 第两百四十七章 功败垂成 十丈外的冯牧陡然间停下脚步,因为他眼前的景象瞬间突变。 许沛拉动银线之后,朗月小筑整个地面便轰踏了下去。麻衣僧人纪贤身形未稳,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向下掉落。 可是这么简单的陷阱,又如何能够难住已经恢复武功的纪贤,他运转轻功,轻轻一塌下落的泥块,身子便凌空跃起一丈有余。 许沛自然清楚这样简单的陷阱困不住他,幸好这只是一个开始。 朗月小筑外表看似一个寻常不过的雅居,小木屋已经坍塌,再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更别提什么巧妙的机关。 但是,越是平凡就越暗藏玄机,整个朗月小筑是寒秋谷最为精巧复杂的设计,墨家的机关术传承了千百年,经过不断的演化传承至今。 结合了所有精巧机关术的朗月小筑,只不过是片刻便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许沛的手掌迅速在附近的一块岩石上拍了几下。 而纪贤的双掌已经袭来,只需眨眼的功夫,许沛就会成为的掌下亡魂。冯牧远远看着,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异变突生,许沛的脚下突然升起一块巨大的花岗岩,正是之前困住冯牧的巨石。 纪贤一掌击打在巨石上,发出“噼啪”一声巨响,冯牧击打了好几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破的花岗巨石,竟然在他一击之下,裂开了一条缝隙。 许沛不敢有稍微迟疑,他的内力已经所剩无几,可是要操控这个巨大的阵法。还是绰绰有余。 与之前不同,巨石阵不再是急速旋转。而是迅速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厚达一丈有余的石墙。 石墙的另一边。纪贤目光急速的收缩,他的脚下无处着力,下面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一脚踏出去,以“游墙功”快速向石墙上方而去,正是凭借这武功,他轻易攀援上悬崖绝壁,眼前高达五丈的石墙,自然不在话下。 就在他要攀上去之时,异变在此发生。只见上面的石头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一下子活了过来,一块巨石当头向纪贤砸了下来。 纪贤足尖一点,身子反弹出去,凌空一个翻身,施展“飞燕掠空”的轻功,倒飞出去了五丈外。 可是他照旧没有着力点,因为整个朗月小筑,除了他面前的石墙。整个地面都陷了下去。 “嗤”的一声,纪贤手中甩出一条鞭子,鞭子上面带着倒钩,倒钩刺进了缝隙之中。因此,他才没有跌进那无底深渊。 可是发动起来的巨石阵,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十数丈的巨型石头人。巨型石头人四肢用手臂粗细的铁链连接着。 而它之所以能够灵活的活动,只因为它体内有巨型齿轮在带动。 巨石人后面的许沛透过石缝间。观察着纪贤的举动,纪贤纵然武功盖世。面对这举行巨石人,也是束手无策。 瞳孔急速的收缩,麻衣僧人纪贤口中默念法诀,由他身体为中心,竟然出现一团黑气。 “摄魂术?” 冯牧情不自禁的说出口,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纪贤的耳中。纪贤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要与许沛战斗,抓住冯牧才是首要目的。 他实在没有必要再耗费元气去与许沛对抗,就算能够彻底击碎这巨石人,可必然耗费许多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那小子若是施展那逃命的招数,藏匿起来,他还真没有那个功夫慢慢寻找。 难得这小子自动送上门来,已经进入死亡倒计时的纪贤哪里肯轻易放过? 用力一抖鞭子,纪贤急速向石墙飞去,他一脚踩在石墙上,借着反弹之力,他的身形快速向冯牧飞来。 冯牧吃了一惊,因为方圆十丈内是一个坍塌的巨坑,这个巨坑深不见底,出于本能,冯牧掉头就跑。 就在他跑出一丈开外之后,只听得身后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巨大声响,原来飞掠在巨坑上面的纪贤被下面射上来的无数铁剑困住了身形。 令人意外的是,这些飞剑并非要将他刺杀,而是包裹着他,困着他的身形,急速的旋转着。 许沛控制机关的手已经有些颤抖,内力已经不足一成的他,要操控这些机关实在太过艰难。 他已到了强弩之末,可是他不能就此放弃,因为这个阵法到目前为止,都只是铺垫,真正的杀招,还需要两步才能够完成。 “你回来作甚,快跑!” 透过缝隙,许沛看到了十丈开外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身影不高,许沛不用想也知道是冯牧。 看着羊入虎口的冯牧,许沛内心生气一股失望,虽然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他,还有很多武功要传授给他,可是此时此景,在不容许他完成这些心愿。 “前辈!” 冯牧大喊一声,然后紧咬着牙,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这只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然后他站起身来,再也不管不顾,飞掠而去。 巨型石头阵中,被铁剑包裹的纪贤自然也看到了冯牧逃走,他大喝一声,全身真气爆裂开去,将那些铁剑震荡开去。 许沛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逼对方动用真气,这个阵法就只差最后一步了。 最后一步一旦完成,整个朗月小筑就会变成一个杀戮的机器,到时巨石会崩塌,铺天盖地落下来。 然后是四面八方而来的机关战车,从里面射出来的毒水会变作漫天的雨丝洒下来。 杀阵的最后,是从竹林外射进来的无数飞剑,上下左中右全方位进攻,以阵眼为中心,形成一个圆球,让人无论如何也难以逃离。 陷落的地面上,巨大的机关战车已经冒出了地面,纪贤被铁剑围在其中,虽然震开了铁剑,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局面。 “噗!”巨石阵后面的许沛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眼中鲜血狂涌而出,带着不甘心的狂怒,他大喊一声,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一股黑气便从他的天灵盖里窜了出来,许沛至死也没有完成对纪贤的击杀,只差最后几个刹那,可谓是功败垂成。 “摄魂术不仅仅是控制人的心智,更是一种攻击的招式。” 死里逃生的纪贤冷然说道,然后闪动身形,掠过了巨坑,向着冯牧逃离的方向追去。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失手被擒 冯牧没有想到,自己在逃离的时候,遭到了意想不到的阻碍。他的身后响起清越的骨笛声,那声音似乎带有无穷的魔力,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而那些衔着匕首的死士,以此为信号,能够清晰的明白骨笛中的意思,潮水一般向冯牧围攻而来。 这些人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寒秋谷的人本来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因为他们的到来,彻底改变,并且为了守护他的安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既然逃脱不了,那就面对自己的宿命吧。 冯牧并掌如刀,虽然头痛欲裂,可是面对那些凶狠的敌人,他没有一丝的畏惧,这些人的做法,惹起了他源自内心的怨恨。 “嗤”的一声,隐藏的袖剑急速出手,冯牧冲入敌人的圈子,左躲右闪,像一个灵活的猿猴。 只不过是几招,就有三人倒在了地上,这些江湖好手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非但没有反击的机会,而且连呼喊都没能发出一声。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要活捉,不能够让这孩子受伤,不然就要受到诛心的惩罚。 天门的诛心,即是毒药腐蚀心肝脾肾,更会以极端的手段伤害自己所重视的人,让人遭受双重打击,仿佛置身炼狱。 即便是接到这样一个命令,这些老江湖也不打算坐以待毙,虽然那孩子十分凶悍,可是他们有天然的优势。 那便是人海战术,古往今来,这样的战术虽然很低级。却屡试不爽。 只要不是武功登峰造极,修为旷古烁今的奇才。都难以抵抗这一招。 冯牧袖剑刺出去的地方,立刻飞溅出一片血花。他就像一只灵鹤展翅,肆无忌惮的攻击者向他围过来的敌人。 然而,只不过几个交手,顺利杀死十几人之后,情况发生了根本上的变化,这些人看到同伙被杀死,非但没有后退的意思,反而反其道而行。 他们手中明明有刀,就连嘴里都衔着匕首。却偏偏舍弃自己的优势,想将他活捉。 这是一个大便宜,冯牧决定好好利用,然而他的想法一下子被粉碎了。 因为这些人像飞蝗一般,超过三成的人飞跃而起,明知道他袖剑的厉害,还是不管不顾的向他扑了上来。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这些人以血肉之躯,铸成了一只铁桶。将冯牧团团包围,眨眼之间,冯牧已经被紧紧包围在中间,数十人抓着他的身体四肢。 那感觉就像是被活埋在了沙土之中。想要挣扎,想要摆脱,可是无处着力。 内心升腾起一股怒气。冯牧紧咬着牙齿,要他就此屈服。他无论如何也不肯。 内功在他体内迅速的运转,冯牧的内力如今已经跻身绝顶之列。浑厚的程度好似奔腾的江海,就算他没能够完全吸收,可是要将这些人弹开,应该不是难事。 这样想着,磅礴的内息瞬间爆裂而出,抓着他的那些受到真气的冲撞,口吐鲜血,可是手却不曾脱离他的身体。 有些人已经被他震死,然后双手依然紧紧地抓着他,他们的身躯就像是僵硬了一般,没有半点活动的迹象。 被钳制住的冯牧,依然不死心,他的人已经被抬了起来,双脚不着地,自然也难以施展“凌虚步”,更不可能依靠飞速旋转,将这些人甩飞出去。 这样的困局,冯牧提醒自己静下心来,一定有什么是自己忽略的东西,他必须快些将它找出来。 灵光一现,冯牧不再茫无目的的反震这些包裹着他的高手,而是将真气灌注于右掌之上。 无数先例告诉他,只要重点突破,就一定能够取得意想不到成效。 右掌的真气浑厚而森冷,冯牧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急速提升,已到了另一种境界。 掌风****而出,在他右掌之下的那人瞬间被冻成寒冰,而冯牧的内力还未完全****出去,直到他的掌力完全透出,那人竟然被粉碎,如同破碎的冰块一般倒在了地上。 外围包裹着冯牧的人,眼神变得十分惊恐,可是他们的行为,却表现出与之不符的狂热。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前后的时间不过一盏茶功夫,然而他们只要再坚持一下,情况就能够完全转变。 因为那清越的骨笛之声已经近在咫尺,只要那人出手,冯牧就不可能再逃脱。 被包裹的冯牧,变得更加焦急,他自然也听到了那声音,虽然很想与对方正面交锋,替许老前辈报仇,可是他哪里会不明白他那那人的差距。 若是落到对方手里,那么寒秋谷中所有人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一时的冲动,固然可以体现英雄气概,可那不过是匹夫之勇,只有含屈忍辱,才能保存实力,一雪前耻。 冯牧将内力灌注于脚上,刚才的冲击,让对方粉身碎骨,证明这样的方法行之有效,只要他能够顺利突围,就能够施展“逃命一式”,脱离麻衣僧人的视线。 内力自他脚底透出,抓着他的两人瞬间被轰段手脚,冯牧终于等来了机会,身子一下子凌空跃起,他已经看准了一棵大树,打算越上去,脱了这些人的包围。 然而,他的身子刚刚掠起,头脑中便闪过一道虚影,这人正是他母亲的面容,冯牧讶然之际,头脑一空,便摔落下去。 身形出现在他面前的麻衣僧人纪贤,看着混乱的场面,损失了这么多手下,到底还是留下了这孩子。 他冷冷的看着那个中了“摄魂术”而昏迷的孩子,面容没有多少变化,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他抓起来。 这些人一同出手,将冯牧抓了起来,纪贤急速出手,飞快点住了他全身上下十处大穴,除非有神仙出现,不然冯牧绝对难以逃出他的控制。 虽然过程费尽波折,可是结果已经达到了。麻衣僧人生出一种苍凉的感慨,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示意手下人将冯牧看好,押解回去。 服下了致命的毒药,他是看不到天门掌控天下的那一天了,不过只要能够颠覆朱家的统治,就算是粉身碎骨,他也心甘情愿。 迎接冯牧的,是一个新的未来,凶险无比,波折重重。 (。) 第二百四十九章 恶人的遭遇 以冯牧为人质,天门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只要他们能够顺利逼迫皇帝朱厚照让位,便能够控制整个天下。 他们前行路途上看似已经一帆风顺,然而却忽视了那些变数,这些变数将是最为致命的暗礁,足以让这艘大船覆没。 在天门看来,要顺利接近皇帝不难,难的是要让他屈服于他们的威势。一想到大明天子竟然会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中,天门中人便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纪贤押解着冯牧,离开寒秋谷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天门的总堂赶去。 天门的总堂很隐秘,江湖中人虽然对这个神秘的组织闻风丧胆,也想要将它连根拔起,可是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更不知道要对付的首脑是谁。 身为天门里面的重要人物,纪贤也不清楚门主的庐山真面目,听他说话的时候,是故意改变的语声,自然猜测不出来他的具体身份。 他甚至怀疑在他面前指挥他们的门主,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而真正的幕后操控者另有其人。 带着七名精锐,选择了最好的马匹,一路风尘仆仆的向浙江金华赶去。这里是他所熟知的总堂,只是不知道是否真的是总堂。 所谓狡兔三窟,以门主的老谋深算,自然不会将所有的赌注押在同一个地方。 纪贤不再去思考那些,因为他时日无多,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将冯牧顺利带回去。然后坦然面对死亡。 这名秃头的僧人,与少林的僧人大不相同。他从不遵守清规戒律,可唯有一条是他严格遵守的。便是他从不近女色。 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他的身世,就连他本身姓纪,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晓。 成祖时期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被处以凌迟之刑,其妻女也被发配戍边,而纪贤就是纪纲的后人。 他从小就作为奴隶过着艰难的生活,繁重的徭役让他生不如死,每当被军卒鞭打,紧咬着牙齿的他便在心中发誓。要将这些人杀死,挫骨扬灰。 等到他少年时期,终于决定逃出那地狱,为了让他顺利逃走,他的亲友们相继死去,最终掩护他逃出了边境的矿石厂。 他虽然逃了出来,可是被杀死的父母亲人的尸体却被高高悬挂在木杆上,警告那些逃走的人,这就是敢忤逆的下场。 纪贤在深夜里。远远望着矿石厂,以及黑暗中模糊不清的那些木杆,上面的尸体他看不清,眼中只是泪水。 接连暴尸十几天。尸体被风干之后,也没有下葬,而是让人随随便便拖入了荒野。就此丢弃。 纪贤偷偷来到尸体旁边,这些尸体尽数干瘪。根本看不清楚本来面目,若不是衣服不同。他很难分辨出家人的身份。 他连夜将数具尸体拖入了一个天然土坑,用了一夜的时间填土,虽然他知道自己所填的土不久之后就会被饥饿的野狗刨出来,可他还是坚持重复着那样的行为。 在那之后,他远远的离开了戍边的矿石厂,他一个刚到弱冠之年的少年,却因为生活的艰难,无师自通学会了所有的生存技能,他能够捕捉狡猾的狐狸,也能够追上矫健的野兔,他会设陷阱捉山鸡,也能够制作简易弓箭射杀猛兽。 他艰难的生活着,一路走到了西域,他的心中全是恨,终于倒下了,被路过的商旅救了起来。 商旅出于好心,将他带回家中休养了几日,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是客商的小妾,一天晚上,却偷偷来到了他的房间。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小妾便已经宽衣解带,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女子的美,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已经停滞了。 小妾扑进他的怀中,柔若无骨的手在他身上游走,这个不知情为何物的少年,面红耳赤,却不知道手该往哪放。 在她的引导下,他整个人也沸腾起来,一番**之后,他终于尝到了爱的滋味。 此后,他为了能够留下来,为了能够再次品尝到那种愉悦的滋味,苦苦哀求那客商收留他,为此他承担了所有的粗活。 可是那一晚之后,小妾再也没有正眼瞧过他一次,他不知道,在她眼中,他只是一个老实到近乎愚蠢的村夫,他以为她对他情有独钟,他们之所以无法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客商横在中间而已。 一个月后,小妾确诊有了身孕,她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个本分又来路不明的少年人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所以要送他上黄泉路。 她趁着没人的时候,在他耳边悄声告诉他自己会在晚上等他,让他去她的房间,纪贤身子颤动了起来,目送着小妾离开。 深夜里,所有人都睡下之后,他偷入了小妾的房间,小妾替他打开了门,只不过这道门是通往黄泉之路。 他满心欢喜,结果被小妾迎头一击,木棍折成两段,他头破血流,却没有当场昏厥,因为早已经习惯酷吏的鞭打,他的身体结实,皮糙肉厚,小妾没有当场要了他的命。 他不敢置信,为何这女人毫无征兆的就变了脸,他想要问清楚,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小妾便大叫起来。 他伸手去捂住小妾的嘴,她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血流不止,小妾夺门而逃,他在后面紧追不舍,可没过多就就被人抓住了。 小妾当着所有人指责他****熏心,想要图谋不轨,不谙世事,不知道人心险恶的他,根本说不出是小妾主动引诱他,只是大声辩解不是这样。 客商对于这个恩将仇报的人深恶痛绝,之前的勤快在他看来是别有用心。自己的小妾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而这畜生竟然连孕妇都不放过,他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吩咐人将他吊起来打,然后吊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深夜,一名江湖大盗前来打劫,才心血来潮救了他。 听完他的遭遇之后,大盗告诉他被人利用了,问他想不想报仇,他紧咬着牙齿点了点头。偷完东西原本已经离开的盗贼,带着他又重新折返回去,他们将所有的门用木棍石头封死,然后浇上油,点燃。 客商一家十几口人,被活活烧死在大火中,此后他再也不信女人,对所有人都提防着,有一天他杀了那名盗贼,因为对方想要谋害他。 再以后他入了西域少林,学了武功,杀了授业的师父,可谓丧尽天良。加入天门之后,他的修为大进,可双手的血腥越来越多,罪孽越来越重。 服下那毒药之后,他想起这些往事,竟然黯然落泪,只不过无人看到。他对朱家的仇恨始终不曾消失,看着马背上的冯牧,他摇了摇头,虽然那孩子的遭遇也很苦,不过比起他来要好了百倍。 这世间就是这样,你不负人,便只能被人负。 (。) 第两百五十章 皇帝密卷 一日之后,纪贤一行便到了金华,进入了天门的势力范围,这些长途奔袭的下属都松了一口气。 中途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只要他们一个分神,就立刻横尸当场。好在有他们纪贤坐镇,七名精挑细选的精锐,才没有自乱阵脚。 “大祭司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纪贤开口问道,此时的他,因为服下了毒药,整张脸已经变得浮肿,就好像被人打了几百个耳光一般。 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出现了一抹暗黑,就好似乌云,怎样也挥之不去。 “回堂主,没有消息传来,眼下没有指示,我们下一步行动该怎么办?” 麻衣僧人纪贤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虽然没有消息,门中也没有新的指示,那我们就只能按照原计划进行。” 他的声音因为脸部浮肿,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手下人看到他的样子,听到他的声音,虽然心中想笑,可是每个人都硬憋着。 若是笑出声来,肯定要被打个半死吧。 听到麻衣僧人的号令,这些人带着冯牧,径直向南京而去。 金陵作为繁华重镇,极富盛名,烟柳繁华,温柔之乡,却也埋葬了无数人的雄心壮志,经世美梦。 此时的南京,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爱玩的皇帝朱厚照巡视到此,百姓早已经听闻这位皇帝的荒唐事迹,都不想招惹这位祖宗。 许多还未出阁的女子一听到皇帝来到了南京,成天讲门窗关闭。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是以街上较之寻常的热闹。显得格外的冷清。 按理说,只要被皇帝临幸。就能够飞黄腾达,身价倍增,而南京的百姓这样不给皇帝面子,未免太不识时务。 可是皇帝朱厚照的荒唐之名,早已经天下皆知,哪家女子若是真被他看上,那才是真正的倒霉。 这个爱玩又健忘的皇帝,很多女子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万物,哪里会动真情。转眼就会彻底忘记。 若是有哪家女子贪慕虚荣,真以为能够常伴君王左右,那才是莫大的悲哀。也许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便孤苦一生,几十年无人问津,终老深宫。 是以得知皇帝到了南京之后,全城百姓做出了史无前例的壮举,已经出嫁的女子不再抛头露面,在家老老实实带孩子。而那些待字闺中的少女更是惶恐不安。 在家中父辈的努力下,身世背景好的,以迅捷的速度将女儿嫁了出去,而一般的人家。只能退而求其次,许多没有功名有游手好闲的读书人得到了天大好处,白白捡了一个媳妇。 却说这些举动自然传到了皇帝耳中。可是皇帝并未对此发怒,他对身旁的江彬说道:“这些凡夫俗子。能够得到朕的垂爱,已是莫大荣幸。竟然不懂得感恩皇皇天恩,真是遇不可及。” 江彬连连点头,看着一脸得意的皇帝陛下,称赞他如何英明神武,如何雄才伟略。 朱厚照将这些话听在耳中,夸奖了江彬两句,说他是一个明白人,然后对身边的太监说道:“去准备一下,朕要去钓鱼,问问那些固执的老家伙们,有谁肯陪朕一同前去?” 太监连忙告退,下去传达皇帝的旨意了,江彬听到皇帝要外出钓鱼,心中高兴,连忙称赞皇帝如何了得,一定是收获颇丰云云。 朱厚照让江彬也去准备一下,江彬正愁没有借口离开皇帝身边,既然他主动让自己去准备,那正是再好也不过。 江彬离开之后,朱厚照收敛起笑容,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人。 这人竟然是凭空出现,江彬一离开,他便出现,其身法之快,放眼江湖只怕难遇敌手。 看着悄无声息而来,浑身赤红铠甲的死侍,朱厚照开口问道:“吩咐你们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一切都在皇上的意料之中,寒秋谷的人没能护住殿下,如今他已经落入敌手。” 听到这个本该是晴天霹雳的消息,朱厚照非但没有一丝失望的表情,脸上反而流露出激动的神情,说道:“虽然寒秋谷颇具实力,但朕也没抱多大希望,眼下他们一定以为掌控了局势,相信不久之后,就会向朕发动袭击。” 跪在地上的红甲人如同塑像一般一动不动,他语气严肃的问道:“陛下,这些乱臣贼子,妄图谋逆,何不先发制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朱厚照看着跪在地上的红甲人,这是他最后的底牌,放眼整个帝国,十死侍是除了护龙卫之外另一组皇帝亲信,他们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听皇帝调遣。 这些人武功超凡,对上任何一名绝顶高手都能够保证五五开,因为他们不会输,更不能输。而所谓的五五开并不是指他们的武功能够与对方一较高下,而是使用终极杀招,与敌人同归于尽。 这便是十死侍,皇帝最后的依仗,也是守护帝王的最后一道屏障。 “将他们一网打尽,凭什么?” 皇帝终于开口,问出了这一句关键的话。 跪在地上的红甲人不言语,因为这一句话他回答不上来,难道仅凭他们十人就像将敌人全数斩杀? 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皇帝,就算他们能够将那些进犯的逆贼全数斩杀,可是未知的危险,他们又该如何规避? “想要巩固江山,仅仅依靠杀戮是行不通的,锦衣卫消息来源是很多,东厂的手段也确实很毒,他们可谓是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很多人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只要朕按照他们报上来的名单下令逮捕,就能够消灭许多敌人。” 然后这位以荒唐闻名于世的皇帝长叹了一口,继续说道:“可是其中有多人是因为打击报复而被陷害,又有多少是因为秉持正义被诬告,这些朕都很难查清楚,所以要钓大鱼,必须拿出足够的耐心。” 红甲人恭敬地回答道:“那江彬包藏祸心,陛下还请千万小心。” 朱厚照冷笑一声,说道:“他不过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可是这颗棋子所在的位置却至关重要,一颗棋子在卒的位子,他便只能是小兵,但如果在士的位子,他就是大臣。我们双方都很清楚他的作用,所以这场博弈,朕不能输。” 皇帝说完,摆了摆手,丢给红甲人一份密卷,红甲人将它放入怀中,朱厚照让他退出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态,悠悠道:“父皇,你交给儿臣的江山,儿臣真怕守不住,希望我找来代替我的人,能够比我更可靠。” (。) 第两百五十一章 疯魔 被封住穴道,全身又被铁链困锁的冯牧,被关在一间精致的屋子里,他不清楚这些人的目的,可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斗争已然来临。 这场关乎大明国运的战斗,他更像是一个局外人,却是战斗双方争夺的焦点,也是致胜的关键。 冯牧已经有两天没有喝水,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这些人对待俘虏并不有待,甚至有虐待的倾向。 纵使他怀有浑厚的内力,可是不吃东西,也同样全身无力,他相信,只要自己在饿上一天,就算对方解开他的穴道,松开他的铁锁,他也没有力气再跑了。 怪不得行军打仗最为重视的不是排兵布阵,也不是攻心策反,而是粮草先行。 人是铁,饭是钢,饿着肚子哪有什么战斗力。冯牧得到这一教训之后,深深明白了吃饱饭的重要性,也为他将来行军打仗埋下了一个伏笔。 就在他有些头晕眼花的时候,一人推门走了进来,这人长相普通,面容清瘦,看他的脚步身形,应该不会什么武功。 他端着一碗稀粥,放到了冯牧的面前,冯牧奇怪的看着这个人,只见这人用小木勺缓缓将粥舀起,喂到了他的嘴边。 冯牧张嘴吃下了这些东西,这碗粥里面或许有毒,或许是控制他心智的药,但他能够确定不会要了他的命,况且他已经知道自己中了摄魂术,若是敌人想要再害他,何苦再多此一举。 一碗粥很快便吃完。冯牧的肚子却咕咕响了起来,起初他还能够忍受。可是一碗粥下肚之后,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而言。反而激发了他的食欲。 “再给我端两碗,不,五碗来。” 冯牧开口说道,谁知那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碗收走,看也不看冯牧一眼,冯牧在他身后大喊,那人毫不理会,径直走出了房间。 冯牧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知道这不懂武功的人,是一个又聋又哑的残障人士,也只有这样一个人,才能够死守秘密,若是换了其他人,他们又怎么放心让他前来? 麻衣僧人纪贤的毒越来越深,除了脸部明显的浮肿,原本还不算明显的身躯也开始浮肿起来,就好似一团已经发酵的面团。身躯相较之前,足足大了一倍。 众人看着水桶一般的纪贤,想笑又不敢笑,对于他所中的毒。却是心有余悸,然而没有任何人敢追问其中的细节。 纪贤坐在椅子上,呼吸变得越发的凝重。他的头脑中浮现出无数的画面,都是之前的悲惨遭遇。似乎那名小妾又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正冲他狂笑。鄙视他的不自量力,鄙视他的痴心妄想。 “我杀了你!”纪贤怒不可遏,被那名女子陷害,让他变得极端憎恶女子,西域少林也有戒律,严禁女色,所以他更为极端的仇恨这世间的女子。 被心魔控制,纪贤一掌击出,立马便有一人惨叫一声,身子倒飞而出,撞烂了房门,粉身碎骨。 他的那些手下见到发狂的纪贤,纷纷逃走,纪贤听到动静之后,向那些人看过去。 那些逃跑的人变成了前来追杀他的酷吏,手中拿着鞭子或是刀叉,对他呲牙咧嘴,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我不怕你们,尽管来吧。” 他再次大喝一声,便向那些人冲了上去,一身浑厚的内力倾泻而出,就好似溃堤的江河一发而不可收。 他的几名下属被他击中,当场筋脉尽断,骨头碎裂,横尸当场。 犹在幻觉中的纪贤,哪里分得清楚现实与幻想,他看着柱子以为是那些被他杀死的对手,他看着墙以为是那个救他一命却打算拿他人头前去领赏的盗贼,他看任何东西都是他的敌人。 嘴里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声音,原本高高在上,武功出类拔萃的他,竟然状如疯魔,而且是一个丑陋不堪的疯魔。 他的头已经在柱子上撞破,浮肿的皮肤破了一条手指粗细的大口子,从中流出暗黑色的血水。 与之相应的,是他将柱子撞断,整个屋顶都坍塌下来。 另一间屋子里的冯牧,听到外面的巨大动静,还以为他们遭到了强敌的围攻,没过多久他便听到只有一个的呼喊声,他便明白了其中真相。 纪贤已经因为之前服下的毒药,遭到了强烈的反噬,而他被封住了穴道,全身都被铁链锁住,自然是逃脱不掉。 在这个时候,冯牧只希望这走火入魔的人不要撞破他房间的墙,不然他只能够坐以待毙。 神志清醒的纪贤自然不会杀死他,可要是换做已经疯狂的纪贤,冯牧相信自己一定会成为他的掌下亡魂。 纪贤不断用手掌拍打着屋子里的一切,掉下来的屋顶被他霸道的掌风击成了碎屑。 地面上是一地的残渣,纪贤磅礴的真元震荡开来,形成一股罡风,带动这些碎屑飘飞起来。 身处团团烟尘中的纪贤,以为自己遭遇了牛鬼蛇神,双眼凸出,终于变得无比的恐惧,他挥动双掌,想要解决所面临的任何危险。 被强劲的罡风带动,冯牧所在的屋子,那一面木墙终于承受不住而被撞开,冯牧距离发疯的纪贤不足三丈,好在对方神志错乱,并没有有意识的探寻他的所在。 而被封住穴道的冯牧,自然也难以释放真气,面对生死考验,冯牧轻微的呼吸着,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能够紧闭呼吸,只求不要让那疯子察觉到自己的所在。 纪贤摇着头,手脚并用,攻击着并不存在的敌人,他一掌挥出,却不知如何击打在自己的头上,只听一声巨响,他原本凸出的眼珠在瞬间被拍飞而出,落在地上滚了几下。 而浮肿难看的脸上,只留下两个恐怖的血洞,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当场丧命。 被自己打了一掌的他,变得更加疯狂,面对未知的黑暗,本能的想要保护自己,而头脑中的幻想,又不停的折磨着他,是以他不到力竭而亡,是绝对难以停下来的。 而冯牧根本就难以坚持到他自毙的那个时候,因为魔物一般的纪贤,右掌挥出一掌,不只是有意还是无心,竟然笔直向他袭去。 (。) 第两百五十二章 少祭司 形同疯魔的纪贤那一掌蕴含了他毕生的功力,霸道磅礴。如果说千斤巨石碾过是寸草不生,那么他如今的一掌,就好似万丈瀑布冲刷,渣都不剩。 冯牧带着绝望的神情看着那个丑陋的怪物,全身浮肿,皮肤已经变黑的纪贤看起来就如同一头野猪,蛮横霸道,横冲直撞。 掌风袭面而来,冯牧所有的发丝已经向后飘飞,仿佛被一股巨力拉扯,让他的头皮有些生疼。 “逃不掉了,就这样挂掉,真是太窝囊了。”冯牧心中生出一股遗憾之情,反而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 他还打算在这个世界有所作为,谁知生存在这片世界,一点也不容易,这些人都是经过残酷的生活磨砺而剩下来的人才,生命力不可谓不顽强。 异变突生,纪贤进击的身躯仿佛被什么阻挡了一般,硬生生停了下来,冯牧没有看到是何人出手救了他,但是一道气墙若有若无的横在他的眼前,他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 纪贤咆哮着,仿佛一只来自蛮荒的凶兽,一对空洞的眼睛中鲜血淋漓,看起来令人胆战心惊。 全身真气爆裂,纪贤再次出手,可是面对那道气墙,就是难以撼动,冯牧看出来了,这是纪贤之前所用的一招:“太极玄清盾!” 只是这一招比纪贤更加纯熟,更加浑然天成。 原来真正变态到令人发指的怪物此时才现身,冯牧能够感受到那人磅礴的真气,心想能够交出纪贤这样的手下,这位爷该是怎样的变态。 他身体不能够动弹,看不到自己的身后,纪贤第二掌已经全力击了出来。这一掌或许比不上之前那一掌,因为他身中剧毒,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可是这一掌也不可小觑,因为他拼尽了纪贤毕生的功力,而且连绵不绝,看那架势。不将横在身前的气盾轰碎,不会善罢甘休。 “轰隆!”,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太极玄清盾快速向纪贤撞了过去,圆形的气盾好像一辆巨型战车撞到了纪贤臃肿的身体上。 “噗!” 纪贤全身被撞破皮,暗黑的鲜血还未流出来,只喷出一口毒血,身子便倒飞出去,整个地面花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冯牧看得目瞪口呆。这样的武功,简直已经到了妖孽的地步,人间还有凡人能够与之匹敌吗? “我努力修炼,二十年后,能够接下这人一招半式吧。” 冯牧在心中感慨,随即释然,因为他还年轻,而这人无论如何也比他年长。一个人只要上了年纪,不论有多深厚的内力。比拼耐力也比不上年轻人。 “可是他能够让我活到那么久吗?” 冯牧几乎不抱什么希望,说到底,这些人将他抓来,只因为他对他们而言,存在利用的价值,而一旦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舍弃。 周遭再次平静下来,因为这样毁灭一切的战斗,所有生物要么逃走了,要么已经被轰成了渣,是以半个活物的声音也听不到。 那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冯牧的身边。冯牧身体无法移动,低垂眼帘向他脚看去。 这是一双很小巧的脚,这双脚上穿着白色的靴子,而且一直是足尖点地,冯牧有些吃惊,因为他清楚,一个人踮起脚尖走路,能够坚持一两个时辰很正常,坚持三五天能算得上毅力超群,如果要长期坚持,那就是变态到令人咋舌了。 那人手指微动,以隔空点穴的手法,解开了冯牧全身上下的所有穴道,冯牧恢复自由之后,连忙大呼了几口气。 就算那怪物一般的纪贤已经被轰飞出几丈开外,可是他的心仍然狂跳不已,刚才给他的惊吓还历历在目,让他有些惊魂未定。 “差点来晚了,幸好没有酿成大祸。” 冯牧听到他的声音,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因为这人说话带着明显的戏谑强调,还有几分诙谐的一味,似乎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冯牧抬头一看,再次睁大了双眼,因为这人脸上虽然皱纹密布,却笑口常开,就像一张小丑面具烙印在他脸上,虽然有些不自然,却看不出易容的痕迹。 当然,如今的冯牧并不通晓易容术,凭借他现在的见识,自然看不出来那入骨三分的易容术。 “你是谁?” 冯牧开口问出了这样一个很蠢的问题,可是却不能不问。 “我吗?我叫凌天,是天门的小祭司,我还有个姐姐,叫凌云,是天门的大祭司。” 冯牧有些无语,他没想到这人会这样坦诚,他随便一问,这人连他没有问的也说了出来,还真是知无不言呢。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冯牧开口问道,他觉得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对方应该不会回答,因为这多少涉及到宗门的隐秘。 谁知这始终笑嘻嘻的老人脱口而出,道:“我们的目的便是控制你,然后胁迫皇帝让他让位与你,借以控制天下。” 这大逆不道的谋逆之言,他竟然像是说了一个冷笑话一般,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冯牧彻底服了。 “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你可以跟我去南京了吧?” 这老人平静的问道,竟然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冯牧白眼一翻,心想这武功绝顶的老人莫不是呆子? 如果是呆子,哪能领悟这样的绝世功法,那么他之所以表现出这样的行为,那边是心性使然了,看不出来,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还保留着一颗童心。 冯牧有些失落的嘀咕一声,道:“我能说不吗?” “哈哈哈,你不能说不,只能跟我走,唯一的区别是,你主动配合的话,会少吃一点苦头。” “比如呢?” “比如我可以解开你身上所有的铁链,也不封住你的穴道,让你能够自由行动,但是你要是敢耍花招,我保证能让你痛苦万状。” 冯牧自然相信他的话,点了点头,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你哪天落在我手里,我也会这样对待你的。” “识时务,比起那些老顽固更合我的性子。”老人说完,并指如刀,径直切下,只听得“嚓嚓”之声响起,这些铁链应身而断。 “了不起,这一手叫什么名字,有空能否交给我?” “它叫‘斩情丝’,也没什么了不起,看似无坚不摧,却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相思之情,所以没有多大用处。不过你想学的话,还是要交一点学费的。” 老人云淡风轻的说道,冯牧继续问要收多少钱,老人伸出五根手指头,冯牧问是不是五十两,老人摇头说要五千两,黄金。 冯牧立即抗议,道:“算了,你这分明是坐地起价,不学也罢。” “你真心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便可。” 冯牧摇头,说算了吧,肯定没有什么好事,老人也没再坚持,踮着脚尖,一步踏出了五丈开外。 冯牧施展轻功,紧随而上。 (。) 第两百五十三章 齐聚金陵 皇帝朱厚照南巡到扬州,百官本该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可是扬州出了一名铮铮铁骨的知府,对于皇帝陛下的荒唐行径,他并不买账。 这位不识时务的蒋知府只是给皇帝提供随行的用具而已,没有赠送东西,对于他这样的行为,各受宠的近臣都很生气。 江彬作为这一切的总指挥,本想抢夺富民的住房作为威武副将军府,可遭到了蒋瑶的强烈反对。 江彬怀恨在心,命人将蒋瑶关在空房子里羞辱他,并且用皇帝所赐的铜瓜威胁他,蒋瑶不为所动。 “大人,要不咔擦?”亲信下属羞辱完蒋瑶,出了房门,在江彬面前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江彬眉头一皱,没好气道:“愚蠢,蒋瑶堂堂知府,岂可随便杀死?” 无奈之下,江彬只得让人将这硬骨头知府释放,蒋瑶一出房门,便有下属前来禀告,皇帝陛下要见他。 波平如镜的湖面上荡漾起微微涟漪,皇帝朱厚照在众人的保护下垂钓,他的耐心不是很好,时常将鱼竿拉出来看看是否有鱼儿上钩。 蒋瑶在一旁看了许久,皇帝陛下终于时来运转,吊起来一条大鱼,朱厚照哈哈大笑道:“此鱼当值五百金。” 江彬当即将鱼交给蒋瑶,说道:“蒋知府,皇恩浩荡,这条鱼你就买了吧。” 蒋瑶没有当场拒绝,面对这一无理要求,他回家筹备银两,当蒋瑶怀揣他妻子的簪珥、袿服进献时。说道:“金库没有钱,臣所有的只是这些。” 皇帝朱厚照笑了。挥了挥手,便将他他打发走了。没有收他的钱,大鱼白送给了那位有骨气的知府。 不出几天,皇帝朱厚照派人来找他要当地特产----琼花。蒋瑶气得青筋暴起,不知死活的回答道:“琼花本来是有的,但自从徽宗北狩,此花便绝种了。” 传旨的宦官当即吓得面无血色,蒋瑶看着他,没好气道:“你只管将我的原话转告陛下,要杀要剐我蒋瑶不会说半个不字。” 宦官战战巍巍的回去复命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帝朱厚照听到了这句话,只是叹了口气,笑了笑,说道:“大明多几个这样的臣子,何愁外敌入侵。此事便这样吧,谁也不许再找蒋瑶麻烦,即日起驾。” 皇帝要走的消息,蒋瑶第一时间获知了。毕竟是一国之主,对此,蒋瑶召集了下属,摆好了酒席。替皇帝陛下践行。 皇帝来到席间,看着桌上的菜,沉下脸来。指责道:“这么摆这么多菜,尔等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如此铺张浪费吗?” 百官吓得面无血色,他们不知道御膳房的规格。这桌菜肴并不算特别丰盛,扬州城的超级富商天天都能够由此规模。 身为知府,蒋瑶还在为如此寒酸的宴席而担忧,谁知皇帝陛下异于常人,竟然指责他们铺张浪费,这让他找不到南北。 就在群臣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时候,皇帝哈哈一笑,说道:“念众卿也是一番好意,生怕朕饿着肚子,朕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了,将这些酒席折成银两交给朕,此事便罢休。” 跪在地上,如同惊弓之鸟的群臣陷入了沉默,圣意难测,果不其然。就在蒋瑶一众官员不知所措的时候,皇帝放肆地开怀大笑,扬长而去。 蒋知府等人见皇帝一队人马走远,颤抖着站了起来,众官员围着蒋瑶,询问他该如何是好,蒋瑶安抚了众人,让他们各自安守岗位,有什么事情他一力承担。 惶惑不安的下属们离开之后,硬骨头知府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暗自说道:“亏他想的出来,或许他并不如世人所传的那样昏庸无道,所有的荒唐行径也不过是伪装罢了。” 朱厚照自然不会听到蒋瑶的话,已经起驾的他距离南京城已经越来越近。若是他知道那名硬骨头知府的肺腑之言,一定会激动万分,毕竟在这个世上,能够懂他的知己不多。 正德十四年十二月,朱厚照终于到达南京,在这里,他将迎来有生以来最大的凶险。 与此同时,江西赣南巡抚王守仁,押送着兵败如丧家之犬的宁王朱宸濠,也正往南京赶来。 而天门的小祭司凌天,带着冯牧也正步履如飞的向南京赶来,他们走走停停,倒跟像是游山玩水。 对于这位踮起脚尖走路的老顽童,冯牧竟然没有多少恶感,这人虽然与他立场不同,可是却并不像纪贤那般残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他们赶路的时候,速度迅捷无匹,好似白驹奔袭,让人难辨其身影。可是一日三餐他们会停下来,好好享用美食,冯牧见到这位老顽童用餐,更坚信了心中的想法。 这人应该是能够做朋友的,这老人即便是遭遇了人世沧桑,却依然不改天真本性,何其难得。 他的口味很是刁钻,所点的全是难得一见的美食,很多都是小店没有的菜式,老人也不盛气凌人,而是耐心的告诉厨子这道菜该如何做才能尽善尽美。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对方有眼不识泰山,要出手赶他,他被迫出手教训对方一顿的基础之上。 “你真的不跟我学武功?” 吃饭的时候,老人再次问道,冯牧看了他一眼,很无奈的说道:“你都已经问了几十遍了,你嘴巴没有说起水泡,我的耳朵却已经听出了茧子。”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答应跟我学武,这样我也就不会再来烦你。” 对于老人云淡风轻的话,冯牧有些哭笑不得,他已经明确的告诉过他,自己一来没钱,二来没有时间精力再学其他武学,光是之前的那些武学都足够他消化很长一段时间了。 贪多嚼不烂,武功并非越多越好,如果不加辨别,胡练一通,早晚会走火入魔,筋脉错乱而亡。 这个初入武境菜鸟都明白的道理,冯牧自然也清楚,听老人说起他的武术修炼属性之后,冯牧认定与他之前所练的武功不融合。 老人原本还说要他答应一件事才教授他武功,谁知现在主动教授,这孩子死活都不肯学,让他颜面扫地,尴尬无比。 就在老人软磨硬泡,缠着冯牧让他学武的时候,南京城内已经来了许多来历不明的武林人士。 不知不觉间,他们距离南京城已经不足五里。 金陵,这座六朝古都,即将迎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戏,可是这场大戏的主角,还未全数到齐。 (。) 第两百五十四章 意外的秘籍 江彬看着手中的红色药丸,不由得有些出神。 灯光照在他凶悍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煞神一般可怖。 这个本就算不上俊美的粗犷男子,偏偏生的虎背熊腰,所以才能杀死老虎,救了皇帝,因为得到皇帝的宠信。 江彬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明白要想获得常人无法企及的东西,就要付出十倍与别人的代价。 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前来打扰他,午夜的宁静笼罩着他,令这个红得发紫的权臣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是‘升仙丹’吗,怎么与我之前服用的不一样?” 江彬在心中这般问着自己,他所服用的红色药丸,相比这一枚更红,也更小,所以他拿不准这枚药丸的功效,也就没有立即服下去。 所谓的“升仙丹”是一种服食之后,让人飘飘欲仙的丹药,这药十分神奇,一旦吃下它便能够忘却人世的所有烦恼。 可是一旦过了十天不继续服食,全身就会瘙痒难当,仿佛又千万蚂蚁在心头爬来爬去,让人只想撞墙。 江彬很清楚这丹药的威力,但他不清楚大祭司将这枚丹药给他是何用意,因为他手中的“升仙丹”还有十几枚,足够他很长一段时间服用了。 “难道是要我给皇帝服下?” 这个念头闪过脑际之后,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权臣终于明白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他为自己领悟到了大祭司的用意而高兴,在他看来。只要皇帝服下这枚丹药,就会沉迷其中。到时候自然会受他们摆布。 行馆之中,皇帝朱厚照身边伴着美人。睡得香甜,已经是二更十分,这个时候还不睡的除了夜猫子,再也没有其他。 屋外传来猫叫声,皇帝翻了一个身,发出细微的鼾声,他身边的美人却睁着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身旁熟睡的皇帝,不知不觉竟然流下两滴泪来。 她奉命潜伏在皇帝身边。只不过是一件工具,一颗棋子,她本不该动情,因为她知道动情之后的结果必然是生不如死。 只是皇帝有那么多美人相陪,唯独对她用尽心思,这让她分外感动。 刘良女擦去眼角的泪水,轻轻在皇帝脸上摸了一下,后者并未惊醒,她才重新闭上眼睛。暗自在心中下了决心:任务完成之日,就是她为皇帝殉情之时。 距离南京已经不到十里路,如果皇帝陛下下令全速行军的话,一定能够在天黑前进入南京城。 可是这位爱玩的皇帝。并不急着入城,沿途的山水风光,他每经过一处。都会下令停下来,然后带着佳人近侍去游赏一番。 是以耽搁了行程。没能够赶在天黑之前进入南京城,皇帝朱厚照便吩咐江彬找了行馆。派了值夜人巡逻,皇帝与随行的官员,也都各自安睡了。 南京城中,获知皇帝已经到了城外的兵部尚书乔宇却如临大敌,金陵繁华富庶,如梦似锦,很多人心驰神往,可是他作为这里的首席官员,哪里会不清楚繁华背后的黑暗。 召集侍郎等众多官员,做好了迎接皇帝陛下的准备,从黄昏一直等到月亮升起,宴席上的饭菜都已经冰凉之后,乔宇终于确定了皇帝已经在行馆中住下的消息。 虽然这段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可是却让这些官员很担忧,他们平时没有多少事情做,虽然兵部要忙于防守,可是其他部门很清闲,第一次这般严阵以待,让许多人都不适应。 “尚书大人,是否派兵前去保护皇上?” 一名不起眼的官员说出这句话之后,乔宇瞥他一眼,挥了挥手,道:“陛下有团营保护,不会有事,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众人告退的时候,尚书乔宇又开口了:“饭菜都已经做好,虽说有些凉了,但各位想必也饿了,吃了再走,也免得浪费。” 众人紧皱着眉头,对于尚书的话,没有人违逆,都老老实实坐了下来,开始品尝这些冷了的美食。 待众人离开之后,乔宇才长舒了一口气,自顾自说道:“蠢材,有这等小聪明何不用在政务上,竟想着巴结上司。派兵保护皇上,有那佞臣江彬在,白的也给你说成是黑,给你安置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还是请的,若是诬陷我带兵作乱,我岂不赔上身家性命?” 没有人听到他的话,乔尚书离开了厅堂,在回房休息的途中,让人前来收拾残羹剩饭。 那名家丁低垂着头,招呼两名同伴走了进去。 乔宇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随即恢复平静,直觉告诉他这三人虽然与他府上的家丁容貌一致,可并非是原来的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身边的下人已经遭了毒手,而且他的姓名也在对方的控制之中。 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乔宇没有自乱阵脚,而是按兵不动,这群精通易容术的人,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若他贸然派兵剿杀,势必会逼得对方狗急跳墙,到时候与他鱼死网破,他就得不偿失。 除了尚书府的家丁下人被害之外,南京六部、都察院、通政司、五军都督府也都有家丁仆人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的情况。 这些武林人士并非同一门派,却能够达成默契,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潜伏,相安无事。 可是在他们渗透的部门中,有两个地方除外,便是翰林院与国子监,这里汇集的都是读书人,平时做得最多的就是吟诗作赋,或者潜心苦读,江湖大老粗们没有必要,更没有那个能力能够混进去而不被揭穿。 此时的南京城中,可谓是鱼龙混杂,各路牛鬼蛇神都争相亮相,然而最应该参与的宗门却选择了沉默。 武林的泰山北斗,武当和少林对此袖手旁观,不予理会,而最让朝廷头疼的十大悍匪组织,也没有派出相应的人员前来。 千寻阁的消息虽然已经在江湖各大门派散播开去,可是真正具有实力的宗门都只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对待这件事,而那些迅速崛起的小门派,仗着有些异于常人的手段,想要投机取巧,却反倒成了跳梁小丑。 带着冯牧进入了南京城的少祭司,已经不再勉强冯牧修炼他那些奇怪的武功,而是丢给冯牧一本秘籍,上面写着《破军秘法》,冯牧接过那本书,在老人的要求下,开始默记上面的修炼法门。 按照老人的说法是,姑且先背下来,或许有朝一日他会发现自己能够修炼了,不就捡了大大的便宜? (。) 第两百五十五章 谋朝篡位 皇帝身边始终有近侍陪在身边,江彬很难将那枚红色药丸放入他的饮食中。 休息了一晚之后,团营再次出发,只用了半天不到,便进入了金陵城中。 兵部尚书乔宇带着手下一众官员在城门口恭迎皇帝,其实南京六部尚书,按品级都一样,只是兵部握有实权,比起其它五部要重要许多,是以所有的官员都以他马首是瞻。 朱厚照没有坐轿子,而是骑在马上,满脸笑嘻嘻的进入了城门。 他自然有了心理准备,进入了这城门,就好比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在他进入金陵城的那一刻,许多暗中盯梢的人都同时传递出去了消息,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目的,就是在天门动手的时候,能够参与进去,浑水摸鱼,捞到一点便宜就闪。 乔宇早已经下令,让军队严阵以待,已发现异常情况,便出动将那些人抓捕,然而这些人并不明目张胆,以至于南京城中没有一只信鸽飞出去。 住在一家空无一人的市民家中,冯牧和凌云也在密切的关注着街上的变化,街上的老百姓正常往来,小贩也照常卖东西吆喝着。 只是这一切太过平常,反而显得有些不寻常。 “看来有很多不怕死的杂鱼混了进来,现在的金陵城就像一个巨大的舞台,各种角色,生旦净末丑争相上场,真是热闹非凡。” 老人看着街道上那些市民,淡淡说道,皇帝的车马走近之后。这些人终于全数跪倒在地,齐呼万岁。 冯牧透过二楼的窗户。再次见到了皇帝,他骑在马上。满脸笑容,比起之前见到他那一次,此时的他似乎更加得意。 冯牧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从无数人口中得知这位皇帝是个荒唐昏庸的君主,可是冯牧之前见到的那次,皇帝却满脸严肃,与如今判若两人。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冯牧心中有了论断,他知道步东流的为人,皇帝或许也只有在他面前。才能够流露最本质的性格吧。 “当皇帝真难啊。” 冯牧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旁边的老人凌云依旧是满脸笑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说道:“国家所有事情都需要操心,所谓日理万机自然是不容易,不过当皇帝能够凌驾所有人之上,这样的诱惑,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够拒绝?” 冯牧不再说话了,他太清楚古代的王权能够让人有多么疯狂。就算是冒着诛九族的危险,也要争上一争,这就是权利带来的迷惑,越是强悍的人越觉得自己离它很近。而事实上往往被它戏弄一番,死无葬身之地。 “你将我带来南京城,为何迟迟不将我交出去。莫非你也在心中打自己的小算盘?” 对于冯牧的挑衅之言,老顽童一般的老人依旧是满脸堆笑。说道:“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担心,你只管将我交给你的秘籍背熟就好。哪来那么多操心的问题,你以为我能够回答你吗?我没有接到进一步的指令,哪能够擅自行动。” 冯牧没好气道:“背诵这些没用的秘籍有什么用,既不能填饱肚子,又不能修炼提升功法,还不是徒增烦恼,我实在没有多少兴趣。” 老人对于这个不求上进的孩子,没有责怪的意思,笑嘻嘻的说道:“权当是解闷吧,虽说你的命运是九死一生,但至少还有一成的生机。我有种预感,这次行动,我们会失败,到时候你活下来,继续成长,在未来你就能发现我要你背的东西实在很有用。” 冯牧不清楚这位与他立场不同的老人,为何要这样对他,老人没有释放他的意思,可是所有的言行都对他寄以厚望,他实在想不通这人在想些什么。 而总是笑脸相迎的老人自己,只怕也很难解释自己这样做的动机。 皇帝的车队走过之后,街道两旁重新变得喧闹起来,一起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埋伏在居民屋舍中的大内高手,认真的盯着街上的每一个人,逐一将他们监视,确定不会构成威胁之后,便转移了注意力。 而团营中除了作战勇猛、身经百战的悍卒,还有许多锦衣卫百户乃至副千户,这些人擅长情报侦查,自然也看出了很多苗头。 可是他们选择按兵不动,因为目前他们要听命于江彬指挥,江彬所谋划的阴谋,并未让这些人参与进来,就算锦衣卫高层也被蒙在鼓里。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锦衣卫多少看出了一些端倪,哪知不论怎样努力,都找不到能够置江彬于死地的证据。 这位高权重的宠臣,虽然贪赃枉法,祸害百姓,可都是打着皇帝的旗号,对于他矫圣意的做法,很多文武大臣都只是敢怒不敢言。 至于皇帝,江彬给他抓来许多美人,他自然也没有深究他的打算,于是江彬在皇帝的默许下更加飞扬跋扈。 住进行宫的朱厚照,第一次感觉到了疲倦,他不再像之前那般在一群美女的陪同下胡闹,同时摒退了文武大臣,只留下宠信的江彬,然后放心的在行宫中睡下了。 江彬摸出那枚红色的药丸,将他放进了皇帝的茶水中,然后若无其事的退到门外,一副尽忠职守的模样。 一身白衣的大祭司,站在最高的一座塔顶上,俯瞰着脚下的金陵城,脸色依旧是平静如水的表情。 在他的脚下,塔中的几名长老正在商议如何剪除皇帝身边的羽翼,而那些天门的高手,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只能细细听着。 首先是针对锦衣卫和团营的攻击,要求是将这成百上千人悄无声息的做掉,然后用易容术改扮成他们的模样。 仅仅是这一点就难如登天,要知道此番皇帝带出来的团营和锦衣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能够战胜就属万幸,要悄无声息让他们消失,然后在短时间内取代他们,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第二步几乎与第一步同时进行,那就是针对藏身暗处的大内侍卫的进攻,还有那秘而不宣的护龙卫,这些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要想除掉他们,比第一步的任务更艰难十倍。 第三步的任务是要剪除十死侍,那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高手,没有人清楚是否存在于世,这十人是皇帝最后的王牌。 最让人头疼的便是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们,世上也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资料,这些人似乎不曾存在,似乎又无所不在,幻化万千。 最令他们想不到的便是,在塔中的这场谋朝篡位的密谋,就混进来了一位死侍。 (。) 第两百五十六章 兵锋所指 高塔内的密谋可谓是滴水不漏,参与这谋逆会议的二十人全是天门的高层,他们相信关于会议的部署,无论如何也不会泄露出去。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天门,武林中让人闻风丧胆的第一黑暗势力,也不能保证成员的纯洁。 除了十死侍中混进来一人之外,还有千寻阁的一人参加了这次会议,只要他将这一消息放出去,以千寻阁遍布天下的情报网,不出半天时间,整个天下就会获知他们的部署。 天门自然也想到了这样的情况,为了防止泄密,这些人三人一组,相互监视着行动,一旦发现有人生有二心,另外两人便将他就地格杀,毫不留情。 大祭司作为此次行动的总指挥,依然站在高塔上,一动不动的望着远方。 没有人知道她在看什么,以她这般年纪,世间的大风大浪早已经经历过,还有什么能够令她心中掀起波澜? 突然间,大祭司的身影在高塔上消失,她竟然从十丈高楼一跃而下,身子如同飞鸟一般,飘然掠空,迅捷无匹。 针对皇帝的进攻终于发动了,在烟柳繁华的六朝古都金陵,这里注定要上演无数的悲欢离合。 首当其冲的是团营,团营的战斗力无法估量,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江湖门派与其正面交锋。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块硬骨头,想要顺利拿下他们,一点也不轻松,必然会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 自从土木堡之后,三大营便改成了十大团营,成化年间又改为十二团营。此番朱厚照带领团营出来,是打着平叛的旗号,人数自然不少。 作为皇帝的护卫部队,若是轻易被江湖人拿下,整个朝廷必然颜面扫地。 面对这场孤注一掷的战斗,天门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事实上,这些亡命之徒本就没有多少必胜的信心。 他们在出发前便已经服下了毒药。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如果还不能取胜,他们的命运便是肠穿肚烂而亡。 在天门这些一流高手的带领下,无数小队避开了繁华的街道,远离了人群,寻找古街陋巷迅速穿行。 团营中人进入南京之后,似乎放松了警惕,有兵部尚书乔宇派来的驻军守护。这些经过长途奔袭的军士,都换下了戎装,穿着简易的常服,在各自的住处休息。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被敌人盯上,黄昏之后,炊烟四起,又迎来了万家灯火。花灯如昼的夜市。 在夜色的掩护下,天门中的高手已经摸到了团营的住处。路途上为了掩人耳目,耗费了一半时间,所以真正的交锋,不会持续太久。 这些人如同鹞子一般从房顶上掠下来,这期间没有任何声音,可是屋子里的那些士兵。却在饮酒作乐,还时不时传来行酒令的声音,声如洪钟,散播四野。 他们如此疏于防范,已然死到临头。 领头的十几名堂主一挥手。这些人纷纷取下口中衔着的匕首,飞掠而起,准备破门而入。 “轰隆!” 异变突生,屋子里原本嬉闹的声音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团营都督愤怒的高呼以及号头官临危不乱的指挥声音。 原来这是一个陷阱,团营的人,至始至终都在等着这些人前来送死! 都指挥拔出军刀,大喝一声:“兄弟们,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犯我军威,一个不留。” “喝!”团营众将士齐声回答,只不过眨眼之间,已经传来了无数惨呼声。 可惜世人没有办法见识到团营的作战手段,不然一定会吓得六神无主。 土木堡之后,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虽然已经撤消了,可是却将他们的职能合并了,组成了更为善战的团营。 把总作为小队的中枢,负责整个战阵的控制,由嬴队和士兵紧紧护卫,领队则带领小队发动冲锋。 前哨兵负责硬抗,举起巨大的盾牌掩护身后的袍泽,同时配备一杆短柄火铳,单手射杀远距离敌人。 后卫兵防守敌人的偷袭,腰间配有双刀,敌人一旦靠近,便实施近距离的砍杀。除此之外,他们还配备长管火铳,前方的敌人,不论远近,都实施火力压制,有些倒霉的直接被轰成了渣。 左右侧翼的士兵主要负责掩杀,一旦遭遇危险,立马撤回,躲到盾牌后面。他们的武器装备最为繁多,除了双刀,还有弓箭乃至长枪。 能够负责侧翼的士兵,无不是精锐中的精锐,动作娴熟度比起寻常士兵快了三倍不止。 他们需要在几个眨眼之间完成弓箭的射击,长枪的穿刺,再到短刀的格杀。 这一套动作做下来,就算是神仙也很难躲开,而这还不是最为致命的,最为致命的是团营的作战部署。 整个团营就像一台专为作战而精心设计的机器,每个人在各自的环节都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 天门中人已经死亡过百,竟然无一伤者,被攻击的人无不当场毙命,击杀率达到了百分之百。 而团营却没有一人伤亡! 这些来自江湖亡命徒,在死亡和鲜血面前,终于体会到了恐惧和无奈的滋味,也终于明白他们所面对的是怎样强悍的对手。 可是江湖高手与正规军队作战,向来不讲究章法,一看正面进攻损失过大,领头的那些堂主便立即改变了命令。 这些人的武器中,除了没有火铳,一点也不输给团营,他们各自施展平生的拿手绝技,有的竟然使用了绳索,有的使用了灯油,只要能够杀敌,无所不用其极。 整个场面乱作一团,火光迅速窜了起来,团营中几名士兵被绳索套在一起,被限制了速度,竟然在瞬间被那些堂主联手击杀,首次出现伤亡。 “变阵!”都督大刀在手,“刷刷刷”几声将包围着他的那几个敌人砍飞头颅,也看清了局势,立刻喊道:“金锁阵!” 异变突生,团营众将士,在把总和领队的亲自领导下,生生开辟了一条血路,然后迅速合兵一处,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将敌人牢牢包围其中。 “轰隆”“呯嘭”的声音响彻天际,彻底打破了夜空的宁静。 天门四百多人,进攻团营,全军覆没。 团营死亡八人,无人负伤,取得了金陵这场血战的首次胜利。 皇帝朱厚照接到捷报,只是淡然一笑,并未忘乎所以,因为他明白,更大的挑战还未来临,这场胜利,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 第两百五十七章 擒拿皇帝 进攻团营是天门最昏的一手,全军覆没不说,而且还暴露了他们的目的。对于江湖人而言,最适合的方法就是偷偷潜入行宫,绑架皇帝。 然而,看似昏聩的一招,背后却隐含了深意。 整个天门,知晓这一点的只有门主与大祭司,大祭司眼睁睁看着他们前去送死,却始终不发一言。 她知道他们一去不回,但她万没想到他们会输得这么一败涂地。 这是一次试探,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天门不得不重新评估朝廷的实力。 皇帝离开京城,来到南京,对于他们而言,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是他们并未倾巢而出。 这是一个圈套,大祭司一眼便看了出来,紧接着便是门主的传令,让她摸清虚实。 总体而言,这一次出动,天门虽说要控制皇帝,不过那只是对外宣称而已,天门中的门主,除了她,谁都不信任。 站在高楼上,注视着团营的战斗,大祭司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苦笑,然后做出了初步的判断:朝廷实力尚在,今后要起兵会面临巨大的威胁,只能出奇制胜。 与此同时,参与会议的多数堂主,行动却要低调得多,漆黑的夜色中,虽然有灯火的映照,可是却连鹰一般锐利的目光,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彻底融入了黑暗中的这些刺客,身上没有佩带明显的刀剑,只有匕首揣在怀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向皇帝的行馆摸去。 “这些人出手,应该能够消灭十二名大内侍卫,或许能捎带上几名护龙卫,可是真要对上死侍。只会被瞬间灭杀。” 大祭司的身影从高楼上消失,紧随在那些刺客身后。 她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本该十分醒目,却因为身形太快,没有任何人看到。 皇帝的行馆中,刘良女正拿着一只雪花糕。喂进皇帝朱厚照的嘴里。 她的笑容,还是之前那般甜美,纤纤玉手拿起糕点的动作,同样那般优雅从容。 满脸笑嘻嘻的皇帝轻轻摸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嘴里衔着糕点,向她嘴边靠去。 刘良女心中升起一股苦涩的情绪,可是却没有丝毫表现在脸上,她的笑声清脆。娇声说道:“陛下,臣妾喂你,你难道嫌弃了吗?” 朱厚照衔着糕点,说不出话,直接将一半糕点喂进了她的嘴里,刘良女心中觉得甜蜜,含情脉脉的看着皇帝朱厚照,朱厚照将糕点咽下。在所爱女子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道:“朕要与卿同甘共苦。只要是你喂朕吃下的,毒药朕也认了。” 听到这句话,刘良女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她语调哽咽的说道:“皇上,其实臣妾是安插在你身边的奸细。是来谋害你的人。” 对于她的话,皇帝朱厚照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依旧是满脸笑嘻嘻的看着这个姿容艳丽,却并非倾国倾城的女子,平淡的说道:“其实朕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想知道你何时才肯对朕坦白。好在朕有耐心,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刘良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调凄恻的说道:“臣妾罪犯欺君,大逆不道,求陛下赐臣妾死罪。” 朱厚照挥了挥手,语调波澜不惊的说道:“且不提这些,若朕能够度过这一劫,再来追究你也不迟,若不幸在此次斗争中死了,我们就共赴黄泉吧,有个伴也不孤单。” “皇上洪福齐天,他们自然不能得逞,只怕臣妾要先行一步了。” 这位极受宠爱的女子,说完这句话,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身子便瘫软下去。 朱厚照将她抱在怀中,伸手在她鼻息上一探,她已经气绝身亡。 “朕又没有怪你,你为何要如此?” 皇帝自说自话,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只是他的泪水始终没有流下来。 这位女子带着她的使命与爱恨,永远的离开了这险恶的江湖。 她能够始终得宠,只因为皇帝想要从她那里得出更多的情报,渗透与反渗透的把戏,自古以来就存在。 在这场斗智的战争中,由美人计起,由反间计终,期间有过无数的牺牲与交锋,终于因为一个女子的妥协而终结了这场游戏。 皇帝朱厚照紧紧抱着刘良女,她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而皇帝的心情则更为复杂。 情不开始,心便不痛;心若一动,泪便千行。 对于帝王而言,想要在权谋斗争中取得胜利,一切的人都可以牺牲,这或许是明君霸主的共性,可是对于朱厚照,他却不愿面对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寂寞。 说到底,他还是对她动了情,他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行馆外,天门十几名堂主与大内侍卫已经交上手,双方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这场默然的厮杀没有持续多久,没有枪来剑往,没有繁复招式,有的只是一击必杀。 高手对决,向来如此,省略了所有花俏的虚招,追求的只是朴实无华的制敌。 不出大祭司的预料,战死了几名堂主之后,十二名大内侍卫尽数被格杀当场。 剩余的九名堂主静静地站在行馆外,却迟迟不去推门,虽然他们的目标已经近在眼前,却没有任何人敢越雷池一步。 大祭司的身影缓缓自高空飘落而下,站在所有人身前,面对着房门。 没有护龙卫出现,也没有十死侍,更没有墙外千军万马的包围。 这一切显得格外宁静,宁静到能够听清楚属下因为紧张而变得沉重的呼吸声。 “门外的朋友,既然来了,就进来一叙吧。” 房间里,透出来一个平淡的声音,这人正值壮年,声音响亮,中气浑厚。 大祭司抬起手,示意手下按兵不动,然后她轻轻推开了房门。 没有任何的机关陷阱,屋子里灯光柔和,布置也雅致高贵,虽然没有金銮殿的富丽堂皇,却有一股令人折服的王气。 大祭司缓步走入这间屋子,一步一趋,合乎礼节,她的一举一动都很优雅从容,没有一点瑕疵。 “你终于来了,自从十岁那年分别,朕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再见过姑姑。” 大祭司嘴角一笑,柔声道:“昔日爱哭闹的殿下,成了帝国的君王,皇上长大了,老身很欣慰。” 两人竟然在拉家常,半点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没有。 (。) 第两百五十八章 国君之风 “朕记得,当年若没有姑姑出手相救,朕只怕早已经去阎王那里报到了吧。想不到今日会跟姑姑站在对立面,还真是讽刺啊。” 朱厚照娓娓道来,语调不悲不喜,在他看来,此事虽有遗憾,却是无奈的选择。 堂堂一国之君,在敌人面前,哪能够失了威严,这位行事以荒唐著称的皇帝,面对强敌时,却有超于凡人的气节。 “处江湖之远,听到的都是关于皇上的不好传闻,以致于在老身眼中,皇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今日一见,皇上所表现出的气度,着实让老身叹服,先帝生了一个好儿子。” 皇帝看着满脸皱纹,面容平和的老妪,叹了一口道:“姑姑还放不下当年的事情吗,即便是朕向你亲自下跪,你也不肯原谅皇家的错吗?” 大祭司凌云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何错之有,自然不用为不存在的错误向老身下跪,再者说来,老身一副残躯,行将就木,也承受不起,这不是折杀我么?” 皇帝露出了笑容,对于老妪的话,只是轻轻地说道:“姑姑承担得起,问天下谁还值得朕一跪,恐怕也只有姑姑了。” 老妪看着皇帝,又想到了自己一手带大的那个孩童,当年那个孩童天真无邪,毫无心机。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到底还是变得善于权谋,攻于心计。 身为帝王家,终究没有自由。最后连自己的人格都会彻底丢失吗? 大祭司在心中叹息,皇宫就是一个大舞台。生旦净末丑轮番上台,上演无数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可是真正能够站到最后的又有几人。 她一个刺杀旦,又是否能够胜过大青衣? 繁华如梦,几十年的荣华富贵,换来的不过是余生无穷无尽的遗憾与恼恨。 “皇上,老身有一事相求。” 平和的声音,传入皇帝的耳中,皇帝朱厚照看着自己尊重的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身为帝王。统率百官,君临天下,俯视黎民,他很孤独。 他源自心中而佩服的人不多,眼前的老妪正是其中之一。皇帝闭上眼睛,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时光。 那时候他不过十岁,作为孝宗皇帝唯一的皇子,可谓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大内高手暗中保护着他。文武百官明里尊重着他。 因为他是帝国未来最高的统治者,谁都需要讨好他,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再或者飞黄腾达。 然而。照样会有大逆不道的刺客对他出手,在此之前,朱厚照的一位兄弟已经不知不觉夭折了。 那名杀手不是别人。是他的贴身太监,这宦官的品阶不高。在皇宫混了二十多年,一直勤勤恳恳。本本分分。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人,能够做出这样大逆不道,凌迟处死的事。 朱厚照永远也忘不掉当时的情景,那名太监双眼血红,就像是地狱的猛兽一般,冷冷的盯着他。 这一番场景,在年幼皇子的心中留下了终身的阴影,他以为自己很强大,因为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要匍匐下跪,都要曲意逢迎。 直到他看到那双血红的眼睛,才发现自己是若此的弱小,弱小得就像是一只小鸟,一旦被别人抓在手里,非但会失去自由飞翔的天空,还会失去脆弱的生命。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能够被人轻易地捏死,这样的恐惧贯穿了他成长的整个过程。 父皇在他十五岁那年驾崩,留下他面对整个天下,还没学会怎么做皇帝的他,不得不面对老谋深算的阁臣,一手遮天的首辅,心怀鬼胎的内侍,甚至别有用心的后妃。 他很孤独,诺大一个皇宫,他很想找一个能够讲真心话的人,可是没有,因为他最开始信任的姑姑,也背叛了他。 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登基不久之后,他就做出了许多荒唐事,建造豹房,与猛兽搏斗,以为自己打败了猛兽,就等于打败了当年那有着血红双眸的太监。 他御驾亲征,自封威武大将军,要与那盛名天下的鞑靼小王子一决高下,也是因为他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畏惧任何敌人。 王叔朱宸濠造反,江西赣南巡抚王守仁顺利评判,他依然毫不犹豫的选择御驾亲征,因为他要亲自击败那个敢于向他发出挑战的人。 可是来到金陵之后,他不再自傲,这座六朝古都埋没了太多英雄豪杰,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有太多人觊觎他的位置,有太多人想要代替他的权力,有太多人为此毁灭了家园,有太多人为此付出了生命。 累了,再也不想再见到那些流泪流血的场景,乏了,再也不想为了守护皇位而不择手段。 只要他们夺取皇位之后,能确保比我做得更好,我丢掉性命,失去江山,又有什么不可以? 面对眼前的老妪,朱厚照再次感到无能为力,正如当年那个双眸血红,浑身散发着黑气的太监。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既非恐惧,却有种透不过气的无奈,或许这就是无常鬼勾魂的情景吧。 “皇上,你为何不肯睁开眼看一看老身,难道老身让你如此厌恶吗?” 温柔的话语,却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皇帝朱厚照嘴里默念金刚经,想要抵御来自这位深不可测的老妪的摄魂术。 在这位皇帝心中,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的事情,那个时候,姑姑只不过用手轻轻在那名太监身上一摸,他就像一堆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然后破碎成了无数的血肉,恐怖万状,终身难忘。 就在皇帝觉得呼吸逐渐局促的时候,老妪却突然停了下来,皇帝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着眼角已经出现隐隐泪花的老妪。 “皇上,老身还是那句话,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你答应。” “姑姑何出此言,于情,你是朕的救命恩人,朕不忍拒绝,于理,朕是天子,你的要求很容易满足,于势,你强过朕百倍,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朕实在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让老身再摸摸皇上的脸,就像二十年前一样。” 老妪说着,伸手摸向皇帝的脸颊,朱厚照没有躲闪,虽然他清楚之前被她摸到的人已经化成了一滩血水。 可是,作为皇帝,连这点威压也不敢面对,又怎么配执掌万里江山? (。) 第两百五十九章 不死老魔出场 大祭司的手轻轻触摸到皇帝朱厚照的脸上,没有黑气升起,皇帝也没有变成一滩血水。 “老身实在不愿对皇出手,若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是大祭司,我们或许还能跟从前那样,做一对忘年交。然而世事无常,白云苍狗,无数人来人往你争我夺,权力的斗争却从未停歇。” 听着老妪的话,朱厚照轻声问道:“姑姑,若朕对你们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你会不会亲手了结朕的性命?”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自古成王败寇,权力斗争没有永恒的赢家,更没有不死的当局者。 凌云郑重的点了点头,他面对这个皇帝,实在不需要刻意说谎来欺骗他,欺骗他无异于自欺欺人。 “死在老身手里,总好过死在其他不相干人的手中,皇上你说是也不是?” 朱厚照哈哈一笑,点头说道:“姑姑所言极是,将心比心,是不是姑姑死在朕的手中,也同样会觉得了无遗憾?” “这是自然,能够死在皇上手中,老身自然也会解脱,过往种种,便如同云烟掠过。” 朱厚照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朕实在没有信心能够凭一己之力战胜姑姑,更不敢奢望能够在你手中脱逃。” “这是自然,你我近在咫尺,要取皇上性命,不过是一个念头之间的事情,可是皇上也知道,现在还不是送你上路的时候。” 皇帝看了一眼大祭司,眼前的老妪距离他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已经渐行渐远。 从前的他,能够安心在她怀中入睡。也能够在她身边放肆的大笑。 御膳房有什么新式的菜肴,他总是第一个端出来给姑姑。姑姑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他身边讲一些故事,让怕黑的小皇子能够安然入睡。 似水流年。如果日子真的能够细水长流,不起那么多惊涛骇浪,此生,当圆满而快活。 “满足了姑姑的请求,朕同样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姑无论如何也不要拒绝朕。” 凌云皱了皱眉头,眼前的人是整个大明帝国的最高执行者,可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孩童。 一个人,当他学会了讨价还价开始。也就意味着他走向了狡猾,再也不能以常理揣测。 大祭司遗憾的说道:“皇上的要求,恐怕老身不能答应,一个富有天下的人提出的要求,又怎能是一般百姓能够满足的?” “姑姑多虑了,朕的请求很简单,任谁都能够做到,就连刚出生的婴孩都不例外。” 活到大祭司那个年纪,经历了无数的人世波折。听过了无数的阴谋暗算,她又怎么可能轻易上当? 对于朱厚照的故弄玄虚,大祭司平静的说道:“皇上,拖延时间没有任何作用。缓兵之计在老身二十岁以前,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 谁知皇帝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朕实在不是在拖延时间,而是真心想要与姑姑多说几句话。因为今晚之后,无论如何。都再也没有机会面对面交谈了。” 皇帝所说的没有机会,指的是他们之中必然有一人会死,阴阳相隔又怎么互通言语? 既然皇帝现在还不到死的时候,那么死去的那一个人就只能是本领高强,修为通天的大祭司凌云。 大祭司看着已经全然推却青涩,熟练掌握了权谋之术的帝王,开口说道:“既然如此,皇上不妨说一说你的事。” “出来吧。” 皇帝只是淡淡的说出这三个字,语调没有半点波澜,之前的恐惧,惊慌,不安与遗憾,都一一消散,此时此刻,他再次做回了君临天下的君临天下,傲视一切的君王。 声音在空旷的行馆中彻底消失之后,才从后堂缓缓走出来一人。 这人实在太有特色,见过他一面的人,只怕终其一生,也难以在头脑中将他的影子摸去。 这人弯腰驼背,脚带残疾,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世间会如此耗费力气走路的,除了蹒跚学步的婴孩,就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人实在老得不能再老,就好似一棵枯树,经历了百年的风吹雨打,已经枯萎衰朽到了一触即溃的地步。 他满头白发,很长,长得拖到了地上,他的白胡子同样很长,一直延伸到大腿。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活了多少年,老而不死是为妖。 可是这人却一点也不像妖,因为妖不足以形容他的恐怖,他的头发胡子胡乱不堪,全身的衣服也是破洞百出,就如同原始部落走来的茹毛饮血的野人。 最主要的是,他的面容已经模糊难辨了,他的整张脸就仿佛被石板碾平了一般,没有半点菱角。 因为他的鼻子已经消失了,耳朵也消失不见,他没有眉毛,没有嘴皮,因为他整张脸就像是被人扔进了铁水中浸泡过一般。 他脸上的皮肤凹凸不平,就像榴莲的表皮,带着惨绿的阴侧与恐怖,唯一让人相信他还是一个人的证据,便是他还有一双眼睛。 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没有瞳仁,全是眼白,就如同黑夜中的鬼魂,睁大着眼睛,吸食人的精魂。 这样一个人,自然是谁见了都难以忘记的,却又是任何人也不愿想起的。 皇帝看着大祭司已经浮现出疑惑的脸,开口说道:“姑姑与他修习同样的功法,想必是认识的。” 大祭司再次仔细打量起那个魔物一般的驼背男子,沉思了片刻,说道:“若真的是他的话,那么他如今已经一百一十多岁了,当真是不死老魔。” “姑姑说的不错,他正是江湖中资格最老,名声最差的魔头‘摆渡人’,”皇帝说完,用手扶着额头,做疑惑状,继续说道:“朕实在想不通,明明是魔头,为何会被人称为‘摆渡人’?” 大祭司凌云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说道:“皇上莫不是在考老身,这魔头是你请来的,你会不知道他的底细?也罢,老身便说一说他吧,他之所以叫‘摆渡人’,是因为他所摆渡的河不是普通的河,而是血河。” 稍微停了停,大祭司继续说道:“佛家所摆渡的是慈悲,使终生到达般若,而他摆渡的是杀戮,让生灵沉沦血海。作为他的敌人,你只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恨不得立刻去死。” “过誉了,老朽不过是棺材中爬出来的死鬼,过于寂寞,想拉一个垫背而已。” 那个不死开口说道,声音就好似纸张撕裂一般尖锐,让人毛骨悚然。 (。) 第两百六十章 阴阳斗法 听到两人的话,皇帝开口问道:“敢问姑姑,你与他一旦交手,有几成胜算?” 大祭司没有故弄玄虚,淡然说道:“我与他同出一门,可是功力却相差悬殊,若是真的交手的话,老身最多能够抵挡三招,至于胜算,连一成也没有。” 这位目空一切的大祭司,竟然会主动承认自己不敌,这要是被江湖人知道了,只怕要将眼珠子瞪出来。 可是,一旦他们知道了大祭司面对的对手是那个不死老魔,又都会纷纷服气。 不死老魔没有极少在江湖上路面,可是每一次出现,都是轰动天下的大事件。 大明十大悍匪中,毒辣的会滥杀无辜,凶悍的会抗衡军队,最恶名远播的是屠戮一座城,可是比起老魔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这人曾在海上,凭借一己之力,击沉了十艘战舰,战舰上上千名士兵尽数沉入海底,无一生还。 如果这一件事还不足以说明这位老魔的凶悍与残忍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这件事,就很能体现他的变态。 老魔狂妄欺天,向江湖十二门派同时下达了挑战书,约在五台山一战。 生怕对方不尽全力围剿他,他竟然丧心病狂的潜入十二大门派,杀了其门派中的十余名精英弟子。 十二大门派合起来损失了上百人,这笔血海深仇,怎肯善罢甘休? 而老魔为了能够引起他们的足够重视,公然在大白天,屠戮了一个武林世家。那世家一家上百口人,外加三百弟子及其家属。共计九百余人,只在一天便被屠戮殆尽。可谓罪恶滔天。 整个武林为之轰动,老魔成为人人诛杀的对象,而这样的惊天命案,各地的上书如同雪片一般飞到皇帝的案前。 在世人眼中,老魔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长了三头六臂,青面獠牙,除非天神下凡。否则难以战胜。 朝廷为此派出了三百精兵,武林十二门派的高手以及核心弟子尽数出动,外加众多要为武林除害的义士组合而成的除魔联盟,共计一千五百多人,从四面八方往五台山赶去。 潮水一般的武林高手,外加三百精兵,合力围攻那老魔,可是结果却让他顺利逃走了。 一千多人,就算每一个人射一支箭。也足以将他射成肉酱,就算没人一口唾沫,也足以将他淹没。 然而事实证明,在绝对的高手面前。众多的人数根本不管用,只会多几个活靶子。 一千多名武功高强的人,莫说是围攻一个血肉之躯的人。就算是坚硬的石头山也能够铲平,可惜事与愿违。这些人用事实证明,人多不一定力量大。反而成了相互限制的障碍。 那一战太过惨烈,以至于生还先来的人,要么变得疯癫,要么变成残废,而侥幸安然无恙的人,则是决口不谈。 鲜血染红了整个山顶,尸横遍野,以致于无处下脚,每走一步都会踩在尸体上。 老魔经此一战,本该成为武林至高无上的存在,放眼整个天下,这位魔头再也没有对手。 然而他却在这一战之后销声匿迹了,所有的武林人士都在寻找他的尸体,却没有发现。 既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他的存在便成了所有江湖人的噩梦,千寻阁整整十年都在探查他的下落,因为如果能够查出他来,在武林中的地位,便会一日千里。 因为他们相信,老魔头虽然还活在世上,却也受了严重的伤,不趁机将他铲除,等他恢复之后,那么整个武林,还有安宁的日子吗? 几十年过去了,没有任何关于老魔“摆渡人”的消息,年轻一辈已经渐渐忘记了这个无敌的存在,老一辈的人也渐渐走出了心里的阴影,不再提起关于他的一切。 可是谁也不曾想到,这位人间最变态的恶魔竟然还活在世上,竟然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金陵城中。 大祭司看着老魔,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跟高高在上的皇帝扯上关系,皇帝又是通过什么手段找到了这位超强的存在? 更让她疑惑不解的是,这老魔为何会甘愿为皇帝差遣,以他的个性,天底下没有人是他不能杀的,弑君对于他而言,应该是莫大的荣幸。 “皇上,还请你离开此地。” 老魔撕裂的声音,传入皇帝耳中,令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大祭司身上突然泛起了白光,白光如同烛火一般包裹着他,还隐隐有将这屋子照亮的情势。 老魔浑身突然升起一股黑气,与大祭司的白光针锋相对。 两股气息相撞在一起,大祭司虽然不愿让皇帝离开,却更不想杀死他,因为还不是时候。 难怪年轻的皇帝会如此的气定神闲,原来他是有恃无恐,这样的皇帝,还被人叫做昏君,当真有些冤枉了他。 两股霸道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却独独避开了皇帝,皇帝朱厚照缓步向门外走去。 门外本该有天门的堂主站在外面等着他自投罗网,可是当他走出门的时候,却看到满地的死尸,再无一个敌人。 四名护龙卫抬着一座轿子,飞掠而下,皇帝不怒自威,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走进了那座朴实无华的轿子中。 皇帝一走进轿子,四名护龙卫足尖轻点,便飞掠而起,迅速向屋顶飞掠而去。 没有人知道这其中还有多少计谋,高楼上负责监视的人,只看到皇帝钻进了轿子。 他们自然不知道轿子中还有一个人,与皇帝有着相同的样貌,穿着与皇帝同样的服饰。 想要守住江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要的时候要懂得顺水推舟,决策的时候要做到杀伐果断,布局的时候更要因时制宜。 一场李代桃僵的戏码即将上演。 而行馆中,大祭司凌云对阵摆渡人老魔,已经到达了最为关键的时期。 两位不世出的高手,真气交缠在一起,一黑一白,一阴一阳,可谓超越了江湖所有人的想象。 “轰隆隆”,整个行馆变成了碎渣,四面八方飘飞而去。(。) 第两百六十一章 超凡杀招 只不过一招,就令整个行馆为之轰塌,碎成齑粉,这样强横无匹的力量已经超出了武林人的预想,而无论是谁都不愿面对这样的对手。 大祭司苍老的面容上惊现汗珠,瞬间被灼热的真气蒸发,她全身上下冒着缕缕白烟,身体中的水分,在急速的流失。 驼背老魔整张惨绿的脸,有说不出的阴森恐怖,在这阴沉的黑夜,月亮早已经被乌云遮盖,因此大祭司对敌的时候,只感觉自己所面对的不是凡人,而是厉鬼。 来自十八层地狱,带着无穷无尽怨气的厉鬼! “师伯,我很想知道,以你的修为,为何会替皇帝效命,凭他能够请得动你老?” 大祭司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才没喷出鲜血。 老魔鬼叫一般笑了一声,道:“老朽在这世上沉寂得太久,此次之所以出来现世,只是为了你师父。” 大祭司微微叹息,道:“就算师伯想要找师父比试,无奈他老人家已然作古多时,只怕你没有机会了。” 微微摇了摇头,老魔冷笑一声,说道:“我这老鬼都没死,我那好师弟比我年轻几岁,又岂是那般容易就去见阎王的,就算他肯去,阎王也未必肯收。” “因此师伯才要破会弟子的计划,想要以此逼师父出手?” 老魔用一双鬼爪子抚摸着胡须,淡淡说道:“你跟我说这些话,可是在准备‘千绝离恨’?若是如此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因为老朽早已经不再畏惧了。” 被老魔一语洞穿想法的老妪,脸色依旧很平静,她看了一眼那个三分像妖。七分像魔,没有半分像人的老头,平静的回答道:“既然如此,师伯就该等晚辈将它准备好,以证明你老没有口出狂言。” 老魔果然收敛起全身的功法,他身体周围的黑气也一并消失。 反观老妪。她身体周围的白色光芒却更盛,只见她右手的手掌形成了一个漩涡,隐隐有金石相交的声音传出来,然后越来越大,变成了水桶大小的一个急速旋转的大光球。 “千绝离恨,一触即溃,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巨大的光球****而出,直扑向老魔。老魔不闪不避,静静地等待那霸道的攻击降临。 急速旋转的光球,周围形成锋利无比的气刀,沿途被气刀刮到的石板地面,顿时石屑纷飞,出现一条巨大的凹槽。 坚硬如石,尚且被切碎,难不成那不死老魔的身体竟然比石头还硬。 抑或者他修炼了金钟罩。已经到了最高的境界,可以无视一切的攻击? 事实上。老魔非但没有修炼金钟罩,更没有坚硬如铁的身躯,他之所以敢正面对抗这一击,只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将它挡下了。 只见他缓缓伸出双手,在他的双掌间形成了一个同样急速旋转的黑色光球,只是这个光球很小。不过两指大小。 在黑暗的夜色中,大祭司根本看不清楚那细小的光球。 师父曾经告诉过她,这一招是阴阳门中的至高功法之一,另一门功法已经失传,便是她师伯也没有见过那门失传的绝技。 她所修习的功法。是阴阳诀中的‘日游神’,而她师伯修炼的却是阴阳诀中的‘夜游神’,两种功法本是同宗,却相互压制,相互促进。 按照常理来说,在夜里,就应该是黑暗为主导,大祭司所用的“日游神”无论如何也要逊色几分,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阴阳诀是取自大自然的功法,遵守天地法则也创造出来的武功,可是在创立之初,它就以改变自然为宗旨,因此体现在功法上,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效果。 “夜游神”选择在烈日当空的白天修炼,在光明中领悟黑暗,而“日游神”则选择在暗无天日的黑夜修炼,在黑暗中感悟光明。 “日游神”的武功,能够在黑暗中吸纳热能以及光亮,为我所用,话句话说,在黑暗中,“日游神”是注定要压制“夜游神”的,反之亦然。 “千绝离恨”是“日游神”最为霸道的一招,这一招吸纳了黑夜所有的热能,所以留下的便是无边的冰冷。 问世间,最痛不过别离,最凉不过人心。 因此这一招能够唤起人心中最为脆弱的部分,就像是千年的诅咒一般,能够将人冻成几尺厚的寒冰,然后将对手瞬间压碎。 老魔自然清楚这一招的厉害,曾经他就败在这一招之下,那时候他在五台山战胜了数不尽的对手,最后却没有想到他的师弟凭空出现。 在白天,本该是他稳操胜券,可是他受了严重的内伤,比拼不过师弟,最终让他有机可趁。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师弟不惜让成百上千的人去送死,为的就是要亲手将他击败,然后见他囚禁起来,让他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被那些名门正派的掌门毒打,被割去鼻子,挖去眼珠,割掉耳朵,铁水泼面,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他全身上下留下了一千多处创伤,可以说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 然而他仍旧没有死,因为那些与他有着深仇大恨的武林人士舍不得让他痛快死去,将他关押在“千月湖”的水牢中,足足虐待了他十五年。 然后他逃了出来,逃出来之后,本该是武林的浩劫,可是他却没有再去报仇,而是一心一意寻找与他同宗同门的师弟。 在他看来,师弟能够坐视成百上千人死在他手里,等他遭受重创再出手对付他,这份心机城府已然是前所未有。 他不允许比他更狠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就算他回到宗门,得到的答案是师弟早已经仙逝,他也不信那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师弟会比他先死。 “千绝离恨”的巨大光球,撞在他细小的黑色光球上,竟然像泥牛入海,一点一点的被黑球所吞噬。 纸张撕裂一般的声音响起,只听老魔悠悠说道:“你师父告诉过你,‘千绝离恨’是我的克星,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百年重逢’同样是你的克星?” 他的话说完,使出“千绝离恨”的大祭司的身体,却像是被投身于铸剑的烘炉中一般,身体中水分迅速被抽离,皮肤一点一点变得焦黑起来。 不消片刻,这位能够问鼎天下前十的大祭司,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具枯萎异常的干尸。(。) 第两百六十二章 巧计连环 四名护龙卫抬着轿子,飞速穿行在夜色中。 就算是睁眼瞎子也能看到他们的奇异举动,因为四个人抬着一顶硕大的轿子竟然在屋顶上飞奔。 除了少数几名暗中监视的人知道皇帝进入了轿中,其他人只怕会误以为鬼神的阴差来人间勾魂。 他们的速度确实太快了,只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飞掠出十余丈。 轿子中的皇帝,没有感受到半点颠簸,他看着跟他一模一样的那个人,开口询问道:“这次你代替针去死,可有想清楚了,你可以拒绝。” 那人非但样子与皇帝一样,竟然声音都有几分相似,不过他的声音略显得粗哑,他开口说道:“汤家世受皇恩,为的便是与皇上分忧,替社稷谋福。” 朱厚照脸上流露出赞许的神情,对于这个人的话,他没有丝毫的怀疑,这名护龙卫他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面前多了一面镜子。 实在是太像了,就连言行举止都和他一模一样,朱厚照抚摸额头的细微动作,轻轻吹气的力度大小,他都学的十足,不仅是入木三分的形似,更是惟妙惟肖的神似。 这便是易容术的最高境界,画皮到画骨,再到画心,最终完成画魂。 护龙卫能够担当守卫皇帝的工作,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他们必须精通江湖上所有的技艺,甚至于旁门左道,从外功锻炼体魄。到内功修炼精气,再到用毒。易容,他们所掌握的便是武林的百科。 为了做到这一步。翰林院除了庶吉士一些个有望进入内阁的官员没有参与,其他的编修都参与了武林百科的整理与编写工作。 只是这个工作是在秘密中进行,就连情报最为精通的锦衣卫和东厂都不曾知晓,因为这一切都是在皇帝的授意和安排下进行,外人只道那些文人在潜心著述,却不知道他们也间接置身于江湖中。 “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皇帝贵为九五之尊,竟然对属下输出这样一句话,那个与皇帝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脸上立刻惊现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恭敬地说道:“皇上此话,当真折煞小人,能替皇上分忧,是汤坎毕生的荣幸。” 皇帝朱厚照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你不必如此拘谨,虽然在你们看来朕是皇帝,可以什么也不过问,只需要将自己的皇位守护好便可以。可是朕却清楚你为了能与朕相似受了多大的罪。” 话音出口,汤坎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他看着自己要舍弃性命保护的皇帝,只听皇帝继续说道:“易容术绝非外人想得那么简单。朕也偶然听翰林院一位老编修说起过,要画皮很容易,做一张人皮面具便可以。但是只能骗过一般的武林人物。要画骨就需要强行改变自己的筋骨,有时甚至要将脸上的骨头削下来。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这样的易容术。已经能算作一流,除非绝顶高手,否则很难被拆穿。” “皇上博学,小人佩服。” 这名护龙卫虽然清楚当今皇上并非传闻中那般荒唐,却没有想到他对于易容术还有这般的研究。 皇帝对于属下的夸奖,并未放在心上,继续说道:“完成了画骨,还不能算是没有破绽,因为骗不过身边的至亲,这时候就需要画心,所谓画心便是十年如一日的的模仿那人的一举一动,完全忘记自己的本性,将生活习惯彻底变成被模仿的对象。” 说道这里,朱厚照脸上有一丝苦笑,看着那个动容的护龙卫,有些感慨的说道:“所以朕说委屈了你,试想天下间,有谁愿意彻底泯灭自己的性子,去适应另一种人生?” “这些本该是属下的分内之事,皇上此话当真是言重了,还望皇上莫要再提。” 朱厚照看着这名护龙卫,点了点头,说道:“你已经到了画骨的地步,恐怕连朕宠幸的妃子都难以分辨出来真假,可惜你还未完成最后一步,那便是画魂。画魂说起来简单,也是最难,总之一句话,彻底从灵魂上变成那个人。” 护龙卫脸上露出惊慌的神情,朱厚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朕替你完成这最后一步,从今以后,我便是汤坎,而陛下你就是朱厚照。” 他说完,站在尚有空间的轿子里,竟然像那名护龙卫跪了下去,护龙卫脸色瞬间大变,还没等朱厚照跪下去,便立马扶起了他,失声道:“皇上万不可如此,小人若承受了真龙天子一跪,可是要遭天谴的。” 朱厚照不再言语,也不再坚持,他内心闪过一抹悲凉,这人到最终也无法完成蜕变,纵使他模仿得再像,他的灵魂深处也只是一名臣子,而不是君主。 根深蒂固的思维禁锢了他,就像是牢不可破的枷锁戴在了他的头上,只要他生有二心,那枷锁便会将他紧紧束缚,直到绞死。 因为他无法完成蜕变,也就注定了他的结局必然是死亡,朱厚照十分清楚这一点,若是他真的跨越了心中的障碍,加上他本身的武功,或许能够顺利度过这一劫。 轿子飞跃而起,然后在径直落了下去,四名护龙卫身如狡兔一般窜进了一家废弃的农舍,然后从偏门而出。 这一切只在几个眨眼间便完成,暗中监视的人自然清楚他们在那间农舍中做了手脚,待四人抬着轿子走远之后,他们前去查探,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唯恐遗漏了什么,他们检查了每一寸墙体,每一块地砖,就差掘地三尺,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 其实在进入农舍之后,朱厚照便迅速出了轿子,然后变成了抬轿子的护龙卫,谁会想到娇生惯养的皇帝竟然也会武功,而且还是高手? 在到达下一个农舍时,从农舍里迅速窜出来四人,接替了原先的四人,然后那四人继续抬着轿子离开。 就这样,朱厚照施展了瞒天过海的计谋,顺利脱离了暗中监视的那些人的掌控,在别人眼中,他只是一个虬髯大汉,一个交替了任务的护龙卫而已。 局面尽在掌控之中,形势一片大好,若再无其他变数,皇帝朱厚照应该能够圆满取胜。 可惜,苍天从不遂人愿,他往往在人成功之际,插上一脚。(。) 第两百六十三章 皇帝失踪 因为老魔的横空出世,让整件事情显得更加的扑朔迷离,暗中观望,妄图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些江湖豪客,也不得不重新审视当下的局面。 若是付出要远大于取得的收益,他们便会中途放弃,毕竟与皇家作对,放眼整个江湖武林,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有些实力弱小的门派,已经撤离了皇帝的行馆,退守到了金陵城的边缘地带,在这时候出城,绝对会引起驻军的怀疑。 况且他们也不想这么早就退出,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都不清楚到底鹿死谁手,若不能捞到一点好处,千里跋涉而来岂不是一场笑话? 大祭司战死的消息不胫而走,按理说这场对决知晓的人微乎其微,可是不到一个时辰,这一结果便传得沸沸扬扬,金陵城的大佬们都一一获知了这一消息。 兵部尚书知道这一消息之后,如遭雷击,在他的管辖范围内,竟然会闹出这样的惊天大事,一群江湖人公然敢行刺皇帝,这说小了是监管不力,说大了是纵容谋反。 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抓住他的这一把柄不放,乔宇相信自己离株连九族已经不远了。 他迅速召开会议,讨论该如何善后,无奈在会上,平时一点小事都能够争个面红耳赤的同僚们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乔宇心中的怒愤更盛,正待发怒,想要找一个人出来撒气的时候,忽听到守关的将领来报:“赣南巡抚王守仁。押解着叛贼朱宸濠到了城外,请尚书大人准备相关事宜。” 这一消息在这平静的会议上。就像是平地惊雷一般,迅速炸了锅。南京的这些文官们突然开口议论起来,脸上的表情有惊惧有惊喜,不一而足,五花八门。 “都安静,让你们讨论都变成了哑巴,如今王大人建立了不世功勋,已经到了金陵城外,诸位快与我一同前去迎接,做好相关的接手工作。万不可让叛贼逃了,这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 兵部尚书乔宇说完,他的那些同僚果然瞬间安静下来,齐声说道:“我等听候尚书大人差遣。” 就这样,南京的主要官员们,带着一帮子武将,与事先准备好的公文,快步向金陵城门的方向而去。 王守仁骑在一匹枣红马上,相比之前。他一路风尘仆仆,似乎又憔悴了许多。 囚车中是前宁王朱宸濠,沦为阶下囚的王爷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飞扬跋扈,神色间有说不出的落寞与哀伤。 另外的几辆囚车里关押着李士实。刘养正,王纶等主要人犯,他们胁从朱宸濠。为他出谋划策,定下了许多祸害苍生的毒计。落得今日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 王守仁所带的兵马不多。全是平叛过程中表现卓越的战将,这些人有的出生武林,有的是将军世家,武功底子都不弱,是以一路走来,虽然遭遇了一些阻碍,可也顺利到达了南京。 率领官员到达城门口,乔宇看着一脸威严的王守仁,心中暗暗吃惊,王大人竟然只带了五六十人便来到了南京,这份勇气与气度,果然非同凡人。 在平叛过程中,王守仁以个人卓越的军事才能,战胜了强大而可怕的对手,这样的光辉事迹,早已成为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话题,并且口口相传,经久不息。 早已经耳闻的兵部尚书对于这位文官出生,却具有军事天赋的王大人从内心深处佩服,他连忙下马,向王守仁作了一揖,道:“大人此番长途跋涉,舟马劳顿,着实辛苦,快请入城,我等早已经准备好酒菜,为大人接风洗尘。” 堂堂兵部尚书,南京城最高行政长官,所有人都为他马首是瞻的人物,竟然对品阶比他低的王大人如此礼遇有加,不禁让众人看傻了眼。 王守仁与乔宇客套了一番,并未因此掉以轻心,他看了看南京城的布防,然后挥手让手下人徐徐入城,自己则走在最后。 这样异常的举动,让南京的官员更加疑惑,有的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着传奇人物王大人的奇怪,可是王守仁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并不理会,最后才进入了南京城。 兵部尚书乔宇心中忐忑,因为自昨夜起,皇帝便已经下落不明,作为金陵城最高执行官,他将此事压了下来,暗中派出了亲信军队,已经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若是皇帝在南京出了事,他一家老小都要为之陪葬,丢了官帽是小,身家性命是大,乔尚书不敢有半点马虎。 囚车驶过大街,王守仁终于换到了前面,他骑在马上,并不算威风凛凛,反而有些憔悴与疲倦。 街道两边的百姓看着这位面容精瘦的奇男子,纷纷在私下议论他如何了得,说道最后,已经将他穿得神乎其技,说他能飞上九天揽明月,可深入深海探龙宫。 那些隐藏在百姓中的江湖人士,看着神情释然的王守仁,虽然没有看出他有多深的武学造诣,却也不敢小觑。 加之关于他的传闻,已到了夸张难辨真假的地步,所以他们宁肯相信这位大人是绝顶高手,越是不显山露水,就越是深藏不露。 王守仁一路上能够如此平安,一半都是由于他名声在外,另一半则是因为对他仰慕的江湖人士的暗中保护。 此次进入南京城也不例外,许多宵小之辈躲在暗处,就是不信传言,偷偷准备好了冷箭,打算将那个神话打破。 可是冷箭还未射出去,便被偷摸到身后的武林人士抹了脖子。 以王守仁的谨慎,这些人多数是他的朋友,他事先便让他们先行一步,在他所要经过的路途上埋伏好,以应对突发情况。 将朱宸濠一众囚犯投入了监牢之后,王守仁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是乔宇专门为他安排的房间,清净雅致,很适合他清修。 王守仁用过饭,洗了澡之后,正准备看书,便听到报告说乔尚书前来拜见。 乔宇一脸不安的走到王守仁面前,语调带着几分颤抖,说道:“不瞒王大人,皇上昨夜遇刺,至今下落不明,我已派出亲信寻找多时,仍旧一无所获,求大人指点高招。” 王守仁有些哭笑不得,一来就遇到这样的大事,上天真不让他闲下来啊。(。) 第两百六十四章 荒唐行径 “皇上,对于叛乱的宁王,你将做何处置?” 只剩下朱厚照与一个一袭红衣男子的街道,显得有几分冷清。 “让王爱卿释放朕的那位皇叔,朕要亲自抓他一次。” 皇帝说出这句话,他旁边的红衣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疑虑重重的问道:“可是皇上,你刚脱离了险境,此时再回去的话……” 这名红衣男子没有把话说完,就看到朱厚照意味深长的笑容,当下恍然大悟,拱手说道:“属下明白了,这就将皇上的意思转达出去。” 朱厚照终于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说道:“如此才符合一个昏君的所作所为,既然要麻木敌人,就应该彻底一点。” 红衣人说了一声遵旨,身影便消失在原地,整个长街只剩下皇帝朱厚照一人,说不出的孤单寂寥。 这个时候,若是有刺客前来行刺,他一定逃不掉,也没有高手能够保护他。 可是谁又会注意到一个一身粗布衣衫,长相普通到毫不起眼的人物? 他本该有数名护龙卫埋伏在他身边,随时待命,可是皇帝只是让那些人撤离,去保护那个李代桃僵的假皇帝。 假戏真做,越是注重细节,就越是能够以假乱真。 朱厚照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护龙卫这样的高手在身边,就算再如何隐藏,也会暴露真气,对于皇帝的的计划反而不利。 兵行险招,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没有任何人保护,而孤身犯险,这样的气度已足够傲视天下! 而在尚书府,面对乔宇的问题。王守仁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这不是一位藩王造反这么简单,不能派出大规模的士兵搜寻,而人数太少又难以起到效果。 面对这一棘手的问题,王守仁开口问道:“江彬何在?” “事发当晚,江彬因为头痛病发作。一直卧床不起,若他知道这件事,必然给他口实,让我等人头落地。” 王守仁陷入了沉思,道:“尚书大人无需慌张,我看这事有些蹊跷,必然跟江彬有关,他身为皇上的亲信,哪能不知道这样的大事?他之所以表现出如此克制。是在试探我们的态度。” 兵部尚书乔宇连忙问道:“那江彬竟有如此狼子野心,大人说他是在试探我们,只是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王守仁露出淡然的神情,说道:“他在试探我们得知皇上失踪后会如何行动,若我们不能积极行动,有所作为的话,他就会让皇上消失的事情公告天下。” 乔宇失声叫道:“贼胆包天,他也不怕凌迟处死。株连九族?” 王守仁笑了,对于野心家而言。实在不需要恐惧,因为权力的诱惑值得他们付出任何代价。 只是睿智的王守仁没有想到,江彬并非这幕后的主脑,而是一颗可怜的棋子。 “我们需要表明立场,拿出必要的态度。” 王守仁平静说道,乔宇看着没有任何焦急神情的王守仁。紧皱着眉头问道:“王大人为何还能如此镇定,当务之急应该先找到皇上,然后再将江彬绳之以法。” 王守仁摇了摇头,说道:“切不可打草惊蛇”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手下一名禆将忽然来报:“大人。皇上已经回到了行馆,下令释放宁王,他要亲自带兵再平叛一次。” 听到这名士兵的报告,两位朝廷高官都愣住了。 “荒唐,这样的做法,简直将军国大事视同儿戏!王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面对乔宇尚书的问题,王守仁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漠的笑容,语调平静问道:“尚书大人意欲何为?” 没想到对方又将问题抛了回来,乔宇心中有些不悦,慨然说道:“身为朝廷命官,对于皇上这样的行为,不能放任不管,我将集合六部大小官员,以死力荐陛下,他不收回成命,我们便长跪不起。” 王守仁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大人无需多虑,在我看来,这只是皇上跟我们玩闹,你我静观其变吧。” 曾经的宁王朱宸濠,在牢狱之中已经消瘦得不成人形,就在他等待死亡的时候,却突然见到狱卒前来打开了牢门,宁王对于狱卒这样的奇异举动,表现出满脸疑惑。 他起兵叛乱,朝廷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可是还未经过三司会审,难道要私下将他处决? 正在他枉自揣度的时候,刑部侍郎前来宣旨道:“罪臣朱宸濠,奉皇上口谕,释放你出狱。” 听到这句话,见过大风大浪,经历过繁华,遭遇过失败的宁王,不由得神情一愣。 “皇帝如此做法是何用意?” 侍郎看着阶下囚,朗声说道:“皇上之所以将你释放,是要亲手将你辑捕入狱。” “哈哈哈”,宁王突然大笑起来,看着一脸严肃的侍郎,他狂妄的说道:“就凭他也敢说出这番话?若他真敢与我面对面一较高下,我岂会输给他?” 面对这个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的藩王,侍郎没有再言语,按照皇帝朱厚照的指令将他放出了监牢。 叛军的一些头目,在宁王的带领下,与皇帝带领的精兵隔水对峙。 “逆贼,你为了一己之私,悍然发动战争,置黎民百姓于不顾,你可知错?” 皇帝朱厚照站在阵前,朝对岸的朱宸濠喊到。 宁王脸上浮现轻蔑的笑容,虽然手底下不足上百人,可对面的昏君照样不足百人,公平较量的时候终于到了。 他甚至有种错觉,认为只要杀掉了对面的人,整个天下便属于自己。 他已经急不可耐! “昏君,拿命来吧!”一声高喝,宁王张弓搭箭迅速射出一箭,在他看来,没有任何盾牌兵掩护的昏君已经必死无疑。 然而,他把握十足的一箭却被皇帝轻易的躲开了,宁王不相信,第二箭随即射出。 这一箭更加凌厉,宁王相信对面的昏君再也避不开。 可是那一箭却被皇帝抄在了手中,宁王彻底崩溃了,原来他心中的昏君,竟然是这样的高手! 皇帝一声令下,他带领的士兵便冲锋而上,叛军早无心恋战,一触即溃。 皇帝亲手俘虏了目光呆滞的朱宸濠,结束了这场看似闹剧一般的战争。 而真正的斗争才刚开始。 (。) 第两百六十五章 出人意料 冯牧跟随着凌天背诵着那些枯燥的武功秘籍,这比起他之前背诵的要艰深晦涩许多。 就算冯牧有些武功底子,也很难理解秘籍里面的内容,不过他也没有想过要理解,更别提修炼。 鹤发童颜的老人看着冯牧背诵,也没想过要指点他,只在他困倦睡着的时候给他一个爆栗。 冯牧被打了几次,不敢再打瞌睡,可是那些经文比起最柔的催眠曲还让人容易疲劳。 “前辈,你为何一定要让我背诵这些拗口的口诀?你说过你属于阴阳家一脉,可是你的功法与我修炼的武学大相径庭,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修炼的。” 老人脸上浮现出遗憾的表情,可是并未因此失望,开口说道:“阴阳功法并不是你所理解的那么简单,天地初开的时候,阴阳交替便已经存在。而人类感悟武学,最多不过几千年,所以,人力在阴阳大道面前,显得微乎其微,阴阳武道便是天道之一。” 冯牧并未觉得老人在自吹自擂,因为老人高强的实力已经说明了一切。武学真的能够上达天道吗?冯牧不止一次听人说过,在这时他禁不住又会在心中问自己。 “我曾听一位武林前辈说过,因为人体存在不足,就好像一只陶罐容不下浩瀚的江海,强行装入只会给自身带来毁灭。” 冯牧所言非虚,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限制,所以大多数武林高手都只能专心修炼同一属性的功法,能够同时兼容两种属性功法的人。已属于练武奇才。 凌天老人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你如今的眼界还只局限在凡间的武学。根本没能够领略武道的真谛。虽然如今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领悟天道武学,但我相信一定有前辈高人领略过。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这句话说完,冯牧不由得心弛神往,以武入道这于他而言,就仿佛是天方夜谭,不过他开始相信凌天老者的话。 这不是梦幻,而是一个武者的追求,求之可得,皆大欢喜,求之不得。亦不负此生。 就这样,冯牧与老人在一家小客栈中待了三天,直到冯牧将老人的功法口诀都烂熟于心,老人才满意的说道:“虽然现在它对你没有,可是你有世人没有的优势,便是你还年幼,同时还兼具两种功法,任督二脉也已经打通,我相信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但是你所面对的危险。也必然超越同时期的其他人,而目前最大的考验便是天门的控制。” “你会帮我吗?” 冯牧问出这句话,气氛陷入了尴尬,看着有些为难的老人。冯牧心中有些惭愧,连忙出声说道:“抱歉,晚辈让你为难了。” 凌天老人有些心不在焉。半晌回过神来,看着冯牧说道:“虽说天门对于我们凌家有恩。可是这些年我们早已经将恩情偿还了,这一次我要为了自己而做事。所以我会帮你渡过难关。” 冯牧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眼前的老人虽然一脸笑嘻嘻,可是话语却不像是在开玩笑,冯牧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天门自然还有其他高手,前辈这般做,是为了什么?” 凌天哈哈大笑道:“就算有其他高手又如何,我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进入天门这么久,正好没有机会跟他们过招,眼下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这自然是他避重就轻的说辞,冯牧与凌天不过是萍水相逢,两人非亲非故,就因为凌天很看好他的前途,便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他,这样的行为,在江湖上当真少见。 “前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要不逃离这里吧?” 凌天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能逃,我发过誓要将你带到‘暖香阁’,就要言出必行,至于他们要出手对付你,我自然也不会由着他们胡来。” 老者说完这句话,冯牧却能够理解他的苦心,因为这位前辈虽然一脸天真,可是却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他绝不像表面那般为老不尊。 冯牧跟随老人身后,出了小客栈,一路向着大道行去,走在街上,他便听到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仔细一听才发现是在议论当今皇上的昏庸行径,说好不容易将叛贼宁王抓入牢房,他竟然将他释放出来,这不是祸害苍生吗? 冯牧听了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在他看来,当今皇帝不应该是这样昏庸的人,可是他的做法实在让人没有一点好感。 “这就是你们想要取代他的原因?” 冯牧小声的问道,凌天自然听到了冯牧的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下子扣住了他的右手,飞掠上一面一丈高的红墙。 冯牧讶然,他没想到老人会突然出手,他的手就像被铁钳禁锢了一般,有些疼痛,更挣脱不掉。 他正想开口大喊,便听到一声巨响传来,低下头一看,只见一名灰衣人手持一对大铁锤站在冯牧原先站立的位置,地面已经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原来是凌天老人救了自己,冯牧感激之余,一眼瞥见他紧皱的眉头,然后再去看下面,那手持大铁锤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好快的身手,难怪偷袭我的时候,我没有半分察觉,若不是老前辈相救,我只怕已经被他砸扁。”冯牧在心中叹息,他实在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敢来偷袭他,所以放松了警惕,不过就算他小心戒备,也很难发现攻击他的人。 那人名为:“暗魂”,是江湖十大刺客之一,这人行踪飘忽,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即使他没有任何面具遮盖面容,身法也快到让人看不见他。 冯牧在心中拿他与“鬼影儿”巴东龄比较,觉得他比起禁宫中的巴东龄还要胜出一筹,巴东龄使出“逃命一式”或许能够追上他的速度,可是单论力量,手持大铁锤的他,攻击力自然比用暗器的巴东龄高出一倍。 就在冯牧想着这事的时候,轰隆一声传来,他脚下的墙壁轰然倒塌,凌天提着他跃上一座房檐,冯牧向下看去,只见三个极速的身影,已经向他们围攻而来。 (。) 第两百六十六章 云溪三散人 凌天单手挥出,一道巨大的掌印喷薄而出,这一道带着淡金色光芒的掌印如同铺天盖地的天网笼罩而下。 三人的身影迅捷无比,只不过眨眼之间便闪遁开去,这三人的兵器都偏向刚猛霸道,之前手持大铁锤的人是攻击阵型的主力。 三人没有采用掎角之势,而是相互交叉错位,身形都太过迅捷,只留下点点残影。 凌天的攻击自然没能奏效,大手印压倒了高墙,轰飞了砖石,却没能够捕捉到那三人。 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冯牧,不由得目瞪口呆,三人瞬间消失,比起一流高手,要高明许多。高深的武学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而这三人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就在冯牧错愕之间,第二轮攻击随之而来,这一次相比之前更为刚猛,更加不顾一切。 因为三人的身影同时出现,似乎早已经有了鱼死网破的觉悟。 就算凌天能够一击得手,顺利干掉其中一人,或者是两个人,却绝对没有办法同时击溃三人。 这就是他们的打算,拼尽全力也要打击对手,冯牧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三人完全是冲着他而来。 而且目的与之前的人不一样,这三人无比疯狂,所用的招数也都是拼命的招数,完全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凌天果然迅速出手,一掌击打在其中一人的身上,那人竟然像花瓣一般散开,飘飞而去。 障眼法!冯牧瞳孔急速收缩,他没有想到,世间还有如此高明的障眼法! “云溪三散人向来独来独往,为何要横插一脚?尔等这般行事。不怕晚节不保吗?” 凌天一掌挥出,再次击散一道虚影,而攻击冯牧的那个身影,同样也是虚影。 大铁锤当头砸下,冯牧没有脑浆迸裂,只是被一阵狂风刮在身上。他感到一阵寒意,心神有几分扰乱,没受外伤,也没受内伤。 可是心中的恐惧却逐渐加深,虚影不断地出现,在他们眼前出现,虽然数量不多,却快速无比。 最让人不安的便是这些虚影难以捉摸,虚实难辨。若是稍有懈怠,一旦面对真人,就必死无疑。 三散人轻功高强,武器霸道,招式凌厉,而且擅长使用障眼法,所以纵横江湖数十年未逢对手。他们恶名在外,让人闻风丧胆。 凌天在交手的时候开口激他们。妄图让他们说话,暴露自己的位置所在。可惜这些老江湖毫不理会,只是悄无声息的攻击着冯牧。 冯牧不敢大意,浑身内功被调动起来,两种不同的功法再也不受控制,在他体内急速游走。 他的身体有些难受,偏偏在他还不能灵活运用两种不同属性的内力时。遭到强敌的进攻,这与他而言,就是自寻死路。 原本他只想运用一种功法,可是许沛的内功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陨石,砸得他喘不过气来。如今冯牧感受到莫大的危机。两种内力无法顺利融合也就罢了,只要不相互影响他自保还是不成问题的,可如今一动用内功,自身就会陷入走火入魔的困境。 冯牧紧咬着牙齿,额头的汗水就像滴水一般涔涔流下,一股真气已经冲到了他的右胸,另一股真气窜到他的左臂。 两股真气相互拉扯,冯牧的攻击招数没有办法灵活的使出来,而对手的攻击又毫无间隙,他没有喘息的机会。陷入困局的冯牧心中越来越焦急,他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即便是要面对走火入魔的危机,可是突破之后,自己的功法就能够成倍提升。 一个人影再次向他砸了过来,冯牧的脚步停在原地,已经难以行动,因为相互制约的内功灌到了他的双脚,他感觉自己的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同时背着一座大山,有些喘不过气。 “咯嚓”,一声筋骨断裂的声音传来,只见凌天一掌劈来,一个飞向冯牧的身影被击飞,撞到一面墙上,砖石的土灰落下来一大块,那人的身影却没有消失。 正主终于出现了,即便如此,冯牧还是被他甩出去的狼牙棒击中,在那个瞬间,冯牧竟然能够清晰地捕捉到对方的气息,因为这与之前的虚影存在巨大的差别。 他举起手来抵挡,因为双脚无法移动,所以只能以肉身挡下那一击,顿时浑身酥麻,疼痛难忍。 那人被凌天击伤,却没有丧失战斗力,他的身子刚一落地,便再度消失不见。遇到这样的对手,会让每个人头痛,不仅因为实力强悍,更因为毅力顽强。 “烈阳高照!” 一声大喝,凌天终于发动了其修习术法中六大绝技之一的“烈阳高照”,这一招使出来之后,他便迅速来到冯牧身边,双手飞速结印,张开了一个气罩,将两人包裹其中,以免遭受功法的影响。 以凌天为中心,灿烂的光芒四散开去,原本阴沉的天气,就好似一个巨大的火球出现,将方圆三丈内照得透亮,令人无法逼视。 街道石缝间的野草迅速枯萎,发出被烧灼的焦糊味,凌天紧咬着牙关,看得出来,这一招需要耗损巨大的内力,而他要同时保护自己和冯牧,令他所冒的风险又增加了一倍。 光芒逐渐散去,周围的空气逐渐恢复了正常,原本因为热浪而扭曲的空气重新变得平和,冯牧仍然处于天人交战之中,而且已经到了十分关键的时期。 三个身形伟岸的人缓步出现在他们视野之内,他们低垂着头,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容。这三人身体有些颤抖,在他们脚边,洒下了数不清的血滴,看来受伤严重,一时难以施展那种瞬间移动的身法,而障眼法也深受影响,不再像之前那般运用自如。 “老夫早奉劝过各位,成名不易,何苦自毁?这趟浑水三位不必参与,早些退去,也避免同归于尽。” 凌天身子站在高耸的屋顶上,居高临下,语气却不倨傲,更像是诚心的谈判。可是对于他的话,这三人却未放在心上,其中一人语调不满,艰难的说道:“尊驾施展这一招,想必一时也恢复不过来,此时再虚张声势,又有什么意义?” 两败俱伤的双方陷入了对峙之中,谁先恢复过来,谁就是最终的赢家。(。) 第两百六十六章 武者之魂 陷入天人交战的冯牧觉得内心有股嗜血的**,这股**就像是幽魂一般缠绕着他。 灼热与冰凉的内息就像两条势不两立的蛟龙,相互交缠,在他的丹田中翻江倒海。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焚烧成灰,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将要被冻成寒冰。两股势力之前并不明显,一旦他发功就会让他生不如死。 淡金色的光芒与银灰色的寒气自他身体中透露而出,两股磅礴的气浪开始慢慢透出,漫天的杀意在空气中发酵,酝酿着一场滔天大祸。 凌天自然察觉到了冯牧身上明显的变化,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静观其变,无法用内力辅助他度过难关。这不仅仅是因为刚才的一记大招损耗了太多功力,更是因为冯牧再也无法承受另一种不同属性的内功。 冯牧现在就是一只精美的瓷器,虽然能够盛进许多东西,可是先后顺序很重要。 如果先填满石子,那么在石子的缝隙间还可以填满细砂,而填满了细砂之后,还可以注满水。 石子是坚固基础的功法,细砂是弥补空缺的修炼,水才是到达巅峰的根本所在。 这个顺序很重要,若是首先便注满水,那么以后就无法注入新的东西。 冯牧脸上一脸的黑线,就好像黑云笼罩在头顶,他之前也经过淬体,莫子也的那些药水已经帮助他改变了体质,以至于他的身体比起同龄的孩子要强上数倍。 可是如今,他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在经历脱胎换骨。他能够清晰的听到全身的骨头发出细微的声响,就是想种子在破土的那刻。发出的细微的炸裂声。 这是生命蜕变的声音,预示着更为强大的生命开始。这个孩子正在经受着地狱一般的痛苦。虽然他十分不愿,可是他无从选择,他只能选择勇敢的承受与面对。 世间有一种法则,便是付出多大的艰辛,就会收获同等的回报。没有流过血的手指,难以弹出世间绝唱,没有流过泪的眼睛,也难以看穿世态炎凉。 每一寸肌肤在逐渐的膨胀,就如同玉米在封闭的铁罐中急速的膨胀着。冯牧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下一刻就会炸裂。 他紧闭着眼睛,此时的他变得十分的脆弱,他想到了自己所遭遇的那些过往,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他的心脆弱得如同一只琉璃碗,虽然晶莹璀璨,可是却一碰就碎。冯牧此时的心脏无法承受外界任何的打击,只需要飞来一只鞋子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心脏就会因为震动而破碎。所有的努力都将毁于一旦。 然而,此时的他虽然脆弱,却也无比强大,正是因为他的心脏脆弱得如同琉璃碗。才逐渐的通透和单一。这是一种玄妙的境界,他的心思越发的单纯,距离武道的巅峰就越近。 冯牧的思绪渐渐变得苍白。之前头脑中的那些幻想逐渐被白茫茫的一片所取代,他依旧是紧紧闭着眼睛。可是神情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紧张。 两股真气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水火不容,而是在他的引导下。逐渐转换,开始相互接纳,火将水烧烫,水将火降温,两者不再是相斥相杀,而变成了相辅相成的共存。 两种内力就像两根麻绳一样,拧成了一股,变得更加结实,而本身的体积却并未明显增大,所以冯牧细小的筋脉中能够容纳两股力量的灌入。 之前几乎被撑爆的气海也得到了释放与缓解,冯牧深深吸入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真气一旦流入筋脉之中,整个人都像是空了一般。 他吸气的时候,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无形中吸入了凌天老人的一些内力,不过这些内力微乎其微,凌天老人虽然感觉到了,却没有阻止他。 这个老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天真无邪,他吐出一口淤血,心中暗道:“终于完成了第一重的炼化,看来我的眼光没错,只要假以时日,这小子一定能够达到武道巅峰。” 他没有因为自身的内力被冯牧吸取而怨怼,因为他很清楚,这些微薄的功力积存在冯牧体内是有好处的,因为它太过于细微,所以不至于影响到他正常的内功修炼,而因为这种细微内功的存在,又能让冯牧适应另一种属性的内功,为将来修炼阴阳家的功法而打下了基础。 冯牧自然不会想到老人的这重考虑,他只是觉得神清气爽,然而异变突生,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修炼功法的冯牧缓缓正看眼睛,只见被凌天重伤的三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不足一丈的距离外,三人没有任何虚招和障眼法,直接向他猛攻而来。 在这关键时刻,是凌天挡在了他的身前,老人因为施展了大招,内力还未完全调整过来,而三人虽然遭受重伤,可是内功却能够自由的运转,一旦他们疗伤完成几成,便能够发动第二次攻击。 凌天不顾一切的挥动双掌,是一招“七月流火”,这一招比起之前的那记狠招有增无减,可是却没能够发挥出一半的威力。 因为他的内力尚未恢复,贸然发动这一击无疑是自寻死路,然而即便如此,这一记招式也足以载入武林史册,千古留名。 只见一个巨大的火球狂奔而去,就如同发怒的狮子一般君临万兽,目空一切。这巨大火球所过之处,压碎了屋顶的瓦片,轰飞了高墙的砖瓦。 三个飞掠而来的身影没想到会突然遭遇这一招,被硬生生撞飞出去数丈开外,全身上下就像是被雷劈过一样,灰头土脸,衣服破碎,十分狼狈。 再也支撑不住的凌天双眸血红,白发飘扬,只听得“砰砰砰”的声音此起彼伏,他全身上下竟好似被填满了无数的炸药一般炸裂开来。 他的身上出现了无数的血孔,淋漓的鲜血自那些血孔中流出来,彻底染红了衣服,而且血水就像是小溪一般,沿着屋顶的瓦槽倾泻而下。 “扑通”一声,凌天扑倒在屋顶上,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可是他的嘴角,却带着欣慰的笑容。 他的身体沿着倾斜的屋顶向下面滚下去,在即将掉落的那一刻,冯牧的身形一闪而逝,紧紧地抓住了他。 这个老人为了自己没有实现的梦想,献出了生命,为的仅仅是一个萍水相逢,甚至是立场对立的小孩子。 武者之魂,便是如此,以武证道,为武殉道。(。) 第两百六十七章 报仇雪恨 冯牧走到如今这一步,实在万分艰难,许泽对他寄予厚望,将他带离中原,前往荒凉的湄洲岛,将毕生内力传授与他;禁宫五牙杀人如麻,却也对他青眼有加,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 后来的许沛,再到如今的凌天,没有这些的帮助,冯牧早已死无葬身之地。这些人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冯牧没有回报什么。 弱小的身躯抱着白发老者高大的身形,双手被鲜血染红,冯牧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这位老人是他的敌人,却对他肝胆相照,直至为他而牺牲,冯牧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有一股力量在翻腾。 他的经脉还未完全贯通,可是双眸已然被仇恨所取代,他不知道凌天最后那一击达到了什么效果,但是他能够肯定的是,自己要亲手将那三人杀死。 血性就像是一只贪得无厌的饕餮,一点一滴的吞噬着冯牧的心智,他不再似之前那般冷静的看待周遭的一切。 足尖轻点,冯牧便从两丈高的屋顶上掠了下来,他缓缓地将凌天放在冰冷的地板上,血水流进石板的缝隙间,整个地面显得凄惨而悲切。 冯牧缓缓伸出双手,带着明显的颤抖移到老人的脸上,老人面带笑容,双眼微闭,没有半点的遗憾。冯牧的手触及到他尚未冰凉的皮肤上,替他擦去了脸上的血迹,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他知道老人口中的“云溪三散人”并未被击杀,因为他的气息蔓延开去,竟然捕捉到了那三人的气息。虽然孱弱。却并未消失,冯牧对这三股气息厌恶到了极点。恨不得让他们立刻消失。 他与这三人无冤无仇,却平白无故的遭到他们的袭击。冯牧知道江湖的险恶,他们这样做自然带着自身的目的,可是让凌天卷入此事之中,他就不能再引颈就戮。 冯牧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就像是飞鸿踏雪泥,只留下淡漠的痕迹。他立足未稳,每走一步就好像要摔倒一般,可是每一次踉跄,又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回来。 此时的冯牧就像是一个婴孩。心思单一。 只不过这是一个巨大的婴孩,一个只想着杀戮的婴孩! 他的脚步虽然缓慢,却一点一点的向着目标逼近,三人承受了凌天两记绝招,虽然第二招威力不足一半,可是三人同样吃不消。 这三人无力的躺在地上,嘴里大口喘着粗气,他们成名江湖多年,算得上武林名宿。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状若疯魔的小孩,一点一点的向自己靠近。 这就是死亡的滋味,曾经的年岁里,他们给无数人带来了这样的感觉。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感觉到天塌地陷一般,只恨不得自我了断。 冯牧终于来到其中一人的身前。看着眼前这浑身血迹的中年男子,冯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头猎豹看着一只羔羊,既没有恨也没有惭愧。只想着让对方死去。 将内功运行在自己的右掌之上,冯牧一掌击出,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那名领头的“暗魂”已然被他击中。 那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飞出去数丈开外,口中狂喷一口鲜血,如同利箭一般窜出来。他的身子飘在空中,半空中撒下一片血雾,紧接着他的身子掉落地面,整个胸腔出现一个巨大的焦黑的掌印。 其余两人怔住了,这些老江湖虽然感受到冯牧强横的内力,却没有想到他能够如此强悍。这一掌所用的不是什么高明的招式,就是平白无奇的推掌,若是他用的是少林的“金刚掌”,假以时日修炼,放眼整个天下,还有谁能够凭借肉身承受下来。 即便是金钟罩修炼到第十关,内劲开始返朴归真,内劲混雄到神兵利器也难损分毫的地步,也难以抵御这浑厚内力外加金刚掌所带来的巨大杀伤力吧。 冯牧转过头,平静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另外一人,这人生得尖嘴猴腮,相貌丑陋,是以才不愿被人看清楚他的长相,所以带着一张人皮面具。 只是这张面具在凌天的攻击下,已经破损不堪,他本来的面目便暴露了出来。 “想不到‘云溪三散人’英明一世,到老真的要晚节不保,被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杀死,真是人生莫大的耻辱。” 另一人脸上有明显的胎记,相比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更显得丑陋渗人,他带着一个斗笠,同样是因为凌天的攻击将它们打飞了。 鲜为人知的云溪三散人的本来面目终于暴露在冯牧的眼中,不过这个小孩子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去关注他们的奇异长相,而是带着必杀的信念,向他们缓缓靠近。 “罢了,为了整个武林,我等就算名誉尽毁又有什么要紧,只恨武功不济,棋差一招,到最后还是功败垂成,可恨,可恨。” 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咳嗽两声,捂着前胸,强忍着剧痛,带着万分遗憾的声调说道。 冯牧充耳不闻,他觉得右臂就像要断裂一般的疼痛,他不能再将内功运送到右掌,便将内力灌注到了左掌。 感受到他霸道的内力波动,两名武林名宿脸上都不禁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他刚挥出一掌不到片刻,竟然这么快就能够恢复过来,发动第二掌的攻击。 此子不除,必然为祸武林,遗害苍生! 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将手伸进了怀中,这是他们早年行走江湖所准备的拼命暗器。只要在最终时刻捏爆那颗铜皮珠子,就能够产生巨大的爆炸,与对手同归于尽。 这些年来,他们未逢敌手,逐渐将这“送葬珠”遗忘了,这一次他们清楚对手的可怕,所以又将尘封多年的珠子拿了出来。 冯牧左掌的真气磅礴而出,交织着刚猛与阴柔的内力喷薄而出,向其中一人击打而去。 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为之颤抖。巨大的热浪荡漾开去,触及到的地方,都化为一片焦土。 三丈内的高墙纷纷坍塌,石屑纷飞,硝烟弥漫,身处爆炸中心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第两百六十八章 绝顶农夫 死寂,无边无际的死寂。 原本就偏僻的小街,发生了那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后,显得更加的死寂。 周围的百姓自然听到了这巨大的山泉声音,可是一般人哪敢牵扯进入江湖高手的厮杀之中,稍有不慎就会成为炮灰。 当硝烟散尽,当血腥飘发,原本的街道显得更加残破不堪,孤立在残阳中,说不出的凄凉。 按理说,冯牧绝对逃脱不了那场爆炸,然而他却奇迹般的逃开了。因为在关键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卷住了一半,迅速向后面退去。 巨大的爆炸,烧灼了他的衣服,也烧去了他一部分头发,只要再慢半拍,冯牧就会被强大的气浪冲击到内脏具裂。 将近黄昏,田地中的农夫们还未放下手中的锄头,勤勤恳恳的弓着腰认真的耕耘,虽然一年到头,他们付出的艰辛还不足以温饱,可是他们只有这样的选择。 捏爆珠子的两人自然被炸得支离破碎,残肢断臂横在街道上,微红的残阳照在这一街道上,映着猩红的地面,构成了一幅色彩艳丽的死亡血图。 冯牧还未彻底清醒过来,他的嘴里小声的嘀咕着什么,嘴唇因为干燥已经裂开了数道口子,虽然那名负责照顾他的小姑娘,已经给他喂了三次水,却没有多大的效果。 冯牧身体中的水分在快速的流失,他额头上,身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汗珠刚一凝成,就被他灼热的身体而蒸发。 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小姑娘看着他,冯牧精赤着上身。没有明显的肌肉,小肚子却很明显。 小姑娘将一枚鸡蛋放在他的肚子上,冯牧的肚子起起伏伏,那枚鸡蛋随着他的肚子一上一下,却没有掉落下去。 小姑娘细心的替他擦拭身上的汗水,用汗巾敷在他的额头,没过多久就会换一次。对于这个重复而单调的动作,她已经有了一些倦意,却不能不做。因为父亲告诉他,她不细心照料,这孩子就会有生命危险。 看着与她相似年纪的小男孩,小姑娘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个小孩,究竟是什么人将他伤得如此重。 其实冯牧所受的都是皮外伤,爆炸中被石屑击伤,虽然血流如注。却并未伤筋动骨。他被一名神秘人用软鞭卷起来,迅速带离了现场。 “你全身这么烫,我真想知道这只鸡蛋在你肚子上会不会被蒸熟?”小姑娘自说自话,她长相普通。扎着两只羊角辫,看起来很朴实,带着农家女独有的善良。 父母都还在田地里劳作。因为不久之后县衙里的人就会前来收租,而地主所定下的交租日期也不远了。小姑娘对此感受不深。却也明白父母辛劳一年,给自家留下的粮食只不过十之一二。其余都要交出去。 日子确实有些贫苦,她却没有多大的委屈,一来是年龄不大,天真烂漫,二来是有一只小狗围在她脚边,时不时蹭一蹭她的脚,让她欢喜不已。 夕阳渐渐沉入西山,夜幕渐渐拉下来,在外种地的父母终于扛着锄头,牵着一头黄牛,面带笑容,语调欢快的跨进了院子。 小狗摇着尾巴迅速跑了出去,小姑娘看到它的举动,放下手中的汗巾,也跑了出去。 她的父亲是一名面容瘦削的人,颧骨高耸,络腮满面。他的身材并不十分高大,比同村的男子高出半头。小姑娘很满意自己的父亲,因为父亲维护她,村里任何人都不敢欺负他们家。 没有人知道,这名村夫,就是在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中,甩出软鞭救了冯牧一命的武林高手。 这个毫不起眼的泥腿子,带着农夫独有的淳朴,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粗声粗气的问道:“怎么样,那孩子醒过来了吗?” 小姑娘嘟起嘴,抱怨道:“没有没有,他睡得就像个死猪一样。” “小敏,怎么能爆粗口,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再这样,以后还怎么找婆家?”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对于母亲的话不与理会,拉着父亲粗糙的手,来到冯牧的床前,疑惑的问道:“爹,你说他怎么还不醒,之前你带回来的小白都只剩一口气了,被你一治,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好了,他都躺了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农夫呵呵一笑,说道:“傻丫头,怎么能把人跟狗相提并论,小白之所以能治好,是它强烈的求生**,它产下白果之后不也死了吗?” 小女孩的表情明显一呆,神情有些木讷的看着农夫,有些失魂的说道:“爹,你是说他不想活下去,还是他醒过来之后,跟小白一样活不了多久?” 农夫将锄头放在一边,没有立即回答小姑娘的话。 他老婆拿来一件干净的破布衣衫,上面打满了补丁,农夫欣然接受,脱去沾满泥土的外衣,穿上补丁衣衫,来到冯牧的床前。 农妇去了厨房,不久就传来切菜的声音,小姑娘没有去帮忙的意思,对于家务活,母亲说了她几次,她却从不当做一回事。 看着父亲拆去冯牧身上的破布条,重新替他换上药,小姑娘有些惊讶的问道:“爹,太神奇了,他之前还伤痕累累,现在怎么好的这么快,伤口都愈合了很多。” “灵丹妙药也要分体质,他体质好,好得快也是自然。我这疗伤药方也是跟一位老前辈学的,你要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小姑娘立刻浮现出喜悦的神色,欢声说道:“爹,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了,之前我就想跟你学,可你就是不答应。” 小姑娘嘟着嘴,农夫平静的说道:“爹是怕你太张扬,早晚会惹祸上身,之前觉得爹在你身边,你一辈子就会安然无恙,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无法实现了。” “为什么?爹你要离开我吗,如果这样的话,我还是不要学了。” 农夫淡然一笑,说道:“凡事要往好处想,爹如今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学了一技之长,就能照顾好你娘。爹回来之后,看到你如此懂事,也更欣慰不是?” 小姑娘点了点头,农夫让她把头凑过去,小声在她耳边念着什么。过了很久,小女孩终于记住了药方,冯牧也苏醒过来。 农夫心中叹了一口气:“只记住了方子,没掌握精确的比例和细微的炼制之法也是徒劳,希望爹还有机会回来教你。” (。) 第两百六十九章 未知的来人 冯牧苏醒过来之后,腹中饥饿难忍,还没等他开口,农妇便已经端来一碗温度适中的粥。冯牧接过粥,像喝水一样倒进自己嘴里,然后有些尴尬的看着那名农妇。 一旁的农夫和小姑娘看着冯牧,他受了重伤,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胃口,小姑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农妇没有说什么,转身又去替冯牧盛了一碗粥,冯牧照样是一口喝下去,就如同饿死鬼头胎一般。 小姑娘低声念道:“这孩子真能吃,就算爹也没有他吃得那么快。” 农夫自然听到了她的话,并没有理会女儿的抱怨,而是对妻子点了点头农妇会意,又去替冯牧盛了一碗,就这样,冯牧接连喝了五碗粥,总算吃了半饱。 这家人的晚餐全部都吃进了他的肚子,他才回忆起来自己之前的遭遇,因为他施展内功后觉得浑身无力,简直要饿晕过去。 “多谢大叔大婶救了我,不过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不能给你们添麻烦。”冯牧感激的说道,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已经没有银两,当下不好意思起来:“我的银子都用光了,你们的恩情,我来日再报。” 农夫点了点头,说道:“小事一桩,小兄弟不用放在心上,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出去,以你现在的情况,出去是很难生存的。” 旁边的小姑娘开口说道:“是啊,为了救你,我爹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而且你一个人把我们的晚餐都吃了,你要留下来做活偿还。” “小敏。说过多少次了,不可以这般斤斤计较。” 农妇一脸尴尬的笑容。看了看冯牧,然后转向自己的女儿,认真的说道,不过小女孩没有将她的话当作一回事,觉得自己没有晚饭吃,心中有些不悦。 冯牧的表情一呆,农夫看他陷入了窘迫的境地,连忙哈哈一笑说道:“小女天真烂漫,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小兄弟安心养伤便是,没有人会前来打扰你的。” 见丈夫这么说,一旁的农妇也点头附和道:“是啊,你年纪小,受伤重,就安心在我们家养伤,小敏也可以照顾你。别看她年纪小,很多事情都能做,只要你不嫌弃日子清贫。我们很乐意招待你。” 一股暖流涌进冯牧的心中,这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家,朴实的品性早已经融入了他们的血液里。他们虽然是农民,却比江湖中人更懂得见义勇为。丝毫不会落井下石。 感激的点了点头,冯牧轻声说道:“谢过大叔大婶。” 他唯一觉得不安的便是那些想杀他的武林人士找来,到时候连累了这一家人。不过他现在的情况实在不能马上出去。他打算再呆上一个时辰,等内息平稳之后再作打算。 农妇又到厨房去煮粥去了。她没有想过那孩子如此能吃,所以没有额外计划口粮。另一个侧面反映了他们生活的困窘。 当着农夫和小姑娘的面,冯牧有些不好意思,也无法盘腿运功打坐,小姑娘一直盯着他看,冯牧不自觉的擦了擦脸,小姑娘笑了。 “怎么了?”冯牧开口问道。 小姑娘哈哈一笑,说道:“什么也没有,我就喜欢这样整人,我爹也常被我这样瞪着,他也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 原来这小姑娘并不恼恨自己吃了他们的晚餐,她虽然生气过,可是一下子就原谅了他,小孩子不记仇,这小姑娘尤其如此。 看着这小姑娘,冯牧不由得想起了小雀儿,小雀儿脸上有雀斑,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点。她在李大夫家中过得怎么样,还是被陆师爷带走了?这些冯牧都不得而知,不过他希望那小姑娘平安无事,至少不要像他一样,总是被一些莫名巧妙的人追杀。 热气腾腾的米粥端上桌子,小姑娘当下跑到桌子前,替冯牧端上来一碗,冯牧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吃饱了,你吃吧。” 小姑娘大度的说道:“你尽管吃吧,我知道你还没吃饱,因为我听到你肚子在响,虽然很细微,可我听到了。” 冯牧不由得皱起眉头,他的肚子是响了一下,不过他立刻察觉,强忍了下去,声音很细,相当于喘了一口长气,而小姑娘竟然能够听到,真让人匪夷所思。 农夫看着有些疑惑的冯牧,开口说道:“你只管吃吧,不必担心会将我们吃穷,因为已经很穷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是?小敏也是一番好意,她天生就听觉灵敏,远超寻常人数倍,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被这大叔一下子看穿心事,冯牧更是愕然,他接过小姑娘手中递过来的粥,放在嘴边慢慢喝了起来。小姑娘不再取笑他,拉着她爹的手,就坐到了桌前。 冯牧一边吃,一边细细打量着那名农夫,他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任何的异样,那人就是普普通通的庄稼人,老实本分,就算个头稍微高一点,却没有什么特别过人之处。 要让他相信是那一脸憨厚笑容的农夫在爆炸中救了自己,却是有些困难,难道救了自己的另有其人,可是对方在哪? 带着这样的疑问,冯牧再次将碗里的稀粥喝完,农妇见他将碗放到了一边,再次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出来。 从战斗到现在,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情,冯牧却像是经历了许多,他难以接受凌天老人的死,可是自己从鬼门关回来,让他不得不相信那场大战是真是发生的。 自己身上的伤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疼痛,想到这点,冯牧再次打量起农夫来,那汉子仍然是朴实,看不出有什么武学功底,举手投足都是普通人的样子,与练家子相比,没有那股子狠劲。 更为重要的是,冯牧没有从他身上高手到气息的波动,要知道能将他救出那场爆炸的人可是绝顶高手,内功修为必然不弱,而这屋子里的男子,却没有内功气息散发出来。 另一种可能是他隐藏得太深,冯牧根本无法察觉。就在这时,趴在地上的小白狗突然跑出了房门,在院子里冲着篱笆外面大声叫唤着,看来又有人来了。(。) 第两百七十章 皇帝像难民 坐在床上的冯牧并未感觉到磅礴的内息波动,证明来人并非武林高手,可是这么晚了还来这家农房,总不可能是来喝茶闲谈的吧。 冯牧猜测着来人究竟是谁,以他现在的修为,他自信来人很难在他面前隐匿内力,所以他并不恐惧。 小白狗还在大声叫着,农夫的脸上依旧是平静的,没有任何担忧,他的女儿站在他旁边,他轻轻将她推向自己的妻子,让她带好女儿,然后缓步走了出去。 篱笆外是两个并不十分高大的身影,他们穿着粗布衣衫,发丝被布条扎了起来,因为灯光暗淡,看不清楚他们的样貌特征。 两人站在篱笆外,耐心的等候着,农夫却快步走上前去,替他们打开了木桩的锁,微微躬身,向其中一人行了一礼,那人举手示意他不要声张,农夫才没有说出话来。 他毕恭毕敬的弓着身子,直到其中一名身材稍显矮小的人走了进来,他才挺直了脊梁,给木桩重新上锁。 两人在农夫的带领下,走进了屋子,小白狗叫了几声,在农夫的呵斥下终于闭上了嘴,怪怪的趴在一旁,看着这两个黑夜中的来客。 小姑娘依偎在母亲的怀中,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两个来人,在她的印象中,一到晚上是很少有人前来的。会在这个时候前来的人,要么是逼债的地主家丁,要么是伤筋动骨需要找父亲帮忙的乡亲。 然而这两个粗布衣衫的人,既不像家丁护院,也不是他们的邻居。小姑娘实在猜不出他们的来历,便开口问道:“你们是谁。这么晚来到我家有什么事?” 一向宠着她的父亲连忙制止女儿,捂着她的嘴。小声说道:“小敏不得无礼,他们是爹的大恩人。” 小姑娘木讷的点了点头,床上的冯牧聚精会神的看着,他觉得其中那名身材稍微矮小的身影有些眼熟,可是对方始终没有转过头来,他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难以作出判断。 那稍显矮小的人开口说道:“无妨,小姑娘很乖巧,你不要太拘谨。一切保持常态就好。” 他说话的语声不重,可谓是平声静气,却有种天生的威严。农夫恭敬地说道:“是。” 听到那人的话,冯牧越发坚定自己认识那人,可是他不断地搜寻头脑中的信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于是他直接开口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我觉得我们以前见过,是不是你救了我?” 听到冯牧的声音,那个身形有些瘦小的人终于转过了头,面带笑容的看着冯牧。 很熟悉的一张脸。冯牧略微沉思片刻,头脑中一个念头闪现,浑身一颤,犹如遭到雷击。他张大了嘴,情不自禁的大声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 他没有说出来。因为那人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冯牧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闭上了嘴巴。 眼前这人一身粗布衣衫,可是那张脸他绝对忘不了。因为他曾经见到这人的时候是在紫禁城的深宫里,当时他可谓是风光无限,灿若星辰。 这人自然就是大明皇朝的最高统治者,皇帝朱厚照。 只是冯牧抓破脑袋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见到这样的一个人。皇帝有龙袍不穿,有金殿不住,反而跑来这样的穷乡僻壤,真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他隐隐也猜到了一些东西,毕竟之前步东流告诉过他,在皇帝眼中他是皇子,是大明江山的继承人。而那些江湖人之所以要对他出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冯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为了他以身犯险,来到这荒僻的小乡村,而身边竟然还只有一名护从。 既然能够当皇帝的贴身侍卫,武功自然不弱,冯牧心中有些惭愧,他竟然没有感受到对方内息的波动,那正好说明对方的强悍。而且,看样子农夫也认识皇帝,所以言行才不由自觉的谦恭,那么他也是高手,是他从爆炸中救了自己这一点,已经毫无悬念了。 皇帝朱厚照看着冯牧,用关切的语气问道:“你全身是伤,是不是很疼?” 没想到皇帝见面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询问他疼不疼,冯牧觉得这君临天下的人是真心的关怀自己,当下摇了摇头,说道:“谢……多谢关心,已经好多了,并不疼痛了。” 一身粗布衣衫的皇帝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好在消息及时,出手也及时,若再晚一瞬,就让人抱憾终身了。” 听着这些人没头没尾的话,一旁的农妇神情凝重,因为她看到丈夫平时嬉笑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知道这人必定大有来头。她不敢冒昧,更不能失了待客之道,当先出声说道:“两位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给你们盛两碗米粥。” 她说完就往厨房走去,农夫尴尬一笑,对着皇帝朱厚照恭敬道:“山野乡村,只有粗茶淡饭,招待不周,望乞赎罪。” 朱厚照哈哈一笑,摆手说道:“无妨无妨,吃些米粥正好润一润肠胃,有何不可,你莫要太过拘束。”他说着,走到冯牧的床前,身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喜笑颜开的说道:“都长这么大了,我却从未亲手抱过你,当真是有些遗憾啊。” 言下之意,似乎是想将冯牧当成婴孩一般抱在怀中,冯牧有些吃不消,可是更多的是无奈。这个皇帝向来以荒唐著称,孩子是不是亲生,他恐怕也没谱,但是他的关怀却不是伪装。 农妇很快就端出来两碗米粥,皇帝问冯牧喝不喝,冯牧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喝了六碗了,再也喝不下了,您喝吧。” 听着他恭敬地语调,朱厚照又是一笑,道:“六碗?看来你胃口不错,我的担心也少了许多。看来我也不能输给你,也要喝六碗才行。” “这可不行,今晚我们家没有熬那么多粥。”小姑娘立马插嘴说道。 朱厚照当场愣住,神情有些尴尬,说道:“啊?是吗,是我吃得太多,其实一碗就够了。” 农夫一脸的惊慌失措,手心竟然隐隐有了汗水,对于女儿冒失的话,他觉得实在大不敬,可是皇上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才让他放下心来。 当下他吩咐妻子,道:“再多熬一点米粥来,这位是我的大恩人,不能有丝毫的怠慢。” 农妇点头,再次跑进了厨房。冯牧看着狼吞虎咽的皇帝,不由得哭笑不得,这皇帝怎么像难民一样?(。) 第两百七十一章 推心置腹 虽然冯牧不清楚皇帝为何要来找他,不过他明白,自己的所有行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皇帝朱厚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态,不再似之前那般容光焕发。冯牧觉得这些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至少这位皇帝的身上,有许多事是他不了解的。 已经是深夜时分,农妇早带着女儿睡下,农夫却依旧如临大敌一般站在屋子里。他与另一个粗布衣衫的人并排站着,一言不发,只等着皇帝说话。 朱厚照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冯牧,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比我强多了,把事情交给你我也放心。” 这位地位尊崇的皇帝没有自称朕,在这荒僻的地方,他也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抑或是他就想做一个普通人。 冯牧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他神情有些慌乱,开口说道:“万万不可,且不说我年岁还小,就是我的个性也不适合,我习惯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漂泊日子,要肩负这样的责任,还不弄的一团糟?” 朱厚照哈哈一笑,说道:“跟我的脾气真的很像,不过你跟我一样,没有多余的选择,或许从我们出生那一刻起,命运便不能够自主。” 冯牧清楚皇帝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认真的说道:“您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将这一切做好,而且有那么多人帮助你,换做是我的话,别人肯定只想着怎么控制我。” 他说的是大实话,就算他的心智已经足够成熟。可是别人看到的却是他年少无知,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可是面对冯牧的真心话。皇帝朱厚照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时日无多。我中了咒术,天下没有人能够治好。” 冯牧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听到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堂堂大明君主,竟然会被人下咒术,而且放眼天下竟然无人能解,这未免太过荒唐了些。 “您莫不是在开玩笑,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对您出手。天下奇人异士数不胜数,只要专心寻找,一定能够寻到破解之人。” 一旁站着的粗布衣衫男子终于开口说道:“此咒并非中原所有,经过多方探查,我们才肯定它是结合了西洋与东瀛的秘术创出来的,最为关键的是,下咒的人已经死了,因此再也没人能够弄清楚这咒术的排列方式。” 冯牧一脸茫然,那人继续说道:“伏羲六十四卦。可推演天地万物,任何一种组合都会产生不同的结果,日升月落,花开花谢。虽有定速,却难逃造化。可是这术法竟然是破了规则的产物,换句话说它是不断变化的。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听着一头雾水。不过冯牧终于了解到这术法的可怕,他也曾跟随王守仁看过一些术法的书籍。王守仁告诉他云中先生便是此中的行家,冯牧一直牢记在心。 此时,他莫名的想到了云中先生,心想那世外高人若是还在,这咒术是否能够难倒他?任何阵法都有命门,任何武功都有克星,所以咒术也不例外,冯牧开口问道:“能否找出咒术的中心所在?” 朱厚照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说道:“此事你无须担心了,前后浸淫此间的高人不下上万,都没能讨论出一个结果,你又何必白费力气?生死由命,穷达随缘,连这点胸襟气度都没有的话,我真是白活一世了。” 冯牧知道钦天监是专门负责研究风水秘术和生死咒法的机构,听到皇帝说前后已经有上万人没有研究处结果,不由得背脊发凉。这相当于是倾国之力,竟然也没能够找出破解之法,看来这咒术已经强大的横扫一切的地步。 皇帝来到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你跟你母亲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一样闪着神秘莫测的精光。我看不透她,现在更看不透你,我不知道你会承接何等的未来,不过从今夜开始,你就不能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巨大的包袱压在你身上,或许会让你喘不过气来,无穷的算计或许会让你寝食难安,但这一切你只能面对,因为回头路已经彻底沦陷。” 看着皇帝原本还喜笑颜开的脸突然变得无比的严肃,冯牧也不再抗拒,坦然的看着朱厚照。朱厚照从随身的袋子中,谨慎的摸出来一个盒子,交到了冯牧的手中。 冯牧接过盒子,觉得它沉重无比,他想要打开,可是皇帝制止了他,说道:“如今还不是打开它的时候,等这场战斗结束之后,你再将它打开,那个时候,它才真正属于你。” 认真的点了点头,冯牧觉得手中捧着的不仅仅是一个盒子,更像是一座泰山,他不能因为沉重就就放手。他自然猜到了其中是什么,可是要让他从心里接受,还需要一段时间。 “你就安心在此养伤,不会有不识相的人前来打扰你,这里是目前为此最为安全的地方。”皇帝朱厚照拍了拍冯牧的肩膀,认真的说道,接着他站起身来,对那名粗布衣衫的男子说道:“密令都发出去了吗,他们什么时候能够赶来?” 那人身子微微弓起,恭敬地回答道:“已经发出去了,因为地域不同,最远的恐怕要五日之后才能够赶来。” “五日吗?真是有些久啊,也不知能否等到那个时候。” 皇帝长长叹了一口,自顾自地说道,一旁的人身子弓得更弯了,皇帝朱厚照对一旁的农夫说道:“务必保护好这孩子,希望你不要有负所托。” 农夫弓下腰,语调敬畏的说道:“是。” 朱厚照说完,缓步离去,冯牧看着他跨出房门,突然出声问道:“您这是要去哪,何不留在这里,这里至少是安全的?” 朱厚照回头一笑,轻声说道:“于你而言他是安全的,于我而言他是火山口,这世间所有的乐土也是深渊,事实本就是相对的,这便是道。我如今要去踢开一些挡路的石头,你今后也能够走得更为顺畅。” 皇帝说完,在那名男子的陪同下,离开了这家农家小院,冯牧目送着他离开,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第两百七十二章 新的对手 朱厚照离开农舍之后,冯牧开始用惊奇的目光打量那个寻常的农夫。 这人实在不简单,且不说他与皇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光是他能够不露任何气息,这份修为就足以令人敬佩。 见冯牧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农夫也没有不自在,他在朱厚照面前如临大敌,是因为家族的影响。 他们世代为皇家效命,忠君爱国的理念早已经融入了血液之中。因为是受皇帝直接指挥,所以其他人不论官职多大,他都无惧无畏。 “大叔究竟是何来历,武功竟然如此高深,我一点也感觉不到。” 冯牧直言不讳,农夫看着冯牧,在他眼中,这只是一个小孩,虽然皇帝将至关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不过没有完成“血盟”之前,他们都不会听命于这个孩子。 农夫语调平和,开口回答道:“我如今的身份不能够说与你知晓,至于你感觉不到我的气息,这很简单,因为早年任务需要,我们去东瀛学习过忍术。” 这句话说出来,冯牧恍然大悟,露出了释怀的微笑,他想起来了,当初为了救治小雀儿,去到李大夫家的那段时间里,就遇到过相似的情况。 当年与他交手的那个孩子同样没有气息的波动,冯牧起初还以为他只是凭借高妙的招数与体术与他平分秋色,如今听到忍术,才联想起来,原来那孩子竟然会忍术。 难怪他招数怪异,而之后茅家的灭门惨案也能够解释了。只是他还是想不通。他们这些人为何要嫁祸给他? 一个农夫是不可能掌握这样高深的武学的,而且他跟皇帝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冯牧在头脑中回想着,想起了许沛的话。 “大叔难道是十死侍之一?” 冯牧也不敢肯定。毕竟十死侍是否存在都未经证实,是以他的话语中才带着不确定的试探。 农夫神情不变,根本听不懂冯牧所说的话一般,只是平静的说道:“早些休息吧,小兄弟即便是身份尊贵,也无法命令我做些什么。” 农夫说完,就离开了冯牧所在的房间,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冯牧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原因很简单。以他的武功见识,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十死侍,而他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平静,只因为他就是其中之一。 能够隐藏自己气息的忍术实在很适用,行走江湖不被人看穿实力,不是具有巨大的优势吗? 冯牧吹熄了油灯,扯过被子陷入了沉睡。然而他没有真正入睡,而是在尝试着运功修炼。 能够在睡梦中也修炼内功,修炼的进程就会快一倍。冯牧一直很喜欢这样的修习之法。无奈那个酒鬼并未答应教他。 没有名师指点的冯牧冯牧唯有选择自我探索,他躺在床上,运行“万息归元”之法,发现不再像之前那般顺畅。 一来是因为他躺着。姿势与运功打坐的修炼之法相左,二来是因为他体内不止一种内功属性,两者没能彻底融合。修炼其中一种,另一种就会无端冒出来干涉。 就如同争锋吃醋的女子。在乎其中一个,另一个必然不满。然而冯牧觉得万分无奈。许沛传他内功,却没有传他修炼之法! 步东流之前让他服食九转天运丹的时候说过,他体内的先天罡气有局限性,每到月圆之夜就会令自己陷入休眠状态。倒不是他的神志不清醒,而是所修炼的内功使用不出来。 一想到这里,冯牧就会深深的担忧,如今的他,根基未稳,自然不会遭到巨大的反噬。而且他在月圆之夜也会刻意的回避危险,尽量躲开人群,所以这么久以来一直相安无事。 然而,随着修为的提高,他越发觉得消泯这个缺陷的必要,总不能一直被限制吧。躺在床上的冯牧头脑中开始思索对策,既然不能使用内力,又遇到了强敌,那么就只能依靠自身强健的**进行战斗。 那样的话,就需要磨练出钢筋铁骨,不然在对方强横的内功冲撞下,肯定受不了。然而现在冯牧纵然想要炼体,也苦于没有方法,他在行走江湖的这段日子听说少林寺注重身体的锻炼,他寻思着有机会要上少林一趟。 夜更加的深沉,周遭的寂静像潮水一般漫过他的头脑,冯牧能够清晰的听到隔壁房间的呼噜声,还有外面虫子发出的窸窣声响。 在他没有想到地方,还有人在这大半夜不睡觉,而悄悄地进行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人,身穿一身猩红的袍子,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柔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些稚气未脱的脸看起来更加的冷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没有人敢前来打扰他,直到他呼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睛,然后拍了拍手。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立刻有一个仆人端进来一盘水果,切得很好,大小一致,由此可见此人的刀法寻比寻常,每一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少年将水果放进自己嘴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每当他练完功,都会觉得腹中饥饿,这次的感觉更加明显。 “少主,你真的打算进入锦衣卫,屈居人下,做那辛苦的差事?” 仆人有些不理解的问道,少年看了他一眼,说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不吃得苦中苦,怎能为人上人?锦衣卫中的秘密甚多,据可靠消息说锦衣卫中有一位神秘的存在,此人精通密宗之术,只要找到他,就能突破我的瓶颈。” 少年信誓旦旦的说道,仆人听到他这般说,也就不再言语,少主决定的事情,他只能处于好意规劝,却不敢横加干涉,因为这少年虽然年岁不大,可是手段却着实狠辣。 少年很快吃完,将果盘交给仆人,挥手让他退下。仆人退出之后,少年看了看一张画有冯牧肖像的纸,然后嘴角微微勾起,喃喃道:“你会是我最大的敌人吗?不管你如今修炼到了何种境界,我都不会输给你,只要是敢当我路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他将那张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废纸堆。 这少年正是无极门的少主步青云,只是当初冯牧与步东流闯入盗取“九转天运丹”的时候,并未见到过他。 而这少主,却关注冯牧很久了,属于年轻人的交锋,越来越近。(。) 第两百七十三章 洞庭六怪 冯牧在农舍中修养了一夜,也寻思了一夜,仍然没有摸索出睡梦中修炼内功的方法。 一种新的武学出现,莫不是经过无数高人的不断尝试,期间有几代人的心血。 因此,冯牧没想过能够一蹴而就,他也清楚没有相应的理论依据,很难自创一门新的武学。 若是酒鬼华青峰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死皮赖脸求他教给自己这门独特的修炼之法。 可是天下之大,于茫茫人海中,想要再次相见,又谈何容易? 听萧楚材大哥说起,那十大悍匪中的楚南公要进攻蜀山,华青峰虽然嘴上没有答应,但蜀山真的面对生死存亡的危机,他又怎么可能置若罔闻? 约定的日子是重阳佳节,如今时间早已经过了,也不知道交战的结果如何? 虽然在江湖行走,冯牧却不断在逃亡,很少安静下来,听那些江湖轶事。 他自然不知道原本的约战已经延期到了第二年。 因为金陵城的消息已经传播到整个江湖,无数的江湖大佬,武林名宿都来到了这座历史名城。 而作为江湖的大门派,桃花寨岂能够错过这场好戏?且不说楚修齐文官出生,中途遭贬的坎坷经历让他对皇家怀恨在心,便是为了自身门派的发展壮大,他也不可能不来分一杯羹。 金陵城中一片繁华的景象,其实早已经弥漫了漫天的杀气,普通人感受不到。能感受到的时候,也已经为时太晚。 没有了桃花寨的进攻危机。华青峰自然不会再回蜀山。他拉着老朋友柳梦白,踏上了寻求真相的路。 一身月白色僧衣的奇怪和尚被一个酒鬼拉着满街跑。这样的组合自然是相当扎眼。 南京城的守关将领就十分头痛,因为他看到这两人出现在城门外,等待着要进城。 这些日子总是有奇奇怪怪的人进城,偏偏还搜查不出任何武器。但是这些人又不是寻常百姓,放他们进城指不定谁就惹出滔天大祸。 兵部尚书乔宇已经多次申明要严格控制入城的人,将领自然不敢懈怠。 进城的人很多,出城的也不少,只是进城的那些人眼神要锐利许多,而出城的寻常百姓则显得不情不愿。 按照惯例。将领吩咐手下人对酒鬼与和尚进行了严格的搜身,没有发现任何的武器,又盘问了几个问题,才放他们进城。 使用武器杀人的不一定是绝顶高手,没有武器的武学宗师,未必就不能横扫千军。 长期练武的将领自然明白,可是他实在没有任何理由不让这两人进城。一国天子在城中,这位品阶不高的将领一想到这里就后怕,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是要人头落地灾难。 紧皱着眉头,这位将领只盼望这些瘟神一般的人物不要惹是生非。在他心中更盼望那个爱玩的皇帝早些离去。后者的期盼要远超前者。 毕竟祸根没了,一切也就安定了。将领不敢抱怨,只在心中想着这个大逆不道的问题。 然后他就看到了六个身影。缓慢而有节奏的向着城门口走来。这些人高矮胖瘦不同,所穿的衣服也是花花绿绿,他们就像是京剧中的丑角一般。结伙走在大路上,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这群人胖的有两百来斤。偏偏身材还很矮小,就像一个肥冬瓜。他穿的衣服最为宽大,长长的袍子拖到了地上,好在他也发现了自己身高不够,是以将衣服剪断了一半,看起来参差不齐,别提多滑稽。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个高瘦的男子,比起胖子,他有他两个人高,偏偏还骨瘦如柴,就像一根高高耸立的竹竿一般。宽大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影响了他行走,他唯有将衣服改小,裤子却无法遮盖脚踝,很长一部分都会暴露在外。 除了这两个抢眼的人,还有一个虬髯大汉,他穿着一件汗衫,就算是在这严寒的天气,也没有扣上胸前的扣子。浓密的胸毛暴露在外,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大猩猩。偏偏这一只大猩猩还很有趣,他的头发最让人哭笑不得,因为他头顶寸草不生,两边稀疏的发丝被他扎成了两个羊角辫,让人一看就能笑掉大牙。 不过这样一个威猛的汉子,一般的人可不敢取笑他,因为他的拳头不仅很大,而且很硬,曾经有人偷偷取笑他,他一拳打碎了石狮子,那人吓得屁滚尿流而去。 与前三人比起来,走在第四个位置的白发老头就要正常许多,他留着山羊胡子,垂至胸前,穿着一身朱红的衣衫,还有就是他拿着一只龙头拐杖。 他只有在开口笑的时候,别人才能看见他满嘴的虫牙。偏偏到了他这个岁数,牙齿还没有掉光,让人匪夷所思的同时,不仅觉得有些好笑。 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是第五人,这人身形较为高大,相对匀称,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发丝颜色正常,没有秃头的现象。按理说这人应该是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他的做法却叫人大为吃惊,只见他将一头牛扛在身上,步调艰难的前行着。这头牛本是他的坐骑,很多时候他是骑在它身上招摇过市的,现在这头牛脚上受了重伤,却换成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这头牛,简直比孝子还孝子。 走在最后的一人,或许是最为正常的一人,又或许不是,只见他一身花旦的装扮,看不清他的样貌。 因为他一直都是退着走路的,有时候会被身后的石子绊上一跤,在常人觉得他就要摔倒的时候,他的身子却几个摇晃,重新站直起来。 守关的将领,看着这滑稽有叫人惊讶的一幕,暗自咽了一口唾沫,这些人究竟是哪来的怪胎,莫不是哪个戏班子逃出来的插科打诨的二流戏子? 六个人来到城门口,那抗牛的汉子仍然不肯将牛放下,守门的士兵们看得冷汗直冒。这些人看着守城的将领,咧开嘴呵呵的笑着。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进城?”守城将领愁眉苦脸,问出了这个重复千百遍的问题。 “我们是‘洞庭六怪’,此次前来金陵,是寻找我们的好友----赣南巡抚王守仁,王大人。” 虬髯大汉说完,将领用疑惑的目光盯着这些人,他心想:王大人一代人杰,怎会与这些奇怪的人交上朋友? 不做他并未以貌取人,直觉告诉他这些人身怀绝技。按照流程搜寻一番之后,他将这六人放进了城中。(。) 第两百七十四章 拿出诚意 第二天吃过早饭,农夫依旧与妻子扛着锄头种地,冯牧已经能够下地行走,跟在他们身后追了出去。 这农夫本是十死侍之一,武功超凡绝俗,却甘愿过着这样清平的日子,冯牧从心中佩服。因为这么有本事的人,随便做些事情都能够飞黄腾达,而他竟然甘愿做一个农夫,陪伴着妻儿,如此自由自在,没有非凡的定力,一定难以做到。 农妇见冯牧跟在身后,悄悄给丈夫递了一个眼色,农夫轻轻一笑,一言不发。冯牧跟在后面,也没有说什么话。 倒是小敏跟在他身后跑了出来,爹告诉她要好生照顾这个孩子,她见他跟着父母去了田地,也紧随着追了出来。小狗在她脚边奔跑,速度比她还快。 “你的伤还没有好彻底,怎么能够到处乱跑?”小女孩语调带着些许责怪,她只不过是去院子里拿了一些木柴,回去本打算找冯牧聊一聊天,却看到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她为了追上冯牧,跑得飞快,有些气喘吁吁。听到她的声音,冯牧暮然回头,看着她的脸因为严寒的天气,冻得红扑扑的。小敏嘴里不停地呼出白气,冯牧看着她,平声静气的说道:“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总不能在你家白吃白住,不帮忙做点事,我过意不去。” 这是他的说辞,却显得很苍白,因为就算他肯干,农夫也不会答应让他做事。且不说他有伤在身,便是他的身份。懂得规矩的农夫也不会以下犯上。 冯牧真正的意图还是靠近农夫,因为这人会忍术。而这门功法,是他现在十分想要学会的。在与人交手的时候,能够隐藏身上的气息,这对江湖中人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要自己一天还呆在这间农舍,就一定要请求农夫答应自己的请求。他知道农夫不会轻易的答应,所以他必须拿出自己的决心。 他不会自不量力凭借虚无缥缈的身份去压他,在他心中,这人虽然是农夫。心气却异常的高。自古就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说法,只有对人才由衷的尊重,才会换回对方的敬重。 “要不你帮我爹锄草吧,可是我家只有两把锄头,你就只能用手了。”小敏替冯牧出主意,坦言说道。 冯牧点了点头,说好,他的话刚说完,农夫便哈哈一笑。说道:“小敏不要胡闹,这小兄弟身上还有伤,难道你希望他的伤口裂开,再费上许多药材救治他吗?” 听到这句话。小敏立刻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这可不行,虽说药材是爹亲自采来的。可是很花费时间,少则一月。多则半年,我们可没有这么多时间浪费。” 她说着。就上前去拉冯牧的手,冯牧被这个小姑娘抓着手,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够挣脱开去,可是这样的情形下,他又如何能够挣脱? 想来那些药材十分珍贵,有些药材估计要在特定的时令才能够采摘到,冯牧不敢在辜负农夫的一片好意,跟随者小姑娘往农舍走去。 看着冯牧远去的背影,农夫伸了伸懒腰,朝他的妻子看了一眼,说道:“这孩子想跟我学武功,你说我是教他呢还是拒绝呢?” 他身边的农妇抿了抿嘴,说道:“我又不懂武功,我只知道跟在你身边很安全,我不想打破这份平静。不过我知道你不会陪在我身边很久,你有你的事情要做,当年见到浑身是伤的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有了今天的准备。” 她没有直接回答丈夫的话,可是在农夫看来,她已经做了最好的回答。从妻子的话中,他至少得到两个信息:一来妻子不希望他在卷入江湖是非,自然不希望他再次动武。二来这位贴心的妻子也明白丈夫的身不由己,所以无论他要做什么,她都会坦然接受。 回到小屋中的冯牧,替小敏摘着芽菜,这些菜要用来腌制,等腌制一段时日,就是这家贫寒人家的下饭菜,他们要吃上一个冬天,或许更久。 冯牧漂泊的日子,常常是饱一顿饿一顿,对吃住没有多大的追求。小女孩看着冯牧,开口问道:“你的年纪跟我差不多,你多大了?” “应该九岁的样子吧,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冯牧说道,他对于自己的生日实在不太愿意回想,因为他一出生,他的母亲父亲就双双死去,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你比我小一岁,我已经十岁了,你该叫我姐。” “小敏姐。”冯牧很听话的叫了一声,其实他心智年龄早已经超过了二十岁,不过现在身体所限,叫一个小女孩姐也不算吃亏。 冯牧帮着小敏整理家务,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情,不过农家的事情就是琐碎,他们忙了半天,也没有彻底做完。 吃中午饭的时候,冯牧大献殷勤,不停的为大叔大婶夹菜,其实只有一盘青菜和半跌咸菜,冯牧吃的不多,一心想要讨好这世外高人。 农夫依旧没有理会他,午饭之后,就带着妻子下地去干活了。冯牧跟着小敏,去到后山采药,后山的药草很少,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几棵有用的药草。 回到小屋中,小敏询问冯牧会不会做饭。冯牧点了点头,说自己会做饭,只是手艺不是很好。小敏拍着手让冯牧教她,冯牧没有半点犹豫,点头答应了。 傍晚时分,农夫和农妇扛着锄头回到了家中,农妇正准备洗手做饭,却看到桌子上已经做好的饭菜,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然而,当他们将青菜夹起来,放入嘴里的时候,都不由得露出了一脸苦相,小女孩立马低下头,悄悄在冯牧的脚背上踩了一下。 夫妻两人依旧将饭菜全部吃了下去,对于他们而言,再难吃的饭菜都不能浪费。到了睡觉的时候,冯牧却睡不着,他独自来到院子里,仰望着并不明朗的星空,陷入了沉思。 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星,那么属于他的那一颗,又在哪里璀璨,哪里闪烁?(。) 第两百七十七章?楚南公 冯牧在农家依旧做着平常而简单的事情,农夫则一层不变的去地里干活,日子于他们而言,似乎已经停在了这个时节。 寒冬腊月,天际的寒风凛冽,却并未有飞雪飘落。 很多人家都已经停止了一年的忙碌,准备迎接新年的钟声到来。但是农夫一家似乎特别忙,总有做不完的活。 催收地租的家丁来了,夫妻二人在田间劳作,只留下两个孩子在家中。看着他们将父母辛勤劳作而来的谷子一袋一袋的装走,小敏的泪水倏然落下。 这世上用有这么多不公平,为何穷人总是受压榨,为何不劳作的人享受荣华富贵,努力劳作的人却食不果腹? 小敏带着这样的不甘,却不敢上前阻止,这样的事情已经多次发生了,虽说已经习以为常,不过她依旧心有不甘。 三个家仆装好了六袋谷子,留给农夫一家的已经所剩不多,他们若想要度过一年,又只能租借地主的粮食,接受高利贷的盘剥,如此恶性循环,负债越来越重。 三人还未走出门,突然感觉身后一痛,便被人打倒在地。这自然是冯牧出手,在这个时候,他应该低调从事,因为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引起别人的注意,对他而言不是好事,甚至有可能连累到农夫一家。 可是因为畏惧将要面对的危险,就无所作为的话,那么这样的苟延残喘,又有多少意义。一个人缺乏了最为基本的品性。无异于行尸走肉,缺少灵魂。 “帮我抬一下。我们把这三人扔出去。” 看着被打晕在地的三人,冯牧开口对小敏说道。小敏有些惊慌失措,以前就算父亲在场,也是任他们拿走粮食,如今这小孩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过他这样的做法,她从心眼里喜欢。冯牧说完,她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嗯”了一声,就跟着冯牧一起,将那三人抬出了篱笆院落。 过了半晌。这三人才醒过来,他们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全身都有些僵硬。这三人被这样对待,自然火气不小,向来都是他们欺负别人,哪能被别人欺负! 一人一脚踹开了柴门,走进了院子里,冯牧从小木屋中缓缓走出来,看着这些表面凶神恶煞。实则欺软怕硬的家仆。 几个来回,这三人就被冯牧打倒在地。以他现在的武功,要对付这些小喽啰,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只是他不清楚,以大叔的身手,为何要隐忍? 反正这家人平静的日子已经被打破了。就算他们想要委曲求全,息事宁人。想必那地主家也不会放过他们。冯牧猜想这三人回去之后,过不了多久就会叫上更多的打手前来报复。 可是他一直等。等到下午也没有人前来,冯牧有些不明白,按理说这些土豪恶霸都不是吃素的,受了这样的挑衅,哪能够忍下心中的怒气。 冯牧注定等不来那些报复的人了,因为他不知道的是,这家财主已经被迫搬出了金陵城,他们的家业已经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抢夺。 这群人不是一般的盗匪,而是神秘而庞大的组织,凭借一个小小的地主,敢于他们对抗,无异于螳臂当车。地主不知道他面对的这群悍匪是什么来历,若是他清楚是桃花寨的人,恐怕会连滚带爬,有多快就有多快的离开这是非之地。 财主家中的黄梨木椅上,坐着一位儒雅的中年文士,这人的装扮最是让人捉摸不透,他一身儒生的装扮,与站在他面前的那些面容凶悍,短衣劲装的大汉显得格格不入。 这人便是桃花寨的大当家楚修齐,江湖外号“楚南公”,名列大明十大悍匪第二,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却让人看不出半点痕迹。 从鸿胪寺少卿,变成杀人如麻的悍匪,他的经历不可谓不传奇。这位受尽人世苦难的人,却没有多少愤世嫉俗的情绪,在他的脸上有的只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淡然,还有古井无波深不可测的心机城府。 他正在练字,参照的是所有书法的范本----《兰亭序》,只是他笔走龙蛇,不论是笔法还是笔锋都与之相去甚远。写完之后,他长长吐出一口,看着这幅字摇了摇头。 “想要不动声色的写一幅字都这般困难了吗?”他似乎在感叹之前的身世,那时的他规规矩矩,所用的字体也与朝廷规定的相统一,可是自从他沦落江湖,原本狂放的野性也就被释放出来,练字也不拘一格起来。 通常情况下,他这副字都是要被扔进废纸堆的,几名下属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他们跟随这文士已经多年,却从来也猜不透他的脾气。 “招人将这幅字裱起来,等此间事了,就带回桃花寨,送给三夫人。” 楚修齐淡淡的说道,他曾经家破人亡,全家只剩下他独自一人苟延残喘,如今他虽然又娶了三房小妾,却并未立正妻。或许在他内心深处是存在一个破洞的吧,这个破洞无法用世间的荣华富贵填满。 其中一名壮汉上前去拿桌子上的纸,突然感受到一阵狂涌而来的真气罡风,他身子倒飞而出,撞到墙壁上,浑身刺痛,好似遭受酷刑。 果然,这外表看似人畜无害的文士,依旧是这般狂暴,翻脸比翻书还快。看着无端受伤的同伴,其他几人都不由得低下了头,没办法,他们联手也打不过这文弱书生,更加逃不出桃花寨的势力范围,只能委屈求全,忍辱偷生。 “将桌子一起搬走,小心些,别将这张纸弄坏了。” 楚修齐淡淡的说道,那人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走上前去搬桌子,却不由得一呆。 原来每一笔都透过了纸背,在坚硬的花梨木桌子上烙印了一寸深的痕迹。每一笔都刚劲有力,铁画银钩,仿佛是无穷无尽的杀招! 大汉愣住了,嘴唇微微的颤抖着,嗫嚅着,低声问道:“大当家,这,这该如何裱起来?” “将桌子拆下来,将桌面一起裱起来,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还要我来教你?” 听着楚修齐平淡的话语,所有人的背上都流出了冷汗,这人的脾气当真古怪到难以捉摸。(。) 第两百七十六章 千鸟流忍术 与即将掀起的血雨腥风相比,冯牧所在的农舍实在分外平静。这里虽然没有绿水青山,亭台水榭,却别有一番朴实韵味。 村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朝堂的权谋争斗,远离江湖的明枪暗箭。 又到了傍晚,却无夕阳,天色有些阴沉。裹挟着寒风,夫妻两人扛着锄头走在回家的路上。 农妇姿容一般,身材也偏向瘦削,她没有多少过人之处,以至于身边的男子走在他身边,她总会有种若有似无的感觉。 就算他们已经育有一个孩子,她心中依旧觉得这个男子不属于她。她时常在睡梦中惊醒,因为在梦中,她梦到自己的丈夫浑身是血理她远去。 是的,浑身鲜血,就如同他们初见的场景。 农妇被冷风吹,身子感到一阵凉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男子立刻将身上的短衫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 农妇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她心中很清楚这个并非普通人,他为何这般待自己?这个疑问在她心中已经想了很多年,她觉得这个男人应该是厌倦了江湖的杀戮,所以想过平凡的日子。 原以为能够就这样平凡一生,白头到老。若不是那个突然来访的神秘人,他们的日子照旧可以这样波澜不惊的度过。 可是她知道丈夫早晚会离去,当他将那个浑身是伤的孩子抱回来的时候,她就感到他必然要远去。 “今晚我杀一只鸡。给你补一补身子吧。” 农妇平静的说道,目光有意无意间回避着丈夫,农夫呵呵一笑。说道:“我的身体好得很,又不是逢年过节,干嘛要这么奢侈。” 下蛋的母鸡对他们而言,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不下蛋的公鸡养着只会浪费粮食,他们早就拿出卖了。 农妇眉头不舒,有些倔强的说道:“就这么决定了,再说了。也不光是你吃,还有我们那个小客人呢?” 她就算再愚钝,也能够猜到那个小孩的重要。不然丈夫不会突然离开,将他从死亡中救回来。 农夫拉着妻子的手,爽朗一笑,说:“既然如此。好好招待他一顿也好。不然还真有失地主之谊。” 夫妻二人就这样走在寒风中,往自己简陋的木屋而去。 回到家之后,小敏将冯牧打晕地主家仆人的事情告诉了父母,她还替冯牧说好话,说她很赞赏他这样的做法,让爹娘不要责怪他。 农妇一脸无奈,得罪了地主家,他们的田地被收回去。他们的生计问题就更难解决了。不过小敏的话又让她安下心来,因为没有更多的人前来报复。她在心中觉得疑惑,却不再担忧。 只要丈夫还在身边,就没有什么渡不过的难关吧。 晚饭之后,农夫来到冯牧所在的房间,冯牧还在打坐练功。他无法在睡梦中修炼,只能老老实实的盘腿运功,懈怠太久,他的武功便不进反退。 “我所掌握的忍术源自千鸟流,千鸟流在奈良算得上一等一的存在,可是东瀛忍术流派众多,千鸟流也并非无敌。忍术本源自中土,只是中土失传之后,在东瀛发扬光大,忍术种类繁多,五行风雷、飞禽走兽,都可以作为忍术的一部分。” 听到农夫平静的语气,冯牧缓缓睁开了眼睛。农夫点燃了油灯,冯牧见到他一脸严肃的表情,开口问道:“大叔,你肯教我修炼了吗?” 农夫点了点头,说道:“早晚都要传授给人,难不成还带进棺材,让这忍术失传,那就太不值得了。反正我也没有寻到什么合心意的传人,更不愿交给小敏,让她卷入是非之中,索性就传授与你,至少还算做了一件好事。” 冯牧感激的说道:“请大叔放心,我绝不会滥用武力,滥杀无辜,我学武只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还有那些弱小又善良的人。” 农夫轻轻点了点头,走到冯牧的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着一些法诀,冯牧仔细的听着,时不时点一下头。 口诀记得差不多了,农夫开口问道:“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冯牧说道:“多数都是皮外伤,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得益于大叔的妙药,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并无大碍。” 农夫点了点头,沉思片刻,问道:“若这个时候,让你在水底浸泡半个时辰,你可害怕?” 冯牧不由得一呆,且不说如今的天气是严冬,就是泡一炷香的时间他也坚持不下来。这样胡来,就算他不被冻死,也会被淹死。 见冯牧不说话,农夫有些失望的说道:“想要修炼千鸟流忍术,第一步就要憋气,你大可放心,只要你按照这个修炼方法做,就没有生命危险。” “天寒地冻,我是担心自己的身子受不了。” “这你大可放心,我自然不会让你去河里修炼,而是让你浸泡在大鼎中,下面生火,你不用担心寒冷。” 听着农夫淡淡的话语,冯牧一愣,这里有大鼎?他不由得在头脑中想象着那个画面,感觉自己就像是活烹了一般。 见冯牧点头答应了,农夫便缓步离开了房间,冯牧紧随其后,来到后山。夜里的寒风更加狂猛,吹起了无数的落叶,两人走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来到一个山洞外,农夫伸手摘去了外面的枯藤和杂草,然后缓步走了进去。冯牧跟在他身后,越走越惊奇,因为山洞内别有洞天。 农夫用火折子点燃了石壁上的油灯,几盏油灯将山洞内照亮。借着灯光,冯牧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石鼎,石鼎上面是一条玉带一般的山泉缓缓倾泻而下。泉水冲入石鼎之中,将石鼎内冲洗得纤尘不染。 农夫足尖轻点,一下子跑到了石鼎前,他双脚站在溪水中,然后大喝一声,便将盛满水的石鼎抱了起来。冯牧看得目瞪口呆,这只石鼎少说也有几百斤,加上盛满了水,能将它抱起来,这力量简直就是大力神转世。 农夫将石鼎抱到一处石台上,然后将洞内的干柴取了过来,在它下面点燃。看着他将随身携带的药粉撒进石鼎,冯牧知道这是配合修炼的药,正在他出神之际,农夫一下子出现在他面前。 “砰砰砰”接连好几声,农夫击打在冯牧的身上,冯牧突遭攻击,毫无防备,被打得差点背过气去,他还为反应过来,就被农夫丢入了石鼎之中。(。) 第两百七十七章 青出于蓝 冯牧在昏昏沉沉之中,被农夫到了水底。那口大鼎足有半人多高,可容纳两个人,冯牧身子完全浸泡在水中,一点也不觉得狭小。 随着柴火的剧烈燃烧,水温急速的上升,沉在水中的冯牧觉得难受,他急于想要冒出头来大口地呼吸。 然而,一只大手死死地摁在他的头上,令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冯牧四肢并用,激烈的挣扎着,他已经在水底坚持了两分多钟,再多一刹那他都觉得自己会窒息而死。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他拼尽全力想要浮出水面,无奈农夫巨大的手就是不松开。冯牧再也忍耐不住,内功在体内极速运转,想要对抗农夫的压制。 只见石鼎内的水因为真气的流动而急速的旋转起来,只听得一声巨响,水柱冲天而起,冯牧整个人像是展翅翱翔的苍鹰一般,从石鼎中飞掠而出,“嘭”的一声撞到了山洞的顶部,他才晕了过去。 农夫被他弹开,露出惊异的表情,口中喃喃道:“不错,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我之前倒没有看出来,想不到这少年的修为进步如此神速,简直是武道的福音。” 他嘴里说这话,已经来到了冯牧的身前,俯下身检查了冯牧的额头,并未撞破,而是起了一个大包,青肿了一块,农夫这才放下心来。 他重新将石鼎灌满水,然后再次抱到柴堆上,可是之前的药粉已经没有了。但他相信第一次浸泡。冯牧该吸收的也已经吸收,无法吸收的再试几次也没有效果。 水温渐渐热了起来,农夫再次将冯牧扔进了石鼎之中。冯牧仍旧处于昏迷状态,整个人被压入水中,就如同死去了一般。 随着时间的推移,冯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农夫在摁住他的头的同时,另一只手搭在他脖颈上,感觉着他血液的流动。知道动脉跳动越来越微弱,农夫才将这昏迷的孩子拉出了水面。 “这一次比起之前那一次要长久一点,可是还未真正掌握屏息之法。完全是靠意志力在支撑,而没有发挥潜在的能力。” 农夫有些失望,也有些期待的看着冯牧,然后再次将他摁进了水中。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因为石鼎下面剧烈燃烧的柴火已经将水烧得滚烫。冯牧身体感受到高温,有了本能的反应。 冯牧再次睁开了眼睛,张嘴想要大喊,却一下子灌入一口水,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连忙将水吐了出去。然而他仍旧无法摒住呼吸,在水中四肢乱动,拼命挣扎。 “先不要记着反抗。尝试着用忍术去适应它,想象自己就是水的一部分。真正的融入其中,而不是茫然的排斥。” 农夫大声说道,话语声清晰的传入了冯牧的耳中,冯牧调动全身的内力,本想要再次挣脱这样的困境。然而他放弃了,听到农夫的话,在热水中已经到达极限的冯牧,重新闭上了眼睛。 千鸟流的忍术在他头脑中浮现出来,冯牧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心都变成了水,他能够清晰的察觉到水流在他每一寸肌肤流过,进入他每一个毛孔。他从未觉得在水中是这般的自由,就好像在母亲的肚子里一般温暖。 大火依然在持续烧着,水温快到了沸腾的边缘,可是冯牧不会在意这**辣的刺痛。灼热的水随着他的耳鼻流进了他的身体,冯牧呛水之后,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同咳嗽出来的丝丝血迹。 原来他的七窍都已经渗出血来,农夫只是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手依然没有离开冯牧的头。他另一只手搭在冯牧的动脉血管上,只要还有微弱的跳动,他就不会放手。 哪怕这孩子已经七窍流血,哪怕他全身灼热得如同火炭。 忍术,只有在极端痛苦中忍耐下来,才是这忍术的究极奥义。 对于冯牧而言,这样的时间,每度过一秒钟就相当于一个时辰那般漫长,他遭受着双重的痛苦,而且已经无力反抗。因为他的意识已经变得十分模糊,他已经不知道要运功抵抗,凭借生命的本能,他只能够尽量的忍耐,将自己想象成这其中的一部分。 农夫终究还是将他拉了出来,被拉出来的冯牧气若游丝,浑身酥软,就像一条被煮烂了的鱼。然而农夫并未就此罢手,手一扬便将冯牧甩了出去,冯牧向一只风筝一般飘在空中,像一块巨石一般砸进冰凉的泉水之中。 极致的灼热之后,立马就是极致的冰冷,头脑还处于昏沉状态的冯牧立马清醒了过来,他睁开已经血红的眼睛,想要看清楚什么,然而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被鲜血和水模糊了视线,冯牧只能在水中摆动双臂,向着水面游去,当他刚一冒头,便被农夫压了下去。身子再度沉入水底的冯牧,感受着周身细微的变化,丹田中的气息游走于全身,他渐渐觉得自己已经与冰凉的泉水融为了一体。 原来忍术不是靠突破身体的极限,也不是拼了命的忍耐,而是由内而外的发觉丹田之气,将自己遭受的痛苦掩盖起来。 原来忍术并不是要泯灭自己的内功气息,而是用一种浑然天成的气息掩盖杀气,让自己与周遭的一切合二为一,让对手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沉入水底的冯牧,头脑中飞速浮现这些念头,然后身体停止了动作,就仿佛一具僵硬的尸体,沉到了水中。农夫一直在感受着他的脉搏跳动,沉入水底的冯牧,脉搏的跳动变得十分微弱,却不再似之前那般狂躁。 农夫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样看来,这少年已经初步掌握了千鸟流的忍术,只要他长期坚持,就一定能够达到忍术的极致。 他不由得有些佩服起这个孩子来,因为他们十人莫不是武学奇才,刚开始修炼的时候可是用了十天才初窥门径,而这少年只用了一晚上不到,就掌握了初步的修炼之法。 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来江山代有人才出,只有放心将未来交给这些后辈,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加精彩。农夫这般想着,然后放开了摁住冯牧的手,因为已经不需要强制他修炼忍术了。(。) 第两百七十八章 琴师,亦琴痴 冯牧在修习忍术的过程中,虽然臻入佳境,却也昏死了过去。他虽然气若游丝,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可是却是最好的状态。 一夜的折腾,冯牧已经精疲力尽,他陷入了假死的休眠状态。农夫面带欣慰,轻轻将他背起来,缓缓走出了山洞。 皇帝朱厚照还在等待一个人前来,趁此机会,他正好可以教这孩子忍术。就在他安心传授冯牧忍术的时候,一个穿着破草鞋,背着一个巨大琴匣的人,步调缓慢的向金陵而来。 他走得很悠闲,每到一处风景区都会停下脚步,忘我的游赏一番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他并非达官显贵,只是一个四处飘泊的琴师。 虽然他是琴师,却很少弹琴,他宁可去做一些苦力活,也不肯去秦楼楚馆,富贵豪宅弹琴,即便是那样赚钱很快。 他去过码头扛包,也到过石场搬石头,但是他背负的琴匣却始终不曾放下,纤纤手指也始终没有变得粗糙。 这世间,只因能有几人?他孤独的走在路上,忘情于山水之间,与清风明月为伴,视烟雨楼台为友。越是清高,便越是寂寞。 深入骨髓,无论如何也难以洗去的寂寞。 他不肯轻易弹琴,只因为真正的天籁要弹给懂的人听。 那些不懂的人听了,只会七窍流血,精神癫狂。他不是一个热衷杀戮的人,却是一个很容易带给被人死亡的人。 所以他一直在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弹奏喜欢的曲子。在喧闹的大街,在繁华的人群,他永远都是被遗忘的叫花子。谁也不会多看他两眼。而在空寂无人的深山,在风景如画的水上,他永远都是超凡绝尘的君王。 他的世界,他一人主宰。 这个慢慢走向金陵城的人,却并非皇帝朱厚照要等的人。可是这人比起皇帝要等的人,也丝毫不差。 在他走向金陵城的另一个方向,另一个同样落魄的人却是风风火火的向金陵城而来。 他就像是他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同样背负一只巨大的木匣,样式稍有不同,花纹更少。更为破旧,颜色更为浅显。 这人同样是穿着一双破草鞋,发丝同样凌乱,没有采取任何的手段将它束起来。若是有心人一定能够发现他们的相貌有九成相似。身材的高矮胖瘦都一样。 事实上。他们本就是一对孪生兄弟,从出生之后,就有相同的爱好,为着相同的目标而努力。两人惺惺相惜,形影不离,共同谱出来的曲子名扬天下,成为教坊歌榭传唱的经典。 然而,他们仍旧分道扬镳了。哥哥成为了皇家的密卫,关键时替皇帝抛头颅洒热血。弟弟仍旧逍遥自在,流落江湖,以为可以安然一生。 谁知晓他们的命运却不由自己做主,他们之中如果有一人成为死侍的话,那么便等于是宣判了另一人的死刑。 哥哥不清楚这样的结果,以为主动承担了家族的使命,就能够将自由留给自己的弟弟。弟弟更不知道这样的结果,觉得哥哥牺牲自己成全了他,他就更应该享受生活的美好。 连带着哥哥的那一份一起,走遍祖国的大江南北,让每一座山,每一条河,都留下他的足迹,都聆听他的琴声。 要是没有那一道密旨,父亲不会在他的饮食中下那闻名天下的“无忧散”,好在他只是吃了一点,就被及时赶来的哥哥打落了筷子。 “无忧散”能够让人忘记世间一切的烦恼与忧愁,一点就能让人失忆,稍加分量便会让人成为一直沉睡不醒的活死人。 当然,分量要是再重一点,中毒之人便会永久的沉睡----死亡。 死亡岂非就能忘记一切烦恼?然而无忧散真的能够让人解脱吗,谁又敢说饮下毒药的那一刻,不是带着满腔的怨恨和不甘? 虽然哥哥极力想要逼出他身体中的毒,可是那霸道的毒药已经深入了他的五胀六肺,损坏了他的脑神经。他忘记了很多事,却唯独记得自己与哥哥所谱的那些曲子,以及父亲万般无奈的毒杀。 因为父亲在保护皇帝的时候受了重伤,武功尽失,所以被哥哥点住了穴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将他带离家族。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很快,他们的事情便泄露了,皇帝却并未大发雷霆,而是宽恕了这一家人。他们的父亲却自尽以谢皇恩,这在兄弟二人心中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哥哥认为,不忠的后果就要承担死亡的惩罚,已经流落江湖的弟弟则看到皇权下家族的苟延残喘。 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应该高高在上,谁规定我们的命运就只能选择为他去死? 带着不甘心,弟弟投入了天门,成为了密谋造反的一员干将,靠着夺人心魄的琴音,让许多朝廷的高手魂飞天外。 当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好用的棋子时,他选择了叛出天门,而天门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派出无数的高手前去杀他,结果那些所谓的高手都有去无回。 天门将他的行踪透露给朝廷,妄图借刀杀人,谁知朝廷派出的军队照样奈何不了他。除了十死侍,他就是绝对强横的存在。可是皇帝不会轻易动用最后的王牌,将他列入了通缉的榜单之后,就由着他浪迹江湖。 这人便是十大悍匪中名列第七的“修罗琴师”庄浩宇,而他的哥哥在十死侍中也恰好名列第七,代号为“七步”,而没人再称呼他本来的名字----庄浩辰。 庄浩宇之所以赶往金陵,并非像其他江湖人那样想趁机谋取利益,也不是要趁乱行刺皇帝。虽然他对皇家怀有深深的怨恨,可是之前的行为已经宣泄了心中的愤恨,自己手中的鲜血虽然能够洗掉,心中的鲜血却难以洗去。 作为琴师,若沉浸在杀戮之中,如何能够弹出直达天庭的天籁之音。庄浩宇已经决定放下所有的怨恨,因为他理解了那个身处皇位的人是如何的身不由己。何况,做出这个安排的,也未必就是那位九五至尊。 已到了返璞归真境界的庄浩宇缓缓走在路上,憔悴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意,就像是蜀中常年的阴天终于迎来了艳阳高照。 此生若再能够与兄长合奏一曲,足慰平生!(。) 第两百七十九章 被尘埋的天怒剑 不知不觉,冯牧离开东长街已经一年多了,这也就意味着婴孩李时珍已经一岁多了。远在南京的冯牧不知道,小李时珍被李果珍抱在怀中,已经能够开口叫人,模样十分乖巧。 只是陆师爷和小雀儿离开了李大夫家,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李果珍满脸哀伤,不过他没过多久就释然了。 这一天的阳光明媚,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他们的邻居孙分,却背着他的娘亲来到了李家。 “李大夫在家吗?”孙分开口问道。 李果珍不知道他为何背着自己陷入昏睡中的娘来到他们家,不过看着满脸横肉的厨子孙分,他多少还是有几分畏惧,木讷的摇了摇头。 孙分叹息一声,将他头发已经全数花白的老母亲放下来,扶着做到一只木椅上,然后在自己怀中掏出一个钱袋。这个钱袋上满是油污,因为他本就是厨子,常年与柴米油盐打交道,没有油污才是怪事。 李果珍抱着李时珍,出神的看着孙分,小不点李时珍也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不常见的大个头,并未像哥哥李果珍那般发怵。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便无畏,向来如此。 孙分将钱袋放在小不点李时珍的胸口,开口说道:“我大部分钱都被我娘收起来了,这是我藏的私房钱,现在也用不上了。” 他人虽然五大三粗,可是声音却很轻柔,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两个孩子震得魂飞魄散一般。李果珍看着他奇怪的举动。还有他说的话让人不明就里,他也不敢询问。 “是这样的,果珍。李大夫回来之后,请代为转告,就说我要出一趟远门,我母亲就劳烦他代为照顾了。” 听到孙分的话,李果珍长大了嘴巴,他有些颤颤巍巍的问道:“兴盛楼的盛老板知道你要离开吗?没有你的话,他的饭馆可开不下去。” 孙分摇了摇头。说道:“我自然不能告诉他,要不然以他的性子,还不一哭二闹三上吊。寻死觅活也要让我留下?可是我如今真的有要事在身,不离开也不行。”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李果珍的头,说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到时珍长大。你告诉盛老板。孙某感激他长久以来的照顾,也顺便告诉你爹一声,说孙分所欠的人情,恐怕只有来生才能回报了。” 李果珍露出悲伤的神情,连忙问道:“孙大叔,你为何这么说,难道你要死了吗?不管你患了多么严重的病,我都能请求爹将你治好。你不必担心。” 李时珍咿呀了一声,轻轻伸了一个懒腰。不哭不闹,没有再这个时候捣乱。 孙分呵呵一笑,说道:“傻孩子,有时候能让人死的并非疑难杂症,而是情意,或者忠诚。你现在年纪还小,自然不会理解我说的话,不过没关系,你早能够体会我今日的心情。” “孙大叔,你这是要去哪?”李果珍没有再钻牛角尖,关切的询问道。 孙分望着东边的方向,口中喃喃道:“我此番要去的地方,是六朝古都金陵,在那里我将走向自己的宿命。” 李果珍听不懂他说的金陵在哪,更不清楚他的宿命究竟是什么,他只是天真的问道:“距离很远吗,你有时间还会回来么?” 孙分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远在千里之外,你走上两个月也未必能够到达,至于我嘛,就用不了多长时间了。我这次去了那里,应该没有机会再回来了,如果有机会回来,你想让我给你带什么礼物?” 李果珍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随即陷入了沉思,他停了半晌,开口说道:“冯牧的武功很厉害,他也教了我一些,可是我觉得我不是学武的料,我爹一直在寻找一本医术,叫《御药十典》,他寻找多年也没见到,心中很遗憾,所以我想要它做礼物,到时候送给我爹。” 孙分又是一笑,说道:“好小子,竟然懂得借花献佛了,不过你提出的这个要求真不简单,连李大夫都难以找到的药典,寻常人自然更难得到。不过孙大叔答应你,一定想方设法帮你找到它,正好回报你爹长久对我的照顾。” 孙分说完,轻轻在他年迈的母亲脸上抚摸了一下密布的皱纹,还有她凌乱的发丝。慈母在,不远游,孙分心中十分酸楚,可终究还是狠了狠心,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孙大叔,记得要保重身体,我还等着你带回来那本药典给我呢。” 看着孙分快速消失在自己的院子中,李果珍朝着他的背影喊道,孙分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大声的答应一声:“一言为定。” 等他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李果珍便转头看着孙奶奶,她还在睡梦中,李果珍不明白,明明是大白天,她怎么能够睡得这么香? 他的亲奶奶在半年前去世了,孙奶奶平时常来看病,李果珍在心中也将她看成了自己的奶奶。 他望着天际的暖阳,期盼着母亲早些从集市上回来,但是他不期盼父亲李言闻早些回来,因为他知道他每次出诊,都会走得很远,回来的很晚。 离开了李家之后,孙分回到了自己的小破屋中,这间房子实在很破旧,大雨大漏,小雨小漏,可是他都忙着在兴盛楼做菜,没有时间补房子。因为盛老板包吃包住,也让他将他的老母亲接到楼里,所以这间破屋,他们几乎没有居住过一天,自然也没有修补的必要。 他缓缓移开破屋中巨大的石磨,然后用锄头在石磨的下方开始挖掘起来,没过多久,他就挖了一个大坑,只见坑中有一块红布露了出来。 孙分小心将那红布扯开,里面露出一个生了锈的铁盒子,孙分缓缓拿出了铁盒子,将破衣服撕成布条,绑在这生锈的铁盒子上,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就算这铁盒子会生锈,可是盒子里用天外陨石打造的“天怒剑”无论如何都不会生锈。 孙分背着这巨大的铁盒,身影快速消失,往金陵而去。(。) 第两百八十章 奸诈的倭人 冯牧跟随农夫修炼忍术的同时,皇帝朱厚照在等待着十死侍齐聚金陵。 孙分一早就接到了消息,作为十死侍之一,他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宿命之路。金陵这座繁华如梦的城池,或许能让他永久熟睡,再也不会醒来。 他已经走了几天,距离金陵城已不到百里路,他几乎是日夜兼程,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早在皇帝进入金陵的那天,密令就已经传了出去,得到命令的那些人自然不敢怠慢,安排妥当后便向金陵赶来。所以在冯牧被农夫所救的那天起,孙分便已经在路上走了好几天。 这一天,晨光熹微,南京城的寒风肆掠,竟然吹起了漫天的飞雪。 冯牧与农夫来到一座高山上,山顶相对平坦,他们面对面站着,农夫做了一个请指教的手势,冯牧便率先发起了攻击。 转眼之间,冯牧便已经攻出了四招,他以“推窗望月”起头,以“平沙落雁”收尾,中途每一招都算准了农夫所要避开的方位,他以为自己的攻击已经滴水不漏,让对手防不胜防。 事实上也同样如此,农夫面对冯牧的攻击,躲开了第一招,第二招的时候,依然落入了对方的掌风之中,可是经验老到的他岂会输给一个小孩,他反手一掌挥出,与冯牧双掌相对,接下了冯牧的攻击。 冯牧后面两招同样被农夫接下来,冯牧身子被反弹开一丈开外,农夫手掌处传来一阵凉意,同时又感觉到灼热。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惊喜的神情,开口说道:“你几乎已经将体内两种不同属性的内力融会贯通,这是天大的喜事。若是再学会了忍术,那么闯荡江湖,就再也不用畏惧任何人。” 听着农夫由衷的赞美,冯牧挠了挠头,说道:“大叔过奖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据我所知,有一个小孩年岁与我相差无几,早已经能够将忍术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才是当真可怕。” 听到冯牧这般说,农夫不由得露出了好奇的目光,他看着冯牧,严肃的问道:“你是在哪里见到那个小孩的?” “为了替我义妹治伤,我们去到了荆襄大地。在东长街遇到了李言闻大夫。可是他经常受官绅茅坤的欺压,我看不过替他出头,在交手几次后,他们那边突然出现那样一个小孩,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所谓的天才。” 冯牧所言非虚,他仗着有许泽的内力,还有禁宫五牙等名师的指点,才没有处于下风。可是那孩子并没有浑厚的内力,却能够与他旗鼓相当。这样的修为,着实令他有些吃惊。 农夫陷入了沉思之中,因为冯牧所说的那个地方他很熟悉,因为十死侍其中之一的“十斩”便是隐居于此。 十死侍只有在皇帝危急关头才会出现,没有皇帝亲自发出的密令,他们是不会听从任何人调遣的。 农夫对冯牧问道:“想不到小小的东长街。还真是卧虎藏龙,那孩子既然会忍术,其身份一定很特殊,你有没有查清楚他的来历?” 冯牧惭愧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很想查清楚。可是发生了一场变故,打乱了我的计划。” “什么变故?” “官绅茅坤一家惨遭灭门,官府将我视作元凶抓了起来,所以我没有那个机会去查明真相,只能选择越狱逃跑。” 农夫眉头微微皱起,略为思索,说道:“看来那孩子背后还有一股势力,他们是有备而来,此事绝对不简单,所不定倭人已经渗入了我华夏腹地,刺探了许多机密的情报,这样看来,这些心怀叵测的人比起悍匪更加可怕。” 听到农夫的话,冯牧才反应过来,觉得是有这么一回事,他隐约回想起在明朝一段时间里,流传着戚继光抗倭的传奇故事,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具体的时间。 许爷爷曾经说过,倭人野心勃勃,觊觎中原已久,而且他与那名武士比武的约定已经越来越近,冯牧在心中盘算着要加速提升自己,不然很难击败强敌。 雪花轻轻飘落,沾染在他们的发丝上,衣袍上,这两人却浑然不觉,一起推敲着那件事的前因后果。 农夫听着冯牧的叙述,时不时打断,提出自己的疑问,当冯牧说完之后,他总结道:“照你的说法,那小孩估计是茅坤的外孙,只可惜并非亲外孙,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痛下杀手,让唯一知道他们秘密的茅坤彻底消失。” 冯牧不由得一愣,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大叔你说是他们制造的灭门惨祸,可是他们为何要嫁祸于我?” 农夫不是特别确信,他略微思索,开口说道:“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此事应该是做得滴水不漏才是,万不会留下一个活口,可是据你所言,他们并未杀死茅家的两位小姐,看来是想借刀杀人。” 冯牧疑惑的看着农夫,农夫继续说道:“他们自然也清楚茅家二小姐的身份,以及她夫家的关系,还有三小姐所在的天山派,同样是江湖上大门派,若是能够小心利用好这层关系,对他们的计划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我以为他们要杀我,结果他们没有那么做。”冯牧有些不解的说道。 农夫看了看冯牧,说道:“不必奇怪,他们还不清楚你的价值,自然不会轻易舍弃可以利用的棋子。他们这是在试探,说不定你已经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也许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也许没有,这都要看天意如何安排。” 冯牧有些不太喜欢农夫总是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天意,他开口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叔为何总要随着天意行事?事在人为,难道上天要我们死,我们就要引颈就戮,不管对方是精通忍术的武士,还是通晓谋略的谋士,胆敢犯我疆土,我们一定誓死守护,强敌如何,虽远必诛。” 农夫看着信誓旦旦的冯牧,点头说道:“说得好,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还活着的话,一定要帮你,我们并肩作战,一起杀敌。” “好,一言为定。”冯牧豪气干云的说道,然后继续跟随农夫练习忍术。 雪花依旧无声无息的飘落,向金陵赶来的各路豪杰,已经越来越多。(。) 第两百八十一章 修炼魔刀 飞雪飘零,南京城中已经铺了白茫茫一片,行人走在不算厚的积雪上,各有不同的感受。 贫寒人家,心中诅咒这寒凉天气,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朱门豪阀门第,自然是携姬游玩,作为金陵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孙锐自然不落人后。 她的身边桃红柳绿,燕瘦环肥,不一而足。孙锐在这些美姬之中纵声欢笑,也学着文人雅士饮酒赋诗,只听他豪气地说道:“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陪同在他身边的那些酒肉朋友听到他念起这两句,也不管是否应景,都拍手叫好。孙锐自然不会像读书人那般谦逊,而是搂过来一名美姬,将美酒灌进她的嘴里。 兴许是他的动作太过粗鲁,那名美姬来不及吞下去,酒水便滴到了胸前,那美姬也不敢动怒,而是娇声嗔怪一句,便独自去整理衣衫。 孙锐哈哈大笑,说道:“****半露,白雪皑皑,妙哉妙哉。” 这位功勋之后,虽然算不得金陵城中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可是他善于经营,黑白两道都吃得很开。这是孙家几代人的努力,根深蒂固,便是南京六部的长官,也难以动摇孙家在南京城的地位。 便是这样一位二等勋爵,就连南京城里一等勋爵也不敢与之较量,孙锐便更加有恃无恐,在南京城横行无忌。 然而,他依然有害怕的人,这人的家世与他相比要逊色几分。可是孙锐却奈何他不得。 这人便是神捕世家的三公子----铁秋雨。 只从当年金陵城一战,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当年那场战役中,铁秋雨和孙锐失去了心中最为爱慕的花魁----桃三娘。 天不怕地不怕的孙锐从那之后开始畏惧铁秋雨。倒不是铁秋雨有多厉害,几遍对方身手了得,孙锐长期浸淫黑白两道,对生死早已经看透。 大不了就是一刀,他有死的觉悟。可是铁秋雨并未迁怒于他,而是选择与他绝交,十年如一日的闭关,修炼左手刀法。 孙锐每每想到此处,就会有些惭愧。他之所以害怕铁秋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内心深处觉得是自己愧对了这位昔日的好友。若不是他从中作梗,或许铁秋雨早已经与桃三娘结成了伉俪。 那名走火入魔,被仇恨蒙蔽了自己的铁三公子,让人有些心疼,这十年来,孙锐也从铁府家丁口中得知,那人已经青丝染雪,衰老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 还未到不惑之年的铁秋雨。就仿佛一个八十老翁。他的右手被斩断之后,空空的袖袍在练武的时候,就会放肆的飘起来。 “爵爷,来喝酒。” 一名美姬像灵猫一般依偎进孙锐的怀中。端起一只精美的酒杯,里面是芬芳扑鼻的美酒。 她以这样的方式就能够讨好眼前的财神,只要他高兴。便会一掷千金。然而她的算盘打错了,孙锐竟然十分不解风情的推开了这名美姬。酒杯也被打翻在地。 美姬趴在地上,委屈的说道:“爵爷为何如此对奴家。莫不是奴家做错了什么吗?” 其他人也都露出疑惑的表情,这群精通吃喝玩乐的富贵子弟修养都很好,而他们眼中的孙锐也一直都很怜香惜玉,他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这些脂粉气过重的少爷公子始料未及,场面变得尴尬起来。 “爵爷,莫不是不合你口味,我们立刻让她离开,切莫坏了你的雅兴。” 其中一人当先站了出来,开口圆场,孙锐摆了摆手,不置可否,那名倒霉的美姬便在小厮的带领下下了小楼。 孙锐长长叹息了一声,始终没说出心中那句话----世间女子,俱是庸脂俗粉,比起三娘简直天差地别。 他很少发脾气,因为遭遇了那样的打击之后,他已经变得能够克制自己,可是在这样的时节,从其他人听到金陵城中的风声,他已经变得烦躁不堪,再也难以压抑心中的情绪。 皇帝来到金陵城,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有太多利益团体伺机而动。这些人有个共同特点:不满现实,实力高强。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些人信仰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处世哲学,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皇帝“驾崩”,利益团体便能够冲洗洗牌,在这场角逐中,能够把握机会的人,才能够荣华富贵。 闭关修炼的铁秋雨自然也听闻了风声,可是他却漠不关心。皇帝死不死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吃饭穿衣一般的小事,经过那场战役,他对红尘已经心如死灰,对功名和财富都看作是过往云烟。 唯一能够令他关切的是那些仇敌的消息,铁秋雨放不下心头的仇恨,虽说他在后来也知道当年那些锦衣卫是受了刘瑾的陷害,相互厮杀是迫不得已。 可是一码归一码,他们是忠臣也好,是乱贼也罢,只要害死了三娘,便罪无可恕。 这就是他简单而朴素的是非观,倒不是他不懂的分辨大是大非,而是这个性情中人实在是太过痴情。他没有想过自己能够顺利报仇,可是仇恨却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要死死在对方手里,他在黄泉之下,也算是对三娘有个交代了吧。 想到这里,铁秋雨陷入狂暴状态,大喝一声,左手刀迅速出手,只听得金石相交的“铿铿”声传来,这间用一丈厚的石头建成的密室,布满了深达数尺的刀痕。 密室中的灯光全灭,白发的铁秋雨单膝跪地,看不清楚面部表情,可是他的发丝却因为真气流窜飘荡起来,空空如也的也鼓荡起来。 过了很久,铁秋雨终于将紊乱的内息梳理顺畅,才缓缓站了起来。他重新点燃密室中的油灯,然后小心将石桌上的那本秘籍收入了怀中。 祖宗有遗训,铁家子弟不许修炼这为害苍生的秘籍,铁家虽然虽然靠着这本秘籍建立了诺达的基业,可是后来宁肯衰落也不许修炼这样的功法, 只因为它太过狠辣,它有个很出名的名字----《魍魉刀谱》,如今的江湖已经很少流传关于它的传说了,可是放在百年前,可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第两百八十章 荒山隐者 金陵城中的铁秋雨在密室闭关的时候,皇帝在等待十死侍齐聚的时候,冯牧在修习忍术的时候,所有的时间都重叠到了一起。 江湖的风雨还未刮起来,然而城中已经弥漫了太多的危机。 多年隐姓埋名的韩少飞一行人,也开始往南京而来。南京城对他们而言,有着太多的记忆,当年他们还是四肢健全,可是南京一战,却都变成了残废人士。 韩少飞孤身一人,他瞎了一只眼睛,可是他平时都戴着斗笠,别人也看不出来。 在与冯牧重逢的三个月之后,他们就分开了寻找,而他们之间,自然也有特殊的联系方式。 老九与十五带着戚大姐和其中一个孩子----小天,浪迹江湖,他们这一组实力最弱,因为老九双臂被斩断,十五武功尽失,而戚大姐不懂武功,小天因为高烧心智发育不全。 他们去到金陵,别说是参战,就算是观战,也会遭到池鱼之祸,所以他们并未去到南京,而是在姑苏城外的寒山寺住了下来。 一来这里很近,可以接应其他人,二来寒山寺中有一位奇人,听闻他能够接续筋骨,治疗内伤。 若是这样的话,十五恢复正常体魄就有了希望,虽说不能保证武功再登巅峰,可也足以自保。 带着这样的目的,一群人来到了寒山寺,可是在寺中几日,每一处地方都去过了,也没有发现那样一个奇人。 看来一切都需要缘分。普天之下的事情,都在冥冥中自有安排。若是一味的强求,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就算找到了那位奇人又能够如何。若是对方拒绝,他们又该如何处置? 这样岂非更加苦恼,所以凡是要讲究机缘,没有那个造化,就无法承受那份福泽。 老九这一群人很是看得开,若是换成了汪大海,则是不达目标誓不罢休,他那样的个性,就算将这座寺院翻个地朝天。也要将那位奇人找出来。 而执着的汪大海,此刻正带着小运游历江湖,他们自然获知了南京城的消息,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前往南京城。因为在游历的途中,他们遇到了一个隐居的老者,老者会一门移形换影的功夫。 汪大海自知武功还需要提升,因为在面对铁秋雨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压迫。如果他还是停步不前,就无法实现心中的目标。杀不死石涛,反而会被对方杀死。 而且小运的武功,需要那样的步伐,才能够有质的飞跃。汪大海不是白痴。自然懂得这门武学的重要性,然而那名隐士的脾气却很怪,他从来不会接纳外人进入自己的院子。更何况收徒。 汪大海带着小运,在他茅屋的旁边住了下来。也搭建了一个茅屋,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恒心。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那名隐士不知不觉就消失了,汪大海大失所望,然而他不死心,带着小运踏上了寻找那隐士的路途。 说来也奇怪,在找了半年之后,汪大海竟然突发奇想,想要回去再看一看,竟然发现那名隐者在茅屋中自得其乐。原来他的消失,只不过是障眼法,消失一段时间,让对方像没头苍蝇一般乱撞。 他原以为汪大海就会因此而放弃,可是这汪洋大盗,却并非一般的江湖人那般能够轻易糊弄,汪大海之所以半年才回去,是因为在那半年中,他得到了一个消息。 那个消息便是石涛要回家守丧,这对他而言,无异于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离开了锦衣卫,石涛就没有了爪牙,要想与他单打独斗,自然是再好不过。汪大海将小运安置在一家小客栈中,自己带着双刀,悄悄去到了石涛的家。 然而他还未出手,便被石涛的气息所震撼了,原来那石涛为了避免江湖仇家前来寻仇,坏了守灵的规矩,便主动散发出气息,威慑对手,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汪大海带着慢慢的恨意,同时也带着慢慢的无奈,依旧冲了上去,莫说他残废了一条腿,便是他手足完好,也不一定是石涛的对手。 冲上前去的汪大海还未来得及出手,便被石涛一掌拍飞,就像一只风筝一般在空中飘荡。汪大海口喷一口鲜血,浑身的内脏受了重伤,谁知那石涛竟不对他赶尽杀绝。 石涛看着苟延残喘的汪大海,淡淡说道:“如今是我为家父守孝期间,不宜造杀孽,杀了你也只会弄脏我的手,看你像条狗一般的活着,反而会教你更痛苦,我也更释然。” 这些话字字诛心,汪大海听在耳中,却痛在心里,他咬着牙说道:“今日你不杀我,他日必将后悔。”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便捂着胸口,步调缓慢的离开了。汪大海一回到客栈,便重伤不醒,一直躺了十多天,才勉强能够下地。 遭此耻辱,汪大海有生之年不报仇雪恨,誓不为人,他将新仇旧恨积压在心中,又等到自己康复之后,才带着小运回到了隐者所在的那处地方。 隐者依旧冷淡的对待这不速之客,而汪大海则改变了自己,他不再似之前那般带着傲气,而是谦逊的态度感化着隐者。他会亲自去挑水,劈柴,打杂,隐者日常的一切,都被他包办下来。 要让他放下自己的自尊,是很不容易的,可是却不够彻底,隐者依旧是不闻不问,似乎那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直到汪大海跪了下去,那一跪就是一天一夜。 隐者终于缓步走出了门,站在汪大海身前,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要你这般桀骜之人都肯放下尊严,要求一个自己并不愿意求的人?” 汪大海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隐者听了之后,冷笑一声,然后转身便走,再次回到自己房中,屋外的一切,似乎再次与他不相干。 为了报仇而学武,是他这样的高人所厌恶的,也是犯了他的大忌,他自然不肯传授汪大海。 汪大海又跪了一天一夜,那天夜里,下起了大雨,他依然跪在雨中,一旁的小运去搀扶他,他将小孩推开。 小运万般无奈,只得陪在他身边跪了下去,口中还大喊道:“求前辈大发慈悲,求前辈教大叔武艺。” 隐士听到孩子声嘶力竭的呐喊,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走出了房门。(。) 第两百八十一章 木大当家 金陵城外的孙分,还未进城,就卷入了一场是非之中。 对方倒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而是懂一些花拳绣腿的绿林草莽。这些人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跟另一伙同样具有无赖气的绿林人士斗在了一起。 这些人下手没有章法,能拿到手的武器无不往对手的身上招呼,悍勇程度,好比猛鬼。 孙分却没有心情看这群人无聊的争斗,这些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能够斗得你死我活,又能做什么大事? 他打算从旁边绕道过去,不理会这场无聊的斗争,突然,一块板砖向他的头顶猛拍下来。 孙分不得不面对抉择,若是他轻易的躲开了,对方必然知道他身怀武功,到时候更加牵扯不清。若是他不躲开,硬扛一板砖,倒也伤不了他,只是未免有些窝囊。 就在他分神的片刻间,板砖已经拍了下来。 没有意料中的头破血流,甚至连一点皮也没有擦破,看着肥头大耳、一脸淡然的孙分,那名拍砖的莽汉也愣了片刻,感觉到对方是硬茬子,不敢再进一步造次。 可是另一伙人却没有看到他的动作,混战中只要不是自己人,就是敌人! 这就是江湖草莽与武林高手的区别,缺乏预估对手实力的本领,是他们最大的缺陷。 板砖碎成粉末,掉落在地面上,那些被愤怒激起了满腔热血的壮汉,哪里会看到这些,三五个人一拥而上。向着孙分围攻过来。 孙分眉头微皱,脚步一动。便躲开了那几人的围殴,对方没有料到他肥大的身体如此灵活。一人大喊一声:“这人武功不一般,可能是领头的,大伙一起上,打死他!” 这一句话喊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迎向孙分,孙分依旧只是躲闪,并未还击。 偏偏这群人不懂得分寸,得寸进尺,孙分越是躲闪。他们就越是放肆,不将孙分干掉,誓不罢休。 另一伙人不傻,看到对头在围殴那个胖子,本能就将他当成了自己人,为了缓解那人的压力,这些人集体围攻了过去。 不断有人挂彩,鲜血喷涌而出,倒在地上哇哇大叫。孙分原本想要低调行事。可是这样下去,只会在这场无聊的斗争中消磨太多时光,他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 足尖一点,身形肥胖的孙分竟然像风筝一般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他凌空一个翻身,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轻身功法,便已在六丈开外。 “直娘贼。别让那厮逃走了。”其中一人反应过来,率先向孙分追赶而去。可是以他们的武功,哪里会是孙分的对手。不厌其烦的孙分一掌挥出,当先追去的几人便一同被击飞。 就在众人无可奈何之际,远处突然飘来几个灵动的身影,待他们飞近,只见四名身穿短衫的汉子落到孙分面前,面带怒容,死死地盯着他。 “我们黑水寨的四位头领战胜了杂鱼,如今及时赶来,你们还不跪地认输吗?” 人群中,一名小喽啰高声喊道,其他人听到声音,也看到了那四个人的身影,都停止了动手。 “阁下武功不赖,却并非连云寨的人,莫不是他们请来助拳的帮手,在下奉劝阁下不要淌这趟浑水,不然我家寨主来了,定叫你后悔。” 这四人能当头领,自然不是只靠蛮力做事的莽夫,懂得一点人情世故,其中一人的话是江湖套语,只要不是故意为敌的二愣子,都不会不清楚其中的取舍。 孙分淡淡的说道:“我只是路过的,被这些莽汉攻击,不厌其烦才出手还击,也非我所愿。” 另一名头领哈哈一笑,朗声道:“如此再好不过,阁下只管任意去留,黑水寨上下没人敢为难你。” 连云寨的一群人愁眉苦脸,他们一下子失去了这样一个强援,不由得大怒,个别不知轻重的,已经甩出了手中的武器,直向一名头领砸去。 头领侧身避开,大刀便飞到了孙分的面门,众人以为那个胖子至少要被划开一条口子,哪知孙分两指不知何时已经夹住了那把大刀。 只听得“波”的一声,孙分双指用力,便将那柄大刀夹断成了两截,众人无不骇然。 “今日事就此作罢,那批红货就让给连云寨,谁也不许再生事端。”四名头目中最为冷静的一人说道。 全场安静下来,然后那人对孙分恭敬的拱手说道:“阁下武艺超群,我家寨主最是看中像你这般的英雄豪杰,此处说话多有不便,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在下将你引荐于我家寨主,岂不是一件美事?” “不必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耽误了。”孙分老实不客气的说道,语调平平,没将这些人放在眼中。 他的这句话说出来,就连连云寨的那些人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要知道黑水寨的木大当家,可不是轻易就能够得罪的人。江湖上曾经有人不知轻重,得罪了那个杀神,结果被废掉了武功,过着十分凄惨的日子。 江湖人宁可痛快的一刀,也不愿像个废物一般苟活,这是所有闯江湖的人的共识,可是黑水寨的大当家却一再废人武功,当真不地道,被许多江湖豪客不齿,他却依然故我。 要知道黑水寨的发展势头,可谓是风头无两,在最近几年中,迅速的崛起,其壮大的速度直追当年的桃花寨。江湖老辈在议论这位木大当家的时候,都不由得猜测他会是下一个楚南公。 这位木大当家虽然执掌一方,喜欢废人武功,可是对待下属却也不差,不会像楚修齐那般喜怒无常,让我难以揣摩。这位木大当家不会自恃武功高强,就任意草菅人命,还能够与下属甘苦与共,所以大家都肯为他效命。 正当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位胖子已经得罪了黑水寨,要被群起而攻之的时候,一个很和气的声音响起:“这位英雄既然有要事,我们也不便强求,有缘自会重聚。” 他人原本在十丈开外,话音落地,已经到了孙分面前,孙分心头微动,暗道这人武功倒也是一绝。那人额头有一条醒目的刀疤,满脸笑嘻嘻的看着他,然后递过来一个酒壶。 “能饮一杯无?” 孙分倒也不客气,接过酒壶便豪饮起来,他擦了擦嘴,赞道:“好酒。” “我还有更多美酒,他日再见,定于你不醉不归。” “好。”孙分说完,便飘然离去,后来赶来的这人目送他离去,在心中赞叹对方是一个爽快的好汉。 黑水寨的众人连忙恭敬地招呼,较为冷静的那名头领问道:“大当家突然降临,不知有何吩咐,莫不是责怪我等办事不力?” 这位大当家,便是曾经的锦衣卫木十三,是冯牧在湄洲岛上,除了许爷爷之外,最为亲近的十三叔!(。) 第两百八十四章 伺机而动 江彬小心伺候着皇帝朱厚照,可是他感觉自己面前的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般和颜悦色,时不时就会对他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只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这意味着皇帝已经开始猜忌他。 权臣江彬十分清楚,失去皇帝的信任,他所要面对的将会是如何可悲的下场。说到底,他虽然万人之上,却始终在一个人之下,他不论做什么都越不开那一座高山。 至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奴才而已,生死掌握在对方手中。原来自己是这般脆弱的吗?江彬在心中这般问着自己,然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早晚都会被看破,与其等着你将我凌迟,不如我先发制人。 这位已经流露出杀机的权臣,在皇帝面前伪装得很好,表面上恭恭敬敬,对皇帝的话言听计从,其实内心已经在盘算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人除掉。 纵使他机关算计,也决计不会想到自己已经掉入了拳套,皇帝早已经掉了包,此时在他面前的根本就不是真的皇帝。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位傀儡皇帝是代替皇帝去死,这也是他最大的荣幸,同时又是莫大的悲哀。 作为护龙卫其中一员,他自然清楚自己的使命,所以不敢牵扯进太多的儿女私情。谁都会畏惧死亡,但是为了伟大的事业而慷慨赴死,就是死得其所。 也正是因为这位护龙卫太过严肃,从未涉及二女私情,反而在扮演朱厚照的时候。露出了巨大的马脚,要知道朱厚照可是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情场浪子,一天没有女人。他又如何过得下去? 这也是扮演皇帝最辛苦的一件事,皇帝的女人他自然不敢亵渎,可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面对后宫佳丽极尽挑逗之能事,还能够安守本分,需要何等坚韧的毅力。 几天下来,他就感到****焚烧,当真比筋疲力尽更让人痛苦,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旁边的太监自然将这些看在了眼中,传召御医前来,替皇帝诊治。 御医按照皇帝的意思,对后宫宣称皇帝近日不能再行房,需要安心调养。然后又抬出钦天监来,说是最近卜卦,忌讳房事云云。 皇帝算是蒙混过关了,御医离开之后,开了几副调养的方子。江彬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苦于没有机会下手的他,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这天夜里,无星无月,寒风凛冽。严霜铺地。江彬的房间里却跪了一名太监,江彬将刀放在他的脖子上,问道:“我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 那名太监正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他浑身颤抖起来,声音颤抖的回答道:“是。老仆都听清楚了。” 这名公公在皇宫不知有多少年了,竟然在江彬面前自称老仆。可见他有多害怕那个杀人如麻的武将。江彬将那枚红色药丸交到他手中,说道:“这枚药丸每天只需要刮下来一点点,持续几十天下来,谁也看不出皇上的变化,自然没有人会怀疑到你头上。” 老太监立马开口说道:“可是皇上每次用膳,都需要经过银针试毒,还有太监一身试毒,这样做岂不是自掘坟墓?” 江彬忽然大笑起来,握刀的手轻轻一动,便在太监的脖子上拉出一条浅浅的口子,太监吓得六神无主,连忙捂住鲜血淋漓的伤口,求饶道:“大人饶命,老仆按照你说的去办,只求你放过老奴一条贱命。” 真是人越老越怕死,这太监好歹也是太监中的权贵,面对江彬的淫威,竟然如此低声下气,俯首帖耳。江彬冷冷说道:“此药丸用银针是试不出来的,而试吃的太监更容易解决,你说是吗?”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要灭口,一旦试吃的太监出现问题,便悄悄地将其处置,反正要让他彻底从皇宫里消失。 太监带着药丸离开之后,江彬一脸得意的坐在椅子上,他觉得很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以前他要听命于大祭司,而今大祭司已近不在了,他便觉得自己就该成为真正做主的人。 然而他错了,就在他有些得意忘形的时候,一名白衣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的房间,江彬一抬头便看到了他。这人身形高大而修长,颇有魏晋名士之风,一身白衣裁剪合度,极具美感。 只是他的脸上带着一张狐狸面具,怎么也看不清具体的容貌,江彬一见到这张面具,顿时吓得不见了三魂七魄。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调有些颤抖的说道:“属下不知门主到此,有失远迎,望门主饶命。” 他的额头已经有汗珠滑落下来,滴入眼中,让他眼睛有些模糊,他身前的那人终于开口说道:“你如今还不是暴露的时候,留你在那个位置上,还有更大的作用,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可明白?” 江彬立即点头,说道:“是是是,属下明白,属下未上报便私自行动,有违门规,求门主责罚。”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那人袖袍轻轻一挥,江彬便浑身痉挛,倒在地上剧烈的抽搐起来。他的肌肉竟然像是被什么吸食一般迅速的干瘪下去,不一会儿有极速膨胀起来。 生不如死的江彬强咬着牙齿,不敢叫出声来,他全身大汗淋漓,因为剧烈的痛楚,几乎要让他透不过气来。他不敢开口,害怕一开口就咬断自己的舌头,好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那人挥了挥手,他的痛苦才立马消失。 江彬连忙磕头,嘴里含糊不清道:“谢门主不杀之恩,属下再也不敢犯这样的错误。” “你记住,你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地位,全是拜我所赐,我能够给你,也可以随时收回。” 说完,他的身影便兀自消失,只留下惊魂未定的江彬木然的站在屋子里,对着空气拱手作揖。 江彬这才知道自己的斤两,虽然大祭司已经不再了,可是他却从未脱离过天门的手掌心。一种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悄然蔓延,令他愤愤难平,可是他绝对无法摆脱这样的控制,只能隐忍着,伺机而动。(。) 第两百八十五章 十斩 孙分走入了南京城,在进城的时候,守城的士卒拦住了他,询问他背上背的是什么? 孙分说道:“我是一名厨子,背上这个生锈的盒子里,是一些破铜烂铁,我听说城中的金铁匠手艺很好,想请他替我打造一把趁手的菜刀。” 对于他是厨子的身份,所有人都不怀疑,因为他油光满面,肥头大耳,手臂粗壮,一看就是掌勺,经常试吃的人。 孙分面容平静,若是这些士卒要让他将背上生锈的铁盒子打开来看看,他就彻底暴露了。因为盒子中可不是他所说的破铜烂铁,而是江湖上十大名剑中排名第七的“天怒”。 就算再不识货的人,也能够知道这是一柄宝剑,而这样的宝剑,又岂是一名普通的厨子便能够拥有的?孙分面色虽然平静,可是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若是真要让他打开来看,他就立刻飞跃城墙,强行闯入。 他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能够与人周旋,而且性情直爽的他,也不懂得讨好的话。 看着一脸平静的厨子,这些守城的士卒没有怀疑他的话,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进城,城里也有很多人等着出来,如今是戒严时期,他们虽说职责所在,但是对于这样一个普通的厨子,难道真要浪费时间去检查他那堆破铜烂铁? 就在孙分前脚迈进城中的时候,身后突然想起了惨呼声,原来在他后面,几名江洋大盗的身份被守城的士兵拆穿了,他们便选择了动手。 那一伙人有七人,俱是人高马大,满脸凶悍的狠角色。十几名士兵挺着长枪去围攻他们,只不过在瞬间就被杀翻在地。 孙分瞳孔微微收缩,他看得出来这些人并非一般的绿林草莽,再看他们的武功路数,他迅速在头脑中回想着,随即反应过来。这些人是“西北贪狼”杨洲的下属,因为武功路数欺骗不了人。 这些人并非江湖上一流高手,自然不懂得隐藏自身的武功套路,再者说来,杨洲手下的人虽然厉害,却都是些耿直之人,很少做栽赃嫁祸之事,倒是经常替人背黑锅。 这七人并不出名,至少孙分不知道他们的名号。孙分再看了一眼。确定这些人不是刻意栽赃,那如此说来,“西北贪狼”也打算横插一脚了。 就在事情变得棘手之前,孙分选择了出手,这几人不过是一些不起眼的角色,或许是提前来探知消息的,又或许是刻意制造动乱,让暗处的人有机可趁的。 一念及此。孙分便将目光投射到了常人不会注意到的地方,这些地方往往是视角的盲点。稍有不注意,就会让对方神不知鬼不觉的闯入。 果然,在孙分刻意的注视下,真的发现有三个商人模样的人,趁着动乱往城门跟下溜去,这三人的步伐十分诡异。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而所用的武功套路,还是“三圣盟”的。 孙分身形一闪,便来到了城门下。挡在了三人的面前,三人身形骤然停顿下来。恐怕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身形肥胖的厨子,竟然能够识破他们的计划,挡在他们的身前。 其实他们也隐约感觉到了孙分的古怪,可是却选择了忽略他,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个有些来头的厨子虽然并不简单,但绝不会成为阻碍他们的人。 然而,他们错了,孙分挡在他们面前,已经说明了一切,这名厨子非但武功高强,而且还有意要与他们为敌。可是无论如何,他们也看不出这厨子的来历,心中自然有些惶恐不安。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同时出手,三人掌风呼呼,携带着风雷之势袭向孙分,孙分骇然,因为这三人的速度很快,转眼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他还未来得及闪躲,已经在三人的包围之中。 孙分自问还未遭受过如此的困境,以他的武功竟然会被对手逼得走投无路,孙分双掌挥出,与其中两人交手,可是另一人的“惊风掌”已经击打在了他的右胸之上。 “噗”,孙分身子接连倒退好几步,才勉强站稳,他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那两名与他对掌之人也同样不好受,身子被反震一丈开外,面如死灰,强撑着内伤。 孙分冷冷说道:“沙家三兄弟不在西北替杨老镇守,竟然莫名其妙的来到金陵城,真是奇闻啊。“ 在他的印象中,这沙家三兄弟是杨洲的嫡系,其地位不比他那六位义子低,而这三人通常情况都是镇守在总堂的,数十年来都未离开过,这次破天荒来到南京,莫不是杨洲也来了? 想到这里,孙分不敢再大意,既然他面对的对手如此强横,他就不能再有半点拖延,必须尽快解决战斗,不然事情闹大,他的行踪不免会暴露,成为众矢之的,还怎么出奇制胜。 三人俱是一愣,一人开口说道:“想不到阁下竟然认识我等,只可惜我等眼拙,连阁下如此身手的人都不认识,长期坐镇西北,真是犹如井底之蛙,孤陋寡闻啊。” 他说完连连叹了三口气,孙分本就是最为神秘的存在,他作为十死侍的身份,江湖上没有人知道。这三人没有听说过,自然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不再多言,孙分解下了后背上的铁锈盒子,将它打开,便露出一块巨大红布包裹的巨剑。三人知道眼前的胖子要出绝招了,都不敢马虎,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出手,分三个必杀的方向,向着孙分攻来。 孙分扯开红布,巨剑飞起,他的身子拔地而起,掠起来两丈多高,巨剑终于现行,一剑出鞘,顿时红光乍起,璀璨夺目。 “撕拉”一声,巨剑当空划下去,三人惊骇,慌忙退避,但依然受到了剑气的震荡,被弹开数丈开外,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这便是孙分的“十斩”,是他最为得意的招数,可惜江湖上无人知晓。作为十死侍,他生活在江湖之外,又行走于江湖之中。声名与荣耀,富贵与权势,这些对他十分遥远,他的生命中除了平凡的日子,便只剩下忠诚。 地面被划开一条两尺多深的口子,触目惊心,连旁边交战的人群,也都不自觉停了下来,眺望着这边的动静。(。) 第两百八十六章 风云乍起 孙分的一剑,足以震撼武林,在场的众人无不骇然,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般看着孙分。吃惊之余,这些人也纷纷在猜测这位武林高手的来历,可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他是何来历。 这也不足为奇,孙分很少在江湖上露面,因为他执行的任务都过于隐秘,所知者不过寥寥数人。不过他如今这一战,只怕会立即惊动其他人,他若不能尽快解决战斗,势必会让那些闻风而动的武林人士有所戒备。 在众多士兵的合力围剿下,先前制造混乱的那几人终于被顺利击杀。可是相应的代价也是惨重的,士兵死了大约有二十多人,重伤的则更多。他们相互替对方包扎伤口,指挥的将领让那些没受伤的赶紧去找大夫前来。 他紧握着手中长刀,吩咐剩余的士兵打起精神,不能有半点懈怠,要严防这些人趁乱进城。在这个时候,因为突然爆发的战斗,将领唯恐出现更大的纰漏,下令封锁了城门。 传信的炮竹已经点燃,相信不久之后,援军便会赶来,在这个时候,守城的将领朗声说道:“所有人都听好了,敢有妄动者,格杀勿论。” 他站在城墙上,让手下的士兵手持劲弩,瞄准了下面黑压压的人群,这些人都是百姓的打扮,可是谁也不敢肯定这些人中会不会存在像之前那般的高手。 再也不能够出问题了,这就是将领所想的事情,要是再有士兵牺牲,他这个位置就要保不住。而且,看着自己的袍泽倒在自己的眼前,心情是十分难受的事情。 “阁下究竟是什么来历。有这样的身手,为何还会在江湖上籍籍无名?” 沙家三兄弟中其中一人问道,他留着好看的胡须,显得像一个儒雅的客商,然后他拿出了手中的武器。 他的武器是一只三足金鼎,样式很古朴。很精致,一只手就能够握住。在江湖上,这只鼎有个绰号叫“炼魂”,据说这只小小的鼎中能够喷出紫色的火焰,而且不怕水。 被烧到的人只能活活被烧死,因为不管是用水,还是就地打滚都无法扑灭那奇怪的火焰。掌握这奇特武功的人叫沙通明,是沙家三兄弟的老三。 孙分见他摸出来金鼎,自知非同小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冷冷的注视着这些人,然后运转起全身的内力,打算用内力将对方的招式尽数弹开。 然而,对方并未急着动手,另外两人也在瞬息之间摸出了属于自己的武器,他们的武器都大同小异,都属于奇怪的暗器。让人防不胜防。 一人手中出现了一只白玉瓶,江湖上的绰号名叫:“噬魂”。据说从中倾洒出来的绿色液体,一旦接触到人身上,那人身上就会腐烂,就算立即跳入水中冲洗,也不足以自保,因为它腐蚀的速度实在太快。 它的持有者是沙家的老二。名叫沙通光,这人性子较为阴沉,往往选择在最难防备的时候偷袭,阴招层出不穷,所以他最为棘手。 而老大叫沙通亮。所使用的是一只铁葫芦,据说从中能够喷出蓝色的烟雾,而对手一旦吸入就会浑身僵硬,仿佛石化一般,只能任由宰割。这件暗器也有属于它的绰号:“定魂”,形容得倒也贴切。 孙分虽然不在江湖上走动,可是对于这些人的成名招数还是烂熟于心,他们所掌握的情报,不比锦衣卫少,因为锦衣卫冒着生命危险所传回的情报,都会备份给他们,以极为隐秘的方式传到他们的手中。 对方的部署几乎是在瞬间就已经完成,而孙分原本想要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因为他第一剑斩空之后,紧接着便使出了第二剑。 他的“天怒”剑属于重剑,锋芒相较于其他名剑要逊色许多,然而这重剑之所以还能够排进第七,则是因为它独特的材质,所带出的巨大杀气,一般的武林人士,仅仅被这杀气影响,就会丧失战斗的勇气。 然而沙家三兄弟毕竟不是一般人,能够在“西北贪狼”手下坐镇西北数十年,定力与武功自然都是人中翘楚,他们哪里会不清楚孙分的攻击会更加猛烈,在他还未拔剑之时,这三个以谨慎著称的人便顺势倒退了十数丈。 三人并未抱团,而是分散于三个不同的方位,这样一来即便是孙分的剑招再厉害,也没有办法同时击杀三人,他只能够择其中一人展开攻击。那样的话,自然就会将弱点暴露给另外两人,两人同时出手,孙分便是大罗神仙,也休想躲开。 孙分自然看穿了他们的目的,然而他依然选择了出手,因为他不能够有一分一秒的拖延,那样只会暴露更大的弱点,只因为他的剑气虽然强横,可是同样十分耗损内力。 再耗下去,他的内力便不足以支撑自己逐渐疲惫的身体,那样再未动手之前,自己便首先晕倒了过去,岂不是任由对方宰杀? 孙分一剑挥出,那一击携带风云之威,雷霆之势,向老三沙通明袭击而去。这一招已算是“十斩”的奥义所在,明明只挥了一剑,可是在空气中却形成了一个“十”字交叉的剑气,向对手横冲而去。 沙通明有些错愕,他自知凭借自己如今的武功是很难躲过这一招的,他不甘心无所作为就被原地击杀,象征性的挥动手中的金鼎,紫色的火焰喷涌而出。 就在两记招式将要撞击在一起,另外两人同时出手,绿色液体和蓝色烟雾快要到达孙分身边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听得一声巨大的喷嚏声传来,仿佛是六月的惊雷,令在场所有人的耳膜为之震动,头脑嗡嗡作响。这人巨大的喷嚏声响过之后,携带起一阵狂风,将交手的四人所有的招式都化作无形。 四人向他看去,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蓬头垢面的头陀朝着他们哈哈大笑,他脚上穿着一双草鞋,烂到只剩下鞋面,整个脚底板都踩在了地上,可他依然舍不得扔掉。 众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孙分首先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开口说道:“阁下莫不是‘云岚活菩萨’?” 他的话问完,沙家三兄弟已经面如死灰,顿时失去了战意,如同被剥夺了灵魂一般,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第两百八十七章 八指头陀 “云岚活菩萨”又被称为“八指头陀”,相传在他年轻的时候,与人比拼内力,被人硬生生震断了两根拇指,便成了八指。 痛定思痛的他不再与人比拼武功,反而入了佛门,修习常人难以忍受的苦禅。没过几年,他与寺中的僧人论禅,连住持都不及他,他才离开寺院,去到了红尘。 这名头陀有个特点,便是他不再好勇斗狠,反而见了江湖人的厮杀,都要上前去管上一管,大有劝告对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思。 然而,这些已经杀红了眼的江湖人,哪里会听一个邋遢头陀的话,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头陀只有使出内功,将所有人震开,这些人被干涉了战斗,全部将仇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头陀也不恼,只是低声默念一声佛号,嘴里轻声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然后全身的气机便会爆裂数倍,真气荡漾开去,将所有人弹开数丈开外,这些人中,即便是武道中一等一的高手,也会因此遭受重创,三个月内是很难使用内功的。 头陀便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让世人放下仇恨,可是他一旦离开之后,那些人依然会继续厮杀。大感失望的头陀在以后的劝架中,就索性陪着受了重伤的人,让他们立字据,发下誓言,若是再有仇杀,就如何如何云云。 这样的方式,在其他武林人士看来,简直是一个笑话。却十分有用,因为之前由武力解决的问题。在他的干涉下,都只有平声静气的坐下来慢慢谈。直到双方达成了一致。 然而,在十多年前,爆发了一场惊动武林的大战,“三圣盟”要灭“万梅山庄”,双方集结了不下三千人的规模,约在祁连山决斗。 这轰动全天下的消息,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所有武林人士都在猜测这场战役的结果将会如何。因为“万梅山庄”的实力虽然不及“三圣盟”,可是他有好几个盟友。 作为武林世家,都是相互依赖,对抗着大门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一旦得知“万梅山庄”即将面临的浩劫,“天云镖局”“铸剑山庄”和“彩云楼”也都派出了精英弟子,帮助“万梅山庄”躲过浩劫。 大多数江湖人都猜测“三圣盟”会取得胜利。因为江湖世家虽然表面看起来同仇敌忾,可是私下也存在竞争,究竟是帮手,还是偷偷下狠手有未可知。而“三圣盟”就不同了,在“西北贪狼”的领导下,人心齐。一致对外,战斗力自然要高出一筹。 为此。“长乐坊”开出了重金的筹码,江湖人士纷纷押注。读这场战斗的走向。 然而他们没有料到,这场战斗竟然没能够打成,双方便停手了。只因为有了一个人的干涉,具体说来是一个苦行僧人,这人便是“八指头陀”----冷笑天。 得知消息的头陀,踩着一双草鞋,上了祁连山,等待着双方几千人到齐,然后出面调解说就此罢手。在场所有人无不捂着肚子哄笑,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疯子,这个邋遢的疯子竟然当着几千人的面,所就此罢手。 莫非他将自己当成了天王老子不成,所有人都要听从他的话? 没有人理会这个空口说大话的头陀,按照武林规矩,先有精英弟子中的代表选择单挑,然后根据实际情况,要么混战,要么罢手谈判,当然这都需要看对方的实力说话。 可是双方刚刚派出各自的人,头陀便打了一个喷嚏,两人当场晕厥过去。他表现出来的武功,惊艳了在场所有人,所有人再也不敢小瞧他,将这人当成了至高的存在。 杨洲被人抬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头陀,开口问道:“敢问阁下是何来历?” 头陀笑道:“贫僧是云岚寺的挂名和尚,而后被赶了出来,所以成了四处浪迹的苦行僧,无甚名号。” 杨洲依然冷笑一声,说道:“我看阁下的样貌还有手指,应该是昔日‘鸿山堂’的少主冷笑天,不知可有说错?” 头陀淡然笑道:“前尘如过眼云烟,已然不足挂齿。足下今日不妨听阁下一言,就此罢手,不要枉造杀孽,如此岂不是大功德?” 杨洲看着他,笑道:“你既然已经出家为僧,为何还如此牵挂红尘中的俗事,依我看来,你非但没有堪破红尘,反而生出了许多执念。你打着调解纷争的名号,只想证明自己的实力,与以往与人比拼内力的性子相同,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表现出来而已。” 听杨洲说完,头陀付之一笑,不置可否,他自然不会因为杨洲的话而动怒,因为杨洲是西北最为厉害的枭雄,在他面前气势上稍有不足,便会落了下风。 “居士如此说,贫僧也无法辩解,就依你所言,贫僧要如何做,才能令你罢手?” 杨洲没有想到这头陀还会跟自己讲条件,既然他想找死,他索性成全了他,不假思索的说道:“想要我罢手也可以,除非你割下姓李的头颅,放在我面前。” 他明知这名和尚不会杀生,是以才这般说道,果不其然,头陀露出了为难的神情,然后开口说道:“贫僧代他赴死如何?” 杨洲摇了摇头,说道:“尊驾的命不如他值钱,不过你有这心,我也有些佩服,你与他非亲非故,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着实令人有些动容。” 然后他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掌,只要你承受在下三掌,我便听你所言,罢手,再也不找他的麻烦。” “一言为定。”头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嘭”的一声巨响,杨洲身子如闪电一般蹿出,没有任何预兆,在场只有几人看到他飞出去,更多人只看到人影一闪,便看到他巨大的手掌击打在头陀的胸前。 内力荡漾开去,吹动了周遭所有人的发丝和衣袂,这些人神色大变,心想那自讨没趣的头陀,肯定被震碎了五脏六腑,定然是活不成了。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头陀只是深深吸了一口,平淡的说道:“还有两掌。”(。) 第两百八十八章 不败神话 杨洲那一掌令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众人在私下里议论纷纷,觉得这样的掌力,就算是巨石也能够击碎。可是那个肉身凡体的头陀,竟然能够扛下他的一掌,竟然毫发无伤,这份修为当真是可怕。 而且,这头陀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还有两掌,他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不知死活? 杨洲也没有想到这位头陀扛下了他的一掌,竟然还能够如此气定神闲。他以前也听闻过冷笑天的名号和武功,也知道他与人对掌的时候被震断了两根手指,而如今这人简直是脱胎换骨,武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云岚寺那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寺院,竟然还有如此高深的武学典籍吗?“此间事了,定要去云岚寺看一看,那里到底隐藏了什么玄机?”杨洲心中想着,然后冷冷的看着破坏他好事的那个碍眼的头陀。 “当心了,这一掌可不像之前那般软绵绵。” 杨洲朗声说道,右掌运起内力,只见他的右掌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圆形气球,极速阔大,一下子变得水桶一般大小。 身形骤然消失,杨洲闪电般出现在头陀冷笑天的面前,轰然一击,顿时地面为之陷裂! 轰隆之声炸响开来,地面方圆一丈之内,飞砂走石,无数观战的人被石块击中,苦不堪言。 身处在中心的两人,杨洲须发皆张,好似来自地狱的神魔,爆发出凌厉无匹的杀气。 而冷笑天。则像是雷打不动的金刚,虽然被杨洲的掌力带动。让他的头发同样飘摇,可是他的双脚陷入第地面。竟也没有后退分毫! 气浪荡漾开去,方圆两丈内的人都被刮得飞了起来,一些武功低微的直接被震得吐了血。 待场面中的那些飞沙与石块掉落地面,众人才看清楚头陀的嘴角已经溢出了一丝淡淡的鲜血。 他只是用手轻轻地擦去,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然后开口说道:“施主这一掌果然名不虚传,若非贫僧懂得‘挪移之法’,定然会被你打碎全身的骨头。” 他这句话说出来,杨洲立即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开口问道:“挪移之法,这门武学是什么来头,是不是云岚寺中的绝学?” 对于高深的武学,他这样一个枭雄,自然是想将之据为己有,是以才这般关切的问道。 冷笑天微微摇了摇头,说道:“阁下猜错了,这门武学,是我在寺中的时候。跟随一个老者学的,他云游到寺中,呆了一段时间便离开了。而我终究没有学成最后三成,实在引以为憾。” 听完他的话。所有人不由得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嘴巴张得很大,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头陀。根据头陀的意思。他还只是学了七成,若是学会了十成。那武功还不通天,试问这样的人。普天之下还有对手吗? 杨洲想要继续追问,可是却被冷笑天打断了,头陀双手合十,平淡的说道:“阁下答应过贫僧,还有最后一掌。” 杨洲心头火起,眼神不善的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头陀,他第二掌的威力虽然不小,可也未动用十成的功力。 这一次他已经决定十处十成的功力,看着一脸认真的头陀,杨洲知道这人有恃无恐。然而他作为西北的大枭雄,武功深不可测,自然不能够在今日丢脸。 杨洲缓缓后退了几步,然后慢慢运起体内的内功,这一招的名字叫“石破天惊”,运转得越慢,威力就越巨大。 只见杨洲手掌处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手掌印,就如同一面墙壁一般,这散发着淡褐色光芒的气掌缓缓升起,足足有两丈来高。 “既然你一心想要找死,我也不再手下留情。”杨洲冷冷说道,他虽然很想从冷笑天口中得知关于那挪移之法的详细信息,可是他也知道那样的武林前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即便是遭遇了,对方也不会教授自己武功,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将碍事的人扫除。杨洲虽然爱才,可是不能为我所用,就只能果断地毁去。 巨掌轰然而下,头陀面对这一掌,全身的气息为之爆裂,他的双脚陷入地面,双掌合十,口中默念法号,不闪不避。 “咚”的一声巨响,整个地面为之深陷,足足有一尺多深!强横的气浪荡漾开去,这一次那些观战的人躲得更远,可是方圆五丈内的人同样被刮飞,口中喷血。 无数的石块像是利箭一般射向观战的人群,这些人没有料到这一击之威竟然如此巨大。武功高一些的还能够躲闪,或是挥掌挡开,武功低一些的就难以闪躲,只能被石块击伤,身上出现一个血洞。 烟尘久久没有散去,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猜测那名头陀被击的粉身碎骨,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然而他们错了,不久之后,烟尘中就想起了一声低沉的法号,道:“阿弥陀佛,贫僧已然受了三掌,阁下该按照约定,就此退去了吧?” 他的话显得有些中气不足,谁都能够听出来他受了不轻的内伤,只是因为烟尘,在场的人看不清楚他的身体遭受了多严重的伤。 杨洲的右手轻微的颤抖着,这是他使出那一击之后的自然反应,事实上他也承受了反震之力,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在这个时候,他强压自己的伤势,大笑道:“好一个‘八指头陀’,杨某自然会按照约定退出祁连山。” 然后他招来左右手,吩咐他们带领嫡系撤退,他自己则坐到了椅子上,没过多久,“三圣盟”的人马便开始离开这里。 “慢着,你们想要罢手,还没问过我们是否答应。”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万梅山庄”这边的少庄主李青突然站了出来,指着杨洲,大声的说道。 他自然也清楚杨洲使出那样的招数之后,一时半会儿元气恢复不过来,这时自然就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候,难道还放虎归山? 听了他的话,杨洲瞳孔微缩,还没等他有所反应,烟尘中的头陀开口说道:“贫僧既然已经插手,自然会将这事管到底,少侠若有什么不平,只管冲着贫僧前来。贫僧是来劝架的,说服了一方,自然也要说服另一方。” 面对着神仙一般的人物,李青也有些恐惧,这人的武功太高了,于他而言就相当于不败的神话。还没等他开口,他爹已然开口,说道:“犬子无礼,不懂规矩,所言大家不必当真,此事以了,谁敢妄动便是与李某为敌。” 头陀调节了这场斗争之后,他的名声如日中天,被江湖人称作活菩萨。然而他在那之后便销声匿迹,孙分等人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绝世高手会出现在南京城。 而这人,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击败的。(。) 第两百八十九章 不动如山 云岚活菩萨,可是连西北大枭雄杨洲也无可奈何的人物,沙家三兄弟对这人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 因为杨洲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头陀,受了严重的内伤,放缓了“三圣盟”崛起的步伐,若非如此,“三圣盟”早已经成为武林门派中的前三的存在了。 “各位,今日的纷争,依贫僧看,可否双方各退一步,就此罢手?” 这位武林名宿说话的声音很低,态度十分谦恭,他就算嚣张十倍,这些人也不敢拿他怎样,可他依旧这般诚恳待人。 倨傲是因为自以为是,谦恭是因为韬光养晦。 冷笑天经历了红尘中的颠倒是非,哪里会不明白其中的意义。 他的话说完,孙分陷入了沉默,沙通明开口说道:“阁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谁叫你的武功高出我们一大截,世事本就如此,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他的话语有些不情不愿,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忿,邋遢的头陀冷笑天听在耳中却也不生气,淡淡的说道:“贫僧可不是以势压人,而是诚心相劝,希望诸位能够停止干戈,避免不必要的流血。” 一旁沉默的孙分突然开口说道:“罢手也可以,不过他需退出南京城,一个月内不能够进入。” 他的话刚一出口,沙家三兄弟同时露出了愤恨的表情,他们的任务很重,若不在南京城,那么那些计划实施起来,一定会大打折扣。 还没等他们开口,冷笑天便开口问道:“这位施主已经提出了他的要求,三位可以提出自己的条件了。” 沙家三兄弟有些目瞪口呆,在这名头陀的眼中。此事已经拍板了,他们已经没有了反对的余地。孙分同样皱起了眉头,按照那头陀的话,他似乎还要付出代价? 面对头陀的威压,三人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大开口说道:“要我们退出南京城也可以。不过阁下需要留下一条手臂。” 他的话说出来,孙分的脸上浮现出怒容,要废掉他的一条手,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凭借对方用真本事去拿。 而今却被一个强横的对手威胁着,就要自己废掉一条手臂,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作为十死侍之一,失去了一条手臂,他还怎么对敌。要知道他的使命可是保护那至高无上的皇帝,而这些江湖人士,只不过为了微薄的利益,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孙分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就算眼前的头陀再厉害,只要他全力使出“十斩”的最强一击,还是能够重伤他。 只是这样做了之后,目的与结果就南辕北辙。他们两人相争,反而便宜了沙家三兄弟。这是孙分十分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就在他犯愁的时候,头陀再次开口说道:“三位的要求,这位施主已经收到了,只要他废掉自己一只手,你们一定能够依照约定退出南京是吧?” 孙分脸色很难看,失掉手臂。他简直生不如死,就无法完成皇上的布局。 同样,沙家三兄弟也很为难,只要他们真的退出了南京城,破坏了杨洲的计划。他们的性命肯定保不住了。 双方的心中都仇恨这个横插一脚的头陀,等待着机会,悄悄地运行起全身的内力,只要一方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即出手,毫不犹豫。 没有任何征兆,沙家三兄弟突然出手,他们霸道的暗器同时出手,抱着侥幸的心理,他们相信,只要让对方沾上一点,即便他是大罗神仙,也照样要去阎王那里报道。 孙分自然也看到了那三人的动作,起初还是敌对的立场,竟然在那个瞬间,没有任何商议与暗示,就心照不宣的结成了同盟。 “天怒剑”巨大的剑身猛然划下,整个空气为之破裂,红色光芒暴涨了数倍,将头陀方圆一张内都笼罩其中。 就算冷笑天能够顺利躲开三人的攻击,也绝对避不开那杀神屠魔的一记斩击! 然而,这个邋遢的头陀,根本没有想过要躲闪,他就那样站在原地,像一个木头人一般,承受了所有人的攻击。 毒火,毒水,毒烟包裹着他,却始终难以靠近他的身体,仿佛在无形中被一道屏障隔绝了一般。 孙分霸道的斩击,向头陀当头斩下,那一剑携带风云之势,开碑、裂石、断青天。 仿佛整个天空也被斩开成为两半,“十斩”的终极杀招“碎风雷”像远古凶兽,携带着滔天的杀意,向着冷笑天奔腾而去。 冷笑天不动,他正是平静的站在原地,淡淡的看着这神鬼难挡的一击,事实上,他尽全力,也难以挡下这一击。 然而他却丝毫不惧,因为他用不着抵挡,因为再猛烈地招数在他面前,都是徒劳。 “轰!”,炸裂之声传来,只见闪动着红色光芒的斩击竟然像被天神用莫大的神通移开了一般,这一击被挪移到一旁,斩击到一片空地上。 石板地面尽数皴裂,稍微隔得有些近的士兵被绊倒在地,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有的甚至被剑气斩伤,铠甲破裂,鲜血滴落。 旁观着都受到这样的波及,直接被击中的头陀,反而毫发无损,依旧是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 孙分早已经料到自己的攻击不会奏效,因为这位“活菩萨”的传闻可被传得近乎通神,自从祁连山扬名天下之后,就没有关于他战败的传闻。 这便是挪移之法,能够将对手强横的攻击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以保证自身的全身而退。 放眼整个天下,还有比这门武功更高明的防御之法吗?即便是那金钟罩的武功,也要受自身功力的局限,而这挪移之法,却近乎无敌的存在。 孙分的身影骤然消失,因为他施展出那一击之后,就准备了退路,他可不想自己废掉一只手在这里。 沙家三兄弟却陷入了困境,他们的攻击包围着头陀,可是头陀只是打了一个喷嚏,就将他们的攻击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虽说他们有解药,可是来自身体的痛苦,却让他们痛苦不堪。 “约定还要作数,那位施主虽然离开了,可贫僧会找到他,让他履行诺言,而三位也需要退出南京城。” 头陀淡淡的说道,沙家三兄弟艰难的爬起来,面对这座无法跨越的大山,无可奈何的向着城门外而去。(。) 第两百九十章 故人相逢 跟随农夫修习忍术的冯牧,已经掌握了全部的修习法门。不过据农夫所说,他修习的千鸟流忍术还存在缺陷,虽说千鸟流在奈良是数一数二,可是需要跟长野的芥川流共修,才是忍术的最高境界。 原因很简单,这两种忍术属性不同,相生相克,却能够相辅相成。 冯牧坐在屋子里打坐,身上的气息渐渐隐去。农夫看着他,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突然,屋子里的小白狗汪汪的叫了起来,农夫跟在小白狗身后,走出了院子。 不消片刻,他就将被震伤的孙分扶进了屋子里。 当孙分看到冯牧打坐的时候,不由得惊呼出声道:“冯小哥,真是你?” 冯牧听到熟悉的声音,忙停止修习,睁开眼睛便看到肥胖的孙分,冯牧有些激动,容光焕发说道:“孙大叔,你怎么会来这里,我就算想破脑袋,也没有料到你们竟然是一路人。” 在他看来,孙分就是兴盛楼里一个普通的厨子,而且这名厨子心肠很好,经常帮助李大夫一家。 然而,他看到孙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糊涂,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 既然孙分能够与大叔走到一起,那不就说明他也是十死侍之一,原来一个普通的厨子,竟然还有如此令人震惊的身份。 冯牧的心情有些复杂,开口问道:“小雀儿他们还好吧。” 孙分如实回答说小雀儿已经跟随陆师爷离开了东长街,冯牧有些失落,随即释然,因为小雀儿跟随陆师爷一起,是天大的造化。 看着孙分一脸的风尘倦色,冯牧没有再问。而是让他好好休息,他知道这胖厨子受了内伤,在他面前强撑着罢了。 能够让死侍受伤的人,那人的武功该有多么可怕?冯牧无法想象,他目送着农夫将胖子孙分扶进内堂,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自然看到了孙分背上那一个生了锈的巨大铁盒子。冯牧猜测是一柄巨大的斩马刀,不过他更愿意当着孙分的面打开来看一看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半个时辰后,孙分已经疏通了内气,也收拾干净,从内堂走了出来。 农妇在农夫的要求下,带着小敏回娘家了,所以做饭的事情,自然落到了农夫身上。 他的手艺很一般,但是不算难吃。吃着粗茶淡饭,冯牧倒也不觉得什么。他很快便吃完了,开口问道:“李大夫一家怎么样了?” 孙分早料到他会这样问,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只从茅坤死后,李大夫的日子好过多了,再也没有人前来惹事,他也能够静下心来做研究。” “果珍呢。他有没有照着我的方法修炼武功?” “果珍不是练武的料,跟骨欠佳。可是学医却很有天分,如今他已经是李大夫的左膀右臂。再者说来,练武需要时间,他既要帮着父亲抓药,又要带弟弟时珍,也就没有多少时间修炼了。” 冯牧听到这里。呵呵一笑,说道:“时珍那小家伙成长得应该很顺利吧,没猜错的话,估计已经能够走路,开口叫人了。” 孙分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冯牧继续说道:“时珍那小子,以后的成就可是不可限量,难能可贵。” 对于冯牧的话,孙分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定,一个小孩能否平安长大还未可知,还提什么大成就? 但是冯牧继续说道:“我曾经去过李大夫的书房,里面很多医术,只要时珍跟随他好好学医,将来一定是不世出的名医,流芳百世。当时我就决定,将来要找更多的医术送给他们。” 说到这里,孙分动容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在我离开的时候,果珍曾提到李大夫一直在找一本医学典籍,叫《御药十典》,我会想尽办法寻找,若是有幸能够找到,自然再好不过。可我也因此发愁,但如今已经释然了,将这本典籍交到你手中,由你带给他们,自然是再好不过。” “孙大叔你何不亲手交给他们?” 冯牧问出这一句之后,孙分陷入了沉默,随即开口说道:“想必冯小哥也猜出了我的身份,你我曾经有过交情,孙某却万万没有料到小哥的身份如此尊贵。” 他顾左右而言他,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因为要保护皇帝,甚至是保护冯牧,所以他生死未卜,或许是九死一生,所以只能将这件事情托付给冯牧。 冯牧点了点头,承诺道:“大叔请放心,我一定将那本典籍带到,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我还会尽量多的带给他们医药典籍。” 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曾经在禁宫中见到过一些孤本典籍,而这些孤本十分珍贵,太医院中没有,而是在一个老怪物的密室。 许多意料之外的人都来到了南京,冯牧在昨天,由农夫口中得知王守仁也来到了南京城,住在兵部尚书乔宇的府邸。 而且,根据孙分的描述,他感觉那个黑水寨的木大当家,有些像他的十三叔,不过他没有亲眼见到之前,都不会妄加揣度。 在孙分的嘴里,那个“云岚活菩萨”简直是通神的存在,冯牧得知他修习的挪移之法,能够转移对手的攻击,不由得心向往之。 这样的武功,只要学到炉火纯青,谁还能够伤到自己?冯牧对于这个武林的武功绝学,显示出越来越多的兴趣。 他甚至开始期待那个能够在睡梦中修炼的酒鬼华青峰来到金陵城,这自然是方便自己向他求教。 金陵城的武林人士越来越多,冯牧猜想禁宫五牙想必也已经到了,只是他们深居简出,没有暴露自己的行踪。 事实上,冯牧猜得不错,禁宫五牙这些年奉太后的懿旨,在寻找冯牧,没有什么结果,而获知了皇帝来到金陵,而江湖悍匪也来到金陵的消息之后,便易容混入了南京城。 冯牧没有想到的是,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个他的老熟人也来到了南京城,这人便是瞎了一只眼的韩少飞。 这名曾经的锦衣卫副千户,如今显得十分落寞,十年的江湖漂泊,磨去了他许多的傲气,如今的已经是心如止水。 而且,为了能够拿回自己所失去的那些东西,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学会了一门高深的武学。(。) 第两百九十一章 小乞丐,大祸胎 冯牧已经在农舍等了很久,但是他也逐渐预感到了危机的来临,这一场惊涛骇浪,终究会带来巨大的毁灭,波撼城墙,声震寰宇。 当先掀起这场波澜的是一个小孩子,这孩子跟冯牧的年岁将近,是金陵城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叫花,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死活。 飞雪簌簌飘落,降落到他的头顶,降落到他单薄的衣衫上。这位蓬头垢面的小鬼,看着来来往往的达官显贵,豪门富商,只是咧开嘴傻笑。 他没有怨天尤人,似乎也不因为自己是乞丐而羞愧。来往的车马卷起满地的雪花,随即平静的降落。 繁华如过眼云烟,只有雪花会永恒无暇。 小乞丐看着这来来往往的行人,觉得这些人十分的可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到头来能够留下的又有多少,还不是为人作嫁衣裳? 而这最终获得收益的人,这年纪轻轻的小孩觉得,将会是他。 他手中拿着一只馒头,站起身来,准备换一个地方乞讨,这大街上行人的步伐都太快,谁也没有时间停下来看他一眼,更别提施舍他几个小钱。 不出他所料,他刚走到大街上,就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小乞丐立即吓得六神无主,呆立在当场。 所有的时间点都已经算好,只等着这些人入局。他手中的馒头无力的掉落地面,沾染上细细的雪花。小乞丐虽然吓得张大了嘴,可是心跳却依旧平静。 当然。若是没有人出手救他,在马车撞到他之前的那一刻。他仍然有十成的把握避开,或者将马车推翻。 在马车将要撞到小乞丐的时候。果然不出他所料,一人闪电般出手,一手护住了他,另一只手挡住了飞速而来的马车。 骏马被当场击毙,马车也应声翻倒在地,赶车的壮汉也被掀翻在地,当场昏迷。所有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是在眨眼之间。 小乞丐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他找了这么久。就是要找这样一个人,而性情鲁莽,嫉恶如仇的铁拳田中成是最适合的人选。 马车中人的身份,他也是知晓的,事实上,这一幕就是他导演的。 马车中的人是“长乐坊”的少东家,只要他死在这金陵城,便会一石激起千层浪,因为很多人对于这场斗争都下了赌注。而做庄的申家会稳赚不赔。 他们自然是掌握了许多小道消息,与旁门左道的人物往来密切,小乞丐正是想要以此作为突破口,让那些无足轻重的跳梁小丑先行冒出头来。 马车翻滚到一边。过了片刻,才见到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人走出来,他的头上裂开了一条口子。小乞丐看着这个狼狈不堪的少年公子。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人即便是豪门少爷又如何,还不是被他耍的团团转。他只是略施小计,将他最爱的女子骗到了“梦华阁”。再写了一封绑架信,这愣头青果然中计,亲自赶往。 这样的江湖阅历,还能够平安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不过他今日必死无疑。小乞丐的笑声传入了年轻公子的耳中,看着这个罪魁祸首,他已经怒不可遏。 一掌劈出去,直向小乞丐而去,小乞丐紧紧地拉住田中成的衣角,显得十分恐惧。田中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一拳砸出,与少年的掌相交。 只听得“咔擦”一声脆响,少年的关节错位,当场折断,少年痛的满头大汗,心中的怒气更盛。 从没有吃过大亏的年轻人,飞身一脚向田中成踢去,田中成为人古板,最恨这种纨绔子弟。明明是有错在先,还敢如此嚣张,遇到这样的人,他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一拳轰击而出,砸在那少年的膝盖上,又是“咯”的一声,这名少东家的膝盖骨被打破,将来只能变成瘸子了。 小乞丐很满意,这样看来,这场祸事算是惹下了,相信不出多久,“长乐坊”的人就会前来找麻烦了。田中成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留在这里等待众人前来追杀。 跟随田中成回到客栈里,小乞丐静观其变,田中成为人倒也爽快,叫了一桌饭菜,让小乞丐敞开了吃。等小乞丐吃饱喝足之后,田中成开口说道:“这里已成了是非之地,想要活命,就快些离去,最好走得越远越好。” 小乞丐点了点头,感激的点了点头,说道:“谢谢大侠,你的大恩我不会忘记的。” 小乞丐如此说道,心中想着,若是你死了,我一定为了收尸,也算是利用你之后,对你的一点补偿吧。 没过多久,客栈外就围满了手持刀剑的一群人,客栈中是田中成的同伴,两伙人发生了激烈的火并,死伤惨重。 远离了战场的小乞丐,偷入了“长乐坊”的核心,他看到那名瘫坐在椅子上的少东家,露出了轻蔑的微笑。 少东家看着这个小乞丐,原本就不甘心,此时更是愤怒,大骂道:“你这小子胆敢闯入长乐坊秘事堂,不想要命了吗?” 面对他的质问,小乞丐只是呵呵一笑,然后身形便骤然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出现在少东家的面前。 少东家惊骇不已,他万万没有料到这样一个小孩,竟然会有如此的身手,刚想开口大叫,便被小乞丐掐住了脖子。 “变成残废的滋味一定很痛苦吧,索性我帮你解脱。” 小乞丐一句话说完,手上一用力,便扭断了少东家的脖子。而堂外则是被他打倒的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只要不是长乐坊的坊主亲自出马,小乞丐相信这些人他能够轻易对付。 而远在中原坐镇总堂的坊主,自然不会轻易前来金陵,为了锻炼自己的独子,他让四名亲信护送他来到金陵,谁知这不争气的少年,为了女儿私情,枉顾了他的一番心血,最后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为了确保行动的顺利,小乞丐才挑起了事端,分散了对方大部分的兵力,才让这件事彻底成功。 在“长乐坊”投注的武林门派,都有一个账本备案,小乞丐要做的,就是将这个账本拿出来,交给锦衣卫,以后的事情,就能够顺水推舟。 作为“无双子”这个老魔头的关门弟子,小乞丐庄不凡不卷起一场风波,才不可思议。(。) 第两百九十二章 双雄相会 金陵城中,突然有大批的锦衣卫调动,这些锦衣卫招摇过市,让许多平民陷入了恐慌之中。 这些奉公守法的百姓,有时在早上醒来,就在自己的床头看到了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有的则是晚上回家的时候,被绣春刀架到了脖子上。 这些平民都要接受审问,因为关于皇帝的保卫工作,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城中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江湖人士,就算是白痴也嗅到了其中的阴谋味道,何况是长期******的老滑头。 兵部尚书乔宇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只要这一次表现突出,他说不定能够调入京城为官,前途远大。 作为官员,谁不希望入阁执政?乔宇一直不敢想,现在他觉得这一个梦想有了实现的可能,只要将皇帝保护好,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就能够得到他的信任。 王守仁对升官发财没有多少兴趣,乔尚书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他依旧在气定神闲的看书,在书稿上记录着一些文字。 这便是他的心学,如今虽然不是显学,可是在后世却影响深远。王守仁不是不想插手南京城的不妨和皇帝的安危,只是他比谁都清楚,这一件事太过麻烦,比起叛乱有过之而无不及。 弄不不好就会遗害苍生,他之所以选择冷眼旁观,并非逃避责任,而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最佳的时机,做出最为正确的判断。力挽狂澜。 城中的武林人士开始紧张起来,因为突然冒出来的锦衣卫盘问那些平民。前一天还将他们抓进监狱,第二天就放了出来。而那些出狱的平民,则选择足不出户,也不再收留江湖中人。 这无形之中,便将他们孤立了起来,这些江湖人不想露宿街头,就只能入住客栈。所以南京城内大小的客栈都是人满为患,让掌柜狠赚了一笔。 一些想要浑水摸鱼的江湖人士已经开始打退堂鼓,因为他们之中有些人被抓进了监牢,就再也不见释放出来。 原本只想在火并之中。捞取一点好处,可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话,未免太过不值,所以一般的江湖莽汉,纷纷收拾行李,往城外而去。 得到兵部尚书的命令,新任的守城将领对出城的人全程放行,就像是送瘟神一般,巴不得对方早点离开。 与之相反。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死了数十名士兵,上峰怪罪下来,所以对入城的人的盘查更加严厉。 十个人中。能够顺利入城的不到一人,其中不乏外出经商或者回家报丧或是报喜的人。 每一处城门都加派了重兵把守,甚至还有火铳部队。一般的江湖人都不敢造次,何况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虽然对于官员的这一安排心怀不满。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之前被抓进监狱的那些武林中人,有的已经被秘密处死。尸体扔到了乱葬岗,有的还在被严刑审讯。 然而,对于那些树大根深,盘枝错节的大门派,锦衣卫也没有办法与之正面抗衡,或者是避其锋芒。 锦衣卫的行为,给那些大门派造成了一种假象,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到另朝廷畏惧三分的地步。 然而,盲目的自大,便是毁灭的开端。 团营的战力还未对外公布,而天门之前的试探,也没有让团营使出全力。 天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控制皇帝,但是皇帝已经不是孩童,控制起来十分费劲。 就算是使用“控魂丹”,也绝对达不到目的,朝廷自然有不世出的奇人能够解这丹药的控制。 于是天门面临的选择就只剩下让皇帝驾崩,操控一个小孩子,因为年岁尚小,心智不成熟,方便控制。 而且这孩子最好是皇帝亲自承认,并已经确定是皇位的继承人,所以那个流落民间的皇子就是最好的人选。 “福满楼”的三层楼上坐着两个中年男子,一个身形略显臃肿,一个样子清瘦,他们相对而坐,好似在品茶论道。 事实上,福满楼里已经坐满了双方的人马,这些人彼此不信任,之所以能够坐到一起,只是因为共同的利益,只要谈不拢,随时可能发生激烈的交锋。 三楼的两位首脑,自然便是“西北贪狼”杨洲与“楚南公”楚修齐。 这两位朝廷头疼多年的悍匪竟然坐到了一起,这在以往是难以想象的,因为他们存在竞争,都想吞并对方,而一家独大。 如今为了共同的利益走到了一起,但是这也是短期的相互利用,一旦利益的天平发生了倾斜,这两人的交锋会前所未有的激烈。 杨洲看着一脸淡定的楚修齐,开口说道:“如今南城已经在天门那伙人的掌控范围内,这一次被他们抢得了先机,不知阁下下一步如何打算?” 对于这个单刀直入的问题,楚修齐喝了一杯茶,然后缓缓将茶杯放下,开口说道:“他们先行掌控了南城,只会加速毁灭,到时候一旦发生交战,势必会成为风口浪尖,我们只需要作壁上观,最后再适时地补刀吧便可。” 这老谋深算的文士,说话只说了三分,给自己留了七分退路,杨洲与他打了多年的交道,自然清楚这人的计划犹如连环套一般,一环接着一环,而且绵绵不尽。 “三圣盟会率先发难,因为天门与我们的仇怨已经太深,到了无法调节的地步,届时还请阁下做好旁观者的本分,不要介入其中,不然,即便我方只剩下一人,也决计不会放过暗箭伤人的小人。” 杨洲的话直来直去,让文官出身的楚修齐内心一阵反感,但是面对这西北出名的大枭时,他显示出了十足的耐性,顿了顿说道:“阁下只管出手,我方人马决计不会在背后偷袭你们。”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杨洲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来,向楼下而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楚修齐再次喝了一杯茶,嘴里喃喃说道:“大丈夫言出必行,你们只管放手去做,但结果怎样嘛,谁都难以预料……”(。) 第两百九十三章 露出獠牙 “皇上,经过多方探寻,我等已经获知了皇子的栖身之处,这地方太过隐秘,恳请皇上亲自前往,因为仅仅凭借属下的这些人马,不能够保证皇子安全抵达陛下面前。” 权臣江彬急匆匆的来到皇帝朱厚照的面前,言辞恳切的说道。皇帝朱厚照看着这个外表谦恭,内心阴恨的属下,没有表露出异样的表情,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吩咐下去,朕即刻起驾,这件事耽误不得。” 这位皇帝是护龙卫汤坎假扮的,面对这一紧急的情报,他已经没有时间在奏请真正的皇帝定夺,而是当机立断要去寻找那关键的皇子。 说到底,金陵城所有的冥争暗斗都是围绕那个少年进行的,汤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寻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是以听到说找到了那个皇子的下落,他才会决定立即前往。 哪怕是圈套陷阱,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前往,为了江山社稷,虽九死而未悔。 江彬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微笑,然后转头离去。在他看来,这无能的皇帝,已经是死路一条。 然而假皇帝汤坎却并不这样认为,在他看来,江彬只是一条恶犬,就算他落入他的陷阱之中,他拼尽全力,也能够与他同归于尽。 这个时候,夜幕已经降临,无星无月,却有飞雪漫天。 因为飞雪的映照,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行馆,是很难做到的。但是这件事在权臣江彬的眼中,却比吃饭还要简单。 满朝文武大臣。谁敢与他抗衡,若真有人冒出来。他不介意当场格杀对方,少一个与之作对的人。也就少了一个隐患。 随行的护卫,都是江彬的亲信,在这三十多人的护卫下,汤坎被他们秘密带出了行馆。 但是他们绝对出不了南京城,兵部尚书已经严令盘查,再出一点差错,守城的将领与兵卒,全部革职查办。 丢了饭碗还是小事,若是因为玩忽职守而被关进了监牢。这件事就严重了,平时或许还能够从轻发落,如今的关键事情,可是会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江彬自然不会去触碰这个钉子,但是偌大一个南京城,想要隐藏一个人还是很简单的,即便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例外。 汤坎已经昏迷过去。身为护龙卫,他本不应该轻易地被迷晕,可是一来他要依照江彬的话行事,才能够消除对方的戒心。二来江彬的秘药也着实有些厉害。 “大人,如今怎么办,不如……” 江彬的亲信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此话正中江彬下怀,他做梦都想杀掉这个皇帝。然后提高自己的地位,可是门主不同意。 “先行将他软禁在‘金凤楼’。有那些美人环绕着他,就算让他做神仙,他也不会乐意的。” 江彬平淡的说道,在他眼中,皇帝就是荒淫无度的昏君,流连于温柔乡之中,天大的事情也能够忘记。何况那些妖女,可非寻常女子所及,勾引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即便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都无法抵御,何况是好色成性的皇帝。 “大人,要等到什么时候,毕竟这件事瞒不了多久,若是有什么变故,我们的计划可就……” 江彬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对于这名心腹,他不愿多做责备,只是淡淡的说道:“这些事情轮不到你担心,就算朝廷那帮懦夫敢来责问,由我顶着,反正一切交由门主定夺。” 那名心腹领命而去,带着昏迷之中的汤坎,驾着马车向南京城一处繁华的红楼而去。 得知皇帝失踪的消息,兵部尚书几乎快要撞墙了,良好的修养决定他不可能像村夫一般骂街,可是作为人的基本情绪又让他遏制不住心头的愤怒与痛心。 已经是第二次了,皇帝莫名其妙的从行馆消失,置社稷江山与不顾,简直昏庸之至。 但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乔宇可不敢说出口,他找到皇帝身边的太监,询问相关的消息,谁知这阉人竟然说皇帝玩够了自然会回来。 或许这位太监见识过皇帝亲征鞑靼的光辉事迹,觉得这样突然的消失只是小儿科,所以才显得不急不缓。 可是兵部尚书乔宇哪有这样的心里素质,若是在一个月之前,他还能够冷静的分析当下的局势,可是如今的南京城,江湖人士云集,各路不法之徒观望,他哪能够冷静下来?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只能去找王守仁,在他看来,在这风起云涌的城中,唯一置身事外又身处其中,能够冷静分析的人,就只剩下那个聪明睿智的巡抚。 对于乔尚书的突然到访,王守仁没有多少吃惊,他依旧是看书,然后在纸上写写画画,一副隐者的模样。 “王大人,皇上失踪了,作为臣子,你不积极想办法寻找,而是躲在书房看这些无关经世的书籍,不觉得有违臣子之道吗?” 作为上级,尚书责问一个巡抚,实在很有资格,然而王守仁面对这一责问,却表现得不温不火,开口问道:“团营可有巨大的调度?” 兵书尚书立刻反应过来,回答道:“如此说来,皇上依然安然无恙?” 王守仁呵呵一笑,平声静气的说道:“这是自然,不过这一次皇上的消失,比起之前,有很多疑点,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乔宇立即严肃的问道:“有何疑点,还请王大人赐教。” “对于此事,我也略有耳闻,其实张公公已经早尚书大人前一步来过府上了,据他所言,这一次皇上出走,没有带出一个贴身侍卫,甚至照顾起居的太监,而只有江彬的亲信陪同。” 这句话说出来,乔宇立即变了脸色,有些不可思议的颤声问道:“那江彬有不臣之心,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王守仁停下了笔,一字一句的说道:“将江彬的心腹暗中监视,逐个击破,让他们供出皇上的所在,必要的时候,果断的出击,务必在事情不可扭转之前,将劣势扳回来。” 乔宇点了点头,立即回兵部吩咐下属。(。) 第两百九十四章 一剑倾城 江彬的众多亲信都被秘密的监视了起来,有的还被抓紧了监牢,打得皮开肉绽,甚至一些个身子骨弱些的直接就被打死了。 即便如此,兵部尚书乔宇也没有问出有用的信息,这些亲信似乎对于皇帝的下落毫不知情。 乔宇显得无可奈何,去找大太监张永,这位可是在刘瑾死后最为权势滔天的宦官,从他那里应该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来到张永的府上,乔宇开门见山,问道:“对于皇上失踪一事,不知公公有何看法?” 谁知张永比他还要着急,不悦的说道:“咱家自然是心急如焚,无奈那江彬是锦衣卫指挥使,所有的锦衣卫都要听从他的调遣,东厂那边也受他的号令,我实在无权,只能在此干着急。” 乔宇说道:“不知公公接下来准备如何行事,虽说南直隶地区的防务重要,可是为今之计,寻找皇上才是大事,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将守军调来。” 张永有些担忧的说道:“且莫如此,这样只会让局势更为恶化,我已经与王守仁讨论过,如今之计,我们还是只能从江彬入手。” 乔宇露出了愁容,他自然知道王守仁的意思,也按照他的话去做了,可是整死了江彬许多亲信,都未见效果,他心中更为着急。 须知如今的江彬已成气候,掌管了锦衣卫,还有东厂,可谓是权倾天下,树大根深。若真的逼急了他,他武装造反。到时候杀掉皇帝,岂不是弄巧成拙。 张永让乔宇回府去等待消息。乔宇哼哼两声,踱着步子,不悦的离去。张永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也有些感慨的自言自语道:“希望护龙卫能够将皇上平安带回来,要不然这个天下,还真不知道该姓朱还是姓江。” 再说偏僻的“金凤楼”中,自知上当的假皇帝汤坎没有震怒,而是不动声色的就范,他对于之前昏迷一直耿耿于怀。因为江湖上许多毒药他都能够分辨,一般的毒药也奈何不了他。 谁知他竟然会着了江彬的道,看来他的修为还不到家。汤坎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也就没有过多的计较。 他模仿的是皇帝朱厚照,而朱厚照便是这样的性子,很少有事放在心上,总是一副毫不在意大大咧咧的模样。 沉浸在声色犬马中的汤坎,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过的痛苦,他每天都要被灌酒。然后在女人堆中疲于应付。 他是一个武者,对于武功的追求,有种与生俱来的执着,而这样的生活。无疑是武道最大的障碍。 试问有太多的杂念和**,又如何能够做到专一?汤坎终于明白了身为皇帝的身不由己,许多事情都不能够自己决定。即便是感情,也会被这样一群心怀叵测的人左右。 江彬得到心腹的回报说皇帝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并未传召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然而。他立刻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一个信使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的房间。 这人满脸笑容,好似三月的春日,给人以和煦温柔的抚慰。任何一个女子都会为这样的笑容所倾倒,因为这人实在俊朗不凡,翩翩出尘。 但是江彬知道,这张好看的脸,不过是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在他的印象中,至今无人见过这人的真面目。 他对这人没有多少好感,更加不敢有太多的恶感,在他的面前只能够卑躬屈膝的恭维。 “袁左使,你亲自到访,不知有何吩咐?” 江彬在朝廷一品官员面前都能够趾高气扬,在这人面前却显得卑微渺小。这人穿着一身裁剪合适,修身飘逸的蓝色长衫,头戴一顶儒士的帽子,显得温文尔雅。 他的声音也很轻柔,就如同朝廷新科状元一般,有种春风得意的愉快,让人听了心旷神怡。这样一个人更像是风流才子,谁也难以将他联想到是江湖豪客。 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此时未曾打开,只听他用温和的声音说道:“今晚门主将要采取行动,而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帝公开露面。” 江彬信誓旦旦的说道:“请袁左使放一百心,属下必定将此事办好,不然甘受责罚。” 袁左使看了看江彬,再次说道:“麻烦已经来了,我去打发,你只要将这枚药丸让皇帝吃下就好,可不要再出什么差错。” 说完便扔过来一枚红色的药丸,与江彬之前所见的大同小异,只是更小,江彬将它小心的收好,抬眼看时,那袁左使已经凭空消失。 江彬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在天门中,他的地位实在不高,比起在朝廷,有着天壤之别,这让他有些不忿。已经习惯了别人阿谀奉承的他,却要在别人面前俯首帖耳,这然本就心高气傲的他,如何也忍不下心中的恶气。 “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臣服于我的脚下。” 江彬低声吐出这句话,便顺着楼梯,去到了“金凤楼”皇帝寻欢作乐的场所。 而在金凤楼之外,已经有三名护龙卫与那个儒雅的袁左使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三名护龙卫轮番迎战这强横的对手,不让他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只不过在刹那间,他们已经攻出了十余招。 可是那些霸道的招数,都被那儒雅的男子轻易的躲开。这在护龙卫之前的交战记录中,是几乎不会出现的情况。 三人联手,即便是江湖上大门派的掌门,也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可是这人的身形飘忽,竟然好似鬼影一般,让人难以捕捉其形。 有几招明明已经砸到了他的身上,拳头击中了他的右胸,飞腿踢中了他的小腹,快刀砍到了他的左臂,但是都像是攻击了幻想一般,一点也不真实。 就在三人准备进一步攻击的时候,那个原本该是幻影的男子,竟然凌空飞起了三丈高。 四人原本就是在屋顶上交手,在此刻没有星辰月光的晚上,在飞雪的映照下,那人的样子,竟然好似神仙公子一般,飘然绝世。 三人仰望之际,一道凌厉的剑光当空劈斩而下,三人迅速闪避,可是那一道剑气实在太过霸道和宽阔,三人即便是闪避了三丈开外,也照样被剑气所伤,口喷鲜血,昏死过去。 而他们所在的那所高楼,也被劈成了两半,真可谓是一剑倾城,光寒四野。(。) 第两百九十五章 红甲人 因为小乞丐庄不凡的名单,许多武林人士遭到了监视。但是这并非关键所在,这份名单的关键是因为它有两份,一份送到锦衣卫,一份却送到了南京兵部。 送到锦衣卫的那份名单,自然要落到江彬的手中,庄不凡自然知道江彬要趁机铲除异己,将那些不听从天门号令的武林人士趁机拔出。 但是之所以抄了一份送去兵部,是因为他相信那份名单会落入王守仁的手中。这位文官出生的王巡抚,武功倒也稀松平常,却有种特有的魅力,似乎所有的难题,到了他的面前都能够迎刃而解。 庄不凡想要验证这个传闻,所以唯恐天下不乱,一心要挑起江湖与朝廷的争斗。 他早就知道“洞庭六怪”与王守仁私交不浅,而且那六位怪胎也来到了南京。整个江湖,他对六怪很感兴趣,倒不是对方的武功有多么高深,而是他们的修炼方法很奇特。 庄不凡没有与他们交手,可是曾听江湖传闻提到过这六人,他们的糊涂事自然也传入了他的耳中。 这个喜欢猎奇的小孩,对于那些奇特的武功,总有十二分的好奇。金陵城中会有多少人在这场斗争中死去,他不关心,有多少新的势力崛起,他也不在乎。 金凤楼那边传来的动静,远在城中的庄不凡也听不到,但是他却看到了锦衣卫调动和南京兵部侍卫调动。 这个小乞丐从破屋中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梨,已经咬了两口。他吃得不多,这就是晚饭,所以他的身材才会如此瘦小,弱不禁风。 这位小乞丐。跟在快步赶去的士兵们身后,向着那偏僻的地方而去,他一点也不急,悠悠的走在雪地上,不出片刻就被那些士兵远远的甩开了。 将啃完的梨子核随手扔到一边,庄不凡没了前去看热闹的兴致。六怪来到金陵城已经很多天了。可是却从未听说他们在城中惹出什么风波。 这可就奇了怪了,按照这六人的脾气,是很难老老实实呆在一个地方,不闯祸的。庄不凡越发觉得有趣了,那六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这六人非但没有去见老朋友王守仁,也没有公然露面。 庄不凡不相信这六人已经转了性子,如此看来,他们一定因为其他事情耽搁了。庄不凡武功不错。可是探听情报的功夫却不好,而且天生辨不清东南西北,走到哪里都会迷路。 金凤楼的战斗已经结束,三名护龙卫重伤不醒,而袁左使则早已经消失不见。 面对闻讯赶来的锦衣卫们,江彬在亲信的簇拥下,站到了他们的面前,威严的说道:“这三人是乱党。全部给我抓起来,我要严刑拷问。” 这些锦衣卫还不清楚皇帝就在楼上。虽然想要上楼搜查,可是面对江彬的亲信严密的把守着,都打消了那个念头。 江彬接管了团营,改名为威武团练营,由自己提督。他以为这样就能够将所有的兵力尽数控制在自己手中,却没有料到。这只是朱厚照顺水推舟的一手妙棋。 真正的皇帝朱厚照,在码头上做账,他看着来来往往的苦力,不由得暗自感叹底层百姓的艰苦生活。 他是见过豪奢人家豢养的鹰犬的,对比起这些穿得破破烂烂的人。那些猫狗的日子简直就像是神仙一般。 贫贱之民不如犬,这句话还真是没有说错啊。朱厚照脸上没有多少变化,因为普天之下本不存在公平,这个道理,自打他懂事起就深深地明白了。 换上一张陌生人皮面具的皇帝,老老实实的记着账,时不时看一看海平面。 另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扛着货物缓慢的走着,他的力量比起同伴,似乎要小很多,这样的力气活让他有些吃不消。 但是朱厚照明白,他之所以会如此,也算是一种伪装,这名一来到南京就立刻陪在他身边的死侍,看似普通,却有着深厚的武功。 他在十死侍中排名第一,绰号“一毁”,朱厚照知道他的这个绰号源自于他曾经孤身毁灭一座坚城。 但是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凡人,竟然能够凭借人力,没有火药这等威力巨大的武器作为辅助,便能够突破坚城,这该是何等凶悍的存在。 他没有武器,却穿着红甲,朱厚照只知道他的红甲永远不会脱下来,即便是在他洗澡的时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名红甲人的铠甲是无法脱下来的,因为它们已经烙印在他的身上,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除非将他拨皮拆骨,不然这副红甲就不会脱落。这副红甲在兵器谱上没有记载,因为排兵器谱的那名道人,压根就没有见过。 但是这副红甲却不输排名第三的“软猬甲”,软猬甲重防御,上面带有剧毒,任何人沾之即死。而这副红甲名叫“狻猊血”,不仅具备高超的防御,更有强横的攻击力。 真到了危急关头,红甲人运功自爆,这副红甲就会炸裂开去,而隐藏在红甲中的铁珠就会破开,化成成千上万的细针攻击对手。 中招之人绝对逃不了一死,因为这是二十三种毒药混制而成,就连红甲人人也不知道具体是那些毒药混制而成。 按照祖制,红甲上的剧毒只能由父亲亲自调制,亲自为孩子打造属于他的红甲。每一代红甲人在死后都会被剥下红甲,然后重新融化,重新打造。这是一种仪式,上一代的红甲既不能带入棺材,恐被人盗墓,更不能传给子孙,因为太过残酷。 而曾家便背负了这样的宿命,这一代的红甲人曾希来,从小便开始修炼曾家的武功,只为了继承使命。因为他是一个好哥哥,他不选择继承,难道交给自己的妹妹? 扛着笨重货物的他,禁不住瞥了一眼记帐的皇帝,他对于这个高高在上的人也曾有过怨恨,可是如今亲眼看到他为了社稷的长远未来,而忍受这样的痛苦,他也就释怀了。 突然,海面上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曾希来跟其他人一样,放下了肩头的货物,忍不住跑向码头,去看海面上的动静。 只见遥远的海面上升起了一股黑烟,曾希来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们要等待的那个人,应该就在那艘巨船上。 难道他会这般轻易的葬身大海?曾希来心中带着这样的疑问,悄悄靠近了皇帝,因为他感觉到这群苦力中,有些人流露出了微薄的杀气。(。) 第两百九十六章 诛杀倭人 皇帝朱厚照和红甲人曾希来要接应的人是十死侍中的“二冲”,这人是十死侍中最为关键的存在。 十死侍谁都能够少,唯独不能少了这“二冲”,这人名叫慕容冲,与历史上著名的慕容冲同名,身世遭遇却全然不同。 慕容冲从小就被送入皇宫,所以他是阉人,这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是十分残忍的。身为残缺的人,慕容冲却并不愤世嫉俗。 他从小陪在皇帝身边,一定程度上而言,他是皇帝的好友。但是他们又存在巨大的差异,一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一人是地位卑下的奴仆。 慕容冲不怨恨父亲对他这样安排,因为这是他自愿的,他不喜欢民间艰苦的生活,而父亲告诉他,进入皇宫之后,日子会好过很多,可是却要做出更大的牺牲。 年幼的慕容冲以为牺牲的只是身体的一部分,他并不知道作为男人的珍贵。直到他年岁渐长,他才明白自己牺牲的便是一切,他为了荣华富贵,却牺牲了尊严,为了衣食无忧,却无心享受。 而且他始终摆脱不了自己的宿命,就算他已经进入了皇宫,一样会受到宫外父亲的掌控,他每个月都要出宫,学习家族的武功。 直到有一天,他为了保护皇子受了重伤,躺在床上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宫中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人出于真心关心他,大夫包扎了他身上的伤,却治不好他心中的痛。 就在他觉得人生没有任何希望。想要咬舌自尽的时候,年轻的皇子推门而入。开口说道:“我猜想你也饿了吧,这是御膳房才做好的碧血雪蛤羹。听说是大补,你为了保护我而受伤,我有些过意不去,就端来给你了,只希望你吃了之后能够早日康复。” 一阵暖意流过心田,慕容冲神情复杂的看着皇子朱厚照,他在前一刻,还对这人恨之入骨,可是他的这一行为。让他释怀了。 因为,他们都同样的孤独,偌大的皇宫,他们是两个孤单的灵魂,不同的是,慕容冲是无人问津的可怜,而皇子朱厚照则是高处不胜寒的可悲。 “殿下,”慕容冲开口,朱厚照第一次听到他开口叫自己。他以前还以为这个不言不语的小孩是哑巴。慕容冲看着朱厚照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你能陪奴才一起吃吗?” 朱厚照哈哈一笑,他是求之不得,他在宫中没有朋友。那些人对他唯唯诺诺,像这样的要求,他从来也没有遇到过。他将碗端了过去。两人就那样一人一口的吃了起来,并未觉得有什么君臣之分。 慕容冲心中的伤在渐渐愈合。此后他经常在私下里与皇帝一同吃饭,在他看来。他就算是奴才,是注定要替皇子去死的死侍,但是他得到了世间最为宝贵的东西。 那便是尊重,皇子殿下将他视为朋友,这比起世间的荣华富贵,美味佳肴,都要让人感到幸福。 慕容冲开始主动修习家族的武艺,很快便青出于蓝,能够独立完成任务,而他要刺杀的那些人,都是绝顶高手。 十死侍中,只有他慕容冲身处皇宫,贴身保护皇子殿下。当他们接到命令要去东瀛学习忍术的时候,慕容冲恋恋不舍的踏上了征途。 给他们规定的时间是三年,三年之后,十人中九人已经先后回到了中土,唯独慕容冲留在了东瀛。但是他并非叛国,而是发现了倭人的滔天野望,传信回到中土,说要继续留在东瀛,为社稷做出自己的努力。 已经即位的朱厚照当下就同意了他的请求,此时的慕容冲已经是武田流的中忍,说得一口流利的东瀛话,在他的努力下,倭人不再准备进攻大明的东南沿海。 他以为只要他从中斡旋,就能够平息不必要的干戈,直到前不久武士们密谋要进攻大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倭人死性不改,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只是在等待最佳的时机。 这个时机终于来临了,皇帝到了金陵城,而且根据情报,江湖人士和朝廷军队已经拼杀了几场。这样的行为,在倭人看来,是最为可笑又可悲的,大明泱泱大国又如何,人心不齐,好似一盘散沙,他们一击即溃。 带着满满的信心,这些先行的武士坐上了军舰,驶向大明的东南沿海。慕容冲自告奋勇,说愿意充当先锋,在他口中,大明皇朝负了他,将他阉割便是最大的仇恨。 他要带领这些武士,击败大明的军队,然后杀进皇宫,为自己报仇雪恨。倭人相信了他的话,因为他留在东瀛十多年,足以说明了他的忠心以及他对故国的仇恨。 在军舰快要到达大明东南沿海的时候,武士们让人准备好大炮,若是遭遇到对方的抵抗,就用大炮杀出一条血路。 慕容冲冷笑起来,长刀迅速出手,只不过在瞬息之间,一有五六名倭人倒在他的身下。这些武士没有料到这人会突然发动攻击,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 众人打算围攻他,将他乱刀砍死,哪知慕容冲不仅学会了武田流的忍术,还将忍光流的忍术也学会了。只见他突然消失,突然在船的甲板上出现一股大水柱,包围了众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们也尝尝水系忍法的厉害,看你们还敢自不量力的进攻我大明。” 慕容冲用流利的华夏语说道,他这些年来都是说的东瀛话,乡音却一天也没有忘记过。 武士被水冲出了甲板,掉入了海中,慕容冲再次冷笑一声,调转了大炮炮口,对准了船舱,然后飞速的点火,只听得“轰隆”一声,整个军舰被击中,大水灌入船舱,巨型军舰迅速下沉。 慕容冲跳入了海中,向着祖国的海岸游去,即便他的身后还有许多忍者在追杀他,可他已经悍然无畏。 他的密信早已经送达皇帝手中,他相信皇帝会在海岸处接应他。有了强大的祖国作为后盾,再多的倭人,踏上我的国土,只会是有来无回。 犯我疆土,虽强必诛!(。) 第两百九十七章 帝国的败类 朱厚照和曾希来在码头看到那样壮观的爆炸场面,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接到慕容冲的密信,得知东瀛的一批忍者要前来南京城浑水摸鱼,让他们事先布防,朱厚照便密令兵部尚书乔宇,加强了南直隶地区的防务。 而他自己则亲自来到码头,接应这位儿时的好友。在朱厚照看来,慕容冲虽然是阉人,却很值得托付,因为他没有多大的野心,与那些一心向着荣华富贵的人有很大的差别。 他不会刻意讨好,只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坚定的支持着他,他要派他去执行任务,不论对方多么强大,多么难以战胜,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前去,哪怕是身受重伤,甚至是命悬一线。 十死侍中,这是唯一在他登基之前就出现在他身边的死侍,而且他虽然排名第二,武功却是十人中最好的。 这不是皇帝的猜测,而是来自密宗档案的评价,这或许也跟慕容冲修炼的武功有关。 慕容冲修炼的是一种十分奇特的武功,这门武功一旦运功打坐起来,就会三天不吃不喝,进入假死状态,然后神魂进入空冥的境界,以感悟周遭的道。 这门武功传承了很久,是道家的一种玄通功法,名叫“大道无为”,力图能够全然忘我,与周遭化成一体,然后展开攻击。 这门功法太过飘忽,在与对手交手之时,自身的往往不受空间的限制,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或者难以呼吸的深水,慕容冲都能够适应。从而给对手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从而战胜对手。 距离爆炸的地方。至少有一里开外,看起来十分模糊,朱厚照站在岸边,关切的望着海面,但是却没有多少担心甚至悲伤的神情,因为他相信那个人一定能够平安归来。 曾希来在他身边,隐藏了浑身的气息,保护着这位重要的天子,幸好目前为止。隐藏在那些苦力之中的江湖人,还没有发现他们,不然他将要陷入一场血战。 这群人之所以前来这个码头,也是因为听到了倭人要前来南京的消息,但是这些人就不像朱厚照那般一心想着消灭这些进犯者,而是想着如何与之达成协议,并肩作战。 因为利益,因为地位,因为美色这些**。激发了人心最为阴暗的贪婪,他们只要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不在乎过程如何卑劣。 哪怕与外族狼狈为奸,哪怕是踩着同胞的尸体向上爬。这些缺少原则的汉奸,也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 看着人群激动起来,朱厚照心中十分失望。在他的统治下,大明的子民竟然如此不讲原则。卖国求荣。这些无耻之徒固然是死有余辜,可是他作为最高统治者。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是他真的像唐宗宋祖那般英明神武,文韬武略,这些事就会很少发生。但是他做不到,因为守成的皇帝不能像打天下的皇帝那般具有魄力,动不动就杀尽奸臣乱贼。 守成的皇帝要做的是安抚人心,而不是大刀阔斧的改革,那只适用于建国初期,因为经过百年,一个王朝就会形成一套固有的机制,哪怕这一套机制存在许多缺陷,却是整个国家正常运转的齿轮,若是选择改革,弄不好就会损坏其中一个环节,从而坏了整个国家机器的运转。 并非昏君的朱厚照,自然是看到了这样的问题,可是他却不能改变,因为摆在他面前有着太多的阻碍,不仅仅是文官集团,还有宦官集团,甚至是后宫,乃至外戚。 北有蒙古的鞑靼和瓦剌,东有东瀛的倭人,南边是经常造反的两广土著,西边更是不太平,许多悍匪都盘踞西方,让朝廷十分头疼。 朱厚照想要将这些问题尽数解决,他想要借助江湖人的力量,完成这一次清洗。大浪淘沙,那些被冲走的注定是毫无价值的沙子,而留下来的才是真金。 雄心勃勃的朱厚照发现,自己的想法在实施的过程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碍,他派去江湖卧底的那些亲信,都传回来消息,说那些大门派的掌门拒绝与朝廷合作。 而更多的密探传回来的消息则是那些匪首非但拒绝朝廷的招安,甚至还主张联合一起对抗朝廷。 面对这些棘手的问题,朱厚照认为攘外必先安内,因为坚固的堡垒是从内部开始瓦解,若是不能实现帝国的团结一心,各怀鬼胎的子民,如何抵御外敌入侵? 在朱厚照的领导下,一大批谋士开始出谋划策,使出浑身解数,瓦解江湖上大门派甚至匪帮的结盟,不让她们做大做强。经过长期的努力,这一方针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可是朝廷虽然有间谍的情报,却仍然难以消灭那些匪帮。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匪帮也安插了细作在朝廷的军队乃至朝堂之上,或者是许多朝廷官员,暗中被收买,偷偷出卖情报。 于是朝廷每次出兵征讨,都会无功而返,这便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朱厚照十分痛恨这些罔顾社稷利益,置黎民于水火中,只图自己荣华富贵的败类,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他知道朝廷有哪些官员贪污受贿,也不能彻底查办。 因为当今的首辅杨廷和便是收受贿赂的人,若是查起来,朝廷还有多少清廉之士,将他们都革职查办,那么朝廷的事务该交由谁来治理,整个帝国还如何正常的运转? 想到这些问题,朱厚照便觉得头痛,他之所以表现得荒唐不羁,也是因为要排解心中的苦闷。 而海面上,慕容冲甩出几枚苦无,击毙了几名追击的忍者,仍然在拼命的游着。 朱厚照已经能够看到他的头浮出水面,他正要让身边的曾希来阻击追赶的那些倭人,异变便发生在他眼前。 只见那些隐藏在苦力之中的武林人士,竟然一下子摸出了藏在身上的短剑和匕首,一起跳入了海里,向着慕容冲而去。 而那些人中竟然有人使用苦无,还用东瀛话大喊着什么。朱厚照终于明白,原来这些人中不乏倭人,他们早已经与那些寡廉鲜耻的汉奸串通好。 对此,朱厚照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些人绝对不能活着离开这一个码头,不然将是黎民百姓的灾难。(。) 第两百九十八章 码头血战 想不到码头的苦力之中,有超过半数的都是江湖人士改扮的,朱厚照示意曾希来前去接应慕容冲。 得到皇帝的首肯,早已经按捺不住的曾希来身形猛然一动,便跳跃起来,一下子跃入了水中,踩在一人的背上,直接将那人踩入了水底。 一股血水浮上水面,其他人见状,大惊失色,一人怪叫道:“你是何人,竟敢与我们为敌,你可知道我们是‘三圣盟’与‘桃花寨’的人?” 他这句话刚一说完,曾希来的拳头便已经砸在了他的脸上,那人下巴被打碎,口喷一口鲜血,倒入水中,眼看是活不了了。 “我管你们是什么开头,既然敢勾结倭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曾希来甚至懒得擦去手上的血水,身子站在海水中,冷冷的说道。 这些人也算是帮派中的好手,面对这单枪匹马,还敢口出狂言的人,心中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纷纷亮出明晃晃的短刀匕首,向曾希来攻去。 岸上的朱厚照看着那一切,还想多看两眼,却被惊慌失措的人群推着往后逃跑。这些苦力哪里见识过这等凶杀场面,自知留在这里只会成为冤死鬼,是以都有多远逃多远。 为了赚几个血汗钱,把命丢在这里,可一点也不划算。这些人中知道这场战斗只能让官府解决,边跑便叫喊着快去报官。 朱厚照虽然身怀武功,但是比起江湖上的绝顶高手,还差了一截。不到关键时刻,他绝对不能够暴露他会武功的事实。所以他才混在这些苦力之中。往安全的地方逃跑。 即使他很想看交战的场面,可是形势不允许他那样做。 而在海水中的曾希来。则是越战越勇,他没有任何兵器,面对那些拿着锋利刀刃的江湖好手,却能够应对自如。 有三人同时挥动手中的短刀,向他的面门直刺过去。因为交手几个回合,他们也看出来,曾希来重点保护的地方就是面门,而之前有几人贸然直刺他的胸口,都是自寻死路。 短刀匕首刺中了他的胸口。可是却没有伤到他分毫,这些武林人士对自己的身手向来自信,虽说不能短刀之力不能够没入石头,可是要刺进树干,还是没有多少问题的。 但是却奈何不得那个男人,只能说明他穿着护甲。之前错误判断的几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只见那男子的拳头就如同铁锤一般,砸在人头上。顿时便让人头破血流,脑浆四溢。 这些人江湖交手的经验丰富,出手很辣,判断老道。竟然还是着了道。不甘心失败的众人,不再盲目的进攻,而是仔细的寻找曾希来的弱点所在。又是几个回合的交手。他们顺利划伤了曾希来的脸颊,可是那几人照样被他击杀。 “阁下究竟是什么来头。有这样高超的身手,定然不是泛泛之辈。飞鸟惜羽。君子惜命,阁下何苦要与江湖上两大势力为敌,白白葬送了性命,岂不可惜?” 其中一个看似聪明的人,眼见不能够杀死曾希来,便开口说道,只洗碗这人能够顾忌他们身后强大的势力,从而罢手。 哪知曾希来只是呵呵一笑,不屑地说道:“尔等鼠辈,做出这等卖国求荣的事情,还想有命活吗?我自然是爱惜性命,但是尔等还没有那个本事能够取我性命。” 一句话说完,众人无不青筋暴起,面对这个狂徒,不再存有劝服他的希望。这些人自然看出这个人难以用常规的手段杀死,但是一时有难以找到对付他的方法,只能够一哄而上。 曾希来双拳难敌四手,面对几十人的围攻,显得捉襟见肘,然而对方的攻击虽然凌厉,但是刺在他的身上,一点作用也不起。 曾希来大喝一声,从海水中飞跃而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一下子踢中两人的头颅,那两人被踢中,顿时倒入海水中,当场毙命。 面对这一个生猛到可怕的对手,这些匪帮中的高手,也不由得心头发怵,他们想要求饶,却深深地明白这个杀红了眼的男子不会放过自己。 而还在海水中快速游动的慕容冲,则好似游鱼一般灵活,远远甩开了追击的那些忍者。在他逃离的同时,还能够发出忍者常用的苦无攻击对手,每当他甩出苦无,就有忍者被击中,然后沉入海底。 慕容冲距离曾希来越来越近,速度却没有减慢,按理说是人都应该有疲倦得时候,他一口气游了这么远,本该是有气无力,但是他反而显得生龙活虎,这让那些前去阻击他的人感到不可思议,更让他身后的忍者心头费解。 只听得:“呜”“啊”的惨叫之声,慕容冲如同海鸟一般从海水中飞跃而出,一下子飞到空中。他手中握有几枚苦无,同时出手,苦无如同流星划过,片刻便已经击中那些围攻曾希来的高手。 曾希来被解了围,因为那些人不得不分神去对付突然冒出来的慕容冲。看着空中扔着苦无的慕容冲,曾希来豪气干云的说道:“你我今日联手,将这些败类尽数诛杀,为国除害。” 慕容冲没有回答,代替他回答的是接二连三的苦无,不消片刻,他的苦无便已经扔光了。他随即拔出了背上的长刀,这是东瀛经过千锤百炼的武士刀,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那些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见一道飞鸿闪过,然后他们的头颅便“扑通”“扑通”的掉落进海水中。曾希来更加兴奋,同时也加重了手头上的力道,在两人的联手攻击下,那数十人被尽数斩杀。 而追赶慕容冲的那些忍者,看着眼前发生的惨烈场景,都从心底感到了害怕,减缓了追赶的速度,但是他们已经无路可退,身后是茫茫的大海,所以他们只能够背水一战。 面对这些懂得忍术的倭人,曾希来和慕容冲要更加谨慎,经过两人的联手,这些倭人也尽数伏诛。 整个海面上飘满了尸体,血水染红了他们身下的海水,但是不久之后,就会被稀释干净。 两人从海水中走出来,曾希来说道:“那位大人已经恭候你多时了,想必他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慕容冲用尖细的声音回答道:“许久不见,甚是怀念,但愿他还健朗如初。”(。) 第两百九十九章 挑起纷争 朱厚照等待的死侍虽然还未到齐,却等到了关键的慕容冲。看着憔悴了许多的慕容冲,朱厚照不无感慨的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慕容冲淡然一笑,随即说道:“这些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倒是皇上相比之前,变化之大,倒真让我咋舌。” “有时间再叙旧吧,为今之计,我们需要迅速离开这里。”在一旁的曾希来插口说道,对于他的行为,朱厚照没有多少反感,点头答应了。 三人走在羊肠小道上,四野的风景一片萧瑟,寒冬凛冽的风依旧呼呼的刮着。朱厚照身穿的是普通的粗衣麻布,自然没有狐裘暖和。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走在他旁边的慕容冲听到之后,皱起了眉头,他倒是想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皇帝披上,无奈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曾希来也好不到哪去,但是不能让皇帝受了风寒,他开口说道:“皇上,要不我们找一个地方,换上些干净的衣服?” 朱厚照对于他的提议,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总不能让你们穿着湿衣服在大冬天里到处跑吧。” 三人离开码头之后,士兵才赶来,看到海中的浮世,这些士兵也犯了愁,不只是打捞起来,还是先去缉捕凶手。 朱厚照三人回到小屋中,这是一处相对于繁华中心城市而言,十分僻静的一处居所。这原本是一个富商的宅院,可是被来到金陵城的江湖中人强占之后,富商便逃走了。 曾希来处理了那些江湖匪寇,然后便带着皇帝住进了这所小宅院。朱厚照倒也不挑剔,虽然比不得皇宫的金碧辉煌,但也有它独有的韵味。 三人洗了个热水澡。换好衣服之后,曾希来准备了一些水果糕点,三人便坐下来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如今已有八人来到了金陵,而另外两人也会在这两天之内赶来。属下听闻江彬已经开始了行动,他将汤坎所扮的皇帝软禁了起来,至今下落不明。” 曾希来开始分析目前的形势。朱厚照认真的听着,然后他开口说道:“汤坎作为明面上的皇帝,现在可谓是置身于刀山火海,他是否能够活下来,还得看兵部那些人如何处置这件事。王守仁在这件事上有什么动作,相信他应该看穿了一些东西。” 对于朱厚照的问题,曾希来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回陛下,王大人至今无所作为。只是在衙门中看书写字,好似闲人一般,坐看风起云动。” “君子待时而动,王卿家这样反而说明他已经腹有良策,看来汤坎能够逃过这一劫,我们只管将那边的事情放下。依我看来,如今的南京城内形势复杂,而最为强大的势力有五组。” 曾希来点了点头。这些情报都是他告诉朱厚照的,只是慕容冲还不清楚。曾希来知道皇帝有他的计划。也就不再多言,继续听皇帝的安排。 朱厚照吃了一点东西,继续说道:“两大悍匪已经有联手的态势,而天门也召集了一帮亡命之徒,所以原本的三股势力,已经变成了两股。我们的目标也更加明确。” 慕容冲听得有些出神,朱厚照没等他发问,继续开口说道:“再者便是南京的军队势力,民间的势力,以及我们的战力。一共构成了五股势力。这五股势力没有多少交集,但是除了敌方之外,其他两股势力都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 慕容冲明白朱厚照所说自己能够控制的无非就是军队以及他们十人,然而他既然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道:“陛下,民间的奇人异士很多,我们应当争取到他们的支持,而这场战争,他们既然已经来到了南京,必然不会袖手旁观,若我们放任自流,他们反而会成为我们的制约因素。” 朱厚照肯定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这也是我们如今所要考虑得大问题,金陵城一下子涌入了许多江湖人士,这些人没有明显的帮派分别,有的是来凑热闹,有的是想要扬名立万,有的则想要捞取实实在在的好处,可谓是鱼龙混杂,没有办法逐个击破。” 曾希来听着,也皱起了眉头,这也是他们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思索的问题,他与皇帝讨论了很多次,都没有找出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 慕容冲露出玩味的笑容,开口说道:“即便如此,属下觉得依然能够让他们站到我们这边来。” “卿有何妙计?” 慕容冲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开口说道:“只要能够顺利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些人自然就与那些匪寇划清了界限。凡事过犹不及,我们能够想到的事,对方势必也想到了,所以我们只需要顺水推舟即可。” 朱厚照有些不解的看着慕容冲,开口问道:“何谓顺水推舟,在此过程中,我们要如何行动?” 慕容冲耐心十足,他自信满满的说道:“我们想要争取那些江湖奇人的支持,对方自然也会争取,可是要如何挑拨相互之间的关系,就显得十分的微妙。对此,我们不能着急,只能等待对方按捺不住先行出手,只要对方先行出手,便出了一记昏招,失了先机。” 曾希来有些茫然,开口问道:“先发制人,如何失了先机?” 慕容冲瞳孔微微收缩,说道:“他们先出手,能够挑拨成功的,只会是一般的庸人,而真正的高人,是能够洞穿表象看清楚内涵的。所以我们只需要等待,千万百计让他们获知真相,便是最好的策略。” 朱厚照拍手笑道:“不错不错,听君一言,朕才恍然大悟。如此,我们便拭目以待吧。” 金陵城中,果然不出慕容冲所料,许多锦衣卫已经开始行动,目标指向正是那些江湖人士,有的被抓进了监狱,有的则当街被打死。 这些锦衣卫之中,有的是江彬的属下,有的则是天门中人假扮的。但是这一次行动却非天门门主的意思,而是江彬贪功心切,才自作主张,想要挑起争端。 由此,给皇帝朱厚照等人,制造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第三百章 再度重逢 江彬低估了那些江湖人的能力,在他看来,他身为天门中人的身份极端的隐秘,除了门派中少数的人知晓,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所以他才急不可耐的想要做出一番成绩,让门主看到他的办事能力,他可不想一直被压着,至少赢得了信任,他就不至于再受丹药的控制。 城中大批的锦衣卫出动,让喧闹的城市陷入了混乱之中。小贩们不知道为何在青天白日之下,这些锦衣卫就拿着刀杀人,恐慌之下,他们四散奔逃。 站在高楼上冷冷注视着街上动静的那些大佬,始终不曾出面。小茶馆内,杨洲依然在气定神闲的喝茶。 他的身边站了五名义子,六名义子中只有汪大海离开了他,对此杨洲没有耿耿于怀,也没有想过要寻找到他,对他处刑。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见面了,在这个好不经意的情况下。 只见东街的那边传来喧闹的声音,十余名锦衣卫包围着汪大海,以及他带在身边的小孩子,这个小孩子自然就是戚大姐收养的小运。 这些年来,小运也长大了许多,虽然只有十三四岁,可是身高已然不必汪大海矮多少。在汪大海严厉的教导下,他已经学会了使用削骨双刀,但是因为内功的限制,很难发挥出惊世骇俗的水平。 汪大海因为一条腿被斩断,所以灵活的步伐受到了限制,这让他依靠速度取胜的招数大打折扣。 “尔等狗贼,竟然偷袭我们,就算要杀我们总得有个理由吧。” 汪大海愤怒的说道,因为他与徒弟小运还在馆子里吃东西的时候,这些锦衣卫便突然闯了进来。见到佩刀的人就抓,稍有反抗的便就地格杀。 汪大海可不是束手就擒的人,眼见这些锦衣卫出手很辣,他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便双刀出鞘,斩杀了两名靠近而来的锦衣卫。 面对这个断了一条腿。用一条木桩代替走路的汉子,这些锦衣卫都有些迟疑了,因为死在他手下的人已经有好几个。锦衣卫虽然不是绝世高手,对付一般的江湖人士却没问题,哪里会折损如此严重? “你们这些江湖草莽,聚集金陵城,必然是图谋不轨,朝廷下令要严查,你非但不配合。还敢杀害锦衣卫,实在是罪大恶极。” 一名锦衣卫高声说道,然后举起手臂,射出几枚袖箭,汪大海挥动双刀,轻易的格挡开去。 “还真是无理取闹,既然你们执意寻死,洒家就成全你们好了。” 汪大海暴喝一声。身子凭空跃起,他虽然断了一条腿。却能够在空中翻腾旋转,当他冲入人群的时候,手起刀落,又斩杀了三人。 “小运,你在害怕什么,你不杀他们。就只有死在他们手中,快给我杀!” 成功杀死几名锦衣卫的汪大海回身一看,不由得怒上心头,原来徒弟小运已经被五名锦衣卫团团围住,身上已经被划出了好几条血痕。 这孩子固然是因为年轻。对敌的经验少,才吃了大亏,但是汪大海自信他教出来的徒弟不至于如此不济。就算不能够以一当十,但是足以自报,那孩子之所以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全是因为他不敢出手杀人所致。 这孩子跟着自己这些年,虽然见过很多死亡,看他杀人如同砍瓜切菜,却始终没有亲自动手杀人,在他内心中,对杀人这件事依旧很排斥。以往汪大海不说什么,毕竟他当年突破这一关也用了很久的时间,可是如今面对这些锦衣卫,却不能够掉以轻心。 他就算能够同时对付几人,但是也分身乏术,所以就再难保护徒弟。看着小运陷入苦战,汪大海大骂一声:“蠢材,你还在等什么,赶紧给我还手,不然小命难保。” 包围小运的几名锦衣卫,绣春刀同时出手,而且用银丝结成了一个落网,将小运牢牢地束缚在其中,令他动弹不得。眼看小运成了待宰的高阳,汪大海更是焦急,身形一动便向着徒弟冲了过去。 他双刀在手,只听得“唰唰唰”的声音响起,立即便砍到了三人,银丝编织的落网被撕破了一个口子,小运趁机逃了出来。 小运感激的看着汪大海,随即面色惨白,他痛苦的惊呼道:“师父你的后背,后背……” 他已经说不下去,因为汪大海的后背上插了两把绣春刀,几乎是穿胸而过,幸好汪大海在关键时刻避开了要害,才没有被刺穿心脏。 “怕什么,这点伤还弄不死我,现在你知道害怕了吗,跟你说过多少次,交手的时候,要毫不犹豫,才是最好的保命之道。” 汪大海怒气冲冲的的吼道,小运咬着牙齿,一言不发,他还是惧怕杀人,之前师父杀过的那些人,他在梦里都能够梦到,那些人青面獠牙来向他索命,以致于他常常夜不能寐。 剩余的七八名锦衣卫将师徒两人包围在中间,竟然迟疑了片刻,谁也不愿第一个冲上前去动手。他们的袖箭也已经射光,不然这样近的距离,最适合击杀。 汪大海看了一眼一脸惭愧的徒弟,说道:“不要怕,杀人之后,就算有厉鬼来索命,也是我先替你顶着。” 这些年徒弟夜里说梦话,他哪能不知道?对于这个徒弟的个性他是再清楚不过,这孩子练武虽然勤奋,胆子却很小,心肠也不够狠,所以这样的人行走江湖,很容易被人算计,很容易被人杀死。 两名锦衣卫互望一眼,心照不宣,同时冲了过来,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攻击师徒二人,眼看绣春刀就要劈下来。 汪大海手中刀甩飞出去,刺穿了一人的心脏,而另一人已经冲到了他后面,手中的绣春刀劈砍而下,距离他的头颅已经不足一尺。 只听“嗤”的一声,那名锦衣卫连一声哀嚎也没有发出,便倒地而亡。汪大海嘴角勾起一丝欣慰的笑容,因为这么久以来,懦弱的徒弟终于出手了。 小运的那一刀无比的精准,出手迅捷,力量刚猛,尽得他的真传。可是他的这一次出手,却让他痛苦不堪,因为他已经咬破了嘴唇,杀人之后,手中刀无力的滑落,双眼紧闭,几乎晕厥。 剩下的几名锦衣卫同时出手,想要趁虚而入,却听到利刃划破身体之声响起,他们颓然倒地,至死都不清楚自己被何人所杀。 五名大汉站在汪大海的面前,其中一个大胡子看着他的眼睛,淡淡说道:“小海,十几年不见,可曾想念我们?” 汪大海满脸愁容的低声道:“大哥,别来无恙?” 再相见,已经人面全非。(。) 第三百零一章 牺牲 汪大海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不仅仅是因为后背插了两把绣春刀,同样是因为面对五位义兄显得无可奈何。 这五人俱是杨洲的义子,武功还在他之上,在他双腿健全的时候,尚且不是对手,如今断了一条腿,又身受重伤,想要从他们手中逃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汪大海只得低下了头,坦然面对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 在五人的带领下,后背已经被包扎好的汪大海,带着徒弟小运,来到了大枭杨洲的面前。 杨洲依然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坐在椅子上喝茶。就算汪大海来到他的面前,他也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汪大海来到这位武功高深的枭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小运见自己的师父跪在地上,也跟着跪了下去。 “孩儿不孝,这么多年也没向义父请安,实在该死。” 汪大海声音带着敬畏,恭声说道。杨洲喝了一杯茶,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说道:“小六儿长大了,为父自然不能再管着你,你想往哪里去,是你的自由,连这点人心都不能察觉,我岂不成了老糊涂,是不是太不识趣了?” 这一句反语问出来,汪大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低下头,恳求道:“小六子自知擅自离开帮派要遭受刑法,只是这孩子与此事无关,求义父高抬贵手,不要为难他。” 小运听到汪大海的话,连忙开口说道:“小子与他有关,我是他的徒弟,既然师公要责罚师父,小子自愿替师父承担。” 这一句幼稚的话语说出口,一脸平静的杨洲竟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转头看着那个浑身有些颤抖的孩子问道:“你既然害怕,为何还敢在老夫面前逞英雄?” 听到这句平静的话语,小运心中的恐惧减少了几分,开口说道:“小子天生胆小,但是于情于理,都不能看着师父遭受处罚。他已经身受重伤,再难承受。而徒弟替师父承担责罚,自然是理所应当。” 杨洲淡淡的问道:“你刚才叫我师公,可问过我是否承认你这个徒孙?” 小运冷汗涔涔而下,慌乱的说道:“求前辈不要怪罪,小子刚才一时情急,才脱口而出,并没有故意套交情的意思,还请前辈不要怪罪。” 杨洲淡然一笑。道:“这么快就想与我撇清关系?老夫虽说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再者说来,难道老夫在你眼中,就是这样不近人情,斤斤计较之人?” 小运茫然,转念一想,露出笑容,说道:“师公大人大量。徒孙在此谢过您老人家,那我师父能否免于受罚?” 杨洲摇了摇头。说道:“不能,国有国发,家有家规,他违反了帮派的规定,只要这个帮派还存在一天,只要还有一个人在。都需要遵守规定,这样才能够让人信服,你说是不是?” 这个老谋深算的大枭雄,只不过三言两语,就将问题抛回给了小运。这个年少的孩子,心性哪有他那么坚定,面对他的问题,思索片刻,虽然想要反驳,却想不出反驳的话语,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即便如此,他还是坚定的说道:“就算要受罚,小子还是恳求师公让我替师父承担。” 在一旁低着头的汪大海,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这一生杀人无数,可谓是罪孽深重,所以他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好报。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自己的徒弟如此维护自己,依然自心底里高兴。 就算全天下都仇视自己,但是有一个维护自己的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吧。就算他这一生活得有些失败,可是却教导出来一个尊师重道的弟子,这不是最大的成就吗? 相通这一切的汪大海,突然开口说道:“义父,这孩子不知轻重,而且年岁尚有,童言无忌,还请您不要当真。” 他的语气终于恢复了平静,不再恐惧,因为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命运。 杨洲自然也察觉出来,平静的说道:“不错不错,小六儿果然是长大了,竟然懂的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了。” 这个心狠手辣的义子,从前可是自私自利,只为自己而活的人,就算是同门的兄弟倒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因此而放弃任务,出手相救。 小运不想让自己的师父面对责罚,再次恳求杨洲,杨洲长出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孩子,你一心想要替你师父受罚,可是要遭受什么样的处罚么?” 小运茫然的摇了摇头,杨洲看着这个无知便无畏的孩子,也不生气,再次端起一杯茶,啜饮了一口,然后放下,淡然的说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要投入关押着猛兽的笼子里,是死是活,就靠自己的实力,或者是自己的运气了。” 听到他的话,小运背脊发凉,关押的猛兽,莫非是猛虎?一想到要与那样恐怖的大虫搏斗,小运就禁不住生出一阵寒意,在这寒冬天气里,就好似要被冻僵一般。 小运的声音中已经因为颤抖而变得结结巴巴,他依然坚定的说道:“即便如此,小子还是愿意替师父受罚,哪怕一死。” 杨洲轻笑一声,淡淡的说道:“还忘了告诉你,在受罚之前,还要饿三天,期间不能喝一口水,而笼中的猛兽自然也同样要被饿三天,双方都很公平,你说是不是?” 小运已经呆住了,茫然的点头,猛兽被饿了三天,见到人之后,只会变得更加凶猛,不将人撕碎那才是怪事,而人哪有猛兽那么凶悍,被饿了三天,早已经头晕眼花,哪里还能够搏斗? 这无疑是虐杀,小运知道这处罚的残忍,却不能开口明言。在他还要开口的时候,他身后的汪大海却一掌将他打晕了。 汪大海淡然一笑,说道:“义父,你该恭喜我收了这样一个弟子,之前我还因为他的优柔寡断而气恼,如今却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 杨洲点了点头,说道:“次子不错,虽然缺乏气魄,却重情重义,也算是血性男儿。” 汪大海点头,说道:“孩儿虽然还有遗憾,没有亲自手刃仇敌,但是此时要死的话,也不会再畏惧。若是换做往日,我一定会将这孩子推出去当替死鬼,但是今日,孩儿斗胆请义父能够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杨洲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 这句话说完,汪大海便对着杨洲磕了三个头,算是回报他的恩情,然后在其中一名义兄的带领下,被投入了一间牢笼,只等三日后的处罚。(。) 第三百零二章 重要的砝码 小运并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命运如何,他身上的伤也已经被处理好。 他所在的屋子里没有一个人,他想要去开门,却发现自己被所在屋子里出不去。 师父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他,他毕生最大的敌人是石涛,可惜石涛早已经今非昔比,身边有众多爪牙保护,汪大海杀不了他,一直引以为恨。 小运天生不喜欢杀戮,他与人产生矛盾的时候,总喜欢说理,因为他母亲说过,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小运一直很听母亲的话,也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 只是这个世界并不是他理想中那般完美,没有经历过太多人世无奈的他,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并没有深入骨髓的体会。 但是他心中隐约感觉到,师父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小运虽然心地善良,却不是坐以待毙的傻子。 仔细打量着房间的布置,小运心想:“这间屋子的房梁也并不是很高,但愿我能够从屋顶逃出去,而不被他们发现。” 于是他提气一跃,便跳起来一丈余高,正好抓住了横梁,用力一撑,他便绕到了横梁上。 小运再次用力一抓,抓住了椽,他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瓦片,从缝隙间钻了出去。 获得自由的小运没有独自逃走,而是想着自己的师父。 “师父究竟被关在哪里,我是否该抓一个人来问一问?” 小运十分小心,他钻出房顶之后就将瓦片重新盖上了,而此时的他更是不敢妄动,平静的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他等了很久,才等到一个落单的小厮。小运看着他走路的步伐,估计着他的武功不高,自己应该能够对付。 悄无声息的降落地面,趁对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运便扼住了对方的喉咙,小声道:“不许大叫。不然就杀了你。” 那个小厮目露惊恐的表情,看着突然从天而降的小运,吓得不敢动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小运对于这个很配合的小厮很满意,他害怕被人发现,连忙挟持着小厮躲到了暗处。 “我的师父汪大海,要遭受处罚,现在被关在笼子里,你知道在哪里吗?” 小运小声在小厮的耳边问道。那小厮茫然的摇了摇头,看着小运,眼神中的恐惧加深了几分。 在他看来,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被灭口,因此看着小运的眼神也变的更加恐惧起来。 谁知小运见他摇头,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便放开了他。说道:“我放过你,可你不许告诉别人。你如果能够做到,就点点头。” 小厮很快就点了点头,小运看着他恐惧的眼睛,知道这小子没有说谎,因为这小厮跟他差不多大,小运心想。这人应该是才入帮会打杂的小喽啰,根本不可能知道太多的事情,因此也就没有再为难他。 放开小厮之后,小运便躲到了另一个角落,他看着小厮走远。心想那小子果然还是讲信用的,答应了不叫喊,果然没有叫人。 正在这时,两名大汉走向了小厮,只要小厮告诉他们小运的藏身所在,小运定然会被抓住。 小运清楚的听到其中一名大汉问道:“小、少爷,可曾见到一个如你这般年纪的小子,他竟然趁我们不注意逃走了?” 小厮轻声细语的说道:“我见到了,”小运一听,立刻沉下脸来,心想:果然不能相信他,这里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 正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那小厮竟然指着另外一个方向,说道:“他往那边逃去了,我只是匆匆瞥了一眼。” 小运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他没有想到这小厮非但没有出卖他,反而帮助他逃走,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激。当他看向小厮的时候,那小子竟然也向他看了过来,还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小运向他微微抱拳,算是感激他的恩情,然后闪动身形,便从暗处消失不见。小厮看着小运消失的地方,有些出神,半晌愣愣的说道:“这小子虽然是江湖中人,却并非心狠手辣之徒,还挺有趣的。” 说完,他就缓慢的向着杨洲所在的房间而去。 小运不知道,他眼前的小厮,竟然是杨洲的爱女,因为年纪最小,是以最为得宠。她喜欢扮成男孩的模样,因为杨洲这个大枭雄,一生纵横江湖,地位超然,却有一个遗憾,就是他有八个女儿,却无一个儿子。 这也是其他枭雄背地里戳他脊梁骨的一个话柄,而那些老百姓更是说他坏事做绝,是老天爷要惩罚他,就算生出了儿子也会夭折,注定是绝后的命。 杨洲对此很是气恼,但是他的三个夫人都没能替他生下男孩,忙于江湖事的他也逐渐心灰意冷,也就没有再理会这方面的事情。好在三夫人替他生下了一个女孩,这孩子天性活泼,行事作风都跟男孩子如出一辙。 是以杨洲也由着她的性子,将她当成了男孩养。这孩子虽然聪明伶俐,却对武学不感冒,而是研究那些奇门遁甲之术。 杨洲一身武艺,当世罕逢敌手,却遗憾不能够传给自己的亲生骨肉,好在他还有六名义子,也稍感安慰。 但是他最为倚重的第六子汪大海,却背弃了他,这让他如何不怒?杨洲虽然惜才,却不得不遵守帮派的规则,只能无奈的将爱子汪大海处死。 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杨洲早已经听到了脚步声,知道是自己宠爱的小女儿来了,开口说道:“门没有关。” 那小厮装扮的养家幼女推门而入,恭敬地站在杨洲的面前,开口问道:“爹爹,我听说六哥回来了,在我年幼的时候,他对我甚好,我可否见他一面?” 杨洲微微蹙起眉头,不悦的说道:“你见他作甚,他已经不再是本帮之人,而且即将受刑,你还是不见为好。” 小厮打扮的女孩不依,但是并不撒娇,因为她不愿学姐姐们那样,做个小女人。她看着自己的父亲,信心十足的说道:“父亲若答应我的请求,我可以送你一样礼物,而这件礼物,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 “哦,什么礼物?” “便是全天下都在寻找的八件信物中的玉麒麟,父亲是不是很感兴趣?” 一听到玉麒麟,杨洲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开口说道:“这是自然,若你真的知道它的下落,为父非但可以让你见他,还会答应你做一件事。” 请输入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千层宝阁 相传大明王朝有一个隐秘的龙脉,太祖皇帝当年打天下的时候,正是因为撞对了这条龙脉,才取得了天下。 这条龙脉,并非像朝廷所说那样在安徽凤阳,安徽凤阳的那处,只不过是明面上的黄帝陵,其实决定大明气数的真正龙脉,应该在西北。 只是西北太过浩瀚,不懂得风水堪舆之术的人,根本瞧不出其所以然。而那些风水相术的大师,也早已经被监视起来,有的甚至已经被软禁在了京城,像活菩萨一般好吃好喝的供养者,就是不让他们将幕后的事情说出来。 这一切还得益于帝王师刘伯温,当年他为太祖皇帝取得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最后选择归隐之前,向皇帝献了最后一策,便是控制那些能人异士。 这也是他无奈之举,因为他不献策的话,他的身家性命,都会在太祖皇帝的屠刀下成为过往烟云。太祖当年斩杀的功臣不计其数,像宰相胡惟庸,大将蓝玉这些顶天的功臣,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到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士。在皇帝大权独揽,坐拥天下的时候,不懂得明哲保身,便只能成为一缕幽魂。 阳谋天下的刘伯温,智慧近乎妖,哪里会揣摩不出皇帝的意图,是以最后他才献策让天下的相术大师齐聚京师,有些不愿奉诏入京的,都被秘密的处死了。 但凡事总有例外,刘伯温忠心为国,自然不会起不臣之心,在他死后,却没有预料到大明天下巨大的变化。 这变化就是燕王朱棣打出了靖难之役的旗帜,起兵攻入了京城。取代了侄子朱允炆的统治。这场战争,虽说是帝王家争夺权利的斗争,但是却苦了天下百姓。 而这场战争中最为关键的军师是一个和尚,这人原名姚广孝,法号道衍。这人是当时不世出的奇人,太祖朱元璋大肆抓捕天下奇人的时候。却唯独漏了他。 兴许是他当时名声不显,没有进入朝廷士大夫的视野,所以这些朝廷重臣,没有将他当作一根葱。而这人也确实不简单,或许是用了迷惑朝廷的手段,反正他成为了幸存者。 他千方百计来到燕王的身边,就是要说服这位心怀天下的藩王造反,并且为他鞍前马后,运筹帷幄。制订了一系列可行的策略,终于让燕王荣登九五,执掌天下。 这位居功至伟的军师在朱棣登基之后,却选择了退隐,不在乎高官厚禄,不留恋金钱美色,似乎他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的动机。 然而。错了,他有着最不可告人的动机。便是颠覆大明王朝。只是他没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便因为生命有限,而含恨九泉。 这奇人在临死之前,将大明王朝真正的龙脉,刻在了八件玉器上,凑够了这八件玉器。就能够找到龙脉。 相传龙脉处有无穷的宝藏,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江湖人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这八件玉器,被他的亲传弟子带到了民间。虽然成祖发现之后,派出的大批的锦衣卫追杀,最后却没有达到良好的效果,只追回了三件,供奉在大理寺中,有重兵把守,江湖一流高手也难以靠近。 至于其他五件,江湖上已知的便是蜀山一位年轻人执有一件,这年轻人虽然年岁小,可是辈分却很高。 相传在许泽闯荡江湖的时候,那个年轻人还是婴孩,从小被遗弃,被路过的蜀山弟子带回了蜀山。没想到他的悟性超然,一般的武功一学就会,内功修炼也快人一倍,没过多久他便被掌教收为关门弟子,亲传武功。 这年轻人如今已经不再年轻,江湖中至今无人知晓他的下落,他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当初王守仁告诉冯牧,说其中有一件玉器在蜀山一名弟子手中,指的就是他,他按照辈分来说,是冯牧的小师叔。冯牧见过许多蜀山的人,传授他内功的许泽,还有年轻一辈的翘楚萧楚材,酒鬼华青峰,甚至早已脱离蜀山,成为寒秋谷谷主的许沛。 但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见到那个传闻中的小师叔。而他自然不知道杨洲的小女儿,竟然也知道了其中一件玉器的下落。 杨洲脸带笑意,对他宠爱的小女儿问道:“云婵,此事非同小可,可开不得玩笑。” 他的小女儿杨云婵一脸严肃,说道:“昨儿个我到南京城的永安巷看人下棋,父亲猜我看到了什么?” 杨洲淡然的摇了摇头,开口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杨云婵也不卖关子,直言道:“父亲平日对于武道痴迷,对于棋道却甚少涉猎,孩儿说出来你也未必清楚。但是我下面的话,你一定会很感兴趣,因为我看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 杨洲也来了兴趣,神情期待的看着小女儿,开口问道:“你见到了怎样的奇闻?” “孩儿竟然见到了玲珑棋局中泣鬼神的‘千层宝阁’,若是对弈的双方都是耄耋之年的老者,孩儿还能够理解,毕竟老而不死是为妖,这样的奇人虽然不多,但是普天之下找出来一两个,还是不奇怪的。” 杨洲听得有些入迷,开口问道:“难道你所见的不是老人?” 杨云婵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应该说是,也不全是,因为其中一人的确是须发皆白的垂暮老者,至于另一人嘛,只是一个年纪十多岁的小乞丐。” “小乞丐?”杨洲被女儿的话震惊了,虽然他不精通棋道,但是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所耳闻的,玲珑棋局的“千层宝阁”,即便是大明国手也未必能够走出来。 杨洲突然哈哈一笑,说道:“或许那小乞丐只是胡乱落子,碰巧走到了那一步,这样的事情虽然千古难遇,却也并非没有可能。” 杨云婵突然皱起眉头,不悦的说道:“孩儿与父亲说如此重要的事情,父亲却拿孩儿寻开心,着实让我有些失望。我能够以性命担保,那小乞丐绝非等闲之辈,他每一手都留有无穷的后招,或者说隐藏了无穷的杀意,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那老者当时被他气得吐血而亡,然后我便看到他从那老者怀中摸走了一件玉麒麟。” “你见到他这个秘密,他没有难为你?” 杨云婵也不可思议的点头附和道:“那小子当真也奇怪,他似乎生怕我看不见,故意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才大摇大摆的的离开。” 杨洲听得出神,然后反应过来,说道:“这小子是在给我们布置陷阱,但是他知道我为了他手中的玉器,就算是陷阱也会跳进去,那小子果然不简单。” 说着,杨洲大喝一声,立刻就有亲信手下来到屋子里,杨洲吩咐这些人,依照杨云婵的描述,画下小乞丐的画像,全城寻找他。(。) 第三百零四章 棋圣的传人 小乞丐的画像很快便被绘制出来,但是具体的细节,还是有些出入,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最为关键的是第一时间找到这个怀有至宝的小孩。 庄不凡对于此时的江湖而言,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乞丐,正如他之前的经历那般,就算是在大街上被冻死了,也不会有人出面替他收尸。 他最多就是被巡街的士兵拖到乱葬岗丢弃,然后被饥饿的野狗吃得连骨头也不剩。 不过这不是属于他的命运,因为他不是一般的小乞丐,他是大明棋圣段天命的关门弟子,那个修为逆天的老怪物,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也是祸害天下的小怪物。 就在一群人苦苦寻找一个小乞丐的时候,身穿锦衣华服,改扮成一副世家少爷的庄不凡却在一家小酒馆中悠然的吃着糕点。 他自然是知道“三圣盟”的那些爪牙是冲着他而去,但是他却浑然不在意,因为只需要他稍加易容,就会是另一个样子,这些人又怎能看得出来? 店里的掌柜和小二,对于这个出手阔绰的小孩都很看重,因为他刚一踏进来,就打赏了一锭银子。这可不是摆阔,那小少爷说了,要为他准备一间雅间,不许任何人打扰。 这银子自然不死白给,掌柜听那小少爷说,若是做得好,让他满意了,他还会打赏更多。准备一间雅间给尊贵的客人,对于掌柜而言,是举手之劳。所以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小二讨好似的端来了可口的饭菜,然后恭敬地退出去。轻轻拉上了房门。曾经的小乞丐庄不凡看着他恭敬的模样,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顾自说道:“我昨天行乞来到你们店外,你们还避之不及,用笤帚将我轰走,今日我换了一身衣裳,你们竟然都对我礼遇有加,看来这世上,还真是以貌取人的占多,慧眼如炬的少。” 他说完,便用筷子夹起一块肌肉放进了嘴里。津津有味的嚼起来。他的右手边放着一只酒坛子,是绍兴女儿红,这酒窖藏的时间越长,便越是醇香。 庄不凡虽然年纪尚小,却很懂得享受,他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既可以做那人人回避的乞丐,也能做那人人敬畏的少爷。他揭开酒坛上的封泥,然后将酒坛凑近嘴边。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他打了一个嗝,出了一口道:“真是好酒,不过就是有些辣,不像糖水那般甜。” 对于这个遗憾。庄不凡也不打算继续追究,他继续吃着饭菜,没过多久。那几盘菜便被他吃得一干二净,长期节食的他。现如今的胃口实在很好。 看着街头上往来的行人,庄不凡没有过多的在意。那些人中是贩夫走卒居多,虽然也有些装成普通百姓的江湖人士,但是庄不凡仅凭他们的身形步伐,就能够大致判断出他们的武功水平。 当然,其中也不乏朝廷的锦衣卫,这些人也学得精明了许多,改扮成百姓的模样,混在其中,一旦有事就能够第一时间出手,防止事情进一步恶化。 突然,一个人的身影,吸引了庄不凡的注意。那是一个十分高大的身影,比起寻常男子都要高出一头,而且身形壮硕,比两百斤重的大胖子还要肥上一圈。 就是这样一个壮汉,他行走的速度竟然很快。没有人看清楚他的样貌,因为他整张脸都笼罩在黑袍之下。按理说这样的装束,在如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金陵城是必然会遭到严查的,但是他却能够招摇过市,看来他的背景十分不简单。 庄不凡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身影消失,竟然没有追上前去一探究竟,这与他好奇心爆棚的性格有些不符,但是现如今,他是真的走不开。 “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壮汉,只要他还在金陵城,我就一定会见到他。若不是那那贼还不来,我也不至于错过啊。” 庄不凡自顾自的低声说道,似乎在埋怨等待的那个老者迟迟不来让他不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的话音刚落下,房间外便想起了敲门声,店小二领着一个老者推开了门。 “客观,这位老先生说是来找你的,不知可是你要等的人?”小二恭敬地问道,庄不凡点了点头,随即抛给小二一枚碎银子,小二接过银子,立刻露出欢喜的神情,他随手关上了房门,让庄不凡和老者好好谈话,便再也不打扰,识趣的走下了楼。 这名老者脸上的胡须已经花白,可是头发却依旧漆黑如墨。他双眼矍铄,炯炯有神,而且吐息浑然天成,有这样气度的自然非一般的高手。 庄不凡开口说道:“我听江湖传言,说先生排名十大悍匪的第八,还有个‘轻车都尉’的绰号,你老都这个岁数了,怎么还如此闹腾,安享晚年不好么?” 这实在是一句很冒昧的话,但是庄不凡面前的老者,却一点也不生气,悠悠说道:“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很大,只有那些没本事的人,才会像狗一样听话,毫无个性所言。” 庄不凡哈哈一笑,说道:“先生可不要误会,小子可没有什么脾气,而是嘴向来很贱,总喜欢拿人开涮,难得你老不大发雷霆,这份胸襟气度,让我相信你有资格坐上今日的位子。” 这不是一句拍马屁的话,事实上高傲的庄不凡也不屑拍人的马匹,他只是单纯的欣赏眼前老者的淡定,是以才不吝惜言辞,赞美了他一番。对于他的话,他面前的枭雄人物,却很受用。 老者开口说道:“早听闻棋圣段天命的弟子是一个难得的妙人,今日得见,不想小兄弟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许多,真是英雄出少年,再过几年,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会彻底被你们这些后生超过咯。” 庄不凡淡然一笑,道:“先生说笑了,你们不让出路来,谁敢跑到你们前头去。今日你既然纡尊降贵亲自前来,也说明了诚意。小子为了谨慎起见,没有将你要的东西带在身上,而是要等你将那样东西教给我之后,才会带你去寻找你想要的东西,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老者大度的回答道:“老夫自然是信得过小兄弟的,棋圣的徒弟,以天下为局,自然不会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 听到他的话,庄不凡竟然有些难为情的笑了起来。(。) 第三百零五章 《纵横谱》 庄不凡想要的是一本棋谱,这本棋谱是他师父段天命有生之年最为推崇的,也是穷极一生想要寻找的。 可惜,直到老人临死前,都没能够找到那一本棋谱。 要说那一本棋谱虽然不凡,却也没有达到价值连城的地步。不过在棋界,它可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因为他是北宋时期理学大家邵雍编写的。 这本棋谱上记录了各种精妙绝伦的棋局,学棋的人得到它,棋力就会一日千里,所以在棋界,它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 而最为重要的,还是因为这本棋谱是孤本,传承至今只有一本,而且绝无仿造的次品。因为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而能够拥有它的人,更是将它奉为珍宝,自然不舍得将它亵渎,制造它的赝品,是对它最大的侮辱。 这本棋谱的名字叫《纵横谱》,世人只知道邵雍是理学大家,却不知道他师出鬼谷子一门,研习最深的乃是纵横之术。 他的《皇极经世书》一经问世,便立刻被疯传,一时间洛阳纸贵,人人争相传抄。人们看到他这本著作,莫不惊为天人,想不到这世间还有如此惊采绝艳之辈。 而他的《纵横谱》却束之高阁,所知者寥寥无几,因为这本棋谱,不仅仅是棋谱,更是武学秘籍,聪明绝顶之辈,可以从中领悟无上的兵法。若是对方心怀坦荡,自然是社稷之福,若是那人心怀叵测,那么便会给天下带来无穷的战乱。民不聊生,狼烟遍地。 相传。邵雍患病垂危期间,当时的名家大儒司马光、张载、程颢、程颐这些知名人士早晚在他跟前守候照料。为的也就是一睹《纵横谱》的内容。 与王安石斗了一辈子的司马光凭直觉问道:“先生可是将棋谱交给了介甫?” 介甫是王安石的字,此时的王安石已经第二次被罢相,已经远离了中央的权力中心,政治斗争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让他心灰意冷,又因为爱子王雱病逝,更是让他心力交瘁。所以他再也无心政治,哪怕保守党中司马君实一再上书废除新政,他也听之任之。没有了年少时期的锋芒。 听到司马光的询问,重病的邵雍微微一笑,道:“介甫虽然读懂了棋谱,却只学到了形似,而没有学到神似,是以才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 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纵横谱》早已经到了王安石的手中,只是在他执政的时候,这些人都不敢去动他。因为他是宰相,权倾朝野,连皇帝都是他的盟友。 即便是王安石已经远离了朝廷,权力已经失去。这些人同样无法逼迫他交出那本棋谱,要知道他“拗相公”的绰号可不是平白无故就有的,要是逼急了他。那本棋谱很有可能就会被他付之一炬。 所以,当今最为关键的人还是邵雍。虽然他已经重病在身,但是头脑依旧清醒。大家都希望他在临死前将自己毕生的才学说出来,因此这些人自然更加迫切的想要知道棋谱的内容。 但是邵雍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在他将死去时,他召唤他儿子邵伯温到跟前交代说:“诸君欲葬我近城的地方,应当从于先祖的坟地,一切从简。” 这一句话彻底断了所有人的念想,他们再也无法从他的死上面做文章,邵雍将自己的身后事都安排到滴水不漏,他们即便是想要在他下葬时检查,也已经无济于事,以他的聪慧与谨慎,自然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所以,在邵雍死后的几百年里,《纵横谱》也随之绝迹于江湖,司马光等人虽然觊觎王安石手中的孤本,却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一个字。他们费尽心思,想要从王安石那里得到棋谱,却都是无功而返。 在王安石临死之前,曾将《纵横谱》中的一页临摹下来,寄给了司马光,司马光看后,狂喜了三天,世人还以为这位权倾朝野的相国大人发了疯。 一代豪杰王安石死后,司马光却关在房间里黯然神伤了好几日。这一对政敌,却惺惺相惜。真是应验了那句话:肝胆相照的仇敌比推心置腹的知己更难能可贵。 在王安石死后,各方的诽谤随之而来,司马光当即向皇帝上书,评价王安石:“介甫文章节义,过人处甚多。但性不晓事,而喜遂非。致忠直疏远,谗佞辐辏。”此奏疏字字珠玑,一语中的,此后再无宵小之徒在背后攻讦已死的王安石。 司马光时不时的看着那一张残片,然后便会感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没过多久,这位文臣中执牛耳者也溘然长逝,当家人发现的时候只看到他已将那一页奉为掌上明珠的纸烧成了灰烬,而脸上却带着释怀的笑容。 再之后的岁月,便是动乱,靖康之耻,再到崖山之战,中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浩劫。在当时士大夫眼中,崖山的惨烈与悲壮,是亘古未有的,中原文化几乎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是以才有崖山之后,再无中国的这个说法。 同样,与朝堂紧密结合的江湖也没能够幸免,虽然江湖与朝堂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却有着共同的文化根基,有着共同的血液。在蒙古的铁蹄下,众多的武林门派被夷为平地,无数的江湖豪杰被碾压成泥。 这场浩劫一直持续了百年,直到太祖皇帝朱元璋成功推翻了大元的统治,才让汉人重新坐拥了江山,可惜那些璀璨的文化早已经荡然无存。而作为开国之君,太祖皇帝的气度实在不深,格局也实在不大,至少他在拥有了江山之后,已经容不下其他有威胁的人。 所以,看到过《纵横谱》的他,不容许这样能够逆天改命的绝学存在于世,在他看来,朱家的子孙要想千秋万世作用江山,就不能够有太多通晓天意的人存在。 所以当年他的屠刀之下,因为宰相胡惟庸案杀了三万多人,之后又因为大将蓝玉案杀了一万五千多人,这些人中有很多术士相士,但是这事做得极为隐秘,对外宣称是乱党。 这场浩劫中,通晓风水的奇人几乎死绝,太祖皇帝以为这样就能够让朱家的江山千秋万世。但是他小看了阳谋天下的刘伯温,更不知道在刘伯温死后,那本被他藏起来的《纵横谱》会落到道衍和尚的手中。 时也,运也,命也,一切皆有定数,天道轮回,生生不息!(。) 第三百零六章 谈判 坐拥宝山自不知,依旧过着贫苦的日子,这样人多少会让人觉得可悲。 庄不凡看眼前的黄云,就是这样的感觉,虽然对方在大明十大悍匪中排名第八,是鼎鼎大名的“轻车都尉”,可是他却不知道那《纵横谱》的价值,当真是有些可悲。 庄不凡以为,活到他这个岁数的人,怎么也该见识深厚,就算不能够看懂这棋谱的玄机,但是至少不会将它轻易让给别人。他再次看了一眼一脸和善的黄云,觉得这人真是白活了这些年岁。 黄云也在看着眼前的小孩,他能够活到这个岁数,而且经历了无数的江湖风风雨雨,都还没有去阎王那里报到,自然有他的高明之处。 从不轻易袒露自己的实力,从不在人前嚣张跋扈,哪怕自己很强,也要装成矮人一等的模样,这就是他常胜不败的关键。 轻敌者往往死于骄傲,武圣关二爷便是最好的例子,而能忍屈辱,方能成就大事,淮阴侯韩信,也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没有理会小孩子眼神中的鄙夷,黄云哈哈一笑道:“小兄弟莫不是觉得老朽不明白这棋谱的价值,所以才会这样看待老朽。” 被黄云一言道破自己心中所想,庄不凡也不再那般桀骜,他心想这老头既然有洞穿人心的本事,看来也不是泛泛之辈,看来所谓的十大悍匪,朝廷十数年拿他们没有办法,他们还是有些本领的。 微微点了点头,庄不凡反问道:“既然前辈知晓这棋谱的价值,为何还要答应小子的请求,这本棋谱的价值,比起那玉麒麟。可不知珍贵了多少倍。” 谁知黄云只是哈哈一笑,说道:“小兄弟此言差矣,这棋谱虽然珍贵,老朽看不懂其中玄机,还不是犹如鸡肋?既然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索性拿它换取自己更想要的东西,岂不是明智的选择?倒是你与我交易,反而提醒我棋谱的价值,莫非你不想换?” 他一连串的反问,让庄不凡有些回不过神来,但是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自然不会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要迂回的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也是谈判最基本的技巧。 只听庄不凡平静的说道:“世人都知道黄老先生最重承诺,有‘一诺千金’的美称。比起那不动如山的季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小子今日斗胆前来,就是要证实一下传言是否属实。” “哦?小兄弟要如何证实?” 庄不凡托着腮帮子,开口说道:“老先生这本棋谱从何而来,你又怎知它的真假?” 面对这个问题,黄云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为难的神情,他沉思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实不相瞒。这本棋谱是老朽的岳丈传给我的,当年的我。不过是一个天资一般的游侠儿,靠着坚韧不拔的毅力,竟然交了好运,娶到一个贤惠的妻子,而我没有想到他瘫痪在床的父亲,竟然会有这样一本棋谱。” 听到黄云的话。庄不凡点了点头,表示相信他说的没有半点虚假。黄云见这小子没有打断他说话的意思,便继续说道:“这本棋谱在岳丈临死前才教给我,我对于棋道本就不了解,加上之前他只是传授我武功。并未提起棋道,是以我虽然听他说起过这棋谱的厉害之处,但穷尽半生心血,也没能参悟出其中的玄机。” 庄不凡继续点头,他十分同意黄云的话,因为这棋谱的秘密,知道的人很少,在他看来,黄云的老丈人虽然握有棋谱,同样也没有参透其中的秘密,是以到临死的时候,也没能够清楚明白的告诉黄云。 然而他那个怪师父怎么就知道其中的秘密呢?他岂非连棋谱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就知道怎样破解它的玄秘,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他随即就想明白了,因为根据已有的信息推测,他知道之前掌握棋谱玄机的人中有刘伯温和道衍和尚,那么师父一定与这两人有所关联,就算不是他们的嫡系传人,但至少跟他们的传人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 但是还有一点他想不明白,既然师父告诉过他,那棋谱本身就是武功秘籍,但是怎么没听说有人真的学会呢?编写这本棋谱的邵雍,没有可靠的记载说明他是武林高手,而刘伯温和道衍,也都是运筹帷幄的谋士,没有任何的资料显示他们有一丝一毫的武功。 难道他们只是学会了棋谱中的纵横术,而没有参悟其中的武术?这也很难解释他的创造者邵雍为何也不会武功。想来想去,庄不凡只得这样安慰自己:或许那邵雍自己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修炼武功吧。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猜测竟然真的应验了,当然这还是他以后才发现的事情,此时的他手中还没有棋谱,还在竭力与黄云谈判。 “黄老先生,小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可否将棋谱交由我看一眼,在我确定它的真假之前,我是不会轻易与你交易的,毕竟那玉麒麟也价值不菲,就算不考虑它是天下八件信物的事实,拿到当铺也能典当一些钱财不是?” 对于这个人精,黄云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老江湖毕竟是老江湖,不会轻易相信庄不凡的话,自然也不会轻易上当。 只见他摸出来一战纸,放到了庄不凡身前的桌子上,开口说道:“这是我偷偷临摹的一张棋谱,原本是想要以此探查出其中的玄机,但是无论怎么瞧,都没能够洞悉其中的奥妙。” 还没等庄不凡开口,黄云继续说道:“老朽自然知道天下有这样一种奇人,他们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是以老朽不能将全本交给小兄弟查看。至于我们的交易是否能够达成,全看小兄弟的诚意了。” 庄不凡不由得苦笑,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的心机一下子就被对方看穿了。于是他也不再坚持,仔细去看那一张临摹的棋谱,然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确实是《纵横谱》,但小子实在不是老先生的对手,万一老先生得了玉麒麟之后杀人灭口,小子可没有猫的九条命。” “哈哈,老朽最重承诺,哪里会出尔反尔?” 庄不凡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但是杀人灭口是抢夺财务,悍匪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属家常便饭,也算不得出尔反尔对吗?” 被这个狡猾的小孩子看穿自己的心事,黄云的笑容顿时僵住,双方都陷入了尴尬的境遇之中。(。) 第三百零七章 顶天的高人 老狐狸黄云没有想到这个十多岁的孩子,城府竟然如此深沉,眼前的庄不凡,比起他见过的那些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物,有过之而无不及。 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庄不凡当先开口说道:“小子只是说笑,老先生何必当真?若我信不过你,又怎会前来谈判?” 这一句当真说得恰到好处,两人之间有些僵硬的气氛,一下子得到了缓和。黄云看了一眼庄不凡,哈哈一笑说道:“如此说来,小兄弟是愿意与我成交了?” 庄不凡也不再拐弯抹角,当下说道:“自然是愿意的,比起那虚无缥缈的八件信物,还有那若有似无的龙脉,眼前的《纵横谱》才是最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黄云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小兄弟此言极是,可惜老夫看不懂这棋谱的奥妙,白白为它耗费了几十年的心血。哪怕老朽对它有一知半解,即便是金山银山我也不换。” 这便是取舍之道,有些时候,最好的东西并不一定属于你,若是不懂得退而求其次,那么终将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到结局会一无所获。 经历了江湖数十年的腥风血雨,黄云早已经看淡了许多事情,生死在他眼中不再是头等的大事,甚至连金银财宝,在他这个年纪也看得极为淡薄。 雁过留声,人去留名。黄云虽然已经名动天下,但却是臭名昭著,这与他年轻时候经世济国的壮志豪情相左,而在他晚年的时候,更希望自己能够做一件有益于苍生的事,以此洗白自己。 圣人做一千件好事。到最后做一件坏事,就会晚节不保,留下骂名,但是恶人做一千件坏事,到最后做成一件好事,就会立地成佛。受人称颂。 这便是世俗的不公,黄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想将龙脉找到,献给朝廷,并不贪图高官厚禄,而是希望为了八件信物展开的血战能有一个尽头。 庄不凡自然不会了解这个老者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人与其他江湖枭雄并无两样,争夺这些无非是想要更高的财富和地位。以及子孙后代永久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如同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若是后代子孙不争气,即便是富有天下,也只会遭致灭顶之灾。” 庄不凡在心中这般想着,然后对黄云说道:“老先生,谈生意最重诚意,按理说。交谈的双方如果彼此信不过,最好就找一个第三方介入。而这人必须是德高望重,双方都信任的人。” 黄云点了点头,随即叹息一声,说道:“只可惜,普天之下,找不出这样一个人来。你我都信任的人或许有。但是难保对方不会对这两件至宝动心,到时候反而横生事端。” 庄不凡摇了摇头,说道:“老先生此言差矣,这样的人虽然难找,但是普天之下。却还是有一个的,而且他如今就在这金陵城中。” 黄云一听这孩子的话,立即露出了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开口问道:“哦,还有这样一个人,老朽倒真有些孤陋寡闻了,不知小兄弟说的是何方神圣?” 庄不凡淡淡一笑,说道:“老先生想必也是听过他的名号的,只是这人向来低调,行事作风古怪,是以你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他,也不足为奇。” “竟有这等事,老朽闯荡江湖这些年,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有这样的资格,能够做我们之间的公证人。” 庄不凡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看了一眼一脸疑惑的黄云,然后说道:“老先生想不到,这是自然,因为小子也同样没有想到。若不是我无意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算抓破脑袋,也想不到那方面去。” 听着他的话,黄云更加疑惑起来,随即开口问道:“不知小兄弟看到了哪个熟人?” 他这句话问出来,却见庄不凡淡然的摇了摇头,黄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寻思着这小子莫不是在故弄玄虚,正当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忽听庄不凡说道:“严格说来,那个高大的身影,并不是一个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 黄云不由得疑惑的问道,这小子说的话总像是云里雾里,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江湖上有一种催眠之术,相传练到极致,能够勾魂夺魄,让人变成傀儡,但是黄云确定,这小子并非精通此间的高手,便没有发作心头的不满。 庄不凡没有打算继续吊胃口,开口说道:“确切说来,那是一只大白猿。听到大白猿,老先生想必已经想起了什么吧,没错,这只白猿便是‘呆神’何欢从小养大的灵兽,如今跟在他唯一传人的身边。而在你老来之前,我正巧透过窗户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是以小子推测,那位老神仙就在金陵城中。” 这句话说完,黄云已经是目瞪口呆,“呆神”何欢之名,只要是闯荡江湖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但是那位已经到达了“御神境”的神仙一般的人物,真的会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吗? 虽然传闻何欢刚正不阿,一生无欲无求,而且对于江湖中人的所求是来者不拒,但是他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找到他谈何容易?万一传闻有出入,那么两样至宝岂不是白白落入对方手中,未免得不偿失。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庄不凡继续开口说道:“老先生的顾虑,小子自然是能够理解的,但你若知道‘呆神’曾经拒绝了什么,你就会选择彻底的相信他。” 一听这话,黄云不由得好奇,脱口而出,道:“哦,老朽很好奇,兄弟竟然知道他曾经拒绝了什么吗?” 庄不凡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郑重的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因为能让家师都五体投地的人实在不多。在小子尚且年幼的时候,曾见过他们二人坐在一起论道,‘呆神’有意无意的透露,他为了追寻心中的道,放弃了帝师的机会。” 黄云彻底惊服,所谓帝师,便是皇帝的老师,皇帝是帝国最高的决策者,金口一出,便是圣旨,世人莫敢忤逆,而帝师的话,就连皇帝也要听从,真乃真神一般的存在。 黄云对于眼前的小子竟然生出一丝恐惧之情,不仅因为他小小年纪就城府深厚,更因为他的眼界和看法,超然绝世。 “老朽很好奇,小兄弟要如何找到那神仙一般的人物,再说服他介入我们之间的事情?” 庄不凡微微一笑,道:“小可自有办法,此事还得从他的传人,那个软硬不吃的小姑娘入手,方能成功。” 黄云也笑了,他拭目以待,很想知道这小孩会用什么手段。(。) 第三百零八章 麻烦之人 庄不凡所说的办法,就是从呆神何欢得传人那里寻找突破。庄不凡与那个叫妙心的女孩曾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两人没有太多的交情,他也不敢确定自己出面找她,她能否答应自己得请求。 这个神出鬼没的女孩,身边总是跟着一只大白猿和一只貂,若是冯牧看到的话,一定会觉得很熟悉,因为他曾经差点就被那只叫做灵宝的大白猿给打死…… 他和那个女孩也只是一面之缘,而且当时的她穿着打扮都是男孩的模样,冯牧不确定自己再次相见之后,还能够认出她来。 但是那个小女孩,却没有忘记冯牧,因为像冯牧那样的傻瓜,他是很喜欢逗弄得,她行走于江湖,见过太多得尔虞我诈,所以喜欢心思单纯的生物。大白猿和小貂,就是这样,所以他们才能够成为好朋友。 然而,还在农舍中修习忍术的冯牧,自然不会想到那个女孩已经来到了金陵,而且会在将来与他结下莫大的缘分。 再说庄不凡这边,他对于黄云虽有些提防,但是在交易完成之前,他确信对方不会对他出手,是以就放心的说道:“老先生,可否让你属下之人,去寻找一个身高九尺得大汉,找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而是立刻回报?” 黄云哈哈一笑,道:“小事情,老朽这酒吩咐下去,一定不会让小兄弟失望,而且老朽还想看看你能用什么手段,让那个神话一般的人物帮忙。” 庄不凡向他施了一礼,就从窗户上跳了下去。虽然有更多的人寻找,但是他更加相信自己的追踪之术。 其实在他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开始。他就撒下了一些粉末,粉末是特殊香料制成的。人的鼻子很难闻到,但是那种异香,却是他盒子里一只小东西得食粮。 这只三分像老鼠,七分像松鼠的小东西,他也不知道叫什么,师父交给他的时候,只是说这是难得的灵兽,虽然不能够像猛虎那般富有攻击力,但是运用得当的话。就能够起到神奇的效果。 如今的庄不凡终于体会到这小家伙的价值,只见小家伙醒来之后,精神变得十分亢奋,张牙舞爪,似乎要大干一场。 庄不凡一将它放到地上,这通体银灰色得小家伙便闪电一般窜了出去,庄不凡还未见过这小家伙有如此表现,震惊之余,飞身追赶而去。 小家伙在大街上迅速流窜着。就如同流星一般,不留下半点痕迹。街道上人来人往,稍有不注意,就会被人踩在脚下。但是庄不凡对此却一点也不担心,而那小家伙虽然只顾着跑,却总能够在关键时刻。避开行人。 但是小家伙这样,也让庄不凡吃了一些苦头。要想追上它,他就不能按部就班得拨开人群。再去追赶它。摆在他面前的唯一选择,就是飞身而起,踩在众人的肩膀上,一路追寻那小东西。 因为稍不留神,它就会消失不见,即便庄不凡招子很亮,但是跑了好几丈外得小东西,他同样没有把我能够看清楚。在他不敢耽误的时候,偏偏就有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将要踩上一人的肩膀之时,那人却突然凌空跃起,大喝一声:“无礼小辈,竟敢如此狂妄,看爷爷今天不收拾你。” 这人只不过三十出头,说话却老气横秋,有种倚老卖老得味道。庄不凡哪里会理会这等无聊之人,大喊一声:“快给我闪开,不要耽误我的事情。” 他说完,就打算绕开这人,往一旁的人踩过去,谁知道那人唯恐天下不乱,一脚将庄不凡所踩之人踢倒在地,庄不凡凌空一个鹞子翻身,身体才重新站立起来。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我与你素无恩怨,为何要阻挠我前进的步伐?” 庄不凡越发的焦急,因为他再不赶快的话,那小东西就会彻底消失不见,到时候他再要想追踪,可就是大海捞针了。 那人咧开嘴一笑,道:“我就是看不惯你,你能把我怎样?” 仔细一看这人,倒有几分特色,他嘴唇一圈长了胡子,其他地方却白白净净,甚至连头发也不长。但是他却不是和尚,看他的装扮,倒更像是江湖上走镖的镖师。 他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挑衅似的看着庄不凡,庄不凡从他之前的动作,就看出他绝非泛泛之辈,虽然这人武功不及他,但是一时半会儿他还不能够将他打倒,而他最不想得就是浪费时间,做无谓的纠缠。 生性傲慢的庄不凡,竟然首次拱手说道:“抱歉,是小可鲁莽了,冒犯了阁下,望你不要与小子计较,放我一马可好?” 那光头男子将嘴里的野草吐出来,哈哈一笑,说道:“不行,要知道我‘讨厌鬼’秦少冲,可不是浪得虚名得,今日你撞见了我,也算你倒霉,陪我玩一会儿再走也不迟。” 庄不凡心中苦笑,看来今日真的有些倒霉,偏偏就遇到了“混世四鬼”中的一位,而且这人与人抬杠,不图其他,就为了自己好玩,哪怕被对方打成残废,也在所不惜。 只是他很少被人打成残废,通常情况下,都是他将对方玩残,所以这人的名声向来不好,江湖人见了他,也像是见了鬼一般,避之不及。 庄不凡没有想到这光头就是那秦少冲,之前他听闻秦少冲可是美少年,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是这样的光头。但是对方亲口说出来,他也不能不信。这也怪他太过焦急,竟然没有探查出前方的人得气息,就贸然行动,才惹到了这个麻烦。 “改天再陪秦大哥玩,小可今日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庄不凡一句话说完,飞身而起,足足跃起有两丈来高,打算一鼓作气,彻底摆脱那秦少冲,追赶上那个几乎彻底消失的小东西。 谁知他刚刚跃起,秦少冲的身形也同样跃了起来,挡在了他的身前,身手就去拉他的衣服,庄不凡不由得眉头大皱,大喝一声:“给我闪开。” 随即一掌挥出去,这一掌蕴含了巨大的威势,秦少冲闪开之后,掌风袭向对面的楼上,将横栏彻底击断。 秦少冲转头看了一眼断掉的横栏,哈哈笑道:“小兄弟好大的火气,就是你这样的才好玩。” 说着,接连向庄不凡攻出了十招。(。) 第三百零九章 尸魂术 虽然秦少冲觉得庄不凡很有意思,很好玩,但是后者却没有半点想要与他纠缠的打算。 第一掌被躲开之后,庄不凡没有给秦少冲喘息的机会,第二掌随即挥出,这一掌后劲十足,大有撼动河山之威。 秦少冲感觉到这一掌的威势,不敢大意,然而他想要侧身躲开,已然是来不及。情急之下,他只得挥出右掌与庄不凡的那一掌硬生生的撞在一起。 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秦少冲一个七尺大汉,竟然被一个小孩震退了七丈开外。即便如此,这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讨厌鬼依旧是哈哈大笑。 只是他笑完之后,就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庄不凡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身形一动,便朝着小东西消失的方向追赶而去。 秦少冲看着庄不凡远去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悠悠说道:“技不如人啊,就算被人打死也是活该。” 他倒是很想得开,丝毫没有觉得被一个小孩子击败有什么丢脸。就在他这般自嘲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了他的面前,正是庄不凡所要寻找的大白猿。 白猿的身子笼罩在宽大的袍子中,而它的背上就是它的小主人。这个高大的身影,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很醒目,行人纷纷为之侧目。 白猿背后的小女孩,饶有兴趣的看着吐血的秦少冲,开口说道:“你受了内伤,要不要我帮你瞧瞧?” 秦少冲看了一眼这一对古怪的组合,并未引起重视,虽然这大白猿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它背上的小女孩,内功波动并不明显。秦少冲之所以寻找武功高的的人去找对方的麻烦。九成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对武功的痴迷,他相信遇强则强,只有不断地与高手对战,自己的武功才能更上层楼。 小女孩见这个被人一掌击败,吐血还犹自高兴的怪人,从他的眼中看到的是不屑。便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多少人想求我替他们治疗,我还未必答应,你有这个机会,反而不珍惜。” 秦少冲江湖闯荡这些年,阅历和见识都有了,自然明白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他开口说道:“你有什么想要我做的。不妨直说吧,我这人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这点揣测人心的本事还是有的。” 小女孩倒也爽快,抛给秦少冲一枚药丸,开口说道:“这是治疗内伤的药丸,至于名字,我就不告诉你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若有胆子。不怕是毒药的话,就吃下去吧。” 秦少冲接过药丸。一下子塞入嘴里,“嘎嘣嘎嘣”的咀嚼起来,然后咽进了肚子里,这本是苦涩的药,可看他的样子,似乎还吃得津津有味。若是小女孩劝告他吃。他一定不肯,谁知就这样一激,他便乖乖就范了。 这枚药丸的药效很快就发挥了出来,秦少冲只觉得全身上下就像是清泉流过一般,有种说不出来的清爽与舒适。原本被震乱的真气。也在药效的辅助下,重新被梳理好,这种感觉是他之前任何一次疗伤都没有过的经历。 有些惊喜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秦少冲好奇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怀有这样奇特的丹药,我敢说这丹药在江湖上的疗伤药中绝对能够排进前三甲,可惜我的见识有限,不知道它具体的名字。” 对于秦少冲的话,小女孩没有理会,而是淡然的开口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跟我来。” “我为何要跟你去?” “你吃了我的丹药,治好了内伤,我有恩与你,作为回报,难道你不应该替我做一件事吗?你一个大男子汉,总不会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吧?” 秦少冲慨然说道:“我秦某人自然不是,我跟你去便是。” 这人虽然行为举止有些怪异,但是吃软不吃硬,只要被言语一激,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虽然有些江湖经验,心性倒也单纯。 换做是谨慎的冯牧,或者是聪慧的庄不凡,这小女孩一定不会得逞。年轻一辈中的后起之秀,差不多已经全数来到了金陵城,他们或早或晚会相遇,算是为以后的恩怨做了一个铺垫。 跟着小女孩来到一座宅院中,秦少冲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到底什么事情,非要来到这里才说,在路上说不行吗?” 爬在大白猿身上的小女孩,淡淡一笑,说道:“当然要来到这里才能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借你的身体一用。” 对于小女孩的这话,秦少冲觉得莫名其妙,正当他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小女孩突然指挥大白猿道:“灵宝,动手。” 她的一声令下,大白猿巨大的拳头已然轰击在秦少冲的小腹上,秦少冲“哎呦”一声,本能的弯下腰,好似一只龙虾。便在这个空隙间,通了人性的大白猿一记肘击,击打在秦少冲的后脑上,令他当场昏死过去。 小女孩从大白猿身下下来,看着昏迷的秦少冲,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说道:“你虽然武功还不错,但是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这些日子,恐怕要委屈你一下了。” 然后她便吩咐大白猿将秦少冲提进了院子,他们来到一间小屋子里,床上躺着一个老妪,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全身瘫痪,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小女孩来到她的床前,开口说道:“蔡姥姥,我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偶然见到这人还不错,就随便抓来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没有回应,躺在床上的老妪,一动不动,只是极力的张了张嘴,却未吐出来一个字。小女孩看着她的嘴唇,读懂了她的唇语,开口说道:“你是让我在他身上七十二处穴道上都插上银针。” 老妪的嘴巴再次动了动,小女孩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的我知道了,待我插上银针之后,就给他灌下**汤,这样的话,姥姥就能够与他心灵相通,施展‘尸魂术’了。 小女孩把一切都做好之后,躺在地上的秦少冲突然站了起来,小女孩有些吃惊,然后便听到秦少冲开口说道:“这幅皮囊虽然有些臭,但还算灵活,妙心,多亏了你帮了我的大忙,姥姥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兑现的。” 谢谢姥姥,小女孩拍手笑道,与一旁的大白猿欢呼雀跃起来。(。) 第三百一十章 二重替身 若是江湖上其他人见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惊讶得眼珠子也掉下来。 然而小女孩却没有半点惊慌,她只是平静的看着眼前的秦少冲,这个光头男子,心神已经完全被姥姥取代。 “尸魂术还真是神奇,简直就像是借尸还魂一般。”叫做妙心的小女孩忍不住开口说道。 光头转头看了她一眼,妙心只是有些食言,连忙解释道:“姥姥不要怪罪,我不是说你全身……” 她忽然闭口不言语,因为她已经明白,此时不论说什么,多时惹姥姥生气。 光头秦少冲突然阴阳怪气的说道:“妙心,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赶快带我去找皇帝。” 妙心“哦”了一声,然后有些茫然的开口说道:“实不相瞒,我并不知道皇帝的下落,我听我师父说,那个被江彬软禁的皇帝是假扮的,所以真正的皇帝究竟在哪,就连我那宝贝师父也不知道。” 已经被姥姥控制了心神的光头秦少冲,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想找他也很容易,只要去大帮派最多的地方便可以将他找到。” 妙心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忍不住问道:“姥姥何出此言,门派最多的地方,岂非就是最危险的,那皇帝怎么还敢呆在那里?” 姥姥摇动着光头,一脸深沉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滑稽,只听他开口说道:“事物都是相对的,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既然皇帝没有离开金陵城,便能够想到他想要在其中惹出一场风波,到时候好坐收渔利。” 小女孩拍手笑道:“竟然有这种事,那么事情就变得有趣许多了。早先我来的时候,见到了棋圣的徒弟。那小子还是那么狡猾,好在我也不笨,用药草改变了自身的气味。” “哦,这倒有趣,那老怪物教出来的徒弟,想必也十分出类拔萃吧?” 面对他的问题。妙心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开口说道:“好在我也不笨,向香囊绑在了小貂儿呆头的身上,那龙猫追赶而去,自然是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小女孩妙心高兴得手舞足蹈,忍不住笑了出来,对于成功欺骗了庄不凡这件事。她似乎特别高兴。 被姥姥控制心神的秦少冲开口说道:“怎么,你难道认识那个老怪的徒弟?” 妙心点了点头,有些不悦的开口说道:“那家伙总是自作聪明,似乎在他的眼中,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是蠢材。” 这句话有些嫉妒的意味,光头秦少冲自然也听出了她话中的酸味,心想这小女孩还真是不服输啊。 然后他挥了挥手。对小女孩说道:“你那活宝师父,真的放心你到处走?” 小女孩点了点头。说道:“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他怎么还能够管我?而且他成天忙着他自己的‘道’,至于我要做什么,他才懒得管呢。” 被姥姥控制的秦少冲开口说道:“这就好,没有他来坏我的好事。事情就容易多了。” 于是,在他的带领下,小女孩继续趴在大白猿的背上,笼罩在宽大的袍子里,往门外走去。 小女孩实在想不通。那个行将就木的姥姥,为何还有力量控制秦少冲,要知道尸魂术虽然厉害,却是却要耗损巨大的精力,而那个奄奄一息的姥姥,怎么看都不具备那样的精力,这让精通医学的她百思不得其解。 光头秦少冲走在前面,没有多久,就来到了金陵城中最为繁荣的中心城区,这里店铺林立,高楼遍地,是最为繁华的所在。而来到这里的行人,身上的衣着比起其他地区的百姓,明显要好许多。 秦少冲带着高大的白猿,向东边一座气派的宅院走去,他叩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前来开门。 躲在黑袍中的妙心开口说道:“这座宅院里没有人,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寻找吧,哪有这么容易就能够找到的?” 这个小女孩,看着光头的行动,觉得有些滑稽,但是她强忍着不敢笑出来。她觉得这是在大海捞针,更像是在碰运气,要是这样就能够找到皇帝,那才是真让人难以置信。 光头秦少冲没有离开,只是站在门口,呆了半晌,他继续叩动大门,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趴在大白猿身后的妙心有些无趣,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有些无语的看着那个光头的动作。 这一次,秦少冲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一炷香过去了,就在妙心已经不耐烦,想要独自离开,去买些东西来吃的时候,这个光头再次叩响了房门。 看到他的动作,妙心翻了一个白眼,正想开口劝他不要白费心机了,谁知她还未说出来,便只见一个汉子打开了房门。 “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 男子一打开门,便说出了这句话,妙心之前没有听过这句话,但是她觉得这句话有些玄妙,似乎与禅宗风动幡动心动有异曲同工之妙。 光头秦少冲听到这句话之后,开口说道:“万物皆备于我,清风明月本无价,近山遥水皆有情。” 这两人的话,有些没头没脑,开门的男子说的话,是陆九渊的话,而秦少冲的回答,首先引用的是孟夫子的话,之后引用的也有来历,上联取自于欧阳修的《沧浪亭》,下联取自于苏舜钦的《过苏州》,经大师契合,相映成辉。然而他一句话中,竟然有截取了三位贤人的话,当真是让人难以揣测。 但是开门的那人听到秦少冲的回答之后,原本还严肃的脸上,一下子变得平和下来,他看了秦少冲一眼,有些惊讶的说道:“你竟然又找了新的替身,这二十多年来,我们似乎从未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 一听到这句话,旁边的妙心突然反应过来,原来那个突然在她面前倒下,然后就全身瘫痪的姥姥,不过也是替身而已。 而她竟然被对方利用,重新替他找了一个替身! 妙心后背有些发凉,心想这人的尸魂术到底到了河中境界,竟然能够将她也玩弄于鼓掌之间? 秦少冲跟着那名男子走进了宅院中,他回头看了一眼妙心,妙心虽然有些排斥,但是对方答应过他要满足她的一个要求,这是对她最大的诱惑,于是她不情不愿的指挥着白猿,走进了院子里。(。) 第三百一十一章 无解的毒 小女孩爬在大白猿的背上,进了院子,一路前行,来到了一间雅致的房间里。 房间里站了六七人,这些人的模样都很普通,虽然高矮胖瘦不尽相同,但是都没有什么特色,就是一般的平民装扮。 这些人之中,只有一人是坐在椅子上的,妙心向他看过去,只见那人有种卓然的气质,但是他隐藏的很好,极力装出平易近人的模样。 再仔细一看,妙心便看到那人的面色有几分苍白,苍白之中又带着几分幽绿。她的神情立刻变了,因为对于这人的症状,她再熟悉不过了,自己的祖父不正是因为中了这样的毒而含恨而终的吗? 当时的她不过是几岁的小丫头,但是对此却记忆深刻,因为这种毒竟然是连祖父那样的高人都解不开的,那么放眼整个天下,便没有人能够解开这种毒。 见小女孩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其中一名古玩斋匠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放下了手中打磨的玉器,语调严肃的问道:“这种症状你是见过的对吗?” 妙心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她陷入了痛苦的情绪之中,十分无奈的说道:“我自然是见过这样的症状,即便死也不会忘记,因为它是全天下最霸道,最无解的毒药,即便是换血都不能够治愈,因为它深入骨髓,植根于脑中,中毒之人,除非有那传说中的夺舍之能,否则绝对难以存活。” 她这句话说出来,一旁一个石匠模样的人连连摇头,关切的问道:“难道连神医世家的传人,也束手无策吗?” 这句话问出来,妙心的脸色立即有了变化,她看着这些样貌普通的人。随即想到自己一开始就落入了他们事先安排好的圈套中。原来那个老妪突然在她面前摔倒,再请求她找人施展尸魂术,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目的,他们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让她解开坐在椅子上那人身上的毒。 “原来你们早就查探清楚我是安家的人,所以才费尽心机将我带来这里。既然你们对我已经了如指掌。那我也不妨开诚布公的告诉你们,这种毒是无解的。在我几岁的时候,我爷爷便是中了这样的毒,含恨而终。” 她说出这句话,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因为祖父是对她最好的人,将她视为掌上明珠,最后自治无可救药,才将她托付给了呆神何欢。这是隐藏在小女孩心底最深的痛。也是最深的秘密,因为祖父临死前曾经告诉过她,这种毒其实是可以解的,只是需要解毒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祖父没有告诉她具体的解毒方法,安妙心对此自然一无所知,以她目前的修为,就算知晓其中的方法,也没有那个能力解毒。 屋子里的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格外的低落,好似阴云密布的天空。 看着众人的表情。小女孩安妙心不用猜也知道,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对他们十分重要。这些人能够查清楚她的身份,自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至少江湖上一流的高手,甚至是情报遍布天下的千寻阁都没有查清楚她的来历。 但是这群人做到了,这群看起来就像是下层贫民的人。竟然完成了许多江湖大佬也没能完成的事情。人不可貌相,有些人虽然外表朴实无华,却又大本事,安妙心不知道这些人会如何处置她,只是平静的看着这群人。 坐在椅子上的那人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是因为中毒的原因,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气无力。只听他平静的问道:“可有什么法子,能够减缓我毒发的时间,让我多活一段时日?” 听到这句话,安妙心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法子自然是有的,只要找一个与你有血脉关系的人,输送一部分血液给你,替换你身体中的毒血,便可以延缓毒发的时间。” 她这句话说出来,坐在椅子上的那人淡然一笑,随即摇了摇头,问道:“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看来他是不打算采用这个办法了,站在他旁边的一人,突然紧张的开口说道:“大人,眼下就有最适合的人选,你何必舍近求远,再说了只是换血,又不会……” 他的话还未说完,坐在椅子上的那个男子便已经抬起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这人自知言语有失,强忍着心头的不快,愁眉苦脸的闭了嘴。 安妙心看着这些人,言语中也多了几分怅然,说道:“眼下我能知晓的方法,就只有这一个,若你们真有合适的人选,我建议你们不要迟疑,因为这种毒发作起来很痛苦,能够减缓一刻对于中毒者而言,也是莫大的帮助。” 小女孩说道这里,竟然情不自禁的流下两行热泪,因为她又不自觉的回想起祖父当初中毒的场景。那个倔强的老人,即便是遭受了那种痛彻心扉的苦,也依然没有让她替自己换血。 独自忍受痛苦的老人,在小女孩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所以她如今看到同样的中毒者,那人也像他的祖父那样,为了他人着想,不愿意让对方替自己换血,因为她就生出一种本能的好感。 然后她义愤填膺的说道:“你这样是很自私的行为知道吗,你觉得这样是在替自己的亲人考虑,却哪里知道对方见你痛苦想要帮忙却不得其法的悲伤。亲人就是在生死之际还能够相互支持的人,光顾着自己逞强,在我看来不是什么英雄的行为,反而是最无能的懦夫。” 她的怒喊,虽然是对着坐在椅子上那个男人说的,却更像是对着自己的祖父所说。当初她尚且年幼,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如今她已然懂得了许多道理,自然不希望同样的悲剧,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即便是和对方萍水相逢,没有半点交情,她也能够本着一颗赤子之心,医者仁心出发,说出自己的见解。 “大胆,你可知在你面前的是……” 一位骨瘦如柴的男子,似乎觉得小女孩太过无礼冒失,冲撞了那位大人,立即义正言辞的呵斥道,但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坐在椅子上的那人阻止了。 只见中毒的那人淡然一笑,道:“想不到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教训了,也罢,该来的始终躲不掉,姑且一试吧。” 他倒不担心那孩子会承受不了,只担心那孩子通过这件事查出来不是他的血脉,那样的话,就名不正言不顺,还怎么将更大的使命交到他身上? 但若这是上天的安排的话,他也只能够欣然接受,这个中毒的人自然就是当今天子朱厚照,而他要去换血的那个孩子,正是在农舍修炼的冯牧。(。)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宿命相逢 冯牧已经将忍术修行一定程度,但还未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 农夫看着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进步,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此子果然是武道的天才,精深难懂的忍术,想不到他短短几日就能够摸出其中的门道。” 农夫对一旁的孙分说道,孙分肥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附和道:“冯小哥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他将来的成就,让人难以预料。” 这两人站在院子外的草庐内,而冯牧还在专心的打坐,自然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正在这时,两人却突然听到了脚步声,但是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波动,能够感觉到的,也是两三个内力一般的气息。 听脚步声,对方来了有近十人,这说明对方之中,有七人能够隐藏身上的气息。两人本能的警觉,飞快走出了草庐,看到来人的时候,却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恭敬地神情。 这一行人正是他们的同伴,在其余七名死侍的保护下,朱厚照走在正中间,他走得很慢,也有些吃力。 但他依然自己走,没有让人扶着,或者是坐轿子。在他的左边是曾希来,右手边则是慕容冲,光头秦少冲走在最后,两人第一次见到这人,但也猜出了这人是最新的替身。 但是更为吸引人眼球的还是那一只披着宽大袍子的大白猿,这只大白猿就像一座小山一般魁梧,身形之高大,令人咋舌。 两人待一群人走近,向皇帝朱厚照行了一礼,然后将他请进了院子。农夫有意瞧了一眼大白猿,看到它背后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一脸的哀伤,看到他看着自己,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待一行人进入院子之后,孙分悄悄对旁边一人问道:“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头?” 那人轻声回答道:“她便是神医世家的传人----安妙心。” 孙分不由得一呆,神医世家的传人,想不到他们还真的找到了。要知道这可是锦衣卫耗费了十多年都没能打探出来的消息。更别提江湖那些情报组织了。 农夫在前面带路,有些担忧的说道:“殿,他正在运功打坐,我们最好小声些。” 朱厚照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道:“很好,如此勤奋,我深感欣慰。” 房中打坐的冯牧,听到了外面小声的说话与细碎的脚步声,并未因此停止他的内力运转。朱厚照等人已经迈进了房间。这群人俱是武学名家,看到冯牧头顶冒出的轻烟,都不由自主的吃了一惊。 要知道内功修为只有到达一定境界,才会出现如此的情景,还未等众人做出反应,趴在大白猿后背的安妙心却突然大叫一声,道:“傻小子,竟然是你?” 冯牧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心中稍感诧异,好在他的定力超群。不至于因为而走火入魔。 安妙心自知失言,便立刻闭嘴,朱厚照看了一眼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没有责怪的意思,众人自然不会自作主张为难她。 过了半晌,冯牧终于将内息运行了一个周天。他觉得浑身舒畅无比。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皇帝朱厚照带着笑意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中有些惶恐。 “陛、大人你怎么来了?” 然后他就看出了皇帝古怪的脸色,不由得失声问道:“您中毒了,是谁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对您出手?” 皇帝淡然一笑,道:“无妨,只是这下毒之人手段实在太过高明,身手也着实了得,以至于至今我都没能够查出来是何人所为。” 这句话说出来,冯牧不由得一愣,随即恐惧袭上心头,那下毒之人定然有神出鬼没的轻功,竟然能够在重重保护之下,对皇帝下毒,这份胆识和本事,都属于当世一等一的存在。 一旁早已经不耐烦了,开口说道:“小子,我真是想不到这位大人的血脉竟然会是你,这世上的事情,简直有太多的因缘巧合,让人哭笑不得。” 冯牧再次听到她说话,觉得这人的声音很熟悉,虽然她的声音有几分沙哑,但是冯牧还是能够区分出她是女孩。 他不由得问道:“我们之前可曾见过吗?” 在他的印象中,可没有见过几个女孩,除了小雀儿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还有那死对头茅嫣然,他几乎很少遇到年岁相仿的女孩。 似乎是在气恼冯牧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女孩一下子掀开大白猿的袍子,从它的背上跳了下来,不悦的开口说道:“想起来了吗?” 看着一身男孩装束的女孩,还有她身边的大白猿,冯牧只觉得头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脱口而出,道:“你是吃霸王餐的那个小子。”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响起,女孩安妙心点头道:“算你还有点记性,想不到还未将我忘记。” 冯牧苦笑一声,调侃道:“我哪敢忘了你,先是差点被你的小貂儿毒死,后来还差点被你的灵宝打死,这样深刻的记忆,我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 “谁叫你多管闲事,不过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对吗?” 冯牧大度的点了点头,说道:“当时你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我只遗憾,当时竟然没有看出来你是女孩。” 被他这么一说,安妙心有些脸红,哼了一声,说道:“你看不出来也是正常,只是现在你竟然瞧破了,说明你也不是个傻子,我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叫什么吗?我觉得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安妙心“呵呵”一笑,道:“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这里的人多数都知道了我的名字,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了,不过你要答应我,出了这间屋子,你不能将我的名字告诉别人。” 冯牧郑重的点了点头,小女孩看着他一脸严肃,便开口说道:“我叫安妙心。” 冯牧诧异的问道:“你也姓安?” “有什么不可吗?” “没有,只是我对姓安的人有种特别的重视,那你是神医世家的传人吗?” 安妙心点了点头,有些不满的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懂,我这次前来,就是要找你替这位中毒的人换血。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绝对没有性命危险。” 听到这句话,冯牧转头看了看脸色难看的皇帝,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安妙心,点头坚毅的说道:“我相信你。”(。)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天命所归 对于换血这种事情,冯牧没有觉得不可思议,在后世的医院,输血这种事情就像吃饭走路一样稀松平常。 至于安妙心所说的换血能够延缓毒发的日子,冯牧也表示认同,或许是由于稀释了血液中的毒素,所以才达到了这样的效果。早在欧洲的中世界,就流行放血疗法了,但是也有弊端,放得太多容易死人,例如美国第一任总统华盛顿,就是因此而死。 有神医世家的传人在,冯牧一点也不担心会出医疗事故,他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跟皇帝朱厚照的血型不匹配。 因为他不清楚自己是否是皇帝的孩子,在他穿越而来的时候,他可是亲眼见证了母亲死在雪地中,而她旁边是母亲的挚爱,当时还是锦衣卫的冯青刚。 若他真是锦衣卫的孩子,那么这次换血,就增加了几成危险。冯牧明白,输血是要血型能够匹配才行,若皇帝的血型是ab型的话,那还好,若是o型的话,那么结果就很危险了。 但是冯牧还是决定赌一把,事实上,他已经没有退路。他知道在场的这些死侍都是武功高强之辈,随便站出来一个人,都能够置他于死地,若是结果不尽人意,莫不就是他丧命之时? 皇帝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似乎是在告诉他:我相信你是我的孩子。 安妙心让两人躺在床上,随即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拿出了一个刀囊,寒光一闪,一柄锋利异常。薄如柳叶的小刀已经在了她的手上。 只不过是轻轻一划,皇帝朱厚照的手腕上便出现了一道口子。牡丹红的鲜血从中缓缓流了出来。这血液绝非正常人的血液该有的状态,它之所以流得很慢。是因为一流出来就快速凝结,而且还带着一种异香。 安妙心皱起了眉头,然后缓缓说道:“这种香味是我之前从未闻过的,如此看来,这种毒不是中原所有,或许我们能够从中找到突破口,最终找出解毒之法也未可知。”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情绪变得很复杂,既有怅惘。又有兴奋。她想,若是祖父当年能够割开自己的血管,就能够闻到这样的异香,或许能够找到解读之法。 祖父含恨而终,一直是她心中解不开的结,今日有此发现,她怎能不激动万分。 皇帝朱厚照听到这个小女孩的话之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开口问道:“你能够闻出来这是什么香味吗?” “恕我才疏学浅。只能够闻出来其中一股淡淡的郁金香的气息,但是直觉告诉我,其中混合了多种外邦特有的植物,这些植物单独的个体或许对人没有伤害。但是经过秘法调制之后,就是世间最难解的毒,敢问阁下。可有与外邦人来往?” 躺在床上的朱厚照凄然一笑,平淡的说道:“那真是太多了。至少我两只手数不过来。” 作为皇帝,要接见外邦使者。实属正常,但是小女孩安妙心却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她才看到希望,又在瞬间破灭了,这样的情绪起落,让她有些怅然。 朱厚照看着一脸失望的小女孩,开口说道:“不要灰心,至少你明确了大方向,总有一天能够找出解毒的方法,只可惜我等不到这一天了。” 安妙心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振奋精神,只看了看这个笑对生死的男子,觉得这人的气度不凡,只可惜中了这样的毒,倒也有些可惜了。 她不再迟疑,待朱厚照的血液已经流出来小半碗的时候,走到了冯牧面前,将一根中空的银管子插入了冯牧的血管中。这一个创口很小,但以便如此,冯牧的血液依然向箭一般射了出来。 安妙心手法迅捷,一个眨眼之间已经用一个软皮管子连接好了冯牧的银管,然后接到另一根银管上,快速插进了朱厚照的血管中。冯牧看着这一切,露出了佩服的神情,这样的手法纯熟至极,似乎对人体的血管布置了如指掌。 而且这样的创新精神是难能可贵的,后世的外科手术被广泛应用于医疗,但是在古代,这可是冒了天下大不违的事情。中医讲究调理,因为传统思想中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损伤,于是都很少主张用外科手术。 所以才有了华佗那高超医术的失传,若是《青囊经》真的能够传承下来,中华的医学水平将会领先世界多少年? 皇帝的脸色好转了一些,冯牧也放下心来,虽然这不足以证明他与皇帝的关系,但至少说明他跟皇帝的血型没有冲突,至少皇帝能够接受他的输血。这是一件好事,至少保住了他的命。 在皇帝和其他人眼中,却不这么看,他们心中对这件事尤其看重,在血型还未被发现的年代,他们固执的认为,血液能够相融在一起的必然就是亲生骨肉。 就连神医世家的传人----安妙心也不例外,她施展了这个手术,看着稍微好转的那个男子,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换血的过程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人体的血液有限,流失到一定的程度,就会有生命的危险,安妙心自然是明白这最为基本的医学常识。看着冯牧逐渐苍白的脸,安妙心出手,拔出了银管,止住了两人的伤口。 冯牧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这次输送血液已经超过了后世献血的最高的限度,但是他也认了,因为没有专业的试验证明该输送多少血液,而冯牧觉得,自己能够多输送一些血液,对于延长皇帝的生命,是有帮助的。 只听得“扑通”之声想起,原本站在屋子里的那些男子竟然齐齐跪到了地上,脸上露出难以名状的痛苦之色。朱厚照看着他们,淡淡的说道:“我知道,现如今要你们接受这孩子还有些勉强,但你们也看到了,他终将成为我的替代。我不想对你们施加命令,但我希望你们能够从心底深处,甘心情愿的辅助他。” 冯牧不由得有些错愕,听皇帝的语气,似乎在托孤。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朱厚照继续说道:“不论你们是否承认,此子是天命所归,望诸位慎重考虑。” 慕容冲当先开口说道:“大人的嘱托,我一定遵从,不惜以死相报。” 在他看来,一腔热血酬知己,既然那孩子是主上的骨血,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好生辅佐,这也算是对知己的一番心意。 其他人随即异口同声道:“我等愿誓死追随,千秋不渝,上报社稷,下安黎民,如有背弃,万劫不复!” 这是死侍决定效忠的宣誓,朱厚照听他们说完之后,哈哈大笑起来,不住地说着很好,冯牧有些茫然,他觉得气氛有些凝重,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十死侍的新主公。(。) 第三百一十四章 雪中对决 小小的农舍中,齐聚了九名死侍,他们在宣誓效忠的时候,神情严肃,没有半点私心。 冯牧就这样收获了一股庞大的战力,然而十死侍中,还有一人没来。 这人便是琴痴庄浩辰,作为十死侍中的“七步”,他实在有些与众不同。若说皇帝不惜冒险去码头接应的慕容冲武功最高的话,那么排名第七的庄浩辰的武功就最为奇特。 他是将内功灌注于琴音之中,发动的攻击,内力差了一个等级的人根本难以抵挡,被震碎耳膜而导致心神紊乱,走火入魔的成名人物也不在少数。 只是这不是他最大的特点,他之所以在十死侍中格外与众不同,只是因为他不太听从皇帝的命令。 因而,虽然一早就接到了皇帝的密令,他却不慌不忙的赶路,全然没有将皇帝的安危放在心上。 他之所以来金陵城,多半的原因竟然还是因为要寻找自己的哥哥,只要能够再与兄长合奏一曲,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不管不顾。 皇帝一直在等待着这个脾气怪异,心高气傲的属下,他明白当初是皇家愧对了庄家,因为他虽然效忠,却并非出于真心。 即便如此,这个穿着草鞋,背负着一只大琴匣的中年男子,还是走入了金陵城。虽然他步调很慢,想要极力拖延,但天下的路,只要在行走,便终究有到达终点的一天。 天寒地冻,白雪纷纷,寒风的肆掠中。竟然还带着一些小雨,飘飘洒洒的落下来。没有撑伞。庄浩辰双手放在衣袖中,来到了金陵城门口。 守城的侍卫们照例对他进行了严格的盘查。背负着大琴匣,穿着一双草鞋的中年男子,浑身已经湿了大半,但他竟然毫不在乎。守城的侍卫见这人十分配合,随便他们怎么摸,他都如同木头一般站在原地不动。 这人竟然好似丢了魂的行尸走肉,守城的侍卫们不由得对这个落魄的琴师有几分鄙夷,说到底,不论是琴师还是戏子。都是社会的末流,还是要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才是正途。 侍卫们没有为难他,询问之后,就放行了,庄浩辰依旧是缓慢的走在街道上,小雨滴落在他的脸上,顺着他的小胡子流下去,他也懒得擦拭。而他的头顶。已经是花白的一片,雪花落在他的头上,竟然不化。 走在街道上的庄浩辰,不知该何去何从。就在他茫然之时,七八个撑着伞的大汉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庄浩宇,你作恶多端。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一人率先大骂一声,然后便抢先攻了上来。庄浩辰神情不变,依旧是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然后足尖一点,跃起来一丈多高,轻松避开了那人的攻击。 “原来他们错将我认做了兄长,也罢,我们兄弟二人还分什么彼此,他的事我便替他扛下了。” 在心中这般想到,然后他便冲入了人群,这些撑着伞的人,武功虽然不及他,却并非江湖上的二流高手可比,他们的出手古怪中还透着狠辣。 最为奇特的,还是他们手中的伞,这些伞俱是用铁打造,而且伞的边缘犹如刀刃一般锋利。庄浩辰灵活的躲避这些人的攻击,然后他寻找出手的机会。 只是这些人配合的滴水不漏,就在庄浩辰以为已经找到了突破口的时候,另外两人的攻击迅速就弥补了同伴的不足。这些人手中的铁伞也在不断地交手中,越发的快速起来,竟然有越战越勇的后劲。 庄浩辰依然没有取下背上的琴,只要他弹响琴,这些人都毫无招架之力,他能够确保这些人在三招之内就会半死不活。但是他没有那样做,因为他实在不想在人前弹琴,美妙的音乐,要与知音分享。 那些用伞攻击的人,迅速变换了彼此之间的方位,竟然形成了两个阵法,这两个阵型之间相互照应,依旧是铁桶江山一般牢不可破。 “庄浩宇,你无端杀了我们的师父,让我们‘铁伞门’被江湖朋友耻笑,今日定要你血债血偿。” 作为领头的那人大声说道,然后转动手中的铁伞,铁伞的骨架中立刻伸出无数的铁刺,加之剧烈的旋转带来的威势,竟然好似无坚不摧的神兵。 “嘶啦”一声,庄浩辰的衣角被划破了一大块,他身上的衣服本就破旧,对此也无动于衷,依然施展轻功,躲避着两个阵型的攻击。 “你为何一再躲闪,你的琴声不是很厉害吗?莫不是瞧不起我等,为了对付你,我们已经找到了克制的方法,你只管出招吧。” 对方怒气冲冲的吼道,庄浩辰仔细一看,那些人的耳中竟然都塞了棉花,他在内心讥讽这些人无知,琴声只是辅助,真正打击对手的还是内功的震撼,就算堵住了耳朵,却无法完全隔绝声音的进入,他们身受重伤依然是在所难免。 然而他依然是不愿出手,又是几声清脆的响声,这名武功超群,内力精深的死侍,左臂竟然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染红了他单薄的衣衫。 “哈哈,你可知道我们的伞上喂了剧毒,这种毒发作起来不需要一刻钟,就能让你殒命当场,你终于也有今天。” 其中一人眼看自己得手,不由得停了下来,十分得意的说道。便是这一个空档,庄浩辰的身形已经陡然消失,再次出现,已经一脚踢在那人的小腹之上,那人应声倒飞而出,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便晕厥过去。 因为一人的得意忘形,导致了整个阵型的混乱,一直等待机会的庄浩辰终于能够大展身手,只见他身形动如脱兔,几个来回,已经将在场的所有人踢翻在地。 这些人有的骨头被踢断,有的当场昏死过去,反正再也不能对他展开攻击。庄浩辰冷眼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一言不发,撕下一块衣衫,在自己的伤口上包扎好。 血止住了,他却有些毒发的征兆,觉得有些头晕,他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解毒的丹药,他喂进嘴里一颗,头晕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然而,正如那人说得那样,这毒很霸道,他的解毒丹效果虽然明显,却不能够完全解毒。 庄浩辰缓慢的走在大街上,他希望在自己临死前,还能够再见到兄长一面。 然而,在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矮小的身影,那矮小的身躯竟然有些颤抖,不只是因为严寒,还是因为激动。 不是聪明伶俐的庄不凡,又是何人?庄不凡眼中似乎有了泪水,看着庄浩辰,凄然的叫了一声:“爹。”(。)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不怨 看着已经十来岁的孩子,庄浩辰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愧色。 这是他的亲身骨肉,可是这些年来,他何曾尽到过一丝一毫当爹的责任? 他的记忆中,不仅会想起当年的场景,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六月的骄阳似火,照耀着庄家的宅院。 庄家张灯结彩,因为他们要替庄浩辰娶亲,女子的出身并不显赫,可是在十里八乡都有贤惠之名。 庄家的家主没有询问庄浩辰的意见,遣了媒人就去提亲了。没想到这门亲事意外的顺利,不到一个月,庄家就准备了聘礼,对方也爽快,举得庄浩辰还不错,便决定将女儿下嫁于他。 当时,庄浩辰正因为兄长的事情,与家族置气,哪里有心思娶亲?看着抬到家门前的花轿,他只是茫然的看着,半点没有走上前去迎接的意思。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还不赶快去踢花轿?” 父亲在他耳边说着,庄浩辰苦着一张脸,走到了花轿前,用力一踢,几乎将花轿踢翻。媒婆大惊失色,心道这姑爷怎么如此粗暴,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骨子里却这般野性? 拜堂成亲的时候,庄浩辰无论如何也不肯下跪,庄父看着这个忤逆子,整张脸变作了猪肝色,怒道:“你究竟想怎样,难道想庄家颜面尽失吗?” 庄浩辰只得木然的拜堂成亲,在众人的簇拥下送入了洞房,众人还打算闹洞房。结果看到庄浩辰一张死鱼一般的脸,也都兴致索然。摇着头退了出去。 一直坐到半夜,新娘的腿和腰都有些酸了。却迟迟不见丈夫前来掀起自己的盖头。她忍不住偷偷掀开了自己的盖头,只见丈夫坐在桌前,悄悄地喝着闷酒。 她心中一下子火气上涌,这算怎么回事,当下开口说道:“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你却如此冷落我,难道这是该有的礼数吗?” “礼数,你教我什么是礼数?我不妨告诉你,今日成亲非我所愿。等明日我就给你一封休书,你打哪来回哪去吧。” 听到新婚丈夫这般说,女子当下气得七窍生烟,大骂一声,道:“你竟然敢如此祸害我,我的名节已毁,今后若是改嫁他人,难免被人戳脊梁骨,既然如此。我索性与你拼了。” 这个女子的脾气当真是泼辣。就像烈火一般,拔下头上的釵子,就向庄浩辰刺了过去。庄浩辰毫不理会,侧身躲开。又饮了一杯酒,女子见他这般轻视自己,狠狠跺了跺脚。大踏步上前,再次向他刺去。 “嘶”的一声。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刺进了丈夫的右肩,那个喝着闷酒的男子。没有像之前那般躲闪,而她因为盛怒,也没有留有余地。原本只是打闹的行为,竟然真的见血,女子连忙拔出釵子,惊慌失措道:“你为何不躲开,我知道你愿意的话,一定能够轻易的躲开。” “或许刺痛才能够让我从麻木中醒来吧。” 庄浩辰淡淡的说道,然后继续喝着闷酒,女子看着自己的丈夫,连忙说道:“我去叫人替你包扎。” “站住,你要如何解释?” “是我刺伤了你,自然由我承担,公公婆婆要如何惩罚,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女子焦急的说道,就要开门走出房间,谁知庄浩辰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拉人了自己的怀中,用手勾着她的下巴,调笑道:“仔细一看,你还挺标致的。” 女子大怒,嗔道:“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的浪荡之徒,你快放开我。” 庄浩辰不理会她,淡淡说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你若真的叫来了其他人,难道真要背负谋杀亲夫的骂名吗?即便你自己不在乎,难道真的忍心娘家人受人指指点点?” 女子焦急的看着庄浩辰,连忙摇头,说道:“我自然是不愿,可你受了伤,不敷药可是会恶化的。” 庄浩辰淡淡的摇了摇头,说道:“这点小伤对我而言算不得什么,你替我包扎就是了。” 女子听言,点了点头,竟然撕下新婚被子一块,细心的替他包扎好。庄浩辰看着她体贴的样子,有些许出神,然后开口问道:“你懊悔吗?” “你何出此言?” 庄浩辰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嫁给一个你从未见过的人,你甚至不知道这人的美丑,甚至不清楚他是否有病,你难道不懊悔吗?” 女子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早已经听媒婆说起过你,庄家的二公子,精通音律,待人诚恳,而且风度翩翩……” 女子还未说完,庄浩辰便冷哼一声,道:“媒婆的话你也信,她那张嘴,能够颠倒黑白,说得天花乱坠,事实却并非如此。” 女子连忙反驳道:“或许她骗了其他人,但她至少没有骗我,因为我亲眼所见,你确实英伟不凡。” 听到妻子的恭维,庄浩辰竟有些愣神,心中百感交集。他回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只见她双颊在烛火的照耀下,竟然有几分动人的绯红。 庄浩辰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她的唇,女子没有想到这受伤之人竟然有此唐突的举动,本能的伸出手推开他。 这样做了之后,她又觉得有些不妥,自己已经是他的妻子,对方这样的做法也算是情理之中吧。就在她出神之际,她的丈夫已经将她抱起,走到了床前。 没过多久,女子便有了身孕,在她怀孕三个月之后,平日里喜欢弹琴的丈夫却突然间消失了。 家中的公公婆婆待她很好,孩子已经能够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就会看着他稚嫩的脸,有些怅然的说道:“你真的很像你爹。” 孩子六岁的时候,公公因病去世,然后没过多久,婆婆也去世了。庄家大大小小都靠她打理,她将孩子带在自己身边,时常提醒他:“找到你爹,告诉他,为娘十分想念他。” 再后来,她也患上了不治之症,临死前还不放心自己的孩子,好在家中的亲戚都很和善,答应收养那个孩子。 庄不凡从学会走路开始,就在祖父的教导下学武,他一见到娘的时候,娘就会耐心的告诉他,让他不要怨恨爹爹,找到他之后,只要告诉他娘亲很想他就好。 庄不凡在娘亲死后,被家族中的二爷爷收养,不久之后,他选择了离家出走,寻找自己的父亲。然后在浪迹江湖的途中,遇到了自己的怪物师父。 他找了很久,终于在金陵城的雪地中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他们确实很像,五官的轮廓就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想要上前拥抱父亲,可是却迈不开步伐,他只能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见他一副落魄的模样,庄不凡不禁会想:父亲的怀抱有多温暖? 但是他面前中毒已深的庄浩辰,却不由自主的倒在了雪地中……(。) 第三百一十六章 父子异心 眼见父亲倒在雪地中,庄不凡连忙上前,一个闪身,就来到了他的身前。 庄浩辰脸色有些灰暗,庄不凡料定他是中了一种刁钻的毒,连忙开口说道:“爹,我这里有些解毒的丹药,你先吃下去,我们再去找大夫替你疗伤。” 庄浩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孩子,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都要并非致命毒药,它的霸道之处,在于发作快,而且让人在瞬间无力,只要耗费一些时间,就能够将它尽数逼出体外。” 听闻此言,庄不凡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孩儿立即替父亲逼出体内之毒。” 庄浩辰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说道:“这里不是疗毒的地方,我们现行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心高气傲的庄不凡,好不容易找到了亲爹,心中喜不自胜,自然是唯命是从,连连点头称是,然后低身将庄浩辰扶了起来。 两人来到一间小客栈之中,庄不凡要了一间房,然后便扶着庄浩辰上了楼去。 坐在床榻上,庄不凡双掌抵在父亲的背上,缓缓将雄浑的内力输入他的体内,驱除他身体中的毒素。 感受到这个孩子雄浑的内功,庄浩辰心中感慨万千,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体内的毒越来越少。本来靠他自己就能够驱毒,有了庄不凡的帮忙,自然是事半功倍。 待庄浩辰脸色恢复正常,庄不凡便停止了运功,庄浩辰将内功运转一轮之后。收敛了内息。他转头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儿子,突然生出一股愧疚之情。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等武学修为,我想庄家人是十分欣慰的。” 听到他的话。庄不凡开口说道:“父亲当真不知道吗,在你离家之后,没过多久,爷爷奶奶便相继病逝,而母亲也在不久之后撒手人寰。孩儿被本家的二爷爷收养,但是没有呆多久便不辞而别了。” 听到孩子云淡风轻的叙述,庄浩辰陷入了痛苦的情绪之中,他为了逃避那段伤心事,远赴塞外。因此关内的消息,他从未探知。而且庄家小隐隐于林,又不是什么显赫的世家,就算有人死去,消息也不会传播太远。 轻轻拍着儿子的肩膀,庄浩辰惭愧的说道:“是为父之过,让你们娘俩受苦了,想来这些年你吃了许多苦,是以你要恨我。要替你娘出气,我也不会有半点怨言。” 庄浩辰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儿子不至于做出杀父的忤逆事,但是打他几拳。发泄心中的怒气也实属正常,他不会还手。谁知庄不凡只是看了一眼这个落魄的父亲,便淡然一笑。说道:“父亲无需自责,娘生前十分挂念你。还说你离开我们,并非你的错。” “你娘是个好妻子。只可惜我辜负了她,此生嫁给我为妻,便是她最大的不幸。” 庄不凡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娘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让孩儿找到你,然后让我亲口告诉你,她不怨恨你,却十分想念你。”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子一般扎进了庄浩辰的心中,他紧皱着眉头,似乎已经痛苦难当,过了半晌,他开口道:“你娘的善解人意,却愈发衬得我自私自利,只怕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我也无颜见她。” 听到父亲的话,庄不凡正想出言安慰几句,哪知庄浩辰却当先阻止他,说道:“如今你武功精进,行走江湖已经没有多少危险,我这个做父亲的,只怕又要逃避照顾你的责任了。” “父亲志在四方,有要事在身,只管去做,孩儿自然是明白的。” 庄不凡大义凛然的说道,心中却十分怨恼,他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十死侍之一,难道为了替朝廷办事,就必须罔顾亲情? 想到这里,他就有气,若非皇家,自己的父亲也不会离家出走,而母亲也不会相思成疾,早早离世。少年庄不凡,将这笔账算到了皇帝的头上,因为她母亲不让他怨恨父亲,他便选择从心底接纳那个混账父亲。 但是这些年所受的苦,必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这也是他来到金陵城,想尽办法也要对皇帝下手的深层原因。 庄浩辰看着陷入沉默之中的儿子,有些不忍,但还是开口说道:“我们刚一相认,便又要分别了。为父对你的亏欠,只怕这辈子也难以偿还清楚了。” “父亲要做的事情势必十分凶险,可否让孩儿助你一臂之力,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即便是孩儿武功不济,但要掩护父亲全身而退,却并非什么难事。” 庄浩辰听儿子这般说,摇了摇头,坚决的说道:“此事你万万不可以前去,庄家为此已有无数代先辈牺牲,你再陷入其中的话,为父就算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庄不凡却不依,坚定自己的立场,开口说道:“孩儿心意已决,定要跟在父亲身边,除非父亲将我杀死,否则孩儿绝不离开你半步。就算父亲想要摆脱我,孩儿也自信能够追踪到你要去的地方。” 看了一眼已成气候的孩子,庄浩辰心里明白阻止不了这个孩子,这孩子的内功深厚,竟与他不相伯仲,就算他为了阻止这孩子而出手,势必也会拼个两败俱伤。 他已经愧对了儿子太多太多,要是再出手的话,父亲之间的罅隙就再难弥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庄浩辰无奈的说道:“罢了罢了,既然天意如此,为父这次就带你前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庄不凡心中大喜,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那种喜上眉梢的得意,他只是感激的说道:“多谢父亲肯带着孩儿,你肯承认我,孩儿心中欢喜的很。” 庄浩辰却没有多少欢喜,而是前所未有的担忧,他作为死侍,是因为家族的使命传承。但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步他的后尘,然则,看如今的形势,自己的孩儿沦为死侍的命运,似乎已经难以回天了。 庄不凡却跟他的父亲想的不一样,他跟着庄浩辰去到皇帝的身边,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法接近皇帝吗? 看来上天也在帮他,庄不凡掩饰着心中的得意,跟在庄浩辰的身后,步伐轻盈,来去如风。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间农舍外面,这是十死侍约定好的集合地点。看着这间农舍,庄浩辰整张脸已经皱成了苦瓜,而庄不凡却笑成了葵花。(。) 第三百一十七章 各怀鬼胎 身中剧毒的皇帝朱厚照,终于等来了最后一名死侍,这让他喜不自胜。 看着院落中的庄浩辰,这个中年男子落魄的形象,让人有些心疼。朱厚照心中叹息,这些人都是为帝国出生入死的忠义之士,却不能够享受他们应有的回报。 雪地中,庄浩辰依旧穿着一双草鞋,他没有多余的鞋子换,朱厚照很想将自己的靴子送给他,但是他知道,这人不会接受。 这个最不听命令的死侍,之所以前来,只是因为职责所在,而不是因为他皇帝的身份。 看着皇帝看着自己,庄浩辰有些不自在,当先开口说道:“属下参见陛下。” 这句话一出口,站在朱厚照旁边的安妙心当先变了脸色,她吃惊的看着朱厚照,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竟然是皇帝?” 她虽然猜出这人身份尊贵,但她想这人顶多不过是一个王爷,谁知他就是传闻中荒唐的皇帝,整个帝国最高的统治者。 冯牧早就知道皇帝的身份,自然没有吃惊,在众人跪倒在地的时候,他也一并跪了下去。 朱厚照本不想声张,但是庄浩辰向来以此称呼他,既陌生,又尊敬。对此,朱厚照也有些无可奈何,不过这里的人不多,也不怕宣扬出去。 一同跪在地上的庄不凡,却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他之前追踪失败的安妙心,竟然跟皇帝在一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个聪慧得有些骇人的孩子,脸上只是一副恭敬又害怕的表情,心中却在想着:“他们在一起最后。也省得我麻烦,想不到自己苦心孤诣,上天也厚待了,真可谓是一石二鸟。” 正当他思索着如何展开自己计划的时候,身中剧毒的皇帝用轻缓的语气说道:“诸位免礼,进屋一叙吧。” 众人站起身来。朱厚照早已看见了庄浩辰身边的孩子,便开口问道:“这位少年可是庄卿的儿子?” 庄浩辰心头一阵酸楚,语气也有些不自然,开口说道:“禀报陛下,正是犬子庄不凡,”然后他看了一眼冯牧,有些迟疑的问道:“陛下旁边的,可是皇子殿下?” 朱厚照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庄浩辰猜对了之后,向冯牧作了一揖,庄不凡跟随者父亲,也向冯牧作了一揖。冯牧恭敬地回礼,于是众人往屋子里走去。 庄不凡虽然早已经瞧见了安妙心,却假装没有认出她来,他在心中暗想:“想不到这孩子就是皇帝苦苦寻找的皇子,怪就怪你生在帝王家。这次将你们一网打尽,你在九泉之下。也怪不得我。” 安妙心心中却犹如翻江倒海,神情显得极不自然,她紧紧走在大白猿的身边,因为她觉得这些人太可怕了,比起这些人,大白猿灵宝就要可爱百倍。 至少它没有那么多心机。不用让她处处提防,而且大白猿在她遇到危险时,能够挺身而出,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皇帝,安妙心心想:“这一次失算了。爷爷让我远离皇家,说只要与他们扯上关系,这辈子便注定痛苦,谁知我躲来躲去,终究还是阴差阳错的与他们产生了关联,此番要如何脱身,这些人的武功可是厉害的很,就算灵宝再厉害,也万万不是他们的对手。” 正自心乱如麻之际,突然感觉有人靠近她,她转头看去,不正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庄不凡吗? “原来这小子一眼就认出了我来,只是装作不认识,然后再伺机要挟我。先前我用貂儿引开了他的追踪,哪知道天下的事情会如此巧合,他竟然能够来到这里,也罢,既然是命中注定由此一劫,只能想办法度过,躲是躲不掉了。” 安妙心再次看了一眼冯牧,不由得心中苦笑,暗想:“这傻小子竟然会是皇子,当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可是穷酸的很,为了一个钱袋就能够追出十里,结果还只是一些碎银子。世事无常,还真是讽刺呢。” 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冯牧见到两个同龄的孩子之后,觉得这两人都不普通,安妙心是神医世家自不必说,而庄不凡的气息虽然有意遮盖,他却能够感受到对方磅礴的真元。 “这小子绝不仅仅是死侍之子这么简单,如今不知道他是敌是友,还是静观其变,万一他心怀叵测,想要对皇上出手,我也不能轻饶了他。” 想到这里,冯牧心中慨叹:自从来到大明王朝,经历一段接着一段,也没有多少逍遥时候。原以为自己得了内功传承,就能够在江湖上横行无忌,谁知厉害的角色是层出不穷,看来自己不努力,终究是会被踩在脚下。 众人走入了房间之后,红甲人曾希来扶着皇帝坐在椅子上,其余众人都是站在旁边,等待着皇帝的命令,如今十死侍已经尽数到齐,最后的出击,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庄浩辰面色凝重,心头暗想:“这一次任务究竟有多重要,已经十多年了,想不到十死侍还有聚齐的一天,如此说来,这个任务真是九死一生。” 他想到这里,微微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心中有几分不舍,之前他远赴塞外,不知道自己有了传人,自然无牵无挂。然而在与儿子相认之后,他心中的惭愧越发躲了起来,想着能够在以后的时光中弥补自己之前的错,然而这样的任务下来,他估计要与孩子天人永隔了。 “但愿我死了之后,不凡能够逍遥自在一生,不重蹈我的覆辙,他可不能成为死侍,而丧失了自由。” 庄浩辰如此想着,然后心中暗暗决定:为了不凡的未来,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要为他争取到一个光明的前途。 庄不凡却是眼神恭敬的看着皇帝,竟然有些动容,暗道:“想不到在我下手之前,皇帝就已经中了毒。且不说这人能够在多高手的眼皮底下得手,光是他所下的毒连神医世家传人都束手无策这一点,就知道对方的可怕,但愿将来不要遇到这样的对手。” 然后他撇了一眼安妙心,心中微微叹息:此番只怕又要利用你一次了。 安妙心竟然也向他看了过来,暗想:“这小子城府深沉,就连师父对他也有几分忌惮,说他将来必然是乱世奸雄,要我好生提防。如今的情形,我或许可以借他之力,逃离皇帝的掌控。” 冯牧却是平静的看着两个孩子,他做了一个决定,神医世家的安妙心,一定不能放她走,而那个来历古怪的庄不凡,要留心提防,必要时给予他致命一击!(。) 第三百一十八章 十死侍出击 十死侍已经尽数到齐,便意味这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皇帝的情况已经每况愈下,看了看众人,他对曾希来问道:“就目前形势而言,我们该首先突破的是那一股势力。” 红甲人曾希来外表穿了一件灰布长衫,站了出来,开口说道:“虽说这一次十大势力都相对低调,但是朝廷最为头疼的‘三圣盟’‘桃花寨’以及‘天门’都有插手,要对付他们绝非易事。” 朱厚照点了点头,说道:“最新密保说杨洲已经与楚修齐碰面,似乎已经达成了某个协议,只是还不见他们行动,也不知道他们在盘算着什么,依你看来,我们是否要先发制人?” 十死侍一起出动,绝对能够抹杀武林中最强的存在,即便对方的修为像不死老魔那般强横,只要十死侍拼死,使出最强一击,依然能够得手。 慕容冲站了出来,开口说道:“请陛下稍安勿躁,那两大悍匪碰头,自然是有所图谋,只是眼下我们还不清楚他们要对付的是谁,不如静观其变。”他说道这里,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的脸色又憔悴了几分,然后他有些不忍,却依然坚定的说道:“越是关键的时刻,越要沉住气,陛下已经等了这么久,请一定再坚持久一点,相信不久之后,消息就能够传来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然后“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出来,这一口鲜血喷在地上,众人无不骇然。就在众人大惊之时,突然窜出来一只老鼠。也不畏惧众人,仿佛着了魔一般舔食那血液。 旁边的安妙心见状。整张脸都沉了下来,突然大声叫道:“我想起来了,你这的情况与我爷爷的有些许的不同,与其说你中的是毒,不如说中的是咒蛊,之前我被误导了,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 旁边的庄不凡心中更是欢喜,觉得这个小女孩对药理的了解,已经超过了当世一流名医。他打定主意要带着这个小女孩,那样的话,就等于自己多了好几条命。 冯牧跟庄不凡的想法大同小异,只是他想要跟在小女孩身边,让她尽量能够传授自己医术,这样的话,在与人对敌的时候,他也多了几分胜算。 曾希来听到安妙心的话,郑重的点了点头。道:“不愧是神医世家传人,竟然能够想到这一点,在下佩服。” 谁知安妙心对他的话毫不理会,而是恼怒的说道:“你们究竟还隐瞒了多少事情。若不说出来,神仙也救不了皇帝的命。” 刚吐出一口鲜血的朱厚照淡然一笑,看着一脸严肃的安妙心。悠然的说道:“难得你看穿了这一点,但是之前就告诉你的话。你有办法解吗?朕不妨告诉你,下毒之人已经死了。而这种咒术参合了毒药和蛊虫,是世间最无解的害人之法,若非下毒之人亲口告知,神仙也猜不出破解之法。” 安妙心露出了惭愧的神情,作为神医世家的传人,她感觉到自己在这样的毒面前束手无策,原来自己自视甚高,如今却在现实面前跌了一个大跟头。 “不错,这种咒术结合了蛊虫和毒药,还有无数种排列组合,就像是八卦一样,可以层层推演,生生不息。在它的面前,人力显得无比的渺小,就算是倾全国之力,让成千上万的人来一一测试,都需要一个月,但是最让人绝望的是,它根本不给人这么多的时间。” 对于祖父临死前都念念不忘的东西,安妙心可谓是刻骨铭心,她一想到世间还存在这样的毒,就恨不得将那人除之而后快。杀一人能救天下人,何乐而不为。 但是她如今是不可能见到那样的人的,因为对方已经死了。可是她不相信这种害人的方法会就此失传,小女孩在心中决定,就算是穷尽一生的心血,也要找出来破解之法。 老鼠舔食毒血之后,突然身体胀大了数倍不止,竟然好似一头小猪一般肥实,它吱吱乱叫着,然后用凄然的目光盯着在场的众人。 陡然间,它张开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向着皇帝朱厚照扑了上去。在它看来,那边是世间最好的美味。只是它的身子还在半空之中,便只见一只铁凿子飞掠而出,将它钉死在地上。 这陡然间变大的老鼠,挣扎了几下,便伸腿而亡,不久之后,他的身体从新恢复如初,似乎什么变化也不曾发生。 朱厚照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摇头苦笑道:“莫非朕有朝一日也会像这老鼠一般,变成怪物,那样的话,众卿可不要有丝毫犹豫,给朕一个痛快的解脱。” 慕容冲当先开口说道:“属下相信那一天不会到来,万一真的到来,属下会立刻行动,毫不手软。” 朱厚照点了点头,看着这个从小陪在自己左右保护自己,长大后去了东瀛的死侍,有些感触。这名下属与他而言,多少有些不同,他们之间多了一份友谊,所以,能够被朋友杀死,反而是一种欣慰。 慕容冲心中却悲伤不已,他一回来就看到了皇帝的情况,多少也看出他中了东瀛其中一种毒,但是他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没能够找出来具体是什么毒。下毒之人实在太狠,生怕皇帝不死,又生怕他立刻就死,是以才混合了这世间最无解的几种毒药,以咒蛊的方式种在皇帝的身上,这样的手段,堪称恶魔。 便在这时,突见一只苍鹰疾掠而下,身体灵活的停落在其中一名死侍的肩上,那人身形相对高大,一双眼睛黯然无神。一般人的瞳孔都是黑色,而他的却是棕色,而且小到几乎看不见。 他摘下苍鹰腿上的小竹筒,打开里面的情报,然后站出来,对皇帝朱厚照说道:“禀告陛下,据丑奴儿传来消息,金陵城中已经开始动乱,三圣盟的人已经与锦衣卫交手。” 朱厚照咳嗽一声,长舒了一口气,道:“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消息,如此说来,三圣盟首先要打击的,便是江彬控制的锦衣卫,我们正好可以激化他们与天门的矛盾。” 众人连连点头,然后在瞬间戴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人皮面具,这些面具都是天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十死侍假借他们的身份,正是要火上浇油。 这把火还不够大,当他足够大的时候,才能够将敌人烧得灰飞烟灭。(。) 第三百一十九章 师徒诀别 就在三圣盟全力出击的时候,从房间里逃出来的小运,偷偷摸到了牢房外面。 负责看守的人不多,因为三圣盟与锦衣卫的冲突爆发得太过突然,所以有些实力的人都前去助阵了,剩下来的也就寥寥无几。 小运从横梁上掠下来,几个闪电般出手,便将那几人打倒在地。他搜寻着师父的下落,终于在一个铁牢中看到了他。 两条巨大的锁链自他的肩胛骨穿透而过,锁链的尽头是一只玄铁大锁,紧紧地锁在铁栏上。 看到这一幕,小运几乎快要呕吐起立,因为师父身上的血迹已经染红了衣衫,献血凝固之后,散发出一股血腥之气。 汪大海一动不动,就好似木头一般被绑在铁牢之中,他的面前躺着一只猛虎,那只猛虎头上全是血迹,身上也有多处伤痕,小运看得出来,这猛虎是被师父活活打死的。 “原来他们要师父与猛兽搏斗,除了不给饭吃,还用铁链穿透了师父的肩胛骨,让他不能够使出全力,要让他遭受被猛兽活活咬死的痛苦,但好在师父赢了,可他们依然不放人,当真太惨无人道。” 小运在心中这般想着,然后走到了汪大海的旁边,低声叫了两声,汪大海似乎已经陷入假死状态,没有回应。小运眼中全是不忍之色,因为他看到师父浑身上下都被抓伤,伤口没有及时包扎,虽然血液已经止住,但是化脓,透出一股难闻的气息。 可是最主要的伤,还是他两边肩胛骨的伤,被巨大的铁链穿透身体。而铁链表面凹凸不平,一环接一环,只要稍微动作,鲜血便如同泉涌。汪大海被穿透身体,还要与猛虎搏斗,伤口自然是拉大了许多。 看着汪大海脚下一滩血水。它们多半已经凝固了,可依然醒目,让人看了心中没来由的难受。小运再次叫了一声师父,汪大海依然没有回答,小运竟然流下泪来。 他拔出匕首,想要削断那粗大的铁链,可是试了好几下,都以失败告终。整个牢笼中发出“琤琤”之声,听在人的耳中。仿佛要刺破人的心脏。 在这喧闹声中,汪大海缓缓睁开了眼睛,不用看他也知道救他的人是谁,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奄奄一息,用虚弱的语调说道:“小运,不要白费力气了,凭你的修为。是削不断这铁链的。” “师父,事在人为。只要我不停地削,终有削断的时候,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够从这里逃出去了。” 小运虽然有些优柔寡断,但是做事情却很执着,他决定救出师父。就不能半途放弃,哪怕自己一同死了,也毫无怨言。 汪大海似乎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缓缓说道:“还记得来金陵城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个隐者吗?” “徒儿不敢忘记。师父说他的身形步伐很玄妙,为此求他传授给我们,但是他执意不肯,最后撑伞走出屋子,将我们踢飞,算是无情的下了逐客令,由此我们才决定前来金陵城,师父莫不是在责怪那人的不近人情?” 小运有些感慨的说道,他们之前的遭遇,确实有些委屈,师父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竟然能够承受那样的蔑视,由此可见他是多想学会那一门步伐。 “为师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够亲手杀死那恶贼石涛,所以你要去找那隐者,在他身边不论呆多久,都要学会他的身形步伐,替为师报仇。” 汪大海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十分艰难,他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着,小运在一旁认真的听着,不住地点头称是。 小运还在继续削这铁链,突然“铿”的一声,锋利的匕首断成了两截,小运的精神差点崩溃,无助的看着地上断掉的匕首,咬了咬牙,将它拾了起来,将它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流了下来,可他依然紧咬着牙,用那半截匕首去削铁链。汪大海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低声道:“够了,小运,你逃吧,逃出这里,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我只想跟师父呆在一起,师父去哪我就去哪。” “为师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今后你要好自为之,江湖凶险,可不能因为心慈手软而被敌人算计了,这是为师死前的嘱托,你千万要牢记在心。” 小运听了之后,不住地点头,他已经因为哽咽而语不成声,嘴里喃喃的说着:“徒儿一定谨记师父的教诲,一定谨记。” 汪大海微微叹息一声,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咬着牙说道:“那石涛并非一般人可比,武功之高,手段之毒,都是当时罕见,若是你报不了仇,就不要勉强,千万不能为此而丧了命。”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竟然担心起自己的小徒儿来。小运知道这是师父源自心底的关怀,当下咬着牙,发誓道:“师父请放心,徒儿一定学会那灵动的身法,替你报仇雪恨,如若食言,定遭天诛地灭。” 小运信誓旦旦的话,倒不是汪大海所愿意听到的,他没想到自己最后的关怀,竟然激起了这孩子心中的血性,在心中慨叹这人世的无常之后,他终于问出了最后一句话:“小运,为师之前强迫你杀人,你恼我不恼?” 小运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怎么恼恨师父?” 汪大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笑牵动了全身的伤口,血液再次从他的身体中流出来。“很好,很好,我死也瞑目了。” 汪大海说着,一口气再也提不上来,头一下子低了下去,就此死去。虽然他还有许多遗憾,但是他的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容。 “师、师父……” 眼见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师父就此撒手而去,小运手中的半截匕首颓然落地,他只恨自己无能,连这样一根铁链也削不断,没能够救出尊敬的师父。 他的双膝颓然跪倒下去,然后朝着汪大海的尸体磕了三个响头,便迅速转身,跑出了这间牢笼。 他要去找那名隐者学习玄妙的身法,替师父完成遗愿。只是他不清楚,未来路该如何走,等待他的考验又会是什么。(。) 第三百二十章 大混战 在宽大的黑袍的遮掩下,十死侍快速穿行在黑暗的夜幕下。 天际,无星无月,只有稀疏的飞雪,在无声的飘落。 十死侍宽大的黑袍宽大到足够容纳两个人,他们的面目全数笼罩在黑袍之中,让人看不出他们的面目。 庄浩辰和孙孙背上都背负着巨大的盒子,因为宽大的黑袍遮掩,并不显眼。他们之所以换上人皮面具,倒不是故意想要嫁祸给天门,而是做最坏的打算。 万一被敌人发现了,就可以加速双方的矛盾。 但是有个缺点,就是他们不能够使用最具有杀伤性的武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十人便来到了交战的小巷之中。 这个小巷并不宽大,而且还显得有些破旧,交战的双方不止上百人,锦衣卫是制式统一的绣春刀,而三圣盟中人的服饰则是麻衣,上面绣着猛虎的图案。 十死侍身形快如鬼魅,只是黑影一闪,便降落到两帮人之中。锦衣卫没有想到这些人会突然从天而降,看他们没有穿飞鱼服,而是笼罩在黑袍之下,鬼鬼祟祟,一定不是自己人,拔刀便冲了上去。 十死侍没有与锦衣卫正面相对,一来这些人是为朝廷效命,虽然受了天门的蒙蔽,做了一些错事,却不至于被杀。 十人夺下锦衣卫手中的绣春刀,正在三圣盟众人纷纷猜测这些人是何来头的时候,他们手中的绣春刀已经迅速出手。 只见刀光像天际的流星一般,只不过眨眼之际。三圣盟之中,已经有十人人头落地。这十人的头颅俱是被斩飞。血水从脖子处喷涌而出,洒下一片血雾。落在雪地上,就像万点梅花一般红艳。 这变化着实太快,所有人都惊呆了,锦衣卫们没有想到这十人竟然在抢下了自己手中的刀之后,将刀口对准了自己的敌人,由此看来,这些黑袍人是来帮助他们的。 “兄弟们,我们的强援到了,大家打起精神。将那些乱贼杀个干净。” 一名锦衣卫面带喜色,大喊一声,便举起手中绣春刀冲了上去。只是他这一声说完,便突然飞出来一把长刀,钉入了他的胸膛。 这一把刀携带着巨大的威势,那名锦衣卫的身子倒飞而出,向后直退了数丈,然后才落到地上。刚一落地,他就断了气。这名精神奕奕的锦衣卫,竟然就这样被人钉死,毫无反击之力。 其余锦衣卫见状,心中有了几分恐惧。向前方看去,只见五个相对高大的身影,由远而近。像是苍鹰一般疾掠而来。 这五人便是杨洲最为器重的五名义子,他们在杨洲成就霸业的路途上。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所以这五人在三圣盟中极有威信。一见到这五人赶来,陷入苦战的那些人,士气一下子高涨起来。 他们叫嚣着要将那十名黑袍人给合力绞杀了,但是还没等他们的身体靠近,就被对方挥出的长刀斩断了头颅。 锦衣卫口中大喊着,士气上一点也不输给那些帮派中人,两队人马短兵相接,一下子传来“铿铿锵锵”的声音,刀剑相击的火花,以及兵器刺进肉里的惨呼,此起彼伏,这小小的巷子,一下子成了炼狱。 四肢横飞,鲜血飞舞,这片雪地中的厮杀还在继续,五人已经与十死侍战在一起,这五人虽然是三圣盟中的绝顶好手,可是比起朝廷的王牌十死侍,还是要差上一两个级别。 十死侍本来可以轻易的杀死这五人,可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却不是击杀,而是将双方的矛盾激化。 只听得“嘶啦”的声响传来,五人不同程度的受了重伤,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十死侍却一字排开站在远方,在黑袍的笼罩下,这五人看不出他们的样子,不知道这群突然出现的人为何要与他们作对。 “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公开与三圣盟为敌,可知道这是在自寻死路?” 五人之中,胸口被划了一刀的人,怒气冲冲的喊道,可是对方那十个人,却没有理会他们,只见他们的身影再次闪动,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杀!” 一声大喝之声想起,在五人的身下,墙体却突然轰踏了,从里面冲出来上百人,这些人手中无不拿着霸道狠辣的暗器机括,从中喷射出暴雨一般的黑针。 “你们一定想不到吧,为了对付你们,我们早已经选择好了这一处巷子,埋伏好了神射手,今日不论你们有多厉害,都要给我将命留下。” 五人的身子闪电一般向后退去,十死侍一下子暴露在上百人的射击范围之内,下面那些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他们已经准备了很久,也等待了太长。 十人挥动黑袍,黑袍极速的旋转起来,而那些黑针已经到了他们的身前,却无论如何也刺不进他们的身体。快速旋转的黑袍,竟然形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屏障,将那些暗器全数挡在了外面。 第一轮射击完毕之后,下面的弓弩手就要撤退,然后换上第二批人,就在这个间歇,异变突生。 只见锦衣卫这边,原本还在奋力拼杀的锦衣卫,突然听到一声号角声传来,然后他们便纷纷倒地。 敌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的对面,竟然想起了“嘭嘭”的枪声,三圣盟的人无不惨叫,然后身上中弹,头破血流,身体被打成了筛子,倒地就不起。 “竟然出动了神机营!”五人之中另一人大声喊道,语气十分愤怒,他以为他们的计划就已经很缜密,谁知道对方也同样有后招。 “不要放走一个反贼。” 一名指挥官从锦衣卫中闪身而出,他挥动着手中的长刀,插进了地上一名还未断气的敌人的胸膛。 这人正是江彬的心腹,五人自然看到了他,又看了看那十人,像是明白了什么,然后从手中掷出几枚铁弹,铁弹落地,便发生了爆炸,爆炸中生气一股黑色的浓雾。 那些刚刚站起来的锦衣卫,一闻到那股浓浓的毒雾便倒在了地上。 五人极有默契的向后撤退,十死侍追赶而去。江彬的亲信紧紧捂着鼻子,身子极速倒退,然后怒喊道:“追击,不要让他们逃走了。” 神机营的那些士兵,手持火铳,迅速追赶而去。而前方,还有未知的陷阱在等待着他们。(。) 第三百二十一章 螳螂捕蝉 神机营骁勇善战,虽然已经式微,比不上成祖时期,但是他们的战斗力还在,而且作为团营的精锐之一,是支撑整个军队的中坚力量。 眼见敌人逃去,在那名指挥的高喊下,神机营的这些士兵快步冲了上去,但是他们的速度依然赶不上。 杨洲的五名义子,纵横西北已久,而十死侍更是强横到超凡绝尘的存在。五人从未遭受到这样的危机,后面追击他们的那十人,浑然不是人,而像是活鬼,来自地狱的活鬼,择人而噬。 十死侍的身影快速的闪动着,不论前方五人怎么变换着方位逃遁,他们始终就跟对方保持着一段距离。如影随形,难以摆脱。 可是他们也展开攻击,虽然这对他们而言十分简单,但是他们没有贸然发动进攻,而是在等待最佳的机会。 五人越逃越远,逃到一处空地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十死侍也照样停了下来。前方一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开口说道:“你们这些朝廷的鹰犬,竟然想要趁机浑水摸鱼,当真以为我们能够轻易上当吗?” 这一句说出来,十死侍的心中都不由得一动,他们的行动十分隐秘,可以说只有皇帝等少数几人知晓,这些人是如何看破的? 十人面面相觑,确定自己人中没有内奸,便释然了,想必这是对方的虚张声势,就是想要让他们自乱阵脚,谁知另一人开口说道:“你们这些护龙卫,武功倒也了得。只可惜碰上了我们,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十人不由得心中苦笑。原来这些人将他们当成了护龙卫,根本没有拆穿他们十死侍的身份。这倒也正常。因为知晓十死侍存在的人本就很少,这五人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只见其中一人突然用力一踩,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竟然一下子裂开了,整个大地就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剧烈的颤动起来。 十死侍一件这样的情况,身子突然飞跃而起,只在霎时间,就向后倒退了十数丈。他们的身子刚刚落地,整个地面竟然塌陷下去。 这些人竟然为了对付他们几个人,大费周折,准备了如此浩大的工程。十人不由得为对方的心机感到一丝佩服,但是这样的陷阱,又怎么能够要了他们的命。 借助下陷的地面,他们足尖一点,不退反进,竟然一下子掠向那远远观望的五人。五人大骇。万万没有想到,这十人的身形竟然如此轻盈,这样的武功,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之中。 “护龙卫竟然有这等身手吗?” 其中一人心中这般想着。然后嘴角微微勾起,就算他们的武功再好又有什么用,只要他们攻击到自己五人。就注定了他们的死期。 他们五人身上都穿了毒甲,而这些人手上并没有兵器。多半是用拳头或者是手掌攻击自己,这样的话。沾染上他们毒甲上面的剧毒,任他神仙,也只有乖乖去阎王那里报到。 五人临阵的经验都丰富而老到,想要对方上当,就要将戏份演足。只见他们纷纷拔出腰间的兵器,对准了抢功上来的十人。 然而这十人并未直接对他们出手,飞在半空的身子突然落下,在高高跃起,前面的五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便听到一阵密集的枪响声音。 “原来神机营的那些杀才赶到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前来,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其中一人小声的嘀咕一声,“哐当”一声摔倒在地,总算是躲过了那密如雨点一般的铁弹。其余四人也是用了同样的方法,躲开了弹雨之后,同时甩出了手中的暗器。 神经营的那些士兵虽然是身经百战,可是比起武林高手,还是欠缺了迅捷的反应,他们虽然看到了飞来的暗器,也想过要避开,但是对方投掷的力道太过猛烈,而速度又太快,是以前面的士兵纷纷中招,再也爬不起来。 五人的武功当真了得,暗器直接洞穿了厚厚的铠甲,对那些士兵造成了致命伤,但是后面的士兵的反应何等的迅速,立马便反应过来,纷纷将枪口对准了躺在地上的五人。 “嘭嘭”的枪声再度响起,而无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一个鲤鱼打挺,然后一个鹞子翻身,便闪到了三丈开外,其中一人哈哈笑了一声,道:“尔等这些不知死活的人,竟然敢闯入我们精心布置的陷阱,就等死吧。” 他的话音刚出口,突然从地面射出来无数的竹筒,竹筒的前端尖如利剑,刺中人之后,就立马见血,很多士兵没有想到脚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机关,没有防备,所以又造成了许多死伤。 江彬的亲信,这人一见情形不对,就躲在众多士兵的身后,嘴里大声叫喊着撤退,众士兵纷纷掉头想要撤离,但是从地下射出来的竹筒依然没有停歇。 “给我挡下这些杀人的竹筒。” 那位怕死的指挥高声喊道,他这话一出口,便有十余名士兵挡在了竹筒之前,迅速拔出腰间的短刀,将射来的竹筒砍成了两节。 但是更糟的情况随即发生,只见被砍断的竹筒中,竟然飞溅出无数的液体,这些液体沾到人身上,士兵们便觉得奇痒难当,纷纷倒在地上,将身上的衣服撕碎,用力地抓挠着,直到将皮肤抓出深深的血痕,依然停不下来。 十死侍在远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想到事情的变化竟然会到了这样的地步,其中一人当先飞掠而出,似乎要对五人出手,却被他身边的同伴给拉了回来。 “不要意气用事,一招走错,全盘皆输。” 那人小声的在有些冲动的那人耳边说了一句,此话果然管用,那人立即便冷静下来。 便在这时,荒地的另一个方向,再次来了一批人,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十分普通,虽然是江湖中人,却不像是什么大门派。 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开口说道:“你们能够做到这一步,实在有些出乎我们的预料,接下来就看我们的手段吧。” 十死侍之中,隐藏在黑袍下的曾希来轻声说道:“这人是‘桃花寨’的无影手严回,提防着一点。” 众人点头,比起之前,警戒更重了一分,由此可见来人的势力非同一般。(。) 第三百二十二章 致命毒虫 “我不论诸位是朝廷的密探,还是天门的高手,既然寨主发了话,你们是挡路石,在下便有必要将诸位给踢开。” 无影手严回淡淡的说道,然后他从他的背上取下来一个箱子,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那个箱子竟然一下子碎裂开去。 但是这箱子却不是普通的粉碎,而是很有节奏的破碎,众人还未看清楚,便只见他将那破碎之后的木匣子穿在了两条手臂上。 木匣子穿在他的手上,他竟然像是多了四条手臂一般,加之他原先的两条手臂,这人看起来就像是突然长了六条手臂。 在他的身后,那些人手持各式兵器,冷冷的注视着那十个黑袍下的身影。 “杀。” 一句简短的话语出口,严回再也不管其他,当先就冲了上去。 “爆裂手。” 他朝着最近的一人攻了上去,那人正是十死侍中的曾希来,红甲人的防御几乎无敌,严回的爆裂手抢攻上去,六条手臂在瞬间砸了下去。 红甲人在黑袍下的面容看不清楚表情的变化,他眼见这一招狠毒的攻击而来,一个飞跃,便闪开了数丈,堪堪躲开了严回的凌厉一击。 “轰隆”原本是坚硬的地面,竟然被硬生生的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严回面带怒容,瞥了一眼那个成功闪开的,脚步猛然向后一蹬,登时尘土飞扬,他的身体却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而出。 红甲人双脚一沉,陷入地面一寸深。这一次他不在逃避,面对对方的攻击。他伸出了双拳,想要与对方硬碰硬。 然后。就在严回将要攻击到他的面前之时,突然闪过来一个人,挡在了他们的身前,严回霸道的一击打在那人的身体上,那人竟然像泥土一般碎裂开去。 曾希来立马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他旁边的慕容冲投掷过来的人,那人攻击他,反而被他抓住了身体。慕容冲临敌的时候,最为冷静。一见曾希来想要使出本来的武功,便想到了这样的方法,前去阻止他。 曾希来脚步移动,便逃离了严回的一击,严回再次击空,心中大怒,大吼一声:“躲躲闪闪算什么男人,有种就正大光明与我一战。” 十死侍平生对敌,少有躲避的情况。是以刚才曾希来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就要出手,但是这一次非同寻常,他们的主要目的并非杀敌,而是带领敌人落入圈套。 曾希来强忍着心头的怒气。继续躲避着严回的攻击,严回嘴里大骂着,手中却一刻也不曾停下。只不过是十余招。他们所处的地面,就被他砸出了好几个大坑。远处看着他作战的人,无不心中佩服。 三圣盟的五人看到严回如此疯狂。心中暗自高兴,有了这样一个强援,对方是很难抽身的,这也给了他们足够的准备时间。 十死侍有意隐藏身手,尤其是曾希来,他表面上在严回的攻击下已经捉襟见肘,大有难以支撑的态势。 其余九人倒也平静的应对,因为这些人的战斗力虽然强横,也只算得上江湖上一流高手,与那些绝顶高手,还差了无数级。 “嘶嘶嘶”的稀疏的响声突然从地下响起,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中,竟然冒出了无数的黑色甲虫,这些甲虫迅速爬上那些士兵的身上,而被甲虫咬伤的士兵,则是痛苦的倒在地上,没过多久,身上便已经被咬出了无数的血洞。 这些身经百战的神机营士兵,首先被击杀了一部分,又被毒水折磨死了一部分,如今有遭受这些毒虫的攻击,几乎就要全军覆没。 那个贪生怕死的指挥,眼见毒虫迅速的向着自己而来,大叫一声,将自己身前的士兵推了出去,想要以此转移毒虫的注意,方便自己逃走。 仅剩下的几名士兵,见到上司竟然在生死关头,舍弃袍泽的生命,为自己的逃跑铺路,不由得大怒。 “狗贼,你如此厚颜无耻,何德何能能够统领我们,我们竟然听命于你,白白送了性命。” 其中一名大吼一声,举枪瞄准了逃跑的指挥,然后扣动了扳机。只听得“嘭”的枪响,指挥的头上出现了一个血洞,这名寡廉鲜耻,不顾道义的人,最终被自己的属下枪杀,也算是死有余辜。 那名士兵的身上迅速被毒虫爬满,他痛苦的呐喊着,可是却不畏惧,因为他临死前亲手除掉了祸害,他觉得心安,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脸面见那些网四的袍泽兄弟。 严回见到这些毒虫不分敌我,向着他们爬来,不由得大骂一声,道:“你们三圣盟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要过河拆桥,别忘了我们可是同盟。” 五人之中的老大,早已经在他们身体外围洒了一圈臭水,毒虫十分畏惧这样的味道,远远的避开了他们。此刻,他们眼见毒虫的威力,不由得心中大喜,只要能够尽量多的杀敌,他们才不在乎死的人是不是盟友。 所谓的江湖道义,便是如此,有着共同的利益能够走到一起,却没有生死之交的情意,所以就算是死在对方手中,也不能够怨恨,只怪自己技不如人。 这便是江湖最基本的规矩,弱肉强食,那些没有能力活下去的,不如早一点消失,也少一些挡路的障碍。 “给我用火烧死这些臭虫。” 严回突然大喊一声,然而他的话说完,却无人动手,他愤怒的看着手下,只见那些手下已经全数被打倒在地,而那些毒虫趁机爬上了他们的身体,这些本该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竟然就那样被毒虫生生咬死。 严回怒火中烧,****一点,便跃上了一棵大树,而与他们交战的十个身影,也同样撤离了毒虫遍地的战场。 “周康,你给我记住,这事没完。” 严回大喝一声,身子疾飞而去,五人施展手中的暗器,想要将他击杀,谁知他果然不负“无影手”之名,那些暗器袭向他的时候,他竟然长了一千条手臂一般,将那些暗器尽数打落在地。几个兔起鹘落只见,这个脾气刚烈的汉子,便已经从这片战场上彻底消失。 便在这个时候,更多的人已经往这边赶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黄雀在后 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十死侍飞跃在树顶,只见雪地中来了七八骑,这些人还未到达,便将手中的酒囊甩飞而出。 酒囊飞在空中,只见这些人突然间拔出飞箭,张弓便射出了火箭。这些火箭遇到烈酒,一点就燃。 地上的毒虫被熊熊燃烧的烈火烧成了灰,侥幸生还下来的,再也不敢攻击,纷纷钻进了地下,先前还嚣张无限的毒虫,竟然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七八人骑在马上,全数披着猩红的披风,一身黑色的铠甲,就像身经百战的将士一般。 不消片刻,他们便冲到了战场,三圣盟中的五人看着这些快速而来的骑士,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炽焰军怎么会来到这里,起初可没听说他们也想搅这一趟浑水。” 五人之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人皱起了眉头,不悦的说道。炽焰军是悍匪黄云的嫡系,这人虽然是匪寇,却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制式装配与朝廷正规军极为相似。 “黄云在十大悍匪中排名第八,自身的武功虽然不及天门之主,但是他手下的那些亲信,实力可不容小觑,今晚我们不宜恋战,速撤。” 作为五人之中的老大,贾万里当机立断,毫不含糊的说道。听到大哥的话,四人点了点头,迅速闪动身形,向后退去。 骑在马上的八人,却是专门为了这五人前来,哪里容他们离开,其中一人迅速举起一只牛角弓,拉成了满月,扣在两指间的飞箭迅速飞掠而出。 “嗖”的一声,飞箭撕破了黑夜的宁静。穿过了茫茫的飞雪,向五人中殿后的那人射去。 殿后的这人叫做霍远行,在杨洲的六名义子中排名第五,身形矮胖,持有的武器是一方沉重的盾牌,这一块盾牌厚达五寸。足有半人多高,即便是攻城炮弹,也难以将它击穿。 他天生神力,使用这样的武器,倒也得心应手,除了掩护同伴之外,必要时,他能够使用这样的盾牌砸击敌人,一般的武林人士。但凡被盾牌砸到,无不脑浆迸裂,骨头尽碎。 “五弟小心些,这是崔风的成名绝技‘伤心断肠箭’,你不要硬撑。” 五人之中的老三“灵犀剑”车臣武,一把将霍远行推到一边,手中的长剑“呛啷”一声出鞘,想要将对方的“伤心断肠箭”格挡开去。谁知这一箭之威实在太过霸道,他竟然没能够将它挡下来。 “灵犀剑”临敌最重视速度。一见情形不对。连忙侧身躲开,飞箭破空而去,直到消失,也为落到地面。 “好强横的臂力,看来今晚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五人之中的老二“龙凤双环”牛千硕口中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双环掷飞出去。双环仿佛被无形的手控制了一般,惊现万分的撞向当先那名骑着白马的黑甲男子。 那名男子手中横着一柄红缨枪,手腕一抖,一个枪花便极速而出,长枪撞倒双环。发出巨大的金石相交之声,火花四溅。 这名使用长枪的男子绰号“回马枪”聂空,他使出的长枪,刚一与双环交手,便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手臂被震动得有些发麻。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虎口已经被震裂,但他强忍着剧痛,长枪一个旋转,再次将长枪劈向双环。 哪知道双环突然飞了回去,就好似通了心意,再次落入了牛千硕的手中,牛千硕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我的‘龙凤双环’竟然遇到了对手,今日我们定要分出胜负,生死不计,权且由天。” 聂空听到他的话,口中大喝一声,道:“好,我正有此意。” 牛千硕眼中露出一丝恨色,然后当先向一旁飞掠而去,聂空双腿一夹马肚子,鞭策着骏马,追赶而去。 两人的武功可谓是针锋相对,双环在攻击的时候,同时具备防御只能,而回马枪则将凌厉的攻击发挥到了极致,将防御融入了攻击之中。 两道声影你来我去,转眼之间已经互相攻击了十余招。其余人看到脾气最是火爆的两人脱离了队伍,单独去好勇斗狠去了,也不加干涉。 两队人马迅速战在一起,炽焰军骑在马上,对付一般的武林人士,具有莫大的优势,不仅仅因为高出一截,而且骏马速度迅捷,只要控制好了,还能够节省自身的体力。 然则,与他们交手的四人,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自然非一般的武林高手可比。四人足见一点,便离开了地面,飞跃而起,骏马不论如何迅捷,也难以追赶上他们的速度。 原本的优势已经不见,剩余的七人对阵四人,竟然一时间难分高下。 “拿盾牌的那位,可敢接我一箭?” 骑在马上的崔风,眼见这些人的身影闪电般移动,难以瞄准,便恼怒的开口说道。 霍远行自然知道这话是针对他说的,他的绰号是“金刚不破”,面对这样的挑衅,自然不会回避,当下停住了身子,站在雪地中,啐了一口,不屑地说道:“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便是,霍某若是躲避,就不是好汉。” “好!”崔风也豪气的说了一声,眼神中的杀机一扫而过,他左手搭弓,右手引箭,只不过是眨眼之间,飞箭便破空而去。 这一箭之快,已经超出了肉眼可辨的极限,众人但觉一股箭风穿掠而过,飞箭便已经射中了霍远行。 “五弟!”老四周康惊呼一声,这一箭实在太过霸道,他几乎没有看到任何箭影,便听到了金石相交的巨大声响,不由得担忧的开口。 老五霍远行肥胖的身躯,竟然倒退了五丈开外,巨大的盾牌挡在他的胸前,上面竟然射了一箭,竟然生生没入厚铁盾中三寸,这样的臂力,当真是世间罕有。 崔风眼见自己的飞箭竟然被挡了下来,不由得佩服的说道:“在下与人对敌两百余战,阁下是第一个挡下我这一箭的人。” 在之前的对战中,他的飞箭可是直接能够将对方的盾牌射穿,就算对方有三个盾牌叠加,也难以承受他那一道霸道的力量,直接被震死。 霍远行身形停了下来,同样佩服的说道:“阁下也让我刮目相看,这些年,能够将我逼到这一步的,阁下还是第一个。” 就在双方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埋伏在草丛中的一个精瘦猴子一般的男子,对旁边的一个肥猪一般的人问道:“我们十二生相何时出手?” 那个肥的不成样的人小声说道:“不急,你没看到那十人还在坐山观虎斗吗,我们自然不能吃这个亏,总要等他们两败俱伤才出手。” “你不担心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么?” “不担心,局势已在掌握中。”(。)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再重逢 小运不知在街上不知跑了多久,他已经有些筋疲力尽。 师父的死,对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可是却还要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去与那些追赶而来的恶人战斗。 就算自己尊敬的师父,是因为这些人而死,善良的小运依然没有想要杀死对方的意思,他只是选择将这些人打倒在地,然后继续盲目的逃走。 天下之大,他该逃去哪里,没有师父在身边提携,他的未来将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在这个有些灰暗的夜空下,小运第一次出现这样的迷茫,身后的追兵依然紧咬着他不放,就像是被气急的狗。 “不要让那小子跑了,不然被关进笼子,就是我们的下场。” 跑在最前面的那名壮汉,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叫嚷着,虽然他已经被打倒了好几次,鼻青脸肿,手臂骨折,但是他依然不肯放过前方逃跑的那个孩子。 他的话激起了同伴内心深处的恐惧,众人咬着牙,纷纷叫嚷着要将那孩子抓住,就算是杀死了他,也要将尸体带回去。 跑在前面的小运,施展师父交给他的轻功,第一次觉得脚步如此的沉重。“原来我逃跑之后,会害死他们。” 这个孩子终于明白了江湖的险恶,在心中凄然的想着,但是他不能够停下来,江湖上的杀戮,不是他与小天的切磋,还有余地可言,在江湖上,这是一个死亡的游戏,输的人将会失去一切。 后面的追兵纷纷扔出手中的兵器,想要将前方逃跑的小运击倒,但是小运左躲右闪。他们的攻击都被他巧妙地躲开了。 这些人终于恼羞成怒,要是被头领们知道了,他们连一个小孩子也对付不了,那么遭受最残酷的刑罚,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替他们说情。 “你们几个抄近路,在前方堵他。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够让那小鬼逃了。” 作为这群人中的领头人,那个大汉大喊一声说道,他旁边的一人脸上有几分难色,嘀咕道:“那孩子处处对我们手下留情,我们真要赶尽杀绝吗?” 大汉转身一巴掌掴在那人的脸上,那人身子骤然摔倒在地,嘴角流血。大汉骂了一声:“愚蠢,要是不抓住他。与猛兽战斗的可是我们,你想被猛兽活生生撕碎吗?” 倒在地上的那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大汉再也不敢耽误,一招手,便有几人从旁边的小道跑去。那倒在地上的人,咬了咬牙,站了起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去追赶那个孩子。 听到身后的动静,小运皱起了眉头。足尖一点,便飞掠上一个房顶,然后身形移动,快速消失在沉沉的黑夜中。 “怎么没有人带出弓箭,这个时候放箭是最好的选择。” 大汉暴喝一声,然后飞掠上屋顶。可是他的轻功没有小运那般高妙,只能勉强在后面追赶,眼看距离越拉越远,他已经急得火冒三丈。 飞掠了一段时间,小运逐渐拜托了追兵。原本想要抄近路的人,哪里会想到这孩子根本没有按照正常的路线逃跑,而是飞掠上屋顶,逃向了另一个方向。 小运的身子落地,身轻如燕,在雪地上留下两行浅浅的足迹。他身后而追兵已经只剩下三人,就算靠得最近的大汉,与他也有十丈开外的距离。 “可惜我的性命不能够留给你们,我还要替师父完成遗愿,但你们因我而死,我也表示歉疚,怪就怪这个世界太过无情了。” 小运回头望了一眼,低声叹息一声,然后往一条小巷中跑去,他对这座城市的道路不清楚,只能够凭借本能的逃走,他觉得,只要逃到了荒郊野外,就算是离开了这座城市。 在他消失的地方,却突然走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小运身后的追兵赶到,那瘦小的身影竟然伸出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公子,竟然是你,你为何会在此地?” 领头的那名大汉,惊愕的看着眼前的杨云婵,不可思议的开口问道。他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失言,连忙低下头,道:“属下不是有意要探听公子的事,望你恕罪。” 杨云婵看了看自己眼前的大汉,淡淡一笑,开口说道:“你们不要追了,要是有人怪罪下来,我一并承担。” 大汉目瞪口呆的看着杨云婵,他对这一切感到匪夷所思,他既不知道小姐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她为何要袒护那小子逃走。 待手下人离开之后,杨云婵看了看小运离开的方向,轻声叹了一口气,道:“这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情,我来这陋巷找人,竟然会无意中救了那小子,看来也是老天的安排,只是不知道爹会如何生气?” 小运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风雪之中,杨云婵再望了一眼,然后还不离开,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枚棋子,这枚棋子是当年棋圣无双子放到江湖上的,只要有这枚棋子,他就可以见握有棋子的那个人,答应对方小小的请求。 在他看来或许是小小的请求,但是在江湖中一般人看来,却是难如登天的大事。杨云婵费尽心机找到一枚棋子,自然想要好生利用。 快步奔跑在雪地中小运,不见身后的追兵,一方面放下心来,另一方面又有些好奇,这些人之前还紧追不放,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这倒是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他来到一处小山村,为了摆脱那些难缠的人,他一口气不知道跑了多远。在这小山村中,他看到了一间小草屋,还没等他走近,一只白狗便对着他叫唤起来。 屋子里的人听到屋外的动静,纷纷走了出来,小运仔细看着那三人,竟然都是小孩子,看样子比起他还要小几岁,个头也矮了许多。 “请问,我能否进屋讨要一口水喝,赶了很远的路,我实在有些口渴?” 小运礼貌的问道,然后他便看到那三个孩子之中,有一个孩子在仔细的打量着他,小运见那孩子有些面熟,也在头脑中回想着是否在哪里见过。 “运哥,真的是你吗?”冯牧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问道。 小运听到有人叫他运哥,一下子反应过来,再次盯着冯牧的脸,然后惊讶得吞吞吐吐起来,道:“你、你竟然是小牧,没想到我们竟然能够在这里重遇,母亲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冯牧也是感慨万千,他的这个兄弟,看样子已经很疲倦了,他没有再耽误时间,而是将他带进了屋子,先让他吃饱,修养好,再叙旧。 庄不凡和安妙心看着他们,都有些茫然。(。) 第三百二十六章 毁灭之战 三圣盟的五人与炽焰军的八骑交战正酣,忽然听到远处一声巨大的声响。 那一声撼天动地,就好似有数到惊雷同时劈下来。见多识广的众人哪里会不知道,这是火药爆炸的声音。 “听这样的爆炸声,足以轰碎一座城池,城中究竟发生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竟然会闹出这样的动静?” 站在树梢的孙分,面容虽然遮掩在黑袍之下,可是周遭的一切他还是能够清楚的感知到的。 听到他这样问,其余九人默不作声,他们正想去城中查探清楚时,便看到了满天发射而出的信号箭。 这些信号箭在同一时间升空,而且五花八门,各不相同。任谁也看得出来,这绝非是同一个门派所有。 “是‘惊雷破’,看来首领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了,”炽焰军中手持大刀的刘子敬看到升空的信号,一眼便认出了炽焰军的那一个,然后对众人说道:“速回城支援,这里的战事暂且搁置。” 在他说话的时候,三圣盟中的老大“病霸王”贾万里也看到了他们帮派的传信,对其余四名义弟说道:“都住手,想不到城中竟然用了十万火急的‘催命符’,见者必须在一刻钟之内赶到。” 两帮人都收到了各自门派中的传信,而且都万分火急,这不禁让人猜测是否是两帮人马在城中交战,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之前还交战得不可开交,不死不休的两帮人,竟然一下子就分开了。朝着相同的方向赶去。五人飞掠的速度,竟然还在骏马之上。 十死侍一直站在树梢上。看着他们眼前发生的一切,农夫李归田开口说道:“难道是陛下准备的计划已经发动了?” 十人之中。知道皇帝朱厚照计划的不多,只有早来的几人知道,而背负着巨琴的庄浩辰自然不知,不由得开口问道:“是什么计划?” 红甲人曾希来是整个行动的总指挥,见到同伴这样问,便开口说道:“这个计划叫做‘黄泉’,用城下的炸药,与敌人同归黄泉,但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轻易使用。陛下与我们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会有实施的一天。” 明白了之后的几人纷纷点头,先前那个手持玉器的古玩斋老板马成玉已经摘下了遮帽,手中拿着一只锉刀,有些疑惑的问道:“既然没有想过要发动,那么这样震天的响声是从何而来?” 这同样也是曾希来很想知道的问题,按理说皇帝制定这个计划,应该是绝密,绝对不会泄露出去。他们几个知情人都在当场,而皇上中了咒毒,在农舍中修养。即便是他没有中毒,也不可能去发动这样的计划。 一切都显得匪夷所思。今晚注定是多事之夜。 慕容冲觉得这样妄加猜测,很难了解到事情的真想,便尖声说道:“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前去摸清楚事情的真想,各位。我先行一步。” 他的话音刚落,人便凭空消失。这是他修习忍术多年来。练就的一门绝学,速度之快,几乎已经突破了人类的极限,就好比那神乎其神的瞬间移动。 眼见他从眼皮子底下消失,而且无迹可寻,其余众人莫不暗暗叫好,他们也是修习忍术的行家,但自知要达到慕容冲这一步,还差了一些火候。 似乎是觉得身上的黑袍有些碍事,早已经忍受不了的石匠曹金图一下子扯下身上的黑袍,露出自己的短衣长裤,虽然破旧,但是行动自如,不像黑袍这般碍手碍脚。 “好快的身手,老曹我自然也不能落后于人。”他是个急性子,眼见慕容冲已经消失不见,便紧随而去,他的身形已经在七丈开外,众人才听到他话音落下。 心中想着自己儿子的庄浩辰,微微摇了摇头,在众人都飞速前往城中的时候,他只是长呼一口气,也跟着追了上去。 再说金陵城的南城,已经乱成了一片,在这里,九帮十八会的人交战在了一起,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因何而战。 喊杀声响成了一片,嚎叫声传播到很远,这些人手中有的拿着大刀,有的手中持有长剑,有的则是赤手空拳。 但是赤手空拳的竟然不要命一般,向着一名手持大刀的人砸去,那人大刀挥出,另一人竟然不闪不避,用拳头迎了上去。 那人没有铜头铁臂,拳头被大刀削成两截,掉落在地,而他惨叫的同时,另一拳也在瞬间挥出,将对方的头砸烂,顿时鲜血横流。 这只是冰山一角,想这样疯狂的战斗还数不胜数,比如手持匕首的非要往手拿长枪的枪口上撞,然后被穿透,他在断气的时候也将对方的喉咙割断。 这些人竟然像是中了邪一般,缺失了最为基本的判断,只求将对手杀死,根本不讲究方式方法,完全是鱼死网破的打法。所以在大爆炸之后,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已经有上百人的尸体横躺在雪地上。 雪地早已经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就如同猛鬼的血盆大口,狰狞可怖。 但是一些武功高强的人,却没有像这些人一样,面对着源源不断涌来的对手,那些成名已久的人物也不由得捉襟见肘。 三圣盟的五人赶到之时,正看到自己帮派中人被另外的几个帮派的人屠杀,其实也不能算屠杀,几路人马混战在一起,不分敌我,而且就算是同门也照杀不误。 “他们竟然都中了邪术,除了内功深厚的人能够抵挡一时半刻,那些武功一般的简直变成了嗜杀的凶兽。” 手持“龙凤双环”的牛千硕甩飞手中的双环,击杀了一个向他冲来的人之后,神情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语调悲凉的说道。 “能够同时对几百人下邪术,这人该有何等通天的本事,看来今夜,我们是凶多吉少了。” 车臣武的灵犀剑“唰唰唰”挥出,转眼间已经将好几个冲上前来的人杀翻在地,而他看到远处正陷入苦战中的各堂主,不由得暗自叹息。 那些堂主虽然能够抵挡这邪术,但是已经陷入了苦战,已到了强弩之末。 就在这乱战之中,一场新的变化,已经在酝酿之中。(。)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迷雾重重 金陵城的南城下,那些陷入疯狂杀戮中的人,就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操控了一般,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这些人眼中虽然带着惊恐之色,嘴里也在咒骂着这残酷的命运,可是身体确实不由自主的冲上前去于那些对手拼杀。 他们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在他们的意识中,感觉自己的头脑中被植入了一根线,那个握着长线的人,像操控木偶一般,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究竟是哪个混蛋在做这样的事情,谁来救救我们?” 一名手握大砍刀的人在瞬间清醒之后,看到一个手持长棍的人向他当头砸来,他想要侧身躲开,可是身体在下一刻就不听使唤,惊恐交加的他,不由得愤怒的喊道。 “我们竟然只能够眼睁睁看着那人为所欲为,而束手无策,当真是可恨。” 手持盾牌的霍远行不由得大怒道,面对不断涌来的对手,他有些捉襟见肘,他所使用的盾牌虽然能够攻防兼备,可是对体力的损耗却是巨大,而不断进攻的对手,让他没有喘息的机会,是对他最大的挑战。 “看来我等只有先行撤退,保存实力,才是上策。”灵犀剑车臣武手中长剑迅速出手,斩断几人的兵刃,将对方送入地狱之后,他不由得如此说道。 五人的武功都不算弱,甚至在江湖上能够超过一等一的好手,只是如今金陵城有了太多的高手,他们就再也没有那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 五人之中。能够做决定的还是老大贾万里,这人心思缜密。考虑周到,绝不会轻易地做出决定。而且往往能够带领众人绝处逢生,所以众人对他十分信赖。 贾万里“咚咚”几声将靠近的几人击飞,听到了兄弟们的话,却摇了摇头,说道:“依我看来,我们绝对不可以退。” 这句话说出来,先前与他们交手的赤焰军八骑也已经赶来,这八人一见场面如此混乱,也不由得呆了片刻。然后他们就看到属于自己阵营中的人,遭受了众人的围攻,于是打马而上,瞬间便于那些人战斗到了一起。 使用龙凤双环的牛千硕却在人群中战斗正酣,似乎这样的杀戮对他而言是一种无穷的快感,他的双环每一次离手,就有人被砸破头颅,双环飞回来之后,他也顾不得擦拭上面的血迹。便再次将它甩飞出去。 “看来老二已经杀红了眼,再也不想抽身而出,可是我们可不能够折损在这里,义父的大事还没有完成……” 四人之中。就属老四周康不擅长进攻,他的武器是毒虫,这些毒虫能够将人啃食成白骨。可是面对这样庞大的一群人,这些毒虫许多都被踩死。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周康觉得自己难以招架了。他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要依靠那些毒虫,但是毒虫被烧死了许多,如今又损失惨重,他再不撤离,他的性命或许就要留在这里。 “你们难道还没有看清楚吗,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谁都走不了,也不能走。” 老大贾万里击飞了袭向周康的那人之后,语调无奈的大声说道。其余几人有些不解,只有老二只顾着杀敌,根本没有理会这边的议论。 “大哥何出此言,这里的高手虽多,但我们一心想走,谁又能留下我们?” 灵犀剑虽然出招迅捷,可是他实在不想再在这样没有尽头的杀戮中继续耗下去,有些不满的开口说道。 “义父能够让我们留下,难道你们还没有明白过来,刚才的‘催命符’是义父身边的陈惟中发出来的吗?” 他的话说完,其余人的脸色俱是大变,霍远行砸飞了两人之后,向这边靠了过来,关切的开口问道:“大哥的意思是,义父也在这里,可是我们怎么没有看到他,以他的身手,定然是横扫一片,而我们来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有遇到像样的对手?” 贾万里皱起了眉头,开口说道:“这就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就算我们已经知道了义父就在这里,却不能够将他找出来,这便说明义父已经被控制了。” 他这句话出口,就连一心只想着杀人的牛千硕也不由得回头对他喊道:“老大你说什么,临敌之际,怎能在此信口雌黄,动乱军心?” 他似乎非常不满,再次将手中的双环掷飞出去,双环这一次却没有击中敌人,而是击打在一只流星锤上,顿时火星四射,双环再次飞回来的时候,牛千硕将他接在手中,竟然有种酥麻之感。 对方的力道好生刚猛,竟然还在他之上,面对这样一个对手,牛千硕早已经沸腾的热血,几乎快要涌出胸腔,他再也不管其他兄弟的议论,口中大喝一声,便向那名使用流星锤的人攻了上去。 那人也毫不含糊,面对龙凤双环忽上忽下的攻击,尽然将流星锤使得虎虎生风,以他身体为中心,方圆一丈之内,凡是靠近之人都被砸得四处飞散。 “老二小心些,对方是‘楚蛮子’,非同寻常武夫,不可与之硬拼。” 老大贾万里见老二一心想要与那使用流星锤的人战斗,便远远地叮嘱道,谁知他那个义弟只是回了一句:我知晓。便不听他的劝说,拼了命一般向着对方攻去。 看到这样的场景贾万里不由得反应过来,大叫一声,道:“不好,那个幕后操控之人,竟然是利用了我们的好胜之心,将他的邪术种在人脑之中,我们不要在打下去了。” 他的话除了旁边的几人听到,便迅速的消失在喧闹声中,被那些惨呼声和兵器相交之声淹没。 就在贾万里疑惑自己的义父杨洲到底在哪之时,突然之间天空中飞来两道迅捷无匹的身影,两道身影犹如彗星袭月,让人难以看清。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两道声影已经战在一起,四掌相对,顿时涌出一股磅礴的真元,将那些武功弱一些的人震倒在地。 两人急速降落地面,双脚在坚硬的石板上砸出来两个大坑。 众人的目光向那两人看去,贾万里更是看得仔细,少顷,他惊呼道:“义父,竟然真的是你?” 两道声影中,一人蓬头散发,面如彤云,状若疯魔的中年男子,不是那“西北贪狼”杨洲,又是何人?(。) 第三百二十七章 巨枭之战 贾万里的惊呼,杨洲竟似丝毫没有听到,目光如炬,盯着对面的对手,一双拳头已经握得“咯咯”直响。 对面那人虽然穿着儒雅的长衫,可是却有了数到裂口,一看便知是在刚才的交战中,被对方的掌风撕裂的。 这人的发髻也被打散,与那杨洲一样披头散发,看起来就像野人一般。然而贾万里等人看到这人,却生出一种没来由的寒冷。 这种冷,是面对绝对强者本能产生的恐惧,因为这人便是传闻中的楚修齐,与义父同样位列十大悍匪的枭雄。 被两人霸道的真气冲击着,在场无人能够靠近,看着对峙中的两人,贾万里突然大叫道:“义父,快醒醒,这样战下去,你们只会两败俱伤。” 对于他的呼声,杨洲毫不察觉,双掌已经运起了两道磅礴的真元,形成了两个巨大的无形气球。 “咚”的一声响,两人再次交手,这一次对决,杨洲的身体倒飞而出,他的背后有十来人,俱是被他的霸道的真气给震飞开去。 楚修齐同样不好受,虽然少退了两步,但是同样受了内伤。 贾万里觉得再这样下去,之前达成的协议,就会土崩瓦解,义父与楚修齐会面之后,双方虽然没有书面协议,可是已经商量好,共同对抗天门,难不成之前的努力,要在今夜毁于一旦? “难道是天门在幕后操控?” 贾万里不由得这样想着,但是随即他就打消了自己的猜想,因为在这群拼杀的人之中。同样有天门的众多高手,若真是他们的阴谋。又怎么会让自己的人去送死,不是多此一举? “众兄弟。如今义父被扰乱了心神,不能让他继续与楚前辈交战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贾万里大喝一声,就当头向楚修齐抢攻上去,其余四人一见这情形,纷纷离开自己的战场,紧随其后,支援贾万里。 楚修齐的武功何其深厚,五人在他面前没有把握。只求能够拖延时间,或许等义父恢复过来,与他一同联手,能够将楚修齐击毙。 “既然已经到了难分难解,不死不休的地步,那所幸就拼死一战,只求我们的选择是对的。” 贾万里在头脑中这般想着,但是他能想到这里,其他人自然也能够想到。楚修齐的七名手下已经向杨洲抢攻上去,这七人之前跟他们一样,在人群中交战,一旦两位高手出现。便立刻脱颖而出。 杨洲嘴里大喝一声:“死!” 这一个字出口,他就要运起全身的内功,攻击这些蝼蚁。可是却突然感到头痛如绞,不自觉的就用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他的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头皮之中,却难以停下来。 这一变化发生得太快。七人不由得目瞪口呆,但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岂能够放过?七人心照不宣,已经分了不同的方位,出掌如风,击打在杨洲的身上。 另一边的楚修齐竟然出现了与杨洲同样的情况,五人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知道对方不肯轻易放过义父,他们至少也要将楚修齐打成重伤,这才能讨回一点本。 五人凌厉的手掌击打在楚修齐的身上,却只听到一声惨呼,楚修齐全身竟然像是被炸药点燃了一般,竟然“嘭嘭”的炸裂开来。 五人迅速退散,瞬间已经在五丈开外,他们面对这一变化,不由得面面相觑,牛千硕不由得粗声粗气的问道:“究竟发生了何时,我们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得手?”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贾万里不再犹豫,转头对楚修齐手下的七名武夫大声喊道:“手下留人,我们都是被人给利用了。” 说着,一个飞身就要往杨洲倒地的地方跑去,七人一击得手,同样也倒飞而出,只不过他们一见得手,杨洲没有反击,便动了斩草除根的念头。 但是突然听到身后的喊话,七人的身子不由得一顿,一转头便看到迅速飞过来的五人,知道想要趁机杀死杨洲,一定会结下血海深仇,今后两大势力必然是不死不休。 一念及此,七人原本刚想要掠出去的身子,硬生生的顿了下来,五人迅速赶到杨洲身边,将杨洲扶起来,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站在杨洲面前的男子,然后五人交换一个眼色,就要离开。 七人之中,已经有六人来到了楚修齐的身边,只有一个人没有行动,这人虽说也是楚修齐的左膀右臂,可是却是迫于他的淫威,不得不在他手下效命。 如今见楚修齐这般狼狈,他自然就生出二心,他原本是想要杀死杨洲,将两大势力的矛盾挑起来,但是五人及时赶到,他难以得手。 正当他想要退而求其次,回头去杀重伤昏迷的楚修齐的时候,却发现其余六人已经将楚修齐扶了起来,将他护在中间,众人难以靠近。 他不由得又恼又怒,只怪自己行动慢了一步,就在他想要跟随六人一同离开之时,却只见天空中突然出现无数的巨型风筝。 这些风筝足有一丈多宽,风筝下面竟然还有人,这些不明来历的人,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竟然有这样的轻功,虽说风筝很大,但他们自身的驾驭之法,才是关键,不然绝对难以飞上天。 转瞬之间,这些风筝便急转直下,像是苍鹰搏兔一般急冲下来,还在交战之中的众人,十之**都没哟看到天上的异变。 只有少数心神清醒的高手瞧见了这样的场景,纷纷将手中刀剑掷飞出去,射向空中的风筝。 只听得接连的惨呼声传来,那些飞在空中的黑衣人,有许多被刀剑射穿,口喷鲜血,风筝失去了控制,便如同巨石一般轰然落下来。 但是也有一些驾驭风筝高明之人,竟然在这黑夜之中,看到了投掷而来的刀剑,操控风筝避开了必杀的一击。 在风筝已经不足三丈的空中,这些黑衣人纷纷松开了手,风筝没有了人的重量,迎着风又缓缓飘飞起来,而那些黑衣人,身影却如同鬼魅一般,闪进了人群。 只听得接二连三的惨呼声传来,黑衣人所到之处,升起一片血光,这些人所用刀刃薄如蝉翼,狭窄尖长,仿佛是地狱来的收魂者。 在远处观战的十死侍突然见到这样的变化,慕容冲不由得吐口而出,道:“扶桑浪人怎么会参与进来,这事越来越离奇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黑夜无边 苍穹如墨,黑夜无边无际,笼罩着这片是非之地。 仿佛在慨叹世人的命运一般,夜风中,有种无以排遣的悲哀。 白雪依然在无声无息的下着,比起之前,小了很多。 而早已逃开的百姓,看到天空的巨型风筝,就像是远古的魔鹰,要来抓捕凡人,让人觉得无限好奇,又意外恐惧。 这已经是第二批黑衣人,乘着风筝飞来。 贾万里不敢再有耽误,他头上已经现出了豆大的汗珠,喘着粗气,心中暗叫倒霉,便欲快速逃离。 顷刻之间,耳边便传来一阵惊声尖叫的声音,贾万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出事了,而且是意料之外的大事。 他迅速地窜出了人群,牛千硕马上反应过来,跟在他的身后,同样窜了出去。 混战的情景,当真无比惨烈,天空之中的那些黑衣人,手上拿着黝黑的连弩。 呼呼的破空之声,接连不断的传来,地上已经不知倒了多少人,鲜血流在地上,被昏暗的雪光一照,显得无比恐怖。 贾万里一声大吼,身子一动,就飞到了天空之中。 一个黑衣人,见到这情景,眼中满是恐惧之色,还不等他将连弩瞄准贾万里,贾万里已从腰间拔出一把长刀。 刀光一闪,仿佛是夜空中的彗星,划过幽长的黑暗,向远方冲去。 便在那个瞬间,贾万里的刀,已经划破了那个黑衣人的喉咙。那人痛呼一声,天空中便洒下了一片血雾。 然后那个风筝。因为没了黑衣人的操控,就直直的坠了下去。贾万里毕竟不是飞鸟,也同样落到了地面。 见到他落到地面,那些黑衣人的连弩,全都瞄准了他,齐齐向他射去,只需转眼功夫,他就要被射成一只刺猬。 然而贾万里并没有被射成刺猬,也不见他怎么移动的,眨眼间就消失了。地面上留下的,是如雨点一般的箭头。 贾万里再次飞到天空中,以同样的手法,结果了一个黑衣人,可是双拳难敌四手,黑衣人少说也有二十多个,在天空中遮天蔽空,又岂是贾万里能够杀尽的。 而其他的人,就没有他这般幸运了。谁叫他们轻功不好,而那些黑衣人又飞得太高? 面对那些连续不断飞来的箭雨,只有挥剑挡开,可是挡得了一箭。第二箭已至,还来不及格挡,就被射中了。 所以贾万里手下三圣盟的人。乃至其他江湖人,被这样的手段。射杀得几乎所剩无几。 楚修齐和杨洲当然不会收到攻击,一发现情况不对。护在他们身边的人便带着他们远远逃离了,他们都是武功了得之人,自然须臾间便逃离了那片不祥之地。 在奔跑中,霍远行却停了下来,旁边的车臣武见他小心翼翼的戒备着周围,不由得将手移到了衣袋中的针盒上。 那是他从小修习的暗器,在另一个师父的悉心教导下,他的手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行云流水的地步。 霍远行看着静悄悄的密林深处,淡淡的说道:“都出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呼呼的破空声,一支飞箭在瞬间出现在霍远行的眼前,霍远行淡然一笑,两指电掣一般伸出,轻轻夹住了那支飞箭。 而在一击失手之后,其他人在瞬间也都各自射出自己的暗箭,霍远行挡在车臣武面前,双手交错,逆化阴阳,形成一个快速旋转的气漩涡,那些飞箭尽数被弹开。 仿佛在无形中,有一件铁甲护卫,难伤他分毫。 黑衣人紧握手中黑刀,如鬼魅一般冲了出去。被霍远行挡在身后的车臣武,却突然冒了出来。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向那些人黑衣人伸了出去。 眼见那只粗壮的手就要被砍断,可是那些举起刀的黑衣人,却突然齐声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原来在车臣武伸出手的瞬间,已经有十多只细针一同飞了出去。莫说是在漆黑的夜里,便是白天也难以发现,更别说躲开。 黑衣人如石头一般落地,就在车臣武以为可以轻松解决这些刺客的时候,从更远处的黑暗中,却飞出来无数的火球。 霍远行照样运用功法抵挡,可是那些火球不比暗器,霍远行虽然自保有余,却因为替车臣武抵挡一只火球而被击中。 车臣武大惊之下,在瞬间扔出十多根细针,击倒十多名黑衣人,霍远行的身上着火,在他用手拍灭的那个时候,两名黑衣人的刀,已经到了他的胸前。 两名来自东瀛的忍者,猛地挥出手中的黑刀,霍远行原本想要用掌法将两名黑衣人弹开,可是黑刀比他更快,还不及反击,他已然被砍伤了左臂。 车臣武在惊慌之下,一招“拨云见日”闪电般出手,击打在两名黑衣人胸口,两名黑衣人口喷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就在这个黑暗中,原本隐藏在暗中的所有黑衣人都瞬间冒了出来,如同十万鬼魂,缠绕着霍远行两人。 就算两人的功力再深厚,也不免寡不敌众,在黑衣人铺天盖地的围攻下,形势急转直下,霍远行受伤,慕容车臣武的细针也将要用尽。 眼见他们就要殒命当场的时候,突然在他们周围刮起了一道劲风,黑衣人被劲风带了起来,身体飘在半空。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车臣武终于看清楚那道劲风所在的方向是一个同样浑身漆黑的黑衣人,他手中握着一把亮闪闪的刀,原地旋转,所到之处便如同劲风刮过。 只听得黑衣人不断地惨呼,飘在半空中的身子被刀气斩伤,鲜血喷涌出来,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狰狞可怖。 车臣武很感激那个不知身份的黑衣人替他们解围,便在这个时候,一名手持大铜锤的壮汉凭空杀了出来。 这名壮汉身材魁梧,足有九尺多高,一身强健的肌肉,充满了力量,他看起来就如同怒目金刚,纵横披靡。 车臣武扶着霍远行,原本偷袭的壮汉那一击是向车臣武打去,可是被霍远行发现,一下子挡在了车臣武身前。 几十斤重的大铜锤击打在霍远行的后背上,便听得“嘭”的一声响,霍远行口中的鲜血如注,狂涌而出。 车臣武几乎呆住了,被那样凌厉的一击,脊霍远行必然遭受了重创。 车臣武扶着他倒在地上,然后目光冰冷的注视着那个壮汉,愤怒的眼眸中,几乎就要射出两枚细针。 壮汉一击得手,身子便快速倒飞出去,一下子已在十步开外,他那样壮硕的身躯,还有如此灵动的轻功,着实不易,一看便知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 正当车臣武百思不得其解,摸不清楚这些厉害角色为何对他们出手之际,原本那个持刀的黑衣人,身影一下子凭空消失。 他经过车臣武的身边,车臣武几乎打了一个寒颤,感觉有一股刺骨的寒气逼入体内,那可能就是死亡带来的压迫感吧。 而有了两人掩护,周康带着杨洲,顺利突围而去。(。) 第三百二十八章 莫非死而复生 黑夜笼罩着尸横遍地的金陵南城,这里的哀嚎声已经越来越少,因为躺在地上永远长眠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至少能够来到这里,已经足够聪明,手段也足够的高明,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所面对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寻常武夫能够战胜。 每个江湖儿郎都有着名扬天下的美梦,每一次出生入死的奋力拼杀,也只为能够赢得一个锦绣前程。谁不想过得好一点,能够被人看得起? 可是现实总让人窒息,因为在这个世上,不是你努力够了,就能够成为人上人,在这个世上,还存在一种更为稀有的东西,那便是天赋。 有的江湖人,从三岁就开始练刀,每天早起,深夜才睡,但是几十年下来,至多也不过是一个二流好手,比那些一流好手尚且差上一段距离,更别提那些绝顶高手。 而有的人,或许在几十岁才开始学武,却能够一日千里,同样的武功秘籍,他却能够很快的领悟,修习过程中毫无阻碍,这便是天赋使然。 当然,武林中更少不了奇遇,一个高手的诞生,固然需要天资,但是若没有一个良师引路,终有误入歧途的危险。 此时的南京城中,躺在地上的那些人,努力程度或许是活下来的人几倍,但是他们却死了,而且没有声名留下来,而那些活下来的人,经此一战,足以作为余生的谈资。 因为扶桑浪人的介入。让整个事态的发展,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十死侍第一次感到了棘手。 之前不论多么复杂的问题,至少还能够理清楚头绪。可是这一次的事情,却没有半点蛛丝马迹,或者可以说是另一个极端----有着太多的线索,而这些线索搅在一起,成了一团乱麻,也就形同于没有头绪。 “如今我等再也不能够袖手旁观,之前他们拼杀,还可以说是因为势力不同,我们能够坐观成败。可是如今,外族入侵,屠杀我大明儿郎,我们就不能不出手。” 红甲人曾希来轻声说道,然后身子一跃而起,凌空飞掠了五丈有余,他的身子在空中几个翻身,已经从高楼上降落而下,当先冲入了扶桑浪人所在的人群。 其余九人在他进攻之后。身子也忽然掠起,从高处往下降落。他们之中,有的还穿着黑袍,有的则已经将黑袍脱下。露出一张脸。 好在这漆黑的夜晚,很难看清楚彼此的面目,而且火把晃动的厉害。大多数人是习惯了这样的黑暗,似乎在这样的黑暗中杀人。更有一种快感。 然而,即便是这样细微的光芒。还是有人看到了他们的脸,其中一人不由得叫出声来:“孙继才,他竟然是天门中的孙继才,这莫非是上天的玩笑,难道说我的噩梦还未醒,还是我所处的就是人间地狱?” 这人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恐惧,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看得出来,孙继才这个名字在他的头脑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而且是他绝对不愿意回想起的记忆,是以他才会如此失态,状若癫狂。 黑衣人见他这样,以为有机可乘,要知道这人手上一对短刀,当真是犹如生长在他手臂上一样灵活自如,有好几个精通忍术的人,从他的身后偷袭,都被他出其不意的击杀。 所以这些东瀛忍者,对他抱有强烈的戒心,觉得此人是必须要除掉的心头大患,然而一直没有机会。此时见他心生恐惧,自然也就不会察觉到他们的行动。 于是,又有三名忍者突然就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他的身后,锋利的武士刀闪电一般出手。 然而,没有预料中的成功,取而代之的他的突然出手,这人竟然好似背后也长了猫头鹰的眼睛一般,竟然对黑夜中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 双刀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就割断了三名忍者的喉咙,这三人双眼凸出来,不可思议的盯着那个杀死他们的人,想要看清楚,却至死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 “秦帮主,你真的看清楚了那人的面目,竟然真的是天门中久不出世的孙继才?” 其中一名手持盘龙棍的长须老者,将袭向他身边的四名忍者逼退,然后盘龙棍突然暴涨了一丈,横扫过去,同时击打在四人的头上,四名忍者脑浆迸裂,竟在同一时间便被击杀,连哼都未能发出一声,便倒地而亡。 其他的忍者见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得有些骇然,虽说对战大多数人,他们还能够砍瓜切菜,轻车熟路的杀戮,可是面对那些人从未受伤的人,他们就只有被杀的份。 中原武林,当真是人才济济,难道今晚要灭亡中原武者的计划,注定要胎死腹中吗? 忍者不甘心就这样轻易被击败,他们已经豁出了性命,又是五人个同时围住了那名使用盘龙棍的武者,谁知武者只是撇了他们一眼,没有过多的重视。 五名忍者自然不会因为对方的挑衅行为而暴怒,作为忍者,就是要放弃喜怒哀乐,只想着战胜对手,如此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盘龙棍再次闪电般脱手而出,击打在五人的头上,五人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这神出鬼没的招数是从哪个方位出的招,便已经被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老者再次将盘龙棍收在腰间,等待着安溪帮的秦云川的回答,秦云川双刀在手,面对冲向自己的黑衣忍者,手起刀落,杀伐果断,没有任何的犹豫。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回答盘龙棍老者武英的问话。 因为他若回答是的话,不禁对方会怀疑,就连他自己也不信,因为孙继才在几天前,就被他们俩联手给击杀了。 试问一个死人,又怎么能够再次活蹦乱跳的出现? 然而,看对方的身形步伐,都跟那孙继才一模一样,像他那样的高手,别说寻常武夫,便是绝顶高手也很难模仿他的武功套路。 “莫非我们没能够杀死孙继才,不,这绝不可能,我可是亲手砍下了他的头颅。难道这个孙继才是其他人假扮的,可是谁又有这样的本领,竟然能够将那样一个高手给模仿得惟妙惟肖?” 双刀秦云川,看着那个快速离开,与扶桑忍者战斗在一起的身影,不由得疑窦丛生,有些黯然的想着。(。) 第三百二十九章 扬我国威 十死侍的武功在整个中原武林,已经是登峰造极的存在,除了少数的老怪物,老魔头,他们已经能够纵横无忌。 十人冲入敌阵之中,并未使用本身的武功,而是用一些很普通的招式迎战对手。 忍者手中的长刀砍向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可是一个侧身,就被他们轻易的躲开了,就好似他们的动作,早已经被看穿了一般。 只听得“咚咚”之声传来,那些忍者手中的武器竟然已经被多方多了去,这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并非武林绝学,只要是够勇敢,本是够大的武林人士,都能够做到这一点。 但是却少有人真的就这样做,因为对敌之中,变招只在眨眼之间,一个不小心,对方的刀刃便换了方向,在要去夺兵器,便只能割伤自己。 但是十死侍却顺利夺走了那些忍者手中的兵器,而且在瞬息之间,快到让人来不及眨眼。 “何か可能性がある?”一名忍者突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长刀已经离手,便忍不住开口如此说道,就算他的心性再好,忍术修养再高,也不由得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感到恐惧。 不过,他的恐惧没有持续多久,便已经彻底解脱了,因为夺下他手中长刀的那人将长刀拿在自己手中,只是轻轻一挥,他与三个同伴的头颅,便已经飞离了身体。 这一刀实在太快,也实在太刚猛,快到连疾风也赶不上,四人的头颅飞在空中,眼中竟然还能够看到飞雪,还能够感知到寒风的凛冽。 脖子上的创口。等了片刻,才喷涌出一股巨大的鲜血,这股鲜血就好似水柱一般冲天而起,在空中形成了好看的血雾,四散开去,四具尸体才同时倒地。 “好快的刀。好有力的手,虽然是用的寻常的武功招式,却能够规避那些多余的动作,将每一分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挥刀如同疾风扫落叶,不留半点余地,这样行云流水的手法,试问天下,还有几人能够做到?” 惯用刀的行家秦云川,看到了比自己还强的人。不由得发自肺腑的感叹道,他旁边的老者武英自然也看到了那人的狠辣一击,心中也在猜测着对方的来历。 只是俩人在头脑中搜索了许久,也没有得出有用的信息,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天门中人,可是在所知的天门中人之中,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物。 “如今,我愈发肯定。刚才见到的孙继才,是由人假扮的。可是对方为何要冒充天门中人,来拯救我等?” 秦云川有些费解,这也不怪他,因为在他的世界中,天门做事情向来是事出有因,这样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们决计不肯做。非但不肯做,或许还会落井下石。 但是这些人却假扮成天门中人,前来帮助武林人士迎战扶桑浪人,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替天门博取好名声。难道这些人都是天门中暗中的盟友,或者是他们重金聘请来的隐士高手? 秦云川和武英实在不想再继续猜测了,这样没头没尾的猜测,最是耗费心神,还落得一个自讨没趣的结果。 “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冒充天门中人,前来帮助我等抵御外敌?” 已经没有了耐性的秦云川,朗声问道,在他看来,今晚武林遭受的浩劫,只怕是十年也难以恢复的。可他实在不想让天门从中捞取好处,便忍不住开口这样问道。 十死侍之中,没有任何一人回答他的这一个问题,而是选择了沉默,他们沉默的杀敌,十人并不想将功劳算在天门头上,让他们从中获取武林人士的信任,这样与他们之前的计划有违。 但是事发突然,大批的扶桑浪人涌入,他们不得已而出手,可又因为几人没有披上黑袍,所以易容之后的面目终究还是被有心人瞧了出来,才引起了这样不必要的麻烦。 “以诸位的本事,何必要藏头露尾,何不正大光明的公开身份,让江湖英雄见识一下?” 已经一把年纪的武英,甩飞手中的盘龙棍,将两名认真拦腰击飞出去八丈外,然后开口问道。 孙分的脸依旧隐藏在黑袍下,似乎是有些不耐烦这些人的追问,当先开口说道:“阁下也算是成名已久的人物,难道不清楚,不该知道的事情,打死也别问吗?” 他故意粗声粗气的说着,就是想要任何人都分辨不出来他的声音,这句话说完之后,武英果然无话可说,而他旁边的秦云川看了看武英,出声安慰道:“或许这些高人都有各自的苦衷,也罢,我们不问便是,我们只要记住,这些人是前来帮助我们,并且与天门无关,这样就足够了。” 武英突然哈哈一笑,说道:“此言极是,想不到老夫到了这个年纪,对江湖上那些神出鬼没的高人,还如此在意,当真是愚不可及。” 两人说这话,手中却没有停下来,面对不断攻来的忍者,他们可没有半点心慈手软的打算。 而周遭的战场上,也同样如此,金陵城的南墙下,不知道已经躺了多少尸体,这些交战的人,已经很难有立足之地,每移动一下身形,就会踩到一具尸体上,叫人有些恶心,更有不忍。 这一场令人厌倦的杀戮,不知道是何人操控,竟然让如此多的人丧生,而且半途又杀出来一批扶桑浪人,更是让人怒发冲冠。 没有被影响心智的武林人有三十多,最后还站在战场上,坚持到现在的,还有十六人,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被扶桑的忍者砍伤,但是他们杀死敌人的人数,却远远超过身上的伤口数。 前后两批扶桑浪人,共计有八十余人,经过一番激战之后,竟然只剩下十余人,与中原武林高手的人数基本持平。 十死侍杀死的浪人,占了绝大多数,此时,见到局面已经扭转过来,十人交换一个动作,心照不宣的飞离而去。 “杀死这些外寇。” 一名受了重伤的武林人士振臂一呼,战场上剩下的十多名已经有些筋疲力尽的一流高手,便如同猛虎一般,向那些进犯的敌人扑了上去。 那十多名已经丧失了战斗**的忍者,见对方如此凶恶的冲上来,不由得心惊肉跳,握起手中的刀,便迎了上去,只是结果都死在了中原武者的手下。 这些中原武者,用实际行动,宣扬了国威,维护了民族尊严。(。) 第三百三十章 暗中的敌人 经此一役,扶桑浪人想要趁机全歼中原武者,进犯中原的计划胎死腹中。 一个时辰之后,金陵南城下已经堆满了尸体,只有少数人还立在当场,这些人中有十死侍,还有一些武功高强之辈。 十死侍不想过多纠缠,没有跟这些人说一句话,便飞掠而起,离开了这片战场。 其他人感激那十人的帮手,看着满地的尸体,秦云川当即连连叹息,道:“真是武林浩劫,到底是何方魔头,竟然酿成如此灾祸?” 正在他兀自感叹的时候,手持盘龙棍的武英来到他的身边,这两人之前没有交情,可是因为联手击杀了孙继才之后,已经成了生死之交。 而今,又共同面对了这样一场杀戮,两人的感情更加的牢不可破,只听武英恼怒的说道:“这人若不是疯子,便是丧心病狂的魔头,我们如今连他长什么样,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算想要找他报仇,也没有那个途径。” 秦云川点了点头,看着那些受伤的武林人士,那些人多数都已经筋疲力尽,相互扶持着,才没有倒在地上。 “各位,此地不宜久留,我帮在‘福满楼’落脚,诸位受了重伤,不如前去疗伤,彼此间也有个照应。” 关键时候,秦云川站了出来,他的伤势最轻,看着这个武功高出众人的人,武英在心中佩服。 其他人一听他这样说,纷纷谢过,便不再推辞,一同离开了这个地狱一般的战场。这些人在无形中,竟然已经为秦云川马首是瞻。 而在远离金陵南城的郊外,一个身形矮小的孩子。脸上却露出了愁容,他不自觉的咬了咬牙,对身边的女子说道:“母亲,我们派去的人,没有一人回来,看来中原武林的根基深厚。想要轻易动摇,还需要从长计议。” 这名说话的孩子,正是当年在东长街,与冯牧交过手的那名茅坤的外孙,而他身边站着的女子,正是他的母亲茅慧然。 女子看了看自己的孩子纯一,然后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道:“此事早已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惜流主并不听我劝告。才实行了这个计划,我们作为下属,自然只能够奉命行事。” 当年她的手下离开中土时,将她们母子俩留了下来,这些年,儿子纯一,在她的要求下,已经能够将中原的官话说的十分流畅。而且还拜了名门大派武当的莫道人为师,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听到母亲的话。已经长高了一头的孩子纯一开口说道:“若我是流主,便不会如此草率,而是做了完全准备,再派出我们的人,务必要一击得手。” 欣慰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茅慧然淡淡的说道:“如今的流主自视甚高。却是志大才疏之辈,我儿志向远大,自然非他那种井底之蛙可及。” 这里只有母子二人,所以能够畅所欲言,孩子听到母亲的话。瞳孔极速的收缩,似乎那个自大的流主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想要将对方杀死。 金陵南城下的火光已经尽数熄灭,那里重新变得一片死寂,只有浓烈的腥臭传播开去。 母子俩再望了一眼那里,然后茅慧然开口说道:“走吧,我们还不到暴露的时候,我儿再次出手的时候,可是要让中原武林都为之震动的。” 纯一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就如同木头一般,看不出来有任何的变化。这个心性坚定,为达目的能够隐忍到死的孩子,已经在心中下定了决心,要颠覆整个中原武林,将他们为之骄傲的武术狠狠地踩在脚下。 金陵南城的百姓,早已经吓破了胆子,虽然那里的厮杀已经结束了一个多时辰,可是他们仍旧不敢再搬回去,就算露宿街头,也好过当场被杀。 万一还有个别没有死透的人跳起来,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普通的百姓不愿意冒险,可是负责守城的士兵,却只能硬着头皮往那边赶去。 之前,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就来了许多武林人士,那些人似乎在南城下等待着什么重要的人,可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些人竟然一下子就发了狂。 厮杀的场面让人肝胆俱裂,虽然久经沙场的士兵对于死亡已经见怪不怪,可是面对这样狠辣的厮杀,依然会心有余悸。 他们来到战场之后,竟然都忍不住呕吐起来,因为这些人的手段着实太过残忍了些,战场上的厮杀,追求速战速决,所以没有多少多余的动作,追求的是一击毙命。 可是这里的人,却不是这样,似乎完全是为了一场杀戮的游戏而进行这样的拼杀,这些人的残肢断臂,乃至头颅落得满地都是,同一具尸体,手脚相距十数丈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士兵们强忍着心头的厌恶,在长官的授意下,将这些残肢断臂都装进了牛车之中,大大小小的牛车,竟然装了十余车,都还没有装完。 “这些没有头脑的武林草莽,有这样的武功,与其相互厮杀,为何不加入军队,上阵杀敌,报效国家?” 一名姓谭的士兵不满的嘀咕道,当他说完这句话,他的顶头上司立即挥來一记马鞭,怒道:“就你废话多,赶紧搬,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名士兵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长官,然后在心中暗骂这人狐假虎威,只能在他们这些士兵面前作威作福,一旦有情况发生的时候,却胆小怕事,躲得比谁都快。 正在这时,地上的一具尸体竟然一下子跳了起来,手中挥舞着武士刀,嘴里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扶桑话,向他们的长官冲了过去。 这变化实在太快,那人的左臂已经被砍断,没想到他竟然还未死透,竟然还回光返照,想要在临死前拉上一个垫背。 刚才作威作福的那个小裨将,当即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定在原地,竟然连躲闪都忘记了。看着一脸鲜血的扶桑浪人,他本能的以为是厉鬼前来索命了。 “嗤”,一柄红缨枪穿透了那名忍者的胸膛,出手的正是那名姓谭的小兵,裨将感激的看着他,向他拱手作揖,士兵拱手还礼,然后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继续搬运尸体。 他没想到,他今日的举动,会造成极大的影响,裨将出于感激,将他推荐给了上级,他开始了职业军事生涯。但他虽然作战勇猛,却在青史上籍籍无名,出名的是他的侄儿,此时,那个孩子刚出生不久,家里给他取名谭纶。 正是谭纶,与将来的戚继光一起,成为了无数倭寇谈之色变的噩梦。(。) 第三百三十一章 无忧的时光 在农舍中休养的小运,心中实在很高兴,但是他又高兴不起来,介于喜悦与悲伤两种情绪只见,让他有种崩溃的感觉。 安妙心的医术自然是当世一流,经过她处理的伤口,愈合的速度自然要快上许多。 小运看着小女孩替自己上药,然后用细针缝合伤口,震惊之余,嘴里一声哼哼也没有发出来。 对于这个极为配合,还不怕疼的小病人,安妙心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只是她不知道,这人小小年纪,怎么就受了这样严重的外伤,要知道,他身上最长的一条刀疤,可是从后脑,一直延续到屁股,贯穿了整个后背,能够活下来已经不易,竟然还能够挺这么久,当真有些本事。 在旁边一直看着的冯牧,不由得有些心寒,小运是他的兄弟,在他还是婴孩的时候,这个原本还算安定的孩子就被迫与他们一同逃亡,所以在冯牧看来,小运今日受罪,跟他不无关系。 好在安妙心是神医传人,他对她的医术有十二分的信心,待小运的伤口完全处理好了之后,冯牧开口问道:“运哥,其他人在哪,戚姨和韩伯伯岂非跟你在一起吗?” 听到冯牧的问话,小运原本抬起的头,瞬间就低垂了下去,有些黯然的说道:“我们为了找你,选择分头行动,我跟师父一同南下,去了广东福建一带,而韩伯伯去了北方,至于小天他们一行人,则在寒山寺留守。一旦出事,就在那里接应我们。师父探听到金陵城中的消息后。他才决定来这里。” 冯牧听他语气苍凉,猜到发生了一些事情。多半是那个汪洋大盗汪大海出了事,虽说他对于汪大海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自己的性命,多少也是因为他的帮助,才保留了下来,对于他遇难这件事,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忍。 “运哥,想必你此时一定很痛苦,但是无论发生什么。请相信我会陪着你,你只有坚强些,才能够获得更好。” 冯牧没有询问在汪大海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想在揭开小运的伤疤,而是开口安慰道。 旁边的安妙心和庄不凡听到他的话,都有些吃惊,心想这人怎么不询问出了什么事情,就这样妄加猜测,莫非他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谁知小运接下来的话。果然验证了冯牧的猜测,小运突然抬起头来,信誓旦旦的说道:“小牧你说的有道理,人死不能复生。师父还有遗愿要我完成,我必须打起精神,学好武功。才能替他完成未了的心愿。” 冯牧点了点头,然后将稀粥端到小运的身前。小运接过,慢慢的将它喝了个干净。他虽然饥饿,可是伤口太深,为了避免脖子上的刀伤裂开,他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待他喝完之后,冯牧让他早些休息,然后就出了房间,这间农舍只有两间卧室,还有一个正厅,三人出来之后,冯牧开口说道:“看来今晚他们不会回来了,妙心住另一间卧室,我和不凡就在客厅打地铺吧。” 之前他们三个孩子挤在一间房子里,冯牧和庄不凡打地铺,安妙心睡床,而其他人则在客厅打地铺,皇帝朱厚照则睡在另一间屋子里。 只是如今,连皇帝都走了,所以空出来的房间,就可以任由他们分配。 当时五名护龙卫来到这间农舍,皇帝朱厚照见到这五人,示意三个孩子不要慌张,来的不是敌人,然后坐上了他们的轿子,离开了农舍。 冯牧眼见皇帝离开,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不愿皇帝离开自己,但是他又担心皇帝在这里更加危险,凭他之力,难以保证皇帝的安危。 况且还有那个叫庄不凡的孩子在,冯牧能够察觉出对方实力不俗,只是不知道那个孩子为何要可以隐藏。 他当然知道这孩子就是十死侍之一的庄浩辰的亲子,但是他可不敢用生命去冒险,在他完全信任对方之前,庄不凡是一个潜在的可怕的对手。 至于安妙心,冯牧觉得她之所以会留下来,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万分想到得到的,不然她不会在身份暴露之后,还选择留在这里。 皇帝离开不久之后,运哥就来到了农舍外,这一切都太过巧合,要不是冯牧知道运哥没有多少心机,指不定会猜测这一切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计划。 庄不凡很想离开,暗中跟随皇帝,然后伺机进行自己的计划,可是他才找到父亲,不愿只是见了一面就各自分离。除此之外,他觉得冯牧实在有些碍眼,这个孩子将会是他前进途中,最大的绊脚石。 他若是突然离开,父亲等人回来之后,一询问便知道,他还不想这么快就暴露,也不想与父亲反目成仇,虽然父亲并非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母亲生前最为眷恋的男子,他在尊重母亲之余,自然将对母亲的亲情,转移到了父亲身上。 农舍外面,雪已经停止了,茅草的屋顶上,铺了白茫茫的一层雪,在晴朗的冬日下显得尤其的好看。 睡了一晚之后,冯牧和庄不凡都未能放心修习,他们各自都在提防对方,却要装作熟睡的模样。安妙心虽然不太放心两个各怀鬼胎的孩子,却在大白猿的陪伴下睡得很好。 清晨,在雪地中苦苦觅食的飞鸟,嘴里发出的鸣叫声,将三个孩子引了出来,太阳将升未生,在地平面上煞是好看。 “吃我一雪球。” 突听得安妙心嘴里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然后一个巨大的雪球就已经到了冯牧的身前。 冯牧淡然一笑,微微侧身,轻松的躲开了安妙心的攻击。安妙心的偷袭,他早已经感觉到,凭借躲避飞镖暗器的经验,他躲不开这样的攻击,才是怪事。 一旁的安妙心不由得嘟起嘴,嘴里嗔道:“无趣,你这人太无趣了,打雪仗你竟然躲开了,还有什么乐趣。” 一旁的庄不凡也随声附和道:“不如这样,我们谁都不许使用武功,也不许躲开,尽情打一场雪仗?” 冯牧突然童心大起,当下点头同意,然后三人便分成了三个阵营,各自对抗,只是两个男孩,体力上更占优势,都有意无意的让着安妙心。 这样快乐的时光,竟然成为了三人最美好的记忆,即便是多年之后,回味起来也感慨万千。(。) 第三百三十二章 切磋 既然已经获知了冯牧的下落,小运便思索着,怎样才能够将这个消息传送出去。 师父他们之间传递信号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可是如今他躺在床上,又怎么去找信鸽传递消息呢? 一天之后,虽然身有重伤,但是小运还是强忍着疼痛,离开了农舍。 “运哥,你真的要离开吗,你现在这样严重的伤,又能够去到哪里,不如等伤势好些再说?” 冯牧真诚的挽留,可是小运已经打定了注主意,对冯牧说道:“找到你这件事情,必须要要尽快告诉其他人,不能让他们再漫无目的的找下去。” 小运坚定的说道,对此冯牧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实在不想被他们找到,因为他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但是他的心中,竟然也有些想念那些人,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他穿越到这个世上,遇到的最初一群人,很大程度上而言,他们是他的亲人。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陪你去传信,等你去传了信之后,就继续回来养伤吧,由我照看着你,也让人放心些。” 冯牧经过段时间的考虑之后,对小运说道,他对于这个兄弟,还是有些感情的,不愿意他拖着重伤的身子还到处走,万一再遇到重伤他的人,那岂不是大祸临头? 对于冯牧的好意,小运却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小牧,你的心意哥哥知道,可是我却不会再回来了。因为在我传信之后,一定要去找一个隐士。只有向他学武功,我才能够完成师父的心愿。” 冯牧没有问那个隐士是谁。他只是担忧的说道:“此去必然凶险万分,运哥你又重伤在身,一定要保重身体,最好选择羊肠小道行走,尽量少与江湖人士碰面,如此才能避免冲突。” 小运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就算麻烦找到我,我也会小心的避开。更加不会主动招惹麻烦,我肩负着重大使命,自然不能够轻易就死去。就算那隐者的脾气再古怪,我也要用诚心打动他,哪怕十年,我也会坚持下去。” 听到小运的话,冯牧不由得在心中一条,对于他顽强的毅力,打心底里佩服。然后他握着小运的手,言辞严肃的说道:“我们兄弟说好了,再次相遇之前,谁都不许死了。再次相见的那天,估计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到时候可要不醉不归。” 小运听到冯牧的话。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不瞒你说,哥哥一点酒量也没有。一沾酒就醉,”他说道这里。似乎又想起了汪大海逼他喝酒时,他才喝一口就倒在桌子上大醉的时候。想到这里,小运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苦涩,然后强颜欢笑道:“但是既然小牧已经开口了,那我也就应承下来,就算不胜酒力,到时候也舍命陪君子。” 听到他的话,冯牧心中感动,然后便目送着小运缓缓地离开。 见他走远之后,安妙心突然插口说道:“既然这么不放心,何不偷偷跟着去,也好保护他?” 冯牧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悠然说道:“江湖就是这样,他有他的世界,我有我的经历,我们虽然有过交集,却不能够完全重合。他必须冒险,我也必须承担自己的使命,这就是我们必然分开的原因。” 听到他故作老气的话,安妙心没有多少好脸色,冷哼一声,然后转过头,跟身边的大白猿一同离开了。在她的智慧下,大白猿担起了水桶,竟然像人一样,却河里大水,然后再挑回来,倒入水缸中。 庄不凡则是坐在门槛上看着一本古旧的书籍,只是一本讲农事的书,名字叫做《齐民要术》,农舍中没有什么书籍,庄不凡拿着这本书,聊以打发时间。 看着看着,他不由得笑了出来,嘴里喃喃说道:“真正的农夫,都是世代相传的耕种之法,哪里读得懂这本书?这农夫当真有趣,以为农夫就应该读《齐民要术》,当真是掩耳盗铃,真正的农夫又哪里识字?” 他笑完之后,见安妙心带着大白猿出去挑水去了,而冯牧也向回走,样子显得无精打采。 庄不凡见到他这个样子,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厌烦,然后抄起手中额书,迎头便对冯牧打去。 冯牧能够躲开,却没有躲开,这样不痛不痒的一击,他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他走到庄不凡的身边,打算从旁边绕过去,然后在房间里运功打坐。 当他走到庄不凡面前的时候,谁知庄不凡却突然出脚,将他绊倒在地,冯牧屁股着地,跌了一跤,感觉到有些疼,他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庄不凡,没好气道:“你这是做什么?” 庄不凡哈哈一笑,道:“这还看不出来,自然是看你不爽,想揍你一顿。” 听到庄不凡的话,冯牧不由得有些好笑,这人当真是有趣,他知道自己皇子的身份,却没有该有的尊重,反而将他瞧得很低,这一点冯牧没有做计较,他生性洒脱,也没有将皇子的身份当做一回。 只是如今面对庄不凡的故意挑衅,正直他烦躁之时,自然就想要跟这孩子比划比划。 看着庄不凡,冯牧突然一笑,道:“如此甚好,跟你切磋一下,说不定就能够将烦恼抛到一边。” 庄不凡也想要试探出这名义上的皇子,武功到底已经到了何种地步,当下迈出一步,也没有通告一声,身子便兀自消失。 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飞到了冯牧的头顶,一掌已经当头向冯牧袭去。冯牧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这一招好快,叫什么名字?” 他说着,脚下一滑,便倒飞出去六丈开外,身子落到院中的雪地上,并未有脚印,正是上乘的轻功:“踏雪无痕”。 庄不凡一击落空,在坚硬的土上留下一个大手印,身子倒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嘴里叫了一声,道:“这叫‘痛打落水狗掌法’,你可要当心了。” 冯牧冷哼一声,道:“好名字,既然如此,那我就用‘踩蚂蚁腿法’对付你。” 两人相互在言语上奚落对方,招数却实实在在,只不过几招,便已经带动了满地的飞雪,飞雪飘飞在空中,好似迎风柳絮,惹人喜爱。(。) 第三百三十三章 旗鼓相当 冯牧与庄不凡两人的武功套路截然相反,冯牧的武学驳杂,而庄不凡的武功精纯。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分歧,是因为冯牧身具两种不同属性的内功,这两种内功在他的身体内,虽然已经融合,但是还未彻底的掌握。 而庄不凡则不同,他从小就在家族的教导下修习家传内功,后来遇到无双子,那个不世出的高人,并未将自身的内力传授给他,而是根据他所修习的内功的特点,为他量身定做了适合的修炼法门。 是以,虽然庄不凡博览群书,通晓许多秘籍上的武功,但都是为了他本身的武功而做的铺垫,就相当于所有的美味佳肴,都只是为了配主食大米。 而冯牧却不一样,不论是禁宫五牙传授的武功,还是步东流教给他的先天罡气,再或者陆师爷让他修炼的八荒炎诀,身世是凌天的那本秘籍,他多少都了解一些,这些武学在他头脑中铭记着,没有因此而出现精神分裂,已实属不易,想要将它们完全系统的吸收融合,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武功套路,实在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没有长年累月的专研和探索,根本不能够起到良好的效果。 两人在你来我往间,竟然是旗鼓相当,冯牧的攻击看似凌厉,如同无坚不摧的矛,可是却奈何不了庄不凡。 庄不凡每当在冯牧进攻的时候,都会随机应变,面对冯牧繁复的招式,他的招式则更为简单。平凡的招式,在他使出来。却有着非凡的意义,化腐朽为神奇。是以冯牧的攻击虽然迅捷,他的防守虽然被动,却总是有惊无险。 他的武学就好似一面难以撼动的盾,是以冯牧的攻击虽然如同疾风骤雨,可他的防守却如同铁桶江山岿然不动。 “你修炼的武功与我的相对立,简直是我天生的克星。” 冯牧又是几掌拍下去之后,庄不凡回击相同的掌,两人相交之后,被弹开数丈。形成了暂时的对峙。 两个少年都有些累了,在大冬天里,竟然都已经大汗淋漓,袅袅轻烟从他们的头顶升腾而起。 冯牧看着对面虽然大汗淋漓,脸色却依旧苍白的庄不凡,不由得这样开口说道,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感觉到对方的武功与他所学,是截然相反的。 但是。听了他的话之后,庄不凡却是摇了摇头,发表了不同的见解,只听他淡淡的说道:“你这话说的不对。需知道天底下的武功殊途同归,不论多么不同的武功,到了最后。都会是同宗同源,返璞归真。” 冯牧没有想到这家伙能够说出这样一句话出来。不由得在心中佩服起来,这孩子的武学见解倒也深刻。若不是拾人牙慧,而是出自他的独有领悟的话,那么这少年的武学天赋还在他之上。 想到这里,冯牧不由得有些汗颜,他是依仗着两种强劲的内功,才和眼前的少年战了一个平手,若是他只有一种内功,或者是内功再浅显一点,那么如今只怕已经被庄不凡打趴下了。 想来想去,冯牧决定不再考虑这些,既然难得遇到这样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对方的武功之中,肯定有不少可取之处,交手的时候,须得多加留意,取长补短,才能够弥补自己武功的缺陷。 “注意了,我这一掌‘平地打王八’可是不会轻易使用的狠辣招数。” 从一开始,两人就将招数本来的名字给篡改了,而是换成了奚落对方的古怪招数名字。 听到冯牧的话,庄不凡淡然一笑,说道:“那我只能用丐帮的绝技‘脚踢癞皮狗’来对付你了。” 两人越打心情越高兴,但是两人这两级招数都非同小可,冯牧是将自身的两种内功灌注到右掌上,再以叶萧正传授他的“南山挡牛”的霸道掌法出击。 而庄不凡则是使用“扶摇功”的原理,将冯牧霸道的掌力当作了扶摇直上的契机,正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庄不凡这一招正是运用了借力打力的玄妙手段,冯牧所打出的那一掌,已经被他吸收了一半,然后他再转化为自身的攻击,向冯牧使出。 然而,俗话说的好,四两拨千斤只能够面对比自己弱势的对手,或者是同级别的对手,面对太过霸道的对手,对方一力降十会,哪里会给自己反弹的机会。 庄不凡无法完全吸收冯牧的攻击,只能够转变一半,所以他同样要承受一半的攻击,冯牧出招,如同泰山压顶,难以喘息,又如同黑云压城,滚滚而来。 两人同时被对方击中,俱不由得倒飞而出,雪地上已经出现了无数的坑,两人这一次退的比较彻底,直接撞毁了院子里的篱笆。 冯牧的心情好极了,先前的郁闷,在与庄不凡的交手中,一扫而空,庄不凡也同样如此,原本因为想着要怎样算计,才能够给自己出一口恶气,如今却因为一心一意与冯牧战斗,而将那些心机城府抛到了九霄云外。 “再来,这次我用你的武功来对付你。” 冯牧说着,故意模仿着庄不凡先前所用的武功,他已经学了七成相似,但是只有其表,没有其神。 庄不凡大笑道:“哈哈,学我,画虎不成反类犬,既然如此,我就用你的招数,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他说着,竟然学期冯牧之前所用的那些刁钻古怪的招数,冯牧也嘲笑他不懂装懂,结果两人很快就又战斗到了一起。 只听得“砰砰当当”的声音不绝想起,这间茅草房子终于承受不了两名少年的攻击,轰然倒塌。 没有理会倒塌的房子,两人虽然有些疲倦,却仍旧兴趣盎然的战斗着。 而与白猿在河边打水的安妙心,却在河边捡到了一块样子好看的石头,她觉得那样的石头还应该有多的,就耐心的寻找着。 过了很久,她又找到了一块,将石头拿在手中,她却有些为难了,她最初是想要将其中一块送给傻小子冯牧的,可是一想到还有一个城府深沉的庄不凡在,她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下子可就犯了难。 想了想,她还是指挥大白猿挑着水往回走了,她哪里会想到,茅草屋已经被两个小祖宗给拆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现学现用 小运好不容易将冯牧的消息传递到寒山寺,再由寒山寺的林虎臣传给金陵城中的韩少飞,这期间已经过了很多天,也发生了许多事。 皇帝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回到农舍,而冯牧与庄不凡比武,已经将农舍拆毁,所以在十死侍回来之前,他们首要的事情,就是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打水回来的安妙心见到那样的场景,一双眼珠子差点就弹出了眼眶,之前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才去没有多久,这里就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而那两人还在继续战斗,嘴里不断说出稀奇古怪的招数,安妙心听在耳中,怒上心头。 而那只小白狗,更是不停地叫唤,似乎对于两个小孩子拆掉了它的居所大为不满。 安妙心示意大白猿将肩上的水桶放下来,然后对它说道:“给我教训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大白猿听到女主人吩咐,似乎通了人性,顺着安妙心所指的方向,就冲了上去。 它的身形高大,就像一座小山一般,完全将两人笼罩在身影里。冯牧和庄不凡酣战正欢,突然见到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前来搅局,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怒气。 “烦人。” 冯牧嘴里抱怨道。 “走开,少管闲事。” 庄不凡也同样大喝一声。 可是大白猿灵宝,却不理会两个小孩子的话,一对巨大的手掌,已经猛烈的挥出。横在两个瘦小的身影中间,若是两人还要继续战斗的话。它的攻击可是会将两人打成重伤。 要知道,这大白猿的一掌。可是能够将几尺厚的石头拍碎,要是着落在人的身上,人还不粉身碎骨? 但是两个小孩子依然不理会这个实力强悍的白猿,两人同时出招,竟然分成两个方向,对大白猿展开了攻击。 大白猿双掌分开,分别迎击两人,两个孩子撞倒他的掌中,一下子被弹开数丈开外。但是两人身形变化何等迅捷,在空中几个翻身,便站稳了脚步。 安妙心见灵宝的手,拍掌笑道:“灵宝好样的,就是这样,给我好好教训他们。” 大白猿听到小女孩的话,却有些犯难了,他向左看看冯牧,又向右看看庄不凡。捶打着胸前的肌肉,竟然不知道该首先攻击谁? 安妙心见状,连忙喊道:“先给我教训左边那个傻小子,他好对付一点。” 安妙心指的自然就是冯牧。冯牧听到之后,不由得心中苦笑,谁说他就好对付一点。难道是看他长得老实,就觉得他好欺负。 “哼。不知天高地厚,还真当我好对付啊?” 在心中抱怨一声。然后便运转起全身的内力,先前他和庄不凡比拼的时候,大白猿的突然出现,他们害怕将它弄伤了,就收住了内功,而此时大白猿既然要来攻击他,他自然要出力反击。 大白猿听到安妙心的话之后,仰天大啸一声,然后身形一下子跃起来一丈多高,就像一座小山一般,向着冯牧压了下来。 “不要太使出全力,教训一顿就好,弄伤了他,还得我来医治。” 安妙心双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扩音的手势,朝大白猿喊道,大白猿的身形飞在半空中,突然听到吩咐,骤然一顿,转头看了一眼安妙心,瞬间明白了一般,原本握紧的拳头,竟然变成了掌。 “也太小看我了,老虎不发威当我病猫呢,且看我的手段。” 冯牧嘴里喊道,然后后脚向后一踏,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大白猿的手掌足足有他两只手掌合在一起还要大,冯牧瘦小的身躯,迎战小山一般的大白猿,在力量上是占不到不点优势的。 然后,大白猿巨大的一掌,与冯牧细小的一掌相交,竟然爆发出来一股磅礴的气息流动,形成一股强劲的风。 风吹动安妙心的发丝,带起她的衣袂,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不可思议的说道:“竟然会有这种事情,那小子竟然能够挡下来灵宝的一招,还算有点实力。” 冯牧的身子迅速倒飞出去,停在雪地上,看着有些疯狂的大白猿,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你少瞧不起人,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被你完虐的小孩子了。” 听到这句话,不仅大白猿暴跳起来,就连一旁的安妙心也有心不满。她觉得冯牧太过自大,灵宝可是江湖上一流高手都害怕的强悍生物,他一个小孩子竟然敢口出狂言? “灵宝,你只管使出全力,这小子这么狂,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是不会吸取教训的。” 安妙心大声喊道,灵宝在雪地上早已经不耐烦,它虽然具有灵性,可是比人更容易动怒,冯牧的挑衅,是所有雄性动物都难以忍受的,它想要狠狠揍他一顿,也实在很正常。 只见灵宝的右腿猛然向后一登,巨大的身躯便冲了出去,冯牧眼见这一辆小汽车一般的身躯向自己撞过来,不由得有些犯难。 若是要硬碰硬的抵抗,自己肯定不是对手,若是想要避开,那也没有多大的可能,大白猿的反应速度可谓是在眨眼之间,就算自己成功避开一击,第二次冲撞他也难以躲开。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冯牧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运转起体内的内功,竟然模仿庄不凡先前的武功套路,正面迎击大白猿凌厉的冲撞。 好似巨型战车的大白猿,撞倒了冯牧的双掌上,竟然像是撞到了棉花上,没有骨折的声音,对方也没有倒飞出去,而是凭借自身瘦小的身躯,挡住了一座小山一般的大白猿。 庄不凡在一旁看着,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容,淡淡说道:“这家伙偷师的本领倒是一流,这么快就学会了我的招数,真是太无耻了。” 冯牧自然也听到了他的话,轻哼一声,道:“你要教训的人在那边,快去吧。” 说完,双掌用力一推,大白猿重达几百斤的身体,竟然像是大皮球一般飞了出去,笔直的撞向庄不凡。 庄不凡淡然一笑,然后运转内功,使用冯牧先前进攻的招数,一掌击打在大白猿的后背上,大白猿巨大的身躯,竟然再次被弹飞到安妙心所在的地方。 “你这小子说我无耻,干嘛还偷学我的武功?”冯牧见状,没好气道。 安妙心对于这两个臭小子,已经是恨之入骨,一张脸也成了猪肝色,因为灵宝被他们打伤,竟然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第三百三十五章 关键人物 安妙心不再理会激斗的两个臭小子,而是将丹药喂进大白猿的口中,这头灵兽没过多久便醒转过来。 醒过来的灵宝似乎很生气,对于打败他的两个孩子,它本能的就要冲上去,就算它在具有灵性,可是猛兽毕竟不是人,被压制的野性也爆发了出来。 然而,便在那关键时刻,安妙心突然挡在了灵宝的身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呲牙咧嘴的猛兽,连连摇头说道:“不要过去,灵宝,你千万要克制住。” 她这样说,是不希望发狂的猛兽,将其中一人撕碎,而更担心的,还是两个人联手起来,真的将灵宝给杀死。 灵宝可是她行走江湖这么久以来的忠实伙伴,这个不能说话的同伴,比起那些人类可要可靠太多。灵宝陪在她身边,只需要她供应水果,然后好生照顾它,就已经能够替她拼命。 可是那些世俗中的人,知道她的身份,却在想着怎样利用她,想要依靠她的医术替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安妙心也曾经相信过人,甚至不止一个两个,可是到了后来,她渐渐的开始对人的本性产生了怀疑,不再相信孟夫子说的那样人性本善。 她的祖父就相信荀夫子说的人性本恶,可是安妙心觉得一个人生下来是善良的,只有跟在坏人的身边,才慢慢变坏。 她想要找到医治人性的药,将那些坏人都变成好人,但是这也只是她天真的想法罢了。作为神医世家的传人。她当然知道这个世上不可能存在这样的药。 就好像不存在长生不老药,不存在后悔药。不存在起死回生的药一般,很多药都不会存在。这就是这个世间的法则。 身为医者,只能够顺天而为,不能够逆天而行。祖父之前就是因为想要研究处返老还童,功力大增的药,才招来了可怕的敌人,中了那样的毒,结果那人将祖父研究多年的药抢走了…… 安妙心不再去想那些烦心的往事,而是让灵宝冷静了下来,然后带着它远远的避开了两个臭小子。 她不知道两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战斗在了一起,但是有一点她很确定,就是两人斗得两败俱伤之后,她不会出手救治任何一人。 结果两人虽然因为筋疲力竭而罢手,却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安妙心看着躺在雪地上,大口出气的两人,不悦地开口说道:“你们如今将这房子拆了,我们该如何向它的主人交代。还有,我们今晚住哪里?” 在他看来,有些傻气的冯牧应该会想办法,但是冯牧竟然开口说道:“不要问我。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要赔也是找他。” 他指的自然就是庄不凡,听到冯牧有些无赖的话。庄不凡却反而笑了,心想这个皇子。竟然还不如一个小乞丐有钱,这皇子当得也太窝囊了些。 然后衣冠喜欢占便宜。不喜欢吃亏的庄不凡,竟然豪气的开口说道:“这事是我引起的,当然要我来负责。我去找人来修理这房子,在此之前我们去客栈住,费用全都算在我的头上。” 安妙心不由得目瞪口呆,在她的印象中,庄不凡可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怎么与那傻小子打了一架,连性子也转变了,而且那个看起来傻气的小子,怎么变得有些无赖,有些奸猾起来? 安妙心实在想不通,但是人本来就是具有两面性的,只是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有不同的释放罢了。 三人带着大白猿和一条白狗,走了很久,才来到繁华的金陵城,进城之后,庄不凡首先去了一家木材店,然后告诉掌柜农舍的路线,让他找人却修好茅屋,先付了一般的定金,待房子修好之后,他满意了再支付另一半。 大白猿重新穿上了宽大的袍子,它总是带着敌意的眼神,俯视身边两个小孩子,但是有安妙心在,它不敢动手报复,只能时不时冲两个小鬼呲牙咧嘴。 但是白狗就不一样了,冯牧用了一根骨头,就将它乖乖的骗来了城中,先前还深恶痛绝的叫唤,吃到了骨头之后,便已经默不作声。 三人开了两间房,安妙心与两只动物住在一起,冯牧和庄不凡住在一间屋子里,做出这样的安排,庄不凡一来是想节省银子,二来是想窥视冯牧的修炼之法。 冯牧穷的叮当响,自然没有要求庄不凡多开一间房,他知道就算自己说了,那个小子也不会当作一回事。他这个皇子,十死侍或许看在皇帝的面子上,还会对他恭敬些,可是在这个刁钻的孩子眼中,他可屁都不是一个。 十死侍还没有与他定下“血盟”之前,冯牧都算不得他们的主公,即使他们宣布了效忠,也仅限于保护她的安危,却不会主动为了他去拼命,更加不会听从他的调遣。 冯牧当然不太清楚这些事情,他只是听到客栈中的江湖人在谈论最近城中发生的大事情,那些人说的最多的还是南城下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听到这样的消息,冯牧和庄不凡都是大惊,他们隐约感觉到那个能够控制人心神的人,是一个修为超凡的高手,甚至可以说已经突破了凡人的极限。 但是安妙心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她静静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但是到了半夜,还在运功打坐的两人,却听到了安妙心房间中嘤嘤的哭泣声。 两人穿上鞋子,也不敲门,就从窗户上飞了进去,冯牧当先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究竟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想必一定和先前听到的那个消息有关,你说出来,我们帮你参考一下?” 庄不凡略微沉思,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开口说道:“我先前听师父说起过你的一些事情,你的爷爷当年似乎就是因为一个能够控制人心智的人而死。” 听到他的话,安妙心突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啜泣道:“我爷爷的死虽然跟那人有关,却不是他害死的,他是想要救我爷爷,但是没有成功,最后才……” 冯牧开口问道:“你是说他亲手杀死了你爷爷?” “不是,他是解开迷题的关键人物,我们一定要找到他。” 安妙心突然信誓旦旦的开口说道。(。) 第三百三十六章 金陵变天 韩少飞得知冯牧的消息之后,决定第一时间前去寻找,为了那个孩子,他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要是不能够找到他,他之前所有的牺牲与付出,都将付诸东流。 然而,金陵城却发生了天大的变化,韩少飞虽然清楚其中的危机,可是他依然穿行在那些江湖人之中,往小运描述的那间农舍而去。 中途,他遇到好些个受了重伤的大汉,看得出来,这些人也是豪侠人物,有的被砍断了手臂,有的头上还插着断箭,可是他们只是安静的躺在地上,接受同伴的治疗,没有哼哼唧唧的惨叫。 韩少飞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江湖上的杀戮与血腥,他这些年尽量避免,因为他所修炼的武功,讲究清心寡欲,避免一切喜怒哀乐,才能有所大成。 他这些年武功还没有长足的精进,则是因为他心中还有执念,对于出将入相,权倾朝野,携天子以令天下的梦想,年少气盛的韩少飞还有那样的想法,可是经年之后,他已经是残废之人,便少了那样的滔天野望。 他之所以想要找到冯牧,就是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能因此而完结,或多或少应该留下些什么,他将这样的执念牢记心中,即便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清心寡欲的修炼,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似乎已经成为他的使命,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 当他快步走在街上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小声的议论着,一人说道:“这一次不论是三圣盟还是桃花寨,都遭受了重创,看来他们几年之内就会迅速的衰败下去,或许被其他帮派给吞并也不一定。” “这样的话。你千万不能乱说,要是被他们的人听到了,可是会遭来杀身之祸。” 一人见独眼的韩少飞走过来,小声在同伴的耳边提醒道,那人对于韩少飞这样一个黑衣斗篷的人,有种本能的提防。然后很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韩少飞自然是知道南城下的战斗,这一场战斗,注定要被记录在武林的史册上,就算朝廷如何压制,也避免不了那些好事者将它记录下来,形成话本小说,通行于世。 “可恨,没想到那两个小孩子如此厉害,他们只不过是十来岁的样子。竟然已经具有了一流高手的武功,我们这一次被他们击败,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一个脸上浮肿的大汉,看着手中缺了一角的大刀,猛然将它丢到一边,心中不忿的说道。 他的左右是两个小弟,看着大哥脸上的伤,显得十分滑稽。他们想笑,但有极力忍着不笑出来。大哥受了不轻的伤。他们找来药膏替他敷上,同时附和道:“那两个小子简直就像是恶鬼一样,即便是真的鬼见了他们,也要头大的。” 一心想要去农舍寻找冯牧的韩少飞自然是听到了这样的话语,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些人口中的两个恶鬼一般的小孩。其中一个就是冯牧。 再说冯牧所在的客栈,已经被拆了个七零八落,两个小孩子和安妙心身边的大白猿,将安妙心护在身后,形成了一个圆圈。 而那只白狗。也不是吃素的,看着那些手持刀枪剑戟,满脸凶悍的大汉,虽然吓得夹起了尾巴,可是在其中一人落到它躲藏的桌子底下时,会毫不犹豫的张口就咬,不撕下一块肉来,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这白狗精明如此,竟然好似已经成精。 同样具有灵性的大白猿,相较这个只会使阴招的白狗,可是要光明磊落许多,那些大汉冲到它的面前时,它通常就是伸出两个铁锤一般的大拳头,然后猛然出击。 那些进攻的大汉,身子倒飞出去的同时,嘴里很少有不喷血的,最轻的也是肋骨断裂,严重的就半身不遂,乃至当场毙命的也不在少数。 冯牧和庄不凡,对于这突然出现的敌人,没有任何的准备,之前他们听到安妙心房中的动静,就跑去看她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安妙心告诉他们那样事情之后,他们便决定去寻找那个关键人物。 但是,还没等他们休息,原本还算寂静的客栈,一下子从四面八方的厢房中冲出来无数的武林人士,这些人手中都拿着武器,样子看起来完全是拼命的架势,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狠辣招数,半点也不容商量。 一开始的时候,冯牧还尝试着与他们沟通,可是不论他怎么大喊,对方竟然聋了一般,依然固执的攻击。 “没用的,这些人已经被控制了心神,就是傀儡,完全是杀戮的兵器,想要活命,只能将他们放倒。” 庄不凡淡淡的说道,当先抢攻上去,双拳齐出,不消片刻,便已经有七八名大汉被他放倒在地。 冯牧和大白猿见状,也攻了上去,但是不出一会儿,那些进攻的人却突然间停了下来。 像是突然摆脱了控制,这些清醒之后的人,脸上的神态显得十分的疲倦,可是见到自己很多伙伴被人打倒在地,一看竟然是一个身穿黑袍的壮汉,还有两个小孩子,不由得怒火中烧。 那个小山一般的壮汉,他们还有一些顾忌,可是两个孩子,他们可全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是以都冲了上去,想要给同伴报仇。 但是事实证明,两个孩子的手段不必那个黑袍的壮汉差,被他们打倒的人,无不伤筋动骨,简直就像猛鬼前来人世害人一般。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些人倒了一大片之后,竟然全数逃离了客栈。 在他们逃离之后,整个客栈竟然轰踏下来,几层楼的木材和瓦片覆盖了冯牧等人,将他们掩埋在其中。 而在不远处,一群架着大炮还在轰击客栈的人,竟然没有发现身后悄悄摸上来的黑衣人,这些人身形如同夜魅,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只是一个手势,这些黑衣人便捂住了那些人的嘴,然后用锋利的匕首将这些使用大炮轰击的人尽数割喉。 金陵城的天空,虽然飞雪已经停止,可是却是阴云密布,仿佛随时都会天塌一般。(。) 第三百三十七章 绝境逢生 在炮弹轰击而来的时候,冯牧和庄不凡便听到了风声,屋顶开始坍塌的时候,他们也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两人飞速将几张桌子叠起来,然后趁着柱子倒下来的时候,支撑在几张桌子旁边,而大白猿也在关键时候,将安妙心紧紧抱在了怀中。 几人被压在废墟之中,冯牧对庄不凡说道:“你我合力,从这里冲出去。” 庄不凡早有此意,听到冯牧的声音,答应一声好,然后两人同时运转内力,双掌推出,只听得“嘭”的一声,两人就像飞鱼出海,从层层废墟之中飞掠而出。 大白猿灵宝,抱着安妙心也跳了出来,可是那一条白狗,却没有这般幸运,它在房子塌下来的时候,刚想要往外跑,结果被掉下来的横梁给压扁了。 没想到好端端被人用大炮轰击,冯牧整张脸皱了起来,他四下张望,终于看到了那一排大炮的所在。 但是第二轮攻击却没有进行,因为那些开炮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流了很远,汇成了一条小溪。 庄不凡也向这边看了过来,看到那些黑衣人,眉头微皱,嘴里暗暗说道:“暗阁的人。” 对于暗阁,冯牧也早有耳闻,之前在东长街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这个神秘门派的手段。 当时有王守仁在,这些人也没有做出什么事情,而且冯牧还曾经帮助王守仁成功击退其中的堂主。 没想到这个门派竟然如此阴魂不散,可是他们今晚做出来的事情,却让冯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他们的立场,应该是与他们对立的,那些人开炮想要杀死自己,可是却被暗阁中人偷袭。抹了脖子。 “想不到今晚的收获颇丰,不仅找到了皇子,还有神医传人,更有棋圣的徒弟,阁主见了一定会高兴的。” 其中一名黑衣人开口说道,可是庄不凡却嘲笑道:“诸位的消息倒是灵通。可惜你们不会有机会将这事说出去了。” 冯牧听到庄不凡冷冷的话,知道他动了杀机,其实他跟庄不凡的想法一样,他们三人的身份都不普通,泄露出去,只会寸步难行。 这些黑衣人已经冲了过来,反而将手中的匕首插进了腰间,似乎不打算与他们硬拼,而是要将他们生擒。 冯牧和庄不凡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一齐冲了出去,大白猿将安妙心护在身后,冷静的看着那些快如鬼魅的身影闪过来。 刚一交手,黑衣人便有四人被击飞而出,这四人的武功也不算弱,可是对上这两个孩子,简直是大巫见小巫,几乎毫无反击之力。便被击杀。 冯牧和庄不凡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的顺利,看着这些黑衣人的手段。他们心想对方至少也有些实力,却没想到这些人如此草包。 十几招下来,这些黑衣人已经十去其八,剩下的三人,只是平静的面对两个孩子,没有丝毫恐惧。就像是刻意等待对方来杀。 冯牧觉得有些奇怪,对身形飞在半空,想要出手的庄不凡说道:“且留下一个活口,我们还有事情要问。” 庄不凡哪里肯听他的话,他原本是想要留下一个活口的。可是一听到冯牧的话,却偏要跟他唱反调。 他觉得冯牧没有资格命令他做事,而他当着冯牧的面灭了口,他又能将他怎样? 做了这件事之后,三人觉得这里不能够久留,便欲离开,可是刚踏出几步,便感觉到头晕目眩,几欲栽倒。 “哈哈哈”,突然想起得意的小声,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人从废墟中走了出来,这人正是客栈中的老板。 “看来我们都看走了眼,这人竟然懂得武功,而且下毒的本事也是一流。” 庄不凡有些无奈,苦笑一声说道。 冯牧看着那个掌柜,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掌柜的看了看冯牧,然后摸了摸胡须,开口说道:“在下正是暗阁的二堂主刘明,等候你们二位中咒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没有说中毒,而是说中咒术,这不由得让旁边的安妙心心中一呆,然后她失声问道:“你竟然懂得那种咒术,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做的?” “小神医抬举我了,在下何德何能,比起那位大人,不知差了多少,怎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如今的咒术最多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不过也够了。” 说着他便缓缓想着两个孩子走去,冯牧和庄不凡见他逐渐走向自己,脸带怒容,却浑身无力。 “这‘情锁’可是世间最难开的锁,没有钥匙的话,除非砍掉手臂,不然绝对难以摆脱。” 掌柜刘明从怀中摸出来一只铁锁,看着两个孩子,志得意满的说道。他已经是有恃无恐,因为在他来的时候,已经对在场所有人,包括那只战斗力惊人的白猿施展了咒术。 他自然知道毒药对神医传人没有效果,所幸这咒术还没有破解之法,就连杨洲那样的大枭雄中了之后,都会被迷失心智,何况是这两个孩子。 他已经不足三步,伸手就要去抓冯牧和庄不凡,却没有想到庄不凡突然出手,一掌拍打在他的胸膛之上。 刘明的身子倒飞出去,胸腔炸裂一般的疼痛,他知道中了这一掌,自己的肋骨已经被折断,想要再爬起来,已经是难上加难。 “就算你们在客栈中没有被‘白水’影响,可是在刚才的交手中,一定也被他们口中喷出来的毒气影响了,怎么会不中招?” 对于庄不凡没有中咒术,刘明实在想不通,此时,在一旁的冯牧哈哈笑道:“这都是我的提点,被压在客栈之中的时候,我就提醒他要憋气,没想到他闭气的功夫竟然这么好。” 看到冯牧同样生龙活虎,没有中咒术的迹象,刘明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道:“看来我还是道行太浅了,可是你们绝对逃脱不了那位大人的手心。” 冯牧有些不信邪,冷哼一声说道:“是吗,那人莫非有三头六臂,我只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刘明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们走着瞧……” 他的话还在喉头,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僵硬,瞬间变成了猪肝色,然后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第三百三十八章 阴毒大宗师 看到刘明惨烈的死状,冯牧和庄不凡不由得目瞪口呆,而旁边的安妙心已经忍不住吐了出来。 刘明七窍流血之后,整颗头颅竟然炸裂开来,白色脑浆溅了一地,而血肉也流了一地,看起来十分的恶心。 饶是安妙心经常替人疗伤,见惯了血腥场面,看到这样的死状,任然会心生恐惧。 冯牧哭笑不得,他看了看旁边的庄不凡,然后开口说道:“要杀死他轻而易举,可是对方却让他死得如此痛苦,这人不是疯子,就是变态,看来我们将有大麻烦了。” 庄不凡身子竟然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一股阴恻恻的气息包裹了他的全身,他刚想要张嘴说话,脸上的肌肉便抽搐起来。 看到这样的场景,冯牧刚想要出手,可随即自己也已经被那一股阴气所包裹。 一人飘然而至,竟然没有半点征兆,竟然好似凭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一般。 看到这人,骄傲的庄不凡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是这个老人的对手。 这人虽然是老人,可是看起来才过而立之年,头上青丝挽正,别了一根挽月的发簪,身上的衣服也是修短合度,衬托他卓然的气度,正是武学大宗师。 “你、你是何方神圣?” 冯牧说话嘴唇扭曲,艰难的问道。 那人阴阳怪气,语气中也是甚为不满,有些愠怒的说道:“小娃儿,刚才就是你在骂我,看我不将你的嘴拍碎。” 这人武功已经登峰造极,可是却没有半点胸襟气度。凭他这样一个宗师级别的人物,竟然会跟一般的孩子计较,若是武林中人见到了,定然会大失所望。 这人名叫百里追,是公认的江湖七大绝顶高手之一,他是暗阁中前一任阁主。虽然不过问阁中的事情,可是整个暗阁对他的话,依然是唯命是从。 此人来到金陵,竟然忍到现在才出现在人的视野中,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冯牧面对这个变态到极致的人,几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更别提出手反击。 “后生仔,你不懂爷爷的厉害。才会口出狂言,老夫也不怪罪于你,你且看我这一手,”百里追说着,身手拾起一块石头,然后轻轻一捏,这块坚硬的石头,便好似面粉做的一般。被他捏碎,被风吹散。消于无形。露了这一手之后,这老怪物淡然一笑,说道:“老夫就问你怕不怕?” 倒在地上的冯牧,全身的气穴被封住,任何一点内力也使不出来,而且在对方的威压之下。皮肤乃至五脏六腑,都承受着一股巨力的压迫,表面的皮肤凹陷下去,而他的五脏六腑,却像是被一只只大手用力握住。快要捏爆一般。 饶是如此,倔强的冯牧依然不肯认输,他用力地摇了摇头,他的行为落到了老人的眼中,顿时让这个没有气度的老者暴跳如雷。 “好,很好,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你是第一个敢如此忤逆我的小辈,看来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这小子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说着,便是一掌拍下,不出意外的话,冯牧会被拍碎下颚。 但是冯牧竟然躲开了这样一记狠辣的攻击,实际上不是冯牧有多厉害,在关键时刻能够躲开这样的攻击。他在老者气息的笼罩下,完全是待宰的羔羊,之所以能够避开,完全是因为十死侍及时赶到。 出手救了冯牧的,是木匠余先,他墨斗中的线坚韧如铁,缠绕在冯牧的腰间,在冯牧生死存亡之际,救下了他的姓名。 能够从煞神百里追手中救下冯牧,实在是万分侥幸,或许百里追不是有意要置冯牧于死地,不然即便是十死侍同时出手,也未必能够将冯牧救下来。 “冯小哥,你没事吧?”孙分将冯牧接在手中,关切的问道,可是冯牧全身的穴道被封住,脸上任然是扭曲的表情,说不出话来。 孙分选择守在冯牧的身边,其余九人,已经飞身而出,将煞神百里追包围在了其中。 庄浩辰取下了后背的琴匣,面对这样的对手,不使用家传的镇魔琴又怎么行?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儿子庄不凡,心中的怒气更胜,却无暇分身,去到儿子的身边。 因为,他们的胜负只在一瞬之间,若是他们出手,不能再那一个决定命运的瞬间将这人击败,那么就会中了对方的咒术,被控制心神。 生了铁锈的盒子落到地上,巨大的天怒剑“呛啷”一声出鞘,顿时红芒大盛,好似朝阳初升。 十死侍终于已经尽数到齐,冷冷的注视着被包围在圈子中的百里追。只要他稍微有一个细小的动作,十人便会毫不犹豫的使出最强的杀招,给于他致命的打击。 单打独斗,十人无人是他的对手,可是十人同时出手,即便他是神仙也要下跪。这就是十死侍作为帝国王牌的底气,他们是皇帝最后的依仗,王牌若没有相应的实力,那么皇帝岂不是任人宰杀? 百里追却突然笑了,语气不再盛气凌人,但依然有种阴森得感觉,只听他淡然的说道:“算了,老夫此次出手,也不是为了要跟各位作对,只不过是觉得寡居久了,要找点乐子,今日就这样吧。” 十人却不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此人最擅长下咒,指不定在自己分神的时候,就会中了他的咒术。 百里追移动步伐,十死侍中的曾希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其他人也同样如此。只要稍微感觉到他内息的波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但是百里追没有使用内功,躺在地上的冯牧和庄不凡,还有大白猿和安妙心,他们的痛苦也被解除了。 百里追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不是真的想要与这些人为敌,似乎真的就是他说的那样,只是为了缓解无聊情绪,找些事情来消遣一下。 剑拔弩张的气氛得到了缓和,十死侍终于能够缓一缓气,就在他们呼气的时候,却突然觉得心口一紧,好似被什么东西勒紧了脖子一般,呼吸困难,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地上。 百里追转过头,哈哈笑道:“老夫还没玩够,怎么舍得这样轻易离开?” “是吗,既然老鬼如此有雅兴,不如老夫来陪你玩玩?” 远处一个飘然的声音响起,而在眨眼之间,一刀白色的身影,已经到了近前。(。) 第三百三十九章 无招胜有招 这一道身影飘然而来,除了冯牧,在场的所有人无不震惊。 “竟然是‘呆神’何欢,想不到他竟然也在,那么我的师父会不会来?” 庄不凡在心中这样想着,不由得有些自嘲,师父已经云游四海去了,早已不理会红尘俗事,又怎么会来到金陵城,参与金陵城的你争我夺? 十死侍倒在地上,因为何欢的到来,他们的痛苦减轻了许多。而倒在大白猿肚子上的安妙心,身上的痛苦已经完全解除,她知道这是师父在帮她,不由得感激的说道:“多谢师父。” 何欢嘴巴微微张起,样子像是在发呆,又好似已经神游物外,对于安妙心的话,竟然好似没有听见,安妙心见状,知道师父的痴病又犯了,不由得鼓起腮帮子,大声喊道:“师父,师父,吃饭了。” “哦,吃饭,饭在哪里?” 呆神果然不负呆子之名,神游物外的本事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就是这样一个对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毫不在意的人,竟然能够成就绝顶高手之名,只怕让天下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其中的缘由。 “闺女,你又欺骗我老人家,为师真是白疼你了。” 何欢看到女徒儿一脸的不满,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到底谁才是师父,那妮子怎么一点尊师重道的礼数也不讲。 大白猿见到了何欢,似乎很高兴,它从小就被那个人养大,那个人教它的东西,让它不畏惧任何猛兽,当真能够在大山中称王称霸。但是那个人却教导它要控制自己,所以大白猿在他的感化下,才逐渐收敛了野性,多了许多灵性。 “师父,这人想要杀害徒儿,不如你替徒儿出了这口气。我给你做好吃的。” 安妙心对呆神说道,可是那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眼睛又望向了别处,似乎远在千里之外,有他一心所追求的道。 安妙心翻了一个白眼,心中叹了一口,暗道:“师父的脾气还是一点也没有改,跟他交流真的太费劲了。” 百里追突然见到呆神何欢,脸上挂满了笑容。只是这笑容极其虚伪,极其僵硬,又极其阴险。好在何欢将眼睛望向了别处,不然他肯定要捂着眼睛说:“你不要笑了,你虚伪的笑容,简直刺瞎我的双眼。” 以前何欢就这样说过,当时他们七大高手在一起切磋武功的时候,那个痴痴呆呆的何欢。偶然见到他的笑容,便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哇哇大叫。惹得一众高手哈哈大笑。 何欢不介意被人当成傻子,可是百里追却很介意,像他那样的大宗师,人人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却唯独何欢如此不识相。 “老痴人,十多年不见。你怎的还是这副模样,当真让我失望得紧。” 百里追淡然说道,然后手掌便猛然挥出,这一掌没有任何的掌风,就像是婴孩无意的招了招手。武学宗师不可能从中感觉到内功的运转,自然也不会躲闪。 何欢面对他的这一掌,似乎已经难以躲开,众人见了之后,莫不脸色大变,安妙心尖叫出声,可是他的师父竟然浑然不觉。 “啪”的一声巨响,何欢硬生生承受了百里追那一记没有任何掌风的一掌,身子倒飞出去十丈开外。连同他身子倒飞的,还有满地的积雪,以及地面的泥土石块。 地上竟然划开了一条三寸深的小沟壑,若是何欢身子着地,这还情有可原,可是他的身子被拍飞,身子一直飞在半空,地上出现这样的沟壑,只能证明百里追的那一掌是如何的霸道。 冯牧不由得呆住了,他估计这这一掌的威力,在心中盘算着,自己若是中了这样一掌,只怕要武功尽废,最好的结果也要伤筋动骨一百天,几个月不能够自由行动,那是很正常的。 他没想到那个突然出现的老者,竟然没能够躲开百里追的攻击,还没交手,就已经被打成了重伤,这场战斗,只怕安妙心那个所谓的师父,是凶多吉少了。 冯牧毕竟不了解那个所谓的呆神,不知道他武功修炼的套路,但是当他突然见到眼前的何欢时,差点没叫出声来。 何欢明明已经被拍飞出去十数丈开外,可是在眨眼之间,他便再次出现在百里追的身旁,身形之快,竟然连冯牧也没有瞧见他是如何移动的。对于这样的高人,冯牧不由得在心中暗想:这人莫非已经成仙了不成,凡人的速度再快,也有迹可循,多少留下残影,而他竟然好似瞬间移动,身形之飘忽,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为传神的一人。 呆神何欢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双眼无神,看着百里追后面的废墟,似乎在哀叹高楼瞬间倒塌的可惜,然后说道:“你刚才那一下,拍的我好痒啊,能不能再来两下,挺舒服的?” 他的这句话说出口,安妙心的脸上骤然露出了笑容,她就知道师父不会让她失望,师父虽然看起来痴痴呆呆,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神游,可是武功却几乎无敌,想要伤到他的对手,几乎已经绝种了。 “想不到你修炼的‘神鬼养息术’又精进了不少,老夫之前还取笑你这武功创造出来无用,而如今看来,确实是天下第一的防御之法。” 何欢想要让百里追继续出手,可是百里追却突然淡然一笑,这般说道。听完之后,何欢打了一个哈欠,“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似乎已经睡熟了。 百里追嘴角勾起,自言自语道:“你这老小子,又要使用那泼皮无赖的‘睡梦罗汉拳’了么?” 他这句话刚一说完,只见双眼紧闭的何欢竟然一下子立了起来,身形闪动之间,竟然好似多了三个分神,凭空多了六只手,拳风虎虎,向着百里追猛然攻了上去。 众人看着好似梦游般的何欢,以及他千变万化,无迹可寻的武功招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十死侍不由得感慨,这样毫无章法的攻击,也只有百里追这样的高手能够勉强支撑,要是换了他们,只怕早已经被达成了肉泥。 而冯牧却表现出万分崇拜的目光,心想:“乱拳打死老师傅,看来这句话果然没错,这个呆神的拳法毫无章法,却是无招胜有招的境界啊。”(。) 第三百四十章 卑鄙的招数 要说这世间的事情,真是无奇不有,何欢的“睡梦罗汉拳”就正好克制百里追的武功。 百里追武学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咒术,想要控制人的心神,偏偏何欢痴痴呆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百里追也无可奈何。 一通王八拳下来,百里追竟然在何欢凌厉的攻势下,显得捉襟见肘,对方梦游一般的招数,根本就不受他咒术的影响,而他却要时刻想着怎样应对何欢雨点一般的拳法。 冯牧看得眼花缭乱,仿佛何欢多了一百只手臂一般,他的招式纷繁,却不复杂,就一个“快”字了得。 “这功夫简直无敌了,在睡梦中还能够进行攻击,完全是凭借感觉在与人对敌,这样也好,不会被对方的招式影响,这跟那个酒鬼在睡梦中修炼内功,是异曲同工,要是能够学会,对于武学修为,可是大有裨益。” 冯牧在心中如此感叹,然后他撇了撇躺在地上的庄不凡,只见庄不凡一脸严肃,似乎是在偷学武功,他竟然想要凭借自身的聪慧,看穿何欢那一套武功的奥妙所在。 对此,冯牧既佩服,又觉得他有些不自量力,那个老人的武功已经臻于化境,凭借他们目前的修为,就算知道了修炼法门,也未必有足够的内力修炼。 “打得好,师父,我觉得爷爷的死跟着人有莫大的关系,你打败他之后,我想要问他关于我爷爷的事情。” 旁边看着何欢真神下凡一般,大展神威的安妙心,不由得拍手笑道,可是她随即又笑不出来了。 百里追虽然应对何欢有些捉襟见肘,却没有被逼入死地。只听他淡淡说道:“你师父的武功与我平分秋色,当年他胜不了我,如今自然也同样如此。要不是他武功的套路正好克制我,我早就击败他了。” 听到百里追的话,在场所有人都不怀疑,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呆神虽然招式凌厉,可是百里追应对的时候,都还有余力,他之所以觉得难以招架,是因为他的武功套路不擅长以快打快,而是讲究以静制动的路数。 呆神的内功,说到底还是要稍逊一筹,而何欢已经是御神境的高手,百里追自然也早已经进入了这一阶段。 其他的武林人士就算不懂。可是十死侍哪里会不明白御神境高手的厉害,在如今的江湖,这个境界的高手已经是无敌的存在,或许再进一步,就能够以武入玄,踏入修真境。 只是江湖上自古就没有这样的人物出现,所以武林千百年来,所有人都觉得御神境已经是武道的顶峰。再也攀爬不上。 而在这个境界的高人共有七个,他们是七座大山。让人仰望,不敢与之抗衡。 “砰砰砰”的声音响起,何欢得拳法击打在空气中,竟然带动了空气的炸裂,空气中已经形成了无数的白色气体形状的拳,不分方向。从不同的地方,向着百里追袭去。 百里追大喝一声,声音如同九天的梵音,震颤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这一声吼。比起佛门的狮子吼也不遑多让。 曾经的交手中,因为何欢得武功让他有些难以应对,所以他闭关之后,苦思冥想出一套声波功,专门对付何欢的睡梦罗汉拳。 只要扰乱他的心神,让他无法专心安眠,他的拳法势必会乱,到时候自己再出手的话,一定就能够击败这个棘手的呆子。 百里追是这样想的,可是他一声吼出来,在场所有人被震得耳朵流血,七窍生烟,但是何欢依然是双眼紧闭,丝毫不受影响。 “如此你还能安睡,我倒也是佩服你。” 百里追口中说道,身子陡然飞起来几张高,他在胸前迅速凝结成一个掌印,向着下面的何欢,就要拍下去。 他知道何欢虽然在睡梦中,可是意识却十分的清醒,这人绝对不会不管那个女孩,因为他是他的师父。 他这一掌,没有想过能够击伤何欢,可是何欢要是躲开的话,凌厉的掌风便会袭向安妙心,那个武功薄弱的丫头,定然要被碾压成齑粉。 要是何欢不躲开,正中他的下怀,他这一掌中可是蕴含了全身的阴气,到时阴气入体,何欢即便是御神境的高手,只要他还未成仙,就一定会被自己的阴气侵入心脉,到时再想要打败他,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他的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可是哪知道何欢虽然痴痴呆呆,却不是傻瓜,他在交手的时候,时刻注意着下面安妙心的气息波动,一旦有意外的情况,便会将她转移。 何欢果然没有躲开他的攻击,而是伸出双掌抵消了他的那一掌,可是看得出来,那个心不在焉,一心二用的老人,也因为他突然的算计,受了不轻的内伤。 对于这样的结果,百里追很满意,他的身子缓缓降落在地,何欢也已经飘落而下,神情依然是那副神游物外的模样。 “师父,你没事吧?” 安妙心亲眼见到师父为了替她抵挡对方的攻击,硬生生接下了百里追的一掌,不由得在心中担心,忍不住喊了出来。 何欢点了点头,回答道:“为师挨了这一下,肚子有点饿了,回头你可要做一只烧鸡,好好犒劳一下为师。” 安妙心不禁破涕为笑,挂在眼角的泪水也轻轻擦了去,高兴的点头说道:“徒儿一定为你做,不管你想吃什么,我都替你做。” 之前,她对于馋嘴师父的要求,可不是这样爽快就答应的,而是推三阻四,或者根本不当成一回事,可是在刚才,她有种师父就要舍她而去的感觉,才明白疼爱她的师父,是她在这个世上剩下的唯一可以说话的亲人。 听到安妙心的承诺,何欢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安妙心顿时惊呼出声:“师父,你不要死!” 何欢却突然僵尸还魂一般,像一根木桩一样立了起来,淡然一笑说道:“傻丫头,师父怎么会死,刚才倒地,是要将打入体内的那股子阴气给逼出去,现在已经没事了。” 听到师父云淡风轻的叙述,安妙心总算是放下心来,她指着百里追,说道:“你打不过我师父,竟然使阴招,像你这样的大宗师,也不怕掉价吗?” 百里追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不怕。”(。) 第三百四十一章 棋圣无双子 百里追说完那句话,忽听到远处响起一个声音,道:“十数年不见,百里兄依然还是这副无赖的嘴脸,老夫当真是佩服得紧。” 这句话虽然在两里开外,却能够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庄不凡原本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师父竟然也到了这里,看来这里真是是非之地。” 庄不凡不由得在心中这般想着,而冯牧跟他的想法差不多,他自然也感觉到来了另一个可怕的人物,因为他之前收到百里追阴恻恻的内功的压制,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句话,得到了舒缓。 百里追忽然阴笑起来,道:“想不到段兄你也来了,当年一别,老夫甚是想念啊。” 两人对话,可是却让在场的人感到了巨大的压迫,因为两人的话都是凭借深厚的内力传送出去,而非声带发声。 “百里兄是想着怎样才能杀死老夫,抢夺天下第一的名号吧。” 远处的那个声音传来,百里追也不辩解,更没有脸红,被人说破心事,他不觉得有什么丢脸,他本来就是想要争夺天下第一,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算天下人都知道,哪又有什么关系? “段兄,早已经领教过你的‘百步追魂手’当世无双,不知这些年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不如我抛砖引玉,让你露一手可好?” 百里追说着。手中竟然多了一枚铁弹,电光火石间。已经向着庄不凡的眉心射去。 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惊讶的神情,没想到这样一位武林名宿。竟然会这样自降身份,对一个孩子出手,当真是已经丧心病狂至极。 庄浩辰已经咬破了嘴唇,可是在对方契机的笼罩之下,他难以运行内功,身体竟然也好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眼见亲生骨肉就要被铁弹打得脑浆迸裂,他不由得心痛如绞。 庄不凡眼见那枚铁弹向自己飞过来。想要避开,可是他更加不能动弹,只能依靠远处的师父,能够及时的救下他的性命。 他知道师父的本领高强,但是师父距离这样远的距离,想要出手救下他来,几乎是难如登天,然而无双子终究还是没有让他失望,就在铁弹快要撞倒他的眉心时。突听得一声恫吓,远处的声音竟然如同利刃一般刮了过来,将那枚铁弹给硬生生的弹飞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枚黑色的棋子,这枚棋子携带者呼呼的破空之声。撕裂了周遭的空气,本身虽然只有指头大小,却好似一匹猛虎奔腾而来。 庄不凡知道。这正是师父的成名绝技“百步追魂手”,他曾经亲眼看到师父用一枚棋子。将一面厚达两丈多的巨大的石壁击穿。 百里追面对这一击,不打算用血肉之躯硬抗。而是飞掠而起,身子陡然拔高了三丈,飞在半空中的他,不由得拍手笑道:“段兄老当益壮,武功更是精进,在下佩服。” 他说着,又有两枚棋子飞了过来,比起之前那一枚,气势竟然丝毫不弱,百里追凌空一个翻身,使出绝妙的身法,躲开了远处段天命的攻击,身子飘然落地,警惕的看着远处。 呆神却已经做到了地上,双手托腮,望着天空,又不知在思考什么问题。对于百里追与段天命的战斗,竟然浑然不觉,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 安妙心在大白猿的陪同下,来到老人的身边,不放心的蹲在他的身边,身后去替他把脉,手却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似的,连忙缩回。 “傻丫头,为师没事,只是刚才真气运转得太快,还没有恢复过来,你走远些,免得我不小心震伤了你。” 何欢平静的说道,安妙心只得点了点头,指挥大白猿离开了何欢的身边,在一丈外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看着师父运功疗伤。 “百里,你之前和我交手时,已经受了一些伤,此时再对上神棍,只有输的份。” 呆神仿佛突然回魂的死人,毫无预兆的开口说道,他的话自然很正确,可是喜欢争强好胜的百里追,哪里肯听他的话,不满的回答道:“那也未见得,只要老夫拼死一战,他也得畏惧几分。” 在场的人自然知道他是另有所指,这个阴险的大宗师,如果真的被逼急了,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情,拉着段天命的徒弟庄不凡当垫背,在场可是谁也阻止不了。 何欢或许能够阻止,但是却没有十成把握能够在疯魔的百里追手中,救下一个人,就算能够救下来,不死也落得终身残废。 远处的段天命已经停止了攻击,不消片刻,他的身子便已经飘然而至。众人只见一个蓝衫老者,一副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站在了百里追的面前,咧开嘴来轻声笑道:“百里兄还是这样不顾一切,执着是好事,可是于武道而言,却未见得有帮助。” “段兄莫要再劝我顺其自然,在我看来,武道想要突破极限,非得逼迫自己不可,不受千层剐,哪来铜皮骨?” 段天命听到百里追的话,淡然一笑,随即走到庄不凡的身边,随便在他的身上点了点,庄不凡原本还是扭曲的脸,一下子恢复了正常。 他站了起来,对于那个险些害死自己的人,却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恭敬的说道:“前辈真是好手段,晚辈佩服。” 他的话自然有些指桑骂槐的意味,可是百里追哪里会在乎一个孩子的反话,当下也不再言语,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孩子,在这样的年纪,就具有这样的城府,再到江湖上历练个几十年,还不成为大罗金仙也难以降服的妖孽? “此子与那个皇子,都是人中龙凤,看来江湖最近几十年的风雨不断,这两人必然将成为弄潮儿。”百里追在心中感慨,虽然心想:“也罢,何必拔去这等幼苗,且看他们能够长成何等的参天大树罢。” 段天命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十死侍,又看了看冯牧,手中一枚棋子,突然飞向冯牧的心口,令在场所有人惊讶万状,几乎魂不附体。(。) 第三百四十二章 绝代高手相逢 段天命那一枚棋子可非同小可,其威力可以击穿坚硬的岩石,何况冯牧的身体并非岩石,而是血肉之躯。 眼见那一枚棋子呼啸而去,在场所有人几乎已经绝望,就连百里追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实在不明白这老家伙这一招是何用意,他若是想要出手阻止的话,还是能够将那一枚棋子挡下来。 但是他没有挡下来的必要,冯牧的生死对他而言,实在是不甚要紧,就算他是皇子又如何,在他眼中,还不是能够轻易踩死的蝼蚁? 生死存亡之际,冯牧想要运功抵抗,将自己平生所学都用来抵御这一枚棋子,但是他的内功还被百里追压制着,难以发挥出来。 于是,他只能等待死亡的来临,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都宣告无效,所用能够依仗的人,也都无能为力。 就在棋子将要击穿冯牧胸膛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气剑,将段天命的棋子碾压成齑粉。 冯牧得救,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只见一个老妖怪一般的驼背老者缓缓走了来。 这人脚带残疾,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他满头白发,很长,长得拖到了地上,他的白胡子同样很长,一直延伸到大腿。 他的面容已经模糊难辨了,他的整张脸就仿佛被石板碾平了一般,没有半点菱角。 因为他的鼻子已经消失了,耳朵也消失不见,他没有眉毛。没有嘴皮,因为他整张脸就像是被人扔进了铁水中浸泡过一般。 他脸上的皮肤凹凸不平。就像榴莲的表皮,带着惨绿的阴侧与恐怖。唯一让人相信他还是一个人的证据,便是他还有一双眼睛。 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没有瞳仁,全是眼白,就如同黑夜中的鬼魂,睁大着眼睛,吸食人的精魂。 这正是武林中声名狼藉,人人谈之色变的老魔头“摆渡人”,他所到之处。就会血流成河,将人摆渡到地狱。 看到这样一个人,段天命却微微笑了,说道:“童老怪,既然你早已经来了,为何迟迟不肯现身,若非老夫出手,你岂非要一直冷眼旁观下去?” 被叫做童老怪的“摆渡人”本名叫做童非,与棋圣段天命等人一样是御神境的高手。是江湖“七绝”之一。 但是他的声名实在太差,江湖上没有人敢提起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就跟皇帝太岁一样,是江湖人的忌讳。似乎提起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知道他名字的也不多,此时,面对段天命的质问。老魔头一张比厉鬼还要可怕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就算他狂笑,也没有任何人看得出来。 只听他语调尖锐的说道:“老朽本就不想见你们这些人。但是你要对那孩子出手,老朽就不得不管。” 所有人不由得目瞪口呆,声名狼藉的“摆渡人”可是杀人不眨眼,只听说他杀人,可从未听说他还会救人。 “哦,向来一意孤行的你,竟然还会被人牵制,你出手救下这孩子,自然也不是大发慈悲,或是心血来潮。” 段天命语调平平,淡然说道,他自然知道这人无利不起早,等待着对方将这样做的原委告诉他。早在来的时候,他便无意中瞥见了老魔头关注着场中的冯牧,只是他有意隐藏气息,才迟迟未被发现而已。 段天命虽说早已经不过问江湖是非,可那也仅限于一般的小事,要是真的发生了大事,他又怎会不闻不问? 童非的行为,与他而言,自然就是江湖上的大事,这行为道德背后自然牵扯到巨大的利益关系。而要让这个老魔头动心,没有天价的筹码,又怎么请的动他? 老魔头童非佝偻着身子,释放浑身的气息,便将百里追的施加在众人身上的咒术解开了。冯牧顿觉神清气爽,十死侍被解放出来,更是如临大敌,丝毫不敢松懈。 如今,场面上可是存在四位绝代高手,这四人在一起,就算是要铲平江湖上所有的门派,也不会让人产生丝毫的怀疑。十死侍悄然来到冯牧的身边,尚算平静的看着场面上的四人会有如何的动作,要是真的打起来,他们或许谁也逃不掉,可是至少能够趁毁天灭地的一战开始前,救出冯牧。 百里追不知什么目的,起初是要来对付他们的,而何欢则是安妙心的师父,段天命是庄不凡的师父,而突然出现的童非,则站在冯牧这边。 百里追看似一人对众人,可是谁也不清楚这些老怪的立场,呆神依旧发呆,童非已经来了很久,他却是浑然不觉,愣愣的出神,眼皮很久才眨一下。 “我与皇帝达成了一个交易,只要我在两年内保护好这孩子,他就告诉我最想知道的秘密,而那个秘密我无法拒绝。” 老魔头说着,运用内力,手掌处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冯牧的身子忽地拔地而起,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看着他枯树皮一般的皮肤,冯牧就觉得恶心欲呕,但是他强忍了下来,这个老怪的厉害,他可是知道的,要是他一个不高兴,要将他捏死,简直就如同捏死一只小虫一般容易。 原来武学的境界差一个等级就如此悬殊,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冯牧不知道自己的境界停留在何种地步,但是他也明白,自己与眼前的老人比起来,相差了不知多少。 “我要将这孩子带走,你们答应也好,反对也罢,我都会将他带走,因为皇帝的时日不多了,我要趁他还有一口气在,让他说出那个秘密。” 老魔头童非说着,将冯牧抓在手上,身形陡然间便已经消失不见,十死侍无不骇然,循着气息看去的时候,他已经在十丈开外。 “不凡,你有一个好师父,为父很放心。” 庄浩辰看了庄不凡一眼,有些苦涩的说道,他的职责所在,势必要跟着老魔头而去,听老魔头的意思,皇帝似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那么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会有新的主公,不出意外的话,便是那个孩子了。 百里追的身形接着消失,段天命对庄不凡说道:“这么热闹,我们不去看看,怎么说得过去?”他说完,带着庄不凡一并消失。 场面上只留下何欢继续发呆,还有安妙心和大白猿平静的看着他,半晌之后,安妙心问道:“师父,我们该怎么办?” “跟我回去,不是说要替我做烧鸡的吗?”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妙心有些错愕,随即肯定的点了点头。(。) 第三百四十三章 拒绝皇位 老魔头童非带着冯牧来到一处小宅子,冯牧知道他是要去见皇帝,但是他没有想到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人一脸笑容,似乎对所有人都很和善,看到冯牧的时候,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十三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不是当初陪冯牧去湄洲岛,又带着他返回中土的木十三又是何人? 从冯牧惊喜的语气中,十三知道这孩子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正如他一眼就认出了他一样。 看着冯牧,十三语气平和,柔声说道:“我怎么就不能再这里?” 面对他的反问,冯牧不由得笑道:“十三叔出现在任何地方我都不会奇怪,只是在这个大方,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冯牧不清楚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的印象中,十三叔虽然不再是朝廷的通缉犯,但是他想要再见到皇帝,肯定是难如登天。 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十三叔在寻找他的时候,去到了黑水寨,并且阴差阳错当了那里的大当家。 照常理而言,落草为寇的木十三怎么也要被缉捕入狱,如今竟然能够堂而皇之的陪在皇帝的身边,只怕世人想破了脑袋,也未必能够清楚其中的意味。 木十三哈哈一笑,说道:“这还得感谢我的好友,正是他在皇上面前替我说情,才免去了我的死罪,如今我已经带领黑水寨上下接受了招安,替朝廷效命。” 这个原本就是锦衣卫的男子,说到这里,心中很是欣慰,这些年的光景。仿佛是一个隔世经年的梦,大梦初醒,一切都变了模样。 曾经意气风华,承诺要同担当患难,共享荣华的那些兄弟,很多都已经不再了。有的是因为意见不合分道扬镳,有的是因为阴谋暗算而天人永隔。 看到冯牧,木十三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感叹道:“你都已经这么大了,很好很好,你成长得很优秀,想必……”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冯牧知道他想要提起的人必然就是他的三哥冯青刚,那名死去的锦衣卫。兴许不是他的爹,但是却是他母亲最爱的男子。 不然,两人也不会拥抱在一起,死在那片茫茫的雪地中。 两人还未来得及叙旧,老魔头童非便带着冯牧走进了内堂,木十三早已经看到那个妖魔一般的男子,心中骇然,但是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倒也不至于恶心干呕。 来到内堂之后。冯牧便看到了坐在床榻上的皇帝朱厚照,这一次相见,距离上次,又过了好几天,朱厚照的身上已经散发出一股臭气,一种死人的尸臭。 但是冯牧知道他还没死。眼前的朱厚照确实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僵尸。但是冯牧突然觉得很悲哀,这人可是帝国最高的统治者,堂堂九五之尊,却活得如此身不由己。就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自己掌控。 这便是生为帝王的悲哀吧,冯牧在心中这样感慨着,然后便听到皇帝朱厚照说道:“原本还想将一切摆平之后,再将这个江山交由你去打理,可如今老天爷似乎不想给我那么多的时间。” 皇帝一开口便这样说道,让冯牧顿觉得心神不宁,这一句的分量就如同泰山压顶一般沉重,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从一出生,就开始流落江湖,从未经过学习和训练,没有帝师教导他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皇帝,更没有皇帝在他耳边谆谆告诫,他有的只是江湖上搏杀所累积的经验,以及对危险敏锐的感知。 但是这些本事,不足以治理好一个国家,不论是政治经济,还是军事民生,乃至科举赋税,他都不懂得,而突然要让他接手一个帝国,做好了还好要是做得不好,可就是昏君,背负千古骂名这样的事情,冯牧并不在乎,但是置万民与水深火热之中,他又如何能忍心? 朱厚照看着冯牧惊愕的面容,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说道:“父皇从未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你可曾怨恼与我?” 冯牧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个时候的他,头脑还有些发懵,对于皇帝的话,听清楚之后,就本能的反应着。 看在皇帝眼中,朱厚照不禁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父皇知道,一下子将这么大的担子交到你的手上,你一时难以接受,但你要明白,这是上天的选择,竟然他已经选择了你,你就只能勇敢的面对,不能够逃避。” 皇帝如此说着,再看冯牧,依旧是那副发呆的模样,不由得轻叹一口气,道:“你与为父的命运何其相似,我们都没有兄弟来继承大统,似乎做皇帝就是唯一的选择。为父当年也抗争过,也荒唐过,但是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便明白其中的意义重大,不能有半点的马虎。朕也知道你不愿意被束缚,但你就当是替朕完成遗愿,可好?” 地位尊贵,盖世无双的皇帝,竟然如此诚恳的对一个小孩说出这番话,就连在旁边一直看着的童非也不禁有些震动,只是他早已经毁容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表情变化。 冯牧听完之后,却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他还未说完,朱厚照便打断他道:“叫父皇。” 冯牧有些叫不出口,但是他咳了两声,顿了顿,有些艰难的说道:“父皇,对于你的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在他的心中,从未将自己视为皇子,自然也很难在皇帝面前自称儿臣,他本能的觉得自己这是一个江湖中人,虽然有责任维护社稷江山,但却不是以皇帝的身份。 听到冯牧这句话,皇帝朱厚照突然一口气噎住,剧烈的咳嗽起来,这样的情景像极了当年他与父皇的对话,那个时候的他,只是比现在的冯牧稍微大一点,却与他一样不喜欢当皇帝,而向往那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愧是朕的孩子,就连想法与个性都跟朕一样。”皇帝朱厚照喃喃说道,然后对旁边的童非说道:“朕已经决定了,请先生给朕服下那禁药‘夺天机’,在朕执政期间发生的事情,朕要亲自解决了才有面目见先皇于九泉之下。” 一旁的老魔头童非阴阳怪气道:“陛下贵为九五至尊,怎能够服用那样的药,到最后它可是会让人变成怪物的,陛下当真考虑清楚了吗?” 皇帝朱厚照看了看冯牧,然后对着老魔头,认真的点了点头。(。) ps:  最近都有出差,更新时间不稳定,只能抽空写,但保证每天两更,让你们久等了,请朋友们谅解哈。 第三百四十四章 无敌禁药 武林禁药“夺天机”与“欺阎罗”并称为药理双绝,具有逆天的功效。因为服下这种药的人,不论受到怎样严重的伤,都能够在短时期内恢复如初,但是遭到的反噬也是巨大的。 这种药能够让平凡的人变成魔头,让人彻底迷失本性,而且药效持续不到十天,七天之后,就会开始出现反噬的各种症状,而到了第九天,服下药的人则必死无疑。 这是安家一百多年前与鬼医门联手炼制的药物,当时鬼医莫家出了一个惊才绝艳之辈,其天马行空的才学,一点也不输给神医安家的人。 那一年正值靖难之役,燕王在道衍的谋划下,找到了安家的神医以及鬼医门的两位,这两人的医术当世一流,却有不同的医学理念。 为了能够提升军队的战斗力,燕王要求两位妙手回春的医者,研制一种能够让人忘记疼痛的药物,在军队中使用。 当时安家的神医正是安以仁的父亲,一开始听到燕王的命令,他便选择了绝食来拒绝这样灭绝人性的要求。可是燕王已经深陷战争的泥沼之中,难以自拔,取得胜利的愿望,已经代替了一切的人伦道德。 安神医虽然拒绝,可是鬼医却异常的兴奋,能够研制出这样的药,是他这样剑走偏锋的医者最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且当时实力强盛的燕王,能够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实在是壮大鬼医门的不二良机。 但是,缺少神医世家的配合。光是他凭空想象,很难突破最后的瓶颈。燕王终于为神医的不合作而盛怒,若是他不配合。就将年轻的安以仁活活烧死。 安以仁是神医世家唯一的传人,而且天资聪明,一定能够将安家的医术发扬光大,所以他绝对不能够死去,所以神医最终选择了妥协,答应与鬼医一同研制那样的药。 燕王为了让他们早日将那种药研制出来,还请来了十几名当时著名的大夫,这些人多数是被绑架而来的,刀架在脖子上。不肯答应就会人头落地。 一个声势浩大的药学研究院便这样诞生了,当时的燕王,声势正盛,但是也到了战争的胶着时期,五月的时候,朱棣兵临济南城下。但是山东参政铁铉死守济南,拒不投降。燕王围城数月不下,只得撤围而去。 铁铉是不世出的奇才,不比草包将军李景隆。所以燕王朱棣在进军的途中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若是他不能够速战速决,他的结局只能以失败告终。 在他的逼迫之下,鬼医与神医组成的班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他们必须在燕王的要求下,十日之内将那种药物研制出来。 为此。他们只得夜以继日的工作,双眼布满了血丝。有时候实在太过疲倦,倒在地上就能够睡去。但是监督的燕王亲信,并非寻常的士兵,而都是些心狠手辣的武林高手。这些人一旦见到有人晕倒,便会用冰水将之浇醒,然后用鞭子抽打,直到这些可怜的大夫发誓再也不敢懈怠才停手。 药物研制出来之后,燕王首先在朵颜三卫中挑选了一百名蒙古士兵试药,结果证明,这药果然起到了奇效,这一百先锋在吃了药之后,无不以一当十,霎时间便将对手的战阵冲散。 燕王终于展颜,长期的焦虑一扫而空,在他看来,他已经具备了不败的王牌,能够使自己击败铁铉,获得最终的胜利。 他立即名人按照配方,大批量的生产那种药物,没过多久,他便将这些药在自己战斗力最强的关宁铁骑中使用,终于将军队的战斗力提升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当时,朱棣攻济南三个月不克,便阴谋掘开黄河大堤,引黄河水灌城。而守城的铁铉,为了济南百姓的安危,决定以诈降之计,诱杀朱棣。铁铉率众诈降,派壮士暗在城门上置千斤闸,又让守城士卒大哭哀嚎“济南城快被淹了,我们就要死了”。 不久,铁铉便安排手下尽撤楼橹防具,派城中百姓长者代替守城军做使者,到燕王大营跪伏请降:“朝中有奸臣进谗,才使得大王您冒危险出生入死奋战。您是高皇帝亲儿子,我辈皆是高皇帝臣民,一直想向大王您投降。但我们济南人不习兵革,见大军压境,深怕被军士杀害。敬请大王退师十里,单骑入城,我们恭迎大驾!” 燕王朱棣不知是计,闻言大喜。出征数日,燕兵疲极,如果济南城降,即可割断南北,占有整个中原地区。因此,朱棣忙令军士移营后退,自己高骑骏马,大张黄罗伞盖,只带数骑护卫,过护城河桥,径自西门入城受降。 就是这一个计策,差点就葬送了燕王这个绝世枭雄。 那天,城门大开,守城明军都齐聚于城墙上往下观瞧。燕王朱棣刚进城门,众士卒高呼“千岁到”,预先置于门拱上的铁闸轰然而落旋即砸烂了朱棣的马头,知是中计的朱棣换马急返,方得幸免一死。 被欺骗的朱棣大怒,以重兵围城,铁铉伏在城头,大骂朱棣反贼。朱棣大怒,并用数门大炮轰击城内,城将破,铁铉急将朱元璋画像悬挂城头,又亲自书写大批朱元璋神主灵牌,分置垛口,燕军不便开炮,济南城得以保全。 相持之间,铉又募壮士,出奇兵,骚扰袭击燕兵,大破燕军。燕王竟然无可奈何,但是在关键时候,道衍和尚向朱棣进言,回北平再图后举,于是燕军遂于九月四日解围去,从此南伐不敢再取道济南,这也是那个阴沉到极致的和尚,最为阴毒的一招。 铁铉与大将军盛庸合兵,乘胜追击,收复德州诸郡县,兵威大振。济南解围之后,铁铉在大明湖天心水面亭设宴,犒赏将士,正是因为这一战,铁铉赢得了“城神”的威名,但是他的噩梦却在不久之后来临。 绕过济南之后,燕军开始进攻山东,破东阿、汶上、邹县,直至沛县、徐州,向南直进,在灵璧大败政府军后,又突破淮河防线,最终攻占京师,惠帝下落不明,朱棣自立为帝,改年号永乐。 朱棣夺取帝位后,回兵北上复攻济南,并在河北一带大肆屠杀百姓。这便是那药的副作用,士兵在提升战斗力的同时,心智也被蚕食,沦为了嗜杀成性的恶魔。这批地狱骑兵到达济南,铁铉死守不肯投降,但是他所面对的,不再是清醒的士兵,而是丧失了心智的战争机器,所以终因寡不敌众而城池陷落。 在道衍的计策下,朱棣又设伏兵计擒铁铉,铁铉终于在淮南被俘,被押送到京师,铁铉见朱棣时,骂不绝口,立而不跪。愤怒的朱棣令人割下铁铉的耳朵、鼻子,煮熟后塞入他口中,问他滋味如何?铁铉厉声说:忠臣孝子之肉,岂有不甘?遂受磔刑而死。 铁铉死了之后,一代雄主朱棣常常做噩梦,他终于明白了那种药的可怕,下令将配方毁去,今后再也不许炼制。 但是已经贵为天下共主的他不知道,在炼制药物的那个时候,那些名医已经丧失了原本的心智,竟然背着他研制出了两种奇药,而且流传开去。(。) 第三百四十五章 末日夜都 吃下了禁药的朱厚照,浑身的气息为之一变,起初还奄奄一息的他,竟然在不久之后就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今夜将会有一场大战,先生可愿助朕以彼之力?” 皇帝朱厚照中气十足的问道,然后转头对冯牧说道:“你就呆在这里,待朕收拾好这河山,在回来与你团聚。至于你是否答应朕的要求,且看日后的发展吧。” 冯牧很想跟着一起前去,他本想帮忙,因为他自觉武功不算差,至少能够自保。但是站在他旁边的童非,却阴沉的答应了皇帝朱厚照的请求。 “老夫出手,可是要大开杀戒,皇上放心解开老夫的束缚吗?” 听到这人开口,冯牧不由得觉得心中一寒,这人所谓的大开杀戒,那还得了,想必会有屠城的效果。 但是皇帝却果断的点了点头,对那个怪物一般的童非说道:“先生只管放开手脚行事,或许你还能够遇到值得一战的对手。” 对于皇帝的话,声名狼藉的摆渡人没有放在心上,当世七位绝顶高手,他都已经见过,几人的功力相当,武功也不分伯仲,而皇帝要对付的人,可没听说有那样境界的对手。 没过多久,十死侍便赶来了这里,看到皇帝精神焕发,十人再看看旁边的老魔头,不由得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诸位,朕自登基以来,没有下过重大的命令,此番大家一同出战,其中凶险万分,但势在必行,诸位先行准备吧。” 听到皇帝的命令。十死侍中的曾希来当先站了出来,说道:“十死侍本就为了陛下效命,随时听候调遣,何须准备。” 朱厚照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传令下去。让团营迅速集结,兵部所有的兵力也都听候调遣,还有,锦衣卫之中安插的那些棋子,也可以活动起来了。” 听到皇帝的命令,十死侍中的曾希来当先飞身离开,身子在刹那间便已经消失在这家院子里。 待皇帝走出门的时候,木十三连忙跪下,诚恳的请求道:“罪臣木十三请求与陛下一同前往。为国效命,九死不悔。” 朱厚照看了看这个有些潇洒不羁的木十三,不禁在心中有些羡慕起他来,这人遭遇虽然坎坷,却能够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最让他羡慕的,是他能够呆在冯牧的身边,看着那孩子成长。 身为皇帝的他,缺少了平民百姓最基本的人伦之乐。然而这个时候,不是感怀的时候。朱厚照挥了挥手,道:“你留下,保护好那孩子。” 朱厚照的意思,自然是要他守护好冯牧,冯牧听到这话,不由得在心中感动。十三爷心领神会,向皇帝拱手道:“遵命。” 朱厚照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了这家小屋子,身影渐渐消失在黄昏的夜幕之中。 看着皇帝消失的背影,冯牧不由得喃喃说道:“陛下贵为九五至尊。为何还要亲自上战场?” 木十三听到他的问话,不由得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也不知道。冯牧看了看自己心思单一的十三叔,有些感慨,曾经的自己在什么也不懂,而今已经被岁月打磨得不得不面对太多的事情,学着去阴谋算计,可是自己的十三叔,依然还是那副坦然的模样。 那天晚上的金陵城,完全是一副末日的景象,城中的百姓只听到厮杀叫喊之声响彻云霄。 夜哭的小孩子,父母也没有了耐心哄,只是威胁再哭就将他丢出去,被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杀死,此话果然管用,之前还吵着不肯入睡的孩子,竟然一下子就停住了哭声。 当晚,兵部尚书接到皇帝的密令,将兵部一半的人马调出来,将整个金陵城围得水泄不通,但是皇帝却没有让他亲自指挥,而是让他加强海防,防止海盗趁机进入。 乔尚书不明白皇帝为何会这样布置,但是身为臣子,即便圣上再昏庸,名声再差,他也只能服从。 将王守仁带在身边,看着滚滚的海面,乔宇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道:“皇上让我等在此埋伏,已经过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任何异样,我实在猜不出陛下此举的含义。” 王守仁摸了摸胡须,道:“不急,看这风势和浪头,敌人要出现,少说也在半个时辰之后。但是水无常态,兵无常形,所以我们还是先行隐藏好,等待敌人前来吧。” 乔宇不由得疑惑的问道:“难道真有敌人前来?” 王守仁点了点头,说道:“在南京这么久,你可曾见过如此阵仗的军队调动,团营全体出动,兵部一半的人数都参加了战斗,而且未知的高手更是难以估计,要是没有大事发生,那才是怪事。” 对于王守仁分析局势的本领,乔宇还是很佩服的,他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吩咐左右,带领自己下到了战壕之中,让那些百步穿杨的弓弩手不要有丝毫的松懈。 隐藏的炮台是他最为担心的事,尚书大人生怕自己的布置泄露了,然后敌人转头逃去。但是他看着旁边气定神闲,一副成竹在胸的王守仁,便打消了自己的担忧,有这个兵法超群的王大人在,他也有了依仗。 金陵城中火光四起,原本已经归于沉寂的街道,竟然一下子变成了人间的修罗场,惨叫声此起彼伏,而更多的人甚至连声音也未能发出,便在瞬间被击杀。 火弹爆炸之声,几乎撼天动地,这一晚,金陵城中的百姓吓得心胆俱裂,生怕一个火弹落到自己的房子上,然后家破人亡。 童非在人群之中,就像饿虎进入了羊群,他在纵横捭阖间,双手早已经被鲜血染红,而他所面对的那些对手,都未能伤及他一丝一毫。 十死侍与天门众多高手对敌,孙分的天怒剑爆发出凌厉的赤红光芒,而庄浩辰的琴音响起,便立即有无数人七窍流血而亡。 这一夜是杀戮之夜,好似末日来临,能够在这场战役中生还下去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 经过这一战,天门伤筋动骨,再也不能与朝廷抗衡,其他有异动的门派更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没过多久,便因为动摇了根基,彻底从江湖上销声匿迹。 但是朱厚照所要对付的主要敌人,却是那些混入中土的东瀛武士,那些人挑拨中原的门派与朝廷作对,经过这一晚的杀戮,相信在十几年之内,中原能够获得和平。(。) 第三百四十六章 长野纯一 没有任何悬念,从海上而来的倭寇,被兵部尚书乔宇埋伏的部队尽数消灭,由此,打算趁南京动乱,打入中原的倭寇,被挡在了大明的国土之外。 但是这场惨烈的战斗,还是有两名倭人没有参与,那便是茅慧然与他的儿子长野纯一,两人行事向来谨慎,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中原的皇帝竟然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并且矛头直指他们。 好不容易逃出了金陵城,茅慧然在乱战中被震伤了五脏六腑,在儿子长野纯一的搀扶下,来到了远离金陵城三里外的小店中。 房间的灯光显得很暗淡,看着自己母亲苍白的脸色,侥幸没有受伤的长野纯一,不由得急的满头大汗。 茅慧然安慰道:“生死由命,娘恐怕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可惜不能看到我儿成为流主,入主中原的那一天,当真是可恨,可叹。” 这位心狠手辣的妇人,说完这句话,便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猛然吐出一口血,便闭上了眼睛,含恨而终。 心性坚定,几乎无情的孩子,脸上挂着冷汗,却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眼泪滚出眼眶。 “娘,你放心,我一定实现你的梦想,颠覆这中原王朝。” 少年将拳头握得咯咯直响,然后将自己的母亲背在背上,缓缓走出了房间的门,店小二看到小店中死了人,不由得一脸怒气,这真是晦气,要是其他客人知道了,本就不算好的生意,只怕又要大打折扣了。 “赶快走,不要停留在这里。要是尸体发臭,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看着少年后背上脸色如纸的死尸,只要长了眼睛,就知道那妇人已经死了。店小二没想到这少年的力气有这么大,竟然能够背得动这样一个成年人。 虽然有些同情那小孩这么小就没了娘,但是他的生计更为重要。要是掌柜知道他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一定会扣他工钱。 长野纯一背着自己的母亲,脚步却很缓慢,似乎每踏出一步,都是走在刀山火海之上。 店小二不禁有些生气,这小子根本没有将自己的话当作一回事,他不由得怒道:“你聋啦,我让你赶快将尸体搬走。” 听到这句话,少年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店小二。就跟在看一个木头人一样,没有半点的感情起伏。 店小二心中有些发毛,但是他挺了挺胸,理直气壮的说道:“看什么看,赶快走,要是再不走,我可要将你扔出去了。”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少年背上的尸体。他也是出于好意,觉得自己身体强壮一些。帮这少年将尸体背出去,说不定这少年恳求自己,自己一时心软,还会帮他找人,替他将这妇人安葬。 他就是这样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但是他没有想到。当他刚刚伸出手的时候,少年的左掌便已经闪电一般挥出,击打在他的胸膛之上。 店小二身子倒飞而出,撞破了一间屋子,然后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口中流血,当场暴毙。 少年闹出这动静之后,依旧是不慌不慢的走着,他已经走到了楼梯口,身后却传来了拔刀的声音。原来店小二撞破的屋子中有两个江湖汉子正在里面休息。 这两人未能进入金陵城,没有捞到任何的好处,心中的闷气正愁没有地方发泄,竟然看到店小二如此不识相的打扰了他们休息,哪还能忍下去? 但是他们随即便看到这个店小二已经被一击毙命,不由得心中骇然,追出房间的时候,看到一个背着尸体的少年在缓步移动着,便大喝一声,道:“站住,小子,这小二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下此毒手?” 问话的人,倒也并非出于行侠仗义,而是要找一个借口出手,如此也算是名正言顺,不至于被人耻笑以大欺小。 但是那少年似乎全然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朝前走去,另一名汉子不由得大怒,喊道:“给我站住,问你话呢,难道你聋了?” 说着,便手持大刀追了上去,想要拦下长野纯一,哪知他还未出手,便只见少年身手右手,一个转身,便捏住了他的刀刃。 “你,你放手。”大汉突然被少年捏住大刀,用力想要拔出来,但是尝试了两次,都无济于事,就好似已经陷入石头中一样。 他没有想到这少年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不由得对身边的同伴喊道:“遇到一个硬点子了,赶快来帮我,将这小子的手给我剁下来。” 他的同伴也是急性子,眼见那个少年如此嚣张,全然没有将他们二人放在眼中,不由得大怒,举刀便向那少年砍了过去。 但是他瞄准的,却并非少年的手臂,而是他的头颅,这个自寻死路的臭小子,他要活劈了他。 但是他的那一刀终究还是未能够劈下去,便只听到“波”的一声响,原本被少年夹在手中的大刀,竟然一下子被折断。 还未等两人从惊骇之中反应过来,便只见寒光一闪,少年迅速的出手,先前那名大汉连哼一声都未能够发出,便被割断了喉咙。 鲜血形成一股箭,从他的脖子上喷了出来,带着不甘心与怨恨,那名大汉用手指着少年,嘴里似乎要诅咒什么,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发出,便倒地死去。 另一人的大刀劈砍在少年的头顶,原本他以为这少年的头颅会被劈成两半,但是让他失望了,只见少年的发丝被削断了几根,但是头上却没有一丝血迹流出来,更别提被劈成两半。 “你竟然会铁头功。” 汉子带着惊慌失措的话语,不可置信的说道,但是他的话刚一出口,少年用手指夹住的那半截刀便已经甩飞而出。 那半截刀没入了汉子的喉咙,汉子用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喉咙,想要止住鲜血流出来,他更想将那半柄刀拔出来,但是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带着不甘心与恐惧,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就此死去。 掌柜看到这场面,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年背着尸体从二楼走下来,似乎已经呆滞,一动不动,如同丢了魂一般。 少年缓缓离去,没有再杀人,待他走远之后,掌柜才从抽屉中摸出一张纸,在上面写着什么,然后去到后堂,将这个消息传给了千寻阁。 他自然也是千寻阁的成员之一,只是他不知道这少年的来历,但是他看到他出手,猜想他定然来历不凡。这样的人,自然是千寻阁需要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 帝星陨落 猎犬终需山上丧,将士终将真众亡。 金陵城一战,或许是朱厚照一生中最为得意的一战,又或许是最为悲壮的一战。 因为这位皇帝陛下,在这一战之中,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但是经历了这一战,足以让他的生命了无遗憾。 这一场战斗发生在黑夜中,可谓是撼天动地,毁灭一切。但凡参与其中的高手,都尽数死尽死绝,得以生还的,至少也是跟十死侍相差不远的一些高手。 但是皇帝布下这一局,自然没有想过要让那些人活着离开,所以战至最后,团营的火器尽数用光,锦衣卫的绣春刀全部折断,他们也依然毫不畏惧,选择与敌人肉搏,直至战死。 就连十死侍都受了不轻的伤,但是皇帝这边有老魔头坐镇,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了那些进犯的敌人。 然而,果珍如皇帝朱厚照预料的那样,天门之中真有值得老魔头出手的人物。这人带着一张狐狸的面具,正是天门之主。 两人从人群之中便开始交手,相斗的几百个回合,都难分胜负,童非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人并非当世七绝之一,武功竟然等同于七绝,竟然能够与他相抗衡。 两人越战越远,所过之处,房屋被震倒,再然后,两人飞掠出城墙,到了荒野之外战斗,将荒原一里外的土地尽数铲平,寸草不生。 两人的战斗早已经超脱了正常人类的范畴,似乎已经到了入魔的地步,即便是十死侍中有人想要前去插手。也很难真正的介入其中。 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朱厚照,没有让那些有可能成为帝国隐患的火星留下来。因为他十分清楚,这些小小的火星。将来的某一天,会遭遇到干柴,就会熊熊燃烧,直至将帝国的大厦烧毁。 身为皇帝,他自然是不肯冒这个险的,所以除了自己阵营中的人,那些来路不明的敌人,不论是中原的子民,还是东瀛的武士。都注定只能有一个结果,就是死。 十死侍杀死了最后几个拼命的绝世高手之后自身也受了严重的伤,锦衣卫已经丧失了大半的战力,而团营也损失惨重。 但是南京兵部的战斗力还尚在,这些士兵并没有冲在第一线,而是远远的看着惨烈的战斗,然后在适当的时机里前去补刀。 那一夜的战斗,史书中不会留下只言片语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史官在经历了那样的战斗还能够活下来的。而那些有幸亲眼见证的士兵,也在上级的命令中绝口不提。 所以。皇帝朱厚照最后一场光辉的战意,便这样被历史的尘埃所掩埋。这位被世人称作荒唐的昏君,就背负着这样的骂名,然后寂然的走完自己的一生。 十死侍将皇帝扶到一家小房子中。他身体虽然虚弱,但是脸色的表情却显得十分振奋。 “朕竟然亲手斩杀了三人,比起之前讨伐鞑靼的时候。有了进步,当真是出了心中的恶气。” 皇帝突然朗声说道。曾希来面部表情悲怆,而左手受了刀伤。才包扎好的慕容冲,却几乎快要哭出来。 这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却要先他一步去阎王那里报到。 “皇上,你在交战之中,被敌人击伤了胸口,此时不宜多说话,好好养伤才是。” 孙分肥胖的脸上,还有些许的血迹没有擦去,他的天怒剑今晚所杀的人实在太多,就如同一只被囚禁太久的太古凶兽,突然见到了血,喝了一个饱。 孙分和庄浩辰分别将巨剑和琴收入了匣子里,皇帝看了看这些忠心耿耿的下属,依然笑道:“虽然童老那边的战斗还没有结果,但是今晚一战,料他东瀛倭寇不敢再小觑我们中原,他们再要想打进犯中原的主意,那也是十多年之后。此番一战,必然是叫他们元气大伤,没有十年多的时间,根本难以恢复过来,这就是进犯我泱泱大国的报应。” 说道这里,皇帝突然咳嗽起来,十人都震惊,浮现出担忧的神情,谁知朱厚照只是平静的挥了挥手,接过曾希来递过去的一碗粥,慢慢的喝下,然后继续说道:“无妨,朕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有那药的作用,一时还死不了。” 他说的很是淡定,可是在乱战之中,他已经被一个高手震伤了奇经八脉,就算是神仙的丹药,也难以救他的命。 “诸位卿家,你们都是帝国最忠心的武士,朕希望在朕死后,你们能够真心的辅佐那孩子,你们可愿意与他定下‘血盟’?” 皇帝朱厚照在临死之际,依然牵挂着冯牧,他知道,不论十死侍口中答应得有多好听,但是没有定下“血盟”之约,就不算真正的效忠。虽然他不希望用这样的约定来束缚这些人,但是如今,这个才是最令人放心的决定。 十死侍效忠的对象,只能是皇家的最高统治者,换句话说,若是冯牧在将来当了皇帝,这十人自然会与他定下“血盟”,但是皇帝另有其人的话,不论他们与冯牧有多好的关系,也不会选择效忠。 这便是十死侍世代相传的忠诚之道,朱厚照自然清楚,但是他心中隐隐觉得冯牧将来当不成皇帝。 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公开冯牧的身份,而没有他的承认,冯牧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与皇家没有半点的瓜葛。 朱厚照又咳嗽了两声,然后命曾希来拿来了遗诏,他早已经写好了遗诏的内容,让曾希来当众宣读出来。 众人听了之后,不由得面露难色,因为这是皇帝最后下达的命令。在命令中,皇帝让他们护送冯牧去京城,让他登上至尊之位。 当曾希来读完遗诏之后,皇帝朱厚照看着这个值得信赖的手下,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微微笑了。 只是他的笑容已经僵硬在这个世界,再也无法改变,因为他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 堂堂的一国之君,便这样驾崩,好似天上的星辰悄然陨落。 十死侍当即跪倒在地,行了君臣叩拜之礼,然后再曾希来的主持下,秘不发丧,将朱厚照的遗体装进了水晶棺之中,等待葬入太庙的那天。 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假皇帝,让他当着世人的面,承认冯牧的身份,然后将那个身世坎坷的皇子送入京城。 争夺最高的权力,只是他们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还有更大的考验在等待着他们,也同样等待着冯牧。(。) 第三百四十七章 清江浦水战 帝星陨落之后,假扮皇帝的汤坎自然就成了独一无二的皇帝。在金凤楼,这个护龙卫出身的高手,竟然在脂粉堆中被掏空了身子。 原本还是龙精虎猛的他,竟然如同久病不愈的人一样,走路都歪歪斜斜。 而金陵城那场夜战之后,锦衣卫指挥使江彬,自然成了最大的赢家。 至少这个权倾朝野,煊赫一时的人物,是这样认为的。他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说天门之主与那老魔头交战,两人斗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而到了最后,两人竟然都不知所踪。 这无疑成为了武林上最大的疑案,谁都想要知道那样两个强横到变态的人究竟是生是死,若是没死,又会去了哪里,怎么会凭空消失? 就算是飞升,也得有个雷电劈下来的兆头,就算是下地狱,地上也得有个坑不是?但是没有任何征兆,两人就那样凭空消失了,竟然好似水蒸气蒸发,那样无隐无踪,即便是十死侍这样的高手,也没能够察觉出什么异样。 汤坎穿上龙袍,因为那一战之后,江彬觉得自己彻底摆脱了天门的控制,而他兵权在握,想要控制整个天下,自然是手到擒来。 所以他不再畏首畏尾,觉得再也没有必要将皇帝藏起来,何况南京有那个叫人头疼的王守仁在,还有软硬不吃的兵部尚书乔宇坐镇,他不能够在南京对皇帝下手。 但是在回京的路上,皇帝要出什么意外,可不是他能够决定的。至少明面上是这样。其实他早就在策划,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那个碍眼的皇帝。 假皇帝汤坎。在江彬等一众军士的护送下,出了南京城。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当他走出南京城的时候,百姓见他远去之后,都不禁拍手叫好,然后心有余悸,不由得面面相觑,似乎在庆祝劫后余生。 那晚的惨叫声,似乎还在他们的耳边回荡,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见过到底死了多少人。那一夜的厮杀,几乎从夜幕降临持续到黎明时分。那是一个漫长的夜晚,百姓们不敢睡觉,生怕闭上眼睛,就被黑白无常勾去了魂魄。 坐在马车中的皇帝心情很好,但是他竟然不由自主的怀念那些媚态万千的女子。女子就如同毒酒一般,让人上瘾,足以致命。 这一天的阳光正好,但是汤坎没有想到,他正在踏向死亡之路。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宿命之地,叫做清江浦。 正德十五年九月,假扮朱厚照的他,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个充满了迷雾的神秘未知之地。 在传言中,皇帝坐上了一只小船,来到积水池。准备继续他的兴趣爱好----钓鱼。然而不久之后,他却突然落入了水中。 这是朝廷的记载。但是却有一层神秘的面纱没有向世人展示。 随从们立刻跳下水中,把皇帝救了上来。假皇帝汤坎,似乎也不怎么在意,然而这之后的事情却开始让人摸不着头脑。 真正的皇帝朱厚照是一个体格很好的人,他从小习武,好勇斗狠,长期参加军事训练,身体素质相当不错。况且身为大内高手的汤坎,身体强壮的程度,自然不在话下。 奇怪的是,这次落水之后,他的身体突然变得极为虚弱,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活力和精神,整日呆在家中养病,却未见好转。 其实,让所有人费解的情况,在当时却有着一场血雨腥风的拼杀。 那一天,吃了饭之后,汤坎便觉得自己头昏脑涨,不知不觉就在江彬的引导下前去钓鱼,随行的官员,虽然看出了皇帝的异样,但是知道皇帝向来任性妄为,自然就不敢多嘴。 何况天大的事情还有大太监张永担着,何况江彬狼子野心,那些胆敢忤逆他的人,都被秘密的处置了。 假皇帝汤坎手持鱼竿,在随从的帮衬下,做好了准备工作,然后将将钓钩甩进了水中。 没过一会儿,水下面便有了动静,只见钓竿急速的下垂,样子很像是一条大鱼上钩了。然而水下,却并非真正的大鱼,而是实现埋伏好的死士,等待着终结这位皇帝的性命。 只听得“扑通”一声,皇帝跌进了水中,刚一进入水中,便有十多名壮汉,手持木棒向他打来。 木棒不比寻常的刀刃,即便是造成了内伤,表面上也看不出来。这些人便是打算将皇帝在无形中抹杀,但是这些高手并未想到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六个人存在。 这六人古古怪怪,穿的也是花花绿绿,就像是三流戏子,但是武功却着实厉害,那十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便被突然出现的六人击杀。 十余人就像石头一般沉入了水底,这一切发生在分秒之间,让人察觉不出任何的变化。不消片刻,皇帝的随从便纷纷跳入了水中,将落水的皇帝救了上来。 大太监张永急得团团转,好在随行的御医替皇帝检查之后,说并无大碍,顶多是受了一点风寒,经过调理便能够彻底康复。 最为盛怒的还是江彬,虽然他的内心已经是怒火中烧,可是表现出来的,却是波澜不惊。他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能够被人救起来,而且并非他想象中那样突然暴毙。 在皇帝调养的时候,江彬招来心腹,询问究竟出了什么情况,心腹回复说派出去的那十名心腹高手,已经尽数殒命,打捞上来的尸体发现,胸前中了致命一掌。 江彬不由得冷汗涔涔,他机关算尽,竟然还是小看了皇帝身边的人,他以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的让皇帝从这个世上消失,哪知还有许多他难以抗拒的力量,在暗中保护皇帝。 洞庭六怪其实并非朝廷中人,但是他们受了王守仁之托,答应将皇帝安全保护至京城,就绝对不能失信于老友。 然而江彬却改变了策略,暗算不成,便改成了下毒。从此,皇帝“朱厚照”成为了一个病人,那个豪气凌云、驰骋千里的人不复存在,他将在死神的拖拽下一步步走向死亡。 但是,对于冯牧而言,还未走到京城,就出现了这种状况,于他自然是一个浩劫。 若是他挺不过去,便就在这场争斗中彻底沦为牺牲品,若是挺过了,才有更加光明的未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刺杀江彬 清江浦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江彬不敢再对皇帝出手,而是选择了暗中下毒的方式,想要将皇帝害死,自己最终问鼎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紧随着皇帝的车队,则是十死侍带着的冯牧,以及庄不凡和安妙心,紧随其后。 十死侍是皇宫密卫,身份十分特殊,如今真正的皇帝已经驾崩,他们没有了新的主动,带着冯牧去京城,只是为了履行最后的一道命令。 对于他们跟在后面,并不前去救那个假扮的皇帝,三个小孩子心中也是很清楚,但是都心照不宣,不予说破。 洞庭六怪的距离比起后面的一行人,则要靠近许多,因为他们跟王守仁的私交甚密,所以王守仁的摆脱,他们是难以拒绝的。 当时,在金陵城中的那场野战,幸好他们没有参与其中,而是在民舍中呼呼大睡,估计当晚,知道发生如此惊天大案的人中,还能够坦然入睡的,也只有这些超然物外的人了吧。 六人之中的矮冬瓜叫做赵冬,他看了看众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们一路上为了保护那皇帝,觉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你们看,我都已经瘦了两圈了。” 看着他又矮又胖的身材,高竹竿商竹不由得笑道:“就算你瘦了两圈,水桶腰也照样比我粗几倍。” 他这句话出口,众人也都笑了出来,大家都知道这两人不仅外表截然相反,而且性子也不一样,在一起常常斗嘴。倒也有趣的很。 “呵呵呵”,一直不曾转头看着众人的那名戏子突然开口笑了。众人便立刻笑不出来,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因为这人的声音太过尖锐,就好似刀剑摩擦的声音,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这样的笑声,实在比哭还要让人心烦。 柱着龙头拐杖的白发朱衫老头,咧开嘴,便露出一口的虫牙,只听他说道:“花老弟,你就不要笑了,我们害怕半夜招来鬼怪。” 那个花旦装束的人。唱了一句黄梅调,然后飘然离去,众人都知道他是在赌气,只要心情好了就会再回来,也没有多做计较。 原本扛着一头牛的牛顶山,神情有些悲伤,因为他那头病牛在不久前死了,死了之后,他还不许人杀来吃。说牛是他最为忠实的伙伴,辛辛苦苦耕地,到死还要吃它的话,简直禽兽不如。 此时。他有些唏嘘的说道:“我们这是干嘛来了,想我们向来自由自在惯了,竟然要受这样的罪?在我看来。矮冬瓜说的没错,我们不如将那江彬杀了。也省事不是?” 他直爽的性子就是如此,但是一旁扎着羊角辫。头上秃了一大块,还坦胸露背的壮汉羊光祖却开口说道:“不成,那江彬是朝廷锦衣卫指挥使,虽然我们杀他容易,但是杀了他之后的后果却很严重,我们难道希望这一生都被那些阴魂不散的锦衣卫通缉?” 他原本五大三粗,看起来应该是粗心大意的人才对,但是他却是众人之中最为细心地一人。 众人听了他的话之后,便打消了直接刺杀江彬的这件事。 然而,满嘴虫牙的老头舒襄却突然怪叫一声,道:“不好,花老弟估计是要去行刺江彬,他刚才飘去的方向,可真是锦衣卫的大本营方向。” 听到他的话,众人不由得苦着一张脸,他们之中,心意相通,很多事情都能够想到一块去,但是要作出决定,却是要经过一番的讨论,然后才开始行动。 但是那个花旦模样的人----花影,却有些特立独行,他是六人之中轻功最好的,来去如风,五人很难阻止他。 突然反应过来的五人,不由得对望一眼,然后自认倒霉,只听矮冬瓜赵冬大叫一声,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前去接应他,在他捅出大篓子之前,将这件事情遮掩过去。” 他们向来是同进同退,而花影惹下的祸事也是众人一并承担,花影本事梨园中人,却因为遭到同伴的嫉妒,下毒害他,以至于他的嗓子如今发出的声音尖锐异常,再也唱不出婉转的戏文。 虽然对于老花的腔调众人不买账,但是对于他这样一个人,大家还是很认可的,花影虽然孤僻了些,但是对敌的时候,却总是冲在最前,撤退的时候,留在最后,完全是舍弃性命,掩护同伴的架势。 五人飞行在路上,距离锦衣卫大营数十丈外,便听到了喊杀之声远远的穿了过来。 “这贼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只身前来行刺皇上,当真以为我们锦锦衣卫是摆设不成,众位兄弟,给我杀。” 其实,不需要那名锦衣卫开口,那些饱经战事的锦衣卫便已经将只身闯入的花影围困其中,里三层,外三层,而且手中的绣春刀纷纷出鞘,料定他插翅难飞。 其余五人见状,立即奇袭,然后那些锦衣卫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严密的包围终于现出一个缺陷,花影的轻功当真了得,当即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七丈开外,有五人的接应,他得意顺利的逃走。 “花老弟,你太冲动了,我们不能够杀掉江彬,你当初没有听王大人说起过吗?那江彬只是一个小角色,在他的背后还隐藏着一股可怕的势力。” 缺牙老头舒襄急切的说道,花影依旧是倒退着走了,用尖锐的声调回答道:“金陵城一战,就连天门之主都下落不明,江彬没有了依仗,只不过是丧家犬,我们要杀他,还有什么顾虑?” 壮汉羊光祖摇了摇头,显得他的秃顶更加夺目,似乎还隐隐发光,只听他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看此事还未结束,我们还是听从王大人的话,将皇帝平安护送回京城,不要再节外生枝的好。” 他说这句话,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信,因为他们六人很难忍住古怪的个性,做到安分守己,不招惹是非。 而跟随者十死侍,走在去往京城的冯牧、庄不凡和安妙心,却有着各自的盘算,安妙心不清楚师父为何突然失踪,自己醒来之后就跟着那冯小子了。 庄不凡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师父去了哪里,但是他想师父既然将他安排在冯牧的身边,肯定是有他的用意。(。) 第三百四十九章 重返京都 一两个月之后,假皇帝一行人便来到京都,而冯牧一行人就随其后,也来到了京城。 冯牧跟着身穿黑袍的十人,他们三个小孩乃至跟在安妙心身边的大白猿,也都笼罩了黑袍。 看着京都的繁华,冯牧不由得有些感慨,自己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便是从这里落荒而逃,差点在江湖的流落中死去。 不过,那些艰难困苦都已经挺过来了。自己如今已经学会了很多精妙的武功,一般的人再也不能够伤害到他。 “简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冯牧喃喃说道,他身边的安妙心向他看了过来,问道:“你在叹气什么,这些日子我看你闷闷不乐的,你难道不想来这里吗?” 其实她也不想前来,但是师父将她丢下了,她就只能顺其自然,若是对方真的不怀好意的话,她会在第一时间逃离。 但是,看样子,这十人并没有利用她的意思,而冯牧也没有,虽说庄不凡的心机和城府都有些骇人,但是安妙心觉得有冯牧在身边,多少能够压制那个小子,便也不再提防着他。 听到安妙心的问话,冯牧点了点头,说道:“不说这些了,这些天赶路也累了,我们先去休息,吃点东西再说。” 十人一直是这样安排的,每走一段距离,就会停下来打尖住店,算是照顾三个小孩。 到了夜晚,曾希来望着明亮的圆月,轻声叹了一口气。 “一将功成万骨枯。此番我们的损失惨重,即便是心性豁达的你。也会禁不住叹气,看来我们真的有些老了。” 先前那个玉匠马成玉。手中拿着一枚玉如意,来到了曾希来的身后,幽幽说道,对于皇帝的驾崩,他们都很意外,但也都清楚那是那个皇帝必然的宿命。 曾希来缓缓回头,看着这个已经不知跟自己并肩作战了多少次的战友,然后又是叹了一口,说道:“我们还好。只是慕容的心情就更沉痛了。” 马成玉不置可否,抚摸着手中的玉如意,似乎在感慨人世的变迁,然后说道:“对于他而言,圣上可能是他唯一的知己,所以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们真的是猜不到。” 他的话音刚落下,先前那个木匠余先,也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他们的身边。轻声说道:“其实我们都能够猜出一二,不过都不愿承认罢了。” 曾希来看了看他,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以他的脾气,肯定是要替圣上报仇的,但是他不知道仇家是谁。这足以令他如墨障,想来他又要离开中原。去东瀛查探细枝末节。” 听他说完,其余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便在此时,慕容冲从幽暗的房间中走了出来,来到了阳台上,对这三人说道:“都说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便是手足,你们果然懂我,三位请代为转告一声,就说慕容冲必须要查出此事的真相,先行一步了。” 他说着,拱了拱手,就要飞身离去,哪知他的身子还未动,曾希来的身形一闪,便来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拦住了他,说道:“且慢,新皇尚未登基,十死侍还未定下‘血盟’,你怎能离去?” 慕容冲淡然一笑,道:“我早已经脱离了慕容家,一个忤逆的子孙,又怎么会遵守祖训,在我的生命中,就只听一个人的命令,如今,那人已经死了,我却不能够替他做些什么,还算是朋友吗?” 对于他凄然的问话,其他三人也不由得有些感慨,他们都是背负了残酷命运的人,但是慕容冲的命运更是坎坷。好在皇帝朱厚照不是一个庸主,没有将他们视作随时可以舍弃的奴才。 正是因为皇帝的礼遇有加,才让十死侍从心底服从,面对皇帝突然的离去,即便是十人中的首席曾希来,也没有了主意,或者他还在冷眼旁观局势,再做出自己的决断。 听到慕容冲的话,余先不由得开口问道:“即便是皇子的命令,你也不听从吗,你之前不是在皇上面前承诺过会辅佐皇子殿下的吗?” 听到他的话,慕容冲感觉到了其中的责问之意,苦笑一声,说道:“殿下又如何,他如今还没有令我舍弃生命效忠的资格,或许将来他能够让我心服口服,可那个时候会是何时?我还是否活在世上?” 三人也不由得感慨,目前的局势,最让人头疼的,便是不能将冯牧带到假皇帝汤坎的面前,让他立即承认他的身份。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十人都是天资聪颖之辈,哪能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慕容冲不再言语,足尖一点,便飞掠而起,在半空中几个翻身,身形便陡然消失在夜幕之中。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曾希来暗暗感叹,然后将怀中的密信取了出来。一只白鸽停落在他的手臂上,曾希来将密信绑在鸽子的腿上,然后将它放飞。 这密信是要传送给禁宫五牙的,十人得知那五个宦官还在金陵城中,便找到相应的渠道,向他们传信。 就算那密信被人截获了,也无关紧要,因为上面只写着:皇子,京城。 只需要这寥寥数字,那五人便肯定能够明白其中的含义,当然也会快马加鞭前来,没有他们的帮助,想要将冯牧的身份公布于世,对于于世间可有可无,而且必须继续潜伏的死侍而言,实在是一件难事。 庄浩辰在擦拭自己心爱的古琴,他以为在南京城中,能够遇到自己的兄长,那个时候便能够与他合奏一曲。 但是自己的兄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未来到金陵城。对于这样的结果,庄浩辰没有多少失望,因为他不敢保证兄长来了之后,能够全身而退。 但是他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心中多少有些气闷,好在自己多年不见的儿子,如今已经陪在自己的身边,他也颇感欣慰。 “爹,夜深了,我替你拿来了一件外套,孩儿自知你要认真打理这琴,所以不敢多加打扰,又不忍你冻着。” 庄不凡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外套,来到庄浩辰的房间,打算将外套披在父亲的身上,便识相的离去。 “不凡,可愿跟我学弹琴?” 庄浩辰突然说道,庄不凡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爹,我有我的世界,恕孩儿不能从命。” 庄浩辰突然哈哈笑道:“很好,很好,你不学便罢。” 庄不凡离开了屋子,庄浩辰却神情悲凉,似乎觉得自己的一生太过身不由己。(。) 第三百五十章 内阁出动 回到皇宫之后,代替皇帝的汤坎身子愈发的虚弱,每天都需要服食大量的药物,才能避免昏睡症发作。 有时候,他一睡就是半天。这样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太后和内阁首辅杨廷和的眼睛,多试探几次,他们便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宫外,冯牧一行人,还在等待禁宫五牙从南京赶往京师,所有的时间都需要重合到一个节点上,才能够满足朱厚照的遗诏。 而回到了京都的江彬,却更加的嚣张跋扈,他不仅是大权在握,而且还将最为重要的棋子----皇帝操控在自己的手中。 天门的“升仙丹”,只需要再给皇帝服下两次,那人就会彻底沦为自己的傀儡,不论让他做什么,他都没有反抗之力。 他自己从前便是这样的傀儡,但是因为考虑到他的作用很大,天门之主才额外恩准赐给他解药,是以江彬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 它不仅摆脱了天门的控制,而且还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相信不久之后,江山的主人就要改姓江。 但是他想错了,因为他虽然有这样的野心,也有这样的手段,却没有那样的福分承受。 心术不正之人,纵然能够取得一时的成功,却注定将付出百倍的代价。 江彬还在等待时机,因为皇帝的身子比他想象中要健壮,似乎在无形之中对抗他的药,但是他能够想象再两次之后,皇帝就会沦为傀儡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他。才是真的只手遮天,杨廷和那些内阁成员。看着十分讨厌,他当了皇帝。定然第一个将杨廷和满门抄斩,以树立自己的威严。 这天,江彬正在自己家中享受着雨前龙井的妙处,听着戏台上的戏文,似乎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他的心情实在很好,以至于唱的不怎么样的那些戏子,都得到了丰厚的打赏。 江彬在最后关头,虽然是心急如焚。却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他的心腹陪同在他的身边,不断地鼓动他先发制人,可是这位掌管了锦衣卫,还能指挥东厂的权臣却意外的不为所动。 “皇帝不急太监急,如今我们已经胜券在握,只需要耐心等待,若是按捺不住,反而多生事端。” 江彬倒了一杯茶,细细的品尝个中滋味。然后教训自己的心腹,那人被这样一说,不由得低下了头,虽然他还想要劝说主子更进一步。但是他也知道江彬的个性。 这人刚愎自用,最是讨厌下属与他唱反调,太过顺畅的攀升。和突然降临的绝世良机,彻底冲昏了他的头脑。这人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样正常的思考,更加不能够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 宫中的杨廷和。觐见了太后,看着跪在地上,额头上全是汗水的内阁首辅,太后也不由得面色凝重起来。 “杨爱卿,究竟出了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太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觉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然后她便听到杨廷和担忧的说道:“回禀太后,老臣察觉到了天大的阴谋,兹事体大,请太后恕老臣罪过,老臣才敢说出来。” “本宫恕你无罪,杨爱卿但说无妨。” 杨廷和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已经苍老,但是雍容华贵的太后,顿了顿,开口说道:“回禀太后,依老臣看来,如今的皇上,是其他人假冒的。” 杨廷和说完这句话,以为太后会当场惊呼出声,或者是晕倒在地,他已经将所有会出现的情况都想到了,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但是太后的表现却远超他的意料。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的表情反而缓和下来,语调平静的问道:“想不到不仅是本宫察觉出了异样,连杨爱卿也知晓了其中的隐秘。这是这件事实在太大,稍有泄露,便会引起整个朝野的震动,杨爱卿,我们该如何是好?” 杨廷和背后已经冒出了冷汗,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在面临问题的时候,竟然是如此的冷静,而且已经将人伦全数抛诸于脑后,做到了绝对的冷静与客观,还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抛给了他。 此时,杨廷和轻轻擦去额头的汗水,然后顿了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说道:“依老臣看来,此事绝对不能再有半点拖延,须得火速下手,才能将劣势挽回,彻底掌控局面。” 听到杨廷和的话,太后悠然问道:“那么,杨爱卿打算如何做?” 杨廷和再也不敢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道:“老臣需要太后的懿旨,从宗人府那里取出宫中的药品,然后让御医替皇上诊治,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让那个假冒的皇上就此永远的沉睡下去。” 这句话说完,太后的神情依旧不变,看着杨廷和坚毅的目光,太后严肃的回答,道:“就依杨爱卿所言,本宫知道,若是没有我的懿旨,内阁想要做成这件事很难。” 杨廷和淡然一笑,不置可否,他在来的路上,便已经想好了对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太后不肯相信自己,那么他便将自己推入了火坑,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推到了悬崖边上。 幸好,他赌对了。这个并不清廉的内阁首辅,在面对国家存亡,社稷兴衰的大是大非上,竟然能够舍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从全天下的利益出发,冒死而为。 这便是大明官员的气节,也是外敌难以战胜的关键品质。 直到杨廷和走远,太后才凄然的坐到在椅子上,竟然落下两行清泪,语调悲戚的自言自语道:“皇儿,想不到你终究还是先我一步而去,你离开之后,这个江山该交由谁治理,帝国的命运又该何去何从?” 太后想到这里,突然头脑中闪现一个影子,那是一个很渺小的影子。 “对了,本宫之前不是见过那孩子吗?想来如今他也快十多岁了,只要好好培养,便不用担心他再重蹈覆辙,毕竟他父皇已经为他铺好了路。” 太后喃喃说道,然后传召自己的贴身侍卫,让他们奉旨秘密出宫,寻找一个带了玉佩的十一二岁左右的孩子,玉佩上刻着“长乐未央”四个字。 太后以为这一切都还来得及,但是她哪里会想到,在她的侍卫刚出皇宫,内阁便已经展开了行动。(。)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机关算尽 内阁的行动比太后的行动要快速很多,没过多久,就传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这个消息就像是一块石头掉进水中,一石激起千层浪,令整个朝野震惊。 不论是朝野庙堂,还是江湖绿林,对于这个消息都感受到了莫大的机会,然而普通百姓,却只有高兴,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对于那个昏君之死,只能在心里偷偷的高兴。 在内阁的授意下,御医在给皇帝用药的时候,偷偷加入了一味药,与其他调理身体的药物相互冲突,所以假扮皇帝的汤坎,到了晚上,便突然全身痉挛,倒地而亡。 太后接到报告的时候,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说道:“想不到杨廷和竟然如此肆意妄为,全然未将哀家放在眼中。” “太后,如今该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作为,如今哀家已经被架空,为今之计,唯有快些找到那个孩子,或许还可以挽回一些劣势,杨廷和真不愧是老狐狸,其城府之深,当真让人背脊发凉。” 跪在地上的心腹,听到太后的话,没有说什么,而是遵照太后的命令,一下子消失在原地,如今这个时候,他们必须在内阁拟定诏书之前,将那个流落民间的皇子找到。 与此同时,内阁的几位成员在一起开始讨论国家命运的走向。 梁储当先问道:“首辅大人,皇上驾崩之后,当立新皇,不知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但是一旁的毛纪。却突然打断说道:“依我看来,当务之急。该是******彬一伙朋比为奸的乱党才是,如若不然。我们的行动不免会束手束脚。” 费宏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说的虽然都很紧迫,但是为今之计,却应该商量如何善后,若是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我们都是要面对满门抄斩的大罪。” 听到其他几位内阁成员的发言,杨廷和一脸的淡然,没有说话,他旁边的蒋冕会心一笑。开口说道:“诸位无需担心,一切尽在首辅大人的安排之中。” 说完,他转头看了看一脸成竹在胸的杨廷和,杨廷和对他报以微笑,不置可否。 最是关心皇位继承问题的梁储不由得开口问道:“当今圣上并不子嗣,而他的胞弟也幼年夭折,如今想要找皇位的继承人,只有从孝宗皇帝一辈的子嗣中寻找,只是这样做。在太后那里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这也是费宏关心的问题,他附和道:“后宫一直以来就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况且如今的大太监张永,并不站在内阁这一边。若是他选择与太后联合,我们就会陷入不利的境地。” 毛纪已经有些焦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说道:“太后和张永那边都还好,依我看当先要解决江彬。他掌管了锦衣卫和东厂,这可是一股很大的势力。要是不尽快剪除其羽翼,等他做大,就难以控制了。” 一直不曾开口的杨廷和,抚摸着胡须,淡淡的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江彬不过跳梁小丑而已,想要除掉他简直不用吹灰之力。” 即便是长期与他共事的几位内阁成员,对于杨廷和的话,也照样感到了怀疑,他们内阁虽然掌控着帝国的大小事务,可谓最为接近权力的中心,但是并没有兵权,而江彬可是掌控了锦衣卫和东厂的实权人物,他们想要轻易江浙人铲除,而达到兵不血刃的效果,真的难如登天。 蒋冕本来是最为信任杨廷和的,但是听到他的这句话之后,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杨大人,可否透露你的打算,让我们讨论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杨廷和轻轻叹了一口,道:“江彬虽然看似强大,然则不过外强中干的黔驴,此番要将他落入圈套,只需要礼部一个决定便能够将他置于死地。” 这句话说出口,久经官场沉浮,心性早已经坚如磐石的几人瞬间不言而喻,彼此心照不宣的付之一笑。 他们对杨廷和的佩服之情,更胜从前,心道这老狐狸果然比他们要高出一个境界,虽然他们也长期经受政治斗争,但是能够想到这样的计谋,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完成的。 杨廷和继续说道:“虽说当今圣上没有子嗣继承皇位,但是老夫心中却有最为合适的人选,相信我说出来,诸位也会同意我的看法。” 毛纪好奇的问道:“不知首辅大人心中最为适合的人选是哪家王爷?” “孝宗一辈中,他的两名兄长皆早逝无子嗣,四弟兴王朱祐杬虽已死,但有二子,兴王长子已死,而按照祖制,以“兄终弟及”的原则,最为合适的便是明宪宗之孙,兴献王朱祐杬之子朱厚熜。老夫决定立他为嗣,诸位可有异议?” 杨廷和这句话问出来,另外几人便陷入了沉默,他们自然知道这位首辅大人心中的打算,兴献王之子,不过是十多岁的孩子,若是真成为一国之君,自然是要受首辅大人掌控的。 众人只觉得心中害怕,杨廷和就如同一片汪洋,他的心思就像海水一般深不见底。这人不仅是阴谋的高手,更是阳谋的天才,他如今大义凛然的话语,四人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没有一句反驳的话语说出来。 待四人离开之后,杨廷和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整个大明江山,已经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再也不会有人忤逆他的意思,今后的在他的指挥下,所有人都将对他唯命是从。 君临天下又怎样,还不是要听他的话,这种唯我独尊,所向无敌的感觉,真的太美妙了。 杨廷和想到这里,便传召自己的亲信,让其到礼部前去打招呼,准备即将施展的计谋。在他的眼中,不可一世,骄横跋扈的江彬已经是一个死人。 至于太后寄希望的那个孩子,他当然不会将他当做一回事,而且还会以他的方式,让他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然而,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聪明一世的杨廷和终究是犯了一个错误,便是这个错误,便让他难以翻身。(。) 第三百五十二章 擒拿江彬 内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颁布了相关的法令。大学士杨廷和宣布了皇帝的遗命,分遣边兵,罢去了皇帝朱厚照亲自组成的团练营。 说是皇帝的遗命,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内阁首辅拟定的旨意,可是如今的朝堂,内阁其他成员都唯杨廷和马首是瞻,自然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杨廷和毕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知道江彬的势力盘根错节,于是便让大太监张永,郭勳等人控制京城的防务,严禁任何禁军调动。 这样一来,江彬管辖的团营乃至锦衣卫都不再听从他的调遣,江彬一下子便被架空,这个权势滔天,煊赫一时的权臣,终于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 江彬不会坐以待毙,他派出了自己的亲信张洪前去打探消息。江彬以为自己的亲信是一根芒刺,能在关键时候发挥最大的作用。他想当然的认为杨廷和并不知道他安插的耳目,却不知道杨廷和何等聪明,他这点小伎俩,又如何能够躲过杨廷和的眼光? 张洪来到杨廷和的府上,杨廷和让下人热情地招呼这人,然后忙完了平常的工作之后,接见了他。 看着一脸淡然的杨廷和,张洪不由得紧张的开口说道:“首辅大人,如今国家已到了存亡之秋,那江彬心怀叵测,恐有谋反之心,望大人早做打算,尽早铲除那奸佞。” 他说得大义凛然,杨廷和却是呵呵一笑,这人竟然敢在他面前演戏。要知道玩了一辈子阴谋权术的杨大人,又怎么会被这样浅显的伎俩给迷惑? “张大人无须担心。如今天下太平,人民安居。没有人愿意跟随他造反,江彬不足为惧,难成气候,依老夫看来,江彬决计不会造反,你无需多虑,安心回去便好。” 张洪满意的离去了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已经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复,杨廷和竟然断定江彬不会造反。到底还是看轻了那个武夫。首辅又如何,还不是一介酸腐文人,到了关键的时候,总是不够果断。 “这场斗争,江大人必胜,他再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这样想着,张洪便秘密去到了江彬的府邸,将杨廷和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江彬,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江彬在这个时候特别安全,因为杨廷和已经老糊涂了。 江彬听了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他很得意。他实在有得意的资本,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朝廷的首辅都要对他畏惧三分。自己的行动再也不受限制。 但这只是麻痹对手所用的基本的手段,江彬虽然权势滔天。却没有相应的才华匹配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脑子更是愚蠢。他已经在这场斗争中完全丧失了先机,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从而走向毁灭之途。 接下来,杨廷和的动作便如同疾风一般,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已经为江彬挖好了一个坑,等待着他跳进去。 杨廷和密与司礼中官魏彬定下了计策,让中官温祥入宫禀报太后,请求太后与他们协作,一同除掉江彬。当时坤宁宫需要修复,而宫中要兴土木,就需要举行祭奠仪式。在杨廷和的安排下,即命魏彬与工部尚书李鐩入祭,而这两人正好是杨廷和的心腹。 但是江彬却不这样认为,在他看来,魏彬这个太监,起初在刘瑾手下,现在掌管了三千营,平时对他也是客客气气,唯命是从,在他看来这个阴柔的残废,是不敢对他出手的。而且,作为宫廷中重要的礼仪,祭奠是不能有刀光剑影的,就算杨廷和安排了人暗算他,可是他身边这些绝顶高手,也能够保证他全身而退。 江彬趾高气扬,踌躇满志的走进了宫中,然后他没有想到,自己带在身边的那些高手被挡在了城门外,那些太监说这些随从不够资格进入。江彬无奈,只得让这些死士留在原地。 “哼,就算没有人护卫,谅尔等匹夫也奈何我不得。”江彬这般想着,在他看来自己在这样的祭奠中能够参与,已经决定了他的超然地位,就算有人想要动他,也会牵扯甚广。 仪式进行得十分顺利,正如江彬所料,整个仪式上面,没有任何人对他出手。他之前还有些担心,处处提防,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 正当他想要回去的时候,大太监张永突然拦住了他,说:“时候不早了,江大人可否赏脸一起喝两杯?” 继刘瑾之后,张永便成为宫中数一数二的大太监,地位之高,就连江彬都要畏惧三分。他不能不给这位太监几分面子,便欣然允诺下来。 一杯酒下肚,江彬正要与张永攀谈,借机拉拢这位实权人物,却突然有一个大臣,携带数名御林军前来宣旨,江彬不是蠢人,知道自己已经中毒,马上就要沦为待宰的羔羊,一下子将酒杯掷飞而出,笔直向张永而去。 张永并指如刀,一下子将那只杯子削成两段,江彬大喝一声,却是虚张声势,便在这顷刻之间,已有十多名太监从内堂涌了出来。 “拿下这个逆贼,咱家大大有赏。”张永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阴测测的说道,江彬想要运功袭击他,在他看来,暗算他的张永非死不可。 但是他的锁喉指刚如毒龙利爪一般探出,便已经一个太监以迅捷的身法挡在了张永的身前,对方一拳猛然轰出,势大力沉,竟然撞向江彬之后,丝毫不落下风。 原来这都是蓄谋已久,针对他的一场诱捕计划,江彬明白了之后,拔腿就跑,身子凌空掠起来一丈有余,飞掠上屋顶,只要他能够顺利逃出去,这些人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然而,张永和太后的密卫,哪容许这罪该万死的奸佞就此逃掉?江彬的身子刚刚飞起,便被无数的飞箭挡了回去,正当他还想要提气运功,再次飞掠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五章六腑就像千刀万剐一般剧痛起来。 好厉害的毒药,江彬长期服用天门的药,而且为了替自己解毒,他对毒药的研究不可谓不深,但是他还是没有识别出来张永酒中下的毒。 不甘心就此成为瓮中之鳖的江彬,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口气逃到了西安门,他却再也不能够运用轻功掠上城头,只有往北安门跑去,希望在那里能够得到一线生机。 但是他没能够走到那一步,便被不急不缓赶来的一群太监给活捉了,由此,一代权奸终于沦为阶下囚,将为他的罪恶付出代价。(。) 第三百五十三章 亡羊补牢 江彬被擒获之后,内阁便做出了拥立新君的决定,这便是兴献王之子朱厚熜。 获知这一个消息,年轻的朱厚熜,带着他一同长大的好友陆炳,从湖北兴王府出发,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这条路有无数的凶险,但是顺利走过的话,面对他的将是整个天下。 而在京城之中,首辅杨廷和不会想到,这个小孩会完全脱离他的掌控,而他首辅的位置,也被人觊觎。 想要成为首辅的人很多,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两个是正直的夏言,另一个是奸邪的严嵩。 然而,如今的京城还是杨廷和拍板定音,这些后生晚辈,根本没有资格议政。 而在大内深宫之中,一个白发宫女却不请自来,跪在了太后的身前。 这正是当年击杀老锦衣卫,帮助韩少飞一行人逃出皇宫的白静姝。她的容颜经过这些年,似乎更显的憔悴。 太后看着她,开口问道:“静姝,这些年来,哀家多次想要见你,你都是回避,而今为何要改变心意?” 白静姝语调平静,没有多少感**彩,说道:“奴婢听说太后在寻找那个孩子,寻思着自己或许能够帮上一点忙,望太后恩准奴婢出宫一趟。” 听到白静姝的话,太后的面容却露出了难色,白静姝抬头看到之后,心下了然,开口说道:“请太后放心,奴婢决计不会加害于他,只会用心保护。” 太后不由得“咦”了一声,在她看来。白静姝可是她对头的人,这些年她想方设法想要拉拢。可是都被她谢绝了。 这人实在没有理由帮助自己,想到这里。太后不由得开口问道:“敢问静姝为何要这般做,哀家能知晓其中一二吗?” 白静姝依旧跪在地上,态度恭敬,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奴婢与小七有些渊源,而且这孩子对奴婢有非凡的意义,他还是一位故人的传人,奴婢实在不忍心见他命丧黄泉之后。故人还遭此大劫。” 太后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你说的那名故人,可是那赵三水?” 白静姝点了点头,这个名字就如同是魔咒一般,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总让她心中有股隐隐的刺痛。 太后让白静姝站起来,然后走到她的身前,十分理解的说道:“都是女人,哀家又何尝不明白,这些年辛苦你了。” 白静姝的表情依旧是平淡。在她的心中,那人早已经死了,但是那人就算在她心中死了,依然叫她无限的怀念。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为了那样一个人死心塌地。可是她袖手旁观的话,就会食不甘味。 而保护着冯牧的十死侍,却有些手足无措。他们的密信早已经传了出去,但是禁宫五牙还未来到京城。 他们不清楚五人在路上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们深深的明白,汤坎假扮的皇上突然暴毙。便意味着冯牧的身份注定难以公布于世。 “难道这便是天意吗,说到底,这孩子不是执掌江山的天命之子?” 曾希来探听到内阁要拥立朱厚熜为皇帝的消息后,便快速回到他们落脚的小院子中,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入了屋子,那时冯牧等人已经睡下,但是感觉到他回来,其他几人便起来了。 询问了他消息,其余人都面容呆滞,曾希来如此总结道,一旁的孙分终于忍不住说道:“不论如何,冯小哥与我有交情,即便是作为一个朋友的身份,我也护他周全。” 很少开口的渔夫风破浪听了之后,却有了不同的意见,淡淡的说道:“若是这位殿下做不了皇帝,那么我等的主公便不再是他,我们只听命于皇上,其他人的安危,可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 他说的是最为理智的话,一点也没错,十死侍作为帝国最为机密的存在,执行的命令都是难如登天的任务,与大内密探相去甚远,自然远远超过锦衣卫。 光头秦少冲只是被控制的傀儡,至于那人的真正面目,十死侍之中,却没有人见过他,只知道他会摄魂夺魄之术,至于他的名字,都是一个谜。 此时,光头秦少冲开口说道:“不论如何,我不能再呆在京城,我的内力已经损耗了太多,再不闭关的话,遭到的巨大反噬,可是会让我生不如死。” 众人听到他的话,都觉得他言之有理,这人虽然神秘异常,却是他们忠诚的伙伴,只得性命相托。 马成玉看了看众人,然后说道:“事已至此,我等应当尽快解决此事,不然早晚会成为软肋。” 一直不曾说话,陷入沉思之中的庄浩辰,淡淡的说了一句,道:“不论如何,我只希望早日订下血盟之约,到时候我好寻找自己的兄长,带着不凡远离这是非之地。” 庄浩辰********想要跟兄长再合奏一曲,就算兄长是十恶不赦的悍匪,但是他也不希望他死在别人的手里。就算不忍心诛杀兄长,他至少可以选择在他临死前为他送葬。 禁宫五牙来到京城的时候,各自身上都受了不轻的外伤,本来修炼金钟罩的韩通不应该受这样的外伤,他的境界已经远超同级别的高手,对方想要伤他简直是难如登天。 但是对方的人手源源不断的涌来,即便是他刀枪不入,到了最后,也难以招架。他们五人连续两天不眠不休,既要忙着赶路,又要疲于应对那些不胜其烦的对手。 “我们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愧对皇上,愧对社稷,万死难辞其咎。” 虽然不再是和尚,可是韩通的佛心没有丢失,不由得悲天悯人的说道。听到他的话之后,他身边性子阴冷的巴东龄尖叫一声,道:“都怪那些宵小之辈,真后悔当时没有将他们尽数灭杀。” 他的话尖锐异常,听在其余人耳中,都觉得有些刺耳,莫子也眉头紧皱,没有接话,而是担忧的说道:“为今之计,我们当尽快找到殿下,希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莫子也说完,便当先掠上了城头,手持“凌霄剑”的****浩紧随其后,“千屠血手”叶萧正手上犹在滴血,不过是敌人的血,他甩了甩手,也飞奔了上去。 皇位的争夺,又将要面临一场恶战。(。) 第三百五十四章 风云乍起 内阁做出让朱厚熜继承皇位的决定,便意味着冯牧已经出局。 十死侍虽然觉得遗憾,可是却无心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反而是江湖上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非要将冯牧推上皇帝的宝座。 这便是蜀中唐门,这个门派行事低调,在江湖上百年来,都没有招惹过什么仇家,也没有参与什么大事。 但是低调并不意味着好欺负,蜀中唐门的毒天下闻名,若是哪个门派真的不开眼,惹到了唐门,兴许在一夜之间,其门派中人便会暴毙而亡。 乔装成普通人的唐门十大高手来到了京城,他们通过消息遍布天下的千寻阁得知了皇位新的继承人是兴献王之子朱厚熜,便感觉到大事不好。 所以他们再也不能低调行事,而是选择在这个风口浪尖出动,来到京城,以他们强横的实力,改变这个既定的命运。 禁宫五牙已经找到了十死侍所在的地方,但是当他们到达的时候,只见到冯牧,其他人竟然已经消失不见。 庄不凡自然是陪在他的父亲庄浩辰身边,十死侍再次各奔东西,只有执行巨大的任务的时候,他们才有可能聚在一起。 新皇尚未登基,他们还没有与皇帝定下血盟之约,所以,除了慕容冲之外,其他九人都留了下来。 安妙心带着大白猿灵宝,还有不知何时回到她身边的黑貂呆头,跟随在红甲人曾希来的身边。 她知道这些人之中,只有曾希来最为稳重。也不会要挟他什么。 其实她更想跟随那个擅长“摄魂夺魄术”的人离开,但是控制了秦少冲的那名死侍。却告诉她:她想要寻找的东西,只有曾希来知道具体的位置所在。他因为摄魂,元气大伤,要躲起来调理,直到皇帝登基定下血盟之后,他便会离开京城,闭关不出。 安妙心已经跟在曾希来身边三天了,曾希来对她很是照顾,就算是住在客栈,也要先行查探一番。确定没有危险,才会让她住进去。 安妙心睡在自己的床上,桌子上睡着大白猿,而她的怀中搂着黑貂,这只用毒攻击人的小东西,在她的怀中却特别的安静。 “呆头,你说他会不会告诉我‘紫血蟾蜍’的下落?” 对于神医世家的传人来说,这一味药实在太过重要,安妙心的祖父安以仁。直到临死前都还在寻找这一味药,虽然祖父没有说清楚为何寻找,但是安妙心这些年翻阅了无数的典籍,也多少知道了其中的一些功效。 但是关于哪一味药的记载只是只言片语。而且微乎其微,安妙心只知道其中提到它能够醒神易筋,却不知道它要搭配哪些药材。才能起到那样的效果。 黑水寨的人,对于大当家跟朝廷牵扯上关系。有些不满,但是他们并未因此分道扬镳。更没有暗中联合起来对付木十三。 对于他们而言,木十三固然厉害,但实力几个头领只要联起手来,还是能够击败这位大当家,他们之所以选择死心塌地的跟随,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木十三为人仗义。 早在木十三来到黑水寨之前,他们的大当家可从未将他们当成兄弟,而是随便利用的走狗,因此这些大小头目都心怀怨恨。 后来,那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人闯入了山寨,面对一众高手,身上被砍了十多刀,依然没有倒下,而是口口声声说将孩子交出来。 黑水寨的人已经被他斩杀了多人,对于他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都感到头疼,这人简直就是疯子,整个山寨根本就没有来过什么孩子,这人却为了子虚乌有的事情前来拼命。 他们也辩解过,但是那个家伙压根不听,就像是着了魔一般,面对他的那些对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挥刀。 黑水寨的人死伤惨重,可是那人却是越战越勇,最后,大当家终于无法忍受,亲手斩杀了两个濒临死亡的下属之后,取过手边的连环刀,下到了战场上。 两人都擅长使用快刀,可是笑到最后的,还是那个年轻人,虽然他受伤很重,但是却斩杀了黑水寨的大当家。 当他昏倒在地的时候,其他人就要上前动手结果他的性命,却被二当家挡了下来,二当家是一个有些智谋的中年人,看着倒在地上大口喘气的木十三,淡淡说道:“从今以后,他就是我们的大当家了。” 其实木十三当了大当家之后,并没有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他都是听二当家的建议,所以黑水寨以后的行动,一改之前打家劫舍,奸淫掳掠的作风,反而更像是名门正派的所作所为,他们专找那些为富不仁者的麻烦,有了这样正确的方针引导,黑水寨逐渐走向正轨,发展速度相较从前快了几倍。 如今,黑水寨全员跟随木十三来到京城,一些小喽啰不愿意背井离乡,那意味着抛弃他们长期经营的大本营,而且要面对许多未知的危险。当初他们选择落草为寇,也不过是为了糊口而已,现在要面对未知的环境,以及未知的高手,这些人便在心中产生了排斥的情绪。 十三之所以没有待在冯牧身边,是因为他知道十死侍的厉害,但是他没有料到十人就那样分散了。 他在黑水寨没有做出什么重大决定,这是他第一次做主,却得到了二当家的鼎力支持,这让十三很是感动,二当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尽心辅佐他,而且从无怨言。 来到冯牧的住处,轻功最好的巴东岭首先飞身而入,当时冯牧还在运功打坐,看到又长大了不少的冯牧,巴东岭激动地开口说道:“许久不见,殿下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我们见了,也很是欣慰。” 他的话说完,莫子也,韩通等人也相继走了进来。冯牧收敛契机,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这五个没有师徒名分,却有授业之恩的人,露出了一个自然地笑容,然后开口说道:“诸位师傅,承蒙照顾,辛苦你们了,我只愿不会太次,令你们蒙羞。” 冯牧说完这句话,外面便响起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似乎有千军万马赶来。(。) 第三百五十五章 奇峰迭起 来得正是锦衣卫,江彬被捕之后,他们便间接听命于内阁的调遣。虽然明面上杨廷和没有调兵的权力,可是他只要一挥手,便会有人替他鞍前马后,抛头颅洒热血。 杨廷和其实并不想除掉冯牧,但是如今的局面,已经不容得他犹豫,因为新皇已经确立,冯牧的存在,便是皇位最大的威胁。 总有心怀叵测之徒,利用这一点,要挟于他。在政治上杀伐果断,老谋深算的首辅哪里容得下这等的纰漏? 所以,那个命途多舛的皇子殿下,只能作为帝国的铺路石被踩在脚下,若是他不牺牲,就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死。 “这件事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杨廷和在锦衣卫副指挥使带兵出发之前,特别叮嘱道,那名锦衣卫副指挥使,正是石涛,江洋大盗汪大海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人的阴狠与歹毒很少有人知道,他对人总是一团和气,可是手下人都知道,凡是得罪了他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请大人放心,此事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若是不成,属下甘愿接受任何责罚。” 石涛平静的说道,然后抱拳,转身离去。 在他看来,那个皇子的下落已经明了,而他身边有没有什么高手护卫,要取他项上人头,自然是探囊取物。 刚刚到达门外,石涛便下令火箭先射进屋子里,就算对方不被乱箭射杀,也会被大火烧成灰烬。 这一招。是杀人灭口最常用也是最有效的一招,屡试不爽。 但是他想错了。他不知道那个皇子殿下,竟然身怀绝世武功。在火箭还未射进去的时候,冯牧与禁宫五牙便听到了巨大的响动,然后便从侧门逃走了。 石涛等人晚来了一步,还当是已经将这间房子围得水泄不通,对方是插翅难飞。 半个时辰后,这间小小的屋子,渐渐地化为了灰烬,石涛看着滔天的火光,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做这样的事情不知有多少次了,可是这一次最让他觉得有成就感。 自己竟然亲手杀掉了皇子,这样的成就,可不是平常人做得出来的。石涛调转马头,对属下喊道:“回去了。” 众多锦衣卫听到号令,便调转马头,往镇抚司而去。 在他们走远之后,十个黑衣人走了出来,这些人的黑衣上绣着红花。正是蜀中唐门的十大高手。 看着一片废墟,一人开口说道:“该我们出手了。” 另一人却伸手拦住了他,开口说道:“不可,禁宫五牙不是泛泛之辈。他们能够巧妙的躲过锦衣卫的攻击,一来是不愿意暴露,二来也是向暗中窥视的那些人发出警示。” 这句话说完。又有一人开口说道:“禁宫五牙又怎样,唐门的暗器独步天下。任他是大罗金仙,也得老老实实的跪地叫爷。” 这句话说的很正确。唐门的暗器确实毒辣,纵横江湖,几乎未逢敌手,好在他们行事低调,树敌不多。要是他们换一种姿态在江湖行走,或许很难遇到对手,但是江湖门派同样也会察觉到巨大的危机,从而联手将他们抹杀。 就在这时,一人大喝一声:“小心,退。” 这句话说完,十人下意识的飞身而起,身子陡然拔高两丈多,然后几个翻身,便已经退到了几丈外。 而他们原本所处的地方,已经插满了箭头,就好似牛毛一般密密麻麻。 没有给这十人喘息之机,去而复返的石涛下令手下人继续放箭,十人的身子在空中,有的不禁被射中了两箭。而他们刚刚降落地面,便已有无数的飞箭紧随而至。 “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这句话说完,便只见十人纷纷摸出了怀中的暗器,机括一响,便有无数的毒蒺藜射出来,所中者无不倒地大呼,生不如死。 “这些人是唐门中人,盾牌兵掩护,弓弩手不要给他们反击的机会。” 石涛说完,便飞速一个闪身躲到了盾牌兵的后面,十人虽然仗着暗器厉害,可是对方的盾牌兵已经形成了铜墙铁壁,他们奈何不得。 而且暗器毕竟是有穷尽的时候,十人心照不宣,一个眼色交流,便纷纷退走,转眼便消失在这片废墟之中。 石涛看着十人消失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道:“想不到唐门也插手进来了,此事恐怕一时解决不了。” 然后他叫来一名手下,问道:“可查出了他们逃走的方向?” 那名手下摇了摇头,石涛一掌掴在他的脸上,那人倒摔出去七步开外,脸上浮肿得像一个猪头。 石涛再次派出手下前去打探消息,他不相信冯牧等人在他严密的包围下,能够逃得很远。 冯牧和禁宫五牙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而去,正在他们彷徨之时,在他们的眼前,突然出现一队人马,这些人穿着普通,领头的一人正是木十三。 冯牧惊喜的叫了一声十三叔,木十三呵呵一笑,让冯牧赶紧钻进牛车,然后让手下架着牛车,往城郊而去。 他们这样一行人,即便是别人看到了,也会以为是农民前去上交赋税,但就在冯牧等人藏进牛车之后,木十三的后背突然被一柄利刃穿透。 他不可置信的回头,便看到二当家淡然的笑容,然后那个全力配合他的二当家,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看到他本来的面目,十三彻底惊呆了,这不是他的结义兄弟十七吴国安吗? 他当年可是亲眼看到三哥给了他致命一击,他撞在大树上,只怕已经肋骨尽断,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够活下来。 而且,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人竟然没有在回到锦衣卫中,而是去了山寨当草寇。 “十七,想不到你还未死。” 十三说出这句之后,十七吴国安便拔出了那柄短刀,然后飞身一脚踢去,十三倒飞而出几丈外,倒地不起。 吴国安阴沉的喃喃说道:“这世间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只当这辈子都没有报仇的机会了,没想到上天是眷顾我的,没有让我等太久,终于让我等来了这个机会。” 他的心情实在很好,因为他的牛车里面有迷药,而且有机关,只要人一进去,就会被牢牢地锁在里面。 冯牧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他当然明白冯牧的价值,即便是心里想要将他千刀万剐,可理智告诉他,他要用他去换取更大的价值。(。) 第三百五十六章 另有其人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其实车里的迷药对冯牧不管用,他的身体虽然被困在狭窄的空间,但只要他运功,就有信心将这个机关打破。 正当他想要这么做的时候,忽然感受到身边的莫子也抓住了他的手,冯牧不由得一惊,心道:难道莫师傅也要害我么? 他随即释然,因为莫子也虽然抓住了他的手,却没有运功想要钳制他的意思,而是小声在他耳边说着:“这人来历不简单,且静观其变。” 冯牧也小声的回答道:“可是十三叔,他被那人暗算,若是我不出手,他恐怕凶多吉少。” 冯牧的担忧不无道理,他看出来了,黑水寨的人,向来听从二当家的话,而十三只是一个空架子,如今他遭到暗算,那些人还不落井下石? 还没等冯牧有所动作,便听到牛车外面传来一声怒吼,冯牧听出了是十三叔的话,从他的话中,冯牧感受到他中气十足,看来他虽然受伤,却没有伤到根本。 “十七,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赶快将那孩子放了,兴许我还能够饶你一命。” 外面的木十三,用手捂着自己的伤口,然后替自己敷上药,草草包扎,便抽出了腰间的长刀,而鲜血仍然不住的流出来。 十七吴国安冷冷的看着自己的结义兄长,然后淡淡的说道:“十三,你还是这么天真,莫说你没有受伤就不是我的对手,而今你重伤在身,还要以卵击石吗?我念在兄弟一场。留下你一条命,劝你还是识相一点,早些离去,也好好过白白葬送性命。” 听到吴国安的话,十三心中没来由生出一股子怒气,道:“住口。早在你揭发三哥的时候,我们兄弟情分便一刀两断了,如今我就要替三哥讨回公道。” 牛车中的冯牧,听到这里,心中又是一惊,原来自己的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竟然是因为这个十七而死,而且对方还是间接害死他母亲的凶手。 想到这里,冯牧再也难以忍受了。他就要运功冲破这座机关牛车,但是莫子也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依旧叮嘱他要冷静,冯牧只得咬着牙,强忍着心头的愤怒。 他的牙已经因为用力过度,渗出了丝丝血迹,咸咸的血液在他嘴里回荡着,冯牧觉得心痛不已。 “大言不惭。你以为当年的事情,只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算了,我跟你这愚钝之人也说不清。” “那就闭嘴,你的话留着向阎王交代吧。” 十三大喝一声,长刀在手,身形一闪,犹如脱兔一般。向着十七吴国安飞去。吴国安摇了摇头,口中喃喃道:“正好送你去跟老三团聚,你们臭味相投,想必这些年他一人在九泉之下,也有些寂寞。” 他说完。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铁扇,铁扇的边缘镶嵌着锋利的刀刃,散发着森寒的白光,让人难以逼视。 白光一闪,铁扇已经从他的手中飞出去,径直向着木十三的腰部斩去,十三没有想到,十七竟然开始修炼这样的外门兵刃,这兵器既难练,有难以操控,稍有不慎,就会伤到自己。 这些年,他与这个所谓的二当家朝夕相处,他竟然丝毫没有想过他就是自己当年共同执行任务的兄弟十七。这也难怪,吴国安阴沉的个性本就让人难以揣摩,他决心改头换面,恐怕他亲娘来了,也未必能够认出来。 最让十三觉得不可思议的,倒不是他易容之术的出神入化,隐藏自己的功夫炉火纯青,而是这人竟然在他眼皮底下,修炼成了这样一门武功,而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十七这人太阴沉可怕了,当年三哥若是肯听老九的话,远离这人,也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要是今天不除掉他,小牧将来的日子定然很难过,我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替小牧铲除这个绊脚石。” 十三心中这般想着,知道铁扇的厉害,没有正面相抗,而是矮身躲开了那一击,铁扇撞击在一名盾牌兵沉重的盾牌上,顿时火花四溅,将那个厚达几寸的盾牌割开一条巨大的裂口。 这样霸道的力道,即便是石头脑袋,也会被割下来,十三只是血肉之躯,而且他没有修炼过金钟罩的武功。看到那样的场面,他不由得心中庆幸,自己选择躲开是多么明智。 趁这个空档,他举刀向着十七攻去,但是十七的铁扇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一下子活了过来,见十三向着主人攻去,竟然再次飞到半空,从十三的后方,向着他的脖子割了下去。 十三背上没有眼睛,要是不及时躲开的话,整颗头颅就要被割下来,就在这个时候,黑水寨的一名壮汉突然大声喊道:“大当家,小心后面。” 十三得到及时的提醒,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跃起一丈有余,躲开了十七的那致命一击。 可是,替他报信的那人,却遭到了十七的报复,吴国安眼中流露出一抹阴狠,说了一句:多嘴。然后便将铁扇掷向了那名壮汉,壮汉目光呆滞,满脸恐惧,他想要躲开,但是铁扇在瞬间已经来到他的身前。 只听得“嗤”的一声,那人的喉咙被割开一条巨大的口子,鲜血汩汩而出,他双眼凸了出来,满眼的不甘,身子便扑倒在地,便在瞬息之间,就被十七击杀。 十三眼见替自己报信的手下被杀,心中更是愤怒,他催动内力,拉动了伤口,鲜血狂涌而出,但他已经顾不得那许多,口中默念赵世伯教给他的刀法,身形竟然在瞬间消失。 吴国安几乎是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已经是垂死挣扎的十三,竟然还隐藏有这样的实力,当年在他进攻黑水寨的时候,看到他腹背受敌,他还以为那已经是他的极限,没想到这个看似忠厚的家伙,竟然也学会了扮猪吃虎。 只听得“唰唰唰”几声响起,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十七的胸口便被砍中了好几刀,这令他骇然,因为他可是穿了护甲在里面,而那寻常刀剑,甚至连火铳都奈何不得的护甲,竟然被十三砍了好几条口子。 鲜血流出来,吴国安才体会到恐惧的滋味,若是没有护甲的话,只怕他早已经被十三砍成几段了吧。 没等十三再次出手,他便将手中铁扇甩向了十三,十三用刀格挡开去,便在这个瞬间,十七身子凭空掠起,阴恻恻说道:“你救不了他,你以为当年是我出卖了老三,告诉你吧,这件事背后的人,是你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的。” 话音落下,十七的身形也再次消失。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人心所向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经过十三那一闹,莫子也等人想要顺水推舟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冯牧没有了顾虑,也就发动内功,冲破了牛车的机关,他一下子出现在十三的面前,身受重伤的十三看着冯牧,欣慰的笑了。 这个心思单纯的人,并没有责怪冯牧的袖手旁观,他只是单纯的看着冯牧没有事,便看着他连连点头,道:“没事就好。” 这句话说出来,冯牧的心中却不好过,十三叔对他可谓是仁至义尽,毫无保留,但是他在十三叔生死搏击的时候,却呆在牛车中,并未选择及时出手。 若十三叔真的不敌,被对方杀死了,我只怕会遗憾终生吧。 冯牧这般想着,一下子闪到十三的面前,伸手封住了他胸口的几处穴道,算是替他止血疗伤。 但是他的手法生疏,而且收效甚微,在这个时候,冯牧不由得感慨:要是安妙心就在这里,该有多好。 他竟然忍不住思念起那个女孩来,不仅仅是对方是神医世家的传人,对他大有帮助,更微妙的感觉,是他的心中,竟然对那个女孩,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那个女孩从小吃尽了苦头,却没有愤世嫉俗,也没有自暴自弃,冯牧对此十分钦佩。那样的年纪实在不容易。而且她还掌握了那么多老医生都难以掌握的医术,足见她的天赋之高。 “十三叔。都怪我,若是我早些出来。你也就不会受罪了。” 冯牧惭愧的说道,十三听了之后,只是哈哈大笑,道:“那你下次可要快一些出手,十三叔可不想这么早去阎王那里报到,还要看你娶妻生子,认一个孙子呢。” 听到他的话,冯牧觉得心中一阵暖流经过,十三叔并未有说那些与他无关的话。他被偷袭其实与冯牧无关,可是他真要那么说了的话,冯牧的内心也不得安宁。 所以,这个一心为了冯牧考虑的十三叔,只是让他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一下子就消除了冯牧心中的芥蒂。 十三叔可能未必聪明,但是在待人处事上,却有着自己独有的魅力,他并不八面玲珑。但是在他真心对人的时候,照样也得到了别人真心的回报。 这或许就是那名壮汉,冒死也要提醒他的原因吧。冯牧觉得自己应该学习十三叔这样,朋友不必太多。但是一定坚持自己的原则,真诚待人。 十三来到那名壮汉的死尸旁,然后吩咐还未远去的属下。道:“将这位兄弟好生安葬,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黑水寨大当家,各位再也不用跟随我做不喜欢的事情。你们自行来去。我绝不勉强。” 他这句话说完,那些手下不由得面面相觑,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十三的胸前已经因为鲜血而染红,但是他却显得精神奕奕。 “我等愿意追随大当家,经过此事,我们觉得大当家能够带领大家走上一条光明坦途。”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人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后,竟然纷纷举手说愿意继续追随十三,十三呵呵一笑,说:“兄弟们的情意,我木十三心领了,但是前路凶险未卜,大家没有必要跟着我冒险。” 这句话说出来,可谓是开诚布公,人群再次陷入了沉默之后,一人当先站了出来,说道:“在江湖上行走,属下早已经有了死的觉悟,望大当家成全。” 这人说完之后,其他人也一并附和,十三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兄弟们抬爱,我也就不再推辞,只要我还有一口饭吃,就不会让兄弟们饿着。” 这就是十三这个朴素的人,能够做出的承诺,他不能够许诺他们金山银山,也不能保证手握重权。 他只是一个匹夫草莽,有的只是一腔热血和肝胆相照,这对于那些同样是性情中人的人而言,已经足够。 冯牧看着十三叔没有用任何的权谋手段,就俘获了人心,不由得心中佩服,他越发觉得十三叔的魅力了。 “十三叔,刚才那个人说当年的事情,还有真正的幕后主使,依我看来这人能够将你们玩弄于鼓掌之间,一定不是泛泛之辈,你就不要趟这趟浑水了吧。” 他实在不想十三叔在这场战斗中死去,因为十三叔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亲近的人,从小打到,冯牧或多或少对他存在依赖。虽然他的心智足够成熟,但是他的身体毕竟是小孩,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十三摇了摇头,说道:“这可不行,我当年也是被利用陷害的人,不报此仇,我还能称之为男子汉吗?” 他没有说要替三哥报仇,而是说要替自己出一口气,这就让冯牧没有拒绝的理由。听了他的话,冯牧知道十三叔其实是想要在他身边保护他,看样子他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无论如何,是无法劝他离开了。 冯牧在心中打定主意,要加倍努力修习武功,要是真的在京城面对强大到难以战胜的对手,至少要保证十三叔全身而退。 “十三叔,不知道,对于当年的事情,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冯牧问出了这句很关键的话,因为当事人,只要眼前的十三叔了,而韩少飞和其他人,都不在这里,他唯一能够分享心情的,也就是这个十三叔了。 十三摇了摇头,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你也知道你十三叔我脑子不好,实在猜不出来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但我对天起誓,一定要将那人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冯牧不怀疑十三的话,这人若是真的知晓了对方是谁,肯定不会管他是什么身份,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前往,取下他的项上人头。 当年能够调动最为杰出的几名锦衣卫,而且还将锦衣卫指挥使石文义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若是这人还存在世上的话,除了皇帝,只怕很少有人能够撼动他的根基。 想到这一层,冯牧不由得对前途产生了隐隐的担忧,面对那个无形中的敌人,他就感觉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大山,不翻阅过去,就会被压得粉身碎骨。 而就在这时,十三的另一位故人,骑着一匹马,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三百五十八章 再度入宫 骑马而来的人中等身材,稍有胡须,他刚一停下来,便快速来到了十三的身前。 看到这个人的脸之后,十三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他紧紧皱着眉头,又似乎要流下眼泪,但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不让自己太过激动。 “六哥,原来,原来你并未死,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十三不由得开口问道,当年他们的兄弟情分很好,他,三哥和六哥,三人最是投缘,但是在三哥出事之前的一个月,六哥便因为缉捕一个大盗,被对方斩首。 可是如今,六哥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怎能不激动? 老六从马上下来,看着十三,平静的说道:“你就不怀疑我的身份吗?” 被这样一问,十三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还被十七欺骗的事情,再次认真的看着眼前的老六,从对方的脸上,实在是没有看出有丝毫破绽。 于是他开口说道:“若你不是六哥,你如此处心积虑来欺骗我,那就太可怕了。不过凭我的直觉,我相信你就是六哥,因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听到十三说起眼神,老六不由得淡然一笑,道:“之前你见了十七那么多次,怎么没有看出他的眼神?” 十三被问到这个问题,也是淡然一笑,道:“我从未与他目光相接,他总是刻意的回避,我也没有怀疑过他。” 说道这里,他再次开口说道:“六哥你真是太神了,当年我们可是亲眼见到你的首级被装在木盒子里。送到了镇抚司,那个代替你死去的人。又是何人?” 被十三问及这个问题,老六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然后开口说道:“那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住进了同一家客栈,对方误以为他就是我,偷袭了他,当场便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 他的话说出来,十三的神情不变,但是心中却对他产生了异样的情绪,不仅仅是他。身经江湖无数惊险的禁宫五牙,更对这人产生了怀疑。 冯牧看着老六,对这个一脸平静的人,心中产生了提防,天底下的事情,绝对没有如此巧合,就算有这样的巧合,也绝对找不出来如此相似的人。 阔别重逢的情绪渐渐地淡去了,十三开口问道:“六哥。恕小弟无理,敢问你来找我有何事?” 老六原名陈辉,虽然他的身上带着许多秘密,但是他并未想过要取得对方的信任。而将一切和盘托出。被十三那样一问,他开口说道:“我也不卖关子,隐姓埋名多年。如今我选择再次现身,就是为了借住殿下的力量。替我报仇雪恨。” 听他说报仇雪恨,十三知道他隐藏了一段过往。老六虽然跟他交好,但是很多行动,却不是在一起,老六很少受伤,受伤最重的那一次,差点就没命了。 要不是三哥的全力救助,他估计就去阎王那里报道了。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老六,在那之后,变得更加的谨慎,也更加的沉郁,十三问过他很多次,他都敷衍了过去。 十三很清楚,眼前的人正是他的六哥,而不是别人假扮,这点眼光他还是有的。但是六哥要借住冯牧什么力量呢,本就不擅长朝廷斗争,又在江湖上浪荡惯了的十三,猜不出老六心中所想。 似乎是感觉到了十三的顾虑,老六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冯牧,以及提防着他的禁宫五牙,开口说道:“你无需担心,我不会陷害你们,我要做的事情,跟三哥也有关系,若是你信不过我,我可以对天起誓。” 十三连忙开口说道:“六哥无需如此,我相信你不会加害我们,相信我要询问你详细的情况,你也不会回答,我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老六点了点头,转头走到冯牧的身边,神情有些复杂,他在冯牧的眉宇之间,似乎看到了三哥的一些特征,又看到了皇帝的一些特征,所以他也分辨不出,这孩子究竟是谁的骨血。 但是目前的形势而言,他只能当他是皇帝朱厚照的皇子,因为这一重身份,是他取得成功的敲门砖。 “殿下成长得如此好,很是让人欣慰,”老六看着冯牧的眼睛,不由得想起了他的母亲,那个被封为庄妃的女子,似乎隐藏了太多的秘密,他暗中查探了三年,也只是知道她跟唐门有关,没有实质的证据。 如今,那个女子已经命归黄泉,他隐藏在心底的爱慕之情,也随之而去,但是冯牧的眼睛与她有七分相似,看到他,便会不自觉的想起从前。 “在下知道,如今要殿下信任我,有些困难,但我希望殿下能够冒一次险,因为如今,只有我能够帮你摆脱腹背受敌的被动局面,跳出困局,争取主动。” 他这般说着,觉得还是不能够取得信任,便再次开口说道:“莫总管出生名门,用毒的手段可谓是出神入化,若是殿下依旧不信任我,可以让他给我服下一种毒药,而解药只有你们拥有,如何?” 听着他诚意十足的话,冯牧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既然你帮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我们便有了合作的基础。” 冯牧这句话说出来,在一旁的莫子也站了出来,开口说道:“虽然我们有相同的立场,可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阁下还需服下我的‘黑冥散’,才让人放心。” 听到莫子也说出这句话,老六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惧,这样的表情,落入了众人的眼中,手握“凌霄剑”的****浩原本话语不多,此刻冷声问道:“怎么,心中有鬼,不敢服下?” 遭逢过全家被杀的****浩,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即便对方说得天花乱坠,没有根本的把柄掌握在他的手中,他就会感到不安。 这也是禁宫五牙其余人共有的情绪,他们在年轻的时候,就遭受了无数的暗算,对人性的丑恶有了深入骨髓的认识。 “不,在下之所有会有这样的顾虑,只是因为深深的明白‘黑冥散’的厉害,它本质上并非什么致命的毒药,而是让人丧失心神的一种药,若是在下不能让你们放心,只怕莫总管会将我变成药人。” 冯牧听到他这么说,转头看了看莫子也,对他刮目相看,他之前只知道莫子也精通毒药之术,可是没有想过,他竟然还有这等旁门左道之术。 莫子也见冯牧转头看着自己,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开口说道:“殿下不需要学习这样的下三滥招数,你是做大事的人,人心所向,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手段。” 冯牧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莫子也的教导,也明白了这人的胸怀。莫子也虽然是阉人,为人也不算光明磊落,甚至还有几分阴恨,但是却有他的为人准则。 俗话说,懂得世故,而不世故,才是大才。莫子也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了冯牧,阴谋手段只是小伎俩,要让人从根本上信服,才是王道。 冯牧记住了莫子也的处事原则,莫子也没有轻易相信老六陈辉,这是行走江湖的基本准则,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不值得信任。 在老六的带领下,一行人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老六不知道从哪发现了一条密道,冯牧一行人,在他的带领下,径直进入了皇宫内院。 禁宫五牙想要带领冯牧直接去太后那里复命,可是老六陈辉并不同意,他开口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将太后带来这里,殿下一旦出现,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整个皇宫,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 其实冯牧并不喜欢这样躲躲藏藏,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觉得该面对的,躲也躲不掉。但是众人的决定,他又不好反对,其时他没有想过要面见太后,也没有想过要登基做皇帝。 但是,从十死侍带他来到京城,然后禁宫五牙护在她的身边开始,他所走的路,就已经没有了后退的余地。 他虽然想要孤身闯荡江湖,但是至少要将目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冯牧知道皇帝朱厚照的身不由己,也明白他对自己的一番苦心。 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回报那个凄然落幕的皇帝,那个为了江山社稷倾洒心血,最后还被认为是昏庸之主的人,冯牧为他不值,他想要用自己的行动,替皇帝朱厚照挽回名声。 同一时间,从湖北出发的兴献王之子朱厚熜,带着他的玩伴陆柄,也赶到了京城。在首辅杨廷和的安排下,并没有朝廷命官的夹道欢迎,而是给即将登基的皇帝来了一个下马威。 在朱厚熜及使团到达北京城外的良乡时,年轻的储君与内阁首辅发生了第一轮冲突。根据杨廷和的授意,礼部用太子的礼仪迎接朱厚熜,让他由东华门入,居文华殿。 但是年轻的朱厚熜并不接受这种方案,他对其右长史袁宗皋说:“遗诏以我嗣皇帝位,非皇子也。”双方互不妥协,陷入了僵持的状态。 而这样的举动,预示着一场风波的来临。(。) 第三百五十九章 阴差阳错 冯牧在禁宫深处,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就藏身在深宫之中。锦衣卫和东厂的人,虽然奉命截杀他,可是却不能够在深宫之中,明目张胆的搜查。 所以,冯牧暂时是安全的,在他不用为面对可怕对手焦愁的时候,已经来到京城的朱厚熜,却显得焦虑异常,乃至怒不可遏。 在杨廷和的安排下,他只能以朱厚照皇子的身份登基,而不是作为兴献王之子成为皇帝。 当他得知自己只能从东华门进入,居于文华殿的时候,长期的舟车劳顿,竟然一下子消弭无形,原本还有些疲倦,一下子变得精神异常。 “殿下,这是内阁的安排,请不要为难我等。” 锦衣卫的副指挥使,拦在储君朱厚熜的身前,恭敬地说道,在他看来,这个即将等级做皇帝的人,说话并没有首辅杨廷和管用。 他宁可得罪这个未来的皇帝,也不愿得罪如今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因为皇帝可以另谋人选,可是首辅却能够做到只手遮天。 面对这样的局面,朱厚熜摇了摇头,似乎是妥协了,他对身旁比他小几岁的孩子陆炳说道:“依我看来,此事还是算了吧。” 锦衣卫副指挥使听到他的这句话,不由得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心道这孩子果然识时务,孩子毕竟是孩子,即便是少年老成,照样不是内阁那只老狐狸的对手。 但是朱厚熜接下来的话,几乎让锦衣卫副指挥使跌倒在地,只听朱厚熜淡淡的说道:“收拾一下。我们会兴献王府,这个皇帝不当了。” 皇帝不当了? 锦衣卫副指挥使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手。感觉到疼痛,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自己陷入了幻听,而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这句话。 皇位自古以来就是你争我夺,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的目标,可是最近这些年,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驾崩的朱厚照生性顽劣还情有可原,但是眼前这个聪慧得孩子,竟然丝毫不迷恋皇位,真的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陆炳听到殿下吩咐。答应了一声,便吩咐随行的管事,让他指挥手下人,打道回府。 锦衣卫副指挥使连忙上前阻止,恭敬地对朱厚熜说道:“殿下稍安勿躁,容属下前去通报一声,再作打算。” 他说完,便吩咐手下前去通报,这个问题实在太大。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副指挥使能够决定的。 他能够做的,就是稳住朱厚熜,在内阁的决议下达之前,不能够让这位身份尊贵的小王爷离开京城。 杨廷和接到报告之后。眉头不由得一皱,他随即一笑,笑道:“这位殿下果然名不虚传。果然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就具有这样的心性,面对这样的压力。竟然能够冷静处理,懂得以退为进,简直太过聪明。” 他的话,只有与他相处数十年的结发妻子听到,这位贤内助知道老爷面对了一个巨大的难题,不敢替他出谋划策,免得被嫌弃。 但是她却有个聪明绝顶的儿子,这人便是杨慎,字升庵。 杨慎的才学,当世难有与子匹敌者,妇人看着杨廷和脸上的忧愁,似乎皱纹也加深了许多,便开口说道:“老爷,我去找升庵前来,或许能够替你分忧。” 说着,便放下端来的膳食,打算出门吩咐家丁去叫杨慎,谁知杨廷和只是长长叹了一口,道:“罢了,他不知又跑到哪里与那些朋友喝酒去了,由他去吧,这事我已经有决断了。” 说着,便开口叫来管家,让他去找内阁其余四人。 梁储与蒋冕等人,来到杨廷和府上,他们自然知道那个孩子闹着要走的事情,在他们看来,首辅大人只怕要与他们商量另谋新君的事情了。 “诸位,我看此事还得太后出面,先行让那孩子一招,以后我们再作打算。” 杨廷和待众人到齐之后,从内堂走了出来,开口说道。 毛纪当先附和道:“全凭杨大人做主,我没有异议。” 费宏点了点头,道:“我附议。” 另外两人,梁储提出了一个疑问,道:“不知杨大人想要如何操作?” 杨廷和淡然笑道:“传太后懿旨,令群臣上笺劝进,相信殿下不会再推辞。” 这句话说出来,内阁另外四人点了点头,看在杨廷和眼中,他实在很欣慰,因为内阁全凭他做主,这样的感觉,胜似神仙。 杨廷和派出的亲信见到太后之时,却见到那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一脸的怒容,似乎要将他拖出去杀头一般。 杨廷和的亲信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但是太后却是冷哼一声,道:“杨大人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又何必派你前来禀告哀家,他堂堂内阁首辅,皇帝驾崩后,整个朝廷都唯他马首是瞻,难道这点小事他也无法解决吗?” 亲信自然知道这是太后的气话,他连忙开口解释道:“杨大人虽然执掌权柄,但却十分懂得进退之道,在这件事上,他深知需要太后做主,是以未敢专权。” 这句话说得很有技巧,避重就轻,而且马屁拍的恰到好处,太后即便是想要找他的麻烦,也没有任何的借口。 太后听了之后,脸上的怒容,稍有缓解,看着跪在地上这个擅长言辞的官员,她在内心骂道:“一丘之貉,你们想的什么,哀家难道不清楚?” 但是太后却无法左右内阁的决定,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训,即便是朝廷到了这样的时候,她也恪守本分。 但是太后却并不想宣旨,在她心中,皇位的最佳人选,可不是兴献王之子朱厚熜,而是皇儿那个流落民间的孩子。 太后甚至不知道皇儿是否给他取了名字,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冯牧,想到这里,太后不由得在心中苦笑:堂堂的皇子,竟然没有属于皇家的名字,这是莫大的耻辱。 可是为今之计,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找到那个孩子,然后恢复他的身份,让他继承大统。但是太后也清楚,自己的这一个想法,内阁那里是很难通过的。 见太后没有任何反应,前来觐见的官员,不由得恭敬地喊了几声,太后回过神来,挥手让那人先行退下,她身体有些不适,想要好好休息。 那个言官只得无奈的退出去,然后将太后的言行告诉了内阁首辅杨廷和。杨廷和听了之后,平静的说道:“无妨,这不过是太后的缓兵之计,既然她想要拖延时间,我们就推她一把。” 这句话说完,杨廷和便吩咐那人走近自己的身边,那人心领神会,靠近杨廷和身边,杨廷和悄声在他耳边吩咐道:“多找些言官前去说服太后,相信不久之后,太后就会发布懿旨的。” 那人领命而去,杨廷和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突然想要练字,便大声喊家丁,但是走进来的,却是他的儿子杨慎。 “这些日子,你都哪里去了,常不见你的人影?” 杨廷和看着自己满腹经纶的儿子,开口问道,在他看来,自己还在首辅之位的时候,儿子可以高枕无忧,但是他一旦从这个位置上下来,那么杨慎就会面对巨大的危机。 知子莫如父,杨廷和哪里会不清楚自己的儿子才高八斗,吟诗作赋兴许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是要说朝廷的权谋斗争,没有怎么体会过宦海沉浮的儿子,却未必是那些老狐狸的对手。 杨慎听到父亲发问,走到他的桌案前,挽起袖子便替他磨墨,恭敬道:“回父亲的话,孩儿几天前遇到一个妙人,他能够洞悉天机,是以孩儿想要从他哪里听到关于我们的命运。” 听到儿子天真的话,杨廷和不由得淡然一笑,为官数十年,他可不相信什么天命,他相信孔孟之道,更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什么是天命,就连皇帝的拥立,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他就是天命。 这便是杨廷和此时所想,杨慎耐心的替父亲磨墨,没有再询问朝廷的事情,既然父亲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留恋权势的他,自然没有多大的兴趣。 又是几名言官请求太后下旨,太后不胜其烦,她清楚,只要自己不妥协,那些人就会阴魂不散,不断地前来打扰自己。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 太后仰望着天空,什么也看不到,晴朗的天空里有几片云彩,可是她却不能从中看到帝国的命运,更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不当皇帝,或许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超脱。” 太后喃喃说道,想起自己的皇儿,他也是不喜欢当皇帝,而是向往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 皇儿从他父皇那里接过皇位的时候,年纪尚小,而此时的冯牧,比起朱厚照当年,还要年幼几岁,所以太后担心他会步朱厚照的后尘,才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言官拿着太后的懿旨,满意的去见杨廷和了,杨廷和知道这一结构之后,脸上露出了踌躇满志的微笑,然后吩咐人前去宣旨。 朱厚熜在郊外受笺,在太后的懿旨中,内阁做出了让步,他可以从大明门入,然后将在奉天殿即位。对于这个结果,朱厚熜很满意,便跪下谢了恩,吩咐手下人从大明门进入了皇宫。 而就在此时,一名太监求见太后,让她跟她一同前往禁宫见冯牧一面,太后闻言,不由得又惊又喜,又怨又怒。(。) 第三百六章 罡气反噬 “莫非这就是天命?那孩子注定与帝国江山无缘?” 太后心中这般想着,对前来报信的太监说道:“你说的话可属实?” “奴婢即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太后。” 太监唯唯诺诺的说道,对于太监的回答,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快带哀家前去。” 太监喏了一声,然后便起身,带领着太后往禁宫深处而去,暗中保护太后的大内高手,也同时出动。 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太后心中其实已经没有了执念,她只希望能够见到孙子一面,确定他安好,便是她此刻最大的心愿。 至于皇位的继承问题,既然已经下旨让朱厚熜进宫,那就再也不发更改。这是皇家的威严,也是祖宗的规矩,皇帝继位这样的大事,可不能朝令夕改。 太后满心欢喜,以为马上就能够见到冯牧,她与那个孩子只有一面之缘,不知道这些年来,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太后在头脑中想象着对方的样子,觉得他跟朱厚照小时候一样,身强体壮,顽劣成性。 太后坐在轿子里,但是她还嫌太慢,想要下来自己走过去,就在她催促手下人加快脚步的时候,前方带路的太监突然中了一支飞镖。 飞镖插在他的咽喉,引路的太监,还未来得及发出警示,便倒地而亡。替太后抬轿子的那些太监吓坏了,几名宫女更是花容失色,尖叫出声。 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太后,也遭到数次行刺的太后,却没有因此而惊慌,她原本焦急的心情。却因为突然到来的行刺,而变得冷静下来。 “保护好太后,”一名抬轿的太监尖声喊道,然后拔出了腰间的匕首,这是他防身用的,平时很少能够用上。此刻面对未知的敌人,他的双腿开始打颤,知道这小小的匕首奈何不了对方。 便在这时候,只听得“嗖嗖嗖”的破空之声传来,无数的飞镖暗器,径直向着太后所在的轿子而去,负责保护太后的几名太监挡在轿子前面,就连那些宫女都站了出来,打算牺牲自己。掩护太后平安撤离。 惨呼声传进太后的耳中,太后知道这些宫女太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是对方的手段实在太过狠辣。 暗中护卫的大内高手,已经确认了对手的藏身之地,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他们那处地方,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轻微的呼喊声和刀剑砍入身体中的声音不绝于耳,太后安静的坐在轿子里,对于清晰可闻的厮杀声音毫不理会。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开始默念《心经》。让自己冷静下来。 厮杀之声渐渐地消失,太后缓缓睁开眼睛,不用看她也知道,是保护自己的那些大内高手获得了胜利,不然她的轿子不会如此平静,只怕早已经遭到了无数的攻击。 其中一名大内高手反手缚着一个重伤的刺客。让其跪倒在太后的身前。太后看着这个满脸鲜血的刺客,开口问道:“你们为何要阻止哀家?” 她没有询问是何人指使的,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问了也等同于没问,更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是以她这样一问,在她的心中,冯牧的安危,与她的生死,是同等重要的。 刺客没有回答,呵呵笑了两声,便准备咬舌自尽,但是被大内高手阻止了,太后挥了挥手,让他们将这些刺客押回刑部受审。 带出来的宫女太监死了几个,还有几人吓得浑身颤抖,太后的心情受到了影响,更为关键的是,原本带路的那名太监,已经被刺客击杀,关于冯牧的线索,也由此而中断了。 太后并不打算回到自己的寝宫,让其中四名大内侍卫抬着轿子,往禁宫五牙所在的僻静禁宫行去。她自然清楚,冯牧不可能藏身在哪里,但是她总想碰碰运气。 内阁杨廷和,对于太后下达的懿旨,以及储君朱厚熜的言听计从,心中感到很满意。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出意外的话,新继任的皇帝,将会是他的代言人,将按照他的意思下达命令。 杨廷和让自己才华满腹的儿子杨慎着手准备新皇帝的登基大典,自己乐得清闲,跑去了书房练习书法。 杨慎对于父亲的厚望,自然是明白,虽然以他目前的品阶,根本没有资格筹备皇帝登基的各种事宜,但是有父亲在,谁又敢跳出来指责。 这样的小事,对于熟读经书,通晓礼仪的杨慎而言,自然是不在话下。身为首辅之子,他有过人的家世,更有傲人的才学,在杨慎看来,自己就是天之骄子,当今之世,已经无人能超过他。 但是他却并未因此恃才傲物,与那些才子交往的过程中,也是不耻下问,诚信结交,所以杨大公子的人缘很好,很快便有了一帮忠诚的拥护者。 礼部的官员,见杨慎亲自前往传达杨廷和的意思,自然不敢怠慢,他们起草的方案,在杨慎看过之后,后者提出了一些修改的意见,然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杨慎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听了杨慎的话之后,众人无不叹服,这年轻人才学竟然如此之深,就连礼部的老翰林都自愧不如。众人终于明白,传言不虚,杨慎公子真的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就在新皇帝登基大典紧锣密鼓的筹办过程中,深处禁宫深处的冯牧,却迎来了来自自身的一场危机。 他修炼的武功太过驳杂,而他目前的武学根基未稳,又不足以将那些高深的武学融会贯通,所以在月圆之夜,他遭到了巨大的反噬。 步东流早就告诉过他,修炼先天罡气会遭到巨大的反噬,尤其是在月圆之夜,那个时候,若是他不能找到修炼至阴至柔内功的人调和,就会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冯牧之所以对安妙心格外的重视,其中一个愿意,便是安妙心修炼的内功是至阴至柔的路数,他从王守仁还有许沛等人的口中,已经得知神医世家的内功属性为五行中“木”,对他大有裨益。 但是遗憾的是,安妙心跟随红甲人曾希来而去,不知道她在寻找什么,冯牧自然没有多问。他知道自己这一次错过,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安妙心,但是他没有任何的理由让她留下帮助自己。 倔强的冯牧,以为通过自己努力修习,就一定能够克服自身武学的弱点,然后将自己的境界提升,终有一日,能够修炼那至高的武学----八荒炎决。 虽然现如今冯牧也在修炼八荒炎决,但是总是不得要领,就好像囫囵吞枣,未经消化,只是粗略的知晓其中的内容,从未真正得登堂入室,所以这门高深的武学,冯牧充其量算个门外汉。 月圆之夜,冯牧全身的经脉竟然不由自主的紊乱,气息也开始逆行,在运功打坐的过程中,他竟然不由自主的喷出了一口鲜血,随即全身痉挛,倒在地上剧烈的抽搐起来。 禁宫五牙见状,不由得吓得惊慌失措,五人都是武学高手,不论是外家拳术还是内家功法,都很是精通,但是面对冯牧的症状,竟然显得无所适从。 韩通是第一个上前替冯牧疗伤的人,可是他的双手刚刚触及到冯牧的后辈,便感受到一股磅礴的真气激荡开来。 韩通健壮的身躯,竟然被弹飞出去,退了一丈有余,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看到向来以修炼内功为主的韩通竟然难以靠近,众人也不由得骇然,这样的话,冯牧所面临的问题,就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了。 “不行,殿下身上存在两种霸道异常的内力,两股内力原本就相互争斗,而他修炼的另一种内功,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可谓是雪上加霜。” 韩通面露难色,看着陷入困境的冯牧,不由得感慨道。众人点了点头,一旁的莫子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殿下的福泽深厚,竟然有这等机缘,获得两种内功,还学得了这样高深的内功法诀。如今也只能期盼他苦尽甘来,涅槃重生了。” 冯牧全身的契机炸裂开来,真气鼓荡,便在瞬息之间,他的身体忽冷忽热,前一刻还在火山炎海中,后一刻便如同置身于冰山雪地。 “啊!” 冯牧嘴里发出一声高喊,然后他全身的衣服便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纷纷碎裂,冯牧赤着身子,浑身冒着热气,转瞬间又变成了寒气。 他的头发根根竖起,就好似面对天敌的刺猬。冯牧浑身的真气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更加磅礴的涌出来。 当冯牧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五人不由得呆住了,只见冯牧的双眼就如同铜铃一般,而且血红如厉鬼修罗! “不好,殿下已经走火入魔,我们必须阻止他做出错事。” 巴东岭怪叫一声,当先抢出去,想要制服冯牧,谁知冯牧一掌挥出,便将他击飞了五丈远。 没想到走火入魔的冯牧竟然如此强横,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便在这个瞬间,冯牧突然飞身而起,撞破了屋顶,不知要往何处而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 同一仇敌 神志混乱的冯牧,撞破屋顶之后,漫无目的飞离而去。 禁宫五牙紧随其后,见他所要去的地方,正是金銮殿,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个时候,他们再去,无疑是撞到了刀口上。 “殿下的身形好快,我等竟然难以追赶上。” 亲自教导冯牧轻功的巴东龄,有些欣慰的说道,随即又觉得一阵头疼。 冯牧青出于蓝固然很好,但是他们追赶不上,****着身体的冯牧,跑到金銮殿,惹出一场祸事,又该成何体统? 莫子也有些不悦的说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在事情恶化之前,阻止殿下。” 他说完,身形便飞掠而出,其他人口中答应,跟在他的身后,追赶着前方的冯牧。 冯牧的身子在夜色中,就像是彗星一般迅捷,光芒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五人之中,就属巴东龄的轻功最好,他几个跳跃,眼看距离冯牧已经不足两丈,可是冯牧又是一个飞掠,竟然摆脱了他。 冯牧浑身的气息震荡开去,传播得很远,这是五人最为担心的事情,大内深宫之中,懂武功的人,可不止他们五人。 要是还有什么武功顶尖的怪物发现了,冯牧势必会面临大灾难。 就在五人担忧的时刻,突然发现两股强大的真气,从不同的方向飞掠而来。 韩通口中默念法号,道:“阿弥陀佛。又有大能来了。” ****浩紧握手中利剑,看着旁边的叶萧正,叶萧正将手伸进了衣服口袋。准备摸出他的拳套。 当他们看到那个靠近的身影之时,却放弃了对敌的念头,因为来者并不是别人,而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步东流。 步东流双腿残废,整个身子都坐在轮椅上,但是他的内功深厚,竟然能够催动内功控制轮椅来去自如。 他感受到一股强劲的真元。以为是大敌临门,便催动轮椅飞了出来,却没有想到。看到的却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孩子,像是彗星一般飞掠在夜空之中。 步东流正在好奇是那个少年有这样的身后,定睛一看,看到冯牧的脸。不由得惊喜交加。口中喃喃道:“原来是你小子,不错,很不错。” 他说完,随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你还是遭到了反噬,虽说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没想到竟然比我预期提前了这么多。” 说道这里。步东流再也不再犹豫,催动脚下的轮椅。轮椅便如同炮弹一般弹了出去,迎头向着冯牧撞了过去。 飞在空中的冯牧,没有想到会遭遇到这样的阻碍,已经迷失心智的他,当然没有认出来眼前坐在轮椅上的人是步东流。 他只知道,只要是阻挡自己的人,就是拦路的石头,他必须要踢开。 冯牧挥动手掌,右掌一股灼热的气浪随即宣泄而出,步东流面对这一记霸道的攻击,挥动右掌与之对抗。 双掌相交,两人擦身而过,冯牧虽然走火入魔,可是招式已经深入了他的潜意识,不等对手有反击的余地,他迅速转头,第二掌随即挥出。 步东流很是欣慰,他没有想到,只是短短几年不见,冯牧的武功修为就有了这般的精进,步东流凭着直觉,挥掌迎击。 夜空似乎被撕裂了一般,周遭的空气为之撕裂,强劲的真气四处散播开去。 禁宫五牙看着两人交手,韩通脸色平静,双手合十,道:“殿下的招式虽然朴实无华,可是内力深厚,看来这次交手,那位前辈未必能够大获全胜。” 他的意思自然是步东流无法彻底战胜冯牧,就算是取胜了,也会受不小的伤。步东流也听到了他的话,心中一阵苦笑,随即开口道:“小子,清醒一点,难道连老夫也不认得了吗?” 被他这样一喊,冯牧的身形停在半空中,随即落到了屋顶上,他的头脑突然出来一阵绞痛,就好似有刀在里面搅动一般。 走火入魔的冯牧,似乎对于回想往事很不在意,就算他想要回忆,但是只要他一动脑子,原本就逆行的经脉就会拉扯着他,让他陷入疯癫的状态。 “看来必须封住你的穴道才行。” 步东流说着,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枚坚果,他长期在深宫中深居浅出,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他不在自己的住处,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步东流没有机会与人对敌,便只能苦思冥想自己的招数,看还有什么可以完善的地方。 经过这些年的思索,他终于发现,自己的武功之中,需要暗器的配合,是以他才找来许多石子修炼弹指之功。 在他练好了功夫之后,觉得石子有些碍事,便换成了坚果,至少还能够吃着玩。 几枚坚果,像子弹一般向冯牧飞去,冯牧伸手去抓,原本没有锋芒的坚果,竟然划破了他的手,冯牧吃痛,连忙侧身躲开。 坚果还是奏效了,击打在冯牧的身上,让他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但是步东流想要封住冯牧的穴道,依靠坚果隔空点穴之法,并没有取得成功。 这不由得让步东流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他是熟悉人体的经脉穴道的,瞄准的也是冯牧的关键穴位。 他有把握,只要是击中了冯牧,冯牧就难以动弹,但是他到底还是失算了,坚果击打在冯牧的身上,在最后那个关键的时候,冯牧竟然侧身躲开了。 坚果击打在墙上,竟然一下子被撞了个粉碎。 众人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老人的公务身后,看着冯牧玩笑痛苦的模样,他们觉得这位前辈一来就下重手,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冯牧被击中,全身刺痛,但是他并未因此就被封住穴道。对于对方的挑衅,更让他愤怒。 将拳头捏的咯咯直响,冯牧左手的寒冰拳便闪电一般击打了出去。 步东流面对这冰冷的一招,竟然有种寒霜降临的感觉,因为距离太近,他难以躲开,就只能正面对抗。 当他的手掌与冯牧的拳头撞在一起,手上竟然有一层淡淡的霜气传向自己的全身。 欣慰的点了点头,步东流迅速出手,不惜冒险让自己左边的身体暴露在冯牧的攻击范围之内。 他只想要趁机点住冯牧的穴道,但是他真的放任冯牧击打在自己胸前的话,恐怕自己会受很严重的内伤。 但是眼前的形势,已经由不得他做过多的考虑,就在他伸手去点冯牧的穴道,冯牧灼热的右掌要拍向他的胸膛时,突然想起了“嗖嗖”的破空之声。 那是两个很精致的瓶子,只有指头大小,冯牧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偷袭,凭借本能,他回掌护在自己的胸前,两只瓷瓶撞在他的手上,瞬间碎裂。 而冯牧的手掌,也因此被划破,流出了丝丝的血迹,就在他因为愤怒,想要再度发功,面对未知的敌人之时,步东流的手指已经点住了他胸前的穴道。 而不等冯牧做出反应,他的后背也被人点住了穴道,全身无法动弹的冯牧,身子就像是石头一般,急速的降落而下。 禁宫五牙心中骇然,想要去接住冯牧,可是有步东流在,自然没有他们出手的机会。 步东流催动脚下的轮椅,将冯牧接在怀中,看着脸色赤红,一脸狠辣的冯牧,这个老人心中便生出一丝沉重的感慨。 这孩子如今还如此年轻,他以后的道路还长,但是修炼导致的反噬,却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更加的猛烈。 他以后当如何面对? 步东流心中深深的担忧,走火入魔不是中毒,没有解药可解,只能凭借自身的意志力去化解。 但是见到冯牧今晚的表现,他走火入魔之后,彻底迷失了自我,敌我不分,难道还指望他能够突然清醒,克制自我? 轮椅落到地面,步东流看着降落在自己眼前的那人,不由得淡然一笑,开口说道:“多谢枯竹长老出手相助,若非有你,我只怕要受严重的内伤。” 天生聋哑的枯竹长老,凭借强劲的内功,让自己的听觉恢复了几分,然后他用腹语回答道:“举手之劳,何须言谢。” 步东流点了点头,看着枯竹长老,好奇的问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多次寻找长老,想要与你切磋武艺,可是你就像是在宫中蒸发了一般,想不到今晚再次现身,倒真不容易。” 枯竹长老没有开口,用腹语回答:“切磋武艺便免了吧,你我的武功在伯仲之间。今晚我感受到一股强劲的真气,便好奇前来看看,还以为是我的仇敌找上门来,没有想到竟然见到了令自己意料之外的人。” 听到他的话,步东流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也同样以为是仇家上门,因为这股气息实在太像是他了。” 枯竹长老听到步东流这样说,问道:“照你这么说,难道我们的仇家是同一人?” 步东流嘴角勾起,浮现出一丝苦笑,却没有笑声传出来,他伸出一根手指,虚空探出,道:“一指断江,只怕我们的仇家是同一人。” 枯竹长老点了点头,腹语道:“你说的不错,天下竟然有这样巧合的事情,我们的仇敌果真是同一个人,可依我看来,他是不会进宫的。” 步东流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身上的长衫脱下来,盖在冯牧的身上,说道:“世事无常,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不能往下断论不是?” 枯竹长老点了点头,提醒步东流小心他怀中的冯牧,因为那孩子浑身的气息突然暴涨,似乎是在尝试着冲破被封住的穴道。(。)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太后的打算 禁宫之中,冯牧被巨大的铁链束缚在木桶之中,里面淡绿色的液体,是莫子也专门为他调配,起到舒经活络,醒神安智的作用。 冯牧这一次走火入魔,已经不能算是第一次,之前他也有过相似的情况出现,然而那个时候,他的内功并不深厚,修炼的先天罡气也还未达到一个境界。 而随着修为的增加,冯牧遭到的反噬就越来越重,他之前还能够控制心神,如今面对痛入骨髓的反噬,竟然毫无办法,只能被迷失了心智。 看着木桶中的冯牧,他脸上汗水涔涔,两种不同的内功虽然已经有了交汇的迹象,但是外在的表现,依然是泾渭分明。 木桶中的热水,因为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的寒气,而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霜。而他露在外面的皮肤,看起来却灼热异常,以致于汗水流出来的瞬间,便无形的蒸发了。 “殿下没事吧,看情况似乎已经伤及了心脉,可惜我对药理不懂,老莫,快想想办法啊。” 巴东岭生得虽然丑陋,可是却是五人之中,最喜欢说话的,早年的遭遇,让这些人都变得沉默寡言,但是他是一个例外。 被他这样一说,作为鬼医传人的莫子也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要是我能做些事情的话,自然会毫不犹豫,可是殿下的情况十分特殊,药物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却没有方法根除。” 听到他这样说,旁边坐在轮椅上的步东流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冯小子的情况属于练功遭到的反噬,确实没有药物能够治疗,想要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就只有找一个功法相反的与他双修,相互弥补自身的缺陷。” 这句话说出来,在场的人都不由得生出一丝怅惘之情,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成为了阉人,就算曾经体会过男女之情。那也只是昙花一现。 冯牧依旧处于迷惑的状态,对这些人的话聪耳不闻,他浑身的气息时而微弱,时而磅礴,已经陷入了天人交战的关键时期。 房间中的这些高手,自然也感受到了冯牧的状况,无奈他们帮不上忙,就算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也于事无补。 突然。外面响起了稀稀疏疏的脚步声,枯竹长老将手摸向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是他培育多年的蛊虫,若是来的是敌人的话,他相信只要将这只蛊虫释放出去,就能够轻松解决对方。 在没有分清楚是敌是友之前,枯竹长老没有妄动,轻功一流的巴东岭当先闪身而出。 原来是太后的护卫队到了。这样的访客,倒有些出人意料。他们的位置很隐蔽,虽然不是僻静到无人问津,可是真的没有多少人能够注意。 巴东岭当即跪倒在地,太后从轿子里面走出来,说道:“无需多礼,那孩子怎么样了?” 巴东岭站起身来。将太后引进了屋子里,太后看到木桶中,还被巨大铁链锁住的冯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开口问道:“为何要如此对待他?” “回太后的话。他练功走火入魔,遭到了巨大的反噬,若非这样,他恐怕会惹出祸端,伤人伤己。” 坐在轮椅上的步东流开口说道,太后转头看着他,在头脑中回想着,然后带着几分惊喜的语气,问道:“你可是步先生?” 步东流平静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去去在下,不曾想太后还记得老朽。” “步先生武功高强,对皇家有恩,哀家如何能够忘记?” 太后如此说道,然后将头转向冯牧,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情,问道:“这孩子要多久才能够恢复正常?” 她实在没有叙旧的打算,而是关切的问出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问题,面对太后的疑问,枯竹长老用腹语回答道:“回禀太后,以他目前的情况,我们很难预测他何时能够平复下来。” “那他可有生命危险?” 太后不懂武功,可是她看到冯牧一脸的痛苦,心中便生出许多怜爱之情,这孩子是她的孙子,可是却不在她的身边。身为皇子,竟然长期流落江湖,每每想到这里,太后心中的愧疚之情,便会像乌云压顶,滚滚而来。 “他目前并无生命危险,可是照此下去,他以后遭到的反噬就会更深,那就难说了。” 枯竹长老如是说道,太后看着这个憔悴得不成人形的老人,不由得好奇的问道:“敢问阁下又是何人?” 被太后这样一问,枯竹长老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情,他摇了摇头,说道:“在下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太后不记得在下,也是当然。算起来,在下当年见到太后的时候,还是武宗皇帝满周岁的时候。” 听到他的话,天后的脸色变了,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竟然是何心隐,何先生么?” 枯竹长老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对于太后还能够回想起他来,心中有几分欢喜,但是经历了这些事,他的心性早已经淡泊。 当年自己思慕的那个后妃,不正是因为犯下了过错,便被太后下令秘密的处死了吗?但是他的心中并没有多少的怨恨,因为他知道他跟那个后妃一样,是这座宫殿的过客,越是繁华,就越是寂寞。 对于枯竹长老的行为,太后倒是有几分意外,因为当年,这人可是一心想要杀了她,替那个与人私通,秽乱后宫的人报仇。没想到他此刻能够如此平静的面对自己,看来岁月真的是一剂良药,治好了伤心与执着。 太后并没有多少愧疚之情,对于当年的事情,这时她必须要做的,她执掌后宫,对于那些不遵守规矩的人,自然要严惩不贷。 已经失去了丈夫和儿子的她,自然明白爱人不在身边的痛苦,她不再与枯竹长老目光对视,而是转头向步东流问道:“请问步先生,若这孩子一点武功也没有,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这句话问出来,在场所有的脸色都变了,禁宫五牙没想到太后竟然有这样的玲珑心思,实话实说,这个方法确实是根治冯牧反噬的最好法子。 但是,真的要将他全身的内功尽数废除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众人都生出这样的感慨,但是太后根本不能体会武者对武学的执着,她只是以一个祖母的慈爱出发,觉得孙儿面对这样的生命危险,是万万不值得的。 被太后这样一问,步东流陷入了沉默,他不愿意点头,更不希望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练武苗子,被自己亲手拔除。 见步东流不说话,太后终于将头转向了莫子也,在禁宫五牙之中,就属莫子也最听她的话。太后再次询问,是否能够废除冯牧身上的武功。 莫子也对太后有种微妙的感情,从他入宫开始,太后便对他青睐有加,而且在他即将被斩首的时候,替他求情,保了他一命。 所以,只要是太后的命令,莫子也都是唯命是从。但是这一次,他却产生了犹豫,迟迟不肯听从太后的吩咐,亲手前去废除冯牧全身的武功。 跟步东流一样,他也觉得冯牧是练武的奇才,而且有这样的际遇,可谓是千载难逢,要是就这样轻易地毁去了,只怕是要遭天谴吧。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莫子也语调也有几分沙哑,开口求情道:“求太后收回成命,殿下实在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将来有望问鼎武学巅峰,还请太后不要让他就这样折损。” 没想到一向听命于己的莫子也竟然敢忤逆自己,太后的身子因为愤怒,开始轻微的颤抖,她的眼睛眯起来,要是可以的话,她很想命人将眼前的莫子也拉下去斩首示众。 但是,她带来的这些大内高手,在禁宫五牙面前,就像是土丘与高山的差别,太后无法动用武力,虽然不悦,却要强忍愤怒,用目光看着其余众人。 巴东岭、韩通、叶萧正和****浩也都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开口请求太后收回成命。 众人都违背自己的意愿,太后心中气愤,但是她随即便冷静下来,这也是长期以来宫廷斗争养成的习惯,越是面对不利于自己的情况,就越是要冷静的面对。 淡然一笑,太后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既然诸位不肯答应哀家的要求,那么哀家留在这里,等候这孩子苏醒,然后再带走他,相信诸位也不会有异议吧?” 这句话说出来,即便是武功高强的步东流也没有阻止的理由了,太后以退为进,当真是很高明的一招。 要是真的按照太后的话做的话,冯牧终究还是难逃武功被废除的那一天,在场的众人并不希望那一天到来,但是太后身份特殊,他们即便有一万个不愿,也不能用武力阻止太后。 太后的决定,眼下肯定是没有人能够劝服的,就在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来人正是太监张永的人,张永作为太监总管,听闻太后来到了这处僻静的宫殿,便带领着手下人前来,以防不测。 事实上,他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保护太后这么简单。(。)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太监张永 张永带领着三千营的精锐,名义上是前来护卫太后,其实是要探听虚实。 但是他没能够进入房间,便被大内侍卫拦在了外面。 太后听到外面的动静,虽然有些不愿意,却无可奈何的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见到太后之后,张永当先跪倒在地,其他三千营的士兵,也都跪倒在地。 太后让这些人站起来,然后问张永,道:“张总管这是要做什么?” 张永抬起头,恭敬地回答道:“回禀太后,奴婢闻听太后遭到了刺客的暗算,是以才特意率领亲兵前来护卫。” 面对他义正言辞的话,太后也没有过多的为难,赞赏的说道:“张总管果然忠诚,如此替哀家的安危担忧,让人感动。” 她说着,看着张永的脸,后者一脸的恭敬,并未因此而得意。太后暗道这人的城府深沉,然后开口说道:“哀家没事,张总管无须担心,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吧,这里有大内侍卫在,哀家的安全无需你们担心。” 话说得如此直白,即便是白痴也能够明白太后下了逐客令,但是张永却很不识时务的开口说道:“大内侍卫自然武功高强,但是贼人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依奴婢看来,还是有我等护卫,才让人放心。” “大胆,”太后突然变了语气,盯着张永说道:“张总管这是要违抗命令吗?” 张永面对太后的动怒,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恐惧,而是平静的说道:“奴婢受两朝皇帝的大恩,不敢忘恩负义,不思回报,即便太后要将奴婢斩首。奴婢也要护你周全。” 太后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张永这哪里是忠心上报皇恩,分明是仗着兵权在手,明目张胆的逼宫。 太后放心不下冯牧,那孩子可是因为修炼武功走火入魔了,她为了让他以后的痛苦消除。便想到要废除他的武功。 但是,以目前的情形看来,她是没有机会将冯牧带走了。张永来得不是时候,太后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难道这都是天命吗? 关于皇位的继承问题,等她下旨之后,便传来了冯牧的消息。当她见到冯牧之后,打算带他离开的关键时候,竟然又有张永出来搅局。 太后极为不情愿的钻进了轿子里,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屋子。里面的那个孩子,是她目前最亲的人,但是她却要为大局考虑,不能够将她带在身边。 张永挥手,吩咐手下好好护卫太后,然后一行人离开了这处僻静的宫殿。 骑在马上,张永的心情很好,如今的他。大权在握,而且内阁首辅杨廷和还和他达成了协议。两人相互利用,形成了同盟,所以不用担心以杨廷和为首的文官集团会对自己不利。 只是他心中依旧有些遗憾,因为王守仁从宁王那里搜来的账簿已经被那个无意升官发财的巡抚烧毁了。 张永还指望宁王的那本账簿要挟那些大鳄,因为他知道,内阁首辅杨廷和也是宁王朱宸濠受贿的人之一。只要账本到手,白纸黑字,那个时候,这些官员还不对他唯命是从。 但是王守仁偏偏将那个账簿烧毁了,张永每当想到这里。心中便不由自主的窝火,那个迂腐的文士,只知道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却没有想过自己的仕途前景。 王守仁就是这样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张永虽然对他有些怨恨,却难以真正的恨起来,因为这人没有私心,所作所为都是在替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考虑。 张永也曾有过雄心壮志,也想要流芳百世,但自从他入宫之后,名声便坏了,刘瑾还在的时候,他就与他合称为“八虎”,即便他在诛杀刘瑾的时候立下了功劳,民间的人对他也没有什么好感。 在坊间流传最多的,还是取消他这个太监的故事,那些苦哈哈每在茶余饭后,就会乐于听这些讽刺朝廷太监的话本。 张永不论多么努力,也没有获得民间的好感,到了后来,他也就不再爱惜自己的名誉。到了这个时候,他内心的野望也更加强烈,作为宦官,他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所以他必须要控制新皇,享受权倾朝野的那种至高无上的感觉。 在他的亲自护卫下,太后回到后宫,一路上,再也没有刺客行刺,似乎畏惧了三千营的那些精锐。 太后打算就寝了,张永知趣的告退,然后招呼手下人,离开了太后住的地方。 陪在他身边的亲信太监开口问道:“公公,当时我们为何不进入房间搜查,不是说那个皇子就在里面吗?” 张永看着自己的亲信,对于这个问题,他没有出言讽刺手下的愚蠢,而是耐心的回答道:“不论做什么,都要懂得留一线,给别人一条退路,说不定哪一天就是自己的一条活路。” 亲信点了点头,说明白了,多谢公公的教诲。张永轻哼一声,道:“慢慢学着点吧,这天下的事,容不得我们这样的人犯错,因为我们只要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他教训受手下的时候,一种聪明睿智的优越感油然而生,这些都是他的经验之谈,但是最为重要的,还是他想起了王守仁说过的一句话:皇子殿下并不想表面那般简单,千万不可与之为敌,望公公好生考虑。 当时正值朱厚照消失,张永找到王守仁想办法,在两人谈话的最后,王守仁如此叮嘱道。 虽然仗着兵权在握的张永没有将那个落难皇子当作一回事,但是王守仁的见识,他还是很佩服的,便将他的话牢记在心。 在他带领精锐去找太后的时候,正好看到门口的禁宫五牙,张永自然知道五人的厉害,他没有想到,那个落难的皇子,竟然跟这五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来王守仁的确有先见之明,张永虽然清楚那个皇子无缘皇帝的位置,但是也没有想过要落井下石。那个皇子虽然境遇危险,但是他不愿做第一个翻脸的人。(。) 第三百六十四章 唐门插手 五人原以为太后能够保护好冯牧,但是太后的决定,却让五人陷入了担忧之中。 若是真的照太后所说,废去了冯牧全身的武功,冯牧就丧失了自保的能力。即便太后能够将他留在身边,后宫的明枪暗箭,难道还少么? 虽然孝宗皇帝从小被太监宫女保护,才没有遭到万贵妃的毒手,但是这样的事情,有一次就够了,五人不打算让冯牧冒险待在宫中。 经过一番商议,五人决定带冯牧出宫,五人决定放弃宫中的生活,去到江湖上。对于冯牧而言,或许自由自在的江湖更适合他,他这个皇子的身份,如今有些尴尬。 说白了,他是皇位竞争中的失败者,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冯牧的命运可想而知。新皇帝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床榻之旁,还有他人酣睡。 “一旦新皇登基,为了巩固在宫中的地位,必然会铲除威胁,到时候殿下的性命也就岌岌可危。” 五人之中,莫子也最有大局观,也清楚宫廷斗争到了最后的结果。其余四人都同意他的话,但是并不想彻底离开皇宫,失去这最后的屏障。 “我们若真的放弃了宫中的地位,携带殿下去到江湖的话,就会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杀,不光是以前的仇家不会放过我们,朝廷的军队也会对我们穷追不舍。我正是厌倦了逃亡的生活,才龟缩进皇宫,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安定的日子,再要面对江湖无止尽的追杀,我会生不如死。” 轻功最好,最擅长逃跑的巴东岭,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众人听到他直言不讳的言语,被说中了自己的心事,不由得神情怅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命运,是无法逃离的,或许你今天想好的退路。就是你明日的绝路。 “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做了半辈子的缩头乌龟,我们总得硬气一回。或许我们可以苟延残喘,在这深宫之中寿终正寝,但是这样白活一世,真的有意义吗?” 面对重大的问题,五人之中,还是莫子也具有领导才能,他如是说道。他的话音落下。****浩擦拭着手中的剑,开口说道:“说的不错,我早就想做个了断,这次正好是好机会。” 做出了这个这个决定之后,五人便不再迟疑,虽然没有出宫的令牌,但是皇宫的城墙,拦不住真正想要出宫的人。 五人询问步东流和枯竹长老。是否会跟着他们一起出宫,当被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两位老前辈的脸上都露出了悲哀的神情。 “我做出过承诺,要等到那个人前来与我一战,这几十年都等过去了,要是离开了,那个人来了,见不到我。之前的等待岂不是白费了?” 步东流淡淡的说道,已经恢复神智,身体却依然疼痛的冯牧,看着步东流,不由得开口说道:“步老前辈。你可曾想过,你要等的那个人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 在旁边的枯竹长老回答道:“我们两个老家伙都还活着,那人岂会那么容易就命丧黄泉?” 步东流点了点头,对于枯竹长老的话表示赞同,然后补充说道:“我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我们共同的对手,这样看来,他的武功已经精进到出人意料的地步,我如今需要闭关修炼了,不然他真的来了,我敌不过,就算死了也闭不上眼睛。” 冯牧知道两个老人的想法,武者的执着,有的是想要夺得天下第一,有的则是想要击败毕生的对手,很明显,步东流和枯竹长老就是这样的人。 五人再也没有耽误,带领着刚刚恢复的冯牧,出了这处僻静的宫殿,往宫外而去。 就在他们来到宫墙的时候,遭到了禁军的阻击,莫子也等人武功超群,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几个闪身就冲进了敌阵。 他们想要尽快的解决那些麻烦,即便是面对枪林剑箭雨,这些人也没有半点畏惧,要是没有冯牧在场,他们根本就不用与对方交手,就能够在转瞬之间闯出去。 刚刚恢复过来的冯牧,还无法动用内功,所以五人要保护他周全,就必须先击败那些禁卫军。 但是这些人的武功,超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五人冲入战阵之后,竟然发现这些的武功路数来自唐门。 “你们不是禁军,而是唐门的人,你们这样做,有何居心?” 叶萧正一拳轰飞了一个敌人之后,愤怒的开口问道,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代替他回答的是唐门的机括暗器。 既然已经被对方拆穿了身份,这些混入禁军中的人,也就不再打算隐瞒下去,而是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将皇子殿下留下,我们没有深仇大恨,没有必要结下梁子。” 其中一人飞身而出,在莫子也的掌下救下了一名属下,莫子也内力深厚,那人与他双掌相对,竟然不相伯仲,在一旁看着的冯牧,也不由得暗暗吃惊。 ****浩的凌霄剑出鞘之后,就如同毒蛇一般闪电般窜出,转瞬间已经卷上了好几人的咽喉,那些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被割破了喉咙,鲜血喷涌而出,倒地而亡。 ****浩的出手自然迅捷无匹,叶萧正的铁拳也毫不含糊,被他击中的人,骨头碎裂,即便当场没死,也只是苟延残喘,多受一些痛苦罢了。 巴东岭擅长轻功,在人群中就像是鬼影一般,来去无踪,所以他能够利用对方的攻击,然后让他们彼此厮杀。 韩通没有进攻,而是施展金钟罩的武功,将他和冯牧护在气罩里面,外面的刀光剑影,似乎完全与他无关。 韩通双掌合十,口中默念法诀,看似悠闲,实则已经陷入了险境,他的额头已经出现了汗珠,再也这样下去,他不敢保证金钟罩的防御能坚持多久,被对方破去。 只听得“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响起,莫子也等四人已经被唐门的独门暗器毒蒺藜射中,四人明知道那暗器的厉害,却没有办法避开。 韩通的金钟罩,被三个年长的人不断地轰击着,逐渐感到压力,只见一人突然凌空跃起,在空中旋转三次,然后向旋风一般急转而下。 那人一记刚猛的开山掌劈在金钟罩上面,韩通睁开眼睛,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 便在那一个瞬间,唐门那些人手中的毒蒺藜快速射出来,韩通刚刚睁开眼睛,毒蒺藜便已经到了胸前,他再也来不及避开,硬扛下了所有的攻击。 韩通觉得全身麻痹,内力似乎被封住了一般,很难使出来,就算勉强能够使出一两成,心脏处也会传来巨大的绞痛。 “僵尸毒,看来唐门这次是有备而来。” 原本还来去无踪的巴东岭,此时却无力的瘫倒在地,不由得神情黯然的开口说道,这样的毒,对于他而言,是克星。 “我们长老亲自出马,你们会中招也是正常,就算你们武功高强又如何,在誉满天下的暗器面前,一样无可奈何。” 其中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站到了五人的面前,朗声说道。 他才说完,便被一个长老喝止住了,只听长老开口说道:“谢敬,废话少说,将我们的贵宾带下去,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那个叫做谢敬的虬髯大汉,是蜀中唐门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就连唐门的宗主也对他十分看重。别看他满脸虬髯,其实他才二十出头,只是天生长相如此,显老而已。 在谢敬的指挥下,唐门中人将冯牧架了起来,难以使用内功的冯牧,就像温顺的绵羊一般,任由这些人靠近,然后被制服。 “长老,这五人该如何处理?” 冯牧被带下去之后,另一个年轻人,看着中了暗器的五人,关切的询问道。 “这五人可不是一般的小角色,而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角色,如今他们落到我们手里,自然要发挥他们最大的价值才行。” 从天而降,用开山掌破除韩通金钟罩的那名长老,丝毫没有思索,便开口说道,倒在地上的莫子也,听到他们的话,心中却在暗自嘲笑对方的狂妄自大。 “长老的意思,是将他们的交给武林中的大门派,卖他们一个人情?” 年轻人说道,长老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然后警惕的看着五人,说道:“这五人虽然中了暗器,身上因为僵尸毒,难以使用内功,我们却不能掉以轻心。” 他能够成为唐门的长老,除了武功高强之外,心思也很细腻,而且也格外谨慎。在他的吩咐下,唐门的手下拿来好几条锁链,将五人牢牢地锁了起来。 莫子也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前来锁住自己,却没有反抗,即便他身上的毒已经解除了。 他想要将计就计,唐门既然出动了长老,看来此事是势在必得,而且他们想要利用冯牧,这件事就不能如此简单。 况且,冯牧如今难以使用内功,索性让他在唐门手中修养好了之后再行动。唐门中人长期不再江湖行走,跟他们久处深宫的人一样,彼此以为对方已经忘了江湖规则。 其实,江湖规则一直存在,只要有争斗,强者为尊,适者生存的规则,就一直存在。(。) 第三百六十五章 兵部侍郎 被唐门挟持之后,冯牧显得无可奈何,而莫子也等人也是顺水推舟。 既然唐门中人能够改扮成禁军,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朝廷没有内应,是很难做到这一步的。 况且,与他们勾结在一起的那人,职位不会低,能够调动禁军的人,自然就是京城的实权人物。 莫子也等人虽然已经沦为阶下囚,却尚有反击之力,既然他们已经来到这个地方,自然是要将那个幕后黑手找出来。 是以,他们选择了隐忍。 冯牧和莫子也等人没有被关在一起,而是分别关在不同不同的地方,而待遇也是天差地别。 冯牧自由自在,身上没有任何的枷锁,也没有服下任何的毒药,唐门中人对他也是客客气气,可谓是座上宾。 但是禁宫五牙,却被锁链束缚,而且身上所中之毒,并没有人给他们送来解药。 好在毒蒺藜的毒虽然厉害,但是持续的时间不长,莫子也和韩通两人内功注重防御,当先进入自行驱毒的阶段。 五人的毒逐渐被祛除体外,而绑在他们身上的锁链,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就算他们内功深厚,也不能将其震断。 而无人也没有震断的打算,既然唐门中人将他们作为了交换的筹码,他们便静观其变,看对方是否能够消化他们。 在密室中,唐门的几位长老,在接待一个贵宾,没有那个人的话。他们的进展不会这般顺利。 这人在兵部极有话语权,就算是兵部尚书王琼。也会听从他的意见。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忠君为国的清廉官吏。可是只有唐门的高层明白,这人之所以做出那种姿态,只不过为了谋求更大的利益。 “副宗主,那个皇子已经落入我们手中,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 其中一名长老开口问道,他眼前的那个中年男子,既是兵部侍郎,又是唐门宗主的亲弟弟,只不过他的身份作为唐门最高的机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道。 身影在暗处,看不清楚容颜的那个副宗主,淡淡的回答道:“现在已经确立了新皇,而且那个皇子的身份一直不曾公布于世,我们想要将他推上帝位,首先就要让整个朝廷承认他的身份。” 这般说着,众长老都不由得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清江浦落水之后,皇帝的身体状况便每况愈下。逐渐日薄西山。 直到皇帝突然驾崩,那个皇子的身份都没有得到承认。没有了皇帝亲口承认,再要让人承认他就是武宗皇帝的太子,让他继承大统。这样的事情,几乎不会有大臣同意。 太后那里或许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但是太后已经向内阁妥协。她发布懿旨,传召朱厚熜入宫。就很能说明问题。 而且太后在见了冯牧之后,并未待他回宫。期间虽然有张永率领的三千营精锐的干涉,但是堂堂太后,想要带回那个孩子,还是轻而易举。 已经看出太后不打算让冯牧登基的心思之后,兵部侍郎再也按捺不住,便传出了密令,让唐门长老出动,直接将冯牧带回了秘密集合的地方。 “眼下最难办的事情,不是让储君突然暴毙,而是怎样才能让群臣承认那个皇子的身份。若是陛下还未驾崩,这一切都还好办,可如今他突然暴毙,死无对证,每每想到这里,便让人头疼。” 兵部侍郎说到这里,拳头不由得紧紧地握起来,他虽然也通晓一些武功,却不精通,因为他从小就体弱多病,学武不行,学文却聪慧过人。而唐门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便替他请了当世名师,教导他八股文。 作为唐门宗主的亲弟弟,唐北行考了两次,才进士及第,然后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苦熬资历,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利用唐门的力量,加上自身的钻营,终于爬到了兵部侍郎这个位置。 但是有兵部尚书这个上级压制着,唐北行也不敢太过张扬,他在兵部尚书王琼面前,恭恭敬敬,就像是伺候亲爹一般,对王琼顺从异常。 当他的哥哥唐南游成为唐门宗主之后,他便被哥哥提升到了副宗主的地位,虽然地位仅次于宗主,但是却有名无实,因为他从来不在唐门露脸,门中之人只知道有副宗主这一个虚位,倒也没有多少不服的情绪。 几位长老听到副宗主的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副宗主的意思是要让储君莫名其妙的暴毙? 说起来容易,作为帝国即将即位的朱厚熜,身边不知道有多少高手保护,尤其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将他暗杀的? “还请副宗主指点,我等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名长老说道,对于副宗主的决定,他们虽然很想执行,可是却束手无策。 副宗主唐北行,身子依然在黑暗中,此时他似乎不打算遮遮掩掩,便点燃了眼前的油灯。 原本光影暗淡的屋子,一下子多了几分明亮,唐北行看着眼前的火苗闪动,开口说道:“此事还得从我的顶头上司王琼入手,只要有了他的支持,事情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几位长老自然是清楚当今的兵部尚书王琼的,这人着实太过厉害,也太过出名,即便是江湖中人,也知道他的地位超然。 在正德十年到正德十五年间的五年中,王琼因执掌兵部,有特殊功勋,连进“三孤”(少保、少傅、少师)、“三辅”(太子太保、太子太傅、太子太师),这样的地位,在大明王朝,又有几人能够得到? 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的爵位能够与他相较,但是在不久之后,便会出现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他的爵位将超过王琼,成为大明王朝唯一一个三公兼三孤的人。 这个人如今还只是一个孩子,那便是跟随在储君朱厚熜身边的小孩陆炳。他当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将来的身份会如此的尊贵,事实上,目前的他,将面临一场生死大劫,能够平安度过,都很难说。(。) 第三百六十六章 逐个击破 “关于皇子身份一事,还需内阁起草诏书,以遗诏的形式公布于天下。” 兵部侍郎唐北行淡淡地说道,密室中的几名长老不由得点了点头,眼下看来,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副宗主,内阁的几乎是刀枪不入,我们该如何做,总不能够用武力吧,而且以我们目前的战力,还不能够招惹那些黑卫军。” 另一名长老说着,朝廷的黑卫军是御林军中抽掉出来的,与大内密探相似,执行的是秘密的任务,与锦衣卫的职责也不相同,他们主要是负责朝廷大员的人生安全。 内阁首辅作为帝国的实权人物,左右着帝国的走向,和江山的气数,所以自然是重点保护对象。 兵部侍郎点了点头,说道:“目前为止,内阁那些人不会与我们产生交集,因为我们没有利益来往,只要让他们明白,我们手里的皇子比起小王爷更有价值,他们自然就会改变立场。” “还望副宗主指点一二。” “要想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你们需要做三件事,首先,你们要从内阁那些人的家属入手,不一定是金银财宝,投其所好便可,至于他们具体喜欢什么,我这里有一张清单,你们只需要照着上面写的,将它们找到便可。” 副宗主说完,便将一张泛黄的书纸交给其中一位长老,那人接过去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上面列举的。不是金银,却比金银要珍贵十倍不止。 关于梁储的是一味珍贵的药材。天山雪莲,蒋冕的是上古时期的越王剑。虽说蒋冕只是一介文官,但是千古江山侠客梦,文士收藏宝剑,自古以来就是一种礼节,更是一种偏执。 毛纪所要的,是一块和田玉如意,费宏的要求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唐北行经过多方探查,终于知晓他所要的东西是唐伯虎的《落霞孤鹜图》。 唐伯虎为人放荡不羁。但是漂泊江湖,身世坎坷,虽然才高八斗,却因为当年作弊一案,终生难以翻身。 费宏作为内阁成员,台面上自然不敢表达对唐寅的推崇,可是私下里,他却对唐寅佩服之至,而唐寅的《落霞孤鹜图》。是他平生最为喜爱的东西,他只见过一次,便害了相思病。 与他而言,那一副图。胜似颜如玉,让他茶饭不思,长期想念。费宏也想要结交唐伯虎。但是他堂堂京城大员,而唐寅不过一介平民。两人的身份尴尬,费宏也只得打消了这个打算。 看着几名长老脸上的愁容。唐北行开口说道:“这份名单上的东西虽然难以办到,却绝非没有可能,我相信唐门人才济济,必然会有本领高强之辈,取得这些东西。 名单上的东西,都有详细的备注,天山雪莲是京城最大的药馆之华堂所拥有,无数达官贵人前往求药,都被掌柜婉言谢绝,所以唐门想要取得,既不能重金购买,也不能凭借身份索要,唯一的途径,便是盗窃。 越王剑共计六柄,看似相对容易获得,实则比起天山雪莲还要难以得手,因为越王剑有一柄供奉在大理寺,就算能够取出来,蒋冕也不敢收。 另外两柄分别供奉在少林和武当,作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至今还没有那个门派有自信能够取代其地位。所以前往索要古剑的想法,自然不能够产生。 还有一柄在沈王爷府上,同样是天下闻名,若是宝剑易主,自然是人所共知,所以五位长老只能从另外两柄宝剑里面想办法。 然而,虽然有两柄宝剑,可是长老们都明白,他们只有唯一的选择,因为早在十多年前,一柄越王剑便下落不明,而今他们唯一能够想办法的,便是武林世家海棠山庄的那一柄。 越王剑虽然名贵,但是武林门派中,倒也没有因为这一把剑就大起干戈的先例,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唐门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海棠山庄那一柄越王剑。 但是海棠山庄跟唐门相似,也是以毒药闻名于世,若是双方真的对上了,只怕会两败俱伤,双方所中的毒,没有办法破解。 毛纪所要的和田玉如意,可不是一般的玉如意,在这个名单上,特指的是成国公府上的玉如意,它比起寻常额玉如意要大了一倍,价值却胜过百倍。 毛纪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这件宝物,他虽然是内阁大臣,但是与首辅相比,只不过是打杂的,王公贵族,自然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成国公虽然没有实权,不担当帝国要职,但是他的爵位可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勋贵,算得上皇亲国戚,即便是内阁首辅杨廷和都要给他们面子,毛纪就算再喜欢那件宝物,也只当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费宏所钟爱的《落霞孤鹜图》,则更是虚无缥缈,唐伯虎浪迹江湖,谁也不知道他的名画卖给了何人。 费宏曾多次招人打探那副画的消息,结果一无所获,遗憾之余,他只得寄情于其他的山水画中,却反而加深了对《落霞孤鹜图》的执念。 但是,在唐北行的那张名单上,却有一个特别的备注:《落霞孤鹜图》,藏于赣南巡抚王守仁书房。 几位长老对于这一消息,有些哭笑不得,按理说副宗主的消息不会有假,但是不论如何,那王守仁都没有理由拥有那一幅画。 再说了,要在王守仁的书房取得那副画,并不比从武林世家获得越王剑来得容易。 倒不是说王守仁有多厉害,长老们自然明白王守仁是一个文官,武学的造诣有限。但是王守仁名满天下,身边的武林朋友数不胜数,谁想要对付他,简直难如登天。 而且王守仁并非寻常的读书人可比,他文武双全,从平定宁王叛乱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一二。 但是名单上只有四个人的软肋,手持那张名单的长老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副宗主,上面只有内阁其余四人,最为关键的首辅,他呢,我们该用什么劝服他?” 唐北行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摊了摊手,说道:“至于首辅杨廷和,我如今还未找到他喜欢什么,当年宁王贿赂他的东西,已经是价值连城,如今再要从这方面入手,未免落入狗尾续貂的俗套。” 一人叹了一口气,道:“内阁其余四人的东西都已经十分棘手,首辅所要的自然更是难如登天,我们连方向都没有,该如何是好?” 谁知唐门的副宗主唐北行却摇了摇头,道:“虽然不清楚杨廷和需要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儿子杨慎最想要的东西,只要由这人作为切入点,就不怕搞不定杨廷和。” “杨慎?据属下所知,他为人正直,学识深厚,志趣高妙,实在没有多大的缺点,还请副宗主明示,该如何从他那里打开一条路?” 副宗主唐北行从怀中取出来一个香囊,放在桌子上,略有深意的说道:“杨慎固是才学卓越,人品俊伟,但他毕竟是凡人,只要是凡人,就会存在缺点,只要有把柄在手,就不怕他不乖乖就范。” 看着桌子上的香囊,一名长老恍然大悟,道:“由此看来,英雄难过美人关,那杨慎莫不是恋上了一个不能结合的女子,只要我们将她找出来,便能够这样要挟他?” 唐北行只是微微摇头,轻声叹了一口,道:“杨慎为人虽然耿直,但这一次与他交好的人,却并非女子。” 这句话说出来,在场的几位长老莫不是神情讶异,早已经听闻京城的达官贵人喜好男色,豢养娈童这种事情也数见不鲜,但是出在堂堂内阁首辅杨廷和家,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但是唐北行继续说道:“杨慎实在聪明,虽然从他身上摸到了这个香囊,但是究竟是谁所有,却没有半点眉目。万一弄错了,不免会打草惊蛇,杨慎有了防备,我们再想从他那里得到把柄,就难如登天了。” 听到唐北行这般说着,一名长老开口说道:“请副宗主放心,我们一定小心监视与杨慎来往的人,在事情有眉目之前,决计不会妄自行动。” 谁知这句话说出来,唐北行再次摇了摇头,说道:“登基大典就在三天之后,给我们的准备时间严格说来,只有两天,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那四样东西准备齐全。” “遵命。” 几名长老异口同声道,唐门为了这件大事,准备了不知多少年,眼下是最接近皇位的时候,可不能前功尽弃,即便是动用所有的力量,也一定要达到那个结果。 唐北行随即开口说道:“时间紧迫,便不能再用常理行事,而是要出奇招,你们下去准备一下,但凡与杨慎交好的青年才俊,在今夜之后,都必须突然中毒。然后将消息传到他的耳中,他对谁最为在意,便是我们要锁定的目标。当然,未免让他怀疑,最好牵连多一点,一些普通人中毒也没有关系。” 为了达到目的,这位唐门的副宗主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他没有想到,在这个世上,从来就不存在一成不变的事情,就算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也会因为各种变数出现偏差。 而他以为已经牢牢掌握在手的冯牧,就是那个变数,唐门将为他们的野心,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三百六十七章 形势紧迫 休养了一日之后,冯牧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再要使用内力,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在唐门中人的面前,他却没有这个打算。 一个长老来到他的房间,亲自给他送来饭菜,冯牧不由得开口问道:“阁下作为唐门长老,劳烦你给我送饭,真是折煞我也。” 唐门长老呵呵一笑,道:“殿下无需这样说,能够替你送饭,是老夫的荣幸。” 长老说着,然后看着冯牧,平静的说道:“我们之所以没有对殿下用毒,也没有选择锁上殿下,是表示对殿下的尊重,还望殿下不要让我等为难,要是真的发生了不愉快,对双方都没有多少好处。” 他这般说着,悄悄运起了内功,冯牧见他紧张的样子,便收敛了内功,长老先前还如临大敌,感觉到冯牧的气息已经收敛,便收敛了自己的内功。 冯牧哈哈一笑,道:“跟前辈开个玩笑,晚辈虽然粗通些拳脚,却还未狂妄到能够战胜唐门众位长老的地步。” 其实冯牧根本没有想过要逃走,要是他真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的话,在那位长老进入房间之时,他便能够运用之前修习的忍术,遮掩身上一些气息,对其发动袭击,就算不能大获全胜,但是也足以逃离了。 长老听闻冯牧的话之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然后说道:“殿下是聪明人,老夫也不卖关子,或许我们将要面对生死考验,殿下如今与我们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希望不要再有什么二心,毕竟这条船翻了之后。我们全都要溺水。” 冯牧听闻之后,点了点头。说道:“小辈明白了,前辈只管放心,我不会狂妄到以为能够逃离你们的控制。” 冯牧说着,便老实不客气的走到饭桌前,拿起筷子,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长老见冯牧如此配合,微微点了点头,对冯牧说道:“殿下年纪轻轻,却很识时务。果然天资聪颖。” 当冯牧吃完之后,长老让冯牧早些休息,便将残羹剩饭端了下去。冯牧见他远去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丝怅惘的神情。 “不知道五位师傅怎样了,身上所中的毒应该没有大碍了吧。” 当冯牧在担忧禁宫五牙的时候,莫子也等人也在担忧他。莫子也和韩通当先恢复,身上的毒已经全部祛除干净,巴东龄等人继两人之后,也将身体内的毒逼出了体外。 五人被巨大的锁链紧紧地束缚着,挣脱不掉。就算他们能够动用内功强行挣脱。势必也会受重伤。 先前替冯牧送饭的那位长老带领着几个小厮,推门而入,看到被绑在柱子上的五人,开口说道:“诸位。怠慢了,还望不要怪罪。” 莫子也等人没有被堵住嘴巴,但是谁都不想开口。他们既然落到了唐门的手中,就只得认栽。 “来啊。替诸位高人喂食。” 长老吩咐着,然后他身后的几个小厮。便端着饭食去到了五人的身前,夹起饭菜,送到五人的嘴边。 五人倒也不客气,张嘴就吃。吃完之后,长老挥了挥手,让那些小厮退去,然后他独自留在房间里。 “阁下身手不凡,若是不插手这件事,也不至于晚节不保。” 莫子也看着长老,平静的说道。长老听闻之后,一笑置之,倒也不生气,开口说道:“事情在发生前,没有定论,在下是否晚节不保,倒也不需要阁下担心。” 巴东龄突然怪叫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唐门想要插手宫廷的事情,可曾想过面对的对手是谁,只怕被人当作了枪使还浑然不觉。” 长老却是淡淡一笑,他自然是明白巴东龄话中的意思,对方是想要挑拨离间,不过他这一招对他而言,不起丝毫的作用,因为副宗主唐北行就是唐门中人,他没有理由出卖唐门。 “看来诸位是不想祝我们一臂之力,那么在下也就不再强人所难。只希望诸位在唐门行动之时,安心做一个旁观者,不要在背后捅刀子。” 长老的话最是实诚,因为江湖上的关系很简单,是敌非友,想要对方冷眼旁观,这反而是最难的事情。所有人都希望谋取最大的利益,唐门却需要将所有的变数都算计在内,不然他们要承受的损失难以计算。 莫子也开口说道:“别的人你不敢说,但是我们五人,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保护好殿下,至于你们的计划,我们没有兴趣参与,自然也不会帮着别人对付你们。” 他们五人遭到唐门的算计,才被锁在这间屋子中,按理说已经接下了仇怨,但是莫子也聪明之处便是不吃眼前亏,这也是多年的江湖经验总结出来的处世之道。 长老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莫总管已经这样说了,在下也就放心了。禁宫五牙虽然在江湖上恶名昭著,可是却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既然你们不会对付我们,也是站在殿下这一边的人,便是我们的盟友。” 长老说完之后,走到五人的面前,从身上摸出来钥匙,替五人打开了绑在身上的锁链。 脱离了束缚的五人,顿觉得浑身舒爽,****浩当先闪身而出,从茶几上拿起了凌霄剑,似乎是抱着心肝宝贝孩子。 这把剑是朱厚照赏赐给他的,在朱厚照眼中,****浩虽然沉默寡言,很是无趣,可是武功却毫不含糊,他擅长用剑,于是皇帝便将宫廷中的名剑赐给了他。 长老对五人拱了拱手,说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叶萧正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点走,他不想再见到这人。 五人待那个长老离开之后,开始议论,韩通念了一句佛号。开口说道:“我们当真要袖手旁观,还是按照之前所说。去寻找那个幕后黑手?” 叶萧正将手指捏的咯咯直响,说道:“若是让我找出来是谁在暗算我们。我一定将他全身的骨头捏碎。” ****浩的长剑很少离手,此时凌霄剑重回他的手中,他小心的擦拭着,似乎沾染一粒灰尘,对他而言,也是一种遗憾。 他沉浸在擦剑的过程中,对几人的话不管不顾。巴东龄依旧是阴阳怪气的说道:“先不管这许多,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到殿下,他在对方的控制下。多少让人不放心。” 韩通点了点头,可是莫子也却拦住了打算出门的两人,平静的说道:“殿下比我们想象中要坚强,即便是落入了对方的手中,他也不会坐以待毙。目前没有关于殿下逃走的消息,相信他跟我们一样,也是在等待着机会。” 韩通摇了摇头,说道:“殿下可没有做皇帝的心思,依我看来。唐门想要将他推上去,只怕会弄巧成拙。” 莫子也点了点头,看着韩通,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说道:“无需过多的担心,殿下虽然没有当皇帝的心思,可是却有另外的打算。至于是什么,我实在猜不出来。” 听到莫子也的话。另外四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无奈想不出来淡泊无为的冯牧还有什么需要。便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几名长老传信出去之后,竟然在两日之内收到了唐北行名单上的四件东西。 在京城的他们,并不清楚唐门为了收集齐全那四样东西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达成了什么协议。 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唐门这一次动摇了根基,若是不能实现目的,唐门势必会就此衰落下去。 内阁大臣费宏回到府上,去到书房的时候,便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开口叫人,那人便迅捷出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费宏只得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人,他渐渐平复了惊恐,因为对方不可能是刺客,若是刺客的话,自己已经被杀了,对方不会多此一举,点住自己的穴道。 那个点住费宏穴道的长老,看着这个内阁大臣,说道:“费大人,在下这里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说完,便从精致的木匣内取出了一幅画,随着画卷渐渐地展开,费宏的神色也越发的惊喜。 直到画卷完全展开,费宏已经是泪流满面,他实在太过激动,只当自己有生之年都见不到《落霞孤鹜图》,没想到此刻就在自己的眼前。 长老见费宏这失态的模样,知道这样的礼物,令他没有办法拒绝,便伸手解开了他的穴道。 被解开穴道的费宏,擦去泪水之后,看着面前的画卷,已经激动的浑身颤抖,他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看清楚了唐寅的印章之后,十分确定是唐寅的真迹,更是一下子跌坐在地,口中喃喃自语,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长老见他这般痴状,心中明白这件事还没等他开口,便已经成功了九成。 “费大人,只要你答应在下一件小事,这唐伯虎的真迹《落霞孤鹜图》便是你的了。” 费宏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半晌之后,他才悠悠问道:“敢问阁下想要我做什么?” 唐门的那位长老便将唐北行吩咐的事情告诉了费宏,费宏先是惊讶,后来变得激动,最后陷入沉思,到底难以抵御《落霞孤鹜图》的巨大诱惑,点头答应了。 用同样的方法,其余三名长老说服了毛纪、蒋冕和梁储三个内阁大臣,但是首辅杨廷和那边,还没有半点影响。 唐门下毒,京城中不下上百人中毒不起,可是杨慎却没有行动,这不由得让几名长老露出了疑惑的神奇,他们在一起商讨对策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想着:难道副宗主想错了? 但是,没让他们等待多久,便接到盯梢的下属前来报告,说杨慎乔装打扮,驾着马车去了平秋巷的小胡同。 几名长老大喜过望,当下尽数出动,时间紧迫,他们只希望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三百六十八章 知己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平秋巷的小胡同,出现了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从上面走下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步履蹒跚的往巷子的深处走去。 这一条小巷居住的多数是一些仕途不顺的读书人,他们在科举失利之后,就住进了这里,这里的房租相对便宜,这些人没有选择回到家乡,留在京城,是有着破釜沉舟的打算。 虽然平秋巷不算富贵,到处都弥漫着贫穷的气息,但是每个月都会有达官贵人前来这里,这些人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找真正有才学的人作为自己的幕僚。 然而,平秋巷的袁渊却一贫如洗,作为这个小巷子中负有盛名的他,本可以离开这里,去到一个达官贵人的府上,成为其座上宾,享受荣华富贵。 但是他拒绝了无数的邀请,所以才高八斗的他,反而落得这样的下场。他参加过两次科举,自视甚高的他以为进士及第犹如探囊取物,可是结果却让他气恼,两次名落孙山,更加剧了他的不满与狂放。 所以,在那次才子们的盛会中,他才会毫无顾忌的喝得大醉,然后挥毫,洋洋洒洒写出了千言浩瀚文章,在场众人无不震惊。 当时,那群人中,便有自负才学天下第一的杨慎,当他看到郁郁不得志的袁渊之时,才明白对方的才学不在自己之下。只是因为时运不济,才没有飞黄腾达。 杨慎自问自己若非首辅之子。会不会也想袁渊那样,刻苦努力。十年寒窗,都付诸东流? 他无法回答,因为朝廷的科举,严密的程度令人咋舌,很少有人能够营私舞弊。杨慎靠自己的才学,考中了进士,没有人敢说闲话。 因为他的才学是当世公认的,其他仕子经常见到他吟诗作对,心知他的实力。自然不敢饶舌,但是却有一个人例外,这人便是袁渊,在他看来,杨慎的诗文并不比他好多少,却反而晋升到如此地位,而他却要屈居寒门,怀才不遇的感触时不时就会显示在诗文之中。 朝廷那些大人物,自然是知道袁渊这个人的。但是这个人太过狂放不羁,且不守规矩,所以内阁已经做出来决定,袁渊其人。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永不录用。 虽然没有明令。却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无形法令,所以袁渊在第二次参加科举的时候。本来已经中了进士,而且名次不低。却被主考官抹去了他的资格。 狂傲的袁渊自然是不会知晓其中的内幕,当他在放榜那天看到上面并没有自己的名字之后,不由得心头火气,一下子喷出一口鲜血,竟然就那样昏死过去。 他醒过来之后,是在自己的床上,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个他从来没有当做一回事的杨慎,后者对他十分客气,似乎赞赏有加。袁渊不由得开口问道:“杨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杨慎一笑,道:“我见袁公子昏倒,是以将你送了回来,没有别的意思。” 袁渊哼了一声,道:“非亲非故,杨公子这般,似乎说不过去吧。” 杨慎终于坦白道:“实不相瞒,在下对袁公子的才学佩服之至,想要与你诗文唱和。” 袁渊听到杨慎这般说,不由得又喜又怒,喜的是他一个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堂堂首辅之子,竟然如此看得起自己,要与自己诗文唱和,怒的是这人的话语有些桀骜,是对他的挑衅。 袁渊自然应承下来,他倒要看看杨慎盛名之下,是否真的能够比得过他。两人就那间破旧的屋子中,即兴赋诗,不论是回文诗还是藏头诗都不分伯仲,进行了多场较量,只在伯仲之间。 到了后来,两人有相互出对子,都没能够分出胜负,从傍晚到明月高悬,兴之所至,两人竟然都已经忘记了时间。 那一刻,杨慎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袁渊也从落榜的愁云之中走了出来,旗鼓相当的两人惺惺相惜,引为知己。 从那之后,杨慎每隔几天便会前去平秋巷与袁渊一同讨论诗文,两人结成莫逆之交,不分彼此。杨慎不嫌弃袁渊贫穷,袁渊也没有自命清高到将杨慎拒之门外。 世人都觉得杨慎最好的朋友是张含,因为两人的身世家世差不多,却没有想到杨慎平生最为在意的好友竟然是贫寒落魄的袁渊。 在杨慎的建议下,打算让袁渊作为杨廷和的幕僚,也满足了他出仕的愿望,能够一展才华,替朝廷出谋划策。 但是那样的话,也就断了袁渊的仕途,他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进士及第,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然后入阁执掌天下权柄。 杨慎的话说完之后,袁渊没有严厉指责,只是长长的叹息,神情就如同死灰一般,杨慎这才知道自己失言,慌忙道歉,然而袁渊只是说自己近来身体不适,便让杨慎回去了。 在那之后,袁渊便闭门谢客,再也不见杨慎,杨慎去过好几次,都是无功而发。 原本心高气傲的杨慎竟然在袁渊这件事情上,变得格外的谦逊有礼,即便是面对红颜知己,他都没有这般放低过自己的姿态。 杨慎知道袁渊说身体不适只是借口,想要与他绝交才是本意,杨慎每每想到今后将少了一个知己,便神情落寞。 他找了借口,既然袁渊身体不适,他就带上滋补的人参前去探望,哪知道对方依旧紧闭房门。 杨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静静地站在袁渊的门外,时逢寒冬,没过多久,天空便下起了鹅毛飞雪。杨慎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开始高声吟诗,时间渐渐地过去,他整个人已经冻僵了,嘴里却仍然在高声念着。 屋子里的袁渊听到杨慎的声音,心中五味杂陈,突然,门外的声音消失了,袁渊心下一紧,连忙跑出去,只见杨慎已经倒在了雪地之中。 袁渊慌忙将杨慎背进屋子里,然后替他烧热水,将他泡在热水中,杨慎泡了热水之后,身子依然发着抖,无奈之下,袁渊只得抱着他,用自己身体的热度替他缓解身上的严寒。 从那之后,两人的关切更加亲密,杨慎将自己贴身的玉佩赠与袁渊,袁渊贫寒,便亲手做了一个香囊赠与杨慎。 只是两人结交的事情很多人知道,他们重归于好之后,多数人却并不知晓,杨慎与袁渊,就仿佛是两位一体,不分彼此。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三百六十九章 生死诀别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杨慎之所以乔装打扮之后才去见袁渊,是因为他不想将他们的关系公布于众,那样的话,就会将袁渊推到风口浪尖。 不想让袁渊成为众矢之的,这就是杨慎对知己最大的袒护,袁渊自然能够体会杨慎的用心良苦,对于他这样的行为,心中默许,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袁渊依旧在准备着科举考试,实在是穷困的时候,便选择出卖自己的字画,他的字画价钱不低,但是袁渊为人心高气傲,通常情况下,若非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是不肯为了五斗米而折腰的。 杨慎提出要帮助他,但是袁渊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不愿意接受,杨慎立即明白,他们是君子之交,以袁渊的脾气,若真的接受了他的救济,那才是怪事。 从那之后,杨慎再也没有提起相关的事情,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吟诗作对,还一同填词作曲,或者围棋博弈,倒也自在逍遥。 时辰太晚,杨慎便会留在袁渊家中,两人同床而睡,秉烛夜谈,大有韶光易逝,想要将一辈子的话都说出来的感受。 让车夫将马车赶到几丈外等候,杨慎来到袁渊的门外,他轻轻扣了扣门上的铁环,就如同往日一样,但是他也清楚,这一次,袁渊不会再前来替他开门了。 因为城中很多人都已经中毒倒床不起,杨慎听到自己派出的密探回报说袁渊也中了毒,便再也不管父亲教给他的任务。径直来到了平秋巷看望好友。 皇帝登基大典的礼仪布置,对于他而言,是一个绝妙的机会,作为这场礼仪的主持,杨慎只要跟礼部的人打好关系,就会在整个朝廷形成良好的人脉。接下来吏部的升迁,自然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是,在袁渊中毒之后,担忧他性命危险的杨慎,却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由此,他再也无法超越他的父亲,因为他的目光只局限于个人感情,无法做到绝情绝义。 要成为掌控天下的人。就必须做到舍弃个人情感,必要的时候牺牲任何人,包括自己的至亲。 但是杨慎无疑做不到,因为他重情重义,这也是他没能够继父亲之后,成为帝国首辅的一个重要原因。 杨慎摸出衣服中的钥匙,打开了那扇门,缓缓走了进去。袁渊躺在床上。见到杨慎前来,连忙挥手。似乎是在赶对方走,道:“不要靠近我,小心传染给你。” 杨慎不由得苦笑,平静的说道:“你是中毒,又不是感染了瘟疫,怎会传染给我?再者说来。即便是感染了瘟疫,传染给我,又有什么打紧?” 面对杨慎的真情流露,袁渊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他的眼眶已经红了。泪水在其中打转,他开口说道:“这一次我恐怕要先你而去了,可惜再也不能与你对弈,合奏我们还未完成的曲子。” 他说的很是遗憾,似乎天底下,所有悲伤的事情加起来,都没有这般遗憾。袁渊不再执着科举考试,也不想进士及第,入朝为官,他只希望能够与好友唱和,留下笔墨,传阅后世便足矣。 杨慎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要这么悲观,既然是中毒,就有办法解毒,我带你遍访京城名医,实在不行就请御医替你诊治,你身上的毒,自然能够解除。” 他说着,心中却没有把握,袁渊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无奈,说道:“你也不用安慰我,据我所知,京城里中毒的人,已经死了十几个人,至今还未查出来是何人下毒,更是没有解药。” 杨慎终于抑制不住悲伤之情,上前抓住袁渊的手,信心十足的说道:“我向你保证,一定能够找到解毒之人,你只需要多撑一下,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杨慎说着,便蹲下身子,要将袁渊背在背上,离开这间弥漫着死亡阴冷气息的屋子,袁渊倒也没有推辞,无力的趴在杨慎的背上,他抓不稳,全靠杨慎支撑着他。 杨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背着袁渊走出了七步,来到大门边,便有些支撑不住了,他打算停下来歇一歇,但是他也明白,袁渊所中之毒,已经很深,不能够有太多的耽误。 杨慎没有停下来,背着袁渊继续往前走,趴在杨慎后背上的袁渊,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不想这么快就撇下自己的知己离开人世,所以杨慎对他的拯救,他极力想要抓住。 突然,杨慎脚下一滑,两人都跌倒在雪地中,看着面容苍白的袁渊,杨慎连连道歉,然后张嘴大喊,好在他没有让车夫远去,而是让他在几丈外等候。 就在杨慎准备叫车夫前来帮忙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几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人看着乔装打扮,须发皆白的杨慎,开口说道:“杨公子易容的手法果然高明,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听到他这么说,倒在地上的袁渊突然无力的开口,替杨慎辩解道:“你们认错人了,他是我祖父,是要替我去找大夫的。” 另一名唐门长老,呵呵一笑,他感慨的说道:“两位果然情深意重,到了这个时候,都还相互扶持,果然叫人感动。不过袁公子也不要将我们视作傻子,若非明白你们之间的交情,我们又怎么会出此下策,下毒引杨公子上钩?” 另一人连忙补充说道:“这种毒全天下只有我们能解,杨公子若想袁公子继续活下去的话,最好配合我们做一件事情,我们保证在事成之后,给袁公子解药。” 听到他这么说,袁渊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些人在暗中捣鬼,他们这些江湖中人,杀人不眨眼,袁渊早就听闻过那些江湖血腥的故事,此刻他落到对方的手中,已经不抱生的希望。 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似乎是想以自己中毒这件事情来要挟杨慎,一想到这里,心思剔透的袁渊便开口说道:“升庵,不要屈服与他们的淫威,大丈夫固有一死,为了好友,我死而无憾。” 他说完,竟然一下子拔出了事先就已经准备好的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咽喉,其中一名长老飞快的出手,想要阻止他自杀,可是却晚了一步。 谁会想到一介文弱书生,竟然会有这等骨气,几名长老以为袁渊中了毒,一切都已经在掌控之中,因而疏忽大意了,他们没有想到袁渊竟然这般刚烈,选择自尽,也不将把柄留给他们。 鲜血染红了地面,杨慎抱着渐渐断气的袁渊,满手的鲜血,他长大了嘴巴,嘴里哽咽着,然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啕,声震四野,凄婉断肠。 几名长老见状,在感叹之余,想着补救的办法,谁知杨慎竟然因为巨大的悲痛,当场呕血,昏死过去。 唐门长老骇然,连忙扶起杨慎,运起内功,替他疗伤。他们能够保全杨慎的性命,能够疗他身上的伤,却永远也治不了他心中的伤。 造成如今这样一个局面,再要想杨慎出面,劝服杨廷和与他们合作,就难上加难。但是时间已近迫在眉睫,副宗主给他们两日的期限已经到了,他们要是再完不成任务,只怕要遭到唐门严重处罚。 扶着进入假死状态的杨慎,其中一名长老说道:“事已至此,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来硬的,但愿有杨大公子在,能够要挟首辅大人就范。” 他说出这句话,只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要知道首辅的心如磐石,其绝情程度已经超出了凡人的极限,只怕他们当着杨廷和的面,将杨慎杀死,杨廷和也不会因此改变他的初衷。 “事不宜迟,叫手下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我们这就潜入杨府,与首辅大人谈判。” 另一名长老说着,当先飞身而起,径直往杨府而去。其余几人紧紧跟随在后面,杨慎被他们背在背上,神志刚刚恢复过来,便又想起刚才那令人悲痛的一幕,再次呕出一口鲜血,又昏死过去。 那名背着他的长老被迫停下来,开口说道:“照这样下去,还没到杨府,这杨大公子就要因为悲痛呕血而亡,我们先给他服下‘安魂丹’吧。” 他说完,之前飞得最快那名长老,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来一枚药丸,掷飞出去,那名背着杨慎的长老,伸手接过丹药,喂进了杨慎的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这枚丹药的功效主要是安神,并非什么毒药,而是属于强效蒙汗药之流,唐门行走江湖仗着毒药暗器,所向无敌,这样的药物本来不需要,但是出于万全考虑,那名心思缜密的长老,还是将它带在了身上,竟然真有了用到的时候。 杨慎陷入了昏睡之中,众人带着他,躲过了侍卫的眼线,然后飞身进入了杨府,杨廷和正在起草相关的诏书,忽然见到这样一群人,背着一个白胡子老头来到自己身前,不由得骇然。 他随即反应过来,还没等他开口呼叫侍卫,一名长老便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杨廷和动弹不得,冷眼看着这群人。 只见这群人将那个白发老者的乔装揭穿之后,露出了杨慎一张悲伤而苍白的脸,杨廷和睁大了双眼,知道儿子落入了对方手中,势必会用他来要挟自己。 但是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屈服。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三百七十章 首辅的城府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当唐北行知道事情办砸了之后,不由得气得大发雷霆,摔碎了茶几上的所有物品,然后吩咐人准备快马,他要在事情没有彻底弄僵之前,挽回一点余地。 然而,当他接到报告说几名长老带着杨慎去见杨廷和的时候,一下子从,马上摔了下去,一口气提不上来,竟然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喃喃说道:“这些完了,功亏一篑,这些蠢材,坏我大事,万死难持其咎。” 嘴上说着,但是他仍然抱有一线希望,希望自己能够赶在他们之前截住,然后从长计议,于是他翻身上马,顾不得摔伤,便打马而去。 当他赶到杨府的时候,让门童禀告说要求见首辅,但是从门童那里得知,杨首辅正在见客,让他进门在偏厅等候,听到这个消息,唐北行头脑中顿时像炸了一般,脚步踉跄,差点就倒地不起。 他已经顾不得礼节,一把推开了那个门童,便闯了进去,但是他不清楚杨廷和的书房在哪,在横冲直撞的时候,已经被杨府上的家丁护院给拦了下来。 “我要见首辅大人,有紧急军情,若是耽误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说着,用力推开了一名护院,那些护院不由得一愣,知道这人是兵部侍郎,虽然很少见到,但是跟在杨廷和身边,京官大大小小的都认识,对这个侍郎大人更是好不陌生。 在众人犹豫之际。唐北行怒吼道:“赶快带我去见首辅,要是多耽误一刻,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这话一出口,这些家丁护院果然诚惶诚恐的带着他往杨廷和的书房而去,唐北行心中就如同有十万兵马在厮杀,他浑身汗水。状如疯魔。 当家丁将他领导杨廷和书房门外的时候,正准备通报,唐北行却唐突的撞开了门,十分无礼的冲了进去。 当时四名长老正架着杨慎,与杨廷和对峙着,他们先礼后兵,无奈杨廷和软硬不吃,其中一名长老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掐住了杨慎的脖子。打算让这个高高在上的首辅后悔终生。 “住手!”唐北行见状,三步并作两步,往那边冲了上去,然后他来到双方的中间,对那名长老说道:“安可造词,还不赶紧放开杨公子?” 听到他的命令,那名长老立即松开了手,唐北行自行暴露的行为。倒是让杨廷和吃惊,他没有想到。这个兵部埋头做事的年轻人,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 即便是他这个经久宦海沉浮的老政客,都看走了眼,以为对方是清平的身世,却没有想到这个貌似忠厚的人,竟然与江湖贼人有往来。看样子,似乎还是他们的上司。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世界的潜在规则,总是让人欲哭无泪。 杨廷和看着唐北行,淡淡说道:“唐大人。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听到杨廷和的问话,唐北行松开了杨慎,确定杨大公子没有大碍之后,缓缓回头,对杨廷和说道:“杨大人,下官只不过与他们有利益上的往来,他们暂时听命于我,倒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四名长老缄默不语,在这个时候,他们说出任何话,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让杨廷和怀疑。 但是杨廷和老谋深算,思维方式自然不可以常理揣度,四人越是不露出马脚,反而加深了他的怀疑,这就是他作为一个老牌政治家的敏锐嗅觉。 “未必吧,唐大人若只是与他们有利益往来,这些人会如此顺从?” 杨廷和当面拆穿,因为他对于什么时候该装傻,什么时候要显得精明,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唐北行听到杨廷和这样一问,知道再也搪塞不过去,便开口说道:“不瞒首辅,我也是他们之中的人,替他们效命,事成之后,我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唐北行能够透露的极限,若是杨廷和再继续追问的话,他就算前功尽弃,也要讲杨廷和灭口。 抱着这样的想法,唐北行不露声色,只等杨廷和接下来的话语。气氛似乎已经凝固了,周遭就像是冷却了一般,有股阴凉的气息,袭击着在场的所有人。 杨慎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因为悲痛,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双眼无神,但是刚才对方掐住他脖子的那一刻,他以为就要命丧黄泉,与袁渊在九泉之下相聚。 但是突然出现的那个男人救了他一命,杨慎的头脑便多了一分清醒,他猛然发觉自己不能够轻易死去,因为他还要以一己之力,替袁渊报仇。 更重要的是,他要将他们的诗文整理出来,结集成书,以供后世传阅,也不负袁渊的旷世才华。 在这样的气氛下,杨廷和看着唐北行,突然淡淡一笑,道:“既然唐大人已经说清楚了,老夫自然不能毫不知趣,再强人所难。” 他的话滴水不漏,听在唐北行耳中,却让他浑身一颤,这个老奸巨猾的首辅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面对这样一个人,他真的没有把握能够谈判成功。 先前还以为能够凭借杨慎牵制杨廷和,从杨慎入手,对他好言相劝,或许能够达到目的,但是眼下,之前的计划已经成了泡影。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唐北行开口说道:“首辅大人,我们此番多有得罪,实在是迫不得已,望你大人大量,不跟我们计较。” 杨廷和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无妨无妨,此等小事,老夫不知经历了多少,若是每一件事都放在心中,早就抑郁而死了。” 杨慎听着父亲的言辞,默默地记在心中,他在内心深处敬佩父亲,父亲不愧为帝国首辅,执掌天下的人,三言两语就能够消除敌人的戒心。 要说不计较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杨廷和以实际行动让杨慎学到了一门高深的学问。 缓兵之计,用在这个时候,对付这些人,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唐北行听到杨廷和的话,虽然心中惴惴不安,可是正如杨慎猜想的那样,稍微放松了警戒。 “杨大人,下官想烦请大人更改诏书,另立储君,当然,这件事做成了,杨大人功不可没,会得到丰厚的回报。” 唐北行认真的说道,但是心中却没有底气,要说权力的话,内阁首辅执掌天下权柄,虽然品阶不高,却是除了皇帝之外,帝国第二的实权人物。而财产的话,杨廷和这些年没有少收贿赂,一般的宝物他不会放在眼中,因为他还想留下一个清廉的美名。 想来想去,唐北行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代价打动这个首辅,兴许是看出了他的为难,杨廷和开口说道:“不知是什么回报,老夫感兴趣的很。” 听闻此言,唐北行觉得有戏,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微笑。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三百七十一章 自掘坟墓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唐北行心情很好,因为在他的提议下,杨廷和竟然真的改变了自己原先的想法,另外起草诏书,打算将冯牧皇子的身份公布于众。 唐北行知道杨廷和不会轻易就范,这样的做法,也只是形势所迫,为避免夜长梦多,他亲自看着杨廷和起草诏书,然后悄悄示意手下的几名长老,给杨廷和父子两人服下毒药。 杨廷和坦然服下毒药,而杨慎却没有好脸色,他倒不是怕死,而是痛恨眼前那几个害死袁渊的人。 但是他明白,袁渊的仇早晚能够报,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他相信父亲的选择,皇位的继承问题,可不是小孩过家家,想改就改的事情。 这可是关系到国家之本的大问题,周边的国家,北有蒙古,东有倭奴,南边更是土著造反,而西域更是令人头痛。 所以,一旦皇位的继承者确定下来,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要不然,那些虎视眈眈,觊觎着大明江山的敌人,就会伺机而动。 试问,还有比朝堂内乱更好的时机吗? 所以,为了避免战事又起,避免生灵涂炭,就算他杨家被人满门屠杀,皇位也不可能易主。 心中明白这一点的杨慎,没有明确的说出来,他相信这样的问题很明显。只要是朝廷的高官,都能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但是。作为兵部侍郎的唐北行却视而不见,这本该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但是他被权力和地位蒙蔽了双眼,便看不清这些事情的真相。 杨廷和写好了诏书之后,便命人去传内阁其余几人前来讨论,看在唐北行的眼中,几乎让他手舞足蹈。 内阁另外四人,收到了礼物,自然是站在他们这一边,就算四人没有收到礼物,只要是首辅的提议。他们也很难反对。 唐北行为了万无一失才做出了这样的打算,他以为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但是事情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折,不由得让他又惊又喜。 杨廷和父子已经服下了唐门的特制毒药,没有他们配置的解药,全天下无人能解,所以唐北行就算不信任杨廷和的决定,但是他相信天底下没有不怕死的人,所以才有恃无恐。 杨廷和同样很欣慰。因为这人比他想象中要蠢,他以为这个一直隐藏在兵部,就连他都没有看出来的人一定城府深沉,没想到对方在胜利即将到来之前。却如此盲目。 内阁其余四人来到杨府之后,杨廷和当着唐北行的面,提出了自己做出更改皇位继承人的决定。 梁储是四人中最具有决断能力的人。他看了看首辅淡定的脸色,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当先站出来说道:“对于首辅的决定,我没有异议。” 梁储说完这句话之后。撇了撇那个兵部侍郎,心中有些吃惊,不过他没有表现在脸上。 他之所以收下那样的厚礼,倒不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而是有把握送他这厚礼的人,很快就要人头落地,烟消云散,所以,这样的厚礼不收白不收,要是错过了,自己可是要抱憾终身的。 有了梁储在前表态,毛纪、蒋冕和费宏等人也纷纷表示自己支持杨廷和的决定。这些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心机深沉到令人胆寒的地步,唐北行这些年呆在兵部安心做事,并未参与朝廷的斗争,自然不明白其中的暗潮汹涌。 “我们这就进宫面见太后,将此事禀告于她,让她颁布懿旨,这件事便坐实了。” 杨廷和提议道,内阁四人有片刻的错愕,随即点头附和,跟随在杨廷和身后,一同向皇宫中走去。 既然是作戏,当然是要做足了才能博得喝彩,四人明白了杨廷和的心思之后,也不再议论,而是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拭目以待这个首辅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出来。 唐北行自然是高兴得不知所措,他看着杨廷和一行人不出书房,又看了看一脸不悦的杨慎,终于欣慰的开口说道:“看来这件事比我想象中要容易很多,我们也是时候去告诉我们的贵客,让他做一下准备登基了。” 这个已经暴露了的兵部侍郎,这番说着,便当先走出了杨府,他的身后是毕恭毕敬跟随的四名长老。 四人做错了事情,生怕唐北行责罚,然而,唐北行快步走出房门,没有一句责备的言语,而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将怨恨藏在心中,秋后算账的打算。 “副宗主,我等鲁莽,险些坏了大事,还请副宗主责罚。” 其中一名长老开口说道,他知道,自己主动承担责任,比起事后副宗主追究要轻松许多,另外三人也附和他的话,他们久经江湖,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话,就真的白活一世了。 谁知唐北行只是淡淡的摆了摆手,道:“此事暂且记下,你们若是后面表现好,此事便一笔勾销,若是依然不开窍,两罪并罚,你们是知道后果的。” 这句话恩威并施,唐北行觉得自己实在很能够驾驭人心,四名长老听了之后,脸上的担忧之色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加深了几分。 唐北行只是一介文人,自以为读了许多书,懂得许多道理,却不知道纸上谈兵只会招致失败。 人心最是难测,不同的情况有不同的方式来驾驭,恩威并施是自古以来那些枭雄人物驾驭手下的必备手段,唐北行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但是他终究还是错了。 他没有想到,四名长老听了他的话之后,非但没有感恩戴德的心思,反而加深了内心的恐惧。 因为唐门的处罚与其他宗派不同,两罪并罚,罪责重了数倍不止,原本只是要断手断脚的罪过,两罪并罚之后,很有可能就是灭门之祸。 四人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妻儿老小因此被屠杀殆尽,所以存了叛变的心思,只是他们表面上隐藏得很好,而唐北行丝毫没有瞧出来。 这个唐门的副宗主,虽然地位很高,却有个致命的错误,便是他没有在唐门生活过,不清楚唐门具体的规矩,他以为跟兵部的事务差不多。 就是对规矩的不了解,让他给自己掘了一个坟墓,唐北行聪明一世,到了这个时候,却是一步错,步步错,半只脚已经踩进了棺材之中。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三百七十二章 更改遗诏 太后还记挂着冯牧,突然听到太监来报,说首辅带领着内阁其余四人求见。 内阁这样反常的举动,让太后心中有些疑惑,她不由得开口问道:“在这个关键时候,他们前来做什么?” 这句话问出来,旁边的太监却难以回答出来,太后看了看那个太监,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传召他们。” 太监领命而去,太后的脸上却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喃喃道:“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太后这般猜测,然后内阁五人便快步走了进来,太后看着杨廷和走在最前面,开口问道:“杨爱卿,事情可有什么变动么?” 杨廷和点了点头,心想太后不愧是经历了无数阴谋斗争的人,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够察觉出来其中的隐情。 “回禀太后,恐怕我们如今需要另立新君,遗诏在此,望太后颁布懿旨。” 听闻杨廷和这般说,太后眉头微微皱起,虽然她的心中很希望这个结果,但是却怒道:“杨卿家这是要祸乱朝堂吗,另立新君是国家大事,哪能够如此轻率,你做了几十年的官,难不成老糊涂了么?” 面对太后的愤怒指责,杨廷和却置之一笑,不卑不亢的说道:“为臣自然是清楚这件事非同小可,但是目前的形势,想要抱住储君,乃至那个殿下的性命,我们唯有出此下策。” 这句话让太后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她忍不住开口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那孩子会有性命危险?” 太后十分关心冯牧的安危。在她看来,只要他能够平安度过一生。就算不能够成为皇帝,但是在她和内阁的努力下。他享尽荣华富贵,一生衣食无忧还是轻而易举的。 杨廷和恭敬地说道:“回太后的话,为臣不查,才让那些乱臣贼子有机可趁。” 太后脱口而出,问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够在京城为非作歹,天子脚下,难道连大内高手都没有办法?” 杨廷和点了点头,轻轻咳嗽一声。他因为服下了毒药,身体有些不适,但是这毒药明显不会立即发作。杨廷和强忍着心口隐隐的疼痛,说道:“回太后的话,那些江湖人擅长用毒,猜得不错的话,应该就是蜀中唐门,因为他们除了用毒之外,暗器也是一绝。” 杨廷和接到密探的报告。心中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是以他毫不忌讳的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太后。 太后听到蜀中唐门,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恐惧之色。她不由得想着:“当年我就怀疑宋小七跟唐门有关,看来如今唐门的所作所为,验证了我的猜测。” 唐门狼子野心。竟然将算盘打到了皇家,太后心中冷哼一声。对杨廷和说道:“唐门不自量力,妄图左右朝廷皇位的继承问题。传令下去,派出三千营,让张永亲自统领,将唐门从江湖中抹去。” 动用朝廷军队的力量,想要灭去一个江湖门派,算不得什么难事,但是大明立国以来,就和江湖门派相安无事,谁也不去触碰这个钉子。 听到太后的这个命令,杨廷和不由得苦笑,拱手道:“太后息怒,此事千万不能动用朝廷的武力,而应该顺水推舟,兵不血刃,让他们遭受致命的打击。” 杨廷和之所以这样说,一来是因为他服下了毒药,而那种毒药,正如唐门长老说的那样,只有他们有独门解药,杨廷和虽然不怕死,但是处于他这样一个至高的地位,还是希望能够多活几年。 二来,杨廷和在唐北行说出心中的想法之时,便已经谋划好了接下来的一切,就如同一盘棋局,与他博弈的对手,根本就是臭棋篓子,杨廷和知道对方最多猜到后两步,可是他却能够通观全局。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唐北行必将失败,而他失败的代价,便要让整个唐门为之陪葬。 太后看着一脸成竹在胸的杨廷和,之前的怒意反而消失于无踪,只见她雍容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道:“敢问杨爱卿打算作何处理?” 这句话问出来之后,杨廷和身后的几人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们对于这个国家大事,可丝毫不感大意,若是杨廷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太后震怒之下,他们这些阁臣,可是要遭受灭顶之灾的。 天气并不算炎热,但是蒋冕四人的额头却已经出来了汗珠,他们不好去擦,只能任由它从脸上滑落下去。 杨廷和丝毫不怯,开口说道:“请太后相信老臣,你只需发布懿旨,传召殿下入宫,然后将小王爷安置在文华殿待命便可。” 太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个叫做朱厚熜的孩子,少年老成,比杨廷和等人预料的那样要心思剔透数倍,又岂是他们轻易能够左右的? 先前就因为让他居住文华殿的事情,让那个孩子心中产生了芥蒂,如今再要重蹈覆辙,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恐怕此事不可吧,那孩子之前可是态度坚决,如今再要他这样做,无疑会让他暴怒。” 太后平淡的说道,杨廷和却认真的说道:“太后此言差矣,小王爷先前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他还没有获得安全感,如今太后已经下旨,他已经是皇位的布不二人选,心中有了底气,为了得到皇位,他就算暂且忍耐下,也并无不可。” 太后听闻杨廷和的话,心中明白了其间的利害关系,不由得心中佩服,心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杨廷和这人,幸好是忠臣,不然便是帝国的噩梦。 “哀家知道了,此事有劳杨爱卿了。” 太后说完,便吩咐手下太监,取来笔墨纸砚,根据杨廷和的意思,写了另一张懿旨。 蒋冕在太后写完之后,站了出来,开口说道:“大人,下官有一事不知,还望大人明言?” 杨廷和知道他要问什么,开口说道:“你是想问这件事涉及甚广,恐怕招致外敌入侵?” 这句话说出来,额头上冒着汗水的四人,不由得同时点了点头,若是真的因为这样的举动,让蒙古的外敌入侵大明,他们可是千古罪人,就算遭受凌迟之刑,也不免承受千古骂名。 杨廷和却没有他们那样的担心,开口说道:“此事必须要声张,至少要全京城都知道,但是这个消息不会传出过门,至于期间要怎么做,现在还不能说出来。” 听到杨廷和的话,内阁其余四人心中更是疑惑,太后虽然不理解,但是心中却释然了。 若事情真的出现危机的话,那正好顺水推舟,将冯牧那个孩子推上皇位。(。) 第三百七十三章 誓死追随 皇位继承人改变的消息不胫而走,顿时间,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平民百姓对于这个消息,虽然震惊,但是却没有多少感觉,在他们看来,皇帝不管是谁当,只要在即位之后,轻徭薄赋,励精图治,就是好皇帝。 至于皇帝是谁,百姓们却没有多少感觉。 但是京城的酒馆中,聚集了南来北往的各色人等,这些人多数都是江湖客,对于这样一个消息,当然会格外的关切。 在他们眼中,京城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会又一场动乱,到时说不定会有一些机会。 但是南京一役之后,这些江湖中人也明白了与朝廷作对的严重后果,当时的江湖人,十去七八,那样的惨状早已经经过千寻阁散播与整个江湖。 所以这些江湖中人并未行动,但是极少数人却展开了行动。 这其中就有一个瞎了左眼的斗笠客,这人身形相对高大,腰间配着一把短刀,脚上穿着一双考究的皮靴。 这双靴子,与他身上朴素的衣服极不相称,名贵程度是全身行头的数倍。 但是,也只有这样一双鞋子,才适合他,他走南闯北,不知行了几万里路,换做一般的靴子,自然早就烂了。 他的斗笠上面笼罩着一层黑布,微风吹起,掀起黑布,露出他的脸。他神情严峻,右边的脸上还多了一条刀疤,似乎与他左眼的黑色眼罩交相辉映。 这人便是韩少飞。当年向一个丧家犬一般逃出京城,自己的妻子老母亲。因为刘瑾的陷害,北满门抄斩。一直是他心中的隐痛。 这些年过去了,韩少飞依然没有放下心中的执念,他想要成为辅助皇帝的帝国精英,只是现如今的他,已经少了那些权力和地位的追求,更多的实现自己的理想。 他知道铁秋雨一直在寻找他们一行人,也得知汪大海死去的消息,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当他得知冯牧已经来了京城。被带进了皇宫,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临了。 就像唐北行一样,韩少飞也希望冯牧能够登基,这样的话,他才能够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当年他可是毁家纾难,才保全了冯牧的性命,这份功劳,韩少飞清楚足以让他位极人臣。 他缓步向着皇宫走去,虽然皇宫不是轻易能够闯入的。但是如今的他,武功已经突飞猛进,这还得感激那个老怪物,若不是遇到他。韩少飞此生都只是一流高手,难以进入绝顶高手的行列。 韩少飞有足够的自信,他拉到城门下。飞身而起,身形快速。守城的士兵没有看清楚,他便消失不见。进入了皇宫之中。 另一群伺机而动的,倒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而是朝廷的官员,这些人比起韩少飞,心中更为狂热。 因为他们早已经瞄准了首辅的位置,这些人之中,有名不见经传的张璁,也有才学惊人的夏言,更有韬光养晦的严嵩。 这些人都不是善茬,心中自有沟壑,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行事低调,静静地观望,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 因为在这个时候,还是杨廷和说了算,就算他头脑发昏,走了一步错棋,但是他在朝廷经营多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树大根深,而且新皇尚未登基即位,就算他们想要弹劾,也找不到能够处理首辅的人。 如今的杨廷和,就如同一座高山,横亘在众人的眼前,他们想要取得首辅的地位,绕不过这座大山,当然,想要将他搬开,更是痴人说梦。 好在他们比杨廷和年轻,能够等待时机,只要熬死了杨廷和,他们就会有机会。这些人之中,只有张璁最没有机会,因为他不仅年岁渐深,而且还未进入翰林院。 按照大明的传统,张璁是没有机会成为首辅的,他似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但是这个不安分的人,却没有因此而放弃,而是随时窥视者朝廷的动向,只要新皇登基,他就有了努力的方向。 夏言没有张璁这样的蝇营狗苟,因为他自身的才学深厚,他相信自己早晚能够出人头地。至于他的后辈严嵩,更是显得谦逊有礼,一副与世无争的告示模样。 在严嵩惺惺作态的时候,竟然收获了许多好名声,就连最喜欢没事找事的言官,都没有弹劾他的理由。严嵩就像蟒蛇一般蛰伏着,盯着自己眼中的猎物,等候着最后的一击必杀。 冯牧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木然,然后他竟然在心中打起鼓来,他从没有如此紧张过。 禁宫五牙见冯牧那个样子,心中也为他的安危担忧,莫子也当先说道:“殿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需过多的担忧,你一定能够转危为安。” 冯牧点了点头,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当年一个算命的人说过的话,那人断定与他同行的徐爱时日无多,果然不出他所言,徐爱不久之后就病逝了。 那个相士又说冯牧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将有一场生死劫,那么照这样说来,相士没有提起他这个年岁的劫数,便说明他只会有惊无险? 冯牧不太相信鬼神之说,但是穿越这样的事都已经发生了,他便开始相信这世间有无形的定数,按照这个规律行动,才会顺利。 苦中作乐是冯牧最擅长的,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然后回答道:“该来的我不会逃避,只是连累了诸位师傅,实在有些不安。” 巴东龄的声音最为尖锐,他开口说道:“我们这些人早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些年捡回一条命,多活了这么久,也算是够本了。” 巴东龄说完,****浩握着手中的凌霄剑,站了出来,开口说道:“殿下是我们寄予厚望的人,我等自然要为你保驾护航到最后,或许我们不能看到你将来的成就,但是目前这一关,我们愿助你一臂之力。” 叶萧正附和道:“这也是我要说的。” 韩通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句法号,开口道:“那么还等什么呢,我们这就保护殿下入宫吧。” 莫子也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心情也好了许多,他知道他们这一去,必然是凶险无比,但是却热血沸腾。 在五人的护卫下,冯牧坐上了唐北行早就准备好的马车,跟着这个心怀野望的兵部侍郎,往皇宫赶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东宫的少年侍卫 冯牧在禁宫五牙和兵部侍郎唐北行的陪同下,由紫禁城外朝西路进发。他们一小队人总共不过十余人,但是中途经过的各处关卡,却没有任何禁军敢上前阻拦。 因为他们有太后的懿旨,也是内阁直接授权进攻的。冯牧在马车中,向对面的那座宫殿望去。 那正是之前的储君朱厚熜的居所,文华殿是太子摄政所在,也就是俗称的东宫。 冯牧对那座雄伟的宫殿,没有多少感触,他觉得自己不过是这座紫禁城的过客,他来过这里,只是要对这里所有人有个交代。 尤其是那个已经驾崩的皇帝朱厚照,在冯牧的心中,不论他是不是朱厚照的皇子,他都觉得有必要在他死后,对他做一点事情。 因为朱厚照不惜毁坏自己的声誉,背负千古的骂名,也要让国家长治久安,这份心让冯牧很是佩服。 既然皇帝对他寄予了厚望,他就应该回报他的恩情,朱厚照虽说不是一个负责的父亲,但是对于江山社稷,已经献出了他的所有心血。 随着马车向前行进,冯牧他们再也不能够驱车向前,莫子也将他扶下马,冯牧点头表示感谢。其实这个时候,他的内力已经恢复,因为走火入魔带来的反噬,已经烟消云散。 莫子也等人身上的毒素,也都去除干净,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们想要反抗的话,唐北行身边的六名唐门长老和几个年轻的内门精英子弟,是很难难住他们的。 下了马车的冯牧。再次朝着东宫望了一眼,东宫的门前。站着几名锦衣卫,那些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面无表情,冷冷的注视着冯牧一行人前行。 其中有一个少年,他的身躯最为挺拔,就像是大雪欺压和毫不低头的青松。看着那个少年,冯牧不仅多看了两眼,对方比他的年级大不了几岁。 这样一个少年,不论是谁都会格外关注的,莫子也循着冯牧的眼光看去,看到那个少年冷峻的脸庞。不由得赞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样年轻的锦衣卫我虽然不是头一回见到,但是年纪轻轻就入选东宫侍卫的锦衣卫,我还是第一次头一回见到。” 韩通点了点头,没有念佛号,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少年,少年被众人看着,眼光没有半点斜视,目视前方。全神贯注。 “心性甚佳,一看就是城府深厚之辈,既然这么年轻就能够入选东宫,武功自然也是出类拔萃。” 被称为“千屠血手”的叶萧正看着那个少年。在冯牧耳旁轻声说道,冯牧点了点头,不再看那名少年。 他走在大理石台阶上。心中仍然在想着那个少年,他能够感觉出来。那个少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与他之前见到的庄不凡。一样属于年轻一辈的俊杰。 这样的一个人,若是敌人的话,就有些可怕了。 冯牧在心中这般想着,回想着刚才那个少年脸上的神情,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但是他能够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若是真的见过,他肯定忘不了。 因为对方身上有种冷冽的气质,那种气质就如同是寒冬的霜气,无形之中,有种砭入肌肤的威势。 冯牧不再去想那个少年,因为他还有更重要事情要面对。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少年在他下车之后,就一直注视着他,只是他隐藏的实在太好,冯牧和莫子也等人都没有瞧出来。 这个少年便是无极门的少主步青云,早在步东流带着冯牧闯入他们丹药房盗取门派重宝“九转天运丹”的那刻,他就对冯牧格外的关注。 他倒要看看,这个服下了天丹没有七窍流血,爆体而亡的少年人有多大的造化,将来会有怎样的成就? 但是,现如今他想得更多的还是怎样杀死那个少年,因为他已经成为东宫的侍卫,将来那个叫做朱厚熜的少年成为了皇帝,作为他的身边人,他自然飞黄腾达,或许能够像他名字那样平步青云。 步青云没有将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的官位放在眼中,他有更大的抱负,他相信作为天门的少主,他有不输于唐门的实力,如今他能够安心蛰伏,无非是韬光养晦,收敛锋芒,以求进步。 看着冯牧的背影,步东流神情淡然,没有流露出半点的杀机,这就是他城府深沉的体现,就算是想要对方消失,他也能够做到心平气和,让对方相信他人畜无害,再给予致命一击。 步东流根据冯牧的步伐,在评估他的武功已经到了何种境界,冯牧的步伐间距相同,每一步分毫不差,而且下盘极稳。步青云看着,心中有了初步的断定,冯牧的境界已经超过了江湖上一般门派的掌门,只怕已经算得上小宗师。 但是他凭借腰间的快刀,还是能够将他斩杀,步青云的腰间佩带的不是绣春刀,而是绣春刀的刀鞘,里面的刀名叫“夕颜”,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磨刀。 那是一把血红色的刀,就像是黄昏时分的血红夕阳,这把刀不会轻易出鞘,一出鞘势必饮血。 步青云看着冯牧向武英殿走去,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身后是居住在文华殿的朱厚熜,从内阁的行为来推测,步青云知道冯牧取代不了朱厚熜。若是内阁真的要另立新君的话,不会不让朱厚熜知道,更不会将他控制在太子东宫,不得自由。 住在文华殿的朱厚熜,不知道外面的动静,时刻陪在他身边,对他寸步不离的是与他一同长大的陆柄。 朱厚熜陷入了恐慌之中,内阁已经确定了他继承皇位,但是突然让他住在东宫,而且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断绝了与外界的来往,就好似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 陆柄想尽办法想要从前来送饭的下人们的口中得出一些信息,但是对方就像是哑巴,对此绝口不提。 陆柄为了殿下,已经做到了极致,他想要带着朱厚熜逃出东宫,但是他们刚刚爬上高墙,就被步青云拦了下来。 朱厚熜没有对步青云怀恨在心,因为步青云对他说了一句,步青云告诉他:欲达高峰,必忍其痛;欲安思命,必避其凶;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句话对朱厚熜的影响很大,这个早慧的少年,又掌握了一种手段,他不仅学会了抗争,也学会了隐忍,而这对于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而言,是必不可少的品质。(。) 第三百七十五章 翰林院老书生 做为皇帝斋居和召见大臣之处,武英殿向来就有很高的地位,皇宫中的人,对它敬而远之,但是更有无数人心向往之。 宫中的太监,后妃,乃至侍卫,言官都细心地窥视着武英殿的一切,当冯牧与众人走进去的那一刻起,消息便不胫而走。 翰林院是大明帝国最为重视的地方之一,集中了大明知识分子中的精英,这些读书人社会地位优越。所以翰林院成为了养才储望之所,翰林中的学士,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 正是因为地位清贵,所以它是成为阁老重臣以至地方官员的踏脚石,杨廷和便是从中走出来的佼佼者。入了翰林,成为了庶吉士,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内阁。 翰林中人,十分重视武英殿前冯牧等人的举动,他们从宫女太监的耳中,不断地获得相关的消息,然后做出自己的判断,再决定以后的站队问题。 但是也有少数人不为所动,他们考虑的是更为长远的问题,这些人之中,有一个白发老者,便对外部的行动聪耳不闻。 与此同时,科举不得意地张璁,还在准备着下一次科举考试,他此刻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翰林院,对于翰林院中的风吹草动,自然不清楚。如今的张璁只明白一件事,就是自己已经孤注一掷了,这一次再考不中进士,他便从此与仕途绝缘。 考中进士多年,已经成为兵科给事中的夏言,有着更多的政治资本,他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也没有探听任何消息的打算。他如今的官职很低。人微言轻,摆在他眼前的,只能是默默地做事。 夏言清楚自己的才能,也等待着机会,他相信自己厚积薄发,就能够得到那些朝廷大人物的关注。然后获得相应的地位。 而在南京翰林院担任侍读的严嵩,鞭长莫及,对于京城的动向,可谓是瞎子摸象,不明所以。 虽然他有各种消息来源,但是这些消息出入很大,有不同的说法,到了后来,严嵩不厌其烦。再也不信那些江湖传言。 他不是知道新皇是否已经登基,也不清楚要另立新君的消息是真是假,严嵩望向京城的方向,不由得长叹一声:杨廷和,你这老狐狸,真是让人害怕啊。 严嵩知道,有杨廷和在朝一天,就永远没有他的出头之日。他跟杨廷和不过见了几次,杨廷和公务繁忙。按理说不会记住他这个小人物。 但是杨廷和记住了他,而且讲他列入了黑名单,在杨廷和看来,这人似忠实奸,委实不可信任,若是让他掌握权柄。便是天下的不幸。 所以,杨廷和打压着严嵩,严嵩去到了南京,看似升官,其实是放逐。要知道南京没有实权,呆在那里只能是养老,仕途上的野心也注定要被埋没。严嵩不甘心就这样平庸一生,但是他却没有更多的选择,这个时期,他只能像猛虎一样盘踞着,等待出山的那一刻。 翰林院中的那个老人,已经老的不成人形,他的后背一直佝偻着,连说话都显得有些吃力。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老人,吏部却没有让他告老回乡,因为这人实在很特别,因为他已经经历了五朝天子,换言之,他在英宗朱祁镇的时候,就已经在翰林院了。 这人见证了朱祁镇土木堡被蒙古活捉,见证了他在南宫的委屈求全,又见证了他夺门之变重登皇位。 作为朱祁镇的朋友,他竟然没有飞黄腾达,这让许多人感到难以理解,在朱祁镇晚年,特意下旨,说这个老人可以一辈子待在翰林院,只要他不想走,翰林院就是他的家。 老人打算读一辈子的书,对于朝堂的明争暗斗不闻不问,这样一个人物,存在翰林院,令无数学子好奇,但是谁也不敢去打扰他。 明英宗朱祁镇对这个老人很是看重,明代宗朱祁钰对这个人虽然引起过重视,但是却没有找过他的麻烦,因为这个人只是在翰林院研究经史,跟朝廷任何官员都没有往来。 明宪宗朱见深即位之后,多次去翰林院见他,按理说,皇帝纡尊降贵,这人再不识抬举,也会卖给皇帝几分面子,但是翰林院的那个人,似乎是个例外。朱见深去了好几次,那人都是闭门不见。 朱见深驾崩之后,明孝宗朱祐樘即位,这个皇帝幼年遭受了太多苦难,所以对人十分客气,比起他的父皇更有耐心。 朱祐樘前前后后去了十多次,照样没有见到那个翰林院中的人,传言那人的学识是天下最深厚的,其智慧已经能够逆天,若是得到他的辅佐,天下太平,四夷臣服。 但是朱祐樘没有等到那个老人出仕的那一天,便撒手人寰,朱厚照即位之后,不再用常理,而是偷偷让大内高手带着他从墙上飞身进去。 但是朱厚照刚刚飞上墙头,便被一股强横无匹的真气牢牢地束缚住了。朱厚照被定在空中,与那几个大内高手身子凌空,不由得心中骇然。 原来这个安静读书的老人,是不世出的绝顶高手。朱厚照吃过几次闭门羹,知道了这个老人的脾气又臭又硬,便不再勉强,任由他在翰林院读书,再也没有想过去打扰他。 从那之后,翰林院那一间小屋子,便是成了整个紫禁城的禁地,上至皇宫贵族,下到侍卫宫女,谁也不敢前去打扰那个老人。 就连宫女送饭,倒马桶,送衣服,都是远远的放在门外,这个老人虽然呆在京城,却好似山野隐士。 翰林院的喧闹,老人毫不理会,他摸了摸自己已经延伸到大腿的花白胡须,继续读起了手中的一本。 那本书正是《道德经》,老人已经读了不下三十遍,他每次读都有新的体会,越到后来,他越发觉得这本书中包含了世间一切法则。 翰林院中的藏书,他几乎读了个遍,这些书中的言语,都记在他的脑海中。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修炼武功,更没有人指点他。 但是,他无意中看到一本书,这本书叫做《悟天经》,他觉得好奇,便翻阅了一遍,便将其中运功的方法牢牢地记在了头脑中。 这人博览群书,而且能够融会贯通,触类旁通,不知不觉便修炼出了绝世功法。 然而,放眼整个天下,世人只知道有呆神何欢那样的绝世高手,却没有任何人知道,翰林院中还有这样一个逆天的存在。 这个老人看完了《道德经》之后,微微叹了一口气,手中掐指一算,口中喃喃说道:“天下又到了多事之秋。” 说完,手中的书本脱手飞了出去,竟然不偏不倚的插入了书架之上。老人手指微微弯曲,便形成一股强劲的吸力,书架上另一本书从书架上飞离出来,落到了他的手上。(。) 第三百七十六章 登基前奏 冯牧缓缓走入武英殿,莫子也等人陪同在他身边,态度恭敬,兵部侍郎在他们身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已经等候多时的内阁重臣。 太后颁布懿旨之后,在这个时候,也来到了武英殿,垂帘听政。倒不是说她想要干政,而是对冯牧实在有些不放心。 冯牧第一次走入这样的金殿,心中竟然生出几分胆怯,这是他距离皇位最近的时候,但是他在心中坚定地认为,自己不是统领天下的那种人。 “平生有这样一种经历,也不枉此生了吧。” 冯牧在头脑中这般想着,然后便听到杨廷和开口说道:“殿下,登基大典已经在紧锣密鼓的筹备,望殿下早登大宝,以定国策。” 冯牧知道这句话是说给他身后的唐北行说的,内阁竟然会被唐门中人要挟,说起来不免有几分可笑。 冯牧轻轻地点了点头,莫子也早已经对内阁各人的外貌有了一番描述,冯牧牢记在心中,对于杨廷和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全凭首辅安排,相信有阁老在,这些事情都能够做好。” 冯牧开口说道,唐北行听了之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十分满意。他身后的几名长老面无表情,在提防着这座宫殿中埋伏的高手,倒是那几个内门弟子,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坦然。 “既然如此,烦请殿下先去奉先殿,祭奠了历代君主。祭了皇天后土之后,便可以昭告天下。实行登基大典。” 杨廷和语调恭敬,冯牧微微点头。转头对莫子也等几人说道:“烦请几位总管陪我一道前去。” “奴等自当遵命。”莫子也躬身说道,随后,冯牧在小黄门的带领下,与莫子也、韩通等五人走入了奉先殿。 垂帘听政,一直静观其变的太后,在冯牧离开之时,突然开口说道:“孩子,照顾好自己,莫要感染了风寒。” 冯牧突然听到太后的叮嘱。心中一动,瞬间明白太后的言外之意,太后是在变相的提醒他,此番登基大典危机重重,让他小心提防。 “谢过皇祖母关心,孙儿自当谨慎。”冯牧说出这句简单的话,稍微安抚了太后的担忧情绪,又不至于让唐北行等人起疑心。 冯牧等人离开之后,帘子后面的太后打了一个哈欠。悠悠说道:“哀家近来精神不佳,要先行回宫休息了。” “恭送太后。”杨廷和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武英殿,如今只剩下唐北行一行与内阁几人,文武百官没有前来武英殿。只是因为内阁的决定,因为皇位的继承问题,有内阁在主持。又得到皇太后的支持,百官自然没有多少异议。 “事情已经敲定了。我们的解药何在?” 杨廷和面对着兵部侍郎唐北行,淡淡的问道。唐北行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待新皇登基之后,解药自然胡亲自奉上。” “唐大人?”费宏突然用疑问的语气,对唐北行说道:“莫非你将我等当做了三岁小孩么,是这么好糊弄的?” 蒋冕同时发难,开口附和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拍板定音,难道唐大人以为还有什么变故?” 毛纪也站了出来,虽然他们事先没有商量过,但是却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如今不给唐北行施压,更待何时? “唐大人不给我们解药,究竟是何居心?” 面对毛纪的问话,唐北行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答,内阁已经将皇位变动的消息公布于天下不假,按理说是不会再有什么变动的,但是唐北行却有一丝隐忧。 杨廷和咳嗽两声,终于开口说道:“你们这样逼迫唐大人,未免太没有气度了”然后他随即转头,对唐北行说道:“唐大人,你也不能怪毛大人他们,换做任何人都会认为唐大人过河拆桥,着实有些不厚道。” 唐北行开口,正想要辩解,但是杨廷和没有让他说出口,便打断了他,道:“相信唐大人不是那样的人,只是一时糊涂,不会叫我等失望的对不对?” 唐北行面对杨廷和,完全陷入了对方的思维圈套之中,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在这个时候,他再想要开口辩解什么,就成了小人,只得苦笑一声,道:“下官一时糊涂,望大人恕罪。” 说完,便让身后的一名长老拿出解药,交给杨廷和等人。杨廷和等人得到解药之后,拍了拍手,埋伏在后殿的那些侍卫瞬间冲了出来。 “既然唐大人坦诚以待,我们也就开诚布公,不瞒你们,若是你们不交出解药,你们今天就走不出这座武英殿。” 内阁大臣梁储说道,然后看着一脸不悦的唐门长老们,再次开口说道:“诸位武功高强,自然有所依仗,但是大内侍卫也不是省油的灯,相信诸位也有所耳闻。” 唐北行点了点头,声音平静的说道:“大内侍卫的手段,我们自然是清楚的,大人们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与我们摊牌?” 杨廷和摇了摇头,道:“唐大人无需多想,如今已经没有大事了,你们大可回家等待消息,我们没有必要一战。” 唐北行没有想到内阁首辅这么好说话,有些犹豫,但仍然招呼着手下几人离开了武英殿。 内阁几人看着远去的那些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好戏如今正要开始。 “来人,传令下去,即刻准备登基的各种事宜。” 杨廷和一声令下,那些大内侍卫便转眼消失。 冯牧在一众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奉先殿,但是没有立即举行开坛祭祖的各种事情。在冯牧暂时居住在奉先殿的时候,司设监等衙门已经在奉天殿已经将御座放了进去。 与此同时,钦天监设定时鼓,尚宝司设宝案於奉天殿,鸿胪寺设表案於丹陛上,教坊司设中和韶乐,但是只是设而不作,鸿胪寺设诏案以及锦衣卫设云盖云盘於 奉天殿内东边。 其中,鸿胪寺少卿范乘海在这场布置中崭露头角,指正了许多错误之处,冯牧没有见过这个青年文士,更不知道他的身份。 这范乘海便是茅欣然的夫婿,当年在东长街,茅家遭了灭门之祸,只有茅欣然和茅嫣然存活下来。茅嫣然为了报仇,去到了天上拜师学艺,而茅欣然则回到京城,忍受夫家的委屈,只为了说服夫婿帮她报仇。 除此之外,设云盖於承天门上,设云舆於午门外,又设宣读案於承天门上,在西南向。 第二天早上,冯牧在宫中官员的安排下,遣官祗告天地、宗庙、社稷,完成了这些礼仪之后。冯牧穿上了孝服,下面是百官的筵席。 但是这个时候,却没有百官前来,只有宫女太监在忙着布置,大家都明白,冯牧只要在奉天殿前,完成了行告天地礼,那就表示他已经是天下之主。(。) 第三百七十七章 订立血盟 冯牧在奉先殿谒告祖宗之后,仍然穿着衮冕,在宴席间,面对先帝的虚席,行五拜三叩头礼。 在此之后,他有来到太后的面前,行五拜三叩头礼。登基大典的礼仪完成之后,冯牧就应该去奉天殿称帝即位了。 文武百官看到这个来历不明的皇子,心中都不由得吃惊,先前的兴献王之子,虽然不是朱厚照的皇子,但是却是最有资格即位的。 然而,眼前这个孩子算什么,他真的是先帝的皇子? 对此,文武百官之中,十之**都抱有怀疑,朱厚照的荒唐行径可是天下皆知,那个荒唐皇帝喜欢有妇之夫,甚至将一个寡妇带回皇宫,谁敢保证这个皇子的血统纯正? 与文武百官不同的是,唐北行的心中却十分高兴,看着冯牧顺利的完成登基之礼,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的光明前途,还有整个唐门光明的未来。 就在他洋洋得意的时候,走在台阶上的冯牧,却突然晕倒,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哗”,文武百官之中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台下一片哗然,作为兵部侍郎,唐北行没有资格上前查探原因。 内阁首辅,乃至太监总管,锦衣卫副指挥使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冯牧的身前,杨廷和随即高声喊道:“殿下昏迷了,大典推迟一日。” 台下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唐北行的脸色已经像猪肝一样,他不知道好端端的,那个孩子怎么会突然昏迷? 按理说。那个孩子身怀武功,不可能虚弱到这种程度。但是他偏偏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晕倒了。 “难道这是杨廷和的阴谋?” 唐北行在心中这样想着,但是他随即摇了摇头。冯牧和禁宫五牙都在奉先殿,期间没有与内阁中人往来,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商量这样的计划。 而且,为了防止事情有变,他派出了无数的眼线监视冯牧和内阁等人,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才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但是,眼看登基大典就要完成了,却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情。唐北行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就连手指甲都已经陷进了肉里。 文武百官回到了自己的府中,宫中的动静他们不得而知,不知道那个即将成为皇帝的孩子怎么样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妄加揣测的时候,在皇宫中的冯牧,却胃口十足的吃着东西,与之前突然昏迷的那种虚弱模样极不相称。 杨廷和站在他的面前,微微点头。笑道:“没想到殿下竟然能够明白老夫的心意,当真让人惊喜。” 冯牧夹起一块鸡胸肉,放进嘴里吃起来,说道:“首辅虽然没有任何行动。但是之前给我们送来的食物却全是荤菜,而莫总管说杨大人心中早有皇位的合适人选,就算我再不识趣。也明白大人的意思。” 这句话说出来,杨廷和不由得对这个孩子刮目相看。先皇朱厚照也是聪明伶俐,就是太过荒唐。不服从管教,他现在要找一个听话的皇帝,可不能像朱厚照那般让人头疼。 “殿下好好休息,老夫告退了。” 杨廷和在冯牧面前并不称臣,冯牧也很识趣,并未加以追究。他明白杨廷和的做法只是演戏,目的是要铲除敌人。 就在杨廷和离开之后,冯牧所在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九个人影,冯牧认得他们,对于其中的胖子孙分,更是显得亲切。 这自然就是十死侍,除了离开的慕容冲,九人都已经到齐。但是先前的秦少冲已经不见了,换了一个傀儡出现在冯牧的面前,冯牧并不认识。 那个隐秘死侍,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冯牧不由得在心中这样问着,随即开口问道:“各位前辈,前来这里所为何事?” 曾希来是十人的领头,当先跪了下去,然后九人异口同声道:“参加主上。” 冯牧不由得一怔,茫然问道:“我并未登基称帝,算不得皇帝,你们要效忠的人,是不是搞错了?” 曾希来抬起头,看着冯牧,随即手掌迅捷出手,用吸力将一只空碗吸了过去,空碗放在地上,曾希来从腰间取下来一只酒囊,倒了半碗酒在碗中。 九人手指微微一动,便有血水从自己的指尖流出来,滴落在酒碗之中,冯牧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待九人都将血滴入酒碗之后,曾希来将那一碗血酒,递到了冯牧的身前。 冯牧有些茫然,曾希来开口道:“该殿下你了。” 冯牧也不推辞,手指一动,便用指甲割伤了手指,将鲜血滴入了酒碗之中,曾希来将碗递给冯牧,冯牧看了看众人,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端起那碗喝了起来。 众人每人都喝了一口,到孙分的时候,他一口喝完了。曾希来看着冯牧,然后轻声说道:“如此,‘血盟’便完成了,从此以后,十死侍为殿下肝脑涂地,誓死效忠?” 冯牧再次开口说道:“我依然不明白,我并未登基称帝,你们为何要与我订立这个‘血盟’?” 之前的经历,冯牧可是听说,十死侍只听命与皇帝,但是他并非皇帝,十死侍这样的做法,未免有些出人意料。 庄浩辰开口说道:“其实,我们效忠的并非一定是皇帝,只要在奉先殿举行了祭祀祖宗,便无形中宣告成为了我们的主上,这也是祖宗的规定。” 冯牧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他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开口说道:“这样说来,我的运气实在很好,但这样的话,你们不就不能替皇帝效命了吗?” 众人点了点头,他们只认规矩,可不管对方的身份。冯牧还有些惊讶,然后对众人说道:“但我没有什么事情要你们做的,你们还是做自己的事情吧。” 曾希来点了点头,耐心的告诉冯牧该如何传令给他们,原来要传召十死侍,不需要经过大内侍卫,而是皇帝直接传令下去。 但是天下之大,怎么确定十死侍能够看到消息呢?原来十死侍之中,那个懂得摄魂术的死侍会时常关注着主上的行动,主上需要他们的时候,只要燃放烟花便好。 十死侍虽然离开了冯牧所在的宫殿,却没有离开紫禁城,眼前的冯牧正处于风口浪尖,他们需要保护好他的安危。 待九人离开之后,莫子也五人走了进来,韩通念了一声法号,说道:“恭喜殿下,赢得了这样强横的战力。” 冯牧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但是五人没有进来打扰,便足以说明他们相互尊重,不相互干涉。(。) 第三百七十八章 又见葡萄牙海盗 天门在南京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但是根基尚在,所以并不甘心失败。 先前天门宗主与“摆渡人”童非一场大战,江湖中人以为他们两会两败俱伤,不死不休。 但是,几百招之后,两人都停了下来,各自还有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所以并没有与对方拼命的打算。 是以,两人虽然受了轻伤,却极有默契的各自散去。 童非从皇帝朱厚照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这就是他之所以答应帮助皇帝的原因。朱厚照将他师弟苏志道的下落告诉了他。 但是朱厚照只说那个人就在紫禁城,至于具体的所在,他并没有告诉他。 紫禁城中,不知不觉已经来了许多老怪物,之前囚禁在诏狱最底层的老怪物,如今已经装上了木头制成的四肢。 而神机营那三个老看守,追捕了他很多年,却没有找到他的下落。老魔头的武功已入化境,三人联手具备与他一战之力,但是若分头行动,便会被老魔头逐个击杀。 所以三人不敢分离,他们知道老魔头虽然躲着他们,但是却从未放弃过要偷袭他们。三人身上都配有火枪,这火枪并非普通的火枪,在铁弹射出去的时候,他们能够凭借自身的内功,将铁弹震碎。 因此,从他们火枪中射出的子弹,便是天底下最为霸道的暗器。 三人低调行事,满头的银发已经被会不帽子遮掩,但是苍老的面容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的。三人坐在京城的小酒馆中,白胡子已经吹倒了胸前。 南来北往的江湖客。都不由得对三人多看了几眼,在心中思索着这三人是什么来头。是武林中哪些个成名人物。 但是没有人能够认出他们,三人的行动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人关注了。而他们的宿敌,已经装上木头四肢的老魔,已经能够灵活的运用那些僵硬的四肢。 “不愧是‘神仙手’金白龄,金百川的这个弟弟,真是太有本事了。” 满头银发已经垂到脚踝的老怪物淡淡的说道,然后将手臂弯曲,将木头所做的手指放到自己的眼前,催动相关的机关。那木头所做的手指,竟然生硬的动了起来。 老怪物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然后虚空一指,只听得“波”的一声,一道凌厉的内劲从他的木头手指中透了出去。 酒店门外的巨大石狮子的头上出现了一个洞,竟然被这个老怪物凭借内劲给直接洞穿了。 客栈中那些江湖中人,更多的是行商的人,看到他这样一手,不由得心中骇然。然后纷纷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去看老怪物一眼。 老怪物吃完饭之后,起身向外面走去,店小二前去收拾碗筷。看到刚才他坐的凳子上,竟然出现了无数深深的痕迹,就如同刀砍过一般。 那只不过是他头发割出来的痕迹。店小二在京城,见识过无数厉害的人物。但是这么逆天的老怪物,他还是生平仅见。 所以。他也很识相,不上前去收银两,这人要吃霸王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不到他的钱的。 店小二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心道:果然修行差一两个等级,就有着天壤之别啊。 便在此时,一个满脸笑容的汉子走进了这家客栈,这人正是木十三,不当锦衣卫,成为了黑水寨的大当家之后,他似乎更加自由,也更加逍遥了。 跟在他身后的,十几名黑水寨的头领,木十三走进来之后,便高声喊道:“小二,给我们先来十坛酒。” 店小二答应一声,然后往柜台走去,木十三看着那个店小二离开的背影,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直到小二抱起两坛酒,出现在他的面前时,木十三恍然大悟一般,惊喜道:“是你。” 店小二一愣,疑惑的问道:“客官认得小人?” 木十三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当年我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跟在一个老人的身边,在去往钱塘江的途中,见到过你出手,当时你的武功已经超出我许多,恐怕如今又精进了不少。” 听到木十三的话,店小二微微摇头,说道:“客官认错人了,小人只不过一个跑堂的,哪里懂什么武功?” 木十三突然出手,向着店小二的胸口击去,店小二脸上浮现出惊恐的表情,只听得“铛铛”两声,他手上的两坛酒,已经摔碎在地上。 木十三慨然说道:“算在我账上。”他说着,然后仔细盯着那个店小二,继续说道:“我自信我的双眼不会看错人,只不过你不肯承认,我也不能逼你。” 他说完,便吩咐手下人前去搬酒,店小二见木十三这群人自来熟,也就没有再理会,反正这群人又不吃霸王餐,到时候只要付账就可以,他还懒得伺候呢。 客栈中的客人不多,因为之前老怪物的举动,更是吓跑了所剩不多的几个客人。木十三等人吃饭的时候,邻桌只有一个人在安静的吃饭。 木十三等人一边喝酒,一边划拳,很是吵闹,但是那个安静吃饭的男子,却毫不理会。 就在此时,店里突然来了五个赤发如火,胡须亦如火的壮汉,这些人的身形高大,一看便知是来自番邦异族。 木十三看着这五个人,原本满脸的笑容,在瞬间凝固,就如同跌入了冰窖一般。冰冷与仇恨的气息从他的心头生气,他的手不自觉已经握到了刀柄之上。 冤家路窄啊,这五个人,不正是当年袭击他们的海盗吗? 当年,冯牧三四岁的时候,因为赵老前辈要在湄洲岛上与那个东瀛的武士比武,害怕殃及他们,便让木十三带着冯牧返回中原。 与他们一同随行的还有船夫,木十三一直为当年的事情惭愧,他们在逃难的途中,劫持了那个船夫,后来又将他带去了湄洲岛,让他一直无法与家中妻儿老小团聚。 在湄洲岛生活了几年,两人虽然不常在一起交流,但是已经是莫逆之交。当年,这伙海盗开炮将他们的官船击沉,一船的军士全部葬生大海,这样的深仇大恨,木十三可不敢忘记。 虽说他们幸存下来,但是他带着冯牧逃走的时候,将船夫留了下来,木十三清楚,那群人不会留下船夫的性命。 此时此刻,心中的往事涌上心头,木十三几乎就要出手,用快刀斩飞眼前几个番邦大汉的头颅。但是他再看之时,却发现了一丝异样,因为最为关键的那个使者不在。 那个外表是汉人,却精通葡萄牙语的使者亚三,并没有跟这群海盗在一起。木十三突然克制了心头的愤怒,端起酒杯,向那几个赤发壮汉走去。 中土这么多人,对方不可能还认得出他来,木十三希望与他们的攀谈中,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但是对方叽叽哇哇的说了半天,他一句也没有听懂,木十三比划着,请这群大汉喝酒,对方也不推辞,似乎觉得这个热情好客的中土人士与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见到他们都是敬而远之,只有这人主动前来攀谈结交,倒也有趣。 他们不会知道,在木十三的眼中,他们已经是死人,木十三拿出了耐心,然后吩咐手下人去寻找懂番邦话语的人前来翻译。 他想要知道那个亚三的下落,因为对方野心勃勃,从南洋来到京城,千方百计靠近皇帝,一定不怀好意。 虽说皇帝朱厚照已经驾崩,但是船夫的仇,一船军士的仇不能不报。(。) 第三百七十九章 必死之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冯牧知道自己在皇宫的事情已经结束,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应该在不久之后,就能够离开皇宫了。 但是世上的事情,从来没有定论,总是充满了未知和巧合。 冯牧待在皇宫中的时候,天门的众多高手已经在策划如何营救江彬,以及那个葡萄牙的来使亚三。 江彬不过是一个莽夫,虽说有一些武功,但是在真正的绝顶高手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之所以能够掌握权力,成为皇帝朱厚照身边的红人,除了云起好之外,还有天门的扶持,若是少了天门的暗中支持,江彬早就死无葬生之地了。 此刻,江彬被关押在诏狱的第二层,监狱中很安静,因为能够被关在这一层的犯人,算得上罪该万死的重犯,一般人不具备这个资格。 江彬在监狱的地上,盘腿而坐,思索着自己的前半生,他有过辉煌,当时皇帝都要受他的影响,他想要谁死,对方决计活不过第二天。 但是权力就像是天际聚合的流云,来得快,去得更快。江彬深感自己好似做了一场大梦,如今初醒,不免黯然神伤。 听到他轻微的叹息声,在他隔壁的牢房,忽的想起一个尖锐的声音,那个声音就像是被人用脚踩到的鸭脖子,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更有些沙哑。 只听那个声音响起:“大哥不比叹气,只要那个秘密还掌握在你的手中,我们的性命便不会轻易丢失。” 江彬听到这个声音的劝告。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二弟。难道你到如今都还不明白,我们只是被义父利用的棋子。恐怕连我们的门主,都跟我们是一样的命运。” 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换做平日,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现在,即将被处死的他,内心反而变得平静。能够细细思考以前不敢去想的那些东西。 “大哥,你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你想要受到千刀万虫的刑罚吗?” 那个尖锐而沙哑的声音响起,他说完,浑身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们口中的义父,仅仅一想到,就会让他们不寒而栗。 他们曾亲眼见到,他们的义父用眼神杀人。那人只是看了一眼义父,便被眼神中射出来的杀气,吓得心神具毁。 在这个世上,他们还从未见过。比义父武功高强的人,江彬只是得到了义父的提点,学到了一点皮毛。就足以成为一流高手。 而门主作为义父的弟子,武功足以与当世的绝顶高手比肩。只是他们的义父从不出世。喜欢在幕后操控他们,似乎在他看来。这些蝼蚁苦苦挣扎的样子,让他很是开心。 江彬在暗淡无光的监牢中,也看不清他脸上的变化,但是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不由自主的颤抖,然后浑身的冷汗冒了出来。 他的声音也因为颤抖变得有些吐字不清,只听他不甘心的说道:“二弟,若是可以的话,我宁愿当年没有被捡回天门,依旧做大街上的流浪儿,那样至少可以活下去。” 曾经烜赫一时的江彬,在面对死亡的时候,竟然变得格外的恐惧,他旁边的监牢中的人,比起他来,似乎更加淡然。 “大哥何出此言,要是我们没有被天门收留,只怕早已经冻死饿死在街头,这些年能够活下来,已经够本了。” 对于自己弟弟的话,江彬似乎又想起了很久远之前的往事,那个时候,他们的父母在江湖仇杀中糟了池鱼之祸,原本老实本分的平头百姓,突然间横尸街头。江彬和二弟从邻居家回来,看到父母的尸体,顿时吓晕过去。 那个时候的他们还很年幼,他们央求过家族中的亲友,求他们出钱安葬父母,但是对方却跟他们断绝了关系。他们又去央求邻居,但是那个时候,大家生存尚且艰难,谁又有闲钱帮助他们? 在两人绝望的时候,十里外的一个亲戚突然到访,说愿意帮他们,而且还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兄弟两人感恩戴德,跟着那人而去,却没有料到,对方是要将他们净身,然后卖到皇宫中去。 江彬的二弟就那样失去了命根,但是江彬逃跑了,那人没有想到江彬还会去而复还,稍一大意,便被江彬用柴刀捅穿了心脏。 江彬以为血流不止的二弟和他都会死,他们流落在街头,忍受世人无穷无尽的冷眼与漠视,在那一刻,江彬终于知道,他所处的地方就是地狱。 他为了让二弟临死前能够吃上一顿饱饭,再也不管不顾前去偷东西吃,那是二弟最爱吃的糖葫芦,但是他没能够逃脱掉,被小贩打得头破血流。 空手而归的江彬回到二弟的身边,两人抱在一起,身上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江彬觉得再也不会有希望了,就在他们闭上眼睛,准备面对阎王的时候,一个神秘的男子,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不错,伤成这样还能够强撑着活这么久,真是贱命不如犬啊。” 那个神秘男人感慨完之后,便将他们带回了天门。从那之后,两人在天门安定下来,有人给他们治伤,有人给他们饭吃,两人以为到了天堂。 在他们伤好了之后,却有人告诉他们,他们需要去执行任务了。弟弟先是进入了皇宫,替那些太监倒马桶,江彬则是去到天门的练武场,成天与人搏斗,他坚持不到最后,就被别人杀死。 原来天堂与地狱,只有一墙之隔,也不过一念之差。 二弟出了皇宫之后,便被送去了南洋,据说是执行秘密任务,而江彬自己则被选入了军队,再然后进入了禁军。 “二弟,我们活不了多久了,不论是被朝廷处死,还是再落入天门手中,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这就是走狗的命运。” 江彬黯然说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隔壁的监牢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对方似乎是因为他的话而伤神。又过了许久,那个声音才响起:“那又如何,至少死的时候,我们兄弟能够共赴黄泉。” 江彬惨然一笑,声音带着凄苦,只是隔壁的二弟是看不见的,江彬从鼻子中呼出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如此,甚好。” 他说完这句话,便有一个狱卒出现在二人的监牢前面,只听那人冷言冷语道:“奸贼江彬,火者亚三,你们的死期已到,跟我来吧。” 江彬和之前那个与葡萄牙海盗混在一起的亚三,听到这句话之后,不由得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诏狱外面,天门的几个高手,已经悄悄潜了进来。(。) 第三百八十章 救出诏狱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这些天门的几个高手,与其说是前来救江彬,不如说是来送他一程。 江彬如今唯一的利用价值,便是他还掌握者一个秘密,那个秘密是关于天下八件玉器之一的下落。 相传,八件玉器凑在一起,能够寻找到大明的龙脉,江湖中人对此深信不疑,并且为之疯狂。 身陷牢笼的江彬,与自己的二弟囚禁在一起,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悲哀,他想着想着,不由得心中怅然。 亚三缓缓地开口,说道:“大哥,只要你不将那件玉器的下落说出来,我们的性命就不会受到威胁。” 江彬听着自己二弟的话,微微摇头,声音也因为心情的沉重,显得有些淡漠,只听他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只要有‘升仙丹’存在,我又哪能够坚持不说,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亚三听闻之后,不由得一怔,然后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我们真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江彬点了点头,对来到他们牢笼前面的那个狱卒说道:“阁下是天门哪一位兄弟,我怎么从来不曾见过。” 那名狱卒听到江彬的问话,神情不变,只是淡漠的看着两个将死之人,摸出腰间的钥匙,打开了他们的牢房。 诏狱中其他犯人安静的看着这一切,连一丝喊冤的话也没有叫出来。那些人只是趴在监狱的铁栏上看着这一切,因为他们心中清楚。即便是叫喊出来,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江彬和亚三走出了牢狱。而之前的那个狱卒已经自顾自走在了前面,江彬兄弟二人不敢妄动,只能踩着对方的脚印往外面走去。 他们可不愚蠢,知道这诏狱的地板下面有许多的机关,只要稍微踏错一步,便万劫不复。所以他们没有笨到杀了那个带路的狱卒。 就算要过河拆桥,那也得等到出了这诏狱再说。 狱卒走在前面,一言不发,脚步缓慢。似乎每走一步都在仔细的思索。江彬兄弟二人心中不免有几分担忧,他们也看出来了,前面带路的狱卒,对这些机关并不熟悉。 而在诏狱外面,却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只是参与的人不多,天门的几名高手与大内侍卫交手了,双方你来我往,互有死伤。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双方就已经死了半数的人。 “你们这些天门中人,忒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前往皇宫作乱。难道不怕千刀万剐吗?” 大内侍卫的言语,冰冷如刀,有种令人心寒的力量。但是剩下的那几个天门高手,却对他的话毫不在意。 “我等既然已经来了。便没有想过能够全身而退。” 一名天门的高手说出了他们的决心,话音未落。手中的软鞭便已经闪电一般出手。 大内侍卫可不是寻常武夫可比,在软鞭袭来的片刻,便侧身躲开,然后用自己的手中的短刀格挡,只听得“嗤嗤”之声想起,几人已经缠斗在一起。 又是十数个回合,双反又有几人被杀死,在这幽暗的夜空下,只剩下四个人相互对峙,大内侍卫和天门高手都只有两人剩下。 在这个时候,就看谁能够撑到最后,只要能够多撑一刻,便是最后的胜者。双方再也不多言,转眼之间再次交战到了一起。 幽暗的环境中,有金石相交的“嘭嘭”之声想起,双方的身影都太过快速,只在夜空中留下丝丝的残影。 精铁铸造的兵器相交,发出耀眼的火花,在诏狱的夜空中显得特别的诡异。 四人的交战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再有片刻,朝廷的援兵听到这些声音便会赶过来支援。 然而,天门中孤军深入的人,却没有强有力后援,拯救江彬的任务,本就应该隐秘行事,所以他们不成功,便成仁。 江彬和亚三,跟在那名狱卒的后面,已经走出了诏狱,重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江彬和亚三不由得感慨起死回生的感觉真是奇妙。 下面的空气都透着一股子的腐烂味,不知道是蛇虫鼠蚁的尸体腐烂还是它们的粪便无人打扫所致。 房顶上,大内侍卫和天门的两人,战斗已经陷入了焦灼,四人口中大喝着,额头上已经热汗淋漓,全身上下更是已经被汗水湿透。 “杀!”天门中的两人,口中大喝着,两件阴险的兵器已经脱手飞了出去,两名大内侍卫没有躲开,反而迎头撞了上去。 “死!”大内侍卫很少面对这样强劲的对手,对方已经使出了最后一招,而他们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双方都已经拿出了拼命的架势。 天门中两件兵器没有击中敌人,笔直飞向屋顶,竟然一下子穿透屋顶,没入了屋子中。 两名大内侍卫手中的刀却紧紧握着,朝对方飞掠而去,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待江彬兄弟二人走出诏狱的那个狱卒就要飞身前去帮忙。 但是他的身子还未有所动作,高处拼命的四人便已经同归于尽,原来天门中的那两人掷飞手中兵器的时候,已经摸出了匕首。 四人的兵刃几乎同时扎进对方的心中,四人都是硬汉,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便石头一般向下坠落而去。 四人的尸身摔到屋顶上,然后从房檐上滚落而下,落到地面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 站在江彬兄弟二人前头的那个狱卒,微微摇了摇头,转头对江彬二人说道:“为了营救你们,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江彬点了点头,突然,他的双手急急探出,竟然直接向着那人的咽喉抓去。 亚三也紧接着出后,他身上没有任何的武器,但是在出狱的时候,他可是捡了一片破瓷碗,破瓷碗虽然不比刀剑锋利,但割开对方的咽喉,应该不成问题。 狱卒似乎早就知道这兄弟二人会过河拆桥,在江彬出手之时,他便右足一点,向后飞了出去。 江彬和亚三一击落空,知道再也没有机会,当下更是气氛,不杀死对方,他们只会死得更惨。 两人心照不宣,极有默契的追了出去。那个狱卒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恩将仇报,果然够心狠手辣。” 他说着,身子突然拔高了一丈,踩在高墙上,然后又是一个飞跃,终于掠上了几丈高屋顶,向着南门而去。 江彬兄弟二人紧随其后,他们知道那就是他们的生路。 然而,他们想错了。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三百八十一章 抓捕新皇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江彬兄弟二人跟在那个狱卒的后面,往皇宫外面飞去。 而整个诏狱的那些士兵和狱卒,已经尽数倒在了地上,在这个擅长使用迷药的高手面前,那些人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锦衣卫获知诏狱被劫的消息时,三人已经飞出去了很远,他们再想要将他们追回来,已经是难如登天。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诏狱,帝国防守最严密的监狱,竟然被人这样轻易就攻破了,朝廷怪罪下来,我们一定会人头落地。” 锦衣卫之中的一名千户,看着躺了一地,中了迷药的那些看守侍卫,不由得皱着眉头,担忧的说道。 “大人,为今之计,唯有将他们追捕回来,才能将功折罪,还能获得一线生机。” 其中一名锦衣卫突然站出来说道,锦衣卫千户看着眼前这个青年,点了点头,赞赏道:“不错,小六子,不枉我如此器重你,还是你的脑筋转得最快。” 千户看着那个青年,点头赞赏道,然后大手一挥,让手下人拼命追击。然而那个青年却没有急于追击,而是站在原地不动。 千户一脸狐疑,看着那个青年,开口问道:“怎么,你不是说要将功折罪的吗,怎么还停留在原地?” 青年微微点头,说道:“大人,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按照我们追击的路线,对方应该即便是跑了很久。也逃不出去,所以我觉得那是他们的金蝉脱壳之计。而他们还在附近逗留着。” “有道理,那依你之见,他们会躲在哪里?” 青年略微思索,开口说道:“如今到处都在搜查他们的踪迹,他们当然知道无处躲藏,势必会反其道而行,所以我们思维的盲点,就是他们要躲藏的地方。” 锦衣卫千户焦急地问道:“快说在哪,我们马上带人前去捉拿?” 青年淡淡的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大人,此事不宜张扬,最好带上一两个好手前去,人多反而打草惊蛇,而且此番前去必然是九死一生。我没有多少牵挂,让我前去,你们在后面跟随,以飞云箭为信,你们就杀出来。让对方措手不及。” 听到这里,锦衣卫千户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这个年轻人是他器重的,要他前去投石问路。而且还凶险异常,他有些舍不得,但是。这个年轻人是所有人之中武功最好,反应最为灵敏的。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 这个年轻人就是当初在城门口有惊艳表现的锦衣卫。他虽然忠厚,却不愚蠢,在艰难困苦中长大的他,对于人心的把握,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只是他不愿意用心计和手段去对付那些良善之人,但是那些作奸犯科的恶徒,自然是另当别论。 “小六子,小心些。” 年轻的锦衣卫当先冲了出去,脚步轻盈,好似灵猫,没发出半点声响。他神情严峻,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刀,他虽然主动前去,但是他没有打算轻易赴死,因为他的心中,还有更想要做的事情。 文华殿外面,江彬两兄弟还在追杀将他们救出诏狱的那个人,因为那人已经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他本来的面目,这人是他们兄弟两人从小的仇人。 两兄弟在小时候,被那人欺压,被逼着舔脚趾,这样的耻辱,一直积压在心头,而被对方救出来,心中的耻辱倍增。他们当然明白,对方将他们带出来,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另有所图。 两人自知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便打算在临死之前,将心中这个痛恨的人杀死,也算是拉上一个垫背。 那人在前面飞掠,没过多久便已经来到了武英殿外面,江彬两兄弟终于追上了前面的那个人,就在双方要交手的时候,兄弟二人的头脑却突然绞痛起来。 “难道你们以为我真的对付不了你们两个废物?” 前方那个男子,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已经满头大汗的兄弟两人,淡淡的说道。江彬两人当然知道自己服下的“升仙丹”的药效已经发作。 前方那人突然摸出几枚银针,一甩手,手中的银针便脱手飞了出去,刺入了江彬兄弟二人的穴道之中。 江彬和亚三的双眼变得血红,那人淡淡的问道:“那件玉器在何处?” 江彬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在九华山,具体在何人手中,却没有明确的消息。” 他已经被对方控制,对方问什么,他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前方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两个无力反抗他的傀儡,智慧道:“将下面那个孩子给我抓来,若是遭遇反抗,就将他杀死。” 他指的那个孩子就是朱厚熜,虽然朱厚熜还在限制在文华殿,但是冯牧还未登基,他就是最大的威胁。 天门原本是想要抓住冯牧,控制他,将他扶植成为傀儡皇帝,但如今事情的变化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所以他们又对朱厚熜伸出了手,打算做两手准备,有备无患。 江彬和亚三听到吩咐,身不由己,迅速飞掠而下,不消片刻就已经冲到了文华殿外,看着殿外站岗的锦衣卫,兄弟二人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 两人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其中一名锦衣卫抽出绣春刀,认出来江彬,心中不由得惊恐万状,那江彬可是曾经的指挥使,而今他竟然从诏狱中逃了出来。 而且,还斗胆行刺殿下,若是让他成功了,那个锦衣卫的颜面何存? 锦衣卫绣春刀直接向着江彬的面门劈砍下去,但令他吃惊的是,江彬非但没有躲开,反而迎头撞了上去。 只见江彬伸出右手,竟然抓住了那柄绣春刀,锦衣卫目瞪口呆,手上用力,想要抽出绣春刀,谁知江彬反手一掌挥出,击打在他的额头上,他当场头骨碎裂,倒地而亡。 江彬夺下了绣春刀,一刀挥出,斩下另一名锦衣卫的头颅,随即将尸体旁边的绣春刀踢出去,亚三眼疾手快,跳起来接住。 兄弟二人配合默契,转眼之间,已经杀死了五名锦衣卫,势如破竹,锐不可当,一路向着文华殿而去。 但是站在门前的少年步青云,却始终没有行动,他只是平静的看着,然后在江彬和亚三冲到身前的时候,突然飞身而起,双脚齐出,将两人踢出出去。 “噗”“噗”两声,两人口中同时喷出鲜血,手中绣春刀脱手而出,步青云身形一动,便将两柄刀接在手中。 两人的身体刚跌落地面,步青云却突然飞身而起,仿佛苍鹰一般,只见他手持双刀,凌空一转,便将它们掷了出去。 两把刀就像是天外流星,携带着风雷之势,冲向江彬兄弟二人,只听得惨叫声响起,两把刀已经穿透了他们的大腿,没入了青石地面,将两人牢牢地钉在了石板上,两人即便是使出浑身力气挣扎,也无计无事。 站在高处的那人,看着那一幕,不由得在心中泛起一阵恶寒,口中喃喃道:“好冷静的判断,好毒辣的手段,这个少年不简单啊。” 他说着,前来接应他的十几名供奉,已经赶到了,抓捕新皇的计划势在必行。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三百八十二章 暗战紫禁之巅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步青云出手迅猛如电,只不过在眨眼之间,便已经制服了之前还锐不可当的江彬两兄弟。 此刻,江彬两人被钉在石板地面上,嘴里不住的发出哀嚎,却是再也挣脱不得。 “给我杀!”之前将江彬两人从诏狱带出来的那个人大手一挥,他身后的十几个供奉,便如同苍鹰一般,从黑夜的天空疾掠而下。 与此同时,锦衣卫之中,已经有十数人来到步青云的身边,只听得“嗤嗤嗤”的声音响起,从机弩中激射出无数的飞箭,向着那些黑影射去。 不出意外的话,那些黑影立马就会被射成马蜂窝,但是飞箭射到他们身前的时候,从他们的身体中贯穿而过,对方却没有流出一点血。 站在地上的步青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暗暗道:“障眼法吗,竟然能够以假乱真,这一战不能轻易取胜啊。” 这个少年这般想着,却没有拆穿,他如今只是锦衣卫中一个普通的侍卫,太过张扬,就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步青云还不想这么快就被那些江湖人物重视,但是他却迫不及待想要被宫中的人记住。 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原本手持连弩的那些锦衣卫,已经被冲到面前的黑影给捅穿了身体。 负责守护朱厚熜的锦衣卫。都不是泛泛之辈,可谓是百里挑一。但是面对那十几个虚影,却无可奈何。 “这些人的障眼法虽然厉害。却也没有到达乱神的境界,所以并非无敌。” 步青云在心中这般想着,然后开口对剩下的锦衣卫喊道:“不要被眼前的幻境迷惑,闭上眼睛,感受他们身上的气息。” 听到少年步青云的话,那些受了伤,但是仍有战力的锦衣卫,不由得纷纷闭上了眼睛。 双反你来我往,再次战斗在一起。锦衣卫闭上眼睛之后,不敢贸然出击,只能在自己身体方圆一两步的距离外小心防御。 那十几个人黑影面对他们不停挥舞的绣春刀,一时之间竟然也难以靠近。 锦衣卫们倒不是害怕了对方,而是担心出击之后,陷入混乱的局面,眼睛看不到情况,误伤了自己人,所以才守在原地。 即便成为了活靶子。那些前来进攻的黑影,却奈何不了他们。 而那个站在高处观战的人,已经飞掠下来,他刚一落地。步青云便闻到一阵淡淡的馨香。 “摒住呼吸,这人身上有**散。” 步青云再次吩咐道,七八个锦衣卫连忙摒住了呼吸。但是他们又能够坚持多久呢,面对黑影们的无情进攻。还要摒住呼吸,真是太难为人了。 “各位。左手牵在一起,使用‘犬牙阵’,尽早结束战斗。” 少年步青云突然说道,此时此刻,头脑冷静,阵法熟练的他,俨然已经成为了众人的领袖,众人听到他的提点,连忙将手拉在一起,脚步移动,一下子便形成了一个相互交错的阵型。 步青云忽地一声窜了出去,直取那个身上带有异香男子的首级,面对少年步青云来势汹汹的一击,这人****一点,身子倒飞而出,如同灵巧的蝴蝶,想着高中飞去。 步青云将手中一把匕首抽出来,左手一挥,便将它掷了出去,直取那人的咽喉,那人嘴里冷哼一声,侧身躲开了步青云那去势汹汹的一击。 “有这样的身手,竟然甘心当锦衣卫,你的来头不简单。” 冒充狱卒的那人,看着杀向他的步青云,嘴里突然说出这句话,步青云的右手,已经摸到了自己腰间的刀柄上。 血红的刀,面对这样一个敌人,似乎也变得不安分起来,但是步青云却没有将“夕颜”拔出刀鞘的打算。 还不到时候,面对这样一个对手,就使用那把刀的话,那么以后面对更强的敌人,自己还有路可退吗? 飞在空中的那人又施展障眼法,身形陡然增加了三个,步青云面对突然出现的四个对手,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的身子已经飞到了皇宫的顶端,各自站稳身子,随即便战斗在一起。步青云知道想要破解对方障眼法的方法只需要闭上眼睛就好,但是他却倔强的睁开了眼睛。 他想要靠自己的眼力,而不是凭借感受对方气息的方式战胜对手,这样才具有挑战性。步青云立掌如刀,向着四个身影飞了出去。 只听得“啪啪”之声响起,步青云竟然被击中了两掌,对方的掌力浑厚,击打在步青云的身上,就好似铁板压在胸口一般难受。 步青云强忍着,才没有喷出鲜血,他的目光急速的收缩,对方竟然敢伤他,步青云自打出身江湖,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步青云看着极速在自己眼前旋转的身影,忽然挥出一掌,只听得一声巨响,他终于击中了那个人的真身,那人的身体倒飞出去七步开外,脚步带动屋顶的琉璃瓦,踩碎了不少。 “了不起,竟然有这等眼力。” 男人看着少年步青云,赞赏的点了点头,当下取出来一个瓶子,里面装着最强的**散,即便对方是武林门派的掌门,只要呼吸进这样的**散,照样死猪一般,任由宰杀。 男人将手中的**散撒向步青云,步青云知道那是**散,但依然迎头而上,非但不闪不避,反而更加加快了身形。 只听得“嘭”的一声,步青云的手掌,已经击中了那人的胸腔,顿时将对方的心脉震碎。 男人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失败,双眼圆睁,好似铜铃一般死死地盯着步青云。步青云平静的看了他一眼,用极细微的声音,说道:“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早已经服下‘七星丹’,莫说这样的**散不管用,便是天下闻名的‘三眼断魂’也奈何我不得。”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男子突然露出了微笑,他临死之前,却突然释然了,虚弱的说道:“想不到你竟然是无极门的少主,隐藏得果然够深,在下死而无憾。” 他当然听说过“七星丹”,七星丹取自诸葛武侯七星续命的说法,服下了七星丹,意识就是多了七条命,就算想死也难。 夜色中,这些人的战斗没有持续多久,没有惊动更多的人。步青云战胜了那个男人之后,神情不变,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屋顶。 站在皇城之巅,步青云有种圣临天下的感觉,他不禁在想,下面的储君朱厚熜,是否听到了屋顶的动静? 朱厚熜又不是聋子,他和陆炳自然听到了上面的动静,知道皇城顶上在发生一场大战。但是他可不打算前去帮忙,拉着陆炳,两人将宫殿内的烛火尽数灭了,装作熟睡,对外面的一切不管不顾。 只要登上了皇位,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朱厚熜这般想着,却久久不能熟睡,辗转反侧,心中骇然。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三百八十三章 剑士殒命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混乱的局面已经得到了控制,几名锦衣卫压着逃出监狱的江彬和亚三,往诏狱而去。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机会逃出来,迎接他们的将是凌迟之刑。 步青云淡淡的看着两人,江彬和亚三两人被铁链锁住的时候,神智稍微恢复了过来。走过步青云的身边之时,只听得江彬淡淡的说道:“九华山,以你的实力,应该能够找到那件东西。” 其实步青云早就听到那人追问江彬的话,天下共有八件玉器,其中有三件被朝廷控制,其他的不是下落不明,就是在强横到变态的人手中。 既然已经知道了其中一件玉器就在九华山,步青云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在心中打定主意,只要在宫中的事情稍微稳定了,就前往九华山,想尽办法将那件与其找出来。 “他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步青云在心中猜测着江彬的动机,恍然大悟一般,想着:他是想借刀杀人,对他而言,我是他的仇人,天门中的那些人更是,所以他希望我们拼个两败俱伤,他好从中得利。 这样一想之后,步青云的嘴角微微勾起,看着江彬离开了的背影,突然在头脑中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若是这场混乱还没有终止,将会怎样? 步青云想到了冯牧,那个偷入无极门。服下了九转天运丹的孩子,步青云当初站在父亲的身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没有出手阻拦。但是不代表他的心中不恨。 步东流还在宫中,步青云自然知道他的下落,但是他没有前去找他的麻烦,以他目前的武功,根本不足以与之对抗。 但是,若是将冯牧杀死,然后将事情推在这场混乱之中,以他的手段,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步青云这样想了之后。一个闪身,便消失在文华殿之外,几个瞬间的闪身,他已经来到了奉先殿旁边的偏殿,冯牧就住在里面。 步青云知道,禁宫五牙就陪在冯牧的身边,但是等到冯牧落单的时候行动,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当他来到殿外。打算藏起来等待时机的时候,却突然被眼前的情景给镇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竟然看到一个丑陋不堪的壮汉,正在与禁宫五牙大战。 那人脸色惨绿。就好似黑夜中的鬼火一般,他手持一对巨大的板斧,舞的呼呼生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在此之前,步青云没有见到过这样一个怪物。不禁为对方的手段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只见禁宫五牙联手出击,五人的招式绵密。配合的极有默契,仿佛凝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那个人笼罩其中。 莫子也手中已经多了两柄娥眉刺,在此之前,他面对过无数强横的对手,但是都没有走到这一步,这一对娥眉刺,已经是他的杀手锏。 擅长防守的韩通,张开金钟罩的同时,运起了浑身的真气,使出了罗汉拳,真气包裹着他的一双拳头,更具有强横的力量。 他一拳砸了下去,那人的身形虽然巨大,却灵活异常,似乎是出于本能,一下子就避开了韩通的那一击。 拳头砸在地面上,在石板上面砸出了一个大坑,顿时石屑纷飞,声音犹如响雷,动人心魄。 凌霄剑从不轻易出鞘的****浩,已经将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拔了出来,他的身形飘逸,剑气更是强横无匹。 “刷刷刷刷”四声响之后,剑气分四个方位向着那个手持板斧的人冲去,只见地面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痕迹,似乎空气也被斩裂。 “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存在,面对五人的进攻,竟然不落下风。”步青云仔细看着场面中六人交手,没有想到在江湖上,还有人能够抗衡禁宫五牙的联手进攻。 他难得看到这样精彩的战斗,禁宫五牙当年横行江湖的时候,抢夺了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所以对武林的典籍烂熟于心,这些年在深宫中修炼,武功自然已经到了超凡的境界。 “****浩的剑就好似疾风,这人该如何化解?” 步青云不由得在心中这般想着,他之所以会这样关切,是因为他觉得这个能够以一敌五而不落下风的高人,绝不会这样轻易被打败。 ****浩的剑招虽然只有四招,但是却是囊括了四个方面,他实在避无可避,只能硬抗下来。但是****浩这些年专心修炼剑意,出手早已经不追求剑招伤人,而更加注重打击对手的意志。 剑气就如同来自黄泉的冷气一般,急速、凌厉、霸道和无解。那个手持双板斧的大汉,非但没有避开,反而冲进了剑气之中。 他的身上已经出现了四条血痕,被划破的衣服随风飘飞,鲜血更是如同一条红色飞箭一般窜了出去。 但是这人的目光,却如同闪电一般夺人心魄,他对于自身的伤势毫不顾忌,直接冲向了重伤他的****浩。 ****浩站在原地,目光如炬,冷冷的盯着这个不怕死的人,右手挥出,又是几招凌厉的剑招往那个人劈砍而去。 那人嘴里大喊一声,在靠近****浩的时候,身形突然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浩的身前,举起手中的板斧,便劈砍下去。 ****浩想要避开,但是对方的速度实在太过快速,他刚刚移动脚步,左边的肩膀便已经被板斧砍中,“嗤”额一声,****浩整个左肩便被砍了下来。 鲜血洒了一地,他的手臂落在一边,****浩忍受着剧痛,凝聚毕生的内力,再次对着那个怪人使出了一剑。这一剑是他所有剑招的综合,避免了繁复的剑招,精简到只有一招。 但是这一招,能够横扫一切,遇山开山,遇水斩水,这样的招式,就算对方能够避开,也会被强横无匹的剑气震伤五脏六腑。 但是那个手持板斧的大汉,却没有躲避,而是举起手中的巨斧,横在了自己的身前。一声巨响之后,巨大的板斧上出现了一个大洞,那个大汉的身躯上同时出现一个血洞。 鲜血就如同泉涌一般,从那人的身体中流了出来。步青云看得目瞪口呆,这样不怕死的人,就连他都不得不佩服。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步青云觉得这人虽然生猛,但是遭受了这样一击之后,是绝对活不下来的,他之前还那般看重这人,没想到终究还是敌不过禁宫五牙。 然而,变化只在瞬间发生,那个被****浩洞穿了身体的大汉,并未倒下去,而是追上了****浩,挥起手中的板斧,一下子砍了上去。 ****浩举起手中长剑格挡,但是连人带剑被击飞出去,倒飞出去几丈外,与此同时,大汉将手中另一只板斧甩飞出去,劈砍在****浩的胸膛上,****浩一代剑士,变那样被击杀。 禁宫五牙似乎从未想过同伴会被别人击杀,面对****浩的死,其余四人惊愕之余,纷纷向那人攻了上去。那人虽然受了致命伤,战斗力却不减,这一点让步青云来了兴趣,他平静的注视着,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 自爆 夜凉如水,无星无月,但是宫廷的灯笼却高高挂在房檐上,所以步青云能够看清楚几人的战斗。 他没有想到,原本已经陷入了绝境的那个大汉,竟然还能够反击,在千钧一发之际,竟然还能够击杀剑士****浩。 这样一个人,竟然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号,步青云在头脑中想着这样一个人,这人的脸皮惨绿,且不说他的武功如何,便是他这幅长相,江湖上就很好有雷同之人。 正在步青云这般想着的时候,场面上的战斗已经接近了白热化,只见叶萧正一双血手,已经戴上了玄青色的铁手套,上面遍布毒刺,只要被他击中,不管是人体还是石头,都要被砸个粉碎。 “死吧。”叶萧正大喊一声,已经来到了大汉的身后,瞄准了他的头颅,就要当头砸下去。 要将对方的头颅砸碎,无异于砸碎一个西瓜一样简单。那个大汉的头颅又不是铁铸的,在他击杀了****浩的那一刻,他的整个后背也已经卖给了其他四人。 面对四人的同时出手,就算他能够躲开叶萧正的双拳,也躲不开巴东岭的金丝缠绕。 何况,还有韩通的罗汉拳,武功最为深厚的莫子也的一对娥眉刺。 步青云看着那个大汉,那人的胸前有一个大洞,他竟然没有因此而死,这一点让步青云有些意外,但是他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因为四人的招数没有任何的破绽。配合依旧是那么默契,那个大汉再也躲不开了。 这实在是一个好机会。禁宫五牙与那个大汉战斗在一起,冯牧就没有人保护。步青云再想要去杀他,就畅通无阻,简直是老天的可以安排一般。 想到这里,步青云闪动身形,从他原本躲藏的地方消失,然后想着那座宫殿而去。莫子也等人自然感受到了步青云的气息,但是在极力与那个大汉战斗,再想要抽身去阻止步青云,已经来不及。 只听得“轰”的一声。异变突生,只见被四人包围的那个大汉,身体突然像是炮弹一般炸裂,莫子也等人距离他的身体已经不足一尺,眼看就要击打在他的身体上,却突然产生了这样的爆炸。 四人来不及撤离,好在韩通长期修炼金钟罩,连忙张开自己的气息笼罩着四人,但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大汉的身体中,却爆发出无数的钢钉。 钢钉就像是密集的雨点一般,向着四人****而去,韩通本就死慌乱之中凝结的金钟罩。还未完全成形,加之距离实在太近,所以四人都不约而同的受到了攻击。 四人跌倒在地上。空中喷出来的鲜血,竟然变成了碧绿色。莫子也当先反应过来,带着满腔的不甘心。叹息道:“原来这人不是活人,而是被人操控的药人,我们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竟然连这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就算死了,也不该有怨言。” 浑身酸软无力的巴东岭,听到莫子也的话,不由得开口问道:“老莫,你可知道我们所中的毒是什么吗?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去阎王那里报道。” 莫子也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我浸淫毒药数十年,竟然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毒,死了也是活该。” 他的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心中却十分不甘心,他的遗憾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坑,还没有填满,就这样死去了,恐怕生生死死也不配轮回为人了。 步青云看着场面上的四人,他已经到了殿门外,就在他准备飞身进入的时候,突然听到那巨大的爆炸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场爆炸虽然巨大的,但是并未出现真气的波动,但是里面的机括却让人心寒,因为那样的钢钉,已经能够与唐门的暗器暴雨梨花针媲美。 “想不到那个人竟然是被操控的死人。”步青云在心中这般想着,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四人,那四人已经丧失了战斗力,他也不再将对方当做死威胁。 四人在这个时候,也看到了站在殿外的步青云,只见他穿着飞鱼服,配着绣春刀,一直不曾开口的韩通不由得诧然问道:“锦衣卫,这又是为何?” 莫子也当然也看到了这个最为年轻的锦衣卫,看着步青云,莫子也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开口说道:“不对,这人不是锦衣卫,而是江湖世家的传人。” 被他一语道破,步青云嘴角勾起,他实在不想再耽误时间,看了看紧紧关闭的殿门,他没有用掌力推开的打算。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难免对方不会在门上做手脚,涂上一些厉害的毒药或是布置一些暗器。 步青云虽然不怕毒,但是事情能够简单的解决,他又何必将事情复杂化。他抬起眼,看着几丈高的宫殿,然后飞身跃上了高墙。 就在他想要跃进宫殿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呵斥,然后一根巨大的木柱子,便向他****而来。 步青云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对方的呵斥中气十足,而且内力浑厚,步青云自知自己不是对手,面对着那一根疾驰而来的木桩,挥出右掌,将它击碎成了木屑。 “这里的事情太蹊跷,不能再逗留,不然性命也要留在这里。” 步青云这样想着,足尖一点,身体轻盈的向上飞了出去,在空中几个翻身,已经到了七丈开外。 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剧痛,步青云却没有停留,他提气凝神,飞越了几座宫殿,总算远离了那个是非之地。 再看自己的后背,原来上面插了一支木头的树枝,步青云又惊又恐,对方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随随便便掷出一根树枝,便能够像飞剑一般使用。 树枝上面凹凸不平,而且断掉的树枝形成了倒刺,更有许多木屑刺入了步青云的身体中,步青云暗叫倒霉,往自己所在的衙门跑去。 要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在,他才能够将那根树枝拔出来,然后让对方扒开他的伤口,将里面的木屑取出来,才不至于让伤口发炎。 就在这时,逃离的步青云,遇到了追击江彬的那名锦衣卫,那个叫做小六子的锦衣卫,见到步青云伤得这么重,额头上不由得冒出冷汗,开口问道:“兄弟,你坚持住,我这就送你去医治。” 其实小六子早已经知道江彬两人被抓住了,但是他听到奉先殿这边的动静,便带着几个兄弟前来,一来是职责所在,二来是因为他实在太想要出人头地。 小六子当然知道受了重伤还能咬牙坚持的步青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伸出了援手,若是能够得到他的帮助,他后面的路也就更加顺畅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毒人 步青云逃得很快,若是再慢一步,他的性命就要留在那里。 然而,与他相比,冯牧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呆在宫里的冯牧,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女子,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 这个宫女便是当年将他救出皇宫的白静姝,冯牧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找到她。 但是能够再次见到白静姝,他心中很是高兴,白姥姥既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是许爷爷的红颜知己,所以冯牧带着两种感情在其中,对白静姝很是敬重。 正当他想要开口招呼的时候,白静姝却突然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神情严峻,拉着冯牧的手,也不走正门,而是选择了从窗户上跃出去,行走在偏僻的回廊上。 就在他们逃离宫殿的时候,禁宫五牙遭到了那个手持双板斧的大汉的攻击,冯牧和白静姝已经离开了奉先殿之后,禁宫五牙已经只剩下四人,而且由于那人的自爆,其余四人也丧失了战斗力。 步青云根本不知道是谁重伤了他,但是一根树枝就能够成为利刃,在那人的手中化腐朽为神奇,可见那人的武功已经高出了一定的境界。 经过了这件事之后,步青云再也不敢托大,而是低调行事,他已经决定在这个卧虎藏龙的宫中刻苦修炼,不然对上那些强大到离谱的人,自己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躺在地上的莫子也等四人,浑身疼痛,刚才的自爆。那人身上的暗器刺进了他们的身体之中,四人的外伤严重。而且内伤也不轻。 便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快速的飞掠而来。那人竟然像是一道闪电,只不过在眨眼之间,便已经从十丈开外,飞到了宫殿外面。 他的身形陡然顿住,轻飘飘的降落在台阶上,看着躺在地上的众人,这个满头银发,已经长及脚踝的老怪物大笑道:“没想到老夫的赶尸术,还有用武之地。还没有生疏。” 言下之意,刚才手持双板斧那个大汉便是受了他的控制,与莫子也等人战斗。 对方不过是一具尸体,在他的操控下,竟然活了一般,动作灵活不说,而且还能够使用精妙的招数。 难怪那大汉在被洞穿了胸膛之后,还有强横的战斗力,原来他早就已经死了。试问死人又怎么会感受到疼痛,自然也就杀不死。 莫子也脸上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峨嵋刺,韩通等人也一样。他们的眼界见识,哪里会瞧不出来这人的境界远在他们之上。 这个老魔头便是当年从诏狱中逃出去的那个断了四肢的囚徒,如今的他。已经在金白龄的改造下,重新装上了木头四肢。动作虽然不及血肉之躯灵活,可是比起寻常武夫。不知快了多少。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我们过不去?” 巴东龄当先问道,此时的已经很虚弱了,在这些人之中,他的内功修为最差,虽说轻功最好,但是在那个关键时刻,他没能够避开,自然受到了那强烈的冲撞。 眼见****浩间接死在这个老魔头的手下,若是连对方的名号来历都不清楚,那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同伴。 面对巴东龄的责问,那个老魔只是淡淡的一笑,说道:“老夫的名字,已经有数十年没有人叫了,连我自己都已经忘记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出自武当。” 听说这个老魔头出自武当,众人都不由得面面相觑,武当作为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派,人才辈出,都是当世的大豪杰,怎么出了这样一个怪物。 看着众人一脸的费解,那个老魔头似乎也不打算解释什么,而是淡淡的说道:“老夫前来这里,自然是要找皇家算账,他们将我囚禁在诏狱二十七年,我如今要他们加倍偿还。” 他这般说着,大手一挥,从木头手上顿时荡漾出一股子磅礴的真气。莫子也等四人早就见识过那个老魔头的手段。 当年地面陷落下去的时候,三条气龙差点要了他们的命,不正是这人的真气与之抗衡,才救了他们吗? 用厚铁板打造的特殊监狱,也因为这个老魔头的缘故被撞开了一个大口子,为此还放跑了一些穷凶极恶之徒。 面对这一掌之威,莫子也等人闭上了眼睛,他们知道,对方出手,他们无论如何也躲不开,更承受不下来。 然而,那个老魔头的真气,却没有击打在他们的身上,而是从他们头顶上方五尺处疾驰而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老魔头的掌力击中了一座宫殿,那个用大理石堆积而成的墙顿时为之碎裂。 原本还坚不可摧,雄伟壮观的宫殿,竟然在老魔头一击之下,便轰然倒塌,化成了一片废墟。 众人眼珠子几乎快要弹出眼眶,这样的身手,不愧为天下第一的恶徒,要囚禁在诏狱的最底层,由三个老狱卒看守。 “你们慢慢等死吧。” 老魔头虽然没有出手杀死莫子也等四人,但是更没有救他们的打算。他竟然变态到如此地步,要人体会等死的滋味。 莫子也口中喃喃道:“这人浑身是毒,他本身就是最剧烈的毒药,不论是谁,只要招惹了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其余三人点了点头,他们看到老魔头发功的时候,只见那人的皮肤在大红灯笼的照射下,突然变得惨绿,便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那个手持双板斧的大汉,生前一定遭遇过他,被他击杀之后,他将自身的毒注入了他的身体,然后再用秘术操控了他的尸身,放进皇宫里来大闹一番。 “就算死,也不能让他如此猖狂!” 叶萧正的脾气最是火爆,此刻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默默地等死,他如何能够忍受,虽说他的全身已经像是要碎裂一般疼痛,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够在自己死之前,对那个老魔头造成一点伤害。 他戴着的一双拳套突然脱手飞了出去,这一击他从未在人前使用过,只见那布满了尖刺的拳套,向着老魔头疾驰而去。 “嗤嗤”之声响起,拳套竟然燃烧起来,就像是炮弹炸裂一般,原本那些尖刺射向老魔头的面门。 而老魔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移动。 与此同时,莫子也、韩通和巴东龄也攻了上去。然而老魔头只是不屑地看着这些人,他大喝一声,从他口中传出来一股臭气,臭气之中有强横的真元。 这一股真元,将叶萧正拳头上的尖刺震落在地,臭气包裹着四人,四人的皮肤开始迅速的腐烂脱落,没过多久,原本纵横江湖,难逢敌手的禁宫五牙,一个不剩,尽数被这个老魔头击杀。 地面上只留下暗红的血水,腥臭难闻的臭气,还有碎裂的衣服……(。) 第三百八十六章 虎口脱险 老魔头将口中呼出来的毒气杀死了莫子也等四人,随即一张惨绿的脸重新变得苍白。 苍白如纸,仿佛从未见过天日的吸血鬼一般。 他低声笑了两声,然后自言自语道:“你逃得了么?” 这句没来由的话说完之后,便从原地消失,往冯牧逃跑的方向而去。他的速度快如闪电,只是在几个眨眼之间,便掠过了好几座宫殿。 冯牧和白静姝的速度也不慢,但是比起这个不世出的老魔头,岂止慢了一倍? 只听得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冯牧和白静姝身前的一根柱子,竟然已被击倒,好在白静姝反应快速,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冯牧,才没有让他葬身在老魔头的手中。 老魔头轻轻地降落地面,拦在冯牧两人的身前,冯牧看着这个怪物,心中骇然。 看着他木头做成的四肢,冯牧心中感叹这人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竟然能够凭借内功,将这些木头控制得灵活自如。 他想到了步东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虽然也是用内力控制着轮椅,但是却没有眼前这人这般灵活。 冯牧和白静姝与这个老魔头对峙着,他们想要转身逃走,但是这样的仇敌,转身逃走无异于找死,将后背卖给对方,傻子才会这么做。 白静姝从怀中摸出一柄短剑,冯牧也从手臂上取出那一把袖剑,如今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只能拼尽全力。奋力一击。 “不可恋战,一旦抓住机会。你就逃走,我来拖住他。” 白静姝平静的说道。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能够听到,也没有多此一举,悄悄在冯牧说。冯牧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道:“明白。” 他没有推辞,因为他就算留下来也帮不上任何忙,况且他是否有逃走的机会还很难说,这就相当于山崩地裂而侥幸不死一般福运高照。 白静姝说完。便当先冲了上去,老魔头看着那个白发宫女,脸上的神情不变,嘴里发出啧啧之声,道:“你们谁也走不了,我的目标是那个孩子,有人阻挡我的话,我也不介意多杀几个。” 他这般说着,轻轻伸出了两根手指。将白静姝那去势凌厉的一剑夹在了手中,白静姝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使出全力的一剑,竟然这样轻易就被对方夹住了。 她尝试着要拔出来。但是短剑就仿佛是生根发芽一般,在老魔头的两指之间,没有任何的摇动。 白静姝突然松开了短剑。并掌如刀,急急向着老魔头的面门拍去。冯牧看准机会。脚步一动,便出现在老魔头的身前。 他那柄专门找人打造的袖剑。也随即刺出去,袖剑刺中了老魔头的小腹,但是刺中之后,却像是刺进了一团棉花之中,没有半点鲜血流出来,就仿佛不曾刺中一般。 冯牧正想要拔剑再刺,白静姝的手掌一击落空,也想要再次出招,谁知老魔头浑身的真元霸道的狂写而出,就如同一阵飓风,将两人吹出去三丈开外。 冯牧的身形未稳,一个踉跄,差点就跌倒在地,好在白静姝拉了他一把,他才稳住了身体。 “这人不仅内功深厚,而且招式古怪,你快走。”白静姝平静的说道心中却在疑惑,自己的尸魂咒蛊,怎么还未起作用? 当年她从那个守棺人的手里救下婴孩冯牧的时候,使用尸魂咒蛊,可是没费吹灰之力,如今她已经施展了两次咒蛊,可是对方却没有中招。 白静姝已经绝望了,这人的内功深厚,想来她的招数对他不管用。正当白静姝愁眉不展的时候,那个老魔头开口说道:“你的尸魂咒蛊对其他人或许有用,对我却全无作用。” 白静姝难得听到这人说话,不由得开口道:“这是为何?” “因为我本身就是毒,全天下的毒集中在我的身上,任何的毒虫毒药毒蛊对我都只是补品罢了。” 这人淡淡的说道,冯牧听了之后,心中觉得恶心,差点吐出来,但是他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冷静的看着场面上那个老魔,等待着逃走的机会。 “怎样,还要阻挡我么?” 老魔头面对白静姝,却十分的客气,白静姝看着这个不可战胜的对手,坚定的点了点头。 老魔头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虽然老夫不杀女子,但是你再阻拦我,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白静姝没想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她没有回头去看冯牧,而是突然向着那人攻去。 老魔头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在白静姝快要击向他的时候,点住了白静姝的穴道。他没有失言,要是他想要杀死白静姝,简直轻而易举,但是他只是点住了她的穴道,并未大开杀戒。 这个时候,冷静寻找逃走机会的冯牧,突然开口问道:“我的五位师傅,你将他们怎样了?” 老魔头淡淡的回答道:“蚍蜉撼树,自然是碾压而过,尸骨无存了。” 冯牧听到对方这样说,虽然心中早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仍然免不了心中的悲伤。 莫子也等人也算得上他的授业恩师,虽然五人碍于他的身份,没有师徒的名分,但是冯牧心中感激。此刻亲耳听到老魔说杀死了五人,冯牧心中的愤怒,就像是火山爆发一般,突然炸裂开来。 只见冯牧的头发纷纷倒竖而起,浑身的气息为之一变,先前还缓和平正的气息一下子变得邪魅凌厉。 老魔头竟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声音更是难听,就好似鬼哭狼嚎。但是冯牧的双眼逐渐血红,对外界的声音浑然不觉,他唯一的目的,是要杀死眼前那个老魔头。 老魔头看着速度陡然提高了一倍的冯牧,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惊喜的表情,淡淡说道:“竟然还有这种事,虽然叫老夫有些惊喜,但是你身为皇家的人,一样要死。” 他这般说着,木头手掌突然反切窜了出去,向着冯牧的手掌而去。 冯牧即便是使出全身的内力,也无法战胜那个老魔头,只要跟对方拼掌力,只会被震断全身的经脉,重蹈莫子也等人的覆辙,全身溃烂而死。 就在两人快要交手的那个瞬间,冯牧的身形却突然消失了,老魔头双眼圆睁,没有想到一个大活人,竟然就那样从他的眼前消失。 “苏志道,你竟敢坏我好事,识相的就滚出来与我一战,不然就不要怪我迁怒于人了。” 老魔头咬着牙,怒不可遏。在他话语落下之后,只听得一个缓和的声音说道:“樊枭,多年不见,老夫也想领教你新修炼的武功。” 这句话语调很低,却传得很远,随即一个满头黑发,胡须花白的老者缓缓从高空飘然而下。 冯牧竟然没有在他身边,竟然无端消失在这黑夜之中一般,让人匪夷所思。(。) 第三百八十七章 奇门遁甲 被点住了穴道的白静姝看到老怪物苏志道,不由得露出了惊喜的神情,这人的本事她是再清楚不过。 若说步东流已经超然,这个苏志道简直已经入道。这个人就像是大海一样深不可测,白静姝从他那里学到了尸魂咒蛊,而且她的内力能够进展神速,也得益于他的指点。 “前辈,你来了真是太好了,这人浑身是毒,太难对付了。” 她只是说出了基本事实,这无疑是废话,苏志道与樊枭是老对手,哪里会不清楚对方的武功套路? 白静姝之所以这样说,是想要表达心中的喜悦之情,她随即问出了心中特别想要知道的问题:“前辈,这些年你都去哪了,我找遍了宫里的所有地方,都没有见到你?” 苏志道看了白静姝一眼,平静的说道:“我一直都在这宫中,只是不想被人打扰罢了,所以你找不到我,也实属正常。” 苏志道说完之后,白静姝原本还惊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失落,她太想要见到这个世外高人,更希望能够再次得到他的指点。 但是,那个人指点了她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白静姝却不相信,觉得自己诚心寻找,就一定能够将他找出来。 苏志道是她除了赵三水,最为在意的另一个男子,倒不是说有什么男女之情,而是简单的崇敬,白静姝对于这个已经站在武道巅峰的男子,有着本能的崇敬。 老魔头樊枭却突然说道:“我们换个地方打,在这里的话,这个女人会遭到池鱼之祸。” 苏志道点了点头,淡然一笑道:“杀人不眨眼的你,还是那个脾气。这一点我实在很佩服,换做是我的话,就不会有你这样的心境了。” 这句话的语调有些怪异,与其说是赞美,倒不如说带了一些挖苦的意味。樊枭听到之后,当先飞掠而起。一下子便飞跃上一座高高的宫殿,苏志道微微摇头,紧随而上。 两人在空中飞跃,转眼之间已经来到了一座冷空,这里是放逐被废的后妃的地方,通常这里不会有人来。 而当那些后妃死后,这里有经常闹鬼,是以宫女太监就更加不会前来,是以地面上长了一些荒草。房梁上还结了蛛网。 樊枭当先降落地面,淡淡的说道:“你以为我被女子陷害之后,就会改变自己的初衷,对世间女子展开疯狂的报复?” 苏志道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说道:“难道不是吗,毕竟你这样的苦,寻常人早就疯掉了。” 樊枭仰望着苍穹,在这漆黑的夜空中。黑夜似乎无边无尽,就像潮水一般包裹着他。让他难以呼吸。 他随即舒了一口气,心情有些沉重,但是依然淡淡的说道:“即便是被斩断四肢,即便是被穿透全身要穴,又有什么要紧,这些不过是身外伤罢了。” 这人倒是豁达。他一个武功绝顶的人物,被人断了四肢,被巨大的铁链束缚,关押在诏狱的最底层,过了二十七年暗无天日、猪狗不如的日子之后。竟然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远非常人可比。 但是他的宽容也仅限于女子,那些抓捕他的锦衣卫,那些围捕他的高手,乃至审判他的官员甚至皇亲国戚,都是他要报复的对象,不把那些人斩尽杀绝,他如何也不会罢休。 苏志道轻哼了一声,缓缓说道:“看来你心中所受的伤,只怕永远难以愈合了。” 樊枭苦笑一声,抬起自己的木头手臂,看了一眼,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周遭的荒草为之枯萎,他随即平静的说道:“伤与不伤又有什么关系,我心中不怨她,她只是做了她分内之事。” 赞赏的点了点头,苏志道心中也不由得感慨起来,当年的事情已经很久远了,就像是一场隔世经年的梦。 那个天下第一美人,设计陷害了这个名不见经传,却是大内密探中的绝顶高手,只因为这人误入了歧途,学习了天下最为阴邪的武功。 “看来你用情很深啊,可是落花有意……” 苏志道还未说完,樊枭一声冷哼,身形已经陡然消失,以苏志道为中心,他的周围竟然出现了七八个残影,同时向他发出了攻击。 只见八道玄黑色的光芒向着苏志道冲击而去,在这黑夜之中,让原本就黑暗的夜空,更添了几分清冷与诡异。 “八门幽魂,”苏志道淡淡说出这句话,随即感叹:“你最终还是修炼成了这天下至邪至毒的武功。” 说完之后,他的身形便从原地消失,就跟之前冯牧的突然消失一样,无迹可寻。 樊枭的八道身影,再次出现新的变化,只见每一个身影都激射出两道暗黑色的光芒,这些光芒就像是蟒蛇一般乱窜,在这处冷空中,有种遮天的霸道凌厉。 整个冷宫为之倾塌,原本干枯的荒草,竟然燃烧起来,那些蛛网也同时燃烧起来,而原本躲在角落的蝙蝠乃至各种蛇虫鼠蚁,都遭受了这样的攻击,身上发出焦臭味,这些生物竟然在瞬间被夺去了生命。 苏志道的声音依旧在半空中响起,中气十足,却不急不缓道:“就算你已近修炼得天下无敌,但是我不与你交手,你也奈何我不得。” 声音虽然就在附近,但是不论樊枭怎样催动内功,都不能将他逼出来。黑气依旧乱窜着,没人前来的冷宫,竟然在这个时候变得异常的喧闹。 好似猛鬼嚎叫的声音,伴随着樊枭的操持的黑影,撕裂者空气,在夜空中肆掠着。 冷宫的那些柱子被黑气撞倒,然后房顶坍塌下来,顿时烟尘四起,沙土弥漫。 “我将能够藏身的地方尽数毁去,就算你懂得奇门遁甲,也没有地方可躲。”樊枭嘴里发出愤怒的声音,就如同凶兽的咆哮。 这个时候的樊枭,在功法的左右下,已经化身为毁尽一切的荒神,带给世间以杀戮和黑暗。 苏志道的声音依旧在空中响起:“没用的,只要天道不死,我便能够在其中任意来去。” 这句话实在玄妙,樊枭被这样一激,心中的愤怒又增加了一倍,道:“那么我就将你所谓的天道撕裂。” 他这般说着,双脚离地,飞跃而起,跳到了十丈的夜空中,随即浑身剧烈的旋转,形成了一道道罡风,急速旋转着,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将冷空的那些木头柱子碎成了粉末。(。) 第三百八十八章 奇书《西游记》 就在两大巅峰高手在冷宫对决的时候,原本突然消失的冯牧,竟然出现在了翰林院之中。 但是冯牧并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就是天下士子心向往之的翰林院,他看着眼前浩如烟海的书本,不由得怔怔的出神。 他不是与那个老魔头战斗吗? 他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的时候,自己竟然被一股大力拉扯着,然后身不由己的被带来了这里。 冯牧没有想到这世间竟然有人还有这等神通,他掐了掐自己的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是疼痛告诉他,那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发生过。 冯牧四下寻找,没有见到半个人影,他轻轻地呼喊了两声,也没有任何的回答。 冯牧觉得这是一间书院,他随即想到了天下闻名的藏经阁,但是他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在皇宫,想来这就是皇家的藏。 冯牧想到这里,便心下释然。这里的书籍汗牛充栋,在天灯的照耀下,冯牧看得眼花缭乱。 这么多书,要是发生火灾,那可就是天大的灾难。冯牧不由得这样想着,看了看头顶的天灯,天灯罩了一层不易燃烧的罩子,算是有防火的功效,但是也减少了许多光芒。 肚子轻轻地叫了起来,冯牧捂着肚子,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不由得苦笑一声,四下寻找,想要找到一些点心,但是除了那些桌子上的灰尘,他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忽听得外面想起了脚步声,冯牧心中大喜,就想要开门。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对这里一无所知,要是对方将自己当作贼人怎么办? 想到这里,冯牧不由得躲到了书架之后,小心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下来。似乎没有进门的打算。 冯牧不由得感到好奇,只听得餐具食盒放下的声音响起,然后那个脚步声又渐行渐远。 冯牧更加疑惑了,筷子放在瓷碗上的声音,他还是能够听出来的,但是这又是为何,莫非这里还有其他人,那个人是特意来给他送饭的? 但是冯牧刚才找遍了每一处角落,都没有什么发现。所以他很自然的想着:莫非是救了我的那人知道我已经饿了,才特意命人给我送饭? 想到这里,冯牧心中释怀,便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他刚想打开门去拿食盒,却发现门已经打开了。 外面灯笼的光芒照射进来,冯牧什么人也没有看到,但是又是谁把门打开的? 总不会是风吧? 冯牧不愿多想。这个时候,他最想的还是填饱肚子。所以他低下头去看刚才送来的食盒,但是地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难道见鬼了?冯牧这样想着,他实在想不通,那个人送来的食物怎么会凭空消失,没有任何的声音。不是鬼魂所为,又是怎么回事? 冯牧又想起了自己的凭空消失,两者一结合,他有种走了阴阳路的想法,难道自己已经被那个老怪物所杀。现在已经在地狱了吗? 但是疼痛的感觉还有啊,难道人死后,也是另一种存在,但是自己之前死后,身体可是一种无形的意识状态存在虚空之中,没有这么实质化啊。 就在这个时候,冯牧突然听到有人吃东西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冯牧浑身一凛,不由得毛骨悚然。 原来刚才送来的食盒,真的存在的,只不过被人先一步拿走了而已。冯牧循着声音,脚步缓慢的向着那个吃饭的声音而去。 这一次,他没有失望,在两个书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白发老者,那人的头发就像是枯草一般,胡乱生长。他的胡须似乎从来也没有打理过,也是那副乱糟糟的样子。 他的衣服虽然已经很破旧了,但是破洞的地方缝缝补补都给补上了,虽然已经洗得花白,但并不显得肮脏。 这人的样子,就像是丐帮的人一样,但是皇宫之内,冯牧不会将这人当做丐帮中人,他恭敬地弯腰作揖,恭敬地说道:“晚辈见过前辈,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那人只是细嚼慢咽,并没有理会冯牧,冯牧的见他津津有味的吃着饭,不由得心中羡慕,垂涎欲滴,肚子在这个时候,竟然又咕咕地叫了起来。 老者抬起头,看着一脸尴尬的冯牧,将他的菜递了过去,冯牧恭敬的施了一礼,小心的接过老者递过来的饭菜,就吃了起来。 他实在是饿了,也就不再跟老者客气,老者看了看冯牧,原本坐在地上的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再也不理会冯牧,从书架上取过来一本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了起来。 冯牧大口吃着,没过片刻便将那些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他抹了抹嘴,恭敬地对老者说了声感谢,然后便询问老者该去哪里洗碗? 老者依旧是看书,并不理会冯牧,冯牧以为他年老耳背,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再次询问洗碗的地方。 老者微微皱眉,终于抬起头,淡淡说道:“将它放在门口,等会儿自然有人前来取,到时候你也跟着走吧,打哪来就回哪里。” 冯牧没有想到,这个老前辈竟然这么冷淡,但是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也就不方便再继续呆下去。 听从老前辈的话,冯牧将碗筷放进了食盒中,然后提到了门口放好。他有些百无聊赖,虽然不想前去打扰那个冷淡的老人,但是他心中的疑惑实在很多。 “敢问前辈,是你救了我一命吗?” 冯牧依旧恭敬地问道,老人看书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书本,只是微微摇头,冯牧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由得继续问道:“敢问前辈,是何人救了我一命?” 老人继续看书,这一次连头也懒得动一下了,冯牧自讨没趣,自顾自说道:“前辈这么喜欢看书,但我觉得,有一本书你绝对没有看过。” 听到冯牧的话,老者终于抬起头,淡淡的询问道:“什么书?” 冯牧只是想要老人陪他说话,才这样说的,他没有想到心性平静的老者,一提到他没有看过的书,竟然会如此感兴趣。 被老人这样一问,冯牧不由得脸上发烫,他有些尴尬,他肯定不能随便说一本古书,因为这个博学的老者很可能看过。再者说来,他对古书的了解,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因为这两个原因,冯牧决定剑走偏锋,对老者说道:“不知前辈可曾看过一本叫《西游记》的奇书?” 其实冯牧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西游记》是否已经问世,但是他隐约听说过吴承恩的才气,他特别留意过,知道吴承恩如今还在青年时期。 所以他料想《西游记》十之**还么有写出来,所以他才这样说。当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那个老人果然眼露精光,摇了摇头,说:“不曾看过,是什么内容?” 冯牧心中想笑,老人既然有兴趣,他也无聊,便陪着老人聊一聊也无所谓吧。(。) 第三百八十九章 境界划分 难得老人有兴趣,冯牧便开口说道关于《西游记》的主要内容,他为了不让老人反感,当先说的是玄奘西行的背景。 老人点了点头,平淡的说他对三藏法师还是知道的,对于他的著作,也读过不少,但是却从未听说他写过什么《西游记》,《大唐西域记》倒是有的。 冯牧点了点头,赞叹老人博学,然后继续说起了孙悟空的故事,老人听了之后,不由得开口问道:“这个猢狲,可是沈既济笔下的那个人物?” 冯牧没想到老人联想的能力这么强,他每说一个情节,老人都会引经据典,但是冯牧又不知道老人提起的那些典故由来,只得点头。 老人听到孙悟空在菩提老祖那里拜师的时候,竟然陷入了痴迷之中,再也不打断冯牧,而是耐心的听着。冯牧只是将故事的大致情节说了出来,他可没有能力将原文背诵出来。 老人听到大闹天宫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变了,连忙打断冯牧,说道:“我终于明白没见过这本书的原因了,皇权至尊也是能够反抗的吗?” 冯牧摇了摇头,说这本书虽然被朝廷禁止,但是民间依然流传,只要刻意寻找,想要找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人听了之后,眼中再次露出精光,对冯牧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冯牧苦笑,只得无奈的说道:“实不相瞒,这书目前还未问世,它是我一位朋友准备多年的作品。目前还只有草稿,还需要不断地修改润色。” 老者听到这里。竟然感兴趣的问道:“你说的那人姓甚名谁,可否向我引荐一番?” 冯牧只得将吴承恩的名字说了好出来。老人听了之后,淡淡的摇了摇头,说果然从未听过,冯牧觉得这是自然,若是他不出房门就听闻过,那才是真的有鬼了。 便在这个时候,冯牧突然感觉心中一股真气上窜,直冲天灵盖,好似火山喷薄而出。 冯牧当即倒地。浑身颤抖着,抽搐着,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他虽然极力的忍耐着,却是无可奈何。难道这个时候,自己又遭到反噬了吗? 冯牧心中这般想着,心中却泛过一阵苦涩,不是说要在月圆之夜才会遭到反噬的么,现在自己走火入魔的话。眼前的老人会不会被自己杀死? 冯牧运行体内两种内功,想要压制那一股乱窜的真气,但是那一股真气实在霸道,他越是压制。那一股真气就越是凌厉。 见到冯牧痛苦万状的样子,老人不由得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随即来到冯牧的身边。蹲下来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冯牧正要开口让老人快走,谁知老人手掌放在他额头上的时候。他却感受到了一股温厚平和的气息。 有了这一股气息的引导,冯牧原本乱窜的真气。竟然一下子遇到了克星一般,瞬间被压制下去。 若说那一股真气是天龙,那么老人就是降龙罗汉,将那凶猛异常的真气治的服服帖帖。 冯牧恢复过来之后,老人已经撤开了手掌,站了起来,冯牧感激的说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晚辈竟然没有看出来你竟是绝顶高手,有眼不识泰山,往前辈不要怪罪。” “我并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会一点练气的方法而已,也不知道这就是武功。” 听到老人的话,冯牧不由得目瞪口呆,这样一个旷世不遇的高人,竟然说他不知道这就是武功,莫非是在开玩笑? 冯牧看着老人,见他一脸的认真,根本不像是耍他的样子,不由得感慨:“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位前辈并非刻意,却修炼成了绝世的武功,也算是个人的造化吧。” 老人看了冯牧一眼,随即说道:“我感知你身上的气息,料想你已经到了书上记载的玄通境,似乎已经无限接近冲虚境,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够突破。” 这句话说出来,冯牧脸上的惊讶之情更盛,他不由得脱口而出,问道:“前辈为何对武学的境界如此清楚,你看的那本书能不能也借给我看一看?”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你要看书,我自然不会拦你,但是那一本书在我看过之后没几年,就已经消失了。” 冯牧眉头一挑,不由得叹息一声,道:“竟然会有这种事,那个偷书的人想必十分厉害,竟然能够从前辈的身边将它盗走。” 老人又摇了摇头,说道:“倒不是这样,那本书是皇帝陛下拿走的,但是他拿走之后,竟然在宫中弄丢了,是以再也没有回到这间藏。” 老人的语气中带有明显的遗憾,似乎在责备那个糊涂的皇帝做了一件蠢事。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朱厚照用那本书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朱厚照用那一本书换了一个人,那个人精通各种机关,据说是墨家的嫡传弟子。朱厚照想要借助那个人的力量,打造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队。 在朱厚照看来,这本看不懂的书,换一个机关大师,实在是一件合算的买卖。 但是那个人却极为不配合,来到皇宫之后,只是吃喝睡,并未有任何机关设计。朱厚照面对这个人,觉得对方有真才实学,心气高一些自然是常理,也就没有为难与他。 他以为那人过些日子,就会想通了,谁知他因为各种事情,竟然怠慢了那个能人,而且他最终也没有得到那人的帮助,便遭了暗算,最后还落得个凄然落幕的下场。 那个工匠在皇帝朱厚照驾崩之后,内阁竟然因为那人整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为名,将他赶出了皇宫,那人出了皇宫之后,便销声匿迹了。 听到老人的话,冯牧有些失落的叹息一声,再次关切的问道:“敢问老前辈,书上面提到的境界都有哪些?” 老人也没有卖关子,开口说道:“书上面的境界共有七层,分别是大武境、玄通境、冲虚境、灵台境、天罡境、御神境和修真境。你如今已经到达第二重境界的巅峰,离第三重已经不远了。” 冯牧听着,心中有一丝喜悦,但他在喜悦之后,又生出一丝失望,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在武道一途,还有这么漫长的道路要走。 看着冯牧脸上的失落表情,老人平静的说道:“你也不必太过失望,能够进入这些境界的人,就连最基本的大武境都已经算高手了,书上记载,前三重境界力量不悬殊,越到后来就越有天壤之别。” 冯牧听了之后,好奇的问道:“那敢问老前辈,你到了何种境界?” “估计是御神境吧。”老人平静的说道,冯牧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九十章 豁然开朗 冯牧觉得自自己的机遇很好,他在武道一途,并没有经历过寻常武夫要经历的那些,他从一出生,就被许泽灌输了内力,以后修炼的也都是高深的武学。 这样看来,他实在是得天独厚,远远超出了同龄人的水平,但是当他看到步青云、庄不凡,乃至那个来自东瀛的孩子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世上人外有人,他虽然拥有高人的指点,但是别人照样不缺。 要想在这个纷争的世上存活下去,并且出类拔萃,就不能不刻苦努力。冯牧想到了这一层,看了看眼前那个老人,开口说道:“前辈,你能指点我一些修炼的法门吗,我觉得自己如今已经陷入了瓶颈,很难再有突破。” 老者听了冯牧的话之后,认真的看了看他,淡淡的说道:“你的情况我了解,这么说吧,从一开四,你就在奔跑,但是不是你该有的成长轨迹。” 冯牧不由得愣住,看着眼前的老人,不修边幅的老人,眼神流转之间,自然有一股子超然绝世的气质。只听他缓缓说道:“从我刚才替你疏导看来,你身体中的气息就好似有两条龙在争夺气海,而且因为修炼其他武功,将自己的内功越练越驳杂,到了后来,只怕会出现千军万马相互拼杀的情况,到时候不用敌人出手,你自己便已经将自己打败。” 听闻此言,冯牧不由得心有戚戚焉,他自身的痛苦,自己再明白不过。被老人一句点破,他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前辈所言正是我如今最大的苦恼,难道我真的要废去那些内功。重新修炼吗?” 老人舒出一口气,仿佛是一阵清风,带给人清爽的感觉,冯牧心中羡慕,这个老人修炼的内功精纯的程度,仿佛已经与天地融为一体。 这才是武学该有的修炼之路,像他那样融合各种各样的武功,实在是力不从心,就算是天资聪慧的人。也不由得会精神分裂。 好在冯牧的意志坚定,才支撑到如今这个时候,但是他已经经历过以此来先天罡气的反噬,知道了其中的厉害,不敢再继续修炼下去。 那样的话,他早晚会爆体而亡,贪多嚼不烂,那样无异于自寻死路,冯牧对于这个浅显的道理。还是很清楚的。 老者面对冯牧的询问,因为之前冯牧跟他的对话,让他心中有些欢喜,细细想来。自己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这样与人说过话了,老人不由得有些感慨。 虽然,在这个藏中。那个神秘人会时常前来看书,也会跟他打招呼。但是老人很少理会。他知道对方的武功境界与他相等,所以也没有出手阻止。 他两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几十年下来,竟然达成了一种超越言语的默契,对方的一举一动,彼此都能够感受到接下来要做什么,言语反而显得苍白无力。 老人没想到自己还能够说话,他还以为长期的闭门读书,让自己的言语功能退化了,和冯牧说话的这一两个时辰,比他之前几十年加起来还多。 “若说要废去你本身的功法,倒也不用,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如今的你就如同揠苗助长的幼苗,看似茁壮,实则根基不稳,在你难以突破的时候,不妨回头修炼基本功,扎稳根基,以图后续发展。” 听到老人的话,冯牧不由得想到了之前遇到的几个少年,东瀛的那个孩子体术强横,凭借古怪的招数,竟然与他打了个不相上下。 冯牧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内功修为比不上他,但是强横的体术,竟然能够弥补内功的不足。 后面遇到的庄不凡,不同样是基本功扎实,在与他的交战中,庄不凡内功少许一筹,但是他的每一掌击出来,却比冯牧的招数更为霸道。 在武学中,练基本功最苦,早在冯牧修炼的时候,韩通就已经说过,武学的入门阶段----炼精化气,这是学武者皮肉最吃苦的一个阶段。在这个阶段,习武者要通过各种基本功法的反覆练习,将浑身的拙力逐渐消去,而代之以刚猛的劲力,这个过程通常称为‘换力’。 但是五人因为时间的缘故,没有那个精力教冯牧基本功,他没有经历过椿功、腿功、臂功、腰功、指功、眼功等系统的修炼。而是直接跨越基本功,直接修炼那些精妙的招式和高明的心法。 在五人看来,他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教会冯牧他们的毕生所学,他们对这个传人寄予了厚望,所以那些谁都可以学习的基本功,反倒是疏忽了。 再到后来的许沛,更是没有时间教冯牧,传了冯牧内力,在他看来自己临死之前,能够将毕生的内功交给这个年轻人,也算是对三弟做了一点事。 这些人对冯牧的关怀都源自真心,但是不恰当的方式,却起到了揠苗助长的效果,冯牧长期漂泊江湖,不断地与那些强横的对手交战,他只想着要尽快炼成绝世武功,却没有想到疏忽了基本功的自己,已经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想到这些,冯牧不由得有些担忧,开口询问道:“前辈,想我这样的情况,该怎样避免再次走火入魔?” 这句话冯牧问得很慢,万一对方不知道的话,他就没有只能遭受那痛苦的反噬了,也不知道遭到反噬的时候,他会做出些什么疯狂的事情,会不会遭到那些高人的碾压? 老者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一副睿智的表情,眼神柔和得到看着冯牧,说道:“你业无需过多的担心,既然你我相遇,也算是缘分,我相信那人用奇门遁甲将你送来这里,就是想要我出手帮你一把。” 听到奇门遁甲,冯牧不由得心中一凛,难怪自己会突然消失,原来这个世上竟然真的存在这样的妙术。这样的术法已经超出了武学的范畴,近乎通玄。冯牧对那玄妙的功法心向往之,但是他随即打消了念头,心想还是将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牵挂那些东西吧。 若是自己真的有那个机缘,是能够学到的,若是没有机缘,又何必强求? 老人缓缓说道:“你不要运功,全身放松,我可以替你疏导经脉,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你的运气了。” 冯牧听闻,当下拱手谢过老人,便盘腿坐了下来,老者看了看冯牧,将一双手放在了他的天灵盖上,然后闪电一般出手,并指如刀,急急点向冯牧身上各处大穴。 冯牧有种飘入云端的舒适感觉。(。) 第三百九十一章 疏通经脉 冯牧以为疏通经脉的过程,必然跟之前一样,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受到多大的痛苦,而是感觉神清气爽,飘然云端。 其实人体的十四经脉,经常受到各种风、寒、暑、湿、燥、火的影响,所以会有诸多病状。 每条经脉都有它容易脆弱受阻的地方,比如督脉的腰阳关,就是督脉阳气上输最容易堵塞的关口,对于练武者而言,任督二脉至关重要,打通了任督二脉,才算是登堂入室,能够修炼高深的武学。 “三阴三阳十二经,循体之内外,脏俯之表里,盖源于两踝,受命于神命。一下涌泉,二没太冲,内绕太溪,外达悬钟,上洗至足三里,沿路而下走巨虚,午戌二时各洗一次,其效如神,虽是简易疗法,确有起死回生之功。下面你需要按照我的提点,将浑身的气息运行到我所说的那些穴道,在这个过程中,或许有些痛苦,但是你不可以因此丧失了神智,不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才能成功。” 老人淡淡的说着,手头再次灌入一股真元,冯牧感受着他的气息流动,就像是一条潺潺的小溪在疏导着干涸的田地,滋润着那些干燥的泥土,让他的身体如同枯木逢春,重焕生机。 早在禁宫五牙教导冯牧修炼内功的时候,便已经提起过:气是经络流注,血是血液循环。血行气先行,气为血之帅。三阴三阳十二经,子午流注。川流不息,经络流注会源源不断的对血液产生感应能量。推动着血液运行。 而所谓经络,乃行血气、营阴阳、调虚实、应天道、决死生、处百病不可不通者也。这就是说。人体的调节、控制、传输等是经脉与络脉、经筋与皮部的总称。 传统的医学博大精深,从《黄帝内经》开始,就很注重经脉的调节,但是疏通经脉这样的事情,一般的大夫不敢为之,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患者全身瘫痪。 冯牧又想到了李言闻大夫,他在他的书房中看到过相关的记载,大夫在疏通经脉的时候,会沿十四经脉?及各穴位施加砭石、?推拿、针灸、刮痧等相关辅助。由外而内,从而达到疏通的效果。 不过这也是仅限于一般的患者,若是那些武林高手要疏通经脉,这一套就行不通了,对方的内功激荡而出,不论是多么高明的大夫,都会被震伤,所以练功走火入魔的人这么多,倒不是大夫没有办法。而是因为无力为之。 在老人的引导下,冯牧渐渐感受到气海膨胀起来,他似乎听到了全身传来细微的声响,就像是花生受热。发出的哔哔啵啵的爆炸之声。 这便是易经洗髓的最高境界吗? 冯牧之前听莫子也说起过,易经洗髓到了高深的境界之后,浑身的骨头经脉会重新组合。将之前那些不利于修炼的阻碍之处打通,然后一日千里。 但是冯牧这个时候。却不在一味的追求修行的速度,而是更加在意根基的稳定。他按照老人的指点。将自己身上的气息导入了那些空出来的穴道中,待填充完毕之后,他感受到了麻痒难当。 就好像是受了重伤,上面敷了一层金疮药,血肉重新生长所带来的那种麻痒,冯牧咬着牙,若是单纯的痛苦,他能够忍受,但是这样的痛苦之中,还伴随这麻痒,就让人难以忍受了。 “不要笑出来,笑出来的话,一口气泄漏出来,就前功尽弃了。”老人叮嘱道,冯牧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他紧咬着牙,不然自己因为这样的麻痒痛苦而笑出声音,上下牙齿相交,他已经咬出了鲜血,但是他仍然在苦苦的忍受着。 这样的感觉持续了半柱香的功夫,却像是一个时辰那般漫长,感知到自己那些新开的穴窍内已经填充好了内息,冯牧感觉自己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就好似上帝重新在他的眼前打开了一扇门,冯牧以前用双眼去看这个世界,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鼻子,自己的耳朵,乃至毛孔,都能够成为眼睛。 不是视觉上的感知,而是一种玄妙的触感,他能够感知到周遭的一切变化,告到天空的飞鸟,飞鸟翅膀扇动空气,冯牧便能够感受出来它的体型大小甚至身体轮廓。 如此,若这是他曾经见过的,便能够清晰的分析出那只飞鸟的种类。对于这样的发现,冯牧心中很是高兴,原来绝顶高手能够预感到对手的下一步动作,便是由此而来。 他们并不是用双眼在看待这个世界,而是调用了全身的所有感官,在感知这个世界,心眼永远比肉眼要敏锐。 冯牧的身体越来越感受到疼痛了,这样的痛苦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述说,他之前反噬的时候,仿佛经历了地狱的折磨,如今就像是双重地狱的煎熬。 气息在他的体内游走,冯牧还在经理易经的这个阶段,之前莫子也的药水帮助他打通了一些基本的经脉,但是冯牧并未一直待在他的身边,所以冯牧依靠药物易经的事情也就搁浅下来。 何况依据药物易经洗髓,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没有自然的过度,即便是打通了经脉,也会比那些靠着自身修为打通的武夫脆弱。如今的冯牧,不禁默默地按照韩通的方法,开始疏导自身的经脉。韩通修炼的金钟罩,最是重视内功的修养,对经脉气血的要求更是苛刻,冯牧知道炼精化气是易骨之道,所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凡人之初生,性无不善,体无不健,根无不固,纯是先天之气。以后知识一开,灵窍一闭,阴阳不交,先天之气与后天之气不和,皆是后天血气用事。由于血气盛行,元气削弱,以致筋骨不能健壮。炼精化气的目的,是将人体中散乱之气收纳于丹田之内,使之不偏不倚,和而不流,以拳术要诀反覆练习,使体壮骨坚,所以又称‘易骨’。 易骨也是‘换力’,习武之人,与人较量时所凭都是本力,便是俗称的蛮力,这种蛮拙之力随着生理机能的衰老会很快消退,并不是武术中所要求的劲力。劲力是依靠周身协调,以腰为轴,以心为帅,在刹那之间爆发出来的那种弹抖崩爆之力,其势猛,其速疾,其劲冷脆,犹如迅雷不及掩耳,闪电不及瞬目,击人立中,跌人立仆。 之前冯牧依靠劲力,而今却在老人的引导之下,全身的筋骨变得强横了许多,因为之前那些阻塞的地方,已经豁然开朗。 “还有最后一道关口需要打通,你可注意了,且不可昏迷过去,不论多么痛苦,都要保持清醒。” 老人叮嘱道,冯牧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昏迷,老人有些欣慰,并掌如刀,一掌击打在冯牧的后背上,冯牧嘴里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被打散了,差点就昏了过去。(。) 第三百九十二章 诀别老翰林 冯牧浑身的热气与他身体中的冷气逐渐融合,一丝温和的气息游走在他的全身,这么久以来,这样舒适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先前的痛苦已经渐渐地减少,那种好似打碎了全身的骨头,重新融合,重新捏造的痛苦已经消失不见。 此时的冯牧就像是在火焰中被焚烧然后浴火重生的凤凰,他从未感受到这样活力无限。 老人的双手渐渐撤离了他的后背,替冯牧疏通经脉,似乎损耗了他巨大的精力,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 冯牧自行调理,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他体内的气息已经完美的融合,聚合在一处,丹田就好似被扩大了好几倍,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那一股真气比起之前,雄浑了两倍不止。 “多谢前辈重新活命之恩。” 对于冯牧而言,老人疏通了他的经脉,他至少在现如今不再受罡气的反噬,这样无异于给予他第二次生命。 老人没有说话,冯牧不由得转头,这一转头,他不由得惊呆了。只见老人原本漆黑的头发,竟然全数花白,就像是一团白云,顶在他的头上。 “前、前辈,为何会这样?”冯牧没有想到,这个老人在替他疏通经脉的过程中,竟然对自身的损耗如此巨大,难怪很少有人替别人疏通经脉,原来有这一层原因在其中。 他与这个脾气有些孤僻的老人只不过是一面之缘,对方没有任何理由为他做到这一步,冯牧不由得感动的问道:“前辈,你的恩情,只怕我这辈子也偿还不了。” 老人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不需要你偿还什么。对于别人而言,或许损失了内功,是一件可怕的事,但是对于老夫这个足不出户的一心看书的人而言,损耗一些内功,跌一些境界。实在没有什么,我本就不是武林众中人,内功于我而言是可有可无的。” 他嘴上这样说,看似毫不在意,但是冯牧心里却很清楚,内功对于这个老人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且不说其他的,便是延年益寿。就是最为直接的益处。 这样的损耗,对于老人而言,折了几年的寿命?冯牧不得而知,但是知道老人巨大的牺牲,不由得在神色间多了一些怅然。 “前辈,你可知道那个用奇门遁甲救了我性命的人是什么来历?” 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冯牧心想,若是连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那么这样的遗憾,足以令自己一生都不得安生。 谁知老人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我与他已经相识了几十年,但是没有跟他说过什么话,对于他的来历,他的姓名,他的去向,我都不关心。我只知道,他来到这间藏我就欢迎,他去了我不会相送,就这样而已。” 听了老人的话,冯牧不由得在心中钦佩。他脸上浮现出动容的表情,开口说道:“前辈君子之交淡如水,世间那些酒肉之交若是知道还有你们这样的交情,只怕要无地自容。” 老人没有表示认同,也没有表示反对,在他看来,那人算不上他的朋友,但是两人相识了这么多年,对方的一切,彼此都心照不宣。 既然他出手救了这个少年,想必这孩子对他而言十分的重要,这几十年相处下来,老人对于那个萍水相逢的人的人品还是信任的,对方想要保护的人,他自然也是信得过,出于本能一般,他在心中接纳了这个孩子。 而且,随着这个孩子给他说了那本书中的故事,老人从他的叙述中,看出了这孩子的品性,他虽然有些狂傲,但是本性不坏。 这才是他决定帮冯牧的最为根本的原因。老人在皇家的藏一呆就是几十年,在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做过出将入相的美梦,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特别是他通过科举,进入了翰林院之后,看到为了皇帝之位,兄弟相残的残酷景象,不由得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 老人的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丝的惆怅,他之前在这间藏里静静地看书,对于外界的变化根本就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他就这样淡泊的生活着。 但是冯牧这个孩子来了,打乱了他的清净,原本他从未将他放在心中,但是这个孩子极力想要跟他说话,他也就感受到了这个孩子心中恐惧与孤独。 他自己不同样也孤独? 于是,两个孤独的人就这样结下了缘分。冯牧承受了老人的恩情,郑重其事的在他的面前跪了下去。“前辈的大恩大德,请受晚辈一拜。” 冯牧跪倒在地,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这是他迄今为止,能够给予老人最大的感激,他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缘分再见这个老人,但是这个老人,他会记在心中,再也不会忘记。 老人任由冯牧跪在地上磕头,并未有任何的客气,默默地承受着理所应当的跪拜,老者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想那些道貌岸然的客套。冯牧跪拜之后,站起来对老人说道:“前辈你多加保重,已经有很多人为我而死,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最好是寿终正寝。” 冯牧真诚的说道,他自知有些失言,正要开口解释些什么,老人却打断了他,开口说道:“你只管去做自己的事情,老夫虽然跌了境界,但是寻常人想要伤我,还差了一些火候。” 听了他的话,冯牧点了点头,躬身向老人行了一礼,老人挥了挥手,转头看着自己那本书,再也不看冯牧,就仿佛那个少年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陌路人。 冯牧打开房门,缓步走了出去,外面的冷风凛凛,夜空如墨,他只觉得自己背负了一座山再前行,脚步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软泥之中。 他要走出这座皇宫,这座皇虽然金碧辉煌,却是一个华丽的囚笼,冯牧急于想要摆脱这样的环境,他想要像一只自由自在的飞鸟那样,在天空中无拘无束的飞翔。(。) 第三百九十三章 慈宁宫外 面对一座偌大的宫殿,冯牧出了翰林院之后,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夜空漆黑如墨,冯牧行走在其中,就好似在砚台上来回游走的毛笔,而大地就像是毛边纸,留下他深厚的脚步。 冯牧每行走一步,都会在大地上留下淡淡的痕迹,这个痕迹很浅,只有一寸多深,但是这个世间,能够在坚硬的地面上踩出这样的脚印的人,又有几人? 冯牧觉得神清气爽,仿佛整个天地间的灵气都汇聚到了他的体内。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慈宁宫。 慈宁宫外依旧是祥和的景象,一个太监看到了冯牧的身影,不由得大叫一声,上前喝问他是什么人。冯牧连忙道歉,说自己是太医的儿子,不小心走错了地方,这就离开。 那个守门的太监却是不依不饶,上前就要去抓冯牧的衣服,谁知他还未碰到冯牧的身体,便被震飞出去。 太监这一惊之下,不由得开口大叫道:“有刺客,抓刺客啊。” 太后的侍卫听到太监的呼叫,在瞬息之间,已经出现在冯牧的眼前。冯牧看着眼前身穿甲胄,陪着单刀的侍卫,心中觉得麻烦上身,就一阵头疼。 他不想惹麻烦,只想平静的离开这座皇宫,八个侍卫看着冯牧,再看看摔倒在地上的太监,疑惑的开口问道:“你就是刺客?” 冯牧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自己是因为走错了地方,才来到这里,望诸位军爷能够高抬贵手,让他离开。 太监指着冯牧说:“他分明是在撒谎,这人哪里是什么太医的孩子。而是身怀武功的刺客。” 听到太监的话,那个领头的侍卫,站到了冯牧的身前,对他说道:“既然你说自己是太医的孩子,那你且说说,被黑风掌所伤。该用什么疗伤的药,若你真的是太医的孩子,这样的问题,应该难不到你吧。” 冯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虽然他在东长街的时候,跟着李言闻大夫学了一些医药常识,但是面对这样具体的疗伤药,他没有了主见,只得在心中回忆着李大夫关于疗伤药的治疗方子。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其中有官桂、生川乌、生草乌、生南星、**、没药、木香、木通、续断、土鳖、红花、刘寄奴,至于具体的分量,恕我不能明言。” 冯牧权当死马当作活马医,在李大夫那里,可从未遇到过什么被黑风掌重伤的患者,想来那也不足为奇,那里的人都是些寻常百姓,又有谁能够与江湖人为敌。遭受那样的重伤呢? 听到冯牧说得煞有介事,侍卫的领头不由得一愣。他认真的看着冯牧,见冯牧脸上的神情不变,心中已经信了几分。 虽然冯牧所说的只是寻常的跌打损伤的药方,但是侍卫清楚自己当初受了伤之后,宫中的太医也是开出这个房子,配合银针还有其他药膏替他疗伤的。 但是那个被冯牧震倒在地上太监却是不依不饶。他见侍卫们迟迟不肯动手,不由得大声喊道:“你们要纵容这个刺客么?不要见他还是孩子便掉以轻心,这人擅长伪装,刚才若非我够机敏,已经死在他的手中了。” 太监添油加醋的话语。不由得让那些侍卫加深了警戒的心,其中一人看着冯牧身后的脚印,突然开口说道:“你们看他的脚下。” 众人原本只是注意冯牧脸上的神情,还有他的双手,都没有注意他的双脚,此刻被那个侍卫提醒,不由得都向冯牧的脚边看去。 只见浅浅的一行脚印,就像是烙印一般,刻在大地上,众人这才意识到这个小孩子的武功厉害,都纷纷倒退了几步。 “呛啷啷”的声音响起,众侍卫纷纷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对准了冯牧,举刀便要劈砍。冯牧面对着八个侍卫,知道这些人的武功不低,免不了一场恶战。 但是老人才帮他疏通好经脉,那个姓名也不肯告诉他的老人的一番好意,冯牧岂能辜负。 就算他能够战胜这些人,他却不想行动,面对这些侍卫的进攻,冯牧连忙开口说道:“诸位且慢,我有话说。” 这些侍卫哪里肯定他辩解,这少年分明怀有高明的武功,但是却谎称自己是太医的孩子。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慈宁宫外面,连自己的来历也说不清楚,不正是说明了问题? 已经有四把刀劈向冯牧的身体,冯牧全身的寒毛倒竖,似乎是感受到了危机的来临,侧着身子躲开了这样的攻击。 众人更是惊奇,没有想到冯牧竟然如此轻易的躲开了他们信心十足的攻击。侍卫大喝一声,道:“这小子的来历不凡,必然是武学名家的子弟,各位切莫轻敌。”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众人纷纷点头,随即一起欺身向冯牧靠近,这些侍卫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包围圈,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的空隙,让冯牧有机会逃离。 八人同时出手,将手中的长刀齐齐探出,向着冯牧刺了过去,冯牧下意识的就想要飞身而起,避开这些攻击。 但是他突然觉得心头一热,一股真气便激荡而出,众多侍卫纷纷被震飞出去,冯牧如此轻易就击败了这些侍卫,心中有些欢喜,但是并未表现出来。 “这少年的武功不凡,既然敢只身前来行刺太后,必然是有十成的把握,赶快用飞云箭传信,找援军过来。” 那个领头的侍卫说道,然后强撑着站了起来,众人在他站起来之后,也跟着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冯牧。 冯牧看着这些人,平静的开口说道:“诸位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行刺太后的意思,真的只是走错了地方。”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道:“大胆,竟然敢对皇子殿下出手,你们不想要脑袋了吗?” 说话的正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在此之前,她就因为侍奉太后见到过冯牧,如今听到宫外打斗的声音,太后派她出来看看出了什么事情,那宫女一出来便看到冯牧,而且那些侍卫还举刀包围着他。 这一惊之下,顿时让她花容失色,她才顾不得形象,高声喊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的喊声已经惊动了慈宁宫中的太后。 就在众侍卫茫然无措的时候,另一个声音随即响起,只听宫殿内一个宫女大声喊道:“太后传召皇子殿下。” 这一次,不仅是那些侍卫错愕,那个太监惊恐,就连冯牧也有几分无可奈何。冯牧其实害怕再见到太后,因为该叫皇祖母的慈祥女人,他不想再欠她人情。 欠的太多,自己这一生的精力有太过有限,又怎么偿还啊?(。)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太后的信物 冯牧再次见到太后的时候,只见太后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憔悴,与她之前的华贵显得有些不协调。 太监已经搬来了椅子,冯牧向太后行了一礼,开口叫了一声皇祖母,太后让他无需下跪,冯牧起身后,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太后看着冯牧,心中欢喜,流露在脸上的神情自然是欣慰,但是她随即露出了愁容,道:“你这孩子,皇奶奶只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了。” 这句话有些感伤,冯牧知道这个看似英明果断皇太后年老的时候,就特别容易伤春悲秋,这个女人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然而越到年老,就越需要依靠。 但是冯牧不是她的依靠,面对太后这样的话,冯牧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伤感,轻声说道:“皇奶奶无需伤感,这样可好,我每年的中秋佳节,都进宫来跟你团聚?” 冯牧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也觉得不靠谱,皇宫不是他想来就来的地方。但是这句话对皇太后却适用,只见太后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喜悦的神情。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脸谦恭的冯牧,心中不舍的情绪虽然加重了几分,但是随即释然。 只听皇太后开口说道:“这样也好,你身上有哀家的信物,只要拿出来,宫廷中的侍卫,就没有人敢阻止你。” 听到太后提起信物,冯牧不由得想起了什么,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胸前的玉佩,然后取了出来。 只见上面刻着:“长乐未央”四个字。冯牧低声念了出来,太后听了之后。晓得合不拢嘴,道:“不错。正是长乐未央,哀家希望你这一生都能够平安喜乐,永不停歇。” 这样的祝福是长辈最深重的期待,冯牧感受到太后的慈爱,稍微握紧了手中的玉佩,然后点了点头,对太后说道:“皇奶奶的心意,孙儿明白了,以后我想要进宫。若是有人胆敢阻拦,我就拿出这件信物。” 太后报以微笑,不置可否,但是心中却很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今后换做了那个孩子掌权,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新的变故。 但是只要她还在皇宫一天,就不能让冯牧受了委屈,在这个时候。太后再次将自己的丹书铁券交给了冯牧,但是冯牧摇了摇头,说他已经有一份了。 这句话说出来,太后不由得愣住了。她好奇冯牧什么时候得到的,冯牧便将当年步东流带着他夜访朱厚照的大致经过说了出来。 太后听闻之后,哈哈大笑起来。道:“皇儿向来糊里糊涂,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做得如此英明。” 有了这两件东西,至少在明面上。冯牧已经是不死之身,不论是怎样的罪过,都能够的到赦免,但是阴谋暗杀的话,就只有靠他的运气化解了。 太后看了看面色红润的冯牧,他已经不似之前那般苍白,好像是明白了什么,开口问道:“你修炼的武功,还会遭到反噬吗?” 之前冯牧遭到反噬的场景,太后可是久久不忘,当时她执意要带着冯牧回宫,然后找大内高手废去冯牧身上的武功。 面对太后的问题,冯牧开口回答道:“谢谢皇奶奶的关系,我已经没有大碍了,之前经脉不畅通的地方,也得到了一个老前辈的帮助,替我疏通了,所以现如今,我不用再受反噬之苦了。” 冯牧嘴上说着,心中却闪过一丝隐忧,他的心中明白,虽然目前没什么大碍,但是只要他继续修炼下去,这样的问题依旧会出现。 因为每一种武功都会存在缺陷,冯牧所修炼的武功,更是如此,两种不同属性的内功虽然已经在他的身体中暂时的融合了,但是随着修行的加深,内功的分流就会再度出现,想要两者的平衡,他就不能厚此薄彼,两者都要坚持修炼下去。 但是皇太后,对于修炼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她凭借直观的感受,看着冯牧的气血正常,行走如风,而且刚才还击败了她的几名侍卫,不由得在心中对冯牧刮目相看。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太后反而不想废去冯牧身上的武功,他留着武功的话,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能够自保。 但是他没有了武功,而是将性命委托给别人,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对方总不可能寸步不离,这一点遭受了数十次行刺的太后,比谁都要清楚。 眼见冯牧就要离开皇宫了,太后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她对冯牧招了招手,让她去到她的身前,冯牧站起来,缓步走到太后的面前。 太后轻轻抚摸着冯牧一张稚嫩的脸,但是这张脸上,已经没有了孩子该有的稚气,反而是一种饱经沧桑的沉稳。 看到孙儿的这张脸,太后嘴里喃喃说道:“皇奶奶下次再看到你的时候,你可不许再像现在这样,要给奶奶好好地笑一笑。” 冯牧有些愕然,随即勾起一个微笑,太后在他脸上捏了捏,说道:“不用强颜欢笑,奶奶看了心疼,下一次奶奶希望你能够发自内心的笑。” 冯牧收敛起笑容,在这个时候,他确实没有多少心情笑,因为禁宫五牙的死,还有与这些人的分别,都像是压在他心头的石头,让他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太后将他拉在自己的身边,冯牧地下身子,太后坐在软榻上,太后将嘴凑近他的耳旁,冯牧连忙半蹲着身子,仔细聆听太后的话。 “奶奶在宫外有一个好姐妹,要是哪天你遇到她了,就将这只耳环还给她。” 冯牧点了点头,接过太后递给他的那只耳环,那只珍珠耳环本该有一对,现在只有一只,就代表另一只在对方的手中。 正待他要询问对方身份的时候,太后继续说道:“哀家也不清楚她如今怎么样了,已经有几十年不见,也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如何,不过她很容易辨认出来,她右边的额头一条细细的新月形的伤疤。” 太后的旧相识,竟然会有一条新月形的细细的伤疤,冯牧在心中猜测对方是江湖中人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会跟当今太后扯上关系。 “皇奶奶不让你白做,你将这件东西交到她的手中,自然有你的好处。” 太后再次轻声说道,冯牧眼珠一转,不由得好奇地问道:“皇奶奶,会有什么好处,可否透露一二?” 太后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说天机不可泄露,冯牧也没再多问,他觉得自己什么也不缺,那个好处有没有也无关紧要。 太后还没说完,继续道:“不过她不在中原,当年她发誓要一直待在西域,你只有去了西域,才能够见到她。见到她之后,奶奶要叮嘱你一件事,千万不要盯着她看,说话也要注意。” 冯牧心中升起一股凉意,听皇太后的话,对方似乎是个厉害的人物,他记在了心中,但是却想着,只要不去西域,见不到那个人,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太后叮嘱完冯牧,说了一些日常应该注意的地方,然后便挥泪与他告别了。冯牧坐上了太后的马车,由太后亲自挑选的卫队护送,径直向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坐在马车上,冯牧透过小窗,再次回望那些雄伟的宫殿,升起一股子愁绪,他就像是一个过客一般,在这座紫禁城,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然而,就算他想要离开,还有人不答应,对方虽然并未监视冯牧的行踪,但是冯牧的行动,他们也了如指掌。(。) 第三百九十五章 暗夜、血手、蓝衣人 冯牧的车马还未到达城门,茫茫的夜空中,便已经飞过无数的乌鸦。 紫禁城中从未出现过这么多的乌鸦,这是一个很反常的景象,冯牧从马车中听到乌鸦那沙哑而凄厉的叫声,预感到了危险的来临。 天空中的乌鸦就像是炮弹一般,从数丈的高空中俯冲下来,径直撞向那些护卫,护卫们大叫不好,纷纷抽出腰间的长刀,与那些乌鸦展开了战斗。 无数的乌鸦被砍中,然后血雨纷飞,漆黑的羽毛掉落一地。这是一场没有多少悬念的战斗,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护卫被乌鸦锐利的爪子抓伤了。 他们的伤口迅速的扩张,鲜血竟然止不住,其中一个受伤的侍卫大喊:“各位小心,乌鸦的爪子上有毒,只要被抓伤就很难止住血。” 他这样喊了一声,天空中一片羽毛竟然像是飞刀一般,向着他的咽喉疾驰而去。 侍卫终究没有躲开那致命的一击,捂着自己的喉咙,然后抬头看着天空,他到死也没有看到是哪个高手,用了一片羽毛,便要了他的命。 随即,在众多的乌鸦之中,一个淡蓝衣衫的人影,脚踩在众多乌鸦形成的巨大翅膀上,缓缓从天空中飘然而下。 这人的面容在大红灯笼的映衬下,虽然能够看清楚,却并不真切。他的面容瘦削,轮廓分明,就好似刀劈斧砍了一般。 众多的侍卫,看到这样一个神秘人物,让其中四人紧紧地护在冯牧的轿子旁,其余人都不约而同的拔刀向他冲了上去。 这人的脸上勾起一丝不屑的笑容,然后挥了挥手,一记近乎实质化的白色巨大手掌。便撞向了那些侍卫。 那些侍卫自然知道这人这一击的厉害,对方的劈空掌竟然已经到达了这种地步,侍卫们并排在一起,用身体形成了一道人墙,横在冯牧轿子前面。 他们举起手中的长刀,运气浑身的内力。以图能够拦下来那一击,巨大的真气手掌被利刃切割开来,散开成无数块,击打在这些侍卫的身上。 随着“噗噗噗”的吐血声音响起,保护着冯牧的那些侍卫,不约而同的被击飞出去,他们的身子跌落在地,虽然没有当即毙命,却是再也爬不起来。 “兄弟们。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保护殿下周全。” 站在轿子前方的那个侍卫,神经严峻,冷冷的注视着这个突然杀来的怪人,一字一顿的说道。另外三人答应一声,身子却更加紧密的贴近了冯牧所在的轿子。 “自不量力。”那个蓝衣人缓缓吐出来这一句,随即眼神中闪过来一抹狠色,随即袖袍一挥。浑身的真气便鼓荡开来。 又是一道凌厉而霸道的有形巨大手掌向着冯牧所在的轿子撞去,四人不敢硬拼。先前那些人被打倒在地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他们扶着轿子的四只脚,在关键的时候,竟然飞了起来,蓝衣人不屑地一笑,淡淡的说道:“垂死挣扎而已。” 说完。他右手虚空一划,形成了一道气体凝成的墙,这道墙向着轿子,疾驰而去。 还在空中的四名侍卫,抬着轿子。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开那样的一击,四人已经绝望了,便在这个时候,忽然从轿子中窜出来一道同样霸道的掌法。 四人大惊,虽然早就知道冯牧身怀武功,而且不低,但是他们没有想过能与眼前的怪人抗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冯牧的掌力与那个人的掌力撞在了一起,果然不出所料,冯牧的内功修为要逊色许多,所以没能够完全抵挡那一击。 但是冯牧的出手,已经为四人赢得了活命的机会,被削弱的那一掌,再次击打在四人的身上,四人虽然倒飞而去,但是却没有伤及心脉。 只听得“嗤啦啦”的声音响起,冯牧所乘坐的轿子,在那一掌之下,竟然被拍碎,只在瞬间便解体了。 四名侍卫倒在地上,紧咬着牙齿,刚想要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却见夜空中,原本该在轿子里额冯牧,已经飘然降落。 那个蓝衣人看着没有受伤的冯牧,轻轻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还有些斤两,能够接下我三层功力,在后辈之中,实属不易。” 言下之意,他只使出了三层的功力,就造成了这样的破坏,若是使出十层的话,只怕这些人就尸骨无存了。 四名侍卫还在极力挣扎着,其中一人说:“保护好殿下,是我等的使命,就算死……” 冯牧却突然打断了他,开口说道:“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个人就交给我来对付吧。” “这怎么行,殿下……” “大不了一死而已,况且也并非非死不可。” 冯牧说着这话,天空中的乌鸦突然飞走了,他感觉到两股磅礴的内力在向这里靠近,似乎是他的老熟人。 冯牧能够想到的就是步东流和枯竹长老,他在皇宫中见了他们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再见过他们,现如今他觉得这两人来了。 若是他想错了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浑身的内力波动他能够感受得到,对方就好似奔腾的江海,有无尽的力量。 冯牧在心中盘算着,自己至少要多撑一会儿,等到那两个人前来,他不打算与对方硬拼,而是采用迂回的战术,与对方耗时间。 然而,那个蓝衣人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间一掌挥出,这一掌虎虎生风,比起之前的那一掌,又强横了几倍。 地面飞砂走石,幸好冯牧没有跟那些倒地的侍卫站在同一条线上,不然的话,就算他能够避开,那些侍卫也会遭受池鱼之祸。 冯牧的身形陡然消失,这是他施展了巴东岭交给他的“逃命一式”。禁宫五牙虽然没有将毕生的招数尽数交给冯牧,但是他们最具有代表性的武功,都已经尽心教给了他。 一想到禁宫五牙因为自己而死,冯牧心中的愧疚就如同愁云一般,他告诉自己,有太多的人。为了保护他而献出了生命,他不能轻易死去,不然在九泉之下,真的没脸见他们。 “有趣,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蓝衣人眼睁睁看着冯牧消失,不由得淡然一笑,在他的攻击之下,地面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 而原本倒在地上,距离冯牧有一丈有余的那些侍卫。则因为那巨大的真气震动被震飞出去,又承受了新的伤害。 冯牧突然出现在蓝衣人的身后,他藏在左手上的袖剑早已经握在了手中,袖剑如同一道闪电,在刹那间已经刺向了蓝衣人的后背。 蓝衣人始终不曾回头,冯牧这一击,似乎他已经难以躲避,若非他有金钟罩铁布衫。一定被洞穿整个身体。 然而,就在那眨眼之间。似乎是后脑上面长了眼睛一般,蓝衣人的右手突然绕道身后,伸出来轻轻地夹住了冯牧的袖剑。 冯牧那一招能够刺穿石头,却在他轻轻一夹的招式下彻底停住了。冯牧交手的次数不算少,当然不会浪费时间去拔剑,他立即松开了握剑的手。 虚影一闪。冯牧已经出现在蓝衣人的头顶,他运转全的内功,向着蓝衣人的头顶,猛然拍下。 蓝衣人嘴角勾起,身形却凭空消失。就跟冯牧之前的所作所为一样。冯牧一掌击打在地面上,顿时石屑纷飞,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 冯牧来不及揉那一只几近脱臼的手掌,凝神捕捉对方的气息,他随即心中一寒,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惧。 消失的蓝衣人再度出现,冯牧睁大眼睛,蓝衣人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冯牧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便被他掐住了咽喉。 只要蓝衣人的锁喉指稍一用力,冯牧的气管便会被捏爆,冯牧心中的恐惧升腾至大脑,后背已经完全湿透。 便在这个时候,蓝衣人的手上突然出现一道灿烂的红光,红光见风就长,陡然间已经扩大了数倍不止。 巨大的红光就像是一口大钟,将蓝衣人包裹在其中,蓝衣人突然大叫一声,身子便接连后退,直到他退了好几丈,都没能摆脱红光的包围。 “好毒的手段。” 蓝衣人运起内功,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形成了一股旋风,在旋风激烈的旋转下,他身上的红光终于消失不见。 红光淡去之后,蓝衣人掐住冯牧脖子的右手竟然已经断了,鲜血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他右边的手臂处流出来。 原本的蓝衫已经被鲜血染透,蓝衣人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气定神闲,他快速封住了右臂的几处穴道,不让鲜血继续流出。 随即,他将药粉撒在自己的伤口处,药粉遇到鲜血,竟然急速升温,只不过是在片刻的功夫,断臂处就已经焦黑一片,就好似被铁板烫伤了一般。 倒在地上的冯牧,从惊骇之中反应过来,他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活下来。 这绝对不是侥幸,看着还停留在自己脖子上的断手,冯牧只觉得心中恶寒,差点没有忍住呕吐出来。 他连忙用力扯开那一只血淋淋的断手,那一只断手的样子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因为它虽然是一只手,但是上面却布满了伤痕。 就好似突然被七八只猛兽咬中了,撕下来无数的血肉,有的地方还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枯竹,十多年不见,你下蛊的本事竟然已经出神入化,你最好快点滚出来。” 丧失了右臂的蓝衣人,对着夜空中那两道快速而来的身影,语调不悦的喊道。 冯牧心中大喜,他的猜测果然没错,既然其中一人是枯竹长老,那么另一人是步东流的可能,就占了九成。 这两人老前辈,实在是强援,有他们在,冯牧还怕什么? 520节快乐,祝大家看书愉快,生活更愉快。(。) 第三百九十六章 暗阁之主 天空之中,两道声音疾驰而来,宫中灯火通明,虽然不同于白昼,但是空中那两道身影还是清晰的现了出来。 枯竹长老当先来到蓝衣人的面前,紧随其后的便是步东流,步东流的身子坐在轮椅上,虽然有深厚的内功摧持,但始终比不上血肉之躯来得自然。 蓝衣人看着两人,淡淡的说道:“我的两个死对头都来了,很好,我也正想去找你们。” 他的语调有些气愤,因为还未交手,就被枯竹长老的蛊虫弄断了一条手臂,这如何叫他不生气? 枯竹长老控制蛊虫的本领已经远超苗疆那些长老,他还在两里开外的时候,便将自己苦心炼制的蛊虫“血灵子”放了出去。 蛊虫疾驰而去,速度比起枯竹长老,不知快了多少倍,蛊虫到达蓝衣人身边的时候,他毫无察觉,可是蛊虫已经在他动用内功的时候,趁机进入了他的毛孔之中。 那小如灰尘的蛊虫,在蓝衣人的手臂上快速的成长,等到蓝衣人发现异样的时候,那蛊虫已经进入了他的血液之中,由内而外开始了破坏。 蓝衣人一惊之下,非同小可,他知道手臂上的那只蛊虫已经在迅速的分化,要是任由其发展,自己整个身体便要被其控制。 还没等蛊虫沿着血液进入自己的大脑之前,蓝衣人左手一挥,便斩断了自己的手臂,冯牧也是在那个时候,得以活命。 枯竹长老看着地上的手臂,上面已经是鲜血淋淋的骨头,那些血肉已经被吞噬干净。 枯竹长老微微摇头,似乎很是遗憾。道:“可惜可惜,要是‘血灵子’的速度再快一些,就算不能杀掉你,至少能对你造成更严重的伤,以你的修为,若非对子由出手分了心。老夫也很难偷袭成功。” 蓝衣人的脸色显得十分难看,面对枯竹长老的腹语,他实在没有心情与之斗嘴,反而转头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步东流,平淡的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聚到一起的?” 谁知步东流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了看冯牧,说道:“你可知道这孩子的身份来历?” 蓝衣人点了点头,说道:“我正是为了他而来,要是早些动手。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 蓝衣人话语中似乎带有明显的遗憾,可是神情却很是淡定,他再也不向自己的断臂看上一眼,似乎那一条重要的手臂对他而言是可有可无的。 “想不到以你的身份,也对此感兴趣,这倒让人感到莫名其妙了。” 枯竹长老用腹语说道,他和步东流都不知道这个蓝衣人的身份,只是知道他喜欢穿蓝色的衣服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会伴着一群乌鸦,如此而已。 至于这人的具体身份。他们是不知道的,但是两人都在心中猜测,这人有这样的武功修为,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蓝衣人强笑了笑,说道:“你们对我一无所知,连我的姓名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我要来杀这孩子,难道很奇怪么?” 坐在轮椅上的步东流,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要杀谁我都不会意外。只是以大欺小,你自降身份,不嫌丢人现眼,我等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蓝衣人面对步东流的讥讽,倒不生气,看了看他,这人相比十多年前,又衰老了许多,可是他的气息又强横了许多。 “江湖本就如此,要杀一个人,还管那么多干嘛,难道畏人言,就要放弃自己的初衷?” 说完他冷哼一声,朝旁边惊魂甫定的冯牧看了一眼,突然间挥出一掌,急向冯牧而去。 他的袭击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就那样云淡风轻,出其不意的攻击而去。 冯牧的双眼看到那一只巨大的手掌印向自己撞了过来,运行全身的内功,准备挥掌抵挡,但是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他还未来得及完全凝成功法,那一击便已经拍在他的身上。 “嘭”的一声,原本站在地上的冯牧,身子倒飞而出,他的下盘极稳,双脚在地面上摩擦出来一阵尘土,依然没有停下来,直到撞倒一根柱子上,才勉强停了下来。 那个蓝衣人的一掌,竟然将他拍出了十多丈,而且这还是出其不意的偷袭,并未完全凝聚浑身的内力。若是对方将身上的内力凝聚成功,虽然能够让冯牧当场毙命,但是在他气息流动的时候,势必也会被步东流两人察觉,出手阻止。 蓝衣人并不认为自己那一掌能够击杀冯牧,但是能够将其重伤,他心中的恶气至少已经出了大半。看着冯牧吐出来一口鲜血,似乎受伤不轻的样子,他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若是我也懂得一些下蛊的功夫,如今那孩子只怕已经九死一生了。” 步东流连连摇头,对于蓝衣人偷袭冯牧一事,似乎很是失望,对方这样的武学宗师,竟然做出这样的宵小举动,实在太过于败坏人品。 步东流淡淡的问道:“我原以为你虽然立场不同,但仍不失为一个坦荡之人,没想到你竟然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我只怕容不得你。” 他说着,催动身下的轮椅,便向着那人攻了上去,那个蓝衣人用仅剩下的一只左手,虚空一划,便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光墙,阻挡在步东流的身前。 步东流心中的气更盛,轮椅竟然快速旋转起来,他的人在瞬间升高了数丈,然后形成了一道极速的旋风,猛然向着那一道气墙冲撞而去。 “罡气旋风斩。” 步东流嘴里大喝一声,他修炼的霸道招数,再不隐藏,而是一开始就使用了出来。 罡气形成了一柄利刃,快速旋转着撞向那道气墙,周遭的空气为之撕裂,发出金石相交一般的声音。 没过多久,两人的真气便相互抵消,两人都没有受伤,但是被那反震之力触及,都不由得倒退了几丈。 一直在旁边冷静看着的枯竹长老,突然用腹语问道:“你不是我们要等的那个人,你冒充他,前来与我们交战,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句话问出来,终于打消了步东流心中的疑惑,原来不只是他在怀疑,枯竹长老也同样怀疑着这个人。 只是这个人模仿得实在太像,不仅是外型,就连举止都惟妙惟肖,而且武功套路也是同一个套路,内力的深浅都没有明显的差别。 若非他的心性有些出入,两人是很难拆穿他的,步东流和枯竹长老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从没有想到,这个世间竟然有如此相似的人。 那个蓝衣人终于笑了出来,顿了顿,清了清嗓子,说道:“在下易鼎臣,是暗阁的阁主。” 冯牧听闻之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又是暗阁,从他跟随王守仁的时候,暗阁就已经阴魂不散,时不时就来追杀他,如今竟然是他们的阁主亲自出马,看来还会有更多暗阁的堂主在暗中窥视,等待时机偷袭他。 想到这里,冯牧向四下看了看,打起了精神,防止那些高手用狠毒的暗器偷袭自己,只是不论他怎样寻找,都没有发现那些隐藏的高手。 这让冯牧的心中更加疑惑起来。(。) 第三百九十七章 偷施暗毒 听到那个蓝衣人说他的身份名号之后,枯竹长老已经来到了冯牧的身边,冯牧受了一掌之后,全身疼痛,枯竹长老看了看他,然后帮他疗伤。 冯牧很是感激枯竹长老出手,他原本还想朝那个断了一臂的蓝衣人看去,看他和步东流如何斗法。 但是枯竹长老主动帮他疗伤,冯牧也就镇定了心神,盘腿坐在了地上,再也不理会那两人的争斗。 另一边,步东流看着那个蓝衣人,开口问道:“既然你不是他,那么又是他什么人,莫非是孪生兄弟?” 蓝衣人点了点头,步东流知道自己猜中了,但是他仍然好奇,开口问道:“那个人不来,反而让人前来,这是什么意思?” 易鼎臣听到步东流语调中的不满,淡然一笑,说道:“阁下不要误会,家兄本没有打算这么早赴约,而是我私自做了决定,替他前来而已。” 步东流听到他的解释,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开口问道:“怎么回事,难道他不打算前来了,还是他发生了什么事,不能够前来?” 蓝衣人易鼎臣点了点头,笑道:“果然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对手。尊驾所料不错,家兄如今全身瘫痪,卧病不起,已经很难再与你们比试了。”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中却没有多少遗憾之意,步东流的心中却生出一丝的怅然,当年与那个人打了一天一夜,不分胜负。对方让他等着,他早晚会来决出一个胜负。 步东流就这样等了下来。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那个人竟然会全身瘫痪。在遗憾之余,步东流关切的问道:“他那样的人,竟然落得全身瘫痪的下场,究竟是什么原因?” 蓝衣人易鼎臣没有卖关子,坦然说道:“不瞒阁下,家兄在十年前就打算进宫找你们比试,但是那个时候,执掌暗阁的我急需要他的帮助,哪能够让他折损在皇宫之中。” “所以。你就设计陷害了你的兄长?” 步东流有些痛恨眼前这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在他看来,连兄弟都可以出卖的人,实在是该死,而且该永世不得超生。 易鼎臣摇了摇头,并没有承认步东流的质问,继续开口说道:“这倒不是我设计陷害了兄长,而是他见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困境,主动提出要帮我渡过难关。” 步东流微微出了一口气。看着那个蓝衣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淡然一笑,道:“以他的脾气。会帮你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我想要知道,能将他伤致全身瘫痪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易鼎臣没有回答步东流的话,只是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兄长代替我去赴约之后。便躺在地上,气息却残存着,只是全身的经脉已经被震断了。” 步东流大惊,说道:“竟然有那样的高手,要震断他全身的经脉,竟然还能够全身而退,这人的道行实在不简单,除了那几个绝顶高手,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有这个能力。” 说道这里,步东流开始在头脑中搜寻相关的高手,但是他一一排出了,对方都是武道的大宗师,又怎么会自降身份,参与这些江湖纷争,还对一个晚辈出手? 步东流的疑惑,也是易鼎臣的疑惑,只听他淡淡的说道:“家兄在那一战之后,并未提及什么厉害的人物,只是大骂对方的卑鄙,用了极不光彩的手段,害了他。” 步东流听到这样的结果,不由得哭笑不得,心想那人纵横江湖半生,结果却被人暗算了,也算是晚节不保吧。他突然获知再也不能与那个人一较高下,原本心中那慢慢的期待,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般,瞬间冷了下去。 “阁下倒不用太过失望,在下就算在修为上与家兄有些差距,不过他多年来的愿望,我这个身为弟弟的,理应替他完成。” 易鼎臣这般说着,左手虚空一掌,一道巨大的掌力便向着步东流疾驰而去。步东流没有了多少迎战的心思,催动身下的轮椅避开之后,再也没有使用他的罡气旋风斩。 若是他在易鼎臣出手之后,立即反击的话,易鼎臣是难以避开的,但是听闻与自己交手的那人已经瘫痪了,步东流的就感觉没有那个战意。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步东流的心中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他因为修炼罡气,导致走火入魔,气息不畅而双腿残废,半生都依靠轮椅,这样的痛苦,他完全能够体会。 “阁下倒不用如此失望,只要在下找到合适的药材,再找到天下第一的大夫,家兄还是能够恢复过来的。” 这句话说完,趁着步东流黯然之际,又是一掌挥了出去。步东流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中了那一掌,他身下的轮椅粉碎了,但是步东流却没有跌倒。 步东流不知从哪找来了两根木棍,支撑着自己的身子,面对每一招都是杀意磅礴的蓝衣人易鼎臣,步东流沉下脸来,开口问道:“你的兄长高姓大名?” 步东流之前从未问过对方的名号,但是当他知道对方的遭遇之后,却忍不住问了出来。 易鼎臣平静的开口回答道:“家兄名叫易鼎相,虽然也是暗阁中人,却是闲云野鹤,从不过问阁中之事,所以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步东流对于这样的回答很是满意,得知了这些之后,面对着易鼎臣,他重新凝成了罡气,嘴里轻哼一声,道:“看招。” 随即,从他的右掌出现了那一道罡风,正是旋风斩,这一次的旋风斩虽然虽然没有之前那般规模巨大,但是速度竟然快了一倍不止。 易鼎臣面对着急速而来的罡气斩杀,心中不由得大惊,原来对方竟然将原本巨大的罡气压缩了很多,体积更小的罡气快速而来,易鼎臣连忙虚空一划,挥出一掌正面相抗。 两者相交,爆发出剧烈的声响,步东流的身形不动,而易鼎臣却连连后退,但是他的脸上非但没有气恼,反而露出了微笑。 旁边替冯牧疗伤的枯竹长老,脸上竟然像是涂了黑灰一般,变得漆黑可怖,而冯牧的情况也没有好多少。 易鼎臣大声笑道:“你下蛊毒害我,可曾想过我也对你下了毒,你不运功还好,只要运功,就催动了‘乌毒’的发作。” 这个暗阁之主,竟然在掐住冯牧脖子的那一刻,就在他的身上施了毒,他不惜以一条手臂为代价,也要让枯竹长老中毒,这样的心机,让旁边的步东流不寒而栗。 对这人的恶感更盛,步东流大喊一声,再次向他攻了上去。(。) 第三百九十八章 侠之心 乌毒以冯牧为媒介,潜入了枯竹长老的身体中,就好似落地生根的种子一般,越是想要将它逼出体外,它就越是往他的身体中钻进去。 冯牧同样不好受,乌毒在他的身体中,与之前那些毒素有所不同,这种毒竟然不是破坏机体为主,而是着重控制人的神经。 但是冯牧有九转天运丹在身体中,任何毒素都不足以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九转天运丹虽然没有完全吸收笑消化,但是已经在他的身体中形成了一种强而有力的抗体,阻隔着那些毒素的入侵。 枯竹长老长期与蛊虫在一起,世间各种各样的毒,于他而言都不算陌生,但是他这一次,竟然中了这样的毒,让他这个用毒的行家有些颜面无光。 “这种毒竟然不是中原所有,就连用毒的圣地苗疆都没有这样的毒,你究竟是从哪里找来这样的毒?” 枯竹长老开口问道,这个问题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解毒。获知了毒的来源,也有助于配置解药。 易鼎臣只是淡淡的笑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不妨告诉你,反正你也没有解毒之法。”他这样说着,看了看一旁冷冷注视着他,随时准备动手的步东流。 轮椅已经被摧毁的步东流,由两根木棍支撑着身体,行动虽然不便,但实力绝对不容小觑。易鼎臣没有自大到能够同时击败两大高手,所以当他感受到两人前来之时,已经在心中盘算好。先用毒干掉一人再说。 他实在很有自信,因为这样的毒。中原无人能解,由冯牧为媒介。然后再捎带上一个枯竹长老,双管齐下,就算是损失了一条手臂,也是值得的。 这也是他没有一开始就对冯牧痛下杀手的原因,要是真的那样做了,两位赶来的高手,势必要跟他拼命,到时候,纵然他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战胜两人的联手进攻。 弃车保帅的道理,他一直都懂,而世间那些人之所以碌碌无为,就是因为下不了决心去做那样看似疯狂的事情。 中了毒的枯竹长老,就算不会立马死亡,至少也丧失了战力,他已经不能够在与他为敌,而双腿残废的步东流,与失去了一条手臂的他。旗鼓相当,就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了。 眼看自己的计划就要实现,易鼎臣的心情很好,也就将乌毒的来历和盘托出。只听他淡淡的说道:“这种乌毒,的确不是中原所有,而是来自于古里国。” “古里国?”步东流语调中的疑惑之情更盛。对于这个南洋小国,他不算陌生。在他年轻的时候,就遇到过一个古里国的怪僧。当时那人的武功就已经超然,而且招式怪异,浑身的骨骼与中原人也有不同,中原武学中很多难以做到的动作,在他做出来的时候,竟然十分自然。 易鼎臣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年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在古里国交换了一件东西,当时的古里国人并不知道那件东西的价值,就赐给了王公大臣保管,直到如今他们知道价值后,却突然发现那件东西不见了。” 听到易鼎臣的话,步东流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神情冷峻的看着易鼎臣,沉声问道:“莫非他们以为是我们将那件东西拿了回来,那件东西是什么?” 易鼎臣面对步东流的询问,平静的回答道:“本就是大明皇宫派出的死侍将那件东西盗了回去,这件事是不容分辨的事实,至于是什么东西,阁下心中自有定论,又何须我点破?” 步东流的神情更加严肃,语调也有些颤抖起来,开口道:“天下八件玉器,难怪当年无论如何也无法探听出那一件玉鹰的下落,原来成祖赐给了三宝太监,而他也着实聪明,竟然想着让古里国的贵族保管,一来不至于被人发现,二来又不至于让这八件玉器彻底失传。” 说道这里,步东流竟忍不住叹息一声,道:“可惜三宝一生机关算尽,想要用这样的方法延续大明国祚,却没有料到皇宫中出现了昏聩之主,派人将它盗了回来。这一招臭棋,反而与古里国结怨,这样看来,古里国的高手,势必已经来到了中原,不出所料的话,已经被你们利用,沆瀣一气,共同谋划着一场惊天的阴谋吧。” 步东流虽然没有出过皇宫,但是对于那些江湖上的事情,却有着基本的判断,在他理清了思路之后,这一切便洞若观火。 被步东流一语点破,易鼎臣淡淡一笑,开口说道:“此言差矣,我们在利用他们,他们不同样利用我们,各取所需,全凭本事而已。” “你们的目的,就是大理寺中那三件玉器?” 步东流开口询问道,随即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惨烈的画面,古里国的那些怪人,勾结暗阁那些高手,一同进攻大理寺,大理寺众多侍卫为了保护重宝不流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步东流不敢继续想下去,他不知道若是重宝真的落入了暗阁乃至外租人的手中,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 但是易鼎臣接下来的话,让他原本就不安的情绪,变得更加的担忧,只听易鼎臣平静的说道:“其实大理寺中那三件玉器,只不过是赝品,真正的玉器,分别由四人看管,而这四个人的身份,只有一个人知道,但是这个人的身份同样神秘,只有当今太后知道。” 听到这里,一旁的冯牧不由得心中一动,他身上的毒素奈何不了他,但是他被一掌击伤,还需要调理,所以没有立即站起来参加战斗。 “太后知道那人的下落,却不知道玉器的下落,那个人虽然清楚玉器的下落,却不掌握那四件玉器,大明皇朝以为这样就能够做到万无一失,江山永固,却不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易鼎臣淡淡的说道,听在冯牧的耳中,却让他心中发寒,难道易鼎臣在太后身边有耳目,难道太后在分别之际,对他的那些嘱托,已经泄露出去? 冯牧想着这些,心中更加明确了自己的责任,他隐约感受到,原来太后让他将那半只耳环交给那个女子隐藏着这样的深意。 原来太后是将大明的江山托付到了他的手中,想通了这一点的冯牧,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那只耳环,感觉它就像是千斤重的一座大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太后若是一开始就说明,冯牧一定不敢接受这样一件信物,可是如今,那只珍珠耳坠已经在他的身上,冯牧知道怀有这样一件东西,会遭来无穷无尽的灾祸。 但是他不能逃避,更不能假手于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冯牧不敢说自己能够成为那样的盖世大侠,但是他自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气概。(。) 第三百九十九章 正阳门下 正当冯牧心乱如麻之际,再看易鼎臣那边,并未向他看过来,冯牧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够自乱阵脚。 从易鼎臣的表现看来,对方并不知道他已经从太后那里获得了那个信物,冯牧再不言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场中的那场战斗。 易鼎臣看了一眼步东流,冷冷的说道:“你的旋风斩奈何不了我,再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何苦白费力气?” 他的话不错,但是步东流却淡淡的笑了出来,他不是苦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易鼎臣不清楚步东流为何突然发笑,不由得开口问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步东流看着易鼎臣,笑道:“我笑你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以为你的野心能够实现,我不妨告诉你,这座皇宫就是你野心破碎的地方。” 易鼎臣神情之中虽然淡然,但是有几分倨傲,他不相信在这个时候还有人能够阻止他,只要杀掉了冯牧,带着他的人头,扔到太后的面前,还怕她不妥协,若是一味抗拒的话,只会死去更多的人。 这就是易鼎臣的打算,他的这个计划,得到了暗阁众位堂主乃至长老的支持,与古里国的那些怪人也达成了一致。 这一次前来截杀冯牧,只有他一个人,倒不是说暗阁无人,而是这一次行动只能出奇制胜,能够乘坐众多乌鸦,这样拔尖的轻功,只有易鼎臣能够做到。 至于暗阁其他人和古里国的那些怪人,也没有闲着,他们也在同一时间混进了皇宫,就在内阁忙于准备新皇的登基大典时。他们已经在酝酿着一场改变大明气数的行动。 与此同时,蒙古的铁骑也已经兵临德胜门下,张永亲率三千营前去阻击,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与之遥相呼应的安定门也传来了敌袭的消息。 那一群敌人并非寻常武夫,出手太过诡异。在幸存者的描述下,竟然都是一些青面獠牙的怪物,凡人难以抵挡。 与他们交战过的,伤势最轻的也断了手脚,他们的战刀削铁如泥,大明的士兵还未靠近,便被斩断了长矛,随即他们的长刀就已经到达了身前。 这些人便是扶桑浪人,南京一战之后。他们元气大伤,但是极少数还是不甘心失败,这一次在中原武林那些败类的勾结下,重新来到了皇城外,制造混乱,达成一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内阁的杨廷和立即调令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前去迎战,已经解散的团营的那些士卒也都重新集结,有现成的指挥。也有军事素养高的士兵,这一战必定让敌人遭受重创。 皇城北面的战事虽然如火如荼。但是紫禁城中却没有体会到那血流成河的场景,太后依然端坐在慈宁宫,一众宫女太监护在她的身边。 “行了,不要大惊小怪的,若是刺客真的闯了进来,就算你们围成一个人墙。也是阻挡不住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太后发话了,那些宫女太监还想要劝说几句,但是太后的态度十分坚决,他们也就不敢再多言。 太后抬头看了看琉璃灯。虽然喃喃说道:“你可要好好活下去,不知奶奶将这么重的担子放在你的肩上,会不会害了你。但是身为皇家的人,奶奶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承担,也祈求你平安。” 她之所以让冯牧带走耳坠,是因为她没有更多的选择,她已经年老体衰,难道真的要将这个秘密带入棺材?皇朝传承了一代又一代,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动用龙脉中的宝藏。 怕就怕大明会有灭亡的那一天,所以这个秘密依旧要一代又一代的传下去,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兴许还能挽救。 就在太后为冯牧担心的时候,出了紫禁城,在皇城遭到阻击的冯牧,却是急于想要通过正阳门,由此出发,逃离整个京城。 他没有想到的是,正阳门已经被人占领,原本那些看守在无声无息之间,已经被人杀死。 砖砌堡垒式的建筑,防守极为严密,护卫照应,按理说很难被人偷袭。正阳门的门洞为五伏五券拱券式,开在城台正中,是内城九门中唯一箭楼开门洞的城门,专走龙车凤辇。城台正中辟有券门,门内设千斤闸。城楼高两层,为灰筒瓦绿琉璃剪边,重檐歇山式三滴水结构。 箭楼为重檐歇山顶、灰筒瓦绿琉璃剪边。上下共四层,东、南、西三面开箭窗九十四个,供对外射箭用。即便是这样严密的防守,依然被人偷袭了,可见来人的手段高明。 箭楼上的尸体已经被处理了,如今箭楼上埋伏全是暗阁的七八名高手,他们居高临下,只要有人想要从这里出正阳门,就会被他们射成刺猬。 “梁长老,我们为何要埋伏在这里,我想跟着阁主一起入宫,也好助他一臂之力。” 其中一名精瘦的汉子轻声说道,他的目光中射出两道灼热的光芒,这人最是凶狠,在偷袭的时候,他杀死的人最多,手段也最狠。 “阁主让我等在此埋伏,自然有他的深刻用意,我们只需要在此耐心等待便好,千万不能贪功,而坏了阁主的全盘计划。” 那个叫做梁长老的老者开口说道,能够成功的占领箭楼,他们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但是最终还是成功了,那些死去的弟子,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梁长老正想要指挥手下人回到各自岗位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一阵阴风刮过,刀光闪动,五六人还来不及开口,便被斩落了头颅。 这一惊之下,梁长老几乎眼珠子也要弹出眼眶,原先那个精壮的汉子还算反应迅速,躲开了那狂风一般的刀光,但是也仅仅只是躲开了一招。 那一道劲风再次刮了起来,那个精瘦的汉子的头颅便被砍落在地,他的双眼圆睁,到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自己信任的同伴杀死。 梁长老大骂一声,道:“你这狗娘养的,竟然敢叛变。” 骂完,呛啷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向着那个人劈砍而去。 只听得“铛”的一声响,梁长老的长剑断成了两截,伴随着长剑一同断裂的是他的头颅。 那个黑衣人停了下来,将梁长老的头颅一脚踢开,然后走到箭楼最主要的位置上,淡淡的说道:“谁说我是你们的人,难道你连我瞎了一只眼也看不出来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露出了苍白憔悴的一张脸,不是当年落魄逃亡的锦衣卫副千户韩少飞,又是何人? 正阳门下,那些尸体还未完全处理,而且地面上的血迹染红了一片,就像是彼岸花的开放的海洋一般,带着无穷的悲伤,让整个气氛为之压抑。(。) 第四百章 同归于尽 两股磅礴的真气震荡开来,冯牧连忙带着枯竹长老跃上了一座高楼,他之前所受的内伤,已经调养好了七八分。 但是枯竹长老中了那古里国的乌毒,就没有那么容易恢复了,枯竹长老越是运功祛除体内的毒素,就越是感受到那毒素像是跗骨之锥一般,往他的心脉中钻进去。 枯竹长老被冯牧所救,才没有遭受步东流和易鼎臣那霸道真元的冲击。看着下面已经毁坏的地面,苦主长老不由苦笑一声,道:“这人损了一臂,竟然还能发挥这样的功力,竟然好似没有受伤一般。” 枯竹长老这样说着,随即在心中闪过来一个念头,突然一拍脑袋,继续用腹语对冯牧说道:“子由,帮我一件事可愿意?” 冯牧很少被人叫他的字,枯竹长老是一个,对于这个来自苗疆的长老,冯牧心中很是感激,他也希望能够从对方那里学到一些蛊毒的知识。 只听得枯竹长老平静的说道:“我这里有一只瓷瓶,里面装着苗疆世代相传的蛊后,你替我送回苗疆吧。” 听到他的话,就如同是在交代后事一般,冯牧不由得睁大了双眼,连连摇头说道:“恐怕晚辈不能从命,前辈你自己送回去岂不更好?” 他不愿意替枯竹长老办事,倒不是他为人小气,而是一旦他答应下来,枯竹长老再无牵挂,就会生出拼命的想法。 那样的话,岂不是间接将枯竹长老推入了死境?冯牧不愿意这个修为高深的长老这样轻易死去,但是枯竹长老似乎很是坚决。他连连连摇头,道:“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这也是天命。苗疆的蛊毒注定难以有所发展了。” 枯竹长老因为是腹语,所以有些瓮声瓮气,没有多少感**彩,听在冯牧的耳中,却听出了他的无奈。 只见枯竹长老迅速从衣服中拿出来一只瓶子,冯牧一见,猛然出手将那一只瓶子夺了过去。 “子由,你这是干什么?”枯竹长老的腹语传入冯牧的耳中,冯牧只是平静的回答道:“前辈莫要欺我不懂蛊毒。以晚辈猜测,这瓶子里的蛊虫,一定是前辈用来拼命的东西。” 他这样说着,便将那蛊盅揣入了自己的怀中,枯竹长老一见冯牧这样做,再次用腹语说道:“你这是干什么,你可知道你那样无异于自寻死路,你不知道培养蛊虫的方法,你将它带在身边。它早晚反噬。” 冯牧微微摇头,说道:“无妨,既然连古里国的剧毒都奈何不了我,想必这蛊毒也同样对我无效。” 枯竹长老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他没有再说,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从怀中摸出来一只瓶子。这一次,没等冯牧出手。他便将那只瓶子捏碎了。 只见一团幽绿色的气体散发出来,包裹着他的手臂。随即从他的手臂游走至他的全身。 冯牧彻底愣住了,原来枯竹长老之前的所作所为,用了很简单的一招,冯牧以为他是要用那蛊盅里面的蛊虫与对方拼命,谁知那就是枯竹长老所说的蛊后。 枯竹长老浑身的气息为之一变,他在瞬间便脱离了虚弱无力的状态,顿时将全身的力量提升到了一个极致。 下面交手的两人,感受到枯竹长老身上气息的变化,稍微停止了攻击,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着枯竹长老身上的变化。 “他竟然用蛊虫以蛊攻毒,虽然暂时压制了体内的毒,但是两种剧毒已经进入了他的心脉,就算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看着枯竹长老的变化,手持两根木棍支撑着身体的步东流不由得在心中这样想着,随即他向枯竹长老点了点头。 枯竹长老双手撑开,就像是大鹏展翅,一跃而下,站到了步东流的身边,对面的易鼎臣皱起了眉头。 “你竟然想跟我鱼死网破,很好,既然你能够做到这一步,我也不再隐藏实力了。” 站在屋顶的冯牧,听到易鼎臣的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看对方的神情,根本不像是在虚张声势,难道对方还有什么杀手锏没有使出来? 想到这里,冯牧回忆着与他交手时候的景象,对方当时是乘坐乌鸦而来,除了掌势凌厉,没有表现出太多诡异的招数。 在这个紧要关头,冯牧竟然有些期待那个暗阁的阁主能够使出什么样的毁灭招数。就在刹那之间,只见易鼎臣挥动左手,并指如刀,疯狂的在自己的身体上狂点起来。 他所点的那些穴道,都是人身上的大穴,稍有不慎就会破体而亡,既然他敢冒这样的危险,势必成竹在胸。 只不过是刹那功夫,冯牧便看到易鼎臣浑身爆发出之前双倍的力量,原来他将自己置之死地,以此来激发自己的潜力。 易鼎臣戴在头上的发带已经被震飞出去,须发倒竖,浑身的真气就像是寒冬的严霜一般激荡开来。 周遭的温度快速的下降,地上侍卫的死侍,被冻成了寒冰,然后再瞬间碎裂开去。 “天山冰魄功。”步东流嘴里说着,双手用力,一撑双棍,身体陡然间拔高了几丈,然后他便已经在五丈开外。 “暗阁与天山究竟有什么来往,竟然也会天山的孤门绝技?” 枯竹长老腹语说道,却不闪不避,向着易鼎臣冲了上去。 两人都将全身的内功提升到了极致,冯牧在眨眼之间,还没有看清楚两人的招式,两人便已经斗在一起。 只听得一声巨响,易鼎臣的左掌与枯竹长老的右掌撞在一起,真气就如同巨石投进了湖水之中,在瞬间震荡开去。 被真气冲撞的那些东西,不论是石头还是木桩,都被震碎,冯牧知道那样的冲击非同小可,施展轻功,身形已经到了三丈开外。 战场上两人兀自站在原地,一寸没有移动,看着那边的场景,步东流的脸上已经闪现出一丝惆怅。 飞沙落地,天地间再次恢复了宁静,两人还站在那里,他们的双脚都已经陷入了石板地面,直到膝盖。 步东流撑着一对木棍,向着两人走去,他知道两人因为拼内力,在交手的那个瞬间,已经将彼此的五脏六腑震碎了。 到了枯竹长老的身边,步东流伸手掩住了他的双眼,轻轻的抹了下去,他又看了看另一边的易鼎臣,也替他闭上了圆睁的双眼。 两个当世绝顶高手,就这样死去,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名动江湖,只是在这冷清的皇城,就这样落寞的而去。 步东流招了招手,冯牧来到了他的身边,对枯竹长老行了一礼,然后跟在步东流身后,向正阳门而去。(。) 第四百零一章 群魔乱舞 冯牧和步东流来到了正阳门下,看到满地的尸体,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步东流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箭楼,开口说道:“上面的那位,是敌是友?” 韩少飞早已经看到冯牧走过来,那个孩子对他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为了他,他抛弃了官位,最终落得家破人亡。 韩少飞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那样做,但是一切都没有回头路走。如今的冯牧,已经成长为一个少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婴孩。 韩少飞只剩下一只眼睛,竟然已经湿润了,他看着冯牧的脸庞,虽然稚嫩,但是却有着久经江湖的沧桑。 “当然是朋友。” 韩少飞高声说道,随即从箭楼上一跃而下。他的左眼上有一条明显的刀疤,导致他左眼也瞎掉了,再也睁不开。 用剩下的那只眼睛看着冯牧,韩少飞突然哽咽了,用有些颤抖的语气说道:“小牧,可还认得我么?” 冯牧看着韩少飞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心情也激动起来,连忙开口说道:“你是韩伯伯。” 这些年过去了,韩少飞等人,为了冯牧吃了很多苦,当年他们被刘瑾利用,去捉拿冯牧的亲生母亲,还有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冯青刚。 对此,冯牧的心中有过怨恨,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变得不再怨恨,而是心怀坦然的接受了那些经过。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当年要不是奸人所害,他们那些锦衣卫兄弟也不会自相残杀。更不会走上这样的道路。 听到冯牧恭敬地叫着自己,韩少飞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然后看着冯牧,走到了他的身前。一把将他抱在了怀中,喃喃说道:“我找了你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见到了。” 但是见到了之后,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本就不是能说会道的人,此刻,一个简单的拥抱,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冯牧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寒气。不由得开口问道:“韩伯伯,这样的天气,人都热得流汗了,你的身体怎么还如此冰冷,莫不是中了什么毒?” 在初夏的天气里,虽然比不上盛夏那样,但是京城的天气已经很炎热,但是韩少飞浑身的气息,却如同刚从冰窖中出来一般。是以他才有此一问。 韩少飞淡淡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中了毒,而是修炼了一门武功导致,并无大碍。” 一旁的步东流听了之后。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对韩少飞说道:“在老夫的印象中,似乎只有长白山的一个神秘门派懂得这样的武功。传闻他们的刀法已臻于化境,可是那刀法对人体……” “无妨无妨。传闻毕竟有些出入。”韩少飞连忙打断了步东流的话,然后转头对他恭敬道:“多谢步前辈。没有你保护小牧,他的性命不会存活到现在。” 步东流当然知道这人是想要转移话题,就没有再在那个问题上过多的牵扯,他只是淡淡的说道:“这些没什么,不过是顺便的事情。” 冯牧心中也有些不安,心想韩少飞的身体一定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而且还有反噬,有机会再遇到安妙心的话,他要让她帮助韩少飞治疗。 三人向着正阳门外而去,步东流走了没多久,却停了下来,平静的说道:“你们就此离开吧,我要回去了。” “前辈。”冯牧开口叫了一声,有些不舍,随即明白步东流是要履行承诺,不久前枯竹长老与易鼎臣同归于尽的画面还在他的脑中。 他知道步东流是要等待那个对手前来,冯牧理解步东流的做法,这个武痴,当然希望能够战胜对手。而且,枯竹长老的死,在无形中也给步东流的心中留下了一道印痕。 “前辈你多珍重。”冯牧没有更多的话,只对步东流说出这一句之后,便陪在韩少飞的身边,继续往宫外走去。 被送进了太医院的步青云,身上插的那一根枯枝,已经被拔了出来,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的步青云,那名老太医淡淡地说道:“少年郎,做你职责之外事情,很容易招来杀生之祸的。” 步青云静静地听着,恭声说道:“多谢老太医提醒,吃一堑,长一智,这样的错误,我再也不会犯了。 德胜门外,已经是尸横遍野,蒙古的左先锋已经断了一臂,却再次带领属下发起了冲锋。 “兄弟们,将贼寇挡在国门之外,一个也不要放进来。” 三千营一个将领亲手砍掉一个蒙古大汉的头颅之后,举起手中的马刀,高声说道。 中军指挥的张永,看着已经快要胜利的局面,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突然之间,一个蒙古弓箭手突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仿若一飞冲天的苍鹰。 也不见他如何瞄准,张弓便射,飞箭如同夜空中的一道闪电,急向张永的面门而去。 这人不仅箭法高超,而且判断冷静精确,他抓住机会之后,没有选择射向张永心口,是知道有护心镜。 便在此时,张永身边的一名士兵却突然跃起来,挡在了他的身前。 “铛”的一声响,飞箭已经射穿了他的头盔,这名不知姓名的小兵倒地而亡。 “扑通”一声随即响起,张永大惊之下,竟然没有抓好缰绳,从马上跌落下去。 “公公”“公公”的呼喊声交相辉映,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顿时,明军由中军开始,阵脚大乱,虽然大小将领都在高声安抚,却是无济于事。 张永被射杀的消息在军中炸了锅,很快被人扶起来的张永,不由得尖声叫道:“不许乱。都给我挺住,有敢后退者。就地斩首!” 这老太监知道自己刚才跌下马的丢脸样子,心中更是愤怒。他纵横战场无数次,大小战役也数不清了,竟然在年老的时候,被吓得跌落马去。 张永很感激那个替自己而死的士兵,对敌人的愤怒在他的心中,已如烈火一般燃烧起来。 几名后退的士兵被斩首之后,明军的阵型恢复了镇定。 在张永亲自督促下,三千营再次集结,向蒙古兵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而安定门那边的战斗。却没有德胜门这边这么顺利,不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的那些军队,面对东瀛的浪人,全部陷入了苦战。 “此战不退,哪怕战尽一兵一卒,也要给我守住,不要让番邦外族小瞧了我华夏儿女。” 一名手持长枪的裨将一马当先,将一个手持战刀的东瀛武士刺死,然后杀了一个回马枪。朝着自己的部队,大声喊道。 明军这一边,顿时士气高涨,有的手中的武器虽然已经被折断。但是任然凭借着顽强的战意,与对手展开了肉搏。 安定门的战役尤为艰苦,但是这边的明军却没有后退的意思。虽然遭到了重创,但是寸步不让。那些制造混乱的东瀛浪人,在他们的阻击下。已经陷入了困境。 至于宫门的外城,原本那些要去营救江彬的葡萄牙人,在木十三的错误带领下,闯入了禁军的地方。 这些番邦人虽然不多,却集结了一大批的亡命之徒,这些人看重对方的财宝,所以不惜充当走狗,替他们效命,反过来对付大明。 对于这样的行为,木十三自然是没有多少好感,他曾经作为锦衣卫的时候,就对那些十恶不赦之徒恨之入骨。虽说他不是嫉恶如仇,但是勾结番邦外族,出卖同胞这样的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 这些人有上百人,木十三知道,就算赔上黑水寨所有的兄弟,也难以取得最后的胜利,所以在酒馆中见了之后,便假意与这些人成为了朋友。 从他们口中探听到他们要去宫中营救那个大奸大恶的奸贼江彬,木十三更是气愤,对于船夫的死,这一笔血债就已经算到了他们的头上,如今再有这样的事情,无异于火上浇油。 所以,木十三没有让黑水寨的人参与进来,他已经是抱着必死的目的,打算将这些人彻底葬送在宫城之外。但是黑水寨有几名大汉,得知了他的心思之后,反而对他的敬仰之情更盛。 所以他们不管木十三的反对,执意要跟着他前去,木十三倒也没有再阻止这些人,多几个人能够更好地取得对方的信任,也多几个策应,几人默契的配合,更能够取得成功。 在宫墙之外,木十三率先对那些禁卫军发起了攻击,那些早已经戒备着他们的禁卫军,看到这样一群奇怪的人,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在头领一声令下之后,万箭齐发。 很多亡命之徒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射成了刺猬,他们的身上插满了箭,有的被钉在地上,有的虽然倒地,却还在极力的挣扎着,似乎想要再度爬起来,但是他们刚有所异动,上面的石头便投掷了下来。 不过是几个瞬间的功夫,那些让木十三十分头疼的亡命徒便已经折损了大半,但是这些人也不是一般的江湖草莽,在遭到攻击的第一时间,便已经做好了防护措施。 他们身上穿着厚厚的铠甲,为了避免遭受到箭雨的第二次攻击,躲到了那些尸体的下面,木十三的几名属下在掩护他的时候,被巨石砸死,让木十三十分怅惘。 而最为激烈也最为惨重的战斗,还是苏志道与那个老魔头樊枭的战斗,两人的武功各有所长,樊枭擅长进攻,而苏志道的奇门遁甲,将对方的攻击都消弭于无形。 苏志道的武功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这让樊枭大为不满,他捕捉不到对方的行迹,便将周遭的景物尽数毁灭,所以他们交战的那个冷宫,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第四百零二章 奇门迷阵 “我为何要与你这个不敢露面的人战斗?我来此最为根本的目的是为了复仇。” 重新装上了木头四肢的老魔头,似乎是突然想起了自己最为根本的事情,突然对着天空大声叫道,身影一闪,他便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七丈之外。 他竟然笔直向着武英殿而去,若不出意外的话,到达武英殿的他,一定会大开杀戒,然后满足自己嗜血的**。 “你能够离开这里么?” 天空中,突然想起一个严肃的声音,这人的声音雄浑,但是却并不粗壮,还带有几分江南道仕子的温声细语。 “笑话,天底下,只要是我想要去的地方,还没有人能够阻拦,你要是有那个本事,不妨试试看。” 说着,他的身影再次消失,但是便在那顷刻之间,原本已经成为废墟的那片冷宫,那些断壁残垣,竟然一下子飞了起来,打着旋,形成了一道霸道刚猛的罡风,向着他快速移动的身体,猛然撞了上去。 身子还在半空中的樊枭,硬生生被挡了下来,他的脚步停落到了地面,望着似乎是活了过来,土龙一般猛然撞向他的那些焦土,神情未变,随即猛然挥出了一掌。 若是单凭力量的话,樊枭自认为自己的掌力已经不输于天下任何一人,雄浑而刚猛的真气从他木头手掌上面通过,然后形成一道没有形状的光,撞在那一条土龙的身体之上。 顷刻之间。爆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那土龙看似强大而不可一世的身体就化成了齑粉。原本那些巨大的的瓦砾十块,散做了灰尘。散布在空气中,让原本就暗淡的场面,变得更加的浑浊。 在巨大的土龙分崩离析之后,天空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道:“就算你能够打碎这一条土龙,但是源源不断的来,你还能坚持多久?” 话音落下,奇门功法再度凝聚了一条土龙,向着那个白发拖地的老魔头撞去。老魔头一头的白头发飘荡而起,此时此刻,他整个人已经一跃而起,连接在木头四肢处的那些牛皮筋,已经断裂。 老魔头樊枭的四肢再次分崩离析,但是镶嵌在他身体上面的那些木头没有丝毫的影响,这个时候的他,虽然断了关节处的那些四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可笑的侏儒。但是他磅礴的真气流泻而出,就算是天下最爱笑的人,只怕也笑不出来。 那一条土龙再次被瓦解,樊枭似乎已经不烦其烦。对着夜空中大声喊道:“你这样的攻击奈何不了我,若是以为这样能让我烦躁的话,那你可要失望了。一个人只要被囚禁了二十七年,就算是有烈火一般的脾气。也会变得冷静的。” 樊枭说着,降落到地面的身体。相比之前已经矮小了一倍,他的声音刚刚消失,天空中的那个声音便已经响起,对着他说道:“我没有想过能让你自乱阵脚,甚至已经做好了与你同归于尽的准备,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武功比不上你,若是一味的硬拼的话,只会死在你的手里。好在我懂得一点奇门的武功,能够多困住你一段时间,这样消耗下去,我与你打平手的机会也会更大一点。” 一连说了这么多的话,却像是从不同的方位穿了过来,天空中好似有无数个人物,在俯瞰着这片大地,又像是一个人分裂出了无数的分身,让人分辨不清楚他具体的方位。 但是地面上的樊枭,却已经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他大喝一声,道:“看你往哪跑。” 一声未落,矮小的身躯,已经拔地而起,像是一颗炮弹一般,猛然冲向了高空之中,他的满头银发,在夜空中被拉得很直,疾风刮过他的身体,他全身的衣服向后飘飞,竟然好似地狱的狂魔,想要择人而噬。 “想不到你竟然能够捕捉到我的藏身的方位。” 天空中那个声音,面对这人疾驰而来的攻击,声音已经不再似之前那般冷静,带着一丝的惊讶和九分的无奈,这样说了之后,终于现身出来。 “你的奇门遁甲已经被我破解,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樊枭的语气显得有些得意,他实在是武学的奇才,一般人想要破解奇门遁甲,没有十年八载,根本莫不清楚其中的门道,就算懂了其中的基本原理,但是面对那无穷无尽的变化,也都是素手无策。 所以,奇门遁甲,对千军万马而言,都算是无解的杀阵。 可是他却在交手几次之后,就找到了阵眼,趁对方变阵之前,冲向了那人的所在。他的真气已经伤到了苏志道,苏志道在应对的瞬间,终于错失了变阵的最佳时机。 奇门遁甲,看似就这样被破解了,而无功修为比不上樊枭的他,难道就真的要被对方击杀。便在老魔头使出那一记“游龙变”的时候,又一道厚重的土墙,在空中凝结而成。 樊枭浑身的真气,变作了翱翔九天的飞龙,隐约间还有龙吟之声,他相信那样的距离,苏志道再也躲不开,而那一招撞在他的身体上,就算他是罗汉金身,也得粉身碎骨。 他曾经将这一招用在一块三丈多高的巨石上,那一块巨石长宽都是三丈,不要说撼动,就是稍稍剥落一些十块,已实属不易。 但是樊枭却将那块巨石击飞了出去,受到那样磅礴真气冲撞的巨石飞在空中,没过多久便碎裂开去。 所以,樊枭对于自己的出手很有信心,就算对方已经凝成了一面厚墙挡在他的面前,他还是有把握能够冲破,他的气龙撞在了那道土墙之上,一声巨响之后,那一面土墙被粉碎,原本坚硬的大理石,没有被击碎,落到地面,而那些土块,则被轰成了灰尘,飘散在空中。 樊枭以为那土墙之后的苏志道就算不死,也会重伤,但是对方竟然再度消失在夜空中,没有半点的气息,似乎已经与夜空浑然一体。 “你上当了,这样一来,你就更难走出我的奇门阵法。” 夜空中的声音,竟然像是从十个方位同时传来,包围着樊枭,樊枭大喝一声,身子却无可奈何的向着下面降落而去。 “我不信凭我的武功,竟然走不出你的破阵。” 樊枭大喝之后,身子再次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但是在他的身前,突然闪现出无数的土墙,这些土墙急速旋转着,当他想要击碎它们的时候,又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樊枭非但击碎不了这些麻烦的土墙,而且还被包围在其中,这些土墙旋转,让他有些眩晕,他竟然陷入了迷阵之中,难以分辨出具体的方位。(。) 第四百零三章 拦路虎 冯牧跟在韩少飞的身边,而他的怀中,则带着一本医书,那一本医书的名字叫做《御药十典》,正是冯牧最想要得到的。 当年,莫子也等人闯入步东流的书房,见到无数的武学典籍,医术兵法,就是没有见到这样一本旷世奇书。 因为它藏在最下面的暗格之中,步东流这一次似乎已经预料到与冯牧的相见会是最后一次,便将这本他最为看重的医书给带了出来,在临别的时候,交给了冯牧。 冯牧当时看着书的封皮,对上面的繁体字,并未完全认出来,直到步东流告诉他:“这本《御药十典》一成孤本,你要好生收藏,若是遗失了,它也就彻底失传了。” 冯牧一听是他心中最想要得到的书,当下便点头答应了步东流的嘱咐。他心中清楚,这本书不能就这样失传,必须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样才能将中华的医术发扬光大。 “前辈请放心,这本书我一定会小心收藏,将它交到最为合适的人手中。” 冯牧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安妙心,那个有些古怪的神医世家的传人。 然后他才想到李言闻大夫,还有他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李时珍。听十死侍中的孙分说,李大夫最是重视《御药十典》,冯牧觉得自己应该对历史做一些贡献。 于是,他在心中决定,再遇到孙分的时候,一定要将《御药十典》教给他,让他带回东长街,交给李大夫,也许在多年之后。长大的李时珍,就能从这本书中得到启发,编写出旷世医药学巨典来。 出了正阳门,冯牧和韩少飞距离紫禁城就更远了,冯牧跟在韩少飞的身后,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因为他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又敌人冒出来,对他们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远离了皇城,他们已经在外城走了很久,这期间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冯牧心中还在想着步东流当时的话,他说韩少飞修炼的武功源自长白山一派,似乎对自身有巨大的危害。 冯牧的脚步并不缓慢,而是紧随着韩少飞。韩少飞浑身冰凉的气息,让他本就阴沉的个性,更显的不近人情。 但是,冯牧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却能够从心中感到放心,这人从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拼尽全力在保护他。冯牧心想,就算他有些心思。但这些都是他那些牺牲之后,应该得到的。 “韩伯伯。我认识一个医术很高明的大夫,而且还认识一个医术通玄的小女孩,我相信,他们之中,找出来其中一个,应该能够治疗你身上的寒症。” 冯牧突然开口说道。走在前面的韩少飞的步伐没有丝毫的停顿,听到冯牧的话,韩少飞的语气依旧带着冰冷,说道:“我说过了,这些都无所谓了。我身上的寒症越重,对我的修炼越有裨益。” 冯牧虽然早已经料到他的为武功是牺牲自己的健康为代价,但是依旧有几分不忍,天下武功这么多,为何要选择那样的武功来修炼? 冯牧想不通,但是他却能够理解,因为韩少飞的武功,比起之前,上升了好几个台阶,若不是这样的牺牲,他的武功不会进展如此神速。 两人不再说话,继续向着永定门而去,他们已经走入了天坛的皇乾殿,然后往外面而去。 他们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 因为前方有人挡着他们的去路,这人的身后,站了许多锦衣卫,这些锦衣卫配着绣春刀,再也没有其他的武器。 他们没有穿那醒目的飞鱼服,而是穿着普通的衣服,与一般的平民百姓无二。 看着这样一群人,以及站在队伍之前的那个人,韩少飞仅剩下的那只眼睛,露出了一丝凶光,淡淡的说道;“老六,想不到要对付我的人,是你。” 来人正是偷袭过木十三的老六陈辉,冯牧当时也在,知道他也是陷害自己父母的人之一,再次相见的时候,就更加的愤怒。 “韩伯伯,这一次让我来,我要替我的母亲报仇。” 正当冯牧就要冲上去的时候韩少飞却身手拦住了他,开口说道:“不要轻举妄动,老六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他早已经练成了一门隐秘的功夫,只是从不示人。” 其实,当年韩少飞也是偶然间发现老六陈辉这个秘密的,当时他因为中了毒,躲在破庙中疗伤,害怕被追兵发现,所以藏在了佛像的底座下面。 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那佛像竟然是中空的,韩少飞也不知道,或许是他命不该绝,在他无处躲藏的时候,他才偶然有了那个发现。 躲在佛现底座下面疗伤的韩少飞,能够透过缝隙观察到破庙中的情况,没过多久,便有两个人影走了进来。 两个身影越走越近,然后他便听到了老六的声音,老六说话的对象,竟然就是他们的任务,他们所要击杀的那个逃犯。 这一惊之下,韩少飞冷汗涔涔而下,他差点就喊了出来,幸好他没有冲动,若是他稍有不慎,不就将性命葬送在这里? 两人在商量着什么,时不时传来笑声,躲在佛像底座的韩少飞再也不敢运功,生怕泄露一丝内功气息,被对方发现。 他连呼吸都极浅极淡,就算蚂蚁等虫子爬进他的身体,放肆的啃咬,他也咬牙坚持着。 在两人的谈话中,韩少飞侧耳细听,听到了关于玉器的下落,但是那人含糊其辞,最终也没有说清楚。 便在这个时候,老六陈辉却突然出手,将那个人震得四分五裂,瞬间化成了肉泥。韩少飞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因为那可是失传的“碎石掌”,他的厉害之处,并不在于他的霸道,而是含有剧毒。 老六竟然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毒人,再次响起那些往事的韩少飞,看着眼前气定神闲,似乎已经胸有成竹的老六,站了出来,说道:“老六,我来跟你过过招,当年你在破庙中使用的‘碎石掌’,想必今天已经修炼到了第十层。” 韩少飞这句话说出来,老六原本淡然的表情,竟然瞬间苍白了,当年的事情他做得极为隐秘,他以为天知地知,却没有想到老二也会知道。 莫不是有鬼不成,从不信鬼神的老六,不自觉的望向天空,随即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是鬼来索命,我也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受死吧。” 他说着,便挥掌向着韩少飞攻了上去。(。) 第四百零四章 手刀 冯牧清清楚楚的看到,当韩少飞避开陈辉那一击之后,他鹰爪一般的的右手,已经抓到了汉白玉石栏杆的台基座上。 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坚硬的汉白玉台基竟然被他一抓而碎,碎裂的石头纷飞,落了一地。 一击落空,陈辉却毫不气馁,只见他用力一挥,便将一块石头拍出,那块石头笔直向这韩少飞而去。 韩少飞长刀在手,一刀占了下去,同样是坚硬异常的巨大石块,竟然被他一分为二,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 好锋利的刀。 冯牧看着,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道,但是他仔细看去,韩少飞手中的却并非什么绝世神兵,而是普普通通的一把刀。 冯牧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师兄,那个叫做宋三行的叛徒,剑匣内可是装了十把名剑,若是用他对敌,结果肯定事半功倍吧。 冯牧这样想着,再看场面上的两人,缠斗已经达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两人的步伐都太过诡秘,冯牧竟然看不清楚。 “抓住那个少年,赏金百两。” 老六在与韩少飞交战的时候,却突然开口说道,冯牧一听,却皱起了眉头,因为对方的人有十多个,而且都是身经百战的锦衣卫,就算能够全部战胜,但是总不免受一些伤。 眼下,他的经脉才疏通,还需要时间静养,需要时间调理,才能够完全消化吸收,这个时候的冯牧,实在不想动武。 就在他皱起眉头的时候,老六却再次开口说道:“要活捉,可以重伤,不能杀死。” 这句话说完冯牧心中原本就气恼的情绪。一下子到达了顶点。他原本是想要亲自出手的,但是韩少飞说那人的武功很诡异,由他亲自出手。 冯牧面对源源不断向着自己围攻过来的那些锦衣卫,双臂展开,然后将内力灌注到双掌之间,冯牧在胸前虚空画圆。一道旋转着的真气,向众人攻了上去。 这些锦衣卫可不像是那些武林高手那般,交手的有太多的章法,已经被赏金迷住了双眼的众人,哪里还在乎那么多。 只要不将冯牧杀死就好,哪怕将他断手断脚,头领也不会怪罪,这就是他们的逻辑,所以这些人已经飞跃而起。举起手中的刀,就向着冯牧劈砍下去。 正面冲击的那些人,已经被冯牧击飞出去,而从头顶劈砍的那些锦衣卫,冯牧却没有多余的手掌与之相抗。 更有甚者,有的锦衣卫,竟然想要浑水摸鱼,猛攻冯牧的下盘。举起手中长刀,就向着冯牧的双脚砍了过去。 冯牧紧皱着眉头。这些人无赖的打法,就像是跗骨之锥难以摆脱。要不怎么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冯牧双拳难敌四手,慌忙出招之间,施展轻功,接连后退。已经到了七丈开外。 而激烈交战的韩少飞和陈辉,竟然都停了下来,陈辉紧捂着胸口,眼光冷冷的注视着韩少飞,韩少飞同样看着陈辉。只是他手中的长刀,已经被陈辉用爪子捏断。 “想不到这些年不见,你的武功竟然精进如此,与我不相上下。” 陈辉如此说着,心中却很不痛快,早在十多年之前,他的武功就已经超过了老二,只是他需要忍耐,等待时机,才没有争夺那排名。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不见,那个老二竟然学会了一门奇怪有阴毒的刀法,刚才与他的交战中,他虽然一抓捏断了对方的长刀,但是刀气已经砍中了他的左胸。 陈辉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内脏受到了冲击,似乎已经被对方给斩断了一般剧烈的疼痛着。 紧咬着牙的韩少飞,同样不好受,陈辉在捏断他长刀的那一刻,原本就阴柔的掌力,也击中了他。 而冯牧还在众人的包围中左冲右突,众多锦衣卫奈何他不得,被众人刀剑交织而成的网,冯牧就如同漏网之鱼,游刃有余。 看着冯牧,站在韩少飞对面的陈辉,突然无奈的笑道:“若不是得到消息说禁宫五牙已经战死,我失去了‘黑冥散’的解药,我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还能够多等机会。” “天意如此,你心术不正,老天也容不得你。” 韩少飞淡淡的说着,然后举起右掌,并掌如刀,向着陈辉当头攻了上去。陈辉冷笑一声,说:“你有正派到哪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的打算。” 两人的掌力相交,陡然之间,陈辉那能够开碑裂石的“碎石掌”与韩少飞相对,竟然没有将对方击退。 非但没有将对方击退,他自己那坚硬异常的手掌,竟然已经被切了下来,掉到了地上,鲜血喷涌出来的时候,陈辉才感觉到疼痛。 他万万没有想到,韩少飞的手掌,竟然比他的快刀还要锋利。陈辉带着明显的不甘心,道:“你……” 韩少飞没有让他再继续说下去,左掌刚切下陈辉的手掌,右掌已经闪电般出手。 “嗤”的一声,陈辉的头颅飞离了身体,他到临死的前一刻,都睁大了双眼,因为他没有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用手刀给斩断了头颅。 他想过自己的死法,被快刀斩首,被毒药毒杀,或者其他的死法,但是他从未想过,会有人用手刀就能够斩断自己的头颅。 那些围攻冯牧的锦衣卫,看到自己的头领已经被人斩杀,不由得心中惶恐,在对敌的时候,就稍微分心了。 冯牧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他的双掌再次画圆,在胸口形成了一个快速旋转的阴阳图案,将那些锦衣卫卷了进去。 那些锦衣卫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飘在了空中,冯牧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武功是什么。 他没有再使用那些玄妙的功法,而是凭借自己的感觉,随随便便使出来这样的招数,他心中一直记着太极,依照相似的招式,向对手发出了攻击。 那本是很慢的招数,却后发而先至,出奇制胜,那些人被击打而飞,倒在地上的时候,都受了不轻不重的伤,一时很难再爬起来。 就算他们还能够爬起来,此时只怕也是不愿意了,因为那个阴冷的,仅用手刀就斩下了头领头颅的怪人,已经来到了冯牧的身边。 有了这样一个人保护着,谁也不会嫌命长来攻击他们。就这样,韩少飞带着冯牧,走出了天坛。 他们的前方,似乎已经是平坦的路途,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还会不会有强横的对手出现。(。) 第四百零五章 天下第七 出了永定门,冯牧和韩少飞没有在遭到敌人的阻击,似乎是陈辉一死,所有的敌人都已经感受到了他们的可怕,不敢再前来找麻烦一般。 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已经战斗了一个晚上,冯牧和韩少飞都觉得有些疲倦,两人离开了皇城之后,都想要迫切的寻找一个地方歇息。 他们来到了福满楼外面,福满楼虽然不见得是京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但是分店很多,这跟大老板善于经营,也有很大的关系。 福满楼迎来送往,面对江湖上各式各样的人,竟然能够有一套手段,从容应对,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智慧。 韩少飞和冯牧走进了福满楼,立刻就有心腹的伙计认出了他们,向掌柜乔平报告,乔平摸了摸胡须,对小儿说道:“这个时候,我们可要保护好这名少年,即便天下人都想要他的命,我们也要护他周全。” 这句话说出口,店小二点了点头,却露出了不理解的表情,但是乔平似乎没有向他解释的那个心情,只是挥了挥手,武功不弱,从小就跟在他身边,没有经历过江湖纷争的店小二,就离开了他的屋子。 在店小二离开之后,掌柜的望着天花板,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赵大爷,当年若是没有你的帮助,我不会活到今天,如今也该是我替你做点事了。 没有人听到他的话,掌柜乔平却摸到了暗格,然后他面前的那一面墙缓缓地后退。从里面竟然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军械库。 这个军械库中的兵器十分齐全,盔甲和战刀一应俱全。而且都是上品,更为重要的是。其中还有不少的火铳,那样的制式配备,与朝廷曾经辉煌一时的神机营的装备,不相上下。 这是老掌柜花费巨资打造的,一直以来,他默默地做着这件事,就是应对不时之需,如今京城动乱,虽然明面上是歌舞升平。但是暗地里,已经是刀光剑影。 冯牧在大白天睡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经历了很多次夜战,每一次都疲惫不堪,这一次的他,觉得心力交瘁。 原因很简单,通过老翰林的疏通,他浑身的经脉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紊乱。但是畅通无阻的那些经脉,对他体力的消耗,反而是从前的两倍。 原来,一直以来。他的身体都没有跟上他的内功进度,体魄不够强大,是他目前为止。最大的阻碍。 乔掌柜出了自己的房间,在他的身上。已经穿上了金丝甲,在他的怀中。也踹上了一把火枪,这一把火枪是他所有收藏中,威力最大,也最方便携带的。 乔平虽然不懂多少武功,但是死在他这把火枪之下的武林高手,已经不下于八人,这些人要么是江洋大盗,要么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一天,开门迎客,从未在白天关门的福满楼,第一次关上了大门。这让南来北往的那些商客,不由得抱怨起来。 福满楼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不止在京城,在大江南北都有很好的口碑,所以那些豪侠或是商客,都愿意前来住店。 福满楼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们的客栈外面,却围了很大一群人,这些人实在有些奇怪,既非朝廷的士兵,又非江湖门派的弟子。 但是这些围观的人,却在一个瞬间,全部倒在了地上,他们七窍流血,倒在地上大叫着,样子痛苦不堪。 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因为他们听到了一声狮子吼,这些人便被震得七窍流血。 顷刻之间,那个罪魁祸首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他的身形高大,但又不显得魁梧,而是瘦高的样子,就像是一根木桩。 他比起洞庭六怪那个瘦竹竿,要强壮许多,而且还要高出半头,但是比起寒秋谷那个小山一般的廖安,又要矮上一截。 这人留着山羊胡子,轮廓分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鹰钩鼻高耸而挺拔。最主要的是,他的颧骨高耸,让原本还算是俊朗的面部,显得有些生冷,让人打心里有些畏惧。 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那一声狮子吼,便令在场的众人在瞬间倒了下去,但是他又没有大开杀戒,不然以他的本事,想要在瞬间秒杀这些人,简直易如反掌。 倒在地上的一个老者,声音也带着明显的颤抖,他不可置信的开口说道:“天下第七,难道真的是这个怪物吗,是我的眼花了,还是噩梦没有醒过来?” 众人听到他的话,不由得向着那个高大的男子看了过去,只见他一身猩红的长衫,在晨风中兀自摇曳着,就仿佛是一条血水形成的瀑布。 事实上,被他杀死的人,鲜血也足以形成一条血的瀑布,这人没有多少原则,他要杀人,全凭个人喜好。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在他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但是这样一个魔头横空出世之后,震惊了整个江湖,而江湖中武当少林,都拿他没有办法。 当今武林中,武功最为拔尖的十个人中,除了少林武当那些从不出世的神仙一般的人物,就属呆神何欢,棋圣段天命等人各领风骚。 但是在这些人之中,偏偏又冒出来一个人,这人自称天下第七,可是真要论武功的高低,他未必能够与摆渡人那样的老魔头相抗衡。 事实上,他的武功,绝对排不到天下第七,但是他这样自称之后,竟然没有人站出来反对。武林前辈很多选择避开这纷扰的红尘,年轻的后辈又不足以与之抗衡,所以天下第七的名头在短短的时间里,响彻了大江南北。 “他来做什么,京城已经够乱了,他再来插上一脚,莫不是想要将这个京城搅得天翻地覆吗?” 另一个老人淡淡的说道,他和之前那个老人的修为相对高深,所以面对天下第七的狮子吼,受到的伤害也相对较轻。 此刻,天下第七却突然开口,朝着福满楼内大声喊道:“快将韩少飞交出来,不然我毁了你们整个楼。” 他要寻找的人,竟然不是冯牧,而是那韩少飞,这些冲着冯牧而来的江湖客,没有听说过韩少飞这个名字,一时好奇,那个人怎么会惹到这个杀神的? 刚休息没有多久的冯牧和韩少飞听到外面这个声音之后,都从床上起来了,冯牧准备迎敌,韩少飞却拦住了他,韩少飞似乎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让冯牧去找掌柜,他则独自从窗户上飞跃而下,准备迎战。 福满楼的大门同时打开了,掌柜率领着身穿甲胄的众多伙计,带着武器走了出来,没有任何的废话,那些有着火铳的伙计便已经扣动了扳机。 天下第七只是一声大吼,便将那些火药硝石震落在地,福满楼伙计的那些攻击,没有对他产生任何的影响。 可是他的声震攻击,却让那些伙计七窍流血,痛苦的倒在了地上,其中,乔掌柜也不例外。 韩少飞没有受到影响,这让在场所有人心中大惊,只见他拔出长刀,向着那个厉害的人物,冲了上去。(。) 第四百零六章 走出密道 就在福满楼遭受天下第七攻击的时候,冯牧却在乔平的安排下,由他书房的密道往京城外逃去。 与此同时,宫廷中居住在文华殿的朱厚熜终于重获自由,能够呼吸自由的空气。但是这一件事,在他年幼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他终其一生,再也没有信任过任何大臣,全天下,只有一个人除外,那个人便是跟在他身边,随时要面对杀身之祸的陆柄。 步青云强忍着伤痛,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现如今的他,已经是锦衣卫中的佼佼者,早就是******的他,得知今天,新皇就要进行登基大典,步青云哪里肯错过这样一个机会。 就在步青云逐渐走向权力的金字塔的时候,开始逐渐远离京城的冯牧,也在远离权力中枢,在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不会在与政治斗争有瓜葛。 行走在密道中的冯牧,手中举着火把,对自己的前途感到了未知,他不清楚自己的道路该通往哪里。 但是他已经在心中做出了决定,自己从此以后,要走自己的路,再不被被人牵着鼻子走。 朱厚熜的登基大典进行得很顺利,原本那些进攻的蒙古人和东瀛浪人,都被阻击在国门之外,他们的尸体被丢入了乱葬岗,仍凭乌鸦野狗前去啃食。 那些卫国战死的锦衣卫和东厂的士兵,则被好生安葬,对其家人发了一笔抚恤金,以示朝廷的仁德。 所有的战役都有结果。但是老魔头樊枭与苏志道的战斗没有结果,因为两人都是御神境的高手。继续战斗下去,只会毁灭更多的宫殿。 虽然没有人能够说清楚那场战役的具体结果。但是从后来的结果看来,那场战役有另一个高人的介入。 那人正是恶名昭著的摆渡人,他要寻找的师弟与苏志道有莫大的关联,他甚至怀疑师弟改名换姓变成了苏志道。 当摆渡人介入之后,奇门遁甲就难以再次发动,以苏志道的功力,还没有那个信心能够困住两个御神境的高手。 况且,摆渡人的阴阳术实在高明,他的奇门遁甲与之相生相克。于是苏志道在摆渡人来到的那一刻,便选择了遁走,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 樊枭的目的不是苏志道,他一心想要杀死的人,就是朱厚照的皇子,竟然将他囚禁在诏狱最底层二十七年,这样的恨,他穷尽毕生的精力,也要报仇。 但是冯牧被苏志道的奇门遁甲弄得不知所踪。樊枭大怒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前去刺杀当今太后,然后顺便将那个即将登基的新皇也送到阎王那里报道。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之前那三个追捕他的老狱卒,竟然在他必经之路上等着他,那三人原本是神机营中的悍卒。早在入伍之前就已经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他们身经百战,在其他兄弟都已经战死沙场的情况下。竟然把命留了下来,后来被安排到了诏狱的最底层。监管这个老魔头。 他们三人正是厌倦了人间的生活,所以才甘愿领了这样一份苦差事,他们与樊枭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不用被锁链贯穿身体。 但是,他们同样也承受了二十七年暗无天日的活死人一般的日子,那样的孤独,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人疯掉。 但是三人没有疯掉,在那二十七年中,为了不让老魔头樊枭逃出诏狱,他们一刻也没有停止修炼,而且三人经常一同切磋商讨武学,三人之间的默契,已经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地步。 三位同生,就仿佛是一个人的三种不同的面目示人,老魔头樊枭天不怕地不怕,却最不愿意遇到这样三个人。 三人将手中的长鞭甩飞出去,长鞭见风而涨,竟然在陡然之间,延长了无数倍,向着老魔头的身体卷了过去。 若是真的被锁住的话,樊枭除非将身体四分五裂,否则绝对难以摆脱那不断缩紧的长鞭,而且对方的长鞭灌注了真气,比起坚硬的钢铁还要坚硬,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掉。 所以樊枭一看到三人,掉头就跑,慈宁宫原本要面临的危机,也在无形之中消弭。 朱厚熜的登基仪式,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的状况。 正德十六年,朱厚熜承统,为世宗皇帝,年号嘉靖,时年15岁。新皇登基之后,昭告天下,赦免囚徒,在内阁的辅佐下,制定了一系列与民休息,富国强兵的措施。 由此,国家走入了正规,之前武宗时期留下的那些弊政,得到了废除,但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表面的升平,却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另一方面,没有追上苏志道的摆渡人童非,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他与师弟的仇恨就如同无底深渊,永远没有调和的一天。 曾经皇帝朱厚照承诺过他,会告诉他他师弟的下落,童非才会答应帮助朱厚照保护冯牧,可是朱厚照突然驾崩,那个消息却是模棱两可,他分辨不清楚,所以心中的怨恨也算到了冯牧的身上。 这个阴阳术的大宗师,没有追上用奇门遁甲逃走的苏志道,不禁将怒气发泄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那些倒霉的人就是悄悄潜入皇宫的盗贼,这些人没想过要与人为敌,只想在皇宫动乱的时候,能够浑水摸鱼,躲开那些大内侍卫,摸出来几件皇宫中的宝物,一辈子再也不愁吃饭。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的性命会无端葬送在这皇宫之中,他们只感觉一道磅礴的真气压制而来,然后自己浑身上下,就如同遭遇了极地的寒冰一般,被冻得僵硬。 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痛苦的呼叫,身体便僵硬下来,然后迅速的枯萎下去,就如同瞬间被剥夺了生命的花朵,看起来十分的丑陋。 童非再也不理会这些,他仰天大喊一声:“苏志道,不论你逃到何处,我都要你的命。” 这人说着,身子凭空消失,竟然向着江南的方向而去。 冯牧走出了密道,身子出现在京城的一家农舍之中,那一家人正在吃饭,突然看到自己的地面响动,然后便看到一个小孩钻了出来。 “怎么会是你,乔掌柜呢?” 农夫原来是乔掌柜的好友,这次在逃命的通道中没有见到他,而是见到一个孩子,才有此一问。 冯牧只得将他的遭遇告诉了这个农夫,这个农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立即安排一下,马上将你送出京城。” 冯牧点了点头,随即拱了拱手,表示感谢,眼前的场景似乎很熟悉,就像是不久之前,他在金陵遇到农夫李归田一家一样。 他又想到了十死侍,不禁在心中疑惑,十死侍怎么突然不见了? 他不知道的是,十死侍正在与人拼命,而且那个人就是他的师兄宋三行。(。) 第四百零七章 一线生机 没有想到,只是几年不见,师兄宋三行的武功竟然有了如此的突飞猛进,冯牧从老翰林那里获知了武学的境界,在心中估摸着师兄的武学已经修炼到了何种地步。 宋三行手持寒冰剑,对战四名皇宫中最为隐秘,也是最为出色的死侍,竟然不落下风。 冯牧见识过摆渡人那些老怪物的手段,也清楚步东流和枯竹长老等人的实力,眼前的宋三行虽然比不上那些绝世高手,但是已经与步东流等人不相上下。 如此说来,他已经无限接近御神境,冯牧心中想着,便生出一股恶寒,自己的境界还停留在一流的水平,要想清理门户,还要等多久啊? 而且,宋三行的境界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个阶段,冯牧在修炼进步,他照样也在修炼进步,不同的是,冯牧比他年轻,还有很多的可能,而他已经到了中年,进步的空间就很小了。 交战的五个人,都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孙分整个人飞在半空中,对着下面大喊一声:“接我一招,我就不信你的头颅是铁打的。” 先前的一记斩击,被宋三行惊险的躲开了,孙分那一招本来是径直向宋三行的头颅劈砍而去,而且有曾希来等人与之策应,所以孙分以为这一招已经十拿九稳。 三人夹攻,宋三行难以招架,孙分哪里肯放过这一个机会,但是关键的时候,宋三行竟然侧身躲开了。 这一招新的斩击,使出了孙分九层的功力。赤红的天怒剑,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包裹着宋三行的全身。 笼罩在剧烈的杀气之下,宋三行举起手中的寒冰剑格挡。两股剑气交缠在一起,整个空气为之撕裂。 地面上已经出现两道深深的裂缝,而空气中,砂石和纷飞的木屑还在急速的旋转着。 便在这个时候,曾希来一拳轰击而出,那一拳径直砸向宋三行的后背,宋三行长剑脱手飞了出去,径直向半空中孙分肥胖的身躯而去。 曾希来的那一拳,他再也躲不开。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冯牧突然大喊道:“不要跟他有身体接触,他修炼了一门毒功,浑身是毒。” 冯牧的话若是再晚一分,曾希来就来不及撤招,好在曾希来经验老到,面对宋三行这样的高手,对方卖出这么大一个破绽,心中也多了一分提防。 宋三行的飞剑撞在孙分巨大的天怒剑之上。两把名剑发出清脆的轰鸣声,火花四溅。 “铮”的一声响,寒冰剑被孙分挡了回去,谁知宋三行非但没有伸手去接。反而一个转身,右手紧握的血河剑向木匠余先的胸膛刺了过去。 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寒冰剑竟然不偏不倚的插入了宋三行背上的剑鞘中。 血河剑发出灼热的气浪。往余先的胸膛而去,余先眼见不妙。足尖一点,身子便向后闪出了七丈。 然而。宋三行的剑气却是随风而长,紧随着而去。 余先面对过无数凶狠的对手,可是如今这个对手,却最让他恐惧,对方的剑招变化无穷,而且还不能对他近身攻击,余先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 余先的身体陡然拔高,躲开了那一招,正当他想要反击的时候,忽听得宋三行大喝一声:“十方破军!” 这一声大喊之后,他背后的另外八柄名剑一跃而出,随着尖锐的声音想起,八柄名剑已经飞在了空中。 “嗤嗤嗤”的破空之声传来,十把飞剑如同倾盆大雨一般,向着在场的四人当头刺下。 霎时间,四人的身影四散而去,但终究没有躲开那霸道的剑雨,身上不同程度的受了一些伤。 宋三行运起浑身的真气,十柄飞剑再次悬空而起,然后就像是烟花炸裂一般,四散而去。 四人各自各自使出自己的绝招,抵挡宋三行的攻击,曾希来双拳横在胸前,三柄名剑刺向他的身体,只见曾希来浑身的真气为之鼓荡,竟然用赤手空拳,外加一身坚硬的红甲,将那三柄名剑挡了下来。 只是他浑身的火花四溅,飞剑虽然没有对他造成致命的伤,但是曾希来的五脏六腑,却感受到了剑气的冰寒,并且被它伤了心脉。 另一边,孙分天怒剑横在胸前,抵挡了另外两柄飞剑,木匠余先手中长锯也抵挡了两柄飞剑,只是他最擅长使用的兵器,却是断成了三截。 风破浪张开铁丝渔网,将另外三柄飞剑包裹在其中,但是三柄飞剑去势太强,竟然将他从未被划破的铁网洞穿了三个洞。 风破浪接连后退,好不容易挡下了那三柄飞剑。 正当四人将要发动新的攻击的时候,却猛然发现宋三行的身子已经在原地消失了。 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因为宋三行已经到了冯牧的身前。 “主公!” 曾希来大惊,连忙高声呼喊,冯牧心中的震惊比起四人更盛,曾希来的呼喊,他自然是听到了。 但是早在曾希来发出声音之前,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宋三行的真气变化,对方在一个瞬间锁定了他。 冯牧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但是他想要抗衡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真气,就如同泰山压顶而来,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沉重。 冯牧只是玄通境后期,还没有迈入冲虚境,可是宋三行的修为已经到了天罡境的巅峰,迈入御神境已经是早晚的问题。 原来境界差别差一两个等级,竟然会有如此悬殊的实力。冯牧运起全身的内力去向宋三行顶去。 但是宋三行五指成爪,已经向着他的头顶压制而来。宋三行依旧跟当年一样,对冯牧怀有许泽内力一事耿耿于怀。 看他的样子,不将冯牧身上的内力吸干,是不会善罢甘休了。然而,就在他靠近冯牧的那个瞬间,冯牧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微笑。 他右手的袖剑,毫无征兆的出手,就如同响尾蛇吐出信子,一下子刺中了宋三行的胸口。 宋三行没有料到冯牧竟然是诱自己前去,而真正的杀招早已经掩藏了。冯牧一击成功,正想要脱身逃离,但是宋三行突然嚷道:“你胆敢伤我,我岂能容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宋三行胸前的伤口里射出来一条血箭,他的胸前也被染红了一大片,显得凄美绝艳。 冯牧哪里会等待宋三行反击一击得手,当然想要在瞬间逃离,他施展出巴东龄最为看重的“逃命一式”,只要这一招施展出来,他就能够逃出魔掌,飞到十丈开外。 但是冯牧没能够逃走,宋三行的声音还未完全落地的时候,右掌便拍打在了冯牧左边的太阳穴上。 冯牧遭受了这样一击,顿时头晕目眩,右边耳朵里窜出来一股血箭,冯牧再也支撑不住,倒地不起。 正当宋三行要痛下杀手的时候,受了重伤的四名死侍已经飞身到了宋三行的身边。四人同时出手,八只手掌拍打在宋三行的身上。 “砰砰砰”的声音响起,只见宋三行全身上下,竟然像是被填了炸药一般炸裂开来。他浑身上下冒出来无数的血洞,鲜血顿时染红了他所处的大地。 “啊!” 宋三行狂暴的大喝一声,浑身的真气散播出来,竟然形成了一股狂风,将四名死侍和倒在地上的冯牧,刮到了几丈之外。 便在这个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奥多夫突然大叫一声:“你竟然会失败。” 语调中带着明显的失落,然后是几分担忧,话音未落,他已经到了宋三行的身边,在他即将倒地的时候,身手揽住了他的腰。 再也顾不得宋三行那十柄名剑,奥多夫将受了重伤的宋三行背在了背上,双脚猛然发力,身子便已经蹿出了十丈之外。 四名死侍挣扎着站了起来,眼神中俱是担忧与惊恐,他们来到冯牧的身边,看着右边耳朵血流不止的冯牧,伸手封住了他身上相应的穴道,然后立马盘膝而坐,替他运功疗伤。 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曾希来头顶已经是冷汗涔涔,他受伤最轻,替冯牧疗伤的任务也交给了他。 但是,面对奄奄一息的冯牧,曾希来也只是将他从阎王那里拉了回来而已,至于能够彻底医治好冯牧的伤,曾希来没有半点把握。 肥胖的孙分已经将十柄名剑收了起来,看着昏迷不醒的冯牧,开口问道:“主上练功的罩门遭受了致命一击,还能够留下一条命,实在是苍天保佑,但是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除非找到神医世家的传人,不然主上的伤,只怕一直也好不了。”在一旁包扎着肚子上伤口的风破浪平静的说道。 木匠余先露出了愁容,他们当然知道神医世家那个小女孩跟在呆神何欢得身边,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找到她,不比出蜀道容易。 这个时候,红甲人曾希来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主上身上修炼最深的内功源自于蜀山,早听闻蜀山掌教许逸仙武功盖世,或许他有办法替主上治伤。” 已经跟十死侍订立血盟的冯牧,被众人一口一个主上的叫着,只是在昏迷中的他,却是听不到。 徘徊在鬼门关的冯牧,似乎看到了奈何桥,他只要过了桥,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 “希望主上洪福齐天,能够撑到到达蜀山的那一天。” 孙分担忧的说道,随即将宋三行巨大的剑箱背在了背上,跟着曾希来等人,往繁华的地方而去。 当务之急,就是买千里马,尽快将冯牧送往蜀山,不能有半点延误。(。) 第四百零八章 死亡压迫 坐上马车的冯牧,一路南下,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离开京城了,这座大明王朝最为繁华的城市,他难道真的只是一个过客? 赶车的车夫是一个年轻人,可是手法却很老道,手上磨出了老茧,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这样辛苦的营生。 这是一辆很普通的马车,冯牧与车夫没有多少交谈,只是一开始问了一些情况。过了许久,冯牧实在困倦,便在马车中打起盹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冯牧感觉到异样,不由得睁开眼睛,拉开了车帘,正要询问的时候,那个车夫却早已不知所踪。 却而代之的,是一个满头棕色头发的壮汉,冯牧一见到这个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是你,你想要怎样?”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跟在他师兄宋三行身边的罗刹人奥多夫,这个怪兽一般的大汉,强壮的程度就像是一只黑熊,普通人挨他一拳,就会被砸碎骨头。 冯牧问出这句话,已经默默地运起了内功,既然这个人已经出现了,那么就意味着他的师兄就在这附近。 冯牧不敢想象自己遇到师兄的时候,会有怎样的遭遇,当年若不是许爷爷在他身上布下了一道咒术,他恐怕早已经被他那个师兄吸成了人干。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请你去做客。” 奥多夫的声音很雄浑,但是吐字不清,他学了很多年的汉语,但是因为语言的差别太大,有没有系统专门的人对他矫正。所以他说的话显得十分的生硬别扭。 冯牧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开口问道:“你向来是跟着宋三行一起行动的,这一次怎么丢下他了?” 奥多夫的人坐在马车上,也不见他鞭策这匹马,而是静静地望着天空,多了片刻。他才缓缓回答道:“谁说我丢下他,他立马就到了。” 冯牧这才清楚,原来宋三行是被什么人给拖住了,暂时抽不出身,这对于冯牧而言,是一个绝佳的良机,这个时候不拼一把逃走,到时候宋三行来的时候,他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冯牧的身子突然像是灵蛇一般窜出。向着奥多夫的后背拍了上去。 这一掌之威,就算不能够震碎铁石,但是要震碎一个人的心脉,还是轻而易举的,冯牧对自己有这样的信心,而且对方这个罗刹人,并未怀什么好意,所以死有余辜。 但是他的那一掌击打在壮汉奥多夫的后背上的时候。竟然好似击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将他的全部力道尽数的卸去了。 冯牧不由得皱起了没有。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竟然有一团黑气,他不由得冷声问道:“你修炼的是什么武功,竟然将我的掌力反震回来,还对我下了毒?” 奥多夫突然哈哈一笑,道:“这还多亏了你的帮忙。你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吗?” 听他说起当年的事情,冯牧心中的气愤就更盛了,他冷声说道:“我自然是记得的,当年我那叛徒师兄想要吸取我的内功,却反而中了‘锁魂咒’。还差点葬送了性命,由此看来,他应该是找到了破解的方法,而且还因祸得福,武功大有精进。” 冯牧无可奈何的说道,心中却倍感失落,师兄的修为若是又精进了的话,那么他替许爷爷清理门户这件事就更加遥遥无期。冯牧以为自己的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内功,至少能够减少他与师兄抵挡差距,但是他连跟在师兄身边的奥多夫都奈何不了,更别提那个带着十柄名剑的师兄。 奥多夫连连点头,冯牧奈何不了他,而他却能够掌控这孩子的生死,他之所以没有杀了冯牧,是因为宋三行告诉过他,他要亲自来吸取冯牧的内功,在宋三行看来,师父的一切都应该给他。 其中,还包括那武功的最高心法,八荒炎诀。 冯牧虽然记下了八荒炎诀,但是并非从许泽那里继承下来的,而是从陆师爷那里得来的。陆师爷可谓是许爷爷的生死对头,却也是很好的知己,所以许爷爷将那至高无上的心法教给他,才那么放心。 冯牧已经打定了注意,若是宋三行这次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咬舌自尽,绝对不能让他得到八荒炎诀。 但是还没有到最绝望的时候,冯牧不会轻易自尽,他已经遭遇过太多的绝境,意志早已经钢铁一般顽强。 奥多夫看着冯牧,再次说道:“他中了那个毒咒,路途上又被人用炮击,结果都没有死,还到了苗疆,找到了解毒咒的方法,而且我和他还因此练成了‘黑云烟渺功’。” 奥多夫说着,神情大为得意,冯牧却心有不甘,他将手伸进了衣袖之中,那一柄锋利的袖剑依然伴随着他,只要他出其不意的进攻,一定能够一剑洞穿奥多夫的咽喉。 但是这个罗刹鬼就是不转过头去,冯牧觉得自己很难得手,原因无他,刚才那一击,他遭到了对方的反噬,虽然他有九转天运丹的药效护体,不至于中毒身亡,但是那反噬之力,却让他头晕脑胀。 时间再一点一点的过去,冯牧心中更加的焦急,要是再不能摆脱奥多夫的话,自己很可能就九死一生。便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得远传传来巨响。 只听得轰隆一声,原本一座稍微凸起的小土丘顿时被夷为平地,灰尘四起,土块纷飞。冯牧有些吃惊,但是高手对决,能有这样壮观的景象,实属正常。 就在他仔细瞧着的时候,忽然见到几道人影想着他所在的马车疾驰而来。冯牧看得清楚,原来当先的一人就是他的师兄宋三行。 宋三行还是原来那个样子,穿着一身儒生的服饰,两鬓斑白,就像是落第的举人有种憔悴的神韵。 而他的身后,正是对他发动猛烈进攻的曾希来、风破浪、余先和孙分。冯牧心中的疑惑更多了,十死侍竟然只有四人,他虽然知道慕容冲已经独自离开,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散得这么快。 曾希来已经露出了身上的红甲,只因为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划开了无数道口子,而且他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红甲上面,竟然留下了深深的剑痕。 宋三行双手持剑,正是他当年所用的两把名剑“血河”与“黄泉”,巨大的剑匣背在他的身上,似乎随时都能够取出更加骇人的名剑出来。 孙分那一把赤红的“天怒剑”丝毫不输给宋三行的剑,但是他在交手的时候,却屡屡受挫,只因为宋三行的身法太过诡异,就仿佛九幽的魂灵,让他难以捕捉到他的具体所在。 四名死侍看到了冯牧,就更是焦急,因为他们从皇宫开始,就一直与这个想要对冯牧出手的人交战,如今数千招下来,所有人都疲倦至极。 曾希来再次轰出了一拳,拳头没有砸中宋三行,砸到地面上,带起一阵巨大的尘土,随即其他三名死侍再次出手。 四人用车轮战,只想耗死宋三行,却没有想到这人的耐力竟然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宋三行自然也看到了冯牧,轻笑一声,道:“师弟,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师兄对你可是日夜牵挂,思念得紧啊。” 冯牧苦笑一声,道:“我也同样思念师兄,只想着早日能够替老人家清理门户。” 宋三行听到冯牧故意激怒自己的话,却没有生气,便在这个瞬间,他稍一弯腰,背上的一柄银白色的长剑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寒冰剑,出鞘。” 宋三行说着,长剑便迎向了四人,四人只感觉有一股寒气袭来,但是谁也没有后退,他们作为死侍,若是不能保护好主公,那么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冯牧没有运转内功,那反噬的力道才逐渐的散去,他看着奥多夫,对于这个袖手旁观的罗刹鬼,冯牧始终觉得他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第四百零九章 再遇李大夫 冯牧的状况已经危险到了极致,自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受过这样严重的伤。右边的耳朵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是宋三行那一击,已经损伤了他的大脑中枢神经。 冯牧在醒过来的时候,就连言语都说不清楚,他说了半天,四人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这其中,最为伤感的还是孙分,孙分背负着巨大的天怒剑匣子还有宋三行十柄名剑的巨大剑匣,虽然很沉重,但是比不上他心情的万分之一。 试想,有什么比重要的人在自己眼前被人打伤,而自己无能为力更让人心情沉重? 孙分微微皱起了眉头,四人骑在宝马良驹上面,日夜兼程,未曾有过片刻的停歇。 他们在马背上休息,在马背上吃饭,就算已经疲惫不堪,也强自忍耐,只因为冯牧的伤势已经容不得更多的耽误。 冯牧一直处于生死的边缘,一天之中,他清醒的时候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其他时间都是浑浑噩噩,就仿佛天生的智障那般。 他甚至不能够自己吃饭,勉强能够喝水,但是难以吞进肚子,以致于弄得满身都是。这个时候的冯牧,并不比他还是婴孩的时候强大多少,甚至更加的脆弱。 “主上的情况还在恶化,我们必须再加快脚步。” 余先大喊一声,冯牧坐在他的身前,他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正在快速的流逝,不由得朝着后面的三人说道。 曾希来负责殿后,深怕还有新的危机降临,冯牧整张脸已经接近猪肝色,宋三行的那一掌,没有留有任何余地。完全是要让冯牧殒命。 而且那一掌上面还带有他修炼的暗毒,幸亏冯牧有九转天运丹护体,能够抵御天下的毒素,若非如此,就算他不被宋三行那一掌给震死,也会中毒而死。 阳光照耀在众人的身上。在这个初夏的时节,众人的脸上都流下了豆大的汗水。本来武功修炼到他们这个阶段,是不用惧怕炎热的,能够通过自身气息的调和,控制全身的热量,而不至于让汗水流出来。 但是为了保存实力,他们不能够将内功用在这样无聊的事情上面,所以四人都在极力的忍耐着,便在突然之间。只见当先的一匹马突然跪倒了下去。 余先眼疾手快,一把将冯牧提了起来,两人在骏马倒地的那个瞬间,脱离了马背,才没有摔成重伤。后面三人急忙勒住了缰绳,纷纷从马背上下来,查看冯牧的伤势,好在冯牧没有增添新的伤。众人才安心。 “不能再骑马,这些马儿已经到了极限。必须要换乘新的马。”风破浪看着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口吐白沫的骏马,无奈的说道。 曾希来等人当然明白,日夜兼程就算是天下最好的宝马良驹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众人带着冯牧。在大道上急速飞驰,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处驿站,在那里却只有两匹马,四人当然管不了那么多,小小的驿丞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轻易地打晕了驿丞之后。四人将两匹马带走,继续朝着蜀山的方向而去。最短的距离,就是由湖北荆襄一带入蜀,可是众人刚出了中原,距离湖北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骑在马上的孙分有些感慨的说道:“原以为主上能够登基,哪成想兴献王家的小王爷成了天下共主,如今我们沿着他进京的路线再到湖北,冥冥中似乎也有天意。” 风破浪听着孙分这样说,咳嗽一声,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在到京城之前,你就在湖北一带隐居吧。” 十死侍的下落就算是同伴也没有必要全权交代,知道他们具体位置所在他就只有他们的主上,然后再有十人之中固定的那个人联络。所以风破浪知道孙分在湖北,并不知道他具体的位置所在。 被风破浪提到这件事,孙分不由得想起了他的老娘,在进京之前,他将老娘托付给了李大夫家。想到李大夫,孙分脑海中闪现了一个念头,开口说道:“诸位,我认识一个大夫,他虽然是赤脚郎中出身,但是医术高明,在当地极有声誉,我们不妨将主上带去给他试一试。” 听到他的这句话,余先扶着冯牧的手竟然有了轻微的颤抖,当先反对说道:“你当主上是试药的老鼠吗,以他现在的情况,哪里还能经受半点的折腾?” 这样一问,他双腿一夹马肚子,骏马再次飞奔出去,另外三人骑在马上,曾希来思索着孙分的话,开口问道:“你说的那个大夫,你对他有多大的把握?” 这样一问,孙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呆了半晌,在马背上的他,才咬着牙说道:“实不相瞒,我没有多少把握,但我敢对天发誓,李大夫的医术,是我生平所见之人中最为高妙的。” 风破浪突然问道:“莫非比神医世家那位小姑娘还要厉害?” 这样一问,孙分又陷入了沉思,他思索了片刻说道:“我没有见过那小姑娘施展她最精妙的医术,所以不能与李大夫作比较,但是这世上能够起死回生的话,我当先想到的就是李大夫。” 这样的评价,让众人极为动心,曾希来对前面的余先说道:“我们不妨一试,反正也要经过湖北入蜀,看主上的情况是坚持不到蜀山的,兴许见了那个李大夫真的有不一样的结果。” 曾希来这样说着,心中却在想,既然上天安排在他们的路途上出现一个李大夫,自然是冯牧的福缘,就算李大夫治不好冯牧,但是只要能够延长他的时日,让他撑到蜀山,就是最大的功劳。 几天后,一行人来到了东长街,与之前一样,李言闻大夫依旧是四处去给人治病,那些人身患重病躺在家里,路程太远又不方便抬来医馆,所以只能是李大夫前去。 孙分等人带着冯牧来到医馆,冯牧还在昏迷中,当然看不到医馆发生的变化,事实上,医馆已经扩建了几间房子,增添了许多的床位,以供更多的病人能够在这里安心的接受治疗。 这一次,李大夫虽然不在家,但是小小的李果珍却已经能独挡一面,已经成长为一个小大人的他,成为了李大夫最好的帮手。 而小李时珍也已经三岁多,再也不用被人抱在身上,能跑能跳,说话口齿清晰,很是乖巧懂事。看到一群人来到自家的院落中,他奶声奶气的问道:“你们得了什么病,我爹爹还在外面给人治病,要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孙分蹲下来,捏了捏小李时珍的脸,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娘亲,也没有见到李老夫人,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难道李老夫人和自己的老娘都已经作古? 就在这个时候,李果珍手持一个簸箕,里面装着草药,从里堂出来,孙分见到李果珍,叫了一声,李果珍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他,抬起头一看,就看到了孙分一张肥胖的脸。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草药,跑到孙分的面前,一把抱住了他,询问他的近况,但是孙分只是将背上的两个巨大的剑匣放在地上,便询问李果珍道:“你爹去哪了,小牧受了很严重的伤,赶快带我去找他。” 听到孙分这一句话之后,李果珍不由得向曾希来背上的那个孩子看了过去,身子笼罩在袍子下面,在初夏的天气还在瑟瑟发抖的那个熟悉的脸庞,不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冯牧,还能是谁? 李果珍大吃一惊,连忙询问是谁伤了冯牧,孙分没有回答,而是扶着他的肩膀,说道:“果珍,现在小牧的情况很危急,你若是知道你爹的下落,就赶快告诉我,再也容不得有半点耽误。” 听到孙分的话,李果珍连连点头,说道:“我爹去李家沟出诊去了,但是我知道他的大体位置,我带你去。” 说完,迈开步子就朝着李家沟跑去,孙分看了看这个淳朴有些呆滞的孩子,一个闪身追上了他,将他提了起来,背在自己的背上,行走如飞,好似飞鹰掠空。 在路上,孙分一面听李果珍说起具体的路线,一面询问在他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原来他的老母亲和李老夫人都还在人世,只是两个老妪已经年老体弱,眼睛花了,再也难以分辨那些药材,所以就不让她们帮忙。得了空闲的两人,无所事事,就去到集市去找老朋友聊天了。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到了李家沟,兴许是运气好,在他们刚到的时候,李言闻大夫正好替那个重病患者治完病,正带着药箱,打算去往另一家。 “爹。” 李果珍大喊一声,李大夫转头看着儿子,见孙分把他背在背上,还不等他跟孙分打招呼,孙分便一个闪身,上前一把抓住了李大夫的手,李大夫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老朋友这样的做法让他有些意外。 “李大夫,赶快,冯牧还等着你救命。” 孙分说完,带着李大夫在山林间飞行,李大夫听说冯牧生死垂危,心中也万分焦急。(。) 第四百一十章 饿死鬼(上) 没用多少时间,孙分背上背着李果珍,手中提着李大夫,就飞进了李家大院。 李大夫一路上只顾着担心自己的骨头会不会散架,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孙分为何会有这样的武功,便在不经意之间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没等李大夫有反应的机会,孙分一把将他提了起来,飞身跃进了屋子里。看着躺在床上,脸色已经接近暗黑色的冯牧,李大夫倒吸了一口凉气。 “冯牧,他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 李大夫惊愕的问道,这样的伤,比起当年那个小姑娘,可是不相上下啊。李大夫问完这句话,也没有想过会有人回答,便吩咐李果珍将这些人带出去,然后留下自己的长子替自己打下手。 曾希来等人出了房门,房中的动静他们能够清晰的听到,甚至能够听到锋利的刀片划开皮肤的声音,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冯牧始终没有发出一声,那只能证明他已经深度昏迷了。 院子里,李时珍一摇一摆的走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四个人,突然向着孙分走了过去,他看着这个有些肥胖的人,突然咧开嘴笑道:“我要抱抱。” 孙分看着幼小的李时珍,心中的愁云顿时消失了一大半,在李时珍将要摔倒的前一刻,他上前扶住了他,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李时珍可爱的模样,让那些经久杀阵的死侍的心中顿生怜爱,他们围在一起,看着小李时珍,曾希来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若是当年他也跟着那个女子成亲的话,孩子应该比这个小孩还要大上几岁了吧。 房间里。李果珍已经是满头大汗,他看着父亲将冯牧右边的耳朵划开,然后仔细的用盐水清洗着他的伤口,然后取出那些淤血,再之后就用药水替他清洗。 这个过程相当的缓慢,李果珍看到冯牧的淤血不断被取出来。到了后来冯牧流出了殷红的鲜血,李果珍看得心惊肉跳,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手术,甚至在他所有的印象中,都没有出现过这样动人心魄的手术。 李大夫看着一旁的李果珍,让他替自己打来热水,李果珍小心的替父亲擦去额头的汗水,然后心有灵犀一般,替他递过去他想要的那些工具。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从中午一直持续道傍晚,李大夫没有来得及吃一口饭,喝一口水,当然李果珍也同样如此,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了忍耐,为了病人牺牲这些,都是值得的。 何况那个病人还是如此的特殊。可谓是他最好的朋友,李果珍在心中祈祷者。祈祷冯牧能够平安无事。他相信冯牧吉人自有天相,更相信自己的父亲医术高明。 两者结合,李果珍觉得冯牧这一次虽然受伤很严重,但是绝对不会危及生命。李夫人在集市上买了东西回来,李老夫人和孙分的老母亲,却没有回到李家。而是留在了一个老姐妹的家中。 孙分有些失望,他太久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她头上的白发是否有增加了许多,她憔悴的面容是否有增添了几分沧桑。 李夫人突然见到这些人,不由得心中一惊。这些人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前来求医的人,当她定睛一看,看到了被孙分抱在怀中的李时珍,才展露出来笑颜。 双方简单介绍之后,李夫人就去内堂准备饭菜了,孙分本就是厨师,在这个时候,便自告奋勇要去帮忙,李夫人现实推辞一番,随即想起自己还要帮着丈夫选药材,便将厨房交给了孙分。 重新拿起菜刀的孙分,驾轻就熟,不论是砍瓜切菜还是杀人砍头,对他而言都是一回事,那些新鲜的时蔬在他的手中,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被切好。 时间渐渐地过去,李大夫已经帮冯牧洗去了头脑中的淤血,然后用针将伤口缝合起来,小心的包扎好。李果珍看着父亲仔细的过程,不敢有半点的马虎,虽然他已经十分的困倦。 父子两人的眼中全是血丝,李大夫没有让李果珍将那些热水不断地换来换去,李果珍忙得不亦乐乎,他有种将近虚脱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一定能够吃下去三碗饭。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李大夫终于收拾好了一切,他让李果珍打开房门,房门一打开,便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三个大汉,其中一人的手中还抱着他的次子李时珍。 夜幕中,李时珍已经睡熟了,李大夫让李果珍将他抱回自己的屋子,李果珍小心翼翼的从曾希来的手中接过了李时珍,然后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冯牧,终于有些不忍的离开了。 来到房间里,借着昏黄的灯光,曾希来看着被包成了粽子的冯牧,关切的问道:“李大夫,他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听到询问,李大夫露出了一丝愁容,开口回答道:“虽然他头上的淤血已经被清理好了,然而他错乱的神经,我却没有办法替他治疗,若是能够遇到高人,或许会好一点,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他只怕永远要成为一个呆子。” 这已经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情况,若是换做其他的大夫来替冯牧医治,情况或许更加恶化,他们能否替冯牧做这个开颅手术都是问题,更何况还要替他清理出头脑中的淤血。 “那么李大夫,想要彻底治好,该怎么做呢?” 抛出这个疑问的同时,曾希来已经想到了蜀山的掌教许逸仙,觉得头脑中的神经错乱这样的问题,要那样的神仙人物出手,才能够替冯牧医治好。 冯牧再次陷入了昏睡,只是这一次,他睡得特别香甜,没有之前那般痛苦,脸上的表情也不如之前那般狰狞,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吃过晚饭之后,四名死侍在李大夫的安排下,在客房谁下了,从冯牧受伤以来,他们就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这一次难得的机会,四人放松了警惕,沉沉入睡。 到了下半夜,冯牧突然醒了过来,他觉得腹中饥饿,本来嘛,自从被宋三行击伤之后,他就很难再吃进东西,所以这些天都是依靠水维持着生命,他怎能不饥饿?(。) 第四百一十一章 饿死鬼(下) 闻着厨房中的淡淡的香气,冯牧就如同野兽一般,靠着本能走了过去。这一路上,他撞翻了一些东西,发出了一些声响,但是已经累坏了的众人,谁也没有听到。 来到厨房,闻到的香味就更盛了,他走到了铁锅前,揭开了盖子,里面是李家人吃剩下的菜,冯牧双眼朦胧,似乎还在睡梦之中,他伸手就去抓那菜,然后将其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大口大口的咀嚼着,头上的伤口被牵动,再次流出鲜血,吃着东西的冯牧,似乎全然忘却了疼痛,没过多久,那些仅剩的饭菜就被他吃光了。 肚子发出咕咕的声响,冯牧依旧觉得很饿,他用力吸了吸,发现不远处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传了过来。 这便是附近的飘香院传来的香气,飘香院是这里最大的青楼,夜晚才是他们的天下,那些有钱的公子哥和客商,纷纷在那里醉生梦死,呼酒买醉。 当冯牧出现在飘香院的时候,不禁让那些人傻眼了,众人只见这个头上抱着布条,还在不停流血的少年,竟然径直走向了他们的厨房。 龟公老鸨哪里敢上前阻拦,指挥着打手前去阻挡冯牧,那些打手虽然有些惴惴然,但是看到这样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也没有将他当成一回事。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少年竟然至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他做的这些竟然好似梦游。众位打手商量好,操起手中的棍子,就往冯牧的肚子上打去。他们可不愿再去攻击那少年的头,要是一个不小心,失手将对方打死,可是犯下了命案。 谁知这几人还未靠近冯牧。只见那个少年忽然一挥手,便将那些人拍飞出去,那些大汉撞破了门窗,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再也不敢前去阻挡那个怪物一般的少年。 少年径直来到了厨房,也顾不得饭菜的灼热。伸手就拿起了一条鸡腿,因为这是香气最盛的食物。冯牧就这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在外面观望的那些人,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任谁也不敢靠近。 “莫非这少年是饿死鬼投胎?” 其中有一人开口低声问道,马上就被旁边的那人捂住了嘴,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冯牧吃饱喝足之后,竟然一下子倒在地上,呼呼睡了过去。这一下子众人再也不怕,有些胆子大的打手,在老鸨的要求下,拿着绳子前去捆绑冯牧,谁知还未靠近,就被睡梦中的冯牧身上散发的真气给震飞了好几丈。 众人眼见这样的怪事,口中大叫一声有鬼,不由得抱头鼠窜。就这样。冯牧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天亮之后,李家却炸开了锅。因为四名死侍没有发现冯牧的身影,心中第一时间想到被仇敌绑走了,急得团团转,找遍了李家上上下下,就是没有发现冯牧。 李大夫一家人更是焦急,冯牧的情况。李大夫是再清楚不过的,受了那么重的伤,冯牧要是在乱走,或者被人绑走的话,可谓是九死一生。 正当众人都在自责睡的太死。没有听到动静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传播一个消息,说是一个饿死鬼少年在飘香院打伤了很多人,而且吃光了飘香院厨房里所有的食物。 曾希来心中大喜,对众人说道:“原来他饿了,找吃的去了飘香院。” 一想到这一点,四人再也不由分说,几个闪身就向着飘香院而去。到了飘香院之后还未等那些围观的人看清楚他们的身影,四人便已经找到了冯牧,然后将他带离了出去。 那些围观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还躺在地上的那个饿死鬼少年,竟然凭空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众人心中的恐惧更盛,然后再次抱头逃跑。 就这样,飘香院闹鬼的事情也就传开了,直接影响了他们的声音,老鸨时不时就会看着苍天叹气,心想自己真是造孽太多,苍天才会这样惩罚自己。 将冯牧带回离家之后,李大夫重新替冯牧包扎好,好在冯牧的自愈能力很好,血早已经止住了,值得庆幸的是,再也没有淤血在他的脑中,李大夫看着脸色正常的冯牧,终于浮现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李大夫,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曾希来拱手对李言闻大夫说道,然后不等李言闻大夫回礼,就继续说道:“眼下,这孩子的情况依旧很危险,虽说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若是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他就要永远这样痴痴傻傻下去了。” 一旁的余先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因此我们打算带他去寻访高人替他治好神志紊乱的问题。” 他们没有交代具体要去的地方,这也是他们的原则,孙分看了看李言闻大夫,拱了拱手,言辞恳切道:“在下的老母亲,烦请李大夫了,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风破浪没有说话,而是担心冯牧的问题,眼下的痴痴呆呆,不分敌我,要是他再出现什么状况,攻击他们,他们是反手好,还是任由他胡闹下去好? 四人带着冯牧,再次从李家消失,李果珍站在父亲的身边,看着那些消失的身影,好奇的问道:“爹,冯牧究竟惹到了什么样的人物,竟然受了这样严重的伤?” 李言闻看着自己的孩子,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平静的回答道:“要是我能够知道,那就好了,虽然为父不知道,但是我却敢肯定,一定是大人物,对方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捏死我们,所以,这件事你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李果珍认真的点了点头,李言闻看在眼中,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勤恳,但是太过忠厚,甚至有些呆滞,这也是他最大的缺点。 正在这个时候,李时珍一摇一摆的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窜糖葫芦,饶有兴趣的慢慢吃着,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李言闻满眼的笑意,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时珍,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事就交给你了,可不能让为父失望啊。” 李言闻也不管李时珍是否能够听懂,这般自顾自说着,李时珍看着自己的父亲,嘴里叫了一声:“爹”,李言闻答应一声,李时珍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他的嘴边,说:“吃糖。” 李言闻摇了摇头,说:“时珍吃,多吃点,早些长大,也了却为父的心愿。”(。)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上蜀山 在前往蜀山的途中,果然跟风破浪预想的那样,冯牧痴痴呆呆的醒过来的时候,就开始攻击四人。 四名死侍的武功远在冯牧之上,可是冯牧有伤在身,而且是他们的新主上,所以四人都不敢对他出手,这样拖泥带水,竟然在冯牧的手下吃了不大不小的亏。 直到冯牧闹够了,才停了下来,沉沉睡去。这一次受伤之后,冯牧似乎胃口变得很大,四个成年的食量加起来,正好是冯牧的食量。 四人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就算是练武的人,食量比寻常人大一些,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像冯牧这般没有节制,暴饮暴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又过了十多天,众人终于来到了蜀山山脚下,蜀山苍翠巍峨,钟灵毓秀,自有一股子仙气萦绕其中。 在山脚下,曾希来等人就被蜀山弟子拦住了,四人只得诚恳说明了来意,但是那些弟子并不通情达理,说掌教真人正在闭关,不见来客。 四人已经来到了这里,哪里肯如此轻易放弃,心想就算是硬闯,也要找到蜀山的掌教真人,恳请他出手医治好冯牧。 一言不合,四人便跟那些蜀山弟子动起手来,要论武功的高低,四名死侍自然远远超出众多弟子,可是众多弟子有剑阵作为依仗,面对着这些高手,竟然丝毫不怵。 在飞剑交错之间,四人竟然有些捉襟见肘,他们被剑网笼罩在其中,找不出破解的法门,正在心中暗自痛恨的时候,忽然听得一声大喝:“住手,这些是我的贵客。” 来人正是蜀山弟子萧楚材。在此之前,他与四名死侍倒是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时候,萧楚材陪着冯牧对于那些武功高强的人物,心中自然多了几分敬畏。 在上山的他,听到山下有人闯山。还以为是什么大敌前来攻打蜀山,然而,当他看着这四人,再看到曾希来后背上的冯牧时,一下子想了起来。 蜀山的剑阵非同小可,从天水十八式中演化而来,招式绵密,生生不息,而且变招灵活。前一刻破阵的法门出现,下一刻就稍纵即逝,正是因为这样灵活的变化,所以这个剑阵,没有弱点,至今没有被人破除。 萧楚材看到冯牧,而且冯小友似乎状态不好,他便及时喝止住了。众人一听是小师叔的声音,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剑诀。剑阵没有了人摧持,也就停了下来。 “谢过少侠。” 余先当先拱手说道,曾希来背着冯牧,只是弯下腰鞠了一躬,风破浪和孙分也拱手作揖,萧楚材还了一礼。问明了四人的来意,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桃花寨之前说过要进攻蜀山,所以他的师尊为了防止蜀山的基业在自己的手中毁于一旦,已经开始了闭关修炼,这个时候要找他。真的不是时候。 而且,师尊出手,必然会耗损内力,到时候强敌趁机前来,他们又该如何自处?萧楚材作为蜀山掌教的入室弟子,年轻一辈中的小师叔,哪能不以大局为重? 当下他将蜀山的情况向众人说明,曾希来毫不理会,诚心说道:“是何外敌,竟然让掌教真人如此重视,要不这样,我们四人帮忙防守蜀山,只求掌教真人能够出手相救。” 他说的诚诚恳恳,萧楚材心中微动,他不想拒绝,不管是出于侠义还是出于私交,他都希望冯牧的伤势能够彻底治愈。 但是师尊真的会治伤吗?萧楚材在心中这般问着自己,然后告诉众人随他去,就这样,曾希来带着冯牧,与其他三名死侍,上了蜀山。 萧楚材安排众人在客房住下之后,吩咐人准备饭菜,便说他前去奏请师尊,看他的意思。曾希来等人心中忐忑,但是这是人家的地盘,而且还有求于人,自然要遵守对方的规矩。 在正殿上,萧楚材恭敬地站在下面,正席上端正坐着的,正是他的师尊,蜀山的掌教许逸仙。 这人仙风道骨,道袍飘逸,白须捶胸,精神矍铄,哪里是要闭关的样子,次座还有三名首座,坐在他的下面。萧楚材手中已经有了冷汗,他刚才的话已经说出了口,不知道师尊的决定如何,若是师尊不肯答应出手救冯牧,那么曾希来等人岂能善罢甘休。 到时候反目成仇,又免不了一场恶战,就算蜀山能够战胜,但是却会元气大伤,到时候再要面对强敌,那可就难以应对了。 就在萧楚材心乱如麻之际,首席的许逸仙开口说道:“楚材,你去告诉他们,我们愿意出手救那个少年。” 萧楚材听到师尊的话,不由得一怔,他抬起头来看着师尊的脸上只是淡然的表情,他反应过来,不是自己听错了,当下便恭敬的回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这一个消息对萧楚材而言,是只得庆幸的,这样一来,他既能够拯救一个好友,又多了四个强大的外援。 但是,缺点就是师尊要折损内力,要是他不遇到强敌还好,真要是遇上了,对他而言,多了一分的危险。 待萧楚材远离之后,左手边那个首座开口问道:“掌教师兄,为何要答应救一个与我派毫不相关的少年?” 他一个人坐在左手边,神情严肃,被他这样一问,许逸仙正要开口,忽然右边两位首座的其中之一开口说道:“师兄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有他的理由,难道秦师兄希望在这个多事之秋,我们蜀山再多几个强敌吗?” 被他这样一问,左边那名首座似乎极为不服气,争辩道:“是敌是友,哪能这么容易分辨得出来的,人心隔肚皮,若是我们将对方救好了,他们反咬一口,岂不是我们的再难?何况,娶师弟就敢保证这不是敌人的苦肉计吗?” 两人开始争辩起来,一直坐在首席位置上的许逸仙咳嗽一声,两人识相的停了下来。只听许逸仙淡淡的说道:“其实,我之所以选择出手救他,只因为他是许长润的传人。” 这句话说出来,就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右手边那个唯一没有说过话,也是最为沉默寡言的首座,惊愕的问道:“既然掌门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为何还要出手救他,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事情?” 掌教许逸仙淡淡回答道:“贫道没有忘记,只是我相信三弟,他错了一次,定然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言下之意,他竟然是许泽和许沛的兄长,对于他感情用事这件事,三名首座竟然没有再反对。 便在这个时候,许逸仙再次开口说道:“烦请三位替我护法,想必那四人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定然十分棘手。” 三名首座拱了拱手,表示愿意听从安排,许逸仙神情淡然,等待着那个即将被送进来疗伤的少年。 他实在很想知道,被三弟亲自选中的传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第一百一十三章 突遭暗算 萧楚材的心情很好,来到客房,看到曾希来等人的表情有些怪异,萧楚材心想他们是在担心师尊不肯替冯牧医治,才有这样的担心。 萧楚材随即笑了出来,跟众人打招呼,爽朗道:“诸位,师尊已经答应帮冯小友医治,现在就可以将他带去见他。” 这句话说出来,曾希来等人脸上的阴云一扫而空,他们相互对望了一眼,认真的看着萧楚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余先当先反应过来,对萧楚材拱手道:“多谢萧少侠了,你对这少年的恩情,就是对我们的恩情。” 说完之后,孙分已经将冯牧背在了背上,萧楚材一见他焦急的神情,知道他再也不愿意等,便在前方带路,向着正殿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蜀山众多弟子见到这样几个奇怪的人,纷纷侧目,这些年来,蜀山虽然也有接待外客,但是能够真正去到正殿的,简直屈指可数。 没过多久,四人便来到了正殿,曾希来等人站在蜀山掌教许逸仙的面前,不卑不亢,恭敬地作揖行礼,许逸仙让他们将冯牧带到后面的房间,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看着冯牧脸上包裹的布条,许逸仙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这简直是神来之笔,若是没有这样精湛的医术作为铺垫,这样的伤就算神仙下凡,也束手无策。” 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示意萧楚材将曾希来等人带出去,只留下三位首座师弟在一旁替他辅助。 曾希来等人当然明白许逸仙的意思,没等萧楚材前来请他们,便向许逸仙等人施了一礼,拱手说道:“有劳掌教及各位首座了。” 说完。四人便跟随着萧楚材,缓缓退出了那间房间。曾希来等人心情很是放松,长久以来的阴云,压在他们的头顶,如今终于可以拨云见日了。 “师尊这一次出手,定然不会让诸位失望的。还请放心。” 萧楚材等人出来之后,见曾希来等人还贴在门外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由得开口这样安慰道。 而在房间里,蜀山的四名高手,将冯牧放到了莲台上,四人围坐在一起,将冯牧包围在其中。 许逸仙看了看三位师弟,开口说道:“此子是我蜀山传人,而他所受的内伤。也是蜀山的离火功所为,三位师弟可做好了准备?” 三人点了点头,医治冯牧,虽然会折损一些内力,但是四人同时出手的话,那样的折损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许逸仙向众人点了点头,然后带头运行起内功,只见从他的手掌处射出来两道温润如玉的淡绿色光芒。投射到冯牧的后背上。 三名首座受到掌教的引导,也都纷纷运起身上的内功。同样的真气从他的手掌缓缓流泻而出,在瞬间便将冯牧包裹。 冯牧置身四名蜀山前辈的内息之中,就如同沐浴在三月的春光里,他虽然是盘膝而坐,可是整个身体却已经缓缓地飘了起来。 温和而磅礴的真气,缓慢的在他的身体中游走。冯牧全身的气息为之一变,他之前的那些浊气被尽数驱赶,然后他张开了嘴巴,只见一股黑气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重伤他的人真的是叛徒宋三行。” 眼见这股黑气窜出来。许逸仙道袍一挥,便将它驱赶得一干二净,他们由此得出宋三行的心机深层,将最毒的那股气隐藏在冯牧的丹田中,目的就是要替冯牧疗伤的人也遭到算计。 这次若不是四人同时出手,而是掌教许逸仙独自替冯牧疗伤的话,说不定那一股黑气就会算计到他,但是四人从四个方位替冯牧逼出体内的毒气,相互照应着,这样的暗算,自然就得到了规避。 “大家不要掉以轻心,关键的时候才正式开始。” 许逸仙叮嘱一声,三位首座点头称是,然后再次运行体内的真气,传输到冯牧的身上。这个时候的冯牧,没有了丹田中那一股毒气的侵袭,自身的抵抗力得到了提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冯牧的眼睛突然睁开,他额身体停留在半空中,嘴里大声呼喊道:“好难受,快住手,我的头快要炸了。” “大家不要松懈,成败在此一举。” 许逸仙没有理会冯牧的求饶,语气中毅然决然的对三位师弟说道,三位首座答应一声,催动内力,增加了几分力道。 冯牧狂叫起来,就如同地狱的小鬼,遭受了刀山火海的惩罚,外面仔细听着的曾希来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萧楚材把握到四人脸上的变化,连忙开口劝告:“诸位不要轻举妄动,师尊既然答应治疗冯小友,自然不会加害于他,请勿多心。” 风破浪长长的叹息一声,点头称是,蜀山掌教的人品在江湖上自然是数一数二的,众人都很信服,可是冯牧嘴里发出的痛苦的吼叫声,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撕扯着众人的心。 孙分对冯牧的感情尤为深沉,他们之前就认识,后来又多了一层主仆关系在其中,所以当他听到冯牧的呼救之声时,几乎就像要破门而入,一看究竟。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忽听得一声大喝,却是从许逸仙的口中恫吓出来:“你竟然偷袭我?” 语调中带有惊愕与愤怒,话音未落,听得“轰隆”一声,一个人影从里面飞了出来,顿时将门窗撞碎,木屑纷飞,煞是骇人。 四人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瞧清楚了那个身影是其中一位首座,再想起之前听到的话,当下便明白过来,一起上前制服了那名偷袭的首座。 萧楚材更加担心师尊的安危,听到声音之后,就闪身飞了进去,只见场中一片狼藉,掌教许逸仙的小腹上斜插着一把匕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透。 冯牧的身子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萧楚材若不是感受到他的气息,定然会以为他已经死去。 “师尊,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受了这样严重的伤,还请你赶快闭关修养。” 别人不知道,萧楚材哪能不清楚,师尊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突破自身境界的关键时期,但是眼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师尊在突破的时候,必然增添了无数的凶险。 许逸仙看着萧楚材,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四师叔出手偷袭,按照门规将他囚禁起来,带我出关之后,再行定夺。” 萧楚材点头称是,心中却生出一丝疑惑,按照门规的话,四师叔不是要承受一百零白刀的酷刑吗,怎么师尊的话前后矛盾呢? 虽然带着这样的疑惑,但是萧楚材没有说出来,这毕竟是蜀山内部的事情,当着曾希来这些外人的面,若是说出来,不免让整个蜀山颜面扫地。 萧楚材领命而去,走的时候,有看了冯牧一眼,许逸仙当然明白萧楚材的意思,平淡的说道:“放心吧,此子已无大碍,经过这一次,他体内修炼的万息归元法,也得到了融合,以后的修炼,瓶颈也更少了。” 听到师尊这样说,萧楚材心中大喜,道:“多谢师尊,看来冯小友的福缘不浅啊。” 说完,便向三位师长施了一礼,就向门外走去。被四人封住了全身经脉穴道的那名首座,冷冷的看着曾希来等人,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抽筋。 只是眼下,他非但不能行动,而且连骂一句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恶毒的眼光扫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若是没有这四人突然到访,他暗算掌教的计划不会提前,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正是因为要替冯牧疗伤,所以这位首座清楚,错过了这一次机会,许逸仙就会再度闭关,这一次又不知道会等待多久。当他看到那一团黑气的时候,便明白了一切。 当年安插在许泽身边的宋三行虽然暴露了,但是也起到了他应有的作用,许泽也因此被逐出了蜀山,他以为少了这样一个强而有力的竞争者,掌教之位就会传给他。 但是有许逸仙这一座迈步过去的坎,横在他的面前,不禁让他怀恨了几十年,也隐忍了几十年。 看着倒在地上,缓缓醒过来的冯牧,许逸仙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舒出一口气,然后对另外两名因为在关键时刻护他而真气逆行遭受内伤的师弟说道:“你们也回去吧,发生这件事,是为兄愧对你们。” 两名首座拱手作揖,说这是他们的本分,掌教无需介怀云云,然后便相互扶持着,走出了这间房间。 冯牧抬头看着许逸仙,出声说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你对我恩同再造,他日有何要求,我一定听候差遣。” 许逸仙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现在你只管养好身体,加快修炼的步伐,兴许不久之后,就能够用得着你了。” 冯牧点头答应,许逸仙淡然一笑,随即拔出了小腹上的拿一把匕首,这一把匕首是专门打造的,上面还带有倒刺,一旦拔出来,就会带出一块血肉。 许逸仙的小腹上出现了一个血洞,鲜血泉涌而出,他点住了旁边的穴道,但是没有多少效果,他紧紧捂着伤口,向门外走去,冯牧看得目瞪口呆,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万息归元 许逸仙替冯牧疗伤之后,因为被自己的师弟暗算,所以在不久之后,就选择了闭关。 蜀山大小事务,开始交给萧楚材打理,萧楚材并非蜀山的大弟子,论资排辈,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 但是另外两位首座忙着武学修炼,萧楚材的那十二位师兄,有的因为江湖纷争,早早陨落,有的则因为受了重伤,一直卧床不起,有的虽然身体康健,却不擅长处理那些繁琐的事情。 由此,蜀山年轻一辈中,对于萧楚材打理蜀山的事务都很服气。 曾希来等死侍被安排在客房中住了下来,冯牧在他们不远的东厢房,萧楚材的房间就在冯牧的隔壁,这样的安排可以看出蜀山对于冯牧等人的重视。 弟子们忍不住私下里议论起来冯牧等人的身份,可是一直也没有等到萧楚材站出来说清楚,所以众人虽然好奇,却因为时间的逐渐过去,没有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一个多月过去了,日子在平淡中过去,在这个时间里,曾希来等人已经下山,去做各自的事情。 对于他们下山一事,冯牧没有阻拦,萧楚材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吩咐了弟子带领着四人下山。临行前,曾希来对萧楚材拱了拱手,说道:“萧少侠,不知何时能够用到我们的地方,有事不妨直说。” 萧楚材点了点头,看了看天空说道:“时节还早,诸位前辈可否在重阳节之前来到蜀山,助我们击退强敌?” 萧楚材这样询问之后。心中立即就感到了后悔,因为堂堂蜀山。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面对强敌。竟然需要外援帮助,传出去肯定颜面扫地。 曾希来等人拱手抱拳,应承下来,然后众人便约在九月初一的时候上山,萧楚材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四人的离去。 冯牧在四人离开之后,开始了修炼,这个时候的他,远离了江湖的纷扰。远离了朝廷的争斗,可以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担心,心思单纯,能够一心一意的修炼武学。 在萧楚材的指点下,冯牧之前那些不通的地方,也得到了疏通,萧楚材因为蜀山的事务繁忙,所以隔三差五才能给予冯牧指点。 这一天。冯牧独坐在落日峰上,山顶的清风吹拂着他的面颊和衣袂,落日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冯牧感受到一丝温暖。又不似中午时分那般炎热。 冯牧缓缓地呼出口中的浊气,然后吸入清晰的空气,只不过是简单的呼吸。就让他全身舒畅。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周遭的一切似乎已经停止。冯牧的思绪没有驳杂的场景,可是他却有种漫步云端的超然。 渐渐地。冯牧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丝金光从他的身体中散发出来,与夕阳的余晖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时光渐渐流逝,太阳已经彻底沉入了地面,微茫的夜色笼罩在这座高峰之上,冯牧盘膝而坐,感受着周遭气温的变化,而体内却自行调节了体温,所以气温的变化,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他脚下的积雪依然还是那个样子,就算冯牧坐在上面,也没有因为他的体温而融化,冯牧似乎已经与天地融为了一体,周遭并未因为他的存在而发生变化。 天空中的飞雪落在他的头顶,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冯牧的身体没有转动,更没有将那些飞雪摇下来的意思。 他身上的金光已经渐渐地暗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银白的淡淡的光芒,就如同那飞雪一般的颜色。 冯牧的身体依然没有任何的动作,银白的光芒也渐渐地黯淡下去,便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突然刮起了狂风,将冯牧头顶的飞雪尽数吹干净,带动他的衣袂飘飞。 冯牧的眼睛依然不曾睁开,而是仔细的感受着天地间元气的变化,听萧楚材说,蜀山的万息归元法,就是要将周遭的一切都融入自己的体内,然后才能够到达浑然天成的境界。 便在这个时候,狂风开始涌入冯牧的身体内,冯牧的肚子就像是充满了气的皮球,几乎快要撑爆。但是冯牧却没有痛苦的表情,反而气定神闲,很是淡定的模样。 下一个瞬间,冯牧竟然被狂风刮了起来,他竟然真的像是皮球一样,被狂风刮到了半空中,冯牧的身体自然的舒展开来,眼睛依然不曾睁开。 在冯牧的感觉中,他漫步在云端,仿佛穿越了历史的长河,游走在各个时期,无数的气息贯穿他的身体,然后又悄然流逝。 看似什么也没有收获,却在这些气息流动之中,完成了身体结构的改造,冯牧的身体气海和肌肉都被细微的真气填充,然后将那些疏松的地方填满。 这个时候的冯牧,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坚硬,若是韩通还在世的话,一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因为如今的冯牧,已经突破了金钟罩新的一层。 天空中的星辰浩淼,仿佛是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冯牧,冯牧通过修炼,将体内的真气完美的融合,真正掌握了万息归元法的真意,而且触类旁通,对于他之前所修炼的那些玄妙功法,也起到了举一反三的效果。 冯牧缓缓地睁开眼睛,双手交叉在胸前,然后缓缓吐出口中的浊气,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肚子渐渐地消散下去,冯牧像是灵巧的飞鸟一般,缓缓地降落在落日峰上。 周遭仿佛什么变化也没有发生,冯牧望了望天色,低声感慨道:“都这么晚了,该回去了。” 说完,一脚踏出,这一步竟然是五尺开外,冯牧没有想到自己轻功提升的速度竟然是一日千里,这个时候的他,似乎已经突破了新的境界。 冯牧不敢肯定,运起身上的内功,使出了六成的掌力,向着一座独峰的怪石轰击而去。 只见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手掌,向着那一块巨石而去。冯牧的离火功已经初具规模,只听得轰然一声响,那一块三人多大的巨石,竟然在他一击之下,轰然倒塌下去。 冯牧心中大喜,提气纵身,就向东厢房而去,他要感激萧楚材对他的指点,但是他不知道,现在的萧楚材,却陷入了一场困境之中。(。)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红衣如火 一身红衣如火,那个美丽却带有几分憔悴得女子,站在萧楚材的眼前。萧楚材一身白衣道袍,飘逸出尘,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并未有过多的言语。 女子的手臂上有一条剑伤,虽然已经止住了血,可是那条被染红的破布,犹自醒目,看在萧楚材的眼中,多了一分的怜爱。 “萧楚材,你还有什么话说?” 女子手持那一柄锋利的匕首“柳叶眉”,指着萧楚材的心口,冷冷的说道。 萧楚材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缓缓摇了摇头,女子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心境,竟然皱起了眉头。 “你不找一个借口了么?” 她再次问道,萧楚材同样是摇头,一副引颈就戮的表情,看在女子的眼中,反而让她的内心陷入了矛盾。 她费尽千辛万苦,躲开那些守山的弟子,但是不幸被发现,然后受了剑伤,才找到杀死姐姐的凶手,那个人如今就站在她的面前,没有还手的打算。 想要杀死他,简直是轻而易举,但是面对萧楚材毫不还手的行为,雪珂的内心却掀起了一阵波澜。 原来,在她的内心深处,并不是想要真的杀死他,但是不是为了杀他,她又何必费劲千辛万苦来到蜀山,而且冒着生命的危险。 这样的疑问,在她心中一惊困扰了多年,就连吃饭睡觉也不得安宁。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内心已经喜欢上了那个杀死姐姐的罪魁祸首。 所以,她手中的匕首绝对不能收回,必须要刺进对方的心脏。这一刀不仅是为了姐姐,也是为了她自己。 只要萧楚材死了。她的心也就死了。雪珂露出一丝凄苦的笑容,然后冷声说道:“既然你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那就受死吧。” 说完这句话,她举起手中的匕首,就向着萧楚材的心脏刺了过去。萧楚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雪珂全身的真气鼓荡,红衣飘飞,闪电一般出手,柳叶眉这柄削铁如泥的匕首,距离萧楚材的心脏已经不足三尺。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恨意,萧楚材紧闭的双眼。竟然露出了一丝淡然的笑容,他曾经的错误,终于可以偿还了,死在雪琦妹妹的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萧楚材这样想着,感觉到雪珂的匕首距离他的心脏已经不足一尺,在这个时候,他若想要躲开,还是能够做到。可是他的双脚站在地上,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没有移动分毫。 便在千钧一发之际,雪珂的匕首再也难进分毫。因为两根手指,已经夹住了那锋利的匕首。 萧楚材睁开眼睛,只看到对面的雪珂已经泪流满面。然后他微微转头,便看到冯牧一张严肃认真的脸。 那个少年的手指。还紧紧地夹着那一只匕首,雪珂的手却松开了。因为冯牧在夹住匕首的同时,左掌也同时挥了出去。 雪珂轻盈的身子倒飞而出,一身火红的衣衫飘飞在空中,就如同香山的枫叶,那般的凄美绝艳。 萧楚材心中大惊,他既没有想到冯牧的境界提升如此之快,更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冯牧还能够来得及出手救他。 雪珂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飞在半空中的身子显得有些单薄,她微微闭上了眼睛,心中的矛盾和痛苦反而在这个瞬间减轻了许多。这样的结果是再好不过了,她既不用狠下心来杀死萧楚材,也不用再承受不能替姐姐报仇的负罪感。 就在她准备去黄泉见姐姐的时候,忽然一只大手拦腰托住了她,将她抱在了怀中,雪珂茫然的睁开眼睛,已经被眼泪朦胧的双眼,还是看到了萧楚材那张俊逸的脸庞。 “为什么要出手救我,难道还嫌我的痛苦不够深吗?” 雪珂心中这般想着,然后紧咬着牙,冯牧的那一掌只用了五成的功力,所以看似霸道,其实不足以致命。 雪珂再次运转体内的真气,将其汇聚在右掌之上,面对着抱着自己的仇人,同时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挥出了最为凌厉的一掌。 萧楚材自然难以避开,事实上,他也不打算避开,当他选择出手救雪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以对方的性格,若是接受了他这样一个仇人的拯救,只怕永远要活在自责之中。 为了减轻对方心中的负罪感,萧楚材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出手,他的心脏遭受了雪珂凌厉的一击,顿时心中一甜,几乎就要喷出鲜血。 但是萧楚材忍住了,他的身子缓缓下坠,小心地将受伤的雪珂放在地上,轻轻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报以温柔的一笑,身子便向后倒去。 “萧大哥。” 冯牧叫了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了他,萧楚材神智犹清醒,对冯牧说道:“不要怪她,答应我,护她安全离开。” “可是你的伤需要马上治疗,不然伤及心脉,以后再想要提升,就很困难了。” 冯牧担忧的说道,他心中感激萧楚材,比起那个陌生女子的生死,他自然更偏袒萧楚材,但是萧楚材的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那个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女子,眼神中是无穷的柔情蜜意。 冯牧在心中感慨:问世间情为,直教人生死相许。 萧大哥就算冒着武功不能进步的危险,也要救这个女子,看来他对她的情已经深入了骨髓,冯牧从心中认可了萧楚材的做法,伸手点住了萧楚材心脏附近的几处穴道,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 随即,冯牧将雪珂背了起来,对地上自行运功疗伤的萧楚材点了点头,说道:“萧大哥,放心交给我吧,我已经治好她的内伤,将她安全送下蜀山。”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挑战,就算他孤身一人,都不能确保完全躲开蜀山弟子的耳目,何况背上还背着一个红衣女子,这样醒目,只要不是睁眼瞎子,就一定能够发现。 冯牧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是他又不希望跟蜀山撕破脸皮,毕竟蜀山对他有救命之恩。 再也没有多想,冯牧背起女子,足尖一点就掠上了屋顶,又是几个闪身就离开了主峰,向着侧峰而去。为了避免让更多的人知道,冯牧选择了一条最为僻静和艰难的道路。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速度已经到达了一个玄妙的境界,天空只是一道红色的残影掠过,便不见了踪影。 在路上,冯牧远远地看到几个蜀山的弟子,还未等对方反应过来,他便主动出击,对方只见到一阵红影袭向自己,手中的长剑还未抽出来,就被一道霸道的真气击中,当场昏迷过去。 冯牧没有想到提升了一个境界,身手却有了质的飞跃,之前他想要打晕这样几个弟子,必定要费一番功夫,而且还不能保证将其弄成重伤。 这一次还好,力道恰到好处,既没有将对方击伤,也达到了击晕对手的目的,冯牧心想这样的情况不能多次发生,次数多了,难免露出破绽。 他看着悬崖,心中一动,竟然背着背上的红衣女子从上面飞掠而下。 其实这悬崖并非笔直的,而有一定的坡度,冯牧背着雪珂,踩在怪石嶙峋的石头上,如履平地,竟然没有丝毫的偏离。 这样冒险的行为,虽说增添了许多的危险,可是距离减少了三倍不止,而且时间也相对缩短,更为重要的是,成功的避开了蜀山的众多的弟子。 来到山下,冯牧找了一家农舍,在蜀山山脚下的这些农夫,对于冯牧的突然到访,倒也没有多大的意外,生活在蜀山这样的大门派的山脚下,耳濡目染那些江湖纷争,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唯一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对方一个少年,竟然带着这样一个红衣女子,看似赶了很远的路,可是却脸不红心不跳。 给冯牧提供了一间房间之后,那一对砍柴为生的夫妻就很识趣的离开了,冯牧将手掌抵在雪珂的背上,替她疏导全身的气息,没过多久便大功告成。 本来雪珂受的伤就不重,之所以陷入昏迷,多半还是因为心结引起的气脉不畅,苏醒过来的雪珂,带着责备的语调问道:“你打伤了我,为何又要出手救我?” 面对这样的质问,冯牧平静的回答道:“不是我要救你,而是萧大哥放心不下你,他的心意你心中清楚,却要刻意逃避。算了,你们的那些经过我不清楚,不过你既然已经恢复了,我也该走了。” 冯牧转身就要离去,他的心中牵挂着萧楚材的伤势,在他的身后,雪珂突然开口问道:“他怎么样了?” 问完这句话,似乎又觉得不妥,补充道:“我是问我杀死他没有,若是他还没死,我下次一定要了他的命。” 冯牧微微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说道:“他还没有死,不过心脉遭受了巨大的创伤,只怕武功的境界很难再有所突破了。” 说完这句话,冯牧便再也没有跟雪珂有过多的交谈,飞身离开了这间屋子,向着那并不算陡峭的悬崖飞跃而上。 坐在屋子里的雪珂,看着冯牧远去的背影,嘴里喃喃说道:“原来如此,他究竟还是活了下来。” 她的语气平淡,分不清是喜是悲,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雪珂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蜀山,还带着无限的眷恋。(。) 第四百一十六章 艰难修炼 冯牧沿着悬崖攀援而上,回到东厢房之后,冯牧第一时间就是去见萧楚材。 盘膝而坐的萧楚材,额头上已经有了豆大的汗珠,借着蜡烛的灯光,冯牧看着他的脸上,已经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 冯牧平静的说道:“萧大哥,已经安排妥当了,她已经没有大碍。” 听到冯牧的声音,萧楚材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没有回答冯牧的话,因为在这个时候,他不能泄了丹田中那一股气。 冯牧看着萧楚材,走到他的面前,说道:“萧大哥,我这就替你疗伤。” 说完,冯牧绕到了萧楚材身后,盘膝坐了下来,双掌抵在他的后背,然后缓缓将内息输送到萧楚材的身体中,替他打通经脉,稳住心脉。 在冯牧的帮助下,萧楚材疗伤的过程提前完成,只是他正面遭受了雪珂的那一击,几乎心脉俱损,好在疗伤及时,他才没有性命危险。 但是,正如冯牧之前所说的那样,萧楚材因为这样的内伤,已经在心脉处烙下了病根,在以后的修炼中,想要有所进步,这样的伤就会发作,让他生不如死。 萧楚材缓缓站起身子,擦去了额头的汗水,对冯牧感激的说道:“多谢你了,没有你的话,我只怕要遗憾终身。” 萧楚材的意思,自然就是雪珂被蜀山的弟子发现,更有甚者被蜀山子弟诛杀,但是冯牧替他送走了雪珂,所以萧楚材心中的感激。溢于言表。 冯牧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条命就是萧大哥你救回来的。你又何必跟我客气?只是你做出这样的决定,真的值得么?” 冯牧觉得那个女子要置他于死地。他还这样,未免有些傻,谁知萧楚材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冯小友,你如今还小,还不明白这些。” 冯牧听到萧楚材这样说,不由得在心中苦笑,自己的年龄虽然小,可是心智的年龄跟萧楚材不相上下。他上一世为了惩罚恶人,不惜深入虎穴,倒是没有体会过爱情的滋味。 这一世的他,从出生到现在,不停的躲避那些明枪暗箭,也没有想过更多的事情,再者说来,他如今毕竟只是一个少年,就算古代早婚。也还没有到谈情说爱的地步。 冯牧决定将自己的武功修炼好,宋三行那一掌拍打在他左边的太阳穴上的情景,他不敢回想,只要一回想就会吓出一身冷汗。 这都是因为对方的武功境界要远远的超过他。他才会受这样严重的伤,严重到几乎被对方击杀。冯牧不愿意这样的悲剧再度重演,便在心中打定了注意。不论多么辛苦,也要提升自己的境界。以便在将来应对宋三行。 他没有忘记许爷爷临终的托付,除了与东瀛那位剑圣比武。另一件事情就是清理门户,虽然宋三行是蜀山的人,可是惩戒宋三行这件事情,他似乎没有打算让蜀山的人插手。 又是几日过去了,冯牧在峰顶修炼,他觉得自己在这几天的进展神速,可是到了后来,就没有了任何的变化,为此,冯牧在心中产生了疑惑。 难道自己的境界到了这个地步,就难以更进一步了吗?带着这样的疑问,冯牧去找萧楚材,萧楚材正在忙着门派中的事务,他的内伤已经好了,这些日子只是认真的打理蜀山中的事务,他也没有多少时间修炼。 面对冯牧的问题,萧楚材点了点头,说道:“我听师尊说过,武功到达冲虚境,就会进入最大的瓶颈,这个时候,若是处理得不恰当,就会一直停留在这个阶段。” 冯牧有些微的错愕,有些吃惊的问道:“萧大哥也知道修炼的境界?” 从老翰林那里听说了修炼的境界,冯牧还以为很少人知道,听到萧楚材说出这句话,他自然有些吃惊。 萧楚材开口解释说他也是从许逸仙那里听来的,不过萧楚材只说到御神境,至于后面的修真境,他没有提起。 冯牧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有意隐瞒,不过萧楚材认真的表情让他本能的认为萧楚材也不知道御神境之后还有修真境。 想到修真境,冯牧的心情就有些激动起来,修真,这个玄之又玄的词汇,冯牧觉得若真的迈入了这样的境界,已经是人间的极限了。是不是迈入了那个境界,就可以超脱飞升? 冯牧不得而知,他开始仔细的询问萧楚材关于蜀山功法修炼的一些具体的细节,生怕自己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确的地方。面对冯牧的好学,萧楚材没有隐瞒,尽数告诉了他。 萧楚材根据冯牧修炼的进度,猜测着他的境界,他确定了冯牧到达了冲虚境之后,便建议冯牧重视修炼肉身。 冯牧再次听到相似的建议,心中一动,没有想到萧大哥与那老翰林的建议,竟然惊人的相似。冯牧听从了萧楚材的话,没有在将精力放在修炼内功之上。 冯牧彻底理解了蜀山修炼的的原理后,心中也更加敬服蜀山的那些前辈,他彻底能够断定出,假如依照萧楚材教他的方法练习,肯定是练习出一个强健的身体。 力气、速度、活络、柔韧性等等完美和谐。蜀山主峰数百米以外的一漂亮的圆湖旁,萧楚材站在湖旁,在他的旁边有一沙漏。 “快,游快点!”萧楚材认真说道。 在圆湖中正有一道身形不断地游着,恰是冯牧,依照萧楚材的说法,游水尽管一般,却是培育身体和谐性以及柔韧性的非常好的一种办法,所以冯牧被指令在圆湖中不断地游着。 冯牧咬着牙,不断的挥着手臂,双腿也和谐地拍击着水,他现已游了十个来回了,这圆湖一个来回足足有两百米,十个来回即是两千米。 如此不停地游,并且在规则时间内游完,对冯牧来说,却是太苦楚了。腿酸,手臂发酸,脑筋发胀。 “快,再快一点,冯小友,想要激发身体的潜能,就需要突破身体的极限。”萧楚材冷静的敦促道。 冯牧眼里有着一丝狠色,死死盯着前方,听到萧楚材的声响,冯牧心中不断要求自己加速,就在这个时候,冯牧发胀的脑袋突然略微一阵轻松,双臂和双腿好像再次有了力气。 冯牧清晰的感受到,从身体当中居然又发生了一股力气,这股力气不知道从哪里来,却天然发生了。冯牧眼里一丝振奋,逾越极限,在他拼命突破自己的时候,悄然发生了。 他牢牢记住了这样的感受,逾越生理极限,本来已没有了力气的身体却从身体深处再次发生一道力气,他甚至于感受到身体的改变,那是身体深藏在深处的潜能。 看着冯牧像是飞鱼一般在水面上飞驰,岸上的萧楚材微微点了点头。 冯牧困难的上了岸,此时他现已动了不了,特别是双臂无法动,腿部也是酸的厉害,冯牧就这么喘息着,极力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尽力让自个快点康复。 “就现在,不要使用内力,跑回东厢房。”萧楚材不等冯牧休息好,平静的说道。 冯牧站起来,看了萧楚材一眼,深吸一口气,尽力的催动着双腿跑了起来,第一步跑的时分腿涨得要命,酸的凶猛,但是跑了十数丈,腿反而有力气了。 经历了一天的极限练习,冯牧躺在温泉中,感受着肌肉的阵阵酸麻,甚至于能够感受到肌肉的慢慢改变。 一脸平静的萧楚材走了进来,站在木桶旁,道:“这用特制药水调制的热水极有效果,对你身体很有帮助。等你泡了三个时辰后,就涂上一些药酒,吸收点药酒药效,对你身体大有帮助。” 说完,便将手中一只酒瓶丢给了冯牧。 “多谢萧大哥指点。”冯牧身手接住酒瓶,感激的说道。萧楚材也不在意,转头就走。 在练功场上,萧楚材垂直站在那,冯牧也是早早就到了,尽管昨天练习达到了极限,但是通过药酒的成效,今日居然生龙活虎。 修炼外功,不断逾越**极限,但是身体并不仅仅单单发生力气,它相同还需要吸收能量,所以需要一些药物的辅助,而蜀山本就精通药理,加上蜀山药材丰富,所以这方面自然是得天独厚。 紧接着,冯牧又锻炼了一些基本功,一次次大喝,一次次尽力挤出腿部深藏的每一分力气,腿部逐渐发热,一股股力气从肌肉深处涌现出来,就这么的,几乎奇观的,跟着冯牧最终一声大喝,他居然完成了一千个下蹲。 尽管腿部酸痛,似乎就要倒下,但是冯牧眼里有的却是振奋与焚烧的疯狂。一旁的萧楚材欣慰的点头,虽然他如今修炼的境界很难再有进步,可是在教导冯牧的途中,却让他感受到了成就。 “如今进行指力练习。”萧楚材照旧表情淡然,不给冯牧一点点休息时间,直接说道。这练习方案也是设计好的,此时冯牧最累的是腿部,手上却还没有到极限,萧楚材便进行指力练习。 “但凭萧大哥吩咐。”冯牧尽管腿部用不上力,但是他深深地明白萧楚材的深意,既然萧楚材会这样安排,自然是经过蜀山无数代人尝试过的正确方法。 按照萧楚材的指点,冯牧的身体不断地变强,不断地突破。冯牧越来越喜爱那种逾越极限的美好感受,在逾越极限的霎那,他感受了一种生命的热情。 这才是生命最为原始的力量,有了这样的力量辅助,他觉得无论多么艰苦的修炼,都能够承受下来。(。) 第四百一十七章 后山守陵人 由萧楚材带着入门,冯牧掌握了基本的炼体方法,萧楚材见他舍得下苦功,修炼的进度也快,便不再亲自指导,而是让冯牧自行修炼。 冯牧站在落日峰上,凌厉的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天际的流云不断地聚合,就像是冯牧体内的真气不断地衍生一样。 只是这一天没有阳光,天空中乌云越来越厚,逐渐开端在天边边际的云层里,有少许亮光闪过。顷刻以后,总算有隆隆雷声传来。霎时间,雨声响起,已是雨幕垂天之景。 天边闪电掠过,映出了一道稍显瘦削的影子,正是冯牧在落日峰上扎马步。风雨飘摇,天边雷电交加,高空中的闪电,似乎就要劈在冯牧的头顶。 感受着天地间力量的变化,冯牧仿佛听到了风的呐喊,山的呼吸。惊雷在他的面前咆哮着,但是他却没有半丝恐惧。 体内的力量在大雨中,就像是蚕豆在铁锅中受热一般开始膨胀,逐渐的开始炸裂。冯牧能够感觉到肌肉的每一寸都在变化,经过这些日子高强度的训练,他的体魄已经坚硬如石。 雨越来越大了,冯牧却感到口渴难耐,他摸出腰间的水囊,一口接着一口的猛喝起来。那壶水喝完了,在风雨当中从手中悄悄滑落,落在满是泥浆的地上。 大雨中,冯牧仍然没有放松对自己要求,他走到一块大石旁边,然后缓缓蹲了下来,双手将那块巨石环抱起来。 冯牧用出了全身的力气。因为巨石太过沉重,他的双脚竟然陷入了泥泞之中。冯牧紧咬着牙,眉宇间有一股狠色。他没有因此而放下石头。而是将它高举过头顶。 冯牧首要的问题就是保证自己的脚不滑倒,他的双脚再次陷入了泥泞之中,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头顶,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压下来,将冯牧压成肉泥。 迎着风雨,冯牧举着石头的双手缓缓下垂,双脚也微微下蹲,然后再举起来。就这样,冯牧依靠天然的重物,在大雨中锻炼着自己的力气。 十几个回合下来,他的手臂已经酸痛难忍,然而他却没有停下来,雨水击打在他的脸庞上,冯牧没有多余的手擦去雨水,双眼稍稍有些模糊。又是重复了十几次之后,冯牧渐渐感到已经达到了身体的极限。便将那块巨石放了下来。 “轰”的一声响,巨石再次陷入了泥泞之中,冯牧的全身已经湿透,他摇了摇头。将头上的雨水甩飞出去。在这个时候,冯牧打算回到东厢房休息,在他走在那条荒凉的小径上时。竟然发现了另一条荒草丛生的小径。 这条小径太过僻静,太不明显。而且冯牧之前并没有从这里走过,所以一直以来也不曾发现。如今他发现了这条路。心中便产生了一丝好奇,心想这条小径该通往何方? 顺着这条小径,冯牧施展轻功,从草叶上飞掠过去,没过多久,冯牧便来到了一片陵园。 陵园中错落有致的竖立着许多的墓碑,冯牧不由得在心中打了一个寒颤,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地方,他觉得触了眉头,就要转身离去。 却在这时,他向远处一看,竟然看到了一件破旧的草屋,草屋的房门紧闭着,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居住。 若是有人的话,那么这人的胆子一定很大,竟然在这么多的坟墓中建起一间小草屋,这人只怕也是个奇人。 正待冯牧想要走近的时候,草屋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冯牧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枯瘦的老人,站在门口,仔细的看着冯牧。 冯牧连忙共生行礼,距离太远,他没有说话,对面那人也看到了雨中的冯牧,对他招手示意,冯牧稍一犹豫,便走了过去。 “你不是蜀山弟子?”见面的第一眼,老人看着冯牧,淡淡的问道。 冯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回答道:“晚辈确实不是蜀山弟子,不过晚辈是许长润的传人,他与我没有师徒的名分,却将毕生的功力传给了我。” 听冯牧说完,老人的表情先是有些吃惊,转而变得平淡,了解了这个情况之后,只听他平静的说道:“他的愿望终于得到满足了,想必他也能含笑九泉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认识许泽,冯牧对这个老人有着好奇,忙开口问道:“前辈是何人,你认识许爷爷么?” 老人没有回答冯牧的话,只是看着垂天的雨幕,以及那满地的坟茔,微微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只是一个死而复生的罪人罢了。” 听到他这样说自己,冯牧猜想这人也是蜀山中人,而且地位不低,只是因为犯了门规,所以被放逐在这里守陵。但是对方还是没有说他与许爷爷的关系,冯牧心中觉得有几分遗憾,不过也不便多问。 然而老人却突然开口说道:“当年若是没有他的话,我只怕也不能苟活至今。” 老者说话的神情有些怅然,似乎有特别重的心事,冯牧听着他的话,心中好奇,开口问道:“前辈,你是因为犯了怎样的罪过,才来到这里守陵?” 老者没有回答,冯牧自知自己的好奇犯了一个大错,这无疑是老者心中不想提起的伤,若要揭开,必然让他痛苦。冯牧当下拱了拱手,抱歉道:“前辈恕罪,晚辈不是有心冒犯。” 老者没有责怪冯牧的意思,看着冯牧浑身的雨水,缓缓说道:“你浑身淋湿了,进屋子换一套干净的衣服,歇息一下吧。” 冯牧见他没有责怪自己,心中有些惭愧,向老者道了一声谢,然后便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换好衣服之后,冯牧想要跟老人说些什么。但是老人只顾着擦拭那些灵位,似乎没有多余的时间搭理他。 冯牧走上前去。仔细看着那些灵位,上面大多都是蜀山的老前辈。而且很多都是掌教。看着看着,冯牧不由得生出一丝苍凉的感慨,这些人曾经都是惊采绝艳的人,而今依然做了黄土,时光无情,这或许就是人世最大的无奈吧。 老人在擦拭的时候,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询问道:“他可曾交给你‘八荒炎诀’?” 听到老人提起“八荒炎诀”,冯牧心中不由得一动。当年许爷爷将内力传给他的时候,他不过三岁,哪能学会那样精深的功法。冯牧不太清楚这门功法的厉害,但是从师兄宋三行的行为看来,对方起初没有杀他,不正是为了这门功法而来吗? 冯牧不打算隐瞒眼前的老人,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是他从这人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子正气。对方说自己是罪人,冯牧已经不想去探究他犯下了怎样的罪过。在这个风雨凄迷的天气中,他选择从心中去相信这个老人。 “晚辈确实学了‘八荒炎诀’,不过并非许爷爷所传授,而是阳明先生身边的师爷陆秋离传授。”冯牧坦然说道。又想起了当年跟在王守仁身边的那段经过,王守仁虽然不精通武功,却教会了他许多的东西。 一些简单的兵法。还有他毕生追求的心学,都毫无保留的交给了冯牧。但是冯牧并非他的弟子。阳明先生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小孩,对他虽然抱有希望。却没有想过他能够完全记住。 “这就是所谓的天命,想不到‘八荒炎诀’终究还是要交给他的传人,或许这是他在天之灵,在无形中对你的指引,你才能遇到我们两人。”老人放下手中的布条,看着冯牧一张稚嫩的脸庞,开口说道。 冯牧也看着老人,只见老人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平静的开口说道:“幸好在有生之年我遇到了你,不然真的要将这门法诀带入棺材了。” 冯牧连忙跪在地上,向老人磕了三个头,算是行了拜师之礼,老人接受了他的磕头,但是告诉冯牧,说他跟陆秋离一样,算不得他的师父,只是要替许长润完成他未了的心愿。 即便如此,冯牧心中仍然感激,老人将冯牧扶了起来,告诉他说:“这门功法其实是一分为二的,配合另一门武学《参天契》,武学的修炼便能够一日千里,脱离凡胎,飞升入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冯牧静静地听着,对于老人的话,他心向往之,武道真的能够突破虚空,踏入修真境吗?带着这样的疑惑,冯牧的心中生出一股子希冀,然后仔细听着老人的话。 老人将那些生僻拗口的句子背诵了一遍,冯牧理解的不多,老人并未因此而责备冯牧,他重新背诵起来,一句一句的向冯牧解释,冯牧耐心的听着,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恭敬的发问,老人也是知无不言。 就这样,原本冯牧可以在晚饭之前回去的,却因为背诵那深奥的法诀,忘记了时间。已经是午夜时分,天外的暴雨已经停歇,周遭想起了小虫窸窸窣窣的叫声。 冯牧盘腿而坐,因为老人的指点,重新将头脑中的法诀梳理了一遍,相互融合。陆师爷之前教给他的法诀没有明显的缺点,但却是只言片语,而且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 到了后来,老人才告诉冯牧,其实这法诀是能够独立练习的,可是融合在一起才能够发挥它本有的威力。老人还说这门法诀与《参天契》都是当年的武林盟主所创,他在临死前,才将这些法诀分离了出来。 冯牧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当年的武林盟主为何要这样做,这样的功法,在他死后,任谁也守护不了,所以他才出此下策,将它们隐藏在江湖中。 冯牧背完之后,向守陵人拱了拱手,倒头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已经是朝阳初升的好天气。 冯牧站了起来,看着老人的背影,感激的向他道谢,老人挥了挥手,叮嘱道:“望你好生运用这门功法,不然必遭天谴。”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冯牧恭敬地点头称是,老人挥了挥手,冯牧转头离开,直到他离开之后,老人才露出了一丝复杂的微笑。(。)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外敌入侵 冯牧走在山间小路上,神清气爽,虽然在这个时候,他还不能够修炼老人教给他的新的功法,不过他心中的疑惑,已经一扫而过。 之前陆师爷教给他的法诀,他是倒着修炼的,因为陆师爷告诉他那功法是相对独立的,全凭自己的领悟,冯牧当时按照自己的理解,将那些功法记在了头脑中。 因为他的境界未到,所以他不具备修炼那门功法的实力,他曾经也修炼过一段时间,不够收效甚微,所以冯牧便开始修炼那些基本的功法。 他的步伐轻盈,竟然在无形中有种飘然出尘的味道,冯牧感受着山谷间的清风吹拂着自己的脸庞。 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因为清风之中传来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虽然很淡,冯牧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循着血腥气的方向,冯牧飞身赶往,他心中猜测着:莫不是蜀山弟子因为切磋武功弄伤了对方? 但是,血腥气息越发的浓重,冯牧便感觉到事情的不妙,几乎是在几个眨眼之间,原本还很淡的气息,竟然充斥了他的鼻子。 空气中有着这样浓烈的血腥气,死去的人少说也有十几个,冯牧从山间的悬崖飞跃而上,刚一登上悬崖顶上,便看到一片尸横遍野的景象。 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竟然全部都是蜀山年轻一辈的弟子,从他们的尸体中,鲜血还在不停的流,冯牧蹲下去摸了摸其中一人的脸。还有余温,也就是说凶手还没有走远。 仔细看着地面的痕迹。冯牧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为周遭的野草都被踩倒了。他不清楚凶手是从哪个方向逃离。 幸好野草比较茂盛,虽然难以分辨,但是其中倒下去的方向却能够说明敌人逃走的方位,从那些野草倒下去的方向和程度来看,冯牧大致猜出来对方只有三个人。 三个人竟然杀死了蜀山十多名弟子,砍瓜切菜一般,蜀山弟子竟然没有反击之力,这让冯牧有些气愤,同时又对那些敌人的武功有了大致的了解。 “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敢到蜀山来杀人,我就不能视而不见。” 蜀山不仅是许爷爷的师门,更对他有救命之恩,两种情感交织在心中,对于那些来蜀山撒野的行为,冯牧心中难以原谅。 他施展轻功,向着左边的那条路追赶而去。在他的印象中,这个方向是通向蜀山一位首座的居所,难道对方竟然想要刺杀蜀山的首座? 从倒在地上的尸体来看。冯牧不敢小觑对方的实力,既然对方有这样的打算,自然有些把握,况且他们准备多时。想必已经有了十足的准备,所以不论他们武功是否是那名首座的敌手,首座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追出了五里。冯牧终于追上了那三个人,那三人身上所穿的衣服样式统一。而且冯牧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他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个门派所有。 这个时候。三人距离首座的居所已经不足七丈,门外的那些蜀山弟子,突然见到这些快速而来的身影,纷纷拔剑冲上去与之交手,想要将他们挡在首座修炼的门外。 只听得“嗤嗤嗤”的声音响起,红光闪过,蜀山弟子竟然毫无反击之力,被对方划破了喉咙,血光洒在空中,很是醒目。 冯牧一掌挥了出去,他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若是他能够再快一步的话,就能够挡在三人的面前,蜀山那些弟子也不至于惨死。 冯牧的那一掌,带着他全部的功力,虽然他在锻炼**的时候,没有再动用内力,可是这一掌挥出来,威力竟然比之前大了一倍。 感觉到自身手掌发出的凌厉一击,冯牧心中有些欣慰,自己的修炼终于起到了一点效果。他的那一掌,携带着巨大的威压,向着其中一名仇敌的后背而去。 就算对方的身体坚如磐石,冯牧也有信心能够将对方拍得粉身碎骨,冯牧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正想挥出第二掌的时候,却只见其中一人突然一个闪身,冲到了那人的旁边,一把将同伴撞飞,堪堪躲过了冯牧的那一击。 荒草纷飞,尘土飞扬。冯牧见一击失手,摇了摇头,稍微有些失望。对方已经有所擦觉,再想要出其不意,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已经是来不及了。 “小兄弟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身手,让人好生敬佩。” 其中一人淡淡的说道,随即另一人接着说道:“只是你不该与我们为敌,所以你就算是天纵英才,也要就此陨落。” 先前那个被冯牧偷袭没有成功的人,已将将手中的长刀横在胸前,骂了一声道:“纳命来吧。” 三人不仅说话一唱一和,而且出手的配合也极为的默契,冯牧没有想到三人的速度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先前追赶的时候,他以为这已经是三人最快的速度,没想到对方竟然隐藏了实力。 三人的长刀挥出,三道凌厉的刀气竟然汇成了一股,径直向着冯牧的身体而去,冯牧眼见这凌厉的攻击向着自己而来,一个闪身,身子兀自消失在原地。 这也是巴东龄教给他的轻功,虽然不是“逃命一式”那样损耗生命气息的招式,可是将这高超的轻功修炼好了,这世间再想要追上自己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凌虚步?” 眼见自己与另外两人的联手攻击被对方躲开,其中一人不由得疑惑的说道,便在他疑惑的片刻之间,冯牧的身影,竟然突然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他的右手边,一记霸道的“开山掌”,猛然挥了出去。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那人的同伴竟然擦觉到冯牧将要从这里攻击,在冯牧挥掌的同时,站到了那人的身前,将手中的长刀横在胸前,阻挡着冯牧的攻击。 “铮”的一声,那一柄精钢打造的长刀,竟然被击断成了两截,被冯牧霸道的一击击中,那个挡了冯牧一击的人,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嘴里不由自主的痛呼一声,随即,三人的身子同时被击飞出了三丈开外。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杀了倒有些可惜。” “不过既然敢对我们出手,那就该死。” 三人几乎同时说着,然后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挥刀,这一次,他们的刀气更盛,汇合在一起,竟然好似一条透明的气龙,向着冯牧咆哮而去。 大地为之撕裂,锋利的罡风将地面的灌木粉碎成了齑粉,面对这样的攻击,冯牧的后背感觉到了丝丝凉气。 这样的攻击范围很广,罡风波及的范围有两丈宽,冯牧自知无法逃离,只得咬着牙狠下心来,运转起韩通教给他的金钟罩。(。) 第四百一十九章 刀气纵横 只听得尖锐的声音响起来,三人刀气形成的罡风撞击在冯牧凝成的金钟上面,两者相互对抗,一时间相持不下。 冯牧紧咬牙关,若是他坚持不下去,就会被破除金钟罩,而被对方的罡气所伤,冯牧运转体内的内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三人的额头已经出现汗珠,他们这一击使出了全力,只想将冯牧就地斩杀,却没有想到冯牧竟然还有能力与他们三人相抗。 只听得“轰”的一声,冯牧浑身的气息竟然瞬间爆裂开来,三人急忙倒退,但仍然被冯牧炸裂开来的真气所伤。 三人紧咬着牙,才没有让口中的鲜血喷涌出来,其中一人看着冯牧,不由得开口说道:“这怎么可能?” 另一人正想说话的时候,哪知冯牧的身子已经闪电一般冲了过来,三人没有料到冯牧在这么短的时间,不仅恢复了,而且还能够反击。 “咚咚咚”三声几乎是同时响起,只见冯牧出拳如风,眨眼间已经击打在三人的身上,三人来不及抵挡,身子倒飞而出,再也忍不住,喷出鲜血,极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冯牧冷静的看着这三个人,这三人滥杀无辜,蜀山那么多弟子都死在他们的手里,如今他打败了他们,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事情绝对不简单,这些人敢来蜀山闹事,肯定有所依仗,冯牧不由得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乃桃花寨的护法,就算你能够挡下我们,也阻止不了寨主。” “蜀山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没有人能够挡住寨主的步伐。” “就算不能够亲眼见证,但我们此生无憾了。” 三人自顾自的说着。冯牧听着,原来楚修齐停止的计划。再度重新启动,当年在金陵的时候,楚修齐没有死,终究还是留下了这个祸胎,冯牧心中不免生出一丝遗憾。 三人看着冯牧,同时出手,他们被冯牧击伤,可是拼尽全力的一击,相比之前反而更加霸道了几分。 冯牧早已经料到对方会出手。他也早有准备,身子一下子跃起,已经飞到了三丈高空,只见他运转全身的武功,身子竟然急速旋转起来。 那是步东流的绝技“罡气旋风斩”,冯牧跟着那个双腿残废的老人学了一段时间,没有完全学会,缺少时间练习。 不过在这个时候,他施展开来。竟然有几分形似,虽然威力不足步东流施展的五成,可是极速降下去的旋风,却带着毁灭一切的态势。向三人刮了下去。 三人的刀气被挡了回去,就好像有无数的利刃刮过他们的身体,三人全身上下的衣服已经破了无数道口子。从中流出鲜红的血液。 冯牧的身子缓缓飘落下来,三人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可是嘴角已经流血,他们的双眼圆睁。看着降落地面的冯牧,身子突然向后倒了下去。 这三人就这样被冯牧击杀,他们不仅被自己的刀气反震回来,而且还遭受了冯牧的旋风斩,在这样双重攻击之下,当然是抵挡不住。 冯牧向三人的尸体看了一眼,在心中想着:“桃花寨已经开始行动了,必须马上告诉萧大哥,让他早做布置,防备敌人的进攻。” 然后他的身子便向着蜀山正殿飞掠而去,萧楚材作为掌教的嫡系弟子,处理蜀山大大小小的事务,冯牧当然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只是越到正殿,他就越是不安,因为一路上,他看到了无数的尸体,有蜀山年轻一辈弟子的,也有桃花寨一些匪寇的。 这些都是些武功低微的人,那些武功高强的似乎没有,冯牧不清楚桃花寨出动了多少高手,等他飞到正殿外面的时候,还未等他靠近,便出现了五个手持奇门兵刃的人,将他挡了下来。 “想不到蜀山还有这样的年轻高手,既然我等负责在此防守,自然就不能放你进去。” 其中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说道,他手持一把弯刀,还不等冯牧有所动作,便首先一跃而起,向着冯牧的头顶劈砍而下。 冯牧脚下一动,侧着身子,躲开了那一道凌厉的斩击,那人的弯刀劈砍在石板地面上,地面出现一条裂口,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然后转身看着冯牧,又是一招反撩而上。 他已经将所有的退路都已经算好,不管冯牧是向左还是向右,就算能够躲开他的攻击,也一样会落入其他几人的攻击范围之内。 那一记斩击正好对准了冯牧的小腹,冯牧不敢大意,没有躲开,而是伸出了右手,竟然将对方的弯刀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这是相对普通的空手夺白刃的招式,这人的弯刀被冯牧抓在手中,他用力地抽了抽,却没有抽出来。反观冯牧,因为他出手,用血肉之躯的右手抓着对方的弯刀,已经被那锋利的刀刃割伤了手掌。 鲜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冯牧感受着手上的疼痛,然后将弯刀抓在了自己的手中。 那人没有料到冯牧竟然会使出这样拼命的招数,弯刀被冯牧抓在手中的那一刻,他便感受到不妙。从冯牧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竟然比他们五个人加起来还要更盛几分。 只见冯牧将弯刀握在了手中,鲜血留在刀柄之上,然而那个少年的脸上却是严肃的表情,仿佛怒目金刚,冷冷的注视着这五人。 那人来不及后退,就被握着弯刀的冯牧劈砍而下,他的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叫,身子便倒了下去。 眼见自己的同伴竟然在瞬息之间就被那个少年砍倒,其余四人相互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着冯牧攻了上去。 只见四道刀光在同一时间亮了起来,冯牧闪身,在四道刀光的间隙间避开了致命的一击。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划破,有了一些轻微的擦伤,露出丝丝的血迹。 这四人的武功还在刚才三人之上,幸好冯牧拼力先行砍倒了一人,不然面对五人同时的出手,他没有半点把握能够战胜这些对手。 四人分别从不同的方位向着冯牧攻击而来,冯牧紧紧咬着牙齿,脸上浮现出不屈的表情,迎着那个飞在他头顶的人,举起手中的弯刀,攻了上去。 两人的身形都快速无匹,瞬息之间,两人已经交手,只听得“铮”的一声脆响,冯牧的身影急转直下,而那人手中的连环刀,已经断成了两截。 冯牧的身子刚一落地,就被其他三人围攻上来,他就势一个翻身,躲开了三人劈砍而来的凌厉攻击。 躲开之后,冯牧飘在三丈开外的身子稍微停顿,而之前与他交手的那个人,不仅手中的连环刀被他斩断,而且前胸还出现了一条巨大的刀伤。鲜血在瞬间已经已经染透了那人的衣衫。 那人的神情痛苦,用手指着冯牧,嘴里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却是喉头一甜,再也发不出半个字,便倒了下去。 其余三人眼见自己的同伴之中,竟然已经有两人被冯牧砍倒在地,心中愤怒,再也不容冯牧有半点喘息的机会,成犄角之势,向着冯牧飞掠而去。冯牧面对三人急速而来的身影,将手中的弯刀很在胸前,下意识一般横砍而去。 那一招携带者巨大的威势,空气为之撕裂,冯牧没有学过什么高秒的刀法,他那一击完全是凭借求生的本能而发出的,他将浑身的内力灌注在那一招之上,神情严峻,双眼圆睁。 冯牧没有想过自己能够一击得手,就算侥幸能够砍伤其中一人,自己也会暴露在对方的攻击之下,冯牧临战的经验不多,可是心思活络,在他那一击砍出之后,身子便凌空跃起,在空中一个翻身,不退反进。 三人面对冯牧的那一击,嘴里发出愤怒的呼喊,然后举起手中的刀剑,将冯牧的那一招挡了下去。便在同一时间,三人看着飞在他们头顶的冯牧,才体会到冯牧的可怕。 那个少年竟然如此难以对付,他不仅内力深厚,而且临敌的招数也是变化无穷,三人看着头顶的冯牧,刚想要举起手中的兵刃迎敌,却只见冯牧的招数先他们一步,劈砍下来。 冯牧照旧施展步东流的旋风斩,这一次有了弯刀的辅助,施展起来,威力竟然比起之前还要强上一筹。快速旋转的罡风极速向着三人刮了下去,三人的身子被罡风包裹在其中,身上的衣服偏偏撕裂,身上已经出现了无数的伤口,鲜血淋漓。 地面上飞砂走石,冯牧的攻击没有持续多久,他的身子便闪到了一旁,看着遭受他攻击的三人,冯牧不敢掉以轻心,正打算继续攻击的时候,只听得三人嘴里发出痛苦的呼喊,身子竟然全部倒了下去。 罡风停止,砂石也尘埃落定,冯牧看着被自己砍倒在地的五人,长长叹了一口气,自己对付了这五个人,耗损了太多的真气,但是他明白,这时候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修养。 冯牧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尚早。冯牧咬了咬牙,提气纵身跃上了墙头,他知道正殿此时肯定已经被敌人包围,冯牧只希望自己能够隐藏好,出其不意,给予对方迎头一击。(。) 第四百二十章 十面埋伏 冯牧偷偷来到正殿的房顶上,揭开一片瓦,向着下面看去。正在这个时候,下面那个领头的人,眉头却微微的皱了起来。 冯牧隔得有些远,看不清楚他的面部表情,而下面那人,似乎也没有将躲在屋顶的冯牧当作一回事。 虽然他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冯牧,却没有选择出手。这人自然就是大明十大悍匪之一的楚南公楚修齐。 当年在金陵的时候,他因为被人算计,与杨洲发生了一场大战,到了后来,幸好属下将他救回了桃花寨,经过那一战之后,楚修齐竟然又领悟了新的武功,境界提升了一个等级。 只是那不是一蹴而就,不多不少,刚好用了一年的时间,眼看重阳佳节就快到了,楚修齐与蜀山约战的日期已经到来。 可是蜀山的人,似乎不愿意等待对手前来找麻烦,所以先他们一步发动了攻击。桃花寨被蜀山的弟子袭击,死得都是一些武功低微的人,其中还有老弱妇孺,就连楚修齐的一个侍妾,也是被杀的人之一。 楚修齐刚一出关,就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心中自然是愤怒,以他的智慧,只要稍微派人前去查探,就能够查出来这是有人在栽赃嫁祸。那些人在杀了人之后,也被击杀,没有留下活口,但是任谁都知道,他们虽然极力想要用蜀山的招式,却只是学了个形似,蜀山剑法那些精妙的东西,根本不会。 听到属下的报告,楚修齐挥了挥手。道:“这事正好顺水推舟,既然有人希望我们快些进攻蜀山。我们不妨按照对方的意思行动。” 楚修齐猜测江湖中哪个门派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随后将目标锁定到千寻阁。这黑暗世界三大势力之一的神秘组织,向来不安分,而且他们的门人遍布天下,这一次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自然希望两败俱伤,趁机吞并桃花寨或是蜀山。 楚修齐不傻,他之所以敢冒险这样做,只是因为他有了十足的把握,当时他对手下这样吩咐道:“将整个山寨设好机关。埋好炸药,让所有人都熟悉地道的线路,将地下室中准备好一个月的食物,待我们出发之后,若有人前来进攻,务必要诱敌深入,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样吩咐完了之后,楚修齐还让亲信的几个人去检查了一遍,确认万无一失之后。率领手下的高手,向着蜀山进发了。他们行军的速度很快,没过几日就已经到达了蜀山脚下。 这样的调动自然会惊动整个江湖,可是楚修齐这一次的调动。却没有惊动武林中其他门派,因为他们都是乔装打扮,各自行进。并未统一行动。楚修齐本人则是一名客商的打扮,高抬大轿来到了蜀山。 他们进攻的速度很快。虽然蜀山的防守很强,可谓是十面埋伏。处处设防。但是楚修齐早已经派人摸清楚了蜀山的具体布防,他安插在蜀山的细作,在接到信号的第一时间,便打开了各处的山门,里应外合,以势如破竹之势突破了蜀山的那些山门。 蜀山弟子武功不差,可是在面对外敌攻击的时候,却有些有气无力,因为他们早已经中了软筋散,一旦将内力提升到十成,便会发作,所以蜀山弟子虽然剑术精妙,却没有发挥应有的威力,就那样被外敌击杀。 好在蜀山的地势险要,那些人虽然摸清楚了山势的走向,乃至具体布防的位置,但是仍然被蜀山弟子顽强的抵抗击杀击伤了将近四成。楚修齐带来的并非精锐,因为他实在很有自信,他将精锐留在桃花寨,应对那些胆敢进攻他大本营的人。而他带着这些一般的门人,前来进攻蜀山,是因为他相信有他在,就会无往而不胜。 他从一介文人,经历了家破人亡的痛苦之后,成长为一代枭雄,这样的传奇经历,整个武林中无出其右者。楚修齐的境界提升,他觉得自己能够应对蜀山那些高人,即便是掌教他也不放在眼力,就算那个修炼成了“大重天罡”的神秘蜀山弟子,他也认为对方会败在自己手下。 此时,站在正殿中,萧楚材与一些内门弟子,手持长剑,冷冷的看着对面那些敌人,一些经历过之前血战的弟子,手已经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因为他们亲眼见到楚修齐一掌便将他们的同伴击成了碎片,碎骨无成。 楚修齐平静的看着楚修齐,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将气度,楚修齐看着身穿淡绿色道袍的楚修齐,淡淡的说道:“你们打算负隅顽抗吗?” 楚修齐咬着牙,坚定的说道:“蜀山弟子总被杀戮,也不向仇敌低头,我们誓与蜀山共存亡。” 他说着,脚下一动,挺剑而出,明知道不是眼前那人的对手,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在屋顶的冯牧,透过瓦片挖开的那一个洞,突然见到萧楚材出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替他担心起来。 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个楚南公的气息比起萧楚材要强上好几倍,这便是境界的差异,内力强上一分,便好似泰山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冯牧在心中权衡着自己的境界,然后摇了摇头,他面对这样的对手,实在没有胜算。随即他又在心中比较蜀山掌教与这人的境界,然后露出了失落的表情,即便是蜀山的掌教,都要差了很多。 “难道蜀山这一次真的在劫难逃了吗?”冯牧在心中茫然的问道,心中思索着该如何是好。若是曾希来等人没有离开蜀山,掌教没有受伤,与那些首座联手,完全可以压制楚修齐。 可是如今掌教被暗算,另外两名首座受了内伤,还有一名首座叛变。曾希来四人又要等到重阳前几天才上山,时机真是大大的不利。 “蜀山中有尖细。他们早已经探听清楚在重阳节这一天会有强援,所以才提前进攻。为的就是避开死侍。” 冯牧这样想着,心中有些气恼,桃花寨之前可是说过会光明正大的进攻蜀山,堂堂正正的决斗,为的就是粉碎蜀山的战意,然后让周边的门派闻风臣服。 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开,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履行诺言,冯牧紧咬着牙,他随即反而释怀了。因为他明白了兵不厌诈的道理,这个道理正是许多人用鲜血告诉他的。 下面的萧楚材,手中的长剑已经被楚修齐用两指手指捏住,任凭楚修齐如何用力,也难以存进。只见楚修齐手指一动,便听得“铿”的一声,将楚修齐的名剑“归海”折断。 萧楚材左掌挥出,直取楚修齐的面门,这一掌携带呼呼风声。闪电一般向着楚修齐而去。但是楚修齐只是轻轻地挥出一掌,便对上了萧楚材的手掌,双掌相交,“嘭”的一声响。萧楚材的身子倒飞出去,而楚修齐则纹丝不动。 萧楚材撞翻了正殿掌教的座位,坚硬的座椅竟然断成了两截。萧楚材嘴里吐出一口血。冷冷的看着对面的楚修齐,想要再次出手。却因为胸口一痛,再也站不起来。 其他几名弟子见状。相互对望一眼,挺剑而出,几人的身手矫健,好似云豹在捕捉猎物,但是楚修齐只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些弟子的进攻。 飞在空中的六人,原本心中没有半点信心,可此时见到楚修齐双眼紧闭,一副引颈就戮的表情,不由得心中大喜,手上的力道也下意识的发挥了全部的力量。 “咚咚咚”的声音响起,只见六人那削金断玉的宝剑,刺中了楚修齐的身体,却没有刺入肌肤分毫,六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撤剑,再次出手,这一次他们全部瞄准的是楚修齐的咽喉,若是之前他的身上穿了金丝甲的话,那么现在他最柔软的咽喉,就已经会被削断。 但是六人再度失望了,因为长剑刺中了楚修齐的咽喉,却没哟刺进一丝一毫,就仿佛刺在一块百炼钢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六人眼神中满是绝望的神情,这样的防御,就算对方让他们杀,他们也没有把握。在这个时候,六人心中的战意全无,他们也算是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此时却如此无能。不等六人再有所行动,只见楚修齐长袖一挥,一道磅礴的罡风刮起,六人的身体同时倒飞而出。 六人的身体撞在挂有字画的墙壁上,纷纷口吐鲜血,倒在地上,骨头碎裂,再也爬不起来。楚修齐淡然一笑,看着眼前如同蝼蚁一般的蜀山弟子,平静的说道:“如何,还不请你们的师长出山吗?” 萧楚材紧咬着牙,师尊出关的日期并未告诉过他,在此之前他也去询问过,但是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此刻面对强敌的询问,萧楚材倔强的说道:“阁下莫要嚣张,若是以为我蜀山无人的话,只怕会遗恨终身。” 楚修齐瞥了萧楚材一眼,淡淡道:“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道有几分骨气。”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身后的几名亲信向前跨出了一步,这也是他们长期以来习惯做的事情,便是出手将这个殿宇彻底拆毁,让这座繁华的正殿成为瓦砾废墟。 就在他们将要出手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个虚弱的声音高声喊道:“不好了,我们遭到了蜀山的偷袭,现在死伤惨重。” 这句话说完,楚修齐身边一名壮汉连忙奔向门口,想要询问一些细节,但那个说话的人,已经断了气。 在房顶的冯牧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生出一丝疑惑,蜀山的弟子不是都被这些敌人包围了吗,桃花寨有那些尖细里应外合,蜀山已经沦陷。 到底是谁出手拯救蜀山?冯牧觉得应该是曾希来等人赶到了,但他随即在心中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就算曾希来等人来了,也只有四个人,想要突破包围,在反包围,无论如何也难以做到。 倒在地上的萧楚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咳嗽了两声,也不管大笑会牵动内伤。只听萧楚材朗声说道:“尔等欺我蜀山无人,现在就是你们自食恶果的时候。” 他说完这句话,楚修齐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是气定神闲的看着外面,他随即挥了挥手,对手下的亲信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手下三名亲信答应一声,飞身奔了出去,还有两人留在他的身边,楚修齐看了看他的左膀右臂,淡淡说道:“你们也去。” 两人答应一声,身影便在瞬间消失在正殿,楚修齐转过头,看着萧楚材,淡淡说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蜀山还有何等手段,困兽之斗,或许真的有些趣味。” 屋顶上的冯牧,缓缓地站了起来,按照楚修齐的骄傲个性,他不会出手杀死萧大哥,而他没有力量从楚修齐的手下救下来萧楚材,所以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只有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算对付不了楚修齐,但是至少也要剪去他的羽翼,跟在楚修齐身后的那几个大汉,自然就成了冯牧将要攻击的目标。(。) 第四百二十一章 反击 楚修齐以为蜀山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只要他打败蜀山最厉害的几人,然后再将消息散布于天下,其他门派还不望风披靡,唯命是从。 只是他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至少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想要吞并蜀山,并不像之前进攻那些武林门派那么容易。 蜀山虽然无法与武林的泰山北斗少林武当相提并论,可是其修炼功法独树一帜,在江湖上也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就在他来到正殿之后,没有想到那些已经被占领的地方,却遭到了蜀山弟子的反击。 冯牧的身形紧随着楚修齐身后五人而去,冯牧知道想要战胜五人难以做到,好在对方一开始就没有在一起,分成两批在奔行。 饶是如此,冯牧也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在心中猜测对方的实力之后,有了一个大致的定位,想要逐个击破,尚且没有七成的把握,若是五人联合到了一起,他只会被别人虐杀。 想到这里,冯牧紧随而去,不敢妄动,不断地等待最佳的时机。五人已经奔行了一里开外,中途也打伤了许多蜀山弟子,却没有发现什么厉害的人物。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终于到达了第一个目的地,在那里,只见一个跛腿的中年剑者,手持一柄寒光凌冽的宝剑,率领着身后的蜀山弟子,对桃花寨的那些门人大肆屠杀。 这里的战场规模最大,除了那个跛足的中年人,还有一名不断咳嗽的中年人。一名断了一臂的中年人,一名面容丑陋的中年人。这四人虽然自身存在缺陷,可是武功却很高。桃花寨的那些大小头领在他们面前,甚至没有反击之力,便被刺翻在地。 更有甚者,蜀山的那些弟子中,还有一些身穿破烂衣衫的人物,这些人四肢健全,可是神情却凶悍无比,就好似恶鬼索命一般,狠狠地瞪着眼前的敌人。那些人面对这些人。还未交手,就在气势上输了几分,甫一交手,就受了严重的损伤。 五人嘴里大喝一声,便冲入了战阵之中,冯牧远远的看着,在那些人群之中,发现其中一人有些眼熟,那人身上的衣服很破旧。还有许多破洞,最为重要的,是他的脚上还戴着锁链,就连使剑的手也同样有锁链锁住。 “原来这些人都是蜀山犯了门规的弟子。那个人怎么如此面熟?”冯牧在心中想着,然后猛然一拍自己的头,终于有了一丝印象。嘴里喃喃道:“这人莫不就是洪满江?” 冯牧对于洪满江没有多少的印象,只是当初萧楚材离开蜀山。在寻找华青峰的时候,就曾遇到过洪满江。并且被对方一剑刺穿了前胸。冯牧也是在事后听萧楚材说洪满江并非真的要他的命,所以才避开了要害。 与之相反,洪满江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又必须演戏,所以在萧楚材心脏一寸处的地方洞穿了萧楚材,反而救了他一命。后来萧楚材将重伤的洪满江带回蜀山,他自愿承受蜀山的处罚,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却绝口不提。 如今,因为蜀山面临大敌入侵,所以他们这些犯了错的弟子也被放了出来,有了戴罪立功的机会。洪满江手中的名剑“百川”本可以轻易削断他手脚上的锁链,但是他没有那样做。 他不打算逃走,若是他想要逃走,蜀山的监牢又怎么能够捆住他。在这个时候,冯牧只见他挥动手中的长剑,在几个眨眼间,已经斩杀了多名外敌,当真是锐不可当,盛气凌人。 “众弟子听命,誓与蜀山共存亡,杀光这些贼寇。” 那个跛脚的中年人,也是掌教许逸仙的弟子,只是在他年轻的时候,闯荡江湖遇到了强敌,被对方废了一条腿。其他那些人的情况与他大致相同,他们原本都是蜀山的杰出人物,被给予了厚望,但是都因为各种原因,命运来了一个大转折,只能安心修炼武功,很少再抛头露面。 蜀山大小的事务交给萧楚材打理之后,萧楚材便在一个月前,就分别拜访了这些师兄,诚恳的告诉他们蜀山将要面对的强敌,然后态度恭敬地请求他们在关键的时候出手。 除此之外,心思细腻的萧楚材,还去到了监牢中,与那些受罚的弟子达成协议,他们帮助蜀山退敌,而他们之前所犯的错误,就一笔勾销。当然这些决定没有经过掌教许逸仙的首肯,因为许逸仙在闭关。 “就凭你们也敢说杀光我们,看谁杀谁。”其中一名桃花寨的高手,已经冲到了那个跛脚中年人的身前,他并非楚修齐身后的几名亲信,不过看他的身法,冯牧相信他的武功不低。 两人快速交手,瞬间已经攻出了七招,你来我往之间,跛脚的中年手臂上多了一条伤口,而那个桃花寨的高手,脚上也被刺了一个血洞。 正当两人想要再次交战,情况却发生了变化,在瞬息之间,双方乱战的弟子已经分别包围了对方,两人各自迎战。便在这个瞬间,楚修齐的五个亲信也加入了战场。 这五人的功夫果真了得,赤手空拳迎战蜀山手持长剑的那些弟子,竟然在眨眼之间就击杀了七八人。那些身上带有残疾的中年人,看到这五人强横的出手,嘴里大喝一声,挺剑冲了上去。 洪满江因为锁链的限制,手脚无法完全打开,很多招数也施展不出来,面的五六个敌人的围攻,他顾此失彼,捉襟见肘。冯牧看着混乱的场面,摇了摇头,一个飞身冲了进去。 但是冯牧不打算与那些小卒子厮杀,擒贼擒王,只有快速干掉对方的领头人,才能最快结束这场战斗,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 五人与蜀山四名高手战在一起,四人对战五人,虽然在兵器上具有优势,但是身体上的缺陷,这样的优势也就两相抵消,对方五个人,而他们四人却要疲于应对。眼看他们就要落败的时候,冯牧突然一道闪电般,杀了进来。 冯牧早已经瞄准了一人,当那人与那个断臂的蜀山剑士交战的时候,一心想要击杀他,所以全神贯注,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暴露了。他相信自己就算是卖给对手后背也不要紧,那些一般的弟子,招数还未递过来之前,他就能够躲开。 同时,他也相信自己的同伴能够照顾好他,五人并肩作战不知已经几百场了,早已经心有灵犀,五人一体,任何对手想要伤害其中一方,其余四人都是一道绕不开的铜墙铁壁。 但是,这一次他失望了,因为冯牧就像是一条灵蛇一般钻了空子,霎时间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只听得“嘭”的一声,冯牧霸道的一掌,已经击打在那人的后背上。 “咯咯”的声响传来,那人的脊椎就那样被冯牧的一掌打断,这人不可置信的转头看了一眼冯牧,然后双眼圆睁,倒在了地上。 周遭一片哗然,纷纷看着突然出现的冯牧。但是生死搏杀之际,没有谁敢分心,立马回神与对手交战。五人之中就这样折损了一人,其余四人心中大怒,而且见对方竟然只是一个少年,脸上的怒气就更盛了。 他们大喝一声,不约而同的向着冯牧攻了上来,蜀山四名剑士见状,纷纷举剑上前,保护冯牧不被四人联手击杀。而冯牧一击得手,再不恋战,一个闪身,施展高秒的轻功,就冲入了另一个敌阵之中,他出手如风,在敌人的剑下,救下了洪满江,洪满江差点被劈成两半,在冯牧出手之后,他手中长剑也同时出手,刺穿了那人的身体。 “多谢你,少年郎。”洪满江平静的说道,话音落下,有砍伤了一人。冯牧看着他,不由得开口问道:“你何不将手脚上的锁链除去,这样也避免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洪满江平淡的回答道:“洪某是待罪之身,哪能够那样做?”他一边说着,手脚也在快的动着,冲入敌阵之后,又是一通猛烈地斩击,那些桃花寨的人被砍倒在地,嘴里发出痛苦的呼喊。(。) 第四百二十二章 顶峰大战(上) 就在冯牧与洪满江等人与敌人苦战的时候,蜀山的正殿之中,楚修齐一脸的淡然,他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等的人。 只见蜀山的掌教许逸仙身穿一身月白色的道袍,缓缓从内堂走了出来,他看着眼前的楚修齐,没有厌恶的情绪,反而对他轻轻一笑。楚修齐对蜀山的掌教施了一礼,他本就是文官出生,熟悉儒家的礼数,见面问好比起一般的江湖草莽自然更加周到。 许逸仙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阁下的修为比起之前,有有了精进,难怪有恃无恐,毫不避讳的对蜀山叫嚣。” 楚修齐毫不掩饰自身的实力,也对许逸仙说道:“掌教真人的境界提升之快,也让在下有些吃惊,早先听闻你被同门师弟暗算,不成想你非但没有大碍,武学的境界也没有因此退步。” 许逸仙遭到暗算的消息,很快就被封锁了,整个蜀山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没有想到楚修齐作为一个外人,竟然如此熟悉,许逸仙心中有些动容,心道这人的手段果然非凡,只怕对方的奸细不是一般人,似乎已经深入了蜀山的内部高层。 但是如今不是询问内奸的时候,许逸仙明白这是蜀山的家务事,不能够假手于人,他只希望蜀山顺利度过这一劫之后,能够有时间和精力,将那个害群之马找出来,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阁下此番进攻蜀山,就不怕有人包抄你的大本营,让你苦心经营的基业。在旦夕之间毁掉么?” 许逸仙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心中大致盘算着两人之间的实力对比。楚修齐的修为比他要高出一个境界,如果硬碰硬的话。他没有多少胜算。是以在这个时候,许逸仙希望攻心,扰乱他的心神。 谁知楚修齐听到许逸仙的话之后,只是淡淡的笑道:“那些胆敢进攻桃花寨的都是一些根基深厚的大门派,自然不会做那些毫无把握的事情,他们也害怕我顺利攻占了蜀山,实力大增。而他们就算拿下来桃花寨,也必然遭到我的报复,所以聪明人都不敢轻易冒险。况且,就算他们有这样的野心,桃花寨的铜墙铁壁,也不是他们轻易就能够攻破的。” 楚修齐这般说着,脸上已经浮现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言之凿凿,再不将天下英豪放在眼中,似乎整个武林能够与他作对的人,都变成了无胆鼠辈。等待他将对方吞并。 许逸仙随即也笑了,虽然想要扰乱对手心神的计划没有成功,可是他却发现楚修齐这人太过自负,太自负的人。总会有些缺点的,就算许逸仙战胜不了,可是整个蜀山难道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请。” 楚修齐一副文士的打扮。对许逸仙做了一个邀请的收拾,许逸仙点了点头。随即将手中的长剑拔了出来。古铜色的剑鞘被他牢牢的握在手中,而森寒惨白的剑身上透着一股子寒气。而不是凌冽的杀气。 修为到了许逸仙这个地步,早已经能够将杀气内敛,所谓道法自然,剑意天成,便是发挥宝剑自身的属性,然后顺着这样的属性,将它无限的放大。许逸仙的名剑名为“寒秋”,本就是用极北地方的寒铁铸成,出鞘之后就仿佛寒秋来临,周遭的气息也变得肃杀。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楚修齐竟然感觉到后辈凉飕飕的,就好似一条毒蛇在他的身上游走,这样的感觉让他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恶心。许逸仙一剑劈砍而去,楚修齐脚步一动,整个身体好似纸鸢一般飘了起来,转瞬间就消失了踪迹。 许逸仙全神贯注,他深深的明白,楚修齐面对这样的攻击,不会伤到分毫,但是要在正殿中继续打斗下去的话,只怕这座数百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 “这里地方太小,难以施展手脚,我们到外面战个痛快。” 许逸仙说完,脚下一动,整个人就像是雪里惊鸿,一闪而逝。原本身体陡然消失的楚修齐,身子停了下来,刚一现身,便再度消失在正殿之中,一道残影犹自在空气中闪现,就如同鬼魅一般骇人。 两人出了正殿之后,许逸仙再也没有顾忌,他捕捉到楚修齐的气息之后,当头一剑劈砍下去。这一招正是“天水十八式”中的“巴山夜雨”,磅礴而快速,好似暴雨倾盆,整个天空之中,出现密集的剑气,让对手难以躲藏。 楚修齐原本只是残影的身体竟然顿了下来,他凌空一个翻身,足见已经站在一棵大树的顶端,面对磅礴的剑气,他双手虚空画圆,在他的身前,出现了一道圆形的屏障。 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楚修齐脚下的那棵百年古树,枝叶已经被锋利的剑气斩断,漫天的叶子就像是墨绿色的雨点一般飘散在空中。楚修齐双手舞动,脚尖踩在那些飘飞的叶片上面,好似真仙下凡,有种飘然出尘之气。 只见他双手释放内力,然后将那些飘荡在半空中的叶片聚拢过来,被他的真气牵引,那些叶片形成了一条墨绿色的巨龙,游荡在楚修齐的身前。 对面的许逸仙,看着那壮观的景象,心中微感诧异,嘴里淡淡的说道:“龙游神功,想不到你练成了这样的绝学。” 武林中,但凡是练武之人,对“龙游神功”无不神往,但是这门武功的秘籍已经失传,而且修炼这门武功最大的痛苦就是要将全身的骨骼错位,然后以更合理的方式重新组合。这样的痛苦很少有人愿意承受,更因为得不到那样的机缘,所以这门神功在江湖上已经失传了将近七十年,而今再度被楚修齐习得,许逸仙自然有些吃惊。 “许掌教。接我一记‘神龙出海’。”楚修齐说完,催动功法。原本盘旋在他身体周围的那一条绿叶形成的巨龙,一下子飞掠而出。向着许逸仙的身体碾压过去。 许逸仙站在另一棵大树上,面对对方的巨大威压,须发尽数向后飘飞,他月白色的道袍也被刮得向后急飞,无数的飞叶滚滚而来,他的一剑劈砍而下,一道长达两丈有余,宽约三尺的巨大剑气,迎着那条墨绿色的叶龙。急速劈砍下去。 只听得“撕拉”一声,巨大的叶龙被劈砍成了两半,但是它去势并没有被阻挡,巨大的叶龙的身体遭受了那一剑的斩击,虽然已经解体,可是叶雨照样向着许逸仙的身体直飞而去。 许逸仙足尖一点,飞离了落脚的大树,便在瞬息之间,那棵大树上面的叶片被被那些锋利的叶雨摧毁。相同的叶片飘荡在空中,甚是壮美。 许逸仙的道袍上面已经出现了几条裂口,而楚修齐的身体已经降落地面,只见他催动功法。右掌猛然向那棵掉光了叶子的大树击去。那棵百年的大树,竟然在他的一击之下,就此断裂。 在楚修齐深厚的内力催持下。那棵大树竟然飘到了空中,只见楚修齐又是一掌击出去。那棵大树便在瞬间被碾压成了无数的木块,那些木块飘在空中。楚修齐足见一点,便踩在他们上面,身子再度飘在半空之中,在他的催持下,一条棕褐色的大龙再度成形。 “许掌教,试一试这一招‘狂龙欺天’如何?” 话音未落,楚修齐便再度摧持自己身边的巨龙,只见那条棕褐色的巨龙,游动着巨大的身躯,携带着风云裂变之势,引动呼呼地风声,向着许逸仙疾驰而去。许逸仙长剑在手,不惧风雷,面对那碾压一切的木头巨龙,眉头微皱,然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从许逸仙的身体中散发出一股柔和的真气,这一股真气就好似一层软甲包裹着他的身体。许逸仙屏息凝神,仿佛置身于九天之上,他已经进入了空明的忘我境界,长剑倒竖在他的身前,然后这一把长剑上面的森然寒气,陡然间已经增强了数倍。 树干聚合而成的棕褐色巨龙,距离许逸仙的身体已经不足一丈,若是他遭受这样的攻击,定然会在瞬间粉身碎骨。闭着眼睛的许逸仙躲不开这样的攻击,事实上,他也没有想过要躲开。 许逸仙轻轻挥动手中的“寒秋剑”,从剑身上透出一股冰凉肃杀的气息,在一个瞬间,便将那条巨大的木龙给冻成了一条巨大的寒冰,木头巨龙的去势在那个瞬间停住了,在下一个瞬间,只见许逸仙轻轻挥出一剑,原本袭击他的巨龙,竟然向着地面上的楚修齐急速飞去。 飞在空中的冰冻的巨龙,身形因为沉重,而且是斜斜下坠的方向,所以去势也快了一倍,许逸仙没有睁开眼睛,他已经还沉浸在超然忘我的境界中,只是感觉到地面上楚修齐磅礴的真气波动,他再次挥出了手中的长剑。 长剑后发而先至,一下子斩击在巨大冰龙的身体上,便在那个瞬息之间,巨大的冰龙的身体再次土崩瓦解,那些木块被冰霜包裹,形成了无数的寒冰剑雨,从高空向着楚修齐当头刺下。 面对着毁天灭地的攻击,饶是楚修齐内功超然绝世,也不由得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许逸仙的实力竟然在临阵中得到了提升,他原本感受对方的气息,竟然有些失算,没有想到对方还有这样的手段。 “蜀山的剑法果然精妙,但是阁下若以为我这样就能被打败,那就太小看楚某了。” 楚修齐面对寒冰剑雨,已经来不及反击,而铺天盖地的剑雨,他也来不及躲避,只见楚修齐凝聚全身的真元,在他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气盾,牢牢地守护着他的身体。 看似能够摧毁一切的寒冰剑雨,撞在楚修齐的气盾之上,竟然难以刺穿,“砰砰砰”的巨大声响响彻天地只见,然后那些覆盖着寒霜的木块形成的利剑,竟然因为巨大的撞击,破碎成了齑粉。 木屑纷飞在天地之间,便在这个时候,许逸仙的两记剑招已经急转而下,正是蜀山“天水十八式”中的“空山新雨”,这两记招式不分先后,同时发出,剑招先是霸道异常,转而变得绵密无尽,看似去势渐弱,实则暗劲已经蓄足,一旦攻击到对手身上,就会从内部对其造成重伤。 只听得两声金石摩擦的声音响起,尖锐刺耳,似乎要将人的耳朵刺破,在这个瞬间,楚修齐站立的坚硬岩石地面,竟然为之皴裂,如同被烧裂的龟甲。楚修齐的气盾在转瞬之间,已经被破,两道绵密的剑招撞在他的胸前,楚修齐的身体接连倒退了十丈,终于停了下来。 楚修齐嘴角勾起,发出一丝淡然的微笑,他胸前的衣服已经划破了两道巨大的口子,却没有鲜血流出来。这便是蜀山剑法“空山新雨”的真意所在,虽然楚修齐没有手外伤,但是身体中的五脏六腑,已然被剑气伤到了,若是换做寻常的武夫,早已经爆体而亡,也亏得楚修齐内力精深,修为强横,才没有立即出现颓势。 “不愧是蜀山掌教,看来此番不经过一番恶战,很难啃下这块硬骨头。” 楚修齐嘴里轻轻地说着,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他看着站在高峰上面的许逸仙,随即双掌虚空画圆,随着他的功法流动,在他的脚下,原本就已经皴裂的岩石,竟然如同之前那些叶子一般,在他磅礴的真气催持之下,飘荡到了空中。 这一次,在他身体周围形成的岩石巨龙,比起之前,身躯大了一倍,许逸仙缓缓睁开眼睛,他明白,这一次的攻击,他就算拼尽全力,也难以躲开,更难以招架。 两人的战斗终于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但是蜀山的命运又将如何?目空一切的楚修齐难以预料,飘然出世的许逸仙也无法预料。两人的真气散播开去,周遭的景物也笼罩在这片肃杀的气氛中。 便在这个时候,脱离了蜀山的华青峰,手持一只巨大的酒葫芦,和那个月白僧衣的和尚柳梦白,正在以迅雷之势往蜀山峰顶飞驰而来。 在蜀山,未逢敌手的楚修齐,将迎来毕生最强劲的对手。(。) 第四百二十三章 顶峰大战(中) 巨大的岩龙仿佛是太古时期的魔兽,飞掠在空中,竟然遮天蔽日,有种铺天盖地的巨大威压,向着许逸仙的身躯冲击而去。 “许掌教,这一招‘飞龙乘云’若你还能成功的化解,我自行认输,在你面前磕头认错,从此再不踏入蜀山方圆百里之内的任何一寸土地。” 楚修齐那般倨傲的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有十成的把握,他与许逸仙的这一战,他相信必然有很多人看到,这些人害怕被波及,不敢靠近,但是不代表他们对这样一场战斗熟视无睹。 每个人都存在好奇心,而且这样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战,但凡武林中人,哪有人不愿意一瞻前辈的风采? 不出楚修齐所料,不论是蜀山弟子,还是桃花寨的那些匪盗,都有一些落单的人,他们没有参与两派弟子之间的战斗,两大高手的战斗时可遇而不可求的,这些武功低微的弟子,当然希望远远地观望,能够开阔眼界,给自己一个前进的目标。 面对那磅礴而来的岩龙排山倒海一般的压力,许逸仙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释怀的微笑。“平生能够见到这样的高手,贫道也无憾了。” 许逸仙口中喃喃说道,然后将手中的长剑横在手上,面对那一条巨龙,轻轻的挥出了那一剑。 “和风细雨。” 许逸仙的嘴里缓缓地吐出这四个字,然后从他的“寒秋剑”上边流露出一股柔和而缓慢的剑气,这一股剑气面对那霸道异常的岩龙。毫无胜算,在距离岩龙四丈开外的空中。与之相交,然后将它紧紧地包裹在其中。 这一剑是许逸仙平生最为得以的一剑。“和风细雨”的真意,不是缓和的剑招,而是以柔克刚的剑意,取自“和风细雨不须归”的这句诗,有种超然物外,怡然忘我的心境。 在交战中,便形成了一往无前的坦然和舍生忘死的超脱,只见被剑气缠绕的那条坚不可摧的岩龙,竟然在靠近许逸仙一丈开外的半空中。突然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碾压一般,化成了碎石粉尘。 然而,即便如此,岩龙虽然土崩瓦解,但是去势却一点也没有减缓,数以万计的砂石土块撞在许逸仙的身体上,只听得“砰砰砰”的声音响起,许逸仙的身体竟然好似中了无数的流弹,被炸裂开无数的血洞。 遭受这样的攻击。许逸仙浑身的骨骼,遭受到了重创,因为年事已高,他的骨头已经脆化。被这样铺天盖地的攻击之后,嘴角已经流出了殷红的血液,许逸仙的身体飘然而下。仿佛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该飘向何方。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道人影闪电一般急速而至,轻轻地接住了许逸仙已经酥软的身体。许逸仙闻到一股巨大的酒气。他勉力睁开眼睛,便看到胡子拉碴的华青峰,而他眼前的酒鬼,神情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咧开嘴冲他呵呵一笑,道:“师兄,这些年辛苦了你,你先休息吧,眼前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为兄对你,心有愧疚,难得你不计前嫌,还肯……” 许逸仙没有说完,便被华青峰用手指堵住了嘴巴,酒鬼依旧是那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呵呵一笑道:“过去的事情都不提了,就由它过去好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华青峰这般说着,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的苦涩,若是他真的能够完全放下过去,也不至于借酒浇愁。听到师弟看似云淡风轻的话,许逸仙的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痛,比起浑身的骨头被击碎,师弟与他的心结,更让他难以释怀,这样的痛苦,就像是千万根针刺在心头上,想要拔除,有无济于事,只能不断地忍受这样绵绵无绝期的疼痛。 “师弟,小心些。”许逸仙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是说出口的却只有这短短的几个字。事到如今,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他唯有发自真心的关怀,才能减少心中的内疚。 酒鬼华青峰点了点头,在许逸仙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好好休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便不能眼看着师兄誓死守护的东西毁于一旦。” 说完之后,他的身子飘然而下,稳稳地停落在地上,和尚柳梦白看着他出手救了他的师兄,欣慰的点头,在他看来,华青峰能够踏出这一步,实在不容易,这样的行为,就是他战胜自己心魔的开始。 华青峰转头对柳梦白说道:“和尚,我师兄就交给你了,将他带离这片区域,越远越好。” 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法号,然后平声静气的说道:“你能有今日的觉悟,实乃苍生之幸。放心交给我就是。” 说完,便从华青峰的手中接过了受了重伤的许逸仙,许逸仙感觉到一股柔和的真元,从对方的手掌中传出来,直达他的心脉,毋庸置疑,这是在替他疗伤。 “大师无需为我耗损功力,许某自知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只盼在临死之前,能够看到蜀山度过这一劫,于愿足矣。” 因为他的伤势实在过重,似乎每说出一句话,就用了很大的精力,听他这样说,和尚柳梦白却没有停止替他疗伤,只是平静的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哪能见死不救,而且佛道本是一家,掌教真人无需心存芥蒂。” 听着柳梦白得到话,许逸仙心中释然,转头看了看正拿起巨大酒葫芦饮酒的华青峰,随即明白过来,有这样一个高僧在他旁边提点,师弟心中的那些郁结也得到了舒展。 柳梦白和尚,将许逸仙背在背上,足见一点,便飞跃而出,再一落地。身子已经在五丈开外,他几个停落之间。身影已经消失在这片狼藉的战场上。 华青峰犹自在喝着酒,而击败了许逸仙的楚修齐却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酒鬼。从他的身上,他感受到了比掌教许逸仙更强悍的气息。 “蜀山几百年的基业,果然是根深蒂固,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阁下便是近几十年,修炼成了‘大重天罡’的第一人华青峰,华真人吧。” 楚修齐进攻蜀山之前,早已经调查清楚,而且此次进攻。他也通过千寻阁获知了华青峰的下落,并且事先给他送信,告诉他自己将会在何时进攻蜀山。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彻底摧毁蜀山的战斗意志,让蜀山的弟子完全臣服与他。而且,心高气傲,不服输的楚修齐,也想与修炼成了“大重天罡”的华青峰一较高下。 华青峰放下手中的酒壶,抬眼看着一身文士打扮的楚修齐。说道:“楚南公过誉了,现在在你眼前的不过是一个落魄江湖的酒鬼,哪里是什么道士真人,切莫再这样说。简直羞煞我也。” 酒鬼说话,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天下一切的事情。在他眼中都毫不在意,看着眼前咧开嘴。笑得很灿烂的华青峰,楚修齐竟然也露出了开怀的表情。 “素闻蜀山的‘大重天罡’威力惊人。今日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楚修齐语调平静,对着那个已将就葫芦别在腰间的华青峰说道。 华青峰伸手到嘴边,打了一个酒嗝,然后他伸了伸懒腰,摆了摆手说道:“尊驾言重了,赐教不敢当,只希望不会输的太惨,到时我烂命一条倒是解脱了,可是害得蜀山名誉扫地,那样的罪过,我这酒鬼可承受不来。” 他一面说着,一面运转起体内的内功,在喝完酒之后,他体内的真气变得燥热,就仿佛翻腾的江海,有种毁灭一切的巨大能量。 感受到华青峰身上透露出来的磅礴真元,楚修齐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更加的激动,这样的对手,他已经期待多时,只要战胜华青峰,他武功的修为又能够提升一个境界。 他就是在不断地与人对敌中,吸取别人武学中的长处,然后找出自身的不足,融合贯通,才有了今日的境界。那些武学典籍中提到的,楚修齐虽然也记在心中,但是他相信孟夫子的话: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所以楚修齐从来也不盲从,他总是通过实践感知对手微妙的变化,而那些变化是那些书上不可能提起的细节。楚修齐虽然眼高于顶,但是对细节的苛求已经近乎吹毛求疵。 也正是这样精益求精,他才能够从一个不懂武功的文人,迅速成长为称霸一方的枭雄。在武学上的领悟,天资聪颖的他,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然后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在不断的沉思中,去粗取精,将自己的武学锤炼到近乎完美的地步。 华青峰与楚修齐不同,他对于武学的痴迷,只是源自于心中本能的爱好,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学武功要称霸江湖,要战胜多么不可一世的对手。于他而言,无功就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就好像他必须吃饭睡觉,武功对于他就是这样,仿佛就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所以他练武功,心思很纯粹,没有太多的功利浸淫其中,反而能够一心一意的修炼,所以在武学上,他的进步也是一日千里。这个酒鬼,不仅对喝酒痴迷,对于武学的修炼更已经到了忘我的阶段,是以他在睡梦中都不忘记修炼,从而自行参悟了一门在睡梦中修炼内功的独门武功。 如今的华青峰,在内力上与楚修齐平分秋色,楚修齐原本以为自己的修为能够高出蜀山所有人,却没有想到遇到这样一个棘手的人物。但是正是因为遇到了华青峰,他身体中的热血已经沸腾起来,有这样一个对手,他觉得这样才有一战的价值。 “请指教。”楚修齐口里淡淡的说道,然后脚下的岩石为之皴裂,相同的情景再度出现,只见一条巨大的岩龙出现在楚修齐的身前,在他的周围盘旋起来,只见楚修齐挥动双手,那条巨大的岩龙向着华青峰的正面直接撞了过来。 华青峰脚步一动,身子一个倾斜,好似一不注意就会倒在地上,这个有些颠三倒四的酒鬼,面对着那条疾驰而来的巨大岩龙,竟然不闪不避,而是并指如刀。 只见一条巨大的气剑从他的双指间****而出,好似白虹贯日,夹杂着锐利的破空之声,直接撞在那条巨龙的额头。只听得巨大的声响在高空之中想起,那条巨大的岩龙,竟然被华青峰的气剑直接劈成了两半。 无数的岩石落下,那条巨龙的身躯看似已经被毁灭,但是去的威势并未减缓。这也是许逸仙遭受到的攻击,看似悲剧又将要重演了,但是对面的楚修齐却没有放松的神情,与之相反,他的神情反而更加严肃,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华青峰,不知道他下一步将要有什么样的行动。 只见华青峰抬起了右脚,他穿着破布鞋的右脚已然高举过头顶,然后迎着那些飞驰而来的巨石土块,右脚上已经出现一道巨大的气盾,然后他的身子陡然间飞跃而起,到了三丈的高空。 只见华青峰的右脚当空踩了下去,那些散在空气中的土块巨石,在他那一记巨大的脚印踩踏之下,竟然全部落到了地面,原本坚硬的岩石地面上,竟然出现了无数个坑洞,隐隐还有火花飞溅出来。 身子飘然而下,华青峰看着对面的楚修齐,裂开了嘴笑了起来,然后他取下来腰间的巨大酒葫芦,再次朝着自己的嘴里猛然灌了下去。 楚修齐看似无可匹敌的一招,竟然就这样被华青峰破除,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玩味的笑意,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实在很开心,也越来越有趣了。 这样的感觉,在这些年已经不再出现了,在他的人生之中,能有这样的快感的事情,不超过四次,其中一次是他洞房花烛之夜,面对新婚妻子的鱼水之欢,一次是他在京城考中进士,入了翰林院,春风得意。再有一次就是他入了桃花寨,偷学武功之后,亲手手刃了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前寨主。 所以,这一次面对华青峰的攻击,再度调动了他身体中的热血,他这样一个文士,天生就冷静,若非遇到自己一心想要战胜的对手,是绝对不会表现出这样的激动之情的。 片刻之间,只见楚修齐一掌挥出去,却没有直接攻击华青峰,而是将一座险峰上面坚硬的巨石切了下来,只见楚修齐运起内功,一下子将那块巨石向华青峰推了过去。 只不过眨眼功夫,楚修齐便站到了巨石上面,他仿佛已经与那块巨石合二为一,笔直的朝着华青峰飞了过去。华青峰面对这样的攻击,灌完最后一口酒,便猛然将手中的酒葫芦掷了出去。 酒葫芦直接飞向楚修齐的面门,便在那个瞬息之间,只见楚修齐轻轻一挥衣袖,然后一股磅礴的真气,便将那个酒葫芦碾压成了齑粉,飘在空中,瞬间化为无形。 只听得“嗖”的一声响,华青峰双指间已经再度激射出一道白芒,那正是无极门的洞玄指,华青峰施展起来得心应手,而站在巨大岩石上的楚修齐却神情不变,他看着那道快速袭来的白芒,脸上露出微笑,然后从巨大的岩石上飞掠而起。 便在这个瞬间,巨大的岩石遭受了华青峰的一击,竟然轰隆一声,像是被炮弹击中了一般,炸裂开来,碎成了无数的砂石,形成了无数的岩石雨,砸向地面。 华青峰再次伸了一个懒腰,伸出的双手,已经结成了一道气盾,将那些岩石砂砾挡在了身体外面,便在下一个瞬间,他脚下站立的地方,竟然“轰隆”一声炸响。 华青峰的身子倒飞而出,再看飞在空中的楚修齐,他一击得手,没有半点懈怠,身子凌空一个翻腾,像是一道极速旋转的罡风一般,向着根基未稳的华青峰急追而去。(。) 第四百二十四章 顶峰大战(下) 华青峰遭受了楚修齐的一击,身子倒飞出去五丈开外,好在他事先已经料到对方会接连不断地出手,所以刚一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流动的时候,就做出了相应的应对。 是以他虽然遭到了那样的攻击,却没有受严重的内伤,只是身体有些微的擦伤,这样的伤痛,对于练武之人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华青峰倒飞的身体暴露在楚修齐的攻击之下,只见楚修齐并掌如刀,左右开弓,随即便有数到肉眼可见的巨大手掌印向着华青峰所在的地方极速的劈下来。 华青峰心中叹息一声:“这个时候偏偏没有酒了,倒真有些扫兴,面对这样的对手,有酒在身,当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早知道该多准备一壶酒带来,那个好管闲事的和尚在身边,倒也有些碍事。” 他这般想着,身形却随着那极速而来的掌印倒飞而出,华青峰没有正面抗衡楚修齐的攻击,而是将自己置身其中,借助对方的掌力,退出了几十丈外。 楚修齐心中一凛,他没有料到华青峰正面遭受了他这样的攻击,竟然毫发无伤。看着站在几十丈外,咧开嘴大笑的华青峰,饶是楚修齐定力超群,心中也不免升起一股怒气。 其实华青峰遭受他的攻击,倒也受了一些内伤,但是这个酒鬼长期饮酒为生,神经已经麻木了许多,对于身体的疼痛感知不再像普通人那般明显。 再者说来,华青峰醉游人间,自在逍遥。全然没有将生死放在眼中,自从他得知红颜知己赵蘅芜的死讯之后。便一心想着到黄泉之下与她相见。然而,这个昔日蜀山最为杰出的弟子。在这个尘世却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借酒买醉,浑浑噩噩的苟活至今。 华青峰全然没有放在心上的行为,然而激怒了楚修齐,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想不到自己的玩世不恭,在对敌的时候,竟然还有这样的奇效。华青峰看着一脸怒容的楚修齐,再度咧开嘴笑了起来。 “若我们不是敌人。不是在这个时间地点的话,我还真想请阁下喝两杯。” 华青峰突然豪爽的说道,并掌如刀,打算再度出手的楚修齐,却因为他的话心中一动。看着眼前那个敌人一脸真诚的笑容,楚修齐一颗饱经沧桑的心竟然有些些许的触动。 不知在何时起,他不再相信身边的人,即便是他的亲信,他也处处提防。即便是他的姬妾,他也细细留心,因为他已经体会过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惨剧。从血泊中爬出来,苟活至今的他,心中已经没有了爱。 楚修齐之所以不断地进攻那些门派。不断地壮大自己,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心中的寂寞没有人能够体会。他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能够引起天下人的注意。但是他越是厉害,就越是孤单,所谓高处不胜寒,登上巅峰的他,俯瞰着那些贱如蝼蚁的小厮,心中的惆怅反而更胜。 同样的体会,华青峰自然也有,但是他的性子与这个沉郁而精于算计的楚修齐不同,他能够在玩世不恭之中得到释放,将心中的沉郁的那些东西排遣出去。但是楚修齐却不能,他不会对属下袒露心意,也不能跟姬妾表露真情。 可是,就在这个战场上,面对着你死我活拼斗的敌人,楚修齐却听到了对方发自肺腑的话。他实在很想痛痛快快的喝一杯,哪怕对方与他的立场完全向左,身份与他完全对立。 想到此处,楚修齐突然停了下来,平静的说道:“想要喝酒还不简单,我可以立即命人去拿来,你我正好也可以稍事歇息。” 然而,华青峰却摆了摆手,道:“我们还是先分出胜负再提喝酒的事情吧,或许我们之中会有人死在对方的手下,但是无论如何,今后的重阳节,活下来的那个,都要到对方的坟头敬上三杯酒。” 这句话,酒鬼华青峰说得极为豪爽,楚修齐爽朗一笑,全然打开了自己的心扉,朗声回答道:“一言为定,你我虽是敌人,却好似君子之交,实在难得。” 说着,楚修齐竟然作了一揖,对华青峰道:“请。” 华青峰的身子停了下来,双掌齐出,虚空画圆,楚修齐同样如此,两人所用的招数竟然都跟武当的太极有几分相似,但双方都只是形似,并未传承道武当太极中的精华。 只见两道巨大的光芒交缠在一起,两人的身体都不约而同的倒退出去,在这个过程中,两人都受了内伤,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仍是毫不服输,便在那顷刻之间,还来不及擦拭嘴角的血迹,便同时出手,霸道的真气再次交战在了一起。 远处,被和尚柳梦白扶着身体的许逸仙,远远地站在一座小山上,看着华青峰与楚修齐两人惊世骇俗的交战,神情露出赞赏,口中喃喃说道:“想不到这些年不见,师弟的功力大增,我还以为他遭受了当年的刑罚之后,武功就很难突破。” 听着掌教真人的话,和尚淡然一笑,双手合十,口中默念一声法号,说道:“他自有造化,掌教当年也是为了维护蜀山的名誉,对此无需介怀,祸福相依,这对他而言,也算是涅槃前的历劫吧。” 许逸仙点了点头,随即看着两人的战斗,当时两人因为激烈的真气碰撞,都被反震开去,两人的身子倒飞出去十丈,周遭的一切都受到了波及,原本坚硬的岩石上还有些生命力顽强的野草,此时却寸草不生。 “师弟所修炼的‘大重天罡’似乎已经突破了第二层,实在可喜可贺,若他能够突破第三层,那便是我蜀山两百年来的第一人,风采或许能够直追创教祖师。” 许逸仙自顾自的感叹着,华青峰这个师弟在武道上的天赋,确实高出所有人一大截,若不是那些坎坷的经历,专心于武道的他,或许早已经突破了第三层,迈入了武林人人仰望的御神境。 时也命也,这或许是冥冥中的注定。许逸仙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再次交手,只见楚修齐身体周围已经不再有岩石包裹,而是布满了一层玄青色的真气。而华青峰的身体周围,则是赤红色的真气,仿佛西天的如血残阳。 两人身子离地,眨眼之间,便如同一道闪电一般,相撞在一起。两人双掌相对,整个天地间爆发出巨大的声响,地动山摇,坚硬的岩石为之破裂。 两人双掌相对,竟然没有反震出去,像是粘连在了一起,难分难解。两人身体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真气圈,就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江海,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气浪,漫卷着周遭的空气,仿佛九天也为之变色,流云也为之停留。 那些远在十多丈外观看战斗的蜀山弟子和桃花寨的那些小喽啰,竟然抵挡不住这样磅礴的真气,面对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气浪,竟然真的像是被海啸冲到了身上,不由得倒退飞出了两丈开外。 “快逃,再看下去,我们都会被波及,到时候反而受了池鱼之祸。”一名蜀山弟子轻声叫着,似乎生怕被那两人听见了一样,他的那些伙伴听了之后,纷纷点头,发力狂奔,又奔出了十丈,才停了下来。 再看楚修齐,他催动内力,与华青峰分离之后,身子没有倒退,反而一飞冲天,像是一只展翅凌云的大鹏,一下子跃起了五丈高空。 楚修齐身上的衣服因为真气鼓荡,在空中迅速飘飞,他的头发已经散乱,而在这时,因为由内而外散发的真元,将头发催动,根根倒竖而起。楚修齐双手飞速凝成一个法诀,嘴里念念有词,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竟然形成了一个金色的气球。 楚修齐作为这个气球的中心,在空中极速下落,他大喝一声:“龙战玄黄,其道无疆!” 便在那个瞬间,他身体周围的气球尽然像是活了过来,快速的凝聚成了一条金色的巨龙,楚修齐站在龙头上,携带着风云聚合之势,向着下面猛冲而去。 全身笼罩在泰山压顶气势下的华青峰,头顶仿佛被压了一座大山,站在岩石上的他,脚下的岩石已经碎裂,他的双脚没入了岩石中,深达一尺。华青峰全身的肌肉,被这股真元挤压,急速的收缩,他的骨骼已经发出了咯咯的声响,若是他再不反击,整个身体便会被碾压成肉酱。 所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便预示着战斗的惨烈,血流成河。华青峰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抬头看着犹如魔神临世的楚修齐,似乎又像是看着蜀山的先祖,他的双手已经猛然握紧了拳头。 瞬息间,华青峰的全身竟然像是被烈火烧灼一般,散发出一道赤红的气浪,被包裹在气浪中的华青峰,双腿微微弯曲,然后猛然跃起,整个身体如同被压抑太久的弹簧一般,刹那间便从岩石中解放出来。 “轰”的一声巨响,远处的人再也看不清楚交战的两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因为两人交战的那个瞬间,空气便为之炸裂。 两人身下的岩石,竟然出现了一个方圆一张的大坑,无数的岩石被震碎开来,向着四面八方飞了出去。许久之后,两人交手的空气才恢复了平静,原本尘埃漫天的空气,也才变得清晰起来。 这一战,两败俱伤,没有赢家,但是两人的命运又该如何,没有人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两人不死,就能够左右将来江湖情势的走向。(。) 第四百二十五章 要成为武林盟主 蜀山的大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顶峰大战的两人,他们的战斗甫一结束,冯牧那边的战斗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洪满江的百川剑已经洞穿了楚修齐一名亲信的胸膛,他人一对双枪,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凡是靠近他的人,都在瞬间被刺杀。 然而,洪满江的短剑,却毫无预兆的洞穿了他的身体,而他两柄双枪竟然没有奈何对方。洪满江手中那古朴的剑,散发出一股子萧然的气息,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一丝森寒之气。 要说对蜀山剑法的了解,洪满江作为蜀山掌教真人的嫡传弟子,熟练程度和修炼境界,都要高出萧楚材,只是因为他当年与人交手,蜀山再也不见他回宗门复命,还以为他已经战死。 谁也没想到,他竟然隐姓埋名,去到了神秘的门派镜月海,并且成为其门下的走狗,当年竟然还在大老板的授意下,与四大剑奴一同为叛乱的宁王效命,前往刺杀平叛的赣南巡抚王守仁。 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冯牧再后来听萧楚材说师兄可能有什么苦衷,但是错就是错,他将洪满江带回蜀山之后,后者便被关进了蜀山的囚牢。这一次,对于洪满江而言,是一次难得重见天日的机会,即便是面对这样的生死大战,他的脸上也带着微笑,就像是面对自己许久不见得情人。 手中古朴的剑,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与他心有灵犀。两者浑然一体,洪满江感受到这柄长久以来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古剑。就像是找回了多年的老友。只见他挥动手中古剑,绵密的招式喷薄而出。 天水十八式。蜀山剑法中最为寻常的招数,却也是最为难以修炼的招数,想要入门很容易,想要精深却需要过人的天资与独到的领悟。 “杏花春雨。” 洪满江淡淡的说出这一招的名字,然后仰头望着天空,只见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竟然吸引了无数的飞花落叶,包围在他的身边,洪满江置身其中。仿佛一个倾城的舞姬,在跳一支翩然绝尘的舞蹈。 武功练到一定的境界,摘叶飞花,皆可伤人,那些飞花落叶在洪满江的催持下,瞬间散开,那些遭受了攻击的人,接连发出痛苦之声,身上的衣服已然被划破。有的脸上被划破了口子,鲜血淋漓。 在这样美丽却充满杀气的气氛中,洪满江缓缓将手中的古剑入鞘,然后对冯牧说道:“小兄弟。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了,我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他的话音落下。身子已经在十丈开外,冯牧有些疑惑的看着洪满江飘然而去的背影。不由得在心中生出一丝好奇。洪满江跟冯牧一样,从那个并不算陡峭的悬崖上一跃而下。竟没有片刻的停留。 “冤孽啊,我蜀山弟子为何总是为情所困,参悟不透这世间的真理,放不下那些不该有的情。”那个跛脚的剑士,看着洪满江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不由得连声叹道。 另一人听到这句话之后,接过话头说道:“由他去吧,他的尘缘未了,终究无法一心向道。” 就在这个时候,缺少了洪满江那样出色的剑者压制,楚修齐的那些受伤的亲信,便感到了机会的来临,他们振臂一呼,让手下的人誓死如归,不要怯战。 然而这毕竟是蜀山,蜀山弟子主场作战,虽然之前没有占到天时的优势,但是如今已经夺回了地利,加上突然从监牢中释放释放出来的一些蜀山高手助阵,蜀山这边士气大振,战事已经呈现一边倒的局势,桃花寨那些山贼,已经是垂死挣扎。 就连楚修齐带来的五个亲信,也都受了严重的伤,那些身有残疾的剑士,他们之前还有些轻视,可是对方却用绝对的实力,向他们证明了轻敌的后果。 没过多久,便听到痛苦的呼喊之声传来,桃花寨的那些门人,因为两个头领在他们的面前被斩杀,这大大挫伤了他们的锐气,也不知是谁带头,率先逃跑,这下桃花寨的士气彻底被瓦解,成鸟兽散。 蜀山弟子原本还在苦苦坚持,眼看对方抛下手中的兵刃,慌不择路的逃离,心中不禁由愤怒转为惊喜,他们趁势掩杀,桃花寨的那些匪盗,竟然没有一人逃下蜀山,就算没有死在剑下的,也都是选择了跳崖,若是没有高超的轻功,自然会摔得粉身碎骨。 过了不久,楚修齐带来的五个头领,已经全部死在蜀山那些剑士的手下,冯牧看着满地的尸骸,一时间有些恍惚,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不禁在心中这样问道:“这样的杀戮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虚名就真的那么重要,难道称霸武林,就注定要踩在无数的尸骨之上?” 这些人也是父母所养,也都有自己所爱的人,或许他们之中,有的还有年迈的父母要赡养,有年幼的孩子要哺育,甚至有他们的妻子,在等待着他们一起白头偕老。 不过这些都已经破灭了,在这场大战中,冯牧没有少年的热血,只有着无数的叹息,这些人都是华夏儿女,炎黄子孙,血脉相连,何必要自相残杀,你死我活? 当初在金陵的时候,面对东瀛浪人的进攻,冯牧觉得那样的杀伐才有意义,是为了守卫大明的国运,在京城的时候,因为皇帝登基带来的动乱,三千营和锦衣卫对战蒙古骑兵,就算城门下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冯牧也会由衷的敬仰,因为他们是为国捐躯,守卫的是大明的江山社稷,死得其所。 但是这样的江湖仇杀,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楚修齐被江湖人称为楚南公,武功在当世少有人能与之匹敌,可是他却并未因此感到满足,反而想要更进一步,所以才有了进攻蜀山的计划。 “若想要改变这样的局面,让这样的惨剧不再发生,就一定要成为武林盟主,制定一个强而有力的规定,这样才能给武林带来长久的和平,才能避免不必要的杀戮。” 冯牧在心中这样想着,然后握紧了拳头,他抬头看着天空,天高云淡,晴空万里。 冯牧的眼神变得坚定,时至今日,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奋斗的目标,成为武林盟主,为这个江湖,贡献自己的一份心力。 他知道这个目标很难实现,必定是艰难重重,或许还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是冯牧的心中,却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一成燎原之势,就算是九天的倾盆大雨,也难以浇灭。 武者,以武证道,以武卫道,方为豪杰。(。) 第四百二十六章 祸不单行(上) 就在华青峰与楚修齐两败俱伤的时候,谁也没有料到,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悄然来到了蜀山,这人正是天门宗主。 之前他在金陵城遭受了失败,而今想要在蜀山找回一些东西,那件东西便是天下八件玉器之一。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消息说蜀山持有其中一件玉器,便独自来到了蜀山,两大门派激烈的火拼,他也算是坐收渔翁之利。 华青峰和楚修齐两人倒在地上,他们之间出现的那个巨大的坑,足足有一丈方圆。两人从昏迷中刚刚醒过来,全身就像是要散架了一样。便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悄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只见天门宗主淡淡的说道:“你们之前的战斗很精彩,让在下大开眼界,可惜如今你们都要死。” 他这般说着,手掌已经运起一股磅礴的真元,眼看就要向毫无还击之力的两人击去,就在他刚想要出手的那个瞬间,只见天空之中,一道金色的手掌印,凌空拍了下来。 天门宗主的身形接连后退,在他落脚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坑,顿时尘土飞扬。 天门宗主那朴素的衣衫,在风中摇曳,他抬头看了看那个飞在空中的那个月白色的身影,露出了一丝笑容。 “大悲掌,想不到还有高手在。” 柳梦白的身子缓缓落下,看着眼前的天门宗主,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句法号,说道:“尊驾对两个受伤的人出手,未免胜之不武。不如贫僧与阁下切磋切磋吧。” 天门宗主之前在金陵城受了严重的内伤,是以他如今低调的出场,若是他没有受伤,定然不会将柳梦白放在眼里。 “请出手。” 天门宗主说完,脸上的面具仍然没有摘下来,当今武林,没有几个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柳梦白看着眼前带着狐狸面具的男子,只见他手掌上泛起淡淡的光芒,柳梦白轻功超然,转瞬间便离开了几丈开外。 天门宗主一掌击空,他在心中叹息一声,若是没有受内伤的话,柳梦白又如何能够避开他的攻击? 只见柳梦白飞在半空中,一掌挥出,大悲掌泛起金色的光芒,击打在天门宗主的身上,天门宗主遭受了那样一击之后,身子倒退几步,嘴里一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柳梦白没有想到自己一击得手,竟然能够这样容易,他看着那个带着狐狸面具的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阁下之前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 天门的宗主,没有回答柳梦白的话,只见他的手掌微动,柳梦白的身前竟然陡然间出现一道巨大的手掌,柳梦白没有想到那个受了严重内伤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的反击之力。 只听得一声巨响,柳梦白浑身一颤,他的身体倒飞出去,他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但是他的身子却不听使唤,软软的倒了下去。 “想不到你竟然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还隐藏了这样的实力。贫僧输得心服口服,只求你放过那两人。” 柳梦白平静的说道,正当他以为没有办法的时候,突然一道剑气飞来,径直向着天门宗主脸上的狐狸面具直刺而来。原本受了重伤的天门宗主,手中凝成一道淡金色的光芒,竟然生生挡下了许逸仙的攻击。 许逸仙的身子出现在他的面前,竟然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提起手中的寒秋剑,笔直的对着那个心怀叵测的人,却不似之前那般锋芒毕露。 “想不到我们这些受了重伤的人,都赶到一起来了。”楚修齐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所站的位置,正好是天门宗主的身后。华青峰则是被许逸仙挡在身后,许逸仙对于自己的这个师弟,心中有些愧疚,在这个时候,能够救下他的性命,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柳梦白中了“化骨掌”,虽然他有浑厚的真气护体,但是一时之间难以站起来迎敌,他双腿盘膝坐在地上,开始打坐运功。在如今的这个形势下,他们的情况实在不妙。 只见天门宗主运起内力,一股阴柔的掌力向着许逸仙而去,许逸仙道袍飞动,他再次闭上眼睛,凝聚全身的真气,然后拼尽全力,使出了最后一剑。 寒秋剑再度凝成了一道冰霜,然后周遭的空气变得冷冽,以许逸仙为中心,他脚下的寒霜越发的浓厚,凌厉的剑气在瞬间已经到了天门宗主的眼前,透过狐狸面具,天门宗主冷冷的看着那一切,瞳孔微缩,似乎特别认真。 只听得“嘶啦”一声,天门宗主侧身躲开了许逸仙的杀招,然后挥出一掌反击。许逸仙已经没有办法,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也感受到对方磅礴的掌力,犹如一辆战车,向着自己碾压过来。 天门宗主身上的衣袍被划破,掉下来很大一块,他同样被许逸仙的剑气所伤,但是他的修为要高出许逸仙,若不是因为所受的内伤更重,眼前的许逸仙早已经是一个死人。 许逸仙再度被击中了身体,胸口出现一个巨大的手掌印,对方的绵掌已经震碎了他的心脉,许逸仙闭上的眼睛没有睁开,也不必再睁开。 但是他并未因此而死去,天门宗主似乎并没有想要一击就要了他的性命的意思,倒在地上的许逸仙,大口的喘着粗气,已经是气息奄奄。 “许掌教,可否告知在下那玉器的下落,只要你说出他的所在,在下便对天发誓,不为难蜀山任何一名弟子。” 天门宗主,看着许逸仙身后那个艰难站起来的身影,平静的说道,虽然他被剑气所伤,但是他还是有把握能够战胜那两个实力低于他的对手。 华青峰依然是淡然一笑,说道:“阁下想要那玉器的下落,何不询问我,我师兄这些年只管蜀山的大小事务,哪里清楚那许多细枝末节。” 倒在地上的许逸仙,呼吸逐渐微弱,但是听到华青峰的话之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道:“师弟,你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听到师兄的话,华青峰却是淡淡的摇了摇头,说道:“师兄,你好好休息,这一次,师弟不会在逃走了,我逃的太久,已经累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祸不单行(下) 华青峰这般说着,再度运行起体内的真气,陡然间,便向着天门宗主的面门而去,对方带着那个狐狸面具,看起来实在太过诡异,所以与他交手的人,都忍不住想要一看究竟。 天门宗主带着面具,也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只是面对华青峰这一击,他的身子竟然凌空跃起了一丈,堪堪避开了华青峰霸道的一击。 华青峰笑了,这已经是他目前为止,能够使出的最强一击,若是这样还不能奏效,他们三人的性命就真的要留在这里了。 便在这个时候,忽然见到天空中一道银白色的影子闪过,再一看的时候,只见天门宗主的小腹上,已经斜插了一枚峨嵋刺。 远处的柳梦白,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他运功疗伤还未完全完成,却因为担心好友的生死,强行停了下来,面对那个即将对华青峰出手的人,他使用了几十年都不曾使用的兵器。 “想不到,一个和尚竟然还会使用这样的暗器。” 其实峨嵋刺并不算是暗器,只是它太过细小,而柳梦白的出手又太过出人意料,所以天门宗主在遭受了暗算之后,才会有这样不甘心的叹息。 柳梦白淡淡的说道:“和尚在没有出家之前,也学过一些武功,想不到能够在关键时候,救下朋友的性命,倒也不枉之前的一番苦功。” 柳梦白这般说着,已经闪电般来到了华青峰的身边,天门宗主的身子已经降落下来,站在他们的面前,冷冷的注视着他们,目光中仿佛一道寒冬的严霜,想要将他们完全冰冻。 柳梦白在华青峰耳边低声说道:“我来挡住他,你趁机带着掌教离开。” 华青峰却是咧开嘴,大笑起来,然后将柳梦白挡在自己的身后,高声说道:“放心吧,他还想要知道玉器的下落,自然不会真的要我的命,不然他费尽心机,不都是白费了?” 这样说着,然后转头看了倒在地上艰难呼吸的许逸仙一眼,用眼神示意柳梦白,在他最后发动攻击的那一刻,将自己的师兄带走。 柳梦白明白了华青峰的意思,但是这就意味着对方是选择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掩护他们逃走。 再度伸了一个懒腰,华青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着天门宗主说道:“阁下一心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你的德行真的能够守得住吗?” 说着,再不多言,双掌虚空交织在一起,在做一个复杂的招式,然后,以他身体为中心,竟然形成了一个赤红色的光圈,并且急速的扩散。 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华青峰反而激发了最后的潜能,将那些之前没能够打通的气海和关节尽数打通,并且完美的融合。 这样的突破,可谓是武学中的奇迹,感受到他身体中气息的快速变化,在场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在心中吃惊。柳梦白脸上露出笑容,心道:“原来他已经突破了新的境界,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方才是我多虑了。” 他这般向着,便走到了许逸仙的身前,俯下身子,将许逸仙扶了起来,在华青峰巨大光圈的保护下,他相信对方的攻击,伤害不了他们。许逸仙的步伐踉跄,可是心中却很欣慰,因为师弟终于突破了第三层大重天罡,迈入了御神境。 这样的话,即便是他死去了,蜀山也后继有人了,在他看来,师弟的性子虽然古怪有些散漫,而且不喜欢被约束,但是有他这样的高手坐镇蜀山,还愁什么外敌? “师弟,蜀山以后便交给你了。” 许逸仙再度说出这句话,心境已经大为不同,蜀山这些年的遭遇也不可谓不坎坷,他那些寄予厚望的弟子,很多都遭受了暗算,不是身体残废,就是命丧黄泉。而近些年收的关门弟子萧楚材,虽然也算天资聪颖,但是为人太过刚正,在武道的修炼上,不懂得灵活的变通,便是他最大的瓶颈。 为此,许逸仙也曾多次教导,但是萧楚材始终没能够突破自身的局限。许逸仙每每想到这些,心中便不由得为蜀山的命运前途担忧,但是如今,他的心中已经豁然开朗,因为有师弟在萧楚材身边提点,给他撑腰,就算萧楚材的武功不济,至少蜀山未来百年的气运,也不会太差。 便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得一声巨响,以华青峰为中心的岩石地面,竟然片片皴裂,而且那些已经断开的野草,也都像是被烈火焚烧过一般,竟然出现焦黄的样子。 再看那个天门宗主,他身上的衣服也都被烧灼,发出一股焦糊的气味,他的头发也有一大片焦枯,但是他脸上的面具,却依然没有半点损坏的迹象。 鲜血沿着狐狸面具的嘴巴处溢了出来,任谁也看得出来,华青峰的攻击,对他造成了怎样的损伤。只是这人性子太过好强,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去。 “这便是蜀山的大重天罡?”天门宗主淡淡的问道,他身后的楚修齐同样受到了波及,原本艰难站起来的身体,再度被震飞出去,听到天门宗主的话,他倒在地上的身体轻轻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他的大重天罡已经突破了最后一层,和蜀山的离火功完美的融合,所以攻击的时候,仿佛是地狱的炎魔降世一般。” 这个时候,天门宗主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不过这一趟没有白来,非但见识了蜀山的独门绝学,而且还收获了意外之喜。” 众人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正自揣测间,忽见这天门宗主的身体周围,竟然同样被赤红色的光芒所包裹,然后一股磅礴的真气向着华青峰直撞过去。 那样子,跟之前华青峰所用的招数一模一样,华青峰不明白,其他人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独门绝学,对方也能够使用? 天门宗主淡然的声音响起:“这便是我的杀手锏,不论你的招数多厉害,我也能够模仿一二,然后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同样消失的,还有倒在地上的楚修齐,他竟然在瞬间出招,然后将楚修齐带走,这样的武功,当真让人害怕。 华青峰运功挡下了对方的攻击,没有受伤,因为对方模仿的招数,虽然看起来很骇人,实则没有多少威力。(。) 第四百二十八章 掌教随风轻逝 蜀山的大战就那样结束了,楚修齐带着桃花寨的人,信心十足的前来,却是黯然离去。 可以肯定的是,经过这一战之后,蜀山的江湖地位能够提升,而桃花寨一蹶不振,或许不久就会被吞并。 大明十大悍匪,每一个都不是善男信女,痛打落水狗,能够壮大自身的实力,他们当然会乐意为之。 只是这事情也是后话了,当前的蜀山,笼罩在一片凄凉的气氛中,地上无数的尸体,宣示着大战的惨烈,也在众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冯牧与那四个蜀山剑士,带着蜀山众弟子,往掌教大战的地方赶来,看着已经被铲平的山顶,冯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而他身后的那些蜀山弟子,却是接二连三的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 蜀山掌教,半跪在地,用寒秋剑勉励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去,这片战场,除了他之外,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冯牧有些疑惑,那些参战的人,竟然消失的这么彻底。 许逸仙的额头冒着汗水,艰难的呼吸着,他的那些身有残疾的弟子,同时跑到他的身边,担忧的喊道:“师尊,师尊。” 许逸仙平静的看着这些弟子,艰难的说道:“快,把你们额师叔找回来,蜀山不能没有他。” 他这样说着,众弟子不由得疑惑的看着他,这里有无数的大坑,还有战斗留下的满地碎石,可就是没有师叔,这里三面都是悬崖,他们来的路上并未见到师叔,难道师叔已经跳崖而去? 这样想着,众人在心中吃了一惊,可是冯牧却开口说道:“掌教,华前辈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会轻易让人找到的,就算蜀山弟子全盘出动,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冯牧倒不是要故意让许逸仙失望,他当然明白这个老人的意思,而且他身上所受的伤如此严重,只怕已经动了让位的心思,但是他眼中的酒鬼华青峰,在江湖浪荡惯了,肯定不会答应执掌蜀山的。 便在这个时候,紧紧捂着胸膛的萧楚材,快步奔行在路上,他看着众人围在许逸仙的身前,心中感觉到不妙,嘴里大声呼喊着,来到许逸仙的面前。许逸仙看着自己这个关门弟子,他很是器重对方,可是这小弟子跟他的师叔一样,闯不过情关,成为这辈子最大的障碍。 “楚材,为师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蜀山的未来就要交给你了。” 许逸仙淡淡的说道,萧楚材满脸哀伤,说道:“师尊,徒儿难当大任,只怕要让你失望。” 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子,许逸仙露出一丝苦笑,说道:“事到如今,你再说这样的话,倒真是让为师失望了,不论如何,在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之前,这份担子就要你来挑起来了。若是他日,你找到了更适合的人选,就将这重担卸去吧。” 萧楚材连连称是,让人赶快将许逸仙扶回去疗伤,但是许逸仙却摆了摆手,艰难的将手中的寒秋剑交到萧楚材的手中,萧楚材郑重的接过来,便在这个时候,蜀山的掌教许逸仙,身子便如同风中的落叶一般,飘然下落。 萧楚材连忙将他扶住,却见许逸仙只是欣然一笑,再也不发一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萧楚材轻声唤了一声,只是英雄一世的许逸仙却是再也听不到了。萧楚材知道,自己的师尊,已经在这凄厉的山风中,悄然仙逝。 “师尊……” 萧楚材的语调,带着明显的悲哀,其他蜀山弟子见状,连忙跪了下来,嘴里也各自叫着。 “参见新掌教。” 众人嘴里齐声呼道,萧楚材听到之后,咬了咬牙,脸上浮现出一抹坚韧的神情,吩咐道:“蜀山弟子听令,将师尊风光大葬,那些战死的蜀山弟子和敌人的尸体,也都各自安葬,从今以后,勤学苦练,振兴蜀山。” 众人齐声答应,萧楚材抱着许逸仙的尸体,强忍着内伤,往主峰前去。 许逸仙的葬礼隆重举行,只是没有知会江湖中其他门派,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江湖中的门派自然不会得不到消息,所以才过了半天,便有大小门派的重要人物前来吊唁。 这些人的动机不纯,表达哀思的只是少数,多数还是持观望的态度,想要在其中获得一些小道消息,既然桃花寨的楚南公不惜付出这样巨大的代价也要进攻蜀山,蜀山自然有那位枭雄垂涎的宝物。 这些各怀鬼胎的人,被安排在客馆中休息,经过超度,许逸仙的出殡日子在三天之后。 那些弟子就没有他这样的待遇了,众人将尸体收好之后,便在后山找了荒地,挖坑将他们掩埋了。速度很快,因为他们还要尽快抽身出来,应对那些钱来的江湖门派。 第二天,住在行馆中的那些宾客,竟然有几个小门派的代表无端的惨死,幸好萧楚材在万忙之中,抽身出来,及时的处理了这件事,才没有让事情继续扩大。 但是从中也体现出蜀山实力的衰减,因为他们没能在事先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那些宾客被袭击的时候,也没有及时的出手阻止,这些看在外人的眼中,都觉得蜀山人员损失惨重。 然而,即便如此,也没有人动吞并蜀山的心思,桃花寨的枭雄楚修齐亲自出马,都没能拿下蜀山,这些实力比不上桃花寨十分之一的门派,当然也不会触这样的霉头。 到了许逸仙出殡的那天,虽然不是晴空万里,但也没有下雨,天气阴沉,好似一个闷闷不乐的女子,心中的委屈无处诉说。 蜀山众人一身白衣素缟,萧楚材捧着灵位,走在最前面,其次是四名身有残疾的师兄,作为许逸仙的弟子,他们当然义不容辞。八个蜀山的大汉,抬着巨大的木棺,走在队伍的中间,后面是那些来宾,这些人手中没有任何兵刃,因为早在解剑亭便已经将兵器寄放了。 蜀山弟子之中,却有的手持长剑,这也是蜀山的仪式之一。棺材徐徐的仿佛挖好的坑中,冯牧静静地看着,神情复杂。 江湖上的这些杀戮,在他看来虽然是没有必要的,可是却从未停止。他看着逐渐被垒起来的坟丘,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朝四下看了看,却没有见到之前那个守陵人。 冯牧带着这样的疑惑,跟在萧楚材的身后,回到了正殿。萧楚材询问冯牧将有何打算,冯牧说没有想好,萧楚材便让他留在蜀山,冯牧点头答应,蜀山虽然遭此大劫,但却是一个很好的修炼场所。 而且,那个突然消失的守陵人,冯牧有一种直觉,在他那里,能够学到很多的东西,甚至能够突破他武功的境界也未可知。(。)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一剑惊鸿(上) 冯牧在蜀山呆了三个月,萧楚材接任了掌教,再也没有时间前来直到他锻炼身体,幸好冯牧掌握了基本的方法,所以自行修炼,倒也自在。 曾希来等人接到消息的时候,蜀山大局已定,那是大战结束的一个时辰之后,他们赶来蜀山之后,才发现所有事情已经尘埃落地,帮不上什么忙。 冯牧让四人留在蜀山,呆了半个月,确定蜀山没有强敌来进攻,而蜀山内部的整顿也完成之后,冯牧才将四人遣返。 “主公,你何不跟我们一同离开?” 孙分对冯牧的感情最深,临别前,他便有此一问,冯牧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与你们的修炼功法都不同,可是在蜀山,却能够解决我心中的困惑,待我心中的困惑完全消失之后,我自然会离开。” 冯牧说完,曾希来等人便向他告别,各自离去,冯牧看着四人的背影,想着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在那三个月中,冯牧按照萧楚材之前教给他的方式,锻炼着自己的身体。这三个月里,他先是举起一块几十斤的石头锻炼,到了后来已经能够举起一块上百斤的石块。 冯牧的**变得坚韧,原本瘦削的身躯,因为高强度的锻炼,也增加了食欲,所以他在这三个月,已经长出了遒劲的肌肉。 三个月之后,冯牧自己感觉已经能够承受一般高手的攻击,而他的气脉也在这些日子的锻炼中,不知不觉的加强了。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冯牧,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个守陵人,他在蜀山能够自由行动,所以当他走向后山的时候,那些见到他的蜀山弟子,竟然没有一人前去询问。 冯牧来到后山,在那些陵墓中,并未看到那个老者,小屋中空荡荡的,那个老人竟然凭空消失了。冯牧失落的回到主峰,他找到萧楚材,向他打听那个老人的来历,谁知萧楚材却疑惑的看着他,说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一个老人。 冯牧心中一凛,难不成自己之前所见到的,是鬼魂不成?随即,冯牧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心道:“绝对不是我的幻觉,一定有那样一个老人存在过,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刻意躲着我。” 想到这里,冯牧觉得自己应该拿出诚意,他在那之后,黎明时分便去到了那片坟场,然后再小木屋中运功打坐,到了夜幕降临,他才回去。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冯牧索性住到了木屋中,他也不再回去吃饭,而是将就小木屋中的灶台和厨具,从伙房那边背来一袋大米。幸好在左边的那片空地上种了一些蔬菜,更高的山上还有山泉。 冯牧就这样自给自足,又坚持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之中,他开始练习萧楚材交给他的剑谱《天水十八式》上面的武功。 只是冯牧所用的袖剑太过细小,与上面记载的剑招不太相符合,冯牧后来只得向一名蜀山弟子借剑,那人知道冯牧的关系,与新任掌教关系匪浅,禀报了师长之后,便将一柄上好的剑交给了冯牧。 冯牧用那把剑来练剑,事半功倍,他用了十天,已经将那些剑招烂熟于胸。根据剑谱上面的记载,剑招还需要配合蜀山的内功心法,才能够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对于蜀山的内功心法,冯牧所知不多,他懂得万息归元法,但是蜀山的离火功,他却不甚熟悉。他没有去找萧楚材,而是去找了那四人身体有些残疾的剑士。 四人对冯牧都很客气,也都是知无不言,将蜀山的离火功交给了冯牧,冯牧开始将内功融汇于剑招之中。 十天再次过去,但是冯牧觉得自己所使出来的招式并没有多大的威力。之前****浩教他剑法的时候,便说过练剑最为重要的是剑意,其次剑气,最后才是剑招。 执迷于剑招的冯牧,觉得自己再这样修炼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步,便开始领悟那些剑招之中的剑气。他将身上的内力灌注于剑身上,然后向着远处一棵大树猛然劈砍下去。 只听得“嗤”的一声,那棵大树没有被砍中主干,但是被斩到的那些枝干,却是应声而断。 冯牧平静的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切,随即摇了摇头,这样的一招,他很久以前都能够使出来了,可是练了这么久的剑,竟然没有多少进步。 冯牧摇了摇头,往小木屋中走去,这些日子,他痴迷于练武,没怎么认真的做饭了。便在他回去的路上,突然窜出来一只野猪,两颗獠牙仿佛要择人而噬,而血盆大口已经张开,从嘴里发出一声大吼。 冯牧心中一动,这只上百斤的野猪,虽然比不上几百斤的野猪王,可是寻常人遇到了,也只有被它撞死的分。冯牧将手中的剑握紧了几分,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看着那只凶悍的野猪,淡淡的说道:“这些日子吃素,难得你送上门来,真是感激不尽。” 野猪听不懂冯牧的话,它看着那个少年,突然发力狂奔,一颗硕大的头颅,向着冯牧拱了过去。 冯牧的足尖一点,身子便飞到了半空之中,野猪一击落空,竟然收不住脚,撞到了一棵小树上,只听得“卡擦”一声,那棵小树应声而断。 冯牧的身子停留在地,兴许是野猪一击扑空,而且还撞到了树上,令它疼痛难忍,所以这牲畜便更加愤怒,看清楚了冯牧的位置所在之后,再度大叫一声,发力向他冲了过去。 这野猪的速度竟然快速无比,与那些高手相比也毫不逊色,冯牧不敢大意,凝神静气,握紧了手中的铁剑。便在野猪快要冲到冯牧身体一丈的范围内,冯牧举起手中铁剑,当头斩了下去。 一声惨呼,响彻在这片寂静的山中,那头野猪已经被劈成了两半,冯牧看着满地的血迹,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铁剑,上面的血迹斑驳,他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果然如此,虽然杀死野猪轻而易举,可是并没有发挥出剑招应有的威力。就在冯牧有些怅然的时候,只听得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沧桑的声音:“天水十八式的剑招,可不是这样用的。” 冯牧猛然回头,眼中所见到的,正是当初那个守陵人,冯牧叫了一声前辈,然后抱拳躬身,道:“烦请前辈指点一二,小子感激不尽。” 老人平淡的说道:“指点不敢,说一说一己之见还是可以的。” 冯牧心中大喜,正要拜谢,老人却阻止道:“先将那头野猪烤好,不管什么事,都没有填饱肚子重要。” 冯牧答应一声,然后便去处理那头被他杀死的野猪。(。) 第四百三十章 一剑惊鸿(中) 冯牧烹饪的技术一般,他花了半天时间,又是烧水,又是刮毛,终于将皮糙肉厚的野猪处理干净。冯牧将野猪肉分成几十块,每一块较为均与,一两斤重。 这样烘烤容易入味,冯牧将灶台的调味品用光了,老人对他卖力的烘烤,毫不在意,在屋子里倒头睡觉。 冯牧烤好之后,去到小木屋,将老人叫醒,老人伸了一个懒腰,样子看起来颇为高兴,跟着冯牧走了出来。 大半天过去了,冯牧才将那头野猪处理好,但是还有大部分的肉没有烘烤,看着百来斤的猪肉,冯牧不由得问道:“前辈,我们吃不完,而天气太热,只怕保存不了多久,这该如何是好?” 老人却露出了一丝平淡的笑容,说道:“这倒无妨,我知道一处保存的地方,我们吃过之后,你跟我来。” 两人开始吃起来,野猪肉天然爽口,肉质鲜美,许久不吃肉的冯牧吃着,顿觉五脏庙里一阵翻腾,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袭上心头。 两人的胃口都很好,每人吃了几斤,直到肚子撑得滚圆,终于吃不下了,才停了下来。冯牧和那个老人躺倒在地上,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冯牧觉得日子从未这般惬意,现在的他,就算给他神仙他也不做。 “老夫十多年没有吃过这样的美食了,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天赋。” 老人开口说道,冯牧呵呵一笑,说他也是胡乱倒腾的,他又想起了孙分,开口说道:“我认识一个人,他是一个大厨,若是有他在,一定能够做出不同花样的美味出来。” 说着,冯牧望着天空,想到那些美食,心向往之,之前他忙着修炼,对于美食没有太多的追求,如今吃到野猪肉,他觉得偶尔享用一下,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两人躺在地上,消化了半个时辰,太阳已经西沉,老人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冯牧说道:“吃饱喝足了,也该干活了,带上东西走吧。” “要去哪里?”冯牧好奇地问道,老人看了看冯牧,说不是要找一个地方保存野猪肉吗,只管跟着他去就好。 冯牧将剩余的几十斤猪肉,用一个布袋装好,然后提在手上,跟在老人的身后,向着高山行去。他们走得很慢,老人似乎要欣赏沿途的风景,冯牧满头大汗,只盼望老人能够稍微走快一点,早些到达,他也好好好休息。 走了半个多时辰,那一座山峰的顶端已经是白雪皑皑,冯牧穿着单衣,一阵寒风吹来,他不由得裹了裹身上的衣衫。幸好这些日子以来,他艰苦的锻炼,变得强壮的身体,要抵御这样的严寒,还是不在话下。 他前方的那个老人,身材瘦削,身上也是一件单薄的衣衫,可是走在那雪地中,却没有半点影响。冯牧认定那个老人内功深厚,修炼到他那种境界,已经不在乎四季的变换。 在老人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一处山洞前,老人指着那个狭窄的山洞,对冯牧说道:“怎么样,将猪肉放在这里面保存,是不是很好?” 冯牧点了点头,出声说道:“这里天寒地冻,当然是保存肉食的最好地方,可是我们以后要取得时候,走这么远的路,倒也有些不便。” 老人当先走了进去,山洞相对狭窄,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冯牧跟在老人的身后,可是越往里面走,里面就越开阔。这也很正常,冯牧之前就见识过类似的山洞,这一次,他在心中好奇的想着,里面又将是怎样一番景象? 老人终于停了下来,冯牧也停了下来,他的心中有些失望,因为这座山洞中,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并不是什么洞天福地。冯牧坐在一块石头上,将布袋中的猪肉放下。 老人指着一个地洞,让冯牧将猪肉放在里面,冯牧听从他的安排做了,可是他觉得这样还是不够,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虽然这里的温度很低,可要是再有冰块就好了。” 听到冯牧的话,老人瞥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想要冰块很容易啊,这里就有现成的。” 冯牧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出声问道:“前辈为何这样说,我并未见到什么冰块。” 老人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淡然的说道:“估计是因为山洞中的光线太暗,所以你看不清楚,难道你没有看到前方的那块平地,是一块冰冻的湖吗?” 冯牧闻听此言,忍不住走上前,仔细一看,还真是一片湖,只是这一片湖很小,估计里面也不会有什么东西。湖面上完全结了冰,冯牧站在湖面上,觉得这样的冰块少说也有几尺厚,想要将它们取出来,也并非容易的事情。 “你的拳法怎么样?”老人看了看冯牧,突然出声问道,冯牧暗叫倒霉,想着这个老人估计是要让自己用拳头将这湖面砸开一个大坑,然后取出来里面的冰块。但是老人都这么说了,冯牧也不可能当着老人的面说不,便开口说道:“既然前辈吩咐,小子定当竭力。” 冯牧说完,运气浑身的真气,将它们凝聚在自己的拳头上,然后只听得轰的一声,冯牧霸道刚猛的拳头就砸在了结冰的湖面上。然后整个湖面为之震动,湖面突然裂开,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冯牧猝不及防,一下子掉了下去。 冰水刺入肌肤之中,冯牧觉得浑身有如千把利刃在身上劈砍,他下意识就要爬起来,却被站在不远处的老人,用一根树干摁了下去。冯牧大声叫道,询问老人这是什么意思,老人的语气依旧平淡,说道:“你既然都已经掉在水里了,正好替我找一找里面的一样东西,我如今身子骨不比从前了,再要下去,有些承受不住,还是年轻好啊。” 老人这般说着,到了后来,竟然是自顾自的感慨,冯牧疑惑的问道:“是什么东西?” 老人平淡的回答,道:“一件玉器,找起来并不难,就是要都忍受一下下面的冰寒,辛苦你了。” 听到这里,冯牧心中一动,又是玉器,他之前就听闻过天下八件玉器的说法,而且他对蜀山那个玉器的持有者更是好奇,因为王守仁告诉过他,那件玉器在他的小师叔手中。冯牧接着昏暗的光线,看着老人沧桑的面容,茫然的开口道:“小师叔?”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早已经猜到你是许师兄的传人,既然相逢,便是缘分,你先将湖底的玉器捞上来,我再教你蜀山的剑法和心法口诀,以及我这些年的一些粗浅感悟。” 听到这里,冯牧大喜,答应一声,深深呼吸一口气,便往水底潜了下去,他忍受着严寒的侵袭,在湖底仔细的搜寻,找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将那一件玉鱼摸了上来。 冯牧整个身体开始打摆子,嘴唇乌黑,一副将死的模样,老人将手抵在他的后背上,缓缓将一股温和的真气,灌注到他的体内。(。)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一剑惊鸿(下) 冯牧起来之后,因为老人输入的内力,还有他自行调节,没过多久就恢复了正常。但是他身上的衣服仍然是湿的,穿在身上,依然有些难受。 换做是从前,他一定忍不住咳嗽起来,可是经过这些时间的修炼,他的体能提升得很快,而且有内力辅助,所以并无大碍。老人似乎有些不忍,将手中的树干向着石壁上猛然一划,竟然在顿时出现了一股子焦糊味。 这山洞之中,早已经准备好木柴,老人将树干快速在那些干柴上摩擦,火焰升腾而起。原本暗淡的山洞内,因为火光升起,顿时被照亮。 冯牧看着四周的山壁,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些武功招式和心法,他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慌忙跑到火堆旁,将外面的衣服脱了下来,在火堆旁认真的烤起来。 老人摇了摇头,对冯牧说道:“你的衣服就交给我吧,我来帮你烤干。” 冯牧连忙摆手说:“不敢劳烦前辈,我自己的事情,还是我自行处理吧。” “你不要误会,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你现在还不能烤火,自行在那边的石床上打坐吧,靠你的内功抵御严寒。” 老人徐徐说道,冯牧不由得一愣,猜不出来这个老人在做什么打算,王守仁说过,他的小师叔不过十四出头,可是冯牧看着眼前的老人,他的模样已经年近古稀,这又该作何解释? 冯牧之前叫他小师叔,被老人制止了,老人并不承认,冯牧觉得叫起来也有些别扭,便再度叫他前辈,那个满目沧桑的老人,这才没有反对。 在老人的要求下,冯牧只得不舍的离开了火堆,走到那一块巨石上面,盘膝坐下,按照蜀山的修炼功法,运功打坐。他知道老人是想要提升他的内功,在他运功抵御严寒的时候,因为抗拒自然之力,他的内功能够得到快速的提升。 半晌之后,冯牧的身体越发觉得温暖,虽然蜀山的离火功,他并不十分熟悉,可是运功的时候,他根据离火功的基本修炼法门,再配合之前所学,竟然起到了良好的效果。老人借着火光,平静的看着冯牧,然后微微点头。 冯牧将体内的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如今的他,运行周天的时间越来越短,运行完之后,冯牧缓缓地睁开眼睛,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仿佛他化成了春天和煦的风,游走在天地之间,无拘无束。 老人待冯牧完全苏醒过来之后,开口说道:“你之前练剑,也算是初窥门径了,你且说说何为剑术的境界。” 冯牧想了想,开口说道:“练剑的境界,无非三层,少年练剑的时候,因为抛不下功名富贵,所以与人交手的时候,一心想要取胜,便是手中有剑心中也有剑,剑是他的生命,通过剑他才能够获得想要的一切。”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世间之人,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停留在这个阶段,试想有谁不贪生怕死,有谁不希望出人头地?” 冯牧继续说道:“前辈所言正是,但是武道想要有所进步的人,莫不是一些惊才绝艳之辈,这些人经过一些事情,或者有了高人的指点,便不再局限于自身,而是有了更为重要的事情,驱使着他们修炼。这个时候,他们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不再被功名利禄所累,就能够醉心于剑道,所以这个时候,就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天地间的一切,都能够成为他的剑,飞花落叶,皆成利刃。” 老人再次点了点头,说道:“你小小年纪,想不到对于剑道还有这样的认识,若真是你的认识,而没有前辈高人的指点,你在剑道一途,当真是天纵奇才。” 冯牧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说道:“小子自然不能有这样独到的领悟,早已经有前辈高人做出了这样的总结,小子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那你且说说剑道的第三层是哪一种境界。” 冯牧看了看老人,旁边的火堆,大火熊熊燃烧,突然发出毕波的一声响,可能是燃烧到了关节处,冯牧被那一声影响,他随即发现自己分了神,有些不好意思。对老人说道:“第三层剑道,可谓玄之又玄,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便是无上剑道。” 老人听着冯牧所言,淡然一笑,问道:“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那依你所言,刚出生的孩子,从来不曾修炼剑道的那些贩夫走卒,平民百姓,岂非也是剑道的绝顶高手?” 冯牧没有想到老人会有此一问,当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前辈莫不是在考我不成,也罢,小子便再班门弄斧一次。一名剑者,从他提起手中三尺青锋开始,便与剑结下了不解之缘,剑是他的第二生命,手中无剑,心中无剑,便是将自己的生命交付出去,一切顺应天命,与天地自成一体,天道即是剑道。” 老人拍手叫好,说道:“不错,你的话让我很是受用,切随我来。” 老人说完,便当先从山洞中,往外面走去,冯牧从木头架子上,取过来已经烤干的衣服,穿在身上,紧随着老人的身后,走了出去。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山风呼呼的刮着,飞雪任意的下落,冯牧看着站在雪地中的老人,只见他须发飘飞,身上的衣衫随风而动。老人双手背负在身后,望着天空,白雪落在他的头顶,只听得他淡淡的说道:“心中无剑,手中无剑,我倒要试试,这样的境界,到底该如何克敌制胜。” 半晌之后,天地间除了肃杀一片,没有任何的变化,老人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看来我还未到达那个境界,对于剑道,我还只是一个门外汉,还得继续修炼才行。” 老人说完之后,忽见整个山顶上寒风大作,吹在那些冰雪上,竟然显出一条又一条深深的痕迹,就如同被成千上万的利刃劈砍过一般。 冯牧惊讶得合不拢嘴,吃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嘴里喃喃说道:“一剑万刃,想不到前辈竟然修炼到了这样的境界。”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剑法还不是最高秒的,我希望你将来能够做到万剑归一。” 说着,递过来一只干枯的树枝,冯牧接过来,在老人的指示下,向着对面那一座白雪皑皑的高峰斩了下去。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只是剑气劈落了几块雪片,冯牧有些失望,转头跟着老人往山洞中走去。只是他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对面的山峰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缝。 若是在平地施展,估计南飞的大雁,也会因为惊吓,而倏然落地。(。) 第四百三十二章 赠剑 冯牧开始跟随守陵的老人修炼,他多次询问老人的名字,可是老人绝口不提。 时间向前划过了很长一段,三个月过去了,冯牧将蜀山剑法“天水十八式”完全掌握,却无法使出那威力绝伦的一击。 老人将一切看在眼里,该提点的都已经提点了,接下来就看冯牧自己的造化了。 冯牧开始闭关修炼,在那期间,老人反而给他送饭,只是老人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冯牧吃了一段时间之后,也不再挑剔,竟也习惯了。 到了后来,冯牧一天只吃一顿饭也能适应,竟然没有明显饥饿的感觉,他就这样修炼着,任凭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不知不觉,一年的时光过去了,在此期间冯牧向萧楚材说明了去处,曾希来等人没有接到他的命令,自然也不会主动前来蜀山找他。 冯牧修炼进入瓶颈之后,连吃饭也没了胃口,竟然接连两日不吃饭,只饮一些热水,他思考着怎样才能发挥出蜀山剑法应有的威力。 内力他并不欠缺,招式的熟练程度,也都驾轻就熟,他欠缺的就是一种独有的感悟。 这一日,兴许是太过饥饿,又或许太过疲倦,冯牧竟然昏了过去。昏迷之中,冯牧似乎被困在一间囚笼之中,难以挣脱。 他的手中有剑,却是无论如何也劈砍不断那一间牢笼。脚下面的水开始漫了上来,逐渐漫过了他的腰。 冯牧不由得将手中的长剑握紧了几分,他知道,仅仅凭借力气和内功,无法斩断这钢铁铸成的牢笼。 “到底还有什么剑法是我没有掌握的,我该如何才能突破这座牢笼?” 眼看着水已经漫过了胸口,冯牧不再乱砍乱劈,握剑的手也松了几分。 沉浸在自己心魔中的冯牧,还在与自己交战,他不会想到,在他修炼的屋子里,那个老人正在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老人一言不发,在冯牧满头大汗之际,只是出手掀起一阵清风,受到这股凉风的吹袭,冯牧灼热的身体,有了明显的降温。 便在这个时候,老人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然后便不再理会冯牧,微微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外面站着一个人,那人身材瘦小,笔直地站在墓地中,竟好似一根木杆。 老人看着他,缓缓的说了一句:“武当徐真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面对老人平淡的问话,那个身穿墨色道袍的男子,缓缓转身,看着多年不见的朋友,道:“孔昇老弟,是特意向你告别来了。” “哦?”蜀山这个守陵人孔昇,却是好奇的看着对方,问道:“徐真人作为武当四长老,不管理周天剑阵,倒有这份闲情逸致了?” 面对老友的挖苦,武当长老徐复只是苦笑一声,然后反唇相讥道:“孔老弟难道没有看出来我身上的异样么?” “什么异样?”孔昇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恕我眼拙,多年不见,你依旧容光焕发,精神奕奕,我并未瞧出有何不同。” 似乎对于这样的说法已经习惯,徐复只是长长的叹息一声,对着苍茫的天际,似乎那里能够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 对于这人的故弄玄虚,孔昇倒也不恼,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妨对我这个井底之蛙说道说道?” 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孔昇,徐复不再叹息,然后缓缓说道:“武林中近来接二连三的有人暴毙,死因不明,死前都性情大变,嗜杀残忍,而且那些人都是江湖上重要门派的大人物,为兄只怕也逃不过这一关了。” 这般说着,语调中竟然流露出来深深地凄怆之意,看在孔昇的眼中,他不禁眉头一皱,说徐真人为人洒脱,竟然也会如此伤春悲秋,倒真让人有些意外。 徐复神色平静,眼中的悲伤稍减,说这并非是他有意编造,而是江湖中众所周知的事情,他这番前来,是察觉到自身的异样,所以想请孔昇杀了他。 对方说的言之凿凿,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孔昇不由得一怔,开口问道:“你是认真的么?”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么,我们之间一直没有胜负,我时常引以为憾。” 听着徐复的话,孔昇淡淡的回答道:“照你的意思,今日莫不是来找我比武了?” 徐复平静的看着孔昇,右手抬了起来,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柄利剑,只听他平声说道:“夕夜剑许久未出鞘了,你的牧云剑何在?” 孔昇似乎遥想起往事,随即一挥手,一条枯枝落在他的手中,他随即说道:“牧云剑已毁,就用它代替吧。” 徐复的表情一怔,片刻之后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很好,不成想你的武功境界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说完,挥动手中利剑,一股森然剑气向着孔昇而去。孔昇神情不变,举起手中枯枝与之抗衡。 天地间,被剑气覆盖,只是这剑气很快便消失不见,这片寂静的陵园,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徐复的嘴角有血丝浸出来,他看着孔昇,连连点头,说道:“很好,想不到你已经领悟到了这一层,我心服口服。” 说完举起手中的夕夜剑,向孔昇掷了过去,孔昇伸手将它接在手中,只听徐复淡然说道:“替我照看好它,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孔昇却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我心中倒有更合适的人选,实不相瞒,我能够突破剑术的境界,也是在他那里得到了一些启发。” 徐复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对方是何方高人,我怎么不知道,蜀山还有这样的人物?” 孔昇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说道:“他并非什么前辈高人,而是一个十多岁的后生,也并非蜀山弟子,却又与蜀山有莫大的关系。” “可惜我时间已到,不然真想见一见这个少年。” 徐复说完,语气中似乎十分无奈,他随即倒了下去,便在那个时候,他全身上下,竟然出现许多的血洞。 孔昇走到这个老朋友的面前,轻轻说道:“放心,我想那少年不会让你失望。”(。) 第四百三十三章 是人是鬼 冯牧开始跟随守陵的老人修炼,他多次询问老人的名字,可是老人绝口不提。 时间向前划过了很长一段,三个月过去了,冯牧将蜀山剑法“天水十八式”完全掌握,却无法使出那威力绝伦的一击。 老人将一切看在眼里,该提点的都已经提点了,接下来就看冯牧自己的造化了。 冯牧开始闭关修炼,在那期间,老人反而给他送饭,只是老人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冯牧吃了一段时间之后,也不再挑剔,竟也习惯了。 到了后来,冯牧一天只吃一顿饭也能适应,竟然没有明显饥饿的感觉,他就这样修炼着,任凭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不知不觉,一年的时光过去了,在此期间冯牧向萧楚材说明了去处,曾希来等人没有接到他的命令,自然也不会主动前来蜀山找他。 冯牧修炼进入瓶颈之后,连吃饭也没了胃口,竟然接连两日不吃饭,只饮一些热水,他思考着怎样才能发挥出蜀山剑法应有的威力。 内力他并不欠缺,招式的熟练程度,也都驾轻就熟,他欠缺的就是一种独有的感悟。 这一日,兴许是太过饥饿,又或许太过疲倦,冯牧竟然昏了过去。昏迷之中,冯牧似乎被困在一间囚笼之中,难以挣脱。 他的手中有剑,却是无论如何也劈砍不断那一间牢笼。脚下面的水开始漫了上来,逐渐漫过了他的腰。 冯牧不由得将手中的长剑握紧了几分,他知道,仅仅凭借力气和内功,无法斩断这钢铁铸成的牢笼。 “到底还有什么剑法是我没有掌握的,我该如何才能突破这座牢笼?” 眼看着水已经漫过了胸口,冯牧不再乱砍乱劈,握剑的手也松了几分。 沉浸在自己心魔中的冯牧,还在与自己交战,他不会想到,在他修炼的屋子里,那个老人正在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老人一言不发,在冯牧满头大汗之际,只是出手掀起一阵清风,受到这股凉风的吹袭,冯牧灼热的身体,有了明显的降温。 便在这个时候,老人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然后便不再理会冯牧,微微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外面站着一个人,那人身材瘦小,笔直地站在墓地中,竟好似一根木杆。 老人看着他,缓缓的说了一句:“武当徐真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面对老人平淡的问话,那个身穿墨色道袍的男子,缓缓转身,看着多年不见的朋友,道:“孔昇老弟,是特意向你告别来了。” “哦?”蜀山这个守陵人孔昇,却是好奇的看着对方,问道:“徐真人作为武当四长老,不管理周天剑阵,倒有这份闲情逸致了?” 面对老友的挖苦,武当长老徐复只是苦笑一声,然后反唇相讥道:“孔老弟难道没有看出来我身上的异样么?” “什么异样?”孔昇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恕我眼拙,多年不见,你依旧容光焕发,精神奕奕,我并未瞧出有何不同。” 似乎对于这样的说法已经习惯,徐复只是长长的叹息一声,对着苍茫的天际,似乎那里能够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 对于这人的故弄玄虚,孔昇倒也不恼,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妨对我这个井底之蛙说道说道?” 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孔昇,徐复不再叹息,然后缓缓说道:“武林中近来接二连三的有人暴毙,死因不明,死前都性情大变,嗜杀残忍,而且那些人都是江湖上重要门派的大人物,为兄只怕也逃不过这一关了。” 这般说着,语调中竟然流露出来深深地凄怆之意,看在孔昇的眼中,他不禁眉头一皱,说徐真人为人洒脱,竟然也会如此伤春悲秋,倒真让人有些意外。 徐复神色平静,眼中的悲伤稍减,说这并非是他有意编造,而是江湖中众所周知的事情,他这番前来,是察觉到自身的异样,所以想请孔昇杀了他。 对方说的言之凿凿,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孔昇不由得一怔,开口问道:“你是认真的么?”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么,我们之间一直没有胜负,我时常引以为憾。” 听着徐复的话,孔昇淡淡的回答道:“照你的意思,今日莫不是来找我比武了?” 徐复平静的看着孔昇,右手抬了起来,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柄利剑,只听他平声说道:“夕夜剑许久未出鞘了,你的牧云剑何在?” 孔昇似乎遥想起往事,随即一挥手,一条枯枝落在他的手中,他随即说道:“牧云剑已毁,就用它代替吧。” 徐复的表情一怔,片刻之后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很好,不成想你的武功境界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说完,挥动手中利剑,一股森然剑气向着孔昇而去。孔昇神情不变,举起手中枯枝与之抗衡。 天地间,被剑气覆盖,只是这剑气很快便消失不见,这片寂静的陵园,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徐复的嘴角有血丝浸出来,他看着孔昇,连连点头,说道:“很好,想不到你已经领悟到了这一层,我心服口服。” 说完举起手中的夕夜剑,向孔昇掷了过去,孔昇伸手将它接在手中,只听徐复淡然说道:“替我照看好它,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孔昇却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我心中倒有更合适的人选,实不相瞒,我能够突破剑术的境界,也是在他那里得到了一些启发。” 徐复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对方是何方高人,我怎么不知道,蜀山还有这样的人物?” 孔昇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说道:“他并非什么前辈高人,而是一个十多岁的后生,也并非蜀山弟子,却又与蜀山有莫大的关系。” “可惜我时间已到,不然真想见一见这个少年。” 徐复说完,语气中似乎十分无奈,他随即倒了下去,便在那个时候,他全身上下,竟然出现许多的血洞。 孔昇走到这个老朋友的面前,轻轻说道:“放心,我想那少年不会让你失望。” 冯牧在盘腿运功的时候,分明感受到了外面凌然的剑气,只是那剑气很快就消失了。 陷入空冥状态的冯牧,一下子感受到剑气,原本在他意识中,已经淹没到他脖子的水,竟然停止了。 冯牧凝聚所有的精气神,提起手中的剑,他感觉眼前的铁笼子已经不堪一击,仿佛是豆腐做的一样。 心境发生剧烈变化的冯牧,再次举起手中的利剑,向着那铁笼子劈砍下去。 没有任何声音,铁笼子便那样被冯牧劈成了两半,霎时间,原本包裹着冯牧的水也尽数退了下去。 冯牧随即释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的意识变得清晰起来。 当他猛然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并非做梦,之前那两道剑气真的存在过,也正是这两道剑气,才将他从混沌的想象中解放出来。 冯牧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巧看到两位大剑师决斗的画面,徐复所用的长剑本就杀气凛然,而孔昇所用的枯枝更是神奇。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冯牧只看到由树枝上爆裂而出的剑气将徐复完全包围,徐复的剑气原本很盛,可是撞到孔昇的剑气之后,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后面的事情,冯牧都听到了,只是那个武当的长老没有转过头来,所以临死都不曾见到冯牧。 孔昇让冯牧将武当的长老安葬,然后将那一柄乌黑的剑赠给了冯牧,冯牧接过长剑,恭敬的拜谢孔昇。孔昇指了指那个新垒好的坟墓,说道:“该感谢的人是他,既然武林中出了这样一件大事,我做为其中之一的,自然需要去了解事情的真相。” 就在孔昇将要离开的气候,冯牧突然开口说道:“前辈,此去你要多保重,我还等着你回来指点我呢。” 老人似乎已经料定了再见遥遥无期,对冯牧淡然一笑,然后告诉冯牧:“你安心在此地修炼,按照之前的方法就不会出现大问题。那座高峰上的寒冰洞你要常去,对你提升武功有帮助。” 冯牧点头称是,手中握着老人交给他的剑,看着孔昇飘然远去,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对方是他的小师叔,可是竟然如此苍老,冯牧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曾经询问过,但是老人绝口不答,冯牧之后就少有提起。 孔昇的身影已经在十丈开外,只听得他的声音飘在冯牧的耳中:“十年为期,这十年之中,若你能够仅用一根枯枝就斩断高峰山的巨石,便可以下山了。” 声音说完之后,孔昇的身影已然彻底消失不见。冯牧望着背影,口中喃喃道:“我会努力的,请前辈放心。” 冯牧不清楚这个老人突然下山所谓何事,但是对方让他专心修炼,冯牧便一心痴迷武道。 在孔昇离开之后,冯牧的日子越发的单调枯燥起来,他常常一个人修炼,中途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到了后来,冯牧竟然开始在墓碑前自言自语。 一日,他在墓地中自言自语的时候,竟然听到一个声音回答,冯牧的第一反映不是害怕,而是惊喜,因为已经有一年多过去了,他不想再重复那些单调的日子。 “谁在说话,站出来一见?” 冯牧诚恳的开口说道,对方却阴恻恻的说道:“我不见你,我已经死了,死了的人不能够与活人相见,这是规矩。” 一听到对方的回答,冯牧便判断出对方就在自己前方几丈开外,等他想要去抓对方的时候,对方却已经消失,冯牧看着阳光满地的墓地,不由得怔住了。 “难道对方真的是鬼,白日见鬼,这种事情倒也稀奇。若是对方不是鬼的话,轻功就好的可怕,在我全力追逐的时候,竟然能够逃得无影无踪。” 冯牧这样感慨着,但是自从那一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过那个声音,更没有见过那个说话的人。 不知不觉中,冯牧已经完全适应了陵园中的生活,即便在大晚上,面对着数不清的坟墓,听着猫头鹰凄凉的叫声,冯牧也没有害怕。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多,冯牧不光是淬炼**,更注重内功的修养,所以这一年以来,他能够屏声静气,排除一切得干扰,安心的修炼,已经将武功境界提升了一个新的高度。 但是冯牧自己很清楚,他依旧没能够突破新的境界,长期在那个阶段徘徊。 冯牧得心中开始期待那个声音,他在这个无聊的日子里,很希望有人出来陪他说说话。哪怕对方是鬼,冯牧也无所谓。 那个声音一去就是两年,冯牧再也没有听到那个声音。 就在冯牧在山间的溪水中捉鱼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头顶上一块巨石掉落下来。 冯牧眼疾手快,一个闪身就避开了。那块巨石不会好端端的落下来,而且裂口相对整齐,一看就是有人做了手脚。 23:55:05 浥塵2016/6/423:55:05 冯牧在盘腿运功的时候,分明感受到了外面凌然的剑气,只是那剑气很快就消失了。 陷入空冥状态的冯牧,一下子感受到剑气,原本在他意识中,已经淹没到他脖子的水,竟然停止了。 冯牧凝聚所有的精气神,提起手中的剑,他感觉眼前的铁笼子已经不堪一击,仿佛是豆腐做的一样。 心境发生剧烈变化的冯牧,再次举起手中的利剑,向着那铁笼子劈砍下去。 没有任何声音,铁笼子便那样被冯牧劈成了两半,霎时间,原本包裹着冯牧的水也尽数退了下去。 冯牧随即释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的意识变得清晰起来。 当他猛然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并非做梦,之前那两道剑气真的存在过,也正是这两道剑气,才将他从混沌的想象中解放出来。 冯牧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巧看到两位大剑师决斗的画面,徐复所用的长剑本就杀气凛然,而孔昇所用的枯枝更是神奇。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冯牧只看到由树枝上爆裂而出的剑气将徐复完全包围,徐复的剑气原本很盛,可是撞到孔昇的剑气之后,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后面的事情,冯牧都听到了,只是那个武当的长老没有转过头来,所以临死都不曾见到冯牧。 孔昇让冯牧将武当的长老安葬,然后将那一柄乌黑的剑赠给了冯牧,冯牧接过长剑,恭敬的拜谢孔昇。孔昇指了指那个新垒好的坟墓,说道:“该感谢的人是他,既然武林中出了这样一件大事,我做为其中之一的,自然需要去了解事情的真相。” 就在孔昇将要离开的气候,冯牧突然开口说道:“前辈,此去你要多保重,我还等着你回来指点我呢。” 老人似乎已经料定了再见遥遥无期,对冯牧淡然一笑,然后告诉冯牧:“你安心在此地修炼,按照之前的方法就不会出现大问题。那座高峰上的寒冰洞你要常去,对你提升武功有帮助。” 冯牧点头称是,手中握着老人交给他的剑,看着孔昇飘然远去,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对方是他的小师叔,可是竟然如此苍老,冯牧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曾经询问过,但是老人绝口不答,冯牧之后就少有提起。 孔昇的身影已经在十丈开外,只听得他的声音飘在冯牧的耳中:“十年为期,这十年之中,若你能够仅用一根枯枝就斩断高峰山的巨石,便可以下山了。” 声音说完之后,孔昇的身影已然彻底消失不见。冯牧望着背影,口中喃喃道:“我会努力的,请前辈放心。” 冯牧不清楚这个老人突然下山所谓何事,但是对方让他专心修炼,冯牧便一心痴迷武道。 在孔昇离开之后,冯牧的日子越发的单调枯燥起来,他常常一个人修炼,中途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到了后来,冯牧竟然开始在墓碑前自言自语。 一日,他在墓地中自言自语的时候,竟然听到一个声音回答,冯牧的第一反映不是害怕,而是惊喜,因为已经有一年多过去了,他不想再重复那些单调的日子。 “谁在说话,站出来一见?” 冯牧诚恳的开口说道,对方却阴恻恻的说道:“我不见你,我已经死了,死了的人不能够与活人相见,这是规矩。” 一听到对方的回答,冯牧便判断出对方就在自己前方几丈开外,等他想要去抓对方的时候,对方却已经消失,冯牧看着阳光满地的墓地,不由得怔住了。 “难道对方真的是鬼,白日见鬼,这种事情倒也稀奇。若是对方不是鬼的话,轻功就好的可怕,在我全力追逐的时候,竟然能够逃得无影无踪。” 冯牧这样感慨着,但是自从那一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过那个声音,更没有见过那个说话的人。 不知不觉中,冯牧已经完全适应了陵园中的生活,即便在大晚上,面对着数不清的坟墓,听着猫头鹰凄凉的叫声,冯牧也没有害怕。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多,冯牧不光是淬炼**,更注重内功的修养,所以这一年以来,他能够屏声静气,排除一切得干扰,安心的修炼,已经将武功境界提升了一个新的高度。 但是冯牧自己很清楚,他依旧没能够突破新的境界,长期在那个阶段徘徊。 冯牧得心中开始期待那个声音,他在这个无聊的日子里,很希望有人出来陪他说说话。哪怕对方是鬼,冯牧也无所谓。 那个声音一去就是两年,冯牧再也没有听到那个声音。 就在冯牧在山间的溪水中捉鱼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头顶上一块巨石掉落下来。 冯牧眼疾手快,一个闪身就避开了。那块巨石不会好端端的落下来,而且裂口相对整齐,一看就是有人做了手脚。 “出来吧,不要再躲躲藏藏了,与我正大光明的一战。” 冯牧突然朝着头顶上方大声叫到,但是只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回答道:“我说过了,我是鬼,不能与你相见,你如果真的想要见我,那就先自杀吧。” 听着对方的话,冯牧不由得觉得有些搞笑,竟然还有人这样劝人自杀的,他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你到底是人是鬼,一直这样有什么意义,出来与我一战,才是英雄行为。” 冯牧一直想要对方出手,因为这些年,他太过孤单,想找一个人切磋武功都找不到。他也想过萧楚材,但是已经是蜀山新人掌教的他,根本没有时间陪他。 冯牧也想过找曾希来等人,可是对方做为死侍,是帝国最重要的秘密护卫,怎么能够陪他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到了后来,冯牧自然越发想念那个神出鬼没的家伙,但是三年多下来,只是偶尔听到对方说话,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越是这样,冯牧心中的好奇就更重要,他猛然从溪水中飞跃出来,竟然向着那人而去。 “跟你说过,鬼不见人,你怎么不听?”那个声音说完,竟然再度消失。 (。) 第四百三十四章 大梦十年 冯牧最终也没有追赶上那个声音,可是那个声音每隔一年半载就会前来找冯牧。 就这样,十年的时光悄然流逝了,在此期间,冯牧每次去追赶那个声音,都会更进一步,可是对方真的就好似他说的那样,如同地狱的鬼魂,看似就在身边,实则没有半点痕迹。 冯牧最近的一次闭关,用了一年的时间,他走出来石洞的时候,那个声音正好在洞外说道:“我还当你死去了,想不到还活着。” 冯牧伸了一个懒腰,骨头关节咯咯直响,冯牧望了望天色,微微出了一口,道:“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说完,便闪动身子,向着那个人追赶上去,那个声音一见冯牧的身形飘忽,竟然好似魅影飘空,径直向他而来,不由得怪叫一声道:“都说过了,我是鬼,不能够见你。” 冯牧哪里管那么多,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这些年来,对方就是他追赶的目标,若是没有那个鬼魅一般的身影激励着他,冯牧只怕不会这样勤加修炼。而且,在无边无际的孤寂岁月中,没有这样一个人,他只怕早已经发了疯。 对这个人的好奇心,占据了冯牧整个心,他急于想要追赶上对方,这样想着,便催动全身的功法,天空中一道白色的光影闪动,就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天空。 “管你是人是鬼,我倒要看看你长什么样,怎么这么神秘?” 冯牧说着,距离那个影子,已经不足一丈,冯牧的身影闪过,带动周遭的空气,一些树枝因为狂风刮过,竟然“卡擦”一声折断了。 “都说了你不要追赶了,到时候吓死你我可不管。” 前面那个声音说着,冯牧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道:“这倒有趣,若真是那样,我被吓死了也心甘情愿,我还没有见过鬼呢。” 冯牧说着,对于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更感兴趣,然后他足尖一点,踏过一座山峰,五指成爪,已经抓住了那人的衣服。 只听得嘶啦一声,衣服被拉破了一块,冯牧不甘心,再次向着前方的那个身影抓去,那人这一下被他抓到了肩膀,就仿佛被一只铁钳牢牢地禁锢住,再也挣脱不掉。 “你脱不掉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什么样子。”冯牧饶有兴趣的说道,将那个身影夹在腰间,往地面降落下去。降落地面之后,冯牧侧过头,却看到对方脸上带了一张恶鬼的面具。 难道对方是个丑八怪,或者被毁了容,才会如此羞于见人?冯牧这般想着,然后对他说道:“你既然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那人明显一愣,对冯牧说道:“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告诉你名字?” 冯牧哈哈一笑,随即开朗的说道:“你真有趣,说得对,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所以你不认识我,现在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冯牧,字子由。” “冯子由,”那个声音低低的念道,然后抬头说道:“名字还不错,可是谁告诉过你,你说了我就一定要说?” 冯牧有些哭笑不得,然后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天下没有这样的规矩,既然你什么也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吧。” 冯牧说着,认真的看着对方,说道:“我听你的声音,似乎是个姑娘,既然你不愿意说出名字,那我就叫你小妖吧。” “为何要叫这样一个名字?”那个鬼魅一般的身影,不由得茫然的问道。冯牧摊了摊手,说道:“你的身形快速得就如同妖魅,但是年纪又不大,难道要叫你妖姬或是魅姬?” 听着冯牧的话,对方竟然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照你这般说,还是叫小妖合适。” 冯牧看着对面的那个女子,好奇的问道:“这些年你为何要来找我说话,你并非蜀山弟子,难道不怕被人发现么,其实我最想问的,你这般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被他这样一问,那个女子语气却有些不悦,说道:“怎么,非要有什么目的才行?我看你傻头傻脑的,觉得有些好玩,难道这也不行?” 冯牧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回忆起三年前自己修炼的时候,突然遇到了瓶颈,冯牧强行运功,想要突破瓶颈,却反而入了魔障,差点走火入魔。那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替他疏导经脉,冯牧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兰香,正与他面前这个带着恶鬼面具的女子同样的香味。 “敢问姑娘,三年前你为何要出手救我,等我回过神来,你又不辞而别,你这样帮我,我实在感激不尽。” 那个女子似乎没有想到冯牧在走火入魔的时候,竟然还能够感觉到她的存在,不由得有几分愕然,她随即轻轻地说道:“谁说是我,我才懒得管你的死活。” 这个姑娘真的有些奇怪,冯牧早已经猜到了她会这样说,既然她不愿承认,他也就不再勉强了。三年前,因为女子的帮助,冯牧突破了最为关键的一关,从那之后,冯牧的修炼开始登堂入室。 经过十年的修炼,冯牧已经将身体中的九转天运丹全部吸收,他感觉自己身体中似乎有九头猛虎在潜伏,然后吟啸天下。 这个女子对冯牧实在有大恩,冯牧对她拱手道:“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我都要向你告别了,在这里呆了这些日子,似乎快十年了吧,我都忘记天日了。” 女子听到冯牧这样一说,毫不眷恋的说道:“你要去便去,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去找其他人玩不同样有趣?” 冯牧对于这个游戏人间的女子,有些无可奈何,这人行踪飘忽,而且一走就是一年半载,冯牧实在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听到女子的话,冯牧便开口说道:“姑娘,你且珍重。” “嗯,好。”女子淡然回答,冯牧抱了抱拳,转身向着蜀山主殿走去。 冯牧走入正殿的时候,萧楚材正在吩咐那些弟子做事情,只听萧楚材说道:“唐门与我蜀山素无瓜葛,此番向我们求助,定然别有用心,我们不必淌这浑水,婉言谢绝便可。” 那个送信的弟子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冯牧看着萧楚材,拍手笑道:“萧大哥果然有掌教之风,遇事冷静,分析周到,判断果断,蜀山有你,这些年想必已经恢复了当年的实力。” 萧楚材见到冯牧前来,惊喜的说道:“冯小友,想不到十年不见,你竟已经成了一个翩翩少年,愚兄忙于门派事务,也没有去探望过你,还请不要责怪才好。” 冯牧点了点头,拍了拍萧楚材的肩膀,说道:“萧大哥这是哪里话,我岂有责怪之理?” “如此甚好,正好在厢房住下,帮我参考一下那些令人头疼的问题。” 面对萧楚材的盛情,冯牧却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我这番前来是向萧大哥辞行的,那些该我做的事情,我再也不能逃避了。” 冯牧执意要走,萧楚材挽留了几次,见冯牧去意已决,便不再多言,交给冯牧一些盘缠,让他梳洗干净,换下那一身比乞丐还要破旧的衣服。这些冯牧都没有拒绝,但是他想着,萧楚材的恩情,他早晚都是要回报的。 就这样,蜀山那些弟子突然见到身穿道袍的一个陌生面孔,不由得交头接耳的议论,这个少年莫非是新入门的弟子,但是怎么没有拜师仪式,而最近也没有什么招收弟子的大会啊? 当众人莫名其妙的时候,便有几个弟子上前询问冯牧,冯牧只得将自己与萧楚材的关系大致说了一遍,可是这些新入门几年的弟子哪里知道这些,心念一动,便认为冯牧在编造谎言。 有了这样的偏见,便对冯牧刀剑相向,冯牧皱了皱眉头,施展轻功,身子兀自消失,那些蜀山弟子面面相觑,都以为白日见鬼了。有些反应快的,连忙大叫不好:“有敌人混入了蜀山,赶快向掌教禀报,其他人随我去追,那人应该还未跑远。” 蜀山弟子一人去报信,其余人往山下而去,追赶着那个早已经消失的身影。 蜀山高百尺,山间有流云飘飞,冯牧飞起来的身体,仿佛触摸到了流云,又仿佛在云中漫步。冯牧的心情很好,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轻功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看来这十年的苦功没有白费,终于收到了一些效果。可是能否战胜那些可怕的对手呢?冯牧在心中生出这样的疑问,他在进步,对方肯定也会进步。 片刻的茫然之后,冯牧的脸上露出一丝坚毅的神情,然后咬了咬牙,自顾自说道:“不管江湖上还有多少可怕的对手,我既然选择闯荡,就不应该再犹豫恐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终究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冯牧这般自我安慰之后,身子飘然落地,一脚踩在一头石狮子上面,石狮子没有丝毫变化,甚至上面那一片落叶也不曾被扫落。冯牧借助反震之力,身子再度像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 第四百三十五章 唐门式微 冯牧其实并不想带着一柄剑在身上,他虽然跟着****浩修习了剑术,可是他认为,那些真正的高手,即便是赤手空拳也能够杀人于无形。 当年孔昇将这把剑交给冯牧之后,便不知所终,而那个来自武当的徐复,也同样让冯牧觉得不可思议。冯牧不知道像他那样的高手为何会主动求死,看着孔昇掩埋了徐复之后,冯牧本来还想问一些事情。 可是那个守陵的小师叔,却在他身前消失了,临别前只留下一句话在天空中飘荡:玉器和夕夜剑都收好。 在那之后,孔昇彻底消失了,冯牧再也没有见过他,他再修炼的时候,只得自己照顾自己。 冯牧用布条将那柄剑包裹起来,他每个月都会练剑,夕夜剑保养得很好。冯牧之所以不想让这柄剑暴露在外,是不想惹起不必要的麻烦。武当长老的佩剑,自然是名气很大,所以就连去见萧楚材的时候,冯牧都没有告诉他那些。 冯牧将这柄四斤多剑背在背上,下了蜀山之后,他思索着该想哪里去,突然想起了之前在萧楚材哪里听说的消息。消息说唐门式微,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有什么门派要向唐门进攻。 “唐门野心勃勃,想不到也有今日,就凭他们之前在皇宫中的阴谋,我也该去看个究竟。” 冯牧这般想着,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他找了一个赶路的人,询问了前往唐门的路,那人一听说冯牧要去唐门,一下子露出惊讶的表情,有些恐惧的说道:“这位公子,我看你气度不凡,还是不要去那里了吧,那里如今已经成了是非之地,就跟地狱的修罗场一般,人们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有人愿意去的?” 冯牧听他这样一说,心中一动,没有想到那里会这样危险,他决定悄悄潜入,不被别人发现。也不顾那人的劝告,冯牧道了谢之后,便往唐门的方向走去。那人看着不听劝告的冯牧,似乎十分失望,嘴里暗暗叹了一声,便径直离开了。 冯牧来到唐门的实力范围之内,在一家小酒馆前面停了下来,他走了进去,打算要几样小菜,这些年他忙于修炼,没有吃过什么好吃的,如今闻着香味,竟然垂涎欲滴。 冯牧原本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直到他看到别人桌子上的菜之后,才大吃一惊,冯牧叫来店小二,说他们点的菜,给他也照样来一份。店小二吃惊的看着冯牧,问他还有朋友没来吗?冯牧摇头说只有他一热,随即对店小二说道:“不用替我担心吃不吃得完,反正你们做菜来我付给你们银子,这样不是很好么?” 店小二片刻的错愕之后,猛然一拍脑袋,说他真是糊涂,然后便屁颠屁颠的走了。片刻之后,冯牧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东坡肘子,宫保鸡丁,麻婆豆腐,水煮牛肉还有麻辣鱼等其他小菜,顿时咽了咽口水,举起手中的筷子,便大吃起来。 他的吃相确实有些夸张,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他们那里知道,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年,竟然已经十多年没有吃过什么好吃的了?冯牧将东坡肘子拿在手中,大啃起来,虽然满嘴油光,可是他却吃得津津有味,这也是东坡肘子最让人欣赏的地方,肥而不腻,粑而不烂,历来为人称道。 冯牧将骨头丢在地上,便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两条狗从外面跑了进来,似乎为了争抢那一根骨头而要互相对咬,就在两条狗相互呲牙咧嘴的时候,互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大黄,二黄,趴下。” 这个声音响起,原本两条争抢的狗,竟然在瞬间听话的趴在了地上,那根骨头就在它们之间,可是两条凶悍的大狗,都不再向它看上一眼。 冯牧不由得好奇,这样一个声音的主人会是什么来历,竟然让两条狗如此言听计从,竟然能够压抑住动物的天性。 那个人影走了进来,只见他披着一件淡绿色的披风,快步走了进来,她蛾眉淡扫,云鬓高悬,是一个姿容秀丽的女子。她一进来就指着冯牧,严声问道:“是你乱丢骨头,让我的大黄二黄自相争斗?” 冯牧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会这样不讲道理,饶有兴趣的回答道:“这可怪不得我,我吃了肉,骨头自然要扔掉,我又不是狗,吃不下这坚硬的东西。” 对于冯牧的话,女子不由得柳眉倒竖,举起手中的鞭子,便向着冯牧的头顶打去。冯牧身手将鞭子抄在手中,对于这个蛮不讲理的女子说道:“你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蛮不讲理?” 对面的女子用力拉扯鞭子,却是纹丝不动,她气呼呼的说道:“你竟敢与我作对,你可知道我的师父是谁,她可是江湖上出名的女侠……”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外面响了起来:“瑶瑶,可不许仗势欺人,这可不是我们的作风。” 那个声音传进来之后,冯牧只觉得有些耳熟,可是又想不起来,直到那个少女走了进来之后,冯牧不由得眉头一动,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女子的美丽,更因为他觉得很眼熟。 就在冯牧愣神的时候,那个女子继续对叫做瑶瑶的少女说道:“再说了,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做不了你的师父,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在别人面前这样说了。” 那个少女被她这样一说,低下了头,脸色涨得通红,她随即有些委屈的说道:“好吧,我不叫你师父,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那个气定神闲的女子看了看她,轻声说道:“你叫我姐姐便好。” 瑶瑶猛然抬起头,眼中露出惊喜的神情,拉着那个女子的手,说道:“好吧,宁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肯教我武功了么?” 听到瑶瑶开口叫宁姐姐,冯牧头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了什么,然后他带着惊喜,出声问道:“敢问姑娘的名字可叫廖宁?” 对面的两个女子都是一怔,瑶瑶当先骂道:“你是什么人,竟然直呼姓名,这般无礼?” 另外那名女子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茫然的看着冯牧,努力的想着什么,然后问道:“我们之前见过么?” “当年在寒秋谷的翠萝湖,你带着一个孩子入谷,不知道姑娘可曾想起了什么?” 冯牧问道,女子心中一动,不可思议的看着冯牧,然后讶然道:“你竟然还活着,真正是太好了,若是他们知道了,一定喜出望外。” 冯牧开口问道:“你们这次来到这里,也是要去唐门么?” 廖宁点了点头,上前拉住冯牧的手,说道:“先跟我走,我们把了解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你。” 冯牧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他一桌子的菜还没有开动,廖宁一呆,只得与瑶瑶陪着冯牧坐了下来,三人吃着东西,等吃饱喝足之后,冯牧结了账,就跟在廖宁的身后,去见那些老朋友。(。) 第四百三十六章 姥姥 当年寒秋谷一战,战况相当惨烈,谷主许沛战死,就连改名换姓为郭姑姑的洛琉璃也都为许沛殉情,共赴黄泉,惨淡收场。 谷中其他人,面对那些高手,也是死伤惨重,且不说其他战场,光是廖安率领的人,与霸刀门的那一战,就让他的那一对人所剩无几。冯牧跟在廖宁的身后,心中有愧,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他,才与敌人交手,最后还被迫离开那安定的世外桃源,来到江湖闯荡。 “廖姑娘,你能告诉我,谷中还剩多少人吗?” 冯牧问出这个问题,廖宁让瑶瑶带着两条黄狗,心中又想起她之前喂养的黄铜和白铁,也是在那一战中被敌人一掌打碎了脑袋。 除此之外,更多谷中的人,也是在那一战中死去的,她没有正面回答冯牧的问题,只是平静的说道:“你先不要想这么多,到时候见到了大家,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冯牧答应一声,跟在廖宁的身后,继续向前走,他们走过了喧闹的街市,在一家小客栈前面停了下来,廖宁径直走了进去,年龄偏小的女孩,对冯牧说道:“这家客栈是我爹开的,你可以安心住在这里,不用担心有人会来打扰你。” 冯牧一时想不通,这样一个女孩为何会整天跟在廖宁的后面,嚷嚷着学武功,像她这样的也算是小家碧玉吧,干嘛要到江湖上受罪?冯牧走进了客栈之后,见到脸上有两条刀疤的掌柜,才明白一切,原来这客栈的掌柜也是江湖中人,在他的影响下,小姑娘想要成为侠女,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不过冯牧看出来,掌柜老板的武功稀松平常,看样子并非江湖中人,他会跟寒秋谷这些人结交,多半还是想将女儿托付给他们照顾。毕竟在唐门这样的大门派的附近开客栈,江湖中各种各样的人也都见识过了,知道实力才是王道这样浅显的道理。 冯牧走上二楼,在廖宁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是小巨人廖安还有那个猴精一般的少年廖化。两人见到冯牧走进来,都不由得一愣,在廖宁介绍之后,也都露出了惊讶得表情。 廖安让廖化去将其他人找来,廖化看了冯牧两眼,走了出去。冯牧看着廖安,只见那个小巨人的手臂上多了好几条刀疤,特别醒目扎眼,冯牧相信,在他的身上,只怕还有更多的刀疤。 冯牧开口说道:“廖大哥,当年救命之恩,实在感激不尽。” 廖安摆了摆手,说道:“这些都是谷主吩咐的,我们听命行事,你无需感谢,要谢的话,就谢保护你而死去的谷主吧。” 冯牧点了点头,对于许沛老前辈,他牢记在心,他们许家的恩情,他这辈子只怕难以偿还了。不光是许沛前辈,还有从小将他带到湄洲岛的许泽,都是他的大恩人。 正在冯牧回想往事的时候,廖化很快找来了其他人,这些人之中,就有之前考验冯牧的那三个悍卒,只是岁月无情,昔日纵横疆场,百战不死的勇士,如今已经双鬓花白,多了很多暮气。 除此之外,还有三个少年人和两名女子,看样子跟廖安的年级相仿,比起廖宁要大上几岁,这些人冯牧有的一面也没有见过,有的只是匆匆一瞥,对于他们这些为他付出了巨大代价的人,冯牧连他们的名字也不清楚,心中不免有些惭愧。 简单的一番介绍之后,冯牧终于知道了他们的名字,正当他想要表达感激的时候,忽然听到廖安说道:“虽然谷主是自愿为了你而死,可是他的大哥并不理解,觉得你是罪魁祸首,他两个胞弟之死,都要算在你的头上,而对方的武功,是我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敌不过的,我们想着提前找到你,将这个消息告诉你,如此才不辜负谷主的一番心意。” 廖安说完,冯牧心中感动,说道:“多谢各位,你们已经为我涉险过一次,这一次就让我独自面对吧,若是各位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实在无颜面对九泉下的许前辈。” 这些寒秋谷的人,对于许沛而言,都是他的亲人,他们厌倦了江湖,才隐居于那僻静之地,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若是没有冯牧的突然降临,他们本可以寿终正寝,平安一生。 “那你可知道对方的身份么?” 廖化之前一直不太喜欢冯牧,对于当年打败他一件事,也一直记在心里,他对于冯牧这样一个年轻人,完全不服他,凭什么谷主生前决定要他接任寒秋谷的谷主,而不是让实力强横的廖安大哥代替。 见冯牧摇头,廖化淡淡的说道:“你与对方简直是天差地别,对方想要让你消失,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用不着他亲自动手,你就会万箭穿心。” 听他说得如此玄乎,冯牧好奇的问道:“对方是何方神圣,竟然这么厉害,我虽然武功不济,倒也不是引颈就戮的木头人。” 另一边的廖芳开口说道:“这一次的对手,与之前的不同,他不是江湖中人,而是益州知府,掌管成都府大小事务,即便是蜀山唐门这样的大门派,也要受其控制,不然朝廷出兵,就是这些江湖门派的末日。” 冯牧一听说又要牵扯到朝廷,便眉头大皱,当年在皇城,可谓是十面埋伏,他好不容易来到江湖,再也不想与朝廷打交道,但是命运似乎将他推到了一个很微妙的境地,他只能往前走。 正当冯牧犯愁的时候,带领冯牧来到这家客栈的廖宁忽然开口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个大人物在找你,她若是知晓了你的行踪,一定会全力帮助我们。” 廖宁说着,对旁边的三个老卒点了点头,三人心照不宣,往客站外面走去,看样子是要去跟那个大人物报信了。冯牧听他们说得没头没尾,好奇地问道:“是何方大人物,可是我认识的人,非亲非故的,为何要帮助我?” “谁告诉你我们非亲非故的?”外面忽然传来一个较为苍老的老妪的声音,这人的声音响起,原本还在客栈的门口,只不过在眨眼之间,便已经来到了冯牧所在的房间里。 三个报信的老卒面面相觑,因为他们还没有走出客栈,这人竟然已经收到了消息,而且还亲自出马,第一时间感到了这里。冯牧看着眼前的老妪,只见她满头青丝,容光焕发,与那苍老的声音相比,她的容颜竟然不输半老徐娘。 这样驻颜有术的老妪,绝非泛泛之辈,冯牧恭敬的拱了拱手,问道:“敢问前辈是何人,为何要找我,还要帮助我?” “我是你姥姥。” 冯牧忽听得对方这样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这位高人前辈,竟然一开口就骂人,太没有大家风范。正当冯牧想要反唇相讥的时候,旁边的廖宁拉着冯牧的衣服,说道:“她便是庄妃宋小七的生母,所以你叫一声姥姥,也是理所应当。” 冯牧有些哭笑不得,一下子多出来一个亲人,他虽然有些高兴,但更多的还是错愕,看着冯牧愣在那里,老妪没好气道:“怎么,见了姥姥,高兴得连人也不会叫了?” 冯牧叫了一声“姥姥”,心中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察觉到这位老人的武功修为不低,他一下蜀山,就遇到这么多人,看来一场新的冒险即将来临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益州知府 关于母亲,冯牧只知道她是明武宗朱厚照的庄妃,名叫宋小七,在他出生的时候,跟着锦衣卫副千户冯青刚逃出了朝廷。 然后就是戚大姐想要抓她去领赏,而宋小七在雪地中生下了他,便与冯青刚一同赴死。冯牧心中很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亲情,弥补前世的亏欠,可是造化弄人,他穿越回了明朝,依然孤苦伶仃。 突然出现的姥姥让冯牧心中的遗憾得到了一些填补,这个保养得很好的老妪将冯牧带进了一间房间,说是想要仔细看看自己的外孙。 老妪捧着冯牧的脸,将他仔细打量起来,她还要看冯牧身上的伤疤,冯牧也只得脱去了上衣。看着少年冯牧身上的伤疤,老妪带着哭腔,心疼的说道:“都是姥姥没有找到你,不然你也不用受这么多苦。” 冯牧却淡然一笑,拍着老妪的肩膀说道:“姥姥不必介怀,这些皮外伤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正是有这些伤疤,才提醒我要不断变强,那样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 听着冯牧的话,老妪眼中的泪水被她轻轻擦去,她破涕为笑,说道:“嗯,说得好,这才是男子汉。” 冯牧好奇的问道:“姥姥,那个益州知府武功很高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姥姥为了我犯险,如今外孙已经学到了一些功夫,能够保护好自己。” 老妪将冯牧抱在怀中,冯牧虽然已经是一个青年了,但是被老妪这样抱着,丝毫没有觉得尴尬,反而有种长久以来想要而不得的温情,填满了他的心胸。 “傻小子,你放心好了,有姥姥在,那个老鬼不敢把你怎样,他要是真的敢动你姥姥,我反倒佩服他。” 冯牧越听越觉得姥姥与那个益州知府认识,似乎交情匪浅,他不知道该不该问,犹豫着,然后才开口道:“但是许家两位老前辈,确实是为了我才死的,若不是他们将内力传给我他们也不至于落到那个下场。” 说着说着,冯牧心中便觉得有些疼痛,看着冯牧感伤的样子,老妪摸着外孙的头说道:“你放心,那个老鬼话虽这样说,但是你真的见了他之后,他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真的为难你?” 这话说的让冯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问老妪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妪没有回答,只是让他早些睡觉,第二天去了就知道了。 冯牧在老妪走出房间的时候,开口问了老妪的名字,老妪告诉他:“老身名叫宋婉贞,小七是跟着我姓的。其实我真正姓唐,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到了后来,你自然会知晓。” 冯牧点了点头,向姥姥道了一声晚安之后,便洗漱睡觉了,他在头脑中向着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从姥姥的言语中,他似乎感觉到姥姥是唐门中人,这也说得通为何唐门中人一心想要将他推上皇帝的宝座了。 安静入睡的冯牧想要练习那种能够在睡梦中修炼内功的功法,但是他的尝试再次失败了。冯牧开始想念华青峰,当年蜀山一战,他并未亲眼见到那个酒鬼,但是从战斗的痕迹来看,很多石头上面都留有被洞玄指击出一个洞的痕迹,由此冯牧推测那个酒鬼一定前来蜀山助阵了。 第二天,客栈的鸡鸣了几声,众人才起床收拾,冯牧长期修炼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所以他反而是起来最早的人。冯牧径直下了楼,先前那两条黄狗似乎认出了他是主人的朋友,也就不再对他呲牙咧嘴。 众人用过早点之后,冯牧的姥姥才从客栈外面被人抬着进来,她刚出了轿子,便拉着冯牧的手,说让他跟她坐在轿子里,冯牧说自己走着去就好,老妪却说见那个老头不能显得太寒酸了,让他坐轿子。 来到知府衙门,冯牧一行人就被拦了下来,老妪轻声对其中一个轿夫吩咐了几句,那人便走上前去,跟那个守门的卫兵说了几句,那人面色一动,便对同伴说赶快让他们进去。 冯牧等人如此轻易的进入了知府衙门,早已经得到通报说外面有贵客的知府,腆着肥胖的肚子,快步迎了出来。 “婉贞,这些年来,你终于肯见我了么?” 坐在轿子里的冯牧,掀开帘子,便看到一个须发有些微花白的老人,神情激动,正快步往这边而来。他的模样与许爷爷和许老前辈有几分相似,自然是亲兄弟无疑。 冯牧有些担忧,这人放出话要他偿命,而且对方作为地方最高长官,冯牧不想连累其他人的话,就只能逃跑。但是姥姥安排他前来,肯地是有深意,所以冯牧没有选择逃跑,而是静观其变。 “老鬼,你不是放出消息说要我外孙偿命么?我现在将他带来了,要杀要剐,你看着办吧。” 听着姥姥淡淡的语气,冯牧更是疑惑,姥姥肯定不会真的要他死,但是这样说又是为了什么。 正在冯牧疑惑之际,忽听得知府说道:“婉贞,你知道我之所以放出这样的消息,无非是想要见你一面,这些年我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若非这样的话,你又怎么肯主动前来?” “你就不怕死后没脸见自己两个胞弟?” 姥姥反问道,冯牧一言不发,等待那个知府该如何说话,忽听得知府说道:“我活了几年年,难道连他们的心思都不知道么?若非他们自愿,谁又能够夺走他们的内力,所以他们二人的做法,我完全能够理解。对于他们二人,我心中愧疚万分,想来他们多半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 还没等知府说完,姥姥便呸了一声,说道:“什么因为你的缘故,难道我的外孙天资不高,不能让他们二人刮目相看,才寄予厚望?” 知府面对这个老妇人,竟然没有一点脾气,连忙改口说道:“是是是,我外孙天资聪颖,定然能够担负起大任,所以他们二人的决定,完全没错。” “什么是你的外孙?你可真会乱认亲戚。”姥姥没好气道。可是那个地方最高的长官知府大人,却没有脾气,问声细语的说道:“婉贞,你还在恼我不成,我们夫妻闹了几十年了,也该消停了吧?” “我跟你可不是夫妻,你可曾下过聘礼,有过媒妁之言,正式迎娶我过门?” 在轿中听着两人对话,冯牧总算明白了一切,原来这个成都府的知府大人,竟然是他的姥爷。这些年浪迹江湖,他早已经习惯了了无牵挂,如今多了两个亲人,冯牧不由得喜上眉梢。 “姥姥,姥爷是存心认错,你能否看在外孙的面上,给他一次机会?”冯牧不失时机的对着姥姥求情说道。(。) 第四百三十八章 母亲真正的身份 兴许是看在外孙的面上,老妪竟然不再跟益州知府计较,老夫老妻分离了几十年,这次虽然重新走到了一起,却仍旧冷眼相对。 在知府的安排下,众人在衙门中住下,冯牧一直陪在姥姥的身边,想要听一些关于母亲的消息。可是姥姥却说,她并非一个好母亲,早在宋小七出生不久,便有人将她带走了。 冯牧想要知道对方是谁,但是姥姥只是摇了摇头,说她也不清楚。冯牧觉得姥姥在刻意隐瞒一些事情,但是姥姥不愿意提起,他自然不方便继续追问。 祖孙两在屋子里聊天的时候,忽听得屋外传来了敲门声,冯牧走上前去打开门,便看到头发有些花白的知府端着果盘,诚意十足的看着自己。 冯牧叫了一声姥爷,知府一脚跨了进来,便立即引来姥姥的反对,她毫不理会这是对方的地盘,让他滚出去。 “我想跟我外孙说几句,既然他想要知道关于他母亲的那些经过,还是由我来说更好一点。” 知府大人平静的说道,对于他的话,姥姥没有再反对,淡淡说道:“既然你有话要说,那我出去好了。” 她说着,便径直往外走去,知府看着自己的妻子,微微摇了摇头,对于这样的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待老妪离开之后,他对冯牧说道:“先坐下吃点水果吧。” 冯牧听着他的话,坐到了椅子上,拿起果盘中一块梨子吃了起来。知府大人神情复杂的看着冯牧,冯牧已经过了弱冠之年,老人微微一笑,问道:“可成亲了?” 冯牧差点将嘴里的梨子吐出来,他还以为老人要问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想到这个地方长官竟然会问出这样一个较为荒唐的问题冯牧无奈的摇了摇头,老人不由得叹息一声,然后继续问道:“可有心仪的姑娘?” 冯牧又是一呆,苦笑一声,然后摇了摇头,老人露出严肃的表情,说道:“你也不小了,该是时候想一想自己的终生大事了,难道你想要你的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冯牧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回答道:“姥爷教训得是,这件事我自会从长计议。” “可需要我替你筹谋筹谋?”老人似乎特别关心,冯牧摇了摇头,他是相信缘分的,虽然弱冠之年放在古代已经是大龄青年,可是现代,十之**都没有成婚。对此冯牧也不着急,况且他还有任务在身,万一自己出了什么事,那个与他厮守一生的伴侣,又该如何自处? 老人没有想到冯牧的心中会有这么多的想法,拍着他的肩膀,然后从怀中取出来一件玉器,交给冯牧说道:“这件东西是你母亲交给我的,她当年得到之后,并不想交给唐门中人,最后交给我,她的意思是要留给自己的孩子。你可能不太明白这玉器的价值……” 老人一板一眼的说着,没等他继续说完,冯牧便打断了他,说道:“姥爷,我知道这玉器的价值,若是让江湖中其他人知道了,只怕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 听到冯牧的话,老人的表情明显一呆,看着冯牧从他贴身的口袋中拿出来另一件玉器,不由得目瞪口呆。天下原本共有八件玉器,其中三件在朝廷的大理寺,是天下武夫挣破头也要得到的宝物,没想到冯牧年级不大,就怀有这样的至宝。 老人将玉器交到冯牧的手中,冯牧接过来,心中震动,就如同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他并不想收下,但是他不收下,这些危险就要姥爷去面对,难道他一把年纪,还要让他每天担惊受怕? 冯牧从姥爷的手中接过玉器,郑重的说道:“姥爷放心,东西在我手中,我一定保护好,不会落入心术不正之人的手里。玉在人在,玉毁人亡。” 冯牧已经打定主意,若是真有人返现他身上的东西,要出手抢夺的话,他纵然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也要在临死之前,将这些玉器毁去,免得江湖上再有人为了它们而相互杀戮。 “你可知道你的母亲是什么人?” 老人突然这样问道,冯牧回答道:“虽然母亲过世得早,可是我从十三叔那里听说过,我的母亲是皇帝亲封的庄妃。” 老人摇了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那只是她表面的身份,而她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唐门的祭司。你姥姥不做祭司之后,她自然继承了她的身份,如今祭司在你这一代,算是断了。” 冯牧有些不明所以,询问了老人关于唐门祭司的问题,老人告诉他,唐门的祭司其实也是唐门的圣女,就连宗主也要听命与她,只能是女子担任。 明白了一切之后,冯牧想起之前在皇宫中唐北行的那些行为,对方想要将他推上皇帝的宝座,想来也是因为这样一层关系。 正在冯牧出神的时候,老人继续说道:“这一次,唐门将要面临灭顶之灾,我想你有必要去唐门一趟,若是你想要对你母亲有更多的了解,那个地方就不能不去。” 冯牧出声问道:“姥爷,当年是谁将我娘送入皇宫的?” 冯牧之所以会有这样一问,是因为他认定,当年做出这件事的人是罪魁祸首,若是没有那个人的阴谋,母亲的命运不会如此的坎坷。听着冯牧这样一问,老人神情有些微的惆怅,沉默了半晌,说道:“是她自己,当年她已经是唐门的实际掌权人,而她利用我做朝廷官员的关系,彻底洗白了自己的身世,顺利进入了皇宫。” 冯牧再次问道:“姥爷,你本事蜀山弟子,为何要去朝廷为官,还有我的母亲,她作为唐门的祭司,怎么会不懂半点的武功,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她竟然连一件暗器也没有?” “我因为天生寒症,不适合修炼武功,所以才会一心读书。至于你的母亲,这也是唐门的安排,这世间所有的伪装,都会被拆穿,但凡修炼过武功,进入皇宫那样卧虎藏龙之地,想要不暴露,那根本不可能,所以最好的伪装,便是不伪装,本色的做自己。” 冯牧问老人,为何一定还要去唐门,老人说那里有他母亲留给他的最为重要的东西。冯牧一听是母亲留给他的东西,便来了兴趣,纵然那里是龙潭虎穴,他也决定要闯一闯。(。) 第四百三十九章 初到唐门 离开知府衙门之后,冯牧向众人告了辞,跟姥姥说明了自己的去处,便带着姥爷教给他的信物,向着唐门所在的方向而去。 宋婉贞知道冯牧是想要去寻找关于他母亲的一些消息,她也没有再阻拦,只是祖孙两才见面没有多久,又要面对分离,她的心中不免有几分惆怅。 叮嘱冯牧注意安全之后,众人将他送到了长亭外,然后回到了客栈中,冯牧知道这些人不方便跟着他一同前往唐门,而他更不要求这些人为了前去冒险。 来到唐门之后,首先便是外门弟子阻挡着冯牧,冯牧将身上所携带的铁令牌拿了出来,那个弟子一见,便面露恐惧之色,然后让冯牧走进了内堂,而且在前面带路,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弯,十分恭敬。 到了内门,那个弟子再也不能进去,便请求一名内门弟子替冯牧带路,冯牧有那块铁牌,一路上通行无阻,而那些身上怀有至毒暗器的内门弟子,也只是平静的看着冯牧,全然没有动手的意识。 由内门弟子带领,冯牧见到了几名长老,然后在长老的带领下,终于见到了唐门的宗主唐南游,因为之前唐北行的缘故,冯牧在心中对这个人还有芥蒂,见了面之后,也不打招呼。 唐南游将众人摒退之后,让冯牧坐在椅子上,冯牧倒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一只椅子前面,坐了下来。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唐门宗主,开口说道:“听我姥爷说,你知道一些关于我娘的事情,你能否告诉我一些?” 唐南游似乎早已经料到冯牧会问出这个问题,点了点头,他开口说道:“你娘原本无心于江湖上的争斗,但是她不忍心见到唐门就此在江湖上消失,所以才主动前往皇宫,想要借助朝廷之力,让唐门永久传承下去。” 冯牧并不相信这人说的话,在脸上露出了怀疑的表情,唐南游也料到了冯牧会有这样的举动,再次说道:“你会有这样的表情,在我的意料之中,你没有动手杀我,反倒有些让我意外了。” 冯牧哦了一声,问道:“我为何要动手杀你,你的武功不弱,而且必然怀有唐门至毒的暗器,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我未必能够占到半点便宜。” 对于这个审时度势,权衡利弊的年轻人,唐门宗主唐南游再次认真的看着他,不由得笑了出来,开口说道:“不错,你心思细腻,与你母亲一样,而且有胆有识,这点又很像是你的父亲。” 听到这样说,冯牧更加疑惑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死去的锦衣卫冯青刚还是驾崩的皇帝朱厚照? 似乎看出了冯牧心中的疑惑,唐门宗主平静的开口说道:“你不用怀疑了,你是冯青刚的孩子无疑,这是你母亲亲自写信告诉我的,只不过你皇子的身份作为你的保护伞,对你大有好处,所以这件事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听到这里,冯牧反而释怀了,他终于不用为自己的身世而妄加猜测,对于他而言,并不想当皇帝,所以不论是皇子还是锦衣卫之子,意义都是一样的。冯牧心中最想的,无非还是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共享天伦之乐,只是这样的想法,并没有实现的可能。 看着唐门的宗主,冯牧开口说道:“听姥爷说,我母亲有很重要的东西留给我,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唐门以暗器闻名天下,但是冯牧心想总不会是暗器吧,他曾经见过戚大婶的暴雨梨花针,这件唐门最著名的暗器,冯牧深知它的厉害,此时此刻,他反而好奇母亲那样的身份,会留给他怎样的东西。 唐门宗主听到冯牧的话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从自己的怀中摸出来一本书,交给冯牧。冯牧走到他的身前,从他的手中接过来那一本书,他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暗器的制作方法,还有精确的配图。 翻到后面,则是关于毒药的炼制与相应的解毒之法。冯牧大致看了看这本书之后,抬起头看着自己前方的唐南游,开口问道:“这本书是?” “不错,这本书便是唐门传承数百年来所有的精华,唐门独步天下的暗器制作和炼毒,都记载在这本书中,经过历代宗主的备注和修改,已经几乎完美。” 冯牧慨然说道:“这么重要的书,为何要交给我,就算是我娘留下的遗物,但是我并非唐门弟子,没有资格承接这本书,你这样就不怕秘密泄露出去,给唐门带来灭顶之灾吗?” 唐门的宗主似乎早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平静的说道:“担心什么,你是祭司的孩子,自然便是唐门弟子,就算你要害死唐门中所有人,也是你的自由,我曾经发誓要将这本书交给你,总不能失信于人,那样在九泉之下,也有面目见故人。” 冯牧小心的将书收好,放入了自己的怀中,然后说道:“对于暗器的制造和炼毒,我真的有必要学习一下,哪天也许会面对十分强悍的对手,而对方说不定多如牛毛,这个时候,便是使用暗器的最好时机。” 听冯牧说的信誓旦旦,唐南游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少年英雄,有魄力,唐门今后就交给你了。” 冯牧听到这话之后,竟然如遭雷击,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唐南游说道:“这样的大事,可不是儿戏,就算你这样说了,我也不会当真,更不会有人服我。” 轻轻地摇了摇头,唐南游平静的说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唐门上上下下,在今后的日子里,一定是对你言听计从。” 冯牧摇了摇头,说道:“宗主你莫要跟我开玩笑,我哪里会处理宗派的事情,这样的大事,还是由你来吧。” “我倒是想要亲力亲为,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了。” 唐门宗主突然平静的说道,冯牧不由得一愣,仔细的看着唐南游,见他没有任何异样,并不像是中了毒的样子,茫然的开口问道:“宗主好好的,为何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来?” 唐南游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武林早已经有人中了这样的邪术,看似没有任何症状发生,其实自己倒能够感知一二,说不定我不久之后就会发狂,到时候走火入魔,变成嗜杀的疯子。” 觉得有些耳熟,冯牧想起来当年那个武当长老前来蜀山找守陵人的情景,这事情太过蹊跷,冯牧虽然不了解,但是他决定将这件事查清楚。(。) 第四百四十章 唐门遭围攻 冯牧从唐门宗主那里继承了令牌,便意味着他开始执掌唐门,冯牧虽然不愿意,可是在他心中,隐约觉得自己不能够回避。 众多长老在他身边不时的提点,冯牧那些不懂得东西,重头学习,他的一些错误,也得到了及时的纠正。 半个月之后,唐门的前任宗主唐南游服下了毒药,从此撒手人寰,临终之际将他的幼子托付给冯牧还有众位长老,也算是走完了他短暂的一生。 冯牧亲率唐门几百弟子在唐南游的坟前吊唁,对于这个宁可自杀,也不受人摆布的人,冯牧对他有一股子敬仰之情,他在坟前行了礼,完成了该有的仪式,便带着其他人回到了唐门之中。 这个时候,有内门的弟子前来禀告,说之前三大门派的弟子已经来了几百人,正在唐门的外面叫嚣,扬言要灭掉唐门。冯牧刚刚接任宗主之位,就面临这样严峻的考验,他对左手边的孙长老吩咐道:“孙长老,吩咐下去,启动之前布置好的阵法,所有人严阵以待,敌人若敢僭越,就地格杀。” 这话说的很霸气,极有威严,孙长老领命而去,冯牧便对着其他几名长老说道:“我们先出去会一会其中的领头人,能够兵不血刃最好。” 在冯牧的带领下,其他人跟在她的身后出了唐门,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都是面无表情,手放在刀柄之上,有的精通暗器的,则将手放在怀中,一刻也不曾离开过。 见到三大门派的高手之后,冯牧提议单挑,双方各派出五人,若是任何一方有三人胜利,便自动认输,他的提议得到了对方的同意。 谁不想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在三大门派看来,如今的唐门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锐气。在三大门派的要求下,唐门出战的人不允许使用暗器,这对于擅长使用暗器的唐门众人而言,相当于是折损了左膀右臂。 没有想到,冯牧竟然应承下来,在他身边的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在心中向着,这个年轻人莫不是要将唐门拱手让人?可是冯牧认真的表情,并非是要出卖唐门的意思,其中一名长老还想要规劝冯牧两句,可是冯牧没等他开口,便认真的对众人说道:“诸位放心,我自有把握。” 对于这个年轻人,众人没有多少信心,不过宗主既然将唐门交到了他的身后,相信自然有他的原因,宗主的武功与见识,众长老还是很服气的,所以在这个骑虎难下的时候,也选择相信冯牧。 先前的两场比试,唐门长老一胜一负,本来第二场也已经稳操胜算,但是因为对方采用暗算的方式,堂堂长老,竟然在年轻后生的手中落败,一时间众人哗然,想着唐门也不过如此。 接下来的两场战斗时同样的结果,所以最后一场比试就成了关键,站在冯牧身边的风长老就要出手,冯牧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冯牧平静的说道:“风长老,你身体不适,不如让我来吧。” 风长老并没有身体不适,他虽然上了年纪,可是老当益壮,听到冯牧这样说,心中生出来一丝疑惑,正想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却看到冯牧在对他眨眼睛,便一下子明白过来,对冯牧说道:“宗主千万小心。” 众人看着冯牧,对于他这样一个年轻人,众人全没有将他当做一回事,唐门那些长老都能够战胜,对于他这样一个少年人,自然不在话下。 但是对于这至关重要的一战,三大门派的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其中一名高手正要走出来,却只见一个儒雅的持剑的中年人挡在了他的前面,淡淡说道:“让我来会一会这个年轻人。” 众人默然,似乎没有想到这样的人物竟然会出手,冯牧面对这名剑者,瞳孔微微收缩,他哪里会不知道,在场所有人之中,就属他的内功修为最强。 冯牧抱了抱拳,说了一声请指教,便当下跨出了一步,那人还礼之后,便听到“铿”的一声,他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寒光闪动,让人难以逼视。 冯牧并掌如刀,迎着那中年人的剑气,向他的胸口击去,剑气如同彗星袭月,带着长长的尾光,冯牧一个闪身躲开了那凌厉的攻击,然后手掌击打在那中年剑者的后背之上。 只见那中年剑者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竟然倒地不起,冯牧停了下来,有些茫然的看着那中年人,心中想着这是怎么回事,他并未下死手,对方却这样轻易被击败,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唐门的那些弟子,在片刻的错愕之后,爆发出洪亮的喝彩声,大叫着宗主武功盖世,冯牧抬手,示意众人不要再继续说,众人心领神会,闭上了嘴。 三大门派中立刻有人叫了出来,道:“他竟然杀死了莫掌门,此事不能就此善罢甘休,众位好汉,随我一同杀了他。” 就在他举起手中大刀,要向冯牧劈砍而去的时候,忽然紧紧地捂着自己跌心脏,倒在了地上激烈的抽搐了几下,竟然再也没能够爬起来,眼看是不活了。众人更加惊愕,这人就算是羊癫疯发作而死,也不至于这般巧吧。 在他之后的几人,并未过多的理会,继续向着冯牧攻去,竟然在同一时间,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倒在地上,剧烈抽搐几下之后,便那样凄然死去。 “这小子会妖术,大家使用暗器,一定不能够放过他。”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顿时群情激奋,唐门这边一见场面将要控制不住,一名长老便高声喊道:“唐门众弟子听令,将手中暗器尽数射向敌人,保护好宗主,不能让人小瞧了我们。” 一场惨烈的战斗一触即发,便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一声狮子吼,竟然是冯牧发出,冯牧怒道:“诸位都不要轻举妄动,我们所有人都中了敌人的圈套,待我们自相残杀之后,他就能够坐收渔翁之利。” 冯牧说着,小心警惕着远处,但是他竟然没有发现那个暗算了多名江湖好手的人,看来那人的本领当真是高强。(。) 第四百四十一章 再遇宿敌 面对即将失控的局面,冯牧急于想要将那个暗地操作的幕后黑手找出来,他想要感受对方的真气,一来是因为在场的人太多,二来是因为对方能够隐藏真气,所以冯牧努力的尝试,竟然没有起到作用。 就在冯牧以为无能为力,将要掉进对方事先挖好的陷阱之中时,忽然在远方见到一个若有似无的身影,冯牧大叫一声,道:“就是那人从中挑拨,诸位先不要动手,待我将那人擒拿下来,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话音落下,冯牧的身影竟然原地消失不见,众人无不骇然,他们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年轻人竟然有这样的修为。唐门众多的弟子,小心的戒备着,只要三大门派中有人妄动,他们便立刻出手,与对方展开一场厮杀。 冯牧之前的做法已经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那场比试中,三大门派输了,按理说应该信守诺言,撤离唐门。但是那个中年剑者的突然横死,以及后来几名高手的突然暴毙,都为这件事笼上了阴云。 众人剑拔弩张的气氛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因为相互瞪眼,显得更加的紧张。远处的冯牧知道自己的动作再不快一点,就会酿成一场灾祸,可是刚才见到的那个身影只是一闪而逝,他竟然再也寻不到对方的踪迹。 “竟然也是忍术高手,难道是他?” 冯牧的心中又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孩子,那人跟他的年岁相仿,想来现在也已经是一个青年了,冯牧难以想象对方的武功已经到了何种境界,就凭他这十多年在中原的蛰伏,光是这份耐力,就已经让人不敢小觑。 一边想着,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突然又是白光一闪,冯牧脚步移动,身子陡然消失。只听得一声巨响,冯牧停下来之后,便跟一个青年交上了手。 “想不到真的是你。”冯牧的语气有些惊喜,但是心中又有了一丝隐忧,因为刚才他那一掌已经使出了七成功力,可是对方轻易的接了下来,并没有受伤的模样。 “想不到这些年不见,你的武功进步如此神速。”那个叫做长野纯一的青年,看着冯牧,口中平静的说道。他身上穿的衣服很普通,看不出他的身份,可是冯牧知道他刚才所用的招数和内功,是来自于武当。 没想到他竟然去到了武当,江湖中人谁不想去武当,可是有这样机缘的人屈指可数。冯牧知道他能够进入武当,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我们之前打了一个平手,现在正好再切磋切磋。” 冯牧说着,便抢先攻了上去,长野纯一脚步移动,巧妙的避开冯牧所有的攻击,冯牧难以捕捉他的气息,自然难以猜测他接下来的动作。 长野纯一在躲避冯牧攻击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不由得开口问道:“你竟然也懂得隐藏气息,究竟是谁教会你忍术的?” 他在中原卧底的时候,学到了许多中原武学,打算将来带回东瀛,教会更多的浪人,这样的话,中原武林就不足以战胜他们。 没有想到,中原人竟然也不笨,悄悄学会了他们的忍术。见到懂得忍术的冯牧,长野纯一瞳孔微微收缩,心道:在这人没有对我们造成巨大危害之前,一定要杀了他。 想到这里,他不再像之前那般淡定,面对冯牧的进攻,也不再一味的躲避,正是他急于想要杀死冯牧,所以与冯牧交手的时候,处处使用狠辣的招数,不留半点余地。 冯牧面对他招招毙命的打法,不敢大意,心中却觉得相比之前更加的轻松,武当的武功精髓便是以慢打快,借力打力,如今这人自乱分寸,便是他最好的机会。 只见冯牧突然飞身而起,身影在瞬息之间,化成了三个,看着冯牧的残影,长野纯一目光如炬,轻蔑的摇了摇头,这样的把戏他当然是知道,对方仗着轻功高强,施展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有分身一样,其实这只是最为简单的障眼法。 若是从前还好,他可以通过感受对方的气息,找出对方的真身,一招制敌,但是如今冯牧跟他一样,用忍术隐藏了自身的内息,而且他还分辨不出来冯牧具体的武功修为,若是他出手太弱,不免被冯牧重伤,若是使出全力,不免暴露了自己的实力。 长野纯一第一次陷入了两难的局面,可是他没有犹豫多久,便对着其中一个残影,猛然一掌挥了出去。只见光华流转的时候,那个残影消失不见。冯牧心中暗自庆幸,他原本是要出现在那个方位的,但是心中隐隐觉得不对,才临时改变了步伐。 一击落空,长野纯一十分不甘心,他运转起身上的内功,认真的说道:“忍术又怎样,照样有缺陷。” 他说着,身子快速闪动,竟然跟冯牧一样,形成了三道残影,只是他奔跑的方向正好与冯牧相反。他已经看出来,冯牧对于忍术并不熟悉,只要他朝着与冯牧相反的方向跑,忍术不及他的冯牧,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不出所料,冯牧的本身有了片刻的停留,因为他原地奔跑着,绕得有些头晕,而那个长野纯一,身影更是诡异,与他针锋相对,朝着他相反的方向跑。期间他们有过几次交手,但是因为旗鼓相当,身形并未因此停下来。 唐门中的弟子,还有三大派的那些人,看着远处地面上扬起的烟尘,可是对于那两个身影如雪影惊鸿的高手,却在心中感到骇然。 两人交战的地方出现了无数个小坑,这是冯牧用脚踏出来的,他这些年努力锻炼身体,肌肉和皮肤早已经坚硬如钢。长野纯一的一掌忽然拍打在冯牧的肩上,冯牧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在对方撤掌的那个瞬间,冯牧强忍着疼痛,反手一掌,击打在长野纯一的右胸上。两人同时倒退,冯牧紧咬着牙,长野纯一紧捂着肚子,两人都在忍耐,谁先坚持到最后,谁才是赢家,便在这个时候,唐门那边看热闹的弟子突然爆发出人类的掌声,为冯牧击伤了敌人而庆祝。 “我们改日再战,告辞。” 这句话说道,长野纯一的身影竟然陡然消失,冯牧看着他身子在眨眼间消失,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走回两帮人战斗的地方。看着冯牧出现,原本还喧闹的那些人,竟然全都闭上了嘴巴。 “大家都看到了吧,之前暗算我们的,就是刚才那个青年,为在此承诺,一定要抓住他,让他伏法。” 冯牧信心十足的说道。(。) 第四百四十二章 古里国怪僧 循着长野纯一消失的方向追赶过去,冯牧虽然觉得想要追上对方需要花费一些功夫,但是他不能够眼睁睁看着那个东瀛的间谍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长野纯一所用的轻功是武当最为出名的梯云纵,仿佛在无形中能够攀登上登天的梯子。冯牧施展出来的轻功也是名家,可是却比不上武当那般高妙。 “事到如今,只有出奇制胜了。”冯牧心中这样想着,突然便使出了逃命一式,只是这一招比起之前已经有些改进,是冯牧根据自身的特点,融合了其他轻功所长,加以创新的招式,速度同样快,却减轻了对人的伤害。 冯牧的身子飞在空中,仿佛蜻蜓点水一般掠过一棵树尖,长野纯一没想到冯牧竟然还能够跟上他的速度,恼怒之余,不由得向冯牧扔了一只飞镖,正是忍者惯用的苦无。 长野纯一这些年一直潜伏在武当,但是他的身份既然已经被冯牧看穿,便没有必要再在他的面前掩饰,所以他最拿手的暗器,向着冯牧急急而去。冯牧伸手将苦无夹在手指间,然后瞄准长野纯一的后背扔了出去。 长野纯一并未因此而受伤,仿佛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他将苦无收回,然后忽然停了下来,对着冯牧说道:“既然很难摆脱你,那就索性一战吧。” 话音刚落,只见从他的手掌中已经升腾起一股子强劲的真气,冯牧将这些看在眼中,在心中估计着这一掌比起叶萧正来,也并不逊色。叶萧正号称千屠血手,只是在他死的时候,并未见到冯牧,没有将他特制的拳套传给冯牧。 长野纯一一掌轰击而去,冯牧右手握拳,猛然间砸了出去,两人的招数碰撞在一起,地面也不由得为之震动,原本坚硬的地面竟然出现炸裂的坑洞。 “噗。”长野纯一喷出来一口鲜血,然后对着冯牧说道:“想不到你的内功修为要超过我这么多,不过我们的胜负还未分出来,不过我不会再陪你过招了。” 长野纯一说完,身形陡然一动,冯牧叫了一声“哪里走?”便追赶上去。他仗着内功的优势,倒也不怕长野纯一精妙的招数。正当冯牧觉得自己快要抓住长野纯一的时候,忽然从他们的左侧杀将出来一个身形肥硕的男子,猛然向冯牧挥出来一掌,冯牧连忙躲开,倒飞出去两丈开外。 那人一颗光头,似乎还有光芒反射,冯牧看到他脸色黝黑,而且络腮胡子,穿着黄色的僧衣,一下子想到了他不是中国人,很有可能就来自印度。 “为何印度的僧人会跟东瀛的间谍在一起,难道他们已经窜通了,要活活对付大明?” 冯牧这样想了之后,忍不住揉了揉手,承受了对方那一掌,虽然没有受什么内伤,但是手腕处已经红肿,可见那人的武功之高。 想到这里,冯牧没好气的问道:“你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出手多管闲事?” 面对冯牧的质问,那个外邦的僧人双手合十,样子对冯牧很是谦恭,只听他平静的说道:“听闻中原武学博大精深,贫僧特地不远千里前来学习。” “你学武功,为何要跟着他一起危害中原武林?”冯牧用手一指长野纯一,心中不高兴的问道。 那个僧人看了看长野纯一,后者依旧是那副淡定的表情,似乎早已经料到她自己会得到救助。 僧人看了看长野纯一,又看看冯牧,然后回答道:“朋友这是什么话,我来中土学习,只是学习你们的精湛武功,根本没有想过要与你们为敌。只是眼前这个少年是我的好友,没有他带着我,我几乎四处迷路。” 怪僧平静的说道:“所以贫僧有必要保护好这个朋友,仍何人想要他的命,都要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冯牧早就听说过这个怪僧,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这怪僧就是来自古里国,冯牧知道这人在说谎,他来到中原绝不仅仅是为了学武功这么简单。 他更深的目的一定是为了抢夺那一件玉器,那个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带到古里国的珍宝,竟然因为中原皇帝派出的人将它偷了回去。冯牧站在对方的角度,清楚了他此行的目的,这个怪僧一定是想要在第一时间找到玉器,然后回去。 “那就得罪了。”冯牧面对这样一个高手,调动了他身体中的血性,只见冯牧的脚步一动,便向着古里国的怪僧攻击而去。 “好精妙的招数。”古里国怪僧说话的时候,舌头还是有些伸不直,所以说起话来,听着让人有些别扭,因为不是很容易挺清楚他说的话。 两人在瞬间战斗在一起,这个时候,冯牧最担心那个长野纯一前来偷袭,所以冯牧在交手的时候特别注重保护自己。然而他想错了,长野纯一只是在开头的时候看了几眼,然后便趁机逃走了。 冯牧想要追赶,却被怪僧拉了回来,就在冯牧心神不宁的时候,怪僧忽然一掌拍向冯牧的天灵盖,这一招若斯不能够躲开,便会当场被杀,或是终生残废。当冯牧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的手掌已经靠近了冯牧,在这个时候,冯牧已经难以躲开,他只有举起手掌,与对方硬碰硬。 只听得一声大响,两人的身子都倒退而出,冯牧嘴角淡然一笑,因为对方的脸上很难看,似乎吃了不小的亏。 只听得古里国的怪僧突然大喊道:“是谁在偷袭,有本事站出来,暗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的话有些拗口,冯牧几乎忍不住想笑,但是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这个时候,长野纯一只怕已经跑远了,他必须马上追赶上去。 古里国怪僧伸出手,去拦截冯牧,但是他的身体竟然在忽然之间便着火了,冯牧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跳开,火势才没有蔓延在他的身上。 古里国的怪僧已经急得跳了起来,大声嚷道:“是谁在偷袭贫僧,快站出来。” 没有任何身影出来,冯牧虽然好奇,但是他却趁着怪僧分神之际,冲了过去,向着长野纯一逃跑的方向追赶而去。(。) 第四百四十三章 再相逢 古里国怪僧浑身着火,慌忙跳入一个水塘中,冯牧追赶着长野纯一,但是对方的身形实在太快,转眼之间便彻底消失。 一无所获的冯牧,想着刚才那个怪僧身上突然着火,还在骂着有人暗算他,开口喊道:“何方好汉帮我,请出来一见。” 但是没有一点回应,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声吹过。冯牧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他并未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难道对方同样会忍术,掩盖身上的气息?” 冯牧在心中这样想着,再次对着空旷的荒野喊了一声,他诚意十足,想要见一见那个帮助了他的人。 喊完之后,依然没有见到有人出来,冯牧以为对方已经远去了,便径直往回而去,便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笑声。冯牧吃了一惊,没想到帮助他的人,竟然是个女子。 那个女子突然出现,冯牧见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花布长衫,眉清目秀,姿容清纯,算得上美丽。只是冯牧看着她,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得挠了挠头。 “牧哥哥,这些年不见,你竟然认不出我来了么?” 女子开口说道,冯牧一愣,随即笑了出来,道:“你,你是小雀儿?” 女子点了点头,冯牧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雀儿这样的出现让他没有想到,以前那个满脸雀斑的女孩,如今已经出落得如此美丽,女大十八变,青春的年华真好。 正当冯牧这般感叹的时候,那边的小雀儿对于冯牧慢半拍的反应,似乎有些愠怒,说道:“牧哥哥,你是不是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冯牧连忙摆手,说他时常想起他们,他说的他们自然还包括陆师爷,还有王守仁。小雀儿嘟起嘴,问道:“什么他们?” 冯牧便将自己心中所想的几人告诉了小雀儿,没想到小雀儿听了之后,脸上竟然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冯牧没有想到她的表情变化这么快,以为她对自己有些意见,就在他要解释什么的时候,小雀儿开口了:“牧哥哥,我以为你早已经听说了,可是看样子,你对于那个消息仍旧一无所知。” 冯牧好奇的问道:“什么消息?” 小雀儿神情黯然,说道:“牧哥哥,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要节哀。其实王先生和陆伯伯,早在三年前就已经驾鹤西去了。” 冯牧头脑中轰然一响,驾鹤仙逝?王阳明先生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冯牧听到这个消息,不敢相信,他在蜀山闭关的这段时间,天底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而他在蜀山偏僻的后山,又怎么可能获知这一个消息? 差点站立不稳,冯牧只觉得脚步踉跄,好歹站稳了身子,对面的小雀儿胡尔雅关切的问他怎么了,就要上前搀扶,冯牧摆了摆手,说自己并无大碍。 他悲伤的神情看在小雀儿的眼中,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孩为冯牧的伤感在心中叹息,她头脑中一直记得当年的场景,冯牧背着她与陆师爷两人,不远千里替她治病。 想到这里,小雀儿胡尔雅的眼睛便湿润了,陆师爷虽然没有教她多少武功,却将他平生那些兵法战阵以及一些奇门术数教给了她,所以她才能在无声无息之间让古里国那个怪僧全身着火。 “尔雅,我想要去先生的坟前祭拜,你可以带我去吧。” 冯牧平静的说道,一脸的严肃,他没有再叫小雀儿,而是叫她的名,显得郑重,胡尔雅还是第一次听到牧哥哥叫自己的名字,心中有些怪怪的,正在她愣神的时候,冯牧又叫了她两声,胡尔雅回过神来,答应一声,说这些都包在她身上。 那个古里国怪僧自从跳入池塘之后便没有再见到浮上来,冯牧不相信他会淹死,一定是趁机逃走了,而他的心思已经不在战斗上,自然也没有想过追击。 在小雀儿的带领下,冯牧与她骑在马上,踏上了祭拜王阳明的道路,如今的小雀儿全然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女孩,骑在马上的她显得很干练,还跟冯牧比赛谁更快一点。 两人纵马奔行在官道上,小雀儿骑马冲的太快,前方一个男子突然从小树林中冲了出来,小雀儿来不及勒住缰绳,眼看骏马就要将那个男子踏死。那个男子嘴里发出一声尖叫,便在这个瞬间,只见冯牧的身形一闪,早已经从马背上离开。 当小雀儿勒住缰绳的时候,已经吓得满头大汗,她回头去看那个男子是否已经遭了横祸,可是看到冯牧已经将那人扶在一边的时候,不由得释然一笑。好在有牧哥哥在,不然她可就闯了大祸。 “不才吴汝忠谢过少侠救命之恩。” 那个过了而立之年的书生,向冯牧拱手作揖道,冯牧还礼,说不用客气,正当他想要询问那个男子为何突然从小树林跑出来的时候,只见一只巨大的白猿从一棵大树上飞跃而起,一下子跳了出来。 冯牧有些木然,这只大白猿这么眼熟,就算他再眼盲,也认出来这是安妙心身边的那只白猿。见白猿举起巨大的拳头,书生吓得浑身打颤,嘴里大叫道:“救命,这妖猴可是厉害。” 冯牧身形一动,便挡在书生的身前,伸出手掌,拦下了白猿那一只巨大的拳头。白猿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能够砸碎石头的拳头竟然被一个人用手掌就拦了下来,不由得露出獠牙,想要再次出拳,冯牧却对它笑了起来。 白猿依旧没有认出来冯牧,冯牧不想伤了白猿,开口喊道:“安妙心神医,你再不出来,场面就难以控制了。” 正说着话的时候,伸出双手将白猿两只拳头都挡了下来,大白猿后退几步,突然一跃而起,想要将冯牧踩进泥土中。便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柔和的声音道:“灵宝,不要打了,他是我们的朋友。” 安妙心说这话,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麻布衣衫,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冯牧看着她,安妙心眉目如画,肤如凝脂,姿容更是清秀。冯牧不由得感慨这世间的缘分,他才跟小雀儿重逢,如今竟然再遇故人,不由得喜上眉梢。 冯牧开口问道:“安神医为何让灵宝攻击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难道医者已经改行做了屠夫?” 安妙心脸上闪过一丝愠色,没好气道:“这事你问他,你问问我为何生气?” 那个书生面露苦色,愁眉说道:“我吴承恩对天发誓,若是故意偷看姑娘洗澡,便死无全尸。鄙人真是因为口渴难耐,听到水声,才跑去饮水,哪里会料到姑娘会在哪里沐浴?” 书生吴承恩说着,冯牧突然一声怪叫道:“你叫吴承恩?” 众人纷纷好奇的看着冯牧,都没有料到冯牧竟然如此激动。冯牧却浑身发颤,激动的看着吴承恩,见后者点头承认,慌忙抓住吴承恩的手,关切的问道:“吴先生,你的《西游记》写出来了么?” “什么《西游记》,鄙人不记得自己写过。” 得到这样的回答,冯牧连忙说道:“便是取材于大唐高僧玄奘西行取经,中途由神猴护送,降妖除魔的话本小说啊,对了对了,那神猴就跟这大白猿差不多,通了人性,学得七十二变,还会筋斗云。” 冯牧说着,吴承恩却是一脸茫然,随即说道:“少侠怎知我对三藏法师的故事感兴趣,只是你说的什么神猴,鄙人却是听也未曾听说过。” “原来如此,吴承恩先生还没有写出来《西游记》。”冯牧在心中想着,然后便将西游记的大致构架向吴承恩说了一遍,听得吴承恩神情激动。 吴承恩向冯牧等人告辞之后,踏上了求取功名的道路,冯牧向他挥手作别,还大声提醒他要坚持将那个故事写完。他没有想到,自己在无形中,已经影响了历史。(。) 第四百四十四章 少年李时珍 王阳明的死讯对于冯牧而言,令他的心情尤为悲痛,可是与胡尔雅和安妙心的重逢,又将他心头的悲伤冲淡了几分。 冯牧夸奖了小雀儿的奇门妙术,他很想知道在那么远的距离,她做了什么才让那个古里国怪僧身上突然着火?胡尔雅对他也没有隐瞒,说她只不过在他的身上撒了一些黄磷,当那个怪僧催动功法的时候,身体发热,便让黄磷燃烧起来。 至于她怎样在无声无息之间将黄磷撒在那个高手的身上,冯牧没有再继续追问,胡尔雅也没有说下去。她开始跟刚刚才认识的安妙心交谈起来,尔雅这些年来变得开朗,安妙心也被她的热心感染,两人竟然成了相谈甚欢的密友。 冯牧从怀中取出来一本书,交给安妙心,说道:“这本是名为《御药十典》,听闻对于医道的人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宝典,想来你也用得上。本来当初带着它是要给李大夫的,可惜当时我浑浑噩噩,头脑不甚清醒,所以没有让孙大叔带回去。” 冯牧的话同时说给两个人听,前面是说给安妙心,后买的话却是告诉胡尔雅,尔雅当年在东长街李大夫家中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当然也认识那个大厨孙分。 听着冯牧的话,胡尔雅有些感慨的说道:“牧哥哥,此次去祭拜,正好渠道经过湖北,我们去李大夫家中看看吧,当年他们的救命之恩,我都没有好好感谢。” 郑重的点了点头,冯牧转头看着安妙心,安妙心身旁的大白猿冲着冯牧做了一个呲牙的鬼脸,冯牧没有跟那个大家伙计较,他真正提防的还是安妙心口袋中的貂儿,那小东西快如闪电,虽然他吸收了九转天运丹,可谓是百毒不侵,可是要被那小东西咬上一口,还是要酸麻很长一段时间。 见冯牧看着自己,安妙心脸色有些异样,她慨然说道:“既然是送给李大夫的,我拿着这本药典也不合适,还是还给你吧。” 见她递过来,冯牧却没有急着伸手去接,而是推给她,平静的说道:“这倒无妨,距离李大夫家还有一段距离,这些日子你可以尽情的看,凭你在医道上的造诣,相信在到达之前,就能够消化吸收这本书。” 这不是奉承讨好,冯牧知道安妙心的医术,但是听到他这么说,一旁的胡尔雅却露出了一丝苦笑,她想着自己怎么不专攻医术,那样的话,也能够像安姐姐那样,引起牧哥哥的注意了。 面对冯牧的盛情,安妙心也不再推辞,这本药典自然是她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一路上,她看得如痴如醉,就算是住进了客栈后,也在油灯下继续看,跟她睡在一间屋子中的胡尔雅,有些羡慕安妙心,不过她相信自己修炼的那些东西,早晚能够帮到牧哥哥。 冯牧和大白猿一间屋子,大白猿很快便已经入睡,发出巨大的鼾声,冯牧盘膝坐在床上,运行着体内的真气。他的心神有些受影响,他很好奇安妙心这些年每天都面对这个大白猿,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将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之后,冯牧倒头睡了下去,他让自己进入松弛的状态,然后让自己无意识的运行内功,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冯牧想要修炼那种能够在睡梦中提升内力的武功。华青峰没有教他,他便尝试着自己摸索。 走了一段时日之后,他们来到了湖北东长街,冯牧和胡尔雅故地重回,心中都有些感触,尤其是胡尔雅,当年她家破人亡的时候,是冯牧带着她流落江湖,对她照顾有加,小姑娘一直记着牧哥哥对她的好,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已经只剩下他了。 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场景,还是小孩子的冯牧背着一个巨大的书箱,将她装在里面,还将自己的棉衣脱下来给她穿上,而他自己却行走在寒风中,不时地打喷嚏。 胡尔雅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她害怕被冯牧察觉,很快便将头转向一边,径自擦了去,冯牧平静的自言自语道:“这些年不见,也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 当年因为官绅茅坤的欺压,李大夫一家受尽了委屈,想到这里冯牧就有些头疼,因为当年的灭门惨案,他是被陷害的,最后他是靠着越狱才离开了东长街。不过根据后来的分析,冯牧知道了那灭门惨案是东瀛浪人所为,一念及此,冯牧便对那个消失不见的长野纯一多了戒备。 当年还是孩子的他,就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今已经及冠,他的手段可想而知会毒辣到何种地步。正想着,在不知不觉间,冯牧等人已经来到了医馆的外面,外面的荒草很茂盛,似乎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病人前来看病了。 冯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想难道李大夫家出事了,一念及此,他便当先冲了进去,院子里是一个少年人在晒药材,见到一个突然闯进来的青年男子,不由得问道:“你是什么人,怎得擅闯民宅?” 冯牧一喜,开口惊声说道:“你是东壁吧,想不到你都已经这般大了,你的父兄在哪里,就说冯子由前来拜见。” 少年李时珍有些疑惑的看着冯牧,上下打量着他,平缓的问道:“你就是家兄口中经常提起的冯牧大哥,怎的我见你跟他描述的相去甚远,你该不是冒名顶替前来拐骗吧?” 面对少年李时珍的质问,冯牧有些哭笑不得,他上前走到李时珍的面前,伸出右手,露出一条刀疤,说道:“果珍应该向你提起过我手上这条新月形的刀疤吧,你现在还认为我是招摇撞骗吗?” 少年李时珍惊喜交加,口中自然喊道牧哥哥,然后说道:“想不到你竟然会再次来到这里,父亲和兄长都很挂念你们,当年你被冤枉,他们都以为你逃走之后已是凶多吉少。” 听着少年李时珍的话,冯牧淡然一笑,这也难怪,当年李时珍不过连三岁的孩子,人事不知。他听到的传言,自然有些夸大其词。冯牧来了这么久,只见到李时珍一人,便好奇的问道:“你的父母兄长在哪?” 李时珍黯然的低下了头,说道:“冯牧大哥你有所不知,几个月前,我们这里闹了一场瘟疫,死伤无数,母亲奶奶也都是那个时候离开了人世,而父亲和兄长为了救治更多的人,也不幸染病,如今卧床修养。也不知是我运气好,还是其他原因,我竟然没有感染瘟疫,整个李家便由我照看着,替父兄开方子抓药,却迟迟治不好他们的病。” 李时珍说到这里,满脸的焦急和内疚,便在这个时候,还不等冯牧说话,听说了这个情况的安妙心开口说道:“看来这场瘟疫着实厉害,不如让我试试,看能否找到医治之法。” 冯牧一听神医世家的安妙心要出手,拍手笑道:“时珍你大可放心,有这位姐姐在,准保李大夫和果珍平安康复。” 李时珍有些茫然的看着安妙心,猜不出的来历,不过看到她的肤色,心中便有了大致的了解。安妙心白里透红的皮肤,正是长期与药材打交道,熬制中药的结果。想到这里,李时珍欣然点头,拱手说道:“有劳这位姐姐了,小弟在此谢过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扶桑剑圣 安妙心不愧为神医世家传人,冯牧等人见她替李大夫父子两人施展“神针八法”,惊讶得目瞪口呆。 安家的“神针八法”,相传能让阎王震怒,因为它有逆天之能,从死神的手中挽救生命。 本来这是安家的不传之秘,可是安妙心却没有隐瞒,当着众人的面施展出来。其实这也无妨,因为想要学会这神针之法,需要安家独门内功辅助,而且还需要心法口诀。 少年李时珍见状,长大了嘴巴,没过多久,他的父兄便吐出了鲜血,而且那些鲜血之中,还有一根半尺来长的虫。 “想不到用了那么多的药材都没能够杀死这虫,幸亏有安姐姐出手相救,不然我父兄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李时珍向安妙心拱手说道,他的父亲和兄长,刚刚醒过来,便因为太过虚弱而昏死过去。李时珍当然其中原委,慌忙去端来两碗米粥,喂父兄喝下去,两人空荡荡的肚子吃下了东西,过了不久,恢复了一些元气。 两人呼呼睡了过去,看着熟睡的两人,冯牧将李时珍叫到一边,说道:“东壁,我这里有一本医学典籍,原本是要给你父亲的,可是我觉得你更适合学习上面的医术。” 冯牧说着,从怀中摸出安妙心已经翻阅完,还给他的那一本《御药十典》,李时珍从他的手中接过那一本书,看到书名,不由得神情大动,惊呼出声道:“这本药典是父亲一直在寻找的,冯大哥你是从何得来?” 冯牧将这本书的大致来历告诉了李时珍,李时珍眼中流露出精光,随即又黯然下去,有些失落的说道:“不瞒冯大哥,父亲不希望我步他的后尘,他说大哥跟着他学医,继承祖业就好,要我用功苦读,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听到李时珍失落的语气,冯牧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在古代,医者并不受人尊敬,考取功名,谋取一官半职才是正道。李大夫为了儿子的未来考虑,要李时珍这样做,当然无可厚非。 但是,李时珍真的按照李大夫要求的那样做,将来还会有名医吗,《本草纲目》岂不是没有机会写出来?想到这里,冯牧便觉得遗憾,如果李时珍成为朝廷官员,人类医药学将要蒙受巨大的损失。 冯牧认真的看着李时珍说道:“东壁,只要你爱好医道,便要坚定的走下去,你也见到了,天底下的疑难杂症这么多,就连你的父亲也无可奈何,所以需要你为人们消除病痛。” 李时珍点了点头,对冯牧的话有些动容,冯牧见他收下了自己的那本药典,欣慰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李时珍要走的路还长,不过这个年轻人既然有济世悬壶的想法,他就顺水水推舟,后面的事情,就看李时珍的造化了。 离开了李家之后,冯牧一行人继续赶路,距离王守仁的祖籍余姚还有一段路程,他们没有兼程赶路,只是按照正常的速度在走,倒也相安无事。 来到距离余姚还有一百里的一座小村庄,冯牧等人正巧遇到了骇人听闻的事情。只见这座村庄中的村民已经全数消失,没有半点生机。周遭静谧的环境,就如同置身于荒野之中。 便在这个时候,突然见到大批的日本武士手持武士刀回到村子,见到冯牧三人,尤其是冯牧身边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那些扶桑浪人的脸上浮现出淫邪的笑容。 冯牧瞳孔收缩,不用想他都知道,这十几个扶桑浪人已经将村民全数杀死,然后将这座小村庄作为他的居住地,做一些天理不容的事情。 十余个扶桑浪人同时举起手中的长刀,向着冯牧攻击而来,在他们看来,这个中原的男人,能够轻易地杀死。杀死了他之后,那两个女子,就落入了他们的手中,任由他们****。 然而,这些作恶多端的浪人想错了,当他们举起手中长刀的时候,只见冯牧突然运转起全身的功力,双掌推出,空气中形成了一只半透明的凶兽,似乎是洪荒的猛虎,向着十余个浪人咆哮而去。 那些人大惊失色,那个看似不堪一击的男子,竟然如此厉害,他们想要逃走,已然来不及,被冯牧震碎了五脏六腑,当时七窍流血,倒地而亡。冯牧面色不变,可是他身边的两个红颜,却已经吓得花容失色。 “这些扶桑武士,来到中原烧杀抢掠,实在死不足惜,你们若觉得我手段残忍的话,我也接受。” 冯牧平静的说道,胡尔雅当先开口说道:“牧哥哥你做的没错,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的武功已经这么好,还没有见到过有人一下子便杀死了这么多人,所以有些不适应罢了。” 安妙心也点了点头,说道:“若你不出手杀死他们,他们还会继续作恶,也是手无寸铁的百姓遭殃,所以惩恶扬善,才是侠者所为。” 冯牧没想到两个女子这样理解自己,心中稍感安慰。三人不再理会地上的死尸,任由他们被野狗吞食,再次踏上了去往余姚的路。只是他们走了几里路之后,忽然有一大队人马追赶上他们,将他们层层包围起来。 冯牧冷冷的看着那些扶桑浪人,这些人手握锋利的刀,来者不善,但是并未立即发动攻击,似乎在等待什么重要的人。冯牧看着这些人,没有信心全部战胜,若是只有他一个人,他能够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可是多了两个女子,他就不得不考虑一个万全之策。 少顷,只见四个人抬着竹椅,快步来到这里,竹椅上一人正襟危坐,虽然瞎了双目,可是气度不凡。他手中握着一柄名刀,这是扶桑的名刀“泣月”,所以,即便是隔了刀鞘,也能感觉到强烈的杀气。 但是这个人却没有半点气息流露出来,冯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这人的恐怖,与他之前遇到的对手都不一样,他真正厉害的地方,是冯牧完全猜不出他的实力。 只听这人用苍老的声调说道:“少年郎,听到报告说你用奇怪的手法杀死了我们日本武士,结果我的弟子告诉我,你所用的手法跟我一位对手的武学极为相似,所以我斗胆一问,你可认识赵三水赵君?” 言语中对赵三水极为尊敬,冯牧心中一凛,口中倒吸一口凉气,在他没有半点准备的时候,他就这样跟扶桑第一高手,和道一自流的剑圣不期而遇了。感受到对方强横的精神威亚,冯牧几乎透不过气来,但是他这一战不能退缩,而且还必须取得胜利,因为他输了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第四百四十六章 死里逃生 即便是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冯牧也很快调整了心态,他或许会在这一战中死去,可是安妙心和胡尔雅必须活下去。 转头看了看两位红颜,冯牧不卑不亢的对日本剑圣秋田信野说道:“足下身为日本剑圣,想必是言出必行,此战我自知凶多吉少。可是我却有个不情之请,恳请足下在杀了我之后,放过我这两位朋友,她们是女流,足下若放纵属下对他们出手,实在不甚光彩。” 那个瞎眼老者表情未有丝毫变化,就如同泥塑木雕一般,他缓缓说道:“这个要求我答应,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我的弟子都是严格听命于我,不会乱来。” 听到秋田信野的保证,冯牧在心中苦笑,心中暗道:“你眼睛瞎了,难道心也瞎了不成,难道你都不知道你的那些弟子背着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心中虽然这样想,冯牧却没有说出来,那样的话,势必会惹起众怒,这些来自东瀛的武士,很多人都听得懂大明官话,所以他的话说出去,必须要为两个女子负责。即便得到了秋田信野的保证,那也不代表她们相安无事,最好的做法便是让秋田信野下令,这样才能规范那些亡命之徒。 冯牧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在他的请求下,秋田信野当着众人的面,让他的那些弟子不许为难两个女子。他们的一战是二十年已经约定好的,许泽在湄洲岛上因为内力缺失,所以死在他的手中,秋田信野对于那样的战斗,虽然胜利了,却成为毕生的遗憾。 许泽临死前告诉他,他早已经找了一个人来继承他的意志,二十年后,当他们再次来到中原的时候,一定会遭受前所未有的失败。秋田信野很好奇那个能够让赵三水付出所有心血的孩子究竟有多么天资聪颖,而且他也找到了一个同样天赋高的弟子。 四名弟子缓缓将竹椅放下来,秋田信野从上面走了下来,他手持名刀“泣月”,缓缓说道:“此剑长两尺四寸,重三斤四两,是日本百年前一个铸剑大师穷尽毕生精力打造,你所用的兵器是什么?” 冯牧从背上将“夕夜剑”解下来,握在手中,对秋田信野说道:“说实话,我除了知道这把剑叫‘夕夜’,其他一概不知,不过这柄剑是武当以为剑术名家的佩剑,想来用它来与足下对战,也不算辱没了你。” 秋田信野微微点头,缓缓将手中的名刀拔了出来,他的动作很慢,就像是在完成一个特有的仪式一样,冯牧死死地盯着他的手,虽然对方拔剑很慢,可是真正使出招数的时候,肯定会让他措手不及。 “铿”的一声,冯牧将手中的长剑拔了出来,与“泣月”的阴寒肃杀不同,“夕夜”在冰凉的气息中,更有种磅礴的生气。冯牧当先飞离而去,站到一座小土丘上面,看着那个随时会发动攻击的秋田信野。 冯牧这样是不想让两个女子也牵连进来,虽然两人的战斗牵连那些扶桑浪人能够让对方的实力大减,趁机除掉很多祸害,但是在冯牧的内心深处,并不想牺牲两个女子为代价,换取那样的结果。 秋田信野自然也不会让他那样做,冯牧飞到小土丘上面,正合了他的心意,只见他飞身而起,快速向着冯牧冲了过去。冯牧见这人的身形犹如鬼魅,神情一凛,当头一剑划了下去。 秋田信野挥动长刀,一记猛烈的斩击砍向冯牧,两人的招式相撞,冯牧的招式被弹开,土丘的顶端被削去一大块土坯,那些树木因为根部断裂,也轰然倒地。 下面的众人无不骇然,胡尔雅看着两人激烈的交战,不由得捏紧了拳头,看着那个老头的攻击,她吓得心惊肉跳,好几次冯牧都徘徊在生死边缘,她以为冯牧就要被对方斩杀,不过冯牧反应灵敏,几次都化险为夷,可是胡尔雅心神已乱,头脑中不断思索着,怎样才能够帮到冯牧。 安妙心一脸平静,并未像胡尔雅那样紧张,她当然也知道冯牧陷入了死斗,可是她却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帮助他。作为神医世家的传人,安妙心替无数的人解毒,对于毒药自然是烂熟于心,所以在无形中,她已经释放了数不清的毒气。这些气体无色无味,对方就算中了毒,一时也难以发现。 冯牧和秋田信野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两人的身影就如同天际的闪电,让人眼花缭乱,根本就分不清楚他的具体位置。小土丘经受不住那样激烈的战斗,顶端已经被铲平了一大块,上面那些绿色植物已经化成了齑粉,露出了难看的褐色土壤。 冯牧渐感吃力,他虽然风华正茂,但是不断地使出全力,对于精气神的消耗是巨大的,而对方根本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冯牧几次摆脱危险,都会在心中羡慕对方的修为,武功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是先天之境,引天地间的真气入体,生生不绝,所以想要战胜对方,除非奇迹发生。 土丘下面,那些扶桑浪人突然昏倒在地,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虚弱不堪,安妙心冷冷的看着那些作恶多端的浪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些人也有今天么,真当大明没有人阻止他们,他们进攻大明,如入无人之境? 安妙心蹲下来,将解药喂进胡尔雅的口中,灵宝跟着她身边多年,吃了数不清的药,身体早已经跟她一样,百毒不侵。安妙心看着上坡上两人的战斗,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欣慰的表情。 便在这个时候,秋田信野一刀斩了过去,冯牧再也无力躲避,眼看就要被对方斩下头颅,便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冯牧的身影却突然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根木桩,秋田信野的刀斩在木桩上面,将它斩成两段。 “中土也有人会忍术?”秋田信野喃喃说道,随即感觉心中一痛,其实以他的武功修为,是不会中毒的,但是他之前跟无数的人战斗过,留下了隐伤,这一次彻底触发,所以他再也难以压制。 “让他也见识一下中原的奇门妙术。”胡尔雅坚定的说道,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要施展这样的术法,她耗损了太多的精力,而且短时间内只能使用一次。但是她终究还是成功了,在冯牧生死一线之际,救了他一命。 在胡尔雅昏倒的前一刻,大白猿灵宝将她扶住,安妙心让它将她背在背上,迅速从这里逃离。山坡上的冯牧,趁着秋田信野捂着胸口的那个瞬间,使出了最为关键的一招----“雨恨云愁”。 铺天盖地的剑意将秋田信野包裹,这个日本剑圣纵横一生,终于在死在冯牧的剑下。看着已经断气还站立在原地的秋田信野,冯牧感叹道:“这样的对手,我虽然杀了他,却没有战胜他。” 天际残阳如血,有三两墨鸦飞过,哀鸣声似乎在为世人叹息。(。) 第四百四十七章 先机与后手 冯牧向着秋田信野的尸体拱手作了一揖,对这个日本剑圣,冯牧竟然在心中生出来一丝尊重。 尊重强大的对手,便是成就自己,令自己不断的成长。 冯牧不再理会战场上的这些尸体,然后转头往山下走去。他刚走到半山坡,安妙心便上前询问伤在哪里,她可以替他包扎。冯牧对她一笑,然后脱去上衣,上面有几处刀伤,安妙心将金创药涂在他的伤口处,然后细心地包扎起来。 “幸亏身边有你这个神医,本来命不长久的我,有你的照料,或许能够多活几年。”冯牧说道。安妙心骂了一句“乌鸦嘴”,然后故意加重了力道,冯牧喊了一声疼。 “你受伤不严重,虽然皮外伤看起来骇人,但是没有伤到筋骨,所以你不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安妙心看着冯牧,之前她为他担心,可是冯牧如今还能够跟她说笑,她心中也释然了。 包扎好了之后,冯牧说了一声谢谢,向着大白猿看去,只见大白猿背上背着胡尔雅,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冯牧,这灵兽早已经通了人性,跟冯牧认识了这么久,将他当成了朋友,对他的敌意也没有了。 小雀儿胡尔雅缓缓转醒,睁开眼便看到冯牧头上缠的白纱布,紧张的问道:“牧哥哥,你感觉怎么样,要不我们停下来休息几天再赶路吧?” “傻丫头,你看我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像是有事吗?倒是你为了救我耗损了元气,更应该担心自己才对。” 冯牧柔声说道,一直以来,他的心中都隐隐有股愧疚,这个半路认识的妹妹,对他可谓是仁至义尽,但是冯牧在很多时候,都连累她为自己受伤。在这个时候,冯牧已经具备了保护她的能力,自然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胡尔雅还有些虚弱,她摇了摇头是,说道:“没有关系的,只要牧哥哥平安无事,我耗损一些元气,也没什么关系。” 安妙心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冯牧一张俊秀的脸,再看尔雅一脸的认真,心中竟然生出一股子酸涩,她微微苦笑着,平静的说道:“好了好了,你们身体都不适合长途跋涉,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修养吧。” 三人又行了一段路之后,便在一家小客栈中住了下来,因为地方相对偏僻,所以入住的人不多。 夜幕已经深沉,两位红颜都已经睡下,大白猿依旧在打着呼噜,冯牧盘腿坐在床上,运行体内的真气。如今他的根基已稳,可是修炼的境界却迟迟没有提升,冯牧见识过许多境界高深的武者,也清楚高一个境界犹如泰山压顶那般的蛮横霸道。 夜晚的星光点点,月亮被一团云层所遮盖,时不时的探出头来,注视着这片沉静的大地。冯牧已经将体内的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他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一阵凛然的杀气,就像是朔风扑面而来。 他所在的房间门被吹开,冯牧瞳孔收缩,小心戒备着,在暗淡的光线中,他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人手上拿着一柄武士刀,夜风轻轻拂动蜡烛,借着那微弱的灯光,冯牧看清楚了他的脸庞。 这人正是长野纯一,那个冯牧想要追击的对手。 他手上带着的,竟然是秋田信野临死前还牢牢握在手中的名刀“泣月”,冯牧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如此凛然的杀意,同时也冰冷的注视着他。 “我的恩师,可是死在你的手中?” 长野纯一的语调平淡,吐字清晰,中气十足,他已经完全学会了中原的官话。冯牧听到他的话,不由得一惊,从刚才看到他手中的武士刀,他便猜想长野纯一与和道一自流的秋田信野有关系,想不到他会是他的弟子。 原来两人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了,这两个宿敌之前的战斗激烈异常,可是从今以后,都要以命相博。冯牧平静的点了点头,他无须否认,因为秋田信野最为致命那一剑,正是他刺出去的。 虽然他也很想完全靠实力战胜那个对手,但是旧伤发作的秋田信野等不了他那么久了。两人的境界差距悬殊,秋田信野的死,反而加速了冯牧成长的进程。 “你是前来替你师父报仇了?” 冯牧开口问道,长野纯一微微摇头,说道:“恩师虽然死在你手中,但真正杀死他的人,是他自己。我之所以来找你,是要履行一个弟子应有的责任,替他砍出一刀。” 认真的点了点头,冯牧看着长野纯一,然后轻声说道:“我的那些朋友在休息,可以不吵醒他们吗?” “可。” “那我们到外面的荒野上比试吧。” 冯牧说着,取过来那柄“夕夜”剑,从长野纯一的身旁经过,径直往外面走去。他已经感受不到那森然的杀气,之前长野纯一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才释放杀气,如今两人已经决定比试,长野纯一便将气息完全收敛。 几个纵身,冯牧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夜色中,长野纯一脚步移动,跟了上去。在这静谧的夜空中,两道身影就如同苍鹰掠空,迅捷无匹。 来到荒野之上,冯牧看着长野纯一说道:“在比试之前,我有一个请求,若是我败了,你自然可以取我项上人头,祭奠你的师父,若我侥幸赢了,你就必须退出中原,二十年不许再踏足中原一步,这也是当年我的师父与你师父的约定,你意下如何?” 长野纯一手握着刀柄,凝神注视着冯牧的手,平淡的说道:“可以。” 他这些年来在武当修炼,自信对中原的武学已经烂熟于心,而冯牧却对日本的武术不甚了解,虽然他懂得一些掩盖气息的忍术,但那毕竟只是日本武术中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长野纯一便抢先攻了上去,他的刀并未出鞘,但是劈砍下去,霸道的刀气已经在地上划开一道一丈多长的裂口。 没想到对方出手如此快速,堪堪躲开攻击的冯牧足尖轻点,掠上一棵大树,未作停留便掠到另一棵大树上面。长野纯一的攻击紧随而至,两棵大树在冯牧离开之后,都被劈成两半。 从一开始冯牧就失掉了先机,不过他仗着高明的轻功,在树林间穿梭,等待那刹那的机会反击。(。) 第四百四十八章 平分秋色 长野纯一一剑划下,三棵大树应声而断。冯牧回身用“夕夜”剑格挡,两股剑气相互交缠,摧花落雨,木叶纷飞。 冯牧施展凌虚步,长野纯一施展忍术,两人的身影飘忽,若影若现,在树林中,仿若鬼魅。 只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两人便已经互拆了十余招,小树林中的树木断裂无数,冯牧踩在一颗大树上,飞掠而起,然后施展灵妙的身法,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向着长野纯一攻下去。 这一招正是《天水十八式》中的“杏花春雨”,冯牧修炼蜀山剑法已经十多年,早已经将那些招式烂熟于心。不同的情景中,他也能够运用不同的招数对敌,不同的招式组合,能够发挥最大的威力。 杏花春雨,招式绵密无穷无尽,将长野纯一全身笼罩在其中,长野纯一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划开无数的裂口,就连他的脸上也被划了一道口子。长野纯一淡漠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愁色,他紧咬着牙,反撩一剑,剑气直冲云霄。 冯牧侧身躲开那霸道的一剑,不过他的右臂被剑气所伤,用剑的手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得心应手。长野纯一与冯牧的战斗已经难分难解,借着一棵被砍断的树干,他使用武当的梯云纵,一下子窜了上去,只不过在眨眼之前,他已经出现在冯牧的眼前。 冯牧骇然,没有想到这个受了伤的人,还有这样的身形,冯牧的瞳孔收缩,变得无力的右手,勉强提起长剑,再想要使出《天水十八式》的招式,已经稍显吃力。 只见长野纯一挥动手臂,没有使用武当剑法,而是使用扶桑古怪的招式,他握刀在手,只不过在眨眼之间,已经攻出了两招,两记斩击一横一竖,成十字交叉的态势,向着冯牧攻击而去。 这样的攻击,实在危机万分,冯牧再也难以躲避,不管他左右上下的闪避,都会落入对方的攻击之中。便在这个时候,冯牧选择了面对,只见他一剑刺出,正是“疾风骤雨”,招式就如同夏日的暴雨一般,向着长野纯一攻击而来的招式迎了上去。 在这个时候,冯牧感觉自己的手臂就像是要断裂一般,说不出来的疼痛,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要是在耗下去的话,他在三招之内,就会死在对方会的剑下。 冯牧紧皱着眉头,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很多次,他也每次都有惊无险,总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化险为夷。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声响,两人的剑招相互碰撞在一起,空气震荡开去,那些树木的树定被荡漾开来的剑气摧毁,枝残叶败。 因为两人的战斗,那些树木终究没能够幸免,尽数被毁去,这片小树林就这样被夷为平地。两人的战斗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期,在这个无人的小树林中,两人竟然同时停了下来。 冯牧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长野纯一,借着点点星光,长野纯一的脸上有几点血迹,他被划开的一条伤口,鲜血已经停止下来。 “你为何不使用最强的一招?”冯牧平静的问着,这人怀有武当的功法,却全然不用,而且冯牧在交手中也看出来了,对方从一开始就有所保留,并未使出全力。 长野纯一看着冯牧,终于擦去了嘴角的血迹,而冯牧的右臂竟然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长野纯一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当然已经看出来,眼前的对手若是想要再用剑,手臂肯定废了。 “你不也同样没有使出全力吗,蜀山剑法中的精髓,应该不止这样吧?” 冯牧将手中的夕夜剑换到左手,其实他也练过左手剑,只是在与人对敌的时候,他从来不使用,为的就是出奇制胜。这是他的杀手锏,虽然他不是左撇子,但是左手剑所用的时间,是右手剑的几倍。 长野纯一平静的看着,似乎对于冯牧的做法很满意,看到冯牧终于要使出全力,他体内的热血也开始沸腾起来。冯牧运转体内的真气,真气鼓荡,带动他的衣衫四散开来。 长野纯一同样运行体内的真气,酝酿着忍术,他的目光炙热,似乎要喷出火来。两人有片刻的对峙,可是空气却仿佛灼烧起来一般,近处的树叶已经有些焦黄,两人的战斗一触即发。 天空中落下来一滴雨水,落在冯牧的额头上,在瞬间冒烟,然后蒸发。冯牧并未因此而分神,他的离火功已经迈入了一定的境界,此时的他,全身上下,就如同一座火炉。 有了第一滴水,千万的雨滴便紧随着滴落下来,宁静的树林中,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来,滴落在树叶和草叶上面,仿佛无数的春蚕在吃桑叶的哗哗声。 站在冯牧对面的长野纯一,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一个眨眼,他的身影便陡然消失,冯牧闭上了眼睛,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肉眼更看不清楚对方的身影,所以这个时候,他只能凭着直觉来行动。 倏然间,天空中下落的雨水因为两人的真气波动荡漾开去,灌注了真气的雨水穿透了无数的叶子,两人站立的地方,那些雨水竟然再也难以进入。 冯牧反手一剑刺出去,这一剑他没有任何把握,只是凭借本能刺出来这一剑,只因为他清楚,对方一定会从他的左手方向攻过来。长野纯一的右胸被冯牧一剑洞穿,他的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的忍术虽然不至于登峰造极,但是中原武林绝对无人能够分辨出来。 可是,他竟然被对方捕捉到行迹,并且被一剑洞穿,这样的耻辱,在他平生与人对战中,还未遇到过,长野纯一目光中炽热的火焰渐渐地熄灭。 反观冯牧,雨水滴落在他的额头上,顺着脸颊流下来,他的全身已经湿透。他感受到腹部的刺痛,低头一看,才发现长野纯一的泣月刀已经贯穿了他的身体。血水混合着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这个时候,小树林中弥漫着一股子血腥气。 两人同时抽出利器,都想要在这个关键时候,给予对方致命一击,但是两人在刺伤对方的时候,因为真气泄了出去,加之被对方强横的真元压制,所以想要再发动第二次攻击,已经不可能。两人同时倒退,在雨中对峙着,片刻之后,冯牧率先说道:“我们胜负未分,不如今年的腊八节再战?” 冯牧下了战术,长野纯一当然会接受,时间是冯牧决定的,那么地点就由他决定,这也是中原武林的规矩。只听长野纯一淡淡的说道:“那好,到了那一天,我们就在嘉兴的醉梦楼上一较高下。”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各自转身,消失在雨幕之中。冯牧紧捂着腹部,这一次受伤,不比之前,鲜血似乎很难被堵住,好在有神医安妙心在他身边,冯牧有恃无恐,艰难的强撑着,往小客栈走去。(。) 第四百四十九章 达成共识 与长野纯一交战半个月后,冯牧所受的伤,在安妙心的治疗下,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他们也终于来到了浙江余姚。 跪在王守仁的坟前,冯牧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心中哀伤,在他心目中神仙一般的阳明先生,竟然说离开就离开了。说到底,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冯牧望着天空,想着过往种种,回想着当年翰林院老人的话,武者真的能够由武入道,进入修真境吗?冯牧这样想着的时候,胡尔雅来到他的身边,轻声对他说道:“牧哥哥,有一队人马来了,你看这些是些什么人?” 冯牧站了起来,看着那一对人马由远而近,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而来,冯牧不禁皱起了眉头。下了蜀山之后,他向来行事低调,没有跟多少江湖人有往来,怎么会招来这样一群人。 这些人并非朝廷军队,而是江湖门派的打扮,所以排除了他们前来祭奠王守仁的可能。 “阳明先生已然仙逝,我不希望他在九泉之下还不得安宁,被这些人打扰。”冯牧口中淡淡的说道,闪动身形,便飞了出去,挡在那一对人马之前,当先的一人连忙勒住缰绳,后面的人也停了下来。 两位红颜在冯牧之后,也跟随前去,大白猿紧握拳头,看着那一对人马,只要安妙心一声令下,它就会与对方战斗。冯牧却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样一群人,然后对那个领头人问道:“敢问诸位前来,有何指教?” 当先一人也不卖关子,对冯牧拱手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找冯少侠已经很久了,前些日子探听到你入了唐门,后来跟倭寇的一战,更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冯牧听着对方的话,心头一动,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中,不过对方的样子,似乎没有多少的恶意,所以冯牧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那个领头的人继续说道:“冯少侠,我们是关西老祖门下的弟子,此番来到江南,就是奉命将你请到汉中,助我们一臂之力。” 对方说得如此明白,冯牧淡淡的问道:“我为何要参与你们的江湖争斗?”语气中毫不客气,安妙心看着冯牧,暗中准备银针,看冯牧的态度,似乎没有谈下去的可能,一言不合就会展开战斗,而她自然是支持冯牧的。 对于冯牧的话,那人却没有生气,而是恭敬的说道:“冯少侠一定会答应的,因为老祖能够护你周全,而且还能满足你一个要求。在我们来的时候,老祖便吩咐我们,一定要将少侠带回去,还说少侠肯定不希望宋三行死在别人手中。” 这一句话果然管用,冯牧看着对方,关切的问道:“你不要虚张声势,我师兄那样的武功,放眼整个天下,就算排不进前十,但也不会差上多少,他怎么会这样轻易落入别人的手中?” 这样问,倒不是说冯牧有多么关心自己的师兄,只是他希望能够亲自清理门户,不想假手于人,所以才这样一问,对方早已经料到冯牧会这样问,既然冯牧已经表现出关切,那么请他去一趟汉中,就有了可能。 就这样,冯牧带着安妙心、胡尔雅,还有一只大白猿,坐上了马车,踏上了通往西域的道路。 他们一连走了两个月,终于到了汉中,冯牧对于这一片地方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大明十大悍匪中,竟然有两人盘踞于此,而且相互争斗,生灵涂炭。这两大势力便是汉中王和关西老祖所控制的势力。 巧妙地避开汉中王的势力范围,中途也遭到几次截杀,但是有安妙心在,略微施展一些迷香,便让那些敌人昏倒,所以有惊无险,平安来到了关西老祖所在的追风堂。 关西老祖是一个白发老者,老态龙钟,似乎已经来日无多,不过这人的内息雄浑,一身横练的外门功夫,更是让人不可小觑。冯牧看在眼中,初步估计这人金钟罩的功夫,还在当年韩通之上。 “冯少侠年少有为,风度俱佳,实在难能可贵,久仰久仰。”冯牧没想到,这个极有实力的老人,在他的面前,竟然一点架子也没有,和颜悦色的对他说道。 冯牧连忙拱手作揖,道:“老祖老当益壮,在下也是仰慕已久,幸会幸会。”他身边的两名女子也向那个出了名的悍匪施礼,关西老祖还礼之后,吩咐手下人替他们安排客房,让他们住下。 几人住下之后,关西老祖亲自来到冯牧所在的房间,冯牧知道这人早晚会来,只是没有想到这人性子这般急切,替他倒了一杯茶,平静的问道:“前辈,我师兄一事,可否详细告知?” 关西老祖淡然一笑,知道冯牧一定会问出这个问题,喝了一口茶,回答道:“你师兄在一个月前来到汉中,与汉中王的属下激烈的战斗了一场,对方死在他手中的人不下百名,包括十多名精英弟子,还有多名长老,最后汉中王偷袭,才终于将他擒获。” 听到关西老祖云淡风轻的话,冯牧却不由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按理说这是轰动江湖的大事,怎么没有听到相关的传言?关西老祖似乎也看出了冯牧的疑惑,说这件事发生在晚上,而且汉中王有意要隐瞒,所以江湖上封锁了消息,除了一些暗势力清楚,其他门派都不得而知。 冯牧猜出了关西老祖的打算,开口说道:“前辈想必是想要以此为借口,利用我进攻汉中王的地盘吧,不过这件事我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关西老祖笑了,他看着这个聪明的年轻后生,然后说道:“冯少侠的武功修为,老夫可是放心得很,三日之后,待我的盟友到齐之后,我们就行动,现在你先行休息,养精蓄锐吧。” 老者说完,便退了出去,冯牧见他走远,在心中想着:看来这个关西老祖想要将汉中一带的势力合并,看来江湖上要有大动作了。不过这样也好,自己最好能够把握这一次机会,多积累一些人脉,在日后的行动中,也多一些助力。(。) 第四百五十章 对战汉中王 冯牧答应与关西老祖联手,只因为他对师兄宋三行的事情尤为在意,当年宋三行吸取他的内力,中了蛊毒竟然还活了下来,这可并非运气好就能够说明问题。 为了替许爷爷清理门户,冯牧打定主意要在宋三行受了重伤的时候出手,虽然他也清楚关西老祖并非善类。他在借势的同时,关西老祖也在利用他。 三日之后的夜晚,月凉如水,星光灿烂,冯牧穿着夜行衣,他身边的两位红颜胡尔雅和安妙心都想要跟着他一同前往,冯牧摇了摇头说太过凶险,让她们等着他的好消息。 两位都是女中豪杰,自然有不输男儿的勇气,可是冯牧诚挚的话语,却说服了她们。借着灯笼的光芒,两人目送着冯牧穿着夜行衣,与那些死士一同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冯牧一行人的进攻很容易,以摧枯拉朽之态占领了许多要塞,那些防守的卫兵也都不是泛泛之辈,一来是因为冯牧作为先锋,锐不可当,二来击其不意,所以抢占先机。 关西老祖的左膀右臂范卓提醒道:“此番进攻的速度太快,恐防有诈,不如我们放慢速度,需须推进,以求被敌人包围?” 冯牧摇了摇头,说道:“自然是有诈,对方只怕早已经给我们准备了一个陷阱等着我们掉进去,但是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没有退路,狭路相逢勇者胜。” 关西老祖点了点头,赞同了冯牧的说法,下令手下人加快进攻的步伐,要是敢有后退的人,当场格杀。这些人都是最核心的弟子,平时好勇斗狠,在这个杀敌立功的时刻,当然更加疯狂。 冯牧的身形再度消失,他的身形就如同黑夜中的疾风刮过,然而异变突生,这一道疾风前进的时候,遭到了三座大山的阻挡。这三座大山只是三个身形高大的人,这三人手持巨大的盾牌,右手操着巨型的狼牙棒,冯牧在他们的面前,就如同小矮人一样。 冯牧手持利剑,最初无往不胜,所到之处都是一片血光,他的速度太快,撞倒厚实的盾牌上之后,只听得“铮”的一声脆响,利剑被折成两段。感受到三人强悍的气息,在对方巨大狼牙棒挥来的前一刻,冯牧足尖轻点,身子倒飞出去。 “原来汉中王已经跟丹阳宫的人联手了,怪不得有恃无恐。”关西老祖站出来,看着这三个壮汉,捋了捋胡须说道。 范卓来到他的身边,眼见冲到前面的几名弟子被砸成肉酱,连忙出声喊道:“这三人号称铜墙三罗汉,早已经将一身铁布衫的横练功夫练到了极致,大家小心,不要正面与之交手。” 不正面交手的话,想要突破这狭窄的小巷几乎不可能,这就是汉中王那边的布局,几乎在顷刻之间,只见无数的火把亮了起来,数不清的人从黑暗中冒了出来,这些人手持劲弩,腰佩弯刀,瞄准了关西老祖等人。冯牧将断剑扔到一边,看着高出数之不尽的人,他终于理解了十面埋伏的无奈境遇。 然而,在这个时候,已经退无可退,不战就只有死,战的话会死得壮烈一点,但是也有一线生机。冯牧没想过绕过三个壮汉,而是施展轻功,向墙头跃了上去。关西老祖欣慰的点了点头,招手让范卓准备,范卓一声令下,只见好几个弟子聚合在一起,他们身上背负着奇怪的兵器,仔细一看竟然是巨大的铁钉。 三人心照不宣,同时向着敌人冲了过来,他们沉重的脚步踩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地面也为之震动。关西老祖淡淡的看着三人,不曾退却半步,似乎一切已在掌握之中。三人转瞬之间已经冲到了那几个人不足一丈的地方,眼看他们就要被砸扁,范卓一声令下,只听得嗖嗖的声音响起,穿破了这个并不寂静的夜空,显得异常的尖锐。 “没用的,我们不惧怕任何的暗器。”其中一名壮汉瓮声瓮气的说道,声音粗犷,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便在他说完之后,巨大的身形却无端的倒了下去,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两人也一同倒在了地上。 没有任何征兆,三个巨汉的倒地,让墙头那些人惊骇不已,他们倚重的铜墙铁壁竟然如此轻易被放倒,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倒在地上的三人挣扎着身体,想要再度站起来,他们口中发出不甘心的呐喊声,却没有作用。 一些目光敏锐的人这才看清,原来那些人射出去的巨大铁钉并非暗器,而是专门为了对付这三人所用的兵器,这些铁钉上面连接着金丝,而这些深深钉入地面的铁钉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三人牢牢地束缚在地上,任凭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便在此时,忽听到惨呼声,关西老祖所率领的这些弟子遭到人的偷袭,死伤一大片,关西老祖回头,只见一人手持一把大刀,杀入了他们的队列,这人当真是勇猛异常,所向披靡。 还不等关西老祖开口,范卓已将长枪横在胸前,一下子跃了出去,他与那人缠斗在一起,瞬间已经互攻了十几招,两人实力相当,兵器相击在一起,发出耀眼的火花。而那些砖石砌成的墙,遭到了巨大的打击,土崩瓦解,那些站立在墙头的人,纷纷遭到了池鱼之祸。 就在冯牧继续往中心飞跃的时候,只见一个闪动的人影,风驰电掣一般飞跃而来,这人赤手空拳,一脚踢在冯牧手持的利剑上,竟然没有半点鲜血流出来,而冯牧的虎口却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竟然已经被震破,流出了鲜血。 “好强的内功,而且他已经将铁布衫的功夫练到了极致,想要击败这个人,若是硬拼的话,我没有半点胜算。”冯牧在心中这样想着,思考着该怎样才能够战胜这个强劲的对手。 与此同时,站在地面的关西老祖,突然出手,击向一名向他飞过来的尸体,这具尸体被人割断喉咙,然后被人一脚踢了过来,关西老祖只需要稍微侧身就能够躲开。 但是他却自降身份,选择对一具尸体出手,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就在众人错愕之际,那具飞向关西老祖的尸体却突然动了,从他的身上激射出无数的飞针,向着关西老祖的咽喉而去。 关西老祖凌厉的掌法,最终也没有击中那具“尸体”,而那具“尸体”身上发出的飞针,也没能击中关西老祖。两人站定之后,那伪装成尸体的人哈哈大笑道:“关西老祖雄风不减当年,眼光依旧这般毒辣。” “好说好说,只是汉中王为了偷袭老夫,竟然做出这等行径,当真让我吃惊不小。” 关西老祖客气的说着,只觉得后背一凉,一股凌厉的掌风已经向他袭来。(。) 第四百五十一章 意料之外 关西老祖率领门下弟子进攻汉中王的地盘,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冯牧与那名铁布衫横练武功的绝顶高手斗得难分难解,而关西老祖的境况则更加凶险。 前方是强敌汉中王,为了偷袭他,竟然不惜伪装成死尸,而他的后背则是汉中王手下一名大长老,地位仅次于汉中王,出手很辣,没有半点多余动作,招招致命。 关西老祖虽然内力深厚,但毕竟已经不复青春年少,在两位强敌的夹击之下,捉襟见肘,不到片刻的功夫,已然中了三招,嘴角溢出了鲜红的血迹。好在汉中王最为致命的毒针被他躲开了,不然在这个夜晚,他一世豪杰,就要折损在此。 “各位,都请住手,你们可知已经掉入了圈套之中,宋三行早已不在监牢之中。”一个虚弱的声音想起,好似临死之前的人回光返照,交战双方上百人,声音嘈杂,这虚弱的声音竟能够穿过那些杂音的干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冯牧一听到宋三行已经不在的消息,顿时战意消泯了大半,汉中王两人夹击关西老祖,占了优势,但是他们下的徒众,却在关西老祖精锐的冲击下死伤惨重。 “今晚的事莫非真有蹊跷?”汉中王老江湖竟然被人操控,心有不甘,当下叫停,关西老祖也罢了手。众人这才想起那个虚弱的声音,四下看去,只见东南角落的黑影深处走出来一个中年文士。 这人口中喘着粗气,似乎已经痨病加身,时日无多,他走出黑暗,站在众人的面前,在昏黄的火光中,冯牧看到这人用手帕捂着嘴咳嗽起来。 “想不到这样的高手竟然得了如此重病,却不知安妙心能不能将他治好?”冯牧在心中这样想着,只听见对方说了一句:“冯牧少侠,好久不见,想不到如今已是翩翩少年了。” 冯牧心中疑惑,搜寻者脑海中的记忆,他敢肯定不曾见过这样一个病书生,但是对方却知道他,看来这个神秘人物不简单,他的心中也多了几分警觉。 病书生向在场众人扫视了一眼,然后转头对关西老祖说道:“关老英雄,你是不是从一个极端信任的人那里听说这是进攻汉中王的最好时机,而且他还将很多详细的消息告诉了你?” 不等关西老祖回答,他又咳嗽起来,然后转头对汉中王说道:“同样的,汉中王阁下当然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并且将对方的部署情况也一并告知。其实这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两帮的斗争,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众人追问那人有什么目的的时候,病书生却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正在这时,一名属下来报说宋三行不见了,汉中王眉头微皱,说知道了,便屏退了来人。事实证明病书生所言不虚,只是两大枭雄都不知道这人的来历,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又多了几分戒心。 交战双方各有死伤,原本就相互仇视,如今更加重了双方的怨气,虽然已经停手,但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未得缓解。病书生再次开口说道:“各位英雄想必也知道如今的武林缺少一个盟主,才会导致一片散沙的局面,由此,在下有一个想法,我们召集各路英雄,选举一个武林盟主出来,统一号令岂不美哉?” 关西老祖神情怅然,汉中王冷哼一声说道:“说得轻巧,想要举办这样一场武林盛会,哪个门派有这样的号召力?” 病书生淡然一笑,说道:“若是少林武当也没这个号召力么?” 这句话说出来,在场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少林武当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不假,可是江湖中的是是非非,他们并不过问,是以这两派虽然强大,但是近些年来已经很少在江湖上闹出大的动静来。 “阁下若能够说服少林武当出面,也不失为武林一大幸事。”汉中王一改之前倨傲的神情,言语也对病书生恭敬起来。 病书生拱手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适得其法,就能够达到目的。” 一边的关西老祖,微微皱眉,两额头的皱纹也显得深了几分,他用沧桑的语气问道:“这便是阁下的目的么,举办武林大会,到时候阁下又能够得到些什么,还是另有目的?” 冯牧微微点头,心想关西老祖毕竟是经历了很多事情的老人,阅历是汉中王无法企及的。凭借直觉,冯牧觉得这个病书生来者不善,当他想要开口的时候,病书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开口说道:“冯少侠,可否赏脸到寒舍一叙,那里有个你十分想见的人。” 冯牧心中疑惑,自己想见的人?对方说话恰到好处,他问不出什么结果,便跟着关西老祖等人退出了汉中王的地盘。三岔口,冯牧跟关西老祖道别,然后跟着病书生前往他的住处。 来到住地之后,冯牧便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这人正是在皇宫中救了他几次的白静姝,冯牧脱口而出:“白姥姥,你怎么会在这?” 白静姝神情复杂的看着冯牧,将那位娘娘病故,她年老体弱准许出宫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然后拍着冯牧的肩膀说都长成少年了,时光真是不等人云云。冯牧看着白静姝抬头望天的深邃目光,觉得她又在遥想当年,心中不禁为她没能够与许爷爷厮守的遗憾感到一丝怅惘。 再苍老的脸庞都曾是青春的容颜,同样,再俏丽的红颜也都会布满皱纹。 在自己年老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会是谁?冯牧在心中这样问着,不禁想起了安妙心与胡尔雅,这两位红颜知己,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冯牧一时难以取舍,更不想选择一人让另一人伤心,他在没有完全确定自己真心之前,打算交给时间来决定。 冯牧正在与白静姝叙旧的时候,门外传来胡尔雅的声音,这个从小被他保护的女子,对他既有感激,更有一丝难抑制的爱慕之情。冯牧打开门,胡尔雅已经跑到他的面前,关切的询问他是否受伤。 相比之下,步调慢了些的安妙心在大白猿的陪同下,就显得平静许多,冯牧向她点了点头,意思是自己没事,安妙心神情淡然,刻意不去看他,到让冯牧有几分尴尬。 正在这时,一名中年妇人送来新鲜水果,没有半点征兆,她手中的果盘掉落在地,整个人呆若木鸡的怔在当场,朱唇轻启,喊道:“尔雅,你还活着么,为娘很想你。” 胡尔雅转头看去,顿时红了眼眶,叫了一声“娘”,便扑进了美妇的胸怀。 冯牧看着胡尔雅与母亲团聚,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还没等他开口,便忽然感到头痛欲裂,一只熟悉的曲子在耳中回荡着,曲调悠扬,对他却如同催命的咆哮。 须发倒竖,双目赤红! 天际刚突破云层的圆月,大如银盘,清光播撒,如同水银泻地。 看着走火入魔的冯牧,胡尔雅大叫牧哥哥,想要冲上前去帮忙,却被中年美妇死死地拉住。安妙心眼中惊恐不定,冯牧之前遭到的反噬她也曾见识过,但这一次如此骇人,也叫她始料未及。 天空中出现一定古朴的轿子,四名女侍抬着它缓缓落地,站在轿子顶端的那名女子,将竹笛收入怀中,冯牧的症状顿时缓解。原来冯牧之所以遭到反噬,全是因她吹奏的曲子所致。 “西域云渺宗有请,烦请冯少侠跟我们走一趟。”女子平静的说着。 “你们休想!”被抓着手臂的胡尔雅大声叫喊着,安妙心在大白猿的陪同下,站到了冯牧的身前,她摸出银针,一字一句道:“想带走他,除非我倒下。” 正在这时,异变突生,只见冯牧一掌击在安妙心后背上,安妙心整个身子前倾出去,口喷鲜血。 “牧哥哥,你疯啦!”胡尔雅怒气冲冲咆哮,冯牧却是头也不回的钻进了轿子里。(。)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不知天书 遭逢异变,令在场所有人为之错愕,白静姝的武功已经算得上当世一流,被笛声扰乱了心神的冯牧状如疯魔,让她有些许的犹豫。 她不知道如何出手,因为她能够明显感觉到冯牧内功精进,至少已经能够与她旗鼓相当。 她的武功招数并不以内功浑厚取胜,在那些女子出现之时,白静姝正想使用尸魂咒蛊的时候,冯牧的突然出手,令她不能够集中精神,以至于让对手带着冯牧离开。 倒在地上的安妙心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她身边的大白猿顿足捶胸,似乎对刚才冯牧出手伤了她极为不满。 安妙心轻轻抚摸着大白猿的头颅,以示安抚。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因为她悄悄的将貂儿的口粮置入了其中一名女子的衣袋中,貂儿沿途闻着气味追踪,再留下相关的印记,他们就能够循着踪迹找过去。 冯牧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原本变得血红的双眸也恢复正常。他对于刚才的出手有些后悔,心中暗想安妙心会不会因此记恨自己。 其实,在那个时候,冯牧的神志还未完全丧失,他能够清楚的看到安妙心担忧的神情。 可是他依旧选择了出手,只因为他要是不出手,安妙心就会死在对方的暗器之下。 其他人或许没有看清楚,但是冯牧相信,精通暗器的白静姝应该看清楚了。希望白静姝能够替他说几句好话,冯牧在心中这样想着,觉得自己以后面对安妙心的时候,多少会有些惭愧。 安妙心给自己喂下了一枚丹药之后,运功调理一番,总算恢复了气血。相比刚才惨白的面容,现在更觉得精神振奋。 “难道他刚才出手,无形中帮我疏通了经脉?” 安妙心心思通透,回想着刚才的场景,不禁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还不等白静姝开口,她便理解了冯牧刚才所作所为的真正含义。 白静姝看着不怒反笑的白静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又是一个陷入情网的女子,这世间的女子,不论多么惊才绝艳,只要为一个男子动了心,便注定误了终身。” 正如她当年为了许长润痴心不改一样,安妙心已经趴在了大白猿的背上,循着气味开始追踪。 小雀儿胡尔雅下意识的就要追上去,却发现有一双紧紧地拉住了她。她一回头,便看到与自己分离多年的母亲。妇人目光爱怜的盯着她,摇头劝说:“不要去,太过凶险,为娘好不容易才与你重逢,不希望你有事。” 胡尔雅只能看着大白猿带着安妙心走远,她又看了看一旁的白静姝,满头银发的白静姝也向她看了过来,胡尔雅有些微不知所措,避开了白静姝的目光。 白静姝露出了笑容,令她眼角的鱼尾纹又深了几分。因为得知故人仙逝,她也无心在保养自己的容颜,因而这些年,比起冯牧小时候见到的她,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又是一个痴心的女子,子由这孩子倒也有些福气。只是……” 白静姝在心中这样想着,她对于自己的看到的不愿意说破,也不希望自己浅显的看相术应验,因为很快就摈退了那个杂乱的念头。 妇人拉着女儿的手,恭敬地招呼白静姝入内堂,因为太过高兴,她的言语中充满了温暖。她要亲自下厨做几个拿手的好菜,好好款待丈夫请来的贵宾,更要弥补这些年没能够照顾女儿的遗憾。 胡尔雅并不责怪母亲,从小就吃足了苦头的她,很懂得知足与惜福。多年以前,若不是那个瘦小的男孩一路护送照顾她,她早就因为家破人亡而被人贩卖了。在她重伤之时,要不是那个男孩背着她踏遍千山万水寻访名医,她也活不到今日。 牧哥哥对她可谓是情深意重,是她心中除了陆师爷之外赖以生存的精神依托。想到牧哥哥今晚走火入魔,跟着那些来路不明的女子离开,胡尔雅就觉得心痛。 她的牧哥哥为了做了那么多,可是她如今却束手无策,想到这里,面对着一桌子好菜,胡尔雅却没有半点胃口。妇人替她夹了很多次菜,她没有动筷子,只是出神,看在母亲眼中,也不禁为之惆怅。 病书生从外面回来,妇人连忙走上前询问怎么样了?病书生开口回答道:“已经摆脱江湖上的朋友留意了,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相信不出两个时辰,就能够找到他们的栖身之所。” 妇人露出了感激的神情,虽然已经成亲多年,可是她对于现在的丈夫依然有种陌生感,觉得有很多事情他都瞒着她。 妇人也不敢多问,她只知道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中年文士,并不想表面那么简单,有时候甚至让人产生一种源自心底深处的恐惧感,就如同一只绵羊面对伪装的灰狼那样,虽然看不出来端倪,却能够凭借直觉感受到巨大的危险。 坐在轿子里的冯牧,并未觉得颠簸,他被四名女子抬着,在山林荒原中穿行,却感觉躺在床上一般平稳。 这四名女子的武功已经十分了得,而那名吹着竹笛的女子更是不简单。一开始,冯牧竟然着了她的道,被她注入了浑厚内力的笛声蛊惑,以至于有了入魔的征兆。 “诸位女侠带我去云渺宗,不知有何贵干?” 冯牧开口问道,云渺宗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可是他的头脑中却一刻也不曾忘记。 因为当年太后叮嘱过他,要留意云渺宗,而且太后要他去找的人,就跟云渺宗有莫大的关系。 面对冯牧的询问,飞在最前面的女子也不故弄玄虚,开口回答道:“不知道冯公子可曾揭开了天书的秘密,此番请你去宗门作客,正是要向你请教一二。” “天书?什么天书?”冯牧疑惑的开口,随即说道:“晚辈不曾听说过什么天书,想必诸位是弄错了吧?” “冯公子可真会说笑,不论你是没听过还是想不起,只要见到了宗主,自然会将一切都说出来的。” “哦?”冯牧语气平淡,叹了一口,接着说道:“如此说来,云渺宗的宗主,一定有通天彻地之能,能够洞悉人心,能够无中生有?” 前面的女子不再回答冯牧的话,而是抬起手是以四名女子停下来。 风吹草动,空气中弥漫着深深的危机。 “轿子里的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只希望你们能够将他教给我,让我将他碎尸万段,以祭我家人在天之灵。若各位执意不肯,只怕刀剑无眼,伤了和气实非我所愿。” 听到这个声音,冯牧低声疑惑道:“又凭空出现一个高手,而且还是一个年轻女子。我可不记得的罪过这样一个女子,怎么才下蜀山没多久,就有这么多棘手人物找我麻烦?” 更重要的是,他对于天书真的没有多少概念,这令他有些尴尬。(。)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复仇的少女 在年轻女子话音罗落下之时,四名抬轿的女子已经攻了上去。 手拿竹笛的女子,平静的盯着轿中的动静,她不会轻易动手,而是要看着轿中冯牧的动静。 不消片刻,四名女子已经将那名紫衣女子团团包围,双方你来我往之间,已经互拆了十余招,却没能伤到彼此分毫。 “想不到你竟是天山派传人。” 试探的招数已经攻出去二十余招,依然没有查出来那名女子的来历。她们只得加重了力道,使出了云渺宗的独门武功,那名女子果然因此使出了天山派的招数化解。 那年轻的女子以一敌四,竟然还能够不落下风。况且与她对招的四人年龄高出她一大截,对敌的经验也更多,招式也更富于变化。 有好几次,眼看年轻女子就要遭受重创,却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化解。手持竹笛的女子越看瞳孔越紧。 “天山派的镇派武学都传给了她,还让她服食了灵丹妙药提升功力,看来这女孩是下一任的天山掌门无疑了。” 她这样低声说着,冯牧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在头脑中飞快的回想着,始终想不起来自己何时何地得罪了天山派。可是对方却口口声声说要将他碎尸万段,想到这里,冯牧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 随着招数越来越多,年轻女子竟然后劲更为霸道,好似之前的对招只不过是热身,她在四人的联手攻击之下,竟然渐入佳境。 看着脸上冒出一团冷气的年轻女子,手持竹笛的女子情知不妙,忍不住就想要出手。冯牧也随时盯着外面的战况,只要盯住他的那名女子稍有分神,他就逃出去,施展凌虚步远遁。 但是女子毕竟江湖经验丰富,不会让冯牧钻了这样一个空子。四名女子之中,已经有一人中了一掌,整条手臂都结了一层霜。 寒气进入她的身体,她整张脸渐渐变得乌黑。其他三名女子更加不敢懈怠,全神贯注的与那年轻女子对战。 轿子里的冯牧好奇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到其中一人倒在地上,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原来寒毒竟然如此厉害,要是我真的不幸落入她的手中,只求她能够给我一个痛快。” “若你不想落入她的手中,我现在就可以保证安全将你带走。”手持竹笛的女子忽然开口。 冯牧一脸无奈,道:“还不都一样,跟你去了云渺宗,也未见得就能够活着离开。” 冯牧正在说话之际,女子已经闪电般出手,点住了他身上几处大穴。冯牧登时呆若木鸡,只能够幽怨的看着女子将他提了起来。 “得罪了,这也是为了你好。” 女子说着,抓着冯牧的衣领,足尖一点,一个燕子穿行,便飞掠了三丈开外。 三名女子看到她带着冯牧离开,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她们终究要做被抛弃的棋子。 三人自知不是那天山派少女的敌手,但是拼尽全力也要拖延时间,直到那女子将冯牧带走。 天山派的少女再次挥动长鞭,长鞭卷起其中一名女子,这女子大惊失色,向同伴求助,哪知另外两人根本无暇理会,而是直接攻击天山派女子。 女子被长鞭卷飞,撞到一棵大树上,一口鲜血吐出来,便昏迷过去。另外两名女子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手,以为能够成功击退少女,哪知她们的手掌拍在少女身上,便立即发出了痛苦的惨呼声。 “你穿了芒甲,想不到我们竟然被自己害死了。” 其中一名女子带着不甘心的语气说道,芒甲上面涂有剧毒,若非天山派的独门解药,外人是很难解毒的。 少女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若我给了你们解药,你们势必会阻拦我,所以,你们非死不可。” 少女说完,再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女子,施展轻功,向着冯牧被带走的方向追赶而去。 一炷香之后,一只貂儿出现在这里,然后便茫然起来,因为它在其中一名女子的口袋中找到了自己的口粮。又是一炷香之后,趴在大白猿背上的安妙心也来到了这里。 看着呆在原地吃东西的貂儿,安妙心摇了摇头,再看地上躺着的女三名女子,所有的事情便一目了然了。 除了撞在大树上的那名女子是重伤,另外三名女子都是中了剧毒。安妙心看着气息奄奄的三人,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因为这毒并不是一般的毒。 她当然不能见死不救,神医世家的祖训不能违背。安妙心先是取出解毒的丹药替她们服下,稳住心脉,再替她们施针,将体内的毒素逐渐排除。 三人原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还能够得到救治,当下感激涕零。安妙心说出她的目的,也明说是在追踪她们,只为救回冯牧。 “姑娘,宗主找冯少侠,并无恶意,如果你信得过我们的话,我们可以带你去云渺宗。”其中一名女子为了表示感谢,答应帮助安妙心。 安妙心喜出望外,自己好人有好报,正愁没有线索的时候,对方却主动帮忙,这是再好不过了。 再说带着冯牧的那名女子,武功虽然高强,但是后面那名少女却更胜一筹。她不需要带着一个上百斤的人,本身就占了优势,加上良好的轻功修为,所以没过多久便追赶上了前方的女子。 女子只得放下冯牧,与那少女打斗起来。双方你来我往之间,大战了上百个回合,依然难分难解。 躺在地上的冯牧看着看着就觉得乏味了,困意上来,竟然眯起了眼睛。他的脑海中仔细的回想着那名紫衣少女,觉得身形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名女子手中的竹笛脱手飞离出去,她本人也倒飞了数丈。她的胸口已经被吐出来的鲜血然后,脸上更是笼罩了一层寒霜。 隐隐之间还有一股乌黑的寒气缭绕,看来她所中的寒毒不轻。 少女站在冯牧的面前,看着如同死狗一般的青年男子,瞳孔收缩,冷声道:“你屠杀我满门,现在我就要你付出代价。” 听闻此言,冯牧猛然睁开眼睛,诧异道:“你是茅嫣然?” “你总算认出我来了。” “怪不得我觉得你身形有些眼熟。” “你总算没有做一个糊涂鬼,受死吧。” “等等,这样就杀了我,会不会太便宜我了?”冯牧开口问道。 “确实如此,你倒提醒了我,这些年只顾着修炼,倒忘了折磨人的法子,我不用一百种法子慢慢折磨你,当真对不起我死去的父亲。” 茅嫣然恶狠狠的说道,冯牧淡淡说道:“只可惜真凶不是我,你折磨我又有何用,让真凶逍遥法外,你父亲依然死不瞑目。” 茅嫣然明显不信,她以为这是冯牧为了逃脱追杀的托词,就要挥动长鞭去打冯牧,冯牧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死到临头,你还有心情笑,有什么可笑的?” “我笑你。” “笑我什么?” “我笑你还像以前那样不辨是非,自以为是。”冯牧故意挑衅说道:“而且,你以为我真的动弹不得了么?”(。) 第四百五十四章 命中的巧合 本章节为空章节! 第四百五十五章 垂死 李泾执意挽留,而冯牧却决心已定。他对于李成梁的事不甚了解,但是有两点他是清楚的,第一,李成梁的辽东铁骑天下闻名,但是后来努尔哈赤崛起的时候,他却没有压制,后世有野史说努尔哈赤是李成梁的私生子,冯牧自然不相信。 第二点就是李成梁的儿子李如松,帮助朝鲜抗击倭寇,与李舜臣配合,击败了一代枭雄丰臣秀吉,将他的野心埋葬在露梁海战中。 这就是冯牧不愿继续留在好兄弟府上的原因,他担心自己会扼杀那个刚出生的婴儿,因为李成梁在历史上的位置真的太过重要。摆在冯牧眼前的选择是,扼杀李成梁,辽东铁骑由其他人领导,阻止努尔哈赤的崛起,丰臣秀吉则由明朝其他将领对战,胜负难料。 未来充满变数,不能预测,所以冯牧不敢赌,他带着胡尔雅,踏上了寻找向昆吾的路。胡尔雅见冯牧心事重重,出声安慰道:“牧哥哥,放心吧,白姥姥的仇一定能报。” 冯牧微微点头,看了胡尔雅一眼,心中却想着在前面的客栈中将她安顿下来,不能带着她去龙潭虎穴送死。 两人来到一家客栈,正巧遇到一帮人围攻客栈,冯牧出手帮助了客栈老板,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是澹台家的产业。上一代澹台家主暴毙,如今澹台家没了主心骨,各方势力也就蠢蠢欲动。 冯牧将胡尔雅托付给客栈老板,看了看还在昏睡的胡尔雅,轻轻掩上了房门。他一出去,就看到白天被他痛揍的那个领头,这人趁着夜色想来偷袭,冯牧一个闪身,来到了他的身前。 那人吃惊不已,一问之下,冯牧才知道这人是出自暗阁。冯牧想起曾经暗阁追杀自己,以及他们的卑劣手段,当即一拳砸在对方的肚子上,那人痛得大汗淋淋。 经过盘问,冯牧大致了解到暗阁已经与千寻阁联手,而丹阳宫也躺了浑水,只是这人的地位太低,并不知道核心情报。冯牧将那人交给客栈老板,他则易容成那人的模样,根据对方交代的信息,混进了暗阁。 进入暗阁之后,冯牧偷袭了一个长老,易容成对方的模样,逐渐了解到这次行动。原来暗阁、千寻阁、丹阳宫和紫衣楼已经联合,目的是为了在武林大会中力压群雄,夺得盟主之位。 冯牧原本的计划是杀死紫衣楼主向昆吾替白姥姥报仇,现在他获知了这一消息之后,有了更好的主意:他要瓦解这些人的联盟,让他们自相残杀。 冯牧成功杀死两名千寻阁的长老后,被人发现,他迅速遁走,同时改头换面,伪装成已经死去的千寻阁长老,对丹阳宫的人出手。被人发现之后,在用同样的方法去对付紫衣楼。 他明白做这些事情最重要的就是速度,冯牧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计划,这四大势力之前就相互提防,如今果然混乱起来,彼此厮杀。 冯牧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摸到了紫衣楼的核心,他终于看到了紫衣楼主。冯牧淡淡的问道:“紫衣楼主向昆吾,我是不是也可以称呼你易周?” 向昆吾脸色平静,长须飘动,浑身的气息已经震荡开来。他没有想到在他练功的时候,会有外人偷偷潜入,这样看来,外面的守卫已经全被干掉了。 冯牧一心要为白静姝报仇,一出手就是杀招,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向昆吾突然被人打扰,真气还有些紊乱,冯牧抢占先机,一掌击在他的身上。 只听得“嘭”的一声,向昆吾身后的一根柱子应声而断,冯牧的真气不仅贯穿了向昆吾的身体,而且冲断了那根柱子。向昆吾筋脉寸断,他倒在地上,发出了艰难的笑声。 “没想到我英明一世,却死在你这样一个后生小辈手里,真是讽刺。”向昆吾说着,竟然就这样咽了气。冯牧一看自己的手,已经渐渐发黑,他终于明白向昆吾死前的笑,原来对方穿的衣服上有毒,冯牧就算成功杀了他,也要为他陪葬。 冯牧想要离去,他打算在死前见一见胡尔雅。然而,他的去路却被三人拦住了。这三人就是暗阁阁主,千寻阁阁主,还有丹阳宫老鬼。冯牧笑了,他淡淡说道:“想不到死前还能多拉几个人垫背,死也值了。” “好狂妄的小子。”丹阳宫老鬼当先攻了上来,却不敢与冯牧有任何接触。冯牧知道这些人害怕中毒,更加有恃无恐,交战中,他施展逃命一式,击中了暗阁当家。 剩下两人再也不敢阻挡冯牧,而是施展轻功,远离了冯牧。冯牧知道这些人的打算,他们不想放走他,怕万一有人替他解毒,所以想拖延时间,直到他毒发身亡。 好在这些人终究还是怕死的,冯牧抓住机会,向南逃去,他不再回客栈,因为他立刻想到那样会连累胡尔雅。冯牧奔出了一里外,后面是弓弩手紧追不放,不断射来的冷箭。 在他倒下的前一刻,一双手扶住了他。冯牧有些模糊的视线看到那人的脸,开口问道:“庄浩辰大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我弟,我叫庄浩宇。” 这人低沉的话语传入冯牧的耳中,冯牧一惊,没想到这人竟是十大悍匪中的修罗琴师庄浩宇,他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我身上有毒,你估计已经中毒了。”冯牧有些愧疚的说道。 庄浩宇摇了摇头,说道:“我死不了,你可知道当年杀了安以仁的那个人从他身上拿走了什么?” 原本精神萎靡的冯牧一听到安家的消息,马上振奋精神,开口问道:“你要带我去见他吗?” 庄浩宇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现在也只有他才能救你的命。” “他是谁?”冯牧好奇的问道。 庄浩宇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说道:“或许,这对你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冯牧趴在庄浩宇的背上,庄浩宇极速在巷陌间穿行,后面的追兵已经被他彻底甩开。 “这人的修为比十死侍还要高出一个境界,他到底得到了什么样的造化,他为何要救我,为何他说对我未必是好事,杀死安以仁,安以仁是妙心的祖父,我该不该对救我一命的人出手?” 冯牧想着这些,头脑渐渐昏沉,昏死过去。过不多久,庄浩宇带着他,来到了一间简陋的小木屋,里面顿时传来一股难闻的药味。(。) 第四百五十六章 改命 来到小屋之后,冯牧看到一个中年文士,这人温文尔雅,冯牧自报家门之后,这文士自称袁黄,向他微微点头。 冯牧敬仰之情油然而生,这可是有明一代的传奇人物,在后世的传闻中能够逆天改命,也不知是真是假。 因为冯牧的伤势过于严重,庄浩宇将他放在竹塌上,旁边一个美艳的妇人来到冯牧身边,淡淡道:“他就是三哥的传人?” 这话是对庄浩宇说的,庄浩宇点了点头,冯牧开口问妇人来历,妇人淡然一笑,说她本该是一个死人,也罢,如今成全你吧。 随后,冯牧听到了一个令他吃惊的消息,这妇人竟然是令酒鬼华青峰和高僧柳梦白毕生难忘的赵衡芜。 冯牧不再追问,赵衡芜既然没有死,而且隐藏在这里,必然有她的原因。但是赵衡芜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吃惊不小。赵衡芜大致说了他跟庄浩宇的事情,原来这两人都是大明十大悍匪之一,一个排名第七,一个第九,都是朝廷头疼的匪首。 “不过,今后朝廷不会为此操心了。” 赵衡芜的话语有一种解脱的释然,随即将双手抵在冯牧的后背,冯牧顿时感觉到一股清凉的内力,传送至自己的体内。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庄浩宇的双掌已经抵在他的胸前。 袁了凡启动了天地人三才阵,整个屋子里弥漫着磅礴的真元,以冯牧为中心,三股真气缠绕着冯牧,相互牵制,相互融合。 整整一天一夜,这三股真气才完全相融,冯牧睁开眼睛,只见屋子里的三人已经须发皆白,赵衡芜与庄浩宇面带笑意,原地坐化。而修为高出一筹的袁黄则是一脸平静。 “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无以为报,请受我三拜。” 冯牧说着,头磕在地上,整个木头地面陷了下去,出现一个巨大的洞,冯牧心惊不已,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提升了很多,但是不清楚如今到了何种境界。 袁黄告诉冯牧,庄浩宇和赵衡芜都是灵台镜,而他虽然不懂武功,但是靠读书,竟然到达了真武境,三人将真元灌输给他,如今的冯牧已经到了御神境,成为当今武林中的绝世高手。 冯牧不清楚这三个素昧平生的人,为何要牺牲自己来救他,袁黄淡然一笑说天命,因为冯牧是天命之子,这就是他们选择他的原因。袁了凡说完,看了看两个坐化的朋友,笑道:“他们终于解脱了苦海,这是功德无量的事,他们前身的罪孽也能够一笔勾销了。” 袁黄传授冯牧一些改命的方法,说他的气运还可以延续几十年。随即将《了凡四训》交给冯牧,让他替他传播与世人,然后便让冯牧离开。冯牧将两个前辈安葬之后,拜别了袁黄,见袁黄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便转头离开,不再犹豫。 冯牧已经到达御神境,这世间所有的武学都能够修炼了。他先是修炼凌云老人的“斩情丝”,随后是“八荒炎决”和王阳明交给他的最高心法。 与此同时,早年在金陵结下血仇的铁秋雨,终于找到了铁栏寺中的韩少飞。二十年醉心武学,铁秋雨的魍魉刀法已经登峰造极,而独步江湖的韩少飞修炼的无心剑也炉火纯青,两人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铁栏寺就此被毁。 斗到最后,忘了仇恨,也忘了自己,两人刺穿彼此心脏的时候,竟然无悲无喜,仿佛天地的气,原本就应该随风而散的。 再说另一方面,不甘心被利用的宋三行独闯天门,大杀四方。轻车都尉黄云正在天门作客,遭了池鱼之祸,这个本就不算恶贯满盈还想着要为朝廷效力的悍匪,就此殒命。 宋三行遇上了毕生最大的对手,十柄剑:黄泉,血河,寒光,细雨,扶风,开山,飞虹,无锋,黑水,子母尽数出动。三把剑插在门主后辈,前胸插了两把,可是天门之主却越战越勇。 他的狐狸面具始终不曾掉下来,宋三行的子母剑分离出来,一剑划破了他的面具,他的真面目才公之于众,原来紫衣楼主也是他。可是他没能躲开宋三行致命一击,被飞虹剑刺穿了脖子,他手持的玄甲盾牌也被刺穿。 武当方面,设下偷天计的文士,密谋武当,他也终于暴露了真面目,正是步青云的爹步庸。一切计划都有序进行,但是他的计划被前来复仇的雪琦打乱,被断肠刃刺伤的蜀山掌教萧楚材退出会议。 传言萧楚材已经被刺死,蜀山门人返回蜀山,中途遭到一股神秘势力的围杀,正是烈火宫的人。一个神秘人用天水十八式,关键时候救雪琦一命,这人正是萧楚材,雪琦也得知姐姐死去的真相,是师父从中挑拨,叛出烈火宫。 萧楚材放弃蜀山掌教之位,让蜀山长老代理掌教,他日寻回华青峰,就让他执掌蜀山,随后携手雪琦,隐居世外,做了一对神仙眷侣。 武当贵客盈门,丐帮朗阔云帮主被易容前来的人重伤,正是回风无影手,桃花寨余党重现江湖,但是没有了楚修齐,也再难恢复昔日的荣光,在武林人士的联合绞杀下,就此覆灭。 大明十大悍匪十去七八,朝廷安心了许多。 胡尔雅因为冯牧的离开,神情恍惚。安妙心也深感武功不济难以保护别人,开始修炼唐门的四门重手,毕竟当年的爷爷跟唐门的渊源颇深。 武当大乱,许多武林名宿突然暴毙,兵器谱排名打乱:神龙战车,暴雨梨花针,追魂火枪,血红甲,蛇骨刀,千缺手,泰山锤,七弦琴,天怒剑,残月勾这些兵器又将有一番新的争夺,然而更多的是绝迹江湖,因为有的没有传人。 十大悍匪中,阎罗王又是紫衣楼主,已经死在宋三行手中,楚南公楚修齐跟杨洲大战一场,也已经不复当年。 修罗琴师庄浩宇,轻车都尉黄云,瑶池仙姬赵蘅芜也都从武林蒸发,汉中王和关西老祖无形中已经成为棋子。 血衣侯顾雪章晚年患病,他的继承者顾简之无论是权谋还是武功,都难以跟顾雪章相提并论,虎父犬子,是一个悲哀。 十死侍在冯牧闭关的过程中,也没有闲下来,继续替朝廷剪除那些祸患。曾希来,蒙破军,木匠余先,玉匠马成玉,傀儡术的丑奴儿,七步琴庄浩辰,石匠曹金图,农夫李归田,厨师孙分等人在江湖上活动,已经将三大暗势力:暗阁,千寻阁,紫衣楼收归旗下,成为朝廷控制的战力。 冯牧摆脱曾希来寻找的八件信物也都浮出水面,除了大理寺的三件,玉虎,玉兔,玉麒麟,还有小师叔的玉凤,如今只差最后一件玉龙,就能够凑齐八件玉器。 天运酒坊内,十三等人听到江湖传言说韩少飞战死,替他送葬。三个月之后,浪迹江湖的戚大姐回归了天运酒坊,看着小天跟逃亡途中跟万宁商号定下的亲事那个贤惠千金成亲,热泪盈眶。 这一年是嘉靖十二年,冯牧遇到了袁了凡,后者帮他改变了气数。只是他不知道义兄小天成亲,不然他一定会赶回去祝贺。 天运酒坊内,一个毫不起眼的陶土工人默默地做着陶罐,仿佛将自己的灵魂融入其中。没有人在意他,也没人知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能够仿制乌金连环刀,被称为金手指,导致鬼医门被灭。 只是这个原理江湖的人已经彻底淡出人们的视线了,在天运酒坊的日子里,他发现戚大姐为人坦荡,虽然已是半老徐娘,却有种动人的魅力,也不顾对方是不是东家,展开了追求。 戚大姐曾经遇人不淑,那个书生王东乡竟然是陈世美,多年以来,她终于得知他在京城为官,跟鸿胪寺卿范乘海私交甚笃。木十三率领黑水寨的山贼将王东乡抓到戚大姐面前,说要杀要剐任凭她处置。 戚大姐身上一直带着白静姝给她的暴雨梨花针,面对负心薄幸的王东乡,却没有扣动机括,放任后者离开。因为她心中想到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一脸憨笑,还缺了两颗门牙,甚是滑稽。虽然他只是一个陶土工,但是戚大姐饱经沧桑的直觉告诉她,那个男人是真心待她。 金九龄之后跟戚大姐成亲了,木十三高兴得如同一个孩子,在寒山寺接好全身经脉的林虎臣招呼宾客,断了双臂的老九为表示祝贺,亲上天上找来天山雪莲相送。 老九在天山的时候,被天山派发现了行踪,而被放回去的王东乡,也告诉了范乘海戚大姐这边的事情,两个线索一结合,天山女侠茅嫣然就知道了戚大姐等人跟冯牧的关系,带人前来寻仇,将木十三等人制服,并且召开武林会议,公布天下。 冯牧得知消息,慌忙赶回天运酒坊,四方豪杰云集而来,原本打算在武当进行的舞林大会被提前,步庸的计划也被打乱。(。) 第四百五十七章 尘埃落定(大结局) 走入天运酒坊,冯牧就看到木十三等人被制服,捆绑在木柱子上面。 戚大姐看到冯牧满头银发,不由得悲从中来,心道这孩子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悲痛,才会少年白头。 木十三等人也不约而同的流露出担忧的神情,可是当事人冯牧却气定神闲,浑然没有放在心上。 这是庄浩宇和赵衡芜灌输了内力,袁黄替他改命之后,头发就自然变白,并没有什么肝肠寸断的悲伤。 “小牧,小心,这个妖女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你前来。” 戚大姐大声喊道,这孩子由她一手抱着长大,对他的关怀,甚至超过了亲生孩子小天。小天因为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现在一副憨傻模样,不过万宁商号的千金却格外喜欢他的憨直,对他也是不离不弃。 小运自汪大海死后,就一直寻思着向杨洲复仇,所以并未回家,算是躲过了一劫。 戚大姐声音刚落下,四周的房门就关上了。巨大的铁丝网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如潮水一般包裹着冯牧。冯牧神情平静,伸出了两根手指。 只听得“撕拉”一声清脆的声响,刀剑都难以劈开的铁丝网,就那样被他两根手指划破了,用的正是凌云老人“斩情丝”的武功。 “小牧竟然有了这样通天彻地的绝世武学,想来三哥泉下有知,也会安慰了。” 断臂的老九,原本严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就算这个时候死去,他也不再有遗憾了。 刹那间,从四方涌来的高手,将冯牧团团包围,可是冯牧只是一挥掌,就将那些人击晕过去。地上倒了一大片的人,还不等人反应过来,一身红衣的茅嫣然挥舞着双肩飞掠而来,直刺冯牧的咽喉。 “小牧!”戚大姐惊呼出声,因为双剑其中一柄距离冯牧的咽喉已不足三寸,他无论如何也难以躲开。 “铮”的一声响,精钢打造的利器,竟然没能够刺穿冯牧的血肉之躯。 “想不到他已将金钟罩的功夫修炼到刀枪不入的境界,现在小牧的修为,我们已经看不出来到达了何种境界。” 木十三喜上眉梢,满脸笑容的说道。茅嫣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刺出了三剑,冯牧只是站在那里,仍凭她刺向自己,无动于衷。 “哐当”一声,茅嫣然双剑颓然落地,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随后挥动手掌,袭向自己的面门。还不等他击碎自己的天灵盖,冯牧的手抓住了她的手掌。 “当年的灭门惨案,真不是我所为,真凶另有其人。” 冯牧平静的说着,目光真诚的看着茅嫣然,茅嫣然泪水夺眶而出,冷笑一声,说道:“那又如何,我杀不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为了找冯牧复仇,为了看到骄傲的他向自己跪地求饶,她吃尽了苦头,就只为证明自己不会输给他。 这些年,她又何尝不知道当年的灭门惨案不是冯牧所为,而是东瀛浪人所为,她之所以疯魔一般的想要找冯牧复仇,只是因为那个桀骜不驯的男子是她的目标,打败他就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她不知道自己因恨生爱,已经彻底爱上了那个让她痛苦的男子,只是她掩饰得很好,从不愿面对自己的真心。 “你应该查明真相,而不是这样轻易寻死。”冯牧松开茅嫣然的手,平静说道,他现在的心境古井无波,就像一个经历了人世沧桑的老人一般。 冯牧走到众位亲人的面前,轻轻划开了他们身上的绳索。戚大姐忍不住将这个弱冠之年的孩子抱在怀中,在她看来,他永远都是孩子,她甚至希望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 然而岁月无情,世事白云苍狗,从不为任何人而停留。 昔日的婴儿在转瞬间,已经成长为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这对这些长辈而言,亦喜亦忧。 茅嫣然凄然离开,留给众人一个落寞的身影。 几日之后,丹桂坊坊主罗长龄举办宴会,庆祝母亲六十大寿,冯牧等人也在受邀之列。 宁王叛乱时,罗长龄还只是后生晚辈,不过十多年时间,他就已经将生意扩大到大江南北。 宴席上,冯牧再次见到安妙心,两人心情复杂。罗长龄原本受步庸的指使,要对付冯牧,但是他受过安妙心的救命之恩,见安妙心对冯牧有情愫,便将一切说了出来。 戚大姐看在眼中,心中对冯牧很着急,这孩子虽然功夫了得,但也老大不小了,该是考虑终身大事了。 戚大姐找了媒婆提亲,安妙心没有长辈,她替自己做主,回绝了。冯牧变得有些消沉,不过好在两人依然是朋友,并未因此产生间隙。 武林大会如期举行,汉中王与丹阳宫老鬼朋比为奸,想要暗算那些成名的武林人物,谁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病书生,步青云之父。 在锦衣卫中掌握实权的步青云带领锦衣卫突然出现,抓捕了一些武林人士,并未找到冯牧。 与此同时,杨洲被杀的消息传来,三圣盟宣告解散,势力被其他门派蚕食鲸吞。 小运一身伤痕出现在众人面前,戚大姐亲自照顾,两天之后,小运苏醒,已经断了一臂,但他总算能够笑出来,因为他终于替师父汪大海报了仇。 武林大会接近尾声,冯牧终于出现,取得不俗的成绩。呆神再现帮安妙心,替她做主,冯牧和安妙心的亲事定了下来。 冯牧少年得志,婚礼当天,大宴群雄,曾经的青州五侠,向家三兄弟等江湖人士纷纷前来祝贺,之前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然而婚礼当天,却有一个衣着朴素的读书人晕倒在门前,他是因为太饿,冯牧等人请他吃饭,给了这个叫海瑞的读书人一些盘缠,也没当一回事。 海瑞是要去京城,要不是冯牧等人的帮助,他很可能走不到京城,也就没有后来的名声。 武林大会后期,冯牧击败步青云,夺得武林盟主。与此同时,江南商界动乱,一场商战悄然展开,长远镖局齐刚兼并了许多镖局,一大独大。 蜀山叛逆,洪满江在镜月海主人死后,重新回到木小姐身边,两人私奔,从此远离江湖的是是非非。在江南与冯牧相遇,当时安妙心已经怀有身孕,洪满江说道定下娃娃亲,之后便问冯牧有没有与世隔绝的地方隐居。 冯牧想起了湄洲岛,送了一只船给洪满江,洪满江带着妻子随从,往湄洲岛而去。 澹台家主澹台静轩死后,几位的澹台家主太过年轻,钩镰枪也不得精髓,红货被劫,澹台家更是一蹶不振,被齐刚兼并。 剑花、烟雨、江南。 销声匿迹许久的宋三行,在冯牧孩子满月的当天,撑着油纸伞,在奥多夫的陪同下,出现在冯牧面前。 那一天,宋三行十剑出鞘,剑破苍穹,但最终败在冯牧手中。冯牧安葬了师兄,仰天大啸:“许爷爷,我终于替你清理门户了,您老在九泉下安息吧。” 金陵孙家找到冯牧,交出最后一件玉器,彻底撇清与天门关系,其实孙家才是最大的卧底。 与日本高手一战之中,八指头陀冷笑天被斩杀,引起武林轰动。冯牧身为盟主,着手调查这件事,最后遇到长野纯一。 长野纯一的忍术已经出神入化,能够化成花草鸟兽,冯牧防不胜防。好在他鬼影步与凌虚步已经彻底融会贯通,来去无踪,长野纯一也奈何不了他。 长野纯一在中原卧底多年,让手下人学会了唐门最强的暗器手法千缺手,但是没有到最后一层修罗浮屠。 冯牧用八指头陀的移形换影躲开他们的攻击,同时使出八荒炎决,将那些人烧成灰烬。 冯牧的名声如日中天,得到江湖人士一致认可。西域姥姥铁观音前来拜访,交给他曾经太后的信物。小雀儿的痴心因为冯牧已经成亲,从此深埋心底,跟随姥姥远赴西域,修炼武道,清静无为。 苏志道与樊枭一战,不敌,被震碎四肢百汇,成为废人。新接任的血衣侯顾简之,葬送了拜月山庄。木十三加入洞庭六怪,从此江湖有了洞庭七怪。 华青峰始终不知道赵衡芜没死,更不知道她为救冯牧而油尽灯枯。他找到和尚柳梦白,两人比武切磋,柳梦白大悲手战胜华青峰,华青峰抛弃酒壶,跟着柳梦白当了和尚。 童非临死之前找到冯牧,传授冯牧乱神九式:羚羊挂角,移形换影,百步迷踪,幻化万千,疾风虚像,飞鸿雪泥,万里追风,鬼哭神嚎,天地大同。 冯牧成为天下第一,樊枭武痴,找冯牧比武,不敌,自己拍碎天灵盖而死。 之后是日本舰队进犯中原,冯牧帅武林人士和朝廷水师,打败日本舰队。 江船、夜雨、任平生。 三月的春风和煦,杨柳轻摇,飞燕低飞。 冯牧选择在这样的天气归隐,他战胜了宿命中的对手长野纯一,与妻子安妙心归隐江湖。 长野纯一离开中国前说丰臣秀吉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与大明的战争还未结束。 冯牧说大明有无数热血男儿他很放心。放我疆土者,必然如同日本的战舰一样,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没想到他一语成譏,将来丰臣秀吉果然被李舜臣的龟船击败,在李如松的攻击下,许多侵略者埋骨他乡,丰臣秀吉也饮恨而终。 隐居途中,冯牧路过魏家村,魏姓男子的孩子出生,被冯牧遇到,孩子就是后来的九千岁魏忠贤。 但是冯牧并不知道,他还给了孩子一块玉佩。 大明的命数或许真有天意,王朝的延续有很多因素,皇帝的勤恳,朝臣的忠心,人民的富足,外邦的友善,都是国家欣欣向荣的表现。 反之,国家则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冯牧当时所在的大明,已经有了暮气,只是他并未真正参与朝堂政治,所以看得不清晰。 一个人能够改变自身的命运,也能左右天下的局势,是为强者。冯牧做到了这一点,可是,他能够战胜眼前的强敌,却未必能够决定未来的变数,天道自有法则,不为尧生,不为桀亡。 弱小时,随波逐流,保全自身,是为明智;强大时,逆流而上,改变时势,是为勇气。 如此,不负此生。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