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华山》 第一章 朝阳初照人 梦断天鸡喔,起看旭日升。 遥闻青海沸,瞥见彩云腾。 烂锦飞千丈,金波涌万棱。 华山东峰朝阳台,悬涯边巨石之上,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卓然而立,沐浴着初升旭日肆意挥霍的金辉,宽松的麻衣孝服随风鼓荡,剑眉星目的脸上却并未显露丁点儿亲人逝去地悲伤,反而目中也充满迷茫,口中低声喃喃自语, “倒霉也不带这样的!好不容易抽空到西岳华山旅游一次,在狭窄骇人的长空栈道都没出事,反而在平坦开阔的东峰朝阳台失足摔落悬崖!····更气人的是,没摔死也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从此穷吊丝逆袭高富帅。现在嘛?高富帅是变了,还是武侠名人,可为什么非要变成岳不群啊!这不是妥妥的要进宫么····” 自从融合了脑海里原有的记忆,翻看了这具身体原主人在华山十数年练武习文的场景后,青年彻底打消心底暗暗期望的所谓同名巧合的想法,只因为‘他’有一个跟风清扬同辈的师傅---华山派掌门宁清羽,有一个外柔内刚、正义满满的小师妹----将来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侠宁中则,至于剑宗的封不平,成不忧和丛不弃,拜托!大家天天在一起练剑,简直不要太熟? 青年苦恼地抖了抖一字剑眉,儒雅中带着三分阳光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说到高富帅,那更是往事不堪回首!在以前这岳不群好歹是威震江湖的华山派掌门宁清羽嫡传弟子,虽然头上尚有几个年长的师兄为了下一代掌门之位而稍稍打压自己,但是凭着青梅竹马的掌门千金,宁中则小师妹的青睐有加,自己还是未来掌门的热门人选,标准的武林高富帅!现在···” 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褐麻孝服,青年欲哭无泪,这可是还在给几乎全部华山派高手送丧啊!就连曾经硬拼过日月神教教主,威震武林的掌门师傅宁清羽,也因为在七日前的华山剑、气二宗的大内斗中受伤过重,在三日前黯然坐化了。于是,身为华山气宗当代唯一的嫡传男弟子,岳不群在师傅临死前,眼泪哗哗地受了师命,接过了华山掌门的大旗,成为目前高手尽失的华山派掌门!怎一个苦逼了得! 通过岳不群的记忆,青年清楚的知道,这华山掌门自己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不仅五岳剑派不容许曾经的盟主华山派消失的不明不白,包括少林武当在内的武林正道魁首,也需要华山这块儿三百年老字号的正道牌子,继续吸引魔教火力,更有偌大的日月神教放不下与华山百余年来的种种恩怨。如果当了掌门,自己虽然会面对种种磨难挑战,但好逮还可能有少林武当、五岳同盟的些微援手。可如果自己不当掌门,华山就此烟消云散,不说死敌日月神教,单单江湖上那些觊觎华山“遗产”的鬼魅魍魉,就足够将自己分尸不知多少次了。 “也难怪原著的老岳变成伪君子,还自宫练剑了!都是给逼的!唉唉····” “师兄!师兄!不好了···”小师妹宁中则清脆而焦急的呼唤传来,打断了青年的自怨自艾! 青年还未来得及开口相问,明显刚刚哭过,眼眶还红红的娇俏小师妹刚到跟前,就拉着青年转身急急下山, “封师兄、成师兄在宗祠裹了剑宗诸位前辈的灵位,就要下山···师兄,你快去拦住他们··” 在小师妹带着抽泣的催促中,青年如梦初醒,刚要开口相询,却见前面山道有个岔道,便下意识地将小师妹反拉着直奔通向山门石壁的那条路去,口中不禁解释道, “此时再赶去宗祠,必定人去楼空!咱们直接去山门可能还来得及···”还未说完,青年目光一敛,却是反应过来,嘴角不由微微苦涩,心中暗暗叹息,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从此,我就是岳不群了,华山派第十三代掌门! 旧的华山已经在我手中落幕,新的华山也必将在我手中冉冉升起! “华山剑派”,山壁上暗红斑驳的字体,却是早已不复当年的朱红耀目,如实的记录了华山立派近三百年的沧桑起伏! “师兄!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尖脸青年,背负包裹,手提长剑,轻声向身旁盯着石壁、目光迷离的方脸青年问道。 片刻,方脸青年收回复杂的目光,重新显露出沉稳气息,却不作任何回答,便转身继续上路。尖脸青年也默默跟上,对于师兄的反应毫无异样,显然二人心中似乎早有所悟。 “呼呼!且等等···封师兄、成师弟留步!” 熟悉的呼声传来,二人脚步一顿,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来,望着奔来的岳不群和宁中则,目光颇为复杂,回想大家以前天天一起习文练武,玩耍嬉戏,是何等亲密无间?却是从未想到,这美好的生活竟在数日内便彻底天翻地覆,师门内剑、气二宗长辈居然尽皆相互残杀而亡,此刻眼前似乎还有那些长辈们亲切的面容在晃动,不由心中蓦地一疼,身为剑宗弟子,自己应该怨恨隶属气宗的岳不群,但偏偏却又恨不起来!毕竟气宗长辈也尽皆逝去,大家都是同病相怜罢了! “你们追来干什么?我剑宗已从华山除名,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你这华山新任掌门也管不着我们了!”眼看岳不群走近,尖嘴青年望了眼依旧沉默的师兄,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舍,乃至不甘,恨恨的出语嘲讽。 “····”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激烈反驳,方脸青年眼中精光一闪,面露一丝诧异,却又转瞬即逝,静静的等着岳不群二人到来。 岳不群下意识的保持着往日的儒雅身姿,慢慢走近,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封不平,还有愤愤不平的成不忧。岳不群心中了然,成师弟虽然先开口,但真正拿主意的却必定是向来沉着冷静的封师兄。肃然扫了一眼成不忧背上装着师长灵位的大包裹,岳不群拱手为礼,面露苦笑, “封师兄、成师弟何必如此?有事好商量···” “还有什么可商量的?既然你们气宗武功盖世,我剑宗是邪魔外道,自认不如,从今以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华山剑宗的字号了!我们师兄弟二人自去觅地隐居,免得武功不济,在江湖上坏了你华山派的名声!”成不忧只以为岳不群是来猫哭耗子假慈悲,说话越发尖酸。 一直沉默的封不平也略一拱手回礼,神色淡淡, “岳师弟既然已经执掌华山门户,不思重整华山,还有闲心来难为我们这华山弃徒,却是有负掌门师伯的重托吧?” “封师兄、成师兄,你们···”宁中则脸色涨红,俏脸含怒。 受了二人一硬一软的夹攻,岳不群面色更苦,但还是抬手止住了身旁小师妹的争辩, “封师兄所言甚是,小弟也自觉武功低下,德行不足,难以胜任华山掌门之重任,所以急忙追赶师兄师弟,想与二位重新议定掌门人选。当然了,小弟其实是想迎回封师兄担任我华山掌门,不知···” 深知言语交锋须得先声夺人,岳不群不管另外三人一脸惊骇的表情,双目紧紧的盯着封不平,静待对方回应。 “这如何可以···”宁中则一脸焦急,但又不敢违逆岳不群的意思,只得双手紧紧抓住岳不群手臂,希望他收回此意。 封不平瞳孔微缩,双眼死死盯着岳不群,仿佛要在他身上找出什么阴谋的蛛丝马迹,但岳不群对他确实没有加害之心,请他回去也是真心实意,也就坦然与之对视。当然,把掌门之位让出也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有道是,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师兄!··”成不忧回过神来,脸色复杂的扫了岳不群一眼,随即面向封不平,欲言又止,神色犹豫不定,也不知是想提醒封不平,小心岳不群的阴谋,还是催促封不平答应担任掌门之位。 对成不忧的呼唤充耳不闻,封不平却是缓缓阖毕双目,看似一举一动依旧沉稳有序,但岳不群三人都从他眼皮下的微微颤抖,看出他内心也在经历种种挣扎。 第二章 剑气再交锋 “嘿!”封不平突然一声嗤笑,似自嘲又似感叹! 骤然睁开双目,颇为平静的看着岳不群,封不平一字一顿,语气沉重, “不错!我剑宗对华山掌门的位置觊觎已久,我师傅和几位管事师叔更是对我和成师弟、从师弟全力栽培,希望我们可以击败你气宗的几位师兄,夺得掌门之位,从此剑宗压过气宗,执掌华山门户,乃至带领五岳剑派击败魔教,称雄正道,将我剑宗道统发扬光大···呼呼!” 说到关键之处,封不平不由面露憧憬,眼光微微扫过宁中则、成不忧二人惊讶不已的表情,嘴角微微扬起,似乎颇为满意,但在看到岳不群仍旧表情平淡,不为自己言语所动之时,封不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 “只是···只是···到底是天不佑我剑宗,其实我剑宗近些年来实力进展飞快,锋芒毕露,已经能够微微压制气宗,如此一久,则掌门之位早晚是我剑宗囊中之物。本以为气宗就算明了形势,也只能暂时不动声色,暗暗发力以求挽回优势,却不想气宗竟能够果断出手,相约斗剑比武,妄图以雷霆手段压服剑宗顶端高手,截断剑宗壮大之势,更让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本来只是几位师伯师叔等长辈之间的比剑争胜,最后却引发了两宗的混战,双方近乎死伤殆尽方才休止,剩下的几位师长也因此种残杀,悔恨不已,却是无颜面对华山列代祖师,自戕而去!”不知不觉间,四人尽皆眼眶发红,都是回忆起了数日前逝去的众位师长。 “孰对孰错,不必多言!但我华山,我华山···”语气凝噎,显然发自肺腑,再无保留,“华山终究高手尽失,衰败已经不可避免,封某纵然自负稍有三分才能,对此亦是无力回天,争了这掌门之位也是无济于事。不过··不过,封某以前看岳师弟只是练气资质上佳,可惜书生酸腐之气过重,于江湖险恶之地应当无法胜任一派掌门!而今看来,确是封某看走眼了,岳师弟年少老成,才能远胜气宗其他师兄和剑宗的我,想必是掌门师伯深谋远虑,早就留下的后着,如此谋算之道,我剑宗自愧不如。既然岳师弟奉掌门师伯遗命,执掌华山门户,我剑宗心服口服,绝无异议,只愿岳师弟能够排除万难,重振华山。封某二人自此归隐山林,不履尘世,绝不会让岳掌门有丝毫为难····” “哼哼!”岳不群勃然变色,伸手抓住封不平衣领,无视身旁已将右手搭在剑柄上的成不忧,直直盯着封不平双目,“好个忍辱负重!封师兄此去,心灰意冷、归隐山林是假,暗中勤习武艺,招收弟子,为我华山道统传承预留后路是真吧!” 此话一出,封不平骇然变色,再不复之前的沉稳姿态,也让岳不群心中恍然,原著中剑宗封不平、成不忧和丛不弃三人确是归隐山林二十余年,但在受嵩山派陆柏之邀而重出江湖,来此争夺华山掌门之位时,手下却有近百位精锐弟子,比起岳不群处于明处,疲于应对嵩山左冷禅明里暗里的种种掣肘、江湖左道的冷枪暗箭,无法大开山门广收弟子,反而剑宗封不平三人处于暗处,可全心全意培养弟子,自然占据更大优势。封不平能够果断放弃华山掌门的虚名,潜伏暗处积蓄实力,妄图重振华山,果然心思深沉,不可小觑! “这··” “原来如此!”宁中则、成不忧从未想到封不平所作所为竟有如此深意,一时万分惊讶,面面相觑! 既然封不平如此能屈能伸,我须得连下重着,挫其锋芒,乱其心智,才有可能将之收服。岳不群当机立断,却是轻轻松开封不平衣领,转过身去,望着远处晨雾中若隐若现的丘陵,身形颇为萧瑟, “哎!···不知封师兄信否,师兄如果当真隐于暗处勤练武艺,培养弟子,打算坐看华山气宗随我岳不群消亡,再出来重立山门,却是打错了算盘。难道师兄当真忘了?我华山还有一位前辈高手尚在,甚至他武功堪称华山第一,难道他当真会眼睁睁看着我华山被江湖上那些虎狼之辈吞吃干净? 我岳某人只消主动收缩华山势力范围,谁还能在他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将我气宗弟子斩尽杀绝?只待岳某武功有成,再出手威慑宵小,广招弟子,自然能够稍稍重振华山声威!到时,师兄纵然武功高强,弟子众多,也只能跟岳某火拼一场,重演几日前的剑宗、气宗惨事!于师兄,于华山何益?” 封不平闻言,脸色一阵阴晴不定,似有重重顾虑,但成不忧脾气火爆,向来直爽,“岳师兄此言差矣!你气宗长辈尽没,华山这仅剩的长辈风清扬风师叔可是我剑宗之人,待我们师兄弟二人找好了落脚之处,自然会去寻找风师叔和从师弟,到时我师兄弟三人侍奉师叔,受他教导,广招弟子,武艺有成之后,你岳不群如何能敌,这华山门户最终还是要靠我剑宗发扬光大!” “呵呵!难道封师兄也与成师弟一般想法?”岳不群转身,斜了一眼成不忧,剑眉微挑,好笑的看着封不平问道。 “姓岳的!你···”听岳不群语气不善,意似嘲讽自己,成不忧恼羞成怒。 “呵呵···成师弟糊涂了!”,封不平很想说是,但想到岳不群之前一语道破自己心事的睿智,终究是说不出违心的话来,否则恐怕会自取其辱,只得苦笑一声,拦住了发火的成不忧,“我曾听几位师伯向来夸赞风师叔剑术超绝,机智无双,豪爽潇洒,是江湖公认的人中龙凤,但又觉得他太过重于义气,受感情拖累而优柔寡断,当不得大任!此时此刻,距剑气二宗惨事发生已有十日,就算当时气宗令人将风师叔骗去了江南,但以他老人家的聪敏,肯定很快就会发现事情有异而全力赶回华山,现在说不定就在山上!” “那他··”成不忧迷惑。 封不平摇头,“你想问他为什么不愿出来见我们?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见成不忧目露期望,封不平脸色更苦,“众师长说风师叔太重感情,现在看来果然没错,他老人家现在定然是在师伯师叔们的墓地悲痛。风师叔自小在华山长大,是众师伯师叔中年龄最小的,很是受师伯师叔们的宠爱,与他们感情深厚,亲如父兄,在平常师伯师叔为剑气分歧争辩之时,也多亏了风师叔尽力调和消弭,否则双方早就打起来了!如今数日之间,视为亲人的师兄弟尽皆逝去,风师叔想来是大受打击,躲起来伤心去了!他直到现在还不来见我们,怕是准备一辈子都不见我们了!” “这!··”成不忧说不出的失望,脸色茫然。 “封师兄是个明白人!小弟也不饶圈子了!”岳不群一脸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现在小弟虽然继任了掌门之位,但华山的局势,小师妹和成师弟所知有限,封师兄应该清清楚楚,也无需小弟多言。小弟与封师兄一样,自认势单力薄,无能为力,即使有风师叔在暗处相护,没有性命之忧,但要重振华山也是遥遥无期,所以···” 这话成不忧总算是听明白了,“什么?还想让我们剑宗继续给你们气宗卖命,让我给你当奴才?···休想!”,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满脸通红,“师兄万万不可答应,气宗剑法不行,阴谋诡计倒是在行,师兄别看他现在说得好听,转过头就会把咱们卖了··啊啊!” 成不忧突然惨叫,再也顾不得抹黑气宗,抱着左脚跳来跳去。 “哼哼!叫你说我们气宗剑法不行!叫你说我们气宗阴险卑鄙!我踩死你!踩死你!”,宁中则明显给成不忧气的不轻,不停的追着他,连连去踩他另一只脚,还不停的数落,“还卖命当奴才?就你也配?凭你那三脚猫的武功,到哪儿都是个拖后腿的!你不想当奴才,那怎么还对封师兄言听计从,看你就是一辈子当奴才的命!” 岳不群看着宁中则气鼓鼓的开骂,尖酸刻薄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她以后会成为一个外柔内刚,沉稳大气,连任我行那种狂人都要敬佩三分的女中豪杰!不过,想想她如今才十三岁,自己也才刚刚十七,两人更未成亲,现在天真未泯,跳脱一些也是应该地。 “岳师弟有话不妨直说,现在华山剑气二宗也只有你我勉强可以拿些主意了!”看着宁中则和成不忧打闹,封不平无奈摇头,开口打断了岳不群的走神。 “如此,那咱们上去说!”岳不群伸手一指山道上方刻着‘华山剑派’的石壁处,当先迈步而上, “现在华山高手尽失,只你我二人在江湖上也不过勉强算是三流人物,华山声威必将一落千丈,从江湖一流门派跌为三流只在旦夕之间。我们须得早有准备,当舍则舍,这五岳盟主之位,我华山是保不住了···哎!” “不错,江湖向来以实力为尊,无论正邪!我华山能够凭借五岳盟主之位与少林武当鼎足而三,盟内其他四派自然也想如此。不过,只要我华山将来恢复鼎盛,这盟主当然可以再夺回来!”听封不平貌似赞同,最后一句却又拉回话题,显然在暗示自己早些说出尽快壮大的计划,岳不群却不为所动, “小弟猜测,封师兄是想尽弃华山外围俗物,收缩势力范围,自身勤练武艺,培养弟子,如此二十年,华山自身实力稍复,再由内而外,一步步重新收复失地,一步步壮大华山,如此再需二十年,即共用四十年,可将华山重振声威,夺回五岳盟主之位!咱们暂且不论二十年后,封师兄所培养的精锐弟子是否可堪一用,单就师兄自身武功,当在江湖一流高手中占据一席之地!不过,师兄是否想过,那时如若我华山只有你剑宗封不平、成不忧和丛不弃三位一流高手,恐怕到底是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吧!毕竟,遥想前些年南岳衡山和北岳恒山都是只有两三位一流高手,在江湖上靠着五岳剑派之一的名头,也能威风八面,但在五岳内部,还不是被我华山压得死死的,唯恐我华山顺大势而吞并他们,由此则天天只得疲于自保,哪里还能再图扩张。如此前车之鉴,我华山不得不防!” “岳师弟此言甚是!”被岳不群再次戳穿心事,封不平却没有了上一次的惊异,显然已经放下了剑气二宗的固有成见,精诚以对,甚至言语间颇有几分赞扬和期许。 岳不群心中窃喜,不怕你不上钩,面上却不动声色, “兵法有云,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江湖风云际会,变幻莫测,自百年前,魔教受朝廷暗助,势大难制,先创少林,再破武当,杀戮江湖,令我武林正道损失惨重,幸亏我五岳结盟,共抗魔教,并于五十年前思过崖一战,尽诛不可一世的魔教十大长老,才使得魔教众多堂口分舵一盘散沙,之后五十年中,历代魔教教主上位不久,或是为我五岳剑派斩杀,或是死于教内争权夺利,都未曾真正一统魔教,如今魔教众多堂口中以河北和云贵川两部势大,又有曲洋、任我行等一众年轻高手,实力仍旧强大。虽然魔教与我华山向来水火不容,仇深似海,但魔教未来几年内大多数高手都会为教主之位内斗不止,应该不会有空来华山与我们拼命,如此,则魔教的威胁就可以排除。至于少林武当,在武林正道中一向地位超然,虽在百年前被魔教重创,但如今恐怕早就恢复了实力,只是不愿与魔教两败俱伤,更有我五岳剑派冲锋在前,便顺势坐山观虎斗!如今我华山实力尽失,已经无法再威胁到少林武当的超然地位,他们自然不会来欺负我们这点虾兵蟹将!甚至,看在同为武林正道的大义上,有可能还会略微援手一下,如此则少林武当的威胁也可暂时排除。接下来就是我们五岳同盟内部,其他四派中,目前以东岳泰山实力最强,皆因几年前我五岳剑派与魔教一场混战中,前代泰山掌门虽然最后力战而死,但却换回了玉字辈数位师叔,他们都是与我华山清字辈师长同一代的好手,现在也是五岳之中硕果仅存的老一代高手,都是二流甚至一流的好手,是泰山的顶梁柱,实力颇强。中岳嵩山次之,长辈当中好像还剩下两个排名靠后的,不过应该不是嫡传弟子,武功现在顶多二流,需要注意的是几年前在混战中继位嵩山掌门的左冷禅左师兄,他比我们约莫年长十岁,又亲身参与过正邪大战,现在不满三十岁竟然已经是一流高手了!而南岳衡山、北岳恒山的长辈都失馅在那一场混战当中,剩下与我们同辈的莫大、刘正风、定逸、定闲、定静等人,虽然都是各派嫡传弟子,但年纪与我们相当,武功还可能不及我们,自然不必多说!不知封师兄认为泰山和嵩山,哪一派有可能从我华山手中接过五岳盟主的位子?” “这?···”,封不平皱眉,微微思索,“目前来看,泰山长辈多,实力最强,但泰山地处齐鲁之地,向来偏安一方,不像我们四派势力与魔教犬牙交错,混战不断,那些玉字辈师叔单打独斗恐怕未必敌得过身经百战的嵩山左师兄,但他们人多势众,也是经历过正邪混战的,恐怕两方会有一番龙争虎斗!” “非也,非也!”岳不群摇头! 封不平眉头一挑,似有不服,“那依岳师弟高见?” 哪里都要看资历,江湖交锋也不能幸免啊,岂不闻拳怕少壮!岳不群心知,要不是自己看过原著,知道泰山那帮老家伙的德行,恐怕也是和封不平同样想法, “封师兄有所不知,泰山诸位师叔当年来华山拜访时,我就站在师傅背后伺候,那次他们正在为泰山掌门之位争执不下,都想得到师傅这个五岳盟主的支持,从而执掌泰山,但是师傅看他们多是自私自利、鲁莽无智之辈,便做主将掌门之位交给了前任泰山掌门的大弟子、为人刚正的天门师兄。那些玉字辈师叔竹篮打水一场空,之后虽然不敢反抗师傅的五岳盟主令,但也依仗辈分,在泰山派中事物上多方为难天门师兄。自古人心不齐大多都会败事有余,泰山内部既然掣肘重重,那就是个纸老虎!而且天门师兄虽然和嵩山左师兄年龄相若,但武功却相差甚远,小弟估计天门师兄的武功也就比我们稍高一点。再说嵩山左师兄,那年正邪混战之后,也曾以嵩山掌门的身份来过华山,那时我看他气势雄浑,做事稳重,在一干同门师兄弟中威信颇重,再加上这些年武功突飞猛进,臻至一流之后,必然已经整合嵩山上下,正是大展拳脚之时!如此,泰山嵩山强弱之态,优劣之势岂不一目了然?嵩山必是我等以后之大敌!”岳不群斩钉截铁,毫不掩饰自己对嵩山左冷禅的忌惮。 “嘶嘶!”封不平倒吸一口凉气,此时魔教混乱,华山将衰,嵩山渐起,可称天时;上下一心,斗志昂扬,已得人和;如若左冷禅再善意交好邻近的嵩山少林,便是地利。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全,嵩山派必将壮大到一个可怕的地步。到时,嵩山再得了五岳盟主之位,必会打压华山这个前盟主,自己等人想要重振华山必将难上加难,遥遥无期啊! 岳不群和封不平四目相接,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与坚定,甚至还有丝丝炽热,毕竟对手越强,才越有挑战的兴趣,如果当真简单的躲起来练练功,教教弟子就能重振华山,那也着实无趣地很! 这一刻,两个年轻人的思想无比的一致,勤练武功,壮大华山,反压嵩山,重掌五岳,诛平魔教,称雄正道,与少林武当鼎足而三! 封不平决心一下,便再不迟疑,当下后退三步,一撩下裳,肃然跪倒,双手抱拳高举,“华山弟子封不平拜见掌门!” 第三章 正邪镇教宝 岳不群没有貌似诚恳地阻止,也没有假惺惺的谦让,而是任由封不平跪倒行礼完毕,才大步上前,郑重地将他扶起,然后招呼还在下方做斗鸡眼状的两个大孩子,返回华山派大堂。 这毕竟是个主从分明的封建时代,是个崇尚礼仪的时代,更是个注重传承的时代!江湖正道名门,传承悠久的华山,不兴白纸黑字的契约存档,掌门之位未定时,候补人之间可以龙争虎斗。但如若掌门之位已定,门下弟子跪拜行礼,是正式明确上下尊卑的必要过程,就像丐帮新任帮主被全帮弟子吐口水、少林方丈接受达摩祖师袈裟一样!更何况,华山掌门之位向来就是气宗弟子担任,岳不群身为前掌门宁清羽的嫡传弟子,三日前已受师傅临终遗命接任华山掌门之位,本就名正言顺。之前,封不平擅离华山,按照江湖规矩,便是悖师叛门,是要受江湖正道口诛笔伐,甚至追杀。现在,封不平接受岳不群剑气二宗重新联手的提议,双方实际上是合作关系,但在大义名分上,占据主位的却必须是华山正统岳不群。同时,封不平这一跪,岳不群只要接受了,那就算默认免了封不平之前擅离华山的叛门之罪,以后也不得再以此事为借口降罪与他! 剑气冲霄堂,岳不群端坐主位,小师妹宁中则按序给众人上茶后,转身坐在岳不群下方右首位,左边便是封不平和成不忧,毕竟自朱元璋开辟明朝以来,以左为尊便是定制,四人如此座位乃是严格依据各自在华山派中的地位,以掌门岳不群为尊,剑宗话事人封不平次之,再次为上代掌门千金,又是掌门岳不群的未婚妻宁中则,成不忧敬陪末座。 一朝天子一朝臣,岳不群初登华山主位,自然要先立规矩,成方圆。 “自今日起,岳不群正式继任全真教华山派掌门,以后自当严于律己,秉持公正,光大我华山门楣!当然,岳某自知才德有限,若是处事不当,还望诸位查漏补缺,敢言直谏!” “掌门过谦了,岳师弟资质过人,德才兼备,华山掌门舍你其谁!”封不平郑重其事地接口,虽说是走个过场,但是似华山这种传承古老的门派,在正式场合,一言一行自有规范,礼不可废! “如今我华山遭逢大难,百废待兴,事物繁多,但岳某武功浅薄,亟需勤修武艺,精力难以两全,须得师兄弟们多多相助!”虚礼过后,岳不群也不多说废话,“封师兄处事严谨,便担任我华山长老,助我处理华山上下大小事务!” “多谢掌门信任,封不平必当兢兢业业,不负重托!”封不平微微激动,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岳不群果然是胸怀坦荡的人杰,如此任命一下,自己就是华山的实权副掌门! “成师弟为门规执事,掌控华山法度,宁师妹为杂物管事,安排衣食!”再下两个任命,让小小的华山派暂时运转起来,岳不群略一沉吟,“成师弟收拾一下,明日便下山去寻回丛不弃师弟,让他先在中峰的玉女祠住下,不要让人发现他,嗯,你下山的时候也化个妆,走小路!都散了吧!封师兄跟我去趟祠堂!” 默默的持香拜了三拜,封不平取过岳不群手中的三支线香,与自己的三支一起插在供桌上的香炉里。透过渺渺香烟,岳不群静静望着那密密麻麻摆满了近半大堂的灵位,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却还是享受着华山三百余年厚重的人物历史带给自己的丝丝震撼, “劳烦封师兄将第六代掌门灵位下暗格里的宝物取来!”封不平应声而去,岳不群自顾自的走到大厅侧面的桌椅处,随意坐下,静静等待! 片刻,封不平脸色凝重,双手捧着一个黑漆漆的铁匣子走过来,显然已经意识到手中物事怕是华山的无价之宝! “坐!”岳不群亦是面色肃然,从袖中摸出一把同样黑漆漆的钥匙,小心翼翼地伸进黑匣子顶部的小孔,轻轻一拧! ”咔!”锁扣解开的声音在静悄悄的祠堂中异常刺耳! 岳不群看着匣中那本陈旧的蓝皮书册,‘紫霞秘笈’字迹略微斑驳,显然是历史悠久,经过许多人手摩挲!心中不由激动异常,伸手微微颤抖着取出,这可是华山顶级绝学,向来只能是华山掌门才有资格练习的华山气宗玄功,道家上乘妙法!而今江湖上能够比得上或是超过紫霞神功的内功心法,也只有少林易筋经和武当纯阳无极功,就连两派中自部分九阳真经演化而来的少林九阳功和武当九阳功也比紫霞功稍逊半筹。 “天下武功,以练气为正。浩然正气,原为天授,惟常人不善养之,反以性伐气。武夫之患,在性暴、性骄、性酷、性贼。暴则神扰而气乱,骄则真离而气浮,酷则丧仁而气失,贼则心狠而气促。此四事者,皆是截气之刀锯……舍尔四性,返诸柔善,制汝暴酷,养汝正气,鸣天鼓,饮玉浆,荡华池,叩金梁,据而行之,当有小成···” 秘籍总纲,开篇明义,乃气宗练气要旨,后又介绍此功来源,为华山第六代掌门总结了华山继承自全真教的道家练气行功妙法和儒家修身养性学说,在全真教嫡传玄功混元气功(即全真内功心法)的基础上所创出的调和阴阳,理顺五行,导气归元,运劲使力的上乘练气要诀! 岳不群前身饱览群书,道典佛经,孔孟儒学都有所涉及,却是知道,南宋年间终南山重阳宫全真教乃天下第一大教派,创派祖师重阳真人,更是在击败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位绝顶高手后,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但是,全真教却并非因此才被世人公认为天下第一大教。想重阳真人年轻之时,文武双全,一心报效国家,在金国灭亡北宋,占据中国北方后,便屡次起义反抗,却都因金国的残酷镇压而失败,更让他失望的是南宋朝廷偏安一隅,无意进取,大受打击之后,便放弃功业之心,出家为道,广传教化。在其三十余岁时,机缘之下得到道家秘传之先天功,参悟修习之后,便将一身战场杀伐武功尽数转化为道家气功,之后四处传教,招收弟子,其中全真七子都是此间陆续拜在重阳真人门下。之后在终南山建立重阳宫,广招门人千余,统领北方道家修士,成立全真大教,又折服分封南方道门,遂成天下第一大教,为道门正宗!直至此时明朝中后期,天下道门之中,除去龙虎山正一道,其余道家尽皆隶属全真道统,就连武当道统,论及渊源也是有部分来自全真七子中丘处机所创的全真龙门派! 想到这里,岳不群突然灵光一闪,似有所悟,待到仔细回想时,却又模模糊糊,一无所得,便不再纠结。看这紫霞秘笈厚厚的一本,不是短时间能够读通记牢的,岳不群便将秘籍递向身旁刚刚一直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封不平, “这是我华山练气精髓,封师兄也看看吧!” “万万不可!”封不平好似看待致命**一般,骇然高声拒绝,将岳不群吓了一跳! “这?··” “紫霞秘籍只有历代华山掌门和掌门继任者才能修习,其余弟子如若偷看,则为欺师灭祖之大罪!应当废去武功,终身监禁!封不平身为华山弟子,万万不敢丝毫有违!”封不平义正言辞,毫无余地! “这我知道,但此事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现在我们师兄弟四人中,以你我二人武功稍高,只有学了这最上乘的功法,才能尽快成为高手,支撑华山颓势!”岳不群以华山大局劝解道。 “门规不可违!”封不平坚持不受。 “现在我是掌门!我以华山掌门身份允许你修习紫霞秘籍!”岳不群给他的固执气到了,想用掌门身份逼迫。 “封不平身为华山长老,不可知法犯法!还要劝掌门师弟不要任性,门规为重!更何况,我华山功法隶属道家上乘心法,须得循序渐进,稳扎稳打,我修习混元功已经够用,就算加上紫霞神功,也不可能速成!但掌门师弟的练气天赋向来被长辈们称赞不已,修习这紫霞神功倒最是适合!”封不平谨守门规,不敢逾越,还反而向岳不群劝诫! “唉!”收回紫霞秘籍,岳不群哭笑不得,心知自己毕竟是后世之人,小看了封建时代门人弟子对门规的敬畏坚持,也对封不平守正不贪十分敬佩。要是换了自己,别说像封不平这样白白浪费学得上乘功法的机会,就算师长不给,也很有可能会自己偷窥!须知,放在整个江湖,像紫霞秘籍这样的上乘武功足以引起数百上千人的争夺残杀,那**简直不要太大! 将紫霞秘籍放在桌上,岳不群看向黑铁匣子底部还剩一件东西,‘葵花宝典’! 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可惜,岳不群早从师傅临终遗言知道,这只是个空壳子!里面虽然不是无字天书,可也就只有三言两语,翻开一看,果然,“古今练气之道,不外存想导引,渺渺太虚,天地分清浊而生人不外练虚灵而涤荡昏浊,气者命之主,形者体之用”,不过是葵花宝典开头两句,有些道家练气的影子! 岳不群再次将书册递给封不平,一脸打趣的表情,看你这次接不接! 封不平再次犹豫了!岳不群无语,以手抚额,这得多固执! “这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只是涉及百年前一件秘闻罢了!” 封不平闻言,虽然半信半疑,却也伸手接过,打开观看,“应该是一种上乘练气功法,怎末只有两句残句?” “全本现在是魔教的镇教之宝!” 封不平手一抖,疑惑道:“怎么魔教的东西跟紫霞秘籍放在一起?” “说起来这也曾经是我华山的东西,数十年前被魔教十大长老夺去,而且我华山分裂为剑气两宗,就是受这东西的影响!”说到葵花宝典这个神坑,岳不群只觉两腿之间凉酥酥的,面色古怪,毕竟如若没有自己夺舍了岳不群,他丫的以后妥妥的进宫! 封不平也没多想,只以为这事当年让华山很没面子,但事涉剑气二宗秘闻,自己身为剑宗核心弟子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由得问道:“这如何说起?” 岳不群也不隐瞒,“此物在世间流传了有三百余年,原是前朝宫中珍藏,前朝灭亡之时从宫中流出,五十余年前为福建莆田少林寺方丈红叶禅师所得·····消息泄露之后,引得魔教十大长老率众来攻,虽然为我五岳联盟击退,但岳肃、蔡子峰两位前辈却在此战中阵亡,宝典也被魔教得去。这两句残章还是岳、蔡二位前辈的弟子从他们的遗物中发现的!”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说了一遍,虽然岳不群只说了自己能说得,不能说的或是改为猜测,或是一言带过,但整件事情的曲折离奇,却还是将封不平惊得目瞪口呆, “想不到我华山剑气二宗的分歧竟然是因为岳、蔡两位前辈记错了这葵花宝典所致,实在让人不敢置信!” “说起来那两位前辈确实有点丢人!偷窥人家的武学宝典,不仅可能记错了,还让人家发觉而事后找上门来,更让没看过宝典的渡元禅师给套了话!”岳不群真心鄙视岳、蔡二人的智商,不过关于剑气二宗的分歧,岳不群倒不认为只是记错字那么简单,“这《葵花宝典》本身就博大精深,蕴含天地至理,岳、蔡二位前辈分别记忆了宝典的上部练气和下部练招,在着急赶回华山的途中,面对如此宝典,自然忍不住暗暗参悟各自所记,肯定略有所得。待到回了华山,二人将双方所记合在一起,发现自然牛头不对马嘴,再加上二人之前参悟所得大相径庭,先入为主之下,都认为对方记错了!其实,纵然是一部平凡功法,在两个不同的人练来,因为资质悟性、人生阅历、机缘巧合等等原因,成就也定然有所不同,对于《葵花宝典》这等绝世武功,二位前辈就算穷尽一生也有可能无法完全领悟透彻,更何况二人分别参悟宝典中不同的一部分,各自所得南辕北辙,也是正常!只是我华山本身传承悠久,也有许多精微奥妙的上乘武功,其中一些还是源自南宋年间的天下第一重阳真人,历代华山弟子平日未能完全参悟透彻,见识所限,各得神功绝学之一隅,一叶障目之下,各自习练之时自然会有种种偏颇,或重练剑或重练气,只是大家都没有注意罢了!待到岳、蔡两位前辈因宝典所得而有所分歧之时,二人自然会在华山师兄弟中寻找志同道合之人论证,如此一来二去,重练剑的和重练气的各自聚在一起,就慢慢形成了华山剑气二宗!” “掌门师弟所言甚是,我们二人尚且年轻,于武学一道如今不过刚刚完成入门筑基,没有像门中诸位师长,各自对练气或练剑陷入极深,还能理智的看待此事,如若我们也在练气或练剑上精研了半辈子,只怕也会形成如诸位师长的执念,再也听不进任何不同理念了!”封不平似有所悟! 此言一出,岳不群面露喜色,“我还以为封师兄会骂我离经叛道,原来师兄也与小弟英雄所见略同!在我想来,当年少林开派祖师达摩老祖武功冠绝天下,少林传承千年,虽然高手辈出,却再也没有少林弟子能够如达摩般无敌天下!还有武当祖师张三丰张真人,前朝之时就是天下公认的武林宗师第一人,到如今武当立派也有三百年,一样没能有后辈弟子像张真人那般惊才艳艳!就连我华山和以前的全真教,除了重阳真人成为了天下第一之外,后辈弟子中,像风清扬风师叔那般的当世绝顶高手也没有几个,更不要说称雄天下武林了!所以,世间从来只有无敌的人,却没有无敌的武功!” 说出了这种和华山剑气二宗理念迥然相异的结论,岳不群看着封不平沉思的表情,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封不平果然不愧是原著中内外兼修的一流巅高手,能够从华山剑气二宗的死胡同中抽身而出的一代人杰! 捡到宝了,岳不群心中暗暗庆幸,原本之所以劝回封不平、成不忧二人,只是担忧华山派只有自己和宁中则,定然独木难支,像原著中被嵩山压得死死的,弟子都不敢多收,除了令狐冲还算出彩,就剩些歪瓜裂枣!现在看来自己之前的英明决策不仅没有白费,还颇有些意料之外的收获!不禁微微一笑,呵呵! 第四章 初习紫霞功 香烟袅袅,祖师祠堂人去楼空,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无声,只剩六支半截线香明灭不定。 忽然,清风微旋,烟雾一空,供桌之前已经多了一个身影,朴素的青色长袍自有一股淡淡的飘逸自然! “众位师兄都看到了!我华山后继有人矣!”青衣人声音清朗,却是一个面貌清奇的中年,眼中泪光闪烁,似悲似喜。要是岳不群、封不平二人在此,定然会欣喜万分,这青衣人可不正是二人欲见一面而不可得的师叔风清扬! “本来小弟只欲避居南峰思过崖,不再过问华山及江湖琐事,只是今日无意发现我华山后辈之中竟有岳、封二人如此良材美玉,能够脱离我华山百年剑气争斗之枷锁,我华山崛起指日可待!众位师兄泉下有知,自会随时庇护二人遇难呈祥、逢凶化吉,修成我华山上乘功果,中兴华山!小弟也可以放心地去思过崖享享清福了!” 话落身形闪烁,蓦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岳不群带着紫霞秘籍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没有着急着去翻看。毕竟,有着前身的练功记忆,岳不群深知,如紫霞神功这般道家上乘玄功,不同于魔道吸星**、毒掌功、千蛛万毒手、腐尸功等速成而又有极大隐患的武功,道家气功最是讲究循序渐进,严格按照炼精化气、练气化神、炼神反虚、练虚合道之路,前期需要极长时间打磨筑基,就如射雕中的郭靖郭大侠,少时在大漠蒙全真教马钰传授全真筑基内功,苦练多年,根基厚实,虽然威能不显,但在得到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和空明拳等绝学后,武功一路突飞猛进,一跃而为当时顶尖高手,而他妻子黄蓉,聪明伶俐胜过郭靖百倍,同样修习了九阴真经、丐帮和桃花岛绝学,但却仅仅只是个一流高手,比之郭靖却相差甚远,只因黄蓉小时候筑基之时偷奸耍滑,心性不定。可见,武学一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若论筑基,道家上乘气功可称武林第一! 轻轻给自己倒一杯凉茶,闭目享受着清润的茶水滑下喉咙的舒爽,岳不群细细回忆这具身体从小开始站桩蹲马,打拳练掌,入定养气,修习剑招的种种筑基功夫。 岳不群如今刚刚满十七岁,已经先后练习过华山内功导引术,混元功,确实不愧被长辈门称赞为练气天赋过人,内力已经是江湖三流水准,比之大自己三岁的封不平也略微超出一点,须知封不平也是剑宗师长们精挑细选的嫡传弟子,资质上乘,就算在少林武当也是核心真传弟子的等级!更难能可贵的是,岳不群之前饱读儒家诗书和道经佛典,心性平和,正好符合道家气功之真意,因此所修炼出的混元功真气精纯无比,根基少有的扎实! 说到混元功,名字虽然有点大路货的倾向,但岳不群明白其内里可是实打实的上乘气功,此功原叫全真内功心法,是全真教祖师王重阳武功大成后,总结自身先天功的纯阳内劲和九阴真经阴柔内功所修改而成的正统练气功法,全真教自周伯通和全真七子以下真传弟子人人皆练,修习此功几乎没有走火入魔的可能,而且所修得的真气中正平和,刚柔并济,包容阴阳,可谓博大精深!唯一的缺点就是此功修习起来缓慢无比,就算在道门诸多内功之中,论修炼速度也是排名靠后的,但论起厚积薄发,则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特别是,当年全真教马钰传给郭靖的内功心法,就是此功的筑基部分,岳不群自己也练得十分纯熟,“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消。”,四句主旨微言大义,深得道家真意。 当然,江湖上以混元为名的武功也有不少,就岳不群所知,少林少阳功也被称为心意气混元功,是少林弟子修习阳刚真气的普通少林内功,多为少林俗家弟子习得,所传颇广!还有倚天屠龙记中,成昆传给谢逊的混元功,此功并非是修习内力的法门,而是配合霹雳手施展时运劲使力的法门,因其劲力雄浑难当,中者立伤,也称混元霹雳手,是一种强力攻击招式,为成昆师门绝招!不过,这两种武功前期可能不比华山混元功差,但后期却被华山混元功的厚积薄发完爆! 盘坐蒲团,岳不群静静运转混元功,感受着小腹一团微微有点温暖的真气,飘飘渺渺,似虚还实,似静似动,随着意念化为丝丝缕缕,顺着经脉游走周身,之后大部分真气回归丹田,小部分则散在周身经脉和五脏六腑,隐而不现。整个过程当真平平稳稳,熟极而流,可见岳不群基础之扎实,混元功运转几乎成为本能! 趁着行功后,神清气爽,头脑冷静,岳不群拿出紫霞秘籍,默默通读起来,比起混元功的整整十二层,前三层筑基养气,至第六层可算小成,第九层是为大成,最后三层则是超凡脱俗、蜕凡为仙的玄虚飘渺理念,全功层层递进,精微奥妙。紫霞神功则只有三层,第一层紫霞绵绵,第二层紫阳当空,第三层紫气化罡。 但这三层紫霞神功中,通篇都是运劲使力的窍要,没有丝毫积蓄内力真气的法门,有的只是如何淬炼自身已有的真气,加快真气运转,扩充养护经脉,使真气越发精纯,而真气本身性质没有变化,直至紫霞神功一旦运转,真气可以随即化为柔韧绵密的紫色气劲,周行全身,如若与人动手,神功初发时若有若无,绵如云霞,却蓄劲极韧,乃至铺天盖地势不可当。此时,紫霞神功的第一层紫霞绵绵便练成了,而且运功之时脸上满布紫气,耳目聪明,感觉敏锐!而第二层紫阳当空,岳不群却是不大看得明白,应当是境界太低,功力不足之故。不过,岳不群却并没有丝毫沮丧,反而暗暗高兴,以自己目前江湖三流境界根本无法读通,那正说明了紫霞秘笈确实是一种高深玄功,虽然说是华山第一功可能有水分,毕竟混元功实在不好算,但是也不愧为华山气宗嫡传,掌门专属气功! 联想到原著中自己练习紫霞神功二十余年,极有可能只是练成了神功第一层,就算如此也是五岳剑派中仅次于左冷禅的一流顶尖高手,岳不群不禁对于这门玄功的修炼难度和威力有了直观认识!而且,原著中自己在令狐冲被八股真气折磨时说紫霞神功能够治疗,也并非信口开河,紫霞第一层确实着重于修身养性,调和五行,温养脏腑,精炼真气,导气归元,若果当时令狐冲能够习练紫霞神功第一层,必然可以理顺全身混乱的真气,将外来真气或是驱逐出身,或是打散吸收,精炼引导之后,使其功力更进一步。虽然比不上少林易筋经那般可以海纳百川,将那八股外来真气尽数化为自身真气,但在真气的精纯之上,想来还是紫霞神功更胜一筹! “嘭嘭!”敲门声响起,将沉醉在紫霞秘笈中的岳不群惊醒,抬头一看,窗外天色已经略微昏暗,却是天快黑了! “进来!”招呼一声,岳不群把紫霞秘籍顺手塞进怀中,便起身迎向门口。 “师兄!你在练功吗?我看你没有去吃晚饭,就给你送来了!”小师妹宁中则落落大方的推门进来,把手中的饭菜摆在房中圆桌上,却是二人青梅竹马,向来亲近,况且师傅临死前也把宁中则许配给了岳不群,使得两人虽然还未成亲,却更加亲密,已是有了三分夫妻模样。 “嗯,正在研习紫霞秘籍,看得入神就忘了时间!你吃了吗?没吃就一起!”之前还没觉得饿,此时一见饭菜,就腹中打鼓,岳不群也不客气,坐下之后拿起筷子就开吃! “我们都吃过了!”宁中则挨着坐下,“紫霞秘笈怎么样?那你练成了吗?” “咳!”岳不群被雷到了,差点把嘴里的饭菜喷出来,不由翻了个白眼,“哪有这么容易!你当紫霞秘笈是基础导引术,一练就会!这可是气宗至宝,就连师傅练了三十多年,好像也只练成了第一层!我先仔细参悟一番,明天早上再开始练。给,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岳不群从怀里掏出秘笈,放在宁中则面前,自己接着吃饭,毫无敝帚自珍的想法。毕竟,身为后世信息大爆炸中熏陶过的人,岳不群不会像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喜欢把好知识藏得紧紧的,觉得最好只有自己一个会,结果一不小心就给带进了棺材,导致前人的智慧结晶失传。在潜意识中,岳不群觉得任何知识最终都是会普及的,学到哪种程度要看个人的天赋和汗水,当然,是对自己人普及,要是敌人,那就成了资敌,纯粹自己找不痛快!所以,岳不群才想让封不平和自己一同学习紫霞神功,因为岳不群有自信,多了几百年人类智慧结晶的自己,会比封不平练得快,练得好,在武功上始终压制封不平,让他不敢反叛,封不平的进步,既是给自己压力,也是动力! “这不好吧!紫霞秘籍好像只能掌门人练!”宁中则嘴上拒绝,眼睛却还是微微好奇的看向秘笈! “无妨!又不是外人!”岳不群头也不抬,继续对着一盘红烧肉奋斗! 宁中则俏脸闪过一丝红晕,显然产生了某些美妙的误会,呐呐说道:“还是不看了!只要你好生练习就可以了!” “随你!”岳不群郁闷,紫霞秘籍一天当中被连续拒绝了两次,这年头老实人太多,上乘武功都送不出去,自己还比不上那些流落街头,绝世武功十块钱一本卖秘籍的老乞丐,好歹人家偶尔还卖出去过。 朝阳台,岳不群闭目盘坐在一方巨石上,五心朝天,呼吸绵绵密密,似在全神全意运转玄功。 红日初升,朦朦胧胧,金色光华洒在岳不群脸上,反射出隐隐约约的淡白色微芒。 浑身蓦然一震,岳不群缓缓张开双目,眼中一丝精光一闪而逝。岳不群却是苦笑,“早就知道这紫霞神功难练,却不想竟是如此难练!”刚刚不过勉强按口诀催动真气,就感觉后继乏力,要不是本身练到第四层的混元真气温润醇和,及时散回丹田,少不得会伤及经脉,无奈之下,岳不群只得将混元功运转了一个小周天,确定没有异常,才敢收功。 看来,自己之前参悟紫霞秘籍之时,所产生的预感是对的! 秘籍之中,有许多类似“浩然正气”、“反诸柔善”、“恬淡虚无”、“利而不害”等等道家和儒家修身养性的妙理要道,显然是对修习秘籍之人的心性境界有极高要求。岳不群猜测,当年创出此功的华山第六代掌门,也就是宋末元初之时领导华山发展壮大成为威震天下的六大门派之一的绝顶高手定是一位道学和儒学宗师。要知道当时正值武当张三丰风华绝代、郭襄创建峨嵋、昆仑三圣挑战少林的武林盛世,能够顶着以上几位宗师高手的压力使华山扶摇直上,成为与武当、峨嵋、昆仑并立的门派,至少当年这位华山掌门的武功必须能够得到这几位宗师级高手的承认才行!如此,他所创紫霞秘笈的玄奥就算比不上张三丰所创的纯阳无极功,也不会逊色多少!而相对于武当张三丰融合佛门道家精义之大成的纯阳无极功,紫霞秘笈显然就是将道家与儒家精义合二为一的神功绝学了! 怪不得从那之后的华山掌门个个都表现得像个谦谦君子,明明华山是道门正宗好吧!就连倚天中那个废柴掌门鲜于通也折扇随身,谈吐优雅,自己前身以后更有个“君子剑”的名号!原来,想要修习紫霞神功,必须得在道家上善若水、虚极静笃和儒家宁静致远、知行合一的心境修为上有所建树,说白了就是紫霞神功和太极拳剑一般,重意不重力,重悟性而不重苦修!心到意到,则神功自然水到渠成,心不到意不到,苦修也不过是事倍功半!苦也! 第七章 掌门的脸面 嵩山太室山胜观峰,叠翠亭。 巨木冲天,古柏森森,三人围桌而坐,却是三个身材壮硕,气势森然的大汉,年纪均在二十到三十之间。 其中最为年长的一人面目威严,气势雄浑竟远超另外二人,虽然此时和另外二人平座,却自有一股鹤立鸡群的超然,正是被岳不群‘朝思暮想’,当作假想敌的嵩山掌门左冷禅! “华山剑气二宗火拼,几乎死伤殆尽,自知保不住五岳盟主的位子,便给本座来信,说是将盟主的位子让与我嵩山!”左冷禅说着,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放在桌上,示意费彬和丁勉,“你们也看看吧!” 二人闻言取过书信,轮流阅读,左冷禅则面无表情,自顾自的举杯饮茶,不疾不徐,尽显一派掌门风范。 片刻,二人读罢书信,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恭喜掌门师兄执掌五岳!称霸江湖!” 左冷禅面上狠色一闪,随即化为无奈,“你们啊!还是太嫩了!”,这两位师弟武功还行,心思却是不够细腻,凡事只会直来直去,远不如机敏过人的陆柏师弟有前途,左冷禅心中下了定论。 二人面面相觑,却也知道自己智谋有限,便诚心请教, “我们糊涂!” “还请掌门指点!” 左冷禅也知道,他们二人将来是自己嵩山的中流砥柱,不得不多花心思培养,“你们看这位华山新任掌门岳不群的信,通篇坦坦荡荡、诚诚恳恳,一派君子作风,将华山剑气二宗内斗后,华山种种近况一一坦言,就像在递交花名册,说是华山门人只剩隐居的上代长辈风清扬,及当代的岳不群、封不平、宁中则和成不忧共五人,几乎灭派,无法再替我五岳冲锋陷阵,就无颜再霸占五岳盟主之位,心甘情愿的将盟主之位让与我,还说会去信东岳泰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三派,劝他们一同奉我为盟主!你们就没有发现其中一丁点儿反常?” 丁勉奇道:“难不成华山还隐藏了高手?岳不群是故意示弱,以此来试探我嵩山?” 左冷禅摇头,“华山应当就剩这么点人了!这没什么好隐藏的,就算他现在以书信欺骗我们,以我五岳与魔教交手之频繁,难道他们隐藏的高手能不出手?现在华山除了岳不群四个华山嫡传外,顶多还有一两个普通弟子,不过我五岳剑派招收弟子向来严谨,嫡传真传弟子才是门派主力,普通弟子潜力低,武功差,不必过于在意!” 费彬也迟疑道,“岳不群会不会在给其他人的书信上做什么手脚?挑拨其他三派共同抵抗我嵩山执掌五岳!” 左冷禅再次摇头,“这更不可能!先不说在其它三派眼中,以东岳泰山派长辈高手最多,实力最强,根本不必与南岳衡山和北岳恒山联合,便已经是我嵩山执掌五岳的最大障碍!那些一派掌门也都不是傻子,岳不群若要挑拨离间,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相信他也不会如此不智!” “这!··这!”丁勉和费彬二人现在还不是那老于江湖的‘嵩山十三太保’,此时二人不过刚刚双十之龄,虽然也在江湖上厮杀打滚过两年,却也只是和一些不入流的江湖左道交过手,还都是面对面的刀剑相搏,类似现在这种名门正派大掌门一级的隔空过招,深谋远虑,阴谋诡诈,却还是二人从未接触过得,如此看来,嵩山的文治教育显然不如华山,好歹华山岳不群和封不平平日多蒙师长提点,都是胸有城府的人精! 左冷禅显然也是明白人,也就不在强求,直接出言指点,“岳不群说华山人丁凋零,确实是示弱,但他不仅仅对我嵩山示弱,而是对我们四派都示弱,如此一来大家念着五岳之间的香火情,在短时间内无论是争抢盟主之位还是出战魔教,都不好为难华山,这样反而可以保存实力,争取时间休养生息,是为缓兵之计!他去信劝其它三派尊我为五岳盟主,固然是卖个人情给我,但其实泰山实力不弱,自然不甘屈尊在我嵩山之下,还须我们自身出手压服,而南岳衡山、北岳恒山实力偏弱,自然是华山强则暂时屈服华山,嵩山强则屈服嵩山,又何须他岳不群去信规劝?但他既然一片好心的去了信,就是将来我嵩山执掌五岳的功臣,我嵩山就得承他人情!那我嵩山当了五岳盟主不仅不能为难他,还得给些好处感谢他,否则吃相太过难看,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还有他说华山实力大损,无法为五岳冲锋陷阵,这才让出五岳掌门之位,那我嵩山继任五岳掌门后,就得为五岳冲锋陷阵了,如若不然,他华山还能随时以此为借口夺回五岳掌门之位!这更是未雨绸缪,表示他华山还未彻底放弃五岳掌门的资格,适当的展现雄心,不仅能打消我们四派的怀疑,表示他华山的坦坦荡荡,也能稍稍透露一丝不惧挑战的底气,震慑不轨,毕竟华山还有风清扬撑腰,那可是曾经华山全盛时期的第一高手!这是虚虚实实之策!岳不群不可小觑啊!”左冷禅现在还没有上千嵩山弟子撑腰,没有自信心爆棚到一切暴力征服,小心分析之下,就将岳不群和封不平大费心思隐藏在信中的深意,猜了个七七八八。 但这么明明白白的一说,却是将丁勉、费彬二人震得目瞪口呆,看似坦荡真诚的一封信竟然能够延伸出这么多门道,不由对写信的岳不群和解信的左冷禅忌惮不已,把二人在心中的危险程度提了又提! 良久,二人回过神来,丁勉面色一狠,“掌门师兄,要不然咱们先下手为强,暗中把岳不群干掉?免得他将来成长起来,威胁我嵩山地位!” 费彬也认同此计,却还顾忌道,“听说风清扬武功极高,我们是否全力以赴?” “糊涂!”左冷禅呵斥二人,“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双方斗智斗勇,无可厚非,唯独不可痛下杀手!”,语出严厉,脸上却一丝怒色也无,“更何况,新的五岳盟主未定,一旦华山掌门出事,五岳各派必会人人自危,我嵩山想要执掌五岳,那就遥遥无期了!” 左冷禅看二人还是心有不甘,只得透露些许打算,“华山毕竟式微,只要我嵩山抓紧这个机会,一飞冲天,自然能够牢牢压制华山!江湖,永远看得是实力!” 岳不群和封不平也想发展实力,但是二人毕竟年纪太轻,功力浅薄,放在整个江湖也就是三流,还比不上笑傲开篇的令狐冲,更比不了现在已经是一流高手的左冷禅了。这三流高手的实力,如果是江湖散人,倒也可以占个小山包或者小江小河,招收弟子,收点过路费保护费,但是搁在华山这种名门正派,没有二流甚至一流高手的实力是不能招收弟子的,否则就是遗笑江湖,承认华山一代不如一代了,特别是华山在大祸遗生的关键时刻,最好是待二人成为一流高手再招收弟子,更能一举整顿士气,威慑华山周围的江湖势力。 所以,岳不群和封不平目前的重心还是放在提升自身武功上,凭着华山起于秦汉、兴于宋元的各种上乘剑法,二人只需内力达到二流,自然就能够在江湖立足,战力不弱于一般江湖一流高手,那时才是华山正式重振的开始。 “呼呼!呵呵!”岳不群一套混元掌打得气势浑厚,双掌如托千斤巨石,招招式式全力以赴,全身汗出如浆,热气腾腾,呼吸之间似有某种玄奥,胸腹震动声如牛喘蛙鸣! “呼呼···!” 终于,岳不群收拳吐气,身形站桩不动,抱元守一,收敛气血! 片刻,看向身旁同样收功的封不平,岳不群不由感慨,“这混元掌法当真是我道家淬炼身体,活跃气血,化生元精的绝妙玄功,配合修炼真气的混元功,二者一动一静,乃是道家养炼阴阳的练气要诀!难怪我华山三百年来,一直将之作为立派根基!” “掌门师弟所言不虚,我一直觉得成师弟为了将我派《狂风快剑》发挥最大威力而修习旋风劲有些得不偿失,毕竟旋风劲虽然算是玄门速成内功,但到底不如混元功厚积薄发,无有止境!”封不平也是颇为感慨。 岳不群摇头,“封师兄执着了,成师弟继承成师叔衣钵,专修狂风快剑,必成大器!反而他性格跳脱,静功难修,如果硬要他修炼混元功,可能事倍功半,倒不如极似外功练气法门的旋风劲适合他,练剑既是练气,定然进境极快!” 想到成不忧直爽暴躁的性情,封不平也不好多说,只得提醒,“等下会有门人来汇报华山产业的近况,掌门师弟须得早作打算!” 不多时,岳不群沐浴更衣完毕,便径直前往剑气冲霄堂侧厅,剑气冲霄堂是华山聚集全派弟子举行重要活动的礼堂,不可轻启,平日商议琐事多在侧厅。 “拜见掌门!”一见岳不群迈步进入大厅,众人齐齐躬身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都坐吧!”岳不群目不斜视,直接行至主位坐下,封不平也坐在左首位。 看到右手方以一位员外装扮的富态老者为首,陆续坐着五位或员外或商贾装扮的中老年,岳不群不禁眉头一皱,再瞧见封不平也是面无表情,心中了然,随即恢复平静, “岳某初掌华山,对其中事务半知不解,诸位还是先介绍一下你们所负责的产业吧!” “老朽周清韦,署理我派在华阴的田地、商铺等产业!”为首老者率先起身,自报职务,竟然是一位‘清’字辈弟子。 “弟子李不屈,署理我派在大荔的商铺、客栈等产业!” “弟子····” “弟子····” “弟子····” 华阴周围几县的产业管事,除了潼关县那位之外都来了! 岳不群心中有数,隶属华山的近百位管事,除了在座的五位之外,其他的都永远不会再来了!由于华山本身是个武学门派的特性,核心弟子几乎都住在华山之上,但众多弟子平日大多都专心习武,不事生产,那么华山的钱粮来源就只有两个了:一是门派在华山周边城镇收购田地、商铺、酒楼和工坊等产业交给华山学武不成的不记名弟子和历代弟子的亲属经营,所得利润按规定上缴一大部分给华山;二是华山作为占据陕西即关中大面积地盘的大型帮派,虽然不会堕落到去收保护费,欺负良善百姓,但是江湖上其它帮派在华山地盘走私、押镖、打劫、运货等等江湖活动,都得按期孝敬华山,也就是俗称的坐地分赃! 但是,这一切都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华山实力强大!有实力,少林武当的弟子来了华山也得乖乖低头!没实力,就像现在,华山在关中近百为管事只有五位仍旧服从节制,其余的尽皆树倒猢狲散!就连来了的五位,恐怕也是因为家业都在华山附近,实在躲不开,逃不了! 没实力,就得忍!岳不群暗暗告诫自己,脸上却是微笑不绝, “患难见真情啊!几位在华山如此危难时刻还如此忠心耿耿!岳某着实感激不尽!诸位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封不平长老,到时我华山上下倾尽全力也会为诸位办得妥妥贴贴!” “多谢掌门人厚爱!”周清韦领头答谢,“我等自当竭尽全力为门中供应物资!···” ··· 一个时辰后,封不平送五位管事离去! “没想到形势如此崩坏,我华山一月不到竟然丢了大半个关中!”岳不群看到封不平回来,不由感慨,“人心不古啊!” “掌门师弟不必忧心,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待我们师兄弟武功有成,重振华山,那些忘恩负义的小人都会一个个跪着求饶!那些产业还是我华山的!”封不平生怕岳不群落下心结,连忙安慰。 岳不群却嗤笑道,“嘿!师兄难道还以为我会重新接受他们吗?待我华山重振声威,他们也会一个个脑满肠肥,那时正好宰了祭旗!用他们的家产填补我华山壮大的亏空!” 封不平颌首称是,“背叛华山,合该杀鸡儆猴!” 三言两语,二人便定下了数十家豪商巨富的未来命运! 在这个拥有武功这种超凡能力的时代,普通人的权利和财富从未被真正的武功高手放在眼里!身为传承三百年的华山掌门和长老,岳不群和封不平纵然一时处于人生低谷,但也不是那些向来给华山正统当牛做马的奴才所能轻辱的! 第九章 一箭三雕 “老二,那两个小兔崽子怎么还不杀过来?”老大只觉脚步越来越重,看着一**骑马奔行的路人,老大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不知道!”老二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老大,当初怎么接了这个活儿!你当时就该让那矮子在前面当鱼饵,我们在后面当猫!”老三直接打脸。 “我··我!我不是打不过他么!”老大诺诺,有点儿恼怒。 “那你怎么不叫我们一起?我不信我们三个还打不过他一个小矮子!”老三一脸你是傻子,不知道咱们向来以多欺少的表情! “那矮子练的是横练功夫,咱们的刀法刚好被他克制,一个去还是三个去都一样!”老大不忿,不是我傻,实在是三个一起也打不过他! “十三太保横练?这也太···太背了!”老三一缩头,横练功夫又臭又硬,老三看了看手上笨重的鬼头大刀,都是走的势大力沉路线,横练的力气更大,实在不好惹啊! “人只有一个了!马还在!”老二忽然提醒。 “另一个拉屎去了!”老三不爽的随口胡诌。 “别瞎起哄!什么时候跟丢的?”老大表情严肃。 “不知道!”老二。 “···”老大。 “嘿嘿!”老三乐了,就喜欢老大吃瘪。 “再走一截儿,跟丢的那个要是还没追上来,咱们就回头干掉这一个!”老大皱眉思索了一下决定道。 半个时辰之后,三兄弟面面相觑。 “怎么咱们还没回头,那小子就不见了?该不是怕了?”老三疑惑不已。 “···” “···”老大、老二都没出声,事情不对啊! 正在此时,“嘚嘚儿··嘚嘚儿!”三兄弟同时回头,只见视线极处三人骑马飞奔而来! 这绝不是过路的旅客!虽然还看不清面容,三兄弟凭着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却同时在心底下了结论,习武之人骑马的姿势和气势与普通人绝然不同,三兄弟不约而同的横刀戒备。 马作的卢飞快! 岳不群骑马飞冲,怎么都感觉比之前冲向矮汉时多了股一往无前的激情!随即恍然,这正是刚刚斩杀了矮汉所产生的强烈信心,还有,气势! 一直以来,自己却是过于小心了!江湖多得是尔虞我诈,但更多的却是潇洒随心,快意恩仇!岳不群心中闪过种种明悟,自己明明有江湖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的上乘武功,那些只练了些粗浅功夫,但凭一腔热血就敢走南闯北的汉子何其多也,自己却又何必踟蹰不前! 岳不群浑身气势渐渐变化,恰似宝剑缓缓出鞘! 十丈,五丈,三丈!氓江三凶早已各自散开,没人会傻到排队迎接飞马! 岳不群、封不平、成不忧三人同时跃起,任由马匹冲向对方,落地后都是一招‘白虹贯日’直刺各自的对手。 看着眼前氓江三凶的老大,岳不群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之前自己和他没有仇恨,也没有利益冲突,以后也不会有!只因在自己出现在他面前的此时此刻,他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他会是一块不错的试剑石! 心底再也没有一丝怀疑和迟疑,岳不群猛然气势大盛,震动剑啸连连,面上紫气朦胧,长剑由条条紫影化为一团绽放的紫光,似手前推着一轮紫色火球,直冲氓江三凶的老大撞去!正是朝阳一气剑的‘赤日炎炎’一招。 这一刻,岳不群没有看到老大脸上反射的紫光,没有看到老大眼中的恐惧和挣扎,更没看到老大颤抖双手才勉强向前横推的鬼头厚背大刀!但却又好似什么都看到了,交锋在瞬间已经结束,岳不群面无表情的和老大交错而过! 没有兵器交击的声响,也没有双方急速转身变招的动作,岳不群身形屹立不动,长剑斜斜下垂,却早就没了那闪烁的紫光。双目紧闭,岳不群只觉无思无想,心灵晋入某种奇妙状态,脑海中精神深处似有滔滔江水冲破堤坝铺天盖地而来,又似呼啸狂风夹着滚滚尘沙席卷上下四方······ 岳不群只觉自己的意识有如一点萤光,时而在滔滔洪水中上下沉浮,随波逐流;时而在滚滚沙尘中左右盘旋,顺风呼啸······种种似疼痛似憋闷似晕眩似撕裂的难受感觉纷至沓来,让人越来越难以忍受,只想大喊大啸,但冥冥中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不能奔溃,岳不群虽然不明所以,但却坚信这声音是对的,强行凝神守一,在心中默诵道家经文,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 不知不觉中,岳不群忘记了意识外的种种异象,也忘记了意识中的种种难受,只剩一点心灵玄光随着道德经文中的大道至理闪烁不停,明灭不定,恰似漆黑夜空的遥远星光!乃至意识外的种种异象早已消失,意识中的种种难受也随之不见,岳不群的心神依旧沉浸在道家鼻祖老子的道德经片段之中,虽然道德经全文岳不群早已诵读抄写过不知多少遍,但无论之前感悟了多少次,却都不如这一次这么深入和真实,就好似在与当初写下经文时的老子心心相印一般,心灵玄光越来越亮,渐渐绽放光辉! “嘿哈!”、“叮叮!”、“喝!”、“叮当!” 杂乱的打斗声音忽然传来,心中尚在重重涌来的感悟骤然消失,岳不群知道这是自己恢复了五感,从精神深处退了出来,重新掌控了身体。尚未提气运功,岳不群便觉精神抖擞,耳聪目明,身体轻盈,随心所欲,却是境界大进! 转头看向还在激烈打斗的成不忧和氓江三凶老二,以及二人不远处为成不忧掠阵的封不平,他脚下倒着的应该便是氓江三凶的老三了,好似觉察到自己的目光,封不平也转过目光,二人一触即收,心有默契。岳不群看着不远处被自己莫名状态中一招‘赤日炎炎’秒杀的氓江三凶老大,心中不由感慨,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没有绝顶的武功,却在江湖中肆意妄为,作恶多端,就算他没有被自己杀死,迟早会被别人除魔卫道,成为名门正派弟子刷声望的踏脚石! “噌!”收剑入鞘,岳不群走到氓江三凶老大的尸体旁,蹲下伸手将趴着的尸体翻过来,咽喉处一道触目惊心的剑伤,深可入骨,几乎切断半个脖子,血却没有流太多,显然是紫霞劲气侵入五脏六腑,震破了内脏,血液都积在胸腹之中!看着他死后还残留着恐惧的双眼怒瞪,岳不群叹息一声,伸手抹了一下他的眉眼,让他瞑目,心中却是暗暗发誓,自己定然要成就绝世武功,屹立武林绝巅,绝不能像面前这具尸体一样死的不明不白!虽然这与自己参悟的道家清净守一道理不合,但是当自己成为华山弟子、继承华山掌门之时,平静便与自己暂时无缘了,没有绝世的武功,自己只能在别人手中像个棋子一样挣扎求存。既如此,自己何不力争成为下棋之人,儒家圣贤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己修炼成就绝世武功,整顿华山,肃清武林邪魔外道,塑造武林秩序,平天下也平静自身,也不失为一条可行之路!只要这个过程之中自己轻荣辱,小得失,谨守道家恬淡虚无的心境,就能在名利场中坚持本心,淬炼精神和心灵,便是那‘玄之又玄’的境界也并非不可能! 心中闪过种种念头,岳不群手上却是不停,在尸体的怀中摸索了一下,本来没抱什么期望,却不想竟然摸出一个青铜腰牌,‘潼关参将高’,果真是高指挥使在搞鬼!据传,那姓高的好像是当朝阁老高拱的族侄,在京师纨绔无度,不知收敛,才被高阁老谋了个锦衣卫指挥使的衔,打发到潼关来当参将! 将腰牌塞进怀中,岳不群缓缓向着给成不忧掠阵的封不平走去! 此时,成不忧已经在肆意施展所学‘狂风快剑’的种种妙招,将氓江三凶的老二笼罩在重重剑光之中,便似狂风席卷,尽管老二因为两个兄弟被杀而暴怒的眼珠赤红,如同发狂的野兽般只顾搏命,但这‘狂风快剑’乃是华山剑宗的上乘剑法,剑宗首重剑而次练气,所以‘狂风快剑’入门所需内力较低,目前成不忧以不到江湖三流的内力,已经将此剑法几乎习练完全,虽然受内力和经验所限,连剑法的三分威力也发挥不了,但也不是氓江三凶这种擅长势大力沉的刀法所能伤到的!只见成不忧飞快的绕着老二不停的转圈出剑,在老二身上留下一个个浅而狭长的伤口,而老二却只能站在原地不动,如同狂风中的小树,身不由己的蓄势出刀,却又连成不忧的衣角都没能砍刀,暴怒之下招式失去章法,便被成不忧一剑刺中后腰脊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虽然已经看出了刚刚是封不平在任由成不忧锻炼剑法,但看着成不忧满头大汗,兴奋难止的样子,岳不群还是忍不住调笑,“成师弟这‘狂风剑法’真是那叫一个快··快啊!这么快··快就干掉了氓江老二!嘿嘿!” 成不忧顿时兴奋全消,一脸羞愤,但是想到之前岳不群一剑秒杀氓江老大的威势,还是把已经冲到喉咙口的“亲切问候”给咽了下去,一阵垂头丧气,“掌门师兄教训的是!小弟武艺不精,回去一定刻苦练习!”,谁都知道氓江老大比老二厉害,掌门师兄能够一剑杀死老大,我却要封师兄掠阵半天才能杀死老二,确是相差太远,就不要找揍了! 没能听到预料中成不忧的嘴硬,岳不群颇为无趣,心思一转就明白了缘故,得,这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不过这掌门威风还是要抖一抖的,“嗯,成师弟孺子可教也!回去了让封师兄监督你好生练功!” 此言一出,却又差点把成不忧给气出火来,你明明也只比我大一两岁! 封不平看着成不忧处在爆发的边缘,连忙出言转移话题, “此次全赖掌门师弟运筹帷幄,定下这各个击破之策!才能一举斩杀这四个对我华山心怀不轨之恶徒!” “哪里!”岳不群真心没把这简单的计划当回事,毕竟杀敌最终还是要靠武功的,“封师兄言重了,雕虫小计不值一提,还要多亏封师兄找出那个准备黄雀在后的横练矮汉!不然,我们与氓江三凶搏杀时,要是那矮汉趁机偷袭,恐怕我们就凶多吉少了!封师兄、成师弟劳苦功高,只可惜我这个掌门一穷二白,没什么好物事能犒赏你们了!” “身为华山弟子,为华山出力,如何能要赏赐!”封不平脸色淡淡。 岳不群知道他是以为自己只是随便说说,嘿嘿,我是没有东西犒赏,但周老头有啊,等下一定给你们俩一个惊喜!嘿嘿,想到自己的绝妙注意,岳不群不禁甩了两人一个暧昧的眼神,弄得两人莫名其妙! 华阴巨富周员外家,熙熙攘攘,丫环来来往往如同流水般上菜,须臾便摆满整整一桌! “掌门大恩老朽没齿难忘,来,老朽敬掌门、长老、执事一杯,请!请!”见过了氓江三凶的尸首,周老头大仇得报,胸中抑郁之气尽去,精神抖擞好似年轻了十岁!执意要留岳不群三人在家里住几天,盛宴招待,岳不群因为某些打算,也一改本性,便半推半就同意了,还弄得封不平好一阵诧异! “周老,请!”岳不群温和的举杯,同时使眼色让封不平和成不忧注意礼节,表现的热情些。 “请···”封不平沉稳庄重。 “请···”成不忧机灵活泼。 岳不群看周老头脸上的笑容,知道他对自己三人的表现颇为满意,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得意,这算计已经成功了大半! 四人一饮而尽,言笑晏晏! 晚上,明月高悬,繁星闪烁! 岳不群倚栏望月,倒是个好兆头,月下当有老人,心中暗暗估计,周老头应当还没睡! 招呼身旁伺候的小厮,“去请你家老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小厮应声而去,要是事情顺利,岳不群暗暗期待明天早上封不平和成不忧的精彩表情! 不一会儿,“踏踏踏踏”上楼梯的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周老头爽朗的笑声,“哈哈!掌门好雅兴,观星望月,当真是一等的风流人物!” 岳不群亲切的迎了过去,“周老谬赞了!岳某使惯了宝剑拳脚,虽说粗通文墨,但也算不上风雅之人!如今在此对月长思,其实是在思考一件关乎我华山存亡绝续的大事,之所以这么晚了还打扰周老,便是此事还需周老倾力相助!” “这··老朽早就废弃了武功,恐怕帮不了掌门什么大事,不过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老朽必定倾囊相助!”周老头看似诚恳的承诺。 老家伙做惯了生意场的弯弯绕,还想跟我玩虚的,这可由不得你,岳不群懒得和他瞎掰,直接问道,“周老觉得我那封师兄和成师弟如何?” “这···”周老头总觉得有些不妙,却也抓不住什么头绪,只得顺着岳不群的话,“封长老沉稳大气,成执事机敏灵秀,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杰!恭喜掌门,以掌门的英明神武,再有此二人相助,掌门振兴华山,称霸武林指日可待!”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周老头倒是给本掌门灌得好浓的**汤!岳不群这次却没有谦虚,“周老所言极是,本掌门也是这般想的!”,不管周老头给这大言不惭的话雷得嘴角抽搐,岳不群继续,“封师兄和成师弟如此人才,必将是我武林正道未来的两颗闪闪明星!也是我华山重振声威的希望所在!只是···只是,圣贤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我华山长辈尽去,我身为掌门,除了要带着他们去建功立业,也得为他们二人的终身大事早做考虑!周老可明白?” 岳不群说完,不待周老头思考,便微微运转紫霞神功,双目中似有紫色精芒射出,直逼周老头双眼,令周老头神为之夺,势为之摄! 不想周老头到底没白吃五十多年的米面,并未完全被压迫心神,还是颇有些迟疑,“这,这,待老朽考虑···” “哼!这么说周老是看不上本掌门的师兄弟喽!”岳不群眼神一冷,全力运转紫霞神功,全身气势大盛,衣衫磅礴鼓动,面上笼罩着朦胧紫气,眼中精芒似钢针般直插周老头双目,却像是扎在心头,隆隆威压,令周老头思维几乎凝滞。 想想三十多年前,周老头还曾在华山学艺多年,如何不知岳不群此时所御使的气宗至宝紫霞神功,但对于周老头这般习武资质奇差而没有接触到上乘玄功之人,紫霞神功一直是他们心中神秘莫测、威力可畏可怖的绝世神功,须得数十年功力的大派掌门级高手才能够施展,却不料年纪轻轻的岳掌门已经能够驾驭如此神功,实在可怕!更何况,见惯了武林高手的肆意妄为,周老头知道,像华山这种名门正派的弟子做起恶杀起人来绝对不比魔教中人差,自己绝对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好在封不平和成不忧也确实不错,“掌门有话好说,老朽同意了!” 见周老头服软,岳不群也不好逼迫太过,收了紫霞神功,恢复温和,“那周老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不知周老打算将哪几位千金许配给我封师兄和成师弟?” 周老头顾不得背后冷汗浸透的衣服贴在身上难受,凝眉思考片刻,“老朽虽说共有七女,但最小的三个年级尚小,较大的四个倒是都已到了出阁的年纪,近来也有媒婆上门提亲,只是老朽都没看中,此时掌门有意做媒,老朽就将大女儿许给封贤侄,二女儿许给成贤侄,不知掌门意下如何?” “哦?”岳不群眉头一挑,老头还想溜,“那你三女儿和四女儿呢?” “这,掌门何意?”周老头装糊涂,“三女儿和四女儿倒是对双生女,难道掌门还想为华山其他英杰提亲?” “呵呵!”岳不群皮笑肉不笑,双胞胎?正好一人一个,“周老不必费心伤神了,四个女儿给我那二位兄弟每人两个!明天早上,把你女儿都叫出来,让他们自己挑!哼!” 岳不群一抖衣袖,转身下了小楼,丝毫不看周老头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嘿,既然要把你个华阴首富的老家伙彻底绑在我华山的战车上,哪还容你耍滑?如此一来,封师兄和成师弟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御使起来必将更加得心应手;要是他们够努力,多生几个大胖小子,我华山的下一代核心弟子就有了,也不必劳心下山去找! 哈哈!如此一箭三雕的妙计竟然都被我想到了,想想还真有点儿小小的佩服自己呢! 第十章 美女打包送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dd”并加关注,给《剑出华山》更多支持! 早饭时间,岳不群看着面前满满一圆桌的冷热菜品,相当无语,这是早点又不是饮宴,用得着这么浪费?更无语的是,明明我是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撮合这场亲事的,就算对亲家周老头用了点儿小手段,他对我怀恨在心,故意冷眼相待,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为什么明明占了大便宜的封师兄和成师弟对自己不理不睬,而被自己胁迫过的周老头不仅没有冷眼相待,反而, “来来来,掌门可得多喝几杯咱们关中特有的西凤酒···” “好好好,周老请,请!”岳不群一边热情回应着周老头的劝酒,一边再次扫了一眼,强忍娇羞坐在周老头身边的四位妙龄少女,两个年长的端庄貌美,略小的一对双胞胎也清纯可人,以及四女旁边坐得三位中年美妇,应该是四女的母亲,都是周老头的妻妾。看得出来,周老头眼光不差,娶得漂亮妻妾,生得美貌女儿!可为什么封师兄和成师弟都心不甘情不愿呢?自从早上起床通知他们此事之后,他们俩就一副磨磨唧唧的死相,这点可不在计划之中啊! “周老请,封师兄,成师弟,请,请!”再次给封不平和成不忧使个眼色,二人才磨磨唧唧的举杯。 岳不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两个榆木疙瘩!再这么不给面子,周老头就要爆表了!悄悄扫了眼周老头,却见其虽然面上堆笑,但胡子一颤一颤,显然在竭力忍耐!欺人太甚啊! 正要再次提醒师兄弟二人,却见成不忧扫了一眼双胞胎,给封不平递了一个眼色,开窍了啊!还知道双胞胎好?岳不群刚刚松了口气,不想封不平竟然缓缓摇头,成不忧不由焦急,忽然眼珠一转,面露喜色。岳不群皱眉,怎么感觉有些不妙啊? “哈哈!岳父大人请,请!”成不忧突然站起来大声对周老头劝酒,脸色潮红一片,颇为别扭。 “哈哈!贤婿请!”周老头面色一松,可算是接受了!怎么搞得像我老周女儿嫁不出去,非要塞给他们一样,可怜我老周都好多年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了! 岳不群眉头越皱越紧,怎么这么奇怪啊? 果然,成不忧是个藏不住的人,“既然两位哥哥害羞,不愿多说,那小弟就替师兄做一会主,周大小姐端庄贤淑,正是封师兄良配,我华山愿意替封师兄做媒,择日迎娶周大小姐为妻,是吧掌门师兄?” “正是,正是!”岳不群一把按住了想要起身的封不平,跟着赞成,虽然不知这小子葫芦卖的是什么药,但这事儿大方向可没错!二人丝毫不管封不平这个正主儿的无奈苦笑。 不过,岳不群正要开口接回主动权,成不忧却好似不想岳不群多说,再次抢过话头,“周二小姐花容月貌,令成某一见倾心,愿意择日迎娶二小姐为妻!还要请二位师兄务必玉成!” “正是,正是!”岳不群和封不平异口同声,面面相觑,你都不要脸皮,还一见倾心了,我们还能反对! “多谢二位师兄!”成不忧一脸激动,“至于周三小姐、四小姐,冰清玉洁,钟敏灵秀,且姐妹连心,不忍分离,便都嫁了我掌门师兄吧!” 岳不群一惊,正要起身反对,忽觉肩膀一沉,却是封不平伸手按住了自己,还抢着开口, “正是,正是!只是我掌门师弟已经有了前掌门宁师伯的千金为未婚妻,二位小姐就委屈一下,做个妾室吧!周老可有异议?” 听封不平语气深沉,别有意味,岳不群明白,他显然看出了自己和周老头之间有猫腻,正在拿话逼周老头。 “没有,没有,老朽愿意,···愿意!”周老头嘴唇哆嗦,貌似高兴。 可是,坐在周老头身边,岳不群却敏锐的发现,周老头的左手放在腿上,紧紧抓着腿上的衣物,手指都捏的发白,显然给气得不轻。毕竟,任谁家四个女儿被三个外人当着一大家子的面给瓜分干净,还根本没有过问主人家的意见,都会气得发疯!周老头这么能忍,养气功夫当真不浅! 不过,虽然有些不忍,但也只能说声对不起了,岳不群心中默默忏悔,口中却毫不迟疑, “不错!大丈夫该当三妻四妾!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日喜庆,周老剩下的三位千金不妨也定了归属,我三兄弟不才,也是堂堂华山栋梁,周五小姐、六小姐、七小姐也随了封师兄、我还有成师弟了吧!嗯?” 这次连封不平、成不忧二人都有些受不了,真不要脸啊!那三个小女孩才十二三岁啊! 周老头更是气得直哆嗦,“你,你们···”,一口气上不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沉默许久的众女眷顿时一阵大乱,莺莺燕燕,“老爷!老爷··”、“爹爹!”“爹爹!” “慌什么!”关键时刻,岳不群却是毫不怯场,一声大喝,抖出了华山掌门的威风。 场面霎时一静,岳不群缓缓伸出右手,探在周老头的手腕脉搏处,还分心扫了下四周,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不理会封不平、成不忧二人的郁闷,周老头的女儿和妻妾倒是都一脸焦急、担忧,这周老头治家有方啊! 片刻,岳不群收回右手,一脸平静,“诸位放心,周老只是一时欣喜过度,塞了心气,待我为他推宫过血,睡一觉就好了!” 无视众人一脸吃惊别扭的表情,岳不群走到周老头身后,双手抓住他肩膀,将他上身扶正,运转中正平和的混元真气,将微微一丝真气透过掌心,从周老头的两个肩井穴渡入其体内,稍稍运转了一个小周天,驱除邪气,激活气血,周老头的脸色立马变得微微红润起来,令周家女眷慢慢放心下来。 “呃,呃!水!我要喝水!”周老头缓缓从昏睡之中醒来,立时惊动了旁边伺候的两个小妾,一人扶着周老头坐起来,另一人直接取来桌上早已备好的醒神汤,服侍着周老头喝下。 进了点水,周老头头脑清醒了不少,左右张望一番,“岳掌门三人呢?” “已经回山去了!”扶着周老头的小妾轻声回道。 “他们···他们带走了五丫、六丫和小丫,说是她们三个资质还行,先带回山上教习华山上乘剑术!”喂周老头喝水的小妾迟疑着,稍后回道。 许是之前给岳不群三人气得太狠,周老头这次反倒颇为平静, “唉!好厉害的华山新任掌门,单凭脸皮就比他师傅厚了不知几堵墙!老子算计了一辈子,这次算是栽了!以后只能跟着华山一路冲到底了,就不知是福是祸啊!” “掌门师兄,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了?”成不忧看了看跟在身后三个小女孩,实在颇为过意不去。 “哼!成师弟是看不起我们华山剑派?”岳不群一脸正气,厉声呵斥。心中腹诽,不这样,周老头那老狐狸只会耍滑,哪会真正和我华山一条心!当然,这个不能说。 “不,不是!这怎么说?”成不忧诺诺不解。 “我华山乃是传承数百年的名门正派,她们三人能够列入我华山门墙,得传上乘武功,便是她们天大的机缘,更是别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周老应该感谢本掌门的慷慨,这可是他当年做梦都没梦到过的好事!”岳不群义正言辞,一副慷慨大度的样子,可把成不忧唬得一愣! 不曾想,封不平虽然不太赞成没跟周老头交代就把他女儿带走的事,但对岳不群为华山自傲,却是极为赞同,“不错!我华山身为正道名门,择徒极严,以她们过了十岁的年纪,本来是不能得传门中上乘功法的,现在她们以我们亲属的名义入门,自然可以修习上乘武功!这是多少江湖豪杰可望而不可求的大机缘!” 成不忧彻底无语,这两人到底得多自恋啊! 却不见岳不群和封不平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不言自明,更不见身后三姐妹眼中透出无限期望,面色欣喜! 认同,荣耀,可是产生忠诚的第一步,成师弟还是太嫩了,岳不群摇头!不过,想到第一次下山就多了三个小妾,而且其中一个还···岳不群回头扫了一眼那个年方十二的小丫头,真不知道等会儿怎么对小师妹交待! 头疼啊!都快到“华山剑派”石壁了。 忽然,一抹儿白色倩影落入眼帘,却是小师妹在石壁上方等待自己等人。想想这次华山几乎实力尽出,只剩小师妹一人在山上,她肯定担心不已,昨晚有可能一夜未眠。 在看到小师妹脸上不尽欣喜的一瞬间,岳不群蓦然心中一痛,随即决定等下实话实说就行,自己和小师妹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又有什么可隐瞒的,何况多三个女孩,正好给小师妹作伴,嗯,这是个不错的··嗯嗯! “师妹!”岳不群快步上前,迎上准备下来的师妹,自然而然的拉住她的手,“怎么不乖乖在山上等!” “我···我··”宁中则眼眶红红的,面色颇有些憔悴,诺诺着说不出话来,岳不群却似完全明白了她的心意,心中爱惜之下,紧紧拉着她迈步而上,丝毫不管后面两人的无奈表情。 “昨晚没睡好吧?以后不许这样了,女孩子睡不好会变丑的!”岳不群轻声嘱咐。 “嗯嗯,知道了!”宁中则心中甜蜜。 “这次下山给你找了三个姐妹··”岳不群回头示意,宁中则刚刚也看到了后面稍远处的三姐妹,此时面露疑惑,总觉得不对啊! 岳不群迟疑了一下,斟酌用词,小声解释,“此次受周老之托,我们下山去诛除氓江三凶,其实我们事先就猜出氓江三凶和之前华山在潼关的俗务管事有所牵扯,极有可能就是那管事指使氓江三凶来试探我们的,这次交手也让我们确认了这点。你有所不知,以前我华山弟子数百,吃穿用度和补品伤药都极为消耗银钱,这些银子大半都是来自潼关管事的俗务,其实就是在潼关要道坐地分赃,和潼关官军一起配合设卡收钱。现在,我华山实力大损,镇不住潼关管事张不累,他可能已经投靠了潼关官军参将,但又担心我华山对他报复,就搜罗了近来在潼关至太原一代流窜的氓江三凶来试探我华山的实力,已经是和我华山彻底撕破脸了!现在华山主要的钱袋子就是周老了,但是华山在华阴的产业其实主要是些田地,只是用来供给华山弟子吃食。而周老的其它产业虽多,可称华阴首富,却都是周老自家的,周老精明能干,老奸巨猾,定然不会全力支持我华山。恰巧周老没了儿子,所以我本来打算让封师兄和成师弟把周老的七个女儿都娶了,到时华山就是周老的唯一依靠,周老也只能和华山同舟共济了!哪想封师兄和成师弟二人不知好歹,人家周老的女儿个个貌美贤淑,虽然比不上师妹你,但也是上等的良配,白送他们俩三四个,他们还不乐意!”岳不群一脸郁闷,美女可是稀缺资源,怎么白送都不要! “后来呢?”宁中则听岳不群夸自己比周家姐妹貌美贤淑,虽然有些害羞,但对之后的事情还是颇感兴趣。 “后来,周老安排他的四个长女出来见见,让封师兄和成师弟当面挑,不想他们俩实在是狗肉上不得台面,磨磨唧唧不说,还···”岳不群也有点犹犹豫豫。 “怎么了?快说啊!”宁中则听到关键时刻,眼放精光,还回头古怪的扫了封、成二人一眼,好似对封不平和成不忧的宭态非常好奇,不由催促。 “后来他们就合伙把周老那对双胞胎女儿塞给我当小妾····”岳不群苦笑,小心翼翼的看着宁中则的表情,却见宁中则骤然眼光大亮,“人在哪儿?” 岳不群目瞪口呆,这也不像吃醋,要掐架啊? 宁中则看岳不群那怕怕的样子,不由甩了个白眼,“师兄想哪里去了,人家也不是善妒的人,再说你只是纳妾,又不是要娶别的女人为妻,男人三妻四妾才能子嗣繁盛,我以后是岳家的人,自然要为岳家的子嗣考虑···”宁中则脸色越来越红,终是说不下去了! 岳不群恍然,这个封建时代可不是小三随便就能逆袭原配的后世,此时正妻在家里的地位可是几乎和男主人齐平,甚至某些丞相宰辅的权臣巨宦白天跪皇帝晚上跪老婆之事屡见不鲜,而小妾在家里可是仅仅比丫环稍好一点儿,和正妻根本没得比。更何况,在医疗条件低下的此时,婴儿夭折率居高不下,为了多生子嗣考虑,稍有条件的家庭都会有通房丫环和小妾帮助繁衍子嗣。小师妹虽然也是向着江湖侠女发展,但从小被师傅嘱咐多读诗书、女戒之类,却是心胸宽广,通情达理!纳妾在她眼中只是迟早的事,没什么可在意的,甚至还以为有了可以交流的闺蜜而高兴!毕竟,华山现在除了自己师兄弟三人,也就只有几个洗衣做饭的老仆,自己师兄弟三人多是忙着习武练功,小师妹着实没有朋友交流! 想明白了这些,岳不群终于将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向宁中则略作介绍,“周老的大女儿嫁给封师兄,二女儿嫁给成师弟,双胞胎三女儿和四女儿给我做了小妾,之后我气不过封师兄和成师弟合伙坑我,就把周老剩下三个女儿也分了我们三人作小妾,就是后面那三个,回了山上她们都归你管了!” “你们这样做,周老愿意吗?”宁中则面色古怪,毕竟就算华山有恩于周老,他也不会将七个女儿都送来报恩吧! “我华山乃是传承悠久的武林名门,愿意与周老联姻,他感激涕淋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愿意?“岳不群大言不惭,接着解释,“现在将她三姐妹带上山,就是看她们年纪不算太大,尽早传她们上乘武功,毕竟以后就是华山的人了,虽然不指望她们为华山出力,但学些武功也能强身健体,自保有余!你武功根基牢固,基础娴熟,她们就交给你来调教了!” “嗯!嗯!我一定好好调教她们!” 宁中则连忙点头,好似生怕自己反悔,还等不及的挣脱自己的手,跑到后面三姐妹之间,开始了大姐头生涯的第一步。 岳不群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还残留着少女的馨香,不由微微苦笑!(我的小说《剑出华山》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d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十二章 双管齐下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dd”并加关注,给《剑出华山》更多支持! “贤婿!”打发走了仆妇,周老头面色严肃,显然是有要事要说。 “岳父这是?”岳不群面带疑惑,心中却是隐隐有些预感,毕竟那事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对方是战是和也终究得有所行动。 “潼关张管事派人来过了!”周老头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岳不群脸色,似乎想要分辨着什么。 “哦?终于来了么?”岳不群眉头一挑,也不在乎周老头的小动作,“看来岳父对氓江三凶之事的根源已经有所了解了?” “是啊!老朽却是遭了无妄之灾!”周老头一脸苦涩,丧子之痛,却不是一个月就能愈合的! “依岳父之意,此事该如何结尾?是否要小婿再杀了张不累和高参将给岳父出气!”岳不群一脸玩味,看着周老头挣扎抉择的面孔,却是并不在乎张不累和高参将的死活,虽然他们主动派人前来接触,便是对自己服输讲和,肯定也会付出一些代价给自己,甚至会重新合作把持潼关的利益。但是,现在自己的心态可是完全不同于之前只求自保了,念头通达之后,可是想明白了许多之前自己所忽略的关键。其中就有,自己所代表的华山在武林中算是名门正派,但在官府眼中却是同魔教**中人一样的不法之暴徒(恐怖分子),自己其实不需要顾忌高参将朝廷命官的身份,即使自己杀了高参将,那些地方官先不说能否查出凶手出自华山,就算查出了凶手是华山,也会随便找些替死鬼应付过去,因为官府实在管不了华山,以华山的奇险地势,官府根本无法派遣大军围剿自己这样熟悉华山地形的江湖高手。一旦那些地方官上报华山是凶手,朝廷就会下令他们这些地方官派兵围剿华山,这对得过且过的外籍流官来说本身便是**烦,更何况围剿不利就会被朝廷降罪,围剿有点儿成效,也会日日面临华山剩余高手的刺杀,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武林中的名门大派都会和当地官府保持某种默契,双方尽量互不相犯,有时还相互搭把手,比如当地来了什么江洋大盗之类的棘手人物,官府力有不逮,各大派就会派遣弟子帮忙擒拿,而有时大派弟子犯了人命案子,官府也会尽量帮忙捂住抹平。如此一来,就算高参将在朝廷里背后关系硬,势力大,但跟自己不在一个体系,也是白搭,自己确实不必太过顾忌! “这····唉!就算掌门杀了高参将和张不累,我的幺儿也回不来了!老朽家大业大,不比掌门高居华山,超然物外,一旦和高参将背后的官府势力结仇,恐怕老朽全家性命堪忧啊!何况,他们既然已经服输,狠狠的痛宰他们一番也就是了!”周老头经过漫长的心理斗争,总算是理智压下了仇恨,做出了妥协。毕竟,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数十年,周老头虽然得到的很多,但也放弃过很多东西,早就习惯了妥协。 这个答案并未出乎岳不群的预料,“岳父能够放下执着,却是拥有大智慧、大福缘之人!” 随意安慰了周老头一句,岳不群看天色已然不早,“如此,岳父就代我华山先行和他们谈谈双方在潼关的利益分成,过些日子,我便去潼关见见那劳什子高参将到底是什么货色,能让张不累胆敢背弃我华山!” “让我接手此事?这···”周老头惊喜不已,却又有些迟疑,毕竟这中间的好处实在太大,着实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周老头生怕再掉入岳不群的陷阱。 似是知道周老头的顾虑,岳不群一脸你办事我放心的表情,“岳父安心,现在你我可是亲的不能再亲的一家人了,有好处自然不会忘了自家人,你的不就是我的····如此,小婿就告辞了,岳父记得过几天把这些衣服和下月的粮食一起送上山来!” 留下一脸呆滞的周老头,岳不群潇洒的告辞回山! 一路上山,岳不群并未施展轻功,而是随意漫步林间,放开心神感受着茂密森林弥漫的磅礴生机,似乎自身的气息也受到洗涤,渐渐变得清净而生机勃勃。 忽然,岳不群感受到前方森林中潜伏着一股稍稍有些异样的气息,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精芒,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旧从容的迈步向前。 眼看离那气息的越来越近,“呼!嗖!”岳不群骤然提气一跃而起,施展‘金雁横空’飞身扑向暗中之人隐身之处。 身在半空,岳不群右手忽然劈出一掌,电光火石之间,掌风已分开那人身前的纤细枝叶,岳不群洁白修长的手掌直击那人的头颅要害! “喝!”暗中之人许是未曾料到岳不群能够发现自己的踪迹,仓促之间却是来不及拔出兵刃,只得吐气开声,同样一拳向上迎击,拳风凝聚,似能断金破玉。 破玉拳!岳不群眼睛一亮,似是明白了此人的身份,手中招式倏忽间一变,掌式化为指诀,四指回卷,只余最长的中指点出,雄浑的掌风霎时化作犀利的指劲,手腕抖动间,指尖却是绕过了来人的拳头,轻轻点在其脉门的内关穴。 趁其手腕中指,身形有如触电的微微一颤之间,岳不群右手顺势握住那人的手腕,一把扣住了其手腕上列缺、太渊、神门等要穴,才双脚落地,站在此人面前。 “哈哈!于师兄好闲心,竟然还和本座玩起了捉迷藏!”岳不群皮笑肉不笑,右手微微用力,于不明只觉全身酸麻,手臂剧痛,额头立时冷汗不止。 “掌门饶命,弟子只是谨慎起见,不敢随意暴露身形,以免有负掌门重任!”要害被制,于不明马上瘫软如狗! “哦?是嘛!倒是本座误会于师兄了!”岳不群也不在意于不明所说到底是真是假,见他服软,便顺势放开了他的手腕。 “不敢,弟子还要多谢掌门屈尊指点弟子武功!”虽然要害得脱,于不明却不敢再有丝毫逾越! “于师兄客气啦!咱们师兄弟之间偶有切磋也是正常,谈不上指点!对了,我让你办得事?”看着于不明满脸敬畏,岳不群很是满意这次敲打的结果,也不再废话,问及正事。 “回禀掌门,弟子在潼关参将府和张不累府邸调查多日,已经打听到,那个擅长十三太保横练的矮汉名叫铁庄,是那高参将离开京师时重金招聘的护卫,是高参将麾下唯一的高手,原是山东逃籍的军户,那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也是学自山东卫所军中,不值一提。倒是那张不累近两年和高参将关系进步很快,去年还将一个美貌的妹妹送给了高参将做小妾,更是隔三差五的送给高参将大批奇珍异宝,谄媚至极,不过高参将好似为人高傲且颇有心机,将张不累呼来喝去,却又能牢牢掌控在手心,可能那张不累现在已经后悔投靠高参将了,只是他已然叛离了咱们华山,为保小命也只能抱紧高参将的大腿了!”于不明才干果真不凡,轻轻松松就将高参将和张不累的情况摸清,如此办事能力在之前华山众多普通弟子中也是出类拔萃的,难怪能够被气宗诸位前辈派去江南引开风师叔! “很好!”岳不群不吝夸奖,“师傅和我果真没看错你,以你的卓越能力,再多加历练,必将成为本掌门重振华山的得力助手!希望你能再接再厉!” “多谢掌门栽培!弟子必当为华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于不明趁机大表忠心,希望掌门能够忘了刚刚我冒犯之事。 “对了,上次让你准备信鸽等物,现在如何了?”岳不群心知于不明乃是小人心态,自然不会把他此时的效忠说辞放在心上,以后还是须得时时敲打。 “掌门放心,弟子已经蓄养了大量信鸽,绝不会耽误掌门的大事!”通信先敌一步,可是占据极大先机,于不明老于世事,不敢怠慢。 “嗯!你把信鸽送一些给周清韦老头,让他和粮食一起带上山来,再向他取三千两银子,用这些钱暗中招买收服华阴和周围几县的混混乞丐等九流,将几县的风吹草动握在手心!凡有江湖高手靠近华山,我都得事先知道,你可能办到?”成立情报组织,是岳不群早就想做的,却苦于没有合适人手,现在看于不明办事能力卓越,岳不群又何惜重用! “谢掌门信任,弟子必不负掌门重托!”于不明大喜,只要能得重用,让自己一展才能,就此真正臣服又何妨!总好过当个散人,流浪江湖,风刀霜剑,兴许哪天也死的不明不白! “嗯!如此甚好!” 岳不群也不怕于不明能翻了天,自己上次击败他用了五招,此次却是只用了一招,以后双方武功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相信这点于不明也是心知肚明,离他真心臣服之日不远矣。 “孔子的《春秋》果真微言大义,只是这书国家肱骨之臣读读也就罢了!但用来科举取士,选拔基层官员,恐怕是本末倒置了,清谈误国、实干兴邦,春秋于基层官员乃至士子都不过是诱人清谈的物事,反而基层官员应该掌握的农政、算学基础之类,科举竟然无视,难道科举不是选拔基层官员,而是养蛊一样的预选宰辅?” 再次温习《春秋》,岳不群的思想自然不像前身一样迂腐,对《春秋》的微言大义痴迷崇拜,不仅对书中的政治思想不置可否,更对国家选官只靠僵化的政治思想十分无语。 “既然《春秋》无用,师兄还读它作甚?难道师兄你还能去考科举!”见岳不群一边鄙视朝廷科举,一边还用心研读春秋,旁边陪读的宁中则实在看不过去了。 岳不群一脸惊为天人的表情,“师妹竟然能够未卜先知?” “什么?”宁中则仿佛见了鬼,“师兄竟然真的打算去参加科举?” “怎么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去科举?”岳不群饶有兴趣的看着小美女震惊不已的可爱模样,不禁想要逗逗她。 “可是科举不是要去做官吗?师兄你堂堂华山掌门,还用得着去朝廷当那小官受气?”宁中则不由抓着岳不群的手,生怕他真的下山去做官。 岳不群却是不像宁中则那么相信自己可以取得科举名次,毕竟科举关乎国朝取士,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纵然才学再高,也不能保证自己上榜,但是逗逗小师妹也不错, “但是现在华山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还不如我先去朝廷当几年官,到时你也是诰命夫人了!” 宁中则又羞又怒,“可是华山怎么办?爹爹把华山交给你,是想让你重振华山,威震武林啊!”抓着岳不群的手越发紧了。 岳不群不着痕迹的摩挲着师妹的玉手,“好啦!逗你呢!我去科举可不是要当官,而是我仔细想过了,华山现在除了咱们几个确实没人,咱们几个武功未成,声名不扬,就无法正式招收嫡传弟子,也就无法光大华山,但要等我们武功有成再招收弟子、重振华山,却是需要至少二十年,这也实在太慢。所以,我想在武功未成之时,是否可以早做准备,积蓄金钱和人脉,一旦武功有成,弟子聚集,配合早有准备的金钱和人脉,立时便可四处出击,光大华山!但是,我们武功未成,却是无法从武林中获得金钱和人脉,不过比起武林,朝廷也是个积累金钱和人脉的好地方。如此,我不妨前去参加科举,到时就算无法金榜题名,但只要有个举人或是秀才功名,就可以四处结交官府势力,在官府的正当渠道上纳钱招人,为华山再起提前打好基础!” 宁中则只听得美目连放异彩,一脸佩服,“师兄这招,可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真是高明!” “这也是没办法,”岳不群苦笑,“现在华山就我们几个人,实在是势单力薄,如果在江湖中大肆招摇,不说招惹那些一流高手,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就说那些人多势众的**帮派,也足以使我们伤筋动骨了!我们损失不起啊!现在大家还是用心习武,我去科举,双管齐下,足以事半功倍!” 宁中则一愣,心中暗道,原来师兄去参加科举,是为了我们不去江湖犯险!转而又想到,朝廷官场好像也是凶险重重啊!不由担心, “官场勾心斗角不绝,师兄你···” “无妨,我又不是真的和他们抢官帽子,只要多方交好,不损害他们的利益,保持在官府边缘地带,不涉入过深,自保有余。更何况,”岳不群自信的一笑,“一旦有性命之危,我难道当真闭目待死,凭我的武功,必然能够轻松逃走!” “嗯!师兄思虑周全!”宁中则这才放下心来,却是发现手上痒痒,低头一看,瞬间脸色绯红,轻轻抽出被岳不群把玩的双手,“师兄专心读书,我去看看参茶好了没有!” 看着小师妹害羞逃跑的背影,岳不群不由莞尔!(小说《剑出华山》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d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十三章 一气出朝阳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dd”并加关注,给《剑出华山》更多支持! “咚咚!”“咚咚!” 敲门之后,岳不群微微后退,静静恭候。 片刻,“吱呀!”大门开了一半,露出一位十四五书童打扮的少年,“请问,你是?” “在下岳不群,曾是赵先生的弟子,今日特来拜会先生!”哦,换了书童?岳不群不敢怠慢,儒家重礼,学生拜访老师,万万不可失礼。 “原来是师兄啊,进来吧!小弟是新来的书童,”书童使劲推开大门,将岳不群迎了进去,“先生在后院看书,师兄是否需要小弟引路?”儒家弟子仿若老师家人,在老师家中长住过也是正常,书童也不过多客气。 “不敢劳烦师弟,我自己过去就行,”岳不群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书童,“这是给老师的文房用品!”。却是岳不群特意准备的上品徽墨和松花石砚。 “嗯!绕过大堂就是后院!那我先下去了!” 岳不群顺着青石板路直行,偌大的宅子虽然没什么人,但却种满了各种花卉盆栽,丝毫不显空荡,反而别有一番清静雅致。路过大堂门口,岳不群往里微微扫了一眼,不禁眼角一抽,那大堂墙壁上赫然挂着一长一短两柄宝剑! 这赵先生不简单啊!身为江湖鼎鼎大名的用剑门派的华山掌门,岳不群对剑器的了解虽然比不上专业的铸剑名师,但也仅凭剑鞘和剑柄的材质就可以看出墙上那对上品宝剑正是江湖中人的随身兵器,剑柄磨得光滑无比,还是时常被人使用的兵器!说起赵先生,岳不群以前自认还算是了解,他是华山上代长辈请上山给自己这一辈弟子教授诗书的先生,那时他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华阴有名的才子,虽然科举会试落榜,但也有个举人功名,只是成家后科举为官的心思淡了,便一心在华阴教书授徒,名气极大,后来被师傅宁清羽看中,亲自请其上华山教授自己和封不平等晚辈弟子儒学,直至三年前自己等人渐渐成年,又不打算参加科举,赵先生便没再上山授课了!前后相处了近十年,这两年每逢年节还来送礼拜访,自己却是从未发现赵先生家里有人会武功,嗯,秘密不少,岳不群却是对赵先生那位会武功的家人好奇不已! 一进后院,岳不群便见一位老者端坐石凳,手捧书卷,全神贯注的阅读!此老年约五旬,身着素白道袍,长发长须,面如冠玉,气质儒雅潇洒,岳不群不禁面色古怪,如果自己没有替代前身,那前身以后恐怕也是这个形象! 随即,岳不群略微整理衣衫,端正面容,走到近前,“学生岳不群,拜见先生!” “哦?”老者抬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岳不群,“华山岳大掌门来啦!” “先生惶恐!”岳不群无奈,自己之前老是打趣周老头,不想现在却被这个老头打趣了,果然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半年未见,学生甚是思念老师!” “呃!”面对岳不群一脸真诚的表情,赵先生也不好意思再取笑,“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我这老头子!” “先生正当壮年,风流潇洒,怎可轻易言老?”岳不群也不好意思直说是来请教科举的,“自老师不再上山后,弟子却丝毫不敢忘记老师教诲,平日多读诗书,修身养性,累积的疑惑甚多,想请老师再为弟子解惑!” “哦?真就这么简单?”赵先生一脸怀疑。 灼灼目光直直盯过来,让自己差点不由自主的全盘交代,岳不群不由心中大为凝重,赵先生好高的儒家性功,儒家讲究读书明理、修身养性,学问高深的大儒虽然没有修炼真气,但心神坚定、精神敏锐犹胜武学高手,自然能辨人忠奸善恶,目光之中堂皇正大,浩然之气满溢,令人不敢在其面前说谎欺骗。好在,自己修习的是玄门上乘心法,又对儒学颇有感悟,才能抵抗赵先生目中的浩然之气! 虽然心中庆幸,岳不群也不好再绕舌,“先生明察秋毫,学生想参加科举,但对此中关要所知不详,特来请教老师!” “嗯!有长进!”赵先生莫名的夸了一句,随即疑惑,“你不是已经继承了华山掌门嘛!还想去官场受那肮脏气?” 还未等岳不群回答,赵先生又恍然开口,“哦!是了,你是想借力朝廷,尽快恢复你华山元气?” 岳不群闻言心中苦笑,面对赵先生这等学问堪比大儒,世事洞明之人,恐怕极少有事能够瞒过对方,脑中灵光一闪,“先生睿智,学生确是如此打算!不知此事是否可行,还望先生指教!”多好的参谋啊,不用白不用! “想法不错,但是你行事是否过于急促?如果借力于朝廷,那么你也会受到朝廷政事斗争的牵制!况且,江湖门派靠的是高手!如此,你得同时兼顾习武练功、官场波动和金钱商贾三者,想要面面俱到,最后也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你要考虑清楚!”赵先生面色凝重。 不想赵先生竟然视自己胜似入室弟子,真心为自己谋划,岳不群心中感动,也就不在隐瞒, “其实学生也没有十足把握,也并不在意此事成功与否,只是姑且一试!成则早日兴复华山,败则算是红尘历练一场,淬炼道心罢了!” “嗯!你这说法有意思!”赵先生凝眉,仔细盯着岳不群飘逸的青色道袍看了又看,“原来你做了半个牛鼻子!” 面色一滞,岳不群苦笑,“算是吧!学生前不久发现,我华山练气功法乃是全真教和扶摇子的内丹练气玄功,而且我华山本就是全真嫡传道统。既然如此,学生索性就入了道门修行内丹法,反正道家不像佛门要受戒剃光头,学生自己就是华山掌门,兼职华山道门方丈,想要退出也没人管得着!” “嗯!更有意思了,你这在家出家、执法犯法都说不清,赵某人一辈子见过的怪事不少,偏偏就数你这事为最!看来无论俗世还是方外道门,都是‘官’字两张口,有理没理说了算!”赵先生撇撇嘴,显然对此事颇为不屑。 “那先生可是答应了学生?”岳不群颇为期待,一开始只是想向赵先生学些四书五经和八股文精粹,为科举加一层保障,但见过了赵先生那磅礴的浩然之气,岳不群却是更期望在赵先生的教授之中明悟儒学精义至理,道心更进一步。 “答应,怎么不答应!你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文学也是我教的,现在想要继续学习也没什么不行!”赵先生看淡世事,不以为意。 “多谢先生!”岳不群大喜,先不说能否考中科举,但就以后能够随时向赵先生请教儒学精义,便对自己的修行大有裨益,绝非自己在山上闭门造车可比! “呵呵!看来以后有的烦了!”似是看出岳不群的真实意图,赵先生无奈摇头,“原本在华山诸多小辈中,我也勉强就看中了封不平、你和宁中则等少少的几个,封不平沉稳内敛,兴许大器晚成;宁中则外柔内刚,宁折不弯,颇有正人君子之风;而你,饱读诗书,原是坚韧能忍,谋定后动!现在看来,经历了华山内乱之大变,得到磨练,你的性格倒是变了不少,时而面厚心黑,时而堂堂正正,时而飘飘渺渺,简直变幻莫测,不着一物!真像是换了一个人啊!可能是你修习了丹法玄功的影响吧!” 岳不群听的眼皮直跳,这也太厉害了吧!差点就掀了自己的老底儿,“先生果真慧眼!弟子要是能够学得此中一二成本事,重振华山也不过等闲!” “行了!我知道你每日上午要练气习武,以后你每日中午来陪我老头子吃饭,下午便授你课业,你晚上回去再多多感悟练习,就这样了!去吧!”赵先生三言两语定下章程便要赶人了,一如之前的干净利落! “弟子告辞!”岳不群见目的达到,也就不再打扰先生看书。 告别了书童,出了先生府邸,岳不群急着赶回华山准备明天的功课,也就匆匆而去。 “咦?”路过一个小巷,岳不群忽然一顿,停下脚步,耳朵隐隐抖动,随即面上紫气朦胧,“呼呼!”“嗤嚓!”的细微声音随着紫霞神功运转骤然变大,清晰传来。 上乘轻功!岳不群神色一动,扭过头去,只见一袭暗红衣衫闪过,所去方向正是自己刚刚离开的赵先生府邸,恐怕她就是赵先生家中那个会武功的人!还是个女人,再想到大堂中的那一对长短宝剑,岳不群心下了然,男人一般谁用双剑啊? 嘿嘿,来读书还能遇侠女,岳不群不由对以后的读书生涯暗暗期待起来! ······································ 红日西沉,天边似裹着片片红纱。 “扑哧!咕咕!”、“咕咕!”,鸽子落下的声音惊醒了临窗练字的岳不群,伸手抓住信鸽,取下信笺, “铁剑头陀犯案华阴,藏西城外竹林;赵师宅红衣女高手,不详。 “不错啊,于不明这办事效率当真不赖!我白天才偶然发现的高手,他的手下竟然也发现了!”岳不群感慨着,运起真气至手指,将窄小的信笺纸条搓得粉碎,随风飘散,随即转身拿了一碟麦子放在信鸽面前。 看着信鸽轻巧的啄食麦子,岳不群心思连转,铁剑头陀乃是西北有名的淫贼,原来好像是西宁藏边某个寺庙的护法头陀,误杀了别寺的重要僧侣被迫叛逃,使得一柄漆黑铁剑,武功高强,阴险狡诈,来华阴应当是路过,不过这厮恶习难改,顺手犯案倒也正常。自己近来功力大进,正好缺个对手练练,舍他其谁! 山风呼啸,云气飘渺。 一团紫日在朝阳台上翻滚腾飞,时而似朝阳初起,紫光飞洒;时而如日照中天,紫光炎炎;时而似云过日现,紫光起伏。 须臾,紫日乍散,现出一道身形,却正是岳不群! “哈哈!这朝阳一气剑由紫霞神功施展开来当真气势非凡,威力无穷,”岳不群面有喜色,顾不得真气几乎耗尽而有些气喘,“自从前些天练成这套气宗上乘剑法以来,就数此次施展的最为酣畅淋漓!” 须知,上乘剑法施展之时最重心境,在剑客没有达到心随意转的用剑境界之前,剑客的心境如若与剑法相似或相同,短暂的心与意合,便可以多多少少增强些剑法威力!而一旦剑客到达心随意转之镜,每用出自己熟悉的剑法剑意,剑客的心神便会转化为与剑意相应的心境,随时随地心与意合,剑法自然出神入化,威力非凡! 这段时间以来,岳不群明明知道江湖可以快意恩仇,江湖可以潇洒刺激,但却因为自己华山掌门的身份,实在不可轻动,以免引起嵩山乃至魔教的关注,为本就跌至谷底的华山派招致灭顶之灾。种种压抑之下,虽然岳不群一直或是化压力为动力努力练武,或是沉醉琴棋书画调和心境,但压抑无形无质却又无时无刻不在,便似重重黑夜笼罩,直到近来岳不群心境大进,终于决心主动出击,恰如朝阳破晓,暗暗契合朝阳一气剑中朝阳挣开黑夜的无形束缚,冲上地平线,驱散重重黑暗,肆意挥洒光辉的剑意! 因此,岳不群直觉自己近来练习朝阳一气剑越发得心应手,进步斐然,便暗暗有此猜测,趁热打铁,加紧练习之下,终于在数日前完全练成此剑法,但施展起来如此酣畅淋漓也还是首次,比之前剑法初成之时的威力更是强上三分!特别是配合紫霞神功,一旦用紫霞劲气使开此剑法,岳不群自信威力足以和一流高手僵持一段时间不败! “呼!”长处一口浊气,岳不群手驻长剑,随意而站,渐渐进入了无极桩状态。无极者,无形无体,无心无意,无内无外,是故无极桩只需自然而然,不着形意,倒也不必恪守某种姿势,这也是岳不群近来对此桩功渐窥窍要,才能如此随意,此时却是用来快速恢复真气,调和精神。 眼见中午将近,真气恢复完全,岳不群随即收功下了朝阳台。 须臾,岳不群便告别师妹,背着些许书本,提着长剑又直奔山下华阴城而去。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会再次背着书包上学,青春果真变化无常,充满意外啊! 目光远眺华阴西城之外,似能穿透重重障碍,直射那个头陀剑客!铁剑头陀,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岳不群不禁抖了抖手中长剑,心中战意澎湃!(小说《剑出华山》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d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十六章 淡淡的痕迹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dd”并加关注,给《剑出华山》更多支持! “呵呵!师姐多吃些豆腐,豆腐可以美容养颜!”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就是昨晚随便调侃了你一句嘛,至于记仇到现在,岳不群腹诽不已,看在赵先生面上,却也不得不一边吃饭一边安抚傲娇的成熟美女。 “你这么说,意思是我不够美喽?”赵美女柳眉一挑,面上似有寒霜! “绝对不是,师姐简直天生丽质难自弃!哪能不美?”岳不群心中快到底线了,要知道,岳不群自认并非贱人男,不是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的花痴,既不会替美女挡刀剑,也不会被美女砍了一刀不还手,反而可能会十刀砍回去!自己身体也是父母生养的,不会因为对方是美女就可以虐待自己的身体!这样的性格注定岳不群找不到妹子,但岳不群只是哼哼,还要什么妹子,自己未婚妻和小妾都有了,家中有妹心中不慌啊! “天生丽质难自弃?这不是说杨玉环的嘛?好啊!你是说我这辈子就是小妾的命?”红衣美女又不乐意了! 够了!过线了啊!心中忿忿,岳不群也就不再迁就红衣美女,无视她的挑衅,顺手给面无表情看了半天戏的赵先生夹了一条鱼尾,“鱼尾多动,肉质比鱼身其它部位有劲道,口感更佳,老师给评评?” “不错!”赵先生赞同,显然早有体会,“鱼尾肉质最好,但论及鲜香,还是鱼头居首!” 岳不群会意,连忙给先生再夹了鱼头去,”鱼头不仅鲜香,还能补脑明目,老师爱吃鱼头最好不过!” 看着师徒二人旁若无人的品菜,不理自己,红衣美女大怒,“姓岳的!你这是看不起本女侠?” 岳不群也不爽了,惹不起,连躲都不让躲?抬头向天四处张望,“女侠,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红衣美女眼中直欲喷出火来,赵先生见势不妙,连忙起身,“嗯!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随即溜之大吉! 见此,红衣美女不以为意,反而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岳不群,眼神玩味,“你怎么不跑啊?” “为什么要跑?”岳不群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碗里夹了些青菜,“难道师姐对自己的容貌这么没自信?丑得都能把人吓跑?”。既然先生都走了,我也不必再给你这小娘皮面子。 这话当真够犀利,岳不群从红衣美女胸前山峰的起伏就能看出来,却也丝毫不惧。 “呼!”长吐一口气,红衣美女强压怒火,手中筷子都快捏成了半圆,“你很好!值得本女侠出手为民除害!” “嗤!”岳不群不屑,轻蔑的翻了个白眼,看都懒得看她,阴阳怪气,“说得好像你武功有多高!名声有多大!本座不才,正是堂堂堂堂华山掌门,江湖大名鼎鼎的正道代表,名门正派舍我其谁?只要本座随便往江湖上放句话,假假的女侠你,就会变成江湖人人喊打的邪魔外道,女----魔----头!”。反正吹牛不上税,岳不群也不用害怕把自己吹穷了! “嗤!”红衣美女不屑,冷笑不止,“大名鼎鼎?姑奶奶也在江湖上见识过风风雨雨,五岳华山派是知道,但偏偏岳掌门的大名?哼哼!却是从来没听过!” “井底之蛙!”岳不群牛皮被戳破也不生气,反而一脸你不懂的表情,“本座是个低调的人,低调懂不懂?行侠仗义从不留名,不是你这种邀名买直之辈能够理解的!” 放下碗筷,缓缓起身,岳不群抖抖衣衫,“而且,以你的智慧,我很难给你解释!夏虫不可语冰矣!” 潇洒的转身而去,甩了红衣美女一个我的心没人能懂的孤傲背影! 来到侧厢房,推开先生书房的门,岳不群直接进去。 “来了!”赵先生果然在此等候。 “让老师久等了!”岳不群躬身行礼。 “无妨!我是知道梅娘蛮横性子的!你能这么快就来,还真出乎我的预料!她没跟你动手?”赵先生颇为好奇。 “原来师姐叫梅娘?”岳不群不由面色古怪,梅可是傲雪凌霜,不是她那种红辣椒! “是叫赵梅,她舅舅姓梅,又残废无子,一直把她视为己出,还打算将来从我的外孙里过继一个给他梅家继承香火!不成想,梅娘被他惯坏了,非要自己找夫婿,还把以前胆敢上门提亲的那些个青年俊杰一个个给揍得死去活来!因此,直到现在都二十六岁的老姑娘了还嫁不出去,近来连提亲的人都没了!跟她同岁的手帕交连孩子都十岁了!”赵先生摇头,显然拿女儿没辙,毕竟他一个文弱先生,对上武功不弱,高来高去的女儿,还真是有点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奈。 “老师不必忧心,师姐追求恋爱自由也没错,只要她自己将来不后悔就行!”岳不群到底是来自后世,对于女子追求婚姻自由也没什么在意,二十六七岁的年龄也不算大,后世这个年龄结婚的夫妻比比皆是,但在这个封建时代,也着实想不出什么好话来安慰赵先生那颗为女担忧的心,毕竟人家认的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哦?当了牛鼻子就是不一样,执着都放下了,什么都自由了!”赵先生眉头一挑,却是没想到岳不群能够赞成女儿的想法,“不过,我更好奇,她怎么没更你动手?我可不信她说得过你!” “昨晚,我俩先后和流窜到此的一个邪道头陀交过手,头陀先是用计击败了她,又和我比剑败北,早上我已经将头陀的头颅当礼物送给史县令了!”岳不群也不隐瞒,简单说了下此事前后,“师姐可能自知武功不如我,就没敢动手!” “哦?”赵先生更好奇了,“虽说我瞧不惯她舅舅,但依他所说,他梅家的内功和剑法都是武林顶级绝学,不输与少林武当的宝典,梅娘资质也颇高,她比你多练了十年武功,尽然还比不上你?” “老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岳不群只得给先生科普一下武学,“一个人要在武学上有所成就,须得机缘、毅力、智慧三者缺一不可,有机缘便是能够接触到上乘武学秘笈、身体资质上好,有毅力就是练武得持之以恒,吃得了苦,这两者满足,在三十岁前后才有可能成为江湖一流高手,而最重要的智慧,便与个人身体资质无关了,纯粹是看个人的悟性、心性,以及是否和自己所修的武学相合,满足这一点,武功进境自然而然就会一帆风顺!以学生所见,师姐所用的武功应该也是道家正宗一脉,道家武功要诀在弱、在愚、在静、在虚无、在道法自然,与师姐争强好胜的性格不太相符,好在师姐逍遥自由的性子也颇合道家庄子逍遥之意,所以师姐的武功进境虽说不慢,可也不能说快!” “原来如此,大道殊途同归,无论道门、佛门还是儒家,最关键的都是心,无论顿悟还是渐悟,有为法还是无为法,心性悟性都首当其冲!明白了就是明白了,不明白就是不明白!”赵先生学识渊博,一语中的,又眼珠一转,“难怪你当了半个牛鼻子!原来是心有所悟!这么看来,梅娘武功不如你也是应当!” “其实学生在道心一路也是迷迷糊糊,不过,道家、佛家和儒家三者之中,佛家和儒家局限性都较大,唯有道家最是海纳百川,包容万象,道法自然,虽然这有时侯也是一种没有坚持和主见的缺点,但在我对道路懵懵懂懂之时,却是最合适我的,道法自然可以让我在修行的路上从无到有慢慢明悟己心,而不是像佛家和儒家弟子一样,草草地把前人的道心塞进自己的心!”面对赵先生如此良师益友,岳不群也不介意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嗯!有理,道家和佛家且不去说,就我自己走得儒家一路,前期只要一言一行落实圣贤教诲,而不是口是心非,徒有其表,便可以成为浩浩然之君子,但到了后期,想要以圣贤之道为基,成就独立一支的学问,却是难之又难,自孔孟立教,古往今来也就汉之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宋之程朱理学、以及陆王心学这三者能够大成,其它不过一家之说,影响有限,我现在就正在研习阳明心学的知行合一,所得虽多,却越学越无法明悟己道,知见障啊!”赵先生苦笑,颇为无奈。 没想到啊!赵先生学问之精深已经到了想要自成一派的临界点了,岳不群暗暗惊讶,却是只得劝慰,“车到山前必有路,机缘到时,自然明悟,老师不必着急!” “行了!“赵先生收拾心神,好笑打趣,“你个牛鼻子就会拿道家的顺其自然来打哈哈!” “先把你昨天写的八股文拿来我看看!” “是,学生用的是华阴前年和去年的考题,各写了一篇···” 黄昏时分,岳不群从赵先生的书房出来时,还沉浸在八股文中久久不能自拔。毕竟,有的老师虽然自身学问高深,但不怎么会教徒弟,自然不必多说,良师难求啊!而像是赵先生这样能够使得学生不知不觉沉浸在他所思所讲的知识,简直比什么摄魂媚术都可怕!难怪佛门有些高僧能够强行度化信众,给人洗脑! “哼!” 一声冷哼打断了岳不群的沉思,抬头一看,却是红衣美女挡在大门前,好似不想让自己顺利出去! “梅娘师姐安好,小弟课业结束,就要告辞了,不敢劳烦师姐相送!”岳不群面上恭恭敬敬,就好似和她一点过节也无。心中却暗暗腹诽,这是要打出师门的节奏啊!直接跳墙也不太好吧! “姓岳的!梅娘是你叫得吗?你不是堂堂----堂堂----华山掌门,还大名----鼎----鼎嘛?怕什么!我又不是要吃了你!”梅娘不肯善罢甘休。 “梅娘师姐过奖了!”惹不起,难道就不能让我躲一次?岳不群无奈,咱还要趁天黑之前上山呢! “你这脸皮可比剑法强多了!”梅娘嗤笑。 “师姐客气了,小弟急着回山,就不留下来吃饭了!”岳不群眼珠乱窜,先礼后兵吧,唉! “别一口一个师姐,咱们不熟,你是嫌我老吗?”梅娘无理取闹。 想逼我先动手?门都没有,岳不群暗恨,既然你找虐,那就成全你,“梅娘你太热情了,咱们都不熟,我怎么好评价你的容貌?更何况···更何况是在你家留宿了!”。 岳不群抛了个暧昧的眼神给她,你懂得! “混蛋!”梅娘柳眉倒竖,“敢占姑奶奶便宜!” “沧浪!”一声剑吟,梅娘直接拔出长剑,正要出招。 “慢着!”岳不群一声喝止,退后两步,“师姐你想要比武招亲,我不反对!但是,小弟已经有未婚妻了,小弟当真不是你的菜!” “我杀了你!”梅娘大恨,王八蛋,骂人还揭短!直接剑出不留情! “嘿!”、“呼呼!”岳不群提气,直接施展‘金雁横空’的轻功从侧面院墙上翻跃出去。 “哼!”梅娘冷哼一声,也提气上了围墙,正要继续追,却听前面的岳不群大喊,“师姐留步,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你再追,我就得害羞了!”。 梅娘刚刚提气的真气给气得一散,不由脚下一滑,险些摔下墙去,只得停下努力平息真气,眼睁睁看着岳不群飞纵远去! 片刻,梅娘凭着深厚的功底压下走散的真气,恨恨地看着华山的方向,“有胆你明天别来!看姑奶奶不打烂你的狗嘴!” 夜色来临,岳不群一路全力施展轻功,跃过一棵又一棵的松柏,直有凭虚御风的感觉,再合着刚刚调侃极品御姐的美妙心理,不由心情大为舒畅,提起真气纵声长啸!只惊得处处归巢的鸟儿乱扑乱飞! “哦!掌门师弟功力又进步不少!”灯下看书的封不平侧耳倾听,微微惊叹。 “师兄回来了!”正要对镜卸妆的宁中则立时停下动作,满脸欢喜,反而还对镜整理了下发饰,随即直奔大门而去。 须臾,岳不群到了门口,刚刚进去,便看见一袭白影奔来,不由呼唤,“师妹!” “师兄!”宁中则轻轻回应,却让岳不群感觉到淡淡的思念和温馨。 丝丝少女的清香吸入鼻孔,岳不群不禁伸手抓住宁中则的玉手,拉着她继续向里走去,二人只觉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黑暗里,岳不群脑海之中忽然闪过那一身红衣和羞怒的绝美面容,心中微微苦笑,男人对美女的免疫都这么低么!(小说《剑出华山》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d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十七章 剑意成金阳 灯火如豆,静静的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嗯嗯!”岳不群捧着一本薄薄的书册,看得津津有味,“这个姿势不错!” 细细品味一下,岳不群翻过下一页,“嗯,这个姿势···嗯嗯!有点小小的羞人!也还行!” 册子很薄,只有少少的十二页,正是从铁剑头陀身上得到的那本书册,淡黄色的封面上印着大大的四个藏文,岳不群不认识,不过不要紧。翻开第一页,岳不群又看到了四个大大的楷书,就是封面上四字的翻译:欢喜禅法,细细看过之后,岳不群不得不感慨, “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这真是时代的结晶啊!” “佛祖会为你们自豪的!” 怪不得那铁剑头陀到处采花,原来是想练习这个佛门密宗双修功法,岳不群猜测,估计这头陀当年之所以杀害那位密宗高僧,恐怕就是为了这本欢喜禅法,不料事情泄露,为了小命不得不跑路! 只是,以岳不群的眼光看来,铁剑头陀恐怕是被这欢喜禅法给坑了!要知道,岳不群修习的混元功和紫霞神功都是道家吸收佛家和儒家精华而成的上乘内丹练气修行法门,还稍有所悟,只论眼光之高不输与当世绝顶高手,岳不群却是明白,无论哪家修行功法,筑基练气之初最忌精气不纯,这也是许多门派招收弟子只要童男童女的原因,非处男处女,身体精气不纯则练出的真气就散而不聚,杂而不纯,引起的连锁反应就是独门功法所练真气失去独特效用,比如非处男练习九阳神功,可能因为初习时真气就不太纯粹,使得明明练成了九阳神功,真气虽然磅礴无比,但却偏偏没有九阳神功金刚不坏和百毒不侵的功效,让人欲哭无泪!再比如非处男练成了长生诀,但真气疗伤效果却非常一般,被人一伤就死!凡此种种,各家门派的内功心法不同,练出的真气性质和效果自然大不一样,而许多门派的武功都需要自家同根同源的精纯真气催动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就如逍遥派的小无相功虽然可以模拟天下武功,但却杂而不精,威力平平一个道理。 这本欢喜禅法本身并没有筑基练气法门,但是,这并不是说此功法等级不高,也不是说任何筑基功法都可以搭配欢喜禅法修习,事实恰恰相反,这门功法等级很高,而且没有筑基部分就是暗示必须有佛门上乘练气功法筑基大成后,才能修习此欢喜禅法。当然,道家上乘练气功法也行,毕竟就连少林寺的易筋经也是达摩老祖结合天竺瑜伽和道家练气所创,而道家练气也是来自上古诸子百家时期的众多练气士,种类繁多不可胜数,所以,大凡上乘练气功法,练到极精深处都是大同小异。而这欢喜禅法,就是需要上乘练气功法筑基大成,最好再和另一位同样练气筑基大成的异性双修,男属阳,女属阴,则可使二者真气阴阳交融,刚柔并济,从而踏入一个极为微妙的境界,功力更上一层楼! 但是,何为筑基大成?在练气领域的筑基大成,可不是武林中练习上乘武功之前的筑基完毕,而是炼精化气大成,也就是武林中最少是一流巅峰高手的功力,这欢喜禅法极有可能是用双修秘术从一流巅峰突破至绝顶高手境界的捷径取巧功法。 所以,当年铁剑头陀可能是没见过上乘功法,不明所以之下,凭着他那微末功力就敢到处采花用来修习此功。这欢喜禅法毕竟是顶级密法,虽然铁剑头陀未得要领,但也能够比得上一般的采补功法了,只是如此一来刚开始他的真气固然进境颇快,磅礴浩荡,但却也松散驳杂,随着功力每增强一分,进境就缓慢一分,直到接近一流高手时,恐怕他的功力便会完全停止精进,而且还永远停留在这个境界,一生再也无法寸进。 没文化,真可怕!铁剑头陀不知不觉就被这本欢喜禅法给坑的死死地!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却是岳不群仔细参悟欢喜禅法后,结合自身武功,所得出的结论!毕竟,自己练的是道家上乘内丹修行功法,只要如同道家练气士一般修行下去,境界到了自然而然能够突破一流到绝顶的门槛,而不会像武林中人的内功心法一般,大多死死的卡在一流功力巅峰的关卡,只有少数机缘好或是心境高深的武林高手才能突破那个关卡臻至绝顶,估计这也是密宗创造欢喜禅法的原因,可以让人通过双修秘术这个捷径绕过关卡,但是有一得必有一失,用欢喜禅法突破而成绝顶高手极有可能要比正常突破的要弱一些,甚至还有某些限制类的后遗症! “算了!先放起来,以后成亲了当成房中术用用!” 岳不群将册子放入装着紫霞秘笈的匣子,小心翼翼的藏入房间的暗格。随即吹灭灯火,上床侧卧,按照混元功的法门默默修行入睡! 一夜无梦,次日一早,岳不群便趁黑上了朝阳台。 面东盘坐,五心朝天,岳不群默默运转混元真气,静候日出。 须臾,天边云霞微微染晕,岳不群随即运转紫霞神功,面上紫气朦胧,一时五感大增,渐渐心神映照虚空,心灵处于日夜交替时的将明未明状态,便似与此时外界的天空融为一体,达到暂时的内外合一。 忽然,红日露出丝丝红边,缓缓升起,淡金的光芒照破云霞,遍洒锦绣山河。 岳不群的面上紫气越来越盛,任由淡金色阳光射入紫气,但却不见丝毫反光,便似阳光被紫气吞噬一般。 心神虚空之中,一轮红日缓缓升起,驱散无边黑暗,便似外面的朝阳突破了种种有形无形的界限,降临在心灵之中,绽放万丈金光,岳不群内心随之大放无量光明,只觉心神无比温暖,如浸在温润的泉水中,享受着一种难言的喜悦、柔和、安宁、自在,仿佛种种恐惧、焦虑、忧郁、沮丧尽皆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无思无想之中,心神隐隐闪过一丝炽热,但随即便被那无量光明掩过,无比的温暖诱人沉醉,让人不知不觉就要忘记刚刚那丝炽热的异样。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 岳不群上次在精神深处破除心魔所得的道家精义至理在心灵中似闪电般划过,一股不安在心中渐渐变大,岳不群的心灵在温暖的金光中缓缓挣扎起来,凭着坚定的意志短暂驱除心中对温暖的强烈贪恋,强行凝聚心神中那丝丝若有若无的锋锐,化为一柄似乎无坚不摧的锋锐利剑,“喝啊!”心神无形的大吼之中,利剑划过一丝若隐若现的痕迹,朝着心神虚空中高高悬挂的金色大日斩去,相比起金色大日的硕大无比,光芒万丈,利剑却似一根细微的绣花铁针,如此直冲大日而去看似只能给大日挠痒痒。 瞬间,利剑好似无视了时间和空间的种种限制,带着一股坚定无比的决心轻轻刺触在了金色大日朦朦胧胧的边缘。 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轰!”无声无息的金光爆发,庞然大物的金日竟然在细小铁针似的利剑的轻轻一刺下破碎为极为无数细小的点点金色光尘,随后又如受无形漩涡吸引般尽数汇聚到那利剑上,须臾间利剑却是放出淡淡的万丈金光,似是化为了刚刚的金色大日,温暖依旧,浩然依旧,但偏偏多出了丝丝屡屡斩断一切的锋锐,是金光,更是剑光! 骤然,虚空似破布撕裂般破碎,无论光明还是金日具都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黑暗混沌重新充斥一切···· “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朦胧紫气散去,岳不群抬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随即缓缓运转混元心法平定动荡的心情,恢复心神。 真是好险啊!若是刚刚心神在感觉到炽热之后,不能及时脱离金色大日的笼罩,那么自己的心神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之后接连不断的炽热焚烧殆尽,到时灵智受损,变为白痴,真气沸腾,冲断全身经脉,立时身体爆裂而死! 这不是岳不群第一次修行混元功和紫霞秘籍观想法门,其实各家各派练气之初存想虚空,便是一种心神观想虚空的观想法门,岳不群修习至混元功五层后期和紫霞神功第一层圆满的境界,也不知存想虚空多少次,但从来没有像此次观想朝阳初升这种凶险,却是因为每个人初次存想虚空练气,刚开始人的杂念不能根除,与虚空契合度低,人体元精有限,五感未闭等等限制,入定不能长久,短则瞬间便醒,最长也不过半日一日,而至修习长久,功力渐厚,也慢慢习惯适应了存想虚空,一直达到出入定自由,炉火纯青境界为止,如此循序渐进,自然不存在什么危险! 而且,纵然混元功和紫霞秘籍记载的都是被王重阳和扶摇子修改精炼过得上乘观想法门,但也提醒说如此观想壮煅神法门须得如存想虚空一般徐徐渐进,修习时最好先从树木玉石、雕塑画像之类的小物什开始,再至山川河流过度,最后才能是佛陀、菩萨、大海天空及日月星辰等等,如此虽然安稳,却也进境缓慢。岳不群明白,自己若是想平稳的观想朝阳大日,须得先观想灯火灯笼等明亮的小事物,再观想水中倒影的虚幻大日,最后观想日出的朝阳,如此一步步慢慢观想适应大日的无量光和热,最后自然水到渠成。但是,先不说如此按部就班的修行耗时长久,实际上对已经初悟朝阳一气剑的朝阳剑意的岳不群来说也作用不大,而已经明悟了些许朝阳剑意,如果以此为基,岳不群自然就有些许把握能够成功观想朝阳金日! 唯一出乎预料的是,岳不群没想到以朝阳剑意的根基,自己竟然十分容易就进入了观想朝阳金日的深层大定之境,但日月等物作为天地永恒之清灵本源,却是拥有对生灵意识的强烈吸引,令众生心中无法拒绝的为之亲和向往,岳不群的心灵自然也沉浸在朝阳金日的温暖中,从而引发了心中的大光明、大欢喜、大安宁、大自在,对大日温暖越发无法自拔。但岳不群心神修为尚在后天思虑神有成的境界,而非先天元神的境界,后天心神十分有限,无法长时间支持自己观想大日。随着心神消耗,岳不群的心灵不自觉的感觉到一丝炽热,而这丝炽热便是表示岳不群初次观想大日的极限将近,此时须得赶快退出观想,但岳不群心神早已沉浸在金日的无限温暖光辉之中不可自拔,险些忽略这丝炽热。关键时刻,总算上次岳不群在精神深处降伏心魔,后天思虑识神比常人壮大凝实许多,上次所悟的丝丝道家修心至理流过心田,使得岳不群心灵从那无限温暖中短暂的觉醒,随即岳不群的主意识立时发觉自身状态不对。危急时刻,自身心灵无限凝聚之下,思维中有如先天灵光一闪,本能的以坚定的意志聚集自己长期修习剑法而心中积累的精金利刃般的锋锐之意,化为一柄意志利剑,压制住心神对大日金光无限温暖的贪恋,毫不迟疑的刺向心神虚空中高悬天空绽放浩荡温暖金光的磅礴大日! 心神中的一切毕竟是自己心灵的显化,岳不群冥冥中明悟意志利剑的细小薄弱和大日金光的磅礴浩荡都只不过是心灵力量衍化而成,本质上两者却是相同的,所以意志利剑毫不意外的击碎了金光大日! 但让岳不群没想到的是,承载着自己心中锋锐之意的意志利剑,在破碎金光大日之后,却是能够吸收融合那些化为点点金色光尘的心灵力量,大日金光浩荡和剑锋斩断一切的种种感悟相互融合,在心神中形成一种浩大如金日、锋锐如精金的剑意,简直可以超越朝阳一气剑大成的剑意境界!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遇! 心中不由自主的出现这句历代修行之人总结出的经验至理,岳不群虽然为刚刚差点死无葬身之地而后怕不已,却也对最后得到的金阳剑意欣喜莫名,稍稍闭目凝神催动,心中立时浮现一轮绽放无边锋锐金光的大日浮现,剑意蓬勃,令人直欲拔剑挥洒金辉!岳不群知道,这是剑意初成,自身心神尚且不能彻底掌控剑意的表现,只要今后多加感悟习练,不需多久便能完全掌控自如。缓缓散开心神,心中的金日骤然消失,便似其出现时一般无声无息,意随心生,也随心灭! “原来如此!”,岳不群暗暗感叹,自己灵光一闪凝聚的锋锐之意,其实本身就是以自己之前所悟的一丝朝阳一气剑的朝阳剑意为主体,如此才能够吸引金光大日破碎后带着大日感悟的心灵力量,随之种种心灵感悟自然而然的融合出来了金阳剑意! 真是朝阳误我,朝阳成我矣! “呼!”,再次吐出一口浊气,岳不群缓缓起身,身心松松散散间,便是进入了无极桩状态。 大道无极,包涵金阳,金阳可为剑意,却不可为大道!此次心灵中生死一瞬之间,比之与人交手还要危险万分,亦使得自己道心更进一步,岳不群却是觉悟,修行之路须得收放自如,不着形意,方为上乘,如此金阳剑意纵然强大,也只能是自己攻伐手段之一,而非自己道心根本,可修习使用,却不可沉迷! 第十八章 教她做淑女 日近中天,岳不群准时收功下了朝阳台。 须臾,“师妹,练武不要太拼命!我华山武功循序渐进才是正道,刚刚我就急躁冒进,虽说有惊无险,还武功大进,但到底不如循序渐进稳妥。特别是你的性子,说是外柔内刚,其实遇事比成师弟的暴脾气都还急切三分,这点尤其为混元功这种中正平和的内功所忌讳,你可千万不要贪功冒进啊!” 从朝阳台回来,岳不群就看见宁中则在院中苦练华山基础剑法,浑身大汗淋漓还犹自不觉,不禁颇为心疼,于是出言叫停宁中则,随即一边给她擦汗,一边苦劝不止,体会到内功冒进的危险,岳不群心有余悸,生怕宁中则犯险。 “知道了!”宁中则小声答应,脸上却有些无奈,虽然很高兴师兄这么紧张我,但你这啰啰嗦嗦半天都快比得上老妈子了! “你也不要不耐烦,”岳不群正在给她额头擦汗,哪还看不出她的小心思,轻轻的拉起她的玉手,嗅着淡淡的少女清香,缓缓凑到少女晶莹的耳边,“你以后当真不需要拼命练功,华山的男人还没死绝,哪里要你这个未来掌门夫人出去跟人打伤打死?虽说我们是武林中人,喜欢闲云野鹤,不似朝廷一般规矩森严,须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我岳不群竟然已经继承了华山掌门之位,在华山的地位就无比尊崇,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把送死的事情交给封师兄他们,而你是我的夫人,自然也可以跟我一样享受华山的一切,享受所有华山弟子的保护。若非如此,当初我又何必施展手段收服封师兄等人!” 宁中则骤然眼睛睁得大大的,“师兄劝服封师兄他们不是为了重振华山多几个高手,多一份主力嘛?” 岳不群看她圆圆的眼睛颇为可爱,“啵!”不禁轻轻亲了一口,“是为了高手,但也是打手,为华山更为我们冲锋陷阵的打手!什么是华山,我们俩就是华山,只要身为华山嫡传的我们俩在,华山就在!我们俩不在,那华山也不是真正的华山了!你明白了?” “这!这····”宁中则好似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连被岳不群亲了一下都没反应过来,“这怎么,怎么和···” “和长辈们一直以来的教导不一样?”纯真的宝贝儿,这些事情你迟早会知道,岳不群心中暗叹,又要教坏纯真少女了,“那些长辈也不过是大我们一辈的华山弟子,仅仅是弟子而已,但我们不一样,我们已经是华山掌门,是华山的掌控者了,我们虽然不能指使华山弟子做有损华山的事,但让弟子们替我们打生打死、挡刀挡剑却也是应有之义,这就是华山掌门传承三百年来的独有特权!” “可是!··”宁中则皱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封师兄是为了华山才甘愿···” “呵呵!”岳不群莫名一笑,耐心解释,“我的宝贝儿师妹,你可是太小看封师兄的才智了,我对你说得这一切,相信封师兄都心知肚明,就算当着他的面说也没什么!而且他既然肯臣服于我,那他自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做好了随时被我抛弃,被我利用的准备!只因为我是华山掌门,华山就是我,我就是华山!” “这···好复杂啊!”宁中则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不敢相信,想要回避。 “嘿嘿!傻丫头!”岳不群自然知道,这厚黑权术之论已经颠覆了她的世界观,她想要逃避也是正常,轻轻拍了拍玉人的额头,“简单的说,你以后只要安安心心端起你证明夫人的架子就行,不用太过辛苦的练武!” ”可是,这样··”,宁中则却还是有些迟疑,“那师兄你已经是华山掌门了,你不是说有封师兄他们替你出手,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的练武!” “之前呢!华山大难刚过,江湖险恶,没了高手,我们自保都不一定能够做到,所以为了把小命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我才努力练武!但现在,嘿嘿,”轻笑两声,岳不群颇为自信,“现在我武功大进,便是江湖一流高手来了,我凭着紫霞神功也能周旋良久,虽不敢说取胜,但也勉强自保,也可以慢慢兴复华山了,自然不必像之前一样战战兢兢了!我现在努力练功,却都是为了追求武学的更高境界,追求人类无限的强大,看看我岳不群究竟能够达到哪一步!” 最后一句,岳不群却是说得斩钉截铁,似是充斥着无比的决心和信心! 内心也是波澜起伏,任我行,左冷禅,冲虚,方正,还有东方不败,等着吧!我岳不群会去找你们的! “师兄!”宁中则痴痴的望着岳不群,似是被岳不群的自信所感染,脸上充满笑容。 须臾,岳不群拍拍宁中则的手,“师妹,我要下山去上课,你要是闲着没事,无聊时可以教教周家姐妹练功,或是多看看小说话本之类的书!” “嗯!我知道了,那你早点回来!”宁中则乖巧答应。 岳不群轻轻捏了捏她的琼鼻,“昨晚有事给耽误了一下,今晚一定早些回来!那我走了!” 告别宁中则,岳不群随即施展‘金雁横空’的轻功,刚刚飞掠出大门,身体正提气腾空,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顺着山道迎面飞掠而来,慌慌张张, “掌门师兄!出事了!·····” 旋身而落,岳不群先是伸手弹了弹自己有些凌乱的潇洒道袍,才不慌不忙的开口, “成师弟何事惊慌?” 成不忧急切不已,却见岳不群竟然如此悠闲自如的动作,不由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掌门师兄,有一伙响马跑到同州(大荔县)镰山一带立了寨子,这是明明白白要强占咱们华山的地盘啊!” “就这?”岳不群不以为意,“他们占就占了,过几天我们再打上门去抢回来呗!你急个什么劲儿?我先去上课···”忽然,一袭红衣闪过心头,岳不群暗暗寻思,昨天又得罪了她,先躲躲也好,便连忙改口,“哦!这可是大事!叫上封师兄和小师妹,我们去议事侧厅!” 片刻,众人齐聚议事厅。 “成师弟说说事情的大致情况吧,”岳不群轻松地倚在主位上,拿着一块细丝麻毛巾轻轻擦拭掌门传承佩剑,随意的开口,却在不经意间散发一股令众人压抑的气势,温和浩大,却又锋锐如剑,“知道这伙响马的来历吗?” “好像是从吕梁山一代来得!”为岳不群的气势所摄,成不忧下意识的慌忙回答,随即又补充道,“他们已经占了镰山一带的各个山头,还在山上立了寨子,看样子是想控制同州!” “嗯!同州可是号称‘三秦通衢’,四通八达,这伙响马眼光不错!”封不平口气平稳,显然已经摆脱岳不群的气势压制,“在我华山全盛时期的地盘中,这同州也是仅次于潼关要道的好地方!他们既然敢占据镰山和同州,必然实力不弱,有可能还和吕梁山的诸多响马有所关联,这倒是件麻烦事!” “封师兄太过谨慎了,”岳不群头也不抬,看着银光如镜的剑身上倒映着自己的青春面容,淡淡开口,“山西吕梁山响马匪患由来已久,官府控制薄弱,他们在那里更能如鱼得水!怎么会突然跑到我关中同州找不自在,这里的官军可不是吕梁山那么废物,他们在这里可是得束手束脚,无法为所欲为。所以,我想他们和吕梁山诸响马的关系可能并不是那么好,当然,这到底也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情况,还得我们细细探查。” “掌门此言有理,”封不平颌首赞成,略一迟疑,“不知掌门准备如何对付他们,是我们出手将他们逼退?还是配合官府将他们彻底剿灭?” “都不是,”岳不群摇头,摩挲手中宝剑的锋锐剑刃,华山正缺人手,若是能从这伙响马中挑些可造之材,充任我华山的刀剑最好,“有道是先礼后兵,他们既然光明正大的占了我华山的地盘,自然早有准备等着我华山找上门去。既然如此,我们也直接光明正大的上门拜访,商讨一下镰山和同州的地皮转让事宜!要是他们当真执迷不悟···” “那就送他们去见关二爷?”成不忧疑惑,犹豫一下,“可他们人数不少,好像差不多原本就有四五十人,再收服些镰山和同州附近的地痞流氓,现在也有近百人!都杀了?不好吧?” “谁说都杀了!”岳不群没好气的斥责,随即温和劝导,“成师弟,咱们华山乃是道门正统,供奉老君,自当谨守老君三戒,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这伙响马虽然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但到底是近百条性命,我华山如何能够滥杀,岂不有违我道家老君戒律,败坏我华山名门正派的名声?所以呢,我们华山应该抱着导人向善的心态,去劝诫他们这些迷途的羔羊,让他们放下屠刀,归化我广大道门,度化他们入我华山,与我们一起除魔卫道,积累功德,也好洗刷他们之前为恶的种种罪孽!” “掌门师兄,这···”成不忧一脸迷茫,岳师兄难道没睡醒,“掌门师兄你糊涂···” “成师弟!你才糊涂!”封不平一声喝止,随即解释,“掌门这是想收服这伙响马为我华山前驱!” “非也,非也!”岳不群缓缓否认,看着封不平也疑惑了,不由微微一笑,“这响马的强盗滥杀习性可不好改,直接收服接纳他们,不过是败坏我华山清誉!我只是想度化他们中善心未泯,与我道门有缘之人,其余的该遣散就遣散,若是当真有执迷不悟、冥顽不灵之辈,也怪不得我华山除魔卫道,为民除害了!” “是了!”封不平恍然大悟,响马中的高手有用,那些小喽啰可没什么用,“掌门睿智,我华山道门正缺些扫撒童子侍奉老君!这可是这伙响马几辈子修来的机缘啊!” “封师兄既然也赞成,那就这么办吧!”将擦得精光闪闪的掌门佩剑缓缓入鞘,岳不群站起来笑道,“正好你们有些日子没有下山了,这次大家都下山去玩几天!小师妹等下带着周家三姐妹一起下山,先去赵先生家替我告个假,随后就在华阴玩几天!都散了吧,半柱香后门口集合!” 打发了宁中则去帮周家三姐妹收拾东西,岳不群不动声色的回到自己书房。 片刻,一只信鸽从书房窗口冲上天空,眨眼间远去! 岳不群淡淡的看着信鸽远去,心中思绪翻滚,看来于不明的情报网是先以华阴为据点,再逐步往外辐射,才会到现在还没掌握离此稍远的同州。不过,成师弟倒是颇有空闲,还不声不响的跑到山下去玩耍···嗯,得空了要敲打敲打! 忽然想到一事,岳不群拉开书桌的抽屉,从中取出几份精致的红色薄贴,最上面一份封面上大大的“聘书”二字颇为显眼。 嘿嘿,岳不群手指轻轻弹了弹薄贴,以后可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周老头,看你还怎么偷奸耍滑! 须臾,众人沿着羊肠山道鱼贯而下。 “师兄,既然都下山了,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向赵先生告假?我代你去是不是有些失礼?”宁中则趁着一路无事,便问出自己刚刚一直埋在心里的疑惑。 “唉!”岳不群叹息一声,好似颇为无奈,“我也不瞒你,赵先生有一个女儿,算是我们的师姐,脾气泼辣,二十好几了还没嫁出去!她见我英俊潇洒、风流儒雅,便对我纠缠不休,我每次去赵先生家都得被她骚扰两三次。但是看在赵先生的面子上,我也不好斥责她!现在我们有要事在身,我本想亲自去向赵先生告假,但又怕被她纠缠,耽误正事,所以才···唉!” “哼!她怎么这样儿啊!”宁中则脸色微冷,明显有些生气了,“等会儿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货色!” “千万不要!”岳不群真怕二人打起来,小师妹铁定吃亏,“她到底是赵先生的独女,我们多少要给些面子,你只要多教教她怎么做淑女就行了!要是能改改她的性子,相信赵先生也会感谢你的!” 第十九章 掌门的洗脚水 “哈哈,岳父大人,小婿三人来得冒昧!”众人进了周府,一看见站在客厅前等候的周老头,岳不群便热情的凑上去。 “三位贤婿真是稀客啊!”周老头引着岳不群师兄弟三人和周家三姐妹进了客厅,便对着侍候的小妾吩咐,“让厨房上菜吧!再将大丫她们四个叫来,和五丫、六丫、小丫聚聚!”丝毫不提周家众人已经用过午饭。 “还是岳父知我,小婿三人为了华山的前程奔波不休,简直废寝忘食,劳岳父费心了!”岳不群一脸感激不尽的表情,略一沉吟,“此次小婿三人要出去几天,小师妹已经去城南替我向赵先生告假去了,待她回来后就在周家和几位小姐作伴,让她们多多相处,熟悉熟悉,毕竟这两年几位小姐就该进我华山的门了,以后大家就是亲上加亲的一家人了!” “哈哈,贤婿说的是,那不知贤婿准备把婚期定在何时?”周老头貌似当真放下芥蒂,愿意和华山同乘一条船了。 “唉!说来惭愧,”岳不群微微一笑,却是看不出丝毫惭愧的表情,“我华山现在当真是一穷二白,实在是没什么宝物可以当作几位小姐的聘礼了!” “这,这··”周老头嘴角抽搐,心头恼怒,合着我周家七个女儿全都便宜你华山了,你却连聘礼都不想出?纵然脸色难看,但周老头还是当真不敢暴起发火,“不打紧,不打紧··” “不过,”岳不群好似没听到周老头的客气话,语气一转,“不过,我可以做主将来周家几位小姐所出男丁过继一两个给周家继承香火!” 此言一出,封不平、成不忧和周老头同时色变,但封、成二人强忍着并未插话,却是信得过岳不群的谋略手段。 “什么··”周老头颇为吃惊,“此话当真?” 不怪周老头不敢置信,这年头子嗣可是家族里顶了天的大事,子嗣珍贵,就连亲兄弟、堂兄弟的亲近关系,相互之间过继子嗣继承香火都是慎之又慎。岳不群竟然肯将子嗣过继给周家这外姓继承香火,却是大出周老头预料! “自然当真!”岳不群面色肃然,再次承诺,“以后三小姐、四小姐和六小姐为岳家所出的孩子,无论男女,只要岳父愿意,就算过继两三个也是无妨!” “愿意,愿意!”周老头连忙答应,“那就多谢贤婿了!” “岳父见外了!”岳不群不以为意,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一叠聘书,整整七封,递给周老头,“岳父,这是华山给几位七位小姐的聘书,还请收下!另外,我华山挂在岳父名下的田地等产业,也送了几位小姐当作脂粉钱吧!” “这个···贤婿客气啦!”周老头苦笑,表面上是华山在华阴的产业都送给自己,其实是表明以后相当一段时间,华山三兄弟的所有消耗全都由自己出了! 嘿嘿,任你周老头奸似鬼,还不是喝我岳掌门的洗脚水!别看到时候要过继给你几个孩子,但是,咱们一个山上一个山下,住得这么近,我的孩子还不是能天天管我叫爹,再让他们拜我为师,就算他们姓周,就算你周老头辛辛苦苦把他们养大,那也还是我华山岳掌门的娃! 岳不群正自心中得意,忽然周府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娇喝, “岳不群!” 随即一袭红衣从墙头升起,却是施展轻功跃过墙来! 乖乖,怎么这红辣椒还追来了!不知小师妹跟她怎么说的? “梅娘师姐稀客!呵呵!”岳不群满脸堆笑,热情的迎过去,“不知师姐此来何意?小师妹呢,没跟师姐一起来?” “哼!她在陪我爹吃饭!”梅娘恶狠狠的盯着岳不群,“你让我们父女二人可是一通好等!饭菜都凉了,嘿!”,不屑的冷笑着,“姑奶奶还以为你今天不敢下山了呢!” 恐怕是你不依不饶硬拖着赵先生等我吧!岳不群腹诽不已,我没有按时到达,赵先生肯定早就猜出我有事不会去了,偏偏你个傻妞还在饿着肚子守株待兔! “哈哈哈哈!”岳不群眼珠乱转,一阵哈哈神功,笑得梅娘不明所以,才诚恳的解释,“唉!梅娘你也知道,我华山不比以前了,我作为华山掌门,此中种种艰难困苦一言难尽,此次可不就又有小人欺上门来,小弟着实脱不开身啊!” “噢?”梅娘疑惑,她虽然霸道专横,但不代表她傻,“你不是在武林大名鼎鼎,武功高强么?” “唉!这不是跟师姐开玩笑嘛!”把说出的话再吞回进肚,岳不群强忍腻歪,“我自从继承了华山掌门一来,一直是恪守门规,除魔卫道,但平日在关中地面上还是十分低调的,这不,都低调到那些不知好歹的响马欺上门了!师姐有所不知,那些响马来自吕梁山匪窝,其中很有一些滥杀无辜,罪孽深重的,小弟不能容忍他们在我华山派的地头祸害百姓,急着赶去同州为民除害,才顾不得去聆听老师教诲,只能以后再向老师他老人家赔罪了!” 岳不群说得大义凛然,心中却是盘算,要不是看上了你比封不平稍高的身手,为了忽悠你个小娘皮跟我们一去镰山,到时好多个助力,本掌门直接拔剑调教你,才懒得跟你废话! “真的?”梅娘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还是改不了女侠本性,“那伙抢你们华山派地盘的响马,真的滥杀无辜?” “这还能有假?”岳不群貌似不悦,眼神示意她看看大厅门口的封不平和成不忧二人,“我们华山都倾巢而出了,难道是集体去镰山旅游啊!” “这倒也是!”梅娘有些信了,心思也全都转到了此事上来,完全忘了自己来此找岳不群算账的初衷! “师姐要是还不相信,不妨和我们一起去!到时也好做个在场证明,以后告诉江湖朋友们,我们华山堂堂正正,既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滥杀一个无辜!”岳不群看火候到了,不动声色的提出让她一起去的建议,可算是给足了小娘皮面子! “嗯!本女侠就去看看,替你们甄别一下善恶,免得你们这些伪君子打着为民除害的幌子杀烧杀抢掠!”梅娘傲娇的点头,同意了一起去。 “多谢师姐,小弟感激不尽!正好,我们刚下华山,也还没用午饭,小弟累师姐挨饿久候,真是罪过,现在便一起用了午饭再去行侠仗义不迟!”岳不群连忙引着梅娘进去,殷勤的为她介绍众人,奉若上宾。 心中还暗暗感慨,难怪赵先生不放心你个小娘皮行走江湖,这么轻易就被我忽悠了!原来你豪放的侠女外表下,隐藏着的竟然是,少女的纯真啊! 过了午时,岳不群众人才酒足饭饱的出了周府,三青一红四道身影各自骑着一匹青葱马,顺着官道,朝同州镰山方向飞奔绝尘而去! 就在岳不群忽悠梅娘一起去为民除害之时,赵先生门前却是来了一个十七八的俊朗青年。 “咚咚!”青年敲门之后,退后恭立,显然是个彬彬有礼的儒家弟子。 “吱呀!”大门一开,宁中则走出来,轻轻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来拜访赵先生?” “正是,”青年见开门的是一位温和的少女,神态不似丫环,虽然好奇她和赵先生的关系,但却不敢失礼,“在下乃是游学至此的士子,听闻华阴赵先生学识渊博,今日特来请教!” “那你跟我进来吧!”毕竟是陌生人,宁中则也不多言,直接领着青年去后堂见赵先生。 片刻,二人已经到了赵先生读书品茶的后院石桌前, “先生,这位游学士子特地来拜访你!”宁中则通告一声,便拿起桌上的茶壶去厨房换新茶了,留下正在相互打量对方的学子和先生。 “宣城学子沈有容沈士弘,拜见赵先生!”沈有容躬身施礼。 “坐吧!”赵先生随意依旧。 “多谢先生!”沈有容道谢后,便在赵先生对面正襟危坐。 “你从宣城大老远的来此,恐怕不是为了求学考科举吧!”赵先生语气肯定,显然刚刚的一番打量中有所发现。 “赵先生慧眼如炬!不知先生是如何发现的?”沈有容扫了眼自己全身上下,对赵先生一语中的颇为好奇。 “你手上拿着折扇,气质文雅,看似纯正的读书人,但是,从你刚刚进来到现在,不仅手中折扇从未展开摇晃,而且你双手虎口和指节都有老茧,握折扇跟握刀剑一个姿势,哪是柔弱书生的握扇手法!你在家时明明喜好武事!”赵先生摇着头,将破绽缓缓道来。 “原来如此!我也一直觉得自己哪里别扭,百思不得,却未想到是习武练刀惯了,不适应握扇子!”沈有容看着自己的双手和折扇,恍然大悟。 “嗯,你一个练武的来拜访我这文弱书生干嘛?”赵先生也颇为好奇,难道又和岳不群一样,想要武人参加科举。 “先生误会了!学生虽然出身武将世家,平日喜爱习武,但本身确实是苦读诗书的士子!是来向先生请教学问的!”沈有容连忙解释。 “嗯嗯,不对!虽然你用诗书之气遮掩了自身的武勇血气,但我看得出来,你双眸顾盼之间,透出一股兵戈杀伐的寒光,这可不仅仅是练习些许武艺就能达到的,须得博览兵书,于兵法有所成就才能达到如此境界!你既然已经主修兵家战策,再自己读些诗书养气也就够了,又何必还我这里?”赵先生目光如炬,见多识广,直接抖出了青年的老底。 “呵呵!学生在先生面前真是无处遁形,其实学生本来打算,此次出来游历,如果无缘得遇儒家明师,便回家勤习武艺,几年后再参加武举。若是得遇明师,就拜师学习八股,从科举之路入仕途,如此才能出将入相,不比武举路途狭窄!”沈有容直抒胸臆,意气风发,却是直言有出将入相之志! 随即,沈有容面色一肃,端正身形,拱手而拜,“请先生不吝教化,收学生为弟子!” “嗯嗯!这个···恕我直言,你不是科举的料儿!”赵先生迟疑着说,仿佛害怕打击到沈有容的信心! “什么?先生为何有此一说?”沈有容本以为像赵先生这样的高德博学之人,就算不想收下自己,也会直接明言,再多加勉励,但却没有料到得到这样一句古怪的批语! “嗯嗯,实话说,虽然不知道你武艺如何,但以你年纪轻轻,就能够在兵法上有不菲造诣,可以说是天赋过人!只不过,你兵法之所以能够达到如此境界,正是你九成九的心思都用在了兵法上,连武艺上所花的心思都不多,更何况诗书科举?恐怕你用心研读诗书也是近一两年兵法有成之后,才分心于此,以你的学习天赋,相信一两年足以让你稍有成就,但在这之后,你便进步不大了吧!”赵先生虽是猜测,但却心有成竹! “确实,弟子前年刻苦研习四书五经之初自觉进步斐然,但自半年前便陷入停顿,之后再难有多少进境,弟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沈有容对赵先生猜测之准惊异莫名,但也实话实说。 “嗯,这就是了!你开始单单只修兵法十多年,兵法的精义已经进入你的内心极深处,成为你为人处世的潜在准则,如何还能容得其它准则深入,只怕你研读四书五经也是看看而已,从未真正认同其中的道理,你对兵法的认同早已根深蒂固到让你无法再彻底认同其它不同的精义,所以你这辈子除非忘记兵法,或者兵法大成,一通百通,否则对四书五经只得其表,顶多也就考个秀才,于你出将入相的抱负无益!”赵先生直言不讳。 “那学生就不能出将入相,最多只能当个将军了?”沈有容颇为失望,倒也没什么沮丧之情。 “非也!谁说将军就不能当宰辅?古往今来当上宰辅的将军数不胜数,他们大多也只是略通诗书,更不要说精通四书五经和八股文了!只是如今朝廷文官体系太盛,把持了宰辅之位,排挤武将罢了!其实,八股科举也只是文官步入仕途的敲门砖而已,宰辅需要的是会做官、会治国,而不是八股文章写得好!”赵先生看得透彻,也并不忌讳自己是个文人,更是直言科举本质。 “这,这···原来如此,学生还一直以为宰辅必须精通四书五经精髓才能真正做好治国安民之职。”沈有容并非迂腐之人,一点就透,赵先生虽然没有详细说明,但以他的智慧,也能轻松想通。 “嗯,知道当宰辅无望了,你也不必拜我为师喽!”赵先生一副轻松表情。 “非也,先生学问广博,见识过人,学生虽然学不到四书五经和八股精髓,但更愿跟先生学习识人之术!还请先生收下弟子!”沈有容心中清楚,不管是做将军还是做宰辅,识人之明都是重中之重,赵先生既然擅长此点,比之四书五经还值得一学。 “嗯,你要学,教你也无妨,便收下你了!”赵先生抚须微笑,显然对于收下一个天赋超人的弟子十分满意。 “学生拜见老师!”沈有容再次郑重行礼。 “恭喜先生再收一得意弟子!”此时,宁中则正好托着茶壶过来,看赵先生心情愉悦,便顺势祝贺,“先生喝茶!” “嗯,行了,都陪我喝杯茶吧!”赵先生对于弟子倒是十分随意,二人听命坐下为先生倒茶。 “先生,梅娘师姐怎么还没回来?”宁中则端着茶杯,没什么喝茶的心思,却是对于梅娘去找岳不群算账如此之久有些忧心。 “嗯,那傻丫头怕是被你们的岳大掌门骗去帮忙了!”赵先生摇头不已,显然对梅娘的个性颇为无奈。 “嗯,有容,这位宁中则宁女侠可是华山派的未来掌门夫人,你要是有武艺上的问题,可以请教他未婚夫岳不群,也是你的师兄,那位华山岳大掌门!”赵先生却是打趣起来宁中则,说得宁中则脸上染晕,低头不语。 “可是华山静非兄?我们昨日还在县衙有过一面之缘,静非兄当真是一表人才,和宁师妹乃是天作之合!”听到岳不群的名字,沈有容倒是立时想起昨天在县衙给自己和县令留下深刻印象的青年道士! “嗯,看来你跟静非倒是颇有缘法,他也是来跟我学习科举的,哈哈,我看你们倒是有几分可能成为挚友!” 第二十章 大驾光临 “哦咻咻!”岳不群勒马而停,远远望着黄昏下视线极处沧桑古朴的同州城。 “看来天黑前刚好能够进城,今晚就在李不屈管事家歇歇,明日一早正好上镰山!”岳不群提议。 “不错嘛!你华山在同州也能白吃白喝!看来你这掌门还是有几分成色!”梅娘再次挑逗,一路上她主动发起类似的嘴遁攻势简直是一**一浪浪,连绵不绝! 封不平和成不忧二人早就败下阵来,远远的躲开,只当作没听见,岳不群却是躲无可躲,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在咱们岳掌门脸皮练得不错,又洞悉了小娘皮外表炸刺内里纯真的真面目,倒也能悠哉游哉的将梅娘的漫天攻势尽皆接下。 “唉!说来惭愧!”岳不群气息低迷,貌似颇为无奈,“前些年我华山全盛时期,关中大地千里沃野,我华山弟子何处不能白吃白喝?便是到了五岳剑派其它四派的地盘,一样也能白吃白喝,可惜那时我没能结识梅娘你这女中豪杰,不然定然带你吃遍关中,喝遍五岳!现在嘛?唉,人心不古啦,我华山的面子也就在华阴周围几地还能使得开,再远就不行了!倒是让师姐看了笑话!” “无妨!”梅娘颇为大度,显然被岳不群的**汤灌得稍稍有些醉了,“你也不用气馁,虽然你的武功比起本女侠还差点,但也算武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了,重振华山也是绰绰有余,待你华山恢复往日声威时,再请本女侠到五岳各处白吃白喝,本女侠一定给你面子!” “多谢梅娘信任,真是与梅娘你相识恨晚啊!此生能得梅娘你为知己可谓死而无憾矣!”岳不群激动的一把抓住梅娘的玉手,一副满血满蓝的豪情澎湃! “快走了!还要趁天黑前进城呐!驾驾!”似是从未被男人这么亲热的接触过,梅娘蓦然脸颊羞红,连忙抽回玉手,逃也似的率先催马前行! “是啊!快走,一旦天黑后城门关闭,我们会轻功进得了城,马可不会轻功进不了城!”岳不群看着梅娘逃跑,跟着吆喝一声,却把刚刚抓过梅娘玉手的手指放在鼻前轻嗅,嗯,好像是玫瑰味儿的女人!呵呵! “驾驾!” “驾驾!” “驾驾!” 须臾,众人到了城门口,看这同州城虽然比不得华阴城这种近两千年的古地,但身为三秦通衢,却也算古朴雄浑,大气磅礴。 缓缓跟着最后一波进城的人流慢慢前行,梅娘已经恢复平静,貌似若无其事的问,“看你们的样子也是第一次来同州,不知那位李不屈管事还卖不卖你们华山面子?可别连累我也被人拒之门外,那可就丢大脸了!” “嘿嘿!”岳不群冷笑两声,气势猛然大盛,一股浩荡锋锐的压抑气息扩散开来,众人的青葱马都不安的打着喷嚏,“梅娘放心,现在可不是当初我华山大难刚过,气势跌倒谷底那几天了,此时我武功大进,别说他区区一个李不屈,便是那些更远地区不听调遣的管事,敢拂本掌门的面子,也得小心他们的项上人头!” “哼!”被岳不群蕴含金阳剑意的气势压制,让一向好强的梅娘不悦,“好威风!本女侠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就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只会持强凌弱!幸好这次有本女侠跟着,否则,还不知你们会做多少欺凌弱小、滥杀无辜的坏事!” 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成不忧受不了了,“梅娘师姐,你这么说,是怀疑赵先生把我们都教坏了嘛?” 这话够犀利,梅娘果断发飙,”小兔崽子,梅娘是你能叫的?没大没小,我爹哪里教过你们打打杀杀了?你们这些有辱圣人仁义教诲的逆徒,早该被逐出师门!你给我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成不忧自知论武功梅娘不是对手,早就驱马躲到岳不群和封不平后面,“你说过去就过去,你以为你是掌门夫人啊?” “找死!”梅娘一下脸色绯红,耳根发烫,羞愤之下也要调转马头去追打成不忧,不防被旁边一只手抓住马缰,止住动作,却是岳不群看此处乃是街道闹市,实在不能纵容二人打闹,万一伤到行人就不好了,“梅娘息怒,他还是小孩子!你就不要跟他计较了!息怒息怒!” “是啊!师姐息怒!”封不平也不好再沉默躲清静,转过头对成不忧低喝一声,“成师弟,你先去通知李不屈,让他恭候掌门大驾光临!” “是,我先去了!”成不忧也不傻,再不走就要挨打了,连忙下了马,把缰绳塞给封不平,施展狂风剑法中的步法,辗转之间像是一缕轻风从人群的缝隙中溜过。 “哼!看在他年纪小,不懂事,本女侠大人大量,就不跟他一般见识!”梅娘略有不甘的放下两句场面话,悄悄扫了岳不群温和俊朗的笑脸,梅娘不知想到什么,眼波流转,莫名一笑。 岳不群见成不忧远去,不由微微放下心来,倒是没有注意梅娘的表情,心思一转,刚刚梅娘提到李不屈的反应,却是提醒了自己,既然自己此时已经武功大进,也是时候收回一些原属于华山的地盘了,不能让华山的产业白白便宜了那些白眼狼管事!嗯,收回产业以后先让周老头代为管理,但是盈利却可以用来多多招收聪明灵秀的孤儿,先行启蒙教育,等到自己等人的武功踏入江湖一流高手的实力,便立时可以收下其中资质上好的为弟子,其余资质差的也可以单独组建一个隶属华山的私塾,教他们算数、生意等,长大了正好接手华山的产业管理,组成华山新的外围势力,总比那些自身家族庞大而心思驳杂的管事可靠! 任由马儿跟着梅娘的马前行,岳不群分心谋划华山以后的事宜,一行人难得的安静无话。 不多时,一座朴实宽广的府邸已经近在眼前,高大的门口站着人到中年,面貌方正忠厚的李不屈,以及刚刚先来的成不忧,二人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男子,应该是李家的晚辈。 “掌门人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啊!”李不屈大老远就迎上来,抱拳行礼。 “李员外客气了,本座来得突然,希望没有打扰到员外!”淡淡的客气着,岳不群才不慌不忙的下马,却也带着几分疏离和高高在上。 “哪里哪里!掌门人可是李某平日求之而不得的贵客,何来打扰之说?掌门见外了!” 见岳不群气势不凡,李不屈连连客气,越发谦卑,亲自躬身在侧领路,“掌门请!” 一进大门,岳不群不动声色间,微微扫视,已经将院里大致布置尽收眼底,不由心中暗暗警惕,这李家不愧是传承了百余年的大户,府邸外朴实大气,便不会惹人忌讳,府邸内却富贵荣华,彰显自身财力实力,深谙大家族的为人处世之道,李家不简单啊! “李家不愧是同州首屈一指的大户,这庭院景物错落有序,富贵而不失雅致,看来李家也称得上诗书传家了!”岳不群目光自然的扫过院中的花木假山等物上的诗句笔墨,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敢称诗书传家,只是当今朝廷以文为贵,农工商远远不如,李家为长远计,也只得阖家供出几个有功名的士子,也少些官府方面的麻烦!”李不屈却不禁眼神一缩,随即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嗯,李家主思虑周到!”岳不群貌似相信了解释,还颇为赞成此举,“从古至今,天下人口越来越多,咱们练武的却越来越少,正是因为朝廷一代比一代势力强大,管制愈发严密,世家大族已然压制不住借助诗书科举向上攀爬的贫寒之家,贫民子弟也不再青睐风险甚大的武人之路,大都转而参与那‘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的安稳科举之路去了!此乃大势,无人可逆!” “掌门高见,我等成员众多的家族也是不得不顺应潮流,多多督促子弟们读书进取,争得功名,才能庇护家族。”李不屈知道华山历代掌门多是博学多才的书生或道士,也不奇怪岳不群能够知道此中关要。 “只是···”岳不群饱含深意的扫了一眼李不屈,语气中充满莫名意味儿,“过于依靠朝廷势力庇护家族,最终只会把家族绑在朝廷的大船上,可这船大了也招风,古往今来的沉船却是不知凡几,李家主要当心了!” “掌门对李家真是关怀备至,李某代李家族人谢过掌门的金玉良言!到了,掌门请入上座!各位也请入席!”李不屈热情的招呼众人入席。 岳不群等人也客随主便,由着李不屈的安排,随后好一通觥筹交错,自不必多提。 “唉!”梅娘有气无力,颇为抱怨,“你们男人就是事多,吃个饭还这么累!”。散席之后,众人由着李家丫环引路去客房,忍了半天的梅娘终于忍不住了! “你以为我想啊!”岳不群也不在意被李家丫环听去,其实自己修习道家练气养气法门之前本就是个喜静的人,更别提慢慢习惯练气士的清静生活后,也着实不太喜欢应酬,“既然我们来了李家,他们热情招待,我也不好拿冷屁股去坐他们的热脸吧!” “嗤嗤!”梅娘听岳不群说得有趣,不禁轻轻一笑。 “不过,等以后我们华山重振声威之时,本掌门就不用亲自参与这些俗务了!”岳不群自信满满,颇为期待,可能那时还会闲得无聊吧! “那还要多久?”梅娘随意的问着,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口气怪怪的,便似妻子抱怨丈夫没空陪自己的撒娇口吻。 “快了!等这次回去,我们就先把离华阴较近的几个白眼狼管事拿下,连他们勾结的那些江湖左道和**豺狼,本掌门也尽数给他们平了!要不然,人人都道我华山好欺负,那些跳梁小丑隔三差五的来我华山的地头撒野,我们烦都烦死了,还怎么静心修道练功!”岳不群下定决心,君子坦荡荡,以大势压之,一扫华山颓势,也无需隐瞒众人。 “你行吗?”梅娘梅娘目光一亮,颇为怀疑的问。 “男人不能说不行!”岳不群被问得心中一荡,这话真暧昧,灵光一闪,连忙说道,“当然,要是梅娘你能帮忙,那就真是雪中送炭了!” “好啊!到时本女侠一定罩着你们!”梅娘痛快的答应,让岳不群不禁一愣,我后招还没出,你就弃械投降了? “好好,梅娘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岳不群连忙顺着她的性子,捡好听的送上。 “哼!本女侠凤驾亲征,定然手到擒来,”梅娘大感满意,又傲娇起来,“不过,到时一定要让成不忧做我的先锋!不,是马前卒,为我鞍前马后!” “凭什么!我不干···”成不忧大叫不服,生怕到时被虐惨了。 “呵呵!”封不平莞尔一笑。 “呵,那不知成师弟想做什么!”岳不群也好笑,梅娘到底是女人小心眼。 “我要去打败他们的高手···噢不是,掌门师兄不是讨厌应酬嘛,到时我去应付那些热情的大户!嗯,这个好!”成不忧只想离梅娘远远的。 “就你?傻傻的,被人卖了你还得给人数钱!”梅娘自己也不擅长应酬,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其中那些言语交锋,阴谋诡诈,着实看不起成不忧在这方面的天赋。 “呵呵,那些让封师兄去还行,至于你就算了!还是跟在我们后面去拿那些小喽啰练练你的‘狂风剑法’吧!”岳不群看似随意一说,却是不经意间划分了职权。 “那就谢过掌门的信任了!”封不平无视成不忧的幽怨,应承下来,自从感受到岳不群功力大进的气势后,封不平的态度愈发恭敬,自动把‘掌门师弟’称呼中的‘师弟’遗忘了。 “呵呵,成师弟到时跟着封师兄去混吃混喝也无妨!”岳不群对此也比较随意,在江湖中,武功高了后许多忌讳确实不必那么在意了。 “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上午就直接去镰山拜山!” 岳不群看客房到了,随即招呼一声,率先选了一间进去。 相比岳不群等人的淡然入睡,李家众人却是可能要彻夜不眠了。 李家祠堂,李不屈和三位满天白发的老者居首,下面四五个后辈青年静静对坐。 “这位岳掌门好大的架子!嘿嘿!”一位青年到底不如长辈们沉得住气,想到岳不群那淡淡的嚣张,不由开口嘲讽! “就是!来了我李家还敢毫不犹豫的坐了主位,还真当他是我们的主子?”另一位青年也不忿岳不群的托大,要是自己继承了家主之位,在李家还怎么能让别人坐了主位? “住嘴!混账东西,不懂就不要乱开口!”李不屈勃然而怒,在族老面前丢丑,下任族长哪还轮得到你个蠢货!刚刚那青年正是李不屈的独子,他不得不阻止儿子给族老留下轻浮的印象。 “咳咳!族长不必在意,他们都还年轻,难免有些经验不足!”最为年长的老人开了口,略一沉吟,“族长认为我们李家怎么对待这次的事?还有以后···咳咳!” “侄儿以为,我李家只要保持往日的情况不变就好!”李不屈恭敬的回答,不敢多言。 “咳咳,静观其变,为何?那伙响马的条件不是很低嘛!那岳掌门年纪轻轻,不见得能够赶走那些响马!”那老者再次开口,明显三个老者中以他为首。 “那些响马平平无奇,纵然其中混杂着些许武林高手,也不足为惧!这样的响马,我李家见过的不计其数,不值得多花心思。而这位华山岳掌门,可是和以前的华山掌门不太一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差不多,都是儒雅不拘,但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看来,此人却是个心狠手辣之主。最让我心悸的是,他表面温和有礼,但我却从他的眼神深处看到了一股视我们如蝼蚁的意味!”李不屈脸色肃然。 “咳咳,看来这位岳掌门当真有所倚仗啊,既然如此,那就按你的意思,静观其变吧!咳咳!老朽三人身体不大好,就先回房休息了!咳咳···” 第二十一章 山寨血斗(一) 镰山不比华山的奇险高绝,因其形似镰刀彩虹,又称铁镰山、长虹岭。它由南而北,多为东西向的多级台地,加之长期被流水切割,又形成了许多南北向的沟壑。远远望去,塬崖壁立,梯田层叠,峡谷幽深,高下参差,虽非名山胜地,却也颇有山峦掩影,曲径通幽的妙趣。 清晨,岳不群领着梅娘、封不平和成不忧,顺着响马们特意拓宽过的山道,直奔镰山山脚而去。 远远望了一眼山脚处一方高台上的茅草亭,岳不群知道那是山上寨中响马设置的哨点,连箭塔都算不上,看来这伙水平不高啊,却也不敢大意,不由吩咐道,“等下梅娘听我指挥,成师弟也不要冲动,还请封师兄多多注意戒备!” “知道啦!”梅娘有点儿恼怒,怎么把我当作成不忧一样只会鲁莽行事的孩子。 “什么人?”直到众人走近,草亭处才传来一声中气不足的喝问。 “华山掌门岳不群,前来拜山!”岳不群略提真气,声音洪亮却又不失清朗。 “噗塔塔!”嘈杂的脚步声后,三个穿得比乞丐强不到哪里去的汉子出现在岳不群眼前。 “华山掌门拜山?”领头的汉子颇为壮硕,可惜睡眼朦胧的脸色,拖沓的语气,怎么都给人一种中看不中用的感觉。 “哼!”岳不群可懒得跟这等不入流的喽啰磨叽,直接用上七八分功力,一声冷哼震得对面三人头晕目眩,耳朵剧痛,心慌意乱。 “你们两个引他们上山,我先去通报几位当家!”领头的汉子脸色惨白,知道一声冷哼就差点震伤自己的人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便留下两个手下带路,自己先走为上,亡命似的向山上奔去。 受了岳不群的威慑,带路的两个喽啰也怕极众人,在前面越走越快,都要赶得上跑了! 因此,两刻钟后,岳不群便看见了接近山顶处台地上的一座山寨,也算是据险而立,只是看上去颇为简陋,明显是仓促建成。 寨门倒是开得极大,足有两丈多宽,一丈多高的横梁上悬着一方大匾,“长虹寨”三个朱漆大字颇有气势,应该取得是镰山的别名长虹岭中的‘长虹’二字。匾下站着两人,一人正是刚刚在山脚被岳不群一声冷哼吓跑上山的领头大汉,另一人作穷酸书生打扮,看来是寨中派来迎接自己等人的。 此时,带路的两个喽啰看见到了山寨,便似见到救星一般,连忙甩开岳不群等人,逃也似的跑回山寨门口那穷酸书生身后,看得岳不群众人暗暗发笑,怎么看,这山寨喽啰的素质也忒差了点儿。 “哈哈!欢迎华山岳掌门大驾光临弊寨!”那穷酸书生也是个机灵人,知道不能就这么弱了山寨的气势,便大笑着迎了下来! “岳某人听闻镰山新添了一位邻居,今日特来拜山,颇为冒昧!”岳不群虽然早就打定主意要以势压人,但也不能失了风度,且先客气几句。 “在下吴全礼,添为山寨五当家,奉大当家之命,特来迎接岳掌门,请!”吴全礼侧身做引路状。 “有劳了,请!”岳不群也不客气,直接当先而行,眼角微微扫过,捕捉到吴全礼脸上闪过的一丝失望。心中不由暗暗晒笑,不用问,这厮肯定是山寨中地位最低的当家,派此人来迎接自己,就是想借此表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想杀杀自己等人的锐气,或是试探激怒自己什么的!只不过,本掌门偏偏就是不问你的地位,无视你,郁闷死你! 沿路无人把守,看来是把人都集中起来了,想要以人多势众来压制自己,岳不群不由心中冷笑,就山脚放哨喽啰那种德性,一两百个凑一起也不过是土鸡瓦狗耳! 果然,转过一道院墙,便见百多个喽啰站得密密麻麻的方块阵型,表面看上去略有几分气势,周围用木架顶着几个火盆,烈焰熊熊,还真有丝丝肃然萧杀! 岳不群却是十分无语,这队形远处看看还行,近处一看,松松垮垮,我晕!却是连后世中学生军训都不如,妥妥的小学生水平! 就这还威慑本掌门?拍戏都不会这么简陋吧!岳不群不由缓缓摇头,面色古怪,真当本掌门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院子中间摆着两排藤椅,却一个人都没坐,自己已经来了对方还没出现,这是玩得后出场派头大的心理战术? 这次不待吴全礼招呼,岳不群一抖衣衫,径直坐在了山寨众喽啰阵型对面的藤椅,眼神示意梅娘坐在自己身边,“梅娘,你看看,这些戏子也太不敬业了,列阵都不会!都说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只是,许是这山寨的大当家被人给骗了,这些戏子根本就是路边拉来的乞丐,哪里是经过培训的样子,就这还想演军阵!真像,真像啊!哈哈!” “去!”梅娘打趣一声,眼波流转,也娇笑着,“人家这是疏于训练,临时抱佛脚,哪是请的戏子!” “哦?我仔细看看,”岳不群抬手搭在额头,用力去看,强忍着笑,“嗯,是本掌门眼花了,许是他们以为本掌门是没见过世面的,故意拿这个来寒碜本掌门?” “失礼,失礼!”一旁侯立的吴全礼实在听不下去了,满头冷汗的告罪一声,便匆匆要进去找久候不至的那几位当家! 见此,岳不群冷哼一声,“既然人家表现的这么卖力,咱们也不能不给面子!” “嗤!”梅娘娇笑一声,“你想怎么给面子?” “成师弟,准备好银子!”岳不群低声吩咐一声,看着成不忧慌慌张张的掏出一把铜钱,一个雪花银子儿都没有,不由翻了个白眼,提气七八成真气,突然一声大喝一声,“好!好!” “众位这军阵演得不错!阵型整齐,气势威严!” “好!真好!成师弟,有赏!” “好嘞!”成不忧跟着大喝一声,哗啦啦得将一把铜钱漫天撒向百多个站着阵型的喽啰! “滴滴叮叮!···”铜钱故意在阵型前落地,滚滚着冲上前排喽啰的脚面。 “我的··” “我的··” 看着十来个喽啰乱糟糟的抢着铜板,岳不群四人面面相觑,轰然大笑,“哈哈哈哈!” “住手!”一声颇具威严的娇喝传来,震得众喽啰耳膜嗡嗡作响,连忙诺诺地跑回队列。 听着喝声中的真气,功力不低,和自己相当啊,岳不群心中暗暗警惕,却也并不忌惮,有了金阳剑意在心,同等功力下自己已是立于不败之地,更何况还有紫霞神功。 “让岳掌门见笑了!”一位三十出头,姿容上等的美妇缓缓走来,红木钗乌发,身穿黑色武者劲装,腰缠黑色蟒鞭,气势非凡,显然久居上位。后面跟着四位打扮各异的男子,包括刚刚进去的吴全礼,但此时四人却都被美妇的气度给盖了过去,毫不显眼! “吆喝!大当家的梳妆打扮好了?”成不忧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不吃气场这套! “成师弟不得无礼!”岳不群假假的呵斥一声,转头对大当家略一拱手,“见谅,敝师弟向来心直口快,大当家多多包涵!” “不敢,是本寨新招的人手不懂规矩,让岳掌门见笑了!”大当家白皙娇俏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煞气,口中却是淡淡的客气。 “的确是不错的笑话!诸位当家费心了!”岳不群饶有兴趣的盯着充满成熟风情的大当家,一脸玩味! “无妨!”大当家轻轻落座,面无表情,“岳掌门觉得满意就好!只是,不知岳掌门大驾光临,有何要事啊?不会就为了拿几个小喽啰寻开心吧!” “哈哈,笑口常开长命百岁!大当家执着了!”岳不群打了个哈哈,也懒得再绕圈子,“岳某今天来,却是要问大当家收些地租的!” “噢?”美妇面露疑惑,“妾身倒是不知何时欠了华山的租子?” “呵呵,就知道你们会装傻充愣,这镰山和同州向来是我华山的地盘,大当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占了,是欺我华山无人么?”岳不群的耐心都被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试探磨光了,也懒得再废话,不如直接开打,反正不管说什么,最后总是要打过才行! “这里是华山的地盘?山上有写着华山的字号?还是华山有此地的地契?”美妇却是还想仗着妇人家那套泼辣说辞,轻轻的避开江湖规矩。 又来这套,不见棺材不落泪?岳不群脸色淡淡,“这里是大明朝廷的地盘,朝廷自然有地契,两百年来我华山与本地官府共同维护此地治安,容不得尔等贼寇放肆!” “哼!”美妇俏脸含煞,眼神冷冽,“岳掌门是想当朝廷走狗,不怕为江湖同道耻笑?” “嘿!我以为,”岳不群轻轻一笑,“我以为大当家忘了江湖规矩,还问岳某要什么地契?你怎么不去河南嵩山少林寺和河北黑木崖要地契?” “呵呵,岳掌门是否高看了你华山,”美妇不屑,“你华山现在可是跟人家少林和魔教差了不知多少,就你们几个人也敢跟人家一个正道北斗一个**霸主比?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岳不群也不生气,仍旧乐呵呵,“跟他们差了多少不重要,跟你们差了多少才重要!大当家要是有信心胜过岳某手中长剑,这镰山送与尔等又如何!” “岳掌门是不肯说理了?”美妇语气冰冷无比。 “有什么可说的?”岳不群不以为意,“你们如果败在我华山剑下,自然任我华山处置,没你们开口拒绝的份儿!你们如果胜了我华山,岳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这镰山送你们又何妨!” “恐怕这不合江湖规矩吧!”美妇摇头,冷冷一笑,“你们华山胜了,我们由你们处置,那我们胜了,你们是不是也得由我们处置!” “哦?”岳不群一脸玩味,还想跟我玩这招,随了你又如何,“此言有理,大当家难道还想猛龙过江,吞了我华山基业?” “未必不行!”美妇霸气一笑,自信满满,“你们胜了,我山寨归顺你华山,我们胜了,你华山归顺我们山寨!岳掌门敢是不敢?如果不敢,妾身做主,送诸位安全下山,只是以后你华山不得再来镰山骚扰,在关中见了我镰山的人,也自动绕着走!“ 还跟我玩激将法,切!岳不群脸色莫名,眼神扫了一眼对方的另外四人,“不知另外四位当家意下如何?” 四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异口同声,“我等为大当家之命是从!” “好!”岳不群大喝一声,“既然诸位都同意,岳某自然舍命陪君子,就依了大当家之意!” “岳掌门是真汉子!”美妇目的达成,面上微露喜色,“不知岳掌门想怎么比武决胜?” 是不是真汉子,这话不能乱说,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岳不群腹诽不已,面上却飒然一笑,“一个一个的随意上擂台,败了的不能再上,最后谁能留在擂台上,谁就胜!” “这,我方有五人,贵方只有四人?”美妇略有迟疑,怎么感觉不太对,这姓岳的连双方人数多寡都不在意? “无妨!”岳不群不屑,“我华山武功博大精深,让你一人又何妨!” “好,岳掌门大气!”美妇虽然奇怪,但也骑虎难下,不好迟疑,“如此,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岳不群淡淡接口,伸手一指喽啰阵型旁边的半个校场,“擂台就设在那里吧!” “好!”在哪儿都是自己的地盘,美妇也不在意,“观战者都留在这里,不得插手擂台!” “同意!”岳不群好似迫不及待,却是实在懒得再浪费时间,“你们谁先上场!” 对方五人目光探寻了下,最后还是吴全礼无奈起身,“还是由吴某先来领教华山剑法高招!” “成师弟,你先上!”岳不群眼神示意成不忧,大家都是陌生人,谁先谁后没区别,却也大声提醒,“成师弟小心,这可不是咱们师兄弟之间的切磋,注意毒针暗器之类的啊!” 成不忧起身自信一笑,冲着岳不群一礼,潇洒的提剑转身跟着吴全礼走向校场空地。 第二十二章 山寨血斗(二) 成不忧长剑出鞘,斜斜上指,摆了个‘苍松迎客’的起手式。 吴全礼也从右手袖中滑出一柄尺长的乌黑铁笔,右手虚虚持笔,尖锐笔尖朝下,似在凌空书写。 二人相聚不过三丈,静静凝神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开始吧!”岳不群一声轻喝。 成不忧应声而动,毫不犹豫便率先抢攻,施展‘狂风快剑’的进攻身法,三丈距离眨眼即过,手中长剑抖开朵朵剑花,急刺吴全礼上身各要害或大穴。吴全礼却也并不慌张,显然争斗经验丰富,身形进退有度,手中铁笔翻转不休,总能抵挡或打偏成不忧的长剑,似是极为擅长防守,走的是谋定后动的路子。 ‘狂风快剑’乃是剑宗的核心绝技之一,招招式式充满了剑宗以精妙招式克敌制胜的风格,此时成不忧已经剑法、身法相合,化为一阵旋风,飞快的绕着吴全礼团团游走,俟机连连出剑,或刺或划,或点或拨,长剑与对方的铁笔沾之即走,绝不迟疑,甚至还屡屡在长剑与对方铁笔交击时,借助反震之力旋身,身法愈快,剑法亦愈快,令吴全礼疲于防守,其谋定后动的打算根本没有机会施展! 成师弟剑法进境颇快啊!岳不群细看之下却是有所发现,在上次和那氓江三凶的老二过招时,成不忧只能勉强做到似旋风般在对手周围绕行出剑,但这次已经能够频频从对手的招式和兵器上借力,接着兵刃交击的反震力道促成自己更快的变幻剑招和身法,已经得了‘狂风快剑’的一丝精髓。‘狂风快剑’岳不群自己也会,只是没有深入习练,甚至前辈们创出‘狂风快剑’所借鉴过的‘风雷刀法’,自己也是烂熟于心,这二者在等级上相差不大,但‘狂风快剑’毕竟吸收了‘风雷刀法’以招式练劲气的由外而内精妙法门,再融合华山一带传承不知多少年的剑法窍门和全真教嫡传的练气妙法,在精微奥妙之处,却是胜过‘风雷刀法’不少。而且‘狂风快剑’本身的创意便是来自那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岳不群怀疑其实就是剑宗得自《葵花宝典》的剑招理念,但却未得宝典练气法门,无法达到那鬼魅般的速度,便只有借鉴‘风雷刀法’的以招练劲、由外而内,再内外相合、速度惊人的用劲法门,加入华山剑法精髓,最后融合而出的以快打慢之上乘剑术。 此时,成不忧和吴全礼已经交手四十多招。吴全礼看似处于全面下风,久守必失之下,身上陆续被成不忧的快剑划出六七道伤口,虽然都是微微破皮的小伤,但吴全礼已经额头渗出冷汗,身形狼狈,章法渐渐紊乱。 “吴当家怕是要输了!”岳不群扫了一眼大当家,十分肯定道。 “那可未必!”美妇轻轻一笑,不以为然。 “他输定了!”岳不群再次肯定,随即淡淡解释,“岳某猜测吴当家定然还有能够一击决胜负的后手未出,但同样岳某也对成师弟所擅长的‘狂风快剑’所知颇多。两相比对,岳某断言,吴当家那杀手锏不出,他还能多坚持几招,但他的杀手锏一旦出手,则出手之时便是他败北之刻!” 此言一出,对面四位当家同时变色,脸上犹疑不定,相互之间不停交换眼色,似在判断岳不群此言是单单看出了两人交战局势,还是故意打击己方士气! 片刻,还是大当家心思最为灵敏,看出自己等人的心理正被岳不群言语打乱,便淡然一笑,“呵呵,岳掌门好眼力,不过,比武较技关键还是要看双方临阵机变,我等外人怎可轻易断言胜负?” “此言有理,那我等静观其变就是!”岳不群不以为意,心中却是对自己的判断坚信不疑!毕竟,自己从单纯的习武之路结合道门修行的练气士道路之后,功力提升还在其次,最主要的便是心境和精神层次的增长,比起单纯的艰苦练武锤炼意志可是快上许多。而精神强大的直接体现便是五感敏锐,思维快捷,对武功境界和招式的推演超出同等级的高手许多,自己目前的推演能力差不多比得上身经百战的一流高手了,用来推算两个勉强算是三流高手的对战自然不会出大的差错,但对方既然不信,岳不群也懒得浪费口舌。 “咻咻!”,“嗤!” 长剑银光连闪,吴全礼再次被成不忧的快剑刺破左肩,却是终于忍不住要出后招了,左手一震,便即从左袖滑出一柄漆黑的条状物,抖开之后,竟然是一柄做工精致的精铁折扇。 轻轻摇晃之间,吴全礼便想用薄薄的精铁扇面拨挡成不忧迅捷无比的剑尖,再施展右手铁笔展开反击,却不想成不忧剑速突然加快三分,剑尖一下擦在折扇边缘,荡开扇面,更是借力改变剑尖方向,直直刺向吴全礼咽喉要害,最终在咽喉前毫厘之处险险止住,直惊得吴全礼一身冷汗! “成兄弟高招,吴某认输了!”苦笑一声,吴全礼双手一抖,却是收起了两把兵刃,罢斗认输了。 “承让,承让!”成不忧也收回长剑,客气两声,露出喜色。 “岳掌门好眼力,妾身佩服!”美妇眼波一转,柔柔的盯着岳不群,对于己方输了一场也不以为意,反而微微疑惑,“岳掌门怎么知道吴当家一出绝招立时会输?” “很简单!”岳不群色迷迷的看着大当家成熟风韵流露,正要解说,心中暗暗一声哎呦,却是感觉后腰间一阵麻痛,知道是梅娘不满自己的表现,掐着自己腰间的皮肉,你个小娘皮吃得哪门子醋,咱们已经到了这种关系?岳不群腹诽不已之间,不动声色的将左手移到身后,抓住那只作怪的玉手,轻轻揉捏,享受着柔若无骨的温软。脸上却是故意略微露出得色,“诸位都看见了,成师弟的剑法乃是以快打慢,二人交手中,吴当家只得全心全意以最快的速度出招抵挡成师弟的快剑,才能勉强自保,此时一旦分心出后手,招式衔接转换之时,则势必有一瞬间的僵硬和破绽,对于其他对手来说,这一丝破绽眨眼即过,但对于擅长以快对快的成师弟,这点僵硬和破绽却会放大数倍,变成极大的破绽,只需看准时机,微微发力,便能轻易取胜!” “原来如此!”众当家同声惊叹,但美妇口中貌似恍然而悟,眼神却是毫无波澜,显然在刚刚双方结束之时已经看出来了,故意相问,不过是想套话罢了!这点岳不群也心知肚明,但却毫不在意,这次比斗,最后结果只能是自己和大当家之间的胜负所决定,让封不平和成不忧二人出场,只不过是实战练习罢了! 看着结束比试的二人回来,岳不群给了成不忧一个赞许的眼神,后者得意的扫了梅娘一眼,随即发现梅娘心不在焉,根本没看见,不由悻悻地坐下。却不知梅娘玉手正被岳不群悄悄把玩,心思复杂暧昧朦胧,无视外物,哪有空管他的输赢。 对方之中,吴全礼却是一脸惭愧的对几位当家行礼认错,但胜败乃是常事,大当家派他首先出战本就是试探,对他的输赢也并不在意,也就随便勉励了他几句。 这吴全礼倒是可堪一用,心中暗暗决定留意之后将其收入囊中,岳不群随即给了封不平一个眼神。 封不平点头会意,随即起身向着大当家等人抱拳邀战,“这第二场由封某出战,不知贵方?” 大当家早已发现,封不平来此之后一言未发,却时时留神戒备,是个极为沉稳的对手,当下略一沉吟,“这场就由郑师兄出战吧!” “是!” 应声而起的却是坐在美妇身边的那个气息凝重的魁梧汉子,三十多岁,浓眉大眼,怀抱单刀,面色平静的一拱手,”在下郑碾,添为山寨二当家,还请封兄弟多多指教!” “不敢,郑兄请!” “请!” 二人都是寡言少语的沉稳之人,略一客套便直接双双步入校场,隔着两丈站定,各自亮出兵刃。 “开始吧!”这次是大当家一声清喝,却是和岳不群心照不宣的轮流主持比试。 “簌簌咻咻··”、“叮叮叮叮···”一片刀光剑影,交击声密密麻麻,却是二人都是用得刀剑这类短兵器,更是站得极近,在大当家话落的瞬息之间,竟然不约而同的猛烈抢攻,都欲争得那丝丝先机,一时间刀光霍霍,剑影连连,重重叠叠,让人眼花缭乱。 封不平剑如其人,犀利迅捷而不失沉稳绵密,剑随身转,身随剑走,快慢相协,变招流畅,招招似险实安,当真是得了华山剑术奇拔俊秀、高远绝伦的真髓。 “好!”岳不群看得入神,不禁猛然拍手称赞,却是没有看见被他突然放开纤手后梅娘的复杂眼神,岳不群兀自面色欣喜,“好!三月不见封师兄全力出手,未想封师兄剑术进境如斯,当真是得了我华山内外兼修的剑术真意!” “哼!”美妇一声冷哼,俏脸阴沉,本来以为赢面颇大的比试,却不想以封不平不过双十年纪,竟然已有如此剑法造诣,不由暗暗担心。 岳不群已是凝神细细观看封不平的剑术精髓,以期对自己的剑术精进有所启迪。 完全不同于刚刚成不忧只是仗着‘狂风快剑’的精妙招式疯狂出击,封不平出招用的多是些平平无奇的剑招,尽皆是华山基础剑法的诸多变幻衍化,偶尔夹着‘狂风快剑’、‘朝阳一气剑’、‘铁针剑式’三种上乘剑法的一两着妙招,却也都是流畅自然,丝毫不显突兀,衔接地无比流畅,比之成不忧粗糙的按着剑谱出招,在境界上明显高了不止一筹。 技近乎道!岳不群心中一跳,不由得浮出这个高大上的词,倒并不是说封不平的剑术已经出神入化,变化无穷,无迹可寻,而是说封不平已经在这条道路上有所收获,最起码也是迈入了这条路的门槛,将他自己所会的华山剑法使得几乎可以说是熟及而流,运用随心!这可是许多一流功力的师门长辈也无法达到的剑术境界! 只是,让岳不群不得不另眼相看的是,在封不平如此犀利绵密的攻击之下,那郑碾竟然还能有守有攻,虽然守七攻三,处于下风,但也并非岌岌可危,看来郑碾刀法也非等闲。 再三揣摩郑碾的刀法,岳不群也只能得出,这刀法虽然仍旧走的是势大力沉的普通路数,但却经过刀法高手的精心改进,添加融合了一些沙场搏杀技巧和关外刀客的狠辣刀技,纵然还算不得上乘刀法,但如果以数十年苦练将刀法练到精熟无比,青出于蓝,足以让人晋入一流高手。此人看面相已经接近四十岁,练此刀法至少已有二十多年,可谓已经大成,再进一步就是悟出自己的刀意,改进招式熔炼刀意,从而融合出更适合自己的刀法,便可成为江湖一流高手! 怎么感觉怪怪的?岳不群心中稍稍疑惑,按理说,此人刀法既然已经达到这种境界,就算没有完全悟出刀意,但也应该有个刀意的雏形,在他出手的招式之间,这刀意的雏形至少应该若隐若现才对,就像封不平现在出剑时那种既稳又险、正和奇胜的感觉,便是封不平剑意的雏形,但现在此人出手却是完全没有丝毫刀意的痕迹。 除非,这郑碾早已成就刀意,但却故意隐藏! 这一猜测不由令岳不群警惕之心大起,就是不知郑碾是在封不平面前隐藏,好留作杀手锏,还是他在所有人面前都隐藏了? 眼珠一转,岳不群心底便涌出了些许想法,唉!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脸色一凝,随即散开,化为满脸敬佩,岳不群大笑着称赞,“好!这位郑二当家当真厉害,这套刀法将五虎断门刀法、沙场搏杀刀法及关外刀法此三者合而为一,可当得上乘刀法,不知是哪位英雄所创?”眼角不动声色的扫过几位当家,岳不群却是发现他们面上大都略有与有荣焉之色,不由暗道有门儿,便连忙继续,“更难能可贵的是,纵然此刀法易学难精,郑二当家却能坚持数十年苦练,硬生生将之练到大成境界,当真是大毅力!过得几年,郑当家功力渐深,必然可以成为江湖第一流的大高手!真是恭喜恭喜啊!” “不敢当岳掌门盛赞!”美妇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疑惑,略一寻思,却也不明所以。 “不知此刀法乃是哪位英雄所创?”岳不群面露思索,随即颇为迷惑,“岳某大致看过我华山历代长辈记述的各家成名刀法来源和特点,却是未曾见过此刀法的痕迹,倒还要大当家解惑!” “岳掌门不知此刀法也是正常,”提到此刀法,美妇面上少有的自傲,“此刀法名曰漠荒刀法,乃是家父纵横北地多年,历经无数厮杀所创,取五虎断门刀之沉,关外漠北刀法之寒,以及沙场搏杀刀法之简,三者相辅相成,融合为一,威力无穷!家父曾以此刀法打遍晋北,少有敌手,生平只传给了我夫君和郑师兄,可惜郑师兄未能将此刀法成就圆满,不然早已是江湖一流高手了。” “那尊夫呢?不知他的刀法是否圆满了?”岳不群表情莫名,却不似刚刚那样好奇了!原来他们也不知郑碾刀法已经圆满了,那郑碾倒是藏得够深,只怕包藏祸心,此人不可留!至于什么刀法圆满就成就一流?嗤,野路子出身的乡下土包子! “唉!先夫六年前和西川的刀客比武,中了对方的暗算,不幸去世,倒是无缘和岳掌门相见了!”美妇面露丝丝哀伤,却又转瞬即逝,显然是心智坚毅之人。 “倒是岳某的不该!”岳不群随意客套一句,便又指着吴全礼三位当家,“三当家、四当家和五当家也是令尊的弟子?” “不敢!我等无缘得拜老当家为师!”三人异口同声,连忙否认,但看得出三人提及那老当家极为尊重。 “他们三位乃是先夫在世时结识的好兄弟,和先夫意气相投,共同开创事业,是我山寨的顶梁大柱!”美妇言语之间颇会收买人心,明明只是下属,却也故意周全他们的面子。 这熟妇还有点儿难缠啊!岳不群暗暗感慨,只是她到底见识有限,手段爷稍显浅薄,连那郑碾包藏祸心都毫无所觉!眼看封不平和郑碾已经交手了两百余招,心神气力损耗不小,双方都是额头见汗,气息渐渐粗重,岳不群知道,在郑碾一心不愿施展真本事的情况下,双方再耗下去也和现在没什么两样,纯粹浪费时间,便开口提议,“他们两个看来是难分胜负了,不如算作平手,双双出局如何?” “这···”美妇和另外三人对视一眼,稍一迟疑,还是美妇一言而决,“也好,此局战平,他二人都不得再次上场!”,随即向尚在交手的二人喝道,“二位且住,此局战和!” 第二十六章 山寨血斗(六) “咳咳!”岳不群吐出一口血渍,低头看了一眼左肋的刀伤,虽然长有三寸,看着吓人,但岳不群感觉得到,伤口并不深,只是划破表皮,略微伤及肌肉,毕竟紫霞神功全力运转之时,五感敏锐,刀锋及身前自己纵然不能毫发无伤的躲开,却也可以尽量避开要害,只受得轻伤。至于突然吐血,却是因为交手中为郑碾的刀气震伤,但郑碾的刀气和自己的剑气一样,受功力所限,都是只能依附在刀剑之上,而不能远远发出伤敌,所以也只是震得脏腑之气淤塞,吐出了一口淤血,便没什么大碍了。 不由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对手,此时郑碾身形已经摇摇欲坠,口鼻中不断溢血,血色暗红,岳不群敏锐的发现,血中还夹杂着点点内脏碎末! 心中明了,最后一招中,岳不群自己虽然先被郑碾划伤左肋,却也随后一剑击中他的左背部心脏所在位置,看似伤口狭长而不足一寸,但其内里的心脏和左肺都已被自己的剑气所伤,特别是心脏,极有可能已经千疮百孔,濒临粉碎! “岳,岳掌门,多谢了!这是我此生最沉醉的一战!嘀嘀嗒嗒!”郑碾勉强开口,嘴角的血液滴滴坠落。 “不用,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此生最沉醉的一战,但这却是此生第一次让我沉醉不已的战斗!”岳不群轻轻开口,左手食中二指连连点过自己胸腹间数个穴位,止血调气,暗暗运转紫霞神功平息气血,恢复体力。 “咚咚咚咚···”脚步飞快踏在木板上的声音响起,岳不群只觉肩膀落在一片柔软之上,暧昧顿生,心思不静之下险些走叉了真气,骇得连忙凝神守心,驱除邪念,继续运功。 “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梅娘扶着岳不群倚着自己,面上关切不已。 “无妨!皮外伤,只是五脏之气稍有不宁,气血震荡!暂且调息一下,回去修养几天就没事了!”岳不群怕她担心,轻轻解释几句,随即看向正在走过来的灰衣老者及扶着他的邱夫人和吴全礼,再扫了一眼远处尚在切磋**手的封不平、成不忧和叶添龙、叶添虎四人,眉头微皱,“前辈再不让两位叶当家停手,岳某可要大开杀戒了!” 灰衣老者身形一顿,随即向身旁的邱夫人轻声吩咐,“让他们停手,也来见郑碾最后一面吧!” 邱夫人应声向叶添龙、叶添虎二人一声娇喝,“叶兄弟停手,快快过来!” 此时郑碾已经缓缓倒下,吴全礼连忙跑过来扶着郑碾上半身,“郑二哥,你这又是何苦?” “咳咳!”郑碾连连咳出两口浓血,“你小子练功只会偷奸耍滑,在武功一路上恐怕一辈子也没什么大成就,我说了你也不懂!” “这···”吴全礼呐呐无语,好心来扶,反遭打击。 “唉!”灰衣老者也来到旁边,饱经风霜的脸上眼眶通红,显然心情沉重,“是师傅对不起你!” “郑师兄···你···”邱夫人语气哽咽,纵然响马生涯见惯了生死,但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师兄将要逝去,邱夫人亦不禁泪流不止。 “缘起缘灭,咳咳!”郑碾看到灰衣老者和邱夫人,眼神却没有丝毫触动,平平淡淡,好似路人,“我郑碾一生没有亏欠任何人,也算走得心安理得,师傅也不必难过,毕竟咱们爷俩不过是前后脚的事儿,我先去下面等等你老人家就是!” “咚咚咚咚咚···”的脚步声中,封不平四人到来,看到岳不群无恙,郑碾重伤垂死,封不平和成不忧明显松了口气,随即站到岳不群身后,静静等待岳不群的安排。 叶家兄弟却是脸色大变,连忙蹲在郑碾身边,脸上悲戚不已,“郑二哥,你···” “没什么,就是先走一步了,你们知道我的,一直都想跟人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三十年磨一刀,今日一试,感觉很好,很好,我很满意,心中无憾也!就是以后不能指点你们兄弟刀法了,不过,岳掌门是惜才之人,你们兄弟在武功上都是可造之材,必会得岳掌门看重,以后不必多想,只要一心一意追随岳掌门,自然能够有一番不菲成就!还有,我的刀谱在卧室床铺的枕头下,你们把它拿给岳掌门,他自然明白···咳咳···我先走一步了,咳咳···”面色安宁的闭上眼睛,郑碾随着身体无意识的抽搐,气息渐渐微弱。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郑碾临死之前,既没有与自己追随了一生的师傅多说,也没有和暗恋了不知多少年的师妹告别,反而对半是下属半是兄弟的叶家兄弟稍有不舍。 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岳不群要不是感受过郑碾的坚定武者之心和似洪水滔滔而去的刀意,恐怕都要怀疑郑碾苦恋邱夫人而不得,失意之下已经跟叶家兄弟发生了难言之隐!好吧,自己龌龊了,岳不群心中承认,男人之间的复杂感情自己现在还当真不懂! 不过,与对手惺惺相惜之情,自己已然清晰感受得到,郑碾既然愿意把叶家兄弟托付给自己,作为痛痛快快战斗过的对手,自己心里居然也是毫无芥蒂的愿意接受叶家兄弟! 岳不群心中略有所悟,人世间的情感绝非单纯的男女情爱、生死仇怨那么简单,种种感情,种种感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都是滚滚红尘的一部分,细细体验和感悟,再随后将之看透,看破,如此直面心劫,最是能够历练道心! 众人沉默半响,默默送走了郑碾。 “好了!”作为最后的胜利者,岳不群却是心照不宣的接过主导权,“叶兄弟二人先将郑兄好生安葬,封师兄拿一颗碧灵丹给前辈疗伤续命,吴兄弟去整合山寨的人手,挑出二十个精明能干的留下,其他的尽皆发些银两便遣散下山,今日在此休息一晚,明日我等一起回华山!” 待得众人应声而去,岳不群也和梅娘一起在大当家父女居住的院子中找了两间客房住下。 知道岳不群须得运功疗伤,受不得外人打扰,梅娘便留在岳不群的房间静静为其护法。直至夜幕降临,岳不群恢复气血,调顺五脏六腑之气,才和众人一起用过吴全礼安排的晚餐,随即各自回房安睡。 在蒙蒙夜色笼罩之下,镰山脚下的毛草亭哨台处,不知何时却变得熙熙攘攘,灯火通明。 影影绰绰之间,一群近百人的精壮汉子手执兵刃,团团围绕着茅草亭高台旁的一堆篝火而精神抖擞的站着。高台上也站着四个人影,衣着精悍,气势不凡,好似身份高于台下众人,此时四人具都低头看着篝火旁的一幕。 “说!邱老头是不是还在山上?” 一个身穿褐衣短打劲装的彪形大汉,募得一脚踹倒面前的那个衣衫褴褛的喽啰,大声逼问着。 “不··不知道,谁是邱老头··”那干瘦喽啰给骇得瑟瑟发抖,不知所措,却也结巴着回答。 “去你爷爷的!” 褐衣大汉随手一枪扎在干瘦喽啰的后颈,尖锐的枪尖透喉而出,干瘦喽啰没能发出一点儿声音,便抽搐着倒下了! 轻轻一用力,大汉便抽回自己的三尺短枪,用那血淋林的枪尖指着旁边跪着的另一个喽啰,大喝一声, ”说!邱老头是不是还在这山上?” “大爷··爷说得··邱老头··可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灰衣老头?”看着眼前滴着血水的可怕枪尖,喽啰在死亡威胁之下,忽然想起前些天自己打扫院子时看见的山寨中唯一一个老头儿,便不敢迟疑的哆嗦着回答。 “哦?你见过?”褐衣大汉一脚将喽啰踢翻在地,枪头架在他的脖子上,“就是那个老头,白发白须,面色蜡黄,是不是?” “正是··正是··,那老头是大当家的亲人,就住在大当家的院子里!”喽啰连忙接着回答。 正当褐衣大汉还要再问什么,高台上的四人中突然传来一句吩咐,“老五,再问问他们为什么都跑下山来?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快答话!没听见吗!”褐衣大汉见喽啰愣愣的没反应,随意踢了喽啰两脚,“说啊!” “是,是!··今日上午,山下来了四个高手要见几位当家,见面没多久双方就打起来了,好一番大战,郑二当家好像是死在了对方手里,几位当家的打输了,好像是要投靠对方,就把我们这些没用的喽啰给遣散了!”喽啰小命被大汉拿捏着,自然有问必答,不敢迟疑。 “嗯?那四个高手是什么人?哪来的?”褐衣大汉皱眉,颇感此事有点儿节外生枝。 “···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有几位当家清楚,···小的们只是远远的看过他们几眼,哪里能够知道?”喽啰极为恐惧,生怕褐衣大汉不满这个答案,一怒之下,结果自己的小命。 “行了!老五,不必多问了!”高台上的人再次吩咐,褐衣大汉随即咧嘴一笑,“噗嗤··噗嗤!··”几下就将抓来的所有镰山喽啰用短枪全部刺死,也包括刚刚答话的那个! “这附近是华山的地盘,上午来得可能是华山的小辈弟子,不足为惧!我们人多势众,再加上突然袭击,杀他个措手不及,将他们灭了口!只要等我们回了吕梁山,那华山就鞭长莫及,想报仇也没机会啦!”高台上的一人语气傲然自信,颇有些运筹帷幄的意味。 “老大说得不错,我们威名赫赫的关帝山五虎,难道还在乎那华山的四个小毛孩子不成?弟兄们都抄家伙上山!”高台上另一人粗着嗓门,大声招呼。 片刻之后,大部分火把都熄灭了,篝火也被掩埋起来,近百人却是只打着四五只火把,在关帝山五虎的带领下直扑山寨而去。 时近午夜,岳不群闭目盘腿坐在床上,呼吸之间暗合某种玄妙,只觉绵绵密密,口鼻中紫气进进出出,流转不朽,却是仍在运转紫霞神功,以真气加速调养身体。毕竟,上乘练气之法随着修为慢慢深厚,都是可以渐渐代替睡眠的,以岳不群此时的功力,虽然无法长时间以打坐代替睡眠,但是持续有三五夜打坐不睡,还是没什么影响的! 炼精化气,养气至柔,再反气归元,精元养生! 岳不群不停的重复着这一过程,先是将全身血肉中滋生的粗糙精元以混元功的炼精化气之法去粗取精,炼化为中正平和的真气,再以紫霞神功的养气煅气之法将真气淬炼的更加精纯柔和,之后便将这精纯柔和的真气运行到身体血肉中受损的部位,运转功法逆转真气衍化为细腻精纯的精元,滋生出纯粹精微的点点生机,温润滋养血肉,修复伤损。如此这般,比之让身体自行恢复伤势快了不止一筹!这也是紫霞神功养气练气之总纲的妙用之一,炼精化气,反气生精,精气和合,相辅相成! 岳不群口鼻间的紫气循环不休,不停地排出养炼真气过程中产生的丝丝肉眼不可见的杂质,并被动的摄取些微呼吸之间纳入的天地精元。毕竟,在练气未达到玄妙莫测的先天境界之前,人体很难主动感触并吞纳游离在空气中的丝丝点点天地精元,只能靠着种种呼吸吐纳之法或多或少的被动吸收那些感触不到却又真实存在的天地精元,以补人体精元之不足。而这个过程中,个人与天地自然的契合度以及呼吸吐纳之术的优劣共同决定了被动吸收天地精元的效率,但是个人与天地自然的契合度最是玄之又玄,不可言述,于是上乘的呼吸吐纳之法也就成了各家各派的核心秘传,轻易不可传给外人。当年全真教马钰也是多方考察郭靖人品之后,才郑重传给郭靖,助其铸就浑厚根基,但这也是马钰道心不俗,没有弊珍自扫,否则以郭靖得自江南七怪的粗浅筑基功夫,苦修十多年也是根基轻浮粗糙,就算后来再得到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等绝世武学秘籍,也顶多达到和黄蓉一个水平,很难成为天下五绝一级的高手。 “呼··嘘···”岳不群缓缓吸回口鼻之间的紫气,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停止了这次疗伤,毕竟道家最忌过犹不及,过度催生血肉,也会损伤血肉活性。 一次打坐就是两三个时辰,岳不群也稍觉口渴,便下了床铺,走到窗前的木桌旁,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 忽然,岳不群面色一凝,气随意动,眼中随即闪过丝丝紫光,耳朵也是微微颤动,只见桌上茶杯中的茶水表面连连荡起微微波纹,耳中也有大量脚步轻轻踩着木板的细微吱吱声远远传来,心思一闪便已判定,有很多人悄悄潜上木制阁楼,武功平平,就是不知其中有没有高手了? 身形一闪,抓起倚在床边的长剑,岳不群仰头一声长啸,“喝啊!何方鼠辈?” 喝声中运足了真气,当真声震四野,山寨中的众人立时惊醒,岳不群随即冲出房门,来到梅娘房间门口前的栏杆处,听见房间里边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便一边凝神戒备,一边低头打量楼下夜色中来袭的众多人影。 第二十九章 山寨血斗(完) 此时,成不忧、叶家兄弟和吴全礼也过来了,不出岳不群的预料,他们四个也跟封不平一般浑身伤口,却都不致命,连血也流的不多,只是颇有些精疲力竭。从伤口的狭长来看,十有**是那蓝衣老大的**所伤。 岳不群不由好奇的望着成不忧等人,不知他们是怎么被蓝衣老大给砍成这副模样。在岳不群看来,蓝衣老大刀法虽然凌厉狠辣,但却破绽颇多,自己一个人跟他单打独斗,因为顾忌对方的以伤换命之法,无法及时抓住破绽,才迟迟不能击破他的刀法。而封不平、成不忧等却是有五人,以五对一,那蓝衣老大还怎么用以伤换命的招式?就算他用了,也最多只能杀得一人,受伤之后他自己就会被另外四人所杀!那么,那种破绽多多的刀法,到底是怎么杀得他们满地打滚? 见自家掌门的目光老在自己身上那些泥沙血水凝固的大块儿黑斑上扫来扫去,成不忧脸色涨红,既羞且怒,终于忍不住了, “那个蓝衣人太卑鄙了,身为大首领,他竟然让两个高手和二十多个精锐刀手围攻我们,他自己再藏在人群里偷袭我们,一点儿高手风范都没有!” 哈哈!原来如此,岳不群真心佩服蓝衣老大的脸皮,合着他就是一个偷袭专家啊!还真是个另类人才,不过面上却也是义愤填膺,免得伤了众人的自尊,“那蓝衣人确是阴险无耻,倒是难为你们了!” 闻听此言,众人心里虽然仍旧有些郁闷,却也不想刚刚那么恼恨了,封不平随即开口,“要不是掌门率先诛杀了对方一个头领,惨叫声让那蓝衣人惊怒之下,弃了我们五个来此抵挡掌门之锋锐,恐怕我们五个还真是性命不保!” “大家性命无恙就好,”岳不群微微扫视一眼,包括自己在内,众人中只有梅娘毫发未损,心中不由暗道之前看低了这小娘皮,“此时离天亮尚还有两个多时辰,我们也都有伤在身,既然这两座阁楼都已烧毁,那就换一间院子暂且敷药疗伤吧,待天明就尽快下山!” 众人也是身心俱疲,便不再多客气,就要应声而去,岳不群看着满地的死尸,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吩咐,“吴兄弟,还要请你清点一下,白日留下的山寨精锐,看看他们损失了多少,再让他们将这些尸体全都扔进阁楼的火海中焚化了,免得滋生病疫!” “是,属下遵命,不敢劳掌门相请!”拱手为礼,面色严肃,吴全礼本就是心思玲珑之辈,急忙借此表明真心归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这吴全礼当得一用,岳不群不动声色的受了这一礼,定下了尊卑,随即微微一笑,“吴兄弟言重了,去吧!” 吴全礼面色微喜,知道自己的心意已经被掌门接受,便利落的拱手退去。 看着吴全礼走远,岳不群心中却是思绪万千,江湖果真是凶险莫测,奥秘重重,更是意外频频,自己费尽心机,又身负轻伤,才刚刚压服这只有一个残废一流高手的区区山寨,还不等风波平息,却又被人半夜杀上门,一场激战,可谓惊险刺激!若非自己斗智斗勇,手段尽出,出其不意的杀死蓝衣老大,恐怕众人极有可能都会丧命于此。 “哼!”一声娇哼传来,却是梅娘见岳不群愣愣的站着半响不理自己,不由颇为不满,“什么名门正派的掌门,都像你这么虚伪,难怪武林正道这么多门派,还被人家一个魔教压得抬不起头!” 蓦然回过神来,岳不群被梅娘鄙视的苦笑连连,“梅娘侠女,你是不当家不知当家难!我华山现在是空有名门之虚,而无大派之实!所以,我才多方招揽这些左道之中的可用之才,以为暂时之需,好维持我华山度过这段力量空虚的时期,之后待得我们师兄弟武功大成,培养出精锐弟子,自然就无须如此了!” 无奈的出言维持自己的正面形象,岳不群手抚肋下,只觉伤口疼痛火辣,胸中也是愈发烦闷,身体疲累之下,不由一阵摇晃! 梅娘见此,心中一疼,刚要出口的讥讽不禁又咽了回去,急忙伸手扶住岳不群,“你的伤势又加重了?那还不赶快运功疗伤?” “无妨,”岳不群被梅娘搀扶着走向一处院子,作为伤员,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倚在美女身上的温软触感,“这伤不算重,只是有些麻烦,不能快速治愈,须得每日运气调养两次,连续四五日才可完全恢复!等下我暂且运功缓解一番,未免节外生枝,天亮之后我们直接回返华山,到家里才能安稳疗伤!” “怎么都随你!”梅娘稍稍安心,“反正你什么事都谋算得清清楚楚,这点我是比不了,连我爹都夸你有主见,心思深沉,还让我躲着你点儿,免得一不小心就着了你的道儿!” “咳咳!”岳不群心中一阵郁闷,直欲吐血,这赵先生向来对自己和和气气,亏自己对他好感重重,却原来还在背后捅自己刀子,不由呐呐,“看来赵先生对我误解颇深,想我如今年龄不过十七,在江湖上一无名声,二无实力,自保尚还有些勉强,却又如何维持华山这样曾今的名门大派?其中种种艰辛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 就像这次,说到底也是为了保住华山仅剩的几个地盘,最后我还不是落得这个凄惨样子!当真是步步维艰,步步危机啊!”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阴阳相冲谓之道也!岳不群也现出了几经生死、杀人不眨眼的江湖枭雄的雏形! 心中暗暗感慨,哥们这可不是为了保持自己的正面形象,而是为了维护华山名门正派的高大上形象,我堂堂堂堂一派掌门,这么卖力演出也是蛮拼了! “嗯!我知道你的!”梅娘低头诺诺的回道。 岳不群诧异的扫了一眼梅娘,难怪赵先生不惜违反坦坦荡荡的君子作风,竟然在后议论我,却是梅娘虽然个性要强,脾气爆烈,但心地当真纯真率直,自己这后手还没发力,她就弃械投诚了,弄得自己都不忍心再演戏骗她了! 唉,又被美女感染了!自己的抵抗力真是弱呢! 众人忙碌于敷药疗伤,运气调息,也就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岳不群便带着众人下山,在同州城李家取了三辆马车,辞别了热情挽留的李不屈,匆匆忙忙的上了官道,有伤在身的众人也不矫情,都乘着马车驶向华阴城,后面跟着十多个吴全礼选中的精干喽啰。 当然,因为马车颠簸不已,岳不群也无法打坐运气,只得一边缓缓运转混元功的坐卧行气之法稍稍温养伤势,一边和吴全礼谈话,了解山寨诸人和昨晚来袭的蓝衣人等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原来,那病歪歪的邱老头之前竟是吕梁山绿林之首的关帝山大寨主,号令吕梁山一带如起云山、云中山、紫荆山等等大小三十多个山头的数千绿林匪徒,可谓声势浩大! 当然,在岳不群看来这些匪徒九成都是衣衫褴褛的乌合之众,剩下的一成才是像昨晚那近百刀手一样的核心精锐。至于高手?吕梁山附近数十年也只出了两名一流高手,其中一名就是那邱老头,原名邱荒北,江湖匪号晋北荒寒,在西北和关外纵横多年,声名赫赫!当然,是在绿林和**上威名赫赫,类似后来的青海一枭那种左道狠辣人物。 邱荒北人到中年,动极思静之时,便在匪患重重的吕梁山一带成家落户,授徒传艺,创立了关帝山大寨的基业,成为了此地众多山寨之一,倒也颇有声势。特别是在他晋入一流高手之后,更是四方壮汉来投,山寨实力飞涨,很快就压过了周围的二三十个山寨,令得众多山寨人人自危,随后几番明争暗斗,最终还是邱荒北技高一筹,降伏了众多山头寨子,成为了吕梁山绿林盟主,俗称总瓢把子是也! 邱荒北自此统摄吕梁山二十余年,手下江湖好手也有不少,像是昨晚来袭的五个结义兄弟,匪号关帝山五虎,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在吕梁山一带也是威名不俗。关帝山总寨更是喽啰众多,单单精锐刀手就有数百,令得吕梁山附近的官府和驻军忌惮不已,不敢轻易相犯。 可惜,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时间这把杀猪刀可把邱荒北砍得不轻,以他的深厚功力,却也压不住早些年刀头舔血、肆无忌惮而留下的隐患,在不到六十的年纪竟然气血急衰,暗疾旧伤此起彼伏,一身至少一流中期境界实力的武功不废而废! 绿林和**可是从不讲究尊老爱幼,邱老头武功倒退的秘密自然瞒不了多久,吕梁山众多山寨自此人心浮动,暗流汹涌。 更何况,他寄予厚望的大弟子,也就是郑碾的师兄,邱夫人的丈夫六年前去西宁藏边跟人比武却是一去不回,也不知是当真比武输了,还是有幕后暗手相害!无奈之下,邱老头只得退居幕后,让勉强是二流高手中佼佼者的邱夫人继承关帝山总寨主的位子!如此一来,没有一流高手威慑整个吕梁,众多山寨自然就阳奉阴违,关帝山总寨盟主的位子也是名存实亡! 直到一年前,吕梁众多山寨中的天高山寨主竟然突破境界,成为吕梁山数十年来继邱老头之后的第二个一流高手,声势如日中天,直逼关帝山总寨。没了一流高手这个大杀器的优势,关帝山在和天高山接下来的明争暗斗中惨败,就连关帝山五虎这种中坚力量也大多都背叛邱老头,投靠了新的吕梁山盟主。 树倒猢狲散,自是不必多言!邱夫人只得带着郑碾、吴全礼等自家亲信,护着邱老头一路向南逃离,躲避新盟主手下斩草除根的追杀。在众人路过同州和镰山时,听说了华山内斗而实力不复的传闻,以为可以趁虚而入,就此占据镰山,以此恢复基业。再者,镰山据吕梁山甚远,吕梁山新盟主的追兵就算到得了镰山,也不会太多,邱夫人自信凭着自己等人的实力完全可以以逸待劳,击退对方。但她却没想到,先后被华山和吕梁山追兵找上门,连续两次被人来了个一锅端! 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岳不群倒是没什么感触,毕竟相对于五岳剑派和魔教的惨烈厮杀,这绿林山寨为盟主之位争斗不休的小场面确实算不得什么!一个一流高手就可以左右吕梁山局势的胜负,但一流高手在五岳剑派和魔教的正邪大战中都不一定能够自保,五岳掌门和魔教教主、光明左右使这些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在近百年的混战中也死了不知多少!这些人物中,随便一个都能在少少的一二十招内拿下全盛时期的邱老头!毕竟,邱老头野路子出身,没有上乘功法,只是凭着一股无惧生死的锐气,再加上不错的运气,历经无数厮杀才勉强成就一流高手,纵然后来功力渐渐深厚,超过了一流中期境界,但其真实实力也就是和名门大派初入一流境界的高手(定逸、玉机子一流)差不多,比起各派的长老(刘正风、丁勉一流)都稍差一筹,更不论各派的掌门了! 经过细细对比,岳不群发现,以自己现在的武功,要是对上邱老头全盛时期,大约可以坚持上百招不败。而且,自己要是想逃,凭着自己精熟的‘金雁横空’轻功,全盛时期的邱老头也只配在自己屁股后面吃灰! 第三十章 江湖大势 华山朝阳居真灵园中,一阵书声朗朗,清越儒雅。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静虚斋前,岳不群闲适的倚着柳条藤椅,手捧《中庸》,随意翻阅,郎声诵读。 回到华山朝阳居已有两日,岳不群每日上朝阳台运功疗伤之余,却也利用闲暇时间将华山的琐事细细整理了一遍。这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岳不群离开了以前自己居住的华山真传弟子院落,搬到历代掌门传承居住的院落,并将院子改名为‘真灵院’,暗含老子推崇的“返朴归真,和谐自然”之意,也有道家练气士修行之中所追求的“先天真一灵光”的境界寓意。还将藏有三百年来华山历代掌门收集的所有道、佛、儒这三大教派典籍和一些杂记、孤本的掌门书房改名为“静虚斋”,既有道家“虚极静笃”之意,也为警惕自己,大道无名,不可被书中种种有形知识禁锢自然虚无之心灵。 此前,固然这院落清静幽美,书房典籍众多,岳不群碍于自身武功低微,名望浅薄,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随意居住,但是经过这次镰山之险,岳不群对于自己全力爆发的武力有了直观认识,比之二流高手有余而一流高手不足!若是自己不计代价,要和一般的一流高手同归于尽还是可以做到的!在十七八岁就达到如此程度,比之华山上代公认的不世奇才风清扬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华山掌门的位子,这掌门的居所,岳不群可谓当仁不让,封不平等人对此亦是心服口服,反倒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如果岳不群现在还是谨小慎微,定然为封不平等人小看,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老大是个畏畏缩缩的怂包,反而一个雄心壮志,敢为天下先的霸气掌门更为弟子们青睐,更能凝聚士气,一扫华山衰落之颓势! “师兄!”亲昵的呼唤,岳不群不用转头,就知道是宁中则来了,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看向袅袅而来的小师妹,光洁的额头微现晶莹汗珠,不由心中一动。 “师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随手接过师妹手上的茶盘,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岳不群轻轻的抓着少女玉手,合在自己的掌心,温柔的问道。 “哪,哪有?”宁中则充满灵气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有点儿气弱的否认。 “嗯,没有?”岳不群鼻子轻轻一哼,伸手从少女的袖中拿出她的丝帕,柔柔的擦拭着她额头的汗渍,“你刚刚是不是又在拼命练剑?都说了不要太累,你偏偏就是不听!” “嗯,人家武功这么差,自然要刻苦修习!”不同于上次的敷衍,宁中则此次颇为执拗,似乎铁了心要坚持苦练剑法。 “好好,我不干涉行了吧!但是,剑法可以苦练,气功可不能强求,一定要循序渐进!”岳不群本来不想同意少女过度苦练,但念及这小师妹从小就有苗头的坚定性格,便也不再勉强,其实岳不群心中清楚,小师妹再次纠结此事,定然是因为自己等人这次去镰山尽皆负伤而归,让她心中难受,想要努力提高她自身的武功,期望以后能够加入师兄弟几人保护华山、振兴华山的奋斗之中,而不是像这次一样只能呆在华阴苦苦的担忧,被动享受着几人拼死搏杀的成果。 宁中则没想到岳不群会同意,稍稍愣了愣,才柔柔的答道,“嗯,我知道了!师兄,参茶要趁热喝!” “你拼命练剑也十分消耗精力,一起喝吧!”岳不群不容少女拒绝,直接拿起空茶杯,将参茶给少女倒了半杯,轻轻放在少女手上。 “可是,这千年人参煮的参茶是给你疗养内伤···”少女迟疑着,愣愣的看着岳不群。 无奈的翻个白眼,岳不群语气坚决,“我的内伤又不重,哪里需要千年人参疗养,参茶和以前一样,都是辅助练气的,你不是要努力提高武功嘛,正好喝了参茶补精益气,助长功力!” “可是,可是···”少女心中渐渐明白岳不群的爱护之心,但仍旧迟疑着,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对千年人参这种好东西可谓珍惜至极,恨不得藏着掖着一直到坏掉,不到危急时刻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用的,就是用也会用在最重要的人身上。哪里像岳不群的思维,好东西要趁着最新鲜的时候赶快用掉,不用会发霉的! “怎么,还要我喂你?”岳不群嘴角微微一翘,脸色暧昧。 “不要!”宁中则一羞,连忙将茶杯凑到唇边,小口小口的喝着,那可爱模样直让岳不群心里痒痒。 “嗯哼!”一声,岳不群轻轻掩盖自己的异样,拿起自己的一半参茶一饮而尽,感受着腹中团团圆圆的暖气,不愧是千年人参,比之百年人参蕴含的精元强了不止一筹!随即不敢怠慢,提起混元真气缓缓在肠胃经脉游走,丝丝缕缕的吸收炼化这些暖气。 须臾,暖气随着混元真气周游全身,岳不群只觉身体如同浸在温暖的泉水中,温润柔和之气滋养着身体的每一寸血肉,因五脏六腑之气不稳而胸中隐隐起伏的沉闷之感,也是被暖流疏导了不少。 细细体会人参的药力,岳不群不由感慨,难怪千年人参无比珍贵,以华山三百年底蕴也才存下两枝,这还是历代掌门都舍不得用的才勉强积攒起来的。 原来,千年人参蕴含大量天地精元,对普通人能够补气安神、回阳续绝,而练气中人主动炼化之后,除了增强气血,提升功力外,更能够吸收人参中暗含的丝丝精纯生气,这丝丝生气随着自身真气运转全身后,不仅能够温养伤势,还能修复人体因长期高强度练武而遗留的暗伤隐患,增强人体先天元精,从而增长人体潜力,微微提高练气修行的资质! 当然,这是千年人参才勉强会有极少的生气,百年人参却是微不可察了,对岳不群自身也只能微微滋补益气,辅助练气。 渐渐地,暖气消耗殆尽,岳不群默默感觉,混元真气明显增长不少,差不多比得上五六日的苦修成果!这还是一两小片千年人参的功效,要是直接吃下整棵千年人参,恐怕还真有可能暴涨三十年功力,只是对于这种类似注射激素透支潜力的做法,岳不群还是敬而远之。毕竟,对于自己这个重活一世的人来说,攀登武学更高境界显然比暂时暴涨三十年功力更有吸引力。 习武之人,理当成为少林达摩、独孤九剑独孤求败以及武当张三丰这类的武学巅峰巨匠,而非是段誉、郭靖和张无忌这种拾人牙慧的好运主角,这也是岳不群心中再世为人的骄傲。 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还在闭目炼化人参精华的宁中则,岳不群忽然发现,少女成长当真是一天一个样,此时少女也才十四岁,除了青春女孩的娇俏之外,却已从眉眼中透出丝丝英气,岳不群心中不由暗暗期待那个让整个江湖都赞誉有加的女中豪杰,刚烈宁女侠! 也许自己不应该干涉小师妹的习性,将她当成闷闷不乐的金丝雀一样养在华山,反而不如让她勇敢的迎接江湖风浪的琢磨冲刷,蜕变成为那个刚直不阿、秀外慧中的宁女侠,自己拥有那样一个妻子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宁中则缓缓从运气状态醒来,却见师兄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由脸色羞红, “师兄,你专心读书,我先走了!” 看着宁中则端着茶盘逃也似的快步离开,岳不群缓缓摇头,纵然少女以后会成为那个正气勃勃的女侠,但现在这害羞的可爱毛病,恐怕会持续到几年后二人成亲之时。 其实,通过这次镰山的连番恶战,岳不群认清自己的真实武功水平,自信满满后,也曾想过放弃之前准备的借助朝廷之力尽快恢复华山实力的计划。但是,仔细思考从天龙、神雕、倚天直至笑傲、鹿鼎的武林发展规律,岳不群却是发现,其实自己和华山气宗的前辈,乃至江湖上大多数大派掌门都有一个致命的思想误区,那就是想要门派弟子尽可能的成为高手,最好是一流高手! 但是,像是天龙中的乔峰一人撑起一个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王重阳一人撑起天下第一大教的全真教,张三丰一人使武当威震天下,张无忌一人整合明教,这种个人英雄主义震慑武林的时代已经慢慢一去不复返啦! 笑傲乃至之后的碧血剑、鹿鼎记的世界,都是大帮派、大势力称霸的时代,是像日月神教、神龙教、天地会、乃至朝廷这样人数众多的大势力叱咤风云的时代! 这样的时代,除了需要武功高强、霸气侧漏的强有力掌门人,更需要武功平平,但却人多势众、敢打敢拼的弟子! 而且,这些弟子未必需要多深厚的内功,甚至连剑法也只需表面光鲜内里粗浅的速成剑法,但却需要这种弟子有极大的数量,极多的后备补充,就像是朝廷的兵卒一般,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样前赴后继之下,利用优势兵力将敌人彻底淹没! 其实,华山气、剑二宗之斗,不仅仅是双方武学上的分歧,也是双方政治发展到瓶颈,寻求改革上的分歧,剑宗的方法无疑更加适合培养炮灰弟子,但却也还不太成熟,毕竟面临气宗众多内家高手的压力,剑宗的上乘剑法绝技也主要是为了培养极限剑术高手,用来抗衡气宗高手。因此剑宗的剑法也有些过于追求剑招变化之繁复,渐渐有些偏离速成的特性,如此剑术将剑法资质出众的弟子培养成高手是足够了,但对于资质普通的大多数弟子来说,这种变化繁复的剑法也十分难以尽数学会,也就不太适合了! 所以,华山既需要上乘练气功法和剑术培养出一流高手,这个三百年前华山就已经有了!但华山更需要的是用速成内功和速成剑术培养大量勉强达到江湖三流高手水平的炮灰弟子! 这就麻烦了,速成的内功和剑法秘籍还好说,华山底蕴深厚,这些东西也不少,都扔在掌门书房“静虚斋”里,有华山历代弟子杀敌的战利品,也有华山弟子在练习上乘功法时有所感悟而自创的分支速成功法。而因为这种速成的功法往往会对身体造成大量暗伤,或是功法潜力有限,算不得上乘,无法成就一流高手,也就被向来看重上乘功法的华山弟子弃如敝屣,扔在了书房角落。 华山速成功法不缺,但是培养大量弟子所需的海量资源却是最缺,其实任何门派都缺资源,天下之大也只有朝廷掌握着资源分配权,才不缺资源。只要自己能够光明正大的利用朝廷的些许权利,胜过华山自己不知多少年的积累。 所以最终,岳不群决定科举不光要参加,还得尽量拿到一个不错的功名! 第三十二章 渐悟和顿悟 大片大片的雪花漫天飞舞,直似天女洒下的玉叶银花,晶莹而美丽。 岳不群静静立在朝阳台涯边,放眼俯视,尽是雪峰起伏,连绵不绝,不由想起毛太祖那句气势磅礴的名词,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铿锵!”一声剑鸣,似龙吟似虎啸,豪气冲霄! 紫光吞吐,犹如电光闪烁,赫赫然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瞬息间岳不群周身尽是紫光环绕,似游龙穿空翱翔,劲气勃发,风声呼啸,又如游龙引颈长吟,绵绵不绝,带起雪花片片,缭绕纷飞。 紫电剑光愈来愈疾,岳不群面上紫气愈发朦胧绵绵,渐渐周身紫雾隐隐,剑光直似雾中寒芒,乍隐乍现,却又如怒雷震荡,咆哮不已,周围丈许空间的雪花还不及落地便被剑气劲风搅动,纷纷扰扰,寒气簌簌。 忽然,紫光乍消,岳不群身形却是似静还动,长剑缓缓划动,有气无力,身形儒雅舒缓,一招一式全无刚刚凌厉逼人,杀气四射的磅礴浩荡。但剑身上紫气越发浓郁朦胧,隐隐间似有无数紫剑虚影重重叠叠,凡是靠近紫光剑刃的雪花都无声无息地消失! “喝啊!” 骤然吐气开声,震荡长空,岳不群忽而身随剑走,剑如紫星,身似游龙,翻卷缭绕。剑气破风,嘶嘶有声,时而凝练,时而飘忽,时而狂风呼啸,雷声滚滚,时而细丝缭绕,若隐若现,时而似大日横空,烈焰腾腾,时而似行云流水,雾里看花! 良久,身停剑收,紫气隐没,岳不群愣愣的看着光滑如镜的剑身,映出自己那英俊的脸庞,喃喃自语,“终于把华山的上乘剑法全部练成了!” “呵呵!”岳不群忽然一声嗤笑,脸色似喜似悲,嘴角的苦涩却越来越浓,“唉!却是没想到,没想到,我这半年来辛辛苦苦,又先后练成养吾剑法、希夷剑法、铁针剑式、狂风快剑、君子剑法这五种上乘剑法,竟然对自己武功的增长十分有限,比起之前自己只会朝阳一气剑这一种上乘剑法时也只是稍稍强上两三分,跟想象中那武功大进,翻倍变强的期望可是相差甚远!” 原来,这半年来岳不群虽然每日下山跟赵先生学习八股文,但却并未放下武功修炼,甚至在自己真气增长渐渐不似之前那般突飞猛进之后,硬生生沉下心来,将华山除了朝阳一气剑之外的五种上乘剑法尽数练成,但也只是让自己的招数积累深厚,剑法多了些变化,实际上对于自己武功的增加十分有限。毕竟,岳不群在以朝阳一气剑成就剑意、剑气后,单以剑术造诣而论,已经是第一流剑客的水平了,正所谓一法通,百法通,剑术境界到了这个水平就会面临一个巨大的难关。 岳不群此时的情况,就颇像原著中令狐冲在思过崖面壁时所面临的问题,那时令狐冲也已经学会了华山大部分上乘剑法,开始时是打不过田伯光,但进洞学了五岳剑派几乎所有剑法之后,却还是打不过田伯光,只是多撑了几招而已! 为何如此?难道令狐冲多学的五岳剑法当真就没什么用? 岳不群细细思索后觉得,其实不然,最起码当时田伯光是打不过刘正风、莫大、费彬等人的,甚至他连当时的宁中则也不一定打得过。这些人都是只会一家一派的剑法,也就是内力比当时的令狐冲强上一些,但令狐冲所学的剑法却是他们的四五倍,双方武功应该相当才是,为何令狐冲明显要弱上很多? 反复斟酌后,岳不群发现,这中间有一个关键,那便是刘正风、莫大、费彬、丁勉、宁中则乃至田伯光都是江湖公认的第一流高手,只是一流高手显然也有高低之分,田伯光和宁中则算是一流中垫底的,费彬、丁勉、刘正风算是一流中等,莫大、向问天、方生算是一流高等。而一流高手与二流的界限,便在于二流高手还在学习别人的上乘武功,但一流高手或多或少都从自己擅长的武功中半参悟半创造的衍化出了最适合自己的绝技,如宁中则从华山诸剑法中自创的刚烈决绝的‘无双无对宁氏一剑’,费彬以嵩山派《嵩阳掌法》衍化的‘大嵩阳手’,刘正风从《回风落雁》剑法练出的‘一剑落九雁’,莫大以衡山剑法结合音律所得之‘琴中藏剑,剑发琴音’,甚至田伯光从单刀快刀诸刀法中领悟出了他自己的‘飞沙走石十三式’等等。 凡此种种,所以岳不群猜测,要想真正步入一流高手的水准,除了较为深厚的内力外,在武功招式上,必须有自己创造的独门‘绝技’,这绝技不是说有多高强,有多玄奥,甚至在除自己之外的人使来不一定比得上自己原本练习的上乘武功,但独独在自己使来,却一定是最适合自己,是自己最强的招式! 准确来说,那就是一流高手已经有了自己的“道”,自己的“意”,并将其融入自己的某些招式中,尽管这些“道”、“意”都只能算是雏形,大多都是从诸人平生所学的上乘武功的“道”、“意”中衍化出来的“道”、“意”半成品,但也是武者为人处世的信念意志,是武者练武多年所有武学感悟的结晶,是武者真正踏入一流境界的钥匙! 这点却是岳不群根据自己从朝阳一气剑悟出的金阳剑意之实例,再对比原著人物的武功,反复加以推算而得出的结论。 如此说来,令狐冲在思过崖面壁之时,他在剑法上已经处于二流到一流水准之间的门槛,此时他只是靠胡乱的学习五岳剑派众多剑法,仓促之间未能真正将这些剑法融会贯通,不仅根本无法悟出属于他自己的“道”和“意”,还使得他自己剑法杂乱,前后招式衔接之间失了流畅,破绽多多,自然就破不了田伯光赖以成就一流的绝技快刀,反而田伯光在适应他的怪招频出后,随手就以快刀破了令狐冲的剑法。 但是,岳不群不得不感慨,主角光环太逆天,独孤九剑改变了令狐冲的命运! 从令狐冲在江湖上的一系列表现来看,他本身虽然被原著的岳不群调教的有些迂腐,但却掩盖不了他那机智无双、洒脱不羁的性情,甚至可以说是自然而然,无为而为的赤子本心,这也是练习独孤九剑的必要条件。 独孤九剑乃是绝世剑客独孤求败所创,最是讲究料敌先机、后发先至,后人皆以为独孤九剑是利剑剑术,在境界上不如‘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和‘草木竹石均可为剑’,其实这种说法有失偏颇。独孤九剑首重料敌先机、后发先至的武学理念,其次才是九式变化无穷的精妙剑招,若是只论精妙剑招,这些剑招和太极剑法的程度差不多,都达到了招式精微奥妙的极点。 但太极剑法可是需要数十年功力为根基,再领悟太极之意才能发挥威力,那么独孤九剑自然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够练成的,只有心灵极为聪慧敏捷、不拘一格、空灵而不执著的人才能入门,也就是悟性绝佳之人,才能领悟独孤九剑的精义,再渐渐结合乃至融入‘无招胜有招’的武学至理,便能在临敌之时,发挥出‘乘虚而入,后发先至’的绝妙剑术。恰恰令狐冲就是这样的悟性绝佳之人,他先是学习了五岳剑派的所有剑术,虽然不过是囫囵吞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无法发挥这些上乘剑术的真正威力,但也是博览众多剑术,见识非凡了,此时再有风清扬传授独孤九剑的剑意剑理,为令狐冲提纲挈领,激发令狐冲自身的绝佳悟性,使之很快就领悟了些许‘无招胜有招’的武学至理,反过来再学习独孤九剑那精妙绝伦的招式自然进境极快,使令狐冲的剑术境界直接跃过他自己总结武学‘道’‘理’雏形的一关,成就了更高一级的半步‘无招胜有招’境界,成为一流剑客中的佼佼者,单单剑术便足以胜过绝大多数一流高手的招式,之后再有吸星**成就的绝世功力相辅相成,更是突飞猛进而成为当世绝顶高手! 通过种种思索分析,岳不群不由得出了一个结论,其实包括剑术在内的种种武学招式修行,也跟内丹练气修行一般,分为渐悟和顿悟两种。 渐悟,就是先辛苦修习自家门派的上乘剑术,将之融会贯通,推陈出新,练至种种变化信手拈来,出神入化的地步,再多多接触其它门派的剑术剑理,将自己的剑术查漏补缺,变化无穷,渐渐臻至圆润无碍,无迹可寻的境界,此时渐渐忘却一家一派的剑术分别,化繁为简,化腐朽为神奇,如此一步步从有至无,自然而然就达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而顿悟,则是悟性超绝之人在接触前人剑术的过程中,因缘际会之下,有所明悟,直接超脱前人剑术招式的藩篱,不再受一家一派剑术之拘束,一步跨入‘无招胜有招’的超凡境界。 两相对比,岳不群已是明白,顿悟是一步登天,可遇而不可求,就算独孤九剑放在自己面前,自己也不一定能够学会,更别提从中顿悟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了。渐悟虽然耗时长久,但却是没有资质要求的,任何人都可以走这条路,只是到底能走多远就看每个人自身的智慧和造化了。 而自己其实没得选,岳不群心中清楚,既然风清扬没来传授自己和封不平等人一丝半点儿的独孤九剑,那就是说他不看好自己等人走顿悟这条路。岳不群毫不怀疑风清扬的眼光,毕竟风清扬可是当世少有的绝顶高手了,以他的武功和见识,在这点上基本不会看错。 如此一来,岳不群知道,自己便只有走渐悟这条路了! 不过,大道万千,皆是殊途同归,渐悟也好,顿悟也罢,都只是剑客追求剑道无上境界过程中跨过某一段路的方法罢了! 一旦选定渐悟的路,放下了对顿悟的种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岳不群整个身心反而一阵阵轻松,灵台清明如洗,心境骤然大进。 “哈哈哈哈!” 一阵放声长笑,岳不群不由信心百倍,“正好,明年春天童试之后无事,我不妨多多挑战西北一带的各家高手,尽快将自己所练的华山剑法融会贯通,以期更进一步!” 第三十三章 给参将的礼物 除夕年节将近,十多个仆人来来回回,忙碌的清扫着朝阳居各处庭院,替换着新的的窗户纸和灯笼。 岳不群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回想起这半年来自己等人的奔波劳碌,不由暗暗感叹,让华山重新充实忙碌起来可当真不容易啊! “掌门!”封不平拿着一封红贴,直奔岳不群而来,“这是高参将派人送来的潼关红利和年节礼物清单,还得掌门亲自过目!” “嗯!”岳不群双手接过,随意翻看,“有劳封师兄奔波了!” 想起三个月前初见高参将时,他那“高冷范儿”,岳不群心中就暗暗发笑,二人也可谓不打不相识。那次自己去潼关拜访他,不出意外的遭到他手下那些“高手”的为难,可惜这位参将高世博虽然政治手段不差,但偏偏一心向往江湖的新鲜刺激,却又是个不怎么识货的外行,手下的所谓高手,大多也只是些江湖混混骗子一类,被自己随手打发之后,纨绔习性发作,非要拜入华山派学习上乘武功,还认准了要拜华山前辈高人为师。 无奈之下,岳不群便根据记忆画了一幅风清扬的肖像,直言风清扬是当世绝顶高手,武功超凡,江湖人尽皆知,忽悠高世博对着风清扬的画像拜师,由自己代为传功,随便塞了他一本华山拳脚中威力不俗的《劈石拳法》,让他没事就徒手劈青砖练拳掌去。二人自此称兄道弟,其余的俗事也都三言两语,随随便便的解决了。 大致估算了一下清单上的财务总值,岳不群暗暗满意高世博的诚心,这些银钱不仅足够华山一年的开销,还能用来买下不少灵秀的孩童,当作预备弟子培养,心中忽然想到一事, “封师兄,那件年节礼物高世博是否满意?” 封不平想到那件东西,不由脸色涨红,“他倒是很满意,只是···” 想到自己让封不平送给高世博的半部《欢喜禅法》,岳不群自然可以想象得到高世博这种纨绔子弟,看到那功法时欣喜若狂的猥琐表情。 “哈哈··”岳不群轻轻摇头,将手中的清单递还封不平,“反正他也不是真正的华山弟子,而且他本身就纳了一堆小妾,那半部双休功法刚好可以满足他对内功的好奇心,也不会损伤他们自身的元气!” “掌门说的是··”封不平还是颇为尴尬,毕竟不知不觉的给人送了一本房中术,看着当时高世博的暧昧眼神,封不平就大感无地自容,英名尽毁。 “华阴县的养济院扩建是否完成了?那些孩子过年的新衣可已经备齐了?”岳不群看封不平为房中术的事尴尬不已,便主动转移话题。 “前些天已经彻底完工,吴兄弟又送来一批孩童,现在一共有近三百个孩子了!”一旦谈及正事,封不平立时忘记了刚刚的尴尬,颇有些工作狂的潜质,此时脸上闪过丝丝担忧,“只是这些孩子大多资质平庸,恐怕不是上好的弟子人选啊!” “无妨,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岳不群不以为意,“先找些夫子给这些孩童启蒙,待得以后我们收弟子时,挑出其中稍有习武资质的再教授武功,剩下的也可以送去我华山旗下的产业商铺当学徒,重新培养为我华山的外围势力!” 封不平略一沉思,随即迟疑,“那这人数是不是太多了?这些孩童中习武资质稍好的不过十之一二,剩下的实在太多···” “不不不,”岳不群轻轻摇头,面色严肃,“只要稍有资质,勉强可以习武的,都挑出来教授武艺!这些孩童中,至少可以挑出一半以上可以习武的!” “这··”封不平面色一变,颇为疑惑,“可资质差的基本没可能成为高手,而且真传弟子过多,恐怕我华山上乘玄功也会有泄露之虞···” “非也,非也!”岳不群再次否认,也不藏着掖着,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以后华山改为门派统一招收弟子,包括我们几个在内,都不得私自招收弟子,所招弟子入门时一律授以相同的筑基功法,都作为不记名弟子,由传功长老专门负责教导和推荐,执法长老则监察弟子们的武功进度,视其表现,用三五年慢慢剔除急躁冒进、好逸恶劳、品行恶劣之徒,遴选之后剩下的升为入门记名弟子,得授少半部的内、外上乘功法,再习武三五年后,武艺品德俱佳者可为入室真传弟子,能够得授完整的华山上乘功法,剩下的入门记名弟子则用我华山往年收藏的那些速成功法加以培养即可,而入室真传弟子中评出的几个佼佼者,则冠以嫡传弟子的头衔,每三年一评,按照武功高低和名声品德综合评选,优存劣汰,嫡传弟子可以作为华山长老的候补人。甚至,在当代掌门有意主动退位时,华山所有入门以上级别的弟子都以投票选举的方式从嫡传弟子中选举掌门继任者,得票数前三的嫡传弟子分别作为掌门、传功、执法长老的继承者,其余得票较多的嫡传弟子也可以作为华山一般的执事长老候补。” “这···”纵然以封不平的沉稳,也是听得目瞪口呆,虽然封不平也明白岳不群只是简单的介绍一番,具体过程还得细细商议,封不平还是为这别出一格的传承方式震惊不已,“那我等以后就没有衣钵弟子了?也没有气宗、剑宗之分了?” “呵呵!”岳不群随手摘下一片树叶,轻轻摩挲,语气沉重莫名,“武功高自然可以争到掌门、传功、执法者三个大位,那么全华山弟子都是这三者的衣钵弟子,武功不好,又何必收衣钵弟子,是想误人子弟么?” “这倒也是···”封不平面色变化不定,神情凝重,显然认识到这个制度与华山过去的传承方式有了根本性的不同,“优胜劣汰之下,胜者更能适应江湖险恶,更能将华山发扬光大!至于气宗、剑宗的理念意气之争,在这种强烈的竞争中恐怕没人会这么闲的无聊去关注了,毕竟再好的理论也比不过现有的事实,连续十多二十年的竞争,足以让所有人都找到适合自己的武功理论!” “是啊!”岳不群自然明白这个制度的核心,“就是要弟子们在竞争中主动地思考所学武功的种种理论,思索自身的优势,找到合适自己的路,而不是被动的接受长辈们所灌输的那些不知对错优劣的理论。如此一来,个人都是自己验证适合自己的路,人万变,路亦万变,何止气宗、剑宗,而是千千万万个宗,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气、剑之争。” “但是,这是完全推翻门规··后果···”并非封不平不知这套制度的优劣,也并非执着于门规,而是无法预料这套制度实行后,在江湖上引起的连锁反应。 似是明白封不平的担忧,岳不群不晒一笑,“哈哈,封师兄忘了,现在还不到我们真正招收弟子之时,待到我们成就第一流的高手,威震江湖,那时再行此事,就谁也干涉不得了!” “呵呵,”封不平随即苦笑,“倒是险些忘记这点,杞人忧天了!只是,掌门刚刚说让那些入门弟子修习我华山所藏得速成武功,是否有些不妥,那些武功虽然开始时进境颇快,但大多成就有限,还后患不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岳不群点头认同,脸上却是有些无奈,“大势所趋啊!这数十年来,我五岳剑派和魔教争斗多次,每次不论胜败,魔教就算混乱一时,也会很快恢复元气,反而越发旺盛,但我五岳剑派每次却是需要很久才能恢复,稍有不慎还会势力衰落,这种情形屡有发生,便令我们不得不警惕! 经过反复分析,我发现魔教之所以恢复的快,就是因为他们下层人数够多,中上层一旦有所损失,便可以由下层相互斗争而快速产生新的中上层,甚至还能由中上层斗争而产生出雄心勃勃的新教主! 最可怕的是,这种快速恢复的优势只会随着斗争的持续而越发明显!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是大帮派、大势力的最佳发展方式!所以,我华山以后就也得走这条路,就要多多培养下层的入门弟子,以防万一! 至于速成武功,就挑那些后患小的,或是后患不明显的速成功法,才能尽快让入门弟子拥有些许自保之力!而且,以后我们武功高了,也可以共同推演一些更好的速成功法!” “唉,如此说来,也只能这样了!”封不平心中虽然对于传授弟子们速成功法有些担忧,但也不是迂腐的人,略微沉思,也就叹息着同意了。 二人一时间心思重重,默默静立。 “七丫,你快点啊!” “这木锹好重啊!我拿不动···” “唉··真没用··我来帮你··” 莺莺燕燕的悦耳声音传来,使得各自沉思的二人骤然醒来,岳不群循声望着全副武装,似是要去堆雪人的周家五丫、六丫、七丫三姐妹,十三四岁正是贪玩儿的年纪,不由莞尔一笑。 这时三姐妹也看见岳不群和封不平在此,不由欢笑一停,像是见了严厉老师的乖学生,不敢像刚刚那样肆意了,令得岳不群颇为郁闷。 我又不是大灰狼! 岳不群不由呵呵一笑,“你们去玩吧,小心雪滑摔着啊!” “快走,快走···” “走啊!” 伴随着一阵细细的嘀咕声,三女你推我攘的跑远了。 “咦?”岳不群忽然在少女来处的山壁旁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不由一声清喝,“成师弟!” “哈哈··”成不忧转身绕出山壁,呐呐开口,“掌门师兄,封师兄!··” 看着成不忧背后还露出一柄木锹的一端,令岳不群不由啼笑皆非,都这么大了还想跟小姑娘一起玩雪? “成师弟,你来得正好,祖师祠堂很久没打扫了,过些日子我们都要去祭祖,你现在去把祠堂好生打扫一下!” 成不忧如丧考妣,手里的木锹不由掉在地上,双眼可怜兮兮的望着封不平,似乎想让他帮忙说情,不想封不平眼睛一瞪, “没听见吗?还不快去,没扫干净不准吃午饭!” “去就去··”成不忧磨磨唧唧的拾起木锹,架在肩上,吊儿郎当的向着祠堂晃悠。 第三十四章 和华山有缘 “岳师兄!小弟又来蹭饭了,岳师兄不会不欢迎吧?哈哈!” 清爽的笑声老远传来,岳不群也是哈哈一笑,听声辨人, “沈师弟来得正好,刚刚有人送了我六坛太原百年老窖,咱们中午可得好好喝几杯!” 来人正是沈有容,他虽然也练过一些武艺,但明显内力不深,此时已经裹着厚厚的棉袄,颇为臃肿,却是毫无秋日的儒雅风度,不似岳不群和封不平二人一般内力有成,寒暑不避,仍旧一身“华山制式道袍”,在大雪朦胧的天气反倒更增飘逸!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沈有容微一抱拳,脸上闪过一丝不舍,“可惜啊,小弟明日就得出发回宣城了,这一去至少有三个月见不到二位兄长了!” “沈兄弟明天就走?”封不平语气沉重,显然也是颇为郁郁,毕竟华山现在总共也是没几个人,好不容易有个说得上话的朋友,这几个月几人认识以来,交情愈发深厚,已是兄弟相称,如今虽然只是暂别,却也十分不舍。 眼看气氛不对,岳不群不由哈哈一笑, “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俩还准备上演一番千里相送,挥泪惜别的大戏?中午这顿就当是给沈师弟的饯行宴,你们等下多喝几杯即可!” “岳师兄说的是,等下可要不醉不归!”沈有容也不欲离别伤怀,故作清爽。 “是要多喝几杯!”封不平沉声赞同,情真意切。 “只是?”岳不群上下打量着沈有容的棉袄,眼神在自己三人衣物上打转一番,随即调笑,“沈兄弟这身体可不像是习武中人,这一路白雪皑皑,山高路远,沈兄弟晚上岂不是要抱着马儿取暖?那让史县尊的千金情何以堪啊?哈哈!” “让岳师兄见笑啦!”沈有容面露苦笑,“小弟可不像二位兄长身怀上乘气功,能够寒暑不侵!以前在家里时,身为武将世家子弟,我也是日日习武,十多年未曾间断,自认武功虽然不算出类拔萃,可也小有成就,不成想却是坐井观天了!” 连连摇头,沈有容显然对自己当时的想法好笑不已,“直到见到二位兄长,小弟方知武学一道的博大精深,玄奇奥妙,绝非是我自己这点儿沙场粗浅武功所能比拟!” “沈兄弟这倒是说错了!”封不平却是个较真之人,忍不住纠正,“沙场武功可不能说是粗浅,据我所知,我华山剑术、嵩山剑术、衡山剑术,甚至魔教武功,都有一部分是来自沙场搏杀之术,这些武功可是很有些威力强劲之处,沈兄弟应当是没有上好的练气内功,只有外功招式,恐怕才无法发挥出这沙场武功的全部威力罢了!” “封兄此言有理,”沈有容眼中若有所悟,轻轻颌首,“小弟也总觉得自己气力不足,无法将家传的沙场武功使得酣畅淋漓,发挥不了那种纵横披靡的气势!“ “呵呵,这有何难?”岳不群轻轻一笑,颇有气势的把手一挥,“等下让封师兄给你拿本《风雷劲》内功,再传你三招混元掌法,以你的武功底子,定然很快就能有些成就!” “这··”封不平略一迟疑,“《风雷劲》倒是没什么,但混元掌可是我华山立派核心,恐怕···” “不敢受兄长厚赐····”沈有容也是连忙拒绝,虽然不知混元掌是何等武功,但看封不平的为难神色,也知此掌法于华山非同小可,不好轻受。 “无妨,只是三招而已,用来辅助你修习风雷劲,可以事半功倍!”岳不群说着眼珠一转,不由口气一变,“再说,你可以拜入我华山派嘛!” “这个···”沈有容面露疑色,犹豫不信,“拜入华山?拜谁当师傅?不会是你们俩吧?” “咳咳!”岳不群眉毛一挑,面色古怪,封不平也好似明白了什么,不由无奈摇头,笑而不语,岳不群只得接着说道,“这样啊,我华山现在还剩下唯一的一个长辈风师叔,武功盖世,只是他老人家性情孤僻,行踪不定,我身为华山掌门,实在是不忍风师叔没有传承弟子,几个月前就代他收了潼关高参将为不记名弟子,要是沈兄弟不介意,不妨也就拜了他老人家为师,做个记名弟子,便可以学习华山真传武功了!” “这样也行?”沈有容有些惊奇,“怎么听着就不怎么靠谱啊?” “怎么不行!”岳不群一本正经,“不信你问封师兄!” “华山事物一向是由掌门说了算!”封不平不擅捏造胡言,也不敢替风师叔这个长辈做主,只得谨守原则。 “我是掌门,为风师叔着想也是好意,就这么定了!”岳不群言不由衷的下了定论。 “可风前辈人都没在,我想拜师也不能啊?”沈有容知道岳不群二人好意,但门派真传武功非同小可,怎可轻受,还是婉拒。 “嗯嗯!不妨事,”岳不群颇为得意,“不用见到真人,你只需对着风师叔的画像拜一拜就行,反正我这个华山掌门都承认你是华山弟子,谁还能否认不成?” “这样?岳师兄不是准备用这个办法到处骗人入门吧?”沈有容一脸怀疑。 岳不群不由脸色一僵,随即不以为意,“怎么能叫骗呢?本掌门这是看你们与我华山有缘,特度你们入我华山道门,同参造化!” 嗯,就是这样,以后还得多多度化江湖上那些迷途的羔羊,岳不群心中暗暗为自己的办法得意,面上却是作出一副宝相庄严的样子,看得沈有容和封不平二人暗暗咋舌,这还要不要脸? “嗯,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就去把拜师仪式办了吧!····” 最终沈有容还是没能逃出岳不群的魔掌,做了华山的记名弟子不提,岳不群犹不满足,又将之前归附华山的邱夫人、叶氏兄弟和吴全礼也引入风清扬门下,作了风清扬的记名弟子,美其名曰能者多劳,风师叔武功高强,合该为华山的繁荣强盛多多出力!可怜风清扬人都不知在哪儿,又能为华山出什么力?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可耻嘴脸,差点儿让宁中则都看不下去了! 雪花连绵纷飞之中,除夕已至,华山诸人齐聚祠堂。 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差不多快满一年,这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节,岳不群忽而想起后世的亲人,却已然面容模糊,好似多年未见一般,不由感慨良多! 祭祖开始,岳不群当前居中,封不平、宁中则、成不忧随后并立,最后则是于不明、邱夫人、叶氏兄弟、吴全礼五人,众人一同持香叩拜,青烟渺渺,神情肃然! 随着武功渐高,信心渐盛,岳不群心态也已有了不少变化,干脆两个月前就让一直在外组建情报机构的于不明光明正大的回了华山一趟!封不平纵然早知岳不群有所隐藏,却也不禁为于不明之事稍稍吃惊,因而对岳不群越发敬畏。岳不群却是毫不在意,在和封不平商议过后,便让吴全礼跟着于不明做个副手,参与情报组织的组建,以及搜集孤苦孩童。 须臾,祭祖完毕后,岳不群带着众人回到剑气冲霄堂,举行年夜宴。一开始众人还有所收敛,气氛不高,不多时几杯温酒下肚,众人渐渐放开心怀,于不明、成不忧、吴全礼以及叶家兄弟已经拼上酒,夜宴渐渐热闹起来,宁中则和邱夫人毕竟是女子,又不喜饮酒,不一会儿就离席回房了。 岳不群知道自己在场会让他们觉得拘束,和封不平对视一眼后,二人一同告退离席,留下几人热热闹闹的猜拳吹牛,犹觉不过瘾,还乱糟糟的拎着酒坛,在堂外空地放起了烟花。 离开了热闹的剑气冲霄堂,岳不群在夜色中静静漫步,心中对于自己不知不觉间愈发强盛的掌门威势颇为感慨。 高处不胜寒啊! 自己这才不过是十多个人的掌门,就已经觉得和众人有些格格不入,难怪皇帝会称孤道寡! 忽然,岳不群发现前面的百年古松旁倚着一道身影,身姿丰腴,其身份不问可知,不由打趣, “夫人好雅兴!难道半夜观雪别有一番风味?” “呃···”邱夫人如梦初醒,待看清来人是岳不群后,不由惊讶,“让掌门见笑了!” 听着声音有些不对啊,怎么带着哭腔?岳不群忽然想起,邱老头两个月前已经病死了,邱夫人现在可谓是举目无亲,除夕年夜定然是在思念去世的亲人,不由心生同情, “夫人是想起诸多亲人了吧,唉,”岳不群突然打住,却是发现自己好似不怎么会安慰人,实在说不出什么好话,“还是节哀顺变吧,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嗤!”邱夫人破涕为笑,“掌门怕是很少宽慰人吧!” “哈哈!”岳不群不由尴尬,“是不怎么会安慰人,毕竟在我看来,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见惯生死厮杀,心志比起一般人应该要坚强许多,也无需怎么安慰,悲多伤神,心向光明才能自在长乐!” “可是,就算是习武,妾身到底还是女人,免不了多愁善感,比不得掌门你们男儿有雄心壮志支撑,唉···”邱夫人说着似是觉得寒冷,双手捂着肩头,默默无言。 雄心壮志吗?岳不群扪心自问,自己对于权利虽然有点儿期待,但却不像左冷禅、任我行等人那么执着,作了一年的华山掌门,更多的是因为对江湖险恶的不安,企图拥众自保,虽然也不知不觉的为华山壮大而绞尽心思,却是总觉得这掌门之位可有可无,无可留恋。 那么,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念头流转,岳不群渐渐明悟,这个世界比起自己原来的世界更吸引自己的事物,不是过眼云烟一般的权位,也不是充满豪情与刺激的武林江湖,而是诸多出神入化、玄妙莫测的绝世武功,这种超凡脱俗的神奇能力,足以令后世任何平凡青年为之痴,为之狂! 真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够达到何等境界啊! 黑暗中,岳不群的眼神愈发深邃难测,心中似有一柄无形利刃渐渐凝聚。 忽然,一个柔软的身体靠过来,香风袭人的秀首缓缓倚在自己肩头,岳不群心神一震,种种思绪骤然退去,却也任由身旁的美妇暂时依靠,毕竟她只是想要一个心灵港湾罢了! 半响,邱夫人幽幽一声轻叹,离开了岳不群的肩头,“妾身多谢掌门体恤···” 柔软的触感不再,岳不群倒是颇有点儿不舍,随即调笑,“不必,这也算难得的艳福了!” 扑哧一笑,邱夫人也不在意,“妾身早就人老珠黄,还算的哪门子艳福!” “呵呵,”气氛有点儿暧昧啊,岳不群不由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老不老男人说了才算,夫人又何必自怨自艾呢!” 随性而走,不知不觉回到了掌门居住的真灵院,岳不群却是想起小师妹很早就回了房间,除夕守岁一夜,也不知她在做些什么,便向着院中唯一亮着灯光的房间走去,径直推门而入。 “师兄来了!”宁中则放下手里的书卷,站起来给岳不群倒茶。 随手拿起那书卷,《西厢记》三字映入眼帘,岳不群不由好笑,“师妹要是无聊,不妨去放烟花,怎么还看这话本儿,前些日子不是才看过么?” “嗯,他们一身酒气熏死了,我才不和他们一起放烟花呢!”宁中则皱了皱琼鼻,好似闻到那浓郁的酒味儿一般。 捏了捏宁中则的鼻尖,岳不群也觉得就这么坐一夜实在无聊,可是《西厢记》实在不是自己的菜,不由建议,“那我先去把《紫霞秘籍》拿来,咱们俩一边看书一边聊到天亮!” “好啊!”宁中则眉开眼笑。 第三十五章 无奈虐菜 “驾··咻咻··驾···” 岳不群骑马飞驰在通往西安(长安)府城的官道上,四月的旭日暖暖融融,日光照在身上懒洋洋地颇为舒服。 年初二月的华阴县试出乎岳不群意料的轻松,但仔细想想,岳不群也明白,华阴毕竟是在华山眼皮底下,华山在此经营日久,声名广传,士农工商各类人士或多或少都得给华山面子。而且,岳不群自己的学问八股也得到赵先生的首肯,还作出评价,单就学问来说,童试轻松过关,乡试大致能过,会试看运气,但科场外的政治博弈也是科举成败的重要因素。 马鞍上的青色包裹随着马儿奔驰颠簸,一甩一甩的碰撞岳不群的膝盖,但岳不群却是明白,自己这次去西安参加府试和院试,能否通过还真要看包裹中那一大叠书信了! 这里面有赵先生写给他在西安学政的故交同窗的书信,但更多的却是潼关高参将帮忙弄来的一些州府官员的举荐信,他可是当朝首辅高阁老的亲侄子,高阁老深得皇帝信任,权势滔天,潼关周围几州几府的官员没人敢拂高参将的面子,谁拂高参将的面子也是拂高阁老的面子,那他就真离退休不远了! 而且,据于不明打探的消息,西安可是新成立了一个不弱的帮会,平日为非作歹,无视官府,闹得纷纷扬扬! 岳不群此去,也有意击败解散这个帮会,趁机恢复华山在西安地下势力的话语权,更能够借此交好西安的官方势力,为科举添加砝码! 眼看日落将近,岳不群知道天黑前是无法赶到西安城了,只得在临潼附近的官道上随意选了一间客栈住下。 让店小二上了一桌素食,岳不群临窗坐下,一边吃饭,一边随意的观看窗外夕阳西下的赤红云霞,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儿。荤菜酒肉味道重,极易掩盖迷药毒药的药味儿,出门在外,岳不群看似随意,实则暗中小心谨慎,尽量不露破绽,自然不会吃酒肉。况且,自从练气修为日益深厚,岳不群越来越倾向道家练气士的清淡饮食,除了节日饮宴,都是不怎么在意吃肉喝酒。 几个手执刀剑的江湖劲装打扮的汉子进了客栈,粗声呼喝连连,让店小二赶紧多上酒肉,便在岳不群旁边的桌子坐下。 岳不群随意扫了他们一眼,也不在意,毕竟在岳不群来吃饭之时,就看见大厅里早已坐了不少江湖中人,现在不过又来几个而已,都是脚步沉重,呼吸短促的武功浅薄之辈。 那几个大汉也稍稍打量了一番大厅众人,在看到岳不群一身飘逸儒雅的道袍,桌上放着一柄宝剑,不由眼神一缩,忌惮之色一闪而过。 江湖铁律,道士、和尚、书生、小孩、女人和邋遢老头,这些装扮的江湖中人,都是煞星,不好惹! 事实上,现在江湖上的道士、书生大多出自武当、华山、泰山、龙虎山、青城派和一些隐世传承,的确都是普通江湖闲汉眼中的硬茬子!而和尚也都是南北少林以及和少林关系密切的寺庙所出,嘴上慈悲不断,手下却没怎么客气,也是不好惹!至于小孩、女人和老头,本该都在家里纳福,而一旦大摇大摆的跑江湖,那就是自忖颇有几分独门绝技,即使只是些防不胜防的旁门左道之术,也不是武功粗浅之人能够招惹的! 一顿饭虽然吃得颇为沉默,但岳不群自觉如此夕阳晚霞伴我食,也是别有一番诗情画意,胸中文思翻涌,就算没能作出一首脍炙人口的好诗,也可以陶冶情操,酝酿心境,大益悟道练气。 夜幕降临,岳不群早早的盘坐在床上,虽然出门在外,为安全起见而不能长久入定练气,但也可以运气调息,微微精纯真气,却是聊胜于无。 午夜将近,客栈走廊渐渐响起一些脚步声,不多时便越来越急,越来越密。 岳不群睁开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紫气,耳朵轻轻抖动,收到一些细碎的呼吸声和耳语声,再配合晚饭时见到的武林人士,便将事情猜了个大半。 不过是些普通的恩怨争斗,岳不群自然懒得理会,随即再次闭目静心,泰然自若。 须臾,一些刀剑兵器的交击声间或响起,岳不群也都充耳不闻,直到一个手执九环大刀的壮汉一脚踹开岳不群的房门。 “哐当···”一声大响,岳不群随即睁开双眼,脸上颇为无奈,这怎么就是避不开呢? “所有人都快点儿出去···秦王帮搜查!” 大汉明明武功一般,九环大刀也是个薄薄破铁皮的样子货,却偏偏嚣张至极,肆意呼喝。此时隔壁房间也隐隐传来类似的呼喝声,那些房客应该也遭到同样的对待。 岳不群不紧不慢的起身,抖了抖衣衫,淡淡的问道,“搜查什么··” “问什么问!叫你出去就出去···”大汉一脸不耐烦,手中大刀就要往岳不群脖子上架,“再废话,大爷我剁了你···” 岳不群也不拔剑,左手微旋,聚气提掌,随意的拍在九环大刀侧身。 大汉看似威武煞气,却像是个连外功刀法也没练过几天的武功白痴,还没反应过来,只觉手腕一痛,大刀脱手而出,叮叮哐啷地砸在地上。 大汉捂着手腕,直愣愣的看着地上那把已经扭曲变形的九环大刀,不由吞了口吐沫,立即扑通一声跪下, “大侠饶命啊···” “····” 岳不群无语,这就是那什么秦王帮成员的素质?还比不上之前镰山寨的喽啰呢! 大汉见岳不群不开口,只以为岳不群不愿意放过自己,身体顿时瑟瑟发抖,牙关打颤,连连叩头。 “大侠,小人以前只是西安城西杀猪的···是被秦王帮强行逼迫入帮的啊···小人上有老,下有小···” “闭嘴!”一声轻喝,打断了大汉的废话,岳不群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这秦王帮主是想扩张想疯了,连普通杀猪的也要,可真是比自己这个华山掌门招人要随便的多。 “你们是什么人带队,查房是要搜什么人?” “小的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三个什么堂主带队,搜查咸阳帮的对头···”大汉一听岳不群发问,不由脸上一喜,知道自己小命可能是保住了,随即哆哆嗦嗦的答道。 “什么咸阳帮?”岳不群疑惑了,怎么尽是什么狗屁垃圾帮派! “他们是咸阳城的帮派,近些天和我们秦王帮争夺西安城西城地盘,被我们秦王帮打败,有些余孽没能直接逃回咸阳,就跑到临潼来了··好像是准备绕路回咸阳···”大汉巴不得岳不群多多提问,这样自己就铁定死不了,所以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岳不群还要再问,却见门口又进来一个瘦高个儿,他一见大汉跪在地上,情形不对,二话不说转身就逃,到了院子中才放声大喊, “快来人啊!点子扎手····” “····”岳不群再次无语,该说他机灵呢,还是他贪生怕死? 随手提起床头的长剑,岳不群也不理会一脸临死恐惧的大汉,冷着脸缓缓出了房门,却听见身后大汉自以为险死还生,猛喘大气的呼哧声音,不由暗暗发笑。 还不待岳不群出了院子,走廊上熙熙攘攘地冲来一群帮众,领头的就是三人一身绸缎锦衣,满是暴发户气息,手中有刀有剑,一见岳不群出来,也是二话不说,大手一挥,率着帮众就冲了上来,招招直往岳不群要害招呼! “····” 岳不群再次无语,差点儿以为自己跟不上时代了,怎么秦王帮上下都是奇葩? 手中长剑出鞘,随意翻飞,剑光闪烁不定,没几招岳不群就发现,这些帮众武功都很差,可以说是练过正经武功的人都很少,大多数只会三两下仓促学会的招法,只有三个领头的会些正经武功,但也不高,估计三人合在一起也顶不过成不忧的‘狂风快剑’二十招! 但对方既然上来就下死手,岳不群也不会因为他们武功差就有所客气,手中长剑骤然加速,一招‘夜战四方’的大力横扫,逼退四周的帮众,随即上步进攻,长剑嗖嗖连刺,将三个头领圈在自己剑光之中,也无需什么真气和上乘剑招,只是些华山基础剑术就将他们三人杀得狼狈不堪,左支右绌! 噗嗤一声,鲜血四溅,岳不群飞身退开,避免被血花溅到,却是三五招之间已经将对方三人中的一个一剑封喉。 剩下二人感觉不妙,趁着岳不群退开,也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岳不群微微绕过尸体,身形一闪,已经拦在这二人面前,其中一人面色恐惧,刚想开口,却被岳不群毫不犹豫的一剑直刺给打回去。 这时周围的帮众早就发现形势不对,闹哄哄转身就跑,眨眼间就不见踪影,让两个头领目光大急,稍一分神,就被岳不群闪电般刺出两剑,尽皆一剑封喉! 淡然的收剑归鞘,岳不群也没有要去追杀那些帮众的闲心,对三具尸体视而不见,转身便朝着客房走去,却不料背后传来乱哄哄的脚步声,不由回头一看,却是又有一班帮派喽啰从走廊冲过来。 眉头一皱,还没完没了?岳不群就要出剑杀两个震慑一番,却见对方远远停下,人群中走出一人,三十岁上下,穿着打扮颇有些精明强干的味道。 那人朝着岳不群抱拳施礼,“这位大侠有礼了,在下咸阳帮少帮主何金,多谢大侠援手之恩!” “嗯?”岳不群眉头再皱,冷然开口,“我不是想要助你们,只是他们秦王帮先招惹到我而已,你也不必言谢!” 随即也不理会何金一脸噎住的表情,岳不群直接转身回房,只留给何金众人一个孤傲潇洒的背影。 第三十六章 大爷还是孙子 次日一早,岳不群背着包裹,手提长剑,不慌不忙地来到大厅就餐,却一眼看见,那个咸阳帮少帮主何金早就站在岳不群昨天晚饭时坐得靠窗户那张桌子旁候着。 眉头一挑,岳不群无视何金,径直坐到自己的位置,“小二,上些馒头清汤!” 何金并不恼怒,反而颇有气势的一挥手,“小二,快给大侠上一桌招牌菜,算在我的账上!” “呵呵,”岳不群根本不领情,手指弹了弹自己身上的道袍,冷哼一声,“贫道食素!” 何金表情一滞,颇有些强颜欢笑,“哈哈,大侠何必据何某与千里之外···” 岳不群看也懒得看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唇边,不动声色地轻轻一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确定茶水没有异味儿,岳不群才稍稍沾唇,舌尖一触,没有酸麻感,这才一饮而尽! 随即不顾何金难看的脸色,岳不群继续淡淡地说道,“其实,你的想法岳某人就算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不外乎是,先交好岳某人,再利用岳某人的武功帮你们打败秦王帮,占据西安地盘!” 这也是岳不群昨晚拒绝何金善意结交的原因,不是岳不群孤傲,而是岳不群在和秦王帮那两个头领交手之时,早就发现有一伙人躲在暗处窥视,但他们武功低微,对自己没有威胁,所以岳不群并不在意。而在岳不群杀死秦王帮那两个头领之后,何金便径直上来结交,岳不群就明白刚刚偷窥之人必是何金和他的手下!鉴于何金藏头露尾的行径,图谋不轨的心思,岳不群根本懒得理他! 此时,何金再次主动用他的热脸贴自己的冷屁股,岳不群就发现此人颇有些封神演义‘申公豹’、天龙八部‘全冠清’、倚天屠龙‘陈友谅’这种外交智囊型的味道,虽然何金的“道行”可能比不上前面这三个前辈,但在倾向用打打杀杀解决一切问题、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的江湖人中,也是少有的精明强干外交人才! “只是,”岳不群面色古怪,眼神玩味地看着何金,“恐怕你这如意算盘一开始就打烂了!” “大侠误会了···何某是诚心结交···”何金一脸正色,眼神清明,不慌不忙。 岳不群却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眼神直愣愣的盯着手中的茶杯,似乎想在杯子外面看出花儿来,让正在飙演技的何金尴尬不已! 晾了何金一会儿,岳不群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一字一顿, “本座岳不群,华山派当代掌门!” 何金勉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愣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立即再次露出笑容,“原来是岳掌门,久仰久仰啊!” “现在,”岳不群无视何金的毫无含金量的客气恭维,自顾自地说道,“你还想让岳某帮你争夺西安城么?” 西安合咸阳以前可都是华山派的地盘! “岳掌门说笑啦,说笑啦···”何金笑容不减,心中却是暗骂,这次丢人丢大发了,当着正主的面拉拢人家去抢人家自己的地盘,真是全世界的猪都笑了! 岳不群暗暗佩服何金的脸皮,跟他一比,自己还是太腼腆了! 这时小二端着馒头清汤放在岳不群面前,大鱼大肉的招牌菜放在何金面前,一脸微笑,“客官慢用!” 岳不群和何金不约而同地看了小二的背景一眼,哭笑不得,这小二真会做生意!特别是何金,被人当冤大头的滋味儿可不怎么好! 岳不群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细细咀嚼,轻轻咽下,“说说你们咸阳帮吧,我倒是挺好奇,你们连秦王帮那些垃圾帮众都打不过,是凭什么占据咸阳城的?” 何金也拿起筷子吃着面前的大餐,随口回答,“其实我们咸阳帮和他们秦王帮实力差不多,只是我们有一半的帮众在镇守咸阳老巢,这次带来跟秦王帮干架的还不到一半人手,也没什么高手,才会被秦王帮击败!” 岳不群喝了一口葱花青菜汤,鄙视地看着何金,“你们咸阳帮的帮众不会也都是些普通的杀猪汉吧?” “呵呵··”何金干笑两声,“让岳掌门见笑了,我们这些小帮派比不得华山名门大派,咸阳帮和秦王帮都只有那么一两个小高手,还都入不得岳掌门的眼!” 岳不群上下打量了何金一下,“你武功不怎么样啊,那你们咸阳帮的高手就是你爹喽?” 何金微微尴尬,“家父武功低微,算不得高手,我们父子俩也只不过是在咸阳地界的道上混口饭吃而已,岳掌门要是去了咸阳,我们父子一定隆重招待···” “哼!”岳不群不屑,“岳某人一旦到了咸阳,恐怕你们父子就没心情招待啦!” 何金装作没听懂,“岳掌门何来此言?” “嘿嘿,何来此言?”岳不群眼中精光一闪,斩钉截铁,“咸阳本来就是华山的,纵然你们现在占据一时,将来华山迟早要收回的,本掌门去自己的地盘又何须你们父子招待?” 何金脸色也不由冷了下来,“华山早已今非昔比,岳掌门怕是鞭长莫及吧!” “利令智昏啊!”岳不群轻轻眯起眼睛,淡淡地道,“有道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八百里秦川并非一般帮派够资格去染指! 如果华山再起,凭着华山在关中几百年的巨大威望,你们没有任何优势,关中武林自然还是华山说了算!要是华山倒了,河南嵩山派、河北黑木崖一旦抽出手来,必定会争夺关中。到时候,你们这些地头蛇就是两方势力率先清理的对象,凭你们咸阳帮这群乌合之众,还想抵抗嵩山派和魔教?” 看着何金难看的脸色,岳不群却毫不留情地打击,“说螳臂当车那都是抬举你们···” 手中筷子僵在半空,何金不忿,“大不了我咸阳帮投靠他们····” “哈哈哈···”岳不群失声大笑,不屑至极,“你以为魔教和嵩山派缺人?杀猪汉也会要?人家麾下的外围势力就可以轻轻松松把你们淹死,那些投靠他们的**高手难道不想占个地盘作威作福?他们自家高手的亲戚难道不想谋个一城管事?···咸阳城可是个好地方啊!” 轻轻感慨着,岳不群笑眯眯地盯着何金,“不知道你们父子是武功高到他们不敢惹?还是你们父子和他们是亲戚?” 何金脸色铁青,再也吃不下什么大鱼大肉的招牌菜,放下筷子,微一拱手,“岳掌门此言振聋发聩,何某铭记于心,告辞!” 看着何金带着大群咸阳帮众匆匆而去的背影,岳不群轻轻一笑,种子已经种下,现实世界自然会让他发芽和成长,自己就等着收获了! 将碗中清汤一饮而尽,岳不群在柜台结算了食宿钱,出门上了小二牵过来的健马,便向着西安城飞驰而去! 临潼离西安本就不算远,岳不群催马一个多时辰就到了西安城门口,只是西安虽然陆续做过十三朝都城,但也饱经战火,屡受摧残,如今的西安城就是洪武皇帝开国后勒令地方重建,纵然比起一般的城池稍大些,但也没什么都城气概。这年代大多数城池外形都差不多,岳不群也懒得多看,直接牵马入了城。 随便挑了家不错的客栈,岳不群就着客栈的地方匆匆洗浴一番,换了身干净的青色道袍,将包裹里的书信都装在怀中或袖里,就准备按照对于科举话语权的大小,挨个拜访书信的对象! 刚刚跨出客栈的门,岳不群就隐隐发现有人跟踪,之后随意绕行了两条人少的街道,已然确定有人跟踪,只是轻功太差,隐藏的功夫也不怎么样! 如此一来,岳不群也就明白到底是哪方势力的探子了,不屑的撇撇嘴, “爱跟就跟着吧,道爷带你们逛大街!” 西安城西的一处老宅,由杀猪汉勉强转职为帮会分子的郑六,正战战兢兢的等着秦王帮帮主的召唤,满脸的络腮胡子不仅没能给他增添丝毫威风煞气,反而随着他脸颊的肌肉颤抖不已,让他看起来越发畏畏缩缩。 眼看一**的探子进进出出,终于轮到郑六被传唤进去。 “抬起头来···” 一声威严的命令让郑六不假思索的顺从着抬起头,一颗程亮的光头占据了郑六的全部眼帘。 三十多岁的秦王帮主轻抚着自家光头上的那道旧伤疤,浑身黑色劲装皮衣,充满逼人的煞气,让郑六越发谦卑。 “听瘦子干说,你昨晚最先和那个杀害了三位堂主的道士交过手···” 郑六不由再次施展自己倚之在帮会中活到现在的独门绝技,扑通一声跪下,立时嚎啕大哭,“帮主,呜呜···小人该死,小人给帮主丢脸了···” “·····”秦王帮主不由一愣,暗暗感慨,见过软的,没见过这么软的,“你把那天的经过说一遍,就从你进门开始,嗯,把他的动作详细说说···” 郑六再次发挥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特长。 “嗯!”帮主听着郑六啰啰嗦嗦的叙述,不由再次摩挲着自己光头上的伤疤,“打坐···一掌拍废铁刀···” 渐渐无视了郑六的啰嗦,帮主自顾自地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内功··掌法··一剑封喉···是个高手啊!” “你下去吧···” 郑六如蒙大赦,畏畏缩缩的退出了大堂。回头看着大堂门梁上的牌匾,血红的“黑虎堂”大字让郑六心中直哆嗦,不由默默凄凉,这样到处装孙子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可怜我老郑只想安安稳稳的当个杀猪汉啊! 同样在这样想得还有岳不群同学,以“后学末进”的身份连续拜访了十多个有关科举的学政官员,岳不群也已经装孙子装到吐了! 要不是这样低声下气也是一种人生百态的难得体验,有利于红尘炼心,岳不群早就撂挑子了。 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的“酸”劲儿,岳不群跟他们文绉绉来,文绉绉去,酸得回了客栈躺在床上,脑袋里还文绉绉满天飞,比起数绵羊,这种酸爽爽晕乎乎的感觉倒是让岳不群更快进入梦乡! 第三十八章 考场突破 大清早,岳不群在府试考棚单间内奋笔疾书,第一场考贴经,就是按题目默写五经段落。 自从沉心练气悟道日久,岳不群精气神浑厚饱满,记忆力大大增强,虽然不敢说像是张无忌那般过目不忘,但是只要专心记忆过的知识,最起码几年内都不会忘记。岳不群早已将四书五经熟记于心,此时默写却也不难。 只是,昨天晚上‘浪奔’太久,岳不群此时虽然神情亢奋,运笔如飞,但那衣衫破烂,满脸憔悴,眼睛通红的样子实在让监考人员担心,生怕再考试出人命,有经验的考官还好心的专门给岳学子安排了一个考场役丁,在单间外随时监视着岳学子的状况,准备在岳学子昏倒的第一时间就送去医馆。 对此,岳不群嗤之以鼻,自己堂堂堂堂华山掌门,武林高手,可不是身娇体弱、心神焦虑的普通学子。虽然自己昨晚失算了,没想到那陆怀铁在野地的纵掠轻功当真不俗,特别是有夜色掩护,以自己炉火纯青的‘金雁横空’身法,硬生生追了个把时辰,才把这位陆帮主截在一处河滩上的空木屋房顶。 岳不群想起前世看电视电影,自己还老是嘲笑导演编剧没创意,只会把对决场面放在木屋里,然后对决双方比赛当拆迁工,一场打斗下来木屋必塌。可这次,岳不群再也笑不出来了,陆怀铁虽然被截住,但也挑选了一处对他十分有利的战场,那就是直接踹塌屋顶,两人一起掉入狭窄的木屋内。经过黑虎堂大战,再一追一逃一个时辰,二人的体力和真气都消耗的相当严重,反正岳不群自己的真气已经消耗约五六成,这还是岳不群修炼混元功这种道家正宗气功,真气绵长,耐力持久的结果。按照岳不群的估计,陆怀铁的真气顶多剩下了三成,就算能够接着跑下去,陆怀铁也很快便会真气耗尽,那时再被岳不群追上可就一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陆怀铁跑得一肚子火,岳不群也追得一肚子火,无需干柴,烈火逢烈火,自然火大了,两人一言不发就战成一团! 这次岳不群可没有吝啬真气,犀利的剑气银光满溢,不仅杀得陆怀铁连连躲闪,还扮演了拆迁先锋,银光闪烁之处,木柱木板一扫而断,陆怀铁的衣衫血液混着木札木片乱飞!毕竟,岳不群十七八岁,陆怀铁三十多岁,都是练武之人的青壮时期,体力都差不多,但在之前的野地全力‘浪奔’比赛中,体力值已经消耗的差不多见底了,这时双方剩余真气的多寡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这点陆怀铁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将岳不群陷入狭小的木屋,想让岳不群的剑法施展不开,拉小双方的差距,再凭借着他自己丰富的局域战经验,击败岳不群!但是,陆怀铁实在没想到,银白剑气全开的岳不群拆迁天赋极高,表现极为凶残,无论木柱木板还是木墙,不仅没挡住那犀利的银蒙蒙剑刃,反而让信心满满的陆怀铁落得一身凌迟般的剑伤! 最终,岳不群一剑没挨就干翻了陆怀铁,但是自己的真气也见底了,一身飘逸道袍被木片划成丐帮制服,布条纷飞! 丹田真气枯竭,岳不群的‘金雁横空’就不怎么飘得起来,足足花了接近一个半时辰才勉强赶回了西安城!此时,天色渐渐明亮,日出将近,岳不群还没来得及去秦王帮洗漱换衣服,就得知考生已经开始进入考场了,无奈之下,岳不群便把长剑藏在一棵古树上,然后直接奔赴考场,就这还差点儿迟了,等岳不群到达考场门口时,最后一个考生都已经快看不见背影了。幸好考引这个准考证岳不群是随身携带着,尽管已经被木片划破了两个小洞,但大体还算完整,才没被检查的军士给拒之门外。而且考场备有笔墨,否则,除非岳不群想交白卷,不然还真得舔着脸向监考官员借笔墨了! 来来回回浪奔两三个时辰,岳不群热血腾腾,再加上大战诛敌之后,丝丝煞气萦绕心头,岳不群也懒得惺惺作态,一身乞丐装,双眼赤红,还大摇大摆的走进考场,这幅反常模样让所有考官心惊胆颤,生怕他随时发病暴毙,死的不明不白,就好心好意的给他安排了个保姆役丁! 热血如沸的状态下,岳不群倒是下笔如有神,字字刚劲有力,锋芒毕露,渐渐意与字合,书法境界不知不觉大有长进。 眼看日头西沉,黄昏临近,岳不群已然将答卷检查了三遍,也就毫不迟疑的拉动身旁的小铜铃! 片刻,有两名役丁过来,将考卷糊名收走,岳不群和和气气地跟自己的保姆役丁打个招呼,就再次大摇大摆的向考场门口走去。 半路上,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考官实在看不过岳不群的邋遢样子,就叫住岳不群, “后生可是囊中羞涩,老夫这里还有些银两···” “····”岳不群尴尬了,却也只得稍稍‘羞涩’地回答,“学生并非囊中羞涩,而是昨晚被一些歹人绑架,直到凌晨才勉强逃脱,为防错过考试,才没来得及洗漱更衣,让众师长见笑了···” 对于岳不群的“不幸遭遇”,老考官也只能口头上谴责一番那歹人,又好生安慰了岳不群几句,倒是让在夕阳下凌乱的岳不群好一顿郁闷。 离了考场,岳不群便在城内那颗百年古树的树冠里取回自己的长剑,直奔秦王帮的大本营黑虎堂而去,一天考试下来,纵然没有打坐调息,岳不群的真气也已经渐渐恢复充盈,此时赶路虽然没有用上轻功,但也步伐轻松,速度颇快。 院子门口竟然还和平常一般站着刀手护卫,岳不群此次是想来个鸠占鹊巢,也就不再客气,横冲直撞,剑鞘连连抽打,将门口的刀手和院里等着陆怀铁回来的喽啰们直接噼里啪啦一顿击倒在地。 一路“杀”进黑虎堂,岳不群再次坐上那个黑豹皮宝座,已然没有了昨晚的那种好奇心理!看着陆续冲进来的众多喽啰,岳不群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无奈地一番劳顿,“收服”了大多数帮众,岳不群就顺理成章的住进陆怀铁的帮主房间,吩咐几个帮众给自己换上崭新的被褥,打来热水,一番洗漱之后,岳不群便在床上打坐休息。 夜色寂静,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帮众前来“犯上作乱”,倒是让暗暗期待的岳不群大感无趣。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岳不群便早早出了黑虎堂,赶到考场,这次来得虽然不算晚,却也算不上早,权利的独特魅力让无数普通学子提前半个到一个时辰就等在考场门口。 这场考的是辞章,岳不群有自知之明,自己创作水平一般,也就无须强求。眼看日出将近,岳不群便如同在华山朝阳台一般入定练气,心神杳杳冥冥,自然而然。待得无意识地醒来,已然日近中天,岳不群只觉浑身轻轻松松,心中清灵宁静,自从前天夜里和陆怀铁一番纠缠厮杀后的莫名烦躁已经无影无踪。 岳不群忽然明悟,自己早已不是江湖初哥,手中染血亦有二三十人,怎么可能因为杀一个陆怀铁就会心有窒碍,神意不宁?那种莫名烦躁来得无形无相,消失地亦是无痕无迹,明显是类似练气习武之人的戾气心魔,乃是自身混迹红尘,**浸染,心灵中后天积累的污垢杂质,渐渐影响到意识神智!如若糊里糊涂,任性妄为,不知修心养性,升华心灵,便会随着功力渐渐深厚,戾气心魔亦随之根深蒂固,而越发不可自拔!乃至由内而外,由心神而肉身,内魔外魔夹攻!到那时,内心犹如水溺火烧,一刻不得安宁清静,身体时好时坏,顽疾病痛加身,比之世间最残酷的刑罚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天龙中的萧远山和慕容博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练气习武本身就是有大危险、大恐惧的之事,需要大毅力、大智慧、大机缘,才能勘破有形无形的重重窒碍,臻至高深玄妙的境界,绝不是普通武林中人所认为的只要照着绝世秘籍苦练不止就能成就出神入化的武功!真正的上乘秘籍,无不是要求重意不重力,重心不重形,心中无碍,则手中无碍,武功自然而然就能圆润通达!如果不明修心养性之要义,只知按照秘籍强行运气行功,虽然靠着浑厚的内功真气也可勉强催动,但却时时刻刻都有走火入魔之虞,实在是极可能未伤人先伤己! 丝丝感悟如同春雷之雨,润化心田,扫除尘垢,岳不群下意识的运转混元功第六层心法,直如水到渠成,真气瞬息之间便已遍行周身,所过之处经脉只觉微微鼓胀,便即畅通无阻! 这是混元真气功力大进,拓展经脉的过程!比起那些激进暴烈的内功,功力精进迅速,拓展经脉之时如同火煎针扎,膨胀剧痛的强烈征兆,混元功这种玄门上乘内功,更加注重厚积薄发,潜移默化,就算突破境界也是循序渐进,自然而然的突破,如此一来,拓经扩脉也是不温不火,顺其自然,除非练功出错即将走火入魔,否则绝没有经脉爆裂般的剧痛,而且这种无痛拓展经脉的效果也绝对不差! 须臾之间,岳不群运气九个周天,缓缓收功,默默存神内视,虽然对肉身内部仍旧朦朦胧胧,不甚清晰,但也明显感觉自身更加血气旺盛,经脉坚韧,混元真气更加精纯,更加浑厚磅礴! 嘴角微微一弯,岳不群抬手研墨,摒除杂念,缓缓构思文章辞藻。 第四十章 两个掌印 ps:看《剑出华山》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时光冉冉,眨眼间已经过去两年,岳不群的二十岁生日随之到来。 九月二十二这天,华山上下都在岳不群为岳不群生辰庆贺忙忙碌碌。本来,岳不群练气日久,心思沉静,不想为区区生辰兴师动众,搅扰清修,但是封不平却是坚决反对,理由是华山这三年渐渐扬眉吐气,生机勃勃,直似朝阳初升,需要借着这个机会对内统合力量,对外扩展名声,须得将华山所辖地盘的各个管事头目,以及华山周围一些往日交好的武林中人,如洛阳金刀门王家、三门峡雷家、汉中铁剑门等等,请来一聚,再续情谊。 现在岳不群心中除了练气和剑术,对于这些杂事便能避就避,能推给封不平和于不明,就绝不自己处理。纵然如此,封不平和于不明二人却更是丝毫不敢逾越,只因自从两年前岳不群去西安参加府试,功力大进之后,这两年来其武功更是突飞猛进,内功已达混元功第七层,真气浑厚无比,特别是配上一脉相传的混元掌,出手之间掌掌皆有开碑裂石之威,能够轻易震断封不平的长剑,这已经是真正的一派掌门才能拥有的功力!更兼,岳不群的华山剑术纯熟无比,与封不平等师兄弟切磋之时,岳不群一剑刺出,变化无端,招招式式似是而非,似出还收,流畅莫名,连封不平等精熟华山剑法的自己人都分辨不出岳不群到底用的是那一招那一式,但那出剑时的精神气势,轻灵犀利,特别是那无处不在的“正合奇胜,险中求胜”的剑意剑理,无不让封不平等人明白,岳不群已经将华山剑术练到一股出神入化的境界!这让封不平和于不明心中惊骇无比,内功和剑术达到甚至超过岳不群如今这种境界的人,华山历代虽然不多,可也不少,岳不群的师傅宁清羽就比岳不群此时还稍高上一筹半筹。但是,在双十年龄将华山武功练到这个境界的人,华山三百年以来也是极少,最起码封不平就知道,风清扬在岳不群这个年纪,剑术虽然不差,但内功绝对是比岳不群低了不少,这也是封不平坚持要大办生辰的主要原因,高手,特别是年轻高手,都是需要江湖中人的“热情招待”才能名扬江湖,震慑左道不轨之徒,获得名门大派的承认和尊重。 在众人忙得脚不沾地之时,岳不群却一个人悠哉游哉地来到宗祠,轻轻推开许久无人问津的祠堂大门,岳不群进门后却又颇为郑重地将门关上。 祠堂一下子昏暗了下来,岳不群慢慢走到供桌之前,一股线香燃过的味道蓦然流过鼻孔,岳不群不禁面色一变,身形骤然闪烁,似是鬼魅般影影绰绰,眨眼间便已绕行祠堂内墙一周,又回到原地。 没人? 岳不群伸出右手食中二指,轻轻夹在供桌上香炉中那明显新近烧完的残香细竹签。 一股稍稍温热的触感传来,确实是有人刚刚在敬香! 抬头望向房梁,岳不群刚刚绕行堂内一圈,已经确定堂内粗大木柱和帘幕后面没人,那敬香之人可能还躲在房梁上! 片刻,岳不群在房梁上也未曾发现痕迹,不由暗暗沉思,祠堂重地,除非自己应允,否则华山诸人绝对不敢随意过来,那这···· 脑中灵光一闪,岳不群忽然想到一个人,不由摇头失笑,嘴角一撇, “风师叔来看看诸位前辈还藏头露尾,这么畏畏缩缩,实在有失高人风范····难道还怕他一露面,我们这些后辈死死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走不成····” 伸手抽出三支线香,岳不群也不用火折子,直接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香头,微运真气,指间白芒闪烁,轻轻一撮。 袅袅青烟升起,香头火星闪烁,竟然已被点燃! 双手持香,恭敬三拜,岳不群将线香插入香炉,看着青烟越来越浓,缭绕飘飘,透过烟幕,岳不群的视线扫过密密麻麻的牌位,心中却早已无喜无悲,同样也没有多少恭敬尊崇,毕竟自己不是前身,对于华山的诸多前辈,除了有一丁点儿感谢他们流传下来诸多武功以外,也着实没有什么感情,大家都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嘛! 右手从左袖中掏出一个漆黑铁匣,岳不群举着铁匣,对着牌位随意一礼, “华山列祖列宗有灵,岳不群幸为华山第十三代掌门,自得传紫霞秘籍之后,全心钻研,刻苦修习,已经有所小成,今日特来奉还至宝!” 忽然,岳不群左臂轻抬,手掌翻转之间,瞬间密布紫气,绵绵密密,柔柔韧韧,掌影绰绰,轻轻推出。 无声无息之间,手掌对面一丈外的粗大黑漆木柱上骤然陷下一个巴掌印! 手掌再次微微翻转,掌上紫气蓦地劲力勃勃,气势雄浑,直如烈阳腾腾,手臂狠狠用力一推,一道深紫色掌影脱手而出,呼啸着直射木柱! 啵的一声轻响,那木柱微微一震,抖下几丝灰尘,刚刚的巴掌印下再次多了一个掌印,比之前那个更深更大,掌印中的木质似乎还有一丝丝热气升起,一股焦糊味儿散出。 “弟子献丑了,列祖列宗勿怪,勿怪!” 岳不群嘴中念叨,随即捧着漆黑铁匣径直去往华山第六代掌门灵位之处,轻轻挪动牌位,下面露出一个狭小的暗格。 岳不群直接将匣子放入暗格,随即小心翼翼地将牌位放回原位,再回到供桌前微微一礼,便转身潇洒而去。 大门关上,宗祠再次安静下来。 须臾,身形下落的轻微呼呼声响起,一个面貌清瘦的中年站在岳不群刚刚的位置,一件飘逸儒雅的道袍和其飘渺随意的气质颇为相得益彰,正是穿着一身岳不群牌儿“华山制式道袍”的风清扬。 扭头看了看木柱上岳不群留下的掌印,不由连连点头,自言自语, “岳不群这小子竟然已经把紫霞神功修到第二层紫阳当空的境界,真气刚柔变化由心,阴柔绵掌和阳刚掌力都颇有火候,难得难得,而且剑法也相当不错,不过···”风清扬伸手弹了弹肩膀上的灰尘,“就是疑心病有点儿重,而且,飘逸迅捷的轻功挪移身法‘风送紫霞’,却给他练得如鬼似魅,邪气朦胧,简直暴殄天物····” 已经离开老远的岳不群丝毫不知,因为他的疑心和谨慎,被逼着当真躲到房梁上的风清扬怨念颇重,在他背后碎碎念个不停!刚刚岳不群之所以出手在木柱上留下掌印,也确实是给风清扬看的,这代表着岳不群的强烈自信,甚至自傲! 自从两年前在西安府试考场中无意间进入深层定境,消弭戾气心障之后,岳不群心境大进,除了突破到混元功第六层外,对于自身修习的种种武功也感悟大增,颇有些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感觉! 随后回山,岳不群再次精修紫霞神功,果然如同心中隐隐感觉的那般,轻而易举的突破到了紫霞神功第二层紫阳当空,比起第一层的紫霞绵绵,劲气绵密柔韧,第二层的紫阳当空正好相反,劲气阳刚霸道,甚至还带着丝丝炽热,侵略如火! 至此,岳不群也是渐渐明悟,这紫霞神功的第一层紫霞绵绵,是将真气化为阴柔劲气,绵绵如水,适合用来施展道家绵掌之类的阴柔功夫,擅长先守后攻,连绵不绝。而第二层紫阳当空,则是将真气化为阳刚劲气,暴烈如火,适合用来施展阳刚拳掌之类的刚猛功夫,擅长硬碰硬,一往无前的进攻。 如此推测,紫霞神功第三层紫气化罡,就是要真气刚柔并济,阴阳和合,混元如意,变化莫测,练至最后能够在体外成就护身反弹之玄门罡气!至于玄门罡气的威力到底如何,岳不群毕竟没还练成,也没见过,也就不怎么清楚,但是在道家气功典籍的描述中,可是直接将之和少林金刚不坏神功大成境界相提并论,须知金刚不坏神功在少林七十二绝技中是出了名的第一难练,好像倚天时期的空见神僧练成过,但从他被谢逊几拳打死就知道,他根本没将金刚不坏神功练至大成,要不然就算他自己不愿运功抵抗,大成的金刚不坏神功也会自行发动,将谢逊半吊子的七伤拳劲震散卸开,既不伤自己也不伤谢逊,绝对不会死在谢逊拳下! 紫霞神功更上一层之后,其养气煅气的功效大增,在其辅助之下,再加上岳不群一点一点的服食千年人参,补益元气,混元真气当真是突飞猛进,两年内再次从第六层突破到第七层,也就是碧血剑中袁承志出山时的层次,真气浑厚沛然,可以轻易震断他人刀剑类兵刃,而岳不群的师傅宁清羽也只练到混元功第七层巅峰,之后就在这个大关碍卡了十多年没能突破,而华山上一辈中,也只有风清扬跨过了第七层到第八层的大关隘,现在却是不知练没练到混元第九层! 到了混元功第七层以后,岳不群发现,玄门气功厚积薄发的优势渐渐显现,自己的内功除了真气浑厚绵长之外,身体精气神充沛饱满,气息犹如练过龟息功一般细细悠长,气壮神足之下,已然可以内视! 最最关键的是,岳不群发现,从两年前到现在,宁中则和封不平他们的面容越来越成熟,但自己除了身材微微健壮了一点点外,自己的面貌却是几乎一点儿都没变! 这是要青春永驻,长生不老的节奏啊有木有!(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 第四十一章 余沧海的愤怒 ps:看《剑出华山》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正午已至,宾客渐渐来齐,封不平便引众客人在剑气冲霄堂前面的院子中入席。 岳不群也在首位陪着洛阳金刀门王家、三门峡雷家、汉中铁剑门的几位来宾,之前在得知金刀无敌王元霸的儿子王伯奋和王仲强到来时,岳不群可是好生惊讶,这二位未来可是林平之的舅舅,他们父子三人也曾觊觎林家辟邪剑谱,还因为笑傲江湖曲谱冤枉过令狐冲,也算是大大出彩的人物。而汉中铁剑门就是数十年后碧血剑中多次照顾袁承志的木桑道长和那个大反派玉真子的师门,铁剑门和华山交好已有百多年,也算是难得的亲近门派。至于三门峡雷家,岳不群虽然没什么印象,但在华山未曾气剑内讧之前两家也有过不少来往,主要是在潼关一路商道之事的合作,其实两家交情不深,甚至因为利益纠纷暗中还有些龌龊。 眼来宾客尽皆落座,封不平安排妥帖之后,正要请岳不群敬酒开席,却不防大门处忽然熙熙攘攘起来,随即一声饱含真气的喝声传来, “蜀中青城派恭贺岳掌门生辰!” 声音明明不算太高,但却像在众人耳边炸起惊雷,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桌上酒杯中的酒水也是荡起层层涟漪,使得在场大多数人微微色变,暗叹来人功力不凡。 莫不是余沧海那矮子,岳不群暗暗猜测,看向封不平,见他也是眉头一皱,也就明白,青城派怕是来者不善!不过,岳不群可是听说,青城派现任掌门是余沧海,他师傅长青子好像几年前就病死了,要是长青子亲来,岳不群还会颇为顾忌,但要是余沧海来华山找麻烦,岳不群只能呵呵了··· 眼见众宾客神色迟疑,熙熙私语,岳不群也就缓缓起身,轻轻开口, “青城同道来贺,本座甚是欣慰,进来吧!” 比起刚刚的声若炸雷,岳不群的声音却是清越柔和,众人闻之如同耳边轻语,桌上酒水纹丝不动,毫波不兴! 场面一时静极,众人中的习武之人具都面露惊骇,须知,之前青城派的喝声虽然真气蓬勃,风雷作响,但众人行走江湖多年,多多少少也见过那么几个人能够做到,而华山岳掌门一开口,表面上风平浪静,微波不兴,但声音中蕴含的真气却是只多不少,明明应该大气磅礴,但在其精妙的控制之下,却是颇有些润物无形之感,这一点就连许多大派掌门也未必能够做到,着实让众人心中意外,但想想却也在意料之中,没有几分真本事,华山怎敢随意邀请武林同道为一个年轻掌门贺寿,不怕出丑么? 其实,岳不群能够做到如此地步,也并非他表现的那样轻松平淡,而是暗中已经将自身对紫霞神功第一层的道家阴柔劲气的领悟运使到了极致,才能达到如此非凡功效。 岳不群不轻松,但院门外的一个身穿棕**袍的年轻丑矮汉子听到岳不群的回应,却更是脸色难看,岳不群声音中暗含的内功造诣固然惊人,但话里那“本座”、“欣慰”的字眼无不是将华山派的地位抬高到青城派之上,弄得好像是青城派以下属身份前来朝见华山一样,连一个“请”字都没有! 只是此时大庭广众之下,矮汉等人又不可能使气地转身就走,无奈只得吃下这个暗亏。矮汉眼角抽搐两下,随即收拾脸色,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色,哈哈大笑着步入院门,循着中间的青石板过道径直走向首席。 岳不群一见到这身着道袍的矮子,就明白他是余沧海,但却并未率先开口称呼,那样做可就是再给余沧海涨脸,纯粹是犯傻,岳不群伸臂挡住身边正要有所动作的封不平,淡淡地看着余沧海走近。 纵然心中恼怒,但余沧海继承掌门之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心思城府虽然不如岳不群受过后世信息爆炸侵蚀的那么深厚,可也能勉强做到喜怒不形于色,隔着老远就拱手为礼, “岳掌门有礼,在下青城派松风观掌门余沧海,冒昧前来,还请勿怪!” “原来是余观主,稀客稀客啊!”岳不群扫了一眼余沧海的两腿,印象中他下身好像是个侏儒,不过,现在看来,他的双腿应该还是他自己的,下身侏儒之举可能是他以后双腿受创才有的。毕竟,他师傅长青子不可能收一个先天残废作弟子,更不可能让残废继承青城派掌门,否则光是此事就足以在武林中传颂百年,让青城派名声大噪了! 自己称他掌门,他却只称自己观主,余沧海纵然忍了又忍,却还是对岳不群**裸的居高临下之势恼火不已,不由眼角一抽,说话也就不怎么客气,当然,余沧海此来也没准备客气。 “岳掌门虽然年轻有为,但华山身为名门大派,更是五岳剑派之一,是我武林正道抗衡魔教妖人的中流砥柱,就不知岳掌门到底有没有能力为武林正道出力了? “呵呵!”够直接,我喜欢!岳不群淡淡一笑,伸手拦住了勃然变色的华山诸人,“余观主所言极是!” 余沧海眼睛一眯,有些弄不懂岳不群的意思,周围诸人也是面面相觑,岳掌门这是服软? 不过,岳不群接下来的话却让诸人更是面面相觑! “岳掌门武功低微,才德不足,着实愧为一派掌门,更有负五岳正道砥柱的重任!” 岳不群拱手抱拳,向周围诸多武林中人微微一礼,一脸正色,随即声若洪钟,如风雷炸响, “但是,幸有青城派余观主心系天下,深明大义,愿为我武林正道出生入死,今日特来投靠我华山派,欲为岳某之左膀右臂,辅助岳某统领关中和蜀地的正道中人,和魔教贼子血战到底···” “姓岳的····你胡说八道···” 余沧海有些发懵,随即满脸通红,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岳不群咬牙切齿,在场众人也是更加面面相觑,被震得不轻。封不平等华山诸人却是嘴角抽搐,面色古怪,他们可都知道,岳不群的嘴脸当真不怎么干净,堪称可耻! “哦?”岳不群也是一脸大怒,声音越发拔高,“余观主是要食言喽!明明你前些日子给岳某来信,说是愿意投靠我五岳····” 岳不群也指着余沧海,手臂瑟瑟发抖,似是怒极,“亏岳某还给嵩山左师兄去信,为你讨了个五岳先锋的名号,你就这么过河拆桥了,余沧海!你当岳某是泥捏的····”岳不群身边的梅娘早就转过身去,实在忍不住要笑了·· “放屁···” 余沧海暴喝一声,蓦然拔剑直攻岳不群咽喉要害,想用行动让岳不群闭嘴。 周围众人唯恐殃及池鱼,哗地散开,岳不群也不拔剑,混元掌中的绵掌瞬间击出,左手一翻,拍偏余沧海的长剑,右掌直击余沧海胸口! 余沧海不由左手出掌来接,不料岳不群这一掌看似不声不响,没有什么威力,实则已经运足十成功力,而且岳不群自忖,就算没有施展紫霞神功,但以自己目前混元功第七层的浑厚功力和两年来对绵掌的不凡领悟,这一记绵掌也足以让余沧海出丑! 眼看双掌即将相交,余沧海忽然面露冷笑,掌心隐有黑红之色,如同鬼眼闪烁! 摧心掌?岳不群脸色淡淡,怡然不惧,手掌仍是平平淡淡,似浑不着力,缓缓推出。 双掌相触,无声无息。 余沧海不禁面色一变,只觉一股柔韧沛然大力涌来,上身不可抑制地后仰,脚下更是蹬蹬蹬蹬蹬连退五步! 岳不群身形纹丝不动,淡淡一笑,右手微旋,轻轻卸掉掌上残存的摧心掌歹毒掌力! 对于自己的混元掌中的绵掌能够稳胜余沧海的摧心掌,岳不群并不意外,不提自己高了余沧海一筹的功力,就单是混元掌本身也是稳稳比摧心掌更加高明的掌法,毕竟,如果混元功和混元掌不行,那袁承志还怎么混? 对方纹丝不动,自己却连退五步,差距太过明显,这让余沧海实在有些不敢接受,眼角看到周围的武林同道那些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余沧海不用细听,也知道他们都在嘲笑自己一招败北,更可恨的是,如此一来,他们肯定会或多或少的相信岳不群刚才的胡说八道,毕竟在江湖中,一向都是强者就算放屁也有人闻,弱者即使惨叫都没人听,自己和青城派的名声堪忧啊!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余沧海瞬间下定决心,目光一狠, “岳不群,拔剑吧,我余沧海不屑乘人之危!” 说得好像他刚刚是故意相让一样,华山诸人都是目光一寒! “呵呵···”岳不群也不恼怒,就算避开功力差距,单比剑法,你余矮子又能接我几招,随手抽出梅娘的长剑,“青城派是想试试我五岳剑派的剑法?” 在提到“剑派”和“剑法”时,岳不群眉头一耸一耸,明显有些怀疑青城派的剑术,事实上,单以剑术而论,五岳剑派从来没怕过谁,少林达摩剑法这上乘剑法只能算是威力不错,武当太极剑虽然极强,但武当每一代弟子有一两个能够练个半吊子就算不错了,其它那些绕指柔剑法和神门十三剑之类也就算是威力不错,和五岳剑派的上乘剑法差不多,可当真吓不倒五岳剑派!剑法,五岳剑派是武林中人公认的专家教授级别!所以,岳不群这么一说,余沧海还没回应,周围观战的众人却一个个不约而同的面带讥讽! 经过刚才的打击,余沧海也渐渐显出些许未来高手的潜质,此时已然渐渐沉下心来,对周围之人的态度不管不顾,眼睛紧紧盯着岳不群,似乎天地间只剩岳不群一人一剑! 岳不群也渐渐收摄心神,手中长剑斜垂,锋芒隐现的眼神扫过余沧海周身各处要害,令余沧海如被针扎,全身一寒,不禁率先出手! 银光闪烁,余沧海剑尖似是无数寒光闪闪的锋锐暗器,星星点点洒向岳不群全身! 岳不群也不客气,身形微微下沉,同时长剑由下穿上,似是华山基础剑法的起手式‘苍松迎客’,平平淡淡的一式上挑,直刺余沧海胸腹,又似‘青山隐隐’,长剑晃动间似乎随时可以化为无数剑花寒芒! 余沧海不由心下大寒,只觉岳不群攻向自己的这一剑摇摆不定,似出还收,将发未发,随时能够变招,令自己分不清他到底是要攻击自己的那个要害! 但余沧海骑虎难下,只得殊死一搏,手中长剑霎时抖动更疾,剑尖寒芒越盛,似是上百银针暗器雨点般疾刺岳不群全身大穴! 眼看无数寒芒临身,岳不群不慌不忙地一剑直刺余沧海胸口,对他那无数寒芒却视而不见。 余沧海没想到岳不群会出这种同归于尽的招式,诧异之下却也无奈变招,无数寒芒汇集为一点剑尖,点向岳不群剑身,欲将岳不群这直来直去的一剑拨开。 却不料,岳不群长剑轻轻一抖,长剑霎时一化十、十化百,身前处处尽是银芒闪烁的剑花,余沧海的剑尖刚刚点到空处,随即就被岳不群的剑花荡开,余沧海立时胸前空门大露! 眼看岳不群的朵朵剑花就要落在身上,余沧海脚下幻影闪烁,身形似实还虚,竟然以一个诡异的身法躲过了岳不群的刺过的长剑! 但余沧海还来不及高兴,便觉肩膀一沉,被一只手掌按住,刚想挣扎,便觉一股浑厚凝涩的真气冲入肩井穴,顺着经脉直透而下,上半身立时麻木不仁,双臂乏力,胸中五脏憋闷欲呕!(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 第四十二章 保证不伤你性命 ps:看《剑出华山》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岳不群左掌搭在余沧海右肩,轻轻一按,余沧海便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一招分胜负! 余沧海只出了一招,岳不群也只还了一招,余沧海躲过了岳不群的一剑,但却比没躲过更难看! 受伤败北和无伤被擒,前者伤身,后者伤心呐!武林中人恐怕九成九都只能接受得了前者,而无颜接受后者! 余沧海一脸不可置信,愣愣无语,明显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围观的众人更是唏嘘不已,尽管早就知道青城派的剑术比不得华山派,但余沧海再次一招败北,毫发无损的被岳不群生擒,却也让众人暗暗惊骇。 毕竟,刚刚余沧海施展的剑法可是颇为精妙,众人暗忖,要是自己站在余沧海面前,可未必能够毫发无损的接下那一剑,但岳不群不仅轻松破了余沧海的剑招,反而随手变招,一剑就击败余沧海!而面对岳不群反击的一剑,不说自己等人能否像余沧海那样诡异的躲开,但就算躲开了,恐怕也是和余沧海现在一个下场! 余沧海不弱,但岳不群更强,众人不约而同的得出这个结论,场面一时静极! “哈哈··”岳不群淡淡一笑,轻轻松开搭在余沧海肩上的左掌,双手抱拳一周,“各位都知道,华山和青城同为武林正道,向来合作抗衡魔教,就算青城派自从长青子道长仙去后,余观主不愿再为武林正道出力,不愿拼死抵抗魔教,甚至自甘堕落,欺男霸女,与左道邪派为伍,但这些也是青城派的自家事,我们外人自然管不着!” 岳不群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座位,一抖衣摆,潇洒的坐下,扫视着众人,一脸正色,“但是,余观主万万不该戏弄岳某,先是来信欺骗岳某,说是愿意投靠华山,请岳某向嵩山左盟主为他讨个歼灭魔教的先锋差事,岳某本不太相信,细细斟酌之下,只以为余观主自知年轻识浅,在长青子前辈仙去后,无法稳住青城派掌门的位子,更害怕魔教趁虚而入,则青城派恐有灭派之忧。所以,余观主是想借助我五岳剑派之力,对内坐稳青城掌门之位,对外震慑魔教,保住青城道统,岳某看在青城派与我五岳素有交情,更是共同抗衡魔教的武林正道之一,着实不忍青城派数百年传承就此断绝,也就妄自托大,成全了余观主的归附之心! 今日岳某生辰,之前发函诚心邀请诸位亲近朋友前来华山一聚,本来念及余观主远在蜀中,不便前来,就未曾发函相邀。刚刚,余观主骤然到来,岳某还以为余观主是专程前来祝贺,而岳某未曾发函,实在是太过失礼,心里好生惭愧,正要多敬余观主几杯以作赔罪! 哪成想,唉,人心不古啊!岳某一心为公,为了团结青城派,甘愿装做傻子,被余观主利用,而余观主却以为岳某良善好欺!之前来信戏弄不说,如今更是打上门来,质疑我五岳剑派的剑术! 如此得寸进尺,步步紧逼,是可忍孰不可忍! 岳某虽然才能愚鲁,武功低微,可也不敢有辱五岳剑派历代先辈数百年累积的名声,今日岳某不得已之下一招击败青城派余沧海,不是岳某喜欢持强凌弱,也不是岳某妄想一战成名,而是岳某身为五岳剑派之一,容不得区区青城派不自量力,学会那么几招庄稼把式,就敢爬到我五岳剑派头上肆意屙尿!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华山剑术虽然不敢妄自称尊,但也不敢妄自菲薄,今日岳某斗胆放言,我华山剑术确确实实强于青城派武功,余观主要是不服,欢迎随时前来挑战,岳某保证不伤余观主性命!” 岳不群虽然坐着,但这几句傲骨铮铮的话一出,众人便只觉阵阵压抑浩浩荡荡迎面碾来,不由心头如压山岳,气息一滞! 岳不群犹不满足,手中驻地的长剑随意一挥。 “咻!··嗤···嗤····哗啦!”,一道银白剑气沿地飞出,摧枯拉朽般划破重重青石板,直击两丈外的余沧海,却又在余沧海跪地的两腿膝盖间骤然消散,化作一阵劲风吹得他浑身道袍哗哗作响! 瞬息之间,不说余沧海骇得脸色青白,冷汗淋漓,就算围观众人也心中一揪,不禁胯下一凉,余观主险些就要进宫了! 岳不群却是冷冷的盯着余沧海,大声喝问,“余观主可还有话要说!” 周围众人闻言,不禁伸长脖子,紧紧盯着余沧海,极为好奇,处于如此不利之境,余沧海又能如何舌绽莲花? 却见余沧海满脸通红,汗珠滚滚,双目圆瞪,神情愤恨,却又半响说不出话来··· 岳不群脸上冰冷,心中却是暗笑,被本掌门的紫霞柔劲封住经脉穴位,不该你余沧海开口的时候,你是别想开口,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开口,一会儿会有机会的··· “哼!”岳不群面色恼怒,“余观主一言不发是何意?如若余观主就此认输赔礼,你我两派份数正道,还有三分情面可将,如若余观主对我五岳心怀怨恨,转而投靠魔教,为非作歹,纵然两派皆是老君道统,但岳某拼着违反老君戒律,也要灭你青城派满门,为老君清理门户!余观主,你可要想清楚了···” 片刻之后,余沧海蓦地浑身一震,站起身来! “岳不群···你” 伸手指着岳不群,余沧海浑身直哆嗦,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冲开穴道累得,正要分说。 “余沧海!”岳不群立时一声大喝,将之打断,“岳某的忍耐是有极限的,放下你的狗爪,立即滚出华山,不要逼岳某杀你····哼!” 眼看岳不群握在剑柄上的手指紧了紧,目光杀气腾腾,似要随时暴起出手,绝不会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余沧海知道,此事已成定局,自己确实栽得不能再栽了!而且,再想想刚刚岳不群的绝强剑气,余沧海明白,此时要是敢说一个不字,不仅自己立时就会横死当场,就连青城派随后也会鸡犬不留,绝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脸色一阵青白变换,余沧海最终还是没敢啰嗦,甩袖转身而去,直到出了院门,才恶狠狠地放话,“岳不群,这事没完,咱们走着瞧!” 岳不群哈哈一笑,运足真气,大声回应,“余观主,同为老君座下,听贫道一句劝,戒骄戒躁,长诵黄庭,多做善事,广积阴德,才能善终··” “哈哈···见笑了,见笑了!”岳不群面上微笑,起身拱手为礼,“诸位请坐····岳某招待不周,先自罚三杯····” 寿宴渐渐恢复应有的热闹,席上众人好似尽皆忘记刚刚的那场争斗,表面上兴致高昂的饮酒作乐,但心里怎么想,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下午,封不平送走了留在最后的金刀门王家兄弟,匆匆回到剑气冲霄堂,看着岳不群云淡风轻的独自品茶,着实钦佩不已, “掌门好高的养气功夫!” “封师兄着相了,”岳不群放下茶杯,淡淡一笑,“我华山好歹也曾今是仅次于少林、武当的大派,自当有大派的气度,今日所来诸人,除了余沧海有些分量,其他人尽皆不值一提,还不值得我华山过于关注!” “话是这么说···”封不平点头赞同,也迅速平静下来,恢复以往的稳重,“只是,掌门今日如此揉搓余沧海是否有些···,那余沧海似乎不是正人君子···” “哈哈!”岳不群抬手止住封不平的劝谏,“我知道余沧海是心胸狭隘的小人,但是,既然他今日来到华山,妄想用我华山作为他扬名立万的踏脚石,那就必须做好身败名裂的准备···而且,他青城派余沧海是小人,难道我华山就非要做君子? 封师兄,江湖名利场中真的有正人君子?恐怕不见得吧,呵呵···” “这···呵呵,”封不平苦笑一声,颇为自嘲,“我们师兄弟既然想要重振华山,自然须得不择手段,君子之说,不提也罢!” “此事无须担忧,”岳不群随意分析,“余沧海自此名声已臭,恐怕没几个正道中人愿意和他来往了,只需提防他被魔教或是嵩山派拉拢,利用他来骚扰我们!况且,别看他现在武功和你差不多,但只要你和成师弟年岁渐长,功力日深,凭着华山武功的厚积薄发,自然能够轻松超过余沧海,就算稍差一些的于不明师兄,将来也不会输与余沧海,我华山此后只会越来越强,和青城派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余沧海只要不想惨遭灭门,自然会有所收敛!” “掌门此言有理,”封不平颌首,“根据于师兄打探的消息,魔教西南分舵的头领任我行,好像已经和云南五毒教联姻,如果任我行得到五毒教的支持,恐怕很快就能收服魔教在西南的全部势力,到时极有可能击败河北黑木崖的那帮年迈昏聩的老骨头,夺得教主之位!” “嗯,时不我待啊!”岳不群叹息一声,“魔教再次一统,恐怕就在三五年之内,而且,嵩山派近来也声势愈大,咱们那位左师兄恐怕也会在三五年之内尽快召开五岳大会,正式向武林宣告他嵩山执掌五岳,直逼少林武当的浩大威势!无论魔教和嵩山谁先准备就绪,都会再次挑起正邪混战,咱们须得早做准备···”(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d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dd微信公众号!) 第四十四章 神照经 朝阳初起,岳不群就辞别华山诸人,带着吴全礼来到山下的华阴城。 吩咐吴全礼去准备马车和马匹,岳不群却是独自来到赵先生家,此时赵府诸人尚未起床,只有梅娘早知岳不群今日出发前往京城,特意等在门口。 岳不群也没有进门搅扰的意思,二人就站在门口说了些告别的话,随后岳不群在梅娘额头亲了一下,就要转身离去之时,梅娘却突然拉住岳不群的手,塞给岳不群一张丝绸细绢。 “京城龙蛇混杂,你要小心!” 梅娘个性率真,不爱拖沓啰嗦,稍稍提醒一句便转身进院,轻轻关上大门。 将绢布收进胸口衣襟内藏好,岳不群径直前往周府。吴全礼和周老头已经备好上等的马车和马匹,正在府门前静静等候。 这两年岳不群武功渐高,自己坐镇华山,命令封不平带领成不忧、于不明、叶氏兄弟、吴全礼诸人逐步收复华山在关中平原的各处地盘,遇到诸人解决不了的硬茬子,岳不群才会亲自出手将之击败,众人合力在江湖上再次打响华山的名号,目前已经控制了华山全盛时期的七八成的地盘,华山由此财政大为宽裕,顺带着降伏的精锐刀手也有数百上千,已经渐渐转化为华山的外围势力。而在华山的大力支持下,周老头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各种商铺分部已经走出关中,业务拓展到周围的北京、山西、湖北、四川等地。周老头眼看华山越来越盛,而且自家七个女儿都已经许给岳不群师兄弟三人做妻妾,虽然尚未成婚,但双方迟早是一家人,周老头索性就举家彻底投入华山的怀抱,被岳不群任命为财政大总管,掌管华山财务,并统率华山麾下在关中的数十个府县管事,在华山的权力仅次于封不平,还在于不明这个主管华山情报部的长老之上。 此次前往京城,岳不群自然不会再和两年前去西安府试时那样孤身一人骑马前往,而是乘坐豪华宽敞的马车,还带着吴全礼打点行程,沿路也都会宿在华山旗下的商铺分部之中。 盘坐在马车内的软榻上,岳不群也不忌讳对面的吴全礼,从怀中掏出之前分别时梅娘塞给自己的那张绢布。 薄薄的绢布叠起来看不过巴掌大小,此时在岳不群手中缓缓展开,却又半张桌面一般大,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蝇头小字,最右边开头处是三个稍大一些的古篆,“神照经”跃然而出··· 岳不群心中微微激动,随即平心静气,缓缓放松心神,正要开始细细参阅,不想吴全礼颇有眼色,拱手请示,“掌门,全礼去外面警戒···” “嗯!” 岳不群朝他微微一笑,轻轻颌首,在吴全礼起身出去后,便细细阅读神照经这门顶级内功。 时至今日,岳不群的思维早已不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般浅薄,那时认为只要得到绝世武功,用心修炼之后,就能成为顶级高手甚至绝世高手。但是,随着修炼混元功和紫霞神功日久,功力境界渐高后,岳不群已然明白,其实几乎所有的绝世武功都对习练者有苛刻的要求,像六脉神剑、乾坤大挪移、太极拳剑、天山折梅手这些需要极深厚内力为根基才能勉强入门的运劲使力功法暂且不说,而易筋经、九阳神功、九阴心法、八荒**唯我独尊功等绝世内功虽然能够由浅到深,缓缓入门,表面上看似只要是个人都能慢慢练成,实则潜在要求更为苛刻。易筋经需要极高深的佛法修为才能真正大成,九阳神功在熬过**、打通穴道的大成关卡之前不能肆意使用内力,九阴心法要求最低,但却也最难大成,需道家至虚极守静笃的心境才能大成,八荒**唯我独尊功那三十年一次的散功可不好受,最苛刻的要数先天功和葵花宝典,葵花宝典须得自宫才能入门修炼,是个男人都寒碜!而先天功据说传自上古仙家练气士的赤松子,又经历代道家先贤修整完善,乃是直接修炼人体先天精气神三宝的修仙练气玄功,属于道家正统秘传纯阳玄功,全真教的传承分支都有一份,华山派也有副本留存,岳不群就参悟过,但是,此功只有王重阳那般先天精气神强壮,先天纯阳之气浓郁不散的天赋异禀之人,或是道学佛学精深至极且纯阳功力极高之人才能修炼,岳不群练气天赋虽然上佳,但却并非以上二者,也许到岳不群功力精深时,再打通玄关,百脉通畅后,才能修炼,但目前是想也别想了!而且,这些绝世功法如若强行习练,大多都有走火入魔的生死劫难要过,如九阳神功的**劫,九阴真经的心性入邪之劫,八荒**唯我独尊功的散功走火劫,葵花宝典的自宫心理变态劫。所以,最适合绝大多数人入门习练的武功其实并非这些最顶尖的神功,而是各家各派较为中正平和的上乘武功,像是少林易筋经衍化的七十二绝技,六脉神剑的基础一阳指,先天纯阳功和九阴心法衍化的全真教内功心法(混元功),九阳神功分别衍化的少林、峨嵋、武当九阳功等等。 因此,岳不群得到神照经这门绝顶武功时,虽然高兴,但却并不是欣喜若狂。正所谓,最适合自己的武功才是最好的,一阳指练到一品比之六脉神剑有过之而无不及,七十二绝技内外兼修到最高境界也不输与易筋经。岳不群就觉得混元功的厚积薄发和紫霞神功的以神御气很适合自己,二者相合更是堪比顶级神功,所以岳不群并不准备转修神照经,但神照经乃是道家顶级玄功,玄奥高深,很是值得借鉴。 好半响,岳不群将神照经大致参悟了一遍,才缓缓合起薄绢,夹在双掌之间,真气涌动,双掌轻轻一撮,薄绢已然化为灰烬! 自从岳不群渐渐接触修性炼神奥秘之后,已经能够做到过目不忘,刚刚的一遍参悟,足以让岳不群牢牢记住神照经的内容,如此神功自然不能随意外泄,毁灭形迹才最保险。 细细体悟之下,岳不群觉得,这神照经颇有几分先天功的神韵,只是比不上先天功直接以人体先天精气神三宝练就的纯阳真气那般阳刚霸道、浩荡无垠,神照经的纯阳真气比较温和,应该也是纯阳真人一脉的道统。阳气主生,神照经就是以人身的一口阳气为引,培育真气,再时时勤练苦修,持久不辍,成就一身生机勃勃、浩浩荡荡的纯阳真气,能够有疗伤治病、起死回生之妙用,最后打通任督二脉,练得大成! 这神照经是一门纯粹的武学内功! 无怪岳不群得出这个结论,毕竟岳不群练习的混元功和紫霞神功都是道家中比较偏向内丹练气,是以修道成仙为追求的功法,需要配合道家心境修炼,须得勘破红尘,心灵至虚极守静笃,如此性命双修才能更快进入高深玄妙境界。而神照经却是大部分武学内功那般,心平气和,摒除杂念,勤习苦练,循序渐进,就可以使得功力进步颇快,直到打通任督二脉,劲气贯穿奇经八脉、四肢百骸。 相较之下,前期神照经修炼进度比之混元功快了不止一筹,但在临近打通任督二脉之时,神照经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而且打通任督二脉的关卡时颇为危险。而混元功则不同,虽然此功一直都是慢吞吞的,异常侧重厚积薄发,在打通任督二脉时,也极有可能被卡住,就像岳不群的师傅宁清羽,在混元功第七层巅峰,也就是打通任督二脉的关卡上停顿了近十年,但却只是功力进步缓慢,而没有任何危险。混元功一旦打通任督二脉,功力大进,就可以突破到混元功第八层、第九层,虽然这两层的功法有些玄虚难明,但也勉强有迹可循,再之后的混元功第十层到十二层,也和先天功的最后部分差不多,都是玄之又玄的修仙臆想,模糊莫名,想来都是道家练气士的推测构想。 当然,混元功虽然比神照经多了那么点儿玄之又玄的内丹修仙臆想,但以武林中人的价值观看来,神照经对武功的增长确实是比混元功强得多,至于二者最终的成就还是要看习练者的造化。而在岳不群眼中,混元功本身就不是单纯的武学内功,就算前期比神照经慢了不止一筹,但配合性命双修的练气秘诀,混元功的前途可是远比神照经广大,用周伯通赞扬王重阳武功的话来说,也就是“全真派的武功永无止境····”,其实说的就是混元功在打通任督二脉之后还能继续进步,但实际上却难之又难,究竟能不能达到那个境界,得看个人的运气和造化了! 不过,虽然神照经的内功心法只能以后慢慢参悟,而不能立即给岳不群增加功力,但神照经中却还有一门无影神拳和一门大力鹰爪,都是极上乘的运劲使力武功。无影神拳重在出拳速度极快,运劲巧妙,残影片片,令敌人分不清拳路轨迹,无从抵挡。大力鹰爪则是犀利霸道,强攻硬打,近身擒拿,堪比少林龙抓手的高明爪法。 岳不群细细思虑之后,觉得自己既然不怎么擅长拳法,就可以将无影神拳增加速度的运劲技巧转化在剑术之上,让自己出剑速度变得极快,就算达不到辟邪剑谱那种鬼魅速度,也能够相差不远。毕竟,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这种理论虽然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在岳不群武功未达绝顶之时,出剑使招更快也是增强自己武功的一种手段!至于大力鹰爪,正好和华山的鹰爪手、鹰蛇生死搏、铁指诀等掌指上的武功相互促进,可以短时间让岳不群的手上功夫大进! 马车颠簸不已,岳不群却毫无所觉,只一心思索武功奥妙,手上偶尔还随意比划两下。 忽然,吴全礼在车厢外请示,“掌门,潼关到了,是否需要潼关管事前来拜见?” 岳不群眉头一皱,随即反应过来,以前那个交情不错的高参将早就被他那个阁老叔叔给召回京城,这次去京城就能再见到他,现在的潼关管事虽然是周老头安排的忠诚亲信,但岳不群可不太熟,也懒得召见,“不必了,在到达洛阳金刀门王家之前,些许小事你就自行处理,无须禀报!” 第四十七章 意料之中的袭击 离了洛阳,岳不群一行就绕开了从洛阳到郑州再至河北的大道,转而上了晋城到太原的入晋官道。没办法,河北是五岳剑派老对头魔教的地盘,纵然黑木崖现在华而不实,徒有其表,但魔教教众无数,前赴后继之下,就算岳不群运气好能够勉强杀出重围,恐怕也只有狼狈逃回华山一条路可走··· 正午将近,吴全礼眼看已经到了河南和山西交界的三不管地带,此处山林茂密,人烟稀少,不是个好地方,不禁回头想要提醒岳不群小心,却见岳不群已然提起长剑,正在凝神戒备。 吴全礼不由微微愕然,随即面色一变,右手抖出漆黑铁笔,同样凝神戒备! 忽然,“嗖嗖····”,数声尖啸响起,岳不群和吴全礼连忙从一前一后两门跃出马车,却也听见车厢内哆哆的弩箭入木声。 眼角余光扫见那渺渺树枝弩箭几乎同一时间从车厢的小窗户射进,更兼角度各异,且没有一枝射偏在车厢木壁上,岳不群知道,如此精准的弩箭绝不是平常喽啰所能射出,只有江湖入流的高手才能够达到这种程度! 心思流转,岳不群脚下不停,连环踏步,在路旁一株古树上借力一跃,身形腾空而起,顺着弩箭的来路望去,便隐隐看见几处异常浓密的树叶丛。 岳不群一声轻喝,长剑闪电般凌空一挥,一道丈许长的弧形银白剑气眨眼间射到一处树丛。 “呲呲啦啦”的破碎声中,树枝树叶夹杂着血雾纷飞,两声凄厉惨叫一闪而逝。 岳不群眼中紫光一闪,脚下却在另一株古树上借力腾跃,刚刚好避开其它几处树丛中射来的密密麻麻的暗器,飞刀钢梭都是幽蓝寒光闪闪,暗器显然淬有剧毒! 还有九个····稍稍借助紫霞神功的耳目聪敏之利,岳不群已然发现,除了已被剑气绞杀的两人,刚刚有七个人发射暗器,但躲藏着的总人数却有九个! 七个黑衣蒙面人一跃而起,一声不发,挥舞着形形色色的兵器追向岳不群。 再次在两株树干上借力腾跃,岳不群已经看清另一边正在和吴全礼对峙的只有三个黑衣人,吴全礼自己就能够应付,不由微微放心。岳不群知道,对方只是专门针对自己,恐怕吴全礼还不放在对方眼里! 双脚夹住一株碗口粗的小树,岳不群身形垂直下落,手中长剑点向轻功最好,追到最近的一个黑衣人。 此人见此,毫不犹豫的撩起手中厚背砍山刀,脚下迈步上前,漆黑的刀光直直迎向岳不群的剑身! 略一运气,最简单的千金坠发动,岳不群身形下落的速度骤增,使得黑衣人的刀光落空,顺势划过岳不群上方的树干。 岳不群手中长剑横扫,纵然黑衣人躲闪及时,却还是被剑尖划破膝盖处的衣襟裤腿,膝盖微微一凉,只觉有细细的血渍渗出,不禁心中寒气大冒,随即咬牙狠狠挥刀,却不防岳不群起身左掌拍在刚刚被黑衣人刀光斩断的树干上,树干带着茂密的树冠呼得飞向黑衣人。 岳不群随即剑随树走,跟在树冠后直刺黑衣人上身。 黑衣人不由眼露惊恐,不顾一切的挥刀拨挡树枝树叶,凌厉凶狠的刀光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光幕搅得树枝树叶乱飞! 少林俗家的破戒刀法?心中闪过黑衣人的刀法路数,岳不群手中毫不留情,身形猛然一矮,长剑银光闪烁,划向黑衣人的双腿! “小心下盘···” “啊···” 黑衣人听到身后同伴的提醒时,却已来不及反应,蓦地膝盖一痛,血泉喷涌,不禁惨叫出声! 岳不群左掌再次拍击树干,将树干连着断腿的黑衣人一起击飞出去,空中血雾飞洒,凄厉惨叫不绝! 地上那双淌血的小腿,让后面追来的黑衣人目中喷火! 右手腕一抖,岳不群的长剑幻化出重重剑影,叮叮叮数声脆响,以攻对攻破解了第二个追来的黑衣人的七八朵剑花。 眼看第三个黑衣人将至,岳不群长剑闪电般点退第二个黑衣人的长剑,趁机身形一转,退到一株碗口粗的树干之后。 黑衣人明白岳不群是想再次逃开,避免被之后赶来的几人包围,黑衣人不由心下一狠,长剑划过树干直击岳不群后背。 未料岳不群忽然转身,长剑银白光芒流转,趁着黑衣人的长剑在划过树干时的微微一顿,岳不群的长剑狠狠砍在黑衣人的剑身上。 叮! 黑衣人长剑应声而断,还不待黑衣人惊讶,岳不群长剑一圈一绕,似是铁线般划过黑衣人的咽喉! 岳不群一脚揣在黑衣人的胸口,将其身体击飞砸向第三个黑衣人,第三个黑衣人下意识的接住第二个黑衣人的身体,看着第二个黑衣人咽喉处的那道血线,第三个黑衣人目眦欲裂,正要起身继续追杀岳不群,忽然听见身后几人的提醒,“小心啊···” 第三个黑衣人刚想就地打滚,却只觉右胸口一凉,随即剧痛酸麻袭来,黑衣人低头一看,右胸口扎着一枚蓝汪汪的飞刀,正是自己等人为这次截杀专门制作的淬毒暗器,中者浑身酸软,半个时辰内必定毙命。却是岳不群将之前黑衣人们射在树上的暗器用长剑搅飞射中了第三个黑衣人。 眼看现出身形的七个黑衣人去了三个,岳不群也就无须再打游击战,直接回身迎向陆续追来的四个黑衣人,提气纵跃中踩在中了淬毒飞刀而萎顿在地的黑衣人头颅,嘎吱的脆响中踩断黑衣人的脖子! 飞身而起,岳不群长剑抖出朵朵剑花,向着第四个黑衣人的上身凌空罩下,此人连忙将手中那根八尺熟铜棍在身前舞成一片滴水不漏的棍影,剑棍交击的叮叮咚咚脆响后,不仅使得岳不群一剑无功,黑衣人还趁机用铜棍点向岳不群肩膀,想仗着铜棍比长剑多出一倍多的长度,逼退岳不群,然后发挥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在岳不群长剑的攻击范围之外出招,让岳不群陷入只守不攻的不利之境! 长棍算是半个长兵器,岳不群自然也明白黑衣人的意图,于是长剑上撩,拨偏黑衣人点向肩膀的铜棍,随后剑锋顺着棍身滑向黑衣人持棍的双手,身形也随着步伐贴近黑衣人,不让黑衣人脱离长剑的攻击范围! 黑衣人既然擅长棍法,自然对岳不群切手指这招早有防备,长棍抖动间便弹开了岳不群的长剑,岳不群也趁机借力变招,长剑霎时抖出十来朵银蒙蒙的剑花,点向黑衣人的上身各处大穴。 黑衣人尽管尽力舞棍防守,却还是连中数剑,血花飞溅中闷哼着后退,岳不群眼看后面的三个黑衣人追至,也就没有接着追击,毕竟刚刚的数剑也只是给对方造成些许皮肉伤,以此人的棍法,岳不群接下来一招之内是很难拿下对方。 四个黑衣人迅速将岳不群围在中间,相互之间眼神交流,似在探讨各自主攻岳不群身上那个位置! 岳不群见此不由轻轻一笑,从刚刚这些黑衣人追击自己的轻功有快有慢,差距颇大的特征,岳不群就已经看出对方几人虽然身手都不差,但却很可能并非来自同一个势力,此时几人还在当面交换眼神,而非默契的直接各自夹攻岳不群的不同部位,就更是验证了这一点,这群人是不同组织的成员临时凑在一起,共同执行截杀任务! 长剑一摆,岳不群趁着对方还没有完全商定如何夹攻自己,就率先出手,剑上银白朦胧,剑气勃勃,已然用上了气宗以气御剑的上乘妙法,长剑每一次触碰对方的兵刃都会有细如发丝的剑气随之传出,让对方握着兵器的手如遭针扎电击,不得不用功化解岳不群的真气,因此四人出招的动作不由稍稍迟缓,而岳不群则更显挥洒自如,将华山的群战剑法肆意使出,霎时间岳不群转身剑气纵横,银光缭绕,所过之处的树干都会留下条条剑痕,同样留下剑痕的还有四个黑衣人的衣衫和皮肤,特别是之前被岳不群刺伤过的那个黑衣人,他先前受伤后难免状态不佳,动作最为迟缓,此时身上的剑痕早已超过十五六处,上身衣衫已然被划成布条,血渍处处! 其它三个黑衣人同样受了剑伤,但都只是三无处极浅的皮肉伤,基本上不会影响交手出招,而且四人毕竟是习武多年的高手,相互之间的配合随着战斗的进行越发默契,已经能够牢牢困住岳不群的身形,避免岳不群仗着出类拔萃的上乘轻功再次使出游击战! 岳不群心中不屑一笑,这四人如此将自己困在一小片地方,表面上是为了防止自己施展轻功脱身逃跑,实际上···呵呵! 二十多招之后,四人已然和岳不群有守有攻,看似是岳不群最初的锐气已泄,到底是一剑难敌八手,渐渐难以招架! 眼看岳不群腾挪的范围越来越小,四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腾跃而起,居高临下的将手中兵器砸向岳不群的身形。 岳不群不得不矮身躲避,但却看见两支漆黑短箭贴着地面,穿透重重枯黄树叶,直奔自己的双脚而来,稍后又是两枚指头大小的蓝汪汪菱形钢镖直射胸腹,按照黑衣人之前的暗器风格,恐怕这四只暗器尽皆淬过毒,而且这时机当真不错,是料准自己无处可躲! 这就是那两人藏起来的目的?难道他们是擅长暗中出手的暗器高手?岳不群心思连转,手上却是不慢,躲无可躲,本身也无须再躲,岳不群左手翻转成鹰爪形,瞬间紫气朦胧,闪电般陆续扫过四枚暗器,将之尽数抓在手中,为防中毒,还用紫霞绵柔劲气裹在手掌上,随即身形一转,将左手的四枚暗器尽数射向那个使用熟铜棍的黑衣人! 四枚紫光射来,黑衣人下意识的挥舞熟铜棍拨挡,却不料暗器上附着岳不群的紫霞劲气,力量极大,并且在第一枚暗器和熟铜棍接触的一瞬间,紫霞劲气已然击破黑衣人附在熟铜棍上的真气,透过熟铜棍袭入黑衣人的手掌,使之双手一麻,挥舞熟铜棍的动作不由一缓,勉强拨开第二枚同样蕴含紫霞劲气的暗器后,动作再次一缓,却是没能继续拨开第三枚和第四枚暗器,被射中淬毒暗器小腹和脖子,立时毙命! 一瞬间局势变幻莫测,其他三个黑衣人见到岳不群不仅轻松破除杀局,还将计就计反杀己方一人,不由面色大变,手中刀剑杀招连出,攻势越来越疾。 岳不群既然已经击杀了对于自己这类短兵剑客威胁最大的使棍之人,倒是不慌不忙,高远绝伦的华山剑法挥洒而出,和三个黑衣人有攻有守,打得好不热闹! 但是三个黑衣人却不像岳不群这么轻松了,眼看双方又走了三十余招,三人已然额头见汗,并非是三人气力不济累得,而是三人渐渐发现岳不群出手犹若闲庭信步,挥洒自如,却是在拿自己三人练剑,不禁对于岳不群的剑法之高越发惊骇! 此时,几人前前后后过了近百招,三个黑衣人若非知晓自己等人确实无法脱离岳不群的剑势范围,早就拔腿而逃了。毕竟,三人身上都已经积累了十多处剑伤,血浸衣衫,而岳不群却是仍旧毫发未损,青色道袍上零星的几处血渍,还不是岳不群自己的,而是刚刚杀死那四个黑衣人时被血花溅染的! 岳不群觉察三人斗志已逝,出招渐渐犹豫迟滞,再拖延下去也没有练剑的效果了,便不再迟疑,长剑瞬间银蒙蒙流转,犀利蓬勃的剑气喷吐,闪电般绕身一圈,划过三人的刀剑兵器,随后潇洒的挽个剑花,瞬间收剑入鞘! 此时三个黑衣人的刀剑才同时断裂,切口平滑无比,好似切的不是青钢兵刃,而是一块儿块儿软木,而三人脖子上也渐渐渗出红色血线,身形缓缓软到在地! 第四十八章 俊秀公子 半个时辰后,岳不群一行继续上路,值得庆幸的是之前黑衣人射出的弩箭都是冲着车厢而来,并未射向车夫和马匹,否则岳不群和吴全礼二人可要亲自赶车或是步行了。 对于有人前来袭杀自己,岳不群并不意外,甚至连对方能够派遣什么层次的高手都有所猜测。其实,若是岳不群所料不错,这次前来袭杀自己的十来人虽然是来自三门峡雷家和河南一些少林俗家势力,但却极有可能是这些势力中的弃子,是用来试探自己的炮灰!所以,在将那些黑衣人全部杀死后,岳不群拒绝了吴全礼掩埋尸首的提议,一是岳不群懒得费那功夫,二是自己走后肯定会有人前来查看,要是自己辛辛苦苦埋了尸首,再被那些探查之人挖出来,岳不群想想就觉得牙疼,也就任由那些人暴尸荒野。 华山和雷家因潼关而激起的争斗已经持续了近百年,雷家一直想占据潼关,将势力延伸到关中平原,这是华山不能容忍的,而且一旦雷家占据了潼关,在这处两省交界的要塞立下根基,雷家随后紧接着要对付的并非华山,而是令雷家犹如芒刺在背的洛阳王家,这又是王家所不能坐视的。所以,华山和洛阳王家这原本并没有什么利益攸关的交情的两个势力,却真真被雷家的“狼子野心”给逼到一起,近百年来两家一直十分默契的共同打压雷家。四年前华山内讧而实力尽衰之后,岳不群短时间内无法完全控制潼关,正是雷家的好机会,却不料被高参将横插一脚。若是一般的参将,雷家自然不会在意,威逼利诱之下,那些早就没了军人血气,只知阿谀贪财的将官必然会屈服于雷家这种高来高去的江湖豪强,但高参将偏偏却是当朝首辅的侄子。雷家要是跟高参将玩威逼利诱那套把戏,恐怕是嫌雷家满门活得不耐烦,三门峡可不是华山这种山高路险,大军无法进攻的地方,雷家要是得罪了朝廷权贵,无须朝廷特意派遣大军,只需暗示三门峡四周的地方官府将雷家打为贼寇逆匪,调遣地方驻军一拥而上,雷家纵然高手不少,却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勉强逃出几个高手,没了根基深厚的雷家大势,这几个人恐怕还没逃到少林寺,就会被洛阳王家这种敌视雷家的势力落井下石,给无声无息的捕杀!如此投鼠忌器之下,雷家当时还真就没敢动高参将这个背景庞大的小虫子,还想等岳不群领着华山派去捅高参将这个马蜂窝,雷家再紧跟着渔翁得利,却不料高参将只是个玩性颇大的公子哥,纵然聪明机警,对潼关控制颇严,却也没把心思放在从潼关捞钱之事上,对于潼关的利益其实是可有可无,使得岳不群很轻易就收回了潼关的控制权,雷家盘算落空,为此后悔不已,却也不想和华山明刀明枪的大战,只得暗中屡次骚扰和插手潼关的江湖琐事,也都被封不平不软不硬的排挤出去。直到上次岳不群生辰,雷家的使者看见岳不群一招击败余沧海,雷家诸人才发现岳不群这个年轻的华山掌门不可小觑,但华山重兴之势已起,雷家如果硬碰硬的和华山交手则胜负变数太多,而雷家此次集合一些交好的少林俗家势力,各自派几个边缘高手,再收买两个旁门左道的暗器高手,一共十五个拿得出手的厮杀好手,具都黑衣蒙面前来截杀岳不群。虽然不一定能够杀死岳不群,但也能够试探出岳不群的真实武功,就算岳不群认出了刺客的来路,也不可能对这些黑衣人背后的势力一一报复,否则就是在打少林的俗家派系的脸,就连少林寺也不会坐视不理。 这些岳不群心中极为清楚,虽然现在华山比起少林无异云泥之别,就算华山最盛之时也差了少林不少,岳不群也并不想在华山复兴刚刚起步的此时就交恶少林,但是,若华山只针对雷家的话,少林基本上不会插手,只可能有些和雷家交好的少林俗家势力会多多少少支援一下雷家,却也不会为雷家卖死力,毕竟少林俗家派系可也有人中惦记雷家所掌控的三门峡地盘,而且还不算少! 江湖的本质,最多的是名与利,再次是仇与恨,最少的才是正义和情爱,而且情与爱还必须是武功好的江湖人才能安安稳稳的享用,武功低微的江湖人虽然说不上在生死一线苦苦挣扎,但也好不了多少,可以说是朝不保夕,活得糊涂,而且大多也被名利仇恨左右而死得也不明不白! 在这两年一步步收复华山地盘的过程中,岳不群已经见过了越来越多的底层江湖人,那些小帮派小势力在顺风顺水的得意之时,帮众们也算一方好汉,待得帮派遭受打击烟消云散之时,不知多少默默无闻的武功低微之人为之陪葬! 岳不群也总算理解,为什么原著中灭了福威镖局林镇南满门的余沧海还能光明正大的以武林正道自居,跟少林武当以及五岳剑派的掌门为伍,就连号称嫉恶如仇的定逸也没有多说什么。实在是因为,灭人满门在江湖中当真不算什么大事,几乎隔三差五就有一启,只是有人做得无声无息,有人做得义正言辞,像是余沧海那样做得沸沸扬扬,纯粹是他个人技术问题!而天下的头号大势力---朝廷,动辄抄家夷灭九族也不罕见,实在是没人权啊! 作为一个典型的江湖人头目,岳不群也渐渐体会到江湖人的处境,看似高来高去强大而神秘,看似呼朋唤友豪情万丈,其实更多的是刀头舔血,活得比普通人更累。至于普通人,呵呵,在这个封建时代,普通人大多家无余财,生活清贫,只能向上天祈求自己运气好,一辈子无灾无病,否则小病硬抗,大病倾家荡产,官司灾祸死于非命只是不起眼的小事!毕竟,会武功的江湖人大多很少生病,也不缺治病疗伤的那点儿银子,而江湖人得罪了官府也能凭着武功逃走,并非像是普通人那样对意外之事毫无抵抗之力,这也算是江湖人刀头舔血的福利吧! 岳不群参悟武功之余,无聊的思虑着江湖琐事,不知不觉已然到了晋城。 入城后,吴全礼下车向路人打听一番,便引着马车到了华山旗下在晋城的一座酒楼,一应琐事全由吴全礼打理,岳不群便来到二楼进餐。 一上楼梯口,岳不群就看到自己最喜欢的靠窗户的三个位置都已然有客人,而岳不群也不会没素质的让掌柜赶人,便走向中间窗户旁那张只坐了一个俊秀公子的桌子。 走近一看,此人约么双十年龄,眉清目秀,一身白衣,气质颇为脱俗,使得岳不群不由心生好感。 “这位兄台,可否容在下同桌?···” 俊秀公子不由看了看酒楼其它座位,又好奇的看了看岳不群的道袍以及他手中的长剑,“空位不是很多嘛,兄台为何偏偏要与在下凑趣?” 岳不群听他声音清朗,呼吸绵密,而且身旁的凳子上还倚着一柄长剑,就知道此人也是个武功高强的剑客,心中更增好奇,也就直接坐在他对面的位置,“要是说贫道与施主有缘,那也太假,其实是我喜欢靠窗户的位置,想来兄台不会介意吧!” “贫道?···”俊秀公子凝了下眉头,再三打量岳不群的装扮,眼光在岳不群的素绣荷包上顿了顿,“随身带着女孩子送的荷包,看你也不是清修的道士···只不过···” 岳不群招呼小儿给自己上三个素菜,见俊秀公子没有反对,才接着俊秀公子的话问道,“只不过什么?” 俊秀公子悠悠道,“只不过你这身道袍的样式还真···漂亮,比我见过的衣服都有股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岳不群顿时一喜,颇为得意,“兄台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我特意设计订做的,全天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当然,这两年来我穿着这种道袍见了不少人,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这身道袍好看,我原来还以为是自己的创意落伍了呢,今天得到兄台的肯定,我才明白,不是我落伍,是那些人不懂艺术!” 顿了顿,岳不群又道,“在下华山岳不群,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哦···”俊秀公子眼光一闪,“原来是华山岳掌门,久仰久仰,在下方东迷,江湖散人一个!” “原来是方兄···”岳不群心中思维电转,却是未曾想起江湖上哪一个有名剑客叫方东迷,也就不再执着于这些,“方兄也用剑,有空不妨切磋一番···” “好说好说,只恐在下剑法稀疏,污了岳兄的眼···” 方东迷温和谦虚的样子让岳不群想起自己某些情况下的表现,不由暗暗警惕,这厮别也是个脸厚心黑的大腕儿!岳不群不由转移话题,“方兄过谦了,听方兄的口音很杂,是哪里人?” 方东迷深深的看了岳不群一眼,直看得岳不群莫名其妙,才开口回答,“在下祖籍北方,近来在南方厮混,口音就杂了些···” 南北通吃,说了跟没说一样,岳不群也懒得寻根问底,“今日一见方兄,甚是投缘,在下就破例,邀方兄共饮几杯!” 闻听此言,方东迷倒是反而好奇,“岳兄身为江湖英杰,竟然不喜饮酒?难道还真当了道士?” 岳不群伸指弹了弹自己的道袍,洒然一笑,“半个,只能算半个道士,当然道士也是可以饮酒的,只是醉酒伤身又误事,我尽量少饮···” 方东迷饶有兴趣的追问,“那岳兄为何要邀在下共饮,不饮不是更好?” 岳不群把手一挥,呵呵一笑,“这怎么一样,酒逢知己千杯少···就冲方兄的审美观跟岳某投缘,岳某就得请方兄多喝几杯!” 方东迷眉头一挑,“就为这?···” 岳不群也挑了挑眉头,淡淡那点凝视着方东迷,“就为这!···那你到底喝不喝?” “喝,怎么不喝!” 第四十九章 黑影的试探 第二日一早,岳不群就再次来到二楼吃早点,却见方东迷又在昨日那个位置,而且已经桌子上已经摆上两碗阳春面,便径直走了过去。 “哈哈,方兄是在等在下么···” 方东迷微微颌首,“看来我预料的时间没错,面才刚刚上来,岳兄就随后而来!” 岳不群也不意外,“习武之人的作息时间可能都差不多吧!对了,怎么只点了阳春面,方兄也跟着吃素了?” “非也··”方东迷轻轻摇头,“只是岳兄道袍吃素,我在你对面吃荤,岂不煞风景!” 岳不群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在家也偶尔开开荤,又不是死守素戒!” 方东迷忽然疑问,“那岳兄为何食素?” 岳不群拿起筷子搅了搅面前的阳春面,准备开吃,随口回答,“清淡素食是道家千多年来养生练气的经验,虽然效果并不明显,但持之以恒,再配合练气却能够使人延缓衰老,身心清灵,有益天人化生。” 方东迷轻轻一笑,“岳兄不愧是华山气宗精英,连吃饭都处处为练气着想,岳兄既然已经是华山掌门,倒是不知岳兄对于贵派的气、剑之争如何看?” 岳不群不知方东迷是否话里有话,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面条,一边暗暗思索,皱起眉头。 方东迷见此,不由解释,“岳兄别误会,在下并非故意提起华山隐秘,只是对贵派气、剑二宗的武功理论有所耳闻,想听听岳兄这个当代掌门的看法罢了!” 岳不群缓缓点头,微微思索后答道,“我华山的气、剑二宗之争颇为复杂,其中参杂着不少曲直不清之事,难以分定是非。但气、剑二宗的理论说到底也是受江湖上武**流的影响,在我看来武林若是再不产生一位如同武当祖师张真人那般通达天人的大宗师,恐怕以后江湖习武的主流就会慢慢偏向速成武功这一类,这些速成武功大多后劲不足,因而高手也只会越来越少,耗时长久的上乘武学没落乃是必然!” 方东迷眼中异彩连连,点头认同,“岳兄此言有理,世人大多目光短浅,只顾眼下而不谋将来,速成武学最终成就不大,但却可以短时间拥有不错的战力,最是吸引初习武功之人!岳兄继续···” 岳不群接着分析,“至于练气和练剑,都是增强武功的一种方式,倒也不好分出主次,只能说最好是内外兼修,动静结合,相辅相成,此事最关键的还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自己选择合适自己的路!” 岳不群说得简明,但方东迷武功造诣不低,自然不认为岳不群是在敷衍自己,不由轻轻呢喃,“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一刻钟后,岳不群一行便离了酒馆,出了晋城,沿着官道直奔太原城。 车厢内,岳不群凝眉沉思一会儿,忽然看着对面的吴全礼问道,“全礼,魔教用剑的年轻高手有哪几个?” 吴全礼浑身一震,一脸讶然,“掌门怀疑那个和你同桌共食的年轻公子是魔教中人?” 岳不群微微摇头,“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他武功和我差不多,就是不知他是谁?” 吴全礼连忙回答,“根据江湖消息,魔教的黑木崖总坛的高手都是些年纪颇大、辈分稍高的长老,年轻高手大多都在西南分舵,像是任我行、向问天、童百熊等人都会用剑!” 岳不群轻轻摇头,闭目静静沉默下来,让吴全礼颇为不解,却也不敢多问。 其实岳不群心中暗暗觉得此人是把名字颠倒了一下,真名应该是东方迷,也就是日后威震江湖的东方不败! 岳不群眼睛骤然睁开,灼灼精光吓了吴全礼一跳,岳不群缓缓吩咐,“等下我潜回晋城看看,你让马车走慢些,晚上我会用轻功追上你···” 夜幕降临,晋城已然宵禁,城内除了少数富庶人家尚还亮着灯火,大多数人家都已经早早入睡,白日热闹非凡的街道也渐渐被无声的黑暗笼罩。 城西一家中等酒馆最后零星的两处灯火也一一熄灭。 无声无息中,一处后窗被打开,随即一袭黑影倏地闪到屋顶,身形似一溜轻烟般飘过一栋栋房屋,直奔城东某处而去。 须臾,又是一抹黑影从酒馆隔壁的院子中跃上酒馆的屋顶,看着前方隐隐约约的轻烟般的身形,喃喃自语,“果然是魔教的上乘身法···” 脚下却是不慢,黑影身形也如同箭矢破空般直追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黑影很快就追到一处府邸前,看着目标直接跃墙而入,黑影却并未冒昧的闯入,而是趁着夜色掩身,轻轻飘落在府邸大门前,看着牌匾上几个烫金大字,“锦衣卫百户所”,黑影眼中精光一闪! 略一迟疑,黑影便绕着府邸围墙半周,约么到了府邸后院位置,才跃墙而入。 此时已然夜深,百户所中除了前庭值守之处和一伍巡逻队的灯火,并未有其它明亮,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无声无息的潜向值守之处。 眼看离那处灯火只有十多丈,黑影蓦地轻身攀上走廊的木梁,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紫光,迅捷的扫了灯火处那三人一眼,便即收回目光,耳朵伸到微风流动之处轻轻抖动,显然是在运功提聚耳力,凝神细听。 上乘高手大多精神敏锐,对于别人长时间的窥视必会有所察觉,黑影自然明白这点,才会尽量避开目光直视对方三人。 片刻之后,灯火处的三人好似已经交谈完毕,黑影跟踪的目标便和那两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告辞,随即再次施展轻功,飞跃而去。 黑影见此,也轻轻飘下房梁,闪身回到后院,却并未就此离开,而是在走廊上找了个必经之路的要道,再次躲上房梁。 须臾,那两个锦衣卫也来到后院,似是要回房安歇,在经过黑影藏身之地时,三人似是早就约好了一般同时出手。 黑影居高临下,双掌分击两个锦衣卫的头顶,使得是江湖中流传颇广的开山掌法,招式平平无奇,但在黑影浑厚内力的催发之下却威势不俗,掌未至,劲先至,掌风吹得两个锦衣卫须发纷飞,衣袍猎猎作响,更兼一股浑然大势笼罩,使得两个锦衣卫颇有种避无可避的感觉! 两个锦衣卫却是凛然不惧,各自伸手接掌,显然自恃武功不弱。 一个锦衣卫右手一拳击出,臂骨发出轻微的噼啪脆响,手臂拳头猛然膨胀三分,劲气勃勃,声势赫赫,直迎黑影凌空击下的左掌。 另一个锦衣卫倒是右手随意翻掌上击,劲气收敛,迎上黑影的右掌。 “嘭!” 两击同时交接,两声闷响合为一声。 出拳的锦衣卫嘴里轻轻闷哼,不禁蹬蹬蹬退后三步,踩裂地上几块儿青砖,而随意出掌的锦衣卫却只是轻轻退了一步,毫发无损。 黑影则借力上跃,哗啦一声撞破瓦片,闪上屋顶,几个起落便出了锦衣卫百户所的后院。 眼看黑影遁走,两个锦衣卫眼神闪烁,相互对视一眼,却也并未动身去追。刚刚出掌的锦衣卫看了看同伴踩裂的青砖,转身继续前行,“明天让刘百户安排人修补,就说你练功不小心踩裂的···” 后面跟着的那个出拳的锦衣卫微微躬身,低声回道,“属下明白,千户大人···” 晋城北方四十里处,官道旁升起一堆熊熊篝火,吴全礼带着两个车夫坐在篝火旁吃着干粮面饼,不时望向晋城方向的官道,神色颇为焦急。 “呼···” 篝火骤然一阵闪烁,旁边已经突兀的多了一个黑衣人的身影,吴全礼却不惊反喜,“掌门可算回来啦!” 黑衣人摘下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俊秀如玉的面孔,正是岳不群本人。 从吴全礼旁边的包袱中取出水囊,岳不群急饮三口,放下水囊,坐在篝火旁,拿起一张面饼,才淡淡开口,“吃完干粮,早些休息吧!” 吴全礼轻轻回应一声,却是知道岳不群探查到了些许不能随意谈论的隐秘,没有多问。 咬了一口干韧的面饼,岳不群愣愣的盯着篝火,一边细细咀嚼,一边思索东方迷和锦衣卫会面的关系。 可惜当时为了不被东方迷发现,岳不群在他们谈话时离得较远,而且他们也有意识的压低声音说话,夜风呼啸,纵然岳不群全力运转紫霞神功,耳力大增之下也只听清了渺渺两三句,什么“任我行··”、什么“黑木崖···”、什么“日月神教”,岳不群照此推测,不得不怀疑东方迷背着日月神教和锦衣卫有所勾结。之后岳不群出手试探那两个锦衣卫,那二人果然都是功力不弱的高手,并非晋城百户所的普通锦衣卫力士,应该是从北京锦衣卫镇抚司出来的核心高手! 据说,百多年前日月神教一度曾受锦衣卫暗中资助和控制,更是有过击破武当和少林的骄人战绩,抢走了武当祖师张三丰手书的太极拳剑秘籍。只是那时日月神教羽翼已丰,那些教主长老之类的高层不甘被锦衣卫钳制,双方一番明争暗斗,在付出不少代价后,日月神教便渐渐摆脱了锦衣卫的控制,彻底下野,成为了江湖最大的**势力。 但是,岳不群可不信锦衣卫那么轻易就放过日月神教这颗不容小视的棋子,暗中定然在日月神教留有不少耳目。只是,这些年来锦衣卫势力受朝政影响越发衰弱,已然不可能再有足够的能量控制日月神教,顶多在日月神教内部搅风搅雨,祸害江湖··· 第五十章 和锦衣卫的牵扯 高大的城门下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进进出出,门口值守的士卒纵然盔甲明亮,更抬头挺胸,站得笔直,极力做出威武之势,却也禁不住他们那鼓囊囊的小腹以满面的油光出卖了他们的豆腐渣本质。 城门口的遮阳蓬之下停着一辆华丽马车,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一个二三十岁的蓝衣儒雅公子,偶尔抬头望向远处的官道,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饮一口桌上的凉茶,颇有些无聊的看向旁边作陪的老城门校尉, “老李,这京师城门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你们的油水可不少吧?” 五十多岁的城门校尉相貌堂堂,一身铁叶甲,腰挎绣春刀,看似威武不凡,此时却是舔着脸陪笑,“大人说笑啦,标下这里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随意捞到油水,不说那些达官贵人的队伍谁敢收入城税,就算那些商贩,大多也挂着京中某某衙门某某大人府的牌子,也不好伸手,剩下的那些平头百姓就算愿意乖乖交税,可他们着实没什么钱呐···” 蓝衣公子嗤笑一声,手中折扇轻轻拍打,“老李你蒙谁呢?这里面的门道大家心知肚明,你看看你手下那些大头兵,一个个油光满面,可不是吃饱了撑得···” “大人慧眼··大人慧眼···”老李呐呐无语。 看着老李一大把年纪了还只会唯唯诺诺,蓝衣公子着实无趣,再次抬头望向远处的官道,不由轻咦一声,“老李,你快看看,那辆马车可是关中来的?” 老李连忙起身,极目眺望一会儿,才回过头来,“以标下三十余年的守门经验来看,那马车的材质和样式确实是关中所产,应该是关中来的无疑···就是不知道那车里是否是大人要等的人?” 蓝衣公子啪的一甩折扇,颇为自信,“定然是本官要等的人···” 随即蓝衣公子扭头看向还坐在另一张桌子上休息的下人,连声呼喝,“赶快···准备好车马,人一到我们就打道回府···” 须臾,远处的马车沿着官道渐渐驶近,还不等迎上去的蓝衣公子开口,马车中就先传出一个不怀好意的调笑声,“小高,你这么热情,我可没有骨头打赏你···” “呸!”蓝衣公子翻了个白眼,“我有上好的肉骨头,等下你慢慢啃,还不滚下来···” 岳不群撩开车帘,轻轻跳下马车,拍着高世博的肩膀,“你很闲嘛,还有空来等我,没去青楼练习那个双修神功?” 高世博拍开岳不群的手,一摆折扇,“天天去?无聊死了···正好你来了京师,我明天带你好好逛逛,再介绍些朋友给你认识···” 岳不群不问也知道高世博口中那些所谓的朋友都是些什么货色,也懒得认识,便打断了高世博的长篇大论,“行了,我住哪?总不能住到你们家的高首辅大臣官邸吧?” 高世博挠了挠头,“我倒想你住到我们家,但是首辅权力再大也得避嫌啊!不过,我办事你放心,我已经在城西的一处好地方给你收拾了个幽静的宅院,包你满意···” 接下来的日子,岳不群就在高世博安排的宅院中住了下来,安心等待数日后的礼部会试,每日习武读书,一如在华山之时。毕竟,会试不同于地方的府试、乡试之类,京师势力混杂,想要拉关系作弊实在太过铤而走险,反之只需不被体制内的官员刻意针对,就能够保证基本的公平公正。 却不想,岳不群老老实实在家中备考,这天晚上却还是被麻烦找上门。 “岳掌门,镇抚使大人有请!” 看着门口静静相请的两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岳不群知道除非自己就此逃离京师,否则无论如何都避不开这次见面,也就整理了一番仪容,吩咐吴全礼在家等候,便随着二人出了门。 宵禁巡夜的士卒见到锦衣卫带着岳不群穿街过巷,具都如避蛇蝎,丝毫不敢查问。 不多时,岳不群就被二人引到一处气派非凡的大官宅,却并非锦衣卫镇抚司,两个锦衣卫介绍说这是赵镇抚使的家宅赵府。 三人直入大堂,见到了正在堂中主位上的一位蟒袍中年官人。 岳不群心中不由一紧,蟒袍可不是谁都能穿的,要是锦衣卫的指挥使身着蟒袍,岳不群并不奇怪,但一个镇抚使竟然能够穿蟒袍,恐怕这赵镇抚使是皇家外戚,算是皇帝的真正心腹。 只是,这种皇帝近臣专门邀见自己干什么?而且,岳不群不动声色的借着躬身低头行礼的一瞬间,眼中紫芒一闪而逝,已然运使紫霞神功听清了堂内屏风后和房梁上藏着至少五六个高手的微弱呼吸,防备很严啊! “学生华山岳不群,见过镇抚使大人!” “岳掌门免礼,请坐!来啊,上茶···” 赵镇抚使见岳不群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举一动做足了科考士子的规范,简直挑不出丝毫差错,不由轻轻一笑,“本官今日唤你前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走个过场,对于身负高强武艺的士子例行询问,这算是科举的不成文规定,也是为了你们好。你可能并未听说这类调查,但这确有其事,就连前些年那位心学宗师王阳明在科考之前也被我们锦衣卫例行查问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呵呵···” “哦?王阳明先生竟然也身负上乘武功?岳某倒是孤陋寡闻了···”岳不群眉头一挑,随即大义凛然,一脸正色,“既然是例行公事,就请镇抚使大人查问吧,岳某定然如实回答,绝不敢有丝毫欺瞒!” 赵镇抚使见岳不群如此识趣,不由微微一笑,恰巧此时有婢女前来上茶,赵镇抚使便微一扬手示意,“岳掌门不必拘礼,尝尝本官这御赐的贡茶···” 岳不群也不想平白得罪这个锦衣卫大佬,便顺从地端起茶盏,等着他的询问。 “咳咳···”赵镇抚使微微作势,随即就进入正题,“华山是武林名门大派,岳掌门不在华山纳福,千里迢迢跑到京师来参加科举,这是为何?难道真想做个进士文官?” 岳不群顺势放下茶盏,拱手为礼,正色答道,“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武林中人报效朝廷,出人头地的也不少,不多岳某一个!更值此太平盛世,圣上弘治,在野之武林式微,我华山若是不想就此消亡,就得另谋出路,最好莫过于直接报效朝廷,出将入相,光宗耀祖!岳某身为掌门,须得以身作则,此次前来参加科举,也是给后辈弟子探探路···” 赵镇抚使貌似赞同的点点头,“岳掌门此言诚恳,朝廷此时重文轻武,无怪岳掌门不愿以武入仕,而是参加科举了···不知岳掌门若中进士,想谋个何等官职?” 岳不群没想到这位问得如此直白,几乎是在拷问自己的图谋了,不由眉头一跳,“大人误会了,朝堂波诡云谲,并非岳某一介江湖莽汉能够玩得转的,在下只想尽量谋个进士名头,并不想真的入仕为官···” 赵镇抚使眉头皱起,“岳掌门此言倒是让本官糊涂了···不想做官,那你为何还来考进士?” 岳不群不由轻轻一笑,“大人,进士不就是官嘛!···有了进士身份,岳某可就不是单纯的江湖人士了,而是随时能够成为朝廷的官员···而且,进士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官府官员往来,正好光大我全真教···” 赵镇抚使闻言恍然大悟,随即端起茶盏,“岳掌门好算盘,一箭数雕啊,进士身份可真是不可多得的护身符,朝野通用···不是官员胜似官员···那就祝岳掌门旗开得胜,金榜题名啦!请茶···” 这就完啦?还端茶送客? 岳不群连忙起身拱手为礼,“岳某告辞!” 看着岳不群的背影出了大堂,赵镇抚使不由轻轻摇头,自言自语,“这个华山掌门野心不小,还想光复全真教当年天下第一大教的声威,难道他以为有了一个进士身份就能成功?··难难难···” 比起赵镇抚使对岳不群的随意断言,岳不群也对赵镇抚使此行传唤询问有了些许猜测,恐怕锦衣卫最主要的是想确认参加科举的武林中人是否存有不轨之心,甚至怀疑有人可能借着殿试的机会刺杀皇帝吧··· 心思连转中,岳不群被两个锦衣卫送回了城西的宅院。 眨眼间数日已过,抱着撞运气的心态,岳不群也随着科举大流,见识了一番上至八十老翁,下至十多岁黄口小儿,熙熙攘攘奔进科场的奇观,心中不由再次感慨权力的魅力! 一场又一场的沉闷考试下来,纵然岳不群心识非凡,意志坚定,却也不禁头昏脑胀,烦闷欲呕。 就在岳不群像是普通士子一般进出科场,快要忘记那位锦衣卫赵镇抚使的时候,却在会试结束的第二天晚上又听见那声似曾相熟的声音,“岳掌门,镇抚使大人有请!” 苦笑着跟在那两个锦衣卫身后,岳不群心中隐隐感觉,比起上次的例行公事,这次锦衣卫再次找上自己绝不会如同上次那么简单的问话,可能自己以后就要和锦衣卫牵扯不清啦! 也不知这对华山、对自己是否有利? 第五十一章 绝世璞玉 “咯吱咯吱···” 马车摇晃的声音不绝于耳,岳不群背靠着车厢木壁,双目微阖,似在皱眉沉思,使得对面的吴全礼将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笼在袖中的左手摩挲着一枚冰冷的铁质腰牌,椭圆形的花边内是凹凸不平的阳文,岳不群就算不看,也知道上面铭刻着“锦衣卫千户岳不群”。 在京的一个多月,岳不群在痛苦的应对科考之余,更是频繁被锦衣卫势力威逼利诱,不得不接受了锦衣卫千户一职,成为锦衣卫潜伏在武林中的众多暗桩之一。而好处就是,锦衣卫运作势力,让岳不群勉强过了会试大关,最后得了个名次倒数的“同进士出身”,也算是达到了参与科举的最佳目标。但是,一想到自己连同华山派从此就会和锦衣卫牵扯不清,如同走上了一根悬空钢丝,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在武林中身败名裂,岳不群也就没有丝毫获取进士的喜悦。 轻轻叹了口气,岳不群揉了揉太阳穴,驱散了心头纷乱的思绪,看着欲言又止的吴全礼,“说吧!什么事?” “掌门辛辛苦苦终于得了个进士身份,怎么反而不高兴···” 岳不群暂时不想告诉别人自己暗中接受了锦衣卫的官职,面对吴全礼的疑惑,也就莫名一笑,“凡是有得必有失,这个进士身份也是有代价的···” 吴全礼不明所以,却也知趣的不再多问,反而好奇的打听,“掌门殿试时在金銮殿上见过了皇帝,都说皇帝是真龙天子,他长什么样啊···” 岳不群不由好笑,“皇帝病了,殿试时根本来不了,便让几位尚书阁老共同监考,我们都没见着···” 比起来时的小有波折,岳不群一行的返程倒是异常顺利,只数日就已到了洛阳王家,还陪着王家三兄妹浏览了一番洛阳牡丹花会,大大拉近了两家的关系。 又两日,岳不群终于回到了华阴。 听着华阴城欢迎新科进士的铺天盖地的鞭炮声,岳不群知道,从今以后,自己的大名必然会响彻半个关中,影响力覆盖上至州府官员,下至贩夫走卒周围的各个阶层,这是绝大多数江湖中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程度!毕竟,就算日月神教教主和少林方丈、武当掌教这类武林的顶尖人物,他们的名号也只能在武林中人之间流传,却是无法将自身的影响力扩散到周围的大多数民众之间。而大多数的普通民众才是世上一切组织的根基,有了偌大进士声望的岳不群,就会无形中得到无数民众的钦佩和认可,在招收弟子时比起纯粹的武林高手更有优势! 华山破茧重生的时机已至,筹备已久的计划即将启动! 在前来迎接的人群中,岳不群不动声色的和封不平、于不明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一阵心照不宣。 封不平帮着岳不群招待华阴士绅,于不明则悄悄离开人群,前去安排一应事宜。这也是三人之前就商议好的,趁着岳不群名声大躁,发动华山在关中的诸多外围势力,为华山再次开山收徒提前造势! 风尘仆仆的岳不群顾不得休息,一连两三天都在和华山诸人忙碌于布置正式招收弟子的相关事宜。先是将前两年华山收集赡养在华阴城的孤儿中,那些习武资质尚可的孩童全都带上山来,尽数归为不记名弟子,由封不平带领成不忧和叶氏兄弟作为传功老师,开始统一教授华山筑基功夫。再由华山外围势力广发消息,沸沸扬扬的在关中各地大肆收录有资质的孩童! 一时间关中武林热闹非凡,不提那些贫苦民众抱着投机取巧的心思将孩子送入华山外围势力处检测根骨资质,就连一些拥有家传武艺的武林小家族也挑选族中资质好的少年,亲自送往华山,以求后辈能够学得华山上乘武功,在武林中扬名立万! 各地官府虽然对于华山如此大肆张扬的行动有所不满,但鉴于岳不群堂堂正正的进士身份,又兼华山外围势力在行动之前往各家衙门送了不少厚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华山闹腾! 这也正是岳不群费力争取进士身份的目的所在,有了进士身份,纵然并未接受官职,也可算是体制中人,不仅能够避免绝大多数来自官府的忌惮和打压,甚至还可以偶尔利用官府的力量加快华山的发展,可谓一举多得! 这日,岳不群上朝阳台练功回来,在院中随意漫步,看着剑气冲霄堂前面的场地上密密麻麻蹲满了锤炼马步的六七岁孩童,不由轻轻一笑。 这两百多个种子,就是华山未来的中坚力量! 作为一派掌门,岳不群本来应该牢牢掌控华山的每一分力量,避免大权旁落,但是有了精明能干的封不平和于不明两人辅助,更兼此二人暗中相互牵制,武功又远不如岳不群,被岳不群牢牢压制,不敢有丝毫违逆。于是,岳不群也欣然放权,渐渐脱离那些繁杂的琐事,只需主导华山发展的大势,让华山按照岳不群心中的计划一步步成长为一个横跨朝廷、武林、宗教、商业等等领域的庞然大物! 这还是岳不群根据少林、武当和日月神教的发展模式,又参考了后世众多大势力、大组织而得到的想法。少林武当一佛一道,在武林中人眼里是武林正道声威赫赫的泰山北斗,在普通民众眼里是佛门道家的大型庙观圣地,在朝廷眼中也是导人向善的正道宗教流派。甚至少林武当两家也有不少俗家弟子在朝廷的官军中效力,势力涉及士农工商各个阶层,这般势力盘根错节才是真正的名门大派!而在岳不群看来,华山要想成为少林武当这般的势力,就不能只像以往那般做一个打打杀杀的江湖门派,除了培养大量的高手作为传承和自保的根基外,还得多面出击,一则紧抓道门全真教正宗嫡传的名号,借以扩充宗教势力,提高华山在民间的影响力。二则靠着岳不群自己进士的名头,在关中广建书院,培育儒家子弟,借以亲近朝廷,渐渐影响地方政务,加强华山对关中的控制,为华山的持续发展提供官方便利。三则以华山在朝廷和江湖的势力为根基,大肆发展工商业,为华山的各项行动提供充足的资金。 当然,岳不群也知道,这些都要一步步进行,目前华山的人力财力还稍有不足,无法支撑这种大*跃*进似的发展,只能让封不平、于不明和周老头悄然筹备基础。 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孩童们扎马步,岳不群并没有发表一通领导讲话的意思,也就转身离开。 走廊转角处,一通噗噗踏踏的脚步声冲来,岳不群下意识的闪身,瞬间避开了一个冒冒失失撞来的孩童! 那五六岁大的孩子本来以为自己收不住脚,定然会撞到眼前之人的身上,心中已经暗暗准备挨骂了,却不想眼前一花,眼前之人竟然瞬间侧移两步,轻松避开了自己,不由惊讶不已,尽快停下身形,转过身来,看着同样转过身来的岳不群,一脸呐呐的表情,“掌门恕罪···” 眉清目秀,眸若星辰,好有灵气的孩子! 看清了这孩子的眉宇,岳不群心中暗暗点了一个赞,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温和一笑,“你也是新入门的弟子?我好像没见过你啊···” 这孩子眼看岳不群没有发怒,不由放下心来,恭声回话,“我叫令狐冲,是邱夫人新收的义子,还不是华山弟子···” 令狐冲?岳不群心中一惊,不禁仔细打量这孩子的相貌身形,随即身形一闪,竟然瞬间出现在令狐冲的身前,捏住了他的肩膀! 无视这孩子脸上的惊骇表情,岳不群眼中紫芒一闪,双手闪电般在令狐冲的肢体骨骼外轻拍一遍,指间丝丝柔和的紫霞真气也已然透过令狐冲经脉要穴间进出一番! 根骨上佳,经脉通畅,好一块儿良材璞玉! 在令狐冲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岳不群已经结束了对其资质的探查,不由心中暗暗惊喜,令狐冲不愧是有大气运在身的主角,单论身体根骨比自己和封不平等人足足高了近一筹,已然是世间最顶级的资质! “你可愿拜入华山门下?” 令狐冲微微一愣,随即惊喜不已,自己其实早就想跟着那些孩子们一起习武了,不由连连点头,“愿意,愿意,掌门这是收下弟子了?” 岳不群微微点头,并未多做夸赞,只是淡淡的嘱咐,“你这就去封长老那里报到,就说我已经收下你了,今日就开始跟着学习筑基功夫,不可懈怠,去吧!” 令狐冲忙不迭的点头,辞别了岳不群,就兴奋的跑向剑气冲霄堂! 看着令狐冲的背影,岳不群摸了摸鼻子,暗暗感慨,命运果真玄妙莫测,自己已然稍稍改变了华山的命运轨迹,但令狐冲却依然遵从冥冥中的意志来到华山,成为华山弟子的一员,但他能不能成为华山大弟子可就要看他自己的努力啦! 岳不群并不想强行干涉令狐冲成长路程,刚刚只让他去封不平那里跟着学习基础功夫,封不平自然也会明白岳不群的意思,只需暗中对令狐冲稍加照拂,任其自由成长! 邱夫人的义子? 岳不群微微琢磨,看来自己还得去稍稍提点一下这位美妇,让她也不要随意干涉令狐冲的生活! 第五十三章 进入地洞 一片荒岭之中,一道淡黄色身影似大鸟般在树梢间轻盈飞跃。 身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脚蹬黑面军靴,头戴乌纱官帽,身姿挺拔矫健,好一个威武不凡的锦衣卫将官。 只可惜此人面戴漆黑狰狞的恶鬼面具,顾盼之间,眸中精光闪烁,犹如鹰凖巡视,凶戾肃杀之气环绕,一看便知其绝非良善之辈。 山丘起伏,树林茂密,看似和平常的荒山并无二致,但此地在几百年前却是威名赫赫,正是大理国皇家寺庙天龙寺所在! 大理段氏的一阳指绝学,以精纯阳和之内力催动堂皇正大的指法,点穴奇准,疗伤精妙,练至高深境界,就能隔空发出无形指力,伤人于无形之中,特别是以上乘境界的一阳指为根基,再练就天龙寺的六脉神剑,更能指发无形剑气,犀利无比,无坚不摧,天下少有敌手! 岳不群纵跃飞驰之时,不断扭头极尽目力搜视,却也未曾发现此地有何奇特之处。 三四百年过去,恢弘浩大的大理天龙寺在战火中焚毁后的残迹也在经不住时间的泯灭,已然消蚀殆尽。 离岳不群秘密会见齐丛那天已然过去六日,毕竟是和卧底接头,多谨慎都不为过。双方只是交谈了不到一刻钟,岳不群还用的传音入密之法,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二人各在一个酒楼雅间中自斟自饮,齐丛低声自言自语。江湖中类似丐帮弟子那般专门收集消息的眼线数不胜数,比之已然华而不实的锦衣卫可是强出太多,稍不留神,二人会面之事就会落入有心人眼中,酿成生死大祸。 从齐丛口中,岳不群简单的了解了魔教西南分舵的大概,再结合华山剑气二宗火拼之前那些前辈们的对魔教势力的相关记录,岳不群也就基本明白了魔教西南分舵的发展大势。 提到日月神教的西南分舵,舵主任我行却是不得不说的一位当世豪杰。 任我行原本是日月神教总坛黑木崖年轻一辈中的难得俊杰,据说极受十年前死在五岳剑派围攻之下的上代教主及几位长老的看重。在上代教主死后,剩下的一些长老虽然为了争夺教主之位而明争暗斗不止,却更是忌惮类似任我行之类的后起之秀,便联手将任我行和曲洋等杰出后辈贬斥到远离黑木崖总坛的西南边远之地。 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 这句话正该用在任我行身上,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年前俊杰,任我行自然不甘心作为一个小小的堂主香主,一辈子窝在云贵川交界的西南贫苦之地喂蚊子。 武功和心机都极为出众的任我行,本身在黑木崖的年轻一辈中就颇有威信,再全力施展种种手段,便毫无悬念的拉拢折服了一同被贬斥而心怀不满的年轻高手,让他们成为了自己的核心班底,其中便有曲洋和向问天二人。 到了西南之后,任我行等人并未急着兴风作浪,反而极有耐心的经营自家堂口的一亩三分地,看似认命的当个县令般的土皇帝。而在暗地里,任我行等人自然少不了四处串联,招揽魔教西南分舵内部那些怀才不遇的年轻有志之士,还真被他们挖掘了不少人才,其中就有文武双全的东方迷和忠厚沉稳的童百熊等人。 不两年,黑木崖的长老们为了新教主之事僵持不下,教务越发纷乱,黑木崖总坛又远在河北,对于千里之外的西南之地控制力越发衰落。而西南的一些魔教堂主香主有许多随着教主在和五岳剑派的大战中身死,他们遗留的副手之类的大小首领也各怀心思,没了总坛的约束就忍不住大肆内斗,争抢地盘和名位,整个西南分舵渐渐混乱起来。 如此天赐良机,任我行等雄心勃勃之辈自然不会错过,立时对周围的地盘展开进攻,一出手便似猛虎下山,气势如虹。 七八年过去,任我行及麾下的东方迷、曲洋、向问天等人已然降伏了魔教西南分舵的七成教众,势力大增,几人自身也在江湖上创下了赫赫威名。剩下的三成地盘却是因为教众内讧时力量衰弱而被其它江湖势力趁机占据,这些趁火打劫之人中颇有些云南五毒教之类的棘手人物,无法被轻易击败收服。而此时任我行麾下教众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被武力击败并强行收服,忠心和能力还有待考验,在加上连年征战厮杀,麾下亲信精锐也早已疲惫不堪,对于西南分舵统治尚还不稳的任我行势力急需修养整顿。 但就此停下扩张步伐,任我行几人着实又不甘心,几经商讨之后,众人决定让首领任我行和云南五毒教的圣女联姻,双方势力强强联合,开始了局部扩张。丛不弃化身的魔教底层教众齐丛就是从这时开始渐渐发力,在扩张战斗中展现出不俗的武功和能力,被任我行看中,先是提拔为统领近百精锐教众的副香主,又积功升为主导一县之地的香主。当然,这个香主只有名号和数十个亲信手下,却没有相应的地盘,而离四川和贵州交界之地很近的泸州就是任我行划给齐丛的领地,须得齐丛自己带领属下击败暗中控制大半个泸州江湖人的降魔寺,斩杀或是驱逐寺中最强高手的方丈,也就是峨嵋弃徒铁力法师,才能够成为日月神教泸州分坛的香主。 而岳不群也从齐丛那里得知,魔教西南分舵的上层高手之中,首领任我行一个月前就宣布闭关练功,教务暂时交由曲洋和东方迷共同署理,向问天则作为心腹亲信为任我行护法。 任我行亲自前来天龙寺旧址搜寻秘籍,可能孤身一人,最多带上心腹向问天! 不愧是枭雄心性,谨慎多疑!岳不群心中暗暗感慨,反复分析之后,也能觉察到任我行对于此次所搜寻的那神秘武功秘籍的极度重视。 而且,根据岳不群这几年对于任我行传闻的搜集,知道任我行此时尚未修炼吸星大*法,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任我行此时还未得到吸星大*法。再者,据传吸星大*法的前身便是北冥神功残片,乃是天龙八部中大理皇帝段誉修习的绝世武功,以大理皇室和天龙寺之间不分彼此的紧密关系,北冥神功残片极有可能就被收藏在天龙寺中··· 那么,此次任我行搜寻的武功秘籍极有可能就是吸星大*法! 眼见天色已晚,岳不群已然绕着这篇丝毫看不出是天龙寺遗址的荒岭巡视了三遍,虽然未曾发现什么类似地下密室入口之类的异常之处,却也察觉了些许其他高手遗留的蛛丝马迹。毕竟,任我行在此处搜寻秘籍至少已有十多天了,就算他轻功高明,更是极为小心的掩饰着自身经过的痕迹,却也还是难免在树干草丛等处不经意间留下一些施展轻功时踩踏的淡淡脚印。 “还需再去找锦衣卫在此地的暗桩了解任我行的行踪···” 身形似大雁横空低掠,岳不群飞速离开了天龙寺遗址。 漆黑夜幕降临,莹莹月华倾洒,慌林间虫鸣兽吼渐渐此起彼伏,奏响了丛林夜生活的交响曲。 四个一身漆黑夜行衣的身影从树梢飞跃而至,身形或如飞鸟,或似猿猴,矫健灵动,显然都是武功高强之辈。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魁梧,乃是典型的北方大汉,虽然蒙着面巾,但那一身雄浑霸气,就似黑暗中的夜明珠一般惹眼,显然乃是久居上位者。 霸气大汉身后之人同样身材高大,虽然气势稍逊,但也沉稳有力,颇具豪气,而最后二人则明显差了前面两人不止一筹,身材平平不说,气质亦是稍显阴沉含蓄··· “到了!” 为首的霸气大汉低喝一声,率先身形下落,稳稳飘向一片怪石嶙峋的乱草坡,身后三人亦是毫不犹豫的跟着落下。 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十丈方圆的乱石堆,为首大汉用力推了推最外面的一块两人高的巨石,令其微微颤动了一下,“若我所料不差,这片石堆当年应该是天龙寺中的一座假山群···其内必有密室···你们去伐几棵树干,我们合力撬开巨石···” 最后的两个黑衣人明显地位稍低,立时应声而去,到了一旁的树林,选中了四棵大腿粗细的树木,也无须拔刀,稍稍提气蓄势之后,迅捷的在四棵树根处各拍上一掌。 “哗···咯咯吱吱···哗哗哗··” 树身猛地一震,随即从中掌处折断倒下,树冠在空中哗哗作响。 不一会儿,四根三丈余长的结实树干就处理好了。 四人各执一根树干,将其一端插入巨石周围的缝隙处,却是想用杠杆之法合力撬动巨石。 “嘿!” “嘿啊!····” 为首大汉一声令下,四人一同运足气力推动树干。 一阵树干扭曲的吱吱声后,巨石缓缓晃动,四人不由再加一把力,特别是武功气势比属下高出一筹的为首大汉,其手中的树干竟然在他的巨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喳喳声,中间明显明显弯曲起来··· “哈!···” 眼看巨石晃动越来越大,四人不约而同的一声大喝,臂膀筋肉虬结,全力爆发。 轰隆隆,巨石和其周围大石块儿一同翻滚坍塌,灰尘漫天飞扬,四人连忙后跃避开。 为首黑衣人想是颇为心急,不耐灰尘自行飞散,便呼呼挥出两掌,磅礴浑厚的掌风如狂飙飞散,将灰尘吹出老远。 乱石堆中,巨石原先的位置虽然被几块儿大石再次掩盖,却也从石缝中隐约可见锈迹斑斑的暗红色铁条。 四人见此,不由目露欣喜。 “搬开石头,劈断铁栏···” 四人尽皆武功高强之辈,力气自然不弱,三两下就搬开了大石块儿,揭开隐秘的面纱,露出儿臂粗细的铁栏门,里面便是一个勉强容得两人并行的倾斜向下的地道口。 几百年的岁月中,精钢铸造的铁栏门早已锈蚀的不成样子,转轴连接处也已失灵,虽然大多数铁栏看起来还有儿臂粗细,但那层层叠叠的凸凹锈疤已然暴露了铁栏的脆弱本质。 无需首领吩咐,刚刚掌击大树的两个黑衣人自觉上前,拔出腰间厚背砍山刀,蓄势聚力,气灌刀身,立时溢出蒙蒙暗黄刀气。 “哈!” “哈!” 叮叮叮··· 吐气开声,二人对着铁栏门的链接之处闪电般连挥数刀,火花四射,铁锈崩飞··· 收刀后,一人上前抓住铁栏,使劲一拉,铁栏门应势向外倒,二人立时后退,任由铁栏门哐啷一声砸倒地上。 四人显然不是没有常识的江湖菜鸟,并未急着进入地道,想来应该是顾忌地道中长期闭塞的秽气,反而不慌不忙的收集干柴树枝,扎好四个火把点燃。 好一会儿,将火把伸入地洞试探,见其仍旧正常燃烧,并无异样后,首领一马当先,四人陆续进入地洞。 火把的亮光渐渐消失,乱石堆再次被月光盖上一层迷蒙。 忽然,从不远处的树林箭矢般射来一道隐隐约约的暗黄身影,无声无息的逼近乱石堆中的地洞口。 细细打量着地洞入口,暗黄身影脸上狰狞的恶鬼面具眼窝处紫芒闪烁,恰似暗黑深渊的魔眼,阴森森可畏可怖! 片刻之后,似是确定洞口并无异常,暗黄身影缓缓脱离月光的笼罩,迈进漆黑一片的地洞。 “噌···” 细微的轻鸣突兀的响起,黑暗中一抹惨败刀光闪电般划向暗黄身影的喉咙。 第五十四章 危险夹击 瞬息间刀光便迫近了肌肤,狠厉的刀气已然激得汗毛直立,但暗黄身影隐藏在面具之下的面容不仅并无一丝惧色,反而嘴角微微翘起,颇为玩味。 任我行是何等样人? 此时大部分江湖人对于任我行的印象还只停留在他是日月神教西南分舵的舵主,武功高强,声名赫赫。 殊不知任我行的机智狡诈更在其武功高强之上! 而暗黄身影却是早已将任我行视为未来大敌,因而对其性格研究颇深的一人,在全江湖人对任我行的可怕还懵懂不知的此时,唯有一人绝不会小看任我行的心计和武功,却正是此时狠辣刀光前面带恶鬼面具、一身锦衣卫暗黄飞鱼服的岳不群! 凶戾霸道的武功高手会给人以洪水猛兽般的危险感觉,阴险狡诈的高手会给人以毒蛇恶狼般的戒惧感觉,而如任我行这般兼具豪雄之霸气和政客之阴险的高手却更是深不可测,令人可敬可畏! 换位思考,只要是个经验丰富的江湖领导,稍稍谨慎一些,就如岳不群自己,也定然会在地洞口留下守卫! 所以,对于有人抓紧自己刚刚从清亮的月光进入漆黑地洞这瞬间的不适应而稍露破绽的机会,施展如此犀利的偷袭,岳不群并不意外,更不会不知所措。 眼中紫芒微闪,紫霞神功稍稍运转,目力大增之下,岳不群已然将挥刀偷袭之人的身形看个明白。 黑暗中,惨白刀光骤然停在岳不群咽喉前一寸之处,便再也无法动弹。 岳不群左手成鹰爪,却是无声无息间抓住了厚背砍山刀的刀背,右手亦是一爪探出,指尖劲气森寒凌厉,诡异的幻化成重重朦胧爪影,罩向黑衣人上身各处大穴。 这招法乃是岳不群不断参悟神照经中记载的无影神拳和大力鹰爪所得,兼具无影神拳的变化疾速和大力鹰爪的犀利狠辣。 此时黑衣人露在面巾外的双眼狠狠一缩,下意识的双手放开刀柄,在身前舞成一团劲气勃勃的拳影,沉稳大气,显然也是一路上乘拳法。 同时脚下发力,黑衣人毫不犹豫的身形后退,仿佛认定自己的拳法不能抵挡对方的爪攻一般。 事实上,拥有丰富的生死搏杀经验极,黑衣人早就从之前自己偷袭的那一刀被对方轻易捉住的惊骇中明白,自己的武功差了对方至少一筹! 那一刀蓄势已久,出手时机也极佳,可谓是自己已然超常发挥,刀法的快、准、狠在江湖中无一不是出类拔萃,却仍被无声无息的抓住刀背···想想就让黑衣人觉得口干舌燥,惊惧异常··· 朦胧爪影无视黑衣人威势不俗的拳风,轻飘飘扫过黑衣人的额头,恰似清风拂面··· 抖抖衣袖,岳不群潇洒的收回右手,黑衣人随即慢慢软到在地,眉心皮肤上一抹指尖大小的殷红慢慢暗淡,气息渐渐衰弱··· 如此不逊于一流高手的强敌被一招格杀,岳不群自己也颇为惊讶,不过微微思索,却也理所当然。 先不说无影神拳和大力鹰爪能够被神照经记载,本身就说明了它们的价值,乃是当世绝顶武功招式,非是一般上乘拳法所能比拟。而且,岳不群华山武功颇有成就,更是从来就没想照本宣科的修炼神照经,对于无影神拳和大力鹰爪两种武功也没有按部就班的慢慢修炼,而是着重参悟其中运劲使力的精微奥妙之法,欲要将之化入自家的剑法和拳掌之中,刚刚岳不群左手抓住黑衣人刀背的一爪,看似精熟的爪法,实则似是而非,其中掺杂了混元掌法、大力鹰爪、铁指诀、鹰蛇生死搏、鹰爪功等等精妙运劲法门,无声无息却又苍劲迅猛。而之后攻击黑衣人的重重爪影,才是真正的爪法,却也并非大力鹰爪的犀利霸道,硬攻硬打,反而化实为虚,糅合了无影神拳、铁指诀、大力鹰爪、破玉拳等等武功的一部分特点,劲气凝寒,避实就虚,轻易便绕过黑衣人仓促施展的拳法,闪电般击中对方眉心,劲气穿透颅骨脑髓,却能够不伤皮肉,杀人不见血。 其中精微奥妙之处,绝非单纯的苦修无影神拳和大力鹰爪能够做到,更让岳不群确信自己如此参悟武功才是正确的更有效率的方式。 取下腰间的带鞘绣春刀,岳不群用刀鞘小心翼翼的拨动黑衣人尸体上的衣物,见其并无异状,才用刀鞘挑起黑衣人怀中的一块椭圆形的青铜令牌,轻轻凑到眼前,却并不用手接触。 岳不群如此行事,看似谨慎过头,其实不然,任我行麾下教众中的绝大部分本身就是三教九流的旁门左道,在其与云南五毒教携手之后,更是大肆借助五毒教制毒下毒的本事,已经有许多黑白两道的高手栽在这防不胜防的龌龊手段上。 之前与齐丛会面时,岳不群也曾得到齐丛关于此事的提醒。以岳不群此时的功力,虽然已经不惧大多数普通毒药,但眼前这个黑衣人极可能是任我行手下的重要高手,身份不低,若要用毒,定然用的是五毒教的顶级毒药,诡异狠辣,杀人于无形,岳不群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赌运气。 眼中紫芒微闪,岳不群已然看清了令牌上的三列竖排凸显阳文,上二下一,“日月神教,西南分舵,护法使青松”。 果然是任我行的贴身高手! 日月神教乃是明教遗老所立,统治制度也是在明教教规的基础上修改演化而来,教中以教主为尊,须得武功和智谋极为服众之人才能担任,教主之下就是光明左右使,再下就是十大长老,之后依次是各地分堂分坛的堂主、副堂主、香主、副香主、总领等级别的大小统领,最基层的普通教众武士便叫力士。这套制度颇有几分朝廷军制的影子,毕竟明朝本身就是以明教为根基所立,二者的某些制度相似也不足为奇,而按照各处分堂分坛的实力,总领大约节制二三十个教众,副香主统领近百教众,香主统领一二百教众,副堂主和堂主统领五百到一千教众,各堂主和十大长老大多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江湖一流高手,而教主和光明左右使更是达到一流顶尖或是超越一流的大高手! 任我行目前这西南分舵之首身份便是十大长老的等级,手中实权和势力更是远远超过长老,堪堪达到光明左右使一级,才能无视黑木崖总坛的那些一盘散沙的长老们的命令,而其手下的护法使就是与任我行形影不离的随身高手,一般有二到四人,必是任我行心腹亲近之人担任,兼职护卫长、传令使、秘书长、大管家等等职位,差不多属于堂主和副堂主的级别,绝非泛泛之辈。 山洞废弃已久,虽然没有机关陷阱,但也多有塌陷狭隘之处,着实崎岖难行,三个蒙面黑衣人举着火把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尽头处,却是一道和入口处一样的锈蚀铁栏门,外面还堵着一道遍布裂缝的粗糙石门。 三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眼露喜色。 最后的黑衣人拔出厚背刀,欲要劈开铁栏,却被首领挥手止住。耽误了许多时间,首领早已不耐,便上前一步,靠近铁栏,自行提掌聚力,气势大盛,喝的双掌击出,掌风劲气如狂飙席卷,砰然吹飞了铁栏和石门。 蒙蒙灰尘之中,丝丝暗淡曦光洒下,却是已然到了天亮时分。 三人快步跨出洞口,入目尽是一片清幽的小山谷,草木繁茂,溪流潺潺,晨雾朦胧。 如此宜人之景,却并非三人此行的目标,巡视一番之后,三人不禁面面相觑,此处荒无人烟,亦无建筑残迹,纵然藏有宝物,却也无从找起。 皱眉沉思一番,首领重重叹了口气,随意的解开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了一张三十岁左右的威严方正面容,神色坚定,细细分析道,“这谷地四面环山,隐秘非常,定然藏有秘籍···我们先休息一番,寻些吃食···再细细查找···” 不一会儿,溪水边袅袅灰烟升起,两个黑衣人围坐在篝火旁,转动手中的木棍,翻烤着剥了皮的三只野鸡和一只野兔。 稍远处,一个暗黄身影轻轻拨开头顶的树叶,露出带着漆黑恶鬼面具的脸庞,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正是尾随而至的岳不群。 三人中的首领在小溪中洗了把脸后,已经迫不及待的率先去山谷深处探查了。虽然只是远远的扫了他一眼,岳不群却也心中明了,那人气势雄浑霸道,颇具上位者的威严,必是任我行无疑。 好半响,野鸡野兔已然烤熟,只是首领不在,两个黑衣人无论如何却是不敢先吃,只得静静等候。 毕竟,日月神教虽然在名门正派眼中归属于邪魔外道,但教中的等级却极为森严,上下尊卑之分远超名门正派,就算比之朝廷官制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两个黑衣人猎犬般守着烤得焦黄的野味儿,就是不敢逾越先吃,岳不群也是强忍着喉咙涌动,跟在任我行身后奔波了一夜,岳不群早已饥肠辘辘,要不是顾忌任我行,岳不群还真敢冲过去抢走那四只烧烤··· 眼看野味儿越烤越焦,已然由金黄变为暗黄,首领却是仍未归来,两个黑衣人不禁十分纳闷,只得将野味儿从火上拿开,连着木棍倒插在一旁。 岳不群也皱眉不解,任我行难道这么快就找到了山谷中暗藏的武功秘籍? 忽然,岳不群脸色一变,似是猜到了什么不妙之事···背脊隐隐发寒,却又强自忍住,表面上一动不动,暗中已经悄然运转紫霞神功。 哗··· 身形毫无征兆的骤然跃起,岳不群猛地冲出藏身的树丛,手中绣春刀出鞘,脚下金雁功全力催发,如一抹暗黄箭矢般射向小溪边的两人。 与此同时,两道雄浑霸道的掌风呼啸着击在岳不群之前藏身的树丛,灰尘树叶砰然炸散,漫天飞舞弥漫,劲气四溅。 一道黑衣身影冲出碎枝笼罩,直追岳不群的身形而去,仅是稍稍落后十余步,正是久未归来的任我行,却不知他怎么发现了岳不群的身形,竟然悄悄绕到岳不群身后,还险些偷袭成功。 小溪边的两人作为任我行的亲信,也都是身经百战、心思机敏之辈,见得此情此景的瞬间,哪还不知自己三人被人跟踪依旧,立时抓起身旁的兵刃。其中身材高大那人隐隐先一步抽出一柄微微宽厚的朴实长剑,剑柄末端镶着一枚粗犷的黑铁月牙,长剑由此而颇显沉稳大气。 向问天? 在看清那柄奇特长剑的一瞬间,岳不群心头不禁闪过这个兼具豪迈与诡诈印象的名字,同时也对向问天和那个矮个子用刀高手的武功有了大约的判断,要数向问天的武功稍高半筹。 向问天二人无须交换眼神,便默契地同时疾步冲杀向直奔而来的鬼面锦衣卫,似是合作过无数次一般,向问天习惯性的稍稍领先半步,长剑遥遥指向岳不群的上半身,而矮个刀客则厚背砍山刀隐隐攻向岳不群的下盘,之所以落后向问天半步,却是为了暗暗封住岳不群的躲闪之路。 绣春刀作为锦衣卫人手一把的制式兵器,主要便是用来与刺客之类的武功高手近身搏杀,也算是上好兵刃。虽然岳不群并不擅长刀法,但刀剑颇有相通之处,而且在其一身精纯浑厚的功力灌注之下,绣春刀上瞬间覆盖上一层朦胧的银白刀气,手臂震颤之下,无影拳的加速用劲技巧自然运转,使出一套江湖上绝大多数刀客都会的五虎断门刀,挥出重重迷幻刀影,团团银亮刀光赫赫闪烁,显然不欲被向问天二人看清刀法轨迹。 而追在岳不群身后的任我行也趁机拔出腰间长剑,直指岳不群背心数个大穴要害,脚下再次发力,想要竭力拉近和岳不群的距离。 双方全力冲刺之下,近百步距离倏忽即逝,夹击战一触即发。 前有双狼拦路,后有猛虎追击,情势极为不利,岳不群深吸一口气,沉下心神,无视身后如同芒刺在背的危机感,绣春刀闪电般斜劈已然冲入自己三步之内的向问天。 第五十六章 初战任我行(二) 凝重的刀芒剑气连连交击,气劲潮涌般迸发,风浪一**翻卷不休,青草碎叶飞舞弥漫,二人衣袍尽皆蓬勃鼓胀,咧咧飞扬。 明明是薄而锐的剑刃、刀锋,却在相斫时发出一声声斧钺交击的砰然巨响,连绵不绝,震惊四野! 须臾间十多招过去,不知刀剑碰撞了多少次,二人的真气在这种疯狂的对耗中至少用去两成。 任我行渐渐察觉出不对,鬼面锦衣卫好似并不是要趁机逃走,更像是专门逼自己硬碰硬的对耗真气! 只是,经过前后总共三四十招的交手,任我行已经发现对方的真气虽然很是精纯浑厚,连绵悠长,却仍旧稍逊自己一筹,更有之前击败向问天和绿竹时的颇多消耗,此消彼长之下,若是持续对耗下去,自己的优势只会越来越大,直到对方真气耗尽,自己便能够不胜而胜! 纵然二人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任我行却也从鬼面锦衣卫逃脱自己偷袭、夹击的一连串举动看出,对方乃是心思机警,惯于厮杀的老辣之辈,绝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般看似颇为不智的对耗定然另有玄机! 对于任我行能够察觉此间异常,隐藏在鬼面下的岳不群并不意外,但却也能够肯定对方绝对无法猜到自己的真实用意! 这是堂堂正正之谋,在岳不群刀刀注满浑厚真气的凝重刀势之下,任我行若是为了节省真气,施展避实就虚的巧妙剑招来缠斗,定然不可避免的会被岳不群绣春刀那沉重的横扫竖砍荡开长剑,而岳不群也就极有可能脱离任我行的剑势笼罩,从而有机会逃走。 毕竟,岳不群的功力虽然稍逊任我行,但相互之间的差距并不大,而且之前岳不群避开任我行偷袭的那一掌和脱离三人夹击时展现的轻功着实灵动迅捷已极,明显胜过任我行的轻功身法不少,更让任我行极为忌惮,心中明白,若是不能强有力的压制他的疯狂攻击,将其牢牢牵制在自己的攻势范围之内,很容易就会被他伺机脱身而逃。 这鬼面锦衣卫当着任我行的面重伤其心腹兼师门嫡亲晚辈的绿竹,更是承认已经杀死了绿竹的师兄青松,双方可谓结下了不死不休的大仇!这点双方都是心知肚明,无需赘言。 而一经动手,任我行已然下定决心,绝不能给予对方半点脱身之机! 纵然短时间不能看穿鬼面锦衣卫的暗中算计,任我行却也丝毫不惧,毕竟自己的功力和状态都比对方颇具优势,这种疯狂的对耗持续越久,就对自己越发有利,不禁勉力于长剑上再加一份真气,逼着对方更快消耗! 如此一来,岳不群状态不佳的劣势更显,不由慢慢落向下风。 岳不群本就竭力运转真气良久,之前稍稍缓和的经脉伤势也随之渐渐复发,很快就要再次加剧,但岳不群心中却是不惊反喜! 万事俱备,东风已至! 趁着变招时低头的瞬间,岳不群掩在面具空洞下的眸中紫气精芒一闪,紫霞神功的绵绵劲气全力发动,绣春刀破空的呼啸之声猛然暴增三分,直如风雷炸响! 这还是岳不群为了避免加重经脉伤势,而未曾施展阳刚霸道的紫阳当空,否则绣春刀的声势定然更为浩荡! 森寒刀芒闪电般斜劈而来,劲气未至,任我行已然感觉脖颈肌肤似针扎般微微刺痛,不由脸色一变,下意识的运足了真气挥剑格挡。 纵然瞬息间便判断出对方是用了某种临时增强真气运转的玄妙法门,消耗更大,不能长久,任我行还是不禁稍稍吃惊,对方明显年纪不大,却已成就一身浑厚异常的道家精纯功力,心思手段更是诡诈机变,层出不穷,定然是出自源远流长的道门大派! 任我行心中闪过武当、华山、泰山等道门武学名门,以及一些罕为人知的道家隐世流派,不由疑窦渐生。 在双方凝重的眼神中,刀剑再次狠狠相斫,一声脆鸣爆出,半截刀身和半截剑身各自呼啸着翻转飞射而去,不知所踪! 二人手中的刀剑竟然双双折断! 任我行不由稍稍一愣,心中灵光电闪,已然明白了对方之前那般不计代价的疯狂对拼的根本目的。 原来此人果真并不擅长刀法,之所以用刀最有可能便是为了符合锦衣卫的装扮,以此隐藏他真正的武功和身份!而他察觉那粗略刀法比不过自己精熟的剑法后,唯有损毁双方的兵刃,继而进入赤手的拳脚的比拼才对他最为有利! 任我行眼中闪过淡淡明悟,但刀剑已折,却是为时已晚! 而岳不群鬼面下的眼眸闪过一抹了然,似是对刀剑同折早有所料,或者说这正是岳不群精心谋划的结果! 青钢质地的普通长剑和绣春刀在两个江湖第一流高手真气尽出的疯狂对砍下,根本无法承受多少次重击便会折损! 本来以任我行的身份地位,绝不缺上乘宝剑,但其此行乃是秘密潜出,并未携带随身宝剑,所用长剑也不过是普通教众配备的青钢长剑,与岳不群手中的锦衣卫制式绣春刀差不多,质量着实一般般,但用惯了坚韧宝剑的任我行却是忽略了这一点,或者说是任我行从未想过,有人会以这种“两败俱伤”的疯狂而阴损的方式,硬生生通过双方强大真气的接连碰撞震荡,并不求伤人,而是一步步悄然损毁兵刃的材质本身,直至对撞折断! 岳不群右手的绣春刀残柄无声无息的滑落,五指瞬间化为凌厉狠辣的鹰爪式,指尖劲气勃发,迅猛无比的直抓任我行侧颈,同时左手悄然从腰间穿出,缓缓抬掌,轻飘飘拂向任我行腰腹。 一快一慢,一刚一柔,却偏偏又极为自然顺畅! 无形而又浓烈的危机感瞬间充塞心田,任我行脸色狂变,这是二人交手以来的首次能够给予一方致命威胁的杀招,但被动承受者却反而是自己! 关键时刻,无数厮杀积累的经验让任我行毫不犹豫的双拳蓄满真气,拳背青筋鼓胀直如细蛇,雄浑劲气震荡,狠狠的直击对方胸腹,却对即将临身的一爪一掌视而不见,竟然用出了同归于尽的招式! 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轻轻一笑,岳不群也是毫不犹豫的旋身闪避,变招格挡还击。 任我行绝非自己一两次出其不意便能够轻易击败的对象,这点岳不群早就明白,刚刚之所以趁机狠下杀手,逼得任我行用出同归于尽的招式,不过是为了争抢一丝先机而已! 岳不群时而拳掌齐出,时而爪击指点,轻灵多变,迅捷狠辣,精妙的招式中不见御使多少真气,但却逼着任我行不得不频频使出蓄满真气的招式防守闪避,明显落入下风! 直到此时,任我行算是颇为无奈的承认,自己终归还是小看了这个鬼面锦衣卫! 在交手前,任我行虽然稍稍惊讶对方没有趁着自己查看绿竹伤势之时趁机逃走,敢于接受自己的决斗邀请,之后更是果断的率先出手!在欣赏对方勇气可嘉的同时,任我行也感慨对方未曾逃走实为不智。虽然这鬼面锦衣卫功力浑厚,机智诡诈,但任我行却更相信自己能够在百招之内击杀对方! 直到此时落入下风,任我行便似受了当头棒喝,猛然醒悟过来,自己确实犯了傲慢轻敌的大忌!随即暗暗收摄心神,摒弃杂念,抛开不顾一切强行反击的浮躁冲动,沉下心来全力防守,一套攻守兼备的九天神掌渐渐施展开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雄浑阳刚的掌力牢牢笼罩周身,紧守门户。 如此一来,纵然岳不群旋风般绕着任我行团团游走进击,拳掌变幻,爪指交替,影影绰绰,迅捷狠辣,却也无法尽快攻破任我行那沉稳雄浑的掌力防守! 一时间,任我行直似岸边礁石般如如不动,任由岳不群那层层叠叠的涛涛大浪冲击不休,却也不伤其分毫,局面渐渐陷入僵持。 远远旁观的向问天不由看得目不转睛,脸上时而闪过丝丝明悟之色,却是场中决斗渐入**,攻守双方精招妙着跌出,这对向问天来说,无异于两个良师益友毫无保留的亲身展示种种上乘武学招式,让其平日习武之时淤塞心中,苦苦思索而不可得的诸多武学疑惑尽皆迎刃而解,不知不觉间于武功招式上大有进步! 兵法有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久攻不下,岳不群尽力保持的一口锐气渐渐松懈,攻势便不可避免的稍稍缓和,更兼任我行被动防守的同时,也是在慢慢积蓄力量,以期在岳不群攻势尽泄的空隙趁机发起狂风暴雨一般的反击。 明白之前好不容易谋算而来的一丝先机即将逝尽,岳不群对于自己的连绵进攻未能给予任我行造成有效伤害,虽然颇觉可惜,却也只得主动放弃强弩之末的犀利攻势,趁着任我行的精神气势并未压迫积累至巅峰,无法随心所欲的爆发最强攻击,就转而与任我行有攻有守,换个方式持续僵持之势。 至此,二人已经交手了一百余招,全力以赴之下,真气体力尽皆损耗过半,一直紧绷的心神亦是稍感疲惫。 但任我行的功力毕竟稍稍高过岳不群,而且交手前任我行的状态也比岳不群好上不少,此时双方的平局之势其实对岳不群颇为不利。索性在刚刚岳不群那犀利异常的数十招连绵攻势下,任我行谨慎防守所耗的真气大大超过肆意进攻的岳不群,由此抵消了不少任我行的优势,却也只能让岳不群的不至于很快便落入下风,而想要再次占据上风,乃至胜过任我行便是近乎不可能了! 更何况,场外还有一个养精蓄锐已久的向问天,岳不群可是从不敢小看这位未来声威赫赫,号称“天王老子”的魔教光明左使!若是自己消耗太过,岳不群纵然轻功卓然,却也不大可能逃过任我行和向问天的长途追击。 趁着暂时尚未落入下风,岳不群计划着尽快脱身! 第五十七章 九天神掌 岳不群明知自己经脉受伤,还敢留下来与任我行这等厉害高手决斗,从容的验证自身武学,自然早就想好了退路,以便危急之时顺利脱身。 这倒并非是岳不群不够自信,或是太过贪生怕死,不敢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与任我行一决雌雄,而是岳不群如今不过刚刚年满双十,正值武功突飞猛进的黄金时期时,一身内外武学的进境几乎可以说是日新月异。相比之下,任我行已然年近三十,武功渐渐接近成熟,进境也渐趋缓慢。因此,若是岳不群现在为了一时之气,或是五岳和魔教的积怨而与任我行死斗到底,那当真是脑袋秀逗了! 打不过就逃,才是岳不群心底默认,让人从少侠成长为大侠,乃至成为笑到最后的人生赢家的微一制胜法宝! 只是,任我行能够从原本在黑木崖总坛屡受长老排挤的一介教众弟子成长到如今的魔教西南分舵之主,在这几乎一无所有到执掌魔教半壁江山的十多年之中,任我行不知经过多少惨烈厮杀,踩过多少人的尸骨血肉,渡过多少阴谋诡计,与人争斗的经验早已或主动或被动的锻炼到炉火纯青。岳不群纵然这些年也经历过大大小小数十次争斗,并非温室里的花朵,却也还远远比不上任我行的圆熟老辣。 不得不说,一旦摒弃了长久以来百战百胜所生的骄横之心,精气神高度集中之时,任我行于出手的进退攻防之间的圆润沉稳之态,便似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让岳不群只觉说不出的棘手。 特别是任我行从无数血斗中锤炼出的那野兽般的战斗直觉,使其屡次避开岳不群结合华山武功和神照经对照参悟而得的奇诡狠辣的妙招! 此时岳不群刚刚动了脱身之念,任我行便似有心灵感应一般随之察觉,手中一直防守有余而进攻不足的九天神掌猛然一变,浑厚沉稳的掌力立时化为狂风巨浪,一重接一重的排空压迫岳不群的身形腾挪。 不多时,岳不群便不得不硬接了任我行劲气狂飙的三四掌,而且掌力一重大过一重,似是威力能够重重叠加一般! 纵然岳不群全力御使阴柔绵掌不断卸力,却也在第五次实打实的接掌时便被硬生生击退了一步有余。 这却是二人动手以来,第一次出现一方将另一方正面击退,岳不群隐藏在恶鬼面具之下的脸庞,不由第一次讶然变色! 其实,任我行正在施展的这套九天神掌,岳不群早就从华山前辈们的一些手札、随笔之类的记录中有过了解。毕竟,华山和魔教的纷争几可追溯到南宋末年,至今已有二三百年之久,二者于对方最擅长的武功绝学的了解和研究不可谓不深,就说华山思过崖石洞中,魔教十长老留下的五岳剑术的破解之法,虽说其中大半是他们自己苦思而来,但却也是以魔教历代高手们从未间断的研究五岳剑法,遗留的大量成果为根基,才能达到如此程度,还只是勉强破解死板的五岳剑法。 须知,五岳剑派立派尽皆超过两百年,其间达到甚至超过魔教十长老那般武学境界的杰出高手可并不少,他们难道就看不出五岳剑法的破绽,不知道修改和完善自家门派的剑法,让其毫无破绽,完美无缺? 自然不是! 古往今来,武林中从来只有极少精才艳艳的武者,似王重阳、独孤求败那般练成绝世武功,成就天下第一高手,而没有某种武功,因其完美无缺,无敌天下,被公认为天下第一的武学! 道经有云,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世上从来就没有最完美无缺的东西,武功同样如此,似九阳神功、九阴真经这般绝世武功,纵然妙用无穷,玄奥莫测,却也仍旧不敢说毫无破绽,完美无缺! 而包括华山在内的五岳各派,每家都有三五种上乘剑法以及或多或少的其它高深拳掌武功,这些都是不输与少林七十二绝技的武林第一流功夫,虽然比不上九阳、九阴、降龙、太极等绝世武功,却也都是各派历代以来无数高手千锤百炼而来,招式圆润通达,变化精微奥妙,其间的破绽已然极少,所以魔教十长老苦思冥想之后,纵然以一些出人意料的奇招怪式,将五岳剑派的剑法一招一式的尽皆破解,但却不能将这些奇怪招式连贯起来,形成一整套高深顺畅的武功。而且,这些奇招怪式自身也往往破绽极大。绝大多数五岳剑派的弟子第一次遇到这种怪招,定然会措手不及,为其所趁,可一旦有了防备,这些怪招大多都威力平平,其实不堪大用。 况且,一旦遇上五岳剑派中将自家剑法练得炉火纯青,变化随心的大高手,比如武功大成后的左冷禅一流,似魔教十长老这般僵硬死板的破解剑招之法不仅毫无奇效,恐怕还会弄巧成拙,而胆敢在这等大高手面前使出破绽极大的奇招怪式,那纯粹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其实,在武林悠久历史中,与风清扬一般,懂得“有招就有破绽,无招便无破绽,无招胜有招”这等武学至理的高手大有人在。 只是,大道理说着容易,想真正做到无招却难之又难,而且就算某个高手自身达到了无招之境,但也不可能将这种高深莫测的境界直接灌输给弟子门人,让他们尽皆成就无招之境,还是只得以其自身参悟的高深武学妙谛为基础,尽力创出一些破绽微小的精妙武学,传授给弟子门人,让他们在学习这些高深武功的过程中,一步步领悟其中蕴含的玄妙武学真谛,慢慢参透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似岳不群这般,拜入少林武当和五岳剑派等底蕴深厚的名门大派,成为其真传弟子,按照正常流程,幼年时先是站桩蹲马,练拳养气,打牢根基,青少年之后才会一步步接触门中第一流的深奥上乘武功。 武林各大派的上乘武功能够被江湖中人称为神功绝技,自然不是单纯的吹捧,而是修炼这些上乘功法的确能够让人很快成为江湖第一流的高手。当然,这个“很快”是和那些没有上乘功法的江湖散人相比,实际上也是少则十多年,多则二三十年,就如一个天赋上好的少林弟子,少年时若有幸选修七十二绝技中的两三门内外武功,纵然苦练不辍,勇猛精进,也须得二十年左右才能将一两门绝技真正大成,在三十岁上下达到江湖一流高手的程度,便是极为难能可贵了!而若是悟性上佳者,便有微薄的机会更进一步,将某种绝技的精髓尽数领悟,练至圆满之境,能够将此种武功的招招式式运转随心,变化如意,即可成为江湖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可称之为一流巅峰! 如此境界的大高手,即便是面对此时的风清扬这等更高一层的绝顶高手,也能够坚持数十招不败,若是沾之即走,全力奔逃,绝顶高手亦留之不下。 历代的少林方丈和武当掌教大多都是这等一流巅峰境界,而似如今的方正和冲虚二人这般,能够生生突破一流巅峰后的那层玄妙门槛,实打实的跻身江湖绝顶高手之列,在诸多一时人杰的少林方丈和武当掌教之中,实在也颇为少见。 此时,岳不群正被任我行的九天神掌那浑厚霸道的掌势逼入下风,一时间也只得严防死守,不住后退卸力。 据传,宋时明教教主方腊雄才大略,英武不凡,虽然起兵反宋失败,却也凭着毕生征战杀伐之术,创出一门雄浑霸道,杀气腾腾的绝顶拳掌武功,名为大九天式!这门绝世武功向来也和明教镇教神功乾坤大挪移一般,作为历代教主私密嫡传,然而随着明教势力的起起落落,数代之后,大九天式便已失传过半,绝世威力不复,也就逐渐放开限制,允许一些教中高层和天赋出众的研习。直到明教消亡,日月神教继而再起,一直传承不绝的残缺大九天式,于此数百年经由无数高手修改补充,已然重新衍化成了一门不输与少林大力金刚掌的上乘掌法绝技,正是任我行此时施展的九天神掌! 比之前身大九天式,九天神掌于杀伐霸道之上虽然稍有不如,威力略逊,却也仍旧气势雄浑,劲力磅礴,而且在蓄劲运力方面更添巧妙,掌力层层叠加,重重累积,比消耗巨大的大九天式更善久战! 亲身体验着任我行浑厚连绵的掌势,再结合华山历来对九天神掌的分析记录,岳不群隐藏在恶鬼面具下的脸色却是不由涌上丝丝惊诧。 任我行的九天神掌竟然老辣已极,离那圆满如意的境界几乎只有一线之隔! 而且,依岳不群的分析,任我行于三五年之内便极有可能将这九天神掌彻底练至圆满境,武功臻至一流顶峰境界! 纵然情势不利,连连后退得心中发苦,但性命攸关,岳不群还是一边将自己擅长的绵掌和鹰爪交替使出,勉力抵挡,一边观察任我行的掌法细节,寻找自己之前不曾发现的细微破绽,不求击败任我行,只求截断任我行气势如虹的连绵攻势,创造脱身之机! 第五十九章 未来无限 溪水潺潺,微风习习,默然良久,还是任我行率先抛开纷杂思绪,徐徐出言。 “阁下如此武功,在锦衣卫之中的地位不低吧···可比任某前些天杀得那两个锦衣校尉高明了不止一筹!” 听任我行这话,他之前竟然杀过那些图谋鬼祟的锦衣卫,岳不群心中一惊,锦衣卫那些探子可是并未和自己交代过! 是锦衣卫那些人对自己有所提防,还是任我行言语间有诈? 瞬息间心思百转,虽然一时分辨不清真相,但岳不群却也时刻牢记自己绝不能露馅儿,不由眼神渐渐恢复一开始的狠辣冷冽,“那些废物,怎可与本官相提并论···” 声音不大,却在平淡漠然中透着丝丝高傲,坚定冷硬的气势,隐隐暗合任我行印象中久握生杀大权,漠视生命的锦衣卫将官。 不由的,任我行眼神闪烁,在刚刚的交手中,对面前这鬼面人身份产生的怀疑稍稍动摇起来,但枭雄的多疑性格使然,任我行绝不会彻底打消心中的那丝丝疑虑,只会将对方的身材高矮、出招习惯、真气特性等等关键信息,默默梳理一番,沉入心底深处,静静等待着再次浮现的那一天··· 时间一晃,三日已过。 岳不群从盘坐入定中醒来,缓缓张开双眼,一丝细微的精光一闪而逝。起身出了简陋的土坯房,来到还算平坦的院中,岳不群右手轻举,并指如剑,身形闪动,剑指翻转,似在演练某种精妙剑法,却又时不时的停下,凝眉沉思片刻后,继续挥舞剑指,如此重复不休,岳不群愈发全神灌注,渐渐进入忘我之境。 不知何时,指尖上忽而闪起一点淡淡白芒,破空嘶嘶有声,直似利剑轻鸣,震颤着幻起重重虚影,分不清是指,还是剑,划出无数玄妙轨迹···· 此地乃是点苍山脚下的村庄,离天龙寺旧址并不远。自三日前,在任我行三人那浓郁杀意中透着丝丝忌惮的眼神中,岳不群一路戒备着离开了那个幽深山谷,下了点苍山,便在这里就近寻了家农户借宿,抓紧疗养自身经脉伤势。 幸好岳不群早就料到此行会有恶战,难免受伤,就随身带着华山秘制的碧灵丹。指头大小的碧灵丹色如其名,青碧芬芳,药性清醇,外敷活血化瘀,内服通气益精,乃是由全真教遗留的一些疗伤秘方,经华山历代医药高手精研完善的道家疗伤灵药。相比之下,少林从绝世圣药大还丹简化而来的小还丹,虽然药力浑厚,疗伤效果更佳,但却失之阳刚燥热,而碧灵丹的药力却是柔和的多。 碧灵丹浦一入腹,和着津液缓缓化开,便有一股清凉如水,蕴含着勃勃生机的药力精气从腹内不住散发,须臾便随着血液流转周身,岳不群只觉五脏六腑清润舒畅,经脉中的隐隐刺痛立时舒缓不少,连忙运转紫霞神功,以精纯柔和的真气配合炼化药力,调理气机,温养经脉。 不过两日功夫,岳不群的经脉便已基本无碍,能够正常施展武功。只是,通读过不少岐黄医典及内伤秘要,岳不群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经脉现在看似痊愈,实则仍旧遗留着不少细微的暗伤,以后还得长时间细心调理温养,才能真正恢复如初。否则,这些细微暗伤俞积愈多,最终不仅会大大拖累自己的内功进度,更可能积重难返,伤及身体精元潜力,后患无穷。 须知江湖中,不少铮铮铁骨的汉子没死在铁血搏杀之中,却死在暗伤旧患缠绵爆发的病榻之上,何其哀哉! 红日西坠,天光稍暗,沉心在武学中的岳不群才渐渐醒来。 纵然浑身大汗淋漓,体力消耗甚大,岳不群眉间却丝毫不显疲色,反而觉得神清气爽,心意饱满,似是武功大进。 长久以来,岳不群虽然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信,自以为凭着手中三尺青峰,将来定然能够胜过江湖中绝大多数成名高手。 但是,随着对江湖武林的了解越深,岳不群越发明白一些事情,那是沉浸在热血和刺激的江湖表象之中的普通武林人士,一辈子都想不到,更接触不到的江湖之底。 五岳剑派百多年来和魔教大战不止,小战更是家常便饭,二者的弟子教众也由一开始的为教派师门血仇而战,到如今的两方一见面,不管认不认识,有没有仇怨,便不问情由的开打。 如此这般,纷纷扰扰的争斗扩散开来,波及天下,魔教和五岳的风头之盛自然一时无两,可谓江湖武林当中之无愧的弄潮儿!而少林武当自从数十年前被魔教接连重创,不得已收缩势力之后,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潜心蛰伏,暗暗恢复自身实力,出来行走江湖的杰出高手并不多,便留给江湖人一种消沉腐朽之感,远远不如五岳和魔教这般熙熙攘攘,蓬勃向上之势! 这也是原著的左冷禅、任我行等野心勃勃之辈,明知道少林武当底蕴深厚,更有方正、冲虚这等绝顶高手,还敢生出窥伺之心的原由! 一旦五岳并派一统,击败魔教,或是魔教击败乃至吞并五岳,都将融合诞生出一个超越少林武当的庞然大物,而且这个庞然大物还极具攻击性和吞噬性,绝非日渐薄暮的少林武当二派所能相敌! 纵观江湖史,岳不群不由发现,旧的武林泰斗式微,乃是新的武林霸主崛起的最佳时机! 就如天龙中,少林兴盛时,玄慈方丈一直暗暗打压,乃至毫不留情的谋算已经威胁到少林地位的丐帮和乔峰,使丐帮问鼎泰斗之势一去不复返,还差点分崩离析。待少林因玄慈犯色戒的丑事而封山衰落后,陷入混乱的江湖,才有射雕时期全真教从容攀蹬天下第一大教的机会! 此后蒙元入主神州,由全真教一家独大的江湖秩序被摧毁,才有倚天时期六大门派和明教的崛起。那时明教高手最多,实力最强,可惜一盘散沙。少林实力稍次,仍旧是武林正道的顶头泰山,武当虽然有天下第一人的张三丰坐镇,却也不敢自称武林北斗。直到少林被成昆和赵敏好一番折腾,陷入虚弱期,再无力打压武当,而明教又因朱元璋犯上逆袭,开国建朝,几近灭教,武当才能大肆壮大,趁机上位。纵然之后少林实力恢复,却也只能接受现实,承认武当的同等地位! 自此武林中北尊少林,南崇武当,并列武林泰斗之位。 直到朝廷忌惮少林武当两派势力,暗中资助培养明教余孽重立的日月神教,以期日月神教能够抗衡少林武当,江湖正邪两道形成平衡,相互制约。却不想日月神教羽翼丰满之后,不甘只作为朝廷手中的棋子,猖狂吸纳大量被少林武当为首的武林正道压迫的走投无路的邪派高手,实力爆炸般膨胀,迅速超过了少林武当,脱离了朝廷的控制。之后更是猖狂至极,先后大肆进攻少林武当,杀伤众多僧众,焚毁少林不少佛殿,还曾攻破武当紫霄宫,抢走其镇派之宝,张三丰手书的《太极拳剑》,致使二派实力大损。随后日月神教十长老又率人攻破五岳剑派合力防守的华山,抢走《葵花宝典》,却不防陷入思过崖石洞机关,尽皆身死! 至此,绵延数十年的武林混战暂歇,正邪双方具都死伤惨重,实力大衰。而五岳剑派挟大胜魔教之威,趁机崛起扩张,声势大盛,却也由此拉来了魔教最多的仇恨,越过少林武当,成为魔教进攻的首要目标,双方近百年来一直靡战不休,互有胜负,可谓正邪争斗的主流! 一时间,五岳剑派虽无武林正道领袖之名,却已有声威赫赫的领袖之实,几可比拟少林武当兴盛时期的武林泰斗之势! 而近十年来,少林武当实力已然恢复强盛,即将再现号令正道的武林正道泰斗之威。与五岳剑派而言,未来的十到二十年时间,便是五岳彻底崛起,在武林正道与少林武当鼎足而三的最后时期! 这点左冷禅看出来了,所以左冷禅图谋五岳并派,妄想一举造就一个超越少林武当的五岳派! 少林方正和武当冲虚也看出来了,所以方正和冲虚刻意拉拢五岳中拒绝并派的门派,竭力阻止五岳并派! 而且,无论五岳是否并派成功,五岳和魔教的大混战也必将持续下去,直到二者中的某一方彻底倒下··· 岳不群心知,若要完全恢复华山昔日荣光,甚至光大华山,使之跻身武林泰山北斗之列,与少林武当鼎足而三,绝非躲在华山苦心经营,就能顺利达成目标! 振兴华山的过程中,五岳剑派的老对头,那庞然大物般的魔教是岳不群绝对无法取巧绕过的坎! 甚至在某些时候,同为武林正道阵营的嵩山派,乃至少林武当,都会是岳不群身前的绊脚石! 如此一来,岳不群身为华山掌门,必将一一对上魔教的任我行、东方不败,嵩山左冷禅,少林方正,武当冲虚,这些人无一不是当世人杰,不仅一个个智计过人,武功更是先后臻至绝顶高手之境,就像高悬夜空的灿然明星,令无数江湖人高山仰止,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及! 真要与这些武林顶尖人物斗智斗力,甚至战而胜之,岳不群纵然一时热血,豪情上涌,能够无所畏惧,但冷静下来之时,却也时常忌惮几人的厉害手段,隐隐然心中没底! 此次跟踪任我行一行人,岳不群自以为身形隐秘,却反被任我行察觉,进而遭其偷袭,之后更是容不得岳不群多想,便与任我行仓促交手,即使诡诈机变,但仍然毫无意外的落入绝对下风,屡次就要败亡,好不容易才险之又险的脱身··· 这番争斗可谓狼狈,但岳不群却丝毫不见落荒而逃的沮丧,反而信念坚定,斗志昂扬! 恐惧源于未知! 未交手前,岳不群不知对方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但摄于任我行的赫赫凶威,心中难免暗含丝丝恐惧怯弱,而一旦交过手,清晰的体会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大,岳不群反而放下心来,信心百倍的追赶! 以此推测,岳不群隐约觉得,方正和冲虚的武功应当高过此时的任我行一筹,东方不败的武功稍逊任我行半筹到一筹,与岳不群自己差不多! 不过,方正、冲虚年岁颇长,武功进境极缓,成就已然定型,而岳不群、任我行和东方不败三人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正值武功进步飞快的黄金时期,未来尚有无限可能··· 第六十章 河边沉思 夜色下,隐秘山谷格外静谧,溪水边篝火熊熊,昏黄的亮光将三个相对盘坐的人影拉得老长。 任我行左手拿着一块儿焦黄诱人的热腾腾烤肉送到嘴边,却又忽然顿住,目光再次凝视着右手。 手掌徐徐翻转间,丝丝雄浑劲气勃发,缓缓推出,掌影重重,前方一丈开外的水面如被风吹,立时荡起层层微波。 一数之下,竟有九圈水波绵绵扩散! 只是细细一看,便发现最外层的水波迅疾却松散,很快消散,而最内层的水波却又迟缓无力,后劲不足··· 据九天神掌秘籍所载,此掌法初习时阳刚迅猛,掌出无悔,摧人筋骨如断枯枝,待功力深厚,掌力更是霸道无匹,气势雄浑,直有开碑裂石之威。继而掌法造诣渐深,明了敛气聚力之要,便能一掌击出,劲气层层叠叠,掌势浩浩荡荡,令对手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唯有强接硬抗,却又正中下怀,纵然对手功力深厚,也最多硬碰硬十来掌后,就会筋骨酥麻,手臂剧痛欲折,五脏六腑憋闷难忍··· 自从少年时得蒙神教先教主青睐,得传这九天神掌以来,任我行已然苦练近二十年,虽然因为平日厮杀频繁,也曾分心大半去修习兵刃剑法,但任我行在这门掌法上花的时间可绝对不少,造诣非凡,几近大成。一掌击出,已然能够勉强叠加九层劲力! 只是,此掌力实在过于阳刚霸道,任我行尚不能完全收放自如,重叠的九层劲力中,第一层劲力失之过猛过快,最后一层劲力又失之后劲不足。 任我行只隐约猜测,若要消弭这点破绽,绝非单纯的勤学苦练所能做到,须得悟通某种玄妙关窍,才能掌力运用自如,收发由心,臻至圆满境界。 近些年九天神掌功力深厚以来,任我行倚之会过不少成名高手,雄浑霸道的叠加掌力一出,对手无不束手束脚,身形直似风中落叶,不由自主的硬接数掌即败! 果真掌如其名,神威赫赫,任我行平日对此颇为自得,直叹不枉二十年苦练不辍! 却不料,此次与这诡异的鬼面锦衣卫交手,任我行引以为豪的九天神掌被对方的灵巧一指悍然击破,重可开碑裂石的雄浑重叠掌力竟霎时化作拂面微风··· 那一瞬间,任我行不可避免的对自己苦练已久的九天神掌生出一丝怀疑,心境失守,招式一缓,以致对方趁机脱出掌势笼罩,必胜之局由此功亏一篑。 这三天以来,任我行总是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那鬼面锦衣卫破掉自己掌力的情景,忍不住反复揣摩当时双方的招式,以及运劲使力的技巧,就连与向问天、绿竹二人一同搜寻山谷之时都颇有些心不在焉。 这其实是众多习武之人的通病,总是情不自禁的研究对手的武功奥妙,希望想出针对性的破解之法,继而在下次交手时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就像原著左冷禅在任我行的吸星大*法下吃过亏,便绞劲脑汁的创出寒冰真气,十多年后再与任我行交手时,果真以寒冰神掌让自视甚高的任我行栽了个大跟头! 这毛病便是南宋年间的天下五绝中人也不能幸免,否则北丐洪七公与西毒欧阳锋也不会执着于拆解对方的绝招妙法,死斗到油尽灯枯,以致双双坐化。 当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揣摩其他高手的武学精髓,选择合适的部分融合进自己的武学之中,达到取长补短之效,也是许多习武之人提升自身武功的一种有效秘诀。 此前二人一番斗智斗力的交手后,岳不群浦一伤愈,便迫不及待的沉醉于研究如何以华山剑法破解任我行的九天神掌,而同时任我行也在思索为何岳不群那玄妙一指那个化解自家的霸道掌力,更试图从中得到弥补自家掌力缺陷的方法··· 毕竟任我行比岳不群多了近十年的习武经验,细致入微的再三分析之后,任我行已然将那鬼面锦衣卫化解自家掌力的方法参透了**分。 原来,似九天神掌这般阳刚雄浑的掌法,最擅以势压人,摧枯拉朽般击败敌人,但若遇到武功路数灵动迅捷已极的高手,则不免显得用力过猛,能发不能收,便有被人避实击虚之虞,更兼极易招式用老,身形僵硬,变招不畅。所以,上乘阳刚掌法,都颇为注重留力,出掌时看似全力以赴,威势逼人,实则最多只用了七分力,而暗暗保留三分力,不仅利于随时变招,更能作为底牌,以防万一。 “亢龙有悔”的精微妙理,可不是降龙十八掌独有! 无论是前身大九天式,还是现在的九天神掌,虽然都是走得阳刚路线,但在运劲使力的精微之处,皆是颇具匠心。大九天式乃是方腊一生征战杀伐之术的大成之作,招式大开大合,古朴大气,却又寓巧于拙,予刚与柔,其中蕴含着精微奥妙的武学至理。习练大九天式之人,须得气血强壮、功力深厚,能承受此门武功的霸道劲力,而其暗含的浓重杀伐煞气,更要心性坚定,避免走火入魔,才有可能修炼成功。 与绝世武学等级的大九天式相比,明教和日月神教历代高手从其残片中参悟和衍化出的九天神掌,仅仅是一门高深的上乘掌法,几乎在各个方面都弱了大九天式一筹,更没有大九天式那绝世武学之化繁为简的玄妙境界,却唯独在博采众长之上胜过大九天式不止一筹! 毕竟,方腊纵然武功绝顶,出神入化,所创大九天式的武学义理更是高深玄妙,但方腊一人之智慧终究有限,而明教和日月神教数百年间的众多高手的各种奇思妙想不断碰撞出的智慧火花,却是几近无限,以这些智慧结晶融合衍化出的九天神掌,当真繁复巧妙已极,毫不夸张的说,能够从中找出江湖中大部分阳刚掌法的精华理论的影子! 如此一来,表面上九天神掌好似杂而不纯,极难学全学精,更比不上大九天式威力大。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可以说,从江湖上随意挑选十个一流高手,其中难有一个能够将大九天式练至小成,但却至少有**个能够将九天神掌练成小半,更可能有一两个能够将之练至接近大成! 其间原因其实不难理解,如果说大九天式像火车铁轨,能够直通绝顶高手境界,但习练者却也像轨道上的列车一般,不仅入轨时要求高,规格严,而且从头到尾绝不能出轨,一旦半路某些地方出轨,便是走火入魔的凄惨结局。而九天神掌可以算是城市大马路,四通八达,大街小巷尽在其中,说来谁都可以进进出出,左转右拐,就算功力浅薄、悟性低下之人,也能在其中走过一段小巷子,学个简单的一招半式,而功力深厚之人,便能够走通一条或数条大街小巷,有机会将九天神掌练至小成,若有人悟性出众,心性与九天神掌阳刚霸道的风格相合,就可能如任我行一般,对四通八达的路径了然于心,并隐隐察觉到混肴在大路小路中的城市主干道,便是模模糊糊触摸到掌法大成的玄妙关窍。 事实上,这也是大多数绝世武功与上乘武功的最关键的不同之处。 绝世武功一般都是谋个境界极为高深的高手所创,其中理论精微奥妙,招式千锤百炼,可以说破绽已经微不可察,除了作者自己,后学者不仅入门极难,更是几乎不可能将其分毫不落的彻底参悟通透。 而江湖中的上乘武功,差不多都是底蕴深厚的武林门派的立派根基,在世间传承了少则上百年,多则近千年,经过门中历代高手的锤炼完善,融汇众人智慧为一体,全面而广博,根基扎实,破绽极少,虽然失之繁复,不如绝世武功那般精微奥妙,却适合绝大多数习武之人参悟修炼! 二者对比,绝世武功就好像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巨树,高深莫测,修习者由浅入深,便似柔弱藤曼一般绕树向上攀爬,饱经艰险的到达高处,屹立树顶,却也从此过于依赖巨树,再也脱离不得,正如修炼绝世武功至大成境界的高手,纵然武功绝顶,但却始终脱不出这门绝世武功的藩篱,无法超越创出功法的那位前辈! 而上乘武功则像一片绵密起伏的树林,一棵棵大树虽然也颇高,却远不及参天巨树,总在大部分习武之人所见所思的范畴,而每个修习者,无论悟性高低,也都能在其中找到与自己相合的或高或矮的那棵树。若有悟性上佳者,便能从平庸中脱颖而出,将属于自己的那棵树培养成参天巨树,创出自己的绝世武功! 就像乔峰在丐帮降龙二十八掌的基础上创出了降龙十八掌,周伯通融汇全真教的道家拳掌创出空明拳,张三丰自道家绵掌中创出太极拳。凡此种种,无不是将某种上乘武功练至高深玄妙的境界之后,再融入自身所悟所长,发扬光大,超出原本上乘武功的局限,创出都属于自己的绝世武功,成就一代武学宗师! 而段誉修习北冥神功、六脉神剑,郭靖学习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空明拳,张无忌练九阳神功、前空大挪移、太极拳剑,这三人虽然都依靠绝世武功跻身当世绝顶高手,但却也深受这些绝世武功影响,无一能够脱出藩篱,超越前人而更进一步! 江湖中人人都道绝世武功比上乘武功强出不止一筹,却极少有人注意到,创出绝世武功的都是名传千古的武学大宗师,而学习绝世武功的人,纵然在江湖上称雄一时,却也只能昙花一现! 然则,任我行悟性颇高,又习练九天神掌这般上乘武功近二十年,虽然还未接触过绝世武功秘籍,却也已经隐隐感觉到类似九天神掌这等上乘武功的一些优点及瑕疵。 其中,九天神掌叠加劲力之法虽妙,能够使浑厚的掌力再次倍增,却也加大了掌力的控制难度,使得本就颇难收放自如的阳刚掌力更加难以细微掌控。任我行自问对掌力的控制已经达到自己面前功力的极限,但还是第一层劲力太散,第九层劲力太弱,始终无法做到九层劲力均匀如一,凝而不散! 若是碰到同样走阳刚路线的习武之人,任我行还可凭着霸道无匹的掌力,摧枯拉朽般击溃对方,但若是碰到境界高深,对真气御使自如的内家高手,就可能在长时间的交手中窥破任我行掌力的瑕疵,继而找出破解之法。 任我行料想,三日前的交手中,鬼面锦衣卫便是靠着其对真气超出寻常武者的精微控制,将极其精纯柔和的真气运至在指尖,以灵巧迅捷的手法,连续划过那九层劲力的重叠融汇之处,精确的消融掉了九天神掌的九层劲力之间,那维持每相邻的两层劲力互相压迫推动之力,使得其中本就勉强凝聚的阳刚真气瞬间暴散,九层劲力相互抵消,雄浑掌力霎时化作拂面清风! 凝眉沉思着鬼面锦衣卫那精纯柔和的指力,任我行对于如何将自家的九天神掌火候再上一层楼,渐渐有了些许模糊想法。 第六十一章 劫道的骑士 夜尽天明,山谷内蒙蒙雾气渐渐升腾消散。 任我行从闭目行功的状态醒来,正要招呼向问天和绿竹继续搜寻山谷,却看到向问天欲言又止,便开口相问,“向兄弟有话不妨直说!” 向问天本身也不是拖沓之人,便抱拳直言,“舵主,恕属下多嘴,这天龙寺消亡已有三四百年,便是当初藏有神功秘笈,如今恐怕也早已腐朽成灰···” “哈哈···” 任我行闻言一笑,心知向问天颇有才干,又对自己忠心耿耿,看着同样面有疑色的绿竹,便耐心为二人解释,“你们有所不知,天龙寺当初藏匿的秘籍百年前就被我教一位前辈寻得,也确实如向兄弟所言,已然腐坏缺失不少。但是,我们现在寻找的可不是当初天龙寺的那秘籍残篇!” 向问天本就机智过人,立时醒悟过来,“难道是当初那位前辈整理修补后的札记?” 任我行含笑点头,拍拍向问天的肩膀,率先步向山谷深处,口中低声讲述,“本座也是在教中收藏的前辈长老遗物中得知,那天龙寺留藏的残缺秘籍不仅原来的名字早已模糊难辨,就连正文也缺失了少半,幸而发现秘籍的那位长老学识渊博,武功精湛,穷尽毕生智慧,将之弥补修善成一门神功绝学,能够吸取他人真气化为自身功力,只需极短时间便可使人内功臻至大成,遂命名为吸星大*法!” 紧跟在后的向问天、绿竹闻言不由面色一惊,二人眼界不差,对武林中各家各派的镇派秘笈大都有所耳闻,却也从未听说过这种夺取他人功力化为己有的可怕武功,更好奇如此神妙武功为何不曾扬名江湖。只是任我行不说,二人也不好再问,更不能问,否则便是表示二人对秘籍有所觊觎,绝非为人下属的本分··· 三人一路细细搜寻可能存在机关暗格的地方,向山谷深处渐行渐远。 好一会儿,树枝轻拽,一道暗黄身影从合抱粗的大树上跃下,轻飘飘似飞羽般落在任我行三人刚刚走过之处,恶鬼面具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愣愣地看向任我行三人前进的方向。 “果然是吸星大*法···”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岳不群回想着原著中任我行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招牌武功,不由喃喃自语一声,旋即毫不犹豫的跟上。 吸星大*法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也得见者有份! 岳不群摸了摸背后的麻布包裹,这几日武功大进,虽然自忖仍旧胜不过任我行那浑厚功力,却也不如之前那般忌惮非常,以致交手时束手束脚。 看着眼前的陡峭石壁,任我行三人的目光中饱含最后的期待。 整个山谷范围内,大多数地方都是树林草丛,还有一条小河,实在不好藏匿武功秘籍这般珍贵之物,除了这片光秃秃的石壁,任我行三人已然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适合藏东西。 而且,石壁根处那几个一人高的坑坑洼洼的浅洞颇似壁龛,极可能是当年天龙寺高僧闭死关所用···· 次日凌晨,一辆朴实的马车从斑驳的昆明古城门驶出,上了通往贵州的官道。 车轮粼粼声不绝于耳,虽说走的是官道,但坑坑洼洼的黄土路面着实算不上好,马车频繁的颠簸震动,头戴竹笠的赶车大汉也随之身形起伏。可想而知,坐在车内的人也绝对算不上舒服,而唯一不为路况干扰的,恐怕就属拉车的那匹健壮黄鬃马了。 一马平川的青色原野上,二十个威武骑士一条线般打横截断官道,塑像般静静屹立,身上全一色的暗黄飞鱼服,腰悬制式绣春刀,就连胯下的坐骑也是一色儿的青葱健马。 人不语,马不嘶,气势凝重异常,官道上稀疏往来的寻常旅人尽皆亦识趣的远远绕开。 直到那辆等待许久的马车远远驶来,二十个锦衣卫健骑不约而同的凝视过去,神色微微一动,意味莫名。 似是感受到前方的诸多注视,赶车的大汉抓着缰绳的手指不由一紧,随即扶了扶遮掩面容的斗笠,若无其事的驾车匀速前行。 双方渐渐接近,虽然都没有异样举动,但二者之间的气氛却愈发凝重,空气中随之杀机隐现。 “铿锵···喝啊!” 整齐划一的拔刀冲锋,道道寒光乍现,马蹄轰隆作响,二十个骑士出人预料的一言未发,便悍然向马车冲杀过去! 斗笠车夫却似全然不受对方隆隆威势的影响,仍旧安坐车辕,随着马车微微起伏的身形竟有种稳如泰山的雄浑气势。 眼看正前方的锦衣骑士冲近,斗笠车夫才闪电般从背后的车帘下抽出一柄青钢利剑,猛地站起身来,隔空向丈许外的骑士狠狠一挥长剑。 利刃破空的尖锐厉啸声中,一道寒光闪烁的蒙蒙剑气瞬间离剑飞射。 正面的锦衣骑士眼中残忍的血光只刚刚变为恐惧,便被眨眼间袭至的雄浑剑气透体而过,连人带马立时齐齐从中一分为二,血雾飞洒中人马残肢顺着惯性斜斜抛散。 一个照面就凶悍的击杀对方一人,还是用的如此血腥残忍的霹雳手段,车夫隐藏在斗笠下的眼神不仅不见快意,反而渐渐凝重起来。 眼见同伴惨死,剩余的十九个锦衣骑士竟然毫无悲痛畏惧之色,反而眼中血光闪烁,杀意更盛,相互之间仍然保持着某种惊人默契一般渐渐围拢在全速行驶的马车四周,像极了群狼围捕猎物。 斗笠车夫任由马车被夹在骑士群里前行,略微扫视一周后依然沉着的凝神戒备,但心中却极为惊异莫名,这些骑士不仅训练有素,而且见惯杀戮,漠视人命,绝非一般江湖莽汉能比! 包围圈既成,骑士们果断的再次进攻,最先是在马车左右并行的四个骑士,奔驰中控马渐渐靠近马车两侧。 “咻咻咻咻···” 四柄绣春刀同时破空而来,隐隐划向车夫全身上下的四个不同要害,凛冽寒芒激得其斗笠下的双眼微微眯起,但手中长剑的动作却丝毫未受影响。 蒙蒙劲气流转,剑身赤芒隐现,风雷赫赫声中竟瞬间连刺数剑,重重剑影似刺猬般迎向周身袭来的刀光··· 一招即过,青骢马灵敏的避开几为贴近的马车,渐渐拉开距离,却不防马上的四个锦衣骑士蓦地后仰,颈间齐齐喷出大片血雾,随即身形翻落马下,微微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一剑秒杀四人,车夫还来不及松气,便脸色一变,回头看向马车后侧,只见同样有四个骑士冲上来挥刀直劈车厢··· “嘿嘿···” 任你奸似鬼,还不是喝我岳某人的洗脚水!扮作鬼面锦衣卫的岳不群低声一笑,心中很是得意。 骑着一匹俊美黑马疾速奔驰,岳不群通过一支古香古色的精致青铜单筒望远镜,一回头就将身后远处的激战情景收入眼底,时不时对斗笠车夫的险境嘀咕两句嘲讽十足的假假感叹。 此时的激战双方已然不是之前的一对十五局面,而是三对十二! 毕竟斗笠车夫武功虽高,却也拦不住一心想要破坏马车的十多个精锐骑士,再次杀死三个骑士后,便被配合紧密的其他骑士劈开了半个车厢,露出了里面一高一矮两个年轻汉子,以及一个三尺立方的破旧铁箱。 此时的车夫早已扔掉斗笠,露出隐藏的真容,一张威严方正的脸庞满布阴沉,正是任我行其人。 本来他和向问天、绿竹三人苦心布置了疑兵之计,计划凭着出人意料的交换身份,由他亲自扮作车夫,先胜后败,示敌以弱,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想正主儿还没出现,就被对方的炮灰破坏了。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藏身何处,但任我行可以想到,对方现在一定是在看猴戏一样看着他与锦衣骑士的厮杀,肆意取笑他的拙劣计谋,不由颇为羞恼,也就不再留手,展开身法,一跃而起,猛虎下山般狠狠的扑杀众锦衣骑士。 眼看剩余的十二个骑士正被任我行三人砍瓜切菜般一一斩杀,岳不群皱了皱眉头,这些精锐兵士对付武林高手还是勉强了些!随即放下单筒望远镜,岳不群从袖中掏出一支传信烟火,搓指间以真气点燃。 嗖! 一溜焰火冲天而起,赤红烟花凌空绽放! 杀戮正酣的任我行三人见到如此明目张胆的信号,不由齐齐一惊,心中暗暗感觉不妙。 果然,片刻后嘈杂的马蹄声渐渐变大,又是一队锦衣骑士远远奔来,足有三十多骑! 只是,到了近前,任我行才发现是虚惊一场,这三十多骑不仅队形松散,气势杂乱,而且所骑马匹也是矮小的云贵马,要速度没速度,要冲击力没冲击力,比起之前训练有素、死战不退的的二十骑精锐差了不知几条街! 岳不群也是无奈,他的锦衣卫千户身份虽然能够调动附近锦衣卫百户所的校尉和力士,但云南地处西南荒僻之地,屡有蛮族土著作乱,又有沐国公沐家这将门世家镇守,锦衣卫在昆明的势力着实有限,就连之前截杀马车的那二十锦衣卫骑士以前也曾是沐家军营的百战精锐,而现在的三十多杂牌军才是昆明百户所代代相传的纯正锦衣卫··· 只是,嘿嘿···岳不群看着那三十多久未操练的锦衣卫骑士乱糟糟的直冲马车而去,不由暗暗奸笑,又要打任我行的脸了! 本来任我行三人已然杀光那些精锐骑士,正静静立于原地,默默地看着三十多骑不快不慢的接近,准备接着大杀特杀,却不防对方根本就不是来厮杀的,竟然在五六丈外就改变方向,一掠而过的同时扔过来三十多个黑乎乎的冒着烟的陶罐。 刺鼻的硝烟味让任我行三人从容不迫的风度立时荡然无存,慌忙运转轻功,齐齐闪身逃离马车附近。 轰轰轰··· 巨响连天,气浪翻涌,火药罐接连爆炸。虽然因为配方及材料纯度问题,火药的威力不大,但三十多个一斤重的火药罐还是连马带车一起炸得粉碎! 一个三尺见方的黑铁箱在重重气浪中咕咕噜噜滚出老远,停下时盖子却啪的一声甩开,箱子中噗噗腾起一阵淡绿烟雾,地上不幸被烟雾浸过的青草立时腐烂变黑··· 任我行阴沉的脸色霎时铁青一片。 第六十三章 偶遇争斗 半日后,岳不群出了深山野林,便上了东面的官道,直奔福建和江浙一代而去。 虽然岳不群此行的目的未竟全功,只抢到一半的吸星大*法秘籍,但任我行只靠上半部的吸星大*法,是决计无法修炼了。所以,在二人首次交锋之中,说起来还是岳不群占了不少上风。而且,作为岳不群目前所遇到的最强高手,任我行的武功虽然没有超出岳不群的想象,但也着实刚猛凶悍,特别是任我行久经厮杀而积累的丰富对敌经验,更让岳不群拍马难及。岳不群自忖,就算他的功力和任我行齐平,恐怕也是与之前的交手一般,只能依仗犀利灵动的华山剑术,短时间内和任我行纠缠不败,也许偶尔还能占据上风,但时间一长定然会被拥有丰富交战经验的任我行窥出破绽,完全逼落下风,而想要击败任我行更是近乎可能! 所以,岳不群在将手中的吸星大*法下半部记熟并销毁秘籍后,没有急着回华山,而是打算以锦衣卫的身份行走东南沿海一代,一则用官府的名义捕杀一些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绿林悍匪,与其中的高手决斗厮杀来磨砺武功,增长经验;二则亲自考察一番这个时代的海洋贸易,为华山今后进一步发展壮大寻觅更有潜力的财源··· 如今的东南沿海一代,刚刚结束了从明朝建立之初就开始的倭寇之患,正是百废待兴的最佳发展时期。但是,倭寇在东南沿海肆虐了近两百年,根基深藏,高手众多,纵然戚继光不愧一代名将,却也只能率军扫平聚众为祸的大股倭寇,而对武功高强,又善于隐藏的少数倭寇高手,最多只能以军势威压,暂时驱逐,而无法斩尽杀绝。所以,在戚继光与大部分戚家军北调辽东之后,那些倭寇高手又各自或多或少的聚集了一些残余的喽啰倭寇,或是占山为寇,或是入海为盗,或是四处流窜劫掠。虽然因为人数不足,这些贼寇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对公然对抗官府,但官府要想剿灭他们,也似火烧野草,灭之不尽,除之不绝。 岳不群从昆明到了广州之后,便沿着海岸线向着福州、江浙前行,一路上按照当地锦衣卫百户所提供的消息,不断地截杀那些倭寇高手,锤炼武功剑法。只不过,让岳不群意外的是,这些倭寇高手中有近乎一半都是汉人,也就是所谓的假倭,其实不仅有王直、徐海这样的汉人巨商加入倭寇海盗的劫掠行动,就连中土的不少武林邪派、旁门左道的高手,也在利欲熏心之下,参与倭寇劫掠沿海州县的恶行。 这些假倭高手中有不少已经学了倭寇流传的东瀛剑道,改用东瀛武士刀了,就算那些仍旧使用中原武学的高手,他们的武功招式也受东瀛武功的影响颇大,也变得冷酷狠辣,追求极致的攻击力,已经渐渐偏离了中土武学的主流。 特别是,岳不群曾在漳州遇到过一位转修东瀛居合道剑术多年的中土高手,在对方出其不意的精湛拔刀术之下,岳不群来不及拔剑,险些阴沟翻船,幸好岳不群在鹰爪功上下了不少心思,关键时刻凭着浑厚的紫霞劲气御使鹰爪功,险之又险的抓住了对方的刀背,继而展开反击,以雷霆之势爪毙那个高手。 事后,岳不群仍是不禁背上冷汗淋漓,很是后怕了一番,同时也对东瀛剑道起了极大的兴趣,日本剑道的大名鼎鼎的居合道、一刀流、柳生新阴流等等流派,岳不群在后世时虽然未曾见过,却也有所耳闻,现在有机会能够见识这些理念迥异中土武学的异种剑术,岳不群当然不会放过。因此,之后岳不群总是特别关注一路上的擅长东瀛剑道的倭寇高手,交手之时既保持咄咄逼人的压迫之势,也屡屡不动声色的放水,好让对方竭力施展东瀛剑道中的精妙招式,供他细细观摩揣测。 待得到达福州莆田一带时,岳不群已经先后与十多个能够入眼的倭寇高手拼杀过,而不入眼的倭寇剑客和喽啰则更是多了不知几倍。在频繁的杀戮之后,纵然岳不群心性修为不低,身上却也不禁沾染了几分冷酷肃杀之气,一双中正平和的眸子亦变得精芒闪烁,无形的锋锐剑意从中散发,令人不敢直视。配上一身威武森严的锦衣卫校尉飞鱼服,地狱饿鬼般的漆黑面具,岳不群此时的身形气势已然无限逼近传说中锦衣卫那凶神恶煞的朝廷鹰犬形象! 夜色如墨,月华朦胧。 从莆田通向福州的官道上,刀光棍影闪烁激荡,吐气开声的呵斥不绝于耳,十多个人分成两拨厮杀正酣。 离此不远的山坡上,岳不群藏身在一块两人高的巨石后,静静的观看着场中的激斗。 从这些人的服饰看来,其中一方六人,光头僧衣,手持戒棍,明显是一群壮年和尚,而且他们的棍法很有几分少林武功的影子,进退之间又颇具军阵风格,杀气腾腾,岳不群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只能是莆田少林寺的武僧,还很可能参与过戚继光的平倭之战。另一方八人,老少皆有,衣饰杂乱,但或多或少都有东瀛风格,手中的武士刀更是无需多言,他们正是被戚继光剿杀了的大股倭寇中,那些侥幸逃脱的高手。 不过,倭寇一方虽然每个人的武功都不差于武僧,还比武僧一方多了两人,但却一直没占到上风,恐怕双方还有的僵持。究其原因,看六个武僧那配合严密的阵势,已然将少林嫡传的罗汉棍阵与戚家军的鸳鸯阵融合为一,进退变化,攻防格挡,无不精妙无间,反之倭寇不仅个个皆是残忍狠辣之徒,平日相互之间就厮杀暗算不绝,更屡有以下克上,篡位噬主之事,因此倭寇高手虽然个个武功凶悍,招式老辣,却偏偏极少相互配合作战,面对武僧们紧紧团结的阵势,直如狗咬刺猬,不仅没能占到便宜,反而被屡屡击退,劳而无功。长此已久,一旦倭寇们攻势疲缓,定然会被武僧们趁机反杀,继而一举击溃··· 默默注视这场群殴的岳不群却对倭寇们的下场不怎么在意,只希望他们多多施展些东瀛剑道的精妙招式,让他一饱眼福。倒是武僧们施展的棍法,竟然极为有效的屡屡破去倭寇们狠辣迅捷的剑术,也渐渐引起岳不群的兴趣,将之纳入观摩范围。 以岳不群的眼光看来,武僧们的棍法原型正是少林罗汉棍、达摩棍法无疑,但这些佛门棍法虽然流传已久,招式精巧,用来应付单打独斗的江湖较技尚可,但若以之沙场毙敌则不免有所不足,不够犀利狠辣。而武僧们此时的棍法不仅招式简单实用,而且还似乎融入了些许沙场枪法、茅法,出手间如龙噬蛇绞,杀气腾腾,显然经历过沙场厮杀的验证和完善。 若是武僧们与倭寇残余高手的争斗都如同场中这般局面,岳不群可以断定,三年五载之内,福田少林寺就能够彻底灭杀掉所有残余的倭寇高手,替戚家军平倭之战完美收官。到那时,福田少林寺自然声势日盛,肯定会趁机压服广东至江浙一带沿海省份被倭寇祸害得不轻的武林势力,南少林之名自此实至名归!甚至岳不群隐隐猜测,笑傲原著中,林家的福威镖局很可能也是林震南在福田少林寺剿杀完倭寇高手之后,才在江湖势力空虚的福州落户壮大··· 大约两柱香过去,官道上激斗的形势也渐渐明朗,相互之间心有芥蒂的倭寇们终究不可避免的落入下风,纵然其中的凶悍之辈不甘的连连怒吼发力,狠狠的搏命进攻,却也难敌众僧合力,只落得一身棍伤,狼狈而退。 困兽之斗!岳不群看得连连摇头,不经意间看到战团边缘处一道奇怪身影的动作,却不由微微一顿。 那人身形矮瘦,竟全身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对精光灼灼的眸子,背后系着一个长条状的包裹,双手各执一柄武士刀,一长一短,一攻一守,看似善使二刀流一类的剑道。但岳不群精研东瀛剑道不少时日,已经颇有心得,自然能够看出那人的二刀流剑术颇为不伦不类,显然就像岳不群自己用锦衣卫的绣春刀一样,二刀流只是那黑衣人临时拿来应景的武功,而绝非他本身最擅长的武功! 眼看倭寇一方形势不妙,趁着身旁的同伴出招进攻,拖住敌对的那名武僧的一瞬间,矮个黑衣人竟没有跟随进攻,却是忽然转身遁逃。 而且,那矮个黑衣人的身法奇诡奇快,闪动间直似一条若隐若现的黑线,直射远处而去。 如此轻功,不仅暗中观战的岳不群颇为吃惊,就连场中激斗不止的双方众人也心下微愣,随即武僧一方竟是齐齐勃然大怒,奋力压住倭寇们的反击,从阵势中分出两个武僧提棍跃出战团,运起不弱的轻功,急急的追向矮个黑衣人。 见此,本来岌岌可危的倭寇们立时大喜,不约而同的骤然加力反击,不几招就扭转了不利局面,再次与武僧们攻防持平,乃至渐渐重回上风。 而少了两人的武僧们却也及时变换阵势,堪堪稳住局面。好在倭寇们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攻势凶猛,功力消耗不轻,此时的作战状态不由自主的有所下降。纵然如此,武僧们一时间也只能守多攻少,看似比最开始时的局势还有所不如。 岳不群此时也趁着夜色小心潜行一段,避开了战团诸人的视线便也运起身法,悄悄跟在追向矮个黑衣人的两个武僧身后。至于场中的战斗,岳不群心里很清楚,除非倭寇们能够摒弃前嫌,齐心合力,否则接下来的争斗,不过是重复之前的过程,只是武僧们反守为攻的时间可能稍稍长些罢了! 不出意外,在场的倭寇最终难逃死伤大半的下场。 第六十四章 偷袭又见偷袭 烟笼寒水月笼沙。 “阿弥陀佛!” 呼啸的腥咸海风之中隐隐传出一句佛号,冲淡了弥漫海边的肃杀。 两个持棍僧人对着沙滩上的一具黑衣尸体合十一礼过后,一人随即俯身搜索黑衣人衣衫内的物什,另一人则随手拔出插在他左肩头及胳膊上的几枚暗器,熟练的点穴止血。 呲呲呲··· 几声轻微细响,僧人随手丢下的暗器堕入沙滩,尚剩半截露在外面,尖锐处寒光闪闪,赫然是几枚精钢质地的十字镖。 福田少林寺辅助戚继光灭倭已久,其间众武僧也曾与倭寇中的几个东瀛忍者交过手,自然识得这种十字镖乃是忍者的惯用暗器。这些东瀛忍者虽然大多武功泛泛,但却极为擅长隐匿、潜行、暗杀、逃遁等等诡异奇术,令一般中土高手防不胜防,就连福田少林寺的众武僧也觉得颇为难缠。 此次,这名东瀛忍者趁着福田少林寺的大部分武僧外出捕杀一伙倭寇余孽的高手之时,仗着纯熟无比的潜行术悄悄潜进寺中,盗走了方丈屋内暗格中的珍藏,直到将将逃离之时才被寺中的长老高手发现,派出了六位武功不凡兼且经验丰富的武僧前来追杀。却不防这个忍者还有几个同谋的倭寇高手接应,双方在官道上好一场激斗,随后这个忍者见势不妙,丢下同伴单独逃走。两个武僧也穷追不舍,仗着比忍者深厚一筹的功力,最终在临近海边处截住了对方。随之便是一场激斗,纵然两个武僧以二敌一,前后夹攻,但还是吃了忍者奇诡手段的小亏,才堪堪杀死忍者。 搜过了忍者的衣衫,那武僧只掏出不少暗器、金疮药等物件,便即翻过忍者尸身,解下其背后的长条状包裹。 掀开粗麻裹布,却是一个近两尺的长方形颤木匣子。仔细看了看木匣表面雕刻的佛陀、菩萨等佛门饰纹,这武僧朝着身旁的同伴点了点头,确认此物确为寺中失窃之物,便小心的重新裹好粗麻布,将其系在背上。 许是在戚继光的军旅之中沾染了不少杀伐果断的行事风格,二僧当下也不耽搁,提棍往福田少林寺急赶。 就在二僧路过一块高大礁石之时,一抹银白剑光闪电般拦胸袭来,森寒锋锐的剑气激得二僧须发直立,心下惊骇。 长久的军旅厮杀生涯并非白给,二僧立时本能的移棍抵挡。但仓促之间未及运足真气,白蜡杆包铜皮的戒棍如何敌得过内家高手的犀利剑气。 银芒剑锋扫过,只闻噌噌两声连响,二僧手中的两根戒棍便断作四节。幸好二僧经验丰富,在移棍的同时身形疾退,总算堪堪避开胸腹要害,但胸前的衣衫却也被剑气划破。 偷袭不成,巨石之后的人也不再躲藏,右手长剑斜指,气度森严的踱步而出,竟是一位戴着恶鬼面具的锦衣卫! 极类蟒袍的暗黄色飞鱼服异常显眼,让二僧心下犹疑不定,颇多顾忌。这也是因为二僧曾做过戚继光的随身护卫,接触过不少官场龌龊,思想不自觉的受到朝廷体质的些许影响,见到朝廷中人才会稍作犹豫。要是换了普通武林人士,哪管拦路的是什么朝廷鹰犬,此时只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击杀对方,之后再慢慢的细心毁尸灭迹便是。 二僧迟疑着不出手,岳不群却毫不客气,振臂即剑出如电,寒芒劲气狂风暴雨般牢牢笼罩二僧,隐隐间杀气弥漫。 既然对方来者不善,二僧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当下运足功力,提棍格挡反击。看二人的招式气度从容,章法严密,竟是丝毫未受戒棍短了一截的影响! 只可惜,岳不群功力本就比二僧高上一筹,近来又多次与倭寇高手决斗较技,借鉴参详了诸多东瀛剑道,自身剑术已然大有进境。此时夜色茫茫,别无旁人,岳不群便毫无顾忌,华山剑术全力出手,种种精妙招式挥洒自如,气度仍旧高远绝伦,但剑招在灵动犀利之余更增三分狠辣,威力可谓更上一层楼。反之,二僧先经过官道厮杀,又追逐格杀黑衣忍者,气力消耗决计不少,并非最佳状态。 此消彼长之下,十招未过二僧就落入下风,渐渐的越发攻少防多,只剩招架之功。岳不群也不欲久拖,紫霞劲气微提,一跃而起,居高临下,气势骤然磅礴浩荡,朝阳一气剑的杀招“大日煌煌”便悍然出手。 数十道隐带紫芒的剑光狠狠罩下,威势绝然无匹,隐隐囊括二僧周身要害。虽然二僧明知这么多剑光中有真有假,虚实夹杂,但仓促之间如何能够尽数分辨清楚,旦有弄错一道剑光,便是要害中剑的重伤下场。因此,二僧只得双双舞开戒棍,无数棍影练成一片,共同竭力抵挡。 今时今日,岳不群以紫霞劲气催动的浩大剑招岂是凡俗。剑光棍影相接,只听得噼里啪啦的密密碎响,顷刻间铜皮木渣激射,布片血雾齐飞。 重重剑光散去,岳不群收招飘退,气度一如既往的潇洒从容。二僧露出身形,却已双双半跪在地,浑身上下僧袍破损,血渍处处,手中的戒棍更是毫无踪影。而且一人颈间、一人肋下都有一条狭长剑伤,涌出血溪潺潺。 “华···华山剑法!”已然丧失反抗之力的二僧尽皆眼露不可置信之色,一僧顾不得嘴角不断溢出的暗红血水,吃力的道出敌人的剑法路数。 “话太多!”岳不群听到一僧认出自己的剑法,隐藏在面具下的眼角不禁微微一缩,随即长剑疾挥,毫不留情的划过二僧脖颈··· 噗通··· 捆着石块儿的三具尸体从悬崖上狠狠坠入海中,伴随着大蓬水花消失不见,岳不群见此才放心的转身而去,隐入蒙蒙夜色。 日近中天,莆田少林寺的重重禅唱渐息,古朴而悠远的钟声绵绵而绝,天地间为之一静。 方丈室内,上首云床上盘坐着一位庄严慈蔼的白眉老禅师,双目微阖,拨动念珠,似在默颂经文,下面左右则各有两位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僧,皆是正襟危坐,沉默不语。 须臾,右下首的老僧率先开口,“阿弥陀佛,天色过午,看来法明、法惠二人怕是回不来了!此后如何行事,还请方丈师兄定夺!” “阿弥陀佛!”下方其他三僧同呼佛号,向着上首的白眉禅师合十一礼。 “唉···尘世多劫难呐!”白眉禅师低叹一声,面上愁苦之色一闪而过,“法明、法惠二人禅心坚定,做事沉稳有度,不论是否追回了寺中失窃之物,凌晨之前都应当回返寺中···而他二人此时还未归来,定然已经遭人毒手!” “阿弥陀佛···”闻得此言,纵然下方四僧早有所料,却还是不禁面现悲色,大呼佛号。法明、法惠都是寺中下一代武僧里的佼佼者,此番一齐折损,实乃寺中一大不幸。 闭目低念两句哀辞,白眉僧继续说道,“如此一来,失窃之物已然无处寻觅,且其本非我寺之物,如今想是与我寺缘分已尽,我等亦不必对此种外物念念不忘···至于法明、法惠二人的尸身,就让法宣四人带些僧众前去寻找一番,万事随缘,如若事不可为,便也无需执着!” “弟子等谨尊方丈令!” 室内诸人不曾压低话音,门口侍立的四个壮年武僧自然也尽数听入耳中,此时尽皆一脸悲戚的应命,眸中不禁泛红。师兄弟六人从小一起学习佛法武功,长大后又并肩对战倭寇,多年形影不离,昨晚还一同绞杀倭寇,不想之后浦一分离竟已成永别! 稀疏的山林中,一道暗黄身影似大雁横空般疾速飞掠,渐渐接近小山顶的一座破烂的废弃庙观。 远远的看见了庙门口有人影闪动,似在警戒巡哨,岳不群心知到了。 纵身而落,岳不群疾步奔向庙门,手中锋锐长剑随手一挥,唰的一道银白剑气飞射而去,一路上地皮翻滚,草叶纷飞,威势好不惊人。 庙门口望风的浪人一脸惊骇,急忙翻身闪躲,凌厉剑气便入门直射庙内,惊起怒喝连连。 随即,庙中冲出三个倭寇装扮的武士,来到之前在门口警戒的浪人身旁,四人忌惮的看着面前持剑而立的鬼面锦衣卫。能够发出如此威力不凡的剑气之人,在覆灭前的倭寇大潮之中也没几个,却全都是其中各个势力的最顶级高手,绝非易与之辈! “嘿嘿!不错,还剩四个,比我猜想的多了一两个!”岳不群随意的开口,同时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四个倭寇高手,都在三四十岁上下,竟然全是正宗的东瀛武士,而没有一个假倭。他们昨晚能够从那帮福田少林寺武僧的绞杀下逃脱,倒也证明武功不弱。 “阁下是什么···” “呲呲···” 悍然席卷而至的森寒剑光,打断了武士的场面话,令四人不得不拔刀迎击。 岳不群以一敌四,却还处于主动进攻一方,狂风暴雨般的剑幕牢牢罩住四个武士,刀剑交击声急而脆,连绵不绝。 须臾,待得岳不群一口真气将尽,攻势稍歇,收剑飘退之时,四个武士不仅未敢趁势反击,却还同样连连疾退三步。 呼呼呼··· 四人气喘如牛,额头见汗,持刀的双手皆在微微颤抖,相互扭头看了看身旁之人与自己身上的数处剑痕划伤,眼中齐齐现出惊惧莫名之色。尽管知道来人武功高强,但没想到四人合力却也防守不得! 然而还未等四人多想,岳不群便再次挥剑攻来,变化多端的重重剑影在四人眼中直如索命无常般可怕··· 第六十六章 风起云涌 时间一晃便是两月过去,十月的秋风已寒意隐隐。 岳不群站在书案前,专注的阅读着手中的信笺,眉头渐渐皱起。 轻微的脚步声临近,却是宁中则端着茶盘来了,挽起的发髻表示她已然身为人妇,娇俏的脸儿上也浮现一丝成熟妇人的红晕。 两人两月前已经正式成婚,同一天成家的还有封不平和成不忧,纵然岳不群师兄弟三人皆非浮躁奢华之人,但也却不过华山上下的殷殷期望,便只得将婚礼办得颇为隆重,张灯结彩满华山,大宴四方宾客。 只是,新婚燕尔,岳不群却总感觉对小师妹心生亏欠···那天,梅娘罕见的约岳不群在二人初见的华阴城外竹林相会。因为即将和小师妹成婚,岳不群心中顾忌梅娘的感受,对梅娘更加甜蜜,二人你侬我侬,本来岳不群并没有跨出最后一步的打算,但却禁不住梅娘一句:“···我已经二十八了,你还要我等多久?”情真意切的两人终是发生了最亲密的接触,只是出乎岳不群意料的是,二人的第一次却是在竹林深处,可谓名副其实的野鸳鸯··· 因此,尽管新婚之夜,岳不群对宁中则极尽温柔,让怀中的可人儿身心俱醉,却还是感到对不住她对自己愈来愈深的情意,所以平日更对新婚妻子和声细语,关怀备至··· 身为枕边人,宁中则对岳不群今时今日的非凡本事可谓了然于心,此时眼看岳不群皱眉不止,便也不禁对那封信的内容好奇起来,“师兄,嵩山左盟主来信为何?···有什么事让你难做?” 岳不群一手接过宁中则端来的茶盘,一手将信笺递给她,“风波将起啊···”掀开茶盏,岳不群轻轻饮了一口参茶,脑中依旧念头连转。 宁中则大致看了看信的内容,无非是邀请五岳各派的掌门人腊月初八于嵩山一会,共饮腊八粥,叙叙同门情谊等等,似是属于正常相聚,加强一下各派联络而已,对于岳不群所说的风波颇为不解。 似是知道宁中则不善心机,岳不群思索着开口解说:“只看左冷禅信上不痛不痒之言,自然所获了了,但只要将五岳会盟一事放在当下的江湖局势之中来看,就能一目了然。此事的关键便在于,一个月前,掌控魔教西南势力的任我行,已经正式举旗反攻魔教黑木崖总坛,一路由南向北进逼,几乎连战连捷,继而收降纳叛,势头不可谓不猛,恐怕年底或明春就能够彻底击败乃至吞并黑木崖那帮老朽长老的势力,一统魔教。彼时,以任我行的狂妄霸道心性,极有可能会拥大胜之势,试图一举击灭我五岳,如此不可不防!左冷禅想必也看出了这点,才来信召集五岳各派掌门齐聚嵩山,共商对策!” 宁中则闻言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她可不会天真到以为此次会盟当真会一团和气,若只是各派掌门随便聚聚,加强同门情谊,大家还可能言笑晏晏,你好我好大家好。而一旦牵扯到合力抵御魔教,事关各派的兴衰,门人弟子之生死,可就没那么好说话啦! 毕竟,哪派出人多,哪派出力少,哪派打头阵,哪派主攻,哪派为辅,甚至谁人为头领,都是要一一争辩清楚,可不是此时左冷禅这个尚还有名无实的五岳盟主能够一言而决! “要不要你和封师兄、于师兄商量一下···”宁中则虽然性子直来直去,可事关华山未来,她也知道此事不能一味的刚正直前,无论比武斗智,还是合纵连横,都须得慎之又慎。 “嗨,商量不商量都差不多。嵩山左冷禅、恒山定闲、衡山莫大、泰山天门,还有我,我们五个掌门也只是在多年前有过一两面之缘,相互之间交情泛泛,同门之谊可谓淡之又淡,嵩山左师兄虽为盟主,但我们四人却未必尽皆心服,到时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是正常,这事最后恐怕还是要我们五个比武争胜!” 宁中则不由脸色一变,深知习武之人,一旦动手难免有所损伤。 岳不群知她为自己担心,拉过妻子的玉手,轻轻拍了拍,“师妹放心,定闲、莫大、天门三人的武功最多与封师兄相仿,很可能还有所不如,决计伤不得我。唯一可虑者便是嵩山左师兄,听说他正在重新整理完善嵩山剑法,想来其一身嵩山剑法定然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恐非易与之辈!好在我的华山剑法也临近大成,虽然不敢说能够胜过左师兄,但也不会轻易败于他手,自保更是绰绰有余···” 嘴上安慰着宁中则,岳不群心里却知道此事并非表面上那般简单。毕竟,嵩山除了武功高强的左冷禅,还有十来个同辈师兄弟,也就是未来的嵩山十三太保,此时已尽皆武功不弱,还对左冷禅忠心耿耿,敢打敢冲,可谓嵩山派的中坚力量;他们之下还有至少两百的精锐弟子,经过左冷禅多年来尽心调教,定然不是庸手,可谓嵩山派的深厚底气所在。这两者都是其它四派所不能比的,就算岳不群自身武功不输与左冷禅,封不平、成不忧、于不明三人也不输与丁勉、费彬等人,但到底比不得嵩山人多势众,而且华山麾下也只有几百个普通刀手,更是比不得左冷禅的精锐弟子!此次会盟,华山身为前盟主,必然会被嵩山重点照顾,甚至还会被其它三派暗暗忌惮,如此恐怕华山局面堪忧··· 第二日,岳不群便将门中诸事再次交托于封不平等人,宣布闭关苦修。虽然华山上下不少弟子对于自家掌门半年内频频闭关颇为疑惑,但也只是以为岳不群武功进展神速,再临突破罢了! 事实上,这次岳不群是真的闭关练功,也是岳不群首次闭关。这些年来,岳不群于内主修混元功、紫霞神功,于外苦练华山剑法,兼修拳掌爪指,更以大量精力参阅道家、儒家的诸多精义至理,陶冶情操,洗练心灵。各个方面所获虽然大小不一,良莠不齐,但不可否认的是,岳不群整体武功进展飞快,堪称一日千里,早已将以前同一级的封不平和于不明远远甩在身后。 岳不群自忖,自身的华山剑法已经陷入瓶颈,短时间内难以突破,但在内功方面,若是将混元功、紫霞神功、神照经、吸星大*法残篇、枯荣禅功这几门上乘功法相互参照,细细揣摩,却还是能够有所进益,更有不低的几率使功力更上一层楼! 一片漆黑的静室内,岳不群身着极薄的白丝绸单衣长袍,闭目盘坐于蒲团之上,一动不动,神思冥冥。 忽然,岳不群张开双眼,本该精光灿灿的眸子却茫茫然毫无神彩,似是全无功力的普通人一般! 若是有着深厚禅定修为的高僧或修道之人,必然可以看出岳不群此时处于深层入定状态,意识渺渺然深入脑海深处,张开双目的行为却是身体的潜意识主宰。 黑暗中,岳不群梦游似的摇摇晃晃着起身,随即屈臂踢腿,收腰束臀,手结指印,调整呼吸,木木然做出了一个怪异的动作,继而再次变化姿势,头下脚上,四肢朝天,做出另一个异常的动作··· 这正是枯荣禅功内的图形诸相,是由天竺瑜伽术结合中土道家动功演化而来,乃是枯荣禅功的核心根本法门,之前岳不群也曾试着修炼过,当时并没有什么明显效果,岳不群虽然颇为不甘,但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存心底。不想,此时岳不群主意识隐匿,潜意识却受岳不群心中执念引导,自然而然的开始重复修炼着这套奇异动作。 好一会儿,岳不群的动作重复了两遍之后,像是越来越熟练,木然之感渐渐消失,动作虽然仍旧诡异,但却随之充满莫名的灵性,现出另类的美感··· 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岳不群的动作越发流畅,竟然还随着动作的转换自然而然的吐气开声,呼吸轻重、频率变换,口鼻中时不时的发出类似“哦!”、“嘛!”、“呢!!”、“哼!”、“哈!”等等佛门、道门的咒语玄音,同时隐隐间周身皮膜震颤,骨骼抖动,血管经脉似条条青黑的蚯蚓般扭曲不休··· 蓦地,岳不群左胸心脏处半透明的薄丝衣衫鼓起,隐隐然透出巴掌大的一团暗淡红晕,竟然是习武之人浑厚沛然的气血! 随着奇异动作的不断变换,红晕丝丝缕缕的扩散开来,沿着经脉、血管向四肢游走,直至手指、脚趾末端,使得指尖立时充血变大,色泽亮红,随即红晕却又似触壁般回弹,飞快的聚向小腹丹田位置。经过一番折腾,这团红晕似是稍稍变大了些许,微微一亮后便即缓缓隐去··· 不知过了多久,岳不群竟然诡异的再次闭目盘坐在蒲团上。片刻后,岳不群缓缓醒来,眼中精光灼灼,只觉通体舒畅,充满生机,略一感应丹田真气,果真功力大增近两成,不由脸色一喜。 随即收拢心绪,闭目凝神,岳不群尝试着运转真气,带动气血运行,立时感应到周身丝丝气血有向丹田汇聚的趋势,便知道自己修成了枯荣禅功的根本法门,已然能够粗略的引导气血! 如此,岳不群更是集中意念,一面引导真气按照混元功的行功路线运转,一面将带动起来的气血汇聚在行功经脉附近,疏通穴道,温养经脉,继而加快混元真气运行,直冲下一个阻塞的大穴而去··· 无论佛门还是道门,习武之人在打通任督二脉之前,内功运转路线大多都以十二正经为主,奇经八脉为辅,以人体气血运行规律之子午流注为纲要。当然,这些条理清晰的精妙功法都是经由不止一代人的探索归纳所成,属于各门各派的核心机密,而江湖上也有不少流传颇广的粗浅内功,大都从十二正经中择其一部分为行功路线,还有一些人通过苦修外功,锤炼肉身而练出些许真气,其运转更是杂乱无序,多为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各取一部分夹杂不清。但是,不论功法初时的繁简之别,优劣与否,内功运转最终都是要一一冲开先、后天淤塞的各大要穴,疏通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同时着手打通任督二脉,使真气完整运转小周天,能够随意灌注四肢百骸,打通周身数百穴道,如此即可将真气积累至磅礴浩荡已极。至于之后初涉无为清净之境的大周天,则是因人而异,随各人缘法,无为而无,自然而然··· 岳不群之前的功力和张无忌完全练成九阳神功第二卷时差不多,已然打通了体内三百六十五个正穴中的大半,一身浑厚真气虽然还比不上武林中的顶尖人物,却也是名门大派掌门一级的水准。此时,岳不群以枯荣禅功汇聚、引导气血为助力,一口气接连打通十多道正穴,当真进步斐然。 岳不群默默推算,以自身如今的气血之充盈,此后几天足以再辅助混元功打通三四十道正穴,到时功力即可媲美张无忌初习九阳神功第三卷之时··· 第六十八章 相思的少女 腊月来临,初雪纷飞,华山又一次披上白茫茫的纱衣。 这天傍晚,岳不群提着食盒和一坛酒,沿着铺满雪花的清幽小径独自一人上了南峰思过崖。 站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岳不群默默欣赏着云雾缭绕下的莽莽群山,当真是别有一番壮丽在心头。背后就是当年五岳剑派设陷阱困死魔教十大长老的山洞,也是令狐冲获得风清扬传授独孤九剑的幸运地。 据于不明暗中有意无意的探查所得,这思过崖附近似有不明人迹出没,但却一直未曾见到真人,颇为诡异。而且,此时华山派的势力非原著华山可比,岳不群对于华山周边的掌控力度也非原著的那位“君子剑”可比,稍稍留意,便已发现,华山厨房偶有酒肉食物等莫名失踪,衣物库房也曾有不下三套道袍缺失。 两相联系,岳不群当时就明了,风清扬还是和原著中一般,隐居在华山南峰思过崖。 今日岳不群突兀来此,看似莫明其妙,但风清扬何等人物,自然不会发现不了岳不群的行踪,更不会不知岳不群此来的求见之意。至于风清扬是否愿意现身相见,岳不群也只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见亦可喜,不见亦无可惜。 半个时辰后,岳不群身上已经积了浅浅的一层雪,但却仍未见风清扬现身,知他确是不愿相见,也不再强求,转身面对峰顶,躬身一礼,“风师叔在上,弟子岳不群有礼了!” 风雪呼啸,清朗的话音在山崖间隐隐回荡。 似是本也没指望风清扬回应,岳不群随即接着朗声道:“弟子不日将前往嵩山参加五岳会盟,此次事关重大,谨慎起见,弟子会带着封师兄、于师兄及成师弟一同前往,彼时华山不免陷入空虚,还望风师叔多多照看!” 岳不群说完,再次朝着峰顶一礼,将手中的食盒及酒坛轻轻放在雪地上,便即施展轻功,箭矢般射向下山的小径··· 片刻后,一道青色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岳不群刚刚站立的悬崖边,清逸脱俗的道袍在风雪中轻轻飞扬,油然而生“渺渺乎羽化而登仙”之感,默默地看着山腰处岳不群那大雁般飘摇起落的身形。 在崎岖山岩间随意纵跃着,岳不群似是感觉到背后的目光,猛地回首仰望,却见崖边空空如也。 呵呵! 心中一声轻笑,岳不群收回目光继续下山,却知道刚刚不是错觉,而崖边的食盒与酒坛已然不在··· 思过崖的山洞中,青袍身影随意的坐在一方大青石上,迫不及待的拨开酒坛泥封,咕嘟咕嘟的痛饮一气,才放下酒坛,抬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清奇濯瘦的脸颊满是享受的表情,眯着眼睛打了个酒嗝,“呃,好酒!岳不群这小子还算有点儿孝心,竟知道我老人家喜欢竹叶青!” 风清扬年少轻狂时,也是豪迈好酒之人,只是后来功行渐深,性情收敛不少,但也仍旧偏爱名酒竹叶青。这些年隐于华山深处,饮食清淡,虽然偶尔酒瘾发作,风清扬便在华山厨房的酒窖偷喝一些。但那酒窖中平日只是存了些普通烈酒,如何及得上此次岳不群特意准备的顶尖竹叶青! 腹内竹叶青带来燃起的火热稍稍消退,风清扬一手举坛再饮,另一手则是去拨开身旁食盒的盖子,却不禁微微一愣,随即停下了饮酒,转头望向食盒。 五道精致小菜成梅花状排列,竟都热气腾腾,直似刚出锅一般! 如此风雪呼啸的天气,热菜一刻钟之内就会变得冰凉,而岳不群从东峰宅院慢慢走来南峰思过崖,更在悬崖边静静站立了半个时辰,加起来至少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如此长的时间,单靠颤木食盒的廖至于无的保温效果,绝不可能让其中的菜肴一直热气腾腾,除非岳不群一直以阳和真气维持菜肴的热量! 一时间,风清扬惊讶至极。 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风清扬到底饱经世事,心境沧桑,稍一回味,便隐隐察觉岳不群此举绝非单纯的孝敬之心,但个中三味,风清扬一时间也不能琢磨透彻,便懒得多想,只是觉得岳不群的心思愈发复杂诡秘,难以测度!反而更令风清扬在意是,岳不群能够在他眼皮底下不动声色的做到此举。 身为当世绝顶高手,风清扬很清楚,若以真气维持食物的温度,大多数内功有成的高手,在全神贯注之下都能够做到,而所维持时间的长短则视其功力的深浅罢了。但是,要像岳不群今日这般,一边暗自输送真气维持菜肴温度,一边还漫步登山,悠哉游哉的欣赏雪景,更是持续一个半时辰不断,如此内功造诣,确非凡俗高手能比! 风清扬抄起盘子上预备的竹筷,夹起两片酱牛肉慢慢咀嚼,在脑中将如今的岳不群与年轻时的自己暗暗对比一番,却不得不承认,无论武功还是才智,年纪轻轻就善使正合奇胜,能够力挽华山颓势的岳不群,可比当年只会四处潇洒,懵懂度日的自己强多了! 至少,纵然同样熟悉紫霞神功,但自己在内功大成以前,即使功力已然极为深厚,也绝不可能如岳不群今日所表现出来的,将真气御使得如此随心随意,这须得心念神意博大精微,紫霞神功接近第二层圆满才行! 可惜,紫霞神功注重修心养性,戒骄戒躁,讲究惟精惟一,渐合心如止水之境,而自己向来粗枝大叶,自在随性,与这太过精细的修性之功不怎么相合,练不练都一样! 风清扬边想边吃,忽然觉得筷子不怎么顺手,一点点的夹菜太不痛快,就随手弃在一边,直接用手抓菜,大口喝酒,还都囔着:“菜倒是不错,色香味俱全,但就是太少了一点,岳不群这小子够抠的,有好酒也不多拿一些,一坛怎么够···” 此时,岳不群正在与宁中则细细交待自己离开后,门中需要特别注意的一些事物。丝毫不知,他让手下花了大价钱才勉强搜寻来的一坛顶尖山西竹叶青,在风清扬嘴中却只落了个小气的评价。 次日一早,岳不群与封不平、于不明、成不忧师兄弟四人下了山,在华阴城会和了五六十个充作华山外围弟子的精锐刀手,一行人尽皆乘马上了东面的官道,浩浩荡荡奔驰而去,扬起大片碎雪。 洛阳王家,王艳霞一脸愣愣的盯着窗外的漫天飞雪,身旁的矮凳上的绣箩里随意的丢着一件大红衣衫,上面的鸳鸯花饰虽然还未绣完,却也现出一件秀美大气的嫁衣雏形。 少女情怀总是诗。 前些日子,王艳霞忽然得知父亲为她定了亲事,对方是与王家一样同为洛阳大豪的林家独子林震南。其祖父远图公还曾以一门辟邪剑法威震江湖,号称“三峡以西剑法第一”,创下了大名鼎鼎的福威镖局。纵然林家此时已然衰落,不复当年气象,却也是大大的富贵人家。而林震南身为家中独子,下一代家主的唯一继承者,听说也是少有的少年英雄,人品才德过人,正是理想中的良偶佳配。 只是,王艳霞听闻了父亲乐呵呵的通知后,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此前,王艳霞并非没有幻想过自己的未来夫婿是什么样,但身为武林大豪的掌上明珠,王艳霞从小崇拜父亲,学着王元霸养成了一副沉稳大气的性子,颇有些女中豪杰的意味,若非生了个女儿生,还真有可能赢过两位兄长,从父亲手中得承王家基业。所以,王艳霞曾经很是期望,自己的夫婿最好是有点儿像父亲王元霸,带着几分类似“金刀无敌”的威武之气。 不过,自从遇到他之后,王艳霞不经意间发现自己对夫婿形象的要求有了不少变化。此前王艳霞颇为不喜小白脸似的公子哥,只认为他们中看不中用,没有父亲那般雄壮厚实的身躯,高强非凡的武艺,能够给她强烈的安全感。但是,这一切放在他的身上就很不适合,他英俊清秀,身材修长,却绝非手无缚鸡之力之辈,而是剑法精深的少年高手,父亲曾亲口承认武功已经不如他;他气质温和,谈吐儒雅,却绝非迂腐守旧的酸儒书生,而是机智开明,手段不凡的一派掌门,能够力挽狂澜,已经渐渐重振华山声威。 他是那么的优秀,王艳霞从两个兄长口中听说过他一招击败青城派掌门余沧海的详细情景,深深震惊与他的武功剑法。还知道,从那以后,余沧海就回了青城山,埋头苦练武功,这几年来更是先后击败了蜀中数位成名高手,被誉为蜀中武林青年第一高手。尤其是,她印象中武功不凡的两个哥哥,半年前在蜀中遇上过余沧海,因为一些口角而动起手来,哥哥们以二敌一,却还是被余沧海轻易击败,落得颜面大失,可见余沧海武功进步之大。但偏偏教人惊诧的是,余沧海已经练成如此武功,却还是不敢踏入关中一步,更不敢去华山挑战他,一雪前耻··· 王艳霞和他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少,可也算不上多,仅有六七次,而且每次都是匆匆而别。好像他每次经过洛阳,落脚王家,都是身负要事,或是上京赶考,或是和父亲商议江湖事,只那次同她及两个哥哥逛了逛洛阳牡丹佳节的花市,算是难得的近距离接触。但是,从小受父亲的大男子价值观熏陶,王艳霞反而认为男人就该这样,以大事为重,志在四方,而非逡巡一地,沉迷于安乐窝或温柔乡。 只可惜,他早已有了青梅竹马的师妹,更是在四个月前就成亲了。每当想到这里,王艳霞都不禁生出相逢恨晚的遗憾,也曾想要忘了他,遵从父亲为她做的选择,嫁给那个名叫林震南的青年俊杰,但是偏偏做不到。只要独自一人之时,王艳霞总是不自觉的想起他··· “小姐···小姐···”丫鬟红朵儿忽然跑进来,急急的呼唤惊醒了正自出神的王艳霞,“华山岳掌门带着弟子们来了,老爷正在大门迎接呢,婢子从未看过···小姐,等等我啊···” 不待红朵儿说完,王艳霞已经飞快的出了房间,提着碍事的裙角跑向大门··· 第六十八章 姗姗来迟 诗经有云,嵩高惟岳,峻极于天。 嵩山称中岳,分少室山和太室山两部,拥七十二峰,峻拔壮观,宁谧参差,为中华文明之千古名山。 如今大雪纷飞,太室山一片银装素裹,巍峨寂静,但腊八节将近,山下的登封县却是仍旧一片熙攘。 临北城门的李记酒馆中,坐着一大波附近的老酒客,推杯换盏,笑骂哄闹声不绝于耳。 不多时,门口一群高冠博带的道士走过,大约四五十人,老少皆有,径直出了城门,顶着风雪奔向太室山胜观峰方向而去。 “嘿!这大雪天,道士们还上山撞仙缘不成?”一酒客醉意上涌,囔囔笑谈。 “可惜前些天计老三你还在外地,要不然就有眼福了。那天可是有三十多个年轻貌美的尼姑进城,第二天也跟这群道士一般,上了太室山···”邻桌的中年酒客一脸遗憾,好似在可惜没能再见到那群别有一番风味的尼姑。 “哼!不知死活···”不远处的柜台后响起一声呵斥,满头白发的谢老掌柜脸色冷冷,像是丝毫不怕得罪客人,“那些女菩萨是你小子能够亵渎的么?她们可不是全都好脾气,你小子的舌头不想要啦!” 那酒客已经三十好几,被老掌柜唤作小子却丝毫不敢生气,反而跟犯错的孩子一样,满脸的诺诺涨红,却又不甘的喃喃道:“谢伯,她们不就是一群尼姑么···” “你个爪洼子知道个屁,没看见她们都背着宝剑嘛,还是去的太室山胜观峰,那都是实打实刀头舔血的江湖人,很可能就是和胜观峰上的中嵩山派同为五岳剑派之一的北岳恒山派,武功高强,剑法出神入化,说削你舌头,剑锋绝不伤你嘴唇一丝半点儿!”谢老掌柜疾言厉色,狠狠的训斥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眼中却闪过一抹儿惊惧之意,想是回忆起了某些可怕情景。 “谢伯教训的是,小侄孟浪了!”中年酒客一听到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立时一脸后怕,生在嵩山脚下,纵然没学过武功,可也看到过不少少林寺和嵩山派的弟子,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凶悍之辈,与别的江湖人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血溅当场!只是,中年人只知嵩山上的少林、嵩山二派,却从未听说过什么五岳剑派,不由好奇的向老掌柜问道:“谢伯,五岳剑派都是些什么人啊,您老说一说,也让我们张张见识!” 老掌柜瞪了中年酒客一眼,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才慢慢道来:“五岳、五岳,听名字就知道,是以五岳为根基的武林门派,分中岳嵩山派、东岳泰山派、北岳恒山派、西岳华山派、南岳衡山派,都是当世仅次于少林武当的一等一的武学名门,善使剑法。胜观峰的嵩山派就不必说了,前些天路过的女菩萨们就是北岳恒山派的人,而刚刚过去的道士们,道袍服饰堂皇华贵,应该是东岳泰山派的人,至于西岳华山派···”老头说着忽然一顿,目光直愣愣的望着门口。 中年酒客正听得兴头,不妨突然中断,便向老头望去,正要催促,却发现了老头的眼神不对,不禁顺着老头的目光看向门口。 又是一群五六十人路过,为首的四人尽皆一身潇洒的青色道袍,手提长剑,其后跟着五六十个劲装大汉,背负刀剑,在风雪中静静的行向北城门。 今日已是腊月初七,明天便是腊八节五岳会盟之日。岳不群掐着点儿来到嵩山脚下,径直横穿登封城,慢悠悠的登上嵩山,到达嵩山派所在的胜观峰时已临近傍晚。 按理来说,为了对盟主嵩山派表示尊敬,其他四派应该在会盟之日提前两三天到达嵩山才是,想华山派这样会盟前一日的傍晚才到,着实有些失礼,甚至可能被当作轻视嵩山。但岳不群故意拖延了出发的日子,让华山派成为最后一个到达的门派,自然别有深意,乃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而岳不群无意间从老掌柜口中听得,泰山派也只是刚刚上山,比他华山派早不了多少,却是他没想到的,至于泰山派故意晚到的原因,岳不群只稍稍沉心一想,便即明了,泰山掌门天门师兄为人刚正直爽,绝不会失礼,恐怕还是玉矶子、玉罄子、玉音子那些心思不正、贪权恋位之辈在捣鬼···岳不群不禁暗暗感叹几个老家伙们不自量力,竟然还想着五岳盟主之位! 眼看胜观峰嵩山派的山门已近,宽敞的台阶左右各有六个暗黄劲装的年轻汉子值守,手持阔大黑剑,在漫天风雪中屹然肃立,气度森严。 “左冷禅调教的好弟子啊···”岳不群低声感叹,身旁的封不平、于不明及成不忧点头赞同。岳不群知道,他们三个仅仅从表面上看出了前方六个嵩山弟子训练有素,气势不凡,但总不及岳不群自身紫霞神功有成,耳目聪敏远胜常人,片刻间却是从那六个弟子的身形体格、呼吸快慢等方面窥得不少隐秘----六人内力根基牢固,剑法有成,虽然还称不上高手,但无论在少林武当,还是各大门派,都可谓是重要的中坚力量。华山在之前的全盛时期,似这般精锐弟子也很难超过百人。 此时六个嵩山弟子自然也发现华山派一行人,却犹自一动不动,直到领头的岳不群师兄弟踏入山门十步范围内,才齐声高唱道:“华山派岳掌门到!····”随即其中一人快步上山去通报,另有一人迎上岳不群一行,恭敬的在旁指路··· 如今的嵩山派虽然已有五岳盟主之名,且势力膨胀飞快,但与原著笑傲开始时堪比少林武当的隆隆威势还相差甚远,嵩山弟子们也没有那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姿态,在接待五岳的其他各派的同门时,表现的很是有礼有节。 这晚,岳不群便见到了其他四派的主要人物,嵩山左冷禅、费彬、陆柏、丁勉等师兄弟,恒山定闲、定静、定逸,衡山莫大、刘正风,泰山的天门、天松、天柏、玉矶子、玉罄子、玉音子、玉钟子。 众人彼此之间以前见面不多,甚至有的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但五岳同盟已久,各派明里暗里纵然偶有勾心斗角,却也并不影响五岳同气连枝,进而共抗魔教之攻势,退而同御少林武当之压制的共识,各人倒是都抱着一副愿意与他派师兄弟深交的亲和之态。更兼此次是左冷禅登上盟主之位后的初次会盟,自然竭力展现一派盟主的气度,不仅对泰山、华山两派姗姗来迟之事丝毫不提,还在众人之间热情介绍,让每个人很快就对他派之人有了大致了解。 晚宴上,几杯酒下肚,性格相投之人便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相互吹捧,一派融融洽洽之景。 对此,岳不群并不意外,甚至场中同样心思颇深的左冷禅、莫大、定闲等人也都见怪不怪,依旧从容应酬。毕竟,今日众人初聚,并没有谈及与各派利益相关之事,没有门派矛盾的掣肘,诸人自然可以随意相交。 在岳不群看来,如今的各派高手们都还年轻,甚至可以说还有些稚嫩,大多人都颇为锋芒毕露,不懂得隐藏。而岳不群特别关注三人,左冷禅气势雄浑,霸气隐现,已经初具一代枭雄气质;莫大沉默寡言,不温不火,深谙藏拙之道;定闲仪态沉静,面色慈和,佛学修为颇深,平淡的眼神中时有智慧灵光隐隐一闪而逝。除此之外的诸人,有的沉稳大气,如嵩山陆柏;有的急躁直率,如恒山定逸、泰山天松;有的刚正有礼,如泰山天门;有的阴蛰狠戾,如嵩山费彬;有的道貌岸然,如泰山玉矶子、玉罄子;有的平淡温和,如衡山刘正风、恒山定静、泰山玉钟子等等。 其他人还自罢了,但岳不群颇为意外的是,后来痴迷音律,创出笑傲江湖曲的刘正风,此时却仍旧与自家沉默寡言的师兄莫大相处甚好,亲密无间。 也不知后来二人是怎么闹了别扭,不会是刘正风喜新厌旧,只见新基友曲洋笑,不见旧基友师兄苦,才因爱成恨的吧?岳不群暗暗腹诽··· 次日一早,各派齐聚嵩山正堂,一时熙熙攘攘,怕不是有近千人,好在嵩山派本就人多,聚会用的厅堂颇大,此时倒也不见拥挤。左冷禅为盟主,上座居首,背后陆柏、丁勉肃立左右,岳不群、封不平及其它四派的掌门、长老也分区就坐,弟子门人侍立于后。 待众人坐定,自有嵩山弟子为各派掌门、长老送上腊八粥,左冷禅举粥而起,一脸微笑,“寒冬腊月,还劳诸位五岳天门跋山涉水而来,左某无以为敬,只得一碗腊八粥聊表寸心。此粥乃是以我嵩山秘方熬制,佐有数十种名贵药材,于我等习武之人,能够补益精元,调和五气···” 忽然,下方天门身旁的玉矶子亦是举粥而起,高声喝应:“谢盟主厚爱!”说完将碗中热腾腾的药粥一饮而尽。 其他三派诸人见此,若不是知晓前些年泰山派争夺五岳盟主一位时败于嵩山派之手,两派颇有嫌隙,几乎都以为玉矶子是左冷禅安排的托儿。 却不知,左冷禅首次发言就被玉矶子肆意打断,心中正自恼怒,但玉矶子此举最多是“热切”了些,算不得太过失礼,左冷禅也不好计较,正要再次开口,却不想玉矶子已经饮完了药粥,复又抢着说道:“果然好粥!只是···左盟主此次招唤我等前来嵩山一会,怕不是就为了这一碗粥吧?” 第六十九章 除魔卫道是本分 找死! 左冷禅眼中寒光一闪即逝,他自然明白玉矶子的险恶用心,若他回答召集众人只是为了喝腊八粥,那玉矶子就会接着抖出魔教即将一统之事,指责他这个五岳盟主不务正业,懵懂无知,实是失职;若他回答不是,那就得被玉矶子牵着鼻子,被动的说出魔教之事,如此则更会在众人眼中落下他故意含糊拖沓此事的印象,会让其他各派怀疑他别有用心。 眼看玉矶子不自量力的要把左冷禅得罪到死,岳不群不禁为他捏了把汗,真不知道原著中他是怎么死心塌地去捧左冷禅臭脚··· 心思一转,岳不群给了坐在身边的封不平一个眼色。师兄弟之间默契颇深,封不平立时心领神会,果断的起身道:“玉矶子前辈太过性急了!左盟主以如此极品腊八粥热情招待,我等可不能辜负他的一片苦心,还是细细品尝了这碗腊八粥粥再说,诸位请!”封不平双手举起粥碗,朝着在场众人遥遥礼敬一圈。 “请!” 盛情难却,各派诸人齐应一声,随即举碗喝粥。 刚刚开始凝重的气氛霎时一轻,场中只剩众人细微的饮食声。 见华山派突然出来调和,左冷禅按捺怒意,眼中闪过莫名的惊异。而蓄势而发的玉矶子被打断了言语攻势,不由很是不悦。但场中诸人尽皆低头喝粥,同时各自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也没人去看他冷下来的臭脸。 岳不群早有定计,此时悠哉游哉的喝着药粥,细细品味一番。毕竟医药之术不差,岳不群略一分辨药粥的成分,倒也觉得,左冷禅并未吹嘘。此粥色香味俱全不说,其中当真按照高深药理巧妙的添加了至少十多种珍品大补之药,确实能够大增习武之人的精元。若能天天饮用,还真对内功练气颇为有益,只是其中补药可都价格不菲,就算只有左冷禅一个人天天喝,常年下来嵩山派恐怕也负担不起。 须臾,眼看众人都放下粥碗,重新将目光汇聚到上首,左冷禅便顺势开口:“想来诸位同门或多或少都听说了,魔教第一高手任我行即将一统魔教。待其登上教主大位,定会整合教众,四处攻伐以扩展势力。我五岳与魔教积怨甚深,到时必然首当其冲,不可不未雨绸缪!” “左师兄(盟主)所言甚是!” “不错,不错!” 众人一片应喝。 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容不得众人轻慢,就算玉矶子等人再怎么不服左冷禅,甚至心思诡诈,也不敢在此时捣乱。不然,就会落入不顾大局的劣势。 这次开头顺利,左冷禅不由心下一松,随即斟酌言辞,“此时魔教局势混乱,任我行纵然大势已成,但黑木崖的众长老决不甘心引颈受戮,恐怕还会集中力量,爆发一次大反扑。虽然不见得能够挽回局势,却也可以给任我行造成重大损失。如此看来,现在我五岳不宜插手,而应该在魔教两方势力决出胜负,实力大损之后,趁着任我行还未完全整合所有魔教势力,我等集中各派高手,我等再集中各派高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任我行一个措手不及···诸位以为如何?” “左师兄思虑周全,小弟佩服之至!”似是对于左冷禅的计划早有所料,岳不群在其他各派主事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即慨然回应。 众人稍一愕然,随即忙不迭的随之颌首同意:“左师兄所言甚是!” 左冷禅不由脸色一喜,只是心中对于岳不群如此爽快的赞成自家观点颇为疑惑。这些年来,他可不像其他三派那般仅仅恪守山门,默默舔舐上次与魔教大战后的伤势,反而以他自己与十多个师兄弟的高强武功为本,大肆扩展嵩山势力,广招门徒,更曾加派人手,紧密关注江湖各大势力的现状。自然知道,近些年来华山派在岳不群的统领下正快速恢复实力,颇有振兴之势,可见岳不群师兄弟允文允武,绝非易与之辈!今日会盟,先是封不平解围,现在又是岳不群力挺,华山如此明显的声援他这位盟主,着实出乎左冷禅预料之外,令他隐隐生出不安。但此时不是深究之时,左冷禅稍一沉吟,便即决定仍旧按照预定的计划行事,“诸位同门都是我五岳的中流砥柱,武功高强,谋略出众,自是不必多言。如此,我五岳明春出击魔教,该当如何行事,还请诸位群策群力,畅所欲言,共同制定一个严密的章程!” 在来嵩山之前,各派主事人本以为左冷禅会自持嵩山势大,强行定下行事计划,却不想左冷禅此时表现的如此虚怀若谷,大出意料之外,一时间众人心下愣然,随之表情各异,惊讶者有之,皱眉者有之,迟疑不解者有之,脸色变换不定者有之,沉思不语者有之··· 岳不群脸上闪过讶然之色,但心里却对左冷禅此语嗤之以鼻。 纵然左冷禅此时还未在五岳内部现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嘴脸,但以岳不群手下的探子收集到的消息看来,左冷禅在嵩山内部的行事风格就颇为独断专横,刚愎自用,其人绝非大肚能容之辈,更非广纳谏言之主,倒是实打实的自大狂妄、阴狠毒辣之人。不过,左冷禅武功极高,气魄不凡,更兼行事沉稳周密,颇有几分谋而后动的意味,所以这些年他对嵩山派的独裁统治,不仅牢牢压制了嵩山内部的派系之争,聚拢了嵩山人心,更是带领嵩山派进行了一连串的扩张壮大,成为名副其实的五岳第一,只差完全慑服各派掌门,真正树立他五岳盟主独一无二的权威。 以岳不群看来,此次五岳合力进攻魔教,各派所争无非就是主导权的归属,拥有主导权的门派到时自然以本派利益为重,而被主导的门派自然也担心被当作炮灰或弃子,唯恐死伤惨重,导致门派一蹶不振。本来主导权应该毫无争议的落在嵩山派头上,但嵩山从因内讧而没落的华山手中接过盟主之名不过数年而已,此前并未有机会树立绝对权威,明确上下级关系。更何况,众人最为担心的就是,左冷禅会借这次与魔教的大战,以主导权尽可能的保存嵩山本派实力,同时消耗其他四派的力量,力求削弱甚至吞并其他四派,就算不能得逞,但此消彼长之下便能够彻底把持五岳盟主之位。 各派本来就对左冷禅继任五岳盟主或多或少的心有不服,此时更涉及门派前途,未必没有合四派之力,趁机重定五岳盟主之位的心思。毕竟,此事若是各派争执不下,矛盾扩大,最终还是要以比武斗剑决胜负,一旦左冷禅败了,自然就没脸占着盟主之位了。 此前,除了泰山派和嵩山派有过切实的‘接触’,有可能知道左冷禅的真正武功外,其他四派三派掌门都应该对其不明就里,但岳不群却不同,除了从原著所述能够模模糊糊的猜测到几分左冷禅此时的武功,还有岳不群这些年令于不明在五岳及魔教的重要地盘的周围广布暗桩,通过左冷禅偶尔出手击败的一些成名高手的细节看来,左冷禅此时的武功已然极高,虽然还比不上少林方正、武当冲虚一级的绝顶高手,但也是江湖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最起码,没了吸星**的任我行,还真不一定能够击败左冷禅! 岳不群自忖,虽然他前些日子功力大进,但还是稍稍差了任我行、左冷禅二人半筹,若无紫霞神功为助力,岳不群恐怕只能避其锋芒了,而想要战胜左冷禅,却是不太现实。而其他三派中人,当以莫大武功最高,定闲、刘正风、定逸次之,天门、玉矶子再次。但若以野心而论,反倒是玉矶子权欲最大,定闲淡然处之,莫大隐藏的最深。 若是只为盟主之位,岳不群还能咬咬牙,决心与左冷禅一较长短,但有了年后紧接而来的对战魔教之事,就得三思而行了。就算岳不群侥幸得胜,重夺盟主之位,以华山目前的实力恐怕也无力迫使各派甘心听从号令,更可能被实力最强的嵩山联合各派逼迫华山在明春与魔教的大战中充当主力。到时候,华山这些年搜罗的精锐刀手死伤惨重还是次要,岳不群师兄弟四人更是难以全身而退,极可能横死当场。 从五岳全局出发,考虑到年后与魔教的大战,五岳盟主不仅要武功高强,敌得住任我行,还要其身后的门派实力雄厚,能够担当与魔教大战的主力。两者俱全,才能对内威慑各派,对外,力敌魔教,保住五岳的整体实力不因大战而损失太过。 如此一来,五岳盟主非嵩山派左冷禅不可! 对此,岳不群心知肚明,于个人武功而言,自己未必怕了左冷禅和任我行,但就麾下的精锐门人而言,自家的华山比左冷禅的嵩山、任我行的魔教差了不止一筹。至于五岳其它三派,恒山、衡山还不如华山,泰山掌门天门及其直属弟子自然不算什么,倒是玉矶子、玉罄子、玉钟子等玉字辈还有不少武功不弱的弟子,但却各有派系,人心杂乱,不足倚重··· 众人沉默不语,心思连转,间或与天门师兄弟(姐妹)眼神交流。上首的左冷禅与陆柏、丁勉自然将下面诸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三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微微颌首。 许久,还是泰山玉矶子最先沉不住气,起身言道:“听说魔教任我行武功极高,麾下先锋东方迷也是一等一的大高手,其次还有曲洋、向问天、童百熊、齐丛等等十数个魔教堂主一级的好手,皆非易与之辈。我等自问只能敌得住魔教堂主一级的人物,绝非任我行的对手,只不知左盟主能否胜得过那任我行?” “不错,玉矶子师叔所言有理。”刘正风欣然赞同,不知是他自己年轻气盛,看不惯左冷禅,还是莫大暗里指示,刘正风一脸正色道:“此番正邪大战,下面的弟子们胜负倒还其次,若是我五岳没有抗衡任我行的高手,必然士气不振,战则必败!” 玉罄子看了师兄玉矶子一眼,眼珠一转,接着道:“以前但凡我五岳与魔教开战,都是由华山派的高手抗衡魔教教主及光明左右使,虽然未必全胜,但也从未大败。此番换了左盟主去对战任我行,实在不知胜负几何。不如换成华山岳掌门,听说这些年华山声势颇盛,皆赖岳掌门之功,可见岳掌门武功非凡,便由他去战任我行吧!” 老东西多事,想拿老子打头阵!岳不群暗骂着玉罄子,嘴上却是毫不客气:“泰山玉字辈的师叔们辈分高,功力深厚,左师兄嵩山剑法出神入化,武功都远胜岳某,必然能够轻松击败任我行,何苦要岳某去送死?” “岳掌门此言差矣···”玉矶子帮腔,师兄弟二人仍想挤兑岳不群先去试探左冷禅的武功。 “玉矶子、玉罄子二位师叔太过了,岳师兄也是胆小,除魔卫道正该我辈本分,如何能够这般推诿···”恒山定逸一脸正气。 岳不群与玉矶子、玉罄子一时无语,脸色诺诺然中透着莫名的古怪··· 第七十章 比武斗剑(一) 人多口杂,众人相继出言之后,意见不合,遂争执渐起,吵吵嚷嚷。 泰山玉矶子师兄弟想要华山或恒山打头阵,去探一探左冷禅如今的武功,岳不群师兄弟自然不傻,根本不上当。原本脾气刚直火爆的定逸倒是跃跃欲试,想与左冷禅切磋一番,但她师姐恒山掌门定闲,却是个明白人,怎会让她平白给玉矶子等人利用,便拦住了不安分的小尼姑。玉矶子等人又转而怂恿衡山莫大和刘正风去试探左冷禅,却不想他们师兄弟二人此时虽然年轻气盛,有心将衡山派发扬光大,但却都少年老成,只是平日里一个沉默寡言,一个谦虚内敛而已,两人根本不受玉矶子的激将和挑拨。 好半响,还是泰山天门看不过自家师叔们畏畏缩缩的软弱嘴脸,断然高声道:“众位既然意见不一,不妨还是按照我五岳的老规矩,比武斗剑,胜者统领五岳,对战魔教任我行!” 场中众人一时无声,似在迟疑,或是不想当出头鸟。倒是天门身旁的玉矶子、玉罄子师兄弟齐齐面露不悦,合着他们二人废了半天唇舌,却被天门一句话打回原形,由此越发忌恨天门。 片刻,还不待正在相互交换眼神的四派主事人统一意见,上首的左冷禅却是忽然站起,高声应喝:“天门师弟此言有理,我等武林中人论事,空口大言怎及得刀剑拳脚管用。五岳盟主之位合该有能者居之,在座诸位只消有人胜得过左某人手中铁剑,这盟主之位左某自当拱手相让。若是无人胜得左某,那明春与魔教之战,诸位当以我嵩山派马首是瞻,不得推诿!” 下方诸人闻言,尽皆目光闪烁,随即玉矶子甩了甩拂尘,一咬牙道:“左掌门痛快!”自从他们师兄弟几人数年前相继败于左冷禅之手,失了继承五岳盟主的机缘,自然大为不忿,狠下心苦练武功,确是进步斐然,倒还真有与左冷禅再争雌雄之意,只是不愿第一个上场,平白让别派高手窥得虚实罢了! 有了玉矶子出头,其余诸人或是窃喜,或是坚定,但都毫不迟疑的接着道:“左掌门英明!” 眼看诸人像自己预料中的那样,都同意比武斗剑决胜,左冷禅心下暗喜,自忖一身嵩山剑法冠绝五岳,无人可敌,定可稳坐盟主之位。却忽然见到下方的岳不群和莫大依然面无表情,似是同样早有定计,又念及他二人明显是四派中武功最高者,对自己威胁最大,左冷禅不由心思微沉,但此时容不得多想,便即高声宣布:“如此,我等便前往校场,各派高手逐一上场,比武斗剑决胜!” 众人在左冷禅的引导下,熙熙攘攘的行向嵩山弟子们平日习武校阅的大校场。虽说嵩山有历史悠久的封禅台,但封禅台废弃已久,破败不堪,根本不敷使用。而如今嵩山派的实力虽然已颇为雄厚,但还没有那么多余财浪费在修缮封神台上,所以左冷禅没有提及封禅台,众人也并不意外。 嵩山校场平坦大气,长宽至少千余步,足以容纳一两千人同时演武,兼且青砖铺地,巨石为台,四角还备有一重重古朴粗犷的兵器架。放眼环顾,很是威武不凡,恢宏肃杀,岳不群从中感受到左冷禅近乎狂妄的自信,以及气吞山河的磅礴野心。 校场中央留出十丈方圆的空地,五岳各派陆续环绕而坐。 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浩荡鼓声蓦地降临,阳刚之气啥时塞满众人心怀,不禁热血翻涌,渐渐静默下来。 左冷禅手臂浑然一扬,轰鸣的鼓声戛然而止,场中一时静极,落针可闻。随即挥臂直指中央空地,左冷禅面色肃然,雄浑一喝:“诸位,请!” 似是被鼓声激起了战意,本就性烈如火的定逸毫不犹豫的起身上前,似男子般豪情一笑:“小妹定逸就不客气啦!···哪位师兄前来赐教?”随即大步走进场中,提剑静候,只是小尼姑一双锐利的眼睛却总是不断扫向左冷禅、岳不群及莫大三人,邀战之意不言自喻,好似知道三人很可能是此间武功最高之人一般。看得她师姐定闲暗暗摇头,颇有些后悔将自家对各人武功深浅的猜测告诉她。 但左冷禅、岳不群、莫大尽皆心思深沉之辈,又怎会贸然应战,便都施施然稳坐不动。莫大身旁的刘正风正要起身应战,却不防岳不群身后的成不忧抢先一步,飒然一喝:“定逸师姐,小弟成不忧前来领教!” 铿锵一声剑鸣,成不忧长剑出鞘,微微斜指,以华山基础剑法中向对手致敬的“苍松迎客”为起手式,“定逸师姐,请!” 定逸也不是过于客气之人,同样摆出恒山剑式,“成师弟,请!” 唰唰···叮叮叮··· 比剑一开始,成不忧没两招,就从华山基础剑法转为他最擅长的狂风快剑,霎时间一剑化百,身随意动,疾速绕着定逸团团游走,连环出剑。 如此一来,定逸只用恒山基础剑法自然有所不足,便也转用恒山的上乘剑法----万花剑法。而且,万花剑法以圆转为形,绵密见长,暗含阴柔之力,虽然凌厉不足,但却最是善于防守。此时定逸一经用出,便即招招成圆,剑光徐徐扩散,如重重叠叠的莲花绽放,将成不忧的连绵不断的犀利剑光牢牢挡在剑圈之外,随即更偶有剑招出其不意的反击。 狂风快剑虽然迅疾凌厉,但也颇耗内力,属于速战速决一类的武功,最不怕硬碰硬的对攻,反而能够借助对手攻击的力道更快的变招出剑,但遇上类似万花剑法这般绵密严谨的阴柔武功,就有些隐隐受制的感觉。好在凭着迅疾的速度,成不忧也不虞被定逸乘隙反击,只是每每触击定逸的长剑,就如陷泥淖,无处着力,却会有一股如针扎般的尖锐劲气顺着长剑反袭回来。成不忧知道,这是恒山秘传的“绵里藏针”诀,不触无碍,触之反击,而且力道随触犯的力量越大便越强。好在成不忧玄门内功根基扎实,狂风诀已颇有火候,全力御使真气,也能抵挡无遗,不致受伤,只是内力消耗更快,不由颇为苦恼。 毕竟是第一场比斗,各派高手都很是关注,细细揣摩二人的剑法路数,与各自印象中的华山、恒山剑法相比对,试图窥得二派剑法的些许精髓。 数十招过后,定逸、成不忧二人尽皆额头见汗,显然功力消耗不轻。一个仍旧迅疾进击,一个亦防守反击,局势看似与开始时并无不同,但场外眼力高明如左冷禅、岳不群、莫大、封不平、定闲几人者,都已暗暗感觉到定逸将败。只是大多不甚看重两个年幼师弟妹之间的比试,不动声色罢了!而定闲看着定逸越来越勉强的咬牙坚持,不禁微微摇头,外人只知定逸气力无以为继,即将败退的表象,但她身为定逸朝夕相处的师姐,却是很清楚,定逸之所以会败,并不是因为剑法或功力不如成不忧,而是因为恒山秘传的“绵里藏针”诀! 恒山虽属佛门,但女尼们气力本就不如威猛男子,便不适合修习佛门主流的阳刚雄浑武功,所以恒山武功更偏近道家流派的阴柔风格,剑法亦是防守反击,守则绵密不绝,圆润严谨;攻则出其不意,避实击虚。如此,于实战威力而论,恒山剑法不免凌厉不足,难以有效制敌,因而绵里藏针诀便即应运而生,以弥补不足。 此诀顾名思义,就似棉团里藏着钢针,轻轻碰触则如触软绵,丝毫无碍,而一旦用力触击,则必绵尽而针现,自然受到针扎般的反击,用力越猛便受伤越重。若就运劲使力而言,此诀便已是对阴柔劲力的一种高深的御使之法。不仅仅如此,这绵里藏针诀更精妙的是,心法立意于佛家因果报应、业缘自作、善恶由心的修行至理,若有佛法精深,澄静空灵者运使此诀,阴柔劲气便如臂使指,自然而然意于气合,不仅功力消耗极低,而且威力与常人运使时绝不可同日而语。 恒山三定,若论剑法天赋,必属年龄最幼的小师妹定逸最高,剑法进境最快,但要论佛法修为,却又是脾性刚直火爆,嫉恶如仇的定逸最差。而似定逸这种比较极端的心境,本就与绵里藏针诀的心法意境相差甚远,若非其内心柔善高洁,慈悲萦绕,恐怕连绵里藏针诀的入门都难。就算如此,每当定逸勉强催动绵里藏针诀之时,不仅威力差强人意,而且真气、精神都消耗极快! 果不其然,待二人交手过百招之后,定逸出剑越发力不从心,随后便被成不忧窥得一个间隙,一下挑飞了定逸手中的长剑。 “师姐承让了···”诚恳的抱拳一礼,成不忧胜得艰辛,自然不为己甚。 虽然输得很是不甘,但定逸到底性子直爽,只是臭着脸扭过头,“成师弟剑法高明,定逸输了···” 场外的定闲看着师妹一贯好面子的表现,不由放下心来,知道师妹并未因此灰心丧志,小受挫折也好! 成不忧功力消耗不轻,自忖无力再战,便干脆的拾起身旁的长剑,双手送还给定逸,随即二人齐齐出场,各自回座。 见此,左冷禅、岳不群、莫大面无表情,在他们眼里,成不忧和定逸功力尚浅,剑法亦未脱稚嫩,仍有不少照本宣科的僵硬,不能变化由心,而这场比斗也只能算得上中规中矩,属于华山剑法和恒山剑法的标准对抗赛··· 但在泰山玉矶子、玉罄子师兄弟二人眼里,比斗的二人年纪轻轻,剑法造诣已然不低,实属天资过人之辈,只需再有十年苦练,必然都是独当一面的掌门一级高手。可不能任由他派大出风头,念及于此,玉矶子若有深意的扫了师弟一眼,玉罄子立时会意,起身来到场中,“刚刚让华山和恒山拔了头筹,接下来不妨由我泰山领教领教衡山剑法!呵呵···”玉罄子抚须一笑,“倒也有十多年不曾见识过衡山剑法了,莫大、刘正风,你们谁来让贫道开开眼界?” 第七十一章 比武斗剑(二) 这次刘正风没有丝毫犹豫,欣然提剑起身,“玉罄子前辈愿意赐教,刘正风不胜荣幸···”说着走进场地。 莫大微微颌首,他对自家师弟的武功知之甚详,倒也不怕刘正风吃亏。 果然,玉罄子、刘正风二人的交手一开始,无论是相互出招试探,还是各施手段,用出两派的看家剑法,刘正风都丝毫不落下风。 说实话,包括华山岳不群、封不平在内,各派关注过泰山派内情之人,以及与泰山派有过交手的嵩山左冷禅师兄弟,都不怎么瞧得起玉矶子、玉罄子师兄弟。只因二人明明比在场的各派掌门高出一辈,年纪也一大把了,但除了功力稍稍深厚一些外,剑法造诣实在不值得称道,不说比起左冷禅、岳不群、莫大三人差了不少,就算比起刚满双十的成不忧、定逸、刘正风三人,也强的有限,可谓是“以身作则”拉低了前辈高人们的整体水平。 别看现在玉罄子还与刘正风打得难分难解,但无需十年,五岳年轻一辈的高手们就会完全成长起来,从中随便挑出一个,都能完胜玉矶子、玉罄子师兄弟。 斗了五十余招,玉罄子仗着功力深厚,已经稍稍占据上风,但刘正风将拿手的衡山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和回风落雁剑相机使出,以快打慢,避实击虚,令玉罄子急切间败他不得,渐渐焦躁起来。 东岳泰山,堂皇宏大,气势雄浑,经历朝历代的帝王不断封禅祭祀,为道家圣山之一,而泰山派创始人东灵道长本就是在泰山潜修多年的一代道家高人,所以原本的泰山剑法就兼顾道家武功的轻灵迅捷之风与泰山的堂皇正大之势,二者合一即为苍然古朴,正中藏齐的泰山派剑法,善于谋而后动,如七星落长空、五大夫剑、岱宗夫如何等剑法。 此时玉罄子既失了沉稳心境,自然剑招浮动,施展不出泰山剑法的磅礴威力,便更加奈何不得刘正风。情急之下,玉罄子再也顾不得前辈风范,剑势突兀一变,绝然使出了暗暗修炼杀手锏----泰山十八盘,便即身随剑走,左边一拐,右边一弯,越转越急,越转越险,剑招越发狠辣。 见此,场外观战的天门眉头皱起,玉矶子也脸色一变,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流露出几分后怕之色,旋即又变为忿忿恼怒。 这套泰山十八盘剑法乃是昔年泰山派的一位前辈高手所创,取自泰山三门下十八盘处羊肠曲折的地势,招招险峻,式式狠辣,偏向以奇取胜之路。因为招数风格迥异于泰山派原本堂皇正大的主流,泰山派历代弟子中习此剑法者并不多,而玉罄子既有心谋夺泰山派掌门之位,又自知武功不及师兄玉矶子、师弟玉音子、玉钟子,便悄悄学了这套偏门剑法,平日暗下苦功,以期能够在关键时刻胜过三位师兄弟,夺得掌门大位。这时用泰山十八盘来对付刘正风这个晚辈,玉罄子自觉乃是大材小用,定然能够轻易击败对方。 对于玉罄子突然变换剑法,刘正风初时不免有所不适应,劣势又稍稍扩大了些许。但没几招后,刘正风就心下一喜,暗道玉罄子昏了头,自己找死。 原来,衡山剑法中最强的虽然是衡山五神剑,即紫盖剑法、天柱剑法、芙蓉剑法、石癝剑法、祝融剑法及其融合为一的五神剑之回峰蜿蜒势、千剑纵横式,但这些剑法皆需高深的内力和剑术造诣才能施展出来,更类似于消耗极大、一击定胜负的绝招一类。而衡山弟子真正主修,平常用来对敌的剑法却是衡山幻剑式、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回风落雁剑。顾名思义,这三套上乘剑法精髓便在于快、幻、奇三诀,讲究以快打慢,剑招虚实相济、真假变幻、诡异凌厉,是衡山的传承核心,也是衡山五神剑的根基所在。如今衡山的第十三代弟子中,掌门莫大最擅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同为内门嫡传的刘正风最擅回风落雁剑,但二人在另外两套剑法上的造诣也并不差,至于外门的鲁连荣、方千驹则差了莫、刘二人不少,只修成了幻剑式。 若是玉罄子一直施展堂皇正大的泰山主流剑法,以其章法之森严,刘正风功力尚浅,就算以快打慢,剑走奇诡,也很难攻破玉罄子的剑势。但玉罄子竟将他藏着对付自家师兄弟的泰山十八盘剑法用出,妄图以奇险剑法胜得刘正风,却是适得其反。刘正风不是玉矶子、玉音子,他擅长的衡山剑法本就走的是以奇制胜之道,能够让玉矶子、玉音子猝不及防的奇险剑法,对于刘正风来说,却是司空见惯的“自家风格”,而泰山十八盘虽然是不输与衡山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的上乘剑法,但玉罄子在泰山十八盘上的成就,比之莫大在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上的造诣,更是差了不止一筹。 所以,在与莫大时常切磋剑法的刘正风眼里,玉罄子的泰山十八盘明显就练得不怎么到家,对他的威胁可谓是止步于”有惊无险“的层次了。 又过了三十余招,刘正风看似仍旧处于下风,局势危急,但实则已在暗暗计算着玉罄子的剑法招数。 待得玉罄子想要一鼓作气,彻底击败刘正风,而加紧攻势之时,刘正风却蓦地眼睛一亮,窥准玉罄子第二次用出泰山十八盘里一个招式的一瞬间,拿手的回风落雁剑疾出,竟一招连刺七剑,迅猛绝伦,精准无比! 叮叮叮···六声脆响几似促成一声,却是刘正风的长剑闪电般击中玉罄子的长剑六次,不仅破开了玉罄子的剑招,随之最后一剑还堪堪刺破玉罄子的持剑的手背! “咣当!”玉罄子长剑落地,场中一时静极。 此招一出,观战诸人无不惊异莫名,就算从之前的交手,不难看出刘正风的衡山剑法根基扎实,小有所成,但却未曾料到,以刘正风将将双十的年纪,竟然能够将回风落雁剑练至如此程度,特别是最后一招“一剑落九雁”,已然能够瞬息间一招刺出七剑,还既准且巧,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离这招剑法大成的一招刺出八剑只差一步之遥。而对于刘正风将来,能否练成圆满境界的一招刺出九剑,名副其实的一剑落九雁,此时众人心底更是丝毫怀疑也无,几乎要比刘正风自己还有信心! “呼···”刘正风长长嘘气的声音惊醒了众人。从他额头细密的汗珠看来,他此时用出此招也绝不轻松,否则就不会如此明显的吐纳换气。 玉罄子从未想过,他竟会败于小了他二三十岁的刘正风之手,此时不禁脸色青白变换,羞愤无比,最终也只得恨恨的一拱手,“刘师侄少年英杰,剑法高明,贫道输了···”说完自顾自的捡起地上的长剑,臭着脸转身回了泰山派的位置。 刘正风本想客套两句,但见玉罄子气量如此狭小,显然多说亦是无益,便冲着玉罄子后背略一拱手,轻声连道承让、承让、侥幸、侥幸,也退回了莫大身旁。 如此,华山、恒山、衡山、泰山均已有人上过场,接下来便该轮到嵩山派高手出战。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到上首的左冷禅处,很是好奇他会派谁出场。毕竟,嵩山派还顶着盟主的名头,要是第一战就输了,那可就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而且,为了展现嵩山派的实力,左冷禅自然不能亲自给嵩山打头阵,否则嵩山的头阵可就变成决战了。事实上,各派主事人心里十分清楚,哪派能够连续击败嵩山麾下的十多个高手,逼得左冷禅出手,其掌门便是最有可能与左冷禅争夺盟主之位的人,若是继而击败左冷禅,则盟主之位非其莫属! 本来,左冷禅对自家师弟们的武功十分自信,认为他们随便一个都可以胜过其他四派的上层高手,甚至能胜过各派掌门,就算不及,相互之间的差距也十分有限。但看过了刚刚的两场比试,特别是超常发挥的刘正风,左冷禅却是猛然一惊,知道自己托大了,也许众师弟众最出色的丁勉、费彬、陆柏三人堪比莫大、封不平、定闲,但剩余的如乐厚、钟镇诸师弟却最多只能与刘正风、成不忧等人不相伯仲。至于华山岳不群,无论是此前布置在华山附近的探子传来的关于此人的大致消息,还是这两日暗暗亲自观察,左冷禅都深深的明白,此人乃是他稳坐五岳盟主之位的最大障碍,也是他称霸武林的谋算中的最大变数! 看着身旁的丁勉和陆柏探询的目光,左冷禅略一思忖,便即朝着丁勉微微点头。暗道,到底是丁勉年纪较长,功力更深,稳妥起见,还是由他出场嵩山的首战为好。 丁勉躬身受命,随即大踏步走进场中,提剑抱拳高声道:“嵩山丁勉在此,哪位前来赐教?” 岳不群听他喝声中气十足,神情不骄不躁,便知其不仅内功颇有火候,而且性情坚毅,武功招式应当走得沉稳雄浑一路。说起来,在左冷禅的诸多师弟中,岳不群最是关注的便是丁勉、陆柏、费彬这三人,其中丁勉为左冷禅二师弟,武功最高,勇猛有余;陆柏为左冷禅三师弟,武功稍次,但却有勇有谋,稳重而不失急智变通;费彬为左冷禅四师弟,武功亦佳,可惜为人稍嫌狂妄,心思不及丁勉、陆柏二人严密。但总的看来,三人皆是一时人杰,对左冷禅忠心耿耿,为其冲锋陷阵,乃至执掌一方的重要臂膀。 泰山玉矶子等人一直不甘心前些年败于左冷禅之手,为此筹谋已久,兼且泰山刚刚败了一场,大失颜面,急需挽回。此时面对嵩山派的邀战,泰山派便当仁不让,由师兄弟中武功最高的玉音子起身回应:“贫道有礼了,丁师侄请!” “请!”丁勉手持嵩山特有的黑阔长剑,双腿微沉,不疾不徐的摆了个“开门见山”的礼敬起手式,但紧紧盯向玉音子的眸子却是精芒闪闪,沉重肃杀之意跃然而出。 玉音子右手持剑,左手却仍旧持着道士惯用的拂尘,竟是用的双手兵刃,兼且一反常态的一刚一柔! 嵩山剑法重势,丁勉自然率先抢攻,一出手便是刚猛霸道的横劈竖斩,气势森严。一挥一刺如使长枪大戟,血战黄沙,纵横千里。 但玉音子身为泰山现存的玉字辈中武功最高者,自然不是易与之辈,右手长剑使出古意苍然的五大夫剑,正中藏齐,凭着稍稍胜过丁勉的老辣功力,生生顶住了丁勉的狂攻猛打。同时,玉音子左手的拂尘也时不时的趁隙而动,注满真气的银丝抽打力不输于钢丝鞭,去势奇疾而收势极快,隐隐间使得却是由泰山派剑法“峻岭横空”转换而来的招式,但以柔克刚,竟能屡次阻截住丁勉的沉重剑势,逼得他及时换招。 第七十二章 比武斗剑(三) 须臾间已过了二三十招,众人眼看丁勉、玉音子斗得难分难舍,不分上下,大都以为两人武功在伯仲之间,还有得苦战。但左冷禅师兄弟及岳不群却知晓,丁勉此时能与玉音子斗成平手,本身就已经算是占了上风,甚至可以断言丁勉必胜了。只因玉音子已然双手兵刃齐出,而丁勉仅仅是右手施展嵩山剑法,空着的左手却未施展其最擅长的嵩山拳掌之法,但这点玉音子显然并不知道,也没有刻意防备。如此,一旦丁勉窥得良机,突然出掌袭击,玉音子势必猝不及防,落败也是应有之理。 而岳不群之所以知道,便是在“未来”的嵩山十三太保里,丁勉位列第一,号称“托塔手”,而不是“xx剑”,就足以说明他的拳掌功夫更胜剑法。 嵩山派的上乘掌法仅只一门大嵩阳神掌,初创时乃是名副其实的一路阳刚掌法,简练凶狠,威猛无俦,但经历代嵩山派高手增补,虽然精义兼容并蓄,招式变化无穷,却也成了一门“大杂烩”,甚至拳法、掌法、爪法、指法夹杂不清,于各人修炼及实用性而言,不免招数太繁,变化太多。因此,后来的嵩山弟子,大多从中选择适合自身的那一部分,着重修炼,再结合各人的江湖实战及武学见识,渐渐形成契合自身的一路手上功夫。虽然所有嵩山弟子的拳掌功夫大体上仍都称作大嵩阳神掌,实际上各人所练所悟不尽相同,甚至某些理论或招式还大相径庭,截然相反。而如今的嵩山高手中,掌门左冷禅最擅剑法,但在大嵩阳神掌上的造诣亦是不凡,且风格随其剑法,走的是雄浑刚猛,森严霸道之路;其次便是丁勉,取大嵩阳神掌的沉稳浑厚招式,攻敌时气力聚于双臂,拳掌交替或相合,势大力沉,遂被江湖中人称为“托塔手”;陆柏取其灵动迅捷,善于掌指互化,劲力犀利,遂称“仙鹤手”;费彬取其阳刚炽烈,遂称“大嵩阳手”;乐厚取其阴阳变化,左右掌力分为寒热两极,遂称“大阴阳手”··· 熟悉丁勉的左冷禅等人很清楚,丁勉掌随其人,沉稳隐忍,惯于谋而后动,要么不发掌,要么窥准时机,发则必中。 此时的丁勉自然是后一种情况,一直空着的左手看似闲散无用,实则早已暗暗蓄满真力,引而不发。因为玉音子毕竟使得是双手武器,一刚一柔两相配合之下,攻击时虽然不免力分则弱,但防守时却也前后呼应,不易失手。丁勉也知道,他的拳掌功夫虽然胜过剑法不少,但也没有绝对优势,而对上玉音子这般比他功力稍胜一筹的高手,只能依仗第一掌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是第一掌未能击中玉音子,或被其挡住或躲开,那么失去突然性的第二掌、第三掌···必然更难击中对方。到时,二人可真要长久的苦战僵持,丁勉的胜算就未必及得上玉音子了。 眼看双方交手已满五十招,丁勉仍旧未曾寻得最佳出掌时机。而嵩山剑法猛则猛矣,对丁勉自身气力的消耗也自颇快。反之,玉音子以轻灵长剑及柔弱拂尘搭配,明显更长于持久战。此消彼长,丁勉功力不及玉音子的劣势正在一点点放大! 此战乃是嵩山派首战,丁勉势在必得,而玉音子更是急于挽回泰山上一场的败势,同样败不得。但眼前的僵持却让双方都无法忍受,玉音子勉力再提一分功力,本来左手时发时收的拂尘随即加快攻势,从刁钻的角度频频出击,似银蛇腾飞,或缠绕,或抽打,尽力封死或打断丁勉的刚猛剑招。 丁勉立时落入下风,本想强行爆发真气,挽回颓势,却似忽然想到什么,不仅没有加力,反而不动声色的渐渐收缩攻势,转而被动防守。 如此一来,在玉音子眼里,丁勉此时大约是真力不济的表现。他也想过这很可能是丁勉的示敌以弱之计,但想到丁勉如今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就算习武的天资不差,内力又能深厚到哪里去,能够猛攻猛打如此之久才渐渐后劲不足,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年轻高手了!因此,玉音子又暗暗加紧攻势,右手的长剑接连施展泰山剑法中的精妙招数,令剑招被拂尘牵制的丁勉防不胜防,数次险些中招受伤。 忽然,玉音子长剑震动,剑气勃发,猛然罩住丁勉胸口的七处大穴。 丁勉立时面色大变。五岳联合已久,各派对其他四派的剑法或多或少都有所研究,丁勉只一眼就看出,玉音子这般动作,乃是泰山剑法的精华剑招----七星落长空出手时的征兆,后面接踵而来的必是不可揣测的夺命一剑。 此时的最佳应对方式便是以高强的轻功连连倒纵辗转,才能险险避开。但是,嵩山剑法、拳掌功夫都不差,却偏偏因为武功路数走的是大开大合、雄浑刚猛之道,虽然也讲究与人交手时的进退腾挪之步伐章法,却从不重视太过灵巧的纵跃轻功,所以嵩山弟子大多轻功平平。这点平日倒也无碍,而一旦遇到类似丁勉此时的困境,不免有些捉襟见肘,难以应付。 闪躲既不可取,便无需去躲! 丁勉近年来频频跟随左冷禅扩充嵩山势力,江湖争斗经验很是丰富,此时瞬息间便看清自身局势,自然知道何为最有利的选择。 眼中寒光一闪,丁勉不退反进,右手的沉重阔剑当胸直刺玉音子,同时蓄势已久的左掌悍然出击。 黑阔长剑未至,沉重刚猛的剑势就已压得玉音子须发纷扬,紧随其后的雄浑掌力更让玉音子脸色大变。毕竟已经混迹江湖数十年,见识不差,玉音子如何还猜不出丁勉之前的险恶用心。自二人交手至今,丁勉所施展的数十招嵩山剑法,竟没有一招及得上这一掌对他造成的强烈威胁感! 在最为不利的时刻,丁勉不仅毫不犹豫的用出了他赖以取胜的底牌,还出乎玉音子预料的使用了同归于尽的打法。 若是继续用出“七星落长空”的后着,玉音子有十成把握能够将丁勉一剑穿胸,但因集中功力施展七星落长空的剑招,左手的拂尘不免有些迟缓无力,玉音子自身便极可能只来得及避开丁勉右手的长剑,而被丁勉左手一掌击实。 从丁勉左掌的烈烈掌风看来,一旦中掌,玉音子自忖,就算勉力运气护住胸腹,也会毫无悬念的被震段肋骨和心脉。 玉音子可不想在这场比斗中丢掉性命,就算与人同归于尽也不行。于是,玉音子果断的变招了。身形微矮,右手蓄满真气的长剑划圈横扫,斫向丁勉的黑剑,同时左手的拂尘连连抖动,微微蓄力,银丝便如灵蛇般蜿蜒缠向丁勉左掌后的手腕。 丁勉见此,目光微微闪烁,动作微不可察的一晃,却仍旧保持攻势,似是果真后劲不足,无法变招。 “铛!” 两剑相交,爆出一声闷响,玉音子却是勃然色变,旋即目露惊骇! 不是因为丁勉剑上的劲力太强,反而是丁勉的剑上毫无力道,黑阔的长剑在双剑交击后直接被玉音子的长剑一下击飞。继而玉音子蓄满真气的长剑收势不及,斜斜甩开,竟使其胸腹要害的空门大开! 与此同时,玉音子左手的拂尘银丝却实打实的缠住了丁勉的左腕,其中蕴含的坚韧真气同时侵袭而至。但丁勉的拳掌一挨击出,为增强臂力,本就在肘部以下的小臂上也布满真气。霎时间两股真气相激,丁勉手腕的肌肤立时充血变红,而拂尘的银丝亦随之紧绷,虽然旋即“啪啪啪”炒豆子般断裂了一小部分,但也有效的引偏了丁勉掌势,令其雄浑掌力击在空处。 只是,让玉音子绝望的是,丁勉弃了长剑的右手已经化掌击来,磅礴掌风压得他胸中气息一滞。而他右手的长剑却才刚刚卸去惯性的劲力,根本来不及回防,只得眼睁睁看着丁勉的手掌携着猎猎劲风,狠狠击向他胸口的膻中穴! 生死一瞬,玉音子的脑中不禁一片空白。 “哗呼呼···” 玉音子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只是一身衣衫被劲风吹的蓬勃欲飞,通体透凉。不由低头一看,丁勉的手掌竟堪堪止在他膻中穴前三寸处! “···多谢前辈承让!”丁勉干脆的收掌后退。如今不过是同盟间平常的比武斗剑,而非仇敌间的生死搏杀,丁勉当然不会当真一掌毙杀玉音子,就算只将对方击成重伤,也会引得四派齐齐对对嵩山派口诛笔伐,有碍于左冷禅之后的计划。丁勉身为左冷禅手下的头号大将,自然知道轻重。 玉音子猛然惊醒,随即满脸通红,心中更是愤恨,但对方既然手下留情,大庭广众之下,玉音子也只得故作洒然,“丁师侄好手段,玉音子败了!” “玉音子前辈过誉了···”此时自有场外的嵩山弟子拾回黑剑,送还丁勉。二人心思各异,也懒得多做客套,便即齐齐退出场外。 接下来五岳的众多年轻高手一一登场,各寻对手搙战,胜故可喜,败亦无忧,似是将此次比武斗剑当作以武会友的难得聚会。就连一向稳重的封不平,也难得的主动向丁勉邀战,最终罕见的以平手结束。 但是,左冷禅、岳不群等五个掌门毕竟身份不同,不能随意出手,只能含笑看着门中的师兄弟们豪情澎湃,随意上场撒泼。 直到日过中天,左冷禅仿佛耐心耗尽,朝着身旁的陆柏使了个眼色。 陆柏立时会意,从容走进场中,对着恒山派方向抱拳一礼,微笑朗声道:“早闻恒山定闲师姐佛法精深,剑术更是不凡!陆柏不才,特来讨教一番!” 此言一出,场外兴致勃勃的众年轻高手们登时笑容消散,面色渐渐严肃起来,就连岳不群、莫大也不经意的目光闪烁,扭头关注着恒山定闲的表现,同时心思连转。 左冷禅,你到底是忍不住了! 第七十三章 比武斗剑(四) 毫无疑问,如今的左冷禅还未被自身强大的武力冲昏头脑,依旧保持着枭雄式的冷静及谨慎,知道先捡“软柿子”捏! 恒山三定尽是女流,且最好斗的定逸年纪最少,功力太浅,而定闲、定静又痴守佛法,不喜争斗,虽然功力未必输与陆柏、费彬等人,但要论比武争胜的实战,却是必然远不及陆柏、费彬等人时常刀头舔血之人的经验丰富,战意坚定。 但此时陆柏已然开口邀战,定闲为恒山声誉计,也不得不慨然应战,“贫尼剑法拙劣,恐污了陆师兄的眼···请!”身旁的定逸本想拉住定闲,却被定静制止,两女尼一时也只能担忧的看着定闲迈向场中的背影。 定闲与陆柏甫一交手,便各施拿手的本门剑法,攻守间见招拆招,妙招迭出。 陆柏招招抢攻,气势如虹。 定闲却是防守反击,万花剑法施展开来,银芒绰绰的莲花剑光圈牢牢将陆柏那惊涛拍岸的霍霍剑光抵御在外,而且其一身“绵里藏针诀”的造诣更是远非定逸可比,定闲周身那“银白的剑莲”可不仅仅是坚韧好看,还隐隐带着锋锐无比的尖刺。 二人的长剑每次相斫,定闲轻盈的长剑都会被荡开一尺,但以陆柏的浑厚力道,手中的沉重黑剑竟也被荡开数寸! 观战的成不忧不禁叹道:“若是定逸在‘绵里藏针诀’上有定闲师姐这般非凡功力,我是万万攻不破她的防守,而且还会被此诀反击的劲力震出内伤!···陆柏调中定闲师姐,恐怕打错了算盘···” “那可未必!”封不平皱着眉头,眼神示意成不忧看看左冷禅、莫大的神情,只见左冷禅目光坚定,显得信心十足,而莫大则面无表情,但不经意间却眼露丝丝忧虑,便向岳不群问道:“掌门怎么看?” 岳不群摇摇头,却语气笃定的道:“定闲必败!···若是对上丁勉,定闲还能多撑一二十招,但对上陆柏,定闲恐怕撑不过五十招···” 看也不看封不平、成不忧讶异的目光,岳不群接着道:“你们只看到陆柏手中施展的嵩山剑法,却没仔细看他脚下的步法,与丁勉施展嵩山剑法时的步法有何不同?···丁勉进攻时步步为营,徐徐推进,便似阵列齐整的步卒方阵,有进无退,势不可当。而陆柏不同,虽然手上的嵩山剑法同样气势雄浑,但进攻方式却是隐隐避开正面,斜斜切入,随即随着敌手的身形转变而旋身游走,变换方位,再次斜斜切入,如此更像是灵活的骑兵阵势,即使有着不输与步卒方阵的强大攻击力,但总是理智的避开与敌人的正面对冲,屡屡攻击敌人的薄弱部位,无疑能够更快撕开敌人的防线!” 成不忧依着岳不群的提点,细细一看陆柏的出手习惯,不由一惊:“还真是这样!陆柏竟然总能及时避开定闲师姐‘绵里藏针诀’的劲力反击···” 封不平缓缓颌首:“丁勉胜在功力深厚,陆柏更注重辗转腾挪的步法身法及出手的时机、方位!对上定闲这般善于防守严密的高手,丁勉虽然仗着势大力沉的招式,硬扛着定闲的反击猛攻猛打,终能使定闲抵挡不住,但总不及陆柏这般算计精密,进有方,攻有效,避有时,辗转有度,定然可以最快、最省力的击破定闲万花剑法的防守!” 果不其然,随着陆柏进攻方位的变幻不定,出手力道的轻重不一,不仅让定闲防守的许多剑招无效化,而且其催动“绵里藏针诀”反击的劲力大多都落了空,白白消耗了不少功力。 四十招后,定闲已经汗流浃背,手中剑招稍稍缓慢下来。 陆柏见此,立时加紧攻势,绕着定闲周身连出重手,终在第四十六招狠狠荡开定闲的长剑,破开定闲的守势,趁其空门大露的一瞬间点中定闲穴道··· 至此,恒山派在此次比武斗剑中最先出局! 接下来,左冷禅又派出费彬邀战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 天门剑如其人,方正刚烈,却失之缺乏变通。他如果避实击虚,迁延游走,还能与费彬对战五六十招以上,但他偏偏不愿失了气势,竟与费彬以硬碰硬,以攻对攻! “未来”的“大嵩阳手”岂是易与?费彬剑势之猛烈更胜丁勉,只用了三十余招就将天门震得内息浮动。随后数招,天门已是嘴角溢血,败下阵来。 当然,天门的一身道门内力也非白给,获胜的费彬同样内息不宁,五脏震动,短时间内不宜再与人动手,算是自动丧失出场资格了。 无论玉矶子师兄弟的脸色如何难看,泰山派都只能无奈的出局! 随后不出岳不群、莫大的预料,左冷禅又派出丁勉前来挑战莫大,就算不能将衡山派逐出局,也能试探出莫大的武功。 可惜莫大还不是后来那个邋遢糟老头,如今的莫大虽然沉默寡言,无甚领袖气量,但其心底也是期望将衡山派发扬光大,未必没有与左冷禅一争长短之意,自然不会藏拙认输。 这一战丁勉可谓是全力以赴,右手黑剑纵横,左手拳掌变换,招招力冠千钧,攻势不可谓不猛! 但更猛的还是莫大! 很难想象,一个沉默寡言之人,一旦出剑,就似换了个人一般,剑光迅疾凌厉如狂风暴雨。 双方以攻对攻,不多时,莫大便尽展其在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上的深厚造诣,如真似幻的无数细密剑光,似欲以铺天盖地之势淹没丁勉雄浑刚猛的剑招。而丁勉虽略处下风,却也不慌不忙,身形沉稳异常,毫不迟疑的用出嵩山快慢十七路剑法,黑阔长剑时快时慢,十荡十绝,横劈竖斩··· 这是以巧对力的一战,也是以轻灵对沉雄的一战,更是以虚对实的一战! 在岳不群眼里,这是他二人集各自内功修为、剑术造诣、搏斗经验为一体的综合实力之战。 若以剑法威力而论,经由左冷禅集嵩山派众人推陈出新的嵩山剑法,已是五岳而今当之无愧的第一。 但是,剑法是死的,剑客是活的!当弟子们还处于生搬硬套剑法的初学之时,凶猛霸道、气势森严的嵩山剑法,在实战比斗中确实能够占据一定的上风。但到了莫大、丁勉这般能够将本派剑法活学活用,甚至变化无端的高手阶段,仅仅靠着蛮横凶猛的气势,便绝不可能轻易取胜了! 两个实力相若的真正剑客高手决斗之时,双方所学剑法上的些许强弱已无足轻重,就连双方在剑术造诣上的微小差距表现出来也只是上下风的优劣态势,而最终决定胜负生死的关键就在于临场发挥,在于“随机应变”! 这点表面上有些类似关键时刻的“脑筋一转”或“灵光一闪”,但绝非如此简单。毕竟,除非“猪脚光环”时时刻刻不离身,否则没人能够时时刻刻保持着“灵光一闪”的状态,而偶然一次的“灵光一闪”并不一定能够决定胜负走向。俗话说,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剑客的决斗有时可能很短暂,但内里其实极为繁复精微,涉及到各人的内外功行的造诣、江湖搏杀的经验、心理素质的强弱、意志坚定的程度、战略战术的谋略等等方面的各种软、硬实力。而且,随着双方放开顾虑,竭尽全力的出手,便会渐渐忘却外界的一切,比剑决斗随之升华,剑客的意识就会进入某种玄之又玄的神秘状态,那更是以精气神为核心的深层次比拼!其间种种精微奥妙,除当事人能够隐隐有所明悟,外人观之如雾里看花,断然无以言述。 很显然,此时莫大与丁勉皆已摒弃杂念,全力出手,虽然还未进入那种精气神比拼的玄妙状态,但也浑然忘我,不知留情,若要分出胜负,胜者固然收手不及,而败者亦非死即伤! 左冷禅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雄浑的身躯渐渐绷紧,准备随时出手制止比斗。刘正风更是猛然站起,满脸担忧之色。就连其他三派观战之人也都面色严肃,定逸看得愣愣然眼睛一眨不眨,定闲、定静眼露不忍,不住口宣佛号··· 眼看过了三十招,莫大越来越快的剑招渐渐趋于稳定,却是已然到了他而今出剑速度的极限,但剑招变化愈发似虚还实,幻影重重。 终于在第三十九招之时,莫大的剑光突入丁勉剑势范围,瞬间便在其胸腹、肩井、胳膊等处接连留下七道剑痕··· 丁勉上身衣衫破碎,血雾飞洒,却还保持着一丝清明,强忍着剧痛,黑剑猛挥,叮的一声斩中莫大手中已然稍稍变慢的长剑,自身也因气力不足而向后抛飞,竟险之又险的避开莫大后续的剑招。 眨眼睛胜负已分,场外的刘正风大大松了口气,脸上忧色尽去,转为浓浓欣喜。左冷禅一直暗暗准备出手的姿势也无声无息间松散,他看得很清楚,莫大的划伤丁勉的七剑并不重,就算丁勉没能及时挡住后面的剑招,也最多落个重伤下场,于其性命无碍。 踏···哗哗哗! 丁勉重重的落地,随即连连后退三步,踩裂数块儿青砖,才勉强站稳身形,却又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经此一缓,莫大已经能够收住剑招,渐渐收敛全力运转的衡山镇岳诀内功,凌冽气势随之消散,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才向着对面的丁勉一拱手,声音嘶哑道:“一时收手不及,还望丁师兄恕罪!” 丁勉刚刚喷出一口鲜血看着吓人,实则是借此排出了从莫大剑上侵入经脉的内劲,此时已无大碍,正低头细细察看身上不同部位的七道狭长剑痕。见其长短大小如出一辙,不由面色凝重,暗道莫大在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上的造诣非同凡响,他输得不冤。听得莫大客套,丁勉向来沉稳,内心亦隐有傲气,输便输了,以后再赢回来便是,怎么也不会胡搅蛮缠。便即一边飞快出指,在身上点穴止血,丁勉一边诚恳回道:“莫师兄技高一筹,丁某自愧不如!” 第七十四章 比武斗剑(五) 丁勉败北,众人皆以为左冷禅逐衡山派出局的计划受挫,不禁纷纷暗自揣测左冷禅下一场会派出嵩山哪位高手出战,是陆柏?···费彬?···还是他自己? 正在此时,场中的莫大忽然开口:“此战幸得丁师兄谦让,莫某胜得惭愧,已无力再战,我衡山就此退出···”说完不待众人反应,便自顾自回了衡山派的位置。 各派主事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莫大既然胜了丁勉,为何不乘势挑战左冷禅,与其一争长短? 只有莫大自己知道,他之前本也信心满满的欲要先败丁勉,再战左冷禅。但与丁勉一战中,虽然未满四十招便已将其击败,却也让莫大全力以赴,再无一丝一毫的保留,已是他一身武功剑法催发至巅峰的战力!然而,丁勉既败一招,本该连受他一十二剑,但他竟仍有余力强行脱出他的剑势范围,只受了七剑,因而战力犹存!严格算来,只是输了半招。由此可见,丁勉的武功只恰恰比他逊色毫厘之间的“一丝儿”。 而莫大早有耳闻,嵩山左冷禅的武功比其师弟们高出一筹,绝不是“一丝儿”。就算江湖传闻有所夸大,但左冷禅能够稳坐嵩山掌门之位,牢牢压制住麾下的师弟们,那他的武功也最少比丁勉等人高出半筹,亦非“一丝儿”可比! 略一思忖,莫大便不得不承认,他的武功很可能差了左冷禅半筹到一筹。更何况,他刚刚击败了丁勉,破了嵩山派的常胜之势。若是接下来是左冷禅亲自上场,为了挽回嵩山派的颜面,左冷禅一定会力求以最少的招数、最短的时间击败他。到时,他可不一定能够像丁勉一样撑过三四十招···而一旦他在一二十招之内败北,不仅于他个人名誉有损,就连衡山派的声威也会像恒山、泰山那般一落千丈! 莫大生性孤僻隐忍,此时第一个想法便是避实就虚,以图将来,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退出此次会盟之争。 对于莫大的“谦让”,各派年轻气盛者,如定逸、刘正风、成不忧、天松等人或许有些不解,但深谙政治智慧者,如左冷禅、陆柏、岳不群、封不平、定闲、定静、玉矶子、玉钟子等人,却是能够隐隐猜测到莫大的几分心思。 左冷禅看着莫大,意味深长的轻轻一笑,便接着思考如何压服他称霸五岳的最后障碍----华山,或者说是岳-不-群。他有他的自信,他嵩山派今日既然能够压服衡山,日后同样也能继续死死的压制衡山,甚至将其吞而并之··· 此刻,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岳不群是有点儿骂*娘的冲动。他万万没想到,之前还对挑战左冷禅跃跃欲试的莫大,竟然在击败丁勉之后,态度立即跳水大逆转,直接萎了!如此,华山已经不得不直面嵩山的全部压力··· 看了一眼衡山方向,岳不群心下冷笑,莫大到底是气量不足,目光短浅。岂不知,如今他只以为他自己接掌衡山不久,未能厚积薄发,羽翼未丰,故实力不足以与左冷禅争锋,但却没看到左冷禅同样是尚属潜龙在渊,其麾下众师弟亦是雏虎幼狼,爪牙未及大成!兼且左冷禅雄心勃勃,手段不凡,单论领袖能力已经甩了沉默寡言、孤僻邋遢的莫大不止一条街。若干年后,莫大的衡山派可能会稍见起色,却未必会比如今强出多少,但左冷禅的嵩山派却是一定会成几何倍数的膨胀壮大!必然随之增长的,还有左冷禅的野心,那时莫大及其麾下的衡山将何以自处?···是不甘不愿的臣服?···还是在无力的反抗中被摧毁? 岳不群稍稍酝酿一下表情,随即肃然起身,望着左冷禅,拱手正色道:“嵩山上有左师兄英明神武,德才兼备,下有丁师兄、陆师兄、费师兄一众臂助武功高强,侠肝义胆,可谓人才济济,声威赫赫,为江湖正道当之无愧的中流砥柱!若由左师兄执掌五岳,必能率我等五岳英豪扫平魔教,理清妖氛,光大我五岳剑派,匡扶武林正道,还江湖一个朗朗乾坤!”本来岳不群很想说些“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称霸武林”、“执正道牛耳”之类更“豪气磅礴”的话,可惜那些话都与如今身为武林正道魁首的少林武当犯冲,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岳不群只好反复斟酌,尽量说些不痛不痒的··· 稍稍一顿,岳不群抱拳转身对着各派方向环礼一周,对着众人郑重言道:“岳某及麾下华山众弟子一如往昔,坚决支持左师兄为五岳盟主!左师兄旦有所命,岳某身先士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请诸位掌门、长老,以我五岳除魔大业为重,摒弃一家一派之私,全力襄助左师兄!···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本以为接下来华山与嵩山会有好一场龙争虎斗,就连左冷禅都做好了与岳不群单挑的准备,却不想华山派的态度变化比莫大之前的表现更诡异,简直是惊天大跳水!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至于岳不群貌似诚恳的一番话,众人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忽略。笑话,华山身为五岳前盟主,竟然说你没有觊觎盟主之位的想法?···傻子才信! 左冷禅脸色变换数次,最终目光一定,眼底深处不经意间隐隐闪过些许狠厉,旋即悠然起身,哈哈一笑道:“岳掌门过誉了,左某愧不敢当···早闻岳掌门智计不凡,一身华山剑术更是出神入化,左某是自愧不如啊!···依左某之见,这五岳盟主之位,匡扶正道之路,任重而道远,舍岳掌门之外还有谁能当之?” “左兄此言差矣!”岳不群暗暗腹诽,要是我跟你左某人一样,手下有十多个心腹师兄弟的高手,有一两百号精锐弟子,我肯定愿意接下盟主之位。现在嘛,若我真的坐上五岳盟主之位,恐怕华山也会被你们四派逼着在明年与魔教的大战中打头阵。实力强的打头阵叫先锋,实力弱的打头阵,呵呵,只能是炮灰了!···那真是嫌华山死的不够快! “岳某何德何能···”岳不群笑笑,继续推脱。 “诶···不然不然,岳兄何必自谦,”左冷禅抬手止住岳不群的话头,心里实在是万般不愿与他一直磨嘴皮子,干耗时间。在左冷禅看来,岳不群绝不可能没有执掌五岳之心,他现在表现的如同谦谦君子一般,推崇自己为五岳盟主,无非是他没有把握在比武中胜过自己,便学着莫大明哲保身,或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想以言语拿捏自己···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迫岳不群比武的好!到了擂台上,任你千般诡计,我只一剑破之!心思百转,左冷禅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正色言道:“此前数年间,岳兄挽狂澜于既倒,华山再兴之势已显!凡此种种,在座诸位都看在眼里,还有谁会怀疑岳兄的才能不足以胜任我五岳之盟主?···岳兄此时坚辞不就,该不会是是畏惧魔教势大,不想为我五岳出力?” 岳不群心里不屑,脸上却是恰到好处的变了变色,慨然驳斥:“左兄何出此言?我华山自立派三百年来,向来洁身自好,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为铲除魔教妖人,我华山弟子二百年间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从未有过畏敌不前之人!而今岳某及麾下弟子,身为武林正道之一,更是早已决心为五岳诸位英烈报仇雪恨,誓与魔教贼子血战到底!只消左兄一声令下,岳某及麾下华山众弟子立时奔赴河北,不与魔教贼子战至最后一人绝不罢休!” 左冷禅明知岳不群是在演戏,但却不得不高声赞道:“华山高风亮节,岳兄亦正气凛然,我等自是万分佩服!只是···”左冷禅话题一转,面向场外众人悠然而道:“魔教妖人虽然行事卑鄙,令人不齿,但其教中着实有些武功高强之辈。东方迷、向问天、曲洋等人暂且不论,那大魔头任我行却是我等不得小心应付的头号大敌!其人一身不世武功,威震南北,可谓魔教现今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不知,岳兄以为然否?” 岳不群颌首应道:“左兄所言甚是!任我行率众南征北讨多年,击败过诸多江湖帮派及成名高手,其人英勇善战,武功极高,自是无需置疑。此番他若是成功一统魔教,必然气势高涨,魔焰更炙,绝非易与之辈!···不过,我五岳历来顺天应人,匡扶正道,自有天助,如今更是降下左兄如此绝世雄才于我五岳,正当为大魔头任我行之敌···” “不然、不然···左某还有些自知之明,恐非任大魔头敌手···”左冷禅连连摇头,正色道:“非是左某妄自菲薄,或是贪生怕死,不愿为五岳出力,实是左某能力不济耳!左某纵然于嵩山剑法上有些许心得,但怎及得上岳兄一身当世无双的华山剑术!若由岳兄领袖五岳,击败任我行自是不在话下!” “左兄此言着实令岳某汗颜!不知内情者,定然以为岳某狂妄无明,不知天高地厚!”岳不群心知,莫大既已避战,若是华山随之避战,便四去其二,嵩山若只仅仅击败了恒山、泰山两派,那左冷禅借机立威,掌控五岳的谋划必将付诸流水!所以,此番左冷禅无论如何也会逼自己决斗,并以击败他来压服华山!不过,与左冷禅对决,本就是他谋划中的一环,这一番推脱虽是必须,此时结束,却也是恰到好处···“左兄学究天人,既能将嵩山诸多剑法整合为快慢十七路剑法,想必一身剑术早已炉火纯青,臻至化境!我五岳英豪虽多,但舍却左兄,又有何人能够有此非凡造诣?若是左兄都不愿对战任我行,我五岳又有何人胆敢接战那大魔头?” “岳兄!”左冷禅猛然高声一喝,实是耐心耗尽,目光愈发沉凝,“正邪大战将近,事关我五岳之生死存亡,还怎容得你我如此推三阻四?···不妨我二人各出全力比斗一场,胜者必是五岳之首,自当接战任我行!”左冷禅说着看向其他三派诸人,沉声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稍一沉默,玉矶子却是眼珠一转,立即高声回应:“左掌门高见,胜者合该为五岳第一高手!为五岳大业计,还请岳掌门毋需迟疑,速速决断!” 定逸附和道:“还请岳师兄出手,一展华山剑术风采!” 莫大与定闲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瞬间完成了意向交流。定闲道:“阿弥陀佛,正邪大义为重,想来岳师兄心中早有决断!” 莫大嘶声道:“岳师兄既有达才,何须过于自谦!···还请放手一试!” 见此,岳不群心下一喜,暗道:总算都开口了,怎么不早点,白白浪费哥儿半天吐沫···面上却是郑重其事,抱拳沉声道:“既然诸位如此看得起岳某,岳某就厚颜与左兄讨教一场便是!” “好!···”左冷禅隐隐松了口气,暗叹岳不群真能扯。不过,一旦上了场,就不信你岳某人还真敢像嘴上说的这般谦让! 一扬手,自有嵩山弟子送上黑阔长剑,左冷禅探手接过,垂剑作势道:“岳兄···请!” “左兄请!”岳不群提剑回礼。 二人齐齐转身上场,却不防山门方向奔过来一个嵩山弟子,远远高声唱道:“少林方生大师到!···” 左冷禅身形一顿,随即转身望向岳不群,正巧岳不群同样扭头望向他。 是你招来的少林之人?(是你招来的少林之人?)··· 不是!(不是)··· 二人目光稍触即收,却是别有一番深意在心头,各自面色沉重。 第七十五章 比武斗剑(六) 不在武林正道混的江湖人,很难体会到名门正派对于少林、武当的复杂感觉。武林的泰山北斗,不仅仅是正道中人最大,也是最后的靠山,更是永远悬在他们头顶最耀眼的星辰,是他们一入江湖就必须得敬畏和仰望的存在! 从此次五岳会盟到现在,各派主事人言语当中屡有“正道”、“名门”、“魔教”等等字眼,却唯独不曾提到过“少林”、“武当”,以及什么武林“泰山北斗”。而且,左冷禅、岳不群二人磨嘴皮子时,不论武林正道的招牌说得如何叮当响,也都极为默契的忽略了正道魁首的少林、武当。五岳各派历代弟子,不论心思迟钝与否,都能或多或少体会到少林武当给予的丝丝压力,但还不太明显,而像岳不群、左冷禅、莫大这些政治觉悟较高的一派掌门,却对少林武当那泰山北斗的“荣光”时时刻刻都在散发着的无形而磅礴的“威压”感到窒息,心中不止一次涌起对少林武当的危机和警惕,却又必须狠狠压入心底深处,不能显露分毫! 五岳结盟,同气连枝,看似是为了应付,乃至铲除魔教,但何尝不是为了合力抵御少林武当的“压迫”? 此番五岳会盟,乃是左冷禅谋算着彻底掌控五岳的重要时机,未免横生枝节,他并未给少林、武当发帖。而其他各派同样各有心思,也未曾知会过少林、武当。此时少林方生不请自来,不仅被打乱谋划的左冷禅、岳不群心中如同吃了苍蝇般腻味,就连莫大、玉矶子、定闲等人也对少林的目的颇有些疑神疑鬼。 不管心里怎么想,少林的面子不能不给,众人略一思忖,便即急急起身迎向校场门楼处。 远远就见一个身披暗黄袈裟的魁梧和尚,在十多个少林和嵩山的弟子的簇拥下,气度从容的迈步走近。 “阿弥陀佛!···方生见过诸位五岳同道···” “方生大师有礼!”五岳众人齐齐回礼道。 “方生久闻五岳诸位英杰侠名,惜乎无缘一见!今知诸位会盟于此,特来拜会,冒昧之处,还望恕罪!”方生身为少林方丈方正的师弟,在寺中虽无各堂、院首座之名位,却是方正的心腹得力助手,论实权犹在一堂、一院首座之上。特别是方生面相端方慈和,气质沉稳不俗,虽只三十出头,一身少林武功已然颇有火候,便时常被方正委以少林在江湖中的“外交发言人”之重任。其人行事谦虚有度,言语温和大气,在江湖中名声颇大、人脉更广··· 左冷禅身为五岳盟主,自是当前回应:“唉···大师言重了,言重了!大师光临敝派,我等五岳同道不甚荣幸···欢迎之至!” 趁着双方毫无营养的寒暄,岳不群默运紫霞神功,暗暗观探察方生的气息。此时五岳众高手的注意力都随着目光集中在方生身上,岳不群如此施为倒也不怕方生察觉。 须臾之后,左冷禅心中惦念着击败岳不群、威加五岳的要事,便即对方生说道:“大师来得正好,本座与岳兄正要比剑夺帅,还请大师做个见证!” 闻言,方生面上一惊,诚恳道:“二位掌门有何不睦,竟要比武决胜,不妨让贫僧做个中人,调解一番···”方生言语虽虚,惊异却真。类似五岳各派相约斗剑,争夺盟主之事,从前也曾有过数次,但他本以为五岳此次会盟,也会与从前一样,先期定然言语争锋,喧闹不休,若要比剑,也得会盟的第二天、第三天才会开始。不想,此次会盟的各派掌门及高手都比从前会盟的那些奢老名宿年轻不少,行事颇具年轻人的干脆利落,而且压轴的左、岳二人也都早有定计,一直有意无意的加快着会盟展开的步骤,以致方生失算,本以为掐着斗剑将起的点赶来此处,却已是斗剑的尾声。好在并未错过左、岳二人的定鼎之战! 左冷禅摆手止住,微笑道:“大师误会了!我等五岳剑派会盟,商议明年会战魔教之事,岳兄与左某于先锋官要职上争执不下,遂决定比武斗剑,胜者统领五岳,对战魔教贼首任我行!” “原来如此!”方生恍然一笑,合十道:“二位掌门侠肝义胆,一心为公,贫僧煞是敬佩,愿为仲裁。只是···刀剑无眼,还望二位掌门点到为止,切切不可伤了同门之谊!” 岳不群也不愿多做迁延,便即笑道:“多谢大声关切,我二人自当小心!” 左冷禅颌首赞同:“本该如此···” 方生见此,含笑作势:“今日贫僧有幸得见二位的绝妙剑术,当真不胜荣幸!左掌门、岳掌门,二位请!···” 咚咚战鼓轰鸣,在场千余弟子依次站回了位置,只余各派主事人陪着方生落座。 校场中央的两座巨大的石柱华表之间,左冷禅、岳不群二人相隔三丈,持剑对立。耳中尽是令人热血沸腾的阳刚鼓声,但二人表情竟一片清冷,相互凝视的眼神更是充满沉静! 咚···鼓声蓦地一炸,随即戛然而止。 左、岳二人同时抱拳一礼,相互齐声道:“请!···” 左冷禅双脚挪动,沉稳跨立,手中漆黑阔剑低垂,剑尖几至地面,身上本就雄浑如山的气势,随之愈发厚重,渐渐扩散开来,徐徐压向岳不群。 岳不群握着剑鞘的左手稍稍一颤,剑簧咔的轻响中,长剑兀得弹出三寸,其右手稳稳搭向剑柄。 冬日西斜,暖辉映照,亮银如雪的剑身铿锵着缓缓出鞘,反射的森寒冷芒从岳不群的眉目间无情的扫过。似是点燃了岳不群心中压抑已久的战意,其目中立时迸射出两点儿寒星。一股锋锐冷冽的气势随之利刃般狠狠刺向左冷禅! 轰··· 无声的碰撞爆发,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相互之间不断的消磨侵蚀着··· 随着紫霞神功的境界日益深厚,岳不群隐隐间对于人体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气息、气场越发敏感。此时二人各自催发气势,相互碰撞对抗的情景在岳不群的感觉中简直有如实质! 左冷禅尚未出招,岳不群的剑甚至还未完全出鞘,但二人的交手却已经开始··· 居移气,养移体! 人体自然散发的气息,原本因各人的体貌与性情而闲散杂乱。但习武之人却可以通过天长日久的修炼某种武功的“心法”及“真意”,将自身的气息聚拢、浸染为与武功相合的独特气势。而随着气势的愈发强大凝实,习武之人甚至能够将自身的心神、意念融入其中,对其尽力收敛或全力催发,乃至控制自如,随心所欲··· 如今的左冷禅和岳不群自然还未达到对自身气势控制自如的境界,但也远远超过了单纯的收放阶段。几乎一触即发的对峙中,左冷禅的气势雄浑霸道而充满沉沉压迫,如山如岳,巍巍不动;岳不群的气势高远绝伦,如从绝巅穿云破空而下的磅礴巨刃,居高临下肆意散发着无尽森寒凌厉的寒芒。显然,二人已将习武练剑所得的剑意融入自身气势,锤炼为各自独特的剑势! 若是寻常比武较技或是生死搏杀,敌对双方一旦决定动手,大多会力求速战速决,以最少的招数拿下对手,而绝不会出现此时左、岳二人这般迟迟不动,只以气势较量许久的情况! 实际上,左、岳二人皆为城府深沉之人,在此次五岳众高手齐聚之后,便都暗暗观察别派高手,以期提前寻出对各自谋划最大、亦最有可能的“障碍”。在有心人的眼中,习武之人不经意间的呼吸长短、步伐轻重、目光强弱等等细节,都会暴露其功力深浅,武功高低的一部分信息。由此,左、岳二人便暗自将对方及莫大列入最大潜在对手的范畴,而在莫大与丁勉一战中“露底”后,二人立时转而将对方视为此次会盟斗剑的最大敌手。左冷禅不得不承认,他虽然自信功力不凡,眼力不差,但却一直没能看完全透岳不群的功力,自然不敢肯定他在功力上对岳不群是否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便愈发重视岳不群。而岳不群更是一早就将左冷禅视作此行的最大对手,反复观察后,也只能隐隐觉得左冷禅的功力略高于他,但相互之间的差距并不大。只不过,最让他忌惮的并不是左冷禅的浑厚功力,反而是左冷禅一身高深莫测的嵩山剑法! 面对不知深浅的对手,大多数人都会先行试探性的出招,凭借对手的反应来判断更深一层的“敌情”,就像之前玉罄子与刘正风、丁勉与玉音子比武时一样。但是,在真正的高手交锋之时,基本上容不得任何微小失误,而试探性的招数虽然谨慎,但却很可能导致自己丧失先手! 于是,决斗一开始,左、岳二人便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以气势的比拼来试探对手。而且比起单纯的招式,融汇功力、剑意、心神等内外素质为一体的气势,更能表现出一个武者的综合实力的强弱! 不管二人之前如何揣测对方的实力,但在气势交锋势均力敌,陷入僵持的此刻,二人都已将对方视为生平难遇的大敌! 苍··· 剑鸣声袅袅未绝,在岳不群长剑终于完全出鞘的瞬间,二人竟齐齐动了··· 第七十七章 比武斗剑(终) 双方皆是全力以赴,虽然攻守易势数次,但在争夺先机上却一直寸步不让,斗剑渐渐进入白热化······ 三四十招后,岳不群只觉剑法施展愈发随心所欲,变化自如,平日在剑法上的诸多滞涩之处此时竟一一通明无碍。 这还是岳不群武功有成以来第一次战得如此酣畅淋漓。此前西南一行,他与任我行也有过两次交手,还都是近乎生死相搏,毫不留手。若论危险犹胜此次斗剑,但那时岳不群心有顾忌,不曾施展最擅长的华山剑法,出手时束手束脚,只得以心计占些便宜,更遑论什么全力以赴、放手一搏了! 左冷禅亦首次遇上这般棘手对手,越战越勇之下,早已把立威五岳、稳坐盟主等等杂念尽数抛开,只想竭尽全力将面前的对手击败,让自身停滞已久的嵩山剑法更上一层楼! 两人此次斗剑本是为了各自的权利谋划,并无杀死对方之心,但此时渐渐进入浑然忘我之态后,全然没了收敛,平日深藏不露的种种杀招狠手一一使出······ 左冷禅雄浑霸道的剑招更添凶猛,劲风磅礴浩荡,剑刃破空声似龙吟虎啸,十荡十绝,势不可当,其脚下所过之处的青砖更是频频碎裂······而岳不群则浑身戾气大增,眼中微现血色,杀机隐隐,直似换了个人一般,全然没了平日的潇洒儒雅风度,其手中长剑森寒锋芒大盛,一招一式尽皆绽放无穷凌厉剑意。见得这般搏命厮杀的凶险情势,场外观战诸人无不眼角直跳,提心吊胆,却又被二人层出不穷的精招妙手深深吸引,看得目不转睛。 嵩山剑法威力虽大,但却颇耗气力,而岳不群的紫霞神功也是吃真气的大户,双方全力相搏之下,不仅体力消耗极快,真气更似破洞碗里的水般飞速泄出······ 六十招后,二人开始背后发汗,身如火烧······ 八十招后,二人已然额现细汗,浑身热气腾腾,显是真气运转到了极限······ 观战诸人不禁心生担忧,定闲、定静连连口宣佛号不提,与左、岳二人关系亲近的丁勉、陆柏、封不平、成不忧几人更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随即齐齐看向担任仲裁的方生,却把方生看得心里一个咯噔。他知道丁勉、封不平等人的心思,是想让他出手中止左冷禅、岳不群二人愈发凶险异常的斗剑。但方生自家知自家事,他的武功最多莫大、与丁勉、封不平三人相若,根本就差了左、岳二人一个层次。况且此时二人相斗最酣,武功施展到了极致,再也容不得任何外力相扰。莫说方生能否阻止二人的比斗,只消他稍一靠近二人的战圈,恐怕便立时会遭到二人的雷霆一击······想到这里,方生心中隐隐生寒,再也顾不得少林的面子,装作没看见丁勉、封不平等人的眼色,若无其事的双手合十,跟着定闲、定静二人口宣佛号。 直到第九十五招之时,左、岳二人的长剑再次硬碰硬的击实,双方受到反震的凶猛力道,不得不齐齐后退卸力,踩裂了一路青砖,才身形稍驻。 斗剑甫一停顿,观战诸人看清了二人的详细境况,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左冷禅脸色通红直欲滴血,眉头发梢尽是汗珠,头上腾起蒙蒙白雾。岳不群脸色虽然笼在一片朦胧紫气之中,不知究竟,但他同样发梢见汗,头上、背后雾气腾腾。甚至细心如莫大、封不平、陆柏、方生等人还发现,左、岳二人的手背青筋毕露,胳膊、腿脚微微颤抖,隐隐然已是气力消耗过度······ 眼看二人调整姿势,换气蓄力,欲要再次出招,嵩山、华山诸人对视一眼,随即齐齐奔向场中,牢牢拉住二人的四肢,按下了二人的招式······ “阿弥陀佛···” 眼见斗剑中止,定闲、定静、方生不由大大松了口气,齐齐高宣佛号,又左右看了看身旁的其他诸人,见他们同样不知不觉紧张得鼻尖现汗。却未发现,玉矶子、玉罄子师兄弟目光闪烁,暗暗闪过一丝可惜之色······ 在被封不平抱住双臂之时,岳不群就从浑然忘我的状态脱离,渐渐回过神来,便知此次斗剑差不多结束了。 强忍着浑身酸痛痉挛,心神疲惫不堪的感觉,岳不群看向对面的左冷禅,见他也已清醒过来,同样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略一对视,二人立时不动声色的同时移开目光,暗自心思连转。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嵩山不敢保证左冷禅必胜,华山也不容岳不群受损,再打下去是不可能了! 但五岳盟主之位的归属却仍悬而未决,众人的心思不由再次活泛起来。只是,见识了左冷禅、岳不群的精湛武功,其他三派自然不敢再痴心妄想,但也不防众人合纵连横,相互串联······ 处于众人之间的方生却旁观者清,将众人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便即猜到众人的几分心思。略一思忖,就上前高宣一声佛号,大声道:“左掌门、岳掌门,二位皆剑术非凡,武功高强,此战势均力敌,不妨算作和局罢!” 既知两相掣肘总比一家独大要好,莫大、定闲、玉矶子等人立时应和道:“是极是极!···左兄、岳兄具是当世人杰,若能齐心合作,定可光大五岳,诛除魔教!” 情势如此,已然容不得左冷禅、岳不群再做争斗,不管二人心里如何作想,但面上还是相互交换了下目光。随即左冷禅随手推开了围着他的嵩山诸人,对方生众人抱拳一礼道:“多谢诸位关切,之前我二人既然谁也胜不得谁,再比一次也是如此!对于岳兄的武功剑术,左某由衷敬佩,但岳兄虚怀若谷,对五岳盟主之位坚辞不就,我等亦无可奈何······”左冷禅说着看了一眼岳不群,本以为他会忿忿不平,却见他出人意料的只是微笑沉默着,不禁心里犯嘀咕,斗剑之前他推辞还可以说是信心不足,但斗剑平手之后,他仍旧不曾表现出争夺盟主之意,着实让人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管怎么说,斗剑平局已是事实,左冷禅此刻也无法尽快占得大义名分,只得先行拖延,便神色不振的道:“左某与岳兄功力消耗过度,身心疲惫,急需运功调息······诸位不妨也先细细思虑一番,这盟主之位到底归属谁家?明日我等再聚一堂,共同推选盟主!”······ 比武斗剑就此结束,但盟主之位事关重大,如今悬而未决,不仅嵩山、华山诸人心思不定,就连泰山、恒山、衡山三派也是各有所虑,在分散之时频频交换眼色。其间深意,自是颇为耐人寻味。 夜幕降临,各派主事人居住的客房尽皆灯火通明,映在窗纸上的诸多人影来回走动,表明里间之人似是心神躁动,正在争论不休。 西院一间厢房中,岳不群闭目盘坐在矮榻上,如如不动,显是正自运功调息。封不平、成不忧二人静静围坐在圆桌旁,为岳不群护法。为防万一,他们的长剑就近放在身前的桌上。 若是单单恢复功力,岳不群本来无需入定如此之久。但日间与左冷禅一战,岳不群获益良多,不仅剑法上更进一步外,而且第一次承受如此激烈战斗的压力,混元真气和紫霞神功更是长时间保持极限运转的状态,不知不觉中竟打通了不少平日难以突破的阻碍。当时战斗正酣,无法分心,岳不群便未曾留意,而此时随着入定调息,真气慢慢恢复过来,岳不群立时便发现其中的精微变化,只觉真气更加精纯不提,其运转亦愈发灵动随心,明显向着“心与气合”的玄妙境界前进了一大步。 许久,岳不群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目。 封不平、成不忧觉察到动静,立时转头望过去,“掌门,感觉如何?······可曾受了内伤,亦或留有隐患?”不怪二人如此紧张,任谁见过白日那般招招惊险的激斗,都会有这种担忧。特别是最后左、岳二人头顶竟双双腾起的白蒙蒙雾气,论危险程度可是近乎比拼内力了,若非众人及时中止战斗,恐怕左、岳二人很可能非死即伤! 岳不群揉了揉还是有些酸软的手臂,轻轻一笑,“无妨,只是气力消耗太过而已,此时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分······倒是劳烦封师兄、成师弟护法了!” “分内之事耳!”封不平摇头,随即正色道:“毕竟身处嵩山派的地头,那左冷禅城府深沉,我们还是小心些好!” 稍稍一顿,封不平随即问道:“掌门既已战平左冷禅,那盟主之位可否······” 岳不群心中最看重自身及华山的实力,对于这虚名过于实权的五岳盟主之位其实并不太重视。在他眼里,华山若是实力够强,无需五岳盟主的名头,也能成为堪比少林武当的顶级武林大派,华山若是实力不足,就算得了五岳盟主的名位,也根本无法压服其他四派,那盟主名位便实属鸡肋了。当然,岳不群也知道,封不平、成不忧等其他华山弟子对于华山丢掉盟主之位一直耿耿于怀,无时无刻不想重新夺回。只是此前碍于华山式微,兼且占据盟主名位的嵩山实力太盛,而无能为力罢了。但日间岳不群与左冷禅斗剑战平,华山就算不能直接夺回盟主名位,却已有与嵩山平起平坐的资格。既然如此,何妨再进一步?······ 微一沉吟,岳不群便即摇头反对道:“没这个必要······左冷禅对于盟主之位势在必得,我华山若是也死抓着不放,很容易造成两派对立,甚至誓不相容的局面。如今嵩山势大,直接冲突于华山的快速发展非常不利。而且,就算华山得了盟主之位,内有嵩山的重重掣肘,外有魔教的着重打击,恐怕不仅华山的盟主难以长久,而且更有灭派之虞!” 闻言,成不忧面色仍有些不甘,但封不平政治智慧不低,却是知道其间取舍,很快就平静下来,略有些担忧道:“只怕嵩山派稳住盟主大义名分之后,会明里暗里向我华山发难,掣肘我华山的发展······就算掌门的计划得逞,但也还要受盟主大义节制啊!” 岳不群来到封不平身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水,笑着道:“封师兄有此担忧,难道其他三派就没有?······”饮了一口冷若寒冰的茶水,刺激的岳不群精神一振,接着道:“我们华山本就是五岳中仅次于嵩山的第二大派,一旦我的计划成功,只要恒山、衡山中有一派与我们共进退,那我们就不必顾忌嵩山那点儿盟主大义名分了!而且有时候,第二可比第一更吃得开······”岳不群说着忽然一顿,耳朵轻轻一抖,似是听到什么动静,不由面露微笑,轻轻嘀咕一声:“说曹操,曹操到!” 封不平、成不忧二人面现疑惑,目光顺着岳不群的示意转向墙角的那扇窗户,却见窗外黑暗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干瘦的身影······ 在岳不群悄然会见来客的同时,左冷禅等嵩山主事人聚集的厅堂也迎来了两个高冠博带的身影。双方轻声商议许久,那两道身影才挥着拂尘欣然而去。 费彬起身关上厅堂大门,回道左冷禅等人身边,迟疑着道:“掌门师兄,要不要我带人去将华山派······”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其意不言自明。在他看来,双拳难敌四手,任他岳不群剑法高强,又能敌得过多少嵩山精锐弟子的围杀? 旁边的师兄弟中很有几个颇为意动,但左冷禅却是坚决的摇头否定道:“你们杀不了岳不群!······就算我亲自出手,以岳不群的轻功也能轻易逃脱。彼时,我嵩山算是自绝于其他四派,再无丝毫可能坐稳盟主之位!” “不过······”左冷禅凝眉沉思片刻,眼中寒光乍现,旋又隐去,抬手招过陆柏,附耳细声道:“三师弟,你去通知卜沉、沙天江二位师叔······”白头仙翁卜沉、秃鹰沙天江是嵩山上一辈硕果仅存的高手,身份虽是外门旁支弟子,但因年长丁勉等人不少,武功可着实不弱,向来很受左冷禅重视,常被派去做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 第七十八章 花落谁家 夜尽天明,漫山残雪银装素裹,苍茫中带着三分妖娆。嵩山院落隐隐弥漫的躁动不安的气氛,似也被懒洋洋的冬日融化,渐渐沉淀下去。 嵩山正堂,五岳众高手再次齐聚,更多了方生和尚在左冷禅下首客座。堂门前影影绰绰,乌压压一片人头,却是各派弟子门人未入堂中,而是整整齐齐的在堂前院落里列队候立。 左冷禅的目光在各派主事人的脸上巡视一周,将众人或紧张、或兴奋、或黯然、或平淡等等神情收入眼中,继而心思一转,目光在岳不群身上微微一顿,细看了一眼岳不群的气色。只见他面色白里透红,气息沉静平稳,便知其在昨日的斗剑中并未留下丝毫内伤。不过,想到在昨日与岳不群的比斗之后,自己久未进步,陷入瓶颈的武功竟然大为松动,一夜潜修便即稍有进境,左冷禅对于未能胜过岳不群,威压五岳的计划受阻的执念不禁缓解不少。稍一沉吟,左冷禅沉声开口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五岳亦不可一日无盟主。更何况,来年我等便将会战魔教任我行及其麾下众高手,若无盟主凝聚士气,只恐五岳军心不定,未战先败啊!” “不错!” “左兄所言甚是······” 各派主事人皆是点头赞同,一片应喝声。 左冷禅稍一停顿,便接着说道:“昨日斗剑,在下与岳兄战作平手,比武夺帅之举不了了之,但盟主之位实在不宜再做拖延。一夜思虑,诸位想来心中已有定论,到底属意谁为盟主,尽可畅所欲言?” 眼看众人脸色迟疑,不愿率先开口,岳不群施施然起身,朗声道:“岳某及华山众弟子坚决支持左兄为盟主,拳拳之心,天日可表,还望左兄万勿推辞······” “唉······”左冷禅开口打断岳不群毫无营养的“漂亮话”,直言不讳道:“岳兄与左某既为盟主候选者,公平起见,华山和嵩山还应局外中立······不妨由东岳泰山、北岳恒山、南岳衡山三派决定岳兄与左某谁该为盟主,以支持者多寡分胜负,多者即为五岳盟主,诸位以为如何?” 这次岳不群没有自讨没趣,心里暗暗嘀咕,我确实是支持你左某人当盟主嘛,怎么这年头说真话就没人信呢? 泰山、恒山、衡山三派诸人稍一迟疑,便即颌首同意,齐声应道:“左师兄英明!” “不敢当······”左冷禅摆手虚引,谦逊一句,向着泰山派众人问道:“不知泰山派属意谁当盟主?” 天门的视线在左冷禅、岳不群二人之间来回数次,皱着眉头正要回答,却不防玉矶子、玉罄子、玉音子三人齐齐高声道:“我泰山派愿奉左掌门为五岳盟主!” 天门闻言大怒,猛然回首望向玉矶子三人,但见三人道貌岸然,眼神毫不回避的与他对视,神情坚定,显然早有准备,却不曾知会过他这个掌门半句,天门一时心下黯然神伤,遂默然无语。 见此,莫大、定闲眼中闪过略有所思之色,岳不群表情淡淡,似是毫不在意,但他身旁的封不平、成不忧两人脸上却涌起一丝冷意,看向玉矶子师兄弟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些许看路人一般的淡漠。 左冷禅趁机笑道:“多谢泰山派诸位高看,左某不胜感激!······”稍一停顿,左冷禅又扭头望向衡山派方向,沉声问道:“不知衡山派有何高见?” 对此,莫大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答道:“衡山愿奉岳掌门为盟主!” 纵然心中对衡山派的意向早有所料,但当面听得莫大此言,左冷禅脸上的笑容也不禁一僵,眼中锐利精光一盛,旋即收敛,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仍旧面无表情的岳不群,微笑道:“好,一对一暂平,看来最后的一锤定音,要落在师太身上了!”左冷禅看向定闲,眼中意味深长。 感受到四派众人聚集过来的目光,定闲、定静心里如负千钧,手上拨动佛珠的动作不由快了不少,嘴唇开合似在默念佛经,定逸则是毫无感觉的与看过来的众人坦然对视,着重看来左冷禅、岳不群一眼,又期待的看向定闲,却见定闲微笑道:“左师兄、岳师兄都是当世人杰,无论你们二人谁做盟主,定闲都愿听从调遣!······只是,我恒山皆是若质女流,对此事实在拿不定主意······不妨算作中立罢了!”心智聪慧如定闲,自然看出了嵩山与泰山玉矶子师兄弟,及华山与衡山莫大都已有过暗中串联,但恒山向来势弱,又兼全派皆为女尼,与男子为主的其他四派都天然有着一层隔阂,难以真正深交,因此凡事自当以自保为上,断然不能随意卷入盟主之争的漩涡。而以定闲暗暗观察左冷禅、岳不群二人的一言一行之性情及武功剑术之风格略有所得,认定此二人皆为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之枭雄人物,如此则恒山更不能公然得罪已然实打实位居五岳第一、第二大派的嵩山、华山,否则必有大祸临头。所以,定闲才含糊两句,意图置身事外。 本来,不论是依着上位者应有的处事之道,还是左冷禅刚愎霸道的个性,此时他都该厉声斥责定闲模拟两可,不负责任的和稀泥态度,然后严辞逼迫定闲做出政治站队。但不知左冷禅究竟如何作想,竟出人意料的轻轻放过定闲,仅是微笑道:“如此一来,左某与岳兄仍是和局,难道又将不了了之?” 这种不轻不重的反问出口,下方四派主事人不管心里如何作想,面上都是一片凝重,似在竭力思索解决方案。 岳不群初时亦不知其然,凝眉望向左冷禅,却忽然见到其下首的方生一直微笑稳坐,不动如山,不禁心里一突,随即恍然,暗骂少林多管闲事,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片刻后,见众人依旧装模作样,左冷禅心下冷笑,面上却堆起一团和气,带着迟疑道:“既然我五岳内部难以决断,不妨听听少林方生大师的意见!” 方生闻言面上一惊,随即双手合十,连连摇头道:“不妥不妥,此乃五岳家务事,贫僧身为外人,万万不敢妄言!” 左冷禅笑容依旧,抬手作势道:“少林寺千年古刹,为武林正道表率亦有数百年之久,历来便是除魔卫道的中流砥柱,自然可以判断,左某与岳兄谁人更适合统领五岳,会战魔教?” “这?”方生貌似迟疑的看向其他四派诸人,欲言又止。 不管其他人如何想,岳不群竟抢先拍手相和,微笑赞成道:“左兄所言有理,方生大师但说无妨!” 眼看衡山莫大、刘正风师兄弟面色迟疑,欲要反对,方生连忙就着左、岳二人的话,借坡下驴,合十垂首道:“如此,贫僧就斗胆一言······华山历来为五岳之首,盟主之位已连任百余年,统领五岳除魔卫道,居功甚伟,威望高隆。华山岳掌门若能继续执掌五岳,当为五岳之福······”说道这里,方生不动声色间扫了一眼诸人脸色,只见左冷禅仍旧沉稳微笑,岳不群却是一派平淡,悠悠然好似方生说的是别人。反倒是莫大眉头紧皱,似是知道他接下来将要说什么,但却未有丝毫出言打断的意思,仅仅是看向他的目光耐人寻味。 方生心里不由一惊,忽然觉得此事颇为诡异,原本自以为料到几分岳不群、莫大的心思,但此时看来竟是南辕北辙,岳、莫二人显然另有深意。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无暇多想,方生便接着道:“只不过,华山前些年才经历过一场动乱,前辈高手尽折,着实元气大伤。纵然有岳掌门雄才大略,苦心经营数年,大有起色,渐渐重振声威,但到底不必从前实力雄厚。若是明年五岳与魔教的会战以华山派为主力,就算胜了魔教,华山也势必损折不轻,只恐岳掌门数年辛苦付诸流水······若因此使得华山一蹶不振,不仅岳掌门无颜面对华山列祖列宗,武林正道亦失一中流砥柱,我等必将悔之莫及,罪莫大焉!”方生一脸诚恳的看着华山诸人,似是秉持公心,竭力为华山、为五岳、为武林正道谋划。 只是封不平面无表情,成不忧脸色忿忿,显然并不领情,方生只得在心里暗道一声得罪,随即避开岳不群似笑非笑的目光,接着道:“依贫僧之见,嵩山派弟子众多,实力雄厚,正堪为五岳对战魔教之主力,而左掌门武功亦不输与岳掌门,若由左掌门执掌盟主之位,统领五岳,击败魔教的胜算想来会大些!” 岳不群曾分析过嵩山近些年的发展势头,其实早就猜到,少林一直在暗暗放纵嵩山壮大,有意让左冷禅成为新一代的五岳代言人,带领五岳势力与魔教死拼,不动声色间便可同时削弱二者,达到降低二者对少林地位的威胁这一战略目标。但岳不群未曾料到的是,方生此时竟然如此旗帜鲜明的支持左冷禅,究竟是他自作主张,还是源于少林方丈方正的授意? 心里默默将对于少林的警惕再次提高几分,岳不群哈哈一笑,大声赞道:“大师真知灼见,所言着实道出了岳某之心声!”说着转向左冷禅,坦荡问道:“如此,左兄还要推辞盟主之任否?” 左冷禅也知此乃最佳时机,虽不明白岳不群为何这般配合,但他绝非瞻前顾后之辈,便笑着道:“既然岳兄执意谦让,左某却之不恭,便做了这五岳盟主罢!” 众人眼见名分已定,不管心思如何复杂,皆欲出言相贺,却不防莫大忽然起身,尽展沙哑嗓音高喝道:“且慢!” 第七十九章 尘埃落定 众人闻言一惊,都转过头来,颇为意外的看着莫大。左冷禅眼中似有怒色一闪而过,又生生忍住,不曾惹人注意,但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僵硬。方生亦心中一紧,暗道岳、莫二人的后招来了! 面对众人目光中的质询,莫大干瘦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僵硬漠然,但眼神却直直的盯着左冷禅,沉声道:“莫大心有一言,不吐不快,不知左盟主是否应允?” 左冷禅眼角微微一抽,不论心里头多么恼恨莫大多事,但众目睽睽之下,却不能失了盟主气度,只得微笑道:“莫兄请说!” 莫大看了眼下座首位的方生,又转回目光,直面左冷禅锋芒隐现的眸子,从容道:“左兄武功高强,才略出众,得任盟主之位,我等并无异议!只是······只是百年来,都是华山担任盟主,统领五岳,纵然未有惊天动地之功,却亦无行差踏错之事。华山掌门一脉于五岳诸多事务上经验丰富,更是向来秉持公心,将五岳大大小小的事处理的妥妥贴贴,无有不服!”莫大目光巡视一圈,见众人皆对他所言颌首认同,便接着道:“此前嵩山毕竟未曾任过盟主,并无处理五岳事务的相关经验,就算左兄智慧过人,在登临盟主大位之初,不免有无从下手之感,亦难以将诸事处治的面面俱到······因此,莫某建议,不妨由华山岳掌门担任我五岳副盟主,协助左兄治理五岳!” 副盟主?众人心里一惊,随即目光游移,心思不由活泛起来。特别是玉矶子师兄弟三人,更是频频交换眼色,似是觊觎副盟主之位,但一想到岳不群能够与左冷禅打个平手,竟还忍得住一直谦逊着,眼睁睁将盟主之位让于左冷禅,其武功之精湛,城府之深沉,着实超出他们师兄弟三人不止一筹,隐隐然给人可畏可怖的感觉。这副盟主之位,恐怕岳不群从一开始就在谋划,已将其视为囊中之物,必然容不得别人染指! 左冷禅在莫大说出“副盟主”三字的一瞬间,就立时转头看向岳不群,见到他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阳和微笑,便知这增设副盟主之事乃岳、莫二人早有预谋。若是他不答应,恐怕华山、衡山会立时闹腾起来,拒绝承认他这个盟主,谁让他没能打赢岳不群呢!而且,回想起会盟以来岳不群屡屡大肆力挺他担任五岳盟主,若他此时反而阻碍岳不群担任副盟主,传到江湖上,必会落得个心胸狭隘、过河拆桥的不堪形象。 方生同样数息之间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但他参与盟主一事已让五岳大多数人稍有反感,此时再在副盟主之事上随意开口,定会招致五岳所有人的不满,只得微笑沉默。 眼看说得上话的左冷禅、方生都不好开口反对,身为左冷禅心腹臂膀的陆柏便毫不犹豫的上前,轻声疑问道:“五岳向来只有盟主,未曾有过什么副盟主,如今冒然曾设副盟主,怕是有些不妥吧!” 莫大脸色严肃,沉声回应道:“岳兄武能与左兄战成平手,天下少有,文能金榜题名,才智非凡,如何当不得五岳副盟主?······更何况,我们的老对手魔教,不仅教主之下设有副教主一职,还有光明左右使,都是几乎不下于教主的高手。五岳若是只靠身为盟主的左兄,让左兄以一敌四,岂不凶险非常!我等于心何忍,于心何安呐?” 陆柏表情一滞,总不能说左冷禅当真能够以一敌四,虐魔教教主、左右使如同虐菜,毫无压力,无需岳不群帮手吧? 莫大见此,知道还得再加一把力,便看向恒山派方向,正色问道:“不知定闲师姐对在下的提议是否赞同?” 定闲同样一滞,她听明白了莫大的话,没问她怎么看,而是直接问她是否赞同,根本是想堵死了她再次和稀泥的念头,逼她在赞同或是不赞同这二者中选其一。好在此时已经定了左冷禅的盟主名分,若要推举副盟主,岳不群确是不二人选,就算她赞同此事,也不算得罪左冷禅,而她一旦反对,却势必大大得罪华山和衡山。于是,定闲蹙眉思忖片刻,便合十回道:“岳兄担任副盟主,定闲并无异议!” 莫大微笑点头,旋又看向方生,意味深长的问道:“大师以为如何?” 在陆柏、定闲二人先后出言的这一小会儿,方生早已将此事的利害关系反复琢磨一番,反而觉得,有岳不群担任副盟主,掣肘左冷禅,既能制约嵩山借着五岳盟主的名头扩张,又能使五岳内部不和,避免五岳迅速坐大,倒也不错!此时面对莫大的试探,方生稍一迟疑,便合十道:“有岳掌门如此大才鼎力襄助,想来左掌门必能将五岳发扬光大,威震江湖!” 看到方生如此朝秦暮楚,包藏祸心的表现,左冷禅不由眼角一缩,随即若无其事的答道:“大师盛赞了!” 莫大却是满意的颌首,转向泰山派方向,随意问道:“泰山派以为如何?” 此时大局已定,莫大最后才问泰山派,分明别有用心,而且其不甚在乎的语气,也让泰山派玉矶子师兄弟心中不悦,不愿出言作答,但天门身为掌门,却是退避不了,只得正色道:“泰山派愿奉岳兄为五岳副盟主!” 至此,岳不群担任五岳副盟主之事已是大势所趋,纵然左冷禅心里千般不愿,却也不敢拂逆众意,只得微笑赞成道:“岳兄众望所归,此后便是我五岳副盟主啦!” 岳不群会心微笑,谦虚道:“岳某惭愧,今后必当以左盟主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岳兄言重了!”左冷禅虚应道,并未将岳不群的漂亮话往心里去,其实在场众人同样如此作想。在明白人眼里,华山掌门既然做了副盟主,华山派弟子面对盟主左冷禅的命令,自然有底气听调不听宣。一旦今后华山牢牢拉拢住衡山派,便可与嵩山分庭抗礼,若是华山再拉拢到中立的恒山派,就更是近乎架空嵩山,成为无名有实的盟主了! 相互客套着,众人依次走出正堂,以左冷禅、岳不群、方生为首,站在堂前的台阶顶层,居高临下的面对着近千人的五岳门人。 “众五岳弟子听令,今日左某······”左冷禅运足功力,朗声宣布五岳正、副盟主的就任结果,并以正邪大义鼓舞士气。声音洪亮雄厚,响彻在每一个五岳门人的耳边······ 在岳不群看来,这就是组织首领当选后的就任致辞。当然,不管左冷禅此刻说得多么大义凛然,但其心里大约是不怎么痛快的,也就不会给岳不群就任五岳副盟主的致辞机会了! “弟子拜见左盟主,拜见岳副盟主!”在五岳上千门人呼海啸般的行礼参拜声中,此次会盟圆满落幕······ 不管盟主左冷禅、副盟主岳不群怎么各怀鬼胎,但在看着少林方生缓缓下山的背影时,二人眼中却闪烁着几乎一样强烈的杀机隐隐的寒光。 五岳高层的主次名分已定,接下来便开始商讨明年会战魔教之事,各派能够派遣多少人手?何时出发?何处汇合?何人收集如今魔教混战的具体情况,并居中联络?进入河北境内后,是直攻魔教总坛,还是沿路击破魔教各分舵、堂口?乃至在何处与任我行接战? 凡此种种,都需一一筹谋,纵然不能算无遗策,面面俱到,但也要对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有个大致应对方案。毫无疑问,这些事物繁琐异常,但岳不群既已身为副盟主,却是不仅不能像在华山一样躲清闲,反而得时时刻刻表现出十足的热情,同盟主左冷禅一起绞尽脑汁的卖力谋划。 没了高层们的严厉管制,各派门下的弟子们不由松懈了不少,相互之间高谈阔论者有之,饮酒作乐者有之,探讨武艺者有之······嵩山各院落的气氛一改前两日的压抑肃穆,不多时就变得熙熙攘攘,其乐融融。 一个时辰后,方生赶回了少林寺,将此行的详细一一禀明方正。 静静听完方生对左冷禅、岳不群、莫大等人的描述,方正默然半响无言,只是闭目盘坐,手上轻轻的拨动着念珠。 禅房内檀香袅袅,一时间只剩念珠碰撞的细微哗哗声。 就在方生忍不住要发问时,方正才悠然一叹,担忧道:“可惜师弟你没能沉住气,竟冒然插手五岳盟主之争,不单引起了五岳众人的警惕,还被左冷禅、岳不群两人先后利用······” 闻言,方生猛地一愕,随即回想起,昨天自己先是赞成左冷禅做盟主,今天又赞成岳不群做副盟主,现在怎么看都感觉自己的话多了些,分量也重了些! 背后不由自主的冒出冷汗,方生苦涩道:“是师弟关心则乱,失了清明······” 方正思索着道:“看来左冷禅、岳不群实乃一丘之貉,野心颇大不说,更兼武功高强,权谋诡诈,非是易与之辈啊!” 方生面色沉重,但也知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并非事事皆由人意。每隔数十年,江湖上总会崛起三两个惊才绝艳之辈,风头之盛比之少林武当往往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今看来,此后一二十年,在江湖上叱咤风云者,非任我行、左冷禅、岳不群三人莫属! 第八十一章 寒夜血战 嵩山后院,胜观阁内炉火荧荧,酒气芬芳。 左冷禅和岳不群相对而坐,怡然对弈。如此大寒天里,时不时饮一口温热的黄酒,舒心通气,倒也是难得的享受。 今日是腊月十三,五岳会盟结束已然三天了,离得稍远些的南岳衡山派、北岳恒山派昨天就告辞离去,东岳泰山派今早也已出发回山了。只剩西岳华山派却不过左冷禅的殷切挽留,答应多留两日。 岳不群心里清楚,左冷禅此举别有深意,但他不主动开口,岳不群也就决然不提,只是客随主便,欣然陪他饮宴、下棋。 太平盛世时节,文人士绅自诩风雅,总是鄙视习武之人粗鲁,只会打打杀杀,不知圣贤书,不通琴棋书画四艺。实则不然,平常文人所能接触到的习武之人,基本上是些镖师、护院、护卫、青皮打手,乃至兵士、贼寇,都是江湖武林的最底层,大多过着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身份卑微而目光短浅,自然不识风雅,不通诗书,甚至很多都是彻彻底底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但似少林、武当、五岳剑派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却并非如此,作为武林上层组织精心培养的下一代,虽然不见得精通诗词文章,但至少接受过系统的文化教育,更有许多少林和尚参修佛理,讲究禅武合一之精义,武当、华山弟子兼修道经,追求天人合一之道境,他们对宗教道统的佛经、道经等典籍之精熟往往更胜博学多才的文人士子,心境高深,绝非粗鲁二字所能笼统概括。至于琴棋书画四艺,各大派的弟子也多有热衷钻研乃至痴迷其中者,不提刘正风、曲洋笑傲二人组这等宗师级别的琴箫音律达人,就算稍逊一筹的莫大及梅庄的江南四友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亦是世间少有,更何况,在岳不群印象中,他师傅宁清羽、师叔风清扬、少林方正大师、武当冲虚道长等人都精通琴棋书画四艺中的一两艺,并且造诣颇深。 岳不群受师门风俗影响,于琴棋书画四艺皆有修习,特别在棋、书二艺上下过苦功,虽然未见得有多高明,但也绝非泛泛之辈。此时与左冷禅对弈至全神贯注之时,自然而然便施展出生平所学,棋路既有华山嫡传的攻杀犀利、变化飘渺,又有学自赵先生的高瞻远瞩、算计精微,还有与沈有容对弈时偷师的狠辣果决、兵不厌诈,已是隐隐然合三为一,以虚实变换、正奇相合之道为纲领,渐渐自成风格。 左冷禅的棋风一如其人,雄浑攻杀中透着诡诈,棋路看似横冲直撞,大开大合,逼人决战,却又往往于不经意间落下隐蔽的后着,令对手不知不觉便陷入困境。若非岳不群弈棋经验丰富,心神算力强大,恐怕早就一败涂地了。 一局棋时缓时疾,走走顿顿,竟然下到正午时分才结束,却是岳不群稍胜一子。 输了一局,左冷禅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道:“原本只道岳兄剑术精湛,今日一奕才知岳兄之棋艺更胜剑术,堪称一绝啊!” 岳不群谦笑道:“左兄谬赞了,岳某只是平日与封师兄多有对弈,略有心得而已。左兄若非受门中俗务相扰,剑术、棋艺定然都远胜岳某!” 左冷禅摇头失笑,不以为然,沉吟道:“坐了一上午,左某静极思动,倒想活动一番拳掌,岳兄可有意赐教一二?”虽然有意将岳不群拖在嵩山三两日,但左冷禅也不想终日饮酒对弈浪费时间,思及岳不群如此武功,实属罕有的上好陪练对手,何不多多与其交手,验证自身武学? 岳不群眼中精光一闪,欣然道:“赐教不敢当,愿与左兄切磋共勉耳!”虽然不知左冷禅留下他的深意,但他自忖武功不弱,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便怡然无惧,而且似左冷禅这般高手天下少有,有尽情切磋、印证武功的机会,岳不群自然不会错过。 二人相视一笑,随即各施轻功,齐齐冲出阁楼栏杆,跃至空中便开始拳掌交加,砰砰砰……碰撞声不绝于耳,落地时竟已过了三招有余! 二人一分即合,再次交战在一起。左冷禅的拳掌乍一看似是随其剑法风格,雄浑霸道,动静不定,但数招之后,岳不群已发现二者的区别,其拳掌功夫不仅不输与炉火纯青的嵩山剑法,更在阳刚无匹的招式中暗含一丝回旋柔劲,却不是阳极阴生,而是一种极高明的阳刚拳掌造诣,其蓄力留劲、后招连绵之法颇得亢龙有悔要义之三味! 岳不群的拳掌功夫并不逊色于左冷禅,但相对而言,岳不群更偏爱劲力集中、以点破面的凌厉爪、指招式,配上迅如闪电、轻若飘萍的轻功身法,单论攻击之犀利有效,一时间似是更胜左冷禅威力磅礴的拳掌些许…… 夜幕渐深,华山朝阳峰上各宅院的灯火陆续熄灭,显然众弟子已先后入睡。 华山险峻异常,上山的路径陡峭且仅有一两条,各处狭隘关卡处偶有火光闪烁,那是值守弟子持着火把巡逻经过。 一行三十多人黑衣蒙面,借着夜色的掩护,以娴熟的轻功悄然摸上山腰,隐于山岩树林之间,领头的矮个黑衣人目光炯炯,紧盯着上山的第一个独行道,默默计算着前后两只巡逻队经过时间的规律。 其实以他的轻功,完全可以不经山道,直接从悬崖峭壁的低缓处攀援而上。但他身后的三十余手下却不是人人都有这种能耐,而且悬崖峭壁上多有积雪,十分滑溜,一旦有人失足坠崖,必然会被山道上的巡逻队发现,乃至令所有人暴露行踪。 片刻后,趁着巡逻队刚刚走过,矮个首领连忙带着一众手下迅速冲向关卡,就在临近关卡的一瞬间,矮个首领隐藏在面巾下的脸色骤然一变,毫不犹豫的腾身而起,似敏捷的猎豹般扑向斜斜扎根在崖壁上的一株古松。 哗哗的轻微树枝摇摆声随风而逝,矮个首领一头扎进茂密的树冠,只听得嗤嗤两声轻响,矮个首领便又跃返回来,手中却提着一个昏迷的汉子。将手中之人丢在山岩上,矮个首领眼光阴沉,这汉子身上服饰与巡逻队的华山刀手如出一辙,明显也是值守弟子,竟是个隐蔽的暗哨! 这还是第一道关卡,却安排了明暗两重守卫,那后面的两道关卡的守卫定然更多更隐蔽,华山警戒防备之严密令矮个首领心里一沉。本以为在三门峡雷家的帮助下避开华山的众多暗桩爪牙,悄然潜进华阴范围,就能够顺利偷袭华山驻地,大肆杀戮华山的幼年弟子,却没想到华山对内部的防卫更胜外围城镇。这般沿路设卡、守卫巡逻、暗哨潜伏的预警措施比之朝廷的军营也不差了,真不知岳不群怎么想的,警惕心竟然强烈到反常的地步,恐怕全江湖的武林门派也就华山、黑木崖会这么做! 略一思忖,矮个首领便心下一狠,咬牙吩咐道:“跟着我一直冲上去……” 黑暗中,一行人齐齐施展轻功疾速往上冲,矮个首领一马当先,将属下远远甩在身后,不一会儿就来到第二道关卡。稍一打量情况,见巡逻队还未过来,矮个首领悄然潜行着逼近关卡旁的峭壁,耳中便传入两股若有若无的轻微呼吸声,立时判断出暗哨的方位,猛地闪电般跃到一块巨大的山岩之上,手中剑鞘向下连点,将来不及反应的两个暗哨点穴定住! 忽然,不远处的盘旋山道上转过两只火把的昏暗光芒,矮个首领一惊,脚下发力轻盈的连跃数步,拉近距离后扬手打出四颗暗青色的枣核型钢钉。 只闻两声轻微的闷哼,徐徐移动的两只火把便即无力的翻转着下坠,却被及时赶到的矮个首领先后抓住,随手插在身旁崖壁的缝隙中。 这时,落在后边的三十余黑衣人才陆陆续续的追上来,矮个首领眉头紧皱,对手下们轻功很是不满。但他也知道,他们大多都是些门中年长的旁支弟子,习武资质不佳,武功实在算不上高明,只得作罢。 一行人抓紧时间继续向上冲,但刚刚冲到半途,离着第三道关卡还有二十多丈时,下方的第一道关卡处就猛然响起尖锐的破空声。 只见一流赤红的光焰冲上半空,啪的巨大闷响声中炸开无数红黄色光点、细焰! 矮个首领的江湖经验不差,立时认出那是特制的上乘烟花响箭,多用来传信示警。此物一出,就表明第一道关卡的巡逻队发现了暗哨的异常,知道有人闯上华山。矮个首领不禁一急,猛提功力,加速跃向第三道关卡…… 嗤……嗤…… 又是两道焰火升空,却是第二道、第三道关卡同样发现了敌人的踪迹,接连发出警示。 受此影响,朝阳峰上各庭院的房间陆续亮起灯火,甚至隐约可见人影冲出。 此时,矮个首领已经登临第三道关卡处,却见山道两侧的石台上已然拥着二三十只火把,照得刀剑寒光闪闪,守卫人影绰绰。 矮个首领一咬牙,拔剑飞跃,腾身两三长高,抖手间剑尖化作数十上百的寒星,轰然罩向前方守卫的头顶。 这些守卫只是岳不群师兄弟收降的小帮派打手及江湖流浪刀客,武功着实一般,甚至很多人都未曾练出内力,只会十来招简单的刀法、剑法。此时面对矮个首领气势森寒的剑光,前排的五六人虽然明知不敌,但身后还有许多同伴拥挤,后退不得,便只能咬牙挥舞刀剑迎击。 叮叮叮……啊啊! 一阵细密连响之后便是两声惨叫,却是矮个首领的剑法着实高明,迅捷而狠辣,不仅轻易格开了攻向他的五六把兵刃,还瞬间刺死了其中两人。 后面的守卫正在将十多个松油火把扔到周围,火光映映,山道附近的动静都已无所遁形,但听得己方一个照面就死了两人,不由齐齐惊骇于敌人武功之高。胆怯一生,自然无法统一动作,但见有人冲上前挥刀攻击矮个首领,有人远远的向着矮个首领扔火把,有人怆然后退躲避。 虽然都未能伤到矮个首领,甚至没能阻止对方的攻势,被其再次连杀四五人,但好歹将其阻拦在关卡前。 片刻后,三十余黑衣人陆续到达,会同首领一起迅快速击杀着二三十个华山刀手。但山上庭院里也尽皆灯火通明,人影瞳瞳,显然华山所有人都已醒来。特别是距离第三道关卡最近的一处大院,竟迅速集结着人手,数声呼喊过后,近百人分成三波陆续奔来,紧急驰援关卡值守。 矮个首领虽然心急攻上山,但山道狭窄,他或许能够施展上乘轻功跃过,但手下人却未必能够跟上,只得加紧击杀面前的关卡值守。 数十息后,众黑衣人解决了值守,刚刚冲过关卡,就见最先增援的华山刀手已经逼近,便继续挥剑攻上,混战一触而发! 明暗不定的山道上,刀剑撞击声、呼喝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腥味越来越浓,猎猎寒风亦吹之不散…… 第八十二章 接连哑火的摧心掌(一) 连施辣手击毙身前的两个刀手,矮个首领抬头扫视山上情形,却见陆陆续续还有数十个刀手冲下来,不由大感麻烦。混战不到一刻钟,华山的刀手已经伤亡了数十近百人,但刀手们仗着绝对的人数优势,乱刀齐下也杀死了四五个黑衣人,而其他黑衣人或多或少都负了伤。伤亡比例相差之大令人咋舌,只是岳不群师兄弟收纳这些刀手的初衷,就是用他们做些不重要的杂活,乃至当作一次性消耗品,本也没指望他们能够战胜什么强敌,死多少都不见得心疼。反倒是三十余个黑衣人都是矮个首领门派里的中坚力量,在下一代弟子还未完全成长起来之前,每损失一个都是在直接削弱门派的根基。而且,混战至今,矮个首领还发现,这些刀手并不都是三脚猫功夫,其中约有两三成是惯于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所用的武功招式未必精妙,但却简洁狠辣,并且仗着丰富的搏杀经验,通过以伤换命的手段往往能够打黑衣人一个措手不及,取得不菲战果。 皱了皱眉头,矮个首领实在没想到平日华山上聚集了这么多刀手,单就露了面的都差不多有两百人了,心中愈发不耐,便对着身旁最近的五六个黑衣人高声厉喝道:“你们过来,跟着我一齐发暗器!”说罢矮个首领直接掏出一把枣核型钢钉,抖手打向上方山道上后续来源的刀手们。 青光闪烁的钢钉呈松散的扇形瞬间席卷而至,刀手们虽然不惧刀刀见血的面对面厮杀,但要应付这等上乘手法释放的暗器,却是力有未逮,在一片哀嚎声中连连伏倒。 而矮个首领却又掏出第二把钢钉,这次他身旁五个黑衣人也跟着掏出钢钉,几人齐齐发射,只见漫天青影重重,似狂风呼啸般罩向仍旧疾冲而来的刀手们。纵然他们大多都有了防备,竭力躲避或挥刀格挡,却也再次死伤惨重,一时间尽皆心生畏惧,只得迟疑着缓缓上前。 当然,黑衣人一方并非没有付出代价,在他们分心发射暗器之时,有两人便被身旁的刀手趁机砍伤,其中一人还被乱刀分尸。见此,矮个首领看得心中一怒,因暗器大量杀伤对方而生出的些许痛快霎时消散干净,正要提剑猛杀,却听得山上一声娇喝:“……都磨蹭什么,没睡醒吗?给姑奶奶剁了他们!” 矮个首领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姿婀娜的红衣女子从山壁上纵跃而来,看那轻功身法之高明,比之自家门派的轻功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待得那女子带着四五十个刀手冲到近前,矮个首领一眼就认出了她,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一天,岳不群一招击败他,给予他生平奇耻大辱之时,这漂亮女子就站在岳不群身旁,必是岳不群的亲近眷属无疑!三年未见,这女子除了身姿稍稍丰腴了些,面容竟然丝毫未变,显是身负上乘道家内功,颇善驻颜。只是,当年只顾着挑衅岳不群,竟然未曾看出这女子同样武功不俗,确是过于大意,走了眼了。 “不过……此时也不晚,”眼看红衣女子拔剑攻来,矮个首领心中冷笑连连,“既然不能立时报复岳不群,倒不妨先在他的亲近之人身上讨些利息!”旋即同样挥剑迎击,招招式式迅捷如风,强劲如松,但又透着丝丝狠厉阴诡,屡屡直奔对方的要害而去! 红衣女子正是梅娘,这两日恰好受宁中则之邀,在山上暂居,每天与宁中则一起习武练剑,同出同寝。今夜二人闲聊到很晚,睡得有些沉,在被关卡值守的响箭惊醒之时,忙不迭穿衣提剑,施展轻功赶来,但掌门所居的真灵院在众宅院最深处,总比不上离得近的刀手们动作迅速,且严格按照平日的训练计划及时驰援哨卡。宁中则武功不及她,本来只是稍稍落后,但中途又另有任务,转而去召集人手去了…… 梅娘自幼修习神照经和连城剑法,内外功皆有不俗成就,也曾行走过江湖,经验、眼力自是不差。此时面对矮个首领的阴狠攻势,只觉对方的长剑甫一刺出,便化为重重剑影,剑尖虚实不定,直如无数寒星密密麻麻攒射而来。这种很有暗器风格的剑法,在武林中可谓独树一帜,正是传闻中青城派祖上由“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里演化而来松风剑法! 思及三年前的那件事,无需多做试探,梅娘便已肯定,眼前这个蒙面矮冬瓜就是青城派余沧海! 没想到有过那次一招败在岳不群手下的教训,这余矮子还敢来华山撒野,是窥准岳不群不在,就欺华山没人了吗?心中含怒,梅娘出手自然毫不留情,拿手的连城剑法施展开来,剑光暴卷似银河瀑布,与余沧海以快打快,以攻对攻! 一时间剑刃交击的清脆声响犹如雨落银盘,连绵不绝。 数招过后,梅娘惊讶的发现,施展连城剑法这般绝世剑法的自己竟然稍稍处于下风,并且劣势越来越大! 其实,似这般剑剑相斫,毫无花巧的硬碰硬,大多是功力更深者占优,精妙的招式反而作用不大。 毫无疑问,余沧海服用摧心丹,忍受阳火焚身之痛,甚至走火入魔,险之又险才保住性命,却还几乎废了肝、肾,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后,相对应的所获得的回报自然非同一般。以其暴涨到几乎翻倍的功力,比之三年前的岳不群甚至都稍稍胜出,此时能够压制住梅娘亦是意料之中的事。 毕竟,神照经虽然属于一等一的绝世武功,精深奥妙,但到底修炼的是纯阳真气,女子体质属阴,就算修炼神照经无碍,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总比不得男子那般契合,进境飞快。所以,纵然梅娘修习神照经已足足二十年,但要论功力,如今也只不过比一般的一流高手稍稍强些,仅是真气之精纯大有胜出罢了! 十余招过后,余沧海的优势又扩大了些许,但也无力速胜,而周围的混战之中,华山的人数优势已经渐渐发挥威力,将入侵者们分割成或多或少的五六块,团团围攻,反之黑衣人们不间断厮杀至此刻,一身气力着实消耗不轻,出手的威势不可避免的开始衰落,伤亡速度大大加快。 眼见己方局势不利,余沧海不由心生急切,知道无法以剑法取胜,念头一转,不动声色间将空着的左手收到身后,暗暗积蓄内力,待得掌心暗点浮动,微微震颤,便即趁着二人的长剑再一次相斫的瞬间,闪电般穿掌袭向梅娘面门。 梅娘见此,琼鼻哼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早已暗自防备的左掌立时毫不犹豫的迎击而出。青城派的摧心掌在江湖上可谓大名鼎鼎,梅娘耳闻过不止一次,当然,不是什么神功无敌的好名声,而是阴毒狠辣的恶名。而且,梅娘在三年前就见识过余沧海的摧心掌,虽然不声不响的在岳不群手下吃了鳖,没能展现出应有的威力。但梅娘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武功差了岳不群老远,无法像岳不群那般轻描淡写的化解摧心掌力,也就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嘭…… 二人手掌尚未接实,掌风碰撞的闷响便已震得四下树枝摇曳,积雪簌簌而下,纷纷扬扬之中,二人齐齐后退三步。 余沧海面色阴沉,看着梅娘的眼神惊疑莫名。左掌收在身后,竟微微颤抖。他清楚的感觉到,在刚刚对掌的那一刻,对方掌上蕴含着一股淳厚阳和之力,不仅牢牢挡住了他那阴寒毒辣的摧心掌力,还隐隐反击回来几分劲气,侵入他掌间的经脉之内。乍一感觉,这劲气只是略微温热,但整只手掌涨得通红,手背青筋暴凸,无不清楚的告诉余沧海,这劲气炽烈异常。好在他功力胜过梅娘一筹,全力运转摧心掌的阴寒真力,数息之间便化解了这股阳和劲气,手掌恢复暗淡之色。 与之相比,梅娘可就没这么好受了,此时正娥眉紧蹙的看着自家的左掌心,虽然表面上毫无异常,仍旧莹白如玉,但掌心经脉内却有丝丝缕缕的阴毒劲气如附骨之疽般盘桓不去,纵然梅娘的神照经真气精纯非常,祛除起来却也十分缓慢,足足用了十多息才完全清除干净。 本来依照神照经修炼出的纯阳真气,最是克制摧心掌这等阴毒内劲,甚至功力深厚者,还能在双方掌力相触的一瞬间就将对方的阴毒掌力狠狠反弹回去,使其自食苦果。但梅娘的功力到底差了余沧海一筹,连完全防住摧心掌力都做不到,更遑论反弹?刚刚只不过是仗着神照经内力的精纯大大胜过余沧海的青玄劲,稍稍破开余沧海掌间的真气,侵过去几缕神照经真气罢了! 志在必得的摧心掌出乎意料的失效,余沧海面色冷峻,正要继续出剑,以求尽快拿下梅娘,却不防身侧传来两声惨呼。他扭头看去,正好见到手下的两个黑衣人被乱刀砍倒在地,不由心下一抽。再略一扫视四周,便发现三十余手下已经伤亡了三分之一,情势愈发不妙。 就在此时,山上传来三声凄厉的口哨:“呜……呜……呜!”似是某种信号。 余沧海稍稍一愣间,百多个华山刀手却是毫不犹豫的收刀罢斗,潮水般向着山上退去。 见此,虽然不清楚华山派搞什么妖蛾子,竟然放弃了占据上风的优势,但一众黑衣人还是本能的汇聚到余沧海周围,结成圆阵,持剑戒备。 唰……吱吱吱…… 弓弦张开的紧绷声齐齐响起,余沧海望着山上的眼神狠狠一缩,只见刚刚后退着的刀手们身后猛地闪出五六十个弓箭手,个个张弓搭箭,居高临下的对准了他们。 弓如满月,箭似寒星,一时间众黑衣人面色大变,虽然隐藏在面巾下,不曾在对方面前露了怯,但眼中却或多或少显出丝丝忌惮之色。 江湖有言,武功再高,也怕寸铁!说的就是弓箭、弩矢,万箭齐发之下,即使有达摩、扫地僧、张三丰那般超凡脱俗的绝世武功,也只能黯然饮恨。当然,必须得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列好阵势,以强弓劲弩齐射才行,否则箭矢准头不好、劲道不足或是参差不齐,短时间内可就奈何不得真正的武功高手而被其施展轻功逃离箭矢覆盖范围。 以余沧海今时今日的功力,已然不惧数十个普通弓箭手的齐射,只需全力施展无影幻脚,自可迅速逃脱,但他手下的一众黑衣人却是不行。 余沧海心知,弓箭手们居高临下,占据地利,山道又狭隘崎岖,不利于他们退走,只要对方一两轮齐射,他手下的黑衣人很可能就得倒下一大半…… 第八十三章 接连哑火的摧心掌(二) 紧张的对峙中,余沧海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同时念头急转,思索着全身而退之策。 毫无疑问,此行大肆破坏华山根基的任务已经夭折,还反被华山钳制于此,只是没有岳不群师兄弟坐镇,华山缺乏能够压制余沧海的高手,若他只求自保,便可轻易退走,但若要保全手下众人,却是力有未逮。 忽然,余沧海的目光在扫过梅娘时稍稍一顿,原来不知何时,梅娘身边竟多了一个白衣丽人。 两长余高的断崖边,两女妍然玉立,白衣红裙随着习习山风轻轻摇曳,端庄与妩媚,温柔与冷艳,当真是春花秋色,各有风情,几乎让人忽略了簇拥着的一众杀气腾腾的弓箭手。 毕竟苦心调查过华山的虚实,因而余沧海一眼便认出了,那白衣丽人正是岳不群的妻子宁中则。若论武功,余沧海料想她不及那个红衣女子,但论在华山的地位,此时掌门岳不群不在,宁中则身为掌门夫人,已是当之无愧的最高首脑。 见对方迟迟不曾发动,余沧海正欲开口拖延,却又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便仍旧沉默屹立。 梅娘扫视了一眼左右,刀手们已经重整旗鼓,伏在弓箭手们身后,准备随时紧跟着箭矢冲下去。满意的点点头,梅娘对宁中则耳语几句,但宁中则却轻轻摇头反对。 按照梅娘的想法,别管是什么人,只要胆敢袭击华山,就先擒下来再说,至于什么华山与青城派同属武林正道云云,都是虚的,没必要太当回事…… 但宁中则却心有顾虑,毕竟此时华山没把握留下余沧海,若是仅仅将其手下屠戮一空,怕是没什么作用,而一旦余沧海逃脱之后,必然怨愤更甚,以其心性之险,武功之高,很可能会再次潜行回来,对华山上下施以暗杀、下毒等等卑劣手段,恐怕华山亦防不胜防,更无可奈何! 看着黑衣人周围躺满华山刀手的尸体,鲜血浸着山道流淌,宁中则眼中闪过丝丝怒气,沉声问道:“余观主若要与我华山不死不休,就不怕招致灭门之祸,断了青城道统?” 余沧海如今骑虎难下,好在脸皮够厚,闻言嘿嘿一笑,恨恨答道:“我等皆是日月神教任教主麾下无名小卒,今夜来此,乃是奉了任教主钧令,了结我圣教与华山的百年宿怨,倒也不屑冒充青城派的名号!”余沧海心想,自己等人蒙着面,又抵死不承认是青城派的人,只要回了蜀中,华山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大肆攻打青城山就是师出无名,量岳不群也不敢公然破坏武林正道的秩序! 闻言,梅娘气得柳眉倒竖,想要指责对方使用青城派的成名武功松风剑法、摧心掌,以及独门暗器青蜂钉,还敢否认不是青城派的人?但却被宁中则止住,她很清楚,武功和兵器的特性算不得“真凭实据”,过了今日,青城派完全可以矢口否认,而她和梅娘的武功都不及矮个首领,没能掀开他的面巾,就算明知他是余沧海,也不能以武林正道之名公开审判青城派袭击华山的罪行。暗暗思忖着,宁中则正欲开口,却见余沧海忽然抖手打出一蓬青影,耳边亦响起梅娘的惊呼:“小心!” 既然敢在宁中则分心之际出手,余沧海自然不会没有准备,但见周围的黑衣人们跟着他纷纷扬手,便是漫天青光罩向崖上的一众弓箭手,而余沧海也拔身而起,紧随着暗器暴雨跃向宁中则、梅娘二人。 宁中则、梅娘正在挥剑抵挡青蜂钉,却见余沧海身形已经腾空三丈余高,居高临下对着断崖上的她们挥出一道剑气。无奈之下,二女根本顾不得开口,就各向一边全力躲闪开来。 面对漫天暗器,弓箭手们没有接到命令,纷纷各自为战,有的挥舞着长弓格挡暗器,有的不顾受伤之危,毫不犹豫的对着黑衣人们射出箭矢,也有反应迟钝的,愣然间便被暗器射倒,大声哀嚎着…… 黑衣人们似是早已得到余沧海的授意,在暗器脱手后,立即转身向着山下奔去。但在弓箭手们稀稀拉拉的十多支箭矢攒射之下,也有三人倒地不起…… 嗖……唰唰……啊啊! 剑气森然激射,划破重重雪泥,宁中则、梅娘能够及时避开,但其后的弓箭手、刀手可就没有二女这般身手,有两人先后被正面击中,立时惨遭分尸,血雾纷扬。 余沧海施展无影幻脚的轻功身法,凌空一个翻转,就落在二女之前所站的位置。此时二女已经齐齐返身出剑直刺而来,无需言语便已达成默契的夹击。 余沧海嘿然不屑,持剑的右手长袖抖动,竟从中飞出一匹麻白绢布,受劲风鼓荡宽大,圈圈翻卷着疾射梅娘,同时左掌徐徐击出,途中掌影重重,迅速由淡转浓,黑芒隐现,便是一波暗淡掌力排空击向宁中则。 白布席卷而来,梅娘视线受阻,只得挥剑劈斩,欲要破开白布,但又忽然看见白布上有些条纹状的勒痕,不禁面色一变,连忙震动手腕,施展出连城剑法中的一招疾速回防的剑式“千树万树梨花开”,将长剑抖成朵朵银芒剑花,团团挡在身前。 嗤…… 白布卷及锋锐剑光,本应片片碎裂,但却仅是稍有撕裂,诡异的保持着连续,还传出钢铁不断碰撞时的连绵铿锵声。瞬息之后,白布被剑光弹回,或大或小的裂缝间隐约露出一节节暗淡的铁索……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宁中则眼看摧心掌力隔空击来,自知不敌,有心躲避,但她本是以一式白虹贯日前冲疾刺,两速相加,瞬息间便堪堪临近,掌力尚未及身,劲风已吹得她青丝飞扬。明知躲无可躲,宁中则却仍自神情坚定,将长剑注满内力,竖在身前试图抵挡。 见此,余沧海眼中不屑更甚,心下冷笑,若是摧心掌这般容易抵挡,怎当得青城绝学?脑海中已是浮现出宁中则碎心而亡,岳不群抚尸痛哭的悲情场景,不由地心怀大畅,痛快不已…… 嗖…… 却不防斜刺里一道灰光突兀的闪现,破空声细微至若有若无,眨眼间便已射到二人中间,竟抢在宁中则之前迎住摧心掌力。 噗……呼哗…… 一声轻微的泄气声中,余沧海惊骇的看见,自家引以为傲的摧心掌力,竟被一颗小石子破开最中心的劲气汇聚的无形节点,霎时化作一阵劲风散开,吹得宁中则衣衫猎猎。 二人眼中惊疑莫名,不约而同的望向小石子射来的方向。 目光透过浓浓夜色,却只见到远处山崖间垂悬的一片若隐若现的茂密松柏树冠,其上似有积雪皑皑…… “唉……” 但山风中隐隐飘来的一声沧桑叹息,却让二人知道,刚刚并非错觉,只是出手之人已然隐没无踪! 余沧海似是忽然想到什么,浑身一个激灵,随即毫不犹豫的转身跃下断崖,竭力施展轻功直奔山下而去。 宁中则看了看余沧海的背影,又扭头望向神秘的出手之人之前所在的松柏林,神情愣愣然若有所思,而梅娘见余沧海逃走,又追之不及,便用剑挑起他仓促间抛下的白布铁索,饶有兴致的查看起来。 山道上,黑衣人们竭力奔逃着,但离开了火把的光亮范围,便被黑暗深沉的夜幕重新吞噬,就算还能借助积雪的暗淡荧光,速度也不可避免的大受影响。值得庆幸的是,华山的刀手们武功更差,受到夜色迷茫的影响比他们更大,也就不可能追击他们。而余沧海的武功比他们高出甚多,片刻后便追上了他们,引着众人疾速纵跃下山。 其实余沧海很清楚,刚刚救了宁中则的神秘高手既然能够后发先至,以一枚小石子便轻而易举的击破他的摧心掌力,如此武功若要取他性命,自是易如反掌,而那人对他逃走无动于衷,想来是瞧不上他,懒得理他。尽管对于此行功败垂成非常不甘,但余沧海对于那人的鄙视不仅未有愤怒,反而庆幸不已,只因那人十有**便是华山剑宗的风清扬,数年前还威震大江南北的不世高手,一代武林奇人! 一想到风清扬这个名字,余沧海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师傅长青子,想起了师傅的生平最大遗憾,那就是曾今败在林远图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之下,但是师傅也曾说过,他年轻时有信心对决林远图,但年长后明明武功更高,却没有勇气去邀战风清扬! 虽然明知风清扬不会对自己出手,但余沧海一想到对方就在山上,很可能正在俯视着自己,就胆战心惊,背心直冒冷汗。没办法,风清扬的剑术高深莫测已极,与自己等人根本不在一个等级,甚至就连武林绝顶的少林方正、武当冲虚也只能望其项背! 须臾之后,余沧海冲出了华山的第一道关卡,依然没有任何刀手前来阻拦或追击。刚刚松了口气,余沧海却忽然看见下方的山道转角处闪出了三五支火把,竟有人深夜上山? 心中疑惑着,双方渐渐临近,余沧海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沧桑中年坐在滑竿上,由两个劲装壮汉抬着匆匆上山,前后各有一个壮汉举着火把,而他们明明也看见山道上一身黑衣的余沧海众人,提刀持剑,非是良人,却没有丝毫止步的意思。明白对方来者不善,余沧海不由凝神聚气,暗暗戒备着。 呼哧…… 眼看双方就要相遇,那滑竿上的中年果真毫无征兆的双掌齐发,施展劈空掌力遥击余沧海及其身边的黑衣人。 第八十四章 接连哑火的摧心掌(三) 余沧海只觉劲风扑面,一波阳刚雄浑的掌力汹涌而来。 心下不由暗暗吃惊,不知华山附近哪里来的这等功力深厚的高手。当然,他自忖若要硬接,也能接下这波掌力,但势必被堵在山道上,有违他尽快脱离华山视线的初衷。于是,早已蓄力的无影幻脚使出,余沧海一跃而起,避开了雄浑掌力,任由身旁的两个手下被击得喷血惨叫倒地,而他身在半空又一个鹞子翻身,头上脚下的双掌凝聚摧心掌力,狠狠压向滑竿上那中年的上身。 那中年也不躲闪,而是飞快的变换掌势,化作双拳,气势凝重的向上迎击。 呼…… 拳掌劲风对碰而散,眼看就要相接,却不防那中年双手的拳头忽然一晃,一手仍是拳头,但却幻出重重拳影,虚实莫辨;而另一手则蓦地化作爪势,犀利劲气透指而出,竟闪电般加速,超出拳头率先迎近余沧海的一只手掌。 本来中年半途变招之时,余沧海就心知不妙,但他自忖未有准备,仓促间已是变招不及,而且身在半空,不能灵活躲闪,只得硬着头皮加重摧心掌力。 嗤…… 掌、爪相接,余沧海只觉对方的犀利爪劲瞬间变撕破了自家的摧心掌力,虽然也被摧心掌力抵消了一部分,但剩余的爪劲却是毫不停顿的冲入他的手掌间,顺着经脉飞快的蔓延至手臂才被他自身的内力抵挡化解,只是这眨眼间他的半条臂膀就已酸麻无力。 余沧海脸色惊变,这股内劲,纯厚阳和,竟与刚刚那个红衣女子的内功如出一辙,只是这中年的功力更为深厚,沛然难当! 不仅如此,这一爪还将余沧海的身形击得一偏,使其另一手的摧心掌力随之偏了稍许,效果自然大减,虽然仍旧勉力击中对方的拳头,也只是与对方拳头上虚有其表的拳劲相互抵消罢了! 啪啦…… 一招硬碰,劲风哗然鼓荡,余沧海身形被反弹的上升,而中年亦被击得向下一矮,身下的竹木滑竿不堪重负,轰然裂开。 眼看中年就要随着断裂的竹竿坠地,他却恨恨的一咬牙,猛地一掌击在地上。嘭的一声,借着反弹的力道身形飞速上升,另一手再次击出爪势,直冲正在下落的余沧海而来。 此时余沧海已经借力调整身形,见到中年占了便宜竟还不依不饶,心下恼怒,就顺势施展出无影幻脚,双腿连连踢出重重幻影,劲风勃勃缭绕,踹向中年的手爪。 中年不屑冷笑,手臂抖动间,双手一先一后,爪影重重,破空呼啸,凌空与余沧海的腿影飞快的以攻对攻,连连拆招。 砰砰……啪啪…… 比起之前的硬碰硬,这次显然是招式的巧妙变化上的比拼。但让余沧海大感意外的是,仅仅两次交击之后,他的腿法就就完全落在下风,跟不上对方爪势的节奏。待得到了第七次交击后,余沧海忽觉左脚脚踝一疼,已被对方的手爪击中,跟着小腿一紧,却是被对方抓住了,紧接着一股浑然大力涌入腿上经脉,整个左腿霎时失去知觉。 一上一下的二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此时已然开始一齐下坠。 余沧海心下大骇,右脚毫不犹豫的连连踢向对方的手腕,但中年同样还有一只手空着,仍旧以那精妙的爪法从容应对。 眼看即将落地,中年抓住余沧海的小腿的手臂猛一使力,二人的身形立时调换一个位置,变成了余沧海在下,并且马上就要后颈着地。 无奈之下,余沧海只得双手下称,击在地上卸去二人下坠的力道,同时借力旋转身体,试图打乱中年的身形,甩开对方。 但中年既然敢将余沧海换到身下,自然早有准备,此时更是趁着余沧海分心于手上使劲,右脚腿法稍稍变缓之际,忽地变爪为拳,迅猛无比的一拳击在余沧海右腿小腿上。 咔嚓…… 清脆的骨折声响起,余沧海只觉剧痛钻心,额头冷汗滢滢,却死死的咬牙腾手发出一记摧心掌力,隔空劈向中年面门。 啵…… 中年出拳接下这一掌,劲气四溢中二人被反震的大力向着相反的方向拉扯,中年抓着余沧海小腿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向后滑动,在其上捏出五道深深的血槽后,不甘的脱离了余沧海的腿脚。 余沧海侧着身子狠狠摔在地上,想要站起,但两腿都痛得失了只觉,不由心下惊惶,随即看向周围被这一通激烈交手惊呆了的手下众人,大喝道:“快带我走!” 此时中年已经又一次出掌击在地上借力,朝着余沧海腾空扑击而来。 至此,余沧海才发现对方虽有双腿,却是个残废,若是一开始就发现这一点,中年功力虽强,但行动不便,只要避开硬碰硬,也不一定能够伤得了他,只是此时他的双腿重伤之下也失了作用,却已绝非中年的对手。 幸好余沧海的手下已经反应过来,左近奔出两人来抬余沧海,另外的五六个黑衣人齐齐扑向中年,为他们争取时间。 中年无奈挥出劈空掌力,击得扑向他的黑衣人吐血倒飞,但他腾空的身形也不由地顿了一顿,无力继续扑击,只能看着余沧海被抬起,在一众黑衣人的簇拥中片刻间就消失在夜幕中。 中年盘坐在一方山岩上,看了看山道上七个丧命在他掌下的黑衣人尸首,脸色恨恨,吩咐下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背我上山!” 几个壮汉似是练过些许外门功夫,身材高大,气力不弱,其中一个麻利的背起中年,健步如飞的奔向山上。 熊熊篝火照亮了周围一大片地方。 老远就看见一位红衣女子在指挥着华山的刀手们打扫战场,中年不由脸色一松,自言自语道:“还好梅娘没事……哼!岳不群那小子真是废物,竟给人打上门来……” 梅娘这时也看见了舅舅,猜测舅舅定是看见山上混战时的冲天火光,明白华山出事了,担心自己的安危,才会急急的赶上山来,不由心下温暖,笑着道:“舅舅来晚了,没看见刚刚我的连城剑法大发神威……” “真的?……”中年失笑,摇头道:“刚刚那个矮冬瓜的摧心掌功力不弱,你当真打得过他?” 梅娘笑容一滞,又感兴趣的问道:“舅舅你遇到他们了,有没有交手?” 中年得意道:“那矮冬瓜连中我的大力鹰爪和无影神拳,废了两条腿!” “不愧是舅舅!”梅娘眉头一挑,转身喊过正在处理尸首的吴全礼道:“余矮子重伤不起,快去传令给关中各个分舵驻地的人手,让他们沿路追杀余矮子一行,可不能让他们顺顺当当的回了青城!” 看着吴全礼毫不犹豫的应声而去,中年满意的点点头,暗暗思忖道,看来岳不群没有轻慢梅娘,还没入门就能够支使华山的势力! 天亮后,从华阴城开始,华山在关中的各个驻地的外围势力迅速行动起来,严密排查任何外地口音的江湖客,连带着肃清各个势力潜伏在华山的据点、暗探。 一时间关中武林鸡飞狗跳,闲散江湖人士唯恐避之不及,被华山旗下的人手抓去顶缸,当作勾结邪魔外道图谋华山的奸细。特别是,这些华山外围人手的来源乱七八糟,有各地衙门的捕快,擅于追踪搜查;也有一些走江湖的巫医郎中,擅于下药用毒;更有小偷、刺客,擅于骚扰偷袭。在他们一波接一波不择手段的紧密追杀下,余沧海一行人自然苦不堪言,损失惨重。 其间,有一伙从河南方向神秘潜伏过来的江洋大盗,还未靠近华山就被外围探子们拆穿,召集人手团团围攻,硬生生将其剿灭,只剩两个武功高强的首领狼狈逃回了河南…… 数日后,岳不群师兄弟一行人回返,刚刚踏入关中境内,就接到余沧海带人夜袭华山反被挫败,近乎全军覆没逃回蜀中的消息。 以岳不群、封不平二人的养气功夫,也不禁勃然大怒,于不明、成不忧更是扬言要直接杀到蜀中,灭了青城满门。冷静下来后,众人商议许久,因开春就要集结人手,对战魔教,如今就得开始早做准备,无暇前往蜀中追杀余沧海,最终还是暂且作罢,只等以后再说。 匆匆赶回华山,岳不群看到宁中则、梅娘二女毫发无损,不由放下心来。至于死了近百刀手,岳不群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吩咐封不平负责处理善后抚恤事宜。毕竟在他看来,华山的根基是他们师兄弟几人,华山的未来也是在年幼的弟子们身上,而那些收服、聘用而来的刀手,不过是些过度时期的炮灰,仅需平日里注意恩威并施,牢牢掌控住他们就好…… 有感于此次事件中华山情报机构的失职,竟让青城派无声无息的潜伏至华山,而麾下的探子们毫无所觉!岳不群每日练功之余,就是抓紧整改各地的暗探机构。特别是,考虑到余沧海此行是不走官道城镇,专挑荒僻之地,一路餐风露宿,才能够悄然潜伏而来。岳不群下令,关中各处情报点要迅速将眼线从城镇扩展至乡村,严密布控一切外来的可疑人物…… 也因此,直到临近年关,华山受袭事件的余波才完全平息下来,众人开始准备庆祝年节的事物。 当然,此间唯一让岳不群较为舒心的是,梅娘舅舅竟主动暗示,让他择日迎娶梅娘入门…… 第八十五章 五岳剑法(一) 春雷炸响,万物复苏。 山巅朝阳台的冰雪仍未消融,岳不群依然风雨无阻的来此练剑。 一片白茫茫之中,但见一道青色身影腾挪飞跃,清灵迅捷,周身一缕银芒乍隐乍现,缭绕翻飞,却无凄厉剑啸。招招式式看似飘逸峻秀,实则杀机内敛,暗合奇、险之道,正是华山上乘剑法中的希夷剑法。 华山诸剑法,除去基础剑法,其余的上乘剑法中,若论威力宏大,浩荡无匹,则属朝阳一气剑,初习时凭借胸中一口阳刚无畏之意气催动,便能够发挥出莫大威力;若论变化无端,奇诡莫测,则属铁针剑式,以深厚的混元真气催动,便可使长剑曲直变换,剑招刚柔相济,犀利狠辣;若论防守无漏,正气浩然,则属养吾剑法,持之以恒的练习更能调养身心,精纯气血;若论迅捷如风,攻势凌厉,则属狂风快剑,最擅以快打快,以攻对攻,迫敌不得不守,不得不败;若论招数繁复,轻灵多变,则属玉女剑法,对上各家各派剑法,总有应对之方;若论杀伐凌厉,迅猛狠辣,则属夺命连环三仙剑及太岳三青峰,乃是出其不意,杀敌制胜的绝招…… 但是,若论精微奥妙,理念高深,剑意玄奇,则当属希夷剑法,堪称从秦汉时代至今千年岁月的关中剑术体系与博大精深的道门气功义理的最佳结合,乃是华山剑法中提纲挈领之传承正统。历代以来,华山弟子们在此剑法上的成就,也往往被视为其剑术造诣的深浅。特别是,当气宗掌门运用紫霞神功,催动以气御剑之法,使出这套虚实变幻、正奇相合的剑法,更是威力无穷,变幻莫测。 此前,岳不群自忖,以他目前的功力,对其它剑法之精熟已然到了极处,不得寸进,而在希夷剑法上的造诣虽然不差,却也并非进无可进,只是一直不得其法。直到去岁,于嵩山会盟上与左冷禅一战,在招招式式惊险莫名的压力下,竟首次酣畅淋漓的施展出了希夷剑法,不知不觉间于此剑法上的修为大进。会盟结束后,岳不群受左冷禅特意挽留的三天里,频频与其切磋武功,相互探讨,二人无论剑法拳脚还是内功皆是大有进步。回山后,岳不群就算再忙,也从未间断过剑术修炼,直到今日,这希夷剑法终于大成,堪堪臻至若隐若现境界的极限。至于更上一层的若有若无之境,确非岳不群目前的功力所能窥测…… 许久之后,岳不群缓缓收剑而立,吐故纳新,平复真气。目光却跃过重重云雾,望着南峰思过崖的方向,闪烁着莫名深意。 入夜,岳不群让宁中则先去安睡,自己则独自在书房打坐练功。直到所有庭院的灯火都熄灭已久,岳不群才提上长剑,悄悄潜出真灵园,避开值守的刀手,施展炉火纯青的金雁功从悬崖峭壁上飞跃而下,出了朝阳峰,直奔山脚一处密林中若隐若现的篝火亮光之处。 篝火边围坐着四个劲装汉子,皆是三四十岁年纪,发觉有人影靠近,立即起身戒备,但见得是岳不群之后,才神情稍松,齐齐单膝跪地道:“参见主公……”听口音偏向闽浙一带方言,与关中之语颇有差异,若非岳不群关照过华山的眼线,他们四个根本到不了华山脚下。 “嗯!”岳不群微微颌首,也不让四人起身,直接开口问道:“你们在福建潜伏许久,可曾听闻福田少林寺近来有何异动?” 左首一人低头答道:“回禀主公,去年福田少林寺有两个高手神秘失踪,疑似被人暗害,寺中武僧曾多方寻找,却一无所获,已经放弃了……其余便是武僧们平日里清除残余倭寇、抵挡日月神教麾下势力侵蚀的小事情!” 闻此,岳不群默默点头,心中清楚,他把两个武僧高手和那个忍者的尸体一起绑上石块,沉入了大海,福田少林寺除非运气逆天,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现踪迹。倒是眼前这四个东瀛武士,原本只是一时兴起,随手收服,留作暗子,没指望他们能够有什么大用,但如今想来,他们四个大事做不了,却可以用来做些自己和华山想做而又不方便去做的肮脏事! 想了想,岳不群吩咐道:“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去年受了重伤,武功不复当初,你们去青城山探查一番,若有机会,就盗取青城派的武功秘籍,若无机会,便去峨嵋派探查一番……” 蜀中武林,以青城、峨嵋为首,二派历来既有竞争,也有合作,关系时好时差,而华山若想对付青城派,不得不顾虑峨嵋派的影响。短时间内,岳不群及华山无暇顾及蜀中,但也不妨先让人暗中探查青城、峨嵋的虚实。 与四个东瀛人接头完毕,岳不群悄然回返,却并未原路回到东峰朝阳峰,而是直奔南峰思过崖而去。经过一个破旧的庙观时,还顺手取了两个松油火把。 一路全力施展金雁功,身如青影,风驰电掣,岳不群不多时就登上思过崖,跃进了一个宽阔的山洞,正是当年五岳剑派高手约战魔教十大长老之地。 点燃火把,插在入口处,岳不群就着昏黄的亮光查看起洞内情景。 入目尽是黯淡的灰黄岩壁,处处凸凹,平凡无奇,实在分不清魔教十长老葬身之洞在哪处石壁之后。 不过,岳不群既然来此,自然早有考虑。略一扫视方位,岳不群便提起五成功力,运转紫霞神功,面上紫气微现,耳目立时聪敏异常,忽地跃身而起,身形凌空翻转。 铿锵…… 轻微的剑鸣声中,半空一道寒光骤现,旋即一化十,十化百,瞬息间只见无数剑光团团裹着岳不群的身形。 嗖……嗤! 一道淡紫剑气从凛冽剑光中飙射而出,闪电般划过岩壁,留下寸许深的狭长剑痕…… 似是开了闸的洪水,连绵不绝的剑气随之狂飙乱射,嗖……嗖嗖……嗖嗖嗖…… 但见洞壁上到处碎石尘土飞溅,眨眼间一道接一道的剑痕飞快出现。剑光外凄厉的劲风呼啸回荡,却又狠狠的翻卷着甩开落下的尘土! 片刻之后,剑光骤敛,现出岳不群的身形,缓缓飘落而下。 紧紧盯着一处石壁上的三道剑痕,却见它们比之别处的剑痕更深半寸。 岳不群不由洒然一笑,挥袖扫开飘扬的灰尘,迈步走向那处石壁。 铿锵!唰唰…… 银光乍现,随着一个漂亮的十字银芒闪过,两道犀利凝实的交叉剑气疾射而出。 嗖……嗤! 剑气斜斜切入石壁,却似一触即破,隐没无踪,但石壁上已再添两道深深的切痕。 咔咔…… 石壁嗡嗡颤响,忽地从五道剑痕蔓延出数道裂纹,并越来越大,直至轰隆一声垮掉。 带着浓重霉味儿的秽气随着灰尘逸散开来,岳不群不由捂鼻后退。 岳不群返身出了山洞,收拾了些许松枝木柴,静静等待着洞内的空气自然流通。直到小半个时辰之后,才夹着木柴,举着火把迈步进洞。 狭长的过道后,洞室骤阔,地面平整,几可容纳千人。 骨骼腐朽散落的磷粉在火光的照射下隐隐泛光,地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躺着一具灰白的骷髅,旁边的兵刃有的早已锈蚀不堪,有的却还锋利无比,显然非是凡品。 岳不群知道,他们就是当年的魔教十大长老,皆是智勇双绝、纵横一时的人中之杰。但成王败寇,马后炮亦是多说无益,岳不群并不放在心上,对于那些“五岳剑派,无耻下流,比武不胜,暗算害人……”等等骂人文字仅仅扫视了一眼,便将注意力集中到四周的石壁上。 但见其上密密麻麻刻着无数图形,深逾寸许,苍劲有力,但却线条简单,仅大致看出乃是人在施展武功招式的样子,若要深究详细,还需依着图画上人物的动作姿形推测。 岳不群也不急着细看,而是先举着火把在洞内绕行一周,寻到刻着“张乘云张乘风尽破华山剑法”的字迹处,在地上放下松柴,以火把点燃,聚起大堆篝火。这才就着熊熊火光,细细观看其上图形,揣摩武功招式。 这石壁上刻的华山剑法果真比岳不群十多年来所学的要更精深广博,也更多更全,应是五六十年前的华山正宗剑术无疑。但是,若要说修习这些更全面的剑法一定能够比修习如今华山流传的剑法的成就要高,却也不尽然。毕竟,在剑法招式的数量和变化繁复到一定程度之后,招数多一些或少一些,影响都不大,而华山剑法源远流长,招数何其繁多,其中很多招式可以举一反三,相互演化,确有较大的相似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重复了。对于学习者来说,两种或两种以上的相似剑法招数,只需选则其中一种合适自身的深入学习,其它的用来开阔思路、增添可变性即可! 岳不群将自身所学剑招,与石壁上所刻的招式一一对照,寻出相互之间的差异,再细细揣摩剑招为何会有变化,哪种更适合自身,哪种变化多余,哪种变化破绽更小…… 如此看完一整套剑法,岳不群才又转而去看张乘云、张乘风二人的破解之法,对这些古怪招式中暗含的种种变化、种种后着同样细细揣摩,参悟其中暗含的魔教武功精髓义理,之后才思考以此破解华山剑法的可行性。 只是,这般古怪招数虽然蕴含诸多上乘武功之精华,于岳不群的武学见识大有裨益,但毕竟是专门针对于一招一式剑法的死板破解,连接起来可就不怎么顺畅,更不成一套系统的武功。最关键的是,似这般一招一式生搬硬套的施展剑法去攻击敌人只是初学者的幼稚行为,而高手之间的比武决胜首重随机应变。大多高手甫一看见对方的招式能够破解自己所使的剑招,自然就会立即半途变招,但变招并非只是使出剑招的后着变化或顺着某种剑法套路使下去,而是根据对方此时的招式,下意识的变化为一招自己习练纯熟的剑法直击对方招式的破绽或薄弱点,若对方同样能够及时变招,再次使出能够破解自己剑招的招式,则自己亦随之再次变招…… 如此这般,用风清扬教导令狐冲的话,就是“剑术之道,讲究行云流水,任意所至”,较量的就是双方的对招式熟极而流的程度和随机应变的能力,一旦其中一方急切间无有破解对方武功的最佳招式或是变招更不上对手的节奏,自然便会落入下风,甚至一招败北。 岳不群清楚的记得,原著中风清扬曾言:“学招时要活学,使招要活使。倘若拘泥不化,便练熟了几千万手绝招,遇上了真正高手,终究还是给人家破得干干净净……”所以,平日里参悟剑法,岳不群但求招招式式变化自如,衔接自然,渐渐化去学招时的斧凿痕迹。 而今,看得石壁上两个魔教长老所书开头部分,那破解华山基本剑法的棍棒招式,岳不群不禁并指如剑,依图比划起华山基础剑法来。脑中幻想着,若是有一个功力和自己相若之人,持棍施展图中招式,与自己交手时,双方有可能的招数变化…… 熊熊火光之旁,岳不群身形电闪,腾挪纵跃,右手剑指变幻不定,乍一看来来回回就是十数招华山基础剑法,但细细观摩,却发现同一式剑招,先后两次施展出来,或是方位角度,或是剑速步伐,仅是稍稍变化,出击效果便立时不同,而且下一招更是无有成规,只在基础剑法的其它剑招间随意变化,但所走方位,所攻位置,无不恰恰卡住敌人破解上一招后兼顾不及之处…… 一刻钟后,岳不群停下身形,看着石壁上破解华山基础剑法的招式,摇头失笑道:“以我的剑术造诣,就算初次面临这般怪招,也只需一刻钟就能够克敌制胜……若是多接触两次,恐怕只需针对性的三五招就能完胜!”同时心里暗暗鄙视,难怪风清扬说魔教十大长老未曾窥得上乘武学之门,不知招数是死的,发招之人却是活的,死招数破得再妙,遇上了活招数,免不了缚手缚脚,只有任人屠戮。 这般仅仅破了死招还大言不惭之举,想来也只能吓唬一下见识狭隘、剑理不精的初学者! 第八十六章 五岳剑法(二) 接下来,岳不群一一揣摩石壁上那些所谓破解朝阳一气剑、狂风快剑、铁针剑式、养吾剑法、玉女剑法及希夷剑法等华山上乘剑法的招数,只觉得随着剑招愈发精微奥妙,其破解招数亦愈发精奇。偶有些出其不意之招,乍看似是古怪非常,甚至大异正派武学常理,但反复琢磨之后,却又发现其暗含某种别具一格的上乘武学义理。岳不群隐隐明悟,此乃张乘云、张乘风二人毕生武功和智慧的最高结晶,亦是魔教正统武学之精髓。 其实,日月神教的武功与明教一脉相承,而明教历史悠久,最初的武功源自波斯明教,其中以镇教神功《乾坤大挪移》为首,皆迥异于中土武学。后来明教先后活跃于西域和中土,或是在二者之间流窜,频繁吸纳西域和中土的武林人士及其武学理念,武功路数自是合三家之长,乃至最后牢牢扎根于中土,延续数百年,武功路数便渐渐受中土武学影响最深。明教历来热衷造反,行事作风大异于寻常武林门派,所以屡屡遭到中土正道武林的打击和排斥,被称作魔教,因而多有中土武林的野心家和旁门左道的邪派人士,甚至关外胡人、西南苗人等外族武林人士欣然加入,同时亦带入大量风格各异的异种武学理念。长此已久,魔教武功融会众长,竟隐隐自成一派,主流偏向霸道而诡异,极具杀伤力,虽然大致上还属于中土武学路数,但在许多重要关节已与中土主流的正派武学截然不同,因而被正道武林斥为魔教邪功。 不过,岳不群是经过信息大爆炸熏陶之人,自然不会因为政治上的对立,就盲目排斥对方的“学术”和“技术”。这般不输与正道上乘武功的魔教正宗武学,就算他碍于正道领袖之一的身份,不好光明正大的使用出来,但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将其参悟透彻之后,不仅可以用来与自身武学相互印证,提升自我,还有助于在今后与魔教高手对决之时,迅速勘破对方的武功路数! 深深沉浸入奥妙无穷的武学之中,岳不群便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篝火燃尽,火光黯淡将息之时,才忽然回神。 行至洞口探身一看,天空夜色将尽,离天亮已不足一个时辰了。 岳不群连忙返身粗粗堵上山洞,略作掩饰,正要离去,却又似忽然想到什么,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以真气催发大力鹰爪功化为指力,在堵住山洞的其中两个石块上各划了一道不明显的短线印迹…… 悄然潜回东峰真灵园,岳不群在书房稍作休息,待得朝阳将出,便起身前往朝阳台。 一路上许多勤勉的门人也已起身习武,都以为岳不群是像往常一般上朝阳台练剑,行礼问候之后,便不曾过多在意。 只是,谁也不知,岳不群今日练剑之法与往日大为不同。 以前练剑,岳不群大多会将已经练得精熟的剑法先温习一遍,之后再一遍遍苦练正在学习的剑法。而今天,岳不群所练的华山剑法,不仅招数与以前的多有不同,而且练剑中时断时续,频频停下来皱眉凝思,似是在参悟剑招中的某些要点…… 这夜,岳不群再次来到思过崖山洞,就着火把的光亮,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堵住山洞的石块,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异色。 乍看起来,石块的大致位置还对,但昨夜他以指力划下的两道印迹,竟然一道不翼而飞,一道换了个方向! 毫无疑问,有人在他离开之后进去过!至于是谁……岳不群脑海里下意识闪过一个清瘦卓然的身影。 心思电转,岳不群表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发掌,嘭的击垮石块,迈进山洞,直奔昨晚观看的石壁而去…… 如此一连六日,岳不群夜间观看揣摩,晨间参悟修炼,已将石壁上的诸多华山剑法及其破解之法一一融会贯通。毕竟,之前他一身华山剑法就已大成,招招式式信手拈来,随心而发,与人动手也能自然而然如“行云流水,任意所至”!而石壁上的华山剑法,就算比他以前所学的深奥复杂了不少,但到底是一脉相承,两者之剑意、剑理大致相同,参悟起来难度并不算大,所需时间也就很短了。 之后,岳不群便毫不犹豫的接着参悟石壁上其他四派的剑法。至于门派之别,偷学之忌,岳不群从未放在心上。而且,既然他已经是五岳盟主之一,虽然前面加了个“副”字,却也不妨他精通五岳剑法。只是考虑到,在剑法风格上,华山剑法与衡山剑法都是走的轻灵路数,且注重进攻,岳不群率先参悟的是衡山剑法,以期触类旁通,能够尽快掌握衡山剑法…… 其间,嵩山左冷禅传来消息,说是魔教任我行率部与黑木崖长老们僵持不下,双方顾忌伤亡,唯恐两败俱伤让他人得了渔翁之利,一直不曾真正决战。但任我行脾性暴虐,心思狡诈,定然不甘安然坐等,暗中兴许早已有所谋划,怕是胜局不远了…… 岳不群闻此,不禁暗暗感叹左冷禅对魔教局势洞若观火,但也只是吩咐封不平等人督促刀手们加强操练,开始战前的准备工作,随后便继续全心投入到五岳剑法的修炼之中。 倏忽间,阳春三月已至。 朝阳台崖边,岳不群驻剑而立,享受着醉人的暖风,目光透过时浓时淡的云雾,饶有兴致的俯视着郁郁葱葱的秦川大地,油然而生“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感。 好半响,岳不群回过神来,看着手中长剑,喃喃自语,“只可惜不知其他四派的内功心法,就算剑法练得再精,也仅能发挥出其真正威力的十之七八而已……” 连续三个月间日以继夜的修炼,岳不群终于在近几日将五岳剑法尽数练成,连带着将魔教十大长老的破解招数也参悟的差不多。 但是,就像华山的希夷剑法需要华山秘传的以气御剑之法催动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一样,其他四派最精妙的上乘武功,往往也需要独门内功的配合,才能将其精微之处一一展现,发挥出非同一般的威力。否则,这些武功仅仅是招式颇为精妙罢了,终会被魔教十大长老这等才智过人之士一一破去,根本不足以作为镇派之基。 这种情况,不惟五岳剑派独有,其他如少林、武当、青城、峨嵋、崆峒等派的武功,或多或少都会有此关窍。而且,若论内功心法和外功招式之间的影响之深,上述门派的武功比之辟邪剑谱却是大大的不如了。毕竟,有了自宫练气的心法,辟邪剑法就是堪比绝世武功的剑法,而一旦没了自宫练气的心法,辟邪剑法却只能勉强算是江湖二三流的剑法!此间的巨大反差,足以让江湖上无数自诩聪慧之士,抓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中关键,只以为林震南资质太差,愚笨不堪,怎么也练不会祖传的辟邪剑法! 以此来看,魔教十大长老所谓的破解五岳剑法,还当真只是破解了死招式,各派高手不论是领悟了“行云流水,任意所至”境界,还是将自家镇派内功练到精深精微之处,所使之剑法都不会被魔教十大长老这般破死招的方式给轻易击破,最多初遇之时有所慌乱,落入被动,但也绝不会就此落败,反而很可能会在熟悉这种古怪招数后立时悍然反杀。 最起码,岳不群就有自信,若是张乘云、张乘风二人以石壁上破解希夷剑法的那些招数来对付他,就算不施展以气御剑之法,他也能在百招之内以练至变化自如境界的希夷剑法击杀对方,若是运转紫霞神功,催动以气御剑之法,施展希夷剑法,恐怕无需十招,他就能斩下对方的头颅。 也因此,岳不群对于未能一窥其他四派武功最核心之精髓大感遗憾。想想华山紫霞神功、以气御剑秘法的精微奥妙,再想想北岳恒山的绵里藏针诀、南岳衡山的镇岳诀、中岳嵩山的嵩阳心法、东岳泰山的玉皇经,岳不群就不禁垂涎欲滴。 当然,他不是没想过窃取其他四派的心法秘籍,但风险实在太大,还不一定能够成功,而一旦泄露,不仅岳不群自己身败名裂,还会连累华山成为众矢之的,着实得不偿失。所以,五岳剑法之中,除了他自家的华山剑法,其他四派的剑法,皆欠缺最核心的心法要诀,即使如今岳不群已经将大致招式练得纯熟,但却不能尽展其精微奥妙之处,也就说不上变化自如的大成境界了…… 眼看三月将尽,岳不群终于收到嵩山来信,得知任我行带着东方迷、向问天等高手奇袭黑木崖,众长老猝不及防之下,被各个击破,已然失势,任我行果然夺得教主之位,正在黑木崖筹备继位大典,并整合麾下教众。左冷禅催促岳不群带领华山众人尽快赶到河南开封,与其余各派汇合,再一同杀向河北黑木崖。 其实,若论五岳与黑木崖的距离,要属北岳恒山最近,南岳衡山最远,若五派分路进击黑木崖,恒山应是最先到达,但仅凭恒山三定,十有**是去给任我行送菜。所以,各派约好在开封汇合,一同前往黑木崖。 书房中,岳不群对着地图默默计算,华山至开封只需两日,而最远的衡山派到达开封最少也在六日之后! 四天时间,是不是能做点什么?当作实战训练也好! 想到去年腊月余沧海夜袭华山之事,其中似有某个“邻居”的影子,岳不群不由抬头看向东北方,目光似是跃过潼关,盯住了那只不识时务的跳骚。 大义名分也是现成的,是时候抹去他们…… 第八十七章 潼关之约 正在岳不群紧锣密鼓的召集人手,准备出发之时,却收到一封从锦衣卫的秘密通信渠道转来的书信。 在隐秘处打开一看,岳不群不禁眉头一挑,只见上面没头没脑的写着: 阁下若能归还任某之物,愿以教中重宝相筹! 旁人可能不知此言之意,但岳不群清楚,与自己打过交道的人之中,姓任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任我行,而“任某之物”自然就是岳不群从其手中夺得的半篇吸星大*法。 “嘿嘿……任我行路数来挺广啊,竟能让锦衣卫替他送信!”岳不群皱起眉头,自言自语:“看来,我暗中接受锦衣卫千户身份之事很可能已经泄露了……” 其实岳不群也知道,锦衣卫这种本就半黑不白的组织,又缺乏监管力度,运行两百年至今,内部早已腐烂不堪。而且锦衣卫将官大多世袭,庸碌无为,却又热衷于争权夺利,越来越忽视山野江湖,以至于朝廷对江湖武林的压制早已不复开国之初的强势。或许,任我行只需暗里送上数千金银,便有大把的锦衣将校愿意将岳不群的秘密打包卖出…… “教中重宝?呵……赤*裸*裸的诱*惑啊!” 想了想,岳不群就着这张信纸,在下面写上:可以三丰真人手书之太极拳经于潼关相换! 随即将书信返还锦衣卫密探,岳不群相信,自会有人将之送到任我行手中。 自从乾坤大挪移失传,魔教的镇派之宝,无外乎夺自华山的葵花宝典,当然,今后可能还会加上吸星大*法,而魔教历代以来夺得的正道诸派上乘武功秘籍也算半个,其中便有少林达摩剑法、大力金刚拳、嵩山的子午十二剑等等,尤以武当的三丰祖师记述太极拳剑的手稿最为珍贵! 但是,太极拳剑何其精深玄妙,就算秘籍当前,若无超绝悟性或深厚的道家阴阳玄理修为,便是连其皮毛也不可得。魔教虽得了三丰真人的佩剑真武剑及其手书的秘籍,但五六十年来,竟无一人能够从中悟得一星半点儿太极精髓,其参悟之难可见一斑! 吸星大*法绝不逊于当世绝顶秘籍,岳不群若要用之交换其它秘籍,自然不会要能看不能练的葵花宝典,就算任我行哭着喊着送上门也不行,想想宝典开头第一句就寒颤,也不大瞧得上除易筋经之外的少林绝技,毕竟没有少林内功相配合,少林七十二绝技威力有限,而太极拳剑则不同,乃是正宗道家绝学,岳不群自忖有了混元功、神照经、紫霞神功这等道门玄功打底,就算不能尽得太极拳剑之妙,也很可能悟得其中五六成,乃至七八成。然而无论多少,总能大大提升他的武功! 当世武林中人只知三丰真人幼时出自少林,猜测武当武功在创始之时加入了些许少林武功的精髓。但实际上,三丰真人在少林做沙弥时并未习得少林七十二绝技,仅是逃出少林前获得了觉远大师口述的部分九阳神功经文,算不得通晓少林武功精髓。而他流落江湖,几经生死,屡获机缘,终于武功大成,罕逢敌手,却也绝非依仗少林武功。在武当山出家之后,三丰真人虽然未曾放弃佛法,但却是尊崇儒释道三教合一,乃属全真道窠臼。更兼武当山早就是道教名山之一,其间道教文化源远流长,却又以陈抟老祖和全真龙门派所传之教义为最,三丰真人既在武当山入道,自然参修的是这二派的道理传承,久而久之便将一身武功蜕化为正宗道家功夫,乃至创出太极拳剑,其中提纲挈领之太极阴阳玄理便是来自陈抟和全真的玄学精髓。 华山武功与武当武功皆属道门,但创派源头各异,看似没什么关联。其实不然,华山武功源自全真郝大通,深蕴全真道学义理,却又扎根于华山这个陈抟传道精修的道场,自然深受陈抟道学影响极深。所以,从武功内蕴的义理上来说,华山武功与武当武功都出自全真道三教合一义理和陈抟老祖的先天、太极、无极之理,绝对是渊源极深,甚至可以说是“一脉相传”。 所以,相比之少林易筋经、神照经、吸星大*法、独孤九剑等绝学,岳不群反而对武当太极拳经最感兴趣。 一天时间眨眼而过,华山上下皆已准备就绪。第二日一早,岳不群安抚梅娘留驻华山看家,便领着封不平、宁中则、成不忧、于不明、叶天龙、叶天虎几位高手,集齐一百精锐刀手,直直出了华山,火速赶往开封。 之所以带上宁中则,却是因去年余沧海夜袭华山其间,没了岳不群的照应,宁中则统领大局时的表现虽说并无大错,但也只能算是平平无奇,没能出现岳不群等人期望的什么出奇制胜之类的惊喜,到底是江湖历练不足,行事不够老辣。有感于此,岳不群觉定此次会战魔教带她同去,让她经受锻炼,尽快成长起来,不求她独当一面,但也希望她在岳不群不在华山之时,能够有力的代他主持好华山的上下事物…… 黑木崖,日月神教成德堂。 任我行高居教主宝座,威势气度决然无双,手中握着半卷吸星大*法,目光却愣愣然盯着半空,神思不属。 好半响,轻微的脚步声将他惊醒,低头看去,却见一位亲信下属正在拾阶而上,手中捧着一只灵动乖巧的信鸽。 “教主,这是刚刚收到的回信!” 任我行将吸星大*法残卷收入怀中,伸手从信鸽腿上取下装着信笺的小竹筒,挥挥手让属下退去。 展开信笺一看,任我行不禁眼角一缩,冷哼道:“岳不群不嫌胃口太大……竟敢要太极拳经?” 登上教主大位之后,日月神功历代的收藏品自然都纳入任我行的掌控,他也已经参详过葵花宝典、太极拳剑、大力金刚拳等等秘籍。只是,让他失望的是,只有少林的大力金刚拳、达摩剑法等或古朴雄浑、或威猛无俦的功夫能让他有所借鉴,而葵花宝典固然奥妙无穷,第一关便让他望而却步,太极拳剑更是让他看得一头雾水,不知其中玄之又玄的太极精义如何用得到武功招式中去,那以柔克刚的运劲使力之法与他一身阳刚霸道的内力也不怎么相合,就算勉强运使出来,只恐十成威力去了五六成,临敌不济矣! 即使如此,任我行也绝不想将太极拳剑送给岳不群,万一岳不群能够习练成功,岂不就是资敌?但是,想到自身功力从数年前开始就进步缓慢,任我行不由再次纠结起来。 任我行这一脉的祖师本是出身道家,修炼的内功也是偏向温润阳和,厚积薄发一类,但在加入日月神教之后,有感于功法进境太慢,不能适应教中竞争残酷的生存法则,便狠心参照了许多教中的阳刚威猛法门,将其修改为一门阳刚霸道的内功。说起来,此内功也算集道家、魔教两家之长,前期功力进境极快,威力不俗,但同时也失去了厚积薄发的特性,后期容易卡在瓶颈处,突破迟缓。 原本以任我行武功之高,独步魔教,进步缓慢也算正常,但这两年统一魔教的过程中,他却渐渐发现,在不断的战斗中,麾下的东方迷、向问天、曲洋等人武功进境神速,渐渐追上来了,特别是智勇双全的东方迷,剑术精进飞快,不需多久怕是要与他持平了。 这是任我行绝不能容忍的,没了武功上的压倒性优势,他还怎么统领一众桀骜不驯的教众? 难道命令属下暂停修炼武功?怎么可能! 况且,既然魔教一统,他任大教主势必要承袭历代的宿怨,继续与五岳剑派交锋,甚至击灭五岳剑派。但是,如今的五岳盟主左冷禅在江湖上声名赫赫,几不输与他,其武功定然也不会差。副盟主岳不群同样惊才艳艳,在去年偷袭抢夺他的吸星大*法之时,岳不群的武功已然仅仅稍逊他半筹,如今就算还未能赶上他,也当差距极微了…… 思忖好一会儿,任我行不禁烦躁的闭上眼睛,下一刻又猛地睁开,眸中映出摄人的坚定神采。 修炼吸星大*法,已是刻不容缓! 任我行俯视下方,随口呼道:“来人……” “教主!”两个阶下值守的教众俯首听命。 “向右使前往泰山办事,可有消息?” 一教众立时答道:“据沿路的探子回报,向右使此行顺利,大约今日夜间便能回返黑木崖!” 任我行缓缓颌首,沉吟道:“等向右使回来,让他立即前来见我!” “是!” 吩咐完毕,任我行起身转进后堂,直奔收藏宝物的藏珍阁而去。 次日凌晨,任我行带着一个**包,悄然下了黑木崖,骑马直奔潼关方向而去。但他却未见到,一道俊朗的身影高立山巅,静静的望着他的背影,眼中似有寒光一放即收…… 与此同时,正在前往开封的华山队伍中,岳不群伸手接住一只信鸽,取信一观,便即面露微笑,扭头对封不平轻声吩咐:“今夜扎营后,由你全权负责,明早照常赶路,我有事回潼关一趟……” 第八十八章 正合奇胜 夕阳西下,云霞似血。 潼关外的荒野上,一黑一青两道人影交错闪烁,周身皆环绕着重重森寒银芒,乍分乍合之间,清脆的剑刃交击声如雨打银盘,连绵不绝。 任我行比岳不群想象中要来得早,更来得杀气腾腾。原本岳不群以为,就算任我行心切吸星大*法,一再快马加鞭,也会在今晚甚至明日凌晨才会到来。毕竟,黑木崖在河北定州附近,离这陕西潼关甚远,怎么也得两天才能赶到。却不想任我行竟三马交替骑乘,日夜兼程,在第二天下午便到了潼关,并觅地休息了两个时辰,恢复了赶路消耗的气力,才在傍晚时分寻到等候多时的岳不群。 两人一照面,任我行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拔剑直袭岳不群。而岳不群也似早有所料,同样毫不犹豫的拔剑迎战。 一经交手,两人皆是全力以赴,近乎生死搏杀。 岳不群很清楚,不论是为了发泄去年吸星大*法秘籍被抢之仇,还是试探他如今的实力,验证他是否有交易的资格,任我行都会出手。若是他实力不济,被任我行杀死,自然一切休提,若他展现出不输与任我行的武功,使任我行承认奈何不得他,才会让接下来的交易顺利进行。 尽管,岳不群打心眼里是不愿意现在就与任我行分出个生死胜负,倒不是说他怕了任我行,而是在他想来,在即将开始的正邪之战中,左冷禅身为五岳盟主,自当对战任我行,他岳某人只需在一旁为左冷禅掠阵,坐观虎斗即可,犯不着此时就与任我行打生打死,平白为左冷禅挡枪。但是,面对任我行势若疯虎的猛攻,稍不留意就是非死即残的下场,岳不群也只得拿出真本事,全力以对。 实际上,这也是岳不群第一次与任我行正面对决,而非之前的两次那样偷袭或反偷袭,还遮遮掩掩,一触即走,未能发挥全力。 这场酣畅淋漓的斗剑,一直打到夜幕降临,月上中天,还未分出胜负。其间二人反复争夺先机,斗智斗力,数十次攻守易势,却都寸步不让,频频以攻对攻,激烈无比,凶险莫测。 岳不群都忘了自己施展了多少招,只知道除了压箱底的希夷剑法,已将华山基础剑法、朝阳一气剑、狂风快剑、铁针剑式、玉女十九剑、养吾剑法反复使过,甚至连衡山派的回风落雁剑、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也使过数次,若非其早已领悟“行云流水,任意所至”的剑术妙谛,每招每式皆流畅而自然,而且重复数次的同一招式,每次施展亦有所不同,似是而非,以致剑招的破绽变换不定,转瞬即逝。否则,早就被任我行窥出剑招的破绽,继而一击致命。 当然,任我行也绝不轻松。原本他通晓十多路上乘剑法,其中练得炉火纯青的也有**路,或攻势凌厉,或招数连绵,或小巧迅捷,或威猛沉稳 一旦全力出手,则剑招变化无方,繁复无比,千余招内绝无重复,便自以为剑术超凡脱俗,当时罕有敌手。却不想,今日竟有人能够与他战得势均力敌。面前这华山掌门,除了将华山诸多剑法使得出神入化,还精通衡山剑法,间或夹杂着五岳其他三派的些许精妙剑招,单论所学剑法路数之多,已然在他之上。而且交手数百招中,岳不群并非如他一般剑招绝无重复,而是剑招随意自然,若有重复,亦绝不避讳,只是下一次次重复某一招时所施展的时机、方位、力度、速度等等要诀都与上一次不尽相同,其间本就极其微小的破绽更如雾里观花,若隐若现,倏尔即逝,令人看之不清,抓之不住。 又拆了百十来招,眼看越斗越烈,即将施展杀手锏之时,二人眼神相触,便即在剑招穿插间狠狠对拼一掌,同时跃身后退。 岳不群甫一站定,立时暗暗调息真气,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看向任我行,故作疑问道:“我五岳与你魔教的大战既已不远,任教主又何必着急?” 任我行闻言,知道岳不群是不想与自己两败俱伤,以防为人所趁。而他猛攻猛打许久,心头的怒火已泄,锐气亦失,便没了再动手的意思,干脆就还剑归鞘,沉声问道:“东西呢?” 岳不群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抖手扬了扬,反问道:“太极拳经呢?” 任我行同样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表面斑驳古朴,明显年限已久,但似乎材质珍贵,丝毫未有破损处。他将册子展开半部,面向岳不群显露出密密麻麻的图形和文字,冷哼道:“看仔细了!” 岳不群眼中紫芒微闪,目力大盛,紧紧的盯着册子,只觉其所载的武功招式形态舒缓,柔中蕴刚,亦有岳不群似曾相熟的揽雀尾、白鹤亮翅等招数,明显是一门精微奥妙之极的拳法,而且岳不群因为有着不俗的书画造诣,阅过不少名家字画,领略过其间的妙意,此时甚至还能从册子上的图形、文字中隐约感受到一股阴阳流转、太极圆润之意,那是三丰真人书写之时有意无意间倾注在纸上的太极意境,当真玄妙至极,令他不自觉地投入其中,却不防册子哗啦响,图形文字骤然消失,岳不群不禁面色不愉,冷冷的看向任我行,“你想怎么换?” 任我行眼看岳不群像是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油然一乐,好整以暇的道:“你验过了太极拳经,任某可还没验过吸星大*法呐!” 岳不群忽然呵呵一笑,翻开手中的书册,看也不看就随意扯下四张纸片。左手运起内力,将之唰的射向任我行。 任我行扬手接住,看着手中的四叶秘籍,边缘撕裂处参差不齐,甚至有的都少了半张,不禁眼角直抽,对岳不群的粗鲁之举愤愤不已。不过,此刻并非锱铢必较之时,便低头扫视残叶。他手中有秘籍的前半部,当初又曾略微扫过一眼秘籍的后半部,自然不一会儿就辨出了真假,又抬起头来,质问道:“内容没错,但却并非原本!” 岳不群点头道:“原本早在昆明就被岳某毁了,这是岳某昨日默写的……放心,一个字儿都错不了!” 任我行不知岳不群所言是否属实,但吸星大*法后半部全是文字,不似太极拳经以图形载注真意,只要内容无误,是否原本都无须在意,只是仍旧怀疑道:“这四张没问题,其它部分不会作假吧?” 岳不群似笑非笑道:“要不要岳某对天发誓?” 任我行摇头,却转而道:“只要你对华山的列祖列宗发誓便可!” 华山列祖列宗?……哥跟他们不熟!唉,全世界的猪都笑了……拿无关痛痒之人发誓,岳不群自是欣然颌首同意,却反问道:“你要对谁发誓?” 任我行刚想说对神教历代教主发誓,却又迟疑下来。却是想到,自家的教主之位并非上代教主所传,无需尊崇其人,实际上,神教中人对于当权的教主可谓诚惶诚恐,而对逝去的历代教主可就没多少敬意,以他们发誓恐怕不足以取信岳不群。 岳不群见此,眼珠一转,嘿嘿一笑道:“嗯,听说令千金刚刚满月,还未恭喜啊!” 任我行一听就明白了岳不群的意思,思忖片刻,只得道:“任某便以爱女发誓罢!” 接下来,两人依言先后发誓,证明各自的秘籍内容均无异常。倒也不约而同的没有卖弄文字游戏,毕竟两人皆是城府深沉之人,在这个重要关节不可能不特别留心。若是自以为是的玩弄文字游戏,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基本不可能得逞。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你先将秘籍给我!” 两人皆非轻信他人之人,更何况本就相互敌对……因此,两人都绝不会将秘籍率先交与对方。至于同时交换,嘿嘿……也得提防一方突然袭击啊! 对峙半响,还是岳不群试探着开口道:“不妨你我同时将秘籍扔向对方……” 任我行略一迟疑,便即点头同意:“如此甚好!”两人都是高手,对方扔秘籍的动作是真是假一目了然。而且此时二人相距三四丈远,若是自己扔了而对方未扔,却都有信心出手迅速抓回秘籍,倒也不怕对方不遵约定。 岳不群缓缓扬起秘籍,看到任我行也同样如此,并做好了投掷动作,便忽然大喝一声:“仍……”二人皆未迟疑,随声同时扔出了秘籍。 呼哧…… 书册一上一下交错而过,破空声略显异样,二人竟不约而同的在其中注入了真气…… 岳不群将手中的吸星大*法残篇直直的掷向任我行之后,便仰头飞快的瞟了一眼高高飞上半空又直往自己身后坠去的太极拳经,再扫视了一眼正要接住吸星大*法残篇的任我行,才猛地回身后跃,直奔太极拳经而去。 任我行见此,嘴角微现冷笑,左手掌裹上一层薄薄的真气,才稳稳的抓住吸星大*法残篇。 嗤…… 蓦然,任我行嘴角的笑容凝固,迅速将秘籍交换到右手,抬起左手一看,却见一支精致的钢针已然射入掌心,露在外面的部分却还有近两寸长,蓝汪汪的色泽清楚的表明,其上淬有剧毒。 他知道岳不群在秘籍上注有真气,却未料到岳不群的真气竟一分为二,以些许阳和真气附在秘籍表面,使得破空呼啸有声,而另一股擅于隐藏的阴柔真气却悄然潜伏在秘籍中夹着的钢针上。显然料准了他害怕毁损秘籍,伸手去接时不会运足真气,仅是以些微真气刚好抵消表面的阳和真气,而内里的阴柔真气则继续催动钢针前刺,瞬间扎进他真气消散而毫无防备的掌心。 片刻之间,掌心已微现麻痒之感,溢出的血渍渐黑,任我行不由脸色一变,立时运功压制毒性,继而恨恨的盯了岳不群的背影一眼,转身迅速离去。 正在疾驰的岳不群似有所觉,同样回头看了任我行的背影一眼,露出戏虐之色,同时身形继续闪向太极拳经,却在临近之时,忽地从袖中射出一道白绢,带着些许柔和的劲风卷住了秘籍,轻轻飘落在地。岳不群手臂一震,白绢似波浪般起伏,秘籍书册受力,哗啦啦的延展开来。 看着微黄纸叶上的那抹儿青黑斑痕,岳不群眼角一抽,恨恨道:“该死的任匹夫,竟敢在秘籍上夹着苗疆蛊虫,还好大爷机警……” 忽然,岳不群鼻子抽动一下,似是闻到了什么焦糊味儿,随即脸色一变,惊呼一声:“白磷?” 却见秘籍纸叶微黄之色已然更深,还稍稍皱起,溢出淡淡烟雾。 岳不群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即运转紫霞神功,阴柔劲气聚于双掌。但见掌上紫芒缭绕,猛地按在秘籍一端,紫芒似水流般瞬间浸满秘籍…… 片刻后,眼看着秘籍未曾着火,些许烟雾也已消散,岳不群才放下心来,收回紫霞真气,却又忽觉手掌有异,低头一看,却见刚刚接触过秘籍的手指皆已现出青黑之色,不由苦笑着运功压制,“这是平局的节奏?” 他实在没想到,任我行这次的手段比之以前可是紧密诡诈甚多。不仅在秘籍中夹入蛊虫,还在纸上抹了剧毒,更是涂上白磷,扔出时以真气加温催燃。逼得他不得不接触秘籍,用真气降温灭火,不知不觉便中了抹在纸上的剧毒。 在别人看来,任我行命名武功高强,却仍频出阴损招数,着实有失高手风范,但在岳不群眼里,却认为这正是其枭雄心性的出色之处。 事实上,于一教之主或一派掌门而言,仅仅以普通江湖人的讲义气、恩怨分明等等简单手段已然不足以应对各种各样的纷乱局面。身为“武林组织首脑”这般高手与政客的结合体,在能够以武功解决对手时,自然要使用相对简单的暴力手段,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对手,而在武功不足以为凭之时,阴谋诡计该出则出,绝不能有丝毫妇人之仁,或迂腐死板。 在岳不群看来,这并非违反身为剑客的守则,或武者的尊严,而是忠实的实行着剑客的信念,恰合剑法真意----正合奇胜,险中求胜! 第八十九章 密谋 麻利的服下一颗华山秘制的解毒丹,岳不群一边运功化开药力,合着真气一起压制手上的毒性,一边拾起一根树枝,拨开秘籍上的那只毒蛊虫,并撒上一些常用的消毒粉,随后以白绢将秘籍层层包裹起来,放在身边。这才盘腿坐下,全力运功逼毒。 以任、岳二人今时今日的功力,寻常剧毒早已奈何不得他们。这点儿任我行也很清楚,之所以在秘籍上抹毒药,便是想趁着岳不群中毒后分出心神和真气压制毒性,无法全力出手之时,将他击杀当场。当然,岳不群未必没有这般心思,只是更倾向于从任我行之处再榨出点儿油水而已。现在两人先后中毒,皆是状态不佳,便没了再出手的心思,诸多算计自然成空。 紫霞神功不愧是气宗镇派之宝,疗伤解毒的效果非同一般。岳不群以绵绵无尽的柔韧真气寸寸催逼手血肉之中的毒力,直似抽丝拨茧,不到两刻钟,已将毒性完全逼至双手指尖部位。 但见他十指指肚丝丝紫气循环游走,指尖充血胀大,最中心渐渐突起一个青黑色小点,色泽越来越深,直至漆黑如墨。 岳不群忽然睁开双目,眸中紫芒隐现,低吼一声,“喝啊……”双手十指疾弹,便有十点儿黑星疾射而出。 片刻之间,岳不群的十指已然恢复红润,而他面前不远处被黑星击中的草叶,却是被腐蚀得斑斑点点,还冒起丝丝黄烟…… 手中剧毒虽已祛除,但谨慎起见,岳不群还是全力运转紫霞神功,以紫霞柔劲的细腻特性一寸寸感应周身上下的经脉、血肉是否有异,同时耳目亦不由愈发聪敏。 呼哧……呼哧…… 骤然,稍远处一种极似高手竭力屏息静气,压抑着呼吸的轻微声响传入耳中,岳不群不禁脸色一变。 呼呼…… 衣袂翻飞声乍起,地上裹着白绢的秘籍同时消失无踪,岳不群竟已然出现在侧后方三丈之外,眨眼间兔起鹘落,数步之后,便到了约二十丈外。 嗖嗤…… 剑鸣激越,白虹电闪,地上的一处草皮已被剑气破开,露出一个狭窄的陷坑,其中赫然伏着一个宽袍博带的道士。 岳不群看了看此人面朝的方向,正是刚刚他与任我行斗剑及交换秘籍之处,不禁眼角一缩,心中杀机大盛。 一脚踢在道士侧肋,将其身体翻转过来,岳不群一看道士的面容,不由一愣,竟然是泰山派玉音子! 岳不群目光闪烁,略一思忖,已经猜出了此事的始末。无非是任我行使得诡诈手段,将玉音子点了穴道,隐藏在此,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全程见证他与任我行的交易,此后若是传扬出去,加上魔教推波助澜,定可教他岳大掌门身败名裂,华山亦深受嵩山、武当的责难,就算泰山派怀有私心,并不大肆宣扬此事,也会以此要挟他岳某人,华山、泰山势必貌合神离,乃至反目成仇,五岳联盟自然分崩离析……总之,不论此事如何发展,总归于任我行及魔教最为有利。 看了看似是处于昏迷状态的玉音子,岳不群眼珠一转,便即悄然离去。 半个时辰后,玉音子骤然睁开双眼,目光锐利的扫视环视四周,丝毫没有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迷茫。 这里是岳不群和任我行特意选择的会面之处,也正是看中此地方圆数里内皆是一马平川的荒原,若有大批人马藏匿,自是一目了然,以此杜绝对方埋伏人马的可能。 须臾之间,玉音子已经判定四野无人,但却没有立即起身,反而再次阖上双目,仍旧一动不动的躺好。 夜色沉沉,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仍然未见异常,玉音子才呼的起身,全力施展泰山派轻功,朝着北方狂奔而去。他不敢肯定,岳不群是否发现了他假装昏迷,若没有发现,他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已经发现,却又秘而不宣,必是有更大的阴谋等着他…… 而他此时如果直奔泰山,势必经过河南洛阳、开封等地,难以避开华山、嵩山的耳目,路上一旦横生枝节,恐怕就再也回不了泰山……而朝北则不同,北方便是山西境内,恒山派势弱,无力掌控山西武林,其境内江湖人士纷乱异常,他若从山西潜行,暴露行踪的可能性必然不大。 夜尽天明,玉音子一路不停,已经深入山西境内,据他暗暗计算的路程,此地已是闻喜县附近。 眼看前面小路边有家茶棚,玉音子不禁咽了口吐沫,只觉嘴唇干裂,腹中也咕咕直叫。自从数日前在泰山脚下被向问天击败俘虏,先被带到河北黑木崖,再被任我行带到潼关,一路颠簸不休,就算他内力颇深,也差点儿去了半条命。更悲催的是,向问天和任我行显然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儿,每天只给他吃一顿饭,喝少许水,只保证他死不了就行,让他一直处于**交迫状态,着实苦不堪言。 勉力再提三分功力,玉音子接连几个提纵,总算靠近了茶棚,迫不及待的大喊:“店家,快上些酒菜!” 没听到有人回应,玉音子也不在意,只以为店家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正渴得难受,他便径直寻了个桌子坐下,自顾自提起茶壶倒水,再次大喝道:“店家,快上菜!” “来喽……” 一声中气十足的清朗声音入耳,玉音子立时身子一僵,手中茶杯滑落,啪的落在桌子上咕噜噜乱滚,茶水顺着桌子滴下,打湿了他的衣衫,但他却似毫无所觉。 慢慢转过身来,玉音子看着面前这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这熟悉的身形,还有刚刚熟悉的口音,全身如坠冰窖,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黑衣人,哆嗦着道:“你……你……你万万不可一错再错啊!” “吆喝?”黑衣人的表情深深隐藏在斗笠下,但从声音之中,却还听得出丝丝戏谑,“在下不懂你在说什么……希望你也不懂……” 玉音子很想转身而逃,但不知是因为饥饿疲累而无力,还是因为恐惧,硬是挪不动步子,深陷的双眼满布血丝,“你竟敢勾结魔教教主,如何对得起华山的列祖……” 嗤…… 寒芒骤闪,血线迸射,玉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颈间缓缓溢出鲜血,上身无力的伏倒在桌子上。 黑衣人站在玉音子背后,静静的看着他气息渐弱,身体停止抽搐,死得不能再死了,才放心的转身离去。 此后,无论何人验尸,也只能从剑痕得出,玉音子是死于魔教中人惯用的剑法之下。而且死在山西境内,就更与华山没什么关系了。 …… 一日后,岳不群带着华山派众人到达开封,受到左冷禅的隆重迎接。 扎营完毕,五岳正副两位盟主立即就几天后如何进军黑木崖的一系列计划上各抒己见,展开热烈的讨论。 与此同时,任我行也已返回黑木崖,随意安排了些许教务,又下达了继续密切监视五岳剑派的动静的命令之后,便独自进入了一间密室,开始了闭关。 出乎教众的意料,任我行仅在半日后就出来了,但却只是去了趟教中关押高手的牢狱,提走了几个十多日前败在他手下的前辈长老及十来个死忠于他们的高手,就再次进入闭关…… 入夜,岳不群安顿好宁中则,便出了华山派营地,迈步进入相邻的嵩山派营地,径直来到左冷禅的帐篷处。 面对岳不群的突然来访,左冷禅虽然稍有疑惑,却丝毫未曾表现出来,反而熟络的邀其手谈一局。 只是岳不群此行有事相商,并不多做客套,便直言道:“手谈先不急,岳某这里倒有一桩好买卖,不知左兄是否感兴趣……” 左冷禅目光一凝,试探道:“还请岳兄明言!” 岳不群脸露愤恨之色,沉声道:“数十年来,三门峡雷家屡次与我华山过不去,去岁还趁着我远赴嵩山之会,竟暗助余沧海袭击华山,致使我华山门下死伤惨重,此仇不可不报……” 左冷禅颌首道:“此言极是,我五岳并非任人欺凌之辈,岂能容他屡次挑衅?” 岳不群一喜,连忙应和道:“岳某及华山早有诛除雷家之意,但却担心打蛇不死,贻祸无穷……” 左冷禅迟疑道:“岳兄的意思是……趁着江湖上人尽皆知我五岳汇聚开封之机,你带人悄然潜回三门峡,对雷家骤然发难,攻其不备,以犁庭扫穴之势夷平雷家?……嗯,是要左某给你打掩护么?” “左兄何必自欺欺人?”岳不群貌似涩涩一笑,“岳某有自知之明,夷灭雷家之事,我华山怕是力有未逮,尚需左兄倾力相助……”事实上,雷家虽然在三门峡盘踞了数十近百年,但终究只是一个二流世家,高手有限,比之洛阳王家还稍有不如。岳不群自忖,华山要尽灭雷家之人固然不易,但却未必有多难。毕竟,若是由他亲自出马击杀雷家的当家人及主要高手,就算剩下的刀手喽啰再多,但群龙无首之下定然不是华山的对手。他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拉左冷禅下水,分担一下事后的不良影响。雷家再怎么不堪,到底也是由数十年前的少林俗家弟子繁衍建立起来的,就算如今与少林少有联络,关系远不如从前亲密,但怎么说也得顾忌一下少林的反应。有了嵩山加入,此事就等于得了整个五岳的支持,纵然事后少林对此不满,顶多也只是颇有微词,却无法真正奈何得了华山与嵩山这五岳正副盟主的苟合…… 左冷禅自然明白岳不群的深意,但嵩山冒然插手华山与雷家的恩怨似乎不太好,有种给华山当打手的感觉,“岳兄过谦了,堂堂华山要是连雷家都拿不下,说出去岂不平白惹江湖同道嗤笑岳兄谨慎过头?” 岳不群知道,不拿出点儿干货是不行了,颇有些意味深长的道:“据闻,雷家先祖之师乃是当时的少林罗汉堂首座,在其离开少林寺之时,曾暗赠了一卷少林七十二绝技秘籍副本……” 左冷禅眼中精芒一闪,接着问道:“是何绝技?” “阿罗汉神功!”这是岳不群从洛阳王家得到的绝密消息。而王家自雷家初立之时便与其有利益之争,种种仇怨延续已有近百年,苦心积虑之下,能够探清雷家底细亦在情理之中。 左冷禅一惊,旋即目光闪烁,脸色变幻不定。 这阿罗汉神功乃是少林罗汉堂专研之内功绝技,只许罗汉堂的核心弟子才能修炼,其中赫赫有名者便是少林十八铜人和少林罗汉大阵的成员,无论是十八小罗汉阵,还是一百零八大罗汉阵,主阵弟子皆是专修此功。勤修此功,能够大大增长气力,内劲更是刚猛雄浑,开碑裂石不在话下,向来被少林寺视为“护法神功”。 数百年来,少林七十二绝技屡有外泄,及至收录俗家弟子之后,更由此让十多种绝技在江湖上流传颇广,最泛滥者便是少林入门的罗汉拳、金刚掌,几乎绝大多数江湖人都有所涉猎,其次便是心意气混元功,即少阳神功,再次亦有童子功、破戒刀法、少林虎爪手等等,但却从未听说过罗汉堂专属的阿罗汉神功大肆外泄,足见此功珍稀非常,当属上乘绝技之列。 况且,据岳不群所知,嵩山派创派祖师在修善嵩阳心法之时,便曾参考过少林寺的少阳神功,而且嵩山毗邻少林,多年来其武功路数确是深受少林武功影响无疑。同是走得阳刚雄浑路数,若有阿罗汉神功这等上乘绝技参考,左冷禅必然可以武功大进。岳不群绝不相信,左冷禅能够禁得住如此诱*惑…… 果然,迟疑许久之后,左冷禅沉声道:“左某可让陆柏、费彬、钟镇三位师弟带领五十个弟子随岳兄同去,阿罗汉神功的秘籍必须归我嵩山,当然,岳兄可以翻阅一遍,而且雷家所有财物,岳兄可得七成,我嵩山只要三成……” 第九十章 五岳进击 三日后,江湖上传出一个劲爆消息,盘踞三门峡近百年的雷家竟突然被五岳剑派灭门。 据说,三门峡雷家勾结魔教,图谋暗害五岳剑派,行事不慎被五岳剑派发现,惹得五岳剑派副盟主岳不群带领华山、嵩山众高手促下杀手,将雷家血洗一空…… 当然,也有不少人传言,三门峡雷家向来与华山派不对付,于华山而言,直如芒刺在背,不拔不快,被华山派带人灭门亦在情理之中。但却不曾想到嵩山亦参与其中,想来是华山、嵩山达成了什么龌龊勾当……只是,五岳剑派向来名声颇佳,行事正派,反而雷家在三门峡处世霸道,妄自尊大,肆意勒索南来北往的旅客,得罪的江湖人数不胜数,因而相信此种传言之人毕竟不多,多是嘲讽雷家这次不自量力,此次踢到铁板上,才招致灭门之祸。 而且,江湖多风浪,似雷家这般算不上第一流的武林势力,乍起乍落之例屡有发生,旁人亦见得麻木了。纵然茶前饭后偶有谈论,但其实未必会真往心里去,不需数日,就会遗忘干净,只当江湖上从来没有过什么雷家。 如今,岳不群便暂栖洛阳王家,一者就近处理雷家后续之事,如发卖雷家房产、田地等物,再者便是与王家主事人王元霸谈论两家如何瓜分三门峡地盘…… 这日,终于和王元霸达成一致之后,岳不群回到客房歇息。 眼看时辰尚早,岳不群便盘坐榻上,看似运功调息,实则默默参悟从雷家获得的阿罗汉神功。 只是,阿罗汉神功毕竟属于佛门护法类的阳刚功夫,与华山中正平和、修心养性的内功颇不相合,岳不群从中所得有限,仅只是借鉴之下,稍稍加深了对枯荣禅功的感悟。 若是罗汉伏魔神功,这门传说中某位少林神僧以阿罗汉神功为基础所创的集佛家内功之大成的深奥内功,岳不群还有兴趣穷究钻研,但阿罗汉神功仅是一门上乘内功而已,比之混元功、紫霞神功差了不少,岳不群只是稍加参详,弄清了其中的大致武学理论便罢。 而且,岳不群心中还记挂着前些天得自任我行的太极拳经,虽然碍于此时客居王家,不便全神贯注的参悟,但也心似猫抓,痒痒的不行,因而多少有些看不上阿罗汉神功。若非之后的正邪之战事关自身及华山未来数年的局势,岳不群早就不顾一切的回返华山,静心参悟太极拳剑了。 只不过,岳不群深知,此太极拳经不同一般,他往日参悟的秘籍皆非创始者亲笔所录,秘籍内容亦只载于文字、图形层面,但此太极拳经却是由张三丰亲笔所书,除了落于文字、图形层面的太极拳剑功法,还在无形中蕴含了张三丰毕生的武学真意。 这才是岳不群最看重之处。 此种秘籍,一般都是第一次观看、参悟最为关键,效果亦是最好,几可比拟张三丰亲自传授,能够很大程度上使学习之人开悟,心领而神会。就像倚天中张三丰教导张无忌一样,只教一遍便罢,使之存意而忘形,可至以有招入无招之妙境。但若传授两遍以上,便是落了形迹,极易沦为拘泥于招数的下乘境界。 而且,岳不群颇有自知之明,很清楚自身的内外功火候比之当年初学太极拳时的张无忌差了数筹,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太极拳剑领悟通透。所以,他早已将秘籍秘密送回华山,准备在此次正邪之战后再静心参阅。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传来,岳不群稍一迟疑,便即过去开门。 看着门外亭亭玉立的王艳霞,岳不群并不惊讶,却是早就从她靠近房门的脚步声中分辨出了她的身份。 说起来,二人相识已有三四年了,岳不群早从少女投向自己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只是他一直都很清楚,王元霸不会让女儿给他做妾,也就不曾回应过少女的脉脉深意。 “是霞儿啊,请进吧!” 少女表现的很欢快,端着茶盘跟着岳不群进屋,熟络的为他斟茶。 一股淡淡的幽香从旁边的少女身上传来,岳不群情不自禁的轻轻耸了耸鼻头,只觉得这香味融合着数种花香,素雅中暗含着诱*人,隐约间似曾相熟。 少女其实一直暗暗留意着他,见得他的动作,脸上虽未显露异样,而心下却有些得意,暗道不枉她一番心思。 岳不群略一思忖,便即恍然,这不是香粉,是香水?只是……这里面好像加了催*情的麝香吧! “这香水不适合未出阁的女儿家,以后不要再洒了!” 少女脸色一跨,怏怏不乐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闺中密友的知府千金那里讨得的,听说只一小瓶儿就要百两黄金,竟被你说得一文不值……” 岳不群失笑,如今的香水相当稀少,非大富大贵人家不能购得,王家虽然豪富,但势力却偏向于江湖,未曾涉入朝廷,与当地官员也只是保持着泛泛之交,自然不太可能自己购得香水这种权贵人家垄断独享的奢侈品。 “好了,好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少女微微一顿,才说道:“听说世兄明日就要走了……” 岳不群颌首,“是啊!我五岳齐聚开封,与魔教交战在即,我身为五岳副盟主、华山掌门,不得不去早做安排!” 少女脸色流露出担忧之色,“听说魔教新教主任我行武功非凡,你到时可要小心!” 提到任我行,岳不群也不由脸色沉重,不知他练成吸星大*法之后,功力会突飞猛进至何种程度……不过,这些事情,岳不群自然不会说出来,只是安慰道:“无妨,我五岳剑派高手众多,定不会坐视我陷入危险境地。更何况,以我的武功,要击败任我行自是不太可能,但也不至于没有自保之力……” 一番闲聊,直至华灯初上,少女才恋恋不舍的告辞,出了西厢客房。 东厢高楼,王元霸独立栏后,身形有意无意间隐在夜色中,静静观望着女儿离开岳不群的房间,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了……看来要尽快让霞儿和林震南完婚,好断了这孩子不切实际的念想……”又沉默须臾,才悠悠转身离去。 此时,岳不群也正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远处高楼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不由轻轻摇头,暗暗感慨王元霸心思机敏,非同一般。随即关紧窗户,吹灯睡下。 以岳不群今时今日的心神感应力之强,远超一流高手,更兼紫霞神功能够大大增强耳力目力,其实早就隐隐察觉到有人在远远窥视自己左右,只是当着王艳霞的面,未曾点出罢了。而且那人武功高强,行事隐蔽,怕是自以为岳不群无从发觉。只是,他未曾想过,他内功虽然不错,但主修的却是外家刀法,不由自主间精气外露,不能向内家高手一般将气息收敛紧密,若是长时间盯着似岳不群这般感应灵敏的高手,自是容易被其隐约察觉。况且,以岳不群的警觉性,更是不会当作错觉而随意忽略,反而在与王艳霞闲谈的同时,暗中感应窥视之人的方向…… 少女一路闷闷不乐的回了闺房,打发伺候的侍女下去休息,便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咚咚咚…… 叩门声忽然响起,少女正要去开门,却听门外之人沉声道:“霞儿……” 少女下意识的回道:“爹!” 王元霸略一停顿,随即劝慰道:“霞儿……算了吧!……爹明日就去安排,下个月你便和林家公子成亲吧!” 闻言,少女脸色立时雪白一片,接着急切哀求道:“爹……” 门外无声,王元霸沉默着,但少女却知道这是父亲已经下定决心的表现,只得妥协道:“好吧……但是,我想看到他从黑木崖平安归来,再嫁入林家!” 门外仍旧无声,不知王元霸是在认真思量,还是在以沉默表示反对。 但少女既不催促,也不再开口哀求,却是跟着门外的父亲沉默下来。 许久,门外再次传来王元霸粗豪的声音,“唉……就依你……” 待得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少女忽然趴在梳妆台上抽泣起来。好一会儿,少女抬起身,对着镜子抹了抹眼泪,接着拉开台下的抽屉,取出一只精致的梳妆盒,打开盒子翻转过来,将其中的眉笔、胭脂等物胡乱的倒出,再将盒子摆正放在台上。 看了看盒底衬着的红绒,少女小心翼翼的伸指将其揭开,露出一片小纸包,似是一剂药粉。 少女缓缓拿起纸包,双手握住,紧紧贴在胸口,泪眼朦胧的眸中闪烁着莫名的神采…… ………………………… 第二天傍晚,岳不群再次赶到开封。最远的南岳衡山派,也在稍后到达,五岳再次齐聚。 各派掌门、长老连夜磋商进军黑木崖之事,对于嵩山、华山联合灭了三门峡雷家,却都只字不提,显然莫大、玉矶子、定闲等人都是明白人,不愿随意得罪正副盟主,自讨没趣。 次日一早,五岳剑派总共七八百人,浩浩荡荡的上了官道,沿着濮阳、石家庄一线缓缓深入河北境内。 武林中人虽然没有训练有素的军队那般严明的纪律性,行进队形颇为散漫,但却各个脚力快捷,体力悠长,又无需携带大量辎重,前进速度倒是比军队快出不知多少,没用一日就已抵达濮阳地界。 自有嵩山派潜伏在濮阳的探子在前领路,五岳众人直扑魔教在濮阳的分坛,将之团团围困。 该分坛坛主早已得到五岳进犯的消息,但他“守土有责”,未得黑木崖总坛撤退的命令,不敢私自率人逃走,最后成了嵩山费彬的掌下亡魂…… 第九十一章 各方动态 数日之间,河北武林直似开了锅的水,轰然沸腾起来,并愈演愈烈。 数不清的信鸽陆续飞往各地,给江湖中的有心人带去最新的消息:四月二,五岳击破魔教濮阳分坛……四月六,五岳击破魔教魏县分坛……四月十,五岳击破魔教邯郸分坛…… 少林寺方丈室今日迎来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客人。 方正的贴身沙弥送上茶水之后,躬身退了出去,并知机的掩上房门,遣散附近的弟子,给方正方丈、方生长老及客人留下一个静谧的环境。 但见禅房内方正、方生并排而坐,闭目默颂佛经,手中念珠似是不疾不徐的拨动着。而他们对面一人,清瘦中年一身道袍,臂托浮尘,同样闭目盘坐,亦是面色安然。 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着,皆似安稳如山。只有方生与方正数十年朝夕相处,才能发现,自家方丈师兄拨动念珠的速度比平日快了不少,那是他的心灵已不复往日的平静。同样,方生不认为对面的武当长老冲虚道长当真是八风不动,只不过是定性功夫颇深,沉得住气罢了。 据方生所闻,武当现任掌门年事已高,身心日衰,早就无力处理门中的大小事务,而冲虚道长在武当威望甚隆,乃是下任掌门的最佳人选。此时看来,此人确有过人之处,行事深谙武当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之道。 许久之后,方正与冲虚同时睁开眼睛,若有深意的对视一眼。冲虚到底还不是武当掌门,身份比之方正稍低,便率先打破僵局,道:“五岳与魔教大战一开,江湖上不知要掀起多大风浪,凭添多少杀孽!” “阿弥陀佛!”方正面露不忍,“魔教任我行及五岳左冷禅、岳不群皆是当世雄杰,一般的野心勃勃,绝非甘居人下之辈。无论早晚,正邪之间必有一战!只希望,二者能够及早收手,以免风浪波及整个江湖,涂炭生民……” 若是一般人,只会当方正此言乃是期望五岳和魔教两败俱伤,而冲虚却很清楚,虽然方正心中未必没有此意,但更多的却是担忧数十年前的江湖乱局重现。那时,魔教接连袭击武当、少林、五岳等正道门派,双方死伤惨重,其余各大小武林势力亦趁机兴风作浪,相互攻伐吞并,整个江湖一片腥风血雨,杀得血流成河…… “依贫道看来,此战虽然声势不小,却还不足于波及整个江湖!” 方生颌首赞同:“任我行、左冷禅、岳不群等人到底年纪尚轻,武功未及大成,羽翼不曾丰*满,纵然一时气盛,怕也不会长久!” 方正心知,二人言下之意是说五岳及魔教都会顾忌少林、武当坐山观虎斗,乃至收取渔翁之利,此次大战必然有所克制,不会当真两败俱伤。但世事如棋,难以测度,未必皆循常理,其中旦有意外,万一五岳胜了魔教,或是魔教胜了五岳,胜者必然顺势席卷江湖,危及少林、武当……但如今情势未明,少林、武当若是胡乱插手,势必再增变数,致使局势愈发复杂。江湖波云诡谲,少林、武当虽强,旦有一个不慎,却也极可能泥足深陷,甚至自身难保,便如数十年前那般遭受重创。便沉声道:“话虽如此,但我等亦不得不未雨绸缪……” 冲虚道:“贫道来此之前,便已发令给派中内外弟子,于武当山下集结待命。一旦五岳与魔教之战失利,我武当定然唯方丈之命是从,协助少林为武林正道拨乱反正。” 闻言,方生脸色一凝,未曾想到这冲虚道长如此激进,几乎失了道家清静无为之本。但方正却不为所动,只淡淡道:“道长言重了……”见得方丈师兄如此表现,方生才渐渐回过味儿来,明白冲虚方才所言十有**是试探方正乃至少林的意向。 眼见方正深不可测,窥破了自家的目的,冲虚也不着恼,又道:“既然方丈运筹帷幄,成竹在胸,却是贫道多此一举了!” 方正面色仍旧慈和,但心里却暗叹冲虚所言虚虚实实,真真不好对付,若不露些底,怕是应付不过去,只得道:“五岳皆传承数百年,剑术不凡,正气浩然,必能大大挫损任我行之嚣张魔焰。我等只需固守山门,静待五岳佳音就好……” 冲虚若有所悟,接着道:“以静制动,方丈此法大妙……”这赞许之言倒是真心实意。毕竟,在冲虚看来,少林不愿轻举妄动最好,否则武当势必要随之而动,那时怕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而且,五岳与魔教在河北大战,少林又近在河南,一旦情势有变,不管少林主动参战与否,都会在第一时间受到影响,而武当远在湖北,有了少林顶在前面做缓冲,武当自然就有足够的时间施展应对之策。总之不论怎么看,少林镇之以静,便对武当最为有利。 ……………………………… 青城山后一片隐秘的竹林,无尽的郁郁葱葱将一间竹屋遮掩的严严实实。 屋中榻上,余沧海倚壁而坐,闭目调息,大*腿之下掩在被褥之中,但被褥却平无皱褶,下面似无一物。 半饷之后,余沧海脸上冷汗滢滢,忽地面色一白,哇的吐出一口浓血,落在身前的被子上,鲜红之中竟带着屡屡黑丝。 屋外之人闻声,立时推门而进,却是一个身长不足三尺的侏儒,但见他快步近前,熟练地替余沧海推拿顺气,擦拭汗渍。 自从狼狈逃出关中,返回青城之后,余沧海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岳不群携华山高手前来报复,根本不敢留在青城山上的松风观,而他又双腿残废,内伤极重,便带了这个最信任的侏儒隐藏在这青城后山的偏僻竹林。 说来这个侏儒原本是他师傅长青子的道童,年纪稍长与他,也算他半个师兄弟,只是因其身材矮小,力气不足之故,练不成青城派的剑法、掌法,但青玄劲内力和无影幻脚的轻功倒是颇有火候。特别是其曾在无影幻脚上下过苦功,轻功身法几不输与余沧海。 须臾之后,余沧海缓过气来,仅是脸上仍有些青白之色,显是元气受损不轻。他看向侏儒问道:“有消息了嘛?” 侏儒一边扶着余沧海坐稳身形,一边答道:“探子飞鸽传书,五岳已连破魔教数处分坛,一直杀向黑木崖!” 余沧海脸色一喜,抓住侏儒的手臂,道:“魔教势力庞大,高手众多,岳不群此行未必能够安然归来……他既已无暇顾及我们,那我们先回观里,走!” 侏儒应一声是,便即毫不犹豫的扛起余沧海,迈步冲出竹屋,施展轻功,速度飞快地直往青城山松风观而去。 余沧海趴在侏儒矮瘦的肩头,只觉疾风扑面,山道两侧的竹木飞速后退,不由暗暗感叹,侏儒在无影幻脚上的造诣竟渐渐超过了他。只是,一想到自家的双腿被华山脚下的那个不知名高手以狠手重挫,为保性命而不得不截去小腿,余沧海就觉得早已愈合的伤口再次隐隐作痛,心中对岳不群的恨意便更深一层……但是,没了双腿,自己又如何修炼武功,如何找岳不群报仇? 正思忖间,余沧海低头看见侏儒飞速奔驰而显出重重幻影的一双短腿,脑中灵光一闪,却是想到一个方法。而且,他与侏儒从小一同长大,因同样身材矮小,同病相怜之下倒是关系亲密,两小无猜,如今只需多加锻炼,二人必能心意相通,恰恰正是此法的最佳人选…… ………………………… 及至四月中旬,五岳又连挑魔教六七处分坛,再有两三日,便会迫近黑木崖。但黑木崖不仅未曾派出核心高手前来阻截,反而将那些分坛的坛主及精锐教众在五岳杀到之前,尽皆调回了黑木崖。 这让左冷禅等五岳高层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知魔教在耍什么诡计,只得放慢攻势,稳步推进。 只有岳不群隐隐猜到,任我行怕是在抓紧修炼吸星大*法,无暇出战…… 此时,黑木崖成德堂中,日月神教的数十名高手济济一堂。但高高在上的教主宝座却空空无人,仅有左右侍立的光明左右使东方迷和向问天在主持日常事务。 眼看五岳逼近,教主任我行却说是闭关修炼一门神功,已半月未曾现身,教众人如何不心急如焚? 只是,任我行威望甚隆,又向来御下极严,众人虽在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埋怨任我行不分轻重,但嘴上却丝毫不敢妄言,仅是不时催促教主近卫前去探查教主是否出关罢了! 不管下面的众人如何惊慌,上首的东方迷与向问天二人面上却一直沉稳异常,但不时对视的眼神之中都有着丝丝焦急,并越来越掩饰不住。 当然,向问天对任我行忠心耿耿,既担心任我行闭关修炼的情况,又忧心目前神教的严峻形势,不知教主出关后该如何应对…… 而东方迷不同,他神情中的焦色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过是用来糊弄向问天等任我行的铁杆亲信。毕竟他自身武功够高,在神教中仅次于任我行,而在来攻的五岳众高手之中,除了左冷禅、岳不群对他有威胁,其余人物并未被他放在眼中。他若想走,凭着他出类拔萃的轻功,自然能够轻易脱身。更何况,他手下还有童百熊、鲍大楚、黄钟公等数个武功不弱的亲信高手,就算任我行在闭关中走火入魔,不幸身死,以致神教在五岳的进攻中大败亏输,损失惨重,他也有把握安然而退,甚至重整旗鼓,再立神教。那时,教主之位还不非他莫属? 日近中天,又有数波信使前来禀报五岳的进程,都被东方迷打发下去。 向问天眼中焦色愈浓,正要再次催促教众前去查看教主是否出关,想了想,还是他亲自去守在任我行闭关的密室之外。 行至半途,忽听任我行闭关处传来一声高亢长吼,“吼啊……” 吼声直似龙吟虎啸,经久不绝,雄浑浩荡为向问天生平仅见,几欲穿云裂石,响彻黑木崖上下。 许久之后,吼声骤歇,向问天方才回过神来,不由脸色大喜。他知道,这是任我行练成绝艺,功力大进的征兆,怕是马上就要出关了。 第九十二章 见死不救 定州城郊,一条平坦的官道从低矮的丘陵群间蜿蜒而过,直*插尽头处的崇山峻岭。 笃笃笃…… 急促的马蹄声骤然降临,打破了荒野上的平静。 片刻后,一行三骑出现在不远处,人皆魁梧,劲装佩剑,乃是典型的北地江湖豪客。马亦神骏,疾驰似箭,但其上三人却神色惊惶的不住加鞭猛催。 不一会儿,三骑身后纷纷扬扬的尘土之中,再次冲出三骑,却是两男一女,皆着青色修身道袍,手持长剑。那女子容貌秀丽非常,催马飞驰之间竟英气勃勃,丝毫不输与身旁的两个豪迈青年。 前方三骑似是听得身后的马蹄声,不时回首查看间,神色愈发焦急,更是再三加鞭催行,毫不顾惜马力。 六人所骑的马儿皆是关外良驹,本来马速应该差不多,但后面急追的三人明显身怀上乘轻功,在马背上时时提气轻身,减轻马儿负担,使得马速更快,渐渐拉近了与前方三骑的距离。 待得双方相距不到五丈,前方三人不由脸色难看。居中之人似是头领,目中狠色一闪,便从怀中掏出一把柳叶镖,并扭头示意旁边二人照做。三人身形伏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悄然后移的右手却忽地齐齐洒出飞镖。 一片银芒爆射,眨眼即至后面三人面前,将他们周身上下尽皆笼罩在内。 乍逢危机,三人不惊不乱,从容的矮身躲避或是挥剑拨打。 叮叮咚咚…… 一阵短促的脆响过后,既急且密的数十枚柳叶镖竟伤不得三人三马分毫。 随后,那女子爆出银铃般的哄笑,娇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且接我们一镖!”话音未绝,三人齐齐抖手发镖。 但见大蓬寒光闪闪的寸许短箭呼啸着迫近前方三骑。 三个大汉亦是久经江湖,经验丰富之人,无需回头,只闻凄厉尖锐的破空声,便知这波暗器很是棘手。特别是后面那个尖脸青年所射短箭,最是阴险狡诈,竟全都直奔他们胯*下的马儿后肢关节之处而去。 铿锵…… 三人长剑瞬间出鞘,同时身子后仰,贴在马背上,长剑荡出朵朵剑花,似帷幕般牢牢护住自身和马儿。 叮叮叮叮…… 剑刃击落暗器的脆响声中,突然砰的一下,左侧那汉子的长剑竟被一枚不起眼的短箭轻易击断。好在那汉子反应不慢,连忙一侧身,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继续射向他肩膀的短箭。 三人齐齐一惊,不约而同的回头望了一眼女子左侧的那个沉稳青年,暗骂果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双方追逃之前有过短暂的交手,三个汉子大致得出,后面追来的两男一女皆使得一手精妙的华山剑法,其中那女子脾性刚直,巾帼不让须眉,那尖脸青年偶尔会用些狡猾小手段,而那沉稳青年虽然一直不急不躁,但却功力最深,剑法最精,往往能够一击将他们迫入险境。刚刚那枚击断长剑的短箭,其上注有一股出乎意料的浑厚内劲,必是此人所射无疑。 一番暗器交锋之后,双方的距离还是越拉越近,已是不足四丈。 忽然,嗖嗖嗖…… 绵密的破空呼啸声再起,前方三个大汉面色骤变,但暗器瞬息间已至身后,而且因为距离的缩短,这波暗器的劲道明显比上一波强出许多。 无奈之下,三个汉子各施手段,或是挥剑抵挡,或是腾跃凌空,或是凭着娴熟的马术在马背上翻转躲避。但是此次后面三人明显是有的放矢,志在必得。三个汉子竭尽全力,却还是未能尽数避开。除了中间的首领武功轻功较好,仅被一枚短箭擦伤胳膊之外,旁边二人皆中了三两枚短箭,即使他们尽量避开了要害,却仍不免被伤势大大影响到战斗力。 正在此时,后面的三人齐声一喝,猛地腾身而起,向着前方三人凌空扑击而来。 原本高手相斗最忌随意腾空,毕竟身处空中,无处着力且灵活不足,容易被对手避实击虚。但此时三人齐动,可以交替掩护,自然不虞被前方三个汉子趁虚而入。 三丈之近不过瞬息,前方三个汉子也知避无可避,只得同样腾身而起,挥剑迎击。只是其中一个汉子长剑已折,武功又未至空手入白刃之境,此时以拳脚对上尖脸青年的长剑,自然一个照面就落入下风,被其快剑接连划破腰腹、肩膀,虽非重伤,却也鲜血横流,痛彻心扉。 双方落地之后,迅速交战在一起。剑光激荡之间,绝非混战,而是交替掩护,攻守相协,暗含阵势章法。 但三个汉子的武功明显稍逊半筹,不一会儿就接连遇险,联手的阵形渐渐散乱,乃至最终各自为战,就更加不是对手了。 对方两男一女见此,愈发加紧攻势。十多招后,三个汉子便陆续倒在了血泊之中…… 远处的山峦间,一伙黑衣劲装的汉子静静潜伏在树枝、蒿草之后,悄然窥视着官道上的这场争斗。 为首的消瘦青年腰悬长刀,脸上的狰狞疤痕却丝毫不掩其精明干练之气,正是月前新晋为坛主职位的齐丛。此时他正看着安然获胜的两男一女若有所思,这些年来封师兄、成师弟、宁师妹的华山剑法当真大有进境,武功竟已胜过魔教大部分的坛主、香主! 旁边的一个属下请示道:“坛主,我等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教中的一位坛主、两位香主死在华山派手上,回到黑木崖怕是不好交代吧?” 齐丛头也不回,冷冷道:“什么眼睁睁看着,明明是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三个已死去多时,尸体都冷了……”眼看华山三人返身离去,他又吩咐道:“去几个人,将那什么坛主、香主的尸身抬上,我们回黑木崖!” 受齐丛气势所迫,出言请示的大汉不由额现冷汗,立即忙不迭的应是,转身去招呼人手。 魔教教规森严,上级对下级的生死几可一言而决,而且此时齐丛身旁的属下都是他的亲信,自然不会不识时务,非要拉着众人为三个不怎么相熟的坛主、香主报仇雪恨。更有甚者,还会觉得,自家上司虽得教主看重,有了坛主之名,却一直没能分到一块好地盘。说不准他正是看上了那个坛主的地盘,才会见死不救……不管怎么说,这是上司们的争斗,并非他们这些小卒子能够随意插足,还是尽快忘掉此事才好! ………………………… 岳不群骑马随着五岳的大部队徐徐而进,忽闻前方隐隐有熟悉的马蹄声迎来,便知是前去追杀三个魔教头领的宁中则、封不平、成不忧功成而返。 果然,片刻后三骑陆续出现在五岳众人的视野,宁中则一马当先,封不平、成不忧紧随其后。奔至近前,三人自是拨马随行在岳不群身边,宁中则兴奋的道:“师兄,这次我们可是只用了不到三十招就了结了那三个魔头!” 成不忧在旁搭腔:“是啊是啊,师姐的玉女十九剑大展神威,直杀得魔头跪地求饶……” 岳不群摇头失笑:“行了……别再自吹自擂了,平白让其他四派的师兄弟看了笑话!” 这时,封不平凑近了轻声说道:“刚刚厮杀之时,我隐隐察觉到有人窥视……应是魔教其他高手,但不知为何,他们竟坐视我们击杀那三人而未曾出手!” 岳不群皱眉,一时间也弄不明白其中关窍,沉吟着问道:“黑木崖方向可有异常?” 封不平回道:“未见大队人马出行的动静!” 岳不群闻言,纵然有几分肯定任我行是在修炼吸星大*法,也不禁颇为疑惑,就算任我行分身无暇,但东方迷、向问天难道也在闭关修炼吧?好歹也要派人在关卡要隘设些机关陷阱、滚木礌石、强弓劲弩之类,阻截一下来犯的自己等五岳众人吧! ………………………… 齐丛率属下疾速赶回黑木崖,便得到崖边吊篮处值守教众的通知,教主已经功成出关,正在成德堂与左右使及众坛主、香主商议迎击五岳之事。 齐丛急忙赶到成德堂,一进大门,正好撞见欲要出门的任我行及一众坛主、香主。 行礼参拜之时,齐丛暗暗打量任我行,但见其周身气势雄浑霸道更胜往昔,一举一动似有沛然气劲蓬勃欲发,而且面庞肌肤隐隐有流光闪动,双目开阖间亦是神采外溢,竟让人不敢直视。 这分明是功力倍增,一时间不能控制自如,精气外露之态! 齐丛强自按捺住惊骇之情,低头恭敬的等候任我行的吩咐,但心中却为岳不群等师兄弟暗自担忧。只希望之后交战之时,他们千万不要撞在任我行手上,否则必然性命难保。 任我行此时正欲率部出战,不愿过多耽搁,仅是向齐丛粗略询问一番那三个坛主、香主身死之事,便让他随行出战。一路急赶,到了崖边吊篮之处,早有东方迷、向问天聚齐近千精锐教众恭迎任我行大驾。 他们皆是随任我行在江湖上征战多年的老手,耳闻五岳自月初来犯至今,竟一路势如破竹,早就愤愤不平,甚至大骂分坛的那些教众都是废物,只是未得任我行之令,不敢太过造次罢了。而今见得教主任我行要亲率他们出战,众人自是战意盎然,百战之师的肃杀之气立时喷薄而出,漆黑森严的阵型亦令人望之生畏! 第九十三章 夺命一剑 古树森森,春风习习,摇曳的枝叶间漏下屡屡和煦的阳光,光与暗交汇成无尽的斑斑点点。 莎莎莎…… 数不清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并飞速聚拢过来,毫不留情的打破了此间的祥和。 五岳众人没想到,竟在这个不起眼的山涧遇上了魔教的主力,而不是预料中的黑木崖山脚下。而魔教自教主任我行、光明左使东方迷、光明右使向问天一下,众高手皆对五岳的脚程了解的一清二楚,却是早就算好了在此处迎战五岳。并非五岳不知派出探马,而是深知此处已是魔教势力范围的核心所在,若是派出寻常弟子探路,恐怕不仅探不到什么有用情报,还会白白送命,若是派出高手,又恐遭到魔教高手的伏击围攻,旦有折损,直接就削弱了自家的实力。更何况,五岳众人本就是全力以赴,稳步推进,兼有左冷禅、岳不群这等高手坐镇,不虞被魔教埋伏。所以,一进入环绕着黑木崖的重重山岭之内,左冷禅、岳不群、莫大等主事人略作商议,便决定撤销可有可无的探哨…… 双方大致上都是以尖锥阵型快速推进,但由于茂密的丛林遮挡视线,尖锥顶端的任我行与左冷禅并没有看见对方,也就没有默契的针锋相对,而是各自插*向对方的队伍的侧面。到了近前,虽然看见了对方的主力所在,却又不可能临时转向,否则便是自乱阵脚。 若仅是高手间的争斗,还会先以言语交锋,挫其心志,但此时数量最多的却是武功不高的精锐弟子,他们只信奉“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种赤*裸*裸的生存法则,自然不会有过多的废话,仅是齐齐嘶声呐喊着冲向对方! 混战一开始就陷入惨烈无比的境况,发力呼喝声、临死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树木倾倒声轰然喧嚣,无处不在。 入目处,所有人都忘乎所有的撕杀着,似有一层无形的结界笼罩着每一对交手之人,让他们对于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闻,眼中亦只有对手及其兵刃…… 岳不群运气不错,他和华山派撞上的是光明右使向问天及其麾下精锐,虽然向问天今非昔比,武功比之二人上次交手之时强出甚多,但岳不群的武功原本就比他高出一筹,而且之后同样大有进步,此时自信仍旧能够轻易压制住向问天。 只不过,任我行很清楚向问天的武功远不及他与东方迷,亦断然不敌左冷禅或岳不群,便特意将手下武功最精湛的四个高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的堂主划归向问天指挥。此四人在神教之中论地位只在任我行、东方迷、向问天之下,武功就算比之向问天还稍稍不如,但也相差有限。有他们相助,向问天如若遇上左冷禅或岳不群,纵使无法胜过,也能堪堪自保,甚至拖住对方。 所以,向问天一看到岳不群,便脸色肃然,随即毫不犹豫的招呼四位堂主,五人结成阵势,直冲岳不群而来。在他想来,他与四位堂主的武功皆逊于岳不群一筹,但以数量优势,就算不能取胜,也足以与岳不群战个势均力敌,只需拖到任我行或东方迷解决了各自的对手,自会前来格杀岳不群…… 华山众人见此,皆大骂魔教中人卑鄙无耻,竟想以多为胜。不过,华山高手本就不多,若是封不平、成不忧、宁中则、于不明、叶氏兄弟都来协助岳不群迎战向问天五人,那么只凭华山众刀手,怕是抵挡不住向问天麾下其余的坛主、香主等数个高手。所以,岳不群和封不平命其他人去抵挡那些魔教坛主、香主,而他们二人则迎上向问天五人。 向问天不知封不平武功如何,但却认准岳不群乃是生平罕见之大敌,便只派出一位堂主去接下封不平,而他自己仍与三位堂主合战岳不群。 岳不群一眼就看穿了向问天的缓兵之计,并且十分担心衡山、恒山或泰山的高手遭遇任我行而死无全尸,也就不想和向问天多加纠缠,一出手便是凌厉狠辣的杀招。 紫霞神功悄然运转,以华山剑法为主,衡山剑法及其他三派剑法为辅,岳不群的整个身形都裹在紫蒙蒙剑光之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杀得向问天四人连连后退。 周围的魔教教众有些许不自量力,妄想围攻岳不群之人,皆被其剑光余波随意夺走性命。见此,其余的魔教精锐和华山刀手均心下踹踹,不约而同的远远避开岳不群和向问天几人的交手范围。 不到二十招,向问天四人就已身中数剑,虽然不是要害之处,却也心下骇然,出手愈发谨慎,乃至束手束脚,完全落入下风。若非四人始终相互掩护,此攻彼守配合得力,恐怕早就有人死在岳不群剑下。 纵然如此,四人的境况也越来越糟,中剑受伤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向问天勉力支撑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他到底小觑了岳不群,着实不曾料到自上次与岳不群有过短暂的交手之后,就算他日夜苦练,但与岳不群的差距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拉得更大了! 与此同时,衡山派莫大、刘正风师兄弟二人却只来得及苦笑对视一眼,便被任我行的重重掌风牢牢圈住。功力大成之后,任我行出手越发磅礴浩荡,一拳一脚尽皆劲风肆虐,毫不顾惜真气消耗,已不屑于对莫大、刘正风这般“庸手”出剑了。就算如此,他们二人也只能凭着衡山剑法最诡秘莫测的种种精妙剑招相互支援,才能堪堪自保,形势正愈发岌岌可危。 另一边,左冷禅却是对上了东方迷。若是平日,东方迷这样的武痴遇到左冷禅此等高手,定然见猎心喜,与其尽情切磋,印证自身武学。但在今日,任我行功成出关,内力竟狂飙猛进至当世罕有之境,使得东方迷暗暗忌惮不已,更兼面前的嵩山派除了左冷禅这个与他势均力敌,甚至稍稍胜出的高手,还有近十个武功不弱的师兄弟,若是硬拼下去,恐怕他与属下亲信难以讨得好去。于是,东方迷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保存实力,若有机会,最好是让左冷禅和任我行两败俱伤…… 正因此,在左冷禅全力以赴的施展出嵩山快慢十七路剑法,试图尽快击败东方迷之时,却感觉对方一直不肯正面应战,只是仗着极为高明的轻功身法避实就虚,在他雄浑剑光之外迁延游走,令他有力无处使,一时间郁闷不已。 众高手的交锋或许各有优劣,短时间内未能立分生死,但双方下层弟子们的战斗可就凶残多了,不多时便已残肢满地,鲜血横流。他们武功低微,除了少数核心弟子,绝大部分人只是勉强练出些许真气,而招式更是只学过缪缪的两三种粗浅剑法、刀法,或许常常刀头舔血者会多些搏杀经验。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没有,也并不需要过多的精妙招式去你来我往的攻守拆招,而是往往一动手,便用出自身最拿手、最强大的招式攻向对手,一两息之间即分出生死胜负,或死或伤,绝无幸免…… 当然,若论基层实力,魔教比之五岳联合起来还要多上一倍,只可惜魔教地盘也大,兼且行事到底偏于黑*道邪派,底层势力屡屡与其他见不得光的势力发生火拼、劫杀之内的动乱,时时刻刻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坐镇。否则,魔教此刻参战的就不止一千教众,而是能够集齐至少两千精锐教众,那五岳底层弟子便万万不是对手了。但就算如此,仍旧比之五岳弟子多了近三百人,除了嵩山派实力雄厚,能够局部占优,其他四派的底层弟子或多或少都处于劣势。 眼看华山刀手伤亡巨大,就连宁中则、成不忧等人也不免身负轻创,岳不群更是不耐与向问天四人纠缠,便即暗暗积蓄功力,眸中紫光渐盛,凝重的扫视围攻他的四人。 向问天只觉浑身一寒,刚想提醒其他三人小心,却见岳不群猛地挥剑一劈,一道紫蒙蒙剑气立时割裂空气,直袭他面门而来。剑气未至,向问天已觉面门有如挣扎般刺痛,浑身寒毛乍立,心知不能硬挡,近乎本能的跃身闪避。 急切间却未想到,岳不群乃是有备而发,此刻正有一位堂主游走至向问天身后,欲与向问天配合进攻,但同时他也被遮掩住视线。待得向问天闪避开来,他看见剑气之后,欲要闪避已是不能,只得强运真气,横剑格挡。 叮…… 一声轻响中,那堂主的剑劈中折断,剑气毫无迟滞的掠过他的身躯,将其从眉心朝下一分为二,连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便残尸抛飞,血雾迸溅。 剩下的向问天三人见此,脸色大变,正在犹豫是否逃走之时,岳不群竟再出狠招,但见其长剑上紫芒愈发浓郁,直似水雾般流转欲滴。 未等向问天三人反应过来,岳不群便一声大喝,长剑忽地飞出,化作一屡若隐若现的紫光,嗤的一声,直奔他正前方那位堂主的膻中穴而去。 此招乃是岳不群将紫霞神功中的紫霞飞剑之术与华山剑法的一式绝招天外飞龙合二为一所成,不论飞剑的速度还是力量都比单独的一招强出一倍有余。 那堂主武功不弱,似是四堂主之首,若是面对单独的紫霞飞剑或是天外飞龙,或许还能避开要害,伤而不死,但面对岳不群苦心积虑此剑,却是只来得及稍稍移身三寸,便被长剑穿胸而过,更被剑上所携的沛然大力带起,倒飞着狠狠钉在地面。 电光火石之间,已有两人丧命,向问天脸露惊骇的同时,另一位堂主见到岳不群手中无剑,以为有机可乘,竟毫不犹豫的挥剑直扑岳不群而去。 向问天阻止不及,稍一迟疑,便即直接转身飞跃逃走。只因与岳不群有过交手,他很清楚,岳不群就算没了长剑,战力不复十成,也不是他和一位堂主所能匹敌的。 事实证明,向问天此举极为睿智。那位孤零零扑向岳不群的堂主,只两招就被岳不群的绵掌震段长剑,下一招便被拍碎了天灵…… 第九十四章 神功无敌 任我行双掌横推,浑厚的掌风轻易的将莫大斜刺而来的细剑荡了开去,继而狠狠拍向其上身。 莫大身形诡异的闪动,却还是没能完全避开,被掌风边缘扫中肩胛,只觉似被一股阳刚大力猛击,肩头一痛一麻,便身不由己的向后跌飞。 见此,紧随莫大进攻的刘正风不由惊呼一声,“师兄!”手中刺出的长剑因此稍稍一缓。 任我行抓住时机,猛地探掌拍中其长剑,嗡地一声颤响,长剑便即折断,任我行另一掌紧随而出,便要取其性命。却不防身后忽然响起利器破空之声,同时传来一声清喝,“任教主掌下留人……” 任我行只得返掌后扫,掌劲喷薄而出,隔空将飞射而来的一柄长剑稳稳抵住。那长剑兀自震*颤不已,竟未被立时击落,分明是被人注入了深厚的真气,才能与任我行的雄厚掌力暂时相抗。任我行手掌一震,劲力再吐,瞬间击散了剑上所附的真力。长剑受力蓦地一弯,随即便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弹射回去。 来人身材娇瘦,一袭朴素缁衣,探手接住长剑,凌空一个轻盈的翻转,卸去长剑上的力道,翩然落在任我行身侧不远处。 刘正风刚刚险些丧命,此时不由对前一刻临阵分心之误暗暗自责,强自按耐住后怕,连忙跃身而退,远离任我行,同时看向救了自己的来人,脸上一喜,呼道:“定闲师姐!” 定闲并未回应刘正风,反而对着任我行合十施礼,“阿弥陀佛!贫尼救人心切,这才背后出手,还望任教主海涵……”在之前的行进阵型中,恒山三定紧邻着衡山众人,因而在开战之后,很快就发现衡山派陷入苦战,立时猜到莫大、刘正风二人怕是遭遇到了魔教主力,形势极为不妙,便急忙赶来支援。也是刘正风命不该绝,千钧一发之际恰被率先赶到的定闲救下。 刘正风看出定闲面色凝重,似在全力戒备着任我行,便心有默契的转身跃向莫大刚刚跌落之处。 任我行哈哈一笑,声若洪钟,直震得周遭万千枝叶刷刷作响,这才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豪气自负道:“无妨,无妨……甭管你五岳之人当前出手,还是背后出手,本座一力接着便是!”说着,任我行扭头看了看向侧面不远处一株大树根前,正被刘正风扶起的莫大,只见他嘴角溢血,右手还紧捏左肩,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而且左臂脱臼,已是战力大损无疑。便又看向定闲,饶有兴致的道:“正好刚刚见识过了南岳衡山派剑法,现在就试试你北岳恒山的斤两。你们一起上吧!” 如此小觑几人之言一出,莫大城府内敛,定闲禅功深厚,自是无动于衷,而尚还有些年轻气盛的刘正风可就目射怒光,恨恨咬牙,欲要上前搙战,却被莫大伸手拉住。刘正风回头看向莫大,却见其目光望着定闲来时的方向,刘正风顺势看去,便见定静、定逸二尼正在树林中施展轻功飞跃而来。 任我行自然也看见了二尼,却只是不在意的嘿了一声。 莫大见任我行如此托大,便也放开顾忌,让刘正风搭把手,咔的一下接好左臂的骨骼,微微活动了一番左手,只觉阵阵刺痛或麻木不断袭来,就知道左臂在短时间内无法出招了。 此时,定静、定逸赶到定闲身旁,定静随定闲一同谨慎的盯着任我行,而定逸却对莫大、刘正风二人的狼狈姿态暗暗吃惊,随即直愣愣的打量着任我行,似要看出这魔教教主究竟有何本事,能够将莫、刘二人轻易击伤。 莫大携着刘正风上前,对着任我行道:“任教主武功高绝,我南岳衡山、北岳恒山无人不服,只是正邪不两立,此番我等便厚颜……” “哼!”任我行不耐烦的打断莫大的套话虚辞,直言道:“要打便上,你当本座还怕尔等围攻不成?” 其实,在之前的一番交手之中,即使莫大处于绝对下风,甚至可以说是被任我行玩*弄于股掌之间,但他见识不差,又心思缜密,已然隐隐察觉到,任我行的功力虽然强的惊人,但却好似是骤然暴增所得,并不能像平常按部就班所修炼出的真气那样精确掌控。其一拳一掌看似劲气勃发,势不可当,却也有几分像是劲气不由自主的奔腾外泄之兆,更不能收放自如。这般表现,与其武功境界完全不符。因此,莫大猜测,他与刘正风师兄弟二人之所以能够在任我行手下支撑良久,绝非如任我行所说那般是为了见识他们的衡山剑法,而是任我行借着与他们师兄弟二人交手之机,试图尽快适应自身暴涨的功力……之所以如此,在莫大想来,无非是任我行顾忌到之后与左冷禅、岳不群那等高手对战之时,很可能会被他们抓住这一破绽! 明悟了此中关窍,莫大自然不愿让任我行“奸计”得逞,继而暗暗寻思,何不试着拖延时间?便对任我行道:“我们师兄弟二人联手在任教主掌下也撑不了几招,就算加上恒山派三位师妹,怕也绝非任教主敌手,此战不打也罢……” 任我行正欲出手,闻此不由暗暗蹙眉。毕竟,莫大自家开始说起了泄气话,他总不能反过来为莫大五人打气吧? 定闲、定静虽然对莫大的消极反应颇感惊奇,但她们生性沉稳,大智若愚,自不会冒然加以指责,倒是刘正风和定逸对此颇为不忿,而定逸心直口快,更是直接喝道:“莫师兄,我五岳之人一身正气,死则死矣,风骨却万万不能失,何必向这大魔头服软?”定闲、定静怕小尼姑再说下去就要彻底惹恼任我行,连忙拉住她。 莫大暗叹小尼姑不知深浅,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面上却是苦笑不已,接着对任我行说道:“以任教主的武功和身份,我五岳中怕是唯有左盟主、岳盟主才有资格与你交手……任教主又何必自降身份,非要为难我们这些下属?” 任我行试过了莫大、刘正风的武功,只觉不过尔尔,已不将他们放在眼中,却不知竟被莫大看穿了几分他的真实意图,正暗施算计。他本是心高气傲之人,此时眼看莫大姿态放得如此之低,料想莫大不过是想用缓兵之计而已,倒也不为己甚,傲然自持道:“就算左冷禅、岳不群来此,也救不得你们五人!” 莫大正欲开口,却不想定逸抢先道:“那可未必,你这魔头也就敢在背后自吹自擂,若是当真对上左盟主或岳盟主,指不定死得多难看……”话未说完,又被定闲、定静拉回去。莫大却在心里立时收回刚刚埋怨小尼姑的话,暗赞她此言妙极。 刚开始,任我行还暗觉有趣,他平日所见的神教中人,皆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心有城府之辈……怕是只有不谙尘嚣的尼姑庵,才能培养出小尼姑这般单纯耿直之人。只是,小尼姑最后半句话到底戳中了他的忌讳,他可不就在岳不群手中吃了不少闷亏么? 任我行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掌中劲气鼓荡,勃勃欲发,怒喝道:“本座就先拿下你们,让你们好生看看,待会儿左冷禅和岳不群是怎么死在本座掌下!” 莫大见此,暗叫要遭,同时颇为纳闷,任我行的反应怎么看都有些过激了!只得连忙补救道:“任教主何等样人,却与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在气度上可就输了左盟主、岳盟主不止一筹。传将出去,还不知令江湖众豪杰怎生耻笑……” 任我行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怒哼一声,道:“也罢,定逸小尼姑,本座就放你去寻找左冷禅、岳不群来此!至于他们四个,便留下来陪本座好生亲近亲近……”依任我行之刚愎狡诈,他本不会被人如此轻易就牵着鼻子走,但他新近修炼吸星大*法,沉浸在功力暴增的酣畅之中,心境渐渐失守,意志开始迷乱而不自知,只想着以举世无双的功力,摧枯拉朽般击败左冷禅、岳不群,大展他神教教主之威,之后再荡平武当、击败少林,称霸武林…… 定逸听得此言,从两位师姐身后探出脑袋,横眉冷眼道:“谁要你放?我偏要留在这儿,你要杀便杀,何必故作姿态?” “呵呵……”任我行怒极反笑,目露杀意的盯着恒山三定,“你想找死,本座可以成全你!” 定闲看了莫大一眼,见他微微颌首,便转身小声劝住定逸,让她前去向左冷禅、岳不群求援。 定逸虽然心中不愿,但向来不曾违逆师姐之意,此时也只好怏怏的领命,但在动身离开之时,却还小声嘀咕着:“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不怕左盟主、岳盟主,还不是留下师姐和莫师兄他们做人质,好让左盟主、岳盟主投鼠忌器……” 以任我行如今之绝顶功力,耳目聪敏异常,自是听见了小尼姑的嘲讽,不由脸色更是难看,却也自持身份,强忍着不曾发作。 待得小尼姑走远,任我行不怀好意的扫视着莫大、刘正风、定闲、定静四人,冷冷道:“既然左冷禅、岳不群未至,闲着也是闲着,本座索性就见识见识北岳恒山的剑法……”说着便聚气提掌,蓄势待发。 莫大脸色大变,惊喝道:“任教主,这……” “休得啰嗦……接招!”任我行一跃而起,朝着定闲、定静忽地隔空劈出一掌,澎湃掌力轰隆作响,炸裂空气汹涌而去。 定闲、定静只觉劲风扑面,触肤生痛,立时神情惊骇着分开躲闪。 嘭…… 掌力击在地上,直似炸药爆裂,尘土碎石迸射,枯枝败叶纷飞。 见得任我行掌力如此刚猛无俦,威势赫赫,莫大四人齐齐变了颜色,心中第一次涌起左冷禅、岳不群恐非此人对手的念头…… 但任我行既已出手,自然不会只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虚招,但见他飞身直进,趁着定闲、定静分开的当口,疾速跃往定闲而去,同时双掌一上一下,齐齐发力猛击,两股浩荡劲气奔涌,立时远远罩住定闲的身形。 恒山剑法虽然善于防守,同时能够以绵里藏针诀反击对手,但若对手的力道强猛已极,剑法的防守终究会被瞬间攻破,更何谈反击? 定闲心知以自家的功力与任我行相差太远,绝难抵挡这种势大力沉却又躲无可躲的狠招,便对任我行的双掌视若无睹,身形不退反进,手中长剑直击其胸腹要害,竟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 任我行见此,嘴角微露冷笑,双掌劲气盘旋,夹击定闲长剑,只闻叮的一声脆响,长剑穆然折断。任我行右手迅速化掌为指,点中定闲肩上穴位。随后任由定闲瘫软倒地,他又左掌后圈,以九天神掌之法积蓄劲气后迅速推出,刚刚好抵住定静从他背后刺来的长剑,继而手掌微震,再次发力推进。 但闻嘎嘣脆响连绵,定静手中的长剑竟被任我行的刚猛掌力寸寸击断! 未等定静从惊骇中反应过来,任我行紧接着化掌为爪,一下扣住定静脉门,内力一吐,定静也步了定闲后尘,缓缓委顿在地。 数息之间,定闲、定静已被制住,而离此数丈的莫大、刘正风却才将将跃至此处。 任我行毫不犹豫的旋身出掌,两手一左一右分袭莫大、刘正风,仅是一式普普通通的“双龙出海”。 但莫大、刘正风却脸色惨然,在他们眼中,这掌劲大气磅礴,势不可当,顷刻间便轰然而至,逼得二人胸口沉闷,气息淤塞,本来聚气刺出的长剑,此时却显得后继无力,万万挡不住将要临身的掌力。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树林里连连暴起数声惨叫,任我行手上不由微微一顿,随即脸色一变,立时舍了莫大、刘正风,转身飞跃而起,直奔惨叫声来处而去…… 第九十五章 今非昔比 岳不群掌毙那堂主之后,并未急着追赶向问天,而是顺手解决了他麾下的数个坛主、香主,确保了华山的局部优势,才向着之前隐隐察觉的魔教主力所在之处疾驰而去。心中暗忖,只希望,莫大、刘正风能够多撑片刻…… 此次会战,嵩山出动的实力最强,内外弟子多达三百余人,几乎比得上其他四派的总和。因此,为平衡左、中、右三路实力,嵩山除了独自担任中路主力之外,还分出部分人手策应左路泰山派,而右路则依次是衡山派、恒山派及华山派,由岳不群从旁照应。 所以,岳不群在掠过恒山派与魔教交手之地时,未曾见到恒山三定的身影,便猜到她们师姐妹三尼已经前去支援莫大、刘正风了。 如此一来,岳不群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担心了,他很清楚,任我行很可能已经练成吸星大*法,功力今非昔比,就算莫大、刘正风、定闲、定静、定逸五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任我行的对手。若是他去得晚了,怕是只能给他们五个收尸了…… 一路急赶,岳不群终于接近了衡山派的交战范围,却远远望见莫大的师弟,位居衡山外门长老的鲁连荣正被四五个魔教好手围攻,已然多处负伤,身形狼狈不堪,出手章法渐渐不稳。 岳不群虽然心切莫大等人的安危,但也不能对鲁连荣见死不救,只好连施辣手,三五下便结果了那几个似乎是魔教坛主、香主的好手。 随即,顾不得和鲁连荣多做客套,岳不群便要继续奔向莫大等人所在,却忽然感觉到前方一股磅礴浩荡的气息正在飞速逼近,来者不善! 岳不群脸色一变,却又隐隐肯定此人必是任我行无疑。 没想到,仅是半月未见,任我行的功力竟然突飞猛进如斯,时时刻刻溢散着的阳刚炽烈气息直如黑夜中的大火球,比之前强大了数倍有余! 不过,岳不群如今已非吴下阿蒙,贸贸然便被任我行外显的强绝气势吓倒,以他比自身功力境界高出一筹的感应力,自然可以隐约察觉到,任我行此时的气息庞大却又稍显虚浮,浑厚却又暗含杂乱,已没有了之前那般沉凝精纯…… 而且,岳不群精研过吸星大*法后半部,更是深深知晓,修炼吸星大*法之人能够吸取他人内力化为己用,飞速提升自身的功力,甚至理论上能够让其自身的真气一直壮大到丹田所能容纳的极限。但是,这并不代表,深厚无比的内力能够完全转化为战力,或者说不论人的丹田内力如何充沛无边,也不可能一下子或一瞬间全部用出,任何人每次出招所携内力总有其上限,但这上限却是视各人的经脉强度和对内力的控制能力所定,而非单纯由人的丹田功力多寡决定……当然,如果一个人的丹田积蓄的内力深厚,自然能够更快的打通穴位,拓展经脉,但最终能够达到什么程度,却也并非单纯由功力的深浅决定,而是由内力数量和质量(精纯度)共同决定。以此来看,用吸星大*法从他人身上吸取而来的功力,首先控制上显然就不怎么好,而且其数量虽然巨大,质量却参差不齐,性质更是各不相同,就算经过一次次精炼融合,也仍然难以真正化为一体,自然就谈不上有多精纯,因而以此打通穴位和扩展经脉到了一定程度,大约极为接近绝顶高手的内功境界,就几乎后继乏力了。所以,岳不群猜测,修炼吸星大*法之人,不论积累的内力多么深厚,其每次出招之时,所能御使的内力最多只是达到非常接近绝顶高手功力的程度,换而言之,便是一流高手的最巅*峰程度…… 岳不群自忖,他如今的混元真气已是一流高段,比之一流巅*峰固然还有不小的差距,但在紫霞神功的增幅之下,却也绝对有一战之力。 眼看那浩大气息越发接近,岳不群只觉似有一头洪荒巨兽正在向着自己冲锋而来,不由神情凝重,更是毫不犹豫的运转十成功力,全力催动紫霞神功,双掌缓缓提至胸前,蓄势待发。 一旁的鲁连荣只见岳不群的脸上忽然笼上蒙蒙紫气,如云似霞,双手也随后染上淡淡的紫芒,一股渊持岳峙的凝重气势不经意间扩散开来,将他笼罩在内……鲁连荣心头一沉,立时觉得全身如陷深潭,无形而有质的压力重重袭来。他并非初出茅庐的江湖嫩雏,见得岳不群如此作为,当即想到怕是有强敌即至,正要上前相询,却见岳不群正前方六七丈处的一株巨树猛地嗡嗡震颤,茂密的树冠亦哗啦啦响个不停…… 下一瞬,一个雄浑身影蓦地从树冠中冲出,箭矢般斜射长空…… “岳不群……死来!”二人积怨不浅,任我行早想杀岳不群而后快,此时一出手便全力而发。 杀气沸然的沉喝入耳,岳不群面色不变,静止在胸前许久的双掌却霎时动了。但见重重掌影弥漫,双手翻转数次蓄力之后,岳不群双腿发力,身形同样电射而起,迎向半空中的那道身影…… 眨眼间,两人之间的直线距离已缩短至不足三丈,似是心有灵犀,腾空的二人同时双掌齐出,猛地遥击对方。 轰…… 嗖…… 任我行掌力宏大,阳刚爆烈,直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居高临下狠狠砸向岳不群。 而岳不群的掌力却劲气内敛,紫芒凝成两道比手掌略大的掌印,狂飙电射而起,竟抢在火球爆发之前将其死死夹住…… 在外人眼里,两人的掌力凌空相接,身形不由同时一震,僵持了一瞬间。但在任我行、岳不群的感受中,这一瞬却似极为缓慢,任我行只觉岳不群的掌力坚如钢铁,稳若磐石,将他自以为势不可当的雄浑掌力牢牢托住,丝毫下落不得……而岳不群却觉得任我行的掌力劲气浩浩荡荡,却又暴烈无比,直欲随时炸开,而他凝实犀利的掌劲震散了对方掌力外围的一重又一重劲气,却始终不能破其核心…… 啵……呼嗤…… 旁观的鲁连荣只见双方掌力相持一瞬,飞速的相互抵消,随即轰然爆开层层劲风,气浪翻滚倒卷,直吹得他衣衫哗啦作响。他勉力稳住被推得后仰的身形,紧紧望着对掌的双方,却见二人皆是身*躯一颤,如遭电击,随即纷纷倒射而回。 任我行凌空连连后翻,跌至跃起时所在的那株巨树,双脚接连蹬断两条粗状树枝,最后踩在巨树主干上菜稳住身形。但树干却兀自震颤不休,顶上的无数树叶齐齐哗啦啦跳动…… 与此同时,岳不群本是头下脚上的斜射而下,但在接近地面的那一瞬,他双掌齐出,狠狠拍中地面,借力翻身,刚一双脚着地,却又止不住地向后滑行,在地上留下两行深深的沟*壑,碾碎无数枯枝败叶,犁出两丈余的暗黄泥土,这才摇晃着停下身形。 任我行目光如虎,狠狠的盯着岳不群,脸上似有一丝不可置信,心中闪过丝丝疑惑:自己的功力今非昔比,而岳不群的功力却明明没什么增长,为何他竟挡的住自己全力而发的掌力?难道他以前藏拙了…… 岳不群亦是脸色变幻,刚刚这一次交锋,虽然外人难以看得透彻,但他自己却知,任我行占了很大上风。毕竟,任我行先一步从树梢腾空而起,他则是在地上蓄力之后才跃身出掌,已是占了便宜,但最后的结果是任我行被反震之力抛飞之时仍有余力凭空扭转身形,而他却直到即将落地之时才回过气来出掌击地,借力翻转身形,其中高下不言自明。岳不群不禁眉头皱起,任我行的功力比他想象中更强,而且其内力虽然稍显驳杂松散,但却被阳刚爆烈的掌势给掩盖住了。很明显,任我行已将吸取而来的内力反复精炼过,使之有了他从前那种阳刚内力的七八分威力……棘手了! 哗啦……呼呼…… 正在岳不群沉吟之时,任我行跃空掠近,出招直袭而来,岳不群嘿然一声,毫不示弱的拔剑迎上。既然明知任我行内力占据绝对优势,岳不群怎么还会傻傻地与他对拼掌力,而且岳不群心中一直都忌惮着任我行的吸星大*法,绝不敢让任我行抓住他的肢体,否则只怕自身功力堪忧。高手相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更应扬长避短,岳不群用凌精妙厉的剑法辅以灵动迅捷的轻功与他游斗才是明智之举。 掌力咆哮,剑光翻飞。两人一个攻势凶猛,横冲直撞,招招力若千钧,一个进退有度,腾挪如电,剑势犀利迅捷,好一场龙争虎斗…… 轰隆、咻咻……咯咯吱吱……周围的树木被掌力、剑气余波击中,一棵接一棵的倒地,片刻间便空出好大一片场地,断枝碎叶纷纷扬扬,穿空迸射。 见此,旁观的鲁连荣面色大骇,急忙远远避开,生怕殃及池鱼。 其间,任我行仗着自家内力深厚无比,几次发力想隔空震断岳不群的长剑,却不妨岳不群的长剑乃是华山掌门历代相传的上品宝剑,坚韧锋利非比寻常,难以轻易损毁,更兼岳不群的紫霞劲气并非易与,虽然数量上不及任我行的内力磅礴浩荡,但精纯上则胜出许多。两者相合,不仅不惧被任我行震断长剑,反而仗着剑光锋锐犀利无匹,让任我行心有顾忌,出掌不能随心所欲,更不敢直接用肉掌抓住长剑,也就无从施展吸星大*法。 不到二十招,岳不群便渐渐察觉,任我行的掌法造诣,比之未练吸星大*法前竟不进反退! 他还记得,任我行半月前施展大九天神掌的一招掌法,可在一掌之中蕴含十八道劲力,凝而不散,蓄而不发,几达此门掌法的最高奥义,令他不敢硬接……但此时,同样的一掌,任我行却只能分化十三道劲力,还难以完全收敛劲气,反被他轻易感受出十三道劲力中未能紧密相合之处,继而运使紫霞劲气催发剑气,用以点破面之法击其间隙,破其掌力。以此看来,任我行以吸星大*法夺自他人的功力,到底不如之前他自身苦苦修炼出的功力那般控制精密、运用自如。 当然,未免功力损耗过快,岳不群对于任我行肆意挥霍内力的攻势自然是能避则避,以快过任我行一筹的腾挪身法躲开其绝大多数的霸道掌力。尽管如此,在三四十招过后,岳不群便觉得自身的功力消耗越来越快,再打下去,只怕会被任我行生生耗死! 眼角余光见得定闲、定静、莫大、刘正风四人已然赶来,虽然身形狼狈,但却并无大碍,岳不群放下心来,也就不欲独自久战。因而窥准时机,又虚晃两招,岳不群便拔身而起,凌空一个转折轻巧的绕过任我行的扑击,似箭矢般射进树林,直往五岳阵型中心区域而去。 任我行既不甘就此放过岳不群,又自忖功力绝世,不惧高手伏击,便紧随岳不群的身影追赶而去。 留下莫大等人面面相觑,稍一迟疑,便不约而同地跃身而起,发力急追,但他们的功力和轻功皆远逊于岳、任二人,只能远远落在他们之后。 第九十六章 祸水东引 五岳阵型中心,乃是嵩山派主力所在。 左冷禅仍在与东方迷缠斗,但面对东方迷坚定不移的沾之即走、迁延游斗战术,左冷禅早已放弃了尽快取胜之念。如此一来,二人皆是有所保留,只战得不温不火。而嵩山其他高手与东方迷麾下的众坛主、香主不明就里,倒是战得有声有色,酣畅淋漓。其中较为显眼者,首当陆柏、汤英鄂、钟镇、乐厚这“四大太保”合战黄钟公、黑白子、秃笔翁、丹青生这“江南四友”,此八人中黄钟公内力最深,剑蕴音攻,手段最为精妙诡异,若是单独对上四大太保中的任何一人,都不难取胜,但此时身处群战,四大太保艺出同门,自是武功融洽,配合默契,占了很大便宜,相互遮掩之下,更避免被无法各个击破,让黄钟公急切间难以得手,而与他合力的黑白子、秃笔翁、丹青生三人却武功门路各异,功力参差不齐,不仅不能与黄钟公配合无间,时不时还得黄钟公帮衬,才没被四大太保斩于剑下,因而双方各有优势,攻守互易已有数次,却一直没能分出胜负;其次当属费彬对战齐丛,与去岁嵩山会盟之时相比,费彬的武功颇有进境,不论剑法还是掌力,都越发阳刚猛烈,威势无匹,但他对面的齐丛却似深知嵩山剑法的精要所在,往往能够避实击虚,令费彬威力最猛的杀招徒做无用功,更兼他一身风雷刀法炉火纯青,进招时迅猛如雷,退避时亦轻盈如风。只是他功力比之费彬并不占优,而且费彬掌剑相合,攻守严密,以致双方交手已有数十招,却仍在争夺先机,虽越战越烈,也仅仅势均力敌罢了。 意外的是,离此处数十丈外的密林中,丁勉竟在力战向问天。 原来,向问天携三大堂主围攻岳不群失利之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独自脱身,但他深知岳不群轻功了得,若岳不群对他紧追不舍,恐怕没等他到达任我行处便会被追上,则性命难保。所以,仗着对此地极为熟悉,向问天机智的借密林遮掩行迹,潜入山涧小路,竟绕到了五岳阵型中部的嵩山派主力所在。当时丁勉刚刚解决了东方迷麾下的两个坛主,正准备协助陆柏四人击败黄钟公,却忽然发觉了魔教左使向问天路过的身影,稍一惊异,便即拔身追上,将他截住酣战起来。 只可惜,丁勉的嵩山剑法和大嵩阳掌法固然厉害,但他的功力却逊色了向问天半筹,与其交手不过三四十招,就开始渐渐落入下风…… 岳不群轻功全开,直似一缕青烟极速穿梭在山岭树梢之间,对于一路上狠命厮杀的双方弟子皆视而不见,只是引着任我行纵跃飞驰,不多时便已逼近嵩山派主力附近。 眼看前方已有许多嵩山派衣饰的弟子正在与魔教教众激战,岳不群忽的减速,任由后面的任我行追了上来,与之且战且走,仍旧迅速向着左冷禅所在的中心区域靠拢。 直到隐隐听到数个嵩山高手施展剑法时的沉闷剑啸,岳不群才猛然发力,与任我行狠拼两记,掌力、剑气碰撞激荡,爆出诺大声势,估摸着已经被左冷禅等嵩山高手发觉,就再次避开任我行的猛攻,跃身而起,直奔左冷禅等人所在之处而去。 任我行之前一路急追而不可得,憋了一肚子火还未泄出,此时见得岳不群再次逃走,心中更怒,暴喝一声“岳不群哪里走……”便紧随着追上。 左冷禅、东方迷听得不远处的林间发出高手激斗的声响,都不禁面露异色,随即齐齐收手罢斗,扭头望去。 只见岳不群在任我行的疯狂追击之下狼狈逃窜,慌慌忙忙的疾奔而来。 左冷禅眼中疑色一闪而逝,看了看一旁的东方迷,并未有所动作,东方迷同样顾忌左冷禅,不能轻举妄动。 提纵飞跃而来的岳不群见此,目光微微一敛,本来直奔左冷禅而去的身形凌空一个翻转,竟改变方向朝着东方迷落去,长剑居高临下一个疾刺,同时大喝道:“左师兄,我已将任我行引来,还请你速速出手斩杀这大魔头……” 见此,左冷禅面色一变,盯着岳不群的眼神似有杀机隐隐,东方迷倒是眼珠一转,毫不犹豫的跃身而起,挥剑迎击岳不群。 但任我行却是未曾继续追着岳不群,而是直直的落在左冷禅身前,面色阴沉的反复扫视着左冷禅、岳不群、东方迷。 凌空交手数招后,岳不群和东方迷似是心有灵犀,皆是不动声色的向着远离左冷禅、任我行二人的地方落去,继而愈发激烈的交起手来。在重重剑光席卷之中,二人渐渐游斗到不远处的密林边缘,才就地酣战起来。 这虽然是岳不群第一次与东方迷交手,但两人却并非第一次见面,只是都默契的没有提起罢了。毕竟,二人都不是轻浮浅薄的江湖小白,自然都很清楚,对方绝不可能为了从前互有好感的一面之缘而公然损害自身的“政治”形象! 只是,让岳不群惊讶的是,三年前那次同桌小酌,岳不群虽然没能确定东方迷的具体功力,但也能隐约探查到,他当时的内力逊了自家一筹。但此时过招,岳不群却很清楚的感觉到,东方迷的内力竟完全不下于自己! 何等武功能够让他的内力在这三年间突飞猛进于斯?岳不群先是有些不敢置信,甚至怀疑他是否已经修炼了葵花宝典,但细细观察东方迷此时的出招风格,只见他出剑虽然极为迅捷犀利,却绝非葵花宝典那般快如鬼魅。而且,岳不群也能清晰的感受得到,东方迷周身自然而然散发的生命气息乃是阴柔中深蕴阳刚,显然是以男子之身长期修炼阴柔内功所致,特征比之三年前并未有所改易,与太监这种不男不女之人的气息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久思不得,岳不群不由暗暗失笑,东方迷既然有着“天下第一高手东方不败”的潜力,除了他自身资质过人,才智高绝之外,恐怕生平“气运”也是不凡,能够偶然获得什么机缘而功力大进才是正常…… 岳不群与东方迷你来我往,剑光霍霍,看似打得“火热”,但都以眼角余光时不时掠过任我行与左冷禅,只见得他们俩好像是话不投机,不过三两句就怒吼着打了起来,还是招招夺命的狠斗。 又过片刻,莫大、定闲等五岳其他高手及魔教的数个坛主、香主也陆续到来,远远对峙起来,但终究互相有所顾忌,并未挑衅激战,仅是静静观望着自家大佬们的交手。 与东方迷或真或假的过了二十多招,岳不群只觉他剑法、身法皆以灵动迅捷为主,招招式式精妙非常,变化不拘,偶有些出人意料的奇诡招式,却非同一门派的剑法,而是源头、传承各异,其中岳不群能够识得出的门路,便有点苍派的七十二式回风舞柳剑、昆仑派的迅雷剑、云南哀牢山三十六剑、越女剑、柳絮剑法等等。这些剑法虽然出自天南地北的不同门派,剑招各有优劣,但都属**捷凌厉一路,而东方迷很明显是侧重修炼和使用其中最为“快”“奇”的招数,再加上他一身灵动诡变的非凡轻功,其剑法当真愈发迅如疾风,快似闪电,招式变幻间更是颇有些阴谲诡秘之感。 好在岳不群同样擅长轻功,而且主修的华山剑法本就轻灵迅捷见长,辅修的其它剑法中也有衡山剑法这般奇快诡变的剑法,此时与东方迷以快打快,出剑及变招的速度上自然毫不逊色。更兼岳不群剑术有成以来频频与人争斗,杀戮无算,积累的精粹凝练的杀意戾气就算隐而不发,但剑法间仍自然而然的多了股凌厉森寒之意,在剑招诡变之上比之东方迷或许有所不如,但在剑意深邃之上却是大有胜出。 当然,若要真正分出高下,还需全力打过才是…… 岳不群一时颇为心动,而且眼看任我行与左冷禅越斗越烈,掌来剑往之间不时发出轰然巨响,屡有气劲余波哗然扩散。他心里明白,若是他与东方迷一直就这样“弄虚作假”,怕是骗不过左冷禅和围观者中那些有心人的眼睛,从而招来极大非议……念及此处,岳不群就窥准时机,与东方迷对了一掌,各自稍稍退开。 在换气聚力之时,岳不群目光骤变,竟精芒隐现,锐利逼人,平淡的脸色亦化为肃然,手中长剑渐渐流转起一层蒙蒙紫芒,浑身气势亦随之沸然大盛。 东方迷本就是心思玲珑之人,见此如何不知岳不群潜在之意,而且他也觉得岳不群这等剑术高手极为罕见,若非心有它想,早有一决高下之意,此时见得岳不群发出无声的邀战,便再也压不住心头渴*望,同样全力催发功力,抬剑直指岳不群眉心,无形而又沉凝的锋锐萧杀之气穆然奔涌而出,已是慨然应战。 第九十七章 激烈交手 四人捉对厮杀,渐入酣战,一时间掌力震彻,剑气呼啸,声势越来越大。 不仅附近的向问天、黄钟公、丁勉、费彬等高手察觉异常,纷纷罢斗赶来,就连更远处激斗着的双方弟子们受此影响,陆续都停止了争斗,向着此处汇聚而来,分别围绕在自家高手左右,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战况。这般等级的高手本就天下少有,此时竟有两对同时交手,尽展上乘武学奥秘,更是极为罕见,低层弟子们若能从中窥得一星半点儿真意,便足以受用无穷了。 岳不群与东方迷一旦全力出手,自是以快打快、以攻对攻,各自竭力争夺先机,因而杀招连绵,惊险异常。 既然已经知道东方迷所精通的剑法路数颇多,且皆快极诡极,变化莫测,岳不群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使用华山的希夷剑法、玉女十九剑、衡山的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的剑招应对,间或夹杂着些许狂风快剑、回风落雁剑、天长剑法、泰山十八盘等剑法的精妙招数。诸般剑招虽杂,但却变幻无端,流畅自然,而且内中剑意无不深蕴华山“正合奇胜、险中求胜”之神髓。 这也是岳不群剑术造诣日深,才隐隐明悟的上乘剑理----剑术之道,讲究如行云流水,任意所至,但这“意”并非是指人心里倏忽而生又倏忽而去的某些短暂念头,如交手中欲要击敌某处、破敌某招或如何诱敌、惑敌等等,而是剑客长久修炼达至与心神心境相合的剑意剑理,便如独孤九剑之要旨尽在“料敌先机、乘虚而入、后发先至”,其余的种种心法口诀、招式变化、身法步法都是为了达到这种理想中的效果而开发的精微技巧。 五岳诸剑法中,泰山剑法堂皇沉稳,正中藏奇,恒山剑法阴柔严谨,绵里藏针,嵩山剑法堂堂正正、气势森严,衡山剑法快捷凌厉,变幻奇诡。此四派剑法都经历过数百年传承,千锤百炼,已是各擅胜场,难分高下,又可以四派所用长剑的特点而简单概括为阔剑方正、柔剑绵密、重剑霸道、轻剑奇幻,虽不能说是各走极端,但在剑意剑理上也有极重的局限性倾向,并不能很好的吸纳融合其它门派的剑法招式,就像衡山剑法与嵩山剑法完全是两个极端,而泰山剑法与恒山剑法也是格格不入,根本无法相容。而华山剑术却讲究“正合奇胜”,所谓“正合”,即为堂堂正正、浩浩荡荡,攻则以势压人,气吞山河,守则安稳如山,坚韧不拔;所谓“奇胜”,即为出其不意、剑走偏锋,攻则迅捷奇诡、险招制胜,守则变幻无穷,幽深难测,“正合奇胜”更得要正中有奇,奇中有正,正与奇转化流畅、变幻自然,合乎一心,即为正奇相合,更进一步甚至能够达到道家至理中刚柔相济、虚实相生的绝妙境界。不得不说,若以剑意剑理之博大精深而论,华山剑术确实稍胜其他四派一筹,最起码能够很大程度上吸纳融合其他四派剑法的部分精要。但实际上,华山历代弟子,罕有高手能够真正将“正合奇胜”之要旨领悟通透并完全运用到剑法之中,才使得华山剑法最精微奥妙之处未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威名止于和其他四派齐平。 当然,岳不群如今也未能彻悟“正合奇胜”之妙,但却已经颇有心得,正在尝试着以此为纲领,将生平所学之不同派别的剑法招式一点一点的相互印证,汰芜存精,吸纳融合。就好像,用一根最合适自己的坚韧丝线,将精选而出的最饱满的珍珠一颗颗地串联起来,使之越来越和谐顺畅、越来越光滑璀璨……如果最终能够首尾相接,环环呼应,形成一圈完整的“项链”,一个充实而稳固的“圆”,那就是独属于岳不群自己的剑法,独属于他的剑道,或者可以说是由他所创的“绝世剑法”!只是,这个过程中的诸多关节诀窍,岳不群现在还只是隐隐有所猜测,所思所为也是凭着心中一种类似直觉的感应而行,仅仅是刚刚开始而已,并不能看清前路,也就没有捷径可走,可谓任重而道远…… 但是,就算如此,也代表着岳不群的剑术修为由招式层面渐渐深入到玄之又玄的武学理论层面,是由“知其然”到“知其所以然”的更本质上的参悟与修行。毫无疑问,在剑术境界上,他已经领先于东方迷、左冷禅、任我行三人。而他又先后与三人都交过手,在他看来,其他三人的剑术修为表面上看似差不多,但细分下来,当属东方迷稍强,已堪堪超出招式层面,其次乃是左冷禅,已至招式层面极限,乃至将脱未脱之境,而任我行却是最末,毕竟他所通的剑法路数虽然不输于东方、左二人,甚至风格多种多样,以致招式变化之繁复更胜二人一筹,但却仍在亦步亦趋的遵循前人痕迹,就算所通剑法再多几倍,依然还是拾人牙慧,而未曾似他与东方迷、左冷禅三人一般,或多或少隐隐感觉到或是切实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路!不过,在内力方面,情况却是截然不同,当属任我行功力最强,左冷禅次之,岳不群再次,东方迷居末。 如此一来,四人的武功孰高孰低,却是需要实打实的较量一番,才能真正分出强弱胜负。 说起来,岳不群无论内功修为还是剑术境界都稍稍强出东方迷些许,但实际交手中,短时间内岳不群却并不能占到什么便宜。毕竟,面对东方迷这种“敏捷型”的高手,绝大多数内功强于他,但速度又逊于他的“力量型”高手都会觉得十分棘手。就算岳不群本身兼顾“力量”和“速度”,在“敏捷”方面也极为出色,但对上东方迷也并没有什么优势,自然就无法有效压制对方…… 相比于岳不群和东方迷双剑争锋,紫光电闪、青虹激荡的“炫丽”之景,任我行与左冷禅的交战可就“朴实”的多了。 随着交手越久,任、左二人的招式就越慢,越沉凝雄浑,几乎每招每势都能让围观的低层弟子们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们绝不会浅薄的认为这般“缓慢”的招式没有杀伤力。只因二人的拳脚掌剑之力迸发之处,所有的树木、山岩、地面都像被斧钺硬生生刮了一层似的,变得斑驳残破不堪。 这是二人招招式式都施加了极深厚的内力,碰撞激荡之下,皆不能随心收敛劲气所致。 在外人看来,左冷禅右手持剑,使出炉火纯青的嵩山快慢十七路剑法,左手更拳掌变换,尽展大嵩阳神掌之威,招招阳刚威猛,与任我行战得不相上下,难分难解,但实际上,左冷禅却在暗暗叫苦,只觉出招愈发滞涩,已渐生后继乏力之感。未与任我行照面以前,他也曾用心收集过任我行的“战绩”,不止一次的估算过任我行的内外实力,虽然他暗暗承认任我行武功高强,让他极为忌惮,但却绝不认为任我行是不可战胜的!甚至,就算刚刚他亲眼看见岳不群被任我行追得狼狈逃窜而来,也只认为那是岳不群居心不良,刻意保存实力之故。直到此刻,左冷禅才不得不承认,从前他确实小觑了任我行,至少是将任我行的内力看低了两个层次,反而任我行在拳脚招式上的造诣倒是还在他所猜测的范围,甚至还稍稍有点儿“高估”,任我行竟出招时竟不能精细的掌控内劲,以致劲气散而不凝,十分功力只发挥出七八分的威力! 他却不知,这是任我行未能完全适应暴涨的内力以及内力不纯而控制力下降的缘故。否则,依任我行的拳掌造诣,绝不会出现力道混乱,劲气收敛不住的情况。 也正因如此,左冷禅仗着掌剑齐出,并变化随心,才能与之僵持到此刻。但是,随着交手至八十招后,左冷禅清楚的感觉到自身的内力已经消耗了近半,他最巅*峰的状态即将过去,再有二十招,他的战力将不可避免的开始下滑…… 然而,对面的任我行却是丝毫未见疲态,汹涌澎湃的掌力仍旧一波接一波的狠狠击出,就算大多数都落了空,只打得树木炸裂、地面凹陷,但偶有逼得左冷禅不得不硬接,便会大大消耗其内力。毕竟,任我行丹田中充沛无比的内力,虽然无法一次性全部用出从而占据绝对优势,甚至摧枯拉朽的击败对手,但也足以让他毫无顾虑的尽情挥霍,招招式式满负荷运转内力,直至耗死一个又一个左冷禅这般的高手! 眼看将近百招,左冷禅本来红润的面色渐渐苍白起来,额头更浮现密密麻麻的细汗,出招愈发滞涩。任我行见此,立时猜出左冷禅是内力后继不足之兆,而且他更清晰的感觉到,左冷禅右手因黑剑宽阔厚重,挥舞间闷啸不断,力道变化或许还不明显,但其左手的拳掌劲力却是慢慢衰减起来。 当下任我行哈哈一笑,出手更加劲气磅礴,逼得左冷禅内力消耗再次加快。 另一边,岳不群与东方迷搙战正酣,但以他们心思之深,自然不会当真不顾任、左二人之战,就算出招间分心不得,也会在辗转腾挪之际,以眼角余光将任、左二人的情况收入眼底,以防万一。此刻,场外观战之人或许觉得,任我行这次猛然爆发不会长久,只消左冷禅撑过这波凶恶攻势,自会重新恢复僵持之局。但岳不群和东方迷却知,左冷禅最多还能支撑三四十招,之后必会因为内力枯竭而败。 岳不群与东方迷目光一触,似有莫名深意一闪而逝,二人竟主动放缓了出招节奏,但也不敢太过明显。于外人看来,不过是气力消耗过大,略显疲态罢了。 第九十八章 形势不利 嵩山剑法堂堂正正,以势压人,若要发挥最大威力,所用长剑须得既宽且厚、沉重坚实,锋利与否倒在其次,因而大多不曾开锋。左冷禅身为掌门,一身嵩山剑术之强在嵩山历代以来的诸多高手中也称得上数一数二,他所用的黑阔大剑乃是名匠特制,用料考究,比之普通嵩山弟子所用之剑还要重上许多。但他内功深厚,膂力非凡,平日里就算舞上半日也从未觉得累。 只是此刻,左冷禅却觉得手中的阔剑竟越来越重,每一劈斩都要他竭尽全力,才能保证威力不减,而且每一次击散任我行的澎湃掌力,都被那刚猛的反震之力震得手臂酸麻,气力愈发不继。 终于,左冷禅挥剑的动作稍稍僵硬了些许。 任我行对此似是早有所料,眼中立时寒芒暴涨,猛地探手拍向左冷禅的剑身,雄浑的掌力恰到好处的将之击得微微一顿,继而化掌为爪,抓向阔剑。左冷禅脸色一变,右手震动着竭力变招,左掌一记大嵩阳神掌直击任我行胸腹,欲要逼他放弃抓取阔剑。 但任我行同样左掌由下而上穿出,截住左冷禅的左掌,并以更强猛的力道将其掌力击溃,紧接着闪电般扣住左冷禅的左掌四指。 左冷禅左手受制,身形难以腾挪,右手的阔剑变招不得,随之也被任我行的右手抓住。阔剑宽厚又未开锋,任我行不虞被割伤手指,自然立时加大劲力,将之紧紧握住。左冷禅再三振臂发力,运气震*颤剑身,也没能挣开,正要弃剑不用。任我行不由面露冷笑,暗嗤一声还想逃?吸星大*法疯狂运转。 一股凶猛吸力从阔剑上传来,立时将左冷禅的手掌黏在剑柄上脱离不得。猝不及防之下,流转在剑身及他手臂上的内力瞬间便被吸走,而且吸力更顺势蔓延至他体内各大经脉,将他丹田中的内力源源不断的吸走。同一时间,任我行扣住他左掌的手上同样传来强烈吸力,疯狂的吸*食着他左臂经脉内的内力。 左冷禅从未遇到过这般吸人内力的邪门武功,一时间惊骇欲绝,下意识地抽臂想要挣脱,却不妨任我行同样发力拉扯他的手臂。 两人齐齐用力,四臂穆然交叠纠*缠,两人间的距离被拉得更近,几乎面目相对。如此一来,两人肢*体接触面更大,贴合得更紧,也就更方便任我行施展吸星大*法,吸力一时间更盛三分。 左冷禅的内力本就消耗颇多,只剩了不足三成,此时流逝更快,眨眼间已经少了半成,不由脸色惨白。但他到底久历江湖,经验丰富,初时的惊慌过后,立马收摄心神,运转心法,竭力收束内力。 如此一来,内力虽然还在不断被吸走,但流逝的速度却是降低不少。毕竟,左冷禅一身嵩阳心法修为深厚,内力之精纯或许比之修炼少林易筋经或武当纯阳无极功的大高手差了不少,甚至比修炼混元功和紫霞神功的岳不群也有所不如,但却同样是天下少有。 习武之人心境越坚定、修为越深厚、内力越精纯,对自身精元和内力的控制力就越强。毫无疑问,左冷禅对内力的控制力在整个江湖也是排的上号的,此时一旦凝神聚气,即使任我行已将吸星大*法的吸力增至极限,却也觉得吸取左冷禅内力的速度大大减弱,远低于他的期许,不由眉头紧皱,暗道麻烦…… 果然,一直关注着二人战况的岳不群见得左冷禅被任我行抓住双臂,立刻便知任我行发动了吸星大*法?更知道,左冷禅怕是情况不妙……尽管岳不群与左冷禅貌合神离,暗中从未停止过争斗,但岳不群并不缺少大局观,他心中很清楚,五岳正值新生代扬名立万的关键时刻,缺不得左冷禅这般中流砥柱的大高手,而且华山也需左冷禅及嵩山顶住来自少林、武当的压力。更何况,若是左冷禅此刻败亡,他就得面对任我行和东方迷的夹攻,怕是唯有紧随左冷禅后尘一条路! 一念至此,岳不群毫不犹豫的将紫霞神功运至极限,长剑上的紫芒愈发凝实,随即电光火石间连刺三剑,三屡若隐若现的紫芒似是同时激射而出,分袭东方迷脖颈、膻中、小腹三个位置,竟是岳不群很少使用的华山剑宗绝学----夺命连环三仙剑! 原本这招乃是应人而异,施展方式更千变万化,迅猛无匹。要旨乃是通过连续的交手看穿敌人的闪避习惯,之后窥准时机,猛然发招连击三剑,若敌人躲过第一剑,第二剑便已预先击至敌人闪避的位置,就算敌人能够再次躲过,也难避又一次预先击至其闪避之处的第三剑。 但岳不群此时心急救援左冷禅,便用了最为简捷的一种方式,只是御使紫霞神功催发凌厉无比的剑气,以他最极限的剑速连刺东方迷三处要害,试图逼退东方迷而已。 面对这般耗费了岳不群大量真气的绝招,东方迷确实无力硬撼,只能够以极其精妙的身法竭力闪避。但是之后,东方迷只要全力以赴,同样能够仗着不输于岳不群的轻功速度再次将他纠缠住。而且,东方迷也正准备这样做,但在念头一转间,东方迷眼神微微一凝,身法速度不着痕迹的稍稍落下了些许。 在外人眼中,却是岳不群险之又险的摆脱了东方迷的追击,身形化作一抹儿青烟,眨眼间便掠至左冷禅和任我行侧面,狠狠地一剑劈斩,锋锐而森冷的紫色匹练直袭任我行肩膀,逼得任我行立即松开抓着左冷禅的双手,猛地竭力后跃……像极了是害怕落入左冷禅和岳不群的夹击。 然则,深知任我行功力之强的左冷禅和岳不群却绝不会如此作想,更何况任我行在那“危急”时刻,还不忘夺走了左冷禅的黝黑阔剑! 果然,下一瞬,一道凶猛粗大的剑气哗然来袭…… 剑气未必锋锐无匹,但却刚猛沉重,比之左冷禅全力而发的嵩阳剑气还要更胜一筹,岳不群与左冷禅不得不落入被动,各自闪身躲避。任我行身形紧随剑气之后,右手阔剑趁机横劈竖斩,分明是欺左冷禅尚处虚弱,想要痛打落水狗。 左冷禅就算明白,任我行是想尽快解决他,好专心对付岳不群,也顾不得多想,只能在任我行剑下竭力挥掌防守。不过,左冷禅的一身武功造诣到底非比寻常,内力也还剩下两成,当下只求自保,将一门大嵩阳神掌使得虚虚实实,掌影重重,尽数封住周身要害。纵然任我行剑招威势隆隆,逼得左冷禅不住后退,却还是难以在三两招之内击破他的掌势。 有了片刻缓冲,岳不群便已再次挥剑从侧面截住任我行。 叮叮叮…… 剑刃交击声又急又密,连绵不绝。任我行与岳不群以快打快,数息之间便已交手近十招。 左冷禅则趁机退在一旁,暗暗运气调息,抓紧时机尽快恢复战力,却不防此时逼近的东方迷并未前去配合任我行夹击岳不群,反而挺剑向他疾刺而来,只得无奈应战。但他却留了个心眼,仅以掌法虚晃游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实际上仍旧分出些许心神暗自运功调息。他刚刚被任我行吸走近一成内力,此时若能静坐运功,收束精气,以保根基不损,凭他的深厚修为,失去的内力只需数日便可恢复。但现在被东方迷一打岔,就算他留心调息,节制耗费真气,此后也得一两个月苦修才能恢复功力。 场中四人换了对手,继续捉对厮杀,围观的双方门人看得目不转睛之余,却都心生忧虑。在五岳诸人想来,左冷禅与岳不群武功相若,刚刚左冷禅就险些败在任我行的诡异邪功之下,若是岳不群步其后尘,再次落败,那五岳可就情势堪忧了。而日月神教一方虽然一向对自家任大教主武功高强深信不疑,刚刚更亲见他以新近练成一门神功制住了左冷禅,大展神威,但他们也看得分明,教主在与左冷禅交手的百多招中,每一拳一掌都用出了十分功力,劲气勃发,势不可当,却也定然极耗内力,若是因此而在与岳不**手之中内力不继,不幸落败,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事实上,神教众人的担心纯属多余,除了向问天身为任我行的绝对心腹,知晓任我行所练吸星大*法的一些特性,依旧对任我行信心十足之外,其余如黄钟公、、齐丛、童百熊等一众坛主、香主级高手,如今还不清楚任我行新近练成的究竟是何武功,有何威力?仅仅从任我行刚刚制住左冷禅之举勉强判断出,这武功乃是一门高明而又诡异至极的内功! 若论对吸星大*法了解最深者,既非刚刚在这邪功下吃了亏的左冷禅,也非这邪功的修炼者任我行,而恰恰是岳不群。于岳不群看来,不论是吸星大*法,还是北冥神功,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快速积蓄内力,提升修为,然后凭着深厚至极的内力随意御使天下武功,自当战无不胜、无可匹敌,即北冥神功开头所述“本派武功,以积蓄内力为第一要义。内力既厚,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而并非似任我行这般,总是把吸星大*法吸取他人内力的能力当作一门“战斗技能”。事实也证明,这种吸人内力的“技能”在用来在战斗中对付真正的高手的效果并不理想,大约只在初次使用时会让对手猝不及防,之后再用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不仅奈何不得像少林方正那等内力精纯深厚至极的大高手,而且更有被人以类似寒冰真气的手段暗算之虞。刚刚若非左冷禅气力消耗过大,不在状态,以他的深厚修为,完全能够像天龙八部中慕容复和鸠摩智屡屡震开段誉的北冥神功那样,在被吸取内力之初就通过猛然爆发内力的方法强行震开任我行的双手,从而脱离吸星大*法的控制。还有之前,岳不群有心防备之下,就曾仗着宝剑锋锐,剑法犀利,身法灵动,使得任我行既不敢伸手去抓他的长剑,又抓不住他的身体,根本无从施展吸星大*法。 而现在,任我行手中有了夺自左冷禅的阔剑,凭着无比深厚的内力施展出各种凶猛剑招,立时就让岳不群压力大增。每次双剑相斫,任我行灌注在阔剑中的磅礴内力都会将岳不群剑上的紫霞劲气击散大半,更震得他手臂酸麻不已,逼得他不得不避实就虚,出剑隐隐受制。不过二十余招,岳不群已然稍稍落于下风。 场外五岳众人见此,不由面露忧色,而刚刚赶至此处的封不平、宁中则等华山高手更是手握剑柄,一副可能随时出手救援岳不群的样子。与之相反,魔教一方因此信心大盛,但向问天、黄钟公等高手同样神情紧张,却是准备随时出手阻止封不平、宁中则等人插手场中战斗。 双方弟子受他们影响,不由再次剑拔弩张,气氛穆然凝重,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第九十九章 难抗吸星 这算是作茧自缚么?若是之前不将吸星大*法的后半部还给任我行,或许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危局了…… 随着劣势越来越大的危急时刻,岳不群心中竟不可抑制的浮现出种种自我否定的念头。 吸星大*法所造就的磅礴内力,在之前被任我行用以施展掌法之时,还会因为掌劲控制粗疏、散乱不凝而被岳不群轻易击破,但在此时被任我行用以催动狂猛霸道的剑法之时,内力驳杂的影响已被降至最低,反而劲气勃发、滔滔不绝的剑势竟能压得岳不群生出喘不过气的感觉,剑意心境险些失守。好在他毕竟修心养性已久,道心坚定,转念间便将心中那些不该有的杂念驱逐,继而凝神聚气,心灵顿时浸入自身千锤百炼的剑意妙境,气随意动,以气御剑,自然而然便将希夷剑法的种种奇诡变化催发至自身所能达到的极限。 但见一袭细微紫芒若隐若现,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在任我行的狂霸剑势中穿插不休,闪灭不定,尽展华山剑法奇、险之真意。森寒犀利的剑意更隐隐罩定任我行周身要害,令其不得不分出三分功力小心防备,难以肆意进攻。 岳不群其实很清楚,人类在陷入巨大困境或面对难以战胜的敌人之时,会不可避免的生出恐惧、后悔、退缩等负面情绪,动摇意志,影响判断,最终导致失败。但在修行中人看来,这就是心魔的一种,是人精神意识的阴影渣滓,需要在修行中以大智慧、大毅力时常拂拭心灵,将之镇压、驱逐、甚至斩灭,避免其扰乱理智,阻碍修为,从而使心灵时时刻刻保持坚定平静、光明通透,修为勇猛精进。用禅宗神秀大师的偈语便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而在高手对决之中,处于弱势者若能以大无畏之心破除恐惧,恒久的保持澄净空灵的心境、坚韧不拔的意志,往往能够激发自身潜力,将所学的种种高深武**用得更加精微玄妙,发挥出更大的威力,以此避实击虚,足以成为出奇制胜或反败为胜的关键。 就如此刻,在任我行雄浑无匹的内劲和剑势压迫之下,岳不群根本无法分心思索什么狡诈诡计,也无力执行什么战略、战术,只能心神坚守剑意剑理,凭着将剑法练得炉火纯青的本能施展出变化无穷的迅捷奇诡剑招,避实击虚,以巧破力。不知不觉中,剑招已由原本单独的希夷剑法延伸到狂风快剑、玉女剑法、铁针剑式、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回风落雁剑等剑法中的诡变妙招,更是前所未有的与岳不群一身灵动迅捷的轻功融洽为一。剑影蒙蒙,身影重重,在任我行的浩荡剑势中时隐时现,飘摇不定,已分不清他是身随剑走,还是剑随身动,或者说是身剑合一…… 场外观战众人固然为岳不群剑术之精而惊奇不已,身为当事人的任我行更是脸色难看,先前把岳不群完全逼入下风之时,本以为将其拿下不过是时间问题,却未想到岳不群的剑术精进如斯,竟能极大地弥补其在功力方面的绝对劣势!况且,任我行以自身非凡的武学见识看来,这并非岳不群的剑术境界在战斗中飞速成长,而是岳不群本就有了这等超绝的剑术造诣,只是一直未曾遇到能够在剑术上压制他的对手,才使他没能完全挖掘出自身剑术的极限威力,如今他在自己无匹功力的压迫下陷入困境,穷极心力的苦战支撑,竟渐渐破除了身体和心灵上的潜力枷锁,发挥出了其剑术境界应有的威力……换而言之,自己给岳不群当了陪练! 事到如今,任我行不得不承认,但以剑术而论,岳不群已胜过他良多。只不过,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能放过岳不群。不仅仅是因为两人间的新仇旧恨,更是因为,以岳不群如此勇猛精进的势头,其武功要不了多久就能再次追上他,成为他称霸江湖的一大劲敌…… 一念至此,任我行顾不得自身经脉的承载力几乎到了极限,强行再提几分功力,直到经脉隐隐作痛,内力运转稍显滞涩,才咬牙维持稳定。如此一来,不仅他的剑势威力再增数分,隐隐然又勉强压制住岳不群,而且还能以左掌连连轰出刚烈无匹的掌力,环环紧扣之后,竟将岳不群的身形牢牢限制住在他的剑势范围内,再不能随意躲闪…… 这招果然有效,数息之间,岳不群已被逼与他剑刃相斫的硬拼了三记,气力损耗倒在其次,关键是岳不群的身法速度因此而稍稍一缓。 任我行暗暗大喜,加紧依法施为,又接连逼岳不群硬拼数记,每次都全力催发劲力。纵然岳不群竭力以紫霞柔劲消融化解,依旧被震得手臂酸麻,内息浮动。不得已,岳不群只得将紫霞神功运至极限,仗着内劲之精纯胜过任我行一筹,连消带打,才勉强抵挡住任我行剑上的汹涌劲气。 叮……叮……叮…… 乌光湛湛,紫芒璀璨,二者每次狠狠相斫,脆响中迸出明亮的火星。 终于,叮……哧……一声异响,双剑在又一次对斫之后齐齐折断,残刃眨眼间飞射无踪。 这一下大出岳不群所料,毕竟他手中之剑乃是华山掌门历代相传的佩剑,若说削铁如泥,或许有所夸大,但看其坚韧锋利数百年未减,却绝对是江湖少有的利器。他也从未想过,在他运足真气的情况下,这等上品宝剑还能被其它兵刃损毁。对此,岳不群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瞬息之后,他立即将右手的带柄断剑砸向任我行面门,同时左掌侧劈,携着朦胧紫气,直袭任我行腰腹。 只可惜,任我行早有预谋,他接连逼迫岳不群硬拼,为的就是震断岳不群的长剑。一旦岳不群手中没了这让人忌惮不已的锋锐利器,一身剑法再精妙也是白搭,而若论拳掌功夫,岳不群可能不输于他,但功力却远逊于他,又如何会是他的对手?见得岳不群临变不乱,应对有方,任我行却是不屑冷笑,蓄势已久的左掌兀地下推,便截住岳不群仓促而发的左掌,翻转之间更是扣向岳不群手腕,而他右手也同时携着断剑上扫,将岳不群丢来的断剑击飞,又毫不停顿的斜劈岳不群肩颈…… 或拳或掌,或爪或指,两人闪电般拆了数招,终究是任我行算计得逞,占了先手,岳不群又顾忌他的吸星大*法,不敢与他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因而出手隐隐受制,渐渐防多攻少,落入被动。 此情此景,让任我行不由地想起了年前两人第一次交手,那次是岳不群施计震断双方兵刃,才能趁机逃遁。而这次,反倒是他自己需要毁掉岳不群的兵刃,才能稳稳压住岳不群……不过,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剑术惊人兼且诡诈机变的华山掌门生离此地! 任我行虽然杀心蠢动,但也并不想与岳不群鲁莽死拼,以伤换命,更不想让他有机会临死反扑,所以出手间愈发严谨,使得岳不群无机可趁,气力消耗飞快。 忽然,任我行连发数掌,劲风呼啸,掌力环落,将岳不群的身形牢牢圈住,同时他已跃身而起,再次将内劲蓄至极限,双掌徐徐推出,劲气团团环抱,居高临下的压向岳不群。这是九天神掌中的一记杀招,原本虽然威力不俗,却并不能似这般强行压制岳不群,只是任我行不顾内劲反噬,将功力提至极限,才能达到这种惊人效果。 身形被限制在一个狭小范围的那一刻,岳不群就知道下一招绝难躲过,因而毫不迟疑的摒弃杂念,凝神聚气。待得任我行掌势压来,岳不群双掌穆然回收,温润柔和似纯洁紫玉,继而相互交叠着悍然击出。坚韧凝实的掌劲接连破开任我行的重重掌风,直到触及其掌力核心,相互抵消,才缓缓停滞。但下一瞬,任我行竟再次振臂运劲,手掌推着劲气又徐徐前进,逼近岳不群的手掌。 岳不群脸色一变,只觉自家以紫霞柔劲聚成的强韧掌力消散极快,而且受功力所限,即使他竭力灌注真气,仍不勉后劲不足,难以为继…… 啵……一声闷响,两人手掌接实,岳不群被震得内息浮动,气血不宁,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掌力不受控制的溃散,不由目露惊骇……若是任我行继续输出掌力,双方势必开始比拼内力,而他内力已散,注定要落于下风,更何况任我行内力之深,堪称天下数一数二之列,非他能敌;最可虑者,若是任我行借机施展吸星大*法,他此时亦无力运功反震,挣脱不得…… 果然,任我行趁着岳不群内息浮动,反应不灵的一瞬间,立即化掌为爪,穆然扣住岳不群的双掌,吸星大*法全力发动。双手立时释放出一股凶猛吸力,侵入岳不群手上经脉,使得他浮动的内力不由自主的顺着双臂经脉疯狂涌去,飞快的外泄。 危机临头,岳不群自是不甘受制,猛然断喝一声,借以凝聚心神,重新运转紫霞神功,竭力控制内力沉入丹田,化作丝丝缕缕的紫霞柔劲,交缠缭绕,结为一团,抱元守一。 这是岳不群结合紫霞神功与抱元劲所悟的敛气聚力之法,能够机有效的收束内力,沉淀精气。此时一经用出,逸散在岳不群周身经脉的内力大部分立时重新归向丹田,与丹田中剩余的内力汇合为一,而一小部分仍旧不受控制的不断被任我行吸走。 感觉着从岳不群手上吸来的内力流直似大河变小溪,竟是越来越小,任我行绝不相信这是岳不群的内力频临枯竭,当下冷笑一声,吸星大*法催动到极限,吸力穆然再增几分。 岳不群之前接连大战,内力本就消耗不轻,只剩不到五成,刚刚被任我行吸走半成,其余的四成左右都已汇入丹田,化作紫霞柔劲抱元归一,虽仍旧被任我行侵入的吸力不住撼动,一丝一缕的慢慢抽走,但到底有了喘息之机。此刻吸力再增,岳不群只觉凝为一团的内力竟微微震颤起来,并越来越烈,几有崩散之兆。 不过片刻,原本被不断吸走的内力已由一丝一缕扩大为潺潺细流,岳不群不禁面色发白,背后冷汗淋漓,念头飞速转动,思索着解决之法。 第一百章 峰回路转 场外华山诸人见得岳不群与之前的左冷禅一样,被任我行以诡异邪功制住,皆是脸色大变,宁中则和成不忧更是直接拔剑,就要上前救援,却不防魔教一方的向问天等人齐齐压来,拦住去路。五岳其他高手见此,纷纷逼近,声援华山,双方刀剑对峙,就要再次厮杀。封不平深知宁中则和成不忧只会一味的猛打猛冲,生怕他们吃亏,上前低声劝解道:“先等等……掌门正在与任我行僵持,未必会输!”众人听劝止住了冲动,但仍神情紧张的注视岳不群的情况。 左冷禅与东方迷交手之处离任、岳二人不远,自然很快就发现岳不群陷入危机。他第一时间就想去救援,但对面的东方迷却死死的缠住他。若是左冷禅的轻功与东方迷相当,或许能够像之前的岳不群一样暂时甩开东方迷,但实际上左冷禅的轻功与任我行差不多,比之岳不群和东方迷却差了一筹。而且东方迷很清楚,刚刚不着痕迹的放任岳不群去救左冷禅,还可以说是岳不群轻功太高,留之不住,就算任我行有些不满,也不好责问,但若是此时再让左冷禅脱身去救岳不群,可就过于明显,之后任我行定然会大发雷霆了……因而当左冷禅一再试图脱身之时,东方迷都会如影随形,紧紧缠住他。 片刻之间,不论岳不群如何凝神聚气,内力流逝的速度仍然越来越快,丹田中的抱元归一的内力团虽然还未崩散,却也被抽丝拨茧般吸走了四分之一。那可是岳不群全盛时期的近一成功力! 混元功……紫霞神功……抱元劲……神照经……欢喜禅功……吸星大*法残篇……枯荣禅功……阿罗汉神功……岳不群的脑海中接连闪过种种内功心法,期望寻出紧锁自身内力的法门,但这些功法他都已参悟纯熟,倒背如流,若有相关妙诀,早在他受制的一瞬间就会反应过来,自然而然的用出,根本不需要刻意搜寻……眼看稍一分心,自身内力流逝就更快了,岳不群无奈只得闭上双眼,放弃对外界的感知,收摄全部心神,意沉丹田,凝守真气,以此增强对内力的控制力,尽量减缓其流逝速度。 如此返神内照之下,岳不群的主意识对自身境况一览无余。 但见丹田茫茫虚空之中,无数丝线般的柔韧紫气层层叠叠的紧紧缠绕成一团,却又在其中不住地游走流转,艰难地抵御或卸开某种无处不在而又诡异莫名的吸噬之力。但紫气线团不论抱得再紧,终归不是完全融合为一,或大或小有着不少间隙。特别是最外层,屡屡有间隙浮现,附近的紫气丝线便会陷入短暂的半游离状态,还未来得及重新绕住线团主体,就在诡异吸力的拉扯下无力的溃散,退化为斑斑点点的莹白内息,继而涌出丹田,在经脉中重新汇成一股中正平和的白蒙蒙混元内力,顺着吸力的牵引,直奔手臂的经脉而去,紧接着从掌心的劳宫穴窜入任我行手中经穴。这个过程看似复杂,实则在瞬息间便已完成,足见吸星大*法吸力之强,纵然岳不群习练紫霞神功有成,紫霞劲气柔韧精纯,却也无法完全抗衡。 岳不群平日练气,素来是先以混元功的内功心法和外功掌法内外相合来“炼精化气”,其间辅以紫霞神功的养气归元之法增加效率,如此糅合先天、后天之气融汇而成的真气又经过紫霞神功调和化纳之法去粗取精,同时于经脉窍穴中以混元功的心法意境和行功路线反复运转凝炼,才能得到混元功所独有的中正平和性质的混元内力,最后储于丹田,便似一大团白蒙蒙云雾浮于丹田正中。所以,内力本质上就是人体精与气在意念引导下化合而成的真气,准确来说就是一种衍化出独特属性的真气。之后,若运转混元功出招,则直接从丹田导出混元内力,以招式附带的运劲使力技巧在某些经脉及穴位中经过短暂的积蓄压缩,配合身体外在的发力动作打出;若是运转紫霞神功出招,则须得先将从丹田导出的混元内力经由紫霞神功的心法意境及行功路线运转开来,升华为质量更高、威力更大的紫霞劲气,再按照招式技巧蓄力打出。而混元内力的性质又中正平和,涵含阴阳,几乎适用于催动绝大部分武功招式,更能与同出于道家紫霞神功相辅相成,因而混元内力转化为紫霞劲气的过程极为顺畅,凭岳不群如今在这两门玄功上的深厚造诣,足以瞬息即成,若能再进一层,便可达到念动即成的最高境界。 而此时,岳不群便是将丹田中的混元内力尽数化为更加精纯的紫霞柔劲,极大的增强了控制力,更紧紧缠绕成一团,才能勉强抵御吸星大*法那凶猛儿诡异的吸力。否则,依照第七层混元内力原本的平和松散状态,怕是根本无法有效的抵挡吸星大*法,一时半刻间便会被吸个精光。当然,若是岳不群的混元功更进一步,达至第八层巅峰或是第九层境界,那时以混元内力本身之精纯稳固,便足以不惧吸星大*法的吸力了。 实际上,岳不群也曾不止一次设想过如何才能抵抗甚至无视吸星大*法,大致成果有三:其一,针对吸星**并不能隔空吸功,而是必须有肢体的直接或间接的相触才能吸功这一特性,完全可以让修炼吸星大*法之人不敢抓或抓不住自身的兵器和肢体,以致无从施展吸星大*法。较为简单的就像之前岳不群依仗精妙的剑术、锋锐的宝剑及迅捷的身法,便让任我行短时间内奈何不得。而此方法之大成,当属练成葵花宝典的东方不败,行动诡异迅速无比,使得任我行根本无机可趁;其二,从自身的内力越深厚越精纯,根基就越稳固,越能控制自如,便越能抗衡吸星大*法的凶猛吸力这一点来看,若能将一门上乘内功练至即将或者已经打通任督二脉的高深境界,内力之精纯稳固便足以不惧吸星大*法或北冥神功了。此中佼佼者,当属鸠摩智、风清扬、方正、冲虚之流;其三:从内力的本质入手,通过一些特殊功法,将内力衍化或脱变成某种极限属性的真气,比如韦一笑的寒冰绵掌、成昆的幻阴指、玄冥二老的玄冥神掌、左冷禅的寒冰真气、陈家洛的凝血神爪等武功修炼出的极阴极寒类真气,与之相对的就是天山童姥的八荒**唯我独尊功、王重阳的先天功、张无忌的九阳神功、鸠摩智的火焰刀等武功修炼出的极阳极热类真气,还有旁门左道中丁春秋的化功大*法、李莫愁的五毒神掌、灵智上人的毒砂掌等毒功修炼的险恶剧毒类真气。这些独特属性的真气,持之以恒的修炼便会浸入人体的方方面面,影响乃至改变人的体质,如此则关键时刻能够将之深深隐藏在身体气血之中,躲过吸星大*法吸力的“搜索”,继而又能随时转化为独特的内劲暗算反击,只要下得了内力大损的决心,瞬间向施展吸星大*法之人体内灌入大量极限属性的内力,使他来不及消化,便会将他的经脉及身体或冻结、或灼伤、或毒气攻心,并且很难自行恢复;当然,也有兼具第二、第三种方法的例子,就如张三丰的太极功,已将真气内力御使到阴阳*交*泰、刚柔并济如水火交融的妙至巅毫境界,内力之深厚精纯固然不惧吸星大*法,阴阳属性变化自如更能随时反攻倒算;也有老顽童周伯通的空明拳,大成之后可将内劲运使的虚实如意、若有若无,足以使吸星大*法吸个空空如也,无处着力。以此推论,若是能够将混元功练至“阴阳交汇,混元归一”的第九层境界或者将紫霞神功练至“阴阳和合,化生罡气”的第三层境界,其实也能无视吸星大*法。 但不论怎么看,以岳不群目前的混元功第七层及紫霞神功第二层的内功境界,都无法完全抵挡吸星大*法,只能被动的意守丹田,勉强与任我行僵持,而任由紫霞柔劲一丝丝崩解为混元内力,被任我行吸走。 须臾之后,岳不群丹田中的紫霞柔劲已不足全盛时期的两成,就算任我行现在罢手,他也已经元气大伤,非三五个月不能恢复。 不过,因为全部意识倾注丹田,岳不群敏锐的发现,随着紫气线团被一丝丝、一层层剥离,损失大半之后,中间核心部分竟愈发紧密,崩解的速度大大降低。换而言之,任我行吸走的内力流正缓缓变小……又过片刻,待得紫霞柔劲不足一成之时,紫气核心已非之前丝丝缕缕纠缠的线团状态了,而是朦朦胧胧一整团,表面紫气似香烟缭绕,悠游自在。面对无处不在的吸力不断拉扯,只是偶尔才紫光粼粼的抖动一下,其余时间竟似“视而不见”,仿若其不存在一般。 氤氲紫气? 此情此景,岳不群意识中第一时间浮现出这个内功专用词汇,旋即便确认无疑。他很早就体会到紫霞神功的养气归元、运劲使力之法能够精炼真气、增强内力、加持耳目的强大效用,但却从未想过,紫霞神功还能潜移默化的将内力凝炼升华为氤氲紫气----尽管只是所有内力中极少的一部分! 若能完全凝实稳固下来,可就是几乎不输于易筋经或纯阳无极功大成时的精纯内力! 念头急转间,岳不群渐渐恍然:自己从会战开始至今,一直在运转着紫霞神功,丹田的混元内力尽皆化为紫霞劲气聚为一团,每每出招消耗,都是从最外层开始取用,甚至被吸星大*法持续吸*噬之时,也是从最外层开始剥离,最核心部分的反而一直未曾触动过。依照越靠近核心能量级越高、密度越大、质量越高的理论来看,这最核心的一部分恐怕就是自己所有内力中最凝炼、最纯粹的精华部分!如此倒也说得通,毕竟自己一身内力已颇为浑厚精纯,其中精华浓缩聚集起来,能够达到氤氲紫气的等级也是应有之理…… 正在岳不群庆幸自己脱离吸星大*法的威胁之时,忽觉任我行双手上的凶猛吸力骤然消失,随即又一股磅礴浩荡的阳刚内力从任我行掌心飞速注入他的劳宫穴,并沿着手臂经脉疯狂的涌向周身…… 任我行疯了!岳不群一时亡魂大冒,身体本能的想要抽回手掌,但却被任我行五指似铁钳般死死夹住,难以动弹,其掌心涌出的内力更是犹如堤坝崩塌的洪流,越来越大,无穷无尽,却又一滴不落的灌入岳不群的经脉! 第一百零一章 精气反哺 岳不群急忙散开意识,恢复感知。一睁眼,就看到任我行双目充血赤红,脸上青筋暴凸,其中气血似细蛇般游走不休,而且全身衣袍鼓荡,劲风猎猎,却仍掩不住内里膨胀起来的筋骨肌体…… 走火入魔! 岳不群心头一跳,未及多想,便觉自身手臂以内的沿途经脉胀痛,稍一感应,就发现任我行灌入自身经脉的阳刚内力已有自己全盛时期的三成左右,比之自身丹田如今的氤氲紫气虽然质量上差了一筹,但数量上却是翻了两番,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恐怕无需片刻,就给自己完全“恢复功力”了! 不过,这由吸星大*法胡吃海喝而来的大杂烩内力,岳不群当真是敬谢不敏,而且看这内力倒灌的凶猛势头,虽然不知道任我行之前到底吸了别人多少内力,但至少可以肯定,足够将两人的全身经脉撑爆好几次……动念间,岳不群再次发力抽动双手,却发现任我行手上充满劲力,死死扣住他的手掌,就算他再三使力,依然纹丝不动。 如此一来,岳不群如何还不清楚任我行打算,定然是怕自己一抽手,他任某人就会被躁动失控的无尽内力给炸得尸骨无存……彼其娘希!要死了还拉我垫背…… 实际上任我行更是有苦难言。原本他练成吸星大*法,将争夺教主之战中所俘虏的二十多个前黑木崖长老及坛主级数的高手尽皆吸干内力,化为己有,一身内力之巨当真无可计数,就算经过凝炼,有所损耗,也至少有两三百年功力。只可惜时日尚短,不能彻底发挥威力,因而在先后与岳不群、左冷禅交手之时,就算肆意挥霍内力,也仅仅只能做到压制,而不能摧枯拉朽般将他们击败。特别是刚刚与岳不群斗剑、斗掌,屡次超负荷运转内力,已是伤了经脉,随后对岳不群施展吸星大*法,更是所获寥寥,双方竭力僵持了许久,反倒大耗心力……在这吸星大*法初成之际,如此不计后果的长时间极限运转内力,甚至损伤经脉,终于致使这邪功的后遗症提前爆发,其体内长江大河似的磅礴内力渐渐暗流汹涌,激荡不休。偏生任我行接连大战后身心俱疲,感知灵敏度大大下降,未能第一时间发现自身内力的异常,反而还在一门心思的用吸星大*法与岳不群僵持。待得不同性质的内力开始相互争斗,越演越烈之时,任我行才后知后觉,但再想压制已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看着失控的无尽内力在体内兴风作浪,争斗激荡,引得气血逆行,五脏六腑绞痛,身体膨胀欲裂!直到一部分内力顺着双手的接触涌入岳不群体内,他体内的症状才稍稍缓解,暂时免去了爆体之危……如此一来,他又怎能允许岳不群独自脱身? 感受着体内的内力飞快的上涨,眨眼间已然接近自身全盛时期的五成功力,岳不群无奈放弃手上的挣扎动作,开始集中意念,引导这些内力按照紫霞神功的路线运转,试图将之初步炼化。但是,这些内力本来源头各异,即使经过任我行反复炼化,大致呈现出任我行早前所修炼的那种阳刚内力的性质,也仍旧有些桀骜不驯。而且它们到底不是岳不群自身修炼所得,岳不群强行牵引它们运转,实在是事倍功半,慢吞吞犹如龟爬,比之自己本身内力的如臂使指情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若是平日,这种炼化速度自是无妨,些许水磨工夫而已,但是此刻,随着任我行持之不断的灌注,自身经脉中的内力上涨速度极快,而这种炼化效率又实在太低,根本不济事。眼看事不可为,岳不群立时转而尝试着以吸星大*法后半卷所载的炼化外来内力之法,将这些内力尽数导入中丹田膻中穴,大大减轻自身经脉的负担,随即将又从中丹田缓缓溢出的内力散入周身空闲着的各大经脉,运行炼化着导向下丹田气海。此番借势运力、以气御气的取巧办法并不能完全炼化这些内力,却也能将之初步控制,加以引导。不过,岳不群可不敢就此将这些内力汇入自身的氤氲紫气,否则就是往一碗白粥里加一大锅老鼠屎,实在得不偿失,即使短时间内即功力翻倍增长,但以后也很可能会因内力驳杂不纯而失去进步空间。所以,岳不群先一步将丹田中的氤氲紫气导出,沿着任脉下沉,暂时积蓄在任脉末端的会阴穴之中。而从诸经脉汇入丹田的内力,在丹田中稍作盘桓凝聚,又受岳不群的意念牵引,从丹田溢出,经神阙、下腕等穴沿任脉向上游走,渗入诸多阴脉,经五脏六腑略加调和后进入诸多阳脉,继而汇入督脉,再次进入膻中……如此通行全身,大致上炼化一遍,就可暂时纳为己用。而在中丹田膻中穴里,再以这些初步炼化后顺从控制的内力挟裹着从任我行手上源源不断新输来的内力,二者一同按照紫霞神功的运转方式不停地运行,即可迅速化作一种较为粗糙松散的紫霞劲气…… 如此周而复始,岳不群便将任我行手上输来的内力不断炼化,于全身经脉内流转运行,才稍稍松了口气。 默默感觉一番,岳不群不由一惊,就这一会儿,累积的内力总量竟然已经远远超出他自己全盛时期的内力,几达到了第七层混元内力的两倍,并且还在飞快的增多……转而仔细看了看任我行,见其眼中赤红精芒稍稍减弱了些,脸色紧绷,额头现汗,显然正在凝神聚意压制内力。只是从他依然膨胀的身形,还有这极为吃力的样子来看,恐怕效果不怎么样! 又过片刻,随着所接纳的内力总量再次翻倍,岳不群自身的气血开始燥热翻涌,经脉隐隐生出胀痛感,炼化后的内力运行也渐渐滞涩起来。他知道,这是短时间内摄入过量外来内气,已经渐渐影响、甚至扰乱本身的阴阳五行气机所致,而且,他的经脉承受能力即将达到极限。若是任我行灌输内力的速度继续保持不变,恐怕无需多久,他就会和任我行一样,身体被巨量内力撑得膨胀欲裂…… 眼看任我行努力控制内力的举动仍旧毫无起色,岳不群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略一思忖,便将体内粗糙松散的紫霞劲气分作两股,一股在任脉周围循环,继续炼化灌入的内力,顺势拓宽任脉,另一股稍加凝结后,逆着督脉徐徐推上,缓缓拓展着督脉,沿路每遇支系经络或与其它经脉的交会穴,便都分出一股内息注入其中,同时拓展各处更为细小的脉络,而督脉中的内息主流有着后续源源不断的补充,根本不虞匮乏,更进而开始拓展十二正经等各大经脉…… 其实,岳不群持之以恒的修炼混元功和紫霞神功这般道门上乘玄功,潜移默化之下,最重要的主经脉本就被拓展温养的极为宽阔坚韧,现在以这粗糙的紫霞劲气再加拓展,效果并不明显。岳不群自然明白这点,之所以这样做,却是看准了这些内力“不要钱”,数量又太多,用来拓展平日不曾重视而又极其繁杂的旁支、细小经络,消耗多少都不心疼。这可是对今后的内功修炼大大有利!当然,单单是拓展经脉并不能消耗多少内息,更多是用在打通无数细小经络之上。这些经络,往往离混元功和紫霞神功的行功路线颇远,原本只能在每次内功进阶之时被动的接受真气的粗略洗礼,效果甚微,此时在岳不群不计消耗的疏通、拓展、温养之下,自然大大增强,足以经得起更强盛的气血、内气的运行。 到了这一步,岳不群稍一迟疑,便即狠狠一咬牙,按照混元功所述之经穴要旨,引导仍旧充沛无比的内息朝着自身平日未曾打通的那些大穴而去…… 平常习武之人,在岳不群这个年纪和功力,大多都只打通了人体三百六十五正穴中的一半左右,而岳不群借助紫霞神功和枯荣禅功的独特玄妙,此前打通了两百五六十个正穴,已是混元功第七层功力所能达到的极限,再也难以为继。但现在,有了这数倍于混元功第七层的充沛内力,以及被充沛内息壮大得沸腾不已的气血,岳不群甚至有信心打通到三百五十余个正穴。之所以不是全部,却是因为,最后那几个大穴位置极为关键,关乎人体性命根本,打通时异常危险,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元神髓海、五脏六腑等紧要之处,轻则内力受损,重则引发气血逆行、走火入魔、经脉爆裂、癫疯而亡等等恶果,实在不宜轻动。更何况,现在用来打通穴位的内力并非自身修炼所得,控制并不精微,用来打通寻常正穴尚可,若用来打通性命攸关之要穴,那风险……呵呵,是个正常人都伤不起。 事实果如所料,最开始一连十数个正穴的淤塞之处在这般磅礴内力之前一触即破,直到三十多个之后才感觉到明显的阻碍,但在无尽内力一波接一波的不断冲击之下,仍旧顺利破开,只是打通的速度不可避免的稍稍下降。 ……两百九十七……两百九十八……两百九十九……三百……忽的,在打通第三百个正穴之后,岳不群只觉全身一个激灵,穆然舒畅不少,五脏六腑及周身经脉轻轻一颤,旋即渗出星星点点的莹白内息,汇成蛛丝般的白蒙蒙真气连通起来,一瞬间即遍布周身经脉穴络…… 混元真气! 这些莹白内息中正平和,精纯温醇,正是岳不群平日修炼混元功之后,自动融入五脏六腑及经脉大穴随着气血暗暗运行的那一小部分混元真气,此时竟出乎意料的自动浮现出来,于经脉内壁缓缓流淌,在充斥经脉的粗糙紫霞劲气之中格外显眼,既不与之相溶又不与之冲突,就似紫色溪流表面漂浮着的一根白线。 岳不群思维稍稍一顿,便即反应过来,这是混元功突破的特征----精气反哺!原来,打通周身三百正穴之后,便会突破到混元功第八层……动念之间,岳不群连忙控制着混元真气汇向下丹田,继而沉入会阴穴的氤氲紫气之内。 受此精纯至极的元气滋补,氤氲紫气立时胀大一圈,愈发浓郁凝实,直似火焰般灵动缭绕。 第一百零二章 两败俱伤 如今,岳不群已将氤氲紫气视为自己一身修为之根本,见其火候更进一步,不禁暗暗欣喜。但下一瞬,岳不群便体会到了混元功突破至第八层的另一惊喜,却是经脉里内力的运行速度不由自主的开始加快,并愈发猛烈的冲向下一个淤塞的正穴…… 受此影响,手上经穴对任我行灌输过来的内力流的接收速度竟大大增加,使得任我行眼中外溢的赤芒又弱了一分,膨胀的身形也有了回缩的趋势。 觉察到自身的变化,任我行紧绷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但随即又为流逝的巨量内力而暗暗心痛。大致一算,不由嘴角抽搐,那可是足足两甲子的功力啊! 这一点儿,岳不群绝不否认,只因片刻之间,这些内力又接连打通了四十余个正穴,将他打通的穴位总数推到了三百五十个以上……这已经是混元功第八层的极限,直逼第九层! 诸经穴脉络畅通无阻,而内息又浩浩荡荡如长江大河,岳不群只觉周身劲气勃发,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若是就此打住,岳不群敢肯定,今晚自己做梦都会笑醒。但是,依然在无休止暴涨的内息以及开始膨胀的身形都告诉他,若是再不设法排泄,他马上就要比任我行更“胖”了! 岳不群再次发力抽了抽手掌,不出所料的还是纹丝不动,显然任我行并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不仅如此,任我行似乎是怕极了失去救命稻草,连忙在手上再加几分力,扣得更紧了,直瞪着眼睛睁得更大了些,好似在怒斥:占了便宜就想跑?……没门儿! 不论如何,反正岳不群心底对自己“不负责任”的没品举动是一丝儿负罪感都没有,他此时心念电转,想的都是如何解决困境……接着打通穴道?不行,剩下的几个大穴都在髓海、脊柱、五脏六腑的核心部位,这样仓促蛮干根本就是找死!……化入氤氲紫气,加以精炼?也不行,虽然这样能够让内息质量有所提升而数量大大缩水,有效减缓膨胀力度,但毁了氤氲紫气,就是毁了自身修为的根基,明显得不偿失…… 还未等岳不群想出办法,浑身隐隐胀痛的感觉愈发明显,巨量的内息已经充满了他全身的经脉,甚至开始从下丹田满溢而出,沉向任脉下端的会阴穴,那里可是隐藏着氤氲紫气!若是真让这些粗糙驳杂的内息混入氤氲紫气,冲淡甚至污染了精纯至极的氤氲紫气,那岳不群可就要哭死了。 没奈何,岳不群只得集中意念,先竭力控制着下沉的内息的势头,不让它们接触氤氲紫气,同时又将氤氲紫气再次往任脉末梢更深处压了压。 但巨量的内息已经塞满各处经脉,后续涌入的根本又无处容身,相互间重重挤压之后,只能涌向这个最可能突破的“薄弱点”。岳不群身体上胀痛不已,难受至极还在其次,其精神意念上承担的无形压力更是越来越大,在僵持中不可避免的落于下风。实际表现出来,就是内息洪流步步进逼氤氲紫气,越来越近,最后二者仅有一线之隔……岳不群已是满头大汗,但仍咬牙硬撑,眼看二者就要接触,他鼻间挤出一声闷哼,心下一狠,忽的意念爆发,将二者各自向后狠狠一推…… 这般蛮横举措,下方会阴穴内的氤氲紫气固然被挤得狠狠撞向任脉最末梢,而上方的内息洪流更是被震得势头倒涌,相互冲突之下,内息剧烈激荡起来。还不等岳不群有所反应,内息洪流竟猛地回头倒涌,沿任脉向上逆行,穿气海,过膻中,至承浆,又毫不停滞的冲入龈交穴,进入督脉,上神庭,达百会,又沿脊柱下冲,狠狠撞向督脉末梢的长强穴…… 见得岳不群忽然面部充血涨红,眼珠外凸发紫,额头、脖颈更是条条青筋抽搐,任我行不禁眼皮一跳,心头骇然,这气血逆行的模样比之刚刚的他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旋即深深担忧,生怕岳不群就这样爆体而亡,他自己没了排泄内息的去处,也得紧跟着完蛋! 岳不群自是不知任我行的复杂心思,刚刚被气血逆冲,他只觉浑身剧痛,头脑一蒙,似乎思维都停滞了一样,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他恢复意识之后,再想控制内息洪流之时,却发现自己的意念一注入其中,便会被狠狠弹出,再三尝试,皆是如此。内息洪流竟是翻脸不认人,再也不受他控制了! 见此,岳不群心头焦急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强忍着身体上的痛楚,将意念转向会阴穴的氤氲紫气,却发现会阴穴刚刚经氤氲紫气狠狠一撞,似是被撞破了一般,丝丝氤氲紫气从中缭绕而出,向着脊柱末端的长强穴探去。人身会阴、长强两穴相距不过数寸,但会阴属于任脉,长强却属督脉,两脉的内息在此间决不相通。岳不群又忽得记起,似乎长强穴刚刚也被内息洪流狠狠撞了一下,那么……果然,长强穴好似同样没了壁垒,任由氤氲紫气毫无滞涩的窜入…… 这一瞬,任督二脉内蕴的某种神秘气息似是豁然畅通,浑身一个激灵的奇妙感觉再次降临,身心俱酥,被气血逆冲的鼓胀剧痛甚至都减轻不少,继而五脏六腑及周身经脉轻轻一颤,沸腾的气血骤然一顿,渗出密密麻麻的莹白内息,数量明显比之刚刚突破混元功第八层时多出数倍,甫一出现在经脉之中,便相互连成一股精纯至极的白蒙蒙混元真气。 岳不群本以为进入长强穴的氤氲紫气定会混入内息洪流,却不想这遍及周身经脉的混元真气竟出现的如此及时,刚刚好承接住氤氲紫气……此情此景,恰似混元真气丝线网络的某个极为关键的断口被氤氲紫气补上! 如此一来,何止任督二脉畅通,而是周身经脉俱通,气息浑然为一,却又遍及四肢百骸,无处不在。下一瞬,无须岳不群引导,氤氲紫气自然而然便融入了这精纯至极的混元真气网络,啥时消失不见,而白蒙蒙的混元真气却立即按照某种玄妙方式循环流转起来,各处真气运行有快有慢,而最核心的任督二脉之内的真气更是犹如惊鸿电闪,顷刻间循环游走九次,粗壮了一圈。 岳不群胀大的身形开始缓缓消减,沛然沸腾的气血也被拨乱反正,渐渐稳定顺行起来。他知道,这是混元真气在自发的炼精化气,抽走了气血中强的过剩的精元…… 不知不觉中,白蒙蒙的混元真气竟似染上一层淡淡紫芒,并越来越盛,待得任督二脉之气游走了三十六周天之后,整个真气网络已尽皆化作一片璀璨紫气,精纯醇正,泊泊然、绵绵然,游走间似溪流潺潺,也似烟雾缭绕,又似焰火荧荧……分明尽是氤氲紫气,却又比之前消散的那一小股更为醇厚灵动。而仍旧充斥着经脉大部分空间的紫色黯然的内息洪流与之相比,虽然数量上胜过十倍有余,但质量上不吝云泥之别! 在任我行惊异的眼神中,岳不群的身形迅速恢复正常,温玉般的肌肤隐隐有晶莹紫芒流转,双眸间暗蕴紫星,神采内敛。无需多想,任我行便知岳不群修为大进,但念及这是得了自家大半功力的成果,就恨得牙痒痒,只想一掌拍死目前这个混账宿敌。俄而,任我行眼珠一转,嘴角一丝阴诡一闪而逝。 随着氤氲紫气的流转速度渐渐放缓,岳不群才蓦然回神,只觉四肢百骸皆劲气勃然,且从未有过的轻盈舒畅。既然百脉俱通,内息浑圆,此后氤氲紫气即可自行绵绵流转,无休无止,无始无终,近乎生理本能,于炼精化气一途已无需他主动运功。 因而,岳不群放心的将注意力集中到已然恢复顺行的内息洪流之上,它们虽然受到氤氲紫气的影响,同样缓缓流转不休,但总归有些滞涩僵硬,远不如氤氲紫气那般自然而然,运行间与自身阴阳五行气机融洽为一。略一思忖,岳不群便即凝神聚念,接过了内息洪流的控制权,引导着它们按照混元功第九层的心法运转,虽然颇为迟滞,但也能顺利循环,就耐心地依此运转了六个周天。 感受到对于内息洪流的控制力大大加强,岳不群忽的眼色一狠,运着内息洪流飞快的冲向双臂,将仍旧从任我行双手源源不断灌注进来的内力流倒推而回,强忍着双臂经脉的胀痛,将内息洪流狠狠的向任我行手中灌去…… 虽不知任我行体内的情况如何,但若受此内息洪流一灌,不吝于受岳不群全力一掌,不死也是重伤! 恰在此时,任我行蓦地撒手后跃,双方相接许久的内力嘎然而断,岳不群却收势不及,身形被手臂中的内息洪流带得向前栽去。 原来任我行竟已压制住内力反噬,却又隐而不发,只等岳不群蓄势反击之时,才出人意表的率先后撤,使得岳不群大露破绽。但见他后跃之间,双掌穆然回收,却又居高临下的狠狠推出,一波汹涌掌力轰然倾泻,直压岳不群头顶。 在任我行后撤的一瞬,岳不群就知遭了算计,但手臂蓄力太狠,再想收回已是不能。不过,他身经百战,反应何其迅捷?啥时间便又运劲双腿,左脚一蹬,右脚一勾,前栽的身形立时侧翻,同时头颅及上身后仰,双臂闪电般举过头顶,本已蓄足的内力脱手而出,化作一记凶猛掌力,直奔任我行而去。 嘭…… 任我行掌力先发先至,却因岳不群身形侧避,未能击中他头顶,仅是掌力边缘扫中他胸腹部位,将其狠狠地拍在地上,喷出一口暗紫污血。 任我行算计得逞,正在得意之时,却见得岳不群随机应变,发掌反击,其间运劲使力无不绝妙非常,倘若换身而处,自己未必能够做得更好,不由暗暗惊叹,若非双方乃是生死宿敌,倒真要好生把酒畅谈一番……但岳不群掌力瞬息即至,他又身体凌空,无处借力闪躲,只得双臂交叉置于身前,运足内劲准备硬抗。万幸岳不群发掌仓促,掌力散而不凝,又未曾凝神锁定他的身形,这一掌竟没能正中要害,而是从他右肩掠过。纵然如此,任我行也被击得口中吐血,倒飞三丈开外,狠狠跌在地上。 这一番交锋斗智斗力,凶险异常,兔起鹘落间便已两败俱伤。场外诸人看得目眩神迷,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直到左冷禅、东方迷齐齐罢斗,飞身扑向二人,众人才后知后觉,急忙扑向各自的首领。 第一百零三章 罢战作别 岳不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嘴角的血渍沿着脸腮蔓延而下,看似伤的不轻,昏迷不醒。 实则不然,在他明白中计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避开任我行的掌力,便在发掌反击之后,立即运功护身,得益于浑身经脉都充满内力,不需多做调动,瞬息间就已在身前要害部*位的经穴肌体内布满内力。因而在被掌力扫中胸腹之时,一半的力道都被化解卸开,余力虽然击实,但也不足以将他重伤,反倒借着吐血之机将残存劲力排出体外,内伤不过了了。但是,经掌力一震,他体内的内息洪流再次激荡起来,大有失控之势,吓得他连忙凝神聚意,导气归元。 左冷禅及封不平先后脚赶到岳不群身边,五岳诸高手紧随而至。见得岳不群神色宁静,呼吸平稳,众人便知他并无大碍,继而相互交换眼色,虽然各有心思,但看到封不平与宁中则隐隐然以自身将岳不群的身体与众人隔开,似是有着防备,更是不好妄动。当下,华山、衡山诸人继续关注岳不群的情况,而左冷禅及其余高手却转而把目光投向任我行的方向。只见魔教众人将任我行团团围住,看不真切,但从他们紧张戒备的举动看来,很可能任我行也动弹不得。 事实的确如此,若论身体伤势,任我行可比岳不群轻得多,毕竟岳不群发掌过于仓促,威力有限,而且还没怎么打中。但是,若论体内状况,任我行却比岳不群严重得多。原本他的内力反噬才大致平息,他就又猛然运功发掌,激得内力又有暴走趋势,紧接着被岳不群的掌力刮伤,更重重跌飞在地,摔得气血浮动。如此雪上加霜,他体内近半的内力啥时奔涌躁动,再次失去控制。好在他及时压制,又一动不动的全心运功调息,才没有再次酿成气血逆行的大祸。 须臾之后,岳不群率先睁开双眼,在封不平的搀扶下站起,抱拳诚恳道:“多谢众位护法,岳某感激不尽……”他并非不知道嵩山左冷禅及泰山玉玑子等人未必心怀好意,但是,大家毕竟未曾撕破脸皮,该有的客套还是不能少,更能借此让众人退开。 左冷禅见得岳不群这么快就能够起身,眼中神情莫名,但还是挥手让众人散开,同时关切道:“岳兄伤势如何?” 岳不群此时已无大碍,只是今日之内不宜与人动手罢了。但他却眼也不眨的虚弱道:“多谢左兄关怀,岳某暂时还撑得住,只是需要尽快运气疗伤,三五个月之内怕是动不了武……”从心而论,岳不群是懒得再打下去,毕竟最高战力都没有必胜把握,再战也只是白白消耗下层弟子的性命,无甚益处。而且,他体内的内息洪流急需妥善处理,否则比之练了吸星大*法的任我行好不了多少,都得时时刻刻小心内力反噬。 “这可如何是好?”左冷禅皱眉沉思,看似忧心局势。他这等心机深沉之人是万万不信岳不群所言,但其余方正之人听得岳不群如此气弱,纵然见他脸色、呼吸平和,却也以为他是刻意运功维持,避免被魔教之人窥出虚实…… 恰在此时,魔教一方传来动静,五岳众人转身望去,见得外围教众散开,露出卓然而立的任我行。他此时脸色红润,意气勃发,似乎毫发无损,与人再战三百回合亦是等闲。但在岳不群与左冷禅这等武学方家眼里,任我行只是强撑脸面罢了,指不定等下回去就立马扑街呕血呢…… 双方互相一打量,任我行想要争取主动,率先开口:“左掌门一身嵩山剑术果真不凡,岳掌门的华山气功更让任某由衷佩服……”说到“气功”二字,任我行语气微沉,眼神闪动,似是另有深意,随即伸手指着五岳众人,不屑道:“但是,凭你二人带着这帮乌合之众,就想攻我黑木崖,灭我神教……实在是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五岳众人虽然见识了任我行的超绝武功,自认甚是不如,但被他当面如此小觑,还是颇为愤愤,就要开口反讥,却被左冷禅抬手止住,见他面无表情,沉声道:“任教主若是只会口出狂言,那你魔教今日必灭……”既然知道任我行不在状态,左冷禅倒巴不得他再约自己单挑,因而出言放肆,试着激他一激。 任我行虽然性子霸道,但却从来不做无智莽夫,此时根本不为所动,仅是摆手道:“左掌门何必故作虚言……刚刚你我高下已判,众人有目共睹……”说着不顾左冷禅嘴角抽搐,目光转向岳不群,貌似诚恳道:“惜乎未能与岳掌门决出高下!……既然岳掌门当下有伤,任某又怎能乘人之危,为天下英雄耻笑?……我二人不妨改天再战罢!”任我行把手一扬,豪气凌然。 岳不群与左冷禅对视一眼,见其目光阴沉,却又微微颌首,便知左冷禅也有罢战之意,但这话却不能由一把手说,合该自己这二把手打圆场,当下转而向任我行道:“任教主既有此意,岳某自当奉陪!……不过,你我双方此番大战,已是杀戮过甚,有干天和……为双方弟子计,为中原武林计,为河北百姓计……不妨就此罢手!” 本来任我行练成吸星大*法,功力暴增,是想摧枯拉朽的击败左冷禅、岳不群,将五岳众高手全部留在此地,继而反攻五岳山门,一举荡平这神教近两百年来的心腹大患。只是当下看来,着实力有未逮。特别是此次连番大战,他空有无穷内力却难以运用自如,没能取得应有的战果,最后吸取岳不群的功力不成,自己反而内力反噬、气血逆行,更使得岳不群功力大进……如此种种,任我行如何还不知晓,吸星大*法隐患极深!现如今对付五岳事小,赶快解决吸星大*法的隐患事大……但是,这休战之事,绝不能由他这个至高无上的教主提出来!否则,不仅会弱了神教的气势,为武林同道耻笑,更会影响他在教中的权威……不过,既然岳不群率先开了口,任我行自然也不为己甚,嘿然道:“挑起战端的是你五岳,罢手言和的也是你五岳,尔等将我神教置于何地?……当黑木崖是尔等自家院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么?” 左冷禅与岳不群自忖明了任我行的虚实,自不会被他的激烈言辞所骗,反看出他这是色厉内茬,否则依他刚愎自用、专横狂妄的性子,但有五六分胜算,便会悍然出手,绝不会多作唇舌。此等言语,不过是为颜面计,稍作转圜罢了。当然,若是二人未能看出端倪,应对之言失当,以致五岳声名有损,就更是任我行所喜闻乐见的了。 左冷禅刚刚输在任我行手下,虽然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嵩山剑法和掌法有着极大弱点,遇上内力修为或招式造诣不如他的对手,尚可以势压人,从容取胜,但若遇上内外兼修的大高手,可就无可奈何,只能自保了。而且,他虽然看不真切岳不群此时的虚实,但依之前岳不群能够顶住任我行那般吸人内力的邪门武功并与之拼得两败俱伤来看,岳不群的内功十有**已经胜过他了,再加上一身高绝剑术,岳不群的武功很可能已经胜出他半筹,已经威胁到他的五岳盟主之位,让他不得不心生忌惮……因而左冷禅也急需回山潜修苦练,尽快解决自身武功的不足,弥补缺陷,此时不欲多做纠缠,便慨然不屑道:“你我两家的恩恩怨怨绵延百余年,这黑木崖我五岳既非第一次来,亦非最后一次!……嘿嘿,任教主若有不甘,不妨也去我嵩山走走,左某定然扫榻以迎,隆重招待!” 此言一出,任我行固然无奈,岳不群更暗暗喝彩,左冷禅敢说“欢迎前来报复嵩山”这话,绝不是他真有必胜的底气,而是嵩山之上除了胜观峰的嵩山剑派,可还有少室山的少林寺,若任我行当真带着人马大肆攻向嵩山,就算再三声明是只跟嵩山剑派过不去,恐怕少林也不会信啊!不管怎么说,少林与嵩山剑派挨得太近,未免被他搂草打兔子,少林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就算任我行如今有把握胜得过嵩山剑派,却也绝无把握胜得过武林第一大派的少林…… 东方迷见任我行在言语上未能讨到便宜,立时出来接过场子,冷声道:“左掌门放心,你五岳既然盛情相邀,我神教自当一家一派的挨个拜访,总会轮到嵩山的那一天!”言下之意,可不是每家都跟嵩山一样,旁边有个少林这等大靠山。 岳不群却似全然未曾听出,乐呵呵的应道:“那敢情好……岳某与任教主、东方左使一见如故……今后二位若能光临敝派,把酒言欢,当真不胜荣幸!” 一见岳不群这悠然模样,任我行就想起自己功力大损,却是被他占了老大的便宜,不由目光阴沉,而东方迷倒是嘴角微微翘起,欣然道:“岳掌门剑术精绝,在下不胜佩服,只叹相见恨晚,改日一时手痒,若是下帖相约,万望岳掌门不吝赐教才是!”今日接连与左冷禅、岳不群这等平日罕见的高手斗过,虽然都有所保留,但东方迷也发现自己功力不足的短板。特别是任我行新近练成的这门神功,即使有些隐患,却也实实在在的让任我行功力大进,纵横无匹,东方迷心下倍感压力之余,又对岳不群这等剑术境界隐隐胜他半筹的高手见猎心喜,言语之中的约战切磋之意不全是假。 岳不群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任我行内力反噬之厄刚过,却还心有余悸,急着回去寻找化解之法,此时甩出一句:“左掌门、岳掌门,下次见面,只盼你二人能够多接得任某几招,否则五岳怕是要从武林销声匿迹啦!”言罢转身离去,向问天等亲信高手紧随而去,直返黑木崖方向。 左冷禅高声回了一句:“任教主如此急着回去勤修苦练,可是信心不足?”言罢同样转身而去,闻得背后传来任我行的冷哼,却也无甚欣喜。 岳不群与东方迷相视一笑,旋即抱拳作别,齐齐转身而去。 第一百零四章 返程艰难 一场武林瞩目的正邪之战就此落幕,看似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但实际上,这也正是武林顶级势力争斗的常态,在不能以绝对优势将敌对势力轰杀至渣之时,双方的争斗即使从顶端战力到底层小卒无处不在,甚至从百年前持续到百年后绵延不绝,也依然会保持一定的克制,偶尔一次的大战往往会从底层的利益诉求开始,却又以高层的交锋胜负结束,然后默契的休战一段时间,舔舐伤口的同时也为下次的争斗积蓄力量。绝不会有人傻到在一场战斗中当真拼得一干二净,白白让第三方、第四方等势力坐收渔翁之利! 对于浪子豪侠而言,江湖是热血梦幻的摇篮,是恩怨情仇的漩涡,但对门派帮会而言,江湖从来只是名利场,除此之外的任何美妙幻想,都会被血淋淋、冷冰冰的现实击得粉碎,落得个凄惨结局!当然,若是有了“猪脚光环”护身,也能勉强混个有点儿凄凉的“小圆满”。 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延伸,五岳与魔教之战便是整个江湖争斗的代表,是江湖名利场最核心的舞台。毫无疑问,作为此次正邪大战的主要发起者,左冷禅与岳不群都获得了各自想要的结果。 左冷禅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够一战消灭魔教,这不现实,也不符合五岳的利益,更不符合嵩山的战略----若没了魔教作为集火对象,五岳联盟就有点儿多余了,五岳盟主也失去存在价值,孤零零的嵩山派更得直面少林这武林第一大派的打压,两家离得这么近,让他左冷禅和嵩山弟子怎么活? 嵩山已是江湖一流的名门大派,左冷禅也是威震武林的一流高手,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更进一步?所以,左冷禅真正需要的是,在与魔教的大战中展示嵩山派远超五岳其他四派等江湖一流门派的实力,展示他左冷禅的远超一流的武功……让整个江湖,特别是少林、武当和五岳其他四派知道,嵩山派是抗击魔教的中流砥柱,武林正道少不得嵩山派这王牌战队,他左冷禅是能够力敌魔教教主的顶级高手,五岳少不得他左冷禅这个强有力的盟主! 猛虎,只有展现出足够锋利的爪牙,才能在丛林中划定自己想要的那份猎物! 左冷禅想要坐稳五岳盟主,嵩山派想要成为武林正道中仅次于少林、武当的第三号势力,并在江湖名利场中分到更大份额的蛋糕,又怎能不拼一拼,搏一搏?相对而言,与魔教大战的风险虽然大了些,可还在左冷禅和嵩山派的承受范围之内,而且收获也足够诱*人! 美中不足者,一是他左盟主在与魔教教主任我行的交手中没能占到便宜,还隐隐处于下风;二是让竞争对手岳不群有机会展示了匹敌魔教教主的威势,坐稳了五岳副盟主的位子,今后在五岳内部的事务上,怕是掣肘重重。 于岳不群而言,他的目标和利益与左冷禅大同小异,所以二人这次合作也比较愉快。当然,这些身外之物并不怎么被岳不群看在眼中,而他之所以积极参与此事,主动联合左冷禅发起和引导对魔教的攻势,除了想与任我行、东方迷这等高手正面交锋一场,来印证、提升自己的武功之外,还有一个他从未表现出来或说与人听的重要原因----御敌于“国门”之外! 天可怜见,过去的百余年里,五岳与魔教的激战绝大多数都在华山进行! 岳不群可不是华山历代那些“正义感爆棚的傻缺”祖师,有事没事就把自己老窝当战场,还什么除魔卫道不拘小节?一点儿战略意识都没有!经过红色教育和信息大爆炸的熏陶,岳不群如何不知,在自己家地盘上开战,甭管打输打赢,都是自*虐,就算赢了,也往往得不偿失。 在他想来,就算他与左冷禅不去进攻黑木崖,依任我行的性子,迟早也会来攻击五岳。既然这一战不可避免,那他与左冷禅就该掌握主动,集合五岳的力量直捣魔教黑木崖,把战场选在魔教的地盘上才是明智之举。否则,若五岳坐等魔教来攻,那任我行肯定不会选择攻击有少林坐镇的嵩山,而是顺着魔教历来的老套路,直接大肆进攻华山,逼着五岳其他四派前来支援即可!到时,华山的根基在混战中势必损失大半,甚至全毁,就像数十年前华山困死了魔教十大长老,几乎将魔教高层一网打尽,却依然使得自家剑法大量失传一样。这种杀敌三千,自损一万的蠢事,岳不群绝对不会干! 所幸,这次正邪交锋大致上依照对岳不群极为有利的剧本进行。唯一出乎意料的是,他一时贪心,把吸星大*法后半部换给了任我行,以致任我行功力暴增,在交手中把他压得死死的,更差点儿把他吸成人干儿。虽然最后他因祸得福,同样修为大进,但事后想起当时那从未有过的险境,却免不了心有余悸。 因为中下层弟子伤亡惨重,五岳众人并未后撤太远,仅是退出了较为危险的密林,便在一处平坦的溪涧旁安营扎寨,照料伤患,处理尸首。 尽管不怎么将麾下刀手的损失放在眼中,但岳不群还是表现出了一派亲民掌门的模范,一个一个的探视伤员,送温暖,送祝福……当然,亲自包扎伤口就不必了。得益于先见之明,早在去年,岳不群就已让封不平安排老郎中教导刀手们一些简单合理的疗伤、敷药手法,来此之前,更是让人带足了上乘金疮药和补气益血丸,质量上虽然比不过恒山派的天香断续胶(外敷)、白云熊胆丸(内服),但数量上怎么也足够所有人受伤十次所用,就连消毒杀菌的烈酒和补充营养的蜂蜜也带了不少,他只需安排未受伤的人手尽快架起大锅,煮些热水和纱布即可! 等到恒山派的女尼们处理完自家伤势,分出一部分人手前来帮助华山派疗伤时,却见华山所有伤员都已包扎完毕,喝过蜜水,正在静静休息,一时间惊讶不已----衡山派、嵩山派、泰山派可还是一片混乱的哀嚎呢! 当然,岳不群早闻恒山灵药天香断续胶、白云熊胆丸的大名,趁此良机理直气壮的讨要了一些,倒也免去了女尼们的尴尬。 左冷禅等掌门人或许觉得伤残的活人难处理,但岳不群却觉得最麻烦的反而是死人----五派加起来足有两百具尸体!这封建和平年代,讲究风光大葬、入土为安,火化还是大忌,除非爆发了瘟疫,万不得已,否则没人敢焚烧尸体,就连两军交战之后,对于敌人的死尸也都是费力掩埋起来,对于自己人的尸体,更是千里迢迢的送回家乡安葬。 岳不群并不不在意买棺材的银钱,但却在意将这四五十具棺材从河北送回关中所花得时间和精力! 无奈之下,岳不群只得将这些琐事丢给封不平负责,他自己美其名曰去和左冷禅商议殿后防备的事宜。 千万别以为左冷禅、岳不群与任我行在口头上宣布罢战之后,五岳就高枕无忧了,可以在撤退回山的路上优哉游哉了! 返回的沿路,他们二人还得小心探查是否有埋伏,每次路过关卡要隘,都得留下明暗哨,以时刻注意着魔教主力是否暗中追击;每次野外宿营,二人都得仔细选择不易被火烧水攻的空旷开阔之处,却又不能离水源太远,水源也不能太小,否则有可能会被下毒;每次入城住宿,二人都得与官府打招呼,注意饮食安全的同时,也要约束麾下人手,不能随意惹事;每次乘船过河,二人更得安排水性好的人手注意水下,否则被人凿破船底,泰山、嵩山、恒山、华山的弟子们大多都是北方旱鸭子,一旦落水,可就妥妥的一死一船了…… 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武林前辈们用鲜血换来的经验,距今最近的事例就是华山先辈们用思过崖的石洞困死了魔教十大长老,当然,因为年代久远,保密措施也做的不错,已极少有人还记得此事。 历史告诉我们,千万不要高估敌人的人品,尽管他们是数百年的名门正派老字号! 左冷禅和岳不群是根正苗红的江湖人不假,但二人绝不能算是“草莽”,而且他们的对手任我行、东方迷也绝不是!四人的文化水平或许有高有低,却都是合格的领导人,或者说是合格的战术家、阴谋家,绝不吝以最卑劣、最险恶的心思来揣摩对手的想法和行事,继而做出与之相应的防范。 相比之下,百多年前围攻光明顶的六大派前辈们可就相形见绌了。依照当时的表现来看,少林方丈空闻----沉稳有余而机变不足;武当掌门宋远桥----正人君子,气度平和,有些迂腐;峨眉掌门灭绝----刚愎自用,心够狠够毒却绝不够深,固执而不知变通;崆峒五老----鲁莽匹夫;昆仑掌门何太冲----懦弱无能;华山掌门鲜于通----狡猾有余,手段太低,眼光太窄;这些人,若是只当一个江湖武人,倒还各有特色,但若作为一派掌门,而且还是元末乱世的大派掌门,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人,合格的政治家,普遍格局太小不说,应变能力太差,组织能力更烂,看看他们下了光明顶后的行为和结局……啧啧,刚刚从宿敌的老巢下来,立马就各奔东西,不怕被明教杀个回马枪,各个击破?……一路连个探马都没派,不怕中伏?……宿营也不选个易守难攻、不惧水火之地,也无高手值夜,何来安全感?……饮食更是粗心大意,你好歹注意卫生,谨防水土不服啊?……这也太“江湖草莽”了,活该被人一网打尽!就算是倚天幕后**oss----把明教和六大派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成昆,可谓有勇有谋、城府甚深,岳不群或许自愧不如,但任我行、东方迷、左冷禅三人却未必心服,谁的权谋更强、手段更狠、心机更深,还真要比过才知道。而且,就连如今的少林方正、武当冲虚,也比他们的前辈们有内涵多了。 这让岳不群不得不感慨,古往今来,武林中人的武功层次可能在不断退步,但心计手段可依旧在不断进步,江湖的水真是越来越深了! 在这样一个贯彻了政治权谋的江湖混,而且作为一派掌门,实在非常不容易,身体累,心更累! 第一百零五章 梨花带雨 数日之间,五岳与魔教之战的结果彻底哄传开来,整个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此战详细亦分为数个版本流传开来,其间种种精彩环节不尽相同,引得江湖豪侠们兴致勃勃的争辩,若是酒后失言,往往还会发展为决斗群殴等等。但不管怎么说,五岳与魔教众高手因此名声大震,为各方势力牢记于心。特别是最后双方首脑的决斗,最为引人属意,在某些人脉广阔的老江湖的竭力追寻下,终于获得双方下层弟子们或有意或无意泄露的观战细节。其间正邪两道种种威力无穷的神功绝技再次威震天下,被好事者拿来与众多成名高手的看家本领一一相比,评出高下。最终,高居武林泰山北斗之位的少林、武当的名家高手也难以幸免,得出了某些人心底最想要的江湖舆论----魔教教主任我行、左使东方迷及五岳盟主左冷禅、副盟主岳不群都是堪比少林方丈、武当掌门的绝顶高手! 等到五岳进入河南境内,岳不群听到封不平、于不明汇报的各种版本的江湖传言之时,不由若有所思,深邃的眼神略过嵩山派的营地,继而投向黑木崖方向。心中暗暗感慨,自己的脸皮还是薄了些,就算想过派人暗地里自吹自擂,引导舆论,但终究未曾付诸行动……不过,在岳不群回头时,偶然见到于不明心虚闪烁的眼神,忽的心中一滞,搞了半天,哥的手下早已经帮自己吹过了,难怪哥的名声一点儿也没落下! 到了开封,五岳众主事人再次聚首商谈半日后,终于分道扬镳,率领门人各奔东西。 最后,岳不群与左冷禅依依惜别,状似极为不舍,但二人心里都清楚,今日一别,华山与嵩山之间的蜜月期便会成为过去,取而代之的只能是种种明争暗斗。 行至洛阳附近,华山开设的各种商铺便渐渐多了起来,早有人手侯于沿路接应,已无需岳不群师兄弟亲自处理运送伤员及棺木等杂务。闲下来的诸人,受王元霸之邀,在王家歇息几日。 这日,宁中则与王艳霞等王家家眷前去浏览洛阳特色的牡丹花会,岳不群独自在房中打坐调息,以氤氲紫气压制和疏导时不时隐隐暴动的内息洪流。 忽闻窗外走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岳不群不由皱起眉头,转而望向房门处。一个菲衣侍女推门而进,却是王艳霞身边的丫鬟红朵儿,但见她神色慌张,“岳掌门,宁女侠在花会上与人打起来了!” 岳不群心念一转,就猜到定是师妹嫉恶如仇的性子发作,又在行侠仗义,便起身问道:“对方什么年纪,用什么兵刃?” 红朵儿连忙回道:“二十出头,使得一口薄刃单刀,满口污言秽语,说……”女孩儿便脸色一红,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听得对手年纪轻轻,岳不群便稍稍放下心来,宁中则的武功受他影响颇深,内功剑术皆有不俗造诣,如今在同龄人中已是出类拔萃,绝非原时空那般不堪。但他深知,宁中则性子太直,窘于应付小人的下作诡计,急忙提上长剑,让红朵儿在前带路。隔壁房间的封不平、成不忧闻声出来查看,岳不群只得苦笑解释一声:“小师妹又在抖华山女侠的威风,我去看看……” 过去的几年里,类似的事常常发生,甚至封不平、成不忧二人还不止一次的帮宁中则撑场子,早已见怪不怪了,也没有跟过去的意思。 出了王家大门,岳不群嫌红朵儿脚力太慢,便以左臂及剑鞘携着女孩儿的腰肢,渡过些许内息,运起轻功带着她疾驰起来。 红朵儿只会一丁点浅薄武功,但身娇体弱,跑起来比之寻常人也快不了多少,这还是第一次“享受”到上乘轻功的速度,不由惊呀一声,只觉风驰电掣,街道两旁的房屋、行人飞速后退,劲风迎面扑来,但有腰间手臂渡来的一股热息通行全身,就再也不觉难受了,更能随时开口指明方向。 岳不群身似青烟,片刻间即至一处雅致阁楼下,却见宁中则提剑从二楼跃下,身在半空便疾呼道:“师兄,王家妹妹被那淫贼掳走了,你快去救她!”眼睛还焦急的盯着某一方向。 岳不群一惊,立时放下红朵儿,脚下发力,身形扶摇直上,眨眼间升到比阁楼屋顶还高三尺之处,顺着宁中则盯着的方向极目眺望。 只见一道黄色身影挟持着一袭红衣在房屋顶上飞驰纵跃,似惊鸿般向着洛阳城外掠去。这等轻功确是非比寻常,远胜于宁中则,难怪她追之不上。 “师妹放心……”岳不群安慰宁中则一声,下沉的身形一转,脚尖点在阁楼顶上,轻盈的一折,便似大雁横空,直追那道身影而去。 宁中则目送岳不群的身形消失在一间房梁后,转过身来,拉了拉惊魂未定的红朵儿,安慰道:“有师兄亲自出手,你家小姐会没事的,我们先回去吧!” 岳不群的轻功本就极高,如今更身具充沛至极的内息洪流,全力以赴之下,快速的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依他目力之强,已经看得清楚那黄衣青年背后的包裹、腰间的刀鞘,以及被他点了穴道,扛在肩上的王艳霞露出的惊喜表情。 那黄衣青年偶一回头,见得身后有人追得这般近了,不仅没有惊怒,反而面露兴奋,转而身法再提,速度更增一倍,身形疾如箭矢,破空飞逝而去。 岳不群见此,也将身法提至极限,化作一抹儿青烟,跟着他飞越重重屋顶,翻过城墙,来到城外。 “放下王家妹子,岳某饶你一命!” 平平淡淡的声音却偏偏绕耳不绝,直让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前方的黄衣青年脸色大变,着实未曾料到身后追来之人还有余力开口,话语中更隐含充沛柔韧的内力,竟震得他心神恍惚了一瞬。但他并非轻易服输之人,只是他虽然身法高绝,内力却并不如何深厚,在全力提气奔驰之中不敢开口,否则泄了内息,必然速度下降。 岳不群自然猜得出此人奔行之中难以开口,也没指望他开口作答,他开口之后,若此人有和解之意,应当主动减速停身才是,但此人既然不为所动,岳不群也非心慈手软之人。当下从腰间取出一枚铜钱,注满内力,运劲于指,以巧妙手法猛的弹出。 铜钱化作一溜儿模糊黄影,无声无息的射近青年背心。眼看下一瞬便要击中青年,却不防寒芒一闪,一把薄刃单刀忽然出现在青年背后,并闪电般撩中铜钱侧面。 叮…… 一声脆响之中,精钢质地的利刀已将铜钱斩为两段,但铜钱暗蕴的强韧内力岂是等闲?青年的薄刃单刀去势明显一滞,继而猛地拍在他的背上,将他飞纵的身形冲了一个踉跄。这一下大出青年意料之外,即使他反应极快,强忍着背后疼痛,立时运劲于腿,还是不免缓了一下。恢复速度之后,青年侧脸以眼角余光看向后面,却见双方的距离又拉近了三丈有余,已不足二十丈了。 片刻之后,背后疼痛散去,青年却觉得被自己单刀拍中之处隐隐有股热气窜入经脉,渐渐侵向丹田,不禁心下骇然,连忙分出一股内力前去抵御,脚下的速度不可避免的有所下降。他实在没想到,铜钱断裂后,对方注在铜钱的内力却没有随之消散,而是再次【借物传力】,经由他的单刀传递到他的背上。这等功力,就连他师父也远远不如,青年暗道一声苦也! 其实岳不群的轻功比之黄衣青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一心追赶,早已追上青年。毕竟青年内力远不及他,而且还带着王艳霞,就算女子体重颇轻,也到底是个累赘,很是影响速度。只不过岳不群害怕青年狗急跳墙,逼得太紧他就伤害王艳霞,那可不妙。 眼看双方距离已不足十五丈,黄衣青年终于将侵入背部的那股内劲化解掉,正要再次加速,却不禁脸色一变,急忙挥刀反撩。 又是叮的一声脆响,青年背后崩飞两个铜钱残片,但这次青年明显也在刀上运足了内力,没有像刚刚那样中招。只是如此一来,他运至脚下的内力不免缓了一缓,速度随之顿了一顿,又被拉近了三丈距离,气得他暗骂后面那厮卑鄙。 岳不群可不管什么卑鄙不卑鄙,再次依法炮制,逼青年连连分心,却又不急着追上。黄衣青年听声辩位的本事及刀法之精奇都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难怪依宁中则的武功还胜不得他,更被他掳了人质。 眼看双方离洛阳城已经颇远,岳不群不想再拖延下去,便再次开口道:“放下王家妹子,岳某饶你不死……否则,就别怪岳某言之不预!” 青年恍若未闻,一心奔逃。 岳不群心下微怒,放开顾忌,脚下连连发力,身形飘忽直似青虹闪烁,双方的距离迅速缩短。 黄衣青年回首看见这一幕,终于心惊胆寒,怪叫一声,把王艳霞当空一抛,自己速度暴增,一溜烟儿前窜而去。 王艳霞穴道被制,身在半空动弹不得,眼看便要下坠,不由惊慌大叫,但被点住了哑穴,嘴巴张得大大,却又发不出丝毫声音。 十多丈距离一闪而逝,岳不群跃身而起,左臂用上柔劲,轻轻接住王艳霞,继而挽臂夹在身侧,继续发力急追黄衣青年。同时内息运至剑鞘末端,连连点在王艳霞身上,解开她被制的穴道。 王艳霞得脱魔爪,又被他紧紧夹在身旁,心下欣喜至极,全然不曾在意四周流光幻影般略过的景色,眼中只有他的英俊面庞,张嘴正要说话,不妨灌了满嘴劲风,喉咙经不住刺*激,难受的连连咳嗽,直咳得眼泪淅沥,梨花带雨,小模样儿可怜极了! 岳不群见此颇为心疼,却又爱莫能助。他急着追前面的黄衣青年,身法速度已然运至极限,这般风驰电掣,劲风刮面犹如刀割,未料到小丫头那点儿微末功力竟敢轻易开口。没奈何,岳不群只有通过身体接触的部*位,暗暗渡过去一股温和内息,助她平复异状。 第一百零六章 快刀快剑 岳不群内力比之黄衣青年高出数筹,又不计消耗,就算带了个人,身法速度依然比他快出许多,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眼看前方不远处有座破旧的土地庙,黄衣青年直冲庙门而去,想借着屋内狭小,再次甩开些许距离。却不防后面忽的暴起嗤嗤厉啸,背后隐隐发寒,青年不用回头,也知自己被剑气锁定,正要实施的盘算当即破灭,气得白眼一翻,但脚下反应不慢,身形一跃而起,翻飞而上。 贴地而来的一道剑气从他脚底掠过,直射进庙门之内,青年踏上屋顶,只听得庙内物事噼啪断裂,脚下房梁震颤,暗暗吃惊于这道剑气的强猛力道。若是刚刚躲得慢些,定然会被剑气分尸而亡。 只是,还不等青年跃下屋顶,又闻数声凄厉呼啸,回首望去,只见追来之人身形凌空,手中长剑挥洒,数道森寒剑气飚射而至,将他身形四周的空间牢牢笼罩,逼得他收回即将迈出的脚步,老老实实的立在屋顶。 剑气轰然落下,将小庙周围的地面狠狠犁了一遍。那凶恶威势,看得青年暗暗咂舌。 下一刻,岳不群飘身落在屋顶的另一头,手中长剑随意斜指,眼睛却好奇的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黄衣青年。 但见他面目白皙英俊,双目灵动,手中一柄薄刃单刀架在肩上,身形气质隐隐间透着三分潇洒三分邪意。 岳不群淡淡开口:“依你的轻功,足以让岳某记住姓名……报上名来,岳某不杀无名之辈!” 虽然被刚刚的几记剑气吓得没脾气,但黄衣青年心里依然为岳不群对自己的蔑视感到极为不忿,旋即又暗叹出师不利,一出江湖就遇上这等硬茬子。只得有气无力的一拱手,应付道:“在下田伯光,不知阁下是?” 岳不群心下一动,目光微沉,看他身背破旧包裹,举止未脱稚气,便知他才刚刚出道,还是个江湖嫩雏儿,“在下华山岳不群!” 田伯光神色一惊,眼睛愣愣的盯着岳不群,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就是那个跟魔教教主打了个平手的五岳副盟主、华山掌门岳不群?”他虽然昨天才在师父坟头磕头上香随后下了山,今天才开始正式浪迹江湖,可上午也与几个江湖人喝过酒吹过牛,只听他们开口闭口都是什么五岳剑派大战魔教,什么五岳盟主、副盟主激斗魔教教主、光明左使云云……其中,岳不群的鼎鼎大名可谓如雷贯耳,绝不虚言! “不才正是!”岳不群放下王艳霞,小姑娘嘟着小嘴站在一边,眼神委屈又幽怨的看着他。好像是在诉说岳不群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让岳不群大感头痛之余,只能装作没看见。 田伯光目光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但一回想到对方刚刚那几道剑气的赫赫凶威,终是没敢说出挑战之语,反而目光软了下来,舔脸笑道:“岳掌门当世英雄,侠名远扬,田某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这个,田某身负要事,咱们就此别过!” “嗯?……”岳不群鼻音未绝,长剑轻轻摆动,一股凌厉剑势立即压住田伯光,令他脸色难看,不敢妄动,才欣然开口:“田兄是否忘了什么?” 田伯光诺诺不语,岳不群又道:“怎么,难道还要岳某给你醒醒神儿?”说着长剑微扬,寒芒闪烁。 田伯光到底年轻气盛,受不得这般拿捏,当下脸色一狠,薄刃单刀直指岳不群,怒道:“姓岳的!别以为老子当真怕你……” 岳不群刚刚见识过了他的身法,当真是既轻且快,疾如箭矢,在岳不群所见过的高手中,只有东方迷能够在轻功身法上胜过他,当然,岳不群自己也算一个。此时,岳不群倒是更好奇他的快刀刀法,当下目光示意王艳霞让开些,旋即长剑平指,向着田伯光道:“拿出你的真本事,只要能在岳某手下走过十招,这次就放过你!” 王艳霞本来心不甘情不愿,但听得岳不群要与田伯光过招,忽然想起来她还真没见过岳不群出手,便听话的后退两步,提气跃至小庙旁的一株大白杨的树杈上,转过身倚着树干坐下来,兴致勃勃的看着两人。 田伯光闻言固然一怒,但脸色变换两下,终究化为喜色,上前三步疑问道:“此话当真?” 岳不群对他的小动作视若无睹,只是淡淡道:“当真!” 田伯光右手倒持薄刃单刀与左手抱拳前拱,似要行切磋之礼,口中同时说道:“那……”字刚脱口,便有森白刀光由下而上反撩而出,同时踏前一步,刀光眨眼即至岳不群胸腹之前,这才有后半句厉喝:“请接招吧!” 这般作为,已是小人行径,旁边观战的王艳霞暗骂无耻,但她出身刀法名门,眼力不俗,自然即刻看出,田伯光这招刀法确实狠辣精准、快捷绝伦,深得快刀精要。她又不自觉为岳不群担心起来。 岳不群却似早有所料,毕竟这点儿小计俩还入不得阴谋家之眼,不慌不忙的侧身闪避,同时右手长剑一甩,剑刃柔若无骨般弯成大半圆,剑尖点向田伯光侧肩。 田伯光眼看岳不群的剑招慢了一拍,在剑尖点到自己之前就要被自己的快刀先一步开膛破腹,却忽然发现岳不群左手的剑鞘一直垂在腰侧,一动不动,若是自己刀招用老,很可能被他以剑鞘拨偏,而那时,他右手的长剑所点之处,可就不是自己侧肩,而是自己的脖颈了,这是一击致命啊!当下心里暗暗惊叹对方不愧是名传天下的大高手,不动声色间便已用出这般阴险老辣的招数之时,田伯光仗着身手灵敏,已毫不犹豫的侧身变招,刀势化撩为拖,闪电般切向岳不群左肋下,并眼角余光紧紧窥准岳不群长剑变化之势,心中盘算着自己刀招的后续变化,下一招是回马刀亦或反手刀,此时身形就要与岳不群*交错而过…… 岳不群见他算计失败,脸上不见丝毫颓色,依然神凝气定,章法精奇,不由暗暗赞叹此僚资质之佳,不愧是今后能够媲美一派掌门的人物。而面对田伯光更快更险的第二招,岳不群身形不挪,仅是左肩微沉,似要恰恰避开刀锋,同时手中长剑微旋,似要转身直刺…… 田伯光见此,瞬间明了自己下一步的刀招已被对方看穿,怕是又要做了无用功,不由又是一惊。正在思索如何应对变招,忽觉左腿一疼,继而被一只脚大力一勾一送,田伯光的身形便不由自主的向前猛翻,一脑袋栽在屋顶主梁上,啪的磕碎了一块儿烂砖头,疼得哇哇直叫。 王艳霞见此扑哧一笑,更让趴在地上的田伯光羞恼异常,只觉没脸见人。她刚刚看得分明,田伯光七分心思都用在关注岳不群的长剑上,对岳不群腿脚的动作不免有些轻忽,却不防岳不群沉肩躲避的动作半真半假,实则稍稍掩饰了腿下无声无息间探出一脚时身形高低变化之细节,骗过了田伯光的眼目,使得他左脚脚脖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岳不群一脚踢中。本来依田伯光轻功身法之高明,这样的不入流的一踢只能让他身形乱上一瞬,下一息就能够调整过来,绝不会向常人一般摔倒在地。但是,岳不群踢中他脚脖之后,脚上力道竟瞬间变为沾粘之力,令他脚脖脱离不得,被勾着抬高一尺有余,又再次变换为爆发之力,狠狠一推,就使他身不由己的来了个倒栽葱! 两招败北,甚至因为第二刀还为使完,准确的说只能算一招半,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输了,田伯光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他趴在地上揉着磕出个大包的脑门,不由得想,老子今天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啊?师父你死得也太不是时候了,要是你早死一天或是晚死一天,我昨天或明天下山,指不定就不会碰上岳不群这个瘟神,也不用输得这么惨……现在可好,把师父您老人家的脸还有我自己的脸一齐丢了个干净不说,等下十有**小命儿难保! 岳不群看他就此赖在地上,想来是在拖延时间,不由颇觉好笑。本想见识一番他的刀法,但没想到他如今的武功尚未成熟,快刀的底子虽然有了,却还算不得一方名家高手,与人过招的经验也算不得出众,更别提自创什么飞沙走石十三式,估计至少还得十年才有可能出现。岳不群如今眼界已高,也懒得杀这种初出茅庐的嫩雏儿,想了想道:“看你刀法还行,本座最是爱惜人才,提携江湖后进,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田伯光正苦思脱身之策,闻言立时一跃而起,不顾额头肿起一大块,乐呵呵道:“岳掌门宽宏大量,可不算田某食言而肥噢……” 岳不群挥了挥长剑,提醒道:“你可得把握机会,想好了再出招!” 田伯光刚刚赖在地上许久,可不就是在想怎么打败或逼退岳不群的招数么,此时假作豪迈,手中薄刃单刀一横,直接道:“不必了,男子汉大丈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田某出招了!”言罢直接挥刀进招。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一味实招抢攻,虽然快刀风格未变,但招数却虚虚实实,章法严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尽量多撑一会儿。他也想明白了,凭着岳不群的功力,只需在剑上运足内劲,一旦刀剑相斫,便会震断他的薄刃单刀,要胜他一招也用不了。所以,既然岳不群不准备在功力上欺负他,那他也无须刻意避开刀剑相斫,更无需非要抢攻取胜,而是全心进招拆招,随机应变即可。 岳不群随意使出狂风快剑的精招应对,以快打快破其快刀之余,更是寻隙而进,逼他不断变招换招。却见他刀法间破绽极少,而且很会利用快刀的速度隐藏或弥补破绽,就知他在刀法上所下得苦功足有十来年以上。若是他再有十几二十年苦练,内功修为跟上,倒是真有可能成就一门独家快刀,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眼看田伯光已出了九招,只要再出最后一招就能完成约定,但他不仅并未因此而有丝毫放松,反倒是刀势不进反退,愈发严密无漏。岳不群嘿然一笑,手臂一震,长剑忽的化作千百条光影,将他全身上下团团笼罩,下一瞬又忽的收势而退,归剑入鞘。 田伯光一见得岳不群爆发,便准备严防死守撑过这一招,却不防岳不群剑光忽然变化虚虚实实、快如闪电,令他看之不透,分之不清,根本无从守御,一时间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愣愣然不知所以。直到岳不群回身站定,田伯光才猛然回过神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觉浑身一凉,不由低头看去。 只见身前及四肢衣衫的各处大穴部位均有一个绿豆大的小孔,似是由剑尖所刺,密密麻麻怕不是有三四十个,但未有一处感到疼痛,却是剑尖竟只刺破衣衫而未伤肌肤分毫,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田伯光向来自负刀法快极,此刻在毫无反应之下给人快手连刺三四十剑,剑剑精微奥妙,如梦似幻,实在让他难以想象,一时间再次愣住,手中薄刃单刀滑落在脚下也毫无所觉。他脑中所思,心中所想,都是对方如何运劲使力才能让剑招达到这般快捷无伦,又要如何才能使自己的刀招更快,从而抵挡乃至破掉对方快剑…… 第一百零七章 峰顶传功 日光微醺,山风习习。 华山东峰朝阳台,岳不群盘腿而坐,五心向天,脸上紫气绵绵,显然正在运转紫霞神功。 武者修炼内功,绝非仅仅只能增长内力,提升攻击力,同时也是在缓缓开发人体潜力,更广义的说就是在生命体的进化之路上蹒跚学步。 同样的狂风快剑的绝招【狂风蚀骨】,岳不群在前往黑木崖之前,最多能在一息间连连刺出十二剑,还是在将紫霞神功运至极限的情况下。就算如此,比之衡山派回风落雁剑的大成境界----一息间刺出九剑,还要多出三剑,已属快剑之极诣。他自信,风清扬的独孤九剑在剑招精妙上或许能够更胜他一筹,但在出剑速度上却未必能够比他快出多少,除非有人练就葵花宝典或辟邪剑谱,否则没人能在剑招速度上压制他。但在内功境界大增,任督二脉通畅后,岳不群却能一息间刺出十八剑。看似比之十二剑只多了六剑,进步不大,实则不然,毕竟在达到一息间刺出十二剑的极限之后,想要再多刺出一剑,都艰难无比,近乎打破极限,而真正做到后,都代表着整体修为上一种质的突破。十八剑比之十二剑,在对武者精气神的硬件要求上,绝对高了不止一个层次,绝非仅仅是内力暴增就能做到。最根本之处,更在于岳不群打通周身三百五十余正穴及任督二脉之后,生命潜能进一步解封,身体素质全方位上涨,对于力量的爆发和控制达到一个更为精微的绝妙层次。 所以,岳不群在洛阳城外,无需蓄势蕴力,就能够在一招之间,堪堪两息之内,向田伯光身前各处大穴连刺三十六剑,而且剑剑收发自如,妙至巅毫。甚至于将田伯光这等主修快刀的好手惊得痴痴呆呆,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直到岳不群不耐烦的带着王艳霞离开,田伯光还目光迷离,喃喃自语,揣摩着“快之真谛”,这让还想逗他两句的岳不群颇为不爽。不过,之后与王艳霞之间发生的旖旎事,让岳不群有些“措手不及”,当然“其乐融融”之后,岳不群没敢更过分的“乐不思蜀”,反而第二天就心虚的辞别王元霸,带着宁中则、封不平等人匆匆回了华山。至于这么做是否有些“负心薄幸”,那就只能有缘再续…… 门派诸事,岳不群早已交于封不平等人处理,而他自身的内力问题,却是当务之急。每日凌晨,他都会依照从前的习惯,来到朝阳台静坐运功。巩固内功境界之余,更是思考如何解决体内庞大却又驳杂的内息洪流。 原本他以为,在与任我行两败俱伤的那日,他的内功已经突破到混元功第九层,只是急切间未能稳定境界,更兼内息洪流运使不灵,才会显得运转第九层心法颇为滞涩。但是,回山精修多日之后,内息洪流的运转仍旧不曾灵犀通畅,他才发现,根本问题是他未能完全达到混元功第九层之故。而他之所以能够按照混元功第九层的心法运转内力,又无走火入魔等异状,却是因为内息洪流实在太过浑厚,足以支撑天下间任何心法的运转,但也仅仅是在体内勉强运转,至于能否达到应有的威力……看看任我行的表现就知道,出招间固然劲气浩荡有余,实际上也精微不足,无法运用如意! 又经过仔细参悟,甚至比对过混元功、紫霞神功、神照经、枯荣禅功、欢喜禅功乃至先天功的细微之处,他才隐隐发觉,若要完全臻至混元功第九层,必须得打通剩余的,同时也是最关键的那几道大穴,让自身内息真正【混元如一,周流无穷】才行。 但是,岳不群又很清楚,此时自身的氤氲紫气虽然与日俱增,渐渐达到甚至超过混元功第七层时的内力总量,但若要用来打通剩下的那几道大穴,质量上足以,控制上也运用如意,数量上却很可能后劲不足。至于用浑厚至极的内息洪流来打通穴道,就算不考虑驳杂的质量问题,单就控制力而言,岳不群若不想暴毙而亡,也只能无奈放弃! 当然,岳不群不是没想过,两者合二为一,以紫霞神功将内息洪流全部炼化入氤氲紫气,短时间内可将氤氲紫气增强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足够打通穴道。但是,那样的氤氲紫气,恐怕精纯度实在堪忧,几乎是污染了他玄门正宗的内功根基,之后绝对会影响到他的内功修炼。但若一直不将两者融合,内息洪流又时不时爆发反噬,不仅影响他动用武功,更影响氤氲紫气的积蓄速度……况且,岳不群猜测,就算用易筋经来炼化如此巨量的驳杂内力,最后得到的内力尽管不再有反噬之危,但绝对算不上有多精纯,同样会影响之后的内功进境。 反复斟酌之后,岳不群终于决定,忍痛散去这巨量的驳杂内力……只是,怎么个散法也是有讲究的! 此时,岳不群便在以紫霞神功不断精炼内息洪流,在脸上紫气笼罩之下,口鼻间不时溢散出微不可察的淡淡紫黑之气,随风而逝。 那正是内息洪流之中的杂质,甚至是死气、湿气、秽气、疫气、病气、酷烈之气、衰竭之气、狂躁之气等等。这些负面的、污秽的气息,都是任我行所吸内力的原主人,在练功之时,或因心法不正,或因心境不宁,或因精气不纯,在不知不觉间将之摄入内力之中。甚至,因为任我行所吸之人皆是前魔教长老等年纪颇大的高手,他们生平所练的旁门内功、魔教内功本就带有邪秽之气,内力增长虽快,却会侵蚀甚至损害身体生机、精元。到了老了,他们的内力看似更为高深,但实际上身体已经开始暗伤频发,精元衰竭,挡不住病气、秽气、死气的入侵,继而渗入内力,使得内力死气沉沉、污秽隐隐,与玄门内功的生机勃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岳不群一开始就觉得这内息洪流虽然颇具阳刚属性,但一直有些异样的“沉闷黯淡”,远不如自身所练的氤氲紫气晶莹剔透、生机灵动。 紫霞神功总纲最擅将内气“舍尔四性,返诸柔善,制汝暴酷,养汝正气”,即去芜存菁,祛邪扶正,调理精炼为道家的纯正柔和之气。岳不群用紫霞神功的秘诀将这内息洪流反复“精加工”,就算无法达到氤氲紫气的程度,也可使之变得生机充盈、中正平和一些,达到差不多混元功第五、六层时内力的精纯程度。 眼看日近中天,接近阳气最重之午时。 朝阳台上又多了四道身影,正是宁中则、封不平、成不忧、于不明四人。 岳不群收功吐气,睁开双眼道:“你们来了……现在就开始吧!” 宁中则、成不忧、于不明三人分别走到岳不群背后和两侧盘膝坐下,封不平却仍旧立在一旁,略一沉吟,便道:“掌门,我就不必了……” 岳不群点一点头,似是早有所料,道:“封师兄心性坚定,不偏不执,最是适合混元功的心境,只需再有十年苦修,足可将混元功练至第八层以上,甚至第九层也有不是没有希望,确实没有必要……这样吧,劳封师兄在旁护法,等我们结束之后,我就以华山第十三代掌门的身份,正式授你紫霞神功,为你多添几分进阶第九层的把握……” 封不平、于不明齐声劝阻道:“掌门不可!”。 于不明更接着直言:“紫霞神功唯有华山掌门才能习练,余者若敢私自窥视,视同悖师叛门!”此言已是极重,但一旁的宁中则、成不忧却丝毫未有反驳或不满之意,显然华山两百余年的门规教条已是深入人心。 封不平颌首道:“不错,封某绝无此意,还请掌门收回成命!” 岳不群摆手道:“我此举自有深意,你们不必多言,听命即可……”说着转头扫视着宁中则、成不忧、于不明三人,接着道:“而且,若你们能够将混元功练至第七层巅*峰,我也同样授你们紫霞神功,绝无虚言……”说实话,别看岳不群自己修炼紫霞神功进境破快,但他却深知其中的难练程度,若非像他一般二世为人,“灵魂本质”隐隐高出常人,兼之“见识广博”,对于这般修心养神重过苦苦练气的玄功别有优势,旁人是决计难以轻易有所成就。须知,岳不群的师父宁清羽就是在紫霞第一层卡了二十余年,以五六十年苦修的深厚混元内力,到死也没突破到第二层,可见紫霞神功要旨绝不在苦修死练,而在悟性心性,在心灵神意。在岳不群看来,封不平现在开始修炼紫霞神功,三五年之内估计能够迈进第一层,十年之后才能第一层大成,至于第二层,还得看他运气。 “这?……”宁中则四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岳不群又道:“在我想来,今后很有可能……会将紫霞神功的第一层授予心性沉稳的嫡传弟子,人数限制在五六人以内!”紫霞神功最基础最核心的在于总纲,最精深奥妙在于第三层,连岳不群目前都没摸着边儿。至于第一层,精要处在于养气化气,却又是最实用、最常用的一部分,包括岳不群平常使用紫霞神功,大多都是运转第一层的心法,灵活运用紫霞柔劲。 宁中则四人听得岳不群这完全打破门规之言,更是神情一震,大为惊讶,但随即看到岳不群没有解释,也没有说准确的时间,想来其中别有考量,便不好多问。 接下来,岳不群让封不平立于丈外护法,让宁中则坐到自己正前方,于不明居左,成不忧居右,四人齐齐屏息静气,驱除杂念,开始为行功运气做准备。 须臾之后,宁中则伸出双掌抵在岳不群膻中穴,而于不明、成不忧各自伸出一掌与岳不群的左、右手掌相抵,四人齐齐闭目行气。 时当正午,阳气浩荡,此时运功导气最不易为阴秽之气干扰。 岳不群居于主动,先引导内息洪流缓缓运转混元功第九层,将磅礴无比的阳和内息尽数化作白蒙蒙混元内力,在体内运转九个周天,调动气机活力之后,分出三小股,分别运至膻中及左右手传入宁中则、成不忧、于不明三人的手臂经脉。 三人身体一震,随即迅速平复下来,主动接纳这股混元内力缓缓汇入体内督脉,继而跟着他们自身中正平和的混元内力开始运转周天,缓缓炼化,纳为己有。 因这些内息已被岳不群精炼许久,又化作同出一门的混元内力,三人接受传功的过程比较顺利,并且随着传功越久,他们自身功力越高,接受传功的速度就会越快,渐渐便无需这般小心翼翼了。 第一百零八章 吸星之患 封不平立于一旁,静静地看着岳不群向宁中则三人传功。原本只要他愿意,也能够获得至少二十年混元内力,一举将自身的混元功推至第七层巅*峰,再有紫霞神功相助,即可成为五岳之中仅次于岳不群、左冷禅的一流顶尖高手。当然,这般外来内气,总不如自家修炼的精纯醇正,还往往会影响此后的内功进境。他也曾反复思量过,最终因为他自身的混元功已至第六层后期,仍在循序渐进,至今未有进阶瓶颈,感觉到继续精修下去,三五年之内,便会晋入第七层境界,完全用不着现在拔苗助长。 事实上,他也确如岳不群所说,心性平稳,不燥不沉,不偏不执,极为契合混元功中正平和的心法意境,只要持之以恒的精修下去,等待着混元功厚积薄发即可。而宁中则三人则不同,宁中则正义凛然,失之刚直,成不忧性情急躁,失之轻浮,于不明城府颇深,失之阴诡,皆不合混元功刚柔并济、中正平和的精义,如今他们在混元功上的进境已开始缓步不前,恐怕今后就算苦修积累功力,也很难达到混元功第七层。特别是成不忧,年轻气盛,受不得内功进境缓慢的煎熬,已然准备放弃主修混元功,转而主修与狂风快剑相合的近于旁门的【旋风劲】。这【旋风劲】乃是由魔教一门还算正派的上乘内功【风雷劲】经华山前辈高手修善而来,虽然颇善以招练劲,以外促内,前期进步极快,后期多少有些后劲不足,难以成为真正的大高手…… 有鉴于此,岳不群才有了这次传功之举。先不管三人接纳的内气是否纯正,是否会影响之后的内功修行,但能够一举将三人的内力提升到江湖一流境界,省却三人十几二十年的苦修,却是实打实的好处。若是三人在今后几年,能够自行更进一步,达到混元功第七层,得到岳不群传授紫霞神功,以之精炼内息,自然能够将后遗症降到最低。 本来,岳不群想让梅娘也来接受传功,助涨她的神照经境界,却发现梅娘有了身孕,传功恐怕会影响她腹中胎儿的自然发育,只好遗憾的作罢,但想到这是自己今世的第一个孩子,岳不群高兴期待之余,不免也有几分彷徨,几分茫然…… 稳重起见,传功由徐而疾,循序渐进,所需时间自然颇长。到底不比当日岳不群接受任我行的内力倒灌,那真是如汪洋大湖堤坝崩塌,洪峰潮涌,片刻间便让人内息浩荡无垠,身体如吹气球般膨胀,似乎一触即爆,危险之极。 渐渐地,岳不群头顶腾起白蒙蒙雾气,弥漫不散。与此同时,宁中则三人的口鼻间亦垂下白蒙蒙气流,似一丛丝线般轻柔摆动,显然内力进步极大。 又过片刻,岳不群头顶白蒙蒙雾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几乎凝成尺许大的纯白云朵,聚而不散,随风轻舞,摇曳生姿,而岳不群的面庞也白光颖颖,口鼻间循环之气息疾如白光,快似闪电,朦朦胧胧,若有若无…… 在旁护法的封不平看得骇然,心中暗忖,这般如渊如海的内息,就算混元功第九层的功力恐怕也难比拟。此种玄妙异象,实乃生平奇迹,若有凡夫俗子得见,怕不是要惊为天人? 又见宁中则三人口鼻间垂下的白蒙蒙气息愈发凝聚壮大,似灵蛇般轻盈舞动,随自身一呼一吸而周流不休,他们头顶上也现出淡淡白雾,只是若隐若现,不曾稳定罢了。封不平知道,这是刚刚突破到混元功第六层的象征。 如此看来,等到传功完毕,宁中则三人的内力必然会逼近混元功第六层顶峰…… 黑夜如幕,皎月高悬,群星闪烁。 东方迷站在黑木崖最高峰,定定地仰头望天,神色痴迷。此处原本并无名称,但日月神教沿袭明教,总坛定居于此,自是将黑木崖最高峰顶照例称作光明顶,实际上不过是个尖细狭隘的小峰顶罢了。 好半响,东方迷回过神来,低头远远俯视着下方建筑群里靠后的一处灯火通明的大殿。那是教主起居室,四周有无数近卫团团环绕,层层把守,更有暗哨悄然潜伏,防守之严密几可比拟皇宫大内。 呼呼、嗤嗤…… 轻微异响从峰腰传来,东方迷耳朵一动,面色凝然,旋即又轻轻松开,似是毫无所觉。 片刻后,一道身影跃上峰顶,站在东方迷身后,低声道:“副教主……” 东方迷扬手打断:“童兄,什么副教主,你我亲如兄弟,还是叫我东方兄弟吧!” “这……”童百熊迟疑了一下,还是顺着东方迷叫道:“东方兄弟……我已打听清楚了,教主只在开始的两天服了些活血化瘀的药物,之后就再也没有服过疗伤药……而且,教主还让人将上次一战中,表现不力的几个坛主、香主捉拿起来,带进了寝室,之后再出来都是死人了!” 闻言,东方迷眉头一挑,分析道:“闭关养伤,却又不是外伤,那自然就是内伤……依教主的深厚功力,别说只是中了岳不群仓促而发的半掌,就算中了岳不群整整一掌,只要没被击中要害,也不过六七日便可复原,怎么也不至于个把月还没恢复?”说着摇了摇头,又问道:“可查看过那些坛主、香主怎么死的?” 童百熊答道:“远远看过了,都是被强横指力点在眉心,震碎脑浆而死……只是向问天防范甚严,以贪生怕死、叛教作乱,该当处以火刑的名义,将尸体都烧掉了,没机会进一步细查。我只是从一个抬尸体的卫士那里打听到,当时有具尸体是刚刚死去,心口尚有余温,但已肌肤灰暗,血气阴凉,四肢经脉松弛,似是缠绵病榻许久才拖沓而亡的病死之尸……” 东方迷皱眉道:“哪个坛主、香主不是武功不俗、气血充盈?就算死了,尸体也该饱满精壮,气血温热久久不散,怎么会像是病死之尸?……还有大战前夕,被教主带走的前长老及坛主、香主,都是死得不明不白,尸体火化,难道也是这般死的?……” 童百熊也疑惑不解,忽然想起什么,斟酌着说道:“有个属下跟我提过,说是他在教主寝室后的厨房当值之时,曾听到寝室之内偶然传出过惨叫之声,似是那些死去的坛主、香主的声音,其中有一句是‘啊……我的内力……’,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东方迷略一沉思,脑中飞速闪过教中所有的武功记载……他自幼博闻强记,前些日子被任我行晋为副教主之后,更是借机将教中除了镇教之宝【葵花宝典】以外的所有武功手札、密录都翻看了一遍,一一记于心中……忽然,东方迷眼神一亮,说道:“我记得教中密录有载,百多年前有位博闻广识的长老整理出一门神功绝学,好像能够吸取他人内力化为己有……” 童百熊脸色一变,颤抖道:“世间竟有这般奇诡武功?……那,教主所练不会就是……” 东方迷颔首肯定道:“一定是……那些被教主亲自处死的坛主、香主,肯定是被吸干内力,以致元气流逝、气血亏损、经脉松弛,死后尸体才像是病尸!” 童百熊迟疑道:“教主既有这等武功,内力必然天下无双,又有什么内伤治不好?” 东方迷回想着那天任我行与岳不群的诡异对峙,虽然因为那时他正在与左冷禅交手,对任我行与岳不群的表现看得不清不楚,但也注意到两人的内力先后都出了问题,一度气血逆行,而身体膨胀,更是内息反噬之兆,再思及战后教主急匆匆闭关疗伤,答案呼之欲出。东方迷眼神流转,别有深意,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等夺人内力的诡异武功,已属邪中之邪,怕是终归有所缺陷,走火入魔也属应有之义……看来,这段时间,我们都不要太靠近教主,以免他狂性大发,抓我们吸取功力!” 童百熊道:“不至于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东方迷提醒一句,略一思忖,又道:“嗯……找个坛主向教主进言,就说神教自去岁至今,接连大战,损失惨重,诸多坛主、香主空缺,应当补充些高手恢复神教元气……听闻黄河流域、渤海之滨、青海高原等地的黑*道高手近年来颇为泛滥,不妨派人前去招纳!” 童百熊道:“那些都是亡命之徒,生性桀骜不驯,恐怕不会轻易臣服!” 东方迷意味深长的道:“教主神功无敌,谁敢不服?不怕被吸干内力么……” 童百熊正要说教主未必会亲自出马,忽然醒悟过来,点头道:“明白了,我会安排好……” 言罢两人一齐俯视着教主寝室处的堂皇灯火,默默想着各自的心事。 而时至深夜,寝室内寂静无声,只有任我行仍在榻上打坐调息,。 好半响,任我行收功吐气,睁开眼睛,移坐榻边,拿起矮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随即鼻间深吸一口气,只觉玉枕穴中和膻中穴中有真气鼓荡,猛然窜动,胸口固然闷痛,耳中更似焦雷轰响,脑仁一疼,一口茶水不由噗的喷在地上。 任我行脸色难看,愣愣的举着茶杯思索起来。吸星大*法的隐患比他想象中要严重的多,原以为只是吸来的内力无法真正融合,偶有反噬,只需频频压制,还可暂时忍耐,慢慢想法化解,而一旦猛然吸气,胸前膻中、脑后玉枕二穴真气鼓荡乱窜,以致五脏六腑之气滞涩,脑后浊气淤积,终究难以忍受。若是与人动手之时发作,更是极为要命,绝非只是若干小小缺陷而已…… 任我行师承原本出自道家,随后加入神教,武功兼得两家之长,在神教内诸多传承中也属极为高深的一支。他自身更是兼具师门及神教所有传承,于武学一道的造诣已属当世前列,因而他很清楚,外功招式偶然练错了,不过是损伤肢*体气血的小问题,以内功和药物慢慢恢复即可。就算是普通意义上的内伤,也可经过旁人或自身的内力疗养。但是,内功根基上出了差错,绝对就不是随便打坐运气或吃些丹药就能够纠正过来。 若要修正完善吸星大*法这般绝世武学,须得精通人体【阴阳五行气机】的运转规律,精通【精气神】之玄妙,精通气血内息的各种养练转化之法,其间之复杂难明绝非野路子出身的普通江湖人所能想象。就算任我行这般武学理论的“教授级”人物,短时间内同样一筹莫展,无从下手,颇有“书到用时方恨少”之感。 第一百零九章 先天境界(上) 武林中内功练气一道,源远流长,最早可追溯到上古的诸子百家时代。传至秦汉之时,道家、阴阳家、兵家、医家、方士、鬼谷子等等传承,均有涉及一些养气、服气、练气、呼吸吐纳之术,只不过有深有浅,有粗有细罢了,其时各家各派所练之气虽然有所不同,但到底未能彻底定型,也很少有完善的功法。其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诸子百家的练气士大多汇入道家,少数归入医家、兵家,剩下的蛰伏山野,难脱湮灭。道家练气之法因而大盛,又痴迷于追寻长生修仙,其间无数功法被总结、完善出来,流传于世。直到三国时期,大量运用练气之法提升气血力量、增强武力的方式才开始在习武之人中大肆扩散开来,但是,那时的修炼之法基本都是由外而内,先练外功,强壮筋骨气血,同时配合简单的呼吸吐纳,渐渐练出内劲,再根据内功心法引导精元真气,培植内劲,而出招之时,也是用得沙场招数,类似外家功法,拳拳到肉,或尽量选择长兵器马上作战,极少有使用什么剑气、掌风、指风之类的轻巧招数。之后又经数百上千年发展,沙场武功与江湖武学渐渐分道扬镳,各成体系,但仍旧藕断丝连,相互影响。 在传承久远的武学流派出身的任我行看来,能够大胆说出并深深相信“天下武功出少林”之语的人一点儿也不好笑,因为这种人本身铁铁的是“武学外行”或“武学文盲”,就算他会武功,甚至武功高强,但在武学层次上,绝对是个只会照本宣科之人,也就是只会照着武功秘籍亦步亦趋的死学苦练,往往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若没有滔天运气或特殊机缘,终其一生也就只会自己练武学武,不会剖析或传授武学的本质原理,更别提修改或创造一门极高深的武学,顶多只能拾前人牙慧,修改出三招两式,冠以自己的名号,就成了独家绝招,并洋洋得意,实则华而不实,未能嵌入深刻的武学至理,根本无法长远流传下去。当然,现实里这种人才是江湖的主流,从江湖野路子到一派掌门都难脱如此藩篱,所以武学的传承才会一代不如一代,顶尖的高手越来越少。而据他所知的武林秘史,“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句话恰恰应该倒过来,实际上是“少林武功出天下”才对,无论是最早的达摩祖师创造易筋经、洗髓经、金刚不坏神功等少林核心绝学时借鉴过天下各自武学流派的优点,还是“十三棍僧救唐王”之后,少林威震天下,趁机借助大唐朝廷之力搜集天下武功秘籍,融汇创出“七十二绝技”,少林武功从来都是以天下各门各派的大量武功为基础推演融合而来,绝非是少林凭空创造出大量武功,并将之推广天下。不仅如此,此后的近千年来,少林内部一直设有达摩院,院中集合寺内武功最高的武僧大师傅,专门研究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并择其精华融入少林七十二绝技之内,所谓的“千锤百炼”绝非虚言。 任我行闲暇之时也曾总结过,武功无非两个作用,强身健体和打人杀人。所以,从古到今,往往创造武功之人,多为道家练气士、佛门高僧以及沙场兵将、盗贼劫匪。而且,前两者学识渊博、心境高深,多会创造精微奥妙的内功,后两者刀头舔血、厮杀不断,多会创造简单狠辣的外功招式。 武林门派,大致可以算作四者间的交汇和缓冲所在,因而也能够勉强集众人之所长。 日月神教当然同样如此。自波斯明教传入中土,成立中土明教,而至明教遗老创立日月神教,其间无数次起起伏伏,分分合合,僧、道、兵、匪混杂不清,使得神教主流武功早已经与当今天下武学本质上并无太大区别,但到底还蕴涵一些波斯、藏密、西域、苗疆等等异域武功精髓。若论博大精深、威力无穷,任我行是决计不会承认神教武功不如少林武功,但若论根基稳固、循序渐进,任我行又深知神教武功急躁冒进而缺陷甚多,甚至比不过许多传承残缺的正道一流门派那般稳定。 而他所练的吸星大*法,虽说与北宋年间的北冥神功、化功大*法渊源极深,但到底只得了些许残章,连提纲挈领的义理都不全,更遑论行功运气的心法细节。所以,吸星大*法的主体,基本上都是那位博闻广识又精通武学义理的长老根据北冥神功吸人内力的框架自行以神教武学精髓填充而成,他自己有没有真正修炼过都很难说,自然难免瑕疵多多,而神教武学的缺陷更有很多被填入吸星大*法之中,所以…… 一想到吸星大*法从纲领到细节都有问题,特别是细节部分,若是平日修炼,只需顺其自然,无需多想,但若要研究和修改,那无数的经脉穴道的内息运转之精微规律和诀窍实在是繁复无比,偏偏又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能有丝毫大意,一时间任我行只觉得头都大了一圈,脑仁又隐隐作痛,甚至对当初急匆匆修炼吸星大*法的举措颇有几分后悔。 转念间,他又想到同样接纳了无数外来内力的岳不群,恐怕岳不群现在同样面临内力反噬的情况。不过,岳不群的玄门内功根基极为深厚,只要狠得下心,不论是立即散去驳杂内力,还是慢慢以水磨工夫一一炼化融合,都比他要轻松的多。不大可能像他如今一样,内力根基与吸星大*法合二为一,已是泥足深陷,决计无法自拔。 事实上,在上次一战时,岳不群将他从练成吸星大*法后神智狂躁的状态中“打醒”后,他对于岳不群的怨愤早已没有从前那么深,除了仍旧鄙视岳不群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人品之外,对于岳不群的剑法和智谋倒是真有三分佩服。 毫无疑问,冷静下来的任我行,智慧心机绝对处于当世顶尖,他已渐渐回过味儿来,察觉出了东方迷在大战中的些许异状。但是,权谋之争自古皆有,他并未因此而大发雷霆,反而以东方迷先后力战岳不群、左冷禅两大高手,劳苦功高为名,将东方迷晋为副教主,暂行安抚。毕竟,神教内部派系林立,天南地北的小山头众多,以出身地域划分大致可分为北方派和南方派,东方迷所代表的“江南派”就是南方派中心,势力庞大,盘根错节,万万不可轻动。而他抓来寝室处死的那些坛主香主,一则他们多是些尸位素餐之人,处理了他们正好可以为他自己的亲信属下腾出位置,巩固权势,二则是废物利用,以他们实验吸星大*法的弊端,为修善吸星大*法做准备,至于吸取内力,补回自身流逝给岳不群的内力反倒还在其次。反正,不管他吸多少内力,所能使用的终归有限,而存储在丹田及周身经脉里的内力,也并非越积越多----经他细致入微的观察后已经发现,吸入体内的内力,一旦超过某个玄妙上限,不仅身体会膨胀欲裂,而且此后多余的部分内息还会随着呼吸吐纳、毛孔排汗等等渠道慢慢逸出体外消散。 依他猜测,这种情况会在他打通周身三百六十五个正穴及任督二脉,内息圆转无漏之后,才会有所改变。但是,就跟岳不群一样,他也决计不敢用吸来的内力去打通最关键的那几个穴道,甚至他都不敢用这些吸来的内力去打通任督二脉----万一打通到一半,内力暴走怎么办?亦或是打通之后,内力运行愈发急促,一旦爆发反噬,必然来不及压制就会爆体而亡! 这一夜,任我行就这样愣愣然沉迷在武功上的种种思索之中…… 同样沉迷在武功之中的还有岳不群,在华山所有人都沉沉睡去后,他仍旧在书房独自研究内功。 昏黄的烛光下,书桌上分三列依次摆放着九张大大的纸页,纸上所载有的密密麻麻尽是小篆,有的五颜六色尽是图形线条,也有的图形文字夹杂,分别是【混元功】、【抱元劲】、【欢喜禅功】、【神照经】、【枯荣禅功】、【阿罗汉神功】、【少阳神功】、【童子功】、【风雷劲】中关于经脉穴道描述中提及打通任督二脉的最核心的那一部分。这些内功,有岳不群自己的机缘,但更多的却是华山派历代以来的传承和搜集,它们对于打通任督二脉及之后的内息运行的记述也有粗有细,有深有浅,不一而足。至于紫霞神功,注重于修心养性,主旨乃是神而明之,以神御气,并无涉及打通任督二脉的具体细节,因此不在其中。 而此时,岳不群却拿着一卷陈旧的折子,细细揣摩。折子封面暗黄,平平无奇,并无名字,但其中所载的内容,却是道家无上瑰宝----先天功。只不过,这是对于看得懂并且能够修炼之人来说,而对于看不懂,或是看懂了却又修炼不了的人来说,这东西还真不如江湖三流内功。 先天功是道家性命双*修之法,“先天”二字即为直问【先天】问【性命】之意。其中主要的呼吸练气之法,乃是直接修炼人体先天三宝----【元精、元气、元神】。 虽然说,无论是练气士练气修仙还是武林中人修炼内功,无疑本质上都是以修炼人体的【精、气、神】三宝为核心。只不过,绝大部分武林中人并不深究这个,而仅仅是死板的依照某些或深奥或粗浅的行功运气路线【炼精化气】,懵懵懂懂的积累真气内力,虽然效率慢了些,却也平平稳稳,不怎么耗费脑细胞。 但是,内功练到岳不群这个境界,即将达到内气【混元如一,周流无穷】的极限程度,就不得不开始深究其中最核心的先、后天【精、气、神】运转原理,为更深层次的修炼做准备。 第一百一十章 先天境界(下) 古人云,天地人三才,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神、气、精】。 人的【精、气、神】三宝若少一宝即死亡,而三宝又分先天、后天。先天三宝为【元精、元气、元神】,后天三宝为【识神(思虑神)、呼吸气、交感精】。先天后天相互配合,不易分辨,更极难分开。 世间练气,无不以修炼【后天之气】----【呼吸之气】为主,直到修炼到某一界限,真气的数量与质量无以复加,达到极为接近【先天元气】的精纯度(能量级),即【后天圆满】境界,同时以高深的精神意境----极为敏感的【思虑神】分辨清楚【先、后天之气】,就可顺势进入【先天元气】为主的修炼,化后天真气为先天真气,修为臻至所谓的先天境界…… 当然,并非不能直接开始修炼【先天元气】,或者说,在修炼【后天之气】的同时,其实也在潜移默化的修炼【先天元气】,但这个阶段,能够让人以主意识感受的、调动起来的、主动用来攻击敌人的却只有【后天之气】,也就是武林中人所谓的真气内力。而到了先天境界,先、后天真气合二为一,尽皆化为先天真气,才能自如调动,防身攻敌。 而若要直接修炼先天元气,不论什么功法,都必须得先分辨、分开先后天三宝,否则连【元精、元气、元神】都感受不到,又如何入手?这个么,分开先、后天三宝,按照老前辈们的经验,不到最深功夫,是分不开的! 什么功夫?----定功、静功、修心养性、聚性止念、神而明之,差不多就是感悟先天元神。 需要多久?----资质悟性上佳者,如王重阳,三十余岁得到的先天功,没多久就修炼成功了,不几年,功力冠绝天下,还成了天下第一高手;资质悟性一般者,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或许十几二十年,或许三五十年,总有几分几率修炼入门,至于能够修炼到哪个程度,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悟性定力不佳者,练一辈子,连个屁都没练出来。简而言之,练不成是你资质悟性不行,不是功法不好! 相对而言,修炼【后天之气】虽然层次低、功能低、境界低,但简单直接,看得见摸得着,更能用来防身杀敌……而直接修炼【先天元气】,却似雾里看花,水中捞月,最终能不能练成都不知道,没练成之前除了身强体壮、百病不生,并没有什么“超能力”,总有些空耗时日之感。而且,【后天之气】练至圆满,若能更进一步,同样也能开始修炼先天元气。 所以,先天功虽然在全真道的各个支脉门派里都有流传,但真正一开始就直接修炼先天功的弟子却少之又少,至于真正练成的有没有…… 在岳不群想来,在五六十岁之前练成的,除了南宋时全真南宗祖师白玉蟾有些几分可能,其余怕是一个都没有,否则造就震惊整个道门了,而在五六十岁之后练成的,就算有也没什么用了----人体【元精】幼年时最弱,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不断增长,到成年以及壮年时期最强,四十岁之后,则又呈不断下滑之势,逐渐弱小。就算练武之人体魄强大,【元精】比常人稍稍强些,武功高深者,在五十岁到六十岁后,体内【元精】也一样会逐渐减弱。没了充足的【元精】,又拿什么【炼精化气】?还练个屁啊! 当然,武当张三丰明显达到了先天境界,甚至臻至更高深的境界了,但他已经自立了武当派,自创了不输于先天功的纯阳无极功,此玄功循序渐进,由后天至先天,虽然没有完全脱离全真道的藩篱,但也另开传承,自成体系。 实际上,若要让岳不群此时选择最想要的秘籍,他倒想选择纯阳无极功,至少纯阳无极功由后天至先天的路线清晰明朗,拿过来就能练。而由混元功到先天功的衔接怎么看怎么别扭。 当然,不是不能练,只是混元功所练的后天混元真气中正平和,而先天功又称纯阳先天功,初时练的是一股至阳至刚、至威至猛的先天真气,乃至境界渐深,阳极阴生,则又可化作至阴至柔、至灵至巧的先天真气,最后阴阳相合、刚柔并济,化生先天罡气,更是威力无穷、妙用无尽。 这与紫霞神功第三层的紫气化罡有异曲同工之妙。紫霞第一层紫气绵绵,练的就是将内力化作一种精纯柔韧劲气,若能领悟“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这等至柔玄理,更是能够将内力化作至阴至柔的真气;紫霞第二层紫阳当空,则练的是将内力化作一股阳刚暴烈劲气,大成之后同样可以化作至阳至刚的真气,最后悟得阴阳转化、刚柔并济之要旨,便是紫霞第三层紫气化罡,成就玄门罡气。 其间不同者,先天功直接练的是先天真气,紫霞神功却是不拘后天真气、先天真气,只要是真气内力都能转化,只在自身原本的内功真气上进行性质变化和质量增幅。而最后的先天罡气与玄门罡气哪个厉害,在岳不群想来,后天真气估计不太可能练成玄门罡气,只有将自身原本的真气臻至先天真气的等级,才能以紫气化罡的秘诀修炼成玄门罡气。都是先天真气练成的罡气,先天罡气和玄门罡气估计大致上差不多,很可能只是细微运用处有所不同而已。 当然,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许多精微之处更是一言而过,不清不楚,不到那个临界线的境界,是决计无法体味详尽,徒自妄想也是无用。 岳不群目前的氤氲紫气按照混元功来看,刚刚达到第九层混元真气的精纯度,离着第九层圆满的混元真气质量上还差着不少,数量上更是只有第八层初期的量。依他推算,若要积累至第八层极限,或第九层初期,就算他打通了任督二脉,积累真气的速度今非昔比,至少也需一个月的苦修。也就是说,一个月后,他才能正式着手打通剩余的几个穴道,从而完全进入混元功第九层。 而他之所以现在就开始参悟先天功,却是因为到了如今的境界,他才发现,混元功第九层并不完善,或者说,混元功第九层只有一个隐隐约约的行功路线,之后尽是些玄之又玄的道家玄理,甚至还摘抄了些道德经的原文章句……至于第十层到第十二层更狠,都抄到《黄庭经》的名词、章句去了…… 以前岳不群修炼混元功的层次还浅,倒也不以为意,只觉得循序渐进,到了第八层、第九层就能揣摩出后面三层的些许轮廓或意境,自然而然就会有所领悟,隐隐约约看得见些许前路。但现在看来,混元功明显是个半成品,或许是重阳祖师自己是天赋异禀,直接开始修炼先天功而步入先天境界,而且英年早逝,在先天境界中也涉入不深,因而创造混元功时并不能创造出由后天混元真气到先天混元真气的清晰门径。至于那些玄虚章句,恐怕是他对于先天境混元理论要诀的些许揣测,或者是他自己悟道之时的些许玄妙感悟,不能心心相印,只能尽量转化为文字片段,记载下来为后人参考借鉴。 因此,岳不群才会将【抱元劲】、【欢喜禅功】、【神照经】、【枯荣禅功】、【阿罗汉神功】、【少阳神功】、【童子功】、【风雷劲】等内功秘籍所载的打通任督二脉之后的修炼之法挑选出来,以期有所借鉴,找到由后天入先天的清晰门径。但可惜的是,【抱元劲】、【阿罗汉神功】、【少阳神功】、【童子功】、【风雷劲】都是只到打通任督二脉就没有了,其余的虽然多多少少有一些,但【欢喜禅功】是用双*修之法突破,而且只有模模糊糊的羞人姿势……【神照经】只以文字说了两句阳极阴生,造化自然之类的话……【枯荣禅功】换了下口味儿,是以禅机说得什么色色空空,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逗得岳不群直想吐,这还能再宗教神秘一点儿么? 没奈何,岳不群只期望能够像当年的一灯大师一样,凭着浑厚至极的后天真气,尝试着参悟和修炼先天功,或许能够借此跨进先天境界。 只是,先天功的层次倒是条理分明,逐级递进,但最开始的一关却难倒了无数人,也就是感悟到自身的先天三宝----【元精、元气、元神】。 【元精、元气】还好说,毕竟后天真气练到逼近圆满的境界之时,对自身的掌控和探查都颇为精微,多多少少都能够隐约感触到自身的【元精、元气】,甚至以岳不群的紫霞神功修为,要强行催动些许【元精、元气】也能勉强做到,但是要感受到【元神】核心,或者说感受到人体最初、最原始的一点【先天灵光】却是极难。 这已经是属于自然而然、无为而为的无为法范畴了。有迹可循的有为法,即在后天识神意志的主导下,沿着各种小周天路线行功运气,搬运内息,将先、后天精、气混杂不清,炼化出粗糙低级的后天真气。而无为法,首要便是极深厚的心灵境界或定静修为,方可定性止念,真空大定,“沟通”【先天灵光】,调动【元精】、【元气】,于杳杳冥冥、恍恍惚惚的【元神】玄妙状态【炼精化气】,练成精微高级的【先天真气】…… 一旦参悟入迷,岳不群竟不知时间流逝,直至窗外天光朦胧,渐渐泛白,才猛然惊醒,旋即连忙收好诸多秘籍,匆匆上了朝阳台,迎着日出朝阳,开始又一日的早课修行……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与华山有缘 时近中午,议事偏厅。 岳不群手托茶盏,静静吸吮着清馨的茶香,略起波澜的心湖随之渐渐平复下来,轻轻饮上一口,已是神怡气静。 封不平、于不明就坐在左下首,共同扫视着茶几上的一封书信,齐齐皱着眉头。 片刻之后,于不明不忿的说道:“他们泰山派死了玉音子,还是死在山西境内,都一个多月了,才知会我们华山,这是根本没把掌门这个副盟主放在眼里!……还想让我们华山帮忙打探打探?哼哼……” 封不平略一思索,肯定道:“他们肯定是先向嵩山派左冷禅求助,可嵩山派势力被少林死死压在在河南那一亩三分地上,根本无力触及山西境内的江湖琐事,恒山派又尽是些女尼,守成尚且不足,更无力掌控山西武林,唯有咱们华山既有实力,离得又近,他们无奈之下,才犹犹豫豫地向我们求助!” 于不明不屑道:“犹豫什么?……难道还怕咱们掌门公报私仇,记挂着五岳会盟那档子事,就给泰山派下绊子?”他心里大是瞧不上泰山派玉子辈的那些脓包,五岳会盟时岳不群对争夺五岳盟主一事早已运筹帷幄,衡山莫大见机得早,连忙向岳不群示好,恒山三定谨身中立,两不得罪,唯有泰山派玉矶子等人自以为聪明,却不知糊里糊涂中被左冷禅和岳不群连番把玩,两不讨好。 封不平看向岳不群道:“掌门,泰山既然开了口,咱们怎么也得给个交代,不如派些探子去搜索一番便罢!” 岳不群颔首道:“五岳同气连枝,我华山既添为副盟主,于私于公也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理,就让吴全礼带些人手去探查一番……”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问道:“泰山派来送信的弟子有几个?走没走?” 于不明立时答道:“两个,一个是玉矶子的徒弟,一个玉音子的徒弟,还没走!” 岳不群眼神微微一动,沉吟道:“这样吧,让吴全礼带他们两个一起去,再从各处衙门挑几个经验丰富的捕快随行,都用心些,不要落人口舌!” “明白!”封不平、于不明领命而去。 岳不群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思连转,对于玉音子之事并无什么担忧,且不说当时他已经小心地清理过玉音子从潼关到山西的行迹,就说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什么痕迹也没了,又能查出什么来,最后无非是推在魔教头上。反正,魔教又不是第一次背黑锅了。 这些天来,他沉心积累真气,已经逼近混元功第九层的功力了,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就要闭关打通剩余的几道要穴。趁着当下空闲,不妨把以前搁下的事解决了……岳不群的目光似是透过房屋,跨越千里,投向了蜀中那两座名山! 须臾之后,一只信鸽从侧窗飞出,扑棱棱直上青天,灵巧而优雅的往南飞去……没人知道,它的身上背负着华山新一轮扩张的起始…… 自五岳与魔教的正邪大战结束至今已经月余,猛兽们舔砥伤口的沉静期总会陆续过去,捕猎再次开始…… 五月底,嵩山派丁勉、陆柏、费彬、乐厚、汤英鄂、钟镇等师兄弟齐齐下山,开始在河南各处大城开设嵩山武馆,大肆招收外门弟子,则其资质出众者收归内门,并暗中收纳当地的黑白两道豪雄之士。此举已然侵*犯到河南众武林世家及少林俗家弟子等老牌势力的利益,但嵩山师兄弟武功之高,或许还比不上老一辈的一流高手,但比之一些三四十岁的当家人或掌门人却是大有胜出,自然不惧挑战。而老一辈的高手,又畏惧左冷禅五岳盟主、绝顶高手的威名,不敢随便出手,兼且少林本寺似是对此持默许态度,以致嵩山派的扩张有惊无险,并越来越快,整体实力呈井喷式发展。当然,其间并不是所有高手都卖左冷禅面子,特别是几个成名的左道高手屡屡阻碍嵩山行事,武功又不输于丁勉、费彬等人,最后惹得左冷禅亲自出手,将对方击败收服,纳为嵩山外门长老。嵩山高手数量再增,以丁勉、陆柏、费彬等人为首,被好事者称为嵩山十三太保…… 六月初,魔教教主任我行亲赴黄河流域,副教主东方迷远赴青海,招纳两地黑*道豪杰。但黑*道人物多是嚣张桀骜脾性,向来是“天老大,我老二”的放荡姿态,就连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也未必放在眼里,又怎肯轻易为魔教走狗?任我行、东方迷皆非良善之辈,一旦谈不拢,自然免不了大开杀戒。不多时,任我行以吸星**接连吸干黄河上下十数个成名高手的内力,一举威震黄河流域,收服豪杰无数,轰传天下后,黑白两道的高手无不谈‘吸星’色变。而东方迷在青海连杀二十余名黑*道高手,终于惹出了称霸青藏一带的黑*道第一高手----白板煞星,两人相约决斗,大战两百余招后,被青藏黑*道寄予厚望的白板煞星竟负伤败北,孤身远遁,东方迷未能尽兴,战后又连杀在场围观的十多名高手,逼降了三十余名。此后,东方迷又从关外、渤海、黄海、南直隶、江西一路击败杀死当地黑白两道高手无数,招降纳叛,魔焰嚣张,震惊武林,开启了“东方不败”的传奇之名。 此时,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却又弃了松风观基业,躲回了后山深处的隐秘竹林。他却是被五岳与魔教一战的结果吓坏了,就算他再自大,再没有自知之明,也深深清楚,能与魔教教主两败俱伤的绝顶高手绝非他与青城派所能抗衡。他现在早已不指望再向岳不群报仇雪恨了,只希望能够在岳不群的报复之下逃得性命。 为此,他让侏儒充当他的双腿,借着宽大松长的道袍遮掩,竟能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又经日夜苦练配合,二人终于在半月前达到心意相合的境界,余沧海的轻功由此不退反进,而因上次受伤的教训,他沉心从中吸取经验,参悟招数,剑法同样大有进境,若非有岳不群这等大敌犹如悬梁之剑,时时刻刻威胁着他的性命,他早就出山去一一挑了蜀中众成名高手的场子。 入夜,余沧海打坐行气收功,侏儒适时的推门而进,送入一盅补气益血的汤药及毛巾清水。 余沧海饮完汤药,漱完口,取毛巾擦了擦额头,正要吩咐侏儒两句,却在拿开毛巾的一瞬间直愣愣的盯着门口,似是看到什么惊恐之事,眼珠暴凸,喉咙咕隆着说不出话,只能用手颤颤巍巍的指着门口…… 侏儒发现不对,急忙转过身去,却见门口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立着一道漆黑身影,当下心中惊骇欲绝,一溜身扑到余沧海身下,双手伸向余沧海的半截双腿。而此时余沧海也回过神来,一抖手抓住床头长剑。两人瞬间化作一人,翻身下了床榻,持剑立定,猛然喝道:“啥子人装神弄鬼?”他其实已经隐隐猜到对方的身份,只是心中仍有最后一丝侥幸,而充当他双腿的侏儒却是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身体那几乎掩饰不住的暗暗颤抖。 “余观主竟不知在下是谁?……那你怕什么?”来人声音沉雄古怪,明显是以真气附在喉咙故意修饰的假音。 余沧海不怕对方光明正大的来拜山攻山,就怕对方遮遮掩掩的来报复,只因对方正大光明的来,他就算打不过,还能认栽拜服,借着他师父长青子与对方的师父宁清羽是多年好友的情分,苦苦哀求之下,对方顾忌名门大派的气度和名声,未必不可能饶他一命……但对方既然这么遮遮掩掩的来了,就连说话声音也改了,明显是不准备放过他。但事到临头,多想无益,余沧海眼珠一转,忽的长剑一挥动,将地上一个矮凳扫向对方,随后身形侧闪,呼的穿窗而出,落地后刚跑两步,却见面前三丈外隐隐约约站了四个身影。 余沧海凝神一看,不由面色一暗,放弃了逃跑。四道身影慢慢走近,却是四个腰挎长刀的蒙面汉子,其中一人怀中楼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余沧海早已看得分明,那正是他的独子余人彦,像是被点了昏睡穴。他走火入魔之时伤了内府及肾脏,之后虽然保住性命还功力大增,却也失了生育之能,这孩子就是他唯一的血脉,因而不敢不顾。 莎莎莎……轻盈而均匀的脚步声临近,余沧海一脸苦涩的转过头去,见得一个身披斗篷的黑衣人不疾不徐的从正门绕过来。他原来明知自己的武功不及对方,但心底却仍旧没有放弃报仇雪恨之意,只因武功并不是无所不能,武功高并不是就没有弱点了……但是,现在看来,对方明显也跟他一样是个“小人”,而且在心计上胜了他不止一筹。当自己在力量和智慧的双重比拼中都一败涂地,余沧海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岳不群从来都鄙视余沧海做事“没技术含量”,夺个剑谱就杀人满门,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没得到……就算年前偷袭华山,也尽是些莽夫手段,武功和智慧都只当得起一个“小”字,对付福威镖局那般弱鸡还行,如果想在江湖大势中兴风作浪,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不过,他某些地方还是颇具优点的,比如说……脸皮结实,比如说……不顾名声。岳不群没兴趣拿捏他,直接以真气捏着嗓子道:“两条路……生或死?” 余沧海握着剑柄的手松了松,咽了口唾沫,道:“如何生……如何死?” 岳不群悠然道:“死路还用我说?我说的是生有两条路……”余沧海表情一滞,嘴角抽搐了下,只感觉自己的智商又被践踏了一次,却听岳不群接着说道:“第一条,跟我过过招,赢了就放过你和你儿子……”余沧海嘴角又抽了一下,打得过你还跟你多说,早就教你怎么做人了,搞了半天还不是只有最后一条路,只听岳不群不疾不徐的揭开谜底,“第二条……令郎资质上佳,与华山有缘,合该拜入华山派!”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松风剑法 余沧海脑袋一嗡,给雷得外焦里嫩,七荤八素……他本想问问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却又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神情一震,向岳不群躬身一礼,犹豫着说道:“余某今后任打任骂,听凭阁下差遣……至于小犬余人彦,性格顽劣,不堪造就,只怕有辱华山门楣……”他很清楚,自己儿子的资质相当一般,但却不敢直说,毕竟对方刚刚说了余人彦“资质上佳”,他也不能不给面子的硬顶。 岳不群笑道:“不妨事……华山传承悠久,门规森严,总不会连个小孩子都调教不好?” 余沧海已经肯定了对方明着收自己儿子入华山,暗地里扣留儿子为人质,逼自己当牛做马的用心,打心眼里是绝不甘愿,但形势比人强,知道自己拒绝不得,略一沉吟,忽然眼前一亮,笑着道:“小犬能得阁下青眼,真是三生有幸!” 岳不群知道余沧海言下之意,是想让余人彦拜他为师,但他对于华山传承大事早有定计,怎可轻易招收一个资质普通又身世复杂的弟子,便摇头道:“余观主放心,只要入得华山门墙,长辈们自当一视同仁……” 余沧海虽然失望,倒也可以接受,“一视同仁”就是暗示会尽心传他儿子华山武学,当下挤出几分笑容道:“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请赏脸往松风观小酌一杯……” “不急不急……”岳不群慢悠悠道:“令郎虽入华山,到底还是青城派掌门嫡子,怎能不会青城绝学,在下愿意代劳传授,只苦于没有青城秘籍,这……?” 余沧海脸色难看,握着长剑的手第一次紧了又紧,终究没敢出手,只得强笑着道:“劳动阁下亲自传授青城武功,犬子何其幸哉!……余某及犬子感激不尽,秘籍自当奉上!” 岳不群点了点头,缓缓抽出腰间长剑,余沧海吓了一跳,双手连连摆动,后退着问道:“这……这……这是何意?” 岳不群直言道:“我们今后亲如一家,自然要多多合作,就不知余观主的武功到底如何,能够出得几分力,分得几成红利?” 余沧海听明白了,对方这是要看看他的武功,估算他的价值和办事能力,恐怕他和他儿子今后在对方面前的地位高低,都还要看他自己能有几分本事……一念至此,余沧海也不在畏畏缩缩,既然对方不杀他,倒不如趁此良机,看看他与对方到底有多大差距?当下一震长剑,摆了个青松迎客的姿势,道了声“请……”,却见岳不群摆了摆长剑,示意他先动手。 “得罪了……”余沧海也不客气,直接出剑疾刺,剑至半途,便已化作无数青蒙蒙细影,恰似千百根松针狂风暴雨般齐射,将岳不群身前大穴尽数笼罩在内,虚实不定的剑光令人难以分辨清楚他最终究竟要攻向何处…… 岳不群眼前一亮,心知余沧海此招已得青城派松风剑法的真意,这一刺轻灵而有劲,已颇具剑术宗匠气度。当下提起三四成成功力,精纯灵动的氤氲紫气化作柔韧劲气灌注长剑,带起紫蒙蒙剑影中宫直刺,以比余沧海更快的剑速攻他心腹。 看来剑凶猛,似乎会抢先一步刺中自己,余沧海面色一凝,这一刺似有三分像是些华山剑法中的【白虹贯日】,又有些像嵩山剑法中的【开门见山】,但能将直刺之剑使得如此气势凝而不发却是他生平仅见。余沧海知道这是对方迫他硬碰,试探他的功力,恰好他也有试探对方功力之意,便将长剑化虚为实,运足内劲与对方长剑连击三下,叮……叮……叮…… 第一击,余沧海只觉对方剑上的劲气柔韧绵密至极,自己剑上的内劲用尽全力也难以攻进分毫……第二击,他更觉对方劲气似是被激怒的蟒蛇,猛地弹出利牙----一股似凝如钢针般的劲气钻破他的内劲,顺着长剑传递到他手上、身上,逼得他连忙使出松风剑法的心法秘诀,如虬髯老松受劲风吹拂一般上身轻颤摇晃两下,下盘仍旧稳如磐石,便将对方的劲力卸到泥地上,双脚不由微微下沉……第三击,对方内劲一化为七,虚虚实实,难以感受清晰,虚者恍若泡影,一触即逝,却能骗人分心分力,实者如同牛毛细针,柔韧而又尖锐,即使他严防死守,也仍然被三道内劲突破防御,侵入体内,直奔他【膻中、神藏、神封】三大要穴而去,余沧海只觉这剑上劲气攻敌之套路似曾相识,忽的灵光一闪----这是泰山派绝招【七星落长空】。只不过,泰山派的人功力低微、剑术也差,这招使将出来只能以剑气、剑光远远罩人七大要穴,虚虚实实,惑人耳目,仅最后只一剑疾刺实际伤敌,而岳不群此招却是化外而内,外表只平平常常一剑刺出,内里却是劲气一化为七,虚虚实实,只要对手与岳不群剑刃相触,内力相接,便即中招,若无深厚内力护体,势必于膻中、神藏、灵墟、神封、步廊、幽门、通谷这七大要穴中的任意一至四个受到内劲重创,非死即伤。便是现在,余沧海再次施展松风剑法的卸力之术,身*躯既快且急的摇晃三次,仍旧难以稳住身形,沉不住下盘,不得已向后退去…… 但见余沧海连退三步,每一步脚掌离开,夯实的黄土地上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第一个脚印上因两次卸力而深达两寸,第二个脚印也有寸许,第三个还在余沧海脚下,看不真切,但也没过鞋底…… 此情此景,余沧海并不意外,只不知岳不群用了几成功力……而岳不群反倒对余沧海能将松风剑法的卸力之术用得如此精熟稍稍有些惊讶,对于他的内力深浅倒也有了计较。 不过,岳不群另有深意,并未就此停止,而是将剑上内劲减弱些许,估摸着与余沧海的功力差不多后,又主动挺剑出击。 这一次,岳不群并没有再用五岳剑法,而是换用了一种余沧海更为熟悉的剑法路数,出招间兔起鹘落,迅捷五伦,攻势连绵不绝,尽是招招致命的凌厉毒着。余沧海用出浑身解数,尽展松风剑法的精妙招数抵御化解,却仍被迫得不断闪躲、后退,几乎以为岳不群变了卦,当真要取他性命。 须臾,岳不群左手化掌击出,掌剑并用,更让余沧海情势窘迫。但见其右手狠辣剑法不停,左掌时而飘摇不定,掌力忽吞忽吐,时而横冲斜劈,招式固然出人意料,掌力更是斩钉截铁,时而掌化方圆,动静相协,掌力虬然刚劲,时而招式轻飘飘似漫天飞雪,云遮雾绕,真实掌力却又柔韧沛然…… 余沧海早已满头大汗,身形一退再退,就算竭力保持剑招章法,左手更以摧心掌相助,也不免露出大大小小的破绽,不过百余招,他身上便已被击中二十多次,剑痕累累,掌印横陈,幸好岳不群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一触即收,只划破他衣衫而不曾真正伤他,否则余沧海早已弃剑认输,跪地求饶了。 哧…… 岳不群收剑归鞘,怡然立定,看着汗出如浆、剧烈喘息的余沧海,轻轻摇了摇头,叹道:“虽然算不上太满意,倒也勉强能用……” “呼哧……呼哧……”余沧海深呼吸两次,缓过气来,问道:“可要余某出手对付峨眉金光上人?”虽是发问,语气却甚是肯定,他不是蠢人,从岳不群刚刚剑招、掌法的路数看来,似有几分峨眉派的影子。毕竟,青城、峨眉同为蜀中大派,离得又近,多年来免不了恩恩怨怨,他青城派对峨眉武功的熟悉程度,绝对超出了岳不群不止一筹,而岳不群刚刚出手的招数,虽然内外风格皆像极了峨眉武功,但具体招式最多只有三分形似。当然,凭着岳不群如今的武学造诣,只需研究下峨眉武功路数,就算没有具体招式,同样可以将自身所知的类似招式发挥出极为接近的效果和威力……此时余沧海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袍就是证明。 “呵呵……”岳不群难得的夸奖道:“到底是一派掌门……武功和智慧就算不是金字塔上最高的尖端,好歹没堕落到塔底地下室,还算没拉低所以掌门人的平均水平线!” 余沧海眼角抽了又抽,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华山派是要把手伸进四川蜀地,之所以要自己出手对付峨眉派,不外乎是顾及名门正派的名声,不想落个虎狼凶名……但知道了对方的目的,余沧海反而松了口气,毕竟有利用价值的才是棋子,没有用的只能是弃子,看似一字之差,实则生死之别。至于名声,自从在四年前被岳不群一招击败,自己的名声早就不堪入耳了。而且,余沧海本身也并不在乎名声这种虚幻之物,反而更在意实实在在的好处,比如什么秘籍啊,什么剑谱啊,因此沉吟着说道:“去岁余某功力大进后,曾与峨眉金光上人试过招,内力上我二人约莫伯仲之间,只剑术上我略逊他半筹。但他年岁不轻,武功进步缓慢,而今我剑术大有进境,估计不差于他……纵然如此,我想要击败他已是极难,更何谈杀死他?” 岳不群微微点头,知道余沧海说的是实情,但在他看来,只要没能将剑法练到如今的左冷禅、任我行这等变化自如的境界,终归难以将剑招中破绽的影响降到最低,只要出其不意的使出一些针对性的招数,便可将之击败或杀死,就像思过崖石壁上魔教十大长老破解五岳剑法的取巧办法一样。至于金光上人是否将峨眉剑法绝技练至大成,能否变化自如,其实根据金光上人在江湖上名声和地位的高低即可估算出来----金光上人身为峨眉掌门,名声地位比二流门派的掌门自然高出许多,比之现在的衡山莫大、恒山定闲、泰山天门这些普通一流门派的年轻掌门也强出不少,但比之与他同辈的莫大、定闲、天门等人的师傅们却是稍稍差些。可见,金光上人在一流高手中就算不是垫底,也强不到哪里去。只等余沧海和莫大、定闲、天门等人年纪再大些,武功自然就会渐渐追上、甚至超过金光上人。 岳不群还隐约记得武当冲虚在令狐冲面前提及五岳和昆仑、峨眉、崆峒,说五岳是近六七十年才崛起,而昆仑、峨眉、崆峒这三派立派数百年,时间比五岳剑派长,家底比五岳深厚……其实是在混淆视听,欺负令狐冲不关心江湖权势,糊里糊涂。 实际上,五岳之中,华山立派最久,自北宋全真教分支立派,南宋时已颇有规模,至今已有近四百年;其次是泰山派、衡山派,在南宋立派,至今也有三百余年;最后是恒山、嵩山元末时立派,至今也有近两百年。凡此种种,绝非什么崛起时间尚短,家底不如昆仑、峨眉、崆峒三派。这“近六七十年”说得是五岳结盟的时间,而非五岳各剑派兴起时间,令狐冲不明就里,连这两者都混淆不清,活该被忽悠着当了打手。 而如今的江湖现实就是,昆仑安于西域偏远之地、崆峒窝在甘肃,都是中原武林的边缘,在当地确实财雄势大,吓唬一下普通江湖客,但在有心人看来,不过是一般般的一流门派,而峨眉居于蜀中,安于天府之国的富足,并且峨眉掌门历来不是和尚就是尼姑,于江湖权势介入不深。这三派,如今在江湖上厮混的弟子并不多,其门中皆因长期安乐,淡忘了江湖斗争的激情,虽然看似势力盘根错节,深入当地各阶层,实际上门中高手的武功水平下降的很厉害,远不如五岳和魔教频繁厮杀锻炼出来的高手,因此并未被任我行、左冷禅、岳不群等人放在心上。这也是岳不群敢伙同余沧海对峨眉派动手,而余沧海也无所畏惧的原因。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金光上人 入夜,峨眉金顶寺一片沉静,只大殿佛堂还有昏黄光亮溢出。 金光上人面对着佛像合十而坐,口中默诵经文。身后也坐着两个亲近弟子,本该一个持佛珠,一个敲木鱼,但此时二人皆已迷糊着打瞌睡。金光上人性子平和,向来秉持修行随心,一切随缘,对于弟子们的课业并不强求。就像殿中陈旧的佛像,哪怕脱了不少金漆,金光上人也从未要人补上或重新刷过,仅是每日搽拭干净便罢。 忽然,金光上人睁开双目,眼中精芒一闪而逝,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转过身看着大殿门口,沉声道:“哪位朋友来访,缘何吝于一见?”两个年轻弟子迷迷糊糊的惊醒,跟着疑惑的看向门口。 “哈哈哈……”余沧海抱剑而入,眼神打量着金光上人苍老却不失红润的面容,“上人好精湛的内功……”他本以为在跨进殿内才会被金光上人察觉,不防老和尚精修禅功,身心澄静,耳目着实聪敏。 “余观主不在青城清修,深更半夜来我峨眉作甚?”金光上人皱着眉头,已感觉到余沧海来者不善。 余沧海左手剑鞘平举,右手搭上剑柄,眼神阴狠道:“金光,上次败于你手,贫道甚是不服,今夜再来讨教!” “余观主,你……”金光上人脸色难看,上次余沧海来邀他试招,他本来可以干净利落的击败余沧海,但却手下留情,保全了余沧海的颜面,两人好聚好散,没想到余沧海这次竟翻脸不认人,好似专门来寻仇一般。他性子和善,不愿不明不白的跟人结怨,此时仍不忘劝解道:“余观主,峨眉、青城比邻数百年,双方纵然有些小恩小怨,那也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我二人,可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余沧海不耐烦道:“往日是无怨,可近日未必无仇……待你败在余某手中,怕你不恨余某也难!” 金光上人气结,这分明是来找茬的,便转头对着两个弟子道:“你们先出去……”两个弟子眼看余沧海来意凶恶,似欲对师父不利,不由十分迟疑,但在师父目光逼视之下,只得转身向着佛像之后墙角的后门走去。 嗤嗤…… “尔敢……”金光上人忽的一声暴喝,引得两个弟子回身来看,却见师父闪至自己二人背后,挥掌击飞两道青湛湛的物事。 哆哆……钉在墙边立柱上,却是两枚钢钉。看样式,乃是青城派的成名暗器青蜂钉无疑。余沧海竟违反江湖大忌,不要脸皮的出手偷袭他们两个小辈,两个弟子既惊且怒,正要开口,却见余沧海趁着金光上人为他们抵挡暗器的一瞬,无声无息间一剑疾刺他的腰腹。 金光上人没想到余沧海无耻至此,竟毫无征兆的连施突袭,即使他强压怒火出掌,却已失了先机,暂时只能被动防守。好在峨眉精妙掌法不少,皆是攻防兼备,可刚可柔,此时一套金顶绵掌施展开来,掌影翻飞,轻盈绵延,掌力却颇为柔韧充沛,倒也防得滴水不漏。 转眼间十多招过去,金光上人已稳住阵脚,正准备施展截手九式的妙招扳回局面,却不防余沧海猛然一声大喝,剑上青芒湛湛,招数凌厉狠辣更甚三分,逼得他再次回掌防守。这时,金光上人的两个弟子也回过神来,急忙奔出后门去找寺中帮手,脚步声渐渐远去。 真实对决中,空手入白刃也只发生在内功或外功差距较大的人之间,而对于内功相若,却又都在兵刃上拥有极深造诣的人来说,一旦某一方失了兵刃,而另一方又步步紧逼,空着手必然落于下风,并且极难翻身。 金光上人与余沧海就是这样,他与余沧海的功力相当,若是一剑在手,他也不惧余沧海突袭,但此时赤手空拳,自是吃亏不少。而余沧海也明白这点,趁机剑剑注满内力,锋锐之气森然慑人,逼得金光上人束手束脚,掌法招数愈发施展不开。 又过二十招,只听哧的一下轻响,金光上人闷哼一声,右手的僧衣袍袖被削掉半截,露出枯瘦的手臂,接近手肘的部位渗出一条细细血线……刚刚若非他躲得快,怕是被削掉半截的就不是衣袖,而是手臂了。 眼看情势不对,金光上人出招愈发严谨之余,心中一片沉重,固然有对余沧海杀他之意如此果决的惊骇,同样也对寺中其他峨眉高手此时还未来援的担忧。毕竟,习武之人的耳目敏锐、动作迅速都比寻常人强了不知几许,他与余沧海在这里酣战四十招,掌风剑气闷响厉啸连绵不断,寺中其余高手如果不是死人,早就发现异常,并赶来查看或支援了……又过十余招,金光上人眼看余沧海脸上并无半分急切,心里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他可不相信,余沧海有信心单枪匹马就解决整个峨眉。况且,寺中其余高手就单个来看,或许比不上他这个掌门,但他们人多势众,联起手来足以围杀两三个他与余沧海这般等级的高手。若是余沧海的帮手拖住了他们,怎么也有轰轰烈烈的混战声,而不是现在这么了无生息,怎么看怎么诡异。 哼…… 略一分心,金光上人又被余沧海一剑划中侧腰。这次伤口稍稍大了些,明显可见殷殷血流,僧袍很快就变暗了一大片。 余沧海阴阴一笑,剑势越发急促,将松风剑法的威力催至极限还不满足,左手更趁势穿插而出,施展拿手的摧心掌力。 金光上人连连施展截手九式、飘雪穿云掌的精妙招数,才能勉强维持章法不乱。但让他极为意外的是,余沧海似是对金顶绵掌、截手九式、飘雪穿云掌这三路风格的掌法颇为熟稔,掌法中的近半招式都被他轻易避实就虚,剩余的招数也能应付自如,使得掌法根本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原本峨眉最厉害的掌法乃是祖师郭襄所创的四象掌,天地阴阳,方圆动静,尽在掌势演化之中,但此掌法过于深奥,历代罕有弟子练成,因而在元末便已失传大半,只剩了总纲心法和两式残招,既没法习练,也无甚威力可言。事实上,他所会的截手九式也并不完整,缺了威力最大的最后一式。对于所有像峨眉这般安于现状,混吃等死的门派来说,武功绝学的逐渐失传似乎是难以扭转的潜在定律。 到了百招之后,金光上人的掌势所及越来越小,防御漏洞越来越多。特别是余沧海的摧心掌力,初时他自以为能够以金顶绵掌的柔韧掌力将之尽数抵消,但硬拼数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心脏的跳动竟异样的急促起来,全身血气运行加速,腰间伤口处的血流原本早该被他运气止住,现在反而反常的扩大为潺潺溪流……眼看自己岌岌可危,而近在咫尺的同门援手又迟迟不现,金光上人心中再无侥幸,手上竭力维持守势之余,默默将峨眉秘传内功催发至极限。 “喝啊……” 猛然一声暴吼,金光上人右掌轰然而出,携着沛然莫名的劲风直冲余沧海胸口而去…… 余沧海眼皮一跳,只道金光上人要拼命了,但他可不敢就此躲闪,否则金光上人必然转身而逃。不过,余沧海手持利器,可不惧他赤手掌力,当下于剑上再加三分内劲,悍然刺向金光上人的掌心。 噗嗤…… 长剑穿掌而过,阻力竟没有余沧海想象中那般大,令他微微一愕,随即又觉长剑已被他手掌握住。余沧海心知不好,左掌的摧心掌力也不聚势,急忙对着金光上人上身笼统击出。总算他反应破快,恰巧对上了金光上人紧随而来的左掌。但下一刻,余沧海脸色一变,却是发现金光上人的左掌明显充血胀大,微微闪烁着赤红精芒,隐隐间发出一股阳刚浩荡的掌力罩定他的周身。 佛光普照? 心念刚动,余沧海便觉手掌一疼,仓促而发的摧心掌力竟被击得反噬而回,整只手臂的经脉立时一片酸麻,血气滞涩,连忙运功化解,但紧接着他手臂骨骼一震,身形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一股阳刚大力击得倒飞而去,碰的倒贴在大殿墙壁上。墙壁簌簌颤抖中,余沧海又扑通一声跌落地上,身影更一分为二,现出身下同样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侏儒。如此翻来覆去,余沧海喉头的一口逆血再也收敛不住,噗的喷出老远。 等他们再次合二为一,捂着左臂站起来,殿中却早已不见了金光上人的身影。余沧海急忙奔出后门,隐隐约约还能见到一袭暗黄僧衣在远处月门一闪而逝,便即毫不犹豫的运起无影幻腿追击而去。他绝不相信,这样威力奇大的掌法金光上人还能再用第二次……十有**,金光上人强催内功所受的反噬内伤比他这个中掌的人还重! 金光上人确实伤的不轻,毕竟那是强行御使峨嵋九阳功爆发出超过本身内功境界一个层次的威力,不仅会一次性消耗近半的内力,而且五脏六腑的细微经脉都会因瞬间通过大量的内息而损坏三成,无异于挨了一记内家拳掌重手。若是他现在就地盘坐,运气疗伤,还能保住一身武功,否则内伤只会随着他不断运转内力而越来越重,最终五脏衰竭,精气羸弱,成为比普通人老叟还不如的废人。 但黑暗中,他只顾提气纵跃疾奔向后院禅房,执着的想知道,峨眉其余高手哪里去了,是否也……又一次跃上一堵围墙之时,他清楚的看见后院深处还闪着一团火炬亮光,似有人影走动。 他心下一喜,正要向着那处火光折去,却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躺着一具身影,旁边丢着一柄峨眉弟子惯用的长剑。他三步化作两步到了近前,将那身影翻转过来,却不禁神色一变,此人乃是他的师弟金珠禅师,是寺中仅次于他的高手,但现在早已气息全无,只心口尚有余温未绝,其胸前、脖间两道深深的剑痕更让金光上人脸色骇然----伤口虽是两处,剑招却只一招,依伤口深浅、方位推算,正是青城派松风剑法中的一式【松枝挂剑】,刚刚余沧海就在他面前施展过不止一次,教他如何不熟?……青城派竟有这般绝顶剑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又是一招 左手拾起一旁金珠的佩剑,金光上人脸色肃然,毫不犹豫的直奔刚刚看到的那处亮光而去。 他并非猜不到那处亮光最有可能是敌方高手所在,但他更知道,以他目前身负内伤的状态,根本逃不远……甚至,他未必有机会逃----很可能他现在就处于某个神秘高手的眼皮底下,只是他与对方的武功相差甚远,完全察觉不到对方的踪影而已! 余沧海紧赶慢赶,始终难以拉近他与金光上人的距离,这才不得不承认峨眉轻功果真不凡。虽然他与金光上人皆是内伤不轻,但替他施展轻功的侏儒可是未受内伤,因而他的轻功速度实际上并未受到内伤影响,却仍追不上轻功受到内伤影响的金光上人,可见其轻功身法奇快。当然,余沧海绝不认为金光上人本身的轻功造诣比他和侏儒强,只是峨眉轻功比他的无影幻腿高明许多罢了! 眼看金光上人在一具尸体旁停留片刻,余沧海急忙再加一把力,迅速逼近,却不防金光上人又飞身而走。他正准备跟着追去,忽然想到刚刚金光上人停留之举,就迟疑着蹲下身查看这具尸体到底有何玄机,值得金光上人浪费好不容易时机。 “这……这……松风剑法竟能如此……”余沧海喃喃自语,手指抚过金珠禅师的伤口血痂,身为松风剑法的嫡系传人,他脑海中自动浮现出金珠禅师被对方一招【松枝挂剑】瞬间格杀时的场景,虽然不知道金珠禅师的武功具体如何,但仅从这伤口的细微之处来看,对方出手的时机、方位、力道、速度无不拿捏的恰到好处,务求一击必杀,绝无丝毫拖沓,犹如十数年勤修苦练一般,精微处比他这个嫡系传人还要更胜三分……“可他得到松风剑法秘籍至今不足三天啊……”余沧海内心颤抖着哀嚎,对于对方的恐惧又深一层。 片刻后,兵刃交击的脆响传来,余沧海猛然惊醒,顾不得多想,便即发力疾奔声响所在而去。 大老远,余沧海就看见两个手持东瀛武士刀的刀客拦住了金光上人激战,与刚刚金光上人赤手空拳处处吃瘪不同,此时他左手使剑,招招凶很毒辣,凌厉猛悍,往往出人思议,与他平日所用的峨眉剑法路数截然不同。那两个东瀛武士刀法不俗,以二敌一,仍旧被逼得步步后退,连连遇险。 “这就是当年灭绝师太所创的灭剑、绝剑么?” 一道温润平和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金光上人脸色一变,接连两剑迫开两个武士,倏忽间闪到一旁,转过身去,却见自己之前所处的背后围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漆黑身影,若非对方开口说话,他竟一无所觉……如果对方刚刚向他出手,恐怕他同样会一无所觉吧! “阁下就是这次犯我峨眉的主谋?”金光上人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但心底的郁结之气不仅丝毫没有舒畅,反而更增冰寒。 那身影毫无波澜的道:“非也……犯你峨眉的是青城派,杀你金光的是余沧海!”说着缓缓抽出腰间青钢长剑,剑刃在弯月的映照下皎皎生辉。 越来越盛的凛冽寒光直让金光上人肌肤刺痛,汗毛直立,他剑术造诣未必绝佳,但峨眉传承悠久,他如何认不出,这是对方的剑术之强达到了某种极为精深的境界,拔剑时自然而然散发的剑意就已让人觉得压抑,不自觉生出畏惧之心。 “喝……”金光上人猛然吐气开声,借以驱散心中寒意,不顾一切的将峨嵋九阳功运转到极致,全身衣袍鼓起猎猎劲风,左手长剑绝然一挥,隐隐现出赤红精芒,升腾起阳刚暴虐的气势。呼……金光上人悍然拔身而起,直扑墙上那道身影而去,长剑一往无前的疾刺对方心口。这一刻,他心中无所畏惧,反而充斥着毁灭一切的仇恨和绝望,他感觉这一记绝剑是他前所未有的巅峰…… 呵呵……那漆黑身影的情绪终于有了波澜,似惊喜,似欣然。下一瞬,一道蒙蒙青影似慢实快的扩散开来,化作一圈清澈透明的剑光,其后一道如虚似实的身影随着剑圈斜斜扑下,既不轻灵,也不凶猛,随意而自然,就像身合微风,轻飘飘浑不着力。 但在不远处余沧海的眼中,半空中一黑一黄两道身影却是闪电般交错而过…… 金光上人只觉心中一凉,似被寒冬腊月的冷风灌进了心窝里,而他蓄满九阳功内劲的长剑竟击在空处……身形顺着力道跃上围墙站定,他正要转身,却觉胸口一阵剧痛,噗地一声,不由自主的喷出一口浓血,随即口腔一片腥咸之余,更有隐隐约约的绵软碎末……那是自己内脏的碎片。不用低头,他也知道,自己心口有着一线狭小而深邃的剑痕。 叮……咚,手中长剑无力的滑落墙壁,金光上人摇摇晃晃着转过身来,看着那道依然从容不迫、幽深如渊的漆黑身影,喃喃道:“贫僧生平从不与人结怨……奈何我峨眉落得如此下场……” “大浪淘沙……”那声音平静依旧,不疾不徐,“你不想做金子,就只能如同沙子一般流逝!” 普通……金光上人一头栽下围墙,嘴角暗血滢滢,抽搐着渐渐没了声息。 不远处的余沧海看着这一幕,情不自禁的捂着心口,似是也被那致命一剑刺中,愣愣然道:“【岁寒松柏】竟还能这样……寒的是心,却又不是心……”隐隐间,似是触摸到一个更为玄妙的剑术境界。 事实上,这已是目前岳不群施展松风剑法所能达到的极限,他毕竟研习松风剑法的时日不长,尚未将所有招式都融会贯通,仅仅是凭着高深的剑术境界,将松风剑法中比较契合自己本身剑路风格的那些剑招化为己用。刚刚那一招【岁寒松柏】,不仅仅有松风剑法的精髓,更蕴涵他本身于五岳剑法中所悟的精微剑意剑理,既有恒山剑法的圆转绵密,又有衡山剑法的诡异凌厉,更有华山剑法的奇拔峻秀……已是兼容并蓄,化合为一,就算他施展本门华山剑法中的类似招式,威力也不会比这招强出多少。 余沧海捂着左臂走近,看了看金光上人的尸体,又看了看前方院中横七竖八的峨眉弟子的尸体,不用细查,他也知道,那些人都死在松风剑法、摧心掌力、青蜂钉、蓝砂手这些青城武功之下,死在松风剑法、摧心掌力之下的都是高手,是岳不群亲自动的手,而死在青蜂钉、蓝砂手之下的都是些庸手,是岳不群属下四个武士和几个青城派旁支弟子下的手。总之,就像岳不群对金光上人所言:是青城派屠了峨眉派! “怎么弄得?”岳不群看着余沧海捂着胳膊精神不振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现在可不是余沧海受内伤的时候。似峨眉这般传承了两三百年的大派,势力盘根错节,俗家弟子遍及蜀中各处,绝非杀光峨眉金顶的高手就能彻底灭派,还需余沧海这等高手在今后的一两个月内四处围剿肃清才行。否则,单靠青城派麾下的旁支庸手,可未必敌得过峨眉俗家弟子们。 “峨眉九阳功……”余沧海也有些脸红,若非他占尽上风,有些轻敌,就算金光上人爆发峨眉九阳功也顶多逼退他,而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伤的不轻。 岳不群伸指搭在余沧海左手脉门,渡过去几缕真气探查伤势,感觉筋骨外伤不算严重,只是被残余的峨嵋九阳功内劲和他自己摧心掌力的反噬劲气堵塞了经脉穴道。便放下心来,吩咐道:“你先带人处理尸首,等回去了我运功给你疗伤……”忽然又想到峨嵋九阳功,接着道:“仔细搜搜金光上人禅房、卧室、书房、祠堂的暗格……哦,还有地下室,看看有没有秘籍,准你抄录一份!”凭着岳不群如今的武功,就算灭绝师太重生也未必是他敌手,自然就不太将峨眉残缺不全的武功秘籍放在眼里。 余沧海大喜,领命而去。 数日后,峨眉金顶寺高手被余沧海屠戮一空的消息震惊了蜀中武林,继而传至大江南北,各派反应不一而足。似少林、武当、崆峒等老牌门派,或许会兔死狐悲,召集长老们讨论一番,而其余资历浅薄的帮派则对此无动于衷,最多是属下弟子们茶前饭后的谈资罢了。 但紧接着,青城派以峨眉派勾结魔教,祸乱江湖,理当斩草除根为由,在蜀中大肆清剿峨眉外围势力,并扫荡其余小门小派、黑白帮会,招揽蜀中豪杰,扩大青城基业,引起了蜀中武林的剧烈动荡。 又一月,乐山洪乐帮抵挡不住青城派攻势,暗中投靠魔教泸州分坛,引魔教云贵势力入川抗衡青城派。青城掌门余沧海见势不妙,急忙向关中华山派求援,并将独子余人彦送到华山,拜入华山门下。华山趁机以匡扶武林正道、诛除魔教妖人之名,与青城合力将魔教势力击败驱逐出蜀中,并铲除乐山洪乐帮。青城派为酬谢华山援手之义,将峨眉山、岷山让与华山作别府。华山派遂开辟金顶观(峨眉金顶)、岷山长乐观(乐山)两脉,下辖堂口数十,产业无数。 自此,青城、华山共治蜀中武林,两派声威大涨,引得无数江湖豪杰来投,势力加倍膨胀。当然,在有心人看来,青城派就算现在还没有彻底投靠华山派,今后势必成为华山派的附庸无疑。 终于,继嵩山、魔教之后,华山同样完成了新一轮的扩张。吃饱的猛兽终归需要静静消化,江湖风波渐渐平息。纵然如此,少林、武当对于三家的凶猛吃相感到颇为不安,暗中频频交流,似欲达成一定共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智商下降 在岳不群主持华山扩张期间,洛阳王家曾派人送来请帖,邀华山诸人参加王家千金与福威镖局少镖头林震南的新婚之礼。沉默许久,岳不群最终只让成不忧代自己送去厚重贺礼,并请王元霸恕自己等人失礼不至之罪。听成不忧带来回信,说是沿海倭患已平,林家因镖局基业多在南方,有意于年底迁回祖籍福州。 岳不群闻此心头一震,想起林家辟邪剑谱最后便是藏在福州向阳巷老宅,只不知如今是否已经放进去了…… 不过,如今他内功频临突破,甚至无暇分心去参悟太极拳剑和连城剑法两门绝世武功,自是没时间去跳辟邪剑谱这个神坑…… 特别是,他覆灭峨眉所得的战利品----峨嵋九阳功,虽然同时得到的金顶绵掌、截手九式及四象掌法残篇等其它峨眉武功也颇为不凡,但又如何及得上峨嵋九阳功这等源自九阳神功的内功绝学? 据说,觉远大师圆寂前朦胧呓语九阳真经,因根底悟性不同,无色大师武功最高,少林九阳功得其【高】,郭襄女侠所学最博,峨眉九阳功得其【博】,张三丰那时武功全无根基,武当九阳功得其【纯】……又说,三派九阳功各有所长,又各有所短。 实际上,这种说法既过于笼统,又不尽不实----无色大师既然武功最高(一流巅峰或者绝顶高手),那他多半会忽略九阳真经中的基础粗浅部分,而着重关注最深邃奥妙的高级部分,而之后又肯定会从少林武功精髓中选择最契合的基础部分补足上去,两相融合之后,少林九阳功可谓兼具少林武功和九阳真经之长,就算比不上原版九阳真经,也必定极为博大精深,岂一个【高】字了得?实乃既【高】且【全】;郭襄所学最博不假,但她未学九阴真经,历数其余武学渊源,江南七怪的武功过于粗浅,全真教武功她只随郭靖得了基础皮毛,桃花岛武功偏于机变奇诡,一阳指、铁掌功只得了招式形貌,金轮*法*王的密宗武功偏于瑜伽炼体,都不适合在中原武林开宗立派、发扬光大,唯有所得的部分九阳真经正大光明、精微奥妙,最适合作为名门正派的核心传承武功,所以她后来武功高深,创立峨眉派之时,选取的应该是九阳真经内最中正平稳的部分为主干,再加上自身其余各家武功容纳而成的枝叶,最后所得的峨嵋九阳功则为既【正】且【博】;张三丰少时武功根基全无,所得九阳真经自然最【纯】,但他后来武功之强,可谓天下第一,其间各类机缘,绝非仅止一部分九阳真经所能遮掩,而且他在武当山入道后,博学道、释、儒三家玄理精义,深研内丹练气要术,著述诸多道门经典,这般性命修为岂不胜过无色、郭襄十倍百倍?他老来将所得种种妙谛尽皆融入武功,修善大成的武当九阳功为其武功核心,必然是既【纯】且【深】更【妙】,还有后续进阶先天的纯阳无极功,可谓远胜少林九阳功和峨嵋九阳功。当年张无忌翻阅九阳真经之时,曾说武当九阳功中的九阳真经文句不足全本九阳真经的十分之一。乍看之下,还以为武当九阳功连九阳神功十分之一的威力都没有,但细细揣摩之后,不难猜出,这是因为张三丰的武功中真正受到九阳真经影响的已不足十分之一,他超过十分之九的武功都属另有所悟,自成系统,自有核心,可见其武学修为之深,几乎脱离九阳真经藩篱……当然,武当九阳功因为醇和平稳,修炼速度上比不得九阳真经勇猛精进、快速开发人体潜力,才无法及时治愈张无忌的玄冥神掌内伤。但是,武当九阳功也没有九阳神功那样激进凶险的**之苦。 而如今,岳不群参悟峨嵋九阳功良久,也能大致猜出郭襄最终的内功境界,大致上应该是初入先天妙境,功力上可能深厚无比,胜过他不知多少倍,但境界上比他现在的差不多混元功第九层也就只高出了一筹,而若论剑术造诣,最多比他高上半筹。这从峨嵋九阳功之中同样没有由后天圆满进入先天境界的具体门径便足以看出,郭襄是懵懵懂懂、糊里糊涂就达到先天境界,很可能就是因为她四十岁时大彻大悟遁入空门的那次“顿悟”。至于峨嵋九阳功在先天境界的心法,只一句【动静之机,阴阳之变】浅尝辄止,这也是四象掌法总纲的核心,可见四象掌法确实是郭襄一生武功之精髓,惜乎绝大部分失传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岳不群尽抛俗务,每天只修心养性,持斋食素,或游山玩水,或观风望月,或吟诗作画……如此十数日,待他感觉此前积累的杀戮戾气、功利阴谋之魔障杂念尽数消弭,心灵纯净无垢,神意祥和沉静,这才悠悠然来到朝阳台,徐徐然入定精修。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感觉自身的氤氲紫气愈发磅礴浩荡,似要破开身体经脉的束缚,冲出体外,但却受到种种似有形似无形的阻碍,根本无法如愿,就算如此,经脉所受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大。当此之时,岳不群因势利导,牵引着经脉内无处不在的氤氲紫气着重汇向脊椎尾骨末端与肛门之间的尾闾穴。 丹经医典有载,尾闾乃是司主人体骨髓之大穴。随着氤氲紫气越汇越多,岳不群只觉尾闾及周围经脉一片温热,片刻之后,尾闾穴似是被这温热融化了一般,而氤氲紫气竟在其中得了什么“补品”,温热不弱反强,泊泊然向着周围经脉积压蔓延,将与尾闾相接的督脉、任脉诸分支经络尽数扩充一番。岳不群知道,从此以后,随着氤氲紫气日积月累的温养淬炼,他的骨髓便会越来越纯净凝实,造血功能更会越来越强…… 心神聚敛为一,澄净空灵,杳杳冥冥之间,竟似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待他将周身三百六十五个正穴的最后一个打通之时,忽觉愈发壮大的氤氲紫气轻轻一跳,带动着他的筋骨血气齐齐一动,旋即氤氲紫气飞快的运转周天,游走四肢百骸。 最核心处汇聚阴阳脉络的任督二脉中,氤氲紫气闪电般运行九个周天之后,岳不群只觉【会阴穴】处似有屡屡热气源源不断的汇入内息,促使氤氲紫气加速沿督脉上升,至头顶【百会穴】时,百会处又隐隐一动,便有一股清凉之气连绵不绝的汇入氤氲紫气,扩散到面部,接着促使内息加速沿任脉下沉,经【膻中】,过【气海】,再回到【会阴】……仅此一周,岳不群便觉内息增长不少,并愈发融融恰恰、灵机勃勃,全身说不出的轻灵舒畅,生机勃勃。 待得须臾间连转八十一周天之后,更是周身内息圆润和合,无始无终。一举手一投足,皆有充盈劲气勃然而兴,沛然而至,但有某处氤氲紫气隐隐一动,则彼处亦动,周身皆动,此一伏,则彼亦伏,周身皆伏,所有内息浩浩荡荡却又宛若一体,运转如轮,已是【混元如一,周流无穷】之妙境。 呼…… 岳不群吐出一股长长的气流,初时还是隐现紫黑杂质的浊气,后来便是白蒙蒙清灵之气凝如箭矢,飞射丈许开外才渐渐消散不见。随即他睁开双目,但觉周身劲气澎湃,胸中豪情满溢,不吐不快,不禁仰首向天,昂然一声长啸,穿云裂霄,连绵不绝,响彻华岳群山……脑海中更无声无息浮现出自己功力大进后,拳打任我行,脚踢左冷禅,掌劈方正,剑刺冲虚,称霸江湖,逍遥天下的畅快之景。 南峰思过崖,风清扬倚着青石,正在午后小睡,不防耳闻啸声,猝然惊醒,随即面色一变,喃喃道:“未曾想岳不群那小子的内功这么快就到了如此境界……”言语中似喜似忧,变幻不定,犹豫一会儿,最终喟然长叹,忽的起身出了山洞,跃下山崖峭壁,似一抹儿青烟般飘下南峰,又直上东峰朝阳台而去。 朝阳峰宅院的宁中则、封不平、成不忧、梅娘等人闻得这惊天动地的啸声,尽皆神情一震,纷纷大喜之余,更是不约而同地向着峰顶朝阳台攀登而上。 长啸良久,一口浑厚悠长的内息仍未衰竭,但胸中热血豪情倒是疏散不少,岳不群心境渐渐平复之余,却忽然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对,这般张狂姿态好像与自己平日所作所为不太相符吧?……就算功力大进,可也没到无敌天下的地步,难道不应该低调处理,躲在被窝里偷笑两声便罢,而后下次与任我行、左冷禅等人见面时,好给他们一个“惊喜”么?华山近来扩张颇快,广纳旁门左道豪杰,难免混入其他势力的探子,这般乱吼乱叫,不是泄露自己的实力么?……自己啥时候这么蠢了?实力提升可不代表智商就要下降啊…… 一念至此,啸声不由戛然而止,岳不群脸色难看之余,更是连忙闭目屏息,默默感受氤氲紫气的细微运行,却觉一切正常,内息生机勃勃,清新灵动,流转间自然而然的契合自身的阴阳五行气机……这状态可谓好的不能再好!但他修心养性已久,心灵敏感,神意强大,随着时间推移,直觉上愈发隐隐感到不安…… 略一迟疑,岳不群便即深深呼吸两次,舒缓心神,五心向天坐好,返神内照,口中默默念诵道德经文,心灵渐渐沉入清静虚无,神意徐徐散发开来,融入天地自然。 因此,等到宁中则、封不平等人到达朝阳台之时,只见到岳不群在打坐念经,不由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但又不敢上前打扰,只能远远静静侯立。而随后悄然赶到,暗中窥视的风清扬见到岳不群的神态,却连连点头,似是颇为赞赏,抚须沉思到:【炼精化气】一旦有成,势必由【有为法】转入【无为法】的修行,更要定性止念,谨守心神,否则难免魔念丛生、幻景重重,一旦堕入其中,越陷越深,难逃躁狂疯癫,不知不觉间心性大变是小,【贪嗔痴】三毒齐发,杀念戾气深入五脏六腑,走火入魔是大……古今多少英雄豪杰,不明就里,最终栽在这一步,一世英名固然毁于一旦,猝然而亡更为可叹!……我本以为,岳不群这小子心机深沉,魔念一起,势必难以自拔,还想着现身提醒,助他一臂之力,渡过难关,却不料他如此惊觉,竟能片刻间定住心念,继而以道家经典的玄妙意境洗涤心灵,化解魔念……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两截断剑 入夜,华山诸人皆已歇息,唯余岳不群独自一人在书房内徘徊。今日他的突破,亲近众人或许能够单纯的为他惊喜、高兴,但他自己,却不能糊里糊涂的傻开心。特别是,他在化解魔念,恢复道心澄净之后,竟隐隐感到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壮大了“一圈”,耳目固然聪敏不少,思维也愈发敏捷,灵觉感应更加精微…… 桌上灯火如豆,岳不群徐徐走近,铺开宣纸,提笔沾了浓墨,心与意合,写下四个大楷:阴阳相合。 他原本以为,诸多秘籍提及的什么【阴阳相合】、什么【阳极阴生,造化自然】、什么【色色空空,诸法空相】、什么【动静之机,阴阳之变】都是讲的修炼真气的玄妙纲领,是要将自身真气打磨、御使得阴阳和合、刚柔并济,才能窥得先天门径…… 但如今看来,先天门径似乎与真气的阴阳、刚柔变化并无太大联系,反而像是与人的肉*身*精气和精神心灵的强弱息息相关。秘籍里的【阴阳】、【色空】固然有涉及修炼真气的性质变化,但更多的应该是隐喻人的精神意念与精气能量互为表里,互为阴阳,互为虚实。在这之间,二者会保持一个潜在的、精微的动态平衡区间,一旦其中一者骤增或骤减,通过相互之间的阴阳相济、虚实转化之后,另一者必然会随之骤增或骤减,最多幅度稍稍下降一些。身体精气的骤增会让人觉得身体强壮、力气大增,甚至会稍稍有些胀痛感,而精神意念的骤增就会让不知不觉间人思维变快、信心大增,甚至脑海不由自主的想东想西,念头犹如脱了缰的野马,各种杂念幻想纷至沓来,自信爆棚,高傲狂妄起来。反之,身体精气的骤然衰弱会让人感觉身体疲软、气虚无力,而精神意念的骤然衰弱会让人不知不觉间思维迟缓、自卑恐惧,更甚者便会迷迷糊糊、空洞痴傻。 岳不群今日彻底突破到混元功第九层,氤氲紫气暴涨之下,精神念力不知不觉中同样暴增不少,才能在仰天长啸的同时念头急转、连连幻想……若是他没能及时止住幻念,收敛心神,势必会越来越狂躁痴迷,最终杂念、魔念、执念混合唯一,根深蒂固,难以自拔。幸好他平日里颇为重视修心养性,心神敏感,每每争斗厮杀之后,都会以琴棋书画等等调节心境,陶冶情操,自身的魔念、戾气固然因此而愈发精纯幽邃,潜伏的更深、更隐蔽,但数量上终归不算太多,白日内功突破后刚一浮现出来作乱,就被他敏锐的心神隐隐察觉到了,接着迅速定性止念,以道德经虚无缥缈的道理意境消弭杂念,恢复清灵道心。 由此可见,精微的心灵境界能够有效调节肉*身*精气和精神意念的动态平衡区间,也就是调和阴阳、梳理虚实。在道家而言,这心境就是道法自然,天人合一----无欲无为,与天地自然和谐统一,也就杂念、魔念平淡稀少,波澜不兴;在佛家而言,这心境就是诸法空相,光明祥和----不执着形形色色事物,心中自有大欢喜、大清净,不染尘埃,不为魔念所动;在儒家而言,这心境就是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居高思危,坚定信念,精诚不变,做事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自然不会为妄念、虚幻所误。 岳不群所悟良多之余,甚至猜测,若要进阶先天,最直接者莫过于达到天人合一,天心即我心的玄妙心境,自然而然便会身合天地灵机,踏入先天;其次便是修炼精神意念,念力得到升华,触动自身先天元神,沟通先天灵光,杳杳冥冥中引导精气化合先天;最后才是肉*身*精气反复锤炼,修炼后天真气,直到有意无意间契合先天元精、元气,成就先天真气,再反而强化精神意念,触及先天元神,沟通先天灵光,进行更上一层的修炼。 这三种方法,前两者唯心,偏向于一步登天的顿悟,第三者脚踏实地,步步为营,属于渐悟,但最后的关键时刻也需要机缘悟性。当然,所谓的性命双*修实际上也可以看做三种方法并驾齐驱,糅合为一,一旦机缘降临,不拘哪一种方法,立即可以突破先天,修为大进。 现如今,隐于深山的有道练气士多为性命双*修,三者合一;大德高僧研读佛经,参禅礼佛,度化自心,多为前二者合一;武当、华山、少林、五台等道观寺庙的居士、武僧,或学道习武,或参禅习武,讲究以武入道或禅武合一,多为后二者合一;博学鸿儒修心养性,传播教化,单走第一者;普通武林人士修炼内外武功,但争勇斗狠,只顾快意恩仇,于武学本质上不明就里,基本上就是懵懵懂懂的单走第三者。 不得不说,岳不群很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一开始就走上性命双*修之路,不仅紫霞神功进境颇快,还为突破先天打下了极好的基础。 纵观武林史上有可能达到先天甚至更高境界的强者,从达摩到黄裳,从扫地僧到王重阳,乃至最后的张三丰,可谓非佛即道,哪个不是身修武功,意合佛道儒精义,心悟天地至理……就算独孤求败,也是在归隐山林,与雕为友,契合自然之后,才能内功臻至化境,悟得“木剑”精髓。 与之相反,萧远山、慕容博两个野路子出身,明明资质悟性无一不佳,更硬生生练穿了少林七十二绝技,偏偏不修心性,落得个戾气深种、走火入魔的下场。 当然,最值得岳不群警惕的就是鸠摩智。这厮明明出身佛门,精通佛经义理,最后的下场却比萧远山、慕容博强不到哪里去。究其原因,从这厮花里胡哨的出场派头,强行弄虚作假修练七十二绝技,还有吊兮兮非要跟少林比出谁的绝技更强,就可以看出,他贪嗔痴三毒俱全,早已迷失本性,本该作为修行助力的佛门精义至理,一开始就被他丢到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去了…… 岳不群同样精通道、佛、儒精义,同样深入红尘俗世,同样做事不择手段,唯一不同的是,岳不群颇有自知之明,没有妄想练会天下所有武功,只是一直将道家清灵自然之境视为最终心巢,当作心灵明镜,而将红尘俗物视为云烟,将阴谋争斗当作磨炼,需要时拿来一用,完事后随手抹去,丝毫不滞于心……他所得秘籍虽多,却能理智的坚守本心,专注修炼最根本的混元功和紫霞神功,其余武功仅是拿来借鉴,从来不曾深入修炼;所得金银财宝、宝马香车虽众,也不曾像鸠摩智一样出门“作案”还热热闹闹、吹吹打打,又慢又傻,他只选最实用、最快捷的;他从来不会因为要比谁的绝技更强就跟人打生打死,太无聊,闲的蛋疼,生命那么宝贵,怎么也该珍而重之……在岳不群看来,鸠摩智明显已经本末倒置,三观不正!修行,修行……明明根本上乃是延寿续命,窥视天地奥秘,盗取造化玄机,甚至追求长生久视,永葆青春,成仙了道。为了自身修为的勇猛精进,或许可以冒些风险,接受种种磨练,但又怎么能为了些许虚名,就跟打酱油的和尚们打生打死呢?……赢了既成不了菩萨也做不了佛祖,就连和尚们压箱底的七十二绝技也用不着再抢一次,输了丢面子是小,受伤已是亏血本,丧命更是亏到姥姥家!鸠摩智的佛经绝对是读进了狗肚子…… 眼看夜色渐深,岳不群结束了对于武林前辈们的钦佩或鄙视,吹了油灯,行功安睡。 次日上午,岳不群从朝阳台练功回来,就听闻峨眉金顶观的下属们给自己送来了一份礼物…… “掌门,这是我等无意间在峨眉金顶寺,哦不……是金顶观大殿佛像下的暗格里发现的……那是吹毛立断,削铁如泥……” “行了……”岳不群随口打断了那个下属的邀功,双手各持着半截断剑瞧个不停,眼中露出惊喜,欣然吩咐道:“算你们大功一件……去封长老那里去领赏吧!”那两个出身旁门左道的好手高高兴兴地下去,一路小声讨论着这次大功是不是能换得一本上乘武功秘籍。 岳不群并不在意那些琐事,再三研究两截断剑历经近两百年雪藏却还光洁如新的剑刃,以及剑刃断口的中空剑脊。须臾,岳不群放下半截剑尖,空出来的左手轻轻抬起,略运真气,对着丈余外墙壁上挂着的那柄精钢长剑遥遥一吸。 咔咔……铿锵…… 那剑鞘一抖,精钢长剑就似被一只无形之手拨出鞘飞上半空,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轻飘飘落向岳不群这边。 嗤…… 岳不群将右手的半截残剑对着落下的精钢长剑轻轻一挥。 叮的一声脆响,那精钢长剑应声断作两截,跌落地上。岳不群不由哈哈赞道:“倚天剑果真锋芒绝世……” 略一沉吟,他对着一旁侍候的弟子兼道童吩咐道:“去寻于长老……让他召集华山麾下的所有高级铁匠在华阴城候命!” 待那弟子领命而去,岳不群带着两截的倚天剑转身回了书房,又取出上次与任我行一战中断裂的华山掌门佩剑。稍稍对比了一下两者的剑刃,他一手持半截倚天剑,一手持半截掌门佩剑,用力对砍一下。 叮的脆响之后,半截掌门佩剑竟未曾再次折断,但他仔细一瞧,却见半截掌门佩剑的剑刃上凹下去芝麻粒大小的缺口,而半截倚天剑仍旧光洁如新,丝毫无损,不由轻轻摇头。 想了想,岳不群放下断剑,到书桌前取出小纸条儿,以狼毫小篆写了一封短信,随后通过锦衣卫的秘密信鸽送出。 既然要重铸宝剑,那么多找些珍贵材料也是应该。听说皇宫大内藏有寒铁、玄铁、陨铁、乌兹钢等极品铸材……托托关系,再花费重金,那些库房太监会满足你的任何愿望哦…… 第一百一十七章 葵花端倪 “什么?……玄铁熔铸不了?” 岳不群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二十多个铁匠大师,见他们有的惭愧,有的沮丧,有的无动于衷……他很是不屑他们的水平,很想告诉他们高炉炼铁什么铁融化不了,却又忽然想起,那高炉是炼铁,不是锻造。 于不明脸色尴尬,拉着岳不群的衣袖到了一旁,悄声说道:“国朝初立之时,洪武皇帝下诏将天下最顶尖的能工巧匠都编入了朝廷工部或者军械监,而且手艺秘诀向来都是父传子、子传孙,这一两百年下来,能传下多少还不得而知……反正民间的铁匠技艺大多不高,最多修修农具、铸造铁锅,能够打造精钢兵刃的大匠实在不多……” 岳不群低声问道:“他们中间,有几个能够打造上品兵刃?” 于不明答道:“凭着掌门闲散进士的面子,我们这两年在关中各地卫所军匠户之中挖了不少大匠,都能打造兵刃,他们这二十多人已经算是里面的佼佼者了!” 岳不群无奈,又问道:“当今天下,哪里的铁匠锻造宝剑的技艺最强?” 于不明倒是早有准备,立即回道:“大内匠作监,专门为皇帝锻造尚方宝剑……”眼看岳不群又翻白眼,连忙接着道:“江浙龙泉县,从春秋战国欧冶子起,两千年来一直是铸剑盛地,号称剑瓷龙泉……之前那把掌门佩剑,也是当年的龙泉名匠所铸!” 闻言,岳不群目光闪了闪。但凡剑客,多多少少都会鉴赏宝剑,依他还算凑合的眼光看来,那掌门佩剑或许材料不够顶尖,但铸造工艺还是相当高超滴!不过,龙泉远在江浙,若是派属下带着材料去铸剑,恐怕不太保险,万一半路被哪个高手悄悄劫了,自己不一定找得到人,哭都没地方哭……算了,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就当云游四方了。 午饭之后,岳不群及封不平、成不忧、于不明聚于‘剑气冲霄堂’议事。先是总结了上次吞并蜀中武林的成果,准备对投靠华山的大批左道人士进行多次筛选,清除别派奸细的同时也要量才录用,重新整合麾下势力。 随后又商议下一步的扩张方向----华山独占关中,又与青城共享蜀中。周围四方形势各异,东、南面的湖北、河南、河北乃是武当、少林、嵩山、魔教的根基之地,华山若要插一手倒也简单,若要雀占鸠巢,那是不要想了;东北面是山西,乃是恒山派根基,只不过恒山尽是弱质女流,根本无力掌控山西武林,华山若要多插几手可以,但若要完全占据,恐怕会引起五岳其他四派的联合抵制,于道义名声上不利;正北面是蒙古、青藏,外族不好打交道,而且藏、蒙佛门根深蒂固,又高手众多,唯有青海昆仑山左近的昆仑派同属道门,但人家可不认为是道友就得把地盘让给你;西面是甘肃,属于老牌大派崆峒派势力范围,高手不少,势力庞大;蜀中再往南是云贵,属于魔教和五毒教,离得远又是穷乡僻壤,暂时不考虑。 总的看来,恒山派是最弱的软柿子,但又不能随便欺负,得把握好火候;其次是昆仑派、崆峒派,昆仑派长期与青海佛门过不去,还算有些实力,崆峒派就闲散邋遢的多了,这两派与峨眉的情况仿佛,用些小手段也没什么顾忌;再次就是藏蒙佛门,那是随便打杀中原武林也不会管,只是未必打得过罢了! 几人商议了半日,最终决定华山的大部分力量先期内部整顿,同时分出一小部分力量对山西采取慢慢渗透的方式,温水煮青蛙,另一部分人手开始向着甘肃、青海铺设探子,搜集情报。等到内部整顿完成后,再集中力量攻略甘肃、青海。 随着华山势力的扩张,隶属组织构架也越来越严谨和庞大,渐渐形成了以华山及华阴城为总部,以各地主要城市和交通要塞为分部,以村镇聚居地为小据点的网络结构。每隔一段时间各分部的整合、主事人的调换、优异者的提拔也是应有之义,只需封不平主持大局,于不明在旁监管即可。当然,岳不群并未将这些半外围的势力太过放在心上,毕竟他们武功有高有低参差不齐,德行才能优劣不一,忠诚度也只能说是一般,组织运转效率同样算不上高。在岳不群的潜在计划中,这个结构不过是过度所用,等华山下一代的弟子们成长起来,就会慢慢结果控制权和主动权,按照岳不群的规划蓝图组成更高效、更严密的运转机构。现如今,华山下一代弟子中,年岁较长者已有十二三岁,约两百余人,五到十岁的有五百余人,令狐冲就在其中,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以每年一百到两百的速度增加。等到五六年之后,第一批的弟子们便会开始进入各处机构实习半年到一年,接着才正式入职。如此随着华山一批批弟子陆续下山,踏入江湖,就会慢慢铺开岳不群心目中的宏图伟业…… 次日一早,岳不群带着令狐冲和余人彦,让一队江湖经验丰富的刀手押着装有倚天剑、掌门佩剑及从皇宫大内搜集的各类珍惜铸材的两口大箱子,一行人晃晃悠悠的出了华阴,向着蜀中方向而去。反正是游山玩水,岳不群绕路去蜀中视察一番,顺便教育两个小孩子,培养感情。有意观察之后,他能够感觉到,令狐冲资质没得说,学什么剑法都快,可惜现在就有些心性不定的苗头,内功修炼进度一般,白瞎了好资质,并且总是怕麻烦,遇事偷奸耍滑,而余人彦资质一般,好在如今还未随余沧海学得猥琐乖僻,倒是个性平稳,有实务型人才的潜力…… 黑木崖后堂走廊,任我行带着东方不败左转右转,最终来到一处隐蔽的崖壁石室前,打发值守的卫士,掏出一把精致而古怪的钥匙去开石门机关。 东方不败目光闪了闪。他当然知道,此地乃是历代教主闭关修炼之所,而且内藏神教镇教之宝和几种最上乘的武功秘籍。至于平日里神教藏珍阁里的那些秘籍,绝大部分在高深程度上却是要比这里的差了不少。但是,他身为副教主,已经将除了镇教之宝葵花宝典之外的所有秘籍都阅览过了,而且他自身有另有传承机缘,并不将一般的上乘秘籍看在眼里。如今任我行带他来这里,莫非是…… 随着任我行手中的钥匙在石门的孔洞里按照某种规律转了转,轻微的机括咔咔声中,紧闭的石门轻轻裂开一条缝隙。任我行运起真力,将石门推开,带着东方不败径直来到石室一角的红木书架前,看也不看书架上的十余本典籍,直接指着书架最中央的那个紫红铜匣,沉声道:“东方兄弟,这就是本教历代教主相传的镇教之宝----葵花宝典,你在这里观看半日,但绝不能带出石室!” 东方不败强自按耐着心头惊喜,躬身一礼,肃然道:“谢教主恩典……” “不必,这是你应得的……嗯,我先走了……”任我行摆摆手,随即转身离去,出了石室,嘴角不禁闪过一丝诡笑。 东方不败恭恭敬敬的目送任我行的背影走远,这才转过身来,目光别有深意的沉吟一番,随即伸手去拿铜匣。 咔的细微弹簧一响,东方不败从铜匣中取出一支古朴卷轴,稍稍迟疑一下,便轻轻拉开卷轴,开头处‘葵花宝典’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但在看到正文第一句时,东方不败不禁眼神一缩,脸色震惊莫名…… 任我行独自回到成德堂,坐在教主宝座上,手指摩挲着唇边的胡须,眯着眼陷入沉思。 好半响,向问天快步走近,行礼后禀报道:“教主,已经查清楚了!” 任我行微微颔首,“嗯,说吧……” 向问天道:“据云南五毒教多方搜集的消息说,四五百年前那位修炼北冥神功的大理国君段誉,最后是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亡……” 任我行眉头一皱,接着问道:“还有么……” 向问天也知道前面那个不是什么好消息,连忙接着说道:“当年大理天龙寺的高僧也曾研究过北冥神功,据说段家一阳指心法虽然能够导气归虚,却不能彻底化解融合异种真气,必须逍遥派秘传心法或少林易筋经才行……” “易筋经?”任我行沉吟着不禁眉头再皱。逍遥派和段家数百年前就销声匿迹了,基本上可以说是灰飞烟灭,而少林易筋经更是麻烦,别看江湖上风传他已是与少林方丈方正大师一个等级的绝顶高手,但他心里有数,依他现在的武功,有把握在方正手下全身而退,但却未必是方正的对手! 向问天知道自身的武学造诣比教主相差甚远,对于教主都无可奈何的事情,他就更没有办法了。迟疑了一下,向问天继续禀报道:“神教用毒好手与五毒教长老们一同研制的‘三尸脑神丹’就快大功告成了……” 任我行闻言仅是抬了下头,随意道:“我知道了……”接着凝神思索解决吸星大*法弊端的法门。 向问天欲言又止,最终行礼退下,转过身后,眼中却不自禁露出沉沉忧色。教主越来越沉迷武学,教中大权一点点归入东方不败手中,向问天虽然见到东方不败仍旧对任我行毕恭毕敬,但总觉得东方不败此举有些虚假,心里愈发不安。 其实向问天不知,自从前些时日,任我行连吸黄河流域十数个高手的内力之后,吸星大*法的反噬就越来越频繁,而且反噬时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依任我行自己估算,若是不能尽快参透解决之法,大约七八年后,他就不能再动用真气,否则势必走火入魔,之后再有两三年,他就得时时刻刻压制反噬,一旦有所差池,顷刻间便会真气逆行、七窍流血而亡。不怪他忽视神教事物,实在是他现在已经陷入与天争命之局,不得有半刻放松,能够分心设计东方不败已属颇为不易。而且他深知吸星大*法后患之深,纵然少林易筋经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绝学,但能否真正解决这后患还是未知之数。否则,就像当年段家的一阳指心法,或可暂时压制这异种真气之祸,终究会有爆发之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宝剑有灵 岳不群带着令狐冲、余人彦一行人先入蜀中,再过湖北,绕经江西,一路上走走停停,观山望水,顺便教导两个孩子,最终到达苏杭之时,已是一个月之后。 对于令狐冲来说,这一路可谓风光无尽,趣味无穷,除了掌门老是罗里吧嗦,尽说些他听不懂的道理,其它一切完美…… 对于余人彦来说,这一路既有掌门的谆谆教导,又师兄的有妙趣横生,最后更余兴未尽…… 对于岳不群来说,已经对于将令狐冲教导为“含蓄内秀”的领导人之事彻底绝望了,这厮一根筋没心机不说,喜怒哀乐全在脸上,当真不是那块儿料,以后把他丢给某个老骨头学剑法算了……余人彦武学天赋一般,贵在知道努力,政治智慧可塑性强,值得培养…… 到了龙泉地界,岳不群并未急着去找铸剑师,毕竟他对此地不熟,贸贸然被人坑了就不好啦。好在他“黑白通吃”,先去县衙递上名刺,以游学进士的身份拜访县官,讨了一份龙泉匠户花名册,特别标出铸剑大师的名号。随后又去了城西三教九流汇聚的“丐帮联络处”,亮出五岳副盟主、华山掌门的招子,花些银两,让当地消息灵通的丐帮弟子带他去寻龙泉的最好的铸剑大师。若是这般双管齐下,还会被坑,岳不群也只有认了…… “岳掌门这边请……龙泉资格最老、技艺最高的罗大匠师便住在前面那处……要是没有别的事,小的就回去啦……” 示意余人彦拿些碎银子打赏那引路的老乞丐,岳不群举目打量着前方山涧旁的一座院落。虽然平凡朴素,却也宽敞干爽,错落有致,后院隐现茅屋芦蓬、高炉烟囱,似是炼铁铸剑之所。从官府消息来看,这罗姓铸剑师在此地德高望重,龙泉的其余铸剑名匠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指点,但他老来丧子,只剩一个孙儿带在身边,目前已经封炉归隐,不再为人铸剑。 “山清水秀,钟敏造化,倒是个安享清福的好地方……”口中不住称赞,岳不群却毫不犹豫的直奔人家大门而去,半分没有扰人清静的惭愧,只看得令狐冲眼角一抽再抽,对自家掌门说一套做一套的混乱风格相当无语。 叩门之后,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过来,门被轻轻拉开一半,露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他看了看陌生的岳不群,不由面露疑惑,但看到令狐冲和余人彦两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小孩时,却又立时高兴不已。 岳不群眼珠一转,伸手将令狐冲和余人彦推过去,那男孩果真没有拒绝,拉开大门放他们俩进去,岳不群紧随而入,并指挥着后面的刀手将铸剑的材料搬运进来。那男孩对此视若无睹,只是怯生生的打量着令狐冲和余人彦,还饶有兴致的看了看他们俩手上提着的木剑,却又忽然转身跑进屋里,弄得岳不群等人莫名其妙。 “繁儿,是谁啊?”后院传来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 “爷爷你自己看……”小男孩咚咚咚跑出来,怀里抱着三柄木剑,或古朴,或精致,或华丽,都比令狐冲、余人彦手里的普通木剑要漂亮的多。他把三柄木剑放到令狐冲、余人彦面前,示意让二人挑选,余人彦还犹豫着看向岳不群,而令狐冲却直接丢下手里那把普通货色,从男孩手里接过一把精致漂亮的木剑,嗖嗖嗖挥舞几下,翻身就练了两招帅气的华山剑法。 岳不群看得直翻白眼,心里对令狐冲的“远大”期望再次下降几分,点头允许余人彦接受木剑之余,又看到男孩直愣愣的盯着令狐冲耍剑法,脸上既羡慕又渴望。岳不群眼中精芒一闪,不动声色间走到男孩身边,随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孩只顾看令狐冲耍帅练剑,对此毫无反应,岳不群却眼光一亮,心下有了计较。 这时房屋门口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明明须发皆白,皱纹满面,但双手骨节粗大有力,走路虎虎生风,比之许多修炼外门硬功的武林中人也不逞多让。他一走近,看见岳不群及众刀手腰间的刀剑不禁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岳不群带来的两口大箱子,便知岳不群来意,直接拒绝道:“这位大侠,老汉早已封炉归隐,不再铸造兵刃,你看是不是另请高明……” 岳不群刚刚稍一打量,已经注意到老者的手指甲、衣袖及鞋帮等处都有不少铁渣、煤灰,鼻间也闻到老者身上的那股铁匠独有的浓郁金属烟火味,如何还不知这老者依然未曾完全放下手艺,就算归隐了也还在天天研究铸剑!见到老者拒绝,岳不群也不生气,拱手一礼,才不疾不徐的道:“前辈容禀……若是打造一般宝剑,在下自然不敢随意叨扰前辈,只是这次所用材料非同一般,誓要铸出绝世锋芒……若非前辈这般顶尖大匠亲自操手,在下实在难以放心!” 那老者本以为岳不群会像寻常江湖人那般死缠烂打或翻脸威胁,不想岳不群竟彬彬有礼,说话有礼有节,还暗中激了他一下。若他不顾一切的要轰走岳不群等人,倒是显得颇为无礼,当下沉吟着看向岳不群带来的两口大箱子。 岳不群连忙示意刀手揭开箱子,露出最上面的断裂倚天剑。一见到剑刃的莹莹寒光,老者面色一紧,不由自主的取出断剑,翻来覆去的仔细观摩起来,还时不时的以手指敲击一下,听其音色。 好一会儿,老者放下断剑,沉声道:“老汉铸了一辈子剑,还从未见过纯以玄铁打造的兵刃,观此剑的铸造手艺,应是南宋年间的两湖风气无疑,倒也算得上乘手法。只不知是何等神兵利器竟能将之斩断!” 岳不群暗暗钦佩老头经验丰富,简略答道:“是一把玄铁大刀,与此剑同出一炉……最终刀剑相斫,同时折断!” 老者眼光一闪,点了点头,又转而去看旁边断裂的掌门佩剑,也不用拿起来敲打,就直接肯定道:“此剑出自我龙泉先辈之手,可惜材料所限,算不得最顶级的宝剑……”说着用手拨开断剑,翻看其下的各种铁锭、矿石,随后又去查看另一箱材料,动作极其熟练,皆是一眼而过。不多时便已看完,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岳不群,道:“阁下的身份不一般啊,你这是把皇宫内库珍藏都搜刮了一遍,寒铁、陨铁、乌兹钢样样都有,还有一两块儿老汉也认不出来的珍惜矿石……” 岳不群尴尬道:“让前辈见笑了……这是在下花费重金从内库太监手里弄到的……” 老者点头道:“何止重金……在识货之人眼里,这些东西少说也得十几二十万金银……”言下之意,是说岳不群和那些太监都不识货,纯粹是贱买贱卖,很可能是按箱算…… 岳不群倒是没想到自己还捡了老大的便宜,这两箱材料每箱五千两,再加上其余打点,实际上只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当然,再珍贵的材料不能铸成宝剑也是枉然,便紧紧看向老者,问道:“前辈可是同意铸剑?” 老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伸手一引道:“我们进屋去说……”然后对还在跟令狐冲玩木剑的孙儿吩咐:“带你的小兄弟去后院耍!” 进了正堂,老者一边斟茶倒水,一边徐徐说道:“你这两箱铸材,再加上两柄断剑,精炼之后,足以铸造五六柄上品宝剑……” 岳不群问道:“比之玄铁剑如何?” 老者答道:“或许略逊……但在你们武林中人灌注内力之后,应当差不多!” 岳不群眉头一挑,“有没有更好的?” 老者点了点头,道:“这也是老汉正要跟你细细分说的……古今宝剑虽众,但在铸造工艺上绝无超过欧冶子祖师的七星龙渊者……历数十大名剑其余九剑,锋利上或许有与七星龙渊持平者,但铸造工艺上许多都不如七星龙渊……当然,大致算来,十大名剑都属同一等级,为剑中至宝,绝世宝剑,其次便是顶级宝剑,再次便是上品宝剑,再往下就没什么说头啦……你那把纯玄铁断剑,工艺上其实只能算作上品,得益于玄铁之坚硬无比,锋利上才能堪堪达到顶级宝剑的程度,若是工艺上能够达到顶级,就算与同出一炉的玄铁大刀相斫,也绝对不会折断!” 岳不群若有所思,只听老者接着道:“我等铸剑师都笃信宝剑有灵,但这剑灵真正能够现于人前者,唯有十大名剑……便如七星龙渊,成剑时天上北斗七星白昼大亮,又观其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因而谓之七星龙渊……实际上,这般绝世宝剑仅剑身之利,只与顶级宝剑差不多,但有了非凡剑灵之威,锋利便能胜过顶级宝剑一筹……” 岳不群迟疑着问道:“前辈的意思是?” 老者答道:“你的材料品质够高,分量也足,老汉有把握铸出一柄顶级宝剑,外加两三柄上品宝剑……至于绝世宝剑,说来不怕后生耻笑,老汉归隐后日日参研,夜夜苦思,更时常动手试验,倒也想到几个成就非凡剑灵之法……”岳不群不禁目光一亮,却听老汉继续道:“只是这些方法绝非短时间所能奏效,甚至须得数年、数十年日以继夜的用功方能有所成就……”说着目露期望的看着岳不群。 岳不群翻了翻白眼,谁等得了那么久,而且还是拿自己的材料当试验品,当下婉拒道:“在下只需顶级宝剑即可,不敢贪求绝世宝剑!” 老者脸色一黯,好不容易有了足够的珍惜铸材,可惜人家不傻,只得不忿道:“如此也罢……老汉今日准备一番,明日就开炉精炼矿石铁锭,约莫三日后即可开始锻造宝剑。只不过……”说道这里鼻音拖得长长的,似是意有所指。 岳不群以为他是索要酬金,连忙道:“前辈放心,在下愿意奉上白银三千……”不想老者挥手打断道:“老汉不缺钱,用不着那么多……”在岳不群疑惑的眼神中,老者悠悠道:“老汉到底年纪大了,力气不比从前,若是打造普通精钢长剑,老汉自认还行,但要打造顶级宝剑,老汉这身子骨怕是后继无力……看你武功还行,想来不缺力气,不妨给老汉打个下手!” 岳不群眼皮抖了抖,看见老者嘴角的那抹儿不怀好意,刚要拒绝,又想到不过是挥大锤打铁而已,就当练锤法了,便艰难的点头同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意外发现 岳不群本以为自己三日后才会开始卖苦力,不想第二天就被罗老逼着开始打铁,说是提前练习锻打手法,免得正式铸剑之时出错。然后就生起火炉,给岳不群找了几根铁条,让他先练习锻打百炼钢、千炼钢。最让岳不群无语的是,老头儿还安排岳不群手下的两个刀手轮流给他加热、淬火,让他专心捶打就行,而老头儿自己更是带走了剩下的十多个刀手,指挥着他们劈柴挑水、抬石搬砖、搅拌泥水、修补高炉等等。若非有岳不群这个掌门在此镇场子,那些刀头舔血的汉子早就把老头儿大卸十块八块了。 看着岳不群光着膀子卖力的挥舞着大铁锤打铁,可教令狐冲暗地里差点儿笑破肚皮,最后只能在岳不群锐利逼人的眼神下黯然退避,带着余人彦去找老头儿的孙子罗繁耍木剑去了。 第一天还好,岳不群仗着深厚的内功,锤了整整一天铁块也只是稍稍疲累了些,算不得太辛苦。然而第二天,老头儿就给岳不群换了个特大号的精钢重锤,说是锻造宝剑就用这个锤子,让岳不群提前试试手。可怜岳不群锤了一天,不仅内力消耗不轻,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倒是体会了一把神雕大侠练重剑的滋味,只能夜里暗暗运功恢复。 第三天开始,老头将精炼好的材料分割调配,熔铸了两个剑胚,开始亲自上场,与岳不群一起不断地加热、捶打、淬火,说这是先锻造两柄上品宝剑,跟岳不群调整默契,为之后的锻造顶级宝剑做准备。 岳不群看着那几乎手腕粗的两个剑胚相当蛋疼,但老头儿自己都上场了,而且熔铸剑胚时拿出他自己珍藏的一些秘密材料,锻打中也极其小心的频频添加独门秘方配置的药剂。岳不群也就郑重以待,严格按照老头的叮嘱不断调整力量大小、捶打方位、捶打频率等等,其间运劲使力变化之繁复精微不吝于全力施展上乘剑法与人搏斗,依他如今的武功底子,对于力道的拿捏也得全力以赴才能够做到分毫不差。老头不明就里,却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直夸岳不群有做铁匠的天赋。 唯一让岳不群意外的是,他在老头添加的秘密材料中见到了钨矿石。老头看他认出了钨矿石的不凡,还洋洋得意的炫耀说这是他研究了小半年才能运用自如的珍贵金属,加入精铁炼出的“钨钢”虽然还比不上玄铁,但也能够轻易铸出接近上品宝剑的优良兵刃了。 心里震惊老头的超时代“科研能力”之余,岳不群又想到老头的孙子罗繁,不禁暗暗做出了某个自以为英明神武的决定。当然,他面上自是毫无异色,免得老头心思一乱,铸剑出错,仅是闲暇之时,传授了罗繁几招华山基础剑法及简单的呼吸吐纳之术,并让令狐冲、余人彦陪他练习。 一连数日全力打铁,岳不群感觉自身的内力没什么增长,但也凝实了些许,而双臂膂力倒是增长了不少,算是意外之喜。两柄上品宝剑的剑胚在繁复无比的锻打下去芜存菁,又经渗碳等等精微工序后渐渐成形,只需再有几次特别的淬火处理便可结束锤炼一关。他不禁拿着半成品的宝剑仔细端详,剑身未经磨砺,还是黑乎乎一片,稍显宽厚,但隐约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纤纹,那是千锤百炼自然而然形成的,而且轻轻弯折间便能感受到惊人的韧性,单就这点已远远胜过他之前的那把掌门佩剑。 其间,岳不群也从老头口中得知,若要顶级宝剑生出非凡剑灵,大致有两个方法,一是经由技艺出神入化的铸剑师将剑胚日以继夜的锻打、培育、调和等等精微工艺,若能达到技近乎道的程度,引起天地气机共振,自然有几分几率在宝剑铸成之时生出强大剑灵,就如七星龙渊、干将莫邪等剑;二是宝剑主人日以继夜的用自身精气神洗练培养宝剑,若是主人的精气神强大而纯粹至极,便有几分几率成就强大剑灵,就如刘邦以帝王之气合于赤霄剑、孔子以浩然之气侵染纯钧剑…… 这种秘闻原本乃是铸剑师代代相传的核心理论,并不为外人所知,但因数百年来已无人能够达到那种超凡程度,这些秘闻便渐渐被视为神话传说,不再受铸剑师的重视。而在岳不群想来,第一种方法若非铸剑师的技艺达到欧冶子那种程度,恐怕难以如愿,或许通过一脉相承的铸剑师连续数代之力倾注于一柄宝剑之上,才有几分可能,但成本实在太高。至于第二种方法,若非武功剑术达到独孤求败、张三丰那个层次,恐怕也没有可能,而对于张三丰的佩剑真武剑是否成就非凡剑灵,岳不群倒是十分好奇。 不过,既然以精气神侵染之法能够使宝剑启灵,岳不群倒是不介意在铸造顶级宝剑之中试一试,比如说捶打时以氤氲紫气不断灌注剑胚,加热时以氤氲紫气催发火焰,淬火时也使用氤氲紫气化作阴寒真气冰镇的山泉……而剑成之后,肯定是作为他的佩剑长期带在身边洗练温养,以求达到人剑合一的妙境。 当然,此剑的剑身即为华山惯用长剑的样式,但在剑柄材料、外观之上,岳不群与老头的审美观不尽相同,难免有所争执,最终两相妥协,以紫金、乌金、黄金、白银、青铜等调理熔铸了一个兼具古朴、精致而又实用的隐隐泛着紫青金属荧光的剑柄。 最后磨砺完成之时,看着剑身流畅自然浑若天成,云纹隐现,幽幽银紫寒芒摄人心魄,岳不群与老头欣喜之余,更迫不及待地想要一试锋芒。 试剑石固然一触即破,而倚天剑最后剩余的靠近剑柄部位的寸许剑刃,同样奈何不得这柄新铸就的顶级宝剑……岳不群试着将氤氲紫气全力灌注剑上,轻轻挥动间,晶莹璀璨的紫蒙蒙剑气飚射,合抱之木、磨盘巨石尽皆毫无滞涩的一切而过,断口光滑平整…… 以岳不群的心性修为,也不禁为得到如此宝剑惊喜良久。直到看见罗繁仍旧沉浸在自己挥洒剑气的浩荡威势之中,岳不群才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事未完,便在老头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走到罗繁面前,牵着小孩子的胳膊,温声道:“想不想学这门本事……”说着右手宝剑闪电般一挥,又是一道犀利剑气裂地而过,将前方丈许外的一个石凳切成两半。 罗繁看着那石凳残骸吞了口唾沫,又看了看令狐冲和余人彦,狠狠的点头。岳不群微微一笑,正要开口,老头连忙冲过来拉回孙子,怒喝道:“岳不群,你这是何意?” 岳不群也不恼,只悠然道:“罗老,繁儿习武资质上佳,岳某自然想让他入我华山门墙,修我华山剑术,未来……”那天在罗繁肩头轻轻一拍,他已用真气探查过了,罗繁根骨确属上佳,如此良才美玉当然不能放过。 “不行……”老头毫不犹豫的打断道。身为铸剑师,他接触过的武林中人不在少数,对于江湖仇怨厮杀之残酷同样略知几分,绝不愿孙儿踏入那个是非漩涡。 岳不群与老头相处大半个月,如何不知老头的心思,因而直言道:“凡事有利有弊,学了武功,固然会陷入江湖恩怨,但不论面对什么危险都有几分反抗之力,若是像你这般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一旦有所意外,怕是性命难保……就像繁儿他爹一样!” 老头愤怒的表情一滞,反复变幻几下,还是迟疑不定。他们一家虽然世代铸剑,颇有名望,但终究被朝廷归于匠户之籍,乃是社会地位低下的贱民,他儿子就是被官府调去做苦役,结果一去不回……若是他儿子身负武艺,那是怎么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死在苦役劳作之中。 所谓术业有专攻,说实话,在冶金锻造领域,岳不群纯粹是个外行,被老头甩出不知多少条街,但在生存智慧和理论方面,老头终究眼光有限,而且身处社会底层,深受封建势力的压迫奴役,有了儿子死于非命的前车之鉴,早已开始怀疑自家的处世之道,如今更要为孙儿的未来多做考虑。 眼看老头不再坚决反对,岳不群便趁热打铁,又道:“岳某已经让人去县衙消去你家的匠户户籍,待得你们爷孙随我回了华山,就在华阴为你们转为民籍……不知罗老还有何顾忌?”有了进士的官方身份,花点钱打点一番,办这点儿小事还是轻轻松松。 老头迟疑着问道:“不知岳掌门需要老汉做些什么……” 岳不群心知老头已经同意,便如实回答:“我华山派弟子越来越多,所需长剑自然也越多,正需要罗老这般大匠去主持铸剑坊!”实际上,岳不群自然不止这点儿目的,但那需要从长计议…… 劝服了罗老爷孙随自己会华山,岳不群就让几个刀手跟着老头去搬他们需要带上的物品,至于这栋风景怡人的宅院,被老头留给了自己早些年教导过的一个同乡徒弟。 “咦……” 忽然,岳不群看见罗繁带着令狐冲和余人彦把玩着一个似熟悉又似陌生的东西,不由招招手让他们过来,把那东西拿在手上观看。罗繁有些炫耀的说道:“这是爷爷悄悄做的……” 看着这个钨钢为统管,青铜为手柄的精致短火统,岳不群心下一惊,这东西若是用的好了,出其不意即可杀死一流好手。让罗繁去取来些许火药、铅子,岳不群试着放了几枪,发现自己的功力已然能够隐约看清铅子飞射的轨迹。默默估算一番,岳不群感觉若是训练有素的火枪兵来放枪,差不多对于二流及以下的高手都有威胁,若是数十个火枪兵齐射,差不多能够极大的威胁到一流高手,比起弓箭来说大致上强出一筹。 只不过,这种火器质量上若非顶级工匠所造难以保证射程和威力,而且数量少了对真正的高手没什么用,数量多了又不敢大摇大摆的拿出来,否则势必招来朝廷大军的围剿,比弓箭还要惹朝廷忌讳。这也是岳不群一直没有在这方面太过注意的原因,毕竟不是想要造反的话,这东西悄悄搞一点收藏还没什么,若是大量配置,大肆使用,怕是会被左冷禅、任我行等人暗地里向朝廷举报,借朝廷之力对付华山。那样一来,岳不群等人或许能够凭着华山天险安然无恙,但麾下势力和产业可就要毁于一旦了,其后果绝非华山所能承受。 当然,这种前途远大的武器绝对不能放过,岳不群看着罗老头这个“武器专家”的背影,眼神流转莫名。 第一百二十章 颠倒阴阳 时隔两月,岳不群终于又回到了华山。 梅娘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大约入秋便会分娩,岳不群也不好再出去乱晃,只坐镇华山及华阴,勤练武功之余,指挥着整顿完毕而焕然一新的麾下势力扩充产业,加强原本的土地、粮食、酒楼、客栈、布匹、车行、私盐等行业,又向着冶金、铸造、铜钱、马匹等多元化方向发展。 有了充足而精干的人手,除了渗透山西之外,岳不群也把手伸进了湖南、湖北、河南、河北等地,虽然因为有衡山、武当、少林、嵩山、魔教的老巢坐镇,不可能像在自家的关中一样大肆圈占地盘,榨取黑白两道的利益,但好歹也能开店置业,铺设商路,在不触及他们势力的情况下悄然潜伏,监察他们的大致动态,收集及传递情报。 同时,为了稳固华山在关中的地位,岳不群还分出大量人手渗透关中各地的卫所驻军。甚至派遣了不少武功不错的精锐属下前去大同一带的边关参军,凭着挂名师弟沈有容子在边关当游击将军的关系,安排他们顺利进入各个边境城池,为下一步向蒙古等地扩张作铺垫。 自从内功修为达到混元功第九层之后,岳不群自身的氤氲紫气日益强盛,但依然摸不着先天境界的门槛,因而开始将主要精力都用在剑术之上。 原本他有意参悟连城剑法和太极拳剑,但细细思忖之后,还是决定先将五岳剑法尽数融会贯通,再参悟连城剑法和太极拳剑这等绝世剑法不迟。他有预感,若他能够将五岳剑法的不同剑意剑理尽数熔于一炉,纳为己用,必将大大提升自身的剑术境界,于之后参悟两门绝世剑法大有裨益。 世间剑法,不论招数如何变化繁复,终究难脱轻重、快慢、正奇、曲直、虚实、刚柔、动静、阴阳这诸般相生相克之剑理藩篱,而五岳剑法或多或少已将这些剑理尽数涵纳,可谓世间所有剑法的缩影。若是岳不群能够将五岳剑法尽数融会贯通,就等于世间任何剑法在他眼中都没了秘密可言,连城剑法和太极剑法也不例外……若他能够更进一步,将五岳剑法再次浓缩,那可就…… 只不过,华山、衡山、恒山、泰山这四家剑法虽然各有不同,但到底剑走轻灵,只剑路或正或奇、或刚或柔而已。岳不群既已悟透华山、衡山剑法,自然很快就将恒山、泰山剑法也融会贯通,唯独嵩山剑法沉重非常,威猛无匹,大异于四派剑法,令习惯了轻灵剑路的岳不群容纳起来颇为缓慢。 思忖许久,岳不群只得让罗老打造了一把巨大的钨钢重剑,学着神雕大侠的方法练习重剑剑法……其实在他想来,若要将嵩山剑法尽数融入自身,关键不在所用长剑的轻重,而在于他自身是否能够达到举重若轻、举轻若重的运劲使力妙境…… 嵩山胜观峰,左冷禅同样也在悬崖边练习嵩山剑法,沉重长剑挥舞间乌光湛湛,风雷呼啸。至于岳不群所遇到的举重若轻、举轻若重的难关,对他来说却算不得什么。毕竟嵩山剑法剑势沉重,极耗力气,若不能悟通举重若轻的诀窍,势必难以久战,而只有于轻重、动静、快慢变换自然,才算得上嵩山剑法大成,如此一来举轻若重也就不在话下。 练剑许久之后,左冷禅收势而立,俯视着苍莽群山之雄奇壮阔,心胸不由开怀不少,一时间愣愣然而神思不属。嵩山剑法练到他这个境界,已是门中历代罕有,前辈们留下的路径差不多到了尽头,更深奥的境界就需要他自己摸索着前进。但若没有大智慧、大机缘,恐怕今后数年、数十年也未必能够更进一层。 只是,从上次与魔教会战之中,先后与东方不败、任我行交手看来,他的武功竟不仅胜不得两人,还被任我行以吸星大*法那诡异魔功制住。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左冷禅心下郁结,特别是之后岳不群明显内功大进,更让他心生警惕。原本岳不群的剑术就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仅是内力稍逊半筹,才能被他勉强压住,现在岳不群的内功必然已在他之上,换言之,岳不群的武功已然胜过他,这让他如何不急? 就算上次得了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阿罗汉神功,但于他这个层次而言,终究效用有限,只能作为参考,将自家嵩阳心法查漏补缺,而绝不可能让他功力大增。 不知不觉间已是日落时分,左冷禅回过神来,闭目深吸一口气,心中已是下了某个决定。 转身回到嵩山禅院,他没有如往常一样去视察弟子们的晚课,而是径直来到自己闭关修炼之所,从墙角暗格中取出两页枯黄的残缺纸片,再次细细参悟起上面心法秘诀。 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他师父,嵩山上代掌门,其实并不是死于和魔教长老手中,而是在与那长老交手之时突然走火入魔,气血交攻而死。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他师父此前强行修炼了这两页残缺秘籍,导致体内真气失衡。此物原本并非嵩山之物,而是嵩山创派祖师击杀过一位魔教教主,从其尸身上搜刮而来。 秘籍上的心法道理简单明了,运气之法却极精微,乃是颠倒、逆转全身的阴阳真气,激发人体潜力,积蓄劲力的绝顶法门。但是,这两页秘籍既无总纲和开头部分,又无后面深奥部分,仅剩的中间两层心法也残缺不全,连语句辞意都无法通顺,又如何习练? 更何况,嵩山派嫡传的嵩阳心法乃是阳刚内功,主修人体阳刚之气,在没能达到刚柔并济、阴阳和合的玄奇境界之前,根本无法有效的御使阴柔真气,又如何颠倒、逆转阴阳真气? 这不是左冷禅第一次参悟,事实上从年少时继承嵩山掌门到现在,他已断断续续的参悟了十余年,对于这秘籍的修炼之法也补充和总结出了几个比较可行的猜想,但都极为危险,才一直没敢着手修炼。只不过,如今眼看自己的武功即将落后于任我行、东方不败、岳不群这三个或明或暗的大敌,左冷禅不得不铤而走险,尽力一试。 一想到任我行那吸人内力的吸星大*法,左冷禅就不禁脸色阴沉,稍一犹豫,他便选择了那个最能增强内力威力的猜想----以阴阳颠倒逆转之法,将自身浑厚阳刚的嵩阳真气倒转过来,化作一种至阴至寒的真气。 既如此,不妨称作【寒冰真气】罢! 人体阴阳五行气机与天干地支对应,若要修炼阴寒真气,便不能依照从前嵩阳心法的修炼时辰,而应该选择即将入夜、阴气萌发的戍时以及夜半阴气最重的子时。 眼看天色将黒,戍时已近,左冷禅迅速与值守的弟子交代两声,便闭上密室之门,开始尝试寒冰真气的入门修炼…… 烈阳高照,华山朝阳峰校场今日一反往日里年幼弟子们热热闹闹练武的场景。空荡荡的地面齐刷刷覆了二十余个白布单,气氛穆然凝重。 岳不群带着封不平等人匆匆赶至,挥袖间劲风鼓荡掀开白布,底下竟是一具具尸体,看衣着多为行商小贩,但各个身材壮硕,手掌虎口老茧密布,分明尽是习武之人。 事实上,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岳不群都较为眼熟,乃是上次华山内部整顿之后,脱颖而出的一些旁门好手,精明干练,忠诚度也颇高,被他派遣以商人旅客的身份进入蒙古草原打探情况。未曾想不过月余时间,都变成尸体给抬回来…… 天气炎热,这些尸体就算以石灰、水银处理过,数百里运回来也早已开始发臭。梅娘挺着大肚子跟过来,刚一闻到这个味儿,不禁连连发呕,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岳不群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将她赶了回去,才转身继续查看尸体。 第一具头颅凹陷,乃是被人用禅杖或铁杵击中顶门而死…… 第二具并无明显外伤,但嘴角溢血,夹杂着内藏碎片,似是被人以霸道内劲震碎脏腑而死。岳不群并指如剑,轻轻一挥,以指风划破他胸前的衣服,但见胸口偏左有一个赤红发黑的掌印…… “朱砂掌?赤砂掌?……赤血大手印?”成不忧皱眉疑问,他向来对于这种相似武功的细微差别分不太清楚。 “胸骨微微凹陷,掌印浑然一体,并无朱砂掌的瘀血斑点,是内外合一的赤血大手印无疑……”于不明颔首肯定道。密宗大手印分许多种,有的类似内家掌法,有的类似外家掌法,也有不少似赤血大手印这般内外合一的掌法,所造成的伤势也各有不同。 第三具肩颈血肉模糊,肩骨、颈骨尽皆粉碎,乃是青铜戒棍所伤…… 须臾之后,岳不群和封不平、于不明判定,二十余人皆为藏密佛门武功所杀! 华山本门高手仅岳不群师兄弟,相对于华山麾下的庞大势力来说,人数实在太少,所以平日多会拉拢收服一些口碑不错的旁门好手,以充当外出办事的精锐力量。他们比之武功低微的刀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如今一次性损失了二十余个,就算岳不群见惯了生死,也觉得既心痛又恼火,不由沉声问道:“那两个重伤逃回来的醒了么?”说是逃回来,其实也是抬回来的。 “还未醒……” 岳不群对封不平道:“待他们醒了,封师兄亲自去问问……”这事怎么看都有些诡异,若是被藏密佛门的武僧发现,怎么也不会几乎全部死光光,最多死伤三五个……要是藏密佛门有实力将任何潜伏过去的高手尽数搜出并灭掉,他们早就反过来入侵关中啦! 次日,岳不群听了封不平和于不明的汇报,不由暗叹倒霉。原来,华山这些探子虽然是藏密佛门所杀,但却是在被蒙古骑兵的探子误会他们是明军派去的奸细,将他们搜捕围困之后,再由藏密佛门的高手出手擒拿击杀的…… 蒙古至关中的茶马通道一直为边军、边关将门世家及蒙古的大部落垄断,似华山这种江湖势力只能充当大宗交易的护卫镖师之类,沾点汤汤水水。华山此次侵蚀蒙古武林的计划,打通一个独有的交易通道只是开头,之后更要招揽蒙古刀客及马匪从侧面侵蚀青海、甘肃武林,打昆仑派、崆峒派一个措手不及。可惜经此一事,华山图谋蒙古武林之事势必已经引起藏密佛门高手的警惕,下次再想派人过去可就难了。 整个计划刚刚开始,即告夭折。岳不群自然不太甘心,与封不平、于不明商议过后,决定让于不明和成不忧走一趟,探探具体情况。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双喜临门 黑木崖成德堂。 任我行高居教主宝座,半眯着眼睛听取阶下长老、堂主、坛主们议事。向问天立于右侧,看着任我行双目无神,分明心思渺渺的样子,不由神情担忧,又看了看左侧昂然而立,面带微笑的东方不败,他更是暗暗忌惮。 良久,长老、堂主们议事完毕,陆续告退散去,东方不败也以参悟武功为由,先行告辞,而任我行仍旧沉迷在参悟修善吸星大*法之中,对此毫无所觉。 又好一会儿,任我行忽然回过神来,看到堂下空无一人,才对侯立在侧的向问天问道:“议事已毕?” 向问天躬身应了声是,任我行点点头,起身就要回后院。向问天迟疑着唤了声:“教主……” 任我行转身疑惑道:“有事?” 向问天禀报道:“教主,华山近来异动频频,岳不群遣人四处寻访全真道各个支脉传承山门、道观,似欲整合全真道,重立全真大教……” 任我行迷迷糊糊的神色一震,眸中精芒一闪,问道:“岳不群自己一直坐镇华山么?……在干什么?” 向问天道:“在朝阳峰日日勤练武功……已连续数月未曾离开华阴左近,似乎他一个爱妾要生孩子……” 任我行皱眉,片刻后问道:“全真道大大小小的道观遍及大江南北,岳不群不亲自出马,仅靠华山麾下那些旁门左道,又如何一一整合那些道士派系?” 向问天道:“当年全真教祖庭终南山重阳宫覆灭,全真道的传承一分为七,皆为全真七子嫡传,数百年来各有兴衰,至今传播教义、弘扬道学者以龙门派为首,宫观遍及天下,而传承武学、名扬江湖者便以全真华山派为首……岳不群已将全真龙门派的掌派真人王常月延请至华山,二人密谈月余,大约并派已成定局……恐怕不需多久,岳不群的名号就得变成全真教教主、五岳副盟主、华山派掌门岳真人啦!” 任我行冷笑:“岳不群野心不小……今后一跃而为全真教主,几乎单独脱离五岳联盟的挟制,想来左冷禅这个五岳盟主的面上可不好看!” 对于阻止岳不群计划之事,任我行想了又想,终究只得作罢。毕竟,全真道乃是当今天下最大的道教流派,隶属的道士数不胜数,可谓杀不胜杀,而似全真龙门派那般兴盛道观更是与朝廷关系密切,江湖之中谁也不敢轻动……况且,一旦岳不群成了全真教主,执掌道门权柄,与少林寺和武当派之间就再也无有转圜之地,势必陷入更为复杂的佛、道宗教倾轧之中! 对于这一点,岳不群岂能不知,但却并不在意。在他想来,华山若想与少林、武当那般传承悠久,福泽连绵,单靠江湖厮杀、争勇斗狠那是绝对行不通的,唯有像少林、武当一样依附宗教文化传承,才能继往开来,传承不竭! 而且,岳不群自从发现侵蚀蒙古等外族武林进展不利之时,第一个想法就是效仿丘处机当年,以道教精义忽悠成吉思汗的榜样,再次整合全真教,借着传道士渗透蒙古宗教思想,而华山高手紧随其后,对抗藏密佛门高手。如此双管齐下,何愁不能拿下蒙古武林,那些蒙古武士、刀客及马匪,终究是他囊中之物! 当然,此时的岳不群已无暇谋划门派事物……事实上,所有人在面对他目前的情景,恐怕都无法安静下来,更何况思索身外俗物? “啊……啊……好痛啊……” 听着前方产房中梅娘声嘶力竭的痛呼,纵然以岳不群的心性修为,也难免心急如焚,神色紧张。只是他也清楚,梅娘内功精湛,胜过大多数一流高手,分娩之时最多被剧痛折磨一番,绝无性命之危…… 呼哧……呼哧……深呼吸两次,岳不群凝神聚气,强行安定心神,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宁中则、封不平、成不忧等人都围在他身后,时不时望向产房,神色大都带着期盼。 “岳掌门的定功着实深厚,贫道佩服!”坐在对面的中年道人由衷赞道。此人玉面黑须,端正慈和,眸中神采清明,一身黑白道袍,手托拂尘,气质悠然,正是全真龙门派的掌派真人王常月。 “王真人谬赞了……”岳不群低声谦逊。 “哼!”梅娘的舅舅坐在侧面的轮椅上,一见到岳不群这不温不火的样子就来气。 岳不群也不跟这老糟头儿一般见识,貌似无意的向王常月问道:“真人道行高深,可知拙荆此胎是男是女?” 梅娘舅舅愠怒的脸色立时一紧,转头直直的看着王常月,却听王常月洒然一笑,反问道:“岳掌门的修为比贫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又何须贫道多言?……恐怕岳掌门心中早有定论了吧!” 岳不群并未直接回答,貌似无意的说道:“岳某近来清修,参悟先天功偶有所得,此前看人看物,总有种模模糊糊的微妙感应……” 王常月眼中精芒一闪,问道:“哦……何种感应?” 岳不群扭头似笑非笑的看了梅娘舅舅一眼,才对着王常月道:“就似看拙荆腹中胎儿,只觉混沌中一点儿纯阳之气氤氤氲氲,犹如紫日将升,含而未吐……” 王常月嘴角一抽,连忙抚须掩饰道:“既是纯阳之气,那必是男孩儿无疑了……贫道恭祝岳掌门喜得贵子啊!”口中如此说,心里却暗暗惊叹岳不群修为深不可测,其心神灵觉敏锐如斯,恐怕离那个神奇境界也不远了。 周围众人闻言齐齐一喜,却听产房梅娘的呼声更大了些,“啊,啊……岳不群你这王*八*蛋……疼死姑奶奶了……” 成不忧扑哧一声,立即别过头去,强忍着笑意,其余众人也面色古怪。 但岳不群却面色凝重,在他感应之中,梅娘与她腹中胎儿的气息骤然沸腾起来,而且胎儿的生命气息愈发强烈,似清新柔和的朝露,灿然欲滴。他情不自禁的起身走近产房,只见房门吱的一声打开,安排给稳婆打下手的一个丫鬟出来道:“夫人就快生出来了,快加热水……” 门口早就候着的几个丫鬟婆妇应声鱼贯而入,送入木盆热水。 岳不群站在门外台阶上,闭目默默凝神感应里面梅娘母子的情况,但觉一片茫茫黑暗之中,一大团醇和温热的气息忽强忽弱,那是梅娘修炼神照经所生成的独特气息,而在这大团气息之内,却有一小团朦朦胧胧的气息渐渐脱离而出。比之那一大团温醇气息,这小团气息虽然微弱,但其中透漏而出的浓郁生机却比大团气息纯粹凝实数倍……更关键的是,这一小团气息与他冥冥中似是有种极为玄妙的联系…… 这种联系?……是血亲之间的感应么? 岳不群心神愈发凝聚,感应力增强三分,只觉那种玄妙联系深入小团气息的里里外外的每一处…… 忽的,小团气息与大团气息分离开来,只剩最后一抹儿如丝如缕的联系……但下一刻,那抹儿联系也彻底断开,一大一小两团气息完全分离。 孩子生了…… 这一瞬,岳不群只觉自身与婴儿的血脉感应愈发深刻……虚无玄妙的灵觉感应一触及那小团气息,温润无暇的感觉油然而生。 恍恍惚惚之间,岳不群似乎在婴儿体内“看见”一缕若有若无的灵光一闪而逝,而下一瞬,他便觉自己眉心深处一跳,同样一缕若有若无的灵光乍现乍隐,说不出什么色彩,也说不出大小长短……杳杳冥冥之中,他的心神似乎破开一层隔膜,沉入重重叠叠的光彩陆离……上一世从出生到坠落华山悬崖的分分秒秒似幻灯片般飞速闪过,继而今世长于华山、习武练剑的点点滴滴同样呼呼闪过…… 岳不群身体一震,感觉头顶天灵有某种生机勃勃的气息穆然灌入体内,精气神豁然一清。但下一瞬,那种感觉又消逝的无影无踪,似乎刚刚那种神奇感觉仅仅只是错觉一般。 岳不群隐隐约约感到自身发生了某种微妙变化,只是入耳却尽是婴儿清脆的啼哭…… 房门吱的一声打开,稳婆抱着一袭大红软绸襁褓出来,兴奋异常,连声恭贺道:“恭喜岳掌门……是位少爷!” 岳不群接过襁褓,入目处是婴儿皱巴巴的小脸儿,但在他的感觉中,却是浓郁而清新的小生命,与他血脉相连的小生命,一时间心里尽是激动和喜悦…… 直到一旁的封不平代为吩咐丫鬟道:“给三位稳婆每人一百两银子的赏钱……速速摆起宴席,让全华山弟子休假庆贺一日!” 岳不群才如梦初醒,将婴儿交给身旁的宁中则抱着,自己迈步进屋,走到梅娘床榻边,看着她满是汗渍的苍白脸庞,不禁握住她的手腕,关切道:“如何了……还难受么?” 梅娘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你来试试……”忽觉手腕处一暖,一股温醇热流顺着手臂经脉迅速蔓延至全身上下,就似泡在了温泉里,使她从生完孩子的难受和虚弱之中渐渐恢复些许。心中悄然一暖,她柔声问道:“是个男孩,你看过了吗?” 岳不群颔首道:“看过了,辛苦你了!”正要转身去让宁中则将孩子抱过来,却不想门口咚的一声轻响,继而骨碌碌声中,梅娘舅舅坐在轮椅上挪了过来。 他双臂正抱着孩子,眼睛更一眨不眨的看着孩子脸儿,身下轮椅无需人推,仅凭着一身浑厚内力驱使着,径直来到床边,向梅娘问道:“你们给孩子取了什么名?” 梅娘闻言看向岳不群,问道:“名字取好了么?” 岳不群温和一笑,“咱们全真教再立之后,按照全真龙门派百代谱计,下一代自‘守’字辈始,便名‘守乾’罢!” “气派倒是不差……”梅娘舅舅嘀咕着,忽然接着道:“小名便唤作‘晗日’!” 岳不群今日兴致盎然,倒也懒得跟老头儿顶嘴,便默认了这个小名。 次日上午,岳不群亲自送王常月一行下山,二人在山脚下细细作别后,王常月带着弟子们远去,岳不群也转身回山。 远远的,王常月回头望着岳不群的背影,总觉得岳不群今日的气息与昨日有了些许不同……似乎那巍峨如山、幽深似海的感觉稍稍淡化了些! 不由心中一叹,看来他昨日片刻顿悟,十有**是触及了那一玄妙境界。这全真教掌教之位还是非他莫属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沉寂苦修 秋风瑟瑟,连日来的天气罕见的阴沉,恰似东方不败此时的心境。 他负手立在矮丘上,痴痴的望着前面湍急的水流,看着它们在一个个礁石边分流而过,在一处处弯道改变方向…… 他知道,自己与河中水流并没有什么不同,在面临最重要的关卡之时,或被动,或主动,终究要做出抉择,并且还得尽快……从秘密渠道传来消息,任我行着人研制的‘三尸脑神丹’已经大功告成,并计划在年底贺岁神教众高手齐聚一堂的时刻,逼迫他们服下毒丹,彻底控制他们,进一步抬升教主的权位。 若是一旦服下这‘三尸脑神丹’,纵然他武功再高,心计再深,也难以脱出任我行魔爪…… 想到自己苦苦参悟‘葵花宝典’半年,始终绕不过开头第一句的秘诀,东方不败握着剑柄的手不由紧了紧。 对任何男人来说,这都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如果单纯为了权势,东方不败绝不会做出如此牺牲,但他偏偏是个武痴,没有人知道他爱武功胜过爱权势多少倍。唯有他自己清楚,在这一刻,他的心已经与‘葵花宝典’中的玄妙武功合二为一……或许,就算没有任我行的重重压迫,他整个人迟早也会主动滑向‘葵花宝典’的无底深渊。 夜色迷茫,天际偶然划过一道灿烂的惊雷,轰然闷响掩盖了长剑出鞘的轻微剑吟,却不防电光闪映出一缕凄凉的剑光…… 大雨滂沱而至,东方不败的身影早已消失,溅在地面枯草上的一溜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迅速消逝。 数日后,东方不败身姿轻盈的飞出密林,时而悠游树梢,翩翩流连,身若清风,时而迅如闪电,快似惊鸿,倏忽间已在数丈之外,身后逸散重重残影。 回到黑木崖,东方不败立时收敛气息,转瞬间变回原来的那位副教主,并急匆匆赶到后院向任我行请罪,直言自己完成任务后,因大雨阻路,未能及时赶回黑木崖复命…… 任我行大半心思仍自沉浸在吸星大*法之中,见他神色恭敬一如往昔,并未发觉异常,便放心的挥手让他退下。 东方不败轻轻松松的过了任我行这一关,面上却未有丝毫放松,见到向问天,也是照旧微笑着打招呼。一直到了晚上,他才悄然翻窗而出,施展出鬼魅般的身法潜行至童百熊住处,与其商议许久。 半月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在神教高层间流传开来----教主有意逼迫神教所有高手服食‘三尸脑神丹’……众长老、堂主、坛主、香主皆惶恐不安,暗流躁动。 消息随后即被任我行得知,大怒之余发令彻查,最终追查而出的源头竟是他自身的一个亲近心腹行事不慎,酒后失言泄露了机密。处死此心腹之后,任我行好言安抚教众,并取消了年底的服丹计划。但是,在他心里早已决定,明年端午趁众高手齐聚黑木崖,共饮雄黄酒之时,将他们一举拿下,再次逼服‘三尸脑神丹’…… 但他随后继续专心于修善吸星大*法,却不曾留心注意到,众人此次逃过一劫,表面上仍旧对他心服口服,暗地里许多人已不满他刚愎自用,残虐无度。东方不败与童百熊、黄钟公等人趁机一面拉拢教中诸多实权人物,一面收买亡命高手,蓄养死士。 扑棱棱…… 信鸽轻巧的落在窗前,灵动的眼神四下扫视着。 岳不群放下手中的书本,从柜子里拿出一叠麦子,放在鸽子旁边的窗台上,才取下鸽子腿上的信笺。任由鸽子欢快的啄食麦子,而他回到书桌后,展开信笺,却见开头处一个黝黑指印。这是他与丛不弃约定的暗号,黑指印的大小、方向、纹路都有严格要求,之后的信笺内容也是些莫名其妙的数字,需要密码解密成真正的辞句,而这密码本从来不落文字,只存在岳不群和丛不弃的脑海里。 片刻后,岳不群默默念叨着:东方不败已生异心,暗行拉拢,吾何以自处…… 目光一敛,他抽出一张纸条,左手小指沾了朱砂,在纸条开头处按了一个赤红指印,接着提笔写下一组数字。无非是要丛不弃接受拉拢,但凡事不可冒头,以继续潜伏为重。 至于任我行闹出来的‘三尸脑神丹’之事,无须丛不弃这等绝密卧底通报,早有其余中级探子报告他。而且,据他估摸,如少林、武当、嵩山等大势力都会得到消息,只不过有粗有细罢了。 当然,用毒药、暗手之类的东西控制教众的方法,并非任我行原创,不值得大惊小怪,想来各大势力都是如同岳不群这般对此事知晓便罢,并不过多注意。 目前岳不群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统合全真教的各处分支道宫道观之上,预计再有三两个月,他就是领袖道门的全真教掌教了。全真教毕竟不同于日月神教那样的黑*道组织,首领并非‘教主’而是唤作掌门、方丈或掌教,“掌教”虽然比“教主”差了不少,就像“经理”与“老板”的差别,但是岳不群同样掌握了全真教所有武力,嫡系势力庞大,权位上与“教主”无异,在全真教内部的书面上或许可以暂且记作“掌教真人”,而对外宣传上,完全可以暗示于不明等人宣称他为“全真教主”。 到时木已成舟,就算王常月等道德高士心有不满,他也可以推脱为江湖野人无知,捕风捉影,乱加名号……而王常月等道人本身无力反抗,他再多多拨付资金,支持他们大力扩展道学教义,就可安抚下来,让他们默认了这一事实。 当然,岳不群也暗暗告诫自己,这不过是小手段,偶然用之尚可,万万不能过于依赖,而立足于世最根本的还在于自身的修为…… 自从那日长子出生时的偶然顿悟,隐约触及‘先天灵光’之后,他近来修炼先天功已渐入佳境,一身后天极限的氤氲紫气开始徐徐蜕变得更为精纯晶莹,似乎更具灵性生机。依他估算,蜕变过程大约会持续一到两年,而之后完成质变的真气就是一种‘先天真气’,或许他独有的先天真气可以称为“先天紫气”。 同时,内功境界的突破使得他的心神感应和运劲使力愈发精微,继而推动了他在剑术上的修炼进程,五岳剑法早已尽数融会贯通。若是使用出来,只怕比之各派掌门人自己所知的本门剑法威力更为精微奥妙,威力无穷。 顺理成章的,他接着参悟连城剑法……只不过,连城剑法单以招式精妙而论,其实只能算作五岳剑法一个等级的上乘剑法,算不上绝世剑法,但在岳不群细细参悟后发现,连城剑法属于形意相合之剑术,其精微之处便在于每一剑招与名称上的唐诗辞句内蕴意境融洽为一,内外相合,表里相依,相辅相成,才能发挥莫大的威力。但是,剑招万变,诗句意境同样万变,使用者若不能剑招、剑意皆变化自然,根本无法发挥出全部威力。 不仅如此,因为唐诗诗句所描写的意境神奇瑰丽,包罗万象,而且很多诗句所描述的意境更是风马牛不相及,若是剑意没有衔接融洽,只是将剑招的顺序死板硬套,或是胡乱搭配,固然能够组成各种各样的新剑法,但能够有几分威力却是难说了。 若说‘太玄经’是给文盲大开绿灯的功法,那么‘连城剑法’就是让诗人画家、博学文士道士这种艺术造诣深厚的人能够如鱼得水的剑法。对于思维一根筋的人来说,修炼‘连城剑法’是痛苦的,很可能根本不得其门而入,甚至数十年勤修苦练,自以为练成之后,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绝世威力……其实,这是因为仅仅将一个个剑招练得炉火纯青,而临阵对敌之时,仍旧未曾将剑招、剑意合二为一、变化自如。如此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根本没能将剑法内外完全融会贯通,自然难以发挥超绝威力。 当然,因为连城剑法名称上唐诗辞句所描述的意境实在太过繁多,上有日月星辰,下有山河草木,中间也有人情悲欢,几乎是一部‘人与自然’的百科全书,可谓天地万物无所不包,就算一个人思维想象力如何丰富,也难以将之尽数容纳一心,随心合于剑招。 这时候,就需要此剑法的修炼者自行选择一种极具包容性的玄妙剑理作为核心,统领或贯穿诗句所蕴含的诸多剑意,就如岳不群自身以“正奇相合”之剑理将五岳剑法尽数容纳一般。 在岳不群看来,这是一门充满大自然灵性的剑法,若一个人能对天地万物有所感悟,修炼此剑法当能事半功倍,进境无穷。而道经所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等等天地妙理或许都可以当作连城剑法的剑意核心。只是依每个人心境和领悟不同,各取所需罢了,至于最后能够发挥剑法的多少威力,不外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而岳不群此时渐渐踏入先天,即由【炼精化气】缓缓过渡到【炼气化神】,如今清静苦修所为的正是如何更进一步达到【天人合一】的妙境,从而更有效的【炼气化神】,以使修为继续勇猛精进…… 如此一来,他参悟修炼连城剑法倒也相得益彰。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教主的霸业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间已是数度春秋。 书房里,岳不群站在墙角处,拿着一块儿软麻布细细擦拭着自己的锋锐宝剑,因剑身茫茫深邃,又紫气隐现,便谓之‘紫虚’。 身旁的檀木架上,还有两柄剑,下面那柄宽俞一尺,长约四尺,通体乌光湛湛,剑刃无锋,乃是钨钢重剑;上面这柄大小与真剑无异,但却暗红精致,剑身满布木纹,乃是一柄松心红木剑。 片刻后,他将宝剑归鞘,放在木剑与重剑之间的架口处,而接着拿起木剑随意擦拭了几下。 唰…… 岳不群手臂一震,木剑破空轻响,剑尖震颤间多多剑花若隐若现,乍出还收,继而虚空疾刺数下,木剑隐隐间紫芒爆散,幻化重重紫红剑影,无声无息间一股锋锐气息弥漫开来。 须臾后,木剑骤然一收,继而再次徐徐探出,他手腕轻柔翻转,木剑缓缓划弧,左一圈,右一圈,剑上渐渐生出无穷森然剑气,接着剑尖急颤,却仍旧徐徐圆转划圈,但见木剑过处流转着数个紫红光圈,大圈小圈,正圈斜圈,闪烁不已,尽是柔韧至极的剑劲所化,连绵不绝而又无声无息。 他手上不停,木剑所幻紫红剑圈愈多,一个剑圈未消,另一个再生,片刻已将半个身子隐藏在内层层叠叠,无缝无隙。俄而他脚下轻旋,身随剑走,剑随身转,无数紫红剑圈流转盘旋,团团笼罩着他周身,直似千百柄长剑将他全身上下护的滴水不漏,绝无破绽。 接着迈步向前,无数紫红剑圈也随着他徐徐推进,仍旧圆转如意,如浪潮般缓缓涌动,层层连绵。边缘处,一个即将消散的淡紫光圈轻轻扫过偌大的钨钢重剑,乌沉沉的剑身上无声无息间闪烁着细细密密的亮赤火花,便似被精钢长剑的剑刃沉重而缓慢的刮过…… “呼……” 但闻轻轻的吐气声后,无数紫红剑圈徐徐消散,露出收势而立的岳不群。将木剑放回架上,软麻布搭在一旁,他轻轻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太极剑法防御无双,攻击却也难以速战速决,若是遇上东方不败用出葵花宝典的奇诡速度,即使以太极剑法防守无虞,但同样奈何不得对方。相比之下,我还是倾向于犀利迅捷的进攻,看来太极剑法的招式不太适合我,只能截取其圆转如意、绵绵无尽的剑意剑理融入自身的剑术啦……”说着转身向外走去,“哎……到底离独孤求败的‘木剑境界’差之甚远,以木剑使出上乘剑法,恐怕只能欺负一下武功差了自己不少的人,若是遇到同境界的剑术高手,必然会在三两招之内被对方同样灌满内劲的钢铁长剑削断木剑!” 刚走到门口,一个柔弱的小身影就闯了进来,哇的惊呼着一头撞在他腿上。对此,他似乎并不意外,还瞬间以柔和劲力卸开撞击时的反弹力道,以免撞疼小家伙。顺手拉开小家伙,却是一位机灵灵的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岳不群揉着她的双脚发髻,温声道:“珊儿,怎么又毛毛躁躁,走路一定要小心……”这是他与宁中则的第一个孩子,全真教目前的排辈“守”字辈放在女孩子的名字中并不好听,便依着华山原本的“灵”字辈,为她取名‘灵珊’,如今已有三岁了。 “知道啦……爹爹抱抱!”小丫头儿灿灿一笑,可爱极了。 岳不群莞尔一笑,蹲下来左臂揽住小丫头,见到令狐冲带着四男一女五个小孩儿迎面走来,便冲那女孩儿招招手,唤道:“瑚儿过来……”这是岳不群与梅娘的第二个孩子,取名‘灵瑚’,而四个男孩儿中最大的已有四岁多,是岳不群与梅娘的长子岳守乾,小名‘晗日’或称‘晗儿’,其余三个乃是岳不群与周氏三姐妹所生的儿子,其中两个长得足有七八分相似,却是周氏的双胞胎姐妹所出。 不知不觉间四五年过去,岳不群已有二十七八岁,更是六个孩子的爹了。令狐冲也长成十一二岁的翩翩少年,习武天赋愈发显露,剑法渐渐赶超大他四五岁的弟子,怕是不需多久,他便要夺得全真教大弟子的名号。 “爹爹……”灵瑚高兴的扑过来。 “哎呀……”岳不群右手揽住她,随后将她与灵珊一齐抱起来,分别在她们的小脸儿上啄了一口,惹得俩小丫头咯咯直乐。 “教主……”令狐冲过来行礼。 “爹爹……”四个男孩子一叫道,看着被岳不群抱在怀里的姐姐妹妹,眼里很是有些羡慕。但比起俩女孩儿,长辈们对他们男孩儿的教导明显严厉些,小小年纪就多多少少开始学习礼仪。当然,这是在岳不群面前循规蹈矩,而一旦离了父母的视线,小家伙们可没少跟着令狐冲调皮捣蛋。 岳不群点了点头,便将目光投向院子门口,一位美妇盈盈而立,遥遥看顾着孩子们。其人正是十余年前,岳不群第二次参与江湖争斗,在镰山长虹寨血斗中收服的邱夫人。二人初时还有过一段暧*昧,但岳不群年纪渐长,更加成熟稳重之后,便有意无意的淡忘了这段风情。而她自从来了华山,也一直深居浅出,只专心修炼岳不群所传的混元功,如今她实打实已经过了四十余岁,但因保养有方,面容仍旧维持在三十出头,风韵犹存。这几年岳不群的孩子越来越多,梅娘性子急躁,不太会照顾孩子,宁中则如今又有了身孕,他便请邱夫人平日里帮忙照看一众孩子。否则,令狐冲本身就是个静不下来的小猴子,若无她跟在后面,又如何放心让令狐冲带着一群孩子乱跑? 岳不群看着她成熟娇美的面容,微笑道:“辛苦了……” 邱夫人走近了,妩媚一笑,没好气道:“教主客气了……什么辛苦不辛苦,哪个孤老婆子不喜欢带孩子?” “呵呵……”岳不群尴尬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的将怀里的俩女儿递给她,转身温和的摸了摸几个男孩儿的头,对着令狐冲吩咐道:“带着晗儿去跟你封师伯学基础剑法……”又对邱夫人道:“我还有些事物要处理,孩子们就麻烦你了……”说完不顾她幽怨的白眼,匆匆离去。 他确实有事,还约了封不平等人在偏厅商议。 全真教在三年前便已并派重立,他也如愿以偿的当上了全真教主,总领道门,威震天下。但是华山陡峭险峻,容纳近千弟子习武练剑尚算宽敞,但若要当作全真教总坛,接受天下各地全真道观的朝拜参访到底有所不便。因此,他与王常月等传道士达成协议,由华山负责打通官府关节,筹集人力物力,在终南山全真教旧址上重建道宫,作为全真教圣地总坛。好在终南山属于秦岭的一段,西起宝鸡,东至蓝田,与华山相距颇近,岳不群并不担心终南山总坛会脱离华山的控制。 在岳不群督导下,全真教重立之后,组织结构与北宋王重阳祖师当年所立的大有不同。其中,以全真教传戒大律师王常月为首的出家道人,修道养气,钻研道学,完善教义,传教众生,弘扬道门文化,开导民众心灵,辅以修学医术,救治民生病苦,为“文”道士,类似天主教的神父。而以教主岳不群为首的习武火居道士,习武练功,匡扶正道,发扬武道精神,保护教派利益,为“武”居士,类似天主教的宗教骑士团,除此之外还要经营产业,扩展商路,为传教筹集资金等等。当然,“文”、“武”两方许多领域都有交叉补益和相互监督,而“武”居士掌握着至关重要的武力,所以教主暂定为武居士传承或推举产生,统领教务大局。 “教主,我们依托南方各省的全真道观铺设势力据点的计划,三年来大多数地方已经完成,但仍有江西、福建二地并不顺利,江西因白莲教、日月教的势力错综纠缠,根深蒂固,而福建沿海之地因前些年的倭寇之乱,动荡不安,人口流失,更有南少林坐镇数百年,这两地此前全真道传教困难,影响薄弱,如今我教仍旧难以插手其中……” 于不明在堂中对着上首的岳不群详细禀报,封不平、成不忧旁听。 “白莲教……”岳不群眉头紧皱,任谁遇到白莲教这样斩不尽、杀不绝的邪教兼恐*怖组织都会觉得棘手。想了想,岳不群回应道:“可以接触白莲教的高层,最好是教主或护法,跟他们试着谈一谈,听听他们的条件……” “是……”岳不群领命退在一旁坐下。 封不平起身道:“因明军与蒙古骑兵偶有小规模交战,而且藏密佛门屡屡阻碍,我全真教在蒙古的传教情况时好时坏,整体上还算顺利,正稳步推进,在青海、甘肃的传教倒是颇为顺利,渐渐动摇昆仑、崆峒两派的根基……陆续招揽的蒙古马匪、刀客已有千余人……”略一迟疑,接着道:“我全真教在关外的传教士遇上了女真番人,有些部落想要与我们在牛马、皮货、人参等生意上加强合作……其实是女真各部落之间争斗厮杀不竭,想让我教为他们提供铁器、兵器!” 岳不群眉头再皱,军火向来是暴利,但朝廷对这方面防范甚严,走私铁器、兵器到关外太过凶险,稍有不慎,被边关的戚家军发现,就算全真教势力再大也兜不住……“这事干系太大,暂且搁置……” 眼看天色已晚,众人散会离去,唯独于不明稍稍落后几步,似乎有话要说。岳不群便引着他来到自己的院子,确定四周无人,才问道:“何事?” 于不明躬身道:“我这次在福州福威镖局见到了王家小姐还有她的孩子……”黑暗中,看到岳不群的眉头挑了挑,他小心翼翼的道:“那孩子的眉眼长得和教主你小时候极为相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斯…… 岳不群深吸一口气,“那孩子叫什么……林震南待他们母子如何?” “名叫林平之……”说着于不明眼神闪了闪,道:“林震南对他们还行吧……” “哼!”岳不群眼中紫芒一闪,冷冷道:“你是看上了福威镖局在东南沿海的众多分局吧!” “不敢……不敢……”于不明连忙躬身低头,迟疑着道:“属下都是为了教主的霸业着想……更何况,教主的血脉万万不可一直流落在外……” 岳不群沉默许久,低声道:“引他出海……在海上解决他,多派些东瀛武士去,事后手尾干净些!” 于不明目露喜色,低声应是,随后一抬头,才发现岳不群早已不在,而他对于岳不群的离开却未能听到丝毫声息,不由对教主越来越高深莫测的武功愈发敬佩之余,更增数分惧意。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走鹰遛狗 梅娘一觉醒来,迷迷糊糊的扭头看了看身旁,一如既往的不见了岳不群的身影,不由嘟囔道:“死相……天天就知道练功……”又抬身看向窗外,不经意间露出光洁滑嫩的肩膀。 天色迷蒙中略带白芒,似乎朝阳将出未出,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她拉了拉被子,闭目继续沉睡。 她已年过三十,更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但得益于神照经内功日益精深,在生机勃勃的醇和真气滋养之下,无论容貌还是身体机能都维持在二十四五岁的最佳状态,浑身时时刻刻洋溢着绝美少妇的魅*力,这让她对于自己大了岳不群好几岁的担忧完全放下。当然,唯一让她稍嫌郁结的是,岳不群的内功显然更加深不可测,如今明明已经二十七八岁,却偏偏依然保持着十七八岁的面容,而且看样子还会一直保持下去…… 天地一片朦胧,茫茫云海轻舒曼卷,如诗如画。 渐渐地,东方天际的鱼肚白越来越亮,慢慢变红,云朵儿染成了温暖的玫瑰色。下一刻,一抹儿明亮的弧光浮出,柔和而纯粹的紫红霞光瞬间铺满天地。 沐浴在朝阳第一抹儿光辉之中,岳不群全身似有清风拂过,衣袍鼓荡,温玉般的面庞上隐隐间透着淡淡的紫气毫芒。平和如镜的心神之中,只觉一股浩荡无垠而又精纯柔和至极的天地精气随着朝阳的光辉而弥漫天地……先天功自然而然的全力运转,杳杳冥冥中先天灵光闪烁隐现,犹如一种玄妙奇异的呼吸或波动,恰似黑夜中的灯火,吸引着无数天地精气如同飞蛾般蜂拥而来,顺着周身三百六十五个大穴渗入体内,大部分随着自身先天真气运转周天而炼化为精纯的先天紫气,少部分缓缓滋润着筋骨血肉,化为自身元精。 因各个大穴的气机不同,所能吸收的天地精气也有多有少。其中以头顶百会为最,无数天地精气的粒子汇成一个无形的漏斗,汹涌澎湃的向着他体内灌去;其次便是口鼻耳目这七窍及胸口膻中、丹田气海、足底涌泉等处…… 不一会儿,朝阳完全升起,金辉遍洒,天地间阳气升腾,将那浓郁而活跃的天地精气冲淡一空…… 岳不群心神感应之中,立时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天地精气,虽然还在源源不断的向他周身围绕而来,但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比之刚刚那般精纯浩荡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古人称日出那一瞬为紫气东来,而那精纯气机则为太初紫气,或是纯阳紫气。但在岳不群看来,这种种美妙称呼不过是故弄玄虚,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说到底,日出那一瞬的精纯紫气只是天地间阴阳交汇而衍生的造化气机,固然比之寻常的天地精气、日月精华稍胜一筹,但却极为短暂,倏忽间便难以为继。于修炼者而言,也只能是日积月累,持之以恒,方可有天道酬勤的一天。 有意无意间先天紫气运转了九九八十一周天,感觉精神壮大稍许,慧光莹莹,岳不群才缓缓收功而起,下了朝阳台。 晋入先天境界之后,增长先天真气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炼气化神】,凝炼元神。 许多习武之人懵懵懂懂的达到先天境界后,只知自身真气今非昔比,进境一日千里,便高兴地忘乎所以。却不知,就算功力再高,也不过延寿数十年,最终仍旧难逃一捧黄土。 于全真教这般传承悠久的练气士而言,一旦进入先天境界,首要便是沟通自身的先天灵光,继而以先天灵光主动吸纳天地精气,弥补自身精元之不足,追求更高效的【炼精化气】,并以此得到海量的精纯先天之气支持【炼气化神】,壮大元神…… 这就是所谓的‘全精’、‘全气’、‘全神’,即‘全真之道’,乃是迈向长生久视之门的通天大道。 凡练气之人,在修炼后天真气之时,并不能主动接触和吸纳天地精气,只能从日常食物中摄取精气,补充体内精元,并以此支撑【炼精化气】,同时通过高明的呼吸吐纳之法被动的吸入少量的天地精气,懵懵懂懂的辅助【炼精化气】。而到了先天境界,身体被动吸收天地精气的能力固然会大大增强,但总比不过沟通先天灵光之后,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吸附天地精气,而且更能借助先天灵光主动吞吐大量的天地精气,以此反补自身元精,支撑【炼气化神】之需。 时近正午,岳不群并未与家人一起用餐,而是去厨房取了一个装满饭菜的食盒,再提上一坛上好的竹叶青,便施展轻功,下了东峰,直往南峰思过崖而去…… 思过崖背面有一处隐蔽的山洞石室,许是道家前辈清修之士开凿而出,闭关苦修所用。自从被风清扬发现之后,便成了他的隐居之所。如今,他正在石室内倚着青石小睡,呼吸间绵绵密密,气息清灵而悠长,似乎是一套玄妙的睡功。 午时已至,风清扬准时醒来,走到石室中间的那处熄灭多时的篝火前,拿起旁边木加上半只烤的金黄的狗肉,放在鼻间闻了闻。只觉冷却的狗肉不仅全无刚烤好时的热腾腾诱*人酥香,还隐隐带着一股土腥味儿,不由叹了口气,随手放回木架。 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他开始有些后悔昨天没把那两条狗都抓回来,否则就可以昨晚吃一只,今天中午再吃一只……想想昨晚那烤狗肉的味道,真是生平罕见啊!也不知岳不群那群小崽子那里弄来的珍贵品种,别看这狗长得又高又壮,凶猛如狼,但肉质当真是肥瘦均匀,香滑可口…… 忽然,风清扬眉头一皱,对着洞口冷哼道:“进来吧……” 岳不群施施然提着食盒进洞,“多年不见,风师叔的功力精进如斯,真让师侄我钦佩之至……”这是真心话,在见到风清扬的一瞬间,岳不群就隐隐感觉到,风清扬不仅功力浑圆精纯,深如渊海,而且气息缥缈,不可捉摸,分明在先天境界亦有极深造诣,内功比他如今还高出至少一筹。 岳不群自顾自把食盒及酒坛放在篝火旁的石桌上。 风清扬看也不看,冷着脸问道:“你怎么找过来的?” 岳不群呵呵一笑,指着面前的狗肉,得意道:“风师叔好口福……这东西叫‘獒犬’,是我让人从青海那边高价搜集过来的,总共有好几十只,华山五峰漫山遍野都是它们的自由活动范围,任何异样气味都瞒不过它们的鼻子……而且……”说着抬手指了指天上,“‘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华山的领空,可也有十多只海东青日日盘旋飞舞,地上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它们的锐利双目……风师叔肯定见过它们了吧!” 风清扬立时忆起,几年前就看到华山上空多了好几只神骏的大鹰徘徊不去,还以为是从哪里迁徙而来的鹰群呢……可怜自己当时因为它们飞的太高,没能打下两只来吃而遗憾不已。如今想来…… 风清扬不禁脸皮抽搐,看着岳不群的眼神就不怎么淡定了。 岳不群摸了摸鼻子,眉头跳动着赞叹道:“风师叔果真慧眼识英……这一只獒犬每天都要吃好几斤精肉,还要专门的仆役给它洗洗刷刷,梳理毛发,没事的时候就满山乱逛,可比我这个华山掌门的日子都潇洒帅气,想来它的肉质那叫一个鲜美……还有那海东青,听说每一只都是关外女真人摔死了好几个精壮汉子,才从百丈高的悬崖峭壁上抓捕来的幼鸟,之后还要日复一日的打熬训练,长大了才能充当绝佳猎鹰……就那么一只小东西,足足需要百多两黄金,够金贵的吧……风师叔,要不要也打一只尝尝味儿?” “玩物丧志!”风清扬冷哼一声,掀开食盒,打开酒坛,捋了捋袖子就直接用手抓菜吃,咀嚼几下,自顾自的举坛就饮,完全把岳不群当空气。 岳不群也不生气,怡然坐在一旁。在他看来,风清扬就算武功再高,到底也没能脱离武林人士的狭隘观念,思维局限性相当大……套用后世无人不知的一句话,那就是个人无论如何也抗衡不了国家机器。如今全真教的势力几乎遍及大江南北,综合实力或许比之大明朝廷还相差甚远,但比之一些小国家却是丝毫不差。华山固然险峻,到底也就这一亩三分地,以全真教的人力物力,想找出风清扬绝非难事。若在深山里搜寻普通人,只需三五只训练有素的猎鹰、猎犬即可,想要搜寻风清扬这般绝世高手,难度虽大,却也不过是数十只鹰犬的事儿……再把范围缩小到南峰思过崖附近,那就更不是事儿啦! 其实三年前,他就知道了风清扬的藏身之处,但他深知风清扬个性固执,既已隐居,就绝不会再出江湖,没事他也懒得来‘骚扰’风清扬清修。 好一会儿,风清扬酒足饭饱,也知道除非自己离开华山,否则绝难躲过岳不群耳目,便眯着眼说道:“我老头子早已归隐,不问世事,你小子没事别来烦我……还有,我当年曾立下重誓,有生之年,决不再与人当真动手,如今又年老体衰,精力不济,你有事我也帮不了,就更不必来找我了……” 闻得此言,岳不群并不意外,只淡淡道:“风师叔过谦了……” 风清扬沉吟道:“依你如今的武功,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就算世上真有你打不过的高手,老头子我上去恐怕也够呛!”顿了顿,风清扬扫视着岳不群,“若你能放下俗物,清心修炼,定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未必不能一窥达摩、张三丰那般超凡脱俗的妙境!” 岳不群不以为然,若是只用清修苦练就能达到惊世骇俗的境界,那世上的绝顶高手早就海了去了……“我若只顾自己修炼,那谁来将华山基业发扬光大,威震武林?” 说着岳不群脚下挪到篝火烧剩下的几根竹枝旁,轻轻一拨,两根与长剑差不多长短的竹棍呼的飞起,在半空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一根落向风清扬,一根落向他自己。 “风师叔,还请您老人家指教指教晚辈的剑法……”岳不群也不管风清扬是否同意,伸手一搭竹棍,隔着石桌便是一个疾刺,直奔风清扬咽喉而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招无招 一“剑”刺出,岳不群浑身气势一变,再不复之前的温文尔雅,但也不见丝毫凌厉凶狠,只透着淡淡的缥缈悠远,犹如天际流云,亦或林间清风,淡薄不定,绵绵若存。反而极速破空的竹棍尖端浮出凝如实质的凌厉气息,直似射透云海的一缕阳光,金辉灿灿。 风清扬眼神一凝,闪电般伸手接住竹棍的下端,却并不挥棍格挡,反而顺着竹棍的下坠之势接着下沉,同时身子后仰,尽量拉开距离,右手的竹棍斜斜一竖,紧挨着石桌边缘,尖端斜指岳不群持棍的右手腕。若岳不群继续前刺,还不等他刺中风清扬,他的手腕势必先一步被竹棍点中。 看着风清扬这一着因势利导,后发制人,不经意便透出独孤九剑的神韵,岳不群不由轻轻一笑,右手一震,竹棍中间一弯一弹,就要荡开风清扬的竹棍,而他的竹棍尖端震颤出幻影重重,竟隐隐笼罩着风清扬上盘六七个要穴。 风清扬对此视而不见,竹棍一挑,避开岳不群竹棍的弹荡,继而身子前倾,狠狠一刺,直击岳不群肩头。此着简极快极,不仅使岳不群招数中的大半变化无效,而且因为姿势端正,在双方竹棍差不多长短的情况下,他的竹棍应该会先一步刺中岳不群的右肩或臂膀…… 二人以快打快,变招换招皆如行云流水,应势导力,自然而然,直到十多招后,双方的竹棍依然未曾有过接触,就连双方下盘也仍旧稳坐石凳,分毫不易。 于风清扬而言,不论岳不群的剑招多么精微奥妙,破绽多么细小,他凭着自身极其深厚广博的剑术造诣,依然能够一眼窥出端倪,破解之招立时任意所至。 同样,不论风清扬的剑招多么快如闪电,多么轻而易举的直击自己的破绽,岳不群总能在风清扬出招的瞬间,再次随心所欲的变招,不仅将此前的破绽化于无形,并且展开犀利的反击。五岳剑法、松风剑法、峨眉剑法、连城剑法、太极剑法,江湖上流传甚广的哀牢山三十六剑、一字剑、越女剑、五台山伏魔剑、周公剑等诸多剑法,甚至从与任我行、东方不败等人的交手中所学到一些剑法路数,一切所学所知的剑招都在他手中挥洒自如,变化无穷。 百余招后,二人打得兴起,岳不群忽然笑道:“风师叔,坐着打可不痛快,山洞也太小,咱们还是出去打……”说着左掌一拍石桌,身形倒射而出,瞬间脱出风清扬的剑势笼罩,犹如流云般轻盈优雅的飘向洞口。 风清扬顿了一顿,冷哼一声,不见他如何用力,身形毫无烟火气的跃起,亦如青烟般飘忽着直追而出。 悬崖峭壁上,二人身影乍合即分,瞬间交手数招,留下重重残影,错身而过后,又各自在石壁凸凹处或是松木树枝上借力翻身,再次贴近交手。以二人的高绝功力,寻常人视如绝地,不可攀登的百丈峭壁,在二人脚下也不过是另类的宽阔平地,丝毫无碍于双方比剑过招。 碧空翱翔的三只海东青受此异象吸引,汇聚到思过崖顶盘旋飞舞,发出尖锐鸣叫。华山上的十余只海东青皆训练有素,但有一只鸣叫,其余尽皆呼应,一时间华山上空的鹰啼穿云裂霄,此起彼伏。正从山下华阴城归来的封不平、成不忧、于不明三人闻此,不禁脸色一变,依着海东青的飞舞方向,齐齐施展轻功,直往南峰思过崖而来。 三人到了南峰侧面的山脚,只见得崖壁上岳不群在和一个神采清逸的老者不断交手拆招。虽然足有十年未见,但他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老者正是师叔风清扬,不由面面相觑。好在他们也看出崖壁上二人皆使的是竹棍,并没有生死相搏的样子,想来是在切磋剑法,随即便被二人层出不穷的妙招吸引,目不转睛的牢牢盯着二人的身形。唯有于不明神色稍稍不自然了一瞬,但也未曾引起封不平、成不忧的注意,却是因为当初搜寻风清扬落脚之处的事就是他办的,随后他也只是单独向岳不群作了汇报,又一直有意无意的瞒着封不平、成不忧。此时众人照了面,他便不免有些心虚。 三人中,封不平、于不明年纪稍长,大了岳不群七八岁,成不忧反倒小了岳不群两三岁。但在武功修为上,却是封不平最为心平气和,内外兼修,循序渐进,如今到了三十余岁,正是混元功厚积薄发之时,更兼他修习紫霞神功也有四五年,颇有成效,此时已是五岳剑派中仅次于岳不群、左冷禅的第三号高手,乃是江湖一流中的佼佼者,比之衡山莫大还要高出一筹半筹。而于不明资质稍逊,成不忧心性不定,即使他们当年得了岳不群传功,平添二十年的精纯功力,如今仍然渐渐落后于封不平,内功最多与莫大相当,剑术甚至还不如莫大。如此一来,三人观看岳不群与风清扬的交手,封不平仗着紫霞神功增强耳目聪敏之效,还能看个大概,模模糊糊,便已觉受益匪浅,但于不明、成不忧却是完全看不真切,只觉交手的二人剑法奇快,如风如电,且身法奇轻,如烟似雾,在如此垂直陡峭的崖壁上竟能疏忽而上,疏忽而下,纵横飘摇,盘旋翻转,如履平地,简直匪夷所思。 岳不群本以为自己的剑术造诣已然当世罕有,就算比不过风清扬,也不会相差太多,但从交手开始,至此已有上千招,他却一直隐隐处于下风,丝毫翻盘的机会也无。任他诸般妙招信手拈来,风清扬总能随手破去,招招直击他要害。若非他出招变招之快捷无伦,比之风清扬出招速度也毫不逊色,更兼风清扬所用剑招固然精妙无比,但以他所学剑招之繁多广博,总有相应的抵挡破解之法,更能随心所欲的使出,才能勉强维持不败。 心中思忖,岳不群手上不停,又与风清扬换了数招,错身而过后,他忽的斜斜一落,轻飘飘踩在峭壁上的一棵松木枝叶上,随风摇曳着牢牢立定。风清扬不见他再次攻来,也微微旋身,向上一纵,左手抓住石壁上一个凸出的石块儿,身子悬停半空。 岳不群朗声道:“风师叔剑术精湛,弟子受益匪浅……” 风清扬暗暗心惊于岳不群的剑术之强,虽然他刚刚未曾全力以赴,但他也看出,岳不群同样未曾用尽全力。此时心下涌出长辈对晚辈的教导爱护之心,便点拨道:“亏得你小子把这深深浅浅数十路剑法都练得精熟,熔于一炉,更难得的是还能将所有剑招活学活用,变化随心……真是个有心人呐!” 岳不群知道风清扬暗讽他的剑法来路不正,也不以为意,微笑道:“风师叔谬赞了……比您老人家还是差的太远!” 风清扬对岳不群的心机脸皮早有领教,抚须问道:“你会峨眉剑法、青城剑法,并不奇怪,但你连太极剑法都涉入极深,倒教我大为意外……难道,你还去武当做了一回梁上君子?以武当的底蕴,凭你目前的功力怕是盗不来太极剑谱吧!” 岳不群淡淡应道:“风师叔,单靠强攻硬打或是偷偷摸摸,又能弄到几本武功秘籍?怕不是像思过崖洞里那魔教十长老,把命都搭进去了……凡事要讲究策略,要让人心甘情愿的奉上镇派秘籍才是智者所为!” 风清扬眉头一挑,若说武当会心甘情愿的把太极剑法秘籍送给华山,他是一万个不相信,但他不用想就知道,岳不群得到太极剑法的方式肯定不怎么正当。他也懒得多管,干咳一声,道:“你把那些前人遗泽练得再好,不能自出机杼,也难以更进一步!” 岳不群脸色一喜,眸中精芒一闪,肃声道:“弟子也正为此苦恼……好在前些时日,侥幸悟通一路剑理,正要请您老人家帮忙查漏补缺,修正完善……” 风清扬好奇的看了看岳不群,旋即正色道:“且使出来看看……” “您瞧好吧!”说话间岳不群身与“剑”合,直扑风清扬而去。 风清扬亦提“剑”破招,二人瞬间再次交手在一起,你来我往,连绵不绝。 “咦……” 不过十多招,风清扬不由发现异常,惊讶出声。 “嗯?……这是……” 风清扬发现,岳不群的招数并未有多大变化,若让一般人看来,只觉与之前的交手并无不同,但风清扬剑术之精,眼力之毒,可谓天下第一,自然能够立即察觉到深层次的异常,却觉岳不群每一招每一式的内在规律、后续变化及换招衔接都隐隐有意无意间流转着某种神韵,或者说是道理。既如同剑招的核心剑意,也可以说是如丝如网般的脉络将所有剑招联合贯通。其主旨似乎是“先发制人”,无论是防守反击还是连绵抢攻,都愈发挥洒自如,一气呵成。此时岳不群的攻击效果比之前隐隐受他独孤九剑的精妙剑意所制之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即使岳不群还不能完全脱离独孤九剑剑意的克制,但也能够将所受的影响降到最低,尽量不影响出招变招。已有出招时将半被动半主动的情况化为完全主动的征兆。 百余招后,岳不群似乎渐入佳境,二人不知不觉间从崖壁上打到了思过崖山洞前的平台上。 若说岳不群所学所练的千千万万的剑招汇成了一个庞大的数据库,那之前他每次出招,都是窥准敌方的剑招变化,再以自己上一招的情况为基点从数据库中选择最为精妙的一组剑招,务求衔接无缝,变化顺畅,尽量减小或避免破绽,从而展开新一轮的攻势。似乎有意无意间偏向于追求自身招式的“完美无缺”,这样看似招招精妙,攻势凌厉,面对其他人还好说,但面对悟通“无招胜有招”之玄妙剑理的风清扬来说,破绽再小也总会被看穿,越是追求完美便越是束手束脚,其实攻击效率并不算高;而此时,岳不群出招,便不再追求剑招最精妙,破绽最微小,反而看中实用性,只根据敌我态势从剑招数据库中挑选精简高效的一招半式使出,攻击便愈发自由,愈发不着行迹,防守反击甚至凶猛抢攻皆是自然而然,一气呵成。即使风清扬能够看穿他的诸多破绽,但面对他招招致命,却又浑然天成,连绵不绝的攻势,根本来不及攻击他的大多数破绽,只能选择其中“最近”却又十分狭隘的破绽。虽然依旧能够破掉岳不群的剑招,但风清扬也稍稍感到吃力。 本质上,风清扬已经臻至“无招”之境多年,而岳不群才刚刚摸到“无招‘境界的门槛。看似风清扬能够轻易击败岳不群,但实际上,风清扬若要击败岳不群,不可能不出招,就算“后发制人”也是要出招,只要出招,那就是有招,势必也会有破绽,而对于岳不群这般将所有招数变化自如、随意所至的剑术高手,就算会被风清扬不断破掉剑招,也绝不会快速落败,反而会依照风清扬的剑招乘隙而退或乘隙而进,后续招数层出不穷,被破一招,又有一招,随机应变,源源不绝,几达“有招”之极。即使一直奈何不了风清扬,甚至反被隐隐压在下风,但就是不会轻易落败。而在岳不群施展出他自己所说的这门剑理之后,他的剑术境界更是有向着“无招”迈进的趋势,暂时可以维持着半步“无招”之境,受风清扬的压制程度自然降低不少。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截剑之术 什么是破绽? 人的血肉之躯相对于钢铁兵刃来说,自然是脆弱不堪,除非练成金刚不坏之体,或是练就笼罩周身的先天罡气,能够免疫一定强度的攻击,否则人体全身尽是弱点,更有各大要穴、要害等关键弱点。 但弱点并不等于破绽。 剑术高手在出招之时,剑招所攻及后招变化所能覆盖之处,便是遮挡住了身前的很大一部分弱点,身法步法之进退挪移也会将自身的一部分弱点避开敌方的兵刃攻击范围,剩下的能够被敌方攻击到的那些弱点才应该归属为破绽。 但是对敌人来说,这些破绽并不是全部都有进攻价值,其中很大一部分破绽在被敌方击中之时,敌人本身也会被剑手的剑招击中,这般两败俱伤绝不为人所取。 所以,正真的破解一个剑术高手的招式,不仅要在他出招的瞬间看穿他的后招变化,窥准他的所有破绽中最值得攻击的那一个或多个,并且要能够意动而剑至,以极高效高速的剑招攻至其弱点处,而又能保证自身毫无损伤,才算是克敌制胜。 只不过,当对决双方都能做到剑随心发,随机应变,而且出剑变招的速度又差不多时,便会毫无疑问的陷入僵持苦战。唯一不同者,便是剑术境界更高,功底更深厚之人能够或多或少的占据一定上风。 现在的风清扬和岳不群就是这样。 风清扬固然境界更高,功力更深,但二人皆用竹棍代剑,见招拆招,只在棍上注入些许内力防止竹棍折断,而不是硬拼功力。岳不群仗着年轻力壮,气血充盈,于出招速度上并不输与风清扬,即使风清扬能够破解他的剑招,但他也能够在风清扬的竹棍击中他的身体之前,及时变招换招,反击回去。 时间一长,风清扬渐渐发现,岳不群出招的痕迹虽然愈发淡化,变化愈发自由,正在慢慢化有迹为无迹,化有限为无限,似有突破心境与剑意上玄之又玄的那层界限的趋势,但又好像偏偏少了些积累和沉淀,颇有后继无力的难产症状…… 又过百余招,风清扬主动后跃,脱离战圈,沉吟道:“你这状况……我大致清楚了!” 岳不群高兴道:“还要风师叔成全……” 二人打了近两千招,就算内力深厚,但气力多少消耗不轻,便就着悬崖边的大块儿花岗岩坐下。 风清扬扔下竹棍,轻轻抚着长须,眯眼道:“我知道,你小子是盯上了我手里的独孤九剑……依你如今的剑术造诣,世间任何剑法只需看一遍,就能自行琢磨出个中三味,要是有现成的秘籍,就能学个**不离十,悟透这独孤九剑对你而言并非难事……更何况,这独孤九剑跟着我老头子,恐怕没几年就入了土,传给你也没什么……” 岳不群初时还尴尬一下,但听了后半句,却是似笑非笑,道:“风师叔,你这话也就骗骗功力浅薄的小孩子……凭着咱们如今的玄门内功修为,若是不散功,怎么也该活个百多岁,您老人家今年也还不到六十岁,下半辈子才刚刚开始呢!” 风清扬干咳一声,转移道:“这么着……你先把你刚刚那什么剑理跟我论一论,咱们细细推敲琢磨……” 岳不群沉吟道:“我隐约听闻,独孤九剑的主旨在于‘乘虚而入,后发制人’,而我这路剑理主旨便在于‘先发制人’……当然,遇上风师叔这等高手,以疾速而有力的抢攻‘先发制人’便不大管用,就需要防守反击一气呵成,甚至合二为一,以攻克攻,以防克攻,以反击克攻击……但要做到这点,并不容易,须得抓住对手招式的漏洞和缺陷……独孤九剑的‘乘虚而入’破敌制胜说来简单,但对于真正招无定式、意无定理的高手就没那么容易见效……所以,”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便想着退而求其次,不求一招制敌,但求通过多次阻击对方的破绽来截住对方的攻势,截断对方的节奏,关键便在于一个‘截’字……” 风清扬皱眉沉吟着,“截?……截……” 岳不群肯定道:“就是截……先截其招,再截其势,续截其意,乃至截其心、截其道……” 风清扬点了点头,道:“将‘乘虚而入,一招制敌’分成数次,层层截击,招招截力,令其出招滞涩,攻势自然难以为继,至于截其意,乃是针对用意不用力的内家上乘功夫……倒也算别出心裁,但最后的截其心、截其道……”念叨着摇了摇头,哧道:“好高骛远啦……” 岳不群知道风清扬所言不虚,但最后那只是一种长远的猜想,目前正真能够实现的只有截击招式、截住气势、截断神意这三者。本来只有前两者,但他参悟过太极拳剑‘劲断意不断’、‘用意不用力’的要诀之后,自然而然会思索如何破解太极拳剑这种以意行气、形神合一的绝妙武功,才有了第三者。这些都是他参悟自身所有武功,再借鉴独孤九剑要旨,甚至后世所知的截拳道理论,渐渐形成的较为适合自身武功先发制人路数的剑意剑理。试图进一步统合自己一身武功,成就“截剑术”,可谓是他踏入“无招”境界的最关键的契机。 当然,目前只有一个梗概,甚至梗概都不够全面和系统,若是他自己独自参悟修善,怕是足足需要十几二十年才能大成,所以岳不群把注意打到了华山真正的镇派之宝----风清扬以及他的独孤九剑的身上。若能与风清扬这般剑术达人切磋探讨,再借鉴独孤九剑的精妙剑理剑招,岳不群相信,自己定然能够尽快完善此剑理,剑术上臻至‘无招’之境。 事实上,以岳不群如今的剑术造诣为基础,若是一心参修独孤九剑,也有自信能够迅速踏入‘无招’之境。但他执着于以“截剑术”为主,一来是不想彻底陷于独孤九剑的藩篱,更想要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毕竟最契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甚至能够为‘无招’之上的更高境界做铺垫;二来是这“截剑术”的入门难度,可比独孤九剑低多了,只要修炼过十多年的剑法的人,都能从“截剑术”之中有所领悟,从而剑法更进一步。如此一来,“截剑术”完全可以当作全真教下一代弟子们剑术有成之后,触摸更高境界的高深核心理论,成为他们剑术道路上的一盏明灯。 这既是他的私心,也是他的野心。 他绝不甘愿他辛辛苦苦重新建立的全真教只供奉道门三清、纯阳子吕洞宾及王重阳祖师,不甘愿只做一个“中兴教主”,他要的是全真教里里外外都打上他岳不群的印记,他要全真教从教义理论到内功剑术都因他岳不群而完成升华,更上一层楼,从而流传千古,福泽绵延。 单靠“截剑术”自然不行,但若是“截剑道”呢? 到了他这个境界,自然隐隐感觉到‘无招’之上更有‘神而明之’、‘以神御剑’的玄奇境界,那不仅需要更高的剑术造诣,更需要【炼神返虚】修为的强大心神,内外相合而明悟自身剑道,成就“剑心”,剑心通明…… 路漫漫而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岳不群不知道他的心思被风清扬看穿了几分,但他并不在意,且不说风清扬早已归隐,不在乎他在江湖上“胡作非为,搅风搅雨”,就算风清扬对他的所作所为心怀不满,也会明着说出来,绝不会在交流剑术上捣鬼。 毕竟,当今世上,剑术造诣达到他们这般境界的已经屈指可数,而且能够放开门户之见,倾心交流的更是仅有他们华山师叔师侄两人! 舍了岳不群,风清扬跟谁交流剑法去?……武当冲虚?还是魔教任我行、东方不败? 剑道孤独…… 看看独孤求败,没有可堪一战的敌手,只能躲到深山里跟鸟交流…… 看看张三丰,没有敌手几十年不碰剑,天天闭关闷修…… 就连风清扬自己隐居思过崖,除了被华山剑气内讧刺激的心灰意冷,未必没有江湖上难觅对手的深层原因! 接下来的日子,岳不群先是跟风清扬学习独孤九剑,依他如今的剑术境界,不多时便已领悟颇深。随后二人便就“截剑术”的理论系统反复修善,反复论证,屡屡争辩不休,甚至动手验证。 其间,封不平等人没有得到风清扬的传唤,不敢像岳不群这样随意前来骚扰,只得安排好机灵可靠的道童每日准时送上饭菜。而与风清扬有关的消息,更是严密封锁,绝不透露给他们师兄弟之外的任何人,甚至对内谎称教主岳不群在思过崖闭关,严令任何弟子不得前往思过崖惊扰! 连续一个多月,岳不群与风清扬日以继夜,废寝忘食,终于将这“截剑术”理论系统的‘截招’、‘截势’前两个环节彻底完成,而‘截意’环节也完成了大半以上,最后剩下的就不是短时间闭关论证能够解决的了,反而需要更多“用意不用力”的内家上乘秘诀来参考补足了。 刚一回到朝阳峰,岳不群就接道封不平、于不明连珏来报,魔教近来蠢蠢欲动,各地堂口的高手纷纷率领部分精锐教众汇聚河北黑木崖。 受此影响,紧挨着河北的河南少林寺、嵩山派都开始召集自家的高手回山,以防万一。而且五岳各派掌门还收到左冷禅的亲笔信,言称若是魔教大举攻打少林寺,五岳剑派应当匡扶正道,齐聚嵩山,襄助少林抵御魔教…… 岳不群看后不由失笑,左冷禅明明是怕魔教攻打嵩山派,提前预备求援,到了嘴上就成了什么匡扶正道,什么襄助少林……如此一来,就算各派掌门心里清楚,也不好拒绝。 第一百二十七章 姑姑贤侄 “来,齐兄弟……喝!” “童兄……喝!”齐丛举杯跟童百熊碰了一下,便一饮而尽。上等黄酒甘醇无比,再加上冰窖冷冻过,更是舒心润肺,大解暑气,他不自禁的打了个酒嗝,长长呼出一口气,抓起几颗油炸花生米丢进嘴里。一边咀嚼着,酥香满口,一边提起酒坛,再次给童百熊和自己的酒碗满上。 “童兄,不怕你笑话……兄弟我一想到早上……任教主眼睁睁看着马坛主、路坛主‘三尸脑神丹’发作,尸虫入脑,活活疼死……兄弟我就不寒而栗啊……他俩可都是跟了任教主多年的老兄弟啊!” “谁说不是!”童百熊嘴上赞同,眯起的眼睛看到齐丛已然醉意朦胧,但提起‘三尸脑神丹’还是眼角抽搐,浑身一个哆嗦,可见其心中恐惧之极。不由心下满意,他对于拉拢齐丛进入自己等人核心的英明决定暗暗得意。 齐丛举杯相邀,与童百熊再喝了一个,接着说道:“童兄……你看,咱们兄弟平日里在江湖上人五人六的,都是一方豪雄,但说到底咱们的武功也就是江湖一流,算不得有多了不起,哪个名门大派没了几个一流高手?……任教主吩咐的事,若是不涉及那些名门大派,咱们辛苦一番也就轻松完事,一旦遇上那些名门大派的高手硬茬子,咱们拼了命也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就算侥幸逃回来,被任教主追讨失职之罪,挨顿训斥、贬低职位那还是烧高香了……怕的就是被逼服‘三尸脑神丹’,若是再有失误,任教主更是直接不给咱们解药,让咱们毒发凄惨而亡……”这是实话,之前有次任务,若无岳不群派人照应,助他一臂之力,齐丛也会因失职而被任我行逼服‘三尸脑神丹’,那可就身不由己了。 这四五年,教中香主以下的好手全都被任我行逼服了‘三尸脑神丹’,而算得上高层的一众坛主、堂主、长老也有二三十人服了丹药,更有七八个坛主因为屡次失误而被任我行停了解药,毒发身亡。 其实这些坛主要么是名声太臭,一出河北就被正道高手截杀击败而狼狈逃回,要么就是被东方不败派人暗中阻挠,借任我行的手诛除异己。对此,齐丛或许只是隐隐有所猜测,但童百熊心里却是门清。 齐丛把头凑到童百熊耳边,低声说道:“甭说咱们了……说句不敬的话,就算任教主亲自出手,遇上嵩山左冷禅、华山岳不群那等硬茬子,也难免铩羽而归……可偏偏非得苛求我们一次过错都不能犯……” 童百熊小心翼翼的扫视了一眼门前窗外,似乎颇为急切的压低嗓音道:“齐兄弟,小心祸从口出啊……以后这些话,你我心里明白就行,万万不可再说出来……” 二人又干了几杯,齐丛歪歪扭扭的出了童百熊的房间,在两个属下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回了自家的坛主院子。 童百熊独坐房中,一面自斟自饮,一面凝眉沉思,忽觉眼前一花,多了一个身影。不由一惊,随即看清来人面目,便放下心来,“东方兄弟……” 东方不败颔首问道:“如何?这齐丛可信得过?” 童百熊道:“东方兄弟放心,这齐丛向来洁身自好,在咱们教里诸坛主之中,武功和人品都是排的上号的……既然上了咱们的船,他就势必一路行到底……更何况,咱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也不惧他反悔!” 东方不败呵呵赞道:“童兄办事,我放心的很……这统合人手之事,就全权交付给你了!” 童百熊迟疑着道:“任教主的武功实在太高,东方兄弟可要小心行事呐!” 东方不败自信一笑,“童兄有心了……我会先处理任我行的贴身亲信,特别是向问天其人……” 两个属下将齐丛放在榻上,看着他呼呼大睡,便自觉的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须臾之后,齐丛忽的睁开眼睛,神采清明,并无半分醉意,轻灵敏捷的从榻上翻下,无声无息的来到门口,眼睛贴着门缝向外瞧去。 见得门外院里无人,齐丛返身寻出笔墨,以左手执笔写下一小页信笺,印上暗号,随后贴身藏好,只等晚上接着巡逻之便,以信鹰悄然送出。今天童百熊邀他喝酒,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也知道,那件事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所以他才借着酒意非议任我行,留个把柄给童百熊,好让童百熊更加放心。 类似之事,对于他这种资深卧底来说,不过是小意思,甚至如何做得不着痕迹,他也颇具心得。 而对于教中的暗流汹涌,任我行全然不曾在意。自从开始逼教中高手服用‘三尸脑神丹’之后,他就发现,自己与教中老兄弟们的关系日渐疏远,人心躁动已非一日,不值得大惊小怪。只要他手握‘三尸脑神丹’的解药,再加上吸星大*法的威慑,相信没人敢于挑战他的教主权威。 更何况,如今他虽已解决了吸星大*法的不少小隐患,但根源上最大的几个缺陷依然没有头绪。若是不能在三五年内彻底解决那几个大隐患,恐怕他就会被暴动的内力炸得尸骨无存了。 念及于此,任我行心急如焚,就又想起了当初让向问天打探的那个消息,似乎少林易筋经最可能解决吸星大*法之祸。便吩咐左右道:“去唤向右使来……” 不一会儿,向问天赶到,却见教主仍旧沉浸在思索吸星大*法之中,不由暗暗心焦,但任我行向来自负非常,自认压得住东方不败及一众桀骜高手,并不惧东方不败不轨,而且他专注于解决吸星大*法之事,又须东方不败这等高手代他理顺教务,便一直不理会向问天对于制裁东方不败的苦劝。在他的计划中,只等他一解决吸星大*法之事,立马就拿下东方不败…… “教主……” 任我行如梦初醒,看着向问天问道:“向兄弟,人手准备的如何了?” 向问天回禀道:“各地分坛的高手及精锐已经尽数召回黑木崖,只待教主一声令下,咱们就立即杀向嵩山少林寺,为教主抢回易筋经!” “好极……”任我行大喜,拍着向问天的肩膀。 向问天却迟疑着问道:“少林寺千年古刹,实力雄厚,而且五岳剑派窥视在侧,咱们冒然攻打少林,是否草率了些?” 任我行肯定道:“你也说了五岳剑派是窥视在侧,而非与少林同气连枝……咱们攻打少林,指不定左冷禅和岳不群刚好乐于坐山观虎斗……好了,你先退下吧!” 向问天欲言又止,最终施礼而退。出了教主居所,他见到院门前的值日守卫大半都是新面孔,而领头的两人虽然是熟面孔,但却是东方不败派系的高手,不由心下一惊。 想了想,向问天绕道教主后院,见到教主任我行的师侄孙绿竹正在教导大小姐任盈盈基础武功。他笑着招呼道:“盈盈……” 任盈盈如今不过六七岁,却已聪明伶俐,资质出众,见到向问天立即高兴的扑过来,唤道:“向叔叔……” 向问天拍了拍任盈盈的小辫子,温声道:“你先回屋去默诵一遍师门的内功心法……我跟绿竹有事要谈!” 向问天看着任盈盈听话的进屋去,才转而对着绿竹低声道:“教中近来多事……为防万一,你暗中挑选一些教主的心腹好手,不要太多,十几二十人足以,带着他们离开黑木崖,找个地方藏一阵子!” 绿竹脸色一惊,但见向问天神情凝重,也知此时非同小可,不由问道:“难道事已至此?” 向问天摇头,“未雨绸缪而已……若是最终无事,证明我等多此一举,教主也不会因这点儿小事就责罚我等;若是局势不妙,我等也得给教主和大小姐留条后路……” 绿竹默默点头。自从十余年前,他被岳不群一掌拍碎右肩胛骨,刀法大为下降,便熄了争勇斗狠的念头,沉心精修内功,如今一身旁门内功已极为深厚,比之向问天也不逞多让。只不过向来极少行走江湖,名声不显罢了。 思忖片刻,绿竹小声答道:“教主与我的师门在洛阳城外有座祖产,隐于荒郊野外竹林深处,就连教主的亲信也极少有人知晓,想来尚算隐秘……” 向问天赞同:“如此甚好,你要尽快行事……” 值此关键时刻,向问天也不宜在教主后院多待,说完事便即告辞离开。 绿竹思索着将要带走的人选,走进屋里,对着正在仰头默诵内功心法的任盈盈躬身道:“师姑……小侄有事要办,可否请曲洋长老来传授师姑琴棋书画之学?”在他心里,曲洋虽然武功不差,但人老心衰,胸无大志,还醉心音律,即使东方不败等人四处拉拢人手,也决计瞧不上曲洋这等邋遢人物。简而言之,在教中一众如狼似虎的坛主、长老之中,就属曲洋最无害。 任盈盈高兴道:“好啊,好啊……竹贤侄,你去吧!” “是!”绿竹再次行礼后退下。五十余岁的矮老头对着六七岁的小姑娘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师姑,而小姑娘对他也是一口一个贤侄,呼来喝去……怎么看都有些违和感。但从辈分上算,任我行是绿竹太师叔,任盈盈就是绿竹的师叔辈,而从身份上算,任我行是教主,绿竹仅是任我行的贴身近卫,而任盈盈身为教主千金,便是东方不败和向问天这等副教主、光明右使也不能对任盈盈无礼,更何况他一个侍卫? 在等级森严的日月神教,一大把年纪的高手向着任盈盈叩头早已是见怪不怪之事,又何止绿竹一人!其他人看得可不是什么师姑师侄的关系,而是害怕惹得任大小姐不高兴,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和‘三尸脑神丹’就会接踵而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是亲兄弟 官道逶迤,车马辚辚,一队二十余人马缓缓行进。 封不平骑在马上,看着视线尽头处渐渐放大的华阴城,转头对着马车道:“林夫人……马上就要到了!” “妾身知道了……”车厢内,王艳霞应了一声,抱着林平之的手不由紧了紧。熟睡中的林平之无意识的挣扎了一下,王艳霞才反应过来,又稍稍放松了些。自从丈夫林震南在上个月出海押镖时惨死于倭寇海盗之手,福威镖局便轰然大乱,大多数镖师顾念林家三代恩泽,倒还算安定,只是失了主心骨般茫茫无措。但也有不少狠辣之辈,欺她们母子寡弱、林家无人,盯上了林家家业,心怀鬼胎。无奈之下,她只有派人送信给洛阳王家,期待娘家人能够伸以援手。 只不过,王元霸深知,王家在洛阳算是一霸,河南大多数江湖人都会卖几分面子,而出了河南,可没几个人顾忌他王元霸“金刀无敌”的名号,更何况福州远在千里之外的东南沿海,但女儿及外孙的安危又不能不顾……思忖良久,他便想起了岳不群,全真教的势力威震南北,轻易便可支持女儿掌控福威镖局,而对于岳不群与女儿之间的不清不楚,别人或许不知,但他作为父亲,又人老成精,却是一清二楚。于是,王元霸写信给岳不群,要岳不群派人照应王艳霞,并暗示岳不群帮助王艳霞掌控福威镖局的局势。 其实,岳不群早已派人暗中保护王艳霞及林平之,而且正要以守林平之为弟子的方式插足福威镖局之事。突然接到王元霸的书信,岳不群倒是颇为“惊喜”,直接派封不平打着王元霸的名义,大张旗鼓的前往福州,沿路压服福威镖局的分局。到了福州,更直接宣布,王元霸将外孙林平之送入全真教为徒,福威镖局一切产业都由全真教和林夫人代为管理,直到林平之长大成人,再交由林平之继承…… 面对封不平这等大高手,福威镖局那些蠢蠢欲动之人尽皆成了跳梁小丑,任何阴谋诡计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之举。 而王艳霞对于全真教突如其来的霸道举动,初时只觉惊骇,即使知晓了此事乃是王元霸所托,也是心有戚戚,直到看到封不平对林平之关爱犹如子侄,才稍稍放下心来。而平静下来之后,她细细思索此事首尾,表面上看来,只不过是全真教因势利导,巧夺林家基业,这番施为可谓是那位岳教主的拿手好戏。但她心底愈发感觉此事诡异重重,似乎全真教来的太快了……而且,封不平对林平之的态度也太好了,就像知道些什么! 封不平本来并不知道,但在看见林平之的长相之后,立即就明了其中关窍。毕竟,当年岳不群两三岁就上了华山,那时他已有近十岁,师兄弟虽然一个属于气宗、一个属于剑宗,但到底朝夕相见,熟的不能再熟。而岳不群四五岁之时,他也有了十多岁,习武之人的记忆力大多极好,他又心思细腻,如今仍旧清楚记得岳不群四五岁时的长相,与面前林平之的眉眼一对比,可不是有**分相似?甚至跟岳不群的长子,同样四五岁的岳守乾也有五六分相似! 如此一来,他如何还不知道林平之的真实身份?……紧接着,他便也怀疑起了此事的首尾,但他深知,此事无论如何也见不得光,只能自己烂在肚子里。 对于自家这个掌门,哦不,是教主,封不平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虽然从奉岳不群为华山掌门开始,他就知道岳不群城府甚深,但他也以为岳不群受上代掌门宁清羽十余年教诲,多多少少沾了些儒家、道家的迂腐守旧或心慈手软,恐怕还需要他从旁做些脏活,给岳不群擦擦屁股。却不想,一旦开始壮大华山,岳不群的心狠手辣尽展无疑,凡事思虑周全不说,动手更是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乃至如今,他仅仅是岳不群明面事物的高级助手,而岳不群暗地里到底做了多少腌臜事,他根本不敢肯定。随着岳不群的权势越来越大,野望越来越高,他更不知道岳不群会不会越来越滑向尔虞我诈、称霸江湖的深渊,最终带着全真教、华山一起遗臭万年……不过,依岳不群如今的武功,除了风清扬,世上怕是无人可制,而若要风清扬对上岳不群,他还真隐隐觉得,胜者更可能是岳不群。毕竟,风清扬的权谋诡诈输了岳不群不止一筹,江湖上向来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呐…… “封世兄……等下咱们直接上山吧!” 车厢传出林夫人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封不平,他随口应道:“如此甚好……”看到林平之的小脑袋从车窗伸出来,他笑着招了招手,“师伯带你骑马……”驱马贴近车厢,一伸手就抓住林平之肩头,以沾粘柔劲将他从车里提过来,放在身前的马背上。 林平之丝毫未觉肩膀受力,眼睛一花,自己就已到了马背上,不禁兴奋的大呼:“好厉害……我也要学这一招!” 这等手段看似平淡,实则非第一流内家高手不能如此,但也不必跟小孩子分说,封不平便乐呵呵道:“好啊……等咱们上了华山,就让你……让教主收你入门,传你上乘武学!” 车厢里的林夫人听到封不平说话时的停顿,立时心里一紧,知道封不平发现了孩子的真实身份,继而想到岳不群很可能也知道这事……一时间心情复杂莫名。对于岳不群当初任由她嫁给林震南的事,她心底不是没有怨气,但她出身于豪门王家,深知大家族婚姻之复杂,大家千金少有嫁的称心如意的,而林震南几年来又待她甚好,她也就慢慢任命了,只以为今生今世就这般相夫教子,平平淡淡的过了。如今家庭穆然破碎,而她又即将再次见到他,往日里压在心底的记忆和思念立时潮水般涌起,让她再也没精力想什么阴谋诡异,暗暗期待着再次相见,甚至心底不自觉的生出一丝儿如今这般也好的念头…… “封伯伯,什么是上乘武功,跟辟邪剑法一样么?”车厢外林平之稚嫩的声音响起,林夫人不由心念一转,暗暗嗤笑:什么辟邪剑法,就是一门二三流的剑法,如何算得上乘武功?她嫁给林震南五年,见过林震南练习辟邪剑法无数次,甚至她也能轻轻松松施展一遍,从来不觉得辟邪剑法有什么威力,更纳闷当年的林远图是怎么凭着辟邪剑法威震江湖的? 但抱着林平之的封不平闻听此言,却是身子僵了一瞬,随即不着痕迹的笑道:“什么是上乘武功,等你学了就知道了!”感觉到自己腰间藏着的那件旧袈裟,封不平对岳不群的心思更为惊骇。这袈裟是他依照岳不群的嘱咐,从林家向阳巷老宅祖宗祠堂搜到的,当时岳不群还吩咐,若是在向阳巷老宅没能找到此物,就跟林夫人说,让她来华山的时候带上林家的祖传袈裟…… 至于袈裟上的剑谱,封不平只看了前面几句就再也不敢看了,这还是他心性沉稳,定力深厚,若是换了别人,怕是会忍不住一口气看完…… 一想到剑谱的第一句,封不平心里就一哆嗦,他倒不担心岳不群会按照剑谱所写的自宫练剑。毕竟岳不群的剑术本身已经够高,练了辟邪剑法未必就能提高多少,而且从这么多年的习惯看来,岳不群把自己的身体看得可金贵了,一根毛发都比许多人的命都重要,还很注意保养,绝不会为了练这么一门剑法,就狠心自残……而且,单从岳不群两三年里生了五六个孩子,哦,还有自己身前这个孩子,这方面成就比他跟成不忧的加起来还大得多,就可以看出,岳不群更不会切了那玩意儿练剑! 车马到了山脚即止,林夫人带着林平之,跟着封不平直往山上而去。到了此时,她又生出些许念想,期望岳不群能够前来接她们母子,就算不为她,也要表示对儿子的看重。 但是,一直过了山门,进了院落,她也没看到岳不群的影子,便不禁患得患失起来…… 又走了一会儿,她终于见到了又一个熟人,偏偏是她有些怕见却又不能不见的人。 宁中则挺着肚子迎过来,一见到林夫人及林平之就高兴的道:“多年不见,甚是想念王家妹妹……”说着伸手去牵林平之,解释道:“师兄在后院设宴,为妹妹母子接风洗尘!” 见此,封不平识趣的道:“小师妹……人已送到,我就先回家了……教主吩咐的东西,我会送到他书房去!” 林夫人不知宁中则是否知道孩子的事,未免尴尬,只能多听少说,一路跟着宁中则到了岳不群及妻妾们居住的后院,远远便见岳不群立在正堂门口。四目相对,她眼睛隐隐有些酸楚,却见到岳不群双眸依然幽深如渊,缥缈似云,根本看不出什么,心里突然醒悟,即使自己曾经与他有过一段缘分,却也从来没看懂他。好在他脸上笑容温和如初,令她的心稍稍暖了些,也安了些。 落座之后,她才发现,在场的除了岳不群、宁中则,还有四个美妇,每人身边都带着一两个孩子,甚至宁中则身边也跟着一个机灵灵的小丫头。 林夫人忽然觉得,这更像是一场家宴。隔着桌子,孩子们都睁大眼睛瞧着新加入的小伙伴,林平之也好奇的回看过去,一点儿都没有来到陌生地方的怯弱,反而为见到这么多伙伴儿兴奋不已。而众女之中,除了坐在岳不群左手边的红衣女子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她与儿子,其余包括宁中则在内的四个妇人都是招待客人的热情欣喜。她也看了看那红衣女子身边的孩子,一男一女,那大的男孩似乎比她的儿子林平之稍大几个月,却长得和林平之有四五分相似。若在外面说两个孩子是亲兄弟,怕是没人不相信…… 林夫人立时明白红衣女子目光中所含的意味,一时间心里直打鼓,再不敢直视那红衣女子的目光。 第一百二十九章 化男为女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叱咤江湖十余年,岳不群终于见到了这件原时空害得自己身败名裂的诡秘剑谱。 对于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岳不群幼年时就曾见过师父宁清羽与青城派长青子拆解过,并不陌生。当时长青子年过中旬,已是一方大高手,号称“三峡以西剑法第一”,但唯独对于年轻时败于林远图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下耿耿于怀。只不过林远图早已逝世多年,其后人又名声不显,他就算想讨回场子也没了机会,便暗地里将林远图的剑法招式反复参悟拆解。后来他到华山拜访好友宁清羽之时,忍不住将此事和盘托出,二人一起拆解辟邪剑法好几天,可惜只得剑法招式,未得自宫练气之密,对于剑法最精微处----鬼魅般的出剑变招速度始终百思不得其解。那时岳不群在旁侍候师父,对于七十二路辟邪剑法的招式也是一一收入眼中。 如今固然过去了二十年,但岳不群晋入先天之后,神意大大增强,不仅可以完全过目不忘,而且对于过去记忆里的一点一滴只要细细回悟,也犹如昨日刚刚发生一般的历历在目。 此时按照记忆里的剑招一对比,发现大致无差,岳不群便略过剑招部分,直接阅览练气部分。 “原来如此……” 许久之后,岳不群从自宫练气的内功心法中回过神来,不由暗暗惊叹于葵花宝典原创者的奇思妙想,竟能从逆转阴阳,男女互化入手,以使人体本质产生某种奇妙的变化,激发出无与伦比的潜能,继而导入真气,成就一种极大增强速度的阴诡内力…… 不过,紧接着岳不群便眉头一皱,以他如今在内功上的造诣隐隐察觉到,这辟邪剑谱的练气篇看似幽深玄妙,实则残缺不全,之所以能够顺利修炼,便是其中在自宫练气成就阴诡内力之后,竟没有按照葵花宝典原本化男为女的主旨继续深入下去,反而浅尝辄止后便即转为快速积累阴诡内力和修炼剑法之上。 反复揣摩之后,岳不群大约能够肯定,剑谱中自宫练气出自葵花宝典的核心部分,剑法理论也有一部分出自葵花宝典,但积累阴诡内力的法门和大部分剑法理论却并非出自葵花宝典,反而有着少林内功和东南沿海剑法的影子,或者说,乃是南少林武功和倭寇剑术的精髓。 特别是岳不群自己也参悟修炼过好几种东瀛剑术,深知东瀛剑术核心就在**猛狠辣,反而招数大多颇为精简实用。若是把辟邪剑法的招数以东瀛武士刀施展出来,后招变化固然颇为繁复,但每一招式却仍极为精简凌厉,恐怕绝大多数东瀛武林人士都会相信,这是一路变化巧妙的东瀛剑术。 所以,岳不群猜测,林远图所创的这辟邪剑法,只借鉴了葵花原版中成就阴诡内力的法门及一部分剑术义理,其余大部分却是林远图自身从南少林及东南沿海所学所见的武功精髓。但是,以岳不群如今的内功剑术之高,南少林武功和东瀛剑法对他的作用实在不大,只有其中化男为女的精微处所涉及的生命奥秘值得他参悟借鉴,偏偏林远图对此浅尝辄止,只记录了练就阴诡内力的行功路线,而不详细阐述深层道理。 如此一来,除非他愿意自宫练气,否则这辟邪剑谱于他而言纯属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回想原时空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大成之后的样子,分明在化男为女之路上走得极深,而且其自言明了“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要道”,当真非同小可,定然是得了葵花宝典逆转阴阳的精髓。 须知,寻常人形容自己门派的内功,都说什么什么神功,什么“通天彻地”、“惊天动地”、“旷古烁今”、“天下无敌”、“长生飞仙”等等不一而足,但这只是中华文明的老习惯,不管是真是假,练不练得成,都得在秘籍简介上可了劲的灌水,吹得天花乱坠。就连任我行在自家的吸星大*法上也不能免俗…… 实际上,吸星**固然神奇,但说什么“通天彻地”,那是扯淡……而内功修炼上的“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绝非寻常人所能妄言,唯有武功达到东方不败那等境界,才有资格平平淡淡的说出这话。 有人说,活得越老,胆子越小。而在武林之中,就是武功越高,说话越是谨慎和真实,再也不会将什么“通天彻地”挂在嘴边。返璞归真、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往往能够直指武功的本质根源。 寻常武林中人修炼内功,先是积蓄真气,拓展经脉,直至打通任督二脉。只此一关,便已难倒了九成九以上的人。打通任督之后,即可更快速的积累真气,此时若能“豁然开悟”,便可顺势进入先天境界,接着【炼气化神】,追求玄之又玄的“天人合一”。 而通达“天人化生,万物滋长”要道,本身就是深入先天境界,吞吐天地精气,隐约接触到“天人合一”的微妙状态。 岳不群自身就是依照全真道三教合一之法走在追寻“天人合一”的路上,自然深深明白想要达到“天人合一”有多难,与此相比,什么“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不过是个笑话。甚至在他看来,连风清扬目前也没有摸到“天人合一”的边儿,跟他一样在细细求索,苦苦琢磨。 至于吸星大*法,如今看来,只不过是旁门捷径,最多只是速成的后天圆满,固然内力爆棚,却又隐患重重,就算任我行解决了隐患,勉强踏入先天,也离着“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微妙状态差了十万八千里,更何谈“天人合一”?……所谓的“通天彻地”神功,不过是老任在黑牢里闲极无聊的自娱自乐。 一想到任我行和西湖黑牢,他就记起这两天丛不弃的密报,说任我行召集人手准备攻打嵩山少林寺,抢夺易筋经,却不知东方不败已经万事俱备,即将发动。 “看来……用不了几天,任我行就要进小黑屋画圈圈去了!”摩挲着光洁如玉的下巴,岳不群目光闪烁着,时而定定沉思,时而皱眉犹豫。 好半响,他脸色一狠,手上微运真气,将已经记熟的辟邪剑谱化作飞灰,接着取出纸条,给丛不弃写下一笺密信,以信鹰送出后,又通知宁中则,他今后几天要在思过崖与风清扬论剑,让她对众人交代一下。 甫一入夜,岳不群便换了一身不起眼的劲装,提上几年前亲自铸造的两柄上品宝剑其中之一,施展出神入化的轻功,悄然潜出华山了范围…… 灯火昏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在房中转来转去,似是颇为心焦。她一身色彩鲜艳的苗疆装束,明眸皓齿,肌肤润白,小小年纪已隐现绝美身姿。 俄而,她转身摇醒趴在桌子上打盹儿的男子,低呼道:“哥哥……你就一点儿不担心穆柯长老?” 男子睡眼朦胧的抬头,脸色乌青,眼角嘴角更是带着诡异浓郁的紫黑之色,犹如僵尸恶鬼之脸。但说话竟是有气无力,“好妹子,等这次回去,我就把五毒教主的位子传给你……现在嘛,我就是有力气担心穆柯长老也没用啊……只能白担心的话,有你这个未来教主担心就够了!” 少女气得跺了跺脚,瞪了哥哥一眼,忿忿的坐下,却也知道哥哥说的是实情。五毒教用毒从没怕过谁,但说到武功,那就勉强算得上一流门派而已,在日月神教这等威震黑白两道的庞然大物面前,也只能唯唯诺诺,力求自保。而且,哥哥自从研制一味绝顶毒药出错,身患绝症以来,大多数时间昏昏沉沉,精力不济,就算想要说些硬气话,也没那个中气。 男子拍了拍少女的胳膊,安慰道:“放心吧,东方不败既要篡夺日月神教教主的位子,势必得拿到任教主手中‘三尸脑神丹’的解药。否则明年端午,日月神教里上至长老、堂主、坛主,下至香主、副香主及一众左道高手,没了‘三尸脑神丹’的解药,都要死去大半,那日月神教还不得一哄而散?……他把我们俩扣在这里,无非是让给任教主制作丹药的穆柯长老投鼠忌器,乖乖交出解药药方,甚至再给他重新配置一副‘三尸脑神丹’的药方,好用来继续控制教众!” 少女翻着白眼道:“我知道这些,穆柯长老是咱们五毒教的元老,看着我们俩长大的,他为了咱们俩,肯定会乖乖接受东方不败的挟制。但是,我就怕东方不败过河拆桥,待穆柯长老交出药方之后,杀他灭口……” 男子无奈道:“那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连童百熊都打不过,更何况东方不败?……要不这样,等下我们表现的温顺些,听话些,东方不败看在我们弃暗投明的份上,可能就不杀穆柯长老了!” “去你的……”少女哭笑不得,“怎么说得咱们像是摇尾乞怜的……而且,我也有些担心盈盈,若是东方不败得了教主之位,会不会杀了盈盈……” 男子道:“我们都自身难保了,还管那教主千金干嘛……任我行说来是咱们姑父,盈盈也是咱们表妹,以前在云贵,任我行用得着我们五毒教,还把我们当根葱,自从他当上日月神教的教主,身份高了,眼睛也高了,就从来没给过咱们好脸色,就差逼着你哥哥我也吃一颗那狗屁‘三尸脑神丹’了……他也不想想,那药方还是咱们帮忙研制的呢?”说着说着脸色就更难看了。 少女忽然问道:“你也会做‘三尸脑神丹’么?” 男子下意识的答道:“那有什么难……”随即反应过来,被妹妹套了话,便叹了口气,“这丹药虽然复杂,用料也极讲究,但对于咱们五毒教来说,倒也算不上什么,唯独完全配套的解药最是难制,不同药主所制的丹药,药性不同,解药自然也就不同,不配套的解药根本没有丝毫作用。若非任教主的丹药都是神教的刘长老与咱们五毒教穆柯长老一同制作的,就算东方不败控制了刘长老和穆柯长老也没用!……想来今后,东方不败当了教主,便会亲自掌控药引,调配药性,绝不会再假手于人!” 第一百三十章 硬汉和人物 东方不败脸如寒霜,眼神不善的盯着面前这个瘦高老头。但这老头一脸木然,无动于衷,倒是旁边那个身着苗疆服饰的矮冬瓜似乎受不住压力,一直在抹冷汗。 不一会儿,东方不败冷哼一声,转身而去,苗疆矮冬瓜立即跟上。瘦高老头一脸不屑,对着矮冬瓜的背影呸了一声。 侧面过来的齐丛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呵呵笑道:“刘长老好气节!……不过,希望你多挺一会儿……”说着双手互捏,骨节噼啪作响,“兄弟不才,奉东方教主之命,临时充当一番提刑官。这个嘛,夹棍、老虎凳、烙铁太费事,咱们就来两个简单点儿的……” 瘦老头勃然大怒,“犯上作乱的狗东西,什么东方教主……日月神教只有任教主!” “不识抬举!”齐丛冷哼一声,双手闪电般击出,或爪或指,或抓或捏,在刘长老身上各大要穴连击二十余下,却不见刘长老身体有丝毫颤动,显然他对手上劲力的掌控颇为精微。倏忽间,他已收势后退,饶有兴致的盯着刘长老的表现。 只见刘长老瘦巴巴的脸上渐渐乌青,肌肉不时抽搐,接着额头青筋毕露,汗渍越来越多,似乎在忍受极大痛苦,牙齿不断打颤,身形摇摇欲坠,但他仍旧颤巍巍的坚持站立着。 齐丛嘿嘿一笑,“看来我这断脉点穴手练得不到家,那就试试分筋错骨手……”说着上前双爪扣住刘长老的左臂,一捏一拧又一推。但闻骨节噼啪声不绝于耳,刘长老左臂抽搐着,面容渐渐扭曲,忍不住冷哼出声。 齐丛手上不停,依次在刘长老的四肢施为一遍,随后任其摔倒在地,不住的抽搐,甚至渐渐低声哀嚎起来。 不过,这刘长老不愧是任我行的贴身心腹,骨头硬极,愣是挺住煎熬,绝不松口。 须臾之后,齐丛不由眉头皱起,暗道:东方不败的耐心可不怎么好,不能再拖了。于是上前在刘长老身上连拍数下,解了分筋错骨手的酷刑。 刘长老深吸两口气,勉强呵呵不屑道:“狗崽子,黔驴技穷了吧,想让爷爷服软,你还得回家多吃几年奶!” 齐丛没空理他,只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三颗赤红丹药,将丹药的外衣一一剥去,露出灰褐色的药心。然后转过身来,捏住刘长老的下巴,将三颗药心直接丢进他嘴里,手指用上巧劲抚过他喉管,在他惊骇欲绝的眼神中,强行让他把丹药咽下,随后抽手后退。 “三尸脑神丹!”刘长老惊呼着,使劲捏着自己的喉咙,弄得自己连连咳嗽,发现丹药入腹后,又用力拍打自己的肚子,可惜怎么也吐不出来,只急的浑身大汗。 “行了……”齐丛冷喝一声,“这是咱们东方教主亲制的三尸脑神丹,药性如何,你比我明白……你要是再不做决定,不用一盏茶,尸虫可就要发作了!”看着刘长老脸色恐惧,目光渐渐开始闪烁,齐丛不由暗暗得意:老东西,让你再给任我行制作‘三尸脑神丹’,自食其果了吧! 不片刻,刘长老忽然抚着自己的肚子,只觉里面隐隐约约有七八条小虫子动了起来。身为三尸脑神丹的研发者之一,他如何还不知晓,这是尸虫即将发作的征兆,不由目露惊骇,牙齿打颤。再一迟疑,腹中尸虫的动作越发活跃,刘长老深深一叹,有气无力的道:“刘某认栽了……解药给我!” 齐丛好整以暇道:“解药何其重要,齐某添为下属,怎敢置手?……自然只在东方教主手上!你若想得到解药,那就快点儿交出任教主的药方,东方教主看在你是神教嗜老的份上,指不定给你找个安稳之地养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刘长老稍一犹豫,只得同意:“好吧!” 齐丛满意点头,对着房门外高呼道:“穆柯长老,进来吧!” 矮冬瓜穆柯探身进来,刚刚他在外面听到刘长老的惨嚎,现在又看到刘长老委顿在地,满头大汗的样子,立即暗暗庆幸自己见机得早,否则也得挨一顿收拾,最后还是得乖乖服软……对于齐丛这么快就搞定了刘长老这个硬骨头,他还真有些畏惧,拱手道:“齐坛主……” 齐丛连忙扶住,“穆柯长老客气了,齐某与您老的侄子蓝黎亲如兄弟,大家都是一家人……还是先办正事吧!” “是是……”穆柯应偌,随后看向刘长老,问道:“解药药方咱俩一人一半,我的是前半部,你的是后半部,你就直接说吧,我记着!” 刘长老感觉腹中尸虫的动作愈发频繁,不敢怠慢,连忙报出二十余种药材名称及其比例。 穆柯一边听着,一边眯着眼思索,嘴里还默默念叨着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抚须道:“药方没错……”转而对齐丛道:“齐坛主,老朽这就去向东方教主禀报……” 齐丛抬手道:“您老请……” 看着穆柯走远,齐丛一转身就见到刘长老期盼的目光,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自己脑门道:“哎呀……忘了跟你说了,东方教主对你之前的无礼极为不悦,命我送你一程……”说着在刘长老惊恐的眼神中,猛地一掌拍在他的额头。 看也不看伏地气绝的刘长老,他目光闪烁着诡异的神色,施施然出了屋子。 夜色下,举着火把的守卫稀稀疏疏,老远才有一个。他很清楚,平日这里的守卫森严无比,绝不会如此松懈,只因今明两天东方不败举事在即,已经将绝大部分人手召集到成德堂和教主寝居附近,除了上下黑木崖的通道仍旧驻扎重兵,其余各处的守卫大都人手不足。 绕着黑木崖背面的栈道巡视一圈,并未看到其他坛主、香主,齐丛暗暗寻思:这可是个好机会,先回去取些绳子,否则黑木崖千丈峭壁,滑不留手,再好的轻功也上不来…… 忽然,远处一个火把闪烁了一下,继而重新稳定,别人或许会忽略,只以为守卫打瞌睡了。但齐丛身为卧底,警惕心远超常人,立时贴近崖壁,掩住身形,小心翼翼的往那处潜伏过去。稍稍迫近之后,只见守卫仍旧举着火把站岗,似乎毫无异常。他却并未放松,视线沿着守卫左右的栈道一点点搜索,忽然在隐蔽的阴影处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在向着悬崖下放绳子。 齐丛心下一琢磨,暗道:难怪向问天能够混到光明右使的高位,还真是一号人物,见机不妙,立马开溜,都说他对老任怎么怎么死忠,关键时刻还不是不声不响就弃老任而去…… 不过,看了看向问天手中的绳子,齐丛不怀好意的无声一笑,旋即收回目光,将身形缩在崖壁旁,以免被向问天察觉。 向问天本来不想走,但在傍晚就发现,教主寝居外多了好几倍的守卫,层层包围,连只鸟都飞不进去。他想求见教主,可守卫进去通报后,不一会儿就回来告诉他,教主正在潜修内功,无暇接见任何人,而且守卫们看着他的目光极其不善,似乎他一有异动,就会立即将他拿下。 如此一来,向问天如何还不知道大势已去?虽然他不惧那些守卫,但也很清楚,只要他动手硬闯,隐在暗处的诸多高手立时就会出来围杀他,甚至东方不败也会亲自出手击杀他。没有过多犹豫,向问天就决定先行逃离黑木崖,保存自身,以图后效。不过,上下黑木崖的通道由东方不败麾下的高手把持,强闯不大可行,他才趁着守卫松懈,在夜色掩护之下,冒险以绳索从千丈悬崖上滑下去。 再次检查了一番绳索,向问天回身四处张望,并未发现有巡逻之人过来,便提气轻身,从栏杆上一翻而过,顺着绳索滑落而下。 齐丛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心下默默计算,估摸着向问天即将落地,便飞快的赶到绳索捆绑之处,一脚将一截栏杆踢断,任由两个木块从绳子旁边坠下,暗暗点头:这下打草惊蛇,向问天可就没时间毁掉绳子了…… 转头看了看旁边不远处的那个一直定定站立着的守卫,齐丛闪身过去,在守卫身上检查一番,即知这守卫是被向问天点了麻穴。眼看守卫的眼珠还在骨碌碌乱转,齐丛嘿了一声,并指在守卫膻中穴轻轻一点,守卫随之闭上眼睛,气息渐渐微弱下去。齐丛接过火把,伸手提了提绳索,感觉并无不妥,便尖声吹了个口哨。 不一会儿,一只神骏的海东青无声无息的从夜空俯冲而下,落在他肩膀上。他抚了抚大鹰的毛羽,指了指涯下,大鹰把头在他脸上蹭了蹭,一下跃起,飞下悬崖…… 忽然,远远地火光闪烁,似是一对人手巡逻过来。 齐丛脸色一变,继而忽然大喊道:“快来人啊……向问天跑了!” 各处守卫的火把齐齐一震,随即平复下来,仍旧一动不动,不敢擅离职守,而那巡逻队却是立时加速奔来。 到了近前,齐丛看清来人,乃是东方不败手下一个姓侯的坛主,他便抢先呼道:“侯兄弟,向问天跑了,你快让人守住这里,咱俩下崖去追!” 侯坛主看了看绳索,稍一迟疑,便挥手让属下六七人围住此处,提剑呼一声走,跟在齐丛后面顺着绳子滑下…… 岳不群一身黑衣劲装,跟着海东青的指引,来到黑木崖背面的绳索下,正要攀援而上,却见绳索不住晃动,似乎有人正顺着绳子下来,连忙退后躲到崖壁另一旁。 待得两个身影落了地,岳不群目中精芒内敛,已是认出了丛不弃,隐约听见二人嘀咕着追踪向问天的逃跑路线。心思一转,岳不群差不多就知道了几分真相,一直等到二人远去,他才施展绝妙轻功,顺着崖壁飞身而上,许久一口真气将尽,才在稍稍在绳子上借力,换气继续升腾。 眼看离栈道上火把光亮处不足二十丈,岳不群弃了绳索,运起飞檐走壁的身法,绕着崖壁横行数十丈,才在一处阴影处翻上栈道。略一辨别方向,便借着夜色悄然潜离栈道。 黑木崖的地图他早已从齐丛处获得,并牢牢记在心里,此刻就按照地图,直奔教主闭关处而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偷*窥无极限 夜露深重。 岳不群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这堵坚固的石门,心里默默嘀咕,看着精致又大气的外观,应该没错。伸手敲了敲石门,哟……还有机括控制,高级货啊! 当下沉腰坐马,气灌双臂,浑身衣袍猎猎,气势大盛。待蓄足劲力之后,岳不群双掌连环拍出,无声无息间,以绵掌柔劲在石门中心部位连击二三十下。感觉石门反弹力道不足之后,他轻飘飘向后一跃,双拳当胸交错,先天功至阳至刚的内劲随心而动,双拳微微一分又猛地隔空击出。磅礴而凝聚的紫红拳劲脱手而出,轰然击中石门正中。 早已被绵掌击得酥脆的石门如何挡得住这霸道拳劲?但闻砰哧闷响,石门中心化作纷纷扬扬的石粉四散迸射,露出一人高的大破洞。 岳不群一挥手,呼啸掌风逼开灰尘,便一步踏进石室,一眼就看到墙角处的书架。穆然,他耳中竟听到一丝微弱的呼吸,不由脚下稍稍一顿,接着又若无其事的继续走向木架。 粗略的扫视一番架上诸多秘籍折子,岳不群就盯住了中间的那个精致铜匣。不过,谨慎起见,他并未伸手去拿,反而提起腰间宝剑,剑鞘翻转着灵活的翘起铜匣,将之放在地上,再剑鞘一拨,铜匣翻开,内里的卷轴滚了出来。岳不群手掌挥动,柔和的掌风一吹,卷轴就地铺展开来。眼中紫芒闪烁,他就此飞速阅览起来,这葵花宝典确实比辟邪剑谱更详细的叙述了化男为女之道,虽然仍旧不算齐全,但经由魔教历代博闻广识的武学高手补足后,修炼阴诡内力的法门明显比辟邪剑谱精妙了许多,而且其中还夹杂着诸多魔教武学核心精髓和葵花宝典原本的深奥武学理论。 看完之后,他强行忍住细细参悟的欲*望,转而将书架上其余的十多本秘籍折子尽数拨打在地,铺展开来一一扫视阅览。 就在岳不群刚刚开始看第五册之时,忽然神情一变,闪电般拔剑转身刺出,恰恰瞥见一道身影从石门洞口惊鸿般窜入,速度之快比他全力运转轻功还要强出数分。没等他惊讶,那身影同样一剑刺来,寒芒慑人。 叮、叮、叮…… 暗室中,一连串的剑刃交击声犹如雨打银盘,二人以快打快,瞬息间交手数招,身形翻转,惊险莫名。 东方不败……葵花宝典! 岳不群心中立时浮现出此人身份及所使的武功路数,出手间暗暗再增三分劲力。 东方不败见面前这人黑衣蒙面,不知形貌,但从交手感觉来看,若非他修炼葵花宝典已有四五载之久,还当真不是此人对手,心下立时警惕非常,葵花宝典的阴诡内力全力运转,出手愈发快捷无伦。 转瞬又是十多招过去,岳不群眼看自己的出招速度和身法速度都落后东方不败至少三分,再这么遮遮掩掩下去就要吃亏了,便立时以‘截剑术’秘诀催动哀牢山三十六剑,防守反击一气呵成,招招直击东方不败破绽及要害。 这路哀牢山三十六剑在西南一代流传颇广,算是上乘剑法中少有的外传功法,以凌厉凶猛著称,东方不败自己也练得精熟,时常使用其中的精妙招数。但在面前这黑衣人使来,只略加精简,威力竟大增数分,各招随机应变,浑然天成,犀利非常。纵然他葵花宝典的超绝速度,一时间也难以占到丝毫上风,不由愈发惊讶。他当然明白,这并非是哀牢山三十六剑威力无比,而是这黑衣人的剑术造诣超凡脱俗,世间罕见,能够将任何剑法催发出非同一般的神奇。 一念至此,东方不败便熄了速战速决的打算,沉下心来将葵花宝典的精妙武功徐徐使出。一身黑红相间的教主袍服四下翻飞,飘忽不定,黑暗中直似一抹红光若隐若现。 岳不群立感压力大增,险些忍不住就要使出所有剑招,好在还知道这是黑木崖上,能不暴漏身份就尽量遮掩。只是东方不败的剑上竟蕴含一股阴诡坚韧而又凝实非常的真气,每每双剑交击,竟能突破他先天真气的防护,犹如细针般侵入他手上经脉,使他不得暗暗运转紫霞神功化解。尽管他有意收敛,未曾在宝剑上御使先天功的阳刚真气和紫霞劲气,但东方不败的真气能够攻破他的真气防御,本身就证明东方不败的真气质量已经不输于先天真气。葵花宝典的自宫练气还能助人快速晋升先天境界? 怀着淡淡的疑惑,岳不群猛然连击数掌,毫不顾惜真气之下,磅礴浩大的劈空掌力固然伤不得东方不败,却也能够把他暂时逼退,同时将铺满一地的秘籍吹得凌空乱飞。而岳不群则立时飘身向着另一墙角的床榻跃去,那正是他入门时听到的呼吸声所在之处。 东方不败避过掌力之后,本想紧随追击,却又见到葵花宝典的卷轴也在半空飞舞,下意识的出手抓住卷轴一端,轻轻一抖,将卷轴重新卷起,收入怀中。下一刻,才蓦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卷轴所载的武功完全牢记于心,并且练成了近半,有没有这卷轴都已无所谓。他连忙转头看去,却见黑衣人一剑劈开床榻,露出下面的一个娇小身影,不正是他到处搜寻的任盈盈又是何人? 岳不群左手一探,抓住小姑娘,闪身就朝着石门洞口纵去。东方不败连忙追来阻拦,岳不群头也不回的抖手挥出三道凌厉剑气,遥遥笼罩东方不败周身。 东方不败运足功力,挥剑硬接了袭来的三道剑气,叮叮叮一连三声爆响,迸射层层气浪,翻卷呼啸,他只觉手臂略有酸麻,但身形也因此缓了一缓,再看向石门洞口之时,黑衣人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他冷哼一声,拔身去追,刚刚跃至洞口,忽觉黑暗中有几枚黑影袭来,眨眼已经到了身前,急切间一个倒翻,轻松避过,呼呼破空声逼近,又有一物从洞口飞进来。 隐约间似乎是个人影,他下意识的抬剑刺去,眼看就要刺到那身影,才穆然发觉不对,连忙振臂变招,长剑斜斜贴着那身影刺穿其腋下的衣衫。他顺势将那身影接在怀中,轻飘飘的小身板儿,果真是任盈盈无疑。 经这再三耽搁,再追击黑衣人已是不能,他便左手连点,解开任盈盈的穴道,温声道:“盈盈……你先呆在这里别动,东方叔叔出去看看!” 任盈盈年纪幼小,功力尚浅,黑暗里视物模模糊糊,仅凭着声音判别具体方位,怯生生道:“我知道了……” 东方不败拍了拍她的肩头,旋即转身出洞而去。寂寥无声的石室内,任盈盈愣愣的看着东方不败的模糊背影,宽松的衣袖子中,她握着小匕首的手紧了又紧。从小没了娘亲,她的心智成熟远比同龄人更快,从这两天一直没见到父亲,而东方不败又半夜来教主闭关的密室,她就知道父亲出了问题…… 岳不群远远抛出任盈盈阻拦东方不败之后,向着上来时的后崖全速疾行,此时也顾不得潜藏行迹,否则势必大大拖延速度,而被东方不败追上来。但不知为何,此时到处都是巡逻的精锐教众,似乎在搜索什么。刚刚走到半路,他就被两三支巡逻队先后发现,虽然他仗着高绝的轻功飞跃闯过,但偌大的呼喝声到底招过来了更多的巡逻队。 不多时,就有三个高手拦截而至,似是魔教的坛主、香主之类,岳不群此时但求速战速决,一出手就是哀牢山三十六剑的杀招,身子腾空扑击,凌厉无匹的剑光向着三人当头罩下。 剑光未至,森寒凝重的气机已经压得三人心头一沉,只觉手脚不听使唤,即使勉强咬牙提聚功力,一身武功也不知还能发挥几分。三人立时知晓遇上了生平未见的强手,心头惊骇欲绝,只能竭力挥舞兵器,护住自身上盘。 凄冷的白光骤然大盛,却又瞬息收敛,未闻丝毫兵器碰撞之声,三人挥舞兵器的动作戛然而止。岳不群身形倒转,踏在其中一人头顶,借力腾空飞射,翻过一栋屋顶,只留下三人缓缓倒地,头顶百会血流潺潺。 一路连败十余个魔教好手,皆是一招制敌,或伤或杀,只求尽快脱身。眼看岳不群离后崖栈道已不足三十丈,忽然一蓬漆黑钢针兜头射到,随即一人举杖直袭岳不群腰腹,似是料准了岳不群此刻身形凌空,闪避不灵,就算抵挡得了钢针,也躲不过他紧随而至的杖击。 “黑血神针?……切!”岳不群夷然不屑,区区一个沉迷音律的长老,也敢与本教主放对儿?手臂连震,宝剑幻出重重寒影,叮叮叮一连串脆响声中,黑血神针尽数弹射而回。 曲洋面色大变,急忙挥杖抵挡,但钢针射回来的速度竟比他射出去时更快数分,闷哼声中,他肩头已被射中两针,身形骤然一滞。而下一瞬,一只灰扑扑的软底靴子就在他眼前放大,靴底穆然踏在他脸上…… 看也不看惨呼着坠落的曲洋,岳不群再次腾身而起。不过到了此时,他的行进路线早已暴露无遗,周围汇聚而来的诸高手越来越近,就连许多离得近的精锐教众也围拢过来,截击他的身形。 岳不群宝剑挥洒,剑气轰然暴射,精锐教众固然死伤一片,残肢抛射,血雾飞洒,但仍有数道人影或闪避,或抵挡,未曾倒在剑气之下,又立时围杀上来。其中他能够认出者,就有左前方的童百熊、上官云,正前方的黄钟公,右侧的鲍大楚等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惊险逃脱 面对六七个魔教一流高手的围追堵截,岳不群并未放在心上,只奇怪以东方不败的超绝速度,为何还未追来?心里不由暗暗警惕,手上却是哀牢山三十六剑狂攻猛打,身形时而缥缈如行云,时而疾射似箭矢,在众人围攻中翻转腾挪,反倒占尽上风。以他如今的武功,速度比不上东方不败,内劲上如果没有运足先天功和紫霞神功,也不能对东方不败占据优势。即使如此,他随随便便出手,也不是童百熊、鲍大楚等人所能抵挡,在岳不群眼里,他们的攻击招式的力量和速度都无甚威胁,还破绽重重。 所以,此刻岳不群身处重围,不仅没有双拳难敌四手的窘迫,反而只攻不守,所向披靡,若非童百熊等人相互照应,此攻彼守配合颇为默契,早就被岳不群尽数放倒。 交手不过片刻,除了黄钟公、童百熊功力深厚,招式老练,未曾中剑之外,其余鲍大楚、上官云等五六个堂主、坛主尽皆身披数创,即使并不致命,却也被杀得心惊胆战,背后冷汗淋漓。 再次一剑破掉童百熊的门户,随意抬脚将他踢飞出去,岳不群回身一剑,恰好架住黄钟公攻来的长剑,就要借力反击,一剑致命,却不防黄钟公的剑上竟散发出一股好似铮铮琴音的剑吟,其中蕴含着强韧充沛的真气,润物无形间,欲要引动岳不群体内的真气减缓运转…… “七弦无形剑……嘿嘿!”说话间岳不群的剑招略微一缓,让黄钟公脱出了险境。他以为此招有效,便再次挺剑来攻,剑刃疾速破空,带起的剑吟却舒缓柔和,直似瑶琴所奏的青溪小调。声音中蕴藏的精纯真气瞬息间便已渗入岳不群体内,似要引起岳不群真气的共鸣,使之运转不畅。但岳不群如今的一身先天紫气自然而然周流不息,混元如一,根本不是黄钟公的剑吟所能引动,反而他的真气一触岳不群的身体,就似泥牛入海,半点动静也无。他发觉不对,正要撤招后退,却不防岳不群身法既快,剑招更疾,倏忽间已欺身近前,一剑撩在他腋下,甩出一溜鲜血。若非他见机不妙退得快,怕是整个胳膊都要飞了。 眼见四周围过来的高手愈发多了,甚至齐丛、黑白子、丹青生等人都已汇聚过来,齐齐挥舞兵刃攻击。岳不群穆然暴喝一声,内劲源源不断的注于宝剑之上,滢滢锋锐之气慑人心魄,接着闪电般施展一招‘夜战八方’。 砰、砰、砰…… 数声脆响急如一瞬,四周诸人的刀剑尽皆折断,残刃激射,划伤数人,功力深厚者尚能踉踉跄跄的后退,气喘如牛,功力稍浅者直接被震得跌飞开去,口吐鲜血…… 齐丛连退六七步,顺势倚在一座假山旁,心里暗暗惊骇,虽然知晓自家这个掌门师弟如今武功极高,但他自从来黑木崖卧底之后,便从未与岳不群有过交手,刚刚岳不群这一爆发,一剑削断近十把刀剑,连伤数人,当真让他难以置信! 岳不群趁此良机,果断飞身而起,直奔后崖而去。融入大量玄铁所铸的宝剑固然锋锐,但一连削断如此多好手的兵刃,还是消耗了他不少真气。此刻身处敌营,应当尽量节省气力,如此爆发可一不可再。 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岳不群却忽然一顿,旋身落在崖壁上的一棵青松上,宝剑斜指下方栈道上的某处阴影。 只见一道黑红相间的身影缓缓步出,手执长剑,杀气凛冽,正是东方不败。 “阁下如此身手,天下哪里去不得,又何必遮遮掩掩?……不会是在下的故人吧!” “在下确是对东方教主神交已久,今日一见,不胜荣幸!”岳不群喉间运上真气,发声沙哑沉雄。 东方不败正要再言,岳不群忽然合身扑下,宝剑直袭东方不败胸口。冷哼一声,东方不败挥剑抵挡,二人就在狭隘的栈道上交起手来。既已知道黑衣人的剑术远胜于他,东方不败此刻毫不犹豫的用上葵花宝典的精妙武功,仗着无与伦比的速度招招抢攻,式式绝杀。 岳不群依然施展哀牢山三十六剑,而且有了之前在石室的一次交手,他对于葵花宝典的诡异速度和内劲已经适应不少,‘截剑术’秘诀使出,固然因为东方不败速度太快,无法完全截住其招式,但也能有效遏制东方不败的攻势,使得自身防守反击愈发自由,不会落入被动。 二人剑如疾雨,寒芒挥洒,在栈道上辗转腾挪,上下飞纵。粗大硬木所建的栈道本该历百年而不损,但在二人剑下、脚下却犹如豆腐,擦之即断,踩之即破,一时间崖壁上尽是掉落的木块木渣,哗啦不绝,栈道一段段的破损不堪。 周围的魔教高手渐渐汇聚到栈道附近,但一见到二人交手时倏忽即来,倏忽即去,留下的重重残影,不禁面面相觑,深深惊异于二人武功之高,他们根本插不进手。 忽然,齐丛看到栈道上方的山顶上出现了一群黑衣教众,遥遥跟着交手的二人移动。那些人明显训练有素,身手矫健不输于寻常的坛主、香主,尽皆手持漆黑精钢所制的巨大弩机,就连弩矢也是乌沉沉的金属特制,箭头尖锐狭长,却又寒芒内敛,似乎是专门用来对付内家高手。 稍一思忖,齐丛便知这些人乃是东方不败隐藏的秘密力量,很可能是用来在关键时刻对付任我行的。今夜任我行不声不响的就栽了,这些人或许根本没用上,此刻正好用来对付潜入黑木崖的这个“神秘”绝顶高手。看着那群人张开弩机,装好箭矢,齐齐瞄准了黑衣人的身形,齐丛心里不禁暗暗焦急,但又不能出声提醒,脸上神色更不敢表现出太明显的异常,只能僵硬的紧绷着。 岳不群虽然在与东方不败疾速交手,但他心神敏感,不需眼见,亦可隐隐察觉危机和杀气,早已发现上方山顶的弩手。但东方不败当前,他根本无暇分身去击杀那些弩手,只能有意无意间向着崖壁贴近,或者跟东方不败紧紧纠*缠在一起,避免单独暴露在空旷之处,成为最好的射击靶子。他眼角余光略过,已将弩手们和弩机记在心里,他的眼力和感知远非齐丛可比,一眼就认出,那弩机乃是朝廷锦衣卫专门截杀武林高手所用,制作精良,劲道奇大,能够轻易射穿百步外的双层铁甲,而那二三十个弩手更皆为内力颇高的好手,若是在金属弩矢上注满内劲,瞄准齐射,就算他如今的武功,也不敢说能够毫发无损。 百余招后,东方不败发现实在难以取得绝对优势,便果断抽身而退。岳不群急忙跟进,但速度不如,到底稍稍拉开些许,而东方不败更是冷笑着挥出数道剑气,岳不群横剑抵挡,再次一顿,终究被东方不败脱身而去。山顶上的弩手居高临下,当即毫不犹豫的发射弩箭,一阵哗哒的机括声齐响,一蓬漆黑矢雨向着岳不群当头罩下,隐隐封死了岳不群的躲闪途径。 但闻弩矢破空尖啸,岳不群立知其劲道之强,非同一般,再加上弩手从容注满内力,几可超出一流高手全力以赴的一剑直刺。若是仅有三五支弩矢,他还能轻松闪避或击落,而今二三十支齐至。即使独孤九剑的破箭式之妙,先天真气之强,也最多只能拨开、击落大半便会被剩余的十支弩矢射成筛子。 这也是东方不败有把握以此对付任我行的原因,就连他自身葵花宝典的速度,也不敢说能够尽数避过。 明知不可硬抗,岳不群当机立断,运劲冲破脚底栈道厚厚的木板,身子从破洞直接下沉,同时手上运足内劲以宝剑挥出漫天灼灼剑光,牢牢护住上身。 下一瞬,弩矢呼啸而至,十余支从破洞射下直插岳不群头颅肩膀,其它弩矢也轻易穿透木板,紧随而下。 叮叮叮……剑刃触及弩矢,碰撞出大蓬明亮火星,弩矢几乎丝毫未损。 岳不群瞬息连破六七只弩矢,宝剑便不免一缓,手臂被震得隐隐发麻,勉强再次挡住当头而至其它四五至弩矢,就已一口真气耗尽,只能任由剩余的两支弩矢擦过后肩,带起一溜血槽,不禁闷哼出声。好在他反应极快,默算弩矢的角度,及时下沉而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射透栈道木板的那些弩矢。兼且先天真气自行护体,弩矢在肩背伤口处侵入的些许内劲还不及作乱,便被先天紫气化解,并止住血流。 以付出两处皮外伤的代价应付了这波弩矢,他立时运气拿住千斤坠加速贴着垂直的崖壁下沉,耳边山风呼啸,视线却紧盯着栈道破洞附近。只见两个黑衣弩手一边从山顶跃下栈道,一边发力张开弩机,再次上弦装矢,想来其余弩手也是同样动作,而东方不败更是先一步双脚勾住栈道栏杆,身子倒垂向下,抖手向他射出两蓬银亮钢针。 见此,岳不群脚下一蹬崖壁,身形横移数尺,避开近半钢针,剩下的也挥剑尽数格挡住。但还不等他喘口气,弩矢呼啸声再响,又是一蓬漆黑矢雨当头而来,同时银芒隐现,无声无息间一波钢针紧随弩矢蜂拥而至。 岳不群一时亡魂大冒,若是被两三支弩矢或是一蓬钢针实打实射中,下场绝对比坠崖而死好不了多少。当即左掌一拍崖壁,整个身形远离崖壁半丈,避开大部分弩矢和钢针,但仍有三四支弩矢射向他的双腿,还有约莫二十余枚钢针将他上身笼罩在内。 弩矢固然力道强劲,钢针更是被东方不败注满阴诡真气,他仓促间真气凝聚不足,一旦无法及时祛除堪比先天真气的阴诡真气,必定会受内伤。所以,相比强猛的弩矢,他更不愿被钢针射中,因而右手宝剑挥洒如幕,左掌连环劈出严密掌风,竭力击落所有钢针。 嗯…… 又是一声闷哼,岳不群只觉小腿一痛,似是被一支弩矢贯穿了腿后肌肉,但仍坚持着击落最后三根钢针,才连忙聚气小腿,祛除从弩矢上侵入的那股阳刚内劲,封穴止血。 此时他身体凭空无依,下坠速度更快,眨眼间已在栈道下方四五十丈以下。弩手们根本来不及再次射出一波弩矢,东方不败或许能够再发出两次钢针,但距离太远,钢针太小,已伤不得黑衣人这等高手,也就没有多此一举。 眼看脱出危险范围,而自己下坠速度越来越快,劲风竟吹得小腿、肩背的伤口火辣辣作痛,犹似钝刀割肉。岳不群勉强对着崖壁的相反方向劈出两道蓬勃掌风,接着反作用力将身体推近崖壁。 砰…… 身体狠狠撞在崖壁上,岳不群只觉下坠的力道超乎想象的猛烈,仅凭摩擦根本难以延迟跌落的速度。他只得以左掌聚集柔韧劲力,不时斜向左拍在崖壁低矮的凸凹处,将垂直的下坠路线改为斜斜划弧,以此层层减弱下坠速度。 等他将下坠之势勉强控制在安全范围之后,才忽然发觉,小腿及肩背伤口处已是酸麻一片,隐隐失去知觉,心里立时哇凉哇凉:弩矢有毒!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求三 暗暗分出部分先天紫气聚在小腿、肩背的伤口附近,稳住毒性,减缓扩散。岳不群右手宝剑斜斜刺在崖壁上,入石寸许,稍稍借力,同时左手成鹰爪,使出神照经密载的大力鹰爪功,五指不停的抓进岩石,一抓即放,只略一借力,以免磨损手指。如此反复施为,双管齐下,下降的速度徐徐衰减,到了后来已是稳稳下滑。可惜他的左小腿肌肉受伤,不能太过用力,否则早就可以施展飞檐走壁的轻功悠然下崖…… 黑木崖栈道上,东方不败见得神秘黑衣人负伤坠崖,并没有其余高手那般欢喜,只以为那人定会摔死。毕竟,通过刚刚的交手,东方不败已深知那人武功不在他之下,对于童百熊、黄钟公等人眼里的黑木崖千丈绝壁,在东方不败看来,也只是上崖时中途无处借力,换气极为艰难,不得不借助绳索之类,但要是孤身下崖,却无需借助外物,只是顺势下坠时麻烦些罢了! 他本想亲自前去追杀,但之前趁着任我行练功出岔之际将其拿下,如今正该趁热打铁,清除异己,强势荣登教主大位,一旦离开黑木崖,难免变生肘腋。因而扫视众人之后,高声命令道:“上官云,你带着何长老、李长老、陆堂主、侯坛主、吴坛主会同十名香主,下崖去搜寻此人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上官云等人齐声领命。 东方不败转身向着成德堂而去,路上又吩咐属下前去教主闭关的石室接出任盈盈。齐丛连忙从旁跟上,低声禀报向问天趁夜潜逃下崖,他们追之不及之事。 好不容易下到崖底,岳不群不敢耽误,匆匆服下一颗华山秘制的‘碧灵丹’遏制毒性,又将随身带着的一点儿几年前从恒山派讨来的天香断续胶抹在左小腿和肩背的伤口处,粗粗包扎一下,就迅速向着西方一处提前计划好的地方前进。但因左小腿的伤势,速度到底也快不起来,让他不得不再次感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上官云等人顺着向问天逃跑时的绳索陆续下了崖,先是四处搜寻岳不群下崖后的地点,等他们确定岳不群逃走的踪迹之时,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接着便疯狂追赶。等到了四五里外的一个密林,才发现对方的踪迹变成了两匹马的马蹄印,不由大为沮丧。略一商议,一行人决定先施展轻功赶到前方的镇子,在镇子上的教众据点取了马匹接着追踪,同时飞鸽传书,召集方圆三十里的教众在各关卡路口小心盘查…… 但是,等到他们到了那个镇子之时,才发现镇子上的所有马匹在白天已经被人尽数毒死,短时间根本无马可用,只得兵分两路,一路徒步继续追踪,一路绕道隔壁镇子去寻马匹。 如此一再耽搁,等他们一行人快马扬鞭,凌晨时分追到行唐县境内之时,却发现对方早已将累得半死的两匹马丢弃在大沙河边,似是乘船顺流而下了…… 如此一来,等他们找到船后,恐怕对方早就跑得没影了。陆上还有脚印、马蹄印可以沿路追踪,但到了河流上,他们连对方所乘之船到底什么样都没见过,又如何追下去? 这可把上官云等人气得暴跳如雷,站在河边大骂那人祖宗十八代……之后只得怏怏回黑木崖向东方不败请罪! 天色大亮之后,东方不败在成德堂召集教众,宣布任我行练功走火入魔,猝然而逝,由他继任教主之位。 此言一出,他麾下以童百熊、黄钟公、齐丛等人为核心的亲信自然歌功颂德,鼎力支持。诸多随波而流的中立教众也是俯首不语,默认此事。唯有剩余的任我行的亲信部众窃窃私语,一番交头接耳后,兼任朱雀堂主的罗长老挺身而出,道:“任教主仙去,我等理当先为他开设灵堂,风光大葬……至于继任教主之事,需要容后再议!” 童百熊等人早就料到这些任我行的死忠不肯就范,来此之前已有对策,此时当即发动。 “罗长老图谋不轨,胆敢窥视教主之位,此罪当诛!”童百熊说着从侧面狠狠一刀刺在罗长老腰腹。 “你……”罗长老猝不及防,固然不甘而死,其身后众多任我行的死忠立时警惕起来,脚下后退着与东方不败的亲信教众拉开距离,但童百熊等人的麾下也跟着上前将他们紧紧围绕。 齐丛上前道:“启禀教主,昨夜向问天在后崖垂下绳索,接引外来高手上崖,图谋不轨,并窥窃神教镇教之宝,虽未成功,却也致使我教精锐死伤惨重……向问天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一众帮凶也该就地正法!” 东方不败颔首,“此言有理,向问天革除出教,传令各分坛加紧追杀……至于帮凶,都有哪些人啊?” 齐丛指着被围起来的任我行死忠,高声宣布道:“郝长老、隋坛主、汪坛主……” 最先被点名的郝长老脸色抽搐,穆然打断道:“姓齐的……你这是血口喷人!”隋坛主和汪坛主也是表情不忿。 齐丛不慌不忙的问道:“郝长老,杂物房是归你掌管吧?……那上下黑木崖的千丈绳索可不是到处都有,俯身可拾……齐某已经查明白了,那绳索就是来自你杂物房,你还想抵赖?”说着不顾郝长老一脸死灰,转而对隋坛主、汪坛主道:“昨晚后崖的守卫是你们二人的部属,若没有你们暗中嘱咐,怎么会让向问天如此轻易就下了崖,又怎么会让外人不声不响的潜上崖来?” 隋坛主反驳道:“守卫是我们的属下,但值守之事并非我们安排的啊!” 汪坛主也道:“是啊,后崖轮值一向是几位长老共同调配人手,不关我们的事!” 郝长老见此不断摇头,在他看来,以向问天的武功之高,别说只是从杂物库房偷些绳索,就算是偷他老婆,他也不一定发现得了。如今东方不败明显是在诛除异己,自然会做得‘铁证如山’,哪里能辩解的清? “当真不关你们的事?……不见得吧!”齐丛对着门口候着的属下一挥手,立时有三个教众被押了进来,齐丛指着他们,对郝长老、隋坛主、汪坛主道:“你们不会不认得这三人吧?” 郝长老、隋坛主、汪坛主自然认出这三人是他们自己的亲近属下,而且看这三人满身是血的样子,就知是遭了严刑拷打,不由面面相觑,大感不妙。 果然,齐丛接着道:“这三人是你们的下属,已经招供说,是你们以武力压迫,以职位诱*惑,逼他们对向问天及那神秘高手的行迹视而不见,做出有损神教之事!……如此,你们还有何话说?” 高居教主宝座的东方不败看着这一幕,暗道齐丛办事周密,有理有节。以他如今的武功,早已不屑亲自谋划这些栽赃陷害的繁琐之事,有个会揣摩上意的属下分忧倒也恰合他心。童百熊固然忠心耿耿,但稳重有余,机变不足,不及齐丛这般果决狠辣、心思机灵,而且武功也不错,一手风雷刀法在神教诸多高手中也名列前茅,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遂直接命令近卫,“将这三个里通外敌的叛徒拿下,就地处死!” “是……”诸近卫应声便去擒拿郝、隋、汪三人。 郝长老自是认命就擒,隋、汪二位坛主还想反抗,但面对齐丛、上官云及众近卫的一拥而上,根本来不及拉开架势就被擒住,接着三人即被当场斩首,血溅五尺。 见此残酷刑罚,剩余的任我行亲信自是大为不安,生怕步了郝长老三人后尘,不由蠢蠢欲动,却又畏惧周围童百熊等人的紧密包围,一时间犹豫不绝。另一侧,曲洋、黄钟公等人对于教主如此狠毒的清除异己之举,也是大为不忍。曲洋年轻时也曾斗志昂扬,杀伐果断,否则也不会积功升为长老,但老来心思淡了,更以琴箫音律陶冶情操,性格慢慢变得和善,不愿再多做杀戮,见到任我行、东方不败先后对多年的老兄弟下杀手,不禁心生悲凉,愈发厌恶权势争斗,摸着昨晚被踩断的鼻梁骨,一时间只想回去抚琴吹箫,怡然自乐。黄钟公原本仅是东方不败派系中的下属,算不得东方不败心腹,只是见得任我行刚愎残暴,肆意虐杀故旧兄弟,才彻底投靠东方不败,密谋推翻任我行的统治,如今又见东方不败与任我行并没有什么区别,忽然了悟到,权势争斗之中不是我杀你,就是你杀我,绝不是换个教主就能终止的了……一念至此,不由心灰意冷,腋下的剑伤又隐隐作痛,只想找个安稳之地虚度余生。 与此同时,齐丛又点出四个人名,都是任我行的核心死忠,将其一一处死,就在剩余的任我行亲信准备爆发之时,却不防齐丛忽然止住杀戮,向东方不败建议,将剩余之人尽数贬低职位,责令他们戴罪立功。 东方不败欣然同意。他当然明白,这并非真的放过他们,只是要顾忌他初登大位,若是杀戮过甚,或者公然逼反教众,到底于他教主名声不利,所以将剩余之人由直接处死化为温水煮青蛙,慢慢熬死而已。而这一着又恰恰处于剩余之人的心理极限之内,勉强能够被他们暂时接受。如此手段,更让东方不败对于齐丛高看一筹。 所有教众正式大礼参拜新教主之后,东方不败当即宣布,长老童百熊兼领风雷堂主之位,齐丛晋升长老,兼领朱雀堂主,黄钟公升为长老,贾布升青龙堂主,上官云升白虎堂主,乃至其余心腹亲信一一升赏。众人尽皆大喜。 日月神教以教主及光明使者为核心,其次便是十大长老的虚职,天地、风雷二堂多为光明左右使的直属机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主乃是略低于十大长老的实职,再次就是各坛主、副坛主、香主、副香主等。如今东方不败继任教主,仍旧亲领天地堂,而童百熊虽然未升为光明使者,却也以十大长老之一的身份兼领风雷堂,成为教中第二号实权人物,齐丛紧随其后,以长老身份兼领朱雀堂主,便是第三号实权人物,其余诸人就要逊色一个等级了。可见东方不败对于童百熊、齐丛二人非同一般的看重! 第一百三十四章 轻舟相遇 一叶扁舟顺流而下,只可惜两岸并无猿声相和。 岳不群闭目卧在舟中行功运气,化解伤口处侵入的毒性。 出乎意料的是,这毒性并非见血封喉的猛烈之毒,而是类似迷药、麻醉药,只不过药力极强却又柔韧绵延,恰恰可以克制内功高手。只因若是猛烈之毒,一旦入体便会疯狂破坏伤口附近的血肉经脉,内家高手的真气立生感应,自行开始节节抵抗,毒性难以迅速扩张,随后尽快主动运转功力,便可渐渐排除毒性。而许多迷药、麻醉药及大补药、春药等介乎于毒药和良药之间的药性却不同,真气对于他们的辨识和排斥都有些模模糊糊,近似反应迟钝,所以其药力虽然比毒药柔和,但入体后反而比毒药能够更快速的扩张,运功祛除时的效率也更为低下。这也是悲酥清风和十香软经散极为难缠的原因。 岳不群在逃离过程中,无法全心御使真气抵抗,以致伤口处的药力扩散不少,半条左腿都隐隐失去知觉,而肩背的麻木感更是大大影响了双臂的灵活性。此刻即使以先天紫气驱逐,速度也极为缓慢。 到了此时,他已渐渐回过味儿来,那些弩手涂在箭矢上的强效麻药,明显是专门用来抓捕内功高手的! 至于抓捕谁? 除了任我行,绝不会有第二人选! 本来他计划好了,联系齐丛为内应,看准了东方不败对任我行动手的关键时刻,才悄然潜上黑木崖,一窥葵花宝典的妙谛。按理来说,入夜后东方不败应该先是费尽力气擒住任我行,再抓紧时机铲除异己,彻底控制局势,天亮后立即继位教主。为防万一,除了把守上下黑木崖的通道及少量巡逻的值日守卫,其余大多数人手都应该被召集到议事的成德堂及堂后的教主寝居……绝不会有人忽然前来教主闭关的密室!如此,他就有充足的时间看完葵花宝典等秘籍,然后再悄然潜下黑木崖,神不知鬼不觉,一切完美到掉渣! 但昨夜他暴露行迹之前,黑木崖一直极为安静,几乎没有任何打斗,而后来他刚一冲出密室,却见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打着火把巡逻的教众,分明是在搜索什么人。如今看来,定是任我行毫无反抗之力的栽了,那些弩手根本没用上,东方不败紧接着就想把任盈盈控制在手中,偏偏任盈盈躲在教主闭关的密室,让教众们怎么也找不到踪影。而东方不败之所以来到密室,就是来搜寻任盈盈的,却刚好发现了他这个“窃贼”! 石室里一番交手之后,东方不败既知他武功极强,没有信心将他捉拿或击杀,便转而去调集弩手,将对付任我行时没用上的秘密手段转而用在了他身上……这也是以东方不败的速度,当时还姗姗来迟的原因。 “多完美的计划啊,坏就坏在老任关键时刻掉链子,不仅没拖住东方不败,甚至连东方不败的手下的弩手都没杀一个,就干干脆脆的跪了,害得本教主替他顶缸,享受了东方不败的秘密手段!” 想通了前因后果,岳不群就暗骂任我行废柴一个,平时人五人六,狂的没边儿,可东方不败一动手,他就趴窝了,比纸老虎还不如,活该关小黑屋! 一艘三层楼船在河面上迤逦而行,五毒教的旗帜迎风招展。 船尾栏杆处,一位苗家少女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那只小舟暗暗好奇,好半天也没见到舟上有人活动,难道那人睡着了?还是小舟上根本没人? 眼看小舟到了后方不远处,少女呼道:“蓝沙,你去看看那舟上有没有人?” “是……”旁边一个苗族青年应声,随即从角落处找了一块儿木板,向着半空一扔,随即身形跃起,跟着木板在半空划弧落向河面。 木板先落水,颤歪歪浮在河面,青年的脚尖点木板上借力,再次腾空而起,直往小舟扑去。 岳不群卧在舟中,听得有人凌空跃近,不由皱了皱眉头,暗道麻烦。他也懒得起身,只一挥手击出一波柔和掌风,隔着两丈将那不请自来之人身形吹得一顿,继而扑通一声跌进水中。 楼船上的少女看见这一幕,不由勃然大怒,一拍栏杆,道:“气死姑奶奶了……把船靠过去,我……本教主倒要看看谁这么不识抬举!”少女正是蓝凤凰,自从被东方不败释放,一出了黑木崖,她哥哥就将五毒教主的位子传给了她。如今正值少女初登大位,意气风发之时,却被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打了脸,心里暗暗发狠一定要讨回场子。 大船稍稍改变方向,减速慢行,先是接回了落水的青年,很快就拦在了岳不群的小舟前。感觉到对方不依不饶,岳不群也很是恼火,蒙了面站起身看着对方楼船的靠近,不仅对于明眸皓齿的少女全无好感,反而因为五毒教的旗帜更增几分忌惮。 “好啊……”蓝凤凰一见小舟上这人黑衣蒙面,就恨恨道:“原来不是啥好鸟*儿,难怪不敢见人!” 岳不群沙哑道:“哦?原来是五毒教的好鸟*儿,难怪平白扰人清梦!” 蓝凤凰柳眉一挑,忽然怒容一敛,嫣然笑道:“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还请英雄赏脸,过来一叙如何?” 岳不群何等精明,怎会被这等小计俩所骗?只淡淡道:“不必了……在下还有事,就不叨扰五毒教的诸位朋友了!” “阁下刚刚那一掌可帅得很,真教小女子大开眼界啊!”说着蓝凤凰跃身落向小舟船头。 岳不群也不好再一掌把人推到水里,只站在小舟正中不动,暗暗小心呼吸,免得遭了迷香之类的毒药暗算,“客气了……在下生性喜静,不愿旁人打扰!” 离得近了,蓝凤凰才发现对方固然黑衣蒙面,但目光清亮如水,缥缈似云,实乃生平仅见,更何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对她的容貌如此无动于衷的人,不禁愈发好奇对方的身份和长相。心底的怒气倒是消了不少,婉然道:“既然方向一致,何妨容小女子同行!” 岳不群身上有伤,而且急于祛除伤口处的麻药,根本不想多事,只是对方这么热情的凑上来,他也不能强行驱赶,否则就是开打的节奏。双方身处河面,无处躲闪,五毒教人多势众,又善于用毒,真打起来,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毫发无损。只能退后一步,端坐在船梗上,道:“不知妹子闺名,在五仙教是……?” 蓝凤凰不经意间抽了抽鼻子,将空气中隐隐弥漫的血腥味儿、药味儿吸入些许,立时辨出是恒山派的天香断续膏和一种强效麻醉药,心思一转,一边回答道:“小妹蓝凤凰,添为五仙教主……”,一边转身对着楼船挥手,示意属下们继续行船,同时借着身子的遮挡,瞬间将胸前衣饰上的一颗玛瑙珠轻轻一捏。 “妹子年纪轻轻,就能继任五仙教主之位,当真是前途无量!”岳不群大半心神都在暗暗运气祛除麻药,同时警惕呼吸间是否有异,剩下的一丝心神才在与蓝凤凰随**谈,因而并未发现她隐蔽的小动作。 “让阁下见笑了……这五仙教主之位,乃是蓝家祖传,小妹只是侥幸生在蓝家罢了,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成就!”蓝凤凰顺势坐在船头,左手支着下巴,玉面素手,姿态赏心悦目,但搭在裙边的右手,却暗暗将裙上装饰的另一颗玛瑙珠握住,并轻轻摩挲起来。口中反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为何如此打扮?” 看到楼船继续顺流而下,小舟亦紧随其后,岳不群沉声道:“奉劝妹子还是不要打听此事为好,免得误了卿卿性命!” 蓝凤凰心里不屑,装模作样吓唬谁?脸上略显惊讶,嘴上更退让道:“是小妹鲁莽了……”说着拱手一礼,“小妹船上还有不少自酿的好酒,就与阁下共饮几杯,权作赔礼!”也不等岳不群答应,就转身对着楼船上的下属挥了挥素手。 岳不群眼角一缩,已觉得不对劲,虽然他对自己的武功、容貌、文采等各方面都极为自信,逼*格更超出高富帅、金龟婿不止一个层次,但也没自大到,黑衣蒙面的样子还能招惹女孩子如此青睐。他可不是那些见到美女就智商自动归零的傻缺,便直接拒绝道:“如此小节,何须在意……喝酒赔礼就不必了!” “哎……喝上一杯,就当交个朋友!”蓝凤凰素手一摆,貌似豪爽。呼呼破空声响起,她双手一抬,便各有一小坛酒稳稳落在手上,随即将其中一坛向着岳不群一扔。 岳不群愈发疑心,思及五毒教层出不穷的用毒手段,又怎会轻易拿手去接?因而右手运起真气凌空一摄,便将酒坛在身前三尺处凭空止住,随后轻轻一推,酒坛瞬间飞回蓝凤凰身旁,速度快极,却又轻轻落在船头上,稳稳当当一丝颠*簸也无。同时不经意自己腰身微微一晃,就把腰间悬着的宝剑转到最为趁手的位置,以防不测。 蓝凤凰一见这隔空摄物的神奇手段,脸上霎时惊骇莫名。到底少女心性,不及老江湖圆滑无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暗暗忌惮对方的高绝功力,恐怕比之东方不败也不差了。脸上赧赧一笑,她柔声解释道:“这可是咱们五仙教秘制的‘五宝花蜜酒’,功效非凡,阁下何不赏脸一试?” “哦?”岳不群刚刚露了一手震慑少女,此时却又为对方所言大为惊讶,但同时暗里疑心更重,防备更紧,连运气祛除麻药之举都稍稍停滞了,“在下隐约听闻,此酒乃是精心培育的五毒之宝虫所制,为贵教的顶级大补药酒,服此药酒之人即可百病不生、诸毒不侵,更徒增十余年功力……妹子赠予如此至宝,在下感激不尽,但无功受禄,着实不妥!”他本身也通晓岐黄药理,自然知道若能以珍贵大补药材长期培育青蛇、蜈蚣、蜘蛛、蝎子、蟾蜍这五种毒虫,再以五毒五行生克之理加上花蜜、朝露等等各种化解毒性的辅药,即可酿成大补药酒,但其中各种细微工序极为复杂,完善的药方非数代人坚持不懈的研制不能成功,否则就是至毒之物,冒然饮用与自杀无异。就算五毒教的这种‘五宝花蜜酒’堪称至宝,也没有完全祛除毒性。只是,他既然已对蓝凤凰起了疑心,无伦何种至宝当面,都绝不会饮用。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吃大还丹长大的 蓝凤凰脸色一变,冷声道:“咱们苗家人请客向来是直来直去,阁下如此推诿,莫不是瞧不起咱们五仙教?”说着手下拍开一坛酒的泥封,自顾自饮了一口。 “萍水相逢,无所谓瞧不瞧得起……妹子要是瞧不起在下藏头露尾、胆小如鼠,在下也是绝无怨言!”岳不群缓缓道来,丝毫不为她神色所动。忽然鼻子一动,只觉一股浓郁的酒香、花香又隐隐夹杂着呕人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不禁连忙屏息闭气,以防其中有毒。却是蓝凤凰手中酒坛开了封,随着小舟前行,顺势飘散而来的药酒味道。 “你……”蓝凤凰闻言气结,对方闭气之举更让她哭笑不得,分明内功高强之极,偏偏又如此小心谨慎,毫无高手的骄狂之气。若非对方受了伤,伤口还中了麻药,任她毒术再精巧,也根本奈何不得对方分毫。 而一句“萍水相逢”不咸不淡,不远不近,更让她心里窝火,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人。江湖上的人遇上了她们五毒教,大多都畏惧她们的毒术,尽量敬而远之,若是实在避不过,表面上与她们言笑晏晏,内里却又暗暗鄙夷她们武功不行,尽会使毒术邪*术害人,瞧她们不起;少部分人就算热情示好,也是居心叵测,觊觎五毒教的毒药或是宝物,就像杀人名医平一指,屡次以切磋药理为名,想问她们讨要一些‘五宝花蜜酒’。但她们哪里敢给,这不是小气的问题,而是深知平一指乃是当世顶级医药大家,若是给他一些‘五宝花蜜酒’,怕是只需三两年,他就能以之逆*推出制作药方,这如何可以?药方乃是五毒教立身之本,万万不能外泄! 蓝凤凰斜眼瞪着岳不群蒙着面的脸,恨恨的饮着酒。岳不群老神在在,怡然端坐,仍旧屏息闭气,将药酒的味道阻在身外,先天境界的内息悠长无比,安然沉睡即可比拟龟息状态,若只是静静坐着的不呼吸,也足以坚持半个时辰以上,就算他身中麻药,需要时时刻刻运气压制,也能支撑三刻钟左右。 随波逐流的小舟一时沉寂无声,前方三四丈外楼船尾部的五毒教下属见到这一幕,就算没听清二人的谈话,也能根据动作猜出大致情况,尽皆愤然不悦。 好半响,岳不群忽觉肩背和小腿的伤口又麻又痒,附近的肌肉亦酸软无力,刚要强行起身,又觉头脑阵阵晕眩,眼前发黑,连忙咬破舌尖,竭力凝神聚气,先天紫气即刻循环一周,头脑霎时间清明不少,却不防一蓬粉末迎面而来,撒的他满头满脸都是。眼睛被蚀得酸痛不已,泪水横流,视线模糊不清,鼻孔更被一股浓烈刺激至极的古怪药味儿一冲,忍不住连连张口打喷嚏,嘴里随之又钻进更多药粉,立时更为强烈的晕眩感袭至头脑…… 此时此刻,他如何还不知千防万防仍旧着了蓝凤凰的毒术,强行提气至右手,本能般的拔剑对着船头方向断然一挥,剑气啸然激射。隐约间他似是见到蓝凤凰得意的欢笑,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任你女*干似鬼,还不是得喝姑奶奶的洗脚水?眼见手段得逞,蓝凤凰傲娇的拍着沾了药粉的双手,却不防岳不群内功之强,如此窘境还能发出一道迅猛犀利的剑气,眨眼间即至身前。而小舟船头窄小,她根本无处躲闪,好在其轻功颇好,兼之岳不群的剑气亦非全盛状态,速度和方位都差了甚多,她还能险之又险的翻身跃进河里。 甫一挥剑,岳不群便已目不能视,脑海里天旋地转,分不清上下左右,身形摇摇欲坠,失去意识前他只记得死死握住宝剑,还想再次挥剑…… 剑气飙过船头,直射前方三丈外的楼船尾部,瞬间撕破粗木栏杆,将两个武功低微而来不及躲闪的五毒教下属斜斜斩作两截,血雾飞洒,栏杆爆碎迸射的木渣木片竟也堪比飞刀,霎时间擦伤射倒数人。而剑气犹未力尽,继续激射数步,斩裂了一道舱门才哗然消散。 一时间,除了倒霉丧命的两人血染船板,其余十多个五毒教弟子也都人人负伤倒下,虽然都是皮外小伤,并无大碍,但见得这般凶猛剑气也是相顾骇然,起身后好一会儿还茫然不知所措。直到蓝凤凰重新爬上小舟,对着他们娇喝:“快把船靠过来!”。他们这才发现,那个黑衣蒙面的剑客已经昏倒在小舟上,而自家的教主更是浑身滴水,脸色难看! 蓝凤凰转身看着岳不群,伸手抹了抹满脸的河水,心里的腻歪实在难以言喻。本来费尽心机,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最后差点儿被剑气分尸,还是扑了江才保住小命! 走到近前,她拿脚踢了踢岳不群持剑的右手,想要踢掉岳不群的宝剑,显然是对刚刚的剑气还心有余悸。湿哒哒的绣鞋染了岳不群一手的水,也没能踢掉他手中的宝剑。不过,人都倒了,她也不在意这些小节,伸手拉开岳不群的面巾,不由轻呼一声,“这么年轻!”再三打量着岳不群剑眉星目、白里透红的俊脸,喃喃自语道:“没比我大几岁啊,内功却强的没边儿,难道是吃少林大还丹长大的?”五毒教的传承武功勉强达到一流门派等级,但修炼内功时偏爱于以‘五宝花蜜酒’之类的大补之物助长内气,走得是资源流。在她想来,既然修炼的是内气,何不多多服用补气之物,让内气增长的更快?却不知真正的上乘内功惟精惟一之妙,亦不知先天、后天之别,更不知过于依赖补药,在体内积累过多的药物杂质、毒性,对于内功突破到高深境界极为不利。 楼船客房榻上,岳不群静静的躺在竹席上,四肢皆被小指粗的精致铁链锁在床架上。奇怪的是宝剑仍紧紧握在他的右手中,但剑身入了鞘,剑鞘也被铁链紧紧锁在床侧。 蓝凤凰施施然推门而进,已在隔壁自己的房间换过了干衣服,只是头发还润润的未曾干透,来到床边伸手搭住岳不群的腕脉,不一会儿就啧啧咂舌道:“厉害啊,我五仙教最强的迷药足以让人毫无知觉的昏睡六七天,竟然也只能迷晕他不到三个时辰……看这脉搏之强劲、气血之充盈,啧啧,几乎不是人!” 几个五毒教侍女拿着托盘陆续进门,将许多瓶瓶罐罐分门别类的摆在房间的桌子上。 蓝凤凰从中选出一个最大的瓷瓶,将其中的淡黄药水逐一倒入房间的五处灯盏内,然后点燃油灯。琼鼻微耸,闻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儿迅速弥漫整个房间,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从桌上拿起一个白玉瓶,倒出三颗龙眼大小的褐色药丸,塞进岳不群嘴里,抚着喉咙让他咽下,才得意洋洋的道:“时时刻刻都在呼吸‘百花酥筋香’,又服了三颗‘散功丸’……我就不信,你还能有力气反抗?” 过了片刻,她又觉得鼻尖血腥味儿缭绕不绝,在淡淡的花香中颇为不谐,不由眉头皱起,将岳不群翻过身去,拆开他包裹在背上、腿上的布条,见到血肉模糊的伤口处胡乱敷着的天香断续膏。一脸不屑,嘀咕着:“武功这么高,却连敷药都不会,蠢死了!”手上以干净木片将药膏刮开,用药水将伤口处的血痂清洗掉,再敷上另一种黑乎乎的药膏。 完事后,蓝凤凰拍了拍岳不群的脸蛋,轻松道:“好了,以你的气血之强,保管两天之内痊愈!”说着又把了把岳不群的脉搏,脸色一惊,“内力还这么强?……三颗‘散功丸’都化不尽你的内力!”便捏着岳不群的脉搏仔细探查,才发现岳不群的内力比之前弱了不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正在渐渐自行恢复,‘散功丸’分明没什么效果。 她却不知,一颗‘散功丸’固然可以暂时化去寻常习武之人二三十年的功力,但岳不群修为已达先天境界,一身浑厚无比的先天紫气周流不休,灵机勃勃,对付药性柔韧的麻药、迷药需要他主动凝神聚气来祛除,但对于烈性毒药却极为排斥,无须他主动运功,先天紫气即可自行化解,而‘散功丸’恰恰就是以一种特别的烈性毒药破坏人体气血运行来化去人的内力,因而‘散功丸’的药力刚一侵入岳不群的体内,还未来得及破坏他的身体组织,就被先天紫气极力驱逐化解,三颗‘散功丸’的药力庞大,也只是消耗了岳不群数量不少的先天紫气而已。这对于全身大穴随时随地都在缓缓吸纳天地精气的岳不群而言,算不上多大损失,一两个时辰便可恢复。 想了想,蓝凤凰回房取来一个紫檀木匣,解开岳不群的衣衫,从匣中抽出一把明光闪闪的银针,手指夹住一根,就向着岳不群的石门穴刺去。 “嗯?”让她大为惊讶的是,锋利的银针扎在岳不群的皮肤上,只见针尖随着皮肤凹陷些许,却不见针尖刺进皮膜,稍一用力,银针都弯了还没刺进去。若不是岳不群细皮嫩肉,她都要以为岳不群是个外功横练高手了! 这却是岳不群的内功早已开始由内而外,所吸纳的天地精气有很大一部分都用来温养和淬炼皮膜血肉,长此已久他的皮膜坚韧未必输与横练高手! 冷哼一声,疏泄心中郁闷,蓝凤凰放回银针,换而从匣中取出一把比缝衣针稍粗的寸许金针,这次不断加力,倒是刺进了岳不群的穴位,便以精妙手法接连在岳不群前半身的任脉要穴上尽数插上金针,阻滞他的真气运行。 求三江票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五宝变七宝 哗…… 半瓢凉水兜头淋下,岳不群头脑一清,猛的醒来,只觉浑身无力,气息淤塞。晃了晃头,他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苗族青年低头看着自己,左右张望,才发现四周皆为木质墙壁,窗外传来潺潺水流浪潮声,身下床榻也随着房间轻轻摇晃,应该是五毒教的楼船客房。 “嘿……醒啦?”那青年唤了一声,“之前你一巴掌把我拍到水里,现在我泼你一瓢凉水,大家扯平了!” 片刻间,岳不群的思维已经完全清醒,闻言即知青年就是最开始想跃上他的小舟,而被他一记柔和掌风推到水里的那个五毒教属下。不过,他此时无暇理会青年,看了看自己被铁链锁住的四肢,握了握拳头,缩了缩四肢,却感觉到习武以来从未有过的筋骨酸软无力,且身前诸大穴被金针定住,任脉内息不畅,真气绝大部分都被封在丹田气海,分明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窘境。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肩背和小腿的伤口已然愈合近半,若无意外,再有一天即可痊愈。 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自己落在了蓝凤凰的手里!至于当时怎么载的?无非是她用了什么无色无味儿又见血而入的气体毒药从自己的伤口侵入体内,或许还有刺激和引发伤口处原本的麻药的功效…… “醒了么?”柔美的声音响起,蓝凤凰从门口进来,那青年唤了声教主,便行礼退下。她一看到岳不群,就巧笑嫣然道:“啧啧……之前敬酒你不吃,现在可要吃罚酒了!” “敬酒?……我看不见得吧,毒酒还差不多!”岳不群嘴上应付,暗地里尝试着运转真气,看看能否逼出身前诸穴的金针,或是能否祛除化解酥软肩骨的毒力…… “你这是怀疑咱们苗家人的待客之道喽?”蓝凤凰笑容依旧,声音却已冷了不少。虽然她拿‘五宝花蜜酒’的酒香作药引,下手暗算岳不群,但岳不群若是接受她的好意,大大方方的饮下‘五宝花蜜酒’,不仅不会中毒,还能借助‘五宝花蜜酒’的补气防毒之功效迅速祛除麻药,加快伤口愈合。双方也能因此消去隔阂,结为朋友。 只可惜岳不群的心性中尽是枭雄多疑,全无浪子豪情,对于这种浪漫调调绝对是敬谢不敏。而今听到蓝凤凰如此说辞就更加反感,讥讽道:“待客之道?……第一,大河东流,我行我的舟,你走你的船,各不相干,我没请你们来,你们擅自跃过来干扰我驱毒疗伤,就已是无礼之举;第二,我出手将你的手下拍进水里,本来就是掌下留情,未曾伤他分毫,这已经是表明我不想被人打扰,你还眼巴巴凑过来,更为无礼;第三,你上了我的小舟,我没赶你走,反而放下驱毒疗伤,陪你谈笑,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而你又居心叵测,逼我饮酒……我拒绝是因为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拘是谁莫名其妙的邀我饮酒,我都会拒绝,并非针对你一人,此乃情理之中!你因此怀恨在心,暗下毒手,岂非气量狭隘,无礼之至?” “哼!”蓝凤凰心下理屈,耳根一红,但被对方说得好像是她拿热脸贴他冷屁*股,自尊心大受刺激,少女娇蛮发作,怒道:“哪来这么多狡辩?分明是你瞧不起我们苗家儿女,糟践我们的待客热情!”她绝不会承认,之所以无缘无故派人跃向小舟骚扰岳不群,是因为她刚刚继承五毒教主的位子,一时间意气风发,得意忘形,忽略了江湖规矩! “我们此前素未谋面,并无交情可言,你突然邀请,我又身负伤势,不便答应,大家结交不成仁义在,各走一边就好,哪有逼着我当客人的?”岳不群看似执着于辩驳,实则尽量拖延时间。他已发现,金针固然封住了他的任脉诸穴,但他任督二脉及三百六十五个正穴已通,周身经脉浑然为一,任脉及丹田气海内的先天紫气或许动弹不灵,但除任脉外的其余经脉残留的先天紫气仍然可以流转使用。这部分先天紫气约为全身真气总量的两成左右,与东方不败这等高手交战自然有所不足,而对付蓝凤凰等武功不高的五毒教诸人却是绰绰有余。唯一可虑者,他的筋骨内酥软毒力深种,短时间根本无法祛除干净,四肢用不上力,又被铁链锁着,就算宝剑仍旧在手,也挥舞不动,而且这酥软毒力似是来自呼吸之气,一直源源不断的侵入他的体内,即使他强韧的身体和真气明明在不停的化解毒力,但筋骨内的毒力却丝毫未曾减弱。偏偏他任脉和丹田气海被封,内息淤塞,无法长时间屏住呼吸。 蓝凤凰听他言语中不承认瞧不起自己,但一直将自己归为路人,拒于千里之外,比起瞧不起自己还要伤人,心里的恼火已经蓬勃欲发,刚刚继任五毒教主的意气早就丢到姥姥家了。又想起前两天被东方不败强势扣留,当作人质的窝囊气,不禁怒从心起,娇喝道:“姑奶奶就要逼你当客人,你还敢怎么着?……这‘五宝花蜜酒’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说着转身从桌子上将那坛被岳不群拒收的‘五宝花蜜酒’提溜过来,拍开泥封,就要往岳不群嘴里灌。忽然又想起什么,眼珠一转,从桌子上选出两个赤红药瓶,来到岳不群身边,从瓶中各倒出一颗荔枝大小的丹药。 岳不群看那丹药色泽血红妖艳,隐隐闻到有股浓郁的血腥味儿,不由大为不安…… 蓝凤凰炫耀道:“你看我对于多好……这两颗丹药都是我费了好大力气,亲手所制,可比‘五宝花蜜酒’还珍贵的多,我自己都没舍得服用……” 闻言,岳不群挣扎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是你害怕把自己毒死了!” 蓝凤凰在他小腿的伤口上拍了一下,让他闷哼闭嘴,才继续说道:“这是‘鹿血益精丹’,要取九头公鹿的心头热血,再配上二十余种珍贵补药,反复精炼提纯才能得到这么一颗,药性大补,阳刚燥热……这是‘龟血通经丹’,里面有六头百年老龟的血,通经和络,药性阴凉清寒……” “这么珍贵?”岳不群佯装惊讶,连忙劝道:“那你该留着自己服用,增长功力,疏通经脉,美容养颜……哎呦!”小腿伤口又被拍了一巴掌。可他深知,这种超级补药绝对不是好享用的,特别是一阴一阳两种超级补药混在一起,绝对能要人命! 蓝凤凰拿起‘五宝花蜜酒’,将两颗丹药捏破后丢进酒坛,一边轻轻摇晃酒坛,加速化开丹药,一边得意道:“这可是我制作的最好的丹药……本来是准备自己服用,但药力太强,我自己怕是承受不住,而你就不一样了,你身体强韧,气血充盈,肯定能够消化药力!” 岳不群都要哭了,先天境界的身体确实远超后天境界,甚至可以说是超出寻常人数倍,乃至十数倍……可是,若被极致的药力破坏了身体内部的平衡,那也是会死的! “‘五宝花蜜酒’是以五毒之物按照五行相生相克之理配置而成,现在再加上阴阳两种丹药,那就是阴阳五行俱全,功效更上一层楼,可以改成‘七宝花蜜酒’了……啧啧,没想到我蓝凤凰刚刚登上教主之位,就为五仙教立下如此大功……”说着鼻子凑在酒坛口闻了闻,发现丹药已经融化,蓝凤凰就将酒坛口放到岳不群嘴边。他本来紧紧闭着嘴,准备说什么也不喝,但一闻到那腥臭和血腥味儿就张嘴欲呕,蓝凤凰趁机连忙猛灌了他一口。药酒入喉,味道古怪难喝至极,腥臭随着烈酒的辛辣直冲鼻腔,喉咙亦如火烧针刺,简直要人老命…… “噗……” 岳不群直接一口喷在蓝凤凰的裙子上,还难受的连连咳嗽,直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一会儿,嘴里、鼻子、喉咙里的刺激味道稍淡,他才缓过来,却发现蓝凤凰一脸寒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血红的酒水把她小腹下的裙子染了一大片,像极了…… 一时间,岳不群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强憋着,但喉咙、鼻子还是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哼哼唧唧,表情古怪至极。 “哼……”蓝凤凰见此闷哼一声,忽然出手点住他的麻穴,让他动弹不得,接着右手运起内力抚着他的下颌,使他嘴巴大张,左手斜着酒坛就往他嘴里灌药酒。 酒水不断涌入喉咙,味道更为刺激,岳不群挣扎不得,只得呵气想将酒水往外吐,但蓝凤凰每每轻轻一捏他的喉咙,就让他此举做了无用功。只呛得他眼珠外凸,脸色抽搐,鼻中溢出酒水,与嘴角洒落的酒水一齐顺着脸颊流下,形成四条鲜艳的血线。配上僵直的身形,狰狞的脸庞,犹如七窍流血而亡的尸体。 蓝凤凰忍不住扑哧一笑,美得诱*人。 只可惜岳不群无暇欣赏,酒水入腹,胃里立时翻江倒海,咕噜声不绝于耳,甚至肚皮都肉眼可见的起伏颤动。 片刻间,足足两斤的一坛酒水就已干干净净,一滴不剩。蓝凤凰满意的点头,随手将酒坛扔到墙角,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岳不群的反应。 酒水中的药力渐渐化开,岳不群只觉腹中时冷时热,难受至极,一股冰冷寒流窜入五脏六腑,汇往任脉,但任脉被封,这些寒流只得窝在中丹田膻中穴,使得他胸口一片冰凉;同时一股磅礴滚烫热流直往下沉,通过会阴穴,他的小兄弟立时擎天一柱,而热流稍稍一顿,又回流汇入背后督脉。 蓝凤凰看见他衣衫下的鼓起,不禁暗呸一声,脸色羞红,但又着紧他服药后的症状,只能目不转睛继续关注。 经脉中的两成先天紫气受到刺激,自行加快运转,竭尽炼化督脉内的热流。热流、寒流势头既猛,又近乎源源不绝,皆为大补元精气血之物。特别是热流一经先天紫气炼化,立时化作大量真气,随之运行。先天紫气受此补充,数量节节攀升,而且药力中似有刺激和催发真气运行的成分,先天紫气的运转越来越快,最后犹如脱缰野马,疯狂循环,轻易就冲开了被点住的麻穴。 不管怎么骂,推荐票、三江票先投了再说……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叫…… 岳不群下意识的想动弹,但浑身仍旧无力,挣扎两下便只能作罢。 看他这么快就能动了,蓝凤凰稍稍一惊,连忙问道:“感觉如何?”素手搭住他的脉搏,略一探查,只觉他任脉被封住后,就大为下降的内息正在飞快恢复,不禁得意道:“我就说你经得起‘鹿血益精丹’和‘龟血通经丹’的药力吧!” “现在还行……只希望等下不要出岔子!”感觉到飞速增加的真气,岳不群暗暗咋舌,难怪蓝凤凰自己不敢服用,这么凶猛磅礴的药力,二流高手根本炼化不及,在几息之内就会被冲破五脏六腑,继而七窍流血而亡,就算一流高手能够炼化药力,也经不住暴增的真气在体内疯狂奔行,十有**会真气走岔,走火入魔。唯有先天高手的强大身体、坚韧经脉能够消化药力,并承受真气疯狂运转。 眼看蓝凤凰的手离开了自己的腕脉,岳不群立时分出一部分真气从督脉流向任脉,去催逼身前任脉大穴上的金针。膻中穴内的寒流越积越多,渐渐满溢出来,顺着任脉冲击,也自发催逼着金针,可惜寒流未经炼化,不能由他控制,胡乱冲击时催逼的效果差了些。不多时,真气便将第一枚金针逼出一半,已经可以容他六七成真气通行,未免被蓝凤凰发现,他便控制着真气不再继续催逼第一枚金针,沿着任脉继续去逼第二枚……与此同时,他也觉得许多奇妙的细微药力随着酒气进入血液,遍及全身血肉,筋骨内的麻药竟被飞速溶解,虚弱无力感慢慢褪去…… 岳不群心里一震,传闻‘五宝花蜜酒’可使人百病不生、诸毒不侵,原来是真的!当然,他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保持着浑身无力的样子。 蓝凤凰见他脸色发红,稍稍出汗,只不过是气血燥热,运行加速的体征,并未有其它不良反应,便拍了拍他的脸蛋,轻松道:“怎么样,功力大增的感觉很愉悦吧,是不是对本教主感激涕零?” “是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一定会好生感谢你的……”岳不群脸上挤出几丝笑容,咬牙切齿道。暗里已经接连将四根金针逼出一半,先天紫气通达膻中穴,与磅礴寒流汇在一起。原本一阳一阴两种药力一旦在经脉里再次相遇,必然会水火不容,激烈冲撞,但他任督二脉已通,阴阳气机浑然为一,即使他尚未将刚柔并济、阴阳和合的内功至理领悟透彻,运用自如,但混元真气本就中正平和、涵韵阴阳,如今晋级为先天紫气,阴阳气机更为圆润。甫一接触寒流,先天紫气初时只稍稍一顿,下一瞬就缓缓炼化起来,并效率越来越快,片刻间就赶上了炼化热流的速度。如此一来,岳不群暗暗舒了口气,控制着真气通过膻中穴,继续催逼任脉上剩余十二个穴位上的金针。 恰在此时,岳不群腹中热流、寒流渐渐枯竭,但肠胃再次咕噜起来,声音之大比之刚刚更胜一筹。 蓝凤凰脸色一变,生怕药性再生变化,素手探向岳不群的腕脉,吓得他立时收敛真气,退出任脉,停止催逼金针。 摸着他的脉搏,蓝凤凰细细感知他体内气血变化,但却只觉他内息暴增数成,浩浩荡荡,其余一无所觉,不由皱了皱眉头。忽然,他肠胃针扎似的一阵刺痛,又是一股奇异药力从腹中涌出,飞快的冲入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所过之处皆有轻微的刺痛感,偏偏先天紫气对这药力的反应并不强烈…… 岳不群连忙叫道:“这是怎么回事?”如果这是剧毒,那他可毒入五脏,回天乏术了! 他的皮肤慢慢染上一层细密的斑点,色分五彩,青的,红的,黄的,白的,黑的都有…… 蓝凤凰初时一惊,随后脸色缓和下来,“这是‘五宝花蜜酒’中没有化解干净的五毒之毒,本来不会这么严重,只是潜伏在人体之内,长时间自然会被人体自行慢慢排出……但经过‘鹿血益精丹’和‘龟血通经丹’的猛烈药力一催,才会大大增强,立时爆发出来……放心,依你的身体气血之强,也就是疼个半天,死不了人!”说着放开了他的脉搏。 岳不群扭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淡淡的五彩斑点,看似极为诡异,但感觉上就像被蚊虫叮咬后的细微麻痒刺痛,让他稍稍放下了但心。这种情况,很像是被大量蜜蜂蜇过后,轻微的中毒、过敏反应。“你要确定啊……要是出错了,你可得立即给我服解毒药!”嘴上不放心,但暗地里再次开始以真气催逼金针。同时觉得筋骨无力感已经祛除了一小半,他有心暴起发难,只不过考虑到四肢被铁链锁住,此时挣断铁链的把握不大,也就强忍了下来。 看他已经大致无恙,蓝凤凰一低头,又见到自己小腹下裙子上的血红酒液已经干涸,变为暗红之色,显得更是难看,不由狠狠瞪了岳不群一眼,起身出了房门,娇喝道:“蓝沙……蓝沙……进去看着他,别让他突然死了!” 不一会儿,那个泼了岳不群一脸水的苗族青年再次进来,一屁股坐在床边,看着他满脸的五彩斑点,嘿嘿一笑,“教主让我看住你,要是有什么难受你就出声,不要耍花招啊!” “不敢,不敢……”岳不群笑着答应,心里暗骂:小子,等会儿看爷爷怎么收拾你! 听着隔壁房间似乎有许多脚步声,他稍稍聚气双耳,立时听清蓝凤凰的声音,正在吩咐侍女们给她拿干净衣服,还说要侍女们烧热水,她先去看望哥哥,等下回来洗澡……看来她短时间应该不会过来了,岳不群立时放下心来,加紧运气逼出金针,嘴上向青年问道:“你叫蓝鲨,鲨鱼的鲨?” “沙子的沙……”青年随口就答,明显性格直爽,无甚心机,想来是久在苗疆老家,涉世不深,还大大咧咧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武当卓一航……”岳不群立时正色道,继而带着淡淡的吹嘘口气,“我师父是冲虚道长,武当派的下任掌教,以后你来了湖北地界,报上我的名号,包你横着走也没人敢管……” 江湖有言,北尊少林,南崇武当。对于主要行走在云贵地界的五毒教来说,武当派的名声显然更大些,青年绝不会没听过。 果然,蓝沙脸色一惊,“你真是武当派的……那太极剑法你会不会,厉不厉害?” “会啊,怎么不会……”岳不群抖了抖右手被铁链锁着的宝剑,“看到了吧,这是我武当派掌门大弟子的佩剑!我师父如今已经暂代掌门处理事务,要不了两年,我就是实打实的掌门大弟子了……要是我不会太极剑法,那太极剑法将来不是要失传了?”说话之时,他已将巨阙穴的金针逼出一半,真气渗过巨阙穴,继续逼上脘穴处的金针。而膻中穴积蓄的药力寒流已被尽数炼化,各经脉的先天紫气已由全盛时的两成增长至五成。也就是说,‘五宝花蜜酒’再加上那两颗鹿血、龟血什么什么丹,竟然让他的真气凭空暴涨三成,顶的上平常一年多的苦修!换成寻常习武之人,差不多就是二十余年功力,这可让他暗暗咋舌,当然,他也清楚,这些药力炼化成的真气算不上有多精纯,还需要日复一日的淬炼,最后能够剩下一成半就不错了,而且身体中还会积累不少极为隐蔽的药物杂质、毒素,更需要长时间身体自行化解,产生的药物抗性也让下次再服用类似补气药物之时增长真气的效果变差。 蓝沙又问:“太极剑法威力真有江湖传说的那么厉害?……你上午发出的那道剑气就是太极剑法中的招数?” 岳不群继续忽悠:“那道剑气不是什么招数,就是仓促间用真气强行逼出来的……等你内功练到一定境界也能做到!……至于太极剑法,厉害当然厉害,只是难练得很,我就练得不到家,发挥不出全部威力。太极剑法讲究的是圆转如意,绵绵不绝……啥,听不懂?真笨!哎,换个说法也就是剑路不停的划圈,形成车轮一样的轨迹,将所有攻来的力道卸开……施展时需要极深厚的内力,重剑意而不重剑招,以守为攻……”随着逼出的金针越来越多,后续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他就干脆口若悬河,半真半假的不停解说太极剑法的精髓,吸引蓝沙的注意力。 蓝沙在五毒教所学勉强算得上一流武功,何时听过这样的精妙武学,即使对这深奥的武学道理半懂不懂,甚至他明知自己很可能学不会,做不到,一时间也听得眉飞色舞,激动不已。人性就是这样,对于越玄乎,越做不到的事情,往往越是憧憬,别人说的时候听得越起劲。就像是,暴发户在对穷人吹嘘怎么怎么大手花钱,什么东西都要买两个,用一个,砸一个,穷人第一次听,当时肯定目瞪口呆,羡慕不已,尽管过后会暗骂一句狗*日的土老财…… 好一会儿,岳不群已将所有金针尽数逼出半截,丹田真气立时解放出来,周天运转恢复畅通。眼看蓝沙还沉浸在自己随口改编的太极剑法理论之中,他就没有立时爆发,而是不动声色的闭住呼吸,不再吸入房间内充斥着异样花香的空气,同时运转先天紫气全力祛除筋骨内的酥软药力。因为饮了‘五宝花蜜酒’,就会百病不生、诸毒不侵,虽然在岳不群看来这诸毒不侵有相当大的水分,但‘五宝花蜜酒’的效力现在已经将他筋骨内的酥软药力祛除大半却是事实。此时再加上真气为助力,祛除速度更是快上数倍,不一会儿就祛除的差不多了。但见他皮肤表面汗水盈盈,乃是借着毛孔排汗之利,将药力快速排出体外。 忽然,岳不群口中武学理论一停,蓝沙顿时不满的望着他。他干咳两声,说道:“我说了老半天,有些口渴,你去拿些水来给我喝!” “好啊……”蓝沙立马起身到桌子上拿了茶壶,嫌麻烦也没取茶杯,直接过来将茶壶嘴儿伸到他唇边。 岳不群伸嘴吸了满满一口茶水,喉咙涌动似要下咽,但却悄然运足真气,忽的对着蓝沙廉泉、肩井、巨阙、神阙四个大穴接连一吐。四股饱含真气的茶水似箭矢般瞬间射中蓝沙的穴位,将其定在原地,口不能言! 求票……求推荐票、三江票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污了我的眼睛 看着蓝沙不可置信的眼神,岳不群满意一笑,双手运足内劲,大力鹰爪功使出,指上紫芒闪烁,抓住锁着手腕的铁链狠狠一握。未有丝毫声响发出,等他张开手掌之时,小指粗的铁链已经裂成数截。 见此,蓝沙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而岳不群迅速而轻巧的直起身子,对锁着双脚及宝剑的铁链故技重施,解开束缚,接着将身前大穴处的金针飞快的一一拔出,收入腰带。如此还不算完,从床上下来,他又伸手一搭剑柄,未有丝毫剑吟,宝剑已经出鞘,并紫芒灼灼,锋锐逼人,分明灌足了内劲。手腕翻卷,剑刃闪电般对着四肢腕部的铁锁扣接连一划,无声无息中铁扣断裂松开。双脚的铁扣本就处在地板上,但他还左手连挥,将双手的掉下的铁扣接在手中,轻轻放在床上,务求一丝动静也无…… 紫芒一敛,宝剑又无声无息入了鞘。他顺手将蓝沙手中的茶壶拿下,也放在床上,才转身看向蓝沙,低声道:“小子……敢泼我一脸水,你想怎么死?” 蓝沙眼神一愣,看他眼神不善,接着就欲开口,只苦于口不能言,急得眼珠乱转,但岳不群知道他的意思,冷笑道:“你是想说,我先把你一巴掌拍进河里,你后来才泼我一脸水,大家扯平了?……狗屁!他*妈*的,世上哪个敢泼老子一脸水?任我行都不敢,你算哪根葱?”他一脸五彩斑点,牛气冲冲的放大话时不仅全无英雄豪情,反倒极为滑稽,但蓝沙刚刚看见他无声无息的轻轻一握就抓断了铁链,现在心底惧怕未消,如何还生的出笑意。 岳不群冷哼一声,伸手轻易卸掉蓝沙的下巴,并指在他身上连点数下,抓住他肩头一提一转,就将他轻飘飘的放在床上,嘀咕道:“两个时辰,只要你挺过去还没死,我就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蓝沙开始还不明白,但下一刻便觉身前穴道阻塞,气血运行半通不通,经脉受气血冲击,开始渐渐扭曲痉挛,每一次心脏搏动,气血喷涌,经脉就猛地一阵巨痛,乃至五脏六腑都受到波及,开始抽搐胀痛。 看了看他满脸痛苦,肌肉扭曲,额头冷汗肉眼可见的渗出,却又叫不出声的样子,岳不群对于自己封穴断脉的手法暗暗满意,转身从窗户飘身而出…… 蓝凤凰去楼上房间看过自己的哥哥,但哥哥如今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一天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即使醒过来的两三个时辰也是迷迷糊糊,不在状态。她感觉得到,哥哥的生命已经渐渐走到尽头。 问过照料哥哥的穆柯长老,得知如果哥哥的病情不再恶化,还能坚持两三个月,否则病情再次恶化,恐怕很难坚持一个半月…… 她的心情立时差了不少,也就没兴趣再去查看岳不群的状况。眼看傍晚临近,就吩咐侍女们将烧好的热水送进她房间里的浴桶,准备沐浴。 花瓣沉浮,热气蒸腾,芬芳四溢,蓝凤凰斜倚着浴桶,闭目凝思,眉头忧色缭绕。不知怎么的,她就想到了岳不群,一想到他满脸五彩斑点的样子就想笑,这才忽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姓名,等下就去问一下,量他也不敢不老实交代…… 好一会儿,她感觉热水渐渐有些凉了,就对着门外候着的侍女呼道:“来人呐……再加些热水来!” 又过了片刻,既没人应答,也没人推门进来,她就再次呼了一声,仍不见有人回答,才隐隐发觉不对,连忙出了浴桶,正要穿衣服,却不防脖子一凉,一截雪亮的剑刃出现在她眼底。 将少女前凸后翘、白润无暇的清新身材一览无余,岳不群不禁暗暗喝了声彩,身下某处一热,无声无息的鼓了起来。当然,他并没有立刻化身狼人扑上去,这点定力他还是有的。毕竟,他的一众妻妾里,除了梅娘年纪稍长,与他成就好事时已是二十多岁的成熟女子,其余宁中则、周氏姐妹花成亲入门时也都是十六七、十七八岁的青涩小姑娘,就连与王艳霞发生那次露水情缘之时,王艳霞也不过刚满十七……所以,少女的美妙对他来说那是相当了然于心,再次见到也就没那么激动了。 但是,就这么被人肆无忌惮的欣赏,即使蓝凤凰身为苗家儿女,一向大大方方,也实在羞耻的不行,耳根发热,刚有动弹之兆,却不料剑刃上透出丝丝凉气,瞬间侵入她的奇经八脉,让她浑身如遭山压,举起一根手指都难以如愿。 “啧啧……蓝教主这是在诱*人犯罪么?”岳不群说着,伸指在她身前的神藏、乳根、神阙、石门四个大穴接连一点。特别是乳根穴,那小山峰滑嫩的触感让他心里一荡,放在鼻尖闻了闻,摇头晃脑道:“可惜没有**……差了最关键的一丝神韵!” “卑鄙小人……你想怎么样?”在看到剑刃的那一刻,蓝凤凰就知道自己是被谁制住了,此时先被他看个精光,再被出手上下轻薄,更让她满脸通红,羞愤欲狂。 “我想怎么样……哼哼!”岳不群脸色冰冷,“本大爷从来都没载过这么狠的跟头……你放心,我会一个一个杀光这个船上的人,最后才轮到你!” “你……”蓝凤凰情急,“我也没把你怎么样,用得着这么狠?” 岳不群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就在她以为自己要遭毒手之时,忽觉身体一凉,似有劲风吹过,一晃眼竟然从角落的浴桶旁来到了房间中央的桌子前,而她却丝毫未感到脚下摩擦拖沓,不禁暗暗惊骇对方的轻功之高,对劲力的拿捏之妙。 岳不群施施然落座,一边自顾自的斟茶饮用,一边继续欣赏靓丽的风景,“你得庆幸你没把我怎么样,否则但要我擦破一点儿皮,我不仅杀光你们这一船人,还要派人去苗疆杀人放火,女干*银*掳*掠,抓了男的阉了当奴隶,女的卖进窑子……嗯,要是实在抓不干净,最后就传播瘟疫,让苗人都死*光*光……” 一见他随随便便就说出这等狠话,蓝凤凰更为气结,在她的世界观里,好女儿家就该大大方方,敢爱敢恨,好男儿也该心胸宽广,义薄云天,英雄豪爽,绝不该是面前之人这般狭隘龌龊、狠厉冷酷! 这想法若被岳不群知道,估计都得笑喷了……这也是五毒教和百药门南北相称,五毒教用毒手段明明更为诡秘难察,胜于百药门,但五毒教尽是苗人,个性直爽,心计远不如百药门的汉人,名声反输与百药门半筹的原因。 好一会儿,眼看蓝凤凰一直任杀任刮的沉默着,岳不群转了转眼珠,忽然道:“你们堂堂五毒教,自吹医术毒术天下无双,怎么还带着个昏昏沉沉的病秧子……”说着宝剑竖在眼前,手指敲了敲剑身,但见一边雪亮的剑刃染着一溜刺目的鲜血,“你得感谢本大爷心好,轻轻一剑就帮他解脱了……哦,还有那个矮冬瓜,敢在本大爷面前叽叽歪歪……” “你说什么……我杀了你!”蓝凤凰眼睛一红,泪水隐隐,暴喝不止,“是汉子就放开姑奶奶,我们公平决斗……” 岳不群再次回味似的上上下下扫视她,哑然失笑:“不用决斗了,你连我一招都接不了……”说着暧昧的看向床榻,“当然,你想要换个方式决斗,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忽的想起什么,伸手摸索着腰带。 纵然在暴怒之中,蓝凤凰还是不禁吓了一跳,尖叫道:“你想干什么?” “大惊小怪……”岳不群掏了掏耳朵,不满的在她翘臀上拍了一巴掌,享受了一下惊人的弹性,将十余枚金针放在她眼前,“有人喜欢火烧藤甲兵,有人喜欢滴*蜡……我知道,你喜欢这个调调,想扎哪里?……是上面?”金针在她胸前比划比划,“是下面?”金针的冰冷和手指的火热两种截然相反的触感在她小腹上流连着,“还是后面?”金针轻轻一点,臀尖立时传来一丝刺痛…… “啊……”蓝凤凰尖叫一声,又羞又怒,“你杀了我吧!”,到底是小女孩儿,眼泪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啧啧……哎呀呀,我这个人就是心软,最见不得女人哭……”岳不群一脸心疼之色,实则心里暗笑,你敢伤我的身,我就伤你的心,等下有的你哭。表面上却是犹豫了一下,并指点在蓝凤凰膻中穴一动不动…… 蓝凤凰只觉心口稍稍一热,一股柔韧至极的气流徘徊不去,附在心脉四周,自行循环运转,却又对她的气血运行毫无干扰,不由大为讶然,不知对方要干什么。 岳不群感觉输入的真气差不多了,就解开她的穴道,当然,其中免不了再次吃点豆腐,“好了……你暂时自由了……”还不待蓝凤凰高兴,他又接着道:“不过,我的真气已经制住了你的心脉,要是没有我每隔两个时辰就为你梳理引导一次,那些真气就会爆发,你便立时心脉破碎而亡……当然,你也可以尝试着自行化解,只不过,我的真气一旦被异种真气触动,就会立时展开反击,至于你的心脉遭到波及会不会破碎,那我就不敢肯定了!” 蓝凤凰立时明白,他这是想要控制自己,但此时顾不得这么多,她第一反应就是先去穿上衣服。 却不防岳不群忽然又拉住她,在她疑惑的眼神中,岳不群出手如电,又点住她的麻穴,随即指缝间金芒闪闪,在她胸*前*徘徊,手指重重幻影此起彼伏,须臾又骤然消逝,还顺手解开麻穴。 蓝凤凰一低头,就见胸前*山峰*沟*壑间多了三竖行细密血点儿纹成的毫蝇小篆,长不俞寸,精致异常,左右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中间是:祝蓝凤凰教主风韵永存…… 直到此时,蓝凤凰才感到隐隐的针扎刺痛,转头大怒道:“你……” 啪……岳不群一巴掌拍在她臀*峰上,将她打了一个趔趄,呵斥道:“还不快去穿衣服……苗女就是苗女,既无礼仪,更无羞耻,平白污了我的眼睛!”心里默数所扎的针数,似乎有两三百针,可算把金针封穴的场子找回来了。 蓝凤凰气得简直要跳起来,但穿衣服要紧,也就暂时强忍着,心道等下再给他好看…… 美女脱*衣*服固然诱*人,但穿衣服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岳不群心里暗暗下了定论,忽然一动身…… 下月一号上架,求推荐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狗血剧 蓝凤凰穿好衣服,一转身就见到岳不群消失了,无声无息就像来时一样全无征兆,心下讶异的同时更多了一方寒意,只觉自己时时刻刻都处在对方的眼皮底下,但自己又根本察觉不到对方丝毫……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暂时自由了,她连忙从床头枕头边取出自己梳妆盒,将一串串珍珠玛瑙或是挂在脖子上,或是带在手腕,或是坠在衣扣、裙边,金钗银钗按顺序插入发髻。并不全是爱美,这些东西都是她的使毒“装备”,当然,还有梳妆盒底的四五个寸许大的小玉瓶,也被她依此收入怀中和衣袖内,最后掀开枕边的红绸,里面爬出一条纤细的青蛇及七八个蜘蛛、蜈蚣、蝎子,尽数从她手腕上钻进衣服里。 一奔出房门,她见到过道里空无一人,平日往来伺候的下属们皆没了踪影,并非预料中那般被岳不群点了穴道定在过道,便不禁心下冰凉,可别都被杀了……到了船侧栏杆,她才发现,栏杆上每隔六七尺就绑着一根绳子垂到船外,下面头下脚上的吊着一个个五毒教下属,男女都有,所有人的脸面离着河水波浪仅有三四寸,每当大点儿的浪头打过,都会冲他们一脸水,偏偏他们既不能动,也不能言,只得干受着。但她现在正担心哥哥的真实情况,没时间一一解救他们,便直往楼上而去,一进哥哥房间,只见穆柯矮矮胖胖的身形被定在桌子旁,不由稍稍松了口气。接着连忙向着哥哥的床铺而去,却没见到穆柯的眼珠正在滴溜溜使眼色。 “哥哥……”一见床榻上的情况,蓝凤凰心脏一滞,惨呼一声,眼泪潺潺而出。却是床榻上一个青年脸色依旧紫青,看不出什么,但嘴角溢血,脖子及下颌边血红一溜,被子都染红了一大片…… “哥哥……呜呜……”蓝凤凰扑到青年的被子上大哭大号,又推又搡,却全然不见青年有何动静。她背后的矮冬瓜见此情景,不断的翻着白眼,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但随即嘴角抽搐,额头冷汗越来越多,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好半响,青年身子微微动了动,但蓝凤凰哭得投入,完全没发现。 “呃……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啦!”青年迷迷糊糊的嘟囔着。 这次蓝凤凰倒是听见了,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缓缓睁开眼睛的哥哥。 青年看清了蓝凤凰的面容,一脸郁闷的说道:“妹子,果然是你吵吵闹闹……反正每次都是你……要安安稳稳睡个觉怎么就这么难呢?” 蓝凤凰一脸茫然,愣愣的伸手去摸哥哥的呼吸,完了又摸脸蛋,呼吸和体温都正常,立时破涕为笑,“哥哥你没死……” 青年更郁闷,“怎么着,教主的位子才刚刚传给你,你就盼着我死?” 蓝凤凰推开哥哥的脸颊,露出他脖子上的暗红血迹,手指一抹,半干涸的血液一花,但下面的皮肤平滑异常,根本丝毫伤口也无…… “乌*龟*王*八*蛋……姑奶奶要剁了你!”她气得跳起来,使劲跺着木地板,大喊大叫。青年适时捂住耳朵,一副忍受不了的样子。 “啧啧……苗女就是苗女,无礼……无耻……还粗鲁!”不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岳不群悠哉悠哉的进来,“哎呀呀……久违的狗血剧啊,真让人感动!”说着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捏着下巴嘀咕道:“看我这导演功力,去奥斯卡拿个小金人儿那是绰绰有余!” 蓝凤凰呼的疯狂冲过来,岳不群剑鞘一指,就点住了她的肩井穴,任她气得脸颊鼓鼓,眼中喷火,可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大骂道:“姑奶奶一定要杀了你……” “行了……妹子!”青年晃晃悠悠的起身,拿被子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迹,又看了看岳不群和穆柯,不由摇头叹气。坐下后,一脸虚弱的对岳不群道:“若是小妹开罪了阁下,还请暂且恕罪,先解开穆柯长老的穴道,容在下稍后赔罪!”看他这驾轻就熟的样子,很明显不是第一次给蓝凤凰擦*屁*股。 “也好……”岳不群刚刚已在他们身上做过手段,不怕他们反悔,便剑鞘一搭矮冬瓜的肩膀,给他解了麻穴。 穆柯刚一自由,便忙不迭的翘起左腿,嘴里死死冷气直冒,似乎痛得不行,撸*起裤管,但见他小腿上有一三寸长的剑痕,血肉翻卷,偏偏无甚鲜血流出,想来是被高明的手法点穴封住了伤口附近的血脉。他仔细瞅了瞅伤口,虽然不见有什么污渍,但小心起见,他还是将腰间悬着的小葫芦取下,倒出药酒冲洗伤口,一边痛得龇牙咧嘴,惊呼不止,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往伤口上撒上黑乎乎的药粉。看着药粉在残余酒液的溶解下化为黑乎乎的药膏,紧紧封住伤口,他才大大松了口气,抬头对着众人干笑两声,举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简直憨态可掬。 看到这极品一幕,青年固然脸色发黑,蓝凤凰同样直翻白眼,倒是岳不群若有所思,心下灵光一闪。 岳不群只想取些血涂在蓝凤凰哥哥的脖子上、被子上,并不想杀了这矮冬瓜,所以下手极有分寸,那伤口并不深,最多会流不少的血,但绝不致命,而且以他的先天真气和点穴手法,止血效果不可谓不好。之所以不直接放青年自己的血,却是岳不群看出他病入膏肓,寿命将尽,生怕一折腾就死翘翘了。 干咳两声,岳不群指着自己一脸五彩斑点,道:“蓝凤凰无缘无故对我下毒,又灌我喝毒酒,现在我这毒还没解呢……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我把你们杀光,要么你们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一听这话,蓝凤凰又气得眼珠子凸起来,“我是把你毒倒了,可你也耍了我好大一通,你喝了我的宝酒,占了我的便宜,还倒打一耙!” 既然占了绝对上风,岳不群也就不慌不忙,“你对我下毒,又封我经脉,我只不过骗了骗你,没杀你已经是我宽宏大量,不拘小节……但是,什么喝宝酒、占便宜那是绝无仅有的事,你要有证据就拿出来看看……”说着一脸玩味的看着蓝凤凰,只看得她又羞又气,脸色怒红,只觉胸前的针扎之痛又隐隐发作,可偏偏一时间难以启齿。而岳不群接着道:“可我有证据啊,我这一脸毒斑可是做不得假,说明那酒就是毒酒……你们要是不快点给个交代,我这可要动手了!”手中宝剑抽出一半,雪亮的剑刃映得矮冬瓜脸上一寒,他脖子下意识一缩,眼神就闪烁起来。岳不群看在眼里,心下更有把握。 眼看对方露出了勒索之意,病怏怏的青年低头沉吟片刻,便道:“舍妹胡乱下毒确是不对在先,不知阁下要何种赔偿才肯消气?” “那倒要看你五毒教有什么能够让在下看得上眼的?”岳不群眼神不经意间瞟过矮冬瓜,其实心里已经选好了目标,但在暴露之前,能够再讨些宝物,也是多多益善嘛。 青年扫了一眼对方手中抽出一半的宝剑,剑身盈如秋水,锋锐慑人,可谓世间罕有之物,任何武林中人得之都会倚为至宝。低头暗忖,五毒教家业不小,但能够入对方之眼的宝物恐怕甚少,原本‘五宝花蜜酒’是最佳选择,可惜小妹任性惯了,随便就把宝酒给对方喝,还被对方反咬为毒酒,这可难办了……刚一抬头,却见岳不群眼神暧昧的盯着蓝凤凰,而蓝凤凰在岳不群饱含攻击力的眼神下节节败退,不仅不敢对视,而且脸蛋耳根都羞红了…… 心里忽然一动,青年就慢吞吞的从手腕上取下一串手链,二十余颗花生米大的乳白珠子,似佛珠式样刻满细密花纹,其中一颗龙眼大的纯青色珠子格外显眼。他对着岳不群说道:“这串手链上的象牙珠子不值什么,但这颗纯青夜明珠乃是我五仙教的至宝,向来随教主贴身收藏,传说乃是数百年前的先辈们偶然得到的特殊夜明珠,又经数代人以珍惜药物秘密培制,才化为纯青之色……它平常并不发光,只在接触到毒药之时才发出光芒,光芒越亮,就证明毒性越大!”说着他就将那纯青珠子往岳不群的手背上一放,一接触岳不群手背上的五彩斑点,黯淡的珠子就立时亮起微微青光,映得岳不群手背都有些淡青。他又继续道:“当然,只此一点也算不了什么,它之所以称为至宝,乃是无论你身中何毒,只要将珠子含在嘴里,将浸过珠子的唾液咽下,都能暂时压制住毒性蔓延,如果不是极强的毒性,短时间就能化解几分……”其实他这是谨慎的说法,在先辈们的传闻中,直接说成含着珠子就诸毒不侵、无毒不解。 眼看岳不群眉头一挑,似是饶有兴趣,青年无视了蓝凤凰快要翻出来的眼珠,直接将手链套在岳不群手腕上。 “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我就暂且饶你们一次……”有这个意外收获,岳不群颇为满意,当然,他盯上的目标那是绝不会放过。“嗯,对了……你妹妹弄丢了我的小舟,那我这两天就住在你们船上,你们可要给我……”在滔滔不绝,提了一大堆衣食住行等等方面的要求之后,岳不群才停了下来。 青年松了口气,连忙道:“好说,好说,一应招待比照教主……”岳不群满意一笑,便以剑鞘解开蓝凤凰的穴道。 蓝凤凰甫一能动,就要跟哥哥吵闹,却被青年狠狠一眼瞪了回去,只得眼神不善的看着岳不群。 岳不群另有打算,毫不在意她的意见,忽然对青年说道:“为了避免我们再次发生误会,除了你,其余人都已被我用独门手法点了死穴,没有我亲自解穴,他们在十天之后就会经穴溃烂而死!……当然,要是大家相安无事,我离开前就给他们解穴!”说着施施然迈步而出,心里暗暗奸笑:‘三尸脑神丹’,马上本教主也有了……至于点死穴,是他效仿不戒和尚制住田伯光的方法。此法古已有之,只是对施展之人的内功要求极高,使用时不仅颇为耗费真气,而且要控制精确,否则死穴性命攸关,稍有差池,就把人一指点死了。 看了看岳不群的背影,蓝凤凰三人面面相觑。随即矮冬瓜急忙扒开自己的衣襟,只见胸口玉堂穴、膻中穴、中庭穴一连三个任脉大穴上都有一个指尖大小的赤红印记,用手稍稍一摸,肌肤无恙,但内里经穴却微微一跳…… 矮冬瓜立时哭丧着脸,埋怨道:“凤凰儿,你在哪里惹的硬茬子,可害死我老头子了!” 下月一号上架,求推荐啊…… 第一百四十章 自宫即可 黑木崖成德堂,东方不败处理完教务,心思沉沉的回了后院教主寝居。这几天,经过一连番人事调整、提拔后进、册封任盈盈为圣姑等等手段,他已然完全坐稳了教主之位,令行禁止,无有不从。但是,当真到了这一步,他反而觉得颇为无趣,对于日日不竭的教务开始生出些许厌恶感。他很难想象,自己之前十年如一日的苦心谋划篡夺教主之位的日子是怎么乐在其中的……唯一让他痴迷不改的是,在葵花宝典上的修为依然一日千里,进步神速。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登临武林之巅! 或许在自宫之时有过些许犹豫,但在如今,他只觉自己的心境与葵花宝典所述的武学至理愈发契合,再也无有丝毫悔恨,恰似古语所云,“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绝世武功固然不少,但罕有人能够将之练至天下无双的程度,就如少林武当,坐拥易筋经和太极拳剑,但历代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大多数只不过是一流巅峰高手,似如今少林方正老和尚这样的绝顶人物,在少林历代方丈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 东方不败的武功本就偏向**捷诡异一类,与葵花宝典的要义可谓不谋而合。在他心里,葵花宝典即为千里马,而他自己正是伯乐,而且是最为“一见倾心”的千里马与伯乐。即使任我行狠得下心自宫修炼葵花宝典,但因一直以来雄浑霸道的武功路数与葵花宝典截然不同,任我行最多只能发挥出葵花宝典的七八分威力。而他东方不败不同,因为一直被任我行的浑厚功力压制,他的武功路数便有意无意的向着迅捷诡异发展,如今获得葵花宝典的诡异速度,更是如虎添翼,一身武功威力呈几何倍数的增长。 “教主,几位夫人在外求见……”近卫进来禀报道,所谓夫人,其实就是东方不败以前的几个小妾。 “不见……”东方不败皱着眉,心下不悦,“让她们滚回去……” 近卫正要退下,却不防又一个近卫进来,“教主,齐长老有事求见!” 东方不败也想说不见,但心里清楚,齐丛精明干练,颇有眼色,绝不会无故前来骚扰,因而颔首道:“让齐长老进来吧!” 两个近卫一同退出,对于自家教主不见老婆却见下属的举动,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教主大事为重,而且男人嘛,地位不同了,喜新厌旧也是正常,很可能想要换一批妻妾了…… 齐丛进来行礼之后,就直奔主题,“教主,之前任教主召集各路人马汇聚黑木崖,乃是为了攻打嵩山少林寺,夺取易筋经,如今教中无甚大事……是不是让众坛主、香主及左道高手高手服了教主的‘三尸脑神丹’,就各回驻地?” 东方不败目光闪烁,忽然冷哼道:“易筋经……任我行都敢抢,我东方不败为何不敢?抢了……” “抢易筋经?”齐丛心里权衡利弊,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脸上却一副为教主、为神教考虑的样子,迟疑道:“可咱们把握并不大……” 东方不败当然知道,少林千年古刹,势力雄厚,不可轻辱。只不过,他修炼葵花宝典后速度之快,足以让他从任何险境全身而退,如此何不尽力一试?至于手下坛主、香主们死伤多少,能否有命再回黑木崖?东方不败心底并不在乎,只要‘三尸脑神丹’在手,江湖上的黑*道、左道高手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齐丛本就不想阻止,此时就顺坡下驴,不再相劝。眼珠一转,低声建议道:“不妨让那些人打头阵?” 东方不败明白他是想借机彻底铲除残余的任我行亲信,当下道:“些许小事,你们看着办即可……”东方不败已经让黄钟公四人将任我行秘密关押到了西湖牢底,本来不太在乎剩余的任我行亲信,但那些人到底是个祸患,处理了也好。 齐丛立时会意,正要告辞退下,东方不败又问:“五岳剑派是何反应?岳不群、左冷禅在干什么?” 齐丛心里一梗,但也不敢迟疑,如实答道:“据探子所报,左冷禅见任教主集结人马,害怕是冲着他嵩山派而去,已经通信五岳各派,预备随时联合……岳不群自从当上了全真教主之后,向来坐镇华山,深居浅出,日日苦练武功,还不忘指挥麾下扩张,看来野心甚大,近些日子又在思过崖闭关苦修,也不知出关了没有……” 挥手让齐丛退下,东方不败皱眉不语,许久后喃喃自语:“总觉得那个黑衣剑客的剑术身法之神韵似曾相识,难道是他?” 江湖不是官府,不需要太多的证据,精明的高手往往更相信自己冥冥有感的直觉! 灯火通明,热气腾腾。 “快,再来一瓢……” “嗯,左臂用点力……” 岳不群背倚浴桶,闭目享受,双臂搭在桶边,两个苗家侍女正在给他按摩胳膊。蓝沙一脸憋屈,正左手提着水桶,右手拿着水瓢不断的往他身上或浴桶里浇热水。 用岳不群的话来说,你不是喜欢拿水泼我么,就让你泼个够…… 另一边的桌子旁,蓝凤凰气鼓鼓的看着这一幕,那浴桶是她的,侍女是她的,就连这房间也是她的…… 岳不群悠哉道:“蓝大教主,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别……我在沐浴,你就不能回避一下!” 蓝凤凰更气,“你还知道男女有别?那你之前……哼!”一想到当时自己一*丝*不*挂的窘境,蓝凤凰就没脸说下去了。 蓝沙犹豫半响,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叫卓一航,武当大弟子,会太极剑法?” 还不等岳不群回答,蓝凤凰就气笑了,“傻小子,武当派哪来的大弟子,他哄你呢!” 几个时辰过去,岳不群身上的五彩斑点都消了。听到蓝沙所问,他眼睛也不睁,回手就指着自己的脸说道:“这么帅的脸,全江湖能有几人拥有?你现在看仔细了,回头找人打听打听,凭你们五毒教的路子,想要知道我的身份不难……” 蓝沙表情一滞,蓝凤凰无语问苍天。 “洗好了,拿衣服来……要绸缎啊!”岳不群说着就要站起,蓝沙如蒙大赦,提着桶溜之大吉。蓝凤凰本想别过脸去,但忽然想到自己被他看光了,现在怎么也该看回来,就定定的望着他从浴桶出来,脸色不知不觉就红透了。 自从华山发达之后,岳不群偶尔也会享受一番妻妾、侍女们伺候着沐浴、穿衣之类,早就**惯了,也不在乎多一双眼睛瞧着。施施然在侍女的服侍下擦干水渍,穿上里衣,然后直接走向温软的绣床,一下扑了上去,吩咐侍女道:“给捏捏腿,揉揉背……” 蓝凤凰忽然反应过来,一下冲过去,抓住他胳膊往外拉,“这是本教主的床,你给我滚下来!” 岳不群胳膊用力一勾,就把她也带趴到床上,“我又不胖,占不了整个床,一人一半不是挺好?” 蓝凤凰气得一拍被子,起身就要开口骂,忽听岳不群惊呼一声,从枕头边捏起一条三寸长的小青蛇…… 她以为岳不群怕了,正要得意的嘲讽两句,把他吓跑。没想到岳不群抓着小蛇放在眼前看来看去,还自言自语的嘀咕着:“这是活生生的人与自然啊……”说着还把小蛇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感慨道:“真是久违的小可爱啊!”在这个年代,正经人极少养宠物,只有纨绔子弟才会养鸟遛狗,更何况养蛇、蝎、蜘蛛、老鼠之类的人,往往为人所厌,但对于后世见惯了某些人天天给宠物洗澡、大美女拎个小白鼠逛街的岳不群来说,养些蛇啊蝎子当宠物并非不能接受,特别是外形小巧玲珑的,一律归属于可爱一类。 蓝凤凰终于崩溃了,一言不发就出了房门,上楼去向哥哥诉苦。 又享受了一会儿两个侍女的按摩,岳不群就挥手让她们退出去,躺在香喷喷的绣床上,脑中却思索着葵花宝典的武学至理。 相比于辟邪剑谱之中,林远图有意忽略逆转阴阳、化男为女之道,转而专注于苦修阴诡内力及剑术,葵花宝典可是极为详尽的论述了逆转阴阳之理,对岳不群大有启发,甚至隐隐明白了为何葵花宝典只要自宫练气,就能够让人武功大进并拥有极其变*态的速度。若非自宫之举甚为艰难,不为大众所取,葵花宝典绝对属于直通武道的正派绝学! 道经有云,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人体之气,无形中自有阴阳平衡,只不过男子阳气外现,真阴内藏,为阳中含阴;女子阴气外现,真阳内藏,为阴中含阳。男子真阴、女子真阳皆关乎性命根本,一旦有失,立即身亡。 世人练气,不论何种功法,男子从自身容易调动的阳气入手,女子从自身容易调动的阴气入手,再以心法配合五脏六腑精气调和阴阳,化纳五行,苦苦修成各种属性的真气,而内功未曾练到极高境界,和合阴阳之前,男子无法自如调动自身真阴,女子亦无法自如调动自身真阳。 相对而言,既然男子的阳气旺盛外现,生生不息,势必量大而松散,质量不算高,若要阴阳平衡,则内藏的真阴就得稀少而精纯,质量远胜于阳气。特别是习武练气之男子,内功越深,真气越强,则内藏的真阴就越多越精纯,似功力深厚的一流巅峰高手,其真阴质量足以比得上先天真气的精纯度! 如此一来,内功有成的男子若是能够调动自身真阴,转而将真阴之气练入真气,即可大幅度提升真气质量,内功修炼亦当事半功倍,功力突飞猛进! 但是,男子在内功未曾达到阴阳和合之境时,在阳气的干扰和封锁之下,几乎无法感触及调动自身深藏不露的真阴之气,又如何将真阴之气练入自身真气? 当然,世上人才辈出,终有人以别出心裁之法解放自身的部分真阴,如何施为?简单……自宫即可! 一百四十一章 唇印留痕 男子自宫之后,阴阳混乱,自身阳气会淡薄溃散一部分,而且此后没了阳*根为依附核心,阳气随生随逝,松散异常,再也不能牢牢压制封锁真阴,与之相应的,自宫时深藏的真阴之气也会松懈逸散一部分,若及时以葵花宝典的精妙心法将这些逸散的真阴之气纳入自身真气,立时可以大大提升真气的质量,此后再依心法日日精修,月月苦练,炼化不断外泄的精纯真阴之气,即可迅速将真气转化为葵花宝典的阴诡真气,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胜于原本的真气。 在这一过程中,身体会因葵花宝典心法的引导产生某种玄妙变化,再配合阴诡真气,即可身轻如羽,速度暴增,一旦出手,倏忽而来,倏忽而去,缥缈无定,外人看来似乎诡异非常,不过是速度太快的错觉。 林远图所述的辟邪剑谱练气篇就止步于此,继而转为如同平常内功一般追求如何更快的积累真气,以及如何配合剑法发挥出最大威力,但葵花宝典却在之后更为深入,逐步触及更本质的阴阳造化…… 待得阴诡真气的数量和质量达到一定程度(深入先天境界)之后,便可开始主动修善身体,进一步加深身体的玄妙变化,渐渐向着女子的身体靠拢,甚至饮食清淡,服用一些特殊的阴凉药物加速这一变化。 在岳不群看来,似乎就是在身体大平衡之下,逆转身体阴阳之气的状态,以阴气逐渐压制阳气,人为的将阳气压缩封锁为类似‘真阳’的状态,并利用药物中蕴含的雌*性*激素,使身体特征发生改变。如此内外相合,尽可能的化为女子。 而男女身体差别如何之大,人体本质更精微奥妙之极,绝非如此简单就能彻底转化成功,但只要小心维持阴阳之气的大体平衡,就不会有性命之危,而转化过程中,人体更深层次的奥秘就会逐次一一浮现,特别是一些寻常人隐而不显的经脉、穴窍…… 不错……就是隐藏的经脉穴络!……而且这些隐藏的经脉穴络因人而异,大多昙花一现,稍纵即逝! 若能及时将这些隐藏的经脉穴络一一开发利用起来,大肆解放其中的人体潜能,不仅可以使功力勇猛精进,速度愈发快捷无伦,还能形成更为玄妙的真气循环系统,【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效率都可大大提升! 当然,人体奥秘何其精微复杂,即使葵花宝典的原创者功参造化,也不能详尽叙述,只是大致指明方向,许多地方仅属其个人臆测,不足为凭,唯有修炼者尽心参悟阴阳,天人感应,时时契合天地阴阳之变化大势才能有望大成! 就算如此,岳不群也对创出葵花宝典的那个太监佩服之极,其中许多人体阴阳奥秘的叙述对他助益颇大。 虽然他自己不能依此修炼,但是,一想到某些算计他就偷偷直乐,“辟邪剑谱?……三尸脑神丹?” 夜尽天明,朝阳和煦。 隔壁房间,蓝凤凰一觉醒来,就发现脸上不太对,拿手一抹,却见手上多了一条小青蛇。坐起来睁大眼睛一看,不正是昨晚岳不群把玩过的那条,只可惜已经死去多时啦! 这可是本教主养了五六年的心肝宝贝儿啊……蓝凤凰心中哀嚎,他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她忽然发现,外面太安静了----平日这个时辰,诸多侍女都该起床做饭,往来打扫。而且,她自己每日都是天亮不久即醒,怎么今日睡过了这么久,莫不是被点了昏睡穴? 掀开被子下床,她又感觉胸前一痛,低头一看,里衣外露出一截金针,轻轻掀开衣衫,只见两座山峰的沟*壑*间三行小字依然存在,而上端多了一个核桃大的椭圆红印,格外醒目,中间颤颤巍巍挂着一枚金针,刺入极浅,似乎触之即落! 蓝凤凰气得脸色发青,正要发怒大喊,忽然想起那红印颇为怪异,就像……就像嘴唇的印子! 一时间她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渐渐的耳根都羞红了,说不出的怪异。 好一会儿,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注入在自己膻中穴附近的真气都消失…… 日近正午,蓝凤凰与哥哥相对而坐,再次看了看门口一脸羞愧的属下,不由面面相觑。昨夜岳不群将所有人的死穴都解开了,却又点了昏睡穴,然后抓走了穆柯长老,五毒教众人连他们在哪里上的岸都不知道,更谈何追赶? 况且,一想到对方的武功之高,蓝凤凰明白就算追也无法追得上,一时间既气愤,又失落,最后对着下属们严令:“把他的相貌画下来,多派人手打探,一定要弄清楚他是谁!” “咳咳……”哥哥看了看妹子的复杂神情,心下有数,跟着吩咐道:“先从使剑的大门大派年轻高手查起……” 此时,岳不群已经带着穆柯一路从常山就近往山西而去。本来矮冬瓜是想磨磨蹭蹭,但岳不群不仅没解开他胸前任脉的玉堂穴、膻中穴、中庭穴这三个死穴,而且又在他背后督脉上点了大椎、命门两穴,然后道:“本来我是想带着蓝凤凰他们兄妹,大家一起其乐融融,但念及蓝凤凰他哥重病在身,不便远行,只得作罢……你要是不愿跟上,那就回去吧,我自己走了……”。 任督二脉皆被制住了死穴,若不能尽快解开,就会损伤身体元气,折损寿命,十天后更会经穴腐烂而亡,又听岳不群话语中隐隐以蓝凤凰兄妹要挟,穆柯再也不敢怠慢,只能乖乖跟上。 到了山西境内,岳不群就与人对上接头暗号,带着穆柯沿路享受最高待遇,偶尔还会视察一番麾下据点的发展成果。这让穆柯大吃一惊,对方的势力竟然庞大若斯,仅仅在山西的各处分部就人手无数,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触角遍及方方面面…… 不过,从秘密渠道传来的消息:东方不败有意攻打少林,让岳不群毅然结束了悠哉之旅,带着穆柯急急忙忙回了华山,与封不平等人商议,如何利用魔教与少林之战为己方谋取最大利益。 直到此时,穆柯才了解了岳不群的真实身份,震惊之余,更是心下暗叹:完了,才从黑木崖那狼窝出来,又进了全真教华山这虎穴,恐怕这辈子是回不了苗疆老家了! 岳不群既然看中他研究药物的能力及手中的‘三尸脑神丹’秘方,自然不会苛待他,解了他的死穴后,就安排人处处优待他,当然,也要死死看住他。 全真道各支系经数百年发展,道士们数不胜数,近些年固然混得有好有差,有穷有富,但资深成员却都是饱学之士,武功和琴棋书画尚在其次,精通道门经义及医卜星象、烧丹炼药、风水玄学者可谓极多。岳不群既然一统全真,当然不会忽视这些特殊人才,反复筛选考核之后,择其佼佼者集中到了华山五峰的诸多道观,为他们广招弟子,光大学问技艺,甚至准备在终南山道宫建成之后,将他们移居过去,组建专门的高级研究院。 如今,岳不群就命那些精通医药的道士辅助穆柯尽快重新配置出一副‘三尸脑神丹’秘方。 数日后,嵩山左冷禅传来书信,言及魔教意欲攻打少林,五岳理当匡扶正道,援助少林,令各派速速汇聚嵩山胜观峰…… “看来左冷禅也没安好心啊……”封不平反复参阅书信,下了结论,“若是真要援助少林,就该令五岳各派汇聚少林所在的嵩山少室山,而不是嵩山派所在的太室山胜观峰……他这分明是害怕魔教搂草打兔子,祸害他嵩山派基业,召集各派去给他嵩山派护法。至于少林与魔教之战,恐怕他与咱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不外乎坐山观虎斗,继而见机行事!” 岳不群颔首赞同,但全真教具体如何应对此事,只有他定下基调,众人才能接着讨论,“既然咱们与嵩山派的立场一致,不妨与上次五岳与魔教之战一般,和左冷禅心照不宣,配合默契……当然,要谨防嵩山派的暗算。时至今日,咱们全真教的声势日渐鼎盛,已然稍稍压过嵩山派,要说他左冷禅不眼红,恐怕没人相信。为长远计,左冷禅巴不得咱们跟魔教火拼一场,损失惨重,好挽回他嵩山派在五岳的超然地位……所以,此次会盟,咱们不宜出动太多好手!” “教主……”成不忧疑问道:“人手少了,岂不是更危险,万一咱们陷入围攻,更是连援助都没有!况且,要是其他三派倾巢而出,咱们只带了三瓜俩枣,也实在说不过去吧!” “是啊……”封不平、于不明一齐皱起眉头。 岳不群又道:“这次成师弟和我一起去,封师兄、于师兄留守华山,而且要打开库房,把咱们积蓄的强弓劲弩都分发下去,小心戒备!”眼看封不平等人一脸不解,他顿了顿,才解释道:“近几年咱们扩张虽快,结仇也不少,小心无大错……于师兄,你去传令,让余沧海带领一百个青城派好手随我一起……还有,投靠咱们的那些旁门左道的高手,不是有许多人名声太臭,恶习难改,屡屡作奸犯科么,把他们都召集回来,这次让他们打头阵,再挑选三十个忠恳的好手压阵即可!” 闻听此言,封不平三人心下恍然,原来不是真的少带人手,而是少带核心好手,避免伤筋动骨,而那些屡教不改的旁门左道向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此次刚好废物利用。至于让余沧海带人来,不过是借机敲打一番,再消耗一部分青城派的实力,免得青城派太过膨胀而已…… 如此一举数得,教主果然一如既往的心黑手狠! 无心顾忌众人的腹诽,岳不群沉吟着道:“少林实力雄厚,高手众多,魔教也不差,更兼网罗了一众黑*道邪派好手,双方真要打起来,最终胜负恐怕还要看方正和东方不败的交手!” 封不平等人对东方不败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他北上青海击败白板煞星,其后东至关外、渤海、黄海,一路击杀无数高手,未得一败的辉煌战绩之中。封不平说道:“方正到底功力更高,易筋经几达化境,东方不败能否力敌,还是未知之数!” 岳不群摇头,“东方不败已经练就葵花宝典,功力大进,而且其招式及身法快捷无伦,比我犹胜数分,着实难以对付……他与方正这一战,恐怕有的打!” 封不平等人闻言骇然,岳不群的武功路数偏向先发制人,出手速度之快已是他们生平仅见,要是东方不败的速度比之更快数分,那不知是何等威力!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黑狗白狗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自有封不平等人加紧筹备,岳不群一闲下来,就埋头参悟葵花宝典中无关于自宫练气的一些武学至理,以求尽快将之纳入自身剑术,应运自如。 那夜在黑木崖上先后两次与东方不败交手,岳不群固然没有全力以赴,但也用出了引以为傲的‘截剑术’秘诀,可依然未曾占得半点上风。此次若要在少林与魔教之战时火中取栗,免不了再与东方不败过招,自身武功能强一分便是一分。 事实上,这次东方不败攻打少林,谋取易筋经,不比几年前五岳会战魔教,需要兵贵神速,将战场推进到魔教的地盘。 如今天下承平已久,少林寺的常备武僧数量比元末乱世之时下降了许多,和尚们的攻击性也大大减弱,再也没有号召天下正派“围攻光明顶”的魄力了。因此,东方不败不必担心他即将攻打少林寺的消息泄露之后,少林寺会先下手为强,主动来攻,反而他得担心攻的太猛,少林未战先怯,悄悄将易筋经送走。 所以,东方不败整合人马,大张旗鼓的从黑木崖出发之后,前往河南的一路上不疾不徐,每天日头高起才拔营行军,傍晚天色微昏便即安营扎寨,明明尽是武林好手,一天也走不了几十里路……似乎故意留给少林大量时间,任其聚集弟子,呼叫支援。 江湖中人闻之,看好少林者断言,日月神教一代不如一代,东方不败的领导能力远逊于任我行,行军事宜都安排不好,此去少林不过送死云云……看好日月神教者断言,东方不败胜券在握,唯其狂妄自大更胜于任我行,此举乃是藐视少林之意……自以为是者断言,东方不败深谙兵法,一路稳步推进,以堂堂正正之势不战而屈人之兵,是要少林乖乖交出易筋经…… 苦修剑术之余,看到麾下探子收集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岳不群一时间差点儿笑喷,命令麾下势力严密监视魔教的一举一动之后,他也推迟了出发时间。毕竟,华山离嵩山实在不远,出了潼关,一过洛阳就至郑州境内。若是去得早了,天天跟左冷禅勾心斗角也够闷! 更何况,他参悟葵花宝典的武学至理渐入佳境,再念及东方不败仅凭一根细微的绣花针就能轻易拨开令狐冲、任我行等人注满真气的锋锐长剑,实在非同一般。最起码,以他目前的内功及剑术造诣,理论上应该也有几分可能做到此事,可实际上他根本做不到。如此反复思量,他感觉自己的剑术隐约达到了一个极微妙的关卡,似乎只要轻轻点破极薄的一层膜,就能触到另一个“天地”。这个“天地”无关于招式的速度及精妙与否,只在于剑上劲气运用之道,更类似与剑意和剑气的凝实升华,惟精惟一,存乎一心。 只可惜,直到余沧海带人来到华山,岳不群还是没能彻底领悟通透。在“身体和心灵”上好生揉搓了余沧海一通之后,岳不群才让他去与余人彦相见,欢聚一日。自从余人彦入了华山门墙,父子俩每年见面不过两三次,每次还仅有三五天,如今四五年下来,余沧海感觉儿子跟岳不群师兄弟之间的关系比跟他这个老爹还亲,一种即将失去儿子的哀叹油然而生,这让他大为不满,但面对岳不群的恩威并施,也只能生生忍了。好在岳不群师兄弟对儿子的教导尽心尽力,其文采武功皆有不菲成就,让他心怀大尉。 次日一早,岳不群率领众人出发赶往嵩山,一行近三百人个个骑马,齐齐扬鞭,声势隆隆,浩浩荡荡的上了华阴城东面的官道,惹得无数百姓瞩目,只以为哪家将军便装出行。 群马奔腾固然声势壮观,但马蹄扬起的灰尘也大,队伍中后部的人难免处于“云遮雾绕”之中。 岳不群自然不会待在后面遭罪,带着成不忧、余沧海领先大部队数十步,梅娘也在他身边。本来他是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参与这种颇为危险的大厮杀,但梅娘自从上了华山,连续两次怀孕生产,已经五六年没有离开过华阴地界,早就憋得要发疯了,近来脾气愈发上涨,岳不群为了今后的后院和谐,也只得带她出去溜溜。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大部队中的某几个身影,梅娘驱马凑到岳不群旁边,疑惑道:“你这次带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我怎么看着有几个很是眼熟?” 岳不群隐隐明白梅娘的意思,嘴角抽了抽,顾左右而言他道:“废话,他们是本教主的麾下,你身为教主夫人之一,见过他们不是很正常么?” 梅娘不屑一哼,“你别装傻,后面左手边第一个,拿着蛇形剑的那个,他是‘陇南黑蛇’吧,从前在陇南可是女干银掳掠、无恶不作,官府的通缉令贴满了北地的城池……还有中间第二列的兄弟俩,拿着狼牙棒的那两个,肯定是‘平凉双狼’,甘肃有名的马匪!我记得,十年前我还追杀过他们一次!” 岳不群忽然觉得江湖好小,梅娘足有七八年没有行走江湖了,这都能认出那三个人,要是一一仔细辨别,还不得认出好几十人啊!看来,那些败类的名声太臭了,尽快处理了最好。只得尴尬敷衍道:“孩儿他娘乖啊……不要计较那么多!不管怎么说,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都是好猫……黑狗白狗,愿意给咱卖命的都是好狗!……至于人品名声,嗨……谁还没个往事不堪回首的过去啊!” 梅娘翻了个白眼,催马前冲,眼不见为净。 此次除了余沧海带的一百余青城派好手,岳不群所带的近两百人中只有三四十个算得上亲信骨干,出身清白,余者尽是这些年收罗的黑*道邪派好手。 他们或是看中全真教的诺大声势而主动投靠的江湖散客,或是在全真教的扩张途中被击败而臣服的地头蛇,或是那些真心加入全真教之人介绍而来的亲朋故旧,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其中不乏江湖二流乃至一流的好手。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桀骜不驯,恶习难改又屡教不听,不仅难堪大任,而且成了全真教整体难以忍受的一块儿毒瘤。 此次跟随岳不群参与正邪瞩目的武林盛事,他们之中或许有极少数精明之人头脑清醒,隐隐感觉到些许异常,但绝大多数都是心头热血奔涌,兴奋异常,只觉投靠了全真教之后不得重用的郁闷一扫而空,跟随教主扬名立万,威震江湖就在今朝! 嵩山胜观峰,左冷禅遥遥望着少室山的方向,似乎要透过虚空和山岳,看穿少林寺那老和尚的“禅心”。 魔教来势汹汹,不知少林又能如何应对?武当派只来了代理掌门冲虚道长和两个徒弟,面子给足了,根本实力一点儿没动……方正最终会向五岳求援么?……如何才能让嵩山获利最大,乃至更上一层楼? “掌门师兄……”陆柏在后躬身呼唤,打断了左冷禅的沉思。 “说吧……”左冷禅沉声应道,其实他心中已大致猜到陆柏要禀报何事。 “东方不败率魔教众人已至郑州境内,预计明日正午即可到达嵩山脚下!” 左冷禅深吸一口气,又问:“岳不群呢?” “今日早间踏入郑州,傍晚时分就要来到嵩山了!” “哼哼……”左冷禅眼神冰冷,“这位岳教主好大的架子,时间掐的真真好,只比东方不败早来半天!”准确的说是早来一夜加半日,但夜间所有人都要休息,自然可以忽略,而泰山派、恒山派、衡山派可是早在三四天前就来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陆柏问道:“东方不败来势虽凶,但方正老和尚一身易筋经内功深不可测,恐怕东方不败未必能够胜他!” “话虽如此……”左冷禅初时颔首,后又摇头,“四五年前那次大战,我与东方不败照过面,当时此人武功已经颇高,但比之方正还是差了甚多,只是此人给我最大的印象,却不是武功,而是心机城府……如今若非有万全把握,他是绝不会轻易来攻少林!”其实在心里,左冷禅也是不太相信东方不败能够正面胜过方正,只以为魔教另有阴谋诡计倚为依仗。 沉吟片刻,左冷禅又道:“依常理来说,东方不败这教主的位子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教众未必尽皆心服,且其初登教主之位,人心未定,权势未稳,更不该兴师动众,轻启战端……而他既然大张旗鼓的来了,那就是说他于此战极有胜算,定能以大胜之势彻底压服教众,聚拢人心……魔教向来弱肉强食,如此一来,就没有比他更为名正言顺的教主了,还能借机让魔教的威势更进一步,威压整个武林!” 将心比心,左冷禅自己极为看中权势,就认为岳不群、东方不败等人与他一般无二,所作所为皆是从权势利益出发。因而,他自信已经看穿了东方不败的谋划,并试图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只不过,唯一让他犹豫的是,他苦修数载,固然功力进步神速,隐隐间触及一个玄妙境界,但寒冰真气到底未曾大成,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恐怕未必斗得过岳不群…… 傍晚时分,岳不群准时来到嵩山脚下,上了胜观峰时恰恰赶在晚饭之前,更让左冷禅眼角抽搐。当然,就算对他的姗姗来迟再怎么不悦,左冷禅也不可能没品到饿他肚子! 其实,岳不群更想卡在明日东方不败攻上少林寺,与方正大战的关键时刻率领全真教强势登场,倒不是因为什么压轴人物都在最后出场,以此抬高逼格,而是因为那样独立性更强,不会为左冷禅等人掣肘,更有利于自己的谋划。 但是,真要甩开五岳其他四派单干,在天下人眼里,就是华山主动离弃五岳联盟的征兆,于他今后的长远计划极为不利! 华灯初上,五岳再次汇聚一堂,又没有上次的盟主之争,众人在酒宴上的气氛倒是大为融洽,频频举杯共饮。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杀进少林(求订阅) “日月神教,战无不胜,东方教主,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冲啊!” 震天口号声中,无数黑衣教众刀剑霍霍,一齐呐喊着冲向少林山门。下一刻,便与守在高大石门牌楼下的上百武僧们战成一团。 一时间,厮杀声,呐喊声,惨呼声,刀剑棍棒的撞击声嘈杂纷扬,震耳欲聋。 武林中人各个力大身轻,不比官军个体羸弱,战斗时需要结阵对敌。随着混战拉开,出招时上下翻跃,左右腾挪,黑衣教众和灰衣武僧渐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宽阔的山道上纠缠不清。但武僧们皆是少林入室弟子,武功精湛,黑衣教众人数虽多,武功却参差不齐,急切难以占得上风。 见此,后方压阵的童百熊和齐丛对视一眼,齐齐点头,齐丛一挥手,从背后又涌出两百教众。这些人气质冷硬、身形矫健,胜过前面的那些教众不止一筹,一扑上去便迅速遏制了武僧们的纵横冲刺,并开始大量杀伤武僧。 看到这一幕,童百熊和齐丛不仅未有丝毫喜色,反而眼中寒光闪烁。齐丛还特别盯住了其中几个身手格外出众的高手,嘴角露出算计得逞的冷笑。那些都是死忠于任我行的余孽,就算再能打,这一上去也注定下不来了。 片刻后,武僧们死伤不小,忽闻山上寺中一声洪亮钟响,武僧们齐齐避开对手,开始疾速后撤。 童百熊一挥手,后面的数个传令手一齐大喊:“东方教主有令。冲上少室山。杀进少林寺!” 无数黑衣教众闻令。立时紧追着武僧们上山,呐喊厮杀的哄闹渐渐逼近了禅意盎然的千年古刹。 童百熊和齐丛并未立刻上山,而是转身来到山脚的一顶华贵软轿前,禀报道:“教主,少林寺在山门处只留了百余僧众,看来是想试探我们一番,等下寺门处估计有场恶战!” 东方不败并未出轿,只不疾不徐的道:“那就多派些高手压阵。免得前面的那些怂货溃败下来,丢了我神教的脸!” 齐丛闻言,心下明了,这是逼着前面的人死战不退啊,但面上会意一笑,接过轿边近侍手中的一杆织金令旗一挥。 数个长老应命而动,带着大批坛主、副坛主、香主、副香主等好手从一旁冲过,直奔山上而去。 接着,剩余的数十个坛主、香主率领两三百精锐教众护着东方不败的轿子徐徐上山。 远处山上的一处密林,成不忧、余沧海、陆柏、费彬四人将魔教众人的行动一一收入眼中。 余沧海回想着刚刚魔教进攻的那一幕。眼角不由一个抽搐,口中喃喃念叨:“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成不忧一拍他的肩膀,戏谑道:“等下见了咱们岳教主,你也可以这样说!” 余沧海脸上一怒,“你……” 成不忧冷哼一声,“怎么着,你余大观主还想留着自己享用不成?……嘿嘿,文成武德?一统江湖?……你余观主受得起么?” 眼看二人旁若无人的斗起嘴来,还讨论的是这种敏感话题,陆柏、费彬一时间面面相觑,心下固然不悦,但随后还是阻止道:“走啦……咱们回去禀报左盟主!” 胜观峰嵩山派正堂,左冷禅、岳不群一左一右,高居上首,其余各派掌门及高手在下静坐,尽皆闭目养神。 感觉日头过了正午,左冷禅嘴唇微动,向着岳不群传音入密道:“看来方正老和尚是不会向咱们五岳求援了……” 岳不群端起茶盏遮掩,也传音入密道:“他知道咱们肯定会插一手,求不求援都一样……就算他求了五岳,你左大盟主会提前一时半会儿上场么?” 左冷禅不屑:“你要不是也想着最后时刻到场捡便宜,怎么还在这里喝茶,此时东方不败应该上了少室山了?” 即使没有外人听见,但岳不群也不忘维护自己的“伟光正”形象,“我这不是一切听从你左大盟主的严令,按兵不动么?” 左冷禅正要再说,却见成不忧、陆柏、费彬、余沧海四人鱼贯而入,堂下众掌门及高手立时睁开眼睛,听着四人的禀报:“魔教前锋与少林棍僧在山门小战一场,棍僧主动后撤,魔教前锋尾随逼近少林寺,东方不败也动身上山了……” 左冷禅立时站起,高声道:“魔教贼子嚣狂,胆敢侵犯少林,我五岳身为正道中流,不可见死不救!”说着把臂一扬,率先动身,“……众位随我速速援助少林!” 少室山,古朴肃穆的少林寺大门已经成了修罗场,慈悲化为了萧杀,嘈杂的呐喊厮杀声、兵刃撞击声充斥一切。 门前石阶旁处处残肢断臂,鲜血流淌,黑衣教众们每次冲锋都是踩着血漉漉的尸体和兵刃奔行。若非各个都有轻功在身,怕是早就滑倒一片。 武林高手毕竟非同一般,能够阻挡官兵的高大院墙对于高手来说,仅是一跃而过之事。魔教高手唯一顾虑的,便是墙内是否有有武僧高手埋伏,趁着他们刚刚跃过院墙时偷袭! 但在后方教主严令之下,一众高手不得不冒险翻墙突入,固然被偷袭死伤不少,却也有源源不断的大批好手后续跃入,开辟战场…… 等到东方不败的轿子进入寺院大门时,少林武僧在诸多首座、长老们的主持下,已经结成大大小小的十数个罗汉阵齐心御敌,而大批忠心于少林的俗家弟子则在阵法缝隙间与魔教之人混战。 齐丛略一扫视,两百余任我行余孽活着的不足二十个了,前锋近乎全军覆没,可见战况惨烈。比之五年前五岳与魔教的大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见东方不败的座驾露面。方正就急忙赶来迎战----武僧们死伤惨重。再任由弟子们打下去,少林就要元气大伤了,双方老大一交手,下面的战斗自然就会暂停,也算一个减小损失的办法。 东方不败不在乎麾下教众,可老和尚却心疼寺中弟子,刚刚眼看一个个亲近弟子战死,老和尚心急如焚。只是顾及东方不败这大敌在后,老和尚不敢出手相助。否则耗费太多真气,万一在与东方不败的对决中失利,少林寺千年基业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阿弥陀佛……”一声饱含真气的佛号震耳欲聋,混战中的双方弟子不约而同的停战,并退了开来,给老大们留出一块儿空地。这也是千百年来的武林潜规则之一…… 方正缓缓走进空地,张嘴就要开始分说正邪,大谈慈悲,抬出佛祖。抢占道德制高点…… 但东方不败何等精明,明知佛门最擅‘口绽莲花’的绝技。一旦开始嘴战,自己必败,岂非平白折了锐气? 因而东方不败根本不出轿子,只用足真气,大喝道:“方正……交出易筋经,少林僧众跪地臣服,本教主还能网开一面,饶尔等一命……” 方正话未出口,便被噎的不轻,心下一咯噔,对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可是不好对付!但他面上丝毫不动声色,“东方教主,易筋经乃少林镇寺之宝,决计不可外传,恕老衲不能从命……自古正邪不两立,少林阖寺臣服于魔教之事,更是休要再提!” “是么?……若本教主非要得到易筋经呢?……”东方不败有了葵花宝典,其实并不太看重易筋经。只是在黑木崖天天处理教务,日益烦闷,此次来抢易筋经尚属次要,来寻人打架,会尽天下高手倒是主要。当下已经取剑在手,准备出招。 方正只觉一阵杀机迎面而来,立时凝神戒备,口中回应道:“东方教主想学易筋经也不是不行,只需放下屠刀,弃恶从善,入我佛门净地清修,老衲便做主将易筋经传授与你又有何妨?” 此言一出,四周魔教教众立时大怒喧哗,一时间“老和尚放屁……”、“秃驴找死……”等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东方不败冷哼一声,继而剑吟铿锵。 众人只见轿帘轿帘一鼓,眼前一花,一道黑红相间的影子伴随着锋锐寒芒瞬间射至方正老和尚胸前。 方正早已暗暗凝神聚气,东方不败的速度固然快极,让他大为惊骇,但还不至于抵挡不及。当下左掌高抬,侧拍其长剑,右掌在下直击东方不败腰腹,双掌看似飘忽柔和,实则蓄满易筋经内劲,含而不吐。 可东方不败身法招式何其迅捷诡变,倏忽间旋身换招,剑随身走,留下幻影重重,寒芒再刺方正侧肋。 方正身形屹然不动,双掌招式却趁势一展,颤颤巍巍之间,立时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八掌变十六掌……绵绵掌影罩定东方不败上盘。 “千手如来掌……这可有意思!”说话间东方不败,身形电转,人剑合一,绕着方正四周连绵出击。 外人看来,只见一团模糊黑红云雾牢牢裹着方正,间或有一道犀利寒芒闪烁不定。 而方正身形轻飘飘挪移,掌法愈发展开,十六掌先是变为三十二掌,复又幻化更多掌影,虚虚实实,或攻或守,一道掌影即散,另一道掌影又生,一时间丝毫不落下风。 东方不败身法既快,便无需防守,凡遇攻击立时旋身轻易避开,同时长剑变招进攻,快若惊鸿,挥洒不绝。 二人各有各的打法,二三十招后掌剑仍未有一次相交。外人看不真切,不明就里,只以为二人势均力敌,还有的打。 魔教一方固然松了口气,毕竟方正成名数十年,威压江湖,他们之中无人不畏,此次跟随教主前来攻打少林,大多人暗地里对教主能否胜过方正还是抱有疑问,此时总算放下心来。 少林一方同样心下窃喜,在他们想来,东方不败到底年轻,功力不如自家方丈深厚,长久僵持下去,必然是东方不败率先真力不继,败下阵来。 但场中的方正心里清楚,东方不败的功力就算还比不上他,也差的极为有限,而他耗费大量真气施展的‘千手如来掌’根本摸不着东方不败的边儿,东方不败的长剑却时时刻刻威胁着他的要害,全靠‘千手如来掌’的绵密掌影才能护住周身。如此一来,他更不能减少掌影数量,长久下去恐怕他的真气反而会先一步枯竭。 ps: 上午有事不在家……咳咳!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先上吧(求订阅) 当然,并非没有人发现方正的窘境。 密集的武僧阵型中间夹着三个道士,为首者年近五十,黄面黑须,气势恬静,正是武当代理掌门冲虚道长。其身旁的两个中年道士乃是他的贴身弟子。 武当武功深得道门神韵,循序渐进,厚积薄发,因而成名高手大都年岁不轻。现任武当掌门已然老朽不堪,指定冲虚道长明年开春接任掌门之位。 这次少林大劫临头,武当介于情面,不好见死不救,但又不想损失太多精锐,便由冲虚道长主动请缨,以代理掌门的身份前来助拳。 此时在他眼中,方正的攻守章法虽然未见散乱,但面对东方不败飘忽不定,诡异至极的速度,分明无计可施,已是渐渐落于下风。 略一沉吟,冲虚不动声色的从弟子手中接过长剑,稍稍上前几步,站在少林弟子的正前方。 对面的齐丛见此,心道:方正要是死翘翘,少林势必声威大跌,北地武林之首的地位亦随之动摇,正是全真教的好机会,可不能让冲虚老道搅了局…… 当下在童百熊耳边低语几句,二人齐齐一挥手,青龙堂主贾布、白虎堂主上官云立即带着几个武功靠前的长老站在神教众人的最前方。 冲虚眼神一敛,随即恢复泰然自若。 场中二人交手已过八十余招,东方不败理清了方正的路数,只觉其掌法固然精湛无双,天下罕有。比之任我行都要稍胜一筹。但看穿了也就那样……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着实无甚新意,若非其易筋经内力实在深如渊海,源源不绝,怕是早就伤在他的剑下。 一念至此,东方不败一声长啸,穿云裂霄,众人只觉耳膜刺痛,尽皆运功相抗。 啸声未绝。东方不败的身影愈发飘忽,出手愈发诡异,方正立时压力大增,不由将易筋经内功催至极限,掌影翻飞间柔韧白芒湛湛。 刚刚众人见东方不败的虚幻身影犹如黑红浓雾将方正牢牢裹住,却始终奈何不得方正。但此刻,东方不败身形倏忽即左,倏忽即右,明明并未包裹方正,不似刚刚那般攻势严密。 反而方正自己却又以重重掌影将自己牢牢裹住。恰如千手千掌铺展开来,此收彼放。配上他慈和敦厚的面容,像极了佛经所述的千手如来之相。 心思灵敏、阅历丰富者已经看出方正情况不妙,他这分明是全力防守之势。 之所以如此,乃是东方不败身法更快之余,变招换招亦更快更诡,许多剑招似虚似实,乍出还收。 若是寻常高手如此施为,依方正的修为和眼力,自然能够一一分辨清晰,避实就虚,反击对方。 但东方不败出手速度奇快若斯,招式的虚实界限早已模糊,虚招随时可化实,实招亦可随时化虚。 如此一来,不论虚招实招,方正都得一律以掌影当下,半点儿疏忽不得,即使他六十余年的易筋经修为,此时也难免生出后继乏力、应接不暇之感。 又过二十余招,方正的掌影忽然一泄,化作一连串白芒灼灼的掌印擦着东方不败的脸面险之又险的冲过,瞬间击在地上,震得青石板翻飞爆碎。 而东方不败的长剑却挑过方正右胸肌肉,带飞一溜鲜血,若非方正将积蓄已久的数重掌力及时推出,逼得东方不败侧身躲闪,剑刃稍偏,并以易筋经内力卸开剑尖的部分劲气,此时老和尚已被长剑当胸斩作两截。 即使如此,没了绵密的掌影护身,方正便是失了先机,空门大露。东方不败旋身逼近,剑刃划过诡异弧线,迷惑方正的判断,最终击向他负伤的右胸右肩部分。 冲虚到底功力更高,先所有人一步看出方正的险境,当即飞身而起,居高临下一剑罩向东方不败头顶,才迟迟喊出:“剑下留人……” 贾布、上官云等人武功差了冲虚甚多,未能及时看出东方不败的胜局,直到看见冲虚动身才后知后觉,紧随着腾身而至,但已来不及拦住冲虚…… 眼看即可将方正毙于剑下,东方不败感觉到冲虚的剑招中隐含的浓浓杀机,不禁冷哼一声,瞬间抽身后撤,脱出冲虚的剑势范围。 就在所有人以为东方不败放弃之时,他在后退之中忽然左手一挥,一根钢针瞬间射向方正心口,同时身形骤然向上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截击冲虚下盘。 这一下大大出乎所有人预料,方正仓促间勉强侧身躲闪,并运足易筋经护体,还是被钢针射在左肩胛,身形呼的向后跌飞。眼看就要摔个四仰八叉,他勉力右手向后一拍地面,借力稳住身形,一个翻转才颤颤巍巍的站定。 看了看深深扎入自己左肩胛,只剩下些许尾部的钢针,方正自知短时间内左臂用不了力了,唯有苦笑着合十道:“阿弥陀佛,东方教主武功盖世,老衲败了!” 但此时东方不败已与冲虚凌空交击数剑,翻转落地后继续缠斗,无暇理会方正之举。贾布、上官云等人眼看自家教主击败方正,又迫不及待的跟冲虚激烈交手,不由面面相觑,继而紧紧盯着方正,以防他再次加入战团,与冲虚一起夹击东方不败。 见此,方正再次宣了声佛号,主动退到一旁。贾布、上官云等人也顺势退出场外。 冲虚使出武当两仪剑法,剑招有阴有阳,亦柔亦刚,极力拆解抵挡东方不败的招式。其实他本想使出压箱底的太极剑法,但他的太极剑法还差数年火候才能大成,对付东方不败这等高手怕是力有未逮。 而且太极剑法这种以慢打快、重意不重力的武功,对自身内力修为和武学造诣的要求极高,剑意拿捏既要精微奥妙又要自然而然。最忌练得半生不熟就强行使用。则势必为对方快招击破。 冲虚虽说在太极剑法上修行极深。但到底未能圆润大成,若用来对付其余高手也并非不行,而遇上东方不败这等在“快”之一道上登峰造极之人,一旦用出,怕是下场难料。没奈何,他只得将领悟极深的‘太极精义’融入两仪剑法之中,以太极化两仪之剑意助涨两仪剑法的威力。 东方不败身若惊鸿,剑招攻如狂风暴雨。不过三十余招。就探出了冲虚的老底儿,只觉这老道年纪不小,内功也深,但武功招式比之方正还差一筹。 方正怎么说也把一路千手如来掌练得精熟无比,化生无穷,而冲虚竟然只将太极剑法的推演简化版----两仪剑法练得炉火纯青,威力倍增。可两仪剑法终究差了太极剑法老远,以之与他这个等级的高手交战,根本难有建树。 正当东方不败因未能一会太极剑法而颇为失望,准备再加三分功力。迅速击败冲虚之时,忽闻身后寺门方向暴起冲天喊杀声。似有大队人马冲击而来。 作为神教除了东方不败之外的唯二高层,童百熊和齐丛当机立断,指挥神教众人保持阵势,快速集中到院落左侧。 那冲杀进来的人马在清除挡路的一些魔教教众之后,竟然未曾衔尾追杀,而是极有默契的集中到院落右侧,与少林武僧、魔教众人三分院落。 直到此时,一群人施施然进了寺门,正是左冷禅和岳不群为首的五岳众高手! 在场众人只见左冷禅一身褐黄劲装,行走间龙行虎步,巍峨如山,而岳不群高冠博带,紫袍飘飘,神采风流,仙气缥缈,一时间不禁神为之夺。 直到方正双手合十,口宣佛号,众人才纷纷揣测五岳此举何意。 “五岳救援来迟,还望方正大师赎罪!”左冷禅向方正微微抱拳,口中义正言辞,眼神不经意间便将方正、东方不败及冲虚的境况收入眼中,同样如此的还有岳不群、莫大、定闲等有心人。一见到场中东方不败的奇诡速度,五岳诸人齐齐面露惊色,皱眉不已。 “哪里哪里……左盟主、岳教主及时来援,老衲感激不尽!”方正口中客气着,遥遥合十为礼。既知自己的狼狈状态瞒不了人,他也就大大方方的承认弱势。至于五岳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为何姗姗来迟的问题,方正自然不会傻到当面质问,而是有意忽略了。 稍作寒暄,众人便将目光投入场中仍在交手的东方不败和冲虚。 看清来人是左冷禅和岳不群之后,东方不败冷哼一声,“你们终于来了……可让本教主好等,哈哈!”说着手上加紧攻势,速度暴增数分。 冲虚立时步了方正之前的后尘,只能竭力防守。 魔教一方眼见教主再次大发神威,占据绝对上风,尽皆大为兴奋。而少林诸人不由为冲虚揪心不已。 岳不群见此,嘴唇微动,向着左冷禅传音道:“左兄……冲虚就快败了,东方不败连战方正、冲虚,真气势必消耗不轻,等下岳某再去接力,尽量消耗他更多真气,最后左兄上场,必可一举将其格杀!” 左冷禅眼神一敛,心思连转,他绝不相信岳不群有为他人做嫁衣的好心,最有可能的是岳不群不知怎么看出了东方不败已经真气不继,准备接着去捡便宜……当然,也有可能是岳不群施计诈他! 没等左冷禅琢磨清晰,冲虚眼看在三五招之内就要败了,岳不群已将手握剑柄,衣袍劲风鼓荡,分明运足了真气,似是准备及时救下冲虚。 左冷禅眼神微眯,左手一拦,止住岳不群的动作,同时右手漆黑阔剑一摆,传音道:“岳兄且慢,还是左某先上……” 岳不群脸上的遗憾之色一闪而逝,却被左冷禅及时收入眼中,令其心头坎坷稍定,暗道自己赌对了! 正当此时,东方不败一剑划伤冲虚右臂,使得冲虚剑招一缓,破绽大露。东方不败乘虚而入,下一剑就要取胜。 左冷禅立时一跃而起,直扑场中,凌空舞动的阔剑乌光湛湛,沉重气势遥遥罩定东方不败,穆然暴喝道:“魔头休伤冲虚道长!” ps: 求票、求推荐……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含沙射影 “来得好……啊哈哈!” 东方不败对于左冷禅此举竟毫不意外,大笑声中一脚踢出,与冲虚左掌相交。 砰的闷响之后,东方不败借力一个鹞子翻身,长剑凌空架住左冷禅劈下的势大力沉一剑。冲虚却是连退三步,身形摇晃着站定,虽然战力仍在,但也唯有苦笑着退出战圈。 堂堂武当代理掌门,可没脸在败退之后,还与五岳盟主夹击东方不败一人。 叮…… 半空双剑交击,东方不败又借着左冷禅剑上下压之力,先一步落地,继而脚下连环,卸力之余,剑随身走,寒芒暴涨,以张狂无比的攻势将左冷禅圈入剑光。 数招之后,东方不败攻势更盛,绕着左冷禅团团出击。五年前两人交过手,东方不败对于左冷禅的武功套路颇为熟悉,无需过多试探,便直接将自己以快打慢的战术进行到底。 尽管之前短暂的观战,左冷禅已经对东方不败如今的奇诡速度有了心理准备,但直到此刻身处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之下,左冷禅才真正领略到这种极限速度的可怕。 而且,看东方不败挥洒自如的状态,根本不像真气不继的样子,左冷禅就知道,他被岳不群坑了。 可现在骑虎难下,他也唯有将嵩山快慢十三路剑法全力施展开来,漆黑阔剑大开大合,屡屡以迅猛无比的剑势直逼东方不败要害,迫得东方不败换位变招才能勉强维持局面,暂时不落下风。 当然,左冷禅也明白,若无良策遏制东方不败的奇诡速度,他的落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场外的岳不群对此局势也是早有所料。其实刚刚算计左冷禅之举纯属临时起意,小计俩聊胜于无的。毕竟,在他的计划中,本来就要与东方不败酣畅淋漓的斗上一场,不论左冷禅是否上场,都影响不大。 当然。若能让左冷禅败在东方不败剑下,折损些颜面及威望也算意外之喜。 一念至此,他扭头对成不忧低声道:“细细揣摩东方不败的攻势,只要从中悟得几分精髓,你的狂风快剑就可威力倍增!”说话间,岳不群目露精芒,徐徐扫视了魔教众人一眼。 武功低微的教众可能并无所觉,但童百熊、齐丛、贾布、上官云等内功深厚的高手却都浑身一凉,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本能的顺着目光来向反望过来,却见岳不群温和一笑。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齐丛面上表情与其他人一般茫然,心里却是一个咯噔,这分明是个暗示,但究竟何意,他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直到看见岳不群的目光紧紧停留在左冷禅身上,他才心下恍然。 眼看左冷禅与东方不败交手已过五十余招。仍能勉强不落下风,比之冲虚刚刚的表现可是强了甚多。几可比拟方正初时的表现。少林一方固然目露期望,魔教一方也是心坎稍悬。 齐丛沉吟着正欲开口,忽闻背后的众坛主、香主中有人隐约私语:“加上左冷禅,都是第三场了……如此车轮战,只盼教主内功高绝,气力绵长。否则……” “胡说什么……”向后呵斥一声,让属下们闭嘴,齐丛自己却凑到童百熊旁边,低声道:“他们话并非无理,看教主的样子。此行不打个痛快是决不罢休,可车轮战实在太凶险……等下教主胜了左冷禅,后面可还有个更厉害的岳不群呐!……咱们不得不为教主多做考虑!” 童百熊闻言立时意动,他将东方不败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自然不愿东方不败陷入险境,便问道:“你主意多,说说看……” 齐丛道:“等下让属下们嚷嚷起来,紧扣冲虚和左冷禅车轮战、捡便宜的卑鄙之举,可劲儿往他们身上泼脏水……能干扰到左冷禅的心绪最好,即使不能,也可避免岳不群随后上场接力……” 童百熊微微点头,然后对着少林寺众人高声道:“方正大和尚!……你这帮手来了一个一个,咱们教主也胜了一场又一场,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要是都像武当冲虚和嵩山左冷禅这般不要脸的车轮战,就算胜了也无甚光彩!……要不你少林直接认输,以后见了我日月神教的人就退避三舍,要咱们教主饶你少林一次也不是不行!” 齐丛跟着高声道:“童长老此言有理,嵩山左冷禅一向卑鄙龌龊,厚颜无耻,咱们也不好多说,可没想到武当冲虚老道也这么没皮没脸,与左冷禅乃是一丘之貉…… 这车轮战一开始,偏偏就没完没了了!” 方正与冲虚对视一眼,冲虚养气功夫甚好,倒是无所谓,做都做了还怕人说?这点儿小计俩破不了他的道心! 但方正不同,身为武林第一大派的主事人,叫了一堆帮手跟强敌车轮战,不论输赢,传出去都会让少林名声大损! 还不等方正想好应对之法,魔教众人已在齐丛的暗示和鼓励下哄闹起来,数十上百人一齐大骂不休,“冲虚车轮战不要脸……”、“左冷禅偷袭……卑鄙龌龊!”、“名门大派的伪君子无耻下流!”、“少林寺就要改名下流寺!”等等怪话甚嚣尘上…… 不知左冷禅现在什么感觉,反正岳不群心里大呼过瘾,转头看了看,少林众僧还只是群情激愤,嵩山众弟子可就大感颜面无光了…… 岳不群心中暗笑,若是左冷禅能够击败杀死东方不败,自然就是力挽狂澜,威震天下……只可惜现在左冷禅已经渐落下风,等下他凄惨败北,再加上本教主落井下石,不知嵩山众弟子又该如何低落……左冷禅费尽心思刷起来的声望势必大大缩水! 嵩山剑法乃是堂堂正正之师,雄浑霸道,纵横千里。可堂堂正正之师都有一个不是弱点的弱点,那就是古语所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纵横千里之后,还未能战胜对手,那就会兵疲师老,无以为继。 左冷禅的内功不可谓不深,离着先天境界也就只有一条线。气力不可谓不足,连续舞动嵩山剑法整整一天也不会疲惫。可是,嵩山剑法纵横千里的气势却并不能一直久盛不衰,而气势却又偏偏是嵩山剑法发挥威力的决定性因素! 再精锐的军队,也只在不断的打败一支又一支敌军之时,才能长久的保持士气,并越战越勇,纵横披靡,一旦久攻不下。或是陷入颓势,士气就会不可避免的飞速下滑! 左冷禅现在就是如此,一连近百招气势磅礴的嵩山剑法却连东方不败的边儿都没摸到。即使他的剑术造诣如何不凡,也难免心气动摇,剑势衰减的厉害。 岳不群见此,隐于袖中的右手悄然握住两枚棋子,运气真气,准备随时救援左冷禅。之所以用围棋棋子。乃是考虑到他目前的身份,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钢镖、袖箭、飞刀等暗器伤人。而使用棋子,不仅逼格高雅,只要灌满真气,威力也与铁质暗器差不多。 东方不败却是迅捷依旧,一身黑红教主袍服飘忽纷飞,犹如一阵阴风。绕着左冷禅吹个不停。 葵花宝典的奇诡速度,乃是由自宫后身体产生的奇妙变化配合阴诡真气共同发挥出来的。长时间保持这种速度,于东方不败而言,也只不过与其他武林中人施展武功招式差不多,消耗的真气固然不少。可也绝对算不上多,只是正常发挥而已。 凭着东方不败的深厚功力和葵花宝典的精妙,若不算上与人对决时的精神消耗,足以保持这种运动速度一两天。 左冷禅剑势每弱一分,东方不败就欺近一分,不过片刻,左冷禅的剑招越来越急,阔剑往往递出一半便又连忙换招,虽然勉强维持章法未失,可偏偏怎么也张不开局势。 叮、叮、叮…… 暴雨般的交击脆响连绵不绝,趁着左冷禅剑势微微一缓,东方不败一剑刺偏左冷禅的阔剑,剑尖震颤不休的转而刺向左冷禅脸颊。 咻咻…… 两声犀利的破空尖啸疾速逼近,看似力道强劲,堪比强弓劲弩,东方不败脸色一变,急忙变招挥剑一拨,一黑一白两枚棋子便啪啪粉碎。 在场诸人皆以为岳不群为救左冷禅,所发棋子必定饱含真气,威力不俗,只是东方不败武功太高,反应太快,才会伤他不得。 但东方不败却脸色古怪,刚刚棋子来势汹汹,但他注满内劲的长剑一拨打,才发觉棋子上半分真气也无,简直触之即碎。 “岳兄,此乃何意?……你若想与在下过招,径直过来就是,何必以棋子戏弄?” 经此一顿,左冷禅趁势退开,岳不群高声应道:“东方兄……今日你连战三场,精力大损,为武林正道计,为少林基业计,岳某本该不惜名声,不计小节,继续车轮战而将你斩于剑下…… 可我全真教身为天下正教,为道门表率,岳某添为教主,精修道德,怎能如此厚颜无耻,趁人之危?” 此言一出,方正只是眼神凝重,而冲虚、左冷禅可就脸色难看了,这话含沙射影,可谓当面打脸啊!他岳不群身居正道,精修道德,不屑于车轮战,而热衷于车轮战并且战败的冲虚、左冷禅,可不就是邪门外教,不修道德了么? 一瞬间,岳不群在双方所有弟子们心中的形象无限拔高,嵩山派的弟子看清了自家掌门和岳不群的差距,更是心里哇凉。 岳不群接着道:“岳某提议,不妨暂且休战,东方兄你养精蓄锐,明日你我二人公平一战如何?” 话一出口,岳不群就觉背后腰间一痛,梅娘掐着他的皮肉,气哼哼小声道:“你傻啊……东方不败这么厉害,你还给他时间恢复力气?” 岳不群不管不顾,转向少林诸人道:“方正大师以为如何?” 方正看了看岳不群,又看了看东方不败,迟疑道:“这……” 有道是一打三分低,没开打就是不输不赢,大家都算是半个胜者;一开打就是成王败寇,打输了其实无甚话语权。 如今岳不群没上场,还算半个胜者,而东方不败更是连声三场,名副其实的胜者。话语权就在两人手中无疑…… 见到岳不群竟一反常态,主动放弃有利局势,东方不败心中意外和惊讶过后,也不禁颇为感慨。习惯了尔虞我诈、落井下石,突然见到有人要与自己公平一战,说感动那是扯淡,说兴致勃勃倒是真有! “就依岳兄所言,今夜本教就在少林寺里安营扎寨,明日一早你我二人便斗剑决胜!” ps: 求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先下手为强 夜幕降临,东方不败等魔教高层占据了少林寺前院及数间禅房,其他一千四五百教众则在寺门附近的山道上安营扎寨。 至于五岳诸人,自有少林僧众腾出后方院落,让他们安然入住,诸般饮食热水也一应俱全。 当然,为防万一,各方都加派了大量人手警戒。 岳不群身为全真教主,自然分到了一间诺大禅房。 灯火如晕,岳不群坐在桌旁,正在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紫虚’宝剑,动作专注而轻柔,似乎是在抚*慰*深爱的情*人。梅娘坐在对面,自顾自生着闷气。 眼看夜色已深,梅娘过来给他脱掉外袍,正要给他脱鞋洗脚。岳不群轻轻握住她的素手,止住她的动作,道:“今晚不用睡了……等下还有事情!” 梅娘眉间疑惑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冷哼一声,别过脸不再搭理他。 岳不群拍了拍她的香肩,温柔道:“消消气……你还对我没信心么?……东方不败的武功是强,可我也绝不输他,明天一战,我胜他的把握固然不大,他胜我的几率也高不了!” 梅娘哪里会信这些安慰之语,仍旧不理他。 高手相争,生死一线,今日方正、冲虚、左冷禅要不是为人所救,都已经丧命东方不败剑下。可岳不群倒好,最后一番装模作样的毒舌,将方正、冲虚、左冷禅得罪了个遍。明日万一他不是东方不败的对手,方正、冲虚、左冷禅三人可未必会出手相救! 看着她气鼓鼓的粉嫩香腮,岳不群啵的亲了一口。“乖啊。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梅娘不由问道:“你还要干嘛?” 岳不群嘿嘿一笑。“当然是去跟左大盟主说好话,要他明日在关键时刻拉我一把啊!”说着眼神闪烁,嘴角微微浮出一丝冷笑。 出了禅房,岳不群顺着走廊转过墙角,成不忧、余沧海已然在此相候。 一见岳不群,成不忧便道:“教主所料不差……方正、冲虚受左冷禅之邀,已经悄然汇聚在嵩山派所居的院落!” “很好……”岳不群脸色冰冷,跟本教主玩儿这招。左冷禅黔驴技穷了!又问:“信鹰放出去了么?” 成不忧知道,这是问消息是否通知了齐丛,立时答道:“信鹰安然到达,一切尽在教主计划之中!” “嗯,就差左冷禅他们三人的配合了……咱们去看看吧!”声音中意味悠长,让不明就里的余沧海心下一颤。 岳不群当先而行,直往嵩山派的院落而去,成不忧、余沧海紧紧跟上。 房前屋后,丁勉、陆柏、费彬、钟镇等嵩山太保小心戒备。禅房内,方正、冲虚端着茶盏。默默无言。 左冷禅语重心长,正在苦劝他们联合五岳发动夜袭。一举击败魔教贼子,只要他们三人联手围攻东方不败,必可将其斩杀当场,一雪前耻…… 忽然,咚咚咚敲门声响。 陆柏在外禀报道:“掌门师兄,岳不群求见……” 左冷禅脸色一滞,眼神阴蛰,冲虚面无表情。 方正却是一喜,他可深知,左冷禅固然是五岳盟主,也只真正命令得了嵩山派、泰山派,而岳不群身为副盟主,除了自家的全真教,衡山莫大也与他共进退,剩余的恒山女尼在左、岳二人间摇摆不定,见机行事。 只有左、岳二人意见一致,才能真正控制五岳。因而当左冷禅撇开岳不群,单方面劝他联手攻击魔教之时,任其说破嘴皮,方正也绝不敢首肯。 否则招致岳不群不满,在后面使绊子,就算联手之事不会功败垂成,也难免变数太大。 事关少林存亡,方正绝不敢寄望于岳不群的人品,要是岳不群始终以大局为重,白日里就该趁机车轮战,杀死东方不败,而不是反过来拆了冲虚和左冷禅的台,赤*裸*裸的打压武当和嵩山派的声望! 所以,一听岳不群到来,方正顾不得左冷禅极为不悦,劝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联手之事,还是让岳教主进来,我等一同参详才好!” 左冷禅只得开门吩咐道,“去请岳教主进来……” 陆柏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岳不群就到,径直入了禅房,关上房门。成不忧、余沧海则顺势与陆柏等人一起守在门口。 前院大雄宝殿,东方不败背朝大佛,怡然打坐休息,童百熊率近卫在旁护法。 齐丛忽然进来,对东方不败低声道:“教主……探子来报,方正、冲虚、左冷禅、岳不群四人夤夜会面,秘密磋商,怕是图谋不轨!” “呵呵……”东方不败轻轻一笑,睁眼问道:“他们是想夜袭!……童大哥,你看咱们该如何应对?” 童百熊沉吟着道:“少林武僧终究有限,而今日五岳来人又并不算多,左冷禅和岳不群明显在老巢留了一手。 如此一来,就算少林和五岳联合,人数也比我们多不了多少!夜色深重,若我们严防死守,他们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 东方不败点了点头,又看向齐丛道:“你也这么认为?” 齐丛看着童百熊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属下以为,既然他们的人数并未有占据绝对优势,咱们不妨先下手为强,趁着他们还未集结人马,咱们先一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童百熊道:“他们布置的岗哨甚多,警戒严密,恐怕难有偷袭之效!” “不错……”东方不败颔首赞同,旋即又道:“终归要打,本教主还是喜欢主动进攻……可我们是主攻少林呢?还是主攻五岳呢?” 童百熊、齐丛一齐皱眉沉思,反复斟酌起来。 片刻,还是齐丛先理清思路。进言道:“按理来说。少林弟子团结一心。配合得力,是块儿硬骨头,等闲啃不下来……而五岳分为五派,人心不一,配合松散,明显更容易击破! 只不过,此处乃是少林的主场,白日糜战。少林弟子死伤甚多,已经与咱们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一旦开打,少林僧众肯定是奋勇当先,卖力厮杀…… 而五岳不然,他们表面上是来援助,实际上就是来捡便宜,必然不会为少林卖死命,多半会以自保为重! 若是咱们主攻五岳,他们见机不妙。不会与咱们硬拼。若是他们后撤,咱们因为少林的牵制。又难以追击! 这一点儿,少林刚好相反,就算咱们攻得再凶,打得再狠,僧众们也绝不会弃寺而逃……五岳的左冷禅和岳不群也巴不得少林实力大损,援助起来肯定是拖拖拉拉,出工不出力……正合了咱们的意! 所以,属下以为,咱们派些人牵制住五岳就行,然后主攻少林!” 童百熊听得连连点头,赞道:“齐兄弟此言甚是!” 东方不败不由高看了齐丛一眼,“齐长老果真足智多谋,不愧是本教栋梁!”心道:如此谋略,几不输于向问天,可惜武功算不得拔尖,否则本教主还真要对你忌惮几分,免得步了任我行后尘! 齐丛连忙谦逊道:“承蒙教主破格提拔,齐丛无以为报,只想多为教主分忧!”言辞诚恳之至,既无骄纵之气,亦有自信之意。 东方不败点头道:“如此,你们去安排妥当,一刻钟后开始突击,直攻少林藏经阁、方丈室!” “是……”齐丛、童百熊明白东方不败的意思,易筋经等最重要的秘籍,若不在藏经阁,就一定在方丈室。当然,这两地一定会有重兵把手无疑! 左冷禅的房间,岳不群等四人还在协调少林和五岳的突击方式。左冷禅和岳不群不愿五岳做炮灰,方正也不敢完全信任二人,万一二人半路故意拖沓,或突然“畏敌不前”,少林又得与魔教血拼一场,难免损失惨重,还不如不联合夜袭的好! 恰在此时,门外一少林武僧和嵩山汤英鄂一齐求见。 汤英鄂禀报道:“魔教人手异动频频,似要夜袭……” 那少林僧人道:“方丈……方生师叔已在调派人手,加紧防卫,还请方丈速速回去主持大局!” 岳不群等人对视一眼,表面上尽皆神情凝重,如出一辙,但各人心里如何盘算,却都不为外人所知。 方正率先道:“左盟主、岳教主,事发突然,情势紧急,老衲就先行回去了……”说着合十一礼,带着冲虚匆匆而去。 剩下岳不群与左冷禅面无表情的相互对视,岳不群也道:“左兄,等下咱俩还是见机行事吧……岳某也回去安排人手,其余三派就要劳你通知了!” “此乃左某分内之事,无需岳兄多言!”左冷禅冷冷道。 话虽如此,可岳不群一回到全真教的院落,立时就派人向莫大和定闲传话,直接要莫大带领衡山派向着全真教靠拢。至于给定闲的话,却是婉言魔教来势汹汹,大家须得联合集结,以免被魔教各个击破。 如此一来,就算定闲不会带着恒山派紧挨着全真教的人手,同样也不会紧挨着嵩山派,只会再次夹在两派中间,两不得罪。 在外人看来,就是恒山派既遵从左冷禅的调令,又遵从岳不群的调令,五岳正副两位盟主平起平坐,分庭抗礼。而在方正、冲虚等有心人眼里,就是极其强烈的政治信号。 岳不群此举,纯粹是给左冷禅添堵,恶心他一下。 “杀啊……” 冲天哄闹声中,千余魔教教众齐齐发动,陆续蜂拥进寺,继而兵分两路,一路五六百人围向五岳所在,另一路集中了魔教绝大多数高手和精锐,近千人径直杀奔少林藏经阁和方丈室而去。 少林僧众自然奋勇厮杀,节节抗击,不让魔教贼子逼近寺中重地一步。 夜色浓重,即使火把处处,却也难以看得真切,魔教众人便随手点燃寺中古树木器,照亮四周。 不多时,诸多偏殿堂房都起了火,并飞速蔓延开来,渐渐火光冲天。 家园被烧,少林僧众固然愤怒欲狂,厮杀间出手更狠,奋不顾身。魔教教众也不免自食苦果,混战中躲闪不及,被烧死烧伤者甚多。 五岳汇在一处,左冷禅和岳不群以夜战凶险,诸事谨慎为由,任由魔教之人包围来攻,一直被动防守。明明一个冲锋即可击破来犯之敌,他们却迟迟不曾下令反击。 ps: 今天有事,晚了点…… 第一百四十七章 见好处就上 武林高手仍旧是人,也有心理承受极限。 白日里的厮杀,所有人明显对于死亡的残酷性感触强烈,一旦伤亡太多,总有一方会承受不住而不由自主的暂时后撤一段距离,以作缓冲。 但夜晚不同,受夜色干扰,与敌交战之时,每个人看周围地上的残肢断臂、血色溪流都有种模糊感。一旦杀得性起,大多数人对于同伴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似乎视若无睹,也就能够一直持续厮杀下去。 渐渐地,主战场的魔教教众与少林僧众们阵型开始散乱。混战没多久,武林中人高来高去的习惯,就让战线无限延伸,几乎整个少林寺都化作了战场。 血与火充塞着各处庭院屋舍…… 负手立在一株百年古木顶上,东方不败静静俯视着整个寺院,将一切形势尽收眼底,特别是寺院中间部分紧紧围绕着藏经阁和方丈禅居的激战。 藏经阁的守卫僧众明显比方丈室多了几倍,看似藏经阁的重要性比方丈室强出不止一筹,更可能藏着易筋经。但东方不败皱眉沉思片刻,却飞身越过重重屋顶,直扑方丈室而去。 同一时间,隐约感应到某处半空的那团磅礴阴风似的生命气场开始行动,岳不群握着宝剑的手紧了紧。 又见到前方原本阵型密集的魔教教众,在五岳弟子们连续不断的阻击下渐渐稀疏起来,岳不群便开口道:“左兄,看来大部分魔教贼子都去冲击少林重地了。咱们可得及时前往援助啊!” 左冷禅沉吟着。他当然明白。岳不群不说‘速速’援助,而说‘及时’援助,就是暗示时机差不多了…… 去早了是白白给少林卖命,去晚了一切尘埃落定,又没便宜可占。唯有去的刚刚好,才有机会从方正和东方不败之间横插一手,撸到好处! 只不过,左冷禅也有顾虑。嵩山派离少林寺太近,除非两派公然撕破脸皮,否则就算他抢到了易筋经之类的重宝,也不好当真霸占不还。 罢了,插一手让方正老和尚欠我个人情也好,左冷禅心下做出决定,便运气高呼道:“魔教贼子力尽了,五岳众弟子随我杀啊!” 左冷禅一马当先,阔剑纵横披靡,硬生生杀进黑衣教众们的阵型。五六个嵩山太保紧随其后,犹如虎入羊群。左冲右突,无人可挡,乃至将魔教阵型杀个对穿。 眼看众嵩山弟子、泰山诸人陆续跟上,而岳不群仍旧未曾发令冲杀,成不忧不由一急,扭头看向岳不群,却见岳不群同样直直的瞪着他。 成不忧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弱弱问道:“教主,咱们不跟上?” 岳不群没好气道:“那你还不快冲……等下我要与东方不败过过招,现在可不能浪费太多力气!” 成不忧脸色一滞,心里暗暗嘀咕:这也太懒了……杀些魔教喽啰能费多少力气,人家左冷禅都不在乎…… 当然,接到命令,成不忧手上动作不慢,铿锵拔剑出鞘,猛地向前一挥,大呼一声,“跟我冲……”刚迈出两步,只觉旁边红影一闪,一个娇美的身影越过自己冲到了前面,正是梅娘。 成不忧顿觉泄气,不应该夫唱妇随,一懒懒一窝么,怎么这个反而这般勤快? 瞬息间大批全真教人手随着成不忧冲杀出去,直如一个箭头,从另一方向将魔教阵型再次凿穿一个窟窿。衡山、恒山诸人有样学样,跟着依此施为。 岳不群和左冷禅早就看出来了,来围攻五岳的魔教教众虽然算得上精锐,可没有高手压阵,根本无甚威胁。 就像东方不败懒得带头冲锋一样,依岳不群如今的武功,也早已对虐菜兴趣缺缺。 左冷禅是因白日败于东方不败手下,丢了颜面,现在身先士卒,可以大大鼓舞士气,而在五岳诸人面前挽回些许盟主的威信! 岳不群却不必如此,便一路不紧不慢的随在五岳大部队中间冲到方丈所居的院落之外,眼看少林僧众与魔教教众战成一团,现在五岳加入,局势更为混乱。 他对梅娘、成不忧传音,让他们小心之后,自己呼的跃身而起,接连踩在魔教教众和少林和尚们的头顶,直接飞身冲入院墙。 一进来,岳不群就看到方正、冲虚两人合力抵挡东方不败,而左冷禅、方生及几个少林堂院首座则被童百熊、齐丛、贾布、上官云等一众魔教长老、堂主、坛主拖住。 仔细留神左冷禅的招式,却发现他出工不出力,三分心思在打斗,七分心思在关注着东方不败与方正、冲虚的交手。 岳不群眼珠一转,大呼道:“左兄,我来助你……”说着飞身落到左冷禅不远处,不片刻就与那些魔教坛主们打得热火朝天,剑光霍霍,呼和有声。 方正白日被东方不败的钢针伤了左肩筋骨,即使以易筋经之妙,也得四五日之后才能痊愈,而今左臂仍旧运用不灵,只发挥得出五六分力气,一身精湛掌法可就降了三成威力。 冲虚白日负伤的右臂倒是无甚大碍,并不影响施展剑法,只可惜他武功稍低,剑法路数又被东方不败了然于心,也就很难威胁到东方不败。 因此,东方不败以一敌二,反倒大占上风,其神出鬼没的身法剑法直杀得方正、冲虚应接不暇,汗流浃背。 又过一会儿,借着方正暂时以重重掌影护住二人身形,冲虚咬牙施展出太极剑法。 但见其长剑震颤划弧,左一圈,右一圈,绵绵不绝,圆转如意,柔韧剑气形成的光圈一个接一个的浮现,及时的充斥在方正的掌影之后,抵住东方不败狂风暴雨般的剑招。 “太极剑法……哼。老牛鼻子终于舍得使出来了!”说话声中。东方不败毅然结束了狂猛的攻势。身形飘忽不定的绕着二人团团游走,犹如一震黑红阴风,时不时寒芒一闪,却是他突兀的刺出一剑,攻向方正之掌影和冲虚之光圈的配合薄弱处。 宝剑随意挥洒着逼开面前的三个坛主,岳不群仔细扫了一眼冲虚以太极剑法所施展的重重光圈,却是与他自己所施展的颇有不同。 当然,这点岳不群并不意外。毕竟太极剑法乃是以道门太极阴阳之理为根基的绝世剑法,可谓张三丰一身武学修为的精髓所在,精微奥妙之极。 后人参修太极剑法,基本上都是各有所得,不尽相同,然后以自身所悟的太极之理施展剑法路数,发挥太极剑法的部分威力。而未能达到张三丰那般‘神而明之’之境,绝无可能彻悟太极剑法,将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即使以张无忌之天资,若无九阳神功及乾坤大挪移打底。深谙运劲使力之精微变化,也绝无可能当场悟通太极剑法的要旨。还以之对战八臂神剑方东白这等高手。 当然,这并不代表张无忌当时就将太极剑法彻悟通透,发挥了全部威力。 若是张三丰以太极剑法与方东白交手,数十招内即可轻松取胜,而张无忌以太极剑法与方东白交手二百余招,最后仍旧是靠着九阳神功的浑厚功力占了点儿便宜,可见他最多发挥出了太极剑法的七八分威力。 如今冲虚施展的太极剑法,岳不群只觉得他未能完全做到“神在意先,绵绵不绝”,于剑招之上,仍旧心有拘囿,隐隐间透着‘两仪剑法’之剑分阴阳的影子,难免剑意、剑法不纯,神髓不全。 岳不群似曾听闻,武当弟子们先学由太极剑法推演简化而来的两仪剑法,将之练到有阴有阳、亦刚亦柔的妙境之后,再阴阳混而为一,即可领悟太极剑法个中三味。以此为基础修炼太极剑法,自当顺水行舟,一气呵成。 但是,万事有利有弊,此种取巧之法也自然也有后遗症。 那就是对于两仪剑法招数的印象太深刻,施展太极剑法之时,免不了受到两仪剑法招数的拘囿,无法顺利契合太极剑法“忘招存神,纯以意行”的要旨,以致太极剑法迟迟难以圆润大成。 冲虚自身便是如此情况,不过依他的武学造诣,只需再有数年时光,即可彻底消弭两仪剑法的掣肘,达至以意御剑,变化无穷的程度。 只可惜,未能圆润的太极剑法终究虚有其表,本来对于太极剑法见猎心喜的东方不败很快就发现冲虚所能施展的极限,不由失笑讥讽:“老牛鼻子技止此耳……真真让人失望!” 话刚出口,还不待冲虚和方正反应过来,东方不败的身影骤然加快,剑招亦再次化作狂风暴雨,倾泻而至,竟一改之前直击破绽之法,转而狂攻猛打。 如此一来,方正以千手如来掌化出的重重掌影源源不绝,尚可支撑。冲虚的层层剑光圈可就难以为继,不仅化生的速度比不上被东方不败打散的速度,而且御使层层剑光圈挪移变向更是颇为滞涩,不能及时应对东方不败迅捷诡异的突击。 终于,嗤……嗤嗤…… 血花飞溅,方正运用不灵的左臂再次被剑刃划伤,而冲虚肩头、侧腰更是连中两剑,血流潺潺。 就在方正、冲虚冷汗盈盈,强催内力,加紧防守之时,东方不败的身影却忽然消失不见。 下一瞬,方正反应过来,大呼一声“不好……”,就急忙向着一边的方丈室门口纵去,冲虚微微一顿,继而紧随其后。 同一时刻,岳不群和左冷禅齐齐逼开面前纠缠自己的三五个坛主,一跃而起,飞身向方丈室落去。 身在空中,岳、左二人就听见方丈室内传出噼里啪啦的诺大劲风交击呼啸之声。 终究岳不群轻功更高,先左冷禅数步到达方丈室门口,正要冲入却又脸色一变,忽的旋身侧避闪开…… 此时左冷禅恰恰冲至门口,却不防一截银芒闪烁的剑尖斜刺里疾速划向他咽喉。左冷禅连忙身子一仰,同时下意识的右手阔剑横扫,击向木质壁窗。 那剑尖险之又险的掠过他的下巴,留下一丝血线,而他右手的阔剑也摧枯拉朽的斩破壁窗,露出后面东方不败的身影,以及出掌、提剑狂攻东方不败的方正和冲虚。 岳不群毫不犹豫的身剑合一,直扑东方不败而去…… 左冷禅直起身子,这才看清东方不败左手似乎握着一个黄梨木匣子,不由暗骂岳不**诈,遇危险就躲,见好处就上! 摸了摸下巴的丁点儿血迹,左冷禅心有余悸,又看了看东方不败手中的黄梨木匣子,一咬牙挥剑扑了上去。 ps: 今天一大早停电,晚上七点多才来电,今天可能只有一更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横冲直撞 方丈室本有数根蜡烛,却在一开始就东方不败扑灭,此时室内一片黑暗。好在诸人内功皆是当世罕有,聚气双目,些许黑暗便与白昼并无两样。 表面上固然是方正、冲虚、岳不群、左冷禅四人围攻东方不败一人,但室内狭小,根本施展不开,能够同时与东方不败过招的实际上最多两人。面对东方不败的诡异出剑速度,一时间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而且东方不败、冲虚、岳不群、左冷禅几人都手持利剑,一同挥洒开来之后,室内尽是团团寒芒迸射激荡。赤手空拳的方正就尴尬了,凑上去显得碍事,束手束脚,撤招退下去的话,他身为此间之主,任由几人在他的禅房内打成一团,坐视不管更为不恰。 其实,就连冲虚、岳不群、左冷禅三个利剑在手之人同样感觉束手束脚。 毕竟三人心思各异,此前又从未有过联手对敌的经历,若在宽阔之地尚可迅速磨合,勉强配合默契。可在这狭小室内,若要自家的剑招挥洒自如,势必干扰其他人施展剑招…… 叮……岳不群的‘紫虚’宝剑又与左冷禅的阔剑‘内讧’了一次。 二人齐齐冷哼一声,左冷禅再次狂攻而上,岳不群却趁势退开,持剑守在门口。 方正眼前一亮,也退后几步,守在窗户前,向着岳不群合十点头。二人一起封住了东方不败的退路,倒似颇有默契。 见此,岳不群嘴唇微动。向着方正传音入密道:“方丈……不知东方不败所持是否贵寺至宝易筋经?” 方正稍一迟疑。便即传音回道:“确是老衲亲自保管的易筋经抄本……” 岳不群大为惊讶。问道:“如此宝物必是郑重秘藏,怎会被东方不败轻易得手?” 方正苦笑:“东方教主机智多谋,一进来就扑灭火烛,翻箱倒柜……并突然低呼‘找到了’,老衲一时心急,一进门就忍不住看向珍藏易筋经之处……东方教主顺着老衲的目光,自然就知道了易筋经所在!争斗中我与冲虚有伤在身,又不及东方教主快速绝伦。终被他抢去易筋经!” “东方不败果真卑鄙狡诈……”岳不群颔首道,但心里却在想,老和尚你内功够高,智慧谋略也不差,就是安逸惯了,反应迟钝了些。 此时场中只剩冲虚和左冷禅夹攻东方不败,稍经磨合,左冷禅出招刚猛无匹,冲虚出招柔韧绵延。二人一刚一柔,攻守呼应。相辅相成,倒也能死死敌住东方不败。 又过一会儿。东方不败眼看短时间难以取胜,反正宝物已经到手,未免夜长梦多,就开始留意脱身之处。 门、窗已被岳不群和方正堵住,东方不败不作考虑,而他又很清楚,若是他硬生生撞墙而出,凭他的功力倒也不是不能,只是撞墙时难免速度锐减,十有**又会被四人再次围住。 不过,这屋子除了四周的门窗墙壁,可还有一处…… 交手中,东方不败不动声色的向着墙角木柜挪移而去,忽然一跃而起,顺势将木柜踢向左冷禅和冲虚,阻碍二人的剑招,而他身在半空又左手一挥,一蓬数十枚钢针纷纷扬扬,分射岳不群、方正二人。 岳不群自然猜出东方不败想要冲破屋顶而逃,但他没必要为少林尽心尽力,毕竟易筋经在少林他也不好强抢,在东方不败手上他可不用客气…… 心念闪动间,岳不群看都不看东方不败及屋顶一眼,只专注于挥剑打落射向自己的钢针。 砰……哗啦…… 屋顶破碎,瓦片纷飞,东方不败的身形冲上半空,一个轻盈转折,便即消失在诸人视线之中。 岳不群就在门口,自然第一个转身出门,飞身上了屋顶,追着东方不败的身影而去。方正紧随其后,左冷禅、冲虚身在墙角,离门口最远,终是落后数息,但也急忙跟上。 一行五人在寺内屋顶翻飞腾跃,追逐不休,迅速远去。 魔教童百熊、齐丛、贾布、上官云等人本想跟上,无奈功力相差甚远,在五大高手全力爆发之下,须臾间便被远远甩开,只得放弃。 五人中,当属东方不败和岳不群轻功最好,但东方不败有葵花宝典的速度加成,稍胜岳不群三分,其次便是冲虚,武当梯云纵非同凡响,老道士脚力极快,仅稍稍落后于岳不群。 而方正和左冷禅明显不善轻功,只是方正内功更高,脚力才稍胜左冷禅一筹。 半刻钟之后,众人陆续出了寺院范围,在嵩山野林里狂奔猛冲。 眼看与东方不败的距离越拉越远,岳不群一咬牙,先天功运至极限,浑身立时腾起阳刚沛然之力。 纵横腾跃之间,他每一落脚,或是将地面踩陷深深的脚印,或是将山岩蹬得开裂,或是将合抱粗的百年古树踹得树皮破损,簌簌摇晃。一时间速度猛增,犹如疯狂的猛虎,直追东方不败而去。 如此横冲直撞之势,大异于岳不群平日里缥缈轻盈的身法,可其速度竟足足暴增三四成,直让后面的冲虚、方正、左冷禅三人惊讶不已,渐渐被甩开老远。 当然,依他们的武学造诣,如何不知‘刚不可久’之理,岳不群此法固然可在短时间内高速奔驰,但对于真气消耗极大,断然无法持久。 即使如此,岳不群骤然爆发出这等强悍绝伦的内功修为,还是让三人吓了一跳,恐怕比之方正五六十年的易筋经修为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左冷禅脸色阴沉,眼看自己越落越远,也就止步停下,放弃追逐。思及此次见面以来,岳不群一直以小计俩算计他,让他下意识以为岳不群仍旧是因为忌惮他的武功,才选择了斗智不斗力的方式。 但如今看来,岳不群的武功明显已经胜他一筹,之所以隐而不发,多半是另有谋划…… 难怪岳某人敢当众放话与东方不败公平对决,原来是底气深厚,无所畏惧! 半个时辰之后,冲虚、方正也陆续掉队,退出追逐。方正合十惭愧道:“阿弥陀佛……若教东方不败这大魔头练成易筋经,为祸武林更甚,老衲必然罪过深重……” 冲虚劝道:“不是还有全真岳教主追上去么?” 方正摇头道:“恐怕多半也追不上……况且,岳教主心机深沉,难以揣测,行事亦正亦……哎……阿弥陀佛,众生多苦!” 冲虚知道方正之所以对岳不群的行事作风多加赘言,主要便是怀疑当年峨眉派被青城派所灭,乃是岳不群暗中操控的……而且近几年昆仑派、崆峒派的地盘都被全真教侵蚀的厉害,全真教的手段向来软硬皆施,明暗配合,既犀利又难缠,可谓深谙刚柔并济、阴阳和合之道。 东方不败带着岳不群绕着少室山转圈子,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岳不群感觉自身的真气消耗的厉害,再追下去可就要影响自己的战力了。 倒时就算追上了东方不败,没有足够的力气打赢他也是白搭……稍一犹豫,岳不群便也停身不追了。 可没想到,东方不败一见他停了下来,也随着停身不跑了,可把岳不群恶心了一下。只是葵花宝典的速度实在变态,换了什么凌波微步、神行百变也没用! 抱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思,岳不群放弃了对易筋经的念想,转身往回赶。 “岳兄,可别忘了明日一战!”东方不败突然开口,声音缭绕而来。二人相隔近两里地,话语却如在耳边,分明蕴含极强的阴柔真气。 岳不群不由再次转身,不疾不徐的向着他纵身而去,东方不败也不再奔逃,而是静静侯立。 直到两人间相距不足六十丈,依他们的轻功不过是几个纵跃,瞬息即至,岳不群才停了下来,与东方不败遥遥对视。 “东方兄……劝你今晚暂且先别看易筋经,否则乱了心境,明日决战时不在状态,万一死在岳某剑下,那可教人遗憾了!” “哦?”东方不败浑不在意岳不群的骄狂气焰,饶有兴致的问道:“岳兄就如此信心十足?” 岳不群神色严肃,诚恳道:“自上次五岳与你日月神教一战后,岳某苦苦磨剑数载,自觉大有进境……当今天下,值得岳某倾力一战,生死相搏之人,怕是唯有东方兄你了……” 东方不败也不禁脸色一肃,徐徐点头道:“原来如此,岳兄是想和在下印证剑术,以求更进一步么……放心,绝不会让你失望就是!” “如此甚好……岳某告辞!”说着岳不群转身而回,耳中忽然听到东方不败的传音入密:“岳兄,只消你能胜得在下,易筋经送你又何妨!” 岳不群心下一动,随即油然苦笑,“决斗还未开始呐……东方兄好厉害的攻势!”说着头也不回的飞身而走。 东方不败想以易筋经乱他心境,但他追逐易筋经不过是好奇心居多,即使真的得到,对他如今的武功也未必有多大作用! ps: 紧急补缺 第一百四十九章 晶莹剑芒 午夜时分,在得知大佬们打出寺院,追到山野丛林之后,各方弟子们渐渐收敛阵势,停止厮杀。 魔教众人再次退回前院,而少林僧众也陆续集中到藏经阁之外,五岳诸人商议过后,就汇聚在方丈室附近。 岳不群回来之后,先是派人通知方正未能追回易筋经,但已与东方不败约定以明日决战之胜负决定易筋经的归属…… 随后,岳不群便在寺中一处空闲偏殿打坐休息,养精蓄锐。成不忧、梅娘、余沧海率全真众人在外护法。 至于扑灭大火、打扫战场诸事,自有方正、左冷禅等人安排妥当。 夜尽天明,旭日东升。 当天地间第一缕阳光射进窗户,洒在脸上之时,岳不群缓缓睁开眼来,晶莹紫芒一闪而逝,眸中唯余一片淡淡柔和。 梅娘深知他的作息时间,适时的送来清水洗漱,见他这副宁静悠然模样,不禁心下一奇。她早年孤身闯荡江湖之时,也曾见过不少人决斗。 在决斗前,若是信心不足,那些人要么心神忐忑,要么忧愁郁结,要么豪迈惨烈,而若是胜算在握,那些人要么战意磅礴,要么坚定冷硬,要么锐气逼人,而若是决斗双方仇深似海,不共戴天,那更是杀气腾腾,生人勿近……绝没有岳不群这般平和自然,犹如身在局外一般,不萦于怀,无所挂碍。 晨风轻抚,枝叶摇曳,鸟儿叽叽喳喳。上蹿下跳。 岳不群手提宝剑。不疾不徐的走在林间。寺院被大火烧的不轻。又血流遍地,决斗之地遂改为寺院侧方不远处一块儿平坦树林。 随意选了一株粗壮的巨树,岳不群闲适的靠上去,静静等候着东方不败。 百余丈外,少林、五岳、魔教的人分为三个阵营,远远的望着这边,大多人脸上有着掩不住的激动,似乎即将决斗之人是他们自己。 不一会儿。东方不败同样悠然而至,神采内敛,这让岳不群心里稍稍凝重了些许,但也更为欣喜。好不容易郑重决斗一场,若是对手不够强或是状态不佳,那才颇为扫兴。 “东方兄,易筋经如何,可是精妙非常?” 东方不败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我看过了?” 岳不群慢吞吞离开大树,站到东方不败面前的三丈外。“如果我是你,昨晚也会看一遍。就算不沉心参悟,也会牢牢记在心底!” 东方不败洒然一笑,“英雄所见略同……” 岳不群的右手缓缓搭向剑柄,“那咱们开始吧!” 东方不败同样举剑在前,“岳兄,你此行是专门冲我而来的吧?”虽是疑问,却透着淡淡的肯定。 岳不群反问道:“难道东方兄此行不是想会尽天下高手?”我只需等你虐尽天下高手之后,再跟你打就行了! 嗤……紫虚宝剑出鞘寸许,初露锋芒,岳不群本来平淡的气势也随之透出淡淡的锋锐,并越来越盛,周身劲气勃发,绛紫衣袍猎猎。 东方不败左手松开剑鞘,右手握着剑柄后扬,似乎随时会拔剑刺出最迅猛的一击。 嗤嗤……随着紫虚宝剑不断拔出,岳不群周身的劲气愈发阳刚磅礴,先天紫气运转到了极致,就连目光都有若实质一般紧紧锁定了东方不败的身形。 反之,东方不败却是愈发云淡风轻,似乎随时都能随风飘逝一般。 吟…… 宝剑完全出鞘,余音未绝,岳不群已闪电般腾身而起,双手持剑狠狠劈向东方不败头顶。 剑上紫芒缭绕,寒气慑人,东方不败毫不怀疑,若是他横剑硬架,这势大力沉的一剑足以劈断他手中长剑。 远远的观战人群中,左冷禅眼角一缩,岳不群这一剑,气势磅礴,以力压人,分明深得嵩山剑法精髓。 眼看岳不群跃起的身形即将升到最高点,东方不败眼神一敛,身形呼的射出,剑如飘萍,随身而走,唯余剑鞘穆然凌空跌落。 两人在空中交错而过,瞬间接连变招数次,东方不败招数诡异,岳不群也出了数招如梦似幻的衡山幻剑…… 叮……终究双剑相交,余音袅袅。 岳不群固然手臂一震,东方不败更是手腕酸麻,剑刃震颤,一股炙热凝实的劲气顺着长剑侵蚀而来,急忙运气化解恢复,同时心下大为惊讶,比之几年前二人交手,岳不群的武功明显变化极大。 以前岳不群的内力比不得任我行、左冷禅二人,剑招自然偏向于以巧胜拙,变化繁多。 但如今岳不群的一身先天紫气浑厚无比,以先天功催动更是至阳至刚,劲力一道已是超凡脱俗,罕有敌手,再加上‘截剑术’的攻击讲究精简有效,快速有力,剑招自然迅猛凌厉,爆发性极强。 甫一试探,东方不败就吃了点儿小亏,当下明白自己的功力比之岳不群稍逊半筹,不宜硬碰硬,转而展开葵花宝典的速度,绕着岳不群游走进攻起来。 面对这种诡异速度,岳不群也无良策遏制,但比之方正、左冷禅、冲虚等人稍强的是,自然而然的运转紫霞神功之后,他的五感六识都愈发敏锐,而且强大的心神修为,也让东方不败那阴郁而磅礴的气息在他的感应之中无所遁形。 诸般感知锁定之下,不论东方不败的身法和剑招多快,岳不群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如此一来,即使岳不群的身法速度比东方不败差了三四分,出招速度也差了一两分,但以‘截剑术’窥穿东方不败剑招中的破绽,防守反击一气呵成,凭着更胜一筹的爆发力勉强截住他的攻势。甚至屡屡逼得他难以为继。不得不仗着诡异速度撤身换招。 双方以快打快。须臾间已走了百余招,依然不分上下,各自竭力争夺先机。 见此,观战诸人中,方正固然双手合十,自叹不如,冲虚眼神闪烁,左冷禅更是面色阴沉。 随着交手招数越多。岳不群心中最后一丝杂念泯然无形,神意清灵而渐入佳境,只觉精气神圆转如意,如臂使指,诸多招式自然而然,随心而发,念动即至。 东方不败的攻势虽然屡屡受制,但他身形犹如阴风,遇物则绕,乘隙而进。分明毫无滞涩。 一次次的攻防转换,辗转腾挪。二人渐渐浑然忘我,交手愈发激烈,一者剑如雷霆,迅猛凌厉,一者身似寒风,剑如冷雨。二者有如风雷激荡,难分难舍,纠缠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岳不群只觉精气神愈发凝实如一,心灵虚无空明。 面对东方不败绵密诡异的剑招,他已然无需刻意以身御劲、以气御剑,而是精气神自然而然因势利导,身体剑招立时而至,防守反击,宛若本能。身法速度或许仍旧逊色东方不败三分,但剑招速度却已是分毫不差。 这便是“无招胜有招”? 伴随着淡淡的明悟,岳不群只觉人与剑再无分别,出剑招亦如抬腿行走、吃饭喝水,轻松自如。 心中无时无刻不萦绕着淡淡的凌厉气息,锋锐如剑,杀机隐隐。当此之时,更是不吐不快,岳不群身随意动,右手宝剑一扬,劲气勃发,剑尖忽的生出三寸晶莹紫芒,吞吐不定,伸缩不休。 东方不败不由一惊,只觉那紫芒森寒凌厉,摄人心魄,身形稍稍一顿。 无需动念,岳不群便知这就是自己近日苦苦参修而不可得的剑意、剑气合二为一的升华----剑芒! 当下一声厉喝,气灌宝剑,剑芒立时倍增,凝如实质,长逾七寸。岳不群身形跃起,凌空倒转,对着东方不败一剑劈下。 危机临近,东方不败顾不得多想,注满真气的长剑立时迎头招架。 岳不群的剑芒一触东方不败的剑刃,立时发出叮的脆响,犹如钢铁交击,继而岳不群再一发力,嗤的轻响,东方不败长剑便被应声消去半截,崩飞半空。 东方不败身为魔教教主,所配长剑岂是凡俗?从此剑与岳不群的紫虚宝剑交击多次而毫无损毁,便可看出,此剑乃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宝剑。此时竟被剑芒轻而易举的削断,不仅东方不败一愣,就是岳不群也颇有些难以置信。 到底是身经百战,东方不败失神不足一息,便已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左手射出钢针,右手断剑投掷,将岳不群暂且逼退。 直到此时,远处观战的众人才反应过来,不由议论纷纷,对于岳不群的宝剑竟能吐出半尺有余的紫芒极为惊诧。 唯有方正与冲虚对视一眼,心下了然。却是少林、武当底蕴深厚,典籍中多多少少有些关于剑芒的记载,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剑法剑术练至惟精惟一之境,意与气合,人剑合一,便会生出无坚不摧的剑芒! 东方不败看了看一旁不远处的半截断剑,再回想刚刚岳不群的剑芒,总觉得与葵花宝典所述的一些武学至理不谋而合,却又偏偏看之不透,理之不清,皱眉看向岳不群道:“长剑已失,我这是败了么?” 岳不群剑术境界大进,对于东方不败诡异速度的忌惮大为降低,闻言哈哈一笑,道:“东方兄……你手中无剑,心中难道也无剑?” 东方不败闻言若有所悟,那一层本就脆弱的膜倏忽间破碎无踪,看着自己左手的一支钢针忽的眼神一亮…… “岳兄……看招!”东方不败身形随风,瞬间即至岳不群身前,右手指缝间夹着一根锐利钢针,直插岳不群双目。 岳不群神凝气定,手腕随意翻转,紫虚宝剑旋转如轮,化出千百剑影,反罩东方不败周身。 “衡山派的千剑纵横势?”东方不败淡淡疑问着,身形大违常理的骤然凌空翻转,指间钢针精巧的拨中千百剑影之一,恰是紫虚宝剑本体,叮的脆响后借力飘身而退。 如此细微的钢针竟未被紫虚宝剑削断,岳不群却毫不意外。心神敏感如他,自然隐隐感觉到,东方不败指间的钢针内蕴含着一股极其强韧凝实的劲气,比之他的剑芒亦毫不逊色,只是内敛之极,含而不吐罢了! 他近些日子摸着剑芒的门槛,本就是受葵花宝典中武学至理的点拨,而东方不败深研葵花宝典,于此中奥秘本来也只差着半层纸,一旦目睹他的剑芒示范,立时悟得个中三味。 因而,能够如此快就将劲气运用的类似剑芒之妙也是应有之义。 岳不群身前剑影再盛三分,脚下挪移,手中剑招连绵,剑气纵横,犹如千万柄利剑一齐攻出,仍隐隐罩定东方不败。 但东方不败身法之快,在如此密集迅疾的攻势下,仍旧可以避实就虚,脱身而出,继而身形电闪,倏忽间即至岳不群身侧,指间钢针划过诡异弧线,隐隐将岳不群太阳、丝竹空、听会等等要穴涵括在内。 岳不群亦转身变招,宝剑依然一化千百,连环排空攒刺…… 在观战诸人眼里,东方不败身影重重,虚实不定,犹如身化数人,绕着岳不群团团围攻,一齐进招。 而岳不群身形旋转挪移不停,手臂挥舞带出条条幻影,直似自身又多出了十数条手臂,宝剑化生无穷剑影剑气,乃至最后周身数尺内尽是如虚似实的反击剑气,几似浑身长满利剑的刺猬…… 偶然间岳不群宝剑的剑尖一亮,似有浓郁紫芒一闪而逝,都会将东方不败逼退老远,却是他以剑芒直击东方不败的破绽,截断了东方不败的攻势! ps: 抱歉,出门喝酒去了…… 第一百五十章 太上忘情 这一战,岳不群厚积薄发,顺利晋入‘无招’境界,悟通剑芒之妙还在其次,最最让他欲罢不能的是,在东方不败这等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他苦心总结自创的‘截剑术’竟发挥得淋漓尽致,此前的种种奇思妙想一一得到印证,查漏补缺,更臻完善。 当然,似他这种久攻不下还屡屡扎手的硬茬子,也让东方不败将葵花宝典神出鬼没、诡变无穷的特性施展到他目前功力的巅峰状态,剑术造诣更是一再突破。 如此进步神速,比之他自己在黑木崖单独勤修苦练,可谓云泥之别! 两人从晨间打到近午,前前后后数千招,竟无一招重复,岳不群固然看得穿东方不败的破绽,出招速度也不差于东方不败,可东方不败的身法速度,足以在任何剑招及身前险之又险的避开。 叮……嗤…… 再次格开东方不败的一记针刺,岳不群顺势反击,剑芒吞吐,直击东方不败腰腹,迅猛狠辣。东方不败似是早有所料,身形似软蛇般绕着背后的合抱之木环转,忽的飘身一退。 岳不群剑芒划过半截树干,竟似毫无阻碍,瞬息即过,唯余细如丝线的划痕。随后岳不群却并未再次追击,反而收剑入鞘,道:“东方兄……纠缠半日,岳某始终胜不得你一招,实在汗颜……” “岳兄过谦了……在下同样奈何不得岳兄分毫!”打至如此程度,东方不败只觉浑身通透,葵花宝典隐隐进步不小。暗道此行不虚。 眼珠转了转。东方不败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本折子。“岳兄,此番你我算是平手……这易筋经全本可就不能给你了……” 岳不群正要说话,却见东方不败并指在折子中间的某一页一划,无声无息间折子一分为二,他将其中一份扔了过来,“岳兄,平手怎么说也算半胜,就给你一半吧!” 看着轻飘飘飞过来的半册易筋经。岳不群手上运足柔韧真气,一探手抓住,感觉着折子上一股阴诡真气被自己的真气化解殆尽,岳不群才没好气的道:“倒是要感谢东方兄慷慨!” 抱拳一礼,岳不群转身向着方正走去,到了近前,毫不犹豫的将半册易筋经递给方正,“岳某无能,还请大师恕罪!” 方正合十道:“岳教主客气了……老衲感激不尽!” 在场诸人都明白,东方不败已经将易筋经牢记于心。即使岳不群讨回半册,也是丝毫于事无补。但对于少林来说,终归是个不大不小的人情,更因此将五岳援助少林的人情占据大半。若是此后全真教有事,少林怎么说也得想方设法帮上一把,还回人情…… 眼看东方不败带着魔教教众即将离开,左冷禅道:“大师,就此任由东方不败带走易筋经?……要不要咱们联手再……” 方正摇头道:“一切随缘,不可强求……”他也不甘心让东方不败得了易筋经,但昨晚统计过少林弟子的伤亡数量,前后两战武僧们战死近四成,已经是伤筋动骨了。就算俗家弟子们伤亡稍小,可终究靠不住…… 若是再混战一场,怕是少林要元气大伤了。而且以东方不败神出鬼没的速度,没人拦得住他,更何谈将他击杀? 当然,他更担心左冷禅此言用心不良,就是期望少林实力大损,好减轻对嵩山派的压力! 既然方正拒绝,左冷禅也不好多说,带着五岳众人纷纷告辞。 因为顾虑到现在就各自离去,有可能会被魔教抓住空子,各个击破,五岳诸人还是再次回到嵩山派的胜观峰。 直到数日后,探子汇报说魔教的大部队已然回了河北境内,五岳各派才陆续告辞离开。 全真教这次更是第一个先走,岳不群很清楚,自己此次把左冷禅狠狠得罪了一番,双方的关系进一步恶化,此后很可能会开启所谓的“冷战”模式……甚至,就算少林开始暗中支持嵩山派对抗全真教,岳不群也不觉得有丝毫意外,人情归人情,利益归利益,事关少林地位,无需怀疑方正的职业操守。 但是,此次嵩山一行,岳不群收获之丰,仅次于东方不败。 诸人对决之事一旦传入江湖,东方不败凭着连胜方正、冲虚、左冷禅的惊人战绩,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号自当实至名归,魔教气势随之更盛。相对应的,方正三人及自身势力的声望必然大为缩水。 而岳不群无需挑战少林、武当,只在东方不败战胜方正、冲虚、左冷禅三人后,再与东方不败对决,仅仅一战即可获得不输于东方不败的名望。颇有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味,甚至很可能遭到某些有心人的风言风语。 对此岳不群并不在意,他不是没想过直接挑战方正、冲虚,抬升自身名望,而是不能。 全真教毕竟归属正道,若是岳不群像东方不败一样挨个对战方正、冲虚,并将二人当众击败,名声固然有了,却也将少林、武当得罪到死,再加上与左冷禅不对付,全真教恐怕会立时遭到三派的联合抵制打压,日子绝对苦逼。 除非岳不群头脑发昏,否则绝不会如此不智。 如今则形势正好,有了媲美天下第一高手的岳不群坐镇,若能再获得朝廷支持,重建终南山道宫,诏令道门万千羽士来朝,全真教的声威即可彻底完成升华,成为少林、武当、魔教一个级数的超级势力…… 当然,这些都需要一步一步进行,特别是与朝廷打交道,很是繁琐拖沓。 而今岳不群剑术大进,全副心神都扑在剑术感悟之中,准备趁热打铁。尽量加深感悟。触摸到更高一层的天地。 虽然他很早就知道剑术中有‘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神奇状态,但一直以来都不得其门而入,直到与东方不败一战,精气神圆转如意,臻至‘无招’之境,心灵感应,才忽然明悟所谓“心中有剑”的关窍。 其实每个练剑之人,随着日复一日的修炼剑法。感悟剑意,都会在心中渐渐积累形成一个剑之精神印记。只是有的深入骨髓,可以永世不忘,有的肤浅浮躁,随时都会随风而逝,似有还无。 而且这印记并非一成不变,既可以由自身对于剑术或者说剑道的感悟增强而加深,也会随着人心灵精神的催化而发生独特的改变。 只是平日里,人的心灵和精神杂乱而多变,七情六欲。此起彼伏,总会掩盖心中之剑的锋芒。以致自身剑意不纯,不能将剑招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只是准确的感受并运用心中之剑,纯粹剑意,增强剑招罢了。 若要更进一步释放心中之剑,就需要摒弃心头一切七情六欲的干扰,在出招的瞬间,将所有精神意念集中到心中之剑上,化作最为精粹强大的剑意。 彼时,剑意之强足以斩破世间任何有形无形之物,包括目光迸射剑意杀人于无形,乃至斩破空间壁障…… 但这一步偏偏最难,人皆有七情六欲,因而心猿意马,神念纷乱,于是大智慧者探索出三条模糊路径----忘情、绝情、极情。当然,三者达到极深境界之后,亦可殊途同归。 忘情者,讲究出世入世,勘破红尘,太上忘情,自然就可以使道心晶莹剔透,念头通达,不为七情六欲所扰,一旦凝神聚念化为剑意,势必奇强无比,更兼而有“神而明之”、“天人交感”、“看破虚妄”等等玄妙能力,乃是道门佛门主流的通天大道,所谓的‘剑心通明’便是其中之一隅。 绝情者,明悟心中所执,或执着于剑,或执着于刀,等等不一而足。初窥剑道、刀道门径之后,便追求“痴于剑(刀)”、“至诚于剑(刀)”、“舍剑(刀)之外,别无他物”,渐渐将神念中除了剑(刀)意之外的所有七情六欲等念头当作杂念舍弃斩断,即可将所有神念聚于心中之剑(刀),催发出无与伦比的剑(刀)意。 极情者,七情六欲来者不拒,任其发生,机缘之下剑意由情而生,则与七情六欲相辅相成,乃至最后将强烈到极致的所有情感化而为极致的剑意,神念大一统,既是情意,也是剑意。所谓“因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便是此中上品。当然,也有剑走偏锋者,就如一些人深陷恩怨情仇,因‘贪嗔痴’等阴暗负面情感成就剑意,往往心性冷酷,残忍好杀,甚至屡屡丧失理智,癫狂入魔。 此三条路径,忘情者重积累,以大智慧循序渐进;绝情者重坚定,以大毅力勇猛精进;极情者重感性,若有大机缘,亦可突飞猛进。 但也因此,忘情者会偶然动情,但无伤大雅,只消顺其自然,情由心发,亦由心止,有始亦有终,总能道心圆满;而绝情者一旦动情,势必心神大乱,实力衰退的厉害,极难恢复;极情者动情固然无甚影响,却又容易反受情丝重重枷锁,斩不断理还乱,极难超脱。 岳不群极有自知之明,自己心狠手辣惯了,有点儿小冷血,基本没可能为了哪个女子爱得死去活来,也就不可能像浪翻云一样因为心爱女子的死去而彻悟有情剑道,即所谓的“因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 而且他家庭温馨,事业有成,自身走得又是道家练气士的路子,讲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 对于“舍剑之外,别无他物”这种类似恋*物*癖的极端手段感觉很不靠谱,总觉得有其局限性。 反倒是太上忘情,凡事顺其自然,由心而发,随心而止,颇为符合他的心性,更与练气士之道相辅相成----修心练气为静,剑道杀伐为动,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含情脉脉 下了嵩山,岳不群率众人骑马疾行一日,日落时分将将出了开封。 夜间行马易失蹄,又未能赶上城镇,便在野外搭帐篷宿营。 次日天色未明,岳不群便孤身前去营地侧面的一座小山头上打坐运气,吞吐朝阳紫气。 封不平、余沧海起身后,开始安排众人生火造饭,喂养马匹。 看着三分之一的马匹没了主人约束,在荒原上悠哉悠哉的吃着草,成不忧一时间颇为感慨。 此行两场厮杀,特别是那夜糜战,大部分人都杀红了眼,首当其冲的少林武僧固然损失惨重,本来打酱油的五岳诸人最后也深陷其中,伤亡也不小。 出发时全真教加青城派总共近三百人,如今返程已不足二百人,几可一人双马了。侥幸活下来的人,也大部分带着伤…… “大哥……这次你敲碎了几个魔崽子的脑袋?”平凉双狼的老二朗泽问道。他右大腿裤子破了个洞,隐隐可见裹伤的白布,牵着马走路一拐一拐。 “哎……只敲碎了**个脑袋!”老大朗沼伸手摸着脸上新增的三寸刀疤,叹了口气。 “咱们兄弟擅长马战,要是骑着马,我的狼牙棒肯定能一口气连杀他二三十个魔崽子……” 老二点头,“可惜少林寺在山上,院子里跑不开马,咱们兄弟的下盘功夫又不好,步战太吃亏,我的腿都差点儿给人废了!”说着感觉到腿上伤口又隐隐作痛,嘴里直抽冷气。 老大恨恨道:“那些魔崽子手底下够硬。咱们兄弟在甘肃纵横多年。来无影去无踪。劫过多少英雄好汉,可没碰见几个这样的硬茬子……日月神教称霸黑白两道,名不虚传啊!” 老二一想起那晚自己差点儿被人卸了大腿,就心有余悸,“谁说不是……能混到魔教香主一层的,各个都有一手绝活儿,哪个好相与?” 又回忆起远远看过的东方不败与左冷禅及自家教主的激战,立时热血沸腾。“东方不败真是强到没边儿,天下第一啊……幸好咱们教主也不差!” “嵩山左冷禅那手重剑的确气势不凡,力若千钧……”老大咂摸道。 东方不败和岳不群的武功,一者神出鬼没,一者迅猛凌厉,他们连二人的招式都看不太清,只知道厉害的不行,唯独左冷禅的剑势看看清了一小半,势大力沉,颇合他们兄弟的脾胃。 听着平凉双狼兄弟一口一个魔崽子。不知情者还以为这兄弟俩都是惩恶扬善的正派英雄。 可成不忧很清楚他们俩的底细,此前乃是无恶不作、杀人无算的甘肃马匪。比之魔教大多数人都要罪大恶极,就算这两年投了全真教,还是忍不住偶尔出去作案。 看着他们衣服上沾染的暗红血污,成不忧一想到岳不群原计划中,这些人都是一次性消耗品,就不禁暗暗为他们感到悲哀。 就算这次躲过了一劫,下次可指不定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而他们仍旧毫无所觉,一大早就在为前次大战之时的痛快厮杀而沾沾自喜,热血奔涌…… “可怜,真可怜……一大把年纪了,还曾经无恶不作,怎么还这般单纯呢?……啧啧,膀大腰圆,难道这就是教主所言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么?” 心里腹诽着,成不忧的视线掠过平凉双狼,忽然见到不远处山梁上的岗哨不见了,不由皱眉,莫不是躲哪里偷懒? 挥手招了一个亲近手下过来,“你过去看看,那边放哨的哪里去了?” 若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全真教核心弟子,成不忧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岗哨无踪,他只会立即宣布‘敌袭’,开始召集人手,但此行所带的人手尽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精于厮杀不假,可也素质低下,行事拖沓。 那手下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又匆匆回来,面色紧张的在成不忧耳边小声道:“放哨的兄弟被人点了死穴……” 成不忧面色一变,立时明白敌人武功高强,十有**已经潜入了营地。 打发手下去暗暗召集人手,成不忧寻思,现在岳不群不在,他与梅娘、余沧海就是此间最强的好手。 当下他连忙向着不远处的余沧海使了个眼色,一齐向着最中心处的帐篷而去,想要先会和梅,共同商议对策。 一掀开帐篷,成不忧迈进半步,忽然脸色一变,正要拔剑,却不防一根修长的手指轻飘飘点在他的肋下,同时一根钢针无声无息的射穿麻布帐篷,瞬间刺入余沧海的肩井穴。 还未照面,自己和余沧海就被人制住,成不忧又惊又怒,却又立时明了,这人是冲着教主来的! 踏踏踏…… 密集而轻盈的脚步声小心翼翼的临近,成不忧知道,这是一众属下聚拢过来…… 看见成不忧、余沧海被定在帐篷外,全真教和青城派的众属下也知道帐篷里躲着强敌,但里面同样还有教主夫人,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止住了脚步。 平凉双狼做惯了马匪,在甘肃没少打劫草原牧民的帐篷,经验丰富,此时老大朗沼转身就从自家马儿身上取下绳索,示意众人跟着做。 呼哧…… 十来人齐齐发力,将绳索抛上帐篷顶部,套住支撑帐篷的木柱,嘿的一声闷喝,向着同一方向使劲一拉。 砰啪……撕拉…… 木柱断裂、麻布撕烂声中,帐篷就被扯烂拉飞了,露出里面的一切。 空荡荡的地面,教主夫人梅娘被定在离帐篷门口不远之处,但众人的目光尽皆投向另一边,那个身着黑红袍服,坐在柔软虎皮上之人----东方不败。 成不忧心下**。暗道不妙。手下那些败类欺软怕硬。这…… 不出所料,早已蓄势待发的众好手本该一声呐喊就冲过去,但现在却尽皆口干舌燥,拿着兵器的手腕不由微微下垂,斜指地面,根本不敢对着东方不败。 场面一时静极,落针可闻,东方不败饶有兴致的看着众人。似乎在好奇众人最终会不会鼓起勇气向他冲过去。 平凉双狼的老二朗沼瘸着腿,行动不便站在最后,此时举着狼牙棒的右手也不听使唤的颤抖,左手啪啪拍了右手两下,才稍稍稳住。 看着众人恐惧不前的怂样儿,他心下凶性爆发,热血上涌,左手掏出一把铁棘菱就向着东方不败撒去,同时大呼“咱们人多,杀啊……” 众人本来就心神紧绷。正在犹豫要不要动手,一见有人出头。长期刀头舔血形成的习惯,让他们下意识就挥舞兵器冲了过去…… 东方不败眉头一挑,左袖一拂,劲风呼啸,七八枚铁棘菱立时倒飞而回,射到四五个冲过去的全真教属下。 不知他有意还是无意,其中一枚铁棘菱正好穿过人群夹缝,射在郎泽肩头,强大的劲力将郎泽射得翻倒在地,气血翻滚,一时间无力起身。 而东方不败此时已经随手拔出梅娘放在虎皮旁的宝剑,姿势优雅的一挥,就是一道凶戾剑气飚射而出,接连斩断四五个人的身体才力尽消散。 血雾飘洒,残肢纷飞,血腥之气更助长了众人的凶性,各个目光赤红,扑击而至。 但见东方不败起身肆意挥洒剑气,寒光凛冽,劲风呼啸,片刻间全真教及青城派的属下便惨呼连连,倒了一地。 死尸遍地,血流潺潺,直让众人以为回到了那天夜里的残酷混战,只是此次当面之敌只有一人,却又比那天夜里的上千魔教教众还要可怕无数倍! 岳不群在小山头上练功归来,老远就见到营地中心的混战,即使有外围帐篷和人群的阻碍,没看见敌人的身影,但通过心神感应的那股阴郁而磅礴的生命气息,岳不群就知道,那人是东方不败无疑! 疾速赶到近前,却见自家的属下中不知谁一声呐喊“跑啊……”,百余人就似遭遇狮子屠杀的羊群,忽的四散奔逃! 岳不群冷哼一声,紫芒一闪,宝剑出鞘,身形闪过重重幻影,从十余个奔逃过来的属下旁瞬间掠过,来到东方不败前方。 “东方兄……此乃何意?” 东方不败看了看岳不群身后的十余人,只见他们正缓缓软倒在地,每个人脖子上都有一丝红线,缓缓渗血。不由赞道:“岳兄这一剑帅得很呐……” 此时许多奔逃的属下也看见岳不群的身影,就停止逃跑,忐忑不安的站在远处观望。 东方不败速度诡异,离着梅娘、成不忧、余沧海又太近,岳不群颇有些投鼠忌器,也就没有直接出手,“比不得东方兄杀他们犹如砍瓜切菜的威风……”说着还扭头看了看地上血泊里躺着的三四十人,面露讥讽。 东方不败丢掉手中宝剑,踱步来到梅娘身后,伸手搭在她肩头,“还是岳兄风流雅致,出门还不忘带着娇妻美妾…… 不过,酒乃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可都对武学修行大大不利,岳兄可得节制……” 岳不群嘴角抽搐,一时间没想明白东方不败抽什么风,只好敷衍道:“多谢东方兄告诫……” 东方不败摇头道:“看来岳兄与妻妾恩爱,难以割舍……”说着手爪掐住了梅娘的喉咙,“既然岳兄不忍心,在下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次!” “东方兄如此要挟……”岳不群脸色沉了下来,“是想从岳某手中得到什么……全真教可没有什么易筋经值得你抢!” “呵呵……”东方不败轻轻一笑,松开梅娘的脖子,“岳兄何必明知故问,你心里不是有一本葵花宝典么?” 岳不群了然点头,“葵花宝典岳某却是参悟过,大受裨益……东方兄想如何讨回?……是以他们做要挟,杀了岳某么?” 说话之时,岳不群右手宝剑徐徐下垂,似乎只要东方不败点头承认,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出招。 “果真是岳兄……里应外合,好胆量,好心计,你布置在我日月神教的棋子怕是不少吧!”东方不败啧啧赞叹道:“那东西原是从你华山抢来的……岳兄看了也没什么! 在下此来,是想与岳兄下战帖……三年后,黄山斗剑!” “天都峰?”岳不群眉头一挑,心中有些怀疑丛不弃是否暴露了,但东方不败如此武功,想杀谁自己也拦不住,此时多想无益。 “这点儿小事,还用不着东方兄亲自跑一趟吧?” 东方不败摇头,“原本是想让属下跑一趟……不过,想想还是在下亲自跑一趟,提醒岳兄一声……” “提醒岳某?”岳不群语气加重,“难道还怕岳某三年后死在东方兄手中?” 这可是天大笑话,他还在猜测东方不败得了天下第一之名,没了奋斗目标,会不会就此颓废下去,跟什么杨莲亭之类的玩儿角色扮演、玩儿自*虐*呢? 如今倒好,死人妖还反过来怀疑老子会不会沉迷温柔乡,荒废武功? 岳不群心里一群草*泥*马狂奔而过…… “岳兄明白就好……”东方不败看着他的目光柔和无比,“含情脉脉”,就似看着一件稀世珍宝,更看得岳不群心里发毛,浑身恶寒,强忍着才没做出呕吐的动作。 “三年后清明,黄山天都峰……可不要让在下久等……”说着忽的飘身而走,须臾间便即远去。 岳不群暗骂一声坑爹,走过去解开梅娘、成不忧、余沧海的穴道,却见三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直让岳不群脸上抽了又抽,腻歪至极。 第一百五十二章 收你为徒 东方不败没看中岳不群的美色,只看中了岳不群的武功,选了他做对手。 不可否认,东方不败是个骄傲的人,不同于任我行的狂妄自大,东方不败的骄傲在于内涵。 以前他虽然将任我行当作对手,但内心里其实鄙视任我行一介江湖武夫,粗鲁无文,心机固然不浅,手段却也止步于小计俩,眼界与内涵相当有限…… 当然,任我行终归是东方不败曾经费尽心思想要击败的对手,所以制住任我行之后,他没有随随便便就杀了任我行,反而将任我行关在西湖牢底…… 对于一个有内涵的枭雄来说,此举无关于恩义与仁慈,反倒更像是将战利品收藏起来,留待他日后回味与纪念。 尽管这个战利品是个危险之极的绝顶高手,甚至有可能再次脱困报复他,但他的骄傲告诉自己,能把任我行关一次,就能再关第二次……不过是将不慎掉落地上的战利品放回收藏夹而已! 但任我行毕竟是过去式了…… 而如今,他登上日月神教的教主,却又觉得教务繁琐,枯燥无趣……他击败方正、冲虚、左冷禅,荣登天下第一高手,却又觉得空洞虚无,无甚意义! 世间武者无数,大多庸庸碌碌,浪得虚名,真正能够让他眼前一亮的唯有岳不群而已。 他有种奇妙的直觉,就像是上天在他即将无敌而无聊之际,降下岳不群给他做对手! 但他有些担心,现在能做他的对手,不代表以后还能继续做他的对手----他修炼葵花宝典还远远未达止境,功力仍在飞速提升,新近又得了易筋经。更是如虎添翼,武学修为势必一日千里…… 若是岳不群器量不足,就此止步不前,今后还配做他的对手么? 他的骄傲又告诉自己,他需要给自己的对手一个提醒,或者说。将自身当作悬在对手头顶的一把利刃,催促着对手也不断突飞猛进…… 而自从他根据岳不群的剑术,认出岳不群就是那夜偷*窥葵花宝典的黑衣剑客后,他不用想就知道,岳不群在黑木崖安插了为数不少的棋子,或许地位还不低。 但他如今对于争权夺利已经兴趣缺缺,也懒得调查肃清,反正少林、武当、嵩山等派肯定也在黑木崖安插人手了…… 所以,他避开了教众们的视线。独身一人去告诫岳不群一番,并约下了三年后的“二人世界”! 返回黑木崖后,东方不败拒绝了童百熊所请,此番神教大获全胜,由他亲自主持庆功宴的提议,吩咐今后的一般教务,由长老、堂主们共同决定就好。 然后,他就迫不及待的要进入密室。闭关参悟易筋经。 恰在此时,近卫前来禀报。“教主,几位夫人求见……” 东方不败皱眉,正要近卫将她们赶走,却又忽然改变主意,“让她们进来吧!” 其实这些妻妾们的想法,他是心知肚明。不过是害怕他喜新厌旧,她们因此失宠而已。 七个二十出头的美貌女子袅袅而至,姿容气质各异,有端庄美妇打扮,有大家闺秀打扮。有小家碧玉打扮,有宫装女官打扮,有风情妩媚打扮,有花枝招展打扮…… 这些女人,也是他从前年轻气盛,一时兴起的收藏品,同时也是他鄙视任我行的一个方面,任我行当年的侍妾们尽是些胭脂水粉,不堪入目,最后娶了个漂亮妻子,还是个野蛮苗女! 当然,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东方不败心意一定,微笑的看着妻妾们齐齐温柔行礼。 “妾身拜见教主……” “听说你们一直想见我……”东方不败说着转过身去,拿起软座旁兵器架上的宝剑,铿锵……宝剑缓缓出鞘,“其实我也很想你们……以后应该会更想……” 咻……嗤…… 东方不败竟突然转身挥剑,一道雪亮剑光划过…… 七个姿容出众的美女喉间同时浮现一线血痕,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缓缓倒下。 无视旁边近卫惊傻了的表情,东方不败随手丢下宝剑,毫不迟疑的闭关之处而去……好一会儿,才远远传来一句“将夫人们厚葬了吧!” 近卫如梦初醒,浑身一个哆嗦,忙不迭招呼人手前来收拾尸体。 数日后,岳不群在华山接到齐丛的传信,得知东方不败一回黑木崖就将妻妾们一剑杀光,着实吓了一跳。 当然,他并不认为这是东方不败走上搞*基之路的征兆,反而隐隐觉得,东方不败的剑术迈向了绝情之道,从此必可勇猛精进,直通“舍剑之外,别无他物”的可怕境界。 而且,东方不败既然已经将教务大权放给童百熊、齐丛、贾布、上官云等人,又有葵花宝典自宫练气打底,便再也不受权欲、**之扰。 七情六欲之中,男人最容易沉迷的权欲、**一去,其余喜、怒、哀、惧等等不过小节,东方不败于绝情之道已经形成非同一般的优势。 因此岳不群很清楚,若是自己不能同样勇猛精进,那么三年后一战,很可能就会败在东方不败剑下…… 但是,岳不群也深知,自己所选的太上忘情之道,讲究顺其自然,勘破红尘,道心圆满,念头通达,乃是循序渐进之路,绝非冒冒然闭关苦修就能有所进益。 所以,日日修炼之余,岳不群照常坐镇指挥全真教的发展,只是将绝大多数繁琐事物都分配给了封不平、于不明、成不忧等人罢了。 而且,此后江湖武林会迎来十余年的大致平静,岳不群属意的某些布局也该早些开始了…… 夜幕降临,令狐冲从校场练剑归来,一屁股坐在榻上,疲惫的揉着双脚。 今日是月底传功长老封不平检查课业之日,凡是这个月剑法未有长进的弟子。都被罚下月做扫地、洗衣、劈柴、挑水等杂活。 令狐冲自觉这个月勤学苦练,剑法进境颇大,绝不会过不了检查。 可惜不知封长老哪根筋不对,非要他与余人彦、罗繁等几个弟子留在最后检查,害得他站了一下午,腿酸脚麻。演练剑法时差点儿出错。 而且他们几个通过检查之后,封不平还一一指出他们剑法中的疏漏,不厌其烦的详细解释剑意剑理……简直就是开小灶! 若非令狐冲知道自己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余人彦、罗繁等人也另有爹娘,他都要以为自己等人都是封不平的私生子了…… 就在令狐冲嘴角含笑,幻想着等下去食堂用饭,再舔脸向掌勺的刘大叔讨些黄酒时…… “冲儿……晚饭后来朝阳台一趟……” 耳边忽然传来的熟悉声音让他嘴角肌肉一滞,咳咳……竟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真是岂有此理! 但是。教主让我大半夜去朝阳台,又是干什么呢? 怀着深深的疑惑,令狐冲去食堂用饭时食不知味,也没兴趣跟师兄弟们打屁聊天,仅是草草吃过饭,随后也忘了向掌勺大厨讨要心爱的黄酒,就急匆匆前往朝阳台。 月底的月光黯淡,幸好令狐冲到底练了好几年的混元功。基础牢固,虽然还不能在夜色里摸黑与人斗剑。但也能勉强看清山道。 一到朝阳台,令狐冲远远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形站在崖边,宽松的道袍迎风猎猎,雄姿英发。 “冲儿来了……快过来吧!” 听到召唤,令狐冲连忙奔到他身后,行礼拜见道:“教主……” “嗯……”岳不群仍旧面向悬崖。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随即就再无声音,似乎陷入了沉思。 令狐冲见此,即使心里疑惑未解,但也不敢放肆。只得恭敬的站着,一动不动。 好半响,就在令狐冲腿脚再次开始酸麻,就要怀疑教主是否忘记了自己之时,岳不群忽然开口道:“冲儿……我准备收你为徒!” 令狐冲脑袋一懵,收我为徒?全真教不是废除师徒相传制度,对弟子们的教导改为统一教授,逐级选拔提升的制度了么? 愣神间,还没等令狐冲将疑惑问出口,岳不群又道:“这是你我二人的秘密……我收你为徒之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包括封不平、成不忧、于不明三位长老!……好了,行拜师礼吧!” 尽管心中疑惑更深,但令狐冲来华山已有七八年了,深信对方不会害他,也就毫不犹豫的跪地叩头,“徒儿拜见师傅……” “嗯……起来吧!”岳不群依然未曾回身,只淡淡道:“如今你的剑法刚刚过了打基础的阶段,只要听从封长老的教诲,多学些华山上乘剑法就行,我会每半月检查一次,指导你一些剑法窍要! 至于内功…… 内功方面,咱们华山的混元功中正平和,阴阳兼具,本是顶好的道门筑基功夫,只可惜偏向于厚积薄发,进境颇慢,你又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与此功刚柔并济、动静相合的心境不符,怕是最终难有什么成就!” 听到这里,令狐冲心里立时哇凉一片,难怪他修炼混元功七八年,一身混元真气比之余人彦修炼四五年也没高出多少! 却听岳不群又道:“现在我传你一门绝顶神功,此功博大精深,精纯阳和,只要日日勤修苦练,即可有所成就! 以后你每日白天修炼时运转这门纯阳内功,积蓄纯阳真气,夜里睡觉前运转本门的混元功,直到睡熟,凭着混元功涵纳阴阳的特性,便可在睡梦中将一身纯阳真气再次化为混元真气……也不虞被其他弟子发现异常!” 令狐冲实在忍不住问道:“难道这门纯阳内功不是咱们全真教的功夫?” 岳不群理直气壮的道:“以前不是,今后便是了……只要被咱们全真教弟子练会的功夫,都是全真教的功夫,管那么多干嘛! 更何况,此功也是纯阳真人吕洞宾一脉的道统,与咱们全真教渊源甚深,而今咱们全真教执掌天下道门,就该有海纳百川的胸襟,一切道家功法都该归属咱们全真教道统之内!” 令狐冲听得豪气勃发,只觉师父说得对极了! 接下来岳不群一字一句的将神照经念给他听,细细指点他运气行功之要旨。 以岳不群如今的高深境界,来解说神照经的密要关窍,当属驾轻就熟,深入浅出,远非令狐冲自己胡乱琢磨可比,只言片语即可使他受益匪浅。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十多年就够了 “教主……这是重新配置并修善过的三尸脑神丹秘方!” 一个尖嘴猴腮、骨瘦如柴的道士躬身将三张纸递给岳不群,然后后退两步,站在矮胖的穆柯旁,二人对视一眼,一齐面露得色。 这道士就是岳不群手下最擅长岐黄之术及炼制丹药之人,道号丹玄子。相传祖上继承的是全真七子之一的王处一的道统,他们道观钻研炼丹制药之术已有百余年,在诸多同行中名声斐然。 当然,丹玄子这货痴迷炼丹有些过头,前些年炼了一炉金丹,吃死了一个同门师弟和两个富家财主,差点儿被官府开刀问斩。 还是全真教看他有用,花了大力气把他捞出来的,之后就躲在华山专注于炼丹,并协助研究些医药方面的课题。 这次重新配置并修改完善三尸脑神丹秘方之事,除了本就是秘方创始者的穆柯,全真教旗下的诸多炼药道士皆是以他为首。 估摸着岳不群大致将药方看了一遍,丹玄子解释道:“药方第一张的数十种药材是配合尸虫炼制的药心,其中画圈的五种药材乃是药引,是毒性和解药的关键所在,更可以任意配比。 若由教主秘密设定这五种药材的配比剂量,亲手调配出来,再加入诸多辅药,即可形成独属于教主的三尸脑神丹和解药…… 旁人就算知道了全部药方,但不知教主所设定的这五种药材的配比剂量,最好的炼药大家三两年之内也绝对研制不出解药,而尸丹毒发期仅止一年,根本来不及……” “很好……”岳不群满意的点头,看着穆柯和丹玄子道:“你们可以去账房各自支取五千两银子的赏金,而且今后每年的炼药经费由一千两涨到两千两……” 二人立时惊喜的行礼致谢。丹玄子识趣的退下,穆柯却迟疑着道:“五毒教蓝教主的兄长前些日子逝去,今后还请岳教主让全真教在江湖上多多照应蓝教主一些……老朽感激不尽!” 这对如今的岳不群和全真教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反正真正跑腿办事的又不是他自己。 岳不群慨然允诺道:“我会吩咐全真教及青城派的人多多留意,五毒教若有危难。能帮则帮……”一回想到蓝凤凰的少女风韵,还真有点儿小怀念,只可惜当时没把她拿下。 少华山与华山峰势相连,向来被视为华山之辅,其峰顶玉皇庙也是关中有名的庙观,信众甚多。 当然,自十余年前,岳不群派于不明在少华山设立秘密分部,训练密探、间谍等阴暗势力之后。少华山和玉皇庙就成了华山的基业。 如今更是全真教的密探、间谍总部所在,甚至近些年开始兼职筛选、培训杀手。 夜色迷茫,狼嚎不绝。 岳不群与于不明从玉皇庙后门出来,直往少华山后山崖壁而去。 听着此起彼伏的狼嚎,看着树林间偶尔反射的绿油油精芒,岳不群不由皱眉,“这里的狼太多了……多的反常!” 以食物链的规律来看,少华山附近的动物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狼! 于不明立马赞道:“教主慧眼如炬……这里的狼绝大部分都是我们专门饲养的。夜晚放出来,漫山遍野都是。凌晨再将它们唤入洞穴,。 如此一来,山下的百姓们就不敢随意闯入后山,还能阻拦、警报外来不轨之人的窥视!” 岳不群点头,“可别伤了寻常百姓,咱们全真教扎根关中。更得注意形象,不管江湖人怎么看,咱们得让寻常百姓知道咱们全真教仁和慈悲、乐善好施! 最好达到,不论咱们杀什么人在百姓眼里都是行侠仗义,不论做什么事在百姓眼里都是替天行道!” 于不明嘴角抽了抽。强忍着心里的别扭,躬身应是。 二人虽未全力施展轻功,但脚力不慢,不多时便已来到后山一处百丈崖壁。 锐利的目光扫过,再加上灵敏的感应,岳不群已经发现崖壁脚下一大三小共四个隐在藤条枝叶后的洞穴。 大洞穴似是内有乾坤,人气极盛,三个小洞穴则窝着一些狼,应该是狼穴。 无需于不明指路,岳不群径直向着大洞穴走去。 掀开藤条,刚刚踏进洞窟,岳不群不禁一顿,“嗯?” 洞内两丈之后,空间豁然宽广深邃,即可容纳三五百人,两侧更有一些分支洞窟,不知通向何处。看得出这里是天然存在又施以人工修整,才最终形成。 当然,这些岳不群早有所料,算不得惊讶,之所以让他停顿的是,前面的路径上躺着一大五小六只狼。 很明显,那是一只哺乳期的母狼,而五只萌萌哒的小狼或在母狼身上爬来爬去,或在旁边地上打滚,或在跟同胞兄弟互相扑来咬去,玩儿得不亦乐乎。 母狼见到二人进来,根本懒得起身,只警惕的瞪了二人一眼,又怡然趴下。 于不明满脸尴尬,解释道:“这是养了六七年的老狼,偶尔会从旁边的小洞穴跑过来……除了不会摇尾巴,跟家犬并无二致!” 岳不群无奈摇头,从母狼身旁绕过,兽类终究智力有限,不必苛责太多…… 二十四个劲装汉子一字排开,漠然静立,其中大部分是东瀛武士,身形稍矮,少部分是梳着小辫子的蒙古武士,甚至还有三个梳着猪尾巴的女真刀客。 而从手脚的镣铐、脸上的刺字来看,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奴隶或罪犯。 岳不群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这些“良才美玉”,在他的感应之中,这些人都有一身不错的内力,其中有个四十来岁的东瀛武士,一身内力之深厚竟不输于寻常的一流高手。 眼看岳不群的视线在那个东瀛武士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于不明传音入密道:“教主……这些人在他们族里都是地位低下的奴隶或是即将处死的罪犯。但各个都有一手不错的刀法…… 特别是那个功力深厚的东瀛武士,从前还是一名贵族将军,可惜因为战败之罪,被大名贬为奴隶发卖! 按照教主的要求,这些人在我们接手之前,都让他们上一任主子将他们阉割过了!” 岳不群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匣递给于不明,“让他们服下毒丹……” 于不明依言打开木匣,只见里边装着三十余枚暗红色的丹药,正是岳不群亲制的三尸脑神丹。 看到这些人一一服下丹药,并无丝毫反抗,岳不群便知他们做惯了奴隶,只知服从,心志锐气已衰,若是做别的精干之事。怕是无甚大用,但当作杀手培养,却是恰到好处。 毕竟,杀手太弱了没用,太强了不好控制,而以岳不群的武功,所需要的杀手最好是媲美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接近莫大的程度。 这点儿很难,江湖上武功堪比莫大的高手并不少。但其中**成都是名门大派的顶梁柱,剩下的也是像青海白板煞星那样的一方黑*道豪雄。可以拉拢,只是代价太大,还不会太听话。 就算要岳不群或风清扬亲手调教一些资质上好的弟子,也需要很多年才能成为寻常江湖一流高手,还不一定能够达到接近莫大的程度----剑法招式好说,内功修为终究难以速成! 好在。岳不群拥有辟邪剑谱和葵花宝典,若论内功速成,怕是世上还没有功法比得上自宫练气! 当然,岳不群不会傻到直接将辟邪剑谱和葵花宝典直接传下,而是依仗独孤九剑的破刀式、截剑术、辟邪剑法这三者为核心义理。加上风雷刀法、反两仪刀法、四门刀法、八卦刀法等诸多刀法精义,糅合推导出了一门极上乘的快刀刀法----追魂刀。 此刀法风格别异,几可自成一家,不虞为老江湖识破路数,再将辟邪剑谱的自宫练气部分加以修改,使之契合此刀法的同时,积蓄内力的进度翻倍提升,唤作幽魂劲。 这是从魔教及一些旁门左道的邪门内功借鉴而来的方法,内力翻倍提升的后果就是,精纯度很一般,而且修炼者的身体会受到极其严重的侵蚀,过度抽取身体精元化作内力,会使得人衰老更快,寿命大大缩短。 幽魂劲名副其实,一旦修炼,就是促使自己更快的变为幽魂野鬼。 依岳不群的估算,只要开始修炼这门阴魂劲心法,随着功力越强就越停不下来,直到最后身体阴阳失衡或是精元枯竭而亡,这个时间不足二十年,甚至更短…… “二十年?……十多年就足够了!” 岳不群心中默默肯定道,看着于不明还在向这些杀手种子解说三尸脑神丹的恐怖,他就随手抽出一个武士的佩刀,身形一闪,来到洞壁前。 寒光耀目,刀影飞射,须臾间,追魂刀法及幽魂劲心法便刻印在石壁之上。 向着于不明点头示意一番,岳不群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即使一群武功高强的杀手在未来的某些时候会派上大用,但却仍旧不值得他投入太多精力。 之所以亲自来一趟,只不过是确保这些杀手真正服了他的三尸脑神丹,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 否则,不受控制又武功高强杀手,反而是个极大的麻烦,他从不吝以最坏的想法揣测人心! 虽然他没有跟东方不败一样诸事不理,只顾着闭关修炼,但他从初入江湖,混迹厮杀至今,十余年间未有一刻松懈,对于这些不厌其烦的琐事,同样早已兴趣缺缺。 看着自己经营的基业越来越强大,固然成就感十足,欣喜不已,但看得多了,也就那样,就像钱多了最后只是一堆数字一样! 这才是道家出世入世的真意,不是让自己对一切事物都不动心,而是让一切事物的得失都不会再干扰到自己的心境! 真正的出世者什么都没有,无牵无挂,得失自然不萦于心,而入世者一旦功名利禄什么都有了,什么都看惯了,同样也就不再为些许得失而心境动摇。 所谓勘破红尘,说穿了并不是多么深奥难懂,真正到了这一步,反而简单的超乎想象!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助我也 次日近午,岳不群见到了从江西与白莲教高层会晤归来的封不平。 “教主……白莲教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跟我拐弯抹角谈了一大堆条件,最后还是要咱们卖给他们兵器甲胄,否则一切免谈……这造反之心昭然若揭啊!” 岳不群听后,沉默片刻,忽然道:“既然他们想要兵器,卖给他们又何妨!” 封不平一惊,劝道:“倒卖兵器风险太大……为了江西一地的传教不值得!” “不是为了江西一地的教务……”岳不群摇头,“甚至咱们可以每年都卖给他们大批兵器,今后也不必再执着于在江西传教,只消收买、控制几个白莲教高层,掌握白莲教的大致动向即可! 还有,我记得咱们如今在福建、江浙等东南沿海的船只人手不少吧!” 封不平略作回忆,便答道:“大小船只数百上千艘是有了……不算水手,跑海路的趟子手也有千把人!”所谓的趟子手其实就是普通刀手和东瀛武士,间或有些武功不错的精锐。 岳不群颔首,“让他们派遣人手在台湾岛荒开辟一个港口,再送些招揽些流民送过去,在岛上开垦荒地,建设村寨。 从各地搜罗的那些工匠,分出一部分也送去在台湾,专门在岛上铸造兵器,然后从海路运送,卖给关外的女真各族、东瀛大名,还有这个对造反矢志不渝的白莲教…… 嗯,海上不安分……多派些好手防卫,免得被人劫了!” 封不平心头一震,难道教主也要……迟疑着道:“这……” 岳不群无视封不平的反应,又吩咐道:“关外地广人稀。女真各族也乱战不休,咱们也可以插上一手,派人占几个山头,招募些蒙古、高丽、女真等族的勇士,也立个山寨,以策万全!” 今年是万历八年。正值张居正当朝,革新政治,明朝大为中兴之时,离着岳不群记忆中万历二十年之后的三大征还有十余年,诸事大有可为…… 一些未雨绸缪的念头一闪而逝,岳不群踱步离开,“我闭关潜修数日,之后便去京师打点关系,设法让朝廷正式册封我全真教。尽量让皇帝为终南山重建的道宫赐名…… 封师兄,你通知王常月等人先一步赶往京师吧!” 看着岳不群的背影,封不平只觉其心思愈发深如渊海,不可测度,如果岳不群当真起了那种念头,对全真教来说可是危险之极! 但是,封不平也清楚,自己无论才智还是武功都差了岳不群老远。绝没有阻止岳不群的能力……或许华山还有一个人可能有那个能力,却又偏偏对此不闻不见! 犹豫许久。封不平最终将对于全真教和华山未来的担忧深埋心底,继续自己的本职工作。 以前的华山派,现在的全真教,这条船由小到大,从来都是在岳不群的意志下坚定的行驶,就算今后岳不群不再满足于江湖武林。而是想要驶向更广阔的天地,全真教依然只能按照岳不群的意志向前……直到船毁人亡,或是海阔天空! 说实话,岳不群并不想与朝廷有过多的牵扯,毕竟政治漩涡实在波云诡谲。稍有不慎,便会泥足深陷,即使最终能够挣扎出去,也会白白粘得一身泥污。 但现在全真教实力不差,就差一个名正言顺,唯有得到朝廷册封,才能真正更上一层楼! 好在如今的朝局基本上算是张居正的一言堂,而这位权倾朝野的大佬显然不讲究什么两袖清风,就连‘抗倭名将’戚继光每次求见张居正,都得乖乖奉上厚礼…… 岳不群如今别的不多,金银美玉却是不少,不怕张居正贪,就怕他不贪……只要花了钱,他愿意办事就好! 而且,岳不群相信,武当之所以多次得到朝廷册封,除了皇帝及朝廷施以恩义,笼络道门之外,金钱的作用同样不小…… 一个月后,万历皇帝准首辅张居正之奏请,下旨册封全真教主岳不群为“护国**师”,于终南山赐建“黄极宫”,终南山黄极宫与武当山紫霄宫、龙虎山天师府共同执掌天下道门。 尽管这不过是花钱买个虚名,甚至岳不群本人还被一些御史台的言官讥为林灵素等妖言惑众、祸国殃民之辈,而张居正在册封旨意上更是光明正大的挑拨全真教去与武当派、天师道争夺道门主动权! 但是,岳不群及全真教自此大义在手,名正言顺的传教天下却是不争的事实,而武当执武林道家流派牛耳的时代一去不返了…… 江湖正道,开始迎来少林、武当、全真三足鼎立的时代! 为了表示全真教拥护朝廷的决心,岳不群在建设终南山黄极宫的同时,也筹集重金,于华山脚下的华阴城郊建立西岳书院,传播儒学,教化民生。 高居终南山颠,极目俯视,山道上尽是密密麻麻的百姓正在清理地基,搬运木石,一副大兴建设的热火朝天之景。 今日是黄极宫开建的日子,岳不群身为教主,例行公事的视察一番。 回想当初刚刚将临此世之时,华山刚死了大几十个长辈,一片缟素,加上厨子总共才剩下五六个人,而且师兄弟即将分崩离析之景…… 岳不群不禁感慨良多,世事沧海桑田,无过于此! 忽然,一个道士慌慌张张的跑上来,惊醒了神思不属的岳不群,只听其老远就大叫道:“教主,教主……后山密林有武林高手隐居,打伤了几个弟子,将伐木的工人都赶了回来!” “后山密林?……难道是……” 岳不群眼前一亮,一跃而下,提着道士的衣就施展绝顶身法,向着后山纵去,“你来指路……” 须臾之后,岳不群身处千年古林深处。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幽静古墓石门,洒然一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呵呵!” 眼珠转了转,岳不群挥手招过那个道士,“你去叫门……就说跟他们商量砍伐木材之事!” 他已经看过了。四周并没有大群蜜蜂游弋,想来是时过境迁,古林太过幽深潮湿,不再适合蓄养蜜蜂…… 岳不群跟在道士身后,听着道士拍门叫喊好一会儿,石门才嗤嗤开启。 石门越开越大,足够一人进出,里面的人出声道:“叫什么叫……全真教牛鼻子就是粗鲁无礼,几百年了还改不掉这臭毛病!” 听声音是个妙龄少女。岳不群眉头一挑,忽的闪身窜进。 “你……”少女一身湖绿侍女装束,正在按着机关开门,却不想眼前一花,面前就多了个一身紫袍的英俊青年。 岳不群却是毫不客气的一指点在少女肩井,并封住她的麻穴,仔细一打量,嘀咕道:“应该是个丫鬟……正主还在里面么?”话落即施展身法。直往古墓深处而去。 宽广石室内,桌椅几凳齐全。一如外界客厅。 婴儿的啼哭声绵绵不绝,一个年约双十的婉约少妇抱着婴儿不断哄着,却成效甚微,旁边五个年少的侍女揪心的紧张着。 好半响,婴儿终于睡熟,少妇松了一口气。将孩子小心翼翼的放进一旁的摇篮,扭头看了看角落的一个牌位:夫蓝英客之灵位…… 少妇一声轻叹:“夫君你就这么狠心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侍女们只要安慰自家小姐,忽然一个清朗的男子之声:“放心……本教主包*养你!” “什么人?”少妇及诸侍女齐齐色变,连忙看向声音来处,只见客厅石室的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英俊男子。腰斜长剑,漫步而来。 岳不群四下观赏着石室的布置,啧啧有声,“怎么能委屈神雕侠的后人一直住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古墓……还是随本教主回华山吧!” ‘神雕侠’三字一出,少妇及侍女脸色一震,侍女们当即一跃而起,飞身攻来,少妇更是闪身抓向以旁的长剑。 岳不群目光如电,只一眼已经看出侍女们所用武功各不相同,但拳掌指爪皆为上乘武功无疑,而起跃起的姿势亦是优美轻盈,当属上乘轻功! 但如今岳不群武功之强,即使神雕侠当面,也怡然不惧,更何况几个学艺不精的后辈丫鬟? 任她们落地攻来,岳不群才身形挪移电闪,道道残影消逝,瞬间从几个丫鬟之间穿过。 手中紫芒一闪,紫虚宝剑出鞘,岳不群立时与少妇激烈交手,双方以快打快,激起满室寒光,只留下五个丫鬟定定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过数十招,岳不群惊讶的发现,这少妇剑法颇为繁杂,已是变换了四五家剑法,而且一身内力颇为深厚,几不输于武当冲虚。 只可惜,与人交手的经验差了些……心念一动,岳不群手中宝剑紫芒吞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嗤的削断少妇手中长剑,趁其一时间惊讶无措,一指点在少妇膻中,将其定住。 继而又想起古墓传承的九阴真经中有移穴之法,岳不群又将少妇任督二脉的诸大要穴尽数点住,完全封死其真气运行,任其移穴之法再精妙,此时也无用武之地。 半个时辰后,看着眼前石壁上沧桑斑驳的玉*女心经、九阴真经、空明拳、一阳指、蛤蟆功、弹指神通等等绝世武学,岳不群不禁仰天大笑…… “真乃天助我也!……哈哈哈,东方不败,任你把葵花宝典和易筋经练出花儿来,三年后也休想胜我一招半式!” ps: 下一卷,就要十二年后,剧情开始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好爹好娘 踢踏……踢踏……踢踏…… 官道上三匹马并肩而行,马上是三个青年,尽皆一身青色飘逸道袍,英姿勃勃。 右手那边年约十**岁,最为俊秀的青年问道:“大师兄……你说那江湖传言是真的么?我林家的辟邪剑谱真的出世了?” “林师弟……甭管辟邪剑谱是真的假的……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到处耍耍才是真的……”中间的青年随口答道,他年岁最长,约莫二十三四岁,神态潇洒,浪荡豪迈。 “林师弟……别听大师兄胡说!”左手边的青年没好气斥责道。 继而沉吟片刻,一脸稳重之色令人不自觉就信服几分,他才道:“教主既然让咱们千里迢迢的去福州查看,定是收到可靠消息,此事十有**假不了!” 林师弟连连点头,“余师兄此言有理……临走之前,我娘跟我说过,我林家确有祖传之物遗留在福州向阳巷老宅,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辟邪剑谱罢了!” 大师兄一脸不以为然的道:“林师弟……教主那么疼你,什么好武功不是你想学就学……哪还用在乎什么辟邪剑谱?” 余师兄又驳斥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辟邪剑谱乃是林师弟的祖传之物,若是任由其流落外人之手,已是大不孝! 若是外人练成辟邪剑法,倚之作恶,更是为林师弟故去的历代先祖平添罪孽,林师弟总归难辞其咎!” 林师弟一脸赞同,“还是余师兄看得透彻……小弟只觉得我家的剑谱不该遗落在外,却不像余师兄这么思虑周全!” 大师兄一脸无奈,好在他心胸豁达,俄而又热血澎湃。豪气勃发,大声道:“林师弟放心……就算剑谱被人先一步抢走,我令狐冲一定帮你讨回来,咱们全真教不全是吃素的!” 林师弟初次行走江湖,一受到感染,同样一脸豪气。“多谢大师兄……” 余师兄微微一笑,却又忽然嘀咕道:“说的比唱的好听……别关键时候又喝得醉醺醺,不知睡倒在哪个旮旯里……” 令狐冲立时满脸尴尬,呐呐不语。 福州城郊,官道旁一家酒馆。 平日里难得坐够六七分客人,今日厅堂竟坐不下,外面露天处已坐满十余桌携刀戴剑的江湖客,而且来客仍然源源不绝。 老掌柜只得指挥伙计,把仓库里丢了不知多久的桌椅板凳都捞出来仔细擦擦。继续摆上十个桌位。 恰在此时,踢踏踢踏……群马奔腾的嘈杂声临近。 举目望去,马背上十余个身着褐色衣衫的汉子转出茂密竹林,尽皆手持漆黑阔剑,气势雄厚。 旁边一桌的几个客人嘀咕道:“嵩山派的……为首的是【千丈松】史登达,还有左冷禅的弟子万大平、狄修……” 老掌柜闻言眼神一敛,连忙吩咐伙计眼色机灵些,快快迎上去牵马。这些江湖大爷们脾气可都暴得很。伙计们一个不慎,没伺候周到。就得吃刀子,可万万轻忽不得! 任由伙计牵马去洗刷喂食,史登达带着师弟们在边缘处占了两个桌子,狄修招呼道:“小二……快快上些茶水,再来点儿酱肉、馒头!” 说着随意扫了一眼四周,坐下低声道:“这可热闹了……单单坐在外面的。就有五虎门、七青门、韦陀门、谭腿门、伏牛派、点苍派……里面的估计更多!” 史登达回道:“别管什么派……咱们嵩山怕过谁?我们把掌门吩咐的事情办好就成!”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一桌传来一声冷哼。 嵩山派诸人齐齐瞥去一眼,却是一个相貌粗豪的光头大汉,身边竖着一根似粗钢鞭又似狼牙棒的古怪兵器----韦陀杵! 史登达道:“韦陀门的……不用理他!”韦陀门最早是少林俗家弟子所创,属于少林诸多外围分支之一。向来是少林的铁杆支持者,门下弟子最看不惯紧挨着少林寺的嵩山派,多次与嵩山弟子冲突。 此时小二端来茶水,一位嵩山弟子竟率先举杯饮用,嘴里稍稍咂摸两下,对着史登达、狄修等人一点头,众人这才一齐饮用。 一路疾赶,诸人早就饥*渴*难*耐,此时也不在乎茶水清香与否,一杯接一杯灌个不停。刚刚放下茶杯,忽闻来时的官道上马蹄声又起,踢踏、踢踏…… 史登达道:“三匹马……武功不差!” 诸人转头望去,果然,竹林深处转出三骑,飘逸的青色道袍迎风猎猎,好不潇洒。 狄修冷哼一声,“全真教的……前面那个是首席大弟子令狐冲,第二个是余沧海的独子余人彦,最后那个……嘿嘿,可不就是辟邪剑谱本来的正主儿林平之!” 史登达也识得令狐冲,毕竟这十余年来全真教风头极盛,直追少林、武当、日月神教。 即使其媲美天下第一高手东方不败的教主岳不群深居浅出,几乎退隐江湖,但全真教的封不平、成不忧、于不明三大长老及众多新生代年轻高手却是江湖常客,声名远播。 特别是全真教别具一格的授徒教规,更让诸多大门大派诟病,竟然光明正大的淘汰了延续数千年的师徒薪火之传,转而广收弟子,统一教导,再以弟子们的表现给予晋级,自入门开始,一律由不记名弟子、记名弟子、真传弟子、嫡传弟子、执事长老一共五级,于武功和人品上层层选拔,逐次递进。 令狐冲就是一步步从全真教数千“武居士”弟子中脱颖而出,以嫡传弟子的身份当任全真教首席大弟子,余人彦及林平之目前还只是真传弟子! 除此之外,全真教还在自家创办的西岳书院里开设武学,教授剑术、拳术,甚至在各地分支道观、村镇小庙开设露天课堂,宣传道门全真教义、导人向善的同时。隔三差五的由老武师开讲基础武学,吸引无数青年和孩童围观求教。 只此一着,十余年间已经为全真教发掘了数百上千的良才美玉,全真教的天下正教之名、教化万民之举更是深入人心。 只可惜,此举不仅需要海量的金钱、人力,还需要道门正统这般朝廷批准的大义名分! 史登达就知道。自家左掌门为此不止一次的叹息,嵩山派渊源太浅、非佛非道,于大义传承上先天就输了一筹。 可史登达心里更清楚,嵩山派输了何止一筹?除去道家正统的大义名分,嵩山派既无海量金钱资源,亦无媲美天下第一高手的强力“教主”。 特别是后者,江湖人都知道,十二年前,嵩山左掌门在东方不败手下可是不足两百招就败了。而全真教主岳不群与东方不败对攻数千招仍旧未分胜负! 此间差距之大,可谓所有嵩山弟子心中永远的痛! 令狐冲老远就看见了史登达等人,他行走江湖三四年,也曾与史登达见过两次。 不过,五岳联盟虽然貌合神离,明争暗斗,但到底未曾解散,因而他一来就与嵩山诸人招呼道:“史师兄……” 史登达也是微笑着起身。朗声应喝,“令狐师弟……” 当然。余人彦深知全真教和嵩山派之间的矛盾根深蒂固,而且双方此行的目标唯一,怕是最终难免刀剑相向,便拉着令狐冲和林平之隔着老远在另一边落座。 可此举被嵩山派诸人瞧在眼里,心灵敏锐者立时稍稍不悦,其他人还没什么。 但狄修身为左冷禅的弟子。最恨别人说左冷禅不如岳不群,更恨全真教弟子瞧不起嵩山派弟子。当下脸色阴沉,却又忽然恢复如常,跟同桌师兄弟们说道:“都说学遍五岳剑法,不如有个好老爹!以前我不信。今天我信了…… 某些人,靠着老爹举派谄媚,热脸贴人冷屁股,就为了在人家门下混个真传弟子当当,当真是光宗耀祖……” 这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座众人全是身负内功之人,耳目聪敏,大多听了个一字不漏。尽管不知道嵩山派怎么跟全真教掐起来了,却不妨碍众人看好戏。 余人彦举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毫无异色的继续喝茶,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可令狐冲和林平之却是脸色一变,林平之的手直接搭向剑柄,而令狐冲也看向狄修,就要出言反击…… 余人彦深受岳不群影响,觉得打人脸不如要人命,关键时刻一击必杀可比大庭广众之下的骂街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也就懒得理会狄修的挑衅。 但见到令狐冲和林平之的浮躁表现,余人彦也只得摆手止住,劝解道:“咱们三清弟子一向慈悲广度,余某人父子被疯狗咬了何止一次,若都要一一打骂回去,岂不杀生太过,大大有违老君教诲!” 此言一出,韦陀门的那个光头立时哈哈一笑,拍着脑门儿道:“全真教不愧名门大教,余少侠虚怀若谷,若是换了我,定要捏碎狗嘴,打断狗腿,扒了狗皮,挖了狗心,拆了狗骨,剁了狗肉……” 说着还故意瞪着嵩山派诸人,恨恨道:“他奶奶的……通通煮了下酒!” 嵩山诸人一怒,尽皆手搭剑柄,史登达干咳一声,诸人才放下手,这光头乃是韦陀门三弟子,还曾在少林寺罗汉堂学过一门七十二绝技,是个硬茬子! 光头见此,又是咧嘴一笑,“爷爷既不怕狗嘴,也不怕狗爪子,有什么招儿,尽管来……” “行了师弟……别老没事找事!”光头身旁的同伴阻止道,光头似是有些怕自己的师兄,立即呐呐的住口不言。 一击无功,狄修心有不甘,仗着自己掌门弟子的身份,无视史登达的恼怒眼色,接着道:“当然了……就算没有好爹,有个貌美如花的老娘也不错…… 他爹一死,他娘立时带着他投入别的男人怀里,只要他娘受宠,他也能跟着混个真传弟子不是?” 林平之正在安慰余人彦,闻言愣了一愣,下一瞬勃然大怒,满脸通红,就要拔剑起身,却被令狐冲和余人彦拉住。 狄修犹不罢休,接着道:“听说他跟现在的爹长得不是一般的像……十有**,他那死了的爹未必是亲爹……现在的爹才是亲爹……啊哈哈!” “放你*娘的屁……”这下令狐冲和余人彦也怒了,跟着林平之拔剑就冲了过去。 当然,令狐冲和余人彦怕林平之临敌经验不足,有意无意的掩护着林平之。 砰塌、哗啦……叮叮叮…… 桌椅崩碎,长剑交击声陆续响起,打破了众人饮茶的平静。 林平之恨极了口出污言的狄修,抢先使出朝阳一气剑的迅猛剑招向他当头罩下。 令狐冲以狂风快攻向嵩山诸人中武功最高的史登达,余人彦以定阳针剑法暂时拦住了万大平及其余嵩山弟子。 附近的江湖人士立时离座躲开,远远围观,对诸人的剑招指指点点。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心性纯良 史登达、狄修等人只知令狐冲身为全真教首席大弟子,武功剑术出类拔萃,不可小视,而余人彦身兼华山、青城两家之长,行走江湖亦有三五年,同样不差。 但林平之年纪最幼,真传弟子的身份又是靠他娘的关系,未必有真本事。 谁知道一打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令狐冲固然内功剑法火候十足,一招一式犀利老辣,不过十多招就逼得史登达守多攻少,大出其意料之外! 余人彦内功尚不清楚,但手中剑招神完气足,古朴厚重,与华山剑法的迅捷凌厉颇为不同,却偏偏一人拦住了万大平等五六个嵩山弟子。 最不可思议的是林平之,其实不仅嵩山诸人,就连围观者也以为林平之年纪不满双十,又是初入江湖,武功当然高不到哪里去。 岂知林平之果真如狄修戏言,乃是岳不群的亲儿子,天下哪有父亲不把好东西留给儿子? 就连弟子兼人质的余人彦,都学到了岳不群从古墓得来的全真剑法之一的定阳针,更何况亲儿子? 林平之内功练得是九阴真经,进境颇快,且气脉阴柔悠长,内劲绵里藏针,而剑法除了涉猎过一些华山、衡山的轻灵剑法之外,更主修精微奥妙的玉箫剑法…… 此剑法乃桃花岛黄药师的剑术绝学,但看黄药师以玉箫做兵刃,又以玉箫为名,就知此剑法在黄药师心目中的地位,更何况此剑法能够入得了神雕侠的眼,被其郑重刻在古墓石壁上,威力岂是凡俗? 林平之初时怒极攻心,内息浮躁。以迅猛的朝阳一气剑狂攻狄修,但发现自己的力气比之狄修并无优势,硬碰硬绝无取胜可能之时,不经意间忆起岳不群的谆谆教导,当即沉下心来,九阴内力运转。凝神聚气,施展出苦修十余年的玉箫剑法。 九阴内力催动玉箫剑法的心诀,剑上立时化生绵绵柔劲,黏力重重,屡屡带偏狄修的嵩山剑法,而剑招看似潇洒俊雅,却一直隐隐罩定狄修的周身要穴。 不过二十余招,狄修便已冷汗淋漓,落入只守不攻的绝对下风。 围观诸人同样心生诧异。一番交头接耳之后,就有人起哄道:“看林小子这俊秀模样,这帅气剑法,保不准还真是岳教主的亲儿子……” “是啊是啊……老子十多年前见过林震南,那怂货哪里生的出这般生猛的儿子!” “听说岳教主不仅剑术天下无双,生娃的本事也比皇帝老儿都强,一连生了二十多个子女……可把各门各派的掌门都比了下去?” “谁说不是?……嘿嘿,江湖上多少人都好奇五毒教蓝凤凰那个浑身是毒的母夜叉跟谁生了个女儿……猜来猜去。任谁也没想到,就是跟岳教主生的……哈哈!” “岳教主武功盖世。英俊潇洒,又青春不老,我要是女儿身,也想跟他……” “得了吧……就你这满脸大胡子的狗熊脸,都能把死人吓活喽!” 听着场外众人的闲言碎语,林平之愈发恼恨掀起话头儿的狄修。出剑更增数分狠辣,直杀得狄修连连后退,肩背等处都受了划伤。 剩余的四个嵩山弟子见此,立时去援助狄修,却不防路过令狐冲与史登达的战圈时。被令狐冲剑势一卷,将其中三人拢入剑光。 令狐冲之前剑招虽然厉害,攻势却一直不温不火,只牢牢压住史登达便罢,而此刻加了三人,气势竟忽然一变,剑光如雷似电,灵动无方,奇快无比,一人所出剑招几乎比史登达四人所出的还要多上些许,直让四人应接不暇,苦苦防守。 有好事者立时喝彩:“这才是全真教首席弟子的威风!” 但令狐冲听之不闻,神照经内力运转不竭,手上剑法挥洒不停,心中却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原来师父跟蓝凤凰不止生了个儿子,还生了个女儿,只是儿子留在华山,女儿随着蓝凤凰去了五毒教,难怪我从未见过女儿…… 林平之对面多了个剑法不差的嵩山弟子,初时不太适应,被狄修扳回些许局势,但数招之后,林平之施展玉箫剑法愈发流畅,再次压着狄修二人打。 唯独余人彦压力最大,从一开始就挡住了万大平等五六个嵩山弟子,力战良久,万大平等人都已熟悉了他的定阳针剑法,即使他又加入松风剑法、峨眉剑法,仍旧不可避免的落入下风。 心下稍一犹豫,余人彦左掌不动声色的蓄力,趁着与万大平剑招交错,擦身而过的瞬间,出其不意的朝着万大平侧肋劈出一掌。 青城派的摧心掌固然不差,九阴真经的摧心掌却是更胜一筹,岳不群将二者合一,去芜存菁,更是愈发诡异难当,余人彦修炼升级后的摧心掌近十年,已是颇有火候。 淡黑掌风所及,万大平侧肋骨肉仅微微一痛,但胸腔脏腑却是翻腾震颤,只觉一股诡异内劲游走侵蚀,当下经脉痉挛,张口喷出一口暗红血沫,踉跄着委顿在地。 “万师兄……”其余五个嵩山弟子一齐大叫,其中一人转身去查看万大平的伤势,另外四个心生杀意,招招猛烈,狂攻不休。 但余人彦所忌者为万大平而已,一旦万大平出局,其余四人根本不在他心上,剑招一展,全真剑法、定阳针、松风剑法、峨眉剑法等招数挥洒自如,反杀得嵩山四人汗流浃背。 此时万大平在师弟的帮助下推功过血,哇的再吐一口血沫,终于缓过气来,内力运转通畅,只觉伤势不轻不重,但数日之内却是再也动不得武。 这并非余人彦学艺不精,而是有意收敛力道,手下留情,否则意气斗殴演变为相互仇杀,那事端可就闹大了! 恰在此时,踢踏踢踏马蹄声再响。一大群骑士冲了过来。 围观者立时望去,只见马上之人尽皆身着藏黑道袍,偶有人背着竹篾斗笠,不由呼道:“青城派的来了……这下更热闹了!” 果然,为首的四个青年一见到余人彦在被人围攻,齐齐心下一颤。立时大喝:“少掌门莫慌,青城四秀来也……”余人彦可是余沧海的心头肉,要是在他们四个面前让人擦破点儿皮,余沧海就能扒了他们四个的皮…… 马至近前,侯人英率先飞身而起,拔剑出鞘,直扑围攻余人彦的四人,“嵩山派的狗崽子找死……” 洪人雄、于人豪紧随而去,罗人杰落在最后。正要跟上,忽然看见万大平被一个嵩山弟子扶着,神色萎靡,似是受了伤。 眼珠一转,罗人杰猛地飞身一脚,踹翻了扶着万大平的嵩山弟子,然后长剑压在毫无反抗之力的万大平脖子上,对着场中大喝道:“嵩山派的听着。再不停手,格老子就给万大平放血……” 史登达等人见此。虽然不相信罗人杰敢杀万大平,但终究投鼠忌器,陆续停手后退。 此时狄修已被林平之杀得浑身是伤,衣衫破烂,急忙撤剑后退,而林平之怒火已泄。也不敢真的杀了狄修,便收剑入鞘。 史登达狠狠瞪了狄修和万大平一眼,向着令狐冲和余人彦分别拱了拱手,“这次咱们认栽了……哼哼,告辞!” 说着一挥手。直接领着师弟们向着福州城而去,万大平挣扎着对罗人杰道:“还不放开……” 罗人杰把他使劲一推,“滚吧……”万大平內腑被摧心掌力挫伤,用不得力,当下被推了个踉跄,回头恨恨的盯了罗人杰一眼,罗人杰不甘示弱的反瞪回去…… 嵩山派一走,令狐冲、余人彦和林平之互相看了看,都没受伤,整理了下仪容,也就再次寻了桌子坐下。 青城四秀带来的青城派弟子有三十多人,同样毫不客气的在余人彦近旁占了七八张桌子,任桌子之前的主人敢怒不敢言,只得忿忿离去。 令狐冲吹了个口哨,招呼道:“吆喝……青城四兽啊……你们不在蜀中笑傲山林,跑到福州干嘛?” 候人英四人一脸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才压下了跟他吵起来的欲*望,对着余人彦禀报道:“少掌门……师父他老人家听说你来福州追查辟邪剑谱之事,放心不下,派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 余人彦皱眉,不悦道:“爹他怎么老这样?……” 罗人杰连忙道:“这是岳教主同意了的……而且福州城里就有全真道观,人多势众,多咱们几个也不嫌多!” “行吧……”余人彦眼中疑色一闪而逝,教主怎么会同意这种鸡毛蒜皮之事?除非爹爹也…… 令狐冲虽然喜欢捉弄青城四秀,但全真、青城两家合作多年,一衣带水,还是特意等青城派弟子全数喝足了水,才提议一齐出发进城,去城内道观会合人手,同时召集福威镖局的精锐聚集道观。 众人走后,老掌柜亲自过来收取茶水钱,却发现林平之最后放下的银子是所有人茶水钱的十数倍,似乎是算上了刚刚打烂桌椅的赔偿…… 老掌柜将银子在手上颠了颠,不禁会意一笑,微微点头。 剩余之人只以为老掌柜得了银子,开心不已,却不知老掌柜进了酒楼,就悄然转入一间厢房,将墙壁上关二爷的神像挪开,从暗格里取出特制的笔墨纸砚。 略一沉吟,老掌柜写下一行淡黑色的小篆:令狐冲粗中有细,失之浮躁浪荡:余人彦沉稳机敏,拿捏有度:林平之稚气未脱,心性纯善。 眼看墨迹一干,字迹缓缓隐去,化作一掌白纸条,老掌柜才放心的将其握在手心,出门看见一个有些瘸腿的小二之时,将其拉住,“阿飞……今天客人太多,青菜不够啦,你去村子里找老王头,让他尽快送些菜来……这是银子!”说着将纸条扣在阿飞的手心。 “小的一定快去快回……”阿飞点头哈腰的去了。 当岳不群在华山收到相关情报之时,先是摇头:“同样的政治教育,明明对余人彦卓有成效,可为栋梁,对令狐冲却是毫无作用,这是证明猪脚光环无敌,不可逆转么?……” 继而又满意点头,“还好我儿子没跟着令狐冲学得没心没肺,知道体恤劳动人民的财产损失……应该说,不愧是继承了我的优良血统,果然跟我一般的仁慈善良!” 感慨之后,岳不群将手中七八张情报纸条向着窗外一扔。 纸条轻飘飘飞过丈许距离,穿出窗外,随着清风翻转飞舞,岳不群左手并指如剑,优雅的一划,不见丝毫声息,纸条忽然哄的燃起一团火球,瞬息间化为青烟,随风而逝。 第一百五十七章 练到狗身上去了 院子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愣愣的看着窗外七八个纸条莫名其妙的燃成火球,灰飞烟灭,忽然大呼:“大火球?……爹爹,我也要玩儿……” 说着冲进屋里,跑向岳不群,其后一个婉约少妇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跟着迈步进屋。 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在此世已算得少女了,岳不群也没有像她小时候一样随意抱起,只温和的拍了拍她头上的丫髻,“好啊……等你将一阳指练到三四品,也能隔着丈外点燃纸条……” 小丫头立时一脸沮丧,“我连七品还没练成呢……” 小男孩儿过去拉着她的手,一脸认真的说道:“姐姐……我才刚刚练成第九品呢!” 小丫头没好气的道:“九品更没用……” 看着姐弟俩一脸的苦恼,婉约少妇扑哧一笑。 身为神雕侠的后人,杨素霓从七八岁开始练习古墓石壁上的一阳指,至今已有二十四五年。即使有九阴真经、全真内功、玉女心经等等内功绝学打底,如今内力之深厚不输于绝顶高手,仍旧只将一阳指练到第三品。 但她眼力不差,如何不知道,岳不群刚刚那并指一挥,已然脱离单纯的一阳指藩篱。 毕竟一阳指指力阳和凝重,凌空发指定有破空呼啸之声,纵然练至第二品之境,对于指力控制的极其精微,也只能达到指力破空声若有若无的程度。 而刚刚岳不群并指一挥,无声无息间丈余外的纸条立时自*燃,分明是以阴柔劲气发指。破空无声。而在射中纸条时复又转为阳刚暴烈劲气。才能瞬间燃尽纸条…… 刚柔并济、阴阳相合……杨素霓心头闪过这个传闻中的内功绝妙境界,不由稍稍一惊,随即又想起自己的来意,迟疑着道:“眼看三年之约再临……你有把握胜得过东方不败么?” “我内功高,他速度快,剑术相差仿佛……胜负还是五五开吧……”岳不群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悠哉悠哉的道。 得益于年纪轻轻就晋入先天,如今更功参造化。区区十余年岁月并未在岳不群身上留下多少痕迹。明明四十出头,却依然是十**岁的面容,被诸多全真弟子及江湖人士视为在世神仙,顶礼膜拜。 当然,杨素霓并不在其中,而且一见到他这副磨磨蹭蹭,毫无志气的神情,杨素霓就来气,“三年之后又三年,这都快第四次了。黄山之约什么时候是个头? 东方不败不是只有葵花宝典和易筋经么?……你却得了我们古墓石壁上的九阴真经、一阳指、玉*女心经、空明拳、左右互搏、黯然**掌、蛤蟆功、龙象般若功、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 这么多武功绝学,你都练到狗身上去了?啊? 葵花宝典你不是也看过么?……东方不败就比你多了本易筋经。我就不信,古墓这么多武功绝学还比不上一本易筋经? 你就不能争气点儿?” 在她看来,男人就该像祖上神雕侠一般豪情壮志,行侠仗义,敢爱敢恨,哪能像岳不群这样游手好闲,整天宅在华山? 十余年间的最大成果就是多生了十来个孩子,平均每年一个半,那可是年年都有惊喜! 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全真教主的?……全真教的牛鼻子果然一如既往的有眼无珠! 看着她双手叉腰,一副恨其不争的美人薄怒模样,岳不群扑哧一笑,啧啧道:“素霓……别的美女都是笑起来好看,你这挑眉发怒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儿……” 杨素霓登时泄气,看都不想看他,拉起两个孩子,“灵玉……守行……,我们走!” 小丫头灵玉是杨素霓与其亡夫之女,早已改名随了岳不群,而儿子守行却是她与岳不群的儿子,当然,并不是最小的那个…… 杨素霓今年入秋才又生了个大胖小子,目前还走没出产后抑郁症! 看着她们母子三个远去,岳不群暗暗腹诽:武功绝学是够多,可惜就算这些武功的原创者遇上东方不败也是无可奈何居多……甚至更可能死在东方不败手下! 你这娘*们儿,是没见过东方不败出手,否则……恐怕你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转念间,岳不群又思及明年二月清明节的黄山约战,比之妻妾们的担忧,他却是满心期待! 过去的十余年里,二人每三年一战,已经战了三次,除了双方亲近之人,外面的江湖人几乎从未听过黄山斗剑的一丝半点儿! 每次相斗并非没有输招,但以岳不群的内功和东方不败的速度,足以在攻击及身前的瞬间或爆发真气硬生生震开,或以诡异速度险之又险的躲开,即使受伤,也不过皮外小伤,不影响战力,便只能算是输了半招……接下来想要伤到对方就更难,更是有的打! 岳不群从来没想过以左右互搏术结合降龙十八掌和空明拳对付东方不败,那明显不现实,不论降龙十八掌有多阳刚威猛,空明拳有多虚实不定,打不着东方不败都是白搭! 至于黯然**掌……拜托,杨过是人生输家,凄凄惨惨,才会黯然**,而岳不群武功权势、身材容貌、家庭子女尽皆出类拔萃,在人生赢家里也是佼佼者,又怎么黯然**? 此掌法需要悲痛欲绝之心境才能发挥无穷威力,乃是极于情的武功,根本与岳不群的太上忘情之路不合拍! 一直以来,岳不群都是靠着日益神奇的剑术与东方不败决斗,因而二人每次决斗,互相吸收对方的剑术精髓后,自身剑术都会突飞猛进一次…… 乃至如今。二人皆已明悟各自的剑道。并将毕生所学所悟的种种武学精髓、天地至理融入其中。达至寻常武林中人难以想象的超凡境界! 近四五年来,岳不群虽然每日仍旧会上朝阳台练功,但却已经很少再摸紫虚宝剑,也很少再去思过崖与风清扬讨论剑道。 这些举动落在杨素霓等妻妾的眼里,多少有些难以接受,毕竟习武练功,向来是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练剑者从来都是终生剑不离手,哪有这般好几年不怎么拿剑的? 可她们却不知,风清扬已然二十余年未碰过剑了,可其剑术不仅未曾退步,反而这些年同样臻至剑道之境…… 到了这个境界,剑法剑意早已浸入骨髓,身体记忆之深,已可终身难忘,就算多年不碰剑,只消手指一触剑器。身体立生感应,心中无招。手中种种剑招油然而生,犹如天马行空,了无痕迹,已脱离“熟能生巧”之藩篱。 若是能够更进一步,将剑意融入元神核心,即使肉*身死亡,灵魂转世重生,同样能够迅速觉醒剑意,重入剑道! 此间种种神奇玄妙,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为外人道也…… 岳不群也从来没想过跟妻妾们解释描述的一清二楚,不只是因为那玄之又玄的感觉难以言述,更因为没能隐约触及这般境界之人,根本无法置信,勉强叙述,她们也只会当岳不群臆想太甚,快要疯癫了…… 就像风清扬传授令狐冲剑术,只提及有招无招,对于无招之上的境界却丝毫不提一样…… 不论令狐冲天资再高,在连无招境界都没触及之时,对他讲述无招之上的剑道境界,同样无异于天方夜谭! 恐怕令狐冲反而更怀疑风清扬是个老骗子,连独孤九剑都不敢学了! 如此世人皆醉唯我独醒之感,即使岳不群身处全真教万千弟子环绕之中,也比任我行孤独的待在西湖牢底的小黑屋更让人心生寂寞…… 天下人无数,唯知己与道友最是难求,因而岳不群与东方不败越斗越是惺惺相惜。 黄山斗剑早已不是妻妾们以为的那般生死决斗,反而是岳不群与东方不败的另类论道! 当然,岳不群想胜过东方不败,东方不败也想胜过岳不群,二人只要开始斗剑,不至技穷决不罢休,其间但有一人支撑不住,立时败剑身亡,绝无幸免,真真凶险莫测! 双手并指如剑,轻轻翻转比划两下,岳不群微微一笑,遥望着北方道:“东方兄……这次可要给你个大大的惊喜!” 日薄西山,天色渐暗。 福州城向阳巷,身着福威镖局服饰的趟子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牢牢把持着林家老宅的各个进出要道,就连诸多屋顶都有轻功好手四下巡视。 如今的福威镖局,分局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塞北关外、东洋西洋,比之林震南身死之时的规模可是扩大了数十上百倍。 镖局的核心镖师及管事阶层,也尽是全真教早些年学成下山的记名弟子、真传弟子们担任。他们历练多年,武功勉强达到一流的极少,但二三流的却是数不胜数,用来护卫镖局生意已是绰绰有余。 此时,令狐冲和余人彦都在陪着林平之,在老宅的祠堂、密室、佛堂、先祖的卧室等地细细搜索,看看是否有机关暗格藏着辟邪剑谱。 但是,除了佛堂屋顶新近被人破开,泥瓦木棱破碎不堪之外,其余等处均无发现。 眼看夜幕降临,林平之终于停了下来,下结论道:“看来辟邪剑谱此前就藏在佛堂屋顶,已然被人取走了……” 余人彦盯着佛堂墙壁挂着的达摩老祖画像,示意令狐冲和林平之仔细看看,只见画上达摩手在背后,捏着剑诀,似是指向屋顶。 猜测道:“看来之前取走剑谱之人,乃是才智高绝又心细如发之辈,竟能从画像上直接窥出玄机,一举一动毫无拖泥带水……” 令狐冲和林平之不由点头认同,但一时间线索全无,却又摸不着头绪,不知从何查起。 林平之道:“入夜了……咱们先却镖局用饭吧!” “哈哈……林师弟所言甚是……饿着肚子,可追不回剑谱!” 话音未落,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镖师迈步而进。 他唇上颌下皆蓄有整齐的黑须,看起来甚是沉稳老练,精明强干。向着令狐冲三人摆手道:“我估摸着你们也该完工了……就在镖局备下宴席,来叫你们过去……” 令狐冲捂着肚子揉了揉,高兴道:“好极了……我正饿的慌,陆师兄,你别说没有酒啊……”来人正是福威镖局福州分局的总管陆守痕,乃是全真教最先下山的那批真传弟子之一。 陆守痕哈哈一笑,“令狐师弟放心……上等的福州老窖,没有封师伯、成师叔的管制,任你过过瘾!” 余人彦客气道:“陆师兄掌管此地镖局,事务繁多,怎能老是分心照料我们三个……” 陆守痕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师兄弟十几年,何必见外。 我也知道,在华山受师伯们管束,什么都不能随性,如今到了福州,平日都是我与福禄观里的马师弟做主,招呼你们吃好喝好也是要事之一…… 马师弟已经在镖局等候……你们快些过去,我安排下轮值人手,随后就到……” 片刻后,看着令狐冲三人走远,陆守痕手指摩挲着小胡子,眼神莫名。 一个镖师呼的从房顶跃下,抱拳道:“陆总管……” 陆守痕问道:“他们有何发现?” 那镖师道:“无甚发现,只模糊确认了剑谱是从佛堂丢的……” 陆守痕点头,“巡守照旧即可……”说着动身追向令狐冲三人,心头暗叹:辟邪剑谱……好东西啊,可惜与陆某无缘喽…… 第一百五十八章 嫩的不像话 夜色迷茫,皎月高悬。 向阳巷外街角,两个五十余岁的老者从一户围墙上探首出来,小心打量着四处值守及提着灯笼的巡逻趟子手。 二人尽皆一身黑衣,手提钢刀。左边秃头老者,目光炯炯,锐利如鹰,扫视一番各处隐蔽角落,低声道:“暗哨不少,可得小心了……” 右边老者一头白发,低声道:“福威镖局姓陆的小子手段不差,竟能把这些武功低微的杂鱼调教的如此精干,倒也不容易……” 秃头老者颔首赞同,“听说那个陆小子在华山时颇受封不平看重,还请岳不群传授了他一门绝技…… 能让岳不群拿得出手的绝技定然不差,可惜那陆小子年纪太轻,功力浅薄,未必能将绝技发挥出几分威力……” 白发老者提醒道:“还是小心些好……看那里!”说着目光示意老宅院墙外一株高大的枯朽死树。 忽地,乌云遮住了月光,天地齐齐一暗,伸手不见五指。 二人立时跃身而起,无声无息的掠过巷子,落向那枯树,脚尖先后在枯树上一点,借力腾起,悄然落向围墙内的一间矮房。 须臾乌云飘移,月亮再次露出半张脸,清辉遍洒。 矮房上已不见了二人的身影…… 老宅佛堂,夤夜灯火通明,门前值守者站得笔直,一丝不苟。而里面秃头老者和白发老者竟毫无顾忌的四处搜查,先是翻寻佛经,继而挥掌如刀。将供桌、木鱼、蒲团等物一一劈碎砸裂。 白发老者还飞身而起。趴在屋顶破碎的洞口仔细查看。 好半响。两人才停止动作,聚在一起,秃头老者道:“剑谱确实被人取走了,无甚显眼痕迹……” 白发老者眼神一眯,“我倒有些发现……那屋顶破口的木棱上有股尸臭味儿,而且分明是被强横掌力劈开的,不是江湖第一流的拳掌行家怕是做不到……” 秃头老者疑道:“尸臭味儿?……腐尸功?……焚尸拳?……劈棺手?……阴煞劲?……”一连报出数种以尸毒辅助修炼的旁门邪功。 白发老者道:“福州这一片儿……好像只有‘大力劈棺手’赵抗柩!” 秃头老者点头,眼神寒光闪烁。“不管怎么说,先去赵抗柩家里搜查搜查就知道了!” 寻道些许线索,二人不再逗留,出了佛堂,径直飞身跃上房顶,施展轻功潜走。 门前、房顶本来皆有值守的镖局精锐,此时却一动不动,任由二人离去。 另一侧的陈旧阁楼上,两道黑影静静立在阴影处下的破窗后,远远俯视着佛堂处。将秃头老者、白发老者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其中一人沉吟着开口,“‘秃鹰’沙天江、‘白头仙翁’卜沉!……没想到是嵩山派的先上钩……”话音中川味儿甚浓。 另一人道:“余观主好眼力。晚辈佩服…… 等下我去通知余师弟、令狐师弟、林师弟,我武功低微,一旦碰上秃鹰、白头仙翁这般高手怕是自顾不暇,还要劳余观主多多照应他们三个……” 川音再现,“陆贤侄放心……”话落身形向后一退,即隐没不见。 剩下一人又耽搁了一会儿,才呼的穿窗而出,手提长剑从阁楼跃下,疾步奔到佛堂门口,冷哼一声,随即出手解开值守趟子手的穴道…… “陆总管……属下死罪!”四个趟子手一齐跪地请罪。 陆守痕看了看屋顶上仍旧不能动弹的那个趟子手,厉声道:“去解开他的穴道……等下要更加小心……”说罢转身离开,向着镖局赶去。 月光之下,令狐冲、余人彦、林平之、陆守痕四人一齐施展轻功,疾步纵跃,奔行在一片又一片林间小路上。 余人彦问道:“陆师兄……没有确定那两个人的身份么?” 陆守痕看了一眼路旁树上的暗记,才回道:“没有……只知道他们年纪颇大,近些年在江湖却无甚名声,应该是某个大派的归隐高手!” 林平之疑惑道:“归隐高手……那武功不是很厉害?又何必贪图辟邪剑谱呢?” 陆守痕哈哈一笑,“林师弟,你太小看辟邪剑谱了……当年远图公可是仗着七十二路辟邪剑法纵横江湖,称雄武林,武功之高比当年的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有过之而无不及!” 令狐冲、余人彦、林平之脸色一惊,再次刷新了对辟邪剑谱的认知,依此看来,辟邪剑谱就是不输于少林易筋经、武当太极拳剑的稀世绝学! 看着三位师弟一时无言,陆守痕心中暗道:剑谱虽好……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命拿!除非黑木崖上那位亲自来取,否则东南武林怕是要血流成河,欲罢不能啊…… 念及于此,陆守痕眼里不仅未有一丝悲悯,反而浮出些许狼一样的狠厉,东南武林死的人越多,全真教分到的肥肉就越大…… 虽然提拔他的是封不平长老,但全真教只有一位主子,那是所有弟子们心中的神话。 陆守痕身为第一批下山弟子中的佼佼者,既不会犯最低级的政治错误,更打心眼里认同全真之主的理念…… 而且他相信,跟他一个想法的师兄弟决计不在少数,大家都在尽心奋斗着,全真的利益高于一切! 陆守痕不着痕迹的扫了令狐冲一眼,同为岳不群所收养的孤儿,他就不明白,为什么令狐冲习武资质最高,剑法学得最快,受到封不平、成不忧等长辈的关注和教导也最多,行走江湖也有三四年了,却偏偏政治思维成长的最慢,似乎永远也成熟不起来…… 不仅跟他们这些能够独当一面的师兄比起来。差了不止一条街。就是跟余人彦相比。也嫩的不像话! 这样的人,未来能够为全真教挑大梁么? 福州城南二十余里,赵家镇义庄停尸房。 齐刷刷的漆黑棺木之间,秃鹰左手捏着一个小斯的脖子,厉喝道:“说……赵抗柩哪里去了?” 小斯有些喘不过气来,连连咳嗽,目光惊恐的挣扎着道:“小的不知道啊……” 秃鹰手臂一扬,小斯瘦弱的身子就飞了出去。跌在一具棺木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无力的**着。 旁边的白头仙翁道:“这小子不会武功,应该不是赵抗柩的弟子,最多是个义庄杂役……”说着转身在地上昏迷着的十余个小斯身上摸来摸去…… 片刻,白头仙翁呼道:“会点儿内功,是他了……”下手解开一个精壮小斯的昏睡穴,啪的一巴掌打醒他,喝问道:“说……赵抗柩哪里去了?” 精壮小斯本来有些迷糊,又被一个巴掌扇过。立时鼻血横流,彻底清醒了。畏畏缩缩着,“师父前些天出门去……” “出门去哪里了?” “不知道……” 白头仙翁一怒,右手抓住他左肩头使劲一扭,嘎嘣脆响未绝,精壮小斯已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左手无力的垂下。白头仙翁道:“你要是不说,老子就一寸寸捏碎你的骨头!” 精壮小斯疼得直抽冷气,勉强答道:“我……我看见……嘶……师傅出门时,向着西南而去,应该是去莆田少林寺去了……” “放屁……”白头仙翁斥责道:“赵抗柩这抱着尸体练功的邪门歪道敢去福田少林寺,送死么?” 精壮小斯生怕再遭毒手,急忙辩解道:“师傅年轻时曾与寺里的法宣、法慈诸位大师并肩杀过倭寇,有过命的交情……” 白头仙翁与秃鹰对视一眼,觉得此言或许不假,便点了点头,白头仙翁随手一掌拍死了精壮小斯。 二人转身出了放满棺木的停尸房,施展轻功飞身而起,正要跃过义庄院子围墙,却不防一片嗖嗖嗖……破空厉啸迎面而来,密集青芒隐现。 叮叮叮…… 刀光连闪,月色下犹如银幕席卷,牢牢护住二人身形,将所有袭来的暗器尽数击飞。 但身形受阻,二人只得落回院子里,秃鹰喝道:“青蜂钉!……青城派的娃娃,要是余沧海在此,老子还正眼看他几分,至于你,还是回山多吃几年奶吧!” 令狐冲道:“拿下你们两个,再回山不迟!”说着与余人彦、林平之、陆守痕一起站在围墙上,居高临下的盯着秃鹰和白头仙翁。 二人知道全真教早晚会发现自己的行踪,但没想到这么快,要是不做过一场,怕是很难摆脱他们四个的追踪。 目光闪动间,秃鹰、白头仙翁一齐撤身后退,似要从另一侧的围墙离开。 陆守痕刚道了声“小心……”,‘有诈’二字还未出口,令狐冲及林平之就已飞身跃*进院子,直追而去,陆守痕和余人彦只得跟上。 果然,一见四人落入院中,秃鹰、白头仙翁齐齐回身挥刀扑来,势疾如风,想杀四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四人有先有后,阵势参差不齐,此时反而能起到相互掩护的作用。胡乱交手数招后,令狐冲和余人彦选择了秃鹰,林平之和陆守痕也夹住了白头仙翁。 甫一交手,秃鹰不由惊讶,令狐冲和余人彦的剑法着实不弱,经验也颇为丰富,更兼配合得宜,即使他是老一辈的一流高手,想要二三十招内将二人拿下怕是机会不大,只能刀刀运足功力压制二人。 而白头仙翁这面,却是发现,陆守痕剑法和功力并未出乎他的意料,最多不过二流水准。 而林平之年纪轻轻,内功竟然比陆守痕有过之而无不及,剑招更是精妙无比,唯独与人动手的经验差了些。 手上刀光铺展,犹如雷轰电闪,分击陆、林二人,白头仙翁心里却是将林平之当作突破口,暗暗观察他施展剑法时的疏漏。 全真教修炼反两仪刀法、风雷刀法、华岳三神峰等上乘刀法的弟子不少,陆守痕又混迹江湖近十年,对于白头仙翁的凶猛刀招还能勉力支撑。 但林平之却是首次遇上白头仙翁这般狠辣攻势,抵挡的甚为艰难,只觉玉箫剑法中的许多精妙招式根本没机会出手,被逼得步步后退,一时间心急如焚,剑招更见散乱。 见此,陆守痕知道这是初出茅庐的师弟们都会犯的错误----平日练剑时眼高手低,真正与人交手时发挥不畅,心浮气躁。当下急忙缠住白头仙翁,不让他有机会伤到林平之。 停尸房的屋檐下,余沧海悄然潜伏,紧紧注视着院子里的交战,左手扣住四枚青蜂钉,随时准备援救余人彦等四人。 余沧海从来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对于刚刚秃鹰小觑他们父子的话,余沧海可是牢牢记在心底。 但是,包括余沧海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停尸房的屋顶上还潜伏者一人。 此人身材稍矮,背负东瀛武士刀,腰间别着一柄短刃,以黑衣黑巾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唯余一双阴惨惨的眼睛流露在外,而视线竟一直紧紧的盯着林平之的身形,瞬息不曾离开,手中更扣着两枚黑漆漆的十字镖…… 第一百五十九章 妙招跌出 眼看三十招已过,秃鹰不耐烦再与令狐冲和余人彦纠缠,右手刀势更盛数分,同时左掌频频击出。 他是嵩山旁支出身,无论内功心法还是外功招式,均与嵩山正统大不相同,这掌法招式精简迅捷,与嵩山的大嵩阳神掌截然不同,而且掌力如刀,明显与刀法甚为匹配,二者相合,威力倍增。 令狐冲不敢怠慢,急忙将神照经的纯阳内力运至极限,剑招愈发迅疾,隐隐有风雷之声,直让秃鹰大为惊讶,心道:全真教内功或中正平和,或沉稳凝重,未料还有这等阳刚沛然的内力,难道是岳不群潜修多年自创的功夫? 而余人彦一见秃鹰出掌,也毫不犹豫的左掌蓄力,间或使出升级版摧心掌,淡黑掌风所及,更让秃鹰心生忌惮:青城派的摧心掌阴狠有余,威势不足,绝不是这般模样! 但他一身近五十年的浑厚功力并非白给,钢刀寒芒湛湛,疾如白虹,不仅将令狐冲的剑招尽数破去,还有余力斩破余人彦的掌风。刀锋屡屡逼得余人彦收掌不迭,白白耗费掌力。 而秃鹰的左手掌力却比余人彦老辣的多,毫无顾忌的切入余人彦的剑招,多次拍中其剑脊,令其剑招走形,后招变化难以为继。 好在余人彦心志坚毅沉稳,练剑时极重根基,诸多精简剑招尽皆熟极而流,即使一招被破,也能借势展开另一招自救或反攻。 否则换了一般年轻剑手,早就被秃鹰的掌势打击的意志全无,心浮气躁了! 纵然如此,也让躲在暗处的余沧海捏了把汗,好几次险些忍不住出手援助自己的儿子。 又是二三十招,面对秃鹰仗着丰富的阅历。屡屡以快刀击破自己的剑招,令狐冲的剑术天赋愈发显露,诸多全真和华山的上乘剑法一一拈来,流畅自然,间或夹杂着衡山幻剑,以快打快。以攻对攻。 岳不群暗地里收他为徒,固然存心不纯,但对于教导他的剑术之上,还是颇为尽心。 除了封不平日常传授的诸多华山上乘剑法,岳不群还根据令狐冲性格灵动的特点,适当的传授他一些全真剑法、衡山剑法、恒山剑法里的快剑路数。 这般因材施教,再加上十余年的神照经纯阳内力,如此内外兼修,令狐冲一身武功已然勉强触及一流高手的下限。成为全真教首席弟子乃是实至名归,绝无虚假。 只不过这些年江湖上无甚大风大浪,各大势力或是舔砥伤口,或是沉心积蓄实力,江湖偶有风波,也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以令狐冲的惹祸能力,行走江湖三五载,也没跟哪个老一辈高手正式较量过。最多就是跟青城四秀、史登达等年轻一辈斗完嘴再切磋一番。 如此一来,令狐冲的一身武功从来没有极限发挥过。到底缺少了诸多锤炼,略显虚浮。远不如岳不群当年收复华山地盘时,隔三差五激斗不断,仅二十岁时就已久经厮杀,双手染血无数,一身剑术千锤百炼。狠辣犀利,杀气腾腾。 此时面对秃鹰这等老一辈高手毫不留手的猛攻,令狐冲越挫越强,渐渐发挥出了真实实力,出剑愈发灵动自然。同时心下对于师父所教导的“活学活用,不可拘泥”、“行云流水,任意所至”等等剑术义理感悟更深,乃至融入剑法,学以致用。 秃鹰发觉令狐冲的剑法威力增强,攻势更盛,只得分出更多精力应付令狐冲,对于余人彦的压力就小了许多。 余人彦暗暗松了口气之余,也是加紧以摧心掌力袭击秃鹰胸腹要害。 但秃鹰对这种专门伤人內腑的阴狠掌力极为忌惮,防备严密,使得余人彦的掌力仍旧无法建功。 情势如此,余人彦心知,一者自己的掌法造诣不如秃鹰,很难打中他,二者自己的功力所限,掌力掌风威力不足,易被秃鹰的刀法和掌力击散。 若是父亲余沧海亲自出手,单以摧心掌就可轻易敌住秃鹰的刀法和掌法,绝不会如此无力。 眼看着令狐冲剑术愈发挥洒自如,几不输于江湖第一流剑手,秃鹰心下震惊,同时不可抑制的生出重重杀意----决不可任由如此英才继续成长下去,否则过不了几年,又是嵩山一个大敌。 在秃鹰将更多精力都转移到对令狐冲的攻势之时,余人彦敏锐的察觉到了几分秃鹰的心思,但却不动声色的维持着之前的章法,并未扩大攻势,而暗中却是开始凝神聚气,运转三花聚顶掌的心诀。 此掌法乃是王重阳亲创,当年全真教的最强掌法,若是王重阳以先天功施展出来,足以与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硬撼。 所谓“三花聚顶”,乃是道门内丹练气的上乘状态,精气神混而为一,聚于玄关一窍,若非练气功夫精深至极,绝对无法达到。 而王重阳给掌法取名‘三花聚顶’,则是暗指此掌法需要精气神相辅相成,凝聚饱满,才能发挥威力,乃是重掌力而不重招式的内家掌法,朴实厚重,沛然难当。 这是岳不群见余人彦深受自己和封不平的影响,凡事谋而后动,沉稳有度,极为适合全真剑法和泰山剑法这般的古朴拙重的武功,特意教授三花聚顶掌给余人彦作为关键时刻的一击必杀之用。 感觉掌间内劲蓄足,余人彦踏步进掌,身形犹如强弓满月,浑身精神力气尽数聚于一掌,随着精光灼灼的目光,直击秃鹰侧腰。 秃鹰见他发掌,本来以为这又是一记散而不凝的摧心掌力,却不想其发掌默默无声,但浑厚凝实的掌力竟缭绕凝实,敛而不散。心头一惊,就准备回刀护身,劈散余人彦的掌力。 可令狐冲此时剑法挥洒酣畅,正与他对攻不休。寸步不让。秃鹰刚一撤刀,令狐冲立时乘隙而进,不仅拖住了他的刀招,更逼得他躲闪不灵,只来得及左掌稍稍蓄力,仓促迎上余人彦的一掌…… 如此一幕。可教暗地里的余沧海心头一颤,暗忖余人彦不知天高地厚,只盼秃鹰掌力不足,儿子吃的亏小一些,千万别受了内伤。 却不想,余人彦与秃鹰这一对掌的结果大大出人意料。 砰的闷响声中,掌劲四溢,余人彦固然如遭电击,身形蹬蹬蹬连退三步。脚下踩翻不少泥土。站定后脸色通红,胸中气血翻腾。 而秃鹰同样身形一颤,闷哼一声,内息滞涩,连着右手的刀招都顿了一顿,被令狐冲趁机一剑刺中右肩。 即使秃鹰仗着深厚的内力护体,卸开令狐冲剑上的劲气,但右肩负伤。到底影响到施展刀法。 令狐冲的神照经纯阳内力颇有火候,剑剑灌注真力。本就不惧秃鹰犀利掌力,只被他快刀压制。 此时他刀法稍稍迟缓,令狐冲立时精神抖擞,挥剑猛攻不迭,一时间刀来剑往,竟勉强斗了个势均力敌。 而余人彦主修的峨嵋九阳功虽说稍稍不如神照经。可也是当世上乘内功中的佼佼者,自有其精妙之处,此时仅运气三个周天,即调顺气血,通红的脸色恢复如常。当下再次挥剑扑向秃鹰。 此消彼长之下,秃鹰再也不能完全压制住二人,眼看二人在他手下越战越勇,武功颇有长进,可教秃鹰郁闷不已。 而另一边,白头仙翁与陆守痕、林平之的战况可就完全不同。 算上之前跟嵩山派狄修打的那一架,此次不过是林平之初出江湖的第二战,就碰上白头仙翁这种老一辈高,可被打击的够呛。 特别是白头仙翁刀法既快,攻势既猛,时机拿捏得又老辣异常,往往简单轻巧的一招,就险些把林平之迫入窘境,与林平之在华山与师兄弟们切磋时的情况完全不同。 到了现在,林平之也不敢在纠结于精妙繁复的玉箫剑法了,转而尽量使用所学的华山、全真、峨眉、衡山诸派剑法中的精简剑招。 倒是陆守痕一直发挥稳定,经验丰富,不仅护得自身无虞,还屡屡照应和援助林平之。 他可没有像林平之那样涉猎诸多剑法路数,但却将朝阳一气剑及玉女剑法这两种上乘剑术练得精熟无比。 特别是注重应变有方、谋而后动的玉女剑法,只要经验丰富,见识广博,面对天下任何剑法、刀法,总能有效应对。 因而白头仙翁刀招虽快,但在被陆守痕熟悉他的刀法路数之后,依玉女剑法的心诀悄然变化剑招,不论防守还是反击都大为得力。 白头仙翁当然发现了这点儿,感觉陆守痕即使在二流高手里也算得上出类拔萃,离着一流高手差不多只差了一线,是个硬茬子…… 所以他并未想要短时间拿下对方,只保持压制即可,反而将一半精力都放在嫩的出水的林平之身上,盘算着突然爆发,一举擒下林平之。 只可惜林平之固然经验差,但就是各种各样的剑法招数层出不穷,似乎各派失传的很多剑招都有学过,尽管华而不实,可也让白头仙翁大为吃惊。 最让他感觉不忿的是,林平之没用那套精妙异常的剑法之后,又转而用了一种不知名的内家运劲之法,附在剑招之中,令他数次爆发内力的猛击都做了无用功,只将将逼退林平之几步而已。 他却不知,此乃岳不群授予林平之应对内功高手的飞絮劲,是九阴真经所载的最擅卸力的内家巧劲。 即使林平之的飞絮劲火候不足,但面对他这种所知上乘武学有限,只凭着年纪堆积起来的江湖阅历和深厚功力混饭吃的老古董,也能勉强卸开他钢刀上的四五成劲力,让他有力无处使。 可白头仙翁到底与秃鹰不同,武功刀法上二人或许不相伯仲,但性格头脑方面,秃鹰有些一根筋,暴躁刚烈,而白头仙翁则机警奸诈,心思细腻。 眼看仅凭刀法、掌法狂打猛攻拿不下陆守痕和林平之,白头仙翁便开始琢磨着使诈,林平之经验不足的表现就相当于把容易受骗几个字写在脸上…… 第一百六十章 一片金黄 白头仙翁忽然一声厉喝,刀光泼洒如疾风骤雨,逼得陆守痕和林平之步步后退。 趁着陆、林二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白头仙翁又刀势一变,大开大合起来。 连续两刀劈得退林平之后退数步,他侧身一掌拍开陆守痕刺来的长剑,刀刀横劈竖砍,硬生生荡开陆守痕的剑招,中宫直进,刀势直逼陆守痕脖颈、胸膛等要害。 这般疯狂打发不可谓不猛,陆守痕剑势难以护得自身周全,只得左手施展拳掌弥补。 好在陆守痕虽然没有获传三花聚顶掌、升级版摧心掌等绝学,却也用心练过华山的劈石破玉拳及鹰爪手等上乘空手功夫,更兼一身抱元劲内功根基扎实,拳爪威力兀自不凡,短时间尚可自保无虞。 原时空,数十年后袁承志的师兄归辛树,便是靠着抱元劲和劈石破玉拳纵横江湖,赢得‘神拳无敌’的美名,可见这两门武功之莫大威力,实乃沉稳坚实的上乘武功。 每次林平之挥剑攻来,白头仙翁都会狠狠几刀将其劈退,继而又紧追着陆守痕狂攻猛打,刀、掌齐出,交相呼应,逼得陆守痕不得不一招一退,卸力换气,以最精简的招式勉力抵挡攻势。 但在林平之眼里,陆守痕已是剑势散乱、拳爪无措,不住后退,岌岌可危。心切之下,林平之顾不得自身剑招的章法尺度,长剑直击白头仙翁的背心、后腰等要害,试图以围魏救赵之法,逼得白头仙翁分心。 但白头仙翁经验何其丰富,无需回头察看,凭着听风辨位之法。辅以内力感应,即可大致判断出林平之的长剑所攻方位,因而往往随手一刀,即可再次将林平之劈退,根本不影响他对于陆守痕的攻势。 终于,陆守痕一个防守不及。左胸被划中一刀,不由闷哼一下。幸得他及时以抱元劲收缩胸腹,只是皮肉伤,否则怕是难免伤及肋骨。 白头仙翁一招得手,更是再接再厉,刀光连绵,招招既快且重,数息间陆守痕连退十余步,脚下过处。夯实的硬土地上尽是半寸深的脚印。 林平之大喝一声,急追数步一剑刺向白头仙翁的后背。 闻得林平之的脚步声,白头仙翁目光闪烁,却是继续狠狠一掌将陆守痕震退六七步,他自己也身形一颤,似是受到反震,踉跄退了两步…… 林平之见状,心头一喜。手上再加几分力,长剑去势更疾。 眼看剑尖即将刺中白头仙翁背心。却不防他身形微微一偏,林平之的长剑就贴着他的左肋衣衫擦过,被他胳膊一拢,就牢牢将剑身夹在腋下。 这一下险之又险,稍有不慎,纵然不会被一剑刺穿背心。也会被划伤侧肋,若非经验丰富至极的老江湖绝不敢如此施为,乃至拿捏得恰到好处。 林平之脸色大变,左掌正要劈他后颈,却被他往后一靠。右肘先一步顶向林平之的胸口膻中。 无奈之下,林平之的左掌只得挡住白头仙翁的右肘,可林平之仓促出手,哪里及得上白头仙翁蓄谋已久,即使以飞絮劲卸掉他肘上的四成劲力,左掌仍旧被顶得狠狠撞在胸口。 砰的闷响,林平之只觉胸前肋骨一痛,内里气血翻腾,右手不由自主的松开剑柄,脚下蹬蹬蹬连退三步…… 白头仙翁似是早有所料,松开长剑,身形一个倒翻,右手刀光凌空卷向林平之头颅,凌厉寒芒慑得林平之脸色惨白。 瞬息之间,林平之负伤失剑,陷入危局,大大出乎所有人预料。 眼看陆守痕远在七八步之外难以顾及,停尸房屋檐下的余沧海和屋顶的黑衣人就要发射暗器救援,却见陆守痕远远的左袖一甩……二人立时止住发射暗器的动作。 白头仙翁早就发现,同为全真教真传弟子,林平之所用武功之精妙,竟远胜于陆守痕不止一筹,而陆守痕身为福州福威镖局的总管,在所有真传弟子之中也是最为出类拔萃的那一小撮儿……以此推之,林平之很可能是全真教着重培养的年轻种子,将来少不了又是一个嫡传弟子! 能够一刀了结这么一个成就无限的种子,比之杀十个寻常高手更让白头仙翁心动…… 忽然,一声轻微的破空声迫近背后,长年厮杀养成的,对危机的敏感让白头仙翁觉得背心一片冰凉,想也不想的放弃杀死林平之,回刀撩向身后。 叮…… 一声脆响,刀刃一颤,似是砍中一根绷紧的弓弦,难以着力,白头仙翁眼角余光扫到一截银亮的细钢索,铁索连环鞭? 他心中暗道不好,鞭法最擅借力,打头跳腰,打腰跳头…… 果然,还不等他彻底转过身来,就觉左脚腕一紧,似被钢索缠住…… 陆守痕左臂用力一拉,长长的钢索一震,白头仙翁的身形便向着一侧倒去。 即使他急忙挥刀插地,没有摔倒,但脚腕用劲抖动几下,始终脱不出钢索缠绕。 陆守痕冷笑一声,白蟒鞭法展开,身形翻转,手臂连震,以极巧妙的劲力带动着长长的连环钢索缭绕甩动,松紧变换。 九阴真经所载的白蟒鞭法,以伸缩自如,灵动之极著称,犹如灵蛇出洞,极为难缠。 若是未曾被鞭稍拴住,白头仙翁仗着经验和功力,还有可能避实击虚,逼近跟前。 可此时左脚腕失去自主,他接连尝试着右脚踩住鞭身,或是以快刀斩断钢索。 可钢索本身颇为柔韧,陆守痕在锁上附着内力,又御使的灵动异常,使得白头仙翁右脚既踩不住钢索,刀刃斩在钢索上面又着不上力,反倒被陆守痕借力扰乱他的身形平衡,片刻间已经连载了几个跟头,直摔得浑身麻痛,啃了满嘴黑泥。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一幕不仅使得林平之惊讶异常,趁着白头仙翁翻到另一边之时拾回了自己长剑。 就连暗中隐藏的余沧海也是嘴角抽搐,暗暗寻思:咬人的狗不叫,这姓陆的之前只是内功根基牢固,剑法却平平无奇,这突然一鞭可谓神来之笔。而且鞭法当真精妙,不可小觑…… 林平之本来长剑一挺,准备上去帮忙擒下白头仙翁,可见到钢索长鞭舞动迂回,连绵不休,又想到自己跟陆师兄配合的没什么默契,万一干扰到他施展鞭法就不好了,也就退在一旁,准备随时援手。 他刚刚胸口挨了白头仙翁半肘。即使九阴真气运转数周,现在还是觉得隐隐作痛,应该是被内劲震伤了肋骨和脏腑,当下以九阴疗伤章的心法运气温养肋骨和脏腑。 又一会儿,白头仙翁趁着陆守痕钢索鞭子一绕,想要将他缠起来时忽的竭力翻转,压住钢索一瞬,左手趁机一捞。将钢索抓在手中,挣扎着将右手的钢刀斩向手脚之间绷住的钢索。 陆守痕脸色一变。立时双手使劲一扯一抖,白头仙翁身不由己的翻了个轱辘,一刀没斩中。而陆守痕接着双手舞动,钢索继续缭绕,同时脚踏连环,大步迈出。拖着白头仙翁在院子里翻转碰撞,不知擦破了几层皮。 另一边的秃鹰见到一向足智多谋的师兄如此凄惨,立时下了一跳,狂舞几刀迫开令狐冲和余人彦,呼的飞跃而起。一刀斩向陆守痕上身。 陆守痕明知此乃围魏救赵之策,但小命不得不顾,右手立时拔剑格挡,刀剑接实,叮的脆响,陆守痕身形一颤,左手的钢索长鞭难免一缓。 白头仙翁只受了些皮外伤,战力仍在,趁机一刀斩断手脚间绷直的钢索,然后抓紧钢索用力一拉…… 陆守痕功力不如他深厚,身形被拉得一斜,差点儿被秃鹰一刀砍中,只得松开钢索,全力应对秃鹰的刀法攻势。 此时余人彦追过来协助陆守痕应付秃鹰,而令狐冲直接杀向白头仙翁…… 打了一会儿,白头仙翁见令狐冲剑法犀利,短时间占不到什么便宜,大呼一声“扯呼……”,几刀猛攻逼退令狐冲,直接转身跃向院墙外。 同时秃鹰也击退余人彦和陆守痕,动身向着与白头仙翁相反的方向飞跃而逃。 令狐冲本想追向白头仙翁,但思及自己一人追上去奈何不得他,便停了下来。 陆守痕和余人彦见秃鹰和白头翁分头而走,追上去风险太大,而且未必追得上,也就对视一眼,摇头作罢。 余人彦问道:“陆师兄……可知他们二人的武功路数?” 陆守痕想了想,摇头道:“暂时不知,咱们回去发信让全真教的探子们帮忙翻查各派老一辈资料密录,再出钱让丐帮的人帮忙探查……三两天就会有结果了!” 然而,还不等余人彦等人接到切实消息,第二天福州城的许多武林中人都知道全真教的四个真传弟子连夜出城,而嵩山旁支的‘秃鹰’沙天江和‘白头仙翁’卜沉二人又负伤归来,被人撞见…… 消息一经走漏,许多人都猜测嵩山派知晓了辟邪剑谱的去向,不仅将福州城的嵩山派人手盯得死死的,而且还传信给各自的师门及亲朋故旧,串联一气。 数日之间,就使得全江湖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住了嵩山派在各地的动作。 如此一来,左冷禅不得不下令让各处弟子们减少隐秘活动,以免被人掀开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至于辟邪剑谱被‘大力劈棺手’赵抗柩带入莆田少林寺的消息,左冷禅再三思忖,感觉莆田少林寺既敢号称南少林,必然高手众多,实力雄厚,除非他左掌门亲自出手,否则单凭十三太保和秃鹰、白头仙翁等人还真压不住莆田少林寺…… 因而最终还是命令嵩山弟子将消息散布出去,试图在诸多武林人士围攻福田少林寺之时浑水摸鱼。 华山朝阳峰,书房角落。 丈许方圆的沙盘上,浓缩着大明朝的江山社稷,乃至大明周边的西域、东北关外、东瀛岛国、东南台湾、西南南越…… 诸多沙丘沟壑插满寸许高的各色纸质小旗,代表各门各派的势力范围和实力强度,白色代表少林,青色代表武当,黑色代表魔教,红色代表嵩山…… 至于全真教,岳不群毫不客气的用了高贵的金色,而华山位置更孤零零的插着一支紫色小旗,那是代表岳大教主自己! 此时,岳不群伸手将东南沿海十多支代表福田少林寺的白色小旗一一拔掉,换上了自家全真教的金色小旗,与周围的诸多金色小旗连成一片…… 霎时间,东南沿海尽是一片金黄,再无一丝杂色! 岳不群微微一笑,喃喃道:“任我行啊任我行……就算你出了小黑屋,既斗不过东方不败,又斗不过我全真教,看你到哪里蹦跶? 天下之大,任你枭雄过人,却也无容身之地!” 第一百六十一章 良心大大滴坏了 莆田少林寺,后院禅房。 一个年近五十的干瘦汉子斜倚着太师椅,搭在扶手上的双手五指带着异样的青黑。头颅偏向一边,颈间一道暗红的狭长刀痕,灰白的眼珠狠狠外凸,似是死不瞑目。 “阿弥陀佛……” 白眉禅师合十一礼,伸手抚平赵抗柩的双目,“赵施主号称‘大力劈棺手’,精擅拳掌,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的一方高手…… 能够让赵施主毫无反抗之力,将他一击必杀之人,全江湖也没有几个……” “方丈所言甚是……”两个身材壮硕的中年和尚一齐开口,面色掩不住的激愤,目中隐隐带着悲色。 二十年前,赵抗柩和他们二人一同对战倭寇,结下极深厚的同袍之谊,此后也时常来往。如今赵抗柩忽得重宝,来寺里避难,却被人悄无声息的杀死在客房内,实在令他们既悲且怒。 白眉禅师又道:“从伤口来看,应属狭长之刀、剑所为……难道是华山或黑木崖那两位?”说着又摇摇头,“辟邪剑谱虽好,可当年林远图的武功也未必比得上如今那两位…… 而他们的后辈或下属之中,似乎也没有能够将赵施主一击必杀之人呐……此事还需从长……” “方丈……方丈,”一个小沙弥急匆匆跑来,“外面的各派高手一齐向咱们要人,说是再不把赵施主交出去,就直接杀进咱们寺里……” “这些人太放肆了……方丈,我去教训教训他们!”中年和尚脸色不忿道。 白眉禅师摇头,“将他们迎进来吧……赵施主已死,此事疑难重重,不可蛮干!” 另一个中年和尚劝道:“方丈。那些人根本不讲理,赵施主死在寺里,咱们就更说不清了!” 白眉禅师枯黄的面色更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数日后,一个震惊江湖的消息扩散开来。福田少林寺杀死赵抗柩,意欲独吞辟邪剑谱。幸被诸多武林豪杰识破,从寺内搜出两页辟邪剑谱残章,但莆田少林寺众僧拒不承认杀死赵抗柩、私藏辟邪剑谱之事实。 诸武林豪杰大怒之下,杀伤僧众,引起双方火拼,乃至焚毁寺院,众僧寡不敌众,大多力战身亡。逃脱者寥寥无几。 白眉禅师在方丈室内自行坐化后,诸武林豪杰从他怀里搜出了半篇辟邪剑谱,但随后搜遍全寺,也未能搜到剩下的半篇剑谱…… 蹊跷的是,诸豪杰之中竟有人在打斗中不慎掉落小半篇剑谱,引起众人哄抢。 乱战一起,众豪杰便再也忍不住开始争夺那从白眉禅师身上得到的半篇剑谱,乃至最后厮杀不休。血流不止…… 此战惨烈之极,绵延近月。甚至嵩山、全真、魔教、东瀛忍着等势力的老一辈高手都深陷其中,难以脱身。嵩山旁支的秃鹰和白头仙翁、全真教的‘平凉双狼’、魔教的玄武堂主等老江湖尽皆遗尸荒野…… 最终七八成的剑谱章页机缘之下落入全真教首席弟子令狐冲手中,但还没等令狐冲将剑谱捂热乎,他又被人打成重伤,晕倒在福州福威镖局门口,剑谱不翼而飞…… 不是无人怀疑令狐冲私吞剑谱。但众豪杰硬生生将令狐冲搜了一遍,甚至福威镖局夜夜失窃,凡是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给人翻遍了,也仍旧未能找到剑谱。 令狐冲毕竟是全真教首席弟子,重伤之身也做不得假。但众豪杰厮杀月余,死伤惨重,却又一无所得,将怨气撒在撒在令狐冲身上者不在少数,因而令狐冲私吞辟邪剑谱的传言便不胫而走,越传越真…… 至于威震东南数百年的福田少林寺,一着不慎,只落得个尸积如山的下场,引起无数百姓的惋惜,最终众多乡绅父老联名邀请福州福禄观的诸全真教道长去莆田少林寺连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以超度亡魂,祛除鬼魅。 临了,在无数百姓的恳请下,莆田少林寺被改为莆田碧波观,由道德高深的全真教道士长年驻守,为当地镇邪祈福! 夜幕笼罩,朝阳峰脚。 岳不群眼中紫芒湛湛,仔细翻阅着手中的一本秘籍,与寻常佛经类似的湛蓝封面上,“金刚不坏体”五个篆字古意盎然。 在他身前,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托着一个掀开的黑布包裹,上面分两叠整整齐齐堆放着十余本秘籍,最上面两本赫然是;龙爪擒拿手、大挪移身法。 好一会儿,岳不群合上金刚不坏体秘籍,喃喃道:“原来如此,这是达摩参考自身天人合一境界的超强肉*身状态,逆*推出来的偏向于锤炼肉身的内功…… 可惜……未能晋入先天者,无法吸纳大量天地精气,又哪来的海量能量锤炼修善肉*身? 若单凭寻常数十年内力勉强支撑运转,‘金刚不坏’四字却是言过其实了!” 言罢,岳不群将黑衣人手上的十余本秘籍略一翻看,口中随着念道:“龙爪擒拿手、大挪移身法、降龙伏象功、然木刀法、一指禅、如影随形腿、袈裟伏魔功、铁袖功、……嗯?居合斩?柳生新阴流?” “南少林的和尚为了抗倭倒是真下了番心力,竟然还专门研究东瀛刀法?”岳不群摇头失笑,随手提起秘籍包裹,对黑衣人问道:“其余那些秘籍呢?” 黑衣人道:“重要的都在这里,普通武功秘籍都没动,在南少林藏经阁被那些江湖人攻破后,一部分被抢走,一部分被愤怒的僧人毁掉……”嗓音尖锐难听,极为古怪。 “很好……”岳不群点头,“甲一……你办事果然一如既往的谨慎周密,特别是及时打伤令狐冲,拿捏得很是精准! 嗯,林平之情况如何,有没有受过重伤?武功进境如何?” 黑衣人立即回道:“林平之受过三次轻伤,一内两外……武功进境极快,已能发挥出玉箫剑法的莫大威力!”顿了顿,又道:“属下回来时,已安排甲二、甲三继续暗中保护林平之……” 岳不群点头,挥手道:“行了……你下去吧!” 甲一应声而退,施展身法瞬间远去,速度之快,竟在身后遗留重重残影。 看着他的背影,岳不群眸中寒芒闪烁,嘀咕道:“都有东方不败的四五成速度了,是个人才啊!只可惜……” 说着又摇了摇头,“小日*本*儿果真靠不住,各个狼子野心……我花大价钱把你们这些奴隶买来,又授你们武功绝学,你们竟如此不思回报?良心大大滴坏了…… 你偷偷练了降龙伏象功和如影随形腿,气息和身法的细微变化还想瞒得过我?” 转身向着山上走去,岳不群心中暗暗决定:到底是一次性产品,用了十年就快过保质期了……也罢,再凑合着用两年,就让你们解脱…… ps: 今天电脑中毒了……耽误了不少时间,字数少了点儿,凑合吧! 明天要与**过招哦……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君子剑 朝阳峰议事偏厅。 今日不是正式议事,岳不群也就没有高居上座,而是与封不平在靠近门口处对坐饮茶。 “冲儿这次还是无甚长进……看来那浪荡性子怕是改不了啦!”封不平重重叹气。 本来他很是看好令狐冲的习武天赋,未必没有将他培养成下一代教主或是传功长老、执法长老的意思。但令狐冲如今已是二十三四的年纪,仍旧浪荡浮躁,不通世事,实在令他失望透顶。 封不平已年近五十,数十年内外兼修,剑法虽然离无招境界尚远,但也将五岳剑法、全真剑法、峨眉剑法尽皆融会贯通,练至化境,而且一身混元功和紫霞神功练得炉火纯青,功力已至后天巅峰,离着先天境界只差了一条线。 只是年纪越大,封不平坚定沉稳的性子就越发根深蒂固,乃至变得有些刚直迂腐,颇有“正人君子”的影子。 岳不群吹了吹茶水上的泡沫,微笑道:“有人心思早熟,有人大器晚成,封师兄不必苛责太过……” 不知为何,一见到封不平面如冠玉,颌下的五绺长须的样子,岳不群就想到原时空的自己,那位风度翩然、谦虚儒雅的“君子剑”。 “嘿……”封不平呼出一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难啊……冲儿的武功要大成我不怀疑,但他的心性始终是个……哎!” 岳不群劝道:“强扭的瓜不甜,凡事顺其自然就好……” 封不平道:“就怕他仍旧不知自爱,一直任性下去。终会误了自己…… 这次让他们师兄弟几个一齐去福州跟进辟邪剑谱一事。眼见着各路旁门左道为争夺剑谱六亲不认。厮杀正酣,就更应该沉住气,以观后效! 他倒好,糊里糊涂的接了烫手山芋,还光明正大的福威镖局跑,想要全镖局的人跟莆田少林寺一般死个精光么?” 说着封不平又气得胸口一颤,“他做事何曾动过脑子…… 幸好此事本就是咱们设的局,暗中跟进的人手够机灵。及时将他打倒在镖局门口,取走剑谱,否则不仅他令狐冲死的凄惨,镖局里的平之、人彦、守痕也得跟着遭殃!” 岳不群自忖,要不是自己早知道令狐冲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没对他抱多大指望,恐怕也会跟封不平一样气得不轻! 封不平见岳不群毫不生气,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禁叹服道:“还是教主你养气功夫精深……” 岳不群心里呵呵,正要安慰他几句。却见一个小道童进来禀报道:“教主、封长老……令狐师兄、陆师兄、余师兄、林师兄回来了……” 不一会儿,令狐冲、陆守痕、余人彦、林平之四人鱼贯而至。齐齐行礼,“教主……封师伯……” 岳不群一眼就见到令狐冲脸色不算好,明显是重伤初愈的状态,但他根本不担心,毕竟令狐冲的伤就是甲一下的刀子,到底是“自己人”,下手有分寸。 外表看似伤口翻卷,流血颇多,却都是皮肉伤,凭着神照经的疗伤特效,小事一桩! 当然,岳不群身为“师父”,不能不给予应有的关怀,“冲儿……你这次负伤颇重,自己又无甚疗伤经验,去偏房让你封师伯帮你检查一番,免得留下什么暗伤,影响日后的武功进境!” “哼……”封不平臭着脸,向外走去,“还不跟上!” 令狐冲哭丧着脸,亦步亦趋的跟着出去,林平之三人想笑又不敢笑。他们的剑法大多都是封不平教导的,心里对封不平那种“严师”的畏惧怕是要保留一辈子了。 岳不群其实也是怕封不平气坏了,给他个机会出出气,接着转眼看向陆守痕三人,“守痕、人彦,这次你们虽然无甚收获,但知道保全自身,不贪功,不冒*进,就是大功一件…… **喇嘛邀我过几日去青海参禅论道,到时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长长见识……下去吧!” 眼看陆守痕、余人彦离去,岳不群一伸手,林平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捉住了腕脉,只觉一股清新气息顺着自己手腕侵入,瞬息间已在自己的周身经脉循环一周,而自己的九阴真气竟然丝毫反应也无…… 岳不群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暗伤还没清理干净,回去多修炼半个月九阴疗伤章的心法……” 若在以前,林平之对于岳不群无微不至的关怀甘之如饴,却也无甚在意。 但此次出门,他不止一次被人讥讽为岳不群的私生子,而且他也觉得自己的面容实在生的与岳不群很是相像,此时再见到岳不群对自己的异常关切,心里不可抑止的浮起疑问:难道自己真是教主的私生子? 他想问,可又问不出口,正在尴尬之时,忽听背后一声呼唤,“平儿……”一转身,就见到娘亲快跑过来。 林夫人急切道:“听说你受了几次伤,还有没有事?“说着在他身上翻来看去。 林平之只觉娘亲的动作虽然与教主大相径庭,但意义却与教主刚刚以真气探查他的身体状况并无不同。 一念至此,林平之愈发怀疑自己的身份,但面对娘亲的关切,只得安慰道:“娘……我那都是小伤,一两天就好了,哪里还用看来看去……倒是大师兄伤得甚重,如今还没好利索呢!“ 林夫人立时没好气道:“令狐冲那德行,一出江湖准得挨砍,你可不要学他……” 看着娘亲这么旁若无人的批判全真教首席大弟子,林平之再次尴尬,“教主……我先回去了!” 岳不群提醒道:“别忘了修炼疗伤章心法……过几日和我一起去青海!” 眼看林平之走远,林夫人才不悦道:“你不是说派了人保护平儿,怎么还让他受伤了?” 岳不群无奈道:“派人保护也不能把他捂在手心里,年轻气盛,吃些小亏总没坏处!” “还好我的平儿没事,要不然……哼哼!”林夫人又想起刚刚说的去青海一事,不放心的问道:“听说那**喇嘛与咱们全真教不太对付……你要是跟他打起来,护得主咱们平儿么?” 岳不群弹了弹衣衫,眼睛四十五度望天,道:“我跟他,一个道门教主,一个佛门法王,都是文明人,就算要过招,也不会掏家伙打得满身尘土……基本的礼数和脸面还是要保持的! 最多是喝喝茶,下下棋,讲经论道什么的……不会真打!” “是么?”林夫人将信将疑,岳不群又严肃道,“平之秉性持正,一经雕琢,未来成就不可限量,你以后可别再溺爱他了……” 林夫人见他说得正经,不由跟着点了点头,旋即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道:“我什么时候溺爱他了?” 岳不群顿时无语,想想自己之前的表现比她强不了多少,立时底气不足起来。 ps: 时间不足,短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先天罡气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不见牛羊。 岳不群带着林平之、余人彦、陆守痕骑马奔驰在宁夏高原上,入目处尽是枯黄的野草,偶尔裸*露的地表也是与陕西差不多的黄土坡。 考虑到时间和距离的因素,岳不群和**老和尚的会见地点定在甘肃与蒙古交界处。 虽然**喇嘛常驻青海,但身为藏蒙公认的活佛法王,基本上在大西北哪里都吃得开。但要某地给予活佛的待遇低于王公贵族,不用活佛开骂,那地方的人民自己都惭愧到死,没脸见人…… 这也是西北青藏民众贫困不堪,岳不群还总是对他们念念不忘,执意与活佛抢地盘的原因,钱少不要紧,可人傻,心实,虔诚,好骗啊…… 要是全真教在这里扎下根,拥有了广袤而虔诚的信众,即使在中原地区事败,也能保证数百年传承不绝,像佛门密宗一样经久不衰! 如今崆峒派和昆仑派都被全真教压在老巢,动弹不得,在甘肃、青藏、蒙古、关外这整个西部、北部的辽阔之地,都是全真教的后花园,不必像中原地区一样,需要与其他武林门派或豪强共享。 尽管这后花园已经有主----以**为首的数百个转世活佛…… 但是,正如青藏民众不如中原民众文明富裕一样,以黄教**为首的诸多密宗教派活佛及寺庙,也远不如岳不群的全真教财大气粗、人才无数。 所以,在争夺西部、北部的信众之时。密宗教派先入为主。占了精神上的便宜。而全真教拥有物质上的绝对优势,后来未必居下。 更何况,密宗诸多派系之间也争斗不休,并非铁板一块…… 远远的,岳不群就见到一个身着红黄袍服的老僧站在一个蒙古包外静静等候,身后只跟着两个中年僧众。 那老僧正是三世**喇嘛索南嘉措,乃是极有手段之人,黄教和**称号就是在他手上才真正发扬光大。称霸密宗诸教派。 不过,他如今年仅五十余岁,却已形销骨立,枯瘦老朽,比之少林寺的方正六七十岁还身材壮硕、满面红光自然差了老远。 但在岳不群的精神感应之中,这老和尚一身真气磅礴浩荡,比之方正犹胜一倍有余,只可惜远不如易筋经真气精纯,而且其生命气息隐隐间似有晦暗…… 霎时间,岳不群就知道这老僧为何主动邀自己前来。原来是他大限将至,是要跟自己和谈! 按理来说。老僧如此内功,怎么也该活个**十岁,但以岳不群如今的修为看来,密宗的灌顶之法隐患重重,比之吸星**强不到哪里去。 而老僧如今的一身庞大真气,除了他自己数十年精修密宗内功的成果,还有他师父在他年轻时给予的灌顶传功,甚至他师父的真气里,也有他师祖传承的一部分…… 即使他们的内功心法一脉相承,师徒二人的真气性质相似度极高,容易相互融合,到底传承的代数多了,精纯度也就不敢恭维了! 在岳不群窥探老僧之时,忽觉自身也遭到一股无形力量的窥视,无需他凝神聚念,先天精气神灵机立时自然涌动,混元如一,隔绝窥视。 但在对面老僧的感应之中,自己的精神力刚一接近岳不群,其浑身无数毛孔与外界天地自然呼吸吞吐的淡淡气息立时连成一片。 宛如一层薄薄的无形而有质的结界,将岳不群牢牢笼罩其中,隔绝一切有形无形之异种能量,但又对他自身与天地自然之间的呼吸共振毫无影响…… “先天罡气……”老僧心中一跳,想起当年自己在甘肃幻化寺看过的,蒙古帝师八思巴遗留的手札。 其中大致记述了,中土道门、佛门修行到高深境界的一些异象,而道门的先天罡气与佛门的金刚不坏便位列其中,乃是比之脱胎换骨更上一层的神妙境界。 一时间,老僧对岳不群的忌惮更盛数分…… 而岳不群心里,对于老僧明明真气精纯度一般,内功境界也高不到哪里去,却偏偏拥有及高深的精神修为,也是暗暗惊叹:密宗不愧是传承悠久的大教派…… 若是只有灌顶传功,一代一代传下去,真气数量固然庞大,轻易即可达到堪比先天境界的功力,但势必驳杂不堪,远不如上乘先天真气。 而若是再精研佛法,修成纯粹而强大的精神异力,不仅可以以神御气,加强对庞大真气的控制,在真气运用方面不输于先天高手,还能反过来打磨提纯真气,追求内功更进一步的可能! 到了近前,岳不群一见到老僧充满智慧与和善的眸子,立时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这老僧佛法修为当真深不可测…… “**喇嘛,贫道有礼了……”出于对老年人的尊敬,岳不群率先行礼问候。当然,这是他心里根本没把自己当做四十出头岁的人,羞羞的说,就是从青春容貌到纯真心灵,都永远停留在十八岁…… 索南嘉措只觉岳不群气度悠然,合十回礼道:“岳教主,老僧有礼了……” 而后面的林平之三人却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自家教主左手掐诀,行道家古礼,神姿仪表赏心悦目,看起来倒真像是道德高士,但三人内心却是腹诽,真会装,明明妻妾成群,儿女一堆,哪里是出家人么…… 此时一位蒙古族少女走过来,先后对索南嘉措和岳不群躬身道:“上师……远来的客人,奶茶已经准备好了……请!”说着抬手虚引,并在侧方领路。 甘肃与蒙古的交界处汉人甚多,蒙古少女会说汉语,岳不群并不奇怪。当下一边与索南嘉措一并随着少女前行。一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少女的身材容貌。只看得少女脸色羞红,却又暗暗欢喜道:这位汉家哥哥好生俊俏,目光也好生……,在活佛上师面前还这么…… 却不想岳不群下一句话就把她气个半死,只见岳不群对着索南嘉措挤眉弄眼,戏虐道:“**喇嘛……到哪里都有这么漂亮的可人儿供你修炼欢*喜禅,难怪功力这般深厚……” 索南嘉措佛法修为甚深,倒不以为意。“岳教主说笑了……老僧自幼出家,从不近女色……” “是么……”岳不群将信将疑,“欢喜禅不是你们密宗正宗大*法么……” “非也非也……”索南嘉措摇头道:“所谓双*修乐禅定,不过是一部分痴愚心甚重的修者,在修行瑜伽之时,抵挡不住五阴魔的诱惑,堕入魔境,贪恋尘缘而转化成的邪*法…… 此乃那些修行者未得名师教导,误入歧途矣!” “原来如此……”岳不群嘴上说着,眼睛照旧盯着目光少女的身材看来看去。心里却暗暗不屑:狗屁无名师教导…… 任哪家宗教像密宗这样,在青藏、蒙古地位尊崇。一呼百应,都会有弟子受不住诱惑,在信众妻女中广布雨露…… 就算全真教有出家的弟子这么做了,本教主一点儿都不惊讶,男人管不住下半身不是很正常么! 当然,岳不群也只是纯粹欣赏外族美少女,趁机大饱眼福,其实对于上辈子可望而不可及的“全国各地都有丈母娘……”、“布种天下”之类,如今早已看淡了…… 至于他这副模样落入林平之眼中,就更让林平之怀疑,自家娘亲在嫁入林家之前,是不是就跟他有染! 出乎岳不群意料的是,穿过一群蒙古包后,竟然绕到了一个背风的小山谷。 两张相对而放的矮几处,此时正有蒙古牧民在摆放香炉、点心、奶茶之类。 “教主请……”索南嘉措展臂伸向其中一张矮几道。 “上师请……”岳不群客气一声,便走过去坐下,林平之三人立在他身后。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两张矮几相隔两丈有余,恰是二人的远程攻击能够威胁到对方的极限。 若是再多数尺,岳不群的指力或掌力或许仍能够杀伤一流高手,但对于索南嘉措这等绝顶之上的高手,就无可奈何了。 索南嘉措端起奶茶,招呼道:“请……” 岳不群将杯子举到鼻尖,闻着原汁原味儿,弥漫奶腥的茶香,轻轻饮了一口,浓郁滑嫩的奶味儿瞬间浸满舌尖味蕾。 放下杯子,索南嘉措沉吟着道:“全真教不拘于汉、藏之别,于藏蒙广布仁义,教化万民,岳教主劳苦功高,老僧替藏蒙万民谢过了……” “上师言重了……”岳不群如何听不出来,老和尚竟然以藏蒙万民代表自居,分明是暗示藏蒙是他密宗的地盘,便接着道:“我全真教添为天下正教,自当广度百族民众皈依道门,沐浴三清教化恩泽…… 更何况,岳某生平最见不得贫苦民众为某些邪*教左*派迷惑诱拐,痴愚不堪,不知仁义慈悲……若是未曾听闻,还自罢了,一旦知晓,岳某若是不予以解救,任由旁门左道愚弄良善民众,岂非助纣为虐,罪不可赦?” 索南嘉措心头一梗,自己刚刚不过是口上占些便宜,这岳不群却是口气猖狂,直接隐射所有密宗教派都是左*派*邪*教,好似天底下唯他全真教是正道善教。 与人谈经论道数十年,还是第一次开头就被骂作邪*教,几乎是全盘否定自己的教义和地位。老和尚很怀疑,还能不能愉快的争辩下去了? “岳教主此言有失偏颇,万民自有大智慧,心中善信自有大坚定,又如何会被某些虎狼之教威逼利诱,就立时改换门庭,堕入魔障?” “上师此言极是……”岳不群颔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民心自会分辨善恶优劣,从而祛恶向善,去劣取优是也!”对于老和尚鄙视全真教对藏蒙民众威逼利诱,争夺信仰之事,岳不群毫不在意,有本事你也拿钱砸啊! “岳教主高见……”老和尚面无表情,心里也明白,岳不群这种人,其实并不把什么善恶道义放在眼里,唯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才能获得对方的尊重。 否则,就算说得天花乱坠,辩得对方哑口无言,也是半点儿用处都没有…… 看来,为了我黄教大统,老僧只得搏一搏了……索南嘉措便淡淡道:“久闻岳教主博学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老僧不才,愿与教主手谈一局!” 说着,老和尚目光一扫,最终看向身前矮几上的香炉。 但见一缕青烟缭绕而上,随风悠游,淡淡清香弥漫虚空。 第一百六十四章 陆地神佛 岳不群闻言眉头一挑,饶有兴趣道:“上师相邀,岳某自当奉陪……就不知,上师欲要如何手谈?” “老僧来的匆忙,未曾带有棋具……便以这炉上香烟当作棋盘吧!”话音未落,老和尚潜运真气,左手袍袖一挥。 只见一蓬柔和劲风徐徐卷出,犹如漩涡般笼住一团青烟,继而他手掌出袖前推,真气透掌而出,绵绵不绝,将这团青烟向二人之间的空中。 尚在半途,青烟即迅速变换形状,化圆为方,垂直立起,就要分化纵横,各凝十九道气线…… 如此神奇一幕,只教林平之、余人彦、陆守痕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功力深厚者凌空摄物,不足为奇,而老僧竟能以真气将无形青烟隔空凝为有形棋盘,绝非功力深厚就可任意施为…… 岳不群眼前一亮,心道:这老和尚的精神异力果真非同一般,隔着丈许虚空,竟能将真气操控得如此入微……忽然清喝一声,“上师慢来……” 说话时岳不群同样潜运真气,左手轻飘飘一引,矮几上杯中奶茶立时化为奶白液流窜出,犹如灵蛇般缭绕腾飞着扑向场中还未成形的青烟棋盘。 尚在半途,奶白液流一个悠然翻转,便即分化出十九个箭头,恰似灵蛇生着十九个头颅。 老和尚眼神一敛,掌势微动,本在分化纵横线条的青烟稍稍一顿,继而开始化作十九条淡淡青灰的横线。 岳不群左掌真气输出不竭,奶白液流扑近。十九个蛇头悠然抬升尺余。又转而一头扎下。从颈到尾彻底分离,化作十九条奶白竖线。 眼看青灰横线与奶白竖线即将相触,二人同时狠狠一推左掌,青灰横线与奶白竖线瞬间相合…… 啵…… 一声轻响,二人背后的林平之三人和两个中年僧人都见到,老和尚身形微微一颤,而岳不群浑身衣袍一鼓,似有劲风吹拂。 但中间悬空的奇怪棋盘却纹丝不动。好似刚刚那声劲气交击的声响并非由它所发。 林平之三人及两位中年僧人心中更惊,两位当事人分明隔空对拼一掌,竟犹有余力收敛余波,维持悬空棋盘,在真气收发掌控之上,可谓登峰造极,骇人听闻! “我佛慈悲……老僧妄动嗔心了,罪过罪过!”老和尚一脸虔诚,“岳教主请先手……” 岳不群心里对老和尚的装腔作势嗤之以鼻,脸上微笑道:“老君三戒。一曰慈,二曰检。三曰不敢为天下先……还是上师先请!” 这般隔着丈许不断输出真气维持棋盘,所耗真气和心力比之与同等级高手过招仍要超出数倍,容不得半点疏忽!而先手固然在弈棋上占些便宜,但在真气消耗上却是吃些小亏。 此间取舍,两人皆欲避虚就实,宁可不要先手,也不能在真气消耗上吃亏。否则,万一棋局未毕而真气难以为继,岂不输得冤枉! 眼看岳不群老神在在,怡然微笑,不骄不躁,似要这般僵持下去,老和尚暗暗寻思,若是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对峙,我邀他会面的苦心可就无疾而终了! 缓缓吸口气,老和尚微笑道:“既然岳教主诚心谦让,老僧就却之不恭了……”顿了顿,又道:“香炉腾烟,火生土……老僧便以石子做棋吧!” 但见他右手作掌刀状,对着侧方数尺外的一块山石斜斜虚劈两下,无声无息之间,那山石的棱角陆续崩飞指尖大小的两小块儿,径直射到悬空棋盘之上,落于两对角的四四咯位置。青灰横线上立时生出柔和吸力,将两颗石子牢牢吸住不动…… 岳不群眼角一动,这老和尚好厉害的刀法,运气发劲毫无烟火气,已入化境矣! 既然老和尚先落了两子为势子,岳不群当下道:“奶滑茶润,水生木……贫道以草木为棋……” 说着岳不群心意一动,体内先天紫气立时化为至阴至柔之气,右手并指如剑,手臂探过矮几,隔空对着身前数尺外空地上的细长荒草微微一点。 不见风吹草动,却有两根荒草齐齐断裂,半寸枯黄草尖轻飘飘翻飞上升,直至悬空棋盘的另外两对角的四四呼位置。 同时左掌输出真气不动,心神却遥遥控制悬空棋盘上的奶白竖线内的真气将草尖吸住…… 但他默默感应,只觉仅此一会儿,真气和精神都已消耗不少,而且依此算来,他最多控制百余枚草尖附在悬空棋盘上就到了极限! 当然,他相信,以老和尚那差劲的真气精纯度,必然消耗更快,控制更废精神…… 接着老和尚右手掌刀再次虚劈山石,削石为子,迸至棋盘,岳不群也紧随其后,剑指断草,草尖为子。 不约而同地,两人越下越快,顷刻间已下了十余子,显然都想在真气和精神消耗殆尽之前率先取胜。 老和尚明显精于棋道,棋力超凡脱俗。 反之岳不群平日里并未注重锤炼棋艺,棋力本来只是上佳,算不得最拔尖,而此刻心灵浸入空明,默运元神推算,心念棋力之强,立时堪比绝顶国手,与老和尚对弈丝毫不落下风,相互攻杀。 但如此施为,他的精神消耗也更快了数分。 好在他经过十数年积累,于【炼气化神】一关成就惊人,自认元神强大充盈已极,绝不输与世间任何人。此时消耗固然惊人,但坚持数个时辰还是绰绰有余。 六十子后,老和尚额头现汗,气息稍有波动,但见到岳不群仍自气定神闲,不由暗暗叹息:能够练成先天罡气者果然不凡,精气神混元如一,堪称陆地神佛…… 一念至此,老和尚将黄教秘传的大日轮转心经运至极限,周身透出淡黄毫芒,犹如金刚法相。 见此异象,岳不群立知密宗神功非同凡响,不敢怠慢,当下周流不息的先天功自然而然即运行迅疾,精气神愈发凝聚,浑身亿万毛孔一齐吞吐天地精气,面上肌肤流光盈盈,紫芒隐现,恍若仙人。 果然,但见老和尚右手虚劈山石,落子不停的同时,而左掌竟徐徐推出数寸,岳不群立感自己真气控制的奶白竖线受到压迫,形态不稳,而奶白竖线黏住的数十枚草尖也被一股大力排斥,似要跌落。 岳不群眼神一寒,“上师好手段……”说着同样左掌加大真气,维持奶白竖线稳定,牢牢黏住草尖之余,更分出数股劲气去破坏老和尚控制的青灰横线,排斥老和尚的石子。 而且岳不群右手剑指隔空点断草尖之后,也不再以巧力让草尖自由飘浮上升,而是耗费大量精神,控制着剑指点出的至阴至柔劲气传导一部分附在草尖上,让草尖犹如箭矢般激射到悬空棋盘上…… 而每次草尖撞在棋盘上,其蕴含的至阴至柔劲气都会引起附近的青灰横线剧烈震颤,石子似要跌落,逼得老和尚分出更多真气和精神去稳定青灰横线和石子。 待到八十余子,老和尚神情已有萎靡之色,而岳不群同样额头现汗。 若是真正的动手过招,岳不群有信心在数百招之内胜过老和尚,而且脸不红气不喘。但此刻这般隔着两丈远对坐,硬耗真气和精神,明显让年老体衰的老和尚避过了体力和招式方面的劣势,占了大便宜。 而且,岳不群很怀疑,老和尚其实并不擅长真刀真剑的打斗,毕竟活佛的一举一动都在藏蒙信众眼皮底下,要严格遵守密宗戒律,不大可能随意修炼杀气腾腾的武功招式…… 眼看老和尚就快坚持不住了,而自己也累得够呛,岳不群眼神一闪,决定再加一把火,提前击溃老和尚!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错再错 十余年的苦心参研,岳不群的截剑术不仅早已完善,而且还晋入更为神奇玄妙的截剑道。 一字之差,实乃云泥之别。所谓截剑术者,克敌制胜、除魔卫道之剑术,专用于武功招式。而截剑道,却是一种类似日月交替、四季流转的恒久道理。 只不过,日月交替、四季流转是天地之理,而截剑道却是岳不群自身之理,深深蕴含在自身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一心一念之中,犹如人体之呼吸,心脏之搏动,皆为人体机理本能。 临敌之时,无需动念着意,五感六识自然而然和*谐*统一,瞬间感应探查到敌人的破绽所在,同时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即心意气力合而为一,直击敌方破绽。 而这破绽,也由原本有形的招式破绽,深入到敌方的精气神,乃至心灵层面的无形破绽。 初见面时,岳不群虽未刻意搜寻**老和尚的破绽,但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目观其色,耳闻其声,精神感受其气息…… 于此不经意间,已经感应出来,**老和尚真气磅礴不纯,生命气息晦暗,而精神异力极强…… 大致看来,此三者不过是优劣之处,算不得破绽,但在岳不群这等精气神混元如一的高手眼中,却恰恰相反。 真气不够纯就代表着,御使真气之时的精微状态难以完美的“意与气合”,此乃破绽之一; 生命气息晦暗,则是身体机能衰退的厉害,寿命将尽,精元枯竭,与他一身庞大的真气不成比例。比武过招一长,必然精力不济,何来“气与力合”?此乃破绽之二。 精神异力强横,表面上是最大的优点,但其实不然。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一个人的精气神相互影响。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老和尚精元枯竭,若非一身庞大的真气和强横的精神不断转化为精元,供给肉*身消耗,维持着生命,怕是尸体都凉了。 如此一来,一旦老和尚的真气和精神消耗过多,转化精元的速度大大减缓,老和尚立时嗝*屁…… 精神意念虽强,却不能随心消耗。难以“心与意合”,此乃破绽之三。 有此三者破绽,若是动手过招,即使老和尚达到“无招”境界,岳不群也有把握在三五百招之内将老和尚击败杀死。 这还是顾及到老和尚的一身真气庞大至极,临死反击势必可畏可怖,岳不群不想受伤,徐徐图之。 否则岳不群拼着自身精气神大损。凝聚绝强一击,以点破面。硬挨老和尚的反击,直冲老和尚精气神不谐的破绽,还真有几分把握将老和尚一击必杀! 然而此刻,老和尚汗出如浆,神色不振,已是到了神疲精竭的关键时刻。怕是无力反击了。岳不群当下轻声道:“上师……你找好了转世灵童了么?” 老和尚心头一动,只觉岳不群的声音犹如清风拂面,轻轻柔柔,却又在耳边缠缠绵绵,缭绕不绝。 不知不觉间就渗入心田。让他专注于运转大日轮转心经的心念,不由自主的分出一部分却思考自己圆寂之后,黄教和**的传承之事…… 在外人看来,则是老和尚手上动作渐渐放慢…… 数息之后,老和尚忽然发觉有异,连忙凝神聚气,收敛念头。到底参修了数十年佛法,意志坚定,即使精神消耗太多,不在状态,也能及时脱出外魔干扰。 “我佛慈悲……岳教主此举有违正道……”老和尚一声感叹,向岳不群看去,却不防见到岳不群双眸血色一闪,一股精粹而犀利的杀戮之意顺着目光直逼而来。 此招更出老和尚意料之外,还来不及闭上眼睛阻断目光对接,就感觉自己温润平和的禅意心湖似乎轰然堕入了一颗暴虐燃烧的陨石,引发了暗流汹涌,狂风呼啸,暴虐杀意顷刻间充斥一切…… 他竟能自身杀意魔念引动我的魔念?……老和尚一惊,连忙低头默诵心经,降服自己的魔念杂念。 见得老和尚中招,只能勉强维持悬空棋盘,而无力掌控细微,岳不群当下心神一动,便即操真气将老和尚最后落下的一子吸了过去…… 大局已定,岳不群微微一笑,暗道:我早已将九阴真经所载的鬼狱阴风吼的音攻之术和移魂**的精神秘法尽数融入自身武功,不经意间即可出奇制胜。 老和尚年纪大了,难免思维死板,防得了一次,却难防第二次…… 数息之后,老和尚才平复心境,顾不得满头大汗,急忙一抬头,就看到岳不群一脸悠哉悠哉之情,再看看悬空棋盘上的状况,才发现刚刚两次耽搁和停顿,自己心神不定,已然下错了极关键的一子。 当然,未必是自己下错,更可能是岳不群以真气将自己落下的棋子引导到错误位置。可不管怎么说,一子之失,谬以千里,此棋局自己已经输了…… 老和尚当即苦笑道:“岳教主怕是胜之不武吧?” 岳不群不以为然道:“非常之局,当以非常之法取胜……我二人本就是以自身精气神为本开盘对弈,如今岳某以精神秘法取胜,又何来胜之不武之说? 上师莫不是输不起,想反悔重来?” 不是岳不群瞧不起老和尚,而是老和尚的情况已经颇为糟糕,再来一局棋,怕是老和尚也没命下完! 老和尚想来也很清楚自己的状态,直接摇头道:“老僧认输了……”说着直接撤回左掌,任由失去真气加持的石子跌落地上,十九条青灰横线重新化作青烟随风而散。 岳不群眉头一挑,暗暗赞叹:老和尚倒是看得开,竟敢率先撤会真气,要是自己左掌趁势发劲猛击,老和尚猝不及防。可就死翘翘了…… 没有犹豫,岳不群也当下也跟着撤回真气。老和尚本就没几天好活了,岳不群此时杀了他,不仅无甚益处,还会引起整个密宗教派和信众的仇视,为全真教在藏蒙的传教平添难度。 停止了大量耗费真气。老和尚略一运功,便即蒸发了体表的汗水,精神恢复了几分。 而岳不群情况本就比他好得多,此时默运元神感应天地自然,周身毛孔便即疯狂吸纳天地精气,炼化为自身精气神,不多时即恢复了大半。 这也是十余年来的最大成果之一,在天地精气的长久洗涤温养之下,周身筋骨皮膜既坚且韧。比之金刚不坏体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时吸纳天地精气的通道,也有原本的三百六十五个大穴进一步达到周身毛孔与天地共呼吸的神妙境界,先天罡气亦因此而成。 片刻后,老和尚沉吟着道:“想来教主也看出来了,老僧大限将至……偏偏放不下密宗诸事,难以清净之心往生极乐…… 依常理来说,岳教主雄才大略。老僧去后,**的转世灵童又年幼愚弱。二十年内怕是入不得教主法眼,我黄教声势固然衰落,但传承多半无虞…… 可数日前,老僧无意间发现一事,竟让老僧不得不改变如此想法!” 说着老和尚紧紧盯着岳不群的表情,希望从中看出什么。但岳不群自始至终一脸微笑,温文尔雅,直让老和尚心中没底。 其实老和尚所指之事,岳不群心里门清,但那事太过犯忌讳。他是绝不会承认全真教与之有关。况且,在大场面时时刻刻保证自身的“伟光正”形象优先于一切,干了坏事就更不能表现出来啦。至于心虚,那是什么东东? “哎……”老和尚叹息一声,继续道:“大明宁夏副总兵哱拜乃是蒙古族人,生性桀骜不驯,自视甚高,早有小觑朝廷之心,近年来暗中囤积兵刃甲胄,联络河套蒙古诸部首领,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啊……” “竟有此事?”岳不群惊呼一声,一脸难以置信。但心里却暗暗腹诽,那哱拜买的虽然是自家全真教在台湾岛秘密生产的兵器,可惜他区区一个副总兵,吃空饷喝兵血也没攒下几个钱,要不是自己看他有用,半卖半送,他哪有足够的兵器造反,更没能力将战事闹大…… 当然,岳不群从不可置信之中回过神来后,立时焦急道:“可得速速通知朝廷防备……” 老和尚摇头道:“晚了……巡抚党馨正要追究哱拜贪墨军饷之罪,哱拜为保官职性命,已开始召集部众,这几日必会发动叛乱……” “宁夏百姓大难临头矣……”岳不群悲叹,随即又惋惜道:“战火一起,我全真教在宁夏传教十数年的成果势必毁于一旦啊……” 对于岳不群的装聋作哑,老和尚实在无奈,宁夏多是回民,尽皆信奉回教,你全真教狗屁的传教成果……恐怕是想让战火烧到甘肃、青海及蒙古诸部,打击密宗信众,为你全真教传教提供便利吧! 老和尚对着岳不群合十一礼,诚恳道:“全真教在中原耳目宽广,希望岳教主知会教中弟子,劝解那些为哱拜提供兵器之人悬崖勒马,不可一错再错!” 一错再错?……哼,信仰生于混乱,本教主精心策划的混乱场面就要来了,正是全真教大展拳脚之时……老和尚你要不是担心密宗信众流失,会急着约本教主见面? 不管老和尚表现的多么悲天悯人,岳不群都绝对不会相信他是一片善心为了宁夏百姓。再说,宁夏和蒙古那些外族人最终会因此事死上多少,岳不群也毫不在意。 因而只淡淡道:“全真教乃是玄门方外之人,哪里会认识倒卖兵器的罪恶之徒,上师莫不是急糊涂了?” 老和尚也知此乃教派利益攸关之事,全真教势必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自己空口白牙相劝,怕是难有成效,一时间沉思不语。 第一百六十六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好一会儿,岳不群忽然说道:“上师……密宗佛法精深,可有意往中原传教,度人向善?” 老和尚神情一愕,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岳教主此言何意?” 岳不群悠然道:“我全真教向来尊崇三教平等,三教合一,主张‘儒门释户道想通,三教从来一祖风’。 天下正教,以儒释道三者为尊,而三教名相为三,然皆以明心见性为修行基础,道心实则一也,且教义互补,理该和*谐共进。 我全真教在甘肃、山陕、蜀中、福建等地拥有多座名山寺庙,可惜苦无精修佛学的弟子广开山门,度化百姓…… 不知上师可有意派遣密宗弟子前往这些名山寺庙,驻守传教?” 闻言,老和尚脸色变换不定,本心里是绝不相信这般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怕是岳不群没安好心…… 但是,自己这些年致力于调和汉、藏、蒙等民族之间的关系,为的不就是扩大黄教信众么?特别是汉民,文明有礼、博学多才者甚多,若是能够拥有广大汉民弟子和信众,足以更进一步完善密宗和黄教教义。 否则,若是只在藏蒙贫困愚昧之地徘徊,密宗始终只是小众教派,难以及得上中土佛教海纳百川,通传天下…… 当然,他也知道,若是想派密宗弟子在全真教辖下向汉民传播密宗教义,作为利益交换,密宗不仅要支持全真教在藏蒙之地传播全真教义,而且密宗弟子毕竟是藏蒙族人,在中原地区难免受到全真教的辖制,更甚者,还可直接驱使那部分密宗弟子为全真教所用…… 眼看老和尚皱眉思量着此间利弊。久久不语,而非一口回绝,岳不群就知道,此事已成了大半,老和尚既然有传教中原的野心,就不怕他不上钩。不怕他不妥协…… 当然,老和尚所担心之事,岳不群也心知肚明,甚至本来就是这般打算。 全真教名下不仅有传承儒学的西岳书院,也有很多传播佛学的寺庙,就连华山脚下也有三五座,庙里的和尚都是普通和尚,并不会武功。他们向百姓传播佛家教义之时,既受到全真教的管辖。也享受全真教在人力物力上的支持----只要他们不跟少林眉来眼去就行! 而全真教的地盘里,拥有寺庙最多的就是蜀中峨眉山及乐山,乐山大佛更是闻名天下的佛门景胜。 峨眉山及乐山差不多就有大大小小四五十家寺庙,其中**成都受全真教暗中辖制,拥有正式僧众千余。 全真教三教合一的主旨,天下皆知,僧人们既然无力反抗,就干脆不反抗。反正在谁的地盘念经传教不都一样。 岳不群曾经不止一次的感慨过,王重阳祖师的“三教合一”政策。真乃吞并其他教派的绝妙法宝! 尽管藏蒙密宗弟子无数,但最多只能派出数百精锐到全真教辖下传教,只要他们敢来,岳不群就敢将他们尽数分散到各处寺庙,混入汉族僧人之间。 长此已久,他们到底是密宗和尚。还是中土佛门和尚,怕是他们自己都分不清了。 而且佛门最讲性空,许多佛学精深的和尚自己都根本不在意什么密宗、禅宗之类的名相之分。对于密宗也就没什么死忠可言,很容易被全真教驱使利用。 全真教辖下多了数百密宗僧人几乎无甚影响,但密宗一旦支持全真教在藏蒙传教。对于藏蒙民众的影响,可就非同小可了! 用形而上的说法就是,文*化入侵,文明同化! 好半响,老和尚终于开口,“岳教主,此事老僧应了,但是……”接着说了一大堆限制性的条件。 每个条件,岳不群都先是“好说……好说……”再跟他激烈的讨价还价一通,似乎真的准备商定“互通传教”的条约,寸土必争。 但实际上,岳不群并未将诸多条约放在心上…… 不论怎么算,只要老和尚同意此事,就入了岳不群的瓮中,不论老和尚提出多少约定,只消他一死,那就全无效力…… 这是源于双方硬实力的差距,全真教对密宗天然处于绝对优势。全真教堂堂正正在藏蒙传教,密宗都无法阻挡,现在和和气气的交叉传教,密宗更得扑街! 归途之中,岳不群骑在马上,自言自语道:“和尚已有……尼姑还会远么?”一想到恒山派女尼们的疗伤圣药----天香断续膏和白云熊胆丸的神效,岳不群心里就痒痒:迟早都是本教主,哦不,是全真教的…… 林平之大着胆子问道:“教主,什么尼姑?是说得恒山诸位师太么?” “咳咳……”岳不群清了清嗓子,扫视了林平之、余人彦、陆守痕三人一眼,徐徐道:“你们都是我全真教的未来,而人彦你将来更会继承青城派掌门衣钵,关乎着青城派归入全真道统,成为全真主要分支之一的要务……你们得学会分辨江湖大势! 二十多年前,华山剑气之争中前辈高手死伤殆尽,以致几年后的嵩山五岳会盟,比武斗剑之中,我明明与嵩山左冷禅战了个平手,却还是因为华山整体实力不如嵩山,而不得不屈居左冷禅之下,为五岳副盟主! 但如今,我全真教的实力比之少林、武当、魔教有过之而无不及,比之嵩山更是大大胜出……这五岳盟主的位子,早就该重新推举了! 你们不要以为我急着争夺五岳盟主的位子…… 实际上,嵩山左冷禅眼看着我全真教一天比一天强,乃至如今比嵩山强的越来越多,他比我更急着想要五岳并派! 五岳并派,只要他能够夺得五岳掌门之位,就能合嵩山、泰山、恒山、衡山四派之力,反过来压住我全真教,继而渐渐吞并全真教势力。将五岳派一举提升为更胜于少林、武当、魔教的绝强势力! 再之后,即可凭着五岳派之力降服少林、武当、魔教,由他左大掌门登临武林至尊! 甚至,揭竿而起,兴兵反明,建立一个流传千古的大‘嵩’朝也不是没有可能!” 顿了顿。也不管林平之三人脸色肃然,岳不群继续道:“当然,十二年前,左冷禅确实输在了东方不败手中,而我与东方不败打了个平手,江湖人都道左冷禅的武功不如我甚多! 但是,左冷禅可绝不甘心就此认输,而一辈子屈居于我之下! 据探子来报,左冷禅自创一门神功绝技。并秘密勤修苦练已有十七八年,只不过当年他与东方不败一战之时,此门绝技修炼不久,未曾大成,无法发挥威力,才会遗憾败北! 其实左冷禅很清楚,当年东方不败的功力比他只勉强胜出一筹,未必比得上方正。只是东方不败修炼葵花宝典之后,身法及出招速度迅捷无伦。又诡异非常,堪称江湖武林之最,才能接连击败方正、冲虚和他左冷禅。 而我不同,我没有东方不败那种超常速度,只是靠着内功和剑术让东方不败无可奈何,才能与东方不败以平手结束…… 而今又过去十余年。估摸着左冷禅差不多已经练成绝技,内外武功进境何止一筹,自然有几分把握胜过我,就要再次召开五岳会盟,开启五岳并派了!” 林平之既然怀疑岳不群是自己亲生父亲。关切之下,急忙问道:“那教主可有信心胜过左冷禅?” 余人彦和陆守痕也一脸郑重的望着岳不群,直让岳不群心下欣慰,没白养活他们三个,当下冷笑一声,“嘿……任他左冷禅再多练二三十年,也……哼哼!” 眼看三人脸色一松,岳不群接着解释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如今差不多知晓了左冷禅的绝技,大致推测出左冷禅的武功境界。可左冷禅却对我十余年来的进境却不清不楚,已是未战先输了半筹! 不客气的说,我要胜他不难…… 我所虑者,就是你们这一代须得尽快成长起来,不仅要压住五岳其他四派的后辈弟子,更要媲美嵩山十三太保那般高手,才能让我全真在五岳并派后获得最大成果……”所谓最大成果,无非是将五岳其他四派连皮带骨吞得一点儿渣都不剩! 林平之三人齐声道:“弟子无能,有愧师门教诲……” 岳不群摆摆手,叮嘱道:“今日之语,你们铭记于心即可,万万不能宣扬出去!” 刚一回到华山,封不平和于不明就连珏来见,三人齐至偏厅议事。 封不平道:“衡山刘正风发来请帖,明年三月十五在衡阳城召开金盆洗手大会……”顿了顿,又冷哼道:“刘正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终究抵不过魔教妖人迷惑,天真到以为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就能与曲洋琴箫和谐了?……白日做梦!” 以全真教的情报能力,早已探知刘正风和曲洋那档子事,只不过无甚利益,又得罪衡山派的事,全真教不屑为之而已! 岳不群道:“衡山莫大早些年与咱们走得很近,左冷禅早就看不过眼了,此次必然会设计杀死刘正风和曲洋,给莫大一个警告…… 明年开春我要闭关修炼,无暇前往衡山,就劳封师兄和成师弟带些年轻弟子走一趟,只需保住刘正风家眷即可…… 嗯,刘正风结交的旁门左道甚多,到时衡阳城怕是三教九流云集,不妨先让冲儿提前去打个前站,就当是最后一次考验……” 封不平本不欲让令狐冲去,但听到是给令狐冲一次机会,也就迟疑着答应下来。 于不明却是在封不平离开之后,才单独跟岳不群禀报道:“教主……宁夏哱拜公然纠集部众,挟持军锋刘东旸叛乱,已经占了宁夏军镇,歃血为盟,就要攻打中卫、广武、玉泉营、灵州等城池……” 岳不群一拍手,轻喝一声:“好……” 接着沉吟道:“此时咱们筹谋已久,多次暗中给予哱拜便利,就是为了今日…… 如此一来,朝廷定会调集辽东、宣府、大同、山西等边镇重兵前往宁夏绞杀叛乱,诸事大有可为啊! 对了,守乾在辽东军伍里情况如何?” 于不明立时道:“少教主在辽东军伍一切安好,如今已坐稳了指挥使之位,接下来有咱们暗中襄助,让他在宁夏之战里再立大功,升为游击、参将也不在话下……” 岳不群皱眉,训斥道:“不要再有什么少教主之语,咱们全真教乃是道门正宗,不兴世袭罔替那一套……” “是,是……”于不明连连点头,心里腹诽,生那么多儿子,教主的位子就算不传给长子,也会传给次子,再不济也会传给私生子……总归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井冈山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辽东关外惟余莽莽。 前往长城的路途上,一行二十余骑奔行在皑皑雪地间,马蹄溅起无数雪沫。其间有军伍兵将,有青袍道士,也有女真蛮子。 “主子……咱们这是回家么?”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硕女真人大声问道,后脑勺的猪尾巴迎风飘扬,配上粗狂的脸面,还真有几分精明强干的样子。 前面是一个青年将官,看眉眼似乎还不满二十岁,可身上武官服的前胸后背皆绣虎豹图纹,分明已是大明三四品的高级武官。 岳守乾正在思索明春朝廷对宁夏战事,虽然自己挂着三品卫指挥使的散衔,但实职乃是辽东总兵下辖的守备(千总),勉强入四品,只掌控千余兵马,若要在战事中表现出众,可不容易…… 忽然听得身后属下的提问,想起就要见到关中华山的父母兄弟及全真教师兄弟们,岳守乾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但还是斥责道:“努尔哈赤,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主子,称呼我的官职千总即可……” 努尔哈赤一脸不甘愿,嘟囔道:“主子……奴才都不叫努尔哈赤了,改名岳守辽!” 岳守乾摇头一笑,虽然不知为何父亲要秘密嘱咐自己将这个女真人杰纳入麾下,但他还是不动声色间完成任务,并派遣杀手处理了尼堪外兰,为努尔哈赤报了家仇。 种种恩威并施等手段之下,努尔哈赤已被他牢牢掌控于手中。 身为全真教主的长子,岳守乾从小接受的就是最好的教育,文采武功无一不佳,更兼心智早熟,性格沉稳。谋而后动,被师叔伯们赞许颇有岳不群之风。 当然,岳守乾心里很早就清楚,自己固然武功不差,但其实并不像父亲一样沉迷武学,精修玄功。自己更向往外祖父赵老夫子所教导的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乃至建功立业,名扬千古…… 本以为父亲很可能会强迫自己沿着他的人生轨迹走,最后继承全真教主之位,但在自己十六岁考取秀才功名后,父亲竟然将自己送到师叔沈有容将军麾下学习兵法韬略,在边关磨练身心,又在两年后施展手段,将自己运作到辽东前线独领千军……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西北九边重镇,不仅皆有全真教道观,九边军中也有诸多全真教弟子参军,担任低级军官…… 一想到全真教在西北九边那隐蔽而严密的势力网络,岳守乾就信心大炽,由此根基助力,何愁大业不成! 时至今日。仅仅了解到全真教势力的冰山一角,岳守乾就愈发钦佩父亲深谋远虑。绝非左冷禅等痴守武林,一叶障目之江湖草莽所能比拟。 但在许多江湖人眼里,堂堂全真教主,权倾江湖,不仅让长子读书考取了秀才功名,还让他去九边战乱之地参军。 只可能是老岳于儒家之家国天下的念头根深蒂固。不仅让儿子跟自己一样读书习文考取功名,还要儿子替他糜战沙场,精忠报国…… 而在朝廷看来,这反而是全真教及岳不群主动送给朝廷的质子,向朝廷表忠心之举。因而不仅大肆提拔岳守乾的军职,还知会边关诸多将领暗中照应着他,免得出了意外,不好跟全真教交代。 朝廷很乐于见到,全真教岳家与龙虎山张家一样,让子孙们向着朝堂仕途发展。那样一来,朝廷就能更好的掌控全真教了…… 但大部分人眼界和势力有限,都未曾注意到,这些年来,全真教学成下山的成百上千的弟子,除了一部分参与江湖事物,混迹大江南北、西域东瀛,开创事业之外,还有很多都进入了朝廷机构,比如全天下臭名昭著却又位高权重的锦衣卫,比如江湖人不屑一顾的废柴卫所军队,比如亡命之徒汇聚的边军…… 就像前些日子与**喇嘛的会面,那老和尚只以为岳不群和全真教暗中倒卖兵器给哱拜,让哱拜叛乱,宁夏、蒙古诸地陷入战火,是为了全真教传教便宜……老和尚却根本未曾想到,他远远低估了岳不群的野心和下限。 岳不群早就准备好吃了上家吃下家----倒卖兵器给哱拜造反,既能发战争财,又能便宜传教,而早早在边镇诸军队下子,趁着朝廷剿灭哱拜叛乱的东风,又能让军伍中的弟子们建功立业,升官掌权…… 扪心自问,岳不群不得不感慨一句,“为了弟子们的未来,我这个教主也是蛮拼了……” 江西九江郡,井冈山密林深处。 “嘿……哈……嘿……哈……” 上千人吐气开声,洪亮呼和此起彼伏。 一位年约五十的老者站在山寨木墙上,俯视着校场上舞刀弄枪,卖力训练的白莲教众,不由缓缓点头。 他一身白衣,容貌清癯,颔下疏疏郎朗一丛花白长须垂在胸前,正是十多年前的日月神教光明右使向问天。 当然,他早已被东方不败开革出教,只要一出江湖,势必遭到日月神教各处分坛的倾力追杀,无有宁日。 踏踏踏…… 脚步声临近,向问天转头看去,只见一位年近四十的士绅员外缓步走来。 向问天拱手道:“徐教主……” 来人正是前些年继任白莲教主的徐鸿儒,手中掌控江西、湖南、安徽等地的闻香、罗道、无为、龙华等数十个白莲教分支,教众合十万计,势力雄厚,沿袭历代教主遗志,誓要推翻大明,称帝建制。 “向大哥……又在监督弟子们操练呐……辛苦了!”徐鸿儒回礼道,言语虽然亲热,神情姿态多少有些倨傲,似乎高高在上。 向问天恍若未觉,豪爽道:“向某承蒙教主收留,免遭杀身之祸,只愿为教主分忧解难,以报教主恩情之万一……” “哎……都是自己人,向大哥此言见外了!”徐鸿儒话虽如此,但一脸笑容代表他对向问天此言非常受用。 向问天何等人物,数年间早已摸清,此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颇有勇力,但生性好大喜功、浮夸虚伪。因而向问天刻意留心,使得一言一行尽皆触及此人痒处,即深得此人重用,倚为左膀右臂。 徐鸿儒扫视着校场内刻苦训练的教众,沉吟着道:“向大哥……数年间我白莲教已在这井冈山深处,陆续训练出数千精锐之师,是否已到了揭竿而起,席卷天下之时?” 向问天抚须道:“依教主的精锐之师为先锋,只消打下三五座城池,立时可扩军数万,足以席卷天下……” 徐鸿儒颔首赞同,一脸得色。却听向问天又道:“唯可虑者,明廷树大根深,不可小觑…… 而今宁夏重镇反叛,西南播州苗疆土司杨应龙屡屡作乱,眼看明廷就要遣重兵前往剿灭。教主不妨等他们大战不绝的关键时刻,再竖起大旗,打明廷一个措手不及,趁机攻城略地,奠基帝业……” “哈哈……妙啊!”徐鸿儒一拍手,大笑道:“此言深合吾心……那就有劳向大哥多方筹备了!” 眼看徐鸿儒要走,向问天迟疑着道:“教主请留步……” 徐鸿儒道:“向大哥有话直说,何必吞吞吐吐!” 向问天躬身道:“向某在日月教有一侄女,陷于东方不败之手已久,向某明年春夏想告假两月,前往北地营救侄女……” 徐鸿儒哈哈一笑,“此小事耳……若要调派人手也不必禀报,向大哥自决即可!” 向问天立时行礼,“多谢教主……” 眼看徐鸿儒已经走远,向问天喃喃自语道:“岳不群啊岳不群,你故意卖给白莲教如此多的兵器甲胄,纵容白莲教造反……好深的算计,好大的手笔!” 同时心下暗暗寻思:徐鸿儒怕是等要不及开始他的皇帝梦,看来我得尽快将任教主救出西湖梅庄地牢……也不知盈盈是否搜集齐了琴棋书画的绝品珍宝?……江南四友?哼哼! 又看了看校场内正在演练兵器的白莲教众,向问天眼神闪烁,心头一片火热。 年底临近,黑木崖尽是一片白雪皑皑,却掩不住火热的气氛。 东方不败也换上了一袭大红衣袍,映衬的愈发精致面庞愈发俊美无伦,肌肤白皙红润,流光如玉,比之属下们精挑细选而出的侍女佳丽还要犹胜数分。 “东方教主,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江湖……”震天呼喝响彻成德堂,惊飞房顶的无数白鸽。 此刻,东方不败高居教主宝座,轻抚着怀里的那只柔软雪兔,漫不经心的听取童百熊、齐丛、贾布、上官云等人的年底总结汇报。 好一会儿,众人一一汇报结束,都等着教主发话散场,却不防东方不败眼神直愣愣的望着虚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还未回过神来,童百熊等人不由面面相觑。 片刻,还是童百熊一挥手,众人齐齐对着东方不败行礼后退下。 眼看东方不败对此仍旧一无所觉,童百熊心下一叹:东方兄弟沉迷修炼葵花宝典和易筋经,也不知出了什么岔子,这些年竟越来越像女人了…… 忽然,东方不败低下头来,看向童百熊道:“童大哥……岳不群此人如何?” ps: 求票啊……月票,推荐票! 第一百六十八章 生死契 童百熊迎着东方不败的目光,只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清冷如冰,犹如皎皎寒月,从九天之上俯视万物,悠远而淡漠,早已不见往日与自己的亲近温和。 当下心头一黯,斟酌着答道:“岳不群此人武功绝世,更兼雄才大略,野心勃勃,实乃我神教劲敌!” 东方不败眉头一皱,似乎不太满意,扭头看向身旁一个英俊近侍,好像是新晋的成德堂总管,叫杨什么来着…… 一时间想不起他的姓名,东方不败只得伸手一指他,问道:“你来说说,岳不群此人如何?” 那人察言观色,心中暗道:教主好似并不讨厌岳不群……便即眼珠一转,躬身答道:“启禀教主……岳不群文武双全,英俊潇洒,足可与教主并驾齐驱,合称绝代双骄,再无旁人可比……” “嗯……不错!”东方不败颔首,“你叫什么名字?” 童百熊皱眉不解,那人却立时答道:“属下杨莲亭……” 东方不败抱着雪兔起身向后堂走去,随意甩下一句“成德堂总管杨莲亭,晋为长老……” 半路上,任盈盈迎面而来,婉约行礼道:“东方叔叔……” 东方不败眉头再皱,只觉得“叔叔”二字无比刺耳,但看着任盈盈眉目如画,三分娇艳,三分冰雪,更有三分妩媚,着实丽质天成,让他无比羡慕,心头不悦立时散尽,柔声道:“盈盈啊……何事?” 任盈盈无比自然凑过来挽住东方不败的胳膊,就似跟父亲撒娇的小女儿,二人一齐向着后堂而去。 “东方叔叔,黑木崖上好生无趣,明年春暖花开。我想下崖去玩儿些时日……” “呵呵……”东方不败微微一笑,随意道:“你啊,就是闲不住……腿生在你身上,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谢谢东方叔叔……”任盈盈立时欢呼雀跃,尽显天真烂漫。 二人又聊了好一会儿。眼看到了东方不败寝居,任盈盈才行礼告辞。 东方不败进了寝居大门,才回过身来看着任盈盈远去的背影,目光幽幽,有如深渊,“盈盈,你这心机比起你爹,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说着迈步走到窗户下的屏风处,不见他如何动作。指缝间忽然多了一根绣花针,小指一勾,即穿上彩色丝线。 东方不败一边在屏风上绣着一朵华贵的硕大金黄菊*花,一边喃喃自语:“任我行啊任我行,这十二年你在西湖底下一心一意钻研武学,只不知进境如何,如今能否接的了我百招…… 毕竟是我当年苦心算计的一大对手……也罢,给你一次机会又何妨!” 山风呼啸。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充斥视线。 华山朝阳峰。山腰清凉亭里却有**个青年男女怡然相候,时不时望一眼山下。 “灵珊,你说大哥还要多久才到啊……”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十七八岁少女问道。 旁边一个容颜俏丽,身着湖绿衣裙的少女不悦道:“灵瑚,说了多少次了……要管我叫姐姐,要不师姐也行。怎么老是没大没小……” 灵瑚没好气道:“就比我大了几个月,什么姐姐妹妹的,多虚伪啊!” “就是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俊朗少年连忙赞同,仰头四十五度望天道:“就比我大一岁,非要我见面就叫三声姐姐。多虚伪啊!” 灵珊立时柳眉倒竖,双手叉腰,“灵瑚、守铭……你们俩再说一遍,要是不服气,等下回去咱们几个再切磋切磋剑法,胜者是姐姐,输了就乖乖做弟弟妹妹!” 灵瑚、守铭立时蔫吧下来,旁边的几个弟弟妹妹一齐起哄:“瑚姐姐……铭哥哥,不要怕,我们看好你俩……” 灵瑚和守铭却充耳不闻,一个仍旧仰头四十五度望天,似乎在研究什么时候风停雪止,一个扭头望向山下,继续呐呐道:“大哥还要多久才到啊……” “切……”旁边的弟弟妹妹们大感无趣。 “哼哼……”灵珊满意的点头,也看向山下。 身为全真岳教主和宁女侠的长女,岳灵珊的习武资质在兄弟姐妹们之间算不得最好,但胜在喜好剑法,练功刻苦,宁女侠也督促严厉,所以武功一直牢牢压制住诸多弟弟妹妹们。每当弟弟妹妹们忍不住“跳”起来,挑衅她“大姐头”的威严之时,她都会不客气的将他们一一打下去…… 好一会儿,灵瑚忽然叫道:“来了……” 灵珊和守铭连忙望向上山的雪径,只见一行二十余人越来越近。 朝阳峰大院门口,封不平将一个食盒和一坛酒交给林平之,岳不群吩咐道:“平之,你风太师叔是我们硕果仅存的前辈了,他老人家偏爱清静,不愿旁人打扰…… 你在思过崖等半个时辰,若是他老人家不愿现身,你将酒菜放在崖头平地就行,不必多等!” 林平之点头应是,忽闻山道上传来师妹灵珊、灵瑚的呼声:“爹爹……大哥回来了!” 诸人齐齐转头看去,岳守乾一身青衫,在一众弟弟妹妹的簇拥下快步跑近,向着岳不群和封不平伏身跪倒,“孩儿守乾,拜见父亲,拜见封师伯……” 尽管对于这种繁琐礼数不以为然,但时日久了,岳不群也没有跟世界主流对抗的想法。安然受了儿子的大礼,岳不群才伸手扶起他,给他拍打膝盖上粘得雪沫,“回来了就好……安排好随从们,就先去见见你娘吧!” 岳守乾点头,看向一旁的林平之,温和一笑道:“林师弟……几月不见,你可愈发英俊了!” 林平之微笑回应:“师兄……几月不见,你也越来越有大将风范了……哈哈!” 岳灵珊看见林平之手上的酒菜,不由问道:“林师兄是要给风太师叔送饭?……以前不是大哥去或者我去么?” 岳守乾道:“灵珊……平之去,或者我们去。都一样,都一样!”说着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膀,眼神莫名。平之从小到大都跟自己长得非常像,自己要是还没反应过来,不是白瞎了师门的教导? 灵珊没好气道:“我又没说不一样……” 古灵精怪的灵瑚看了看站在一起的岳守乾和林平之,只觉两人总有五六分相像。再与父亲岳不群一比较,三人互有五六分相像。灵瑚一扭头,正好看到守铭也在观察岳守乾和林平之,二人目光接触,一阵挤眉弄眼…… 林平之本就与岳家儿女们从小一起长大,相互亲密无间,如今又知道自己是他们的亲兄弟,更是毫无生分,手上提溜着酒菜示意一下。微笑道:“饭菜都快凉了,我先去思过崖了!” “快去快回……”灵珊直爽道:“风太师叔肯定不愿见你……等个一刻钟,意思意思就行了……别傻傻地多等!” “呵呵……”林平之尴尬无语。 “珊儿……”岳不群呵斥一声,“别胡说……” 灵珊嘟着嘴,不乐道:“本来就是嘛!我去送饭那么多次,从来都没见到过风太师叔……” 封不平莞尔,取笑道:“就是因为你风太师叔看出你没耐心,又跟喜鹊似的叽叽喳喳个不停。才不出来见你…… 反正你每次都是不到一刻钟就跑回来了……” 岳不群挥了挥手,“平之去吧。一切随缘,见得到你风太师叔固然好,见不到也没什么!” 而此时,随岳守乾而来,静静立在一旁的人群中,努尔哈赤的目光悄悄地在岳不群和岳守乾身上扫了扫去。心里惊讶极了:怎么父子二人都这么年青,几乎一个年级?……哦,是了,听说全真教主是个神通广大的仙人,可以长生不老! 须臾之后。岳守乾在后院见到了母亲和诸位姨娘,一日既往,母亲梅娘对于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无甚反应,倒是大娘宁中则很是欣喜,对他嘘寒问暖一大通,。 惹得梅娘很是不屑:“不就是几个月没见,至于么?” 晚饭过后,岳守乾带着努尔哈赤来到岳不群的书房,而岳不群早在书房等候,父子二人默契非常。 努尔哈赤一进门,就颇有眼色的扑通跪倒,叩头高呼:“奴才岳守辽见过主子爷……” 岳不群嘴角抽搐,肃声问道:“你就是努尔哈赤,曾是李成梁的侍从?” 努尔哈赤未经允许,一直叩头不起,闻言连忙道:“努尔哈赤是女真贱名,让主子爷见笑了……奴才已经被李总兵赠予主子了,就不再是李总兵侍从了。 今后应该跟主子姓岳,改名岳守辽……” 守辽?……岳不群心里差点儿笑喷,人才啊!……“你起来吧!”说着走到他身旁,手掌暗蕴真气,拍了拍他的背心。 “以后跟着你主子,保你升官发财,享用不尽!……好了,你先回去吧!” “奴才告退……” 耳中听着努尔哈赤的脚步声走远,岳不群才对岳守乾道:“此人大才……就怕他未必对你忠心,我刚刚已在他背后中枢穴下了‘生死契’,世间除了我,无人可解!” “‘生死契’?”岳守乾奇道:“这是何物?怎么从没听父亲说起过……” 岳不群徐徐解释道:“北宋年间有一武林门派,属于我道家一支,传承武功极强,尤其擅长御使阴阳二气,并以此研发出一种绝顶暗器----生死符! 乃是以阴柔真气将水、酒等液体凝为薄冰,再随心附上某一比例的阴阳真气,射中人体之后,一旦发作,即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唯有专门的丹药才能缓解…… 只可惜早已失传多年!” 岳守乾脸色一惊,连忙问道:“那这‘生死契’也……?” 岳不群微微颔首,“不错,此乃我内功达到刚柔并济、阴阳相合之境后,闲暇时依据生死符的原理所创,功用与生死符大致相同…… 所不同者,生死符还可由精通阴阳真气的高手代为拔除,而生死契只要种在人体死穴根基,非下手之人亲自拔除,旁人无计可施,也不需丹药缓解发作痛苦,而需同根同源的真气调节一次,再次注入真气,即可将发作之期延缓一年…… 当然,下手种‘生死契’极耗真气,依你目前的功力,只能种三五人,不宜再多…… 我现在就把其中秘诀传你,由你每年为努尔哈赤调节一次,注入真气,就不虞他反叛……” ps: 求票求推荐……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五气朝元 元宵佳节一晃而过,岳不群开始了长达月余的闭关潜修。 长子岳守乾更在此之前就早早的回了关外边镇,厉兵秣马,只等朝廷军令一到,就立即拔营赶赴锦州,与辽东大军一团开赴宁夏,围剿哱拜叛军。 至于指挥全真在西北的秘密势力网为岳守乾及诸多全真子弟兵剿匪提供便利,向来都是于不明在负责,早已得心应手…… 外界春日冉冉,暖光普照,密室内却黑暗朦胧,唯余中央一柱檀香火星明灭。 岳不群身着素白薄衣,五心朝天,闭目盘坐。待得杂念尽消,虚极静笃,自然而然入得真空大定,心灵遁入虚空,无思无念,无我无身…… 先天灵光杳杳冥冥,沟通天地自然,周身毛孔开合自如,吞吐天地精气,纳入五脏六腑。 须臾,身不动,则精在肾而水朝元;心不动,则神在心而火朝元;真性寂,则魂在肝而木朝元;妄情忘,则魄在肺而金朝元;水、火、木、金四大安和,则在脾而土朝元。 返神内照,但见五脏灵光莹莹,五气流转。先天紫气周行不怠,渐渐聚拢肾水黑气,心火赤气,肝木青气,肺金白气,脾土黄气,合而为一,汇入丹田气海。紫气氤氲,内蕴青赤白黑黄五气融融恰恰,依五行生克、阴阳变化之机轮转不休,聚散化合,泊泊然,绵绵然,混元一气,圆转如丹…… 自十二年前得到古墓石壁上的九阴真经、一阳指、玉*女心经、空明拳、左右互搏、黯然**掌、蛤蟆功、龙象般若功、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等诸般绝世武功之后,岳不群确是武功大进,足以与精修葵花宝典、易筋经,并舍尽外物而极心剑道的东方不败论剑数个日夜而不落下风。 但与杨素霓所认为的不同的是,岳不群并未一一苦修那些武功。提别是空明拳、黯然**掌、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等运劲使力之招式法门。 毕竟,当时岳不群本身的剑法及截剑术已经踏入无招之境,单以武功招式而论,已不输于世间任何绝世武功招式。 如此一通则百通,拳脚爪指无一不精,更他兼内功高深。普普通通的一拳一脚,自然暗涵无数变化,无穷劲力,比之空明拳和降龙十八掌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而,似空明拳、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等诸般绝世武学招式在他眼里,已无奥秘可言,只消细细揣摩一番,即可犹如数十年勤修苦练一般运用自如。 而黯然**掌更是极于情之武功,威力全在悲痛欲绝之心境。于岳不群这般走太上忘情之路的修行者极不相合,有如鸡肋。 诸般武功招式涵纳的运劲使力之妙法,也不过是大大丰富了岳不群的武学见识罢了,于他武功层次上无甚提升。 但九阴真经、一阳指、玉*女心经、蛤蟆功、龙象般若功却不同,诸般内功心诀却对他极为有用,特别是九阴真经总纲和一阳指心法。 黄裳通阅《道藏》而悟出的九阴心法总纲,可谓深得道家练气精要,用于武功厮杀不过是明珠暗投。于内丹练气才更显妙用无穷,直通调和归纳五脏精气。乃至五气朝元之妙。 一阳指取自一阳初动之意,内功心法阳而不刚,温而不烈,犹如春日朝阳,生机勃勃,因而有疗伤极效。但一阳指力若要伤敌。须得竭力凝神聚气,运于指尖,以点破面。 此乃以神御气之法,因而极耗精神,连续使用过多。则自身精气神损耗太重,伤及根本,小则功力全失,大则性命不保。 所以,大理段氏的高手在功力更深,进境缓慢之后,都会到天龙寺出家,以佛法精修精神,从而更进一步。 九阴总纲、一阳指心法,这一阴一阳两种内功皆为直指精气神修炼核心之法,博大精深,至于旁门捷径的玉*女心经、大巧若拙的龙象般若功、聚气蓄力的蛤蟆功虽非通天大道,也有诸多可取之处。 有此诸般内功参考,岳不群于精气神领悟更深,先天功和紫霞神功进境极快,数年间就已臻至阴阳相合、水火既济之境,乃至混元如一,毛孔开合,透出体外,化生罡气。 武学之道,尽在阴阳动静,体用双*修。 于内则内功真气阴阳和合,水火既济,于外则武功招式刚柔并济,虚实相生。而究其根源,仍在自身之精气神根本核心。 所谓运劲使力,防身杀敌,首先就得有充沛的精神气力。内功到了先天之后,若要精力、真气愈发深厚自然不难,只消日积月累,总能有所进益。 而若要精神,乃至元神强壮而微妙,可就不是熬时间所能大成。 又因人体精气神三宝,相依相偎,相辅相成,微妙中自有平衡。若只着重修炼增长其中一者,难免事倍功半,难入大道,而三者同修,方可和谐共进,事半功倍。 所以,炼气化神一关,除了淬炼心境,沟通先天灵光,吸纳天地精气,炼化真元反补元神,强大精神之外,还得更深层次的修炼元精、元气,乃至脱胎换骨、易经洗髓、五气朝元。 也就是,将身体各个层次,从宏观到微观,皮膜、筋骨、脏腑、血髓一一洗涤清净,锤炼精粹,使得身体综合素质全面提升,精气神的容器愈发宽大坚韧…… 岳不群与东方不败三次黄山斗剑,酣畅淋漓之时,难免进入精气神的全面比拼。久而久之,足以让岳不群从东方不败精气神的细微变化中窥得部分易筋经奥秘。 再加上岳不群曾今隐约听闻过,易筋经开篇名义:欲登正果,初基有二,一曰清虚,一曰脱换;清虚者,洗髓是也。欲清其内;脱换者,易经是也,欲坚其外…… 既如此,纵然岳不群未能一窥易筋经原文,也能大致猜到易筋经之义理,不外乎瑜伽炼体。于有意无意间洗涤筋骨,内气升清降浊,开发人体潜力等等…… 若是循序渐进的正经修炼,易筋经主要在于易经煅骨,调和元气,并不能使人一夕之间功力暴增,而若是借助大补药物、剧毒药性、天才地宝等外力,以易筋经之法祛邪扶正,转危为安。倒是有几分可能功力暴增,可也十分损耗人体潜力。 至于洗髓经,传闻乃是洗涤脏腑污秽,使得身心清静,少林寺对外一致宣称是失传了…… 但在岳不群如今的境界看来,恐怕不是失传了,而是无甚效用,有不如无----所谓清虚。不仅是五脏六腑清净无瑕,而且还要心灵清净无尘。否则内心不静,喜怒哀乐纷至沓来,情绪牵动之下,五脏六腑之气必然再次受到污秽,何来清虚、清净之说?……而只要和尚们精修佛法,内心清净。五气柔顺,单单修炼易筋经到高深境界,同样也可洗涤五脏六腑,完全无需什么洗髓经。 其实不难推测出,易筋经和洗髓经。都是达摩由自己在天人合一境界受天地元气灌体,洗涤而成的清净琉璃之体逆*推而出。 长久修炼,身体筋骨脏腑便可渐渐达到先天境界标准,内力顺水推舟的晋入先天境界,继续下去,愈发接近天人合一之体。 当然,只是接近,并不能真正达到天人合一。毕竟天人合一之妙玄之又玄,存乎一心,无形无质,绝非有形秘籍所能轻易成就。 细细看来,易筋经练法并不繁复,但内里原理却细微至极。身体心境,甚至机缘,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练得不对便全无效用,所以许多少林方丈一辈子都没练成。 与之相比,先天功入门更难,而一旦入门,则直指人体先天三宝之精气神核心,聚合先天三宝,以至精至纯的先天元气洗涤身体,天长日久自然可以脱胎换骨,易经洗髓,可谓大道至简也。 身心清净,精气柔顺,乃至心不外驰,情不逐物,练气渐入佳境,自然臻至五气朝元的高深神奇状态。 若能精气神尽皆充盈饱满,混元如一,化生无极,即可一窥“三花聚顶”之妙,醍醐灌顶,铸就仙人之基。 一缕檀香早已燃尽,密室内黑暗混沌,无日无夜,岳不群心神遁入虚空,自不知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岳不群体内汇入丹田气海的青赤白黑黄五行之气浓郁磅礴已极,自然而然随着先天紫气周行全身,遍及肌肤。 但见他脸上莹莹紫芒隐现之间,青赤白黑黄五色陆续闪过,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而下丹田气海内,团团圆圆、混混沌沌的先天紫气及五行之气核心开始沿着任脉徐徐上升,经神阙,过巨阙…… 真气灵光所过之处,素白薄衣犹如透明,直显出岳不群身前一团硕大的灿紫水晶球悬浮而起,内里青赤白黑黄五彩流转,明灭闪烁。 甫一达至中丹田膻中,便似烈阳腾空,朦胧紫光透射,更将五脏六腑照映的纤毫毕现,肝气青翠欲滴,心气赤红如火,肺气灿白锐金,肾气幽黑似谭,脾气玄黄厚土……五脏之气相生相克,轮转如圆,又各自抽出丝丝缕缕,源源不断的注入先天紫气聚集而成的灿紫水晶球。 须臾之后,灿紫水晶球继续上升,过玉堂,经华盖,至上十二重楼…… 眼看即将到达口鼻间,岳不群的上丹田眉心印堂外已浮现一抹儿淡淡殷红,犹如诺大一颗朱砂痣,正遥遥欢迎着灿紫水晶球的到来…… 却不防,灿紫水晶球将将进入口中,略一徘徊,竟似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忽然缩回十二重楼,眨眼间沉入中丹田,忽闪忽闪,直到许久之后仍旧不肯再次上浮。 又过好一会儿,岳不群忽然睁开双目,眸中紫光暴射,隐隐五彩流转。双手拢于胸前,轻柔无比,如抱圆球,缓缓下沉,灿紫水晶球随之沿着任脉下降,归于丹田气海,渐渐隐没不现。 呼……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岳不群微微皱眉,叹道:“五气朝元……归纳五气易,通达脑海泥丸宫却难啊!” 说着又摇了摇头,“顺其自然吧……好歹功力更进一层,离着五气朝元不远了!” 虽然精气周流不息,盘坐许久肢体也丝毫未觉僵麻,但岳不群还是起身练了一番太极拳,直到浑身气血奔流沸腾,又复神凝气定,绵绵若存,动极归静,才停了下来。 此次闭关,尝试着达到五气朝元是其一,其二便是将一阳指练至一品,不……是将【有无形剑气】彻底练成! 岳不群走到密室中央的香炉前,从地上一把檀香中抽出两支,分左右插进炉中。接着后退一丈,双手齐动,收于胸前,并指如剑。 稍一凝神聚气,忽的对着丈余外的香头隔空点出,但闻嗤的一声轻响,剑指迸射出两股紫蒙蒙劲气,徐徐伸长,前端探向香头…… 但凡指力剑气,一经发出,必然迅捷无伦,激射而至,若要这般不疾不徐,不仅对内功境界要求极高,而且比之单纯的激发指力更耗精神,等闲不可为之。 足足数息之后,紫蒙蒙劲气前端才缓缓接近香头,似灵舌般轻轻一舔,两根香头噗的燃起火星。 岳不群竭力控制着紫蒙蒙劲气前端搭在香头火星上一动不动,既不将之崔得暴燃,也不将火星压得黯淡。 而他身形忽的翻转挪移,双臂不停变换姿势,犹如舞动剑招一般,可不论他如何动作,剑指紫蒙蒙劲气一直维持不断,香头火星也一直不爆不灭,匀速燃烧。 眼看檀香烧到一半,岳不群身形忽止,双手复归于胸前,剑指紫蒙蒙劲气稍稍加大,催的香头火星猛地明亮数倍,燃烧速度加快。 紧接着,剑指前方的紫蒙蒙劲气竟慢慢变淡,随后忽然消失不见,可香头火星仍旧明亮不变,燃烧的极快…… 又过十息,剑指前端到香头之间的空气中再次浮出淡淡紫痕,犹如直直的淡紫绸带,并越来越浓,渐渐恢复成紫蒙蒙劲气,香头火星明亮不变…… 如此这般,岳不群剑指的劲气由有形化为无形,再由无形化为有形,周而复始,频率越来越快。 变化一次的周期渐渐有十息缩短至九息、八息、七息、六息、五息……香头的亮度从未改变。 眼看就要缩短为三息,香头猛地一亮,燃烧稍稍加快…… 岳不群摇了摇头,收回劲气,“劲气阴阳刚柔的频繁变换,又控制精微果真不容易……” 稍稍运气恢复消耗,换过两柱檀香,岳不群继续开始练习。 ps: 今天帮我爸上山砍竹子去了……时间严重不足,只一章了,见谅,见谅啊! 第一百七十章 太阴幻形 真正的大乘剑术,无不讲究以意御剑,乃至忘招存神,纯以意行,运用之妙,尽在一心。 譬如独孤九剑、太极剑法、六脉神剑,包括岳不群自创的截剑术,皆为直通无招境界之大道。 所不同者,太极剑法、六脉神剑除了以意御剑之外,并没有繁复精微的剑招,而是内里以神御气为根基,只消意、气、剑三者合一,运用如意,自然威力无穷,变化无尽,乃至于无招胜有招,属于由内而外的内家剑术; 而独孤九剑和截剑术,却需要精通天下各家各派的剑法精要,心中自有无穷无尽的剑招库存,即可一眼看穿敌人的剑招变化和破绽,出招时以意御剑,乘隙而入。既然心中自有无穷剑招,而又能运用灵活,不受拘泥,那自身所出剑招必然精简有效而又微妙至极,犹如行云流水,任意所至,无拘无束,变化无穷。此乃以意御剑,又意与身合,身与剑合,意、身、剑三者合一,属于由外而内的外家剑术。 相对而言,外家剑术起点低,无需极为深厚的内功,即可先由剑招开始入手,乃至内功渐深之后,达至意与气合,自然而然即可意、气、身、剑尽数相合,忘招存意又得心应手,即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而内家剑术起步门槛可就高的不能再高了,单就内力的要求,便可排除世间绝大多数习武之人。至于剩下的那一小撮儿内功足够之人,固然能够勉强入门,发挥部分威力,但若不能彻悟内家剑术的微妙剑意,根本达不到无招境界的威力,顶多只是仗着深厚的内力压人。 初入江湖之时。岳不群的内功比不过左冷禅、任我行等人,只得仗着更为精深的剑术造诣克敌制胜,不知不觉中走上了外家剑术一路,甚至耗费无穷心力创出了截剑术,如今更由外而内,衍化为截剑道。 但此时岳不群的内功之深。比之东方不败犹要胜出一筹,可谓天下第一人,甚至触及五气朝元、三花聚顶等传说中的练气妙境,开始探索修仙奥秘。 自然而然地,岳不群就想到以混元功、紫霞神功、九阴真经、神照经、先天功等诸多道门内功为根基,博取众长,由内而外,推导出一门大乘内家剑术。 全真剑法、华山的希夷剑法、玉箫剑法等剑法本身也是内家剑术,只不过未能达到直通无招境界的程度罢了。但于岳不群推导更高级的内家剑术也是大有裨益,再加上太极剑法作参考,这门内家剑法早已现出雏形。 只不过还需更多积累和感悟才能完善大成,岳不群从未以之对敌使用,也未跟人提起而已。 至于【有无形剑气】,并不在这门内家剑术之中,而是岳不群参悟一阳指颇有所得,根据六脉神剑的大致原理推导而来。甚至‘生死契’也是测试和推演【有无形剑气】的副产品。 何为有形?何为无形? 在寻常习武之人想来,看得见的就是有形。看不见的就是无形,就像六脉神剑的剑气一样,尽管有轻微的破空声,但却看不见,或者说等闲看不清…… 但是,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有破空声就无所遁形,就与有形并无二致。即使没有破空声,但只要能够被异常敏锐的五感六识轻易感应到,也算不上无形…… 而岳不群之所以敢将自己所创的这门剑气绝技称为【有无形剑气】,绝非像六脉神剑一样自吹自擂。明明能够被高手轻易感应和发觉的六脉剑气,竟然号称无形剑气? 在岳不群的设想中,如今以自身剑意催动真气所发剑气,尽管可以根据真气性质的阴阳变化,可将剑气在有形有质与无形有质之间变换自如。 但因都能被同等级的高手察觉,所以统称为有形剑气。 而无形剑气,却是以自身强大至极的剑意笼罩虚空,直接凝聚和操控天地精气、自然之力具象化为种种剑气,不仅无形,而且无穷无尽,变化神奇,意念一动则剑气即至,可谓防不胜防。 当然,这需要天人合一的玄妙心境及剑心通明的剑道造诣才可实现。 粗略一看,有形剑气比无形剑气逊了不止一筹,毕竟人体真气如何也不可能强过天地元气。 但在天人合一境界的人使用有形剑气,当然也可以将无穷天地精气聚于一道剑气,以点破面,纯以攻击力之强,绝不输与无形剑气。 所以,在岳不群所创的【有无形剑气】之中,有形剑气偏向于内敛,凝聚无穷劲力于一道剑气,配以精妙的外家剑术则更显攻击犀利,无坚不摧;而无形剑气偏向于外放,无穷无尽的剑气长河浩浩荡荡,以势压人,配合以神御气、以意御剑的内家剑术则愈发势不可当。 这也是岳不群执着于推衍创造独属于自己的内家剑术的原因,太极剑法虽好,可惜偏于防守,不太适合他的无形剑气威压八荒**的设想。 比之太极阴阳,岳不群的内家剑术更倾向于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以游无穷…… 可惜离着彻底完善还差得远,根本不堪大用…… 而以岳不群如今逼近五气朝元境界的内功,全力催发的有形剑气,在两丈之外已可杀伤方正等人,在一丈之外也可严重威胁东方不败这等高手,若是浓缩至剑指前三尺长短,劲气之凝实锋锐,更能媲美无坚不摧的剑芒! 如此威力,可远胜于段誉半吊子的六脉神剑,比之第一品的一阳指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看日近二月二十三,离着清明节仅剩四五天。 宁中则、梅娘、林夫人、杨素霓等女带着几个年幼的孩子,来到朝阳峰后宅一处石壁前,准备迎接岳不群出关。 石壁高不足丈,凹陷镶嵌着仅容一人进出的石门,内里却是由大量工匠根据天然石洞掏进山腹。扩建而成的广大空间。 一旦关上石门,立时密不透光,就连通风口也修建的极为隐蔽曲折,只通风而难漏光。 众女等了好半响,也不见岳不群出关来,梅娘不耐烦的道:“这死人不是一向很守时么。怎么这次拖拖拉拉?……素霓,我们去推开石门!” “好啊……”杨素霓点头,将怀里六七个月的小儿子递给宁中则,跟着梅娘到了石门前。 二女凝神聚气,一个运足神照经内力,一个运起九阴真经和龙象般若功,单独一人的内劲即可比拟绝顶高手,合力之下,比之少林方正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见四只纤纤玉手劲力含而不吐。一齐按向石门…… 啵…… 一声轻响,石门微微一颤,继而嗤嗤嗤慢慢向洞内滑去。 数息之后,石门向里滑了丈许,石洞左侧壁才露出一个容人进出的通道。 二女停下动作,梅娘进去搜了一圈,出来没好气的说道:“里面没人……他早就出关去了黄山……” 杨素霓一听,不由柳眉倒竖。怒喝道:“岳不群……你皮痒痒了是吧!有种别回来……” 梅娘嘀咕道:“早就说他跟东方不败不干不净……你们还不信?” “师兄也真是的……”宁中则抱怨道,怀里的孩子忽然哇哇大哭起来。她连忙抖臂哄着孩子,嗔怪道:“小家伙,就见不得我们说你爹……算了,都回去吧!” 清明节前一天,岳不群就已悄然到达黄山境内,路上也见到不少旁门左道的武林人士开始出发前往衡山。准备参加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 黄山群峰,当属天都峰最为陡峭雄奇,壮丽博大。 天色渐明,云雾腾白。一道赤红如火的身影矗立山巅崖边,面向东方。闭目沉浸在清晨山风之中。 眼看天边放亮,朝阳将出,东方不败不败忽然睁开双眼,清冷目光霎时转为热切,紧紧俯视着从悬崖峭壁纵跃而上,如履平地的一道朦胧紫影。 在春日朝阳的第一屡暖光照耀在山巅的瞬间,岳不群准时站在东方不败前方丈许外,微笑道:“老让东方你久等,实在过意不去啊……哈哈!” 说着眼神灼灼,犀利的目光在东方不败前*胸、腰*身、侧*臀扫来扫去,似乎在目测东方不败的三*围比之三年前有何进步,是不是更贴近女人了…… “哼……”即使以东方不败的心性修为,也受不了岳不群的猥*琐,挥动宽大飘逸的红袖遮住身形。 岳不群当然不是变*态,也没想搞*基,而是深知,葵花宝典旨在阴阳变化,化男为女,东方不败越像女人,其在葵花宝典上的修为就越发精深无比,诡异莫测。 刚刚的片刻间,岳不群已经发现,东方不败肌肤光滑玉润,前*胸*微突,腰*身紧致,臀峰轻翘,比之三年前所见,葵花宝典之进境何止一筹,恐怕这一战难了…… “岳兄,希望你这三年有些新招,否则可要输了……”东方不败右手兰花指捻着一枚绣花针,好整以暇的道:“这三年,我可把葵花宝典、易筋经彻底合二为一,衍化成了一门更神奇的内功绝学……” 岳不群眉头一挑,哈哈道:“惭愧惭愧……我虽然也想博取众长,创出一门容纳自身所学所悟的内功,但目前还只不过有了个雏形而已……”他并未说谎,此内功与内家剑术相辅相成,皆以“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为核心要旨,乃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 东方不败微笑道:“不急不急……我这门内功也未曾彻底完善,唤作‘太阴心经’,也叫‘太阴幻形’,不知岳兄所创的内功如何称呼?” “太阴幻形?……好名字!”岳不群赞叹一声,才正色道:“我所创的内功与一门正宗剑道相合,称作‘元始真经’……当然,也可以称作’玉清心经‘、‘玉清通解’、‘玉清宝篆’、‘玉清密录’等等……”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分身幻影 嗤嗤……咻咻…… 劲气破空声时而微弱,几不可察,时而尖锐,厉啸不绝。 岳不群周身三尺充斥着一层模模糊糊的无形透明罡气,双手并指如剑,指东点西,翻转如轮…… 道道剑气迸射如雨,或缥缈无色,无声无息,清淡如水,或凝如紫霞,破空厉啸,如火如炽。 剑气所至,一道朦朦胧胧的青红身影犹如清风般骤然消散,瞬息间又在另一处悄然浮现。 东方不败衣衫赤红如火,但周身却缭绕着一股缥缈无定的淡青气息。 与岳不群周身似柔似刚、阴阳既济的透明先天罡气不同,东方不败周身的淡青气息似有形似无形,似有质又似无质,犹如聚在身边的缕缕清风,亦犹如他的身形本就是清风所化,随聚随散,行无常,止无定…… 如此瞬移般的速度,足以让他及时避开岳不群的剑气,只留一抹儿青红朦胧的残影被剑气射透击散。 但每当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近岳不群身前,指间绣花针青芒隐现,刺向岳不群身形之时,那层充斥其三尺空间的罡气总会微微回缩。 绣花针一触之下,犹如刺中了一层柔韧之极,却又坚硬之极的透明屏障,隐隐间罡气一震,浑然充沛的劲力自行反弹回来。 刹那间呲呲几声轻响,绣花针上的凝如剑芒的劲气登时飞速消耗,化散无形。东方不败身形骤然消散,转而出现在另一方向。绣花针再次此出…… 若是一直全力攒刺下去。只需两息时间。东方不败就有把握刺破那层透明罡气。 然而,就像以他的超绝速度,绝不会留时间给岳不群的剑气射中一般,岳不群也绝不会给他时间慢慢钻破自己的罡气。 只消东方不败的绣花针一触及岳不群的罡气,心神感应之下,岳不群瞬间就会抬指一道剑气激射过去,可惜也只射中一抹儿残影…… 就像岳不群所言,自己内功高。罡气蓬勃强韧,剑气纵横无匹,攻防合一,综合素质杠杠的…… 东方不败速度快,身形似虚似实,隐逸如风,指间绣花针更是剑芒隐隐,攻闪合一,敏捷锐利已极。 若是岳不群无有罡气护身,绝无信心能够抵挡东方不败瞬息而至的所有犀利进攻;若是东方不败无有鬼魅般的速度。也绝不可能尽数躲过岳不群随心而发的如雨剑气。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十二年前那一战,一个忽东忽西。分身化影,绣花针攻如狂风暴雨,一个身形不动如山,手中剑气挥洒万千,攻防一体犹如刺猬。 所不同的是,东方不败的速度比之那时快了何止数倍,身形时隐时现间毫无征兆,更无一丝妖异烟火气,任谁看来,都是清新自然,举止如风; 而岳不群一袭紫袍,周身也多了一层玄之又玄的透明罡气,随意而立,便可予人以飘飘乎遗世而独立,渺渺乎羽化而登仙之感…… 除了先天罡气防御无双之外,他手中激射剑气的速度、射程、攻击力也非当年可比。 日近中天,暖辉醉人。 “东方……你我这样下去,就算打到‘海枯石烂’也分不出胜负呐,啊?” 纵然全力出手,岳不群依然可以悠哉开口,依他元神之强,感应之玄,也不虞分心败北。 “此言甚是……”东方不败的声音重重叠叠,飘飘渺渺,既似千里之外的遥遥呼喊,又似情人在耳边低语,令人耳边难受之极,又根本分不清他所在的位置。 如此诡异一幕,足以让寻常人吓破肝胆,亦或怀疑自己神志不清,幻视幻听。 “岳兄……你只要接的了我这一招,我就认输……” 岳不群神情一震,高声道:“正好……我也有一招要东方你品鉴品鉴……喝啊……”说着忽然一声厉喝,声震山野,悠悠无尽。 体内真气运行浩浩荡荡,如长江大河,身外罡气一涨一缩,吞吐天地,岳不群的心灵元神却愈发平如镜胡,微波不兴,外界一切风吹草动尽数倒映心中,微妙之极,又无住无碍,如如不动。 如此一动一静,一阳一阴,反差强烈至极,可却是岳不群最为巅峰的状态…… 忽然,一缕微风习习,波澜乍起,岳不群的心湖之中,正前方一抹儿青红身影瞬间由小变大,充斥视野,指间银闪闪的绣花针猛地吐出两尺有余的淡青锋锐剑茫,闪烁不定,直插自己眉心。 尚在三尺之外,岳不群面上肌肤只觉淡淡清凉,然而心神却觉凝如实质的森寒气息迎面而来。 岳不群目光凝重,交叉在身前的双手微微一动,左手剑指紫芒灼灼,连同手臂忽的消失不见。 下一瞬,剑指、手臂再次浮现,指尖已多了长约三尺、凝如紫晶的剑芒,既不吞吐,也不闪烁,直与紫晶长剑无异,剑尖霎时顶上东方不败的淡青剑芒。 一触之下,紫晶长剑犹如刺在虚空,无处着力,岳不群脸色大变,同时心湖倒映之中,自己左、右、背后三处毫无征兆的一齐浮现一抹似虚似实的青红残影…… 岳不群知道,这是东方不败的速度已催发至极限,即使以自己元神之强大而敏感,无微不至,瞬息间也无法分辨真假! 东方不败要的就是这一瞬间……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破绽与陷阱只在一念之差。 东方不败深谙人心多疑,指间绣花针吞吐的两尺青芒,既没有刺向看似岳不群难以顾及的背后,也没有刺向岳不群左手剑指前探后空门大露的右侧,而是恰恰选择了岳不群右手剑指蓄势待发的左侧…… 岳不群右手剑指或许确实蓄势待发,但左手剑指凝出三尺紫晶长剑之余。他的右手又能再凝出几多剑芒? 两尺有余的淡淡青芒在刺中透明罡气之时。不知不觉间似乎固化为了淡青色水晶。轻易的刺破透明罡气,直冲岳不群左肋而去! 东方不败心知,这不是自己的剑芒能够像岳不群一样凝如实质,无坚不摧,而是剑芒受到先天罡气反弹而回的强大挤压排斥之力,不得不愈发内敛…… 危险至极的感觉霎时充斥心神,平如明镜的心湖微波乍起,似乎就要狂风大作。浊浪滔滔! 只要心境一乱,失去元神倒映,岳不群单凭肉眼,恐怕根本看不清东方不败的动作…… 但他二十多年的性命双*修岂是白给?愈是生死关头,岳不群心灵愈发平静,似乎平日里偶然闪现的杂念尘埃也不再出来捣乱了,心湖表面的微波乍起即止,不仅瞬间恢复平滑,而且更进一步凝为剔透冰晶,恍若明镜……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常拂拭。勿使惹尘埃! 心镜倒映之中,东方不败的身影愈发清晰,纤毫毕现,甚至其指间淡青色水晶剑芒的一吞一吐,一闪一烁,亦可“看”得清清楚楚…… 岳不群只觉自己的念头被无限扩大拉长了……哦不,是自己的无数念头瞬间连成一串,念念如珠,依东方不败速度之电光火石,闪念间即可刺中自己,但此刻却觉他的身形如此缓慢,每前进一分一毫的所有细微动作都缓缓呈现。 心光一闪,岳不群周身的罡气穆然凹陷,飞快消逝,东方不败的淡青色水晶剑芒的刺*进速度霎时快了数分…… 乍一看,岳不群主动撤消罡气之举与自杀无异,但与此同时,他右手剑指前紫芒灼灼,无穷透明罡气又似水流般瞬间回缩汇向右手位置…… 右手剑指确实蓄气不足,但若是再加上先天罡气呢? 身形微侧,右手剑指从左腋下穿出,瞬间出现在左肋位置,指尖紫芒浓郁,仅仅吐出尺余长,但其外却裹着一层透明冰晶般的三尺长剑,剑尖顶住了东方不败的淡青剑芒…… 呲呲…… 电火花闪烁的声音轻响,透明含紫的三尺长剑与淡青的两尺剑芒寸寸抵消,散于无形。 直到二者尽皆消去一尺,岳不群与东方不败齐齐一声清喝,猛地一震右臂…… 砰……哗啦啦…… 两柄剑茫凝成的宝剑同时爆碎,无穷劲风呼啸四溢,吹得二人须发皆扬,衣衫猎猎。 岳不群身形一颤,脚下接连后退,忽的一步踏空,已是掉出悬崖。 但他不管不顾,闷哼一声,右手剑指前的最后最浓郁的三寸紫芒忽的一缩,下一瞬嗤的射出…… 咻…… 凄厉之极的破空尖啸眨眼临近,东方不败微微一笑,身形随风消散。 紫芒射透青红残影,一缕赤红丝线迎风飞舞…… 东方不败肩头的衣衫稠丝?……胜了半招? 下落之中,岳不群浑身一震,透明罡气再现,双手猛地对着虚空拍出两掌,飞龙在天! 但见磅礴掌风呼啸而出,犹如龙吟,声震四野! 掌风击空,反作用力推动之下,岳不群的身形倒退数尺,贴近崖壁,罡气与壁上岩石摩擦不断,竟迸射着轻微的火花…… 正在岳不群想要借力上跃 ,返回崖顶之时,东方不败的声音远远传来,“此次是我输了半招……三年之后,定会讨回!” 岳不群便放弃上跃,任由身形擦着崖壁下滑,口含真气,悠然问道:“你刚刚那招叫什么?” “分身幻影……” 岳不群回道:“我那招仓促而发,以前并无名号,今后就叫‘先天剑罡’!” “不错的招数……还有待改进!” 岳不群莞尔一笑,撤消罡气,施展轻功下崖……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起宿过…… 呼呼…… 炉中火舌舔舐,赤红中隐现淡青。 一位二十余岁的朴实青年腰围黑羊皮,右手提着硕大的铁锤,左手却举着一柄即将成型的黝黑剑胚反复查看,细微之极。 “罗师兄……好了没有?”岳灵珊在旁问道,双手把玩着腰间的湖绿丝绦,貌似颇为无聊。 罗繁充耳不闻,也不回答。岳灵珊看着他满头大汗,却又专注无比的样子,不仅没有丝毫生气,还觉得他浑身充满一种阳刚而又细腻的魅*力…… 好一会儿,罗繁才道:“还差些火候……需要再锻打三次!”说着将剑胚丢进火炉,就要去拉动风箱。 岳灵珊急忙道:“我来试试……”抢先蹲到风箱前,双手握住把手一拉一推,颇有几分样子。 罗繁也知习武之人,不论男女,都不差这点儿力气,就没跟她抢着干活。而是走到火炉前,稍稍凝神聚气,双掌对着炉火推出。 只见淡赤的阳和真气源源不断的透掌而出,吹进炉里,赤红火舌中的青色瞬间暴涨,几似纯青。 岳灵珊一脸羡慕,赞叹道:“罗师兄……你的枯荣禅功已有了四五分火候,可比大师兄强多了!” 罗繁谦逊道:“大师兄还分心练剑,剑法出类拔萃,可不是我这手蹩脚的剑法水平比得上的……” 岳灵珊撇撇嘴,不屑道:“我爹说了……令狐冲的剑法华而不实,虚有其表,那是挨揍挨的少了。剑客高手相争。生死但在一线。哪里能在剑招里夹杂那么多花里胡哨…… 封师伯说,这次让他独自先一步前往衡阳城,就是看准他那德行,免不了又跟那些旁门左道混迹开打,磨练一番也好……” 罗繁一边维持着以纯阳真气催发炉火,一边摇头笑道:“大师兄那性子,这辈子怕是改不了啦!” “就是……”岳灵珊点头认同,又道:“我爹还说……那种渣男贪杯好酒。没心没肺,心志不坚,又糊里糊涂,根本靠不住,谁跟他走得近,谁对他好,谁就倒霉!” “呵呵……”罗繁失笑,“教主真这么说大师兄?” 心里暗道:哦……难怪教主对于大师兄的行事一向任其自然,没跟封师伯一块儿生闷气。原来教主早就看穿了大师兄的本质,根本懒得白费功夫…… 岳灵珊又道:“罗师兄……你的龙象般若功练到第几层了?” 罗繁看剑胚已经赤红。双掌停下输送真气,道:“这打铁的功夫。勉强练成第四层……听说第五层要二三十年才能练成,那可难了!” 说着左手抄起铁钳,夹起炉中红亮亮的剑胚,按在铁毡上,右手甩起大锤,就开始卖力锻打。 一时间锤落如雨,连绵不绝,叮叮当当,火星四溅…… 好半响,罗繁将一柄寒芒闪闪,云纹隐现的宝剑递给灵珊,“教主给你的这块儿寒铁质地不错……宝剑比我想象中要锋利一些,练剑时小心些,别伤着自己! 剑鞘外面柜台上多得是,你自己选一个就行……” 岳灵珊忙不迭接过宝剑,手指抚着冰凉的剑脊,欢喜道:“清凉似水,明亮如洗,就叫‘碧水剑’吧……” 罗繁叮嘱道:“这次跟封师伯去衡阳城,那里不比山上,龙蛇混杂,你可要多个心眼儿……” “嗯嗯……知道了!”灵珊一双大眼睛盯着宝剑瞧来瞧去,只觉宝剑无一处不精美细腻,心里乐滋滋,“多谢罗师兄……我先走了啊,明天再找你玩儿!” 目送着灵珊的窈窕背影远去,罗繁总觉得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伸手解下腰间羊皮,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瘦老头从侧角小门过来。 罗繁连忙道:“爷爷怎么来了……” 罗老头笑道:“繁儿啊……你要是对灵珊小姐有意,爷爷就去向教主提亲……” 罗繁脸色一滞,随后摇头道:“先不急……还不知道灵珊师妹对我是否有心,咱们总不能一头热,顺其自然吧!” “呵呵……”罗老头抚须一笑,“倒是爷爷忘了,繁儿已经是大人了,你自己有主见就好,好啊!” 顿了顿,又道:“教主命咱们秘密研制的‘燧发火统’,眼看就要彻底完成了,才发现普通铁料打造的统管经不起上百次火药发*射就报废了…… 本来这样也勉强能用,可冶金、铸造可是咱们罗家的老本行,统管只用一百次就废了,爷爷丢不起这个人啊! 老了老了,脑瓜子不灵了……繁儿你来帮我看看,咱爷俩一齐参详参详……” 说着绕出小铸造坊的后门,从山道小径直奔一处清冷道观而去,罗繁紧随其后。 此处并非东峰朝阳峰,而是西峰莲花峰,山上道观不少,但大多都是虚有其表,只前院住着稀稀拉拉几个老道士,后院及秘密山洞却是热火朝天,叮当不停,尽是研究冶金锻造的匠师,其中就以罗老头为首领管事。 罗繁一进爷爷专属的锻造室,就拿起石桌上三根统管,对着天窗的光亮旋转查看一番,就知统管内壁被火药爆炸力挤压的稍稍开裂了,只要再发射两三次,就会炸膛。 当下运足枯荣禅功和龙象般若功,手指微微充血涨*粗,蒙蒙黄晕浮现,用劲一捏,统管就顺着原本的裂纹断作两截…… 罗繁将统管裂口处放在眼前细细观察,须臾后抬起头来,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衡阳城回雁楼头,采花贼、美貌尼姑、浪子在冥冥中命运的主宰之下,聚在一桌。 令狐冲想救仪琳脱出虎口,但碍于田伯光离得太近。轻功又高。投鼠忌器。只得一番扯皮忽悠。 直到令狐冲放话,站着打他排名第八十九,坐着打东方不败和岳不群总领第一第二,他令狐冲排名第三之后,二人终于开打。 田伯光十多年前被岳不群好一通教训揉捏,此后知耻后勇,奋发图强,独有的快刀早已炉火纯青。自创的飞沙走石刀法,也由十三式推导到了十七式,长进了不止一筹。 而令狐冲的神照经内力颇有火候,剑法也得了封不平与岳不群的尽心传授。固然因他心浮气躁,剑法未能大成,可也渐渐逼近了定逸、刘正风、天门道长等五岳长辈。 两人一开打,刀光电闪,剑影变幻。初时数十招,令狐冲有着去岁在福州与秃鹰、白头仙翁的交手经历,对于快刀刀法并不陌生。倒也应付自如。 但在百余招后,田伯光使出了压箱底的飞沙走石刀法。一刀快过一刀,既准又狠,令狐冲出招便跟不上他的节奏,渐渐落入下风。 好在令狐冲到底得了五岳及全真诸多剑法真传,单以所学剑招之博,就算五岳其他四派的长辈们也多有不如。 即使令狐冲未能将之全部融会贯通,运用自如,此时也能在田伯光的迅捷刀势下勉强自保,一时间不虞中刀负伤。 久久拿不下令狐冲,田伯光心惊之余,也就弃了去追仪琳的心思,专心御使快刀与令狐冲比斗,使令狐冲压力更增,防守不迭,十招中竟只能反击两三招。 令狐冲的资质实属当世顶尖,又不缺武功机缘,唯独心性不定,不仅神照经内功练得高不成低不就,而且一直不能彻悟上乘剑术意在剑先、随机应变的精髓。 而此时斗至酣处,竭尽全力应付田伯光的快刀,实在无法分心他顾,他的心性反而澄静下来,杂念尽去。 只觉一身纯阳内力愈发运使由心,剑招所至,气透剑尖,凌厉迫人,竟迅速悟通所学的气宗以气御剑之术。出招速度、力度立时大增,慢慢扳回些许劣势。 又斗了一两百招,令狐冲将所学的各家各派剑法变换不休,绝无一招重复。田伯光虽然牢牢占据上风,但却一直奈何不得他。 因而田伯光心知,若是站着打,自己凭着迅捷无比的轻功身法,配合快刀,定能在两三百招内胜过令狐冲。 而坐着打,自己不光身法优势不复存在,快刀也难以尽情施展,实力大打折扣,就这么不痛不痒的再打几百招,一样拿不下令狐冲! 田伯光一时心头气闷,后悔不该着了令狐冲的道儿,同意坐着打。但他倒也光棍,架住令狐冲的长剑后,直接道:“令狐兄这等人物,田伯光今日第一次见到……咱们不分胜负,两家罢手如何?” 令狐冲瞥了田伯光一眼,心里暗暗寻思,以气御剑之术虽妙,可惜太过耗费真气,以前还未觉得自己内功不足,此次打得兴起,不知不觉间竟耗去了五六成真气,再打下去,自己可要后继乏力了…… 当下干脆道:“也罢……我就承认了,田兄坐着打与我齐名第三!” 田伯光笑嘻嘻正要接着打屁,却见青城四秀一齐上得楼来,全真教与青城派勾勾搭搭早已不是秘密。 田伯光尚在迟疑间,青城四秀一见到他与令狐冲刀剑相向,立时拔剑冲了过来,就要围住他。 虽然田伯光自忖,令狐冲与青城四秀加在一起也留他不住,但他怀疑二派的长辈们就在附近,不敢多待,哈哈笑道:“令狐兄,以多欺少可不是英雄所为……田某告辞!”说着翻身跃下楼去。 令狐冲转而看向青城四秀,嬉笑道:“果然是大名鼎鼎的青城四兽啊,一露面就把万里独行田伯光吓跑了……” 见得面多了,候人英、洪人雄、于人豪、罗人杰四人被他损惯了,也懒得跟他计较,径直坐了下来,拍开几坛酒。 “令狐大虾……有缘千里来相会,咱敬你一杯!”罗人杰一举杯,给三个师兄使了个眼色。 令狐冲喝酒还从没怕过谁,当下也不客气,“喝……” 二人举杯一饮而尽,接着候人英三人也轮流跟令狐冲举杯对饮,开始车轮战…… 须臾之后,令狐冲酒气上涌,头脑微醺,已是回过味儿来,他们四个明知打又打不过自己,骂也骂不过自己,就想着以多欺少,喝酒灌倒自己…… 当下站起身来,抱拳道:“令狐冲不胜酒力,就此告辞……” “哎……”青城四秀也连忙起身,将令狐冲夹在中间,劝道:“令狐兄……这是何意,难道是看不起咱们兄弟,还是看不起咱们青城派?” “绝无此意……”令狐冲刚说了一句,罗人杰就举杯道:“那就接着喝!” “就是……就是,喝啊!”候人英等人也劝道。 令狐冲内力消耗不轻,千杯不醉的本事难免下降不少,半响之后终于不敌车轮战,醉倒在地。 候人英等人也喝得颤颤巍巍,罗人杰眼珠一转,在三个师兄耳边低语几句,四人搀着令狐冲,下楼直奔衡阳城最大的青楼群玉院而去…… “妈妈……”罗人杰拍出一锭银子,豪气道:“给这位兄台找两个最好的姑娘,一定要伺候周到……要是他醒来还是处男,大爷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院子!” 想了想,罗人杰又道:“给我也找一个……”然后对着三位师兄阴笑着道:“这样一来,咱也跟他令狐大虾一起宿过*女昌,交情铁铁的……他醒过来可就没道理追杀咱们了……哈哈哈!” 第一百七十三章 自愧不如 刘正风府上,前院正堂。 定逸、天门、刘正风、余沧海、何三七等长辈尽数在座,余人彦、岳灵珊、林平之等全真教小辈挨着青城派而坐。 本来刚刚成不忧也在,但在听泰山派天松说令狐冲与田伯光混在一起之后,就出去寻令狐冲和田伯光去了。而封不平更是一进衡阳城就发现了魔教曲洋的踪迹,前往追踪而去。 此时仪琳正在堂中叙述她与令狐冲、田伯光之间的孽缘,定逸师太听得令狐冲说过什么一见尼姑,逢赌必输之语,立时怒过攻心,反掌就像着全真教小辈们扇去。 余沧海心念儿子,本欲出手阻拦,却见余人彦、林平之二人齐齐伸出一掌,抵向定逸师太的掌势。 定逸见他们二人如此“不自量力”,冷哼一声,掌上运够七八成内力,想要给他们俩一个教训。 啵…… 一声轻响,三人同时退了一步,却又尽皆面无异色,分明全都未用全力。 定逸师太和堂中众前辈不由一惊,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全真教的小辈内功如此精湛,竟可与定逸过招。唯有余沧海明白岳不群的可怕,对此似有所料。 余人彦与林平之对视一眼,只觉自己二人的峨眉九阳功内力和九阴内力相辅相成,配合得力,绝不惧定逸师太,便又上前挡在诸位同门之前,戒备着定逸师太再次发难。 刚刚那一掌,初时不过是定逸下意识发泄心头怒火之举,其实并未想要伤人,就算余人彦、林平之不挡,也最多会被打个响亮耳光。 而最后运够七八成内力,定逸也想着内劲含而不吐。可以及时收力,只给他们俩一个教训。 却不防三掌相接,定逸只觉余人彦和林平之二人的内力竟颇有火候。而且,一人内力阳而不燥,温而不烈,刚中带柔;一人内力阴而不寒。柔而不弱,绵里藏针……皆非华山内功,可却又阴阳相合,合二为一,威力奇大,心头大为惊讶。 恰在这时,封不平、成不忧一齐回返,看神情当属一无所获。定逸冷哼一声,退回去坐下。 封不平、成不忧只觉莫名其妙。直到听闻灵珊低语解释,成不忧才嘿嘿一笑,冲着定逸嘲讽道:“定逸师姐……你要是对当年输在我手底下不服气,大可约我再次比过,没得为难小辈,失了身份……” 定逸气得发抖,一拍桌子道:“成不忧……你说什么?”探手从身后的弟子手中接过长剑,指着成不忧道:“……来来来……我们这就比过!” 成不忧眉头一挑。“好啊……”心下暗道,就定逸这火爆脾气。恒山的绵里藏针诀怕是一辈子也练不到大成,不足为惧…… 刘正风连忙劝道:“师太,成师兄……有话好说,不必动气,不必动气!” 封不平清楚这次金盆洗手本就难以收场,全真教不必横生枝节。便瞪了成不忧一眼,道:“师弟……别闹了!” “看在五岳同气连枝的份儿上,这次就算了……哼哼!”成不忧斜了定逸一眼,扭过头去。 “哼……”定逸也扭过头去,不在看他。 刘正风对仪琳温言道:“仪琳师侄……你就接着说。令狐贤侄与田伯光后来怎么了……” 仪琳看了看师父,又全真教方向,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惹人怜爱,封不平抚须温和道:“仪琳师侄但说无妨……令狐冲行事偶有荒唐,可侠义之心还是不缺的……” 仪琳见他风度儒雅,气质怡然,心生亲切,便开口再次讲述令狐冲的光辉事迹…… 好半响,仪琳讲述言毕,众人也都解除了对令狐冲的误解,可左等右等,偏偏不见令狐冲到来,不由颇为惊奇。 直到候人英、洪人雄、于人豪三人进来,余沧海问道:“人杰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三人对视一眼,于人豪只得吞吞吐吐的说道:“人杰和令狐师兄一起去群玉院了……” “群玉院……”余沧海嘀咕一声,不说话了,他可清楚几个弟子的德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群玉院是什么地方,不由狠狠瞪了三个弟子一眼。 可封不平与成不忧不清楚群玉院是何地,便看向刘正风,定逸也跟着看去。 刘正风脸皮动了动,还是如实说道:“群玉院是衡阳城最大的青楼!” 余沧海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封不平颌成不忧可就脸色难看了。 定逸又加了把火,“成师兄……此事不是你教的吧?” 其实成不忧心理清楚,这些年学成下山的全真弟子极多,混迹江湖什么地方没去过,区区青楼不足为奇。 但令狐冲身为全真教首席大弟子,还未结业下山就光明正大的去青楼鬼混,传出去影响实在不好,更何况还有定逸在面前聒噪。 他当下一拍桌子,起身道:“我去将那小畜生揪回来……” 令狐冲从酒醉中醒来,迷迷糊糊只觉得左右身边各有一具滑腻腻、软绵绵的身*躯,挪手摸了一摸,猛地清醒过来,忙不迭坐起,又觉浑身酸软无力,睁大眼睛一看床上,立时惊得目瞪口呆…… 恰在此时,隔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令狐兄……没想到你也是此中高手,功夫不错啊……整整一个时辰,真让田伯光自愧不如,啊哈哈!” 令狐冲脑袋一懵…… 华山南峰思过崖,这次送饭,却是岳不群亲自来,而且径直送到风清扬栖身的隐蔽山洞。 风清扬还是懒洋洋的靠在大青石上打盹,毫不客气的接过好酒就喝,“你不是去黄山与东方不败比剑去了么,这么快就结束了?……看你这毫发无损的样子,应该没输吧?” 岳不群微笑道:“没输……” 风清扬点头,似是早有所料,“这次又有什么事?” 岳不群眼也不眨,随口叹道:“哎呀……眼看我们这一辈也快不中用了……” 噗…… 风清扬一口酒喷在地上,分明被噎得不轻。 岳不群毫无所觉,继续道:“下一辈的弟子中,倒也有几个可造之材,只可惜功力浅了些,心性差了些…… 您老是知道的,我平日忙于俗物,没有太多精力教导弟子,封师兄、成师弟剑术造诣到底有限,即使倾囊相授,也难以培养出真正的高手…… 如此下去,全真就要陷入青黄不接的窘境,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不,您老日日清闲,可否帮忙调教调教小辈儿们?” 风清扬打心眼里不相信岳不群的话,可也不好一口拒绝,斜着眼问道:“都有哪些人啊?……资质太差,不堪造就的就不必说了!” 岳不群深谙漫天要价,着地还钱之理,立时回道:“首席大弟子令狐冲……真传弟子林平之、余人彦、罗繁、陆守痕、岳灵珊、岳灵瑚……”一口气报出二十多个真传以上的弟子。 风清扬摇头道:“别的先不说……灵珊、灵瑚那俩丫头调皮捣蛋、精灵古怪,你就别提了…… 还有那个罗繁,你当我不知道?……他那一身龙象大力,明显练的是以力破巧的重剑剑法,与我的独孤九剑完全是两个极端!” 岳不群为难道:“那您总得挑两个吧……” 风清扬扫了他一眼,心里沉吟:看岳不群这样子,我这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随意调教个弟子也没什么大不了……既然岳不群将令狐冲放在第一位,说明主要目标就是他,那小子剑法天赋不赖,就他吧! “只能一个啊……” 岳不群装模作样迟疑了一下,颔首道:“那就令狐冲吧……过些日子,我会将他罚到思过崖来面壁,您老见机行事就行!” 出了山洞,岳不群施展轻功下崖,心里暗道:“风清扬啊风清扬……任你女干似鬼,还不得喝本教主的洗脚水…… 一旦入瓮,有了牵挂,你可就脱不了身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恩威并施 噼里啪啦…… 鞭炮声久久不绝,刘正风送走了给自己宣旨封官的张大人,回身恭请众宾客就坐。 居中首座唯有左冷禅、岳不群这五岳正、副盟主,或少林方丈、武当掌教、丐帮帮主等武林名宿有资格落座。 但以上诸位均为亲至,在场无人敢坐首位,便任其空着。 左首是年寿最高的**门夏老拳师,事实上**门一直跟少林牵扯不清,与韦陀门一般,隐隐属于少林外围。 右首是全真教长老封不平,其次才是丐帮副帮主张金鳌。 毕竟,丐帮固然还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解风武功名望亦高,可比之如日中天的全真教及岳不群那就远远不如了。 因而论江湖地位,全真长老自然高于丐帮副帮主。 接着,刘正风一番例行公事,发表了一通金盆洗手感言,可惜口才不佳,无人喝彩…… 直到他即将金盆洗手,却被嵩山派喝止,家眷尽数被制。 封不平、成不忧对此早有所料,一直冷眼旁观,但也准备及时出手救下刘正风妻儿。此事关乎岳不群今后的谋划,全真教须得提早开始收拢衡山派人心…… 须臾间,嵩山派费彬、丁勉、陆柏先后现身,指责刘正风勾结魔教长老曲洋,而刘正风也坦然承认自己与曲洋交好,引得群雄议论纷纷…… 刘正风还微笑解释道:“各位或者并不相信,然当今之世,刘正风以为抚琴奏乐,无人及得上曲大哥,而按孔吹箫,在下也不作第二人想。曲大哥虽是魔教中人。但自他琴音之中,我深知他性行高洁,大有光风霁月的襟怀。刘正风不但对他钦佩,抑且仰慕。刘某虽是一介鄙夫,却决计不肯加害这位君子。” 封不平劝道:“刘师兄此言差矣…… 二十年前曲洋就是名震西南的大魔头,双手染血。杀人无算,一手‘黑血神针’不知害过多少侠义之士…… 如今他老来雄心不再,又不得东方不败信任,唯恐死无葬身之地,就想着归隐山林,逃避纷争? 若他真是性行高洁、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就该幡然悔悟,要么自戕以谢天下,要么遁入空门。诵经忏悔…… 想来嵩山少林寺、武当山紫霄宫以及我全真终南山黄极宫不缺容人之量,佛祖、道祖尽皆慈悲为怀,自会引*渡曲洋改邪归正…… 只消他诚心诚意去终南山跪拜请罪,封某定会求岳教主亲自为他受戒出家,皈依道门。 如此一来,你二人即可光明正大交流往来,琴箫和谐,方不失君子坦荡、英雄本色!” 此一番冠冕堂皇之语。立时引得群雄喝彩。 刘正风一时语塞,而丁勉、陆柏等嵩山太保则心下暗骂。全真教包藏祸心,分明是趁机捡便宜,想要收编刘正风、曲洋两大高手…… 其实刘正风未必看不出封不平的潜台词,但他更担心曲洋一入终南山黄极宫,就进了精钢囚笼,暗黑石室。还怎么弹琴吹箫…… 况且,一旦曲洋入了全真教,就得与过去的魔教袍泽兄弟厮杀,绝非曲洋所愿! 当下刘正风接着道:“曲大哥早已当着我的面,向他魔教祖师爷立下重誓。今后不论魔教和白道如何争斗,他一定置身事外,决不插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费彬冷笑道:“好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若我们白道中人去犯了他呢?” ……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费彬再次祭出五岳盟主令旗,逼迫五岳各派表明立场。 除了向大年、米为义等几个刘正风的亲传弟子,就连衡山派的其他弟子也尽数与刘正风划清界限。 米为义拔剑护在刘正风身前之举,彻底引爆争斗。 丁勉向米为义射出银针,刘正风推开米为义,向大年又挺身挡在刘正风身前,眼看就要被射中心口。 封不平稍运内劲,以岳不群所授的‘弹指神通’功夫射出一缕细细劲风,后发先至,叮的击飞银针,接着劝道:“丁师兄……此番错在刘正风一人,切莫牵连无辜!” 弟子幸免一死,刘正风固然欣喜,但也心知封不平等人不保他本人,只保他家眷弟子之举怕是心思叵测…… 而丁勉等人却对封不平刚刚轻描淡写间,单凭指力遥遥击飞银针所显露的强劲功力大为忌惮…… 时近傍晚,令狐冲带着仪琳在荒郊野外乱晃。 上午先是被两个青楼女子迷女干,将他二十余年的童子身存货榨得一干二净,腰酸腿软,又被封不平和成不忧轮番批斗教育,还要当众挨巴掌…… 令狐冲只得挣脱师长,跑了出来……此举并非无礼,恰恰乃是当世儒家孝道----子女徒弟若是犯了错,在受父母师长惩罚责骂之时,先是乖乖认罪,不得辩驳,等到父母师长真的动手开打时,先是挨上两下,表示认罪态度诚恳,随后应该立马逃跑,给长辈一个台阶下,等着他们消气就行。否则,硬挨打着不跑,被长辈打伤打坏了,就是陷父母师长于“不慈”,于儿女徒弟自身来说就是“不孝”…… 当然,令狐冲本来糊里糊涂,不通人情世故,对这里面的道道儿根本一无所知,脑子又一根筋,只以为既然自己犯了错,给师长打死也是活该。 这还是罗人杰经验丰富,又看在跟他一起宿过女昌,二人交情更进一步的份儿上,友情奉献的提醒。 要不然,令狐冲还真会糊里糊涂的当着天下各路武林同道的面,死扛着封不平的巴掌,让封不平和成不忧下不来台! 不过,纵然道理如此,令狐冲对于自己犯了事,没给封不平重重的打。心里还是非常过意不去。 即使美若天仙的仪琳妹子陪在身边,还是一直闷闷不乐。 直到听闻琴箫合奏之音渐渐临近,疑心之下,拉着仪琳躲了起来…… 远远地,封不平小心潜藏在密林之中,某种紫芒闪烁。将莫大杀死费彬的一幕收入眼中。 心里暗暗惊叹莫大在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上的造诣,此剑法他也会,但毕竟未曾精修专研,使出来的威力怕是稍稍不及莫大。 眼看莫大离去,令狐冲竟轻易答应曲洋相求,还不经大脑,毫不犹豫的说什么“前辈但有所命,自当遵从”…… 不管曲洋这个魔教长老说什么遗言,令狐冲如此毫无政治城府的应对。都让封不平心里对他失望透顶,最后一丝期望也黯然消逝。 稍一分神,封不平随即收起感伤,悄然追着莫大离开的方向而去。 缭绕徘徊的胡琴之音固然凄凉,却远不及莫大心凉。 下午金盆洗手之时,他就隐在左近,将刘正风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尽数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可他却自始至终不曾现身。 只因他很清楚,一旦他这个衡山掌门现身,不仅帮不了刘正风,还会被丁勉等人逼着亲手清理门户。 莫大不是刘正风,身为衡山掌门,他不可能没有政治智慧。也不可能说出‘武林门户之见,正邪争斗殊属无谓’这般天真之语。 可以说,五岳当代的诸位掌门,除了泰山派天门道长武功有限,脾气刚直。城府也浅,其余四位掌门都是心有沟壑之辈。 旁人只见到今日嵩山派咄咄逼人,欲灭刘府满门,全真教心慈大量,保下了刘正风的弟子妻儿,而刘正风误教邪魔,下场凄惨,殊为可悲…… 但莫大却清楚的看出来,嵩山左冷禅和全真教岳不群都迫不及待的开始吞并五岳! 所不同者,仅在恩威之施罢了! 嵩山派欲灭刘正风满门,乃是威逼,而全真教不救刘正风,只庇护刘正风的家小弟子,乃是示恩拉拢衡山的同时,又借着嵩山派的手施威…… 相对而言,华山朝阳峰那位的心机手段可比嵩山胜观峰那位厉害多了! 对于刘正风被嵩山派逼迫杀死,莫大固然悲伤,更愤而出手击杀费彬,但他心里最大的情绪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急切,是无奈…… 其实自从刘正风开始与曲洋交好,他就多多少少料到刘正风会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多次暗示劝阻无果之后,为顾全衡山大局,他只得明哲保身,远离了这个“琴箫和谐”的漩涡。 可惜了枉费了师门多年的栽培,似刘正风这般江湖一流的高手,在任何门派都是中流砥柱。 若非此事衡山理亏,且嵩山派、全真教各有算计,齐齐插手,莫大也不愿任由刘正风被逼而死。 至于刘正风一意孤行的金盆洗手,从此不动武,在莫大眼里实在幼稚的不行----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若想活得长久,只能不断苦练武功绝技,力争上游…… 衡山派历代高手确实擅长音律,可绝不是如此沉迷,即使他莫大,也是“琴中藏剑,剑发琴音”,最多是琴剑合一。 琴不离手,即为剑不离手,从未想过舍剑而只存琴! 忽然,莫大脚步一顿,胡琴凄凉之音亦戛然而止。 封不平从侧面树林迈步而出,扫了一眼莫大手中藏着细剑的胡琴,道:“莫师兄……杀了费彬,你可就只剩一条路了!” 莫大嘶哑道:“封师兄……华山、衡山交好多年,岳教主又何必咄咄相逼?” 封不平眼神一眯,紫芒隐现,“莫师兄……五岳并派,乃是大势所趋,即使我家教主不逼你,不还有左冷禅呢? 就算你莫大浑身是铁,又能打得几根钉? 你衡山势弱力微,既斗不过嵩山派,更斗不过我全真教。若是莫师兄想要坐山观虎斗,收取渔翁之利,那可打错算盘了…… 无论是我家教主,还是嵩山左冷禅,眼里都容不得沙子!” 莫大握着胡琴的手紧了紧,沉默不语。 封不平面上紫气隐隐,右手搭向腰间长剑,心中暗暗寻思:看来,莫大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死心呐……还需立个威,彻底击溃他的信心。(。) 第一百七十五章 恭听法旨 金盆洗手惨淡收场,众宾客各怀心思,叹息着散去。 离开刘府之后,丐帮副帮主张金鳌并未跟其余人一般宿在衡阳城,而是径直出了衡阳城,前往城北郊外的忠烈祠。 那里隐藏着一个丐帮分舵,值此多事之秋,还是自家地盘安全些。 夜色迷茫,圆月初起。 带着六个随从在月色下赶路,张金鳌偶然抬头扫了一眼万古长存的明月,又念起白日刘正风穆然凋零,不由心生感慨,大大叹了口气。 身为丐帮副帮主,他自然清楚白日嵩山派和全真教各自举措的内在含义,无非是争权夺利。 转念又思及自家帮主,解风固然武功出众,名望甚高,可惜德行有亏,而且私心太重,欲将帮主之位传于两个私生子之一…… 若是那两个私生子武功非凡,才德服众,还自罢了! 但是那两个私生子自身不堪造就,只知借助父亲的帮主身份作威作福,就连青莲使者、白莲使者的职司,也是他们兄弟先使卑鄙手段赶走了原来的青莲使者、白莲使者,再借解风之助,强行占据了这两个职司。 让这样的烂泥继承帮主之位,别说张金鳌不同意,帮里的各大长老也绝不会同意! 解风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从不在人前提出自己有如此打算。 但张金鳌身为解风的亲近心腹,如何不知解风的心思,更知晓解风早已在私下里悄悄教授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给两个私生子…… 想着想着,张金鳌一行人踏入一片小树林,透过林间缝隙,已将隐约望见远处小山上忠烈祠的灯火光亮。 呲呲…… 细微银芒一闪而近。张金鳌疾呼一声“小心……”同时自己翻身闪避。 可惜随从们武功不高,而对方又是有心算无心,银针隐隐封死了他们躲避的方位,但闻闷哼声不绝于耳,随从们尽数倒地不起。 张金鳌戒备的看向银针袭来的方向,但密林中月色稀疏。难以看得分明,四处扫视最终一无所获。 眼角余光过处,不经意间发现,随从们竟然只是被银针刺中昏穴,晕倒而已,并无生命之危。 看来对方并不是要取我的性命,张金鳌不由心下一定,抱拳高声道:“哪位朋友与张某开玩笑,还请现身一见!” “张副帮主……外人都道你武功平平。没想到你竟深藏不露,若是也学得降龙十八掌那等绝技,怕是不比解风逊色吧!” 声音径直在耳边响起,传音入密?张金鳌不动声色的左右扫视,口中答道:“解帮主武功高强,举世罕有。 别说学得降龙十八掌,就算张某学得降龙一百零八掌,也仍旧比解帮主差了十万八千里!” “是么?” 声音从张金鳌上空清晰传来。同时沉重劲风下压,吹得他头顶须发纷飞。 张金鳌脸色一变。毫不犹豫的举掌向上迎击。 啵…… 四掌接实,劲风四溢,张金鳌借力挪移丈许,猛地扭身,盯着袭击自己的那道蒙面黑衣人,喝道:“飞龙在天?……阁下何人。竟也会降龙十八掌?” 那黑衣人并不答话,再次挥掌来攻,却是双掌平平推来。 张金鳌一见此招,心下更惊,这掌竟又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震惊百里! 掌势看似平平无奇,无甚变化,但细查之下,对方双掌击出时微微震颤,掌影隐现,劲风呼啸,分明运劲精深,掌力非同小可。 此乃得了降龙十八掌运劲发力的精髓!……张金鳌心知避之不过,当下不敢藏拙,尽起平生功力,出掌相抗…… 砰…… 浩大劲风呼啸,张金鳌心口一闷,连退五步,黑衣人也退了一步。 张金鳌心知,对方的功力仅比他稍高一筹,本来差距绝不会如此之大。只是他运劲使力的掌法远不及降龙十八掌,才会吃了点儿小亏。 当然,他也发现,对方固然会使正宗的降龙十八掌,可惜似乎不太熟练,未能发挥全部威力。 黑衣人意在测试一番张金鳌的功力,确认是否如自家情报所言,张金鳌深藏不露,乃是丐帮中仅次于解风的高手。 此时感觉张金鳌的武功于自家计划可堪一用……不过,再探探底,杀杀他的锐气也好! 当下黑衣人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张金鳌推去。 “亢龙有悔……”张金鳌心中默念对方所使的招式,同时自己也跟对方摆出一样的姿势,也是一招‘亢龙有悔’反击过去。 砰…… 双掌击实,这次黑衣人退了三步,而张金鳌竟也只退了三步。 这更让张金鳌确信,对方的降龙十八掌并不纯熟,似是初学乍练,只是对方功力稍高,才能与自己拼个势均力敌。 “好好好……”黑衣人口中赞叹,颇有诚意,但手上不慢,又是一招‘潜龙勿用’攻出。 砰……砰……砰…… 掌力碰撞不休,连续二十余招,黑衣人已将降龙十八掌使了一遍有余。 而张金鳌却只会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见龙在田’、‘或跃在渊’三掌,倒也符合他副帮主的身份。 砰…… 再次硬拼一掌,击退张金鳌,黑衣人收势而立,忽然道:“张副帮主如此武功……难道就不想有朝一日,登上丐帮帮主之位,威震四方么?” 张金鳌脸色凝重无比,却掩不住目光惊异,沉声问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会完整的降龙十八掌?” 须知,完整的降龙十八掌早已失传多年,即使如今的丐帮帮主解风,也仅学得前十二掌而已! 面前这个神秘黑衣人竟能够使出全部十八掌,由不得张金鳌不震惊异常! 黑衣人嘿嘿一笑,撤下蒙面黑巾。“张副帮主,咱们白日可不是才见过么?” “成不忧……”张金鳌大惊失色,全真教与丐帮想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从未想过全真长老成不忧竟然会半夜截击自己,还显露完整的降龙十八掌! 成不忧傲然一笑,“张副帮主……你应该知道降龙十八掌怎么失传的吧?” “不错……”张金鳌眼神一眯。沉吟道:“南宋末年,北侠郭靖以降龙十八掌力抗蒙古大军,死守襄阳数十年之久。 奈何襄阳城破后,降龙十八掌最厉害的后六掌失传,只剩前十二掌,并且分散流落江湖……” 成不忧遵照岳不群的嘱咐,接着问道:“那你可知郭靖的师门出身么?” 此事丐帮历代帮主和长老尽皆一清二楚,张金鳌毫不犹豫的答道:“郭大侠师承江南七怪,后又拜入当年的丐帮帮主洪七公门下。还陆续受过全真教马钰、周伯通等人的教诲……” 说道这里,张金鳌忽然一顿,全真教?……面前这个成不忧不就是全真教的人么! 自从岳不群重新整合全真教,登上教主之位,并于十二年前与东方不败大战半日毫无败象,威震天下之后,江湖各门各派都曾全力调查过华山派及全真教的老底。 当年解风还与张金鳌谈论过此事,二人皆深深佩服岳不群的手腕! 此时再一想。郭靖与全真教渊源之深,若说郭靖是全真弟子。怕是郭靖本人都不会否认……那降龙十八掌? 张金鳌神情一震,问道:“难道当年襄阳城破之际,郭大侠将降龙十八掌托付给了全真教的弟子?” 成不忧笑而不答,反问道:“若是有了完整的降龙十八掌,不知张兄是否做的了丐帮帮主之位?” 张金鳌面色变幻不定,迟疑不言。 成不忧似是看穿他了的心思。又道:“不必担心解风,自有人替你解决他!” 张金鳌心头一动,对方背后站的是媲美天下第一高手的全真教主,那位若是要杀解风…… 即使他躲到东方不败胯下,也保不住小命……当然。自己也是一样! 丐帮虽说是江湖第一大帮,但在江湖本就是靠武功立足,只要武功够高,什么人杀不得?……什么位子坐不上? 张金鳌神色渐渐缓和下来,拱手道:“成兄……不知岳教主他老人家有何吩咐? 只要不违丐帮帮规,在下赴汤蹈火,也必定为岳教主办到!” 见张金鳌如此上道儿,成不忧哈哈一笑,“不必赴汤蹈火……只要你当了丐帮帮主,别忘记我家教主的恩德就行!” 张金鳌立时并指指天,正色道:“我张金鳌对天发誓:只要岳教主助我登上丐帮帮主之位…… 全真教但有所命,张金鳌必定遵从,纵然率丐帮弟子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若违此誓,教我张金鳌死无葬身之地!” 他很清楚,只要他登上了丐帮帮主,那就对全真教大为有用,恐怕全真教还巴不得他长命百岁呢! “张兄快人快语……”成不忧赞一句,转而道:“既如此,我家教主也不是个小气之人,就先传授张兄降龙十八掌的前十二掌…… 成不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折子,随手扔给张金鳌,“这是前十二掌的秘籍…… 上面还有我家教主参悟之后,亲自批注的掌法精要注解,足以省却张兄自己十年苦参!” 张金鳌大喜过望,连忙将翻开秘籍第一页,只见掌法第一招‘亢龙有悔’的招式和口诀之后,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开头即道:降龙掌精髓尽在此招,可为天下阳刚掌法总纲。要旨不在‘亢’字,而在‘悔’字。掌力若一味刚猛,唯恐盈不可久,须得有发有收,留足后劲…… 啪…… 合上秘籍,张金鳌略一整理仪容,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对着成不忧躬身一揖:“张金鳌恭听岳教主法旨……” 成不忧嘴角抽搐,却又没有制止,低声道:“岳教主有令……命张金鳌设法引起丐帮与昆仑派结仇厮杀,若有机会,解决昆仑派掌门,乾坤一剑……”(。) 第一百七十六章 黑夜袭杀 密林中,封不平面上紫气朦胧,手中长剑也紫芒隐现,身形巍峨端立。 莫大瘦小的身影模模糊糊,绕着封不平旋转游走,而一柄寒芒闪闪的细剑更似开了屏的孔雀,化出无数如梦似幻的剑光,尽皆刺向封不平全身大穴。 但与费彬和莫大交手的情形截然不同,封不平并不跟莫大抢攻,似乎视漫天攒刺的剑光如无物,仅是气度闲雅的偶尔挥剑一格,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分明是精准的击中了莫大的细剑,磅礴而柔韧的紫霞劲气更震得莫大身形一颤,不得不旋身卸力变招。 即使莫大转到他身后出剑,他也并不跟着转身,只待莫大的细剑真正袭至,才反手挥剑荡开。 一旦运足紫霞神功,耳目立时聪敏异常,外加绵绵紫霞劲气的微妙感应。 不论莫大在前在后,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更能轻易从莫大虚虚实实的剑光中寻出那柄细剑本身…… 忽然,封不平耳朵一动,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掠过左侧十余丈外的一处茂密树丛。 树丛后,令狐冲将自身隐藏得严严实实,唯余一双眸子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将封不平与莫大交手的一幕收入眼底。 虽然他很奇怪为何莫大竟会对着封不平动真格,此时其剑招之变幻,攻势之迅猛,比之前杀死费彬之时犹有胜之!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无论内功,还是剑术,封不平都比莫大高出整整一筹。 因而封不平只守不攻,即使莫大全力以赴。不仅奈何不得封不平,而且还屡屡被封不平长剑上所蕴满的紫霞劲气反震的气息不畅。 好一会儿,莫大忽的冷哼一声,身法再快三分,手中细剑轮转,剑招连绵。剑气纵横,犹如千万柄利剑一齐攻出,铺天盖地般席卷封不平周身。 盈盈月色下,无数剑气寒芒凄美异常。 封不平脸色一变,首次挺剑反击,剑尖截向莫大千万剑气中的关节所在…… 千剑纵横式?……令狐冲心中一动,忆起数年前岳不群给自己演示过此招。 当时岳不群还分析过,衡山剑法迅捷无伦,剑招虚虚实实。亦幻亦真。 若说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是衡山剑法中虚招假招之大成,那么千剑纵横式就是衡山剑法实招真招之大成。 二者外表看似差不多,都是无数剑光铺展,但内里实质完全不同,一者只是虚幻光影,一者却是真实剑气。 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在衡山弟子内力稍有成就之后,即可开始修习。 但千剑纵横式却需内力极为深厚之时,才能真正挥洒自如----若无足够内力。又如何催发出铺天盖地的剑气? 令狐冲自忖,最起码以自己如今的内力。虽然可以修炼千剑纵横式,但却发挥不出多少威力。 铮…… 一声格外沉闷的剑刃交击爆响,让令狐冲回过神来,却见封不平兀自端立当地,而莫大却抽身向着一侧的山林遁去。 黑暗之中,令狐冲没看清莫大的情况。也没看见封不平剑尖滴落的一丝血色。 只闻封不平朗声道:“莫师兄……为衡山传承计,尚需你三思而行啊!” 莫大并未回话,只有幽幽胡琴之音遥遥响起,徘徊远去。 不知怎的,令狐冲只觉莫大的琴音愈发凄凉之余。更添一抹儿苦涩。 封不平带着令狐冲返回衡阳城,成不忧已在城门口等待。深夜城门已关,三人只得施展轻功飞檐走壁,翻墙入城。 “天干物燥……小心……”打更眼看三人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不由稍稍一顿,随即继续,“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封不平三人毫不停留的直奔刘正风府上而去。 好一会儿,眼看三人的背影越去越远,打更的转身绕进一个隐蔽街道,寻到一个正在倒夜香的老汉。 谨慎的扫了一眼四周,打更的低声道:“封不平、成不忧跟令狐冲在一起,仅凭咱们怕是拿不到曲长老的曲谱……”言罢径直离去,继续打更。 老汉似乎听而不闻,毫无反应,只自顾自的收拾着粪车马桶。 同一时刻,正在疾奔中的封不平忽然道:“成师弟……刚刚那个打更的好像会武功!” 成不忧点头,“不错……隐藏的够好!” 令狐冲疑惑问道:“封师伯、成师叔……这里是衡山脚下,山民百姓会些衡山武功不是很正常么?” 封不平气得胸口一滞,低声斥骂道:“蠢才……谁跟你说那打更的会衡山武功? 看他呼吸步法、面容神采……分明是魔教武功!” 令狐冲神情一愣,刚刚不过是一面之缘,自己连那打更的长什么样子都没留意,又怎么想到查看他的呼吸步法? 成不忧呵呵一笑,“冲儿啊……如此糊里糊涂,你这辈子走江湖可就只能靠运气了…… 好在从前面四五年来看,你运气不差,估计能够活到中老年……” 说着不管令狐冲一脸尴尬,转而向着封不平道:“莫大武功不差,只可惜心胸手段就逊色多了…… 别说跟咱们教主比,就算比起左冷禅,也差了不止一筹! 衡阳城也算衡山派核心所在,魔教的探子竟能光明正大的四处游走……哼哼! 这要搁在咱们华山脚下的华阴城,简直不可想象!” 令狐冲闻言一个激灵,才想到事情的关键所在,何止华阴城,关中绝大部分城池,都驻扎着全真教分观,对江湖上三教九流的掌控,可谓严密之极。 哗哗…… 浪涛重重,皎月倒影,如梦似幻,波光粼粼。 一艘大船风帆高扬。逆流而上。船头、船尾各有数个身着褐黄衣衫的嵩山弟子警戒。 今日先逼死了刘正风,后又在城郊发现费彬的尸首。 丁勉、陆柏唯恐自己二人也死的不明不白,根本不敢在衡山的地盘久留,连夜乘船北返。 前船舱厅堂灯火通明,丁勉、陆柏正在查验费彬尸体上的伤口,越看越是面色凝重。 谁能正面击杀费彬? 当时在衡阳城左近的**门夏老拳师、封不平、成不忧、天门道长、莫大等诸多一流高手都可能。 而最可能的还是莫大! 毕竟。今天嵩山派逼死刘正风之举,本就是与衡山派结下大梁子。莫大身为衡山掌门,不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尽管令狐冲以自己的佩剑,将费彬尸体上的细剑伤口都划得一塌糊涂,以免被人看出是莫大下得杀手。 但是,人活着时所受剑伤,与死后所受剑伤,两者的伤口状况截然不同。 令狐冲那么点儿江湖经验所做的掩饰,在丁勉、陆柏等老江湖眼里根本无所遁形。 上游江面。乘着夜色的掩护,一只黯淡的小舟载着影影绰绰的黑衣人,幽灵般冲近了大船十多丈之内。 扑通、扑通、扑通…… 一连十下轻微的落水声之后,只剩空空如也的小舟在江面悠哉打转。 嵩山派大船上,验完费彬的尸首,丁勉、陆柏心情郁结,闷闷的对坐饮酒。 好半响,陆柏忽然耸了耸鼻子。止住了丁勉倒酒的动作,“丁师兄……我怎么问道一股血腥味儿……” “哪有血……”丁勉说着脸色一变。连忙耸着鼻子嗅了几下,“不好……” 二人齐齐抓起长剑,冲到船头,对着值夜的五个嵩山弟子道:“你们去后舱卧房看看……” 五个弟子应命而去,丁勉、陆柏对视一眼,相互掩护着齐齐跃上桅杆。俯视整个大船。 只见船尾悄然无声,值夜的弟子已经尽数不见了,二人当下心头一惊。 嗤、嗤…… 利刃破空声轻响,丁勉、陆柏只觉头顶生寒,急忙挥剑格挡。同时抬头仰望。 不知何时,两个黑衣人从风帆上倒滑而下,手中狭长的武士刀疾刺而下。 叮叮……呼呼…… 荡开了偷袭而来的两刀,丁勉、陆柏不敢怠慢,直接松开桅杆,跳至船头。 两个黑衣人毫不犹豫的紧追而至,身如鬼魅,挥刀疾攻。 叮叮叮…… 刀剑交击实在太快,脆响几乎连成一片。 丁勉、陆柏只觉两个黑衣人的内力逊色自己一筹,但他们的身法和刀招诡异迅捷,重重刀影连绵不绝,极难应付。 啊、啊、啊……后舱里三声惨叫骤然响起,接着叮叮当当混战声哄然大作,偶有惨叫传出。 丁勉、陆柏心知后舱还有大量己方弟子存活,不由稍稍放下心来。 此次为了对付刘正风和曲洋,左冷禅不光派出丁勉、陆柏、费彬三大太保打头,为防衡山弟子阻拦,还出动了近百个精干弟子。 他们之前就分散宿在后舱,即使被人偷偷摸摸杀掉一部分,也仍自剩下数十个。 果然,后舱的争斗越来越烈,不一会儿木质舱壁、甲板陆续被刀剑斩破,三四十个嵩山弟子就夹着六个黑衣人冲了出来。 在甲板、船尾纠缠厮杀成一团,不时有嵩山弟子伤亡,惨呼着跌进江水。 丁勉、陆柏眼角余光扫过,见得那六个黑衣人的武功与面前这两个黑衣人如出一辙,分明是同属一个组织。 可他们的刀法路数古怪异常,与江湖上数种上乘刀法都有些许相似之处,却又似是而非。 最让丁勉、陆柏惊骇的是,对方的身法和招式速度,与十二年前少林寺一战之中,东方不败的速度颇为类同! 眼看还在战斗的嵩山弟子越来越少,六个黑衣人中分出两个,飞身跃至船头,配合开始的两个同伴,开始围攻丁勉、陆柏。 四对二,黑衣人的刀法又快的出奇诡异,不过二十余招,丁勉、陆柏就先后负伤。 尽管未曾伤在要害,但黑衣人的武士刀上竟涂有烈性剧毒,伤口处不多时就一片麻木。 心知情况不妙,丁勉、陆柏对视一眼,齐齐猛劈数剑,逼退四个黑衣人,转身就从船侧跃向江里,意图潜水遁走。 扑通、扑通…… 一入水中,活动不灵,二人一身大开大合的嵩山剑法就算全废了,只能靠着内功闭气,下沉丈许之后,二人开始向着江岸潜去。 忽然,二人看见侧方两个黑点儿迅速截击过来,竟是两个手持分水刺的黑衣人…… 对方还在水下埋伏着两人?……心中不约而同的一寒,丁勉、陆柏连忙换个方向,加速潜离。 只可惜两个黑衣人明显是精于水战的好手,潜水速度比他们快了不止一筹,片刻间就已追至他们身后一丈之内……(。)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可怜呐 “这就是‘笑傲江湖’曲谱?” 岳不群拉开折子,眸中紫芒微闪,元神稍稍运转,已将曲谱从头到尾牢记于心。 单凭岳不群本身的音律功底来说,要弹奏这般当世顶尖的乐曲,确实颇有难度。 不过,武功修炼到岳不群这个境界,意识对身体的掌控堪称可畏可怖,精微之极。 对于世间各种技艺的细微窍门,只消沉心推算一番,即可亲手施展出来。 所谓心到手到,如是而已。 比之围棋这种拼脑力的技艺,元神推算棋路颇耗精神力,琴箫奏乐仅是稍显精细的手艺活,连精神力都无需多耗,对岳不群不过是小意思! 看了看一旁战战兢兢,似乎准备挨批斗的令狐冲,岳不群温和一笑,“冲儿,你不是听过刘正风和曲洋笑傲江湖曲么……感觉如何?” 令狐冲本身并不精通音律,不好形容,只迟疑着答道:“动人肺腑,美妙异常……” 岳不群点了点头,嘀咕道:“‘笑傲江湖’?……这名字取得可不怎么贴切! 既然有笑傲江湖,俯瞰武林的心态,又怎么会被人逼死呢? 笑傲江湖?……没笑到最后算哪门子笑傲江湖? 还是说,幻想中的巨人,行动中的矮人! 啧啧,不过是两个自以为高雅,又不敢面对现实的偏执狂罢了!” 于不明恰巧迈步进来,闻言微笑道:“教主此言甚是……当世能够笑傲江湖者,唯有教主与东方不败!” 令狐冲本来觉得刘正风与曲洋高雅豁达,非是俗人,但此刻听得岳不群和于不明之言。 一想到两个身在江湖,性命不由自主之人。沉迷音律却又妄言笑傲江湖,当真可悲又可笑! 岳不群忽然道:“冲儿啊……青楼美女的滋味儿不错吧?” 令狐冲扑通一声跪下,“弟子知错……请教主严惩!” “哎……可怜呐!”岳不群叹口气,又摇摇头,“可怜本教主白活了这么多年,竟然从来没去过传说中的青楼……还不如你呢!” “您说什么?”令狐冲猛的抬起头来。一脸不可置信。 岳不群又扭头对着侧面坐着的于不明问道:“于师兄……咱们全真教开设的有青楼么?……改天我也去见识见识!” 令狐冲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于不明干咳两声,“教主,慎言,慎言呐……” 岳不群浑不在意,“没事……冲儿不都去过了么,都是花*丛*老*手了!” 令狐冲复又一脸尴尬,低下头去。 岳不群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拉了起来,笑道:“这事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不了…… 只可惜闹得沸沸扬扬。满江湖人尽皆知,这可大大不妙,实在有损我教声誉! 这么着……就免了你的首席弟子名号,再罚你去思过崖面壁一年吧!” 于不明脸色一震,看向令狐冲的眼神莫名难辨。 令狐冲不知思过崖隐秘,对于首席弟子的名号并不怎么在乎,只是一听今后一年就要独自在思过崖,憋闷异常。那可难熬了! 岳不群安慰道:“冲儿……你自幼性子跳脱,难以定心止念。精修内功…… 此次在思过崖面壁,只盼你能降服心猿意马,内功大进……去吧!” 眼看令狐冲闷闷不乐的走远,于不明才疑问道:“教主……让冲儿去思过崖面壁是不是……思过崖可是有那位在啊!” 若是全真教谁对风清扬警惕最深,非于不明莫属,毕竟当年就是他去江南给风清扬找了个女支女作老婆。 此事可谓风清扬生平的奇耻大辱……因而于不明一直担心。风清扬哪天心情不好,就跑来给他一剑,那他可没信心在风清扬手下逃命! “此事我自有打算……”岳不群笑了笑,转而问道:“丁勉、陆柏、费彬死了,嵩山派一下子损失了三大太保。左冷禅有何反应? 嗯……是否加快了对泰山派、恒山派的布局?” 于不明拱手道:“教主真是料事如神…… 左冷禅果真急了……不仅派人频频联络泰山派玉矶子、玉音子那个几个老家伙,以及加紧监视恒山女尼,还去信青海,将白板煞星、青海一枭师徒邀请至嵩山…… 估计是准备对天门和定闲、定逸等人下手!” 岳不群眼中若有所思,吩咐道:“对嵩山派加紧监视即可,切勿打草惊蛇!” 洛阳城郊,竹林深处。 朴素院落中琴声悠扬,婉转动听。 扑棱棱…… 咕咕…… 一只机灵灵的鸽子落在篱笆上。 绿竹翁放下手里的篾匠活儿,走过去取下鸽子腿上的信笺,扫了一眼,不由脸色一沉。 随即疾步进屋,向着帘子后正在抚琴的曼妙身影行礼道:“姑姑……曲长老死了,涵纳《广陵散》的‘笑傲江湖’曲谱落在全真教首席大弟子令狐冲手上。 但令狐冲一路跟着封不平、成不忧回了华山,咱们的人没机会下手夺来曲谱!” 帘后传来一道清丽女音,“全是废物!”绿竹翁只得垂首不语。 沉默片刻,帘后女子问道:“咱们在全真教安插了多少人手?可否将曲谱盗出来?” 绿竹翁道:“数年以来,全真教新一代的弟子大量学艺有成,开始接管教内事物大权,将从前招揽的旁门左道尽数调往偏僻之地的分观…… 咱们以前是在全真教安插了不少探子,但近来几乎全都被排挤出了华山附近,所以……” 尽管隔着一道帘子,绿竹翁还是清晰的感觉到女子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好一会儿,女子才道:“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明着来,让咱们的人进去将曲谱劫出来,或是设计让全真教将令狐冲赶出来……” 绿竹翁迟疑道:“明抢怕是不行……全真教实力之强,防备之严,比黑木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令狐冲若是不出华阴地界,凭咱们自己的人手根本抢不到曲谱…… 若是动用神教的人手,即使得手了,也瞒不过齐丛那个老狐狸的耳目。一旦引起他的怀疑,进而通报给东方不败…… 那咱们的计划可就功败垂成了!” “哼……”女子决定道:“那就只有设计让全真教将令狐冲赶出来……” 忽然,女子似是想起什么,“对了,向叔叔这几天快来了吧?” 绿竹翁答道:“向右使五日后即至……有姑姑与向右使共同合计,此事必可迎刃而解!” 女子沉默片刻,就在绿竹翁准备行礼告退之时,女子沉声道:“传令召集桃谷六仙……还有田伯光!” 绿竹翁神情一震,随即躬身领命而去。 女子悠悠叹道:“曲长老……枉我爹当年对你信任有加,你竟然将珍若性命的曲谱托付给正道的伪君子! 《笑傲江湖》?《广陵散》?…… 江南四友……琴棋书画! 就差《广陵散》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惊小怪 自十多年前,岳不群与风清扬在思过崖论证截剑术之后,便将南峰半山腰以上,包括思过崖在内的半座山列为全真禁地。 不仅严禁寻常弟子上思过崖,还在山腰诸要道关卡设有岗哨值守,外加漫山獒犬乱窜,高空猎鹰巡视,简直飞鸟难入! 令狐冲在华山生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来思过崖,但一到崖顶,不由更为郁闷。 只觉崖上光秃秃寸草不生,除了一个宽敞的山洞,其余一无所有。 至于困死魔教十长老的秘洞…… 当年岳不群记牢石壁上的武功招式之后,就将通道入口处用大大小小的石块儿随意封住了。 近二十年过去,而今表面已爬满青苔。 当然,若是细细查看,还是能够轻易发现异样。此处极为凸凹不平,与其余石壁大为不同。 可惜令狐冲本就粗心大意惯了,此时更心情郁结,丝毫未曾注意到那处青苔下的异样。 最初半月,令狐冲牢记岳不群的叮嘱,还能强自定下心神,苦练内功剑术,让悄然窥视的风清扬暗暗点头。 但时日一久,令狐冲飞扬跳脱的性子愈发压抑不住,却又孤孤单单,无处排解,便开始急躁焦虑起来,时常拿剑乱劈石壁。 如此心浮气躁之举,只教风清扬摇头鄙视,心道:难怪岳不群那小子说下代弟子功力浅,心性差…… 要是都像令狐冲这样,即使学会了绝顶剑术,成为大高手,在全真教称霸武林的事物中……恐怕也不堪一用! 风清扬皱着眉头,抚须沉思:依岳不群的奸诈狡猾。不可能看不出这点…… 嘶……心头倒吸一口凉气,风清扬眼神一眯,除非岳不群要这小子学习绝顶剑术是没安好心,在他身上有着什么阴谋算计…… 看了看兀自挥剑狂舞,发泄暴虐的令狐冲,风清扬心头暗叹一声:你这孩子倒也赤子心性。无甚心机,颇合我老头子脾胃…… 罢了,既然答应教你剑法,就算我老头子的隔代传人啦! 今后若是岳不群鸟尽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老头子豁出这张老脸,保你一命也没什么! 就在令狐冲即将寂寞得发疯之时,岳不群似是早有所料,将每日送饭之人。由原先的木讷小道童换成自己的年长子女。 灵珊、灵瑚、守铭、林平之四人轮流来思过崖送饭,不仅会陪令狐冲聊上半个时辰,还会跟他切磋剑法…… 如此一来,令狐冲的情绪总算平稳下来,而每日的饭点也是他最为期盼和快乐的时刻。 当然,令狐冲并不知晓,四人送饭上崖时,其实是带了两份酒菜。一份先是送去思过崖背面山腰处,放在一块儿显眼的大青石上。另一份才会送上思过崖…… 一日,林平之送饭上来,高兴道:“令狐师兄……快快吃饭,等下跟我比剑!” 令狐冲奇道:“难道林师弟练成了什么绝世剑法?” 林平之笑道:“虽不中矣,亦不远矣!……教主开始传授自创的绝世剑术给我……” 令狐冲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凝重问道:“可是传闻之中。教主融汇自身所有剑法,别出机杼所创的全真至高剑术----‘截剑术’?” “正是……”林平之眉飞色舞,“教主说,他多年前就有将‘截剑术’发扬光大之心! 可惜当时众弟子年纪既幼,武功亦浅。不足以继承绝学! 而今部分真传弟子武功才德俱佳,勉强能够独当一面,犹如初出山林的雏虎,而学会‘截剑术’足可为他们添上一双飞天之翼!” 令狐冲听得心襟大动,目光连闪,心中权衡自己是否也属获传绝学的众人之一? 林平之又道:“教主前些日子已经传下命令,召集目下全真教所有天资出众,品德坚定,剑法有成,阅历足够,而年纪又未满三十的真传弟子! 大约有五十余位师兄,准备一齐授予‘截剑术’…… 教主还说,不求大家能够尽数领悟通透,只消其中一大半人悟通‘截剑术’个中三味,即可使我全真教多出三四十个江湖第一流的剑术高手! 如此一来,光大我全真道统指日可待!” 令狐冲激动的双掌一拍,复又疑问:“众师兄弟还未聚齐吧……平之你怎么先学到‘截剑术’?” 林平之目光微闪,庆幸道:“教主说‘截剑术’自大成以来,从未授人,不知效用如何,先让我学着试试……” “平之你好运气……”令狐冲一脸羡慕。 其实林平之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先学到‘截剑术’,只可能因为自己是教主的次子。 岳家诸子女中,除了远在边疆战场的大哥岳守乾,就属自己最有资格继承父亲的剑术绝学。 此间微妙,岳不群虽未明言,但父子二人已是心照不宣。 林平之催促道:“师兄你快先吃饭……” “好好……我一定得见识见识!”令狐冲胡乱往嘴里扒犯,连酒也顾不得喝了。 林平之在旁介绍道:“教主大致跟我说过,只需将天下任何一种上乘剑法修炼有成,并剑法阅历不差,学习‘截剑术’就可勉强入门。 之后行走江湖,通过接触和参悟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精髓,自然而然旁征博引,渐渐悟通‘截剑术’精要,从而使自身的剑术造诣突飞猛进! 完整的‘截剑术’秘诀亦称‘截剑玄经’、‘通天剑经’,分为上、中、下三卷。 上卷乃是【万变由心,剑诀总纲】; 中卷由浅入深,由外而内,分为【截招】、【截势】、【截意】三篇; 下卷只【剑心通玄,大道通天】一篇,却涉及精气神核心。需要极其高深的内功为根基。 讲究道心精微,玄之又玄,圆满大成之后,剑心所至,即可斩破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包括红尘枷锁、万般虚幻。乃至破碎虚空,直通‘剑仙之道’……” 令狐冲听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手上吃饭的动作不由缓了下来。 林平之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继续吃饭,才接着说道:“当然,下卷就连教主也只练成一半,还不算彻底完善。 而且教主所言的‘破碎虚空’之类我根本听不太懂,我刚刚开始学上卷总纲和中卷第一篇【截招】,还没跟人比过……” 令狐冲扒尽最后一口饭。忙不迭放下碗筷,“走,我先跟你比……” 入夜,令狐冲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实在没想到,‘截剑术’神妙如斯,林平之仅是初学乍练没几天,剑术造诣就提升了不止一筹。 从前林平之跟他比剑。一直都处于绝对下风,在他手下从没撑过百招。 而今日。他分明全力以赴,也只勉强占据上风。 林平之尽管防多攻少,却防守反击一气呵成,更屡屡直击他的剑招破绽,逼得他本来‘行云流水、任意所至’的剑招再难以流畅自如…… 犹如芒刺在背,一举一动尽皆难以舒畅。亦或如鲠在喉,一言一语俱都说不通顺。 他的剑法出招愈发不自然,不畅顺,又何谈威力?……林平之最终竟由此在他手下撑过了三百余招,才不慎败北。 【截招】之妙。实至名归…… 令狐冲觉得,林平之从前所学剑法剑招固然广博,但却隐隐有种杂乱混乱之感,与人过招时根本发挥不出几分威力。 但在学习了‘截剑术’之后,林平之所学所知的剑法剑招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紧密结合起来,鳞次栉比,节节贯通。 比剑中,林平之所出剑招不仅破绽更少,更精简有效,而且屡屡攻入自己的关键破绽……打乱自己的出招节奏! 根据林平之学习‘截剑术’前后的剑法变化,再思及林平之所介绍的‘截剑术’三卷,令狐冲隐隐有所猜测。 上卷【万变由心,剑诀总纲】乃是详述世间剑法变化之根本,用以统合自身剑法剑招,透析义理,推衍变化…… 此乃升华自身剑术修为之根本,在内,为体! 而中卷【截招】、【截势】、【截意】,乃是极高明的出招破招,克敌制胜之法…… 此乃将自身剑法剑招更巧妙、更精微的运用之理,在外,为用! 如此看来,‘截剑术’即为一种内外相合、体用双*修之高深剑诀! 反复琢磨之后,令狐冲对于‘截剑术’有了大致定义,又回忆起十多年来岳不群私下里传授自己武功之时,提及的诸多剑术义理,只觉二者颇为相似。 可惜那时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只以为什么内外相合、体用双*修之类的东西,与封师伯教导的儒家修身道理一般,都是看不过自己的放荡行径,劝诫自己定性止念的空泛道理,根本没往心里去…… 一念至此,令狐冲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提起长剑开始疯狂的舞动剑法。 一时间,山洞内只剩嗤嗤、嗖嗖的剑刃破空声,偶尔还有哗啦哗啦的衣袂翻飞声。 洞外暗角,风清扬见得此幕,不由抚须摇头。 不知过了多久,令狐冲只觉心情渐渐平复,手上运足内劲,一招华山剑法绝技‘天外飞龙’轰然而发。 灌满内劲,寒芒闪闪的长剑霎时脱手而出,嗤的厉啸着射向一处石壁! 叮……嗤! 呼哧……呼哧,令狐冲喘着粗气,走过去想要取回长剑。 但到了石壁前,才发现长剑没了踪影,而石壁青苔中间竟多了一个拳头大的小洞! 这?…… 令狐冲即使再糊涂,也发觉异常,双掌运足内劲,对着凸凹不平的石壁打出一记混元掌。 砰……轰隆……骨碌碌…… 数十块大小石头垒成的石墙崩塌,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狭窄洞穴。 令狐冲一惊,想了想,回身点了一根火把,钻了进去…… 第二日,岳灵珊送饭上来,却见令狐冲魂不守舍的嘀咕着什么什么剑法…… 没多客气,灵珊直接伸指点中令狐冲的笑穴,将他狠狠折腾一番,直到清醒为止。 “灵珊师妹……”令狐冲一脸激动,兴奋的道:“里面有个秘洞,石壁上刻录着五岳各派的所有剑法……” “大惊小怪……五岳剑法我们不都学过么?”岳灵珊鄙夷道,“这事我爹早就跟我说过……还刻着魔教十大长老破解五岳剑法的怪招是吧?……” 令狐冲一愣,随即想起,岳不群早就陆陆续续给自己讲解过五岳绝大多数剑法。 只是自己受内功所限,仅学会了其中一部分,而其余的大部分只是有所了解而已…… 当下骚着后脑勺,一脸尴尬。(。) ps: 求月票、求推荐!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明白么 眨眼间数日即过,又轮到林平之给令狐冲送饭之日。 一上崖来,林平之正要跟令狐冲说自己数日苦练,剑法复又进步,想要再次比剑之语。 令狐冲却抢先道:“林师弟……快跟我来!”说着将林平之拉进刻着五岳剑法的秘洞。 林平之初见‘张乘云张乘风尽破华山剑法’之语,也不禁一愣,随即下面开头处第一处图形。 只见华山基础剑法的一招‘有凤来仪’,使剑者身形飞舞而出,轻盈灵动,剑势凌厉直刺,却被对方的棍棒或枪矛抵住剑尖,并将剑招隐藏的五个后着尽数破去。 林平之不由皱眉,嘀咕道:“这不对啊……” 令狐冲奇道:“怎么不对?……这招‘有凤来仪’不是给人以棍法破了么?” 林平之摇头道:“棍棒属长兵器,利剑属短兵器。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我要是以剑法对上一个使棍的高手,一开始就应该剑走偏锋,以快招疾攻,设法跟他贴身险战,使他长棍施展不开,又怎么会冒冒然用这招‘有凤来仪’,隔着老远凌空飞舞跟他对刺呢? 棍长剑短,这不是送上门儿找戳么?” 令狐冲一愣,忽然想起,岳不群一再强调,剑法要活学活用,最忌拘泥不化,而且临敌最重随机应变,因势利导…… 明知敌人用棍棒,还以‘有凤来仪’飞身跟敌人对刺,铁铁的被人串了糖葫芦,那已经不能用傻来形容了! 林平之自顾看向第二幅图,华山剑法的‘苍松迎客’,乃是以一记快剑击敌上身。而对方的破解之法为沉肩滑步,于间不容发之机避开这一剑,以棍棒反击使剑者下盘。 嗤嗤…… 拿剑比划两下,林平之又道:“这招破解之法也十分勉强,实属生拉硬扯…… ‘苍松迎客’这种快剑击敌上盘的招式,本就容易使自己的下盘露出破绽。 若是按图上这种破解之法。岂不是天底下所以击敌上盘的剑招都能被人以反击下盘的方式破去? 分明是欺负使剑者是个姿势固定、毫无思想的死人么! 使‘苍松迎客’这招攻击棍棒高手之时,肯定得先考虑到自己的下盘。 要么预算好刺剑的半途变招,比如说一刺再一划,或一刺再一劈,如果对方妄想抄自己下盘,必然会被后招划中或劈中; 要么使这招‘苍松迎客’本就是诱敌,脚下预先准备好踩住或踢飞对的棍子! 还有就是,这招‘苍松迎客’也可作为下一招‘无边落木’的起身式……” 令狐冲忽然打断道:“起身式?……不是起手式么?” 林平之道:“顺势进剑叫起手式……我管顺势飞身而起,胡乱叫作起身式。不必纠结! 你看我们使这‘苍松迎客’快剑击敌上盘,在敌人沉肩滑步,避过这一刺之后,我们不必管他击向我们下盘的棍子,完全可以先一步一跃而起,凌空倒转长剑,施展下一招‘无边落木’,继续猛攻敌方上盘……” 令狐冲一拍石壁。接着道:“对方击向我们下盘棍子不及回收,护不住上盘。而且也无法顺畅的化为破解‘无边落木’的那种古怪棍招!” 由此而始,林平之和令狐冲对着魔教十长老破解五岳剑法的“死招”一一评头论足,纸上谈兵…… 只听得洞外窥视的风清扬不时点头,面含赞许,又不时摇头,暗骂两个蠢才! 眼看天色将黒。二人才意犹未尽的停止嘴炮,再次开始比剑。 这次林平之又有不小的进步,直到近四百招才遗憾败北,比上次多撑了五六十招! 这让令狐冲感到压力,如此下去。恐怕再有半个月,林平之就能与自己拆上七八百招,乃至近千招…… 而在师兄弟间,对拆五六百招以上,就属相差仿佛,若是对拆近千招,足可视作平局,而剑法造诣大致处于同一层次。 对于习惯了一直将林平之牢牢压制的令狐冲来说,对方的进步之快,已然让他心底生出强烈急迫感。 只想他自己的剑法同样勇猛精进,再次牢牢压制林平之。 可惜他此时正在‘坐牢’,既无名师指导,也无法得授‘截剑术’,若要更进一步,只有勤修苦练,或者说,还有…… 扭头看向秘洞,令狐冲再次点燃一根火把,一头扎了进去,苦苦钻研石壁上的各派剑法。 华灯初上,用罢晚饭,岳不群便在书房阅读儒家阳明心学的经典。 林平之推门而进,躬身道:“教主……” 岳不群指着凳子,让他坐下,才温声问道:“平儿……有事?” 林平之从前就与令狐冲关系甚好,这几天比剑,乃至今天一起参详魔教十长老破解五岳剑法,只觉相互间关系更进一步。 因而迟疑着问道:“教主……您是不是不准备传授‘截剑术’给令狐师兄!?” 岳不群笑了笑,“冲儿另有机缘,有没有‘截剑术’,对他都影响不大!” 还不等林平之细问是何机缘,岳不群又反问道:“冲儿已经开始参悟秘洞石壁上的五岳剑法了吧?” 林平之默默点头。 岳不群眼中若有所思,问道:“平儿……你可知,我为何先传你‘截剑术’,又让你上崖跟冲儿比剑?” 林平之摇头,目露疑惑。 岳不群沉吟道:“丹道练气之士有言,欲成大道,须得‘法侣财地’四大基础,即修炼之法、论道之友、供养之金、清灵之山。 也有人言,修仙问道,非大毅力、大智慧、大机缘,不可成矣! 其实这与咱们习武之人的情况差不多…… 若想成为顶级高手,既要自身有资质、有悟性、有毅力,又要有上乘武功秘籍,练功时吃的了苦,筑基之时还需充足的财力供养,最好再有武功高明的师长教导,而弱小之时还得运气好不被人杀死,才有足够的时间成长! 平儿,你认为,这其中哪个条件最重要?” 林平之习武多年,对于岳不群所说之事,自有感触,但却从未细思过其中轻重缓急。 凝眉沉思片刻,迟疑着道:“难道是运气?” 岳不群缓缓点头,“不错,所谓大机缘,就是运气好到亿万中无一! 只消运气足够好,‘法侣财地’,还有‘资质’、‘智慧’、‘毅力’等等,不管自身素质还是身外之物,什么东西没有? 坠落万丈悬崖,不仅不会摔死,反而会捡到秘籍什么的……” 林平之咂舌,只觉岳不群说得太夸张了。 岳不群忽然道:“令狐冲就是这样一个拥有大气运之人!” 林平之神情一震,有些难以置信,毕竟看令狐冲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极为特别之处,也没有非常走运! 岳不群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徐徐道:“当然,这并不是说,大气运之人会一直走运! 而是说,每当这个人遇到必死之局时,总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并因祸得福,一飞冲天!” 林平之问道:“就算令狐师兄是大气运之人,那跟我与他比剑有什么关系?” 岳不群一拍手,“这才是关键…… 平儿,你应该很清楚,虽然在你们兄弟姐妹之中,你的根骨资质最为出色,但比之令狐冲却仍旧差了一筹…… 你的剑法悟性也算上佳,可比令狐冲也差了不少…… 而你比他强的,就在心性沉稳,毅力持久,更适合修习正宗上乘玄功…… 再加上我会给你最好的武学和教导…… 在我想来,不论令狐冲运气再好,你的最终成就即使不能完全超越他,也该不差于他!” 林平之心头一动,眼中透出莫名神采。 岳不群提醒道:“平儿,别看你先开始学‘截剑术’,但冲儿也即将获传另一门绝世剑术…… 让你多多与他切磋,就是要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进步,自己更要与他齐头并进! 在我全真教下代弟子之中,当属你与冲儿的武学成就最高…… 可冲儿的性子又完全不堪重任…… 平儿,你明白了么?” 出了教主书房,林平之愣愣的走回自己的房间,脑海里一直回想着父亲的最后一句话…… 自此以后,林夫人就发现,自家儿子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不少,每日习文练武愈发勤奋,为人处世也戒骄戒躁,与人融洽。 不几日,就与即将获传‘截剑术’的一众师兄弟打成一片……(。) 第一百八十章 为国为民 “这么说……丰臣秀吉开始攻略朝鲜喽……” 岳不群手指搓动,指间两张信笺无声无息化作灰烬散去,一丝青烟也无。 于不明见此,不由眼角一缩,分析道:“考虑消息所延迟的时日……目下丰臣秀吉的前锋军恐怕已渡临津江,逼近朝鲜王京了!” 岳不群颔首,“东瀛虽小,但丰臣秀吉能够一统战国,才略不可小觑。 既拥百战精兵数十万,有吞并朝鲜、进取神州之野心也属正常! 而且,朝鲜小国承平日久,政治*腐*败,武备松弛,二百年不知兵事,任谁看来都是个软柿子…… 可虑者,大明一旦大举出兵援朝,丰臣秀吉胜算太低啊!” 于不明也知,唯有大明官军与东瀛军队在朝鲜长久胶着,才会对全真教最为有利。 只要朝廷开战,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是江湖帮派的天堂。 特别是对于黑白通吃的全真教来说,不仅能够大发战争财,还能让潜伏在边军的弟子们建功立业,升官掌权…… 甚至从长远来说,朝廷打仗势必耗费巨量财富,使得国力衰退,一旦加征税赋,又会大肆助涨腐*败,迫使小民破产,流失民心…… 再加上万历皇帝多年不上朝,消极怠政,却又派出众多太监搜刮民财…… 凡此种种,都会使得朝廷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大大减弱,可就无力制衡各路江湖势力的发展壮大。 这对几达江湖势力顶峰的全真教来说,可谓意义重大,乃是蜕茧成蝶的必经阶段…… 想了想,于不明低声建议道:“要不然,到时让甲一他们将明军主帅……哼哼!”说着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先不急……”岳不群沉吟着。“宁夏哱拜叛军似乎要败了……这可难办!” 于不明应道:“我已传令下属的各支蒙古马匪,将他们汇集在宁夏边界,足有五六千精锐骑兵…… 只消教主一声令下,他们立时可将明军包围圈冲出一个缺口,引哱拜叛军逃往蒙古,将战事无限期的拖延下去!” 哱拜叛军在整个宁夏肆虐大半载。劫掠银钱财货无数,大部分都用来跟全真教的秘密渠道购买兵器…… 就连官军的私掠之物,很大一部分也都流入全真教旗下的商会…… 虽然说,全真教在哱拜叛军身上的前期投入早就回本,而且还大赚特赚,但若是宁夏战事继续下去,全真教的收获肯定更大…… 岳不群意味莫名的深深看了一眼于不明,似笑非笑道:“于师兄果真深明我意呐……” 于不明一脸惶恐,退后躬身道:“属下不敢逾越。一切只以教主的霸业为本!” 岳不群迟疑一下,叹了口气道:“先等等吧……” 于不明一愣,兵贵神速,哱拜叛军眼看就要败亡,再晚可就没戏了,不由劝道:“教主三思啊……” 岳不群正要开口,却见宁中则进了院子,当下看着宁中则笑了笑。又对于不明道:“此事晚上再议……你先去吧!” 宁中则看了看于不明仓促离去的背影,疑惑道:“你跟于师兄在商议什么事?” 岳不群叹道:“一桩大难事……一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啦!” 宁中则对诸般俗务向来是浅尝辄止。而且她性情刚直,心地慈善,岳不群与于不明所做的种种肮脏事根本不敢让她知晓。 在她的印象里,全真教于武林分属正道,惩恶扬善,于平民百姓。也是慈悲为怀的玄门羽士,每逢佳节,都会对穷苦人家施医赠药,救苦救难,善名广传。 因而听到岳不群之语。宁中则反倒半懂不懂,只是依常理鼓励道:“师兄何时变得胆小怕事,畏惧艰难了? 素霓妹妹很是推崇南宋时的郭靖大侠,常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只要有利于武林正道、黎民百姓之事,师兄自当义无反顾,何须迟疑?” 岳不群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逝,亲热的握着宁中则的玉手,笑道:“师妹所言甚是……”心下暗道:什么郭大侠……那是郭大傻! 本教主正在迟疑要不要祸国殃民,坑害边军、蒙古、朝鲜、东瀛成千上万的性命,给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走吧……孩子们都在等你一起用午饭呢!”宁中则抽出双手,当先转身离去,岳不群紧随其后。 到了后院厅堂,梅娘、素霓等妻妾带着年幼的孩子坐着一桌,年长的子女们自顾自坐了三桌。 每次看到儿女们济济一堂,足以凑够六七卓麻将,岳不群都颇有成就感。 虽然比之汉朝时刘备的老祖宗,中山靖王一口气生了百多个儿子的光辉战绩,岳不群自愧不如。 但比起如今的江湖上的诸多大佬,岳不群的战绩着实能让他们终生仰望。 岳不群坐在妻妾们那一桌的首位,又招手让林平之坐到自己身边。 本来儒家礼仪规定,食不言,寝不语,但孩子们一多,吃饭免不了嘀嘀咕咕,岳不群早就将这俗礼忘到旮旯里了。 “平儿……昨日你去送饭,冲儿的剑法是否大有进步?” 林平之咽下一口饭食,才答道:“是啊…… 五日前,我还跟令狐师兄过了六百余招! 可昨日,令狐师兄除了用过您和封师伯所传的剑法,好像还用了另一种极其精妙的剑法…… 我全力以赴,也没撑过两百招!” 岳不群毫不惊奇,“那剑法叫独孤九剑,讲究后发先至,击敌破绽,乘虚而入…… 你本来剑法根底就略逊于冲儿,只是凭着‘截剑术’的精妙剑理占了些许便宜。 但现下冲儿也学了独孤九剑这等绝世剑法。你自然很难拉近距离了……” 林平之手中碗筷一顿,犹豫一番,才问道:“‘截剑术’和独孤九剑孰优孰劣?” 岳不群傲然一笑,“独孤九剑只与‘截剑术’的上卷、中卷差不多,都是最顶尖的剑术奥义…… 至于‘截剑术’的下卷,已经脱离单纯的剑术范畴。远非独孤九剑可比! 而独孤九剑和‘截剑术’前两卷,相对而言,‘截剑术’的门槛更低,对悟性和资质的要求也没有独孤九剑那般苛刻…… 在前期,‘截剑术’偏重循序渐进的修炼,因而威力稍稍逊色于偏重顿悟、一步登天的独孤九剑…… 而在后期,‘截剑术’的威力与独孤九剑差不多,但对付真正高手的效果却比独孤九剑更为明显! 只因真正的高手很难被独孤九剑一招击破、一击必杀。 与其如此,反倒不如‘截剑术’对敌徐徐图之。犹如抽丝拨茧,积小利为大胜!” 林平之似懂非懂,但又心切自己的剑法进境,“那怎么才能快速修成‘截剑术’中卷三篇?” 岳不群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对面的林夫人,笑了笑道:“先用饭,先用饭……” 林平之看眼色,知道此事不好当着娘亲的面说。 岳不群拿起碗筷,开始吃饭。但心里却想的是之前于不明与自己商议的那两件事。 其实,那是他多年前就部署好的计划。但当真走到这一步……说实话,岳不群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犹豫。 若是之前全真教的所作所为,只是在即将爆发的战争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加快加大战事的爆发,算是打打擦边球的话。 现在岳不群一旦做出决定,可就是将战火不顾一切的可劲扩大。可劲延长…… 而因此烧焦的土地还在其次,因此死在的战火中的人更会成几何倍数的增多。 这不是死个几十上百人的江湖厮杀,而是死伤数万人、数十万人的大战争…… 到时,明廷外有西北、东北边疆战火,若是再加上江西白莲教和西南土司杨应龙等人趁机起兵作乱。那就…… 可也正是全真教的好机会呐! 岳不群忽然问道:“平儿……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林平之一愕,“教主领袖武林正道,行侠仗义,当然是大大的好人!” 岳不群眉头一挑,满意一笑,却听梅娘冷哼一声,不客气的鄙夷道:“你要是好人,这世上就没坏人了……” 岳不群哈哈笑道:“我要是好人,那我所做的任何事都是好事…… 我若是坏人,那做坏事就更该理直气壮……又何必迟疑不决?” 一念至此,岳不群心头似是少了某种包袱,更显清灵自然。 不知为何,宁中则听到此言,总觉得有些不妙,却也一头雾水,没有多说什么。 林平之同样感觉莫名其妙,难道教主心里不是一直认为他自己是个好人么? 摇了摇头,林平之正要继续吃饭,耳中忽然响起岳不群的声音,“平儿……你不是想快速修成‘截剑术’么?” 他向岳不群看去,却见岳不群正借着饭碗掩饰传音入密之举。 又听岳不群继续传音道:“其实,大量的实战就是最好的修炼方法! 今后三个月,你先隔三差五跟令狐冲切磋剑法。 三个月后,我派你去朝鲜做事…… 如今东瀛大军正在进攻朝鲜,而东瀛大军之中就有大量的剑术高手! 只要你能跟他们一一决斗,并战而胜之,以‘截剑术’为根基,必然能够极快的剑术大成!” 林平之眼神一震,随即若无其事的吃饭。 岳不群也开始吃饭,但心里却开始计划在朝鲜的布局。 静极思动,这次很可能他自己会亲自去一趟朝鲜,见识见识东瀛最顶尖剑客的水平,是否像岛国吹得那么厉害?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建议林平之去朝鲜了…… 而且,若是他一直待在华山,那些图谋令狐冲的鬼魅魍魉又怎么敢靠近华山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放把火 黑木崖,教主寝居。 东方不败仍在窗口绣花,但这次绣的却非华贵金菊,而是一丛素粉牡丹。 隔着重重珍珠帘幕,齐丛恭恭敬敬的候在前厅。 隐约间,只觉东方不败手上的动作唯美曼妙,比真正的闺中少女犹有胜之。 虽然心中对东方不败的行为极其别扭,但齐丛面上从不显露一丝半点儿异样。 更何况,既然东方不败忙着绣花,怠慢教务,那教中大权自然就落到他与童百熊的手中。 如此岂非更合他意…… 好半响,东方不败忽然问道:“盈盈的行踪都查清楚了?” 齐丛恭声道:“查清楚了…… 圣姑先是在江湖上兜了好几个圈子,自以为甩开了属下派去的尾巴,才易容打扮,‘悄然’潜至洛阳城郊的一处隐秘竹林……” “嗯……”东方不败鼻音轻出,悠悠道:“那是任我行的一处秘密别居,似乎是其师门所传的祖业…… 盈盈在那里都见了些什么人,做了些什么事啊?” 齐丛回道:“先是见了绿竹翁,秘密商议了许多天…… 后又召见了桃谷六仙和田伯光等任我行师门一系的高手…… 最后,还见了向问天,似乎准备图谋全真教的嫡传弟子令狐冲手中的‘笑傲江湖’曲谱!” 绣罢一朵牡丹,东方不败指尖一抖,串着粉线的绣花针瞬间换成了串着绿线的绣花针。 针脚转到花朵之下。东方不败一边开始绣枝叶,一边说道:“听说守着梅庄的黄钟公四人自号什么‘江南四友’,痴迷琴棋书画…… 看来盈盈和向问天准备投四人所好。以巧计救出任我行…… 这个主意是盈盈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向问天提出来的?” 齐丛赞道:“教主圣明……主意是圣姑起的头,向问天帮忙补充完善,做事的都是圣姑的嫡系属下!” 东方不败好奇道:“盈盈哪来的这么多人手?” 齐丛道:“一部分是绿竹翁以前带走的任我行亲信,一部分是圣姑借着教主的宠爱,从神教外围人手里选拔而出精干好手…… 还有一部分,似乎是圣姑另有一份儿‘三尸脑神丹’的秘方。以毒丹强行奴役而来的旁门左道!”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啧啧……任我行生了个好女儿啊!” 齐丛心知东方不败另有打算,但还是表忠心道:“教主……是否将任我行赐死。以免后患?” 闻听此言,东方不败随意瞥了齐丛一眼。 虽然隔着重重珠帘,齐丛还是激灵灵打个寒颤,只觉一束难以言喻的清冷淡漠目光扫过。将自己从外到内看了个通透。 当下心中一寒。识趣的躬身道:“属下告退……” 金秋临近,从思过崖俯视下去,云遮雾绕间,隐见山脚幽幽翠绿之中,又有红枫片片,别有一番风味儿。 风清扬自顾自站在崖边,抚须沉思,令狐冲在后面练剑。 许久。风清扬莫名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唤了一声,“冲儿……” 令狐冲停下身形,走到近前,“太师叔……” 风清扬颔首道:“你跟我学独孤九剑已近三月……差不多了!” 令狐冲一惊,明白了风清扬的意思,不由颇为不舍,“弟子资质愚鲁,还望太师叔再多教导些时日!” 风清扬摇头,“痴儿……独孤九剑重在自悟,纵然我多做赘言,也不过是给你徒增枷锁罢了!” 看着令狐冲满脸的不舍和急切,一想到岳不群对他有所算计,风清扬就心怀不忍。 可也不能莫名其妙的说岳不群对他不怀好意,只得叮嘱一句, “凡事多长个心眼,切莫轻易对人推心置腹!” 言罢风清扬身影连闪,化作一抹儿青烟跃过崖顶消失不见。 “太师叔……” 令狐冲呼唤一声,却不见任何回应。 忽然间心里空落落的,愣愣然不语,对于风清扬善意的提醒也没在意。 好一会儿,直到林平之再次送饭上崖,远远呼喊他,才将他惊醒。 令狐冲心里暗暗安慰自己,风太师叔就在附近,很可能现在正悄悄看着自己呢,又何必如此小儿女姿态? 一转头,就见林平之也颇为不舍的看着自己,令狐冲当下一愣。 林平之道:“令狐师兄……我明日就要下山执行任务去了,今日可是咱们最后一次在思过崖切磋剑法了!” 令狐冲奇道:“什么任务?还要几个月么?” 林平之道:“是去东北关外,外族蛮人之地的道观做事……年内不一会回来!” 令狐冲颇为泄气的叹息一声,“都走了……” 林平之不甚明白,“什么都走了?” 令狐冲掩饰道:“没什么,既然你明天要走,那咱们得好好比试一次……看招!” 林平之运起‘螺旋九影’的轻功避过令狐冲随意一刺,继而拔剑反击,过起招来。 两人一者施展独孤九剑,一者施展‘截剑术’,却都只学了三四个月,虽说颇有领悟,剑术造诣大进,但到底有限。 令狐冲固然发挥不出独孤九剑的几分威力,难以真正一招一式尽皆直击破绽,乘虚而入。 林平之也未得‘截招’、‘截势’、‘截意’的精髓,只能凭着‘截剑术’防守反击一气呵成的特点应对令狐冲独孤九剑的精妙剑招。 打了半天,仍是令狐冲在四百余招后险胜。 次日,林平之一大早便辞别母亲,独自北上。 林夫人以为岳不群又派了高手暗中守护,也没在意儿子第一次独自出远门。 数日后,岳不群宣布闭关精修,实则暗中潜往东北而去。 但消息传出后,早已偷偷摸摸潜伏在华阴附近的田伯光却大为兴奋,急忙通知‘同伙’,却是一个方面大耳,铁塔似的和尚。 “岳不群闭关了……只消去终南山黄极宫放把火,烧几间偏殿,引得封不平等高手亲自前去查看。 咱们就有机会悄悄潜上思过崖,掳走令狐冲!” 不戒和尚看了他一眼,“那咱俩谁去黄极宫放火,谁悄悄潜上思过崖?” 田伯光哈哈一笑,“您老看着办……反正我的武功比令狐冲高不了多少! 即使潜上了思过崖,也不一定带的走令狐冲!” “哼……”不戒和尚手指点着他的胸口,狠狠道:“让你去黄极宫溜一圈也行…… 不过,你别忘了,你吃了我的毒药,身上还被我点了死穴…… 要是你敢耍花样,保证你肠穿肚烂,经脉溃裂,死的凄惨!” 田伯光立马点头哈腰,“不敢不敢……我一定快去快回,咱们在老地方汇合!” 不戒和尚鼻音一哼,“去吧……” “是是……”田伯光一转身,眼珠骨碌碌乱转,心道:死穴是真,毒药……嘿嘿,不就是烂泥丸么? 还想骗本大爷?(。) ps: 时间不足……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万里‘独’行 夜幕笼罩,弯月高悬。 田伯光尽展轻功,一路疾赶,终于在午夜之前到达终南山脚下。 举目望去,月色下巍峨宏大的黄极宫气势庄严,犹如倾伏在终南山上的磅礴巨兽,无时无刻不在吞吐八百里秦川的风水地气。 作为全真教耗费无数金银,再加上朝廷征发十万民夫,用时数年所建成的当世最大道宫。 黄极宫规模之大,比武当山紫霄宫、龙虎山天师府更胜一筹,而今已是天下道门第一圣地。 不过,让人不解的是,全真教主岳不群竟未曾入住黄极宫,而是将之作为全真教领袖道门的象征,任由天下玄门同道往来朝拜。 平日则由德高望重的传戒大律师王常月,带领数百出家道士驻守道宫,并修善教义,编辑典籍。 田伯光虽然出主意说要放火烧殿,但也没胆量当真去烧殿堂楼阁,而是打算只烧些厨房、柴房之类的偏殿。 最多,再打伤几个道士,闹大动静。 否则,一旦毁坏黄极宫主体,哪怕他轻功再高,也绝难逃过全真教的疯狂追杀。 不知怎么的,一潜入黄极宫范围,田伯光就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找到柴房,田伯光贴墙聚拢一堆干柴,正要点火,却又心中发毛,只得双手合十,向着四周不停祷告, “三清爷爷在上……小人不是当真要烧宫观,只是做做样子! 您老大慈大悲。千万不要折我的寿……要保佑我长命百岁啊!” 说着蹲在柴堆旁。取出火折子。就要点燃一把枯草引火…… 嗤、嗤…… 两下轻微破空声瞬间迫近,一者直奔田伯光拿着火折子的手腕,一者袭向他背心要害。 庆幸的是,他因为心生不详,一直神情紧绷,此刻倒也见机得早,就地一个侧滚,及时避开了两枚精钢短箭。 但下一瞬。窗口身影闪烁,两道刀光寒芒紧随而至,一者攻他头颅脖颈,一者攻他腰腹,狠辣之极。 田伯光心下大惊,对方刀招如此迅捷无伦,竟比他自己最得意的飞沙走石有过之而无不及。 身形继续贴地翻滚,田伯光右手在腰间一抹,快刀疾挥,叮叮两声荡开袭来的两刀。 忽而感觉双脚触及墙壁。他左手立时一拍地面,身形上升。飞檐走壁而起,暂时缓过一口气。 仅凭刀刃交击之感,他就惊异的发现,对方两人所用之刀截然不同。 一者乃是关外刀客惯用的厚背薄刃砍刀,一者却是蒙古骑士的狭窄弯刀。 因而两人刀法固然类似,极快极狠,可予人的感觉却又大为不同,厚背砍刀势大力重,狭窄弯刀则阴蛰灵动…… 同为快刀高手,无需过多交手,田伯光就隐隐摸准了对方的路数。 黑暗模糊中,见得对方两人身着朴素的黑色道袍,似乎是洒扫打杂的低级道士。 但他们满脸横肉,眼神凶恶,一身浓重杀气,无不表明他们绝非修心养性的道士! 田伯光不由暗暗惊奇,全真教不是练剑为主么,何时竟有如此刀法好手,还秘而不宣,隐而不发? 不容他多想,两个黑袍道士再次挥刀攻至,田伯光只得快刀回击。 叮叮叮…… 刀刃交击声密集之极,犹如练成一长声,无有断绝。 偶然从窗口闪过,三把快刀在月色下交织成层层光幕,美轮美奂。 田伯光忽而发现,对方的刀刃在月光中竟闪烁着微弱的蓝茫,立时心下直冒冷气,对方刀上有毒? 快刀高手之间的交手,比之与其余大多数高手交手更为凶险,只因双方刀招皆是快极,斗得难分难解,往往有攻无守。 很多时候,只来得及你砍我一刀,我砍你一刀,尽量避开自己要害,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但此时既已知晓对方的刀上抹了剧毒,田伯光哪还敢跟对方以伤换伤? 如此一来,他出手难免有所顾忌,渐渐防多攻少。 嗤……哎呦! 轻微的布帛撕裂之声响起,田伯光中刀怪叫,立时感到伤口处刺痛中隐隐酥麻,连忙运气压制毒性。 此时此刻,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放火烧殿? 田伯光又与二人交手数招,终于窥准时机,闪身扑出窗外,施展奇快轻功,落荒而逃。 可两个黑袍道士同样身负上乘轻功,更兼阴诡内力加持,身法速度比之田伯光丝毫不慢,当下紧追不舍。 一逃两追,三人眨眼间冲下了终南山,窜进原野密林里。 须臾后,刀刃清脆交击声,负伤闷哼或怪叫声,树木嘎吱倾倒声,此起彼伏,一路渐渐远去…… 与此同时,黄极宫又有两个黑衣道士从屋檐阴影处无声无息的出现。 其中一人 走进柴房,将田伯光遗留的火折子拾起,又随意一脚将贴墙堆着的干柴踢散…… 另一人轻盈飘忽的跃身而起,飞上一栋宫殿屋顶,撮指放在唇边,仰天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 不一会儿,一只神骏的大鹰俯冲而至…… 天光微明,于不明就拿着一个信笺纸条,急匆匆找到正在院中练气的封不平。 “竟有人胆敢潜入黄极宫放火……”封不平眉头紧皱,与于不明略作商议,就带着数十个精锐弟子下山,骑马直奔终南山而去。 未免中了敌方调虎离山之类的女干计,成不忧和于不明留守华山,并安排大量弟子值守巡查…… 不戒和尚在华阴路口隐藏了一夜,终于见到封不平带人远去,立知时机已至。绕到华山南面。从悬崖峭壁处悄然潜上南峰。直奔思过崖而去。 天色俞亮,林间晨雾渐渐散去。 呼哧呼哧…… 田伯光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分明精疲力竭,却又一刻不停的亡命奔逃。 此时的他,早已不见了平日的潇洒不恭,浑身衣衫破烂,干涸血迹处处。 特别是左肩头一处刀伤。竟直接将巴掌大的衣衫连带皮*肉削飞无踪,伤口处血肉模糊,却又隐隐泛黑…… 偶然回头瞭望,似乎未见那两个黑衣道士追来,但田伯光不敢有丝毫放松,那两人伤得比他轻多了,不可能追不上他! 他却未曾发现,正上方的千丈高空一直盘旋着一个小黑点,隐隐与他一同前进,‘地空协同’…… 一个黑衣道士落在后方百余丈。对田伯光紧追不舍,但又颇为注意借着树木岩石隐蔽身形。 另一个黑衣道士却在田伯光右侧百余丈。与他齐头并进,还隐隐以更快的速度想要抢先截到田伯光前面。 半个时辰后,田伯光惨笑着靠在一方大青石上,暗暗悔恨:早知如此,本大爷说什么也不来黄极宫放火…… 两个黑衣道士一前一后的慢慢逼近,封死了田伯光的退路。 尽管胳膊无力,手腕抽搐,田伯光还是抢先出刀进攻。 只因他很清楚,若是被动防御,以对方刀招之快,恐怕精疲力竭的他难以撑过二十招。 嗤……嗯! 勉强挣扎了三十余招,田伯光就被一个黑衣道士再次砍伤左肩,不由闷哼出声。 又过七八招,田伯光一个腾挪不及,便被厚背砍刀斩断了左小腿…… 扑通伏在地上,田伯光只觉最后一丝力气也泄得干干净净,即使痛得满头冷汗,却连出声**也无力张嘴,直到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两个黑衣道士齐齐松了口气,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嘶哑道:“要活的……”说着便粗略的给田伯光点穴止血,包扎断腿的伤口…… 另一个黑衣道士看田伯光晕倒之后,脸色迅速由苍白变得青黑,知晓这是没了主动运功压制,他伤口处毒性爆发肆虐。 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儿,倒出三粒褐色药丸给田伯光服下,随后又并指在他身前的任脉诸大穴连点,封死其内力运转。 好一番折腾之后,二人夹起田伯光,施展轻功返回终南山。 在峭壁上攀爬纵跃良久,不戒和尚终于接近了崖顶,不由大大松了口气,暗暗叹道:活了大半辈子,咱还从没爬山爬得这般辛苦……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忽的用力一跃,飞身上了崖上平台,见到面前的山洞,不戒和尚嘀咕道:“田伯光那小子不是说华山戒备森严么……也没见有多难进啊!” 令狐冲听到外面有动静,提剑出来一看,竟是个从没见过的胖和尚,心下惊疑,还是抱拳问道:“这位大师……来思过崖有何要事,可是来寻在下的?” 不戒和尚哈哈笑道:“好女婿……终于见着你了,快跟我走!” 令狐冲只觉莫名其妙,哪有和尚一见面就叫自己为女婿的?不由提醒道:“大师认错人了吧?……在下并未成亲……” 不戒和尚打断道:“是令狐冲就没错……快跟我走!”说着探手就要抓向令狐冲的胳膊。 令狐冲不明就里,哪肯被他抓住,脚下挪步,闪身躲避。 不戒和尚哈哈一乐,手上动作顺势化为擒拿手法,爪影重重笼罩令狐冲肩井、手肘等关节之处。 凌厉劲风扑面,令狐冲只觉对方这一爪极其高明,蕴含着浑厚内劲。 当下不敢怠慢,运足神照经内力,瞬间拔剑出鞘,直刺不戒和尚掌心,剑刃破空,隐现风雷呼啸。 不戒和尚脸色一变,知晓令狐冲剑上蓄满阳刚内劲,连忙手上再加几分内力,变招拍向令狐冲剑身,却又哈哈乐道:“好女婿……好俊的功夫!” 令狐冲这三个月来日日苦修独孤九剑,此时自然而然的用出独孤九剑的精妙剑招,长剑微微一抖,就转而削向不戒和尚的手腕。 不戒和尚虽然心急将令狐冲带走,但见到令狐冲的剑法,还是不禁眼前一亮,嘿嘿道:“好女婿……你这是怕配不上我家仪琳,急于在老丈人表现一番么……” 说着双手齐出,一手再次拍向剑身,另一手袭向令狐冲腰腹。 听到不戒和尚说出‘仪琳’,令狐冲心下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感觉莫名其妙,手上的剑招也一点儿不慢。(。) 第一百八十三章 撒野 “田伯光?……” 看着面前这个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英俊男子,封不平眉头深深皱起。 无缘无故,田伯光怎么会来烧黄极宫? 在放不平的印象中,全真教的人与田伯光打交道也就两次,第一次是十六七年前,岳不群将刚出道田伯光的好好收拾了一顿,第二次就是今春在衡阳城,令狐冲与田伯光交过手…… 若说田伯光一直想要报复岳不群,也不用等到今天,而且田伯光怕是没这个胆量…… 江湖上真正有胆量、有资格跟岳不群作对的人本就没几个,田伯光绝对不在其中! 那就是冲着令狐冲来的! 封不平对着看守田伯光的黑衣道士问道:“田伯光想烧的是哪处殿堂?” 那道士面无表情,嘶哑道:“他潜入黄极宫后,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最后找到柴房点火……” 封不平抚须点头,“果真是调虎离山……” 查看过田伯光小腿的伤口,封不平又伸指摁住他的脉搏,忽然脸色一变,掀开他胸口的衣衫,只见其乳*腺下竟有两个铜钱大小的红斑。 “江湖上,能活捉‘万里独行’田伯光,还点他死穴的人,可没几个……” 自言自语间,封不平指间紫气浓郁,轻轻按向田伯光胸前的一个红斑,只觉其穴道内潜伏着一股浑厚的真气,还隐隐排斥他指间紫霞劲气的探测。 稍一犹豫。封不平扶住田伯光的身体,运足紫霞神功,双掌抵在其背心。徐徐渡入真气。 好一会儿,还不见田伯光醒来,封不平叹道:“此乃精气神亏损严重之症……罢了!” 大敌未明,封不平不敢损耗太多功力,只得放弃立即救醒他,并指以紫霞劲气稳住他断腿的伤势,转而对一旁候着的弟子吩咐道:“将他绑在马背上……咱们尽快赶回华山!” 华山脚下东面。六个奇奇怪怪、满脸皱纹的小老头儿窝在树林里,有的无聊斗嘴,有的蹦蹦跳跳乱翻筋斗。 忽然。衣袂翻飞声临近,一个衣着普通的精瘦汉子飞跃而至,沉声喝道:“圣姑有令……桃谷六仙速速攻上华山朝阳峰……若事不可为,即刻撤退!” 言罢再次飞身而走。轻功颇为不凡。 桃实仙不乐道:“叫什么叫……再叫把你大卸八块!” 其他五仙也陆续骂开了。但六人依然尊令直扑朝阳峰而去。 偏厅之中,于不明和成不忧相对而坐。 一个弟子在旁禀报道:“……已经查清楚了,那大和尚是从南峰背面的峭壁攀上思过崖,目下正在与令狐冲交手!” 成不忧分析道:“能从南峰峭壁上崖,足见其人武功非凡……” 于不明点头赞同,“教主和封师兄不在……咱们小心为上!” 成不忧一提长剑,“你指挥弟子们封锁南峰,我先去会会这个大和尚……” 言罢正要起身。却见一个弟子浑身是血的跑了进来,“于师伯……成师叔。山脚有六个怪人冲杀上来,武功奇高……一连撕碎了好几个师兄弟!” 成不忧、于不明对视一眼,都觉此事颇为蹊跷,这后冲上来的六个高手很可能是为了给思过崖的大和尚拖延时间。 略一沉吟,于不明道:“成师弟,你带人先去对付这六个高手,我去安排弟子堵住那大和尚!” “也好……”成不忧就要行动。 于不明又道:“未免弟子们伤亡太重……你将强弩甲队带过去,再将火枪甲队埋伏到附近,以防万一!” “嗯……”关键时刻,成不忧也不是个迂腐之辈。 朝阳峰山腰处,兵器撞击声不绝于耳,上百全真弟子前赴后继的围杀着桃谷六仙。 山势陡峭,古柏森森,全真弟子固然无法结成阵势,不能尽情发挥人多的优势。 好在付出一些代价,将桃谷六仙分割包围之后,已经能够将他们死死拦在此处,伤亡也大大减小。 只是六人尽皆功力深厚,招式惊奇,众弟子一时间拿他们无可奈何。 成不忧赶到之时,见到六人的出手也是颇为吃惊,如此功力,在旁门左道之中也属极为拔尖的人物,却不知为何前来进攻华山。 但此刻并非多做赘言之时,还需尽快将他们拿下,当下指挥强弩甲队绕道守住下山路口,自己拔剑直扑功力最高的桃根仙而去。 见得成不忧出手,围攻桃根仙的十来个弟子立时撤身后退,转而去帮忙围攻其余五仙。 桃根仙刚刚被不断围攻,早已郁闷不已,现在终于有个高手来与他单打独斗,立时兴奋起来,一震短铁棒就迎上成不忧的长剑。 不得不说,全真教的记名弟子尽皆武功扎实,而真传弟子各个都会两三路以上的上乘剑法,其中很有一些能够媲美三流乃至二流高手。 一个两个或许当不得桃谷六仙中任意一人的三招两式,但六七个配合紧密,已经能够暂时拖住一仙。 而十来个一起围杀,此攻彼守,此进彼退,便足以暂时抵挡一仙。 桃谷六仙闯山一开始,面对那些武功寻常又人数不多的值守弟子,确实摧枯拉朽,很是撕碎了几人,过足了手瘾。 但在诸多真传弟子来援之后,情势立时急转直下,先是他们六兄弟被一波集合冲锋强行分开,继而面对诸多真传弟子们前赴后继的围攻,尽皆难以进退自如。 与桃根仙交手数招,成不忧已经摸清他的路数,确实是旁门好手,一身高明旁门内功比之自己也只稍逊一筹。 不过,就这点儿道行也敢来华山撒野,实在是不自量力…… 冷哼一声,成不忧运足内劲,施展拿手的狂风快剑,身形犹如重重青影,绕着桃根仙不断出剑,招招迅捷狠辣,直袭其要害部位。 桃根仙只得以短铁棒左遮右挡,身形也团团旋转,不过二十余招,就被杀得汗流浃背…… 成不忧本来的剑法天赋就属上佳,又得岳不群当年传予的二十余年淳厚内力,这些年一直苦修剑法,间或得到岳不群这等剑术宗师指导。 而今他一身武功剑法之强,比之封不平也只差半筹,比之莫大、嵩山十三太保等人则又胜出不少。 特别是他曾受到东方不败那种速度的刺激,已将其情有独钟的狂风快剑练至化境,比之此剑法的创始者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刻一经施展,‘狂风’二字绝非浪得虚名,一剑快过一剑,一招快过一招,攻势迅捷如风,却又密集如雨。 到得后来,但见一圈青影夹杂着无数剑光将桃根仙死死限制…… 噗嗤……噗嗤…… 先是桃根仙肩头、侧腰被划中两剑,而受伤一旦开头,就代表着桃根仙久守必失,防御不及,受伤势必源源不断。 但闻噗噗声不时响起,片刻间桃根仙身上已受了十多处剑伤。 尽管他尽量避开要害,又有深厚内力护体,不虞被成不忧剑气震伤內腑,但浑身是血的样子,仍旧让不远处的其他兄弟吓了一跳。 年纪最轻、最沉不住气的桃实仙一声大喝:“哥哥……我来助你!” 说着连出数招迫退几个全真弟子,忽的一跃而起,飞向桃根仙身旁。 恰在此时,一片弓弦齐响,弩箭破空厉啸霎时笼罩身在半空的桃实仙,逼得他狂舞短铁棒,化出重重棒影护住周身。 六仙中武功仅次于大哥的桃干仙急忙顾不得全真弟子的围攻,急忙射出短铁棒,击向三支弩箭。 尽管如此,桃实仙还是被两支弩箭擦伤,从半空坠落下来,直吓了一声冷汗。 而桃干仙救弟心切,被全真弟子一剑划伤后背,又没了短铁棒,面对十多柄长剑的围攻,立时束手束脚起来。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六个怪人,心中首次生出惧意,胆小的桃实仙已在考虑是否呼叫哥哥们扯呼!(。) 第一百八十四章 九阴神爪 ps: 群号2……3……7……0*4*4*3*1*0 成不忧竭力调匀气血,目光紧紧盯住灰衣人,知晓他此刻也绝不好受,否则就该继续出掌来攻。 桃根仙、桃干仙、桃实仙三人眼见来了个神神秘秘的帮手,不由稍稍愣了愣,继而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要出手去攻成不忧之时,就见成不忧已然回过气来,左掌收在腰间,右手长剑平举,遥遥指定了灰衣人…… 而灰衣人同样缓缓提起双掌,脚下徐徐挪动,双手似拳似掌,交叉笼在胸前,蓄势待发。 周围的全真弟子围拢过来,数十柄长剑寒芒闪闪,遥遥罩定桃根仙三人,以免他们与灰衣人围攻成不忧。 “哼……” 成不忧眼神一狠,率先出手,长剑闪电般直刺灰衣人心口。灰衣人左掌斜拍其剑身,右掌切向成不忧手腕,成不忧侧剑反削灰衣人小臂…… 二人以快打快,瞬息间即交换数招,身形挪移翻转,剑光掌影重重叠叠,劲风呼啸鼓荡。 周围的全真弟子固然看得不清不楚,只觉成师叔及灰衣人的武功可畏可怖,即使桃谷六仙,也不得不承认,就算他们冲过去,也插不上手! 砰…… 双掌交击的巨响震耳欲聋,劲风爆散,二人身形如遭电掣,齐齐一缓。 成不忧强行压下涌上喉头的逆血,左掌右剑迅捷不减,穿插疾攻。 灰衣人体内情况同样不妙,更知晓再拼下去,必然是两败俱伤之局,当即呼呼还了两招。又与成不忧闪电般连对三掌。 砰、砰、噗! 第三掌灰衣人没有硬碰,而是借力飘退两丈,对着桃谷六仙喝道,“风紧扯呼……” “哼!……哪里走?”成不忧疾追两步,再次挥剑出掌,罩定灰衣人周身要穴。 灰衣人只得再次挥掌迎击。 桃谷六仙相互换了个眼色。齐齐出招迫开周围的全真弟子,毫不犹豫的一跃而起,为防再次被弓弩手狙击,他们专挑树冠茂密处穿掠远去。 成不忧见此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只觉面前的灰衣人实乃天下罕有的高手,比之练就紫霞神功的封不平也差的有限。如此激烈交手中,成不忧根本无力分心他顾。 片刻后,估摸着桃谷六仙已经逃远了,灰衣人当即就想抽身而退。但成不忧如何能肯? 砰、砰…… 再次硬拼两掌,气血沸腾,成不忧再也压不住伤势,嘴角溢出鲜血,面色通红发烫。 周围的全真弟子大惊失色,均知此乃严重内伤发作,而灰衣人表面上却毫无异常,难道…… 唯独与灰衣人近在咫尺的成不忧看得清楚。灰衣人蒙面的黑色布帛,口鼻部分变暗了一小片。分明也伤得不轻。 果然,又过数招,灰衣人愈发急切脱身,一口气猛攻数掌,强自震退成不忧,就忽的拔身而起。一头扎向茂密树冠…… 成不忧冷哼一声,气灌右臂,脚踏连环,蓄足劲力,右手出剑呼的疾射而出。 但见寒芒一闪。乍隐乍现,剑尖即至灰衣人背后一尺…… 灰衣人早料到成不忧不会放自己从容离去,当即闪电般回掌侧拍剑身,任由身形歪歪扭扭的撞向树冠。 啪……嗤! 手掌所触,灰衣人脸色一变,长剑手他一掌猛击,竟未断折或跌落,而是稍稍偏移方向,从他侧腰擦过,带飞一溜鲜血…… 原来长剑不仅来势迅猛,而且蕴含的劲力异常精妙。看似直直射来,无甚稀奇,实则长剑微微震颤,易于卸开侧面冲击,而内里的劲力更分为两重,一明一暗…… 灰衣人仓促出掌,仅震散了明面上的蓬勃内劲,而另一股阴狠的劲力仍在,故而未曾彻底拍开长剑…… 此时那股阴狠内劲更从伤口处侵入他的经脉,欲要大肆破坏! 哗啦…… 灰衣人冲入庞大树冠,又从另一面穿出,身形忽左忽右,避开强弩手的锁定,一边运气驱逐伤口处的内劲,一边迅速逃离…… 只远远喊出一句,“天外飞龙……成长老好手段!……日后必当奉还!” 成不忧闻言不屑冷哼,溢血的嘴角扯出一丝阴笑,但却未曾追击。 刚刚那招天外飞龙乃是气宗绝技杀招,固然威力难当,却也极耗内力,成不忧此时一口内息还未彻底缓过来。 片刻后,忽听灰衣人逃走的方向一阵噼啪爆响,林间腾起一蓬蒙蒙烟雾,惊得方圆里许的鸟雀争相飞逃…… “嘿嘿……”成不忧面露得色,“到底是成某人计高一筹呐!” 须臾间,一行三十余人疾奔过来,各个身着草黄色迷彩伪装服,背负碎发火统…… 为首的壮硕青年一见到成不忧嘴角的血渍,脸色一惊,关切道:“成师叔,你受伤了?” 成不忧抓住他的胳膊,迫不及待的反问道:“繁儿……火枪队可曾打中那个龟*儿子?” 罗繁点头道:“击中三弹……两弹击在侧肩,一弹击在大腿! 可惜那人护体内功太高,似乎子弹入肉不深,仍可飞速逃离!” 成不忧双手一拍,乐道:“这就够了…… 我跟他拼命半天,也就划伤他一剑,你们能出其不意,伤他三处,已足可自傲了! 看他还有脸说什么‘日后必当奉还’?” “哈哈……咳咳!”成不忧笑了两声,气息浮动,内伤发作,又呕了一口血沫。 罗繁连忙伸手去扶他,却被他摆手止住,“用不着…… 我跟那灰衣人武功差不多,他都能有力气奔逃,我难道连站都站不稳?” 罗繁建议道:“成师叔……是否发动獒犬、猎鹰跟踪追杀?” 成不忧摇头,“不必……有那六个怪人接应,你们这些小辈奈何不了他!” 罗繁奇道:“难道成师叔认出了那个灰衣人的身份?” 成不忧不屑道:“虽然不敢肯定,可也有六七分把握!” 见罗繁眼巴巴看着自己,似欲打破砂锅问到底,成不忧只得接着道:“这厮十多年前是魔教大人物,后来成了丧家之犬,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江湖上,倒也有几年未曾听到他的消息! 如今不知怎么的,还敢跑来咱们全真教撒野? 嘿,就他那点儿斤两? 换了他主子任我行,倒还差不多……” 扫视了一眼四周的状况,成不忧又吩咐道:“繁儿……我先回去疗伤,你负责处理后事!” 罗繁抱拳领命,开始招呼全真弟子打扫战场。 南峰山脚,不戒和尚夹着令狐冲与于不明缠斗半天,着实累得不轻! 本来于不明的武功就与他差不多,他还带着令狐冲这个包袱,可谓自讨苦吃。若非于不明心有顾忌,怕伤到令狐冲,不戒和尚早就被九阴神爪抓破脑门儿了。 即使如此,于不明也在他的后背、左肩等处留下了四个血红爪印! 眼看突围无望,不戒和尚略一犹豫,就将令狐冲当作人形兵器,乱挥乱舞起来,逼开于不明,又向着包围圈的全真弟子们砸去…… 众全真弟子害怕伤到令狐冲,未得于不明格杀勿论的命令,不敢挺剑直刺。 本心里,于不明也不想众弟子一齐围杀,当然,他更想一声令下,让暗中埋伏的强弩乙队、火枪乙队将不戒和尚射成筛子! 可他又想到,岳不群特意让令狐冲在思过崖跟风清扬学习剑法,应该是有所谋算,因而不敢牺牲令狐冲…… 更何况,他敢肯定,风清扬现在一定在暗中观察着令狐冲的境况,若是他下令射杀不戒和尚和令狐冲,就怕风清扬饶不过他! 想了想,于不明挥手让弟子们放开包围圈,任由不戒和尚带着令狐冲逃离远去…… 片刻,于不明眼神闪了闪,又将小指放在嘴边,吹出一声尖锐口哨…… 碧空盘旋的两只雄鹰闻令鸣叫三声,继而在天上牢牢锁定不戒和尚和令狐冲的身影,追踪着他们……(。)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丧家之犬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知羞耻 封不平带着田伯光还在赶回华山的路上,就接到于不明飞鹰传书,说是先后有两路高手闯山,劫走了令狐冲…… 原本封不平就猜测田伯光此行是冲着令狐冲而来,但听闻参与者有两路共八个高手,也不禁大为惊讶----田伯光绝不可能调动的了这么多高手! 再加上田伯光自身就被点了死穴,受制于人,最多只是个马前卒…… 江湖上,能够调动七八个一流乃至一流顶尖高手的势力并不多,也就少林、武当、嵩山、魔教,以及全真教。 但少林、武当的高手基本都摆在明面上,而嵩山处于全真教的重点监控之中,其所有高手的资料和行踪尽皆记录在案,那就只剩下魔教了! 魔教势力与全江湖的旁门左道纠缠不清,即使魔教教主也难以弄清,自己麾下到底有多少旁门左道、稀奇古怪的高手。 全真教自然也不敢说认得出魔教的所有旁门左道高手! 封不平反复回想令狐冲与魔教重要人物有过的接触,似乎只有上次衡阳城郊外,令狐冲见过临死前的刘正风和曲洋那一次…… 难道曲洋给了令狐冲什么东西,或是向令狐冲交代了什么事,还是让令狐冲帮忙传什么话? 令狐冲回到华山之后,教主不是单独召见过他? 若是令狐冲身上有所隐患,以教主的精明,绝不会发现不了,除非教主故意…… 嘶……封不平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转而看了看身旁马背上仍旧昏迷不醒的田伯光,抚须陷入沉思。 不戒和尚扛着令狐奔逃了许久,也不见全真教的高手追来。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将令狐冲放在一块青石上,再探了探鼻息,和尚自言自语道:“还好我下手有分寸,没把女婿打死,要不然仪琳可就要守活寡了……” 呼呼…… 衣袂翻飞声逼近,不戒和尚一转头。就见到六个怪老头纵跃而来。 桃干仙老远就呼道:“就是他……令狐冲!” 桃实仙抢先冲过来,“没错,是他!”说着伸手就抓向令狐冲。 不戒和尚大怒,喝问道:“哪来的贼斯鸟儿……敢跟和尚抢女婿!”连忙一脚踢开桃实仙的手。 桃根仙怒道:“哪来的野和尚……敢当桃谷六仙的道儿!”直接一拳击向不戒和尚,其余兄弟也紧随其后。 不戒和尚见他们各个身手敏捷,拳劲蓬勃,不敢怠慢,一边出手还击,一边挪移躲闪。尽量避免陷入重围,倒也暂时不虞被桃谷六仙抓住四肢撕碎。 桃实仙见哥哥们打得欢快,眼珠一转,抽身来到令狐冲身旁,扛起他就跑…… 不戒和尚大喝:“放下我女婿……” 但他被其余五仙连番纠缠,一时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桃实仙带着令狐冲的身影迅速远去。 岳不群收到于不明的加急飞鹰密报之时,已身在京师以北。 对于桃谷六仙的举动。岳不群早有所料,不用猜就知道。桃谷六仙乃是听命于任盈盈,而非为不戒和尚办事和仪琳。 原时空的“跟小尼姑打赌输了”,不过是任盈盈的障眼法罢了。 反倒是不戒和尚这个佛门高手,被任盈盈等人借机利用了一次。 至于田伯光,自从十六七年前第一次与他交手,岳不群就知道他是与任我行同出一门。 当时田伯光还没有自创飞沙走石这门快刀刀法。所用的刀法招数必然是来自师传,而那刀法岳不群恰恰见过。 就是岳不群在大理天龙寺旧址第一次与任我行交手时,任我行的师侄孙青松、绿竹两人所用的刀法…… 那次岳不群随手杀了青松,又一掌震碎了绿竹翁的右肩胛骨,将其刀法废去大半! 而任我行平日与人动手多是用掌法或剑法。从不用刀,所以没人知道田伯光的刀法乃是与任我行师门一脉相承! 若是岳不群所料不差,任我行在其师门中属于正宗嫡传,而田伯光、绿竹翁等属于隐秘旁支,不仅地位稍低,所学武功也不及正宗高明…… 对于令狐冲被掳走之事,岳不群早有算计,此时先给于不明发出密令,命其如何如何暗中行事,而明面上却又回信一封,命封不平全权处理此事。 荒郊野岭,枯叶飘零。 令狐冲躺在厚厚的草丛上,仍旧昏迷不醒。 桃谷六仙在旁叹道:“终于甩开了那大和尚……” 桃实仙看了看令狐冲,忽而道:“令狐冲不会死了吧?……圣姑要的是活人还是死人来着?” 桃根仙道:“当然是活的啦……要死人何用?”右手就搭上令狐冲的左肩井穴,输入真气,想要救醒他。 桃实仙偶然看见令狐冲脖子下的衣衫口处有点儿红印,便伸手掀开令狐冲胸前的衣服,只见其上胸靠近锁骨处一个淡红的巴掌印。 原本掌印是淤血暗青之色,受令狐冲自身的神照经纯阳真气化解疗养,只消掌印彻底淡去,外伤便即无碍,只内伤还需拖延两天罢了! 桃花仙却惊道:“哎呀……那和尚肯定把他打出内伤啦! 哥哥一人怕是功力不足,我来助你!”说着伸手抓住令狐冲的右手,跟着输入真气。 桃根仙怒道:“放屁……谁说我功力不足?” 桃实仙不解道:“不是功力不足,他怎么还没醒?” “就是,就是……” 一番颠三倒四的驳斥之后,六人一齐开始为令狐冲灌注真气。 昏迷之中,令狐冲隐约觉得自身生机勃勃的神照经纯阳真气,受外来的六股热气所激,开始自行游走,不断治愈外来真气乱冲乱撞所造成的伤害。 但那六股热气源源不绝,深厚蓬勃。他自身的神照经纯阳真气不多时就消耗严重,难以为继,精气神严重亏损,愈发昏迷不醒。 然神照经不愧为绝世武学,所练就的纯阳真气颇具灵性,受到巨量外来真气挤兑。不仅未曾崩溃消散,反而愈发凝聚精纯,顺其自然的让出丹田气海及诸经脉,藏匿在阳脉之海----督脉末端诸穴。 好半响,桃谷六仙只觉即将真气告罄,还是不见令狐冲苏醒,若是再输出真气,怕是自身内功就要废了。 六人只得怏怏放弃,再次争吵起来。 恰在此时。衣袂翻飞声临近,不戒和尚竟追至此处。 “你们六个贼斯鸟……还我女婿来!” 桃根仙、桃干仙等五仙连忙出手拦住不戒和尚,而桃实仙本想背上令狐冲再跑,但刚刚真气耗费甚巨,此时浑身乏力,根本跑不快。 就连出手阻拦不戒和尚的其余五仙也因真气不足,招式无力,挨了不戒和尚几下拳脚。被他冲过去,追上桃实仙。 跑着跑着。桃实仙只听后方轻功纵掠声逼近,然后背上一轻,令狐冲没了。 他扭头一看,不戒和尚已经夹着令狐冲蹿向侧面的树林里,眨眼间身影渺茫。 桃谷六仙连连喝骂,奋力追赶。但体内剩余的真气本就不多,全力施展轻功追了一小会儿就真气不继,失了不戒和尚的踪影。 封不平回了华山,先是命人将田伯光关进精钢密牢,又派精通医术的道士救治他。 田伯光刚一醒来。还来不及为自己成了独腿残废而伤心,就遭到于不明的严刑拷问。 不一会儿,田伯光就乖乖交代说是受不戒和尚所逼,为了劫走令狐冲去见仪琳而来,对他与任盈盈的关系丝毫不提。 封不平勃然大怒之余,立时往恒山去信一封,斥责恒山三定不知羞耻,纵容野和尚来华山捣乱。 随后便跟于不明带齐猎鹰、獒犬,一路追踪不戒和尚的踪迹,以期救回令狐冲。 华阴东面数十里,一处隐秘山谷。 向问天脸色苍白的倚在大树下,伸手撕破自己左肩、左腿的衣服,露出三个紫黑肿胀的圆孔状伤口。 任盈盈仔细查看一番,担忧道:“弹丸似有铅毒,还灼伤、震碎了不少血肉……要用利刃将腐肉切除!” 火统发射的铅弹,飞行中处于高频振荡状态,弹道并不稳定。普通人中弹,伤口足有杯口大小,血肉模糊。 此刻向问天身上的弹孔仅止拇指粗细,铅弹入肉不足一寸。 这还是他内功深湛,在铅弹临身前以内劲及时卸去部分力道,才没被铅弹射进內腑和骨骼。 向问天呵呵一笑,“刀口舔血大半生,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 倒是岳不群好深的心思,竟然私蓄火器,还训练火统手,怕是志在江山社稷呐!” 任盈盈升起一堆火,将一柄精钢匕首在火上烤了又烤,闻言颇为惊讶,“岳不群还真敢起兵造反不成?” 向问天嘿嘿道:“武功和权势到了岳不群这等地步,什么事不敢做? 不仅是岳不群,就连任教主、东方不败、左冷禅都敢,只是不曾着手去做罢了!” 眼看任盈盈烤好匕首,走了过来,向问天潜运内力,右掌闪电般在肩头、大腿连拍三下。 但闻噗噗噗三声连响,其身上三个弹孔陆续迸出一溜黑血,携着铅弹落在一旁的地上。 看着已经变形开裂的铅弹,向问天哈哈笑道:“果然……这些火统都是特制的! 所发之铅弹劲道极强,比朝廷军队所用的火统大大胜出……” 任盈盈见向问天额头冷汗淋淋,伤口渗出紫红血渍,却还不忘查看铅弹,连忙劝道:“向叔叔不可乱动……” 说着下手如电,匕首利刃迅速切除弹孔腐肉,随后敷药包扎。 须臾后,轻盈脚步声临近,一个精瘦汉子禀报道:“圣姑……桃谷六仙本来抢到了令狐冲,随后又给不戒和尚抢走了!” 任盈盈俏脸一冷,如罩寒霜,“废物……命人加紧搜寻不戒和尚及令狐冲的踪迹,让桃谷六仙再将人抢回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被你榨干 不戒和尚夹着令狐冲疾奔良久,只觉令狐冲身体时冷时热,而且气息竟越来越弱,似乎命不久矣…… 当下大吃一惊,将令狐冲放在地上,伸手扣住他肩井穴,输入一股真气去探查他体内的状况。 但和尚的佛门真气甫一透入令狐冲体内,就给两道强劲的旁门真气一碰,连手掌都险些被震开。 不戒和尚当即更惊,另一手又按住令狐冲头顶百会穴,再输一股真气进去,口中骂道:“他*妈*的…… 怎么一会儿不见,你体内就多了这么多道奇奇怪怪的真气? 一、二、三、四,共有四道! 不对,还有一、二道…… 哦,再加上你小子自己的纯阳真气,一共七道真气! 他*妈*的……还敢跟我撞来撞去? 看我把你们都压下去!” 说着闭口不言,全力灌注真气。 令狐冲体内,除了他自身的纯阳真气势弱,龟缩在督脉下端一动不动外,桃谷六仙灌入的六道旁门真气尽皆乱钻乱窜,激荡不休,此时更狠狠抵制不戒和尚输入的两股真气。 好一会儿,和尚头顶渐渐腾起白雾,佛门内功越运越足,竭力压制桃谷六仙的真气。 到了后来,和尚头顶的白雾越来越浓,将他整个脑袋都裹在其中,看似神秘非常,但和尚的手背竟汗珠滚滚,背后袈裟慢慢湿透…… 最后。和尚胯*下裤裆都开始滴水! 潼关城,乐宾酒楼。 晚饭时间,宾客满座。年纪轻轻的孙掌柜正在对着账本,播着算盘。 忽然,一个矮个小二走近,在孙掌柜的耳边低语两句。 孙掌柜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稍作示意,矮个小二当即返身从后门出去,而孙掌柜却抬头盯着街道对面的另一家酒楼。目光闪烁,似乎不怀好意。 半个时辰后,就听对面酒楼忽然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大群客人一哄而散。 砰……窗户忽然迸裂,一道身影被人扔了出来,扑在街上,正是对面酒楼的李掌柜。 一个大胡子壮汉跟了出来。手中冰冷刀锋压在李掌柜脖子上。大喝道:“说……谁告诉你令狐冲下了华山……还带着辟邪剑谱?” 李掌柜畏畏缩缩的道:“刚刚一个客人说的……小老儿也不敢肯定!” 大胡子腿一抬就踹了李掌柜一脚,又喝道:“他人呢?” 李掌柜道:“走了……刚刚走!” 大胡子再踹了他一脚,“你*妈*的……不知真假,你还敢乱说?” 李掌柜嘴角溢血,哆嗦着道:“他还说……是几个高手潜上华山,将令狐冲劫出来的……全真教大举出动,正在四处搜寻令狐冲……” 大胡子脸色变换,暗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此处离华山不过半日路程,咱去打听打听也费不了多大事! 要真有辟邪剑谱。万万不可错过! 想罢大胡子一脚踹在李掌柜后脑勺,呸了一声,转身直奔城门口而去…… 李掌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后颈渐渐淌出大片鲜血。 店里伙计冲出来,探了探李掌柜的鼻息,猛地惊呼道:“李掌柜死了,快报官啊” 这边乐宾酒楼的孙掌柜看到这一幕,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逝,手上随意拨弄着算盘,心里暗哼一声:活该……敢跟孙爷爷抢财路? 任你酒菜做得多美味,生意多红火,又能如何? 老子只略施小计,既完成了上面交代的任务,又解决了你老李的性命…… 啧啧,瞧我这手段……上面把孙某人安排在这里,真是屈才呐! 可惜孙某人习武资质不佳,否则现在怎么也是个真传弟子,还在华山吃香喝辣…… 哎……天妒英才啊! 不一会儿,刚刚那个矮个小二又从后门进来,给孙掌柜送上两册账本,二人目光一触即收,各自心照不宣。 同一时间,许多江湖人都知道,有几个高手为了辟邪剑谱,合力将令狐冲从华山劫了下来…… 众人在暗暗佩服那几个高手的胆量之时,又下意识的觉得,既然有人肯冒着被罪岳不群追杀的大风险,劫走了令狐冲…… 那么,令狐冲身上有辟邪剑谱之事,十有**假不了! 而且,现在辟邪剑谱指不定已经不在令狐冲身上了,大爷去抢剑谱,也不虞得罪全真教了…… 天色渐暗,令狐冲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全身酸软乏力,丹田气海空空如也,苦练二十年的内气竟消失无踪,当即吓了一跳。 睁开眼来,只见不戒和尚正在丈许外盘坐运功,脸色不复从前的红润,带着些许精气亏损严重的苍白之态。 默默感应了一番,令狐冲脸色一喜,发现自己的神照经纯阳真气并未彻底消失,而是不知为何,真气少了许多,还跑到了尾椎部位的督脉末端,缩在长强穴周围。 令狐冲下意识就控制着纯阳真气沿督脉向上,运转小周天循环,将真气送回丹田气海…… 但纯阳真气刚刚进入丹田气海,就穆然撞上了一股浑厚的阳刚真气。 二者激荡之下,纯阳真气被狠狠的反弹回来,不用令狐冲控制,又自行顺着小周天路线倒转,跑回了长强穴,潜伏不动。 但丹田内的那一股阳刚真气却是兀自动荡不息,左冲右突,似乎里面包了几只小老鼠…… 令狐冲只觉丹田一阵滚烫刺痛,颇为难受,然而紧接着,丹田内那股阳刚真气穆然一胀,似有六股不同的旁门真气从丹田冲了出来,在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内乱冲乱撞…… 紧接着那股更为强大的阳刚真气也冲了出来,与六股旁门真气碰撞争斗…… 令狐冲只觉全身绞痛,心口一震,喉头一甜,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不戒和尚虽在行功恢复真气,但未曾全心入定,对外界动静一清二楚,闻得令狐冲再次吐血,立时睁开眼来,跑过来一掌敌住他的头顶百会穴。 令狐冲只觉一股热气源源不绝的透顶而入,与体内那股阳刚真气汇合为一,强行压制其余六股旁门真气,将其一一逼入丹田气海…… 随后和尚又控制那阳刚真气也尽数灌入丹田气海,继续压制那六股旁门真气,直到整个丹田渐渐恢复平静,和尚才撤回手掌,抹了把冷汗。 令狐冲这才知晓,那股强大阳刚真气竟是不戒和尚所输,用来压制其余六股旁门真气。但这六股旁门真气到底从何而来? 似乎是……令狐冲忆起,自己昏迷其间,隐约觉得似有六人在自己耳边聒噪不休,随后就有六股热气窜进身来,乱冲乱撞,将自己的纯阳真气逼到了督脉末端的长强穴…… 不戒和尚大大喘了几口粗气,骂道:“他*妈*的……那六个贼斯鸟的真气真他*娘*的不赖!” 又看着令狐冲叹道:“好女婿……和尚我差点儿就被你榨干喽……”(。)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截胡 全真教对华山方圆百里的监控不可谓不严密,只消将各处网点的情报一对照,很快就圈定了不戒和尚、桃谷六仙等人的大致行动范围。 再加上训练有素的獒犬、猎鹰,地空双重搜索,不过两三个时辰,封不平、于不明就摸清了不戒和尚及令狐冲所在。 此刻已近午夜,林间秋风凛冽,干爽而又寒凉。 不戒和尚内功深湛,自然无所谓,可令狐冲内伤严重,浑身酸软,虚弱不堪,根本受不得风寒。 不戒和尚只得给他升起一堆篝火,两人背倚大树,围火而坐。 经过半晚调息,不戒和尚的功力也恢复了七八分,但令狐冲半死不活的状况,让和尚犹豫是否带他回恒山见仪琳。 要是女儿知道自己等人把令狐冲折腾成这样,那可就…… 紫霞神功运转,封不平耳目加倍灵敏,隔着老远就看清了篝火旁的不戒和尚和令狐冲,得益于夜深寂静,甚至听清了二人的呼吸节奏。 只觉不戒和尚气息绵长,武功不可小觑,而令狐冲的呼吸竟短促又虚弱,比之不会武功者亦大有不如,犹若病入膏肓之人。 封不平当下大吃一惊,心中关切,便呼的一跃而起,疾速扑向篝火,身后的于不明及二十余个真传弟子连忙跟上。 不戒和尚忽然睁开眼睛,看向飞纵而来封不平、于不明一行人,不由暗暗叫苦,单只一个于不明已可教自己脱身不得,现在还加上全真教的二号人物封不平? 封不平直奔令狐冲而去,不戒和尚想要出手阻拦,却被于不明一记九阴神爪逼开。 “冲儿……” 听得封不平呼唤。令狐冲这才迷糊醒来,双目无神的看着封不平一脸担忧,探手抓住自己的腕脉,不由心中一暖,险些流下泪来。 一日之间,他就由意气风发的全真少侠。沦为武功全失的废人,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着实心酸无比。 面上紫气隐隐,封不平以紫霞神功探查令狐冲体内的情况,发现他丹田气海不见了纯阳真气,而是充斥着七道强横的异种真气之时,不禁脸色难看。 待感觉到令狐冲自身的纯阳真气并未彻底消失,而是龟缩在督脉末端,封不平才稍稍松了口气。 令狐冲的真气根基还在。只要回去修炼紫霞神功的第一层,即可自行调息化解丹田内的七道异种真气,或许还能因祸得福,内功更上层楼。 只是,他们既然劫走冲儿,又怎么会不顾内功损耗之虞,莫名其妙的给冲儿灌注如此多的真气? 莫不是针对咱们全真教设下什么阴谋诡计?…… 一时间想不明白,封不平便眼神不善的盯着不戒和尚。只消将他抓回去严刑拷打,不怕他不乖乖交代…… 不戒和尚扫了一断气的令狐冲。又看了看杀机隐隐,即将勃然出手的封不平和于不明,心里实在有种丢下令狐冲,自己跑路的冲动。 可又实在拉不下那个脸! 封不平对着身后的弟子吩咐道:“将冲儿带回山去……” 一个身材高大的弟子应命而动,将令狐冲负在背上,带着六七个师兄弟一齐向着华山返回。 封不平潜运紫霞神功。双掌一上一下,缓缓提至胸前。 掌间如托毛羽,如拢清风,轻柔无比,明明蓄势待发。却又不见一丝烟火气。 不戒和尚当即脸色大变。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无需什么精妙招式,仅凭这普普通通的道家绵掌起手式,就知封不平的掌法造诣定然出神入化,非同小可。 他*妈*的,这次难以善了了……不戒和尚暗骂一声,扫了一眼旁边的于不明,喝道:“全真教好不要脸,竟然以多欺少……” 于不明冷哼一声,带着众弟子向后退了三丈,示意不会插手围攻。 依全真教今时今日的江湖地位,已不屑让两名长老高手夹攻一人! 不戒和尚放心不少,继而神色凝重的紧盯着封不平,凝神聚气,左手成拳收于腰侧,右手成掌刀,微微上扬。 二人间气势凝滞,一触即发。 而不戒和尚这个奇怪架势,倒让旁观的于不明稍稍诧异。 和尚左手的拳路,气势雄浑,乃是佛门正宗无疑,而右手的掌刀,平平无奇,却又锋芒隐隐,似乎江湖上没这号刀法路数? 他却不知,不戒和尚年轻时乃是杀猪屠夫,身强力壮,做事又莽莽撞撞,难免与人争斗厮杀,倒也练了手好刀法。后来当了和尚,学了佛门武功,平日便多用拳掌,而将刀法化成一套掌刀,当作压箱底的功夫。 道门的紫霞神功和绵掌都极善养气,封不平以静制动,不疾不徐…… 但不戒和尚却是个急性子,兼之武功走的是阳刚一路,一旦蓄势到了顶峰,当发则发,不可迟滞,因而抢先出手。 右手掌刀既疾且狠,直劈封不平脖颈,精简之极,左手栲栳大拳紧随其后,微微震颤,拳势即罩定封不平胸腹间九个大穴。 封不平左手绵掌似慢实快的划圈,封住和尚的掌刀来势,而右手绵掌却缓缓推出,截向和尚的拳头。 两人皆是一手快出一手慢随,快者接连变换三次方位,互相化解,仍未相触,而慢随的拳头与绵掌却实打实交接…… 啵…… 一声轻响,不戒和尚的拳头一震,逸散一股劲风,而封不平的绵掌却是稳稳当当,平平淡淡。 旁观的全真弟子看不明白,唯独于不明面露微笑,似乎封不平大占上风。 果然…… 下一瞬,不戒和尚的脸面忽然变得通红,火烧火燎,似欲滴血。而封不平脸上仅是紫气一闪而逝,毫无异色。 即使众弟子不明就里,也知不戒和尚吃了大亏。 原来刚刚封不平那一掌,看似是绵掌,浑不着力,用劲柔韧。实则是混元功之中的内家掌法,掌劲雄浑沛然,却又含而不吐。 此乃将混元掌练至化境,才可任意施为,而外人未与他手掌交击,单凭外表,自是看不出他掌力本质,而一旦判断失误,却又莽撞接掌。那可就…… 不戒和尚只觉自己的刚猛拳劲似是击在一堵铁墙上,霎时爆散消弭,而反震之力也让他左臂酸麻一片,气血动荡。 更可虑者,封不平的掌劲仍有余力侵入他的经脉,逼得他竭力运功化解,瞬间真气御使过度,气血轰然如沸。 和尚暗骂封不平卑鄙阴险之余。也知晓自己这次踢到铁板上了。 封不平以紫霞神功化解反震之力后,立时双掌疾拍和尚胸腹。劲风猎猎,瞬息间由慢转快竟顺畅自如。 不戒和尚左臂酸麻还需数息时间才能恢复,只得右手掌刀连连劈出,试图以巧招拖延时间。 但封不平猛烈掌劲既强,左手更忽而屈指疾弹,以‘弹指神通’击出细细劲风射向和尚身前要穴。 如此一近一远。一浑厚一犀利,哪里是不戒和尚的掌刀能够抵挡的住? 不足三招,和尚就只能勉强躲闪,狼狈不堪,只觉老脸都丢尽了。 又过数招。和尚左臂终于恢复,但既已落入绝对下风,又如何轻易扳得回来。 封不平手上掌指变换,正奇相合,攻得和尚节节败退,自信不出二十招,就能将和尚擒住。 恰在此时,刚刚带走令狐冲的那六七个全真弟子匆匆跑来,大呼道:“令狐师兄被那六个怪人抢走了……” 封不平神情一变,猛地一掌震退不戒和尚,厉喝道:“怎么回事?” 不戒和尚固然脸色难看,但也颇为担忧令狐冲,怕他又给那六个怪老头折腾一番,一不小心就死翘翘了! 东面密林中,桃实仙背着令狐冲狂奔,其余五仙将二人前后左右护得紧紧的,丝毫不敢大意。 之前弄丢了令狐冲,他们六个可给圣姑训得狗血淋头,随后派人搜索不戒和尚和令狐冲的踪迹无果,众人大感焦急。 幸亏向问天忽然想起,全真教身为地主,定可寻到令狐冲的踪迹,便让他们六个远远跟着全真教的人。 只待全真教寻回令狐冲,他们再伺机抢人即可! 本来他们还担忧从封不平、成不忧手上抢人难度不小,未想事情如此顺利,只三拳两脚打发了那六七个小辈弟子,就抢到了令狐冲。 这次六人可不敢耽搁,严格按照圣姑的嘱咐,带着令狐冲直往东北方向而去,只要出了潼关,到了河南境内,全真教就摸不着他们的踪影了…… 他们并不知晓,今日傍晚以后,潼关城就热闹非凡,陆陆续续大批的武林人士通过潼关,向着华山附近涌来。 就连晚上潼关城门已闭,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武林人士施展轻功,翻越城墙,即使轻功不佳者,也会借铁钩绳索之助,攀上城墙…… 如此反常之景,惹得潼关驻军大为紧张,不仅不敢阻拦,更怕无法无天的武林中人借机作乱,害他们丢了官职…… 桃谷六仙刚奔行了半个时辰,就遇到了一波打着火把四处搜寻的武林中人。 夜色里看不真切,但闻呼和怒骂,热热闹闹,兵刃反光,足有五六十人以上,一见到桃实仙背着的令狐冲,就像发疯似的扑杀过来…… 一群人纠缠了好一会儿,从潼关方向涌来的人越来越多,其间亦有北地武林的成名高手,桃谷六仙就算想换个方向也来不及了。 等到封不平、成不忧赶来之时,桃谷六仙及令狐冲已被足足两百余人团团围困,插翅难飞。 即使此地离着华山颇近,全真教随时可以招来数百精锐弟子,不惧别家人多势众,但封不平见到此幕,还是大感心惊。 转念之间,封不平已然猜到,这些人必是冲着辟邪剑谱而来,此事当真蹊跷(。) 第一百八十九章 水很深 纸终究包不住火。 随着桃谷六仙与众多江湖人物哄抢令狐冲之事传开,有心人自然会追查桃谷六仙的根底,任盈盈再难置身事外…… 诸多有求于任盈盈的旁门左道,均纷纷猜测圣姑的目的。 若说堂堂日月神教的圣姑也觊觎辟邪剑谱,大可号令黑木崖诸多高手大明其白的去抢,岂非把握更大? 何须派桃谷六仙偷偷摸摸的去劫走令狐冲? 既然不是为了辟邪剑谱,那又是为何? 总之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绝不会有人相信,圣姑是为了一本劳什子曲谱! 不数日,江湖上开始传闻,日月神教的圣姑任盈盈看上了全真教风流少侠令狐冲,但又顾忌全真教不同意,才特派桃谷六仙前去抢亲…… 任盈盈闻之怒火冲天,却又有苦说不出,不敢出来解释,眼睁睁看着此事在江湖上越传越烈,已经有无数旁门左道准备通过讨好令狐冲来拍她的马屁了! 最后就连东方不败都派人前来询问,是否需要他亲自写信给全真教主岳不群,商议她与令狐冲的婚事? 真让任盈盈无地自容…… 同样为此恼怒的还有封不平,若说此事纯属谣传,可空穴来风,并非无因! 偏偏令狐冲生就一副糊里糊涂、风*流浪子的德性,任谁看来,他都非意志坚定之辈,不大可能经得住红*粉胭脂账的考验…… 若说他受魔教妖女美色所惑,不可自拔也属正常! 自那夜封不平和成不忧调集数百人手,费尽力气击伤桃谷六仙。逼退各路武林人士。带着令狐冲回到华山后。 封不平本想将紫霞神功第一层传予令狐冲。让他自行调气疗伤,但经此一事,封不平心有顾忌,犹豫不决。 毕竟,若令狐冲真与魔教妖女有染,万一将来他叛出全真,投入魔教,累得道门正宗玄功外泄。那封不平万死难辞其咎了! 当然,封不平也不会看着令狐冲就此半死不活,便先以紫霞神功为他灌注真气,替他暂时压住内伤…… 剑法出众的少侠一朝变成病入膏肓的软脚虾,令狐冲固然免了面壁之罚,但每日看到师兄弟们热热闹闹的在校场练剑,而自己却浑身无力,勉强拿得起长剑,也练不了几招,不由黯然神伤。 没几日。他也从师兄弟的打趣中得知,江湖盛传他与魔教圣姑任盈盈的“风流韵事”。 他摸不着头脑之余。也隐隐明白封不平这几日看他时面色犹豫的原因…… 这更让他既委屈,又心伤,只想躲到一个无人之处…… 啊…… 寂静的地下室,一声轻微的**突兀响起,地上慢慢坐起一道身影。 油灯昏黄的光晕中,数个庞大的精钢牢笼反射着微弱的冰冷光泽。 那身影披头散发,拖着破烂衣衫匍匐爬到牢笼边缘,手掌拍打着儿臂粗的精钢栏杆,有气无力的喊道:“有没有人啊……我要喝水!” 好一会儿,还不见有人应答,那身影又叫道:“人都死哪去了……拿水来!” 仍不见应答,他抬头看向地下室入口,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憔悴脸庞,“可怜我田伯光潇洒一世……最后竟然是被活活渴死……” “来人啊……我要喝水!……呜呜……” 忽然地下室光线一暗,入口处似有人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堂堂‘万里独行’田伯光……怎么哭得这么惨? 传出去,岂不让江湖上的豪杰耻笑……” 田伯光看着走近之人,愣愣道:“令狐冲?……” “是我……”令狐冲提留了一下手中的两个坛子,“水没有……酒喝不喝?” “喝喝……”田伯光不停的抹泪,手臂从精钢栏杆的间隙探出来,“快给我……” 令狐冲看着田伯光露出衣衫的手臂,上面横七竖八尽是刀疤,还有三四道特别深的伤口还没好利索,而且整个手臂都瘦骨嶙峋,细了一圈。 不由奇道:“田兄……你这怎么弄得一身伤,还断了条腿?”说着将酒坛拍开泥封,递了过去。 田伯光猛灌一口,咕咚咽下,才叹息道:“一言难尽啊! 走得夜路多了,终于碰见鬼了…… 田某人一直仗着快刀欺负人,这次却给人用快刀砍了满身伤,还斩了一条腿……惨啊!” 令狐冲只听说田伯光去烧黄极宫,被抓了关在地牢,却还不知道是谁出的手,不由问道:“谁的快刀竟比田兄的飞沙走石刀法还快?” 这次轮到田伯光一奇,反问道:“你不知道? 黄极宫里的两个黑袍道士,一人使关外砍刀,一人使蒙古弯刀,刀法奇快,招数诡异,而且内劲阴毒,不像正派内功…… 最可恨的是,他俩还在刀上抹了剧毒! 狠追了百十里地,我一路打一路逃,还是差点被凌迟切片儿了!” 令狐冲难以置信,“不会吧……我在全真教二十年,可从没见过快刀高手啊!” 田伯光看他表情不似作伪,便意味深长的道:“看来全真教的水很深呐……来来来,咱们喝酒!” 令狐冲心里苦闷,根本不在意田伯光说什么,只附和道:“哦……喝酒!” 第二天一早,封不平准备再给令狐冲运气疗伤,却找不到人,便命弟子去寻。 好一会儿,弟子才禀报,“令狐师兄昨晚去了地牢,与田伯光喝得酩酊大醉,二人一齐酣睡,至今未醒!” 封不平气得脸色一变,就要痛骂出口,到了嘴边却又蓦然化作一声叹息。“冲儿。你如此不知自爱。又教我如何……哎!” 重伤之身,该当戒骄戒躁,修心养气,更忌饮酒、受寒,令狐冲不仅不知克制,还偏偏去跟田伯光搅在一起! 封不平失望之余,亦觉得令狐冲如此浮躁心性,怕是连紫霞神功入门都难。疗伤更不必提。 两月时间一晃而过,华山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漫天白羽纷纷扬扬,山风呼啸不休,冰寒刺骨。 一些内功浅薄的弟子,实在耐不住寒气,只得穿上厚厚棉衣。 傍晚,浑身包得跟粽子似的令狐冲,带着一套崭新棉被,踉踉跄跄的来到地牢。 “嘶嘶……” 一进地牢,就听到田伯光使劲捶打着断腿。忍不住的**出声。 令狐冲知晓,似这种严重外伤。若是救治的不及时,多半会留下最恼人的后遗症----每逢刮风下雨,天寒地冻,愈合的伤口处就如千刀万剐般疼痛。 “田兄……你出不了地牢,用不着棉衣,我就只给你带了两床……呃,棉被……咳咳咳!” 一句话勉强说完,令狐冲就咳得撕心裂肺,好一会儿才止住。 田伯光关切道:“令狐兄……我内功还过得去,倒也不惧寒暑,你又何须劳累?” 令狐冲自怨自艾的一叹,方才道:“这些日子,我与田兄无话不说,早已有若知己…… 田兄你不知还要在这地牢待多久,可眼看我就快不行了,若是我不给你送些东西,恐怕今后没人会送……” 田伯光道:“贵教岳教主内功惊天动地,举世无双,难道他也治不好你的伤?” 令狐冲苦笑道:“我也是这两日才知道……教主他早就离开华山,至今未归!” 田伯光叹道:“令狐兄当真时运不济……” 两人絮絮叨叨,聊了许久,愈发觉得脾性相投。 离开时,令狐冲特意扫了一眼田伯光的断腿,目光闪烁。 午夜时分,鹅毛飞雪越来越大,视线尽是白茫茫,伸手难见五指。寒气倍加逼人,几可滴水成冰。 令狐冲抱着一大坛酒,踉跄着出了房间,将厚厚积雪踩得渣渣作响,就要迈出院子。 隔壁房间窗户打开一条缝,一个年轻弟子探出脑袋,奇怪道:“令狐师兄,大半夜,还下着雪,你这是去哪儿啊?” 令狐冲回头一笑,“吵醒师弟了……我睡不着,去地牢跟田伯光喝酒!” 那弟子道:“你小心路滑啊……” 令狐冲连声应是,慢慢出了院子,才大大松了口气,又紧张的看了看怀里的酒坛。 夜雪不止,难辨方向,好在他只需沿着围墙前行,尽头处就是地牢入口。 但积雪深俞一尺,他又武功尽失,浑身乏力,前进的甚是艰难,一路上磨磨蹭蹭,还摔了好几跤,沾了满身白雪。 见到令狐冲狼狈不堪的来到地牢,田伯光初时不由一愣,继而大怒:“你不要命了……” 令狐冲满不在乎的笑笑,“就冲田兄此言,令狐冲没白来!”说着将酒坛忽地砸在地上,啪啦碎成一堆。 田伯光正在疑惑,却又看到酒坛碎后,却没有一滴酒水流出,不由大吃一惊。 令狐冲扒拉开酒坛碎片,从里拿起一把硕大的精钢钥匙,以及一只人腿模样的东西,似乎是一根假肢。 他一边拿钥匙去开精钢牢笼上的那把特大号的铁锁,一边将假肢递给田伯光,笑道:“有了它,田兄虽然能够勉强施展轻功,但速度连从前的一半都没有,再也不能满天下逍遥采花了……” 田伯光表情复杂,愣愣的看着令狐冲施为。 铁锁似是生了锈,令狐冲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咯咯吱吱的打开,但在双手去拉精钢牢门之时,一拉之下,竟未拉动。 令狐冲再三用力,忽的胸口一闷,丹田随之绞痛,当即心知不妙,怕是内伤又犯了。继而只觉天旋地转,普通一声,晕倒在地。 田伯光神色一紧,运起内劲,一把推开牢门,出来就伸指探了探令狐冲鼻息,稍稍松了口气。 这才将假肢往腿上装,嘴里嘀咕道:“令狐兄……你放了我,怕是难逃长辈责罚! 你伤重不治,横竖都是一死,不妨让我带你出去,遍寻良医……” 同时心里暗暗决定:即使良医不顶用,我还可以去求圣姑……她神通广大,定能让人治好你! 重重雪幕遮掩之下,田伯光背着令狐冲绕开各处明暗岗哨,专挑偏僻山道纵跃奔行,逃往山下而去…… 远远地,封不平和于不明立于高处崖边,将田伯光及令狐冲越去越远的身影收入眼底。 于不明不屑道:“若非我们撤走了大多岗哨,就田伯光如今这蹩脚的身法,哪能轻易逃脱?” 封不平目中颇有不忍之色,最后还是叹道:“就让冲儿就此尝尝流落江湖的滋味儿也好……若他及时明悟,知道悔改,咱们何吝于传他紫霞神功?”(。) ps: 下一章老岳就要露脸了……求票、求推荐 第一百九十章 动静之机 月色朦胧,大地尽是茫茫雪白,浩荡无垠,直铺天际。 林平之施展轻功,在雪地上疾速纵跃,身后留下一连串浅浅的脚印。 路过一株参天松木之时,只见树冠积雪如盖,遮蔽三丈方圆,靠近树根的地上只有零星的积雪,裸*露着些黑土地。 林平之不由一喜,在树干旁停了下来。 运功双耳,树冠丛里传来的细微咕咕声立时放大。 林平之头也不抬,左手屈指一弹,一颗小石子嗖的向上射入树冠丛。 噗……噗噜噜…… 毛羽飘零,一只肥硕的锦鸡扑闪着翅膀,翻滚跌落下来。 林平之探手接住锦鸡,随意拔掉锦鸡脖颈处的羽毛,手指运劲一划,鸡脖子上的动脉立时殷殷出血。 他连忙将嘴凑到鸡脖子上,吮吸着温热的鸡血。 随着略带腥味的液体入腹,饥饿已久的肠胃开始蠕动,身体的疲惫似乎也稍稍减轻。 片刻,鸡血殆尽,林平之再次屈指一弹,树冠丛又有一只锦鸡落下…… 须臾之后,等到林平之倚着树干盘膝坐下,运功调息之时,地上已多了六七只锦鸡的尸体。 他很清楚,那个人就快追上来了,他没时间慢慢生火烤鸡肉,只能以鸡血暂时补充能量,恢复体力。 一想到那个人,林平之脸颊和腰侧的刀伤就隐隐作痛。 那人的刀法并不精妙,甚至以林平之的家学渊源看来,其人的刀招很是粗鄙。勉强算是江湖三流武功。 仅比江湖上人人皆会的大路货武功稍稍强点儿。甚至还比不过‘太祖长拳’、‘五虎刀法’之类的基础武功。比起五岳基础剑法就更差得远。 可是,其刀招实在太快,特别是拔刀的第一招,快若闪电,不可捉摸,兼之其所用太刀较长,比林平之的宝剑长了近一尺…… 所以,交手只两招。林平之身上就多了两个伤口。 尽管并不致命,也并不影响战斗力,但林平之绝不会傻到再硬抗下去,而是直接施展‘螺旋九影’的身法脱离战圈,然后以‘金雁功’落荒而逃…… 最让林平之羞愧的是,由始至终,他连一个剑招都没使完! 当然,他也肯定,不光是他,换了令狐冲来。一样还没使出独孤九剑,就会被人秒杀。而且令狐冲的轻功还远不如他,十有**连逃命都难。 独孤九剑固然胜在剑快,料敌先机,后发制人,可林平之很清楚令狐冲目前的出剑速度,与他自己差不多。 可依那人的刀法造诣之深,出刀速度之快,足以在令狐冲的剑还未彻底出鞘之前,就率先闪电般拔刀一击,若无高绝身法闪避,令狐冲的长剑也不用出鞘了。 只因那人名为林崎甚助,乃是东瀛拔刀术的开山祖师,神梦想流、林崎流两个东瀛剑道流派的源头。 凭林平之与令狐冲目前只得了‘截剑术’、‘独孤九剑’皮毛的剑术造诣,对上林崎甚助这等一代快刀宗师,能够逃得一命,已属侥幸。 自从来到朝鲜,两三个月间,林平之已经与二十余个东瀛高手决斗过。 平均四五天就有一场决斗,林平之每次决斗之后,就一遍又一遍的回顾决斗过程,沉心反思,直到将决斗带来的感悟彻底消化,才接着挑选下一个对手。 他自信此时的剑术造诣,比之离开华山之时,几乎翻了一倍有余…… 诸多对手中,由弱到强,最弱的那个仅接了林平之六七十招,就死在他的剑下,最强的那个与他对战了七百余招,才因内劲不继输了一招,但却愤而切腹。 那人似乎叫田宫平兵卫,是林崎甚助的嫡传弟子! 当然,林平之并不知道,田宫平兵卫将来会是神梦想流的第二代正统传人,真正将拔刀术发扬光大之人。 而今正是林崎甚助最看重,并寄予厚望的弟子! 随后,林平之就接到了林崎甚助的邀战…… 尽管早就从全真教在朝鲜的道观得知了东瀛大军中大多数高手乃至剑豪宗师的资料,但林平之开始只以为,东瀛小国,人少国贫,其所谓的刀法宗师,比起中土武学宗师的水准,多多少少要打些折扣。因而慨然应战…… 实际上这种想法大致无差,但他却不知,拾人牙慧的‘宗师’和自出机杼的宗师,完全是两码事。 就像郭靖再练一百年九阴真经,依然比不过黄裳;张无忌即使将九阳神功练出花来,也比不上九阳神功的原创者;武当历代弟子,就算钻研太极拳剑一辈子,仍旧与张三丰差了不知多少条街…… 所谓的拔刀术,乃至后来的居合斩,自然远远比不上九阴、九阳和太极拳剑,但实属一种极其实用的上乘刀术无疑。 而林崎甚助身为开创者,已将拔刀术练至巅峰,颇为逼近大道至简! 这种自行开宗立派的宗师,与继承前人武学的寻常刀术宗师,实有云泥之别! 所以,盲目应战的林平之就悲催了。 尽管临行前父亲赠予他的宝剑锋锐无比,堪称当世利器,可决斗一开始,他的宝剑仅仅拔出大半,只见得对方手中寒芒一闪,冰冷刀刃就已迫近他的太阳穴…… 简单,直接,却快速绝伦,这招他也认识,乃是拔刀斩的第一式! 幸好他的轻功得了岳不群的真传,‘螺旋九影’更用得精熟,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这致命一刀,却也被划破脸颊…… 而他刚刚拔出宝剑,林崎甚助的第二刀又迫近了他的腰腹。 即使第二刀的速度稍稍不如第一招拔刀斩,但林平之只来得及勉强格挡一下,仍旧被划中腰侧。 那一刻。他甚至无法使出同归于尽的剑招攻敌必救----对方的太刀属于特制加长型。比他的宝剑长出一尺。若是用出同归于尽的招式,恐怕对方的太刀将他斩作两截之时,他的宝剑连对方的衣衫都还未触到。 事实上,林崎甚助的第二刀原本足以在他腰侧划开寸许深的伤口,刀上劲气更能震破他的脏腑,让他重伤倒地。 但得益于他先运转九阴神功,危急时刻,九阴真气自生感应。竭力收缩肌肉,仓促间避开半寸,身上外袍内又穿着一件上品锁子甲,稍稍阻碍了一下林崎甚助的刀刃,最后再以飞絮劲化解对方的刀刃的内劲,才只落得个皮外伤,还可勉强逃离。 当然,杀徒之仇非比寻常,林崎甚助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一直紧紧追在后面…… 调息须臾。林平之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腰侧外袍和锁子甲上长逾三寸的破口。仍不禁心有余悸。 这锁子甲乃是岳不群命全真教的能工巧匠特制,以坚韧的钨钢为主材,还加入了玄铁等极品金属。 论珍贵程度,不输于他手中的上品宝剑! 若是不含内劲的精钢兵刃,根本破不开这钨钢锁子甲,即使灌满内劲的精钢兵刃,也能有效阻挡一下。 当然,这锁子甲的主要功用,并不是抵挡兵刃,而是防御箭矢…… 岳不群向来极其质疑东瀛矮子的人品,从不相信他们都是信奉一对一决斗的“好汉”,何况东瀛十万大军密布朝鲜境内,随随便便即可调出一数百弓箭手,不得不防! 趁着对方还未追至,林平之细细回忆林崎甚助的拔刀斩精髓,思索抵挡或破解之法。 他印象最深刻之处,并非林崎甚助出鞘第一刀的快速绝伦,毕竟岳不群在教导他之时,展示过比之更快数倍的出剑速度。 反而是决斗一开始,在双方对峙之时,林崎甚助那种平静状态,那是一种类似禅定的内心平静。 绝不该出现在一个刚刚死了嫡传弟子的师父身上,可偏偏就出现在林崎甚助身上! 他感觉,在那种平静状态下,林崎甚助的五感六识乃至精神意念都非常灵敏,才能抓住他即将拔剑的瞬间,抢先一步拔刀斩击他…… 那种瞬间由极静转为极动的玄妙,分明是岳不群讲述过的,明悟‘动静之机’的表现,实属技击之术的高深境界。 当然,这种玄妙感觉只表现在林崎甚助的拔刀第一斩上,使得林平之的精神反应节奏慢了一线,几乎看不清对方的刀刃来路。 而随后的第二招,固然精简迅猛,可却还在林平之的应付范围之内,也没了那种玄妙感觉。 只是当时林平之第一招大大失了先机,落入绝对下风,之后短时间内根本难以挽回劣势。 而林崎甚助的刀招又绵绵不绝,足以在数招内将他斩于刀下,他才果断逃跑…… “如果再来一次……” 林平之心里默默念叨,“我应该提前就拔剑在手…… 而且,林崎甚助的刀招快则快矣,失之变化不足,基本上都是实打实的进招硬手,我该以虚胜实才是……” 忽然,月色下的视线尽头处,雪原上出现了一个黑点儿,似箭矢般疾速射来…… 林平之脸色一变,缓缓站起身来,迈步出了树冠范围,走到空旷的雪地里,铿锵一声拔剑出鞘。 一泓森寒清辉斜指,林平之静静端立,默默运转九阴神功凝神聚气,调整心境。 或许是在对方手下败过一次,了解了对方的可怕,却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极限…… 这一刻,他内心从未有过的平和自然,没有胜败杂念,亦没有生死恐惧。 远处的另一株巨松之下,岳不群借树干遮掩着身形,微妙的精神感应之中,将林平之此时的状态尽数心底,不由暗暗赞许:不愧是本教主的种…… 旋即又看了看来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东瀛武士,疾驰的速度比林平之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其身后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可比林平之的脚印深了一倍有余! 岳不群摇头鄙夷:东瀛矮子轻功不行,下盘怕是破绽多多……(。) ps: 求票,求推荐…… 第一百九十一章 偷袭战术 林崎甚助自小苦练刀术,十八岁时就以粗创的拔刀术突袭杀死了一流剑客坂上主膳,报了杀父之仇。 此后他既未开设道场敛财,也未娶妻生子,仅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苦苦修行刀术。 而今他年近五十,早已将自创的林崎流拔刀术完善大成,并修炼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遍观整个东瀛武林,能够从林崎甚助拔刀一击之下保住性命的剑客着实屈指可数。 可今天下午,一个中土年轻剑客,竟能凭着玄妙之极的身法勉强躲过他的拔刀一击…… 这让林崎甚助大大震惊,紧接着心头杀意更胜,对其穷追不舍,势在必得。 但此刻,林崎甚助再次见到这个年轻剑客,其神怡气定的状态让他不由自主的心生警惕。 难道之前败在他的刀下,还让对方突破瓶颈,剑术更进一步不成? 心念电转,林崎甚助面上却颇为严肃诚恳,用蹩脚的汉语说道:“年轻人……你很不错! 如果你愿意拜入我的门下,我就将毕生修行的剑术传授于你,让你继承我的衣钵!” 林平之面色平静,双目紧紧盯着林崎甚助的肢体,手中青光流转的宝剑微微调整角度,似乎在寻找率先出手的最佳方位,丝毫未将林崎甚助的话放在心上。 其实他之前已经想隐隐明悟,所谓拔刀术,核心便是“一击必杀”,利用瞬间高速的拔刀攻击对敌人造成出其不意的打击,简而言之即是偷袭战术! 一个自创。甚至修炼了一辈子偷袭战术的人。绝不会是个“正人君子”! 偷袭思想已经深入骨髓。那么其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可能是在为偷袭创造机会…… 见到林平之如此反应,林崎甚助狭长的眼角微微一缩,心头稍稍凝重,只觉对方给他的感觉,开始有些捉摸不透起来。 林崎甚助当下手搭刀柄,缓缓迈步逼近林平之。“看来年轻人瞧不上在下的剑术……却不知,年轻人来自中土武林的哪家名门大派?” 林平之看着林崎甚助靠近,手中三尺青锋不住微微调整,似乎随时都会暴起发难,但又仍旧一言不发。 只因他很清楚,一旦他分心说话,那他张嘴的瞬间,就是对方拔刀一击之时。 直到双方相距一丈之近时,林崎甚助仍未寻到拔刀突袭之机,只得停下脚步。 这个距离。凭双方的身法速度,可谓瞬息即至。危险之极。 与林平之紧紧盯着林崎甚助的手臂不同,林崎甚助并不盯着林平之的身形动作,反而目光微微低垂,视线投在二人之间的雪地上。 但不知不觉中,林崎甚助的呼吸变缓,神情放松…… 林平之只觉对方的气机迅速平静下来,犹如毒蛇盘起了身子。 忽的林平之心中一动,就是这种感觉,他要拔刀了! 右臂一震,青芒挥洒,林平之毫不犹豫的率先出剑! 三尺青锋瞬息一分千百,化出漫天青光,虚虚实实,如梦如幻,铺天盖地的罩向林崎甚助周身…… 竟是衡山派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的绝招! 而且身形闪烁,虚影重重,犹如鬼魅,蹿向林崎甚助的身侧,分明已将‘螺旋九影’身法催发到当前的极限。 同一时刻,林崎甚助也动了,手臂瞬间消失,刀鞘口一丝微弱的银光一闪而逝,丝毫破空声也无…… 下一瞬,森寒太刀已出现在漫天剑光之内,从林平之腰腹间掠过…… 刀刃并无受力之感,但林崎甚助毫不惊奇,毕竟拔刀术第一次都只划伤林平之的脸颊,第二次若是能够一击建功,才是反常…… 长*刀顺势挥舞,疯狂劈斩,狠辣迅猛,即使林平之的‘螺旋九影’身法精妙异常,幻出重重身影,但林崎甚助的冰冷刃茫一直紧随在林平之腰身三寸之内。 时时刻刻威胁着林平之的胸腹要害…… 十余招片刻即过,林平之一手幻剑虚招连绵不绝,丝毫不落下风,当即信心倍增,出手愈发挥洒自如,剑招变幻,犹如鬼魅。 林崎甚助出手犹如霹雳电闪,但心头却沉重下来,到目前为止,二人的兵刃还未有过一次交击! 他知道,这固然有林平之招数尽皆虚而不实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他未能从漫天剑光之中辨出并精准击中林平之手中三尺青锋的本体! 当然,他的迅猛攻势也逼得林平之频频旋身躲避,变幻招数。 远远地,岳不群将指间捏着的一枚棋子重新收入袖中,默默关注着林平之的表现,时而点头赞许,时而摇头轻叹。 心中暗暗寻思:平儿出招看似虚幻诡变,实则过于稳重…… 这人的刀法固然火候十足,不可小觑,但若是衡山莫大在此,恐怕从第三招开始,就会虚中有实,险中求胜……二三十招内当可拿下此人! 又过数十招,林平之渐渐摸清了林崎甚助的刀法路数,只觉与其弟子田宫平兵卫的刀招大致无差,仅是火候更为老辣罢了! 拔刀术果然是三板斧,只要能够避开拔刀斩击的第一招,余者不足为惧! 一念至此,林平之心中最后一丝忌惮拘谨立时消散无踪,手中剑招忽的一变,虚招中开始夹杂着少量实招。 刀剑交击声时断时续…… 偶然一次出其不意的犀利剑招袭向林崎甚助的刀招破绽,虽然未曾当真击中他的身体,但却有效截断他的进招,屡屡逼得他出刀中途变招,侵略如火的气势不禁慢慢衰落起来…… 林平之福至心灵,霎时明悟了截剑术中,‘截招’、‘截势’、‘截意’三者相辅相成,一以贯之的几分真意! 屡屡截断对方的招式,遏制对方的攻势仅是表面,察觉乃至截断对方攻势深层暗含的微妙剑理脉络与攻击节奏,乃是其内里。 二者表里相合,一齐截断,才能真正‘截势’! 否则,真正的剑术高手,剑法一经施展,几如行云流水,招断理不断,劲断意不断…… 仅仅截断他们的剑招无甚大用……须得通过连续‘截招’,截断对方的攻势,以此缓冲,渐渐截断对方内在的剑意…… 依岳不群记载于截剑术之言,若是更进一步,能够轻易辨别对方招数中的‘变’与‘不变’,则无论对方招数多么变幻莫测,皆可于不知不觉间截断对方的‘不变’,使得对方进退不由自主,生死尽在我手! 二百招后,林平之的剑法中已是七分实三分虚,正奇相合,攻势凌厉,确是由衡山幻剑换为华山剑法中偶然夹着衡山剑法…… 嗤、嗤…… 两声利刃划破布帛乃至血肉的轻响接连闪现,林平之背后先中刀,林崎甚助左臂紧随着中剑,皆是皮外小伤…… 激斗正酣,二人对此似乎毫无所觉。 嗤、嗤…… 又是各增一道皮外伤,但这次却是林崎甚助先中剑,随后林平之才中刀! 林平之仍旧心无杂念,全力以赴,但林崎甚助却本能的察觉到情势不妙。 东瀛刀术迅猛狠辣,有进无退,以伤换伤乃是常态,但自己率先负伤,可就预示着败势已现! 林崎甚助狭长的眼角一抽,目露凶狠,忽的一声厉啸,刀招一变,寒芒暴涨。 招招速度更增三分,刀刀劲气呼啸,分明在太刀上全力注满内劲! 自然而然的状态中,林平之不甘示弱,同样运足内劲,宝剑青光盈盈,锋锐之气大盛,与太刀针锋相对。 叮叮叮…… 刀剑交击脆响连绵不绝,犹如一片长声。 噗、噗…… 这次利刃入肉的声音稍大,还有两股血雾飞洒。 林平之忍不住闷哼一声,而林崎甚助更是直接闪身飞退,继而身形一折,向着来时之路疾驰而去。 林平之稍稍一愣,这就胜了?…… 继而下意识的想追,但紧绷的心神甫一放松,就觉四肢百骸涌出浓浓疲惫,让他只想不顾一切的倒地就睡。 林平之不惊反喜! 他听父亲提过,这是战至酣处,不知不觉中精气神融入剑招,消耗过度的后遗症,乃是剑术登堂入室,初窥上乘境界的表征! 当即强行克制倒头就睡的欲*望,装作若无其事的返回巨松树冠之下,盘膝坐地,开始运转九阴神功,温养精气神…… 他不能肯定林崎甚助是否当真远去,所以不仅不能暴露丝毫精疲力竭的破绽,就连打坐调息,也不能深层入定! 远远关注的岳不群看得暗暗点头,这种警觉性绝非令狐冲那个随时随地醉酒倒地就睡的糊涂蛋可比……(。) ps: 求票票…… 第一百九十二章 绝非错觉 忽然,岳不群神色一变,转头望着林崎甚助逃走的方向。 微妙的感应之中,一蓬煞气遥遥侵袭而来。 与武林高手催发的森寒杀气不同,这蓬煞气散而不凝,纯粹是某些杀戮过多的凶残之人聚在一起,自然而然所散发的负面精神气质。 而且,类似的煞气,岳不群过去两三个月间屡屡遇见,乃是东瀛虎狼之师的残忍煞气。 当然,依岳不群的观察分析,东瀛精兵原本并无如此气势,但因攻入朝鲜后,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更兼杀戮无算,无恶不作,自然会渐渐养成残忍嗜杀的负面气势。 从这股煞气的强弱来看,约莫是四五百骑兵…… 扭头看了看仍在打坐调息的林平之,岳不群摇头暗叹:古往今来,哪家爹妈都免不了给儿子擦屁股! 悄无声息的潜出林平之的视线范围,岳不群化作一抹儿紫光,片刻间便已射出三里之外。 脚尖触及雪地,即可感受到微弱的震动,那是远处有群马奔腾的征兆。 眸中紫芒一闪而逝,岳不群已看清视线极处的骑兵,尽皆身披黑铁甲胄,腰负长刀。 看似人多势众,声威不凡,但岳不群也粗通兵法,自然发现他们阵型散乱,参差不齐,而且所用太刀并不适合马上厮杀…… 若从军伍阵容而论,其实算不上训练有素,更与真正的精锐骑师不搭边,只是他们原本都是剑客武士。长期练习刀术。个人武力不差罢了! 岳不群潜运玄功。至阴至柔劲气透体外放,卷起无数积雪裹在身外,化作一颗硕大雪球,贴着雪地疾速前滑,直直撞向东瀛骑兵…… 此情此景,甚是神奇突兀,实乃东瀛骑兵前所未见之事! 一众武士骑兵惊骇欲绝,吵吵嚷嚷。而领头的几个武士高手及林崎甚助却知,此乃武功高手所为,不禁面面相觑,对来人内功之高暗暗心惊。 不用头领下令,携有弓箭的数十骑兵便慌慌张张的张弓搭箭,向着逼近前方二十丈的大雪球射出一蓬黑羽…… 嗖嗖…… 近百箭矢一触及大雪球,似是撞上铜墙铁壁,立时反震跌落雪地,被大雪球无情碾过。 见得箭矢无用,众武士一脸惊惶。而林崎甚助等高手更是肯定之前的猜测。 眼看大雪球来势汹汹,眨眼即至。林崎甚助等头领不及多想,只得驱马闪开,暂避锋芒。 其余的大队骑兵挤在一起,仓促间乱作一团,逃脱不得,只能互相喝骂,“八嘎……” 呲呲……大雪球呼啸而至,首当其锋的数人立时挥刀劈斩。 砰砰砰…… 大雪球一连串撞飞数十人马,锋利的太刀斩中大雪球,却似斩在最坚硬的精钢上,尽皆被一股沛然大力反弹而回…… 大雪球借着反震之力,呼的腾空上跃丈许。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大雪球轰然炸开,化作蕴含内劲的无数雪渍漫天迸射…… 众骑兵立时人仰马翻,惨呼一片。 岳不群身形如箭,掠入骑兵群中,双手剑指轻挥,瞬间连点十余人的死穴,蹿到一个年轻武士的身边。 这年轻武士面目清秀,甲胄精美,所配太刀刀鞘镶着宝石,刀柄亦银闪闪,身边更随着一个似是高手的老武士……分明是个身份不凡的贵族将军! 他只觉眼前雪沫纷撒,忽然多了一道紫色身影,不由大吃一惊,手中精致太刀下意识的斩去,而身旁老武士的太刀更是先一步逼近紫色身影腰侧。 岳不群右手大袖一拂,老武士臂膀如遭电掣,手中太刀脱手飞出,呼啸着射穿三个骑兵的身体,才力尽堕入雪地。 紧接着老武士才七窍流血,扑通栽下马去。 年轻武士一刀斩空,还来不及惊骇,就觉身体一麻,脖子后甲胄一紧,身体已被横在马背。 岳不群落在马上,探手接过年轻武士的精致太刀,随意挥洒刀光,周围靠过来的三个骑兵立时捂着喉咙跌落马背。 刀身一拍马臀,岳不群挟持着年轻武士驱马疾驰,沿路刀光播撒,连斩数人,冲出乱糟糟的骑兵队伍,向着侧方奔去…… 众弓箭手刚刚被饱含内劲的冰雪射倒,弓箭散落,此时大多还未翻身起来,根本来不及发*射箭矢。 有几个军官对着岳不群和年轻武士的背影呼喝几声东瀛话,又看向林崎甚助等高手,分明是想他们出手救回那个年轻武士。 但林崎甚助刚刚败给一个中土年轻剑客,此时状态不佳,又忌惮岳不群刚刚展现的强横武功,根本不予理会。 其余几个骑兵首领对视一眼,目中颇有难色,稍稍犹豫,就轮流跟林崎甚助耳语几句。 林崎甚助脸色一变,咬牙点头,几个骑兵首领立时一喜,连忙大声发号施令,召集麾下整理阵型。 须臾之后,除了地上扔下三四十具尸体,众骑兵再次疾驰追向岳不群离开的方向。 马驮着两人并不轻松,岳不群也并未刻意催马,因而速度不算快,不一会儿就被骑兵队追至后方百丈之外。 岳不群回头一笑,右手按住缰绳和年轻武士,左手蓄足纯阳真气,以一阳指在马腹上连点九下,力透脏腑…… 马儿身形一震,忽的扬蹄狂奔,疾如箭矢,似乎打了鸡血,精力无穷,视背上两人如无物。 后方追来的林崎甚助等人未想对方有此一着,害怕跟丢了对方的踪迹,只得催促属下不惜马力,咬了狂追。 一个时辰后,胯下马儿一声悲嘶。忽的向前栽倒。 岳不群提着年轻武士飞身而起。看也不看七窍流血的马儿。落向左前方一株大松树冠积雪上,伸指在年轻武士心窝一点,便随手丢在脚下。 好半响,就在岳不群等得不耐烦之时,林崎甚助等人才率领骑兵姗姗来迟。 几个骑兵首领看了看趴在树顶雪堆上不知生死的年轻武士,在林崎甚助耳边说了几句东瀛话。 林崎甚助就向岳不群喊道:“山崎将军说了,只要你放了织田少爷,一切好商量!” 岳不群眼神扫过骑兵们的马匹。见得马儿尽皆口鼻呼出大量白气,眼神难掩疲惫…… 这些马一停下,怕是再也无力奔驰了……岳不群不由暗暗满意,而对于林崎甚助所言充耳不闻。 骑兵首领见此,怒喝了几句,林崎甚助又喊道:“你们中原蛮子的军队不堪一击,保不住你……不想死的,快快放了织田少爷!” 岳不群嗤之以鼻,没想到东瀛军队击溃了明廷第一波的援军两千余人,就骄横自大起来了! 对于那场败仗。岳不群也听说过,不过是个副总并率领的两千多卫所豆腐渣兵。根本不是明廷的边军精锐…… 丰臣秀吉不会以为明军精锐都是卫所兵这种乌合之众吧? 不过,岳不群犯不着为丰臣秀吉操心,低头扫了眼脚下的年轻武士,早已没了呼吸,当下右手轻抬。 真气微运,那精致太刀瞬间跃起,落入岳不群的手心,继而他脚下一动,身形似大鹰般滑翔五六丈空间,扑向骑兵群。 林崎甚助及四个骑兵首领脸色一变,但这次没有再退,而是抽出太刀,齐齐跃离马背,腾空迎击岳不群。 见得对方五人配合不错,岳不群微微一笑,眼中罕见的血色朦胧,杀机四溢,手中精致太刀一震,划过玄妙轨迹…… 嗤…… 只闻一下刀刃入肉声轻响,岳不群与五人瞬间错身而过,落向骑兵阵型。 四个骑兵首领忽然直挺挺的从半空跌落,唯独林崎甚助踉踉跄跄的落地,但也左臂齐根而断,跌在地面,愣愣然一脸惊恐之色…… 眼看就要落入骑兵群,岳不群双腿连环踢出,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如影随形腿’,幻出重重腿影,踹向下方数个骑兵高举刺来的太刀。 砰砰……啊、啊…… 数声连响,内劲震荡,那几个骑兵齐齐闷哼喷血,手中太刀跌飞,又射翻周围三五人。 岳不群脚尖点在其中一人头顶,身形借力再次腾起,在滞空的瞬间,左手剑指一点,一道淡紫剑气破空呼啸,乍现即隐…… 下一瞬,五六丈外正在捂着左肩奔逃的林崎甚助,背心暴开一蓬血雾,身形缓缓扑到在地。 岳不群右手精致太刀挥洒,弧形刀气飞射,噗噗血雾爆散,数十骑兵接连化作两截,残尸齐齐抛下马背。 众骑兵惊骇欲绝,但在暴虐血性和武士精神的鼓动下,还是双目赤红,不顾一切的驱马围杀过来…… 岳不群站在马背上,驱马在遍地残尸上缓缓迈步,手中精致太刀化作死神之刃,每一挥舞,都会带走数个乃至数十个鲜活的生命。 须臾之后,四五百骑兵已少了三分之一,阵型稀疏不少,地上更铺了一层残肢断臂。 靠近岳不群的骑兵固然被后面的同伴挤得退缩不得,还在挥刀冲杀,但眼中早已不复开始的血腥残忍,而是满脸惨烈…… 又随手屠杀数十人,岳不群耳朵一抖,身形呼的斜斜一跃而起,左手探出,屈指一弹。 三屡细细劲风激射而出,阵型边缘处三个驱马转身而逃的骑兵身形一震,继而跌落马背…… 岳不群轻轻一笑,落身继续屠杀剩余骑兵…… 两刻中之后,片片血泊之中匍匐着四五百具残尸,无主的马儿或踱来踱去,或四散溜走…… 岳不群对此视若无睹,静静立在尸体堆上,闭目仰头,双臂高举,似在拥抱天空! 鼻中嗅着浓郁无比的血腥味,他的心灵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和暴虐,反倒无比纯净平和,似乎与天地自然更为融洽……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大开杀戒,肆意屠戮生命,那种无尽暴虐与毁灭的痛快之感一*波*波从心底涌出,着实令人迷醉! 正因如此,古往今来,无数英雄都沉浸在杀戮之中,不可自拔,乃至渐渐走向自我毁灭。 但以岳不群的定力,这种程度的杀戮还不足以让他心神失守,乃至杀到后来,他清冷无比的心境中最后一丝杂念消去,便隐隐感觉到杀戮与毁灭之中暗涵的玄之又玄的美妙,如梦似幻! 与道门、佛门修行的真空大定之时,心灵遁入虚空的感觉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种感觉?……绝非错觉!或许这就是魔道或杀道的精髓!” 岳不群忽的睁开眼睛,眸中血光闪闪,浑身腾起浓郁而纯粹的杀气,冰冷磅礴,席卷四野…… 周遭的百多匹骏马似乎发现了洪水猛兽的窥视,惊惶嘶鸣着四散奔逃…… 岳不群双目微阖,下一瞬再睁眼时,眸中尽是清灵自然,似乎刚刚的恐怖杀气纯属错觉。 看了看遍地残尸,岳不群转而遥望着东方,喃喃自语,“这下子,总该有几个值得一见的真正高手露面了吧?” 言罢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七八丈外,再次化作一抹儿紫光,掠向林平之所在之处。(。) 第一百九十三章 柳生剑圣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咔咔咔…… 武士们一举一动,冻得硬邦邦的甲胄相互碰撞,都会发出满含铁血肃杀的脆响。 不远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将领,正指挥着二三十个兵士挥舞锄头,迅速挖出一个大坑。 薄薄的积雪中,满地残尸若隐若现。 三个衣着不凡的武士,正在四处巡视,有时还会挥掌拂开尸体上的积雪,细细查看尸体上已经冻结的伤口,似在判断行凶者出刀的方位、招式…… 冰天雪地,三人竟只着薄薄武士服,分明内功深厚,不惧寒暑。 为首者年约六十,一头华发丝毫无损于他的勃勃英气,面容方正,气势威严,更似一位久居上位的将领,而非武士; 第二人四十余岁,面如刀削,双目开合间锋芒隐现,犹如刀剑寒光;第三人是个三十余岁的大胡子,身形魁梧,气势凶悍,任谁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想起受伤搏命的野猪。 三人接连查看了数十个兵卒的伤口,才来到边缘处的林崎甚助等五人尸体旁。 四个刀法不俗的骑兵领队皆被一刀割喉,固然让三人惊讶,而林崎甚助的断臂及背后的奇怪伤口,更让三人齐齐震惊。 一头华发的老武士伸指按住林崎甚助背后似圆似扁的伤口,微微阖闭双目,似在感受着伤口上残留的无形之物…… 见此,另两人对视一眼,继而毕恭毕敬的等候。丝毫未有不满。 好一会儿。老武士睁开眼睛。另两人迫不及待的齐声问道:“柳生前辈……如何?” 老武士沉吟着道:“在这伤口上,老夫隐约感觉到一股极其强大而纯粹的剑意!” 另两人悚然动容,老武士又翻过林崎甚助的尸体,掀开他胸前的衣物,只见其胸口处同样有个扁扁的圆洞,似是被未开封的剑胚贯穿而成…… 转头目测了下骑兵尸体与此处的距离,三人尽皆面色沉重,能够在六丈之外以剑气隔空射死林崎甚助。行凶者剑术之强,当真超乎三人的想象。 毕竟,林崎甚助的拔刀术非同小可,在场三人虽然都有信心能够毫发未伤的躲过林崎甚助的拔刀一击,继而击败林崎甚助。 但能够在二三十招内稳胜林崎甚助者,唯有老武士一人而已,其余二人即使想胜过林崎甚助,也必得百招之外,甚至还会负伤,落得个惨胜。 好一会儿。年轻将领指挥着兵士将所有尸体尽数丢入挖好的大坑,并掩埋起来后。迈步走到老武士面前,躬身问道:“父亲大人……可看出此人的剑术修为?” 老武士先是摇头,又是点头。 年轻将领不由一惊,心中简直不可置信:父亲乃我大和武林第一剑豪,竟没把握胜过此人? 远远的,岳不群隐在树木之后,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先是那两个三四十岁的武士。 细细观察之后,岳不群不由稍稍点头,伊藤一刀斋不愧是一刀流的创始者,一身刀气勃勃欲发,隐隐间透体而出;至于那个野猪一样的凶悍男子,东乡重位,似乎擅长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刀法…… 当然,最让岳不群看重的,还是华发老武士父子,“柳生宗严?……柳生宗矩?” 柳生宗严,官职为但马守,柳生新阴流的创始者,号称东瀛第一高手,柳生剑圣…… 脑海里闪过全真教着重搜集的资料,岳不群心头一动,这父子二人再加上未来孙子辈儿的柳生十兵卫,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柳生三天狗”。 但马守是官职名,所谓的“柳生但马守”,应该指的是柳生宗矩。 不过,本时空他恐怕没机会生下什么雪姬、飘絮之类的漂亮女儿了…… 岳不群身形一闪,箭矢般直射诸人而去。 正在与儿子说话的柳生宗严面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岳不群疾驰而来的方向,同时手掌握住刀柄。 其余伊藤一刀斋、东乡重位、柳生宗矩三人才后知后觉,随着老武士的目光看去,不由齐齐一惊,连忙握刀警戒。 仅凭能够先一步感应到自己的行迹,岳不群就知柳生宗严的精神修为极高,刀术必当更为不凡。 眨眼间掠至近前,岳不群并未有停下交谈的意思,反而脚下发力,身形快似惊鸿,右手剑指向着柳生宗严眉心点去。 无声无息,一道白光闪过,柳生宗严闪电般拔刀迎击,同时旋身挪移。 两人瞬间交手三招,交错而过,岳不群头也不回,剑指向后虚点三下。 柳生宗严也似脑后生眼,太刀在背后一格,叮叮叮三声脆响,火星迸射,似是精准的格开三柄无形利剑。 劲风呼啸四溢,吹得柳生宗矩身形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不管未来他刀术成就有多大,目前他只是个功力浅薄的小辈。 岳不群转过身来,与柳生宗严隔着三丈距离紧紧对视,并未立时出招。 柳生宗矩担忧的呼道:“父亲……” 柳生宗严左手一扬,止住儿子的话,又面色平静的向后挥了挥手,伊藤一刀斋、东乡重位及柳生宗矩对视一眼,默默飘身而退,直到二十丈外。 身为东瀛第一剑豪,无论民间还是幕府,都衷心认可的‘剑圣’,柳生宗严有敢于面对任何强敌的信心! 尽管对方面相年轻的不像话,而剑术和内力又强到离谱,但柳生宗严从不怀疑自己登峰造极的新阴流刀术。 倒是岳不群颇为惊讶,比起林崎甚助勉强摸到禅定的边儿,仅仅悟通一丝‘动静之机’真意的拔刀术。 柳生宗严仅是随随便便持刀而站,就透出一股沉静平和韵味儿,比之所谓的“不动如山”更为清净自然,毫无杀气。 其佛学禅定不可谓不深,甚至已将强大的精神修为融入到了刀术之中,更增刀术之精微奥妙。 单凭此点,已可知晓,柳生新阴流绝非拔刀术那般的三板斧,而是由浅入深,博大精深的正宗东瀛刀术,不可小觑。 而且,在岳不群的微妙感应之中,柳生宗严一身内劲精湛深厚,即使其内功境界未入先天,但内劲磅礴实不输于左冷禅一级的先天高手。 兼之其一生专精刀术,内劲刀术早已合二为一,不可分割。 单论攻击力之强,恐怕比分心掌法的左冷禅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记名弟子 眼角余光扫过自己的宝刀,柳生宗严暗道一声:果然…… 流线型的刀刃上多了三个极细微的缺口,对方以强横剑意催发的无形剑气锋锐之极,竟比灌注内劲的神兵利器有过之而无不及! 念及于此,柳生宗严双手持刀,缓缓高举,刀刃上流转着荧荧寒光,分明已将刀气凝聚到极致。 旁观的伊藤一刀斋眼角一缩,他向来以凌厉刀气自负非常,但此时见到柳生宗严御使的刀气,着实自愧不如。 岳不群也在琢磨面前这老家伙刚刚的三招刀法。 比之大多数东瀛刀客招式狠辣决绝,有进无退,柳生宗严的刀招迅猛更胜,却又攻守兼备,精微奥妙,甚至可以说是寓攻于守,刚中含柔…… 单以招数而论,柳生宗严的刀法造诣与‘无招’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实力不亚于任何‘无招’一级的高手! 这让岳不群不由想起了少林方正老和尚,两人在招式方面走得路线倒是颇为相似…… 嘶…… 刀刃破空声若有若无,柳生宗严率先出手,进步直劈,平平无奇,但却似缓实快。 岳不群眼中一亮,单凭这手就极为不凡。 注满内劲的兵刃破空时多会发出雄浑呼啸声,犹如风雷作响,纵使任我行那等高手也不能幸免。 而柳生宗严的太刀看似直直斩下,实则凭借对气流的微妙感应,刀刃破开气流时不断细微调整。轨迹精妙之极。 似恰恰顺着冬日寒风的无形纹理自然而又流畅的切至。竟未破坏哪怕一朵雪花! 若是换了寻常高手。恐怕直到刀刃及身还未听到刀刃破空声。然而岳不群内功高绝,耳力之灵敏当世无双,甚至超出人类的听觉频率范围,才能听到若有若无的破空声。 当即岳不群身形一退,左手袍袖一拂,卷出一蓬饱含真气的汹涌劲风,扰乱柳生宗严对气流的微妙感应,而右手剑指穿插。点向他的侧肋。 柳生宗严眼神一凝,手中太刀一圈,封住劲风气流,顺势一刀斩向岳不群右肩,迫开其右手的剑指。 忽然,柳生宗严身形轻盈飘退,身前地面上突兀的溅起一蓬积雪,似被无形利刃击中,同时他手中太刀在身前划出灿灿光轮。 叮叮叮…… 六声刀剑交击的脆响连成一长声,凌厉劲风肆虐。宝刃上凝若实质的刀气不断崩散。便似在与无形的长剑不断对斫。 柳生宗严的精纯内劲源源不断注入宝刀,凝实刀气随灭随生。最后仍旧寒光荧荧。 场外的伊藤一刀斋三人目不转睛,却也未能看清二人刀剑交击的招数,不由面色难看。 岳不群收起左手剑指的剑气,缓缓举在胸前,二人再次静静对峙。 柳生宗严浑厚内息在双臂疾速游走三周,化解劲气反震而致的筋骨酸麻感,默默估算对方隔空剑气之距离长短与威力强弱的具体比例。 岳不群刚刚御使的内劲仅与对方功力差不多,亦早知这种程度的剑气逃不出绝顶高手的感知和应对,对此并不气馁。 内外功到了绝顶一级,皆可感觉到敌人攻来或明或暗的气劲的多寡强弱,并且大致无差。 而精神强大的绝顶高手,犹擅此着,甚至能通过光线、声音、气流、温度等等因素的瞬息变化,进一步精准确认气劲的强弱及属性。 这也正是岳不群认为六脉剑气鸡肋的原因----只能欺负弱鸡,而在真正的高手感知之中,剑气痕迹根本无所遁形,绝对称不上‘无形’二字。 既非无形,就是有形,亦属有招,就能躲避,抵挡,乃至破解…… 当年六脉神剑之所以被称为天下第一剑,绝非是因为催发剑气隔空伤敌的攻击方式,而是创始者段思平独步天下的剑术造诣! 岳不群身形一闪,瞬间欺近柳生宗严身前,双手剑指吐出三尺内敛剑气,或刺或划,连环出击,迅疾无比,隐隐锁定其上盘诸多要穴。 柳生宗严神色凝重,双手持刀劈出重重刀光,或虚或实,或攻或守,同时身形挪移,时进时退…… 比之刚刚的剑气刀气激烈对抗,此时二人纯粹是在比拼招数变化,随机应变,见招拆招,因而以快打快数十招,仍不见刀剑交击声。 如此一来,伊藤一刀斋三人只见得二人身形乍分乍合,幻影重重,劲风波荡,更是看不清究竟。 过了百招,即使柳生宗严的刀招依然变化无穷,未有一次重复,岳不群也彻底看穿他刀法中隐含的脉络。 当下双手剑气的招数渐生变化,不再仅仅破解柳生宗严的刀招,而是或封或堵,或截或乱,屡屡截断柳生宗严的刀势,甚至对着虚空莫名一划,亦可玄妙之极的封锁住柳生宗严的下一招变化。 不过二十余招,柳生宗严便觉攻势迟滞,如陷泥淖,纵然以他数十年禅定修成的平静心态,也不禁波澜乍起。 本来新阴流刀术,便是讲究动摇对方的胜利心念,以不败而胜之……但现在自己的必胜之心竟率先动摇,柳生宗严立知自己败局已定。 岳不群不疾不徐,精微无伦的截剑术自然而然随意挥洒,剑招犹如天马行空,无迹可寻。 柳生宗严可没有东方不败那般能够从任何险境脱身而出的无双速度,不多时便深陷困境,再难脱身而出。 又过十多招,岳不群窥准柳生宗严攻招的一丝缝隙,剑指的剑气忽然延长一尺,切向他的胸口,逼得他终止一招反击,回刀奋力一格…… 嗤…… 左肋被剑气扫中,血雾爆散。创口巴掌大的血肉不翼而飞。柳生宗严不由闷哼一声。 而在场外三人眼中。柳生宗严从左肋伤口到背后一尺多,忽然流出一条剑身形状的血色飘带,乍现即隐,诡异而艳丽…… 他们知道,那是被激*射的剑气切掉并瞬间震为齑粉的血肉! 柳生宗严如此明显的颓势,让伊藤一刀斋三人不由大为震惊,继而对视一眼,目露寒光。齐齐一跃而起,挥刀扑入战圈…… 岳不群冷哼一声,虽不屑展开先天罡气,但手中剑气再不留手,剑指所向,剑气狂飙呼啸,无坚不摧。 固然多了三人夹攻,但唯有伊藤一刀斋的内力达到一流巅峰,加上出神入化的一刀流刀法,战力勉强比拟绝顶高手。 而东乡重位和柳生宗矩可就差多了。根本难以抵挡岳不群的剑气攒射,不仅未能增强攻势。反而束手束脚。 只三两招,就被岳不群的剑气震得刀刃折断,吐血跌飞…… 半个时辰后,岳不群携着林平之直扑海边,劫了一艘东瀛巡逻快舰,乘风破浪,向着山东威海疾驶而去,任由姗姗来迟的三千东瀛骑兵望洋兴叹。 岳不群悠闲地躺在驾驶室,望着窗外的漫天飞雪,撇了撇嘴,“还以为东瀛矮子吹嘘的战国剑豪有多厉害…… 原来只有一个半绝顶高手,还敢称‘剑圣’? 切!……” 林平之却担忧道:“若是东瀛人调集舰队来追,咱们在海上可无处可逃!” 岳不群摆手道:“东瀛战舰都不大,装不了两三百士卒,威胁不到我!” 林平之又道:“可这大雪不停,难以辨别方向,咱们从没驾驶过海船,万一……” 岳不群似笑非笑的看了林平之一眼,“以前咱家平儿可不会操心这么多?” 林平之略微尴尬,岳不群摇头,对儿子耐心解释道:“放心吧……且不说我还懂些通过海风辨别方向之法…… 就说道门玄功修炼到高深境界,心神与天地自然生出感应!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虞迷失方向!” 旅途无聊,林平之略一犹豫,就开口向岳不群请教剑法。 难得长时间单独相处,岳不群细细查看了林平之的内功、剑法的具体进度,再因材施教,助他全面提升。 踏踏踏…… 青石铺就的小镇街道上,数十人发足狂奔,“快快快……田伯光就在前面,只要抓了他,不愁令狐冲不交出辟邪剑谱!” 见得这些人手中明晃晃的刀剑,路人忙不迭纷纷避开,在背后指指点点。 隔着老远,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泥泞,手持竹竿的乞丐身形一震,忽的一跃而起,轻盈灵动的翻过街边院墙。 追来众人中,领头的两人扬手一挥,属下分成两拨,一拨从侧面街道抄近路去拦截,另一拨跟着翻墙紧追。 镇外破庙,丈余高的神像缺了头颅,斑驳不堪,早已看不出是哪位神灵。 神像后的夹道里铺满稻草,一个衣着破烂的身影正在酣睡。 眼看天色渐暗,庙里光线不足,更先一步黑下来。 那身影猛然惊醒,坐起身来,四处张望,呼道:“田兄……田兄?” 好一会儿,还不见有人应答,令狐冲便知田伯光外出仍未归来,不由颇为担心。 但思及自己现在运不得内力,身法拖沓,若是出去寻找,怕是更添累赘,不禁怅然若失。 自月前被田伯光带下华山,令狐冲初时颇有埋怨,闷闷不乐。 特别是随后被封不平对外宣布,撤销他的嫡传弟子身份,贬为不记名弟子,相当于逐出师门时,令狐冲更是险些与田伯光翻脸。 但二人同甘共苦久了,令狐冲自忖乃是必死之人,与其死在华山,给师叔伯及师兄弟徒增悲伤,还不如死在外边,也就不再给田伯光甩脸色了。 嚓嚓嚓…… 密集的脚步声临近,似有十多人来到破庙。 令狐冲连忙抓起旁边的长剑,尽量将身子缩在神像石台旁。 只闻进庙者中有人说道:“天杀的田伯光,扮成什么人不好,非要扮成乞丐! 害得咱们分舵被那些想辟邪剑谱想疯了的王八羔子给抄了……” 又有人接口:“可不是么…… 若是田伯光和令狐冲落到咱们丐帮手里,辟邪剑谱这种好东西,哪轮得到他们?” 先前开口那人吩咐道:“你们去寻些干柴,生堆火,再……嗯?……是谁?……出来!” 呼呼呼…… 十多条竹棒破空声响起,脚步声慢慢绕往神像后面来。 令狐冲苦笑着起身,高呼一声,“诸位不要误会,在下并非歹人……”说着往外走。 他知道,这是自己没了内力收敛,呼吸粗重,被对方听到动静。 十三个乞丐围成一个弧线,尽皆以竹棒指着神像侧面,小心戒备。 见得令狐冲露面,为首的两个中年乞丐脸色一惊,随即目露喜色,互相对视一眼,齐声喝道:“拿下他……” 令狐冲刚刚听到他们的话,就已心生不悦,只觉这些丐帮弟子的言行举止,丝毫不像传闻中那般‘正直侠义’。 此时见得对方神色,哪还不知对方认出了自己,贪念作祟,是想擒住自己逼问辟邪剑谱。 他本就在担忧田伯光的安危,心中焦躁,眼看对方下手毫不客气,当即心下暴怒,拔剑唰唰刺倒最先冲来两个乞丐。 大呼一声,“辟邪剑谱在此……不怕死的就来吧!”(。) ps: 最近比较忙,时间紧张……抱歉!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有可为 两丈宽的小河潺潺流淌,河边结了一层薄薄的白冰。 哗哗…… 水花四溅,一个头颅从河里冒出来,“哎呀……嘶嘶,冷死本大爷了!”说着扭头四处扫视一番。 见得四野无人,不由大大松了口气,抹了把脸叹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咱老田还没受过这窝囊气,大冬天竟被一群下九流逼得投河?” 说着田伯光游到河边,爬过冰渣上了岸,但冷风一吹,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当下一边运功驱寒,蒸干衣服,一边紧了紧左腿的假肢,随后辨别一下方向,立时满身白雾的向着令狐冲栖身的破庙疾奔而去。 这小河从镇子中横穿而过,本就离镇子外的破庙不远。 田伯光如今瘸了条腿,固然轻功大打折扣,可也比大多数江湖人快得多。 不多时就已到了破庙外,但一闻到寒风中弥漫的浓郁的血腥味儿,田伯光不禁脸色一变,连忙冲了进去。 一见到地上的十多个乞丐的尸体,他脸色更急。 待得绕到神像后,看到靠墙而坐,失魂落魄的令狐冲,他才大大松了口气。 令狐冲抬起头来,冲着田伯光勉强笑笑,“田兄……又被追杀几条街?” 田伯光双手叉腰,哼哼道:“想追我‘万里独行’?……他们还得回去跟师娘再练二十年!” 令狐冲很清楚田伯光如今的轻功速度,知道这是田伯光嘴硬,但却没有拆穿,而是默默记在心里。 他刚想转移话题,忽觉丹田内息澎湃,难以抑制。剧痛攻心,登时身子摇晃,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田伯光见此一惊,连忙过来扶住他,“如何?……内伤又复发了?” 眼看令狐冲难受得面色发白,田伯光不由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自责道:“可惜老田从前只顾着拈花惹草,没学些医术…… 否则,即使治不好你的内伤,也能帮你缓解一番!” 令狐冲勉强摆摆手,正要开口,但觉丹田一涨,澎湃内息爆出,沿着任脉逆冲,五脏六腑一阵绞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田伯光吓了一跳,伸指在他鼻间探了探,感觉气息还行,稍稍放下心来,却又皱起眉头,“眼看就要到开封了,咱们先让平一指看看! 若是不行。凭着我将曲谱献给圣姑的功劳,怎么也舔脸求圣姑派人救你一命!” “平儿……快让娘看看……哎呀!怎么瘦了不少?”林夫人一边上下打量着林平之。一边惊呼不已。 林平之只得向着岳不群躬身一礼,连忙抓住母亲的衣袖,拉着母亲出去…… 岳不群目送母子二人的背影离去,才向封不平、成不忧及于不明三人问道:“冲儿如何了?” 于不明摸了摸鼻子,据实答道:“探子来报的最新消息,田伯光带着他去了开封平一指的医馆。又遇上了在医馆疗伤的桃谷六仙…… 那些贪图辟邪剑谱的三教九流也紧随而至,却被平一指和桃谷六仙联合打发了!” 岳不群颔首,“先看看平一指能否治好冲儿…… 若是治好了,就让冲儿在江湖上历练一番,磨磨性子也好; 若是治不好。就劳封师兄你走一趟,将冲儿接回来,我亲自出手给他化解异种真气……” 封不平脸色一喜,“如此甚好……” 虽然看不惯令狐冲的德性,但到底是他亲手教导了二十年的弟子,感情之深厚,无需多言。 接着,封不平、成不忧大致禀报一些事物便先后退去,于不明这才问道:“教主……你真要亲自给冲儿疗伤? 那之前又何必……” 岳不群摇头,“其实就算我不出手,冲儿有神照经练就的纯阳真气护体,最多吃些苦头,而绝无生命之危…… 嗯,冲儿这三个月杀了不少人吧?” 于不明道:“是杀了很多,三教九流、各家各派的都有…… 正因此,他们更确信冲儿得了辟邪剑谱,才使得剑法突飞猛进,也就更眼馋辟邪剑谱! 哼哼,那些人不识独孤九剑的厉害,只把真李逵当成假李鬼了! 就连嵩山左冷禅都忍不住了,着重派人搜寻冲儿的踪迹,似欲*插上一手……” 岳不群眼神闪烁,“那也未必…… 像是少林方正、武当冲虚、魔教东方不败、向问天等人,只要见过或是听人描述过冲儿的出手,定会知晓冲儿所使的剑法乃是独孤九剑! 况且,只要确定冲儿是跟风师叔学的剑法,很多有心人可未必愿意冲儿再回到华山! 有他们横插一脚,从中搅和,就算封师兄亲自去寻冲儿,也未必能将冲儿带回来。 一个不好,封师兄还可能给气得够呛!” 于不明若有所思,心知不愿令狐冲重归全真教之人中,明面上当属少林方正、武当冲虚、嵩山左冷禅为最,暗地里更不知有多少! 洛阳绿竹巷。 任盈盈一边抚琴,一边问道:“这么说……平一指治不好令狐冲的内伤?” 绿竹翁点头应是,旁边的向问天奇道:“究竟什么内伤,如此严重? 连平一指都束手无策?” 绿竹翁道:“向右使……说起来,这还是桃谷六仙惹的祸! 那次咱们施计骗不戒和尚当马前卒,去华山劫令狐冲,又让桃谷六仙黄雀在后。 人是劫到手了,可没想到令狐冲是给不戒和尚一掌打昏了,受了点儿轻伤,桃谷六仙行事又颠三倒四,自作主张给令狐冲运气疗伤,六个人一齐可劲儿给令狐冲灌注真气,差点儿没把令狐冲活活折腾死! 原本的轻伤给整成了重伤……随后不戒和尚和封不平也先后全力给令狐冲灌注真气,压制内伤。 事到如今,令狐冲体内已经有八股异种真气相互冲突,不仅使得他无法调动内力,身子骨比不会武功的寻常人还大大不如!” 向问天心头灵光一闪而逝,似乎想到了什么,忙不迭问道:“平一指有没有说,令狐冲体内的异种真气该怎么治?” 任盈盈和绿竹翁稍稍惊奇,不知向问天为何这般关注令狐冲。 但绿竹翁还是据实答道:“平一指说了,若是由内功绝世之人将令狐冲体内诸多异种真气一一化去,内伤自可不药而愈。 但当世有此内功修为者,唯岳不群与东方不败耳…… 或者集齐八个不戒和尚、封不平那般的内力深湛之人,同时施为亦可!” 向问天皱眉问道:“还有么?” 绿竹翁一愣,不知所以,“没了……” 任盈盈素知向问天足智多谋,此举绝非无的放矢,便问道:“向叔叔……” 向问天轻抚长须,沉吟道:“盈盈…… 令狐冲这奇怪内伤,让我想到当年你爹修炼吸星大*法所致的隐患,都是体内异种真气过多,相互冲突…… 当年教主本是计划去抢少林易筋经,用来借鉴参悟化解异种真气之法,却不料被东方不败篡位,而后东方不败又继续教主的计划,攻上少林寺,抢到了易筋经!” 任盈盈颔首,“平一指不知少林易筋经的虚实,也就没想到修炼易筋经即可化解异种真气!” 向问天摇头,“平一指医术虽高,可在上乘武学上,还是比不过真正的绝顶高手! 世间能够化解异种真气的内功,绝不止易筋经一门耳! 不过,既然牵扯到易筋经,此事大有可为!” 说着眼神莫名的看着任盈盈。(。) ps: 任我行开挂啦…… 第一百九十六章 因为爱情 离开平一指的医馆,令狐冲和田伯光乘船顺流而东,未想桃谷六仙不请自来,跟在一起。 没几天,令狐冲和田伯光就发觉异常,从前每天都有许多觊觎辟邪剑谱的江湖人来围堵他们俩,而今一连数日,竟再无一人前来骚*扰! 不过,接下来的半个月,令狐冲已经对此完全麻木了----在老头子、祖千秋等人莫名其妙的折腾下,痛并快乐着…… 唯一的熟人,就是五毒教主蓝凤凰母,直到被蓝凤凰母女俩打趣,令狐冲才知晓,一众邪派人物都是冲着魔教圣姑任盈盈的面子,来拍自己马匹。 当然,他也只以为这是邪派人物误会了自己与任盈盈的关系,还曾百般解释辩驳,可惜毫无作用,终归上了五霸岗…… 数日后,令狐冲与魔教圣姑任盈盈的“恋情”公诸于世,更有少林派德高望重的方生大师佐证,在全江湖引起轩然大波! 本来封不平已在前往五霸岗的路上,先是遭到嵩山派太保及一些旁门左道高手的寻衅,又听闻令狐冲与任盈盈有染之事,立时明白此间浑水已深,怕是另有隐情! 但旋即,封不平又回忆起岳不群对此事始终不咸不淡的态度,不由怀疑岳不群也是此事的幕后促成者之一,继而对岳不群的手段和目的颇感心中发凉…… “拜见圣姑……” “拜见圣姑……” 上了黑木崖,任盈盈直往教主寝居而去,一路上教众尽皆躬身拜见,但她脸色苍白,一言不发,似是近日来心力交瘁。受尽折磨。 实际上,任盈盈的心情确实非常不好,毕竟没有哪个女儿家不在乎自己的名节,但她从小就心思聪敏,又在日月神教这等权力倾轧之地长大,深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之理。 因而那日她未有半点犹豫。就同意了向问天的谋划:“……盈盈,眼看琴棋书画四宝齐聚,马上便能救出你爹! 可是,当年正因你爹修炼吸星大*法,异种真气互不相容的隐患暴发,走火入魔,才被东方不败有机可乘…… 如今十二年已过,也不知你爹是否解决了吸星大*法的隐患…… 可是,你这些年呆在黑木崖。应当比我还清楚,东方不败的武功如今却愈发登峰造极,如妖似魔! 即使你爹出了牢狱,也多半不是东方不败的对手! 如此一来,咱们助你爹对抗东方不败,乃至重夺教主之位一事,必然胜率渺茫! 因而,咱们不能不为你爹未雨绸缪----易筋经实乃关键! 万一救出你爹后。他仍未解决吸星大*法的隐患,只要有易筋经这等不世绝学参悟借鉴。足以让他短时间内寻出解决隐患之法,甚至功力更进一步,对上东方不败的胜率大增! 况且,东方不败一身武功,不外乎葵花宝典和易筋经二者…… 葵花宝典,你爹当年也看过。若是你爹又得了易筋经,那东方不败的武功在你爹眼中就再无秘密可言! 咱们即可稳操胜券…… 而今盈盈你要做的,就是让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你对令狐冲青眼有加…… 先是费心费力邀人为令狐冲治伤,却又难以奏效,无可奈何! 眼见令狐冲性命垂危。你伤心欲绝,只得遵从平一指和少林高僧的指点,上黑木崖求东方不败亲自为令狐冲运气治伤! 但令狐冲出身正道名门全真教,定然宁死也不愿上黑木崖,受东方不败的恩惠…… 因而,你就再恳求东方不败传授令狐冲易筋经……” 眼看到了东方不败的寝居之外,任盈盈收起思绪,让守门近卫进去禀报,说要求见教主。 不一会儿,近卫便即出来,说东方不败宣她进去,同时出来的还有齐丛、杨莲亭二人。 任盈盈猜测,东方不败刚刚应当在听二人汇报教务,知道自己有事求见,便将二人赶了出来。 既知东方不败仍旧如此看重自己,任盈盈心里不由对所谋之事更有把握…… 齐丛、杨莲亭二人见到任盈盈神情憔悴,不由稍稍一惊,随即连忙向任盈盈拱手招呼道:“圣姑……” 任盈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未曾听到,理都不理二人,便急匆匆进去见东方不败。 杨莲亭面色不愉,只觉任盈盈瞧不起自己,当下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齐丛却是回头望了一眼门内,耳中隐隐听到任盈盈的啜泣声,连忙转过身来,一边快步离开,一边抚摸着唇上的八字黑须,双眸微微眯起,精光闪烁…… 半个时辰后,任盈盈貌似放下心里的大石头,眉开眼笑的离开。 东方不败盯着她青春曼妙的背影,眼神闪烁,手中绣花的针线顿了顿,旋又恢复如常,只嘴角划出一抹儿微笑,似有趣,似不屑…… 好一会儿,东方不败才忽然唤道:“来人啊……” 近卫连忙进来,“教主……” 东方不败吩咐道:“去看看圣姑走没走,若是走了,就将齐长老叫来!”近卫领命而去。 接到东方不败的传唤,齐丛不敢耽搁,连忙赶往教主寝居,但心里却在不住揣摩东方不败的心思,猜测或许与任盈盈的事有关。 自从十二年前,东方不败登上教主宝座后,齐丛每次见到东方不败,都会下意识的默默观察东方不败的神态、眼神、呼吸、面色、动作、步伐等等特征,以此推算其武功进度。 但让齐丛感觉气馁的是,任他眼力不凡,心细如发,近几年来也只觉东方不败缥缈幽邃,高深难测,仅从呼吸、步伐等表征,再也探知不到半点儿有用信息。 而今春之后,似乎东方不败的武功再上层楼。臻至某种神秘难明的境界,让齐丛更觉心惊胆战。 明明东方不败就在窗口绣花,中间只隔着三道珠帘,齐丛离他直线实则仅止丈许,但若闭上眼睛,却觉窗口空空荡荡。毫无人息。 这对于齐丛来说,简直不可想象! 以他如今的武功,在日月神教仅次于东方不败,比之童百熊已然高了一筹,乃是实打实的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即使对上左冷禅那等高手,他也有信心撑个数十上百招。 如此修为,别说一丈外坐着一个大活人,就是爬过一只蚂蚁。飞过一只蚊虫,齐丛闭上眼睛,也能将蚂蚁、蚊虫的一举一动感觉得清清楚楚。 但偏偏就感觉不到东方不败的气息,似乎其整个人都融入了虚空…… 最让齐丛心情复杂又微妙的是,东方不败武功的进步,不是一步登天,让人莫名其妙的顶礼膜拜,而是日日月月都在进步----从十余年前齐丛能够观察揣测出大概。到数年前难测深浅,模模糊糊。再到如今根本观察不清,感知不明,揣摩不透…… 这种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东方不败“由人成神”的过程,真真让齐丛印象无比深刻,亦无比畏惧和忌惮! 他有时忍不住会想,若是方正、冲虚、左冷禅等手下败将。见证了东方不败的武功如此突飞猛进,超凡入圣,是否会绝望得信心全失,恐惧得夜不能寐? “参见教主……” 行礼过后,齐丛便躬身而立。静候东方不败的垂询。 这次东方不败显然兴致颇佳,没让他久等,便悠悠道:“说说令狐冲吧……到底是什么样的年轻俊杰,能让盈盈‘爱得死去活来’?……哼哼!” 尽管任盈盈一直以来都隐藏的极好,但东方不败何等精明,只消一眼,就能看出她神情动作、眼神言语等处的诸多破绽。 况且,凭东方不败如今的强大精神,已能隐隐感应出绝大多数的情绪波动,而任盈盈在提起令狐冲时,那浓浓情意只是浮于表面,分明虚而不实! 身为东方不败的铁杆亲信,齐丛一直以来都很是关注任盈盈、向问天等任我行一党的余孽。 此时见到东方不败罕见的露出一丝愠色,齐丛心思一转,立时猜到,恐怕是任盈盈等人的某些大胆算计惹恼了东方不败。 毕竟,似东方不败这等骄*傲自负又才智高绝之人,最不喜别人在他面前自作聪明,将他当作傻子一般欺骗! 稍稍理了理思绪,齐丛便据实答道:“令狐冲既然入得了岳不群和封不平等人的眼,当过全真教首席大弟子,自然是资质绝佳,聪敏异常! 单论武功剑法,年青一代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不过,依令狐冲的行事风格来看,其人性格散漫,风流潇洒,浪荡不拘,甚至有些糊里糊涂,不知收敛…… 颇有些烂泥扶不上墙! 若非武功和运气不错,这种人在江湖上死上十次百次也不嫌多……” 东方不败奇道:“以岳不群无利不起早的精明性子,怎会选这种人当首席弟子?” 齐丛自己也对此颇为纳闷,只得分析道:“岳不群工于心计,慧眼如炬……绝不会看不出令狐冲的本相! 他之所以选令狐冲做首席弟子,怕是另有算计! 依属下想来,最可能是将令狐冲充当暂时性的替代品,等他自己的儿子们成长起来,而令狐冲又人品不正,身败名裂,便可顺势驱逐令狐冲,把他自己的儿子扶上首席弟子的位置,将来好继任全真教主! 如此一来,旁人也不好说他任人唯亲了!” “还真有这种可能……”东方不败颔首赞同,复又道:“盈盈说,令狐冲内伤沉重,命在旦夕,想我出手给令狐冲运气疗伤,不知令狐冲受的是何种内伤?” 齐丛眼神一凝,似是猜到什么,沉声道:“令狐冲体内被桃谷六仙、不戒和尚、封不平八人陆续灌注真气,以致内功全失,且体内八股异种真气时常激烈冲突……” 东方不败哈哈一笑,悠然道:“原来是冲着易筋经来的…… 盈盈固然聪慧过人,但年纪尚轻,见识不广,恐怕想不到这等算计……嗯,该是向问天自作聪明!” 齐丛一愣,随即想起十二年前抢夺易筋经一事,还是任我行开的头,立时就明了此中关窍。 当即进谏道:“教主……是否要知会梅庄黄钟公四人,小心看守任我行?” 东方不败嘴角翘起,眉头一挑,“不必……好了,你退下吧!” 齐丛深知东方不败的自负脾性,不再多言,告辞退去。 东方不败啧啧道:“易筋经……易筋经……哼,给了你们又何妨! 只怕任我行年老体衰,消受不起!”(。) 第一百九十七章 灌水 向问天展开一个折子,瞧了片刻,便立时合上,“果真是易筋经……” 说着将折子还给任盈盈,嘱咐道:“盈盈……易筋经你先收好!” 任盈盈接过易筋经,问道:“向叔叔……何时动手?” “未免节外生枝,让东方不败察觉,咱们须得尽快……”向问天扫了一眼四周,又道:“这绿竹巷不可久留,盈盈你先寻个隐秘之处躲藏起来……” 任盈盈道:“那令狐冲的内伤呢?……万一在关键时刻,他内伤发作,吐血倒地,不是功败垂成么?” “不论如何,易筋经决不可轻易传授与他……”向问天轻抚长须,眼神冷冽,“当然,他的内伤,我也考虑过了…… 我在白莲教偶然得了一枚‘三阳金丹’,药效神奇,可保必死之人三日性命,且神志清醒,精力勃勃! 到了动手那天,我先将丹药化进酒水之中,让令狐冲不知不觉中服下…… 当可保万无一失! 况且,梅庄江南四友中,后三个还自罢了,唯独黄钟公内功颇深,‘七弦无形剑’别具精妙,不好对付…… 令狐冲内力全失,恰可无视‘七弦无形剑’的独特音攻! 于我们的谋划不仅无碍,反而极为有利!” “如此甚好……”任盈盈微微颔首。 当然,她心里清楚,向问天言犹未尽----白莲教行事卑鄙,‘三阳金丹’自然属于邪派丹药,固然可保人三日不死,但后遗症也必然不小! 向问天又道:“令狐冲习武资质出众,剑法绝佳,更兼行事糊涂。胸无大志,极易受人利用! 若是他福运绵长,大难不死,便让你爹救他一救,收归坐下,也多了一个对付东方不败的上好马前卒! 吸星大*法最擅吸人内气。要吸出他体内的异种真气,对你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任盈盈赞道:“向叔叔思虑周到……” 恰在此时,院外衣袂翻飞声临近,二人立时停止交谈。 一个精瘦汉子在门口单膝跪地道:“启禀圣姑……田伯光已按照命令,将令狐冲向着杭州西湖引去,目前已至合肥境内!” 任盈盈沉声道:“知道了,继续监视令狐冲的行踪!……必要之时,可以你们可以暗中出手,保他性命无恙!” “是……”精瘦汉子告退离去。 向问天微微一笑。点头道:“我等下就出发……先在河南、山东透透气,吸引正道各派的人手追杀围攻,才好跟令狐冲搭上头……” 任盈盈叮嘱道:“向叔叔万事小心……” 向问天摆了摆手,从后门绕出,扑入水道潜走…… 任盈盈想了想,唤了绿竹翁进来,一连发下十多道命令,要麾下核心人手各自潜伏起来。静待来日。 夜半时分,一道苗条身影窜出后门。同样扑下水道潜走。 直到远离洛阳的荒郊野岭,任盈盈才上岸寻了个隐秘树林,升起一堆篝火,盘坐一旁运功蒸干衣物。 一阵微风袭过,任盈盈面前忽然多了一道黑影,她似有所觉。但眼睛刚刚睁开一半,就被黑影一指点在麻穴,甄首一歪,昏了过去。 黑影上下打量了一番任盈盈,只见湿润的衣物紧贴肌肤。彰显着前凸后翘的美妙身姿,再加素颜纯美,当真是钟天地灵秀的可人儿! “不愧是‘女主角’,资本不俗啊!” 口中嘀咕着,黑影伸手探入任盈盈怀中,轻轻摸索着什么,“又圆又挺,手感不错!……咳咳,我不是有意的哦!”说着收回手臂,掌间已多了本书籍一样的东西。 黑影细细剥开外面裹得严严实实的层层油布,露出其中的折子,忙不迭翻开观看,口中感慨道:“终于见到易筋经了……” 不一会儿,黑影便看完了易筋经,反手拍了拍自己背上的包裹,发出几下轻微的瓷器碰撞声,自言自语道:“本来我还想往里灌点水,家伙事儿都带了……没想到东方不败已经灌了不少水,倒省了我一番功夫!” 当下按照之前的痕迹,手脚麻利的将油布一模一样的包裹好,再放回任盈盈的怀中,“嗯嗯,又滑又嫩……罪过罪过,无量天尊!” 黑影收拾好荡漾的心思,出手如电,解开了任盈盈的昏睡穴。 眼看任盈盈琼鼻轻哼,眼皮微张,黑影潜运神功,眸中忽的绽放淡淡紫芒,直直对视着任盈盈的双目。 任盈盈刚刚露出一丝沉睡醒来的茫然眼神,眸中就倒映出一抹儿紫星,立时取代了原本的神采…… 黑影眼中紫芒不变,嘿嘿一笑,吩咐道:“盘膝端坐,五心朝天……”任盈盈原本稍稍歪斜的身子立时坐得笔直。 “你记住……你一直在运功蒸干衣服,不知不觉间浑然忘我,进入定境……” 话语中音调悦耳,不疾不徐,似乎蕴含着某种玄妙韵味儿。 半个时辰后,任盈盈忽然醒来,看了看面前即将熄灭的篝火,不由皱了皱眉头,叹道:“近来事物繁忙,无暇专心练功,未想偶然运气行功,就能渐入佳境,实属侥幸!” 远远地,黑影隐身树后,看着任盈盈毫无异样,起身往火炭堆上添加枯枝,重新引燃篝火…… 黑影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中。 这天,令狐冲与田伯光再次遇上桃谷六仙,几人随性对饮,喝得微醺半醉,桃谷六仙非要吃烤鱼,就拉着田伯光去河边抓鱼,不想许久未回…… 令狐冲心知桃谷六仙武功高强,罕逢敌手,倒也不认为他们出了什么事,只以为桃谷六仙疯疯癫癫,又拉着田伯光搞什么幺蛾子去了。 正当他一个人喝着闷酒时,忽听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刀剑交击声,似有许多人在争斗。 令狐冲心下一惊,生怕桃谷六仙及田伯光在与人打群架,连忙赶了过去…… 到了近处,令狐冲才看到,那是黑压压一群人正在围攻一个白衣老者。 那老者面貌清癯,花白长须垂胸,一人独立于石梁之上,眼望远处黄土大地和青天相接之所,对围着他的众人竟正眼也不瞧上一眼…… 令狐冲只觉他气势豪迈,世所罕见,当下心生敬仰,便慢慢挤过人群,踏步上前…… 华山朝阳台,岳不群站在崖边,俯视着白云下若隐若现的千里江山,心境却清灵如镜,毫无一丝雄阔激荡。 “冲儿进了梅庄,嘿嘿!……任我行,只希望你挣点气,为我开启泽被苍生的序幕!”(。)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人太傻 令狐冲跟着黄钟公踏入地道,一路向下倾斜,走出数十丈。 见得关卡处又是铁门,又是钉满棉絮的木门,二者夹杂,重重叠叠。 令狐冲不由寻思:这种严密措施,应该是针对的内功高手的阳刚掌力,倘若是阴柔绵掌,棉絮木门可就不怎么顶用了…… 直通到西湖之底,潮湿牢室,黄钟公几人便开始了激将之法,诱任我行与令狐冲比剑。 但任我行当年先是在岳不群手上吃了不少暗亏,又栽在东方不败手中,于此暗无天日之处囚居十二年,孤寂难耐,饱受煎熬! 他张狂自负的性子固然分毫未减,但狡诈心计却是大大增长,一通嘴炮冷嘲热讽,连消带打,只把黄钟公四人贬得狗血淋头。 直到提及全真教及风清扬、岳不群,任我行口上才收敛不少。他既自视甚高,心中自有气度,对于跟岳不群的争斗处于下风之事,自然不会矢口否认,还背后诋毁…… 令狐冲听得他与黄钟公四人之语,好奇之心早已大动,颇想会会他的剑法,便首次主动邀战。 在将向问天托付的纸团递给任我行之后,二人便以木剑比斗起来。 令狐冲这些日子与田伯光一同流落江湖,被觊觎辟邪剑谱的正邪各派人物屡屡围攻夹击,苦战之中,早已将独孤九剑的精义融会大半,隐隐触及‘无招’之境。 在任我行这等高手的刺激之下,令狐冲的剑招任意变幻,独孤九剑的种种奥妙精微之处一一使出。不知不觉间对于‘无招胜有招’有了更深领悟。出剑愈发得心应手。挥洒自如。 任我行当年与岳不群和左冷禅争斗之时,剑法本相差不多,都是濒临‘有招’之极的层次,但随后吸星大*法的隐患提前爆发,他只得专心于参悟化解隐患、融合异种真气之法,不免在剑法进境上渐渐落后于岳、左二人。 乃至受困于黑牢,化解隐患之事渐入佳境,他才又重新拾回剑法、掌法。力求武功更上层楼。 只可惜他一人在此苦心孤诣,闭门造车,哪及得上在外面诸高手的相互印证,你追我赶的突飞猛进? 如今他的掌法或许大有进益,已渐渐脱离‘九天神掌’的桎梏,达到大巧若拙之境,但剑法也只是变化无穷,踏入‘有招’之极而已,离着‘无招’兀自差得远。 不过四五十招,他就稍稍落后令狐冲一丝。只得步入当年与岳不群、左冷禅交手时的老路----剑法不如,就以内力相助。一柄木剑竟隐隐风雷赫赫。 可惜令狐冲自知内功全失,剑招无力,出剑时谨守‘避实就虚’之理,绝不与任我行注满内劲的木剑交击,使得老任有力无处使,仅在八十招后,再次被迫入一线下风。 纵然令狐冲目下也未曾真正踏入‘无招’之境,只能勉强占得一丝主动,而不能彻底击败任我行。 但如此境况,对于向来自视甚高的任我行来说,已是震惊异常…… 眼力高明如他,自然看得出,令狐冲的剑法固然精妙无比,大多招数为他见所未见,当属传闻中风清扬所擅的独孤九剑,但仍有少部分招数让他颇为眼熟。 凭他的心机智慧,只稍一品味,便已确定,这少部分招数暗涵的精髓,乃是出自五岳剑法等诸多剑法融会贯通、精简升华而成,颇有当年岳不群所用剑法的些许影子,只是被令狐冲以独孤九剑的剑理使出,别具一格罢了! 既如此,任我行如何还不知晓,令狐冲乃是岳不群的后辈弟子,或许跟着风清扬又学过独孤九剑而已…… 弟子的剑法既已如此高明,那岳不群如今的剑法又该臻至何等层次? 一念至此,任我行对于自己即将脱困,就要再次龙腾九天的豪情壮志,不禁稍稍一滞,转而又心头一动,大丈夫纵横天下,自当会尽敌手,了却恩仇,何惧之有? 若是随随便便就能夺回教主之位,登顶巅峰,那也着实无趣! 一番交手,酣畅淋漓,令狐冲收益良多,离着‘无招’更近一步。 但适应了任我行的剑法风格,应付自如之后,令狐冲也不禁将其与自己见过的诸多高手一一比较。 以前他剑法未成,眼界不足,纵然看过当世剑术名家的封不平、莫大等师长的出手,也分不清他们的具体层次。 而如今他剑术有成,更有独孤九剑这等绝世剑法打底,自然可以大致划分诸人的剑法层次。 在他印象中,除了高深莫测的风清扬和岳不群之外,当属封不平的武功最高,内外兼修,均至化境。 若以封不平来与面前这姓任的老者相比,内力上还不好说,但剑术上二人却是处于同一层次,只是春兰秋菊,各有千秋而已…… 恰在此时,任我行穆然长啸呼喝,木剑越出越疾,令狐冲勉强凝神拆招,却不妨被呼喝声耳鼓作痛,心烦意乱,乃至脑中一阵晕眩,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须臾之后,向问天扶着蒙住眼睛的任我行,急匆匆潜出梅庄,在数个精干部属的接应下,从西湖边上了一艘画舫,驶向湖泊深处…… 极远处的湖面上,小舟随波起伏,一个渔民打扮的矮个汉子,却举着一只精致的双筒望远镜,将向问天等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直到画舫隐没入重重水雾之中,再也看不清晰,矮个汉子才放下双筒望远镜。 复从舟中提起一个鸽笼,抓出鸽子,只在鸽腿绑上一跟绿色丝线,就将之放飞…… 不知过了多久,令狐冲才从昏迷中醒来,脑袋痛得犹如已裂了开来,耳中仍如雷霆大作,轰轰声不绝。 睁眼漆黑一团,不知身在何处,他支撑着想要站起,浑身更无半点力气,动动手指也难,而且筋骨抽搐,五脏六腑如被掏空了一般,精力亏损的厉害…… 他却不知,本来他被任我行以‘狮子吼’一类的刚猛音攻震晕,大脑和听觉神经稍稍受创,只消修养几日便好。 但向问天悄悄给他服用的‘三阳金丹’,却是类似激发潜力,损耗身体机能的邪派丹药。 如今药效已过,后遗症悉数爆发,若非他体内的神照经纯阳真气及异种真气蓬勃浩荡,不惧些许损耗,他早就被丹药反噬之力燃尽精气而亡。 尽管如此,也会虚弱半月才会完全好转,而他此时遭受的阴暗牢狱困厄,比之此前的思过崖面壁之罚更胜数倍,直让他惊惶愤怒已极,不住呼喊怒骂。 可怜他还不知被向问天利用,只以为梅庄江南四友卑鄙无耻,比剑不胜便暗算困他,而将江南四友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不知多少遍! 还不止一次为向问天担忧,害怕向问天也遭了江南四友的毒手……(。)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从头再来 春去夏来,暑气日盛。 合肥城郊,一座庄园遗世独立,外表看似朴实平凡,内里实则布置精巧,颇具匠心。 鱼塘青青,荷叶婷婷。凉亭内,任我行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分明正在运气行功。 其身前的地上,摊开着一本折子,纸页上文字繁多,图形罗列,似是瑜伽修身之法。 踏踏踏…… 轻盈的脚步声临近,任我行缓缓收功起身,温和的看着走近的两人。 “爹爹……这易筋经功效如何?”任盈盈抱着任我行的胳膊问道。 任我行沉吟道:“易筋经不愧是佛门至宝,博大精深…… 我这十二年来,也曾思索出一种化解异种真气之法,惜乎失之霸道,平日维持颇耗精神,很可能会减损寿数! 比之易筋经深合人体筋骨气血顺逆之理,以引导自身气机,达至祛邪扶正,同化异力之神效,自是大有不如! 兼且易筋经所练之气柔而不弱,和而不乱,更能反补自身精元,直通脱胎换骨之道,实乃当世奇功!” 向问天微微颔首,忽然问道:“教主……这易筋经可助你多运使几成功力?” 任盈盈不由疑惑,修炼易筋经,不该是增长功力么,怎么变成了运使? 任我行似是看出女儿的疑惑,耐心解释道:“当年,我凭借吸星大*法之利,吸取正邪两道数十位高手的内力集于己身…… 若论内力之深厚,当属天下第一。但在与人交手之时。能够运用自如的。只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兼且内力不纯,威力终究有所极限! 纵使这些年我的内功修为更上层楼,又解决了异种内力反噬之厄,仍旧无法将所有内力尽皆运用自如…… 如今我修炼易筋经仅止两月,一身内力其实并未增长,但其中所能运用自如的部分却是增大了三成,而且内力精纯了不少。彻底消弭了异种内力反噬之患!” 任盈盈喜道:“如此甚好,爹爹多修炼一些时日,就可以将所有内力尽皆运用自如啦!” 任我行与向问天摇头而笑,又道:“哪有这么容易……吸自别人的内力再怎么融合精炼,终究不如自身修炼的那般御使如意! 如今易筋经能够让我多御使三成内力,已是神效之极,就算再修练下去,也最多只能让我多御使五成内力罢了!” 任盈盈颇为失望,本以为父亲修炼了易筋经,武功必可翻倍增长。却没想到…… 向问天迟疑道:“教主……如此说来,咱们对战东方不败的时间。还需容后再议!” 任我行眼中寒光一闪,忽又微微阖闭,满脸不甘,叹道:“只听盈盈描述东方不败的模样和体征,就知他的武功已经达到神秘莫测之境,我是自愧不如…… 向兄弟放心,在没有六七成把握之前,我是不会急匆匆找他拼命!” 向问天暗暗松了口气,进谏道:“江湖上至今还未有教主脱困的消息,看来令狐冲还在西湖牢底活得好好的…… 咱们若是将他救出,好言安抚,教主可就多了一员得力干将!” 任我行睁开双目,精光灼灼,充满斗志,“向兄弟此言甚是……咱们这就出发,再会会江南四友!” 但一说到‘江南四友’,任我行不可抑制的浑身杀气大盛,复又忽然收敛,仰天哈哈大笑。 笑声雄浑霸气,豪情冲霄,更有一股从头再来的激昂! 向问天和任盈盈皆是心思机敏之辈,见此一幕立时隐隐猜到,江南四友若是识相,知道弃暗投明,他们就可保住四条老命! 正午刚过,任我行和向问天就骑马出了庄园,直奔东南苏杭方向而去。 远处的树林内,两个樵夫放下手中的双筒望远镜,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挑着一担干柴,晃晃悠悠的踏上小径,进入合肥城。 一路到了城西贫困区一处废弃宅院,樵夫四处张望一番,才麻利的窜进院子,关上大门。 正堂走出两个中年乞丐,身上皆挂着七个破布袋,仔细打量樵夫一番,低声说道:“西厢第三间房……” 樵夫无声点头,直奔西厢而去,两个中年乞丐却只一个紧跟上,另一个则攀上院墙,细细扫视着外面容易隐藏身形之处。 樵夫进入西厢第三间房,身后的中年乞丐立时关上房门,守在门外,只隐隐听见,“……张金鳌恭听岳教主法旨……” 阴暗潮湿的牢狱。 令狐冲记熟了刻在铁板上的吸星大*法口诀之后,便将之一一刮去。 习练吸星大*法一月有余,他今日已将丹田内桃谷六仙、不戒和尚、封不平等人注入的八股异种真气尽数散之于任督诸脉,此时丹田当真如吸星大*法所述----如竹之虚,如谷之空。 牢狱无聊,闲暇之余,令狐冲又不禁思及,以前师父和封师伯老是责他静不下心修炼内功,以致功力进步迟缓…… 现在他虽没了异种真气的煎熬,还功力大增,但这吸星大*法怎么看都不是正道武功! 若是被封师伯知晓他废弃了岳不群所传的道门纯阳内功,改修了邪派内功,指不定又会气得不轻…… 一念至此,令狐冲不由凝神感应自己原本的纯阳真气,只觉其仍旧缩在督脉末端的长强穴附近,而且比之去岁他内伤沉重,纯阳真气萎靡不振之时,如今的纯阳真气竟不知不觉中壮大了数倍! 令狐冲一喜,当下控制着纯阳真气由背后督脉上升,再沿身前任脉下行,最后注入空空如也的丹田…… 纯阳真气一回到阔别已久的丹田,就像游子归家一般,立时拘谨尽去,活跃鼓荡起来。 令狐冲只觉小腹处微微一热,就似当年初次练出纯阳真气一般,只是如今的感觉更为踏实浑厚,气脉绵延。 渐渐地,他浑身都温和舒畅起来,便似沐浴在暖暖的春日之下,之前他依照吸星大*法将八股异种真气尽数散入任督诸脉 默默比对神照经心法,令狐冲立知自己的纯阳真气更进一层,便将分散在任督诸脉的异种真气按照神照经心法缓缓运转起来。 九九八十一周天之后,令狐冲浑身热气腾腾,此乃全身经脉内的异种真气尽数化作粗糙的阳和真气之兆。 他稍一迟疑,便又猛一咬牙,开始将这些粗糙的阳和真气一丝一丝的导入丹田,汇入纯阳真气。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经脉内最后一丝真气也汇入丹田之后,令狐冲只觉丹田鼓胀,火烧火燎,犹如怀着一颗大火球。 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余不谐症状,反倒觉得通体精力勃勃。 既如此,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做法没错,便强忍着丹田的难受,开始引导真气,一遍又一遍的按照神照经心法运功。 丹田火热之感渐渐消退……(。) 第二百章 借刀杀人 合肥城郊,近百丐帮弟子在丐帮副帮主张金鳌的带领下,疾奔任盈盈等人栖身的庄园。 砰…… 张金鳌运足内劲,一脚踢飞了紧闭的庄园大门,带着十余个乞丐直扑后院而去。 同时,庄园四面都有乞丐翻上围墙,各个身手敏捷,沿墙密布分守,更有十余个轻功不俗者,齐齐跃起飞身至各处房顶,居高临下的监控整个庄园。 为防人多目标大,被东方不败的鹰犬发现行踪,向问天与任盈盈并未在庄园安排太多好手,只留了两个忠心精干的属下打杂罢了。 忽然听得破门声,任盈盈当即脸色一变,心知来者不善。 而且,对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父亲和向问天刚走,对方立时欺上门来,分明清楚己方诸人的行踪,早有预谋,这更让她心生不妙…… 顾不得召集那两个属下,任盈盈提起宝剑就疾速冲出房间,从走廊往后门溜去。 忽然,一个壮硕身影闪进月门,一眼就看见了任盈盈还未完全绕过转角处的衣衫尾襟,当下面现冷笑,飞身跃上走廊梁顶…… 嗷…… 龙吟声起,阳刚劲风从后上方凌空扑下,吹得任盈盈满头青丝前飘,脖颈汗毛直立。 降龙十八掌?…… 心头一惊,任盈盈毫不犹豫的玉足发力,身形诡异飘忽的侧闪。 一招‘飞龙在天’未能建功,张金鳌并不意外,落地疾追两步。顺势一招‘双龙取水’。双掌轰然前推。劲风沛然难御,直取任盈盈*胸口和小腹。 仅凭刚刚的第一掌声势,任盈盈就知自己的功力差了对方一大截,而且降龙十八掌乃是天下有数的绝学,威力自然不必多言…… 但任盈盈自小在黑木崖长大,心性狠辣之处,比之许多积年老魔犹有胜之,绝非甘于束手就擒之辈。 眼见第二掌实在避之不过。任盈盈当即身形旋转,宝剑回手一个迅猛反刺,丝毫不顾即将临身的凶猛掌力,剑尖直冲张金鳌下腹而去,竟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搏命势头。 哼……张金鳌冷哼一声,双掌招式一变,左掌微晃,探向任盈盈肩头,而右掌却倏地下沉,拍向任盈盈刺来的剑身。正是一招‘或跃在渊’。 以他的老辣身手,当然不怕任盈盈这种搏命打法。若要取任盈盈的性命,更无需变招,只消内劲一吐,‘双龙取水’的凶猛掌力即可喷*薄而出,隔空击中任盈盈。 但是,他此来是奉命抓捕任盈盈,而非击杀! 若被‘双龙取水’的掌力击实,即使任盈盈没死,恐怕也去了半条命,与他初衷不符! 任盈盈也隐约猜到对方的心思,但二人的武功差距实在太大,张金鳌降龙十八掌全力出手的隆隆威势,比之少林方生也不差什么,而在五霸岗上,方生分明已经手下留情,却还是十余招就击伤了她。 此时就算她招招搏命,逼得张金鳌投鼠忌器,也最多能够撑个十余招而已…… 果然,无论她怎么拼命,手中宝剑都从未逼近过张金鳌身体半尺之内,反之张金鳌的蓬勃掌力却越逼越近,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啪…… 张金鳌一掌拍实在剑身之上,任盈盈手腕一震,气血翻腾,短剑嗖的脱手而非,呲的一下钉入侧方的墙壁。 还不待她调匀气血,恢复行动,张金鳌一指点在她肩头,继而手掌运气,在她身上连拍十多下,封死她的丹田真气。 任盈盈脸色冰冷,看着张金鳌的目光中毫不掩饰怨毒杀机,心里却又暗暗侥幸,还好易筋经在爹爹身上,否则可就便宜这些欺软怕硬的卑鄙小人…… 此时,十多个乞丐也押着任盈盈的两个属下过来,二人一身狼狈伤痕,显然也是经过一番反抗争斗。 张金鳌看着二人,皱了皱眉头,吩咐丐帮弟子道:“魔教爪牙作恶多端,杀了……让兄弟们一起动手,尽快将庄园搜查一遍,看看是否有大魔头的蛛丝马迹……” 布置了收拾残局的命令,张金鳌不管任盈盈更加冰寒的目光,亲自押着任盈盈出了庄园,送上一辆朴素马车。 一路向着河南郑州方向疾赶,张金鳌面上正气盎然,心里却是百转千结。 别看刚刚他干净利落的收拾了任盈盈,可他也清楚,任我行同样能够干净利落的收拾他! 若说他不害怕任我行,那是假的,可他别无选择! 如今任我行重出江湖,必然会兴风作浪,祸乱武林局势,首当其冲者必是魔教和东方不败,但东方不败高居天下第一高手十多年,任我行未必敢打上门去…… 如此一来,任我行想要恢复权势,占据地盘,便只能强行收服现成的各家势力,积少成多,因而没有绝顶高手坐镇的各大帮派尽皆难以幸免…… 丐帮自然也无法置身事外! 张金鳌本以为自己在全真教的支持下,定能剪除解风,登上丐帮帮主之位,威震江湖,但现在,丐帮整个基业都不一定能够安稳,更何况帮主的宝座? 所以,此次一得到岳教主的指令,要他抓捕任盈盈,送去嵩山少林寺,并通知方正大师,任我行已经重出江湖之事……张金鳌毫不犹豫就尊令而行! 他隐隐明白,此次行动不光是借刀杀人,引起任我行与少林寺方正、丐帮现任帮主解风的狠斗,乃至借任我行的手除去解风,打击少林寺的声势,还关乎着他张金鳌的政治站队! 只要他做下抓捕任盈盈之事…… 那么,任我行一日不死,他就得一直托庇于岳不群的羽翼之下,乃至丐帮也得正式成为全真教的附庸! 否则,不仅他张金鳌性命难保,就连丐帮也难逃任我行的魔爪! 当然,他心底其实并不认为彻底投靠全真教是坏事,毕竟如今的江湖看似是少林、武当、全真、魔教、嵩山五霸争锋,但因东方不败和岳不群超绝于世的武功,魔教、全真的威势其实隐隐更胜其余三霸一筹! 更何况,少林方正垂垂老矣,目下后继无人;武当及冲虚一副避世静修的清高姿态固然让门派少了许多麻烦,却也给人予威势不足,信心怯弱的形象;嵩山左冷禅,无论武功还是势力,都逊了全真教岳不群一筹,更有五岳联盟的掣肘,最终难免为全真教吞并;魔教东方不败武功虽高,却不思进取,魔教势力渐趋于守成…… 唯有全真教主岳不群武功既高,野心亦大,尽展一代雄主之资! 长远看来,全真教极可能压制少林、武当而领袖正道,江湖终会形成全真教和魔教的正邪对峙局面! 既如此,丐帮何妨化被动臣服为主动投靠? 若是丐帮早一步踏上全真教的大船,不仅能够在由任我行掀起的争斗漩涡中保存实力,更能融入全真教的核心,在未来全真教领袖正道的大时代分一杯羹!(。) 第二百零一章 遁入空门 湖底黑牢。 令狐冲再次收功醒来,只觉一身纯阳真气浩浩荡荡,奔腾不息。 虽未达到神照经心法中打通任督之隔,融贯阴阳气机的上乘功果,但他自觉如今一身内劲强横无比,四肢百骸精力沛然,比之打通任督也分毫不差! 更让他窃喜的是,他曾尝试过依照吸星大*法的口诀,再次将所有纯阳内息散入任督诸脉,使得丹田常如空箱,恒似深谷。 初时感觉散入任督诸脉内纯阳真气御使起来稍有滞涩,不甚舒畅,但一聚一散,一散一聚,反反复复多试几次之后,纯阳真气也就自行适应了聚于丹田或散于经脉的双重状态,切换或御使尽皆顺畅无碍。 到得后来,只要他念头一动,即可在数个呼吸之内,将分散在任督诸脉的纯阳真气尽数汇入丹田,或是将丹田内的所有纯阳真气尽数散入经脉。 当真灵动无比,神奇非常! 梅庄之外,两百多个青袍负剑的全真弟子汹涌而至。 封不平目露寒光,大手一挥,弟子们立时分出四队包抄向梅庄的所有出口关卡,各个步履轻盈,神完气足,显是全真教的真正精锐。 成不忧上前几步,连叫门都省了,直接拔剑闪电般挥斩,交叉成十字形的两道剑气啸然撞上梅庄大门…… 砰…… 富贵逼人的大门立时碎成六块,跌飞进院。 成不忧身形一闪,立在门口。运足真气大喝道:“魔教妖人听着……速速交出我全真弟子。否则休怪道爷心狠。将你梅庄夷为平地!” 喝声不见有多高亢,话语亦字正腔圆,清清楚楚,但庄园前院竟给震得屋瓦俱响,草木抖擞,其背后的众弟子更不由自主的心头怦怦而跳。 片刻间,黄钟公、黑白子、秃笔翁、丹青生携丁坚、施令威肃然而至,封不平也率众弟子上前。逼进前院。 梅庄诸人一见全真教咄咄逼人的阵势,立感不妙。 纵使丁坚、施令威二人再不识天高地厚,平日里自吹自擂,连五岳盟主也不放在眼中,但此时当真见到全真教长老级高手,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岳峙渊渟、横行霸道的威势,也是心下惴惴。 黄钟公向着全真诸人抱拳一礼,然后看向封不平道:“封道兄……在下四兄弟早已归隐多年,不再参与江湖正邪之争,全真教又何必……” 封不平把手一扬。冷喝道:“黄道兄此言不实吧!” 如此无礼之举,黄钟公、黑白子尚还沉得住气。但秃笔翁、丹青生可就怒色上面。 成不忧哼哼道:“什么归隐……不就是奉东方不败之命,在此看守任我行么?” 此言一出,梅庄四人登时色变,还不待他们从巨大震惊中恢复过来,成不忧又不屑道:“四个玩物丧志的老糊涂! 两个多月之前,向问天已将任我行救了出去,你们竟还一无所知,简直愚蠢之极!” 梅庄六人神色更惊,丹青生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黄钟公却眼角一缩,心头一震,似是想通了什么事,身子不禁晃了晃,脸色发白,拱手道:“不知成道兄何出此言!” 成不忧道:“哼哼…… 两月之前,我教弟子令狐冲受向问天所骗,一齐来了梅庄,但之后我教人手偶然在安徽、南直隶左近发现任我行、向问天的行踪,可我教令狐冲却踪影全无…… 据我等一路追查,令狐冲失踪前,最后一次出现,就是进了你梅庄!” 秃笔翁、丹青生、丁坚、施令威四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但黄钟公、黑白子已是心知不妙,面色变幻,额现冷汗。 成不忧长剑斜指,冷声道:“快将令狐冲交出来,否则教你四个魔崽子死无全尸!” 丹青生犹不相信,颤声问道:“全真教可有一位‘清’字辈的风二中兄弟,乃是风清扬前辈独门剑法的唯一传人?” 秃笔翁紧跟着问道:“还有嵩山派左盟主师叔辈的童化金老兄?” 成不忧嗤笑道:“放你*娘的屁……几个傻缺,白吃了几十年江湖饭! 我全真上代长辈,仅有风师叔一人存世,哪有什么风二中? 嵩山派左师兄的直系长辈早几十年就死绝了,倒是嵩山旁支的‘秃鹰’和‘白头仙翁’辈分稍高,可去岁也已死在福建,何来什么童化金?” 闻听此言,梅庄六人立时脸色惨白,心头惊惧。 “呵……”封不平冷笑一声,直直盯着梅庄诸人,抚须沉吟道:“‘童化金’,‘铜化金’?……以铜化金,自然是假货! 风二中,‘二’‘中’俩字一合,不就是‘冲’字,定是冲儿无疑!” 梅庄诸人的身形齐齐一颤,再无侥幸之心,脸色死灰,如丧*考*妣。 成不忧喝道:“还不快去关押任我行的牢狱看看……要是冲儿少了一根毫毛,定教你六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黄钟公四人对视一眼,秃笔翁和丹青生立时转身向着后院而去…… 须臾之后,二人就引着满身污秽的令狐冲到来。 令狐冲一见封不平和成不忧,不禁稍稍一愣,继而热泪盈眶,呜咽呼道:“封师伯,成师叔……”激动的迈步扑向封不平、成不忧。 封不平立时上前迎住,不顾令狐冲肮脏污臭,一把扣住他的脉搏,沉心探查起来…… 秃笔翁、丹青生、黄钟公、秃笔翁四人聚在一起,却是相视惨笑,终是黄钟公沉稳淡薄,迅速收敛情绪,平复下来。而黑白子心思奸诈,望了望封不平等全真教诸人,眼神闪了闪。 片刻,封不平放开令狐冲的手腕,呵呵笑道:“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如今你内伤尽愈,还功力大增,实乃上苍庇佑……咱们回山吧!” 令狐冲连连点头,忽又向着江南四友喝道:“你们把向大哥、任老先生怎么了?” 黄钟公等人无奈苦笑。 成不忧实在看不过令狐冲的傻缺样儿,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吼道:“蠢才……你给向问天利用了还不自知?” 令狐冲心头一震,却又一脸茫然懵懂。 成不忧一见他这模样,火气更大,将向问天、任盈盈、田伯光、桃谷六仙等人施计将他劫下华山,谋夺曲谱,甚至利用他的内伤从黑木崖东方不败手中骗取易筋经,向问天故意与他相遇,一齐前来梅庄,向问天带着任我行溜出梅庄逃往西湖等等事件和盘托出,详细的有如亲眼所见。 一听之下,令狐冲脑袋立时懵逼了,心头千滋百味,难以置信,江南四友更是心惊胆战…… 向问天等人的计策固然精妙诡诈之至,可全真教的眼线却更“神通广大”----连续数月,令狐冲与田伯光、向问天等人的一举一动,竟从未脱出全真教眼睛! 难怪全真教可以轻而易举的寻到梅庄来要令狐冲! 随即,江南四友更觉得,全真教在此事中任由令狐冲被人骗得团团转,除了锻炼令狐冲之余,恐怕同样居心叵测,阴谋重重…… 黑白子略一思忖,随即神情一定,向着黄钟公使了个眼色,黄钟公转头看了看秃笔翁、丹青生的死灰脸色,一时间犹豫不定…… 好一会儿,令狐冲喃喃道:“田兄……向大哥……你们都……”声音颤抖,悲伤愤怒,又茫然不敢接受,复杂之极…… 见此,封不平、成不忧齐齐叹了口气,心有不忍,但又清楚,若不用如此重锤敲醒他,今后仍会给人利用,到时不仅他自己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还会连累全真教名声受损! 如今他固然伤心难受,一时萎靡不振,可就算最后他受不了这个打击,心灰意冷,消极避世,全真教自身也有出家茹素的道士,仍旧容得下他,或是让他去思过崖跟风清扬作伴也行…… 总好过被人利用到死,还对人死心塌地……实在傻得丢人! 黑白子忽然一咬牙,走到封不平面前,抱拳道:“我兄弟四人想要遁入空门,出家潜修,还望全真教收纳,为我等受戒!” 封不平和成不忧对视一眼,意味莫名,而黄钟公、秃笔翁、丹青生更是脸色复杂,欲言又止。 他们四人玩物丧志,以致被人巧计谋算,救走了任我行……如此大罪,不仅黑木崖上那位不会轻饶他们,就连任我行记挂着十二年来的“大恩大德”,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最终黄钟公重重叹了口气,也走到封不平面前,“我四兄弟心灰意懒,厌恶江湖争斗……此生愿在终南山做一小道足矣! 全真教山门广大,尚岂海纳!”(。) 第一百零二章 真豪杰大丈夫 踏踏踏…… 令狐冲信马由缰,双目无神的望着四野山林,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封不平、成不忧带着江南四友及两百余全真弟子骑马随在后面,为防尘土弥漫,一行人在官道上拉出数十丈长的队伍,缓马慢行。 江南四友均对令狐冲印象极好,又得知了大家都被向问天所欺,颇有同病相怜之感。此时看到令狐冲这副颓废模样,实在心有不忍…… 黄钟公叹道:“封道兄……你们以此种方式磨砺令狐兄弟,实在过于……恐有矫枉过正之虞!” 封不平苦笑:“黄道兄有所不知,冲儿受我们师兄弟教导二十余年,算是我等最早最贴心的后辈,名虽师徒,情同父子…… 可是,跟他一同开始学艺、甚至晚上两三年的师兄弟们,皆已出师,下山行道,更有不少如今已开始独当一面,唯独冲儿顶着一个首席弟子的身份,却是二十年如一日的不知长进!” 成不忧跟着道:“黄道兄,冒昧问一句,你们从前年轻气盛、壮志凌云之时,可曾似冲儿这般糊里糊涂?” 黄钟公一时语塞,自己等人是近些年来远离江湖纷争,遗世避居,玩物丧志,警惕心尽去,才会落入向问天的算计。 否则,自己等人当年能从无数旁门左道之中脱颖而出,成为神教高层之一,也是一路挣扎拼搏,斗智斗力,踩着人头爬上去的。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 又怎会如此轻易就中了向问天之计? 但令狐冲而今年纪轻轻。正是武林俊杰精明强干的黄金时期。竟如此表现……说好听些,是赤子心性,仁慈良善,说难听些,那就是幼稚浅薄,不堪造就! 成不忧又道:“你们十余年不涉江湖纷争,不知我全真教如今的形势如火如荼,正值龙飞九天的关键时刻…… 如此大好时节。众弟子无不斗志昂扬,奋发上进,以求成就一番事业! 唯有冲儿浮躁浪荡,不成气候,不说我等长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是一些干练弟子,对他不修品行、不知自律之举也是颇有微词! 若非他习武资质绝佳,我等也一直对他心怀期望,这全真教首席弟子的头衔。其实在几年前他初入江湖,表现不堪之时。就该给他撸了,又怎会等到去岁?” 恰在此时,封不平眸中紫气隐现,耳朵一动,挥手止住一众人马,冲着里侧的斜坡密林喝道:“任教主、向右使……既然来了,就请现身一见!” 众人一愕,随即尽皆顺着他的目光仰头看去,江南四友摄于任我行的威势,心中惴惴。 而本在呆滞愣然的令狐冲被封不平的喝声惊醒,也看向山坡上的树林,既想见到向问天,当面问个清楚,又害怕事情真如师叔伯们所说,相见不如不见,一时间心情复杂之极。 “啊哈哈……” 只闻一声雄浑霸气的朗笑,震得树叶哗啦,群马不安,全真众弟子气血浮动。 如此先声夺人之后,任我行和向问天才迈步走出树林,站在高坡上,居高临下的扫视着马背上的全真诸人。 眼神在令狐冲身上停留一瞬,任我行才看向封不平,好整以暇道:“十多年不见,你倒长进不少,竟能先一步察觉任某的行迹!” 封不平不卑不亢,徐徐道:“任教主谬赞了……封某并未察觉你的行迹,只是察觉了向兄的行迹,再稍加猜测罢了!” 出师不利,任我行眼神一敛,向问天恰到好处插言,“封兄当真机智过人,向某武艺不精,让封兄见笑了!” 说着扫了令狐冲一眼,目光和善,神情诚恳道:“令狐兄弟与我家教主实有大恩,可否容我等亲近一番,聊表谢意?” 成不忧冷冷一笑,不屑道:“向问天,这等鬼魅计俩就不必献丑了…… 你等欺冲儿涉世未深,不识人心险恶,屡次利用他也就罢了! 如今还想当着我师兄弟的面玩儿离间计,你当我等白吃了数十年干饭,白混了数十年江湖?” 向问天固然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但当日在华山脚下吃了成不忧的好大一个暗亏,着实心中不忿,也就懒得给成不忧好脸色,只冷冷道:“向某只愿跟令狐兄弟这般真豪杰、大丈夫亲近…… 至于你成不忧这等虚伪小人,让向某多看一眼,多说一句,都觉膈应!” 成不忧毫不生气,反击道:“听闻当年任教主陷于东方不败手中之时,向兄独自潜逃,仅以身免……着实机智过人,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不过,此举可与真豪杰、大丈夫不怎么搭边儿吧? 既如此,你又有何面目与咱家冲儿这般真豪杰、大丈夫亲近,不知自惭形愧么?” 任我行和向问天立时嘴角抽搐,面色难看,而黄钟公等人则暗叹成不忧的离间计玩得比对方更溜耍。 令狐冲听着双方的唇枪舌剑,尽管先入为主,不再信任向问天看似真诚豪爽的漂亮话,但对于双方言语中的勾心斗角,更是心中烦躁,穆然思念起独自一人待在思过崖的清静日子。 任我行见令狐冲一言不发,立时神情一动,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哈哈笑道:“令狐小兄弟……是否封不平、成不忧以师长身份相迫,不容你说话? 你且放心,有任我行在此,谁也不能强迫你分毫,有话尽管直说!” 成不忧冷哼道:“老匹夫坐了十二年黑牢,癞蛤蟆口气倒是见长!” 任我行、向问天齐齐一怒,面现杀机…… 令狐冲实在不想与向问天动手,终于开口道:“任先生,向大哥……你们走吧! 令狐冲无名小卒,不配与二位英雄相交,何必勉强?” 任我行正要再说,向问天冲他轻轻摇头,然后对令狐冲道:“令狐兄弟想是对向某有所误会…… 哎,令狐兄弟为人正直,无甚城府,此次助任教主脱困之事,算计颇多,向某为防被江南四友瞧出破绽,未曾直言相告,已是有失义气…… 之后又害你困于西湖牢底,受尽委屈,做哥哥的给你赔不是了!” 令狐冲只觉向问天语气赤城,发自肺腑,立时受到感染,脸上木然之色松动…… 封不平、成不忧、江南四友见此,齐齐摇头,暗叹其糊涂若斯…… 成不忧连忙提醒道:“冲儿,莫要再信他的花言巧语…… 若非他们知你学会了风师叔的独孤九剑,武功突飞猛进,未来不可限量,又怎会低声下气的拉拢你? 须知,当年黑木崖上多少人对任我行、向问天视如父兄,为二人死心塌地,流血卖命数十载……但最后情势不妙,向问天却是孤身逃离黑木崖,任由他们被东方不败屠戮一空! 此事只要有点儿江湖阅历之人都知晓,江南四友更是亲眼所见! 足见向问天心性凉薄,无情无义!” 令狐冲闻言看向黄钟公等人,见他们默默点头,立时心下哇凉,难受之极。低下头来,再不看向问天一眼。 任我行与向问天对视一眼,皆知再也难以挽回令狐冲的心思,不由暗自心生杀意,但面上仍旧毫无异常。 向问天苦笑道:“人力时有穷尽……世事无奈,向某只求问心无愧,怎管得了别人如何看我? 如今向某不敢奢求令狐兄弟谅解,只盼令狐兄弟心中永远记着向问天这个名字,也不枉你我二人相*交一场!” 任我行却转看向江南四友,喝道:“四个狗*杂*种……这十二年来的旧账,可是该算算了!” 封不平肃然道:“任教主……黄钟公四兄弟已是我全真教门下清修之士,有什么旧账,一并算在我全真教头上即可!” 任我行眼神森寒,紧紧盯着封不平。 封不平眸中紫气隐隐,毫不避让的与任我行对视,二人之间渐渐气氛凝重。 令狐冲就欲开口劝阻,却被成不忧狠狠瞪了一眼,便即作罢。 成不忧知他糊里糊涂,还不知任我行此举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解释道:“傻小子……任我行重出江湖,必要拿人立威,现下可是挑中了咱们全真教,想把你封师伯与我留在此地呢!” 令狐冲心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蠢笨如猪,根本不识机关算计,冒然插言,不是给人利用,便是给人嗤笑…… 当下令狐冲闭紧嘴巴,牢牢注视着似要交手的二人,却又深知任我行的内力奇高,暗暗为封不平担忧。 成不忧刚刚虽在教育令狐冲,但双目一直未曾离开任我行、向问天二人,似在防备二人暴起发难。(。) 第二百零三章 以巧破巧 ps: 感谢马丁撸得精财主…… “嘿……” 任我行一声冷喝,身形冲天而起,凌空倒转,双掌齐出,以泰山压顶之势狠狠拍向封不平头顶。 气机牵引之下,封不平亦同时跃离马背,面上紫气朦胧,双掌似缓实疾,轻飘飘迎向任我行的掌势。 双方掌力一刚一柔,内劲皆是含而不吐,四掌相交,只砰的轻响,二人各自旋身飘落一旁的官道,继而再次疾进对攻,拳来掌去,呼呼有声。 第一掌硬碰硬的试探,让二人都大致知晓了对方的根底。 任我行固然内力更胜一筹,掌法亦高深至大巧若拙,而封不平精修玄门正宗内功数十载,如今任督二脉贯通,内功已达后天巅峰,离着先天妙境仅有一线之隔,纵然内力在深厚程度上不如任我行,但在精纯程度上,比之任我行以吸星大*法狂吸海喝的内力反而强出一筹,更兼紫霞神功和出神入化的绵掌功夫,短时间内绝不惧与任我行硬碰硬。 不过十多招,任我行心头就稍稍一沉,当年五岳与魔教会战之时,封不平只在一流高手中占据一席之地,还入不得他的眼。 然而如今近二十年过去,玄门内功厚积薄发、后劲绵绵的优势彻底呈现,封不平的功力竟已跻身绝顶之列,更兼其内外兼修,浑无明显弱点…… 恰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论谁想伤他杀他。既觉难以得手。又恐即使得手。也会惹得一身骚臭…… 这也是道门正宗在江湖武林屹立千百年而不倒的关键所在----别看初时修为进境稍慢,但积累深厚,在四十岁后,渐渐爆发出来,即可成就斐然,功力更一日比一日深厚,乃至七八十岁,还老而弥坚。强韧不减…… 若凭真功夫,任我行或有信心胜过封不平,却也需数百招开外,甚至还可能被其拼死反扑击伤! 但他任我行重出江湖的第一战,对手只是全真教的长老,就胜得如此拖拖拉拉,不干不净,岂非惹人嗤笑? 绝不合他立威之意! 当即任我行深吸一口气,胸腹微微隆起,全身衣袍猎猎。双掌一上一下,缓缓推出。招式质朴,掌力却凝而不散,雄浑之极。 封不平眼神一闪,已猜到任我行的心思,立时掌势一变,化柔为刚,依‘三花聚顶掌’精要凝神聚气敛力,将精气神催发至自身极限,相辅相成,尽数汇于双掌,才悍然迎上任我行的掌力。 砰…… 爆响震耳,劲风鼓荡,二人身形不由自主的一顿。 封不平面上浓郁紫气一滞,似是将散未散。 任我行的脸上同样闪过一丝潮红,却又强行压下气血翻腾的难受之感,双手五指猛地扣住封不平的手掌,狂催吸星大*法。 封不平只觉自身内气从双掌疯狂泄出,但却毫不惊惶,显是早有所料。 当即不再运转紫霞神功,而是深吸一口气,收敛混元内息,外泄之势立时大减,继而沉腰坐马,呼吸微弱,犹如蹲马站桩,同时意沉丹田,抱元守一,无思无念,不执不着…… 顷刻间,封不平即晋入某种内功玄妙状态,体内混元真气似散似聚,似动似静,混混沌沌…… 不知不觉间,肉*身松松柔柔,经脉若有若无,一身精气神融融恰恰,团团圆圆,浑如一体…… 除了最开始的一瞬,任我行本就只艰难的从封不平双掌吸到极细小的一股内气,此时封不平甫一施展这种玄妙内功,任我行忽觉再也吸不到他一丝一毫内气,不禁心头一惊。 随即任我行再三催发吸星大*法,仍旧吸之不动,只觉封不平所有的精纯真气似是结成紧密一团,体内如抱沉重圆球…… 一吸之下,圆球受力,体型一涨,继而一缩,犹如有生命般一呼一吸,便即吐故纳新,卸开吸星大*法的拉扯吸力……再吸之下,依然如此…… 任我行何等聪敏,立知此间颇有蹊跷…… 世间一切内功心诀,或是运转周天,增长功力,锻炼筋骨,为内修之法;或是运劲使力,催发内劲,防身杀敌,为外用之术。 但封不平此刻所运转的这种玄妙内功法门,既非内修之法,也非外用之术,而是一种涵括精气神三者的高深内用之术。 此术类似道门桩功,亦有龟息术的影子,一经运用,既不能增强自身内息,也不能加强手足劲力,只能将自己体内的磅礴精纯内息,由周行运转的流动状态化为团团圆圆的沉静状态。 就似由奔流不息的江河之水,蓄在下游化为一方汪洋湖泊;亦如零零散散的无数矿石,熔化结成一颗硕大无朋的固态石球…… 外力可以巧妙之法挖开沟渠,因势利导,引走上游的江河之水,却无法引动下游的汪洋湖泊;能以传送带一颗一颗运走小矿石,却不能撼动硕大无朋的固态石球! 任我行沉浸吸星大*法近二十年,深知吸星大*法吸人内气之法固然诡异玄奇,但吸力再强,终究有其极限! 甚至,只要武学造诣高深者,皆可依照武学道理,自行揣摩出此点! 若依力是相互作用之理来说,练成吸星大*法之人,催动吸星大*法发出的最大吸力,应当与全力催发内功产生的最大攻击力相当,这一进一出,皆已达到自身经脉的负载极限! 而在运转吸星大*法吸取敌方的内力之时,所发出的吸引拉扯之力,也并不是针对敌方体内的所有内力,而是先针对敌方与自己接触部位的那一小部分内力! 如此以大力吸引拉扯小力,就似双方以内力拔河一般,小力立时会不由自主的被大力拉过来。而敌方内力丝丝相连、环环相扣。只消拉来开头。后面的内力就会源源不断的继续被拉来…… 就跟扯线团、线圈一般,只要扯到线头,就能呼啦呼啦的将一整根线条全部扯过来! 而且,一旦敌方运使内力攻来,更像是主动将线头送进手里,自己只消顺势再加一把力,拉扯的速度就更快了! 但是,一旦敌方的内功极其深厚凝聚。对于每一丝一毫内力的控制都极其强大而精微,那么拉扯较量的一开始就没拉赢,自然拉不来丝毫内力……就像对方的线头又韧又滑,根本抓不住线头,或是抓到了捏不住一样! 当然,世间内力磅礴深厚者多,而内力精纯凝聚之极、控制精微之极的却少,所以罕有能够抗衡吸星大*法之人! 不过,这其实是堂堂正正、以力胜巧来抵抗吸星大*法的粗糙方法,最没有技术含量。门槛也最高。 而吸星大*法既然是一种诡异精妙之极的技巧,自然可以被针对性的技巧给破解…… 比如说。对方将自身内力的线团、线圈以巧妙方法打成死结,即使被拉走线头,也扯不动后续丝线,无法抽丝剥茧的吸光内力,最多只能扯断一小截线条…… 或者,对方想办法将自身内力线团隐藏起来,让别人寻不到线条,拉不住线头……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万物有性,分属阴阳,相生相克。 既有大智慧者创出北冥神功、吸星大*法这等吸人内力的奇妙技巧,自然不免被同样大智慧者创出相应的破解克制之技巧。 有道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可敌只因为不了解,无知才是恐惧的源头! 毫无疑问,只要对吸星大*法的原理有所了解,继而对症下药,针对性的破解克制之法甚至绝对不止一个! 事实上,封不平的内力无论深厚、精纯,还是控制力,都极为出众,若是令狐冲以吸星大*法吸他内力,自然一丝半点也吸不到。 可任我行参悟吸星大*法近二十年,更解析完善了吸星大*法的缺陷,所发的吸功之力比之令狐冲这种初学乍练者倍加强横诡异! 封不平性格沉稳,不骄不躁,自然不会小觑曾今纵横江湖的任我行,因而毫不犹豫的施展出‘抱圆无极桩法’。 此乃多年前岳不群内功大成之后,针对吸星大*法的吸功之力,所研发的一门内外相合的敛气聚气之术! 正宗内功有成者,一旦施展此术,即可在数息之内将自身内力抱圆归一,浑若一体,除非吸功之力远超自身功力总和,否则任由吸功之力肆虐,便似清风拂山冈、明月照大江,难耐我何! 此刻吸星大*法如此莫名其妙的无功而返,当属生平未见,任我行立即心生不妙。 不自觉就想到,有一就有二,有二亦有三,若是还有其余敌手也有奇奇怪怪的方法抗衡吸功之力,那吸星大*法岂非?…… 一念至此,任我行心头倒吸一口凉气,穆然化吸为推,双掌运劲击出。 而封不平原本圆润内敛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逼人,体内凝结如球的内劲骤然膨胀爆散,顺势化作一股远超寻常运功所能御使的凝实内劲,浩浩荡荡,汹涌澎湃的灌入双臂。 强忍着双臂经脉的强烈胀痛,封不平御使这股凝聚而蓬勃之极的内劲冲出双掌,迎上任我行的手掌。 砰…… 巨响震耳欲聋,劲风哗然四散,二人蹬蹬蹬各自跌退六步,身形晃了一晃,才勉强站定。 封不平只觉胸中气血沸腾,而且双臂酸软,经脉抽搐,怕是短时间内难以恢复,无法出招,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异色,反而渐渐涌起丝丝紫气,似乎正在催发紫霞神功,就要再次出手。 任我行面色凝重,眼中寒光闪烁,忽然哈哈一笑,“封不平……十多年不见,你倒是教任某人刮目相看呐! 哼,这次就给你全真教一个面子,后会有期……”(。) 第二百零四章 终窥吸星 ps: 众道友元旦快乐…… 林木葱葱,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树梢上纵跃如飞,矫健轻盈。 好一会儿,感觉已经远离官道,任我行忽的飘身而落,哇的吐出一口血渍。 “教主……”紧随其后的向问天大惊失色,待看到血色暗红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凡内家高手负伤吐血,若是血色浓暗紫黑,仅止一两口,则是伤势稍轻,五脏六腑大致无恙,只需运功调理,数日即好;若是血色鲜艳赤红,狂喷而出,却是脏腑已遭重创,非数月之功,难以痊愈! 任我行深吸一口气,行功一周,稳住伤势,摇头叹道:“武学一道,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壮年时犹要勇猛精进,朝夕必争! 老夫当年贪*功*冒*进,误入吸星大*法这旁门捷径,以致遗祸无穷,足足耗费十余年,才勉强化解缺憾,却也错过了突飞猛进的大好时机…… 呵呵……” 说着苦笑一声,“要是搁在十多年前,老夫杀封不平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而今,他竟能与老夫拼个两败俱伤…… 十二年,当真物是人非呐!” 向问天亦是颇为感慨,未料到封不平的武功精进如斯,竟能与任我行平分秋色! 生平第一次,向问天对于任我行的绝对信心稍有动摇,旋又强自恢复平定----无论如何,任我行都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绝顶高手,跻身武林之巅的那一小撮儿! 唯有绝顶高手坐镇的势力,才有底气成为屈指可数的超级势力之一,而在江湖权利中分得最高档的一杯羹! 他很有自知之明,若是不依附任教主。单凭他向问天,顶多是江湖上一头丧家之犬,只能在正邪各大势力的夹缝里挣扎求存而已! 官道上,全真教一行人再次开始赶路。 封不平骑在马上,看似悠然,实则信马由缰。暗暗分出大半心神运转真气,疗养手臂经脉的伤势,成不忧则驱马紧随其旁,似在就近护法。 令狐冲这次没犯傻,总算瞧出了封不平有伤在身,却又不能随意暴露,便默默驱马到了封不平另一边,与成不忧一左一右,将封不平夹在中间。用心警戒…… 江南四友见此,识趣的稍稍远离封不平,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黄钟公神情凝重,黑白子目光黯淡,二人脸上兀自残留着些许惊疑不定之色,刚刚任我行明明对封不平使出了吸星大*法。 双方四掌相交,对持数息,但封不平似乎施展了一门玄妙绝技。吸星大*法竟似无功而返,任我行还被封不平趁机蓄势反击…… 对此。若说内心震动最大者,非黑白子莫属! 十二年来,他曾多次私自进地牢去寻任我行,想学任我行赖以纵横江湖的吸星大*法,而今吸星大*法的神话一朝破灭,黑白子心头的失落。比之任我行这个当事人犹胜数分。 在有心推动之下,不过数日,江湖上各个势力尽皆知晓,任我行重出江湖,与全真教长老封不平交手百招。双方未分胜负,而任我行主动退却…… 消息传到黑木崖,东方不败摇头叹息:“任我行啊任我行…… 你向来桀骜自负,又持吸星大*法之技横行霸道,却忘了‘善战者死于兵,善泳者溺于水’…… 古往今来,唯有武学修为超凡脱俗的绝代宗师,才可堂堂正正屹立武林之巅,开宗立派,名流后世! 而区区吸星大*法之偏门技俩,倚之横行一时已属侥幸,又怎可当作决胜依赖,称霸一世? 如此本末倒置,怎能登顶武学之巅? 早在十多年前,你就该知道,似岳不群、左冷禅等人才智过人之士,既吃过吸星大*法的亏,又怎会不想方设法克制吸功之技…… 如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数十年英名尽付流水还自罢了! 呵呵……今后你再也非我东方不败之敌啦! 白瞎了我的易筋经……” 随后东方不败便下令,撤销任盈盈的圣姑身份,将她与任我行、向问天、绿竹翁等人一同打入叛教逆贼之列,一旦踏入神教各分坛境内,当立追杀不殆! 又数日,江湖传言,任我行正式招了令狐冲做女婿,并将压箱底的吸星大*法传予令狐冲…… “教主……弟子的内功没什么后患吧?” 令狐冲小心翼翼的问道,教主很少严辞训斥他,他也不是害怕自己的身体出问题,而是害怕再气坏了封师伯…… 岳不群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闭目感应他体内的真气,闻言并未答复。 令狐冲不由心下惴惴。 地牢里岁月黯淡,闲极无聊之时,他将神照经、吸星大*法这一正一邪两门绝顶神功交叉习练,还不觉得有甚大不了。 但如今回想起来,内功关乎人体性命根本,绝不容丝毫大意,他胡乱将两门绝顶内功交叉切换,其中可能出现的诸多凶险莫测之处,自己也不免后怕不已。 好一会儿,岳不群才睁开眼来,笑了笑道:“无甚大碍……” 令狐冲刚刚松了口气,却听岳不群又道:“不过…… 你将封师兄、不戒和尚及桃谷六怪的八股真气尽数融入自身的纯阳真气,看似功力暴涨,直逼绝顶高手的层次,但纯阳真气也因此驳杂不堪,不复疗伤神效。 当然,机缘天成,有一失必有一得,吸星大*法仍可运用无碍!” 令狐冲已从封不平口中得知了吸星大*法的最擅吸人内力之功效,闻言当即义正言辞道:“弟子绝不敢用这妖*法害人!” 岳不群摇头,“说话须得用脑,切莫人云亦云! 如今你也算半个绝顶高手,当世罕有,怎可仍旧拘泥于凡夫俗子之见? 你封师伯也没说吸星大*法是什么妖法吧?” 令狐冲糊涂了。一时木纳无言。 岳不群徐徐道:“妖是妖,人是人,人又怎么会什么妖法? 任我行练了近二十年吸星大*法,可他连你封师伯都打不过,又怎么会是妖? 有这么弱的妖怪么? 咱们习武之人,碰上打不过的敌手。应付不了的武功,那是自己技艺不精,武学道理不明,而非敌人如妖似魔,更不是敌人的高明武功都属什么妖法、魔法! 这点须得谨记,否则眼界狭隘,语言偏颇,平白让其他门派笑话咱们全真弟子没见识!” 令狐冲尴尬之余,又回忆起从前十多年。岳不群也是这么谆谆教导,可惜自己不知珍惜,没能一一融汇于心,以致这两年吃了这么多苦头。 岳不群见他虚心倾听,也不吝于给他普及一番上乘武学常识,便接着道:“说起来,吸星大*法的前身北冥神功,也是我道门分支----逍遥派的正宗神功! 只是后人不肖。神功精髓失传大半,又被人加入许多邪门歪道。才糅合成了吸星大*法,虽然威力极强,可后患更大…… 细细数来,吸星大*法只在吸人功力一项上卓有建树,在打通经穴、脱胎换骨、延年益寿、护体、疗伤、解毒等方面,可就比正宗内功差了老远。难脱旁门武功的共同缺陷! 而且,当今武林的真正高手,似少林方正、武当冲虚、嵩山左冷禅等人,皆有制衡吸星大*法之术。 不管他们嘴上如何说,但心里肯定既不小觑吸星大*法之威力。也不会将吸星大*法当作妖魔之术,只以平常心视之即可!” 见令狐冲听得连连点头,岳不群打趣道:“当然,你那豪气冲天的向大哥,心思细腻,算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他武功虽然及不上方正、冲虚、左冷禅等人,但却跟了任我行近四十年,对任我行的武功最是知根知底,多半还见过吸星**的部分心诀…… 他肯定也悟出些许制衡吸星大*法的心得,只是心机深沉,秘而不宣罢了!” 令狐冲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言未发,心中隐隐觉得,教主的此言很可能是真! 岳不群拍了拍他的肩头,叮嘱道:“现下你真气驳杂,于今后的内功进益极为不利,须得每日勤修纯阳内功,淬炼真气,天长日久,总能打通任督二脉,更进一步…… 嗯,你把吸星大*法的口诀背诵一遍,让我瞧瞧这门神功的精妙所在!” 令狐冲并未多想,依言逐字逐句的背诵吸星大*法的心法口诀。 岳不群细听之下,一边牢记于心,一边运转元神,分析其中所含的内功妙理。每每听到某些生平未见的高深奥义,不由目光闪动,异彩连连。 洛阳绿竹巷。 任我行与任我行面对而坐,却又相顾无言,面色沉重。 好一会儿,绿竹翁和田伯光连珏而至,行礼之后,绿竹翁道:“大小姐被拘于少林后山禅居静室,看守严密,难以靠近…… 不过,据暗桩所报,因教主并未露面,方正老和尚投鼠忌器,不敢对大小姐无礼,一应供奉,丝毫不缺!” 向问天道:“教主,盈盈被抓一事颇为蹊跷,疑点重重…… 一着不慎,少林寺就是咱们的葬身之地!” 任我行颔首赞同,“咱们势单力孤,若要光明正大的营救盈盈,怕是力有未逮…… 若是老夫一人进出少林,自是无人可挡,可要将盈盈安然无恙的带出来,那就难了!” 向问天道:“原本盈盈仗着东方不败的威势,还能号令一众旁门左道,我在江西白莲教也有许多亲信,该是不缺人手…… 但如今,东方不败明令追杀盈盈,那些旁门左道多半不会再为咱们卖命,而我在江西白莲教的亲信,拿得出的高手太少,对付朝廷官军尚可,对付少林武僧可就不顶用了!” 任我行道:“令狐冲那小子剑法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兼又练了我的吸星大*法,内力之强,当世少有,本是个绝好的帮手! 只消我二人联手,足以硬闯少林,救出盈盈,可惜啊……” 向问天看了田伯光一眼,忽而抚须一笑,“教主……属下有一法,不仅能让令狐冲为我们出力,还可假借全真教及岳不群的威名,号令众多旁门左道为我们所用…… 只是,须得教主舍得易筋经……” 任我行眼神一凝,毫不犹豫的道:“盈盈是老夫唯一的血脉,别说区区易筋经,就是要老夫的命亦无不可…… 向兄弟既有妙计,但说无妨!” 向问天略一思忖,向任我行点点头,转而对着田伯光招招手,让他走上前来,才沉声道:“此事还需咱们俩去华山走一趟……” 田伯光一想起待在华山地牢的那些苦逼日子,就不寒而栗,但当着任我行的面,又不敢拒绝,只能委婉道:“向右使,全真教的水太深,岳不群又心狠手辣,咱们去华山,岂非上门送死?” 向问天哈哈一笑,胸有成竹的肯定道:“咱们不仅要去华山,还得带着易筋经光明正大的去,最好闹得沸沸扬扬,让全江湖都知道……” 任我行面现恍然,油然点头……(。) 第二百零五章 提亲 “啊哈哈……十多年不见,岳教主仙颜依旧,足见功参造化,得道在即,当真可喜可贺啊!” 甫一踏入剑气冲霄堂,向问天就笑容满面的拱手寒暄,身后的田伯光抬头悄悄看了眼岳不群的容貌,果真与近二十年前初次相见之时无甚变化,不由暗暗吃惊。 “向兄谬赞了……”岳不群微微一笑,伸手请向问天就坐,叹声道:“岳某人生平无甚大志,唯独对武道通神、长生飞仙念念不忘…… 可惜终是心有执着,落了下乘,迟迟不能如愿,反教向兄见笑了!” 向问天脸上肌肉微微抖了抖,却又笑道:“岳教主鸿鹄之志,实非我等燕雀所能妄自揣度……” 田伯光可没向问天的城府,给岳不群的‘牛皮’震得张大嘴巴,一副难以置信之色。 岳不群洒然一笑,忽又道:“岳某有幸与黑木崖东方道兄志同道合,引为知己…… 若是任先生和向兄愿意退隐江湖,远离纷争,岳某倒是可以给东方道兄去信一封,请他撤销对二位的通缉追杀令,让二位青山秀水,安度晚年……” 在田伯光看来,岳不群表情真挚,语出赤诚,似乎颇为可信。 但向问天却是面色变了变,知道岳不群看穿了自己等人的把戏,不由打个哈哈道:“岳教主慈悲为怀,任教主与向某感激不尽! 不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纵然东方教主胸襟广阔。愿意放过任教主与向某。可他手下那些幸进之辈。却未必容得下任教主与向某安然存世…… 哎……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向某从不敢奢望得享天年!” 叹了口气,向问天又道:“任教主和向某年事不小,逍遥大半生,死亦无憾! 唯独任教主的千金独女,盈盈小姐,婷婷少女。风华正茂,而今陷于少林,不得自由,若果终生困于佛寺,空耗青春,受尽煎熬,实乃人间惨事…… 任教主思女甚切,身心憔悴,现下已卧病在床,形销骨立! 还请岳教主看在昔日与任教主相交一场的份上。稍加援手,助盈盈脱离苦海。 向某与任教主必当铭感五内。终生不忘……” 砰…… 岳不群一拍茶几,满脸怒色,“岂有此理? 亏得岳某一直以为少林方正大师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料想活佛在世亦不过如此! 未曾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老秃驴竟如此狠毒心肠,禽*兽*不如! 盈盈正当妙龄,天真无邪,涉世未深,与人何怨? 老秃驴竟要困她一生一世,令她父女天各一方,不得相见? 真真大违天道,悖逆人伦,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到此处,岳不群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怒火,抬手道:“向兄放心,此事岳某定会为盈盈讨回公道…… 岳某这就手书一封,让成不忧师弟亲自送去少林,代天下正道斥责方正老秃驴的卑劣行径,定让他礼送盈盈出寺……” 向问天连忙站起,劝阻道:“还请岳教主息怒,息怒…… 盈盈到底受制于少林,若是方正拉不下面皮,为难盈盈,我等于心何忍?” 岳不群略一沉吟,郁气道:“是岳某有失考量…… 哎……任兄与岳某惺惺相惜,相交莫逆,任兄之女,就是岳某之女…… 儿女深陷牢狱,为人父母者无计可施,吾心不安呐!” 说着岳不群手捂心口,一副既难受又惭愧的样子。 如此演技,不说田伯光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就连向问天也暗暗咂舌。 想了想,向问天道:“田兄……你不是要寻令狐兄弟么……” 田伯光连忙站出来道:“岳教主,可否容田某见见令狐兄弟?” 岳不群抬手客气道:“田兄见外了……到了华山,就跟田兄自己家无甚不同,田兄想见谁,只消跟下面的弟子吩咐一声,他们自会为田兄引路!” 田伯光一喜,“多谢岳教主……”说着迫不及待的施礼退到堂门外。 既然得了允许,他自不会多费功夫,就近向着堂门外听值的道童问道:“这位小兄弟……请问你们令狐师兄在哪?……可否带田某去见他?” 道童直接手指南方,脆声道:“令狐师兄在南峰顶上思过崖闭关静修……兄台自去即可!” 田伯光抱拳道谢,当即迈步前往南峰,忽听堂内传来岳不群哈哈大笑:“……任兄此意深合吾心……盈盈侄女花容月貌,冰雪聪明,冲儿亦是年轻俊杰……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乍听此言,田伯光心头一松,未曾想岳教主如此通情达理,复又为令狐冲高兴不已。 一边运起轻功赶往朝阳峰,一边暗暗寻思:从前任小姐命我欺骗令狐兄弟,实在叫我既难受又惭愧,今后他们俩成了夫妻,夫唱妇随,勠力同心,任小姐再不需我对令狐兄弟扯谎,免了我的为难…… 哗啦……嗖嗖…… 令狐冲在悬崖峭壁上纵跃飞跳,如履平地,手中长剑挥洒,抖出千百剑花,银芒烁烁,无穷剑影,破空呼啸…… 足尖轻点崖壁,令狐冲身形随意而动,跃至侧上方的一株松木,儿臂粗的细树干随风摇曳,他却有种稳如泰山之感,手腕轻动,剑尖化作无数寒星,嗤嗤不绝的刺入树冠…… 片刻之后,小松满头翠丝一根不剩,而令狐冲的长剑却粘满千百松针,化作粗大的翠绿狼牙棒…… “嘶……” 长长呼出一口气,令狐冲忽觉兴趣索然,手腕略抖。无数松针嗤嗤激*射无踪…… 纵身连续几个飞跃。令狐冲腾空回到思过崖边。凝望着湛蓝晴空,天际云卷云舒,只觉一生武功从未如此刻之高,却从未如此刻这般寂寞无聊…… 他天生爱好热闹,喜友好酒,数月前跟一众旁门左道混在一起,畅饮开怀之下,就连那些人在酒楼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欺负弱善的店小二,也都视若无睹…… 此时想来,令狐冲固然觉得那时节自己得意忘形,大大有违侠义之心,实属不该,而且那时只觉得那些人各个义气为重,潇洒豪迈…… 此时也知,那些人或是畏惧日月神教及东方不败的威慑,或是受了任盈盈的‘三尸脑神丹’控制……义气是虚,潇洒更假。反倒有些自暴自弃,歇斯底里! 但是。如今回到华山,令狐冲才发现,经历了这么多,自己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混迹在一众师兄弟之中,每日习武练剑,逍遥快乐…… 忽然,山下传来熟悉的呼喊,“令狐兄弟……令狐兄弟……” 令狐冲不由自主的一喜,低头俯视,只见田伯光提着两坛酒,在山道上飞掠上来。 “田兄”二字就要脱口而出,令狐冲才徒然想起,田伯光受任盈盈和向问天指使,骗得自己好苦…… 当即冷哼一声,拔剑斜指,喝道:“田伯光……华山清静之地,不欢迎你……快滚吧!” 田伯光哈哈道:“令狐兄……先别动气,老田这次可是得了岳教主的准许,在华山想见谁就见谁,你可没权赶我……” 口中不停,田伯光三步并作两步,疾速飞掠上崖边,将两坛酒随手放下…… 令狐冲站在另一侧,冷冷看着田伯光的动作,哼道:“田伯光,不管你怎么花言巧语,骗得教主任你上山乱逛……但我令狐冲,跟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田伯光苦笑,“令狐兄太高看老田了…… 岳教主能够将三五个人的华山,壮大到如今弟子数千、教众数十万、信众数百万的全真教,你以为他会被我骗到?” 令狐冲其实也很纳闷,三个月前,田伯光还是全真教的阶下囚,如今竟然被教主允许,在思过崖重地随意走动,实在不合常理! 田伯光道:“这次我是跟着向大哥一起来的……他正在跟岳教主商议你和任大小姐的婚约!” 令狐冲脑袋一懵,怎么会?…… 田伯光从怀中掏出一本折子,倏地扔过去,令狐冲下意识的探手接住,皱眉道:“这是什么?” 田伯光沉声道:“这是任大小姐之前托我们转交给你的易筋经秘籍!” 即使脑袋不甚清醒,令狐冲仍然不禁失声道:“这就是盈盈从东方不败手里得来的少林易筋经?” 田伯光道:“不错……任大小姐本想在你跟向大哥救出任老先生之后,就让任老先生主婚,与你结成夫妻! 而这易筋经,就是她给自己选定的嫁妆!” 令狐冲身形颤了颤,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这话是真是假,该不该相信。 似是看出他的顾虑和犹豫,田伯光叹道:“任大小姐其实更想在新婚之夜,亲手将易筋经交给你…… 但现在看来,恐怕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也没想,令狐冲就脱口道:“盈盈怎么了?” 田伯光神情凝重,“任大小姐被丐帮抓了,送到少林寺关押起来……” 令狐冲心头一滞,面色变了变,隐隐有种心痛之感…… 田伯光又道:“这次向大哥前来华山,就是希望定下你与任大小姐的婚事,然后岳教主好与任老先生合力迫少林方正大师放人!” “这这……这可……”令狐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心里对教主愿意营救任盈盈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傍晚时分,岳不群、封不平及成不忧三人站在山腰,目送令狐冲、向问天、田伯光下山。 封不平担忧道:“冲儿这孩子思虑不清晰,这次去营救任盈盈,就怕他一时糊涂,又被任我行、向问天……” 岳不群将手中令狐冲上缴的易筋经颠了颠,内劲一吐,折子即可化作飞灰,才微笑道:“冲儿本性不坏,就算一时鲁莽,犯下过错,咱们全真教纵横天下,难道还保不住他区区一条小命?” 忽而从袖中掏出两封信,递给成不忧道:“成师弟……劳你去恒山走一趟! 这两封信,一封是给恒山三定,代我为冲儿向恒山提亲,择日迎娶仪琳……” 成不忧为难道:“师兄……仪琳是定逸那老尼姑的弟子,她绝不会同意此事!” 岳不群似笑非笑,“放心……他不同意,你大可跟她吵闹动手,别打伤她就行…… 另一封信,则是给不戒和尚,他是仪琳的父亲,让他帮你跟定逸吵架!” 封不平神情一震,似是猜到岳不群的几分心思,面现忧色,而成不忧可不管那么多,对于欺上恒山之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第二百零六章 刷新认知 阴雨绵绵,湿气润人。 东方不败举着杨莲亭进贡的西洋镜,镜子里的脸蛋儿妩媚而清冷,肌肤白里透红,犹如羊脂白玉。 手指轻轻抚过下颌,丁点儿胡茬也无,俏美而滑嫩…… “果然还是雨天对皮肤最好……” 忽然,脚步声远远传来,东方不败眉头一蹙,放下镜子,看向珠帘之外。 不一会儿,守门近卫过来禀报道:“教主,齐长老求见……” “宣他进来……”说着,东方不败轻移玉趾,到了窗前,坐下接着绣花。 齐丛急匆匆进来,行礼后迫不及待道:“教主,大事不妙……江湖传闻,令狐冲继承了任我行手中的吸星大*法和易筋经,即将迎娶任盈盈! 若此事是真,可就预示着岳不群要与任我行联合对付教主……” 东方不败无动于衷,兀自不紧不慢的绣花,似是未曾听懂齐丛话语中的担忧。 好一会儿,他才不屑道:“任我行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想利用全真教及岳不群的名望狐假虎威,祸乱人心,招揽部属! 也不想想,岳不群的便宜岂会如此好占?” 在全江湖,包括日月神教内部,绝大多数人看来,若是岳不群与任我行联手,将有很大的几率杀死他。 可唯有东方不败与岳不群自己清楚,他们二人的武功,与方正、任我行等人已然不在同一层次,绝非靠人多就能杀死…… 既然杀不死他东方不败,那岳不群与任我行联手又有何用?岳不群向来无利不起早。又怎会浪费精力做无用功。白白给任我行拉声望? 任我行的心机不差。眼界却差了岳不群老远,恐怕任我行堕入岳不群瓮里仍不自知…… 齐丛迟疑道:“可是教主,若是任由任我行搅风搅雨,恐怕神教会人心惶惶啊!” 东方不败冷哼道:“哪个愿意去给任我行卖命,那就让他去好了……” 齐丛劝道:“教主,这……” 东方不败不耐烦道:“好了,你退下吧!” 齐丛只得行礼告退。 东方不败忽而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啧啧……先是宁夏军镇叛乱。祸乱西北,将明廷数万精锐大军陷入泥淖…… 再是东瀛大军侵略朝鲜,迫使明廷出动十万大军援助朝鲜…… 估计今年年底,西南杨应龙也会起兵造反…… 若是任我行得了一部分神教精锐,再召集足够的旁门左道高手,夺了白莲教的基业,从江西起兵,攻略东南…… 啧啧……好好一个太平天下,竟给你弄得东西南北尽是兵灾战火,明廷一个应付不好。必有倾覆之厄! 而你全真教占据关中,辖制蜀中。即可效法唐高祖开国旧例,于乱世中乘势而起,开国建制…… 乖乖习武练功不好么,你就那么想做皇帝? 莫不是,你还有更深一层的算计,而我没有看透?” 一念至此,东方不败绣花的动作不由一顿,蹙眉凝思起来,“难道坐拥天下,还能让你武功大进不成? 不应该啊,我可没有这样的感觉?” 他很清楚,依他与岳不群的境界,离着‘天人合一’、‘神而明之’仅差一线,精神意念之强大敏感,任何对自己有利或不利的事情,无需全须全尾的细细分析,只需凭着心灵感觉,就可大致判断出来,而且绝不会有决定性的错误! 稍一沉吟,东方不败继续绣花,“看来,这是因为我们俩的道路不同……倒也不必强求!” 洛阳绿竹巷。 任我行、向问天、令狐冲对饮闲谈,任我行言语间再三试探拉拢,但令狐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他们戒备很深,除了营救盈盈之事,其余一概顾左右而言他。 向问天见任我行屡屡碰壁,渐渐面露不耐,便对令狐冲道:“兄弟,教主适才解说吸星大*法之时言道,他这吸星大*法之中,含有重大缺陷隐患…… 原本教主虽在黑牢中被囚了十二年,已然悟出一路化解之法,或是修炼易筋经亦可化解…… 但你已将易筋经献给岳教主,若是今后岳教主不传你易筋经,那你可就……” 任我行哈哈一笑,沉声道:“冲儿,你深深吸一口气,是否觉得玉枕穴中和膻中穴中有真气鼓荡,猛然窜动?” 令狐冲依言吸了口气,只觉全身真气周行如意,醇和温暖,丝毫没有任我行所说的后患,但忽而脑筋中灵光一闪,猜出他二人好言利诱拉拢自己不成,就要换做严辞威逼,便配合着二人的话,脸色变了变。 任我行见此满意一笑,再接再厉道:“你不过初学乍练,还不怎么觉得,可是当年我尚未解破这秘奥之时,这两处穴道中真气鼓荡,当真是天翻地覆,实难忍受。外面虽静悄悄地一无声息,我耳中却满是万马奔腾之声,有时又似一个个焦雷连续击打,轰轰发发,一个响似一个……” 耳中听着任我行详细叙述吸星大*法的隐患,间接威吓自己,令狐冲不由暗笑:任先生和向大哥不知教主给自己检查过内功,做了诊断,直言自己无甚大碍,仅是真气不纯而已…… 任先生武功虽高,见识亦广,可比起咱们岳教主却是大大不如,任先生吹得天下无双的吸星大*法,咱们岳教主解说起来,可更为言简意赅,优势缺陷一语中的,分毫不差…… 可怜任先生和向大哥不知我已用神照经的纯阳内功化解了吸星大*法的隐患,还在这里装腔作势,着实利*欲熏心。可悲可叹…… 若是我真与盈盈结成夫妇。那可定要带她回华山居住。否则任先生和向大哥不仅亲自拉拢自己,还会逼迫盈盈天天劝说自己,那可有的烦! 不过,易筋经和神照经,这一佛一道两门内功,皆可化解吸星大*法隐患,可见二者的高深程度差不多。 当年教主传我神照经纯阳内功时,就曾说过神照经博大精深。乃是绝顶神功…… 如今看来,确是所言非虚,我这么多年竟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一会儿,任我行就发现,令狐冲举着酒杯,居然神思渺渺。自己废了半天唾沫,恐怕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当下重重一拍桌子。 令狐冲登时惊醒,脸色尴尬。 任我行怒哼道:“数百年来,我日月神教和正教诸派为仇,向来势不两立。你如固执己见。不入我教,自己隐患爆发。性命不保,固不必说,只怕盈盈,也未必愿意跟你在华山受气……” 令狐冲听明白了,任先生这是威胁,要是自己不跟他混,他就不将盈盈嫁给自己…… 原本令狐冲就对任我行居心叵测的功利之言颇为反感,此时胸口热血上涌,朗声说道:“任先生,令狐冲身为全真弟子,性命、婚事自由岳教主决定,无需任先生过于关切……” 向问天道:“令狐兄弟,教主并非此意,咱们上少林营救盈盈是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令狐冲道:“劝我入你魔教的话,以后也不必再说…… 我看,咱们还是暂时分开的好,各自召集人手,在少室山下回合即可!” 任我行哼道:“岳不群不愿全真教跟少林正面杠上,你哪来的人手?” 令狐冲气势盎然,拱手道:“多说无益……告辞!”当即转身便走。 向问天还带再说,却见令狐冲头也不回的出了绿竹巷,心下寻思:令狐兄弟无甚城府,既如此信心十足,怕是岳不群有所安排,给他准备了不少人手…… 事实上,令狐冲临行前确是得了于不明的嘱咐,说“全真与少林同属正道,不适合为了任盈盈而与少林为难。 但是,这些年下山行道的全真弟子足有数千,遍布南北各地,结交的闲散江湖人士数不胜数,当初你被那些旁门左道起哄邀至五霸岗之时,就有不少混迹其中,给你捧场…… 任我行等人的外围部属多在北方,而你就去东南方走一趟,多联络联络各位师兄弟,他们自会安排那些闲散江湖人士助你一臂之力……” 令狐冲隐隐明白,所谓的‘闲散江湖人士’其实也是旁门左道,与当初五霸岗的‘老头子’、‘祖千秋’等人无甚不同,最多是旁门左道之中名声稍好的那一部分…… 转而又想到,盈盈能够仗着魔教及东方不败的威势,号令一众附属魔教的旁门左道,自家的全真教也不差,自然也能号令众多附属全真教的旁门左道! 同理,少林、武当亦可号令一部分亲近的旁门左道,甚至少林、武当之所以建设少林分支和培养诸多俗家弟子,正是暗涵此意。 毕竟出家的少林和尚与武当道士的人数终归有限,高手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唯有借助各地分支和俗家弟子控制和影响江湖局势,才可保持高高在上的地位,屹立千百年而不倒…… 一念至此,令狐冲若有所悟,什么武林“泰山北斗”,德高望重,背后还不是江湖权柄…… 难怪教主的武功足可媲美天下第一,仍致力于派遣弟子到发展各地分支道观,扩张势力! 刷新了对江湖武林的认知,令狐冲便怀着莫名心情,乘马向着东南方向疾赶。 得益于任我行的大力宣传,江湖人皆知他学了吸星妖*法,武功强横,倒也再没人来抢什么辟邪剑谱了。 这日到了南京左近,令狐冲骑马疾驰在平坦官道上,忽见侧方岔路口有一行十多骑冲来,马皆高大神骏,骑士也各个身着武官服,不是校尉,就是将军。 在经过令狐冲身旁时,那些军官齐齐盯了他一眼,看得他莫名其妙。 忽然,其中一人措口吹了下尖锐口哨,咻…… 令狐冲胯下马儿应声人立而起,猛地将他一抖。猝不及防之下,令狐冲身子跌离了马背,只得提气轻身,落在一旁,踉跄站定。 那些军官勒马停在前面,一齐哈哈大笑。 令狐冲气往上冲,呼的跃身而起,半空一个鹞子翻身,扑向十多个军官,手中剑鞘连点,嗤嗤嗤…… 咕咚咕咚……眨眼间十多个军官尽数跌落马下,摔得七荤八素,哀呼不绝,“哎呦……哎呦……” 令狐冲落在其中一匹神骏的军马上,居高临下的喝问道:“你们这些鸟儿军官,就知道欺压良善……老子跟你们无仇无怨,干什么捉弄老子?” “误会,误会……”其中一个军官大呼着站了起来。 此人四十来岁年纪,满腮虬髯,身形壮硕魁梧,双目炯炯,颇有几分疆场宿将的煞气。 他抱拳向着令狐冲道:“在下吴天德,祖籍河北沧州,这两年在西北边疆混日子,认识不少出自全真教的袍泽兄弟…… 刚刚见小兄弟身着全真教道袍,当成自家兄弟,一时兴起,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令狐冲将信将疑,不过全真教许多学成下山的师兄弟在边疆参军之事,他倒是有所耳闻。 吴天德又道:“吴某等人侥幸在边疆立了功,调往福建任职…… 小兄弟要是与我们同路,不妨一起走……”(。) ps: 求票求票…… 第二百零七章 明枪暗箭 恒山主峰奇高,依成不忧和不戒和尚的轻功,也花了半个时辰,才到了见性峰顶。 恒山派主庵无色庵是座小小庵堂,庵旁有三十余间瓦屋,分由众弟子居住。 这还是成不忧第一次来恒山派驻地,见无色庵只前后两进,和构筑宏伟的少林寺、武当紫霄宫、全真黄极宫、嵩山禅院相较,直如蝼蚁之比大象。 在不戒和尚的引导下,成不忧径直来到庵中,见堂上供奉一尊白衣观音,四下里一尘不染,陈设简陋。恒山派威震江湖,主庵竟然质朴若斯,倒教成不忧颇为惊讶。 女尼们禀报之后,不一会儿定闲、定静、定逸就连珏而来,“未知成师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成不忧拱手道:“小弟来的鲁莽,尚岂三位师姐见谅!” 一通寒暄后,成不忧呈上岳不群的书信,双方分宾主坐定。 定闲看完信,眼神莫名的瞅了瞅不戒和尚,只换来不戒和尚心虚的讪笑,便又把信递给定逸。 没看几眼,定逸就脸色愠怒,一拍椅子扶手,暴喝道:“岂有此理……岳师兄难道不知仪琳是出家人么,怎会为令狐冲提亲?” 成不忧道:“什么出家不出家?仪琳师侄做不做尼姑,还不是定闲师姐一句话的事?” 说着给了不戒和尚一个眼色。 不戒和尚连忙道:“正是、正是……我家仪琳要还俗嫁人……” 定逸怒道:“你闭嘴……这么多年,你将仪琳放在恒山不管不顾,这事轮不到你说话! 我是仪琳的师父。我不许她还俗。她就不能还俗!” 不戒和尚嘀咕道:“仪琳不还俗也行。叫令狐冲出家当和尚或是当道士,一样也能跟仪琳生个小尼姑…… 当年仪琳他娘也是尼姑,我就是当了和尚,才跟她好上,有了仪琳……” 定逸更怒:“不戒,你要是再疯言疯语,就给我滚下山去!” 不戒和尚只跟一个尼姑吵,那就是自己老婆。自以为越吵越恩爱……当下不愿跟定逸吵。 成不忧道:“定逸师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千古不易之理。 仪琳只是自小在尼姑庵长大而已,可不是她勘破世情,自己要出家做尼姑的,算不得出家人!” 定逸道:“仪琳既在庵里长大,那就是与菩萨有缘! 他心性纯净,离了庵堂,怕是处处受人欺凌……” 成不忧道:“仪琳嫁给冲儿,自然待在华山,谁会欺凌她?”说着看向闭目默念经文的定闲。“师姐身为恒山掌门,怎么也该说句话吧?” 定闲睁开眼睛。似有苦涩一闪而逝,对定逸道:“师妹,你带不戒大师去客房吧……” 定逸断喝道:“师姐……” 定静劝道:“师妹,就按掌门师姐的吩咐……” 定逸怒哼一声,带着不戒和尚出去了。 定闲道:“贫尼听说令狐师侄品行不端,且与魔教妖女牵扯不清,这……” 成不忧道:“纯属谣传…… 师姐当知魔教妖人对付咱们正道中人的卑劣手段,威逼利诱,拉拢陷害,那是无所不用其极! 冲儿年轻识浅,偶然被陷害、迷惑一两次,实属正常。 师姐不必介怀!” 定闲道:“可仪琳太过单纯善良,恐怕不太适合相夫教子!” 成不忧道:“正因仪琳单纯善良,让任何人都不忍伤害,才能定住冲儿的心性……” 傍晚时分,定逸来到定闲的静修斗室,“师姐,你怎么能答应将仪琳嫁给令狐冲呢?” 定闲盘坐在蒲团上,合十念经,好半响才叹道:“嵩山左师兄和全真岳师兄已在商议五岳并派大会的日期,不是今秋,便是明春。 如今泰山派‘玉’字辈支持左师兄为五岳派掌门,衡山派莫大支持岳师兄为五岳派掌门……唯独咱们恒山一派还未表露心迹!” 定逸不信道:“衡山莫师兄怎么会?……” 定闲道:“跟咱们一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定逸不忿道:“岳不群怎可如此?” 定闲道:“岳师兄还是借求亲之事,明着和和气气的来,可左师兄已经派遣白板煞星、青海一枭师徒及一众嵩山太保,暗地里杀气腾腾的来…… 我要是拒绝了岳师兄,不需全真教动手,只消在嵩山派动手时见死不救,我恒山一派怕是要血流成河,死伤殆尽了!” 定逸满脸的怒气一滞,想起了刘正风金盆洗手时,嵩山派也是一声不吭就杀气腾腾的到了,险些将刘正风灭门,当下郁结着说不出话。 星夜之下,两道身影乍分乍合,拳来脚往,间或有砰啪爆响传出,分明交手正酣。 好一会儿,二人才相互奈何不得对方,才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道:“成道兄……五六年没见,你的拳脚功夫见长啊!” 此人面色惨白,平平如板,没有鼻子,正是纵横青海数十年的黑*道霸主白板煞星,当年与东方不败约战,被一剑削掉了鼻子,败北遁去。 前些年全真教攻略青海,成不忧随封不平与白板煞星照过面。 如今他受左冷禅之邀,与徒弟青海一枭加入嵩山,填补丁勉、陆柏、费彬的空缺。 成不忧哈哈一笑,“白板道兄谬赞了……” 白板煞星道:“咱们都是明白人,成道兄应当知道在下去恒山做什么…… 此事不仅是左盟主的意思,想来岳教主也会乐见其成吧?” 成不忧道:“白板道兄切勿误会,成某什么也不知道! 成某此次是来恒山提亲的,我全真弟子令狐冲已与恒山仪琳侄女定下婚约……” 白板煞星哼哼道:“成道兄好手段,竟能让定闲那老尼姑开窍! 也罢,在下生平杀人无算,多三个老尼姑不多,少三个老尼姑不少…… 看在成道兄面上,此次就饶了她们三个!” 成不忧拱手道:“那就多谢白板道兄了!” 白板煞星道:“好说好说……”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已然没入旁边的树林,没了踪影。 成不忧暗暗松了口气,这老魔头功力之高,比之向问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不好打发。若非山西被全真教渗透的厉害,成不忧随时可以聚齐数百人马,让老魔头心有顾忌,还真不一定能够逼退他。 半月时间眨眼而过,令狐冲联络福建、湖南、江浙、安徽等地的全真教师兄弟,召集了千余旁门左道的英豪。 其中不乏一些在五霸岗聚过的如计无施等老熟人,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人亦正亦邪,既有朋友混迹魔教,也有朋友混迹正道,不管那边儿的人招呼,他们都会“酌情”凑个热闹…… 千余人浩浩荡荡的出福建,过江西,欲要途径湖北往河南而去。 这一日,从武当山东面绕行,却被三个挑柴担菜的老汉拦住去路。 令狐冲如今已非吴下阿蒙,自然察觉三人身份可疑,但顾虑到此地毕竟是武当派的地盘,多少得给‘地主’留些面子,也就未曾立时拆穿。 未曾想三人装模作样一番,最后竟要跟他比剑,还两人夹攻他一人…… 动手没几招,令狐冲已认出他们使的是武当派的‘两仪剑法’,肯定二人乃是武当派的一流高手。 而随后那干瘦老者出手的太极剑法,更让令狐冲心头一震----他早些年就听岳不群提过,武当派仅止冲虚道长一人练成了太极剑法,此老身份已是无须多疑! 虽然不知冲虚道长为何隐瞒身份,以大欺小的与他比剑,但令狐冲对太极剑法心仪已久,而今太极剑法的正统传人在此亲自喂招,他可不会客气…… 自十二年前败于东方不败之手,冲虚本也知耻而后勇,沉心钻研武当武学,尤其是太极剑法,不求无敌天下,只求不再堕了武当绝学的威名。 岂知此次与令狐冲交手没几招,就给迫得用出太极剑法,化出无数剑光圈,以守为攻。 初时令狐冲未曾见过如此别具一格的剑法,无奈步步后退,固然猜测冲虚老道的破绽很可能就在剑光圈的中心,但如今他既知冲虚身份,求胜之心不切,亦无为任盈盈牺牲之心,也就没有决心舍臂冒险一刺。 当即选择了迁延游斗,伺机窥探…… 若非太极剑法,冲虚的剑术造诣实际上还要稍逊于任我行一线,因而太极剑法以守为攻,无数剑光圈固然势不可当,但剑光圈的推进速度却是硬伤,面对令狐冲如今的内功及身法,短时间根本奈何不得。 近百招试探之后,令狐冲终于肯定,冲虚老道的破绽就在剑光圈中心,当即凝聚全部纯阳真气,挺剑一击…… 没两日,武当山下令狐冲与冲虚道长比剑,并战而胜之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反常的哄传天下,使得令狐冲与全真教声威大震,反之武当声名受损,亦不知冲虚老道是否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得闻此事,正道诸多门派,都不禁猜测,全真教是否要由此开始,正式打压少林、武当,争夺正道领袖之位。 思量之下,似丐帮、昆仑等正道名门的掌舵人皆动身赶往少林,欲要一窥究竟……(。) ps: 哎……今天太忙,着急赶工,质量堪忧……敬请原谅! 第二百零八章 卓尔不群 “方正大师、冲虚道兄、左师兄……多年不见,真真想煞岳某!” 岳不群满面春风的大踏步上前,与站在少林寺门前台阶下相迎的方正、冲虚、左冷禅亲切寒暄,甚至轻轻抱了抱左冷禅,拉着他的手叹道:“回想二十年前,与左师兄煮酒对弈,印证武学,其乐融融,恍如昨日…… 一转眼,咱们可都老了! 左师兄日理万机,劳心劳力,气色大不如前…… 小弟看在眼里,甚为心痛!” 见此一幕,方正与冲虚对视一眼,惊疑不定。 左冷禅却是暗呼厉害,全真教声势强大如斯,岳不群竟仍能不骄不躁,今次与少林、武当笑里藏刀的博弈,即使全真教独自抗下,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岳不群却一如往昔,暗示要与自己统一战线…… 当下,左冷禅微笑道:“岳兄容颜依旧,风仪如昔,真教左某好生心折……哈哈!” ‘依旧’、‘如昔’一出,岳不群暗暗会意,微笑道:“左兄谬赞了……”转而对冲虚、方正抱拳道:“惭愧,惭愧…… 劣徒胡作非为,误信妖魔,竟敢冒犯冲虚道兄,还要率领一干旁门左道扰乱少林清静…… 岳某教徒不严,无颜面对二位!” “岳教主言重了……”方正合十回礼,微笑道:“老衲听方生师弟说过,令狐贤侄品行善良,惜乎受魔教妖*女所惑,才稍有小过。岳教主无须自责!” 说着伸手虚引。“请……”一行人拾阶而上。步进寺门。 冲虚摇头笑道:“少年人溺于美色,脂粉陷阱,原是难以自拔…… 等下见到令狐贤侄,岳教主若能劝他悬崖勒马,方正大师海量汪涵,岂会与小辈较真?” 岳不群叹道:“冲儿自幼浪荡无行,岳某的话,恐怕他未必听得进去…… 不过。方正大师放心,不论如何,岳某绝不容他损害少林寺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左冷禅适时道:“据闻令狐贤侄学了那害人的吸星妖法,体内隐患无穷…… 若能留住寺中,得方正大师以佛法化解,亦不失为一件幸事!” 岳不群连连颔首,“是极、是极…… 若是冲儿胆敢放肆,大师与道兄不必留手,让他与任我行父女永驻寺中,青灯古卷。得享清静,实乃他们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方正、冲虚、左冷禅三人齐齐心中一动。令狐冲武功超拔,年青一代无人能及,若能将之拘于少林,可谓断了全真教未来之一臂…… 不多时,丐帮帮主解风、昆仑派掌门乾坤一剑震山子、衡山掌门莫大、泰山掌门天门、恒山掌门定闲、青城掌门余沧海等人先后来到寺中。 一通寒暄之后,方正招呼众人在偏厅品茗。 岳不群微笑道:“方正大师……十多年前,岳某曾与任我行狠斗数次,胜负难分,多少有些交情…… 听闻任小姐如今正在寺中清修,不妨请出来,也让岳某瞧瞧故人之女是何模样?” 方正道:“就依岳教主所言……”说着对方生点了点头。 方生应命而去,众人继续聊些江湖上的奇闻趣事。 须臾之后,方生引着一身缁衣的任盈盈进来。 “盈盈拜见诸位前辈……” 不得不说,任盈盈容貌绝佳,复又极有心机,此时一副亭亭玉立、清纯静淑的姿仪,当真我见犹怜…… 即使在场众人皆是老江湖,明知她手段狠辣,乃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却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 岳不群微笑着招招手,温声道:“盈盈,过来坐……” “嗯……”任盈盈答应一声,乖巧的来到岳不群旁边的空位坐下。 其实,刚刚她一进来,就在暗暗留意岳不群。 毕竟,不说岳不群与东方不败齐名,各为正邪两道的第一高手,足以吸引任何武林人士的好奇注视,就说他一身华贵雍容的紫袍,不满双十的俊逸面容,晶莹空灵的眸子,却在一群枯槁老头子面前位居上游……风仪气度,犹如鹤立鸡群,无人可比! 即使任盈盈向来自负,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家父亲固然霸气盎然,但与岳不群比起来,更似武夫与皇帝的差距。 若说天下还有何人能在姿容气度上与岳不群媲美,任盈盈只能不自觉的回忆起黑木崖上那个赤红如火的身影。 侧面凝目之下,任盈盈更觉奇妙,岳不群脸颊、脖颈的肌肤竟时时刻刻流转着温玉般的毫光,浑身隐隐透着一股莫名的淡泊馨香,犹如山泉竹风的清新自然味道,绝非世间任何香料可比。 而岳不群嘴唇开合,妙音连珠之际,目光停留在他脸颊的任盈盈忽然娇躯一震,似是不经意间发现了什么大秘密,眸中透出难以置信之色…… 正与方正等人说话的岳不群似有所觉,转过头来看着她,柔声问道:“怎么了……是否有什么不舒服么?” 任盈盈不自然的笑了笑,垂首轻声道:“没有……” 众人并未过多留意此种小节,仍旧谈笑奕奕,丝毫不知任盈盈心中卷起了惊涛骇浪----心细如她,刚刚那一眼,可看得清晰,岳不群的牙齿细密润滑,平满如雪,美轮美奂不说,最重要的是,上下左右对称算来,数量竟有四十颗! 若非她曾阅览并粗略参悟过易筋经中的易筋洗髓、脱胎换骨之术,也不会如此震惊。 须知,寻常人总共三十二颗牙齿,且形状、位置总有些许缺憾,唯有修真练气之士,修为达到登峰造极,脱胎换骨大圆满,即将蜕凡为仙之境,肉*身才会愈发趋于完美,金刚不坏,乃至有体生檀香,牙满四十,肌肤如玉等等异象。 据易筋经所载,达摩老祖就是瑜伽功行圆满,脱变生出四十颗牙齿…… 任盈盈从未想过,此生竟能见到活生生的某人长着四十颗牙,由此推之,岳不群的内功该当臻至神秘莫测之极! 任盈盈只觉自家父亲与岳不群的差距从未这般巨大,更有种劝父亲对岳不群、东方不败敬而远之的冲动…… 日近正午,少室山脚。 任我行、令狐冲各率一两千人马,热热闹闹的会师一路,共计约四千左道豪杰。一番洽谈分配之后,浩浩荡荡奔至少林寺门之前。 见到堂皇大开的寺门,任我行提一口气,朗声道:“任某久闻方正大师威名,今日特来拜会,缘何吝于一见……”话音以沛然内力送出,洪亮之极,足以声闻数里。 令狐冲站在他身边,只觉耳膜如常,不见巨震,但浑身气血却沸然鼓动,当下明白任我行的内力之强,比之自己犹胜倍许。 “阿弥陀佛……”佛号声自门内响起,方正、冲虚、岳不群、左冷禅等人连珏而出,任盈盈紧随在岳不群身旁。(。) ps: 马上要给老任开挂了…… 第二百零九章 女婿 任我行见到女儿无恙,立时放下心来,向着方正道:“原本十多年前,任某就想会会大和尚的少林绝学,不料教内变生肘腋,任某深陷囫囵,未能如愿,甚为可惜! 当然,今日再会也不算迟……” 说着扭头扫视了一眼诸派掌门,接着道:“岳教主、左掌门都是任某的老朋友了,多年不见,甚为想念…… 不过,这几位小朋友可面生的紧!” 方正合十道:“待老衲替任先生引见,这一位是武当派掌门道长,道号上冲下虚……”当下一一介绍诸掌门。 任我行傲气发作,正要一一讥讽几句,却见令狐冲巴巴跑到岳不群身边行礼问好,对任盈盈含情脉脉的眼神避而不见,不由想起令狐冲一直油盐不进,拒不加入神教之事,立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当即打断方正的介绍,喝问道:“大和尚请了这么多帮手,看来是不想释放我的宝贝女儿喽?” 方正道:“任小姐在五霸岗上杀死各派多名弟子,魔孽深重,还是在敝寺静修佛法,化除戾气的好……” 丐帮帮主解风道:“论及杀人之多,魔孽之重,任先生和向右使可超出任小姐千万倍,二位还是一齐留下来,听方正大师讲经说法,化解……” “放*屁……”任我行一声断喝,“解风龟孙子……你丐帮无故抓我女儿,老夫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现下老夫与方正大师说话。你算哪根葱。竟敢多嘴?” 丐帮属下抓了任盈盈送至少林之事。实属先斩后奏,其间颇有蹊跷,解风本就极为被动,怕任我行去寻他麻烦,自然巴不得任我行永生离不得此地,以绝后患。 左冷禅嘿然道:“在下倒觉得解帮主此意甚佳,任兄受困多年,年老体衰。何必再去江湖上兴风作浪?在少林清静之地,岂非绝好的养老之所?” 任我行冷冷道:“左掌门这么说,莫不是近年来你的‘大嵩阳神掌’又精进不少了罢? 改天有空,任某倒要领教领教,也好让你知晓,任某是否年老体衰?” 左冷禅道:“自当奉陪!” 任我行转向方正道:“大和尚,今天任某与小婿令狐冲,誓要带走盈盈……你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吧! 任某接着就是!” 方正看了看岳不群问道:“岳教主,令狐贤侄竟已成了任先生的女婿?” 岳不群道:“绝无此事! 哎。此间冤孽一言难尽……说出来怕是有辱诸位尊听! 不过,我家冲儿欠了任小姐的情分确无虚假。之所以襄助任先生来寻任小姐,为的就是还上人情,之后便两不相欠…… 至于冲儿的婚事……岳某已向恒山定闲师姐提亲,议定将仪琳侄女许配给冲儿为妻…… 此事左兄也是知情人……” 众人闻言纷纷望向定闲和左冷禅,却见定闲合十点头,左冷禅轻嗯一声。 当即不仅任我行脸色难看,就算当事人令狐冲也摸不着头脑,任盈盈之前对岳不群的些微好感更立时不翼而飞,看着令狐冲的目光也冷了下来。 心念一闪,任我行立知,岳不群早就算准自己既然来了少林,为了女儿的性命,不得不跟方正杠上,他便抢先一步过河拆桥,跟自己撸清关系。 岳不群又道:“此事冲儿深陷其中,合该由他自行解决…… 岳某身为师长,理当避嫌,不宜出手,请恕岳某作壁上观了!” 任我行道:“慢来……若是令狐冲不幸丧命或失手被擒,岳兄也不干涉么?” 岳不群叹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冲儿既惹下孽缘,就该自行斩断因果,此次他会为任小姐全力出手一次,若是剑法不精,失手被擒,自该同任小姐一齐在少林隐居,以赎罪孽!” 任我行冷笑道:“什么叫做全力出手一次? 你方十大掌门,去了岳兄,尚有九人,而我方只有任某、向兄弟、令狐冲三人,若是平分下来,我方每人要打三个! 却不知,岳兄准备让令狐冲接下哪三位? 可别专挑软柿子,平白让人笑话你全真教的气度!” 岳不群沉吟道:“任兄,此处乃是少林寺,如何打该由方正大师决定,岳某怎敢越俎代庖?” 任我行转向方正道:“大和尚,你怎么说,莫不是真想倚多为胜?” 方正迟疑一下,劝道:“任先生,你们三位便在少室山上隐居,大家化敌为友。只须你们三位不下少室山一步,老衲担保无人敢来向三位招惹是非。 从此乐享清净,岂不是皆大欢喜? 何必非要兵戎相见?” 任我行哼哼道:“大和尚此言差矣! 东方不败视老夫为眼中钉、肉中刺,若知老夫隐居少林,势必亲自率人前来袭杀…… 到时不仅少林毫无清静,大和尚只怕也自身难保罢? 为少林千年基业计,还是让老夫离得远远的最好!” 方正脸色一滞,左冷禅插言道:“这也不尽然…… 不说我等十大掌门,单只少林派一等一的高手,便有二三十位,方正大师一声号令,将任兄格杀当场,该是十拿九稳! 左某可不信,东方不败还会来少林寻死人晦气!” 任我行道:“令狐冲可是要出手一次,是否连他一起格杀? 恐怕岳教主不会同意吧?” 冲虚道:“任先生既然来了少林,若是不露上一手惊世绝艺,就可大摇大摆的下山,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等无胆讨教?” 方正建议道:“这么着,老衲等人也不倚多为胜,既然你方加上令狐贤侄仅止三人,我方便也出三人,大家一对一,三战两胜…… 若是你方胜了两场,自可带任小姐下山,若是你方输了两场,任先生须得自废武功,在少林出家为僧…… 如此一来,贵教东方教主宽宏大量,必不会对任兄赶尽杀绝!” “好……”任我行忽然一声大喝,震得屋瓦俱响,“此意甚妥,任某应下了! 大和尚身居少林方丈,却不自傲,败于东方不败手中,亦不自卑,更兼慈悲心肠,为人谦退,不像老夫这样嚣张,真教老夫佩服…… 老夫于当世高人之中,心中佩服的没有几个,数来数去只有三个半,大和尚算得是一位。还有三个半,是老夫不佩服的……” 说着转向岳不群,道:“岳兄,你素来才智出众,不妨猜一猜我佩服的是谁,不佩服的又是谁?” 岳不群笑了笑,沉吟道:“任兄昔日纵横天下,罕有抗手,唯独想杀东方不败、左兄及岳某而至今未能如愿! 看来,我三人尽在任兄不佩服之中了!”(。) ps: 今晚有事出门,实在太忙,时间严重不足,勉强凑够二千字,抱歉抱歉…… 第二百一十章 瞧不起 顿了顿,岳不群又道:“能教任兄佩服的,须得是如方正大师一般,人品、武功俱佳的武林前辈! 恕岳某见识狭隘,只猜得其中一人,便是我全真前辈,风清扬风师叔,至于剩余的一个半,岳某就无能为力了!” 此言一出,大多人都觉有理。纵然左冷禅对于自己不被任我行佩服,颇为不爽,但想到岳不群、东方不败也在不佩服之列,心气倒是顺了不少。 “哼哼……”任我行冷笑数下,勃然怒喝:“岳兄精于算计,怎会猜不透任某脾性心思,如此故意猜错,可就不令人佩服了!” 这一下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不由面面相觑,唯有岳不群不为所动,仍是淡淡道:“任兄心思机敏,哪里是岳某这般愚鲁之辈所能揣测万一? 纵使猜错,亦属正常,何来故意之说?” 任我行脸色变幻,忽然笑道:“任某明白了……哈哈哈!” 方正见他忽怒忽笑,不由奇道:“任先生明白什么了?” 任我行双眼精芒暴射,死死盯着岳不群,沉声道:“自然是明白了岳兄为何不在乎任某佩服谁、不佩服谁!” 方正不由一愣,却见任我行脸色难看,徐徐道:“有道是,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江湖上谁人不爱面子? 任某不敢自夸,可也曾是日月神教之主,纵横江湖,所向披靡…… 黑白两道,不论谁人。能得任某称一声佩服或不佩服。那都是大大的有面子! 大和尚。你说是不是?” 方正合十道:“不错……” 任我行深吸一口气,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接着道:“岳兄,你之所以不在乎任某佩服亦或不佩服你…… 原来是……岳兄法眼高贵,根本瞧不上任某人,亦不觉任某人佩服或不佩服你都算不上什么有面子! 即如任某人瞧不上青城派余矮子,不在乎他佩服谁亦或不佩服谁一样…… 是也不是?” 众人闻言一惊,却又暗觉有理。唯独余沧海脸色抽搐,但也没人在意他,众人都将目光聚到岳不群脸上,期望他给出回应。 岳不群洒然一笑,“任兄向来刚愎自负,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怕是听不进逆耳之言! 此刻岳某就算否认,任兄也定然不会相信,多说无益……” 任我行嘿然道:“这就是默认了……嗯,任某如今不过一丧家之犬耳。入不得岳兄法眼,实乃常理! 不过。任某倒是极为好奇,岳兄连任某都瞧不上,又能瞧得上谁?……方正、冲虚,还是左冷禅?恐怕都不是吧! 看来,唯有东方不败能入得岳兄法眼了,是也不是?” 岳不群不用扭头查看,也知冲虚、左冷禅面色不好看,忽而笑道:“大战在即,任兄屡屡以言语惑人,是要扰乱方正大师、冲虚道长及左兄的心境么? 但任兄如此妄自菲薄,岂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任我行道:“岳兄不必顾左右而言他…… 说心里话,任某所佩服的当世第一位武林人物,是篡了我日月神教教主之位的东方不败! 而对于岳兄,任某是既佩服,又不佩服! 在任某佩服的三个半和不佩服的三个半之中,岳兄一人已然占去两个位子!”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啊”一声,显然大出意料之外。 岳不群笑道:“岳某受宠若惊!” 任我行徐徐道:“任某武功既高,心思又是机敏无比,只道普天下已无抗手,不料竟会着了东方不败的道儿,险些葬身湖底,永世不得翻身。 东方不败如此厉害的人物,任某对他敢不佩服?” 众人齐齐点头,方正道:“那也说得是。” 任我行又道:“当年华山剑气二宗内讧,高手死伤殆尽,岳兄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于既倒不说,更能以区区二十年之功,造就诺大的全真教,威势跻身江湖前三,比别派数百年积累有过之而无不及! 岳兄心计之深、眼光之长、手段之高,任某远远不及也! 贵派风清扬前辈武功剑术固然高强,但其余方面比之岳兄,相差不可以道理计! 因此,任某只佩服他半个! 不过,岳兄身为正道中人,武功之高,野心之大,累世罕有,行事却偏偏亦正亦邪,正时既畏首畏尾,不够大气,邪时又鬼鬼祟祟,全无豪情…… 此间种种,实非英雄豪杰之风,可教人十分的不佩服!” 岳不群笑道:“岳某既已放话作壁上观,任兄却仍紧抓着不放,以莫名其妙之言打击岳某,纯属多此一举!” 任我行道:“岳兄总爱揣着明白装糊涂,遮遮掩掩,因此你就不令人佩服了! 近二十年前你就精通五岳剑法,几至化境,而依你的才具,只怕这些年中早已自出枢机,创出惊世绝学,却不见江湖上有谁知晓! 若非此前任某与令狐冲比剑之时,管中窥豹,得见你的三分道行,同样也蒙在鼓里,可见你居心叵测,图谋甚深!” 岳不群淡淡道:“岳某的三脚猫功夫,原不足以辱方家之眼! 若任兄非要一观,只消你今日下得少室山,岳某自当奉陪!” 任我行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岳兄此言极是,任某唯有凭真本事下得了少室山,才配与岳兄过过招!” 岳不群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任兄不必故意曲解岳某之言…… 不过,岳某并不认为任兄能够意气风发的轻松下山!” 任我行哈哈大笑道:“未必……”转而看向方正,拱手道:“方正大师,咱俩这一战。本就推迟了十多年。任某可是迫不及待了……请!” 方正合十还礼。说道:“施主请先发招……” 岳不群招呼道:“方正大师和任先生出手,必然石破天惊,咱们还是远远观战,以免被劲力波及……” 说着一手轻贴任盈盈背上,一手抓着令狐冲胳膊,带着二人退往一旁,其余诸人亦有样学样,纷纷退到十丈开外。 看着场中一触即发的二人。岳不群暗暗冷哼:看你任我行还如何斗智不斗力? 略一聚势之后,任我行率先发掌,徐徐中宫直进,算是打招呼的起手式,方正亦轻飘飘拍出一掌拦截,口中道:“不必客气……” 任我行轻哼一声,双掌呼呼猛击,掌劲沛然,凝而不发,已然全力相攻。 方正不敢轻慢。径直使出拿手的‘千手如来掌’,飘飘柔柔之间。登时化出漫天掌影,变幻莫测。 任我行脸色一变,当即不再留手,用出练至大巧若拙层次的‘九天神掌’,出招质朴而滞涩,掌力却极其沉重刚猛,浓缩内敛,而又沛然难御。 每当任我行掌力所及,方正必得以巧招化解,渐渐失了一线主动。 忽然方正硬接了任我行一掌,啪的一声,二人各退一步,继而再次交手。 方正借此扳回先机,这次出掌,便不再追求掌影繁多,飘忽纷飞,而是只将化出十六个掌影便罢,但掌影所蕴含的内劲却凝而不散,再不惧任我行的强攻硬打。 任我行亦深吸一口气,将一身强横之极的内劲运使开来,因易筋经之助,掌力比之方正更胜些许,屡屡迫退方正的掌影。 岳不群在旁看得清晰,方正的内功和掌法比之十多年前精进甚多,但到底年纪太大,武功早已定型,再怎么苦修,进益终归有限。 反倒是任我行困在西湖牢底十二年,除了参悟武学,再无别事可做,一心一意之下,竟将原本招数繁杂的‘九天神掌’硬生生化繁为简,练至大巧若拙,几乎另成一套绝学! 左冷禅眼神闪烁,暗暗寻思:未想任老匹夫与我所见略同,我俩擅用的内劲都属阳刚沛然一路,所配掌法自是以势大力沉、精简雄浑为好…… 我这十多年来,日夜苦修,将内功、剑法、掌法三者融会贯通,三而一,一而三,尽皆出神入化,似拙实巧,自以为已经胜过任老匹夫一筹…… 如今看来,任老匹夫的内力仍旧胜我不少,雄浑掌力亦然,我若要胜他,唯独可在寒冰真气做文章! 酣战良久,任我行渐觉方正的身形掌势稍显缓慢,立知方正年逾八十,纵然内气积累得无比磅礴,世所罕有,但精力、神意却已开始走下坡路,与人交手,绝难持*久! 当即任我行双掌疾攻,横扫竖劈,大开大合,迫得方正步步后退。 修炼了易筋经之后,他的内功境界无甚增进,但以吸星大*法吞吸汇聚的磅礴内力,不仅淬炼精纯了不少,所能运用自如的部分,也是大大增加,表现在掌力上,即可隐隐压住方正一线。 待得六掌之后,方正无奈之下,又与他硬拼一掌,试图挽回劣势。 砰的巨响,二人各自后退两步,任我行暗暗使出的吸星大*法无功而返,但却早有所料,仍自进步猛攻。 方正口宣佛号,亦出手反击,二人砰砰啪啪接连硬撼数掌。 旁观诸人远在十丈之外,功力稍浅者也给震得耳鼓嗡嗡,气血微动。 任我行固然气血沸腾,双臂酸软,终究是主动进攻,稍占便宜,而方正被他集中凝聚的凶猛掌力狂击狠打,精力不足的缺点进一步放大,此时不光气血晃动,筋骨亦稍显疲软。 受方正易筋经内力的频繁反震刺激,任我行稍显驳杂的内力原本颇有些运转不畅,但在默运易筋经心法之后,内力运转不仅霎时恢复如常,且又凝聚精纯不少…… 恰如一块粗铁胚,受到大力捶打,即使外表体型减损不少,可内里实质反而大为提升。 任我行心中暗喜,出招愈发肆无忌惮,一掌胜过一掌,方正勉力应付之下,已不可避免的落入下风。(。) 第二百一十一章 隐而不发 忽然,任我行双掌平平推出,既疾且稳,方正避之不过,只得双掌迎击。 砰然大响,任我行连退两步,身子晃了一晃,方正不由自主的退了三步,身形固然未晃,但却觉全身气血都剧烈晃荡。 所有人都知道,方正明显落入下风,唯独方正自己清楚,刚刚那一下,自己已然受了内伤。 易筋经擅于易筋通脉,因而他的经脉气血柔韧稳固之极,等闲反震难以撼动,而一旦气血动荡,即为反震之力超出他承受极限的征兆,受伤在所难免,只是被易筋经的浑厚内力及时压住罢了! 任我行越战越勇,又是呼呼数掌硬拼,方正精力消耗严重,气血愈发浮动,出手的掌力已经渐渐不如之前凝聚。 岳不群见此暗暗摇头,方正章法未乱,内息却乱,少林方丈被人用易筋经打得难受得要吐血,也算一桩奇闻了! 是时候了……任我行心头暗呼,身子一跃而起,居高临下的两掌硬压方正头顶。 方正不疑有他,毫不犹豫的举掌相抗,四掌接实,方正脸色蓦然一变,双方身子一齐晃了晃,却没有如同之前一样反震而退。 原来任我行左掌劲力不减反增,充沛至极,但右掌却暗暗使出了吸星大*法,顺着方正内力吐出之势狠狠吸吮。 任我行眼中寒光闪烁,左掌源源不断的吐出雄浑掌劲,与方正比拼内力,右掌却疯狂运使吸星大*法,逼得方正分心收摄内力,艰难抵抗。 此间一放一收,此消彼长。方正骤然心分二用,额头渐渐渗出冷汗。 这是上次吸星大*法在封不平身上吃了暗亏之后,任我行痛定思痛,琢磨出的新招。 若非他已将吸星大*法参悟得无比透彻,兼之有易筋经为助力,也难以如此随意施为。令狐冲初学乍练。短时间内便无以效仿。 本来方正易筋经内力柔和浑厚之极,并不畏惧任我行此招,可之前接连不断的硬碰,已经让他内息浮动不已。 不论他内功多么深厚,此刻根基不稳,仅凭内功自发感应而生出的反抗,必然不足以抵挡吸星大*法的吸力…… 片刻之后,任我行忽然双掌吐劲,迫得方正连退三步。继而任我行双掌纷飞,化出连绵掌影,趁着方正一口气缓不过来,一招接一招的紧逼连击。 方正一退再退,忽的背后一痛,已然撞上了一株大树。 任我行双掌疾推,方正勉力出掌相迎,四掌相交。蓬的一声大响,方正身形震颤。连带着背后合抱粗的树干亦跟着巨震,无数树叶哗啦啦响个不停。 哇……方正口中喷出一口暗红污血。任我行及时后退避开,徐徐吐出一口气道:“大和尚,承让了!” “阿弥陀佛……”方正双手合十,暗暗行气一周,暂且压住伤势。叹道:“任先生掌力绝世,老衲输了……” “大和尚年老体衰,任某胜之不武……”酣战两三百招,任我行不仅未有疲惫,反因易筋经更进一层。内力愈发沉凝精纯,而觉得精神奕奕,四肢百骸劲力勃勃,不吐不快。 当即指着左冷禅,大声喝道:“左掌门……近二十年没与你对掌,快让老夫看看你的‘大嵩阳神掌’又精进了多少!” “必不会让任兄失望就是!”左冷禅徐徐迈步进场,与走向场外的方正微微点头。 刚刚他在场外看得清清楚楚,任我行最后虽是以掌力震伤了方正,但决胜之本,仍是以吸星大*法让方正吃了暗亏,一口气没能缓过来,才会彻底落入下风。 如此一来,左冷禅对自己制定的战术就更有信心了,因而走近时龙行虎步,偏又不疾不徐,,尽展一代宗师风度。 以免落人口实,说他迫不及待的车轮战,败了丢尽了脸面,胜了亦无甚光彩…… 当年对阵东方不败之时,岳不群挖的那个大坑,犹自历历在目,当真让左冷禅心有戚戚,永世难忘! 走到任我行面前一丈之地,左冷禅眯眼微笑道:“任兄刚刚剧斗一场,是否要修养片刻?” 任我行冷笑道:“不必……任某固然消耗不轻,但对付你左掌门,仍是绰绰有余!” “那就请吧!”左冷禅脸色沉了下来,左手向外一分,右拳伸直,遥指任我行胸口,乃是‘开门见山’的起手式,意为要打便打,不必废话。 任我行自然识货,当即冷哼一声,左掌凶猛侧劈,右掌穿插直推。 左冷禅有心试任我行掌力,当即右掌一圈,虚封任我行的左掌,而他的左掌却毫不犹豫的迎住任我行的右掌。 砰的一声轻响,二人各自退后一步。此次硬碰,虽然二人都未用尽全力,但各自估算出对方的大致功力。 左冷禅眼角微缩,似乎心生忌惮,而任我行则意气风发,哈哈狂笑一声,率先出掌猛攻。 左冷禅凝神聚气,毫不示弱的出掌迎击。 任我行仍是使出质朴滞涩,大巧若拙的九天神掌,招招掌力凶猛,硬攻硬打。 左冷禅一改多年前出手时,拳掌爪指变换纷杂之景,仅是拳攒掌劈,拳似长枪大锤,既疾且沉,掌似关刀铁戟,又猛又利,招招堂堂正正,精简狠辣,气势森严,纵横千里,与任我行硬碰硬丝毫不落下风。 观战诸人中,如岳不群、方正、冲虚、向问天等见过左冷禅早年出手景象,又武学见识广博,熟知嵩山剑法之人,无不暗暗惊叹,左冷禅竟已将嵩山剑法化入大嵩阳神掌,删繁就简,去芜存菁,另成一套迅猛狠辣的拳掌功夫,威力更胜原本的大嵩阳神掌一筹,足以跻身当世绝技之林。 纵使当面对战的任我行,多次抢攻无果,亦是暗暗嘀咕:左老儿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掌法路数与近二十年前的繁杂风格相比,竟是截然不同,近乎云泥之别! 任我行自是不知,左冷禅自创出寒冰真气之后,原本欲以大嵩阳神掌的路子催发寒冰掌力,但在十二年前与东方不败一战败北,后又观摩岳不群与东方不败之战,之后反复思索,知晓他在内功、速度、招式三方面皆已落后甚多。 内功方面非能速成,兼有寒冰真气打底,只消运用得当,总可收归奇效! 而速度、招式乃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 若是面对东方不败超凡脱俗的疾速与变幻莫测的奇诡招数,或是岳不群精微奥妙、精简凌厉的攻势,气势雄浑的嵩山剑法尚可一用,而招数繁杂、变化太多的大嵩阳神掌,可就颇显无力了。 顾虑到从头开创一门掌法太费时日,左冷禅便将寒冰真气、嵩山剑法、大嵩阳神掌三者相互融合修善,以求内外相合,剑掌相通。 此着果真神效非常,十年如一日的参悟融合之中,左冷禅的内功、剑法、掌法尽皆进益极大,三者相辅相成,更是威力倍增。 酣战数十招,左冷禅因内力稍逊,暂处一线下风,但觉单以掌法招式而论,自己这融汇创新的‘寒冰神掌’绝不输与任我行的掌法。 只因自己未曾运用寒冰真气,寒冰神掌的真正威力未能彰显,才不及任我行的掌力霸道。(。)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再去抓羊 发现不能在掌法上占据优势之后,任我行当即故技重施,屡屡运足内劲,迫左冷禅硬拼。 但闻砰砰巨响不时出现,震人耳膜,左冷禅内力稍逊,不免愈显劣势,多次后退卸力,而任我行固然步步进逼,却也需瞬息时间运转易筋经化解反震之力。 两人杀招跌出,越斗越快。观战众人之中,除了掌门一级的高手,其余如任盈盈等都渐渐看不清两人的动作,更何谈揣摩其招式精妙所在? 唯有两人硬碰硬交击,反震的身形顿止的一瞬,任盈盈才能才父亲与左冷禅的架势上看出优劣之势。 只觉二人的掌法颇有相通之处,父亲的掌势犹如刀砍斧劈,沉重雄浑,而左冷禅的拳掌亦如长枪大戟,凶猛狠辣…… 借由易筋经之助,任我行固然也被反震的气血沸腾,但出手掌力却越来越重,越来越酣畅淋漓。 只觉由吸星大*法吞吸汇聚而来的一身内气,在易筋经调和归纳之下,已然广如汪洋,深似渊海,原本他每次出招所能催动的那部分,仅是海洋浅层的一波浪潮罢了。 而此刻,每次遭受到左冷禅浑然掌力的猛烈震荡,便似一颗硕大陨石狠狠砸落海面……轰然间,内气之海固然失了平静,让他气血动荡,颇为难受,却也反激起滔天巨浪,他再因势利导,即可掀起更大一波内气怒涛,浩浩荡荡涌出双掌,狠狠反击回去! 在岳不群能够洞察气机的紫星晶眸之中。每次二人硬撼。任我行的脸上都会隐晦的闪过丝丝白芒。事实上,不单是脸上,而应该是全身都闪过一层隐晦白芒。 他也参阅过易筋经,知道此乃易筋经的协调之法,将伤及柔弱脏腑的一部分反震之力向外引导到体表的较为筋骨皮膜之上,不仅减轻了脏腑的压力,还能刺激周身气血加速运行,更快的汇聚出远超正常发挥的强猛劲力。 笼统而言。就是每一次反击都爆发了半个小宇宙…… 当然,不论多么精妙神奇的运气系统,都有负载极限,只要其中一个路径崩断,整个运气系统立时会瘫痪大半。 之前方正老和尚就是年老体衰,精力神意开始枯萎,已然不足以支撑巅峰状态的持久战,最终空有七八成的深湛内气未曾耗尽,却因精力不继,神意疲惫。筋骨酥软,难以支撑易筋经运劲使力系统的满负荷运转。没能及时导出任我行的全部掌力,而被震伤脏腑。 不过,左冷禅也不差,每次拳掌交击,他脸上都会涌过一层潮红,乍现即隐,分明在眨眼间化解了气血翻腾之厄。 方正、冲虚乃至正与他交手的任我行,皆以为他是一瞬间将嵩阳心法的阳刚内功运转至极限,气血炽烈,脸上才会现出红亮之色。 唯有岳不群凭着【炼气化神】大成境界的超绝精神感应,才可发现,左冷禅全身阳刚内劲疾速周行,气血确实燥热暴烈之极,但其小腹丹田气海处竟是冷若坚冰,至阴至寒的浑厚气息浓缩之极,深深隐藏。 丹田气海,乃是人体藏精之府,生气之源,亦为【炼精化气】之反应炉。 每当受到任我行掌力的反震排斥,左冷禅周身运转的阳刚真气不由自主的倒灌入丹田之时,就会遭到那至阴至寒的真气的狠狠刺激,二者被动的瞬间完成一次阴阳调和。 受损的阳刚真气立时恢复状态,再次被寒冰真气激出丹田,周行全身,爆发出猛烈内劲。 不由自主地,岳不群就回忆起很多年前,还是前世之时,看过的一部动画片,里面那只屡战屡败的模范丈夫狼,回到家被老婆一顿平底锅收拾之后,立时满血满蓝全状态复活,再次出去抓羊的场面…… 当然,这种将真气分立阴阳,阳动如火而周行于外,阴静似水而深藏于内,阴气阳气相生相激的玄妙运用,即使岳不群这等深得阴阳造化玄机的大宗师,也不禁眼前一亮。 岳不群稍一思忖,立时目光闪烁……这种‘以气御气,以劲发力’的精微法门,似乎与中土武学正宗‘以意御气’之法颇有不同,似乎有些藏密、西域武学的影子…… 现下左冷禅是运使阳刚真气出掌,仍属大嵩阳神掌的路子,若是以寒冰真气催动的寒冰神掌,毫无疑问,即会反过来将阳刚真气深藏丹田! 如此分离、颠倒、御使阴阳二气……莫不是乾坤大挪移? 岳不群心头一动,左冷禅的运劲法门与传说中的乾坤大挪移已是截然不同,没了乾坤大挪移之粘住掌力、挪移敌劲、借力打力之妙,但激发潜力、积蓄劲力、转换阴阳二气的优点却是差不多。 二者主旨皆为颠倒一阴一阳真气无疑,难道嵩山派祖坟冒青烟,发了利市,得了乾坤大挪移的残篇? 心里腹诽着,岳不群见到任我行连劈数掌,似开山大斧般威势惊人,将左冷禅迫得步步后退,窝到少林寺外的红漆围墙之下…… 肉*戏来了……岳不群暗呼一声,当即将玄之又玄的元神感应力运转到极限,紧紧集中在左冷禅身上。 果然,任我行见得左冷禅退无可退,忽然一声大喝,双掌疾向其胸口退去。 有了方正的前车之鉴,左冷禅早料到任我行会有此招,眼神闪烁之时,同样鼓动阳刚内劲,双掌相迎。 四掌相交,蓬的一声大响,左冷禅后背撞在围墙上,其左右数丈的围墙簌簌抖个不停,泥灰洒落,而左冷禅背后数尺以内的墙壁竟龟裂出数道深痕…… 化解反震之力后,趁着四掌未分之际,任我行面色狰狞。狂催吸星大*法。 左冷禅亦是冷笑。借着反震之力。瞬息间将运行周身的阳刚真气尽数倒灌汇入丹田,即刻被寒冰真气似漩涡般抽吸着死死抓住,一阴一阳的真气相依相偎,紧紧*纠*缠,半点儿也不外泄。 任由吸星大*法的吸力诡异而强横,也抓不住他分毫内息! 左冷禅右掌一缩,左掌一晃,竟以单掌抵住任我行施展吸星大*法的双掌。右手成拳狠狠击向任我行腰腹。 任我行脸色阴沉着疾速一跃,避开这一拳,随即蓬勃掌力再发,左冷禅挥掌相迎。 砰……二人各退一步,左冷禅再次撞到墙上。 任我行再次逼近出掌,左冷禅无奈背贴着墙壁接掌,围墙又是簌簌一抖,左冷禅趁着任我行被反震而退的一瞬,连忙旋身侧移,变招反击。 众人尽皆看到。承受了左冷禅三次卸力的围墙,已然凹下去一个数寸深的背部轮廓。不由暗暗咋舌…… 这还是双方掌力对耗之后的一部分反震之力,若是全部掌力,恐怕一掌即可将围墙击塌! 再拼数招,任我行仗着蛮横的内力及易筋经之助,再次将左冷禅迫到围墙下。其用意不言自明,尽管之前吸星大*法无功而返,但任我并不甘心。 毕竟,左冷禅固然内力稍逊,可掌法精湛无比,绝非易与之辈,若是一直硬拼下去,即使任我行能够得胜,却也须数百招之后,势必会功力消耗严重,乃至同样被连斗两场的频繁硬撼反震给损伤內腑,失去大半战力。 依他枭雄心性,如何敢在群敌环伺之中与左冷禅两败俱伤,而将脱身之机寄予敌人的人品? 蓬……又是一声大响,任我行复又抓住左冷禅的双掌,施展吸星大*法。左冷禅双眼一眯,反过来扣住任我行的双掌,双臂一拉一扭,四只手臂立时纠*缠在一起。 两人面面相对,皆是面色狰狞,目露寒芒。 任我行吸星大*法狂催不竭,左冷禅冷哼一声,随即右臂微曲,肘部顶向任我行胸口正中任脉上的‘玉堂穴’。 任我行怡然不惧,反而在身前也运上吸星大*法,主动前倾些许,抵住左冷禅的肘尖,心中寻思:我二人离得如此之近,四臂交*缠,你这一肘缓慢无力,若不运真气,如何伤我?若运上真气,嘿嘿!…… 果然,任我行只隐隐感觉对方肘上缓缓迫来一股真气,而手掌与肘部一脉相连,掌上也不可避免的带着些许真气…… 心下一喜,任我行当即以吸星大*法全力猛吸,左冷禅嘴角含笑,不仅不收摄真气,反而狂输猛送! 任我行感觉【常如空箱,恒似深谷】的丹田有大量真气注入,与从前吸人真气之时并无不同,不由暗暗得意。 而下一瞬,巨量真气涌入,任我行但觉丹田一凉,刺痛一闪,似是被细针扎了一下 ,随即丹田内更冰寒无比,猛烈刺痛阵阵爆发,犹如数十把小刀在乱攒乱刺…… 乃至身前从胸口‘玉堂穴’至小腹丹田的半条任脉尽数被冻结如冰,全身冰凉彻骨,再也提不起半口内息! 任我行立时脸色铁青,身子发颤,双腿僵硬的似要向后倒去…… 左冷禅原本运转寒冰真气时脸上涌起一层青气,此时青气散去,脸色竟惨白如纸,双臂亦无力的松开任我行,自己则背靠着围墙才没倒下。 任我行僵着身子慢慢退开三步,手足微颤,身形忽的晃了一晃,普通歪倒在地,仍旧手足僵着不动,只余双目怒瞪着左冷禅。 场外众人急忙冲过来,岳不群身形一闪,无声无息便到了围墙前,抢先扶住左冷禅,稍后向问天也纵身到了任我行旁边,伸手一触之下,只觉任我行的身体冰凉刺骨,不由一惊,迅速在任我行身上要穴连拍数掌,又在其胸口推拿一番。 任我行嘿的一声,回过气来,在向问天和任盈盈的搀扶下站起身,颤着牙关,勉强道:“好极,好极……任某栽了!” 任我行明知左冷禅顷刻间失了过半真元,也是强弩之末,根本出不了手,但人家好歹一直站着,而自己都扑街了,也没脸再逞强说继续打下去。 方正道:“阿弥陀佛……如今就看最后一阵,不知贵方是由向右使出场,还是由令狐贤侄?” 任我行冷笑道:“自然是由令狐冲出手!”说着扫了一眼岳不群,又看向令狐冲道:“冲儿,你的胜负可关乎着全真教的脸面,你可要尽力啊!”(。) 第二百一十三章 狠狠打气 岳不群笑了笑,吩咐道:“既如此,冲儿你就去吧……看看哪个前辈愿意下场赐教!” 令狐冲迟疑了一下,抱拳道:“弟子领命……诸位前辈请!” 说罢迈步走到空旷场地,静候方正、冲虚等人商议出场人选。 岳不群扶着左冷禅,感觉他身子颤颤巍巍,摇摇欲坠,分明精气亏空的厉害,比之一夜十次*郎还惨! “左兄……你这……哎,待我给你输气缓缓!” 说着不顾左冷禅骤然一缩的眼神,岳不群一掌贴在他背心‘中枢穴’,运转先天功,将自身的精纯先天紫气化为纯阳真气,徐徐渡入他体内。 左冷禅精气空虚,不敢抵抗,否则真气走岔,自己即刻间就会走火入魔,经脉尽废,只得凝神纳气,引导着岳不群输入的醇和温热真气在经脉内运转周天,滋养身体。 岳不群嘴角微微翘起,悄然加大了真气输送速度,并越来越快,真气流渐渐由小溪扩展为江河…… 此刻左冷禅自身元气不足,外来之气来的太猛太快,颇为危险。 初时他准备开口呵斥,但忽然想到,若是他开口要岳不群输气输得慢一些,未免被人小觑,反正大庭广众之下,岳不群不敢伤害自己。 就算岳不群想在他身上做手脚,也绝瞒不过他这等武学宗师。 旁边,方正等人本欲让冲虚出手,但冲虚自己清楚的太极剑法在令狐冲眼里已无威胁可言,此时当着诸大掌门的面。若是他这个武当掌门再输一场。武当的脸可就无处放了! 莫大、定闲更以五岳各掌门皆为令狐冲的长辈。应该与岳不群一样避嫌为由,不仅拒绝出场,还堵死了准备出场的天门道长。 到了最后,只有丐帮帮主解风、青城掌门余沧海及昆仑派掌门乾坤一剑震山子三人。 解风老奸巨猾,自知很可能敌不过令狐冲,迟迟不愿站出来;余沧海一脸臭臭,大家都知道青城派乃是全真教附属,自不必勉强他。 而唯有昆仑派在青海的地盘被全真教侵蚀和压制的厉害。宿怨颇深,震山子稍一犹豫,便即表示愿意出战! 方正、冲虚对视一眼,均知震山子必败无疑,却也无有他法,只得鼓励两句,让他去与令狐冲比剑…… 渐渐地,岳不群给左冷禅输送的真气流愈发汹涌,已然迅速达到他所能承受的极限。左冷禅只能全力以赴的引导化纳真气,此时他即使想制止岳不群的举动。也无力开口。 眼看岳不群输入的纯阳真气流达到了他承受极限,却还在不住增大。左冷禅惊诧之下,忙不迭运转自身心法,将纯阳真气化作寒冰真气,填补自身的真元亏空。 岳不群眸中紫星隐现,神采湛湛,精神感应力已然催发至极限,顺着输入的真气侵入左冷禅体内,同时自身心如明镜,晶莹剔透,以心镜倒映之法,窥视左冷禅周身内外。 霎时,左冷禅的内息运转路线,乃至心法意境等等寒冰真气最精微层次的奥秘尽显无遗,又被岳不群分毫无差的收入心底…… 片刻间,岳不群松开贴在左冷禅背心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左冷禅的肩头,劝道:“左兄,除魔卫道也得爱惜身子…… 若是为了老任这等丧家之犬而让你有所闪失,不吝于折了我正道的左膀右臂呐!” 左冷禅感觉自己恢复了不少力气,已可行动自如,不由深深看了岳不群一眼,脸颊肌肉颤动,忽而笑道:“多谢岳兄……” 岳不群微笑道:“五岳同气连枝,咱们师兄弟之间,何用言谢? 左兄见外了!” 左冷禅微微颔首,继而看向仍旧被任盈盈搀扶着的任我行,眼神寒光闪烁,脸上却貌似惊讶道:“任先生这是?” 任我行冷哼一声,伸臂推开任盈盈的玉手,用尽力气自己站稳,要强道:“左掌门手段不凡,几时有空,任某再来领教!” 左冷禅嘿然道:“左某必定奉陪!” 任我行再次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左冷禅,转而看向场中令狐冲与震山子斗剑。 不得不说,昆仑毕竟是传承数百年的大派,震山子身为掌门,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初时以昆仑嫡传的‘正两仪剑法’试探令狐冲,被令狐冲连破三招,处于下风之后,立时转为迅雷剑法,快攻数招,扳回劣势。 这迅雷剑法乃是元朝时期,号称‘昆仑三圣’的奇人何足道所创,与昆仑派祖师所创的‘正两仪剑法’这等道家剑术截然不同。 顾名思义,迅雷剑法的要旨在于一个‘快’字,先聚内力,蓄劲弹出,出招之快,罕有剑法能比! 依震山子四五十年的浑厚玄门内力使出,长剑颤处,上下左右,即可于瞬息之间攻出一十三剑,比之刘正风的一剑落九雁可要倍加高明,即使比之莫大,亦能稍胜一线。 若非令狐冲所习的独孤九剑本就是快剑之绝诣,此时不定要吃个闷亏,而以震山子出剑如此迅疾如雷,足可让他剑招中的大部分破绽难以捕捉,不为令狐冲所乘。 因而令狐冲只能剑随身走,见招拆招,直到百余招之后,才窥得一个绝佳机会,破开震山子的剑招,一剑点在其侧肋,纯阳内劲透出剑尖,封住了震山子的‘天池穴’。 在震山子怨毒的目光中,一场由岳不群暗暗策划,由张金鳌、任盈盈、向问天、方正、冲虚、任我行、左冷禅、令狐冲、震山子等人倾情演绎的武林政治秀,正式落下帷幕…… 看着任我行、向问天、任盈盈三人在数千旁门左道的簇拥下悠然下山,岳不群转身对方正道:“此次纵虎归山,江湖祸乱不远,我全真教难辞其咎……岳某惭愧啊!” 思及岳不群纵横江湖二十余年的事迹,方正若是将此话当真,那才是傻子,当即双手合十,朗声道:“因缘果报,任先生能够安然度过此劫,自有其不绝之理……岳教主无需执着!” 岳不群叹道:“话虽如此,岳某此心难安呐……冲儿?” 令狐冲躬身道:“弟子在!” 岳不群徐徐道:“此事因你而起,罪莫大焉……若是你不知收心养性,静修功德,难免报应缠身,灾劫临头! 这么着,你就在少林清修三月,每日与众位少林高僧参禅礼佛,洗涤魔孽……” 说着不管令狐冲目瞪口呆的脸色,转而对方正道:“大师以为然否?” “阿弥陀佛……”方正合十,欣然道:“岳教主此言甚是,令狐贤侄天资聪颖,心地仁善,与我佛缘分极深,若能驻足少林,老衲欢迎之至!” “多谢大师……”岳不群合十一礼,转而对令狐冲道:“冲儿,我全真教修行要旨,尽在三教合一,此间根本,不可轻慢! 你从小熟读多本佛经,倒背如流,但却一直不求甚解,不明色空真谛,这才偏听偏信,沉迷脂粉陷阱,险些误入歧途…… 而今在少林学*法之机,弥足珍贵,无数江湖人可望而不可得,你切莫身在福中不知福,定要摒弃杂念,诚心修行才是!” 令狐冲内心沮丧无比,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流露,肃然躬身道:“弟子记住了!” “嗯……”岳不群颔首,亲切的拍拍他的肩头,又对方正合十一礼,“大师,岳某告辞!(。) 第二百一十四章 神秘秒杀 一行数千旁门左道熙熙攘攘的下了少室山,绝大部分人都纷纷告辞离去。 任我行目下状态不佳,兼且深知,这些人中除了少数几个统属严密的门派帮会,其余大多数都是乌合之众,无甚大用,因而并未留难。 当然,任我行瞧不上他们,他们也瞧不上任我行。 之前在江湖上绝大多数人看来,任我行的吸星大*法纵横无敌,未必不能胜过东方不败。 因而在日月神教的教主之争中,任我行尚可值得日月神教中一些不得志者及边缘人物下注押宝,这才有诸多旁门左道响应号召,来少林寺凑凑热闹,打听打听行情。 但今日会战,任我行先胜后败,无敌神话彻底破灭。 众老江湖不由自主的将东方不败的战绩与任我行相比,自然不难得出结论----任我行绝非东方不败的对手! 当年东方不败一口气不喘的连战方正、冲虚、左冷禅三人,且干净利落的三战三胜,而自身毫发未损,比之任我行今日的扑街表现,可谓云泥之别! 况且,任我行年逾六十,已然迈过武者的巅峰阶段,今后他的武功不可避免的渐渐走下坡路,而东方不败不同,当年东方不败夺得天下第一高手称号之时,年仅三十左右,如今东方不败也不过四十余岁,武功仍有大把的进步空间…… 此消彼长,纵使任盈盈、向问天这等亲近之人,对任我行此生能否胜过东方不败也无甚信心。更何况‘旁观者清’的诸多老江湖? 不过。任我行现在可顾不得多想东方不败及争权夺利。之前他浑身都被寒冰真气冻僵,丹田里更似塞了一个刺猬般的大冰球,每一迈步,都刺痛攻心,偏偏他又没时间静静化解,只能硬生生挺着。 此刻眼看离少室山颇远,身边还剩的数百精锐武士,皆是盈盈与向问天的亲信部属。安全暂且无虞,他再也忍受不住,吩咐道:“盈盈,命人寻个山洞,我要运气疗伤……” “嗯……”任盈盈不敢耽搁,即刻吩咐下去。 她一直扶着父亲,只觉他身体之冰冷,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未曾缓解,反而愈发严重。如何不知其体内情况不妙? 不一会儿,属下来报。说是在侧方山壁有个宽敞干净的山洞,向问天连忙加着任我行纵身赶去。 天空飘落点点白花,今冬的第一场雪姗姗来迟,但又势头汹涌,顷刻间漫天尽是鹅毛飞絮,目光再难及远。 少室山南麓,丐帮帮主解风带着十多个弟子冒雪赶路。 今次丐帮抓了任盈盈送至少林寺一事,可将任我行得罪惨了,解风心急尽快赶回南方,召开总舵大会,商议如何应对任我行的报复。 忽然,前方三个道士拦住去路,为首者正是昆仑掌门,乾坤一剑震山子。 “解帮主何须如此匆忙……” 解风眼神一眯,哈哈笑道:“震山子道兄好快的脚程,昆仑轻功果真是武林一绝啊!” 震山子抱拳道:“解帮主……去岁以来,贵帮与敝派的弟子们似乎有些意气之争,未免误会扩大,致使两派绵延数百年的交情毁于一旦,贫道特来与解帮主协商化解!” 说着展臂一指官道旁的石亭,笑道:“大雪纷飞,咱们去亭中避一避?” 解风稍一沉吟,皮笑肉不笑的道:“既如此,道兄请!” 震山子潇洒道:“解帮主请!” 二人客气过后,一齐迈步走向亭子。 解风本不想耽搁时间,又思及震山子今日固然惜败于令狐冲剑下,但这昆仑掌门显露出的内功剑术,特别是那手迅雷般的快剑,当真不可小觑,足见其乃是丝毫不逊于他的一代高手。 如今丐帮得罪了任我行,已然足够头疼,若是再被昆仑派趁火打劫,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不过,解风也绝不会因此妥协,否则丐帮内部的那些老古董定会驳斥他的决议,让他这个帮主下不来台。 丐帮号称江湖第一大帮,传承数百年,帮规森严,乃至愈发僵化死板。 除了洪七公那般武功盖世,又德誉天下的帮主,能够一言废立帮规,而其余九成九的帮主,都难脱帮规及长老们的掣肘。 ‘一言堂’什么的,只存在历代帮主的梦里,现实中想都不要想。 至于去岁,丐帮弟子打死了几个昆仑弟子之事…… 丐帮向来以侠义自居,丐帮弟子打伤打死了什么人,甭管对方是什么门派的高足,丐帮弟子都是行侠仗义,替天行道…… 身为丐帮老大,解风绝对要咬死这点,力挺手下马*仔。 因而二人在中间的石桌上坐下后,解风便理直气壮的道:“道兄,昆仑偏处西域,教化不盛,民智愚钝,怕是难以招到资质上佳的传承弟子! 但是,道兄可万万不能饥不择食,否则尽招一些良莠不齐的弟子,坏了昆仑派的名声,那可大大不妙了!” 震山子脸色一寒,今日败于令狐冲这后生小子手上,他本就心情愤懑,此时再听解风话里话外,暗指昆仑派弟子品行不行,被丐帮弟子见义勇为,除魔卫道了! 差点儿给他气歪了鼻子,就要拍桌而起。 但又想到,近十年来昆仑派已被全真教压得透不过气,若是再与丐帮火拼几场,一旦损失惨重,恐有灭派之虞! 震山子强忍怒气,冷冷笑道:“有劳解帮主忠言! 不过,我昆仑弟子皆为三清信众,人品端正,心怀慈悲,此间毋庸置疑! 倒是丐帮人多心杂,不拘三教九流。难免混进了一些害群之马。解帮主可要当心了。若是一个不好,阴*沟*里翻船,以致解帮主晚节不保,岂不让江湖朋友惋惜?” 解风傲然道:“千百年来,我丐帮弟子各个忠勇可嘉,敢作敢当,解某自任帮主以来,事事谨守侠义。无愧于心。 凡此种种,在江湖上有口皆碑,岂是某些居心叵测之人,三言两语所能动摇?” 震山子哼道:“那可未必……等到任我行打上门去,只盼丐帮及解帮主仍可安稳如山,无所畏惧!” 解风脸色也冷了下来,“道兄这是威胁解某?” 震山子阴阳怪气道:“不敢……” “哼!”解风眼睛微眯,双掌相互摩挲,摩挲着手指上常年修炼降龙十八掌所形成的坚韧老茧,震山子的左手也从剑鞘缓缓滑至剑柄。亭内气氛霎时凝滞起来。 呼…… 风雪轰然席卷,一道模糊身影突然闪现。瞬间逼近石亭。 解风、震山子及双方弟子立时扭头看去,却觉狂风吹袭,脸颊似被刀割,眼皮如遭重压,痛得要流出泪来,根本睁不开眼,而且耳边尽是狂风巨啸,耳鼓嗡嗡…… 凭着解风、震山子的数十年深厚功力,却连对方近在咫尺的衣袂翻飞声都未能听到一丝半点儿,立知来人武功之高,超乎想象,仅以磅礴柔劲灌于风雪之中,吹拂而来,即可封闭他们的视听,如此绝世凶威,真如妖魔降临! 二人心生不妙,一者就要发掌,一者就要拔剑…… 吭…… 隐隐间一声龙吟虎啸,两声洪亮惨嚎,在狂风呼啸之中比之低*吟声大不了多少。 下一瞬,震山子只觉手上一轻,长剑已失,继而胸口似被巨石擂中,胸骨嘎吱破裂声随着剧痛直袭脑颅,霎时失去意识…… 而对面的解风却觉寒芒袭来,肌肤汗毛还来不及立起,冰凉剑刃就已临身,瞬息之间,他的手背、胳膊、侧腰、大腿等处已被划伤十余剑,却又偏偏尽是皮外伤,下一瞬,他后肩似被巨斧劈中,肩骨霎时粉碎…… 剧痛狂涌,失去意识前,解风隐隐听到丐帮弟子一连串的惨叫,脑中最后一个场景,就是一个模糊身影用降龙十八掌瞬间打死打伤了震山子及两个昆仑弟子,又抢过震山子的长剑,以迅雷剑法瞬间刺他十余剑,并杀了他手下的十余个丐帮弟子…… 大雪封山,数百人隐在林间,静静守候一个山洞。 向问天、任盈盈盘膝坐在洞口,同样静静守候,而洞内颇为干燥宽敞,任我行四肢冻得硬邦邦,却还勉勉强强不断哆嗦着做出一些奇怪动作。 正是上乘瑜伽独有的修身之法! 易筋经本也有静坐运气之法,但最高深之处,仍在动静相合的瑜伽之术,蕴含极其精微的气血运行至理,可使人身与气合,以身形动作的古怪变化来引导内气按照神奇莫名的路线运行,达至不可思议的效果,锤炼精气…… 事实上,若是任我行只想驱散寒冰真气,大可以用吸星大*法的散功法门,将寒冰真气散至双手,再由向问天、任盈盈运功帮忙化解。 但感觉到左冷禅精修近二十年的巨量寒冰真气,这种至阴至寒之气如此独特而又超强的威力之后,任我行却又不愿就此浪费。 得益于吸星大*法的吸功之技,他一身真气之巨,几可独步天下,但因真气驳杂,运使不灵,他的内功境界,其实只是勉强迈过先天的门槛,若非易筋经之助,他的掌力根本比不上,也伤不了方正。 而到了先天境界,若想更进一步,就得在【精气神】这核心三者上下功夫,即使不能将【精气神】从根本强度上修炼得更上一层楼,也得横向衍化出种种神妙变化,助涨出招威力! 其中【气】之变化,即为将真气衍化出最适合自己的独特属性,最为精微高明者,可将真气修炼得阴极阳生,阳极阴生,乃至阴阳相合、变化如意的玄妙境界。 似寒热交替、刚柔兼具、正邪相容、生死洽和、水火既济等等真气变化皆属阴阳相合之列,各具神妙,但都极难练成。 而似寒冰真气这种极端属性的至阴至寒之气,实则属于偏门,其威力比之阴阳相合稍有不如,而比之寻常的平和真气却又强出甚多。 仅此一点,便足以让任我行眼红之极! 最关键的是,任我行颇有自知之明,很清楚自己已然过了武者的黄金年龄,这辈子基本不可能修炼到阴阳相合之境,就连修炼出至阴至寒或至阳至刚这种极端属性的真气也不大可能!(。)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尸检报告 扪心自问,任我行不得不承认,此生成也吸星,败也吸星! 毫无疑问,吸星大*法乃是此世最顶级的内功之一,仅凭吸人功力、速成绝顶这两项优势,即可令无数江湖人毫不犹豫的修炼此法。 但是,对于真正‘高处不胜寒’,想要更进一步之人来说,吸星大*法就是一个神坑----越高深的武功,往往对真气的精纯度和精微控制要求越高! 吸自别人的无数真气,无论再怎么炼化,总比不上自己修炼而成的精纯且运用自如,以致修炼吸星大*法之人,将内外武功练到高深境界,想要再进一步之时,比之自行积累真气的人难上数倍、数十倍! 比之其前身北冥神功,尚有修炼北冥真气之法,吸星**并没有修炼高明真气的法门。 整部吸星大*法,上半部乃是散功之法,可将自身原本的丹田真气散入任督诸脉;下半部乃是吸功之法,可吸人真气,再化为己用。 如此一来,吸自别人,聚于己身的磅礴而驳杂的真气到底该怎么用,也是一门大学问。 原本,任我行是将所有吸来的真气,都依照自己最开始修炼那门阳刚霸道的内功路线运转,化作粗糙的阳刚真气,用以催动掌法、剑法。 而得了易筋经之后,任我行自然是将这巨量真气都按照易筋经的内功路线运转,化作了一种稍显平和的真气。 虽然真气精纯了不少,但威力比之方正精修易筋经数十年而成的精纯柔和真气,还是大大不如。比之寒冰真气这种极端属性的独特真气。更是差得远。 当然。任我行擅用阳刚霸道的真气,也不是没想过自行修炼出一种至阳至刚的极端真气。 但无论是至阴至寒或至阳至刚的极致属性变化,都需要自身原本的真气极其精纯,才能脱变出最为极致的威力。 否则,江湖上修炼‘寒冰掌’、‘阴风爪’、‘黑风指’、‘玄天指’等阴寒功夫的人也为数不少,但能够像玄冥二老那样,用阴寒劲气轻易杀伤一流高手的,却几乎没有。 就是因为绝大多数人本身真气不够精纯。修炼出的阴寒劲气不够极端,威力不足。 比如江南四友中的黑白子,就精擅‘玄天指’,可以化水成冰,但是,他以手指插在水中,将一盆水化成白冰,却足足需要……一盏茶的时间! 这么长时间,才能将一盆水结成冰……这么点儿威力,根本伤不了一流高手。估计也只能骗骗见识不足的令狐冲,又如何能够入得了任我行的眼? 若是换了左冷禅的寒冰神掌。只需一巴掌隔空拍出,冰寒劲气所至,瞬间即可将一盆水结成冰块,连带着水盆都会给冻裂! 此间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而以任我行如今的真气精纯度,所衍化的阳刚真气,根本达不到至阳至刚的程度,反过来所衍化的阴寒真气,也同样达不到至阴至寒的程度,最多比黑白子的‘玄天指’稍稍强上半筹。 若是任我行用这种程度的阴寒掌力与左冷禅对掌,铁定被左冷禅笑掉大牙,纯属照猫画虎反类犬! 然而,若是任我行也能修成至阴至寒的寒冰真气,凭着比左冷禅高出半筹的内劲输出,保证能打得左冷禅没脾气! 其实任我行最钟情的还是至阳至刚的极端真气,以之催动大巧若拙的九天神掌,足可发挥出刚猛无俦的绝世掌力。 再加上他一身深不见底的功力,更不虞持久战,只消这么一掌接一掌的拍下去,纵然北丐洪七公再生,也只有饮恨一途! 幸好左冷禅本身亦擅长刚猛拳掌,所以颠倒阴阳二气,修炼至阴之气时,选择的是至阴至寒之气,而非至阴至柔之气。 二者只一字之差,实则刚柔有别,截然不同。 至阴至柔之气偏于精纯细腻,如云似水,适用于道家绵掌之类的轻柔功夫,而至阴至寒之气则偏于霸道酷烈,如冰似铁,用来催动大金刚掌之类刚猛功夫,即可威力倍增。 因此,对任我行来说,既然无法自行修成至阳至刚之气,那么至阴至寒之气也是个极佳的选择! 而现在,他的体内就充斥着左冷禅精修近二十年的寒冰真气,论及阴寒内劲的级别,可谓当世之最! 若是他能够将这巨量寒冰真气化为己用,而又不损其至阴至寒的特性,之后再将他体内所有异种真气尽数同化为至阴至寒之气,那么他的内功,足以完成一个质的飞跃! 对于将吸星大*法完全吃透,跻身一代宗师,又修炼了神奇莫测的易筋经的任我行来说,此事虽然颇为艰难,而且危险,但却极可能成功。 傍晚时分,一队少林俗家弟子,抬着十多具尸体,匆匆上了少室山,进了少林寺。 片刻后,内伤未愈的方正,一脸凝重之色的带着令狐冲,来到大雄宝殿的偏厅。 宽敞的地面上,十多具尸体摆成两排,方正和令狐冲进来时,一个面黄枯瘦,须眉皆白的老僧正在查验尸体,方生脸色沉重的立于一旁。 一看清正前方两具尸体的面容,令狐冲不禁一愣,继而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这两具尸体,赫然是昆仑派掌门震山子、丐帮帮主解风。 “阿弥陀佛……”方正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向老僧问道:“方苦师弟,如何?” 老僧方苦沉声道:“昆仑派震山子及其两个弟子,都是被降龙十八掌的刚猛掌力击中胸口! 两个弟子功力浅薄,胸骨及五脏六腑尽碎,当即毙命,但震山子功力浑厚,中掌后应该重伤未死!” 说着方苦指着震山子被解开衣衫,露出微微凹陷的胸膛,正中一个淤青掌印赫然在目,继续说道:“但他又在昏迷中被吸干内力,精气枯竭,再被人以另一种刚猛掌力随意拍碎头颅而死!” 方苦指了指震山子隐隐有暗色血痕的头顶,又捏了捏其脸颊、脖颈、手背的灰暗皮肤,按了按其臂骨…… 口中解释道:“习武之人,精气充盈,肌肤坚韧而色泽明亮,即使忽然猝死,尸体僵硬后,也能保持两三日不变…… 似这种肤色死灰,松弛无度,寻常是病入膏肓或是慢慢流血而死的精气枯竭之尸,才会如此! 震山子内功深厚,如今肤色灰暗,骨骼、肌肉酥软,分明是死前曾被吸星大*法吸干精气……” 方正问道:“那丐帮解帮主及弟子……?” 方苦回道:“十余个丐帮弟子尽数死于昆仑派剑法之下,而且还是被震山子的佩剑所杀,至于解帮主……” 顿了顿,方苦伸手提着解风身上的衣衫轻轻抖了抖,指着十多个寸许长的狭直裂口,说道:“解帮主身上的剑痕,似乎是被震山子以迅雷剑法所划,皆是皮外小伤……” 说着又翻过解风的尸体,指着解风右后肩的凹陷,道:“这是被人从背后袭击,一记刚猛掌刀重重劈在后肩,震得肩骨粉碎,劲力直透脏腑…… 也是重伤未死,后被吸星大*法吸干精气,没了内功护体,伤势发作而猝死!” “阿弥陀佛……”方正对着众尸体合十一礼,手中拨弄着佛珠,转而向方苦、方生问道:“依二位师弟看来……此间种种,该是如何发生?” 方苦抚须道:“依老衲猜测,应当是解帮主与震山子先起了争执,大打出手。 其间二人互相杀死了对方的弟子,震山子不敌解帮主,被解帮主一记降龙十八掌击在胸口,重伤昏迷…… 恰在此时,任我行到来,一记重手击伤了解帮主,吸干了解帮主的内力,随后吸干了震山子的内力,再随手拍死他!” 方生合十点头,道:“老衲之见与方苦师兄并无不同!” 方正微微颔首,转而对令狐冲道:“方苦师兄乃是我寺达摩院首座,博通天下各路武功之特性…… 由他鉴别断定,应当不会错了!” 令狐冲默默点头,心情沉重莫名,中午震山子还与他比剑,下午竟已……(。) 第二百一十六章 寒冰掌力 暖日微醺,大地一片苍白。 山涧树林,数百人倚树而眠,每隔几步便有一堆篝火燃尽的柴灰。 “嘿……哈……” 干燥山洞内,任我行正在演练拳脚,招数不疾不徐,亦无劲风鼓荡,但一拳一掌尽皆质朴而厚重,力量感十足。 洞口的向问天和任盈盈看着恢复状态,功力竟似犹有进益的任我行,不由一脸欣喜。 忽然,任我行一跃而起,双掌一展,对着两侧石壁猛地拍出一蓬掌风,所过之处空中隐隐凝现白霜…… 呼……咔嚓嚓! 掌风所及,石壁发出碎裂的脆响,但却瞬间结成脸盆大的一片薄薄白冰,并无一丝粉尘洒落。 任我行哈哈一笑,呼呼呼呼……,迅疾猛烈的拍出六掌,掌风呼啸连连,石壁上再增六圈白冰,这才收势而止,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爹爹……”任盈盈跑过来,搂着任我行的胳膊。 向问天则来到石壁前,伸手一触白冰,只觉寒冷刺骨,远胜寻常冰雪,当即手掌运劲,将石壁表面的圆形薄薄白冰刮去底部边缘。 那处立时落下无数细密石粉,簌簌不绝,好一会儿才停止,地上已积了一小堆石粉。 向问天脸色震惊,手指连忙运劲敲碎白冰,只见石壁上凹进去脸盆大小的寸许坑洼……他很清楚,任我行的刚猛掌风固然可以震破石壁,但若没有寒冰真气的冰冻侵蚀,绝不能将岩石震为细密齑粉。 不由叹道:“左冷禅能将嵩山派武功练到远超历代祖师的地步。果真不容小觑……这寒冰真气。竟可霸道如斯!” 纵然任我行狂傲自负。素来瞧不起左冷禅,此时亦不禁赞道:“寒冰真气的威力,的确比我料想的还要强出一两分! 得此意外助力,就算我仍不是东方不败的对手,亦可轻易胜过方正、左冷禅、冲虚等人!” 任盈盈正要开口,忽然洞外的属下们喧哗吵嚷起来,随即只听一声洪亮佛号,“阿弥陀佛……”紧跟着耳边缭绕着方正的平和声音。“任先生,老衲方正,前来拜访,望乞赐见!” 任我行冷哼一声,带着向问天、任盈盈出了山洞,只见方正、令狐冲、方生带着近两百少林武僧,正与己方数百部属对峙。 三人施施然走到方正前方,任我行冷冷道:“大和尚兴师动众,意欲何为?” “阿弥陀佛……”方正合十道:“任先生何必明知故问?” 任我行皱眉,总感觉有些不对。 令狐冲道:“任先生。向大哥,盈盈…… 昨日午后。丐帮解帮主和昆仑掌门震山子被人以吸星大*法吸干内力,死于非命,我们怀疑是任先生所为,特来查证!” 任我行眼神一缩,随即哈哈笑道:“死得好……嘿嘿,便宜解老儿了!” 方正摸不清任我行的心态,皱眉问道:“这么说,任先生是承认杀害了解帮主和震山子?” 任我行不屑道:“承认如何,不承认又如何,你们不是常说正邪不两立么? 既然本就势不两立,何惧债多?……任某哪还在乎多背几条人命?” “阿弥陀佛……”方正合十一礼,沉声道:“那我武林正道就容不得任先生安然离开河南!” 任我行嘿然一笑,“正要拿大和尚试试招……” 话音甫落,不待方正琢磨明白,任我行猛地一跃而起,呼呼击出两掌。 凶猛的阴寒掌风临近,方正激灵灵打个寒颤,立时明白了任我行所言‘试招’之意,当即运足易筋经内劲,挥掌抵挡。 砰…… 劲力反震,二人各退一步,任我行无甚大碍,方正却闷哼一声,运转易筋经祛除手臂的些微冰寒异样。 寒冰真气虽强,却也不可能轻易破除易筋经的防御,只是方正昨日被任我行的掌力震得內腑负伤,一夜时间根本不足以痊愈,此时再受反震,只觉內腑绞痛,气息不畅。 “再来……”暴喝一声,任我行再度出掌疾攻,方正强提真气,无奈应战。 砰砰砰…… 仅二十余招,任我行已逼迫方正硬拼了六七掌。 频频反震之下,方正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忽的身形一顿,哇的吐血。任我行哈哈狂笑着就要一掌结束方正的性命…… 在众僧惊呼声中,令狐冲飞身一剑刺向任我行腋下,逼得他撤掌抵挡,无暇再杀方正。 见识了任我行的惊世掌力,令狐冲可不敢让他肆意发掌,当即运足纯阳内劲,长剑挥洒,隐隐有风雷之声,妙着迭出,疾速抢攻。 眼看二人酣战起来,方正潜运功力,暂且压住伤势,退到众僧之前。 不得不说,任我行的掌法比之剑法稍胜半筹,达至大巧若拙的九天神掌施展开来,足可比拟无招之境。 猛烈而阴寒的掌风不仅屡屡荡开令狐冲攻向他要害的长剑,更吹得令狐冲浑身发冷,忙不迭将纯阳真气运转到极限,一边温暖气血,抵抗凛冽寒气,一边将长剑催发出锋锐剑劲,疾攻不休。 双方以快打快,不多时就过了百余招。 任我行的掌招屡屡被破,掌力劲风劳而无功,心中愈发不耐,忽而狂喝一声,双掌似开山大斧一般,连连猛劈,击出一重又一重的汹涌寒冰掌风,罩定令狐冲的身形。 躲无可躲之下,令狐冲注满纯阳内劲的长剑或刺或切,或劈或斩,硬生生击散重重掌风,但却被震得步步后退,手臂酸麻不说,更有丝丝寒气透过肌肤,侵入经脉,难受之极。 寒冰真气配合任我行的无穷功力,二者叠加,所发挥的强横威力,纵使左冷禅亲至,怕也会惊得目瞪口呆,难以匹敌。 阵阵寒风席卷,即使令狐冲以纯阳真气运转不休,持续化解,气血暂时无碍,眉毛头发上仍不免挂上点点寒霜。 如此一来,令狐冲连靠近任我行一丈之内都难,不论独孤九剑的破掌式如何精妙,剑尖根本够不到敌手,又何谈克敌制胜? 至于最玄奥的破气式? 自令狐冲学了吸星大*法,内功逼近后天顶峰时,就已发现,所谓破气式,首先就要自身内劲达到高深程度,一剑刺出,剑气凝聚之极,隐而不发,原理乃是使用以点破面之法,击破敌人由上乘内功催发的掌风、拳劲、剑气等厉害劲气。 破气式的精妙处,只在能否一瞬间窥出敌方掌风拳劲的薄弱点或是关节点等不谐之破绽,而自身亦气与剑合,眼到剑至,一剑破掉敌方劲气的薄弱点、关节点,从而使敌方劲气自行崩溃消散。 如此以点破面,可谓以最少的劲力,发挥最大的作用。 但因掌风、拳劲、剑气、刀气等劲气速度极快,无形而有质,又能及远,凭借视觉、听觉窥出破绽,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即使勉强看出破绽,面对敌方一重接一重的劲气,也只来得及被动抵挡,而无法后发先至,更遑论乘虚而入,克敌制胜? 唯有如剑诀所言,‘神而明之,存乎一心’,即在敌方发出劲气的瞬间,纯凭自己的心神感应一剑刺出,精准的击中敌方劲气的破绽点,击散敌方劲气的同时长剑顺势而进,趁着敌方来不及回气的瞬间刺中敌方! 只可惜……令狐冲在惊涛骇浪一般的阴寒掌风之中岌岌可危,只能无奈苦叹:教主说过,‘神而明之’之境玄之又玄,且需强大而敏感的精神为基……哪里能够轻易成就?(。) 第二百一十七章 无形利剑 不知抵挡了多少重寒冰掌风,令狐冲即使一直全力运转着纯阳真气,仍感觉手臂既酸麻又僵冷,出剑的速度不可避免的稍稍下降。 任我行眼神闪烁,同时注意到,令狐冲的长剑上已经凝结了一层极淡薄的透明冰晶,而他自己却因聚精会神的施展剑法破除寒冰掌风,竟全然未曾留意此点。 原本令狐冲由神照经修成的纯阳内劲,最是克制寒冰真气这等阴寒劲气,凭他如今的内功修为,不该如此不堪。 但一来令狐冲心性太差,不得道门儒家定性养气之精要,修炼神照经十多年,纯阳真气依然高不成低不就,以气御剑的内家剑术因此也上不得台面,多少有些糟蹋了自身的绝佳根骨和神照经这等绝顶内功。 二来,他练成吸星大*法之后,曾将桃谷六仙、不戒和尚及封不平灌注的异种真气化入自身的纯阳真气,以致纯阳真气阳而不纯,多而不精,丧失大半妙用。 平日里,他凭着纵横披靡的独孤九剑顶在前面还没什么,然而一旦与人比拼内力,或是遭遇寒冰真气这种针锋相对的劲气,纯阳真气的驳杂本质立时就会原形毕露,处处受制。 更何况,任我行集吸星大*法、易筋经、寒冰真气于一身之后,单论内功修为,已可媲美先天层次的中高阶段,足足比令狐冲高出两个档次。 若非独孤九剑着实精妙,令狐冲早就给冻成冰棍了。 忽然,任我行双掌乍合又分。狠狠击出两蓬紧紧*纠*缠的雄浑掌风。 感觉到比之前更胜三分的寒意。令狐冲脸色一凝。手中长剑立时刺向两蓬掌风中间的结*合之处,试图将之一分为二,左右卸开。 任我行眼神莫名,嘴角露出一抹儿冷笑,暗暗叹道:小兔崽子还是嫩了些…… 锋芒闪烁的剑尖与掌风一触,咔一声,令狐冲只觉长剑似被两只铁钳狠狠一扭,立时脸色大变。 叮……叮! 在令狐冲忧惧的目光中。早被寒冰冻得酥脆的剑身断作三截,残余掌风直袭而来,他急忙提聚真气,抬起左臂一挡。 啪的一声,令狐冲退后一步,脸色一白,只觉左臂剧痛,丝丝寒气直透经脉,忙不迭运功化解。 此时任我行又是两记掌风接连击出,令狐冲挥动右手三分之一截残剑。勉强划破第一记掌风,第二记仅仅划破一半。残剑立时齐根而断,只剩一个光秃秃的剑柄。 令狐冲还来不及绝望,半记掌风便呼的击中他左肩。 砰…… 令狐冲踉跄退后三步,嘴角溢出暗色血渍,忽然眼前一花,任我行身形如影而至,一手成爪扣住他的肩井穴,另一手伸指抵住他胸口膻中穴。 从令狐冲落败,到被任我行制住,不过眨眼之间,方正等人根本无力救援。 肩井要穴被一股劲力死死钳制,令狐冲立觉全身酸麻无力,被压得单膝跪地,而胸口膻中穴更被一股冰寒劲气透入,封住了身前任脉的内息流转。 他暗暗催动吸星大*法,试图将胸口的冰寒真气吸入丹田,解放内息,岂知吸星大*法毫无反应。 这才忽然醒悟,膻中穴乃是吸星大*法的核心关卡之一,一旦膻中穴被封,吸星神功立时无法运转。 而任我行早已将吸星大*法参悟透彻,自然深知这点,此时分明防备周密。 任我行哈哈一笑,赞道:“好小子……还真能捱! 老夫不计前嫌,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加入我日月神教,做我女婿,今后……” 令狐冲怒道:“要杀便杀,何必啰嗦!” 任我行脸色一寒,“你……” “阿弥陀佛……”方正劝道:“任先生……我二人既然败于你手,自该任你等离去! 但若你妄想威胁令狐冲贤侄,逼他做出什么有违道义之事,恐怕是打错了算盘!” 任我行冷哼道:“性命操既于我手,容不得他吐出半个‘不’字!” 方正徐徐道:“老衲昨日已派人前去追寻岳教主,想来他顷刻即至,若是任先生伤害了令狐贤侄,与全真教结成死仇,只怕……” 任我行脸色更冷,“哼,老夫生平最受不得旁人威胁,大和尚你犯了老夫的忌讳,今日就别想走了……” 说话之时,他扣住令狐冲肩井穴的手爪愈发使劲,令狐冲立觉浑身剧痛,纵然竭力忍受,仍不免闷哼出声,额头冷汗津津。 方正沉声道:“任先生,令狐贤侄毕竟是小辈,你如此作为,是否有失气度?” 任我行笑了笑,手爪劲力稍稍松了些,低头说道:“只要你愿意入我神教,成了老夫的女婿……老夫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伤你?” 令狐冲喘着粗气道:“邪魔外道,痴心妄想!” 任我行大怒,目中寒芒闪烁,手掌扬起,就要对着令狐冲头顶拍下。 方正急切道:“任先生……” 向问天正欲劝阻,但见得任我行目光清明,绝非怒焰攻心之兆……他立时反应过来,这是任我行忌惮令狐冲的武功,想要斩断全真教未来的左膀右臂! 稍一犹豫,向问天将冲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但任盈盈却是寒着脸道:“爹……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勉强人家全真教的令狐少侠?” 任我行正欲开口,忽听后方一声叹息:“就是……盈盈如此花容月貌、冰雪聪明……又何愁年轻俊杰相配? 老任你执着了!” 任我行就要转身,忽觉背心中枢穴、颈后大椎穴、后脑勺风府穴三大要穴有股森寒刺骨的感觉…… 犹如被人以锋锐之极的剑尖顶在穴位所在的肌肤上,似乎只要他稍有异动,剑刃就会刺进穴道,致他于死地,不由得身形僵住。 其余人却毫无所觉,齐齐向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岳不群不知何时出现十丈之外,不疾不徐的迈步走近。 任我行强忍着心头充斥的危险之极的感觉,猛地转过身去,死死盯着岳不群悠哉悠哉的身形,眸中透出浓烈之极的忌惮神色。 此时,他又清晰的感觉到,随着自己转身,背后三大要穴没了森寒之感,但身前小腹气海穴、胸口膻中穴、喉咙濂泉穴这三大要穴处却又浮现出针扎般的刺啦啦感觉,恰似被一柄无形无质的利剑顶住,并随时会狠狠刺*入…… 霎时间,任我行神情无比凝重,乃至脸颊肌肉都微微抽搐。 凭他的武学造诣,当然知道,这绝非错觉,而是岳不群以纯粹而强烈至极的凌厉剑意聚在他的穴道处,隐隐克制着他的心神。 只要他想对令狐冲下杀手,心头杀意刚起,就会被岳不群立生感应,而引发其蓄势已久的雷霆一击!(。) 第二百一十八章 以意御气 岳不群双手背后,一脸微笑的走到任我行三丈之外,眉头挑了挑,道:“哎……不是岳某笑话任兄的眼光,而是任兄实在有眼不识珠玉! 就凭盈盈能在黑木崖与东方不败虚与委蛇十二年而不骄不躁,便是世间一等一的灵秀俊才,当真巾帼不让须眉! 老任后继有人,又何必强抢我全真教的弟子?” 任我行冷哼一声,抓着令狐冲的五指稍稍紧了紧,任盈盈却大大方方的屈身福了一福,轻声道:“世叔过奖了……” 岳不群笑眯眯的打量着她,微微点头,又道:“岳某一向有话直说,盈盈不见怪就好! 说心里话,要是二十年前有老任你这么一个绝顶高手岳父,逼我娶盈盈这么蕙质兰心的可人儿,岳某人绝对眼皮都不眨一下,立马答应!” 乍闻此言,令狐冲痛苦的表情不由一滞,任我行嘴角一抽,就连盈盈脸上也浮现些许红晕…… 岳不群莞尔一笑,语重心长道:“冲儿是年少气盛,尚不知有个好岳父亦或有个贤内助,足以少奋斗二十年的人生妙理! 哈哈,全江湖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岳某人当年十多岁就继承了华山门户,只道岳某再也不受长辈呼来喝去,自己爱干嘛干嘛! 可又有谁知道,岳某继承华山掌门的开始两年,连华山都不敢下,既怕被死敌日月神教中人报复袭杀,稍有不慎,就丢了小命。又怕被正派同道约斗比剑。一旦落败。亦会葬送了华山脸面…… 啧啧,往事不敢回首啊! 咳咳,不是岳某人大言不惭,要是当年有个任兄这样的绝顶高手愿意招我做女婿,免费给我当靠山,更有盈盈这般冰雪聪明的女子愿意嫁给我,助我打理门派事物…… 说不定岳某早就是武林盟主了,华山也早成了武林第一大派! 嗯。任兄以为如何?” 任我行眼角抽了又抽,哼哼道:“十多年过去,不想岳兄的谈吐倒是更趋风趣!” 岳不群笑道:“哎……人老了,没那个心气跟人唇枪舌剑,还是和和气气,笑口常开的好! 今日看在盈盈的面子上,只要任兄放了冲儿,岳某就不为难你们!” 任我行眼中寒光闪烁,脸上浮出丝丝被小觑的恼怒,暗暗寻思:要是让你三两句话就打发了。任某以后见了你不是得绕路走?……也罢,就试试你的成色。看看我与你及东方不败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当即冷笑道:“要任某放了冲儿也行……只要岳兄不闪不避,与我对上三掌即可!” 岳不群微笑点头,“就依任兄所言,岳某应了……先放了冲儿吧!” 任我行稍一迟疑,岳不群嗤笑道:“岳某虽非一言九鼎的英雄豪杰,可大庭广众之下,食言而肥之事,还是做不出来的!” 任我行冷哼一声,松开令狐冲,岳不群吩咐道:“冲儿,你先到一边去……” 令狐冲膻中穴被封,此时根本用不出内力,只能点了点头,退到方正身边,任盈盈和向问天也退到外围的部属之前。 岳不群悠然屹立,摆手道:“任兄请发掌……” 任我行凝神聚气,浑身衣袍鼓荡,劲风猎猎,双掌缓缓提至胸前,蓄势待发,眼神精光灼灼,紧紧盯着岳不群。 心中暗暗寻思:岳不群出身华山气宗,最擅御使气劲,我这寒冰掌力固然强横,但岳不群只要试过了第一掌,未必不能在数息间寻出克制之法……如此看来,第二、第三掌未必可靠,还是第一掌就全力以赴,打他个措手不及的好! 岳不群感觉任我行聚于双掌的寒冰劲气愈发凝实,几达其此时此刻的极限,立时猜到了任我行打算,不由摇头轻笑,叹息道:“哎……米粒之珠,也敢于日月争辉!” 任我行大怒,当即提足前踏,三丈距离轻飘飘一闪而至,双掌寒冰内劲含而不吐,平平推向岳不群胸前…… 仅凭任我行的掌势既沉稳又迅疾,重拙与轻灵兼而有之,堪称技近乎道,岳不群就知道他脸上的怒色是装出来的。 毕竟无论武功还是权谋,到了任我行这一级,喜怒不滞于心,不形于色,不过是最基本的要求,又怎会轻易动怒而扰乱自身气息与神意? 没人看清岳不群是如何出手的,只看到任我行前推的双掌突兀地停滞下来……被两根食指飘逸而稳健的抵住! 任我行满脸难以置信,眉间微微一颤,眸中隐隐流露出一丝痛苦,这次不是装的…… 而是在掌指交接的一刹那,岳不群左手食指尖透出一股炙热无比的凝实指劲,侵入他右手掌心的劳宫穴,竟似一个滚烫而又不断旋转的钻头,硬生生将他掌上内蕴的浑厚寒冰劲气钻了个洞,犹有余力的侵入他的小臂上,灼伤经脉…… 最让他所料不及的是,岳不群右手食指尖透出的劲气竟与左手截然不同,乃是如丝如缕,偏偏又锋芒锐利之极,恰似钢针般瞬息间刺破他左掌的寒冰劲气,同样侵入他的左臂,所过之处,经脉如遭剑刃切割,刺痛攻心…… 剑气凝丝? 任我行心头惊骇,忙不迭再提一股真气运至双臂,化解攻入的两股劲气,但他双掌积蓄至极限、含而未吐的暴烈寒冰劲气瞬间被破,却又无处宣泄,当即爆散开来,侵入自身血肉…… 岳不群及时撤指,闪身而退,微笑道:“任兄承让了……” 向问天等人仍自疑惑不解,忽见任我行的双掌聚拢着丝丝白雾,眨眼间越来越浓,隐隐间整个手掌都结了一层薄薄白冰,随着白雾向着手臂漫延,整条衣袖亦紧跟着覆上一层白霜…… 不用多说,众人皆知此乃寒冰真气反噬己身之象! 任盈盈和向问天连忙跑过去,此时在任我行不断运气抵抗下,反噬的寒气被阻截在肩膀以下,但透过透明冰晶,还是可以看到他的手掌已然变成紫青色…… 分明是被寒气冻伤了胳膊上的经脉,短时间无法运行内息祛除寒气,手掌僵硬而无知觉,更别提与人过招! 任我行嘴唇哆嗦着说道:“岳兄好手段,任某自愧不如!” 岳不群微笑道:“任兄应当清楚,岳某已然手下留情了!” 任我行嘿了一声,才恨恨道:“不错,你是没仗着更深厚的内劲压我! 只以更为高明的劲气巧妙的击破寒冰真气,却教任某输得更无地自容! 呵呵,任某借左冷禅的馈赠,练成寒冰真气,内功更进一层,本以为就算仍旧不是你和东方不败的对手,但多有些胜算。 未曾想,寒冰真气在岳兄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哈哈!” 自嘲一笑,任我行接着叹道:“一者炽烈如火,一者锐利如金…… 任某竟分不清岳兄所用究竟是指劲,还是剑气? 亦或是,二者皆是,合二为一?” 岳不群悠然道:“气由身起,意自心发,以意御气,心万变,则气亦万变,一切神通变化,自可无穷无尽! 何止指劲、剑气耳?” 任我行知道岳不群非是虚言敷衍,而是微言大义,直指练气御气之本质,然大道至简,知易而行难……不由叹道:“任某目光短浅,且固步自封,此生怕是无缘如此神奇境界了!” 岳不群意味深长的道:“岳某有言在先,今日看在盈盈面上,不为难你们,任兄好自为之,请!”说着伸手指向去路。 任我行面上好一阵变幻,终是长吁一口气,招呼向问天和任盈盈道:“走罢……” 看着任我行等数百人熙熙攘攘走远,方正合十问道:“岳教主既已击败这大魔头,又为何……?” 岳不群叹息道:“留着老任,给魔教找些麻烦也好…… 方正大师放心,老任是聪明人,经此一役,多少会收敛性情,不敢再滥杀我正道侠士!” 任我行双手笼在袖中,走在众人之前,一边运功祛除胳膊上的寒气,一边阴沉着脸,思索着岳不群最后之言的深意。 向问天低声问道:“教主……咱们如今该何去何从?” 任我行沉吟道:“看岳不群的意思,是警告我们,正道诸派是他的菜,不许我们再插手!” 向问天迟疑道:“如果东方不败的武功不输于岳不群,恐怕咱们再难夺回神教……” 任我行哼哼道:“不是如果……而是肯定! 东方不败的武功绝对不差于岳不群,否则岳不群又岂会容东方不败占据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并且活到今日?” 向问天脸色凝重,沉声道:“天下虽大,舍却正道诸派及神教的地盘,可就没什么剩余了! 而且全真教最是贪得无厌,分观遍布南北,只在云贵、广西、江西、关外等地力量薄弱!” 任我行颔首道:“云贵、广西穷山恶水,岳不群瞧不上,江西倒是颇为富庶,却是白莲教的老巢,全真教传教受阻…… 至于关外,那等长年战乱之地,恐怕早落入全真教的掌心,只是未免惹起朝廷的注意,才隐而不显罢了!” 向问天苦笑道:“那咱们只能先从江西白莲教入手了!” 任我行脸色难看的默默点头。(。) 第二百一十九章 示威与示弱 宽阔山洞,此次又被岳不群和令狐冲占用。 令狐冲盘膝而坐,默运神照经纯阳内功,岳不群坐在他背后,伸掌抵在他背心,助他运功疗伤。 他左臂及肩头各受了半记寒冰掌劲,所幸他如今的内功到底不同凡响,护体内劲充沛,未曾伤及骨骼,只是经脉淤塞及些许皮肉伤罢了。 有岳不群在旁相助,仅是半个时辰,令狐冲就已彻底打通经脉,化开淤血,大致无恙。 随后二人便施展轻功,在雪地上纵跃如飞,向着潼关疾速赶去。 方正一回到少林方丈室,立时服下一颗小还丹,运功化开药力。 片刻之后,脸上苍白未尽,但也多了几丝血色,分明大大缓解了伤势,便对着门口扬声道:“外面是方生师弟么,进来吧!” 咯吱一声,方生推门而进,行礼道:“方丈师兄……” 方正抬手一指面前的蒲团,从袖中掏出一串佛珠,默默拨弄起来。 方生盘腿坐下后,迫不及待的道:“方丈师兄,今日岳不群显露的武功,实在……” 方正沉默片刻,才叹道:“是啊……比之十二年前,岳教主武功进境之大,绝非一筹两筹所能形容,着实匪夷所思!” 方生担忧道:“原以为令狐冲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武功,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想到啊…… 今日令狐冲败在任我行手下,乃是输在内功逊了两筹,可任我行如此刚猛霸道的寒冰掌力。竟不敌岳不群轻描淡写的一指…… 任我行究竟是怎么败的。还落得个内劲反噬的下场。我到现在还未想明白,这……” 方正颔首,沉声道:“惭愧……老衲苦修易筋经五十余年,自忖全力催动本寺七十二绝技中的摩柯指诀或一指禅功,对上任我行蓄势已久的寒冰掌力,怕也唯有指断人伤一途! 绝不可能像岳不群一般,轻飘飘击破任我行含而未吐的寒冰掌劲,还迫得寒冰劲气反噬!” 方生迟疑道:“岳不群武功如此深不可测。有没有可能模仿出吸星大*法吸人内力的绝技? 若真如此,那丐帮解帮主和昆仑震山子之死,恐怕另有隐情呐! 况且,任我行昨日正午被左冷禅算计,给寒冰真气冻结了经脉,按理说,至少要大半日时光才能化解开来,可解风和震山子刚下少室山就给人袭杀,傍晚不到,尸首就送进我寺…… 这中间。颇有蹊跷啊……” 方正闻言沉默下来,好一会儿还闭上双目。嘴唇开合而无声,似在默诵佛经,唯独手中拨弄佛珠的速度时急时缓,分明心绪起伏不定。 方生双目炯炯的盯着方正,神色中隐含一丝激动和期盼。 好半响,方正缓缓睁开双眼,目光竟异常平静,肯定道:“解风及震山子死于任我行手中,此事无可置疑,师弟切不可胡言乱语!” 方生一愣,随即急切道:“方丈师兄……全真教如日中天,我少林正道领袖之位堪忧,若能彻查此事,足让岳不群身败名裂,乃至使全真教一蹶不振……” 方正骤然打断道:“阿弥陀佛……方生师弟着相了!” 方生到底精修佛法,当即冷静下来,双手合十道:“方生失态了……师兄勿怪!” 方正叹道:“师弟所言,老衲何尝不知? 可师弟可曾想过,岳不群如此老谋深算,既要杀人嫁祸,又怎会故意留下如此大的破绽,更当着我们的面,轻描淡写的击败任我行,好让我们怀疑他?” “这……这……”方生哑口无言,一脸惭愧,“是我为贪嗔痴三毒迷了心窍,思虑不周!” 方正徐徐道:“岳不群这是敲山震虎,打草惊蛇……是在试探少林,逼我们表态呐!” 方生神情一震,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恍然。 方正继续道:“若是我少林真在此事上彻查不休,甚或向武林揭穿真相,说岳不群杀了解风和震山子…… 可就等于向全真教公然宣战,两派的关系再无转圜之地! 而且岳不群肯定会倒打一耙,说我少林是在为大魔头任我行脱罪,是在包庇任我行,乃至说老衲等人老迈昏聩,嫉贤妒能,因而与任我行勾结陷害他岳不群,打压全真教…… 然后岳不群再向武林宣布,指责老衲身为少林方丈,十二年前先败于东方不败,如今又败于任我行,大损武林正道之威望,而今魔焰猖狂,甚嚣尘上,老衲难辞其咎,少林亦不配再领袖正道…… 接着他还会光邀武林同道汇聚我寺,光明正大的一一击败老衲及寺中高手,彻底夺走正道领袖之位…… 此间一个不慎,我少林恐有灭寺之虞呐!” 方生颓然问道:“如此说来,我寺只有卑躬示弱一条路可走?” 方正点头道:“不错,岳不群袭杀解风和震山子之举,或许尚有其它用意,乃是一石数鸟之策,但于我少林来说,只在向我等示威! 警告我等,若是我少林不识相,揭发此事,他就借机立时发难,击败我少林,强抢正道领袖之位,若是我少林审时度势,自行引退,他也不吝于大度怀柔,容我少林继续存在下去! 方生师弟……为保少林基业,我等不仅要在今后武林正道的诸多事务上三缄其口,像武当一样淡出江湖人的视线,潜伏起来,默默将正道领袖之位让与全真…… 还要顺着岳不群的心意,将全真教捧上神坛! 否则,哎……” 方生纵然心情郁结,闻言也不由一愣,奇道:“这如何捧?” 方正沉重道:“昨日恒山派定闲既然公开承认了,将仪琳嫁给令狐冲,这就表示恒山派支持全真教为五岳盟主,乃至五岳并派之后的五岳派掌门! 五岳之中,除了泰山派天门道人,其余四派皆已表明心迹,愿意五岳并派…… 如此,不管左冷禅是主动还是被动,明年春必然要在嵩山召开五岳大会,商议并派之事,以及比武决胜,争夺五岳掌门! 到时我等不仅要前去捧场观礼,而且在岳不群成为五岳派掌门之后,还要声援他将五岳剑派纳入全真教,五岳各支即为全真教支系…… 然后再主动宣称全真教为天下第一大教,让岳不群的声威更上一层楼!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老盯着我少林武林第一大派的名号,才不会日日琢磨着如何打压我少林! 哎……” 随着方正一声长叹,师兄弟二人一齐沉默下来,半响无语。 茫茫雪地上,纵跃飞驰中岳不群忽然停下脚步,令狐冲似是没反应过来,又继续前冲了数步,才尴尬的停下,问道:“教主……这是?” 岳不群微笑道:“冲儿,有心事?” 令狐冲心虚的否认道:“没有……” 岳不群点了点头,转身似要再次开始赶路,令狐冲暗暗松了口气,却不防岳不群忽然道:“你是在怀疑解风和震山子是我杀的吧?” 令狐冲脱口道:“您怎么知……” 岳不群莞尔,嗤笑道:“你呀……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摇了摇头,岳不群望着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眼神幽幽,淡淡问道:“冲儿,你可知,我为什么将华山派转为全真教?” 令狐冲毫不犹豫的答道:“封师伯说过,是秉持重阳祖师未竟之志,弘扬道学,教化天下……” 岳不群没好气道:“你呀……就是只会人云亦云,不知动脑!” 令狐冲支支吾吾道:“难道弟子记错了,还是封师伯说错了……” 岳不群笑道:“你封师伯没说错,你也没记错,是他言犹未尽,而你又没自己动脑补足! 哈哈,世间任何事物,从不同的方向看,总有不同…… 而我之所以将华山派转为全真教,最核心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借助道门正统的壳子,造就一个类似少林、武当的超然门派,并传承千古……”(。) 第二百二十章 年关血色 在令狐冲的印象中,岳不群在全真教的发展上高瞻远瞩,却又因势利导且冠冕堂皇,从来没有如此直言不讳的讲述鲜花着锦之下的权谋污泥,因而颇感耳目一新。 只听岳不群继续道:“‘全真’二字,除了代表了从北宋至今数百年的道门正统,还拥有‘三教合一’的招牌,这才是重中之重! 须知,我中原神州本就是以道、儒、佛三教大行其道,世人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无不在三教教义之内,纵使咱们所练的武功,追根溯源,一样可以归纳在三教理论之下,最多是掺杂了诸多兵家思想而已! 譬如你所习的独孤九剑,其间只攻不守即为以攻为守,乘虚而入即为避实击虚,后发先至即为兵贵神速,乃至料敌先机而击其半渡,皆是兵家要理; 而觉悟空灵、不拘成法、无敌无我,皆属佛家空性法门; 无招胜有招、行云流水任意所至、随心挥洒等等,亦属道家无为而为、顺其自然之妙理。” 令狐冲恍然道:“难怪弟子学习独孤九剑之时,总觉得其间义理似曾相识,亦或非常熟悉,只是此前没人将这些义理完美的融合进剑法而已!” 岳不群摇头,笑问道:“真的没人将这些义理融入剑法么?你想想五岳剑法、太极剑法及各家上乘剑法的义理……” 令狐冲皱眉片刻,尴尬道:“是弟子见识偏颇了……细细思来,各家上乘剑法,剑路义理皆在道、儒、佛、兵这四家法理中各取所需!” 岳不群颔首道:“‘各取所需’四字,一针见血…… 世间思想如恒河沙数,无有穷尽。但每种剑法的创始者所能见识和领悟的思想妙理终归有其极限,能契合剑法的更只是其中一部分,因而每种已有陈规的剑法皆有其极限,有其长亦有其短! 独孤九剑亦不例外…… 当年创出此剑法的独孤求败,幼年青年时读书习武,接触的是儒家、兵家思想。中年时在军伍作战,对兵家思想感悟更深,之后武功大成,但求一败而不可得后,避世归隐,乃是道家佛家的勘破红尘,出世修行…… 独孤求败是人,而非神,不论为人处世。还是武功剑法,都会受到道儒佛三教思想影响,此乃无可置疑之事! 似独孤求败这等武学大宗师,一言一行尽皆暗涵着自身所悟的武学至理,反之,其一招一式,也流露着为人处世所积累的思想智慧…… 如此,只消了解其人生经历。即可大致揣测其武功的理念路数,知其长亦知其短。就连达摩、张三丰这等盖代宗师亦在此例!” 令狐冲听得目瞪口呆,但稍一思索,不由暗暗赞叹岳不群此言非虚。 岳不群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你的独孤九剑日趋大成,但若对其中种种思想妙理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恐怕之后在剑法上再难寸进…… 回山了多读些佛经道典、兵书战策。总会有所收获!” 令狐冲即使一想起读书就头疼,但还是肃然道:“弟子知晓了!” 岳不群又悠然道:“古时思想学说众多,几达数百家,但千百年来,唯有道儒佛能够长盛不衰! 就连法家、兵家、纵横家实质上也早就依靠儒教来传承学理。医家、名家、阴阳家等也是依靠道教佛教来留存精华…… 而道儒佛三教,又往往相互碰撞融合,乃至如今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牵连不清! 你别看少林武功号称集佛门武功之大成,实际上七十二绝技除了名称与义理乃是取自佛经,其余的运气法门、经脉路线等等,都掺杂了诸多道家、医家精髓…… 因而,我全真‘三教合一之教义主旨,实乃重阳祖师所遗的超级法宝,于文化学理上,可借此吸收融合其余教派极其学说义理,于武林中,亦可借此吞并吸纳任何武林门派的武学理念…… 恰如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三教合一’即可无所不包! 若是我全真教壮大至极,未尝不能以‘三教合一’吞并少林武当极其绝学,开创旷古未有的武学圣宗! 退而次之,五岳并派之后,亦可借皆‘三教合一’之旨,将五岳剑派尽数纳入全真!” 令狐冲神情一震,惊呼道:“五岳并派?” 岳不群眼中似有剑光般的锐利精芒一闪而逝,点头道:“不错,明年开春就要在嵩山召开五岳并派大会,这五岳掌门之位,我全真势在必得! 届时,我全真教即可一跃而成为更胜少林、武当的正道第一大派! 你不是怀疑我为什么杀解风和震山子么? 拉拢丐帮、吞并昆仑派只在其次,最主要者,便是给少林提提神,让他们早些做出决断,免得明年我全真吞并五岳之后,顺势打上门去,少林可就死伤枕藉了! 比起解风和震山子两条命,还是少林数千僧的性命众更为重要…… 我如此煞费苦心,避重就轻,就是不忍少林这千年古刹毁于方正、方生等人恋栈权位、不知进退的一念之差! 此乃以杀止杀之道,其中诸多关窍,可能你如今还想不通,但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苦心!” 经历了诸多磨难,令狐冲自然不会还天真的以为方正、方生是什么纯洁高尚的高僧神僧,解风、震山子是什么正气凛然的大侠……但对于岳不群肆意杀人嫁祸之事,仍是不愿违心赞同。 岳不群既不准备让他继任全真教主之位,自然不会苛责他精擅阴谋算计,当下吩咐道:“回山之后,你要将五岳各派的剑法都钻研透彻,在明年五岳大会上,让其他四派看看,唯我全真博采众长。才配执掌五岳!” 令狐冲应道,“弟子明白!” 岳不群微微颔首,呼一声“走罢……”再次提纵飞跃,,令狐冲连忙跟上,二人疾速赶往华山。 年关将近。青海乐都县昆仑三圣坳再不复草绿花香,尽是一片冰雪世界。 封不平、成不忧、林平之带着千余全真精锐弟子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山坳,逼近三圣堂,只闻三圣堂内似有数百人在吵吵嚷嚷,喧哗异常。 成不忧不由叹道:“久闻昆仑派雄峙西域,威震武林,未想徒具虚名……震山子一死,就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封不平沉吟道:“百余年居安而不思危,难免走上衰亡之路……” 林平之赞同道:“封师伯所言甚是。如此前车之鉴,我全真教亦需警惕!” 成不忧望着三圣堂,笑道:“我敢打赌,肯定是震山子的徒弟们正在争夺昆仑派掌门之位,要不然不会这么热闹!” 封不平回头见得弟子们都集结待发,当即对着林平之点头。 林平之转身指挥千余弟子们均分成三队,两对左右包抄三圣堂,剩余一对堵住进出三圣坳的路径。 片刻后。三圣堂内的昆仑派众人终于发现异常,一群儒生、道士混杂的昆仑弟子冲出来。一见到来势汹汹的全真弟子,慌乱喝道:“全真教的人?……你们想干什么?” 成不忧抬头看了看头顶碧空盘旋的十多只雄鹰,丝毫不虞任何昆仑弟子能够从它们锐利的双目下逃离三圣坳,当即呛的拔剑出鞘,直指三圣堂大门,运气喝道:“剿灭昆仑贼匪就在今朝。众弟子杀啊!” 半日后,封不平无视一地鲜血,抬头望着高悬的‘三圣堂’牌匾,古朴陈旧似历两三百年风吹雨打,字迹仍显凌厉遒劲。笔锋如剑,不由抚须念叨:“昆仑三圣何足道?” 忽的扬手一掌,沛然掌风所至,牌匾砰的炸裂四散,落了一地木渣,封不平才对着身旁的弟子吩咐道:“重新做一块牌匾,就叫‘全真昆虚观’……留下一百人暂且驻扎此处!” 须臾,封不平和成不忧又带着**百弟子出了三圣坳,大道上亦驻扎着上百弟子,看守着千余匹骏马。 一行人上了马,直奔甘肃平凉的崆峒山而去,半路上千余梳着小辫子、手持弯刀的蒙古马匪汇入队伍,气势愈发浩荡…… 江西九江郡,井冈山密林白莲寨。 任我行、向问天带着老头子、祖千秋、计无施、桃谷六仙、田伯光等二三十个左道高手,一字排开,立在山寨木墙上,肃然观看山寨内的三千劲旅操练。 只闻吐气开声、喊杀呼喝此起彼伏,直冲云霄,悍勇威武之气油然而起。 任我行忽然问道:“计无施,你素来多智,可看出这三千大军缺了什么?” 计无施战战兢兢,大冬天额间竟泛着细密汗光,闻言小心翼翼的答道:“兵卒壮硕,器械精良,唯独尚缺百战之师的腾腾杀气!” 任我行哈哈一笑,赞道:“不错不错,颇有军师之才!” 向问天跟着笑了笑,大手一挥,立有亲信押上来十多个员外、士绅、和尚、尼姑装扮的中年人,为首者正是前任白莲教主徐鸿儒。 任我行从袖中掏出一方红木匣,递给向问天,转而对着徐鸿儒等人道:“任某雀占鸠巢,夺了你等的白莲教基业,想来你等是心怀怨愤…… 当然,任某非是嫉贤妒能之辈,只要你等乖乖服下‘三尸脑神丹’,自愿奉我为主,任某就对你等量才录用,大家同舟共济,合力打江山,一齐享富贵!” 向问天打开红木匣,露出密密麻麻数十颗赤红丹药,精光灼灼的眸子扫过老头子、祖千秋、计无施、桃谷六仙、田伯光等人,又看了看徐鸿儒等人,肃声道:“列位请吧!” 一向吵吵嚷嚷的桃谷六仙此时却噤若寒蝉,一齐上前取了丹药服下,老头子、祖千秋、计无施、田伯光四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还是乖乖上前服丹……(。)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先礼后兵 “五行之气调阴阳,损心伤肺催肝肠。 藏离精失意恍惚,三焦齐逆兮魂魄飞扬!” 默默念叨着崆峒派七伤拳总诀,岳不群逐字逐句的参悟七伤拳谱,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调动五脏之气的法门粗糙生硬了些,发拳运劲却着实精妙……可惜了!” 出乎预料,面对剿灭了昆仑派的全真教大军,同样安逸已久的崆峒派根本没勇气抵挡,崆峒掌门及四个长老在商议过后,竟提出要与封不平和平洽谈。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双方决定按照道门规矩,崆峒派接受全真教的整编,然后由崆峒派主动向江湖宣布:崆峒道派并入全真道统,成为全真支脉,易更为全真崆峒派。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官方说法”。 私下里,数百崆峒派弟子只有三分之一留在崆峒山,其余的都被分配到昆仑山、峨眉山、终南山、乐山等分支,同样,亦有两百全真弟子入住崆峒山…… 最重要的是,崆峒派献上了全部武学秘籍,其中最高深的便是绝世拳法----七伤拳! 拳经所载,七伤拳总诀包括:【损心诀】、【伤肺诀】、【摧肝肠诀】、【藏 离诀】、【精失诀】、【意恍惚诀】、【七伤总诀】七股不同劲力此拳一拳之**有,或刚猛,或阴柔,或刚中有柔,或柔中有刚,或横出,或直送,或内缩。 敌人抵挡了第一股劲,抵不住第二股,抵了第二股,第三股劲力他又如何对付? 七伤拳之名便由此来。 每人体内,均有阴阳二气,人身金木水火土五行。心属火、肺属金、肾属水、脾属土、肝属木,一练七伤,七者皆伤。这七伤拳的拳功每深一层,自身内脏便多受一层损害。所谓七伤,实则是先伤己,再伤敌。 当然,若是内功达到化境,修炼七伤拳不仅不会伤身,反而能够强健人身五脏六腑。淬炼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加快脱胎换骨。 只可惜,岳不群早已臻至五气朝元之境,五脏六腑早已淬炼完毕,且单论调动阴阳五行气机的精微之处,比之七伤拳犹有胜之,而一拳之中蕴含七股不同劲力,也只是小意思,但却没有必要。 毕竟。到了岳不群这个境界,单单在一拳之中蕴含七股不同劲力,已经不足以提升攻击力,除非七股劲力轮*转不休,有机转换却又紧密结合,汇成一道精微复杂之极的拳劲,才能伤得了同等级的高手。 否则,一拳之中。劲力越多,空隙越多。七股乱糟糟的不同劲力,反而会被感知敏锐的敌人集中力量,避实击虚,破开间隙,而使得七股拳劲自相攻伐,溃散反噬…… 更何况。五脏六腑乃人体之弱,筋骨皮膜方为人体之强,舍筋骨而以五脏六腑运劲发力,就似国家留着训练有素的国防军不用,反而用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去打仗。难怪会“内伤”严重了! 反复琢磨过后,岳不群感觉,若是无需以五脏六腑运气发劲,而直接从真气中随心衍化出阴阳五行这七种属性的劲气,而在出拳时有机结合,生克转化,再配上不同的拳招,反而能够发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不过,这种法门的门槛又比七伤拳大了十倍百倍,非是内功达到阴阳相合之境的高手根本无法入门。 过年当天,岳不群收到消息,任我行正式在井冈山扯旗造反,趁着官府休年假,反应迟钝之时,率白莲教义军接连攻陷九江、瑞昌、武穴、黄梅等城池。 白莲教实力暴涨,扩军数万,继而兵分两路,一路由任我行亲自率领,直逼江西治所南昌,另一路由向问天率领,顺江而下,攻占安庆重镇。 此事早在岳不群预料之中,因而见怪不怪,命属下探子密切关注任我行大军的动向便罢。 事实上,若非任我行见机得早,主动扯旗造反,最迟明年五岳大会之后,岳不群也会向明廷举报,说白莲教在井冈山秘密训练私军,图谋不轨……逼得任我行不得不反! 时近正午,岳不群独自一人来到南峰思过崖,寻到风清扬所在的山洞。 看着岳不群双手空空如也,而未像从前一样带上美酒佳肴,风清扬不悦道:“如今全真教家大业大,还怕我老头子把你吃穷了?” 岳不群微微一笑,抱拳道:“弟子特来请风师叔赏脸前往朝阳峰,与我等晚辈共聚一堂,欢度新年!” 风清扬表情淡漠下来,叹气道:“自从你将华山发扬光大,并更进一步重立全真教之后,我就早料到这一天! 忍了这么久,你也算有耐心了!” 岳不群笑容不变,不忿道:“瞧您说的,好像是弟子要犯上弑师一般……” 风清扬嗤之以鼻,“弑师不至于,杀了我老头子,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但犯上可就不一定了!” 岳不群抱拳恭敬道:“风师叔言重了,弟子是诚心来请您老人家前往朝阳峰一聚,让一众晚辈叩头拜见,尽尽孝心……” 风清扬不为所动,“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又看着你不择手段,步步为营,创下了全真教的诺大基业…… 老头子固然愚鲁,却也清楚,你小子无利不起早!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从来不提接我老头子会朝阳峰,派人送饭也是时有时无,聊表寸心便罢! 今儿个忽然要接我老头子回去,你把我老头子当傻子?天下哪有白吃的年饭?” 岳不群一揖到地,诚恳道:“是弟子的不是,我给您赔罪了……还请风师叔大人不记小人过,随我回朝阳峰居住,让我尽力弥补!” 风清扬轻抚长须,斜着眼道:“你倒是能屈能伸,搞得好像我老头子不会朝阳峰,就是心胸狭隘,有失长辈肚量?” 岳不群笑道:“风师叔虚怀若谷,无人可比,绝非小心眼之人?” 风清扬摇头,“我老头子清静惯了,再不想去江湖上凑热闹,你又何必勉强我?” 岳不群二十年未开口请他会去,今日一开口,可就势在必得,又怎会放弃,“风师叔误会了…… 您老人家金面尊贵,又岂是寻常人相见就见的,唯有逢年过节,小辈们叩头祝福,才会稍作打扰。 其余时间,您在朝阳峰想干嘛就干嘛,爱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绝不会有人勉强,更不会有人无故打扰!” 乍闻此眼,风清扬有那么一瞬都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误会了岳不群,但随即反应过来,这家伙势利眼,又一肚子坏水儿,误会谁也不可能误会了他! 岳不群心下暗暗嘀咕,您老人家年纪这么大,江湖上除了方正老秃驴,哪个不是您的晚辈小辈,再加上我全真教的威势,哪个江湖人拜见您不是叩头祝福,嘿嘿…… 风清扬固然没猜透岳不群的小计俩,但他认定了岳不群是抓他回去当壮丁,又怎会轻易应允? “我老人家一个人在荒山野洞住惯了,到了人多的地方,那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 岳不群连忙道:“这个简单,弟子给您老单独划出一个大院子,或是给您老新建一个别院也行!” 风清扬摇头,“不去……” 岳不群微微一笑,眼神盯着自己的剑指,悠然道:“这个恐怕由不得您……”(。) 第二百二十二章 真气剑气 风清扬冷冷道:“怎么着,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 岳不群笑道:“弟子不敢……只是想请风师叔指点指点剑法罢了!” 风清扬心知避不过,眯眼抚须道:“你有几年没来寻我比剑了,想来是自忖剑法已然胜过我……那我倒要见识见识你岳大教主的高招!” 岳不群右手剑指缓缓抬起,微笑道:“高招不敢当,若是弟子侥幸胜了一招半式,就请风师叔随我回朝阳峰,如何?” 风清扬右手探出,同样成剑指,“哼……看来你是吃定我老头子了!” 岳不群眸中精芒一闪,喝道:“师叔请接招!”说着剑指向着风清扬当胸疾刺,乍看简简单单,无甚变化,似是华山剑法中的一招‘白虹贯日’,却又面目全非。 纵使以风清扬的剑法见闻之广博,霎时间亦摸不清岳不群的后着变化,当即不在迟疑,侧身规避,剑指反刺岳不群腰腹。 岳不群对此视若无睹,右手剑指微晃,再次划向风清扬咽喉…… 眼看剑指刺到岳不群腰腹前一尺之时,风清扬忽然眼神一凝,只觉剑指犹如刺中一层柔韧之极,却又坚硬之极的无形透明屏障,指上原本含而不吐的凝实劲力此刻根本发不出来…… 嗤…… 一声若有若无的破空声闪现,风清扬脸色一变,跃身翻转,一缕银白胡须徐徐飘落。 岳不群收回指尖剑气,微笑道:“风师叔,这招只是提个醒。您还是拿出几分真本事的好!” 风清扬神情肃然。惊讶道:“先天罡气?……你竟已将先天功练至圆满境界?”忽而又一皱眉头。嘀咕道:“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啊!” 这次反倒轮到岳不群稍稍惊讶,随即悠然道:“风师叔好眼力…… 我已将先天功的先天罡气、紫霞神功的玄门罡气、九阴神功的九阴罡气合而为一,确实与原本的先天罡气颇为不同! 虽然此三者皆为道家玄门的正宗罡气功法,大同小异,但相比而言,先天罡气最为浑厚霸道,擅于防御反弹,增强劲力; 玄门罡气最为清灵如意。变化不拘; 九阴罡气最为柔韧绵长,精巧敏捷,更擅挪移卸力。 而我博采众长,将三者合一之后,愈发千变万化,堪称从心所欲,无不如意,谓之‘太清有无间神罡’!” 风清扬嗤笑道:“再厉害也没用,除了你自己,恐怕没人练得成!” 岳不群也明白这点。不论何种罡气,本身就极为难练。数百年也不见得有一人练成,更何况还要在罡气上衍化出精微之极的变化? 不以为意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只管在前开辟通天坦途,后辈弟子跟不跟得上我的脚步,最终又走的了多远,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风清扬剑指横摆,颔首道:“此言在理,颇有一代宗师的气度! 也罢……就让我领教领教你那什么‘太清有无间神罡’!” 岳不群微笑提醒一句,“刚刚我已手下留情了,否则您老根本近不了我周身三尺……” 风清扬哼道:“那可未必……接招!”说着剑指微动,指尖立时吐出若隐若现的一泓淡淡青芒,凌厉气息凝而不散,身形闪动间,青芒无声无息的袭向岳不群脖颈。 看着风清扬指尖半透明中流露着青锋的剑芒,岳不群眉头微挑,同样不甘示弱右手剑指吐出淡紫剑芒迎击,双方仍在试探阶段,仅是剑芒纷飞,以快打快。 其实,岳不群早就清楚,他的紫晶剑芒与东方不败的纯青剑芒皆为剑芒中的异类,是独属于个人的奇异真气催发形成的,别人模仿不来。 而寻常的剑芒,初时乃是吞吐闪烁的亮青气茫,活跃非常。 剑意越强,功力越深,剑芒便会越凝实内敛,近似暗青,乃至眼睛已看不出剑芒的一吞一吐,犹如青锋真剑,实则是剑芒的吞吐频率极快,肉眼难辨。 修为更深之后,剑芒中的郁郁青色反而会渐渐褪去,化为半透明乃至透明中隐现青锋的气茫,便似风清扬此时所用。 不片刻,岳不群就已肯定,风清扬所运转的内气也是由混元真气衍化而来的一种先天真气,并未走阴阳相合之路,而是蜕变出一种阳和中隐隐透着锋锐的精纯真气,似乎极为适合催发剑气、剑芒。 闪念间,岳不群已经隐隐猜出,风清扬原本应该是想要凭借高深莫测的剑道修为,反过来逆推出一门能够修炼出锋锐之极的真气的高深内功,以此内功的锋锐劲气催发剑气、剑芒,定然可以事半功倍,乃至锐利无比,无坚不摧。 就如岳不群破解任我行的寒冰掌力之时,以阴阳和合的真气衍化出的锐利如金的劲气差不多,乃是‘金属性’或‘剑属性’真气。 而且,依风清扬的武学造诣,很可能早就成功了! 但是,这种锋锐之极的真气在御剑攻敌时固然无坚不摧,而反过来在自身体内运行时,同样让自身经脉如遭剑刺刀割,特别是经过柔弱的脏腑经脉之时,足以割裂脏腑,造成严重内伤。 物极必反,极致的锋利不仅能够最有效伤害敌人,亦会伤害自身。 人体经脉毕竟不是单纯的能量管道,更关乎性命根本、血*肉*生机,此种锋芒毕露的真气足以灭杀自身生机,减损自身寿命! 所以,需要在此基础上稍作更易,既不失其锋芒,又不伤及自身,恰如利剑归鞘,平日里锋芒内敛,无甚危险,运用时则拔剑出鞘,锋芒乍现,杀气毕露。 风清扬所学的华山内功乃是道门正宗,自然就从阴阳二气入手,选择了生机勃勃的阳气,即以阳和之气和锋锐之气互为表里,紧密结合为一股神奇真气。 于自身经脉中运行时阳和之气外显、锋锐之气内敛,以阳和之气温养身体,延年益寿。 唯在出手之际稍加催发,则阳和之气转为刚猛暴烈,更助涨锋锐之气…… 此消彼长,真气立时锋芒毕现,所催发的剑气、剑芒威力倍增! 如今臻至炼神巅峰境界,岳不群的心念思维之快,简直匪夷所思,试探**手之中,几乎瞬间就悟透了风清扬的内劲窍要…… 忽而岳不群朗声道:“风师叔,我可要运用罡气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先天剑罡 话音未落,岳不群体内真气如长江大河般疾速奔腾,精气神混元如意,臻至惟精惟微的巅峰状态。 浑身亿万毛孔自然而然的逸散出淡淡的玄妙气息,融入周遭天地精气之中,瞬间形成一堵无形而有质的透明罡气罩。 青锋隐现的剑芒刺至身前三尺之内,岳不群无需运转心镜倒映之法,即可通过罡气被迫退凹陷之时的反馈,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青锋剑芒的每一次吞吐闪烁。 眼看青锋剑芒锐利惊人,迫得坚韧罡气瞬间向自身凹过来一尺,岳不群微微一笑,身形猛然一震,似有似无的铿锵声闪现,罡气罩一胀,至阳至刚的反弹之力爆发…… 风清扬只觉自己的剑芒被一股强猛大力狠狠一震,瞬间散了半截,而反震之力袭来,自身整只手臂筋骨酸软、经脉胀痛。 岳不群哈哈道:“风师叔……这就是先天功的先天罡气!” 风清扬闪身卸力,赞道:“果然霸道!”,真气运行一周,体内异状尽消,青锋剑芒恢复,再次进步疾刺。 岳不群心念所动,透明罡气随之发生某种无形变化,青锋剑芒触及罡气罩,呲的轻响,却没能将气罩刺退一分一毫,风清扬身形连转,青影重重,绕着岳不群瞬息间连出二十余剑,或刺或划。 只闻呲的一长声,罡气罩近乎毫无反应,风清扬闪身后退,脸色犹疑不定,沉吟问道:“你把罡气的防御劲力随心调动,集中到我每次所攻之处,才能瞬间震散的剑芒锋锐?” 岳不群点头道:“不错,紫霞神功的玄门罡气可以随意聚散流转。着重防御某一点某一处!” 风清扬眼中精芒一闪,身形倏忽而进,青锋剑芒瞬间逼近,岳不群身形微侧,透明罡气悄然回缩了些许。 青锋剑芒刺中,尖锐初时竟浑不着力。随着继续刺入,抵抗力才逐渐加强,便似刺入厚厚的海绵,同时剑芒竟被一股无形柔劲引导卸御,在岳不群身前一尺之外就不由自主的滑到一边,而风清扬也与岳不群擦身而过。 岳不群哈哈一笑,提醒道:“九阴罡气也试过了……风师叔,我可要施展‘太清有无间神罡’反击喽……” 风清扬冷哼一声,心里暗暗将三种罡气的特性琢磨了一遍。不由神情凝重,但指尖剑芒闪烁,身形电闪,翻跃飞纵,攻招连绵不绝…… 岳不群指尖同样吐出淡紫剑芒,但身形却无需纵跃,一俟风清扬的青锋剑芒攻进三尺之内,受罡气阻碍。剑速减缓之后,岳不群的淡紫剑芒才迅捷无伦的反击风清扬的要害。逼得风清扬忙不迭变换剑招,乃至移形换位。 若是仅止如此,风清扬固然久攻无效,还能多纠缠一会儿,但岳不群忽然轻笑一声,随即罡气给风清扬的感觉立时截然不同…… 忽而透明气罩蓬勃三尺。刚硬无比,青锋剑芒一触,便即溃散,反震得风清扬手臂酸痛,不得不迅疾退开。攻势难以为继; 忽而罡气罩率先塌陷回缩至岳不群身形一尺左右,眼看青锋剑芒就要一击建功,却被罡气缠缠绵绵的卸开,反使得风清扬自身送到岳不群的淡紫剑芒锋刃前,用尽全力,才又险之又险的避开; 乃至最后,罡气罩时有时无,似胀似缩,似柔似刚,风清扬一剑刺近,只觉青锋剑芒瞬息之间受到的压迫推挤之力的方向、强弱、着力点变幻不定,不可捉摸…… 不仅打乱了青锋剑芒的攻击方向、力度,劲力震荡、牵引之下,更迫得风清扬身形不稳,在岳不群淡紫剑芒的反攻下险象环生。 与其说是罡气罩,不如说是岳不群周身三尺内充斥着一个变化莫测的无形力场,反弹、震荡、挪移、凹陷、吸摄、冲击、拉扯等等力道交替流转,时而混乱,时而有序,足以让任何攻势难以为继…… 任由风清扬的招数再妙、劲力再强,青锋剑芒的尖锐都从未破入过岳不群周身一尺之内,反而岳不群的淡紫剑芒屡屡逼近风清扬肌肤寸许之近。 原本风清扬的剑路风格深受独孤九剑影响,青睐于攻不守的酣畅淋漓,但此刻面对这古怪力场,任何进招都会变形走样,无功而返尚属其次,将自己送入窘境更是窝囊憋屈。 生平第一次,风清扬觉得进攻是个苦差事…… 岳不群周身的三尺气场更似一道天堑,将二人隔绝在两个空间,他的任何攻击,都得先经过气场的阻碍和削弱,无隙可入,而岳不群自己的攻击,却毫无影响,反而可凭着气场在他攻击时的干扰,使他的破绽无限放大,更利于岳不群寻隙而入! 使敌人进攻无门反而其自身空门大露……难怪叫‘有无间神罡’! 风清扬心头浮起淡淡明悟,一时间难受郁闷之极…… 岳不群似有所觉,再次朗声劝道:“风师叔……您还是立即罢手,乖乖跟我回朝阳峰的好! 眼看午时已近,大家伙都在盼着我们回去吃年饭呢,我可不好让他们久等……” 风清扬冷哼一声,反倒赌气似的的加快攻势,霎时石室内尽是青芒湛湛,身影重重,铺天盖地、似实还虚的青芒似要将岳不群彻底淹没。 但岳不群早就适应过东方不败那无始无终、诡秘难测的连绵攻势,而风清扬无论身法速度,还是出剑速度,皆远逊于东方不败,更何况风清扬到底年纪大了,远不如东方不败精力充沛,如此攻势绝难持久…… 因而岳不群丝毫不惧,反倒有空开口提醒,“风师叔……弟子得罪了!” 一声轻喝,岳不群眼中神光灿然,周身罡气立生变化,空气似是扭曲起来,骤然浮出丝丝紫气,凌厉气息轰然爆发…… 风清扬脸色大变,忙不迭抽身而退,但岳不群却如影随形,紧紧逼近,周身缭绕的紫气如同千丝万缕的细密剑气,齐齐攻向风清扬前身各处大穴。 乍一看,这些紫气粗细大小都差不多,但风清扬指尖挥洒无穷剑气抵挡之时,才发现这些紫气有刚有柔、有轻有重,更有虚有实,似是以之前的无形罡气衍化成各家各派的不同剑法劲力,浩浩荡荡,一齐攻出…… 那种空气扭曲之感,正是透明罡气转化为有形剑气时的光线折射! 但在顷刻之间,凭风清扬的耳目与感应之灵敏,也难以尽数分辨虚实,纵使竭力抵挡,仍旧手忙脚乱,更吃了不少暗亏,闷哼不绝! 一退一进之时,二人身形擦过石室中央的石桌,紫气纵横,仅是从石桌边角扫过,那处便无声无息的爆散一蓬石粉…… 二人过后,石桌一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缺口处犹如刀削,平滑无比。 终于,风清扬一个防守不及,左胸破绽大露,岳不群蓄势已久的一阳指力轻点,嗤……温润指力所至,立时封住他的‘天池穴’! 但见风清扬身形一震,止住不动。 而岳不群周身的空气扭曲再现,紫气霎时萤火般消散无踪,凌厉浩荡的气势亦随之逝去无痕,露出岳不群温润如玉的俊雅丰姿…… 见此一幕,纵然以风清扬的心性,也不禁生出杀气腾腾之妖魔一瞬间化为缥缈慈和之仙人的奇怪感觉! “我这‘先天剑罡’的滋味不错吧?”岳不群说着,一抬手又连连点在风清扬的任脉诸穴,封住了他的真气运行。(。)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爹是…… 眼看风清扬油盐不进,一副‘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岳不群微笑道:“风师叔身份尊贵,弟子本也不敢为些许小事烦扰您老人家…… 这么着,只要您配合我出面三次,也不需与人动手,随便说几句客套话即可! 之后您愿意干什么,弟子绝不干涉,就算想再搬回这思过崖山洞,也随您心意…… 风师叔,您看如何?” 风清扬哼哼道:“风某人给你撑三次场面就没用了……你就过河拆桥?……想的美! 既然你非要我回朝阳峰居住……行啊,我就一直在朝阳峰住下去,而且你们师兄弟还要天天来给我叩头请安,再给我养老送终!” 岳不群惊喜道:“师叔深明大义,实乃我辈楷模!……咱们这就回朝阳峰!” 风清扬语重心长的提醒道:“记住了……是要天天给我叩头请安!” 岳不群笑容中更增恭敬,连忙道:“师叔愿意让弟子们聊表孝心,弟子们感激不尽……您放心,只要我们在山上,叩头请安保证一天都不会少!” 风清扬闻言眉头微皱,总觉得不太对。 岳不群肚里暗笑,咱们师兄弟外加妻妾子女、亲近弟子,每天百十号人一起叩头请安,口号喊得震天响,保证没两天您老就会自己要求取消请安……嘿嘿! 风清扬哼道:“还不给我解开穴道……” 岳不群笑眯眯道:“不急不急,到了朝阳峰再解穴也不迟…… 为表诚心实意,弟子就给您老当牛做马一趟,亲自背您老回朝阳峰! 您老万万不可拒绝!”说着不顾风清扬瞪大的眼睛,转身将他背在背上,潜运神功。放出一层淡淡罡气笼罩两人身外两尺。 岳不群这才足下发劲,身形闪动,背着风清扬掠出山洞石室,在悬崖峭壁上轻盈飘飞,迅疾如电。 风清扬趴在岳不群背上,眼角只见白冰斑斑的岩壁及顶着硕大雪冠的松柏飞速后退。影影绰绰,而脸上竟无一丝寒风吹袭之感,耳边亦无身形疾速破空的呼啸声…… 他心知这是岳不群以轻灵柔和的罡气将寒风和杂音排斥在外,不由暗暗惊叹于岳不群操控罡气之精微细腻----‘从心所欲,无不如意’八字,实非虚言! 凭岳不群身法之疾,比之东方不败亦不逞多让,须臾间便从南峰思过崖到了东峰院落,门口的值守六个弟子隐隐约约只见得教主背着一个青袍老头儿瞬间掠过。重重残影一闪即逝…… 六个弟子不由面面相觑,惊讶之余,心头暗自嘀咕,这老头儿是谁? 教主庭院之外,宁中则、封不平、成不忧、于不明为首,及其后各人一众妻妾子女近四十人正肃立等候,令狐冲亦站在封不平身后。 忽的见到岳不群背着风清扬到来,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封不平、成不忧更神情激动。 岳不群蹲身放下风清扬,双手离开风清扬身躯的前一瞬。悄然运气解开了风清扬的穴道,还转身恭敬的将风清扬的衣衫整理了一番。 封不平带着众人跪下磕头,一时间“弟子叩见风师叔……”、“弟子叩见风太师叔……”之语哄然响彻,让耳目清静惯了的风清扬颇感不适。 当然,风清扬也不会自曝其短,大庭广众之下斥责岳不群将自己挟持而来之事。当下若无其事抚须微笑,呵呵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眼看众人陆续起身,岳不群心知风清扬对令狐冲感官不错,便吩咐道:“冲儿。来伺候你太师叔进屋……” 令狐冲连忙过来,扶着风清扬的胳膊,岳不群抬臂道:“师叔先请……” 风清扬微微颔首,轻嗯一声,任由令狐冲扶着进院,直奔正堂而去,岳不群、封不平带着一众后辈紧随跟上。 岳灵珊、岳灵瑚、岳守铭等青春活泼的少年少女落在后面,嘀嘀咕咕,叽叽喳喳,“太师叔原来是这般慈和老爷爷模样……我去送了那么多次饭,从来都不让我见到,真小气!” “我还以为太师叔是跟爹爹一样的不老神仙嘞,没想到不是,不过太师叔须发银虬,清癯卓逸,前辈高人的韵味儿倒是十足十……” “说起来,太师叔多少岁了?……看爹爹背他老人家回来,难道老的走不动山道儿了?那可得小心伺候……” “你傻啊……没看太师叔大冬天就只穿着一袭青袍么,肯定内功深湛,不惧寒暑,哪里有丁点儿老朽痕迹?……爹爹背他回来,乃是竭诚尽孝之举!” “快进去,开饭了……” “慢来,我还要点炮仗呢……”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院里响起,诸人推攘哄笑着涌进正堂,入席就坐…… 江西南昌,原宁王府。 自数十年前朱宸濠造反失败,宁藩被正德帝朱厚照废除,而宁王府为南直隶太监及地方官府保养有度,仍未荒废。 任我行在教众内应襄助之下,攻克南昌之后,立时命人将宁王府修缮一新,作为白莲教义军的行政府衙。而因麾下军卒尽皆头裹红巾,称为兴烈军,任我行自号烈王,遂将府邸更名为烈王府。 过年当天,南昌城百姓固然因头上换了片天而心有惴惴,但因兴烈军尽皆忙于准备年后的出征事宜,百姓未被抢掠骚扰,便畏畏缩缩的过起年来。 只是相较于以往过年的热闹,今年的鞭炮声稀疏了不少。 王府内,任我行、向问天从议事正堂出来,一个近卫禀报道:“五毒教蓝教主到了,已被盈盈郡主领进后院……”二人立时直奔后院而去。 甫一到后院月门外,任我行和向问天就听到小女孩的叽叽喳喳的欢快笑声。 青石板铺就的平地上,一个十岁左右的苗家小女孩正用彩绳牵着一只尺许长的大蜥蜴跑来跑去。 小女孩生得粉雕玉琢,清秀可爱,但她手中绳索牵着的大蜥蜴却是五彩斑斓。狰狞可怖,黄橙橙的瞳孔泛着冷光,长长的紫黑细舌不时探出数寸,更令人心底发毛…… 当然,在小女孩奔跑时绳索的拉扯勒紧下,大蜥蜴只能不断的翻跟头、翻肚皮、翻白眼…… 尽管这一幕有些违和。但任我行和向问天都是见多识广之人,并不在意,小女孩见到二人,也不怕生,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瞧着二人。 向问天温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孩子?” 小女孩一脚踩住大蜥蜴,双手叉腰道:“我叫蓝青鸾,我娘是五毒教主……” 向问天在任我行耳边低声提醒一句,“应该是岳不群和蓝凤凰的女儿……”。又看向蓝青鸾问道:“这四脚蛇长得真奇怪,你从哪里找的?” 蓝青鸾傲娇道:“这是爹爹送我的新年礼物,听说是全真教的师兄从遥远的天竺带回来的稀罕物!” 乍闻此言,任我行眼神闪烁,不由暗忖:难道全真教的势力,已经蔓延到天竺去了? 向问天顺势问道:“你爹爹是谁?” 蓝青鸾不屑道:“全江湖都知道,就你们不知道,我爹爹就是大名鼎鼎的全真教主啊!” 向问天乐呵呵道:“这下我们不就知道了……” 看着小女孩拉着大蜥蜴又跑到院子另一边。向问天又在任我行耳边低声道:“蓝凤凰与岳不群生有一女一子,女儿姓蓝。跟着蓝凤凰,儿子姓岳,跟在岳不群身边,由宁中则抚养……” 任我行低哼道:“岳不群倒是好本事,听说儿女生了足足三十个,难怪不在意女儿姓蓝!” 向问天初次听闻此事。也给震了一震,但后来细细思来,总觉得其中有异,猜测道:“此事应是得益于岳不群的内功臻至深不可测之境,已可自如控制精气。血髓充盈已极,方能肆意生子而不会功力倒退……” 任我行微微点头,赞同道:“此言有理……” 向问天进谏道:“既然蓝凤凰与岳不群关系密切,咱们与五毒教合作之事,切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岳不群从中阻碍!” 任我行沉吟道:“恐怕岳不群不仅不会阻碍,反会暗助于我!” 向问天略一琢磨,稍稍恍然,“大王英明!” 任我行哈哈大笑一声,带着向问天穿过院子,往厅堂而去。 任盈盈、蓝凤凰听得笑声,连忙迎出来,任盈盈招呼道:“爹爹议事毕了?” 蓝凤凰妩媚中透着少妇风韵,却难改英姿飒爽,抱拳笑道:“半年不见,姑父不做教主,改做大王了……” 任我行笑道:“什么大王不大王……贤侄女见外了!”话虽如此,但任我行仍是气度十足的当先迈步进屋,边走边道:“贤侄女当知我是骑虎难下…… 今冬我兴烈军虽然乘隙占了南昌、九江、安庆等重镇,但开春明廷可就尽起南方官军,前来围剿我兴烈军…… 明廷树大根深,兵多将广,彼时我军独木难支,老夫难免兵败身死…… 贤侄女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蓝凤凰等五毒教高层早就隐隐猜到任我行约见她的目的,那对五毒教并非什么难事,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应下。 当即咯咯脆声笑道:“大王说笑了……五毒教地处西南,人少力薄,恐怕没什么能帮到大王的?” 任盈盈跟着娇笑道:“凤凰姐姐过谦了…… 谁不知道五毒教与所有苗民及土司关系密切,明廷的地方官儿要是得罪了五毒教,死都死得糊里糊涂,还没处伸冤!” 向问天更深知五毒教近些年在日月神教与全真教之间左右逢源,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势力日趋膨胀,已非昔日阿蒙。 有些事任我行不便开口,向问天身为副手,须得当仁不让,便哈哈笑道:“久闻播州(遵义)土司杨应龙英雄了得,还望大妹子帮忙从中引见……” “小事一桩,包在小妹身上!”蓝凤凰毫不犹豫的答应,同时肯定了五毒教诸人早先的猜测----任我行是想让杨应龙开春出兵攻伐云贵湘,帮忙吸引明廷的一部分兵力,让兴烈军得以喘息,加紧消化江西的地盘,进一步扩充实力。 向问天又道:“杨土司兵强马壮,为何不曾进取湘地,大妹子可知其中究竟?” 蓝凤凰忽觉任我行和向问天变化颇大,似由豪气冲天的江湖人物变成了苟且专营的官狗……(。) 第二百二十五章 真心话 火把熊熊燃烧,照亮山洞的同时,也弥漫开刺鼻的松脂味儿。 “此洞就是七十多年前,魔教十长老率众来攻,我五岳众先辈与之血战之地…… 说来惭愧,当年我五岳先辈苦战不敌,只得施计崩塌山洞,将一众妖魔困死此处!” 思过崖秘洞中,岳不群指着洞室,对五六十个精英真传弟子大致介绍一番,忽而朗声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咱们这些后辈弟子更需知耻而后勇,刻苦习武,不可间断,否则学艺不精,再败于魔教之手,我等有何颜面再立足于武学之林?” 顿了顿,岳不群复又指着石壁上的各派剑法,徐徐道:“此乃魔教十长老被困之后,不甘就死,呕心沥血,试图破解我五岳剑法! 可他们却不懂得,招数是死的,发招之人却是活的。死招数破得再妙,遇上了活招数,免不了缚手缚脚,只有任人屠戮。 这个‘活’字,你们要牢牢记住了! 学招时要活学,使招时要活使,倘若拘泥不化,便练熟了几千万手绝招,遇上了真正高手,终究还是给人家破得干干净净。 你们都学了我的截剑术,更应深明此理! 不过,截剑术固然精妙,却更不能生搬硬套,其中剑理你们能参透多少,便是多少,万万不可拘泥,否则同样难窥上乘武学之门! 剑术精义,尽在‘行云流水,任意所至’八字,贵乎因势利导,顺其自然! 这些五岳剑法,繁复无比。几可囊括江湖上九成九的剑法路数……你们早前也曾或多或少学过一些,不足为奇! 而今只不过多多增长见闻,加快截剑术的修行进度,若是痴迷其中,反倒本末倒置了,此点万万不可轻忽! 明白了么?” “弟子明白……”五六十个精英弟子齐声应和。 岳不群微微颔首。复又手指指天,气势浩然,高声道:“百日之后,三月十五……我五岳将在嵩山举行并派大会! 届时,本座虽然对五岳掌门之位势在必得,但若本座自持武功,一味强取豪夺,纵然我全真得以执掌五岳,怕也不能服众…… 当然。若是我全真弟子各个剑法精湛,远胜其余各派,那各派有识之士自该知晓,归附我全真,在我全真的领导下才能使将五岳发扬光大,更上层楼! 你等身为我全真下一代的精锐,更得再接再厉,勤修剑法。力求成为全真乃至五岳的表率,方不负本座传授你等截剑术的良苦用心!” “弟子明白。请教主宽心!” “嗯……”岳不群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留下众弟子在此阅览剑法。 刚一回到朝阳峰,岳不群就见到不宣而至的蓝凤凰母女,当下微笑道:“蓝大教主稀客啊……”说着抱起女儿,亲了一口。问道:“爹爹送你的大蜥蜴好不好玩儿?” 蓝青鸾咯咯笑道:“好玩儿……我还要一只,两只放在一起,斗来斗去才好玩儿!” 岳不群乐道:“还有一只在你灵瑚姐姐手上,你去跟她说好话,看她愿不愿意给你……”说着就将女儿放在地上。看着她乐呵呵的拉着大蜥蜴跑向后院,才转过来上下打量着蓝凤凰,眼中精光灼灼。 “数月不见,蓝大教主又清减不少,让我仔细看看,到底少了几多肉?”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蓝凤凰翻个白眼,没好气道,但觉岳不群的目光似有某种炽热魔力,看得她心头一跳,脸上不由自主的腾起两团红云。 羞怯难当之下,她率先迈步向偏厅走去,岳不群在旁跟上,捏着下巴道:“听说任我行在南昌混得不错,都称王称霸了! 你好歹是他侄女,有没有给你封个郡主之类的?” 蓝凤凰傲娇道:“他倒是想封,可本教主根本看不上!” 岳不群揭穿道:“是不敢接受吧!”少数民族惯会见风使舵,在任我行没能攻下半壁江山,证明问鼎九五的资格之前,苗民怎会在他身上押注? 蓝凤凰反讥道:“要是你岳大教主封我为苗王,你看我敢不敢接受? 不过,你有这个胆儿么?” “当然没有……”岳不群摇头笑道,却又忽然道:“我要封苗疆女王,也是封给我的宝贝青鸾,至于你,还得看表现……”说着还一脸暧昧的眨眨眼。 蓝凤凰心里大羞,脸上故作不屑,“什么女王,你区区一个江湖草莽,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岳不群不以为然道:“你那姑丈,还不是由正邪两道人人喊打的丧家犬一朝变成劳什子‘烈王’? 啧啧……听听,多没文化,称什么草头王不好,非要叫‘烈王’,这不是咒他自己早日壮烈牺牲么? 看他在江西也蹦跶不了几天!” 蓝凤凰冷笑道:“人家好歹有胆子称王,你岳大教主辖制关中、巴蜀、甘肃、青海,遥控福建、辽东,却犹自龟缩不出,有种你也称个草头王试试?” 岳不群摇头晃脑道:“切莫胡言乱语,坏我名声…… 岳某人参修道德,上应天心之至仁,滋顺万物;下感黎民百姓之疾苦,慈悲广度;中间亦受圣人教诲,忠孝两全,精诚报国! 任我行那等狼子野心兼又目光短浅的草莽奸贼,怎配与仁慈高洁如岳某人者相提并论?” “噗……”蓝凤凰都给气笑了,“得了吧……你岳大教主是什么鸟儿,我还不知道? 你这脸皮,是偷偷练过少林的金钟罩,还是金刚不坏体神功?” 岳不群叹道:“哎……别人笑我太虚伪,我笑他人看不穿! 本教主向来秉持圣人教诲,誓要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其间纵有些许龌龊,亦是事急从权,可堪谅解! 凤凰儿,别人不懂我,你还不知我么?” 一边声情并茂的诉说,岳不群一边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蓝凤凰,心里暗暗嘀咕:平日里说假话,一大堆人抢着信,今日难得说次真话,怎么传说中最为单纯的苗女都不信? 天可怜见,本教主确实是一心为我大汉民族着想……只要本教主执掌天下,‘黄*色*瘟疫’何止蔓延到欧洲,那是要席卷全球,迈向星辰大海! 蓝凤凰别过脸去,懒得看岳不群‘色*眯眯’的眼神,提醒道:“任我行已经撇开我五毒教,私下跟杨应龙结成联盟了……” 岳不群稍稍惊讶,“咦……凤凰儿啥时候变得如此聪敏,竟能看穿任我行的鬼魅计俩?” 蓝凤凰亦惊讶道:“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岳不群撇撇嘴,“杨应龙前些日子派人向我麾下的隐秘兵器坊订购了三万大军的兵器甲胄…… 杨家世代镇守西疆,根本不缺兵甲,肯定是替任我行下的订单,用以试探我全真教的态度!(。)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六年之约(下午有事,晚上才回家,时间不足,只一更) 山花烂漫,岳不群孤身立于山崖高处,看着容光焕发的蓝凤凰带着女儿悠然下山的背影,一瞬间目光复杂,似犹豫,似迟疑,似惭愧,旋即果决之色一闪而过,一切尽归云淡风轻…… 近二十年的苦心布置,足以让全真教将关中及蜀地经营的犹如铜墙铁壁,乃至南边接壤的云贵也渗透的厉害,大小事务几可了如指掌。 若非云贵穷山恶水,民族纷杂,岳不群早已将云贵收归囊中。 即便如此,再加上五毒教在云贵的势力,足以使得蓝凤凰母女在云贵、巴蜀、关中的范围内肆意来来往往,胜似行走在自家的后花园,亦可大大咧咧的四处游玩,沿途各种服务一应俱全,伺候周到。 多年来全真教步步为营的扩张,日渐称雄武林,嵩山派固然眼红之极,少林、武当同样暗自忌惮,就连同为五岳的衡山、恒山两派,也有感于全真教贪得无厌,难窥岳不群野望之一二。 事实上,岳不群如今的野望确实像个无底洞,但并非一开始就是…… 二十多年前,岳不群刚刚继任华山掌门,百废待兴之时,他的目标就是尽快重振华山,以免被蓬勃壮大的嵩山派死死压制。 十八年前,嵩山五岳大会上,岳不群与左冷禅比武斗剑,打成平手,虏获五岳副盟主之位,继而与左冷禅一同率领五岳,进攻黑木崖,并与任我行苦战,他因祸得福,内功大进后,目标便顺理成章的更深一层,改为将华山壮大为少林、武当、魔教一个档次的超级势力。因此有了华山到全真教的升华。 十三年前,正邪少林会战,东方不败一口气击败方正、冲虚、左冷禅三人,成就天下第一高手,岳不群后来居上,反而与东方不败战平。名利双收。 表面上看来无论虚名还是实利,岳不群在此战的收获皆稍逊于东方不败,但实际上却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当年张三丰成就天下第一高手之后,也不曾打上少林,并非不敢,而是不能,只要武当还想在正道武林混,就不可得罪太多正道中人,否则纵使张三丰武功天下第一。也随时可能被所有正道人物联合打为邪魔外道,名声一臭,再难翻身。 同理,当年岳不群也不愿正面击败少林、武当,但在与东方不败战平,证明自己的实力后,岳不群的目标不可避免的更进一步,欲将全真教发展为超越少林、武当、魔教的武林霸主。 及至而今。五岳并派大会临近,全真教吞并五岳。压制少林、武当,领袖正道的目标即将达成,岳不群毫不迟疑的便要完全确定下一步的路。 站得越高,看得越远,所产生的目标无疑就越大,大到让寻常武林中人看不懂。乃至看懂了却恐惧不已,难以置信! 扪心自问,岳不群并不是贪恋权势富贵之人,事实上左冷禅也不是,任我行算是半个。 似任我行那般猖狂之人。更类似某些以自我为绝对中心,妄想着肆意支配一切的疯子。 而左冷禅的某些手段固然见不得光,但其思想及三观却是正当无疑,仅是将嵩山派发扬光大,在世间成就一番事业罢了! 这与岳不群开始的目标颇有相似之处,但岳不群的眼光自然更为长远,因而能将左冷禅远远甩在身后。 不得不说,岳不群和左冷禅这样的人,很没有侠义豪情,生活中也缺乏逍遥浪漫,但却活得真实,更有机会活得长久,而不会糊里糊涂的死得憋屈…… 岳不群也不止一次的想过,若自己并非重生在笑傲,而是进入天龙、射雕、碧血的乱世,自己又会活成什么样?有没有可能成为萧峰、郭靖、袁承志那样的侠义英豪?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岳不群自忖,自己从来不是个空泛的人,不会将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去想,乃至自欺欺人,反而恰恰不吝于以最坏、最阴暗的想法揣测别人的心思! 在岳不群看来,萧峰若是不那么天真,那他就该从辽国的南院大王再接再厉,登上辽国皇帝,届时不论是想与宋国和平相处,还是一统天下,消弭战争,主动权都在他萧某人的手里,绝不会被迫自杀,死的憋屈不说,宋辽两国和平之愿更不能长久; 郭靖若是不那么天真,早点儿看穿铁木真的真面目,那成吉思汗的头衔就该是他郭某人的囊中之物,乃至大元朝的开国皇帝就该姓郭,绝不会以区区草莽大侠的身份死在襄阳,一生忠勇和辛苦仅是无用功; 袁承志要是争气点儿,凭着七省绿林盟主的名号,那‘闯王’的下任继承者就该是他袁某人,大顺朝将在他袁某人的掌控下平定乱世,抵御外辱,怎会让鞑子奴隶中国两三百年? 岳不群承认这三位大侠的心中都充满侠义、仁慈,都达到了为国为民的境界,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没有一个能够真正在实质上为国为民,泽被苍生! 简而言之,就是眼高手低,理想目标和现实实施严重脱节,用侠义浪漫的方式去处理危及民族存亡、万民福祉的严谨沉重之事,最终只能落得一句想当然耳! 如今全真教离着领袖正道,称霸武林已然不远,即将飞龙在天! 但岳不群绝不会如同绝大多数江湖人那样,天真的以为称霸武林就是终点,然后全真教就能像少林武当那般源远流长,一直传承下去…… 若将全真教当作一个庞大的组织和势力来看,即使没有岳不群的引导,仅凭后辈弟子们年轻气盛的建功立业之心,在称霸武林之后,一样会毅然而然的推着全真教走上争霸天下,夺取政权之路…… 若将全真教当作一个道学和武学结合的文化流派来看,在威压武林之后,同样会铲除异己。吞并和消灭其它武学流派,从而将自家的全真武学广传天下,全真道文化流芳万世…… 此二者合而为一,即为以全真教夺取政权,再以政权之力推广全真武学和文化,将全真道深深烙印在中华民族的骨子里。以全真理念指导中华民族的发展和进化…… 当然,在岳不群的策划中,这理念绝非什么‘清静无为’这种软趴趴的东西,而是一种蓬勃向上充满侵略性的产物…… 而且,考虑到如今东西方都开始发展火枪、火炮等热武器,没达到一流高手的层次,基本上很难避过火枪子弹,而面对数十支火枪的齐射,纵使向问天那等高手。也难以毫发无伤…… 即使东方的武林人士都后知后觉,乃至缩起头来当鸵鸟,装作看不见,中华武学也终会因为时代的变迁而遭受重大打击,几乎灭绝…… 岳不群好不容易才将全真教经营起来,又怎会甘心任由后辈弟子被火枪打得跳脚,甚至全真武学被热武器淘汰? 凡此种种,岳不群更愿意主动改革全真武学。辅以政权推而广之,迎合时代。甚至以全真武学领导中华武学共同改革,而在热武器时代仍旧占据一席之地…… 唯一的出路,当在尽快将全真武学与军事和民生有机结合起来,而不能一直充当少部分不法之徒之间的意气、浪漫、血腥游戏! 最理想的莫过于数百年后,全世界流传最广的军体拳为‘全真军体拳’,民间武术高手的等级划分为‘全真一段、全真二段、全真三段……’。全球武术大赛的举办方为‘全真道武术协会’,学生们所做的体操为‘全真某某套广播武术体操’,乃至老爷爷们练的健身拳为‘全真某某拳三十二式、四十八式、六十四式’,大妈们跳的广场舞也应该是‘全真玉*女流派某某舞’……而真正的高手,已在通过全真气功研究人体进化路径。‘全精、全气、全神’乃是人所共知的内功核心…… 如此变幻,在武林史上当属空前绝后的伟大创举和转折,只要岳不群能够实现这些,可谓远胜任何大宗师对武学的贡献。 甚至一举将少林达摩、武当张三丰的威名扫进垃圾堆,唯留他岳不群的英名永载史册! 此间,岳不群或许并不看重这些虚名,但却对扭转武学颓势、影响中华民族乃至全人类的发展历程之事颇有兴趣! 此间种种,岳不群从未跟人说过,即使自己也只是偶然想想,只在全真教成长壮大的关键时刻才稍加推动,使之沿着自己预想的方向飞速发展! 而于自身来说,岳不群确实跟自己曾经对向问天说过的那样,期望‘武道通神、长生飞仙’,退而求其次,也就是破碎虚空,迈向更高级的世界…… 对于江湖上绝大多数人来说,从最底层挣扎到巅峰的过程艰难而痛苦,但对于岳不群和东方不败这样已然屹立于江湖巅峰、武道近乎通神的人来说,百年后像普通人一样的化作黄土才是最痛苦、最不堪忍受之事! 依岳不群如今的修为,离着‘天人合一’仅有半步之遥,东方不败同样如此,一旦两人之间有一人率先踏入‘天人合一’之境,另一人若不能紧跟而上,必是有死无生之局。 岳不群冥冥中更有预感,二人之间最多再有两次约战,总有一人会迈出这最后半步…… 甚至,岳不群很怀疑,东方不败走得绝情之路,如今与魔教中人的情分已淡漠无几,若是再在决斗中杀了他,斩断两人之间的这种似知己似道友的复杂感情,东方不败或是绝情之路大成,立时臻至‘天人合一’,触摸到破碎虚空之妙,或是忽然心性大变,从此生无可恋,堕落下去…… 但反过来,岳不群又很清楚,即使在约战中杀死东方不败,他也不会因此而忘情之路大成,晋入‘天人合一’,只因他的牵挂并不全在东方不败身上…… 时至今日,在这个世界,他的牵挂已不在名利,不在权势,唯在全真教的未来及家人,或许还有与东方不败之间发杂莫名的纠葛…… 而这些,都需要岳不群在未来的五六年中一一安排妥当,了却牵挂! 全真教尚且好说,根基已固,大势已成,未来只需要足够大的发展空间,乃至一个正确而长远的发展方针…… 可对于家人,岳不群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给妻妾们留下足够她们劳心劳力的子女,使得她们没空过多的思念自己,再给子女们留下最够挥霍的物质财富----万里江山! 至于最后的东方不败,岳不群已然决定…… 三月十四,岳不群、封不平、成不忧率领近前全真弟子,浩浩荡荡的开赴潼关,直奔嵩山而去。 此行的五岳并派大会,在封不平和成不忧等人的意识里,或许只是全真教迈向另一番天地的台阶,但唯有岳不群自己清楚,这已开启了他此生此世的倒计时…… 黑木崖教主寝居,东方不败罕有的没有绣花,而在聚精会神的挥毫泼墨。 宣纸卷上,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座巍峨高耸、云遮雾绕的绝巅,一紫一红两道身影遗世而立,遥遥相顾,却各自手捏剑诀,沉凝对峙,似是上次黄山斗剑之景…… 须臾之后,东方不败放下精致狼毫,细细端详着自己的即兴之作,但看到宣纸上的墨迹久久未干,不由黛眉微蹙,忽的大红广袖在画上一挥…… 柔和而精微的劲风抚过,墨迹瞬间即干,东方不败满意的点点头,忽又耳朵一动,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近卫的脚步声临近,“教主……齐长老求见!” 东方不败嗯了一声,才漫不经心的道:“宣他进来……” 不一会儿,齐丛匆匆而来,行礼后忙不迭举着一封信笺,禀报道:“教主……岳不群派人送来一封亲笔信!” “咦……”东方不败面色讶然,二人之间的交情复杂,但却从未有过书信往来,岳不群怎会忽然来信? 转过身来,东方不败探手随意一抓,信笺似被无形之手牵引,轻飘飘穿过珠帘,到了他的手上。一边拆开信封,一边问道:“岳不群近来都有些什么动作?” 齐丛恭声道:“前两月岳不群与西南起兵作乱的任我行、杨应龙联系密切,大肆交易军械、马匹等物……近些天,岳不群在准备五岳并派大会的相关事宜,今日应该已经出发前往嵩山了……” “嗯,你退下吧……”东方不败随口应付着,展开信笺,只见短短一行字:东方,六年后黄山一战,既分胜负,亦决生死。 “哼哼……”东方不败莫名一笑,眼波流转,“终于下定决心了么……”(。) 第二百二十七章 改回华山派? “全真教岳教主到……” “全真教岳教主到……” “全真教岳教主到……” …… 一声接一声的洪亮喝声从山脚至山上一路次第响起,荡漾群山。 通往嵩山胜观峰的石径上,每隔两三百步,路外都会有一个持着黑铁阔剑的嵩山弟子铁塔般矗立。刚刚就是他们运气高声通报,将全真教众人到来的消息沿途传递上去。 岳不群一身金线绣边、背纹太极的端庄紫袍,封不平、成不忧亦是黑白格纹的八卦道服,三人气度卓然的带着全真上千青袍弟子拾阶而上。 徐徐攀升的队伍在山道上曲折盘旋,绵延近三百丈,犹如青龙蜿蜒,蔚为壮观。 此行除了林平之、令狐冲、余人彦、罗繁、岳灵珊等近百个武功出众的嫡传、真传弟子,其余的记名弟子清一色身手敏捷,气息沉凝,显然内外功均有一定火候,皆为全真教的中坚力量。 行至半山腰,便见左冷禅、方正、冲虚、莫大、定闲、天门、余沧海等各派掌门下来迎接。 左冷禅今日一身褐黄锦袍,原本龙行虎步,气度雄浑,但在看到全真弟子各个精神抖擞,信心盎然的蓬勃之象后,眼中不自然的闪过一丝阴霾,复又哈哈一笑,抱拳道:“岳兄大驾光临,左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岳不群亦笑着回礼道:“左兄客气了,是岳某姗姗来迟,有劳诸位久候。实在过意不去!”转而又对方正道:“大师面色红润。肌肤圣光。看来上次受伤却是因祸得福,功力大有进益?” 方正心头微动,暗暗惊讶于岳不群的精微感知,他确是功力稍有精进,但凭着数十年精修至化境的易筋经神功,旁人等闲看不出他的内功进益…… 当即合十道:“阿弥陀佛……岳教主法眼犀利,只可惜老衲年事已高,时日无多。这功力深一分还是浅一分,殊属无谓!” 听得二人之言,左冷禅眼中隐有精光一闪而逝,哈哈笑道:“大师过谦了……”然后抬臂上指,“请上禅院叙话……” 嵩山绝顶,古称“峨极”。顶上的峻极禅院本是佛教大寺,近百年来却已成为嵩山派掌门的住所。左冷禅的名字中虽有一个“禅”字,却非佛门弟子,其武功近于道家,却又与道门武功颇有不同。 毕竟内功还好说。嵩阳心法虽是以阳和为主,然根基却在子午相交之精髓。或可算是道门阴阳气理的分支之一,所以左冷禅精修数十年的阳刚内功,未至阴阳相合之境,却又能借鉴乾坤大挪移残篇而逆转阴阳,创出寒冰真气…… 但嵩山剑法却是气势雄浑,颇有几分少林武功的金刚什么、罗汉什么的风格,与道门武功迥然有异。 峻极禅院大殿虽也极大,比之少林寺的大雄宝殿却有不如,最多容纳千人,然今日单只全真教便有千余弟子到来,更何况其余四派及各方宾客,熙熙攘攘各色人等怕不是拢共六七千人? 稍作客套,左冷禅便引着众人前往峰顶绝颠的封禅台而去。 封禅台为大麻石所建,每块大石都凿得极是平整,想像当年帝皇为了祭天祈福,不知驱使几许石匠,始成此巨构。 诸人细看时,见有些石块上斧凿之印甚新,虽已涂抹泥苔,仍可看出是新近补上,显然这封禅台年深月久,颇已毁败,左冷禅曾命人好好修整过一番,用心之深,可见一斑…… 众人来到这嵩山绝顶,都觉胸襟大畅。这绝巅独立天心,万峰在下。其时云开日朗,纤翳不生。 岳不群向北望去,遥见成皋玉门,黄河有如一线,西向隐隐见到洛阳伊阙,东南两方皆是重重叠叠的山峰。 与大多数人一样,这也是他初次登临嵩山绝颠,只觉与在华山朝阳峰俯视八百里秦川之时的感受颇为不同,却又各有千秋。 五岳各派弟子在封禅台下自分一方站定,密密麻麻近四千人,其中当属全真教与嵩山派最为势众,均有千余人,而又属全真教的统筹最为严密,千余弟子整整齐齐的列成诺大一片方阵,静默肃立,森森如林。嵩山弟子稍次,却也气势不俗。 其他三派固然是江湖第一流的名门大派,各拥四五百弟子,但皆松松散散,着实逊色良多。 只此一点,明眼人已知全真教和嵩山派绝非浪得虚名,不愧是力压诸多一流门派的顶级势力。 其余与五岳各派交好,前来捧场的亦有两三千人,旁门左道甚多,此时三三两两散漫在山顶各处。 左冷禅邀请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登上封禅台去,方证笑道:“我们两个方外的昏庸老朽之徒,今日到来只是观礼道贺,却不用上台做戏,丢人现眼了。” 岳不群客气道:“方丈大师说这等话,那是太过见外了。” 冲虚道:“宾客都已到来,左掌门、岳教主便请勾当大事,不用老是陪着我们两个老家伙了。” 左冷禅与岳不群对视一眼,道:“如此遵命了!”二人向着方正、冲虚一抱拳,一齐拾级走上封禅台。 上了数十级,距台顶尚有丈许,二人方才止步站在石级上。 全真教固然声势更胜嵩山派一筹,但左冷禅目下仍是五岳盟主,岳不群仅是副盟主,自是左冷禅当先发言,遂朗声说道:“众位朋友请了。” 嵩山绝顶山风甚大,众人又散处在四下里观赏风景,左冷禅这一句话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各人耳中,显是潜运了上乘内功。 众人一齐转过头来,纷纷走近,围到封禅台旁。 左冷禅抱拳说道:“众位朋友瞧得起左某。惠然驾临嵩山。在下感激不尽。众位朋友来此之前。想必已然风闻,今日乃是我五岳剑派协力同心、归并为一派的好日子。” 台下数百宾客齐声叫了起来:“是啊,是啊,恭喜,恭喜!” 岳不群适时的伸臂虚引,温声道:“各位请坐。” 众人只觉岳不群的声音毫不高亢,但又犹如近在耳边,惊讶其气功玄妙之余。当即就地坐下,各门各派的弟子都随着掌门人或长辈坐在一起。 左冷禅道:“想我五岳剑派向来同气连枝,百余年来携手结盟,早便如同一家,兄弟与岳兄忝为五派正副盟主,亦已多历年所。 只是近年来武林中出了不少大事,兄弟与岳兄及五岳剑派的前辈师兄们商量,均觉若非联成一派,统一号令,则来日大难。只怕不易抵挡。” 言毕,高居台上的左冷禅与岳不群自是面带微笑。各怀心机,但台下莫大冷脸不语,定闲双手合十,默诵经文,均有默认之意。 唯独天门道人最是脸色难看,忽而冷冷道:“泰山派自祖师爷东灵道长创派以来,已三百余年。 贫道无德无能,不能发扬光大泰山一派,可是这三百多年的基业,说甚么也不能自贫道手中断绝。 这并派之议,请恕我泰山派万万不能从命!” 不等左冷禅及岳不群开口驳斥,泰山派中一名白须道人就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天门师侄这话就不对了。 泰山一派,四代共有四百余众,可不能为了你一个人的私心,阻挠了利于全派的大业。” 众人见这白须道人脸色枯槁,说话中气却十分充沛。有人识得他的,便低声相告:“他是玉玑子,是天门道人的师叔。” 岳不群深知玉玑子自从争夺五岳盟主出局之后,便一心抱左冷禅的大*腿,做了左冷禅的应声虫,当下扭头看向左冷禅。 恰逢左冷禅也扭头看他,二人目光一触即收,意味莫名。 此时天门已与玉玑子师兄弟吵了起来,两方于是否并派之事各执一词,但天门及其弟子势单力薄,不及玉玑子师兄弟联合起来人多声势大,更有左冷禅暗中布置的一众旁门左道煽风点火,天门道人不多时就落在下风。 实际上,天门道人刚正不阿,脾气又臭,无论五岳是谁掌权,都不会喜欢这种茅坑里的石头,左冷禅既要设计除掉他,岳不群自然不会莫名其妙的滥发同情心,反而乐得看好戏。 当然,就算出了岔子,岳不群也不是没有准备,只是左冷禅愿意先派人出手,倒是省了岳不群的暗手。 可惜天门到底有几把刷子,且又性情刚烈,竟拼着自断经脉,与‘青海一枭’同归于尽…… 此着大大出乎左冷禅的预料,但他城府深沉,面上毫无异色,岳不群看得暗暗佩服,但又不由揣测:‘青海一枭’得意忘形,不慎壮烈牺牲,不知左冷禅要赔偿其师父‘白板煞星’几多黄金? 可今日过后,五岳尽归本教主所有,左冷禅的黄金不就是本教主的么? 到时可不能忘了将‘白板煞星’那等恶徒给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了,正好省下一些黄金,为造反大业添砖添瓦…… 一念至此,岳不群居高临下,向着泰山派诸人之后的一个头戴斗笠的瘦高汉子扫了一眼。 那人虽然面貌遮得严实,衣着也不甚显眼,但岳不群精神感应何其灵敏细腻,那人浑身不经意间升腾的生命气息比之天门、定闲、定逸等人更胜一筹,比之成不忧、莫大亦有过之而无不及,分明乃是一流顶峰层次的高手。 兼之其气质隐隐带着偏于负面的狠辣戾气、邪气,当属一方黑*道枭霸,内功气息又与刚刚的‘青海一枭’同出一源,不是他师父‘白板煞星’,又是谁来? 此时天门既去,泰山派自当由玉玑子做主,左冷禅肃然道:“玉玑道兄,恭喜你接任泰山派掌门。 于五岳剑派合并之议,道兄高见若何?” 玉玑子手执东灵铁剑,得意洋洋的说道:“五岳剑派并而为一,于我五派上下人众,惟有好处,没半点害处。 只有像天门道人那样私心太重之人,贪名恋栈,不顾公益,那才会创议反对。 左盟主,在下执掌泰山派门户,于五派合并的大事,全心全意赞成。 泰山全派,决与各派同门齐心协力,发扬光大五岳派的门户。倘若有人恶意阻挠,我泰山派首先便容他们不得!” 左冷禅颔首道:“如此甚好……” 众人只道并派已成定局,接下来就要商议五岳派掌门了,不料玉玑子忽又高声道:“只不过……贫道有一言不吐不快!” “哦?”左冷禅貌似哑然,沉吟道:“道兄有话,不妨直说……” 眼看玉玑子的视线投向自己,嘴角略带冷笑,岳不群心念电转,立知其中有异,不由用眼角余光扫向左冷禅,却见其面无表情…… 果然,玉玑子运足真气,朗声道:“按理说,我泰山派与全真教皆属三清门下,本该一衣带水,鼎力互助,但为了我五岳派的正统嫡传,贫道不得不多说一句…… 既是五岳并派,就该由以五岳各自为名的五大剑派合而为一,但全真教此名,可不在五岳之中,是否有悖于五岳之本? 就此合并,说出去可就教江湖朋友们讥笑我五岳派名不副实,五岳就五岳,怎么还夹着一个什么教? 若是岳兄愿意将全真教之名改回华山派,哼哼,还自罢了…… 如若不然,我泰山派坚决反对岳兄及全真教的诸位参与五岳掌门候选,否则,一旦全真教执掌五岳派,久而久之,世人必然只知全真教,而不知我五岳派? 岂非大违吾等并派初衷?”(。) 第二百二十八章 分内之事 玉玑子此言一出,在场数千人齐齐哗然,继而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说玉玑子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得罪岳不群;有说玉玑子是铁了心投靠左冷禅;亦有说玉玑子此言有理;更有说玉玑子多事,五岳并入全真教没什么不好…… 唯独全真教的众人依旧肃然端坐,最前面的封不平面色平淡,轻抚长须,成不忧嘴角冷笑,神情不屑,其后的千余弟子只一动不动的仰视着岳不群,一言不发。 左冷禅高居台上,将此幕尽收眼底,心下对全真教忌惮更深。 只见岳不群仍旧微笑自若,温声道:“玉玑子道兄此言差矣……” 台下本一片嗡嗡嘈杂,但岳不群一开口,众人只觉嘈杂声似乎瞬间远去,模模糊糊几欲消逝,耳中唯有岳不群的温和话音清清楚楚,却又丝毫不觉震耳,犹如身旁之人的柔和轻语,令人不自觉的想要倾听下去…… 玉玑子本来得意洋洋的抚着白须,忽见台下众人瞬间闭口无声,手下不由一抖,下颌立时刺痛,竟无意间扯掉了一小撮儿白须。 怡然旁观的方正和冲虚也不禁对视一眼,眼神讶然,依他们二人的修为,潜运真气将自己的平和话语送到数千人耳中自然不难,难的是如何使人只听清自己的话音而不自觉的忽略其余嗡嗡杂音…… 就似以自己的话音将其余嗡嗡杂音瞬间击灭驱散一般! 二人心知,岳不群吐词语气虽然柔和,但如此施为,实则霸道无比,乃是将阴柔真气御使到近乎某种诡异莫测的精微境界。 只听岳不群继续淡淡道:“我五岳结盟已历百年,各派之间知根知底…… 敢问玉玑道兄。我全真教亦或华山派,以前唤作什么名字来着?” 玉玑子冷哼道:“除了叫‘华山派’或是‘华山剑派’,还能叫什么?” 岳不群摇头失笑,“成师弟,劳你告诉这位白胡子道兄,咱们华山派以前唤作什么?” 成不忧起身朗声道:“玉玑道兄。我华山派自宋金时代立派以来,三百多年间一直唤作‘全真教华山派’! 此六字在历代祖师排位上写得清清楚楚,毫无虚假,兼且世人皆知…… 为何独独玉玑道兄竟懵懂不知? 成某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您老颌下长须原是黝黑深沉,只是特意染成雪白,显得‘德高望重’一些,说话才好颠倒黑白? 啊哈哈……” 台下众人中早有很大一部分看不惯玉玑子刚刚对付天门道人时的卑劣表现,此时听得成不忧明嘲暗讽玉玑子浅薄无知、倚老卖老,立马跟着哄笑起来。哈哈不绝。 玉玑子气得满脸通红,怒喝道:“成不忧……” 成不忧笑道:“玉玑道兄,成某只是告诉你一件人尽皆知之事,看在五岳同气连枝,咱俩又是多年交情的份上,不用谢啦……” 言毕成不忧看也不看玉玑子,自顾自坐下。 岳不群复又开口道:“五岳诸位同盟,不论是过去的全真教华山派。还是而今的全真教,向来坦坦荡荡。华山派隶属全真道之事亦无丝毫不可对人言说之处…… 数百年来,江湖上各门各派对此事更是一清二楚! 既如此,当年五岳结盟之时,泰山派的前辈为何不曾质疑我全真教华山派不属于五岳之一? 玉玑道兄此时再翻旧账,是否有欺师灭祖之嫌?” 玉玑子哼道:“贫道一心为公,为五岳派根基着想。左盟主及五岳诸掌门自有公论,怎容得岳教主含血喷人?” 岳不群嗤笑道:“这就是含血喷人了?”忽而转向左冷禅抱拳肃然道:“左兄,泰山派一代弟子玉玑子勾结邪派人物‘青海一枭’,戕害泰山掌门人天门道兄,实乃犯上作乱、悖逆师门之大罪。不可饶恕! 泰山诸弟子摄于玉玑子银威,敢怒而不敢言…… 可你我身为五岳正副盟主,正该为天门道兄讨回公道,将玉玑子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闻听这杀气腾腾之言,玉玑子脸色霎时惨白一片,抬头正要说话,却见岳不群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二人的视线乍一接触,玉玑子只觉岳不群的目光中凝聚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之意,瞬间侵入他的意识深处,几欲冻结他的灵魂…… 玉玑子当即心跳一滞,身形不由自主的晃了晃,似乎眼前整个世界都黯淡了一瞬,脑中天旋地转,再也记不起要说什么话,要做什么事…… 左冷禅故作迟疑道:“岳兄,这……” 岳不群以目光对接为隐秘桥梁,不动声色间催发至阴至寒之霸道剑意瞬间冻结了玉玑子的心神,凭着玉玑子衰弱的意志力,至少要十数个呼吸才能恢复过来…… 复又对左冷禅的迟疑视若无睹,岳不群转而向着泰山派中天门道人的数十个弟子朗声道:“诸位师侄不必害怕,放眼左盟主与岳某在此,怎容得玉玑子如此丧心病狂之辈逍遥法外!” 受此暗示,泰山派诸人中一名中年道人忽的站起身来,正是天门道人的二弟子建除,只见他顺着岳不群的话头大声说道:“玉玑子犯上作乱、悖逆师门……还请岳盟主主持公道,为我泰山派清理门户,为掌门报仇雪恨!” 言毕向着岳不群扑通一声跪下,其身后数十弟子依此施为,一齐高声重复道:“玉玑子犯上作乱、悖逆师门……还请岳盟主主持公道,为我泰山派清理门户,为掌门报仇雪恨!” 岳不群朗声道:“此乃岳某分内之事,怎敢劳诸位师侄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恰在此时,玉玑子迷迷糊糊的回过神来,突兀的惊呼道:“岳不群会妖……”‘法’字还未出口…… 岳不群蓦然飞身而起,瞬间衡掠十丈虚空,越过泰山派数百人的头顶,凌空一爪扑向其后戴着斗笠的‘白板煞星’…… 这毫无征兆的一着,不仅打断了玉玑子的呼叫,也让左冷禅大吃一惊,却又阻止不及,只能暗暗期盼白板煞星在岳不群手下能够多撑几招,好让他有时间开口劝解! 凌厉爪风扑面而至,白板煞星正欲抵挡,却不想同时临身的还有一股沉重无比的气势,让他瞬间如陷泥淖,浑身动弹不得……(。) 第二百二十九章 峰回路转 眼看白板煞星被自己的高度凝聚的气势压迫的动弹不得,凌空扑下的岳不群手爪轻颤,五指透出的尺许劲风有如利刃,无声无息的切碎白板煞星头上的斗笠,让其没鼻子的惨白长板尊容大白于人前…… “啊……白板煞星!” 在诸人惊呼声中,岳不群变抓为拂,衣袖过处,正竭力挣脱气势压制的白板煞星只觉一袭柔和劲风隔空卷在他的后颈,恰似清风徐来,肌肤舒畅。 但风中却透出沛然莫之能御的精纯真气,瞬间侵入他体内,摧枯拉朽般破开他的护身真气,封住他上身的数个要穴,同时残余柔劲紧随而至,让他的身形不由自主的腾空前跌…… 一拂之中,岳不群亦微微借力,无需双脚落地,身形优雅的凭空轻轻一旋,便即紧随着白板煞星向封禅台飘飞而回,显露出一手惊世骇俗的轻功…… 上一幕,玉玑子见得一直站在自家泰山派之后的斗笠人就是白板煞星,心下惊骇愣然,下一瞬,白板煞星便呼的腾空疾飞而来,蓬一声撞在他身上,二人一齐跌倒,化作滚地葫芦。 众目睽睽之下,岳不群飘忽优雅、轻描淡写的拿下白板煞星,看似不疾不徐,往来悠然,实则快如闪电,三五个呼吸之间便已结束。 玉玑子使劲推开压在背上的白板煞星,正要爬起来,一抬头就见面前的石阶上立着一双白面织金线的靴子…… 岳不群低头问道:“玉玑道兄,可否解释一下,为何‘白板煞星’、‘青海一枭’师徒都聚在你泰山派附近? 你等是否计划着……万一‘青海一枭’这小魔头对付天门道兄没能得手,再让‘白板煞星’这老魔头亲自出手?” 玉玑子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岳不群,色厉内茬道:“岳不群……你……” “哼……”岳不群冷哼一声。左袖轻飘飘一挥,无形劲风旋至,玉玑子胸口如遭重击,胸骨咯吱脆响,噗的吐血抛飞,跌了个四仰八叉…… “你这无耻叛徒。也配直呼岳某人名讳?” 话落,岳不群看也不看仍在呕血的玉玑子,转身向着左冷禅抱拳道:“左兄……‘白板煞星’、‘青海一枭’师徒在西北之地草菅良善、无恶不作,如今更欺我五岳无人,与玉玑子合谋戕害天门道兄! 还请左兄秉公决断,将‘白板煞星’、玉玑子就地正法!” 左冷禅面无表情,眼神凝重的盯着岳不群,岳不群也毫不回避的与之对视。 江湖隐约传闻,左冷禅与‘白板煞星’交情甚笃。但岳不群对此嗤之以鼻。 在他与左冷禅这等武功盖世,而又位高权重、生杀予夺之人的眼中,似‘白板煞星’这类的别派左道的高手只分两种,其一是有可能为自己所用的野狗,其二是已经或明或暗投靠自己的家犬…… 至于朋友,或敌人?……乃是同等级的绝顶高手才能享受的待遇,‘白板煞星’还差得远! 所以,‘白板煞星’只能是左冷禅的狗。而绝非什么交情甚好的朋友! 逼着强者杀自己的朋友是一种侮辱,但逼着枭雄杀一条很有用的老狗。顶多就是心疼一下…… 果然,只迟疑了片刻,左冷禅就沉声道:“岳兄明察秋毫,左某自愧不如! ‘白板煞星’、‘青海一枭’师徒合谋戕害天门道兄,罪无可恕,合该就地处决! 来人啊……” 坐在嵩山众人最前排汤英鄂立时站起。躬身道:“请掌门吩咐!” 左冷禅颔首道:“将‘白板煞星’暂且关押起来,待五岳并派大会过后,择日处决!” 岳不群眼中寒光一闪,暗暗不屑:左冷禅黔驴技穷,竟还想着先来个缓兵之计。再来个偷梁换柱,悄悄保住‘白板煞星’的狗命? 当即呼道:“慢着……” 左冷禅微微一笑,问道:“岳兄有何话说?” 岳不群悠然道:“左兄,岳某以为,‘青海一枭’既然害死了天门道兄,那‘白板煞星’是否交由泰山派处死,方可告慰天门道兄在天之灵?” 说话之时,岳不群转身扫了建除等天门道人的众多弟子一眼。 建除等数十人立时向着左冷禅抱拳,齐声道:“还请左盟主将‘白板煞星’交予我等,好让我等为师父报仇雪恨!” 左冷禅本就是姑且试一试看能否保住‘白板煞星’的命,此时见事不可为,也就不为己甚,但也不能就此认输,因而对建除等人道:“如此也好…… 只不过,如何处置‘白板煞星’乃是泰山掌门之权…… 这……玉玑子涉嫌谋害天门道兄,已不足以接任泰山掌门之位! 既如此,玉音子、玉磬子还有建除三位道长中,该由谁来接任泰山掌门,还是先议定下来,再由新任泰山掌门处置‘白板煞星’和玉玑子,为先掌门天门道兄沉冤雪恨,方为名正言顺!” 说到这里,左冷禅扭头看向岳不群问道:“岳兄以为然否?” 岳不群徐徐点头,正色道:“左兄此言极是……” 左冷禅遂转向泰山派众人,朗声道:“泰山一派,在场四代共有四百余众,如今当属玉音子道长、玉磬子道长及建除道长,有资格接任泰山掌门之位…… 泰山众弟子愿意支持这三位道长中的哪位,就请站到他身后去,咱们以少数服从多数,一目了然的选出泰山派掌门! 众弟子可有异议?” 此着看似公平,做不得假,但左冷禅很清楚,此时四百余泰山派弟子中,天门道人的弟子仅有六七十人,其余的三百多人皆是玉玑子、玉音子、玉磬子三人的徒子徒孙。其中又以玉玑子一系最多,足有一百五六十人,而玉音子、玉磬子则各拥百人。 如此一来,只消玉音子或玉磬子从玉玑子的徒子徒孙中拉拢一部分,即可以些微优势当任泰山掌门,为他左盟主继续掌控泰山派。 至于此人的泰山掌门能否坐得安稳。那就没必要深究了----反正今日一过,五岳并派合一,泰山掌门之位本就不复存在! 果然,听得左冷禅之语,泰山派众人一阵交头接耳,玉音子、玉磬子师兄弟二人看也不看面前躺在地上嘴角溢血、低声呻*吟的玉玑子,嘀嘀咕咕商量一阵,间或打出只有他们二人自己才明白的手势,似在讨价还价…… 最终玉音子不知以什么条件说服了玉磬子。洋洋得意的往前跨出一步,昂然而立。 玉磬子高呼一声,“贫道支持玉音子师弟为泰山之长……”说着一挥手,带着自己的徒子徒孙站到玉音子身后。 玉玑子一系的百多人本就与玉磬子、玉音子属下之人沆瀣一气,此时见玉磬子、玉音子达成一致,当即也纷纷站到玉音子背后去。 如此一来,玉音子背后便站了三百四五十人,而建除背后则只站了自己的六七十个师兄弟。强弱之势果真一目了然! 算计得逞,左冷禅心头暗自得意。侧头看了岳不群一眼,只见岳不群面无表情,但左冷禅以己度人,只当岳不群此时定然颇为气郁。 左冷禅不再迟疑,当即高声道:“众位江湖朋友慧眼如炬,必然看清了。泰山一派绝大多数弟子皆已自愿奉玉音子道兄为泰山派掌门,此事再无疑义!” 环视一圈,见得所有人尽皆默然,无人反对,左冷禅伸臂虚引。对着泰山派众人客气道:“诸位泰山同门请坐……” 待得玉音子、玉磬子带人坐下,左冷禅才向玉音子道:“玉音道兄,恭喜你接任泰山派掌门。 于五岳剑派合并之议,道兄高见若何?” 在方正、冲虚等明眼人看来,此一番变幻,表面上是泰山掌门更替,去了玉玑子,又来了玉音子,实则是左冷禅、岳不群在隔空斗法。 只可惜岳不群支持的建除未能趁机当选泰山掌门,而由左冷禅支持的‘玉’字辈继续泰山派,该是左冷禅在斗法中大占上风…… 此刻似乎又回到天门道人丧命之后的情景,但有玉玑子的前车之鉴在,玉音子应该不敢再得罪岳不群了,顶多是赞成并派便罢! 此一点,场中大多数人倒是都觉得毋庸置疑。 玉音子举着东灵铁剑,正色道:“并派之事,实属重中之重,该当慎之又慎! 贫道初掌泰山门户,不敢擅专,须得先问过门下众弟子的心意……” 说着转向后方四百余弟子,高声问道:“尔等可赞同五岳并派?” 刚刚支持他的三百多弟子轰然应道:“泰山派全派尽数赞同并派,有人妄持异议,泰山全派誓不与之干休。” 这些人同声高呼,虽然人数不算很多,但声音整齐,倒也震得群山鸣响。 见此一幕,旁观的数千人不由齐齐心想:“他们显然是事先早就练熟了的,否则纵然大家赞同并派,也决不能每一个字都说得一模一样。” 玉音子抚须高呼道:“好……好……好……”继而转过身来,对着左冷禅抱拳道:“左盟主,我泰山全派赞同五岳合并!” 左冷禅微笑道:“玉音道兄从谏如流,实乃我辈楷模! 嗯,不知玉音道兄要如何处置‘白板煞星’及玉……” “且慢……”玉音子突然高呼一声,打断了左冷禅的话,然后运足真气,朗声道:“贫道虽然赞同并派,却也有一言,不吐不快!” 封禅台下数千人一齐面面相觑,难道玉音子不怕步了玉玑子的后尘,还要接着将岳不群得罪到死? 就连左冷禅也暗暗惊诧,玉音子可不像是胆大包天之人呐……复又看了看岳不群的脸色,果然已经渐渐阴沉下来…… 左冷禅不由暗暗腹诽:玉音子怎的平白多事,要是惹得岳不群恼羞成怒可就不妙了! 但玉音子故意运气将话语扩散甚远,左冷禅刚刚还称赞他从谏如流,此时也不好不让他说,只能同意道:“玉音道兄有话直说!” “咳咳……”玉音子清了清嗓子,继续运足真气,高声说道:“诸位五岳同门,咱们五岳并派,为的是发扬光大咱们五岳派的门户! 然则,若并派之后,不能发扬光大咱们五岳,那这并派还不如不并! 既如此,又该如何确定并派之后,定能将五岳发扬光大呢? 依贫道愚见,唯有选出一位武功盖世且雄才大略的五岳派掌门,然后咱们诸位同门都在他老人家的英明领导下,团结一心,众志成城,方能排除万难,光大五岳! 众位朋友,众位五岳同门,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在场数千人陆续叫了起来:“是极,是极……”话语虽杂,却也声震群山。 玉音子得意洋洋,继续高声道:“咱们江湖武林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五岳各派的形势,众位朋友也是一清二楚,就无需贫道过多赘言了。 这五岳派掌门,理当由五岳的五位掌门之一来担当大任! 贫道武功低微,才疏学浅,自知难堪大任,首当排除!” 在场众人一齐哄笑起来,玉音子毫不在意,继续道:“而在岳教主、左盟主、莫掌门、定闲师太四位高才之中…… 贫道反复对比,斟酌优劣,最终决定,鼎力支持……岳教主为我五岳派掌门!” 此言一出,数千人哄然大哗,尽皆不敢置信,就连左冷禅也愣了一愣。 反而旁观的方正、冲虚对视一眼,不一而同的苦笑:原来玉音子竟是岳不群的人…… 他们本以为左、岳二人刚刚借由泰山掌门之位的隔空斗法之中,该是左冷禅大占上风,现在才知道,还是岳不群计高一筹! 左冷禅助玉音子登上泰山掌门,不过是为岳不群做嫁衣…… 而且,凭方正、冲虚的智慧,不难猜出,其实玉磬子也是岳不群的人,否则他刚刚怎么会那般轻易就放弃争夺泰山掌门? 再加上因岳不群拆穿‘白板煞星’而对其感恩戴德的建除…… 三个泰山掌门候选人其实都算是岳不群的支持者! 左冷禅脸上的微笑再也僵持不住,身形不由自主的微微晃了晃。(。) 第二百三十章 退位让贤 不过,左冷禅毕竟是一代豪雄,固然算计遭挫,心神失守,但一瞬之后便即恢复如常,仅是面无表情的看了岳不群一眼。 岳不群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来微微点头示意,神情不骄不躁,似是无声的谦逊了一句:左兄,承让了! 实际上,岳不群心里正暗暗鄙视左冷禅不自量力----你左某人会用金银、美婢收买玉玑子,难道本教主就不会用更多的金银、美婢收买玉玑子的二把手、三把手? 跟本教主比钱多?……哼哼,本教主还没出力,你左某人就已倒下了! 此时没人关心岳不群的腹诽,轰然惊讶过后,众人再次将目光聚集到玉音子身上。 玉音子年轻时被天门道人的师父压制,之后又被玉玑子、玉磬子和天门压制,大半辈子一直憋屈在‘幕后’,最多沾点‘龙套’的边儿,还从来没有试过如此时此刻这般站在前台肆意发挥,享受万众瞩目的‘主角’待遇。 当然,最让他感到舒畅的是,这种梦寐以求的‘主角’机遇不仅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砸在了他头上,而且同时砸下来的还有丰厚到超乎想象的‘片酬’! 更何况,一旦过了今日,可就再没这般‘顶级舞台’了……玉音子暗暗决定,即使豁出老脸不要,也要超常发挥,一展老资格‘名角’的风采。 稍稍酝酿一番,玉音子运足十成真气,声音远远传开去:“纵然贫道不说。想来众位都知道…… 二十余年前。华山忽逢大难。前辈高手尽没,全华山仅剩岳教主、封道兄、成道兄、于道兄、岳夫人区区五人,再加上烧火做饭的厨子,也不过六人而已! 华山数百年基业,那是一朝丧尽…… 可岳道兄未及弱冠,便毅然接过华山门户重任,如今仅只二十多年过去,华山又如何了? 造就杰出弟子数千。全真教声震宇内且不必说,辖下除华山根本核心外,尚有终南山、峨眉山、青城山、乐山、昆仑山、崆峒山此六大千古名山……且也不必说! 单说当年东方不败魔焰猖狂,连败我正道的方正大师、冲虚道长以及左盟主这三大绝顶高手,眼看东方不败就要先灭少林、再诛武当,唯他魔教武林称王! 值此危急存亡之秋,幸得天不亡我正道,降下岳道兄力挽狂澜,战平东方不败,令其气焰受挫。无功而返…… 众位皆知,东方不败龟缩黑木崖十数年。不曾下崖一步! 可众位却又不知,东方不败之所以不曾下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只因他不敢再与岳道兄交手,害怕被夺走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 正因有岳道兄坐镇武林,威慑东方不败十数年,才使得天下免遭东方不败这盖世魔头的荼毒残*虐,江湖始能得享十数年平静…… 如此无量功德,纵然古圣人在世,亦不过如此! 总而言之…… 论武功盖世,岳道兄比东方不败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高手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且看岳道兄仙颜二十年分毫未变,此等长春不老的超凡入圣之神功,比之少林达摩祖师和武当张三丰祖师,怕也不差什么了! 论雄才大略,岳道兄从无到有,造就全真教这等庞然大物只用了区区二十年,当世何人能比? 若是由岳道兄执掌五岳二十年,说句不客气的话,至少也可造就出五个全真教! 五个全真教啊……与之相比,少林、武当、魔教又何足道哉!” 说到这里,玉音子转朝着方正、冲虚的方向,微微一笑道:“方正大师、冲虚道长,贫道如此说,您二位不介意吧?” 方正双手合十,客气道:“阿弥陀佛,无妨无妨……” 玉音子点点头,继续高声吹水:“更何况……岳道兄而今刚过四十,正值年富力强! 凭着他的全真道玄功之妙,长命百岁、青春不老亦是等闲…… 如此算来,岳道兄足可执掌五岳五六十年以上! 届时,我五岳又该是何等兴盛?会否堪比十几二十个如今的全真教加起来之大? 那时节,老道我是看不到了,可我的弟子门人还在啊,他们会接替老道我,见证岳道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无量功业! 诸位五岳同门,为了咱们五岳共同的、不可限量的未来,我等可得好好思忖思忖,切不可为了一时意气,亦或门户之见,错过了使我五岳千秋万载永盛不衰的机遇呐! 否则,将来我等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五岳各派的列祖列宗,又有何颜面接受后代弟子的供奉?” 顿了顿,玉音子长舒一口气,又道:“贫道一心为公,句句发自肺腑,言语不当之处,只盼未曾有辱诸位清听……” 说着又转向左冷禅,满脸诚恳道:“左盟主,古之圣人尧舜,莫不以禅位让贤为贵! 今日在封禅台上,为五岳未来而计,还请您老三思而后行呐!” 纵然以左冷禅城府之深,也差点儿给玉音子的逼宫给气爆了,好不容易才将心头浓浓杀机压下去,皮笑肉不笑的道:“玉音道兄金玉良言,左某必定铭记于心!” 玉音子眼中闪过一丝怯弱,随即强自恢复镇定,又心下一狠:你左冷禅不是瞧不起我么,不是只给玉玑子送黄金而不给我么……奶*奶*滴,老*子就不信了,眼放着岳教主在此,你左某人还能咬老子? 当即对着左冷禅一揖到地,朗声道:“还请左盟主退位让贤,由岳教主执掌五岳!” 其身后三百多泰山弟子再次充当应声虫,齐声高呼:“请左盟主退位让贤,由岳教主执掌五岳! 请左盟主退位让贤,由岳教主执掌五岳! 请左盟主退位让贤,由岳教主执掌五岳!” 如此声势,若是放在全真教自己身上,当然不够看,但是在泰山派这等别派身上,可就令人寻味了! 众目睽睽之下,左冷禅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 台下众人鸦雀无声,纷纷暗忖,若是将自己换到左冷禅的位置,恐怕也给呛得说不出话来,左冷禅没有暴起发难,一掌拍死玉玑子,已经是极为能忍了! 岳不群故意迟延片刻,才施施然向着玉音子抱拳一揖,叹道:“岳某惭愧,竟不知玉音道兄对我如此推崇…… 可岳某自知才疏学浅,武功低微,决计不能胜任五岳掌门之职,还请玉音道兄切勿再言,否则岳某羞愤难当,只得自绝于天下英雄面前了!” 玉音子惊呼道:“岳教主三思啊……” 岳不群不理他,又转而向着左冷禅抱拳道:“左兄请勿怪罪玉玑道兄的胡言乱语,若要责罚,由岳某一肩担之……” 玉音子面色激动,声嘶力竭道:“左冷禅……有本事你就与岳教主一决雌雄,比剑夺帅! 否则,就算你舔着脸做了五岳掌门之位,我泰山派第一个不服!”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左冷禅心下暗暗叹息,隐有悲意,环视台下众人,只见万余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虽未言语,可他已看出来了,众人都希望他与岳不群比剑夺帅,就连嵩山派之中,也有过半弟子殷殷切切的望着他,期盼他击败岳不群,搬开这座压在嵩山派头上十三年的大山! 左冷禅忽的向下一抱拳,朗声道:“就依诸位美意,左某与岳兄比剑夺帅,胜者为五岳掌门!” “且慢……”岳不群忽然高喝一声。 包括左冷禅、方正、冲虚等人在内,齐齐大惑不解,不知他为何阻止这必胜之战?(。) 第二百三十一章 欲取先予 岳不群当然知道,只要他比武斗剑胜了左冷禅,就可将五岳掌门收入囊中。 但是,坐上五岳掌门之位,仅是左冷禅及嵩山派力所能及的选择,而非他岳不群及全真教的最佳目标。 此间不同,乃是源于双方实力及眼界的差距。 嵩山派自左冷禅这个绝顶高手以下,尚有嵩山太保等十余个一流高手,往下便是在场的千余嵩山精锐弟子,再往下的利益从属的众多外围部属及杂事弟子更是翻了数倍。 如此实力,比之少林、武当仅仅稍逊半筹,比之衡山、恒山、泰山等江湖第一流的名门大派更是强出数倍。 纵使以任我行的狂妄,也不得不将嵩山派视为江湖顶级势力,与少林、武当列在同一级别。 所以,左冷禅未必有把握吞并全真教,却有把握吞并衡山、恒山、泰山三派,使得势力范围扩展数倍,战略态势脱胎换骨,始有可能反过来渐渐抵制乃至压制全真教。 然而全真教呢? 自岳不群这个盖代高手之下,尚有风清扬这个绝世高手,其次才轮到封不平、令狐冲这两个绝顶高手,再次亦有成不忧、于不明两个老牌一流高手,之后更有林平之、余人彦、罗繁等数个年青一代的新晋一流高手。 乍看之下,全真教的一流高手太少,不仅比不上嵩山派的十几个,更比不了少林、武当的二三十个! 但是,这是纯以功力深浅而言,若论剑法及实战能力。全真教尚有五六十个修习了截剑术的精英真传弟子。 作为嫡传弟子的候补。他们各个都是二流高手中的佼佼者。皆有与一流高手一战之力,只消其中任意两人合力,因同出一源的截剑术,足可战胜目下的大多数一流高手。 如此一来,这五六十个精英真传弟子,足可媲美三十个一流高手……而他们之下,还有百来个相当于二流高手中上层的普通真传弟子。 再往下,更有足足三四千记名弟子。间或有很大一部分达到二流、三流高手的层次,只因潜力有限,未能升为真传弟子而已,素质上可要稍稍胜过嵩山精锐弟子一筹。 这三四千记名弟子,其中一千多混入朝廷军事机构,一千多分散在江湖各处分支道观,今日到场的便有千余个,剩下仍有数百留守华山。 纵使武功最不济的数万不记名弟子,也都接受过数学会计、冶金锻造、医术药学、宗教学等等各项专业培养,要经营产业不缺掌柜。要起兵造反不缺兵器,治内外跌打的军医也有。抚慰军民人心的神棍更不缺! 可以说,全真教如今红红火火的形势,尽皆归功于这些分散在东南西北、中土外域的基层不记名弟子,而武功好的数记名弟子、真传弟子仅是充当打手和保镖罢了! 乃至再往下,还有数十万普通道士、数百万全真道信众…… 别看白莲教、弥勒教这等邪*教平日里人多势众,既神秘又霸道,但真与全真道这种数百年的道门正统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二十余年的苦心经营及有意渗透,全真教除了明面上称雄武林、统摄道门之外,其余的势力触角早已深深扎根到士农工商等各个阶层。 江湖上,魔教及邪派人物只畏惧全真教以岳不群和封不平为首的顶级高手,忌惮全真教的数千精锐弟子;少林、武当除此之外,还极为顾忌全真教的宗教影响力;嵩山派对此羡慕嫉妒恨之余,还眼红全真教的财大气粗…… 然而,无论正邪,各方势力所见所知仅为全真教的冰山一角,最多是远近高低各不同的一角,便尽皆忌惮不已! 这也难怪,以岳不群素来谋而后动的性子,扮猪吃虎的风格,也胸有成竹的认为万里江山已属全真教囊中之物,足见全真教种种有形、无形的势力之大,绝非任何江湖势力可堪比拟! 所以,左冷禅及嵩山派自知竭尽全力也未必能够坐上五岳掌门之位,可岳不群却反而不满足于仅仅坐上五岳掌门之位。 岳不群更想全真教将五岳彻底吞并,再凭借更上层楼、如日中天之势,压服少林武当,将二者挟裹入他重开日月天的皇图霸业之中,甘当鹰犬,就似少林曾助唐太宗李世民平定天下、武当曾助明成祖朱棣强夺皇位一般。 朱元璋从一介单身布衣到开国称帝足足奋斗了十七年,而唐高祖李渊凭借家族累世官宦之利,从起兵抢地盘到统一天下只用了区区五年。 这就是白手起家和早有根基的区别! 全真教二十余年的积累可谓根深蒂固,牢牢据有关中、巴蜀这险要富庶之地,根基不可谓不雄厚无比! 若是岳不群再统辖整个武林正道,登临武林盟主,号令无数江湖豪杰,足可在三五年内混一天下…… 只可惜,岳不群想要让江湖人畏惧、忌惮全真教很容易,但要让江湖人衷心钦佩全真教,甘愿追随全真教,倾力卖命,却难之又难。 而今日,全真教威压五岳,执掌五岳权柄很容易,可要让五岳所有弟子心服口服,放弃门户之见,心意倾向于全真教,可就绝非岳不群击败左冷禅即可轻易达成。 纵然以诸葛武侯之智,也得七擒孟获,才能将蛮族彻底收服,得其死心塌地的效忠…… 岳不群不仅要收服五岳,更要收服的堂堂正正、干净利落,从而将五岳当成其他江湖门派的风向标,不惜千金市骨! 不管怎么说,五岳各派都是传承数百年的名门大派,弟子们骨子里或多或少都充斥着侠义道的尊严和傲气,看似谨守规矩。实则比旁门左道更为桀骜和固执。 来嵩山之前。岳不群就已计划好了。此行要将五岳其他四派从身体到心灵狠狠的虐一遍,揉碎他们的尊严和傲气,才好收服改造为自己人,一心一意的给自己卖命打天下。 然而出乎他所料的是,原本随手布置的闲棋玉音子,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影帝’,突然开始飙戏,顷刻间将左冷禅逼入只能与他硬碰硬交手的绝境。 正应了一句话。小人物也有大智慧……左冷禅就吃亏在小觑了玉音子这种不要老脸的疯狗! 当然,一开始就与左冷禅交手,以强横武力夺得五岳掌门固然简单粗暴,却不合岳不群的周密计划,所以他才拒绝了这种在他人眼里的必胜之战。 面对在场诸人的愕然神情,岳不群沉吟道:“左兄与岳某比剑夺帅,确定五岳掌门的归属,原也是一法…… 只不过,岳某窃以为此法过于粗疏,而今我五岳剑派合而为一。乃是选贤任能,议定五岳掌门。而非像以前那般争夺五岳盟主,武力强者为尊…… 要做五岳派掌门人,理该对五岳剑派每一派的剑法都得钻研一番,并且有所成就,善能教导弟子…… 否则,就算左兄或我岳某人打赢了其他四派掌门人,那也只是嵩山剑法或全真剑法独占鳌头,算不得是五岳派真正的掌门人。 更何况,若是左兄当了五岳掌门,责令五岳弟子尽皆修炼嵩山剑法,亦或岳某做了五岳掌门,责令五岳弟子尽皆修炼全真教的剑法,岂非名为并派,实则是嵩山派或全真教侵吞了其他四派? 若然如此,则未能当选五岳掌门的四派可就断了祖师传承,诸位掌门亦是师门的千古罪人,将来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去见师门的列祖列宗?” 岳不群这番话说得不咸不淡,拖拖踏踏,让外人仍未明白他为何拒绝与左冷禅一战,但在座的五岳各掌门及弟子却是不禁生出担忧。 实际上这也是门户之见的根本,当上五岳掌门者若要真正消除隔阂,号令各派,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令各派献上内功、剑法的武功秘籍,五岳武功混而为一,每个弟子都身兼不同派的武功,自然不好再分什么山派; 二是将担任五岳掌门者自家一派的武功定为五岳派正统,通传全五岳派,其余四派本来的武功尽数降为旁支,乃至渐渐淘汰。恰似大秦统一六国之后强令车同轨、书同文,废除其余国家的度量衡、文字一般,乃是加强统治的必要手段! 岳不群之所以不提第一个选择,只因深知要各派交出武功秘籍无异于要各派的命,是个蚂蜂窝,现在并派未成,不宜捅破,但仅止第二个选择就足以令各派弟子对并派心生迟疑及抗拒。 左冷禅本就鼓足心气,准备倾力与岳不群一战,不想岳不群忽的扯东扯西,害得他进退不得,不上不下的颇为难受,但他到底心机深沉,亦是最先转过弯来,明白了岳不群的打算。 别人或许不知岳不群的剑法底细,但他与莫大两人却是一清二楚,当年在少林寺外岳不群域东方不败约斗决战之中,岳不群可是曾经施展过嵩山和衡山的剑法绝诣。 依此推算,岳不群定然精通五岳各派剑法! 难道岳不群此言是要标榜他自己的剑法造诣,以精通五岳各派剑法之由来彰显他更适合担任五岳掌门?……左冷禅心头闪过此念,却又立时否定,岳不群绝不会如此浅薄! 果然,这时封不平起身朗声道:“诸位五岳同门,如果有人精擅五岳剑派各派剑法,以他来做五岳派掌门,自是再合适不过。 若依常理来说,五岳剑派每一派的剑法,都是数百年来经无数好手呕心沥血锻炼而成。 有人纵得五派名师分别传授,经数十年苦练,也未必能学全五派的全部剑法,而各派秘招绝艺,都是非本派弟子不传,如说一人而能同时精擅五岳派剑法,原本决计无此可能。”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暗觉有理,唯独莫大眼神一敛,转头看向岳不群,似有所悟。 封不平又接着道:“不过,凡事皆有例外……敝教岳教主当年先后与魔教任我行、东方不败交手,竭力苦战之后,虽未落败,亦未取胜…… 自此始知我华山剑法有其极限,随后沉心深研五岳各派剑法,乃知各派剑法均有其优,亦有其劣…… 由此,岳教主萌发大誓愿,欲将五岳剑法去芜存菁、融合为一,成就一套绝世剑法…… 幸得天佑,前些年岳教主终将此剑法完善大成,唤作‘截剑术’! 但凡我五岳门下,只消以师门所传剑法为基础,稍稍研习截剑术,立时入得门径,短时间内即可触类旁通,进窥五派上乘武学之精髓! 岳教主已然决定,五岳并派之后,不论何人当选五岳掌门,都会献出截剑术,以供五岳诸位方家法眼斧正……” 此言一出,五岳各派弟子立时嗡嗡低语,就连左冷禅、方正、冲虚也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没人敢怀疑岳不群所创的武功不行,而是深深怀疑岳不群要是真如此做,必当所谋甚大! 毕竟,即使五岳五派合并,各派也绝不愿与别家共享自家原本的上乘武功,而依封不平此言,岳不群不仅不会敝帚自珍,吝啬原本的华山武功,还会将他苦心孤诣,集一身武功之大成所创的不世绝学授予别派弟子。 此举已绝非雅量大方所能形容,若非封不平当众宣扬,几教人不可置信!……最起码,左冷禅就从未想过将自己的寒冰真气传予其他四派的弟子! 事实上,岳不群此举绝非一时兴起,实是经过深思熟虑----方今天下乱象纷呈,全真教起兵在即,多年来秘密研制的诸多先进火器也要一一亮相……届时,武林中人才会惶然发现,武功的威慑力和存在价值立时大幅缩水! 当然,在此之前,岳不群会将截剑术的上卷总纲和中卷剑术极诣发扬光大,趁着冷兵器的黄昏来临之前,榨干截剑术的价值,一举将他自身推上达摩、张三丰一级的武学大宗师神坛! 至于截剑术下卷‘剑心通玄,大道通天’的剑道篇,恐怕当世除了他自己与东方不败、风清扬之外,没人看得懂,就不必拿出来惹人非议了!(。) ps: 通知,确定下个世界写大唐! 第二百三十二章 活剑谱 五岳各派之中,若说有谁不贪图岳不群这正道第一高手武功大成之后所创的绝世剑法,非恒山三定莫属。 甚至,平日心高气傲的定逸根本就不相信岳不群能够彻底参透她们恒山剑法的奥秘,更不相信岳不群还能将各有千秋、迥然有异的五岳各派剑法容纳归一! 即使岳不群所创的剑法确实比五岳各派的剑法都高明,那也是岳不群功参造化,自出机杼,又与五岳各派剑法有什么关系? 但是,随着各派弟子低声嗡嗡,谈论猜测截剑术到底如何精妙,是否比五岳原本的所有剑法都更胜一筹…… 定逸听得自己背后本来一片平静的女尼们也忍不住开始小声嘀咕,正欲呵斥她们不可犯了贪戒贪念,忽又忆起当初成不忧前往恒山,借着给令狐冲提亲的由头迫她们师姐妹三人臣服之事…… 那火气到现在还未消泯,并且越积越大,不由地定逸暴脾气发作,呼的站起身来,口含真气,冷声道:“岳师兄的剑术修为的确独步天下,贫尼佩服之至…… 可要说岳师兄精通我恒山派剑法,并将五岳各派剑法尽数融会贯通,合而为一乃至更上层楼,请恕贫尼孤陋寡闻,不敢轻信!” 此言一出,五岳各派的数千弟子立时静了下来,齐齐盯着岳不群,只看他如何回答,要是能够亲自露上一手截剑术的绝学,那可就不虚此行了! 高居石阶上的岳不群依然满面微笑,毫不动气。实则心里暗暗感谢定逸。看着定逸这老尼姑的光头也不觉碍眼了。 若非定逸这般公然质疑。他就要暗中打手势,通知提前收买的托儿来做同样的事…… 毕竟,岳不群很清楚自己维持了二十余年的‘高大上、伟光正’公众形象,在武林人士的心目中,自己乃是从无虚言的仙神般的盖代高手! 玉音子适时站起,再次表露自己是岳不群的铁杆粉丝的本质,朗声道:“定逸师太,岳教主何等人物。怎会信口开河,诓骗我等?” 定逸打心眼里不屑玉音子这等鹰犬小人,看也不看他,只向着岳不群道:“岳师兄,如果你施展拿手的全真教剑法,在场的五岳诸位好手之中,怕是唯有嵩山左师兄能够与你一战,余下我等自认难接你一二十招。 然而若说你能以嵩泰衡恒四派剑法,分别打败我四派好手,贫尼却是不信! 你自创的截剑术就算独步天下。也不过是你自己的剑法十分高明而已,跟别的四派剑法。终究拉不上干系,又何必牵强附会,硬说是集五岳剑法之大成?” 岳不群哈哈一笑,气定神闲道:“定逸师姐如此说,真教岳某汗颜…… 不过,岳某敢断言,只消定逸师姐看过一遍截剑术的剑谱,自会明白岳某所言非虚!” 听得岳不群言之凿凿,定逸不由迟疑不定。 封不平朗声道:“定逸师姐,我家教主所创的截剑术,乃是将天下各门各派剑法要义兼收并蓄,又反攻其破绽。 此剑法说繁复也繁复,乃是以普天下剑法之招数为根基,推演变化,无有穷尽;说简单也简单,谨守剑理,任意变幻,一招一式无不精微奥妙之极! 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若非如此,封某现下就将剑谱送与定逸师姐钦阅,也无不可! 当然,封某也知空口虚言,不足取信。 我等现下并无录好的剑谱,但通晓此剑法的活剑谱却有不少!” 说着封不平转身对着岳灵珊吩咐道:“珊儿,你去台上候着,看看五岳各派的哪些同门愿意赐教,就用你爹所传的截剑术与他们切磋一番!” 一身湖绿衣裙的岳灵珊没想到这等出风头的好事忽然落到自己头上,自小就期盼当武林第一侠女,可惜苦无机会的少女立时眉开眼笑,提剑抱拳道:“弟子遵命!” 说着踏前两步,轻盈的一跃而起,施展岳不群所传的古墓派绝顶轻功----捕雀功,玲珑身姿飘然灵动,犹如一片绿色彩云般眨眼间掠过近百级石阶,升到封禅台上空丈许处…… 正在众人以为她会就此背对着自己轻飘飘落地之时,却见她娇躯无比顺畅的悠然一旋,面含微笑的以正对着台下众人的方向徐徐飘落,袅袅婷婷,美姿怡人。 得见如此优美漂亮的身法,台下众人轰然喝彩,叫好不绝,就连定逸也忍不住怀疑起来:如此绝顶身法,实乃从所未见,若也是岳不群所创,那岳不群的武功造诣,可就高深莫测了! 岳灵珊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抱拳道:“多谢赞赏,小女子岳灵珊愧不敢当!”说着向台下数千五岳弟子环视一周,脆声问道:“哪位五岳同门愿意赐教,请上台来!” 定逸虽非心胸狭隘之人,但也见不得别人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自己又不好欺负小辈,当下对着身后一个二十七八的女尼道:“仪和,你去领教领教岳小姐的截剑术……” 仪和恭声应是,然后施展轻盈柔和的恒山派轻功上台,虽然不及岳灵珊的身法精妙绝美,但也显出她的不俗功底,分明得了恒山派真传。 事实上,仪清、仪和、仪琳乃是恒山三定的大弟子,下一代恒山掌门当属三人之一,除仪琳生性慈和,不适合习武练剑外,仪清、仪和不负大弟子之名,已是实打实的二流高手。 定逸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互相行礼、即将动手比剑的二女,而一旁的定闲见此,不由微微摇头,眼中似有无奈之色一闪而逝。 呛、呛…… 灵珊、仪和同时拔剑出鞘,摆出起手式,但二人的姿势竟一模一样,皆为恒山剑法中的一招基础剑式,恰似同门师姐妹拆招。 台下众人齐齐一愕,不禁暗暗疑惑,难道岳小姐要以恒山剑法与仪和比斗,不是施展截剑术么? 就连恒山派的定逸、定静二位师太也面面相觑,颇为不解。 好在台上二女很快就交手缠斗来,众人一看二人所使招式,立时面露恍然之色。 原来灵珊、仪和所使皆为恒山剑法,间或夹杂着恒山上乘剑法----万华剑法的些许精妙招数,剑路绵密严谨,招招成圆,余意不尽…… 所不同者,仪和出招一板一眼,章法标准,即使其师长恒山三定也得暗暗肯定仪和确实得了恒山剑法个中三味,而岳灵珊所使的恒山剑法,每一招拆开来看,确实是恒山剑法中的招数,就连剑意也分毫不逊,可剑招使出来的顺序、章法却并不标准,反倒别具一格,颇有种因势利导,如行云流水般的自然灵动之感…… 乍看之下,所有人立知岳灵珊在恒山剑法上的造诣更胜一筹! 五岳弟子非是剑法外行,更立时猜出,同样的剑招,只因为二人御使剑法的心诀不一样,使出来的效果才会不尽相同,而岳灵珊所学的剑法心诀分明比恒山派的嫡传剑法心诀更为高明! 很有可能……那心诀就是截剑术的精髓所在! 二三十招后,众人更为惊讶,只见岳灵珊所使的剑招仍是恒山剑法中的路数,可每每剑招所攻,却隐隐击向仪和所使恒山剑法的破绽或弱点。 数招之后,仪和的剑路屡屡受阻,就颇有些使不下去的滞涩之感,明明心中仍有诸多招式未用,却有一种后继无招,使不出来的憋闷,只觉极为难受。 众人看在眼里,皆知仪和败局已定,不由相互低语起来,嗡嗡声再起。 恒山三定互相对视一眼,虽然对岳灵珊所用的恒山剑法方位变化与原来招式稍有歧异这点颇为奇怪,但恒山剑意却清清楚楚的显了出来,并无虚假,当下只以为这是岳灵珊的御剑心诀不同所造成的差异,而且这心诀确是比她们恒山传承的本来心诀高明了数筹无疑! 岳不群看着女儿的表现,知她已得了截剑术之【截招】篇的几分精髓,才能在短短二三十招之内摸清仪和的剑术功底,继而对症下药,渐渐截断仪和的剑路。 其实,若以思过崖秘洞石壁上魔教长老所刻的古怪招式破解恒山剑法,肯定更为简单省事,但岳不群师兄弟从没想过让岳灵珊等弟子那般施为。 毕竟,那些怪招不禁难看,颇有一些卑鄙龌龊的动作,而取巧的痕迹太明显,连暗算偷袭之法都有…… 全真教堂堂正教,若要以这等下三滥的招数胜过五岳同门,岳不群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台上仪和的情势愈发窘迫,终在第八十招后招难继,被岳灵珊剑指侧肋,败下阵来。 众人皆以为定逸这下可就羞愧难堪了,不料定逸只是面色凝重沉吟一番,又转头向着身后另一女尼吩咐道:“仪清……你上去试试!”仪清应命上台。 不少精明之人已经猜出,定逸之所以如此,是要确定岳灵珊的御剑心诀是否果真高明无比。 这次上台的仪清,分明在剑法水平确实稍稍胜过仪和,但在岳灵珊手上反而只撑了四十招就败了,比之仪和大大不如,这让许多人颇为迷惑。 唯独全真教中修习过截剑术的数十人隐隐明白,这是因为仪清、仪和师姐妹平日里定然时常相互拆招,二人的出手风格、习惯都颇为相似,同样,破绽和弱点所在也差不多。岳灵珊之前熟悉了仪和的路数,也就等于把握了仪清的七八分功底,只消再以数招稍作试探,便可彻底确定仪清的功底,紧接着即开始以截剑术御使恒山剑法截断仪清的剑路,驾轻就熟之下,自然更快就击败了仪清。(。)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七连胜 仪和、仪清两个恒山派下一代的大弟子接连败北,定逸脸色难看之余,亦忍不住与定闲、定静对视一眼,三人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和气馁。 若是岳灵珊凭着高强内功亦或精妙剑招胜过仪和、仪清,恒山三定除了叹服岳不群武学造诣高明之极且又很会调教弟子之外,再不会生出什么多余感受。 然而岳灵珊偏偏年仅十**岁,比之仪清、仪和小了足足十岁,纵然她所习的阴柔内功更胜恒山内功一筹,但实际上其内劲强弱也只与仪清、仪和相差伯仲,内功方面根本没占便宜。 而且刚刚岳灵珊纯粹是凭借恒山剑法胜了仪和、仪清,除了剑招比之现下恒山弟子所学稍有丁点儿差异外,一招一式的剑意丝毫无差,仅是前后招数的衔接更为灵活流畅,任意而发,剑势所攻,又能恰到好处的截断仪和、仪清的剑路…… 既如此,苦修恒山剑法近四十年及至熟极而流的恒山三定,如何看不出其中关窍尽在岳灵珊御使剑招的心诀与众不同,精微高明之处远胜过恒山嫡传心诀,兼且那心诀很会窥测和分析对手出招时的破绽和弱点…… 成不忧向来爱与定逸斗气,此时见得定逸脸色臭臭,心头暗暗得意,忍不住哈哈一笑,起身挤兑道:“定逸师姐…… 您老要是还不相信,大可自己上台与珊儿拆上几招,自会知晓截剑术与恒山剑法是否渊源不浅?” 定逸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她脾气虽暴。可心地不坏。否则也养育不出仪琳那样纯善的弟子。即使她此刻对全真教的后辈轻易压制恒山的气焰极为不忿。可也不屑欺负小辈。 台上的岳灵珊眼珠滴溜溜一转,对着定逸抱拳道:“定逸师伯,侄女久闻师伯的恒山剑法出神入化,今日恰逢良机,还请师伯不吝指点!” 此着大出众人所料,须知定逸身负数十年修为,稳居一流强手之列多年,在恒山剑法上的深湛造诣绝非仪和、仪清可比。 岳灵珊纵然轻易胜过仪和、仪清。显露出不俗的剑法水准,可要挑战经验老辣的定逸,是否颇有些不自量力? 定逸稍稍迟疑,旋又想亲身确认截剑术究竟高明若何,但却绝不能以大欺小,当即转身对着后边的弟子招呼道:“拿两柄木剑来……” 众女尼最后一排站起一个十四五岁的柔弱小尼姑,连忙穿过一众师姐,递来两柄杉木质地的木剑。 看这稚气未脱的女尼,旁人不难猜出,她该是恒山最幼的弟子。武功根基未成,因而平素常以木剑与同门切磋剑法。才会随身带着木剑。 定逸探袖卷过木剑,转身施展恒山轻功飞上了封禅台,直接将其中一柄木剑丢向岳灵珊,冷声道:“咱俩都使木剑,免得有人说贫尼在内力上占你便宜……” 岳灵珊左手接住木剑,轻轻挽了个剑花,试了试木剑的硬度和韧性,恭声答道:“师伯愿意赐教,侄女不胜荣幸!”说完将自己的精钢长剑连鞘放在封禅台一角。 定逸木剑斜指,脸色早已平静下来,和声道:“贤侄出剑吧!” 岳灵珊一看定逸的神情气息,立知她数息间已摒弃杂念,调平心态,显出非同一般的武学修养,不愧是老辈高手。 当即干脆的呼一声:“得罪了……”说话之时,她也同样凝神静气,谨守截剑术心诀,呼的木剑化圆横削,仍是恒山剑法的起手式,以示对前辈的礼敬。 定逸随手一剑拨开来势,淡淡道:“不必客气!” 岳灵珊闻言一声清喝,暗红木剑挥洒,化出绵密剑光罩向定逸上盘。 定逸眼神一闪,暗暗惊讶于岳灵珊的聪慧机敏。 此招看似攻势迅猛,实则欲出还收,只消她出剑反攻,岳灵珊立时会转而防守,一展恒山剑法圆转绵密、长于守御的特性,更能拖时间窥破她的弱点,以寓攻于守之法反击,深合恒山剑理…… 只此一点,定逸就已断定,岳灵珊确实高屋建瓴,以更高明的心诀领悟了恒山剑法精义,非是囫囵吞枣或是初学乍练,能够胜过仪和、仪清,亦属理所当然。 也罢,就让贫尼看看,你到底能把恒山剑法发挥到何种程度……念头一动,定逸木剑斜切,轻轻荡开岳灵珊的此招,更趁势进击,木剑颤处,化出绵密剑影,施展猛烈反攻。 岳灵珊果如所料,立时收势防守,同时剑随身走,身随剑转,在周身化出重重剑影,形成一个首尾相接的剑势圆环,牢牢围住自身。 湖绿衣裙,红木剑环,落在众人眼中,直似影影绰绰的红花之中一抹儿绿蕊若隐若现。 定逸手中木剑疾攻不竭,眼中却是异彩连连,岳灵珊对于恒山剑法掌握程度显然大大超出她的预期。若非明知岳灵珊身为岳教主千金,不可能转投恒山派,她都想收岳灵珊为恒山嫡传弟子,将来继承恒山衣钵了。 存心试探之下,定逸愈发催动攻势,还忍不住施展出恒山最上乘的万花剑法,身形绕着岳灵珊团团旋转,圆转绵密的剑光一圈圈罩向岳灵珊。 霎时间,岳灵珊挥洒的剑势圆环便缩水大半,只能紧紧护住周身,防守或许无碍,隐而未发的突袭反击似是再也没机会施展出来。 台下众人见此,不由相互嘀咕,皆以为久守必失,岳灵珊的情势岌岌可危,恐怕撑不了多少招,不由暗暗叹息: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定逸练剑数十年,确非白给…… 岳不群踱步上了封禅台一角站定,远远看着定逸与女儿的交手,心里颇为感慨。 不知不觉间。女儿的剑法已然足够与五岳老一辈师叔伯抗衡了。除了少了些老辣经验和狠厉杀气。已足以独当一面了。 别人不知截剑术的精髓正在防守反击一气呵成,只以为岳灵珊必败,可岳不群很清楚,灵珊既然没被定逸第一波强横攻势淹没,之后随着对于定逸出手风格的熟悉,所受的压制便会逐渐减轻,不仅不会轻易败北,反会因定逸绵绵不尽的攻招而迅速看破其弱点…… 果然。百余招后,灵珊便大出众人所料的渐渐展开反击,剑势圆环迅速反弹扩大,并在二三十招内将定逸的连贯剑势生生遏制,逼得定逸处处受制。 岳灵珊其实很清楚,自己不是令狐冲那般最擅攻的剑术高手,能够凭着无比犀利的攻势,摧枯拉朽般击败一流高手。 因而,若是她一开始就盲目猛攻,多半会劳而无功。还会被定逸乘隙干净利落的击败。 相反,她先以擅于防守反击的截剑术心诀御使最擅守的恒山剑法。两相叠加,防御更为严密无间,只要她在久守必失之前窥破定逸的剑路,即可展开犀利反击。 而因这先抑后扬,更能借机将恒山剑法‘绵里藏针’之效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一百九十余招之时,定逸的剑势终于章法稍乱,进退难以为继,出剑的手腕一缓,岳灵珊呼的眼前一亮,木剑嗤的一记疾刺。 破空厉啸逼近,定逸脸色一变,正要继续变招,却已迟了半瞬,刺啦一声,衣袖被削去一片,木剑收势不及,在定逸右手背留下一溜红痕。 此情此景,若岳灵珊所用是铁剑,就算定逸及时运功护住手臂,依然难免被削掉半截手掌! 岳灵珊灵动的后退收剑,谦逊道:“师伯,承让了……” 尽管定逸在岳灵珊反守为攻之时,就料到她很可能会败,但没想到败势如此急促,几乎是在初现端倪之后,她的剑路便频频受阻,威势直线下跌…… 微一愣然,定逸叹道:“贤侄女竟可将恒山剑法运用到如此境地,贫尼输得不冤!” 岳灵珊道:“不敢隐瞒师伯,晚辈在恒山剑法上的造诣着实有限,只因截剑术的特殊心诀,明了重意不重招之妙,才能将恒山剑法超常发挥!” “是贫尼见识浅薄,不知岳教主竟能创出如此神妙剑诀……”说着转身看向台下五岳众人,举着木剑,朗声道:“定逸败得心服口服,截剑术确是蕴含我恒山剑法之精髓……五岳其他三派的同门若想知道截剑术是否得了尔等门派的剑术精髓,不妨上来试试!” 眼见得定逸这等老一辈高手都已败阵,五岳弟子不由一阵窃窃私语,惊叹连连。 片刻,嵩山派中一位高壮汉子站了起来,大声道:“岳小姐,在下万大平向你讨教几招嵩山剑法!”说着施展嵩山派的矫健轻功飞上封禅台,拱手一礼,从定逸手中接过木剑,定逸干脆的飞落台下,回到定闲、定静身旁,眼含苦涩的对二人点点头。 台下认识那嵩山汉子者当即相互通告,“他是左盟主的入室弟子狄修,一身嵩山剑法颇有火候!” 岳灵珊早知嵩山左冷禅乃是岳不群执掌五岳的最大障碍,因而以截剑术上卷【万变由心,剑诀总纲】中所述的精微诀窍将嵩山剑法细细研究了许久,已然颇有心得。 此时见到狄修持剑的姿势及脚下步伐的方位,岳灵珊立知其第一招乃是一跃而起,迅猛下劈的堂皇正大攻势,当下眼波流转,计定取胜之法后,暗暗将内劲运上木剑,以防被对方的大力劈断木剑,脆声道:“狄师兄请!” “请……”狄修一声低喝,猛的窜前两步,木剑直刺,似要中宫直进,直到逼近岳灵珊丈许外,才呼的一跃而起,木剑对着岳灵珊当头狠狠下劈。 乃是嵩山快慢十七路剑法中的一记迅猛快着。 岳灵珊当即横剑在上,似要硬架格挡,属于嵩山剑法的一记慢着。 直到狄修的木剑劈中她的木剑,一击无功就要变招之时,早有准备的岳灵珊却忽然左手推着剑脊,迅捷无伦的一抹,嗤的一声,狄修右肩衣衫已被其木剑划破半尺上的口子。 见得此幕,立在岳不群身旁的左冷禅眼皮一跳,岳灵珊此招由慢到快毫无征兆,出其不意,当真深得嵩山剑法快慢变换之精髓! 狄修一招败北,纵然向来高傲蛮横,此时也没脸纠缠,将木剑随手插在封禅台地面的石缝中,呼一声“惭愧”便匆匆下台。 “我来……”在数千观众的哄闹哗然声中,嵩山派又有一位弟子站起,暴喝一声即上台比剑,乃是嵩山年轻一辈的最强者【千丈松】史登达。 这次岳灵珊没能像刚刚一般提前窥破对手的剑招,因而老老实实的仗着截剑术御使嵩山剑法欺负人,直到六十招开外,才顺利克敌制胜。 没奈何,嵩山老一辈的高手,长期担任左冷禅副手的汤英鄂只得起身上场,倒是比定逸多撑了百余招,但因木剑脆弱,承受不了太多刚猛内劲的灌注,无法在内劲上占什么便宜,汤英鄂仍在不足三百招便被灵珊以嵩山剑法击败。 至此已有两位前辈高手失手,五岳众弟子纵使再固执,心头也不由得开始相信截剑术之神异,确是五岳剑法之融汇升华,当下各个私语不绝,嗡嗡声越来越大。 泰山派的建除犹豫再三,忽的一咬牙飞身上台,与岳灵珊比试泰山剑法。 不过,他在泰山剑法上的造诣与史登达的嵩山剑法差不多,亦在七十招内败北。 当下五岳众人之间群情震动,数千人的私语议论声汇成轰然喧闹。(。) ps: 今天停电,晚上又给我哥买火车票,铁道网太坑,老是断线、错误,白费我两个小时…… 第二百三十四章 胜之不武 左冷禅挨着岳不群站在封禅台一角,俯视着激烈讨论截剑术的一众五岳弟子。 即使未曾聚气于耳,凝神细听,左冷禅也猜得出,众弟子现下的话题绝非截剑术是否真的融汇了五岳剑法之精髓之类,而是在讨论自身是否真能获传截剑术,亦或是否学得会截剑术? 五岳剑派没人能够拒绝一门绝世剑法的“贿赂”,纵然各派的一流高手也不行,之前定逸之所以冷言相向,只因她未曾见识过截剑术的威力。 而今却不然,即使以定逸修禅数十年的淡泊心性,也极为好奇到底截剑术是何等高明,竟能远胜她们恒山派故老相传的用剑心法,内心深处未必没有像其他五岳弟子一般,隐隐渴望全真教尽快兑现承诺,好一睹截剑术的精微奥妙之处! 这是所有习武之人的通病,就像从前数千武林人士在福建舍生忘死的厮杀,只为争夺辟邪剑谱一般。 而且,比之辟邪剑谱这般别派剑法,五岳弟子肯定对“自家的”绝世剑法更为感兴趣,只因一脉相承,不会存在水土不服的问题,修炼有成的几率大大增加! 不过……绝世剑法已经确定是五岳派的武功无疑,可自己还不是五岳派的弟子啊……更不是全真岳师伯的弟子啊!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弟子想到这一层,不由自主的沉默下来,乃至片刻之后,所有五岳弟子尽皆不约而同的静默下来…… 左冷禅对此感受更深,亦更为难过。他本以为会因武功剑法败在岳不群手上。而与五岳掌门失之交臂。固然不甘之极,却也无可奈何。 却不想,岳不群未出一剑,他已败了,而且败得不声不响,不伦不类,不上不下,并非比剑输在岳不群手上那般轰轰烈烈! 最让他窝囊的是。若他败在岳不群手上,嵩山弟子还会因岳不群乃是别派之主而心生排斥与抵抗,乃至拒不承认岳不群的五岳掌门之位。 但现在,至少有六七成的嵩山弟子再不会抗拒岳不群当五岳掌门,只因拒绝岳不群,就是拒绝一门远胜他们此前所学武功的绝世剑法。 他们是嵩山弟子不假,可他们也是武林的中下层,刀头舔血、朝不保夕正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要知道,去年丁勉、陆柏、费彬三位嵩山太保就死的不明不白,这可是武功远胜他们百倍的一流高手啊! 其实。大多数嵩山弟子都隐隐怀疑丁勉、陆柏、费彬三人之死乃是全真教下的黑手,但嵩山派上下却敢怒而不敢言! 若说嵩山派明里或暗里最忌惮的敌手是谁? 绝对没有嵩山弟子会说是邪恶猖狂的魔教。也不会说是近在咫尺,时时刻刻给予他们诺大压迫的少林,只会说全真教----十多年来,全真教像是一座无形的山岳,从方方面面狠狠压在所有嵩山弟子头上,而且因为五岳联盟,同气连枝,嵩山弟子连躲都没处躲,就算想捂住眼睛、耳朵也阻断不了这种越来越沉的压迫! 与此同时,看着全真教的形势如日中天,嵩山弟子愈发羡慕嫉妒恨,偏偏又无可奈何! 久而久之,随着压迫越来越重,嵩山之人只觉自己在面对全真教之人时,恰似光溜溜的小孩子面对着手持利刃的壮汉,恐惧感与日俱增,越来越透不过气。 而今全真教愿意光传截剑术,就像壮汉忽然愿意与一无所有的小孩子共享其手中的利刃,小孩子怎能不心思复杂?……但随后,内心里其实暗暗欣喜若狂! 况且,以前是给嵩山派左掌门卖命,而今并派之后再为五岳派岳掌门卖命,都是给自家掌门卖命,没什么区别! 静静沉默之中,即使最为敌对全真教的嵩山弟子也悄然转变了心态,更何况其他三派? 左冷禅看了看身旁的岳不群,苦笑着低声道:“岳兄如此施为,着实胜之不武!” 岳不群淡淡一笑,同样低声道:“岳某从未想过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胜得左兄一招半式,只因这对如今的岳某来说毫无意义! 此行的五岳并派大会,岳某唯一的敌人就是五岳弟子心头根深蒂固的门户之见,以及对我全真教或强或弱的排斥。 左兄以为然否?” 左冷禅神色一滞,旋又长长叹息,始知岳不群一如既往的谋而后动,有的放矢,绝非什么意气风发的热血豪侠,永远吝啬于任性放纵之举。 否则,作为明争暗斗二十余年的对手,岳不群怎么都该痛痛快快的赐他一败…… 岳不群忽然又道:“左兄,如今天下兵戈四起,乱象已现,嵩山武功大开大合,纵横无匹,最适于沙场建功,开创事业,左兄难道就不曾有分毫心动?” 左冷禅暗暗思忖,你全真教不也筹备已久,蓄势待发?……若非因五岳联盟之故,我嵩山受你全真教牵制太大,难以脱身,左某人早就开始……嘴上却示弱道:“我派势单力孤,根基薄弱,又有少林在后掣肘,恐难有作为,左某尚有几分自知之明,就不在众豪杰面前献丑了…… 只盼天将雄主,早日平定域内,左某有生之年,或可再享几天太平日子!” 岳不群暗暗嗤之以鼻,面上微笑依旧,“左兄过谦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也不愿嵩山派永世混迹江湖草莽吧?” 言毕不等左冷禅回答,岳不群便踱步到封禅台前方正中,面对着发酵已足的五岳弟子,朗声道:“诸位五岳同门,古语有云,国之将亡,必生妖孽! 方今天下动荡,国虽未亡,妖魔鬼魅已蠢蠢欲动。稍有不慎。我正道恐有颠覆之厄。岳某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诸位皆知,魔教前教主任我行已在江西起兵作乱,意图颠覆大明江山…… 我等武林门派,原不需理会朝廷兴亡,但却不能坐视任我行侵吞天下,否则一旦任我行登临帝位,势必来寻我等清算前仇旧恨…… 届时百万雄师压境。我五岳难当大势,唯有亡宗灭派一途耳! 今日五岳并派之举,于私合则力强,消弭门户之见,更益于将五岳发扬光大,于公则平息武林纷争,专心降妖除魔,匡扶正道! 何况岳某呕心沥血数十年月,方才研创出截剑术,岂有不愿让绝学后继有人。发扬光大乎? 与匡扶正道及传承绝学相比,门户之见殊属无谓! 若是我五岳弟子皆能以截剑术除魔卫道。安定天下,方为岳某生平快事,无以复加!” 顿了顿,岳不群环视一周,微笑道:“并派之事既定,吾等已然同属一门,自当和和气气,五岳掌门便不必仓促推选! 这么着,岳某门下尚有数十人修习过截剑术,众弟子不妨随意切磋,相互印证一番!” 此言一出,其他四派弟子还在窃窃私语,全真教一方却走出了五六十个真传弟子,齐齐抱拳道:“请诸位同门不吝赐教!”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诸多五岳弟子刚刚虽见数个好手败在岳灵珊一个小姑娘手下,惊异于截剑术的威力,但终究没有亲身试探过,心中仍有疑虑,此刻见得全真教数十个弟子掳战,当下蠢蠢欲动起来…… 就连前来观礼的宾客,也有许多人颇为手痒,有意出场一试截剑术之妙…… 恰在此刻,林平之率先越众而出,向着衡山派方向抱拳道:“晚辈林平之,久闻莫师伯的衡山剑法出神入化,鬼神莫测,尚岂不吝赐教!” 比之脾气火爆的定逸,‘潇湘夜雨’莫大虽然名声在外,但却极少出手,颇为神秘,只有岳不群、封不平及左冷禅等少数几人知晓,莫大的内功剑术均至一流巅峰,离着绝顶高手仅有一步之遥。 而且,与之前岳灵珊与定逸、汤英鄂比试中使用木剑,用不上太多内劲,束手束脚不同,林平之邀战莫大,用的宝剑或精钢长剑,乃是实打实的比武斗剑。 莫大缓缓站起,左手拿着一把抚摩得晶光发亮的胡琴,右手从琴柄中慢慢抽出一柄剑身极细的短剑,上下打量了林平之一番,微笑道:“年轻人很好,很好!了不起,了不起!” 说着消瘦的身形缓缓踱步而出,引着林平之向一旁的空地走去。 有人开了头,嵩山派亦有一魁梧老者站出来,冲着那五六十个全真弟子喝道:“谁来跟老夫比划比划?” 众人见他手提兵器形制稍异,乃是蛇形弯曲阔剑,立知他是嵩山太保之一的‘九曲剑’钟镇,武功虽然未必比得上莫大,可也同样是老辈一流高手。 “钟师伯愿意赐教,那真是再好不过!”全真弟子中随即走出一个壮硕青年,面色微黄,双目精芒隐现,正是修炼枯荣禅功及龙象般若功有成的罗繁。 但见他伸手一捞,呛一声余音不绝的脆响,手中已多了一柄大异于全真制式长剑的乌湛湛阔剑,乍一看来,反倒是颇像嵩山派惯用的长剑,但剑柄又长出许多,双手并握亦绰绰有余。 二人尚未话音刚落,宾客中亦有人站起,呼道:“在下虽非五岳弟子,可也愿意见识见识截剑术,全真教哪位高足愿意赐教?” 见得有外人开始横插一手,嵩山派、衡山派、泰山派均有弟子抢着站起,疾呼道:“我来试试……” “先跟我比……” “算我一份儿……” 顷刻间,已有百余人各寻场地捉对儿约战,此番热闹景象,在武林中实属罕见。入场斗剑之人固然激情澎湃,观战之人亦是兴致勃勃,大呼过瘾。 从日正中天及至夕阳西下,众弟子先后尽兴,才又各自聚拢在封禅台前。 其间全真教弟子各个神怡气定,其他四派弟子大多气馁中带着期盼,就连与林平之快剑酣战近千招,虽败犹荣的莫大,形容枯槁的脸上亦有某种莫名神色。 比之其他弟子,莫大更隐隐感觉,若是能够一窥截剑术妙谛,他停滞多年的剑术造诣很有可能会踏破那临门一脚,迈入绝顶高手之列。 不知何人突然高呼一声:“愿奉岳师伯为五岳掌门!” 紧接着衡山、泰山、嵩山均有数百弟子跟着大呼:“愿奉岳师伯为五岳掌门!” 如是再三,五岳近七成弟子一齐高呼:“愿奉岳师伯为五岳掌门!” 数千人呼喝之声震彻群山,回音不绝。 在左冷禅、方正、冲虚等人或嫉妒、或担忧却又尽皆面无表情的见证下,岳不群一如既往的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着宣布:“承蒙诸位厚爱若斯,岳某敢不从命…… 即日起,岳某必当竭诚以赴,光大五岳,匡扶正道,泽被苍生!” 当然,岳不群心里清楚,这些话无甚营养,仅是走个过场,而从众五岳弟子眼神之中不自禁流露的期盼之色,岳不群也对他们所渴望之言心知肚明。 不过,那是最后的压轴戏……当即接着道:“五岳派今日新并,百废待举,在下只能总领其事,原各派掌门一律尊为五岳派执事长老,暂且继续主持各山庶务,以待日后慢慢重定门规,统一监管!” 说道这里,岳不群对着左冷禅、莫大、玉音子、定闲四人逐一抱拳,沉声道:“有劳诸位了……” 尽管四人心里颇为腻歪,但还是肃然齐声应道:“不敢辜负掌门信任……”同时也好奇岳不群如何处理截剑术一事。 只见岳不群继续道:“此行并派大会,岳某来的仓促,未及录下数千本截剑术卷文,以备诸位同门鉴阅……此乃岳某之过也! 不过,岳某窃以为,方今武林,剑道之盛,已无门派能出我五岳之右,光大剑道之责自该由我五岳一肩担之…… 有感于此,岳某决定广邀江湖同道,于一月之后的四月十五,在华山召开论剑大会! 届时,除了岳某亲自将截剑术授予我五岳门下弟子,敝山风清扬大宗师亦会亲自教诲诸弟子剑道精义……”(。) 第二百三十五章 龙井与铁观音 春末时节的终南山千峰叠翠,景色幽美。 黄极宫侧的峰顶绝颠,一位身着黑白道袍的老者怡然矗立,飘飘欲仙。 这老道玉面黑须,端正慈和,眸中神采清明,手托拂尘,气质悠然,正是全真教传戒大律师王常月,掌控全真道数十万普通道士,真正算来当属全真教内仅次于教主的第二号人物,即使封不平这传功长老也位居其后。 此时此刻,他正凝目俯视着视线尽头的山涧,只见曲折小路上人马悄然通行,队伍绵延不见首尾。 惜乎距离实在太远,无数人马在他眼中已然小若蝼蚁,看不出丝毫原本的铁血肃杀。 但王常月却不敢小觑这支近部队,只因他深知这是岳不群命人花费大价钱、大力气在甘肃蒙古招募训练的两万骑兵。 其间汉人、蒙古人各半,平日里化整为零,分为十数支马贼团或是牧民部落,潜伏训练。 而今全真教起事在即,便分批从甘肃沿秦岭潜入关中,借助全真教势力的遮掩,开进终南山,走荒僻小径向西安运动。 一旦全真教举旗起兵,这两万人马即可闪电般拿下西安城,届时凭借骑兵之利,足以在关中八百里秦川纵横无敌…… 对于岳不群主导着全真教走向争夺政权之路,王常月不拒绝,也不反对,但对岳不群的任何命令,他都不折不扣的配合执行。 传教数十年,他很清楚,全真教发展壮大至如今的庞然态势。之后仅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是主动奋起一搏。夺得政权,将全真教推向一个更高层次,待国势平稳之后,全真教渐渐拆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成为纯粹的官吏,封全真为国教正统,另一部分不再参与政治,成为纯粹的传教士。即政、教分离,否则政教夹杂只会愚弄民智,令社会退步,无论政、教都无法长久; 其二是安于现状,老老实实继续传教,仍旧混迹江湖,但因势力过大,只会被动迎来下一个政权的削弱和打压,或是一退再退勉强求存,或是拆分成数个支脉。只求传承不绝,苟延残喘。 两相对比。王常月当然更倾向于第一个选择,这也是他不反对岳不群起兵造反的原因。 日月交替,光阴似箭,眨眼已至四月十四。 华山北峰云台峰,回心石上山幢壁直立,其间仅容二人上下穿行。两边铁链垂直下垂,状如刀刻锯截。坡度极陡。从上到下共有三百七十多个台阶,皆不满足宽。登时上视,一线天开,形如青蛙在跳,又如粘壁之鼯。 此景唤作‘千尺幢’,乃是华山第一险境。 但如今却有数百工匠手持铁钎、铁锤,背负铁索,吊在山幢壁上叮叮哐哐,凿个不停。 早已打磨光滑的石壁上,用黑木炭画着无数手持长剑、动作各异的尺许小人,工匠们正在按照粗黑的木炭痕迹刻出深深的阴纹。 依照此处石质之坚硬,阴纹足可数百年不毁。 过千尺幢向北折,即到华山第二险境‘百丈峡’,也叫‘百丈崖’,峡的两壁上同样垂挂着一排排的石匠,正在辛苦赶工,只是刻画的并非持剑小人儿,而是密密麻麻的寸许大楷书文字。 朝阳峰剑气冲霄堂。 岳不群、封不平、成不忧围在三丈见方的巨大沙盘旁,于不明正在往沙盘上插着各色小旗,口中解说着:“近些年来四方边疆战事频频,明廷已从关中调走了两批共三万劲旅,差不多将可战之兵搜刮殆尽。 余者尽是卫所驻军,早已腐坏百余年,如今卫所兵既无兵器甲胄,亦缺正规训练,就连吃饱穿暖也满足不了,根本不能拉出来作战。 我教本身的两千记名弟子、三万不记名弟子外加从甘肃调来的两万骑兵,足可在起兵的第一时间控制潼关重镇、西安城、汉中城此三大重地,青城派亦会控制四川的巴中城,保持关中、巴蜀的通畅……” 岳不群颔首道:“只要有半个月的缓冲,依咱们多年的兵器、粮草、马匹储备,足以装备出十万兵马,牢牢占据关中、巴蜀这两块根基之地,之后随着边关参军的弟子分批回来,兵马亦整顿完毕,即可开始出关攻城略地……” 说着,岳不群的手指在沙盘上沿着潼关、洛阳、郑州、济宁、济南、青岛等地一路划过,沉吟道:“届时若能得洛阳王家、嵩山派、少林派、泰山派之助,我军便可迅速占据河南、山东,获得青岛、威海等港口,便能与海上数万水师连为一体,获得台湾方面的兵器、粮草支持,更能掐断明廷的南北交通,破坏其钱粮命脉……” 半个时辰后,起兵之事大致商议完毕,岳不群问道:“云台峰‘千尺幢’、‘百丈崖’的壁画完工了么?” 封不平回道:“今日正午左右就可完工,下午核验两遍即可!” 岳不群嗯了一声,道:“只要不耽搁明日的论剑大会就好!” 封不平抚须道:“教主放心…… 早上接到华阴城的汇报,除了咱们五岳之外,全江湖各方练剑门派亦或使剑好手已有超过八成汇聚在城内外的各处驿馆,其余门派亦有六成前来凑热闹!” 岳不群眉头一挑,笑道:“看来各派对截剑术都颇为上心啊!” 诸人听他语气,便知他对明日的谋划胸有成竹,一想到辛苦筹备多年,终于到了这一日,各人心情既激动,又紧张,一时间复杂莫名。 出了剑气冲霄堂,岳不群命人取来特别订做的崭新青稠道服,亲自送往峰侧的清虚洞。 自从风清扬搬来朝阳峰定居,初时还颇感新怡,得众多后辈弟子孝敬伺候,但没两天就厌恶了每日大清早的百多人集体叩拜问安。 果如岳不群所料,他自行要求取消问安,还索要了峰侧历史悠久、风景怡人的清虚洞独居,每日除童子送饭外,无人打扰,安享清静。 岳不群来到清虚洞时,风清扬正一边就着紫砂茶壶饮茶,一边随意收拾新近从岳不群的后花园里搬来的一盆绝品盆景。 一见这一幕,岳不群就牙疼,风清扬纯粹是个生活品味和艺术欣赏的双小白,还非要糟蹋他岳大教主的好东西。 盆景之类,岳不群兴趣一般,倒是不在乎,但极品西湖龙井可不多,偏偏风清扬泡一壶茶,倒有大半壶是茶叶,小半壶才是以内力烧开的山泉,也不知是水泡茶,还是茶泡水? 就这么硬生生将清淡香馨的极品龙井泡出了劣质铁观音的浓重苦味儿! 更可气的是,这老头儿根本不懂品茶,喝茶跟牛饮水没两样,还非要认准非极品好茶不喝,因他内力深厚,烧水便捷,每天至少泡个十来壶。 真真手不离壶,茶不离嘴,可劲儿糟蹋好东西! 岳不群无视了风清扬爱理不理的神情,捧着衣服凑到近前,恭声道:“风师叔,这是您老明日要穿的衣服,还请您老明日一早就随我去云台峰‘千尺幢’……” 风清扬心知避不过,只得懒洋洋的嗯了一声,随手扯过崭新的青稠道袍一抖,做工上乘自不必说,但见这道袍虽是朴素青色,样式却颇为大气,七分飘逸中暗含三分庄重,即使未曾穿上,也可看出与他清癯卓逸的身形相得益彰,不经意间更添三分前辈高人的独特风姿,分明匠心独运。(。) ps: 今日出远门,更新不确定,先补偿一章……当然,晚上应该还来得及一章! 第二百三十六章 超越自我 三丈神像倚壁而立,形貌威武,披头散发,金锁甲胄,脚下踏着五色灵龟,手按宝剑,眼如电光,身边侍立着龟蛇二将,背后石壁上更彩绘着记录着三界功过善恶的金童玉女。 这威武华贵的神像正是镇守九州的北方之神真武大帝,此处本是华山北峰云台峰的真武殿,如今仍叫真武殿,却已不是左冷禅记忆中那座真武殿了。 依稀记得三十年前,年轻的他第一次来华山,乃是随师父一同前来拜访当时的五岳盟主、华山掌门宁清羽,也就是岳不群的师父。 闲暇时,他曾在几位华山派师兄的陪同下,将华山五峰尽数游历一番,此处真武殿亦曾大致观赏过。 那时,真武殿仅是一座勉强算得上中等规模的神殿,泥塑神像高仅一丈,殿内容纳五六百人已至极限。 但如今,真武大帝的神像竟非金漆泥塑,而是开凿山崖,直接将石壁凸出的整块巨石雕刻成一尊三丈之高的庞大神像,其表金纹亦再非金漆,而是镶嵌的六角甲片状灿金黄铜板,比之旧时泥塑,实有云泥之别。 更惊人者,如今的真武殿之大,比之少林寺大雄宝殿也分毫不差,此时已容纳了少林、武当、五岳及各门派宾客中的大小首领千余人,仍自颇显宽裕,而且殿前院落广阔,亭台众多,亦可容纳数千人。 在左冷禅看来,过去的真武殿就跟过去的华山派一样,空有数百年传承。在江湖上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今的真武殿亦跟如今的全真教一般。磅礴大气,威加海内。 遥想当年,左冷禅还曾将宁清羽的几个较为年长,有可能继任华山掌门之位的入室弟子视为潜在对手,唯独不甚在意最幼的岳不群。 却不想他曾重点关注的几个华山俊杰都陷在剑气内讧一役中,没机会与他对敌,反倒是年纪最小的岳不群幸免于难,白捡了个华山掌门的位子。而且三十年过去,岳不群更龙飞九天,随随便便即让他一败涂地。 该说是天佑华山,岳不群气运滔天么? 心头缭绕着莫名的苦涩,左冷禅不经意间看到封不平、成不忧从侧门踱入,立知宾客大致来齐,论剑大会即将开始。 不过,为何论剑大会不在全真教驻跸的朝阳峰举行,而是换了云台峰,难道岳不群有什么阴谋? 一念至此。左冷禅面上毫无异常,暗里提高警惕。 此时。封不平与少林方丈方正、武当掌门冲虚、丐帮新任帮主张金鳌客气几句,就站到真武大帝神像之前,朗声道:“诸位有礼了!” 此言并不震耳,但殿内院中高谈阔笑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如在耳边,五岳弟子纷纷猜测是否就要见到那一月之间便即名震江湖、无人不晓的截剑术绝学。 封不平抱拳道:“众位朋友瞧得起五岳派,惠然驾临华山,岳掌门及封某感激不尽! 岳掌门与敝山风清扬风师叔已在峰上筹备论剑事宜,请众位随封某上峰……” 众人虽然疑惑岳不群为何不曾来这真武殿开启论剑大会,但也没人问出口,只不约而同的猜想定是华山另有安排。 云台峰之巅,岳不群与风清扬迎风而立,衣袂飘飘。 岳不群一袭宽袍广袖的紫色道袍,金丝绣边,腹纹太极,飘逸中透着淡淡尊贵。风清扬则是穿上岳不群昨日送去的素色淡青道袍,腹纹八卦,此时正一脚斜踏着石台,一手叉腰,身姿虽有失庄重,却另有一股洒然不拘之风。 二人遥遥俯视着下方山道、山岭间,只见密密麻麻的劲装武林人士,身手敏捷的攀登而上,渐渐逼近蒙着巨幅红布的‘千尺幢’。 风清扬抚须道:“就算你把五岳剑法及截剑术都刻到这‘千尺幢’、‘百丈峡’的崖壁上,也没必要将思过崖秘洞毁去啊! 那洞壁上魔教十大长老破去五岳剑法的法子虽说只是吓唬人的玩意儿,到底对后辈们起到些许警惕作用……” 岳不群微微一笑,语气莫名道:“后辈们未必会死守着剑法不放,咱们也无须执着!” 风清扬沉吟道:“依你今时今日的武功和权势,江山社稷唾手可得,又何必再沉溺于武林虚名?” 岳不群淡淡反问道:“武林名声为虚,难道江山社稷非虚? 风师叔莫非认为,我对皇帝宝座的执着更胜于武林盟主?” 风清扬哑口无言,稍稍思忖间,亦知并非如此,但觉岳不群的心思难以揣度,观其行事油然而生的那种似懂非懂的复杂感觉更不知如何形容。 岳不群反而幽然一叹,诉说道:“风师叔可知,我已与东方不败约好,六年后在黄山决一死战,不论胜败,我都不会再存于世!” 风清扬一愕,俄尔疑惑,若是他胜了,又怎会不存于世? 岳不群却自顾自说道:“古语有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其一,今时今日,我再非昔日那个举步维艰的华山新掌门,而是位居武林之巅,主宰武林命运的指导者,自该为日现颓势、几有泯灭之厄的武林谋划一条出路。 其二,吾等身为中华民族的一份子,在这大世之争即将到来的世纪,自该为中华民族未雨绸缪,乃至引导我中华民族率先走上大中华共荣圈之路,泽被苍生。 其三,在我的计划中,以上两者皆需依靠全真教在六年内实现,同时也将全真教推上神坛,两全其美。 此三者若成,妻妾子女亦能荫福绵延,来日无忧,我在此世便再无牵挂,之后又该如何自处?” 风清扬刚要将‘归隐山林或含饴弄孙’之语脱口而出,岳不群又摇头道:“风师叔此前归隐多年,难道还看不透,归隐山林不过是暂时逃避一切的一种方式! 似我等这般武功通神之人,绝不会甘于梦幻泡影一样身死道消,泯然黄土,终归会思索和探索生命存在的意义,追寻那冥冥中的天道! 六年之后与东方不败一战,若我直至败亡前那一刻仍未能参透‘天人合一’之妙而掀开天道的神秘面纱,那我就欣然体验一番死亡的感觉也好…… 若是在决战中我激发无尽潜力而侥幸成道,亦会在短时间内破碎虚空,前往另一个神奇瑰丽的世界,继续寻找对手,磨练自我,探索天道!” “破碎虚空?”风清扬惊呼一声,面露骇然,似是把握住某种关键,终于明白了几分为何自己会觉得岳不群心思难测,怎么也猜不透,原来…… 岳不群莫名叹道:“所谓武者,终归是要接受无穷无尽的挑战,不断超越敌人和自我! 若是躲在深山老林漠然等死,练武岂非多余?”(。) ps: 今天跑了一天,累死我了,晚上九点多开始码字,勉强搞了一小章! 第二百三十七章 乘虚御风 上方十多丈处,‘千尺幢’赫然在望,而让左冷禅诧异的是,‘千尺幢’左侧的垂直崖壁竟被巨幅红布遮掩的严严实实。 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巨幅红布波浪起伏,猎猎作响,紧贴石壁之处,竟似凸凹出什么密集的图形。 左冷禅眼角一缩,脑中霎时想到一个可能,不由惊骇欲绝,岳不群疯了么? 今日上山的数千人,五六成是五岳弟子,三成是五岳之外的其余练剑门派及使剑好手,如铁剑门、一字慧剑门、天山派、雪山派、点苍派等等,原本名列前茅者该是青城派、昆仑派、峨眉派,但这三者或是归附全真,或是被全真夷灭,而最后的一两成,才是如少林方正、武当冲虚、丐帮张金鳌等大小门派主事人的观礼宾客。 若是将截剑术这等涵纳五岳剑法精髓的绝学刻在石壁上,任由峰上这数千人随意观看,其中五岳弟子还自罢了,最多是传承泛滥,颇有外泄之虞,但其余练剑门派及少林、武当、丐帮等大势力若是也窥得截剑术绝学,不仅可从中吸纳上乘武学精髓,融入他们本门的武功之中,增益极大,而且还能得悉五岳剑法之优势弱点,针对性的创出克制之法,足可使五岳剑法的威慑力大大降低。 此消彼长,岳不群或可因截剑术名震天下,成为不输于达摩、张三丰的武学巨匠,但今后的五岳弟子却再无法将五岳剑法及截剑术当作纵横江湖的依仗! 恰在此时,左冷禅忽然生出感应,止住攀越上峰的身形。抬头向着云台峰顶望去。同一时刻如此施为的还有方正、冲虚、封不平三人。 只见峰顶忽有一紫一青两道身影跃出悬崖峭壁。似两朵云彩般轻飘飘降落而下。 依左冷禅这等绝顶高手的功力,自然看得清那紫色身影乃是岳不群,而青色身影清癯卓逸,鹤发童颜,正是二十多年未现江湖的风清扬。 当然,岳不群和风清扬凌空飘落之势固然轻灵潇洒,看似悠然,实则速度极快。顷刻间已落下数十丈,不动声色间在一株横出崖壁的翠松上轻轻一点,复又继续飘落。 而此时,同样攀登上峰的其余数千人始才看见二人一紫一青的身形,不约而同的停住脚步,仰头凝视。 百丈悬崖,本该是人人望而却步之地,纵使绝顶高手亦得小心翼翼,但眼前此情此景绝无人担心二人会有丝毫危险,只因二人身姿凌空之盘旋悠闲。比之飞鸟更显轻盈灵动,足以让人忘记悬崖之险、百丈之高。更使人难以生出什么不世轻功之类的念头,脑海中唯余凭虚御风、飘飘如仙之语的即视感。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少林方正,毕竟他精修禅功,精神念头之坚定非比寻常,最不易为外物所动,纵然一时惊骇于岳不群、风清扬的绝世功力,亦可很快平复心神。 但他也深知,经此一着,今日上峰的数千人会将岳不群、风清扬视如仙神,此后再也生不出丝毫敌对、反抗之心,足见岳不群所谋甚大,才会与风清扬一齐亲自施展如此惊世手段来先声夺人! 而身在数十丈高空,向着‘千尺幢’降临的岳不群与风清扬却是另一番感受。 高速坠落中,身外狂风呼啸,风清扬鼓足真气,方能保持衣衫舒展自然而不会紧贴身上。 俯视着下方黑压压的密集人头,乃至他们肃然崇敬的眼神,纵使风清扬归隐已久,心性淡薄,亦不禁生出丝丝豪情,始知当年项羽看见秦始皇巡视四方的壮阔声势时发出“大丈夫当如是”这般感慨的勃勃雄心。 数千人的仰视尊崇已是如此令人心襟动摇,更何况数万,数十万,数百万,乃至全天下亿兆百姓尽皆俯首叩拜、山呼海啸的雄壮之景? 就算刚刚岳不群亲口说过并不贪恋皇帝之位,风清扬仍然忍不住扭头看向他的表情,却见岳不群目光清明幽邃,周身流转着莫名气息,隐隐间似欲与周遭虚空清风融洽为一…… 风清扬心头震惊之余,方知岳不群自言其离着‘天人合一’只差一线之隔绝非夸大,所谓‘破碎虚空’亦非虚言,只是自己年事已高,潜力早尽,多年无所寸进,恐怕终此一生难窥‘天人合一’妙境矣! 岳不群自然感觉到风清扬的目光,甚至在心神灵敏入微的状态下,更能隐隐感觉到风清扬的情绪心念的复杂变化,但他却并未有丝毫在意,只因他在尝试着将周身散发的若有若无的稀薄柔韧罡气化入不断迎面袭至的无穷气流中时,忽然晋入某种莫名境界,似乎周身数丈内所有气流或缓或急、或曲或直、或迂回涡旋或呼啸席卷的任何细微状态及变化尽皆浮现在他的一个念头之中,似动还静,让他身心蠢蠢欲动,几可乘虚御风,自在飞翔。 原本岳不群若是定性聚念,全心全灵的感应周遭环境变化,也能达到如此程度,但却极为耗费心力,容易精神疲惫,恰如逆水行舟,事倍功半。 然而此时他一念不动,即可将周遭自然变化尽数纳入主意识,于心力之消耗几近于无,更像是天地自然的诸多变化自动转化为某种他能够理解的信息,蜂拥涌现他的每一个细微念头之中,周而复始,源源不绝。 此间之妙,已非事半功倍所能形容,若是一般人,定会生出一种“我是老天的私生子,始能集万物自然的无尽宠爱于一身”的奇妙感受,但岳不群道心精微,立知自己于天人感应的修行中更进一步,愈发接近‘天人合一’之境,方能偶然臻至‘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的短暂状态。 忽然,岳不群感觉身下数丈之处厚重磅礴中隐隐透着平稳和顺,似静实动,犹如周行之球的表面一隅,亦是与清灵之风截然相反的另一种自然气机。 地势坤,厚德载物?……亦或是地球自转? 心念在有意无意间自然流转,岳不群的身体本能般自行调整姿势,在与自然合一的玄妙感觉渐渐消逝的同时,轻灵优雅的落向‘千尺幢’上方崖头,无声无息间脚踏实地。(。)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万剑归一 不知何时,‘千尺幢’下数千人似是受到某种无形韵律的影响,不约而同的忽略了一旁的清癯老者,眼中唯余那紫色身影,温润如玉的神气,如沐春风的微笑,清灵通透的目光似星辉般洒下,每个人都觉他在看自己,内心深处不由自主的隐隐升起某种虚无灵动的奇异余韵。 其中智慧渊深如方正、冲虚、左冷禅、封不平此四大绝顶高手,更感觉从岳不群的双目中看见了流动无穷的清风,可惜乍现即逝,瞬息后再无迹可寻。 俯视着下方鸦雀无声之景,岳不群隐隐猜到他们是陷入残余在自身的些许神妙道韵之中,意念薄弱者久久难以自拔,便抱拳朗声道:“有劳诸位辛苦跋山,岳某之过也!” 犹如春雷震颤的清音灌耳,不觉耳鼓震痛,即使得数千人如梦初醒,蓦然回神,却又未感到丝毫异样。 仅有方正、冲虚相顾骇然,左冷禅眼角一缩,封不平抚须微笑,若有所悟。 岳不群抬手虚指着风清扬,微笑道:“诸位中或许有人认识,此乃敝山硕果仅存的长辈师叔,风清扬风老先生!” 风清扬身形清瘦,一开口却中气十足,“老朽隐居数十年,江湖上的后起之秀,都不识得了……今日一见,倒是唐突的很呐!” “阿弥陀佛……”方正口宣佛号,向着风清扬合十一礼,朗声道:“一别近三十年,风老施主风姿洒然,更胜往昔。可喜可贺!” 二人年纪相若。份数一辈。早些年倒也打过几次交道,熟稔或许谈不上,但也绝不陌生。 风清扬向着方正抱拳回礼,哈哈笑道:“原来是方正大和尚,这么多年不见,咱们可都垂垂老矣,还谈什么风姿不风姿,没的让人笑话!” 方正跟着笑道:“风老施主所言甚是。老衲着想了!” 风清扬抚须道:“大和尚精研易筋经,内功已臻化境,活个百十来岁不在话下,不服老也是理所应当……哈哈!” 方正拨弄着佛珠道:“老衲这点儿微末道行,怎及风老施主的玄门神功精湛高深,寿数绵延……” 岳不群貌似惊讶道:“未想风师叔与方正大师如此相熟……那方正大师可要在华山多留些日子,好与风师叔尽叙旧情!” 此言看似落落大方,但无论方正,还是冲虚都心中一突,方正知岳不群有事与自己商量。冲虚也看出此点,但少林、武当向来共进退。他更疑惑岳不群为何只留方正,而无视他这个武当掌门。 时至今日,武当早已放弃在武林和宗教两大方面与全真教的暗暗排挤,除了差距过大,无能为力之外,也有武当祖师张三丰的道统本就来自全真道分支,亦有几分三教合一理念的影子,两者根本摘不干净,武当道统在传教方面天然矮了一辈。 而且武当兴旺两三百年,虽未盛极而衰,到底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为求局势平稳,不愿与全真教正面冲突,近年来两家渐渐和睦。 毕竟,绝大部分道家信众都属于泛信徒,见神就拜,根本无所谓是全真教的道观,还是武当派的道观,反正都是三清门下。 恰在此时,岳不群忽然向着冲虚寒暄道:“道兄今日能来,岳某感激不尽! 说来惭愧,全真、武当大有渊源,岳某早欲到武当山拜会,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待岳某处理完五岳派俗务,得空必往武当山寻道兄一叙,不知道兄可否欢迎啊?” 冲虚笑道:“岳道兄若能惠临武当,敝派蓬荜生辉,欢迎之至!” 二人相视间心照不宣,皆欲彻底解决全真与武当的道统重叠问题,既然渊源颇深,自然有几分两家合则两利的可能。 闲言已毕,岳不群向着下方数千人环视一遍,朗声道:“剑者,百兵之祖,古之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亦为心之刃也! 自轩辕黄帝创剑器以降,习剑者数不胜数,纵横沙场,称霸武林,立身立国,行仁仗义,无不深植人心,至今乃有大小百多家练剑门派,足见我剑道昌盛,经久不衰! 然千百年来,江湖上仇杀斗殴,不知有多少剑道仁人死于非命,推原溯因,泰半是因门户之见而起。 在下常想,倘若武林之中并无门户宗派之别,天下一家,人人皆如同胞手足,那么种种流血惨剧,十成中至少可以减去九成。 英雄豪杰不致盛年丧命,世上也少了许许多多无依无靠的孤儿寡妇。” 这番话中充满了悲天悯人之情,极大多数人都不禁点头。 有不少人窃窃低语道:“岳教主道德高深,恍若陆地仙神,果然名不虚传,深具仁者之心。” 方证大师合十而道:“善哉,善哉!岳道兄这番言语,宅心仁善。 武林中人只要都如岳道兄这般想法,天下的腥风血雨,刀兵纷争,便都泯于无形了。” 岳不群诚恳道:“大师过奖了! 在下的一些浅见,少林寺历代高僧大德,自然早已想到过。以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登高一呼,各家各派中的高明卓识之士,闻风响应,千百年来必能有所建树。 固然各家各派武术源流不同,修习之法大异,要武学之士不分门户派别,那是谈何容易? 但‘君子和而不同’,武功尽可不同,却大可和和气气。 可是直至今日,江湖上仍是派别众多,或明争,或暗斗,无数心血性命,都耗费于无谓的意气之争。 既然历来高明之士,都知门户派别的纷歧大有祸害,为甚么不能痛下决心,予以消除? 在下大惑不解,于此事苦思多年,直至前些日子五岳并派大获成功,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所在。此事关系到武林全体同道的生死祸福,在下不敢自秘,谨提出请各位指教。” 不少人大呼道:“倒要聆听岳先生高论!” “原本要清除门户派别之见,那可是难于登天了!”岳不群待呼声一静,徐徐说道:“在下潜心思索,发觉其中道理,原来在于一个‘急’字与‘渐’字的差别。 历来武林中的有心人,盼望消除门户派别,往往操之过急,要一举而将天下所有宗派门户之间的界限,尽数消除。 殊不知积重难返,武林中的宗派,大者数十,小者过千,每个门户都有数十年乃至千百年的传承,要一举而消除之,确是难于登天。” 方正感慨道:“以岳道兄高见,要消除宗派门户之别,那是绝不可能了?如此说来,岂不令人失望?” 岳不群摇头道:“非也非也。 尽消门户之见,虽然艰难万分,却也非绝无可能,此间关键,在于缓急之不同。 常言道,欲速则不达。只须方针一变,天下同道协力以赴,循序渐进,期之以五十年、一百年,决无不成之理。 当然,五十年、一百年,乃是期于大成,若说小有成就,则十年八年之间,也已颇有足观,恰如月前我五岳并派之举! 若要一举而泯灭门户宗派之见,那是决计无法办到的! 但各家各派如择地域相近,武功相似,又或相互交好,先行尽量合并,则十年八年之内,门户宗派便可减少一大半。 咱们五岳剑派合成五岳派,正是为各家各派树一范例,成为武林中千古艳称的盛举。 然则事后在下细细斟酌,又觉仅只五岳并派,却是太过谨小慎微! 方今武林,练剑门派虽多,却以我五岳最盛,门下弟子过万,人人练剑,足可占到全天下练剑者总数之半,其次又以青城派、铁剑门、一字慧剑门、天山派、雪山派、点苍派、仙都派、上清观、八仙剑派等等门派为主,最后无门无派的闲散使剑好手固然不少,可也算不得多! 惜乎,少林、武当虽也有剑术绝学,但少林七十二绝技博大精深,武当太极拳玄妙莫测,剑术一系非是二派武学主流,该当不算在剑道宗门之内。 因而在下以为,不妨万剑归一,合成一宗,岂非在消弭门户之见,增益武林和谐之路上复又迈进了一大步?” 此言一出,不论是否练剑之人都齐齐一震,旋又心思各异。 然而不等众人窃窃私语或激昂反问,岳不群继续道:“岳某曾与青城派、铁剑门、点苍派此三派的掌门提及此事…… 幸得三派掌门深明大义,愿为武林和谐竭诚奉献,已同意万剑归一,共建剑道圣宗!” 乍闻此言,下方诸人更惊,细细一算,武林中算得上剑道大派者已有八成支持合并,剩余的剑道门派或是势单力孤,或是小门小派,不成气候。 仅是如此,所谓‘万剑归一,剑道圣宗’的计划大势已成,无可阻挡! 实际上,青城派早就归附了全真教,铁剑门人丁稀少,且与华山交好已有百年,不难说服,点苍派更好说,因早年一次变故,派中所有剑法都满江湖流传了,若能并入威震江湖的全真教可谓求之不得。 若非岳不群不想横生枝节,不曾与剩余的剑道门派互通声气,恐怕还能迫使更多门派同意。(。)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亮瞎狗眼 方正、冲虚对视一眼,颇为疑惑,依全真教及五岳今时今日的声势和地位,获得武林第一大派之称兀自绰绰有余,又何须搞什么剑道圣宗? 左冷禅亦有此疑惑,但因之前发现‘千尺幢’石壁上似是刻着诸多剑谱,此时前后联想,隐隐觉得岳不群此举更似孤注一掷,只为将剑道武学与全真道统合二为一,一举捧上神坛,得一剑道圣宗、剑术源流之类的堂皇名号,推动各类上乘剑术广传天下,而之后就功成身退,或者说是不在意武林之争了! 就在众人心思百转之际,岳不群接着道:“在下亦知剑道各派身负传承重任,不愿自家门派从江湖上除名! 不过,在下敢以身家性命作保,绝不会让各门各派的剑法绝技失传! 为表诚意,我五岳愿以身作则……” 说着岳不群手指下方‘千尺幢’崖壁,“但凡愿意共建剑道圣宗之门派,皆已将门中所传之剑法绝技铭刻于此,在下手创的截剑术亦在其中,均可任由各位武林同道鉴阅雅正!” 此言一出,众人哄然大哗,岳不群不管不顾,仍自朗声道:“山道狭隘,不堪拥挤,不若由少林方正大师、武当冲虚道长、丐帮张帮主引头,徐徐观摩…… 诸位,请!” 话落岳不群左袖一挥,磅礴劲风席卷,将遮蔽着崖壁的巨幅红布呼的掀上半空,随山风飘飘荡荡飞在远处。 而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千尺幢’石壁,再非以前那般凸凹不平的模样,凿磨平滑的明黄石壁上,密密麻麻刻列着无数个手持剑器、姿势各异的尺许高小人儿,最上边依次标有‘铁剑’、‘青城’、‘峨眉’、‘点苍’、‘恒山’、‘衡山’、‘泰山’、‘嵩山’、‘华山’、‘全真’等等字样。 每幅小人图形旁边还注有剑招名称、数字编号。间或有一两句精短的批语,点出剑招精髓、剑法义理等等。 左冷禅运足功力,眼力及远,将石壁上的剑法大致扫视了一遍,让他惊讶的是,石壁上所刻。除了现今各门各派的剑法及江湖上流传颇广的如哀牢山三十六剑等上乘剑法之外,竟还有什么古墓剑法、玉*女素心剑法等等闻所未闻却又难得一见的上乘剑法。 不过,瞬息之后,左冷禅强行从石壁剑法中拔出心神,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不论剩余的些许剑道门派是否同意并入这什么剑道圣宗,只消今日来到云台峰的数千江湖客鉴赏过了石壁上的诸多精妙剑法,众口铄金,广泛宣传之下,云台峰立时成为天下剑道中人之圣地! 日后学武之人论及武学。或许不会有多少人承认少林是武学圣地,但却一定会公推华山为剑道圣地,顺理成章乃有‘剑出华山’之语! 封不平展臂虚引,客气道:“方正大师、冲虚道长、左师兄,三位且先请!” 方正与冲虚对视一眼,虽未与左冷禅一般大致摸清岳不群的心思,却也知晓此间大有讲究,不敢轻忽。方正推辞道:“老衲方外之人,不习剑术。怎敢觊觎剑道诸宗绝学了!” “诶……”封不平不以为然,“今日云台峰上的武林同道,各个皆可饱览诸派剑法,若将大师排除在外,岂非让天下人耻笑我剑道仁人吝啬小气,无有容人之量?” 左冷禅旁观者清。心知岳不群绝不可能放过方正、冲虚,只要二人今日看了石壁上的剑法,今后少林、武当便再不能非议‘剑出华山’之语,否则只会让人觉得少林、武当气量狭隘,嫉贤妒能。看了人家的剑法绝学才说自己比人家强,予人以虚伪无耻的印象。 “这……也好!”方正稍一迟疑,便即答应下来,转身客气道:“阿弥陀佛,封施主请,道长请,左施主请!” 封不平、冲虚、左冷禅一齐道:“大师先请!” “阿弥陀佛……”方正口宣佛号,转身攀登几步,就到了‘千尺幢’下,一边手拨佛珠,侧头肃然观看石壁上的诸多上乘剑法,一边缓缓拾阶而上,引着众人通过狭窄夹道。 冲虚、左冷禅身为剑道高手,自然比方正看得更认真,兼且修为高深、博闻强记,仅是扫视一遍,足以沉淀于心。 登上大半石阶,明黄石壁上‘截剑玄经三卷’六个大子赫然在目,纵使以冲虚、左冷禅的心性,也难免呼吸粗重,看得目不转睛。 只见单单上卷【万变由心,剑诀总纲】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图形相互体演,细细叙述,画龙点睛之处乃是惟精惟微的御剑心诀。 中卷由浅入深,由外而内,分为【截招】、【截势】、【截意】三篇。 待得看到【截势】一篇,左冷禅忍不住眼角一缩,只觉此篇精要之处格外克制嵩山剑法,只因嵩山剑法堂堂正正,纵横披靡,最是注重气势,一旦气势受挫,剑招威力大减自不必多说,后着难以为继更足以让人难受的吐血。 而看到【截意】一篇,又轮到冲虚难以自制,浮尘颤动,以前或许觉得三丰祖师所创的太极剑法‘剑意圆转,绵绵不绝’,当是精微奥妙已极,毫无破绽。 但此时方知,以意御剑,即如名将用兵,战力在兵,但枢机要害却在名将自身。 能够施展太极剑法者,剑招固然如臂使指,如意随心,极难破解,但若对手能以精微灵觉窥破御剑之人的神意流转,则剑招变化立时无所遁形。 此乃以神应神,以意制意,纯属双方上乘剑意的相互牵引,只要施展太极剑法者未能达到虚实既济的极致境界,便不免被对方从剑意的层次,高屋建瓴的感应到剑招劲力的强弱分布,再不敢有‘毫无破绽’之言。 冲虚更暗暗侥幸,若是去岁令狐冲学过这【截意】一篇,足可在三十招内击破他所施展施展的太极剑法而无需拖延犹豫了三百余招! 真要这般。那武当派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至于下卷【剑心通玄,大道通天】一篇,涉及精气神核心,需要极其高深的内功为根基。在内则心神、剑意相辅相成,感应既济,即可剑心精微。玄之又玄,勘破世间一切有形无形之招数,在外则剑意、劲气相互催化,浑然如一,即可成就剑芒,无坚不摧。 而石壁上所载,至此而绝,至于剑心通明、破碎虚空等更为玄奇莫测、超乎想象的只言片语,岳不群并未一一赘述。 毕竟。这等层次已非寻常练剑之人所能理解,冒然记述在此,只会徒惹人闲言质疑。 纵使如此,单只论及剑心、剑芒的微言大义三百字,便教冲虚、左冷禅看得不明所以,难窥真谛,但觉若有所悟,却又模模糊糊。 凭二人的修为。隐隐明白,之所以如此似虚似实。并非岳不群言语偏颇,亦或未曾尽述其间关窍,而是此间修行已入无为法范畴,绝非照葫芦画瓢就能成就,乃是极深厚的修为和机缘缺一不可,而在有意无意间明悟玄机。水到渠成! 其间恰似横亘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分明近在一线,却又如水中捞月,雾里看花,虚实难辨不说。更让人欲罢不能! 偏偏悟了就是悟了,没悟就是没悟,无法借助外力,更不可执着强求,否则反会偏进歧途,走火入魔。 数百年前,还有武林前辈将有为法与无为法之间的这一关卡障碍唤作什么‘知见障’、‘武学障’。 然而方今武林,能够触摸到此一关卡障碍的高手已经少之又少,且无不是正邪两道的顶尖人物,缺乏推心置腹的交流,很少人能够准确定义这一关卡障碍,因而大多懵懵懂懂。 偶有人在此关口强行突破而走火入魔,暴毙而亡,门人弟子更会三缄其口,不肯宣扬。 久而久之,反倒鲜少有人知晓武功到了一定境界,还会遇上无形窒碍,若不突破,最多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积累功力,但境界上却是再难有寸进。 在方正、冲虚、左冷禅、封不平四大绝顶高手之中,方正精修佛法,心性豁达,冲虚参研玄学,虚怀若谷,即使卡在此一关,也绝无走火入魔之忧,可惜二人一个深陷易筋经,一个难脱太极剑法藩篱,享受前人遗泽的同时受前人阴影所困,以致蹉跎数十年,仍旧未能彻底脱出‘知见障’而明悟自身的‘道’。 否则,世间就要多出两个风清扬一级的绝世高手。 与之相比,岳不群费尽心思将五岳剑法、太极剑法等上乘剑术融会贯通,凭借种种灵感和幻想,大胆自创截剑术,可谓明智之极,方可年纪轻轻就勘破知见障,臻至秘不可测之境。 当然,左冷禅凭着自创寒冰真气,突破‘知见障’的几率反倒比方正、冲虚二人高得多。 可惜寒冰真气终究止步于‘术’,本质上仍是一种有意识的运用阴阳真气的精妙法门,按等级最多与截剑术的前两卷差不多,未能达至有意无意之间的入微妙境。 若是有一日,左冷禅能够将寒冰真气推衍至‘技近乎道’的程度,或可藉此晋入更高一层的境界。 而封不平精修紫霞神功,固然在性命双*修的炼气一途厚积薄发,更由岳不群口中得知‘知见障’之秘,但最终能否突破此一关卡,还得看他的悟性、才情及机缘,否则旁人提点再多也是枉然! 待得方正、冲虚诸人上到‘千尺幢’尽头之时,岳不群、风清扬已然在此相候,客气几句之后,又引着方正等人在山道上向北折一段,来到‘百丈峡’之下,复又见到夹道两旁同样蒙着巨幅红布的峭壁。 在方正等人的惊讶神情中,岳不群再次挥袖掀开红布,露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篆字经文,间或有三十六幅图形,为首乃是【全真混元真经】大字名称。 阅览之后,方正等人才发现,此乃一门循序渐进、动静相合的内功,博采道、佛、儒三家性命双*修之精要,精微奥妙,可谓世间最为顶尖的内功绝学。 此诀贵在门槛极低,最开始简单易行,纵使过了习武筑基的年龄段,亦可照诀修炼,虽不见得能够修炼出真气,但强健精气,延年益寿不在话下,而且根骨资质较差的孩童,亦可借由其中的易筋锻骨篇洗涤身体,改善资质,只要持之以恒,终归有所成就。 亦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疗伤部分,不仅疗伤效果非是等闲内功可比,而且更涉及如何运用阴阳真气的不同性质滋补伤势,化解异力,既精且巧。 而此诀最后部分,论及天下内功本质,微言大义,博大精深之处,不输于少林易筋经、武当纯阳无极功。 当然,方正从易筋锻骨篇中看出了少林易筋经的部分秘诀,左冷禅也从疗伤篇看出了自创的寒冰真气的部分窍要。 但二人都心机深沉,固然暗自忌惮,亦或无奈苦涩,而面上都未曾泄露一分一毫。 实际上,经过数年的苦心孤诣,岳不群博采众长,融会贯通,再加上自己精修天人感应,融入天地感悟所创的【元始真经】前面大半部分已现雏形。 只消再借助‘天人合一’之时具有的破除虚妄、直指本质的入微状态稍稍加以修善,补足【炼神返虚】部分,即可圆满大成。 当然,岳不群自创的【元始真经】终究最契合自身独特的精气神,入门倒也简单,不挑资质,但随后心境、悟性、意志等各方面要求之高,简直令人发指。 别人既无法完美复制他的成长道路,自然也就无法完美修成【元始真经】。 若是似懂非懂,不明就里便强行修炼,虽不至于走火入魔,但也会照猫画虎反类犬,练得不伦不类,威力不足。 所以,岳不群就全方面放低要求,弄出了个简化版,即‘百丈峡’石壁上所刻的【全真混元真经】。 虽然这简化版在精微奥妙程度上不及原版【元始真经】,但在其他人身上的修炼效果反而更为突出,因糅合了【九阴真经】、【易筋经】、【葵花宝典】、【寒冰真气】、【蛤蟆功】、【玉*女心经】、【混元功】、【抱元劲】、【欢喜禅功】、【神照经】、【枯荣禅功】、【阿罗汉神功】、【少阳神功】、【童子功】、【风雷劲】等等内功精髓,已达有为法的极限。 这也是方正、左冷禅都从中找出自家武功部分秘诀的原因。 在岳不群的设想中,未来全面提升人体素质,促进人类进化,科学研究精气神奥秘,都要靠通传天下,人人修炼的【全真混元真经】来实现。(。) ps: 哎……终于断更了一天,没办法,时间都浪费在医院检查喉咙时的排队上了! 第二百四十章 逆袭才是王道 夕阳西下,余辉徘徊,刻着无数剑招的明黄石壁上泛起淡淡红晕。 最后一波五岳弟子,哦不,应该说是全真通天剑宗弟子,强行将沉浸在剑招之海深处的心神收回自身,恋恋不舍的下峰离去。 出了‘千尺幢’夹道下端,途经数丈高的巨石上‘万剑归一,云台圣壁’八个宽深逾寸的煊赫大字之时,众人均感觉到一股凌厉慑人之意勃勃欲发,正面视之则如利刃刺目,心生畏惧,避而不视则又觉芒刺在肤,汗毛直立。 每每经历这种独特感受,都让众人情不自禁的想起那道独步天下的紫色身影。 在今日上峰的数千人都见识了‘千尺幢’、‘百丈崖’石壁上的剑术、内功之后,‘万剑归一,合为一宗’之事便顺理成章的达成了。 而在方正、冲虚、张金鳌等各派宾客的建议及见证下,天下各个剑道门户并派合宗,融汇为一,又因石壁上截剑三卷剑道通天,精妙绝伦,无人不服,遂称这天下唯一的剑道圣宗为‘通天剑宗’,并以岳不群促成万剑归一之举功德无量,且其剑道通神,无人能敌,遂奉岳不群为‘通天教主’,执掌剑道圣宗,驱策天下所有剑客。 当然,练剑又如何能不练气? 鉴于全真教无私弘扬的【全真混元真经】低入高出,老少咸宜,至精至纯,玄奇莫测,所有通天剑宗弟子一致同意以【全真混元真经】为圣宗主修内功,因而不可避免的将通天剑宗挂在全真教旗下,亦称全真通天剑宗。 至此。全真教在岳不群手中彻底登临武林第一大宗之位。且为武林公认的剑道圣地。气功源流。 为将今日盛举铭刻青史,供后人瞻仰,岳不群施展先天剑罡之绝技,罡气弥漫,剑意纵横,在‘千尺幢’入口刻下‘万剑归一,云台圣壁’八字,凌厉剑意浸透巨石。永世不衰。随后又在‘百丈峡’壁侧刻下‘大道全真,混元一气’八字,混元意境阴阳既济,周行不殆。 后世悟性绝佳者,有缘得见,或可从此十六字中一窥岳不群的剑道、玄功精髓。 自此,全真华山已成武林圣地,声望之尊,地位之崇,可谓一时无二。少林武当远不及矣。 朝阳峰院落,华灯初上。 晚宴散去。封不平亲领方正、冲虚去客房休息,定闲、莫大、玉音子在正堂饮茶,等候传唤,左冷禅则享受到最先被传唤的殊荣,随着岳不群来到偏厅。 尽管左冷禅已非五岳盟主,就连一派之主也不是了,但不论如何,绝顶高手都是站在武林最顶端的那一小撮儿人,在哪里都应享受最先优待。 这无关于江湖规矩,而是武林高手之间最基础的相互尊重。 即使凭着岳不群的武功,可以轻易杀死左冷禅,可也不能不尊重他,除非岳不群自认已非武林中人,否则不尊重其他武林高手,亦等于不尊重自己。 当然,若是能够拒绝,左冷禅宁愿不要这种最先优待,只因这凸显于定逸、莫大等人的优待代表着他成了岳不群的下属的残酷事实,或许江湖人更愿意视他为全真教新任得力干将,亦或岳不群的左膀右臂。 但在他看来,什么得力干将、左膀右臂,都是虚的,究其本质,不过是猎鹰走犬罢了! 一旦大功告成,终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一日。 可惜岳不群及全真教以种种手段推波助澜,占尽大势,所作所为堂堂正正,浩浩荡荡,无可抵挡,纵然少林武当共同进退也只能避其锋芒,附之尾翼,更何况独独一个嵩山派? 事已至此,左冷禅除了暂且忍辱负重之位,再无他法可循。 “教主有事,尚岂直言!” 岳不群微笑道:“左兄不必如此,你我师兄弟相交二十余年,当知岳某非是威福自用之辈,何须如此见外?” 左冷禅暗暗腹诽,古往今来早已证明,要是哪个为人臣属者将君主的这种漂亮话当真,包准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脸上却正色道:“上下有别,尊卑不可不分!” “这……哎……”岳不群幽幽一叹,貌似兴致低落,“罢了……” 仰头看向窗外,十五的圆月皎洁银白,高悬九天,群星闪烁,拱卫四方,却无丝毫逾越。 岳不群忽然道:“域内兵戈四起,乱世不可避免,想来是明廷享国二百年,气数已尽,天欲亡之…… 值此血流漂橹、白骨盈野之际,我辈心怀万民者无不想早日天下太平,苍生安宁!” 左冷禅立知全真教万事俱备,起兵在即,此言或是试探自己,连忙进谏道:“教主仁义英明,慈悲广度,若能为天下之主,实乃万民之福! 方今明廷败坏,群雄逐鹿,兼有大魔头任我行兴兵掠地,残虐百姓,教主何不揭竿而起,率吾等有志之士平定祸乱,共建天平盛世?” 岳不群摇头道:“岳某身居玄门方外,唯擅空性虚缈之学,不懂施政育民之实务,非是平定乱世之主。” 左冷禅暗恨,你儿女都生了三十个,还吞了我等五岳剑派,现在才装腔作势,说什么方外清修之人不通俗务? 当然,他面上神情越发诚恳,再加三分急切,“教主何忍独享仙家清静而置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岳不群悚然动容,握着左冷禅的手,肃然道:“若非左兄一言惊醒,岳某险些铸成大错! 若教全真历代祖师知晓岳某自私自利,只顾蜗居灵山秀水,而无视万民疾苦,岳某还有何脸面修行祖师所传了道成仙之法?” 左冷禅初时只觉岳不群颇有些动作失态,言语过激,忽又反应过来,暗道不妙…… 果然,岳不群紧接着道:“如若我全真日后有所成就,左兄今日献策当属首功!” 左冷禅神情一滞,心头暗叹,苦矣……只此一句,自己怂恿岳不群造反这罪魁祸首的奸佞之名怕是逃不掉了! 历史证明,凡是劝主上造反者,造反没成功时被旧朝恨得牙痒痒,罪名比主上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旦造反成功,主上坐了天下,又反过来被主上深深忌惮,终是难逃一死! 不过,左冷禅心下忿忿,不是所有起兵的大首领最后都能坐上皇帝位,笑到最后的反而可能只是其属下某人…… 最好的例子,莫过于明廷开国之祖朱元璋,原本只是明教区区一坛主,最终还不是干掉明教教主,坐上皇帝宝座。 纵然英雄一世,纵横无敌如楚霸王项羽,最终还不是栽在了刘邦手中? 只要岳不群许他独当一面,手握一军,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这也是他忍辱负重的信念所在!(。) 第二百四十一章 心照不宣 封不平返回正堂之时,恰逢左冷禅面色凝重的从偏厅出来,并通知说教主召见定闲。 看着定闲前往偏厅的背影,封不平不由暗暗疑惑,不是应该先召见玉音子,商议借助泰山派的势力,控制山东沿海港口,接应台湾水师登陆么? 怎么反而先召见定闲呢? 恒山派尽是女尼,又信奉佛门观世音,绝不会参与军队厮杀,在起兵后能有什么用? 若说战阵厮杀,当属嵩山一脉弟子最为如鱼得水,沉重阔剑大开大合,几类大砍刀,再披上精良铁甲,各个都是冷兵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好手,更兼有左冷禅这等智勇双全、威望崇高的统帅,建功立业不在话下。 当然,岳不群绝不会允许左冷禅仍旧掌控所有的嵩山弟子,只允许他从嵩山千余精锐弟子中挑出三百人作为心腹亲信,再向他提供足够的兵器甲胄、马匹粮食,命他借助从前嵩山派的金钱和人脉,在河南招募一万大军,攻占开封城,杀死城内藩王周王,以示反明决心。 刚刚左冷禅之所以脸色凝重,并非是在犹豫是否杀死藩王,彻底绝了与明廷讲和之路,而是在思索如何挑选三百亲信弟子,他们可是今后他麾下大军的核心骨干。 不可否认,作为一军骨干,这三百人最好是要对他忠心耿耿,且又才能出众,但这只是想想罢了! 若是他真敢挑选三百个对他忠心不二的精锐弟子,恐怕他们一行回到嵩山之日,就是他左冷禅丧命之时! 只因如此施为。乃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岳不群。他一刻都不想屈居岳不群麾下。并迫不及待的想要脱离岳不群的辖制,回嵩山单干…… 就算一个庸主也不会纵容这种居心叵测又毫不掩饰的属下,何况精明如岳不群乎? 而岳不群之所以能够接受野心勃勃的他,还让他独当一面,主持攻略河南,就是看重他左冷禅的武功才智,堪为优良将帅,可以为全真教冲锋陷阵。攻城略地,要是他一开始就不想为岳不群卖命,不想为全真教夺取丝毫利益,那他根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反之,只要他为还忠实的执行岳不群的命令,乖乖为全真教打工,开辟功业,就算明知他野心勃勃,不甘人下,在全真教未竟全功之前。岳不群也不会杀他,而是会牢牢限制他。榨干他所有的价值…… 此乃上乘御人之术,自吹自擂者亦浮夸为帝王心术! 左冷禅到底曾经掌控诺大的嵩山派,号令近万豪杰,深明此间利害门道。 再三琢磨之后,左冷禅决定所挑的三百嵩山一脉弟子中,一心忠于他个人的占六成,心思偏向全真教的占四成,这样既能保证他的命令能够得到迅速有效的执行,又能让岳不群暂时放心,拿捏的恰到好处。 实际上,这只是一种政治表态,是双方心照不宣的合作基础罢了,毕竟凭他左冷禅的心计手段,一旦率军在外时突然反叛,仅靠心向全真教的那四成弟子根本阻止不了! 一进门,定闲就看到岳不群侧立在窗边,正含笑迎候着自己。 沐浴在清明的月光中,他双眸清澈无比却又深邃难测,唯余瞳孔时不时会闪过细微至几可忽略的紫茫,温玉般的面容上泛着一层滢滢晶莹流光,显示其玄功修为已达不可想象之境。 定闲心知,若非有充满自然灵机的月光照耀反射,仅凭她一流中段的功力根本看不出岳不群内敛之极的气机灵光。 如此自然而然体生宝光之神奇景象,即使以定闲的心性,亦不禁按照她今日阅览的【全真混元真经】来揣测岳不群的境界。 其中有言,修真练气之本,尽在精气神三者……而御气运劲之要,上乘之旨皆在有无之妙,有形无形,有意无意……明有无之交,悟真空妙有,方为上道。 经文的字面意思固然玄虚莫名,但对于精通佛法,心性高深的定闲来说,其实不难理解,可惜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却是另一回事,既不可执着,更不能强求。 反复对比之下,定闲也只勉强确定岳不群的修真境界已超出炼气化神之境,至于是否达至炼神还虚,则难知究竟,而御气一途,反倒可以隐约察觉出是真空妙有的入微之境。 然而,让定闲颇感惊异的是,岳不群面上内蕴的精气与月光交汇,映照的流光溢彩既非其本身真气之紫茫,亦非人体阴阳二气的青红之色,竟是清灵晶莹之极的青赤白黑黄五彩朦胧之色。 “五气朝元,三花聚顶”这传说中的神秘字眼闪电般划过脑域,定闲的思维几乎停滞。 好在她到底禅功深厚,瞬息间便已回过神来,将对岳不群修为境界的惊骇深深压在心底,迅速平静下来。 事实上,她之所以有心思揣测岳不群的境界,而不担心恒山女尼的未来命运,只因她也同左冷禅一样,将全真教昭然若揭的举动看得透彻。 同时她更明白,恒山女尼在全真教这样带宗教性质的综合势力或嵩山派这样的单纯江湖势力眼中,作用截然不同。 若是以前的嵩山派吞并了恒山,只会逼着女尼们去打打杀杀,但提倡‘三教合一’的全真教吞并了恒山,最多会让女尼们帮忙传教,或是做些制药、疗伤之类的后勤杂活,根本无甚危险。 甚至,定闲有时忍不住会想,其实恒山派并不并入全真教区别不大,仅是去了‘恒山派’这个名头罢了。 于佛门弟子来说,‘恒山派’不过是个虚幻名相,何须执着? 果然,岳不群一开口就道:“定闲师姐,素闻恒山一脉女尼精擅岐黄医理,治病疗伤,所制白云熊胆丸、天香断续胶更是世间一等一的灵药…… 若是岳某提供充足的资金,不知师姐与定静、定逸及众女尼可否多多招收俗家女弟子,传授医药之术,广开医馆?” 定闲一时间摸不清岳不群的意图,迟疑道:“不知教主欲要招收什么样的女弟子,招收多少人?” 岳不群温声道:“乱世人命如蚁,孤儿寡妇甚多,又苦无所依……新收女弟子当在孤女、寡妇中择优而取,孤女可从长培养,寡妇短时间内学不会医术药理,不妨先学些清理伤口、敷药包扎及照顾伤病的简单事宜……” 定闲隐隐猜到岳不群的几分深意,然而不论如何,授人救死扶伤之术都不是什么坏事,双手合十道:“贫尼明日就将弟子们分成六队,每队约五十人,优劣搭配,分别由贫尼师姐妹三人及三个大弟子带领,听凭教主安排。” “如此甚好……”岳不群暗暗赞叹,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其实,全真教并不缺精通医药之术的道士及不记名弟子,达到平一指那般水平的或许不多,但坐馆行医经验丰富的何止数百上千?……可惜都是男的! 而岳不群看重的正是女尼们的宗教女性身份,在护理工作方面占据天然优势,且有宗教精神支撑,不仅不惧如今的封建枷锁掣肘,更能抚慰伤患心理,只消扩大规模,就是现成的‘教会医院’。 普及开来,足可打破如今医馆体系的狭隘局面,促进中华医学发展。 当然,如今全真教起兵在即,亦可临时充当战地医院。(。) ps: 坑爹呀,本来早上回家,没想到外公打电话,让我绕路去给一个亲戚的婚礼送红包,直到天快黑了才回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巨型牛蛙 “哈哈哈哈……” “哼哼哼哼……” “哈哈哈哈……” ………… 朝阳台上,岳不群一身宽松薄衣,在一方巨石旁站桩而立,一次又一次的腹部震荡,丹田发力。 与先天真气截然不同的浑厚劲气在丹田发音,之后转入头颈,使得下颌处产生了及其密集的颤动。 这时张口发出的声音,似是多由口腔的共鸣产生,听起来果然是是哈哈哈哈…… 将嘴巴紧闭的时候,那震荡自然而然地便与鼻腔再次共鸣起来,听着便是明显的哼哼哼…… 如此重复好一会儿,岳不群才停止施为,皱眉凝思片刻,复又再次开始震荡丹田,发出哼哈二音。 或许在寻常人听来,此时的哼哈二音与之前无甚不同,但在岳不群细微之极的听觉、感觉之中,此时的哼哈二音,在频率、音色、音调等方面都与之前的稍稍有异,乃是源于根本上的丹田发力、劲气强弱、震荡传递等方面的细微调整。 好半响,岳不群忽而眉头一挑,转身将身旁大青石上手臂粗的卷轴展开中间部分,提笔疾书。 好一会儿,岳不群才将狼毫笔放回砚台旁,一边悠悠磨墨,一边自言自语道:“‘哼哈二音’已成,接下来是该‘虎豹雷音’还是‘钓蟾劲’?” 忽然,他又眼神一亮,微笑道:“没想到,小兔崽子这么快就回来了……啧啧,看来皇帝宝座还是很有吸引力滴!” ”那就钓蟾劲吧……“言罢放下墨锭。踏前两步。开始酝酿动作。闭目冥思:蛙鸣……筋骨肌肉……五脏六腑…… 而此时,通往朝阳台的小径上,岳守乾一身武官劲服,正在缓步攀登,间或悠闲放目四望。 对于前不久才从西北边疆的血火战场上抽身的将领而言,少时就习以为常的高峰云景,不想今日忽然变得迷人起来。 自从接到传信,得知全真教起事在即。他就借全真教在边军中的关系上下打点,要求调离边塞。 诸督师、监军只当他身为全真教大少爷,终于受不了与河套蒙古部落天天血战的残酷环境,想要脱离战场。在收了全真教的贵重礼品之后,就开据调令,将他打发回关中当卫所指挥使,顺便回华山探亲。 他是午后到到达朝阳峰,却不想向来都是早上在朝阳台练功的父亲,近来竟一反常态,不仅上午练功。而且每日午饭后再上朝阳台练功,直至日薄西山…… “咕咕……咕咕……” 离着老远。岳守乾就听到朝阳台传来类似蛙鸣的洪亮声音,越靠近朝阳台,蛙鸣声就越大,间或频率、音色稍稍变化,令他忍不住一呆:这么大的鸣叫声,那青蛙得多……少说也得两头牛那般硕大无朋! 他之所以没联想到岳不群的练功吐气异象,实是因为岳不群的内外武功早就达到返璞归真之境,精气神内敛之极,寻常的行功运气自然而然即可无声无息,无形无相…… 不过,随着离朝阳台近在咫尺,沉闷的蛙鸣声已然震耳欲聋,岳守乾反而霎时恍然,微微苦笑:除了父亲那般武功通神,如妖似魔般的高手,世上又有什么生灵能够源源不断的发出如此令人血气震荡的怪异巨响? 但登上朝阳台的那一刻,尽管岳守乾少年老成,近些年多历磨练,更见沉稳有度,仍然吃了一惊! 只见崖边的岳不群全身震荡,腹部鼓气吞吐如雷,岳守乾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去听,只觉精神感应之中,崖边好像矗立着一头山岳般大小的巨蛙,正对天呼吸吞吐。 每一声似牛吼,更似巨蛙鸣叫的沉闷声音,都是蕴含着某种奇妙韵律,或者说,是充斥着一种勃勃生机,恰似春天田野里的青蛙欢愉高歌! 然而,岳不群浑身震荡全身筋骨肌肉,牵动了五脏六腑所迸发的咕咕自然之声,比之蛙鸣何止强盛千百倍! 毕竟,精气神混元无极的岳不群,生命力之强盛,远非千百只青蛙可比。 好一会儿,眼看岳不群停下动作,转身在大青石上奋笔疾书,岳守乾才迈步走近,好奇之极的问道:“爹又创出了什么新武功么?” 岳不群笔下不停,口中答道:“可以说是新创,也可以说是借鸡生蛋……” 岳守乾看到卷轴展开部分的纸面上,‘钓蟾劲’三个稍大的字赫然列在单独一行,其后便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篆…… ‘钓蟾劲’三字之前亦有几行小篆,再往前的卷纸已然被卷起,想来也是写满秘法经文,但尺许宽的卷纸竟卷了手臂粗细,可见经文之长,恐怕足足是【全真混元真经】的数十上百倍。 暗暗咂舌之余,岳守乾不由问道:“到底是何等神奇莫测的武学,竟要如此多的文字才能记述详尽,难道比【全真混元真经】还要繁复精微许多倍?” 岳不群笑了笑道:“说来此种武学与【全真混元真经】都是以【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为核心,修炼到最后亦是殊途同归,但二者修炼过程中大部分地方都截然而异! 事实上,此种武学与当今的武学主流并非一类,且前期更易速成!” 岳守乾皱眉不解,奇道:“练气首重循序渐进,速成不是缺陷多多,成就有限么?” 岳不群沉吟道:“相对而言,咱们如今的武学主流前期更注重真气的修炼和积累,而此种武学前期更注重身体筋骨肌肉的锤炼,更讲究精不离气,气不离精,精气充盈,劲气乃生,是从有为法练劲开始,乃至劲力达于肢体末梢,更擅于攻击……” 岳守乾听得更糊涂,难啊不知所以。 岳不群摇头失笑,再次奋笔疾书片刻,呼道:“好了……”便将卷轴递给儿子,拍拍他的肩膀,“此间修炼之法的一点一滴,我都写的极为详尽,依你如今江湖一流的功力,这些东西不难理解,回去慢慢看一遍,就能知晓个大概……” 言毕,岳不群收拾笔墨砚台,率先走下朝阳台。(。) 第二百四十三章 殊途同归 “无极势……太极势……两仪势……三才(体)势……” 明亮的烛火下,岳守乾拉开卷轴,从头阅览,仅是开头的根本筑基功夫,就让他情不自禁的浸入其中,就像穆然步入与修真练气截然不同的另一个神奇奥妙的广阔天地。 身为岳不群的长子,他自小接触的都是世间最顶级的内外武功绝学,更有岳不群这等武学大宗师亲自指导,修炼之路清晰至无以复加。 甚至,凭着岳不群的精湛武学造诣,还时不时会将各种绝学的修炼之法做出细微调整,使之更契合他的体质和进益。 不过,唯一让岳守乾多年不解的是,岳不群除了指导他修炼神照经、混元功这两门内功之余,剑法上只让他修炼截剑术及岳不群亲自修缮过的嵩山剑法、降龙十八掌。 而岳不群所精擅的其它内外武功,则命他浅尝辄止便罢,不必费神深入修炼。 直到今日,见识了卷轴上的另类武学,岳守乾才隐隐明悟,原来父亲早就悟透,修真者的内丹练气与武者的内功练气固然在某些方面重叠不清,甚至大同小异,然而究其本质,终究是两码事! 二者的修炼核心,均在精气神,此点无可置疑。 所不同者,修真者包括修身练气在内的所作所为,皆为追求虚无缥缈的超脱,成仙成佛。 道家身心并重,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本是将自身当作渡过苦海之宝筏,乃至白*日*飞*升; 佛家重修心,崇尚渐悟顿悟,乃至成无上正觉,立地成佛; 道、佛看似有异,实则如一,唯正果正觉是真,其余在修行过程中身体练就的精气、真气、劲气以及金刚不坏、力大无穷等等皆为副产品。实属细枝末节,不足挂碍,而不明就里者亦或心有偏执者,舍本逐末,在道家为守尸鬼,在佛家为枯禅顽空,皆难成正果。 而武者练气,则追求实打实的体质强盛、劲力强横,或者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攻击力。 若不练气,武者攻击所用的力量只来源于筋骨、血气的刚劲、韧劲。类似固体力量、液体力量;若练了内气,则可再具备最为灵巧的气体力量。 如此在意念之力的主导下。气、劲、力的同一发放,使气体、液体、固体三者在一瞬间能够配合无隙,发挥出整体最大的功效来。 这般综合汇聚的立体型超强力量,即为混元力,乃是上乘武道的根本所在。 从立意而言,修真者练气而不执于气,是为虚冥;武者练气而化于力,是为实用。 二者所练之气本质为一,表象颇有不同。 当然,武者练气的法门最初是来源于道家自古以来的修真练气之法,只是在经过多年发展之后,变化越来越大,渐渐舍弃了成仙成佛的虚无目标,而越来越契合武学修行,自成一家罢了。 然而当今武林之中,似全真教、武当派这等道门正宗的内功,到了高深境界,本质上仍是走的修真者内丹练气之路; 少林、密宗的内功乃是佛门瑜伽与内丹练气术的变异品种,本质上也未脱修真者练气藩篱; 至于其余江湖野路子的内功……呵呵,根本没几家能够修炼到高深境界,纵然机缘巧合,勉强修炼到高深境界,而前进无路之后,仍会借鉴道、佛两家的路线…… 简而言之,当今武林中人所修者名为武学,实则是道武合一、禅武合一,乃至高深境界往往是修道参禅为本,练武为用,而非纯粹的杀伐武学,也就没有纯粹的武学内功。 当然,这种结论若是说出去,恐怕江湖上**成的习武之人都难以置信,但似方正、冲虚、左冷禅等站在武林巅峰的顶尖高手,却深知此乃无可辩驳的事实。 以前岳守乾也根本想不到这点,但现在看着卷轴上所述的明劲、暗劲、化劲的纯粹武术劲力修炼之法,以及易骨、易筋、易髓的武学修身渐进步骤,乃至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的以武入道境界,再对比父亲以前详述的修道练气、道武合一,各自之间的模糊界限立时清晰起来。 修道练气者,清静修心为上,感悟天地自然为要,拳脚功夫乃是未成道时强身健体,亦或促进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辅助性动功,并非杀伐之术; 道武合一者,心修道,身修武,以精微道心驾驭武术,又以除魔卫道的红尘杀戮磨练道心,如此相辅相成,内外相济,勇猛精进; 以武入道者,专注修身练劲,增强杀伐武力,所习种种内外、动静的功夫,皆为强壮体质,增强劲力,以杀止杀,乃至到了刚柔并济、得心应手的无意之中是真意的高深境界,已是技近乎道,再进一步‘打破虚空,见神不坏’,以大智慧勘破生命真谛,便是以武入道了。 三者殊途同归,皆可超脱,只在修炼精气神过程中的道路方法颇有不同,实则各有千秋。 既如此,修行者因缘际会之下或可在三者之间切换道路,一切顺乎自然即可。 再三琢磨,岳守乾隐隐感觉,以如今武学的发展历程,或许再有两三百年,武学即可自行脱出道、佛二家的精神桎楛,彻底自成一家,形成完善的修炼体系。 但现在有了父亲所创的这些纯粹武学秘籍,足可推波助澜,将这两三百年缩短为数十年…… 思及全真教身为武林领袖,且又起事在即,岳守乾霎时间便猜到父亲的几分心思,还有什么群体,比军伍兵卒更适合承载乃至迅速发扬光大这种纯粹的杀伐之术? 乍一看,这更易速成的纯粹武学一出,方今武林各大门派道武合一的绝学便会迅速过时! 其实不然,道武合一、禅武合一性质的【全真混元真经】、【易筋经】、【纯阳无极功】等武学更适合在民间传播,使中华民族形成尚武风气、进化体质的同时,兼顾道门、佛门的德育修养,人心向善,不会过于危及治安。 否则,若是人人都修炼纯粹的杀伐武术,岂非处处有凶杀,天天有命案?(。) 第二百四十四章 清了清思路,岳守乾继续观摩卷轴上的武学,在‘无极势’、‘太极势’、‘两仪势’‘三才(体)势’这些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原始桩功之后,终于开始进入拳法的练法打法。 “拳论要旨,三练三不练……练理不练力,练本不练标,练身不练招……” 看到这里,岳守乾渐渐明白,这拳术与修炼真气之初,行功运气的经脉路径异常严密,近乎谨小慎微不同,拳术乃是注重全身的宏观整体力量。 尽管都是动静结合,体用双*修,但相对而言,修炼真气乃是静为主,动为辅;而这拳术则是动为主,静为辅。 在内气上,从产生细微气感开始,修炼真气是以意念主动搬运内息按照各种玄妙路线循环运转,炼精化气,并以自身阴阳五行气机调和,最终形成各种属性不同的真气;而这拳术则是在桩功架势中稍稍用意,大致引导热感之气沿任督小周天循环,精不离气,气不离精,所培养锤炼的乃是自身的心肾相交之元气,气血流转,仍是身体血肉的一部分,没有属性之分。 其间似有微观、宏观之别…… 单从最开始的修炼粗细、难易程度来看,拳术练气就比内丹练气简单易行的多,初时的进度自然更快,当然,不论哪个,练错了都伤身! 不知过了多久,岳守乾忽然眉头一挑,喃喃道:“四象掌……五行拳……**拳……七星拳……八卦掌……九宫拳……” “嗯,无极、太极、两仪……九宫?……零一二三四五六七**? 这……爹爹可够懒的啊!” 知父莫若子。岳守乾对自家老爹的德性一清二楚。别看他练武勤勉。日复一日,从不间断,但在很多时候,其实也懒得抽筋! 当然,岳守乾也看得出来,卷轴上除了‘无极势、太极势、两仪势、三才势’是一切拳术之本、万变之源外,随后的‘四象掌、五行拳、**拳、七星拳、八卦掌、九宫拳’这六种拳法,每一种都可当作一路完整的拳术体系。包含了练法、打法、步法,足可依照易经阴阳之理,自行衍生种种变化,而非一套拳法架子那般简单。 也就是说,只要这六种拳术流传开来,随着修习之人越来越多,越练越精,各擅胜场,足可在这六种拳术的基础上衍生变异出无数拳法,乃至形成一个庞大繁杂的拳术系统。 眼看天色不早了。岳守乾便不再细细琢磨每种拳术的练法,而是直接跳到最后的‘龙吟虎啸’、‘哼哈二音’、‘钓蟾劲’等修炼骨骼肌肉、脏腑器官的秘术…… 此间微妙之处。若非岳不群这等练气修为超出‘五气朝元’境界,筋骨血髓、五脏六腑强韧至练无可练,又元神敏感之极的大宗师亲自试验、推衍,等闲高手没有数十年钻研推敲,休想创造或推衍出这等修炼人体最脆弱脏腑骨髓的精妙秘技。 次日凌晨,岳守乾便将卷轴还给了岳不群,父子二人一齐上了朝阳台练功。 岳不群仍是习惯性的对着朝阳吐纳太初紫气,然后随意练了一个时辰的道家绵掌,而岳守乾却是放弃了以往修炼的神照经,转而开始尝试着修炼卷轴上的‘无极势、太极势、两仪势、三才势’。 聪慧如岳守乾,又怎会不明白,他这辈子恐怕不太可能想父亲一样道武合一,追求虚无缥缈的成仙了道……而且,全真教起兵在即,此后数年乃至十数年,他必是领兵在外,恶战连连。 既如此,他倒不如转修更注重炼体及战力的杀伐拳术,而以他一流高手的深厚内气,足可在短时间内将拳术练至‘化劲’境界,无论是杀敌还是保命的能力都大大增强。 对于儿子的愈发成熟的表现,岳不群暗暗满意,今年儿子才二十出头,已是德才兼备,再有六年独当一面乃至统摄全局的历练,足可独自应付一切…… 更何况,还有自己的长远谋划! 早课完毕,回院落用过早饭之后,岳不群返回朝阳台继续推衍拳术,而岳守乾却按照岳不群的吩咐,跟着罗繁来到华山西峰莲花峰。 对于全真教在莲花峰秘密研制火器之事,他早已有所耳闻,而且还知道,莲花峰的一众大匠只在设计定型,研究锻造方法,而真正的批量制造火器兵甲之处,却在海外的台湾岛。 之所以如此,除了华山弟子众多,人来人往,言多口杂,不利于大肆测试火器之外,也有研究与制造分开,彼此互不相知,更利于保密的原因。 当然,如今起事在即,全真教也将台湾存储的巨量火器,秘密运送了几批来到关中,分别藏在华山、终南山。 此次罗繁就是带岳守乾去查看莲花峰秘藏的一万只燧发火统。 至于火炮,台湾大兵器坊虽然也铸造存储了不少,但在没有正式起兵之前,火炮沉重,目标明显,根本难以瞒过明廷的视线运送过来。 多年来,全真教陆续训练过三千火统手,一千如今就秘密驻扎在临近的少华山,另两千则在海外水师舰队上。 当然,这还是没算上全真教在关中各个卫所驻军之内安插的弟子及边疆参军的弟子,否则火器部队的数量还要翻上几番。 如今少华山的这一千火统手,并非是用在起兵首战之上,而是在全真教起兵之后,充当教练或低级军官,紧急训练出两万火统兵,为之后南下蜀中或东出潼关攻占河南做准备。 这也是岳不群不在意左冷禅野心勃勃,明知他在河南境内人脉广博,势力雄厚,还执意派他率先在河南起兵,攻占开封或洛阳的底气所在----等到全真教的两万骑兵及数万火器部队开往河南之时,任左冷禅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反叛。 若是寻常武林中人见识了数百上千热武器齐射的威力,就会对武功失去信心,转而痴迷火器,但岳守乾、罗繁皆非那般目光短浅之人。 岳守乾听父亲说过,炼气化神到了高深境界,精神敏感,足可提前感应到某些即将发生的危险,玄之又玄,何况区区火统子弹?罗繁在测试火器之时,更见过岳不群随意一挥衣袖,似慢实快的隔空一圈,柔韧就卷住了数十颗迎面射至的火统子弹,感觉跟接暗器没什么两样…… 于得传上乘武功的弟子而言,最多是不再专注修炼剑法,可内功、拳掌却是绝不会丢下,除了强身健体,近身搏杀之外,正宗内功延年益寿之效没人可以忽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神通自足 临近端午,天气渐热。 午饭过后,岳不群身着白绸薄衫,宽松适宜,正在书房外的凉亭悠然看书。 所看既非道经佛典,亦非经史子集,而是岐黄医药之书。 比之二十余年前,如今的书房再非一间大堂,而是一整座三层楼阁,第一层仅是存放些日常用书及文房四宝,第二层、第三层才分门别类,藏满道、佛、儒、兵、法、史、医、墨、农、阴阳、纵横等等三教九流典籍,乃至各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建筑茶艺的技艺修养书籍,合计足有十多万卷。 纵使全真教势力庞大,也难以在十多年内从民间收集到如此多的书籍,幸好皇宫内书库的太监贪得无厌,只要给钱,什么书都可录下副本来卖。 多年前,岳不群的修炼由有为法完全晋入无为法,乃至元神有成,自此再无需执着于先天功等内丹练气秘籍,完全转入心境修养后,岳不群闲暇之时,便仗着元神强大,意念思维运转之快,比寻常人强出数十上百倍,不厌其烦的阅览种种书籍,借鉴前人的智慧结晶。 尽管如此囫囵吞枣之下,所领悟的不过是其中两三分精髓,但凭他过目不忘之能牢记于心,一旦机缘临身,总能于不经意间再次一点一滴的领悟吸收其中的智慧,实乃有备无患是也! 轻盈脚步声在院子外由远及近,岳不群无需运转精神刻意感应,也能从脚步声中暗暗隐含的独特恒定频率,脑海中霎时浮现出来者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 这并非是某种天赋或灵异之能,而是修为到了一定层次,灵觉自然而然的超凡反应。玄妙非常,犹如神通。 佛家有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如意通、漏尽通等等大小神通,究其根本,也不过是道、佛修真者在修行之中,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破除种种有形无形枷锁。自觉觉悟,身心通透,自然而然开启的神奇灵觉或能力,随缘而现,因人而异。 此间身心修为方是根本,神奇异能仅是细枝末节,只要修为到了,一切神通变化,悉自具足……有意而为之术总有破绽。终归虚幻,无为而为之道方为大乘妙谛,真空妙有。 强分出什么什么神通,实则已然着相,想要针对性的专门修炼某一神通,也是水中捞月,雾里看花,求不得也! 所以清静羽士或大德高僧。即使修行中觉醒了某种神通,也极少夸口卖弄。更不会在意,唯有某些不明修真精义的半桶水,才会对什么神通耿耿于怀,久而久之则道行不进反退,离神通愈远。 宁中则漫步走近,将手上茶盘放在石桌上。摆开杯盏,为岳不群倒了一杯参茶,递了过去。 岳不群接过参茶,轻轻饮了一口,温声问道:“师妹为何心事重重。是否有话要说?” 二十余年的夫妻,朝夕相对,宁中则深知自己的任何细微异样都瞒不过岳不群,然而岳不群更多时候却是喜怒不形于色,心思幽邃难测,令她无从捕捉…… “师兄,咱们真要起兵,占据关中么?……兵凶战危,局势难测,关中岂非又多出无数孤寡?” 岳不群放下书卷,将她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搂着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况且,就算我全真教不起兵,朱家也坐不了多少年的江山了,你看如今的土地兼并之烈、贫富差异之巨,黎民百姓无以为生,流离失所者甚众,明廷已是根基烂透,大树将倾! 若我全真教不主动起兵,恐怕用不了多少年,我教又得看新朝脸色,一个不好,基业尽毁,教破人亡也是等闲…… 值此天下大变之际,咱们岂能被动等待,寄希望于新朝政策?” 宁中则欲言又止,沉默下来。 岳不群又道:“关中乃是咱们的根本之地,不容混乱…… 凭我教的充分准备,足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关中,让关中的局势迅速平稳,保证不会伤及多少无辜…… 师妹放心吧!” 眼看宁中则虽然微微点头,仍旧愁眉不展,岳不群伸出晶莹如玉,足可令女人都羡慕不已的修长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头,微笑道:“你要是还不放心,到时不妨将孩子们交给素霓她们照顾,你亲自带人到关中各处搜寻孤苦无依的寡弱幼儿,带回华阴安置济养,稍作弥补!” “也好……”宁中则毫不迟疑就答应下来,神情轻松不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岳不群这么多年来,她虽然做不到脸厚心黑,但也不会再天真的以为岳不群如此建议纯属行善积德或是给她找个事做,而是隐隐感觉,这是全真教正式占据关中之后,收拢人心的应有政策的一部分…… 事实上,全真教不缺金钱,每年都会做一次类似的大型慈善事件,平日也常常向贫困之家施医赠药,救苦救难,既打响名声,利于传教,也是为如今争夺天下、获取民心做铺垫。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全真教能有今日之势,绝非偶然,乃是花费无数人力物力,有目标、有计划的长期经营而成。 这也是少林、武当之所以被全真教迅速超越,并远远甩在身后的关键所在。 要知道,少林在嵩山立寺上千年,但直至今日,神州大地公认的佛门圣地仍是山西五台山、浙江普陀山、四川峨眉山、安徽九华山,有“金五台、银普陀、铜峨眉、铁九华”之称,却没有嵩山少林之名,可见少林寺在普通百姓间的名声并不广著…… 然而换到武林之中,少林竟能登上泰山北斗之位,屹立千年而不倒! 两相对比,立知少林僧人口口声声说参禅为上、习武为末,不过是口是心非之语,实则颇为热衷于武林争斗,而在普通百姓间的宗教经营举措着实不甚上心,乃至差强人意,才会上千年无所建树。 与少林不同,武当在传教这点上,做得就好多了,成功将武当山升级为道教圣地之一,但近百年来也陷入疲态,后继乏力,勉强守成。 唯有全真教在岳不群的英明指导及高超手段下重新整合,大力改革,才能突破瓶颈,真正执道门牛耳…… 夫妻二人相依相偎,随意闲聊许久,直到岳不群在宁中则耳边低语几句,惹得她面色微红,低啐一声,离开岳不群的怀抱。 岳不群笑了笑,没羞没躁,看她收拾茶盘,就要离去,才沉吟道:“师妹,珊儿、瑚儿、守铭他们都大了,你留心帮他们张罗婚事,随他们心意就好,不必勉强……”(。)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后继有人 “来,这里……小心点儿啊!” 花园内,罗繁指挥着六个围着羊皮的赤膊壮汉,将一颗直径近两丈的巨大空心铜球安放在组装好的粗钢架上…… 岳不群带着岳守乾、林平之到来时,只见花园左方空敞处,两只紧挨着的巨大漆黑钢铁手臂拔地而起,高约一丈,一个铁掌空空如也,另一个五指掌心似是握着一颗直径两丈的青铜大球。 隐现铜绿的球面坑坑洼洼,刻满图形纹路,隐约可见山川形貌,更像一个立体沙盘…… 岳守乾、林平之不由对视一眼,齐齐疑惑道:“这是……?” 岳不群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点头,“繁儿做事就是踏实,将我亲自我设计的‘地球仪’做得气势十足……” 未闻衣袂翻飞之声,岳不群瞬间已闪至空着的巨大铁掌上,伸手拨动青铜巨球。 岳守乾、林平之这才发现,握着铜球那钢铁手掌另有乾坤,相对的大拇指、小拇指的两个指尖连着一根隐蔽的钢轴,贯穿铜球,因而铜球才能拨动旋转。 另一只空着的铁掌分明是用来站人的,二人当即也跃了上去,站在岳不群身边,看着铜球表面起伏的“山川大洋”。 随着岳不群的拨动,可见球面大部分的“地形”都是只有大概,勉强可看出平滑海面、陆地模块的分界,至于海上岛屿、陆上山川都比较粗糙模糊…… 片刻,岳不群停下动作。正对着三人的球面地图熟悉无比,竖刻着‘炎黄神州’四个大字,正是中土及周边各小国的版图。台湾岛、东瀛岛等海外大型岛屿尽在其中。 特别是中土地形一起一伏、一山一川清晰细腻,以小篆刻着江河地界名称,比剑气冲霄堂放置的那套巨大沙盘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在岳守乾、林平之凝神细观,越看越惊讶之时,岳不群悠然介绍道:“这就是我们脚下大地的本来面目,乃是一颗硕大无朋的圆球,地表七分是海。三分陆地。 陆地除了我们炎黄神州之外,尚有六个大洲,便是上面凸出来的模模糊糊的六个大板块。只是没有标清山川地形罢了!” 林平之二人皆是思维聪敏之辈,霎时间已明悟其中大概。 岳守乾沉吟着道:“父亲是让我们将来占据炎黄神州之后,再致力于探索另外六个大洲么?” 岳不群先是点头,又是摇头。叹道:“虽不中矣。亦不远矣! 另外六个大洲中如今亦有不输于我中华的文明存在,也在专注发展火器,若是你们今后似当今的明廷一般自诩天朝上国,迂腐不作为,恐怕会被其他大洲的文明渐渐超越,乃至反过来侵略我神州大地! 守乾,平之……你二人将继承炎黄神州及全真教的未来,你们明白么?” 岳守乾与林平之对视一眼。齐声道:“孩儿明白!” 眼珠转了转,岳守乾正色道:“如今我炎黄子孙以万万计。神州可耕之地早已不足,百姓再难丰衣足食…… 今得父亲点醒,孩儿方知海外尚有数倍于神州的荒僻野地。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海外之地正好可缓解我神州的土地压力,移民开荒之事,宜早不宜晚!” 林平之虽然反应上晚了半拍,却也深明大义,接着道:“我教既然慈悲广度,三清辉光若只照耀神州子民,岂非显得我等三清使徒小气? 海外荒僻土著愚昧不堪,正该沐浴在三清教义之下,方可早日开启大智慧!” 岳不群满意道:“好……好……好…… 岳某后继有人,纵然有一日不在此世了,也不虞炎黄子孙及我全真文明落寞挨打!” 林平之还未觉有异,岳守乾却是一惊,忙不迭问道:“父亲何出此言?……您内功通神,寿数过百不在话下,又怎会不在此世? 难道,您还真会功行圆满,要白日飞升不成?” 岳不群失笑道:“人老了,就是随意一说,成仙了道哪里会这般容易?” 岳守乾和林平之跟着笑了笑,暗暗松了口气。 恰在此时,罗繁又带着二十来个壮硕大汉,运来许多弧形青铜棒及十一颗大大小小、眼色各异的铜球。 向着岳不群行礼之后,罗繁便再次指挥着手下工匠,在花园右侧将这些物件一一衔接装配起来。 一个时辰后,高高立起的大圈套小圈的青铜轨道,及其上大大小小的球体,组成的复杂而神秘的模型,出现在众人眼前。 罗繁再次检查了一番稳定性,确认无误之后,才挥手让工匠们退下。 林平之问道:“罗师兄,这不是天文观星学所述什么什么……?” 罗繁肯定道:“不错……都是依照教主指点所制。”说着抬手指着十一个大小圆球,“中间最大的是太阳…… 周围那几个星体,按照离太阳的距离从近到远,按颜色区分,依次为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 地球外面那个小球就是月亮……” 罗繁将从岳不群口中听来的太阳系行星及自转、公转等科普知识重复了一遍,尽管岳守乾、林平之常年受岳不群熏陶,隐约知道些天文知识,此时终得详细介绍,亦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罗繁离去,二人还对着太阳系模型讨论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岳不群仅是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二人兴致勃勃的浪费口水,未有丝毫不耐……六年时间虽然不短,但也不长,与家人相聚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 渐渐地,岳不群不知不觉间沉浸入某种莫名氛围,只觉从未有过的宁静与安详,乃至心灵徜徉在某处暖洋洋的虚缈空间,一时间似乎忘却一切,无我无人,亦无天地万物…… 忽然,岳守乾的声音响起,“爹爹……咱们什么时候起兵啊?” 岳不群如梦初醒,心中暗暗惊异于自己在天人感应上更进一步,面上不动声色道:“我还以为你能多忍一会儿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游戏和表演 朝阳峰小径上,岳守乾疾步下山,眼中精光闪烁,分明心绪动荡。其后跟着封不平、林平之、罗繁及三十余个全真真传弟子。 原本岳守乾以为,全真教起兵攻占西安城之首战兹事体大,该由父亲亲自坐镇中军,调度全局,而他们这些小辈毕竟年轻识浅,思虑不周,最多冲锋陷阵,各当一面。 然而,出乎岳守乾的预料的是,父亲并未有执掌军政中枢之意,甚至目前根本不准备下华山,在他问及起兵诸事之时,父亲竟直言让他全权负责今后的全真义军的军政诸事,且就从这次首义攻占西安城开始。 此次初战的主力乃是隐藏在终南山的两万汉蒙混编的骑兵、一千全真精锐弟子、三千外围弟子及六千外围江湖人士,合计三万战兵,外加一万负责后勤运输的壮丁。 只要他指挥首战得胜,之后父亲便会将全真麾下其余的嵩山、青城、衡山等支脉的精锐人手及火器部队、情报机关、军工坊逐渐移交给他负责…… 可他今年仅仅二十出头,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还是不折不扣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啊! 若非父亲派出了封师伯做他的随身参谋,助他协调各方事物,岳守乾几乎都要以为父亲将攻占西安之事当作儿戏,根本没放在心上。 当然,岳守乾也隐隐感觉得到,父亲似乎并不准备过多参与和干涉军政诸事,只想一直隐在幕后,暗暗支持他挥斥方遒,攻略江山,让所有的荣耀和威信都集中到他的身上,让他真正成为全真义军的唯一君主。而非少主…… 此事若是说出去,江湖上怕是无人肯信,只因岳不群向来在江湖武林的所作所为,在九成九的江湖中人心头深深刻下一个野心勃勃、权倾域内的盖代枭雄形象,无论武功还是心机,都比左冷禅更胜一筹。 且正因如此。近乎全江湖的人都看好岳不群及全真教的光明未来,敌视岳不群及全真教之人固然忌惮不已,却也有更多不甘平凡的江湖中人愿意或明或暗的投靠全真教,为岳不群所用,以致全真教的势力滚雪球般发展壮大,一发不可收拾。 但身为岳不群的长子,岳守乾深深知晓,许多年来,父亲的真正心力都用在修道练武之上。惟愿成仙了道或破碎虚空,谋划及指挥全真教飞跃式的发展更像是父亲修炼之余,闲暇时的游戏,去江湖上参与武林盛事,也像是偶尔出门散散心一般…… 诸多权利倾轧、勾心斗角之事,就像蜻蜓点水、惊雷破空般,只在父亲心间一闪而逝,未曾留下半点儿痕迹。 尽管如此。父亲对他不留余力的支持,也让岳守乾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温暖情怀。 古往今来。无数权贵之家,因为权力之争,父子反目,兄弟相残,其中佼佼者,非帝王之家莫属。 与如今岳家情势颇为相仿者。当属史上同样以关中为根基,开辟李唐王朝的李渊、李世民,那可是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著名榜样,令无数人对权力之争的残酷性深深心寒。 与之相比,岳守乾忍不住感慨。父亲在培养他们这些儿子之时,着实甚有先见之明,早早的让他前往明廷边军历练,为执掌军政诸事积累经验,又让众兄弟中习武天赋最好的林平之苦练武功,拉拢全真教诸位师兄弟,而对剩余的十多个兄弟的教导则较为随意,只要不让他们变成纨绔就行…… 甚至,此次父亲让林平之在他手下效力,也是隐含着确定他与林平之之间的君臣主次关系----以他岳守乾执掌江山为君主,林平之执掌宗教为臣属。 此事一旦确定,便会持续一生,绝无更改,彻底杜绝了兄弟相争之虞。 每一次揣摩父亲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岳守乾都能从中体悟出更多新的东西,只觉受益匪浅。 当然,他有时也忍不住会想,莫非这就是父亲所言,剑道修行臻至高深层次之后,一心一念无不深合自身剑道义理,体现在为人处世之中,就是行事进退、攻守得失犹如与敌过招,深谙正合奇胜、避实击虚之理? 若是父亲指挥攻略西安城的首义之战,又会如何排兵布阵,是否会将剑道融入兵法?……是依仗周密布置,雄厚实力,堂堂正正攻破西安城,还是施以奇谋险计,攻其破绽,兵不血刃的拿下西安城? 一正一奇,二者各有优劣,哪种更适合全真教首义初战的大局方略? 一念至此,岳守乾目中闪过若有所悟之色,回头向着封不平问道:“封师伯,凭借咱们全真教对关中的控制力,能否无声无息间将军队开至西安城下?” 封不平抚须道:“我教二十余年的经营岂是等闲?……此事虽然难办,但并非全无可能! 怎么……你想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岳守乾摇头道:“不,应该是出其不意,攻其有备! 咱们兵贵神速,出其不意的开至西安城下,令城内明廷官府来不及调兵遣将,守城兵力不足……但之后,咱们却要在城内布防完毕之后,再浩浩荡荡、摧枯拉朽般攻破城防! 如此一来,既可避免我军攻城时损失严重,又能一举打响名声,建立威势! 否则,以种种奇险之计兵不血刃的取得西安控制权固然损失最小,终归太过依赖江湖手段,于我军之后的发展壮大无甚益处……” 封不平含笑点头,赞许道:“你能看到此点,足可为一军之帅! 区区一城一地之得失,对我教横跨南北的庞大势力实是无甚紧要。 而凭借我教在关中二十年如一日建立的仁义之名,只要你能在与明军的交锋之中取得两三场声势浩大的胜利,让天下人知晓我教军威强盛,有成大事之资,即可虏获关中百姓的七分民心! 这等无形而有实的民意支持,才是我教能否牢牢占据关中的关键所在!” 岳守乾默默点头,知晓这本就是岳不群的计划,攻略西安之事,与其说是攻城战,实则更像一场筹划多年,只为一鸣惊人的盛大表演! 城池得失仅是其中最无关轻重的一点儿,而全真教起兵反明,且实力雄厚,兵强马壮的声势广传天下之后,对天下百姓、对明廷君臣、对边疆战事、对任我行及杨应龙等其他起义军的不同影响,乃至各方针对此事的连锁反应,才是重中之重。 于此,全真教义军攻破西安靠的是堂堂正正、摧枯拉朽还是卑鄙诡诈、不温不火,其间影响力的强弱,不吝于云泥之别! 无论如何,全真教起兵之事,都将彻底拉开明廷灭亡的时代大幕!(。) 第二百四十八章 心之刃也 朝阳台上,岳不群闭目静立在崖边,右手剑指高举,斜刺九天虚空,指尖一点儿纯粹之极的紫芒若隐若现,含而未吐,左手剑指倒转,指尖凝滞在眉心印堂前毫厘之处,又若即若离。 鼻间再无呼吸,周身气息自然而然,混混融融,全不见半点儿锋芒,更似一尊充满灵性的雕塑,甚或已成天地万物的一部分。 没人知道,此刻岳不群已然忘却一切…… 精气神尽皆凝聚在左手剑指虚点的眉心上丹田,唯余一丝若断若续的紫气顺着精纯之极的剑意牵引,从眉心延伸至右手剑指,化为一点儿精微剑气。 心灵再不复深藏体内,转而与指尖剑气彻底合而为一,无分彼我,乃至以一缕剑气的视角观测世界。 肉*身的五感六识再不能困锁及干扰他的心灵…… 杳杳冥冥中,天地在头顶和脚下延伸开来,直抵天极地终的无限远处。 渐渐地,岳不群倾注在剑气内的全部意识与天地结成一体,不但无剑气,更无人身,只剩天地人结合后不着一物的心灵。 烈阳金光下,两只神骏大鹰相互追逐着,箭矢般划破高空,铺展的羽翼不断切开如瀑阳光,投下的阴影在朝阳台疾速游走,忽然从岳不群脸上扫过…… 茫然飘荡在天地虚空的心灵穆然一动,自然而然的抽离出来,恰似跃出水面的鱼儿再次扑通沉入水中。 心灵意念返回肉*身之中,五感六识的种种信息纷至沓来,霎时间‘我’的概念也再次牢牢充斥心头。 “呼……” 岳不群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知不觉间由神奇的内呼吸转为外呼吸,视线投向仍在碧空遨游追逐的两只大鹰。 有意无意间,双眼犹如望远镜的一般将大鹰拉近。几可看清大鹰腹下的每一撮儿细碎软羽的毛丝…… 甚至,岳不群还隐隐感觉到两只鹰儿散发着一种浓烈的情绪…… 那并非鸟儿翱翔碧空的自在之乐,反而更像是就要**的青年男女! 这一刻,即使不看两只鹰儿的体型区别,岳不群也能清晰感觉出哪只是雄,哪只是雌……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奇妙状态----不仅仅与茫茫宏观上的宇宙虚空。还有具体微观上的自然万物,都似无限拉近距离般亲切,生出玄之又玄的微妙感应。 偶然一低头,岳不群的视线恰好投向山腰处小径上,正在疾步下山的长子守乾、次子平之及封不平一行人。 似有意似无意间稍稍凝神聚气,岳不群只觉自己的精神意识沿着视线、清风、阳光乃至脚下的险峻山体等等有形无形的媒介,同时延伸到他们身上…… 尽管没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声音,但灵觉杳冥中岳不群却似隐约知晓他们在说什么,着实奇妙得令人难以置信。 直至此刻。岳不群始能确信,自己真正臻至媲美‘道心惟微’、‘禅心空明’、‘剑心通明’的神奇妙境。 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岳不群也不是今日才晋入如斯境界,而是在前些年截剑道大成,就隐隐有晋入新天地的感觉。 只可惜,此间世界除了东方不败,再无人可与他真正论道或较量。以致二人在修炼之时,更像是各自摸着石头过河。前路如何走纯凭各自冥冥中的直觉,到了何种境界也无明确对比。 无为而为,绝非虚言! 只在每三年一次的黄山约斗,二人才能尽情交流,相互验证,在修正各自的道路之时。亦在比斗中通过精气神的碰撞和感应,吸收对方的一部分智慧结晶,从而使前路更为明晰。 因此,前些年岳不群虽然怀疑自己已然晋入类似‘剑心通明’的剑道妙境,但苦无对比。却又不能肯定。 直到前些日子,他终于下决心六年后与东方不败生死一战,并开始着手安排后事,斩断种种牵挂…… 尽管在现实中,诸多事务只是刚刚开始实施,未见成效,但在岳不群的精神层面,下定决心本就是不折不扣的破除了种种贪恋,心灵解开层层无形枷锁,愈发深入天地间某一神妙层次。 这才有了近些日子的频频天人交感,获益匪浅,甚至开始‘觉醒’此境界的种种神奇灵觉及感应异能。 不由地,岳不群肯定了自己从前的一个猜测,类似‘道心惟微’、‘剑心通明’的境界其实是个模糊的概念。 修持到此种境界,可以因缘际会来形容,各人的缘法不尽相同,在此境界的感受与收获亦不尽相同,恰似众人观察某一神秘莫测的事物,因观看方向及思维方式的不同,各得此物神奇之一隅,自然不尽相同…… 而且,此境界若能划分深浅级别的话,以前截剑道大成之时,岳不群就不知不觉间达到此境界的初级阶段,但因心灵深处仍旧放不下种种牵挂,处于种种无形迷障之中,未能体会到此境界的真正玄妙,而近些日子迈入放下牵挂的进程,心境大有进益,他已是进入此境界的中级阶段。 岳不群有种预感,今后六年中,随着他的种种谋划一一实现,相对应的种种心灵负担一一彻底卸去,他的心灵会在此境界不断深入,直至六年后与东方不败决战的前一刻,他的心灵会彻底达至此境界的圆满状态,无时无刻不在天人交感。 届时,他若能在决战中获胜,天人合一,破碎虚空再非妄想。 “不过……同属这一层次,但独属于我自己的心境与‘剑心通明’颇有不同,或者说兼有玄门‘道心惟微’和剑道‘剑心通明’二者的某一部分玄妙,不妨唤作‘剑心通玄’罢!” 转身遥望着西方,不知是否心有挂碍,乃生魔念错觉,亦或有意无意间心有所执,灵明的剑心生出微妙感应,岳不群总是隐隐感觉到西安方向有茫茫杀机汇聚,正应了全真教即将攻略西安之事。 凝眉思忖片刻,岳不群喃喃道:“剑者,心之刃也……生杀予夺,尽在一心一念之间! 说到底,剑器本是为杀戮而生,用剑杀人是杀,用剑保护别人则是以杀止杀! 既然都是杀,那剑心岂非就是杀戮之心? 如此说来,在天人交感之境,剑心能够感应到一定范围内的人间杀机,也就不足为怪了……” 俄尔,岳不群又缓缓摇头,叹道:“不,不,哪有恒常不变,盛而不衰的杀心?那不就成了为杀戮而存在的魔心? 应该是道心为体,杀心为用,体用双*修…… 道心为静,杀心为动,动静相依…… 道心为正,杀心为奇,正合奇胜…… 道心常在,杀心隐现,互为表里……” 每念一句,岳不群的眼睛就明亮一分,似乎偶然发现了某种真理,欲罢不能,最后叨念道:“人在婴儿时,先天心灵本是茫茫混沌,无我无人,亦无天地万物,可谓无极,后天成长受到万事万物及种种外念干扰,心灵在正邪、善恶、好恶等种种对立念头之间沉浮出没,永无恒定……亦如阴阳同根而对立,可谓太极! 不过,人既是智慧生灵,无论如何修炼,追溯先天,心灵亦只可短时间保持在先天无极状态,绝大部分时间终归还是处于后天太极状态…… 大多数修行者的清灵道心其实依然暗藏着魔念,仍需小心警觉,时时克制镇压魔念、杀意等等负面杂念,避免形成杀心魔心,乃至道心失守…… 既如此,不妨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心,任由心灵分化阴阳,衍化生杀,以充满勃勃生机的清灵道心恒常不变,而以凝聚杀戮毁灭的负面杀心则随意起伏,变动不居…… 二者于有形无形中相互牵引制约,犹如恒星及行星,公转且自转…… 此间之妙,千变万化中自有恒常不变,玄之又玄,无以言述,然而确属无为而为的微妙心法无疑!” 眼中精芒闪烁,岳不群心思电转,虽未觉修为有何提升,但在修行路上,却有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 或许这青天仍是虚幻,真假夹杂,难以清晰,但总比从前茫茫一片强得多了。 况且,到了如斯境界,谁能说某一道路真实不虚,既能渡人亦能渡己?……谁不是跟着心灵的感觉走? 一念至此,岳不群再次看向西安方向,天人交感之下,仍是隐隐感觉杀机汇聚,不由微微一笑,“或许,近距离体悟毁灭与杀戮,魔念蠢蠢欲动的刺激,可以反过来让我的道心更进一步也说不准……”(。) ps: 就要进入下一个世界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道国佛国 少林宝刹,禅唱阵阵。 方丈室内,方正、左冷禅徐徐对弈。 方生在旁伺候茶水,瞧着左冷禅一身雍容威武的将帅武服,再非江湖劲装打扮,且一举一动,江湖习气几近于无,倒是执掌万军的生杀予夺气度不经意间便显露无疑…… 阿弥陀佛……方生默念了声佛号,暗暗感慨:仅是数月不见,未料神州大地竟变幻如斯…… 春末之时,左冷禅方才失了五岳盟主的权柄,夏初之际,嵩山一脉复又被全真教‘万剑归一’之举吞的渣都不剩! 江湖上有心之人尽皆以为,左冷禅就此必将一蹶不振,甚或被岳不群挂个虚名,软禁在华山,终生不得自由。 哪曾想,岳不群竟轻易纵虎归山,给予左冷禅大批兵器甲胄,派遣他回嵩山一带招募兵马,攻城略地,杀戮明廷藩王。 至此金秋不过五六个月,左冷禅以开封为根基,北至安阳,南至许昌,据有半个河南的方圆千里之地,州县大城数十座,拥兵四万余众,且数次打退明军围剿,声势极盛。 然而声势更盛者,仍属全真主力军,自四月底起兵围攻西安城,五六个月以来,又陆续攻破关中近八成州县大城,拥兵十万余众,若非陕北的榆林等地接壤蒙古边疆,近两年已被哱拜叛乱的战火祸害破败,百姓流失殆尽,无甚价值,全真教现下懒得浪费兵力占据…… 纵然如此,全真教兵势浩荡,一举得了关中全境。在南北诸多起义军中声势之盛。一时无二! 与全真义军相比。江西任我行、云贵杨应龙均是远远不如。 甚至经过有心人的大力宣传,在北地许多百姓心中,全真义军已是最有可能取腐朽明廷而代之,开国建制的仁义之师。 左冷禅而今已据有半个河南,却仍不敢明言脱离全真教辖制,只因他深知全真教为逐鹿天下默默筹备了十数年,根基之厚,无人可比。 依岳不群的武功及行事风格。全真教如今一举攻占关中全境,不过是刚刚发力,犹有后劲徐徐而来,接下来的攻势,更会绵绵不绝,无可抵挡。 反观他左冷禅与任我行等人却是仓促起事,一口气攻下半省一省之地,已是兵疲力竭,钱粮殆尽,难以为继。而不得不停止攻势,转而经营地盘。积蓄力量。 或许,这一切早在岳不群预料之中,也正是岳不群不惧放虎归山的根本原因……事实上,若无生力军支持,他左某人辛辛苦苦打下的半个河南,难逃被全真教名正言顺的轻易接收一途! 对弈之中,左冷禅心念电闪,俄尔徐徐道:“方正大师…… 我教声势如日中天,岳教主父子雄才大略,建立人间清静道国即将不远,为少林基业计,大师尚需早日绸缪,以免悔之晚矣。 我全真旨在道、佛、儒三教合一,大师如愿率少林与全真共襄大事,岳教主父子或是求之不得啊!” 古往今来,道、佛两教兴盛至极之时,颇有些激进之辈妄图以一教执掌天下,建立政教合一的道国、佛国之类。 甚至,如今藏地的密宗活佛影响力辐射整个西藏,说一不二,就颇有些佛国的雏形。 “左帅言重了,空门中人岂可乱开杀戒?”方正一边落子如飞,一边婉言拒绝。 他心知,左冷禅所言为全真教招降是假,实则意指岳不群父子得天下后,很可能会建立一个神州大地从未有过的庞大道国,以全真道统治国政,届时佛教势必成为全真道倾力打压的第一目标,少林千年基业恐有毁于一旦之虞。 不过,方正亦知岳不群智慧渊深,目光长远,绝不会看不到政教合一弊端太大,极不适合信仰驳杂的神州百姓。 全真教得天下或许无可置疑,但建立什么人间道国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而左冷禅未经岳不群授权就来招揽少林,还如此危言耸听,其用心昭然若揭……无非是想获得少林的支持,借少林之力快速据有河南全境,乃至抗衡全真教,脱离全真教的辖制…… 不过,如今左冷禅的数万兵马雄踞郑州、开封,嵩山少林既处于其辖区核心,难免受其威慑,一旦双方撕破脸皮,左冷禅挥师来攻,少林难逃寺破僧亡一途。 种种牵制、忌惮之下,方正只得与左冷禅虚与委蛇…… 当然,若是岳不群真有灭绝少林之意,方正也唯有与左冷禅合作一途,因而更不能将左冷禅得罪死了。 天下形势变化太快,事关少林存亡,即使老谋深算如方正,也颇感智力不逮,一时间烦恼滞心,再难得分毫清静。 三门峡双龙湾,本是山环水绕,风景秀丽之地,此时却被阵阵火统爆响声打破宁静。 水湾河面上,蒙蒙硝烟随风高扬,两只各有十余只小船的船队一逃一追,油然而生紧迫之感。 严格来说,两只船队均是征用的百姓渔船,无论大小还是速度都乏善可陈,但船上上演追逃战的双方,却是明廷三门峡守军及全真义军的精锐。 后方领头小船劈风破浪,左摇右晃,船首一个身着精良盔甲的青年稳立如山,似是全不受船身颠簸影响,双手紧紧持着一只乌沉沉精钢碎发火统,瞄准前方三十多丈外,明军船队最后那只小船上的一个将领。 那将领浑不知已被死神盯上,仍在大声呵斥奋力划船的属下兵丁,“快快……再快点,没吃饭么……没看全真教拳匪都追上来了?都不要命了……” “砰……” 一声沉闷枪响被淹没在追击众船上此起彼伏的自由射击声中,无甚特别,然而伴随着硝烟腾起,前方被瞄准的敌军将领背心绽开一朵拳头大的血花,一头栽倒…… 青年放下火统,满意一笑。 身后一个同样手持火统的属下赞道:“林大人枪法如神,又干掉了一个明军游击将军,搁在我等身上,足够连升两级……” “别说一枪干掉区区一个游击将军,就算干掉了明军总兵,因自己的特殊身份,也升不了一级半级……” 青年将领心里暗自嘀咕,正是暂时效力与全真义军之中的林平之,身为主帅岳守乾的亲弟弟,升不升官都一样。 回头瞧了一眼拍马屁的属下,林平之笑道:“你要是再接再厉,将拳术练到‘暗劲’一级,耳聪目明,手脚沉稳,使用火统时也能百发百中,混个神枪手的名号……” 时至今日,岳不群手创的拳术已在全真义军中推广开来,站桩练拳已成为士兵们日常操练中,在长跑拉练、火统射击之外的另一必修课。 也因此,全真义军在被明廷称为全真妖道、全真教匪之外,还被称为‘拳匪’,颇为别具一格。 此次全真义军出动五千前锋攻破三门峡,七千明军战败后,主要将帅只得带着百十个亲信家丁,夺了十来艘渔船,仓皇逃走。因缺乏大型舰船,全真大部队难以追击,林平之临时受命,带着百余精锐,也乘渔船追击。 半年军旅生涯,林平之成熟了很多,亦深知行军作战不比江湖厮杀,个人勇武在许多时候根本派不上用场。 眼看追逐良久,双方船队几乎没怎么拉近距离,林平之知道在对方不顾一切的逃命的情况下,再追下去也是徒劳无功,当即打个手势,身后的传令兵立时高举旗帜,有规律的反复挥动。 看到旗语,周围的十余只渔船立时停了下来,放弃追击,绵绵不绝的火统射击声也渐渐消逝,任由前方明军败将的船只仓皇远去…… 一回到全真义军在三门峡的驻地,林平之还未来得及禀报追击不利之事,岳守乾就递给他一封信,并吩咐道:“我军下一步就会进攻洛阳,你外公‘金刀无敌’王老爷子正在筹备里应外合之事…… 平之你先潜入洛阳,跟王家等几个洛阳豪门大族预作协调!”(。) 第二百五十章 近乡情怯 天空一片阴沉,呼呼秋风稍带冷意,似是寒冬迫不及待的宣告着自己即将来临。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火炮闷响连绵不绝,一颗接一颗重逾十斤的赤红实心铁球拖着若隐若现的火星尾焰,划着优美的弧线,越过护城河上空,狠狠砸向洛阳城西门…… 百余门清一色的数千斤巨炮一字排开,轮番开火,不片刻炮阵上方就腾起浓浓白雾,刺鼻的硝烟味弥漫开来。 炮阵两侧各有三千手持雪亮马刀的骑兵严阵以待,分明是在防备城内派骑兵出来袭击炮阵。 后方绵延数里的中军大营,一个巨大的热气球缓缓升起,最终在儿臂粗的麻绳的牵引下,悬停在三十余丈的高空。 岳守乾、封不平、罗繁及两个内功有成的全真弟子站在热气球下的坚韧吊篮里,齐齐举着双筒望远镜,瞭望着洛阳城的状况。 洛阳城固然号称十三朝古都,于隋唐两朝盛极一时,为天下第一城,惜乎毁于安史之乱的战火,如今的洛阳城则是明初修善,徒具古都虚名,实则规模仅是隋唐时期的二十分之一。 百余门大炮狂轰滥炸,没几轮,西门附近的城墙表面便布满蜘蛛网似的裂纹,上方的双层城楼也破烂不堪,摇摇欲坠,却不见半个守兵人影。 罗繁调转镜头,一边望向自家的炮阵,看着一组组精赤着上身的炮手们,行云流水般或恢复炮位,或搬运弹药。或清理炮膛。或装填弹药。或插入引信,忙得汗流浃背……一边预估道:“凭我军上百门‘雷神’一代火炮的威力,半个时辰足可轰塌城楼,可城墙实在太厚,就算用炮弹剥开外面的包砖,也难以轰塌里面的宽达数丈的夯土墙体…… 那守将倒是聪明,竟知道将兵卒撤下去,免得白白挨炮炸!” 封不平道:“那守将是仗着这道外门内就是瓮城。根本不怕咱们轰破外城门……” 岳守乾放下望远镜,沉声道:“看来,咱们联络王家里应外合,夜袭夺城之策确是上上之选。 否则,堂堂正正的攻城战,咱们的五万大军至少会伤亡三成!” 罗繁叹道:“有了制式装备的火枪火炮,隔着护城河遥遥轰炸,攻城战可打得枯燥无聊之极…… 这才半年,我都有些厌烦了!” 岳守乾失笑道:“洛阳久无战事,才没安置重炮。 若是换了常年不靖的九边重镇。城城都有大量火炮,到时明军可不会光挨打不还手。 况且。依探子所报,明廷被咱们的火枪火炮打蒙了,现下正一边从九边调派火炮南下,一边在两广重金向西洋人购买红夷大炮…… 将来真要是列阵炮战,咱们的‘雷神’一代可别输了!” 罗繁耸了耸眉头,“几千斤的重炮可不是三五斤的火统,提了就走…… 等明军费尽力气,千里迢迢的将重炮运送过来,咱们早就占据山东,从青岛等海港接收台湾岛大兵器坊的全力供应,大大小小各类型的火炮,只要运输跟得上,要多少都有,还怕明廷那些淘汰货?” 在凹凸不平的泥土官道上运送数千斤的重炮,实在是个苦差事,这点罗繁深有体会----今次从关中将这百余门‘雷神’一代火炮运来洛阳,路上屡屡陷坑,拖拖拉拉,可让他烦不胜烦。 封不平感慨道:“古时蚁附攻城、刀枪对阵固然杀得尸积成山,血流成河,今后千炮连发、万统齐鸣更可摧山裂岳,毁城灭国,再非个人勇力所能抵挡!” 岳守乾点头赞同,“火器大兴于世乃是必然……该布置夜袭事宜了,走吧!” 三人均是高手,无需热气球升降,只翻身跃出吊篮,提气轻身,在绳索上借力三五次,即可飘落三十余丈,安然落地。 唯余两个全真弟子仍旧留在吊篮观测敌情,以防万一。 同样感觉炮阵轰城无聊的还有岳不群,此时他正乘一叶扁舟,荡漾在洛河水上,遥遥注目及感应着洛阳西门的战事。 炮阵轰鸣,声势震天,看似打得火热,但他却感应到全真五万大军的杀机凝而不发,分明未动真格。 半年来,他默默旁观过数次全真义军的大型攻城战,只在一开始火统、火炮未曾配足时,采用过传统的蚁附攻城,杀得城墙下尸积如山,之后炮兵营成立,便转而依靠火炮轰破城门、城墙,摧毁防御,再由火统步兵顺着缺口攻进城内。 当然,由于数十上百门火炮轮番轰炸声势之大,犹如地动山摇,其实多数情况下守城明军不等城墙被轰破,就吓得主动投降了……以致岳不群没见过几次杀戮残酷的白刃战。 鼻尖微动,闻着顺风飘来的火药硝烟味儿,看着炮阵上方浓云般的烟雾,岳不群对这场景越来越有种熟悉感,或者说是亲近感,而在道心时不时天地交感的情况下,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绝非虚假! 再三思索,岳不群便隐隐明白,这是因为在他的影响下,世界正在迅速进入热武器时代,尽管离前世的核武时代还有一两百年以上的差距,但终归是在由唯心世界向着那种唯物世界疾速转变。 对于来自热武器时代的岳不群来说,即使早已习惯了此世刀光剑影的冷兵器,还将剑法练至登峰造极,以剑入道,但在他内心深处,仍然深深铭刻着热武器时代的印记。 这非是源自于热衷热武器的威力,事实上,依他如今的武功,除了强到没朋友的核武器,并不忌惮其余的热武器,不光是因他的剑心亦有‘不见不闻觉险而避’之能,而是他冥冥中的灵觉告诉他,总有一天,他的武功会强到连核武器也不在乎…… 敏感如他,不多时就确定,这是类似‘近乡情怯’的复杂情怀----他与前世的距离非是多远的路程,而是数百年的时空,如今他让时代的发展加快,就等同于缩短了离‘家乡’的距离。 这种感觉,奇妙至难以言喻,但岳不群却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久久不可自拔。 好半响,他才幽然轻叹:“若是这个世界能够瞬间充斥着高楼大厦、钢筋水泥,变成熟悉的那个世界,精神牵引之下,我肯定能在下一瞬‘天人合一’,甚或成就阳神也并非没有可能……” 剑心微动,斩却不切实际的念头,岳不群再次遥遥看了一眼硝烟弥漫的轰鸣炮阵,真气透脚而出,由船身探入河水。 原本随波轻轻荡漾的扁舟忽然轻盈灵巧的打了个旋儿,似离弦之箭般顺着洛水向郑州方向疾速而去。 全真教已开始攻略河南,岂容少林一直置身事外?(。) ps: 近来一直在熬夜复习大唐双龙传,昨天终于搞完了,今天已在研究隋唐历史,老石开局不远……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先降少林 “咚……咚……咚……” 晨钟清音袅袅,在大雄宝殿做完早课的少林僧众陆续散去,唯余面向佛祖金身闭目盘坐的方正恍若未觉,依然故我,拨弄佛珠,默诵经文。 旁边的方生见此,知晓方丈师兄心绪不靖,希望借诵经念佛祛除烦恼,恢复清静,方生欲言又止,最终暗叹一声,退出大雄宝殿。 宽阔宏大的殿堂霎时空荡荡一片寂寥,独自盘坐的老僧不可避免的多了股孤苦无依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 “哎……” 一声温和叹息忽然从佛祖金身前传来,似曾相熟。 方正浑身一震,穆然惊醒,睁眼看去,只见三张外的佛祖金身前,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道紫色背影。 其人定定仰视着金灿灿的丈六佛像,周身透着玄之又玄的清灵韵味,犹如晶莹剔透的舍利宝珠,不看他时一无所有,一看他时不禁眼前一亮,方感其灵慧之光无处不在…… “大师方外高人,一身清净自在,何故禅心不宁?” “阿弥陀佛……”方正面色微苦,声音更苦,叹道:“老衲一人得清静易,阖寺千百僧众得清静难,天下善男信女得清静更难……” 岳不群一动不动的盯着佛像慈悲满溢的鎏金双目,似要看透铜金凡物,与无尽时空中永恒真如的无上佛祖对视,一边沉浸在如梦似幻的奇妙心灵感觉之中,一边温声道:“大师着相了…… 我等修行中人,万事只需依照心头灵觉而为。何必将自己紧紧束缚在种种世俗观念之中。以致进退失据? 须知众生皆有佛性。世俗观念固然殊异,佛性真如本为一也……” 方正神色微动,似是放下了心头窒碍,大大松了口气,双手合十道:“岳教主慈悲无量,老衲感激不尽……” 岳不群施施然转过身来,慧光隐隐的眸子让方正心头最后一丝顾虑不由自主的消逝无踪,“久闻少林藏经无数。岳某素爱收集经籍孤本,厚颜乞求贵寺所有佛经之副本,不知……?” 方正信心大定,愉快道:“岳教主既发菩提心,敝寺敢不玉成? 佛经副本好说,只待老衲稍作统筹,即可派弟子运送至华山!” 岳不群微笑道:“如此甚好……” 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简单,道、佛中人谈条件更是云遮雾绕,禅意文雅,绝不可能锱铢必较、满口铜臭。 原本方正就担忧。从前岳不群固然目光长远,行事理智无比。可如今全真教气势磅礴,摧枯拉朽,攻无不克,岳不群是否会得意忘形,目空一切,自以为得天下后能够主宰一切,剿灭佛门仅在一念之间…… 这也是方正迟迟不敢下决心表明立场的根本原因,而今见得岳不群智慧清明更胜往昔,深明佛门教义已在神州百姓心中根深蒂固,不可磨灭,且又委婉保证对佛门兼容并蓄,不加排斥…… 方正才彻底放下心来,但少林受限于出家人的身份,又不能公开宣扬说支持全真教争夺天下,而光明正大的赠送佛经副本,则是双方议定的公开表明态度之举。 凡是与少林一损俱损的士农工商及武林势力,见到少林向全真教赠送全部佛经副本,就会明白少林全力支持全真教之意! 什么“支持某某争天下……”之语,绝不该出自方外出家人之口,否则满口权势利益,还是德高望重的少林神僧么? 除了隋唐时期的和尚受到胡人文化侵蚀,粗鲁不文,不知内涵为何物之外,此后千百年来,纵然有僧、道活跃于政坛,也是向政客看齐,权势利益深藏腹心,口上一定是满满的‘仁义慈悲’…… 外行人不明就里,听不懂行话,只以为儒家官僚迂腐不堪,岂不知儒家精英都是口上大谈圣人之道,暗里对阶级利益心知肚明,只是对‘利益’二字绝口不提,而冠以“仁义”之称罢了。 毫无疑问,岳不群和方正都是道门佛门中接受过高级政治教育的优秀精英,绝不可能连普通政客都不如…… 数日时光一闪而逝。 洛阳城内,岳守乾正在视察兵士们清理街道、修缮城墙的进程。 冬季临近,风中寒意日渐凛冽,明军上下**,物资短缺,无力在寒冬大规模发兵来攻,而全真义军固然物资充足,可也不愿在随时可能漫天飘雪的寒风中苦苦作战,承受不必要的严重非战斗减员。 此时全真义军修缮洛阳城墙,安置炮台,一副防御态势,就是预备暂时屯兵洛阳,在此过冬。 忽然封不平带着一群人施施然过来,为首的乃是几个白须白发的老者,其后百余人是清一色的精壮汉子,各个提刀戴剑,目含精光,太阳穴隆起,分明内外武功颇有根基。 到了近前,封不平向岳守乾一一介绍那几位老者,“这位前辈是**门夏老拳师,这位是韦陀门……这位是玄指门……这位是仙霞派……” 岳守乾虽然向来混迹边疆军伍,可也知晓,**门、韦陀门、玄指门、仙霞派大小等等都是少林的附属势力,或是少林俗家弟子所建,或是少林分支、分寺,向来明里暗里为少林效力。 此刻这些人前来,想来是遵照少林的指示,莫非父亲与少林达成协议了?……心念电转,岳守乾面上不动声色,等封不平介绍完毕后,立时抱拳行礼道:“不知诸位前辈驾临,晚辈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见得岳守乾毫无万军大帅的官架子,夏老拳师等人暗暗满意,齐齐抱拳躬身道:“山野之人,见过岳大帅!” 岳守乾摆手道:“诸位切莫如此,折煞晚辈了……” 夏老拳师道:“明廷不仁,百姓苦之已久,岳帅起兵讨伐,实乃顺天应人,我等江湖野人愿附尾翼,还望岳帅不嫌我等愚氓粗鲁,雍容接纳!” 岳守乾一脸欣喜,“承蒙诸位英雄厚爱,岳某感激不尽,今后我等就是一家人了!”当下命人在城中官邸设宴,热情招待诸人。 宴毕,夏老拳师等几个年事已高的前辈告辞离去,留下的百多个精锐好手则被岳守乾一一面试考教,分配职务。 而且,他与封不平预料,少林千年基业非是等闲,大江南北都有亲近门派,这百多人只是离得最近的第一批,之后的那些或是还在路上,或是会等全真义军所至,那些门派会里应外合,借机献功。 比之普通江湖闲汉不同,似这等有门有派的武林中人都是读书识字,受过门规戒律之类的纪律性训练,只消稍作适应,最差都能担任中低级军官。 可谓实打实文武双全的社会精英。 而且,他们背后的门派都是一地豪强,一旦联合起来,在物资、情报等等方面的供应非同小可。 朝阳峰藏。 岳不群拿着一本‘大金刚掌’秘籍看得津津有味,身旁放着一口红漆大箱子,箱盖掀开着,露出放得满满的书册,最上层‘般若禅掌’、‘千手如来掌’、‘摩柯指诀’、‘无相劫指’、‘拈花指’等少林绝技赫然在列。 凭他如今的武功,自然不必再练什么少林七十二绝技,但这些绝技毕竟是经少林历代高手千锤百炼而成,其间蕴含了无数高手的武学智慧,弥足珍贵。 或许这些绝技在高深程度上,对岳不群无甚助益,但胜在刀枪棍棒、拳掌腿爪指等各种各样的技击之道应有尽有,繁复全面之极,能够大大丰富他的‘武技数据库’,拓宽武学视野。 未能锦上添花,也能火上浇油,以这些绝技充当引子或燃料,足可岳不群的智慧之火燃烧的更为炽烈。 “方正倒是聪明,知道随着我的【全真混元真经】通传天下,七十二绝技再也不能继续充当少林之依仗,反不如拿来做个顺水人情……”(。) 第二百五十二章 是个女人了 冬雪纷飞,一夜之间,千树万树梨花开,北国大地再度一片苍茫。 河北黑木崖,教主寝宫。 杨莲亭带着一个娇俏侍女进来,对东方不败行礼过后,指着侍女双手所捧的笼子,殷勤道:“教主,属下派人从关外寻来一只银狐,还请教主笑纳!” 侍女将笼子外蒙着的黑稠掀起,显露出一只雪一般的可爱小狐狸,两只黑珍珠似的黑眼睛滴溜溜流转,左右张望,油然而生聪敏灵秀之感。 “哦……”珠帘后正在看书的东方不败转过头来,视线投向小银狐,“你倒是消息灵通,知道我的白兔‘月桂’前些天病死了……” 透过珠帘缝隙,东方不败一眼就见到小银狐盘在脚下的松软长尾的毛尖竟隐隐泛着淡淡金芒,不由“咦”了一声。 细看之下,其实小家伙全身都流转着一层隐晦的金芒,殊为奇异,东方不败哼道:“难怪你敢来献宝,原来这只竟是绝品银狐中罕见之极的异种!” 杨莲亭满脸堆笑,“要是普通银狐,哪里配得上教主的尊贵身份?”说着杨莲亭打开笼子的小门,就要伸手去抓小狐狸。 东方不败粉雕玉彻的脸蛋不由一寒,忽然低哼一声…… 杨莲亭浑身一震,耳鼓似遭无数冰针攒刺,剧烈疼痛中更有一股阴寒凉气直冲脑髓,几乎凝滞他的思维,当即动作僵住。 然而近在咫尺,提着笼子的俏丽侍女却毫无所觉,显然哼声蕴含的音攻乃是针对杨莲亭一人。 东方不败冷道:“拿开你的狗爪子。不要弄脏了我的‘金枝’……”一眨眼间。东方不败已经为自己的新宠物取好了名字。 杨莲亭强忍着疼痛。脸色隐隐发青,分明已为先天阴气所伤,但还是勉强挤出些许笑容,“教主恕罪,恕罪……” 东方不败对着笼子里的小狐狸招招手,轻轻唤道:“‘金枝’……快过来!” 小狐狸似是听得懂呼唤,倏地蹿出笼子,在大红地毯上连续两个轻盈的跳跃。哗的冲过珠帘,一下跃进东方不败的怀里。 见得此幕,杨莲亭纵然早有所料,仍然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他可知道,这只野生的异种银狐既狡猾又凶猛,在关外山林里乃是天天捕捉野鸡锦鸡,啃得满嘴血腥的纯肉食主义者,更将他派去抓捕它的几个高手挠了满脸伤痕,怎么可能如此乖巧听话? 唯一的原因就是,东方不败的武功已经到了某个诡秘难测的境界。竟可在无形中影响或控制银狐的心智…… 对比从华山流传出来的【全真混元真经】,杨莲亭隐隐感觉。东方不败的武功境界,很可能已经超出了【全真混元真经】所述的范围……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武功低微,根本不能通解【全真混元真经】之精髓,才分辨不出东方不败的具体境界。 东方不败满脸欢喜的抚摸逗弄着小家伙,看也不看杨莲亭,随便丢下一句,“嗯,杨莲亭尽忠职守,深得吾心,以长老衔兼任玄武堂主!” 杨莲亭心头的不满立时散去,大声应道:“谢教主隆恩……” 恰在此时,童百熊、齐丛连珏来报,“教主,任我行在崖下求见……” 东方不败取出一把木梳,缓缓梳理着小狐狸的蓬松长尾,懒洋洋的嘀咕道:“任我行? 他不是占了江西,混了个草头王么……怎么有空来黑木崖?” 顿了顿,复又扬声问道:“来了多少人?” 齐丛答道:“只来了任我行、任盈盈父女。” 杨莲亭抢着进谏道:“教主,要不要将任我行父女拿下,那江西可就是教主的了!” 东方不败懒得理他,向着童百熊道:“童兄,你去将任我行接上来吧! 啧啧,多年不见,倒还真有点儿想他……” 童百熊领命而去,齐丛瞅了瞅东方不败怀里的小狐狸,又瞥了杨莲亭一眼,自顾自走到一侧靠墙的桌椅旁,在第二个座位坐下。 杨莲亭心知自己‘谄*媚上意’之举被他看穿了,但也好不在意,同样走过去,挨着齐丛坐在第三个座位上,二人互不理睬,连对视一眼都欠奉。 东方不败对二人也浑不理会,自有婢女前来送上茶水,室内一时静极。 不一会儿,齐丛忽然转头看向门口,杨莲亭知道齐丛功力精湛,想是老远就听到童百熊回来了,不由跟着看向门口。 果然,片刻后童百熊率先进来,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男子面容端正,黑须黑发,披着暗黄锦袍,过来时龙行虎步,浑身自有一股霸道慑人的气质,杨莲亭并未见过,但想来正是任我行,而那女子姿容绝世,天蓝衣裙,雅致中透着淡淡雍容,正是杨莲亭曾经很是看不惯的任盈盈。 眼看东方不败对任我行的到来似若未闻,依然故我的给小狐狸梳理毛发,齐丛站起身来,招呼一声,“任先生……” 任我行同样听而不闻,视线紧紧锁定珠帘后的东方不败,只见其一身尊贵华丽的大红宫装,肤如凝脂,唇若涂丹,前胸隆起,俨然一副风华绝代的美女模样。 而且从侧面看去,任我行更清楚的发现,东方不败竟连男子应有的喉结都不见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失神片刻才感慨道:“没想到,你已将葵花宝典修练至如此程度,恐怕早已超出宝典的创始人不止一筹! 老夫不得不服!” 东方不败转过头来,随意扫了任我行一眼,复又低头继续抚弄小狐狸,懒洋洋的道:“你倒是有些长进,可惜终究是拾人牙慧,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被人如此小觑,就算是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以任我行的傲气,也本该含怒,但他却根本怒不起来,只因刚刚东方不败瞧他那一眼虽短,然而其清冷目光竟犹如九天月辉洒下…… 任我行但觉灵魂激灵灵一个寒颤,一股凉意由内而外,从心神渗透到身体,让他浑身僵硬一瞬。 这在练就至阴至寒之寒冰真气的任我行来说,简直不可想象,大感诡异之极。 他当然明白,若是生死搏杀,仅这一瞬之差,就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也就是说,他还没出招,就被东方不败于一瞥之间击败了。 不过,任我行在武学上的造诣非是杨莲亭那般见识浅薄的野路子可比。 凭着源自道家的师门传承及自身修炼数十年所悟,任我行即使也没能分清东方不败的境界,但至少知晓,刚刚自己之所以被东方不败一眼制住,乃是因为东方不败目光中蕴含着无形无质却又沛然难御的武道神意,似剑意又似寒意,可无视真气防御,直击敌人的心灵深处。 有意无意间即可如此精妙施为,在道家算来,至少要元神大成的境界…… 尽管任我行也清楚,若是有了防备,凭他意志之坚定,足可不惧东方不败的神意攻击,但一想到这与去岁,岳不群在嵩山脚下,以锋锐剑意紧紧锁定他穴位及心神的一幕何其相似,任我行不禁生出难以言喻的气馁,同时心下苦笑:难怪十多年不见,岳不群就眼高于顶,再也瞧不上任某人了……原来,他二人都已晋入武林中人难以揣测的神秘境界……这么说来,岳不群将【全真混元真经】随意派送,确是有恃无恐,纵然全天下人都修炼这门博大精深的内功,也没几个能够练到他与东方不败这般境界! 原本准备好的什么单刀赴会、利益攸关的权术说辞,在如斯绝对差距下,任我行再也说不出口。 任盈盈看着父亲脸色难看,眼神闪烁,如何不知大事不妙?……当即轻启莲步,穿过珠帘,向着东方不败盈盈一福,脆声道:“侄女拜见东方叔叔……” 东方不败淡淡的看着她,一如既往的温声道:“盈盈都大了啊……找个好婆家嫁了吧,女孩子不适合打打杀杀、争权夺利……” 任盈盈脸色顿时一片煞白,知道东方不败看穿了她的心思,这是直接堵住了她的话头,让她之后的感情牌再也打不出来,更隐隐点出,他不看好任我行的造反大业…… 仅此一个照面就败下阵来,任盈盈才感觉父亲所言非虚,东方不败的心机智慧当真深不可测! 任我行长叹一声,知道自己与东方不败和解纯属多余,结盟更是无望,面无表情的招呼道:“盈盈,走罢……”复又向着东方不败一抱拳:“告辞!” 任盈盈咬着嘴唇,神色木然的出了珠帘,跟着父亲往门口走,中途回首看了一眼,只见东方不败仍自抚弄着小狐狸,烟视媚行,雍容华贵之处比起宫廷贵妇有过之而无不及,似乎对于什么恩怨、权势都再也不放在心上…… 不由地,任盈盈恍然大悟,不论外表还是内心,东方不败都已是个女人了! 杨莲亭跃跃欲试,似乎要再次劝谏将任我行拿下,但看到齐丛、童百熊都无动于衷,只得偃旗息鼓。(。) ps: 求票求票月票推荐票…… 感谢伊人?未现财主……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再和武当 武当山,亦称太和山。 仙山胜景自不必多言,纵使冬日冰天雪地,亦是别有一番滋味。 武当派位居武林正道魁首之一,除了当年被魔教夜袭,抢走三丰祖师手书的太极拳剑谱录及真武剑之外,已然承平百年,平日警惕自然不高,防御松懈,以致武当山与普通道门福地无甚区别,任由香客往来。 一路漫步上山,岳不群饱览盛景之余,暗暗以道家秘传之【太乙神数】观风望水,勘察阴阳,深感此山确有龟蛇盘踞之象。 道经有云,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所谓太和,正是阴阳相冲,和合一气是也。 顾名思义,无论‘武当’之名,玄武之龟蛇盘踞,水火既济,亦或‘太和’之名,阴阳相冲,皆是暗指此山钟天地之造化,涵阴阳之象分。 不由地,岳不群猜测,张三丰之所以能够了悟太极阴阳之玄机,将毕生武学融汇而创出太极神功,未必不是从此山之奇形异象中获益匪浅。 到了岳不群如今的境界,再不会如同寻常武人一般,看重太极拳的战斗力,反而着重体悟其中混合阴阳、调理五行的精微机理。 以太极拳克敌制胜,终究只得了此太极神功之枝叶,唯有从混合阴阳、调理五行中体悟到道门内丹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之妙,方才得了此功之根本。 说到底,张三丰也只是年轻时混迹武林,自从中年在武当山出家为道。得传全真道、正一道的玄门修炼之法后。所作所为已非单纯的武林人士。反而更似隐居深山的玄门练气士,一心参修金丹大道。 清心寡欲,修道数十年,却在百岁过后,忽然创出一门克敌制胜的武技,可谓怎么看怎么诡异! 唯一的可能就是,太极功克敌保身的武技只是表面,修真练气才是真谛所在。后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只将太极功用于武林争斗,终归落了下乘,难成正果。 当然,太极功作为张三丰这等大宗师的毕生大成之绝学,精微奥妙自不必多言,无论是克敌保身的外用武技,还是修真练气的内蕴玄机,均已达至此世之巅峰,寻常人能从中有所领悟已是莫大机缘,能够二者得其一更是邀天之幸。似岳不群这般尽得二者真髓,以之反补自身法门。玄功大成,怕是自张三丰创功以来,从未有过之事。 原本,就算有人能得太极功真髓,也该是一脉相承的武当弟子,不该是岳不群这个别派外人,然而张三丰入道后所修道统,终归是陈抟老祖的太极理论及全真道三教合一的独特内丹术。 偏偏这两者道统华山都有,岳不群高屋建瓴,直接从超脱寻常武学的道家修真层面去解读太极功,反而不经意间便得了太极功的精髓,将武当派的嫡系传人远远甩开了几条街…… 岳不群信步游览,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武当金顶,冲虚已孤身一人在刻着‘武当之巅’的石碑旁相候。 比之在武林中会面,二人代表各自门派的脸面,需要寒暄客气不同,此情此景,二人仅是单纯的玄门修行中人,一切出乎自然,返璞归真。 岳不群微笑道:“武当仙山,名不虚传,岳某流连忘返矣……” 冲虚道:“岳道兄仙架惠临,敝山蓬荜生辉,若道兄愿意多留几日,那就再好不过了。” 岳不群缓缓摇头道:“岂止几日,岳某此来,险些不想走了,还是下了老大的心力,才止住贪恋,决定在贵山挂单三月,直至岁末…… 冲虚道兄不会嫌岳某浪费米粮吧?哈哈……” 冲虚失笑道:“贫道正求之不得…… 天下哪家庙观能得岳道兄仙架流连三月,可是大大有福!” 自从全真教起兵,席卷关中、河南之后,武当就已明白,两家再非敌对教派,或者说再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 只因岳家得了天下,全真道覆盖神州大地,则全真教再非地域性的势力,而是会成为一个概念性的宗教领袖及管理机构。 如此一来,在道统上身为半个全真支脉的武当派,不仅不再介意名分从属,反而能够借助全真道的东风,让武当早已停滞的发展势头更上层楼。 同样,全真道也会借助武当在南方的影响力,辐射及镇压南方宗教势力。 合则两利,武当何乐而不为? 岳不群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裹,递给冲虚,“岳某早已准备好了房租伙食费,还望道兄笑纳……” “这是……”冲虚当然明白,能够被岳不群珍而重之,千里迢迢随身携来的东西,绝不会是几两散碎金银,当下双手接过,拆开油纸。 一本陈旧手卷赫然显现,冲虚心头微震,忍不住目露激动,小心翻开两页,立时确定正是武当百年前所失的祖师遗物。 “无量天尊……岳道兄大恩大德,贫道代武当山下感激不尽!” 冲虚绝口不提岳不群从何处获得这太极拳剑谱,亦不提岳不群是否学了其中的太极拳剑绝学,一切尽在心照不宣,且武当并不缺太极拳剑的传承副本,这三丰祖师手稿终究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时至今日,岳不群倒也不必隐瞒,淡淡道:“说来惭愧…… 二十多年前,岳某曾侥幸从任我行手上夺得半卷吸星大*法秘籍,令他与这绝世魔功失之交臂,一直耿耿于怀,却又奈何不得岳某。 之后他登上魔教教主之位,坐拥整个魔教的奇珍异宝,便欲以贵派三丰祖师的太极拳剑手札从岳某手中换回半卷吸星大*法…… 岳某一时贪心,就私下与他换了秘籍,苦苦参修。 这太极功真乃道家无上瑰宝,远非区区吸星大*法可比,岳某能有今时今日的修为,委实得太极功之助良多……” “无量天尊……”冲虚毫不介意,反而释怀道:“此手札落在魔教近百年,魔教历代教主无不曾苦心参悟,却从不见有人修炼成功,甚至从中领悟一星半点也难,可见邪魔外道,终不得祖师正法。 岳道兄与任我行斗智斗勇,历经艰险,终能得回手札,且悟得太极功精髓,乃是岳道兄机缘深厚,冥冥中能得三丰祖师青睐,可见贵我两派渊源深厚,合该亲如一家!” “惭愧……惭愧……”岳不群摆手道,不论冲虚此言是由衷而发,还是为保全双方脸面,有意示好,岳不群都挺佩服他的政治涵养。 当然,他此行本就是与武当正式联合,而他这个全真教主在武当山驻足三月,本就是一种最直接的表态,向天下人示意两家亲如一家之意。 冲虚沉吟道:“贫道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岳兄应允……” 岳不群眉头一挑,隐隐猜道冲虚的心思,“道兄请说!” 冲虚叹了口气,道了声“惭愧……”,才徐徐道:“太极功虽说难学,但武当历代总有一两人练成。 然而到了如今,贫道年事已高,下代弟子年近半百者众多,功力已足,却偏偏仍未有人练成太极功,眼看太极功就要失传…… 哎,终归是贫道教徒无方,让岳道兄见笑了!” 岳不群摆手道:“道兄过谦了……太极功重意不重力,只能意会,难以言传,悟了就是悟了,没悟就是没悟,不可强求,更非冲虚道兄教导不力之过!” 冲虚徐徐颔首,“话虽如此,名师总会出高徒! 岳道兄修为通玄,高出贫道不止一筹,授徒之术亦是武林公认的高明之极,若能指点武当弟子们练成太极功,让武当后继有人,贫道及武当感激不尽!” 岳不群迟疑道:“此事岳某应了……可贵派高足最终能否练成,岳某也不敢保证……” 冲虚抬手道:“无妨,贫道此议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岳不群郑重道:“既如此,岳某必当倾力而为。”(。) 第二百五十四章 和亲之盟 自明帝失德,边疆糜烂,烽烟迭起,天下高材皆以为明之将亡,起兵逐鹿者众。 至今五度春秋,诸义军之间时而结盟,时而火拼,分分合合,龌龊不绝,终瓜分神州人地十之八*九。 明室只余京师及河北,人多而粮产少,倾颓之势再难挽回。 至春末,诸义军合并为三。 黔王杨应龙据云贵、广西; 烈王任我行据江西、广东、福建、苏杭、安徽及山东南部,以南京为治所; 全真岳守乾据青海、甘肃、陕西、四川、两湖、河南、山西及山东北部,以洛阳为治所,势力冠绝天下,为有志之士视为最有可能取明室而代之者。 入秋,全真聚马、步、炮精锐二十余万,由岳守乾亲任元帅,封不平为行军长史,左冷禅为上将军,攻略河北,围攻北京。 明万历帝年老昏聩,犹不甘受辱,挟愚忠之臣死守京师,双方大战半月,死伤枕藉…… 南京,任我行入住明室皇宫已两年有余,出入仪仗,不逊天子,世人皆以为任我行有意建立南朝,与全真划江而治。 兴烈军诸大将亦多次上表请任我行称帝建制,却总被任我行严词驳回,令人大为不解。 后宫春和殿内,任我行与向问天相对而坐,一杯接一杯的沉闷对酌,任盈盈在旁斟酒。 近日来,自听闻全真军北攻京师,势在必得,任我行就一直神情沉重。眉宇间偶有犹豫之色萦绕不去。 父女连心。任盈盈知晓。父亲见全真大势将成,兴烈军再无一统天下之机,甚或全真一旦攻下北京,入冬之前,必会携大胜之势南下来攻,兴烈军胜机渺茫,前途难料……父亲因而忧心忡忡,再不复往日雄心壮志。意气风发。 其实,以父亲的张狂性子,竟然屡次坚定拒绝称帝,任盈盈就知父亲信心不足,已在预留后路。否则一旦称帝,势成骑虎,定然非胜即死,再无和解余地。 俄尔,禁卫来报,“五仙教蓝教主求见……” 任我行沉默一瞬。沉声道:“宣她进来……” 任盈盈脆声道:“还是女儿去迎接蓝姐姐吧!” 向问天眼神微微一动,若有所思。任我行继续饮酒,分明默许,任盈盈婷婷起身,袅袅而去。 皇宫奉天门外,岳不群身旁站着已年满十七,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蓝青鸾,父女两个一齐左右张望,感慨着南京皇宫的恢宏气势…… 蓝凤凰怀中抱着刚满百日的小儿子,在旁看着父女俩转动脖子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幼稚而又活泼的动作,不由哭笑不得,暗暗腹诽:堂堂全真教主,而且马上就可能是坐拥天下的皇帝了,这样子真的好么?怎么越老越为老不尊呢?……也不嫌丢人! 离着与东方不败的决战仅有一年半了,也就是说,岳不群待在这个世界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而且眼看就要斩尽牵绊,岳不群的心灵愈发轻松,一举一动出乎自然,再无丝毫造作。 当然,落在旁人眼里,难免有些童心未泯的样子。 须臾,岳不群的视线缓缓转回门口,一袭粉色宫装进入眼帘,二十四五的任盈盈愈发娇美无伦,青春绽放,令他不由自主的半眯着眼仔细打量,欣赏着女子黄金年龄的醉人风*情。 蓝凤凰轻轻冷哼一下,岳不群却是充耳不闻,可教她气得脸色一滞。 任盈盈着实未曾料到岳不群此时竟敢出现在此处,不由大吃一惊,但这些年她饱经历练,心机之深比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下微笑快步迎向岳不群好蓝凤凰,同时心思连转:若是召集数千大军,能否将他……就算不能留下他,也能留下蓝凤凰母子三人,一旦全真教来攻,可令岳守乾投鼠忌器…… 可旋即,任盈盈一想到岳不群生了足足近四十个儿女,蓝凤凰母子三个仅是其中的零头,很难说在岳不群心中占到多大分量,不由心下苦笑,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况且,仅凭岳不群视二十万兴烈军为无物,敢携儿带女的悠哉来此,就知他有恃无恐…… 到了近前,任盈盈雅致的福了一福,轻启朱唇,“侄女拜见岳世叔……” 岳不群微笑颔首,“数年不见,盈盈愈发气度雍容,很好很好……” “不敢当世叔赞溢……”任盈盈笑意殷殷,又转向蓝凤凰道:“蓝姐姐可有些日子没来看盈盈了,原来是新添了位小公子……蓝姐姐真有福气!” 说着伸出双臂,去接睡得正香的小孩子,“来,让阿姨抱抱……” 蓝凤凰顺势将孩子递给她,叹道:“生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享受,每次都痛得死去活来……”说着还狠狠瞪了岳不群一眼。 任盈盈看着孩子粉雕玉彻的滑嫩小脸儿,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欢喜,仍不忘招呼道:“世叔,蓝姐姐,青鸾,请入宫……” 甫一见到岳不群,任我行脸色一抽,眼中一阵寒芒闪烁,忽又放松下来,起身哈哈大笑,招呼道:“岳兄大驾光临,难得难得啊! 请!” 岳不群客随主便,依言落座,微笑道:“数年不见,老任的王霸之气日盛一日,可喜可贺!” 向问天微笑道:“向某这就去整饬一桌席面,失陪片刻……岳教主与大王难得一聚,可要好好喝上几杯!”言罢退出殿外。 任盈盈抱着孩子爱不释手,直觉岳不群此来颇有深意,便引着蓝凤凰、蓝青鸾去了她的宫殿。 殿中霎时只剩各怀心思的任我行和岳不群。 默默感应了一番任我行的精气神,岳不群忽然语出惊人,“老任是否苦于江山后继无人?” 任我行脸色一变,低喝道:“岳兄此言何意?” 岳不群悠然道:“岳某闲暇之时,也曾深研过命理术数…… 依面相来看,老任你在四年前就阳寿已尽,合该晕眩而逝,然易筋经不愧是达摩所遗的绝世瑰宝,竟能助老任你抹平真气驳杂的隐患,改天换命,延长寿数。 只不过,你深陷吸星大*法二十多年,所吸驳杂真气无数,早已污损了自身元精元气之根基,不仅寿数大减,且再不能使女子受孕…… 想来,这些年老任你广纳妻妾,竭力耕耘,却一直未有丝毫收获,很是郁闷不甘吧!” 任我行脸色难看,沉默好一会儿,才叹道:“任某近两年时不时气闷气促,任我怎么运转真气都难以治愈,就知自己寿数将尽! 怕是多则五载,少则三年,就到头了!” 岳不群嗤道:“如此一来,就算你生出儿子,也难以继承如今的六省之地及二十万大军! 可不要告诉我,你准备选向问天当什么托孤大臣,辅佐你那还没影的儿子……” 任我行冷哼道:“任某还没老眼昏花,向问天是什么货,任某心中有数的很! 难道岳兄以为,任某在东方不败身上载了一次,还不够么?” 顿了顿,任我行举起酒壶,猛灌了一气,嘿然道:“岳兄既来招降任某,不妨说说条件,看看合不合任某的胃口!” 岳不群微笑道:“老任言重了,你我相交二十余年,惺惺相惜,若是终生未能携手合作一次,岂不引以为憾? 犬子守乾,素来仰慕盈盈侄女蕙质兰心、钟敏灵秀,特请岳某来向老任你提亲,欲娶盈盈为正宫皇后…… 不知……?” 任我行眼角一缩,忽又皱眉道:“难道开国建制者竟非岳兄,而是守乾贤侄?” 此乃重中之重,他深知帝王之家的龌龊,若是开国皇帝是岳不群,那下任皇帝究竟是不是岳守乾还说不准,盈盈也就不一定能够当上皇后,盈盈之子自然也未必能够继承皇位,那他就此投降岂非为他人做嫁衣裳? 岳不群肃然道:“开国称帝者非守乾莫属,此事毋庸置疑! 岳某已与东方不败约好,后年春时在黄山决一死战,任兄大可放心!” 任我行郑重点头,沉声道:“这门亲事任某应了! 嘿……既然岳兄如此痛快,任某也不是拖沓之人……入冬之前,你让左冷禅率军来攻,我趁机做掉他,为守乾贤侄解决隐患! 等到守乾亲自率军前来,我们翁婿做上两场,让兴烈军见识到全真军的无敌威势,我再提议结亲归降之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岳不群微笑道:“跟任兄这般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就这么着吧!” “难得岳兄竟没虚伪两句?”任我行哼哼两声,伸出手来。 “人老了,没力气讲究那么多花里胡哨……”岳不群言不由衷,同样伸手。 啪啪啪……二人郑重击掌三下,代表着天下最大两家势力结合的盟约,就此平平淡淡的达成。 任我行忽然问道:“岳兄为今日之事谋划了多少年?” 岳不群哈哈一笑,毫不讳言,“自你老任进了西湖牢底,岳某就开始谋划这一天…… 莫非老任你以为,没有岳某暗中玉成,向问天怎能那般轻易将你从西湖牢底捞出来?” 任我行苦笑一声,沉默良久。(。)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好意思 “轰轰轰……” 目视着数百上千门火炮的集火连射,纵使左冷禅这等高居武林之巅的绝顶高手,也不由心襟动摇,生出山崩地裂之感。 京城永定门两侧城墙密布蜘蛛网似的龟裂痕迹,墙表的包砖雨点般簌簌跌落…… 在双筒望远镜的视界中,左冷禅清楚的看见,正上方的恢宏城门楼眨眼间便湮灭在第一轮炮火之下! 这是与冷兵器攻城战截然不同的雄壮之美! 尽管并非第一次看到如此摧山裂岳的大场面,左冷禅仍旧忍不住热血上涌,这是唯有真英雄才懂欣赏和享受的唯美过程…… 双筒望远镜微转,视界在另一侧的城墙徘徊,高达三四丈的夯土墙每隔一段,都有一段断裂崩塌的诺大缺口,却被无数沙袋和尸体堆成的小山堵塞…… 那是半个多月来,敌我双方反复攻守争夺的结果…… 若非全真教一方不愿将京师城池破坏的太厉害,不曾四面开花,恐怕早已破城而入。 望远镜的视界转移到火炮阵地上,定定的凝实着那些黑沉沉泛着钢铁冷光的大家伙,左冷禅心中不可抑制的涌起浓浓火热----极度恐惧反而滋生无穷贪婪! 只可惜,岳守乾、封不平等人对这些战争*神*器看得极紧,决不许任何一门外流,更不会给全真嫡系以外的部队列装。 早在四年前,左冷禅就曾暗中搜罗能工巧匠仿制这些庞然大物,但耗费资金无数。却只仿出了一些四不像。射程、威力与重量完全不成正比。性能比全真制式火炮‘雷神’一代差得不可以道理计! 之后偶然一次,他才知晓,全真教秘密研制火炮已有二十年,投入的人力物力不可计数,在冶金、锻造、热处理、炮膛研磨、膛线加工,乃至火药配方、定装弹药等等方面获得了综合性的划时代进展,就连明廷坐拥无数匠户,短时间内也难以望其项背! 咚咚咚…… 后方帅台战鼓炸响。正是前锋重甲步兵预备进攻的信号,左冷禅立时将望远镜的视界拉回永定门附近,只见城墙上大片大片的裂痕越来越深,墙体已然开始倾斜,分明崩塌在即。 左冷禅一扬手,身旁旗手立时挥动旗语,就地端坐着的五千身披双层铁甲、手持宽厚重剑的精锐兵士齐齐起身,再检查一次装备,随后列阵站好,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静静等待着正式进攻的命令。 沉默而森严的方阵油然腾起熊熊铁血煞气,一触即发…… 左冷禅紧紧关注着城墙的状况。纵然护城河早已填平,从这里到城墙下毫无障碍,但步兵冲过去仍要一段时间,必须卡在城墙将塌未塌之时,就让步兵开始冲锋,等到城墙崩塌完毕,炮火停歇之时,重甲步兵第一时间冲进城墙缺口,阻止城内明军以砂石土包堵塞城墙…… 这叫什么‘步炮协同’…… 身为‘炮灰’……哦不,是前锋军重甲步兵的指挥者,左冷禅对冲锋时机的判断及时与否,事关他的战术素养和能力,须得做到尽善尽美,绝不能让岳守乾、封不平等人挑出丝毫毛病! 城内妙应寺,岳不群闲适的坐在高达十七丈的白塔颠顶,居高临下,饶有兴致的俯视及感应着永定门的战况。 全真军围城糜战半月,且每每以火炮轰塌城墙,再由重甲步兵集体冲锋的紧促手段进攻,守城明军只能以一定量的精兵及时挡住攻势,并在最短时间内填塞住城墙缺口…… 如此一来,明军连传统作战中发动百姓青壮守城之法都免了----没经过严格训练的青壮,恐怕根本顶不住全真军重甲步兵的第一轮冲击,就会作鸟兽散,只能给守城己方徒然添乱罢了! 忽然,岳不群眉头一挑……下一刻,军阵中的左冷禅左手穆然高举,又重重挥下,旌旗晃动,重甲步兵犹如山洪爆发般轰然呐喊前冲。 左冷禅掣出乌沉沉的钨钢阔剑,与百余个军官一起骑马奔行在阵型之中,既充当临阵指挥者,也充当突破敌阵的杀手锏。 高塔之顶,岳不群只见永定门附近十数丈长的一段城墙正在缓缓倾倒,而外边一片黑压压森冷方阵却在疾速迫近城墙…… 轰隆…… 震彻全城的巨响声中,城墙彻底倒塌,黄蒙蒙尘土冲天而起,犹如浓烟巨雾,轰隆炮声戛然而止。 一时间视线受阻,但岳不群的灵妙感应毫无窒碍,那五千重甲步兵已经逼近城墙缺口的百步之内…… 城墙终于倒塌完毕,大多土石停止翻滚的一瞬,城内明军精锐也从各处街道向着缺口处蜂拥而至…… 浓浓尘土中,厮杀呐喊声、兵器碰撞声、临死惨呼声穆然轰鸣…… 纵使隔着遥远的空间,岳不群也能轻易感应到其间惨烈境况,双方血腥厮杀者麻木忘我的疯狂,源源后续者热血沸燃的恐惧,而稍后方观察指挥的大小军官,尽皆头皮发麻,生出掉头就跑的冲动,却又强自死死忍住。 这是绞*肉*机般的修罗场,生命炽烈绽放,旋又瞬息消逝的灿烂,隐隐刺激着岳不群的心灵,带给他源源不断的奇妙感受…… 终于,全真重甲步兵中,一个气息霸烈犹如冲天火炬之人弃了马匹,徒步飞身冲进了缺口。 下一瞬,蓬的闷响传出浓浓尘土,紧随着数十声凄厉惨叫…… 岳不群眉头一耸,感应到强横而炽烈的真气波动,以及数十个生命气息的瞬间消逝…… 脑海中闪现出一个魁梧身影冷眼挥剑狠狠斜劈,霎时间残肢断体飞溅的血腥场景,岳不群知晓,这是左冷禅全力而发的凶猛剑气狂飙,霎时清空了其前方一大片拦路的‘障碍’,然后带着身形矫健的百余好手疾速冲锋…… 当然,因为在浓浓尘土的覆盖中,双方数千人纠缠厮杀,左冷禅根本分不清,也来不及分清敌我士卒,所以刚刚那重剑一挥之间,惨被分*尸的不止是明军士卒,还有一半是全真重甲步兵! 岳不群低声嘀咕,“左兄啊左兄,看你如此尽心尽力的为我儿子卖命,我都不好意思让任我行弄死你了……” 与此同时,守城明军的指挥将领也面色凝重,毅然一挥由手,身旁近两百气息沉稳的锦衣卫同样疾速对冲过去,与左冷禅所率的百余好手狠狠厮杀在一处,勉强遏制了左冷禅势不可当的冲锋势头。 岳不群识得那个明军指挥者,正是辽东李成梁的长子李如松,是岳守乾曾在辽东军就职时的顶头上司,亦是明军硕果仅存的顶级名将。 不过,此次攻城,全真军气势如虹,誓在必得,而守城明军已现疲态,此消彼长,优劣胜败之势,已非一两个名将所能改变……(。) ps: 笑傲倒数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金銮宝座 时近傍晚,残阳如血。 巍峨皇宫已是一片大乱,宫娥太监狼奔兔脱,四散而逃。 岳不群孤身漫步在宫廷之内,一路悠然欣赏盛美殿阁,沿着诸建筑的南北中轴线缓缓前行,犹入无人之境。 明室最后的威望,在守城的半月之中渐渐耗尽,而在半个时辰前,外城永定门被全真军攻破之后,无论守将李如松如何激励,明军再无丝毫战心,跪地请降者不计其数,内城遂不攻自破…… 城破的消息传至皇宫,不等维持阵型的全真军攻至,慌乱与绝望便穆然爆发,不可遏制,更无人遏制,宫廷禁卫稍一犹豫,纷纷丢盔卸甲,一哄而散。 无需多言,所有人都知道,明室气数尽了…… 皇极殿,又称奉天殿,即为无数中华百姓津津乐道的‘金銮殿’,乃是皇宫内体量最大、等级最高的建筑物,建筑规制之高,装饰手法之精,堪列中华建筑之首。 一代又一代的皇帝在此殿举行盛大典礼,如皇帝登极即位、皇帝大婚、册立皇后、命将出征,此外每年万寿节、元旦、冬至三大节,皇帝在此接受文武官员的朝贺,并向王公大臣赐宴。 在百姓心中,皇极殿比之皇帝本人更像是皇权至高无上的象征,就如传国玉玺、黄金龙椅一般…… 岳不群背负双手,怡然踏上殿前石阶,殿内传来哭嚎吵嚷之声……分明正上演着亡国之君痛哭流涕,而忠义之臣坚持到底,劝君主暂避一时、卷土重来的狗血戏码! 其中一个中气不足的沙哑之声分外难听。让岳不群想起近二十年前。自己来京师会晤张居正。所见过的万历帝;另一个沉稳坚定的声音,岳不群也熟悉,就是之前的守城将领,今后或许会被世人称为……明末名将李如松! 岳不群施施然迈进殿门,万历帝的嚎哭声、李如松的劝谏声立时戛然而止,与李如松仅剩的二十余个心腹亲卫一齐愣愣的看向他。 比之酒色过度、昏聩衰弱的万历,常年纵横沙场而心志坚定的李如松明显未失敏锐,李胜高呼道:“叛国妖道岳不群……” 锵、锵、锵…… 众亲卫齐齐利刃出鞘。疾速扑向岳不群,不经意间三五人一组,分袭岳不群上中下三路,配合默契无间,显出非同一般的战斗素养! 岳不群眉头一挑,暗道仅此一点,李如松便无愧名将之称! 可惜明廷腐朽已非一日,贪污漂没上行下效,肆无忌惮,军队时时拖欠兵士粮饷。 即使官至总兵、爵至侯伯的李如松倾尽全力。也最多能够让他自己的三两千心腹家丁吃饱喝足,训练有素。而其麾下其余数以万计的明军,则完全是另一番待遇,训练程度及战斗技能自不必多言。 寒光闪烁的刀刃逼近,岳不群视若无睹,依然双手负后,漫步前行,唯身周衣袂微微飘扬,似有无形清风拂过。 恰如徐风入林,二十余亲卫齐齐顿住身形,一动不动的僵立殿中,四五十双眼睛不约而同的浮现出浓浓疑惑,俄尔变成惊惶…… 丹陛前立着的万历帝同样惊慌失措,踉跄着委顿在地,李如松毅然拔出腰间御赐的尚方宝剑,一泓秋水乍现,狠狠斩向岳不群咽喉。 嗤…… 宝剑斩空,李如松、万历身形一滞,再不能动弹,而面前那紫色身影竟无声无息的消失无踪。 跌在丹陛前的万历帝四肢僵住,但脸颊肌肉却在不住颤动,眼睛瞪大,李如松眼角余光扫见,知他是害怕的不住哆嗦,若非不能说话,定会大叫“鬼啊、妖怪”之类…… 但武将世家出身的李如松,固然武功只勉强入了二流,可眼力及见识不缺,知晓岳不群刚刚不动声色间便施展了鬼神莫测的神奇武学,才能轻易制住自己等人,而且岳不群此时也未曾消失,只是无声无息间到了他们身后罢了! 事实上,岳不群就在万历及李如松身后数尺之处,正施施然转身,轻撩衣摆,一屁股坐向金灿灿的龙椅…… 毫无疑问,这是天下英雄无不梦寐以求的天子宝座! 早在春秋之时,道家先贤庄子就曾劝谏过赵文王,以利器争勇斗狠,性命相搏,不过庶人之剑,实属下乘;善用人才,威服域内,乃是诸侯王霸之剑,可为中等;唯有知天与地,用德与刑,治理天下,御使人道,行天子之剑,方为上乘。 在岳不群看来,这固然是庄子爱说漂亮话,凡事都往君王该首重治国理政的德行上套,斥责高高在上的君王过过嘴瘾。 然而也点出一个人间至理,那就是自己亲身犯险去拼命是下乘,骗别人为自己拼命方为上乘…… 人道至高无上者,非帝王天子莫属! 若此世没有修真练气,没有以武入道,更没有破碎虚空,岳不群可能就会以坐上天子宝座,登临人道巅峰为终极目标。 但是,在踏上了这些追寻永恒的道路,并越行越远,即将触摸神秘天道之后,天子宝座这人道巅峰再不能吸引岳不群多少注意力。 不过,这并不妨碍岳不群将宝座收归囊中,留给难以像他一般追寻天道的后代子孙…… 时至今日,天下已入岳家手中,只待岳守乾在这皇极殿正式登极即位为帝,岳家便可名正言顺的执掌人道。 抚摸着宝座扶手上的黄金龙头,冰凉的触感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意味,即使以岳不群清静如水的心境,也不免浮起丝丝激荡。 剑心不退反进,愈发精微灵敏,可知这激动非是贪恋尘念,而是冥冥中触动感悟…… “哗哗哗……” 齐整的甲胄抖擞之声临近,左冷禅带着上百精锐踏入皇极殿,一眼就看见了高坐龙椅,闭目冥定的紫色身影,当即微微一愣。 俄尔,他又扫视一眼静止不动的万历帝、李如松及二十余亲卫,立知他们是被岳不群制住穴道。 左冷禅不由脸色变幻,正在进退维谷之间,身后大群脚步声迅速临近,岳守乾、封不平等全真军高级将领齐齐到来。 见到父亲莫名其妙的坐在龙椅上神游太虚,岳守乾心头惊讶,面上却不露分毫异样,直让左冷禅等人以为他早已知晓岳不群的举动。 与封不平对视一眼之后,岳守乾微微颔首,封不平当即指挥着全真精锐弟子出动,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万历、李如松等人抬出皇极殿。 然后岳守乾带着众人退出皇极殿,又留下自身数百精锐近卫将皇极殿团团围困,层层把守,以策万全。 他并不能肯定,父亲在深层入定之中,能否及时察觉危险,此举乃是有备无患。(。) 第二百五十七章 挣钱花钱 道经有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此间寥寥数语,已然道尽修真者参悟大道妙谛之路径,无非在天、地、人三者的自然衍化中追寻。 因之,对修真悟道者来说,天地人三才各为大道之一隅,天道、地道、人道互为表里,相辅相成,皆有无穷无尽的体悟价值。 然而天道虚渺,神秘莫测,地道厚载,长养万物,二者均是玄之又玄,修行参悟亦是顺其自然,唯人道尘世固然变化繁芜,真假难辨,七情六欲更无休无止,苦海无边,却又是修行者深入其中,时时刻刻即可感同身受、体悟身心之处。 方如此,才会有修真者讲究先入世,再出世,勘破红尘,以已知之有形人道窥测未知之无形天道,乃至天人相应,心与道合。 此间种种精微奥秘,尽在有意无意之间,透过有形之变,体悟无形之道,运用之妙,无为而为,存乎一心。 正合道经所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夫人道者。万物之演化也。而人为万物之灵长。乃居人道主位。因而人皇治理万民,执掌人道经纬,可谓是离人道真谛最近者。 可惜历朝历代的皇帝,勤恳执政者少,沉迷享乐者多,偶有愿意修道者,却是迷信烧铅汞之药,练长生之丹。妄求一步登天,长生不死,已然误入歧途,沉迷凡物,偏离了修真正道。 岂不知,人皇修行大异于寻常山野羽士! 人皇治世育民,经天纬地,亦如修真者【炼精化气,炼气化神】,须得不厌其烦。持之以恒,乃是有为法。而人皇若能从署理人道兴衰、红尘万象之中感悟天地运转之道,则入无为法矣。 此为人皇修行之上乘法门,亦称帝王之道,或天子之道,讲究天心我心,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代天行道。 然而无论修真练气,还是人皇帝道,一日未能超凡脱俗,窥天道造化,得上乘功果,终究难逃一捧黄土,什么功力、权力尽数灰灰了去! 相较而言,修真练气之人道法自然,感应天地,或许能够多活数十载,而帝王执掌人道,高屋建瓴,更易勘破红尘万象,悟得人道真意,寻隙触摸天道。 二者殊途同归,均以天地大道、真灵永恒为最高目标,实则难分轩轾。 偶然机缘临近,亦可二者并行,或相互借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不知不觉间,端坐龙椅的岳不群进入真空大定,精气神混元归一,聚于玄关一窍,自然而然如花儿般生机绽放,灵妙摇曳,心灵意念遁入虚空…… 杳杳冥冥中,岳不群似乎神游莽莽神州,亲眼见证了数百年间中华文明的跌宕变迁……自蒙元铁骑践踏南北,凌虐汉民,数十年间反抗烽烟不绝,此起彼伏,蒙元残酷镇压,血染大地,山川一片褴褛死气,乃至汉民义军愈演愈烈,明教大势始成,洪武帝横空出世,改天换地,建立大明王朝,混一南北,开盛世太平,神州渐渐恢复祥和生机,乃有‘洪武之治’…… 有明后代帝王,有英明神武、杀伐果决如成祖朱棣,北征蒙古,南伐交趾,威德遐被,四方宾服,创‘永乐盛世’;有先昏后明、仁俭爱民如明英宗,土木堡之变固然惨烈,而知耻后勇,勤政爱民,废除殉葬,毁誉参半;亦有先明后昏、宠信奸佞如明宪宗…… 大明这条船,在各种各样的皇帝手中沉沉浮浮,终归是越来越腐朽,盛世祥和亦渐渐僵化为死气沉沉。 若是如此酝酿下去,大变或许不远,却忽然被另一只幕后黑手横空出世,悄然拨动乾坤,由小渐大,由浅入深,由偏盖全,一步步影响神州大地的局势,乃至得机得势这黑手方才一举爆发,遮天盖地,掌控人道…… 似清晰又似模糊,雾里看花般的历史画卷戛然而逝,岳不群的意识穆然醒来,心灵深处种种感悟念头纷至沓来,此起彼伏,碰撞出炽热的智慧火花。 他眉头微动,元神运转,一边捕捉灵感念头,此前的诸多疑惑滞涩之处豁然开悟,却又引发更多的迷惑……一边喃喃自语道:“原来帝道非是一定要坐在金銮殿秉国持政才可…… 我此前隐在幕后,步步为营,顺人道大势,旁敲侧击的推动世事变化、人文沧桑,本就是帝王之行的一种,犹如潜龙在渊,或许暂时是‘隐帝’,与“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之路并无二致,乃至时机一至,化暗为明,便是飞龙在天,正大光明的主宰人道…… 帝道精髓,在于能否从茫茫人世纷杂无比的万事万物中提前把握到那正在萌发酝酿的磅礴大势! 一旦大势在心,犹如任何时候都能把握一线生机,占领一线先机,窥破消长变化之道……关键就在时时刻刻不滞于物、超然无上而又驾驭一切的心态!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 一念至此,岳不群再次阖闭双目,开始将此次的诸多感悟总结归纳,继续推衍【元始真经】。 心灵精微如他,绝不会误以为之前的种种感悟是什么神游天地或接收了冥冥中的人道念头,那只是对全真大势、金銮殿龙椅等等因素的感触下,他意识深处沉淀了不知多少时日的对天地人三才的种种感悟一次性爆发出来罢了! 更类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即在某种契机的触发下,潜意识对主意识的‘幻境催眠’,然而在岳不群这等修真者身上,便是先天元神与后天识神冥冥交感,明心见性,慧光绽放。 原本,【元始真经】在【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修真练气法门上精益求精,已然到了岳不群目前所知所悟的极限,可以自身精气交感天地精气,修炼出一种混混沌沌、无极无相的混元太始真气,只消稍加催发,就可衍化为阴阳五行中的任何一种属性真气,然而真经所欠缺的,正是一种比之紫霞神功、乾坤大挪移等等绝学更为精微奥妙、衍化无穷的御气心法,用来催动元始真气任意衍化种种神奇属性,发动变化难测的种种攻击。 练气犹如挣钱,御气犹如花钱,挣钱固然不易,但如何花钱花得酣畅淋漓也是一门大学问!(。) 第二百五十八掌 阐天应人 乾清宫,岳守乾正在批阅奏折。 三日前,经封不平提议,诸大将附议,岳守乾已正式入住有明历代皇帝居住及办公乾清宫,一切仪仗规格比之皇帝。 踏踏踏…… 封不平带着数个宫女进来,岳守乾放下朱笔,问道:“封师伯,父亲出关了么?” 封不平一边答道:“还没……”一边指挥女官准备为岳守乾更衣。 看了一眼众宫女捧着的木盘上的华贵衣饰,皆是龙袍、平天冠、玉带等皇帝冕服,岳守乾迟疑道:“是否等父亲出关了再说?” 封不平摇头道:“不必……教主早有交代,咱们攻下京城后,尽快举行登极大典,让万历帝下诏让位于你,由你称帝建制,国号大华,改元龙武,昭告天下…… 然后整编兵马,命左冷禅率军五万为先锋部队,开始南下收复安徽,进攻南京!” 提到左冷禅,二人隐隐猜到岳不群的谋算,一时间心照不宣。 岳守乾缓缓颔首,两个女官为他脱下外袍,卸掉发冠,开始换上龙袍…… 封不平道:“万历的禅位诏书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时辰后,南郊祭天,然后在承天门阅兵……” 一通日程表的大致叙述之后,封不平才退下去继续筹备琐事。 好一会儿,龙袍就要穿好,身后细微脚步声临近,岳守乾还以为封不平去而复返,转头一看,不由呼道:“爹爹出关了……” “嗯……”岳不群上下打量着颇具帝王威势的儿子。心下颇为满意。赞道:“谁能说我儿不是真命天子?” 岳守乾哭笑不得。问道:“爹爹此次闭关三日,是否大有收获,功力更进一步?” 岳不群伸手给他扯平肩膀上的皱褶,随意道:“功力无甚进步,倒是【元始真经】的御气心法初现雏形……‘阐天应人,大衍万象’,谓之‘阐天变’!” 三日闭关,他也曾苦心参悟帝王之道。然而渐渐发现,纯粹的帝道心法其实更近于唯我独尊、威加域内的皇极霸道,以之御使真气,必当随心所欲,威力强横。 但到了他这个境界,前路固然模模糊糊,可也能清晰感觉到,纯粹的帝道心法,只能将元始真气侵蚀为一种极端霸道的真气,会限制元始真气衍化无穷的妙用。 因而纯粹的帝道心法并不适合作为元始真经的御气心法。 不过。道经有云,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亦有大衍万象。物极必反,七返九还的调和化气之法。 岳不群便先将帝道心法降降火,再与道、佛、儒等心法相互磨合推演,最终成就一门心法雏形----【阐天变】。 ‘阐’者,阐发、阐明、开辟也。‘阐天变’,即为阐明天地,开辟变化,与‘观天之道,执天之行’的帝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阐天变】心法核心在于‘阐天应人,大衍万象’,乃是基于元始真气混沌无极,可以衍生阴阳五行等任何极端属性的特点,恰如混沌之源,在开天辟地之时分化清浊,演化五行,诞生万物万象之理,因而元始真气在理论上,可以随时随心衍化为天地间的任何已有的属性真气,发挥出此属性真气独特的妙用和威力,谓之‘阐天’。 而天地变化,太极象分,尽在‘大衍易数’,涵纳阴阳五行、四象八卦,谓之‘大衍万象’。 最关键处,在于如何确定,将元始真气临时衍化成什么属性真气? 这便需要根据不同情况下自身的状态及敌人的特点来随机应变,临时变化,谓之‘应人’。应自己也应敌人,正是‘遁去的一’,变数所在…… 当然,无论元始真气如何衍化,皆会‘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即为最终仍会周而复始,回归为先天无极的元始真气…… 岳守乾毕竟未达入微之境,未得‘无中生妙有’之妙谛,闻得‘阐天变’之名,只能不明觉厉的无奈一笑,道:“恭喜父亲神功大*法更上层楼!” 岳不群莞尔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本与奏折一模一样的折子,递到他手上,正声道:“启禀陛下,臣岳不群有本上奏……哈哈!” 岳守乾哭笑不得,翻开折子,一看标题,不由奇道:“咦,【紫微正法】?”接着低声念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中天紫微,泽被苍生。阳炁照身,阴息消隐……这是?” 岳不群解释道:“为父修行一生,只觉天地演变,元气灵机犹如潮起潮落,盛衰交替,每一周期便是数百上千年…… 恰恰我辈生不逢时,天地元气自唐宋暴发至最高峰以来,渐渐衰弱跌退,世人练气受此影响,愈发事倍功半。 再过两百来年,天地元气会彻底跌入谷底,届时练气只能纯凭人体精气,再不能从呼吸吐纳中侥幸捕获天地精元,难免功效极差,因而为父才会创出更偏向锤炼自身,不假外求的拳术。” 岳守乾眼中闪过恍然之色,显然早就怀疑岳不群忽然创出拳术之举颇有深意。 岳不群指着秘籍折子,继续道:“这【紫微正法】乃是为皇帝量身打造的天子武学心法,可以治国理政的人道感悟提升武学心境,皇帝功德越高,武学境界就随之越高。 此心法不论与如今的武功剑术还是今后的拳术,都契合无间,可作为今后岳家历代皇帝修身养性的根本心法……” 这三日闭关,岳不群明悟帝道之后,固然只取了其中一部分融入自身的‘阐天变’,但并不妨碍他整理全部帝道心得另创一门天子心法,留给子孙皇帝专用。 岳守乾一边听着父亲的介绍,一边阅读【紫微正法】的妙诀,眼神渐渐明亮,忽然眼珠瞪大,指着最后六副赤*条*条意味无穷的图形,不可置信道:“怎么还有这个?” 岳不群拍了他一下,一脸心照不宣的挤了挤眼,语重心长道:“当皇帝么,佳丽三千不可不顾…… 我这毕生经验总结的六式合*欢*法,精微奥妙,每一式都有许多变化,可谓六六无穷,不仅能够调和阴阳,反补皇帝自身阳炁,锤炼功力,延年益寿,更能增强精血生机,多儿多女…… 怎么,你还怀疑我的造诣?” “孩儿不敢,不敢……” 一想到自家近四十个兄弟姐妹,其中双胞胎都有五六对,岳守乾顿时牙疼,苦笑不已。 而且,父亲主动退隐,让他做了皇帝,那家里的二十多个兄弟将来都要分为藩王,否则不仅显得父亲厚此薄彼,也显得他太过小气。 岳不群似是知晓他的心思,沉吟道:“开国建制之后,我岳家便是皇室了,你那些兄弟姐妹的婚嫁财资,都要由你这国君出力…… 至于藩王封地,先封个亲王虚名,等将来开辟海外之地时,让他们去帮你坐镇那些地盘,以免鞭长莫及,为某些乱臣贼子做了嫁衣。 哦,对了,我跟任我行谈妥了,等他收拾了左冷禅,你就迎娶任盈盈为皇后,两家合为一家。 他麾下的兴烈军不好处理,你不妨派他率领兴烈军去辽东驱逐东瀛蛮军,然后乘势渡海攻略东瀛…… 你那岳父精明的很,会知道怎么做的……”(。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ps: 已经在为大唐铺垫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真中更真 随着岳守乾祭天登极,立国大华,改元龙武,岳不群快刀斩乱麻,在一个月间将全真教拆分为两部。 一者为有志入仕为官,建功立业之人,统统被遣至北京,量才录用,并成立宗教管理机构及武学教育系统; 二者为心性淡薄,诚心钻研‘三教合一’之学,亦或安静修道习武之人,则大多分散驻守在终南山、华山、恒山、衡山、嵩山、泰山、青城山、峨眉山、乐山、昆仑山、崆峒山等等名山福地。 如此一来,原本熙熙攘攘的华山本部如今只剩了不足三百人,其中还有百余个年幼弟子,登时清净多了…… 朝阳台上,终日无所事事的风清扬被岳不群拉着试招,美其名曰活动筋骨,实则是想验证【阐天变】的妙用。 如今的【阐天变】心法仅是初成,尚未完善,用来对付东方不败或许力有未逮,但与风清扬过招,就算岳不群压制功力,仍是绰绰有余。 “大金刚掌……” 一声轻喝,岳不群的阐天变心法无形而动,霎时气与意合,控制入微。 体内无极无相的元始真气如长江大河般浩荡奔行,周流不殆,倏地他深吸口气,从肺部催发一丝银亮的金元白气,脾脏亦喷涌出一丝浓郁土元黄气,在中丹田膻中穴齐齐汇入元始真气。 比之中丹田积蓄犹如汪洋大海的元始真气,这金元白气、土元黄气仅是小溪流一般的存在。 然而霎时间,就似在透明清水中滴入了两种浓墨重彩般的染料。金元白气、土元黄气相互侵染而成的淡黄色在元始真气中疯狂扩散开来…… 更奇异的是。肺部、脾脏分明没有继续输来金、黄二气。但淡黄色在扩散过程中不仅未曾有丝毫变淡,而且随着真气冲出膻中穴周行运转,淡黄色更有向全身真气扩散的趋势…… 似乎不把全部的元始真气都同化为淡黄真气便誓不罢休! 此番变化看似繁复,实则念动即成,尽在一瞬之间,岳不群喝声未落便闪身进逼,双掌向风清扬胸前疾推,掌心黄蒙蒙气茫含而不吐。掌型却似胀大一圈,身侧衣袂猎猎,显然此招汇聚了极深气劲。 风清扬眉头一皱,凝神感应,但觉岳不群的掌力竟出人意料的精纯凝聚,沉稳中隐含丝丝刚硬,深得大金刚掌力真髓。 然而这是没可能的……大金刚掌乃是少林内外兼修的绝技,纵然是少林弟子,若没有数十年苦修,使得一身阳刚真气潜移默化。蜕变为最契合大金刚掌的‘金刚’真气,也难以施展如此纯正的大金刚掌力。 这也是一旦修炼过多的少林绝技。身体受损的原因之一,若无易筋经调和真气,强行修炼多种绝技,使得真气向着不同方向蜕变,必会引发相互冲突,久而久之更会严重反噬身体筋骨气血。 而且,岳不群毕生所修真气乃是道家正宗,与少林内功截然不同,就算严格依照大金刚掌秘籍运气出招,掌力也会似是而非,仍能看出本身真气的影子。 可此时,岳不群的大金刚掌力之纯,竟毫无道家真气的一丁点儿影子! 心中疑惑,风清扬应对出招却分毫不慢,双手剑指蓄足剑气,凝而不散,迅捷无伦的点向岳不群双手掌心。 如此硬碰,大违他原本避实击虚的剑道,显然是要试试岳不群这大金刚掌力的真实成色! 叮…… 掌、指交击竟发出剑刺钢铁之音,风清扬脸色一变,只觉剑指似是狠狠刺在钨钢铁锭上,手指内蕴的剑气竟被硬生生震散,手指发麻。 这记‘大金刚掌力’竟名副其实,刚劲坚硬犹如钢铁! 先天内功运转,霎时化解手指异状,风清扬朗声道:“不错,单论掌力之纯,比之少林正宗更胜一筹!” 岳不群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但招式一变,右手立掌如刀,劈向风清扬侧肋。 这次风清扬没有托大,运足内劲,直接一拳截击掌缘。 锵的一声异响,犹如关刀劈铁壁。 内劲正面交锋,风清扬只觉岳不群掌力锋锐更胜宝刀利刃,竟隐隐切开他的浑厚拳劲,占得一线上风。 若非岳不群刻意限制,发掌所用功力比他出拳的功力稍逊,恐怕真能成功切开他的拳劲。 风清扬当即评价道:“好一个大金刚掌力,看来比少林正宗岂止一筹,而是胜出足足三分!” 岳不群轻哼一声,身如山岳,巍峨不动,又道:“大金刚拳……” 语出一拳猛击,风清扬同样出拳硬碰,镗的一声,各自拳麻臂酸,后退三步。 风清扬一边暗暗咂舌,一边对比大金刚掌力,呼道:“比刚刚那一记掌刀犹胜一分……” 岳不群呼道:“换一个……燃木刀法!” 开口之时潜运元始真经,真气刹那间运行一个极为奇妙的大周天,代表着肺金白气、脾土黄气混合为一的淡黄之色褪去,恢复成无极无相的元始真气,同时在【阐天变】的无形心法一转,炙热如火的意念腾起,激发心火赤气,如此意与气合,相互催动,元始真气以难以想象的疾速衍化为一种至阳如火的赤红真气。 燃木刀法,名虽带‘木’,然则刀气毫无‘木’之生机,尽是烈焰般的火气。 岳不群双掌一搓,掌缘微微泛红,上方空气无声无息的波动不止。 风清扬看见他的双掌模糊起来,知晓那是手刀蕴含的炙热刀气烘烤空气,引起了气流变化,折射光线。 岳不群双臂倏地动了动,嗤嗤两声轻响犹如一声,似是发出了一记十字斩。 风清扬只见面前空气扭曲,暗暗心惊刀气之疾,果然侵略如火,当即双拳齐出,正中刀气交叉之处,锵的将之击散,感受着刀气的霸烈炙热,口中评价道:“这个更为极端,可比少林正宗高明了近倍!” 岳不群暗暗满意,心知【阐天变】衍化出的各种属性真气在威力上固然大同小异,但少林和尚没他这么精纯的真气,所发炙热刀气自然颇有差距。 【阐天变】心法一转,岳不群呼道:“寒冰神掌……” 风清扬手上蓄气,准备接招,口中不禁问道:“就算你可以随意用出各门各派的绝技,并且比原版更胜数分,可对你如今的武功来说,又有什么助益?” 岳不群发掌之后,又呼道:“纯阳无极功……太极拳!”一边出招,一边答道:“催动各派原版绝技自然无甚进益,但若我将各派绝技融会贯通,一拳一掌别具奥妙,综合实力自可更上层楼!” 当然,岳不群还有话没说,不同属性的武功追根溯源,则代表着不同的天地之道,融汇拳掌武技还在其次,领悟其中之理念,从不同的角度窥视天地之道,并融会贯通。 乃是以有限的时间和智慧,参悟无限的天地之道,进益岂能不快? 一般的绝技所蕴含的奥秘或许有限,但易筋经、九阴真经、九阳神功、纯阳无极功、太极拳等等最顶尖的绝学,所蕴含的某些奥秘已然极为接近天地运转之玄妙道理。 若有能够修炼至破碎虚空的武学,更是蕴含某些真正的道,若不能亲身修炼,单靠参考,是难以真正领悟其中奥妙的……(。) 第二百六十章 黄色瘟疫 半日之间,岳不群与风清扬时而交手试招,验证各派绝技,时而激烈争辩,就某种绝技的精髓反复探讨。 真正让风清扬咂舌的是,岳不群所知所悟的武功绝技之多,已然囊括了少林、武当、魔教在内的世间**成以上的门派核心真传,再加上古墓派所遗留诸多绝技…… 已然真正的聚天下所有绝学于一身,堪称匪夷所思,空前绝后! 时近正午,二人回到庭院,正要小酌几杯,忽见一个弟子前来禀报:“三日前,左冷禅左大将军在攻打南京时,不慎亡于任我行之手……” 感觉到周围不少弟子窃窃私语,正在讨论此事,岳不群固然心里暗暗点赞,但神情却穆然大变,脸颊肌肉抖动,双目隐隐湿润,身形踉跄几步,几欲跌倒,喘了几口粗气,仰天一声凄厉高呼:“左兄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呐?” 任谁看了都感觉他悲痛欲绝,只见他眼眶赤红,泪水沿着脸颊下淌,嘴唇颤动,呜咽不清的嘀咕道:“左兄,你这一走,谁来与我切磋嵩山剑法……” 不片刻,众弟子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纷纷摇头叹息着散去。 风清扬看的牙疼,暗暗不耐,肩膀推了岳不群一下,低哼道:“行了,人都走了!” 岳不群长袖掩面拭泪,浑身似是少了几根骨头,无精打采的跟着风清扬进了教主院子。 风清扬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不屑道:“就不能不这么虚伪?” 岳不群叹道:“不当教主不知教主累啊! 为人君主、师长,总得给众下属、弟子留下个重情重义的道德标杆。 否则。一听到左冷禅死了。我就拍手称快。亦或无动于衷,岂不明摆着告诉众弟子,这其中有鬼?甚或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落在有心人眼里,既让人心寒,又教坏弟子……” 风清扬嗤之以鼻,打断道:“甭叽歪了……还喝不喝酒?” 岳不群清了清嗓子,“当然喝……双喜临门,怎可不喝?” 风清扬提醒一句。“要喝就喝极品竹叶青啊!” 随着岳家登上皇极,全真教平稳过度……种种挂碍一一斩断,六年之约渐渐临近,岳不群愈发轻松自如,除了与妻妾子女们日日融洽,家庭和睦之外,身边其余能够说得上话的,也就只剩风清扬了。 高处不胜寒的淡漠之感不断袭上心头,岳不群对于前往新的世界愈发渴望,渴望见识更多强悍对手。更多神奇瑰丽的武学…… 这个世界,已经让他越来越感到狭窄与拘束! 天地之大。容得下他的身,却再容不下的心…… 十月中旬,任我行率二十万兴烈军请降,岳守乾欣然受之,并在南京皇宫与任盈盈大婚,封其为大华正宫皇后。 与此同时,封不平指挥两家兵马夹攻杨应龙,大破之。 大华王师携大胜之势收复西南,灭杨应龙一族,为安定苗民之心,特敕封五仙教主蓝凤凰为苗王,蓝青鸾为平南王,领郡王衔。 十月底,新任**喇嘛亲至北京,代蒙、藏两地所有贵族向岳守乾献表归附。 至此,大华一统神州,为中华正朔,万民顺服。 值此百废待兴之际,皇帝岳守乾携文武臣工,在前明的官制上革新政体,分封官职,厘定刑律。中央致力于普及汉文、武术、格物教育,安定农桑,扶植工商之余,也开始整编兵马,划分卫戍,大规模兴建火器研究、生产系统。 龙武二年春,大华出兵辽东,由国丈、周王任我行亲任督帅,吴国公向问天为上将军,梁国公于不明为行军长史,率军八万,北上辽东,一路清扫小股东瀛贼军,至鸭绿江畔始与东瀛十数万大军接战,半月间连战连捷,终阵斩丰臣秀吉,东瀛大军溃败,华军乘势光复朝鲜。 三月,朝鲜王上表,愿将国土并入大华,尚岂上国圣天子笑纳,岳守乾再三婉拒之后,方才准奏,并敕封朝鲜国王为献安公,世袭罔替。 四月初,任我行征发十万朝鲜军民,辅助八万华军渡海攻略东瀛本土。因东瀛百姓尚武,屡屡突袭搏杀华军士卒,华军怒而屠城,烧杀抢掠,任我行制止不及,只得上表向岳守乾请罪,被罚没一年俸禄。 四月中旬,吴国公向问天遇伏,亲卫尽没,遭十数名东瀛高手围攻,不幸身亡。任我行大怒,下令将所虏获的十位东瀛大名斩首示众,并连屠三城,祭奠向问天在天之灵。 八万华军及十万朝鲜仆从军在东瀛肆虐半年,战火燃遍东瀛四大岛,流血漂橹……东瀛百姓朝不保夕,终日惴惴不安。 十月,东瀛天皇上表大华请降,任我行受之,遣人将天皇押送回京,由皇帝处置,而任我行仍旧率大军坐镇东瀛,铲除大名,击灭武士,划分州县,设置官衙,并将东瀛四成百姓跨海迁至辽东半岛、台湾岛、海南岛等处,使东瀛四十年内无复起之力,利于大华统治同化…… 十一月初,皇后任盈盈产子,皇帝岳守乾大悦,敕令普天同庆。岳不群遂将全真教主之位传予林平之,自己则带一众妻妾子女及风清扬北上入住皇宫,含饴弄孙,得享清福。 十一月中旬,西南奏报,南越蛮夷犯界,在广西、云南边境烧杀抢掠,岳守乾由是屯兵于云南、广西、海南岛,从陆、海两方面一齐反击南越半岛……开启了大华向东南亚、南亚等地的殖民侵略序幕。 龙武三年春,皇帝御驾亲临天津港,为两支大型舰队举行誓师大会,之后,两支舰队一同出了黄海,其中一支舰队在台湾群岛稍作补给,便一路向南,探索海域;另一支舰队在东瀛群岛获得补给后,径直向东探索海域…… 在岳不群的影响下,大华开启了大航海时代,开始大力开辟海外岛屿乃至陆地,殖民、移民的步伐越迈越远…… 可以预见的是,有着庞大的神州人口基数支持,手持火统而又精擅武功的黄皮黑眼华人,在不远的将来,会驾驶着坚船利炮,纵横海上,称霸各洲大陆,成为各大洲土著谈之色变的‘黄色瘟疫’。 地球属于大华帝国,未来属于神圣的中华民族! 岳不群久埋心底的大中华情结终了----古往今来,或有无数中华志士以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人生格言,然而直至岳不群父子缔造的大华帝国雄起于世界,此四句豪言方才成为现实…… 至此,斩断了家国天下的羁绊,岳不群身心自在,全心全意准备黄山约战。(。)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清明临近,岳不群再度孤身一人,漫步于春暖花开之中,悠哉而至黄山…… 这次,他带上了尘封十余年的紫虚宝剑。 未免横生枝节,徒使家人担忧,直到临行前,他才将此事透露给宁中则及岳守乾…… 世上很多事情总会出人意料,纵然岳不群很多时候占着先知先觉的便宜,也不能事事占尽先机。 近些日子,他就发现了一件意外之喜----大华帝国威加域内,吞并四夷,开始探索海域,筹备殖民、移民事宜……他身为帝国的真正缔造者,值此国力蒸蒸日上,中华文明向海外漫延之时,他的元神波动愈发拔高,心灵的天人感应愈发频繁……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似乎他的心念依附在帝国的势力触角之上,随着帝国文明的不断扩张,乃至占据全球,他的心念最终也会‘笼罩’全球,犹如无所不知的在世神祇、上帝视角一般…… 透过玄之又玄的剑心感应,岳不群知晓,这很可能不是错觉,反而是一种别具一格的达至‘天人合一’乃至更高境界的道路。 只可惜,大华帝国若想真正统一全球,绝非一代人就能做到,甚或受科技发展所限,需要一两百年才有可能做到。 也就是说,按照这种方法,他只需要坐等一两百年就能臻至‘天人合一’极限的境界! 且不说他愿不愿意等那么久。就说他这具身体已经四十七八岁了。即使他功力精深。无人可比,也最多只能再活一百年,单论寿命就等不了那么久。 然而最关键处,还在于在百岁之后,他的精气神就会开始衰退萎缩,届时没有足够强大的精神意念,根本无法‘笼罩’全球,何谈‘天人合一’极限境界? 毫无疑问。这是个看似前途美好,实则道路曲折的神坑! 一直以来,岳不群所走的就是道武合一之路,以惟精惟微之道心驾驭武功,以勇猛精进的武道意志、杀伐果决的红尘历练反过来淬炼道心,才能在短短时间内就登临武林之巅,始有资格踏上追寻‘天人合一’及‘破碎虚空’之路。 事实证明,他如此施为的确极有先见之明,道武合一之路既然正确,且又极其适合他。那就该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修真问道,唯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其间任何看似更为省时省力、更为前途绚烂的捷径,终不过是旁门小道耳! 清明当天,岳不群准时于凌晨时分来到黄山脚下,或是心有灵犀,东方不败也在同一时刻到来,一身大红宫装,高贵美艳不可方物,却同样提着一方宝剑。 时隔八年,二人再次相见,心情之微妙,已非任何言语所能形容,不由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岳不群抬手作势,东方不败衣袂轻动,便即转身走向上山的石阶小径,岳不群紧随其后。 出于某种不约而同的心境和氛围,二人竟未施展惊世骇俗的轻功,反而像是寻常旅人般亦步亦趋的缓缓登山,一路沉默如旧,似是沉浸在各自复杂难言的情感之中,又似在为接下来的一战调整心绪。 黑木崖上,蒙蒙晨雾之中忽然闪烁起烟火,不多时火焰越烧越大,黑烟越来越浓,乃至铺天盖地,势不可当。 山风呼啸,火势更盛,黑烟渐渐笼罩半个崖顶…… 卧房内,正在盘坐调息的童百熊似乎闻到浓浓焦糊味儿,不经意间抽动鼻子,忽然睁开双眼,跃下床榻,急冲至门口拉开房门。 一抬头,就见到席卷半空的浓浓黑烟,童百熊心中叫遭,急忙冲出院子,运足功力左右呼喝:“来人啊……来人啊……” 此时仍是天色朦胧,众人沉睡卫星,好半响,才有零零散散五个身影冲过来,童百熊连忙喝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火?” 五个教众的职位有高有低,此时却一般无二的茫然无措。 “属下不知……” “不知道……” 正当童百熊急得跳脚,一个教众迟疑着道:“大火似是从储存粮食的仓房及厨房开始燃起……” 童百熊一听,霎时想到某个可能,脸上血色褪尽,连忙喝道:“快……快去到各处居所看看其他人呢?……还有,去下崖的吊篮处看看……” 黑木崖高达数百上千丈,崖壁陡峭之极,且滑不留手,除非身具东方不败这等超绝武功,否则上下黑木崖只有乘坐吊篮一个途径。 日月神教据有如此奇险地势,千军万马也难以攻破,但为防被大军长期围困崖下路口,黑木崖上向来都储存着足够五千人食用两年的粮食。 半个时辰之后,崖上两千余教众汇聚成德堂,唯独少了齐丛极其千余直属部众。 童百熊、杨莲亭脸色难看,他们实在未曾料到,齐丛凭着神教仅次于东方不败的身份及掌握情报、安排巡逻宿卫的职责便利,竟在凌晨时分,悄然以油料点燃粮仓、厨房,并带着直属亲信部众撤下了黑木崖…… 此时崖上除了些许茶点,再无一粒米粮蔬菜,而那些茶点最多只够十个人吃上一顿,对于两千多人来说,塞牙缝都不够! 刚刚他们从崖上向下俯视,只见下崖的出口处白蒙蒙一片帐篷,绵延数里,分明是两三万大军的军营。 时至今日,神州大地上能够随意调动如此多兵马的势力,唯有大华朝廷! 童百熊、杨莲亭并非蠢人,如何不知大华朝廷终于对日月神教动手了,而且一招就击中黑木崖的要害。 不用多想,他们就明白,齐丛要么早就是大华朝廷的人,要么是接受大华朝廷的拉拢…… 最让童百熊担忧和不解的是,东方不败哪里去了? 然而童百熊没发现,另一旁杨莲亭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看向他的目光渐渐耐人寻味起来…… 半个时辰后,杨莲亭押着满身是伤的童百熊乘坐吊篮来到崖下,高声请降。 随后,在二十门大炮及上千支火统的围困瞄准下,日月神教的教众每十人一组,陆续下崖,接受关押。 在齐丛与封不平及三万大军的里应外合下,威震黑白两道两百年的日月神教终告覆灭。 童百熊一见到称兄道弟三十年却狠狠捅了整个神教致命一刀的齐丛,不由破口大骂:“狼心狗肺的东西,教主待你不薄,你怎么……” 齐丛却是苦笑道:“童兄莫非以为,没有东方教主的漠视不理,日月神教会如此轻易就覆灭么?” 在童百熊愕然不解之中,齐丛叹道:“其实东方教主早就知道我是全真教的人,但因一直以来,他吩咐的事,我都丝毫不打折扣的完成,且从来没有给他找麻烦,没有碍着他的路,他才漠视我的存在直到如今…… 至于日月神教,今后他再也用不着了,还用在乎么?” 童百熊只觉难以置信,但脑海中浮现近二十年来东方不败日益漠视江湖局势及神教教务,更愈发疏远神教各大高层的现实,心中隐隐承认,事实恐怕确如齐丛所言……(。) 第二百六十二章 动与不动 黄山天都峰。 一紫一红两道身影并肩而立,面向东方,看漫天云雾蒸蒸缭绕,轻舒曼卷,蒙蒙云海随风飘移,时而上升,时而下坠,时而回旋,时而舒展,千变万化,美轮美奂。 俄尔,朝阳从云海尽头处缓缓浮出,绽放无量金光…… 金阳在上,云海在下,霞光照射,云海中的白色云团、云层和云浪都染上绚丽的色彩,像锦缎、像花海、像流脂、美不胜言。 这一刻,岳不群似是忘乎所以,眼中心中只剩如此唯美画面,不由自主的感慨,黄山云海妙在似海非海,非海似海,其洁白云雾的飘荡,使黄山呈现出静中寓动的美感。正是在这种动静结合之中,造化出变幻莫测,气象万千的人间仙境。 东方不败清冷的双眸精光灼灼,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瑰丽一幕,分明也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朝阳金辉洒在二人身上脸上,一般晶莹玉润的肌肤泛着七彩毫芒,恍如灵机隐现的仙境神佛。 好半响,朝阳越升越高,金辉越来越暖。 东方不败忽然缓缓闭上双眼,似是对锦绣云海的美丽恋恋不舍,要多看一会儿,又似是要将眼前的瑰丽一幕牢牢记在心底……甚或,是不忍这么快结束与他一同欣赏人间仙境的美妙时光。 岳不群对此似是一无所觉,依然深深沉醉在天地云海之间。 片刻,东方不败蓦然睁开眼睛,不见如何动作。红纱轻舞。烈烈飞扬。曼妙身姿似柳絮随风般从岳不群身旁缓缓飘飞,直到三丈之外。 咔……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响,却是东方不败的右手握住了剑柄,剑鞘震动发声,清冷目光投向岳不群侧脸,似乎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韵味。 霎时间,一股若有若无,缥缈犹如清风。似实还虚,朦胧犹如月辉的奇妙剑意,自东方不败身上徐徐散发,无声无息间灵蛇般向着岳不群缠绕而去。 似乎下一瞬,她就会毫无征兆的拔剑,对岳不群刺出妙至巅毫的完美一击。 岳不群一动不动,仍旧侧身欣赏着静中寓动的唯美云海,眸中沉醉之色有增无减,似乎对东方不败的所作所为恍若未觉,更何谈出剑过招? 但东方不败很清楚。他其实已经准备好了…… 动,本来就是她的风格。而不动,亦本来就是他的习惯,这是二人交手前的无声默契,是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的一刻。 在她剑意的精微感应之中,岳不群身未动,心亦未动,但却比任何行动都要恰到好处,或者说,在她出剑之前,他的任何动作都是多余的……只因从日出那一刻起,他的心灵似乎汇入朝阳金辉,而随着金辉照彻云海,便与云海融合为一,金辉照彻山峰,便与山峰融合为一,乃至金辉遍洒天地、透上无穷碧空,他的心便与万化青冥融合为一…… 这是他的道,人是自然,自然是人,他身不动,意不动,但自然万物在运转,在动,那他其实就一直在动。 他的目光看似沉醉在茫茫云海,然而他的心却沉浸在天地间某一神秘莫测的层次。 只此一动未动,亦未运功行气,但在如此浑然忘我的状态下,他体内经脉窍穴生意盎然,先天真气自然流转,浑身没有丝毫破绽。 她那清风般的灵妙剑意,明明紧紧缠住了他,却又似乎没有缠住他,缠住的只是一团虚无空气。 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出剑了,就像他的道是天地自然之中某种玄之又玄的韵律一样,她的道就是天地间无处不在,似有形又似无形的风儿。 纵然前面是无可撼动的巍峨山岳,她也无所畏惧,因为她此时此刻的一击固然奈何不得山岳,但山岳也捕捉不到她的一丝一缕,只待山岳一动,那就有隙可乘了,也可被她撼动了…… 确实毫无征兆,甚至无声无息,亦没有拔剑的剑吟,赤红如火的身影就忽然随风消逝,唯余精致剑鞘突兀的下坠。 再出现时,她手中青光湛湛的宝剑,已经刺到他的身侧。 这一剑一如既往的快极,却又出人意料的稳,剑刃自始至终未有丝毫震颤,然而这是大违剑理的----任何寻常剑手都知晓,出剑攻敌,切不可死板,以免被敌方轻易捕捉到剑路痕迹,因而剑尖剑刃该虚实不定…… 心神与自然浑合无间,周围的一切变化都无所遁形,岳不群从未如此刻般觉得东方不败的奇诡速度对他再无威胁,没有胜,没有败,没有生,也没有死,一切执念再也不能留驻于他的心头脑海。 在剑心灵敏至难以言喻的奇妙感应中,他自然而然就知道,东方不败的精气神实则与天地间某种更深层次的流动本质结合为一,身不变,剑不变,但身剑合一的同时竟充满恒常不变中千变万法的味道,似乎呼啸清风中的一丝一缕,看似身身不由己,其实随时可借助‘同类’的力量来改变一切,没有丝毫空隙破绽可寻,更且没有开始,没有终结。 剑道至此,凭岳不群‘剑心通玄’,足可勘破一切有形无形漏洞破绽的灵觉也难以测度透彻。 但岳不群依然心无一物,身体自然而然的动了。 他没有拔剑,并不是来不及拔剑,而是冥冥中未生拔剑之意,但他的无形剑意却霎时从天地自然中浮现出来,挤压笼罩向东方不败周身,与此同时,他提剑的左手随着身形转动,若缓若快的迎向东方不败的剑刃,掩着左手及半个剑鞘的宽大袍袖不知何时鼓胀起来……偏偏又丝毫不觉突兀,给人以潇洒好看的感观。 然而在东方不败的感受之中,岳不群这一袖铺天盖地,笼罩一切,若她这一剑犹如万千清风中的一缕,那他这一袖,就似包容乾坤般无处不在,可以收尽万千清风,也包括她这一剑…… 她知道,在笼罩她周身的剑意牵引下,不论她的身法多快,都躲不开他这一袖,她除了硬拼一途外,再无第二选择。 终于,他的袖筒对准了她,而她青光湛湛的剑尖也刺进了袖筒…… “蓬!” 如中破革之声响起,却是剑尖刺在岳不群袖中手握的剑鞘上。 东方不败毫不意外,借力微旋,曼妙身形刹那间侧移,在半丈外与岳不群错身而过。 “锵……” 一声轻吟,未出鞘的紫虚宝剑似乎在提醒主人,它已活过来了一般,紫芒一闪间,它已到了岳不群的右手,还未完全舒展灿紫光彩,就似有灵性般带着岳不群的身形绕过一个玄之又玄的弯弧,剑尖无比流畅自然的往东方不败后颈刺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元始真气 这一刻,岳不群的身形舒展固然似鹰击长空,似鱼翔浅底,浑然无暇,美妙绝伦,但比之灵性绽放的紫虚剑,却又相形见绌。 若有任何旁观者在此,都会不由自主的忽略岳不群,而眼中只有无声无息,亦无半点剑气的紫虚剑。 通体晶莹剔透的剑身,淡淡紫晕自然流转,却让充斥天地的烈阳金辉都黯然失色。 这感觉奇诡怪异之极,简直难以形容。 然而身为紫虚剑的攻击目标,东方不败却感觉得到,紫虚剑上已经灌满岳不群的精气神,凝聚着他的最微妙的灵觉灵机……此时此刻,比之犹如空壳般的肉*身,紫虚更应该称为‘他’。 不得不说,交手二十多年,二人相互见证着对方的成长,同时也都将对方看得通透,没人比他更了解她,也没人比她更了解他。 她心中的他是他,其实也是她自己的某一面。 如此一来,二人若要胜过对方,须得先胜过自我! 东方不败没有转身,素来快至极点的她,竟一反常理的慢了下来,手中青光湛湛的剑刃一寸寸的往后移去,缓慢而稳定,速度均衡微妙之极,似乎一动一缓,每一个动作都是前一个动作的复制。 但以招式而论,此招似是平平常常的苏秦背剑,只是没人使得这般缓慢罢了! 然而,在岳不群以‘剑’的视角来看,以‘剑’的独有感应,她的每个动作都大有深意。青光湛湛的剑刃每个细微角度的变化。都精妙之极。 有了岳不群全心全灵的融入。此时此刻的紫虚,剑心感应千百倍的放大,时间、空间再也无法延迟他‘全知全能’般的神妙灵觉。 他清楚的明白,东方不败看似一动一缓的动作,实则一直快极,而之所以有如此诡异状态,乃是快中之快与快中之慢不断交替的效果。 为了应对他这充满灵性而不可捉摸的一剑,她的剑势在微妙之极的神秘层次上不断调整。每一次细微调整,都恰恰针对紫虚剑的灵性流转变化…… 如此下去,在紫虚剑刺至她的身后时,她青光湛湛的宝剑也刚好调整到专门针对紫虚剑的微妙状态。 而她之所以不转身,正是因为她的全心全灵也融入了青光湛湛之剑,剑快极,就是她快极,在此一瞬,她已忘身忘我。 这是双方在灵性层面的争斗,目前看似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叮……” 湛湛青光拨开了紫虚,剑刃交击的清脆余音袅袅不绝。 这般实打实的交击。终归是真元内劲更强的岳不群稍占便宜。 东方不败曼妙身躯如风车般旋转,赤红衣裙烈烈飞舞,丝丝淡紫劲气似柳絮般被甩出,竟是以某种出人意料的玄妙方法将岳不群攻入她体内的精纯剑气尽数化解驱逐出来。 与此同时,她剑随身走,脚下轻移,湛湛青光在周身如清风般缭绕,如真似幻。 岳不群的心灵似是从紫虚剑中退了出来,又似与紫虚剑转入另一种结合状态,但见他身如流萤,剑似闪光,一瞬间绕着东方不败电闪一周。 叮叮叮…… 以人御剑,以剑御人,人剑相御,紫虚剑以肉眼难辨的疾速或刺或划,绕着东方不败击出了三十六剑。 这一瞬,东方不败也反撩了三十六剑…… 但剑刃交击的脆响最终却只有一十八声! 原来二人一剑之出,皆是似虚还实,同时各自以最微妙的身法卸开对方的剑势所聚,使得对方难以锁定自己,不得不中途变化,只有恰恰针锋相对之时,才会剑刃交击。 也就是说,他们各自攻出变幻不定的三十六剑,却只各有九剑真正锁定了对方,其余二十七剑终是落为虚幻。 此一瞬之间,二人出剑旋身之快,虚实变换之疾,实是匪夷所思。 最后一剑交击后,二人各自触电般翻腾退开,隔着三丈遥遥对峙。 从东方不败率先拔剑直至此刻,二人交手仅止三招,却是各自用尽浑身解数,招招精义迥然不同,无有重复。 在这般以精气神浑圆无暇为基,又以更深层次的玄之又玄的剑心御使人剑而灵性无穷的剑招交锋,千变万化中自有其恒常不变,反之恒常不变中亦有千变万化。 除了二人之间心灵意念相互紧锁的微妙感应,纵使独孤求败亲来旁观,也难以窥破二人的剑招中精微至极的无穷变化。 甚至二人在出剑之前,也不能确定自己的剑该如何出,又该如何变,只在出剑的一瞬随心所欲,自然而起,自然而变…… 得剑而忘剑,忘剑而又有剑,剑始剑终,剑生剑灭,冥冥自行周而复始,任何着相着意都属多余! 剑道至此,实已至鬼神莫测之境,再非独孤九剑、太极剑法所能衡量与譬喻! 杳杳冥冥,岳不群遁入天地自然、虚极妙有的剑心没由来的感觉得到,自己还能再出四招,这无关于生死胜败,偏偏就直觉似的感到还能再出四招…… 静静的对峙中,二人似是再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没有人会怀疑,若是二人一直没有感触到出手的灵机,必然会无视日月交替而一直对峙下去。 经过之前三招的激发,岳不群此刻只觉自己的精气神愈发无限蒸腾,而心灵愈发深入天地造化,再无内外之别,天人之分。 他并未着意运气,然而尚未完善的元始真经竟首次自行运转开来,此前诸多精益求精却仍难以酌定的细微关节霎时一一畅通。 天地精气蜂拥汇聚,将他牢牢包裹,争先恐后的从浑身每一毫肌肤灌入他体内,再不分什么窍穴、毛孔,肉*身隔膜犹如虚幻,就似他体内经脉、脏腑的限制再不存在,唯余一个无底深*洞,混混沌沌,吞纳无穷。 本来浩荡奔行的精纯无比的先天紫气,霎时褪尽紫色,再次浓缩升华为一种晶莹透明的奇妙流质,莫名的七彩灵光在其中似有似无,若隐若现,乃是暗蕴的阴阳五行气机与流转的精神意念。 这才是真正的元始真气,介乎无极与太极、无相与有相之间,一旦心念流转,即可无极生太极,分化阴阳,衍变五行。 真气再非单纯的气质能量,而是人之精气神与天地精气以某种合乎天地至理的方式相互化合而成的神奇产物,气质能量与精神灵性互为表里,不可分割。 其运转核心,已非单单由血*肉*经脉来束缚与桎楛,实则已打破形神之隔,窥破神秘阳神的个中三味,而由有形身体与无形心神共同构成某种秘不可测层次的似实还虚的恒常周天循环,既受身体、心神双方面的刺激影响,却又不受身体、心神的单方面桎楛。 若有人妄想以封穴、点穴等手法从肉**体窍穴方面制住岳不群的真气运行,恐怕再难如愿…… 只要他一灵不昧,元始真气自会周流无穷,运行不殆。 有意无意间,岳不群的精气神完成了一次难以言喻的本质蜕变,甚至遁入天地虚空的剑心亦似有所感应,冥冥中欢呼雀跃起来。 霎时间,天地自然更深层次的精微变化不住涌入岳不群的感应之中,大地穆然而生沛然大力冲入他的脚掌,身体自然而然的轻飘飘腾起。 一瞬间天地寂寥,唯余剑心兀自犹如鲜活生命般微微波动,天地人浑合无间,一齐激发难以想象的浓烈动机,显现在岳不群的形神之上,却是化作玄之又玄的浩荡剑意充斥虚空,似引领又似推动他一剑刺向东方不败。 剑意催发之下,他输向紫虚剑的元始真气霎时化作柔韧紫气,在紫虚上激发神妙变化。 身形腾空,天空和大地在岳不群的剑心感应中无限延伸开来,但觉自己已成虚缈天空无穷气流的渺小一粒,似乎一阵风卷过,就会扶摇直上九天,却又在旋转不休的大地之球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无形力场的吸引下,牢牢留驻于地表三尺之内。 他正离地三尺,流星般一剑刺向东方不败,剑刃破开每一个空气粒子的感受都清晰无比。 这一瞬,天地自然施加于他的有形无形影响尽数显现在剑心之中,却又不曾在他的剑心留下丝毫痕迹,一切自然而然。 然而在东方不败的感觉中,岳不群周身三尺流转的天地精气形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微妙气场,使她毫不怀疑岳不群这一招汇聚了无穷天地之力。 更奇妙的是,紫虚剑亦如其主人般吞吐天地精气,散发着敏感之极的细微力场,顺着浩荡剑意的牵引,从虚空漫延到她的周围,犹如似有似无的蛛丝触须般粘在她身上。 只要她愿意,凭着太阴化形无与伦比的奇诡速度,她可在动念间挣破这蛛丝般的力场,亦可勉强躲开岳不群这当胸刺来的一剑。 但她清楚的知道,这无甚意义,只因在无形剑意与有质力场的双重牵引下,岳不群一剑落空后,仍可对她施展源源不绝的后着连击。 只要她一躲,就会自然落入被动挨打的窘境,而面对岳不群这笼天罩地的一剑,同样天人交感的灵觉告诉她,连消带打乃是唯一选择。(。)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两只蝴蝶 凝聚了她全身全灵之力的湛湛青光似慢实快的闪电前挥,若有若无的奇妙剑意竟似逆着紫虚剑微弱力场的感应延伸回去,于不可能中隐隐扑捉到紫虚剑的变化痕迹,然而她的身形却在徐徐后仰。 没人能在兵刃未交击之前就迫使她调整身形,预备卸力飘退,除了他…… 但即使她明显调整了身形,也没人能够料到她会如何挪移飘退,也包括他! 剑尖探入她前方三尺范围,岳不群周身的微妙气场轻轻流转,刹那间身转剑变,身剑合成一字型凌空旋转着向她攒刺而至。 对此大违常理的变招,她并不惊讶,自从八年前那次约斗的最后,岳不群吐出‘先天剑罡’这四个字,她就明白,先天罡气在会在岳不群的手中产生难以想象的变化,甚或变得所有人都认不出来。 张开罡气罩、罡气墙护身,实则只是先天罡气最基础最原始的运用方法,而且还是被动防守的方法,随着岳不群对于罡气的修炼和掌控愈发入微,终会衍化出无穷无尽的用法,又怎会局限于气罩护身? 原本,岳不群的罡气乃是以身体自然散发的生命气场为支架,再以浑厚真气为能源,先天真气从浑身毛孔源源外放,与生命气场融合而成无形而有质的先天罡气,而现在,他只需在天人交感的微妙状态下,外放淡薄的元始真气自然而然的沟通和汇聚天地精气,再融入生命气场,三者有机结合为介于有质无质之间,既是气场又是力场。 此时此刻,岳不群全力主攻,为防力分则弱。唯余淡薄力场随心而动,助他毫无征兆的调整身形,变招换招,而若是岳不群主守,亦可随时加大真气输出,凝聚出恍若实质的气罩气墙。 在前上方一尺之处。东方不败的湛湛青光如愿拨中了紫虚剑刃…… “叮……” 气劲狂飙,剑刃交击的余音未绝,东方不败已然奇快无比的往左后方飘退三丈,大红衣袂影影绰绰,模模糊糊。 岳不群不等脚尖落地,身周力场一旋,便顺着剑心感应,剑随身走疾速前追。 东方不败抢先一瞬挺剑反击,岳不群挥剑拨挡。身形借反震之力,轻飘飘折退两丈,却又轮到东方不败追来…… 叮叮叮……剑刃交击声一但开始,就无休无止,越来越急,越来越密。 二人以远超兔起鹘落的惊人高速辗转腾挪,但身形姿态却又似毫不受激烈之极的战况影响那般优雅从容,飘逸大度。 恰似一红一紫的两只蝴蝶在虚拟的花丛中翩翩嬉戏。倏忽而来,倏忽而去。 然而实际上。双方无论谁先挪移飘退,另一方都会顺着意念、气机的紧密纠缠而疾速追至,向对方展开狂风暴雨、水银泻地般的近身攻击。 以快对快,双方奇招迭出,随心所欲的此攻彼守,此守彼攻。攻守转换间似有惊人的默契,没有一丝半点儿的迟滞。 剑刃交击声紧凑激厉得足以让任何旁听之人心烦意乱,掩耳欲逃,但二人身姿却又逍遥飘逸得让任何旁观之人赏心悦目,几欲喝彩。 此情此景。诡异莫名。 叮叮叮…… 一连串紧密如一长声的脆音过后,两人齐齐触电般一震,各自引身飘退三丈,恢复遥遥对峙之势。 如此紧密不断的上千次全心全灵的搏击,纵然二人不住吸纳天地精气炼化补充真元,也颇有精力不继之感,需要片刻时间回气聚神。 然而,这在二人心中,仅仅算是一招罢了! 一直悠哉随意的岳不群忽然一脚缓缓踏前,右手紫虚宝剑斜斜下垂,充斥在周遭天地的虚缈剑意气势自然而然浓缩回来,犹如帷幕般将自身与东方不败牢牢罩定在一个独属于二人的神秘空间。 霎时间,东方不败只觉周身空气似乎都凝重森冷下来,此刻分明烈日高悬,金辉遍洒,却偏偏没能带来丝毫热感。 她知道,岳不群的下一击必然石破天惊,无坚不摧。 东方不败清冷的双眸首次微微一眯,闪烁着凌厉惊人的精芒,浑身大红衣袂亦渐渐流转着一层淡淡青光。 双方的气势隔空紧锁许久,岳不群终于将剑心催发至极限状态,眸中隐隐有血色电茫闪过,心头脑海从未如此刻般清冷如冰。 蓦地,东方不败浑身一寒,但觉岳不群的森冷剑意突兀的增强了不知多少倍,反而凝聚升华为另一种纯粹到恍若实质的意念力----杀意。 下一瞬,岳不群动了…… 在气机牵引下,东方不败感觉到岳不群挥剑之时,岳不群和紫虚剑早已消逝,在肉眼难辨的高速下,紫虚剑化作闪电长虹,破开六丈虚空,狠狠斩向她的头顶。 原本冥冥中与她犹如一体的清风和气流霎时远去,再也感应不到,她知道,这是她的心神被岳不群浓烈之极的冰冷杀意压制和影响。 这还是交手以来首次出现的情况,若非她的心神坚定无比且本身也久经杀戮,早被这浓烈冰冷的杀意击溃了精神防御,癫狂而亡。 明明是万物焕发的春日,周遭的自然生机却被岳不群的剑势抽吸殆尽,让她犹如置身秋冬般的死亡肃杀之绝地…… 剑道至此,始有颠倒乾坤,改换四季之象。 如此劣势,她再无机变余地,唯有硬拼一途…… 大红衣袂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东方不败周身霎时升腾起凌厉之极的浩大气势,似要排开一切有形无形限制,湛湛青光毫无花俏的狠狠架向紫虚剑。 “轰……” 剑刃交击的脆音淹没在气劲交击的惊天爆响之中,气浪横冲直撞的滚荡开去。 二人触电般一震,齐齐狠推宝剑,各自借力飘开。 毕竟一直以来岳不群的先天气功都更胜一筹,这般实打实的硬碰硬,还是他稍占便宜,几乎在飘身的瞬间,借助元始真气与天地精气浑合无间的神妙状态,自然而然就将东方不败攻入体内的清冷利刃般的气劲消磨化解。 脚尖点地,岳不群一个轻灵回旋,紫虚剑平平无奇的横斩东方不败腰腹。 第五招了…… 东方不败刚刚才以太阴化形神功开辟的诸多隐秘窍穴将岳不群攻入体内的锋锐森寒剑气化实为虚,导出身体,就觉笼罩着自己的杀意有增无减。 然而趁着刚刚双方各自化解反震的空隙,她的心神再次与天地间某一神秘层次结合为一,此刻复又清楚的把握到,岳不群这一剑大巧若拙,寓快于慢,无穷剑气固然凝实如一,无有机变,但剑势却随时暗含千变万化,犹如天地之无穷无尽。(。) ps: 大唐倒计时…… 第二百六十五章 潜力已尽 比之刚刚雷霆万钧般的一剑,此剑慢至不合常理,但其间蕴含的剑道精髓及森寒剑气却只强不弱。 随着交手愈久,岳不群只觉自己的精气神愈发无限沸腾拔高,剑心与天地万化结合的愈发紧密,乃至形体肉*身的约束已可忽略不计,精气神混元如一又与天地精气不住交流往来,深藏精气神最核心处的先天灵光冥冥中如同心脏般剧烈跳动、波动,似动实静,欲要无视无尽时空的阻隔,引着元神嵌入天地宇宙最本源、最神秘的力量里去,但却因某种无形桎楛而难以如愿。 在此世修真练武三十年,他从未如此时此刻般接近‘炼神返虚’之境,总感觉似乎下一瞬,他就会彻底踏入那个神秘门径----神满虚空,乾坤无碍。 尽管如此,在最深层次的天人交感之下,岳不群亦可不住攫取天地精气,经元始大*法的锤炼为高度集中的真元能量,再以剑心催发杀戮剑意,将能量聚化为无穷森寒剑气,尽数积蓄在这一剑之中。 他自创的【有无形剑气】中‘有形剑气’之极致与【截剑道】的完美结合终于由理论成为现实,但一切介乎自然而然,全无丝毫着意痕迹。 毫无疑问,岳不群固然受自身的精气神所限,此一剑之中所能提取的天地自然之力终究有限,但已足够将他自己击得形神俱灭。 同样,也能够将东方不败击得形神俱灭,再无投胎转世之机。 此时此刻。他再无一丝留手。也再不可能留手……而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留手。 六年的准备时间,足够他从最理智、最残忍的方向勘破他与东方不败的一切羁绊。 心神灵觉不由自主的猛跳,如同受惊的像小兔子一般,东方不败亦知这是生命受到极限危机的征兆。 但在忘身忘我的天人交感状态下,太阴大*法自然而然运转至极限,她周身不知何时竟缭绕着似青非青,似白非白,似黑非黑的诡异气流。 又一瞬。诡异气流中青、白、黑三色淡去,化为一种透明中隐现青、白、黑三色灵光的神秘流质。 在生死危机下,她的太阴化形神功终于大成,纯阳不昧,深藏于内,而太阴无穷,运化于外。 在真正大成的太阴真气崔发下,她手中的湛湛青光竟微微黯淡下来,似是蒙上一层半透明的黑雾,变成了暗青之色。 双足不动。但她身形竟毫无征兆的向后疾速飘飞,稍稍拉开双方的距离。同时手中湛湛青光对准岳不群的紫虚剑隔空疾挥不休。 无声无息间,阴柔诡异的太阴剑气不断击在紫虚剑刃上,以一种诡异而有效的方式消磨着紫虚剑内积蓄的无穷森寒剑气。 这种隔空遥制的微妙招数,实则是隔空对耗真元罢了。 然而这恰恰是东方不败想要的结果----原来岳不群在出剑之时,仍不断提取自然之力输入紫虚剑,转化为充满杀戮之意的森寒剑气,使得紫虚剑在破空前进途中积蓄的剑气越来越强,而东方不败此举,却是精准的把握到岳不群提取自然之力的效率,每次隔空击在紫虚剑上的太阴剑气,都会消耗掉一部分森寒剑气,使得岳不群纵然不住灌输自然之力,然而积蓄在紫虚内的剑气总量再也不会增多一分一毫。 乍一看,东方不败此举乃是以快制慢,以柔克刚的奇谋妙法,但岳不群清楚的感觉到,东方不败每次挥剑发出太阴剑气,都会有一部分太阴气欲出还收的聚拢在她的剑身周围,如同春蚕吐丝一般,以一种奇妙的方式缠绕成一个诺大气茧。 终于,岳不群人剑相御,本是极慢的身形剑速渐渐爆发,于眨眼间逼近东方不败,紫虚剑由横斩她腰间变为斜撩她肋下。 东方不败的湛湛青光也御使着无形气茧迎上紫虚剑。 “蓬……呲呲……” 劲气相互切割消磨的声音密不可分,二人手持的青光与紫光竟未直接交触,而是剑刃离着寸许,以透剑而出的凝实剑气不断对抗。 双剑电芒游走,齐齐震颤不休,发出轻微低*吟。 时间像静止不动,二人像没有生命的雕塑般凝止对立。 如此不知全心全灵的以剑气交锋了多少遍,二人齐声闷哼,岳不群脸上淡淡黑气一闪即逝,而东方不败脸上亦有紫气朦胧流窜,下一瞬周身缭绕的气流中化开丝丝紫电,她的精致面容方才恢复成羊脂白玉。 此招岳不群先占优势,东方不败后来疾追,双方各自施尽浑身解数,终是齐齐负伤,转瞬又以浑厚功力化解敌劲,硬把伤势压下。 然而东方不败又清楚的感觉到,她已落入下风----刚刚岳不群仅是自然而然的运行元始大*法一周,便以元始真气瞬间磨去她攻入的太阴剑气,而她却需要修炼太阴化形时开发的诸多隐秘窍穴为辅助,外加运转太阴真气,双管齐下才能驱除岳不群攻入的森寒剑气,还稍稍慢了一线…… 此间差距虽微,然而高手交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兼且岳不群最擅寻人精气神的不谐之破绽,任何细微差距,都会成为她的致败之因。 毫不犹豫地,东方不败抢先飞身而起,凌空倒转,头下脚上,身剑合一,陀螺般疾旋起来,湛湛青光化生无穷剑影,铺天盖地般将岳不群笼罩在内,同时太阴气透体而出,顺着剑势外围缓缓侵向岳不群身周。 上一招既占得一线先机,岳不群不骄不躁,高举紫虚剑,震腕间抖出无数剑花,恰如绽放至极的紫红莲花,若隐若现。美轮美奂。迎接东方不败如虚似实的剑光幻影。 “叮叮叮……” 剑刃交击的脆音连绵不绝。东方不败借力滞空,攻势密入狂风骤雨,无隙不入。 忽然,岳不群周身微弱之极的隐形罡气场感应到一丝淡淡凉意无声无息的袭近,并奇诡无比的一路化去他的罡气。 元始真气随心而动,源源不断的透体而出,吸纳天地精气融入生命气场,霎时间生成无形而凝若实质的罡气力场。开始反过来消磨、排斥东方不败侵袭而来的诡异太阴气。 然而东方不败既然敢以太阴气来攻,自然有所依仗,太阴气名虽‘太阴’,却非至寒之气,仅是稍带清凉,犹如清风月辉,无形有质,袭来时无孔不入,触着岳不群的罡气时,更是立生感应。发出难以言喻的粘稠腐蚀之力,既如跗骨之疽。飞快的化去他的罡气。 岳不群霎时明白,这很可能是上次约斗东方不败见过他的罡气后,专门开发的应对手段。在天人交感几近天人合一的玄妙状态下,他的感知灵敏成几何倍数的攀升,瞬间便已明了太阴气迅速消磨罡气的原理所在。 其间关窍亦在阴阳五行之衍化,天人相交,阴气细分有三,一者厥阴,为木风;二者少阴,为金;三者太阴,为水;东方不败的太阴气已得阴阳逆转之精髓,洞悉风、金、水三气之奥秘,更可将三者随时随地按照不同比例,有机结合成种种玄妙阴气,用以克敌制敌。 而且若是岳不群没猜错的话,她体内深藏的真阳亦衍生土、火,隐隐制约阴气之风、金、水,以达至阴阳五行的总体均衡……此间之妙,则非一时半会儿所能尽述! 他的罡气本就是以人体自然散发的生命气场为框架,难免颇具生气之性,而东方不败调整阴气中风、金、水三者比例,衍化出类似消解、腐蚀的死气之性。 生死气机相生相克,自可迅速相互抵消,乃至在死气的腐蚀下,生气稍稍吃亏。 既明其理,岳不群自不会坐以待毙,不仅在快剑交锋上不落下风,且动念之间,身外罡气化作至阳至刚,郁郁燥热之感霎时腾起,蒸发太阴气,反向着东方不败侵去。 东方不败同样将太阴气催发到极致,与岳不群的烈阳罡气激烈交锋。 叮叮……呲呲剑刃交击与气场消磨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可她竟身如飘絮般借助反震逸散的劲气狂飙以难以测度的规律凌空飞旋出剑,攻势更疾。 如此身法,几类乘云御风之妙,天下再无人可比。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剑尖相抵,针锋相对的一记硬拼之后,各自飘身而退。 东方不败终扬长避短,扳回一丝劣势,局面再次持平。 但如此激烈的双重交锋,对二人真元消耗之巨亦非等闲,此刻正各自抓紧时间回气。 至此六招已过,岳不群的剑心愈发清晰的感应到,自己还能,不,还应该再出最后一招,也是自己此生此世的最强一招。 精气神核心深处的先天灵光愈发活跃,似乎再有一次深刻激发,就能带着他的元神嵌入天地宇宙的本源,从而彻底迈出那一步----【炼神返虚】。 随着吸纳天地精气炼化的真气渐渐达至身体和元神所能承载的极限,乃至像水满则溢般,自然而然逸散到体外,再次散化为天地精气,形成一个天地与人的恒常大循环。 自接触练气之道以来,岳不群从未觉得自身的状态如此之好,甚至之前所负的内伤也在不知不觉间尽数痊愈。 他倏忽间有所明悟,这具身体的潜力已被他彻底挖掘出来,若是等会儿最后一招结束,他仍未借助‘天人合一’的状态迈出那至关重要的半步,那么他此生再也无望臻至【炼神返虚】的境界。 此间种种,似梦幻泡影般掠过他的剑心,却又不能留下半点痕迹,亦不能施加分毫影响。 在形神通透灵妙如斯的巅峰状态,他只全心全灵的等待刺出这最后一剑的契机。(。) ps: 大唐倒计时…… 第二百六十六章 乾阳一击 东方不败浑身缭绕着似实还虚的郁郁气流,淡淡黑丝若隐若现,分明是在深层次的天人交感之中,太阴神功愈发完善精进,乃至于臻至此界极限。 其实她早就明白,逆转阴阳之道固然高深之极,但人体冥冥中自有大完美、大玄机,化男为女实属逆反天理玄机,道路苛刻无比,越走越窄。 若是从小就修炼此道,她有把握藉此衍生更多变化,晋入更高境界,但在二十好几岁才开始接触此道,其实已然错过了逆转阴阳的最佳时机。 在开始之时,此点还未曾显现,但在形神兼修的太阴化形走到她如今的境界,实则已走到死胡同,且由于身体化女之路精益求精却又仍未能尽善尽美,冥冥中差着难以言喻的无形一着,她的形体一直不及岳不群的灵妙真身晶莹通透,与天地精气契合无间。 这也是同处于【炼气化神】的巅峰,苦苦精修积累多年,她在功力上总是逊色于岳不群一筹的根本原因。 如此一来,此生若不能以大智慧、大毅力藉由绝情剑道踏入更高境界,反过来解决身体问题,那她的修行道路同样到了尽头。 此时此刻,她与他,都再无其它选择,亦无任何退路可言。 修行如逆水行舟,此战要么二人一齐功成还虚,要么一成一死,要么同归于尽,心怀任何转圜余地反而自陷死地,必败无疑! 然而,深入天人交感。精神灵觉腾升至超凡脱俗的状态的她。固然对此一清二楚。可在下一招就要与岳不群分出生死,还很可能是一生一死的残酷情况下,她压抑在心底深处的莫名念头再也难以抑制的浮起:我究竟是否狠得下心踩着他的尸骨踏上更高境界么?……而他又是否狠得下心踩着我的尸骨踏上更高境界? 同处于天人交感的神妙状态,岳不群无限放大的灵觉亦感应到东方不败的心神莫名浮现间隙,露出破绽…… 若依常理来说,杀敌制胜的时机已至,稍纵即逝,万万不可放过! 然而。杳杳冥冥中,他的剑心又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元神灵光晋入清虚无碍的灵机仍未到来…… 霎时间,岳不群都忍不住要怀疑,是否因为自己内心深处仍不忍杀死东方不败,剑心灵性受到影响,才会出现谬误? 诡异莫名地,二人的心灵先后露出缝隙…… 岳不群到底精修定境,甫一察觉到因为杂念的影响,天人交感的状态在渐渐倒退。便及时醒悟过来,剑心灵性斩灭心魔杂念。持着紫虚宝剑的右手缓缓抬起,剑尖直指东方不败的胸口。 自然而然的闭上双眼,元始真气似动非动,似静非静,身心空灵复又寻回元始真气与天地精气的往复大循环,再次攀升至形神通透的巅峰状态。 隐隐间,他的剑心灵觉感应到离着神合虚空的境界又稍稍接近了一线,不由暗暗恍然----在即将神合虚空的状态下,心灵深处的任何念头都会无限放大,同样,心魔杂念亦会无限放大,蒙蔽灵昧感应…… 特别是此时此刻,结下深厚情谊的二人面面相对,却又要一决生死,心灵感触之大,若非二人智慧渊深,定性混凝,一开始就无法进入最深层次的天人交感。 尽管如此,在即将神合虚空的前一刻,心灵念头无限放大之时,二人相互间的羁绊,立时衍生为各自的心魔杂念,成为二人成就炼神返虚的最大障碍! 或许,这其实是修行中人攀向更高境界必经劫难的一种----心魔劫! 修行者人人皆知定性止念,平日修心养性的早晚功课从未断绝,然而每逢关节时刻,仍不免心魔杂念丛生,堪得破就堪得破,堪不破就堪不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无可赘言…… 一念至此,岳不群只觉惟精惟微的道心更些微精进,剑心之清灵空明更胜三分,当即忘我忘身亦忘天地万物,只等冥冥中灵虚契机的到来…… 在岳不群剑锋直指,阖闭双目的那一刻,东方不败同样有所明悟,也闭上双目,全心全灵恢复天人交感的妙境,然而,种种心魔杂念兀自不断涌现心头…… 渐渐日正中天,暖暖金辉笔直垂落。 杳杳冥冥中,岳不群只觉万籁俱寂,心灵如米粒之光般穆然独自沉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上方再无九天青冥,唯余一轮辉煌金日高悬,下方再无山川草木,唯余浑圆沉沉大地之球在似缓实疾的旋转。 而自己,正是辉煌金日与大地之球中间的唯一阻碍,亦是唯一链接……‘体型’差距无比悬殊的三者在这一瞬紧密结合,在空荡荡、黑漆漆、冷冰冰的无垠宇宙间一起默默漂泊。 蓦地心灵一跳,岳不群似是听到从生命深处传来一声充满欢悦的轻吟,意识不由自主的重回现实世界,风声、鸟鸣、树木的清新气息再次出现在他的灵觉感应之中。 从未有如此一刻,他感到与天地自然一齐律动。 忽而头顶滚烫,百会穴似被熔出了一个大洞,浩浩荡荡的炽热元力疯狂灌注,下一瞬双脚涌泉穴一凉,各涌上一股充满生机的柔和气机。 一热一冷两种宇宙元力霎时与岳不群的精气神融汇为一,赐予他某种难以想象的神秘升华。与此同时,他的元神灵觉反顺着一热一冷两种元力延伸过去,竟似轻而易举的散发融入宇宙虚空。 俄尔,双脚涌泉穴的阴凉气机忽然断绝,但头顶百会灌入的炽热元力仍旧无休无止,就似受到莫名的吸引,岳不群的剑心剧烈波动,似在疯狂示警…… 东方不败蓦地睁开双眼。只见岳不群的整个人都在发出炽热金光。似乎成了一个人形太阳。周遭空气都被炙烤得扭曲起来。 然而还不等她惊讶,就见到岳不群浑身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向紫虚宝剑,将之硬生生化作一柄金灿灿光剑。 致命的危机感穆然降临! 下一瞬,她就见到岳不群金剑一挺,人与剑霎时化作一道金虹,剑尖眨眼已迫近她胸口的肌肤…… 纵然以她举世无双的速度,也难以避开这一剑,甚至连抵挡都来不及! 这一瞬。浓烈的死亡气息将她彻底淹没,意识恍惚间陷入一片黑暗,时间与感知被无限拉长,混混沌沌,一片空虚…… 不知过了多久,胸前一阵刺痛,将她的意识拉回身体,低头看着大半截金灿灿剑身,感受着锋尖深入心脏的剑刃传来的阵阵炽热。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岳不群的面庞,却只见到他紧紧阖闭的双眸。他为何不敢睁眼?……内心深处仍自迟疑不定的某根弦彻底崩断,某些执着也消散的干干净净! 身心一阵轻松。她忽觉精气神无限拔高,霎时间便与宇宙虚空结合为一,心灵沉醉在天地最本源的奥秘之中…… 待得意识回归躯壳,她却又感觉到血肉生机在飞速流逝,甚至元神也开始萎靡,不由默默苦涩:终于到了这个境界,可惜就要死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 “朝闻道,夕死可矣!”岳不群忽然开口道出了她的心声,一如既往的深明她心。 他终于睁开双眸,却又得意洋洋的看着她,就似抢到了糖果的小孩子,喜滋滋道:“终于还是我先迈出了这一步!” 这小人得志的嘴脸,足以让任何旁观者生出狠抽的冲动。 然而这一刻,只要他心念一动,积蓄在金剑中至阳至刚的炽烈能量就会轰然爆发,将她的精气神焚烧殆尽,让她灰飞烟灭,再无轮回转世之机。 攫取无量太阳元力凝聚的一剑,不仅有闪电般无与伦比的速度,更有任何血肉之躯都难以抵挡的‘天威’,足以一举摧毁此世任何人的肉身和元神,也包括已然踏足【炼神返虚】境界的他和她! 忽然,她感觉刺入心脏的剑尖缓缓透出丝丝温热生机,正是天地间最精纯的本源纯阳之气,开始滋润温养着她的精气神。 霎时间,她已明白了一切,一边主动吸纳纯阳之气,融入自己偏向阴*性的精气神,使元神核心完成那玄之又玄的升华,一边蹙眉问道:“你为这一天准备了多久?” 岳不群微微苦笑道:“从向你下战帖的那一刻起,我就将此战所有的结果都反复思量过,也包括我先迈出了这一步,而你却错过这次时机,那我该怎么办? 我一遍又一遍的狠下决心,一直准备了六年,才有勇气向你刺出这一剑!” 不刺这一剑,她与他再非一个层次的道友,他可以轻轻松松踏足另一个世界,而她只能在百年之后无奈化作一捧黄土。 而刺出这一剑,若她在生死大恐怖及断绝羁绊的状态下仍旧没能迈出这一步,就必死无疑,而他也会留下永远难以磨灭的心障,道心破碎,修为再难有丝毫进步。 这是一场以她的性命和他的道心为代价的豪赌,更是他为她做出的决定! 她并不反感,反而能够体会到,连续六年反复狠下决心对他是一种何其残忍的煎熬……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随着紫虚剑上的金芒渐渐淡去,她浑身反而透出肉眼可见的柔和白芒灵光,就像刚刚岳不群浑身透射金芒一般无二,只是一个柔和,一个霸烈罢了! 她微微一笑,柔声道:“我先走了……你不要让我久等!” 岳不群应道:“不会……” 她浑身的白芒瞬间黯淡下去,唯有头顶百会处的白芒越来越亮,缓缓升出了一颗拳头大的炽白光球。 甫一脱离身躯,炽白光球一闪便出现在十丈高空处,然后在悬浮中缓缓淡化消逝,似乎从未存在过。 但岳不群遍布天地虚空的元神灵性却清楚的感应到,携带着她生命烙印的元神灵光无声无息的脱离了这一世界的束缚,顺着冥冥中的因缘牵引转入了另一界的轮回。 在迈出这一步后,她与他都隐隐感受到了那个充满精神灵性的世界的神秘召唤! 再次看了一眼她在这个世界的遗蜕,岳不群眉头一挑,轻轻抽出了紫虚剑,她的遗蜕连同衣物霎时化作飞灰,随风而逝。 原来,她的肉*身精华早已被元神吸纳殆尽,残留的只是一副空壳而已! 岳不群看着紫虚宝剑原本淡紫荧光流转的剑脊竟多了一条金线,而剑身剑刃也流转着微弱的淡金毫芒,不由笑道:“没想到,还成全了老伙计你!” 经过刚刚那无与伦比的太阳灵力洗涤,紫虚剑的本质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了一柄通灵神兵。 想到刚刚那从大自然攫取无量太阳元力凝聚而发出的绝世一剑,岳不群眸中精芒一闪,“就唤作‘乾阳一击’吧!”(。) ps: 大唐倒计时…… 第二百六十七章 元始天尊 满天繁星闪闪烁烁,铺开神秘而浩瀚的银河,固然明知很多星辰在无限远处,岳不群仍觉犹如近在咫尺,似乎精神感知微微探触,就能将任何星辰看个通透。 这是错觉,却又不是错觉,而是元神灵性入虚----乾坤有碍,惟空无碍,心合太虚,法周沙界…… 在夜色下赶路,岳不群从未觉得如此身心自在,逍遥清虚,不由借着此时天人合一的神妙状态,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元始真法】及【阐天变】。 道德三千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谁知些子玄开窍,不在三千六百门。 岳不群自创的【元始真法】,其修身养命法门,上承古仙人赤松子的‘先天功’及‘黄帝内经’,再汲道家先贤扶摇子陈抟之‘紫霞功’、王重阳之‘混元功’及张三丰之‘太极功’,下取古往今来各门各派的武学内功为辅,其中不乏‘葵花宝典’、‘九阴真经’、‘易筋经’、‘神照经’‘枯荣禅功’、‘龙象般若功’、‘寒冰真气’‘吸星大*法’等等绝世精品,真真已集此世动静双*修之大成,无以复加! 其修心炼性法门,上承道祖老子的《道德经》、庄周的《庄子》、佛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儒家《周易》,宗全真教三教合一之精髓,再引兵家杀伐果决、武道勇猛精进从旁佐证,道心精微,剑心通玄,一念清净,一念杀戮。生杀由心。自在无碍。 二者相辅相成。集‘性命双*修’、‘道武合一’之大智慧,再经天人交感而道法天地,无为而为,自然而然,终圆满大成,实属直通先天无极境界之超凡入圣法门! 当然,说到底他的【元始真法】仍是以修炼【精气神】为核心,初层【炼己筑基】。养身健体,舒筋展骨,聚性止念,摒情去妄,乃是简单而精微的练拳、静坐的基本入门功夫;二层【炼精化气】,锤炼精气,精满气足,心空意清,灵神忘我,心神外应自然元灵。内感元精元气,三元合炼。炼心合气,即成先天元始真气,周天运转,一元复始,源源不断,生生不息,则此关大成;三层【炼气化神】,脱胎换骨,易筋洗髓,五气朝元,三花聚顶,精气神化合为一,浑圆无极,同时明心见性,道心精微,虚实相映而形神通透,时时天人交感,则此关大成;四层【炼神返虚】,无为而为,自然而然,智慧明净,真空妙有,乾坤有碍,惟空无碍,心合太虚,法周沙界…… 看似四层,精简寥寥,实则微言大义,博大精深,特别是第二层初次练气,悟性心境高者,可直接练就先天元始真气;悟性心性差者,亦可先练就后天混元真气,待得火候到了,自然开悟即可返后天为先天,成就元始真气。 而唯有练就先天无极的元始真气,深明一元复始之妙,才能御使【阐天变】心法,从心所欲的衍化阴阳五行,随手施为,即为绝技。 且有了‘乾阳一击’的感悟,岳不群觉得,配合【元始真法】的内家剑术,或者说天人合一施展的武功,不拘剑术、拳术,‘乾阳一击’乃是攫取无量太阳元力而发出的攻击,也可作‘乾阳无极’。 此间以‘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为核心,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可谓之‘乾坤无极’,而‘乾阳无极’仅是第一式罢了! 黎明时分,岳不群便回到京师皇宫。 晋入还虚之境,元神灵体无时无刻不在提取天地精气,单单轻功疾速提纵,已然无法耗尽他的功力,才能在半日一夜之间疾驰数千里。 宁中则和岳守乾见他回来,自是满怀欣喜,然而两人身为他最亲近的家属,都感觉到了他的不同。 以前二人看他,只觉得他幽深如渊,缥缈似云,高深莫测,但还可归纳在‘高手’的范围内,然而此刻看他,初时只觉他普普通通,似是返璞归真,但长久感受,却觉他犹如一团虚空,仿若再不存于人世。 二人武功虽然未出一流高段,可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多多少少明白些修真之人的境界划分,立时知道他又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但是,一想到他曾今偶然提及的‘破碎虚空’、‘御剑飞仙’等只言片语,岳守乾仅是目光微凝,而宁中则却脸色一白,不敢深想…… 岳不群望着缓缓升起的红日,沉默良久,深深叹了口气,才温声道:“我要走了……” 宁中则苦涩道:“很多年前,师兄之志不在凡尘琐事,我就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 岳守乾到底做了皇帝,许多事都看得很开,且又早知父亲一心修真了道,沉吟道:“孩儿会照顾好姨娘及诸兄弟姐妹,父亲还有什么放心不下,要孩儿代办的么?” 岳不群拍拍儿子的肩膀,吩咐道:“这个等会儿我再跟你单独分说,先将你姨娘及弟弟妹妹们叫来,让我跟他们一一道别吧!” 看着儿子远去,岳不群拉过宁中则的手,柔声道:“师妹,是我对不住你们……我走以后,你们要好好保重,勤修气功,延年益寿,或许仍有再见之日!” 宁中则郁郁寡欢之色一滞,奇道:“不是白日飞升么,怎么还能回来?” 岳不群道:“只是前往另一个天地,继续精修罢了,若是修炼有成,未尝不可回来! 所以你们要好生修炼,保重自身,免得我回来时,你们都成了老掉牙的丑婆婆,那可不妙了!” 看着宁中则眼中闪过莫名希冀,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岳不群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她是正妻大妇。向来持家主事。有她从旁安抚。其余的妾室子女便都好说…… 在解决了家庭牵绊之后,岳不群的眼神便看向了隐隐流转着紫金毫芒的紫虚宝剑,再想到那种心念结合大华帝国的国势,笼罩全球的另类道路,不由下了某个决定。 当下他心念沟通天地精气,炼化为精纯的精神念力,将‘乾阳无极’的炽烈意境化为烙印,深深铭刻在紫虚剑的灵性核心。并不断注入精神念力加固淬炼,务必使烙印历百年不消。 “嗡嗡嗡……” 剑刃上金芒闪烁如电光游走,震颤出悦耳剑吟,经久不绝。 日头渐高,正午降临。 皇极殿前的广场上,大华朝廷的文武百官、京城诸寺观的主持、庙祝及百岁鳌老,合计数千人,分班就列,静静恭候。 而广场中心,不知何时以紫檀木搭建了一个八角坐台。高三尺三寸,方圆一丈。上纹太极八卦图案。 须臾,岳不群头顶紫金冠,一身紫稠绣金太极道袍,带着岳守乾、宁中则等家人从皇极殿出来。穿过人群时,岳守乾等人止步不前,唯岳不群一人徐徐迈进场中,坐上太极道台。 “贫道修行数十载,近日豁然开悟,明了前世今生,方知吾本为元始天尊感天应人之转生降世……” 岳不群朱唇轻启,一言一语,犹如清风徐徐,然而在场闻听者却觉,此音飘飘渺渺,如在天边远方,若即若离,高至无限,低复无穷,仙佛天音也不过如此! 一时间众人尽皆沉醉其中,竟无人起意去琢磨话语中的意味。 岳不群感觉午时已至,扬声高宣道:“无量天尊,多谢诸位相送!……贫道功德圆满,就此去也!” 一声道号犹如春雷阵阵,振聋发聩,却让所有人霎时身心一空,忘怀一切,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沐浴在正午烈阳光辉下,脸上凝固着自以为深得‘拈花微笑’韵味儿的神秘妙相,岳不群元神攫取无量太阳元力,浑身再次绽放肉眼可见的金芒灵光。 围观数千人看得目瞪口呆,忘乎所以。 感觉到太阳元力足够了,岳不群便潜运【阐天变】心法,将元力衍化为至精至纯的乾阳清气,浸满每一分血肉,并固化在肉*身诸大窍穴,使得肉*身充斥着金刚不朽特性…… 片刻,浑身金芒散去,岳不群的先天灵光驾驭着混元如一的精气神从头顶百会穴一跃而出,竟是一颗脸盆大的半透明赤金光团,绽放着无穷暖阳金辉,绚烂而神秘。 这一刻,所有见证者眼中心中唯有这几如小型太阳般的光团,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余念头。 元神灵光缓缓腾升至十丈高空后,那个世界对岳不群的无形召唤愈发强烈,他便散去多余的乾阳气茫,元神灵光默默与无形而微妙的召唤之力协调共振,只觉元神灵光霎时一轻,似是跌进某个时空扭曲的混混沌沌所在…… 没了肉*身感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灵神守一,遁入真空大定的无我之境…… 然而在数千见证者眼中,那颗炽金光团在忽然绽放一蓬金光雨点之后,徐徐淡化消逝,而所有人都愣愣的仰望着那空无一物之处,久久难以自拔! 岳守乾早就得了父亲的嘱咐,此时第一个回过神来,疾步迈进场中,探手一触岳不群的脖颈动脉,只觉其肌肤温热,血液搏动,与活人并无二致。 当下岳守乾心中一定,知道父亲所言非虚,此遗蜕固然比不上真正的涅槃金身,但也足可保持金刚不坏而百年不腐…… 原来岳不群早有所料,他的身躯通透无损,又有着无量太阳元力相助,元神灵光完全无需抽干肉*身精华,反倒可以太阳元力转化的乾阳清气灌注肉身,使得遗蜕获得‘金身’的部分特性。 岳守乾转身,运足真气,高声宣旨道:“将元始天尊的转世法身请至皇极殿御座,此后每月初一、十五受百官叩拜,以佑我大华国祚绵延,泽被苍生!” 在场数千人方才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来,面面相觑后,不论心中如何作想,此时都惊骇莫名的向着岳不群遗蜕和岳守乾跪下,山呼海啸道:“恭请元始天尊法驾移驻皇极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守乾眼神闪烁,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站在宁中则身边、抱着孩子的任盈盈,意味莫名。 夜幕深沉,八百精锐禁卫身背火统,手持火把,将皇极殿团团环绕,层层把守,飞鸟难入。 忽然一队人打着灯笼直奔皇极殿正门而来,为首者一身蟒龙王袍,龙行虎步,正是周王、国丈兼兵马大元帅的任我行。 到了禁卫近前,任我行直接出示一块金牌,威严道:“孤王领兵在外,久不见亲家,未料他已白日飞仙,便向陛下请示,特来拜会一面……” 禁卫统领识得他手中所持是皇后的随身金牌,而非是皇帝钦赐的,欲要发问,但稍一犹豫,还是一挥手,命众禁卫放开道路,任由任我行孤身进殿。 仔细打量着面前这肌肤隐现金芒灵光犹如活人的岳不群遗蜕,任我行心情震惊不已,但还是探手按在岳不群的心口膻中穴,全力运转吸星大*法,只觉其膻中穴内潜藏着一股极其浑厚精纯的纯阳真元,但却怎么也吸之不动…… 好半响,任我行忽觉终于隐隐吸住了一丝纯阳真气,连忙纳入丹田,但下一瞬,他丹田就似有熊熊烈焰爆开,无穷热量霎时在他浑身经脉里乱冲乱窜,将他的寒冰真气击得溃不成军,并疯狂灼伤他的经脉…… 他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全身抽搐着一屁股歪倒在地,好半响才喘着粗气站起,对着岳不群的遗蜕恨恨道:“好……好……好,你坐化了还能算计到老夫……老夫这辈子载的不冤……”说罢踉踉跄跄的走出皇极殿,身形无力而萧索,似是区区一会儿便老了二十岁…… 浓浓黑暗中,他未曾发现,殿角大柱后一直隐藏着一个儒雅身影,默默旁观着这一切。 乾清宫烛火透亮,岳守乾仍在批阅奏折,任盈盈在旁陪伴,好一对英皇贤后。 忽然,御桌旁檀木架上的紫虚宝剑嗡嗡震颤,连带着剑鞘哗哗作响,犹如有生命的活物。 任盈盈惊呼一声,岳守乾拍拍她的玉手,暧*昧道:“无事……紫虚宝剑通灵,想是在提醒夜深了,咱们要早些休息……” 任盈盈轻呸一声,眼波流转,霞飞双颊。 岳守乾微笑道:“你先回坤宁宫……我稍后就到!” 任盈盈闻言颔首,袅袅而去。 岳守乾起身伸手按住紫虚,宝剑灵性似是受到安抚,停止震颤,他转身看着任盈盈姣好的背影,眼神闪烁不已,心中暗忖:岳父大人,您老终究是不甘沉寂……可惜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您老生不逢时啊!(。) ps: 笑傲结束,下一章大唐,是在双龙剧情前好几十年,可以放心……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灵不昧 混混沌沌,杳杳冥冥。 虚度两世数十春秋,更修真炼心三十余载,“他”的心灵状态从未如此虚极静寂,无住无碍,无我无人,无生无灭,亦无天地万物,唯一灵不昧,万念不生。 与此相比,什么先天胎息、龟息法门都属着相,落了下乘。 似一瞬,又似千万年…… 造化自然,瓜熟蒂落。伴随着一阵陌生而又熟悉的动荡,浑浊之气蜂拥而至,入鼻腔,通肺腑…… 万籁俱寂的感觉霎时远去,纷繁嘈杂轰然入耳,犹如难以拒绝的穿脑魔音。 冥冥中心灵自生感应,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然而还不待“他”的意识从先天无极的真空大定中彻底清醒过来,啪一声轻响,小屁股一痛,“他”不由自主的哇哇起来…… 此时此刻,嘹亮的啼哭声,恰恰代表着新生命的健康茁壮,房间里油然充满清新生机。 “他”敢用三辈子的节*操保证,这绝不是他感动的想哭……未免越涂越黑,只能用科学解释,婴儿的声带和泪腺还没发育完全,还不受自主控制…… 但周遭嘈杂之声反而愈演愈烈,似是无数山西方言重重叠叠,哄闹欢笑夹杂其间,不片刻还传来可恶的鞭炮炸响,久久不绝。 不堪其扰之下,“他”只能再次入定,沉沉睡去…… 时值最混乱的南北朝大分裂之际,霸主频出,南征北战。生杀予夺;士族张狂。弄权乱政。侵吞民血;小民苦不堪言,朝不保夕。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这一年,南梁由盛转衰已近三十载,再不复汉人士大夫所赞之中国正朔。 梁武帝萧衍亦不复执政之初的英明神武,愈发喜好阿谀,憎恶直谏,且痴信佛教。乱建佛寺,浑不知麾下侯景、陈霸先、王僧辩、萧正德等野心勃勃之辈已然磨刀霍霍,敌方北朝东魏、西魏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一触而发。 当然,这一切,对于活跃于各国朝政的士族门阀来说,或许只是去旧迎新、明争暗斗的最佳时机。 河东(山西西南部)裴氏,亦不例外。 河东裴氏,其始祖为赢秦始祖非子之后,非子之支孙封pei(原字为上非下邑)乡。因以为氏。周僖王时,六世孙陵封为解邑君。乃去“邑”从“衣”,以“裴”为姓。后裴氏分为三支,分居河东、燕京、西凉等地,但考其谱系源流,皆出于闻喜之裴氏。 士族门阀起于汉末,兴于魏晋。‘四世三公’的袁氏就是其中佼佼者,可惜袁绍、袁术两人不给力,白瞎了有个好老爸;诸葛亮家就聪明多了,几兄弟在三国各居高官,各为其主……其实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全家老幼都是政治生物的士族的特性----节*操掉了一地。 自五胡乱华,诸多士族纷纷南迁,而仍旧留在北方的汉人士族在两百多年来,就将士族特性发挥的淋漓尽致,溜*添了一代又一代的胡人皇族,甚至还争相跟胡人皇族联姻,将汉人血统胡化,完全将节*操丢到外太空去了! 所以,此世生为北方士族的核心一员,裴矩窝在温暖的貂皮襁褓里,仅仅耳濡目染,就感觉压力山大----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比起如今士族的节*操,他上辈子还真纯洁,最起码扼杀了野猪皮,振兴了炎黄正统! 唯一让裴矩觉得安慰的是,好歹自家河东裴氏没跟胡人联姻,血统还是铁铁的汉人,否则他还真不知如何自处,难道这辈子也去胡人部落混个大可汗、成吉思汗当当? 当然,身为政治生物,特别是靠政治文才给人打工的河东裴氏,对于换老板也是家常便饭,而且不拘老板是汉人、胡人。 有时候一觉醒来,莫名其妙换了老板,老裴家的人还是该去哪个衙门上班就去哪个衙门上班,继续做高管,绝对不会因为换了皇帝而缺勤,这也是老裴家尽忠职守的好传统,运气好还能白白升官呢! 不过,经过再三观察,裴矩还是发现了当代士族的一个大破绽----忠于家族,往往还是死忠……这让他稍稍放心了不少,总算没无耻,不,是无敌到底! 尽管裴家从小给予他最高级的少爷待遇,家族洗脑也是尽心尽力,可裴矩三世为人,要他为什么什么死忠,那不现实…… 当然,在他三岁死了爹,四岁死了娘之后,为了继续享受最高级的少爷待遇,裴矩不介意在口头上、表情上严格依照家里老古董们的要求来,甚至偶尔还完全超出了他们的心理预期,营造出一个神童的形象,但他心里怎么想,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一句话,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对于一个曾今叱咤江湖正道三十年的影帝来说,扮演神童只是小意思,保证方方面面拿捏的恰到好处,既不哑火,也不过火,而且裴矩还暗暗宣誓:本届小金人儿还是我滴! 春光明媚,河东闻喜县裴氏西眷房后院。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 青青苗圃上,一个淡青小身影,正捧着一卷《论语》。一边摇头晃脑的朗诵。一边绕着院子轻快迈步。宽袍博带飘逸非常。 五岁的脸儿粉雕玉琢,吹弹可破,黑珍珠般的双眸时不时滴溜溜微旋,灵性满溢,任何见到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亲近喜爱之情。 但没人知道,正在朗诵经书的裴矩,每一次迈步,小腿儿看似轻快随意。实则用尽力气,腰腹腿脚的筋骨肌肉都得到恰到好处的伸缩锻炼;每一次摇头晃肩,看似呆呆楞楞,书生酸气十足,实则胸背肩臂的筋骨肌肉每一分每一毫都在以某种神秘频率微微震颤;甚至他双手每一摆动书本,手腕掌指都在似松还紧的反复抓握,若非对力道的拿捏精微异常,早就将书本捏破了…… 【元始真法】初层【炼己筑基】,养身健体,舒筋展骨。聚性止念,摒情去妄。乃是简单而精微的练拳、静坐的基本入门功夫。 对于一个五岁的孩童来说,静坐修心当然容易,亦是儒家子弟修心养性的日常功夫,练拳踢腿也不难,但若是想随心所欲的修炼自创的拳脚筑基功夫,那就难了…… 值此魏晋玄学余波绵延的时代,所有人都是笃信事出反常必有妖滴----三岁能文五岁成诗的神童可以接受,三五岁就自创武功的妖孽绝对不能留! 表现的太妖孽了,当真会被人当作妖孽附身给悄悄仍进茅坑淹死! 河东裴氏固然算得上当世一等一的豪门大族,但却是个地地道道的书香门第,向来以德业文章为重。 纵然在这数百年风雨飘摇的混乱世道之中,裴氏族人多半都会习武,且对带兵打仗不陌生,但族人们骨子里仍旧很固执的认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所以,裴氏子弟一般在六岁前是只许读书识字,不许习武,为的就是打下良好的文采基础,避免过早沾染习武之人争勇斗狠的性子,甚或一念之差而沦为江湖莽夫。 只有在六岁之后,才被允许学习兵法、武功、射箭、骑马、驾车等等,就算如此,这些项目也是当作儒家教学中君子六艺的标准辅助课程,也就是培养文武双全的牧民官----平日为政,治理百姓为主,危急时刻也能上马,带兵打仗为辅,但主次万万不可颠倒! 实际上,孩童时期开始习武的最佳年龄是三至七岁,从六岁开始习武,不算早也不算晚,若是资质上佳,吃苦耐劳,大体上不耽误成为高手的机会; 若是资质不佳,又偷奸耍滑,早三年晚三年习武也无甚区别,终归成不了高手! 这也是裴氏规定子弟六岁才开始习武而又不怕晚的根本原因。 然而裴矩终究非是寻常孩童,有了上辈子高居众生之巅,武力威压天下的经历,如今转世重生,婴儿时在襁褓里的软弱无力感已经够他受得了,而在三岁后到了可以习武的年纪,他又怎会白白浪费时间? 所以,平日独自一人的时候,裴矩都会悄悄修炼,特别是他发现,当他高声朗诵儒家经典的时候,族人和下人们在院子外听到读书声,都会刻意避开,以免打扰他学习。 久而久之,他就改变修炼的方法,将之悄然隐藏在读书漫步的过程中! 当然,因为孩童时期以身体自然发育为主,且精气神还处于自然增长时期。 过早开始提炼真气,实则是揠苗助长,会破坏精气神平衡,影响自然发育,损害身体潜力,所以绝大多数三岁开始习武的孩童,也只是以各种筑基功夫练练拳脚、培养气血、拉伸筋骨罢了! 直到六七岁时,才会在长辈的指导与护持下开始提炼真气,修炼内功。 而裴矩上一世,就是因为种种原因,以致那具肉*身固然修炼到极其通透的地步,离着‘金身’只差半筹,但却潜力耗尽,难以为继…… 此世这具肉*身,现在看似柔弱不堪,比之寻常五岁孩童强不到哪里去,但实际上,他转世时元神灵光所携带的毕生真元及临时吸纳的天地元力,经过神秘莫测的轮回时空的淬炼,数量上固然损耗不少,可质量上却又提高了许多,且尽皆转化为造化之力,融入他的先天灵光,使得他此世的先天灵光比上一世胜出数倍。 所谓“万物皆空,一灵不昧”,这就是那一点先天灵光所在,是从人出生始就存在的,甚至人在母体之中,血肉未生,这一点灵光就已先在,是还原最初,人最本始的存在,亦是宇宙天地无极灵体的其中微小一粒! 这也是道家认为人与天地万物本为一体的根本原因。 人在母体胚胎之中,先天的元精、元气、元神三者都是以先天灵光为核心而生长壮大,并有机结合而成胎儿。 而先天灵光更盛,就代表着裴矩此世倚为修炼根本的【精气神】三者从一开始自然发育就时起,就比之寻常人更强大、精纯,肉*身与灵神的潜力更成几何倍增,几至深不可测。 如此一来,只要裴矩再次开始修炼,就是赢在起跑线上,比当世任何绝顶资质都分毫不差! 即使他不修炼,此生也会一辈子都健健康康,百病不生,百邪不侵,而且还有很大几率会有类似灵觉感应的能力自然而然的觉醒。 就算只练练普通拳脚,不练真气,他长大后肉*身所蕴含的精纯元精足可媲美至少半颗邪帝舍利! 而这,也正是他舍得放弃上一世几乎成就‘金身’的肉*身修为,无视轮回的大风险,而毅然决然转世重修的根本原因。 当然,裴矩既深知身体发育及基础的重要性,自然不会揠苗助长,所以自三岁时开始,在身体上的修炼,也只是依照【元始真法】初层【炼己筑基】的基本功,旨在养身健体,舒筋展骨,活跃气血,并未开始修炼真气。 而有了上一世创造内家拳的经验,裴矩在如何培养肉*身筋骨气血方面的造诣,可谓此世顶尖,只消将练拳的桩功稍加改动,就成了他现在一边读书漫步,一边修炼的古怪基本功。 看似隐蔽而不起眼,实则精微奥妙之极,若非他乃是转世而来,有着强大的毅力,且精神感应及控制都细微至无以复加,也难以如此施为。 以普通孩童的心智,根本摸不着他这种绝顶基本功的门儿。 而且裴矩也见过裴氏六七岁孩童练武所学的基本功,不仅跟他这个精微功夫没得比,就算比起上一世的少林罗汉拳、华山八段锦,也还差着半条街。(。) 第二百六十九章 灵性世界 这是一个充满灵性的世界。 裴矩形体层次的真气修为虽然不在了,甚至灵神层次的精神异力也不在了,可他空明清虚的炼虚心境还在,道心精微的微妙灵性还在,剑心通玄也还在。 只是道心虚极清静的灵性更为契合先天灵光自然而然的先天本性,因此转世重生后,道心不仅一灵不昧,而且随着先天灵光的增强,更为精进。 反倒是以道心清灵之虚与杀戮真意之实结合而成的杀戮剑心,因为精神能量不复上一世的强横无边,似休眠般有所沉寂。 就似宝剑入鞘,锋芒深藏一般! 然而裴矩冥冥中感觉得到杀戮剑心正在蓄势,就像是有生命有思想的活物般动极思静,静极思动----在上一世与最后一战之时,剑心感天应人,一次又一次浑合天地,无限催发灵觉,真真活跃至极点,无以复加,因而动极思静,在转世后潜伏沉寂下来,倒也符合动静相合之道。 可剑心因争斗杀戮而生的本质,决定了其猎食者的本性! 潜伏起来的猎食者,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不会就此消沉下去,反而不住积蓄力量,积蓄杀意,终会有再难收敛而蠢蠢欲动的一日! 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他的元神修为恢复,一旦剑心受到刺激再次悍然出鞘,必将挡者披靡,无坚不摧,神威更胜往昔! 不过,此世已数年未经厮杀,纵然裴矩自己。也不知那一日究竟会在何时到来! 对于一个修行者。尤其是道武合一的修行者来说。纯真宁静的孩童生涯是难得的享受与体验,可谓是以另一种方式感悟人生,从另一个角度感悟天地自然,获益匪浅。 然而在遭受到封建家族的严格管控与限制的时候,也同样会感到难言的束缚和桎楛。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裴矩都会聚性止念,意识遁入真空定境。道心清虚,天人交感,默默沉浸在天地自然的灵机之中。 久而久之,他便自然而然有所发现----如果说,上一世所在世界的天地元气是偏向惰性、硬性的话,那么如今这个世界,天地元气就是偏向活性、灵性。 上一世,主动感应天地间的游离精气粒子很难,吸收更难,九成九的习武之人最多是在修炼内功时藉由呼吸吐纳的功夫与不知不觉中被动吸入一星半点儿。实际增长功力的效果极差,就算先天境界的武者。主动与被动双管齐下,所能吸纳的天地精气也很是有限,唯有元神大成者,才能尽可能的吸纳天地精气。 可这一世不同,此方天地间的游离精气粒子的性质很是灵敏和活跃,不论什么境界的修行者,就算一介未曾修炼过的普通人,只要有意无意间触发灵感契机,都会感应和吸纳到一部分天地精气,一旦灵感契机因为心境、情绪等等的混乱影响而消逝,则又感应不到天地精气。 相对而言,上一世的天地元气就像一个木讷自闭的小孩,不论你怎么逗他,他都懒得理睬和回应你,而这一世的天地元气却像是一个精灵古怪的小孩,很愿意跟你玩儿,只要你逗到他的爽*点,他不管你是谁,都会赏你一颗糖果! 实际上,若论天地元气的浓度,这一世比上一世仅仅高出了一个等级,然而若论天地元气的活性和灵性,这一世竟比上一世高出许多倍,明显不止一个等级! 此间关键,似乎在于两个世界的天地元气自然运转的潜在规则不同! 表现出来的大致差别,上个世界修炼慢,真气出体后不仅控制很难,而且很容易消散,精神异力除了能够增强感应能力,加强武道意志之外,基本上无法有其它作为。 而这个世界,除了更容易感应和吸收天地精气,修炼真气更快更容易之外,还有真元劲气及精神异力在出体后,藉由天地元气的超强灵性为介质,能够传播的更远,能够产生更多微妙的形态变化和运用方式。 仅此一点,足可断定,这里是心灵境界或精神造诣强者的乐园! 甚至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借助天地元气的超强灵性,这个世界更容易元神出窍,类似夺舍重生的手段成为可能! 由此种种,裴矩才会得出结论----这是一个充满精神灵性的世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院内苗圃上,裴矩将《论语》朗诵了三遍,又换了一本《诗经》接着朗诵。 忽然,他灵觉一跳,似是生出什么细微感应,立时停止了修炼之举,仅是老老实实的漫步朗读诗经。 果然,片刻之后,后方院墙的月门下,就转出两道身影,均是三十多岁。 一者容貌俊伟,身形消瘦,然鬓角竟稍现白霜,虽不减其英气,却总多了丝郁结之气;另一人容貌与前者有五六分俏似,然而身形却是稍稍魁梧,眸光闪动间,颇显智慧。 二人正是裴矩的大伯父裴让之、二伯父裴诹之,在裴矩的父母病逝后,二人就是他的直系长辈,待他犹如亲儿子。 当然,对裴矩的家族洗脑教育也是堪比亲儿子…… 二人站在月门下,远远的默默观察着正在‘专心’朗诵诗经的裴矩,目光闪动。 好一会儿,裴诹之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大哥……真要将矩儿送进花间派? 他可是咱们裴家下一代中资质最好、心性最佳者,只要得咱们尽心教导,将来他必成大器,足可为我裴氏一族增光添彩…… 而那花间派到底分属魔门,行事诡异! 让矩儿拜入花间派。恐怕……” 裴让之闻言眼神一凝。眉宇间的郁气稍退。恢复些许以往的英气,肃声道:“如今的局势你不是不知道,咱们裴氏也不得不未雨绸缪,花间派正是最佳退路! 此派武功虽然来自【天魔策】,但终究讲的是纵横家的手段,不仗人多,故每代只传一人,最重识见学养。周游四方,兵不血刃而可亡国立邦。 矩儿若能拜入花间派,就是此派唯一传人! 且不说得了花间派全部传承,矩儿将来的文采武功定会胜过你我二人良多,绝不会埋没他的资质! 就算考虑到整个魔门的庞大势力,不论世道如何混乱,亦足可让矩儿保全性命,为我裴氏留条退路!” 裴诹之欲言又止,终是重重叹了口气,无奈的默认下来。 须臾之后。二人怀着重重心事,一齐离去。 青青草埔上。裴矩口中朗诵《诗经》的声音不变,但却忽然转过头来,扫了一眼二人离去的月门。 说实话,这两个伯父的武功虽然不错,但在他眼里也就那样,不过是与上一世的费彬、陆柏等人差不多,而凭着五年来他屡次偶然听到的只言片语来判断,两个伯父的武功在江湖上勉强算是一流高手中垫底的存在。 当然,因为裴氏主要是以文治之才传家,主打文官系统,就算当了武将,也是统帅一类的儒将,很少亲自上阵厮杀,倒也不好以两个伯父的武功来衡量裴氏的能量! 不过,裴矩也听说过,十多年前逝世的祖父裴陀却是个宗师级的大高手,其人天资横溢,入仕之后,文治武功俱佳,最后官至中军将军,乃是仅次于大将军一级的顶级武官。 最难能可贵者,裴陀竟然能在裴氏家传武功的基础上,在深研《春秋》、《周易》之时,从中豁然自悟了一套儒门武学心法,藉此武功大进,跻身当世宗师之林! “可惜这两个伯父受门阀家族思想束缚太重,未得儒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正大光明的浩然心境,白瞎了那一套宗师级的儒门心法!” 裴矩暗暗腹诽,对两个伯父明明资质上佳,又有宗师级的心法,但人到中年却仍在一流高手中垫底之事很是不屑,“真想见识见识此世宗师级的儒门心法到底是什么货色…… 不过嘛……花间派?纵横家?魔门? 嘿嘿,先从花间派心法开始不错,裴氏这儒门心法早晚难逃本少爷掌心!” 对于自己此时所处的世界,只从‘裴矩’这个名字,他就有所猜测,这些年耳闻目染,也听过宁道奇、向雨田的鼎鼎大名,更是确认无疑…… 因而此时知晓自己要拜入花间派,裴矩倒也并不惊讶,而让他惊讶的是,裴氏门阀竟然能够有把握将他送入魔门? 还是一脉单传的花间派,等于是去白白继承花间派的一切,这中间的能量着实不可小觑! 按照魔门规矩,招收新弟子都是要搞什么斩俗缘,要么本身就是孤儿,要么就由门派负责把年幼弟子的家里人全杀光…… 而他裴矩固然父母双亡,可单单近亲就还有五个伯父叔父、十多个堂哥堂姐堂弟堂妹,稍远一点儿的还有数百族叔、族兄,再远的还有所有裴氏族人,都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不可能斩俗缘吧? 当然,裴矩也明白,政治就是妥协的艺术,分属纵横家的花间派更是政治中高手高高手,花间派跟裴氏勾*勾*搭*搭不知多久了,区区泛之又泛的门规,也不是不能通融通融。 至于伯父们为什么要急着将他送去花间派,裴矩也有所耳闻…… 两年前裴氏兄弟支持的高澄准备逼东魏皇帝禅位,却被离奇刺杀了,接着便由高澄的弟弟高洋继承了高澄的一切,逼东魏皇帝禅位,建立了北齐,做了开国皇帝…… 从利害关系来看,刺杀高澄的幕后凶手多半就是高洋,而向来支持高澄的裴氏兄弟,在这场**中,明显就站错了队!(。) ps: 终于要学武了…… 第二百七十章 微言大义 今天是个好日子…… 一大早,就有个美貌少妇来服侍裴矩大少爷穿衣洗漱,让他快乐并痛苦着。 平日里是绝不会有如此优待,不是因为裴矩的身份不够,不配享受美貌侍女的伺候,反而是因为他身份太够,表现的资质又太好,受到长辈们的重点关注,所以因材施教,让他小小年纪就开始自行穿衣、洗漱等等,开始引导他走上‘慎独’的君子之路。 而今天不同,今天乃是裴矩拜师的重要日子,见未来师父的第一面,特别是未来师父还是注重气质、形象的花间派之人,很可能还是个翩翩佳公子,裴矩在仪容上可万万不能失了书香门第的儒雅俊逸气质。 这美貌少妇是大伯父裴让之最喜爱的小妾青篱,以裴矩曾经久历沙场的眼光目测,她各方面的‘素质’当然是杠杠滴! 在注重上下尊卑的士族门阀里,区区小妾当然与奴婢差不多,寻常裴矩出于和蔼可亲的形象,也只是平平淡淡的唤她一声‘青姨’。 既然是奉命给‘五岁小孩子’穿衣束发,整理仪容,青姨也没什么顾忌,给裴矩穿裤子、穿袜子时,直接就将他抱在怀里,方便施为。 其丰腴身材给予了裴矩种种久违的美妙触*感,让他暗爽不已,眸光闪闪,但给他穿的衣服,却让他痛苦不已! 不是说衣服不好、不合身,实际上他今天所穿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做的崭新袍服。宽衣博带。轻松自然。誓要将他打扮成小号的‘翩翩佳公子’。 然而,外面的宽衣博带没什么,就算里面不穿内衬中衣也没什么,但现在偏偏要在宽衣博带里面给他穿一件类似吊****带的奇怪内****衣…… “这可是吊…………带啊!……我可是男人啊!” 裴矩内心怒吼着,竭力压住自己牙疼之极的感觉,后脑勺往青姨怀里蹭了蹭,一边以那酥香山峰的温*软*触*感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一边暗暗腹诽:真不知道如今的名士们怎么想滴。穿衣品味竟然这么‘非……主……流’,或是‘炫酷’? 尽管本少爷天生丽质难自弃,乃是绝佳衣服架子,穿什么都飘逸潇洒,可也不能这么糟蹋人啊! 以前他自己穿衣,都是故意省却了这件特殊衣物,只是光***身穿着宽袍博带----这也是很大一部分魏晋名士的风格,坦胸露臂,力求轻松。 对于裴矩来说,这还真有点儿二十一世纪的影子。并不反感,可要再加上这件特殊衣物的风格。那就敬谢不敏了。 可惜,不管他对这件特殊衣物如何牙疼,但在今天这个好日子里,是绝不容许他自作主张滴! 早饭过后,裴让之、裴诹之便带着他出了门,骑马扬鞭而去。 踏踏踏…… 裴矩被裴让之搂在怀里坐在马背上,黑珍珠似的眸子不经意间打量着前方及路旁的景物,不一会儿就辨认出来,这是前往董泽湖的路,去年秋天他就随着年长的堂兄弟们去董泽湖游玩过一次。 传说董泽湖是《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记载董父豢龙的地方,实际上也有董父庙遗址、过仙桥旧迹、并蒂莲石碑等景观,是一个以龙文化为主题集自然、历史、人文、为一体的生态景区。 且董泽湖周边盛产莲藕,洁白如玉,孔多渣细,脆嫩香甜。 夏秋两季的白水滩,两岸杨柳成行,十里平湖荷香,董泽湖融于莲蓬荷香之中,以其神奇的传说、独特的景观吸引了众多游客。 不过,如今正值初春,荷叶莲蓬都还没影,湖面一片萧条,顶多有几只呆头鹅、野鸳鸯之类的水鸟,无甚景致可看。 恰在此时,裴让之忽然在裴矩耳边低声道:“矩儿,我现在授你一篇文章,且只念一遍,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只需牢牢刻在心底,不必强求,不要多问,一旦你今后学业有成,自会明白其中微言大义……” 裴矩目光微动,缓缓点头。 马儿起伏疾行,呼呼劲风扑面。 裴让之忽然间目射锐芒,神色坚定,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又似在赌桌上压了全副身家,正在等待开盅的赌徒,神采奕奕。 近年来因政治失意而积蓄在眉宇间的重重郁气,竟都霎时间不翼而飞! 他与裴矩近在贴身,却仍郑重其事的潜运真气,聚音成束,一字一句清晰送入裴矩的耳中:“昔日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背对着裴让之,裴矩听得目光连闪,不能自已。精明如他,如何不知此文正是宗师级高手裴陀所创的儒门武学心法? 只听开头,裴矩就知此心法的核心精义源自《周易》、《春秋》。 随后的总纲既是借孟子之语点明儒家修身正性、坚忍不拔、自强不息的要旨,又可理解为在对敌中深陷逆境时的心态----身心空乏,却又自有其坚定不移,乃是与道门之有意无意间、佛门之真空妙有同一级别的上乘心境! 而在裴矩看来,只消真正悟通了这几句总纲,并以大毅力、大智慧付诸实践,裴让之就绝不会为了些许政治失意就每天郁气重重了…… 由此可见,这个大伯的心性实在脆弱的很,稍遇挫折就一蹶不振,难怪以这么‘微言大义’的宗师级心法修炼了三四十年,还只在一流高手中垫底! 估计真打起来,拿下一个二流高手都得费半天力气。 须知,不论治国理政,还是习武统兵,都首重心性,讲究胜不骄败不馁。 其间,不达目标誓不罢休,才有向上的动力,才能不断进步,而达到目标后念头通达,正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继而触摸更高层次! 如此循环往复,修行进益则永无止境! 裴矩依稀记得,在月圆之夜,紫禁之巅那次决战,叶孤城曾去刺杀皇帝。 然而面对叶孤城这等超绝高手的杀意气势压迫,不通丝毫武功的皇帝竟面色平淡,谈吐自如,叶孤城不禁赞叹道:“以陛下之见识与镇定,武林中已少有人及,陛下若入江湖,必可名列十大高手之林!” 皇帝只是笑了笑,淡然自信道:“好眼力……” 二人分明都视对方为同一层次的人物,但究其根本,相互看重的不是双方绝顶高手、皇帝的身份等级,而是看重各自的心性。 由此可见,不管在何种领域,若要真正如鱼得水,臻至化境,是否拥有恒常不移、万变犹定的上乘心性,实乃重中之重。 而这修心养性,正是儒家的拿手功夫。 “……上明三圣(伏羲、文王、孔子)浩然之道,下辨三古人事之纪,别真伪,明虚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也!……” 听到这几句,裴矩不禁暗暗咋舌。 只将太史公司马迁对《春秋》的精辟评论稍稍改动几个字,添上《周易》宗旨,竟成了雾里看花、似是而非的神奇心法。 既可隐喻调理内气之道----存亡断续,补敝起废; 亦点明克敌制胜之法----去伪存真,避实就虚,果决一击; 更可矫正治国理政之行----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 此心法“微言大义”之称,着实名副其实,几乎就是什么领域都能派上些许用场的‘万金油’! 当然,前提是修习此心法之人学识渊深,博古通今,能够举一反三,自行脑补,真正将心法融会贯通,并知行合一,付诸实践。 否则,不过是一篇糅合《周易》、《春秋》部分心得的儒家论文罢了! 裴矩一边凝神细听,一边稍作参悟,不多时就将这篇寥寥千余言的心法牢记于心,一字不漏。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真正通篇浏览之后,发现此心法竟未高谈阔论什么形而上的儒家‘正大光明’境界,反而是暗暗围绕着‘逆势’与‘顺势’发挥,即‘正反’之道。 用在武学兵法之中,就是如何在逆势之时坚守心境,积聚力量,反转局势,又如何在顺势之时堂堂正正、浩浩荡荡如摧枯拉朽般击灭对手,不给对手任何反击之机。 皱眉凝思一会儿,裴矩目光一闪,真正的心法都要考虑因势利导的实用性,而所谓的‘正大光明’泛之又泛,空之有空,基本上只能算是指导性的口号,诸后辈学子,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难以当作具体而精微的武学心法流传后世。 见得裴矩从沉思中回神,裴让之关切的问道:“矩儿记得几成?又懂了几分?” 裴矩惭愧道:“侄儿只记得六七成,懂得一两分……有负伯父厚望!” 裴让之微笑颔首,赞道:“很不错了…… 你祖父创了这【春秋简易】千字心法之后,曾有规定,家中子弟在二十岁前,只能听闻一遍,能得几分就是几分,个凭造化。二十岁后,才能通读全篇,矢志精修…… 可不怪伯父吝色!”(。) 第二百七十一章 画龙点睛 儒家重修心养性,明辨是非,需要的是博古通今,广鉴众长,不偏不倚,最忌受限于某一家一姓之言,心含偏见,正所谓‘博观而约取 厚积而薄发’。 所以,对于宗师级儒家高手裴陀会留下训示,要后辈子弟二十岁前只能听一遍【春秋简易】心法,而不给通篇细阅,裴矩并不意外,反觉得这种做法正是裴陀深得儒家真髓的象征。 若是后辈子弟们从小就开始按部就班的修炼此种微言大义的【春秋简易】全篇,观念根深蒂固之后,九成九的人都会终生深陷于此篇心法之藩篱。 一叶障目之下,再难窥视到更高境界! 反而二十岁前只听一遍心法的话,绝大多数子弟都记不全,只能牢记印象最深刻的残章断句,往往也是最适合自身的一部分。 再以此为借鉴,在通读诸多儒家经典时查漏补缺,以自己的感悟凑齐心法缺少的部分,重新融汇成一篇大致完整的心法,而且多半会跟【春秋简易】的原版颇为不同。 这是逼着后辈们早早的自出机杼! 而在二十岁后,后辈们都已有了独属于自己的或高明或粗浅的半自创心法,再通读宗师级的【春秋简易】心法全篇。 两相对比,后辈们就可清楚的看出自身与裴陀的差距,以及自身的优点与劣势,更能隐约明白自己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裴矩心里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十分高明的教育方法,优点在于裴陀自身的最高成就不会成为后辈们的终点和桎楛。 但缺点也显而易见----真正能够自出机杼。创造高明心法的后辈终究还是极少数。大多数后辈只能创出一门粗浅心法。以致武功平平。 而他们在二十岁后固然能够通读【春秋简易】全篇,却又错过了塑造心性的最佳少年时期,心有偏见下,与【春秋简易】心法的契合度大幅降低,就算转修此心法,成就也高不到哪里去! 裴矩暗暗揣测,恐怕大伯父裴让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沦落为一流高手中的吊车尾。 初春时分的董泽湖。果如裴矩所料,寂寥无人,唯余一泓清波碧水,了了鹅鸭嬉戏。 然而一至过仙桥,裴矩的灵觉就感应到一道隐晦之极的窥视目光,在自己三人身上徘徊了好一会儿。 可除了他是故作不知以外,裴让之、裴诹之二人竟是真的毫无所觉! 裴矩心知,暗中窥视之人很可能就是自己的未来师父,此届的花间派掌门,至于武功……最少是此世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至于入没入宗师一级,还要见了面才知道。 绕过几栋空荡荡的酒楼。裴矩跟着裴让之、裴诹之径直向着董泽湖边的一座八角高亭而去,而那处也正是他之前感应到的暗中窥视者所在。 远远地,裴矩就见到亭中有一个淡蓝身影在活动,然而最吸引他注意力的,还是支撑亭顶的八根合抱粗的红漆巨柱上,不知何时竟多了许多磷光闪闪的金色纹路! 一眼望去,金鳞朦胧,凸凹有致,虽未见红柱上所绘之物的全貌,却已隐隐感到磅礴威猛之气扑面而来。 裴矩暗暗吃惊,于绘画之道,他虽非个中高手,可也不是门外汉,自然明白,在红柱上作画者,当是此世顶尖画家,堪称画道宗师一级。 然而去岁秋天,他来游玩之时,可未曾见到红柱上画有东西,那么…… 甫一临近亭子,裴让之、裴诹之就率先寒暄道:“僧繇兄别来无恙否?” 裴矩心头一震,隐隐猜到亭中之人的身份,面上却是恰到好处的露出孩童式的好奇神色,滴溜溜的大眼睛转出裴让之的后背,向亭中之人看去。 微妙灵觉告诉裴矩,此时亭中之人虽未以目光直视他,但却一直以一丝隐晦的精神意念在他身上流连不去,似在留心他的任何细微反应。 此情此景,他万万不可露出破绽,只消表现出孩童本色就好。 只见那人身着淡蓝儒服,体型高挺匀称,气质潇洒自如,此时正手持一杆大号画笔,在红漆巨柱上挥洒不休,口中轻松回应道:“托福托福……每日还能再饮几杯老窖!” 裴让之、裴诹之对他放浪之举毫不在意,反而走近到丈许外处便即止步,既不妨碍那人作画,又能细细欣赏红漆巨柱上的画作,打趣道:“有了僧繇兄的大作为镇亭之宝,今后这里可要人满为患哩!” 那人随口客气道:“粗鄙之作,不为方家见笑就好……”手下仍旧不停,寥寥数笔,一颗硕大龙头便即跃然柱表。 近距离观看,裴矩更感此人画道之精,足以冠绝天下,为继往开来之一代画道宗师。 红漆巨柱上的金龙威猛矫健,栩栩如生,极富意境尚在其次,然而其笔法效果竟极有凸凹感,立体感……即为明暗法、透视法。 “这可大异于当代绘画风格啊!不,准确的说,这是超时代别具匠心的绝顶技艺……”裴矩的眸子滴溜溜乱转,尽显精灵活泼,似是看不懂画作的精妙之处,实则心中却在分析此人的绘画技法,“据我所知,魏晋南北朝的诸多名家里,就只有一人有此精绝技艺,正是名为‘张僧繇’!” 若说张僧繇其名,后世知其生平者不多,但若说‘画龙点睛’这成语,可谓上过学读过书的人尽皆知晓,而‘画龙点睛,破壁飞去’的传说,实际上正是时人称赞张僧繇画龙绝诣之语! 当然,裴矩也隐约听闻过,凸凹眼晕之法,最初是来自天竺的宗教绘画技艺,其实就是画佛像、菩萨像的笔法。 “这么说来……花间派跟佛门的渊源。至少还得往上追溯一代?”裴矩心中悄悄嘀咕着。“或者说。花间派研究佛门的宗教文化,非是其中一两代人的自主行为,而是有着代代相传、前赴后继的光荣传统滴! 难怪整个魔门跟道门、佛门争斗了数百年,却只有花间派开了窍,真正汲取了对手的文明精髓,做到‘师夷长技以制夷’…… 啧啧,艺术家就是有脑子,思想境界及战略战术上。可比魔门其他那些只会打打杀杀的烂仔高出不止一筹!” 张僧繇运笔如飞,片刻间即画完最后一条金龙,将尺许长的大号画笔架在地上放着的木桶口,才忙不迭对着裴让之、裴诹之拱手,谦和道:“失礼失礼……” 裴矩好奇的看了一眼木桶,只见里面尽是金灿灿的油漆,却又没有油漆的刺鼻味道,反而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想来是以花间派独家秘方所制。 裴让之、裴诹之相视一笑,裴诹之摆手道:“僧繇兄见外了……我兄弟非是第一天识得僧繇兄。又岂不知僧繇兄一旦开始作画,必然有始有终。天塌不惊,雷打不移的老习惯?” 张僧繇含笑转头看向裴矩,目露精芒,细细打量,有如实质的眼神似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看个通透。 裴矩恍若未觉,漆黑大眼睛反而滴溜溜的回看着他,同样上下打量,这才注意到,张僧繇俊秀无比的面容上,眼角隐现鱼尾纹,鬓角也现出些许花白。 依花间派气功生机盎然,青春长驻,延缓衰老的功效来看,张僧繇至少有六十岁了! 好一会儿,眼看在张僧繇与裴矩之间的‘目光争雄’之争中,张僧繇竟莫名其妙的‘落在下风’,裴让之就欲开口,却被张僧繇抬手止住,摇头失笑道:“好一招‘避实击虚’!” 原来张僧繇一直以上乘气功倾注于双眸,欲要裴矩不由自主的跟他对视,通过目光感应试探于裴矩。 岂知裴矩却眼珠滴溜溜乱转,反将目光凝聚在张僧繇身上其它部位,且来回游走,就是不跟张僧繇对视,让他无计可施。 张僧繇对裴让之沉吟道:“令侄资质绝佳,又聪慧异常,裴兄何不亲自教导,将来好继承祖业,光大裴门?” 裴让之苦涩道:“敝门才学有限,就怕白白耽误了矩儿的上乘资质……而且,敝门如今在北齐的局势,哎……” 张僧繇微微颔首,显是知晓裴氏兄弟的处境不妙,忽然指着红漆巨柱上的金龙,向着裴矩道:“好孩子……你看我这龙画得如何,像是不像?”似有考教之意。 若依世家子弟的素养,此时就该说什么‘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磅礴大气’、‘奔腾矫夭’之类的溢美之词,既哄得未来师父开心,又显得书香门第的良好教养。 可裴矩却瞪大眼睛,煞有其事的使劲看了看红漆巨柱上的金龙,呐呐道:“这是龙么?……我又没见过真正的龙,怎么知道像不像?” 乍听此言,张僧繇一愕,裴让之、裴诹之哭笑不得,裴诹之还忙不迭给裴矩打了个眼色。 裴矩却视若无睹,向着张僧繇反问道:“先生见过真龙么?” 张僧繇苦笑摇头。 裴矩疑惑道:“先生既然未曾见过龙,又为何会画龙呢?又怎么知道自己画得像不像,好不好呢?” 张僧繇张口欲言,复又止住,唯有再次苦笑。 裴让之呵斥道:“矩儿,不得无礼……” 张僧繇抬手止住,叹道:“惭愧……张某一生画龙无数,听得溢美之词无数,原本洋洋自得,自以为于画龙之术,天下无人能出我之右! 不曾想,其实张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画得是不是龙!” 顿了顿,张僧繇坦然道:“张某本来还想在诗词文章上考教一番矩儿,但听了矩儿之言,方知他本性不拘一格,不守成规,看似桀骜不驯,实则深合我派传承精义…… 诚可谓张某欲得之而后快的无双佳徒!” 裴氏兄弟面色一喜,却听张僧繇又道:“不过……我圣门收徒,乃有‘斩俗缘’之例规,张某不敢有违!” 裴氏兄弟的心又提了起来,面面相觑后,裴让之正欲开口,却被张僧繇止住:“念在裴门与我派素有渊源,且裴陀兄对我亦有救命大恩,张某可以稍作转圜……” 瞧着二位伯父眼巴巴看着张僧繇,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裴矩暗暗不屑:啧啧……几句话就被人牵着鼻子走,这心性素质不行,谈判技巧也不行,难怪搞不好政治! 张僧繇好整以暇道:“矩儿的生身父母已故,可你们这五个亲叔伯却仍健在,实在不合‘斩俗缘’之例…… 这么着,张某入花间派门墙前本性石,入门后才随了师父姓张,而今矩儿就改为石姓,算是我的继子,子承父业,也就不违门规了! 嗯,最好名字也改了……就叫‘石之轩’吧!” 听着张僧繇一溜烟儿自说自话,即使裴氏兄弟反应再迟钝,也知道这是张僧繇早有预谋----要是看不上矩儿,就直接拒绝,要是看得上,就直接抢人,让矩儿改姓,不姓裴,跟裴家断绝关系! 魔门中人,果真无利不起早!(。) 第二百七十二章 技艺非凡 裴让之、裴诹之走了,患得患失的走了。 他们本来想据理力争,可在张僧繇绽放宗师级高手的强横气势,压得他们说不出话后,他们终究是敢怒不敢言的默认了。 其实,他们也明白,向来温文尔雅的张僧繇,之所以吃相如此难看,正是因为其很是看好裴矩,不,现在是石之轩了,才会一反常态的武力胁迫。 作为当世宗师级高手,且又出身于博学多才的花间派,张僧繇的眼光当然属于此世顶尖,至少比裴氏兄弟强出不止一筹。 最起码,张僧繇看出来石之轩早已开始练武了! 裴氏兄弟也隐隐猜到,张僧繇肯定是发现了石之轩身上另有其它玄奥,而他们兄弟很可能失去了一个未来无限的珍贵种子! 尽管石之轩已经五岁了,且又聪慧早熟,绝不会忘记他出身裴氏,但他终究在魔门拜师学艺、长大成人,十几二十年后学成出师的石之轩,会对裴氏怀有几分情义,还真真难说的很! 在以前,裴氏兄弟或许自以为对石之轩的家族式洗脑教育十分成功,不惧石之轩不忠于裴氏。 但听到今日石之轩回答张僧繇考验之言,以及张僧繇对石之轩的评价,裴氏兄弟隐隐明白,石之轩绝非是简单的家族式洗脑教育就能轻易控制的孩童! 且比之思想自成体系而更擅于洗脑教育的魔门,恐怕士族门阀的洗脑手段还真不够看…… 或许石之轩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但裴氏门阀届时能够从他身上获得什么。裴氏兄弟再也不敢肯定了。 按照裴氏兄弟原本的谋划。石之轩拜入魔门。除了是给裴氏留一条后路之外,还有就是藉此将裴氏的触角彻底伸入魔门势力。 而后者,也正是裴氏连续两三代人交好花间派的隐性长期目标。 纵然魔门组织隐秘,门规严酷,但在家族传承历史比魔门还要长久上千年的裴氏看来,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而且,魔门中人利益至上的本性。决定了魔门其实绝对算不上水泼不进,针插不入! 最起码,裴氏就隐约知晓,如今魔门中势力最强的阴癸派,就曾与鲜卑人牵扯不清,或者说,阴癸派一定程度上被鲜卑人渗透成功了。 然而可惜的是,鲜卑族汉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普通鲜卑族人早已跟汉人混杂不清,唯有寥寥几家大姓氏的皇族及贵族还知道自己是鲜卑人。但为了统治数量庞大的汉人,这些皇族及贵族也会故意忽略自己的鲜卑血统。避而不谈鲜卑这个族名。 久而久之,连他们的后辈自己都觉得自己家是汉人了,其他汉人也不视他们为外人了,以至于他们费尽心思渗透阴癸派之事,纯粹成了多此一举…… 张僧繇看着裴氏兄弟离开的背影,嘴角噙着一丝似冷非冷,又似不屑的笑意:难道只有士族门阀会渗透圣门,圣门就不会渗透士族? 转头看着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似乎很不安分的新徒弟石之轩,张僧繇眼神闪烁,心头暗暗嘀咕:钟敏灵秀如斯,诚可谓匪夷所思……嘿,谁渗透谁,还不一定呢! 其实裴氏兄弟猜得不错,他确实在石之轩身上看到了惊喜,甚或说是惊骇----石之轩的身体纯净无比,灵秀深蕴,筋骨气血堪称完美! 不错,就是完美,而非强盛,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就算练了两年武功,但还未开始修炼真气,筋骨气血的强度终归有限。 然而这并不妨碍石之轩凭着精微之极的感应和控制,从小就通过自然呼吸纳入的天地精气,将身体滋润洗涤得纯净无暇,更不妨碍他将一身筋骨气血调理到浑圆无极,周流轮转的精微状态,并自然而然的恒常不乱。 如果真要形容石之轩的状态,那就只有一个宝贝可堪比拟----蕴天地之造化,含日月之玄机的人形灵丹! 花间派的传承武功在魔门或许不过中流,既比不上魔门至高的【道心种魔大*法】,也比不上阴癸派的【天魔诀】。 然而张僧繇终究迈入了宗师门槛,即使未曾达到入微之境,可也能够看透石之轩的身体奥秘。 更有甚者,花间派传人都是艺术家,很多时候,艺术家的疯狂和执着,比科学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花间派不止一代人暗暗研究过明面大敌慈航静斋及暗里竞争对手阴癸派,这二者的收徒规律。 早就发现,二者所收核心传承之徒,均为钟敏灵秀的绝佳女童! 此种女童之形貌皆是绝佳的美人胚子,这点不过是表象,其中更关键之处,在于此种女童之身心极具灵性,灵秀通透,一旦修习顶级先天气功,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其中最差者,也能达到宗师一级! 而慈航静斋和阴癸派所做的,就是依照【慈航剑典】、【天魔诀】所载的妙法,将此种女童身具的非凡灵性引导塑造为‘天仙化’、‘妖媚化’‘秘魔化’等等超凡脱俗之气质,以达其不可告人之目的…… 可惜此种钟敏灵秀的孩童可遇而不可求,穷搜天下,最多不过三五人! 即使慈航静斋,也是通过历代斋主的天人交感及天下整个佛门的力量,这般双重搜索,才能代代都寻到最钟敏灵秀的传人,有时还不止一个! 而阴癸派,则是通过人贩子之类见不得光的手段搜索灵秀女童,效率确实低了点,并不是每代都能寻到最顶尖的灵秀女童,因而每二十年一次的比斗,也就老是输给慈航静斋了! 可是现在,张僧繇敢以花间派历代祖师的灵位发誓,面前这个孩童。通体纯净。灵气隐隐。绝对比任何灵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真祖师显灵,天佑我花间派……张僧繇强自压抑着心头的激动之情,开始考察石之轩的学识武功,准备因材施教,开始提点他的基本功。 当下微笑道:“之轩……你都学过些什么诗书,什么武功?” 之轩?叫得真亲热,拜师礼都没举行过,咱俩还不熟……不过。一眨眼就又换了个名字,我已经无力吐糟了……石之轩暗暗腹诽,双眸滴溜溜看着自己的新任抚养人,乖巧的答道:“弟子正式修习过《三字经》、《千字文》、《论语》、《诗经》、《孝经》…… 闲暇时大致浏览过《孟子》、《春秋》、《左传》,不求甚解。 至于武功,偷偷练过一些拳脚基本功……” 张僧繇微微颔首,五岁孩童读过这么多书,已经极为不错了,而且出身千年士族,平日耳闻目染所学见识。所受熏陶比之寻常十多岁的孩童犹有胜之。 “嗯……上乘武功非是一日可成,不必急于一时。等为师带你拜会过了本派‘护派尊者’,在祖师灵前行过入门之礼,再正式学武不迟。 今春你就随为师在北地好生游玩些日子,先学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好!” 石之轩一听此言,立知这个师父看似洒脱不拘,实则骨子里极为谨慎和保守,很可能是要通过一段时日的观察,看看裴氏打在自己身上的烙印有多深,并着手尽快洗去这思想痕迹,才会开始传授自己花间派的上乘武功。 毕竟,无论哪家门派招收真传弟子,都想要如一张白纸般可塑性极强的孩童,而非思想早已定型的别家奸细。 特别是花间派一脉单传,在收徒之事上更得慎之又慎! 看穿了张僧繇的心意,石之轩也不在意,一边眼珠滴溜溜乱转,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一边看似乖巧的答道:“弟子谨遵师命!” 张僧繇忽然指着董泽湖面上的几只呆头鹅,微笑道:“那你先做一首‘咏鹅’诗,做得好了,为师便教你画龙!” 石之轩凝目盯着湖面那些鹅,只见它们悠哉悠哉游来游去,时不时低头啄水,又仰头优雅的舒展脖颈,愉悦的鸣叫几声……不由暗暗嘀咕:它们这是搔*首*弄*姿,勾*引本少爷……作弊啊! 转身面向张僧繇,石之轩摇头晃脑,脆声*吟*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张僧繇微微一笑,赞道:“不错不错……” 石之轩立即伸手抄起那画龙的大号画笔,在木桶里沾满了金灿灿的油漆,眼巴巴望着张僧繇,似在等待指教。 张僧繇摇头失笑,指着仍旧空着的几根红漆巨柱,温和道:“看来你虽然没见过龙,可也幻想过龙长什么样,不妨画出来,让为师开开眼界!” 石之轩不客气道:“如您所愿!”话落就疾步走到一根红漆巨柱前,双手持着尺许长的画笔,肆意涂鸦起来。 张僧繇看着他东一笔,西一笔,全无章法,画出一个粗糙之极的古怪生物----九颗狰狞鳄鱼头,口含火焰匹练,头顶锋锐插天双角,鹿颈蛇身狮子尾,背负精瘦肉*翅,腹下一双超大型的鹰爪…… 眼看快画完了,石之轩得意道:“这是狰狞凶恶的‘九头龙’……”回来在木桶里再次沾满金漆,来到另一根柱子前,运笔如飞,“这是小巧玲珑的‘毒龙’,原本应该着墨绿色! 不过本少爷技艺非凡,金色也能画出其内在神韵……” “这是威武霸气的‘霸王龙’……” “这是轻灵翩跹的‘翼龙’……” “这是……嗯,至高无上的‘九爪金龙’……” 看着一个个粗糙的‘怪物’跃然而出,石之轩还在自鸣得意,张僧繇眼神若有所思,不经意间松了口气,暗暗寻思:想是被士族规矩压抑久了,一朝放开封锁,仍是童心未泯…… “好了之轩,明日为师授你雕塑之术!” 比之绘画,雕塑是个体力活,可锤炼体魄,亦可作为习武基本功。(。) ps: 诸位道友新年快乐,小石给大家拜年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与佛有缘 夏季初临,朝阳和煦。 石之轩站在一座寺庙前,倚着寺庙一侧的门轴,哈气连天的斜眼瞥着另一扇门。 ‘一乘寺’的牌匾高悬,寺里寺外,都有三五个和尚在打扫青石板铺就的平坦地面,对于他的动作视若无睹。 视线落处,寺门遍布极具立体感的凸凹花纹,色混朱红青绿,观之眼晕重重…… 不用问,这些都是石之轩的便宜师傅张僧繇的大作,寺内的诸多佛陀、菩萨的壁画,也都是出自张僧繇的手笔,正因这些画面的立体凸凹感,该寺亦被时人成为凸凹寺,名声大震。 而石之轩,正是奉师父之命,一大早从大门开始一一观摩揣测这些画作,体悟画技…… 自他被裴氏兄弟转手给张僧繇,至今已有两月。师徒二人在北方晃荡了一圈之后,一路南下游历,于昨日到达建康(南京),来到这建康城西北六七里的一乘寺。 自数年前侯景造反,饿死梁武帝后,这梁国京师建康城一直都是风暴中心,局势紧张,张僧繇本在南梁朝廷挂了个闲职,为直秘阁知画事,官衔乃是右军将军、吴兴太守一级,虽不当真掌权管事,却也藉此混个住宅华美、花销不缺。 然而如今建康城都兵荒马乱,也没个正经管事的皇帝和朝廷,张僧繇这闲官自然也就既没住处,也没俸禄。 好在多年前兴建一乘寺之时,张僧繇曾为寺内外作画,与该寺住持道显大师相交莫逆。此次前来寄居一段时日。倒也不算恶客。 况且。因梁武帝的无私奉献,南朝佛法极盛,仅这建康城附近的佛寺便有七百余座,已成此地最强大的力量之一。 不论侯景、陈霸先、王僧辩等野心家如何猖狂,也不敢放任兵卒来骚扰一乘寺这般大型佛寺,否则就是捅了惹不起的蚂蜂窝! 所以石之轩师徒寄居寺内后,颇得清静,再反观六七里外终日惶惶、黑云郁郁的建康城。只觉寺庙一堵红墙之隔,竟似有世外桃源与战火沙场之分,更对佛门势力之赫赫声威心惊不已。 此时天色刚亮,石之轩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瞧着寺门画作的笔法、技法,真正体悟懂了多少,又往心里去了多少,恐怕他自己都不清楚。 实际上,他对作画本就兴趣不高,在经过前两个月的消磨之后,如今更是一点儿热度都没有了! 不一会儿。门外的僧众们扫完台阶附近,正要进寺。石之轩向其中一个年轻沙弥问道:“大舟师兄……是要开早饭了么?” “阿弥陀佛……”大舟一手持着扫帚,一手立起行礼,道:“大德师弟……贫僧等是要去大殿做早课了,早课之后,才会进斋饭!” 不错,鉴于圣门中人马甲多多的优良传统,石之轩从昨日开始寄居寺中,就入乡随俗,比照寺中年轻一辈和尚的‘大’字辈法号,给自己起了个法名为‘大德’。 当时‘大德’这法名的高大上狂气,可把住持道显都给震惊了一把…… 石之轩眸光一闪,连忙说道:“大舟师兄……久闻佛法博大精深,我心慕之极,可否跟你们一起做早课?” 大舟温和道:“沙门大开,广度有缘……大德师弟有此心意,甚好甚好!” 当下二人一齐进寺,直奔大雄宝殿而去。 其实早课在凌晨天未亮时就已开始,此时应该都快结束了。 石之轩跟着大舟进了大殿,只见以佛像前盘坐的中年僧人道显大师为首,殿内整整齐齐肃立着约莫两百僧众,老中少皆有,正在齐声念诵《心经》,即《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时间禅唱嗡嗡。 依惯例,早课是要念诵《楞严咒》、《大悲咒》、“十小咒”、《心经》各一遍,而《心经》又是出了名的简短,可见此时果真临近结束。 面向殿门,主持早课的道显大师,看见石之轩跟着大舟进来,并直接站到中间过道边上的最后一排,开始跟着诵经,不由目光微动。 石之轩貌似虔诚的肃立诵经,但微妙灵觉可以清晰感应到,道显大师一直在暗暗关注他,不一会儿其目光就在他身上连续徘徊了五次。 昨日初见之时,石之轩可是吃了一惊,这和尚年纪不老,内功也差,勉强二流,唯独精神念力之强,足可媲美半步宗师级的高手,可见其佛法之精深。 因此,仗着小孩子的好奇特征,昨天下午仅仅半天时间,石之轩就将阖寺情况大致摸了一遍,从一位老僧口中得知了一个让他吐糟的信息----道显大师出身北地禅宗,为禅宗三祖僧璨的弟子,即禅宗四祖道信的师弟之一…… 不过,道信是三祖僧璨的衣钵弟子,而道显恐怕勉强只算是入室弟子,二人在佛法修为、武功修为及地位上都没得比,如今道显更可能是道信的直系下属。 而这位道信,正是未来的‘四大圣僧’之一,套用佛门一句话,他石之轩真真跟佛门有缘,跟道信圣僧更是几世修来的‘因果孽缘’。 当然,曾经通读过少林寺所有藏书的石之轩,如今在禅宗佛法上的理论造诣,恐怕比之道信这位禅宗四祖也不差什么了,只是不会此世禅宗的嫡传武功罢了。 若说佛门中有哪只派系最汉化,当属禅宗,又名佛心宗,乃教外别传。 禅宗不是汉传佛教,又不离汉传佛教,是中国特色的本土佛教----汉族佛教(即禅宗)。 其实在石之轩看来,禅宗之法,最明显的特质是在于强调内心的自证,而这种自证,和庄子的坐忘、心斋和朝彻是如出一辙,这与天竺传来的原本佛教及其余佛门流派的特点儿很不同,反倒像是披着佛教皮的道教! 也可以说,是许多中国和尚参研庄子的坐忘修持方法获益良多,就把这方法换了个具有佛教特征的名字----禅那,简称禅,藉此从佛门中另创了一个新流派----禅宗。 而禅宗为了证明自家也是佛门正统,源远流长,就往回倒翻几代,找个天竺和尚当祖师----达摩。 事实上,禅宗的各种理论及修持之法,是在后面一代代中国和尚几百年发展起来的,跟达摩的关系真不大。 所有和尚都知道,禅宗初祖达摩传给二祖慧可的唯一法门叫心印,即二人心心相印,也就是达摩一句话不说,对着慧可眼神一挑,你滴明白了? 慧可愣了愣,也只能一句话不说,向着达摩合十一礼。 然后慧可就回去自由发挥,因他是地地道道的中土人,且四十岁前一直研究儒学及老庄易学,自由发挥也不太可能无中生有,就只能从儒学及老庄易学中多多借鉴! 接着慧可在教授下一代弟子之时,先教一些他自己自悟的私货,再来一次心心相印,然后下代弟子就再回去,在慧可的理论基础上自由发挥,再次借鉴中国各教派的文化…… 就这么一代代无声胜有声,折腾了两三百年,禅宗的各种修持方法及理论终于渐渐完善了。 达摩本人或许佛法武功俱佳,然而不论怎么看,完整的禅宗传承跟达摩都没直接关系,只是后辈开发者们为了让自己的私货发扬光大,能够永远流传下去,都可劲儿把私货的来源往达摩头上扣,以增强说服力罢了! “不过,今时今日,谁的‘私货’有本大德圣僧多?----佛爷脑子里可是记着不知多少万本佛经呢!” 早课过后,石之轩一边跟着大舟往斋堂去吃早餐,一边暗暗自得,真要用好了自家脑子里的佛经,本圣僧也……嘿嘿! 不同于其余昙花一现的邪*教邪*法,佛教拥有完整的宗教理念,且从善心正念出发,佛法可谓堂堂正正之法,不惧质疑。 这种正道大*法,只要彻底发展起来,拥有广大信众,就不可能灭绝的了! “然而,佛法不可灭,却可变,主导佛法、执掌佛教的人更可变! 而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自己呢? 消灭敌人的最高境界,不是将敌人击得灰飞烟灭,而是将敌人变成自己的狗!” 跟众和尚一齐举碗吃着咸菜、稀粥,石之轩心念电转,却又感觉嘴里的咸菜根本不咸,稀粥也足够稀,不禁暗暗嘀咕:这种没营养的清淡食物,连支撑身体发育都不足,又哪来的力气练拳? 这两个月来,没了裴氏门规的压抑,他就没了顾忌,一切随心的修炼拳术,锻体筑基。 张僧繇既然没有开始教授他花间派的上乘武功,也就没理由禁止他自行修炼,或是修炼别派武功,只在看清他修炼极有分寸,既不胡作非为,也不贪功冒进之后,便放任自由。 毕竟,张僧繇所传的寓筑基功夫于雕塑之法,并不适合随时随地修炼,且修炼效果也不如石之轩自己为自己量身定制,时时刻刻都在根据身体的实际情况细微调整的拳术。 石之轩已经隐隐察觉,张僧繇之所以不顾健康城深处兵荒马乱之中,急着带他来此,就是要尽快开始传授他花间武学。 否则,任谁看见自己新收的爱徒,老是将自己这个正牌师父甩在一边,自顾自的修炼别派武功,都会大感牙疼。 眼看石之轩即将完成炼体筑基,就要开始修炼真气了,张僧繇要是还不着急,那才不正常----真要任由唯一的徒弟以别派心法练出真气,那就搞笑了! 换而言之,石之轩已有九成把握可以确定,此届花间派的‘护派尊者’就在健康城附近,甚至很可能就在局势紧张的健康城内!(。) 第二百七十四章 当狗之术 踢踏……踢踏…… 张僧繇和石之轩各骑着一匹健马,缓缓穿过一片片似村镇又似城区的地带,依稀能够感受到建康城周边郊区之繁华,不愧是方今第一大城,远非北方胡族所建之国的都城所能比拟。 可惜,此时这些城郊镇子人丁稀疏,街市破败,一片萧条----半月前,即三月中旬,陈霸先、王僧辩各率两万大军先后抵达建康城东北、西北,修筑城寨,暂为驻地,预备夹攻占据建康城的叛逆侯景。 依情势来看,估计这几天就要大规模开战了,周边城郊的百姓,能走的都跑去别处避风头去了! 眼看建康都城在望,张僧繇举手虚划,正色道:“建康此地东傍钟山,南枕秦淮,西倚大江,北临后湖(玄武湖),处天然屏障之内。 东晋南朝沿以为都,分置建康、秣陵二县,城区范围扩为东西南北各四十里。 中心为宫城(台城),北面白石垒(白下)、宣武城、南琅邪郡城,西面石头城,西南冶城、西州城,东南东府城,南面丹阳郡城,通常都屯有重兵。 地居形胜,守卫坚固,遂为六朝政治中心。” 石之轩自顾自左张右望,似是浑然没听进去。 张僧繇怒喝道:“之轩,为师所说,你都听明白了么? 建康何以为都?” 早上仅吃了一碗稀粥,实在不顶事,石之轩一泡尿就又饿了,此刻有气无力的回道:“徒儿似乎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汉末之时,诸葛亮出使江东。曾对孙权说过,秣陵(建康、南京)地形,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 诸葛亮乃一世之政治、军事、儒学、易学大家,既敢断言建康可为帝都。想必就是从政治、军事、人情、风水龙气等等方面综合斟酌过,相比南方各城,建康自有其绝对优势! 至于具体的地形如何、守卫如何……咱们又不是南朝皇帝他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管那么多干嘛?” 虽然张僧繇心中对徒儿的一针见血的‘真知灼见’很是欣赏,但一看他不思进取、无精打采的模样,张僧繇就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什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我花间派承袭上古纵横家道统,向来不仗人多,每代虽只传一人,但最重识见学养,周游四方,兵不血刃而可亡国立邦! 讲究于外纵横天下,于内自我完善! 你若不学无术,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又如何能够纵横天下?” 石之轩丝毫不为所动,嘀咕道:“兵不血刃而可亡国立邦?……这种纵横家自吹自擂的话也能信? 不就是在各大势力之间当个搅屎棍么?还说得有多高大上?” 张僧繇勃然作色。哼道:“竖子无知! 纵横术乃大智慧之术,知大局,善揣摩,通辩辞,会机变,全智勇。长谋略,能决断。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 实属人类智慧的超常解放、创造和发挥…… 纵横家可以以孤身一人庭说诸侯,可以以三寸之舌退百万雄师。也可以以纵横之术解不测之危。 苏秦佩六国相印,联六国逼秦废弃帝位; 张仪雄才大略,以片言得楚六百里; 唐雎机智勇敢,直斥秦王存孟尝封地; 蔺相如虽非武将,但浩然正气直逼秦王,不仅完璧归赵,而且未曾使赵受辱。 此间一桩桩一件件,皆为我纵横家先辈变动阴阳,颠倒社稷之不世盛举,青史留名,万世敬仰! 如何是自吹自擂?” 石之轩嗤之以鼻,反问道:“苏秦怎么死的?……张仪怎么死的?…… 或者说,苏秦最后得了什么,张仪得了什么?所有纵横家最后落了什么好处,什么下场? 兵不血刃而可亡国立邦?……亡的是别人的国,立的也是别人的邦! 究其根本,所谓纵横家就是个跳梁小丑,来时穷酸布衣,去时一无所有……无论纵横家得意之时亡了什么国,立了什么邦,最终都没纵横家自己什么事了! 说好听些,是为他人做嫁衣…… 说难听些,就是给人当狗,岂不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乍听此言,张僧繇初时目瞪口呆,旋又气得只喘粗气,哼哼道:“听你的意思,纵横家就该白手起家,然后干掉君王,自己做皇帝?” “咕咕……” 浪费了不少吐沫,石之轩更是饿得饥肠辘辘,翻了翻白眼道:“难到不应该是这样? 有道是,狼顾天下,狗盯茅厕----狼走天下吞……*龙*肉,狗走天下舔……*马桶! 既拥有‘兵不血刃而可亡国立邦’之才能,你是想当狼,吞了真龙,取而代之,还是想给真龙当狗卖命,最后再被真龙塞牙缝?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 石之轩一脸你是傻子的表情,忽然伸手指着建康城,不以为意的道:“三年前,这里才活活饿死了一条名叫梁武帝的大龙,现在更有侯景、王僧辩、陈霸先三只虎狼正在争夺撕咬龙尸龙肉…… 此类之事,数百年来何其多也? 您老列举了那么多纵横家的例子,是准备让我将来给谁卖命,侯景?王僧辩?还是陈霸先? 请恕弟子直言,战国七雄之势不复,单纯的当狗之术,哦不,是纵横之术,早已落后于时代。 值此大争之世,正该有屠龙之术应运而生,宰割天下!” 眼看张僧繇哑口无言,哭笑不得,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石之轩愈发无精打采,心里暗暗腹诽:乖乖把花间派的武学双手奉上不就行了,非要跟本少爷打嘴炮,喷不死你! 建康都城下。因大战在即,以往常开的北门如今也紧闭戒严,不容任何骑士靠近,张僧繇只得下马不行前去交涉。 想来凭着他在梁朝挂名的高级官衔,进个城还是小意思…… 石之轩就驻身马背上,仰首打量着建康都城宏伟壮阔的城墙。不由暗暗咂舌……这高度,足有二十余丈,没有宗师级的功力,根本难以纯凭轻功飞越! 须知,他上一世的南京、北京城也只高约三四丈,比之此世城墙,完全是侏儒与巨人的差距,可见此世确是多有精擅机关建筑之术的高人! 须臾之后,张僧繇交涉顺利。在一阵吱吱嘎嘎声中,城门开了只容一马通行的缝隙,石之轩连忙驱马过去。 进了都城,张僧繇便如识途老马,引着石之轩直往城东街道之处而去,一路所过,人来人往,衣着鲜艳。街旁尽是各色精美奢华的屋舍楼阁。 纵使战乱连年,也不能减损这天下第一城的繁华无双。南朝果真糜烂透了…… 正在石之轩想入非非之时,忽然闻到一阵脂粉香,却听张僧繇呼道:“到了……” 抬头看去,高楼耸立,牌匾上‘绮春楼’三字映入眼帘,石之轩嘴角抽了抽。低声道:“师父,咱们专门从一乘寺大老远跑来城里,就为了您老的一己之欲……这不好吧? 而且,现在才刚刚午时,人家姑娘们都开没开张呢……您老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这么心急,这也太饥……*渴了吧?” 张僧繇哼哼两声,懒得理他,径直去叫门。 一个中年伙计前来开门,一见张僧繇,连忙笑着招呼:“呦……张爷可许久未来了,请进,请进……听说张爷去了北方一趟?” 张僧繇一边向石之轩招手,一边答道:“是去北方游历了一圈……” “果然人老心不老,竟还是这里的常客,人头很熟啊!”石之轩嘀咕着,牵马进了门。 见到里面是个类似大型四合院的布局,四面尽是精致阁楼,粉纱处处,帘幕翩翩,石之轩就把缰绳丢了,任由两匹马儿跑到宽阔院正中的假山池塘旁饮水。 中年伙计看着石之轩,向张僧繇问道:“这位小郎君是……?” “阿弥陀佛……”石之轩双手合十,向着他一礼,答道:“贫僧大德是也!” 小屁孩儿来青楼已经够奇怪了,还煞有介事的自称贫僧,可就更……莫不是准备开启花和尚的璀璨人生? 中年伙计哭笑不得,还未开口,就听侧面楼上一个妩媚声音娇笑道:“好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师傅,可是来咱们这里修行欢*喜*禅?” 石之轩抬头望去,见她年约十六,身板还未安全长开,却眉眼含*春,分明已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不由暗暗撇嘴:欢喜禅?……本圣僧对搓衣板无爱…… 面上却穆然一肃,双目含煞,剑指对着她,舌绽春雷:“呔……哪里来的红粉骷髅鬼,再不滚开,休怪佛爷斩妖除魔!” 见此,那中年伙计呵呵两声,自去招呼马儿,张僧繇却看得连连摇头,一边自顾自往正堂深处走去,一边暗暗嘀咕:这混小子,怎么看也不像世家子弟……话说,他真是第一次来青楼? 这时另一侧楼上又有个酥媚声音道:“斩妖除魔?……咯咯,这位佛爷,你的法器呢?拿出来让奴家开开眼界哩!” 石之轩转身望去,只见一个二十许人的丰腴女子,容貌娇艳,一身薄薄睡纱,衣襟半解,滑嫩香肩在太阳金辉下泽泽泛光,手中罗扇轻摆…… 咦,看来这里的老板深谙经营之道啊……竟然知道环肥燕瘦,各类型齐备,想来应该生意兴隆啊! 似乎不满自己先发现的‘小猎物’被丰腴女子抢走,最先开口的搓衣板冷哼一声,就欲开口。 不妨石之轩一溜烟跑过去,跟在张僧繇后面,转过头来,彬彬有礼的挥了挥手,以清脆童音萌萌道:“两位大婶再见!” 三世为人,这还真是他第一次进青楼,激动之下,忍不住开心一会儿…… 丰腴女子咯咯一笑,浑不在意,但搓衣板可就气得不轻,她才十五六岁,固然接客无数,却仍自认清纯鲜嫩,还是第一次被人唤作大婶…… 青楼工作时间本就是日夜颠倒,多在午后起床,经过石之轩那几嗓子,此时开门的吱呀声不绝于耳,莺莺燕燕之语此起彼伏。 石之轩一回头,就见到三面阁楼上不一会儿就多了上百姹紫嫣红,且正有过半遥遥对着他指指点点,挥舞手绢,不由一个寒战……看来佛爷还缺一个铁打的肾,炼体功夫要加快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最大潜力股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丽华……”两岁左右的小丫头生得粉粉嫩嫩,大眼睛扑闪扑闪,怯生生的回答。 石之轩举着酱肘子的手一顿,旋又继续伏案大嚼,间或再看了她一眼,含糊不清的赞道:“果然天生丽质么……好名字!” 心里暗暗嘀咕:莫非这位就是今后《玉树后*庭*花》的主角儿?……真有这么巧? 此处乃是绮春楼后院一栋幽静阁楼,或者说绣楼更恰当,而这间布置精致馨雅的厢房,乃是女子的香闺。 房间的主人确实是个大美女,此时就隔桌坐在石之轩对面,年约二十四五,容貌清秀,气质优雅,正笑意盈盈的看着石之轩狼吞虎咽。 然而石之轩可不敢小瞧她,精微灵觉告诉他,这位娇滴滴,看似弱不禁风的美妇,实则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小丫头张丽华就坐在她旁边的高脚绣凳上,时不时瞧瞧石之轩,又时不时瞧瞧石之轩旁边的张僧繇,乖巧中透着一丝不安分。 四人中间的锦桌上摆满荤素佳肴,张丽华母女早已用过午饭,并未举箸,而张僧繇则功力深湛,气血饱满,稍进素菜便罢,只是偶尔轻酌一口佳酿。 唯独石之轩毫无形象的大啃大嚼,久久不止。 张僧繇终于看不下去了,冷哼道:“我花间派的弟子无不是翩翩佳公子,俊雅风流,如此才能翱翔众名花之间,即使被杀死时,亦不会露出任何狼狈难看的样子! 哪能如你这般斯文尽丧?” 石之轩感觉差不多饱了,也就停了下来。一边接过美妇递来的稠卷擦了擦手,一边不屑道:“这世上的斯文败类早已绰绰有余,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再说,我还这么小,即使表现得再文采翩翩。再俊雅风流,再得众名花青睐,又有何用? 就算她们不嫌我小,愿意招我为入幕之宾,我也有心无力呐……” 美妇扑哧一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柔声道:“小兄弟此言可谓去尽虚妄,直指本质!” 张僧繇对这徒弟早已自愧不如,闻言唯余苦笑。 石之轩起身绕过张僧繇。坐到美妇身边,嗅了嗅她身上的淡淡幽香,舔脸问道:“请问漂亮阿姨芳名?……仙乡何处?” 美妇娇笑道:“奴家张丽芳,是你师父的养女,也是你花间派如今的‘护派尊者’,至于仙乡何处……你是想问我是何门何派的吧? 我本无门无派,所学武功,也是你师父四处搜罗而来的各派枝叶杂合而成……” 石之轩眼珠一转。“原来是师姐啊……我还以为你是师父在阴癸派的老相好呢?” 此言一出,张僧繇冷哼一声。美妇也翻了个白眼,却不知石之轩暗暗嘀咕:据史书所载,张丽华很有辩才,而且记忆力很强,极善察言观色,搬弄是非。时常帮陈后主谋断政务…… 现在看来,分明是她凭着与花间派的渊源,得传了一部分纵横之术嘛! 说不定,张丽华本就是花间派下一任‘护派尊者’,而那霸刀岳山的养女明月。乃是下下任‘护派尊者’。 不过,一听到阴癸派,石之轩就奇道:“师父,老听你说阴癸派的婆娘多厉害,那她们近两代都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 张僧繇眼神一凝,似是想起了什么颇为忌惮的人物,片刻后才道:“阴癸派中跟我同辈的,都老的老,死的死,等你将来艺成出师时,恐怕就不剩什么了! 至于年轻一辈,估计也跟你一样,刚刚入门吧,我也不清楚…… 不过,我圣门之中,有一人你可得千万小心,不可轻易与之为敌! 他就是向雨田!” 石之轩貌似认真的看向张僧繇,心里暗暗鼓励:快爆猛料啊…… 张僧繇忽然自叹一笑,道:“我这也是杞人忧天了…… 向雨田不知活了多少岁,武功高深莫测,心思诡秘不定,连我都是他的晚辈,如今你一个小孩子,就算将来不慎得罪了他,难道他还会跟你较真不成?” 石之轩大失所望,尽说些没营养的…… 张僧繇转向张丽芳问道:“芳儿……去岁秋日,我让你将我派祖师灵位及遗物都从建康城转移出去,如今……” 张丽芳衣袖掩面,似是朱唇轻启,但却无有声音发出,而张僧繇却连连点头,显然是张丽芳聚音成束,送入他耳中。 即使石之轩聚性止念,将微妙灵觉催发到极致,也只勉强听到什么“牛头山土地庙……” 聚音成束虽说是个精妙技术活,但却需要深厚的先天气功为基础,功力越高,控制声音越精微,逸散的音波就越少,越难被人窃*听。 若想彻底收敛声音,丁点儿逸散也无,唯有到达大宗师一级的入微境界才行! 而一流高手施展的聚音成束,固然普通人听不见,可同境界的高手便能窃*听到些许残句,更高境界的宗师更能窃*听到绝大部分。 张丽芳于聚音成束的控制力在一流高手中只算一般般,石之轩但有些许真气,即可听得一字不漏,可此刻他还未开始修炼真气,纯凭灵觉加持听觉,自然收获有限。 片刻后,张僧繇吩咐道:“芳儿,我们爷俩明日就出城前往牛头山,你尽快为我们准备一些日常用品。” 张丽芳颔首答应,正要开口,忽闻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个沉稳男音响起:“小姐,陈霸先率兵来犯,侯景已亲自领兵迎击,并下令全城戒严,禁止一切出入……” 张僧繇摇头失笑,“看来这两日出不了城了!” 张丽芳道:“父亲断定侯景必败,陈霸先一两日就能攻进城来?” 张僧繇嗤笑道:“败侯景者必是陈霸先,克城者却未必是陈霸先,更可能王僧辩----无非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罢了!” 果然,第二日正午就收到消息,侯景兵败回城,然而仅仅半个时辰后,就又听闻侯景部将卢晖略开北门迎降,王僧辩大军杀入城来,侯景见势不妙,匆匆乘船东逃…… 站在绮春楼中最高阁楼的顶层,石之轩遥遥俯视着城北方向,但见从远到近,民居建筑间偶有浓浓黑烟腾起,且沿着主街道开进,身着红袍黑甲的大军洪流正一哄而散,在民居间四处乱窜…… 这并非侯景麾下的败兵,反而是刚刚击溃侯景残兵,收服都城的王僧辩麾下大军----所谓王师。 随着红袍黑甲兵卒熙熙攘攘的遍布北城区,无数百姓哭爹喊娘,惊惶奔逃,多数红袍黑甲的兵卒都在抢掠,少数亦在追砍扑杀百姓,兽&*性&*大发…… 石之轩不禁摇头鄙夷,“本是率先光*复都城的堂皇功业,足可名望大增,声威更盛,却又愚蠢到放纵士卒烧杀抢掠,反致使名望倒跌…… 王僧辩实非成大事之人,难怪后来只一战就败亡在陈霸先手中,连侯景都不如……” 须臾,更有一队百余骑疾驰而来,沿途踹开各家商铺的大门,名为搜查侯景余孽,实则索要金银…… 到了绮春楼前,想来张僧繇、张丽芳亦深知青楼乃是招惹是非之地,当此之时,美貌女子抛头露面更是取祸之道,便由张僧繇带着三十余个护院男丁出去,送上丰厚金银,打发了骑兵领队。 不过,让石之轩暗暗惊异的是,张僧繇身后紧跟着的两个好手,比之裴让之、裴诹之二人也不差什么,可见绮春楼能在建康城安稳立足,张丽芳手下的实力绝对不差。 毕竟,张僧繇身为花间派掌门,不可能长年给一家青楼当打手。 “既然王僧辩的兵马先入城,依照常理,在与陈霸先商议扶持新皇之后,该由王僧辩驻守建康城,而王僧辩……无智莽夫,软弱无能,恐建康城就此多事矣!” 暗暗叹息着,石之轩皱眉思忖,绝非他闲来无事瞎操心,而是他看出来了,张僧繇年老心疲,似乎不想再四处漂泊,而有意留在建康城安度晚年。 这可不妙,狂风暴雨阵阵吹袭的建康城,很难让石之轩安稳修炼武学。 如今他的基本功夫将将结束,浑身气血汹涌澎湃,元精充盈,随时可以着手【炼精化气】,炼出真气。 而一旦开始真气修行,须得有三月时间日日精修不辍,稳固功果,于道家谓之‘百日筑基’,乃是金丹炼气的真正第一步,重之又重。 之后的修炼虽然不必太过紧促,可到底是重修伊始,正该勇猛精进,至少在七*八*年之内要尽量安稳无虞,心无旁骛才行。 想到在战火频频之旁,兀自安稳如山的一乘寺,以及道显和尚暗暗着紧自己的目光,石之轩仅是犹豫一瞬,就下定了某个决心。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如今的禅宗,在佛门中还是个新兴流派,核心人数有限,然而禅宗类似道家‘坐忘’、‘心斋’的禅定修持方法,注定了比任何佛门流派都更契合中土文明。 禅宗,可是当之无愧的最大潜力股啊!” 温柔的抚摸着自己飘逸顺滑的秀发,石之轩目光幽幽。(。)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佛门第一功臣 昏暗的地下室,数支红烛聚在一起,照亮了一小片角落。 长长案几上堆满书册,既有古旧竹简,也有丝绸卷轴,亦有纸质折子,合计至少百余册。 石之轩侧倚墙角,盘坐在矮几一端,正在伏案细细浏览一方丝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篆末尾处署着‘慕清流遗笔’…… 他左手边还放着两支古朴陈旧的卷轴,暗褐色质地似是由某种不知名的珍贵兽皮所制,边缘处绣着金线,本是彰显尊贵,可惜数百年间经无数人摩挲,早已磨损不堪,破破烂烂。 然而其中所载之大智慧,足可让珍而重之,爱不释手。 这两支卷轴,正是花间派与补天阁历代核心真传的两卷【天魔策】! 花间派修炼心法的真正核心,只在一卷涉及纵横之术的残缺【天魔策】,以‘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为根本理论。 当然,正因为这卷【天魔策】字字珠玑,微言大义,偏偏又是武学心法与纵横之术夹杂不清,模棱两可,且残篇又只有完整的十分之八左右,所以每个阅卷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从中领悟的东西其实不尽相同,甚或偶然有部分想法截然相反也属正常。 既如此,花间派始有规定,初入门的传承弟子,在接触花间心法之时,必须最先参阅花间派最原本的这卷【天魔策】,反复揣摩,及至有所领悟之后,再看门中历代先辈修炼此卷【天魔策】的心得,以期有所借鉴,博采众长。 又因此。历代传人在武功大成之后亦或临死前,都要亲笔录下自己参悟这卷【天魔策】的心得体会,以供后人鉴阅。 而石之轩身前矮几上的百余本各类书册,便是历代花间派传人所遗的修炼心得、武学笔记,其间各人所遗手札有多有少,多者三五卷。少者仅一卷。 有大机缘者,毕生所学除花间派本身武功外,还偶然得传过别派秘技,深研之后,也都会一一记录在册,留书多多; 亦有大智慧者,并未涉足别派秘技,反而可以花间派所有的一卷【天魔策】为根基,自出机杼。演化无穷,成就非凡魔功,临终留书或许仅止一卷,但其内武学精华却是弥足珍贵,发人深想。 而百多年前出身花间派的‘魔门圣君’慕清流,就是此中佼佼者,已将花间派武学推衍至巅峰,感觉再无存进。乃寄希望于融合补天阁所传的那一卷【天魔策】,以求更上层楼。 不过实际上。花间传人均多才多艺,着重意境神韵,追求的非是事物表面的美态,而是其神韵气质,才能表里一致,相得益彰。 其中佼佼者更追求以艺术入武道。也视武道为一种与人直接有关的最高艺术。 而对于艺术家来说,追求有中寻无,妙手偶得的意境,方为上乘造诣,有意无意的不断创新更是家常便饭。 如此一代接一代的发展下来。花间派的主流武功又岂是这一卷天魔策所能囊括?实则早已超越和偏离了这卷【天魔策】的本来藩篱。 比如由花间派某一高手所创,历代传人一直继承并不断修改的【花间十二枝】绝技,只看名字不是什么‘纵横十二道’而是‘花间十二枝’,就知道花间派主流武功中的艺术气息已然隐隐凌驾于纵横思想之上。 而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艺术脱胎于自然,又隐隐超出自然,因而艺术之道实属‘生命之道’的支脉,花间心法及所修真气实乃‘生气盎然’。 此间奥妙,既涵纳纵横之术,又不受纵横之术所限,确实超出了这卷【天魔策】。 相对而言,若说花间派是魔门两道六派中创新和变化最大最多的门派,那么阴癸派就是变化最小最少的门派。 只因阴癸派所继承的部分【天魔策】精华最多,奇术秘诀层出不穷,由浅入深皆有,最核心的十八层【天魔大*法】更是直通大宗师级别的绝顶魔功。 如此一来,阴癸派完全可以一直吃老本,只要偶然收个资质绝佳的弟子,练成【天魔大*法】十七层以上,就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了! 没有类似艺术家、科学家这般创新及研究的恒久动力,数百年来阴癸派的武功一直原汁原味儿,无负魔门正宗之名…… 反之,武功气质及行事风格与魔门其余诸宗格格不入,传人又偏爱自命风雅、独来独往的花间派,自然就有些游离于魔门边缘,颇有些既在魔门之内,又在魔门之外的味道! 同样如此的,还有补天阁,甚至补天阁的刺客不仅独来独往,还见不得光,所作所为从来都是无组织无纪律且又最偏激的‘独走’,可谓比花间派更边缘,更不受魔门主流待见。 补天阁的传承源自游侠刺客,或可算是古剑客的一脉。 游侠刺客文明的历史亦属悠久,春秋战国之世,刺客可以堂而皇之活动于主流历史,但随着大一统帝国的建立,刺客们的黄金时光随之嘎然而止。 刺客们一下子由门客甚至是国士的上层社会沦落为遭受主流社会排斥的边缘团体,无奈转入地下活动之后,刺客们本就异于常人的心理愈发极端,愈发偏向黑暗冷酷,成为孤独的死亡使者。 然而换个角度,看似颇为多余的刺客也可以算是人世间的局外人,旁观者清,更能发现人间道的‘毒瘤’,亦谓之天道大势的多余者。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补天之道,正在于顺天应人,刺杀干掉这个人间道的‘毒瘤’,而很多时候,这个‘毒瘤’就是皇帝本人,至少也是一方霸主。 这是原本的补天阁理论真髓,比之最初的‘士为知己者死’更上层楼。 可惜大多数补天传人并不能奉行不误。而是沉迷于私心私利之中,所刺杀的对象多为草莽之辈。 补天阁的修行系统原本包括潜伏、易容、剑术、轻功、毒术、语言、幻术、开锁乃至医学解剖等等方面,要旨在于‘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可谓行走在黑暗中的死亡使者,行事阴暗诡秘,专注于‘死亡之道’。补天心法及所修真气着实‘死气阴森’。 不过,当年补天阁宗主李淑庄退出魔门,所交还给慕清流的只是补天阁历代持有的一卷【天魔策】,其中所述,主要是补天之道的义理及融合剑术、轻功、幻术的武功【补天心法】、【幻影剑法】、【幻影身法】。 至于其余的刺客必修课,实在繁琐复杂之极,非是一卷【天魔策】所能尽载,应该也是由补天阁历代传人遗留的诸多手札记述,却未曾落入慕清流手中。 当然。在易容、毒术、语言、医学等方面,花间派多才多艺的艺术家们自认比之补天阁的刺客更在行。 恐怕这也是慕清流单单只要了补天阁最核心的【天魔策】的原因。 而花间派的武学札记仅有石之轩面前的这百余卷,或许算不得多,可详述纵横之术及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易容、语言、医学毒术的诸多杂学的书籍…… 石之轩抬起头来,入目处的黑暗中,影影绰绰可见一排排密集书架,花间派独门秘制防腐防虫剂的清香气息充斥整个地下室的宽阔空间。 无人敢小觑艺术家的收藏癖,所谓的书山学海。不过如此! 今时今日,花间、补天这同属魔门独行者的两派传承汇聚于石之轩一人之身。依照常理,他在魔门中就该更‘孤家寡人’了。 然而事实上,他也是这般打算的…… 一旦沉浸入花间、补天的智慧之海深处,石之轩再不知时间流逝。 不知不觉间日月交替,夏去秋来,已是八月十五。 “咚咚咚……” 晨钟响彻。振聋发聩,唤醒世间无尽痴迷。 一乘寺大雄宝殿,阖寺两百余僧众尽数在列。 道显住持背对着三丈三尺的如来金身前,双手合十,高声宣布。“阿弥陀佛,今有善男子大德愿舍红尘俗世,诚心皈依,当受沙弥戒…… 大德?” 石之轩在蒲团上跪下,叩首应道:“弟子在!” 道显肃声道:“一戒杀生,不杀害一切有情生命。尔能持否?” 石之轩正色应道:“弟子愿持此戒!” 道显道:“二戒偷盗,未经物主允许不取为己有。尔能持否?” 石之轩应道:“弟子愿持!” ……………… ……………… 沙弥即汉语俗称之小和尚,还算不得正式和尚,戒律相对简单,共有十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不涂饰、不歌舞及旁听、不坐高广大床、不非时食、不蓄金银财宝。 戒律诵答之后,道显忽然道:“大德,你与贫僧无有师徒之缘,而今贫僧仅代我佛为你受戒剃度,你可暂住一乘寺修行佛法,却非贫僧之徒。 你可明白?” 石之轩心头一咯噔,这剧本不对啊……但面上却是恰到好处的迟疑片刻,又恭声道:“弟子明白!” “很好……”道显微微颔首,一掌抬起,掌蕴真气,在石之轩头上缓缓揉抹,真气所过,柔顺透亮的三千青丝纷纷洒落。 石之轩低着头一动不动,心头暗暗嘀咕:我这要是一咬牙,一狠心,真正皈依,可就一下子灭了花间派和补天道两宗,对佛门的投名状都有了! 指不定还是数百年来的佛门第一功臣哩----慈航静斋、净念禅院跟魔门斗了数百年,可还没有灭掉两道六派中的任何一宗! 如今只受戒剃发,还未有在光头上烧戒疤的规矩,倒是让他暗暗松了口气,本圣僧可没有受虐倾向…… 傍晚时分,住持禅室。 道显和石之轩相对盘坐,道显闭目不停拨动念珠,一言不发,石之轩眉眼低垂,朱唇微微开阖,似在默诵《心经》。 好半响,道显缓缓睁眼,温声道:“大德……你是否即将修炼内功真气?” 石之轩恭声道:“弟子偶然得了一篇儒门心法,参悟良久,正要开始修炼。” 道显从怀中掏出一本佛经,递给石之轩,“儒家心法与我佛门禅法多有不谐,这本禅宗健体功法【达摩智慧心经】你拿去吧!” “谢住持赐法!”石之轩面色平静的双手接过,暗忖:禅宗心法,能以‘达摩’二字开头,就算不是最顶尖,也是上乘。(。)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元之始 夜幕降临,凉风习习。 住持道显出了禅房,抬头望了一眼皎皎高悬的中秋圆月,悠然漫步,深入后院竹林,来到一栋简陋竹楼。 一位中年僧人长身静立在楼侧走廊,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皎月,左手轻放胸前,拨弄念珠,无尽清辉洒下,似为他披上一层荧荧纱衣,清净无尘之感油然而生。 道显见此平淡空灵之象,立知师兄在其‘体性清净,体与佛同’的修行之途上更增精进,不由暗暗赞叹师兄慧根非凡,难怪能得师父青眼有加,传承衣钵。 不过,一想到早上受戒剃度的那个小沙弥,道显不由禅心微颤:神秀灵慧如斯,远胜于任何绝世佳材,若非佛道高人转世之灵童,又是何人?……收得如此佳徒,合该我禅宗大兴于世! 竹楼上的中年僧人转过身来,看着道显微微摇头,轻轻一叹,“道显师弟,你的心乱了!” 道显身形一颤,聚念收心,轻轻吐气,双手合十,向着中年僧人微微一礼,“多谢道信师兄点醒!” 竹楼上的中年僧人,正是禅宗四祖道信禅师,与三论宗嘉祥大师、华严宗帝心大师、天台宗智慧大师并为如今佛门灿灿升起的新一代高德神僧! 道信微笑道:“今日你将那本经书送与他时,他如何反应?” 道显答道:“他并不知那是师兄你的修行手札,其中记述着我禅宗真髓,多半以为只是一本普通佛门心法,反应甚是平淡。” 道信失笑摇头,“师弟着相了! 我禅宗真髓,旨在以心印心。不立文字,明心见性,现身成佛…… 手札所载,不过是贫僧总结自身日常修行的些许体悟,实乃一家一姓之偏,非是什么甚深般若。亦非人人皆可参照修行之正法。 那位小沙弥能够从中悟得几分真果,皆属其慧根缘法,恐非手札之功!” 道显并未私自翻阅那手札,闻听此言,不由若有所悟----禅宗重心悟不重成法,高僧的修行手札,乃是佛法禅意与武功心法一而二,二而一的东西。 鉴阅者若不能以自身心境契合此间佛法禅意,就算参悟一百遍。也难有所获。 反之,一旦有所领悟,也就证明其人慧根深蕴,颇具禅心,与佛法缘分匪浅。 道信又沉吟道:“不过,我特意将手札署名为【达摩智慧心经】,而他既天资聪颖,见得‘达摩’二字。该当能够猜得些许禅机,却又无动于衷…… 若非他心无挂碍。不萦于怀,便是城府深沉,亦或二者兼有……” 道显听得如此分析,并不在意,刚刚得了道信提点,他已明白。不论大德性格如何,正直或奸*猾与否,终究只是一时表象。 若大德真能从道信的手札中有所领悟,明了些许佛心禅意,心性自会渐渐修正。步入菩提智慧之门,而若大德难以领悟分毫,始终是个普通沙弥,于禅宗何损之有? “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心心相印,见性成佛……” 昏黄灯光下,石之轩正在细细阅览【达摩智慧心经】,字字珠玑的经文自心头脑海徐徐流淌,然而不一会儿,他就渐渐皱起眉头。 并非他看不懂,悟不透,反而正是看得很懂,悟得很透,甚或其中很多语句,竟是他上一世就曾反复参悟过,并且受益良多,还融入元始真经修心炼性法门的禅宗真意。 若是在上一世,这些修禅心法即使悟得再透,也难以练出真气,唯有在高深境界时修心炼神所用。 但这一世截然不同,藉由天地元气的活跃灵性,只消按照戒定慧的修持法门,真正达到心法所述的种种禅意心境,自可破除虚妄,在有意无意间贯通五气三脉七轮,汇聚人体生命精元,汲取天地精气,修成精纯佛门真力。 说到底,人体元精本也是天地元气所化,此世天地元气活跃灵动,则人体精气也极为活跃,纯凭上乘修禅心法臻至某种契合精气灵性的心境,亦可于无意间炼精化气,练成真气。 反之,若是执着于五气三脉七轮的肉*身表象,刻意施为,强行导气,实则落了下乘,欲求不得。 待得看到“……心净即佛,佛即是心……常觉不停,觉心在前,觉法无相……常观身空寂,内外通同,人身于法界之中,未曾有碍……”等等禅宗四祖道信所提倡的禅法精髓之后,若是石之轩还不能猜透其中枢机,那可真是白瞎了上一世的‘教主心术’。 眼珠滴溜溜一转,石之轩摸了摸尚未适应,颇感凉飕飕的光头,暗忖:难怪道显秃驴莫名其妙的说我与他没有师徒之缘,原来是道信贼秃与本圣僧极有师徒之缘! 既然道信预定了本圣僧,那道显还不乖乖识趣,做个中间人一般的过度师父? 低下头再次参悟了【达摩智慧心经】一会儿,石之轩暗暗赞叹:如今的禅宗心法,尚处于天竺‘五气三脉七轮’与中土‘奇经八脉’的融合阶段,有许多原汁原味儿的天竺干货。 然而‘五气三脉七轮’不过表象,天竺内功真正的精髓,只在开启人体生命元精及智慧宝藏的秘诀,就像中土内功的经脉路线虽多种多样,可真正的精髓只在【精气神】核心修炼妙法一般。 忽然,石之轩自然而然恒久舒展的微妙灵觉一紧,似是被宗师级的佛门高人以禅心感应遥遥窥探。 果然是道信……如此级数的佛门高人,全天下又有几人? 转念间,石之轩聚性净心,专注于参悟【达摩智慧心经】,似是深深沉浸其中,好半响眉头皱起,喃喃道:“看来开始修炼真气之事。要往后推迟几天……” 秋日朝阳徐徐攀升,暖辉遍洒,熏人欲醉。 “嘿……哈……嘿……哈……” 一乘寺东侧的青石广场,四十余青壮武僧分排就列,一齐演练拳脚,吐气开声。 石之轩就站在最后角落。认认真真的跟着众武僧练拳,身旁还有三个十岁左右的沙弥,黑黑壮壮,本是附近的流浪孤儿,后被寺庙收容,法号分别是大木、大林、大森。 当然,以石之轩的毒辣眼光,自然看得出来,大木、大林、大森绝不像表面这么老实憨啥。或许是流浪生涯见惯了白眼,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此时此刻,石之轩看似跟着众武僧凑趣,练习寺中所传的粗浅拳脚,其实仅是大致动作相似,身体运劲使力的诀窍,筋骨伸缩的节奏,都是另有玄机。暗涵他三世智慧之精髓,锤炼气血之效不输于任何筑基功夫。 眼看习武早课就快结束。大木趁着步法辗转之机,靠近了石之轩,低声道:“嘿……大德,别傻傻的死练了! 你没听说么,真正的高深武功,都以内功心法为主。像这种硬桥硬马的拳架子,若是没有调息口诀,根本难成大气。 还不如回去参禅念经的好!” 石之轩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倒是消息灵通,从哪里打听到的?” 大林此时也靠近过来。一边跟着打拳,一边低声嗤笑,“这又不是什么大秘密! 我们还没入寺之前,就从一个老拳师口中听过一丝半点儿,入寺后,也从这些武僧师兄的口中确认过!” 石之轩眉头一挑,“那有没有人告诉你们,在修炼内功心法前,需要打熬身体,充实气血,才能依心法练出真气?” 大木、大林、大森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嗤笑,大森不屑道:“这你也信?……明明是那些人舍不得内功心法,敷衍咱们!” 石之轩无语,自以为是的熊孩子……想了想,心头一动,对他们正色道:“这是真的……我就有内功心法,可还不是乖乖练拳? 练拳脚,活气血,乃是修炼内功的预备筑基!” 在大木、大林、大森三人面面相觑之时,一声小钟清鸣,众武僧收势合十,齐齐散场。 石之轩自顾自来到青石广场边缘的假山旁,轻盈的几个纵跃,就到了假山顶上,盘膝坐下,五心朝天,阖闭双目,聚性止念。 大木、大林、大森三个小沙弥再次面面相觑,想要过去向石之轩问个清楚,但看到石之轩的姿态,亦猜到他在修炼心法,不容打扰,三人只得憾憾离去。 入定犹如举手投足的本能,石之轩渐入清静忘我之境,心灵遁入虚空,无执无着,无住无碍,无我无人,无生无灭,亦无天地万物,唯一灵不昧,万念不生。 自然而然,即觉丹田元精暖暖,气感郁郁。 道经有云,出玄入牝,若亡若存。绵绵不绝,固蒂深根。人各有精,精合其神;神合其气,气合其真。 当此之时,若依常理来说,他就该导引气感,循行任督,炼精化气,成就第一缕真气。 但他依然无动于衷,一灵不昧,万念不生。 事实上,凭他的【精气神】本源之强盛,积累之浑厚,自三岁起每次聚性止念,入定净心,都会萌发浓烈气感,若要练出真气,不过一念之间。 但他深知在渡过人生苦海之时,肉*身宝筏不可丝毫有损,而修行根基实乃重中之重,万万不可轻慢。 过早炼精化气,实乃揠苗助长,自毁根基,所以一直无视真气的诱*惑,迁延至今,只觉万事俱备,灵机已至,方才随心而动,入定练气。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杳杳冥冥,石之轩只觉隐匿于精气神深处的先天灵光微微波动,微妙感应之中立时多了无数荧荧闪闪的游离灵光…… 不是充斥天地的自然精气,又是何物? 心空意清,灵神忘我,心神外应自然元灵,内感元精元气,三元合炼,炼心合气,周天运转,一元复始,乃成先天元始真气!(。) 第二百七十八章 清净妙相 春秋往复,岁月如梭。 建康城北的玄武湖,碧波荡漾,荷叶连绵。 清风徐来,荷叶丛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月白身影,光头皎洁,盘膝端坐在一片浮在水上的诺大荷叶之上,竟似空无一物,不沉不浮,殊为奇观。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天音环佩般的诵经声徐徐扩散,石之轩十五六岁的灵秀面容微微含笑,双目微阖,手拨念珠,慈悲圣洁油然满溢,朱唇开阖,禅意盎然。 “扑通……” 一只青蛙灵动的从岸边投入水中,悠然几个蹬腿,几如游鱼般潜过丈许水面,到了一株荷叶之上,蛙目左右张望,似在搜寻猎物,却对咫尺之外仍在怡然诵经的石之轩视若无睹。 渐渐地,石之轩光洁的眉心绽开一点儿金芒,恍恍惚惚,若隐若现,然而紧接着,他浑身亿万毛孔绽开丝丝清净毫芒,洁白柔和,檀香般的清新气息悠然散入清风。 旁边荷叶上的青蛙仍旧一无所觉,在久久未曾搜寻到虫子之后,不由再次扑通跃入水中,从石之轩身下的湖水中向着另一处潜去。 一切自然而然,盘坐荷叶的石之轩与绵绵不绝的诵经声恍若不存,亦或他身如清净莲花。音似习习清风? 忽然,蜻蜓点水般的细微声音响起,石之轩侧方丈许外的荷叶上,霎时多了一道靛蓝身影,幽然静立。 石之轩恍若未觉,仍旧自顾自诵经修炼。羊脂白玉般的面容宝相琉璃。 好半响,靛蓝身影冷哼道:“好一个禅宗高徒,你这自创的【摩柯无量慧经】果真有些门道,竟能修成清净白莲妙相,在整个佛门亦可开宗立派了! 倒也开了咱们花间派的先河……” 摩柯无量者,无限无尽也;慧者,智慧灵光也;心发菩提,定中生慧,空明无碍。慧光无量,凝则舍利明珠,遍观恒河沙界,散则透彻周身,乃得清净琉璃之体。 石之轩浑身亿万毛孔溢出的清净白芒渐渐隐去,结束了以慧光佛力洗涤宝身之举,不慌不忙的睁开眼睛,立起身来。笑意盈盈的看向张僧繇,温声道:“师父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寻弟子,有何吩咐?” 在建康城安居十年,张僧繇固然功力深厚,犹擅养身怡心,也难免愈现衰老,鬓角白发已蔓延至耳后。眼角额头的鱼尾纹亦愈发多了。 “哼……你还知道自己是圣门弟子?……得了禅宗真传,恐怕早就将花间派、补天阁的武学忘到脑后了吧?” 发泄几句,降了降火,张僧繇才没好气的道:“你伯父裴让之给北齐皇帝高洋赐死了,你自己看着办!” “哼……高洋好大的狗胆!”石之轩眸中黑芒闪烁。原本慈悲圣洁的面容霎时寒霜一片,周身衣袂无风自动,隐隐缭绕着阴森诡秘的黑气。 恰似西天活佛骤然化作了地狱魔王! 张僧繇看得眼皮直跳,暗暗惊骇欲绝,补天阁的那卷【天魔策】他也参悟过,但从未想过还有人能将补天真气练得如此死气缭绕,阴森慑人。 俄尔,石之轩凝神静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弟子妄动杀心,罪过罪过!”说话时眸子恢复晶莹透彻,周身黑气飞快隐去,白衣圣僧恍然再现。 如此诡异变身,张僧繇更忍不住眼角狠抽,暗暗忌惮,纵然他身为老一辈的宗师级高手,再不能如十年前一般,看透今时今日的石之轩。 “多谢师父相告,弟子会往北方走一趟!”石之轩圣洁依然,但话语中的含意,却是无需赘言。 虽然他三世为人,从小对裴让之感情一般,但裴让之到底如亲儿子一般将他养到五岁,这是无论如何也抹杀不了的恩德善缘! 就算他没有一辈子为裴氏门阀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的意思,可也不会坐视嫡亲伯父裴让之憋屈自缢而无动于衷。 反正,他参悟修习补天之道已久,刺杀之刃还未发过利市,就血祭了高洋这条北齐真龙来开锋也不错! 这十年来,他虽定居一乘寺精修不辍,但时不时私下里与张僧繇会面,请教武功,清谈时政,横批纵论,并非全然不知天下时局。 如今的北齐皇帝高洋,早不复登位之初的英明神武,多年前就开始纵欲酗酒,残暴滥杀,大兴土木,赏费无度,国势渐衰,误国误民…… 正是补天之道精义所述,欲杀之而后快的人间毒瘤,天道之多余! 不过,要杀一位身处皇宫大内,且受众多高手、重重禁卫保护的皇帝,绝非等闲易事,反而危险之极! “嗯,越危险微越刺激,十多年了,再不猖狂一下,都快真成了老实和尚……当然,得先试试自己的成色才对!” 一念至此,石之轩忽而笑道:“师父,久未向您讨教花间绝技,弟子都快手生了,择日不如撞日,尚岂赐教!” 话音甫落,石之轩右手优雅一招,无形真气透出,从岸边柳树上摄来一根柳枝,同时似柔实韧的凛冽气势透体而出,将张僧繇牢牢锁紧。 一举一动,尽皆流露着纯粹的花间派武功精髓。 张僧繇早防着他这手,当即右臂舒展,一根尺许长的画笔从袖中滑至掌中,碧玉作杆,天蚕丝为毫毛,精美中更有雅致。 感觉到张僧繇浑身真气勃发。就要凭着浑厚功力将自己的气势漩涡撑开,石之轩毫不犹豫的一震柳枝,一闪而近张僧繇身前。 柳枝未至,凛冽劲气已然透枝而出,顺着枝桠分为五缕,如绳如绦。随着石之轩抖手间,轻飘飘抽向张僧繇肩头。 映着月白僧衣,石之轩此举温雅莫名,更似在以花枝为师父扫去身上的灰尘,乃是以【花间十二枝】其中一枝精义随手演化的招式。 “哼,‘分花拂柳’?……力分则弱!”张僧繇冷喝着,手中碧玉画笔斜挥,真气如彩墨般聚在笔头,向着柳枝主枝尖端的那一缕劲气划去。 若给他这么划中。必会破去那缕劲气,并接着划断柳枝,断了兵刃,按师徒切磋规矩石之轩就败了。 不过,于招式上随机应变之道,石之轩可是曾经成就‘剑心通玄’的绝顶境界,如今就算剑心隐而不发,没了那玄之又玄直击破绽的巅*峰灵觉。可他在招式上变化无穷的造诣并未减退,又岂会轻易着道? 手腕震颤中。石之轩气与意合,柳枝微微一旋,本是分为五缕的劲气犹如丝线般缠绕在主枝尖端,聚拢为一,迎向张僧繇的笔头。 “蓬!” 劲气交击。 两人齐齐一震,均像触电般往后飘退一丈。各自又在一片荷叶上脚尖一点,身形优雅轻灵如飞鸟般再次相互拉近扑击。 石之轩手中柳枝疾舞,劲气挥洒千丝百点,狂风暴雨般袭向张僧繇周身。 “这招‘百花缭乱’倒是还行……”口中点评语气听似随意,但张僧繇面上却是颇为凝重。潜运压箱底的功夫,手中碧玉画笔似缓实疾的在身前画了个大圆。 笔锋凝聚着鼓鼓棉团般的沾粘柔韧劲气,所过之处,犹似蘸墨水般将柳枝挥洒的千百雨点般的细碎劲气尽数吸纳消解,继而碧玉画笔颤颤巍巍的重重点向石之轩的双目,磅礴劲气透笔而出,紧紧锁定石之轩的身形。 招式递出,张僧繇喝道:“瞧为师这招‘画龙点睛’如何?” 石之轩眼前似是出现了两团浓郁漆黑,铺天盖地而来,塞满他的视界,心下不由暗叹:不愧是老牌儿宗师…… 这招从蘸墨化劲到蓄劲反击一气呵成,动作与他平日画龙点睛的高绝画技如出一辙,但内里却融合了【花间十二枝】其中三枝之精义,精气神无不自然而然,交融如浓墨重彩,才会在精神气机牵引之下,让对手生出一叶障目,难以视物之感。 尽快窥破此招虚实,石之轩坚守心神,不为视觉异象所惑,忽的抬头吹出一口真气,箭矢般率先射向碧玉笔锋,恰似将要被点上眼睛的大龙竟先一步活了过来,猛喷龙炎,出其不意之极。 而碧玉画笔蓄势太沉,仓促间毫无躲避余地,被真气箭矢正中笔锋。 “嗤!” 劲气抵消,碧玉画笔的来势稍稍一缓。 得此良机,石之轩身形闪烁,瞬间脱出画笔劲气的笼罩范围,身形疾旋,柳枝随身而走,劲气影影绰绰,从侧面袭向张僧繇腰部、肋下、肩头。 张僧繇压箱底的一招失意,固然心头惊讶,但宗师级的素养非是白给,霎时跟着旋身,碧玉画笔拖着尾焰似的浓郁柔韧劲气,在身侧拉出一条条‘彩带’。 但闻“蓬蓬蓬……”的劲气交击声急促不绝。 重重荷叶上,一白一蓝两道身影重重叠叠,纠缠不清。 然而若有局外人观战,便会感觉二人此招暗含的韵味如出一辙,分明是脱胎于同一招法精义,只是在二人手中分别演化开来,各得其所,且一攻一守罢了! 忽然,张僧繇面色一变,右手碧玉画笔挥舞不停,左手却撮掌成刀向着前上方迅猛狠击,恰到好处的截住石之轩的一记倒钩腿。 “蓬!” 此次劲气交击竟异常响彻。 一道月白身影箭矢般斜掠上湖岸,反之张僧繇的身形竟不可抑制的弓形后仰,左脚后踏。 “啪……”一声轻微水响。 张僧繇面色难看,原来刚刚的激烈交手中,不知何时,他已被诱至荷叶边缘,仅差一线就要跌入水中而犹自未觉。 最后一记硬拼,两人在劲气交锋上其实不分胜负,但在身形、位置的变换上,石之轩投上岸去,而他却一脚跌进水中。 看似未有丝毫实质损伤,实则石之轩在交手的形势谋略一面占了绝对上风! 感觉着石之轩的气息消失在岸边树林中,已然远去,张僧繇微微苦笑,“老了老了,脑瓜子果真不灵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以心印心 离了湖岸,石之轩动念之间,【阐天变】微转,本是逍遥飘然的花间真气无声无息间化作了清净空灵的禅宗真气,犹如翩翩佳公子霎时间勘破世情,出家为僧。 时至今日,在将花间派、补天阁、佛门禅宗三派武功及儒家【春秋简易】心法融会贯通之后,石之轩的【元始真法】及【阐天变】更趋完美,愈发神妙无穷,千变万化,了无痕迹。 但凡修炼先天气功者,真气无时无刻不在与天地精气拥有微妙交流,若未曾阖闭毛孔,紧锁气息,都会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独属于自己的先天气息。 这气息源自个人的精气神,即使有两人修炼同一内功心法,也会因为对功法感悟上的些微不同及精气神的差别,而生出大同小异的气息。 除非某人彻底废掉本来内功,转修另一先天气功,否则气息就算会随着内功的进益而稍有升华,但根本核心却绝不会改变。 在江湖上,这先天气息往往也是同级别高手间相互铭记及确认的根本依据,难以造假。 然而,这个定则在石之轩身上绝不适用,或者说,他的气息能够随着真气属性的转换而发生难以想象的变化,乃至上一瞬还是某种气息,但【阐天变】发动,下一瞬即可变成截然相反的另一种气机。 此间微妙,只在石之轩的本源气息乃是无极无相的元始真气,而平日显现在人前的气息则只是以【阐天变】化无极为有极,衍变的某一极功法属性。 若说这一极属性气息是在元始真气散发的本源气息上戴了一个虚伪面具,或许并不恰当。 从本质上来看,倒不如说元始真气是个无面者,而某一极属性气息。更像是在元始真气的没有具体形象的面目上捏造一个清晰面庞,示于人前。 只要下次以【阐天变】更换为另一个清晰面庞,则会被当作另一个人! 然而无面者本身就是一种奇妙而稀有之极的面庞,比之任何清晰面庞,都容易被人铭记于心,所以这无面者绝不能显现于人前! 也就是说。石之轩可以在人前彰显任何先天气功的气息,唯独不可以泄露元始真气的本源气息,否则定会被拥有超凡灵觉者窥破他的变身秘诀! 至于光头、容貌、身材……呵呵,对一个将拳术练至出神入化境界,能够自如控制肌肉、骨骼蠕动,且修成清净妙相宝身的人来说,外表身形再非常理所能衡量! 忽然,石之轩眉头一挑,似是感应到什么。腿脚不动,身形却轻飘飘离地数寸,横空挪移,惊鸿般疾速飘掠,不闻破空风啸,但见白衣残影重重,凌空弥散,缥缈圣洁不可方物。 这是他参考此世禅宗武功及上一世的少林提纵术、蜻蜓点水、一苇渡江、大挪移身法、如影随形腿等绝技。所创的一门佛门轻功身法,唤作【浮光掠影】。绝招为‘梦幻泡影’。 两里外的树林内,一个黑黑壮壮的青年和尚正疾速纵跃奔行,所用身法,轻灵中暗含沉稳,竟与少林提纵术有七八分相似,却又更见高明。 蓦地。青年和尚的视线内映入一抹儿白烟,倏忽间几个闪烁,青年和尚面前已多了一道圣洁身影,柔和禅音入耳。 “大木师兄,何事如此急切?” 不知为何。一处于大德的清净气息之内,大木的心境自然而然就平静下来,双手合十道:“大德师弟,道信上师驾临,住持唤你快快回寺!” 石之轩道:“原来是师尊来了……我们走吧!”二人运起轻功,疾速赶回一乘寺。 在石之轩十岁那年,道信终于出面,正式收他为徒,传予禅宗佛法及武功,但道信本人惯常云游四方,在各处名山宝刹宣扬禅宗佛理,因而石之轩一年也见不到道信一两次。 也正因如此,道信如今已是中土佛门公认的一代圣僧,与三论宗嘉祥大师、华严宗帝心尊者、天台宗智慧大师并列为‘四大圣僧’,而道信却是其中最年轻者。 这让石之轩不得不感慨:圣僧是怎样炼成滴?----广而告之是也! 看来,想要在法号‘大德’之后,再加上‘圣僧’二字,可谓任重而道远…… 回到一乘寺中,从道显住持口中得了消息,石之轩便独自迈步前往后院幽静竹楼。 在迈进竹林的那一刻,他的微妙灵觉泛起异样感受,让他有转身而逃的冲动----隔着重重翠竹,一里外的竹楼之中,竟非只道信一人,而是四人,四个道信级别的佛门高人…… 四大圣僧! 十年时间,足够石之轩将【元始真法】第二层‘炼精化气’圆满大成,一身先天真气磅礴浩荡,自然而然,周天运转,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如今他已开始第三层‘炼气化神’,在修炼元神的同时,也在拳术化境,肉*身浑圆不坏的基础上,进行更深层次的‘脱胎换骨’,向着道体金身迈进。 之前他在荷叶上的修炼,就是在以【摩柯无量慧经】修成的清净慧光佛力由内而外的洗涤肉*身。 然而,凭着如此修为,石之轩或可在道信一人手上轻松逃脱,却绝无可能在四大圣僧的联手下生离此地! 况且,在他踏入竹林,能够遥遥感应到四大圣僧的一刻,四大圣僧的禅心也定会同时感应到他! 是否立刻掉头而走,千里远遁? 此念一起,石之轩立刻将之斩灭,并且毫无异样的继续迈步走向竹林深处,默默于有意无意间稍稍调整心念,使得精微道心愈发近似清净禅心…… 道心、禅心本就极为相似,均是讲究清静,只是道心谓之清虚,禅心谓之空明罢了,实则根本难以真正区分清楚。因而有佛本是道的说法。 特别是许多道门高人投入佛门,在佛法中融入大量道家思想之后,许多修行有成的佛门高人也同样精通道家修养,禅心实与道心一般无二。 对于本就身具正宗道心的石之轩而言,只消微微调整心念,沉浸在清净空明的禅法意境之中。道心便与禅心毫无分别,根本不惧任何道、佛高人的心灵感应近距离探测! 此时此刻,没人能够否认石之轩是修成清净禅心的佛门新一代高僧! 在他徐徐迈出第三步后,“笃!”木鱼声忽然响起,竟让禅心清净的他都忍不住感到一阵心寒胆落的悸动! 这木鱼声似有穿透时间空间、竹林、肉*身等等一切表象的异力,直袭他心灵的至深处。 三论宗嘉祥! 瞬间平复心灵的异样后,石之轩的脑海中浮现那个身材奇高,瘦似枯竹,脸孔狭长。双目似开似闭,左手木鱼、右手木槌,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佛门高人风范的中年和尚! 他与嘉祥照过面,且还不止一次----三论宗的祖庭栖霞寺就在建康城东北方向二十里的栖霞山,嘉祥又与道信交好,对于二僧这般宗师高段的高手来说,栖霞山到一乘寺的这数十里距离,还真……呵呵! 虽然不知道嘉祥以禅心佛力融入木鱼声。遥遥冲击自己心灵之举的具体意味儿,但石之轩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继续迈步----没办法。小辈儿就是没人权,不论长辈如何揉捏试探,都是对自己的考验和指点,本质上满满的都是爱啊! 然而在石之轩的第四步即将落下之时,又是“笃”的一声木鱼响,震撼心灵! 纵然他早已有所准备。仍不免颇感心念受制,可见嘉祥身为四大圣僧之首,绝非浪得虚名! 既已有两下木鱼声,必然会有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而从此处到竹林深处的竹楼,仍有千余步! 意识到接下来源源不绝的心灵考验。石之轩自然而然的聚性止念,忘却一切,无我无人,心神霎时浸入天地间某种神秘层次。 唯余肉*身在若有若无的一丝潜意识的主导下,仍在以均衡无比的速度徐徐迈步向前…… “笃……笃……笃……笃……” 撼人心灵的木鱼声绵绵不绝,着着无孔不入的侵入石之轩的心灵最深处,鞭笞拷问着他的每一丝细微的残余杂念。 甚至声音中所蕴含的磅礴浩大的无形异力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沉浸入天地间某一神秘空间的清净心神往外拉扯,似要将他这‘大德高僧’剥去圣洁外衣,打落神坛,压入红尘污秽! 错非石之轩本就身具正宗道心禅觉,心念剔透,不惧任何质疑,换了魔门的任何积年老魔乃至源自早期道门分支的真传道之人在此,都难以经受这种直袭人心深处的严苛考验。 木鱼声中所蕴含的无形无质的核心力量,乃是无论何等高明真气和精神异力都无法阻挡分毫的禅心之力,更是嘉祥一生佛法禅修的真如所在! 恰如禅宗的以心印心之妙,毫无虚妄,直指禅心,只是禅宗的以心印心乃是以心灵桥梁传承佛法禅意,而嘉祥将此法用在木鱼声中,乃是以心攻心罢了! 此时此刻,身处木鱼声‘漩涡’深处之人,心灵但有丝毫破绽、杂念,都会不住放大,成为嘉祥禅心之力的突破口而被击溃心神意境,将内心深处隐藏的情绪、执念释放出来,不由自主的大哭、大笑,肆意发泄,如疯似魔…… 纵然有史以来花间派最出色的魔门圣君慕清流亲身来此,也最多只能经受百余声考验,就会心境动摇,神烦意乱,而不得不依仗强横真气发出厉喝、大笑、长啸等等音攻手段遥遥反击,逼得嘉祥放弃以全心全灵之力敲打木鱼! 不可否认的是,魔门中人不论武功多高,绝大多数的心灵都有破绽,严重者更是心灵扭曲,破绽之大之多,犹如被白蚁噬空的朽木,一击即碎! 若是拳脚兵刃相较,历代以来能够与嘉祥放对单挑的魔头不可谓不多,甚至能够以厉喝长啸之声遥遥打断嘉祥敲击木鱼者也大有人在,但是如此毫不反抗的撑过嘉祥的心灵考验者,恐怕绝无仅有…… 不,或许将【道心种魔大*法】练至第十一层‘魔变之境’,魔种尽化道心的向雨田可以! 而在魔种未成道心之前,一旦受到如此精纯磅礴的禅心之力连续不断的挑衅刺激,恐怕魔种会立即炸毛,不由自主的释放无穷恶意及魔气…… 而这,或许也正是嘉祥如此施为的目的所在! 若是石之轩经受不住心灵考验,情绪失控,自会如癫如狂,大喊大叫着一些心头执念,比如光大圣门啊,灭绝道、佛啊之类;若是他难以抑制的爆发恶意魔气,更是不打自招…… 此二者无论哪个,都会让他原形毕露,立时陷入四大圣僧的围攻当中,后果毋庸多言! 而若是他爆发真气,以厉喝笑声遥遥反击而打断嘉祥的木鱼声,那更是证明他心头有鬼,之后针对他的各种考验必将源源不断,直到拆穿他确属魔门小崽子的真面目为止! 这个心灵考验一旦开始,他就再无逃避余地,只能硬撑过去! 不过,有了上一世晋级炼虚境界时的心魔劫考验及斩断羁绊的经历,石之轩只在开始的百余下木鱼声中感觉似有无形大手在拉扯揉捏自己的心灵,纵使竭力聚性止念,也撑得颇为辛苦。 然而等他的心灵渐渐愈发清净无尘,一念不起,万念不生,彻底浸入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禅心妙境之后,一*波又一*波的木鱼声再不能撼动他的心灵,催发他的心魔妄念。 反而像是清泉石上流一般,将他的心灵打磨的更为圆润无碍! 乃至到了五百声之后,他的心灵几至于清净寂灭之时,反而于冥冥中能从木鱼声中‘听’出某些难以言喻的韵味儿! 这是稍稍有别于禅宗佛法的另一种佛法韵味儿----三论宗佛法真意。 正是嘉祥和尚毕生修持的禅心精髓所在! 自然而然地,石之轩的心灵似鱼儿般游淌在这禅心真意之河中,贪婪的感悟着三论宗佛法真意。 以心印心,不外如是!(。) 第二百八十章 师徒缘深 远远地,看着前方浑身瘫软,汗如雨下,犹如忽然老了十岁的嘉祥,石之轩并不意外。 毕竟,不论功力如何深厚,单凭如此隔着遥遥竹林,运足真气恒速不断的发出千多记‘音攻’,都会累得跟狗一样。 更何况,每一记‘音攻’都需嘉祥全心全灵的融入禅心意境,方可感染乃是撼动如石之轩这般意志坚定之人的心灵! 如此一连千多记,消耗之巨,足以让嘉祥这等修为的佛门宗师心力枯竭,连带着精气神亏损严重,比之大病一场更为不堪,端坐的身形都难以维持! “没有一个月时间,根本无法彻底恢复……哪个圣门中人想要干掉他,今后的一个月正是最佳时机!” 动念间给嘉祥下了诊断书,石之轩面上却是涌上浓浓担忧,疾步掠至并派盘坐的四大圣僧面前,扑通跪倒在地,眼中水雾朦胧,向着嘉祥叩首道:“弟子大德,拜见师尊……”又向道信拜道:“弟子拜见师尊……”再向帝心尊者、智慧大师拜道:“拜见二位上师……” 绝非石之轩糊涂了,而是不论嘉祥敲木鱼考验他的初衷究竟如何,在他藉此感悟了嘉祥蕴含在心力之中的三论宗佛法真意之后,他与嘉祥已有了师徒之实! 这般以心印心的传法,在禅宗乃是托付传承衣钵的重大标志,比密宗的所谓灌顶传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使三论宗没有相关规定,但此事之后,石之轩已经自动升级为嘉祥最亲近的嫡传弟子之一! 不管之前嘉祥是何目的。也不管此刻嘉祥与石之轩各自的内心是如何作想。在其余三大圣僧这等修为境界的佛门高人看来。此事既然发生了,那就是二人之间的深厚‘缘法’,冥冥中自有定数! 而身为新一代的圣僧种子,石之轩若是连这点儿‘禅机’都不明白,那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果然,在他对嘉祥拜称‘师尊’后,四大圣僧齐齐面露赞许,嘉祥更在道信开口之前。就以师尊的口吻吩咐道:“痴儿不必如此,起来吧!” 嘶哑低沉的音色一如既往,但明显中气不足,吐字带颤,果是真元大伤! 当然,嘉祥之所以敢于如此不计后果的耗费心力,正是仗着与其他三位圣僧待在一起,而想要在其余三位圣僧的护持下杀死嘉祥,当今之世,除了有可能修成‘魔仙’的向雨田之外。再无人能够做到! 石之轩再次合十叩拜一下,才就此盘坐在地。 见他身心清净。随意端坐,便犹如白莲玉立,一尘不染,圣洁慈和,深具佛门妙相,嘉祥不由微微颔首,轻声问道:“大德,你明白了么?” 石之轩合十恭声道:“弟子愚钝,只觉恍恍惚惚,懵懵懂懂,似明非明,似得非得,似失非失……” 四大圣僧眼神齐齐一亮,嘉祥满意道:“恍惚是道,懵懂是佛……你很好,很好!” 其余三大圣僧亦齐齐合十道:“善哉,善哉!” 即使三人吐词语气相同,快慢节奏亦相同,但石之轩还是清醒感受到三种截然不同的韵味----到了四大圣僧这等境界,毕生所修禅意自然而然会浸入一言一行,说话韵味也不例外。 道信哈哈一笑,道:“大德与嘉祥缘分匪浅,今后不妨多去栖霞寺走动走动,聆听三论宗诸位大师的高论。” 石之轩应道:“多谢师尊指点!” 嘉祥微微摇头失笑,却并未反对,显是默许石之轩可以随意到三论宗进修佛法武功。 须知三论宗历史悠久,在中土也已兴盛了一百五六十年,绝非仅止嘉祥一位佛法武学宗师。 而经过这一阵暗暗回气,嘉祥已能够安然坐好,以佛门真气迫干浑身汗水,只是眉宇间的黯淡,证明他的心力及精神仍处濒临枯竭的状态,非是短时间可以复原。 帝心尊者取笑道:“道信倒真狡猾,给大德当了十年便宜师父,也没传授什么好东西,反是嘉祥还未受过拜师礼,就已将压箱底的禅心感悟送了出去,亏得不轻!” 嘉祥大师苦笑摇头,智慧大师微笑点头,气氛颇为古怪。 道信反驳道:“除了贫僧自创的【达摩手】功夫,禅宗家底可早就在大德面前抖落干净了,而【达摩手】虽说是我的压箱底陈货,可并不适合大德。 这点大德自己都清楚,别说你们不清楚?” 智慧大师附和道:“这点我们都清楚,单看大德浑身流露的清净空灵气息,就与道信你那脏了吧唧的【达摩手】完全是两码事! 特别是你那【达摩手】里的招数,不是什么‘拈柴择菜’,就是什么‘挑粪施肥’,白白污了大德的洁净?” 石之轩适时合十讷讷道:“弟子惭愧……”有个喜欢挑粪的师父,洁癖就是一种罪啊! 帝心尊者道:“关你何事?……参禅之时,有人喜欢种地,有人喜欢抠指甲,有人喜欢揉心口,贫僧就喜欢耍禅杖,本是个凭自然本性,哪能勉强,勉强又有何益?” “弟子受教了……”石之轩应道。 他明白,‘种地’是指道信大师农禅并重的风格,耕地施肥亦是参禅法门,光听【达摩手】里招数的名字,寻常人肯定会将之当作庄稼把式; ‘抠指甲’说的是嘉兴大师的【一指头禅】;‘揉心口’说的是智慧大师的【心佛掌】;‘耍禅杖’就是指帝心尊者自己的【大圆满杖法】。 禅法武功到了他们四人的境界,更讲究章法随心而起,举动任意而发,出招怎么顺手怎么来,怎么合意怎么来,而各自所创的功夫路数,自然是深谙个人的心意及习惯。 别人就算学了去,使出来也没他们自己那般得心应手。 道信笑道:“大德的绝活儿是念经,可我这做师父的一向口舌木讷,不会什么‘舌绽莲花’的功夫。 传闻诸葛亮倒是有一套‘舌战群儒’的本事,可惜早几百年就死了,要不然贫僧还能托关系、找门路,让大德去诸葛亮门下舔脸请教!” 其余三大圣僧莞尔一笑,而石之轩被打趣,只能眼观鼻,鼻观心,无动于衷。 开完玩笑,道信才道:“大德融汇禅宗法门,自创的这套清净禅功就很好,为师也没什么好指点的。 若是大德想要自创一套拳脚功夫,为师也不吝于以【达摩手】抛砖引玉!” 凭四人的眼力及感应,自然从石之轩自然流露的先天气息上,瞧出了他所创、所修之【摩柯无量慧经】的些许门道,知晓他在禅法内功一道,已开始走上适合自己的路,外人无从干扰。 还不等石之轩应答,挑起话头的帝心尊者就连忙吩咐道:“大德,还不快向你师傅讨教拳脚?” 石之轩无奈起身,向着道信合十一礼道:“师傅,弟子正准备向道显住持申请,离寺游历一番,特向师傅讨教几招防身的拳脚功夫!” 道信颔首道:“你能明白闭门造车之不足,生出云游之意,可见禅心静极而动,自在随行就好!”顿了顿,手掌虚伸,对石之轩轻喝道:“来吧!” 此刻石之轩站在嘉兴大师的正前方丈许外,而道信大师则盘坐在嘉祥左侧半丈处,他与道信的距离如此之近,凭着道信的功力,足可以劲气隔空将他摄得死死的…… 白影一闪,石之轩无声无息,且毫无征兆的向后飘去。 同一时刻,道信大师亦双手齐出,隔空虚抓,登时劲风狂作,发出两股暗带回旋的强大劲道,只要石之轩给卷中,保证要扑跌过去。 此招正是刚刚被智慧大师嘲笑过的,【达摩手】十八式中的‘拈柴择菜’! 后退中感觉到身形被两股沛然劲气似巨大铁钳般穆然摄住,往回拉扯,石之轩不慌不乱,脚尖点地借力,顺着劲气暗带的回旋方向身形陀螺般旋转,卸开部分力道,并不退反进的飘向道信。 在其余三圣僧的关注下,道信目光一闪,左手微微一顿,右手倏地探出稍许。 石之轩只觉两股回旋气势劲道在道信右手的隔空遥控下融为一个大漩涡,产生出庞大无匹的压力,把他的感官完全笼罩其中,连肌肤也如被针刺,几要失去往常的灵锐。 好在石之轩向来以灵觉感应混饭吃,感官本就为辅,此时禅心不乱,一直运转不辍的【摩柯无量慧经】特有的清净柔和的先天真气疾速聚往右手,撮指成刀,意与气合,催发凛冽劲气,绕身虚划,似要斩破摄住身形的劲气漩涡。 道信顿着的左手握拳隔空击向石之轩的腰腹,一股凝实气柱轰然破空袭至。 石之轩似是早有所料,本要虚划的右掌手刀忽然一变,斩向气柱尖端。 “蓬!” 劲气四溅,恰好炸散了摄住石之轩的劲气漩涡。 乘此良机,石之轩蓄势已久的左手像是模仿刚刚道信那招一般,一拳击出一道凝实气柱,直袭道信身前,同时他的身形却从容向后飘退。 旁观的帝心尊者微笑道:“交手经验平平,应变能力上佳……不过,学得够快!”(。) 第二百八十一章 达摩手 禅宗武学,当然就是石之轩熟悉无比的‘禅武合一’。 只是此时禅宗立派未久,尚未大兴,‘禅武合一’仅现雏形,武功种类有限,且受天竺武学影响较重罢了! 然而就像道信大师所言,这些年石之轩已将禅宗绝大多数禅法、武功札记都阅览过,不管他是否一一修炼了,但在武学理论方面,已不需道信大师多做赘言。 如今,道信大师所能做的,就是跟石之轩搭搭手,试试招,将【达摩手】蕴含的运劲使力诀窍传授给他。 且因二人武功同出一脉,只需道信大师将【达摩手】对石之轩施展一遍,他自然立知个中三昧,随学随用不在话下! 刚刚道信大师已出了【达摩手】中的两式,一着擒拿,一着拳劲,均为劲气运用的高明绝技。 御使劲气隔空擒拿之术,尚需多多练习,方能控制由心,但拳劲人人都会,基本诀窍想通,石之轩只接了道信一拳,立时摸清了其中九成门道,随手活学活用,反击回去。 不过,石之轩隐隐感觉,这着拳劲气柱之法,非是禅宗嫡传,而是天台宗的惯用手段,多半是道信创造【达摩手】之时,参考了智慧大师的【心佛掌】之中的部分妙诀。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四大圣僧能够凑在一起,绝非仅止身份地位相当,更应该是禅法武功相当。 认为四个圣僧闲来无事都是只念经,不打架的人,都是外行……四大圣僧之间,应该没少相互切磋印证各自的拿手绝技! 而所谓的【达摩手】,以‘手’为名,就是拳掌爪指,变化不拘,自然可以吸纳嘉兴大师之【一指头禅】及智慧大师之【心佛掌】的部分精髓。 果然,面对石之轩反击袭至的拳劲气柱,道信大师右手在胸前稍稍比划,做出三个似手印非手印的动作,显是在以佛门秘诀积蓄内劲,随后手掌前伸,拇指弯曲探出,指肚恰恰好按在气柱锋锐上。 “轰!”劲气迸溅。 道信大师只是身形微颤,僧袍猎猎,而正在往后飘退的石之轩只觉反震之力竟凝如钢锥,大违常理,卸御不及之下,全身气脉似被狠狠锥了一下,痛楚难当。 “一指头禅?……”惊呼一声,石之轩飘飞的身形跌落在地,踉跄三步,暗呼一声好险…… 原来,刚刚他的浑身气脉受到刺激,玄妙无极的【元始真法】险些就要自行运转,化解异力,若非他主动运转【摩柯无量慧经】的清净真气,及时化开反震异力,理顺气脉,恐怕现在就‘原形毕露’了! 有时候,先天气功太神妙也不是一件好事! 【元始真法】作为他的本源功法,可谓深入身体骨髓,根植于道心灵性,与精气神浑合为一。 一旦有外力侵入体内,想要破坏他的精气神,【元始真法】都会难以容忍的炸毛,蠢蠢欲动,准备自行运转,消磨祛除这些异力。 从这方面来看,【元始真法】可谓霸道无比,颇有些唯我独尊的微妙灵性! 吃了这山寨版【一指头禅】的暗亏,石之轩再不敢小觑道信的【达摩手】,当即将【摩柯无量慧经】运转到极致,浑身隐现莹白玉泽,衣袂微扬,交叉在胸前的双手更晶莹剔透,分明蓄足劲气。 如此一来,本就俊秀之极的石之轩,再添三分清净圣洁,一尘不染,犹如天人下凡。 单就这卖相,就让其余三大圣僧面面相觑----若是大家一起站在万千信众面前,九成九的信众肯定会忽视他们三个老秃,而将大德当作活佛菩萨膜拜。 如此清净圣洁的佛门妙相,可谓老少咸宜,男女通吃,简直是圣僧的活广告啊! 想来想去,三人感觉,恐怕唯有慈航静斋的‘仙化’能够稍稍胜过! 当然,正在现场授艺的道信可不管这个,双掌左右虚抬,掌心隐隐罩定石之轩,劲气源源不断的透掌而出。 石之轩立觉身周被一阵清柔至若有若无的气场暗暗笼罩,自己的任何动静都瞒不过道信的真气感应,且在气机牵引之下,更会引发道信的针对性攻击,迫得他以硬碰硬,难以取巧。 不由惊叹于道信的禅宗功力,炉火纯青,不外如是! 当然,石之轩结合两世禅宗武学自创的【摩柯无量慧经】若是这么容易就被制住,那他也不用混了。 清净无形真气缭绕身外,如风之柔,如水之清,但却无声无息间将周身一丈之内的气场消泯殆尽,暂时恢复自在之身。 下一瞬,石之轩交叉在身前的双手一前一后,一快一慢的动了。左掌迅猛劈出,破空呼啸,淌过竹林的漫天清风都在往掌缘汇去…… 同时右手一拳缓缓击出,白亮中透着金茫的重重劲气拳影覆盖手臂----升级版【大金刚拳】! 漫天清风当然不会集中往掌缘而去,但这一掌刀的劲气,确实令人有漫天清风集此一刀的感觉,沿路摧枯拉朽般破开无形气场,笔直射向三丈外盘坐的道信,而刚猛凝实的大金刚拳劲亦紧随其后。 道信眼皮一跳,暗忖:前一刻还是柔和春风,下一瞬就是凛寒如刀的冬风;前一刻还是清柔之水,下一瞬就是坚硬之冰……竟已将真气御使得如此随心所欲!(。) 第二百八十二章 禅宗之福 不错,石之轩此时对禅宗清净真气的运用,正是刚柔并济,变换自如的精绝手段,清柔时如风似水,消融异力,刚猛时冰坚铁硬,无坚不摧。 元始真法之妙,终究脱胎于无极太极之衍,阴阳五行之变。 在以【阐天变】将元始真气转化为其它性质的真气之后,一旦将此种性质的真气修炼到登峰造极,有极归于无极,仍不免会有隐隐化归于元始真气的趋势! 此间正是‘一元复始’的最佳诠释。 而为了避免‘原形毕露’,石之轩便在所转化的各种真气的演变及运用上另出枢机,使之各具阴阳相合之一面----寒热交替、刚柔并济、正邪相容、生死洽和、水火合泽、清浊象分…… 如今他在禅宗清净真气的运用,就是以刚柔并济为主,而这也符合他将大金刚拳、大伏魔拳、大金刚掌等刚猛功夫随手拈来的表现。 果然,这一着掌刀、一着大金刚拳劲先后出手,不仅首当其冲的道信大圣暗暗惊异,就连其余三大圣僧也眼眸齐齐一亮。 原本见到石之轩的清净妙相,三人皆以为其功夫走的是轻柔路数,不想其竟能发出如此高度密集、刚猛无俦的掌风拳劲,颇谙佛门金刚之力。 道信双掌微动,掌心相对,盘抱轮转,登时在身前凝聚出无穷劲气漩涡,如墙如柱,寓刚于柔。 石之轩的凌厉掌风疾速*射*至,却犹如倦鸟归巢般无声无息的没入劲气漩涡,丝毫波澜都未引发。 但在气机牵引之下,石之轩还是感觉到,道信身前的劲气漩涡瞬息间稀疏了许多,想来是被他的掌风耗去了大量真气…… 果然。劲气漩涡再不能轻易化去紧随其后的高密度的大金刚拳劲,呲呲两下劲气交锋的爆响之后,蓬的一声,大金刚拳劲与劲气漩涡齐齐消散,劲风四溢。 明明是气漩,石之轩却觉拳劲似是击在了铜墙铁壁之上。反震之力遥遥袭来,纵然及时运转清净真气化解,仍不免退后一步。 道信盘坐的身形亦晃了晃,笑道:“善哉,善哉……为师本还有两下‘挑粪施肥’的庄稼把式颇为自得,不想大德你的拳掌如此威猛,为师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其余三大圣僧齐齐嗤笑一声,却也没多言,显然默认石之轩这两着拳掌极为了得。不输于道信【达摩手】中的强攻招数。 只是石之轩的功力比之道信逊色一两筹,才会难以建功罢了。 虽然没能见得【达摩手】十八式全貌,但此番从道信手中学得最高明的擒拿、拳劲、指劲、防御气墙各一着,均为【达摩手】中最精华的部分,石之轩也颇为满足,便合十一礼道:“多谢师尊传法……” 道信笑了笑,“好久没动手了,才忙活一小会儿。就口干舌燥……” 石之轩连忙道:“弟子这就煮茶。”言毕飘身飞上竹楼,直奔一间厢房而去。 竹楼清幽。过去他也时常来此闭关精修,泥炉、陶壶、茶具等物尽皆齐备。 不过,让他鄙夷及吐糟的是,时人煮茶竟然喜欢加盐、红糖、生姜之类的调味料,煮出来的东西刺激浓浓,比中药好不了多少。让上一世喝惯了极品清香茶水的他根本难以入口。 所以,他就以勤俭节约,清淡养生为由,自己炒茶制茶,泡出清淡香茗。 道信喝过之后。赞不绝口,说此法最是契合出家人朴素淡薄的生活习惯,而能够创出此法,可见他得了禅宗真髓! 这更让石之轩吐糟,想多喝几次就直说嘛! 从竹林出来,石之轩就见到了大木、大林、大森三僧,如今二十出头的他们,各个黑黑壮壮,气宇轩昂,随意一站,油然而生勇猛无畏之气。 作为石之轩很早就着意培养的第一批班底,三僧虽未得传他亲创的【摩柯无量慧经】,但却得了【易筋经】、【降龙伏象功】、【韦陀杵】、【大摔碑手】等等少林绝技。 得益于此世活跃的天地元气,三僧各依资质缘法修行十年,如今也勉强混了个二流好手,可堪一用。 聚一世绝学于一身的石之轩底气之足,无人可比,七八种上乘武技不过小意思! 四人一齐走到平日僧众练武的青石广场,石之轩问道:“大森师兄,我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大森并未立即回答,反而左右张望,似在查看是否有人窥视,石之轩见状摇头道:“放心,无论何等高手,只消靠近百丈之内,都难逃我的禅心感应!” 大森这才低声道:“我已从栖霞寺的师兄那里打听过了…… 十多年前降将侯景反叛,从梁武帝手中劫得传国玉玺,及至十年前春夏侯景败死,玉玺确实被投入栖霞寺井中,后来寺里的师兄们将玺捞出收存,三年前献给陈帝陈霸先! 但据献玉玺当天围观见礼的师兄们所言,身具气功者并未有异样感觉!” 石之轩眉头一挑,沉吟道:“看来,我的嘉祥师尊送给陈霸先的传国和氏璧是个假货呐!” 大木疑惑道:“三论宗岂敢如此戏弄陈霸先? 一旦陈霸先知晓宝璧是假,就算顾忌我佛门势力,不敢将三论宗怎么样,但下诏将三论宗的寺庙土地转赐给其余佛门宗派,再将三论宗僧众逐出南方,还是可以办到的! 如此一来,佛门其余诸宗只会乐得看笑话,三论宗岂非元气大伤?” 只有真正的佛门弟子,才会清楚,佛门各宗各派在一团和气之下,也是龌龊不断,唯有称得上一路‘坐地虎’的大型寺庙,实力强横,才能真正安稳一些。 石之轩道:“恐怕此举非是三论宗或嘉祥师尊的一家之私,而是得了整个佛门,包括其余三大圣僧,乃至慈航静斋、净念禅院的支持授意! 只是此等秘密大事,唯有几位圣僧、禅主、斋主够资格参与,咱们这些普通僧众连听闻都没份…… 据我估计,应该是那什么慈航静斋的鸟斋主,看出南朝经侯景之乱后元气大伤,再无力与北朝抗衡,将来一统天下者很可能是北朝。 而留下和氏璧,正是奇货可居,以图将来!” 真正当了和尚,石之轩才知晓,慈航静斋在大众和尚们的心中绝对算不上高大上。 值此佛门大兴的时代,很多眼高于顶的和尚,其实都暗暗不忿被一介女流*骑*在光头上拉屎撒尿,反而觉得,打手就该有打手的觉悟,慈航静斋区区尼姑庵怎配对广大佛门指手画脚? 大森问道:“这么看来,和氏璧是落入慈航静斋或是净念禅院手中了?” 石之轩摇头道:“不见得……依我看,嘉祥师尊的心思深得很,落进嘴里的油炸豆腐,又怎会轻易吐出? 和氏璧现今仍在三论宗手里是肯定的,但最终三论宗恐怕抵不过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的联合施压,只能乖乖将和氏璧送与慈航静斋,换得些许好处!” 至于何时送出和氏璧,石之轩心里暗暗冷笑,恐怕至少也是等嘉祥练成【枯禅玄功】之后吧! 今时今日,嘉祥还只是四大圣僧之一,单凭【一指头禅】并不能让他力压其余三人,成为四大圣僧之首。 可一旦嘉祥借助和氏璧异能练成其融汇天竺武学与中土武学为一体的【枯禅玄功】,自然可以凭着高出其余三人一筹的功力,稳居四大圣僧之首了! 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对着大木、大林、大森这三个区区棋子说出来了。 午饭过后,石之轩就辞别了道显住持,背着装了几件僧衣的朴素包裹,孤身出了一乘寺,直奔长江而去…… 夜幕降临,油灯昏黄。 一乘寺住持禅房内,道信、道显并派盘坐,大木则立在对面,躬身禀报某些事件,道信不时提问一两句,大木则立时细细分说。 好一会儿,道显挥手让大木退下,向着道信问道:“师兄如何看,大德小小年纪,竟已开始对和氏璧这等异宝上了心,恐非我禅宗之福……” 道信不以为意道:“三年前三论宗栖霞寺献出宝璧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德要是不上心,那才不正常! 而他竟能隐忍三年,才开始不动声色的追查此事,足见其城府甚深,且凭着有限的信息,还能分析得大致不差…… 正是我禅宗之福!” 道显和尚一愣,随即恍然:若是普通和尚,自然是乖乖诵经念佛,令行禁止就好,可到了一宗之主的位置,不通机谋政治显然就不行了! 而大德虽非禅宗之主,却是禅宗之主的嫡传弟子中最出色者,将来很可能就是禅宗第五代宗主,若是真的单纯得跟普通小沙弥一样,那道信才要头痛呢! 总不能让道信逐字逐句的教导大德什么权谋算计吧? 道信摩挲着弥勒佛似的肥嘟嘟肚皮,低声嘀咕道:“就算知道和氏璧在栖霞山又如何? 大德总不会去偷去抢吧……若是能顺利抢到还好,合该我禅宗与和氏璧有缘,若是大德给人当场拿下,那我禅宗可丢大脸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根本没有 华灯彩照,脂粉弥香。 一个身着宝蓝绸缎儒衫,摇着折扇的翩翩佳公子,风*流四溢的踏进了绮春楼,一路熟头熟脸的跟姑娘们调笑不绝,慢悠悠踱步进了后院,径直前往绣楼。 乔装易容之术,对于花间派来说,实在没啥技术含量,更何况,这还是本色出演呢? 楼梯口的石阶旁,一老年一中年两个汉子,正席地而坐,手上拿着薄刀、竹篾,正在……编竹席! “这两人,就是野史所载,‘张丽华家中贫困,父、兄以织席为业’的‘父’、‘兄’?” 翩翩佳公子心中腹诽着,迈向楼梯口。 两人手中活计不停,招呼一声:“之轩少爷……” 石之轩微笑回应,“二位近来可好?” 两人道:“每日闲极无聊,尚好!” 石之轩微微颔首,迈步上楼,心下暗暗了然:这两人多年前就勉强入了一流高手,如今十年过去,仍旧无甚长进,难怪安于给丽芳师姐的青楼当打手! 张僧繇见到石之轩此时与早上截然有异的面容,不由叹道:“每次见得你不用人皮面具亦可改头换面的绝技,为师都羡慕不已…… 要是我年轻时也能有此神乎其神之技,也不会……哎!” 石之轩撇撇嘴,并不接话,目光左右搜寻,暗道:我这可是集三世智慧武功之大成,对筋骨肌肉控制自如,才能随意改头换面,你一大把年纪了,就算学了拳术,也练不到化境了…… 不错。他此时的面貌,三分清秀,三分儒雅,三分俊朗,一分桀骜不驯,才是此世的本来面目! 而在一乘寺的‘大德’圣洁面貌。却是数年前,他凭着在肉*身修炼上的不俗造诣,将面部肌肉向着最为符合【摩柯无量慧经】清净圣洁气息的模板,渐渐修整而成的! 两张面孔若是单论轮廓,倒仍有四五分相像,可一旦多出头发,换了衣物,再加上运转不同的先天气功,改变气息、眼神、谈吐。可就完全是另外一人了! 当然,为了尽善尽美,面容修整过程中或可用真气辅助,但在之后的维持上,并不需要消耗真气! 如此奇术,可谓开此世之先河,足可将任何易容术甩出几条街,也难怪张僧繇感慨不已了! 片刻后。张丽芳带着张丽华到来。 本已三十好几的张丽芳凭着深厚功力,驻颜有术。仍旧维持在二十七八的熟*妇黄金阶段。 倒是年方十二的张丽华,竟已出落得玲珑娇俏,若忽略某处还是飞机场,只看脸蛋儿的话,实打实可算绝顶美女了! 石之轩呵呵一笑,“许久不见师姐。甚是想念!”说着就像小时候一样,伸手就要搂张丽芳的纤纤细腰,却被她没好气的拍开手臂。 娇嗔道:“花间派传人可都是翩翩君子,耍流氓,占便宜。可非应有之举!” 石之轩也不尴尬,正要说话,忽然转身一抱,正好将半空的张丽华搂在怀里。 小丫头咯咯直笑,哼道:“真小气,不就想看看你的光头么,建康城里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万光头进进出出,本小姐还懒得看呢!” 原来,张丽华刚刚装作不经意间绕到他身后,出其不意的跳起来,探手准备打掉他的儒巾和假发…… 石之轩嗤笑道:“一进门眼珠骨就碌碌乱转,我还不知道你个机灵鬼?” 张丽华明显不承认自己的表情神态漏了馅儿,不屑道:“不就是仗着武功比我高,身手比我快么? 要是花间派的武功女子也能练,我肯定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石之轩不置可否,将她放下,掐了掐她那嫩得快出水的俏丽脸蛋儿,然后斥道:“大人说话,小屁孩儿一边去!” 张丽华叉着小蛮腰,怒哼道:“臭之轩,我哪里小了,你也就只比我大三岁!” 石之轩的目光在张丽芳那鼓*囊*囊的胸*前打量了一番,又转到小丫头的胸*前,停着不动了。 在小丫头脸上渐渐涌上寒霜之时,他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不是小……是根本没有哈!” 张丽华嘴巴张得大大的,似是愣住,俄尔柳眉倒竖,冷哼一声,气冲冲的跑掉了。 下楼梯的声音响起,石之轩哈哈一笑,扬声提醒道:“小心楼梯,别摔着了!” “哼!”声音颇大,从楼下清晰传来,小丫头分明用上了真气。 张僧繇与张丽芳齐齐摇头失笑,颇为无语。 张丽芳美目流转,忽然道:“我看丽华定是喜欢上了之轩,才会如此在意之轩的话,如此生气!” 张僧繇颔首道:“不无可能!” 唯独当事人石之轩无动于衷,淡淡道:“小孩子脾气,变脸像变天,这算得什么准?……指不定,我就是个好哥哥的命!” 虽然他心底也有几分怀疑,可如今小丫头还是太平公主,就算脸蛋儿再漂亮,他也生不出下手的余望啊! 近半年来,他的【元始真法】于‘炼精化气’一关圆满,忙着趁热打铁,开始‘炼气化神’,许久没与张丽芳见面,倒是好一阵谈笑。 待得张丽芳笑咯咯离去之后,石之轩才双眼倏地精芒大盛,精神抖擞的对张僧繇道:“和氏璧确在栖霞山无疑,咱们爷俩趁夜去探探?” 张僧繇连连摇头,一脸管我什么事的表情,“为师年纪大了,潜力已尽,就算盗来和氏璧这等异宝,又能增强几许功力? 况且,为师年轻时听说向雨田也曾觊觎过和氏璧,后来发现难以运用,这才失望放弃!” 石之轩打心眼里不相信此言,向雨田那等智慧和修为竟会奈何不得区区和氏璧?……恐怕是向雨田吃独食的老毛病作祟! 可惜,张僧繇不愿去栖霞寺冒险,石之轩也不好勉强,转而道:“您老收藏了什么珍贵矿石、铸材没有,我可连一柄兵刃都没有,怎么闯荡江湖?” 普通精钢兵刃,还不如他的手指甲,根本经不起剧烈战斗。 更何况他此行前往北方,乃是计划着屠龙一血,一个不好陷入大军围困,纯凭拳头太浪费真气和精力,豆腐渣一样的普通兵刃完全是送命! 张僧繇道:“年轻时倒是搜集过一些海底寒铁,可惜量太少,连铸造一柄匕首都够戗!” 石之轩不满道:“人家阴癸派的真传弟子出师时,师父要么送天魔缎带,要么送天魔双斩,要么两个都送…… 你这师父,连半个都送不出来,这也太逊了!” 张僧繇哼道:“皇宫内库大把的神兵利器,极品铸材更应有尽有,你有本事自己去拿……再说,谁说你出师了,你的绘画技艺可一直都是差评!” “皇宫?……陈霸先?”石之轩眸光闪烁,完全忽略了张僧繇的后半句话。(。) 第二百八十四章 水下君子 自三年前立国大陈,陈霸先仍取用东晋以来的南朝皇宫,即建康宫,位于建康都城中部偏北地区。 宫城有八门,南面正中为专供皇帝出入的大司马门,正对都城宣阳门,两门之间为御道,即全都城的中轴线。 建康宫又名苑城,亦称台城,城墙比之二十余丈高的都城墙更高十丈,所谓京都有事,以台城为固。 如此城高,纵然大宗师一级的高手,也难纯凭轻功轻易跃过城墙,潜入宮去。 而值此战事频繁的年代,宫城守卫不可谓不严密。 特别是夜晚,除了五步一哨,三步一岗外,城头上每隔三丈,都支起一个大火盆,以木料和松脂燃起熊熊烈焰,照亮附近一大片墙壁,使得任何妄想攀越城墙之人都无所遁形! 当然,在某些人眼里,想要潜入宫城,大晚上提心吊胆的去攀越城墙太傻,太没有技术含量! 作为进出皇宫的主要侧门,东华门前兵将林立,守卫森严。 眼看天色渐暗,守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一挥手,吩咐手下众禁卫道:“准备关门落锁!” 恰在此时,一阵公鸭嗓的难听呼声远远传来:“老陈……等等!……呼哧,呼哧,等等杂家!” 守将扭头望去,却见一个身着内侍太监服饰的瘦高青年疾奔而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到了近前,守将不悦道:“徐忠贤,怎么弄的?……你不是不知道咱们禁卫的规矩,落锁晚了,可要吃军棍!” ‘徐忠贤’一边急匆匆往宫门里走去,一边喘着粗气。恼怒的回应道:“嘿,别提了…… 那些杀千刀的扒手,把杂家的荷包摸走了,害得杂家没钱雇马车,从城外一路走过来,差点儿没累死杂家!” 守将不屑的撇撇嘴。嗤笑道:“恐怕掏空你荷包的不是什么扒手,而是哪家楼子里的姑娘吧!” ‘徐忠贤’摇头叹气,“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没想到摊上这种事,真他奶奶的晦气! 老陈,这次多谢了……下次有机会请你喝酒啊!” 守将看着‘徐忠贤’直往宫北华林园而去的背影笑了笑,指挥着属下禁卫开始关门落锁。 “嘎吱吱……” 宫门阖闭的巨大声响传来,‘徐忠贤’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诡异笑意,却又转瞬即逝…… 城外野地里。一个光*溜溜只剩短裤的青年昏迷不醒,看面容,不是徐忠贤又是谁来? 升级版【移魂**】一出,区区不会武功的小太监,迷迷糊糊中早将祖宗八代都抖落干净,事后却还会一无所觉,一问三不知! 石之轩顶着徐忠贤的‘皮’,趁着天色尚未全黑。快步疾行,不经意间摸了摸飘柔顺滑的秀发。心下很是感慨:足足六天才能将秀发催生到正常长度,这肉*身修炼还得再接再厉啊! 这六天来,他一直在建康城与栖霞山之间来来回回,通过踩盘子、买消息、偷听、摄心移魂等种种手段,将建康宫的大致结构、皇帝陈霸先的大致信息及栖霞山的地形摸了遍。 当然,同时他也凭着元始真气及肉*身掌控。尽快的催生恢复了满头秀发。 原本一天之内生出两尺秀发也并非不可能,却会伤及头皮毛囊,毕竟即使他肉*身强横,气血浑厚,真元充沛。可某一部分肢*体的新陈代谢目前仍旧有其极限,过犹不及。 不过,若是他真正修成‘打破虚空,见神不坏’的肉*身绝诣,倒还真有可能在眨眼间长出两尺秀发! 而之所以今天潜入宫来,并非因为秀发长成了,而是因为昨天收获了一个重大消息----陈霸先病了,重病卧床! 此事在普通百姓看来无甚奇怪,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病?但在南北各方势力的高手们眼中,几不吝于晴天霹雳! 须知,陈霸先征战一生,从无败绩,乃是实打实百战崛起的一方霸主,宗师级大高手,而在登上皇位之后,理该藉此念头通达,气势如龙,武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就算够不到大宗师的边儿,也该成就宗师高段! 可如今陈霸先才当了不到三年皇帝,就重病卧床,不论其他,年仅五十余岁,正值宗师级大高手的黄金年龄,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一病而倒,岂非咄咄怪事? 若非从张僧繇口中得知魔门近些年处于蛰伏期,没来搅风搅雨,石之轩几乎都要怀疑陈霸先是否着了阴癸妖女【姹女大*法】的道儿,给榨成人干儿了……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更方便他的计划了…… 到了后宫范围,处处楼阁林立,华灯彩照。 或因皇帝病危,牵动宫内绝大多数人的心思都聚在皇帝寝宫,而对其余宫殿园林的注意力难免有所下降,乃致于以假乱真的内侍太监‘徐忠贤’竟一路畅通无阻的摸到充当珍品内库房的柏梁殿。 顺利得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扫了一眼殿门铜环上悬着的精钢环链及大铜锁,‘徐忠贤’不屑的撇撇嘴。 微妙灵觉感应到四周无人之后,双手撮指成刀,阴柔内劲透出,如无形而有质的利刃般在两扇红漆厚木门上的门环周围各划了一个圆圈。 然后轻轻一扯门环,大铜锁、精钢环链、黄铜门环及两块儿圆木板无声无息的脱落下来,华贵的红漆木门上多了两个圆圆的破洞,立时难看起来。 片刻后,漆黑寂静的殿内响起压抑不住的低呼,“好家伙……五金精英、玄铁之精、海底寒铁、天外陨铁、乌金砂……不愧是天地元气更上层楼的世界,天才地宝就是多! 咦,这是?” “吟……”一声轻微而悠远的剑鸣,飘忽虚缈,如天音悦耳。 “九韶定音剑?……好宝贝啊! 啧啧,可惜谢玄成也音攻。败也音攻,用剑就用剑嘛,分心分力施展音攻算什么?没有令东来那等精神境界,音攻根本奈何不得真正的高手! 不过,宝剑就便宜本少爷了!” 接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剑刃破空声连绵不绝,似在劈斩木柱。亦或切割帘幕,乃至移动木架…… 在里面胡作非为的‘大盗’其实很明白,这处积蓄了南朝数代珍惜矿石、神兵利器的柏梁殿宝库,在武林中人眼中,是个价值连城之处,但在皇宫内院,若非皇命,却是无人问津的偏僻之地。 只因上至皇子妃嫔,下至宫女太监。无不深晓,在此皇宫大内,黄白、神兵、矿石、美玉等等万物皆空,唯有一物是真----权势! 有权者,纵然本来一无所有,最终亦会无所不有;而无权者,纵使原本无所不有,最终仍会一无所有! 片刻后。背负包裹、手提宝剑的‘徐忠贤’闪出柏梁殿,转身轻轻关上殿门。按回门环,旋即趁着夜色,一溜烟儿向着旁边的华林园潜去。 而柏梁殿内,一点儿火星若隐若现,似是一柱檀香在静静燃烧…… 作为宫内最大御苑,华林园风景如画……当然。最重要的是花木林立,假山亭台、池塘水渠多多,既方便潜伏,水渠更直通向宫外湖泊水道。 黑暗中,‘徐忠贤’按照皇宫严格按照南北布局的特点。稍一辨明方向,立时选中一条水渠,无声无息的滑入水中。 外呼吸霎时转为媲美先天胎息般的内呼吸,他身如游鱼般逆流向着进水口处潜去。 纵然身在水底,一路上他也屡见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之处,由此可知,若是背包提剑从岸上走,隐藏行踪纯属妄想,恐怕唯有硬生生杀出去了。 当然,最可能的是杀不出去,反而被数之不尽的精锐禁卫给团团围困,最终剁为肉酱! 好半响,渠中水流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估摸着该是靠近宫墙进水口了。 “嗯?” 水底潜游中,聚功双目的‘徐忠贤’忽见前方黑压压尽是人头粗的立柱,暗呼到了…… 事实上,为防有人从引水渠的进出水口潜入皇宫,图谋不轨,每个进出水口都会以粗大的精钢栏杆设置三五道横竖闸门。 此间每根人头粗的精钢立柱都下方深入水底地基,上接城墙门洞,且每日都有禁卫检查闸门是否安好…… 简而言之,过水可以,过人不行! 幸好,‘徐忠贤’本就没想过整个人从不足三寸的精钢夹缝里挤出去,而真正要从此处出去的,唯有背上装着矿石的包裹罢了。 “三道钢闸,共距五丈,不算远……” 摸清情况之后,‘徐忠贤’麻利的拆开早就缠在身上的柔韧钢丝,运足真气,手腕一抖,钢丝如灵蛇般逆流穿过精钢立柱的缝隙,探向最外面那道钢闸…… 柏梁殿中,一点细微火星冉冉。 徐徐燃烧足有大半个时辰的这柱特殊檀香,眼看就要燃尽,却似回光返照般,在火星触及底部的一堆粉末时轰的腾起一蓬绿焰,点燃了旁边一大堆蓬松碎木丝及绸缎碎布…… 赤红火焰熊熊燃起,照亮了小半个柏梁殿。 隐约可以见到,本该悬在殿顶及大红立柱上绸缎帘幕早已尽数没了踪影,就连许多粗大立柱,也被什么利器削去了厚厚一层,包括易燃的红漆表层…… 而在越燃越烈的火焰旁,却是堆着许多绸缎、木柴,且紧挨着用来放置珍宝的许多高大红漆木架…… 水底钢闸处,装着极品矿石、铁锭的包裹被钢丝紧紧绑在最外面那道闸门的精钢柱子上,‘徐忠贤’心底才大大松了口气。 即使此世天地元气灵性十足,精神异力及先天真气出体后传播极远,消耗也小,可要在五丈距离将细钢丝控制的如臂使指,终究消耗不轻…… 默默计算了下时间,感觉柏梁殿的大火差不多已经烧起来了,‘徐忠贤’提着九韶定音剑迅速潜返华林园。 这次是顺流而行,速度可就快多了,不过一刻钟便返回到了华林园附近…… 忽然,‘徐忠贤’的微妙灵觉感应到前方一座石桥上竟立着一个颇为接近宗师级的高手,当即将先天胎息运转到极限,紧锁气息,就要从桥下潜过…… “呼……”桥上人影一闪,轻飘飘向水里投来…… ‘徐忠贤’心里一时无语:“……” 扑通一声轻响,那人落入水中,恰恰在‘徐忠贤’左侧两丈余外。 如此近的距离,面对一位一流巅峰的高手,什么闭息之术,都属枉然。 ‘徐忠贤’毫不犹豫的九韶定音剑出鞘,同时亦感觉自己被对方的沉凝气势紧紧锁定,一股霸道剑气迅猛袭来。 黑漆漆的阴森诡秘真气灌满九韶定音剑,本是青光莹莹的剑身霎时变得黑不反光,在水底影影绰绰,剑气朦胧…… 转念间,‘徐忠贤’已经明白过来,不是自己暴露了行迹,而是这位仁兄跟自己想法一样,也是来做一回‘水下君子’,可惜二人‘缘分’太深,竟刚刚好撞车了! 右手一剑挥出,无数黑漆漆细碎剑气弥漫水底,墨汁般向着敌手汹涌而去,正是补天阁嫡传的【幻影剑法】,可御剑心法,却是十五年未曾现世的【截剑道】! ‘徐忠贤’隐在漆黑如墨的剑气剑影之后,身形似灵蛇般左右一扭,便即出其不意的避开对方来势汹汹的一剑,反而趁着对方的视线被无数墨汁般的细碎剑气遮掩,藉由对水流的精微把握,无声无息间一剑袭向对方腰眼。 可此人既敢在皇宫‘撒野’,分明也自持身负绝技,绝非一般庸手可比,见到‘徐忠贤’施展出如此阴森诡秘的劲气,且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击轻易落空后,立时左手一拳击出。 漩涡般的磅礴拳劲不断消磨弥漫在水中的细碎漆黑劲气,然而不等他视线清晰,腰眼肌肤就隐隐发凉。 他知道,这是沙场百战余生磨练出的直觉在提醒他,对方的兵刃正悄然希向他的腰眼,不由冷哼一声,毫不犹豫的挥剑格挡。 即使身在水底,‘徐忠贤’也清晰听出对方哼声中蕴含的颐指气使及铁血霸道,南朝高级将领?皇亲国戚? “蓬!” 剑刃交击,剑气炸开,水流倒卷。(。) 第二百八十五章 黑水横流 一招硬碰,二人触电般齐齐一颤,各自顺着水流飘退丈许。 感觉到对方功力浑厚,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十招之内基本没可能将之拿下,且双方都不想暴露,‘徐忠贤’当即顺着水流退走,继续潜向华林园。 在他想来,对方见识了自己的武功,应该也会知难而退。 水渠宽阔,大家各游一边就是! 岂料那人的气机仍旧紧锁着他,并且不住增强,浓浓杀机弥漫,黄沙百战所养成的惨烈凶戾气势笼罩水底十丈空间。 水流霎时犹如冰雪般冷凝一片! ‘徐忠贤’只觉背心肌肤针扎般刺痛,似被一股致命危机锁定。 奶奶滴,还没完了…… 忿忿之念一闪即逝,‘徐忠贤’眸中血色乍现,霎时阵阵浓烈杀机反袭回去,亦紧紧锁定那人! 升级版【补天心法】自然而然运转至极限,‘徐忠贤’浑身毛孔渗出丝丝缕缕黑漆漆的阴森诡秘真气,甫一入水,立时如烟似雾般缭绕化开,瞬息间充斥着方圆三丈的水底空间。 犹如一只大号乌贼喷吐一片浓浓墨汁。 那人本已用凶戾气势紧锁‘徐忠贤’,正要对其背心发出绝杀一击,不想其释放的这阴森诡秘的黑漆漆劲气,竟蕴含着极其古怪而强烈的腐蚀性,将他用来锁定其人的劲气消解一空。 瞬间丢失目标的精准位置,使得他这蓄势已足的强悍一剑无处发*泄,反累得自己憋闷异常,气势不可避免的有所下跌。 无声无息间,弥漫三丈方圆的‘黑水’向着那人疾速席卷而去,‘徐忠贤’右手的九韶定音剑隐藏在浓浓‘黑水’之中。顺着水流纹理,轻飘飘向着那人胸口点刺。 剑身黑漆漆一片,分明蓄足内劲,竟又未曾溢出丝毫剑气! 刚刚交手虽只一招,然那人一举一动,无不暴露了对方乃是沙场宿将的底细。‘徐忠贤’如何不知,此等百战余生之人,灵觉感应或许不行,但却对于危机性命的杀气最为敏感! 由此一着,此等人在纵横沙场之时,方能屡屡及时格挡致命刀剑或避开要害…… 此时‘徐忠贤’正反其道而行,不仅将森寒剑气聚于剑身之中,不使外泄,且收敛剑意杀机。刺剑动作更是轻飘飘无有一丝气势,务必使对方在剑刃及身前感受不到丝毫杀气! 忽然,‘徐忠贤’漆黑晶莹的眼珠一转,身形在浓浓‘黑水’中无声无息的下沉至紧贴泥沙的位置,手中九韶定音剑也悄然改变进攻方位…… 眼看浓浓‘黑水’迎面卷来,那人冷哼一声,手中沉重长剑倏地上举,双手持剑。积蓄已久的真气源源灌入其中,凶戾霸道的剑气不住凝聚。勃勃欲发。 嘴角微微扬起一丝诡笑,那人本已下跌不少的气势倏地上升至巅峰状态,本来高举就要下劈的长剑也借助水流瞬间划过一个诡异弧线,变为迅猛的一记横斩。 如此势大力沉的招数,剑刃所过之处,水流竟只发出微弱的嗤嗤声。此人分明深谙水战之术,属南朝将领无疑! 凶猛剑气狂*飙而出,携着重重水流直袭临近面前的浓浓‘黑水’。 出乎意料的是,浓浓‘黑水’竟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剑气横切为两截,上半截迅速淡化消逝。下半截竟浓郁如旧,疾速‘吞噬’那人腰腹以下的位置。 那人嘴角的诡笑凝固,虽然未曾感觉到丝毫杀气,但仍毫不犹豫的挥剑下斩,恰好斩中从水底斜刺里袭向他掵根*子九韶定音剑。 “蓬!” 剑刃交击,劲气爆散,震开重重水流。 那人身形一震,只觉一股死气沉沉的森冷剑气击散了自己仓促凝聚的内劲,沿着长剑侵入他的手臂经脉,瞬息间已至胸腹位置,所过之处,经脉血肉一阵酥麻隐痛…… 竟非寻常剑气那般割裂式的伤害,而是烂疮腐坏的感觉! 他心中大惊,忙不迭运使自身的先天真气前去化解,终是吃了大亏,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才勉强卸去残余敌劲。 与此同时,经验丰富如他,如何不知自己危在旦夕,毫不犹豫的双腿连环踢出,搅动身下水流,且又剑交左手,顾不得未曾蓄足劲气,便迅疾下挥…… 一着之差,他的右手经脉已然受创,再难负载十成功力! 然而‘徐忠贤’计胜一筹,蓄势一击建功,又怎会任由他重整阵脚? 早已聚满黑漆漆劲气的左手鹰爪迅疾探出,在重重水流中抢先锁定对方右脚的轨迹,而右手的九韶定音剑亦不甘落后,再次疾刺对方掵*根子! 终究是剑长而手短,两柄宝剑率先交击。 “蓬!” 劲气交击,水流迸发。 那人应声再喷一口鲜血,仓促换手出剑,此次吃亏更大,好在他终于达成目的,此时借着剑刃反震之力疾速上浮,想要脱离‘徐忠贤’。 可终究晚了半步,他只觉右脚踝一痛,竟已被三股冰冷而锐利的指劲划断脚筋,在水中爆开一蓬血色。事实上若非他见机得快,此时铁定被扣住脚踝,后果无需多言! 惊怒之中,他在顾不得右臂经脉负创,猛地一拳下击。 暗蕴回旋的浑厚拳劲携着水流兜头卷来,如此近的距离,‘徐忠贤’亦难以躲避,只得一挺九韶定音剑,以蓄满黑漆漆劲气的剑尖准确击中拳劲中心,将之破去。 然而他身形受此一阻间,那人已顺流冲出三丈,并不住加速潜游,他再加速追击,为时已晚。 且那人分明极擅水战,若非算计失误,恐怕也不会如此一败涂地! ‘徐忠贤’已隐隐猜出那人身份,知道自己若是穷追不舍,那人为保性命,定会跃上岸去,即使因此暴露,那人亦有把握安然无恙,可自己就难说了! 又在此处停留一会儿,‘徐忠贤’感应到那人已从水渠的一个岔道潜往其余园林的池塘,与自己所去的华林园非是一路,当即开始潜游,继续自己的脱身之计。 心下暗暗腹诽:早点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岂不你好我好大家好?非要疯狗一样乱咬一通?……有时候,王霸心术太重也是一种病啊! “快……快……快打水,泼这里!” 太监们的公鸭嗓此起彼伏,小宦官、禁卫们提着水桶奔波不休。 浓烟四起,火光冲天,柏梁殿所在之处,已成一片火海,透过摇晃的熊熊烈焰,尚可隐约看见木柱、房梁等物。 百余号人正在各处水渠、池塘取水灭火,忙得不亦乐乎,却仍杯水车薪。 “哗啦……啪啪……” 大火中不时传来清脆异响,那是屋顶的瓦砾掉落下来,摔得粉碎。 “哗哗哗……” 密集而整齐的甲胄撞击声临近,三四百禁卫提着水桶,列着阵型慢跑到来,为首者正是白日在东华门当值的陈姓禁卫将领。 本在着急上火的太监头领眼睛一亮,老远就招呼道:“老陈,陛下又没在这里,怎么还装模作样? 赶快让小崽子们打水灭火才是正经!” 睡眼惺忪的老陈回头看了一眼禁卫们手中空空如也的木桶,不由暗暗尴尬了一下,向着旁边池塘一挥手,喝令道:“速速取水灭火!” 禁卫们一窝蜂涌向池塘、水渠,动作敏捷而有力,不愧是从各军千挑百选出来的精锐。 太监首领满意点头,若无其事的说道:“老陈,杂家还有皇后娘娘吩咐的其他事务,这里就交给你啦!”说完不等老陈应答,就急匆匆转身而去。 老陈看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不屑哼道:“死*阉**种……马屁精!” 不过,老陈心里很清楚,这柏梁殿莫名其妙的着火烧毁,管事太监都难逃干系,若不趁早到主子面前开脱罪责,恐有被当做替罪羊之虞! 事实上,失火烧毁宫殿这种事情,失误者有罪,救火者也肯定没功劳,救火搞砸了同样有罪。若非老陈乃是皇帝的同族远亲,不怕些许牵连,此时也绝不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华林园西侧一道隐蔽水渠,一个身着蟒袍、腰悬长剑之人踉踉跄跄的上了岸,藏在一处假山后运功逼干衣服,并草草包扎好右脚脚筋的伤势。 好一会儿,他才咬牙起身,尽快向着西面城墙潜行而去,但脚筋阵阵抽搐般的疼痛提醒他,这条腿很可能半废了! 那种阴冷诡秘的真气极具腐蚀性,在他的脚筋被指劲切断为三四截之后,更狠狠腐蚀了附近的筋脉韧带。 就算之后接好脚筋,再以先天真气温养,也再难恢复如前……最多只有从前的五分灵活及脚力了! 莫名其妙跟人狠斗一场,还成了跛子……一念至此,他对那个伤他之人就恨得牙痒痒,“不过,那柄剑……九韶定音剑!……呵呵!” 到了西城墙下,他撮嘴吹出两声口哨,墙头禁卫立时垂下一根绳索,他抓着绳索,施展身法攀援而上。 原本轻易施为之事,此时因右脚之伤,竟颇为费力…… 片刻后,他又顺墙滑到宫城外,黑暗中接应的高手意外道:“郡王受伤了?” 他冷哼一声,命令道:“你们去城北候着,一旦见到有高手逾墙而出,立杀无赦!”(。) 第二百八十六章 咫尺天涯 黑影里,‘徐忠贤’从重重荷叶之中冒出头来,忍不住贪婪的吞吐了几口荷叶清香。 内呼吸到了他这般近乎先天胎息的程度,固然暖洋洋颇为舒服,与在母体之中无异,可一旦与人动手,浊气沉淀的速度大大增加,憋闷感几何上升,终归不及外呼吸舒服了。 稍一抬头张望,‘徐忠贤’便悄无声息的上了岸,真气透体催逼,浑身肌肉高频震颤…… 如此双管齐下,三五个呼息间头发、衣物已然干透,再无丝毫异样。 施施然向着半空腾起火光浓烟的地方走去。 不一会儿,就远远见到来来往往提水的禁卫、小宦官,‘徐忠贤’瞧了瞧手里的九韶定音剑,将之塞在一座假山的缝隙里,才面色凝重的向着火场附近行去。 正督促禁卫灭火的老陈见到‘徐忠贤’这个熟人过来,随意挥手打了个招呼,也就不再理他。 可‘徐忠贤’却一边张望着火场柏梁殿的情况,一边不动声色的凑到老陈身旁。 老陈颇为疑惑的扫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却见‘徐忠贤’面色凝重的给了他一记眼色,又率先向着另一边的茂密园林中走去。 心里一咯噔,老陈隐隐想到近两天有关皇帝病危,皇后与临川郡王各自拉拢大臣将领的传闻,不由暗暗嘀咕:这‘徐忠贤’一向归属于伺候皇帝的内侍体系,如今皇帝大厦将倾,倒不知他是死忠于皇后及太子陈昌。还是看好临川郡王陈蒨?……多半是后者。太子陈昌如今尚被扣在北周。恐怕与皇位无缘了! 心思电转之间,老陈没有过多犹豫,就跟着‘徐忠贤’绕到了园林里的茂密树丛后。 ‘徐忠贤’貌似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一番,确认无人窥视之后,才嘴唇开阖,对着老陈比划了个‘临川郡王’的口型。 老陈心头一震,暗道了声,果然…… 又见‘徐忠贤’勾了勾手指。老陈没有多想,就将脑袋凑了过去,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徐忠贤’左手罩在嘴边,凑向老陈的耳朵。 然后……老陈太阳穴一麻,就要软软倒地,却被‘徐忠贤’探手扶住,开始麻利的拆解他的衣服甲胄…… “啧啧,你好歹勉强算是一流高手垫底,怎么警惕性就这么逊呢? 也罢,本少爷给你留个记号。以儆效尤!” 锵的剑鸣声起…… 半刻钟之后,‘老陈’抖擞着禁卫高级将官的衣甲。戴上头盔,捏了捏嗓子,施施然走到火场外,伸手招过一个副将之类的属下。 吩咐道:“本将临时有事,暂离一会儿,你让弟兄们加把劲儿,尽快灭了火,大家伙儿好回去睡个回笼觉!” 副将抱拳道:“遵命!” ‘老陈’点头嗯了一声,转身独自向着北方走去。 路过华林园那座藏着九韶定音剑的假山之时,‘老陈’从悬挂在腰间的剑鞘拔出佩剑扔进旁边的池塘,又将九韶定音剑插入腰间剑鞘,而九韶定音剑的原本剑鞘也给扔进池塘。 这才施施然向着北宫墙行去。 谢玄乃是东晋大都督,统帅数万北府军,随身所佩之剑不可能显得轻浮花俏。 因而九韶定音剑固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兵利器,剑身形状别具一格,中有九个孔洞,可剑柄却是军中制式模样,中规中矩,庄重实用。 此刻九韶定音剑插在‘老陈’平日所配的剑鞘内,单看剑柄及外表,与‘老陈’之前的佩剑毫无分别。 到了宫城北城墙,‘老陈’直接从石阶登上城头,见到迎面走来的城头禁卫统领,不等对方开口询问,便率先肃声道:“柏梁殿无故失火,皇后娘娘为防万一,着本将前来巡查城防。 尔等务须恪守岗位,不得懈怠!” 辖制北墙的禁卫统领及几位副手面面相觑,疑惑道:“这……不合规矩啊?” ‘老陈’凑到面前小声道:“嗨……还不是皇后娘娘不放心临川郡王,害怕郡王潜入宫来…… 说到底,这是陛下的家事,咱们做做样子就行,不必着紧,不必着紧……” 禁卫统领等人一齐眼露恍然,“那老陈你请便……请便!” “嗯……”‘老陈’手扶剑柄,迈着龙行虎步,徐徐沿着墙头巡查城防守卫,不断左右张望,倒也似模似样。 好半响,感觉离着那些统领已远,到了一段偏僻城墙,‘老陈’嘴角浮起一丝诡笑,潜运阴森诡秘的先天真气,双手负在身后,指尖悄然瞄准两侧女墙里站岗的禁卫…… 同时扬声呵斥道:“都给本将打起精神,要是出了漏子,所有人军法从事!” 看似狐假虎威似的喝令声远远传开,暗含诡异韵律,令听闻的禁卫不自觉心情紧张,警惕下降,更掩住了劲气破空的细微嗤嗤声。 但凡‘老陈’所过之处,本就战得笔直的禁卫更是一动不动,眼珠都不转了…… 然而‘老陈’仍是一丝不苟的滔滔不绝:“嗯……你们别以为本将在开玩笑,也别以为本将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着怎么偷懒! 告诉你们,本将也是从守城墙的小卒子一步步奋斗到今天这这个位置滴,从偷奸耍滑,到奋勇向前,随后更是沙场百战,九死一生……” 一连串隔空点了数十个禁卫的穴道,感觉差不多了,‘老陈’才结束了吐沫横飞的成功励志演讲,转身往回走了数丈,一溜烟儿从一个僵立不动的禁卫身旁跃出墙头。 任由身形疾速下坠了近十丈,脱出墙头火光的照耀范围,‘老陈’才猛提真气,身子霎时一轻,毛羽般随风飘摇两下。 他连忙运足真气,探手吸附城墙,以类似‘壁虎游墙’的功夫,匀速向着城墙底部下潜…… 一切似是神不知鬼不觉! 眼看就要到达墙脚,‘老陈’面色一变,身形一个翻转,似是在紧急躲避什么。 无声无息间,他刚刚所在的位置,城墙包砖上多了一片牛毛钢针,夜风中颤颤巍巍的针尾在月色下闪烁着蓝汪汪的诡异色泽。 微妙灵觉之中,‘老陈’清楚的感应到除了下方潜伏着的,以出钢针偷袭他的那个女子外,其余各方还有四个一流高手正疾速赶来,似要将他围困在城墙脚下。 这些人分明各自监控一段城墙,早已等候多时了! 用脚趾头想,他也知道这些人是谁的狗…… 轻哼一声,‘老陈’一脚踹在城墙上,身形似箭矢般横射开去,似要从潜伏女子上空六七丈处飞遁逃离。若给他这么脱出包围,窜进街道民居,这些人恐怕连他的衫尾都摸不到! 果然,这女子先是发出一蓬钢针,将他凌空的身形笼罩在内,再紧随其后一剑电射而起,分明是要紧紧拖住他。 “吟……” 龙吟虎啸的清鸣声中,九韶定音剑闪电般出鞘,黑漆漆细碎劲气一瞬间布满他周身丈许,数十枚钢针袭至,却似雨点入湖般消逝无踪。 一身女将劲服的中年女子已然飞临他斜下方丈许外,却忽然被无穷黑漆漆细碎劲气挡住视线,丢失了他的准确位置。 下一瞬,黑漆漆细碎劲气漩涡般凌空席卷,向着中年女子当头罩下。 明明是十五的圆月清辉遍洒,中年女子却犹如置身无底深渊一般,眼前尽是无穷黑暗阴沉,耳边亦是万籁俱寂。 即使她竭力催发剑气抵抗,仍觉呼吸顿止,全身有若刀割。 然而女子毕竟身经百战,至此危机关头,强行压下心头骇然,将全部功力灌注在手中长剑之上,斜斜向着‘老陈’原本所在的方位疾刺。 正是料定‘老陈’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变换方位! 然而她的剑刃刚刚刺到半途,又觉弥漫在周围的黑漆漆细碎劲气疯狂扭曲旋转起来,登时生出千百股奇怪的力道,部分把她扯前,部分却直压而来,还有几股横向和旋转的力道…… 一时间,她像是陷入大海怒涛汹涌的漩涡中,再难自主把持身形,手中全力刺出的一剑亦因此而不知偏到哪里去了! 脸色瞬间血色褪尽,女子早已丧失视界的眸子再也忍不住流露惊惶绝望之色…… 黑漆漆的剑尖未至,尖细而阴森的剑气已然轻易破开女子的护体真气,透过女子眉心,侵入其脑髓深处。 无数黑漆漆细碎劲气霎时消散一空,‘老陈’身形乍现,一个凌空翻转,一脚蹬在女子额头,借力再次腾升数丈,大鸟般划过十余丈空间,落向街道旁的民居屋顶。 女子尸身则似破沙袋般,以比上跃时更快的速度呼啸着破空跌落,衣袂猎猎…… 二人凌空交手一招,各尽变化,却只在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便已分出胜负生死,着实出乎正在急速赶来的其余四个高手的意料之外。 “二姐……” 三十余丈外,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二十七八的男子恨声悲呼,从未觉得这平日里三四个呼吸便可轻松掠至的距离,此刻竟是如此漫长,犹如天堑! “吱……啪!” ‘老陈’落在民居房顶,感觉到脚下踩碎了一方瓦片,不由暗叹:轻功落下了不少,失了水准,回去加紧苦练…… 旋即头也不回的飘下街道,一溜烟儿没了踪影。(。) 第二百八十七章 黑天大*法 “五日之内,必取陈霸先狗命……补天圣道,黑天留笔!” 老陈跪在大红地毯上,双手掀开胸前衣襟,任由一众穿紫服绯的南陈文臣武将轮流从他身前经过,观看他胸膛肌肤上,给人以剑尖刻下的近二十个血痕留字。 此情此景,老陈眼神如丧考*妣,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要一想到他堂堂一流高手,竟载得如此窝囊之极,诚可谓开此世之先河,要不是事关重大,他去死的心都有了! 前方主位上,一位头戴凤冠的中年贵妇正身端坐,身姿窈窕,气质雍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绝美风韵,正是陈霸先的皇后章要儿。 此刻她面罩寒霜,蹙着眉头,扫视了老陈一眼,向着右下首的几位武将沉声问道:“魔门补天阁不是百多年未曾现世了么,怎么忽然来犯我大陈天子?” 陈霸先少时家贫不假,但长兴陈氏一族,却是从汉末以来,传承数百年的老牌儿势力,算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族裔众多,人才辈出,只是受到门阀制度的打压,仍属寒门罢了。 但在陈霸先崛起后,顺理成章的掌控了陈氏一族的历代积累,对于魔门并不陌生,而身为陈霸先的正妻,皇后章要儿自然知晓魔门的诡秘可怕----足以令任何统治者都寝食难安的高智商、高武力的恐**怖组织! 单单补天阁或许并不足惧,但若是补天阁的背后站着整个魔门,那就…… 最前面几位武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章要儿面色更冷,忽然发现稍后站着的一位儒雅将领欲言又止。便严声道:“尔等下去加强宫城禁卫,凡人出入,必要查验腰牌、口令!” 众将应诺退下,章要儿若有深意的盯了那个儒雅将领一眼,双方心领神会。 事实上,既知这个补天阁的刺客武功诡秘。且易容之术神乎其神,众人都知道,只要宫城还有人进进出出,单凭腰牌、口令那一套,根本难以阻止得了对方的潜入。 须臾之后,那个儒雅将领去而复返,章要儿挥手让一众侍女、太监退至门外,才低声垂询:“裴卿家刚刚可话要说?” 这儒雅将领正是左卫将军裴忌,祖籍河东裴氏。 他闻言稍一犹豫。但思及昨晚自己书桌上莫名其妙多出的那封印有裴氏暗记的信笺,心下暗叹:罢了……如今裴氏一族在北地情势堪忧,反正不过是几句谏言,能帮一手就帮一手…… 终是正色道:“陛下此次重病,来的突兀之极,其中颇有诡异难明之处,不能排除是为魔门中人下手暗害之故…… 当然,亦有可能是图谋不轨的其他势力所为。或是此势力与魔门合谋而为!” 章要儿缓缓点头,对于所谓的‘其他势力’到底是谁。她很是心知肚明。 裴忌接着道:“如今朝中及宫内的诸多将领固然不乏高手,足可贴身保护陛下,不惧魔门之人作祟,但诸将领心思晦涩不明,值此危急时刻,不可尽信……” “卿家所言甚是……”章要儿很清楚。在这皇帝轮流做的动荡时代,何止外姓将领不能信任,就连陈氏本族的将领,也未必可信。 更让她担忧的是,眼看陈霸先不行了。而她的儿子,太子陈昌,还被扣在北周,许多陈氏将领因而早就暗中倒向了临川郡王陈蒨,愿奉其为继任皇帝! 若是派这些人贴身保护陈霸先,岂非嫌陈霸先死得不够快? 甚或,补天阁的刺客之所以如此嚣张的进宫捣乱,还留书威胁,就是想让她主动招这些将领及高手进宫宿卫皇帝,届时这些人即可顺理成章的掌控皇宫及皇帝陈霸先,决定帝位归属! 不论什么事,一旦涉及帝位这等至高权力之争,那就是一团怎么也理不清的乱麻,足可让任何智者顾虑重重,丧失理智。 章要儿越想越觉得此事诡异莫测,阴谋重重,加派高手护卫皇帝之事势在必得,但这些高手的人选必须慎之又慎! 她却不知,那潜进宫放火留字的‘刺客’正是要她如此作想……然而涉及丈夫陈霸先的生死、儿子陈昌能否得承帝位,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本身亦无可厚非! 轻叹一声,章要儿道:“如今本宫不好以莫须有之罪妄动某些图谋不轨之人,然当务之急仍是嚣张放肆之魔门妖人尔!” 裴忌犹豫着道:“魔门势力固然诡秘,可并非没有天敌……” 章要儿目光一亮,沉吟道:“裴卿是说延请道门或佛门的高手进驻太极殿西堂,贴身护卫陛下? 可本宫亦不知哪些佛、道高手值得信任……” 裴忌貌似提醒的悠然吟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微臣告辞!”言毕徐徐退出。 章要儿眼中闪过恍然之色,低声自言自语道:“跑得了大和尚,跑不了小和尚,更跑不了寺庙土地,建康城内外如此多寺庙僧众,还怕……” 实际上,建康城附近的寺庙及僧尼虽多,但多半都是良莠不齐的小门小户,只会‘口绽莲花’。 而真正传承精深且盛产高手的,首推三论宗栖霞寺,近年更有嘉祥大师这般名震整个佛门的宗师级圣僧冉冉升起…… “吟……嗡……吼……咻……嘶……” 城外隐蔽密林,随着莹莹剑光闪烁,龙吟虎啸、蛇嘶鸟鸣声此起彼伏,变幻莫测…… 石之轩在音律上的造诣固然算不上出神入化,可也绝非等闲,沉心钻研半日,已将九韶定音剑的发声诀窍摸得一清二楚。 只消真气所至,剑刃震颤,任何声音都能随心所欲的发出,惑人耳鼓。乱人心神。 毫不客气的说,若能知晓当年谢玄的内功心法,石之轩即可以九韶定音剑冒充谢玄出手袭击,包保敌人短时间内难以辨出真假! 原本他想从皇宫盗得诸多极品铸材,亲手铸造一柄最为契合自己的剑器神兵,但如今有了这九韶定音剑。足可暂时作为补天阁之刺客‘黑天’的专属兵刃。 而亲手铸剑之事,或可留待他的元神修为恢复炼虚,通玄剑心复苏之后,不仅方便施为,且铸出的剑器一举通灵的几率更大。 既如此,石之轩便需尽快熟悉九韶定音剑的种种音攻玄妙,将之御使得从心所欲,变化万千。 原本补天阁传承的【幻影剑法】,就是专走‘奇险诡异’的路子。专门针对敌手的感官而设计,以特有的手法催发出剑光剑气来瞒人眼目,配以【幻影身法】,令对手无法掌握其位置,并令对方露出空隙破绽,故决胜每在刹那之间。 然而实际上,【幻影剑法】的剑光剑气让人目眩难视、浑身如遭刀割,主要针对的只是视觉、触觉而已! 人身六觉----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知觉(下意识)。 而在武斗搏杀之中。除嗅觉、味觉意义不大之外,其余的视觉、听觉、触觉、知觉这四觉对世上九成九的高手来说。都极其重要,每失一觉,就失去数分胜算! 唯有修成‘剑心通明’之类的神妙灵觉,始能大体无视失去此六觉的不利影响。 可世上真正修成类似‘剑心通明’境界的高手有多少?……恐怕唯有大宗师一级的寥寥数人! 所以,若有一门武功能在交手的瞬间突然干扰乃至剥夺敌手的视觉、听觉、触觉、知觉,理论上即可克制大宗师以下的任何高手! 甚或能更进一步。干扰乃至剥夺到敌人的精神和心灵感应,即可与【道心种魔大*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纵然大宗师亦难以轻撄其锋! 或许,这才是补天阁武功的真正道路所在,而【幻影剑法】及【幻影身法】只算是阶段性的半成品! 这也恰恰符合魔门中一个鲜有人知的传说。【天魔策】所载的任何魔功练至极限,都会拥有魔种的一部分玄妙! 原本石之轩只是凭借三世智慧,将【补天心法】、【幻影剑法】及【幻影身法】加以修改完善,以求在用补天阁传人的身份出手时更为随心所欲,却并未有在补天道功法的基础上另出枢机,创造出一门绝顶魔功的意思。 然而在得到九韶定音剑之后,藉由此剑的妙用,在施展【幻影剑法】时,足可扰乱敌手的视觉、触觉、听觉,石之轩始才突发奇想,欲将补天阁武功推衍补足,完善出一门能够在交手的瞬间突然干扰乃至剥夺敌手的视觉、听觉、触觉、知觉这四大重要感知,甚至干扰乃至剥夺到敌人的精神和心灵感应之博大精深的绝顶魔功! 此念一起,石之轩只觉陷入蛰伏期的剑心竟有种蠢蠢欲动之感,立知自己无意间触及了补天阁武功之真义。 或者说是补天阁这一卷【天魔策】原本想要破译而又力有未逮的,博大精深的一种‘魔道’,真正的天地至理之一隅! 且这种‘魔道’所蕴含的核心奥秘或许能让他的剑心更上层楼,才会引发剑心感应! 只此一点,石之轩就决心将这门绝顶魔功推衍完善,创造出来,藉此领悟魔道精髓,使得武道境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又因蕴含这种‘魔道’大成之魔功,一旦施展,即可让人瞬间失去感官知觉,身心都陷入扭曲错乱、诡异莫名的黑暗深渊,犹如置身于黑天魔狱般的另一重天地! 石之轩深感‘幻影’什么什么的,已经配不上如此神奇魔功,因而将之命名为【黑天大*法】。 当然,他绝不会承认这个名字的灵感其实来自于‘黄天大*法’,尤其是太平道黄巾军那句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真是霸气侧漏,充满了改天换地的气概! 唯一可惜的是,太平道和五斗米道先后都栽了,‘黄天’没立起来…… 可魔道本就诡秘而霸道,亦指人心黑暗面,亘古永存,其实比太平道、五斗米道更适合嚣张的喊一句“苍天已死,魔天当立……”,或是“苍天已死,黑天当立……” 所谓【黑天大*法】,由此而始! 昨夜石之轩在禁军将领老陈胸膛留字‘黑天’,正是准备以此名当作他在补天阁的马甲,指不定将来还能混个什么‘黑天魔君’、‘黑天魔王’之类滴! 当然,万丈高楼平地起,此时就算有九韶定音剑这等神兵为助,他也只能干扰敌手的仅能扰乱视觉、听觉、触觉这三者,唯有哪天他能干扰敌手的知觉(下意识),亦或是身意之后,才算是【黑天大*法】初有所成! 日近正午,栖霞寺后山幽居,四大圣僧围桌而坐,面色凝重。 道信大师沉吟道:“魔门高手不是死的死,老的老,隐匿而去了么?……怎么会忽然出来兴风作浪,而且还是消失了百多年的补天阁?” 帝心尊者皱眉道:“算算年月,魔门年轻一代倒是差不多快出师了,要是入门早,估计已经出师了! 可就算出来兴风作浪,也该是如今势头最盛阴癸派先开局,又怎会是百多年前就断了传承的补天阁? 这中间,莫不是有什么古怪?” 智慧大师迟疑道:“听说当年补天阁的那一卷【天魔策】落在了花间派手里,莫不是花间派有人练成了此卷【天魔策】?” 道信揣测道:“花间派向来一脉单传,就算练成了补天阁的武功,也不会再用补天阁的招牌,否则花间派自家的招牌谁来继承?” 一直沉默的嘉祥忽然道:“除了花间派,还有一人亦有可能知晓补天阁的武功,为补天阁挑选传人!” 其余三人齐齐一震,神色霎时凝重下来……若真是那人,谁又能抵挡他那深不可测的【道心种魔大*法】? 片刻之后,嘉祥大师沙哑道:“不论如何,此次我三论宗是无法置身事外了!” 智慧大师叹道:“陈霸先一代雄杰英主,若能励精图治,长而久之,纵使南国此时残破,将来也未必没有混一天下之力,可惜了…… 原本我等进宫护卫陈霸先最后一程也没什么,可一旦因此陷入陈朝帝位之争,那就……” 嘉祥大师本就枯瘦的黑脸更添三分苦涩,无奈道:“之前栖霞寺方丈来报,说皇后娘娘为陛下祈福,向三论宗在建康城的所有寺庙尽数施舍了大批香油、僧衣、金银…… 并点名邀请贫僧及几位三论宗的师兄弟进宫为陛下讲经说法,祛邪扶正……” 其余三大圣僧面面相觑,齐齐苦笑,皆知皇后此举隐含胁迫之意,为保寺庙僧众,三论宗的高手不敢不尽心护卫皇帝。(。) 第二百八十八章 老奸巨猾 傍晚时分,十六位身着大红袈裟的长老及高僧在精锐禁卫的护送下,进了宫城,对外宣传就是说为病重的皇帝陈霸先祈福消灾。 远远地,石之轩一身宝蓝儒衫,手摇折扇,坐在街道旁一家酒馆的二楼靠窗位置,将此幕收入眼中,不由微微颔首。 刚刚过去的十六位僧人中,就有智慧大师和他的便宜师父道信大师、嘉祥大师这三大圣僧,以及一乘寺的道显住持。 毕竟嘉祥大师元气未复,若真在宫中碰上了魔门的宗师级高手,恐怕还需要道信大师或智慧大师中的一位去保护他,而另一位才是真正保护皇帝陈霸先。 至于其余的十三位一流、二流高手不过是个添头,在旁打打下手。 邻桌两位中年儒生许是出身世家大族,正在就分辨这十六位高僧一事吐沫横飞,相互显摆。 “为首的那位正是三论宗吉藏上师,其次便是禅宗道信上师、天台宗智者上师,再次者为栖霞寺方丈慧灌法师、定山寺道真禅师……” “不对吧……天台宗智者上师怎么会混在三论宗、禅宗的诸位大师之中?你认错了吧!” “哼……那年智者上师在城外瓦官寺讲经说法,我还去听过呢,又岂会认错?” 石之轩听得暗暗点头,吉藏上师就是嘉祥大师,因其在嘉祥寺讲经时听众数千才得了嘉祥大师之名,智者上师就是智慧大师,未成法前曾在建康城外瓦官寺修行。 而定山寺乃是禅宗祖庭之一,被誉为‘达摩第一道场’,与栖霞寺齐名,二者一在长江北岸。一在长江南岸,皆为建康附近的当世首屈一指的超大寺庙。 至于一乘寺,则逊了一大筹,仅算是一等中下的寺庙罢了,所以那位定山寺的方丈道真禅师为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而一乘寺的住持道显仅为二流高手。二者在禅宗的地位高低一目了然。 不过,这也与禅宗乃是新兴宗派,底蕴有限有关,否则以一乘寺的规模,至少也会进驻一位一流高手。 刚刚这十六位佛门高手中,除了智慧大师外,属于三论宗的有十位,属于禅宗的只有五个,从此也能看出二宗此时的差距。 好在三论宗已然发展到巅峰。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而禅宗正值欣欣向荣的快速壮大时期,数十年内,就可能追上或是超越三论宗。 正因此,石之轩才会认为禅宗乃是佛门最大潜力股,混马甲的最佳所在。 “一乘寺是我滴……定山寺是我滴……禅宗迟早也是我滴……” 确定了三大圣僧真的入了皇宫,石之轩一边起身下楼。一边心里暗暗嘀咕。 朦胧夜幕遮蔽苍穹,皎月冷辉然然普照。 栖霞山不高。峰头也不多,只有区区三个,然而深秋的栖霞山,满山红叶,好像一幅绝美图画,因而被誉为“第一建康明秀山”。 而今正值盛夏。殷红枫叶是没有,可满山密林,却是正适合某些鬼鬼祟祟之人潜隐身形。 凤翔峰后山,石之轩一身黑色夜行衣,脸戴恶鬼面具。腰悬九韶定音剑,升级版【幻影身法】全力展开,如一缕轻烟般无声无息的从重重树林间掠过,飘忽闪烁。 他没傻到从栖霞寺正门潜入,且很怀疑和氏璧是否藏在寺内。 毕竟和氏璧放射的奇特异能变幻不定,对世上任何修行先天气功及禅定功夫之人都影响极劣。 若寺僧不想天天走火入魔,根本不会将和氏璧放在寺内,而是很可能藏在后山某处隐蔽山洞之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再加派高手看守出口即可。 微妙灵觉全开,石之轩绕着凤翔峰后山密林搜寻了两遍,山洞倒是看见了不少,却未曾发现丝毫和氏璧放射能量的异象,更没有什么高手留守。 他仍不死心的到旁边的龙山、虎山也搜查了一遍,同样毫无发现。 “不应该啊?” 站在千佛岩的巨大佛像头顶,石之轩俯视着下方黑暗中巍峨庄严的栖霞寺轮廓,皱眉嘀咕,“难道四个老秃驴料到这些天会有人来强夺和氏璧,白日就将宝璧藏回了寺中? 还是我所料有误……其实和氏璧并未藏在后山,而是一直都藏在寺中? 不管了,今夜就算吃不着鱼,怎也也得闻着鱼腥儿!” 话落身形化作一抹儿黑烟,倏忽无声飘落,瞬息间就在数丈开外,向着栖霞寺后门潜去。 因为怀疑帝心尊者有可能留在栖霞寺中,石之轩自然郑重了许多,心神保持在天人交感的玄妙层次,精气神虚虚渺渺,在各个殿阁阴影处悄然飘身流窜。 只要不被肉眼直视及气机锁定,纵然一流高手的精神感应,也会将他的存在当作一团空气。 寺中人气极盛,大多数禅房都住着僧众,绕了后半个寺院,石之轩就感应到了不下于三百个身负武功的僧人。 单凭气息而论,固然其中大多数连三流都没入,可也有不浅的内功底子,而称得上二、三流好手的亦有三十余个。 石之轩不禁暗暗感慨:这还只是三论宗诸多寺院之首,最多聚集了三论宗半数好手,再加上今日白日进宫的几个一流高手……不愧是南方佛门第一大宗! 疾速飘掠之中,石之轩忽觉心神一震,一阵浪潮般的无形波动远远袭来,烦躁感油然而生,让他几乎跌出天人交感的状态。 忙不迭凝神静气,意念空灵,慢慢向着波动传来的方向潜去。 清凉的月辉下,小院中央一口不起眼的圆形石井口映入眼帘。 种种顾虑之下,石之轩没敢靠近,只缩在相邻阁楼的屋檐角落的阴影下,居高临下的远远瞟视着青砖地面高出尺许的花岗岩井口。 尽管没有‘猪脚光环’加持,他的灵觉毫无例外的受到和氏璧放射性异力的严重影响,几乎失却作用,但仍能隐隐感受到那放射性无形异力的来源,正是井口正下方近二十丈处! 不由暗哼一声:“难怪不怕和氏璧异力影响僧众修炼真气和禅定,原来是煞费苦心的挖了一口超深的竖井作为藏宝处。 只要出了井口周围这几个院子的范围,僧众们就不会感受到什么异样了! 凤翔峰也不过高约百丈,竖井都打了近二十丈,寻常僧人肯定干不来这活儿,多半是身负武功的高手所为!” 此时此刻,和氏璧的放射性异力正在渐渐消减,异样影响也渐趋于无。 然而石之轩心下苦笑,根本没有过去井口旁的意思----就算去了,也没办法打捞深在地洞下近二十丈的宝璧啊?……若是潜入井洞,那是自己送过去做瓮中之鳖么? 嘉祥秃驴果真老奸巨猾,与此相比,了空秃驴就是太托大了,只将宝璧随意放在铜殿之内,才会阴**沟翻船! 须臾之后,和氏璧的放射性异能又在不断递增,直透灵魂的烦躁感足以让任何修行中人生出掉头便走,远远逃开之意。 偏偏石之轩为了不被禅定高手感应到自己的气息,需要保持在天人交感的奇妙状态下,对心神境界的要求立时严苛了数倍。 若非他曾经晋入返虚妙境,心神灵性非比寻常,此刻也难以坚持,即使如此,此世‘与生俱来’的灵觉感应也暂告失效。 就在和氏璧异力腾升至巅峰,烦躁感汹涌澎湃之时,石之轩忽闻侧方轰然一声空气爆响,身形被一股雄浑劲气笼罩挤压,如陷泥淖…… 帝心尊者! 心头一跳,石之轩立时放弃维持天人交感的虚缈状态,在和氏璧的影响下勉强恢复了几分灵觉。 一根禅杖从左侧后方十多丈外呼啸着疾射而来,破开重重空气,直袭他的肩背。禅杖未至,杖上积蓄的无穷劲气已透杖而出,牢牢锁定了他。 此时石之轩身处和氏璧异能影响较强的范围,而帝心尊者射出禅杖之处,却已处于和氏璧异能范围的边缘,于帝心这等禅心高人来说,不利影响亦可忽略不计! 感觉自己现在就算仓促凝聚补天真气,在和氏璧的干扰下,也难以抵挡帝心蓄势一击,石之轩当即放弃接招的打算,浑身黑漆漆细碎劲气乍现即收,却将禅杖的劲气笼罩挣开一瞬。 趁此良机,石之轩左手一推屋檐,身形疾倒,从下层屋顶的瓦片上哗啦啦翻滚下去,险之又险的避开禅杖这迅猛一击。 “咚!……哗啦啦……嗤嗤!” 禅杖将屋檐一角击得粉碎,碎木残瓦携着劲风,似飞刀般四溅劲射。 “蓬!” 刚刚落在地上,一块儿碎瓦就击在石之轩后背,打得火辣辣疼痛,可他刚刚既顾不得拨当,此刻也顾不得揉伤处,只仗着强悍的肉*身劲力,向着远离和氏璧的巷子发足狂奔。 “哗啦……呼呼……” 身后瓦片滑落及重物破空声响起,石之轩头也不回,但却心知是帝心尊者在以真气隔空摄回禅杖。 若是此时他回身放暗器,亦可让处于和氏璧影响较重范围的帝心尊者稍稍狼狈一下,但他深知此举除了逞一时之快外,毫无意义。(。)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党内有派 帝心尊者既已动手,且如此声势浩大,那周围或隐藏保护和氏璧,或本就居住在附近的三论宗高手闻声,都会疾速赶来围追堵截。 此刻任何一瞬耽搁,都有可能让他深陷重围。 事实上,帝心尊者并非没想过一开始就召集人手包抄过来,将他死死封锁,而是深知凭他轻易避开众多寺中高手潜至此处的高明武功,人一多还没等靠近三十丈范围,就会被他察觉。 而选在和氏璧放射性异能最强的一瞬掷出禅杖隔空遥袭,正是帝心尊者的高明之处! 当然,石之轩近似癞驴打滚这毫无形象的应对方法,亦稍稍出乎帝心尊者的预料。 其实在石之轩想来,此行不仅穿了夜行衣,戴了面具,连身高体型都稍稍改变了些,又非是大庭广众之下比武较技,本就是藏头露尾,还要什么形象风度,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在即使被杀死时,亦不会露出任何狼狈难看的样子的花间派传人之中,他这算是典型的没下限。 “幸亏现在披的马甲是补天阁的……要不然张老头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数息间奔出巷子,感觉和氏璧异能的影响随着距离越落越远已经若有若无,石之轩当即运足补天真气,升级版【幻影身法】全力展开,向着寺院侧腰的围墙方向冲去。 只要越墙而出,进了密林,除了帝心尊者有可能跟得上,其余的和尚只有落在后面吃灰的份儿! 寺中各处亮起灯火,数个轻功好手飞跃上高塔楼阁的房顶,指挥着三四十个打着火把的武僧高手正在向着石之轩逃窜的方向截去。 然而一般高手的身法速度又怎比得上石之轩? 除了紧随在他身后不到二十丈距离的帝心尊者。终究只有少数几个拔尖高手能够及时逼近他的左右两侧。 至于正前方,“佛门静地,唯度有缘!”、“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十步之外,两个中年和尚左右抢至,双手合十。拦住去路。 石之轩身形惊鸿般一个闪烁,已到了二僧三步之内,不知何时搭在剑柄上的右手霎时一动。 “吟……” 剑吟清澈,青光乍现。 正出拳夹击石之轩的二僧骤然身形一颤,但觉灌耳而入的剑吟不仅不像表面听起来这般清越,反而带着诡异难言的韵律,透人脑髓,乱人心神。 猝不及防之下,二僧气势暴跌不说。提聚的真气都险些走岔散去,纵然及时一咬舌尖,心神一清,可本来极其默契的夹击之势亦再无威胁可言! 下一瞬,青莹莹的九韶定音剑蓦地遁入漆黑夜色,而二僧眼前却尽是黑漆漆一片,再不见丝毫月色清辉,肌肤更犹如刀割针刺。亦不能如平常一样清晰感触到敌手的兵刃锋锐所指。 还未真正接触,已然遭了敌手两着诡攻。落入绝对劣势,实乃二僧武功有成以来从所未见之事,难以抑制的惊骇欲绝,心镜动摇。 有心算无心,一计得逞,正当石之轩随手解决二僧之时。后方忽然传来一声洪亮佛号,“阿弥陀佛……” 喝声虽短,却蕴含着帝心数十年的雄浑佛力,石之轩只觉耳鼓震痛,浑身补天真气一颤。 右手的九韶定音剑不由自主的缓了一瞬。暗暗惊异于帝心尊者的老辣,此着时机拿捏的当真恰到好处。 而他面前的二僧却反觉心神大振,耳目一清,笼罩挤压着他们的无数黑漆漆诡秘细碎劲气,也似无法完全遮住他们的视界了。 模模糊糊中,只见一柄黑漆漆利剑的轮廓划过奇诡痕迹,袭向他们的要害,剑刃已然近在数寸,仓促之下再难幸免,唯有竭力抵挡或避开要害。 三人霎时交错而过。 “蓬、蓬!” 两次劲气交击密如一声,两朵血花迸溅。 二僧齐声闷哼,石之轩则身形不止,一溜烟儿迅速远去。 棕黄袈裟似飞云般忽闪,帝心尊者亦从二僧中间冲过,疾追而去,随意甩下一句:“你们不必跟来!” 二僧面面相觑,又互相看了看对方的伤势,一个脸颊淌血不止,一个左胸衣襟湿润了一大片,剑痕均是深可见骨。 他们本以为竭力抵挡,且避开了要害,最多是皮肉轻伤,然而此时看来,若非帝心尊者追得紧,对方来不及多加一分劲气,恐怕他们仍旧难保性命! 见到围拢过来的僧众中有人向着帝心尊者离去的方向追去,二僧连忙喝止,“不必追了,在尊者回来前,我等守好寺院即可!” 旁边一僧眼尖,连忙道:“二位护法负伤了,快取金疮药……” 原来二僧竟是栖霞寺的山门护法、宝殿护法,乃是寺中仅次于方丈慧灌的第一流好手。 跃出寺院围墙,石之轩窜入密林,感应到身后仅有帝心尊者一人追来,便转变方向,往凤翔峰颠顶而去。 此时稍稍一缓,他也渐渐回过味儿来----因三论宗及禅宗在建康城附近寺庙僧人众多,嘉祥跟道信难以拒绝皇后之邀而进宫,但帝心尊者和智慧大师不同,二人隶属的宗门寺、僧都不在建康城附近,本不必进宫趟浑水,为防万一才要其中一个跟随进宫。可为什么是智慧大师跟着进宫,帝心尊者留守和氏璧,而不是反过来呢? 寻常人定会以为石之轩疑心病太重,可他自己却隐隐觉得,这是因为四大圣僧之中,嘉祥跟帝心是一派,道信跟智慧是一派,比之智慧,嘉祥更信得过帝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四大圣僧凑在一起,可聚在一起之后,又因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及某些不言而喻的因素,所以四人相互之间定有亲疏远近! 所谓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毫无疑问,四大圣僧之间,也是分派系滴! 甚或,四大圣僧本身就是佛门中的一派,而需要四人结盟才能抗衡的竞争对手,除了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这一派,再不作第二人想! 自以为看穿了佛门隐藏的沟沟坎坎,石之轩眸光闪烁…… 帝心尊者追了一程,眼看双方的距离没怎么拉近,不由暗暗惊异于这补天阁传人的轻功之高,竟能在功力逊他一大筹的情况下,还跟他在脚力上持平! 难怪此人不从明镜湖的水路遁走,原来是自持轻功绝佳? 感觉此处离寺院稍远,为防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帝心尊者正要停止追击,不料前方那魔崽子忽然止住脚步。 “吟……” 清鸣未绝,石之轩身剑合一的斜刺里冲天而起,凌空翻转着钻头般直袭帝心上身。 漆黑剑刃破空无声,尚在三丈之外,帝心尊者就觉一股匹练似的凝寒剑气紧紧锁定了自己。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高宣佛号之时,帝心尊者不慌不忙的举杖挥扫。 在石之轩眼中,帝心的每一个动作都清清楚楚,速度均匀,但他很清楚,此非自己眼力及感应惊人,而是帝心尊者的【大圆满杖法】已到了轻重快慢,从心所欲,无不如意的自有圆满境界。 举杖看似徐徐而动,实则快得不可思议,杖头凝聚的雄浑劲气破开匹练剑气,恰恰扫在九韶定音剑的锋尖。 “镗!” 劲气交击,似是利刃劈中铜墙铁壁的异响迸发。 帝心尊者脚下尘土一震,僧鞋微微下陷,眼角抽动。 石之轩凌空的身形震颤,勉强借力旋身,幻影般瞬间飘退三丈,落地后踉跄两步,始才拿桩站定,持剑的右手微微抖动,分明吃了暗亏。 “帝心秃驴,功力不耐啊!……是借助和氏璧练成的吧?”声音尖锐,刺耳难听。 “阿弥陀佛……”帝心尊者禅杖一摆,轻喝道:“果真是补天阁的武功…… 阁下去皇宫刺杀陈帝是假,调虎离山,觊觎和氏璧是真,当真好算计! 不过,阁下孤身前来,是否过于托大?……若能叫上花间派的帮手,岂非更有把握得手?” 石之轩嘿了一声,阴测测道:“谁说石师兄没来?……指不定他此时正取了和氏璧,从明镜湖悠然退走哩!” 帝心尊者目光微凝,似在分心迟疑自己是否已经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然而石之轩的微妙灵觉,很清楚的感应到,帝心尊者的精气神对他的锁定固然放松了不少,却不过是故意做出的假象。 只消他稍有异动,帝心瞬间可将他重新锁死,并发出雷霆一击! 单论心机,帝心尊者并不逊于嘉祥大师多少,‘帝心’二字,非是白给…… “嘿嘿……”石之轩不屑冷笑,手中九韶定音剑不断调整方位,似在挑选进攻角度,浑身黑漆漆剑气愈积愈强,反而渐渐撑开帝心尊者的气势挤压。 眼看石之轩不上当,帝心尊者面无表情,同样禅杖舒展,似要主动出击,口中却忽然问道:“阁下的‘石师兄’?……可是花间派此代传人?” 石之轩毫无感情的道:“这又不是什么大秘密,你们这些贼秃每每削尖了脑袋要戕害我圣门英杰,迟早会知道石师兄是……” 话至中途,石之轩毫无征兆的身影一闪三丈,一剑挑向帝心尊者的小腹。(。) 第二百九十章 奈何为贼? 论功力,纵然石之轩是转世重修,亦难在兼顾孩童之身自然发育的同时,十年间修成帝心尊者这般宗师高段的强横功力。 一旦硬碰硬劲气交击,石之轩铁定吃亏,且因帝心尊者的佛门内劲深正淳和,圆满如意,他连借力打力或挪移劲气亦极难如愿。 可论招数,石之轩自忖比帝心尊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兼之补天阁的剑术本就走的是‘诡异奇险’的路子,讲究出奇制胜,亦或险中求胜,不能硬碰硬并不会影响石之轩的剑术发挥。 唯一可惜的是,似帝心尊者这般修成禅心的圣僧,即使没了视觉、听觉、触觉,单凭禅心感应,亦可正常与人交手,石之轩将音攻、幻影、细碎劲气等手法施展出来,免得丢人现眼。 没人比石之轩更清楚,此等心神意境深湛如渊的道门、佛门高手,就像他上辈子一般,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任何旁门歪道的魔功邪技咬上来,不管咬碎没咬碎,都会崩了满口牙! 所谓降妖伏魔,往往妖魔不是被打死滴,而是被硬碰硬耗死滴…… 所以,石之轩在第一招硬攻中试探过帝心尊者的功力之后,立时转为剑走偏锋,以剑招变幻与帝心缠斗。 但见一抹儿黑影绕着帝心尊者穿插游走,疾攻不休,剑出无声,时急时缓,诡异莫名,而帝心尊者则巍峨矗立,沉着挥杖。 即使石之轩的剑刃往往沾之即走,依然被帝心挥动大圆满杖所擎的雄浑圆润之内劲震得不轻。 他听道信提过,帝心尊者的【大圆满杖法】,讲求的是“随处作主。立处皆真”的自由圆满境界,从无而来,归往无处。 抢攻之时,无论对方防守如何严密,其大圆满杖仍可像溪水过密竹林般畅流,攻势无孔不入。无隙不至; 防守之时,更是稳似山岳,真如不动,何时何地都似占据主场一般自在随意,“随处作主,立处皆真”八字可谓是最佳写照。 实际算来,石之轩之前与嘉祥以禅心意境隔空斗法,与道信搭过手,均为另类的交锋。足以让他将嘉祥、道信的根底探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那两次终归不如此时他与帝心尊者这般以敌对身份,毫无转圜的交手来得酣畅淋漓。没有余地,方可更深刻的摸清楚“圣僧”这个头衔的真实成色。 而这,也正是石之轩明明可以轻易逃脱,却又故意留下来与帝心尊者狠斗的原因。 “啪!” 禅杖疾扫,黑漆漆的剑刃先一步避开,然而杖头雄浑劲气透出三寸。仍是勉强扫中剑刃边缘,发出枯木相击般的声音。 石之轩身化残影。倏忽间闪至三丈之外,九韶定音剑斜指帝心尊者,不住催迫阴森冷冽的剑气,与帝心尊者山岳般的巍峨气势相抗。 两人之间,劲气横空,树木如遭狂风吹袭。株干颤颤巍巍,枝叶哗啦啦抖动不休,飘翠缤纷。 帝心尊者双手持杖,眉头紧皱,这个补天阁传人跟他印象中魔门之人的武功截然有异。甚至跟传闻的补天阁武功也颇为不符。 除了之前在寺院里,此人击败护法二僧的一招带有浓烈的补天阁风格之外,在与他交手的这一会儿中,此人的剑招固然阴森诡异,难以测度,可其间所显露的剑术功行,却是精湛之极。 若非他内劲更胜一筹,单凭【大圆满杖法】的招数造诣,很难在交手中占据优势。 这点儿看似没什么,然而出现在魔门中人身上,可就颇为罕见了,毕竟魔门中人,九成九都是靠着【天魔策】所传承及衍生的魔功秘技混饭吃,鲜有这般专注于剑道、刀道之人! 历代补天阁传人虽然多有用剑,可剑器只是他们施展虚实相生,瞒人眼目的高明手法的辅助器具,令对方露出空隙破绽,而并非是精修剑道,甚至连幻剑术都算不上。 隐隐间,帝心尊者感觉,对方既有如此剑术根基,只消再与上乘魔功完美融合,必会成为当世顶尖高手之一,魔门新一代的佼佼者…… 感觉到帝心尊者锁定自己的精神气势中杀意忽然暴增,石之轩似能大致猜到对方的心思,嘿嘿冷笑几声,阴森冷冽的剑气愈发蓬勃,却又紧紧沉凝在帝心尊者周围。 如今盛夏的空气本是燥热滚滚,但在二人杀气的催迫激发下,竟如寒冬腊月,冰天雪地时一般寒意浸人。 不知何时,劲气横空的呼啸渐渐消弭,颤动的树干恢复平静,但无数的枝叶却似被某种无形之力牢牢挤压,纵然夜风吹拂,依然一动不动。 气氛愈发凝重。 “吟!” 九韶定音剑微震,弥漫场中的无穷阴森剑气霎时聚为一股,凝于剑尖,本就黑不反光的剑刃愈发阴暗,似能吞噬皎月洒往宝剑的清辉。 见此,帝心尊者眼角一凝,如此高密度凝聚的森然剑气,纵然他更高一筹的佛门真力亦难以轻易击破。 下一瞬,石之轩与夜色混为一体的身影渐渐消逝,而帝心尊者身前却倏地爆起漫天杖影。 石之轩的身形突兀的显现在杖影之外,而右手的九韶定音剑却化作一缕黑芒,诡异灵蛇般扭曲不定的钻向如狂风暴雨的杖影深处。 一刹那间,一攻一守的剑光杖影似各自变幻万千,微妙相制,终是帝心尊者被迫舍变求一,改守为攻,杖头促然疾击剑锋。 “镗!” 杖影乍散,剑刃震颤。 石之轩只觉帝心尊者的内劲深正难测,有若从山巅高处俯泻的渊川河谷,广漠无边,以阴森凝实的凝实剑气硬攻进去,几如把小石投向那种无边空间,似乎毫无用处。 反是他自己被帝心尊者的雄浑杖劲震得手臂麻软,气息一滞,忙不迭旋身变招,剑走偏锋,连绵进击。 其实帝心尊者并不好过,不论内劲如何浑厚浩荡犹如长江大河,但江河亦有江底河床,乃是江河之本。 而石之轩这高密度凝聚的森然剑气,恰恰就能刺*破奔腾浩荡的江河之水,在江底河床上硬生生刻下痕迹,已然严重威胁到帝心尊者的经脉气穴。 交手至此,二人都清楚,这种对剑手精气神要求极高的精湛法门,实则是对付帝心尊者这等身具深正气功之高手的最佳选择。 要旨尽在‘以点破面’四字,然而做起来却是极耗精神精力,即使先天高手,也难以持久。 再次闪电般交换三招,又是“镗!”的一声异响。 帝心尊者高宣一声佛号,终于全面展开【大圆满杖法】,雄浑劲气凝空压制,重重杖影如山如墙,亦犹如汪洋怒涛,不断席卷淹没石之轩的身形。 然而石之轩总在千钧一发之时如黑烟般飘忽溜出漫天杖影,若即若离,手中九韶定音剑轻吟不绝,剑气横生。 不仅屡屡反袭帝心尊者,更能一直封死帝心尊者每一杖的最后一着变化,逼得这位宗师佼佼者的佛门高人从未完整施展过一招杖法。 一着之差,十分只得其九,难以真正‘圆满’,以致功亏一篑! 此情此景,实乃帝心尊者成就【大圆满杖法】以来,从所未见之事,由不得他不暗自心生骇异。 然而他却不知,在功力处于绝对劣势之下,石之轩已然尽展其超绝的剑术造诣,极尽变化之能事,方能做到如此程度,可也只是勉强保持不败罢了! 若要更进一步,除非唤醒剑心,辅以【元始真法】发出数招雷霆之击,或可与帝心尊者两败俱伤! 毋庸置疑,似帝心尊者这等精气神蓬勃浩荡,无有短板的佛门正宗高手,已非任何取巧之法所能轻易战胜…… 同样,武功到了这一步,除了于禅心意境上的升华,再无任何取巧之法能够让他更进一步! “当当当……叮!” 激战许久,石之轩感觉先天真气消耗极巨,当即硬拼一记,借势化作残影倏忽飘退。 帝心尊者收杖端立,单掌竖起,道了一声佛号,叹道:“施主高明如斯,贫僧佩服!” 石之轩一边暗暗加紧回气,一边阴测测道:“彼此彼此……你这秃驴手底子够硬,且杀伐果断,毫无做作! 不像其余的佛门老秃那般假惺惺,明明心里头恨不得将我圣门中人剁成肉酱,嘴上脸上却是一连串慈悲、不忍、苦涩、无奈,好像是我逼得他们杀我,直教人看得想吐!” 帝心尊者呛了一下,喉咙滚动,沉声道:“想来施主受师门恶语诋毁,对我佛门成见太深,若能放下屠刀,皈依空门,自知我佛慈悲,能得清净自在!” 石之轩啧啧道:“说得我都怦然心动了……可惜本人生平偶尔修修善果,偶尔杀人放火,自忖既不算善男信女,也不算坏得透顶,只是行事全凭心意,最受不得清规戒律约束。 嗯,今晚就不去庙里跟你们老秃挤干铺了……再会!” 话音未落,身形毫无征兆的向后飘飞,化作一抹儿黑烟消逝在密林深处。 帝心尊者并未再追,只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ps: 呃…… 第二百九十一章 唯一精品 夜访和氏璧无功而返,石之轩虽然并不气馁,却也暂时熄了偷盗或是强抢的心思。 毕竟那竖井足有近二十丈之深,多半还蓄着不浅的水,没有大宗师的功力,基本没可能以真气催动绳索、软鞭等物将宝璧迅速捞出。 甚至,石之轩很怀疑,以嘉祥的老辣,非常可能将宝璧用铁盒、铁锁固定在井底、井壁,纵然宁道奇去了,仓促间也难以捞出宝璧。 如此一来,他就算过五关斩六将,拼死拼活的杀到井边,可捞不出宝璧也没用啊! 平心而论,石之轩不是个爱钻死胡同的人,更何况现在还有其他选择----苦心经营了十年的马甲,不就是用在这种关键时刻么?……三论宗,栖霞寺,自己身为嘉兴大师心心相印的弟子,大家都是自己人嘛! 对于嘉祥自己如何运用和氏璧练功,石之轩也有所猜测,所谓【枯禅玄功】,顾名思义,乃是一种藉由甚深禅定,在清静寂灭之中开启人体生命元精及智慧宝藏的高深禅功。 也就是说,修炼这种禅功,是需要进入类似深层次龟息一般的状态,基本上不必呼吸,不挑场合,在禅房静室里也好,在井底水中也好,都一样! 嘉祥若要借助和氏璧修炼【枯禅玄功】,只消一头扎进井中,潜入井底,抓住和氏璧即可! 至于“其他人”能否如此修炼?……呵呵,能就是与宝璧有缘,不能就是没缘。可不关他嘉祥的事了! 吃独食这种事。可谓全人类的优良传统之一。亦非是从嘉祥开始滴……况且,魔门还有向雨田连一口残汤都不给留弟子的绝顶榜样哩! 石之轩自忖早已见怪不怪了,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当然,今夜一战,石之轩受益良多,若非摸清了帝心尊者的【大圆满杖法】及其内功奥妙,他又岂会会善罢甘休? 一旦闲极无聊。不无可能再去寻帝心尊者多多切磋…… 他感觉,比之嘉祥、道信二人的武功兼具天竺佛宗及中土道门之长,开始形成别具一格的中土佛功体系,帝心尊者的内外武功就保留了更多的天竺佛宗风格。 帝心尊者虽以【大圆满杖法】称雄佛门,可实际上这路杖法分明是由内而外的内家功夫,也就是说,这杖法的真正关键不在招式,而在深具‘大圆满’精髓的内功心法。 自诩为“大德圣僧”,石之轩自然知晓,所谓‘圆满’。要旨在于‘心体本净,湛然空寂’。因而他屡屡凝聚无穷的阴森剑气攻入帝心尊者体内经脉,都觉攻入了空荡深渊或无边广漠,难以着力。 不过,从他如此‘以点破面’的手段能够有效遏制帝心尊者的杖法后着,亦可看出,帝心尊者在‘心体本净,湛然空寂’之法上的造诣仍旧有其极限,比之真正的大宗师的境界还逊了一筹半筹。 然而,这种‘心体本净,湛然空寂’的大圆满心法,却对石之轩完善【摩柯无量慧经】大有助益。 经此一事,石之轩再次确认,正因此方世界充满灵性,许多钟天地灵秀亦或意志坚定之人,即使没有极高深的功法传承,亦可在源源不断的血战磨砺之中,吸收各式各样的敌人的种种优点,启迪自身智慧宝藏,归纳出极为上乘的武学精义,而不让道、佛、魔三家传人独擅胜场。 这在上一世,乃是只有最顶尖儿的一小撮儿厉害人物的专利,可在这一世,当真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最关键的是,充沛的天地元气,可以让饱经血与火磨砺之人更快速、更大程度的激发身体潜力及精神意志,类似被动的踏入先天境界! 区区先天门槛自然不会被如今的石之轩放在心上,然而这种血与火磨砺身心的修行方式,却让青睐道武合一之路的石之轩颇为上心。 毕竟,这十多年来,他在修真悟道上颇有进境,可在武道杀伐上却是落下了不少。 今夜与帝心尊者的一场酣战,不知不觉间就让他的精气神凝炼了不少,境界上或许无甚进步,但却让他彻底稳固了这十年来的修炼成果。 这更坚定了他排除万难,刺杀高洋之举,以及深埋心底的某些计划! 这是个任性的世界,而他石之轩,亦有任性的资本…… 三日一晃而过。 这日凌晨,石之轩光头皎洁,一身月白僧衣,手持松木禅杖,出现在黄山脚下,一步一顿的徐徐攀上黄山。 这个佛门大兴的时代,除非日日昼伏夜出,行走于荒郊野岭,否则南来北往,再没有比僧人的身份更为方便隐藏行迹了……松木禅杖里,就以巧妙的方式藏着九韶定音剑! 事实上,他并非没想过弄一根紫铜禅杖或是精钢禅杖,可那太惹眼了,似乎不太适合他这般温文尔雅、清净圣洁的‘大德圣僧’形象。 当然,石之轩绝不会承认,自那夜见识了帝心尊者那根玄铁精英为芯,外度黄铜的神兵禅杖,他若是弄根普通禅杖,岂非有东施效颦之虞? “时隔十五春秋,终于又来到此处……可惜,此黄山非是彼黄山,此身亦非彼身,唯此心仍是彼心耳!” 站在天都峰顶,石之轩再次观赏云海日出,不由喃喃自语。 她究竟有没有转生在这个世界? 这点石之轩从不怀疑,只因到了他们这种天人交感犹如本能的境界,对于因缘牵引极重之人,都会在冥冥中生出微弱感应。 虽然难以知晓相互之间的具体情况,但足可知晓对方是生是死,甚或大致方位。 而在石之轩偶然几次的感应之中,她不仅在此间世界,而且就在他上一世的老巢所在----关中! 原本二人的转世之地离得不远,可谓秦晋之好,只不过,二人的心思明显一致,那就是抓紧时机先恢复修为,其余一切随缘。 只不过,石之轩很好奇,既然自己在魔门、佛门都混到了马甲,那她又在哪家混马甲? 至于她此世是男是女,石之轩反倒隐隐肯定,是女! 不可否认的是,世上除了她自己以外,没人比石之轩更了解她的【太阴化形】,而她此世转生为女子之身,看似再不能修炼以颠倒阴阳、化男为女为主旨的【太阴化形】,实则却是将她的【太阴化形】推进到更高境界! 石之轩自己转世重修,是换了肉*身宝筏,从头开始,可她转世女*身,却是破茧成蝶,更类似接力赛----精气神修为固然同样没有了,可在颠倒阴阳、化男为女的这个根本道路上,她却是由半成品女身转世为完全体女身! 这可算是跨过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门槛,而且是藉由天地轮回来完成的,一切顺乎自然,深合天道! 只此一点,足可弥补她上一世最后关卡的些许“营养不良”! “或许,再次见面,你会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石之轩眸光灿然,嘴角微微翘起,忽然扭开松木禅杖的杖头,拔出九韶定音剑,飞身跃下悬崖,在笔直的峭壁上疾速刻画。 “叮叮……呲呲……” 神兵破石,剑气纵横,一位宫装女子的身形跃然壁上。 或许,这是十年来,石之轩唯一能够评优的精品画作……(。) ps: 呃,临时有事,急急赶工,字数少了点…… 第二百九十二章 施主请食素 烈日高悬,热气蒸腾。碧波万顷,水天一色。 作为神州数一数二的大淡水湖,洞庭湖西吞赤沙,南连青草,横亘七八百里,北纳长江的松滋、太平、藕池、调弦四口来水,南和西接湘、资、沅、澧四水,由巴陵城(岳阳)城陵矶注入长江。 湖面吹来不凉不热的清风,拂动轻薄的月白僧衣,石之轩坐在湖边茶馆所建的凉亭里,一边吃着寡淡瓷实的死面馒头,一边瞭望者千里碧波,怡然自得。 不经意间瞧见邻近几桌坐的商队众人喝着凉茶之余,都在不断的扇风,却仍满身大汗,石之轩不由暗暗感慨:还好本圣僧身具先天气功,寒暑不侵,否则每当盛夏寒冬,都像普通人一样浑身臭汗或是包成粽子,哪还有什么圣僧气质可言? 自从离了黄山,他就一路西行,途经九江,来到巴陵,准备以禅宗‘大德’的身份往巴蜀一游,再暗中换了‘黑天’的身份从关中绕行至北齐,执行屠龙大计,之后再潜回巴蜀,变回‘大德’,复又光明正大的继续游历…… 看似绕来绕去,多走冤枉路有些麻烦,其实对于身负武功的高手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不论今后‘大德’这个马甲会不会被人拆穿,最起码在从栖霞寺骗得和氏璧的使用权之前,石之轩还是要用心维护这个马甲滴! 饮一口中药似的凉茶,石之轩回头看了一眼高大巍峨的巴陵城,壮观城楼旌旗飘扬。 那正是未来的‘岳阳楼’,而今还是巴陵城楼。 本来按照文艺圣僧的浪漫侠义剧本,到了洞庭巴陵,怎么都要上‘岳阳楼’潇洒文雅一把。 然而值此北周、北齐、南陈三足鼎立。混战频频的时代,巴陵虽在南陈境内,却离北周、北齐的边界线都不远,算是三方交界地最大的城池,亦是北周、北齐攻略南陈的必攻之城。 因而巴陵城可算是一等一军镇要地,城防之严密不言而喻。又怎会容许游人随意上城楼观风赏景? 身为未来圣僧,石之轩还没有发疯到为了区区观景之意就去硬挑一城驻军,自然只能窝在城外湖边的茶馆食驿吹吹风,歇歇脚,寻机乘船渡湖,继续西去。 忽然,石之轩眸光一闪,即使不用微妙灵觉,亦能感应刚刚有束浓烈目光注视自己后背……是个不错的高手! 今时今日。石之轩自然看不上后天境界的武者,纵然许多后天境界之人积蓄了数十年功力,单论内劲之强,比之初入先天的高手还要强出数分,可在精气神综合方面,终究未经返后天为先天的神奇蜕变,可就差了先天高手甚多,真打起来往往难敌先天高手。 此世天地元气充沛且灵性十足。普通人的身体素质都比他上一世稍强一些,而凭借粗糙功法练出后天真气的江湖散人。亦是数不胜数,为二三流高手提供了庞大的人口基数。 然而真正能够返后天为先天,练就先天真气,跻身一流高手者,仍是千里挑一,所以纵观整个天下。一流高手或许很多,可分散在各地及各帮派,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多。 不过,从江湖高层战力来说,但凡有一流高手坐镇的势力。都是下辖广阔的坐地虎,不可小觑,而能够拥有三个一流高手以上的宗门帮派,已是第一等的强横势力,至于门阀大族及道、佛、魔大宗的一流高手,从五六个到十来个不等,更有宗师级高手主宰,方为顶级势力…… 轻至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霸道冷酷之气渐渐临近,石之轩眸光微凝,却若无其事的照常饮茶吃馒头。 蓝色长袍映入眼角,高拔魁梧的身形转出。 “砰!” 连鞘的后背砍刀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拍在石之轩面前桌子的对面边缘,将他右侧桌边上放置的松木禅杖震得一跳。 一个沙哑嗓音冷冽道:“小和尚,不介意与本人同桌吧?”说着不等石之轩回答,就直接坐在他的左手位。 石之轩无语,转过头去,一张盛气凌人的方脸映入眼帘,年约三十却已给人饱经风霜之感,让石之轩不由暗暗揣测其身份,保持着圣僧的气度微笑道:“施主客气了,请便!” 刀刃似的寒烈眼神在石之轩清秀白皙的脸蛋儿上扫了又扫,冷哼道:“和尚都长你这般娇嫩,一掐一股水,难怪一朝接一朝的皇帝都如此宠爱和尚!” 石之轩再次无语,脸颊微抽,强自保持着温和气质,暗暗腹诽:这厮的气势、语言、眼神……方方面面都这么欠抽,铁铁的短命相! 眼看石之轩不跟他吵,他再次冷哼一声,这才转头呼道:“小二,上菜……一碟馒头,一壶老酒,再加酱牛肉、酱肘子、炒羊杂各一斤!” 呼喝声中在“酱牛肉”、“酱肘子”、“炒羊杂”的字眼上格外加重语气,更斜着眼看向石之轩,神色戏谑,似乎在说:秃驴,你怎么不劝我吃素哩? 你妹……石之轩暗骂一声,脸上微笑消去,却仍无动于衷的继续吃馒头。 这人嘿然叹道:“世风不靖,以色侍人的假和尚遍地都是,岂有半点慈悲心肠?” “阿弥陀佛……”石之轩合十转头道:“施主需修口德,否则必招魔孽缠身,不得自在……” 这人冷笑道:“难道在下说错了? 你这和尚分明见我要吃肉,却偏偏一脸的无动于衷,连半句也不曾相劝,哪有丁点儿佛家慈悲?……不是假和尚,又是什么? 莫不是……酒也喝,肉也吃的酒肉和尚?” 小二快步走近,在桌上放下酒肉,似是看出气氛不对,道了声慢用便连忙退下。 石之轩向着这人合十一礼,正色劝道:“施主。吃荤平添罪孽,食素有益身心呐!” 这人倒了杯酒,颠了颠筷子,嗤笑道:“晚了,肉都端上了桌,就算退給店家。在下还不是得付钱! 难道这钱你付?肉你吃?” 石之轩从怀里郑重其事的摸出一把铜钱,细细数了数,无奈叹道:“贫僧付不起肉钱,看来这桩善事是做不了了。 不过,为了不让施主多添罪孽,贫僧还是要劝一句,请食素!” 见此,这人嘴角微翘,似是发现什么很有意思的事。一边举杯饮酒,一边再三打量石之轩,饶有兴致的道:“原来还是个假惺惺的滑头和尚!” 石之轩挑了三枚铜钱放在桌角,当作饭钱,剩余的又塞回怀中,语重心长的重复道:“施主请食素!” 这人一边看着他乐道:“老子偏要当着你的面吃肉!”一边伸出筷子去夹酱肘子。 石之轩宝相庄严,潜运【摩柯无量慧经】,右膝盖不动声色间贴住桌子腿。清柔真气透入桌腿,无声无息行至桌面盘子里半尺有余的酱肘子上。口中重复道:“施主请食素!” 这人斜瞥了他一眼,仍在探下筷子去夹酱肘子。 石之轩仍不放弃,“施主请食素!” 眼看筷子头搭上了酱肘子,这人脸色一变,狠狠瞪着石之轩,嘿然道:“和尚好手段!”开口的同时手背却经脉微突。分明也运上了先天真气,筷子合拢,夹住酱肘子,欲要强行挑起。 石之轩再加了三分真气,将酱肘子紧紧吸附在盘子上。重复道:“施主请食素!” 这人一夹不动,眼神冷了下来,同样再加三分真气,捏着筷子的手指绷紧,夹住酱肘子使劲拉扯。 石之轩直接将【摩柯无量慧经】运转到极限,眉心绽开一点儿金芒,恍恍惚惚,若隐若现,浑身微现莹白玉泽,衣袂无风轻扬,深湛的柔韧真气全力吸附住酱肘子,口中重复道:“施主请食素!” 乍见此幕,这人眼角一缩,旋即杀意隐隐,周身同样衣袍鼓动,手背青筋毕露,分明运足十成功力继续强行拉扯酱肘子。 石之轩宝相庄严,如如不动,盘中酱肘子同样如此,口中念经似的重复道:“施主请食素!” 这人狠狠盯着石之轩羊脂白玉般的面容,眼中杀机已然毫不掩饰,手臂因为蓄足真气,宽大袖筒鼓得圆滚滚,微微震颤着发出呼呼声。 石之轩干脆闭上双目,嘴唇开阖,“施主请食素!” “施主请食素!” “施主请食素!” ……………… 渐渐地,这人只觉石之轩不断念叨的这句话似是蕴含某种引人着意的韵味儿,令人不自觉就欲按照话中之意去做…… 不对……这人心头暗喝一声,强自凝神聚意,一边抵抗‘施主请食素’这另类经文中所含的精神攻击,一边仍旧以最大真气输入筷子,争夺酱肘子。 可惜他的内劲偏向于刚猛霸道,用在后背砍山刀上自是摧枯拉朽,无往而不利,但却并不擅长这种微小接触面的角力。 石之轩眉心一点儿金光闪闪烁烁,似在眼前,又似在无边无垠的虚空深处,虚实难辨,双手合十,肌肤晶莹,犹如充满灵性而美轮美奂的佛像玉雕,唯嘴唇微动,闭目不断念诵:“施主请食素!……施主请食素!……施主请食素!……” 不知不觉间,邻桌就食的商队众人也受到影响,正在大咀大嚼吃着肉食的人渐渐感觉没了胃口,开始厌恶油腻荤腥。 听着越来越顺耳的“施主请食素!”声音,众人不知何时忘却了其字面语调,但觉耳中、脑海中涌入阵阵梵呗诵经之声,与在大型寺庙所闻毫无二致,心神渐渐安宁清静下来,暑天酷热似也渐渐远去。 又过须臾,亭中七八桌约三十余个客人早已尽数停止吃喝,仅是一动不动的坐着闭目凝听经文,只觉脑中一片嗡嗡梵音如在耳边,亲*昵亲切,又似在天际云端,虚缈难辨。 亭子外,端着木盘来上菜的店小二亦愣愣的闭目立在烈阳之下,一动不动。 然而实际上,石之轩嘴唇开阖所念,仍只不断重复那一句“施主请食素!” 许久之后,仍旧持着筷子夹酱肘子的这人牙齿紧咬,眼珠暴突,额头汗珠滚滚,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滴在他伸出的手臂上。 这本是用力过久的寻常小事,可他竟霎时一脸灰败,似是这滴汗水一下子砸没了他所有的坚持和信心…… 正当他撤回真气,准备放弃筷子的那一瞬,紧紧黏住筷子头的柔韧真气霎时消逝,猝不及防之下,他呼的一声拔回了筷子。 然而看着面前一滴酱汁都没粘上,仍旧干巴巴的筷子头,他脸色再次黯淡三分,一时愣愣然不知所以。 同一时刻,石之轩口中念咒一般的“施主请食素!”徐徐停止,余音袅袅,双眼缓缓睁开,似是蕴含无量智慧灵光的眸子柔和的看着这人,最后轻声叮嘱一句,“施主,食素有益身心!” 这人嘴唇张了张,却觉精神疲惫,心头空乏,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围众人如梦初醒,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石之轩二人的方向,恰好见到这一幕,不自觉的就对石之轩隐隐生出亲切欢欣之意,而对那脸色苍白、哑口无言之人暗暗反感厌恶。 店小二似是骤然回魂了,向着一位士绅打扮的中年客人所在的桌子疾步过去,一如既往的扬声道:“客官,菜来喽!” 众人霎时生出从清静禅林跌入喧嚣尘世的难言失落,不由一齐扭头,目中饱含责怪意味儿的瞪着店小二。 正在放下菜肴的店小二缩了缩脖子,口中道一声“客官您慢用……”,便落荒而逃。 那士绅看也不看面前的菜肴,倏忽起身,快步走到石之轩面前,恭声道:“弟子拜见圣僧,敢问圣僧法号如何称呼?……在哪家寺庙修行?……是否要渡洞庭湖? 若是的话,一定要乘坐弟子的船……食宿供应一应俱全!” 我擦,还有狂信徒?……石之轩微微一愕,在这士绅狂热而期盼的眼神中缓缓点头,双手合十一礼道:“那就麻烦施主了!” 中年士绅一脸惊喜,连忙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说着转向旁边脸色灰败之人,脸色霎时一变,怒火腾腾,暴喝道:“岳霸刀,平日你无事生非就算了,今天竟敢惹到圣僧的头上,从此刻起,老子跟你绝交! 等下就把这一趟的保护费给你结清,你也别再赖上老子的船了……” 这人似被士绅的暴喝惊醒,倏地眼神一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蓬!” 应掌一声闷响,桌上的盘子竟纹丝不动,然而岳霸刀嘴角却抽搐了两下,似是刚刚拍中了一根狼牙棒,手掌阵阵刺痛,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但他强自忍住,没有管罪魁祸首的“圣僧”,反而冲着士绅冷哼道:“你不教老子坐你的船,老子偏要坐你的船,你能奈我何?”(。) ps: 今天出门喝喜酒,耽误到九点多才回来,匆匆忙忙码字,坑啊!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外行与内行 残阳如血,风浪哗哗。 三层楼船随波起伏,实在不堪忍受船主的热情招待,嘘寒问暖,石之轩跃上驾驶室顶板参禅打坐。 同样在此盘坐的还有霸刀岳山! 这个贱**人!……石之轩暗自牙痒痒。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岳山在白日那场藉由酱肘子进行的较量中稍稍伤了元气,此刻正在运功疗养,偏偏算准了石之轩不会一掌劈死他,便很是无赖的待在石之轩身旁,将石之轩当作免费的护法使者。 显而易见的是,岳山绝不甘就此栽了跟头,与石之轩杠上了! 然而,岳山并不知晓,在离石之轩如此之近时全神贯注的运功调息,已将他的内功奥秘尽数呈现在石之轩的微妙灵觉之中。 自此之后,他的先天真气对石之轩再无威胁可言! 不过,这还是石之轩首次细细观摩此世佛、魔两宗之外的江湖散人的先天真气,对于洞悉此方世界的修行契机颇有助益。 古语有云,治大国如烹小鲜,旨在谨小慎微,恰到好处;又云,良将用兵如良医疗病,病万变,药亦万变……此间妙理,亦可用在概括修炼真气之上。 世间之人先天生成的命体根骨优劣万千,后天养成的心性学养亦智愚万千,人生经历境遇更各不相同。 因而即使潜在的修行核心大同小异,可各人因缘际会而成的修炼真气之法却千千万万,各得天地自然之一隅,各具其妙。 其中绝大多数为粗糙疏浅的下乘小道,然而小道亦有些许可取可用之处,可惜观先天之门如雾里看花,水中捞月。可望而不可即; 中乘为旁门左道,固然十倍百倍胜于下乘小道,有羊肠小径通向先天,却又不算稳定,修炼之中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必生不测之祸; 上乘方为康庄大道,直通先天之境,完善大成者多属古今无数才智之士继往开来的道、佛、魔此三大流派,颇有小成者多属儒、兵、医三家,余者寥寥。 至乎绝顶的四大奇书,更是隐隐通向天人合一妙境。 然而即使一开始就修炼最上乘的先天气功,世上仍有九成九的人难以迈进先天之境,至于四大奇书,更是九成九的人难以入门。入门后亦有九成九的人难以练至圆满----阴癸派、慈航静斋就是最好证明,每二十年一代传人,却罕有将【天魔大*法】、【慈航剑典】练至圆满者,甚至练至天魔十七层或心有灵犀的也少之又少! 既如此,是否可以断言下乘练气之法完全没有可能晋级先天? 事实绝非如此,万事万物既有恒久不变之理,亦有其变幻不定之处。 若说任何人最初的根骨可为既定不变,那能够练出真气的功法都是得了天地自然之一隅。只是或多或少而已,某一种功法可为大致不变的方向。那么各人的智慧性情及生命轨迹,却正是变幻不定之处。 如此,在各人依照某一功法修行的过程中,正是诸多不变与变求同存异的道路,会因种种因缘,导致最终的成果难以既定! 简而言之。修炼功法与修炼之人互为变与不变,各占关键因素的一半。 同一个人,修炼不同的功法,成就自然不同;同一种功法,不同的人来修炼。成果也会不同。 甚至,一个人一直修炼某一功法,但经历不同的人生轨迹,最终成就亦是截然不同! 此间种种,放诸于世,只能笼统概括为因缘际会,个凭造化! 就连石之轩自身,亦早有所觉,他上一世最终成就的元始真气与这一世最初修成的元始真气,固然都是极为精纯的先天真气,可实质上颇有些大同小异。 这无关于真气表面上的精纯与否、深浅与否,只是冥冥中潜在的某些神韵奥秘更为幽邃玄妙了。 即使石之轩自己,也只能隐隐确定,此世的元始真气比上一世的元始真气更具潜力,未来的发展道路更为广阔无垠。 此世不论一个人最初修炼的是下乘、中乘、上乘、绝顶此四大层次之中的何种功法,只要其一日未曾成就先天真气,一日就不能算作真正练成先天气功。 反之,只要某人成就先天真气,稳固了先天境界,便可反过来依照自身先天真气的具体而微的独特属性及运转规律,总结出一种有可能修炼到先天境界的既定功法。 至于此功法依据优劣深浅,最终归在中乘、上乘、绝顶这三等中的哪个层次,仍旧取决于创功之人自身的具体境界、智慧、见识、学养等等因素。 而修炼此法的后人具体能够练到哪个层次,就看后人的造化了。 依常理揣测,大多数不精通某一宇宙妙理或道、佛、魔、儒、医等流派理念之人,所创的先天气功都有些含糊不清,后人修炼过程中不明就里,危险莫名,终是落入中乘的旁门左道。 此世虚度十五载,石之轩接触过的成就先天气功的高手,从他少时的两个伯父、后来的师父张僧繇、四大圣僧、那晚在南陈皇宫遇见的神秘皇族高手及此时的霸刀岳山,共有九人。 其中他真正感应探查及交手验证过的,仅有张僧繇、道信、帝心、神秘皇族高手、霸刀岳山这五人。 张僧繇的真气最初源于充满艺术生机的花间真气,之后画了一辈子的佛陀、菩萨,深受佛门理念影响,先天真气终是偏向生机温醇,跟什么纵横家武学偏了十万八千里; 道信的真气始于道家清灵真气,之后承袭禅宗衣钵,先天真气清柔明净,兼具佛、道之长; 帝心的先天真气乃是雄浑圆满的佛门正宗; 那神秘皇族高手的真气凶戾霸道、杀气腾腾,颇具兵家风格; 以上四者,均身负上乘先天气功。且心法完备而严密。 可面前这霸刀岳山却不同,其先天真气固然霸道冷冽,颇为浑厚,可先天真气的精纯度及运转心法在石之轩看来都一般般,甚至有点儿粗陋。 由此,石之轩隐隐感觉。先天真气也是暗含清晰的优劣层次之分。 若以此世游离的天地精气之精纯度为界线,应可将先天真气的精纯度划分为三个层次:一,比天地精气低;二,跟天地精气差不多;三,比天地精气高。 石之轩所能确定的五人中,岳山、神秘皇族高手三人的先天真气,在精纯度上就比天地精气稍低,而道信、帝心、张僧繇三人的先天真气,在精纯度上就与天地精气差不多。 而石之轩自己的先天元始真气。从修炼之始,就是引导天地精气与自身最精纯的元精、元气混而为一,三元合炼,炼心合气,如今十年过去,精纯度已比天地精气稍高。 若他能恢复返虚修为,天人合一,元神灵体攫取宇宙最神秘最本源的元力灌体。即可成就此方天地真正的至精至纯之气…… 犹如自身成了宇宙母体的造化胎儿,通过返虚元神这根神妙而特殊的‘脐带’。吸允宇宙母体的真正精华! 及至造化圆满,胎儿瓜熟蒂落,顺利出生,即自然而然脱出此方宇宙母体,才是真正的白*日*飞*升或即身成佛? 而破碎虚空之类的蛮干,更像是“剖*腹*产”或“早**产”? 石之轩心灵微动。似是把握到什么了不得的奥秘,皱眉思忖许久,愈发暗暗肯定:如此算来,先天真气的精纯度与天地精气差不多者,才是正常的先天境界! 而先天真气精纯度高于天地精气。向着至精至纯的最本源的宇宙元力渐渐靠近者,乃是开始培育‘造化胎儿’,分门别类即所谓的‘道胎’、‘仙胎’、‘胎藏’、‘魔胎’等等。 转头反复打量着即将运功调息完毕的霸刀岳山,石之轩不由低声嘀咕道:“反之,先天真气精纯度低于天地精气者,属于半先天,或是伪先天! 所吸取的其实是天地精气里面的低级能量,甚至是杂质…… 难怪此方世界修成先天真气的一流高手这么多,最终达到宗师级强者却少之又少,原来绝大多数都是伪先天……” 岳山从入定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石之轩略带怜悯的盯着自己,立觉十分不舒服,不由冷笑道:“和尚,窥视他人练功可是江湖大忌!” 谁稀罕你这野路子的劣质私货……石之轩暗暗嗤之以鼻,口中却温声道:“施主,抱元守一,气归丹田,循于任督,乃是正宗气功根基,本无差错。 不过,人体气血周而复始,自有其循环之常理----十二正经为江河,奇经八脉为湖泊,彼此协调,相辅相成。 可你偏偏将霸道真气胡乱抽离奇经八脉,转而塞入十二正经,又将阳气不经退火就硬生生导入阴脉诸经…… 看似短时间内功力增长神速,实则早已损伤气血根源及正经要脉,恐非长寿之道啊!” 岳山听他一口道出自家真气运行之要旨,不由脸色冰冷,斥责道:“番邦胡教,怎知我中土神功之博大精深!” 你妹……这种乱七八糟,练了短命,且透支潜力的玩意儿,还中土神功?……你这是拉低中土武学的平均水平! 石之轩心里吐糟不已,实在是给这外行充内行的煞笔恶心得不轻,似笑非笑道:“施主,你这先天真气恐怕来的糊里糊涂吧?” 岳山终于色变,失声道:“你怎么……” 旋即眼睛抽搐,杀机隐隐的看着石之轩,心头打鼓:那次我与一帮大敌力战之后,运功调息,不慎岔气,头昏脑涨、晕晕乎乎中练成先天真气,本以为此种无意而成的运气之法暗合先天自然之理,可听这和尚所言,莫非大有隐患?(。) 第二百九十四章 屠龙勇士 夜幕降临,湖上清风渐渐凉爽起来。 船主来到甲板,恭声请道:“大德圣僧,请随弟子进舱用斋……” 石之轩客气道:“不敢当‘圣僧’之称,施主直呼贫僧法号大德就行!” 船主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弟子还是唤您大德禅师罢!” “这……”石之轩稍一迟疑,还是首肯道:“如此亦可!” 岳山站在一旁,皱着眉头,愣愣的思索着自身内功之关窍,越想越是不安,屡次想要询问石之轩,却实在开不了口。 船主瞥了岳山一眼,哼道:“岳霸刀,看在你这半日对禅师毕恭毕敬,认错诚恳的份儿上,就准你一起用斋!”话落领着石之轩进舱。 乍闻此言,岳山一愕,随即神色冰冷,熄了询问石之轩的心思,暗暗不忿:老子就不信,凭我岳山的智慧,既然知晓了内功路线有误,难道还不能自行校正? 而石之轩紧随船主身后,细细观察着他的身形、脚步、气息,不由眼神微动,暗暗寻思:看他内功心法颇为高明,可惜资质一般,且迷信宗教,意志软弱,武功实在太差……应该是北方世家大族的子弟! 晚饭过后,船主领着石之轩前往中层的一间高等厢房,推门热情道:“这是禅师的房间,请!” 石之轩合十一礼,“多谢!” 然而还不等他进门,岳山竟蛮横的率先挤进房间,可教船主气得够呛,怒道:“岳霸刀,你的房间在底仓!” 岳山头也不回的选了一张大床,砰的倒了上去。哼道:“这不是有两张床么?我跟‘圣僧’一人一张,‘圣僧’都没说话,你猴急什么?”特意在‘圣僧’二字上加重语调,阴阳怪气。 “不碍事,不碍事,贫僧是出家人。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石之轩口中客气劝解着,心底把岳山恨得牙痒痒:这辈子第一次与陌生人同房,竟然是个臭男人,还是个土包子! 夜深人静,石之轩盘坐床上,入定行功,警惕起见,一直留着一分精神,隐隐监控着岳山及整条船的动静。 恍恍惚惚之中。监听船上的诸多模糊杂音之中忽然闪现“南陈……”、“陈霸先……”、“陈蒨……”等字眼,石之轩心神微动,意念集中到声音来源,聚功双耳…… 熟悉的声音立时放大,犹如近在耳边,是那狂信徒船主的声音,“陈霸先一世英雄,可惜死得糊里糊涂……” 另有一个声音。似是船主的管账亲随,啧啧道:“陈蒨倒是果决狠辣。一得知陈霸先暗中派遣大批高手北上赎回儿子陈昌,就立时对亲叔叔陈霸先下手! 否则真教陈昌这个正牌太子回了南陈,帝位哪还轮得到他陈蒨?” 船主道:“据克叔亲眼所见,陈蒨声威赫赫的进城那日,下马时右脚稍稍跛了一下,该是脚筋新近受了重创。 这可奇怪的很!” 亲随道:“克叔是追随老太尉南征北战的老手。眼力毒的很,绝不会看错! 那陈蒨久经战阵,本就是一等一高手,等闲好手伤他不得,而能够重创他右脚脚筋之人。遍数南陈,也没几个! 依属下看来,多半是南陈皇后章要儿不愿陈蒨夺走本属于她儿子陈昌的皇位,派人下的黑手!” 船主否定道:“章要儿出身书香门第,家族并无高手,而陈氏族中高手定不会听从章要儿之命去袭击陈蒨! 况且,陈蒨随陈霸先征战多年,麾下亲兵骁勇善战,更网罗了大批好手,谁又能在重重精兵及高手的护卫中伤到陈蒨?” 亲随迟疑道:“看来此事确有许多疑点,陈蒨的皇位未必像表面看起来这般稳固!” 船主道:“这次回了长安,就让三哥向陛下谏言,将陈霸先的儿子陈昌放回去,让他跟陈蒨这堂兄弟狗咬狗。 若是南陈因此混乱分裂,可就是我陇西李家为大周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亲随赞道:“八爷此计甚好,郡公必会欣然首肯!” 顿了顿,船主道:“若能将大德禅师请到陇西,三哥见了定会更高兴!” 亲随却劝道:“如此来历不明的僧人,八爷切不可太过纵容!” 船主不高兴道:“大德禅师乃是得道高人,又岂会在意凡俗之物?” 亲随似是深知主子的秉性,不愿与主子起冲突,转而道:“岳霸刀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且颇具潜力,八爷还是试着拉拢一番,若是能为我李家所用,不吝于得一大将!” 船主稍一迟疑,便即叹道:“也好,我试试……只是岳霸刀那臭脾气,真让人头疼!” 亲随告退道:“夜深了,八爷早些安寝!” 随后一阵倒茶饮水之声,想来是船主要睡了。 石之轩散开聚于双耳的真气,停止窃听,扫了一眼对面床上的岳山,只见其闭目盘坐,似在运转内功。 然而从他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他正在以真气内视或探查经脉窍穴,思索如何校正内功路线…… 难怪将来练不成换日大*法,原来是个精擅大开大合之刀法,而拙于细腻慎微之内功的大老粗……石之轩暗暗腹诽,转念又思忖刚刚窃听的内容:陇西李家?……老太尉?……大周郡公? 莫不是西魏八柱国之一的李家,李渊、李世民的祖上?……好像如今的李家家主,陇西郡公李昞,就是李渊老爹! 这个船主被称作八爷,该是李渊的八叔李亮,不就是李神通的老爹么? 没想到,未来李神通号称李家第一高手,可他老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学废柴,怎么越想越觉得有些狗血? 到底是李神通见不得老爹太废,知耻而后勇,一鸣惊人,还是李神通另有血脉,并非李渊的堂兄弟,而是李渊的亲兄弟……汗一个! 不过,岳山与李家的缘分倒是不浅,想来后来李渊跟岳山交好,一起搞什么剿灭马贼,就是岳山带着李渊在江湖上历练…… 听那船主所言,南陈新任皇帝陈蒨右脚脚筋受创……看来那天夜里,自己在建康皇宫水渠中击伤的神秘皇族高手果真是陈蒨无疑! 啧啧,这可是自己此世初入江湖的真正第一战啊,一爪子切断了皇帝的脚筋,妥妥的‘抽龙筋’,还差一点儿就把这龙真给宰了…… 如此气运滔天,难道传说中的屠龙术合该在本座手中成为传奇? 接下来就要去斩杀北齐真龙高洋,一旦成功,别再因缘际会,诱*惑本座去斩杀另一条真龙,要不然可就真成了屠龙勇士、帝皇杀手! 一念至此,石之轩只觉一股天降大任于己身的高大上逼*格冉冉升起!(。) 第二百九十五章 迷途的羔羊 微波荡漾,晨雾弥漫。 洞庭湖一处隐蔽水面,三艘威武大舰成品字形排列,徐徐驶进。 这是目下长江水域最强悍的战舰,甲板上起楼四层,高逾九丈,每舰可容战士达五六百之众。 然而此时五桅布帆顶上所悬旗帜,却非南陈或北齐的水师战旗,而是洞庭湖最大的水贼团伙----巴陵帮,帮主陆鲨的‘陆’字旗帜。 一个淡灰身影从天际一头扎下,箭矢般穿透影影绰绰的水雾,轻盈的钻入打头的那艘大舰。 “扑棱棱……咕咕……” 听着窗口处落下信鸽的声音,一身文士装扮、手摇羽扇的巴陵帮师爷,哈气连天的磨叽着来到窗前,取下鸽腿的信笺。 展看扫了一眼,师爷懒洋洋的脸色立时一振,转身出门,快步来到隔壁,亦是舰舱内最高等最宽敞的舱房门前。 伸手轻轻扣了扣木门,师爷轻声唤道:“帮主,有岳霸刀的消息了!” 舱房内响起一个粗豪男声,“门没闩,进来说……” 师爷嘴角抽了抽,还是将滑动木门推到一侧,探身进去。 入目处,床榻竹席上卧着两个光*溜*溜的身*体,只在腰挎之下搭着一方素色薄娟,一者浓眉牛眼,身形魁梧,肤色黄黑,下颔及胸口竟是生着差不多茂密的黝黑毛发,正是巴陵帮主陆鲨; 另一者却是眉清目秀,身形娇小,肌肤白嫩,胸口……平平无物! 此刻床上二人均是一脸慵懒神情,体表泛着些许汗渍,似是刚刚经过了一番剧烈运动。若非二人身负上乘武功,在这炎炎夏日恐怕早已汗出如浆…… 眼看二人没有起床的意思,师爷躬身一礼之后,忙不迭转过目光,看向窗口外的湖面,口中禀报道:“帮主。刚刚收到探子的消息,岳霸刀乘船渡湖,直往武陵而去……” 陆鲨呼的坐起,问道:“他的船行到何处了,咱们截得住么?” 师爷道:“湖面广阔,消息不好传递,几经转手,迁延多日,细算下来。就算咱们截住了岳山所乘之船,恐怕也到了武陵地界的沿岸,那可是南陈水师营地的腹心……” “砰!” 陆鲨一拍床榻,寒着脸道:“算他岳山好运道!” 榻上另一人也坐起,白嫩手臂搭在陆鲨肩头,女子般的嗔道:“帮主何须气馁,咱们截不住岳山的船,但却截得住他的人呐!” 不错。战舰不能靠近武陵沿岸,可寻常小船却能啊。只要换乘小船抢在岳山之前在武陵上岸,何愁截不住岳山? 陆鲨恍然,蒲扇大手在他光滑的肩头摩挲着,不怀好意道:“我看你不是想跟我去追岳山,是想去武陵郡游玩一番吧!” 眼角余光看见此幕,师爷脸颊又抽了抽。暗忖:帮主武功智谋什么都好,就是这方面的取向让人无语…… 榻上另一人喜滋滋道:“帮主英明,一眼就看穿了人家的小心思。” 陆鲨哈哈一笑,转头向着师爷吩咐道:“传令全速返回水寨,咱们换乘小船去武陵!” 三层客船。舱房内石之轩、岳山、船主及其亲随围桌而坐。 身为陇西李家的嫡子之一,船主固然是狂信徒,可却深谙佛教义理,极善清谈,一直缠着石之轩辨析禅理。 幸好石之轩在一乘寺这十年没白吃青菜豆腐,口若悬河,把船主唬得一愣一愣地。 最后船主眼巴巴望着石之轩,一脸期盼的问道:“敢问禅师,弟子时时参禅,日日礼佛,百年之后,是否有机会往生极乐世界?” 乍闻此言,石之轩:“……”暗暗腹诽:你咋不去庙里问佛祖? 船主的亲随亦对自家主子痴迷佛教而满脸无奈。 岳山的目光在船主及石之轩之间扫来扫去,噗嗤一声,面露不屑,哼道:“要是你天天拜佛,月月给寺庙捐香油钱,和尚们保证说你死后一定会成佛作祖!” 船主里也不理岳山,只直愣愣盯着石之轩。 此情此景,正该我禅宗的杀手锏一展神威……达摩祖师真真英明神武! 念头一转,石之轩低垂眼睑,潜运【摩柯无量慧经】,禅心神意聚往双眸,一抬眼,充满智慧灵采的眼神紧紧注入船主的眼睛,摄住他的心神,继而双手合十,淡淡道:“阿弥陀佛……施主,你可明白?” 船主脸上的急切不知何时尽数化为安静祥和,只觉精气神似被一股充满大光明、大欢喜、大吉祥、大福德、大慈悲的云团般的力量柔柔包裹,心头暖暖融融,似有所得,又似无所得,但却再不见了对死亡之后的莫名恐惧…… 不由跟着双手合十一礼,欢欣道:“弟子明白了!” 顿了顿,船主脸色一震,不可置信道:“禅师,难道这就是禅宗达摩祖师的传法神通----心心相印?” 石之轩脸上适时露出一丝疲惫之色,缓缓点头,心里可是笑开了:本圣僧可早有先见之明,根据移魂摄心之术,创出这激发禅心意境的精神妙法,足可解决任何信徒的‘疑难杂症’…… 船主合十礼拜,感激道:“多谢禅师,弟子感激不尽!” “善哉,善哉……贫僧自当替佛祖挽救迷途的羔羊!”石之轩一脸神圣,缓缓伸出手去,掌心蓄足清静真气及精神异力,抚摸在船主的头顶,再施妙法。 船主只觉头顶百会穴透入一股若有若无,稍稍温热的感觉,若仅止于此,他身为陇西李家的嫡系,对于上乘玄功并不陌生,还不觉惊奇。 可紧接着,他竟渐渐感觉自己时时被混乱及迷茫充塞的心田,似被一只柔和无比的无形大手轻轻一捞,一撸…… 同一时刻,天籁般的梵语佛音从石之轩口中传出。 明明船主从未学过梵语,可此时却神奇 的听懂了梵语中的微妙含意,“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心心相印,见性成佛……” 霎时间,他浑身都清灵起来,心神从所未有的清明如洗,一尘不染,念念如珠。 然而随着石之轩的手掌离开头顶,梵音停止,船主心头那只若有若无的柔和的无形大手亦瞬间消逝,他立时生出一种难言的失落,似乎从母亲最温暖的怀抱里摔了出来,茫然不知所措。 船主一脸期盼的望着石之轩,眼神迷离的呢喃道:“禅师……?” 石之轩自从将三世所学所知的幻术融会贯通以来,自忖非同一般,可还从未在旁人身上尽情施展过,此时牛刀小试,固然收获喜人,却也被船主这种神情给恶心到了。 立马口含真气,发狮子吼给他一个当头棒喝,“阿弥陀佛……痴儿,还不醒来!” 船主浑身一哆嗦,心神剧震,霎时清醒过来,却又不由自主的扑通一声跪下,向着石之轩叩拜道:“多谢禅师为弟子摩顶洗礼,弟子愿意皈依沙门,还请禅师收弟子为徒!” 岳山看得目瞪口呆,欲言无声。 亲随听闻主子要出家为僧,不由大惊失色,呼的站起来就要开口喝止,却被石之轩摆手阻住,然后拉起船主,柔声道:“痴儿,何为在家,何为出家,朱门大宅是家,寺庙佛堂就不是家了么? 你既已发慈悲菩提之心,只要随着自己的心灵感觉走,身体力行,终有明心见性,涅槃成佛的一天,在何处修行不是一样?” 船主虽觉此言十分有理,可仍不免有些失望,只能喏喏道:“多谢禅师开释!” 岳山眼珠一转,自以为看透了什么,不屑的冷哼一声。 石之轩一脸神棍模样的淡淡道:“你我二人缘分不深,然而刚刚贫僧禅心忽生感应,只觉与你长子缘分颇深,可收他为俗家弟子!” 船主愕然道:“禅师,弟子娶妻多年,可还未有子嗣呐!” 石之轩断言道:“贫僧观你面相,测你福禄,知你今后会育有两子!” 船主难以置信道:“什么?……多少年后?” 石之轩一脸饶有深意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船主脸上既失望又欣喜,颇为复杂。 岳山把脸凑到石之轩面前,似笑非笑的道:“和尚,你看我的面相,算算我该活多少岁,该有几个子嗣?” 石之轩毫不避讳,直直的看着岳山,面若拈花微笑,眼神温润。 岳山却生出给他慧眼看透自身一心一念,乃至精气神的诡异感觉,不禁心里发毛。 石之轩渐渐脸色肃然,苦口婆心的劝道:“施主心性乖戾,霸道冷酷,贪好虚名,执念深重……若今后仍不知修心养性,去恶从善,难免抱憾半生,孤寂而终!” 岳山大怒而起,指着石之轩喝道:“和尚你!” 石之轩无动于衷,暗忖:这是你自找打击,可不是本圣僧非要给你批命! 既要为家族拉拢岳山,船主自然劝道:“岳兄,良言逆耳,只要岳兄今后随小弟一同参禅礼佛,积累功德,终会得佛祖降福,事事圆满如意。” 岳山脸色抽了又抽,终究感觉没把握奈何得了石之轩,冷哼作罢。 恰在这时,有属下来敲门禀报:“八爷,船快靠岸了!” 船主嗯了一声,吩咐亲随道:“等下备好银两,我跟禅师、岳兄先上岸,你安排人手卸载货物……” 亲随应命而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救羊一命 一连坐了数日船,即使石之轩颇有游山玩水、随遇而安的情怀,亦稍觉沉闷,甫一脚踏实地,便情不自禁的暗暗松了口气,更何况船主、岳山? 三人一齐悠哉悠哉的向着武陵城而去。 湖边一带水草丰满,零零散散分布着数十只白羊,白绿相间,清新生机油然满溢。 “咩……咩……咩……” 远远地,一只大羊躺在地上,叫声充满凄惨,渐渐有气无力,打破了三人的悠然心境,旁边一位牧童身形慌慌张张。 岳山功聚双目,眼力及远,立时将牧童及大羊的情况收入眼底,倏地眼珠一转,向着船主、石之轩建议道:“那位牧童似是陷入困境,咱们过去瞧瞧!” 船主欣慰道:“岳兄果然悟性不凡,竟这么快就萌发了慈悲心!” 石之轩六识敏锐,感应精微,不用聚功双目,也将牧童及大羊的情况收入心头,但身为慈悲为怀的圣僧,他即使明知岳山不安好心,也不能说拒绝帮助牧童。 快步到了近前,船主看清了牧童面前的情况,不由目瞪口呆,愣愣道:“原来如此,这只母羊难产,恐怕要断气了!” 地上躺着的那大肚子母羊身后一片带着血迹的水泽,探出两只湿润嫩小的蹄子,分明正在下崽,可母羊现在有气无力的惨叫声越来越弱,一副快断气的样子,情况不言而喻…… 旁边的牧童一脸焦急,却又无计可施,都快哭出来了。 石之轩隐约记得,一般的哺乳动物产崽,若是小崽子的头先出来。或是屁股先出来,都算顺产,若是两只前腿先出来,窝住头和脖子,多半是难产,很可能一尸数命。 看这母羊的样子。估计给难产卡了个把时辰,精疲力竭,难逃……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石之轩不由双手合十,满脸不忍的叹道:“阿弥陀佛,造化繁衍,生灵多苦!” 岳山双目神光湛湛的紧盯着石之轩,大义凛然道:“禅师,您老佛法精深。神通广大,可一定要救一救这迷途的羔羊!” 你妹……石之轩神情一愕,心头恨得牙痒痒:就知道你这龟*孙故意挖坑! 船主也劝道:“禅师,救羊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您要是有救死扶伤的神通,可得让弟子开开眼界……” 岳山转向牧童,貌似提醒道:“小兄弟,这位禅师佛法无边。身具不可思议之神通,若你能求得他出手相助。定可救回母羊及小羊! 还不快快叩头相求!” 泪眼婆娑的牧童看向石之轩,只觉他一身圣洁慈悲之气,双眸智慧隐隐,不由立生几分亲切之感,连忙跪下叩头道:“活菩萨,您可得救救这羊。也救救我! 若是这羊死了,老爷会打死我的……呜呜……” 接生?……本圣僧没干过啊……石之轩只觉头大如斗。 看了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三人,尽管知道岳山肚子都快笑抽了,石之轩亦无可奈何,唯有长叹一声。拉起牧童,柔声道:“小兄弟放心,贫僧尽力而为……” 给母羊接生这活计,可不仅仅是此生第一次,更是三辈子加起来的第一次! 深吸一口气,石之轩凝神聚念,神情庄重,左手运起生机勃勃的温和阳气,轻轻抚过母羊的头顶、脖颈、背脊等气血主脉。 激发母羊气血活力的同时,亦通过真气透视母羊的身体构造、小羊崽的处境,及感应其母羊精气运转的关键窍穴…… 牧童只觉他动作温柔,似对母羊充满怜爱,不由的对他信心大增。 船主叹道:“何为慈悲,何为菩提,弟子从未如此时此刻般感觉到我佛慈爱众生的真谛!” 岳山没想到石之轩真会动手,毕竟这年代的君子远庖厨,稍微有点儿地位的人,都不会碰触家禽家畜,至于接生的稳婆,更是下九流的贱业脏活,更别提大男人去做这个…… 紧接着,感觉到石之轩左手透出的生机勃勃的精纯先天真气,及母羊稍稍活跃起来的气息,岳山更是眼角抽动,暗忖:耗费先天真气给母羊接生,十有八*九也在古今武林史上开了先河! 然而石之轩此时却是另一番感受,毕竟拥有二十一世纪的“坚强内心”,并不觉得接生之事多么秽气,多么难以接受,不管是给人还是给动物…… 而且一旦沉心动了手,探出真气和精神深入了解了母羊及其体内小羊生命构造,及造化机理,他才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源自天地化育,万物生灵繁衍生息的伟大而神奇的奥妙的感悟…… “咚咚咚……” 莫名地,细微至若有若无的两个心跳声呈现在石之轩的脑海心头,这不是母羊及小羊,而是两只小羊的微弱生命活力。 因为羊水流逝,两只小羊闭在母体太久而未能顺利产出,生命力正在飞速衰弱! 石之轩不敢怠慢,左手运足温和阳气,根据刚刚探清的母羊生理构造,以升级版【一阳指】的精妙手法,一一点在母羊精气运转的诸多关键窍穴,落指如电,最大程度的激发母羊的生机。 感觉母羊从死亡线上暂时回魂,飞速恢复了大半的生命活力,已能勉强动弹,叫声渐渐有力,石之轩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双手一合,暗暗提聚自身最精纯清柔的一团生气,积蓄在掌心劳宫穴。 片刻,石之轩双掌徐徐而动,分别按在母羊的后肢及背部,两股清柔生气缓缓渗透母羊的经脉血肉,分别汇聚在两只小羊身上,温养及激发它们的生机。 不怪石之轩如此谨慎,实在是此时两只小羊的生机已然极其微弱,若是外来气机灌入太猛,恐怕立时小命儿呜呼了! “咚咚咚……” 感觉到两只小羊的生机越来越强,心跳越来越有力,且不知不觉间统一了频率,石之轩小心翼翼的加大生气输入量,仍不敢有丝毫疏忽。 全神贯注之下,他没有发现,他自身的心跳竟渐渐与两只小羊产生共振,自然而然的汇成了一种玄之又玄的韵律。 这声音或许微不可察,然而却不经意间透着难以言喻的莫名生机。 不知何时,石之轩只觉自己的真气与小羊的联系愈发紧密如一,就像……就像他上一世催发剑心,全神贯注的施展剑法时的状态,人与剑无分彼此,剑与他的精气神犹如一体。 此时他精气神中的无限生机竟与两只小羊连成一体!(。) 第二百九十七章 重男轻女 刹那间,石之轩只觉周遭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尽皆化作一片虚无空洞,唯余自己及两只小羊如同一大两小的蒙蒙灵光在悬浮闪烁……波动! 三者似是骤然遁入某一神秘境域,而与其余万物分割开来…… 这是他从来没有感受及想象过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状态! 石之轩自身的灵光很大,很亮,足足是代表两只小羊的存在的灵光的数千上万倍之大,之亮! 这是石之轩两世修行的精纯精气神及强盛先天灵光的综合功果,而小羊毕竟只是尚未完全出生的低等新生命! 二者的生命灵光,犹如日月与萤火般无可比拟! 而此时此刻,石之轩明明的感觉到,从自己的煌煌暖日般的生命灵光中探出两条若有若无的细线,分别连接着两只小羊的生命灵光,正在输送某种自以为生机勃勃的生命能量…… 可他更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输送到小羊身上的生命能量,只有三成左右真正化作了小羊自身的生命能量,壮大小羊的生命波动,而其余的近七成生命能量都消散在虚空之中! 可这是没道理的……他离着小羊如此之近,输送能量过程中的损耗都可忽略不计,然而为什么送达小羊身上的生命能量,竟会莫名消散近七成呢? 细细感应之下,石之轩立时既已明白,这是二者生命灵光的波动不在一个层次,二者的生命能量也非同处于一个能量级! 他的生命能量很精纯,强盛而活跃,犹如水电站发出的高压电,而相比之下,小羊的生命能量极为柔弱。在精纯度、活跃度上均差了十万八千里,勉强算是南孚蓄电池。 即使他已经尽可能从自身的生命能量中分出最细腻的一缕,输送给小羊,可小羊的生命能量能够接受并储存的部分,依然相当有限! 不由自主地,石之轩忆起一个模模糊糊的传闻----【道心种魔大*法】是个视万物为波动的心法。一草一木,都是一种‘波动’。一般练武者的真气也是波动,先天真气则是更高层次和精微的波动,因能与人的精神结合。而魔种则是超越了生死的波动,故能人之所不能。正是在这个看法的基础上,虚空亦可以是波动,令‘破碎虚空’合理化。推而广之,人和神灵的分别只在波动层次的分别。 可这一刻,石之轩隐隐觉得。这个说法并不准确,没有完全错,可也没有完全对! 因为他正清晰的感觉到,自身生命能量的“波动”很复杂,并非是处于某一层次稳定不变! 如果说自身精气神及最核心的先天灵光由外而内整体构建了一个大光球的话,那么光球最外层的波动就最是粗糙简单,而又混乱无序。 越往里,波动越复杂。越神秘,但又渐渐有了特殊的规律。透着清净圣洁的韵味----【摩柯无量慧经】所修先天真气的波动;再往里,若隐若现更有某种玄妙莫测,造化阴阳,千变万化中暗含永恒不变的神秘韵味----元始真气暗含的波动;再往里,乃是静中寓动,似虚还实。充满灵性的韵味----元神灵性的波动;最核心,才是神秘莫测,清灵虚缈的先天灵光…… 这个“从外往内”,似乎非是处于同一层面,而是很可能本就处于不同的虚空层次! 这般各种各样的不同层次的波动相互影响。相互浑合,重重叠叠,才构成了石之轩这整体的复杂至难以形容的,浑合多维度的生命波动场! 同理,小羊的生命波动也层层叠叠,只在复杂程度上比石之轩差了无数倍罢了! 二者的生命波动,从外往里,有相似的地方,亦有截然不同的地方。 推而广之,万物的存在确实会散发波动,但每一个体的波动并不能简单的用“一种”来形容,亦不能用“层次”来形容! 说到底,波动只是万物散发的各种表征之中的一种,与万物散发气味这种表征的道理差不多。 波动可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万物的其中一面,自有其局限性,但绝不能将之视为万物的所有特性及本源。 人和神灵的分别或许并不仅仅只在波动层次的分别,而是在波动的频率、能量级、复杂性、变化性等等综合方面的分别,除波动之外,更有其他方面的更多分别…… 诸多念头似灵光般乍现即隐,石之轩霎时回过神来,道心若有所悟,意念闪动,手中输给小羊的生命能量自然而然衍生变化…… 犹如从水化雾,又似从米粒变米粉。 小羊所能吸收的部分,霎时从三成增长到八成有余。 不多时,小羊的心跳愈发有力,生命波动愈发强盛,差不多已恢复如常。 而拥有控制如意的先天真气,石之轩自不必如普通稳婆一般伸手硬扯胎儿,柔和真气透入母羊腹中,先是改变第一只小羊的体*位,令其头向外…… 母羊立时痛得凄惨大叫,可这本就是分娩之苦,石之轩只求速战速决,没必要给母羊点麻穴…… 片刻之后,地上多了两只湿漉漉的小羊羔,正在扑哧扑哧的打喷嚏,却是刚刚呼吸后天浊气,尚在适应之中。 母羊恢复了几分力气,起身转过来,低头舔舐着小羊体表的胞胎粘液。 “咩……咩……” 稚嫩的呼叫不休,小羊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在柔软的草地上摔了几次之后,颤颤巍巍的往母羊腿下钻,粉红小嘴在母羊身上戳来戳去…… 动作充满急切,对其余的一切并无丝毫留意。 就知道吃……石之轩暗暗不爽,说好的感恩呢?……说好的亲近呢?……说好的开灵智呢? 不过,转念思及刚刚的奇妙状态萌生的诸多感悟,石之轩心里平衡不少。 若是能够将这些关于生命波动的真谛融会贯通,那他很早就在参悟及谋划之事也就差不多了,【元始真法】亦可更上层楼,【阐天变】愈发完美! 船主啧啧赞叹,“禅师如此存亡断续的手段,真教弟子大开眼界!” 岳山却冷笑两声,视线在石之轩及一大两小三只羊身上转来转去,眼神闪烁。 石之轩客气道:“贫僧也不过尽力一试,未料竟如此顺利,想来是佛祖保佑,善哉,善哉!” “多谢禅师,多谢禅师……”牧童欣喜作揖,然而一转身,就一一抓过小羊,掰开其后腿,扫一眼某处之后,喜滋滋道:“太好了,都是公的!”说着才将站不稳的小羊扶到母羊身下喂奶。 这还重男轻女?……石之轩无语。 此事已毕,三人继续向着武陵城进发。(。)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万一是误会 眼看城门在望,忽然石之轩目光微闪,面上不动声色,片刻后岳山毫无征兆的止住身形,嗖的向左侧路旁几个提纵,眨眼间掠过二十丈距离,跃上一块巨石,探身呼的一掌击下。 “蓬!” 一声不算响的劲气交击声中,闷哼一闪而逝。 岳山冷冷的喝声从巨石后传出,“说……是谁让你跟踪监视我们?” 船主脸色一变,急忙疾奔过去,石之轩不紧不慢的提步,轻盈横飘,速度竟比船主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致二人的身姿神态形成鲜明对比。 绕过巨石,一个嘴角溢血的瘦瘦中年人被岳山扣住肩膀,委顿在地,兀自一脸宁死不屈的倔强神色。 石之轩见船主脸色凝重,知他在怀疑他是否暴露了身份,他一个北周贵族深入南陈,最忌讳被有心人盯上…… 不过,石之轩刚刚可清楚的感应到,这个监视者的目光在自己及船主的身上只停留了两三息,而后就一直隐隐关注着岳山。 这也是石之轩懒得理会的原因----没必要帮岳山这贱*人解决麻烦…… 岳山行走江湖已久,惹是生非的本事颇大,更非善男信女,对反追踪、擒拿、逼供之类的手段早就驾轻就熟。 眼看这个探子还有几分骨气,岳山右手并指,蓄足真气,就要在探子身上施展什么‘分筋错骨’、‘点穴断脉’之类的逼供手段。 石之轩连忙阻止道:“岳施主切不可鲁莽伤人,指不定这位施主另有目标,万一是个误会,岂不铸成大错……” 岳山冷哼一声,不欲理睬,自顾自右手点向探子的任脉诸穴。 石之轩左手抓住探子的另一个肩头。右手一掌缓缓切向岳山的右臂,看似轻飘飘无甚力道,毫无伤人之意。 岳山早看他不爽,此时见他一再捣乱,更是脸寒怒意,冷笑着右手一翻。于手指上再加几分劲力,点向石之轩切来的掌心。 船主本心里自然是默认岳山逼供,却不想岳山、禅师二人一眨眼就要打起来,不由连忙劝道:“有话好说,切不可动手!” 石之轩面带温和微笑,向着劝架的船主微微点头,似是让他放心,右掌仍旧轻飘飘浑不着力的切下。 岳山见此更怒,这分明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指上蓄足含而不吐的劲气。闪电般疾点在石之轩掌心。 “……” 掌指交击,岳山狠催指劲,却觉真气如泥牛入海,毫无阻碍,亦无反响,不由大吃一惊。 他正要撤回手指,却觉石之轩掌心骤然涌出一股熟悉的劲气,反侵入他的手指。沿着手臂经脉一路攻向肩头,忙不迭收回手臂。运功化解。 石之轩微笑依旧,扣着探子肩头的左手乘机一拉,似提过一缕轻羽般将探子挪到自己身前。 岳山一着失手,恼羞成怒,右手后探,啪的握住肩后的刀柄。眼神似刀刃般锁定石之轩,毫不掩饰心头杀机。 “和尚好手段,竟能将我的指劲原封返回……在下倒要好生讨教讨教!” “得罪,得罪……”石之轩竖掌一礼,苦口婆心道:“贫僧实在不忍施主随意伤人。犯下大错!” 言毕石之轩还扶起那探子,关切道:“这位施主,你没事吧?” 船主欲言又止。 “作死!” 岳山怒不可遏,“锵!”的拔刀出鞘,闪电般疾劈石之轩头顶。 刀未至,霸道森冷的刀气已将石之轩席卷在内,如腊月寒风般切肤欲裂。 “阿弥陀佛……”石之轩心下暗忖:不愧是将来名震一时的天下第一刀手,内功或许不咋地,可这刀法当真不赖……当即举拳迎击,大金刚拳劲汇成一道凝实气柱,似缓实疾的抵向刀锋。 “蓬!” 劲气交击。 石之轩身形微颤,岳山闷哼一声,不退反进,借力旋身,一刀横斩石之轩腰腹。 刀气纵横,那探子和船主只觉如坠冰窖,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想要远远逃开,却苦于刀气沉重如山,腿脚不听使唤。 石之轩双手虚抓,登时劲风狂作,发出两股暗带回旋的强大劲气,一上一下的夹住后背刀身,上一股吸,下一股推。 “呲呲……” 劲气摩擦声不绝于耳,刀身终是偏了方向,从石之轩肩侧划空。 岳山侧跨一步,手腕翻转,刀刃划过粗暴的弧线,再次斜斩石之轩腰腹。 石之轩右手撮指成刀,大金刚掌力的锋锐劲气含而不吐,毫不避讳的反斩霸刀。 “锵!” 钢刀对斫之声震耳欲聋。 石之轩手掌隐隐发麻,稍退一步卸力,岳山不由自主的连退两步,眼中战意不减反增,更隐隐透着一股遇见对手的狂热。 见此,石之轩终于知晓,为何岳山这种拙于内功的粗豪之人能够成为某一代的天下第一刀手? 只因此人实在是颇有热衷血战,越挫越勇的独特潜质! 这在他年青及壮年时期,足可藉着从不退缩的苦战、血战,使刀法飞速成长,几可忽略其内功方面的短板。 然而在他的武功到达某种界限后,内功造诣及心境素养跟不上刀法,身体过了巅峰开始下滑,终会让他的刀道之路止步不前,而被后人赶超…… 这正是善战不善养,吃青春饭类型的武者的共同命运! 趁着岳山调整攻势,脸色苍白的船主及探子忙不迭退开数丈,脱离二人的气势笼罩范围,主要是岳山的霸道刀势,冷酷慑人。 然而在岳山眼里,石之轩一直云淡风轻的气势,暗含着润物无声、化物无形的清净柔韧劲气,将他不断催逼过去的凝重刀气无声无息的消泯殆尽。 打心眼里,岳山很是瞧不起这种软绵绵的武功。但却又对其高深莫测的变化深深忌惮。 “轰!” 磅礴刀气浩荡呼啸,岳山瞬息间连环进步,犹如携着狂风暴雨的一刀重重斩向石之轩肩头脖颈。 这招倒是很有所谓‘霸刀’的味道……暗暗嘀咕着,石之轩双掌微动,掌心相对,盘抱轮转。登时在身前凝聚出无穷劲气漩涡,如墙如柱,寓刚于柔。 狂风暴雨般的刀气卷至,却似倦鸟投林,飞速消逝…… 石之轩双掌似缓实疾的合拢,掌间劲气漩涡飞速浓缩,在刀刃即将临身时双掌相距三寸,携着掌印般大的劲气漩涡隔空夹住灌满劲气的刀身。 “锵!” 劲气交击,发出铁块拍击铁片的巨大声响。 岳山脸色一变。本以为石之轩此着所用乃是柔韧劲气,不想其内劲已达寓刚于柔,变化如意的炉火纯青之境,就这么狠狠一夹,以硬碰硬,便将他灌注在刀上的霸道内劲彻底击散。 “啪!” 没了劲气阻隔,石之轩的肉掌顺利夹住刀身。 毫不犹豫地,岳山趁着石之轩掌上的劲气也消耗殆尽之时。猛提一口真气,灌入刀身。想要抽回霸刀。 然而还不等他的霸烈真气涌至刀身,石之轩的刚柔并济的精纯真气竟抢先半步,已从刀身攻至刀柄。 数息间,在刀柄这狭隘之处,二人的真气毫无转圜的硬碰硬交锋数十上百次。 尽管岳山自忖真气霸烈冷酷,有进无退。集中到刀柄处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但在石之轩刚柔变换精奇至不可捉摸的深湛真气猛攻下,岳山固然守住了阵地,一步未退,可他亦知自身所消耗真气量。却足足是石之轩的两倍有余。 然正因如此,岳山更觉自己落在全面下风,几乎等若战败----一个刀客的刀都被敌手制住,久久夺不回来,岂非败亡之势? 正当岳山羞怒已极,准备再接再厉,鱼死网破之际,石之轩掌间猛吐一口真气。 气机牵引之下,岳山也下意识的御使真气,狠狠猛击。 “噌!” 出乎岳山的预料,石之轩竟卡在在劲气交击的一瞬松开刀身,袅袅刀吟之中,二人在反震之力的推动下各自飘退。 “阿弥陀佛……”石之轩微笑依旧的劝解道:“一切以和为贵,岳施主何必动怒?” 岳山冷哼一声,虽未继续动手,但看着石之轩的眼神愈发炙热,似有将石之轩视为今后必须击败之对手的倾向。 “和尚,以后少管老子的闲事!”死撑着以胜利者的口吻警告一声,岳山干脆的收刀归鞘。 不由暗暗思忖:这和尚仗着内功精奇,让我的刀气无计可施,若我的内功不能去芜存菁,更上层楼,恐怕奈何不得这和尚…… 石之轩嘴闪过饶有深意的微笑,并未反驳或应答。 岳山抛开念头,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船主那边,却见之前与船主站在一起的探子不知何时没了身影,当即向船主呼喊道:“人呢?” 船主似是蓦然回神般扭头一看,不由尴尬道:“刚才我深深沉醉在禅师与岳兄精彩无比的交手之中,忘了看顾那人!” “嘿!”岳山恨恨的一跺脚,总觉得石之轩早不停战,晚不停战,偏偏人跑没影了才停战,多半是故意的,不由转头恶狠狠盯着石之轩,颇有拔刀砍死他的冲动。 不过,岳山转念又想到自己等人刚刚踏足岸上,那探子就远远窥视,乃至尾随而至,多半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否则若是冲着和尚或船主来的,和尚绝不会轻易放走其人----岳山可不信,身边这和尚真是什么善男信女! 既如此,随后很可能就会遇上真正的大战,还是抓紧时间恢复真气为上,至于跟和尚的账,以后有的是时间去算! 不得不说,岳山毕竟久历江湖,经验丰富,特别是对于大战来临前的局势,还是看得很清楚的,绝不会因一时之气而枉顾性命。(。)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最大情敌 “哈哈哈……岳霸刀,你终于来了,咱们俩的旧账,可得好生算算!” 人影未现,饱含真气的雄浑声音,已从前方里许外传来,似乎吃定了岳山有进无退的性子,丝毫不惧他不战而逃。 岳山怒哼一声,同样以真气远远送出,“陆鲨你这缩*头*乌*龟,竟敢从湖里爬上岸,莫非是活腻了? 那还不快快滚过来受死!” 乍听之下,岳山的口气强硬无比,然而没人知他心下正暗暗叫苦:若来犯之敌是别人还自罢了,不想竟是陆鲨这等需我全力以赴才有几分把握胜过的棘手人物,更来的这般快! 我可尚需片刻才能彻底回气,只能见机行事了…… 石之轩亦清楚的看到,他的脸色很是凝重,能让自负而霸道的岳山露出如此神情,足见来人是个不输于他的强悍高手。 果然,一句话的时间,前方半里处的小山包上,就现出了一高大魁梧、一娇小玲珑,两个形成鲜明对比的身影,且正以箭矢般的速度疾掠过来。 同时那粗豪雄浑的声音再次传来,“岳山,上次你明明说好与我分个胜负,怎么决斗半途就落荒而逃,可让陆某好生失望! 希望这次你能多接陆某几刀!” 随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近,滚滚声浪席卷而来,震耳欲聋,武功最差的船主面露痛苦之色,只觉浑身气血如沸,强忍着才没做出捂耳朵或闷哼的丢人之举。 岳山明知对方已然开始了心理攻势,欲要打击或激怒自己,仍不免心头暗暗不忿:上次在湖上,若非你带着三艘战舰、千余帮众。早成了老子的刀下之鬼…… “陆鲨,上次谁胜谁负,你我心知肚明,胜负乃兵家常事,你输个一次两次也不丢人,又何必颠倒事实嘞!” 陆鲨与那娇瘦男子疾掠而来的身影在十丈之外戛然而止。不怒反笑道:“哈哈,岳山,你越是花言巧语,就证明你越是心中发虚。 若是你不敢接受陆某的挑战,只消跪下向陆某叩头一百,陆某大人有大量,饶你一命又何妨?” 岳山看清那娇瘦男子模样,思及陆鲨的某个爱好,不由眼神一亮。却仍寒着脸,冷冷道:“陆鲨,今日你就算向老子磕头一万,亦休想有命离开!” 说着一步一步沉沉迈步向前,浑身霸烈冷酷的刀势遥遥压向陆鲨,同时右手缓缓后探,搭向刀柄。 陆鲨不屑一哼,左手举起带鞘钢刀。同样向前踏步,右手握向刀柄。刀未出鞘。寒潮冷雨一般的刀气,已一浪高过一浪,向着岳山汹涌而去。 二人间的七八丈空间霎时劲气横空,杀意慑人。 船主听着两人的对话,已知两人旧怨之深,绝非一次半途而废的决战所能形容。想来还有其他龌龊,只是两人均避而不谈罢了。 而此时,石之轩的目光却集中在陆鲨身旁那个娇小玲珑,几可媲美女子的清秀男子。暗暗感应其气息之后,不由暗叹:没想到。这么快就迎来本圣僧降妖伏魔的第一战! 眼看相向逼近的岳山与陆鲨之间越来越短,及至仅仅只隔三丈,才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以二人的身法武功,如此之近已可一掠而过,瞬间直击对方要害。 恰在这一触即发的当口,岳山即将拔刀的右手忽的松开刀柄,对着陆鲨饶有深意的微微一笑。 此举着实大出陆鲨意料之外,更让人实在分不清楚岳山是真的浑不在意陆鲨会否乘机促下杀手,亦或有把握在陆鲨的雷霆一刀下全身而退…… 陆鲨一时间再摸不清岳山的心思,不由眼神闪烁,犹疑不定。 尽管隐隐感觉岳山接下来的举动不安好心,可在身为当世首屈一指之刀手的绝对信心下,陆鲨仍是无所畏惧的跟着松开刀柄,不屑的看着岳山又要耍什么鬼把戏。 岳山却故意侧头,分心看向刚刚紧随陆鲨而来的那个娇瘦男子,似在诱*惑陆鲨出击。 见陆鲨无动于衷,他才转向陆鲨冷声道:“这小白脸武功不赖,有资格接本人几刀,不妨报出姓名,等会儿好送你俩尖*夫*银*夫先后上路!” 陆鲨脸色难看,虽心知肚明自家的取向颇为不堪,然而值此强者肆虐,权贵横行的时代,任何有强权有势力的人,都能随心所好,什么宠爱娈童、断袖分桃、龙阳之好,上至皇帝,下至富商,都大行不讳,自己堂堂巴陵帮主,掌控千里洞庭湖,玩玩儿*男*宠又怎么了? 可偏偏岳山这个老对头以如此语气说出,就让他极其不舒服…… 不过,听到岳山提到自己,那个娇瘦小白脸桃花眼微眯,寒光一闪,口中却柔声道:“奴家寒晗,岳霸刀等会儿在陆帮主的宝刀下弥留之际,可别忘了奴家的大名!” 陆鲨不经意间瞧到清秀至羊脂白玉般的石之轩,不由下巴微扬,对着石之轩示意一下,嗤笑道:“岳霸刀,这方面,咱俩不过半斤八两罢了! 你倒是好眼光,找了个娇俏粉嫩如斯的小和尚,当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货色!” “呸,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般龌龊,岳某人一向洁身自好!”岳山面露不屑。 石之轩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气得够呛,暗暗打定主意绝不容这狗屁陆鲨有命返回湖中水巢。 纵然他这些年大半时间都窝在一乘寺潜修,可也从张僧繇口中大致了解过南北各大江湖势力。 与他上一世绝大多数宗门帮派都是靠着武功传承为核心不同,此世的帮派除了道、佛、魔三大流派外,普通的江湖帮派并没有固定的传承武功。 而帮派弟子及骨干也都是五湖四海的江湖散人因利益凑在一起,实际上对帮派的忠诚度及归属感很难说到底有多少。 特别是帮派的名字称号及帮主人选变换之频繁,实在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比如说面前这个陆鲨。五年前还是在东海讨生活,跟武陵帮八竿子打不着,然而自五年前加入武陵帮为客卿长老,不到两年就雀占鸠巢成了帮主,号称洞庭湖及周边各州县的第一高手。 为彰显去旧迎新之变,他还将武陵帮改名巴陵帮。声势更胜一筹。 正在陆鲨面露不信之色时,岳山忽而道:“当然,本人虽与这和尚没关系,可也很怀疑这俊俏和尚与寒晗同出一门!” 此言一出,陆鲨视线在石之轩及寒晗之间来回扫视,一脸疑惑,寒晗则脸色变了变,看着岳山的眼神冷得吓人。 若非石之轩深知岳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倒还真会误以为岳山高明至识破自己在魔门的身份! 岳山继续道:“陆鲨你这蠢货。危在旦夕竟还不自知! 即使你今日能够从本人刀下侥幸逃得性命,亦难逃这位龙阳君的毒手!” 寒晗仍心存侥幸,不屑的冷冷道:“岳霸刀,你有胆与陆帮主公平决战,看谁够资格登上将来的天下第一刀手的宝座,现在巧言令色,挑拨离间,又算得什么本事?” 陆鲨看着寒晗的面色变幻不定。似乎不敢置信,然而与岳山恩怨纠葛多年。却又深知岳山非是无的放矢之人。 果然,岳山紧紧盯着寒晗,问出一句令后者勃然变色的话,“不知贵派韩子高兄近来可好?” “什么韩子高,岳霸刀忒爱胡言乱语!” 岳山嗤笑道:“陈蒨不是前些日子得承南陈帝位么? 贵派韩子高兄可是陈蒨最爱的枕边人,此时更该大红大紫。高官厚禄予取予求,寒晗你与韩子高既有同门之谊,不妨去凑凑份子。 二男共侍一帝,韩子高做男皇后,你还可以做男贵妃么! 不过。你们俩还有一个共同的对手……” 说着岳山拇指向后,指着石之轩继续道:“佛门本就是你魔门欲除之而后快的死敌,后面这和尚更是南方佛门精心培育出来,准备专门迷*惑南朝皇帝的…… 他岂非正是你们灭情道未来最大的情敌?” 此言一出,寒晗已是面罩寒霜,盯着岳山的眼神毫不掩饰杀机。 陆鲨目光闪烁,稍稍侧移几步,再不肯背向寒晗,分明听过魔门及灭情道的些许隐秘,不敢再毫无顾忌的信任寒晗。 岳山嘴角微微翘起,显然对这结果颇为满意,既能拖延时间恢复真气,又能扰乱陆鲨的心境。 石之轩沉声道:“除魔卫道固然是贫僧分内之事,可岳施主如此污蔑贫僧及佛门,若是不给个说法,恐怕贫僧亦只能将你列为邪魔歪道而一并除去了!” 岳山脸色变了变,实是未曾料到一直温文尔雅的石之轩忽然如此,隐隐感觉自己屡次挑衅,终于触及和尚的底线。 石之轩当然知晓韩子高其人,更明白了岳山为何一见自己就出言挑衅,妄加试探----一如岳山之言,韩子高乃是陈文帝陈蒨形影不离的男宠,这在南方乃是人所共知的风*流*韵*事,最后更被称为男皇后而名留青史,足可列入古今十大男*宠之一。岳山不知与韩子高有何恩怨纠葛,更识破其人乃是灭情道传人的身份,在与自己初见之时,因自己相貌过于清秀,便怀疑自己也是灭情道中人,这才屡次试探…… 毕竟,娈童很常见,可武功高强的娈童全天下可没几个,此点或许正是灭情道最大的破绽! 然而不论如何,随后都得给岳山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一念至此,石之轩双手合十看向寒晗,“阿弥陀佛,施主若是愿意弃恶从善,放下屠刀,入我沙门,贫僧亦不想破戒杀生!” 寒晗本就站在十丈开外,此时见得身份拆穿,事不可为,却毫无惧色的冷笑道:“和尚年纪轻轻,能有几分禅功尚不可知,胡吹大气、装模作样的本事倒是颇为不赖! 岳山,咱俩的事,没完……” 说着身形毫无征兆的向后疾速飘飞,眨眼间已是数丈,分明极善轻功,他本就站在石之轩十丈开外,此时一两个闪身便已拉开至二十丈距离,眼看就要逃脱。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响起,三颗花生米大小的念珠成品字形化作淡褐残影,闪电般划过十多丈距离,直袭寒晗身前,隐隐罩住了他的躲闪余地。 与此同时,衣袂翻飞声中,石之轩化作一道月白箭矢,紧随念珠之后,以不输于寒晗的疾速追了过去。 原来,石之轩深知魔门中人唯利是图,绝不愿与人无谓的生死相搏,早就防着他逃走,此乃大德圣僧出道以来,第一次‘除魔卫道’,自然要展现几分手段。 陆鲨欲言又止,终是不敢再与魔门中人纠缠不清,否则宣扬出去,不仅巴陵帮难以安宁,就连他自己也未必能有善终。 眼看三颗念珠声势惊人的射至,寒晗飘退中的身形向右微侧,力求避过左边的一颗,同时双手一上一下,用足柔韧劲力,各抓向一颗念珠。 “蓬!” 仅左手发出劲气交击的轻微爆响,寒晗脸色一变,无声无息接住另一颗念珠的右手却猛地一颤。 原本他凭着念珠破空的啸声分辨,三颗念珠都是蓄足刚猛内劲,因而早已准备好灭情道最擅的天罗劲气,以柔克刚卸除念珠上的刚猛劲力,更能借力加速逃离。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他左手接住的念珠虽含着刚猛劲气,却是虚有其表,一触即溃,让他无处借力。 而右手所接的那颗念珠,所蕴含的劲力竟寓柔于刚,不仅以更胜一筹的精纯柔劲无声无息化去他的天罗柔劲,且仍有余力反侵他手上经脉。 如此一来,他若不想受伤,只得分出部分真气化解敌劲,身法不可避免的稍稍缓了些。 石之轩似是对此早有所料,身形倏地加速三分,逼近六丈之内,使得寒晗眼神一凝。 旁观的陆鲨及岳山虽不明就里,亦能猜出石之轩所发的念珠别有玄虚,方可令寒晗吃亏减速,不由对石之轩暗暗忌惮。 差不多了……在与寒晗拉近至不足五丈距离时,石之轩估摸着对方已经化解了念珠的劲力,下一瞬或可恢复速度,便不想再做追逃的无用功,当即一跃而起,大鸟般凌空扑击,一手遥遥虚抓,一手成拳猛击。 劲风铺天盖地而出。 寒晗只觉两股强大劲气疾速袭来,前一股是暗带回旋的柔劲,清似旋风,韧如罗丝,若给卷住,身法势必难以为继,随后那记拳劲更汇聚凝成气柱,刚猛无俦。 原本他若能提前积蓄天罗柔劲,布下层层气网,对方如此隔着五丈远的距离发劲,无论是抵挡还是躲闪,都有的选择,更能以气网借力逃走。 可之前他一心逃走,此时已然来不及彻底展开气网,只得咬牙一边尽量展开气网,抵挡对方的回旋劲气,一边双掌叠加,汇聚真气,迎上刚猛凝实的气柱锋锐。 无声无息间,寒晗的身周开始生出膨胀波动的气劲,就像空间在不断扩展似的,但又在丈许左右就停止扩张,显然为赶时间及追求威力,气网凝而不散。 而在叠加的双掌心,亦迅速聚集重重气茧般的柔劲。(。) ps: 今晚回家晚了,时间不足 第三百章 一拍两散 “呲呲呲……” 回旋劲气先至,与寒晗身周的气网相互切割,弓弦崩断声密如雨落,连绵不绝。 下一瞬,石之轩的凝聚的高密度大金刚拳劲气柱重重击在寒晗双掌叠加的那团气茧上。 “蓬!” 本是以柔制刚,切割化解气柱的天罗气茧却因火候不足,在抵消大半拳劲气柱后破散开来,残余的部分大金刚拳劲狠狠击中他的双掌。 叠在后面的左掌左臂还只酥麻酸软,然而直撄其锋的右掌可就霎时一阵剧痛,半条手臂经脉抽搐,更有一股如铁似冰的冷硬劲气攻向內腑。 而身在半空的石之轩亦给反震之力阻得扑击之势缓了缓,却仍双拳连环猛击,大金刚拳劲化作重重淡淡白金拳影,滚石般砸落。 “哇!” 寒晗口喷血雾,藉此化去敌劲,同时竭力催发身周天罗气网似幕布般斜向上掀,左掌如快刀般连连疾劈,发出重重凌厉掌劲。 “刺啦……蓬蓬啪啪……” 先至的一部分金刚拳影冲散了天罗气网,可自身亦给气网柔劲消解化去,而后到一部分的金刚拳影则与寒晗的掌劲混乱交击,爆响不绝,劲风四溢。 倏地,寒晗哈哈一笑,身形出人意料的霎时脱出劲风范围,如箭矢般疾射七八丈外,“哇!”的再咯出一口血雾,继续亡命奔逃。 看其初时速度远胜之后,分明是拼着受伤勉强借得了石之轩的拳劲。 连续交锋中石之轩一直身形凌空,无处借力。此时不得不旋身飘落。再欲提气追击已是不及。 当即不再行动。只双手合十,淡淡的柔声道:“阿弥陀佛,想是这魔头作恶不多,气运未绝…… 罢了,只愿你能早日幡然悔悟,弃暗投明!” 后面三十丈外,岳山及陆鲨见此,不由面面相觑----若是之前石之轩如此装模作样。他们肯定会鄙视其假惺惺,然而目睹了石之轩刚刚那动如脱兔,发似雷霆的迅猛攻势,二人对石之轩唯有深深忌惮。 石之轩当然没用全力,否则纵使两三个寒晗,也难逃他的禅功佛掌。 由始至终,石之轩都没想将寒晗杀死,只施展霹雳手段,击伤寒晗,立威便罢。 原因很复杂。最根本一点在于,寒晗固然武功不差。可却籍籍无名,不够格做‘大德圣僧’破戒杀生的一血,若是换了闻名南北,有可能身居如今灭情道宗主的韩子高,则又另算。 更何况,留着寒晗广邀灭情道的亲朋好友,给岳山上上课也好----寒晗此次伤得越重,就越恨岳山。 江湖上的资深势力,都知道佛门与魔门斗得很厉害,可却没注意到,核心的佛门高手与魔门高手之间,罕有真正的生死搏杀。 或许颇有默契,两者争斗,往往各有顾忌,一触即退,而实际上大多数卖力死斗及身亡的高手,乃是夹在两者之间第三方势力,或是江湖上正义感爆棚的某些人,或是权利倾轧的朝廷派系,或是利益攸关的地方霸主等等。 就比如身旁的岳山与陆鲨,前者是魔门之外的邪道高手,很不受正、魔两道待见,后者乃是巴陵帮之主,其手中千里洞庭湖的权柄,亦受正、魔两道觊觎…… 此间微妙,石之轩心中有数,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转过身来,石之轩走到岳山及陆鲨侧方三丈外,向着陆鲨劝道:“陆施主,为身家性命即,还请与魔门妖人划清界限!” 最钟爱的泡*友竟是居心叵测的魔门中人,陆鲨心情很是郁结,闻言更增腻歪,不冷不热的道:“在下自有分寸。” 石之轩不以为意,终于转向岳山,神色肃然道:“岳施主屡次污蔑贫僧,还自罢了,如今更辱及佛门,与魔门妖人纠缠不清…… 贫僧不才,倒要向岳施主讨个说法!” 岳山向来吃软不吃硬,不客气的道:“和尚想要如何讨说法,本人一概奉陪!” 石之轩低眉合十,轻声道:“善哉善哉……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 岳施主既小觑我佛正法,只消接得了贫僧三记金刚掌力,此事便罢!” “啊哈哈哈……” 岳山仰天长笑,声震四野,倏而止住,戟指怒目,冷冷道:“别说三掌,便是三百掌又如何?” 陆鲨饶有兴致的看着,起哄道:“岳山,光说不练假把式,可别丢了天下刀手的脸啊!” “阿弥陀佛……”佛号声中,石之轩浑身衣袂无风自动,肌肤隐现莹白玉泽,当胸合十的双手更趋晶莹剔透,犹如水晶。 整个人霎时清净圣洁,一尘不染,直欲飘飘乎羽化而登仙,全无丝毫霸烈杀戮之气。 然而直面石之轩的岳山及旁观的陆鲨,却是齐齐面色凝重,但觉石之轩此时透着一股‘众生皆浊,唯我独清’、‘终生皆醉,唯我独醒’的高深莫测的意味。 看似仅是卓尔不群的长身独立,实则比任何霸道蛮横气势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种奇异气势的影响下,所有心有尘埃的凡夫俗子都会感觉,不论自己对这当世‘圣僧’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污浊且痴愚的,反不如虔诚叩首,祈求圣僧以大智慧点醒自己…… 岳山暴喝一声,眼神绽放刀刃般的锐利精芒,浑身杀气如沸,一阵阵向着石之轩涌去,犹如惊涛拍岸。 陆鲨轻轻摇头,知晓岳山在精神意境上已然落入绝对下风,故不得不率先爆发刀势杀气,振作士气,抵挡石之轩运转禅功时自然而然散发的意境攻击。 尚未摆开架势,岳山已先失一着……石之轩竟高明得超乎他与岳山的想象! 事实上,这种清净至乎圣洁,隐含着‘唯我独尊’的霸道韵味儿的禅心意境,不光岳山横行南北十数载未曾见过,就连他陆鲨也从未听闻过,此时不由对岳山的下场暗觉不妙。 “得罪了……” 轻呼一声,石之轩脚不离地,身形毫无征兆的直直向前疾速滑行,所至之处岳山涌来的刀气杀机犹如梦幻泡影般消泯无踪,唯余石之轩身后迟迟逝去的道道月白残影。 尚未出掌就有如此威势,岳山再无侥幸之心,爆吼一声,闪电般拔刀出鞘。 “锵!” 寒光乍现,虎啸龙吟,霎时聚拢无穷霸烈冷酷的刀气。 逼近岳山身前丈许,石之轩身形骤然从极快变至极慢,右掌徐徐拍出,口中一字一顿,淡淡轻吟道:“一拍两散!” 掌力含而不吐,掌势已隐隐如怒涛般汹涌澎湃,向岳山当胸沉沉压至。 岳山蓄势至巅峰的一刀本已即将劈下,却因石之轩的骤然变速而进退失据,仅是片刻迟滞,已然跌下巅峰状态。 若等石之轩这慢吞吞而又死死笼罩着他的一掌击至,恐怕他的气势已衰减两三成。无奈之下,岳山只得由静变动,跨步出击,双手挥刀猛劈石之轩探出的手掌。 虽然双方均将劲气紧紧凝聚在掌心、刀刃,未曾交击之前难分胜负,但旁观的陆鲨却暗叹一声,知晓岳山再失先机,局势不妙之极! 石之轩在一乘寺潜修十年,修真练气之余,就是苦苦参研禅宗佛法及各类武功。 早已将上一世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与此世的禅宗功夫融会贯通,再以‘大德圣僧’的身份出手时,一招一式、一拳一掌,信手拈来即是法度精深的禅武合一之顶级妙招。 且此时双方有了三掌之约,各自尽情蓄势聚力,石之轩自然选择了最擅蓄力猛击的升级版【一拍两散】。 既然自诩为未来圣僧,石之轩又怎能斤斤计较,因而说是三掌,实际上只准备出一掌。 可此一掌,实是石之轩毕生功力所聚----‘一拍两散’,所谓“两散”,是指拍在石上,石屑湮灭四“散”、拍在人身,魂飞魄“散”。 这路掌法本就只这么一招,只因聚气良久,掌力太过雄浑,临敌时用不着使第二招,敌人便已毙命,而这一掌以如此排山倒海般的内劲为根基,要想变招换式,亦非人力之所能。 所以纵以石之轩之能,亦得凭着【浮光掠影】的精奇轻功,临时变速,逼得岳山错判时机,唯有出刀硬撼一途。 须知天龙中,武功远不及乔峰的玄寂和尚,就曾以这蓄力一掌,与降龙十八掌硬撼,而将乔峰拍得全身乏力! 明明是主动蹿出,闪电般一刀劈下,瞬息可至,偏偏岳山竟觉这一瞬如此之长,犹如法场待斩的死囚,每等一刻,就受一刻生死大恐惧的煎熬,反不如立时当头一刀。 且离石之轩的手掌每临近一分,岳山愈觉气息不畅,胸闷欲呕,始知石之轩掌上所聚劲力着实超乎想象,已能隐隐隔空抑制他体内先天真气的运转,然而此时又绝无退缩之可能! 在刀刃离着右掌尚有三寸之时,石之轩本是慢吞吞的动作骤然加快,竟是用上了寸劲之法,右掌如残影般于千分之一个刹那倏地拍在岳山的刀刃上。 第三次失了先机……旁观的陆鲨心头伸*吟,不由生出阖闭双目,不忍直视老对手岳山凄惨败场,兔死狐悲的难言感受。(。) 第三百零一章 指点迷津 然而如此精彩之战,对于江湖上九成九的高手来说,都比任何美女财宝更要引人入胜,陆鲨实际上不仅未曾舍得闭眼,反而死死盯着这最关键、最精彩的瞬间交击。 “镗!” 掌、刀交击,巨响震耳欲聋,二人身形如触电般齐齐一颤,时间犹如顿止。 劲风似浪潮般四散奔涌,吹得二人须发后扬,衣袂哗哗,石之轩身如轻羽,浑不着力的顺着劲风向后飘退。 岳山只觉自家苦苦积蓄的刀气一触即溃,刚柔并济的劲气从刀身浩浩荡荡的侵入身躯。 “噗!” 尚还来不及恐惧变色,他便口喷血雾,连人带刀向后抛跌翻飞,半空中再次咯血,宝刀终是脱手,飞轮般旋转抛向远处。 “砰!” 死鱼般僵硬着跌落在三丈开外,滚了几滚,岳山再次咯血,终是借此卸除了绝大部分侵入浑身经脉,冲击肆虐的刚柔并济的敌劲,然而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已是一团乱麻,抽搐剧痛。 所有力气如潮水般流逝,他没有死撑着爬起,只因深知,此次重伤,已是损及脏腑及元气,甚至会对他的身体根本造成永不能弥补的伤害!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石之轩口宣佛号,无悲无喜,“岳施主罪不至死,后两掌不发也罢! 此番就此揭过,岳施主今后需修口德,免招灾祸!” 言罢大袖一摆,转向着仍自目瞪口呆的船主行去。招呼道:“施主。走罢!” 瞧着石之轩和船主渐行渐远的身影。陆鲨喉咙涌动,咽了口吐沫,走到岳山旁边,见其面色死灰,口、耳、鼻尽皆溢出血线,不由暗暗咋舌。 “清秀和尚惹不得啊!” 思及刚刚自己也得罪过这和尚,陆鲨不由眼珠乱转,斟酌弥补之道。 比之脾气死臭。仇人比朋友多出十倍以上的岳山,陆鲨能够稳坐巴陵帮主之位,自然不是表面上这般粗豪,反而是个八面玲珑之辈。 不仅仅是陆鲨,就连随在石之轩身边,前往武陵城的船主,亦在寻思改变对石之轩的态度,原本他是将石之轩当作佛法深湛的禅师,而将岳山当作未来的宗师级高手。 前者需要付诸尊重,时时聆听佛法教诲。后者则需要尽力拉拢,为家族争取一位未来宗师的交*情。甚至获得其尽忠效力。 可刚刚那颠覆常规的一掌,却让船主恍然大悟----时时张牙舞爪者,未必是真虎狼,而平日温文尔雅者,反而可能是锋芒内敛的真人…… 不过,岳山好歹是个潜力颇大的高手,此时落难,正是拉拢之良机! 船主再三犹豫,还是充满担忧道:“禅师,岳兄会否就此伤重不治?就这么丢下他,不太好吧……” 石之轩温和道:“施主放心,岳山固然伤势不轻,可只要未曾昏迷,凭着先天气功活血通气,一个时辰后即可勉强恢复行动。 若要养好伤势,恢复元气,倒是需要十天半月!” 船主试探道:“咱们进武陵城下榻之后,是否要派人将岳兄送来?” 石之轩饶有深意的道:“不必了,依岳山的性子,终会咬牙追上来,在未曾击败贫僧,或找回场子之前,绝不会善罢甘休!” 船主愣了愣,旋即想到岳山的性格还真是这样,不由放下心来。 夜幕笼罩,清风习习。 武陵城内一家客栈,石之轩静静盘坐屋顶,仰望着皎皎明月,看似颇有闲情逸致,实则正在凝神参悟今日为羊接生时所得的种种灵感,为【元始真法】更上层楼做准备。 “呼……” 衣袂翻飞声传来,石之轩眉头微皱,终是停止了参修,转向声音来处看去。 岳山从院里飞身跃上屋顶,这在平日乃举腿之劳,此时却受内伤影响,踩在瓦面时身形颤了颤,嘴角抽了抽。 石之轩一如既往的温声道:“岳施主有伤在身,理该卧床静养,若是寻贫僧有事,在院中呼唤一声即可,又何苦上下颠簸?” 沐浴在清冷月辉之中,石之轩面含拈花微笑,眼神灵慧温润,犹如岳山的伤势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岳山眼神缩了缩,浑身未感觉到半点寒气,可心头却不由自主的寒意直冒。 从未有如此一刻,他感觉面前这个清秀和尚,在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隐藏着清净剔透几如冰山般的冷漠性情。 直至此刻,他方才明白自己数日来的挑衅之举是多么愚蠢和可笑。 非是害怕对方高深莫测的武功,而是为对方幽暗深邃如无底深渊,又清冷漠然如九天明月,令任何正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神秘心性感到恐惧! 毕竟武功不如,可以再练,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未必没有风水轮流转的一天,可这种心境造诣上,犹如天人与凡夫之隔的天堑差距,才真正让岳山感到无所适从,更不知如何追赶! 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十多载,经过诸多血的教训,岳山早已深深明白某些定理----在未曾看清一个高手的底细之前,最好不要轻易招惹; 而在惹了一个远胜于自己的强敌之后,更要看穿对方的深浅,方能有致胜之机。否则,不过是送去做对方垫脚的枯骨罢了! 甚至很多时候,对方还嫌自己的太“矮”,枯骨连用来垫脚都不够格,磨刀石更不消提…… 然而,反复思量之后,岳山才骇然醒悟,自己当初遇见这和尚之时,明明未曾看出对方丝毫底细,心底没由来的将对方归入人畜无害之列,更糊里糊涂的上去挑衅,屡屡纠缠。 竟似有一股神秘而无形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时时刻刻干扰着自己的心神与思维…… 此间诡异之处。令他不禁头皮发麻。直欲远远逃开,再不出现在这和尚面前! 沉默许久,在石之轩饶有兴致的眼神中,岳山犹豫着道:“和尚……我有事要问……不知你是否愿意竭诚作答?” 开口时颇为艰难,然而之后豁出去了,岳山却觉越来越顺,还暗暗思忖:这是个不能以常理揣度的诡异和尚,老子就不按常理出牌。看你如何反应…… “阿弥陀佛……”石之轩眸中灵慧闪闪,含笑合十,“贫僧佛法疏浅,却也愿意稍尽绵薄之力,为施主指点迷津!” 岳山狠狠咬牙,直勾勾盯着他道:“我要如何才能得到上乘气功秘诀,修复内伤,武功更上层楼?” 石之轩微微一笑,稍一沉吟便道:“贫僧有上中下三策,希望能够帮到施主!” 岳山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道:“若是让本人拜你为师,入你沙门。和尚就不必浪费吐沫了,本人不吃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 若不是,还请一一道来,本人洗耳恭听!” 石之轩毫不介怀,反而笑容可掬,“依你的心性,我的真功夫你学不会,也悟不了,学了亦如没学,本就不必多费吐沫!” 岳山一怒,“你……” 石之轩幽幽道:“你年纪已大,道路定型,中土道、佛、魔等各大宗派,不论哪家,都不会要你这么桀骜不驯,且资质堪忧的弟子! 即使当真大开方便之门,收你为徒,也多半是居心叵测,不足取信,更不会传你真正的上乘秘典! 正是基于此点,贫僧才有了这上中下三策!” 岳山徐徐点头恭听。 其实,他亦明白,自己在刀法上的天赋及造诣无需多言,然而在内功心法上,他虽然未曾接触过高深的魔门心法,可却查阅过些许道经佛典,知道自己对道、佛两家玄之又玄或空之有空的调调儿很是不明就里,难以入门。 石之轩好整以暇道:“先说下策----所谓人法天地,道法自然,你若是自忖有大智慧、大毅力,不妨观摩天地,师法自然,一旦豁然开悟,立成上乘功果,何愁内伤不愈,功力不盛?” 岳山深吸口气,就要开口狂喷。 石之轩抢先道:“当然,贫僧亦知,你毅力尚可,惜乎悟性欠佳,能够成功法天象地的概率太过渺茫,因而此策只能算下下之策!” 岳山一口气憋在胸中,给呛得不轻。 石之轩继续道:“中策就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继续你这十多年的老路,在与各种各样的敌手交战中,学习对方武功之中的优点及长处,凭你先天高手的根底,终会自己总结出一门上乘功法! 至于这门功法能否根除内伤,弥补本源,则要看你所选的对手,是否大多是擅长生机勃勃、疗伤神效此类内功的高手!” 岳山缓缓点头,“此乃中肯之见,简单却又费时费力,成败几率一半对一半……可我终究善学刀法及技击之术,而不善学内功及疗养之术! 快说上策吧!” 石之轩嘴角微微翘起,“上策么……简单易行,却又吃苦耐劳,见效神速,却又危机重重! 须知,无论中土亦或域外,均有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或是势力,他们行踪隐秘却各个武功高强,更身具许多高深莫测的传承! 例如,百多年前曾在南方横行一时的天师道,其派内所传之【黄天**】直通天人,远胜世上九成九的武学。 亦如同样百多年前在北方兴盛一时的弥勒教,其派内至高武功【十柱大乘功】兼得佛门正宗与邪魔左道之精髓,颇善日精月华,正合你这般邪派高手的脾胃! 当然,还有一些独来独往,却又见不得光的神秘人物,也身具上乘宝典! 而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向全江湖宣扬你得了不治之伤,这些神秘势力及人物听闻之后,若是看中了你,有心吸纳你,自会前来寻你,开出条件…… 至于听闻这个消息后,你的仇家如何反应,及你为了换得宝典,而付出何等代价,可就是正常风险及危机了!”(。) 第三百零二章 “锵!” 刀刃交击,劲气四散。 岳山稍稍退后两步,手臂酸软,而对面持着斩马刀的麻脸大汉则蹬蹬连退五步,哇的咯出一口血,内气潮水般退去,再无挥刀拼斗之力。 感受着自身好似比一月前更胜一筹的武功,岳山心里并无丝毫喜悦,只因这种程度的内外功比之那诡异和尚,仍旧差得远,且还身负极其恶劣的隐患----精元亏损,根基虚浮。 若不能获得弥补根基的上乘秘诀,最多十年,他的身体就会开始走下坡路,终会落得五劳七伤,武功不废而废…… 心中有事,岳山也懒得与手下败将纠缠,只冷冷道:“马老三……今次本人心情好,暂且饶你一命,滚吧!”言罢收刀归鞘,转身一跃而起,穿窗入了酒楼二层。 见他在桌对面落座,陆鲨适时的倒了一杯酒推过去,打趣道:“这个马老三武功很不错! 算起来,自从月前你放出根基受损的消息后,这已经是来寻你的第十七个仇家了。 差不多天天都有高手陪你练手,难怪刀法进步神速!” 岳山举杯一饮而尽,自嘲道:“可惜都不是我在等的人呐!” 陆鲨不以为意,“哎……话可不能这么说,若说这些前后两次败在你手中的家伙是你要等的人,你信么?” 岳山叹气道:“本事比我还差得不止一筹,又如何可能有治我根源的上乘秘诀?” 陆鲨眉头一挑,“你这是舍近求远。月前大德禅师在时。你直接拜他为师。向他求取上乘秘诀就行!” 岳山无动于衷,“那和尚虽然高深莫测,可终究是佛门中人,我根本学不来那些色色空空的佛门心法!” 陆鲨嗤笑道:“你既然知道禅师高深莫测,又怎知他不会其他流派的心法哩? 我可听说,禅宗四祖道信圣僧就兼得道、佛之长,大德禅师身为圣僧的嫡传弟子,当然不会不差。 况且。按理说佛门与魔门是死对头,肯定会相互研究对方的武学绝技,这么一来,指不定大德禅师还精通魔门秘术哩! 你岳霸刀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闻言岳山不由心思浮动,可转念一想大德在一个月前就离开武陵,前往蜀中去了,不由苦笑道:“现在和尚人都不知道在哪,说什么都晚了!” 陆鲨道:“人家是外出云游的禅师,当然会在各地寺庙挂单落脚,你只消去通往蜀中沿路上的寺庙打听一番。即可获知禅师的行踪了!” 岳山稍一迟疑,终是不甘就此吃回头草。摇了摇头,“再等等吧……”复又盯着陆鲨道:“倒是你个龌龊鬼,明明不信佛,还一口一个禅师长禅师短,真是引人发噱!” 陆鲨鄙视的看着他,“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傻瓜脑袋,要不是我机灵,以实际行动向禅师表明歉意,如今哪还有命坐在这里? 真当和尚都是善男信女啊?” 岳山苦笑道:“你这是借花献佛,惠而不费,将和尚一掌击败我的事宣扬的满江湖都知道,用我十多年积累的名声铸就和尚的声望,拍和尚的马屁,让和尚原谅你…… 你俩倒是皆大欢喜,唯一损失的是我!” 陆鲨胡乱摇头,“这本来就是事实嘛! 谁让你自己找打,偏偏还打输了,不仅输了,还输得这么惨……一招,一招啊!” 残阳如血,红霞漫天。 成都城外,石之轩手持松木禅杖,漫步在古柏叁天,竹树葱笼之中,忽见前方红墙环绕,佛塔凌空,寺楼巍然高大,便知到了地方。 一个月来,他从武陵至成都的路上,每遇大型寺庙,都会入寺观赏一番,若是寺内有精通禅理的高僧,还会挂单小住两天,与之论禅。 然而他真正的目的地,终是这成都城外的已有一百四五十年历史的古寺----“大石寺”。 好在但凡大型寺庙,大多财资充裕,不拒云游僧人白吃白住,在石之轩递上度牒,按资排辈之后,便顺利在寺中挂单,安住下来。 除了藏经重地,寺中其余殿堂皆可任他参观。 大石寺由山门殿起,接着是天王殿、七佛殿、大雄宝殿、藏经楼等,殿堂重重,虽及不上三论宗栖霞寺、禅宗定山寺的结构复杂,造型优美,但亦是宏伟壮丽。 在主殿群成行成阵之旁,万千竹树中耸起一座高塔,份外具有气势。 当然,这些宗教建筑扫一眼便罢,石之轩在殿堂长廊穿行许久,终于来到此行最终目标所在----罗汉堂。 大殿塑像罗列,分作两组,中央是数十尊佛和菩萨,以居於殿心的千手观音最为瞩目,不但宝相庄严,且因每只手的形状和所持法器无有相同,令人生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感觉。 五百罗汉分列四周,朝向中央的塑像,形成纵横相通的巷道。任何人在此,都仿似置身另一个有别於现实的神佛世界。 身旁的塑像在透进来的夕阳黄辉掩映中,造型细致精巧,色泽艳丽,无论立倚坐卧,均姿态各异,仿若真人,神态生动,疑幻似真。 当来到千手观音座前,四周尽是重重列列的罗汉佛像,有若陷身由塑像布下的迷阵中,那感觉实非任何言语可以形容万一。 石之轩非是徐子陵那种什么都不明就里的野路子,自然知道依照鸠摩罗什亲绘手本所制的这五百罗汉塑像究竟代表了什么。 如今的中土佛门诸宗,越是传承悠久,受中土道门影响就越重,乃至宗内所传承的武功,名虽佛法禅功。实则道门玄功。 对于石之轩这等深研过佛法的道门教主级的人物来说。这些经过移花接木的功夫。并没有太大借鉴意义,反而是原汁原味儿的天竺武学,更能让他真正体悟佛门正宗武学的精髓。 然而两三百年,来中土传法的天竺高僧,唯有三人可称为窥得了天竺武学的正宗妙谛,即鸠摩罗什、达摩、真谛。 此三位圣僧之中,达摩乃禅宗武学之源,石之轩已两世承袭其遗泽。收益良多,自不必多做赘言。 而真谛大师,石之轩怀疑很可能就是那位传徐子陵【九字真言手印】的真言大师,如今正在广东、福建一带传法译经,还未周游中外所有名寺古刹及创出【九字真言手印】。 至于近两百年前的这位鸠摩罗什圣僧,年少精进,曾游学天竺诸国,遍访名师大德,深究妙义,又博闻强记。既通梵语,又娴汉文。佛学造诣极深。博通大乘小乘,精通经藏、律藏、论藏三藏,并能熟练运用,掌控自如。 此天竺圣僧在中土传法译经十七年,总计翻译经书上百部、四五百卷,乃是中国佛教八宗之祖。 其中,石之轩所熟悉的三论宗、天台宗、净土宗的佛法精义均是由此天竺圣僧所译的经书为基础,发展演化而成。 可惜的是,此圣僧在中土只传佛法,译经书,而从不传武功。 就连身为嫡传的三论宗,也只能从此圣僧亲书的经书注解及边边角角之处,收集些许残羹剩饭,否则嘉祥大师也不消借助和氏璧练功了。 可这大石寺的五百罗汉,却是唯一例外,只因要绘画五百个姿势各异且暗涵不同佛法韵味的塑像,一般的僧人殚精竭虑也弄不出来,唯有鸠摩罗什这等武学通达天人而精通肢*体动作艺术的瑜伽圣僧才有可能完成。 也正因如此,五百罗汉的肢*体动作也反过来容纳了鸠摩罗什的至高瑜伽造诣。 此间道理,与花间派视武道为一种与人直接有关的最高艺术的理念如出一辙。 似鸠摩罗什这等大智慧的圣者,佛法、武学与平日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早已融为一体,无论是翻译经书,还是绘画雕塑,都即蕴涵佛法,也蕴含武功。 后人从他翻译的无数经书中找出武学道理或许难之又难,可从他屈指可数的绘画、雕塑中悟出武学精髓却是颇有可能。 依据石之轩这些年深入接触的佛门辛密来看,这大石寺五百罗汉姿势中所蕴含的武学真谛,很可能已是中土最为原汁原味儿且博大精深的天竺武学。 天色渐暗,夜幕朦胧,月色掩映,明暗交辉。 寺内众僧皆已回房参禅,唯余石之轩盘膝千手观音座下,微妙灵觉舒展开来,将五百罗汉的奇姿妙态、繁杂手印一齐映入脑海,无一遗漏,无分先后,亦无分主次。 然而一开始,石之轩却并未开始参悟这五百罗汉中蕴含的瑜伽姿势及印诀,反倒是重新回忆参悟天竺武学基础,于有意无意间沉浸入天竺武学的纯粹世界,而尽量避免中土武学干扰。 天竺的内功修练体系,有为法基础在于“气、脉、轮”,即为五气、三脉、七轮。 五气是命根、上行、平、遍行和下行五气,指的是内气外气行经三脉七轮的途径。 三脉是中、左、右三脉,中脉由海底至头顶,以脊髓连接,等若中土的督脉。 左、右二脉均起自睾*丸宫,与中脉平行,贯通七轮。 七轮等若中土的窍穴,由上而下是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生殖轮和海底轮,最后的海底轮即中土的会*阴*穴。 此间说来繁复,实则与中原武林的奇经八脉异曲同功,亦迥然有别。 天竺正宗内功,便是循序渐进的通过修炼“气、脉、轮“,而把生命的潜力发挥出来,梵我合一,夺天地之造化,秘不可测。 当然,此间激发生命潜力的说法比较靠谱,而所谓梵我合一、夺天地之造化,则是各具缘法,个凭悟性及造化,对于天竺绝大多数修炼此法的僧众亦是水中捞月,雾里看花,可望而不可即! 与中土道家罕有人臻至天人合一妙境乃是同一道理。 至于如何修炼“气、脉、轮”,激发生命潜力,主流正宗便是瑜伽术,心法则是‘梵我合一’,亦或‘佛即是心’。 所谓‘梵’,万物有一个最高的本体----梵,其实跟道家的‘天道’一个概念,梵我合一即天人合一。 当然,这是天竺的原始体系,之后在密宗发展,细分为“身、口、意”三密修法,手印为“身印”的重中之重,通过双手十指与内外的贯连为经,修练体内的“气、脉、轮“为纬。 所谓三密,众说纷纭,可在瑜伽修行上,旨在有相、无相二种。 有相三密,佛与众生互融,入于瑜伽境界,众生身结印(身密)、口诵真言(口密)、意观本尊(意密),此即有相三密。 而无相三密,众生所有身、语之行为、内心所思考者皆为三密,此即无相三密。 基于有相三密,佛之三密加护摄持在众生之三业上,称为三密加持。佛之三密与众生之三密相应融合,称为三密相应(三密瑜伽)。另如修者与本尊一体化,当身即可成佛,称为即身成佛。 这里的“佛与众生互融”、“意观本尊”、“与本尊一体化”,其中“佛”与“本尊”非是具体某个信仰佛陀,而是精神象征,其实就是“真如”与“本心”。 臻至“本性真如”,成无上正觉,便是即身成佛。 这与中土的“天心”与“我心”,天人合一并无二致。 当然,无论是天竺还是密宗的修行体系,都跟中土道教一样,在真正的修行方法里可劲儿灌水,灌的正是招揽信徒的宗教思想。 就如道家的修行可用追寻‘天人合一’来概括一样,佛门的修行也可用追求‘即身成佛’来标志,舍此之外,其余的什么信仰往生、磕头烧香都只是建立宗教势力的手段,不足取信。 此间差别,便是修道与信道、修佛与信佛,一字之差,实则天壤之别。 修道、修佛,只是认同道、佛文化流派的宇宙观、人生观,并藉此踏入修行之路,追寻宇宙生命的真谛,窥测永恒。 任何既定的道法、佛法终究只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师门”,在初始时颇具借鉴意义,而在更深修行之时,个凭造化,各依本心。 而信道拜神、信佛许愿,则是凡夫俗子的空虚迷茫时的精神寄托,往往遭人愚弄、丧失思想而不自知。 所谓宗教,说到底是一帮既愚人又愚己的弄权者组成的势力,凭借特意灌水、篡改的道法、佛法经典来宣传教义,吸引信众,聚众成事…… 此间种种,修行者犹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否则只是进入宗教为道奴、佛奴,而非修真者。 这是石之轩早已有所明悟的事,当然,其实世上大多修行有成者皆明此理,只是为了宗教发展计,而口不应心罢了。(。) 第三百零三章 集道、佛之长 在石之轩看来,剔除宗教灌水的弯弯绕之后,所谓佛家三密,也就是为身、口、意,实践与思维并重,身体与心灵相辅相成。 身等於口,口等於意,意等於身,名虽分三,实为一如。 此间身、口、意三而一,一而三,切不可得其身而失其口,取其意而弃其身。 总而言之,人的肉身乃渡世的宝筏,内中蕴含天地之秘,佛家诸多瑜伽心法、真言手印,正是通过三密,藉由人体瑜伽境界,明心见性,激发生命潜能与智慧,而与宇宙沟通,达致天人合一之境,即身成佛。 当然,依三密瑜伽修行者众,而真正能够与宇宙沟通乃至天人合一者少之又少,绝大多数人只能止步于明心见性,开启生命潜能与智慧罢了! 也就是如此世的四大圣僧一般,心神意境深湛如渊的佛门圣者,比之世间最顶级的大宗师或许稍有不如,可对于大宗师以下的任何高手来说,他们都是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可谓比下绰绰有余。 即使如此,也没人可以否认佛法是人类探索生命存在之意义,追求天道永恒的康庄大道之一,足可与道、魔两宗并列为人类最高智慧结晶。 石之轩自己在道门金丹大道上的造诣,已不输于此世任何大宗师,纵然【长生诀】、【黄天大*法】当面,也只是稍作借鉴罢了。 魔门【天魔策】的精华尽在【道心种魔大*法】、【天魔大*法】,前者最擅魔种炼神,后者最擅修炼魔气,可惜石之轩现在一个都得不到。 唯有这大石寺五百罗汉蕴藏的佛门无上瑜伽,才是石之轩唾手可得,又最能与他的【元始真法】及拳术相辅相成。恰合无间之法。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是石之轩谋划了十多年的,自从听闻‘宁道奇’之名,判断出这个世界的具体时间段后,石之轩就将这五百罗汉所蕴的无上瑜伽奥秘列入必得之物。 而他之所以直到十多年后的今天才来。并非是受限于身外牵绊,而是取决自身的修为进度----据他猜测,这五百罗汉所蕴的无上瑜伽,并非是在‘五气三脉七轮’体系上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的修炼法门,而是类似【太玄经】一般,高屋建瓴,直抒‘内则贯身心,外则通宇宙’的无上瑜伽奥秘。 所以。即使他十多年前就来,可也只能参阅,不能运用,徒自乱心。 而十多年后的今天,石之轩已将【元始真法】第二层‘炼精化气’圆满大成,一身先天真气磅礴浩荡,自然而然,周天运转。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如今他正在第三层‘炼气化神’。在修炼元神的同时,也在拳术化境,肉*身浑圆不坏的基础上,进行更深层次的‘脱胎换骨’,向着道体金身迈进。 最关键之处,凭着他上一世的积累。在这个阶段,已可初步窥视“道胎”。 而为了凝结出的道胎最为尽善尽美,他才想要借鉴此世最为上乘的佛门瑜伽,争取所结道胎兼具道、佛之长,无以复加。 原本就算参悟了这五百尊罗汉所蕴的无上瑜伽。他也要深入精修,静待灵机,才可顺其自然的凝结道胎,然而一月前那次给羊接生时的偶然妙悟,使得他有把握随时结成道胎雏形…… 月色倾斜,洗涤身心。 有意无意间,石之轩进入天人交感的妙境,思维念头霎时成几何倍增,在精神感应将五百罗汉的奇形异状纳入脑海的第一时间,便将其中所蕴含的奥秘剥离存储下来。 这五百尊罗汉,因其中有十多个是多手罗汉,瑜伽姿势及印结达五六百种之多,无一相同,繁杂无比。 对石之轩来说,瑜伽术中,精简神奇如【易筋经】者,或许更易入口消化,却又远不如这五百尊罗汉塑像的包罗万象有嚼劲,更能触发灵感。 不知不觉间,石之轩深深沉入无上瑜伽的世界,身心归一,天人恍惚。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已是夜尽天明,朝阳暖辉洋洋洒洒。 透窗斜射的金芒游走到脸上的那一瞬,石之轩倏地醒来,但觉精气神愈发温润混沌,灵机隐隐,似静还动,当即起身迈出罗汉堂。 半日后,石之轩离开大石寺,提着松木禅杖,饶往荒野密林,运起【浮光掠影】轻功,在无数绿荫荫的参天古木之上如履平地,深入青城山。 比之上一世的青城山,此世的青城山更为荒凉与原始,山幽林深,罕有人迹,可也正适合石之轩放开一切伪装,尽情闭关精修所用。 在最为清幽的后山悬崖上寻得一个干枯石洞,以树藤遮住洞口,石之轩恢复元始真气,开始了此世修行以来的最长、最重要的一次凝神静气,入定致虚…… 虽然吸纳了佛门瑜伽这另类修炼身心之法,可石之轩所创之【元始真法】的修炼核心仍在【精气神】三者,法门则为全真道三教合一的路子。 且时至今日,石之轩的全真之道,早已超越创始者王重阳不止一筹,乃将全真之金丹大道推演到一个新的高度。 全真者,全其本真也。全精、全气、全神,谓之全真。 三全的前提是身定、心清、意真。精气神为三元药物,身心意为三元至要。炼精之要在乎身,炼气之要在乎心,炼神之要在乎意。 炼精化气,所以先保其身;炼气化神,所以先保其心。身定则形固,形固则了命。心定则神全,神全则了性。身心合,性命全,形神妙,谓之丹基成也。 若要如同百多年前的燕飞一般凝结内丹,石之轩只消胎息白日,吸纳足够的天地精气,即可做到。 然而转世重修,石之轩如何会浪费机缘,就此草草结成这般鸡肋的旁门内丹。 不错。燕飞的内丹在石之轩三世为人所知所悟的丹道之中,仅止于旁门内丹的成色! 原本服用丹劫之法,是无法结成内丹,只能如丹劫的原主人风道人一般被阳火焚成劫灰,也就证明此法并不能自然而然的成丹,实属自误性命的旁门邪法。不足以成道。 然而盖不住燕飞的猪脚光环,硬生生机缘巧合成了内丹,可此种依仗外力丹火阳气及异种阴寒真气来阴阳相合,胡乱凑成的内丹,实则质地堪忧,比之正宗内丹差了不可以道理计。 且燕飞内丹初成之时,之所以会将修行御使之法取名为【金丹大*法】,实则不明就里,正因其不知内丹有真与伪、正宗与旁门之别。 然而即使如此。燕飞也能凭借这旁门内丹跻身一世绝顶高手之列,可见内丹之难得----旁门内丹也是内丹,足可与所有未成内丹者拉开巨大鸿沟,仍是质的变化! 不过,比之孙恩自创【黄天大*法】,自行凝结的正宗中品内丹,燕飞的旁门内丹当然稍逊一筹。 所谓正宗中品内丹,乃是循序渐进之道。 初成。是以身心为鼎炉,精气为药物。心肾为水火,五藏为五行,肝肺为龙虎,精为真种子,以年月日时行火候,咽津灌溉为沐浴。耳目口为三要,肾前脐后为玄关,五行混合为丹成。 中成,乃是以乾坤为鼎器,坎离为水火。乌兔为药物,精神魂魄意为五行,身心为龙虎,气为真种子。一年寒暑为火候,法水灌溉为沐浴,内境不出、外境不入为固济,太渊、绛宫、精房为三要,泥丸为玄关,精神混合为丹成。 唯一可惜的是,孙恩的【黄天大*法】失之至阳至刚,中品内丹未能阴阳圆润,反倒跟燕飞的旁门内丹半斤八两。 当然,不管上中下品内丹还是旁门内丹,有内丹总比没有好。 就像石之轩上一世,因为天地元气的低沉和惰性,纵然精气神混成圆顿,形神具妙,却一直未能结成内丹,否则也不需放弃肉*身了。 不过,石之轩上一世与孙恩相似之处,在于二人都以大毅力、大智慧持之以恒的修心炼性,硬生生成就了返虚境界,使得元神可以攫取宇宙元力,才可有把握压制机缘巧合下阴阳既济、内丹大成的燕飞。 而据石之轩猜想,真正内丹圆满,顺利成就金丹者,唯有广成子与令东来,因能白*日*飞*升。 可惜石之轩目前受身体发育所限,精气神均未大成,过早成丹,可就成了先天不足的‘早产儿’。 最好是精满、气足、神完,精气神圆满混凝,自然而然成就内丹。 这正是石之轩十年前的计划,而据他推测,转生为女儿身的她,若无意料之外的机缘,也应该有类似的打算。 不过,二人的道路并不完全相同,若从转世成女身只为她【太阴化形】的必经一关的话,那她这一世的女身本就是初成的独属于她的天然“道胎灵体”。 从这方面看,石之轩其实是落后了些许,可他的金丹大道终归乃是循序渐进的通天之道,无有捷径,比不得她彻底舍男化女,一失自有一得。 但是,自从发现此世的天地元气竟罕见之极的极富灵性之后,石之轩也曾屡屡思虑过一些藉此天地元气的灵性而扬长避短的使【元始真经】小成之法。 终在上月意外给羊接生时有所感悟,让他确定了其中最可行的“道胎雏形”之法,此次参阅了大石寺五百罗汉塑像所蕴的无上瑜伽之后,更是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道胎者,非有形有像而别物可以成之,实则道者之神气,即先以神入乎其气,后气来包乎其神,神气相结,而意则寂然不动所谓胎。 圆满大成的道胎其实与金丹无异,可比之精气神圆满无漏,返虚无极的金丹,道胎的入门较低,只消一部分先天之元神、元气相结,即可成先天道胎。 神愈完,气愈足,则道胎愈成熟,最终圆满大成,即可成就类似金丹的境界。 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先天之元神、元气结合极其不易,若要强求,难免落入后天识神与先天元气混杂的状态,反而画虎不成反类犬。 可石之轩曾经步入返虚的心境还在,在元神、元气上的超凡造诣,此世难有人能比,于寂然不动的冥冥中元神、元气相合,身内成胎,未必有多难。 而真正让他萌生此念头的,还是那次道信传他达摩手时,二人搭手切磋,当时他在道信的山寨版【一指头禅】上吃了暗亏,浑身气脉受到刺激,玄妙无极的【元始真法】险些就要自行运转,化解异力。若非他主动运转【摩柯无量慧经】的清净真气,及时化开反震异力,理顺气脉,恐怕早就‘原形毕露’了! 正因如此,当时他大致琢磨此点,觉得【元始真法】作为他的本源功法,可谓深入身体骨髓,根植于道心灵性,与精气神浑合为一。 一旦有外力侵入体内,想要破坏他的精气神,【元始真法】都会难以容忍的炸毛,蠢蠢欲动,准备自行运转,消磨祛除这些异力。 从这方面来看,【元始真法】可谓霸道无比,颇有些唯我独尊的微妙灵性! 可事后他反复思量,才觉得此间关窍不仅仅只在【元始真法】太过霸道玄妙之上,而是因为他再世重修,精气神乍看不算强大,却精纯灵秀之极。 且他一开始练气便练就了精纯的先天之气,一开始炼神又练就最灵妙的先天之神,或许二者均为到达圆满,却已开始暗暗相合,几有成就先天道胎的趋势。 这才会使得当他身体受外力所侵之时,神与气会蠢蠢欲动,准备自行运转玄功,消磨祛除这些异力。 犹如他身体内另有一个唯我独尊的微弱意识! 这种远胜于任何先天气功的神异灵性,实际上已经算是无限接近初成的先天道胎了,甚或可以说,离着道胎只差临门一脚了。 不过,石之轩也深知,无论内丹或道胎、魔种,都有真伪、优劣之分,稍不注意,行差踏错,得了个伪劣产品,恐有贻误终生之虞。 就如孙恩,内丹有了,返虚境界有了,单论攫取天地元力化成至阳至刚的雷霆一击,更是强猛到爆棚,可偏偏就是难以再进一步,更不能顺利窥测到更高级的世界……呜呼哀哉! 正是因为孙恩修炼先天之气及结成内丹之时,选择了以威力最强的阳中之阳为主,结果积重难返,无法臻至阴阳既济、水火交融之境。 所以,石之轩才会一直忍住成就道胎之举,直到融汇了大石寺的无上瑜伽之法,准备集道、佛两家至高奥秘之长,于天人交感,冥冥浑合之中,成就最为优质的先天道胎。(。) ps:  抱歉,这两天有点儿忙,明天要出门贺寿,今天在做准备,耽误了很多时间,更新不足,只能保证明天不断更,最少四千字,其余的实在无能为力啊! 求谅解…… 第三百零四章 兵法家兼毒妇 夜色如幕,笼罩苍穹。 北周乃如今的中原第一强国,国都长安城亦为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固然比之南都建康城稍逊一筹,可也是灯火通明。 若非宵禁之令,恐怕此时大街上仍可人山人海。 当然,宵禁只能针对普通人,对于权贵来说,不过是或有或无的查问罢了,而对于高来高去的神秘高手,更是纯属多余。 最起码,在半刻钟之内,石之轩就在屋顶、街角、小巷等处遇见了数个爱走夜路的朋友,不由暗暗感慨:不愧是第一强国的国都,飞檐走壁的强人都比南方多了不止一倍! 此时的他一身白底绣黑纹的宽袍广袖,作士族公子打扮,潇洒雅致,然而在屋顶街角纵掠腾飞之时,身形步伐竟毫无优雅柔弱之气,反而迅猛如狂雷乍现,蜿蜒似游龙摆尾。 更重要的是,他此时的面孔既非石之轩本相,亦非‘禅宗大德’,而是一张陌生的儒雅俊秀相貌。 不,说是陌生也不对,最起码十多年前,与这张脸有至少五六分相似的人还有五个,而今亦还有三个----裴诹之、裴谋之、裴谳之。 这张脸,正是石之轩根据此世生身之父裴纳之的脸孔为样板,略加修改而成,仍与英年早逝的裴纳之有七八分相似。 如此刻意施为,为的就是让裴氏的亲友及熟识裴纳之的人,一眼就可以认出。他是裴纳之的儿子----裴矩。 时隔十年,他又再次拾回了这个裴氏门阀贵公子的身份,尽管只是暂时借用…… 若是按照血统及基因遗传。石之轩本该长得与生父裴纳之有五分相像。 然而所谓相由心生,凭他强大如斯的心神,在十多年自然而然的潜移默化,再加上修炼【元始真法】的侵润之下,相貌成长早已脱离了单纯的基因遗传所限,向着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的清秀灵妙方向发育。 相对而言,他长得与裴纳之几乎没什么相像之处。倒是莫名的与上一世的容貌仍有三四分相像。 所以,此次变幻相貌之举,不仅仅是因为多开一个马甲。还为了更好的取信于裴氏亲属及族人。 否则,顶着石之轩这个本相去认亲,铁定被裴氏怀疑为假冒伪劣子孙…… 如今的长安城远不及隋唐扩建的规模,凭着石之轩的脚力。尽管刻意绕过一些灯火通明、护卫严密的高门大宅。亦不多时就临近一家灯火稀疏的官邸。 正是他二伯父裴诹之的宅邸,且看情形其家中人丁稀疏,在旁边诸多高门大宅的对比下,更显其政治生涯并不如意。 事实上,石之轩原本也猜得到,自己这位二伯父自从舍弃北齐,跟随独孤信来到西魏,也就是如今的北周。且一直都被视作独孤信的嫡系部属。 若是换到杨坚掌权及至隋立国之后,恐怕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跟独孤信拉上关系。只因独孤信的嫡女独孤伽罗就是杨坚的发妻----跟杨坚同甘共苦,一同开创大统一帝国的超级贤内助。 然而在如今,卫国公独孤信在与宇文护的政斗中一败涂地,前些年才被逼自尽,独孤阀遭受重创,势力流散。 身为独孤信的嫡系,号称‘洛阳遗彦’的裴诹之自然处境不妙,没被贬为庶民就已经是走大运了。 即使如此,裴诹之也被贬为了仓管,开始了冷板凳生涯,离传说中的门可罗雀也只一线之差而已…… 悄无声息的绕至后院围墙外,石之轩正要跃墙而过,忽觉背后一丝凉意一闪而逝,恍如错觉。 毫无异样的跃身过墙,‘潜’入院内,石之轩才面色凝重起来,刚刚那一瞬凉意,分明是被某个高手极隐晦的瞟了一眼。 目光的来源,正是侧后方八十余丈外巷角的一株百年古树上…… 然而这正是石之轩让惊异之处----自从数日前一部分先天神气交汇混溶,成就‘道胎雏形’之后,他的灵觉感应更上层楼,已然无需凝神聚念便时时刻刻保持在较为浅层的天人交感状态。 核心原理即为保持着先天元神辖制后天识神的微妙状态,道心因能存神明性,如如不动,使得先天真气充满灵性,御使入微。 即使石之轩如今的元神仍未大成,所能发挥的先天灵性有所极限,可这道胎雏形亦是一种不输于魔种小成的上乘功果。 任何未至宗师级的高手,即使全力收摄气息,潜伏逼近,亦会在百丈外给他的道胎清晰察觉。 换句话说,刚刚竟有一位宗师级高手藏身在那百年古树的树冠里…… 之所以说“刚刚”,是因为此时石之轩也不能确定那人是否还在树上! “看来,这趟认亲还能遇上什么有趣的事……” 念头闪动间,石之轩一抖衣衫,大摇大摆的踱步向着有可能是裴诹之居所的后院正房而去,便如在自家院子闲逛一般。 “嚓嚓嚓……” 耳朵微微抖动,两串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先后传入耳鼓,一远一近,然而近者竟比远者稍后才露出声息,分明近者武功更高…… 长廊转角处,石之轩毫无征兆的探手向右,伸指一弹,黑暗中恰恰击中由转角另一侧无声无息间迂回袭来的一节尖细鞭稍。 “啪!” 劲气交击,寂静中暴起一声好听的脆响。 仅只半个小指粗的黑棕细鞭一震,旋又灵蛇般一个缭绕回缩,鞭稍再次倏地袭向石之轩脖颈。 “哼!” 鼻音一晒,石之轩化指为掌,蓄足浩然劲气。一记迅快掌刀精准的切在鞭稍后的劲气薄弱点。 “蓬!” 劲气交击,细鞭巨震,犹如毒蛇垂危的无力挣扎。 同时转角外两丈的贴墙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娇柔闷哼。似是在这一下劲气交锋中吃了不少暗亏,正在急切化解反震之力。 若是其余高手,自会以为机不可失,此时就该拨开身前垂落的细鞭,倏地绕过转角,直击使鞭者,即使一击无功。也能与使鞭者拉近,使其长鞭丧失距离优势。 然而立身黑暗中,石之轩无声冷笑。在道胎感应之中,转角外两丈的贴墙处不仅没人,还借助墙壁悄无声息的盘旋着三个环环相扣的精巧鞭圈,柔劲隐隐。 世上九成高手一头撞入这个陷阱。都会闹个灰头土脸。手段稍逊者立遭殒命之厄。 更绝的是,石之轩清楚的感应到,面前看似凌空震颤,失去章法的细鞭暗暗积蓄了极强的阴柔气劲,隐忍待发,而偷袭自己的罪魁祸首竟悄然潜至正上方的长廊屋顶,随时都可能破开瓦片木棱,居高临下的发出迅雷一击。 这般陷阱暗陈。以音攻秘术转移娇哼之声的位置,诱*敌上*钩。而又蓄劲枕鞭在前,真身潜隐在上,可谓三管齐下。 已将长廊转角的地势及鞭索细长的优势完美结合,配合音波秘术及幽灵般的身法,竟一瞬间施展出犹如数人合击般的精彩攻势…… 若敌人上钩,立时陷入三面受击的窘境,即使不上钩,同样会落入两面夹击之中! 如此出神入化的综合武技,固然让石之轩讶异,然而更让他吃惊不已的,却是使鞭者的心术城府……真兵法家兼毒妇耳! 感应到头顶瓦面上这女子手足间的劲气愈积愈强,就要破瓦击下,石之轩毫无征兆的双拳上击,刚烈拳劲脱手而出,同时身形从长廊中电射至院内空地。 劲风呼啸,栲栳大的两团朦胧拳影分别袭向女子头颅、腰腹要害所在的瓦面。 “砰、砰!……哗啦……” 两声巨大闷响紧如一声,长廊瓦顶纸片般爆成粉碎,瓦片泥灰混乱****,几无衰减的朦胧拳影闪电般继续击向女子。 拳影未至,炽烈劲气场已牢牢罩定了她。 猝不及防之下,女子只能咬牙双掌下拍,以原本蓄在双手,准备突袭的内劲迎击拳影,再也顾不得分心御使盘旋环绕的细长软鞭。 “蓬!” 劲气交击,女子闷哼一声,身形似断线风筝般不由自主的翻飞跌开。 这般毫无转圜的硬拼,显然非是女子所长,被刚烈劲气侵入经脉,身在半空的她胸腔燥闷几欲呕血,唯有全心化解敌劲,再无力调整跌落的身形。 一道矫健挺拔的黑影斜刺里箭矢般跃起,从背后搂住女子玲珑凸凹的娇躯,身体接触间立时渡过一股暖洋洋的精纯真气,助她迅速驱逐体内的刚烈敌劲,同时一齐悠然飘落。 犹如心有灵犀般的配合,足见男、女二人本就亲密无间。 “呼呼……” 衣袂翻飞声中,长廊上方露出石之轩斜斜冲天而起的身形,在升至五丈高空时一个盘旋,似雄鹰般疾速俯冲扑击而至,双拳裹着刚烈炙热的劲气分袭男女二人。 此时二人离地仅余数寸,正是将落未落,一口真气耗尽,且心思舒缓之际,骤然遭袭,无论是躲避还是迎击都无处借力。即使身为敌人,二人也不由对石之轩所掐时机之妙暗暗惊异。 不过,二人心意相通,犹如一体,此刻互相借力旋身,变成挺拔男子直面石之轩双拳,而女子的窈窕双臂则搂着男子腰间,反输过去一股阴柔真气。 男子双拳疾出,自身温醇真气与女子的阴柔真气霎时紧密纠缠,涌至双臂拳头,于间不容发之际接住石之轩的双拳。 “蓬!” 拳劲炸散,气浪四溢。 男女二人齐齐一颤,向后飘落。 石之轩凌空扑下的身形却倒翻三丈,落地后蹬蹬连退两步,才完全卸尽对方阴阳混杂,无序中暗含有序的奇妙劲气。 不由赞道:“好一着珠联璧合!”(。) 第三百零五章 鲜花插牛粪上 通过道胎感应气息,石之轩已认出,这挺拔男子就是之前隐身古树上,隐蔽的窥视了他一眼的那个宗师级高手。 若非刚刚他给女子过气疗伤,完全不必二人合力,亦可单独在石之轩的双拳下全身而退。 双方隔着五丈对峙,挺拔男子打量着石之轩潇洒雅致、闲庭信步的风姿,不由稍稍一愕:这装扮可不像是夜半贼人啊……当即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趁夜擅闯私宅?” 石之轩怡然无愧道:“擅闯私宅?……恐怕未必!这宅邸之主可并非二位吧!” 同时他亦在反复打量对面这对男女,女子面覆红纱,看不清脸蛋儿,但凭其绯色紧身劲装下的高挑长腿,玲珑身段,典雅气质来看,应是汉胡混血的绝顶美女无疑。 且最让石之轩暗暗惊异的是,凭他敏感远超寻常武者的灵鼻,竟可闻到女子身上隐隐带着一股类似珍稀奇楠沉香的馥郁自然而又颇具典雅的奇异体香,着实罕见之极。 男子则天庭饱满,二三十许的白皙透红面庞蓄着一圈黑须,俊朗中不失方正,双眸炯炯有神,予人以绝非池中之物的第一印象,此时一身普通黑色劲装,在威武挺拔之外,亦不经意间透着三分文雅贵气。 看二人毫无掩饰的亲密无间,若非情侣,便是夫妻…… 听得石之轩话中有话,男女二人对视一眼,不敢妄动----尽管刚刚的交手极为短暂。二人已知对面这人的武功一反其清逸儒雅的身姿气质,竟处处透着浩然博大之意,不可小觑。 “呼……” 轻微的衣袂翻飞声临近。三人微微侧头看去,只见一位年过四十的儒雅清瘦文士疾掠而至,正是此宅之主----裴诹之。 三人原本面色如常,均未有丝毫做贼心虚之意,可男女二人将目光从裴诹之身上转回石之轩身上之时,不由齐齐面色未变,似是发现什么…… 果然。裴诹之的视线从男女二人身上一掠而过,毫无异样,显然乃是熟识。可在看清石之轩此时的面容之时,不禁眼角骤缩,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石之轩向裴诹之躬身行礼,肃声拜道:“侄儿裴矩拜见二伯父!”顿了顿。又柔声道:“一别多年。二伯父可消瘦多了!” 裴诹之神情巨震,再三打量石之轩的面容之后,不禁泪眼婆娑道:“像……真像啊!” 照葫芦画瓢,当然像了……石之轩暗暗腹诽,面上却适时的露出一丝疑惑,明知故问道:“伯父,什么真像?” 裴诹之拭泪含笑道:“你跟你父亲长得真像,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着迈步走近。左手拉向石之轩的胳膊,似要仔细打量。 那一对男女面面相觑之后。男子颔首微笑道:“这位小兄弟跟诹之兄亦有五六分相像哩!” 裴诹之连连点头,口中不住道:“不错不错……”在左手搭上石之轩胳膊的一瞬间,缓缓送过去一缕纯正真气。 石之轩目光闪烁,同样运起自己以【春秋简易】为基础,融汇两世所学的诸多儒家精义而成的【浩然乾坤】心法,提聚一股浩然纯正的先天真气,毫不避讳的与裴诹之输来的真气轻轻相触,坦然接受试探。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转向男女二人,如沐春风的微笑道:“二位是?” 虽已面目全非,但仍透着【春秋简易】的些许影子,错不了……裴诹之稍一沉吟,便已确定了石之轩的内功心法,更为那心法隐隐比【春秋简易】更为高深而暗暗惊喜:大兄当年果是高瞻远瞩,矩儿天资之高,实是匪夷所思,不过区区十年,竟已创出如此精妙的先天气功…… 心里感慨着,裴诹之不忘向石之轩引见男女二人,“此乃隋公世子,普六茹坚……此为世子夫人,乃已故卫公千金……” 石之轩眉头一挑,拱手道:“在下裴矩,刚刚失礼得罪之处,尚岂海涵!”他当然知道,普六茹坚就是大隋开国皇帝杨坚,其父即如今的北周隋国公普六茹忠,本姓杨,因屡立战功,被西魏(鲜卑政权)赐予鲜卑姓氏----普六茹,代表对汉人重臣的荣耀及信任。 李渊他们家如今也有个鲜卑赐姓----大野,初时李渊官面上也不叫李渊,而叫大野渊,在隋初才改回李姓。 当然,此类溜添胡人君主之事屡见不鲜,这些鲜卑化的大族私下里固然有许多族人鄙夷鲜卑姓氏,仍自称汉家本姓,可更多的族人已经以鲜卑贵族自居了----也算是一种表忠心的政治态度。 回想到刚刚石之轩所展露的武功,普六茹坚目光微闪,客气道:“哪里……是我夫妇不知裴兄前来寻亲,冒然出手,裴兄弟不见怪就好! 裴兄弟既非外人,唤在下杨坚即可!” 语气温和而诚恳,令人不自觉就心生好感。 不愧是一代雄主,很会拉拢人嘛!可惜这调调儿对本人没什么用……石之轩暗暗腹诽,面上却目光一炯,沉声道:“多谢杨兄信任!” 那女子一双妙目紧盯着石之轩,娇声道:“妾身独孤伽罗……裴兄弟好精湛的武功,妾身心服口服!” 顿了顿,又扫视着石之轩身前雪白衣衫上的黑色绣文,轻声念道:“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裴兄弟好文采,好志向!” 此诗乍看似是写景,然而在任何有心人眼中,都是裴矩这等书香门第的才子以诗言志,直抒胸臆,瞩望在政坛青云直上,顾盼间心载东西南北的锦绣山河,宰辅一国,牧育万民…… 这也正是石之轩将此诗当作广告词绣在衣衫上的用意所在。 然而此时得她直言赞赏,石之轩毫无得色,谦逊道:“不敢当……” 暗暗嘀咕:伽罗乃梵语音译,意为沉香木、奇楠木……难道她身上这类似奇楠木的馥郁香气真是天生的?……乖乖,这可是罕见的极品女人啊!……只可惜相见恨晚,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指不定花籽儿都生了不止一个了! 杨坚夫妇自是不知他的龌龊心思,反而见他年纪轻轻,就已养成一副不卑不亢的沉稳气度,不由对视一眼,相互会意,决心凭着与裴诹之的渊源大力拉拢他。 不过,此事并不急于一时,且如今北周朝内乃是宇文护的一言堂,位高权重且不肯主动归附的杨家极受其忌惮,处境微妙,不宜大肆张罗爪牙,以免授人以柄。 独孤伽罗适时道:“裴公伯侄相聚,伽罗暂且告辞!”相互行礼过后,夫妇二人也从后院跃墙而出,潜入黑暗中。 前后联想,石之轩不难猜出,此次是独孤伽罗前来寻找裴诹之密谈,而杨坚仅是暗中在外护卫,谨防万一。 至于所为何事……不外乎值此独孤阀树倒猢狲散之际,杨家想借助独孤伽罗乃是独孤信嫡女的身份,暗中拉拢遭受宇文护排挤贬斥的独孤信旧部,以图将来罢了! 稍一沉吟,石之轩便对裴诹之低声道:“伯父是看好杨坚么?”言下之意,是问裴诹之是否已在杨坚身上下注。 裴诹之先摇头,又点头,“宇文护三年内连杀西魏、北周三位皇帝,且其中两位北周皇帝还是其亲堂弟,看似其权倾朝野,横行无忌,却又不够格废主自立,实乃自陷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绝境,绝难长久。 反而杨家隐忍不发,谋而后动,颇有成大事之象!”(。) 第三百零六章 半个屁股 北齐国都邺城,官署东面正是贵族聚居的戚里。 傍晚过后,随着天边最后一线亮光逝去,昏昏沉沉的夜幕彻底覆落。 高逾九丈的浮屠佛塔巍然屹立,静静俯视着齐都内密密麻麻的灯火彩光。岳山怀抱宝刀,独自窝在佛塔第九层的窗户内,视线斜向下投向佛塔百余丈外的一栋华贵大宅----元府。 单论视界,此处或可将元府九成九的建筑收入眼底,然而若是用来监视元府的动静,此处确实离得有些远,纵然岳山这般一流高手佼佼者,目力不凡,也难以尽窥元府的人来人往。 可为了不打草惊蛇,岳山根本不敢太过靠近。 这并非因为元府内有什么了不得的高手,恰恰相反,自从元府的主人,东魏安乐王元昂,被北齐皇帝高洋用弓箭射*成刺猬,活活虐*死之后,元府除了普通侍卫,就连个二三流好手也拿不出来了。 可止不住元府的女主人李祖猗乃是天下顶尖绝色,更吸引了一个天下顶尖的狂蜂浪蝶----北齐开国皇帝高洋,曾今威震天下的英武雄主,如今举世皆知的残暴昏君。 尽管高洋是暴君,失尽人心,可毕竟领袖一国,但凡出宫寻幽探秘,随行侍卫的大批高手各个不可小觑。 若给这些高手察觉乃至缠上,岳山自忖没把握全身而退! 李祖猗乃是高洋的正宫皇后李祖娥的亲姐姐,即高洋的大姨子,而时人茶前饭后谈及这桩皇室风流韵事。猜测高洋当初之所以虐*杀元昂。未必没有争风吃醋。霸占这美貌大姨子的龌龊倾向…… 传闻当初元昂的葬礼上,高洋亲往拜祭,却在灵堂前强迫大姨子就范,之后还带大姨子回宫准备正式封为妃子,却遭皇后李祖娥及皇太后娄昭君极力阻止,无奈作罢。 当然,之后高洋免不了每隔一段时间来元府享受大姨子的别样禁忌温柔…… 盯梢许久,岳山揉了揉酸涩的双眼。低声嘀咕着:“都说小姨子是姐夫的半个屁股,到了高洋这狗皇帝身上得颠倒过来,大姨子反而是妹夫的半个屁股……” “咕咕……” 腹中传来异响,岳山拍了拍肚皮,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取出纸包内的油饼,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显然准备充分。 然而啃着啃着,岳山不由思及今晚的约会,还有那令自己甘愿餐风露宿。来此盯梢的那门秘术----【青阳气藏】。 其中记述着一门调和五脏精气,壮大及提聚生机勃勃的肝木青气与男子肾脏一阳来复之精交汇化合。成就功可润养身骨之青阳气的高明内功秘术。 这功法完整无缺,精简而渊深,凭他的先天境界,亦可轻易入门,并很快修炼至较深境界,理论上足以让他修复旧患,弥补根源,兼且内功大进。 然而让他忿忿的是,这功法只适合身具阳和内功根基之人修炼,可他的内功根基偏偏是阴寒酷烈的路子,若是强行修炼这【青阳气藏】,顷刻间走火入魔,肝枯肾萎而亡。 秘籍是半月前他在长安一家客栈投宿之时,被人悄然送至房中的,随秘籍一起的还有一封书信,信中命他日夜监控及打听北齐皇帝高洋的行踪,若是办事得力,可于十月初一,也就是今晚在城西竹林一会,给他功可‘转化阴阳二气’的上乘先天气功----【寒冰真气】…… 忽然,岳山神色一凝,忙不迭转开视线,旋身躲在塔墙后。 元府前的街道上,举着火把的数百禁卫骑兵奔驰而至,却并不进入元府,反是从元府门前散开阵列,分别沿着府苑围墙开进,似要在围墙外列岗值守,团团围住元府。 骑兵阵尾的三个身着统领甲胄之人施施然迈向元府门槛,其中一人在进门前更回过头来,鹰眼似的锐利目光警惕的再三扫视着周围的所有高大建筑,包括岳山藏身的佛塔。 或是没发现什么异常,这禁卫统领才稍稍放心,转身进府。 岳山再次将头探出窗户,望向热闹起来的元府,啧啧叹道:“好家伙,真机警……幸好老子反应快,及时收回目光,否则只消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两息,铁定被他……” 话未说完,岳山忽又再次缩回墙壁后。 街道上火把闪烁,又奔来大批骑兵,紧紧簇拥着一辆华贵堂皇的马车,这次却是径直进了元府。 片刻之后,岳山才再次探身小心翼翼的窥视元府,口中喃喃道:“果真是高洋驾临……算起来,仅这六日就来了两次,看来李祖猗确是倾城倾国的尤物……” 话落转身从另一面潜下佛塔,向着城西而去。 今日天色阴沉,夜空不见星光,竹林凝聚着化不开的黑暗,犹如爬伏地面,张开空洞大口,静待猎物闯入的吞噬巨兽。 石之轩一身黑不折光的夜行衣,头戴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手提九韶定音剑,长身静立在竹林中央,更添诡秘气氛。 忽然,他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翘起,猎物来了…… “嗤!……哗哗……” 凛冽刀气从天而降,迫开茂密竹枝丛,紧紧锁定石之轩,寒光乍现,一道矫健身影人刀合一,直袭石之轩头颅。 “呵呵……岳山,你这是恩将仇报么?” 阴测测的沙哑嗓音掩不住一声清越剑吟,唯独不见宝剑寒光。 下一瞬,犹如风吹竹林,枝叶哗啦的声音直灌双耳,岳山立觉耳鼓生疼,连带着脑仁儿都直抽抽,烦躁之感油然而生。 本是居高临下,雷霆乍现般的一击霎时不复一往无前的气势。 由不得岳山不满心惊骇----他固然心知自己心境素养一般般,可自武功有成以来,尚是首次有人仅以出手的声势就破掉他的精神气势。 斜斜地,与夜色融入一体的细碎劲气轰然席卷,岳山更觉浑身肌肤犹如刀割,原本为了夜里视物而聚足功力,精光炯炯的双眸亦如遭重压,酸楚几欲流泪,视觉立时不在。 无声无息间,一缕凝实之极的尖锐剑气袭向岳山小腹。(。) 第三百零七章 讨价还价 连失听觉、视觉,岳山心知已陷绝境,且自己身形凌空,毫无逃脱之机,若非身经百战,几乎就要彻底被绝望淹没。 值此性命攸关之时,岳山唯有咬牙挥刀在身前疾速一轮。 “叮!” 刀刃在小腹前斩中敌剑,岳山暗道:果然是从前方袭来…… 然而还不待他惊喜,一股远比他的内劲寒冷得多的阴森劲气,从刀上侵入他体内,烂疮腐痛后隐带麻痹的怪异感觉霎时从手臂蔓延至右半身。 遭了……暗呼之中,岳山急忙运气化解敌劲,忽觉胸口一震,剧痛袭来,整个人已经倒飞出去,直到撞断三根竹干,才砰然堕地。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细碎劲气消逝一空,却未出现任何突兀,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九韶定音剑亦早已收归鞘内。 石之轩身如魅影,倏忽间出现在岳山旁边,冰刃般的目光凝在他脸上,冷哼道:“岳山,不要拿你的狗屁霸刀出来丢人现眼了……本人耐心有限,没空替你爹教训你! 若你还想得到【寒冰真气】,就乖乖听命办事!” “一招,又是一招……嘿!”岳山红着眼,喘了几口粗气,忽然抬头迎着石之轩的目光狠狠的盯着他的面具,冷声道:“【寒冰真气】究竟能否转化阴阳二气,可不能只凭你一面之词!” 石之轩冷笑数声,幽然念道:“阴阳候列,夏冬流转,子午相交……”一连串内功口诀洋洋洒洒。正是升级版的【寒冰真气】。 纵然处于一招败北的失意之中。岳山仍不免一下子听得入迷。眸中异彩连连。 十多句后,石之轩忽的住口不念,惹得渐入佳境的岳山不满的看着他。 石之轩用自以为循循善诱的语气道:“只要你加入我补天阁,本阁主何吝于区区一本上乘气功? 若你表现出众,让你做副阁主亦无不可!” 岳山皱眉道:“补天阁,为何我在江湖上从未听过这门派?” 石之轩道:“我补天阁乃圣门中最神秘的一脉,你孤陋寡闻,未曾听闻亦属正常!” “是么?”岳山将信将疑。转而问道:“你是补天阁主?……那补天阁有多少人,都是干什么的?” 石之轩冷冷道:“本宗专职补天之不足,杀尽天下该杀之人…… 至于有多少人,在你尚未加入本宗且荣升副阁主之前,无权过问!” 岳山一滞,旋又不屑道:“鬼鬼祟祟的门派,想来也没几个愿意加入,莫非就你这光杆儿阁主一人? 否则,你又何须用上乘秘籍招揽我这外人效力,岂非恰恰证明你无人可用?” 心知他在诈自己。只要自己心虚之下稍漏异样,立时给他摸准脉搏。因而石之轩不为所动道:“此中关窍,涉及宗门秘密,本阁主无需向你多做赘言! 况且,就算本阁主愿意说,恐怕你也未必敢听……嘿嘿!” 岳山不屑一晒,“天下还没有我岳山不敢听的秘密!” 石之轩好整以暇道:“是嘛?……可按照门规及本阁主的规矩,但凡听到这些秘密之人,都将由本阁主亲自处决,你认为你能接我几剑?” 说话之时,剑刃般的锋锐眸光在岳山身上扫来扫去,令其生出满身芒刺的难受感觉。 僵持数息,岳山坚定道:“你先将秘籍给我,我可助你杀高洋,事后两不相欠,各奔东西!” “不行!”石之轩毫不犹豫的否决,斩钉截铁道:“本阁主信不过你,你也不必指天发誓,本阁主不吃那套! 若想得到秘籍,你必须加入本宗,为本阁主办事! 这次干掉高洋,就当是你的投名状。” “休想!”岳山亦寸步不让道:“老子可没兴趣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要么杀了高洋,你就给我秘籍,要么大家一拍两散,最多我不去向高洋揭发你!” 石之轩寒声道:“揭发本阁主?……恐怕你没这个命,哼哼! 算了,本阁主大人有大量,只要你为本阁主做成十件事,本阁主就赐你秘籍!” 岳山暗忖:你当我是傻子么?……杀皇帝这么危险的事,一次就够呛,还要十次?早晚给护驾高手剁成肉酱! 当即讨价还价道:“十件事太多,只能两件,且这次杀高洋之后,你就得将秘籍给我,待我练成之后,再为你办下一件事!” 好家伙,是怕我这次之后赖账,就许诺下一件事,来个钓鱼法……石之轩一眼就看穿了岳山的算计,同样讨价还价道:“两件事太少……至少八件!” “八件太多,最多三件!” “三件太少,最少六件!” “六件太多,最多四件!” “四件不吉利,就五件吧!” “成交!”岳山拍板,“可这次之后,你就得将秘籍给我!” 石之轩故作傲然道:“本阁主一言九鼎,杀了高洋之后,说给你,就给你! 可你也得先立下誓言!” “你不是不信这套么?”岳山讥笑着,但却毫不迟疑的举手指天,郑重道:“本人岳山对天发誓,只要这位补天阁主将完整的【寒冰真气】给我,我就为他做五件事。 但有违誓,教我死无葬身之地!” 心头暗忖:既然教我发誓,就证明此人确实有心拉拢我,否则仅是随随便便的口头约定,肯定是准备利用我一次便罢! 石之轩貌似满意道:“很好!……说说你监视高洋的收获及打听的消息。” 其实他自己这些天除了做些准备工作外,也曾屡屡暗中监视这喜爱出宫祸害妇女的北齐昏君,甚至多次窥探到岳山的踪影,所知情报并不比岳山少一丁点儿。 以他的心性,又怎会将如此性命攸关之事的前期情报交给外人去做? 而之所以给郑重其事的岳山布置这个任务,且允许岳山参与之后的刺杀事宜,除了判断岳山的执行能力之外,还另有算计…… 因刺杀高洋之事非比寻常,一旦有失,只会让二人送了性命,岳山不敢怠慢,当即将近十天来搜集的各种有关高洋本人及身旁护卫的大致消息及监察成果一一道来。 好半响,石之轩皱眉道:“这么说,高洋身旁时时刻刻都有八位第一流以上的高手严密护卫,周围三十丈内更永远保持着百余精锐禁卫?” “我再三确定过,错不了!”岳山面色沉重,“准确的说,高洋因这些年杀戮过甚,仇人太多,所以每次出行,都会挑选八位高手贴身保护,前后各随百战余生的精锐甲士数百。 每到一地,都会先派其中三位高手率人打前站,清除任何可疑因素!” 石之轩追问道:“就连跟他大姨子行*房*时,也要这八个高手守在门外?” 岳山脸色古怪,“也不是都守在门外,是其中四个高手跟着进房守在床帏外,另四个才带着近百禁卫守在房门外。” 暗暗为高洋的开放程度咂舌,石之轩故意沉默须臾,才低声对岳山道:“明日上午高洋离开元府,行至……你先发烟雾弹,并出手袭击,我发动机关后,再给高洋致命一击……” 当下石之轩将早就拟好的计划娓娓道来,见岳山听得连连点头,不由暗忖:若非此事不宜让裴氏之人牵扯进来,哪用这么辛苦的拉拢你……(。) ps:  立帖为证,三月起恢复每日两更,共六千字以上…… 第三百零八章 岳山的表演 “骨碌碌……踏踏踏……” 初冬暖阳高悬,金丝楠木所制的华贵马车驶出元府大门,在前后左右共百余精锐骑士的簇拥下,从大街向着专供皇帝出入皇宫的御街方向而去。 侍中兼宿卫中领军张亮骑着一匹汗血宝马,行在御驾左侧,顾盼间虎目精光闪闪,气势森严。 侍奉过高欢、高澄乃至如今的高洋,张亮可谓名副其实的三朝元老,乃高氏最信任、最精干的家将。 没人比他更清楚,高洋近些年或许暴虐嗜杀,但其到底是北齐开国皇帝,文武过人,且曾南征北战,百战不殆,若论英明神武,可谓世间顶尖,每次出宫撒野,看似轻浮张狂,实则总会由高洋亲自随机召唤六位以上的一流高手随行护卫。 再加上中领军张亮及另一中领军,皇太后娄昭君的亲弟娄昭,均为成名数十年的资深一流高手,合计共八位高手的贴身护卫,足可应付当世任何高手的刺杀。 更有甚者,比之前方百余步外当先开路的两百骑兵及后方十步外紧随后卫的两百骑兵,他身后紧挨着御驾的这百余精锐骑士各个气势沉着,目露精光,显非一般禁卫。 事实上,这百余精锐正是高洋称帝后,为了挑选出一支常胜劲旅,便想出了一个办法,让一个鲜卑人和一百个人进行决斗,任其临阵必死,然后一个一个的挑选出能够以一当百的鲜卑武士组成宿卫军,称之为‘百保鲜卑’。 幸赖这百保鲜卑的竭力护卫,前些年高洋以天子之尊驰骋沙场。百战百胜。亲冒箭矢而仍能安然无恙。 青砖铺就的宽逾十丈的大街上。马车粼粼,蹄声隆隆,沿路的闲杂人等早给前方开路的骑兵赶走。 街道两旁尽是楼阁林立的高门大宅,前方数十步外豁然开朗,正是遍布朱门的戚里尽头,紧接着御街。 按理来说,皇帝出巡经过,这些高门大宅的主人正该争相前来拜会巴结。可此时竟家家户户朱门紧闭,毫无人气。 然而张亮并不惊奇,只因深知此乃高洋酷爱欺*凌臣僚的漂亮妻女,且一时兴起,便会挥刀砍杀臣子,就连丞相杨愔也有一次险些被杀,致令百官及眷属唯恐避之不及,哪还会眼巴巴凑来受虐? 眼看再行五六丈就要进入空荡荡而使任何刺客无所藏身的御街,本是暗自警惕的众护卫都不由自主的稍稍松懈下来。 唯有张亮、娄昭等深谙兵法虚虚实实之道的精明高手,才明白只要御驾未曾真正进入御街。就仍可能随时会发生意外,因而一如既往的全神戒备。 “呜呜呜……” 密集的破空异响声中。一连串二十余个拖着黑烟的罐子从街旁一处宅院中飞上半空,划过长长弧线,精准的落向御驾周围十步之内。 “敌袭!”张亮、娄昭齐声呼喊,令百保鲜卑即刻护着御驾就地结阵,准备御敌,同时与其余六个护驾高手一齐隔空发出拳劲掌风,击向这些正在下落的明显是烟雾弹的罐子。 当然,众高手皆是经验丰富之辈,绝不会傻到将罐子凌空击碎,使得黑烟扩散,而是均以巧劲拍向罐子,勿要将之遣返掷来的方向。 前方开路及后方尾随的共四百骑兵亦急忙催马冲向御驾四周。 恰在此时,“铮铮铮……”的崩弦声隐隐入耳,张亮脸色一变,大喝道:“小心箭矢!” 下一瞬,街道旁一家阁楼的窗纸齐齐撕裂,上百支劲箭破空呼啸,直奔御驾而至,使众高手再无机会顾及剩余的疑似烟雾弹的罐子。 “啪啪啪……” 漏网之鱼的十余陶罐陆续坠地破碎,黑沉沉的烟雾迅速腾起,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一阵霸烈冷酷的刀气穆然降临,沉沉罩定御驾旁的众高手,而一道矫健身影从阁楼跃出,人刀合一的紧随箭矢之后,雷霆万钧般凌空扑下。 正在挥舞兵器拨打箭矢的张亮等护驾高手及百保鲜卑不由齐齐色变,但心里却暗暗定了下来。 未知的敌人或许是神秘而危险的,可任何露了面的敌人,不复神秘,不论多强大,都反而是他们有信心可以击败的! 然而护驾者中武功最高的张亮及娄昭并未鲁莽的飞身迎敌----对于久经战阵的他们来说,调虎离山不过是小把戏,护卫皇帝才是二人的根本职责,而捉拿刺客则是其余护驾高手、百保鲜卑及禁卫们的立功途径。 随在御驾侧面的两个高手自发跃离马背,一者挥刀,一者出拳,凌空夹击这挑中自己防守范围的刺客刀手。 然而岳山蓄势扑击又岂是他们仓促跃起所能阻挡? 手臂微转,岳山的厚背砍刀变招侧移,以刀身拍向右前方出拳击来者,同时身形侧倒,一脚蹬向左前方那护驾高手劈来的刀刃。 地面弥漫的黑沉沉烟雾已淹没马腹,继续向着马背上的众禁卫骑士吞噬而去。 “砰、砰!” 两声劲气交击声先后响起,半空三人齐齐闷哼。 两护驾高手各向两旁抛退,可岳山竟身形打横,凌空翻转着甩舞宝刀继续劈向御驾马车。 首当其冲的马背上的十余百保鲜卑大喝一声,丈二长枪齐出如电,红缨如火,寒芒似冰,狠狠攒刺岳山胸腹要害,后方的两个护驾高手亦急忙腾空阻击。 可惜御驾马车实在太大,且此刻四面团团围着骑士,反倒无人可以驱马前行,百保鲜卑只能静候马上,待敌临近再迅猛迎击,而分散四围的护驾高手更只能腾空阻击,无处借力之下,根本发挥不出人数优势。 “叮叮叮……!” 岳山挥刀劈开袭来的十余支长枪,反震之力涌至,凌空的身形无奈借力抛退数丈。 如此一来,固然他恰恰避开了腾空扑来的两个护驾高手,可此次还未靠近马车就给护卫迫退,岳山不由心头沉重,终是知晓低估了刺杀任务的难度…… “捉拿刺客……杀啊!” 还不等岳山落地,护在马车外围的精锐骑士已催马冲杀过来,枪芒如雨,刀光如林,更有之前抛落两侧的护驾高手再次扑击而来。 此时黑沉沉烟雾已彻底笼罩马车附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油烟味儿,还能隐约听到一个中年男子颐指气使的声音,“张亮,这是什么味儿,这么难闻! 快快解决刺客,朕赶着回宫哩!” “嗤嗤嗤……” 破空厉啸骤然响起,一片寒星从骑士们的头顶越过,竟是十多支标枪划弧劲射,后发先至,隐隐罩定岳山周身。 仅是一退就陷入骑士、护驾高手、标枪这三重犀利绞杀,岳山立时头皮发麻,挥刀格挡的同时竭力旋身侧移闪避。 “叮叮叮!” 一连劈飞三支标枪,岳山手腕发麻,幸好投掷者需要避开杀过来的骑士们,采取弧线抛射,力道及准头一般般,剩余的十支都给他勉强躲了过去。 然而岳山不仅丝毫未曾松一口气,反而心头直往下沉:怎么回事,那补天阁主怎么还不出手?……莫不是事情有变,还是那王八蛋见事不可为,临时改变主意,放弃刺杀了? “踏踏踏……呼呼……” 列成十余纵队紧密阵型的两三百骑兵洪流迎面冲杀而至,两侧亦各有两个护驾高手带着近百骑兵疾速包抄。 纵然岳山一向自负,可也没信心在这等阵势下坚持一个照面,更何谈刺杀皇帝?当即他毫不犹豫的转身掠向一家大宅的朱漆大门,浑身蓄足真气,直直的撞过去。 “砰!” 门闩应声而断,大门轰开,岳山嗖的窜过院落,飞跃上屋顶,向着屋脊奔去。 冬风习习,烟雾弹腾起的黑烟渐渐淡去。 “呼……” 劲风拂过,一个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马车前,一手抬袖掩鼻,另一手挥出袖风,驱散面前的黑烟,恰恰见到岳山从屋脊上翻越逃走的背影。 他连忙向着身旁的护驾高手喝令道:“快追,把他给朕抓回来…… 哪里来的贱民,竟敢刺杀朕,朕要亲手一刀刀活剐了他!” 即使大袖掩住了口鼻,也可看到他突兀的额头,歪斜的眉眼,颇为难看不说,眼窝还带着酒*色过度的苍白,可眼神却尽是冷漠与凶残,正是北齐皇帝高洋。 包括张亮、娄昭在内的剩余四个护驾高手对视一眼,终是不敢违逆高洋的命令,另两人飞身而出,加入追捕刺客的队伍,而张亮及娄昭则仍谨慎的守在高洋身旁。 此时此刻,护驾的五百骑士除了绕路奔驰去拦截岳山的近两百骑,剩余的包括百保鲜卑在内仍有三百余骑,将高洋的车驾四周围得水泄不通,且紧张戒备。 高洋背后正对着街道另一旁的一家朱门大宅,此刻门楼瓦棱下紧附着一个黑衣蒙面人,持着九韶定音剑的右手食中二指竟分别勾着一根透明丝线,竟是坚韧之极的天蚕丝。 还剩两个一流顶尖的高手,岳山蛮给力的嘛!是时候了……(。) 第三百零九章 黑天魔尊 黑衣人暗道一声,食指拉动,其上本就绷紧的透明丝线一颤,随即反而松了下来。 街上三百余骑兵,却无一人发现,这根天蚕丝从屋檐下穿过,绕经一株七八丈高的大树根部,探入街面的青砖缝隙里,而另一根天蚕丝更是从树干五六丈处伸向街对面的阁楼之中。 “嗤嗤嗤……” 轻微的异响从下方的青砖缝隙里传出,骑在马上的张亮低头一瞥,即使以他的眼力,也仅瞧见若有若无的一缕青烟从砖缝里逸出。 不好……张亮心头一震,疾呼道:“陛下小心!” 高洋一愣。 “砰、砰、砰!” 惊天动地的异响声中,车驾前后及刺客逃走方向三丈外的街面青砖齐齐冲天而起,尘土****。大地震颤,所有马儿立时惊慌嘶鸣,全不顾骑士驱策的乱冲乱撞。 场中霎时一片人仰马翻,嘈杂混乱。 还不等高洋及张亮、娄昭反应过来,又是瞬间三声“砰、砰、砰!” 这次爆炸更近,已在离着车驾只余两丈的人马群中,首当其冲的骑士及马匹跌翻成片跌翻。 崩飞的无数青砖及尘土似幕布般扫至,张亮、娄昭连连出手格挡,自顾不暇之下,再护不住高洋。 久疏战阵的高洋后知后觉的自行出手抵挡,却仍给青砖、尘土兜身砸得闷哼不已。 张亮、娄昭惊呼道:“陛下……” “砰、砰、砰!” 爆炸再起,此次离着车驾仅止一丈,崩飞的青砖虽少。可密集的骑兵阵却是身不由己的齐齐歪倒。 高洋从未想过自己千挑万选、百战百胜的百保鲜卑如此脆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可张亮、娄昭眼看着三息之间接连三次爆炸。越来越近,毫不犹豫的飞身而起,一左一右的夹着高洋往后飞退。 与此同时,藏身门楼屋檐下的黑衣人才拉动中指上的天蚕丝,街对面之前射出箭矢的阁楼里立时机括声、弓弦声接连崩响。 “嗖嗖嗖……” 窗纸撕裂,再次洒出百余只劲箭。 飞身飘退的张亮、娄昭、高洋三人,眼睁睁看着迎面疾*射而来的大蓬箭矢,不由头皮发麻。 特别是被张亮、娄昭夹在中间的高洋。既没处躲,双臂还被左右夹住,不能灵活抵挡,更是心胆俱裂。 “砰、砰、砰!” 又是三声惊天爆响,停在街道中央的马车霎时化作无数木板木片,迸射四溅,拉扯的马儿身上更炸开一阵血雾……又是一波青砖、尘土冲天而起。 将这一幕收入眼中,高洋整个后背霎时冷汗滢滢。 原本凭他第一流的功力护身,绝不会丧生于此种程度的爆炸之中,可他近些年酒色过度。身手及功力都退步的厉害,此时能发挥出几分威力还不得而知。难保…… “蓬、蓬、蓬……” 张亮、娄昭二人一边竭力格挡拨开箭矢,一边夹着高洋再次飘退。 一连串的机关算计,终教三人失却了骑兵的团团守卫,且慌慌张张,穷于应付,再无暇多想爆炸及箭矢背后隐藏的目的 幸好这些箭矢似是以弩弓及机括激发,劲道算不得很强,否则二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护住自己与高洋。 箭矢甫尽,青砖又至,这次再没能护得周全,三人都挨了不少转头,不知不觉间已飘退到了门楼下。 一柄黑不反光的长剑无声无息的刺下,剑气隐而不发,直袭高洋头顶。 无形的危机感瞬间塞满心田,高洋不可抑制的身形一僵,浑身汗毛直立,瞳孔放大,却又呼喊不出来。 通过手臂接触,张亮、娄昭立时感觉到高洋的异样,齐齐暴喝的同时,张亮拉着高洋向右侧闪去。 而左侧的娄昭则空出双手,左手闪电般一拳截向黑漆漆的剑锋,右拳则隔空发劲,击向黑衣人的肩头。 “蓬!” 拳、剑交击,娄昭固然身形一颤,向一侧跌退,右拳的隔空劲气则不可避免的偏离方向,白白耗了不少真气。 然而头下脚上滞在半空的石之轩更是心中叫娘,非是因为娄昭数十年的浑厚内劲,而是因为娄昭的内功路数在花间派的传承记载中曾被前辈们大书特书。 正是阴癸派【天魔策】独有的诡异魔气! 怎么回事?莫非……心中闪过某些不可思议的想法,石之轩一咬牙,此刻箭在弦上,先发了再说,当即抛开杂念,左手一拳隔空击出,淡黑的阴森拳影闪电般直袭娄昭胸前。 娄昭毫不犹豫的运劲出拳抵挡。 “蓬!” 劲气交击,娄昭再退一步。 而身形凌空的石之轩则借着反震之力倏地射向疾退之中高洋及张亮,左手成爪虚抓,透出一股回旋劲气场,牢牢罩定二人身形。 同时他右手腕微震,九韶定音剑霎时幻出无数剑影,漏斗般倒扣向张亮。 飘掠中感觉身形被敌劲锁定,如陷泥淖,速度骤减,张亮无奈止住步伐,聚气一拳击向无数剑影的中心。 竟是凭着征战一生的丰富经验瞬间断定该处乃是此一剑招的最强点所在,准备以硬碰硬,强行击退刺客。 嗯?……石之轩心中稍稍惊异,右手剑招不变,左手虚张的五指狠狠一捏。 张亮只觉笼罩周身的敌劲气场霎时一凝,如冰刀霜剑般割肤欲裂,眼皮如遭重压,酸痛欲阖,可原本汗毛直立的危机感反而骤然消逝,不由暗呼不好,知晓刺客的剑锋稍稍一偏,竟舍自己而去攻击身旁的陛下了! 然而敌方的阴森劲气场依旧存在,张亮没了视觉,只能凭着感觉及上一瞬敌方身形所处来大致判断对方的位置,并毫不犹豫的双拳隔空轰然击向那处,劲气狂吐。 麻烦……石之轩感觉对方拳劲凶猛无俦,非是易与,即便接了下来,亦会被震退开去。 当即真气一转,用出类似升级版【千斤坠】的技法,石之轩横空的身形骤然下沉,使得对方的两记隔空拳劲险之又险的从他后背上方击空。 然而经此一耽搁,高洋竟脱离张亮,自己奔行了两步,再次拉开了与刺客剑锋的距离。 石之轩脚尖一戳地面,身形离地三寸,平平直追向高洋,一剑向着他背心疾刺。 “贼子尔敢!” 本是慢了一拍的娄昭终于趁着石之轩躲闪之机赶了上来,喝声中双拳猛击,蕴含阴柔魔气的拳劲喷吐,无声无息间袭至贴地疾滑的石之轩后腰。 “啊哈哈……” 音调忽高忽低,忽而尖锐忽而沉顿,重重叠叠,变幻莫测的古怪笑声之中,石之轩身形微微一扭,在地面上的窜行轨迹忽如灵蛇般诡异的左右曲折,恰恰避开两记魔气拳劲。 然而高洋、娄昭、张亮三人闻得古怪笑声,却觉耳鼓巨震,诡异魔音直透脑髓,心神不可抑制的恍惚了一瞬。 娄昭、张亮固然暗呼糟糕,忙不迭凝神聚意,而近些年来沉迷酒色、心志腐朽的高洋更是不堪,但觉头脑天旋地转,幻影重重,本在奔逃的身形立时摇摇欲坠,给石之轩瞬间追至身后。 身形仍旧贴地飘掠,石之轩右手的九韶定音剑横扫高洋双足,左手成拳隔空猛击高洋背心,阴森劲气狂吐。 “嗤……蓬!” 刚刚从魔音中回过神来的娄昭及张亮目眦欲裂的眼神中,高洋双足部位绽开血雾,“啊……”的惨呼刚刚出口,其背心衣衫又是一震。 惨呼戛然而止,高洋整个人破布般向前跌飞,仰头口喷血箭。 道胎清楚的感应到高洋的生命气息迅速枯萎,石之轩毫不犹豫的一掌拍在地面,身形徒然窜上半空,诡异的一个转折,化作淡黑魅影,没入一家高宅围墙内。 “杀昏君高洋者,补天圣道黑天魔尊是也!……啊哈哈……” 穿颅透脑的魔音响彻数里,张亮如丧考*妣的愣在原地,面如死灰,身为高氏家将,护主不利,他本人固然难逃一死,家人亦不免受到殃及。 而娄昭固然脸色难看,却并未如张亮般绝望,甚或对获罪的忧虑也没有多少,反而迅速掠至高洋身旁,探向他脖子的动脉。 感觉他还有气,娄昭眼珠一转,便即一掌按在高洋头顶,输入精纯真气,另一手在高洋的两只小腿上并指连点,为其双足的断口封穴止血后,也贴在高洋胸口,透入真气,为其续命。 暂且吊住了高洋的性命,娄昭这才抬头看向躺了一地人马尸首,仍有受惊马匹在来回乱奔,侥幸未死的百多士卒茫然无措的街道,厉喝道:“没死的快快过来,将陛下送进宫去……” 岳山本在绕着大街小巷,翻墙越屋的亡命逃逸,心里将那补天阁主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不知多少遍。 忽闻那处街道巨响不断,片刻后还有“杀昏君高洋者,补天圣道黑天魔尊是也!……”的魔音响彻。 岳山心头一咯噔,旋又反应过来,不由再骂道:“龟孙子,原来是拿老子做诱饵……” 然而其身后六个棘手的追兵听闻爆炸声及传音,竟齐齐舍了岳山,掉头疾返御驾所在。(。) 第三百一十章 阴癸魔女 夜色朦胧,本该宵禁的邺城却仍喧闹不休,举着火把奔行搜索的军卒到处都是。 “扑通……” 岳山气灌全身,灵巧的扑入一个池塘,仅发出轻微水响,在初冬凉风的呼呼声中毫不起眼。 “哗哗哗哗……” 密集的铁甲撞击声临近,火把的闪光从池塘边经过,一人沉喝道:“此处没人……去那边看看!” 岳山闭气潜在水下,听着搜索的军卒走远,谨慎起见,并未立时浮出水面,心底却忧虑而憋闷之极,不由将那劳什子补天阁主的祖宗十八代再次问候了三遍。 好不容易打发了几波追兵,摆脱了纠缠的高手,岳山趁着天黑之后去了一趟城西的小竹林。 只因他心头仍抱有幻想:若那补天阁主还想继续利用我,终会按约定在竹林相会,给我【寒冰真气】,并好言安抚我,而我或可再敲诈些许好处,之后便去关外或海外混两年,让他找不着我……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那补天阁主并未在城西小竹林现身,岳山不甘心的反复搜索之后,不得不接受现实,那龟孙子阁主连下次联系的暗记都没留下一个! 一口内气渐渐浑浊,岳山正欲浮出池塘,忽闻脚步声、甲胄撞击声再次临近,只得强行憋住气,再次潜伏下来。 来者是支十人小队,依军制,五人一伍,十人一什,因今晚搜索的目标是能在重重护卫中刺杀皇帝的高手,若只三五人一组,多半会被对方一个照面就无声无息的解决,所以搜索队伍均以一什为基本单位。 这队人忽在池塘边止住脚步。令得潜伏池地的岳山大为紧张。 一伍长举着火把凑近池塘水面,似在借助火光查看水底,什长拍了他一把,低声斥责道:“干什么哩?……不要命了!” 伍长一愣,但仍收回火把,什长叹道:“你还真想搜出刺客。嫌咱们十个弟兄死得不够快? 我可听一个相熟的守城兄弟说了,那个将陛下刺成重伤的什么‘黑天魔尊’,趁着天黑摸上城墙,魔剑纵横,挡者披靡,一口气连杀了五十余个兄弟,还安然跃下城墙,悠哉而去……” 伍长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感激道:“我是立功心切。昏了头……还好老哥你提醒,否则当真搜出另一个刺客,咱们这一什人还不够人家砍瓜切菜三两刀哩!” 一什人渐渐远去,搜索之时愈发敷衍了事。 岳山从池塘边悄然浮出水面,愤然一拳砸在泥堤上,终于对获得【寒冰真气】秘籍之事彻底绝望。 满是水珠的脸庞上时而显露惊骇,时而转为不甘,最终尽化无奈----单人只剑硬生生从戒备森严的国都城墙上杀出去。他自问做不到,更没那个胆。 毫无征兆地。一溜轻盈雪白的绸带顺着呼呼冬风,似缓实疾的飘过三丈宽的池塘水面,悄然触向岳山后背。 十多载的刀头舔血生涯非是白给,岳山霎时浑身汗毛直立,背心隐隐刺痛,当即本能般的聚力、拔刀、转身、劈出。动作犹如演练过千百遍,一气呵成,刀刃正中绸带前端。 “蓬!” 劲气交击。 岳山闷哼着借力跃出池塘,调整身形,这才抬头向池塘对面的偷袭者看去。 黑暗之中。一位身着素淡雅丽宫装,脸庞深藏在重纱之内的女子,正背风亭亭玉立。身形玲珑修长,头结高髻,纵使看不到她的花容,也感到她迫人而来的高雅风姿。 刚刚险些取了岳山性命的雪白飘带,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恰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在对上她那犹如噙着千言万语的剪水双瞳的一瞬,岳山心神巨震,本要开口厉喝质问的话语再也开不了口。 那女子却饶有兴致的轻开檀口:“就是你伙同那什么‘黑天魔尊’刺杀高洋? 你们真是补天阁的人?” 声音清脆悦耳,如天音环佩,令岳山不自觉的就要沉溺其中,回味无穷,然而下一瞬他就心生骇然,似是看洪水猛兽般狠盯着池塘对面的玉人,霸道森冷的刀气山岳般倾压过去。 此着大出女子意料之外,【天魔音】竟罕有的出师不利? 原本她已从师叔娄昭处知晓,那自称‘黑天魔尊’之人的武功确是断绝百多年的圣门补天阁嫡传,且通过刚刚与岳山的一记交锋,亦探知岳山的武功与圣门毫无瓜葛。 而她之所以明知故问,实则是想从岳山口中套问他与那‘黑天魔尊’的关系,为达最佳效果,更悄然用上了惑人心智的【天魔音】。 然而她却不知,岳山曾在‘大德圣僧’的【口绽莲花】下吃过闷亏,昨晚又在‘黑天魔尊’的剑啸魔音下栽了跟头。 迫使岳山早对这种防不胜防的音攻有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恐惧乃至警惕,因能在心神意志高失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 可下一瞬,岳山更不由再次面露惊骇,但觉自己催迫过去的阵阵刀气在到达她的立身之处时,似被一个无底深洞侵吞而去,霎时消弭的一干二净。 “哎……” 曼妙至令人心碎的叹息声中,她娇躯携着诡异无伦的吸啜之力,“扯”着岳山无形而有质的刀气,轻飘飘从池塘水面上方三尺的高度,悬浮飘掠过来。 岳山哪敢让她轻易得逞,面色凝重的踏前一步,逼至池塘泥堤边沿,恰恰在她身形凌空且离此岸尚有半丈时挥刀猛劈,裹着无穷刀气的宝刃直袭她光洁如玉的额头。 “呀!” 似是对岳山竟如此狠心之举而不可置信的惊呼,配上她柔弱幽怨的眼神,直教岳山心神巨震,且头皮发麻,凶戾杀意登时不复,劈下的刀势不可避免的弱了小半。不由暗呼不妙。 果然,她那淡雅双袖倏地探出两条雪白轻柔的飘带,竟无视当头劈下的森冷刀锋,绕过优美的弧线,一者击他背心,一者击他后脑。 别看飘带破空时温柔无比。浑不着力,可岳山只从自己浑身汗毛乍起,危机盈*胸,即可比任何人都清楚,若给这飘带击中,自己唯有五脏俱碎、脑浆迸裂一途。 毫不犹豫的矮身一旋,避过两条飘带,岳山宝刀横扫她已近在三尺的玲珑娇躯。 她美目微蹙,手腕轻颤。本在岳山上方划空的两条飘带前端倏地一个碰撞,引得飘带波浪般回缩,同时飘带中间部位如坠巨石般疾速下沉,恰恰挡在岳山的刀锋前。 刀、带相触,预料中的劲气交击的异响并未出现,岳山但觉宝刃涌出的刀气竟如石沉大海,一去不回,不由心生骇然。忙不迭缩身后退。 恰在此时,她那娇柔身躯竟忽生无穷吸摄之力。以她为中心的丈许空间犹如塌陷般向内收缩,成了一个无底深潭。 岳山本是后退的身形一颤,反生出向前倾跌的难受感觉,当即运足劲力,竭力后退…… 令他始料不及的一幕出现了,她的娇躯也紧跟他着移动。二人间的距离竟分毫未变,恰似二人间有无形的绳索紧绷相连一般。 终于,在岳山的倾力“拖拉”下,她隐在裙下的绣鞋踏上池塘此岸的泥堤,本是幽幽柔媚的双眸霎时冰寒一片。杀意四溢,左右双袖一上一下翩翩舞动,横剪岳山肩头…… 暗骂自己愚蠢的同时,岳山旋身挥刀,可从开始交锋至此一直落于下风的残酷事实,让他一颗心不住下沉。 尽管没跟面前这位蛇蝎佳人赛过脚力,可他也不会傻到自以为轻功比对方高,逃跑实已成为当前最珍贵的奢望…… 皇帝寝宫,御榻上面如白纸,眼窝深陷的高洋缓缓睁开眼来。 或许是回光返照,高洋从受伤开始,一直昏昏沉沉的神智稍稍清醒不少,耳中渐渐浮现些许声音,并越来越清晰。 并未有预料中的疼痛感,反而浑身冰冷乏力,五脏犹如被掏走了一般空荡荡无有丝毫感觉,思维艰难的转动让他知道,这是自己气血两亏、五脏俱碎,已然伤重不治的缘故。 熟悉的声音从屏风后继续传来,“师姐,高洋确实不行了,你没必要再浪费真元为他续命。 反正高洋的兄弟和儿子不少,只消从中再选一个做皇帝即可,最多咱们再多费些功夫布置一番……” 这是国舅娄昭的声音……高洋凭着深刻的记忆霎时确认无误,但娄昭话语中的冷漠让他再无法将其与从前的那个“忠心而亲切的舅舅”联系在一起。 又一个熟悉声音,正是他的生母,皇太后娄昭君,“高洋不缺子嗣,可若是立太子高殷为帝,就与我们的关系又疏远了一层,这可不妙! 毕竟,孙子总不比儿子亲近!” 娄昭道:“这也没法,只能今后从长计议了!” 娄昭君道:“你跟那什么‘黑天魔尊’交手了几个照面,感觉他比之玉妍如何?” 娄昭沉吟道:“至少比玉妍强出一大筹,且他的先天真气极其奇异,虽然仍是圣门专攻阴气、死气的路子,可却没有大部分圣门功法所修魔气急躁冒进而根基虚浮之象。 其精纯玄妙之处竟比玄门正宗的先天真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可绝非一般的圣门弟子所能做到,即使各派着重培养的嫡传弟子,也得二三十年的苦修才能臻至如此程度……真真奇哉怪也! 我可不信,花间派张僧繇那门外汉,能够培养出如此天资横溢的补天阁刺客!” 娄昭君赞同道:“张僧繇窝窝囊囊,连他花间本门的纵横术都用不好,确实不大可能培养出如此出色的后辈! 算了,我亲自走一趟,看看能否收服此子,为玉妍将来添一得力臂助也好!”(。) 第三百一十一章 道心蒙尘 娄昭跟着道:“最好让玉妍一起去,见识见识什么是同辈的顶尖俊杰,免得她刚刚修成【天魔大*法】十五层,就骄傲自负起来!” 御榻上半死不活的高洋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身为开国立朝的雄主,他如何不知令黑白两道战战兢兢的阴癸派及其镇派魔诀【天魔大*法】? 可他更确定,他娘亲娄昭君出身权贵之家,诗书倒是娴熟,但武功那是丝毫不通……不过,一想到这些年他自己的荒唐行径,亲娘给人掉包了而不自知,也不奇怪…… 又听娄昭君道:“玉妍资质之佳,乃我生平仅见,极有可能将本派的【天魔大*法】修到十八层圆满。 在她魔功大成之前,咱们可得看好她,万万不可让她鲁莽堕入情海,失了纯阴之质,否则没有天魔十八层的无上高手,我派必将再次错失一统圣门之机! 不过,你说让她见识见识其他各派的年轻俊杰,激发争胜之心也好…… 我已让玉妍去抓岳山了,若能从岳山口中获得那‘黑天魔尊’的行踪最好,若是不能,你就派出军中精锐斥候,加紧搜索……” 恰在此时,高洋忽然咳嗽起拉,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二人急忙转出屏风,娄昭君瞧着高洋勉勉强强才睁开双眼,扭头与娄昭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微微摇头,娄昭君对高洋轻轻唤道:“洋儿,洋儿……好些了么?” 耳中涌入无限亲切的声音,若非得知这对男女的真实身份,高洋几乎忍不住整个儿心神都融化在这温馨之中,可此刻自然不同。 高洋强打着精神,伸吟道:“母亲。孩儿要……要去了!” 娄昭君轻轻抽泣道:“洋儿……” 高洋费尽力气扭头看向娄昭,低声吩咐道:“国舅,召集各部重臣,朕要留下遗诏!” 娄昭眼角余光瞥向娄昭君,见其微微颔首,才向着高洋躬身道:“遵旨!” ……………… 一个时辰后。娄昭君姐弟回到太后所居的宣训殿,神色立时阴沉下来。 娄昭君忿忿道:“高洋刚刚肯定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否则绝不会诏令向来敌视我等外戚的尚书令杨愔、尚书左仆射平秦王高归彦、侍中燕子献、黄门侍郎郑子默等人为新君的辅政大臣。 依杨愔、高归彦的一贯作风,主政后定会致力于清除近些年我等提拔的文武官将!” 娄昭颔首道:“此事确是我二人疏忽了……可事已至此,咱们唯有徐徐图之……”说着忽然住口不言,看向门口。 衣袂飘响临近,一个娇美声音传来,“师尊、师叔,玉妍将岳山带来了!” 邺城西北方的荒野里。一堆篝火熊熊燃烧。 石之轩仍旧一身黑衣,头戴恶鬼面具,手持的树枝上串着一只剥了皮的野兔,放在火上小心炙烤。 白日斩断龙爪又饱饮数十守城锐卒血肉的九韶定音剑,就随意的插在旁边的地上。 原本青莹莹的剑锋此时明明未曾带血,却在火光映照下流转着淡淡的殷红,隐隐透着森寒煞气。 谢玄的剑,与‘黑天魔尊’的剑。本就截然不同,前者莹莹如玉。后者血雨腥风,剑主既变,剑器亦该有所变化,或者说是接受剑主之剑道剑意的浸润同化。 兔肉烤得金黄喷香,石之轩左手在脸上面具的下颌部分一捏一扭,咔的一声取下了鼻子以下的一小块儿。露出洁白无须的下巴,开始徐徐啃食兔肉。 没人知道,此时他早已食不甘味,因而毫不在意兔肉未曾放盐,事实上他本就没准备带盐巴及调料。只因他认为没必要。 可此时,他却再也不这么认为了----在重伤高洋,嚣张的宣扬补天阁的招牌后,他的道心灵性就霎时蒙上一层若有若无的阴霾,然而道胎竟毫无反应! 凭他的谨慎心性,绝不会认为自己疑神疑鬼,亦或是产生错觉。 毕竟究其根源,千锤百炼而臻至返虚境界的灵虚道心才是他两世修行最根本所在,而绝非刚刚成就的道胎雏形。 先天神气交汇而成的道胎受他修为所限,感应能力有其极限,或许会出错,甚或遭受蒙蔽,可他惟精惟微至乎灵性入虚的道心却绝不会出错。 因而在城中潜伏的半日间,石之轩曾默默天人交感许久,方才隐隐确定自己是被某个超乎寻常的高手以秘不可测的精神感应遥遥锁定着。 只是此人的真气及精神修为远胜他的道胎雏形不止一筹,才能不被他的道胎感应到。 可惜此人的道心亦终究未能超越他的返虚境界,才会在以臻至秘不可测层次的精神异力遥遥锁定他时,仍致使他的灵虚道心隐隐生出蒙上尘埃的异样感受。 这个发现让石之轩意外之余,更隐隐生出既惊骇又兴奋的复杂心理----在他的印象中,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如此程度! 亦因此,石之轩才会在闯出邺城,摆脱追兵之后,并未急着脱下夜行衣及恶鬼面具,转换身份。 就连初现雏形的【黑天大*法】亦从未停止过运转,更以黑天真气牢牢裹住构成道胎的那部分先天神气,以免被遥遥跟随着他的那神秘人窥测到他的道胎。 在他不动声色的默默辨析中,如果以【道心种魔大*法】为衡量标准的话,那他目前的道胎大约处于半个道心种魔第八层境界,即魔种人心两者水乳交融,神意汇流,变化无穷的层次。 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他受身体年龄所限,先天真气及元神仍未真正大成,否则他的道胎绝不会仅止于此。 可他的道心至少也是道心种魔第十一层魔变之境,即魔种尽化道心的层次,也正是那个遥遥追踪着他的那神秘人所处的层次! 这也正是石之轩既惊骇又兴奋的原因----他原本可是猜测那人至少是道心种魔第十二层的魔仙境界,然而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否则若是那人已然踏入魔仙层次,恐怕以石之轩返虚道心之精微灵虚,亦难以察觉到那人纯凭隐秘之极的精神感应施以的遥遥窥视。 不管那人为何煞费苦心的遥遥追踪自己,是否会对自己不利,石之轩都决定尽量不暴露其余的马甲,且考虑到双方目前的修为差距,他只能暗暗隐忍,以静制动。 吃完烤兔肉,石之轩便背倚着大树打坐调息,默默存神入定,运转初现雏形的【黑天大*法】,于冥冥间吸纳天地精气。 一种功法在不同的人修炼时,多多少少会有差异,可许多源于功法属性的既定习惯却大同小异,其中就包括吸纳天地精气的气窍。 人体周身三百六十五个正穴,其间各个正穴之大小轻重,于普通人来说或许不太在意,然而在内功练气者眼中,不同的正穴形成的气窍则关系到真气的阴阳五行属性。 上一世,石之轩为了将周身三百六十五个正穴尽数开发为能够吸纳天地精气的气窍,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这一世幸赖从小就注重保持身体的先天灵气,一开始修炼真气,就努力开发各大正穴,才不至于在此事上重蹈覆辙。 忽然,石之轩抬头望向黑漆漆的夜空,那里似是多了两个另类客人。(。) ps:  抱歉,今天少了四百字,每天补上…… 第三百一十二章 跪求收录 感觉到自身被高高夜空投下的两道锐利目光紧紧锁定,石之轩微微摇头,即使纯凭火候不足的道胎,亦能清晰感应到那两个不强也不弱的生命波动。 瞧瞧阴癸派【天魔大*法】的成色也好……暗自嘀咕一声,石之轩复又收摄心神,瞑目调息。 阴凉之气由双脚涌泉穴蜂拥而入,径行诸阴脉,化纳人体精气及五脏五行,炼心合气,成就阴森真气,循行任督,于口鼻呼吸吐纳时将杂质废气排出…… 在石之轩看来,如今的主流气功于后天时过于依赖人体精气,而先天时复又过于依赖天地精气,忽略人体精气,近乎九成的先天真气都是由天地精气炼化而来,实是有失偏颇。 所以他所创的诸多武学,后天时虽也不免受限于人体精气,可先天时仍非常注重以天地精气与人体元精元气相辅相成,聚合炼化为先天真气。 只因他深知,气只源于内,则终有所限,反之气只源于外,则易精疲力尽,唯有内气外气聚合为一,混混融融,相辅相成,才既有利于控制精微,又能最大程度的气脉悠长。 甚至每每练气之后,石之轩都会以最精纯的精气反哺脏腑精髓,强化温养肉身血气。 如此一来,练气增功的效果固然稍差,可肉身精力却极具潜能,回气更快,即使他没有修炼拳术,在先天真气耗尽之后,仍能以外功高手的方式继续战斗很长时间。 反观如今江湖上的主流先天气功,在体内真气充盈时自是精神奕奕。力气沛然。可在先天真气耗尽之后。九成九的人都浑身乏力,几乎难以动弹。 这也是石之轩单人只剑,敢于从防御森严的邺城城墙硬生生杀出来,不惧围攻及消耗的依仗,而岳山等其余先天高手,等闲根本不敢如此施为。 “踏踏踏……” 道胎波动示警,自行聚功双耳,远远传来的细微马蹄声霎时清晰起来。同时盘坐的身躯亦能隐隐感觉到地面的微弱震动。 石之轩不为所动,虽停止了练功,却仍瞑目盘坐,心如止水。 “呵呵呵……” 剧烈的呵气喘息声飞速靠近,荒草丛里倏地蹿出十三只矫健猎犬,在“汪汪汪……”的狠吠声中,毫不犹豫的冲着篝火旁的石之轩疾扑而来。 眉头一皱,石之轩左手随意一挥。 “轰!嗖嗖嗖……” 劲气席卷火焰,迸射出十三溜火苗,犹如拖着炫亮的火星的箭矢般分别疾速射中一只猎犬。 “呜呜呜呜……” 犬儿的惨呼声接连响起。不住用前爪使劲儿拨弄着冒烟的鼻子,再顾不得扑击石之轩。 “烧了鼻子总比没了命强。毕竟,动物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哎,我还是太善良了!” 石之轩不无所谓的摇头暗叹,忽的微微侧头,似在倾听背后的动静,一瞬之后复又无动于衷起来。 远远地,密集的马蹄声向着左右延伸稀疏起来,即使不用感应及视觉,他也知道对方是在以骑兵左右包抄,勿要将他严密围困。 无声无息间,一抹儿素影从天而降,雪白飘带层层螺旋,如倒立的漏斗般向着石之轩当头罩下。 石之轩似是毫无所觉,仍自一动不动,及至飘带漏斗离着头顶仅有三尺,本是平放在膝头的双掌才毫无征兆的向上猛击,却又未携丝毫劲风。 直到两掌缘分别切中一处飘带,积蓄的无穷高密度阴森劲气才狂吐而出。 “蓬、蓬!” 劲气交击,篝火呼呼摇曳。 似遭狂风吹袭,飘带漏斗瞬间倒卷回去,裹着素雅身影跌返六丈高的半空,使其不由闷哼一声,重纱后的绝美俏脸霎时冷若冰霜。 刚刚那居高临下的一击,她本以为对方谨慎起见,定会早早就以隔空劲气上击,而她则藉由飘带漏斗运足【天魔大*法】中盗劲借力的‘吸纳法’,可将对方的隔空劲气据为己有。 并趁着对方失利提气的当儿,再将盗来的劲气加料反送回去,即使不能将对方重伤,亦可让他吃个闷亏。 却不想对方竟似对天魔功早有防范,且又对内劲控制自如,直到飘带攻击临近,才以高密度的精纯劲气迅猛迎击,使得她根本难以借到分毫劲气,反倒落于下风。 眼看对方托大,仍自盘坐在地,似是不屑于趁势起身追击,身在半空的祝玉妍更为不忿,天魔劲气流转,飘带重整阵型,倏地疾速下垂。 无声无息间游下五丈距离,雪白飘带下端飘忽不定,划过诡秘莫测的轨迹探向石之轩天灵。 石之轩的左手倏地出现在头顶之上,携着漩涡般的劲气场一捞一抓,竟以大巧若拙的手段精准的抓住了飘带,阴森劲气灌入其中,如游蛇般灵动的破开其中的天魔劲气。 本是松松散散的飘带霎时蹦的笔直。 祝玉妍只觉自家向来引以为傲的至寒至毒且又诡异灵动的天魔劲气,在此毫无花俏的拼斗中竟占不到丝毫上风,反被对方仗着一股阴森郁郁的古怪魔气不住腐蚀消解。 娇哼一声,祝玉妍玲珑娇躯翻转,头下脚上的骤然下冲,玉手抚着飘带飞速下滑,源源不断的灌注天魔劲气继续拼斗的同时,亦将多余部分收回绣内。 眨眼间已至石之轩上方半丈处,她纤纤玉手倏地探出,印向石之轩头顶。 将左手捏着的飘带末端向上狠狠一掷,使之如裹重石般反砸向祝玉妍袭来的玉手,石之轩又阴测测道:“黄毛丫头真不知羞! 难道你师公没告诉过你,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要负责任哩!” 说着左手疾速上探,竟紧追着飘带末端,以毫厘之差先后印上祝玉妍的玉手。 “蓬!” 劲气交击。 气浪爆散,篝火如遭无形重压,火苗骤然趴伏,险些熄灭。 祝玉妍娇哼着借力飘退到侧方六丈外,脸色变幻不定,显是体会到双方的功力差距,即使她仍有各种天魔秘技未曾使出,可在对方如此深湛的内外功造诣下,何种奇技银巧都属枉然。 石之轩犹自盘坐不动,气定神闲。 暗忖:此女该是祝玉妍了……可惜年纪太轻,交手经验亦不算老辣,仅十五层的天魔功可不够看哩! 举着火把的百余骑士从前方徐徐逼近,五个身影跃出阵型,如箭矢般抢先疾掠过来,在五六丈外站定。 为首者亦是一面覆重纱的女子,但笼在宫纱下的娇躯婀娜修长,凸凹有致,不经意间便散发着浓浓的成熟风韵,仅是站立的姿态,便有种令人观赏不尽的感觉,又充盈着极度含蓄的诱**惑意味。 这该是祝玉妍的师尊了,不愧是老牌儿宗师……感应到对方看似柔弱的娇躯内隐藏着的幽深魔气,石之轩暗叹一声,不用转头打量,亦知左右及后方都远远的围着数十精锐骑士。 至于为首女子身旁跟着的娄昭及另外两女一男,石之轩扫视一眼便罢,并不放在心上。 然而他仍旧盘膝安坐,这种肆无忌惮,目无余子的张狂姿态,却让当面的数人不约而同的暗暗恼怒。 为首女子道:“看你的样子,是在等人?”声音毫无苍老,反而悦耳动听,暗涵柔媚。 石之轩不客气的阴测测道:“可惜等的不是你!” 女子不由眉头微蹙,其身旁的娄昭怒斥道:“小辈,即便张僧繇在此,也不敢跟敝派宗主如此说话!” “手下败犬,何敢再吠?”石之轩不屑冷哼,不等对方大怒又不耐烦的道:“别用辈分来压老子,圣门不兴这调调儿!” 娄昭脸色一滞,圣门向来强者为尊,只看实力,刺杀高洋之时二人间的交手虽然短暂,可他也明白自己非是面前这小辈的对手。 女子忽然扑哧一笑,妩媚道:“你等的不是妾身,难道还是别人么?” 娄昭一挥手,后方三十丈外的骑兵阵型中奔出一骑,来到娄昭身后,马背上没有骑士,唯独横放着一个双手反剪且捆着牛筋的汉子,看身形不是岳山又是何人? 石之轩随意瞥了一眼,无动于衷道:“原来你们抓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呐! 不过,让你们失望了,这人虽然几次三番跪求本阁主将他收归麾下,可本阁主何等英明神武,又怎会看不出他精干其外,愚鲁其内的本质,早已严词拒绝! 啧啧,你们傻啦吧唧的抓了个跟本阁主毫无关系的人,就以为本阁主会投鼠忌器?” 女子诸人眼神一阵闪烁,似乎将信将疑,而横在马背上不能动弹的岳山,可就气得脸都黑了:你娘……老子什么时候跪求你收录了! 祝玉妍咯咯一笑,奇道:“如此这位补天阁的师兄不妨说说,你到底等的是谁?” 石之轩扭头在她初现玲珑曲线的娇躯上下打量了一眼,阴森诡秘的眼神直盯得她极不舒服,才阴测测一笑。 “若是你再练个十年天魔功,倒是可能让本人等个一时半会儿,可如今尚不够资格。 我原本以为,那人是你师尊的老相好,才会在我出城后一直跟着我,可如今看来,好像不是!” 正前方的女子及娄昭五人面面相觑,难道附近还真有人在潜伏窥视?(。) 第三百一十三章 贵精不贵多 女子皱眉运转魔功,感应片刻,微微摇了摇头,娄昭不由怒斥道:“小辈莫要再装神弄鬼,危言耸听!” 石之轩转过头来嗤笑道:“本尊堂堂补天传人,难道连是否有人跟踪都分辨不出来?”顿了顿,又不赖烦的道:“算了,跟你们这些土包子多说无益! 说吧,你们找本阁主什么事,没事就不要浪费本阁主的时间!” 女子暗呼麻烦,对方明显有恃无恐,所作所为着着出乎自己等人所料,此时欲要激怒自己等人,无非是想打完散场…… 抬手止住怒不可遏就要出手的娄昭,女子笑意盈盈的道:“贤侄与张僧繇是何关系?花间派不是死抓着补天阁的那卷【天魔策】不放么?又怎会让贤侄继承补天阁这一支?” 石之轩沉声道:“这本无关紧要,告诉诸位也无妨。 老张头觉得融合花间武学与补天武学之举任重而道远,为事半功倍计,遂决定从此改为每代招收两个弟子,一人主修花间武功,兼修补天武功,另一人主修补天武功,兼修花间武功。 本人便主修补天阁武功,因而继承补天阁道统,恰逢近来神功初成,开始践行补天之道,高洋正是本阁主第一个猎物! 至于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慎搅了贵派的之事,只能说不知者不怪了!” 祝玉妍眉头一挑,追问道:“那主修花间武学的人哩?” 石之轩呵呵一声,并不作答。 女子娇斥道:“玉妍,花间传人向来隐秘。将来能否发现其身份。该看你自己的本事……”说着紧盯着石之轩的恶鬼面具。貌似不经意道:“贤侄带着面罩不难受么? 此处都是圣门中人,贤侄何必委屈自己的英俊面庞,取下面罩谈话,岂非更有诚意!” 石之轩幽幽道:“我本也不想戴上这丑面具,可老张头警告过我,戴面具防的不是外人,正是圣门自己人!” 祝玉妍听他坦白如斯,不由翻了翻白眼。 女子娇嗔道:“贤侄莫要哄我。张僧繇绝不会说这种话……莫不是贤侄自己信不过我阴癸派?” 石之轩淡淡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缘起则聚,缘尽则散……谈信任,多伤感情啊!” 女子心头暗骂,嘴上却仍微笑殷殷,“贤侄少年英雄,想来胸怀大志,既知敝派主政北齐,何不与敝派竭诚合作哩?” 石之轩明知故问道:“听大婶这意思。是要率领阴癸派投入我补天阁麾下?” 看也不看面前几人要吃人的眼神,他自顾自继续道:“不过。本阁主用人向来贵精不贵多,阴癸派所部良莠不齐,若诚心加入我派,尚需细细甄选!” 娄昭怒极反笑,阴阳怪气的道:“却不知阁主要如何甄选?” 石之轩似是听不出他在说反话,一本正经的答道:“好办,你们挨个跟岳山单打独斗,打赢的加入本阁,打输的自己跟岳山一块儿滚蛋!” 娄昭戟指怒目,“小子狂妄!” 女子亦冷冷道:“贤侄很会说笑……” “呀……”石之轩故作惊讶道:“难道大婶另有良策? 可惜本阁主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不容更易,大婶若想走后门,恐怕不行!” 女子听他一口一个大婶,给膈应的不轻,终于失去耐心,勾魂摄魄的艳眸亮起蓝澄澄的奇异光芒,予人难言的心悸之感,“贤侄搅了本派的好事,莫非想如此轻轻揭过?” 石之轩阴测测声音再起,“早直说不就完了,非要绕来绕去,想来是大婶做久了太后,装模作样的坏习惯没改过来。 单挑还是群殴,划下道儿来,本阁主一概奉陪!” 女子不由皱眉,尽管知道这后辈不好对付,却未想到他如此油盐不进,若是自己亲自出手,以大欺小,即使拿下他,也不能使他诚心归附,若是由玉妍出手,却明显不是他的对手…… 石之轩嗤笑道:“大婶想好了怎么解决没有,没想好可以回去慢慢想。” 娄昭瞧着师姐骑虎难下,当即冷冷道:“小子,本派主政北齐,率领圣门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宗主对你另眼相看,邀你共谋大业,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 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石之轩不屑道:“你愿意给人当狗,不代表别人都跟你一样下*贱! 本阁主要是你,早就干掉这大婶,自己做阴癸派宗主了,瞧你一大把年纪还看人脸色做人的熊样儿,真真侮辱了圣门弟子的身份!” “小子找死!”娄昭大喝一声,跃身逼近,挥拳攻出,同时出手的,还有阴癸派宗主身旁的另外一男两女,均为阴癸派老一辈高手。 石之轩阴测测道:“难怪还敢挑衅本阁主,原来是拉同伙壮胆……”嘲讽不断,这才不慌不忙的拔剑在手,出招迎击。 “叮叮叮……蓬蓬蓬……” 各种交击声密如疾雨,劲气横空。 此处真正让石之轩忌惮的唯有阴癸派宗主,或许还有那个遥遥窥测自己的神秘人,可那神秘人绝不会下作到来偷袭自己,暂且可以忽略。 至于扑过来的这四个阴癸派长老一级人物,石之轩一眼就看出他们不过是靠着年纪堆积起来的浑厚魔功罢了,算不得什么出色人物。 因而石之轩根本没有施展什么惑人耳目的剑光剑气,只在九韶定音剑上蓄足阴森劲气,凭着截剑道的非凡招法造诣,与四人以快打快。 身影腾挪诡秘莫测,他犹如鬼魅般似实还虚的在四人围攻下穿梭自如,剑随身走。快似惊雷。每出一剑。都依照精微感应,直袭四人精气神的薄弱之处,令四人屡屡后招难继,惊怒不已。 石之轩仍有余裕,嘲讽全开道:“白日本阁主只顾着杀高洋,没空教训你,你就该有自知之明,此时还来找揍。是皮痒痒么? 待本阁主慢慢调教你……” 祝玉妍看他剑术如此无迹可寻,却又偏偏无孔不入,以一敌四,反倒杀得四人险象环生,不由美目连闪,跃跃欲试。 而阴癸派主却脸色难看,这小子毕竟是圣门晚辈,又不能当真就此杀了他,这般打烂架根本毫无意义,还以多欺少。打输了更丢人。 “嗤!” 一剑挑中娄昭的侧肋,令其闷哼着跌退。石之轩嘿然道:“你们应该感谢本阁主手下留情。没给高洋再补一剑,才让他有机会跟贵宗主母子情深,依依惜别呐!”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娄昭及阴癸派主更不禁愤懑填膺。 眼看四个属下被杀得左支右绌,剑痕累累,而对付分明尚未拿出真本事,阴癸派主冷冷喝道:“一群废物,退下!” 娄昭等满脸狠厉不甘的飘退圈外,心下却暗暗松了口气,相互间打量了下伤势,每人至少挨了三五剑,固然均为皮肉伤,可也着实心惊胆颤。 不得不承认对方乃是跟自家宗主那一层次的霸主级高手。 阴癸派主面纱上的美眸再次亮起蓝澄澄的奇异光芒,晶莹胜玉的皮肤亦泛起难以形容的淡淡光泽,分明已将【天魔大*法】运转到了巅峰状态。 幽幽一叹道:“小辈如此目中无人,本尊若不给你一个教训,岂非让圣门同道小觑我阴癸派!” 石之轩浑身阴森剑气无限升腾,犹如幽冥阴火般缭绕摇曳,阴冷诡异中反予人难以言喻的自然美感。 就似将九幽地狱的美好事物搬来了人间,仍孤芳自赏般洋溢着与人间格格不入的另类精彩。 “请恕本阁主眼拙,刚刚没看出大婶风韵犹存,请问大婶芳名,是否婚配啊?” “咯咯咯……”阴癸派主不怒反笑,“妾身以前的名字不提也罢,如今就叫娄昭君,小家伙可要记好喽!”说着娇美身影一闪而逝。 最后一个“喽”字尾音一出,石之轩只觉耳鼓巨震,即使凭他的肉身宝体之强韧,仍不免生出隐隐的针刺之感,若是换了一般先天高手,恐怕早被坏了听觉。 纵然如此,石之轩亦不禁感慨,【天魔大*法】不愧是【天魔策】中仅次于【道心种魔大*法】的精华部分,这‘天魔音’比他草创的【黑天大*法】中的音攻之法要高明至少一筹。 下一瞬,狂风席卷般的劲气场穆然降临,压得石之轩衣袂紧贴,眼皮难开,唯有纯凭着道胎感应,倏地一剑斜刺右侧,蓄势已久的高密度阴森剑劲狂吐。 “蓬!” 劲气交击。 剑刃刺在铁板上的感觉传递回来,石之轩却知那是对方灌满天魔劲气的水云袖,毫不气馁借力旋身,一剑横扫正前方。 “蓬!” 这次是石之轩抢先一步,以攻对攻,封住对方攻势,令得对方不由惊“咦!”一声。 没能继续见识到天魔秘技,石之轩暗暗不满,嘲讽再开:“若是大婶技止此耳,请恕本阁主不屑奉陪!” 话落娇哼入耳,却化作呼呼风暴的狂啸声。 风啸像浪潮般扩大开去,刹那间整个天地尽是狂风怒号的可怕声音。 偏是道胎感应中四周宁静如昔,就连一旁的篝火亦仍静静燃烧,让石之轩知道定这是娄昭君全力施展的天魔音。 惊涛裂岸,汹涌澎湃的巨大浪潮声似一堵堵犹如实质的高墙,一次又一次的倾轧而至。 石之轩不由生出置身于冲天海啸下的可怕感觉,遍体清凉却又如承受亿万吨重压,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生出难以抑制的后退摔倒倾向。 若是仅凭火候未足的道胎,石之轩此刻恐怕只能勉强保持平衡,然而拥有返虚道心,却让他身负远超寻常高手的强大而微妙的感应,足可窥得天魔音的几分奥秘。 又一堵冲天海浪狂拍而下,石之轩阴测测一笑:“真真假假……大婶此招过时哩!” 完全忽视了视听感官,纯凭危机感应,身形倏地上跃,蓄满阴森劲气的九韶定音剑竟被其双手高举过头顶,狠狠劈下。 漫天肆虐的魔音骤然消逝。 “蓬!” 劲气交击,巨响震耳。 石之轩身形剧震,不由自主的向后抛飞,同时亦隐约听到对方的轻微闷哼,显然她也没讨到便宜。 身在半空,石之轩就运功将入侵的至寒至毒的天魔劲气派出体外,不用睁眼,便知一溜雪白飘带无声无息间袭至身前,当即挥剑斜斩。(。) 第三百一十四章 软硬兼施 飘带在前行中迎风摆柳般轻灵摇曳,变换着各种玄妙轨迹,每一着都隐隐针对石之轩的剑招变化,深谙避实击虚之奇。 即使石之轩的剑术早臻至信手拈来,皆为无迹可寻之妙着的空灵通玄境界,亦不禁为对方所展现的精湛武技暗暗赞叹。 若非对方的【天魔大*法】止步于第十六层巅峰,终究有所极限,否则凭着数十年的深厚魔功及如此深湛无伦的武技,恐怕足可无限接近大宗师一级。 “大婶好手段!” 哈哈一笑,石之轩手腕震颤,宝刃于交手来首次幻出重重叠叠、虚虚实实的剑影,瞬息间将剑刃真身隐藏在数十后着之中,令对方再也难以窥得根底。 娇哼一声,娄昭君手中横空五丈的飘带倏地一缩,竟出人意料的再次拉开双方兵刃的距离。 下一瞬,飘带又闪电扭曲前窜,如雪白灵蛇般幻出重重飘影,罩向石之轩虚实难辨的剑招。 “蓬蓬……” 剑刃与缎带瞬息间交击三十余次,反震之力愈叠愈强,二人再维持不住凌空身形,各自倒翻着斛斗跌落。 石之轩将初成的【黑天大*法】运转至极限,阴森真气周行全身,将体内侵入的天魔劲气迅速消解殆尽,并从双脚涌泉穴源源不断的吸纳天地精气,炼化补充为先天真气。 甫一落地,石之轩便身化魅影,犹如一缕虚实难辨的淡淡黑烟,瞬息间掠过十余丈空间,人剑合一的向着娄昭君施以雷霆一击,慑人魔威笼罩四野。 剑锋破空偏又无声无息,更无丝毫劲气杀意外溢。精奇诡异之极。 此着一出,同样飞身扑击的当事人娄昭君固然面色凝重,将毕生所修天魔功催至无可再催的极限状态,就连场外旁观的阴癸派诸人,亦不免面露惊骇。 实未料到这自称补天阁主的鬼鬼祟祟的家伙,竟已登入上乘剑道门径。若是过些年功力更胜之后,必可成为威震中外的一代剑魔,甚或角逐囊获天下第一剑亦并非没有可能! 面对这凝聚了至精至纯之精气神,直指武道大巧若拙的绚烂一剑,娄昭君深感任何刻意施展,落于痕迹的天魔秘技都属枉然。 唯有以毕生魔功修为同样提聚无穷精气神化为的一击,始有十分把握抵挡。 排山倒海的天魔劲气澎湃旋转,周遭两丈空间骤然凹陷,空气似是给一下子抽干了。像变成个无底的深洞。 深洞底心倏地无中生有,探出一只纤纤玉手,泛着诡异光泽的青葱玉指徐徐点向袭至的剑尖。 旁观的祝玉妍美眸一亮,只觉师尊此招已将天魔气、天魔墙完美结合唯一,最妙的是,此着毫无斧凿痕迹,一切顺乎气机牵引,因敌制宜。于有意无意间自然而发。 宝刃在迫近娄昭君周身两丈之内后,石之轩只觉积聚在剑内的无穷精气神竟似受到诡秘无形的强大吸摄之力。不由自主的开始松懈逸散。 即使他及时融入更多心力来聚敛精气神,可惜本是无懈可击的剑势再非圆润无暇! 暗暗喝彩之余,石之轩前纵的身形于不可能间疾旋起来,人剑合一如钻头般狠狠攒刺,浑身缭绕的阴森剑气与娄昭君的天魔气场不断摩挲交击,呲呲不绝。 剑势再不受影响。霎时重复圆润,流转着淡黑光晕的宝刃恰恰刺中娄昭君的葱白玉指。 “蓬!” 劲气交击的激响炸开,二人触电般浑身剧震,脸上分别闪过青、黑之色,同时向后跌飞。 身在半空。石之轩倏地翻个斛斗,身化轻烟,一个灵巧转折,轻飘飘落地,抬眼望去,十多丈外的娄昭君也优雅立定,美眸同样瞧了过来。 二人视线相交,各自意味莫名。 没人比二人自己更清楚,此时看似各自悠然无恙,实则在刚刚那一次毫无花俏的全力交锋,二人均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这是此世第一次受创,石之轩不仅没有愤懑,反倒暗暗生出久违之感,如今他受限于身体发育,玄功尚未大成,仍有受创之虞。 而一旦数年后他重新晋入返虚层次,势将比前世更为强悍无伦,即使大宗师一级的盖代高手再想伤他亦颇为不易。 当然最让他窃喜的是,通过这场交手,他已摸清了天魔气、天魔音、天魔墙的几分奥秘,之后加以细细推演借鉴,足可将【黑天大*法】推升至六七成。 娄昭君面纱下的朱唇轻启,“贤侄高明如斯,让本尊很是吃惊哩!” 石之轩反倒不客气道:“可惜大婶已是昨日黄花,于天魔功再无更进一步之机,今后本阁主神功大成,若要找人试招,只能另觅别派高人啦!” 娄昭君丝毫没有被小觑的怒色,反而巧笑嫣然道:“那可未必!”顿了顿,又道:“本尊虽不知为何你年纪明明不大,竟可通达如此造诣,然而武功到了这一步,越往后越难以更进一步。” 说着转向祝玉妍,继续道:“玉妍乃我生平所见最有潜力的后辈,如今受限于年龄,或许功力不足,可将来必然可以将本派【天魔大*法】练至十七层以上,跻身当世绝顶高手之林,够资格做任何人的对手!” 在悄然运功疗伤之余,石之轩自然不介意跟美女悠然打屁。 不可置否的道:“本阁主自创的【黑天大*法】一旦大成,若贵派没有天魔十八层的人物,恐仍非本阁主对手,届时主宰圣门者只能是我补天阁,而再非名过其实的阴癸派! 非是本人小觑玉妍师妹,而是贵派执掌【天魔大*法】如此多年,竟从未有人练成天魔十八层圆满,分明是贵派的练功思路有问题。 玉妍师妹一日不能解决此事,便一日未够资格与本人在武道上争一时之长短!” 祝玉妍年轻气盛,又向来极得师尊看重,原本颇有傲气,然而刚刚见识了对方可与自家师尊争锋相对的强横手段,再不敢小觑对方,此时闻得此言,不由暗暗深思下去。 娄昭君瞧得此幕,心头暗暗叹息,知晓玉妍不仅在武道上慢了对方一拍,就连智慧上也被对方撼动,于芳心内留下深刻印象。 尽管她也明白,对方所言阴癸派修炼【天魔大*法】思路误入歧途一事并非全无可能,仅此已被对方动摇了对自身所修天魔功的信心,一旦今后玉妍藉由此言之助成就了天魔功十八层,就更会生出此人洞彻魔道真髓的想法,仍不免在面对此人时信心不足…… 忽而娄昭君扑哧一笑,看着石之轩饶有诚意的提醒道:“贤侄固然武功拔尖,然而圣门大业绝非一个无敌高手单枪匹马所能轻易成就! 不知贤侄是否考虑过,你身为补天阁的刺客,连真面目都不容随意显露,更休提经营一方基业,招揽部属,不论你刺杀的霸主再多,亦只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 反之我阴癸派基业有成,人才众多,唯独缺少贤侄你这般出类拔萃的高手…… 如此你我两派可谓天生互补,一旦倾心结盟,岂非珠联璧合,相辅相成?” 石之轩颔首道:“宗主此言甚是! 然而本阁主终究人单力孤,一旦与贵派联合行动,所得成果必然尽数落入贵派掌中。 若是贵派做黑账克扣工钱,本阁主到头来仍不免一无所得,只是所做嫁衣裳的得主换了贵派罢了! 于本阁主同样无甚大益!” 娄昭君咯咯一笑,“说到底贤侄仍是信不过本派,却不知本派要如何做,才能让贤侄信得过?” 石之轩亦哈哈一笑,沉声道:“只消将贵派包括【天魔大*法】在内的【天魔策】借本阁主一饱眼福,本阁主携补天阁投入阴癸派又有何妨?” 娄昭君眉眼的微笑霎时凝滞,沉吟片刻,终是轻摇臻首,“门规所限,恐怕要让贤侄失望了。 看来我派与贤侄终究有缘无分哩!” 旁观的娄昭与自家师姐搭档多年,立时心领神会,踏前一步道:“我派确实极有诚意与阁主携手合作,阁主可否换个条件?” “啊哈哈!”石之轩洒然一笑,“舍【天魔策】之外,贵派尚有何物能得本阁主青睐?” 娄昭冷冷道:“阁主莫不是忘了自己白日做了什么? 如今阁主的项上人头已成北齐数十万大军欲得之而后快的泼天大功,若无我派相助,阁主自以为有命生离北齐国境?” 石之轩无动于衷,淡淡道:“本座堂堂补天阁主,若是刺杀功成后没把握安然脱身,岂非甫一出道,就砸了补天阁的招牌?” 娄昭神色一哂,“阁主到底年轻气盛,不知千军万马的厉害,切莫因一念之差,反误了卿卿性命!”说着视线向着石之轩左、右及背后分别枕戈待旦的数十骑兵示意一下。 石之轩不耐烦道:“行了……软硬兼施的小把戏本阁主五岁就不玩了。 贵派要是没有其它花样,请恕本阁主不奉陪了!” “你!”娄昭一怒。(。) 第三百一十五章 歃血宝剑 石之轩当然知道对方是掐准自己受了不轻的内伤,在这一望无际的荒原被猎鹰盯上,兼之两三百精锐骑兵奋力追杀,基本上不可能生离此地,更何况千军万马? 可他们却不知,石之轩拳术几近大成,体质之坚韧非比寻常,恢复力更是无人能比,刚刚所受内伤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严重,经这片刻运功疗养,早已无甚大碍。 而且,石之轩三世为人,如何不知那些朝廷官将的尿性,值此旧皇已去,新帝登基,改朝换代的敏感时期,没人敢冒涉嫌谋反的大不违而大肆调动军队。 争权夺利才是关键,搜捕刺客纯粹是出力不讨好…… 娄昭拿着这些小计俩威胁他,除了让他冷嘲热讽的鄙视一下外,根本毫无作用。 甚至石之轩还暗暗腹诽:若非被那个神秘人盯上,老子现在还在城内大摇大摆乱晃哩,就算多给你一双眼睛,你也不知老子就是那个刺客! 娄昭君咯咯一笑,“贤侄好自为之!”说着身形优雅后飘,一片云般远去,刹那间就回到百余骑兵的阵型之中,那疑似阴癸派长老的一男两女紧随而去。 祝玉妍美眸深深瞧了石之轩一眼,柔声道:“下次见面,玉妍再向师兄请教!”飘然去了。 娄昭最后离去,忽的回头阴冷一笑,饶有深意道:“只盼阁主等会儿不要后悔!” 石之轩晒然不屑。 出人意料的是,阴癸派诸人竟留下了岳山及驮着他的那匹健马。 石之轩眸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飘身过去,挥剑斩断岳山双手上缚着的牛筋,顺势剑身拍在其背上,透入一股精纯真气。为其解开穴道。 忽然石之轩抽了抽鼻子,不动声色的在马儿头脸上闻了闻,才转向岳山冷冷道:“金玉良言……滚得越远越好!” 岳山溜下马背,怒不可遏道:“先把【寒冰真气】的秘籍给我!”眼神似欲喷出无穷刀片,将这狗屁补天阁主千刀万剐。 石之轩阴测测道:“怕你有命拿,没命走!” 骑兵奔行的蹄声轰隆响彻。岳山转头瞧着阴癸派诸人离开方向,百余骑杀气腾腾的精锐骑兵结阵疾冲而来,为首者竟是白日跟在高洋身边的中领军张亮,不由暗暗心惊。 张亮护卫皇帝不力,此时理该入狱处死,家人尽数贬为奴隶,却偏偏出现在此处…… 思及刚刚娄昭离开时的话语,岳山倒吸一口凉气,始才明白此乃阴癸派诸人不好自己动手围杀圣门同道。便祭出这借刀杀人之计,且官兵杀刺客,天经地义! 若说现在谁最恨这成功刺死高洋的补天阁主,非张亮莫属! 此举分明是阴癸派诸人考虑到仅凭两三百精锐骑兵而没有高手将领,终究很难拦住这补天阁主,既有张亮这久经战阵的一流顶尖高手戴罪等死,恰好废物利用。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只消“太后”亲口向张亮许下将功折罪亦或赦免家人的条件。不怕张亮不拼死卖命…… 眼看众骑兵逼近了百丈之内,岳山再顾不得什么秘籍不秘籍了。当即翻身上马,冷喝道:“马儿归我,秘籍的事,咱们下次再好好算算……”说着拍马从侧方开溜。 石之轩无动于衷,抬袖拂拭着九韶定音剑,喃喃自语道:“过了今晚。你就唤作‘歃血’了!” 抬眼瞅了瞅岳山快马加鞭的背影,他面具下的嘴角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轻轻嘀咕道:“阴癸派白送的马你也敢骑?……蠢货!” 此刻除了正前方的百余骑在张亮的率领下结阵杀来,左、右、后三方各数十骑却仍枕戈待旦,该是在封死他逃走的路线。 见得岳山从右后方的空隙间逃逸。右、后两方各分出十余骑前去追杀…… “嗖!” 破空厉啸骤起,一点黑芒携着慑人杀气,眨眼间迫近。 石之轩掣剑轻撩,“叮”的一声拨开迎面射来的劲箭,时机、角度均采取最省力的方式,拿捏的恰到好处。 即使不用眼睛去看,他也知箭矢的来源,视线不经意间掠过斜前方的夜空,感觉到那两只仍旧徘徊不去的生命波动,不由冷哼一声。 “轰轰轰……”骑兵阵型迫近三十丈内。 “嗖、嗖、嗖、嗖、嗖!” 一连五支连珠箭疾射而至,隐隐封死了石之轩的所有闪避路线。张亮以这手出神入化的弓马之术告诉众人,他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宿将。 惜乎护驾失利,今后再无纵横沙场之机,愤懑之情无以复加! 石之轩本是怡然静立的身形倏地一闪,鬼魅般左右飘忽不定,五支箭矢只分别射中他的一抹儿残影。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唰……咻咻咻……” 齐刷刷的弓弦激荡,密如阵雨的近百只劲箭倾泻而来。 石之轩身化淡黑流萤,竟毫不犹豫的主动前冲,就像自寻死路般撞入箭雨之中,让紧随箭雨的众骑兵大为吃惊。 然而除了拔刀蓄势,锐利眼神紧紧锁死石之轩的张亮,其余骑兵并未看出,石之轩正以某种玄妙无方的步伐不断调整身形,窥准了箭雨最稀疏、最薄弱的一处悍然破入,挥剑格挡。 “叮叮叮……” 一连斩飞十三支劲矢,石之轩身形倏地加快三分,没等众骑兵再次张弓搭箭,便掠近十丈之内,再次一个闪烁,斜刺里冲天跃起,人剑合一的电射骑兵阵最前方的张亮…… 针对一个身法出神入化的高手,军阵万箭齐发,最多只有百支箭矢有可能真正射中对方,而百余骑兵的齐射,很可能仅有不到十支箭矢射中,即使这种骑兵精锐,亦只能多上三两支。 凭着数十年征战生涯的战斗素养,张亮此刻本能般保持着几近人马如一的疾速前冲之中,冷眼盯着箭矢般袭向自己的凌厉一剑,直到迫近两丈之内,他才闪电般拔刀作势。 “杀啊!”百余骑兵声嘶力竭,气势如虹。 石之轩维持着凌空身剑合一状态骤然一旋,手腕微颤。 “吟……” 重重叠叠如龙吟虎吼般的剑啸一刹那间由微不可察扩大至铺天盖地,将骑士们的呐喊声、马蹄奔腾声尽数覆盖,阴森剑气随之浪潮般席卷张亮周遭。 怎么可能……张亮惊骇欲绝,但觉浑身犹如无数小刀反复切割攒刺,眼皮根本难以睁开。 耳中尽是风雨交加之声,使他犹如置身狂风暴雨核心的可怕感觉,遍体生寒,身形不稳,且再也感受不到身下疾驰的马儿,再三勉强凝聚意志,仍难以恢复清醒。 闪烁黑晕的剑刃迫近丈许,除了张亮之外,阵型前三排的**个骑士毫无征兆的仰跌抛飞,半空中尽皆七窍流血,竟是被无形剑气隔空震毙。 空马仍在奔腾,骑士阵型却凹进去一片。 真正面对面的与这神秘刺客交手,张亮才猛然醒悟:即使自己尽量高估此人,事到临头,始知仍是低估…… 刺痛骤然降临! 张亮戴着钢盔的头颅冲天而起,血雾纷飞。 石之轩凌空一个斛斗,双脚踢出漫天腿影,携着森寒劲气,重重扫卷在后方十余骑的身上,使他们惨呼着坠马。 而借着反震力道,石之轩鬼魅般往前飘掠,精巧的避开侧面袭来的三五把兵刃,竟再次追上张亮的骏马,左臂扫开张亮的无头尸身,雀占鸠巢的落于马背,御马疾驰。 漆黑宝刃左劈右斩,如风如电,血花迸溅,美轮美奂,数息间周遭又有近十骑跌落马下…… “站住……站住……咻!” 岳山听风辨位,在马背上倏地一侧身,避开后方袭来的一支劲箭。 二十余骑呼喝着紧追不懈,时不时放支冷箭。 岳山一再快马加鞭,却不知晓,马儿口鼻间渐渐溢出黑红血丝,随风洒落,而马儿后股,亦泄出黑血,染湿了马尾…… “呜咻咻……” 马儿骤然一声惨呼,无力的向前栽倒。 猝不及防之下,岳山同样一头栽下,砰的撞在荒野草地,翻滚出三丈开外,跌得七荤八素,浑身散了架般剧痛,刚刚站起身来,便听得“咻咻……”劲矢迫近,不禁脸色狂变…… 石之轩浑身浴血,挥剑拍在马股,催马疾驰兜圈,身后留下百余具残尸及无主的马儿,更后方还有近两百骑士疯狂追赶。 宝剑斜斜垂在马腹一侧,最后一滴鲜血从剑尖垂落,剑刃通体泛着淡淡的诡异红芒,随着马儿疾驰而破开呼呼冬风,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异响,令人毛骨悚然。 回头看了眼仍在百丈开外的两百追兵,石之轩抖手将‘歃血’宝剑插在马鞍上的刀鞘内,取出马腹悬挂的本属于张亮的角弓。 这弓固然比不上寇仲、徐子陵的灭日亡月那等两百石的超级神弓,可也是张亮特意收藏的上乘宝弓,约有五十石劲道。 马儿疾驰之中,石之轩倏地撩起两支箭矢,弓开满月,凭着道胎的微妙感应,瞬间锁定斜上方百丈夜空的那两个生命波动。 下一瞬,弓弦炸响,箭矢激啸,闪电般破空而上。 “唳……唳……” 两声凄厉鹰啼几乎同时响起,石之轩感受着因激烈杀戮而蠢蠢欲动的剑心,不由满意一笑,调转马头,向着漳河而去。 水遁,正是高手们百试不爽的开溜手段。(。)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佳人和贼(明日补上) 天光放亮,晨雾弥漫。 “轰……哗……” 河面毫无征兆的炸开,一道黑影携着稀稀拉拉的河水投向岸边。 不知何时,岸边三丈外一块巨石上亦多了一道身影。 此人长相清奇特异,脸盆宽而长,高广的额角和上兜的下巴令人有雄伟的观感。他的眼耳口鼻均有一种用花岗岩雕凿出来的浑厚味道,修长的眼睛带着嘲弄的笑意,既使人感到他玩世不恭的本性,又兼有看不起天下众生的骄傲自负。 长身静立巨石一端,自有一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姿态,兼之他宽肩厚胛,****凸起的线条撑挺了他紧身贴体的黑色劲服,脸容和体型相衬俊拔,更使人感到他另有种带点邪异、与别不同的气质。 石之轩一边运功蒸干衣物,一边取下恶鬼面具,揣进怀里,肆意展现着俊美无伦的本来面目。 踱步来到巨石旁,石之轩看也不看巨石上多出的那个神秘男子,自顾自的在巨石另一端盘腿坐下。 歃血魔剑横放一旁,明明刚从河水出来,却仍弥漫着难言的血腥味儿,剑锋油然而生森寒杀意。 向雨田打量着剑身上的九个孔洞,眉头一挑道:“好好一柄清流名士之剑,却给你故意折腾成了这般阴霾污秽模样……啧啧!” 说着转而看向石之轩清雅灵秀的面容,继续道:“总给人一种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古怪感。” 石之轩一边运转花间心法吸纳天地精气,恢复在河底长时间潜游所消耗的真元,亦以高速运行的精纯真气牢牢隐藏住神与气核心处的道胎。 一边懒洋洋的道:“你不是佳人,又怎知佳人没有偶尔做贼的冲动? 看你的样子,想必做过贼。该当知道并非所有的贼都愿意洗白白做佳人!” 向雨田哑然失笑,“很久没见过你这般有趣的圣门后辈了!” 石之轩嗤之以鼻,“很久没有见过你这么无聊的圣门古董了!” 向雨田饶有兴致的问道:“你竟知晓我是谁?” 石之轩不可置否道:“天下虽大,但在我潜行于深河之后,仍能紧锁我的精神,且追踪我一夜的神功秘法。想来除了传说中最擅精神造诣的‘魔种’,再无别法!” 向雨田微笑摇头,“这可未必,道魔殊途同归,玄门高人亦有精擅精神异术者!” 石之轩没好气道:“请不要将博学多才的花间派传人与阴癸派那些土包子混为一谈! 道魔说是殊途同归,然而能够修炼到媲美魔种大成境界的玄门高人,全天下又有几个?” 向雨田灿烂一笑,故作疑惑道:“你不是一口一个补天阁主,又怎会成了花间派传人?” 石之轩撇撇嘴。“蒙面做贼的时候,当然是补天阁主,反之翩翩佳人的时候,当然是花间宗主了!” 说着不耐烦道:“若你没有什么表示,请恕本少爷跟你代沟太大,没兴趣跟你浪费吐沫……” 向雨田笑容一滞,“你想要我如何表示?” 石之轩嘴角翘起一丝弧线,“据本宗祖师慕清流手札所载。前辈你最爱提携后辈…… 此次你劳心劳力跟了我半日加一夜,肯定是看中本人资质超绝。智慧过人,将来必会一统圣门,泽被苍生。 因而准备将【道心种魔大*法】及圣帝舍利传予本人,助本人一飞冲天,成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秋大业…… 好了。拿来吧!” 话落不客气的伸出手去。 向雨田失笑道:“种魔大*法和圣帝舍利向来都是由圣门最强者保管,只消你能打赢我,种魔大*法和圣帝舍利给你又何妨!” 石之轩眸中倏地爆出湛湛精芒,浑身缭绕着朦胧劲气,倏而漆黑森寒。倏而清阳醇和,既如天道循环,阳极阴生,阴消阳复,生之尽是死,死之尽自生,周流六虚,循环无穷,却偏偏又予人如虚似幻,模模糊糊的诡异感觉…… 向雨田双眼微眯,强盛而精微的精神异力清楚的感应到,天地之气时而从石之轩头顶百会穴灌入,从双足涌泉穴散出,时而又反从其双足涌泉穴涌入,从头顶溢出…… 生死顺逆,有意无意,自然而然,变幻无常! 这就是花间和补天两道绝学融汇为一的不世奇功?……向雨田心头微动,暗暗赞叹:清流兄,你的心愿终在后辈身上实现了! 石之轩倏地散去真气,恢复懒洋洋的样子,不屑道:“身为前辈,你竟趁我苦战连绵,长途跋涉之后才来觅战,还能更无耻一点么? 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你仍能稳居圣门第一人的宝座,原来是靠这种卑劣手段!” 向雨田苦笑摇头,却知面前这后辈因没有必胜把握,再给他的避而不战找借口。好奇道:“你这功法叫什么名字?” “凭什么告诉你!”石之轩提剑起身,向着下游密林纵掠而去,“提醒前辈,本人不喜欢被糟老头子追,告辞!” 向雨田眼神闪烁,心念电转,瞧着他就要消失在视线之内,忽而传音道:“你不想要种魔大*法了么?” 石之轩身化魅影,以比离去时更快数倍的疾速飘回巨石上,沉声道:“这玩笑过了吧!” 向雨田嘴角翘起,“本人还没丢份儿到戏耍后辈为乐!” 石之轩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问道:“说吧,有什么条件?……先说好,本人信不过你,且按照补天阁的规矩,若要我尽心办事,你得先付定金!” 向雨田如何不清楚圣门中人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脾性?……沉吟道:“此事对于你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更是你花间派纵横家的老本行。 不过,先要问你是否有一统天下,问鼎九五之心?” 石之轩神色变了变,终是叹道:“若是别人问我。我定会答‘是’,且会理直气壮的搬出光大圣门的名分…… 然而实际上,我虽乐于见到天下一统,甚或亲身参与统一南北的伟大举措,却对做皇帝兴趣不大。” 向雨田眼神幽幽,轻声道:“若是本人全力支持你争夺天下呢?” 石之轩嗤之以鼻。“无事献殷勤,非尖即盗!” 向雨田不以为意,又问道:“若是本人要你择一明主,倾力助其尽快统一南北呢?” 石之轩眼神缩了缩,反问道:“明主是谁?” 向雨田哈哈一笑,“这就要你自己从茫茫人海中慎重挑选了,观人查物,纵横捭阖,岂非正是你纵横家的拿手好戏?” 石之轩一时摸不清他的真正心思。只得沉吟道:“侯景之乱致使南方元气大伤,纵然如今南方初定,叛乱仍此起彼伏,南陈军政不稳,盲目北伐必会后继乏力,徒劳无功。 因而若要尽快统一南北,还需从北方政权着手,且最好是汉人君主。才能最大程度的减小汉人的反抗意志! 北齐算是汉人政权,从身为汉人的本心来说。我该选择北齐为匡扶对象,可惜北齐本就汉胡各族矛盾重重,亟待解决,而今又多了阴癸派这群搅屎棍,党争内斗无可避免。 为了彻底掌控北齐,阴癸派必会铲除能臣良将。拉拢及重用尖佞小人…… 值此大争之世,各国争霸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阴癸派的祸害下,恐怕北齐将来下场堪忧! 而北周在南北三国之中国土最大、国力最强。虽非汉人君主主政,却早已开始实行儒家伦理治国,重用汉人有才之士,吏治清明,国力日盛……” 说着石之轩紧盯着向雨田,似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花来,口中仍继续道:“只消北周换个汉人君主,那就一切水到渠成了!” 向雨田嘴角含笑,毫无异样,“你看中哪个,便是哪个,只消天下大一统即可,究竟何人问鼎九五,与我无甚不同!” 石之轩迟疑片刻,沉声道:“你既对大一统局势有所求,若不掌控人君,又如何在大一统之后达成目的?” 向雨田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嘴唇开阖,聚音成束,往石之轩耳中送入一段疑似经文的密语。 石之轩初时一愣,随即越听越震惊,动容之余,一边凝听,一边大致琢磨其中精义。 片刻之后,向雨田倏地止住,饶有兴致的瞧着仍在沉思的石之轩,好一会儿后才问道:“如何?” 石之轩脸色变了变,沉声道:“这是种魔大*法?”虽是反问,语气却极为肯定。 原来刚刚向雨田所传,竟是如何藉由元神出窍的境界基础上培育魔种、借鼎播*种、控制鼎炉的秘诀,当然,仅是秘诀的开头部分罢了! 即使如此,石之轩也能分辨出此乃不输于不输于上乘道胎的神妙法门,应该是传说中种魔大*法的第六篇“种他第六”。 微微颔首,石之轩沉吟道:“不错,前辈既有如此手段,不论天下谁人登临九五,你都能让他乖乖听话。 不过,我很好奇,前辈究竟想要什么,需要统一天下始能办到?” 向雨田神秘一笑,“到了那一天,你终会知晓。” “也是!”石之轩貌似同意,不再追问,转而肃声道:“这笔生意本人接下了,不知前辈如何支付定金?” 向雨田斩钉截铁道:“定不会让你这后辈吃亏就是!” 顿了顿,又问道:“据你估算,可在多少年内促成南北一统?” 石之轩微一皱眉,为难道:“前辈该当知晓,我纵横家行事不倚人多,只孤身一人,手段无非是因势利导,推波助澜,关键在于随机应变,见机行事…… 因而究竟可在多少年内促成南北一统,晚辈着实不敢夸下海口!” 面对向雨田这般活了两百年的人精,兼之魔种通玄,能够感应别人心思的善恶虚实,任何花言巧语都属枉然。 因此石之轩唯有冒着谈崩的风险,实事求是,直至本质。 岂知向雨田闻言不怒反笑,“算你诚意拳拳,没在本人面前卖弄你纵横家巧舌如簧、指鹿为马的拿手绝技,否则本人反要换个合作对象。” 石之轩似笑非笑道:“恐怕前辈在找到晚辈之前,已经跟别人有过类似的谈判,只是谈崩了而已!” 向雨田摇头失笑,“不是谈崩了,而是还没开始谈,对方就很没诚意,根本谈不下去。 人心诡诈,本人也无可奈何!” 石之轩会心微笑道:“那位皇太后肯定先是把你捧上天,再假惺惺向你表示臣服,请你率领圣门混一域内,成就千秋不朽之功业,而在你拒绝之后,她又请求你支持她阴癸派吧!” 向雨田无奈叹道:“猜得分毫不差,犹如亲见,所以本人提都没提此事,就对她敬而远之了!” 石之轩啧啧道:“女人么,总是头发长,见识短,贪念大,心眼小,阴癸派的女人更是尽爱使些小手段,上不得台面,实不足与谋!” 向雨田颔首道:“江山争霸,说来轻巧,实则局势变幻,奇诡莫测,入局者文采武功、势力人望、机缘运气固然重要,然而最不可缺少的,反是持之以恒的冷静心态! 阴癸派那些女人,还没成事就目中无人了,岂不知入局早,先占优,却未必真能笑到最后!” 石之轩奇道:“前辈似是颇有感触?” 向雨田叹道:“前尘往事,不说也罢!” 石之轩颔首道:“按规矩,前辈先付定金吧!” 向雨田眉头一挑,不可置否的问道:“现有两个定金供你选择,一是圣帝舍利许你保管五年,二是传你种魔大*法的前六层…… 倒不知,你愿意要哪个?” 石之轩毫不犹豫的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圣舍利终是外物,未必于我有用,本人当然更想要直至魔道最高奥义的种魔大*法!” 向雨田不可置否,再次嘴唇开阖,以传音入密之法朗诵【道心种魔大*法】的前六篇秘诀,石之轩凝神细听,将之一字不漏的铭记于心。 半日之后,石之轩盘坐巨石之上凝神沉思,感觉到道心蒙尘的异样彻底消失,不由眼神闪烁。 经此近距离接触,他已肯定,向雨田在种魔大*法上的层次,确实仍处于类似返虚的境界,离着真正的破碎虚空还差了些许。(。) 第三百一十七章 种魔试探 向雨田是个什么样的人? 石之轩根本不用多想,就能得出答案----向雨田一如他的外表及气质,是个睥睨天下,玩世不恭,几不受任何世俗常理拘束的人。 再联系其魔门‘邪帝’的身份,恐怕还要再加上自私自利、心思叵测的评语。 仅止如此,已足够石之轩断定向雨田祈盼天下大一统,绝非为了什么悲天悯人,泽被苍生,而是为了一件其两百年仍未竟全功的谋划----破碎虚空。 不错,在确定向雨田的境界仍处于返虚层次之后,石之轩就百分之百的肯定此点。 至于天下大一统如何关乎向雨田的破碎关窍,石之轩隐隐间生出几个猜测,却都不能十分肯定,也就只能暂且深埋心底。 从某种程度上说,石之轩觉得自己跟向雨田颇为相似,均为与燕飞、双龙这种天地气运所钟之猪脚截然不同的人。 孙恩之所以义无反顾的穿越仙门而去,是因其千锤百炼的道境玄功及无有牵挂、无有畏惧的坚定信念! 燕飞或许会乐观且糊里糊涂的就带着老婆破碎虚空而去,也不管到了那所谓的“仙界”有没有人抢他老婆,他有没有能力自保,没了天地气运所钟,他还会纵横如意么? 鬼知道他那藉由在此界开仙门而爆发威力的‘大三合’、‘小三合’,到了所谓的‘仙界’还有没有用! 然而石之轩和向雨田则不同,在即将迈入另一陌生环境之前,两人都会千方百计的使自己更加强大。以使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应付迈入陌生环境后突如其来的任何遭遇及险境。 在二人看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仙门之后那所谓的“仙界”也绝不例外,只有燕飞那种被‘气运光环’栽培出来的一路顺风猪脚,才会相信“仙界”很纯洁! 二人从不吝以最险恶的心思揣测任何陌生人及陌生环境,更不吝以最阴险的手段对付任何人及至达成目的。 正因自己是这种人,石之轩才会对同是这种人的向雨田极具戒心,却又不能过多的将心念集中在琢磨向雨田之上,否则不论隔着多远,均有可能会被魔种尽化道心的向雨田感应察觉。 这正是这类透彻天人境界的道魔高人最难缠的敌方。没见过面,只隐隐感受过气息,都可能被对方施以精神锁定,而一旦见过面,精神锁定的感应只会更强烈,更难以躲避。 就像石之轩与她,前世的精神锁定,即使经轮回转世这天地伟力削弱了**成,仍能隐隐感应到对方的位置。 若是今后再次见面,这种锁定立时会恢复十成。甚至因二人的境界有所提升而更胜前世,相隔千里而道心传音亦是等闲…… 与从前获得神功绝学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参悟借鉴不同。此次获得了【道心种魔大*法】的前六层,石之轩并未急着细细参悟。 反而极力克制住着手参悟的强烈欲*望,及至确定向雨田远去之后,他才进入树林寻了根结实柔韧的树藤,将一块两百十来斤的大石头绑在身上,再次扑通跃入漳河,沉入水底。 河底泥沙上,任由大石头将他牢牢固定,不会被涌动的暗流冲走,他才盘坐在泥沙之上,恢复了本源的【元始真法】,渐渐晋入玄之又玄的先天胎息之境。 精气神混混融融,通灵透彻,与天地自然浑合无间,遁入至精至纯、至灵至真的无上状态。 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 唯有在这种形神合一,无欲无求,清静而微的玄妙状态下,任何异种真气及精神,都难逃感应,并被他自身的精气神自然而然且无可抗拒的排斥驱逐或磨灭殆尽…… 害人之心暂且不提,防人之心绝不可无! 面对向雨田魔种大成的种种不可思议的诡秘手段,石之轩又怎敢掉以轻心?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若是石之轩恢复返虚修为,精气神浩如渊海,自不会在乎向雨田凭着魔种以种种方式侵来的诡异精神力。 亦或石之轩在面对向雨田之时无欲无求,精气神圆润无暇,无隙可循,即使他如今的修为相比向雨田差之甚远,也绝不会被向雨田的魔种异力无声无息的入侵而不自知。 然而石之轩偏偏对向雨田有所求----【道心种魔大*法】及邪帝舍利。 如此石之轩不仅无法保持不暇他求、身心圆润的状态,更会予向雨田有机会借着【道心种魔大*法】或邪帝舍利为魔*媒,在他不知不觉中对他施展隐秘的种魔之术! 寻常邪极宗主修为有其极限,施展种魔之术的魔*媒多半是有形有质的物品。 但修为臻至向雨田和庞斑这等境界,施展种魔之术的魔*媒已可换为更诡秘难测的无形无实之物,例如一篇经文或书画蕴含的意境,一段刻骨铭心的****,亦或一股无可磨灭的仇恨…… 数十里外的荒野里,向雨田身化流影,正在向邺城而去。 蓦地他身形一顿,戛然而止,皱眉喃喃道:“气息这么快就消失得了无痕迹,且能将我藉由传授种魔诀灌输的魔种异力洗涤干净…… 不愧是成功融汇花间和补天两道绝学的圣门绝顶精英!” 摇头笑了笑,他毫不在意的继续掠向邺城,似乎并不担心与石之轩的合作事宜。 事实上,合作本就是在双方对等的前提下才能顺利进行,若有某一方轻易沦为另一方的傀儡,只能证明这一方并不够资格合作,其余一切休提。 当然,真正的种魔之术并非如此易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更需长时间的酝酿和塑造时机。 而此次向雨田悄然施加于石之轩的,不过是仅止于类似精神暗示或意念感染的手段,最多只能算是一次试探。 即使成功了,也只能在石之轩身上刻上他以魔种之力演化的诡异而无形的浅层烙印,能够有助于他感应石之轩的行事踪迹及精神状态,仅此而已。 若要更进一步,必须如同此次以种魔诀撬开对方的精神缝隙,隐秘侵染一般,在今后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中,以不输于种魔诀的宝物一次次撬开对方的精神缝隙,侵染对方的精神。 直至将魔种异力深深根植于对方的心灵深处,汲取对方的精气神衍生为另一颗魔种,才算是种魔成功。 然而如今既被对方察觉,并着手清除,就代表着种魔失败,且有了这一次的经历,除非对方今后遭遇某些重大打击而使得精神濒临崩溃,否则再再无可乘之机给予种魔成功。 三日后正午时分。 “嗖!” 轻微水响之中,一道淡黑朦胧的身影倏地冲出河面,飘入密林之中,洋洋洒洒的水滴在冬日暖阳下折射出五彩缤纷的炫丽一瞬。 这次的深层胎息,石之轩不仅清理了向雨田施加于自身的魔种异力烙印,且精气神于自然而然中梳理了一次,愈发混沌圆觉,形神具妙。 若非自忖修为仍自不足,已可就此胎息百日,初成内丹。 随便打了只野鸡,一边生火炙烤,石之轩一边开始参悟所获【道心种魔大*法】的前六篇秘诀。 或许向雨田会误以为他仍渴求种魔大*法的后六篇秘诀,然而唯有他自己清楚,自己有此前六篇足矣,后六篇于他不过是鸡肋。 只因种魔大*法上卷六篇专讲练出魔种的诀窍,下卷六篇则是由魔入道之法,而石之轩身为道门教主级大拿,还用实践经验不足的魔门秘诀来教他如何入道?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若说种魔诀上卷是培育魔种并直指魔道本质奥秘的话,下卷不过是开发利用魔种罢了。 而在石之轩看来,如何利用道胎、魔种这些玄之又玄的上乘功果,乃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之事,何须人教,又何须受制于既定法门的拘束? 一切遵从道胎、魔种的微妙灵性指引,使之渐渐上合天心,下合本心,自然而然的天人合一,才是最佳方法,其余一切刻意为之之举,均属落于下乘,事倍功半矣……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相较于世上九成九的武学,种魔诀确是博大精深、奇诡绝伦之极。 首篇是“入道第一”,修的是玄门正宗心法,以建立本身的“道体道心”。(。) 第三百一十八章 种魔大*法 只是首篇,已令历代魔门邪帝望门兴叹。因为够资格拥有秘卷的,皆为天邪道派主,他们魔功深厚,谁肯废去原有魔功,重新开始练习心法路向截然相反的另一功法。 当然,这一关窍对于石之轩可谓多余,单论“道体道心”之形神具妙,世上罕有人能与他比肩。 次篇“种魔第二”。魔种和道家修真者的道胎,若如一个铜元的两面,生命的两个极端,生和死。 道家专事生气,甚幺百日筑基、返本归元、大还金丹、从后天回到先天,始终生气勃勃,容易为人接受。《长生诀》正是这种功法至高无上的巅峰之作。男女欢*合、十月怀胎、发育成人,“生”的过程长路漫漫,死亡却是突然凶猛。 因此练就精纯的先天生气需要循序渐进,视资质悟性而定,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然而成就媲美先天生气一级的死气,却只需要短短四十九天。 前两篇连在一起看,石之轩不难理解,第一篇修玄门正宗心法,乃是在体内积蓄和锤炼生气及至先天境界,而依据万事万物阴阳对立、生死相依的天地至理,此时体内的死气也臻至先天境界,只是隐而不显罢了。 此时第二篇所谓的“种魔”,只是依照特殊心法,发掘并御使体内先天死气,使之于有意无意间汇入元神罢了。 如此则先天元神与先天死气交汇而成“魔种”雏形,但受后天识神及先天生气的抑制而无法显现,仍自深藏不露。 其实这一关卡。与成就道胎的法门并无二致。只是道胎是由先天生气与先天元神交汇而成罢了。 唯一不同的是。因为生路漫漫,纯乎自然,若想将先天生气汇入先天元神,须得循序渐进,道心清静而微,渐渐勘破后天识神的虚妄干扰,使得先天元神一点点脱出后天识神的抑制,徐徐融汇先天生气。远不如死气来得凶猛猝然,一蹴而就。 反过来,道胎出乎自然,徐徐而成,可一旦初成就能开始运用自如,但魔种猝成,却仍隐而不发,难以运用。 所以,第三篇“立魔第三”,篇首开宗明义须将全身功法散去。以让秘不可测的魔种能在不受玄门正宗先天真气的抑制下出而主事。 所谓先天元神,乃是人在母体中胎儿初成时虚无而生的一点先天灵光灵性随着精气发育渐渐壮大。实则更类似宇宙虚空灵体的一点投影,无思无虑,自然虚灵。 人体自然而然的一切机能都是由元神在冥冥中主导和调理,几乎不受后天的情感、欲*望的影响。 而后天识神,则是人在出生后由外景事物为心所任而逐渐产生的后天之灵,本质上是由身体的大脑机能与信息储备合成的一个虚拟的主宰灵体,又受情感与**的影响很严重,有思有虑,灵而不虚。 识神既受外界影响又受信息储备的限制,只能控制身体的一部分行为,且所思所想有其极限,远不如元神自然而然,发乎本能,灵性无比,超乎想象。 人在幼年时识神尚未彻底形成壮大,仍由元神控制大部分行为,表现的既幼稚又充满灵性,而人接触的事物多,信息多,识神壮大之后,阻碍了元神与大脑的沟通,表现的主动意识加强,却又无甚灵性,死板僵硬。 若说先天元神是可以独存的虚灵,肉*身大脑是可以独存的实体,那么后天识神就是夹在二者之间,由二者结合外界信息共同衍生,却又无法脱离元神及大脑而独自存在的一段意识。 将肉*身和元神是夫妻,那么识神就是小*三了,既能勾*引肉身的呼应,又能代替元神的部分功能,可惜性能和地位很不稳定,老是惹是生非。 若能摒弃后天识神的抑制与干扰,先天元神即可主宰人与天地自然交流往来,感应自然变化,吞吐天地能量。 然而人生在世,不可能完全不思不虑,不接触外物,所以识神不可能彻底消失或灭绝,最理想的方法就是保持着先天元神辖制后天识神的微妙状态(类似识神小*三晋级小妾,接受正妻元神的统治,尊卑既定,分工合作,后院和谐……)。 如此二者有机结合,相辅相成,既具有先天元神的神奇灵性,又具有后天识神的思虑感受。 而如何做到这一点? 古往今来无数才智之士前赴后继,终于总结出了修心炼性之法,开启元神灵性,再配合修身养命之术,便是道家的性命双*修之道。 道胎、魔种说来神秘,本质上不过是发掘及释放一部分的元神灵性,并与先天生气、死气有机结合,运用到武道和生活之中罢了。 这一点,本就兼具道、佛之长的石之轩,稍一深入种魔诀的奥秘,瞬间就已明悟通透。 而种魔诀的第四篇“结魔第四”,内中描述千奇百怪种种自戳自残、挨饥抵饿的苦行,其目的务求诱发魔种,以及第五篇篇“魔劫第五”,讲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死亡体验来激发魔种。 这两篇都是用魔道的残酷诡异方法释放元神灵性,并将之更深入的结合魔种,壮大魔种,开启魔种,务求将魔种纳入控制,运用自如。 相较而言,此时魔种仍难逃‘暴发户’的特性,心性要求低,既不稳定,又不能控制入微,反之道胎对心性要求极高,一直精微而稳定,惜乎成长周期太长,除非顿悟,否则没捷径可走。 所以到了后来,魔种仍要开始向着精微灵妙的道心蜕变,以求更为稳定,完全开启元神灵性,方能更进一步。灵性入虚。包容乾坤。迈入返虚妙境。 在石之轩看来,这其实就是种魔诀下卷的主旨,而最终‘破碎虚空’的微妙意境,则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绝非寻常文字所能详述清晰,只好微言大义,说得模模糊糊,玄之又玄。 然而在看到向雨田至今未能真正踏入‘破碎虚空’一级。石之轩就知道,种魔诀的下卷很可能不算完善,毕竟从无人练成过,一切都是前辈们的臆想。 且由魔入道最重开悟,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绝非死板的依照某种秘籍就能一路顺风的练到‘破碎虚空’。 而身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向雨田也得负责给螃蟹挑刺,多半是一边修炼验证种魔诀,一边加以完善补充。 当然。这个就不关石之轩什么事了,而种魔诀虽好。可最让他看重的,反是最邪恶的第六篇。 此篇大合魔门一贯损人利己的作风,方法是另寻道体,再由自己亲手种魔,绝对控制下于道体死亡前的刹那,进行窃种的功法,据之为己有。 须得自身先修炼到类似元神出窍的境界,才有资格培育魔种,借鼎播*种,控制鼎炉。 再找个天资卓越,禅心坚定的正义之士,作为练功的炉鼎,修此功者,必须潜进对方心灵深处,历经种种变异,播下魔种,由无至有,**始成。但俱是在茫不可测中,风光无限,有如大自然无穷景象,时而天晴风和,日照月映;时则阴云密雨,雷电交加,七情六欲,变幻难测。修练**者,譬之怒海操舟,一不小心,受炉鼎情风欲*潮的狂击,舟覆人亡,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万劫不复,形神俱灭。一旦功成,则炉鼎必定精枯血竭而亡。 石之轩感觉,此法能否大功告成,关键在于种魔者和炉鼎双方的火候。 首先身为大魔头一级的种魔者,不仅要有类似元神出窍的修为,且要有克制魔念,道心萌发的心境,也就是所谓的‘明心见性’,否则肯定会顶不住炉鼎心灵深处的万象纷呈而元神湮灭。 其次就是炉鼎的火候,必须是天资卓越,禅心坚定的正义之士,但最好不要太老,太老了身体的生命活力就不足了,约莫在二十至三十五岁这精气勃勃的黄金阶段即可。 还有就是炉鼎的道心禅心的境界,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 炉鼎禅心境界太低,未能开发自身的元神灵性,即使给其种魔,也不能顺利形成极具灵性的魔种,风险既大,还白费功夫; 反之炉鼎道心境界太高,则种魔者的元神潜入进去,不过是给人家送菜罢了。 石之轩自忖,凭他的道境,对付向雨田全神贯注的魔种,或许把握不大。 但若是赤尊信或未曾在风行烈身上练成魔种的庞斑给他种魔,他保证举双手欢迎,然后毫不客气的将他们毕生精气神及武道感悟吸收的一滴不剩,纳为己有。 说不定反过来石之轩还要在他们的精气神凝成的魔种中挑三拣四,反复精炼提纯,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从本质上来说,这种魔之法属于元神层面的另类阴*阳*双*修,生死置换。 种魔者贡献出修炼到至精至纯的魔功死气,炉鼎则献出先天元神的神气灵性,在炉鼎体内,死气神气交汇,共同孕育出一颗灵性十足的魔种胚胎。 然后种魔者将自身精气神完全融入魔种胚胎,彻底生成魔种,并借助炉鼎的精气神将魔种培育壮大,更在炉鼎死亡的一瞬间所爆发出的无与伦比的生机之中,将魔种化死为生,成就道胎。 于种魔者而言,这就是完成了元神的再生,恢复最盛时的生命活力,且境界更上层楼。 当然,理论上来说,在成就魔种胚胎之时,炉鼎也可以与种魔者争夺魔种胚胎。 若是炉鼎在与种魔者的心灵及精神层面的交锋中获胜了,就可反过来将种魔者毕生的精气神修为功果纳入己身,一步登天至魔种大成境界。 可惜能够种魔成功的种魔者,无不是大智大慧之人,肯定会提前使出种种卑劣手段,使得炉鼎心生破绽,在关键时刻不能全心全灵的争夺魔种胚胎。 而从精气神层面算来,最后融合魔种的种魔者或是炉鼎,均非以前那个单纯的种魔者或是炉鼎了,而是由种魔者和炉鼎共同孕育出的一个新生命,拥有全新的精气神! 也就不存在精气神是否纯粹的问题! 这才是庞斑种魔成功之后,忽然从老爷爷变成小青年,从将自己老婆送人到主动去调戏别人老婆的根本原因。 同样,这也是石之轩看重种魔诀的原因,若是操作得当,足可让人一次又一次的重回十八岁的天空,已算是另类的长生不老。 与此相比,帝释天那掺了凤血的圣心诀虽能长生,却不能不老。 此世的四大奇书,神秘之极的【战神图录】且不必说,而【长生诀】、【慈航剑典】及【天魔策】此三者,对于明悟金丹大道及剑心通玄的石之轩来说,【长生诀】及【慈航剑典】或许可有可无,但【天魔策】之中的种魔诀这种另类道路却是最让他耳目一新,启发之大,超乎想象。 更妙的是,他曾今的许多想法都可藉由种魔诀进行试验,一旦有成,足可获得让此世所有修行者匪夷所思的成果。 在这个充满灵性的世界,他从来没想过死守着种魔诀的狭隘限制,且有把握将种魔诀运用至超乎其创始人及向雨田想象的程度。 数日后,石之轩返回了北周境内,准备开启此世的政治投资,并为更广阔更诡秘的修行路埋下棋子。(。) 第三百一十九章 锁魂秘术 月明星稀,殿阁深深。 鲁国公府正堂漆黑一片,唯余一处仍有火光闪烁。 灯盏之旁,宇文邕正聚精会神的伏案批阅文牍。 他肩宽臂长,身形雄阔,仅是静静安坐,便予人稳如山岳之感,且不足双十的面庞尽是沉静大气,扫视文牍的双眸不时有灼灼精光一闪而逝。 时近半夜,宇文邕终于批阅完所有文牍,不由起身来到后院凉亭之中,仰望着九天冷月,心思莫名。 其实他很清楚,刚刚那些文牍,他批不批都一样----而今正值宇文护权倾朝野,任用私人,人浮于事,即使他将用心批阅过的文牍发放下去,也很难将其中政务落实执行。 他如今入朝担任的大司空一职,虽说位高名尊,却只主管工部杂物,在这南北动荡的时局,唯有军权为首、吏权次之,而工部主事实则地位尴尬,无甚实权。 原本凭着他是皇帝亲弟弟,爵至鲁国公的名位,其实就算他待在官位上混吃等死,也没人多说,且还正随了宇文护的心意。 可他却不得不为包括皇帝在内的自家兄弟几个的性命担忧,亦不敢给宇文护任何借口罢免或贬斥他…… “呼……” 一阵凉风吹过。 宇文邕忽觉浑身汗毛直立,背心如遭针扎,当即毫不犹豫的转身一掌击出,迎住了来袭的一只白皙拳头。 “蓬!” 劲气交击。 宇文邕触电般跌退三步,脸上红芒一闪而逝。 抬眼望去,一位身着白底黑纹儒服的潇洒士子映入眼帘。宇文邕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擅闯敝府。袭击本公?” 顶着裴矩马甲的石之轩淡淡一笑,悠然道:“在下河东裴矩,久闻鲁公文武双全,雄才大略,特来拜会!” 宇文邕皱眉道:“河东裴氏?……既是名门望族之士,该当通达礼仪,欲要拜访本公,为何不堂堂正正的入府请见。反而夤夜潜入? 且如此偷袭本公,更非君子所为!” 石之轩不以为意,徐徐道:“若是在下打着河东裴氏的名号公然前来拜访,恐怕鲁公未必敢于赐见吧?” 宇文邕眼中精芒一闪,明知故问道:“裴公子何出此言?” 石之轩沉声道:“鲁公明哲保身,韬光养晦之策固然高明,却也不免将有心效力之士拒之门外,如此势单力薄,何日方能铲除尖佞,肃清朝纲?” 宇文邕冷笑道:“听裴公子此言。莫非此来是有意投效本公嘞?” 石之轩怡然道:“虽不中矣,亦不远矣!” 宇文邕心里稍稍惊讶。却又极具戒备,面上仍不为所动道:“裴公子出身名门,本就可蒙荫入仕为官,若想求得高官厚禄,本公亦可向陛下或晋公(宇文护)代为引荐。 公子又何须夤夜前来捉弄本公?” 石之轩毫不意外,“在下来的突兀,鲁公信不过在下亦属常理……”顿了顿,忽然语出惊人道:“鲁公有所不知,晋公已决意毒死陛下,转立鲁公为帝!” 宇文护神情巨震,目光闪烁。 其实此事他早已隐隐然有所猜测,原本宇文护立当今陛下为帝,正是因为看中陛下温文儒雅,然而陛下却并不如宇文护所想象的那般懦弱无能,在处理事务中逐渐显露出自己的聪明才智和才干,周围逐渐集聚起一批老臣元勋,并致力于富国富民,在百姓中也威望日高,隐隐遭到宇文护的忌惮。 前些日子,宇文护貌似诚心实意的举行“归政于帝”朝议,把除了军权以外的所有权力都交还给陛下。 精明之人尽皆怀疑此乃宇文护欲擒故纵的试探之举,却不想陛下掌权心切,竟照单全收,想来已然引起宇文护的疑惧及不安。 多年来宇文护军权在握,毒杀皇帝,擅行废立之举已非首次,此次未必不会故技重施…… 心念电转间,宇文邕已对这消息信了六七分,但却沉稳如旧道:“晋公一向精忠报国,岂会暗害君上? 裴公子切莫相信道听途说之语,本公也当公子从未说过刚刚的话……” 石之轩只从他话语软了下来,就知他真正心意,此时并不接话,反而微笑道:“在下略通观人之术,今见鲁公确有帝王之相。 然晋公一日大权在握,鲁公即使登极为帝,一日亦只是提线木偶而已,但有违逆晋公之举,立时便步了两位兄长的后尘。 请问鲁公,于心何甘呐?” 宇文邕脸颊抖了抖,皮笑肉不笑道:“裴公子言重了。” 石之轩却反而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赞叹道:“鲁公一言一行,滴水不漏,果是深谙帝王之术,大周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如此在下更坚定了投效鲁公,建功立业之心! 不过,在下亦明了,如今鲁公身处潜龙勿用之局,不好接纳在下…… 三年五载,在下还等得起!” 宇文邕面色变幻,终是不咸不淡道:“呵呵,裴公子可高看本公了。” 石之轩深知阴谋家、政治家肚里千回百转、口上正直善良的尿性,此次只消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烙印即可,并不逼迫太过,便道:“原本在下暗中观察鲁公一年,今日投效鲁公麾下,该当在今后半载内暗中护卫鲁公,亟待鲁公顺利登极大宝…… 不料在下师门近来有事,召唤在下尽快回去,且此次一别,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在下难以返回鲁公身边……”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精致金币,扔给宇文邕,才继续道:“此乃在下信物。若是鲁公有事召唤在下。可派人将此信物送至吾伯父裴诹之手中。在下自会尽快赶来! 告辞!” 话落拱手一礼,转身向着院墙迈步,那金币不过是他用一块金子随手捏成而已,即使宇文邕将之扔掉也无甚可惜,倒是其中附着的暗手颇费了他一番功夫。 宇文邕忽然开口道:“裴兄留步……”石之轩闻言转身静静望着他。 宇文邕饶有深意的道:“裴兄刚刚所言,曾暗中观察本公经年,本公竟从未发觉,可想而知裴兄武功深湛无比…… 既如此。裴兄何不直接出手除去那擅权霸政、祸国殃民之徒,还大周上下一个朗朗乾坤哩?” 石之轩双手一摆,无奈叹道:“若是有机会与那人单打独斗,在下自会殊死一搏,为鲁公除此心腹大患。 可惜那人手握雄兵,出入均有大批高手及数百甲士随行护卫,在下怎会不智到去以卵击石,白白送死哩?” 宇文邕忽然道:“前些日子,北齐皇帝高洋遇刺身亡,听闻是魔门补天阁的高手所为。不知裴兄是否有门路……” 石之轩紧紧盯着他的表情,“让鲁公失望了……在下并不认识此魔道高手。且在下反而十分怀疑此人或许并非魔门中人。 裴氏族中对魔门各派略有记述,其补天阁一脉断绝传承已然百多年,又怎会忽然冒出一个绝顶高手? 此间颇有耐人寻味之处,鲁公切不可轻信魔门中人!” 宇文邕拱手道:“多谢裴兄提醒!” 石之轩拱手道:“鲁公保重,在下告辞!” 宇文邕伸手虚引,“裴兄慢走……” 石之轩微笑转身,徐徐迈出几步,才倏地跃身而起,横空疾速纵掠几次,消失在黑暗之中,似是向着院墙而去。 宇文邕左手食中二指夹着他所留的那块金币,放在眼前细细打量,只见金币精致细腻,一面刻着一枝梅花,一面则以阳文铭着四个篆字。 “‘经天纬地’?……呵呵,口气倒不小!” 跃出院墙之后,石之轩绕着院墙外围疾行片刻,到了一处偏僻角落,才隐在黑暗中伫立不动,瞑目凝神,似在遥遥感应着什么。 片刻后石之轩忽而一笑,又翻身潜入院墙。 沐浴在月光下闭目思忖良久,宇文邕终是深深叹了口气,迈步回了卧室,并招来数个精锐亲卫守在门外,夤夜护卫…… 躺在榻上,宇文邕的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那枚金币,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久久难眠,直到夜晚过去大半,才模模糊糊的睡着。 然而诡异的是,宇文邕手中仍紧紧捏着那枚金币。 须臾之后,床底无声无息的闪出一道人影,幽然靠近了宇文邕…… 睡梦之中,宇文邕耳灌入一阵山呼海啸,高居金銮殿首,他正一身龙袍,端坐龙椅,睥睨群臣,殿下右首正是让他忌惮乃至恐惧的堂兄,晋国公宇文护,而左首一人穿紫服绯,头顶宰辅官纱,竟是之前仅仅见过一次的那个裴矩…… 凌晨天蒙蒙亮,宇文邕就被亲卫唤醒,起床梳洗,准备上朝,让他稍稍奇怪的是,昨夜明明劳心伤神,且睡得很晚,此时却感觉精神奕奕,身心精力勃勃,蠢蠢欲动。 不过,联想到那个让他回味无穷的美梦,他便暗暗嘀咕: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天降大任,必有先兆? 莫非那个裴矩,真是本公的肱骨之臣?…… 提着歃血剑奔行在荒野之中,石之轩隐在斗笠下的面孔难掩疲惫,嘴唇稍显苍白,眸中黯淡无光,似乎精气神消耗颇巨。 前世今生,他都接触并钻研过移魂术、摄心术、幻音术之类的精神秘术,可实际上只是凭着强横的精神力粗糙施为,仍未能将他超凡入圣的心灵及元神修为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此次得了此世最擅修炼及御使精神异力的种魔诀,纵然他未曾凝炼魔种,却也可以借鉴种魔诀中御使精神异力的种种精微法门,将他所凝道胎的精微灵妙的精神异力彻底发挥出来。 唯一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即使提前在一位初入先天境界的高手的精神上撬开缝隙,祸乱心境,并刻下烙印,但在真正着手干扰及侵染其心神时,他才发现耗费的心力竟如此之巨。 精气神相互牵连,更使他的道胎消耗严重,萎靡不振。 照此推算,若要给人种魔,甚至给一位禅心坚定的正义之士种魔成功,所消耗的精气神可谓庞大无比,远非寻常炼神高手所能支撑,至少也要炼气化神高段乃至圆满的修为。 而肆意给普通武者或普通人种魔,然后收割他们的精气神之举,恐怕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心灵没能触及先天元神的普通人或是寻常武者,也就不存在被人从心灵侵入元神的桥梁,种魔者也就收割不到他们的先天元神之气,只能收割一些先天后天夹杂的精气,比之施展种魔之术时的庞大消耗,根本就是入不敷出的亏本生意! 原本石之轩是准备跟杨坚夫妇建立秘密联系,但在思及宇文邕这位即将登上皇帝宝座的周武帝,此时还因宇文护的****打压而处于人生低谷,他便转而到宇文邕这里烧冷灶。 毕竟即将到来的时代是宇文邕的时代,再往后才是杨坚的时代,如今宇文邕是最大潜力股,而杨坚还不是。 石之轩窃以为,跟接下来的臣子合作,哪比得上直接在接下来的君主身上下注,且这位君主尚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大不了今后跟杨坚暗中保持良好关系,在宇文邕的船快烂了,再换上杨坚这条船就是…… 此次在宇文邕身上刻下精神烙印,也就是类似俗称的‘锁魂术’,石之轩固然消耗不轻,可也深感物有所值。 从此以后,除非宇文邕自身也凝成道胎或魔种,否则就会一直处于石之轩单方面的精神感应之中。 距离过远还不少说,但在二三十里以内的近距离下,石之轩只消凝神感应,便可清晰的感受到宇文邕的心意及精神变化。 面对面的状态下,石之轩更能在宇文邕不知不觉间对他施展精神暗示、语言暗示之类的简单幻术,成功率基本上接近九成九。 最关键的是,在今后宇文邕每次见到石之轩,就会不由自主的对其心生好感及信任,恰如石之轩身上专门为他开了一个亲切光环,还是无消耗、无时限的…… 不同于种魔之后,很可能会影响炉鼎的性格和气质,且有可能会被道佛高人的道心、禅心感应到魔种的恶意邪气。 这般看似鸡肋的锁魂术,正因其作用轻微,既不会影响目标的心性和气质,也不会被道佛高人感应察觉,反而最为隐秘和保险。 一路昼伏夜行,潜返巴蜀青城山密林,石之轩又摇身一变,换回了‘大德圣僧’的身份,施施然出了密林,再次在大石寺借宿一晚,次日启程返回南方。 此次北方一行,收获不小,然而真是能够直接助益于他修为上的,仅有从向雨田手中获得的半卷种魔诀及从娄昭君身上窥测到的几分天魔诀。 刚刚潜返绮春楼后院,石之轩就遇上了娇俏可人的张丽华,心情大好之下,笑脸相迎的亲近过去,“丽华妹妹,别来无恙否?” 张丽华一见到他就冷下脸来,娇躯一扭就要走开。 石之轩这才记起,自己曾经嘲笑过她的搓衣板身材,狠狠得罪了她,在青楼的氛围中长大,小姑娘可不是什么都不懂,该是伤了自尊心了。 当下石之轩自来熟的过去搂着她的小蛮腰,不顾她的挣扎,一边保持着亲密姿势悠然上楼,一边低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上乘先天秘典么,我这次就弄到一本合适你的……” 不知怎地,说着说着石之轩就想起旁门内丹术之中的双*修采*补法门,不由暗暗嘀咕:现在年纪太小,先给她筑基,过些年正好合用……(。) ps:  我有罪,今天大风大雨,回家晚了,时间不足,明天补上…… 第三百二十章 玉清丹解 “【玉清丹解】?……这是……?” 张丽华柳眉微蹙,翻开石之轩递过来的册子,凝神浏览起来。 石之轩瞧着她眸中灵光隐隐,俏脸粉雕玉彻,玉脂无暇,以及洁白修长的粉颈,不由暗暗满意:多好的双*修炉鼎啊! 她先天生得如此灵秀,只消再以通玄妙手稍加点化和培育,足可成为不输于阴癸派魔女或慈航静斋仙女的双*修对象。 既然决定要在此界留驻数十近百年,精修金丹大道之余,偶尔玩玩儿旁门内丹的双*修法门也不错! 在石之轩看来,若想依靠纯粹的男*女*双*修之法内丹大成,并成仙了道,那是开玩笑,成功率无异于学了三年兽医就想给人治癌症一样。 绝大多数不明就里便修习此法者,只落得肾*亏*体虚,精*尽*人*亡,极少数瞎猫遇上死耗子,或许能够延年益寿。 唯有窥得上乘气功门径者,可藉由此法调和阴*阳,增长内气,但想要凭此内丹大成,成仙了道,依然是水中捞月。 石之轩本就身负正宗金丹妙道,于长生久视已有十二分把握,才会转而有空闲试试这旁门欢*喜*法,和谐生活,陶冶情*趣。 不过,等他内丹有成之后,开始试行此法之时,选择双*修*炉鼎自然再也不上普通女子,唯有钟天地灵秀的可人儿才值得他费心施为。 而若是这可人儿自己同样精修丹道,那就更完美了! 【玉清丹解】,正是石之轩综合两世丹道的修身养命之大成。精微奥妙之极。单论修身练气、永葆青春这方面。已不输于他的本源功法【元始真法】。 天生灵秀之女持之以恒的修习此法,即可身体内外冰清玉洁,纯柔无暇,先天真气清如月华,幽如甘泉,除了能够反哺身躯之外,对他的元始真气大有补益。 简而言之,此乃开启女子清灵柔美和塑造上乘精气炉鼎的最佳修命之术。功成圆满,足以结成玉神内丹,而最终能否内丹大成,尚需看修习者的心性悟性,能否修心炼性大成。 须臾之后,张丽华浏览完【玉清丹解】,眸中彩光灼灼,口中却迟疑道:“我怎么觉得这玉神内丹怪怪的哩? 还有道家内丹术,不是修炼元神么,怎么到了这里。却成了修炼玉神?” 身为这一代的花间派‘护派尊者’,花间派典籍的保管人。张丽华可是将花间派的武学心法及花间历代传人收集的各种流派修炼典籍,尽皆背的滚瓜烂熟。 道家内丹术理论,她当然不陌生,但却不得上乘真谛,难以真正修炼罢了。 而今时今日,石之轩在金丹大道上的造诣自认第二,当世无人敢认第一,当即稍作沉吟,为她细细分说,“若以丹道本质而论,物分五行,神分五种,丹生其中,仙佛无宗!” 张丽华美眸微闪,俏生生的道:“这是什么怪理?” 石之轩刮了刮她的琼鼻,肃声道:“这可是直指丹道根源的妙谛,乖乖听好喽……你要是练出错了,口歪唇斜,皮肤黑黄,变成丑八怪我可不管!” 心头暗道:还好我早知你精灵古怪的性子,若是玄之又玄的修心炼性法门,给你你也练不出什么上乘功果,反倒是专注于养身练气的修命法门,由浅入深,更适合养练成绝佳的双*修*炉鼎…… 顿了顿,石之轩才讲述道:“所谓神分五种,乃阴神、阳神、元神、圣神、玉神此五者是也! 之所以分出此五神,源于丹道之内丹、外丹修炼之法,或者说用天元丹法、地元丹法、人元丹法来分更为恰当。 天元神丹、地元灵丹属外丹,人元大丹属内丹。 无论道门、佛门、魔门、儒门及所有江湖武人的内功……一切的修持之法,均难脱此三元丹法范畴,只不过有人则其一元专修,有人则其两元齐修,亦有人三元并行罢了……” 张丽华瞧着他俊脸如玉,温声说法的样子,不由暗暗沉醉在这种温馨气氛之中,至于听进去了多少,之后还要他返工多少次,可就不好说了…… 石之轩所言丹道,非是寻常修炼交*感*精、呼吸气、思虑神(识神)的后天气功,而是先天丹功,以元精、元气、元神为核心基础。 唯有步入先天境界,始有资格入门筑基,性命双*修。 所谓天元神丹,乃是先性后命,重在性功----先修性,即炼神,后修命,即以神炼形,乃以性摄命,性命合一,金丹圆成。 人元大丹,乃是先命后性,重在命功----先修命,即炼精化气,后修性,即炼气化神,最终以命涵性,性命合一,炼神返虚,金丹圆成。 而地元灵丹分两大类,一者黄白点金术(炼假金子骗钱),充当修道之财资,二者为炼制丹药术,用骗来的钱买药炼成灵丹,服用之后改善体质,配合体内精气修炼内丹。 具体说来,三元丹法均根植于阴阳虚实之道。 最理想化的莫过于天元神丹,可谓心灵转化为物质神丹,即修心练性,清静而微,于冥冥中有意无意间收积虚空中的清灵之气(宇宙本源),灌顶而入,在人体上丹田神室之内将先天元神与此清灵之气融汇养炼,神气合一,即为神丹。 此乃虚无丹法,讲究人体和宇宙、心灵和虚空互为阴阳,乃虚中生实、无中生有之法。 而神丹大成,犹如一种凝聚态的“道”、“圣心”、“梵天”、“佛”,一旦取而用之,即可与道合真,连衣物、宠物、用具、人体一齐升华,成仙飞*升,即如传闻中的跨龙飞天、拔宅飞升、鸡犬升天等。 当然,除非某人自信悟性超绝,一日顿悟,立地*飞*升,否则以此法修一辈子,估计也难有一点儿成果,仍不免百病缠身,化为一捧黄土。 许多不练身体、不修真气,只是参禅悟道、入定观想的道士、和尚,主要是混吃等死的和尚们,甚至就连儒家埋首穷经,学悟圣人之心,也隐隐暗合此法,期盼有朝一日豁然顿悟,立地成仙成佛成圣,实则只坐了一屁股痔疮,最终仍属白日做梦。 正常来说,这个虽然玄之又玄,无以复加,然而只能当做传说,难以落实,特别是初入修行之门的人,玩儿这个纯属浪费青春。 所以,后来这天元神丹法取其修心炼性部分化入人元内丹,渐渐与人元丹法的炼气化神、炼神返虚部分混杂不清。 真正由浅入深,由有为法入无为法,循序渐进者,还是人元内丹靠谱,分为正宗与旁门。 正宗内丹者,修炼自身阴阳形神,即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 全真北宗受天元丹法影响稍重,青睐先清静修心,明心见性,再练精气神功夫即可事半功倍,又称清净丹法;全真南宗则青睐先修精气养命,后修性炼神。 二者大同小异,后辈修炼者往往相互参合借鉴,随缘而就,无需分得着意分得清晰。 旁门内丹者,或是男女*双*修,或是服用地元灵丹配合内丹练气。 男女双*修,则男女互为阴阳,最理想莫过于双方精气神异常契合,与天地阴阳交感,吸纳天地阴阳造化而成丹,可惜成功几率太低,几无内丹大成之可能。 全真南宗偶尔也有人玩玩儿这个,但不是主流。 此间最下乘的,当属单方面的采补之术,大多只能采得一身后天杂气,平白污秽了自身根基,离着丹道越来越远。(。) 第三百二十一章 自产自销 然而不论何种内丹,最终都要着手炼神,方能神满虚空,天人合一,方有资格论及成仙了道。 从这点看,所谓“物分五行,神分五种,丹生其中,仙佛无宗!”之语,并无丝毫夸大。 神之五种,阴神,阳神,元神,圣神,玉神。 其中圣神与玉神乃是一虚一实,隐隐相对,乃是形而上的概念性的东西。 圣神乃是比元神更为无迹可寻,超乎一切想象的存在,或可比喻为智慧的源头与化身,亦即道家说的一个人的灵根、悟性、根器,佛家说的慧根、佛性、正觉,儒家说的圣人之心。 修心炼性到了难以言喻的境界,就可开启心灵潜能,获得无上智慧,且这智慧趋向与道合一。 这才是修天元神丹者梦寐以求的功果,圣神在体内为圣胎,在体外为圣神,且无形无质,若能攫取虚空深处的无量宇宙本源,即可化作天元神丹,白*日*飞*升,即身成佛。 与之相对的便是玉神,犹如全身细胞活性的集结灵体,或者说是生命的物质活性、身体意识,即身意。 过去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说的是元神练出在外,其体内的整体谐调性不一定就达到了百分之百,具体的每件事情为君不一定能事事亲临决断。 万事万物都是负阴而抱阳的,修命的思路也是依赖这条规律来行为的,将人体中每一个细胞赖以领先的阴面的精华练出身体,即修出一个身外之身。就达到了“外其身则身存”的结果。这个外其身的身就是玉神。 有了玉神。全身的细胞就同如影随形一样,其不受君命的任何可能性就受到了限制。 修炼元神玄之又玄,在于修性,练出圣神更是难之又难,可修炼玉神则极其侧重修命,过程长,反复多,可却最为清晰。有的放矢。 一切上乘动功,如内家拳、瑜伽术等等都暗合修玉神的路子,内家拳的拳无拳意无意,出拳犹如本能,且绝对控制身体的境界,即为修出玉神。 【玉清丹解】正是石之轩据此为双*修对象专门推衍的一门内丹术,专注于修炼玉神,内修清幽之气,外修玉洁之体,至于配套的动功。正是花间护派尊者的老本行----歌舞,融汇了内家太极、无上瑜伽的神妙舞蹈。 而阴神、阳神。则属修行炼神,即修炼识神、元神到了高深阶段,陆续出现的功果表征。 性是神,丹家以元神作药物,性功修炼是一项凝炼常意识(识神),净化潜意识(真意),开发元意识(元神)的系统工程; 人体的精、气、神有先天和后天之分,后天的精、气、神是呼吸气、交感情、思虑神,属有形有像、人为的东西; 先天的精、气、神是无形的、自然本能状态的、功能性的、超越时空的东西,因而谓之元精、元气、元神。 世上绝大多数气功仅止于修炼后天精、气、神,唯有转入先天的元精、元气、元神,才进入丹功阶段。 而在炼神的层次上,丹家的要诀是戒定慧,即“止念”。 以虚、寂、恒、诚为法决,先使精神进入恍惚杳冥状态,不昏沉不杂乱,渐入念中无念之境,凝炼常意识,净化潜意识,开发元意识”的心灵修炼。 内丹学将常意识称作‘识神’。 内丹功法在入静初期一切杂念、游思都属于识神的活动,通过常意识的自我控制可以凝炼为意念力,集中意念力又能开发深层意识“潜意识”,潜意识是一种非理性的意识,包括个人平常不易觉察的童年记忆和隐藏的****、各种人生**、心理创伤等,这些潜意识在背后强有力地影响着人们的心理程序,寻常人亦可从梦境、幻觉、灵感、直觉、精神病等心理状态中破译出潜意识的原形。 内丹功夫中出现的不良心境、恶劣情绪、各种魔境、幻觉等,很多时候都是潜意识作怪。 内丹功法要净化潜意识,并通过一定方式(如熟读丹经、牢记师傅、背诵口诀、默念咒语、反复训练等),将炼丹的程序编码输入潜意识之中,使之转化为‘真意’充当引导炼丹过程的‘黄婆’。 潜意识可以在内丹修炼中逐步人格化,凝炼为阴神。阴神非是单纯的识神或元神,而是人格化了的潜意识,可以脱体而出,具有透视、遥感,预知等超心理学的人体潜能。 内丹学所谓‘元神’,即生命体心理的最深层次是‘元意识’,在内丹修炼到元意识显现时,呈一种极端清醒却毫无思维的心理状态,这说明元意识是比潜意识更深一个层次的意识,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本能意识,乃是人身真正的‘自我’,因之丹家也称之为‘主人公’。 元意识在内丹学人体工程中通过开发和凝炼,可以逐步人格化为阳神。 这样,内丹炼神,实际上是一项凝炼常意识、净化潜意识、开发元意识的人体系统工程。 阳神是元神的凝聚体,有成熟的人格,可以脱体存在,是人的身外之身,丹家称作‘法身’。 此处所谓的人格化或许颇为模糊,然而本质上,则是元神灵性与识神思虑有机结合,也就是先天元神辖制后天识神的微妙状态罢了,即为道胎、魔种的存在本质。 若是修为大成,道胎、魔种与人心水乳交融,神意汇流,变化无穷,则与体内阳神无异。 三世为人,石之轩足以将微言大义的丹道秘诀讲得深入浅出,只是还要加工一道,稍稍留意换作张丽华能够理解的语言习惯罢了! 不知何时,张丽华已然沉浸在丹道天地之中。蹙眉思索。眼神迷离。 见此。讲述完毕的石之轩莞尔一笑,之前他当然很快就发现了张丽华在神思渺渺,因而毫不犹豫的在讲述丹道之时,用上了以音惑神之法,让她的心神不由自主的沉浸在丹道真言之中。 真正算来,张丽华或可说是他此世的第一个丹道弟子,可惜注定了要自产自销! 石之轩目光扫过她的身*型*曲线,暗暗嘀咕:看这规模。只消修炼了【玉清丹解】,再有三五年就可以初*尝*禁*果*了…… 恰在此时,门外脚步声临近。 石之轩转头望去,只见张僧繇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进来,不由奇异道:“师父,我只不过北上溜达了半年,您老就弄出一个私*生*子,这不好吧?” 张僧繇没好气道:“胡说什么哩! 我前些日子南下游玩,偶然遇上这小子,看他根骨上佳。就带回来准备调教一番,将来给你做个副手。干干杂活也好……” 石之轩眸光微动,向着那孩子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中似有无限神力,令这本对他感到陌生的孩子不由自主的答道:“我叫曹应龙……” 石之轩眉头一挑,赞道:“好名字!”暗中却向张僧繇传音道:“你不是给他斩俗缘了吧?” 张僧繇传音回道:“废话,入我圣门,即使当个记名弟子,亦或亲近仆人,都得斩俗缘,此乃万世不易之门规,不可有违! 当年你要是不改名,我是绝对不会收下你!” 石之轩不由啧啧两声,开始以道胎感应“透视”曹应龙的身体根骨,果如张僧繇所言,资质不错,若是好好培养,足可成为一流顶尖高手。 张僧繇拍拍曹应龙后背,让他上前几步,到了石之轩面前,沉吟着道:“既然他将来是要跟着你,不妨由你来决定授他何种武功,我有空时,也教他一些文韬武略便罢。” 此时张丽华从沉思中醒来,听到这话,不由傲娇道:“我有空时,教他诗词歌赋,免得他一没涵养,二没气质,出去丢了花间派的人!” 张僧繇点头失笑。 石之轩对张丽华的一时新鲜嗤之以鼻,但打量着曹应龙的目光愈发耐人寻味,似在盯着一个绝佳试验品,直盯得曹应龙浑身发毛,缩头缩脑。 石之轩才忽然道:“师父,那你先教他一些经脉、穴位等内功常识,我先回一乘寺一趟,五日后再来传他武功心法……” 说着转向张丽华,刮了刮她的琼鼻,叮嘱道:“丽华尽快将【玉清丹解】的要诀参详透彻,五日后我可要检查哦!” 张丽华眼珠一转道:“要是我看不懂,是不是可以跟娘一起探讨?” 石之轩脑海中浮现起张丽芳那成熟丰腴的身姿,不由暗暗咽了口吐沫,咳咳,吃着碗里,想着锅里,太邪恶了…… 面上却是淡然微笑道:“只要丽芳师姐不嫌此法粗鄙,你俩一起修炼,相互参研也好!” 回到一乘寺的第二日,石之轩就得到了道信的召唤,仍是在寺后竹林深处,道信一如往昔,却不见其他三大圣僧。 反复打量了石之轩一番,道信微微颔首道:“看来此次云游,你收获良多!” 石之轩盘坐蒲团之上,谦逊道:“惭愧,多亏各处寺庙的师兄们容弟子挂单,接济弟子衣食住行,否则弟子在贫苦百姓家讨不到斋饭,可要饿死在半路之上了!” 道信眼神一亮,叹道:“你能看到此点,不枉我等一番栽培,可惜那些大大小小寺庙的主持、方丈却犹是迷梦中人!” 眼光长远如二人者,均为如今南北佛寺之多,僧侣之众,相当于各国人口的十分之一,所居财富之多,绝不输于朝廷,而暗暗心惊。 除非佛门扯旗造反,自立佛国,否则终会迎来朝廷忌惮之极后的毁灭性打击。 石之轩奇道:“怎不见嘉祥、帝心、智慧三位师尊?莫非……?” 道信点头道:“不错,北齐皇帝被刺,疑似魔门孽障作祟,帝心和智慧的地盘都与北齐接壤,一个从关中往东,一个从江浙往北,搜索魔门踪迹去了。 魔门多年潜伏,想来都在暗自布局,如今再次大肆嚣狂,该是非比寻常。 虽然还轮不到咱们沙门四宗打头阵,但帝心和智慧先去探探路,大致有数也好…… 至于嘉祥,呵呵,他回回栖霞寺守着他的传国至宝去了!” 说着还饶有兴趣的盯着石之轩羊脂白玉般的清净脸庞,似要看出花来。 石之轩知道这是道信表示知晓了自己曾对和氏璧上过心,但他毫不脸红的道:“听说和氏璧有助于禅定修行,改日弟子便去栖霞寺见识见识。 您老可要替弟子提前向嘉祥师尊透透气,免得弟子自己说出来,却被扫了面子。” 道信摇头失笑,“只盼为师这张老脸还值几分金子……” 顿了顿,道信又道:“依你看,我禅宗今后将重心放在南方好,还是放在北方好?” 石之轩明白,这是在问他的猜测,未来是北方先灭佛还是南方先灭佛? “还是先将禅宗重心南移,再随机应变为好……”(。) ps:  抱歉,昨天的欠账今天没能补上,明天补上…… 第三百二十二章 挑衅宝璧 岁月飞逝,眨眼已是三度春秋。 “阿龙……快加秋石!” 阁楼厢房内,少女脆声呼唤着,剪水双瞳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半丈许青铜丹炉上缭绕的青烟,晶莹俏脸满是紧张和急切。 眉如远黛,肤若凝脂,唇似涂朱,十五六岁的玲珑身段裹在一袭白纱道服之中,更增冰清玉洁的别样魅力。 旁边一个梳着双角发髻的十岁道童早就捧着一碟灰白色小石块儿,闻言立即快步上前,左手探向丹炉顶盖。 半途中,手上似潮水般蔓延开淡淡黑色,就这般直接掀开炙热无比的炉盖,右手将秋石倒入其中,放下炉盖后,似是逃避洪水猛兽一般从丹炉旁倏地闪开,拔腿一溜烟儿跑到门口外去。 片刻后,一股令人闻之欲呕的诡异臭味儿隐隐传来,伴随着少女难以忍受的干呕和咳嗽。 白影一闪,少女也出现在门外,还随手将木门关上,防止异味儿溢出。 瞧着道童心有余悸的表情,少女很是不高兴,娇嗔道:“阿龙,是不是你买的秋石纯度太差,才让我这炉‘碧落丹’毁于一旦?” 曹应龙一脸委屈,“小姐,冤枉啊! 咱家用的秋石,都是从城北秋云观购得,此观炼制此类炼丹佐药已有近两百年历史,引无数炼丹方家重金求购,怎敢随意砸了招牌?” 心底却暗暗腹诽:换了我也不舍得砸了招牌----童男童女的尿哪里不是,以之熬炼的秋石竟能贵比黄金? 张丽华一脸不信,眼珠一转。板着脸道:“阿龙。你进去看看丹炉怎么样了。再把窗户打开,放出废气!” 曹应龙稚气未消的脸颊抽了抽,带着一副上战场的决绝表情,推门而入…… 栖霞寺中,四大圣僧济济一堂,两两对弈,石之轩在旁陪侍。 比之三年前,他的身量又高了一头。修长而俊雅,标志着他此世终于渡过漫长的幼年期,初入成熟期,开启了最美好的十八岁天空。 当然,同样渡过幼年发育期的,还有他的精气神,以及他的丹道玄功。 观棋许久,石之轩怡然转身出了禅堂,一边迈向相邻的院子,一边暗暗感慨:都说圣僧智慧广大。个个琴棋书画出神入化,怎么屋里这四个。竟都是臭棋篓子……旁观者若要强忍着观棋不语,实在太折磨人! 莫非四大圣僧之所以凑在一起,不是因为政治联盟,而是因为臭棋相投? 一阵浪潮般的无形波动远远袭来,烦躁感油然而生,几乎可让世上九成九的修行者难以忍受,宗师级的道、佛高人亦要跌出天人交感的状态。 然而其中并不包括石之轩。 值此内丹将成而未成之际,他无需在有意无意间凝神静气,亦可恒久保持心明神定,意念空灵。 且因拳术愈趋大成而对肉身气血掌控自如,自信足可对抗和氏璧的异力影响。 离着安置和氏璧的竖井越近,受和氏璧的放射性异能波动的影响亦不断递增,直透灵魂的烦躁感足以让任何修行中人生出掉头便走,远远逃开之意。 原本石之轩可以等天时变化,和氏璧的异能波动完全收敛时,再来借助宝璧练功,但他自忖并无必要。 这也是明明三年前就取得了借助宝璧修炼的权力,而他一直等到今日才来的原因。 “呼……普通!” 跃入井水之中,石之轩霎时撤去内外伪装,恢复本源的【元始真法】,有着井水及和氏璧异能波动这一实一虚的双重阻隔,数十丈之外的四大圣僧再不能以禅心感应到他的气息。 全力运转【元始真法】,先天真气浩浩荡荡,混混融融。 一波无穷寒流无视井水,迎面袭来,石之轩但觉全身血液都差点儿凝固了,本是周天循环、生生不息的元始真气霎时乱窜乱闯,使他的内呼吸难以为继。 石之轩眸中精光一闪,并未散去行功运气,反而心灵于动念间遁入无思无念、无生无灭的道境,唯余先天元神一灵不昧,自然而然开始调理元始真气。 清凉井水中,本是疾速下潜的身形,没了他主动运劲,而变成徐徐下沉。 可他体内充盈浩荡的先天真气,却在元神灵性暗合天地至理的精微梳理下,反借着和氏璧异能波动的影响之力,以与之前大同小异的另一种繁密又微妙之极的方式运转。 不仅避免了走火入魔之厄,反衍化为一种他从未刻意修炼过的温热阳和先天真气,与和氏璧异能寒流阴阳调和,犹如天作之合般浑化无间,重新融为阴阳既济的元始真气。 和氏璧似是有灵性般觉察了他的神奇变化,放射过来的异能波动一变,转为一股浩荡热流,无视井水和肌肤的阻隔,侵入他的精气神深处。 明明井水仍是清凉如旧,可他的气血竟突兀的沸腾不休,似要燃烧起来,眨眼间他体表肌肤通红一片,犹如煮熟的虾子。 即使他的心灵遁入天人合一之境,仍隐隐感觉到无与伦比的炙热铺天盖地而来,霎时如陷地心火海,亦或太阳核心。 和氏璧异能之奇,不仅能够影响修行者的身体、真气,更能触及道佛至人的精神和道心,真真匪夷所思! 唯余一灵不昧的先天元神,再次开始自然而然的调理真气,顷刻间又化作一种他从未修炼过的冰寒阴冷的先天真气,再次与和氏璧异能热流阴阳调和,浑合化一为元始真气…… 仍在井水中徐徐下沉,他的身体肌肤却恢复了正常,无论和氏璧源源不绝的异能热流如何汹涌澎湃,如何炽烈如火,他的先天真气亦会愈发冰寒,与之紧紧纠缠调和,仍旧化为元始真气…… 犹似被他激怒了一般,和氏璧异能猝然爆发,异能波动一浪高过一浪,更转化为一股寒中带热,热中带寒的神奇属性。 然而经过了前两个回合的交锋,不知不觉中他的先天真气与和氏璧异能已然相互紧锁。 气机牵引之下,元神灵性的再次自行借力调理,将他的浑身真气转化为一种寒中带热、热中带寒的奇妙真气,偏偏又与宝璧异能截然不同,且天作之合般互补化一,一元复始为元始真气。 刹那间,宝璧异能再变……然而他的先天真气亦总能随之再变,总与之对立,却又互补化一,复归元始真气。 他的元神灵性与宝璧灵性犹如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各自催动自身能量变换万千,衍化无穷。 宝璧灵性主攻,他的元神灵性主守,然而两者却又总是互补化一,复归元始,转为太极。 渐渐地,宝璧异能的变化频率越来越快,所化异能的属性亦越来越神奇无方,乃至不等石之轩的元神灵性衍化真气与当前异能彻底形成互补,复归太极,异能就又变化为下一种属性。 若以交锋双方来算,石之轩的元神灵性既然跟不上对手的节奏,没有对手“出招”快,就已经输了。 然而石之轩偏偏身体和心灵都强大之极,肉身足可在和氏璧异能“破防”后支撑许久,道心更能在和氏璧暗涵的类似精神异力的侵染中支撑更久,毫不据这异能匪夷所思的种种凶很摧残。 正是凭着这种天字第一号“抗性”,石之轩今天才敢来此,并在和氏璧面前如此“嚣张”。 不知何时,石之轩的体表肌肤已有黑白红黄蓝青紫等等灵光彩斑在混乱流转,那是他没能及时化解调和而残留的和氏璧异能。 然而随着气机及精神灵性上与宝璧的紧锁越来越深,他元神更深处的灵性渐渐释放出来,加入与宝璧的交锋之中,奋起直追之下,他体内先天真气的变化频率渐渐又跟上宝璧异能…… 佛堂内,四大圣僧仍在对弈。 正要落子的智慧大师忽然道:“宝璧仍在放射异能,且有增无减,莫不是大德仍未开始禅定精修?” 对面的帝心尊者道:“是有些不对,在宝璧放射异能时无法运转先天真气,也就不能施展内呼吸之术,若是未曾进入寂灭禅定,他又是如何在井水中闭气如此之久?” 凭着他们这层次的禅心修为,足可遥遥感应到数十丈外和氏璧异能场外围的大致情况,因而对于宝璧仍在放射异能感到奇怪。 毕竟一旦有人借助宝璧开始入定禅修,宝璧就会停止放射异能,而此时宝璧仍在放射异能,也就证明大德仍未开始入定禅修。 若是换了地上,只消不运气行功,自可不受宝璧异能影响,然而在二十丈的深沉井水之中,若不能运转先天真气进行内呼吸,即使他们这些圣僧,也最多只能闭气三两刻钟。 大德入井接触宝璧之后,若不能尽快入定修禅,就该立即上来,否则处身宝璧异能和井水之中,断绝内、外呼吸如此之久,宗师级高手也早淹死了。 正在与道信对弈的嘉祥也沙哑道:“是否该去看看?” 道信嘿嘿一笑道:“不必啦……三年前他就想借宝璧修炼,却又出人意料的忍了三年,指不定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哩! 咱们不用管!”(。) 第三百二十三章 身中之神 打死他们也想不到,石之轩并非在借助宝璧修炼,反而在与宝璧隔着十多丈的井水不断交手。 当然,说是另类的修炼印证亦可。 若问此世谁是天下第一高手,或许道、佛、魔三门会公推向雨田,但若问天下第一强者,石之轩窃以为,绝非向雨田,而是和氏璧! 即使宁道奇、了空这等大宗师层次的高手,在没有借助宝璧修炼之时,也在宝璧的放射异能场中败下阵来,或是远远避开,或是放弃运功行气。 虽不知向雨田是否与宝璧面对面较量过,但石之轩根据向雨田所修【道心种魔大*法】的路子来推测,其仍旧难脱魔气痕迹的先天真气固然能够变化万端,但仍非是和氏璧的对手。 而和氏璧能否当作对手,则要看和氏璧究竟是否有灵性? 答案却是肯定的,且和氏璧的灵性非常强大----处于深井之中会发出五彩灵光示于人前,埋于土中或无有人迹的深谷,亦会以类似精神暗示的方式召唤有缘人…… 若是忽略和氏璧的外形,只看其玄之又玄的灵性和变化万端的能量,即可干扰修行者的精神,又可干扰修行者的先天真气,简直与一个圆满大成的道胎、魔种亦或金丹毫无二致! 再看和氏璧可以根据天时而生变化,时寒时暖,忽明忽暗,神妙无方,无迹可寻,分明是类似天人交感的精微状态! 旁人只知借助宝璧修炼禅定功夫,亦或汲取其异能,锤炼和助涨先天真气。却未能想到宝璧本质上竟是一个不输于金丹圆满境界的无上强者! 若是宝璧能说话。在见到一代又一代的天下顶尖高手在其变化莫测的异能场下“认输”和“败退”。恐怕只会叹息一句:“高处不胜寒,无敌真寂寞!” 且宝璧既然身具如此神奇灵性和能量,若是不愿意自我消泯,谁又能毁掉“她”,而最终与其说是双龙及拔锋寒毁掉了“她”,不如说是“她”借着三人的手‘尸解’了! 晦暗的井水之中,石之轩的身形终于缓缓降到离井底约三丈之处,若是他聚功双目。即可清晰看到井底中央正上方一尺之处悬着一个镂空铜匣,从铜匣表面诸多手指粗的孔眼内透出寸许长的五彩灵光,闪烁不定。 三根精铁链子一端连着铜匣,另一端钉入井壁,起着固定铜匣的作用。 然而即使他瞑闭双目,亦能在玄之又玄的心灵纠缠中“看到她”,且非是宝璧的外形,而是“她”的本来面目。 “她”是一个超越时空维度的、本能般流转着五彩奇芒的‘浑圆’灵光球,似清非清,似浊非浊。亦虚亦实。 其实不用自视,石之轩亦知自己的本质也是一颗大同小异的灵光球。只是比宝璧的稍小罢了。 此乃天人境界的元神灵光! 或许别人通达天人的元神灵光,因为功法的截然不同而显出各种各样的灵性彩芒。 然而石之轩与宝璧的本源能量都是无比契合无极太极、阴阳和合的天地至理,且又各自衍化无穷,才会有极其相似的元神灵光。 寒热、刚柔、静燥、正邪、清浊、生死……宝璧异能从初始时的极致属性,到寒热交汇、水火既济、刚柔并具、虚实相间、清浊浑流、生死相依等等各种太极混元属性一一呈现。 阴极阳生,阳极阴生,水中火发,火中水生……太极图中一气旋,两仪四象五行全,先天八卦浑沦具,万象何尝出此圈! 元神灵性的同频共振之中,宝璧如同无上圣师,将宇宙万物的先天变化一一铭刻到石之轩的元神灵性之中。 终于,石之轩的身形沉到了井底,冥冥中双手自然而然的握住铜匣,手指尖穿过铜匣镂空的孔眼触及宝璧的“肉*身”。 继元神灵性浑合之后,两者的形体亦彻底契合,宝璧的异能霎时停止向外扩散,反卷过来,如同无形的罩子般紧紧笼罩着石之轩,源源不绝的灌入他体内,为他洗涤肉*身,增强潜力。 无需动念,石之轩的元神灵性亦主宰着元始真气浩浩荡荡的冲入宝璧,同时又将入体的宝璧异能按着前所未有的神奇方式混溶运转,化为与元始真气本质相似,却又更具神妙的一种先天真气。 或者说,这运气法门是石之轩从宝璧这里出师后,重新修缮过的元始真法,而这更具神妙的先天真气,正是升华后的元始真气。 一切,尽在自然而然中完成,浑如先天衍变,玄之又玄,无迹可寻。 真气与异能一来一往,两者不住互换能量,渐渐的精气神契合无间,天地精气蜂拥而至,源源不断的灌入两者体内,支撑着两者的奇异修炼。 倏地,石之轩只觉双眉间的天目穴一热,复又一凉,继而犹如裂开了缝隙一般,徐徐涌入一股清灵至若有若无、似实还虚的至精至纯之气,在这神室内与元神融汇为一。 刹那间,他的元神灵光一缩再一胀,便壮凝实大了一圈,虽然仍比宝璧的灵光稍小,却也有了量与质的共同提升。 倏忽间,天目穴似又阖闭,那清灵之气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半点儿。 然而冥冥中,石之轩明白自己完成了一次天元神丹的修炼,所谓以太虚为鼎,太极为炉,清净为丹基,无为为丹母,中庸为玄关,明心为应验,见性为凝结,玄之又玄,可遇而不可求。 此番际遇,乃是他长久以来的修心炼性功果,经宝璧灵光激发,自然而然从虚空之中攫取了一点本源太极之气,完成了一次元神淬炼。 今后若是他的道心无有增进,即使再借助宝璧修炼。也不会再获得虚空太极之气了。 顷刻间。元神增强的好处立时显现出来。石之轩吸引而来的天地精气多了倍许,不仅配合着宝璧异能洗涤肉*身,培育潜力,反而借助他的生命气场张开一个罡气罩,与宝璧笼罩着他的异能气场交相辉映,混混融融。 元神灵性与宝璧灵性契合愈发混溶无间。 直至此时此刻,他终于从宝璧灌输道理和能量的徒弟,升级为“她”的双*修*对象。尽管他仍处于承受动状态…… 恍恍惚惚间,石之轩似是化身一块儿无想无念的奇异灵石,“飘过”无垠宇宙虚空,穿梭在漫天星辰之间。 直到某日遇上一波蕴含天地造化的能量潮汐,激发了灵性和本身暗合天地至理的异能,无意间跌入一个维度空间,且坠落地表。 之后的人类历史变迁,血火缠绕,与“她”而言,不过是一些无甚意义的幻象。一瞬而过,未能在“她”圆润无暇的灵性里留下丝毫痕迹。 唯有一个又一个借助“她”修炼。与“她”近似的微妙灵性,才能引起“她”的兴趣,可惜那些微妙灵性都在“她”的本能下败退下来,亦或敬而远之。 犹如清泉石上流一般,在“她”的灵性里只留下浅浅的印象。 直到今日,终于有一个微妙灵性前来挑衅,跟“她”不打不相识,而后惺惺相惜…… 不知过了多久,石之轩倏地“醒”来,一睁眼,便见到朦胧夜色,然而黑暗却似消失了,宽广而深邃的夜空出现在上方,遮天盖地,其壮丽处,超乎了以前见过的任何星空;一低头,又俯视到下方数百丈山峦起伏,寺庙隐现,灯火点点。 一抬手臂,石之轩便看到自家由朦胧云团构成的手掌,表面还流转着五彩灵光。 “阳神出窍么……” 念头中暗暗嘀咕一下,对于曾经感受过元神返虚的他来说,这并不稀奇。瞑目止念,再次睁开眼来,他已重新处于黑暗井底的清凉井水中,手中捧着一方铜匣。 似是感应到他“回来了”,本是默默放射异能的晦暗宝璧倏地亮起五彩灵光,照耀了井底周围。 即使石之轩在水中站起身来,双手离开了宝璧,“她”还是流转着五彩灵光。 动念间,石之轩已感觉体内再无丝毫先天真气,或者说,是先天真气尽数化为元神之纯灵神气,身中之神,动静自如,灵变无穷,亦可遨游于外,乘虚御风。 自此,元始真法第三层【炼气化神】圆满矣! 只消今后灵机来临,元神灵性再次入虚,他便可回复返虚修为,若不是此界非彼界,两个世界的灵机总有些不同,他此时已可顺理成章的返虚了。 然而即使如此,他凭着返虚道心,亦足可发挥不输于寻常大宗师的战力。 且他隐隐有种预感,若是在此界再次晋入返虚之后,藉由在上一个世界的返虚体悟,他的返虚将比其余返虚境界之人更具神妙。 一想到上一世,石之轩不由再次阖闭双目,将玄之又玄的感应力催发至极限,关中终南山方向最先浮出一丝微弱感应,继而是长安附近也浮出一丝感应,建康城内也浮起两丝感应…… 偏偏对于上一世那紫虚宝剑内的精神烙印毫无感应! 看来,尚需修为更进一层楼了再试试,石之轩略带失望的暗暗嘀咕一声。 睁开眼注视着铜匣中的宝璧,石之轩本是清明晶莹的眸子倏地同样闪烁其五彩灵光,瞬间即逝。 似是告别完毕,石之轩心念一动,无需腿脚用力,体内神气流转,整个人如灵动鱼儿般,随心所欲的向着井口游去。 感受着自身混混融融,圆润无暇,念念如珠,似动还静的奇异状态,石之轩心知,这就是正宗金丹初成的妙象。 所谓金丹,圆满之前还不好说,而在初成之时,却非结成一颗圆溜溜的能量晶体,而是精气神混元如一,整个人圆润无暇,不假外求----实则是元神即使处于体内,亦在时时刻刻嵌入虚空维度,汲取天地精气,供其消耗和修炼。 再不需像以前那般讲究由什么百会穴、会阴穴、涌泉穴之类的气窍或亿万毛孔等特定通道汲取天地精气。(。)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夜半招魂 “这么说,岳山当真功力大增喽?” 禅室之内,油灯昏黄。石之轩与大木、大林、大森三僧相对盘坐,大木正在禀报最新的江湖消息。 对于石之轩偶尔的发问,大木应道:“听说是三年前陇西李家将祖传的一颗灵丹给了岳山,让他得以脱胎换骨,功力大增。 这三年来,岳山四处寻用刀高手掳战,无一败绩,声威日盛,已有囊获天下第一刀手的呼声!” 石之轩眉头一挑,“说说南方的新一代好手吧!” 心中暗忖:若是凭着上品灵丹的醇和阳气之助,岳山倒不需颠倒阴阳真气,亦可练成我的【青阳气藏】,调和五脏精气,损有余而补不足,因此功力大进亦不足为奇! 不过,李家会这么好心?上品灵丹哪里这么好使?不怕吃死人?……莫不是那灵丹不稳定,李家自己人不敢吃,就让岳山做试药的小白兔? 啧啧,岳霸刀倒是福运绵延啊! 大木沉吟道:“江湖旧浪未消,新浪已起,近日出头的新人虽众,但能入得大德师弟法眼的,新近只有两个! 一个是岭南宋家嫡子宋缺,虽然刚出道,在中原地区还未有名气,可据与宋家交好的佛门前辈及寺庙所提供的消息,宋缺年纪轻轻,却是天纵之才,刀法已有火候。 且在宋家与岭南俚、獠等族的争斗中,宋缺表现上佳,兵法娴熟,颇具大将之资。 可惜岭南地处偏远,俚、獠等化外蛮族又向来少与中原交通消息,故宋缺的名气才未传至中原武林。 另一人。则是更偏僻的南海派晁公错,据说年纪轻轻已得南海派上下内定为下任掌门……” 石之轩目光闪烁,暗暗寻思:看来大争之世就要来了,新一代的天之骄子都跟春天里的小青蛙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跳…… “夜深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话语未落,石之轩本是盘坐的身形毫无征兆的化作云朵。无声无息间飘出禅房,没入黑暗之中。 大木、大林、大森三人面面相觑,年纪最小的大森叹道:“大德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大木目光闪烁,赞同道:“禅宗很快就是大德说了算了……” 作为尊崇禅武合一之道的弟子,三僧近些年已开始混迹江湖,自然不会再像一般僧人那般混吃等死,反各有心思。 阁楼厢房之中,身着睡袍的曹应龙在榻上打坐行功完毕,便安然躺下。默念静功心法入睡。 以使睡梦中仍会下意识的导引一部分真气循环行功,增加功力的效果虽不明显,但也不会像许多武者一般,在睡梦中脉气再次随气血自然运行,反倒会损失一部分脉气。 此乃大少爷石之轩所授之法,说是考虑到他还不到十岁,精气神仍在自然发育之中,睡眠不可或缺。 在心法安神的作用下。曹应龙很快沉沉睡去,呼吸绵密而均匀。 不知过了多久。曹应龙迷迷糊糊中忽闻一声温柔而亲热呼唤,似是母亲的声音,“应龙……应龙……” 曹应龙双眸依旧紧闭,只是眼皮起伏不定,证明其下的眼珠正在不住转动,然而那呼唤声中似有一种神秘的魔力。令他的心神难以彻底醒来。 “应龙……应龙……” 呼唤声由缓到疾,越来越密。 曹应龙缓缓坐起,掀开被子,穿鞋下床,向着房门走去……然而诡异的是。他的眼睛仍然紧闭,似是沉睡如旧,动作不疾不徐,予人一种提线木偶的感觉。 楼上一间宽敞厢房,石之轩手捏莲花法印,盘坐在八卦练功台边缘,眸中漆黑邪气朦胧,嘴唇不断开阖,却又无丝毫声音发出。 张丽华坐在练功台另一边,犹如蕴含无限魔力的大眼睛丢溜溜旋转,好奇看着石之轩施术。 片刻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曹应龙亦步亦趋的迈进来,向着石之轩走去。 “咦?”张丽华瞧见曹应龙紧闭的双眼,不由一惊。 接着她眼珠一转,娇躯轻动,离开八卦练功台,轻手轻脚的来到曹应龙身旁,纤纤玉手在曹应龙眼前晃来晃去,却见曹应龙仍自缓缓走向石之轩,未有丝毫反应。 “啧啧……这个好玩儿!”张丽华一脸饶有兴趣之色,青葱玉指在曹应龙肩头戳了戳,仍不见其转醒,她不由兴趣更浓。 到了练功台前,曹应龙就地盘坐下来,双手上举,虚放在石之轩身前,从小臂到手指尖流转着一层淡淡黑气。 而在其衣袖掩盖之下,胳膊上的青筋亦尽数绷起,如蚯蚓缠绕。 石之轩松开施术法印,左手腕脉放在曹应龙双手的正上方,不见他如何动作,腕脉无声无息间裂开一丝缝隙,鲜红血液迅速溢出,一滴一滴的落在曹应龙满布黑气的双手上。 张丽华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幕,忽然发现石之轩滴落的血液颇为怪异,竟一滴滴犹如红亮晶珠,沉如汞浆。 即使血滴粘在曹应龙黑气流转的双臂上,也有种难言的粘稠感,且散发着亮红毫芒,似蕴含着强大的炽热能量。 片刻后,在曹应龙双臂各滴了九滴血,石之轩手腕一转,腕脉处的缝隙霎时愈合无踪,就连残余的血渍竟也似被毛孔重新吞吸回去,腕脉羊脂白玉般光洁如旧。 稍一凝神运气,石之轩双手也涌出淡淡黑气,手掌按向曹应龙双臂,缭绕如灵蛇般的黑气一触及其臂上的血液,就化作一股黑红之气,缭绕布满曹应龙的小臂至指尖部分,将曹应龙自身的淡黑真气笼罩在内,并缓缓渗透进肌肤里去。 霎时间,曹应龙的双手表面变得赤红如血,并在石之轩持续灌注淡淡黑气之下,化作黑红相间,可畏可怖…… 张丽华在旁惊异的捂住嘴巴,却又看得目不转睛。 类似的事,她三年前也曾见过,就是石之轩初次传授曹应龙武功的那一次,只是那次石之轩的魔气还不如这次这般灵异诡秘,血液也不如这次的血如汞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几率渺茫 当时石之轩曾说,这门武功直通魔道真谛,唤作【黑天大*法】,此法本身乃是攻敌之感官,乃至意识、心灵,但反过来,亦可开启自身的感官和意识之潜能。 而曹应龙所练,便是【黑天大*法】其中的一门‘黑天血劫手’,练成后手臂手掌会开启不可思议之能力。 【黑天大*法】中尚有修炼腿、眼、耳、口、鼻等其余肢体或感官的法门,均要一师一徒手手相传,接种精纯魔气才行…… 事实上,石之轩并未说谎,练成这些法门后,肢体或感官均会开启魔幻般的异能,然而他没说的是,这是他研究种魔之术的衍生产品,乃是仿造传说中【黑天书】的效果而创。 不同的是,【黑天书】的根基在于开启繁复的隐脉,且要奴主真气为引,而石之轩此术乃是以魔种异力直接唤醒别人的一部分潜意识,并以他饱含灵性的精(血液)气神(魔种)为引,将唤醒的潜意识灵能聚在其肢体的一部分,开启此处肢体的潜能。 此术无需【黑天书】的有无四律,但修炼者的潜意识却受魔种的影响乃至控制,练得越深,受魔种控制越强,无论其人跑到天涯海角,仍会被魔种感应到。 如今石之轩炼神大成,加上【元始真法】再次升华过,一旦以元神之神气衍化为正气生气,即如道胎,反之衍化邪气死气,亦可发挥出类似魔种之力,足可施展此术。 若是一个人全身都被此术祭练过,那么此人的身体就可视为被魔种彻底同化了的“魔体”,或者说是可容魔种暂时寄宿的活傀儡,被魔种彻底侵蚀潜意识。无限接近元意识(元神),即无限接近种魔成功! 即使如今修至“出阳神”的境界,石之轩也从未想过一次性种魔成功,毕竟庞斑给风行烈种魔可是花了足足三年,费尽心力才成功。 而如今石之轩在曹应龙身上试验魔种侵染之法,不过是为今后种魔之术积累经验罢了! 曹应龙虽然资质不错。却还未能成就道心,也就不够格被真正种魔。 人的心灵有层次高低之分,广窄之别。 若以普通成年人的心灵为基准,后天境界的道心、禅心,仍在常意识(后天识神)打转,与普通人仍在同一层次; 初入先天的道心、禅心,算是触及潜意识(真意),比之普通人已高了一层; 宗师级(先天高段)的道心、禅心,算是开发了大部分潜意识。并隐约触及元意识(先天元神),又高了一层; 大宗师(先天圆满)的道心、禅心,已是行走在开发元意识(先天元神)的路上,追求以先天元神辖制后天识神的微妙状态,功果如何,个凭造化。 若按这个来算,唯有宗师及大宗师层次的道心、禅心,才有成为种魔大*法之炉鼎的资格。 否则低级的心灵就像满布破洞的陶瓮。种魔者的精神潜入进去固然容易,可也容易再从破洞里漏出来。植入再多的精神和魔气,无法通过其心灵触及其元神,也难以孕育出魔种,最多只能得到一个傀儡罢了。 许多魔门中人的心灵更是脆弱的像布满裂纹的瓷器,一碰就碎,更做不了炉鼎。且更容易成为傀儡。 当然,这是正常修行者的心灵层次,而世上还有一些天资横溢之士,天生正义,智慧圆通却又信念坚定。道心之晶莹洁净远远高出其武功修为。 可惜这种人可遇而不可求,百年也难出一个,风行烈就是这种人,才会被眼高于顶的庞斑拼着自戴绿帽也要选为炉鼎! 将所知所晓的人反复对比之后,石之轩心中亦有几个可被种魔的对象,但如今时机未至。 而他之所以执着于种魔之术,乃是看中或可凭借此种魔之术修炼出第二魔种,或者说是传说中的第二元神。 其他修行者,或许满足于破碎虚空,元神*飞*升那个疑似‘仙界’的世界便罢。 然而石之轩不同,他有更多的选择,可这些选择却又充满危险和不确定,需要够分量的探路之物----第二元神,可谓最佳选择。 当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嗤……叮……” 一枚精致金币旋转飞上半空,复又掉落桌子上,陀螺般旋个不停,石之轩抬头望向西北方向,眼神莫名。 天下一统,终于要开局了! 张丽华迈步进门,瞧见桌子上的金币,只觉其样式颇为奇特,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石之轩微笑莫名,“闲来无事,随手捏的……”瞧着她今日身着薄纱宫装,多处雪腻肌肤若隐若现,引人入胜。 “咳咳……”两声,石之轩呵斥道:“大清早,穿这么少,着凉了怎么办?”说着将她滑开的衣领拉了拉,掩住光洁耀眼的香肩。 张丽华既甜蜜又郁闷,翻了翻白眼,“胆小鬼……” 石之轩一手揽着她纤细腰肢,一手轻抚着她的香腮,调笑道:“小小年纪,就学狐*媚*子勾*人?……等我这次从北方回来,就把你连皮带骨吃下肚去!” 张丽华柳眉一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丢溜溜乱转起来…… 恰在此时,张僧繇迈步进来,问道:“这次又去北方干嘛?”似乎一大早又去给人画龙或画佛像去了,袖口还沾了点黄漆。 石之轩理了理衣衫,正色道:“我辈仁人,自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说着张开双臂,虚抱天空,一脸神圣道:“匡扶正道,一统天下,泽被苍生,舍我其谁!” 张僧繇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道:“是么?……我怎么不知道我徒弟身具如此高*尚*情*操? 还有,花间派门规所定,每代弟子在二十八岁之前,要接受出师考验,你可要早做准备!” 石之轩微笑道:“知道,‘花间十二枝’嘛。您老现在就可以放马过来,我接着就是!” 张僧繇嘿嘿冷笑,“‘花间十二枝’只是武试,还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文试,特别是你那手画技,放在一般人眼里还过得去,在花间派传人身上,可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原本石之轩练就阳神,意念强横无比。兼又对身体掌控精微,足可应付任何书画考试,但此时却并不痛快答应,反而微笑依旧道:“若是师尊欲要以纸上泼墨的小道儿考我,请恕弟子不屑奉陪!” 张僧繇冷笑的面容一下子僵住,“纸上泼墨的小道儿?……我花间派以艺术入武道,丹青之艺,岂是小道儿?” 石之轩哼哼道:“丹青之道。自然不是小道,然而纸上泼墨。岂非落于痕迹的下乘小道?” 张僧繇对张丽华笑了笑,道:“瞧瞧……咱家的清谈圣君,想来对丹青之道另有高见了?” 张丽华也好奇道:“丹青之道,除了纸上泼墨,就是墙上泼墨,作画若不落彩墨形迹。还能如何?” 石之轩啧啧道:“无论何等精彩神韵,一旦落于有形有迹的纸上,或数十年,或数百年,终究会因纸张腐坏。水火侵吞而有消泯之虞! 唯有铭刻于无形而永恒之物上,方能千古不绝,万世不易!” 张丽华剪水双瞳一闪,似是想到石之轩要说的话,不由悄悄掐了下他腰间的皮肉。 张僧繇眯着双眼,“嘴皮子一张,说得轻巧!” 石之轩道:“所以说,您老成也笔墨,败也笔墨,终究被纸上笔墨小术局限了心灵,一叶障目,又怎能窥得大道?” 顿了顿,又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纸上泼墨,不过是将万物之神韵移于纸上,然而纸张亦属万物之一,以物载物,终不免消泯于沧海桑田,万物轮回之中。 而千百轮回也不能消泯者,唯天地人三道也。 与其沉迷于纸上泼墨,聊以自娱,浪费大好生命,不妨经天纬地,繁衍人道,于天地人文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说是吧,丽华?” 张丽华掩嘴一笑,美眸狡黠,“是极是极……清谈圣君,口水一喷,果真不同凡响!” “好极,好极……你就去北方匡扶正道,经天纬地去吧!”张僧繇彻底败退,气汹汹的迈向门口,“还请你二十八岁之前,把口水变成现实,否则口水也跟纸张一样,终究会消泯的!” 石之轩捏着金币,盯着上面以阳文铭刻的“经天纬地”四字,忽然笑了笑,“兴衰消长,大势所趋,一切早有定数,非是始于今日耳!” 张丽华听得莫名其妙,不由嘀咕道:“什么跟什么呀?” 关中长安。 城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杨坚和独孤伽罗夫妇均一身粗布衣衫,头戴斗笠,等在城门内一侧。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徐徐驶出城门洞。 独孤伽罗瞧见车辕上的一团古怪划痕,眼神一闪,示意杨坚一下,二人麻利的窜上马车,钻入车厢。 诡异的是,赶车的秃头中年却视而不见,仍只顾赶车向前。 车厢内,杨坚夫妇同坐一侧,摘下斗笠,对面则是一位看似二十多岁的美貌少妇及一个十余岁的方脸男孩。 独孤伽罗瞧着对面少妇满头青丝的白色头饰,只觉分外刺眼,不由眼睛一红,唤了声,“二嫂……” 杨坚拍了拍独孤伽罗的手,向着对面的少妇客气道:“尤大姐!” 少妇看着独孤伽罗柔声道:“伽罗放心,你二哥不会白死的,妾身此次进京,定要宇文护血债血偿!” 说着对身旁的男孩吩咐道:“锋儿,还不快叫姑姑,姑丈……” 男孩老老实实的行礼唤道:“姑姑,姑丈。” 独孤伽罗摸了摸男孩的头,“五年不见,锋儿都要长成大人了!” 少妇面上稍一迟疑,便对杨坚问道:“陛下既有意除去宇文护,不知召集了多少高手,多少禁卫,准备于何时动手?又有几分把握?” 杨坚苦笑道:“高手还好说,宇文护总不能每次入宫都带齐麾下大批高手,陛下既选在宫内动手,只需五六个好手牵制住宇文护的随侍高手就行。 关键还是能否在数息间尽快击杀宇文护,否则给他跑出去,或是唤来禁卫,便再无机会取他性命!” 少妇皱着眉头,不悦道:“陛下竟不能掌控宫内禁卫?” 杨坚无奈点头,又摇头,“宇文护狼子野心,将一连三代君主都视作掌中玩物,自然要牢牢控制宫内禁卫,否则他一入宫,岂非就将性命奉于陛下手中? 不过,陛下登基以来,一直在暗中拉拢禁卫将领,还是能够掌控其中一小部分,否则单是召集高手进宫都难!” “可宇文护武功之高,绝非寻常高手能敌,既没有禁卫相助,又要在数息间结束绞杀,实在……”少妇眉头紧锁,深感此事成功几率渺茫。(。) 第三百二十六章 狡猾的马屁精 宫墙巍峨,夹道幽幽,置身其间,无人不生冷硬迫人之感,犹如皇权般森严凛然,不可侵犯。 杨坚和独孤伽罗夫妇、尤楚红及十余好手,尽数身着宦官服饰,低垂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位面白身圆的大太监经过夹道,直往内宫而去。 “哗哗哗……” 甲胄铁叶的撞击声临近,一队二十余巡逻禁卫迎面而来,为首的中年将领向着大太监招呼道:“何公公,今日又出宫办事?” 大太监何泉阴白惨惨的面容笑了笑,却比不笑更渗人,捏着嗓子道:“原来是赵统领啊…… 伺候太后的小子们不懂事,给太后逐了出来,杂家奉陛下之命,亲自去敬事房再挑了一批乖巧的,正要送去给太后过目,看看是否有合用的……” 赵统领扫视着貌似恭恭敬敬低垂着头的杨坚、尤楚红等人的身形腿脚,目光闪了闪,却毫无异样的点了点头:“陛下如此孝顺太后,实乃天下孝子之楷模!” 何泉淡淡道:“杂家也这么觉得!”阴冷目光在赵统领身后的二十余禁卫身上一掠而过,随即带着杨坚、尤楚红等人继续往太后所居的含仁殿而去。 赵统领则率着禁卫继续巡逻,身后禁卫中有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微微颔首,而后再无异样的跟着赵统领按照值司范围巡视。 许久之后,到了下值之时,一队人才聚向班房,卸甲换衣,出宫而去。 两人连个招呼都不打,便各自分开行走,一刻钟之后。才在一处小巷碰头。 一人道:“刚刚十余个宦官,恐怕不太对啊!” 另一人道:“好像都是会家子!” “晋公是否今日回来?” “不错,且肯定会入宫来拜见陛下!” “陛下莫不是想先在太后的含仁殿埋伏人手,再引晋公去拜见太后,猝下杀手……” “嘶……”二人一齐倒吸一口凉气。 “啪啪啪……” 鼓掌声由远及近,二人转头看去。却见小巷尽头转角处,一身便服的赵统领徐徐迈步逼来,“二位眼力不凡,心思敏锐……看来这些年居于赵某之下,还真是屈才喽!” 二人一齐作势防备,其中一人还倏地转身,却见小巷另一头也逼来一人,却是禁卫同僚之一,向来以拳脚功夫闻名整个禁卫。可惜出身贫寒,一直不得重用。 如今想来,此人指不定为了出人头地而暗中投靠了陛下…… 二人背靠背各防一头,心下苦笑:权位名利动人心,禁卫大多出身寒苦,并非其中所有人都能跟二人一样,另有任务而不贪恋官职财帛! 赵统领瞧着二人的拳脚功架,冷笑道:“好好好。原来是华严寺的武僧大师傅,不在庙里安生念佛。偏来充当悖逆权臣的走狗,不怕佛祖降罪么?” 二人听其一口道破自家的武功路数,不由脸色大变。 趁着二人心境动摇的一瞬,早已蓄势待发的赵统领倏地跃身扑至,双拳携着凛冽劲气迅猛下击…… 到了后宫含仁殿附近,何泉及杨坚、尤楚红一行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绕过几个月门。一个凉亭跃入眼帘,亭中二人对坐弈棋,其中一人身着龙袍,英武不凡,正是皇帝宇文邕。另一人则一身白底黑纹的儒服,俊雅飒然,似是名门士子。 对于何泉等十余人步入亭口,对弈中的二人似是毫无所觉,仍自顾自落子如飞,厮杀惨烈。 何泉自行站到宇文邕背后候命,杨坚夫妇心机深沉,兼且涵养不俗,除了瞧见那士子相貌之时面面相觑以外,尚可怡然凝目棋盘,揣摩二人的棋路、棋力。 然而尤楚红等近十人却并不识得那士子,不由对此人的托大暗暗恼怒。 好一会儿,宇文邕哈哈一笑,弃子认输道:“先生棋力高深莫测,朕输得心服口服!” 顶着裴矩马甲的石之轩左手一摆折扇,轻摇两下,微笑道:“惭愧,惭愧……棋艺终是游戏小道,玩得再好亦无甚大益。 陛下勤政爱民,日理万机,无暇顾及弈棋小术,否则在下怎敢御前献丑?” 宇文邕笑道:“哎,弈棋怎是小道,朕闻高句丽新近崛起一位超绝剑手,以奕道入剑道,以人奕剑,以剑奕敌,至今未逢败绩,已有囊获高句丽第一高手之势!” 石之轩微笑道:“此人确属惊才艳艳之辈,放眼中原,也罕有人能与之媲美!” 在场的尤楚红等人均露出不以为然之色,唯有杨坚夫妇对视一眼,对那高句丽剑手暗暗上了心。 此时一位面相与宇文邕有四五分相似的青年入得亭来,阴蛰眼神闪烁,冷哼道:“裴兄此言差矣,我大周人杰地灵,宗师辈出,又岂是高句丽小国剑手所能望其项背?” 石之轩颔首道:“卫公此言甚是!” 来人正是宇文邕的一母胞弟宇文直,就封卫国公,本是对皇兄极其看重这位‘裴氏高才’极为不忿,此时对他毫不坚持己见而更增数分不屑,却又不好再为难他。 除了杨坚夫妇,尤楚红等在场诸人见此,亦不由对暗暗鄙视石之轩欺软怕硬。 宇文邕眼中精芒一闪,呵呵笑道:“先生果真虚怀若谷……” 说着转而指着众人亲自向石之轩一一介绍道:“这二位是隋公普六茹坚及其夫人……这位是柱国字文纯……这位是荥阳公司马消难……这位是郑公达奚震……这位是周昌公侯莫陈崇……这位是赵公宇文招……这位是长安郡公夫人尤楚红……” 尽是清一色的北周勋贵,可惜如今北周政治混乱,爵位泛滥,没什么含金量。 这就是宇文邕的真正班底了……石之轩微笑自若,拱手为礼,道:“久仰久仰……在下河东裴矩!”眼神不经意间在尤楚红的绝色容颜上扫过。 顿了顿,向着杨坚夫妇微笑道:“数年不见,普六茹兄贤伉俪可好?” 杨坚回礼道:“有劳裴兄挂念,愚夫妇尚好!” 宇文邕眼含微笑,“怎么,难道三位认识?” 石之轩却感应到宇文邕心底泛起一丝犹疑,泰然自若的回道:“此前曾有一面之缘,还因些许误会而切磋过几手!” 宇文邕疑心稍去,复又盯着石之轩道:“先生看朕挑选的人手如何?” “甚好!”石之轩微笑一赞,又道:“陛下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更好!” 宇文邕仰天一笑,豪气勃发,赞道:“知我者,先生也! 粗陋小计,如何入得了先生慧眼?” 石之轩摇头道:“陛下此言差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谋略精简有用最好,无需苛求完美,反是越繁复的策略,牵连越大,就越容易出乱子!” 宇文直奇道:“皇兄何时又出了妙着?” 宇文邕向着石之轩点点头,石之轩便代为解释道:“人所共知,朝中握有兵权而又亲近陛下者,乃王轨、宇文神举、宇文孝伯三位大将。 在晋公宇文护看来,他自己手握重兵,陛下若要对他不利,定会召集王轨、宇文神举、宇文孝伯三位将军率兵就近护驾,以策万全。 然而如今三位将军均被陛下派遣外出,宇文护看准陛下身旁没有能够调兵遣将之人,定不会料到陛下准备对他动手!” 说着转向在场的十余位高手,继续道:“更不会料到陛下对他动手的主力,并非手握兵权的三位将军,反而是被他排挤、贬斥至无有实权,遭他蔑视的的诸位……” 在场诸人听到‘宇文护’之名,无不咬牙切齿,亦或目露寒光,显然深受其害,旧怨犹深。 宇文邕见此,心中暗暗满意,哈哈笑道:“诛除逆臣之后,朕愿与诸位携手一统天下,创万世不易之富贵!” 诸人一齐拱手行礼,“臣等必不负厚望!” 宇文邕双手虚抬,道:“诸位爱卿不必多礼!”又看向石之轩问道:“含仁殿内有屏风、左右侧厢房,不知先生愿意屈就何处?” 至此,众人再不敢小觑石之轩,更知皇帝对他重视之极,才会让他最先挑选藏身之所,转念间又不约而同的担忧起来,生怕他挑走了最佳位置,抢了摘取宇文护人头的泼天大功…… 石之轩忽而正色道:“太后慈爱陛下至无以复加,才不顾置身险地而倾力支持陛下在含仁殿动手。 虽说陛下是迫于无奈,然而如此陷生母于险地,实属不孝,想来陛下心中甚是惭愧惴惴……在下愿意藏身太后凤椅之后,替陛下护得太后周全,以免陛下挂心!” 宇文邕不由感动道:“先生思虑周全,朕感激不尽!” 在场众人暗暗自愧不如,刚刚竟只想着斩获宇文护人头的最大功劳,却未想到保护太后这个风险最小又最讨皇帝欢心的最佳任务。 相比一次性囊获皇帝和太后的双重感激,什么功劳都黯然失色! 一念至此,众人瞧着仍自一脸温文尔雅的石之轩,不由心中暗骂:狡*猾的马*屁*精,指不定将来又是一个大尖臣……河东裴氏,名不虚传!(。) 第三百二十七章 宇文邕沉吟道:“先生之言提醒了朕,若是宇文护狗急跳墙,很可能会妄图挟持太后来要挟朕,以求换得脱身之机。 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太后的凤椅甚是宽大,足可掩住两个纤瘦之人。 除了先生外,不妨再藏一个人,在动手后跃身而出,参与绞杀宇文护,先生则仍旧藏于凤椅之后,保护太后!” 众人一齐赞道:“陛下英明!” 宇文邕扫视众人一眼,最终看着尤楚红道:“女子体型纤细,不妨就由夫人与先生一道藏于凤椅之后罢!” 尤楚红美目瞧了瞧谦谦君子气度十足的石之轩,颔首道:“妾身遵命!” 宇文邕正要继续安排人手,忽而欲言又止,看向石之轩道:“先生心细如发,或可想人所未想,不妨代朕调兵遣将吧!” “多谢陛下信任!”石之轩毫不客气的接下任务,本是淡然清澈的眸子,倏地绽放灼灼精光,扫视着在场十余位高手。 包括杨坚在内,众人无不生出被其看个通透的难受感觉,当下齐齐惊骇欲绝,更有五人不由自主的运转起先天气功,释放护体劲气,以抵挡这令人心悸的目光。 石之轩心下暗笑:你们不运功还自罢了,一运功,反将所修先天气功的奥秘尽数暴露在本人通玄法眼之中,让本人白白收获了五套上乘功法! 收敛眸中精光,石之轩轻轻笑了笑,意味莫名。 那五个运转功力的相互间瞧了瞧各自体外的护体劲气,不由各自尴尬一下。 石之轩吩咐道:“劳烦五位藏在殿外转角,一旦殿内开始动手,五位直接袭击宇文护留在殿门口的随从高手。能够将其斩杀殆尽最好。 若是不能,只消纠缠住他们亦可!” 五人不由看向宇文邕,却见宇文邕微微颔首,默许了这个安排。 显然宇文邕心中也清楚,围杀宇文护这般身经百战、成名三十余年的老牌宗师级高手,绝非易事。似五人这般沉不住气,若是藏在殿内,很可能会让宇文护感觉到杀机,那可不妙…… 石之轩又看向独孤伽罗、字文纯、司马消难等人五人,“劳烦五位根据自己所用兵刃之长,各选屏风、侧室埋伏,一旦陛下发动,五位直接围杀宇文护即可!” 转而看向杨坚道:“劳烦普六茹兄见机行事,若是他们五位再加尤大姐没能拦住宇文护的全力突围。尚需普六茹兄在关键时刻出手阻截!” 宇文邕不由赞道:“先生如此安排,最稳妥不过了!” 宇文直却冷哼一声,质问道:“那本公哩?……莫非裴兄认为本公不够格参与?” 石之轩早知他会如此,微笑依旧道:“卫公责任最为重大,鉴于卫公的身份之便,最好与何公公一般,紧跟在陛下身旁,保护陛下!” 宇文直嘴角抽了抽。却默认下来,毕竟无论何人。拒绝保护皇帝,都会给皇帝留下疑心病,特别他还是皇帝的亲弟弟,更是纯属作死。 宇文邕一挥手,众高手一齐向着不远处的含仁殿而去。 一位小宦官忽然到来,向何泉耳语几句。何泉脸色一变,又向宇文邕耳语几句,宇文邕皱起眉头,想了想,向着石之轩呼道:“先生留步!” 石之轩转身走回宇文邕身边。“陛下有何吩咐?” 不经意间扫视了何泉这面白身圆的胖太监一眼,暗忖:真是哪里有太监,哪里就有高手,这位虽然一身阴柔功力,却不是阴癸派的路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暗子? 宇文邕低声道:“禁卫中竟混有佛门华严宗的武僧,且还偏向宇文护,万一宇文护身旁跟着佛门的顶尖高手,这……?” 石之轩表面上皱眉思忖,心头却在冷笑,只因通过‘锁魂术’,他清楚的感应到宇文邕此时口不对心----口上担忧宇文护身旁跟有佛门高手搅局,心中却毫无担忧之意,分明早已确认了宇文护身旁并无佛门高手,而之所以装模作样的向他征询意见,不过是试探他对于佛门参与此事的态度罢了! 看来,宇文邕灭佛,不仅是要为北周一统天下的军费和人力寻找土老财,还因为佛门一向支持宇文护,而宇文护也一向大力支持佛门,算是政治盟友…… 新仇旧恨,两相叠加,别说宇文邕会坚定了灭佛之意,换了任何头脑清明的帝王,都会蠢蠢欲动。 心念电转间,石之轩目露寒芒,淡淡道:“佛教不外演其妖书,谬张妖法,欺诈庸愚之教。 什么既往罪孽,将来果报,布施一钱,希万倍之酬;持斋一日,冀百日之粮,遂使迷愚者妄求功德。 如真是万法皆空,何用贪迷至此? 吾等今日所杀,除了犯上逆臣宇文护,便是其同党,华严宗的贼秃若敢从逆作乱,该当抄没寺庙,诛尽妖僧!” 宇文邕面露迟疑,终是重重叹了口气,才无奈道:“罢了罢了,只要佛门不阻碍朕诛除宇文护,朕也没空跟一群秃头计较!”说罢烦闷的摆了摆手。 石之轩拱手一礼,转身而去,心头暗暗鄙夷:在本影帝面前飙戏,亏你还玩得不亦乐乎! 甫一迈入含仁殿,石之轩就下意识的暗暗感应一番,其余的高手仅是气息隐藏得极为微弱罢了。 而杨坚、尤楚红、独孤伽罗三人,却已将各种生命表征都能收敛的若有若无,足可瞒过大多数宗师级高手。 殿内凤椅上端坐着一位年约四十岁,带有胡人血统的贵妇,正是宇文邕的生母叱奴氏,其面容白皙柔美,气质祥和,若忽略其鬓角的些微皱纹,还真有点儿风韵犹存。 石之轩拱手微笑道:“太后金安。在下河东裴矩……等会儿由在下负责保护太后,只消太后如此刻般一直端坐不动,在下定可保太后毫发无损!” 叱奴氏惊奇道:“呀……公子如此气度卓然,想来学富五车,才情非凡,难道皇帝竟未量才录用。授予公子上品官职? 这可是皇帝的不是,哀家定会寻他好生说道说道……” “太后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石之轩满面春风,客气一句。 心里却暗暗感慨:不愧是经历过宫心计,还能够安然活到晋级太后的女斗士,政治造诣出类拔萃,一言一语,就在帮儿子拉拢人心! 难怪宇文邕丝毫不担心她会否流露紧张情绪而露出破绽…… 打过招呼,石之轩便绕到足可充当卧榻的凤椅之后。只见尤楚红盘坐在椅背后的地上,稍稍低垂着甄首,便可不露破绽。 一柄禁卫所用的制式带鞘长剑则放在她左侧,想来是由投效宇文邕的禁卫将领刚刚送至的,其余需要兵刃的人应该也有这个待遇。 且此时她似是运转了某种类龟息之术的法门,处于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奇妙状态。 然而感应着她体内若有若无却又缓缓积蓄的精纯先天真气,石之轩毫不怀疑。只消时机一至,她就会暴起发难。向宇文护袭出雷霆一击。 默默走到她身边,同样盘坐下来,因椅背两端都有一段带有镂空花纹的部位,无法遮掩身形,此刻两人间其实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再被双方衣裙一盖。就变成两人紧挨着盘坐了。 还有这等艳福?……石之轩鼻间微耸,绣着身旁少妇的馥郁体香,不由暗暗嘀咕:这是带刺玫瑰型,还是曼陀罗型…… 片刻后,一阵轻而齐。似是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临近。 “参见太后!”太监和宫女的声音夹杂不清,颇为古怪。 “免礼……”叱奴氏的声音响起,比刚刚多了一丝威严。 脚步声再起,倏忽而绝,石之轩即使没有感应力,也能猜到是六七个太监、宫女们在殿中各就各位,开始站岗。 “萱儿……”叱奴氏唤道。 “奴婢在!”一宫女柔声应道。 叱奴氏吩咐道:“闲极无聊,你去将本宫昨日未看完的话本拿来,本宫要接着看下去。” “是……”宫女萱儿的脚步声出殿而去。 须臾之后,萱儿去而复返,径直来到太后的凤椅一侧,呈上一本书卷。 为防被宫女发现身形,石之轩侧了侧身子,挤向尤楚红,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直接紧贴上尤楚红的娇躯。 本是似睡非睡的她倏地抬眼看来,剑光似的锋锐眼神刺得石之轩脸上肌肤微微刺痛,汗毛直立。 石之轩嘴唇向着宫女萱儿所站的方向示意一下,便无视了她的凶狠目光,仍旧紧紧挤着她,怡然自得。 没人猜不到,这些宫女中很可能有宇文护的眼线。 尤楚红眉头微皱,美目闪过一丝寒芒,嘴角牵起无声的狠辣冷笑,便任由石之轩占便宜。 然而落入石之轩眼中,反而恰恰觉得,这种蛇蝎般的狠辣绝美笑容,很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至于她此刻是否在想着此事结束后的各种残忍报复,石之轩唯有嗤之以鼻,不怕你来,就拍你不来,不打不相识嘛…… 一时间,殿中只剩叱奴氏翻动书页之声及太监宫女们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石之轩沉迷在身侧柔软触感和馥郁熟女香之中,某个部位颇有些蠢蠢欲动之时,又是一串急促脚步声临近殿门。 一个公鸭嗓子响起:“陛下驾到!” 尤楚红倏地再次陷入那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敛息状态,生命体征微弱至极点,比之前更为隐秘。 石之轩的阳神感应之中,殿内屏风及侧间的几人的生命气息也都愈发静谧,而宇文邕、宇文直、何泉三人的气息之中则夹着一个温和中透着阴冷暴虐的强横气息,正由走廊缓缓向着殿门而来。 嘴角牵起一抹儿弧度,石之轩往尤楚红的娇躯挨得更紧更用力不说,左手还从背后探过去,肆意环住她柔韧而富有弹性的腰肢。 尤楚红阖闭的双眸眼皮滚动,终是顾忌到殿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宇文护已然到来,强忍了下来,可嘴角噙着的冷笑越来越流露出残忍狠毒的意味儿。 石之轩不屑的撇了撇嘴,左手隔着衣衫,在她腰肢上捏了捏,又摸来摸去,暗自一脸享受。(。) 第三百二十八章 滴水不漏 “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乃穆考文王肇国在西土。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朝夕曰:祀兹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 温和朗越的诵读声起,将殿中原本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霎时冲散一空。 此刻殿中右侧锦凳上端坐着一位年约半百,圆面厚耳,鬓角微白,却精神奕奕,气质温和浑厚的贵族高官,捧着一卷劝人不要贪杯酗酒的《酒诰》,正逐字逐句的向着太后朗诵。 正是晋国公宇文护其人! 皇帝宇文邕和卫国公宇文直一左一右,如晚辈般站在宇文护身后,大太监何泉则更在宇文邕之后。 然而实际上,宇文护仅是宇文邕和宇文直的堂兄罢了,且宇文邕为君,宇文护为臣,自古从未有臣子端坐于前,而君主侍立于后也。 偏偏宇文护不仅坐了,且坐得怡然自得,毫无半分不自在。 殿中各处隐匿的高手们不得不承认,宇文护这厮生就一副温厚真诚的好面相、好气质,且相对而言,其人性格宽和,人缘颇佳,此刻朗诵《酒诰》劝太后婶子戒酒,更是声情并茂,心意拳拳…… 想来,这也是宇文护能够霸占一国权位多年的真素养。 站在这位压得自己十多年喘不过来气的堂兄身后,宇文邕嘴角的柔和微笑似乎能够永恒的保持下去,眸中也温情殷殷,全无丝毫违和的冷意或杀意。 另一边的宇文直瞧见自家皇兄如此与真正心思截然相悖的神情,禁不住心底直冒凉气。倒是立在宇文邕侧后的何泉,见此眼神微闪。似乎若有所思。 “……文王诰教小子有正有事:无彝酒。越庶国:饮惟祀,德将无醉。惟曰我民迪小子惟土物爱,厥心臧。聪听祖考之遗训,越小大德……” 宇文护的朗诵声很稳,似乎也能够如此一直维持下去。 然而在每读几句后,低头扫视手中《酒诰》卷面之时。他的眼中却闪过一抹儿阴霾,隐隐带着焦虑,可在抬头望向太后之时,仍是真诚殷切,似是真心劝慰。 耳中听着古人所作《酒诰》中,位高权重者饮酒实属误人误国的劝谏,太后叱奴氏眉头微微皱着,脸色不时变幻几下,似在考虑是否真要戒酒。 凤椅之后。正在尤楚红温*软*娇躯上占便宜的石之轩感应到殿中这诡异一幕,不由暗暗咂舌:都是影帝啊! 政治大家就是政治大家,一言一语,一个眼神,都是滴水不漏,未动手前,谁先泄漏杀机,亦或恶意。谁就输了…… 一些江湖草莽或小人得志者,老是未动手前就以眼神给敌人示警的愚蠢举动。与此相比,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王:封,予不惟若兹多诰。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不大监抚于时……” 眼看宇文护就要读完《酒诰》,在约为暗号的“我其可不大监抚于时”一句出口之时。宇文邕的身形无声无息间向后飘退。 同一时刻,他侧后方的何泉则无声无息间向前扑出,左手成掌刀,直袭宇文护背心,右手拂尘横抽宇文护右腰。 宇文直则双拳狠砸宇文护的后颈及右肩。而退后中的宇文邕则将手中灌满先天真气的玉笏倏地射*出,携着凌厉劲风直袭宇文护后要间的脊椎骨。 生死系于一发,宇文护眼神霎时一片冰寒,浑身劲气鼓荡,早已暗暗蓄势的精气神瞬间催发至极限,“呼呼……”,耳中听到从左右侧室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衣袂拂风声,不禁暗暗吃惊。 尽管他刚刚就感觉到不对,且知晓背后三人会猝然偷袭,却未想到对方的准备如此充分,甫一发动,便是后着连环,分明不想给他丝毫喘息之机。 不过,他毕竟身经百战,心境临危不乱,浑厚暴烈的气劲沸然一鼓。 身披的黑红蟒袍砰的炸开,背后一大块布片如同裹着一方重石,倏地离体后*抛,迎上何泉的掌刀、拂尘及宇文邕掷来的玉笏。 同时,他身形古怪的前扑,恰恰避开了宇文直的双拳,且双脚一踹锦凳,使之嗖的疾速后滑,撞向宇文邕双腿。 “蓬……蓬……蓬!” 一连串劲气交击,鼓满沛然劲气的布片固然被掌刀、拂尘、玉笏连续击得粉碎炸开,但首当其冲的何泉亦身形一颤,给反震得后着难继。 离着两丈的宇文邕同样因化解反震而迟了一瞬,错失了躲开锦凳的最佳时机,只得一脚踢出,袭向锦凳。 同一时间,爬在地上的宇文护,即使不用眼睛看,亦可清晰感应到左右侧室、墙角屏风及太后凤椅后共扑出六道身影,均以气机紧紧锁定在自己身上,各自蓄势的雷霆一击亦将在两息之间先后到来。 “蓬蓬……” 大殿门口传来劲气交击的爆裂声,宇文护终于色变,知晓再耽误下去,必将陷入众高手的连环围剿之中,撑不下去被打死,即使撑得下去也是力尽被擒的下场。 唯一的生路就是尽快冲出殿外,呼叫受他亲信部属控制的禁军,然而就这么直愣愣的冲向殿门,才是绝路…… 一切念头均在电光火石间闪过,宇文护触地的四肢用力,身形倏地向后飚射,同时两腿翻卷,踢出重重腿影,袭向再次扑来的宇文直和太监何泉。 “蓬!” 宇文邕一脚踢碎了撞来的锦凳,脸上闪过一丝气血震荡的潮红,就见宇文护以连环腿踢得宇文直和何泉齐齐踉跄跌退,并借力加速,裹着暴烈劲气的双腿如铁柱般袭来。 尽管早就知道宇文护武功极高,但宇文邕实未料到对方甫一出手,便如此果决刚猛,势不可当,而其余高手,仍要在一息之后才能扑近绞杀。 狠一咬牙,宇文邕不退反进,双拳蓄足劲气连环猛击向宇文护的腿劲。 “蓬蓬蓬……” 一连七八次劲气交击密如一声。 “噗!” 宇文邕喷血挫退,体内真气崩散。宇文护亦同时脸上潮红,但仍倏地身形跃翻起来,双手成爪,一者扣向宇文邕头顶,一者横抓宇文邕腰侧。 此刻宇文邕仍未从气血震荡之中回复过来,无法聚气抵挡,只能勉强侧闪一尺,却没能脱出宇文护的爪势笼罩,眼看就要被擒。 “呼!” 轻微破空声临近后背,宇文护脸色一变,却狠狠咬牙,不管背后袭来的长鞭,双爪仍疾抓宇文邕。 唯有皇帝在手,才有保命之机,而凭他的护体劲气,挨了此一鞭,不过是个轻伤罢了,与性命相比,何足道哉? 然而下一瞬,宇文护眼神蓦地凝重起来,不仅放弃了追拿宇文邕,反而不顾内劲冲突强行转过身来,左手掌刀一划,截向袭来的鞭稍,右手则成拳猛击,爆出一股气柱,迎向骤然加速凌空击至的一股强横剑劲。 “蓬、蓬!” 劲气交击。 宇文护身形借势飘退,背靠着墙壁,双拳护在身前,凝神戒备,眼珠不动,眼角的余光却将左右情况尽收眼底,心头不由一沉。 其正前方,独孤伽罗不由稍稍气馁,刚刚全力一鞭不仅被对方轻易格挡,还反震得她娇躯一麻,后着无以为继,着实让她信心受挫。 而尤楚红亦暗呼可惜。 原本在围剿过来的诸人中,她的功力最强,应该最先攻至,可刚刚她初出手时,身影跃空投*射却故意没出全力,速度在诸人中并不拔尖。 只等宇文护即将擒住皇帝,心神窃喜的关键时刻,她才凭着超绝身法于不可能中凭空骤然加速,与独孤伽罗的长鞭同时夹击宇文护。 不料宇文护功力之高,超乎他们想象,仓促变招,仍可轻易接下两人夹击。 趁着宇文护倚墙喘息之机,宇文邕在宇文直和太监何泉的护持下,远远退避到大殿另一角。 殿内的普通宫女和太监本想冲出殿外,但见到殿门口也笼罩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唯有凑成一团,缩到远离战圈的墙角。 尤楚红等六个高手则徐徐围向宇文护,并不住调整阵型,隐隐封住宇文护可能的闪避和逃走路线。 瞧着右拳上的一抹儿惨白剑痕,宇文护瞥向左侧的尤楚红赞道:“本以为独孤家就此没落了,不想还有你这巾帼不让须眉!” 接着转向宇文邕,沉声道:“陛下此乃何意?为何无故袭杀微臣?” 宇文邕根本不答,反向众高手喝令道:“不可拖延,杀!” 众高手闻声而动,最前方的独孤伽罗、尤楚红颇有默契,竟瞬息间交换位置,变成尤楚红凭着锋锐剑势正面强攻,而独孤伽罗的长鞭则在左侧如游蛇般伺机而动,正合两女兵刃的特性。 除此之外,亦有两人一刀一剑从右侧配合进攻。 宇文护脸色阴沉,眸中却绽开淡淡黄芒,登峰造极的先天气功运至极限。(。) 第三百二十九章 巾帼英雄 同时肌肉虬结隆起,对于右侧抢先袭来,骚*扰*性质的一刀一剑瞧也不瞧,仅是抬起灌满劲气的右肘随意一挡。 反倒是将左手郑重置于身前微微摆动,隐隐封死尤楚红的任何取巧进剑的路线,令她只能纯凭剑劲强攻硬打。 瞧着宇文护如此托大,右侧的两人暗暗惊喜,一刀一剑携着蓬勃劲气同时狠狠斫在他右臂及右肘。 “蓬、蓬!” 两下劲气交击,密如一声。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宇文护的右肘、右臂直撄利刃,被破开护体劲气后,并未皮开肉绽,仅是衣袖爆开,露出紧紧裹住他胳膊的一层银灿灿软甲。 反倒是持刀、持剑的二人闷哼着跌退,嘴角溢血。 “镗!” 一声金铁交*征的异响,尤楚红正面疾刺的一剑被硬生生迫退,宇文护连接三击,仅是闷哼一声。 矮身避过独孤伽罗扫向他头颅的鞭稍之后,他仍有余力向右疾闪,直接以背心撞向持刀持剑二人。 一直留在最外围的两人忙不迭移形换位,一刀一矛,支援持刀持剑的二人…… 果然如此……仍旧盘坐在凤椅之后的石之轩暗暗嘀咕,凭着玄之又玄的阳*神感应将宇文护的功法及刚刚的表现尽数收入眼底,他如何看不出宇文护的功法暗含佛门上乘瑜伽的痕迹。 唯一让他惊异的是,宇文护竟将这瑜伽功夫融入了一门护体外功之中,练成类似‘金钟罩’、‘铁布衫’或‘十三太保横练’大成的刀枪不入效果。 再加上他比四大圣僧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护体劲气及不知是何坚韧材料织就的银丝宝甲,足可稳稳抵挡任何一流高手的兵刃攻击。 除非宗师高手的强横劲气或是一流高手持着神兵利器,否则根本难以一次性破开他的防御。 这也是宇文护敢于随意硬抗其他人的攻击,而将大半精神和功力集中在尤楚红身上的原因。 同样。这也是当年他率军攻伐洛阳失败,大军溃散,而他身为主帅,还能在北齐高手团的亡命绞杀下,安然归国的底牌。 宇文护背倚墙壁,越战越勇。尽管身上的中衣已被破碎干净,完全露出银丝宝甲,且宝甲受损的划痕累累,但他仍渐渐向着殿门转移。 而围剿的六个高手,除了尤楚红功力运转至极限,剑气纵横,紧紧锁住宇文护,能够有效阻击他之外。 其余包括独孤伽罗在内的五人,不仅攻击失利。自身更被宇文护的护体劲气震得气血翻滚,内伤不轻,进招内劲的威力大减。 见此,宇文邕眼中阴霾之色一闪而逝,暗忖:看来若要雄立于世,纵横南北,仅靠外人护持绝不可行,自身亦要武功卓绝。才可进退由心。 似宇文护这般骄狂傲慢且缺乏帅才之人,若非武功强横。性命无虞,怎能牢牢霸占北周权柄如此多年而仍肆无忌惮? 想了想,宇文邕忽然朗声道:“禁卫李郎将早已暗中投效朕,兄长即使冲出含仁殿,仍要陷身千百禁卫的围剿之中,绝无脱身之机…… 不管怎么说。你我都是嫡亲堂兄弟,只消你奉还一切军政大权,朕又不会当真杀你,你又何必负隅顽抗哩?” 宇文护冷哼一声,“老四。你很好,比老三、老大都有魄力……我错就错在当初不该让你顶替老大来坐这个位子! 不过,你以为凭着这几个丧家之犬就能拦住我? 你最好让他们的手脚再快点儿,否则等下李郎将率领禁军到来,你再向我求饶就晚了!” 听其言语中毫不示弱,显然有十二分把握使得李郎将只忠心于他,绝不会背叛。 而久久拿不下他的尤楚红、独孤伽罗等人纵然意志坚定,也不免或多或少心生急切,攻势浮躁。 宇文邕哈哈一笑,怡然自若道:“兄长果真了得,竟能轻易识破朕的小计俩! 不过,兄长莫非以为,朕在拉拢李郎将无果之后,就不会采取其他手段支开他了么,嗯? 呵呵,李郎将最疼爱的小儿子今日忽发怪病,上吐下泻,命垂一线,李郎将不顾军规,已经擅自卸甲回家心疼儿子去啦!” 宇文护终于色变,出手一缓,被尤楚红一剑破开护体劲气和银丝宝甲,划伤左臂,忙不迭排除杂念,凝神聚气,继续迎战,怒骂道:“李安那玩忽职守的蠢货!” 宇文邕哈哈大笑,指着宇文护喝道:“难道兄长是今日方知部下尽是欺上瞒下、无才无德之辈么?” 宇文护再不答话,深吸一口气,双眼黄芒乍盛,,倏地双拳连环猛击,十荡十决,暂时逼退尤楚红等人,又向门口推近数步。 宇文邕好整以暇道:“兄长不必着急,李郎将多半今日不会再入宫当值了,兄长还可在御前演武好几个时辰哩! 久闻兄长是我大周第一高手,有什么不世绝招,可要一一使将出来,让朕和太后好生开开眼界!” 正在拼命的宇文护眼角抽了抽,强忍着才没分心喝骂,然而心中憋火,终究出手浮躁了些许。 宇文邕兀自喋喋不休,继续攻心战,“兄长年事已高,本可在家颐养天年,安享富贵,何苦非要恋栈权位,弑君杀弟? 兄长扪心自问,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率军伐齐,在洛阳城下丧师辱国,无功而返; 至于治国理政? 嘿……瞧瞧你任命的那些无能、贪鄙之辈,似这位李郎将这般公私不分,欺上瞒下之文臣武将还少么? 即使朕今日不将你贬官掳职,你终会拉着大周与你一道死无葬身之地!” 宇文护虽不答话,可一张圆脸却是涨得通红,似乎被宇文邕之言激得不轻,出手愈见浮躁。 “蓬!” 宇文护一招稍慢,便被尤楚红的剑劲劈在左后肩。终是血花随银甲爆开,皮肉翻卷,身形踉跄着跌向那个使矛者。 大功归我了……那人不由心头暗喜,合身扑上,长矛幻出朵朵寒芒,直袭宇文护没有银甲保护的面门、咽喉部位。 “小心有诈!”尤楚红娇喝一声。却是感觉刚刚那一击得手的反震力道出奇的大,似乎是宇文护早在后肩运足内劲,故意挨了一剑,看似血花迸溅,实则皮肉小伤,自己的剑气根本没能侵入其体内。 使矛者心头一惊,但此刻绝非变招之机,只得将本是实而不虚的矛花化作虚虚实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消拦住宇文护一瞬就好。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宇文护一掌切出,正中矛头,却又并未催发劲气,反倒是借着矛上劲力倏地上跃,翻身从使矛者头顶跃过,直扑殿门而去。 最让人惊讶的是。交战以来一直窝在墙壁下,从未跃空施展身法的宇文护。此刻横空飞跃之快,远超众人想象。 “嗖!” 独孤伽罗的软鞭紧追而至,螺旋数匝,就要缠上宇文护的小腿。 身在半空的宇文护冷哼一声,脚尖一转,点向鞭稍。而手指亦同时隔空一点,一缕指劲袭向鞭身的某处弯曲部位。 独孤伽罗脸色一变,那处正是她在鞭身上暗中积蓄劲气的所在,若被指劲击中,长鞭便由灵蛇变死蛇。两息之内再无法像之前一般遥遥灵活变招。 通过之前的交手,宇文护竟已摸清她的鞭法虚实! 下一瞬,此事便成了现实,在“啪”的一声脆响中,长鞭前半截无力垂落。 且宇文护犹有余力隔空击出一道拳劲气柱,封住尤楚红腾空追来的迅疾身形,逼得她全力变招抵挡。 “蓬!” 劲气交击,宇文护凌空的身形一颤,却以更快的速度飞*射殿门,其余围攻者再追之不及。 “呼!” 衣袂拂飞声中,一道矫健身影斜刺里腾空截向宇文护的前路,人未至,阳刚威猛的拳劲已将宇文护牢牢罩定,正是藏匿许久的杨坚。 感应着此幕,凤椅后的石之轩暗暗摇头,暗忖:看来还是要本少爷搭把手啊! 忽而眼珠一转,他双手按向前面的椅背,本是梨木金漆的椅背竟无声无息的陷下去两个洞,容他手掌穿过,直抵太后叱奴氏柔软的后腰。 离着殿门不足三尺的上空,旧力已竭,新力未生的宇文护骤遭狙击,竟毫不慌乱,似乎早有所料。 然而更出人所料的是,还未等挨上杨坚的重拳,宇文护竟率先口喷鲜血,下一瞬浑身劲气复又沸腾如火,毫无畏惧的出拳迎向杨坚雷霆一击的重拳。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他竟似施展了通过自残而瞬间催发内劲的某种禁术,此刻双手拳劲之强,比之前全力而发的还要更胜一筹。 “蓬!” 四拳交接,空中两人齐齐触电般一颤。 杨坚固然抛跌向殿门,宇文护也身形倒翻,箭矢般掠过十余丈空间,绝顶身法再现,大鸟般扑向太后。 此着大大出乎众人所料,无人能够想到宇文护解下杨坚双拳的同时,竟还有余暇借力施展轻功。 更让宇文邕目眦欲裂的是,本该保护太后的‘裴矩’竟未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反倒是只学过粗浅内功的太后自己,怯生生的举起两只纤纤玉掌,推向凌空扑来的宇文护。 “贼子敢耳!” 冷哼声中,宇文护宽大的双手成爪抓向太后的双掌,三分内劲含而不吐,分明是想抓活的。 大小肤色不成比例的四只手掌接实,众人不忍直视的惨况没有出现。 宇文护本是冰寒的面容霎时扭曲起来,只觉太后纤纤玉掌所含的内劲浑厚之极,且左右两掌的劲气截然相反,一者刚热之极,一者阴柔之极。 更要命的是,刚热掌力猛如狂涛怒浪,倾泻而来,阴柔寒劲却生出无可抵御的吸吮之力,将他牢牢拉扯住。 宇文护但觉整个人都要被两股劲力撕裂一般,五脏六腑剧痛如绞,噗的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形向后跌倒。(。) 第三百三十章 “咳咳……” 宇文护躺在地上抽搐着,口鼻中不断溢出鲜血和内脏碎片,浑身气力潮水般退去。 勉强仰起头来,他以溢出血线的双眼看向太后方向,却见一个士族公子打扮的青年从凤椅后站起,缓缓绕到前面来。 石之轩一摆折扇,风雅自若,微笑殷殷道:“晋公,承让了!”心头兀自留恋刚刚太后蜂腰****的柔软,不由暗叹:可惜年纪大了点,没有发展前途…… 宇文护再咯一口浓血,惨笑叹道:“阁下好心机!” 石之轩明白,宇文护不说“好手段”,而说“好心机”,是指刚刚他为了生擒太后,凌空击下的双臂并未用力,仅是含着些许真气,准备通过四掌接触而以真气制住太后穴道。 否则,即使他一分真气都不使,纯凭十成外功的刚猛劲力,也足以将太后娇躯击得粉碎,那么石之轩假借太后之手以内劲重创他五脏六腑的手法,就纯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固然此着仍可重创于他,但太后承受他双臂的外功劲力,同样也得重伤而死。 可石之轩似乎早就笃定他对付太后绝不会用出丝毫外功劲力,且敢于拿太后的惜命冒险,方可提前在太后身上灌注足够真气,施展出那诡异之极的阴阳劲气相激之法,一举破开他的护体劲气,摧毁他的五脏六腑。 当然,他并不知晓。石之轩已然成就阳神,一身至精至纯的先天真气实质上乃是先天元神之神气所化。 对出体劲气的控制和调动犹如转动自己的念头一般随心所欲,了无痕迹。已达绝大多数武人匪夷所思的境界,即使隔着柔弱的太后,亦可稳稳接下他的任何内、外劲力! 只是在石之轩看来,能省点儿力,就省点儿力,因而在太后体内灌注的先天真气恰到好处便罢,才会给宇文护感到石之轩功力不如他。只是凭着诡计坑了他的错觉! 石之轩淡淡道:“晋公谬赞了……在下自有把握保得太后无虞!” 宇文护嘿嘿惨笑数声,转头瞧着围过来的众人,终是将视线聚集在宇文邕身上。“咳咳……老四,这次是你赢了! 不过,你不要得意的太早……咳咳,这个天下。终是强者为尊。就你算掌控了大周国主的真正权柄,凭你这不上不下的武功,自保尚且不足,又能活过几年? 兄长先走一步,去下面等你!” 宇文邕眼中阴翳之色一闪而逝,貌似不以为意道:“兄长差异……为人君者,旨在选贤任能,布德施惠。以身作则,以德服人。何必徒逞匹夫之勇?” “好极好极……”宇文护血迹斑斑的圆脸泛起不屑冷笑,目光在杨坚和石之轩身上来回徘徊,喟然长叹:“这二位武功既高,心计又深,似非甘于人下之辈呐!” 许是其自忖人之将死,无所顾忌,竟如此直言不讳的离间君臣关系,为君臣诸人埋下心病。 石之轩自是无动于衷,怡然自若的摇着折扇,但宇文邕和杨坚的眼神却不可抑制的阴沉下来。 看也不看郁闷不已的杨坚,宇文护最后再次看回宇文邕,“你说我既无帅才,又不会理政,将大周祸害得一团糟……嘿嘿! 只盼将来老四你下来陪我之时,大周的锦绣河山仍在我宇文氏手中!” 言毕阖闭双目,散开最后一口真气。 一代权臣,黯然消逝! 本是在宇文护赫赫银威下终日惴惴,朝不保夕的众人,此刻瞧着他七窍流血的尸体,一时间各自沉默下来,心思莫名。 石之轩摇了摇头,来到太后叱奴氏面前,拱手正色道:“在下自作主张,尚岂太后恕罪!” 叱奴氏一想到之前敏**感*部位遭袭那种久违了的异样感受,不由眼波流转的瞧着英俊儒雅的石之轩,柔声道:“公子运筹帷幄,何罪之有?” 石之轩微笑道:“太后万金之躯,纤手毙敌,若有损伤,在下罪莫大焉……还请太后容在下为您诊断一番,瞧瞧是否留有内伤或隐患?” 叱奴氏巧笑嫣然的伸出白皙玉手,“公子有心了!” 石之轩探指搭在腕脉之上,将温纯真气输入她体内,装模作样的循环一周,最终更大方的将那部分至精至纯的先天真气留存在她体内。 叱奴氏只觉浑身暖洋洋,犹如回到母亲怀抱之中一般,舒服的无以复加,不由脸现迷醉之色,瞧着他的眼神愈发柔和。 可惜待他的手指一离开,那让人上*瘾的美妙感觉霎时不复,叱奴氏暗暗遗憾之余,唯有将他留下的精纯真气纳为己有,运转周天后收归丹田。 石之轩貌似稍稍松了口气,“太后凤体无恙,在下于心稍安!” 此时宇文邕已然安排好诛杀宇文护的后续事宜,将早已准备好的铲除宇文护余孽的诸多诏书一股脑儿赐予何泉、杨坚、尤楚红等人,来到母亲面前。 瞧着叱奴氏更胜以往的气色,宇文邕同样放下心来,“母后无事便好!” 反倒是原本春*心*荡*漾的叱奴氏看请宇文邕脸色惨白,嘴角挂着血丝,不由花容失色,惊呼道:“皇帝竟伤得如此之重?……快传太医!” 顿了顿,又反应过来,美目注视着石之轩道:“公子内功深湛,又精擅医理,不妨给皇帝也诊断一番!” 石之轩看向宇文邕,迟疑道:“陛下,这……?” 宇文邕若无其事的伸出手腕,温声道:“先生请!” 看似宇文邕此举毫不犹豫,分明对石之轩十二分信任,然而通过‘锁魂术’,石之轩清楚的感应到宇文邕心中的犹疑,事后定会让太医为他和太后重新检查身体。 不由暗暗感慨:不愧是为了强国强军而敢于对佛门下刀的一代雄主,帝王心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多谢陛下信任!”石之轩貌似感动的应道,同时手指郑重的搭上宇文邕的腕脉。 这次石之轩没有捣鬼,纯凭脉象和对他气息的感应,诊断道:“陛下龙体确实伤得不轻,脏腑震动,筋骨受损,且均积有不少淤血! 值得庆幸的是,晋公所修的先天真气阳而不烈,热而不毒,未能形成火毒那般奇诡之力,虽将陛下震伤,可伤势均浮在表面,无有潜伏隐患。 只消陛下自行运气冲开淤塞的经脉,调养一番,即可无虞,若是由内功高手辅助陛下疗伤,或可省去大半时间。” 叱奴氏武功一般,可也听得懂其中大致门道,不由松了口气,“既如此,不妨由公子助皇帝尽快疗愈伤势。 如今逆臣伏诛,大周百废待兴,皇帝须得尽快将朝政一一拨乱反正,若是皇帝带着内伤处理政务,日夜*操*劳,唯恐伤势加重,遗祸无穷!” 宇文邕感觉其诊断之言与自家的判断差别不大,只是更为详尽罢了,不由戒心稍去。 既然其余高手已然尽数离去,且那些人功力不如‘裴矩’,又未必比这‘裴矩’可信……宇文邕不动声色间念头急转,终是拱手道:“尚岂先生不吝耗费真元,助朕疗伤!” 石之轩心中鄙夷他的小心谨慎,暗忖:本少爷真要杀你,不过举手之劳……不过,你这么送上门来,我倒也不好意思白占你便宜! 因而面上正色道:“蒙陛下如此信任有加,在下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第三百三十一章 姑嫂一起上 半日后,仍在含仁殿不远处的凉亭中,二人对坐饮茶。 宇文邕已然恢复气色,且精气神勃勃欲发,显然经此一战,受益匪浅,并除去压在身心多年的大石头,念头通达,武道自然有所精进。 不吝赞叹道:“先生好精纯的先天真气!” 石之轩感觉经刚刚输气疗伤之机,再次加深的‘锁魂术’,沉吟道:“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宇文邕一脸豁达神情,“先生乃朕之唯一知己,有话但说无妨!” 石之轩颔首道:“陛下恕罪…… 在下窃以为,晋公临终之时,有一言并未说错,当今之世,武人持强横行,宗师辈出,终究是武道强者更能生存长久,不惧袭杀,方有机会成就混一南北的旷世伟业!” 宇文邕无奈苦笑,“先生此言,不会是故意嘲讽朕武功低微吧!” 石之轩摇了摇头,正色道:“恰恰相反,在下是在提醒陛下,须得勤修武艺,方能防得住佛、道、魔三门的明枪暗箭!” 宇文邕神情剧震,难以置信道:“先生竟能猜到朕欲对佛门动手?” 石之轩知他如此表现仍是试探自己罢了,当即化身影帝,同样神情剧震,惊呼道:“陛下竟要对佛门动手?” 宇文邕疑惑道:“先生既然并不知晓朕心中作此谋算,又为何要朕小心佛、道、魔三门?” 石之轩面色沉重,徐徐道:“在下只是猜到陛下终会率兵伐齐罢了!” 宇文邕眼神一变。“莫非齐国局势内有乾坤?” 石之轩颔首道:“自从北齐皇帝高洋丧命于魔门补天阁刺客之手,在下闲暇时曾去北齐暗暗探查过,虽未有什么重要发现。可也隐隐肯定,北齐朝政已为魔门中人掌控!” 心中暗忖:想灭佛?……本少爷再给你吃颗定心丸! 宇文邕皱着眉头,“难怪北齐朝政乱糟糟一团,一日不如一日,比宇文护这无能之辈主政的大周还要更差一筹,原来是魔门……”说着站起身来,在凉亭内徐徐迈步绕圈。沉心思索。 “啪!” 宇文邕忽的击掌庆贺,“如此一来,朕对佛门下手。朝野动荡之时,就不虞北齐受佛门鼓惑,乘机来攻了! 好极,好极!” 石之轩劝道:“佛门势力庞大。不可小觑……陛下若要动手。须得先牢牢掌控大周军政大权,招募足够多的高手贴身护卫,且徐徐图之。 否则,一旦佛门顶尖高手狗急跳墙,犯上谋逆,无人可保陛下安危无虞!” 宇文邕微微颔首,沉声道:“先生此乃金玉良言耳!” 转而又道:“近百年来,佛门大兴。道门势衰,相比佛门在各大城池内外肆意侵占人、地、财货。道门真正的根基和绝顶高手多在青山幽林。 即使朕一体削断佛、道二教,道门绝顶高手也不大可能会来与朕拼个鱼死网破吧?” 石之轩嘴角微翘,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陛下如此作想,乃是不知佛、道宗教间的龌龊!” 宇文邕饶有兴致道:“愿闻其详!” 石之轩沉吟道:“不知陛下是否发现,自佛门在中土生根发芽,乃至大兴于世,这数百年来,屡有道门高人剃发受戒,转投佛门,却罕有佛门高僧重新蓄发,转投道门。” 宇文邕稍一回想,不由颔首道:“确有此事!” 石之轩斩钉截铁道:“此乃关键所在! 中土文明源远流长,已有数千年之久,神仙之说古已有之,非是始于道家。 随后饱学之士不满足于凡俗权位名利,开始追求长生修仙之法,将黄老、庄子之学奉为经典,乃有道家玄学之说,但仍属一家之学,未曾大兴于世,亦未有出世、出家一说。 乃至汉末,才有精通玄学且居心叵测之人,篡改玄理,愚弄百姓,组建所谓的道家教派。 然而事实上,绝大多数钦慕玄学,专注修道之士,仍是个凭自愿,均为在家修行,与平常的士农工商无有区别,亦无有特权。 直到佛学传入中土,获得历代帝王青睐,广建寺庙,修筑佛像,大行于世,且有了免税之权。 道教派系中某些贪恋权位富贵之人受此启示,谄媚帝王,才同样有了广建道观,修建神仙之像,编排神仙谱系之举,并同样获得免税之权。 所不同的是,时至今日,道家绝大多数修行者仍在民间,仍照常娶妻生子,交粮纳税,少有真正入住道观,清静孤修之人。 然而佛教不同,佛教从一开始,就是以度化信众遁入空门为目标,入住寺院,实际上又据有大量土地免税避税,使得朝廷损失大量人口及税赋。 方今天下的实情就是,道观里的人仅是修道者之中的少数,而寺庙里的人则是学佛者之中的大多数。 帝王信佛者,有梁武帝那般屡次出家为僧,入住寺庙的,而帝王修道者,最多给自己加个道教神君的头衔,或是在后*宫练练丹药,几无入住道观的…… 凡此种种,无不证明,道教组织松散,来去自由,反之佛教组织严密,戒律森严。因而才屡屡有道门高人转投佛门,而无佛门高僧转投道门。 以此推之,很多道门中人,看似身在道门,实则心属佛门。 若是陛下着手断绝佛、道二教,佛门损失惨重,道门无动于衷,然而佛门却未必会直接出手戕害陛下,反是很可能指使披着道门之皮而心属佛门之人来对付陛下。 一旦得逞,既可使大周断绝佛教之举无以为继,又可嫁祸给道教,令道教雪上加霜,实乃一石二鸟之计也!” 宇文邕一奇,反问道:“为何不会是道教嫁祸佛教哩?” 石之轩笑了笑,“只因佛教有主事的教主、护法,而道教没有。” 宇文护眼神缩了缩,想起了那所谓的武林两大圣地,隐为白道武林之首的‘慈航静斋’和‘净念禅宗’…… 沉默许久,宇文邕问道:“先生可有意在朝中为官?” 石之轩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宇文邕不解:“先生这是何意?” 石之轩道:“在下无意于参与朝政,但若陛下将来率军讨伐北齐、南陈,一统天下,在下愿在陛下身旁参赞军机。” 宇文邕眸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斩钉截铁道:“这一天绝不会太远!” 山峦起伏,郁郁葱葱。 低谷夹道上,石之轩信马由缰,缓缓前行,倏地眉头一挑,露出微笑。 只见山谷尽头处,一位窈窕佳人正持剑而立,恰恰拦住了出谷的道路。 石之轩不疾不徐的催马过去,明知故问道:“原来是尤姐姐,是特意来送在下一程的么?” 尤楚红嘴角现出一抹儿冷笑,“不错,正要送你最后一程!” “锵!” 剑鸣声响,尤楚红已身剑合一,直袭马背上的石之轩。 感受着牢牢罩定自己的森寒剑气,石之轩暗暗赞叹,身为那日与宇文护对战的主力,恐怕尤楚红所获益处最大,如今无论剑道造诣还是功力,都隐隐更上层楼。 眼看着剑刃袭至身前,石之轩才倏地抬起折扇一挥,以尤楚红难以看清的疾速拨中剑刃。 “叮!” 劲气交击,却发出犹如双剑交击的脆响,大出尤楚红意料之外。 感觉对方折扇上蕴含的阳刚锋锐之气,她方知对方很可能也精擅剑术,然而蓄势而发的一招失利,身形已被拨得飘退开去。 美眸狠色一闪,尤楚红落地后再次反袭回去,步伐玄奇,身姿绝美,让本是准备三五招拿下她的石之轩改变了主意,一边欣赏着她前*凸*后*翘,特别是修长美*腿展现的各种姿势,一边似有意似无意的拨挡着她的剑劲猛击。 说实话,经那日一战,尤楚红的剑术固然进益颇大,在宗师级高手中亦非等闲,在旁人眼里,她的剑法出神入化,犀利难当。 然而同样地,那日一战,石之轩虽未直接观看,但凭着阳神感应,已将她的剑术诀窍尽数了然于心。 此刻应付起来,石之轩手中折扇的每招每式,均可截住她剑招的弱点、节点,乃至精气神的薄弱处,令她有力难施,无以为继。 狂攻三十余招后,尤楚红气势大挫,唯有飘退侧方三丈之外,重新凝神聚力,积蓄气势。 “噗!” 石之轩张开折扇,轻轻摇曳,怡然安坐马上,好整以暇道:“尤姐姐若想与本人切磋武功,前日在长安之时就可大大方方的提出。 面对姐姐如此天姿国色,本人怎忍心拒绝嘞?” 尤楚红冷哼道:“此间荒山野岭,并无他人,何不掀开你那伪君子的面具? 明明卑鄙龌龊,偏要惺惺作态,直教姑奶奶作呕,今日你休想生离此地!” “并无他人?……”石之轩嘴角微微翘起,不屑道:“此种误导敌心的小计俩,本人五岁就不必玩儿了!” 尤楚红终于色变。 恰在此时,一道玲珑身影从天而降,长鞭无声无息间绕向石之轩的脖子,同时尤楚红手中剑光暴涨,整个丰腴娇躯都裹在一团森白寒星之中,直袭马上。 石之轩嘿然道:“这才对嘛……既然来了,姑嫂不妨一起上,不论是单挑,还是团战,本人都不吝满足你们。”(。) 第三百三十二章 疾言厉色 悠然调笑着,石之轩右手折扇轻盈挥动,犹如黑白相间的蝴蝶翩跹起舞,疏忽而上,疏忽而下,着着封死尤楚红的剑气刃芒。 左手则屈指蓄气,倏地弹出,两屡指劲嗖的破空直上丈许,箭矢般精准的击中盘旋鞭圈的两个运劲节点。 “叮叮叮……蓬蓬!” 密如疾雨的剑、扇交击声中,指劲击中鞭身的闷响格外刺耳,独孤伽罗凌空降落的娇躯触电般剧震,鞭圈则不受控制的偏离方向,击在马儿左侧的空地上,啪啪抽起几溜尘土。 尤楚红咬牙狂攻不休,裹在一袭墨绿衣裙中的丰润娇躯展开绝世身法,如穿花蝴蝶般绕着马儿闪烁不休,飘忽不定。 与她娇柔之躯不成比例的无匹剑气,惊涛拍岸般从四面八方层层叠叠的挤向马背上的石之轩。 纵然以石之轩如今的功力,因要护住马儿,也得沉心应付,方可稳如磐石。 毕竟尤楚红比独孤伽罗强出整整一大筹,在独孤伽罗甫一出手就攻势遇挫之时,她仍能越战越强,死死牵制住石之轩的注意,好让独孤伽罗有瞬息之机调整身形和攻势。 娇叱一声,独孤伽罗借着鞭子击在地面的反震之力,娇躯在半空顿止一瞬,迅速完成了换气蓄力。 长鞭似灵蛇般从地面弹起,盘旋扭曲着击向石之轩,欲要令他不知鞭稍最终攻向他何处。 石之轩摇头失笑,一边不疾不徐的剑来扇挡。鞭来指弹,一边好整以暇的叹道:“二位姐姐无故截杀本人,恶念既生。举手投足,总是有的而发,故亦有迹可寻,不免落入下乘! 岂不闻形神自足,无迹可寻方为武道化境?” 独孤伽罗此刻已飘落在三丈开外,长鞭跃空盘旋,遥遥攻击。而尤楚红则一直在马儿周围丈许内辗转腾挪,连环进击。 二女一远一近,配合无比默契。相辅相成。 若是换了别人,比如说杨坚,此时早被二女拿下,但石之轩竟犹有余裕开口装模作样。且道破二女的武道境界。 心机深沉如独孤伽罗。意志坚定如尤楚红,均难以抑制的生出气馁之感。 独孤伽罗玉腕震颤,鞭稍厉啸连连,娇叱道:“说得好听,这道理谁都明白,但要克敌制胜,总不能不出手,若一出手便落下乘有迹。那岂非永不能达无迹之境?” 石之轩莞尔道:“二位姐姐不必对我喊打喊杀,只消咱们换个清幽之处。换种有趣之法,和和气气的交流一番,澄清误会,不就是无招胜有招了么?” 心下暗暗失笑:武道秘诀本少爷是有,可也没傻乎乎的白送给别人的老婆…… “混账!”独孤伽罗明白被涮,气得一滞,玉容更冷。 然而尤楚红的神情却愈发凝重下来,交手好一会儿了,石之轩守多攻少,一直滴水不漏,仅此尚且罢了,可石之轩身下的马儿在她二人的凛冽劲气压迫中,竟也如主人般依然自得,此刻还低头在地上啃食着青草。 她当然知道,石之轩身下的马儿或许颇为神骏,可绝不是什么灵异宝驹,仅是宇文邕随意送出的一匹普通御马罢了。 之所以马儿不受她俩的劲气压迫,只可能是石之轩刻意在马儿身上注入真气护持,亦或是石之轩在马儿身外撑开一层无形而有实的气场,隔断了任何外来劲气的压迫。 瞧着马儿此时悠哉悠哉的模样,而非浑身灌满真气以致跃跃欲试那般劲头,尤楚红便知晓答案,不由心中更沉。 此人的功力,竟已超乎她的想象,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感应到尤楚红心灵出现缝隙,石之轩趁她再次身剑合一袭来之时,并未挥扇格挡,反而倏地上身后仰,首次避其锋芒。 待到尤楚红的娇躯就要从马上横掠而过之时,他才挥袖卷出柔韧沛然的劲气,将她牢牢笼罩吸附。 电光火石间,尤楚红右手回剑斜划他腰腹,左手并指凝聚犀利劲气,试图破开袖风,却不防石之轩大袖一转,柔韧劲气以不可抵御的大力将她的娇躯带着旋转,令她两着攻击均偏离方向,落在空处,变成玉面朝天的横躺在石之轩身前的马背上…… 眼看尤楚红即将失陷敌手,独孤伽罗面色大变,怒喝道:“放开嫂子……”手中长鞭急剧震颤,鞭稍袭向石之轩后背。 下一瞬,石之轩的宽大袖子就覆在尤楚红弹性满满的小腹位置,精纯真气透入,封住了她的任脉诸穴,使她难以动弹,手中长剑无力坠地。 同时他左手闪电般从肩头后探,食中二指精准的夹住鞭稍,寒中带热,热中透寒的灵异真气源源不断的侵入鞭身,摧枯拉朽般击溃独孤伽罗的内劲,沿着三丈鞭身透入她的娇躯。 只来得及闷哼一声,独孤伽罗娇躯触电般一颤,便被入侵的寒热敌劲封住了十余个大穴,步了尤楚红的后尘。 石之轩眼神闪烁,故作哈哈一笑,呼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啊……美人儿过来吧!”手上使劲一扯长鞭,独孤伽罗便不受控制的拔地而起,娇躯腾上半空,似要向着石之轩跌去。 眨眼间,姑嫂二女就要被一网成擒! “呼……” 山腰密林斜刺里一道矫健身影冲天而起,从十数丈的高空扑击而至,遒劲双拳连环猛击,道道霸烈拳印脱手而出,破空爆响,陨石般砸向石之轩。 “杨兄终于肯出来了……”石之轩清喝一声,右手折扇作笔,不住画圈,似慢实快,瞬息间已在虚空画出了九道寒热交汇的奇妙气环。 “噗!” 折扇展开,白纸黑字的扇面轻轻一抄,便将九道气环托在扇面之上倏地向上一抛。 甫一离开扇面,九道气环就瞬间膨胀一圈,层层叠叠的迎上斜上方袭来的十多个拳印。 “蓬蓬蓬……” 一连串密集的劲气交击声爆开,气浪在半空席卷。 强忍着侵入体内的些许敌劲给予的寒热交迫的难受之感,矫健身影勉强借力改变身形,向着同样身在半空的独孤伽罗投去,将她温柔的接住。 石之轩上身晃了晃,折扇倏地一合,指着落在三丈外的杨坚喝道:“好一个居心叵测的普六茹坚! 那日绞杀宇文护你畏首畏尾,故意出工不出力,如今袭击本人,竟可凶猛若斯! 若不能给本人一个说法,勿怪本人下手无情,为陛下除一尖佞!” 杨坚面色抽搐一下,苦笑道:“裴兄言重了……在下救妻心切,出手有失分寸,还望裴兄海涵!” 石之轩冷笑道:“普六茹兄,真当本人是第一天行走江湖么? 从前日你等派遣精擅追踪和盯梢的家将紧跟着本人,到今日你三人携着不少家将骑卒一齐追来…… 此间种种,本人无不了然于心,只是懒得理睬罢了! 此刻你还敢真人面前说假话……嘿嘿,更见你做贼心虚! 多说无益,受死吧!” 话落折扇一抖,身形倏震,似欲出手…… “且慢!”杨坚大喝一声,“请容在下解释几句,裴兄再决定是否生死相搏!” 石之轩顺势止住动作,左手一摆宽大衣袖,覆在身前尤楚红因横卧马上而凸*凹*诱*人的娇躯上,沉声道:“也好,在下非是蛮不讲理之人,就给普六茹兄开口的机会。” 说着视线在左右山林一瞥,饶有深意道:“只盼普六茹兄言之有物! 如若不然,就算你唤出两队家将,今日尔等三人亦休想生离此地!” 尤楚红横躺在马背上,俏脸羞红,耳中听着石之轩将杨坚唬得一愣一愣的疾言厉色,却又清晰的感觉到小腹及胸*前被他掩在宽大衣袖下的左手不住摩挲,不由暗骂其卑鄙狡诈…… 然而他掌指所过之处,犹如有魔力般让她酥麻酸软,难以自持,浑身以可以清晰感受到的速度发烫起来。 “原来裴兄竟精擅‘天视地听’之类的秘术,难怪我等的行踪丝毫瞒不过裴兄……”杨坚脸上露出苦笑,似乎为了表现诚意,一直未给仍然僵直站立的独孤伽罗解开穴道。 石之轩面上毫无异色,心头却是冷笑----杨坚明着是没动手给独孤伽罗解穴,但之前落地的那一瞬,杨坚却悄然在她体内输入了一道精纯真气。 可惜这点儿小动作如何瞒得过他的阳神感应? 凭着夫妻二人长久以来默契无间的心意和内劲,独孤伽罗自可轻易控制杨坚输入的阳和真气,以之引发聚集自身溃散的阴柔真气,暗暗冲击被封的气窍。(。)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上不下 杨坚正色肃声道:“不知裴兄是否相信,在下并未有与裴兄为敌之意,只是不放心伽罗姑嫂的胡闹,才紧随而来,原本也早就拒绝了她们邀我一齐出手之议!” 石之轩不屑道:“若是普六茹兄言止此耳,请恕本人这就要出手了!” 尤楚红甄首仰天垂在一侧,因马儿阻挡,并未给杨坚瞧见她已经红的快滴血的秀容。 但听着石之轩装模作样的狠话,感觉着他仍在自己身上作怪的左手,不由暗暗呸了一声:虚伪小人,你会舍得现在出手? 杨坚大感头痛,对方与大多数顾虑重重的士族中人迥然有异,似乎全没将他背后的杨家看在眼里,也与他见过的各式各样的“江湖好汉子”完全不搭边,根本不受任何貌似“诚恳”的言语所动,更没有一丝“男人间的义气相交”之意,令他完全摸不清对方的所思所求,也就难以对症下药。 此刻骑虎难下,以杨坚深沉坚忍的城府和意志,亦不可抑制的对此趟浑水生出后悔之意,尽管他此行的目标非是如尤楚红姑嫂一般的任性妄为,而是另有深意…… 沉吟片刻,杨坚无奈道:“仅从在下未曾与贱内和尤大姐一同夹攻裴兄,即可知晓在下确实没有恶意! 想来裴兄亦心知肚明此点,却仍故意为难在下,咄咄逼人,岂是君子之道?” 说着,杨坚面色转冷。生硬道:“因贱内与尤大姐得罪裴兄在先,在下才再三解释,而非在下怕了裴兄! 若裴兄仍不能释怀。烦请划下道儿来,我杨家与独孤家接着就是!” “噗!” 石之轩展开折扇,轻轻摇曳,不咸不淡的道:“有一言普六茹兄没说错,那就是此事的里里外外你我心知肚明!” 说着看向杨坚的眼神变得饶有深意起来,令杨坚眼神微眯,心头一虚。 石之轩继续道:“其实本人早就知道普六茹兄说不出什么花样来。无非是权贵之家的老一套----软的不行就硬的! 可惜,让普六茹兄失望的是,本人偏偏是个软硬不吃的人。且本人在大周除了一位叔父,别无牵挂。 普六茹兄若想以杨家的势力和家叔的安危来要挟本人,请恕本人先杀贤伉俪,再设计将杨家满门一一除去。 下毒也好。暗杀也罢。本人向来大量,不会斤斤计较!” 或许多年后的杨家乃是天下第一门阀,无论势力还是家族成员的武力,都无可挑剔,然而如今的杨家,仅是依附北周皇权的诸多贵族之一罢了。 石之轩如今连北周皇帝都暗暗掌控在手,又岂会在乎撅起不过两代的一家贵族? 杨坚面色一变,对方在北周仅有一位叔父。可杨家在北周却有嫡系旁系共计数百族人,面对一位宗师高手不择手段的反扑。目标不要太多…… “裴兄真要鱼死网破?” 石之轩并不回答,反而貌似诚恳道:“本人由衷提醒普六茹兄一句,不要想耍什么借刀杀人的把戏! 且最好求神拜佛,保佑家叔长命百岁,否则只要家叔无故丧生,不管是谁干的,本人一律先灭杨家满门,再说其他…… 至于杨家背后站着哪个菩萨,还是哪个佛陀,就请将其请回家一直供着吧!” 杨家面色一变再变,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他自然知道自己和杨家的底子都被对方摸得通透,若以知己知彼来算,自己在这场交锋中已然落入绝对下风! 然而在某只魔爪的蹂*躏*下,本是欲**火**焚*身,一脸*潮*红的尤楚红,在听到石之轩最后那句讥讽中暗含的信息之后,似乎想通了什么,不禁暗吸一口凉气。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她的神思霎时恢复几分清明,强忍着某种久违的感觉,开始回忆着杨坚在此事中的各种异样表现。 眼神一阵寒芒闪烁,杨家沉声道:“如此,愚夫妇只有领教裴兄的高招了!”浑身霎时腾起火焰般的猎猎劲气。 一直僵立不动的独孤伽罗亦忽然向着杨坚迈出一步,且一抖散落在地的长鞭,将之收回手中,俏脸含霜的盯着石之轩。 “呼呼……” 石之轩右手的折扇在身前随意摇曳,带起柔和气旋,却似暗合着天地间某种神秘规则,将杨坚和独孤伽罗合力紧锁着他的气机吹得七零八落,难以迫近他三尺以内…… 瞧着他夫妇二人面色越来越难看,石之轩这才倏地一收折扇,扑哧一笑,“罢了,罢了…… 瞧在独孤信前辈与家叔是老交情的份儿上,本人就原谅普六茹兄此次试探,今后还请普六茹兄自重,否则休怪本人言之不预!” 言毕,石之轩袍袖一展,将尤楚红落在马儿身下的宝剑吸起,塞到尤楚红纤纤玉手之中,顺势渡入一股精纯真气,为她解开穴道,然后将她倏地抛向一旁。 一切只在眨眼间完成,还不等浑身滚烫又懒洋洋的尤楚红回过神来,已然身在半空,但觉一股冰冷彻骨的真气在体内*游*走一圈,让她忍不禁激灵灵打个寒颤,体温霎时恢复正常。 气窍的封禁固然消逝了,然而同样消逝无踪的,还有让她暗暗留恋的某种美妙…… 气灌全身,尤楚红轻飘飘落在石之轩三丈开外,持剑而立,却并未与杨坚夫妇走到一起,反是眼神复杂的盯着石之轩。 杨坚眼神闪了闪,拱手道:“多谢裴兄宽宥……今后裴兄若有为难之处,在下及杨家愿助裴兄一臂之力!” 石之轩再次摇着折扇,看也不看仍旧盯着他的尤楚红,微笑自若道:“好说好说……普六茹兄若是早前有些诚意,也不会造成如此大的误会……就此别过!” 杨坚无喜无悲的拱手回应道:“裴兄慢走……后会有期!” 石之轩双脚一夹马腹,一直在地上啃食青草的骏马呜噜噜打个响鼻,才转身慢慢奔跑起来。 望着石之轩单人独骑,渐行渐远的背影,独孤伽罗向杨坚疑问道:“刚刚为何不出手?……合咱们三人之力,未必留不下他!” 杨坚转头瞧了瞧尤楚红寒霜隐隐的俏脸,不由苦笑:“不是三人,是只有我夫妻二人!” 独孤伽罗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看了看似乎霎时疏远了不少的嫂子,低声不忿道:“一开始咱们三人一齐出手不就完了,非要弄得里外不是人……” 话虽如此,独孤伽罗仍是走到尤楚红身边,拉着她的胳膊道:“二嫂别生气了,那罗延(梵语,意为金刚不坏,杨坚的小名)不是故意隐瞒,是不想因此引起陛下的注意!” 尤楚红淡淡道:“许久以前,杨家就跟佛门眉*来*眼*去,如今宇文护一死,佛门没了招牌,转而彻底支持杨家,并不出乎我的预料。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你二哥刚走没多久,七妹你竟然这么快就开始拿独孤家当枪使,为杨家铺路…… 到底是出嫁从夫哩!” 独孤伽罗脸色霎时一白,杨坚迈步走近,沉声道:“并非小弟有意隐瞒尤大姐,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在没有完全确认之前,小弟亦不敢胡言乱语。 且如今宇文护已去,陛下正欲大展宏图,势必会重新重用独孤家和杨家,偏偏陛下又对一向支持宇文护的佛门耿耿于怀,我杨家才对与佛门有关之事三缄其口!” 尤楚红犹自不信,“哦?……不知何事如此重大,让妾身差点儿搭上性命,杨家主不妨说出来,好让妾身死了也做个明白鬼!” 杨坚神情莫名道:“经多方打探,河东裴氏确有裴矩此人,乃北齐太子舍人裴讷之之子,但在十多年前的幼时就被裴氏兄弟送往一异人处拜师学艺,此后十余年了无音讯。 直到数年前,这裴矩才忽然现身在长安城内,与裴诹之相认,当时小弟和伽罗都在场…… 此次铲除宇文护,我等数人绞杀许久仍难以建功,足见宇文护之悍勇绝伦,而裴矩假借太后之手,竟可一举击毙此僚。 此间他显露的才智和武功,着实可畏可怖,绝非寻常隐世门派或高人所能培养的出来,因而引起许多有心人的关注……” 听到此处,尤楚红不由暗暗惭愧,自己只想着报遭他轻薄之仇,竟未曾留心他流露出来的诸多出人意表之处,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家主…… 然而一想到刚刚那让她不上不下,难以启齿之事,她又暗暗恼恨:瞧他这等卑鄙龌龊,绝非什么名门大派的高足,可他的先天真气倒是精纯异常,分属正宗路数…… 只听杨坚继续道:“经杨家多方验证,怀疑这裴矩很可能是魔门新一代的佼佼者,如今他来大周向陛下展示其翻云覆雨的超拔手段,以获取陛下信任,正是为其实施魔门诡计铺路!” 尤楚红若有所思道:“恐怕这不是杨家的判断,而是佛门的忌讳吧?” 杨家并不否认,反而苦笑道:“若是此事属实,尚且罢了……可如今证实这裴矩的武功似乎是源于儒家和易道的正宗路数,却让我杨家白白欠下一个人情。 实属偷鸡不成蚀把米……” 尤楚红不屑道:“就算裴矩真是魔门中人又能如何? 陛下对佛门的心病,乃是源于佛门多年来支持宇文护而咎由自取,又非是受裴矩挑唆,若佛门不能在陛下面前挽回印象,就算拆穿一两个魔门余孽又有何用?“(。) 第三百三十五章 乐乎大发了 百尺楼阁,巍峨高耸。 宇文邕长身静立在顶层栏杆内,手举杯盏,鼻尖嗅着清茶的芬芳,眼神却俯视着屋宇纵横的长安城。 以前他虽是名义上的长安之主,但实际上只是个看客。 然而从此以后,长安城就真正属于他了,大周也属于他了,天下亦必将属于他……若有人妄想挡在他面前,甚或压在他头上,都将承受他无情的打击。 “嚓嚓……” 脚踩木板的声音临近背后。 宇文邕并未回头,只淡淡问道:“如何了?” 白白胖胖的大太监何泉恭声道:“尤楚红先出手,独孤伽罗随后助攻,一齐被制,杨坚出手援救,并未占到便宜。 据杨坚判断,他并非魔门中人!” 宇文邕若有所思,“是么……朕反倒希望他真是魔门中人!” 何泉疑惑道:“陛下,这魔门恶贯满盈……” 宇文邕不以为然道:“朕又不是和尚,大周也不是寺庙,管他魔门不魔门,只消能为朕所用,魔门中人又如何?” 顿了顿,宇文邕的眼神透出凛冽冷芒,“反之,若不能为朕所用,或是挡着朕的道路,管他真慈悲,还是假慈悲,都不重要了……” 何泉低着头,眼神闪烁,语气却毫无波动,“只消陛下稍有暗示,佛门难道还敢违逆陛下的意志?……必然同样为陛下所用?” 宇文邕嘴角牵起无声冷笑,“是朕为佛门所用吧?” 何泉眼角一缩,神色黯淡了一瞬。复又平静道:“数百年来。名教与朝廷的关系。大体都是如此,互惠互利罢了。 陛下若想改变,怕是不容易……” 宇文邕喃喃道:“僧众十倍于官军,寺庙比皇宫奢华,庙田不少于官田……再互惠互利下去,朕不灭佛,佛就要灭朕!” 尽管宇文邕并未有转过身来的意思,然而何泉仍旧一直低垂着头。竭力将自己细微至若有若无的表情变化掩藏的更隐蔽…… 沉默片刻,宇文邕又问道:“你们在何处丢失了他的踪迹?” 何泉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色,“陛下料事如神…… 我等依照陛下的嘱咐,在各个管卡部属人手,根据那匹烙有御赐印记的御马和装着极品铸材的包裹来监控他的行程,最终在郢州(鄂州)丢失了他的踪迹。 那匹御马出现在郢州马市上,包裹皮仍在马鞍上,唯独他的人和珍贵铸材不见了!” 宇文邕皱眉,摇头失笑道:“郢州……郢州。好个三国交界地! 算了,暂时不必纠结于他从何处来。归何处去……只要今后他在大周还有所求,终会让朕摸清他的路数!” 烈日炎炎,蒸人欲熟。 凉亭内,石之轩轻抚着歃血剑寒光莹莹的剑身,冰凉气息透指而入。 感受着剑锋隐隐泛着的淡淡血光中蕴含的杀意煞气,他身心深处沉睡已久的杀戮剑心再次蠢蠢欲动,却又似仍然缺了些什么,终是不能穆然觉醒。 “这剑,该是海底寒铁为主材,淬火时亦用的深涧寒泉……” 石之轩嘀咕着给这柄源自儒将谢玄的清流名士之剑,如今已有向着嗜血魔剑转化的宝刃做出材质鉴定。 身旁的石桌上,摊开着两个包裹皮,均堆满极品铸材,其一是几年前从南陈皇宫盗得,另一则是此次北上击毙宇文护的报酬,源自北周内库的珍藏品。 寻常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五金精英、玄铁之精、海底寒铁、天外陨铁、乌金砂等等十余种极品铸材,此处应有尽有。 张丽华袅袅走近,一袭淡粉薄纱难言晶莹肤色,稚气未脱的绝美俏脸儿春**色*未消,更添勾*魂*魅*力。 噙着千言万语似的美眸时不时闪过一丝精芒,清如月华,幽如甘泉,荡*人*心魄。 石之轩抬起头来,将视线聚集在她花苞初绽的玲珑娇躯上,犹如观赏着自己最完美的作品,眼中不吝喜爱及赞溢,“怎么不多睡会儿?” 归来那晚,他没有食言,将她连皮带骨吞了下去……承载了他积蓄了十多年的浑厚精华,张丽华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蜕变。 副作用就是,她本刚刚打牢根基的【玉清丹解】,在初次双**修的最佳效益下,一跃而至先天境界,正式步入了丹道。 美眸中不经意间溢出的精芒,正是她还未能完全掌控功力的表象。 纤纤素手将茶盘轻轻放在桌上,张丽华脸色微红,一边倒茶,一边娇嗔道:“都快中午了,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凉茶给你……” 石之轩接过凉茶,稍稍奇怪道:“你什么时候有心思煮凉茶,伺候人了?” 张丽华理直气壮道:“娘不是总说,长大了就该学做贤妻良母么,我就试着煮了一次……” 石之轩嗅了嗅凉茶弥漫的草药香气,感觉异常熟悉,似乎是这十多年来一直在喝的那种,转念间直*勾*勾看着她,怀疑道:“这凉茶该不会是用你那炼丹炉煮的,喝不死人吧?” 张丽华双手叉腰,愤愤道:“胡说什么,这是娘亲手煮……呀……”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捂着嘴巴。 石之轩摇头失笑,“我就说嘛……怎么跟师姐煮的一模一样!” 张丽华娇哼一声,跺了跺脚,坐了下来,忽而盯着桌上的一堆珍惜铸材,不无转移话题的意味,“你不是有了那柄宝剑么,还要这么多破铜烂铁干嘛? 有时间瞎折腾,还不如帮我练一炉真正的长生灵丹!” 石之轩哼哼道:“你弄那破炉子才是瞎折腾……天人大道,岂可求诸草灰? 有时间你就认真参悟丹功。只消丹道有成。自可长生久视。青春永驻……” 张丽华美眸扑闪,不以为意道:“练功么……原本我就是晚上练的呀,现在不是有你帮忙练嘛!” 石之轩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语,不过到了先天之后,练功确要于有意无意间效果最佳,不可强求…… 饮一口甘醇凉茶,石之轩抚摸着歃血剑。继续构思铸造顶级剑胚的原料配方和冶炼方式。 原本若只是用剑,石之轩手中的这柄歃血剑就足够了,甚或他愈发趋向金身宝体的剑指亦可,不必花心思另行铸剑。 然而若要完成某些猜想,他终究需要一柄完美契合自身灵机的通灵神剑…… 这一点,恰恰是曾今有过不止一代主人的歃血剑所难以达到的! 实际上,石之轩之所以在用此剑疯狂杀戮之后,并未以至阳至刚的纯正浩然之气洗涤剑身,任由其被血气、煞气、死气魔化,亦是在为今后要铸造的通灵神剑积累经验。 一乘寺后院。幽幽竹林。 石之轩一见到道信的背影,便知他心中有事。至于什么事……呵呵! 道信转过身来,一向诙谐不拘的脸上沉重莫名,反倒让石之轩颇不适应,不由莞尔道:“师尊可是又连输了几盘棋? 让弟子猜猜,是输给嘉祥师尊,还是输给智慧师尊?” “咳咳……”道信清了清嗓子,不以为意道:“棋盘胜负,不过常事,为师又怎会挂在心上?” 说着再三打量石之轩微笑殷殷的俊脸,打趣道:“瞧你这容光焕发的样儿,莫不是禅功大有精进?” “最近参悟欢*喜*禅,悟通了色*空真谛……”石之轩微笑依然,前言不搭后语道:“棋盘胜负都不上心了,那又是什么胜负让师尊上心了?” 一通一语双关的打岔,道信又恢复了往日风采,神采奕奕道:“哦?既然你动了凡心,不若为师批准你还俗吧?” 石之轩瞥了他一眼,“不必,弟子出家一场,既未降服让师尊你避之不及的阴癸派妖女,也未见识让师尊你拜倒裙下的慈航静斋师太,就此还俗,于心何甘?” 道信恍然而悟,“也罢,徒儿你既有此宏愿,为师怎能不玉成?……眼下,就有这么一个机会!” 石之轩不为所动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尊休要哄我。” 道信叹了口气,忽然道:“北周禁佛之举,为期不远矣!” 石之轩奇道:“谁传来的消息?……为期不远是多远?” 道信淡淡道:“消息来源么,既有嘉祥、帝心知会的,也有我禅宗自己探听到的……开始禁佛的具体时间,大约不是明年,便是后年。” 石之轩目光闪了闪,“不该请出慈航静斋或净念禅院么?” 道信沉默了片刻,“上次他们要和氏璧,我们拖到现在还没给……” 石之轩眉头挑了挑,“他们在北周的影响如何,究竟能否解决禁佛之事?” 道信摇头笑了笑,“单论对北周的影响,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加起来也不如帝心那老秃的华严宗。 可禁佛之事,并非只是北周皇帝宇文邕的一意孤行,其实许多企盼北周富强后,在攻灭齐、陈而一统天下之中建功立业的有识之士,也暗地里支持和推动此事。 其中不乏盘根错节的关陇军将…… 就算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敢冒身败名裂之险,行大不韪之举,多半仍阻止不了此事!” 石之轩微微颔首,“终究是寺庙太富了,惹得太多人眼红…… 看来,咱们禅宗要好生整顿一番,今后彻底废除那些轻*浮*浪*荡的陋习,一切从简,崇尚苦修……干脆就从这次南迁开始! 若是哪些师兄弟不愿意,不妨就将他们调往北周境内的奢华寺庙,岂不正好随了他们的心?” 道信摇头苦笑,“你说得轻巧,咱们禅宗在南北都有不菲根基,南迁或北迁数十年,都无甚大碍。 可帝心和华严宗的基业尽在北周境内,要是都南迁过来,你给他们提供寺庙和土地啊?” 石之轩不以为然,“那些在北方阔惯了的华严宗佛爷真的愿意南迁? 您老杞人忧天了吧?” 道信苦笑,“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南迁,也不管迁不迁得了,我们四个老秃,都得千方百计的寻求解决之法。” 石之轩眼神灼灼道:“最好的解决之法,就是不解决……船到桥头自然直么!” 道信若有所思,“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嗯,禁佛禁得了一时,总禁不了一世,将那些混进沙门的肥猪筛选一道也好。 指不定,还是个拉平差距的好机会……” 说着一边摸鼻子,一边眯着眼沉思。 石之轩自然知道,不论在南方佛门,还是北方佛门,禅宗都属后起之秀,甚至华严宗、天台宗、三论宗也都算不上老牌儿势力。 四宗均为百年内的新兴派系,只是后来居上,暂时压倒南北绝大多数松散派系,雄踞为佛门最主要的四大宗派而已! 可实际上,四大宗派的寺庙和僧众加起来,也不过在南北寺庙及僧众总数中占了不到一成罢了。 若说四宗是四大上市公司,名声响一些,那么佛门其余的无数寺庙及僧众,就是大大小小的私营企业,占据着远超名声的实际利益。 真正算起来,大家还是竞争对手呢! 值此北方佛门势力重新洗牌之际,若说道信及禅宗没想过如何藉此早作伏笔,以使禅宗在禁佛结束后更上层楼,打死石之轩也不信! 道信忽然道:“听说北周皇帝有意召集道士、僧侣及百官,辩释佛、道、儒三教名位之先后,你是不是去走一趟?”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去之何益?……石之轩暗暗嘀咕一声,拒绝道:“弟子近日参禅,灵感纷至沓来,准备闭关一段时日,正要跟师尊禀报呢!” 道信似笑非笑道:“你是怕辩论输了没面子吧?” 石之轩怎会受他激将法?淡淡道:“胜负输赢不过梦幻泡影,何足道哉?” 心中暗忖:北周灭佛之后,就要伐齐,我可要抓紧时间铸造通灵神剑,哪还有空跟一帮只会耍嘴皮子的道士、儒生浪费口水? 道信抬手拍着光秃秃的脑门儿,“不管怎么说,辩论上不能输给道门,否则将来北周只禁佛而不禁道,那可就乐乎大发了……”(。) ps:  今日有事耽搁了,只有一更,跪求原谅…… 另,哪位道友想做版主,可以报名吆! 第三百三十五章 禅宗未来 “吼……哈……吼……哈……” 定山寺天王殿广场呼喝震天,灰皑皑一片僧衣闪动,密密麻麻的身影拳脚身法整齐划一,气势磅礴。 石之轩一身月白僧衣,悠然沿着广场中轴线前行,清澈视线左右扫视,检阅着五六百青少年武僧的演练升级版【罗汉拳】。 北周酝酿许久的禁佛之举,终在一月前正式施行,一时间北周境内融佛焚经,驱僧破塔,宝刹伽兰皆为俗宅,沙门释种悉作白衣。 百多年来,自竺法庆的弥勒大乘教祸乱及北魏太武帝灭佛之后,北地佛门再遭重创,根基尽毁…… 此间最大不足二十、最小仅**岁的五六百武僧,正是禅宗在北周境内各寺庙的精华种子,资质和心性均属中上等级。 在禁佛前的三个月内,遵照道信的安排,他们分批陆续南下,来到禅宗在南方的最大寺庙,亦是祖庭之一的定山寺。 事实上,也唯有被誉为“达摩第一道场”和“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的定山寺,才能轻松接纳这数百僧众。 道信舍弃北地禅宗的臃肿机构,只保“北地禅宗未来的花朵”之举,并未出乎石之轩的预料,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道信竟委任他为这数百青少年武僧的首座尊者! 须知,不出意外的话,这数百青少年武僧,乃是禁佛期结束后,禅宗恢复北地势力的骨干主力。 也就是说,只消石之轩将收服了这数百青少年武僧的身心,则可在未来掌控半个禅宗。再加上“大德”出身南方禅宗的一乘寺。不受南宗排斥…… 道信托付禅宗衣钵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至于“大德”能否让这来自北周各个不同寺庙的数百青少年武僧心服口服,对他由衷尊崇……石之轩丝毫不觉有什么压力! 单单出身于不同寺庙,且不远千里,南下寄居这一点,已经决定了他们在至少半年一年内难以重新聚起大山头,只能在定山寺入乡随俗。 而身为直接负责他们参禅习武事宜的首座尊者,这个“俗”,自然是由“大德”来定。 “大德”的圣僧之路。自此开启! 与此世界绝大多数门派帮会的混乱武学体系无甚不同,如今的禅宗,甚或三论宗、天台宗、华严宗,均未建立起独门的完整而严密的武学体系和理论纲领。 即使同属一宗的不同寺庙,因为各自地处不同,交流有限,武僧们所学所练的武功实则五花八门,不尽相同,且大多数除了都带着些佛门气息,连基础心法都截然不同。 隶属于禅宗的各寺庙弟子们行走江湖。若是未曾自报门派名号,不仅其他江湖人认不清晰。就连禅宗其他寺庙的同门也不能确认。 类似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无独有偶。 因而“大德”尊者同化和塑造这些禅宗种子的第一步,正是将他们杂七杂八的武功底子彻底统合为一----无论年纪大小及功力深浅,一律先练两个月的升级版【罗汉拳】和升级版【纯阳童子功】…… 【罗汉拳】作为上一世少林寺传承千多年,经历代无数武僧千锤百炼的筑基外功,乃一切少林拳掌绝技的基础,精简实用自不必多言。 【童子功】算不得多深奥,不论是否学过其他武功,只要是个“男孩”都能练,且所练纯阳真气之精纯,不输于绝大多数宗师级心法,可谓青少年的最佳筑基内功。 至于其练功期间不能破色戒的基本要求,对于和尚来说,自是聊胜于无。 这一外一内两门筑基功夫,再经石之轩一番悉心修善,融入瑜伽之术,已然完美契合此方世界的内外功风气。 任何佛门高手得见,也只会感慨“大德”尊者已得佛门武学之精髓,方能创出如此大道至简的筑基法门。 漫步到天王殿的台阶上,石之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两个月来的成果。 慧眼观其拳脚之形,灵觉感其气息之纯,顷刻间他便将广场上五六百青少年武僧的内外功状态尽收心底。 所谓明察秋毫,不外如是! 清晰感应到他们中九成九的人都已将一身内息转化为【纯阳童子功】的阳和真气,石之轩不由微微颔首,口含真气,喝令道:“演武暂停,就地蹲马!” 清朗声音并不激昂,却同时灌入在所有僧众耳中。 “嘿、哈……” 所有僧众齐齐吐气开声,收拳立正,然后再双脚分开,蹲下马步,双手当胸合十,眼观鼻,鼻观心,气息均匀而悠长……一如禅定! 在禅杖的调教下,令行禁止早已不是问题。 石之轩温和训示道:“凡我沙门弟子,平常禅修之法可粗分为四种,即‘行、住、坐、卧’,拳脚武功,则属‘行禅’之一。 究其本质,非为杀生害命,亦非为降妖伏魔,乃是为动中求静,色身动而心不动,以动至静,姑且谓之‘禅武合一’! 禅法为本,武学为用,尔等切记!” 两个月的持续灌输洗脑,已是种下道统的种子,未来终会开花结果,“大德圣僧”之名必将伴随禅宗‘禅武合一’理论千古流传,无可置疑! “弟子等必当铭刻于心,不敢或忘!” 耳闻五六百人整齐划一的应喝,石之轩颇有回到上一世做教主时的即视感,不由领导派头十足的左右扫视一番,清澈而又饶有实质的目光令所有人心头一凛。 恰在此时,作为副手的大木、大林、大森三僧各搬着一个大箱子过来,放在中间过道上。 “善哉,善哉……”合十念叨一句,石之轩扬声道:“经两月苦修,尔等武功根基已固,该当继续修习上乘秘技。 贫僧将禅宗诸多武学归纳总结,共计整理出七十二门大小武技,分为上部三十六门,下部三十六门……拳掌腿爪指,刀枪剑戟棒,不一而足。 今后三年,尔等便在较为简易的上部三十六门之中,每人选取一门内功、两门外功,精研修习,不可懈怠。 三年之后,贫僧再视尔等的禅法德行和修为进益,决定是否授予更高深的上部三十六门武技……” 七十二绝技虽然得来容易,更早已被石之轩融会贯通,再也不在乎任何单一一种绝技,但也不会蠢到一次性就将存货抖落干净。 瞧着众僧得闻即将获传上乘武学后,心头欣喜却又安定蹲马,在未得允许前不敢有丝毫异动的表现,石之轩暗暗满意。 仅此一点,就代表他的威信已深入众僧心头,再经三年足可根深蒂固,不可动摇,乃至成为禅宗新一代信仰和荣光的源头。 石之轩猜测,届时就算张僧繇亲自来宣布他是魔门花间派的传人,众僧也不会相信,更有甚者,很可能还会自行替他杀张僧繇灭口…… 这道理不难理解,就跟指鹿为马、黄袍加身并无二致----原本什么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利益共同体。 若是“大德”尊者是魔头,那他们这些弟子不就也是魔头了么?他们从“大德”尊者处学得的武技不就是魔门妖法了么?……此间纯属虚构,纯属魔门中人的造谣中伤! 石之轩指着中间过道上的三个箱子,继续道:“此乃上下七十二部武技的简介,尔等每人一卷,回去细细浏览,选中适合自己的武技,明日便去藏经阁观阅武技秘籍! 今日功课结束,散了!” 言毕之后,石之轩转身穿过天王殿,来到后院的大禅堂。 隔着老远,石之轩就听到禅堂内热闹得很,似乎有数十人在吵吵嚷嚷,不由摇头暗叹:难怪给人抄了老窝,这素质,真心差…… “不知到底一归何,是以神光拜达摩;立雪禅林为何事,只求一指躲阎罗?……”(。)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进门,石之轩就听到一个沙哑嗓音在嘶声高嚷禅诗佛偈,而道信则端坐在主位,似是一脸凝神倾听的严肃模样。 但石之轩如何不知,道信若是兴致来了,自己也忍不住哼哼几句禅诗佛偈,然而要是没兴致,就算其余三大圣僧哼哼禅诗佛偈,道信也会这个肃然表情,然后很不给面子的自顾自走神开小差去…… 禅堂内,左右分别列坐了二十多个中老年禅师,各个身披大红袈裟,一个比一个“宝相庄严”。 正是禅宗在北周境内各寺庙的主持、方正或长老! 这些人原本自持“身怀绝技”,不惧北周禁佛,因而在得到道信的提前通知后,仍对各自的大庙小庙恋恋不舍。 直到北周军队正式开始强制性“融佛焚经,驱僧破塔……”,这些人才见了黄河,死了心,仗着一身武功,独自逃到南方来。 近来得知道信驻足定山寺,便凑上门来,美其名曰:“请教禅法”……实则是舔着脸向道信在南方讨一方寺庙,继续做主持、方丈或长老去…… 可道信一时间哪里有四五十座寺庙给他们继续作威作福? 偏偏这些人均是二三流高手,就连一流高手也有几个,乃是禅宗目前的近半骨干,道信也不敢过分给脸色,只得干耗着…… 这还是只毁了一半基业的禅宗,估计基业尽毁的帝心更惨,可能拉屎都被辍着…… 咯咯,真是圣僧也有大烦恼!……石之轩暗暗偷笑。 等他向着左右各位同门合十行礼。走到主位面前时。道信微笑殷殷的给他打了鼓励的眼色。忽然高声道:“贫僧今日有幸听得诸位的禅诗佛偈,感悟纷至沓来,这就去静室闭关参修…… 接下来,就由大德继续与诸位作诗作偈!” 说着道信便微笑着往禅堂外走去。 有几个性急的站起来,欲要跟出去,石之轩连忙大声道:“几位师兄不用急,有好诗好偈一个个来…… 啊,贫僧先抛砖引玉……山重重又水重重。透出重重重见功;重重妙义重重意,不管东西南北风。 哪位师兄给评一评?” 这是道信与他约好的遁术,可谓百试不爽----反正在这些肥头大耳的老秃看来,跟他一个做不了主的晚辈“谈禅作偈”,纯属浪费口水,不一会儿就会散场…… 当然,凭着道信的武功,等散场了,早跑没影了。 ………………………………………………………… 赤日炎炎,热浪蒸腾。 “呼呼……” 纯青炉火缭绕。一柄黑黝黝的剑胚若隐若现。 石之轩瞑目站在炉前,右手掌心对着进风口不断输入至精至纯的阳热真气。竭力催发炉焰。 有时候,剑胚材料太好,也很要命。 将南北顶级名匠提纯过的五金精英、玄铁之精、海底寒铁、天外陨铁、乌金砂等等十余种极品铸材再精炼五六次后,以最佳比例有机搭配铸造的剑胚,即使以石之轩的精纯真气全力催发的纯青炉焰,也得烧上半个时辰才会勉强赤红。 石之轩一边不断向炉中输入真气,一边凝神止念,凭着内丹全力吸纳虚空的天地精气,炼化为真元之气。 好半响,石之轩倏地睁开双眸,精芒爆闪,一手飞快的抄起铁钳,夹向炉中剑胚,另一手则抄起一柄足足两百斤的精钢锻锤,舞起重重锤影…… “镗镗镗……” 锻打声震耳欲聋,密如疾雨,至阳至刚的韵律足可令任何闻者心烦气躁,热血奔涌。 无人知晓,在这个无名山谷的茅庐之中,他正以前无古人的方式锻炼着一柄怎样的绝世锋芒----天地精气源源不断的灌入他那堪比在世神魔的身躯,化作充满灵性的先天元神之气,复又阴阳两分,太阳真火从左手顺着铁钳注入剑胚,太阴真水从右手注入精钢锻锤。 锻锤每一次锻打剑胚,都是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的碰撞与激荡,爆炸性的反震之力,比与同等级高手的交锋有过之而无不及,却全部倒灌回他的身躯。 且不说他如此“高耗能”的锻打方式是否有其余铸造师能够做到,单单这种排山倒海的反震之力,足可让从古至今的任何绝顶铸造师在三两锤之后筋骨尽碎、七窍流血而亡! 似这般犹如将自己的精气神劈成两半,在体外不断碰撞,反震却又倒灌己身,周而复始,急促无比的高强度作业,纵然以他的坚韧身躯,亦不免浑身汗如雨下,蒸汽腾腾。 更要在精气神碰撞时难以言喻的煎熬中竭力维持心如止水的定境,以使每次锻打的落锤点及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 没人能够分清,他到底是在锻炼剑胚,还是在锻炼自身精气神,纵然燕飞的道体,亦或向雨田的魔体,也难比他做得更疯狂一丝半点儿! 到了最后,他的毛孔都开始透着浓郁殷红,似欲滴血,更红的是他的双眸…… 不知过了多久。 “呼……” 石之轩右手虚幻的锤影风暴戛然而止,锻锤瞬间置于地上,右手化掌拍向丈许外的大水缸,太阴真水全力而发,掌影重重,破空不绝,如阴风厉啸,令人毛骨悚然。 白蒙蒙寒气所至,大水缸中的漆黑液体瞬间结出星星点点的冰晶。 “扑通!” 漆黑剑胚落入大水缸内,在一阵“刺啦啦……”声中,腾起朦胧水雾,经久不绝。 石之轩不时向着大水缸拍出一掌太阴冰寒之气,恰到好处的将漆黑液体维持在即将结冰又未完全结冰的微妙状态,让淬火的效果达到最好。 好一会儿之后,大水缸上方的朦胧水雾才渐渐淡去。 石之轩并未走近水缸,而是在丈许外默默感应水缸中剑胚的存在。 顷刻间,一种身处冰冰凉凉之中的淡淡感觉传入心灵,石之轩不由一喜----站在炎炎夏日的火炉旁的他,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冰凉感觉,唯有浸没在特制淬火寒液之中剑胚才有如此独特的感觉。 人剑交感! 他倏地探手虚抓,无形神气所至,黑铁尺似的剑胚嗖的破水而出,投入他掌中。还未灌注丝毫真气,他已能深深沉入人与剑水乳交融,浑如一体的醉人感觉。 对于一切剑客来说,这种人与剑时时刻刻融合为一的感觉确实比任何极品美酒更让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终于成了…… 心头暗喝一声,石之轩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但觉浑身上下酸软异常,筋骨酥麻,即使吃了一斤十香软经散,亦不过如此! 不由苦笑感慨道:“不枉我三个月的辛苦……” 经他充满灵性造化的精气神长达三个月的反复锤炼,此剑胚灵性之强,超乎此世任何武道中人的想象。 最关键的在于,此剑胚的灵性与他的精气神灵性完美契合,无分彼此,几可视作分身一般的存在。 只消紧挨着他的阳神气息,此剑胚亦可如燕飞的蝶恋花一般,在感应到危险时提前发出预警。 然而他毕竟不是燕飞那种后知后觉的人,他的灵觉感应,足可比剑胚更早发现一切危机,此功能纯属多余。 真正让他可惜的是,此剑胚仍属一件极具灵性的器物,而非和氏璧一般形神具妙,堪比生灵的存在。 而这,也正是此物仍属剑胚,而他并不准备为其磨砺开锋的原因。 极具灵性的胚胎剑体有了,同样极具灵性的剑心剑魂还会远吗? “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轻轻呢喃着这段极其遥远的传说,石之轩眸中精芒如电,慑人心魄…… 夜幕沉沉,阁楼外的树上虫鸣悠悠,无休无止。 床帏里,石之轩和张丽华相拥而眠。 露在外面的赤**条**条的四只胳膊,一般的白皙无暇,唯一不同的是,躯体上所盖薄毯彰显的形状,一者微微起伏,线条流畅,另一者则山峦起伏,玲珑凸凹,惹人无限遐想。 倏地,张丽华的精致眼皮撑开一丝缝隙,泄出一点儿余光瞥了瞥石之轩,然后轻轻拿开石之轩搂着她的胳膊,掀开薄毯,挪出仅着一袭薄薄亵衣的唯美娇躯。 做贼般悄然下了地,张丽华连鞋子也没穿,就在黑暗中一步一顿,小心翼翼的来到房间另一角的书架前。 纤纤玉手轻轻一推,书架无声无息的滑开,露出一个摆满大小檀木匣子的暗格。 张丽华一眼就盯住了其中一个长逾三尺的条形木匣,一边悄悄的探手去掀开木匣,一边暗暗嘀咕:我倒要看看,你这段时间折腾了什么宝贝……还敢不让我碰? 片刻后,张丽华瞧着木匣里一条三尺有余的铁尺模样物件目瞪口呆----就着破烂儿还藏着掖着,丢大街上都没几个人上眼,真是白白浪费姑奶奶的心思…… 愣了会儿,张丽华也懒得管木匣和暗格,直接跑回床上,还使劲踹了石之轩一脚,引得石之轩嗤笑一声……(。) 第三百三十七章 全球鹰 “唧唧……” 丘陵起伏,荒草无垠,数十只野鹿尖锐嘶鸣不绝,仓皇奔逃。 “汪汪汪……” 犬吠连绵,二十余只恶犬稀稀疏疏的分布在鹿群的左右及后方,呈半包围态势不断驱逐着鹿群向平坦开阔之地而去,却又不让鹿群散开。 “唳……唳……” 五只雄鹰翱翔碧空,紧紧辍在鹿群的正上方,徘徊划圈。 远远地,二十余骑静静伫立,马上诸人各个一身甲胄,披风戴盔,弓箭齐备,威风凛凛,此时都仰头张望着鹰儿们以鸣叫和翅膀打出的“信号”。 骑队中间的宇文邕抬手指着其中那只蹿上蹿下,不时来个鹞子翻身的潇洒表演,似是“不务正业”的鹰儿。 忍不禁哈哈一笑,扬声问道:“这是谁家鹰儿,还是个刚刚张齐毛羽的雏鹰吧?毛毛躁躁,调皮捣蛋……” 左侧,顶着“裴矩”马甲的石之轩涩涩一笑,咳咳两下,回应道:“陛下,那是在下年初才将养的鹰儿,尚未满岁,性子未定,不免调皮了些……” 另一侧,面相沉稳的字文纯惊讶道:“未料裴兄还会调教鹰儿…… 不过,想来裴兄该是首次调教鹰儿,手法轻忽,且对鹰儿过于宠溺,才将它养成了调皮性子!” “哎……”宇文邕不以为然,精光灼灼的目光紧盯着鹰儿展翅翻身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若有所思道:“依朕看来,这鹰儿虽说调皮。可也表示其颇具灵性。 观其翱翔轨迹飘忽不定。轻灵中暗含稳健。等闲之人绝难以弓箭锁定它!” 隔着三个马位的杨坚赞道:“陛下慧眼如炬,五只鹰儿里,就属裴兄这只最为聪敏,若是上了战场,定能避过敌方探子的诱杀和箭射!” 顿了顿,杨坚又问道:“裴兄,不知此鹰何名?” 石之轩含笑道:“普六茹兄谬赞了,在下平日唤它‘全球鹰’!” “全球鹰?”宇文邕疑惑不解。“这名字可闻所未闻……朕还以为先生会叫它‘天眼’、‘长虹’之类。” 石之轩微笑不语,暗暗嘀咕:本来是想叫‘天眼’,但这名字用的人太多,落了俗套,还不如‘全球鹰’在这时代独此一家,别无分号,而且绝大多数人听都听不明白! 今日宇文邕一身帝王灿金甲,炯炯有神,气势如龙,即使至今还从上过战场。亦已初现一代雄主的无双气象。 当然,同样一身淡银甲胄的石之轩。更能清晰感受到,宇文邕的武功比之当初诛除宇文护之时有了几何倍数的成长,该是真正执掌帝王权柄之后,念头通达,威势蓬勃的助益。 在这武力横行的时代,没有一身上乘武功,确实难以登临一方霸主,然而反过来,登临一方霸主后,凭着一言九鼎,驰骋纵横的无穷威势,亦可大大助涨武者的信心和气势。 这可算是一种另类的心灵和精神修养,因能使人主武功突飞猛进。 唯一可惜的是,这种人主借助所辖军**国之威势,反哺自身武功之气势的方式,缺点也很明显。 那就是一旦己方势力吃了败仗,也很容易给人主留下心理阴影,乃至精神崩溃,武功境界自然也就唰唰往下掉。 或者说,这是人道、帝道的共有缺点,且争天下的人道霸主一旦一败涂地,绝大多数时候根本没有百折不挠、卷土重来的机会! 这与道、佛修行者一旦贪嗔痴充塞胸臆,魔念丛生,道心禅心境界消退,功力大损,乃是一个道理,或可称之为“退心”。 不同的是,人道霸主的信心和气势寄托在麾下势力上,既容易随势力的扩张而突飞猛进,也容易随势力的衰败而消泯于无形,远不如道境禅心稳定罢了。 而参悟天地自然而成的道境禅心则需循序渐进,看似慢了点,又进步艰难,然而一旦大成,即可如如不动,且就算一时心境失守,陷入魔障,亦随时可能勘破魔障,心境更上层楼。 所谓有得故有失,无得故无失…… “轰轰……汪汪……” 鹿群倏地蹿出山丘,瞧见前方百丈外严阵以待的骑士们,立时调转方向,划过一个大弧继续亡命奔逃,猎犬们则紧追不舍。 宇文邕喝道:“众卿家放手射猎,得鹿多者,朕重重有赏!……驾!” 说着他一马当先,沿着与鹿群奔逃方向平行的路线疾驰而去,众人立时策马紧随。 鲜卑族的射猎方式,充分体现了骑兵战法的特点,非是紧追在鹿群身后,弯弓前射,而是策马奔行在鹿群一侧,与鹿群保持一定距离齐头并进,在疾驰中侧射。 且因此次狩猎的参与者均为武功高手和一方大将,各个盔甲齐备,犹如亲上战阵,所用更是数十上百石的强弓,便约定在三百步之外才可开弓发矢。 否则在两百步之内,此间任何一人都可将所角鹿射杀干净,没有丁点儿难度,那就着实无趣的很。 鹿群五百步外,二十余骑成前后一线疾驰,缓缓向着鹿群接近,石之轩策马奔行在队伍中段,不疾不徐,默算着各个距离的射猎难度。 高速移动中的角鹿,本就不易射中,此时隔着五百步,若非两百石的绝顶强弓,就算箭矢上灌满真气,飞过去也早就打飘了。 四百五十步了…… 石之轩探手从马鞍上取下宇文邕御赐的百石强弓,目光灼灼,紧盯着参差奔行的鹿群,默默选取目标。 同一时刻,其他人亦如此施为。 四百步了…… “咻!” 最前面的宇文邕向天发射一枚响箭,凄厉尖啸象征着逐鹿射猎正式开始。 下一瞬,“嗖!”的一支箭矢破空厉啸,划过些微弧线,投入鹿群之中。 “唧……” 血花绽放,靠后的一只角鹿惨呼着趴伏在地,因奔驰速度过快过猛,还在地上向前滑行了数步。 石之轩瞥了那发箭者一眼,对其拔了头筹的表现并不意外,且不说鲜卑人没有谦让的习惯,就说那人是宇文邕的五弟,齐国公宇文宪。 其人文武双全,率军征战已有数年,颇有战功,弓马之术自是出类拔萃。 最前方的宇文邕哈哈一笑,扬声道:“老五,你太心急了,这只鹿前**胸的皮毛肯定磨坏了!” 说着已离鹿群仅有三百五十步,宇文邕倏地弯弓满月,发出一箭。 “嗖!”寒星一闪即至鹿群,血花迸溅。 靠后的一只角鹿再次凄厉惨呼,却并未如同之前那只鹿般伏倒滑行,而是被劲箭瞬间贯穿脖颈,钉在地上。 宇文宪高呼道:“皇兄莫要骄傲,瞧臣弟……” 然而他话未说完,箭矢破空的厉啸接二连三的响起,鹿群惨呼连连,众人竟一齐动起手来,不让他专美于前……(。) 第三百三十八章 傍晚时分。 石之轩率着一队禁卫,以马车载着五只壮硕角鹿,回到裴诹之府上。 瞧着每只角鹿都是双耳遭箭矢贯穿,全不伤皮毛分毫,裴诹之不由眼神微眯,待禁卫们放下角鹿离去后,肃然道:“今日射猎,你是否心切在陛下面前表现?……须知过犹不及!” 迈入大堂,石之轩一边卸开盔甲,悬在木架上。这身烂银甲,乃是以铸剑后剩余的极品铸材所制,论卖相或许不如宇文邕的皇帝金甲,但论坚固及防御力,反倒更胜一筹。 一边笑了笑,解释道:“侄儿本不欲如此抢眼,唯恐招来诸人忌惮。 然而有了齐国公顶在前面,侄儿才放手射杀了几只雄鹿,为叔父补补身子! 比之齐公斩获十只,陛下斩获七只,隋公普六茹坚斩获六只,侄儿这五只固然不少,却唯有箭矢只中双耳,不损皮毛这恰到好处的精准拿捏一点,能让人眼前微亮了!” 多了招人眼红,少了招人鄙视,五只则刚刚好不得不少。 这道理裴诹之自然明白,“齐国公宇文宪英武超拔,谋略出众,本是宇文氏之福,可惜年少气盛,不知藏锋,恐怕今后难有善终啊!” 石之轩赞成道:“叔父一语中的……按照鲜卑老习俗,或许没人在意是否抢了主君的风头,反之臣下表现得越是英勇善战,主君越喜欢。 然而齐国公却忘了,陛下早摒弃了鲜卑旧习。最是崇尚儒家礼仪。心中必然极为看重君臣尊卑之别。 齐国公如今不知收敛。今后声望愈隆,惹得陛下心头的不满和忌惮由暗转明,他再想收敛可就晚了!” 裴诹之若有所思道:“倒是那普六茹坚前些年在宇文护手中饱受挫折的经历没有白费,如今其城府愈发深沉,斩获恰恰比陛下少了一只,是在暗示其志向仅止于位极人臣而已么?” 石之轩道:“那也得他今后能够时时刻刻保持此心方可,否则稍有疏忽,终会惹起陛下的疑心和忌惮……” 裴诹之问道:“今日陛下是否明确表示。会任命你担任何职?” 石之轩皱眉道:“好像参赞军机之余,暂且挂了个开府之职……” 裴诹之抚须道:“国初虽封八柱国,但其中两个仅挂虚名,并无实权,其余赵贵、李虎、李弼、于谨、独孤信、侯莫陈崇六人为柱国大将军,实际统率六军。 每个柱国大将军下有两个大将军,共十二大将军;每个大将军下有两个开府,共二十四开府;每个开府下有两个仪同,共四十八仪同; 一个仪同领兵约千人,一个开府领兵两千。一个大将军领兵四千,一个柱国大将军领兵八千。六柱国合计有兵四万八千人左右。 府兵之称,亦由此而来。 如今大周国势日盛,已非国初可比,各军将所领兵马都上浮不少,开府一职,该当领军三千!” 石之轩撇撇嘴,“攻伐北齐,至少发兵六到十万,同样北齐若要防御周全,也得六七万以上的兵马。 夹在双方十几二十万大军之中,三千人顶什么用?……还是待在皇帝身边,跟着享受禁卫高手团的严密护卫为好!” 裴诹之摇头失笑,沉吟道:“瞧陛下这意思,很可能会将你下放,或是独领一路约三两万大军,或是与其余公侯、柱国共领一路大军,互为掣肘。 如今让你暂领三千军,或许是看看你是否具有上将之才! 当然,这三千军更可能做你今后的班底,你的亲兵就得从这三千军里选拔……” 顿了顿,裴诹之又道:“兵凶战危,不可不慎……这亲兵全是外人,恐怕不大可靠! 嗯,我去写封信,送回河东,看你堂兄他们谁愿意来助你一臂之力,再在族中旁支的子弟中招募一队知根知底的青壮……” 河东裴氏族人虽多,可能够出人头地者仍属极少数,且这极少数人中除了凭着父辈余荫获封官职之外,也有许多是从在高官大将的幕府中做小吏、文员开始,一步步往上爬。 若是能够在同族手下打杂,便能少受一些闲气,也算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您老看着办吧!”石之轩卸完甲胄,换上一袭宽袍广袖,来到院中招呼下人们开始解剖五只角鹿。 按本心来说,石之轩对于“战争游戏”的兴趣还行,不排斥偶尔率军拼杀一场,偶尔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但却对于繁杂的军务安排、后勤调度等等兴趣缺缺,招募精通文书的同族帮忙本就是应有之义。 割下一溜上好的鹿脯肉,石之轩随手将之抛上十多丈的高空,无需提醒,“全球鹰”便疾速俯冲下来,在一声欢快的鸣叫后,将鹿脯肉精准的叼在鹰嘴上,再次爬升至高空。 原本它只会拿爪子接肉,但石之轩总觉得老拿爪子接肉弄得爪子血淋淋,又腥臭,太不卫生了,因而训练它跟狗一样用嘴直接叼肉…… 当然,为了省事,石之轩训练“全球鹰”的手段跟施展【锁魂术】差不多,就是凭着强大的精神异力催眠,猛刷存在感、亲切感、依赖感、条件反射……外加先天真气给它洗筋伐髓! 这也是宇文邕他们觉得“全球鹰”很野很调皮的原因----其实根本没认真训练过,就连它那本能般躲避箭矢锁定的绝技,也是通过精神暗示强行施加的“固定技能”之一。 ………………………………………………………… “轰!” 宇文邕一跃而起,居高临下挥拳猛击。 拳未至,炽烈劲气竟以摧枯拉朽之势牢牢锁定石之轩。 “好!” 石之轩笑赞一声。抬掌携着柔韧劲气迎向拳头。 “蓬!” 劲气交击。仅是不大不小的一声闷响。 宇文邕脸色一变。只觉大半拳劲都给对方卸开,更因着力点估计错误,身形落地后不由自主的偏向一边。 石之轩借力打力,倏地移形换影,来到宇文邕身后,一拳无声无息袭出,击他后腰。 宇文邕像是背后生眼一般,一脚后卷。携着猛烈劲风,扫向石之轩手腕。 石之轩倏地变直击为轻拂,灌满阴柔劲气的大袖微微一晃,避过宇文邕这一脚的锋芒,拂中他的腿肚子。 “噗!” 宇文邕整条腿一麻,护体劲气险些被破,忙不迭借力前窜,拉开两步距离,复又倏地回身,双拳齐出。恰好迎住无声无息间逼近的石之轩。 “蓬!” 拳掌交击,石之轩双掌左右一拨。就要再次卸开宇文邕的拳劲,不想宇文邕抢先一步缩拳,但下方则抬脚疾提他膝盖。 石之轩眼神闪烁,矮身一个扫堂腿,不仅避开宇文邕的偷袭一脚,反回击宇文邕独立的那一只脚。 宇文邕无奈脚尖离地,身形飘退丈许,石之轩则如影随形,双拳连环猛击,着着用足阴寒劲气,逼得宇文邕施尽浑身解数格挡。 “蓬蓬……” 一连二十余次交击,闷响连绵不绝。 再次飘退过一个花丛之后,宇文邕忽的大喝一声,身形骤定,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双拳闪电般袭出。 “蓬!” 劲气交击,花草被气浪掀起,漫天飞舞。 二人各自飘退三丈。 宇文邕一边运气化开浑身入侵的阴寒敌劲,一边皱眉问道:“裴爱卿,今日切磋,怎么你老用阴寒劲气?这可不像你的真功夫?” 石之轩沉声道:“陛下伐齐在即,怎能不提防暗中掌控齐国的魔门中人的阴狠手段? 微臣刚刚所施展的阴寒劲气,或许在精纯浑厚上比魔门内劲稍强,但在诡异狠毒上却又稍逊,而魔门各派均有独门绝技,更是防不胜防,陛下不可不慎!” 宇文邕微笑颔首,“裴卿有心了! 听闻魔门以邪极宗为尊,却又以阴癸派最为势大,不知裴卿是否见识过两派的魔功秘技?” 说着抬手虚指花园中心的凉亭,迈步缓缓走去。 石之轩一边绕过花坛,紧随而去,一边回应道:“邪极宗太过神秘,罕有人知,倒是阴癸派的【天魔大*法】鼎鼎有名。 传闻此魔功秘技繁多,拥有远超寻常武技的莫测之威,好在这些秘技均以阴毒奇诡的天魔劲气为根基。 只消尝试过一次天魔劲气的深浅,凭着陛下的英明神武,理该应付自如。” 依石之轩暗暗估算,只消北周大军攻入北齐后攻城拔寨,连胜两场,士气更盛,御驾亲征的宇文邕自可信心爆棚,气势如虹。 届时凭宇文邕的武功进益,胜过娄昭君或许不可能,可要在娄昭君的刺杀下撑个数十招,保住性命,却是不难,更何况还有护驾高手团中数名一流高手的照应? 二人步入凉亭,宇文邕抬手赐坐,带着考教意味的问道:“裴卿可知朕为何迫不及待的准备伐齐?” 石之轩眉头一挑,“近二十年来,两国交战不休,胜负关键,则在双方形势的消长变化…… 莫非,北齐的昏君尖臣又干了什么蠢事,自断臂膀?” 宇文邕淡淡一笑:“百战百胜的北齐第一神将,兰陵王高长恭被赐死了!” 石之轩恍然,不过并不意外,毕竟高长恭兵法虽高,在战场上屡次胜过宇文护,可他本人武功一般的很,勉强一流水准,单靠长得帅,又怎能在内政中斗得过最擅戏弄小白脸儿的阴癸派? 宇文邕又道:“正因如此,朕才彻底断定,北齐已然落入魔门之手,再无翻身之地。 唯一可惜的是,高长恭一去,北齐若无大将,朕征服北齐可就寡而无味了!” 石之轩面上淡淡,心里却抽了抽,太装逼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高尚情操 “哞……哞……” 长安城外,苍凉号角声此起彼伏,无数灰蒙蒙军帐浩浩荡荡,直铺天际。 宇文邕站在高逾二十余丈的长安城头,极目眺望,但觉绵延逾十里的军营旌旗招展,气势磅礴。 一时间不由心襟动摇,意气勃发,我大周如此赫赫军威,何愁天下不可得?……灭齐,不过第一步罢了! 体内阳刚堂皇的先天真气似乎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刺激,浩荡奔行,勃勃欲*发,宇文邕立觉精神大振,眸中精光灼灼。 旁边一女子本也在凝神瞭望城外军营,此刻似乎感觉到什么,倏地转过头来,恰恰见到宇文邕浑身龙袍无风自动,猎猎轻扬,堂皇浩大的气势汹涌澎湃,威压四方。 女子面容轮廓带有明显的突厥血统,但却并不粗野,反而柔美端庄,肤色白里透红,仅是袅袅玉立,便自然而然透着几分雍容大气,配上一身黄绸绣金凤的宫装,更是华贵不可方物。 瞧着宇文邕一副功力大振的模样,女子本身柔和平淡的美眸忍不禁一亮,神采绽放,透出难言的活力和狡黠,整个人的气质都似渐渐涌现一种意味儿。 犹如高贵的白天鹅,霎时间化为草原雪狐,都是那么美,却又美得截然不同。 宇文邕若有所觉,缓缓转过身来,女子却早一步收敛目光,恢复那端庄柔美的平和模样,毫无异样。 心底闪过一丝惊疑,宇文邕面上不动声色。信心十足的沉声问道:“皇后。你瞧我大周军容如何。此次伐齐,胜算几何?” 女子正是突厥木杆可汗阿史那俟斤之女,阿史那柔然,前日嫁到北周,为宇文邕封为正宫皇后。 所谓‘柔然’,在胡语中本为‘聪明’、‘贤明’,亦作‘有礼仪’、‘有法度’之意。 然而木杆可汗之所以为女儿取‘柔然’这个名字,除了希望女儿聪敏贤惠之外。亦在标榜他自己率领突厥族崛起,消灭原本的柔然汗国,称霸大草原的丰功伟绩。 原本当年登极不久,宇文邕就曾多次派人去突厥向木杆可汗求亲,木杆可汗虽因两国的政治盟约而同意了婚约,却又深知宇文邕只是宇文护手中的傀儡皇帝,便在前些年宇文邕派遣诸多权贵大臣带上准备好的皇后礼仪行宫,以及六宫以下宫女一百二十人,到突厥王庭御帐迎亲之时,木杆可汗竭力拖延。更与北齐眉*来*眼*去。 直到近些年宇文邕铲除了宇文护,灭佛强国。整训兵备,准备攻伐北齐,声势浩大,木杆可汗才又重新在宇文邕身上下注,同意送出女儿结亲。 然而本是顺理成章的一次政治联姻,单单迎亲一事竟拖拖拉拉数年,无异于突厥对大周及宇文邕的极度轻视和侮*辱,宇文邕心里别提有多窝火。 因而在阿史那柔然前日来到长安之时,宇文邕虽然亲自出宫迎接,召集文武百官在太极殿隆重册封她为大周皇后,可随后便将她丢在空闲已久的皇后居所正阳宫便罢。 锦衣玉食、侍女宦官一应不缺,然而将她当政*治*吉祥物束之高阁之意昭然若揭! 此刻听到宇文邕这明知故问之言,阿史那柔然霎时明了,宇文邕今日带她来城头俯瞰军营,并非宇文邕因这两日的冷落而良心发现。 只是为了让她见识大周军威,试图通过她的“耳目”所见,震慑突厥罢了。 究其根本,不过是宇文邕害怕他率大军出征北齐之时,突厥趁机攻略大周,亦或想要借助突厥之力,增加灭齐胜算…… 心念电转间,阿史那柔然微笑赞道:“我大周军容鼎盛,此次伐齐必胜,臣妾预祝陛下马到功成,一举荡平齐国!” 尽管早有所料,然而听着这毫无营养的恭维话,宇文邕仍不免心头闷哼,犹不罢休道:“那皇后以为,我大周军力比之突厥狼骑又如何?” 阿史那柔然亦不禁对宇文邕的得寸进尺暗暗恼怒,玉颜微笑依旧,可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客气了。 “臣妾自小到大,见证了父汗(木杆可汗)率领突厥铁骑击灭柔然、西败囐哒、东却契丹、北并契骨,威凌塞外诸国,将突厥疆域扩展到东至辽海,西接西海,南抵沙漠,北达北海的广阔天地,亦曾出兵击败过吐谷浑…… 突厥铁骑的无敌威势,无人比臣妾更清楚,然而大周军力如何,仅是隔着几里地随便看看,臣妾可说不准。 不过么,臣妾听闻,前些年大周发兵伐齐,可是给兰陵王高长恭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呀!” 貌似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是的话,阿史那柔然倏地惊呼一声,抬袖掩住了朱唇,然而瞧着宇文邕铁青的脸色,她一双美眸却是弯成了月牙儿。 心头暗恨宇文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从前伐齐不成反堕了大周国威之余,宇文邕皮笑肉不笑,哈哈一声,“既然皇后感觉在城头看不清晰,不妨随朕去军营巡视一番,也好看看诸将近来的练兵成果!” 从广阔自由的大草原忽然给关进了深宫内院,阿史那柔然纵然心志坚韧,亦不免气闷不已,闻言美眸一亮,娇笑道:“臣妾遵命!” 宇文邕一甩披风,率先向着下城的台阶而去。 阿史那柔然*挺**翘的琼鼻一皱,似乎想要冷哼一声,终是忍住了,轻启玉足,盈盈跟上宇文邕。 ………………………………………… 城南大街上,石之轩头戴斗笠,面容深藏,一身淡青劲装,手提以皮革紧裹的歃血魔剑,挤过摩肩接踵的人群。在街边一栋楼阁前驻足。 “云来客栈……哼!” 暗暗嘀咕一声。感应到阁楼内隐藏得若有若无的那缕熟悉的诡秘气息。石之轩快步穿过大堂,在掌柜的疑惑目光中,登上木梯,径直来到“甲”字第七号房间,推门而入。 两条雪白缎带轻飘飘缠绕而来,既无破空声息,亦无凶狠杀气,仅似*情****人的轻抚…… “哼!” 鼻音冷冷。石之轩浑身霎时腾起猎猎阴森剑气,歃血剑并不出鞘,就这么以带鞘裹在皮革内的状态迅如闪电般左劈右斩,“蓬、蓬”两声先后击退天魔缎带。 没等缎带再次袭来,石之轩身化魅影,倏地侧闪到床帏前,裹着皮革的剑鞘携着森寒劲气刺向幽香弥漫的床帘。 低垂着的床帘出人意料的平静,却又透着难言的诡异意味儿,只在剑鞘外的皮革即将触及床帘的一瞬,才倏地凸出一个指尖状鼓起。抢先摁在剑鞘外的皮革上。 “蓬!” 劲气交击,床帘似无数蝴蝶般瞬间四散开去。露出床榻上躺着的动*人*娇躯,带着幽怨的闷哼声同时响起,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意。 石之轩身形触电般一震,从容飘退丈许,在房间中央的桌子旁坐下,阴森锐利的目光透过斗笠垂下的黑纱,凝注在榻上那裹着素淡雅丽宫装的凸*凹*躯*体上。 “玉妍你果然不愧是阴癸派有史以来最出色的传人,仅是数年不见,已将【天魔大*法】练至十六层巅峰,与令师相比,亦仅在功力上逊色些许。 将来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 “不还是远不如阁主你么……”祝玉妍幽幽叹息着,掩在面纱下的玉容上,暗青之色一闪而逝,心中不由暗呼失算。 刚刚那记硬碰,“黑天魔尊”固然可以飘退三步卸力,而她却因躺在榻上,若不想给“黑天魔尊”瞧见她压塌床榻或是撞在榻后墙壁上的狼狈样子,就只能硬生生抗下反震之力,在体内慢慢化解。 石之轩以“黑天魔尊”惯用的阴测测嗓音问道:“阴癸派此次约见本阁主,究竟有何要事?” 祝玉妍美目闪动,顾左右而言他道:“上次邺城外一会,师兄拒绝了与敝派携手合作之议,不知今时今日,是否改变心意?” 石之轩不咸不淡道:“玉妍师妹因何以为本阁主会改变心意?” 祝玉妍咯咯一笑,“自从刺杀高洋之后,师兄便销声匿迹,近年来从未再次出手,若非仍未寻到合作伙伴及下手目标,岂会如此甘于寂寞? 那岳山似乎并未再效力于师兄呐!” 石之轩嗤笑一声,不屑道:“某些人以为自己肮脏,别人就该和她一样污秽,总想着她自己爱做祸乱天下的搅屎棍,别人也该各个趋向于做马桶刷…… 岂不闻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哼!”听他含沙射影的鄙夷阴癸派,祝玉妍眼神越来越冷,纤纤素手使劲揉搓着天魔缎带,似乎随时可能出手。 石之轩视而不见,依然故我道:“本阁主坚决秉持补天阁历代未遂之志,摒弃一切卑劣私心,空乏身心,只为补天之不足。 某些利欲熏心之辈以己度人,只道本阁主寂*寞*消沉,却又怎知本阁主的高*尚**情**操?” 石之轩说着说着,语气愈发傲然自负,还将裹着皮革的歃血剑举在眼前定定凝视,似乎舍剑之外,再无他物,而刺客之剑,正是补天之道! 感觉对方的思维与自己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祝玉妍不由暗暗气苦,此人真是圣门中人?……怎么越看越像自*恋*成*癖的疯子? 即使正道中人的虚伪,也远远比不上对方这种痴线! 特别是,对方此时凝意于剑,心无他物的状态,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溶神秘,无懈可击的意味儿,令她感觉就算含怒出手,也绝无便宜可占…… “啪啪啪……” 祝玉妍不愧是阴癸派主的继任者,发觉自己完全落入下风之后,忽的鼓起掌来,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破除其无懈可击之势。 娇笑着赞道:“师兄不愧是年纪轻轻就挑起补天阁大梁的不世之才,已然深得补天道真髓,令小妹佩服之至! 不过,小妹听闻大周皇帝宇文邕近来召集府兵,意欲攻伐齐国…… 战火一起,两国百姓势必生灵涂炭,师兄既有悲天悯人、补天不足之心,何不刺杀宇文邕,解两**民于倒悬?” 石之轩冷哼道:“齐国君昏臣尖,民不聊生,合该有亡国之祸! 且长痛不如短痛,宇文邕雄才大略,若能一举吞并齐国,善待齐国百姓,岂非百姓之福? 反倒是贵派,既然掌控了齐国朝政,为何不灭佛禁道,光大圣门道统,竟让宇文邕一介外人专美于前? 吾辈圣门志士,羞于阴癸派为伍耳!” 祝玉妍再次气闷,难道直接告诉对方,阴癸派在北齐朝堂并非想象中那般随心所欲,反倒是被掌控兵权的各大宗室和权臣处处掣肘,前些时日废了好大心思,才勉强除去了最碍眼的兰陵王高长恭? 最让她与师尊牙疼的是,有可能受了北周禁佛一事的刺激,佛门的帝心、智慧两大圣僧齐聚北齐,坐镇布防,牢牢维持了北齐佛门局势的同时,也让阴癸派亚历山大,行事束手束脚…… 当然,这等自灭威风的事绝不能说,特别是对各个居心叵测的圣门同道! 愈觉对方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祝玉妍也不欲多说了,嘴角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看来师兄是铁了心拒绝敝派的善意喽?” 石之轩不为所动,冷冷盯着她道:“本阁主非是第一天行走江湖,绝不会连善意和恶意都分不清楚。 本阁主懒得参合贵派在北齐的腌臜事,但也请贵派不要在本阁主身上施展什么小计俩,否则休怪本阁主言之不预!” 祝玉妍眼神毫不避让的与他冷冷对视片刻,忽的掩唇咯咯一笑,“瞧师兄说的,合作不成仁义在,敝派又怎会施展什么小计俩? 小妹可还期盼师兄将来回心转意,与小妹携手合作的好时光哩!” 恰在此时,阁楼外的街道上响起大队骑兵的轰隆蹄声,同时还有禁卫肃清街道的呼喊:“陛下出城,闲杂人等一律回避……陛下出城,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石之轩心念电转,不由暗呼糟糕:宇文邕估计是出城巡视军营,若是逮住我这开府将军不在军营训练兵卒,不免横生枝节……” 与此同时,石之轩亦感应到街道上多了数道强大气息徘徊不去,该是宇文邕的亲卫高手团在提前排查可疑人物,预防刺客…… 祝玉妍美眸一转,倏地从榻上闪出,将临街的窗户拉开一个缝隙,运足真气沙哑暴喝道:“补天阁黑天魔尊在此,宇文邕受死!” 声音遥遥扩散大半城南,街面上的几道强横气息倏地向着阁楼飞跃而来。(。) 第三百四十章 君子报仇 “踏踏踏……” 大街上,宇文邕和阿史那柔然骑马并行,前后左右各簇拥着百余黑甲禁卫,更有六七个气势不凡的高手乘马分散在各个方位,封死任何刺杀或突袭的角度。 白白胖胖的大太监何泉从前方驱马行近,向宇文邕禀报道:“陛下,对方乃是两人,一男一女,均是重纱蒙面的高手,女子身份不明,但男子确是刺死了高洋的补天阁刺客无疑!” 宇文邕眼神微眯,沉吟道:“此人刺死高洋之后,销声匿迹数年,如今再次在长安现身,莫非真是冲着朕来的?” 何泉分析道:“此人出道以来,只现身过两次,第一次是潜入建康皇宫,留字威胁,之后却莫名其妙的不了了之,第二次便是刺杀高洋,一举建功……观其行事,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此次现身长安,不管他是不是想行刺陛下,陛下都得提高警惕,增强护卫!” 宇文邕微微颔首,没人敢小觑曾经刺死过一国皇帝,威震天下的绝顶刺客! 阿史那柔然美眸一闪,问道:“刚刚不是有几位好手追过去了么,现在如何了?” 何泉沉声应道:“那两人轻功极高,轻易甩开了咱们的人……不过,那女子行踪不明,或许还潜藏在城内,那补天阁黑天魔尊倒是闯出城门,远遁而去了!” 阿史那柔然奇道:“难道那两人并非一伙儿?” 宇文邕道:“似黑天魔尊这般的绝顶刺客,理该行踪隐秘,独来独往才是。且此次他暴露行藏之事颇为耐人寻味,不排除是两人内讧,相互拆台的可能!” 说着说着,宇文邕不禁眼神闪烁。似在凝神思忖着什么,阿史那柔然识趣的没有开口打扰,但也同样美眸连闪,暗怀心事。 ……………………………………………… 城外荒野上。 石之轩身化魅影,纵掠如飞。 此次阴癸派之所以约见“黑天魔尊”,再次拉拢他倒在其次。而真正的目的无非是试探他在即将到来的这次北周、北齐之战的立场。 因而在感觉“黑天魔尊”坚决不愿与阴癸派合作,又对北周宇文邕颇有好感之后,祝玉妍便不再多谈。 至于她胡嚷嚷那一句令他暴露行踪之举,虽是临时起意,却也让他看穿了阴癸派的接下来的手段。 如果石之轩没料错的话,明日江湖上就会有“宇文护余孽以万两黄金向黑天魔尊买宇文邕的人头……”、“继刺死高洋之后,黑天魔尊又盯上了宇文邕……”等等谣言。 再加上“黑天魔尊”突然现身长安之事,足以让宇文邕对“黑天魔尊”生出警惕,并严防死守。杜绝二人合作的可能! 如此一来,“黑天魔尊”在此次周、齐之战的博弈中便算率先出局。 至于其中是否还有隐藏其它目的,还要“黑天魔尊”今后慢慢留意,以免堕入陷阱…… 然而阴癸派削尖了脑袋也想不到,石之轩如今顶着“裴矩”的马甲在大周十多万府兵中以高级将领的身份混日子,根本没时间以“黑天魔尊”的身份出来乱晃。 嗯?……石之轩疾速飘掠的身形戛然而止,转身面朝着长安城的方向,静静伫立。 片刻后。一个窈窕身影疾掠而至三丈外站定,正是祝玉妍。 石之轩阴测测道:“刚刚才摆了本人一道儿。玉妍师妹还敢追来,是否太过小觑本人手中的歃血剑?” 祝玉妍娇嗔道:“开个玩笑嘛……师兄何必耿耿于怀? 凭着师兄曾硬生生杀上邺城城墙上,从容遁出城外的非凡战绩,难道还在乎区区一个长安城?” 石之轩冷哼一声,“请恕本人时间宝贵,没空陪师妹嬉戏……告辞!” 祝玉妍呼道:“师兄到哪里去?……小妹正巧无所事事。不妨陪师兄一道!” 莫非她猜出了什么?……石之轩暗暗怀疑,但嘴上却冷冷道:“看来师妹并不将本人的警告放在心上,想来是这几年武功大进,自信可在本人身上找回场子…… 也好,就让本人重新称称师妹的斤两!” 说着右手拨开剑鞘外的皮革。搭上剑柄,浑身霎时腾起猎猎阴森剑气,勃勃欲发。 祝玉妍美目流转,泫然欲泣道:“难道小妹蒲柳之姿,入不得师兄法眼,还是小妹哪里惹得师兄厌恶?” 石之轩不为所动,森然剑气如浪潮般涌过三丈空间,澎湃席卷,祝玉妍美眸精光一凝,娇躯四周近两丈范围的空间倏地开始塌陷,森然剑气涌至,如石沉大海般消逝无踪。 娇笑道:“上次惜败于师兄手下,玉妍这几年可是****苦修天魔功不辍,师兄若还以数年前的眼光看待玉妍,恐怕会吃亏的哦!” 然而出乎祝玉妍预料的是,对方面对这天魔气场的吞吸之力,并未与其他高手那般忙不迭的收敛劲气,而是依然源源不断的催发森然剑气。 斗笠下,石之轩的嘴角翘起一抹儿诡异弧度。 下一瞬,祝玉妍面色一变,但觉自家的天魔气场在吞吸对方森然剑气的同时,自身的天魔气也在飞速损耗,且盗得的森然剑气也在飞速流逝…… 不,应该说是盗得的森然剑气在与天魔气的接触中不断同归于尽! 对于最为精擅各类属性真气变化的石之轩来说,同样的运气招数,同一种奇妙劲气,第一次对他或许有可能有正常效果,而第二次么……呵呵了! 天魔气讲求以无形之力,盗取对方有实之质,能吸取对方功力为己用。 本质上算是以柔克刚的另类异彩,极阴极柔的天魔气,可谓介乎若有若无之间,因而谓之“无形之力”。 然而不管怎么说。盗取敌手劲气之时,终究得以极阴极柔之天魔气暂时包裹住敌手的劲气,将之纳入控制,加料后再调转方向,攻向敌手。 犹如以狂风去席卷火焰,既能改变火焰的燃烧方向。又能催发火焰的威力。 不过,根据“火焰”的具体情况不同,“狂风”所能改变和催发的程度也不同。 特别是当这“火焰”具有腐蚀、凝固、沾粘、排斥等等奇特的极端性质之时,“狂风”不仅很难改变“火焰”,且在二者甫一接触,就会被“火焰”飞速消磨。 如此则二者陷入毫无花俏的对耗之中,盗气借力自是无从谈起。 祝玉妍目光阴沉,周身天魔气场倏地一涨,再一缩。而她趁此空隙嗖的飘退三丈,脱出石之轩的剑气笼罩范围,又化作一抹儿素色云朵疾速远去。 “师兄好手段,玉妍下次再来讨教……” 倩影杳然,柔美声音却似情人耳边的低语,近在咫尺。 石之轩暗哼一声,同样身化魅影,向着另一方向全力疾速飞掠----宇文邕就要去军营视察。且肯定会召见他,没时间跟祝玉妍干耗时间! 而以雷霆手段击杀她。实在是暴殄天物……君子报仇,换个马甲先! 片刻后,祝玉妍去而复返,瞧着对方早已消逝无踪,不由玉面含霜,瞑目施展魔功搜索片刻。仍然一无所得。 “哼!” 使劲儿跺了跺玉足,祝玉妍喃喃自语道:“仅凭自甘沉寂、销声匿迹数年一点,本来我还不敢肯定你是否换了其他身份现于人前…… 如今看来,你果然还有其他身份! 哼,玩儿捉迷藏。姑奶奶还从未怕过谁……咱们走着瞧!” “咚咚咚……” 战鼓响彻,旌旗招展,甲胄哗啦,喊杀震天。 一路深入兵营校场,宇文邕带着阿史那柔然乘马缓行,一一巡视过刀盾兵、长枪兵、投矛兵、弓箭兵、骑兵等各类兵卒的操*练。 除了器械兵(操纵投石机、巨弩的兵卒)及火器(毒烟弹、火油弹等),因太过繁琐且昂贵而极少操练外,其余的兵马都是依照兵种集中一块,再以一府(三千兵)为单位统筹训练。 周、齐两国自前身的东魏、西魏起便不断交战,宿怨极深,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 因而相比宇文邕这从未上过战场的皇帝,实际负责训练的各个开府将军绝大多数都上过战场,经验丰富,联合制定的训练方案,也是以实战为第一依据。 看着质朴粗狂,毫无花俏,然而是否阵型整齐,气势森严,似宇文邕和阿史那柔然这等先天高手对于气势的敏感,自是一目了然,做不得假。 视线掠过一个又一个进退有度的方阵,不光宇文邕暗觉满意,就连生平首次近距离观看步兵训练的阿史那柔然,亦不禁兴致勃勃,感悟良多。 突厥狼骑固然强大,可都是游牧民族自小到大、长年累月在马背上讨生活的习惯养成的,至于训练,弓箭围猎、驱赶羊群、抓捕野马、切磋武艺、摔跤角斗等等无一不暗含骑兵训练要素,却未有专门聚集数万数十万人马,进行单调枯燥的步兵军阵、攻城等等训练。 因而突厥人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纵横无敌,却又短于攻城拔寨,扎营防御等等…… 对比突厥军、大周军各自的优劣之处,阿史那柔然眸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不过瞧着宇文邕仅是带着她在军营正中的驰道上遥遥扫视左右的兵马训练,而不走近与各将领攀谈,她就知道,宇文邕有意无意的在尽量避免她与大周将领接触,对她防备颇深。 念及于此,她扭头对着宇文邕道:“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三军训练有素,骁勇不凡,妾身已然看到了,不知我大周可有智勇卓绝之将?” 宇文邕道:“大周人才济济,柱国字文纯、荥阳公司马消难、郑公达奚震、越王宇文盛、周昌公侯莫陈崇、赵王宇文招、齐王宇文宪、隋公普六茹坚、梁公侯莫陈芮、申公李穆、常山公于冀诸公,无不是当世上将。 他们军务繁忙,朕亦不愿耽误他们的时间,不过皇后欲要召见他们,乃是他们的荣幸! 不知皇后欲要先召见何人?” 阿史那柔然美目流转,娇笑道:“臣妾初来乍到,不识大周诸位英杰,然而陛下既是君主,自该知晓麾下何人兵法精奇可堪比拟齐国兰陵王高长恭,勇冠三军可堪比拟突厥毕玄大师? 不妨将其唤来让臣妾一睹尊容!” 宇文邕心底抽搐一下,暗暗郁闷。 高长恭百战百胜,其兵法军略之高,可谓冠绝周、齐、陈三国,无人能敌。 而草原毕玄出道不过二十年,将将四十余岁,已是赫赫有名的突厥第一勇士,遍观中原,亦唯有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可与之一战。 可惜那等高手无不声威赫赫,眼高于顶,又怎会轻易投效一国君主? 没奈何,宇文邕只得道:“兰陵王高长恭兵法通神,惜乎英年早逝! 好在我中原人杰地灵,终会一代新人换旧人,朕相信,此次伐齐之战,必有智勇之将大放异彩,功成名就,成为继高长恭之后的又一不世名将。 皇后既有兴致,不妨猜猜看,谁能获此殊荣? 若是幸而言中,朕不吝重赏!” 瞧着宇文邕面上难掩郁色,顾左右而言他,阿史那柔然不由暗暗得意,婉拒道:“臣妾见识浅薄,怎敢妄加评论大周上将? 万一言语不当,又传入他们耳中,岂非平白引起他们对陛下和臣妾的不满,以致君臣失和?” 宇文邕一拳打在空处,更添郁闷,思及之前的刺客之事,便道:“朕欲前去与裴将军商议事物,皇后随朕一起吧!”(。) ps:  今晚给老爸送东西,九点半才回家,码字不足,坑儿子啊……明日恢复正常更新,若有余力,尽量加餐…… 第三百四十一章 无才无德 “裴矩”官居开府将军,辖制三千两百步、骑,编制虽属步兵,然而营地及训练校场却夹在步兵与骑兵交接处的边缘地带。 因而刚刚只在中央驰道直行巡视的宇文邕,并未瞧见他及其麾下兵马。 三千步兵乃是主力,汉人、鲜卑人混杂不清,两百骑卒中一半是“裴矩”的亲卫精锐,一半是斥候、传信、传令兵。 “举盾……杀……举枪……杀……” 校场上,刀盾兵、长枪兵正在演练配合作战之阵,喊杀不绝。 宇文邕携阿史那柔然及太监、禁卫到来时,远远就瞧见“裴矩”正一身轻薄宽袍,在树下静坐乘凉,折扇摇曳,悠哉怡然,与校场上一众挥舞兵器、汗如雨下的兵卒形成鲜明对比。 待得看清场上指挥众兵卒演武之人,宇文邕更是嘴角微微抽搐。 那人二十多岁,面貌俊伟,眼神坚定,肩宽臂长,身量魁梧,配上一身银甲黑披风,腰悬宝剑,更是英气勃勃,无论何人看来,均会感觉其人非是池中之物。 然而最关键的是,此人官居车骑大将军,按级别来算,正是“裴矩”这开府将军的顶头上司,可他此时在做的事,却更像是“裴矩”的副将该做的事…… 阿史那柔然瞧着那人仪表不凡,指挥有度,亦不由眼神一亮,向着宇文邕问道:“那位将军姓甚名谁,可是大周名将?” 宇文邕淡淡道:“此人名叫杨素。官居车骑大将军!” 阿史那柔然颔首道:“年纪轻轻就是车骑大将军,想来定是陛下的心腹爱将!” 宇文邕心里暗暗郁闷----前些年,他诛杀宇文护亲掌朝政。而杨素因曾受到宇文护的重用,所以遭到株连,被罢官免职。 然而杨素竟不甘沉溺,以其父杨敷死于北齐,但未受朝廷追封,便上表申诉。 他置之不理,不想杨素再三上表。惹得他龙颜大怒,下令杀杨素。 杨素高声地说:“我给无道的天子做事,死是应该的。” 他听闻后。对杨素刮目相看,赦其无罪,并追赠其父为大将军,谥忠壮。拜杨素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并逐渐对其有了好感。之后又多次令杨素起草诏书。素下笔成章,文词华丽,他赞扬道:“好好努力,不愁日后没有荣华富贵。”而杨素却回答说:“臣只怕富贵来逼臣,臣却无心谋取富贵。 当然,这只是官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君臣和谐说法。 实质上是杨素之父平日交游广阔,且在北齐来犯时守城战死,忠义卓著。在他想杀杨素之时,众臣明里暗里求情。他又顾忌名声,才做了一通明君欣赏直臣的戏码,不了了之。 否则若是他真的看重杨素,又岂会让堂堂车骑大将军做个偶尔起草诏书的半文员闲职? 反正这次伐齐,他没准备给杨素统帅兵马的机会,却不想开府将军“裴矩”自顾自偷懒不说,竟还私自招揽官阶更高的车骑大将军杨素来打杂? 当然,他也不会因此怀疑“裴矩”有不轨之心,毕竟杨素的旧主子宇文护,就是死在裴矩手上,此事几乎断送了杨素的性命和前程…… 瞧着石之轩悠哉悠哉的摇着折扇过来迎驾,宇文邕暗哼一声,下马之后,扫视着场中兵卒,抢先问道:“裴爱卿身负经天纬地之才,然而朕观你练兵之法,似乎与其余诸将之法并无丝毫差别! 莫非爱卿藏私,不愿全力助朕强兵强国?” 石之轩如何不清楚宇文邕的心结,可他既然敢拉杨素来打杂,自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泰然自若道:“微臣原本是有些新奇的练兵之法,或许效果非凡……” 此言非虚,毕竟他上一世饱览历朝历代的兵书战策,军事眼光远超此时。 且论及冷兵器的练兵和战法,无人能出戚继光著述的《练兵实纪》、《纪效新书》之右,其中诸多练兵之法稍作修改,即可切合实情,远胜如今大周军诸将总结的粗糙练兵之法。 瞧着宇文邕眉头一挑,眼神微亮,石之轩又泼冷水道:“然而微臣思量之后,又觉得自己从未上过战场,领兵厮杀,凭空想象出来的练兵之法,恐有纸上谈兵之虞。 未必就比身经百战的诸位将军共同总结的实用之法更好!” 宇文邕亦知任何新事物取代旧事物都非寻常小事,且“裴矩”还只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新丁小将,全无声威,冒然修改诸将共同制定的练兵大纲,纯属找不自在。 因而他微微颔首,不为己甚道:“原来如此,是朕有欠思量……” 阿史那柔然原本一直在旁静静打量着一派如沐春风、君子气度的“裴矩”,美目流转,此时忽然接口。 “裴将军若有更为高明的练兵之法,理该以这三千军为基础大胆尝试。即使出错,相较于十万大军来说,亦算不得什么大事,陛下又怎会因此怪罪将军? 如今将军连尝试都不敢,若非将军夸口哄骗陛下,就是将军行事瞻前顾后,胆小如鼠喽?” 石之轩眉头一挑,微笑自若道:“皇后娘娘英明睿智,竟能一眼识破微臣无才无德的本来面目…… 既如此,娘娘不妨慧眼神断,微臣到底是夸口欺君呢,还是胆小如鼠呢? 若是娘娘认定微臣夸口哄骗陛下,就请奏请陛下治微臣欺君之罪,若认为微臣胆小如鼠,娘娘不妨随意鄙夷怒骂,微臣定会甘之如饴!” 阿史那柔然俏脸一滞,片刻后淡淡道:“未曾想裴将军竟是如此无赖……” 石之轩故作郁闷道:“微臣刚刚不是向陛下和皇后承认了自己是无才无德之辈么?难道皇后认为微臣此言是欺君?” 阿史那柔然冷哼一声,彻底败退。 宇文邕此前被她损得够呛,此时见她终于吃瘪,不由暗觉痛快,刚刚对“裴矩”的些许不满霎时消散一空。 思及自己此来的目的,宇文邕道:“裴卿,朕之前出城之时,那魔门补天阁的黑天魔尊竟忽然暴露行踪……”(。) 第三百四十二章 偷奸耍滑 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宇文邕问道:“裴卿怎么看,那黑天魔尊真是冲着朕来的?” 石之轩凝眉思索片刻,沉声道:“应该不是!” 阿史那柔然貌似提醒道:“此事关乎陛下安危,将军若无根据,切勿胡乱断定!” 石之轩正色道:“若是这补天阁的绝顶刺客与同伴前来行刺,该是计划周密,先后果断出手才对,怎会随随便便暴露行踪?……此事疑点重重,确实难以弄清究竟! 然而微臣的结论,乃是源于这黑天魔尊出道以来的举动。 单单从他先光顾南陈皇宫,又刺杀北齐皇帝高洋来看,他似乎对于刺杀皇帝情有独钟,然而自他出手刺杀高洋成功后,这数年来,并未对南陈及我大周的皇帝正式下手,因而此点似乎并不成立! 再从他的绝顶魔功及补天阁补天之不足的精义来看,似乎能够入他之眼,成为他刺杀对象的,理该是昏君及暴君,至少是为祸一方贼首巨寇。 而从高洋为帝的先后表现可以看出,高洋为帝的后五六年早已堕落为残忍昏君,而齐国亦因此落入魔门某一派的掌控。 若是黑天魔尊与此派同流合污,就更不该刺杀高洋,可他偏偏杀了,就证明他并非是与掌控齐国的那一魔门派系一伙。 如此种种,不难看出黑天魔尊并不会因陛下准备伐齐而前来刺杀陛下!” 宇文邕感觉“裴矩”此言似乎有些不尽不实,不由微微皱眉。 阿史那柔然嗤之以鼻道:“将军所言纯凭臆测。怎能作准?” 石之轩饶有深意的反问道:“突厥的毕玄大师会随便出手对付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么?” 阿史那柔然娇哼道:“毕玄大师何等身份,怎会屈尊降贵去杀一个小部落酋长?” 石之轩淡淡道:“同理,仅凭出道以来第一次出手就刺死了三分天下的一国皇帝。足以让黑天魔尊荣登天下第一刺客的宝座,那他还会再自降身价去刺杀普通人、普通江湖高手么? 进而言之,就算他再刺杀一个三分天下的皇帝,不过是将刺杀高洋之事重复一次,对他又有何益?” 宇文邕目光一亮,似乎把握到了什么关窍。 阿史那柔然似乎也忽然想到什么,不由目露惊色。 石之轩斩钉截铁道:“微臣可以断定。黑天魔尊此僚,此时不仅不会来刺杀陛下,还会暗暗期盼陛下身强体壮。并百战百胜,顺利吞灭齐、陈!” 顿了顿,才接着道:“唯有陛下混一南北,成为真正的中土之主。至高无上的千古一帝。他才会出手刺杀陛下,以此将他的刺杀之道推向更高一层!” 思及黑天魔尊刺杀高洋之后,曾运足真气高声宣扬,声震大半个邺城的嚣张之举,宇文邕立时对“裴矩”这推测信了七八分。 纵使瞧不惯“裴矩”的阿史那柔然,也不由对此半信半疑。 宇文邕摇头叹道:“原本朕还想借助裴卿之才,琢磨下是否有可能将这绝顶刺客拉拢过来,收归己用。 如今看来。哎……” 须臾之后,宇文邕携着阿史那柔然离开。远远地,宇文邕扭头瞧了将三千步卒指挥若定的杨素一眼,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而阿史那柔然则回头瞧了一眼“裴矩”…… 目光在阿史那柔然的背影徘徊片刻,石之轩暗暗嘀咕:看来这新皇后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不过,她终归是突厥公主,以宇文邕的心性和手段,绝不容她过多的影响北周国事! 杨素来到石之轩身旁,望了望宇文邕越去越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对任何渴望建功立业的有志青年来说,被皇帝怀恨在心都是最痛苦的事。 石之轩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杨兄不必灰心,明珠在哪里都会发光,陛下亦非昏暗之主,只要你有机会一展才能,终会得陛下青睐,委以重任!” 杨素苦笑摇头,“难啊……此次若非裴兄帮忙,在下连军营都进不来,更不知何日才能接触到军务。 我可不认为,没有练兵、统兵的实际经验,单凭我肚子里的几本兵书,就能成就上将之能! 值此开疆拓土之际,无有将才,又怎会得陛下看重,并原谅我的过失?” 石之轩笑眯眯道:“这三千步卒就在这里,杨兄只要没有厌恶练兵,且不觉得你堂堂车骑大将军为我这小小的开府将军打杂丢人,就可一直操*练他们,直到开拔伐齐!” 杨素感动道:“什么车骑大将军,不过是父辈荫庇罢了,又非在下建功立业所得,何足道哉! 反倒是裴兄一举击毙宇文护,助陛下拨乱反正的丰功伟绩,堪称我等士族年轻一辈的楷模,令在下好生羡慕! 只不过,在下也是初次接触练兵、统兵之道,若是练兵不当,上了战场万一出现失误,岂非害了裴兄……” 石之轩郑重道:“若是杨兄你这等未来的五虎上将替我练兵,我都信不过,又能信得过何人?” 瞧着杨素还欲开口,石之轩抢先道:“一到下午,人就容易犯困,我先去账内午睡片刻……”说着摇曳着折扇迈向一军主将才能享有的宽阔营帐。 心下暗笑:啧啧……年轻的杨素还真单纯,送上门充当免费劳力不说,还欠我一份大大的人情! 杨素只以为他故意给自己留足自由发挥的余地,不由暗暗感激之余,瞧着三千军卒的眼神愈发坚定:无论如何,我也得将这练兵之事做得尽善尽美,方不负裴兄苦心…… 石之轩步入营帐不久,马蹄声临近帐外,一个年轻小校快步入营,尚未来得及说话,便气喘吁吁的捧起茶杯猛灌不停。 石之轩不由好笑道:“昭兄不用急,慢慢喝!” 来人正是裴让之的长子,时年二十五的裴昭,因裴让之被高洋赐死在家,身为罪臣之子的裴昭、裴楷、裴锦三兄弟自然不可能在北齐蒙荫入仕。 原本他们正为前途苦恼,恰逢前些日子得了裴诹之寄回去替裴矩“招兵买马”的书信,三兄弟便带着招募的一百余裴氏旁支青壮来了大周,准备从裴矩这堂弟的副手或亲兵队长开始混起。 瞧着裴昭喝水过多,忍不禁打了个水嗝,石之轩才问道:“两百骑兵训练得如何了?” “跑马半日,吃了满嘴满鼻的灰尘,又渴又累……失礼,失礼!”裴昭先是惭愧了一下,才由衷赞道:“矩弟手腕高明啊! 齐国公宇文宪的上万骑兵均为百战精锐,其副手高颖训练骑兵亦很有一手,咱们的两百骑兵托给他们一起训练,包保比咱们自己训练要强得多!” 石之轩微微颔首,“看来我那三幅晋朝名画没有白费!” 托人代为训练骑兵并非免费,他可将从张僧繇手中顺来的三幅万金难求的晋朝名画,送了宇文宪两幅,送了高颖一副,才换得他们训练骑兵的同时,顺便带一带他那一百裴氏亲卫和一百斥候共两百骑兵。 裴昭的视线从帐门探出,瞧了瞧正在指挥步卒训练的杨素,稍一迟疑,还是沉声道:“咱们并不精擅训练过骑兵,将两百骑兵托给齐国公训练还没什么。 可步卒训练一板一眼,无甚难度,矩弟又何必假手于人,岂非白白降低了你在麾下的威信?” 石之轩不可置否道:“难道昭兄未曾发现,这三千步卒都是刚招募的新丁? 此去伐齐,多是残酷的攻城战,区区三千新丁,一旦充当攻城主力,又能撑得主几次损耗? 昭兄认为,我有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大量精力?” 裴昭神情一震,呐呐道:“这……” 石之轩嘴角牵起一抹儿弧度,“只要等到伐齐之初打完一两场仗,我再亲自主持深入训练幸存下来的,堪称精兵的人,岂非事半功倍?” 裴昭忍不禁心头一寒,瞧着他目光渐渐生出些许敬畏。 石之轩拍了拍裴昭的肩膀,温声道:“那一百纯由裴氏子弟组成的骑兵,才是咱们兄弟在战场上保命的本钱! 至于步兵嘛……呵呵,一旦我军攻入齐国境内,势如破竹,自有数不尽的壮丁和降卒,只要我向陛下开口,寻常步卒有多少有多少……” 裴昭听到这里,心头寒气更甚,忙不迭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回去尽心照看骑兵训练!” 石之轩嘱咐道:“三位兄长乃我左膀右臂,与普通族人不同,可要瞧好宇文宪及高颖等人是如何训练精锐骑兵,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顿了顿,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秘籍,递给裴昭,徐徐道:“那些旁支的裴氏族人怕是没有什么上乘武功,其中资质出众者不免明珠蒙尘。 这是一卷《蟒牛劲》功法,让他们每日训练结束后及晚上用心修习!” 牛者沉稳刚劲之力,蟒者轻灵敏捷之力,可依各人体质不同,练出或沉凝刚劲或轻灵柔韧的内劲。蟒牛劲则是以桩功、拳术这动功为主的功法,讲究勇猛精进,最适合在战场杀伐中修炼。(。) 第三百四十三章 从扫地干起 夜幕朦胧,微风习习,稍稍吹散了白日的暑气。 长安城最大的青楼倚翠楼灯火通明,莺莺燕燕之语哄闹不绝。 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缓缓迈步入门,婉言拒绝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的殷切招待,扫视了一眼四合院似的布局精致的诸多楼阁,径直转身上了左侧的楼阁,似乎对此处颇为熟稔。 推开二楼最后一间包厢雅间的门,瞧见窗前亭亭玉立的曼妙身影,青年本身暗暗戒备的身体才稍稍松懈下来。 “师姐……” 祝玉妍转过娇躯,神色温和的打量着青年,轻轻叹道:“韦师兄受苦了!” 青年不动声色道:“我本就是天阉之身,又从小修炼阴寒气功,早就知晓会有这么一天的,亦早就做好了准备,师妹无需挂心!” 祝玉妍欲言又止。 青年又道:“既然师尊避开派内诸人,暗中培育了我,那今后我便继续避开派内其他人,只与师尊或师妹接头!” 祝玉妍美眸一亮,心知这位身份隐秘的师兄是在表明立场,向自己投效,已是全心支持自己继任阴癸派下一代宗主。 “师兄有心了……师兄进宫两年,不知情况如何?” 青年苦笑一声,“原本咱们那位霍师叔在宫内已是管事大太监,若是有他相助,我倒是能够很快升为一个小管事。 可他偏偏给宇文护一案株连,死得不明不白不说,还将本派在宫内的人手连累得损失殆尽,害得我只能从最低级的扫地杂役慢慢干起。” 祝玉妍幽幽一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宇文护不声不响就栽了跟头。否则霍师叔怎会与宇文护走得那般近?” 青年继续道:“为谨慎起见,我从未暗中出手过,因而两年过去,才勉强升了半级,从一个人扫地变成带着三人扫地……” 祝玉妍柳眉微蹙,“如此这般。师兄怕是十几二十年都难有作为,怎过得了师尊那一关……” 青年摇头道:“师妹有所不知,有了宇文护遣御厨毒死明帝的前车之鉴,宇文邕杀了宇文护之后,不仅将宫内清洗了一遍又一遍,更信不过任何新进宫的宫女和宦官! 特别是他与太后、太子及李妃等重要家人身边,一律只用从宇文泰之时就投效宇文氏,至今已有三四十余年的老宦官,绝不容任何幸进之辈插手! 所有年轻的宫女、宦官。越是爬得快,越想接近宇文邕,就越是被他怀疑,最终反而是送命之由! 两年来,我可瞧见三位“精明人”因此无故消失,都是各方派出的顶级探子…… 这也是我自负魔功和毒术不逊于人,足可在宫内杀人于无形,包保无人可以看出异样。却仍不敢盲目出手,尽快靠近宇文邕的缘由。” 说着说着。青年脸色渐渐阴沉下来,郁郁不已。 祝玉妍倒吸一口凉气,叹道:“宇文邕确是城府深到令人发指!” 顿了顿,又道:“此事怪不得你,我会向师尊禀明……师兄只消尽力潜伏就好!” 青年担忧道:“宇文邕此次伐齐,势在必得。可齐国上下却又……局势不妙啊!” 祝玉妍轻嗯一声,“所以师尊才让我来看看,如何才能从宇文邕身上入手,让他难以伐齐,或是半途而废。 如今看来。周军伐齐之事已不可阻止,唯有等宇文邕离开老巢,踏入齐国境内,我们才有更多下手的机会。 只要能够拖上数年,本派便可将齐国上下彻底掌控自如,倒时先灭道、佛,再发兵吞并北周、南陈,光大圣门,指日可待!” 青年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若是可以请动那补天阁主出手行刺,多少亦有五六分把握!” 祝玉妍没好气道:“那人鬼鬼祟祟,软硬不吃……” 青年打断道:“师妹糊涂了……不管怎么说,他可是张僧繇的徒弟,或许他可以针插不入,水泼不进,但张僧繇可不是! 我听闻……师尊当年曾与张僧繇有些感情纠葛,是否可以……” 祝玉妍不禁美眸一亮。 皇城未央宫大门紧闭,数十步外层层布满举着火把的禁卫,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仪同级别以上的将军济济一堂,左右列坐,宇文盛、宇文宪等宗室大将居前,杨坚、“裴矩”等高级将领居中,普通开府将军、仪同将军居末,各个正襟危坐,神色肃然。 论及将领的数量和质量之多之高,已是占了北周的六七成大将,足以统帅十多万大军。 宇文邕高居首位,面色严肃,目光灼灼,正精神奕奕的宣讲不休,温和中透着威严的声音充满整个宫殿。 殿内无有宫女,而唯一的宦官,御前大太监何泉,此时正如普通的掌灯小宦官一般,在殿内不断的拨弄灯芯、蜡烛芯,以使灯火更亮一些。 此次御前军事大会已开了大半日,石之轩明面上聚精会神,暗地里早昏昏欲睡,无论哪个年代,领导大会和训话都让人郁闷难当…… 最终,宇文邕按照早已独自拟好的计划,宣布了伐齐其间调兵遣将的具体安排。 此次发兵十余万,分兵六路进攻北齐。以柱国字文纯、荥阳公司马消难、郑公达奚震分别勾前三军总管,越公宇文盛、周昌公侯莫陈崇、赵公宇文招分别勾后三军总管。齐公宇文宪率兵两万趋黎阳(今河南浚县东北);隋公普六茹坚等率水军三万由渭河入黄河;梁公侯莫陈芮率众两万守太行道,以断北齐并、冀、殷、定诸州援军;申公李穆率众三万守河阳道,切断黄河以北与洛阳的联系;常山公于冀率众两万出陈(今河南淮阳)、汝(今河南汝南)以南防陈军,掩护主力右翼…… 石之轩精神稍震,暗忖:宇文邕虽是初次主持大阵仗,可这调兵遣将方面,倒是中规中矩,即使伐齐失利,亦可保得大周安稳,最多损失些兵马罢了…… 当然,区区一个往边境集结兵马的会议和决议,都硬生生折腾了大半日,石之轩也是醉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又来了 宣布完毕,宇文邕咳咳两声,微笑道:“太后和皇后已在长乐宫备好宴席,列位爱卿随朕一同去吧!” “谢陛下……”众人异口同声。 前往长乐宫的路上,无数禁卫举着火把伫立两边,犹如人形路标和路灯。 石之轩向身旁的杨坚低声道:“普六茹兄,此次我那三千二百人,就麻烦你的水军大舰了。 你可不要因上次的事怀恨在心,半路上将我推下船去哦!” 杨坚苦笑道:“水军属我等几人共同统领,又非在下一人负责,裴兄本就是统领之一,何必来埋汰在下? 况且,在下原本以为陛下会让我统领骑兵或步卒,未曾想竟会命我统帅水军,这……战船我是坐过几次,可正式统帅水军我也是第一次啊!” 两人都明白,宇文邕此次安排的各路大军,所说任命了行军总管之类的主帅,可实际上均是由三至五个高级将领共同统领,相互制约。 杨坚不无恶意揣测,宇文邕之所以将他与“裴矩”分在一路,就是看准二人既有交情,又有矛盾,可以团结合作,又不会真正一条心。 石之轩乐滋滋道:“水路好啊……从渭河入黄河一路坐船,省时省力,运送粮草也方便。可比马军、步军长途跋涉要,天天吃灰要强出不止一筹!” 杨坚迟疑道:“莫非裴兄早知自己会走水路?” 石之轩微笑道:“然也……我前些日子曾向陛下提过,说我想要研习一番水战及大舰,幸得陛下愿意玉成此事。 不过,我没想到陛下会任命普六茹兄为水军主帅。 这一路,还请普六茹兄多多关照啊!” 杨坚摇头失笑,暗忖:这位行事真是处处出人意表。托人代为训练兵马也就罢了,行军一事亦要躲懒……走水路,将领在船上有厢房,自是舒舒服服,可兵卒们可是挤来挤去,闷热难当! 倏地。石之轩眼前一亮,只见未央宫门口左右候着衣裙华美的大群女眷,该是诸将的妻女亲眷,受太后谕旨进宫来赴宴,独孤伽罗及尤楚红均站在最前方。 跪礼过后,宇文邕当先进殿而去,诸将则各寻亲眷。 石之轩左张右望,最终跟着杨坚来到独孤伽罗及尤楚红面前,“多日不见。尤姐姐愈发漂亮了。” 尤楚红娇哼一声,并未如从前一般冷着脸。 有门儿……石之轩暗呼一声,正要再接再厉,忽觉前方殿内有人注视自己,连忙扭头望进去,却一无所获。 但他心内暗暗冷笑,那人视线躲得虽快,然而石之轩的阳神感应绝非吃素的……越公宇文盛?宴无好宴呐…… 自宇文护去后。原本宇文氏内武功和资格仅次于宇文护的宇文盛,已被誉为宇文氏第一高手。 至于大周第一高手。则有宇文盛、杨坚、尤楚红、字文纯、达奚震等老少高手暗暗角逐。 诸人虽因顾全大局,未曾明里暗里直接对决,可也隐有默契,准备于此次伐齐之中凭着与齐国高手交手的战绩,来间接决出大周第一高手…… 石之轩虽然并未将这些“小孩子”把戏放在眼里,也没有参与其中。可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大多数时候,旁观者反而看得最清晰不过----最起码石之轩就知道,宇文邕也在暗暗觊觎这个足以威慑朝野的大周第一高手的位子,且凭着宇文邕近来的武功进益,最有可能成功! 未央宫大殿内火烛通明。烛光映着富丽堂皇的布置,更显华贵逼人,皇家气派十足。 从皇帝、太后的御座到大殿门口,一排排安置了数十张几案,案上摆满酒水瓜果,身着薄纱,肌肤隐现的宫女们,正穿花蝴蝶般端上热腾腾的佳肴。 除了宇文宪、杨坚、尤楚红等少数人,石之轩跟殿内大多数高级将领都不过是泛泛之交,唯一的一次近距离合作,就是上次在含仁殿绞杀宇文护那次,却还给他最后摘了桃子,包括杨坚在内的其余人肯定暗暗不忿。 中间靠前部分,石之轩舔着脸跟尤楚红挤在一桌,不时调笑几句,让她又羞又气,俏脸通红,却又芳心暗暗欣喜。 邻桌的独孤伽罗瞧着他不住调息自家嫂子,二人颇有些干*柴……烈*火的趋势,不由眼中喷火,暗暗蹭了身旁的杨坚一下。 暗暗苦笑一声,杨坚无奈向着石之轩挑话道:“听闻裴兄让车骑将军杨素代你训练士卒,不知杨素才干若何,竟能入裴兄法眼? 还是裴兄与杨素交情匪浅?” 石之轩虽然对他打搅自己的好事暗暗不爽,可也不好给他脸色,闻言微笑道:“杨素才干上佳,与我交情颇好,若非他官职比我高,我都准备向陛下请求让他来给我做副手!” 杨坚眼神微闪,暗忖:能入此人法眼,看来杨素真有几分本事……当即不动声色道:“若是裴兄有心,在下可向陛下请命,让杨素此次随我等水军一路。” 石之轩似笑非笑,“普六茹兄自便即可,在下官卑职小,说不说话……” 须臾之间,菜肴渐渐上齐,宫女们除了留下在各桌侍立斟酒的,其余绝大多数眨眼间退了出去,殿内霎时空旷起来。 没了宫女来往阻挡,坐在上首宇文邕邻桌的太后叱奴氏的视线在殿内徘徊几次,便又盯上了“裴矩”。 但觉比之上次见面时他儒服折扇的英俊潇洒,温文尔雅,此时他一身烂银甲胄同样卓然出众,英武不凡。 风韵犹存的美目轻轻流转,叱奴氏向宇文邕轻声道:“陛下为何不让裴爱卿上前入座?” 此时殿内的前后位置看似熙熙融融,实则是大臣们依着各自的爵位及官衔严格落座,若是皇帝或太后特别调整,不免显得太过刻意,宇文邕迟疑道:“这……” 与他同坐的阿史那柔然奇道:“裴矩此人不思进取,又大话连篇,母后为何对其青眼有加嘞?” 叱奴氏先是心虚一下,复又暗暗恼怒,淡淡道:“哀家只是见他年纪轻轻即可击败宇文护,文武双全,替陛下惜才罢了。 若是陛下为难,此言不必再提!” 宇文邕正要开口,坐在太后下首的宇文盛抢先插言道:“太后此言差矣……微臣听闻宇文护是在诸高手的围攻下身负重伤,才会予裴矩以可乘之机。 若说裴矩年纪轻轻便可击败我宇文氏第一高手,请恕微臣难以置信!” 说着,宇文盛看向宇文邕的眼神闪过一丝莫名意味。 宇文邕眼神微敛,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口中却训斥道:“裴卿之能我等有目共睹,越公不必多言!” 顿了顿,向身后侍立的何泉吩咐道:“在太后下首多加一张几案,宣裴卿上前就座!” 宇文盛脸色难看,似乎颇为不甘,又漠然不语。 阿史那柔然对于北周高官大将间的关系不甚明了,不由瞧得莫名其妙,倒是太后叱奴氏稍一思忖,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此时所有人都已坐稳不动,静待皇帝宣布开席,然后祝酒,瞧见几个宦官忽然又在太后下首离丹陛最近处,即爵位最高的越公上方加多一方座位,不由疑惑不已,乃至窃窃私语。 没人看到,石之轩眼中闪过一抹儿郁闷,暗暗腹诽:怎么又来了……宇文邕不愧是一代雄主,疑心和谨慎几乎无人可出其右,纵然有【锁魂术】的亲切光环、信任光环加成,竟还是屡次来试探我的老底! 宇文盛这老狗的心思倒是转得快,这么快就爬到宇文邕第一心腹的位置了…… 不一会儿,何泉亲自来请,石之轩亦唯有在众人或羡慕或惊叹或嫉妒的目光中,怡然自若的走到丹陛前向宇文邕及太后拱手道:“多谢陛下、太后垂爱!” 太后叱奴氏仅微微颔首,宇文邕则道:“裴卿快快就座吧!” 石之轩转身走到几案下方,正要从与宇文盛的几案之间的空隙处绕至后面,一只手倏地伸出,拦住空隙。 殿内霎时落针可闻,但见宇文盛左手举杯自饮,右手拦住“裴矩”,双目精光似电,冷冽如刀。 远近观望者齐齐眼角一缩,目光中的意味儿各不相同,有幸灾乐祸者,有满含讥笑者,有暗暗同情者。 石之轩微笑依旧,侧头温声道:“越公此乃何意?” 宇文盛徐徐站起,本是冷若寒霜的面庞微微一笑,犹如冰山化解,扫了一眼石之轩甲胄外腰间悬着的宝剑,不冷不热道道:“久闻裴将军剑术出众,本公意欲讨教一番!“(。) 第三百四十五章 看不透 从本心来说,石之轩并不喜欢这种看似出风头,实则像猴戏的当众挑战比斗,总觉得傻啦吧唧的…… 当然,在这个强权与武力横行的时代,这类挑战比斗很是盛行,围观凑热闹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无不趋之若鹜。 特别是北方胡人政权的好斗风俗,更是捧出几大高手榜、几大宗师之类的称号,弄得跟超级*明*星一样,惹人崇拜。 在石之轩看来更傻----卿本佳人,奈何踏足娱**乐**圈这趟浑水? 不过,恰如宇文邕心中所想,他既然在北周有所求,终会给拿捏住,不得不接受北周各大势力明里暗里、有形无形的试探。 瞧着宇文盛手搭剑柄,眼露锐芒,一副战意蓬勃的模样,石之轩无动于衷,淡淡道:“越公身经百战,在下这三脚猫剑术,与越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谈何讨教?” 见他似乎避而不战,宇文盛不笑反怒,神情一冷,“莫非裴将军是不屑与本公比剑?” 石之轩眼露哂笑,不咸不淡道:“不敢!” 宇文盛眼角一缩,深吸一口气,忽又恢复平静,向着宇文邕拱手道:“陛下,出征在即,今日我大周君臣欢聚宴饮,其乐融融,怎可无乐舞庆祝? 微臣愿与裴将军御前比剑,剑鸣作乐,剑光为舞,岂不壮哉,美哉?” 说着宇文盛又转向殿内众人,再次拱手道:“诸位同僚以为如何?” 宇文盛乃北周元老级将帅,威望卓著,自有诸多将领愿意凑趣,齐声道:“此议甚好,甚好!” 宇文邕看向石之轩。迟疑道:“这……裴卿如何看?” 石之轩忽的仰天哈哈一笑,对宇文邕拱手道:“也罢……难得越公有此雅兴,在下敢不奉陪?” 殿中左右桌位间,铺着红地毯的过道长逾十多丈,然而宽仅两丈余,用于高手比斗。根本施展不开。 念及于此,宇文盛就要开口,却不防石之轩抢先道:“殿中空地有限,且你我二人一身甲胄,若是如江湖厮杀一般激斗,不免君前无礼,有失体统。 依在下之见,不妨划分攻守之势,舍激斗而取雅斗为好!” “哦?……”宇文盛眼神微凝。“如何攻,如何守?” 石之轩好整以暇道:“取攻势者自是辗转腾挪,任意施为,只消不波及诸位同僚及眷属即可;取守势者则需双足立定,只凭手中之剑招架,但有移动一步,便是输了……” 此言一出,不仅宇文邕眼神闪烁。就连殿中众将领亦不由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尤楚红美目则闪过一丝忧色。宇文盛怎肯选择守势?若是最终他自己选择守势,岂非自作自受? 杨坚面色凝重,瞧着石之轩的目光中似乎暗含期待,暗忖:不知成名二十多年的宇文盛能逼你用出几分真本事? 宇文盛皱眉道:“如此一来,取守势者岂非太过吃亏?” 石之轩悠悠道:“漫漫宴饮,若是只比一场。即使越公战得尽兴,恐怕观战的陛下及诸位同僚亦不能尽兴…… 不妨你我二人连比两场,各取一攻一守,岂非公平之极?” 宇文盛双眼死死盯着石之轩,忽而大喝道:“好。好,好……就依裴将军所言!” 石之轩倏地一闪,浑身银甲化作一道银光,眨眼间掠过数丈空间,来到过道正中间,在丹陛正前方七丈余外的位置,面向宇文邕长身立定,手搭剑柄。 微笑道:“请恕在下不爱谦让,先选守势了……越公请出手吧!” 此着大出众人所料,忍不禁齐齐色变----谁都知道,武者决斗最重精神气势,先取守势者定是吃亏无疑,而一旦输了,精神气势受挫,纵然接下来一场换为攻势,也难保持最佳进攻状态,同样吃亏无疑…… 宇文盛面色凝重,对方如此随随便便的自甘吃亏,若非极善守势,便是有恃无恐,仅凭对方刚刚显露的那绝顶身法来看,多半是后者。 然而不论哪个,都让他感到无形而沉重的压力,由不得他不打起十二分谨慎。 徐徐迈开虎步,宇文盛浑身腾起沙场血战一生磨砺而成的冷漠剑气,遥遥压向石之轩,每迈出一步,气势便强出一筹。 剑未出鞘,已让观战者生出观摩神兵宝刃时才有的肌肤冰冷刺痛感……仅此一点,便无人敢怀疑宇文盛稳居宗师级高手的强横实力。 石之轩双眸微阖,眼观鼻,鼻观心,犹如入定般如如不动,似乎浑不受任何外界气势影响。 “锵!” 毫无征兆的身前黑芒一闪,羊脂白玉般的修长右手中已多了一柄通体漆黑的兵刃,斜斜垂在身侧。 然而众人凝目之下,不约而同的暗暗惊异----那物件竟无刃无锋,根本就是一柄三尺有余的漆黑铁尺。 若非铁尺表面隐隐泛着漆黑冷芒,且上端把柄确是古朴而精美的剑柄,众人几不敢相信那是一柄剑。 迈入两丈之内,宇文盛身形止住,一边徐徐拔出佩剑,一边盯着石之轩手中垂下的漆黑铁尺问道:“宝剑为何未曾磨砺锋刃?” 石之轩兀自保持着入定般的姿态,淡淡道:“机缘未至,岂可开锋?” 宇文盛奇道:“何等机缘?何时方至?” 石之轩轻轻嗤笑一声,“这个就不劳越公操心,反正……呵呵!”蔑视之意溢于言表。 一直如沐春风的对方忽然出言不逊,宇文盛只以为对方是想要激怒自己,因而并不动气,仅是冷冷道:“反正什么?” 石之轩道:“此剑一旦开锋,当世可撄其锋者,屈指可数……可惜其中并不包括越公!” 语气不卑不亢,一派淡然自若,然而在场无人不听出其中无可置疑的自信,乃至自负。 宇文盛脸色变化一下,寒声道:“那可未必!” 高居龙椅的宇文邕眉头微皱,但觉愈发看不透“裴矩”的性情,亦隐隐生出预感,此次试探或许并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第三百四十六章 蠢蠢欲动 “吟……” 佩剑完全出鞘,余音袅袅,宇文盛双目冷电隐隐,宝刃直指石之轩胸口,寒声喝道:“接招!” “嗖……” 剑刃破开空气之声凄厉慑人,宇文盛身随剑进,向着石之轩当胸疾刺,锋刃前进轨迹,看似直来直去,无甚神奇。 然而在场行家里手均知,此着携着宇文盛积蓄已久的毕生功力,无需任何变化,已是沛然难当,而在气机牵引之下,更可随石之轩的剑招而变化,终会逼得他不得不硬碰硬。 石之轩挥臂震腕,三尺铁尺划出扇形虚影,闪电般撩在刺来的剑刃上。 “叮!” 劲气交击,二人身形齐齐一颤,剑、尺各自荡开两尺余。 宇文盛势在必得的一击无功,心头之震撼无以言表,然而当此争分夺秒之时,容不得他存有任何杂念。 石之轩身上倏地腾起似刚非刚,似柔非柔,浑圆流转的奇异剑气,以无可抵挡的浑圆之势撑开了宇文盛紧锁住他的冷漠剑气,却又仅仅充斥在身周五尺之内,并不外溢。 泛着幽幽寒光的漆黑铁尺划过优美弧线,似慢实快的斩向宇文盛的佩剑…… 冷哼一声,宇文盛毫不畏惧的震剑迎击。 “叮!” 尺、剑交触,脆响悦耳。 出乎意料的是,一尺、一剑并未如之前一般荡开两尺,而是仅仅分离三寸,铁尺便又轻轻一转,划过一个小小弧线,再次撩向宇文盛的佩剑。 感觉到对方铁尺上缭绕的柔韧之极的强横粘劲,宇文盛眉头紧皱。剑上劲气倏地爆发,勉强震开铁尺,剑刃划向石之轩腰侧。 然而下一瞬,铁尺再次划弧,切向佩剑的劲气节点,沾粘柔劲绵绵不绝。似欲粘住宇文盛的剑刃。 殿内观战者看得莫名其妙,但觉从未见过如此软绵绵的剑劲,然而其剑势又浑圆沛然,柔中透刚,滴水不漏。 第五招之后,宇文盛再次爆发劲气,震开铁尺,倏地抽身飘退丈许,面色变幻不定。 众人齐齐愕然。须知凭着宇文盛的功力,若是一味抢攻,至少可以一口气连攻十多招,才会气衰而退,刚刚五招便难以为继,实则是攻势无声无息中被硬生生遏制…… 石之轩轻笑一声,手中三尺铁尺似慢实快的不断划圆,柔韧剑气透尺而出。在空中留下一个个半透明劲气光圈,浑圆中锋锐隐现。 凭他如今在剑道上的造诣。太极剑气早已随心所欲,无不如意,动念间即可挥洒自然,无隙可循。 顷刻间,他的身形已消失在无数剑气光圈之中,一个光圈消散。又有更多光圈生成,剑气光圈大大小小,层层叠叠,不断向外涌动,眨眼间就充斥着丈许空间。逼向凝立不动的宇文盛。 如此身形不动,剑圈连绵,堡垒般以守为攻的神奇剑法,首当其冲的宇文盛固然神情凝重,双手持剑高举,全力蓄劲迎击。 四周旁观者亦不由心襟动摇,难以自持的面露激动,看得眼睛一眨不眨。 终于,剑气光圈逼至身前两尺,宇文盛但觉这如墙如柱的无穷剑气竟还隐隐散发着吸允之力,心头更是一沉。 此刻只消他飘身而退,即可避开剑光圈构成的堡垒,然而身为主攻者,他这一退便会精神气势全面消退,已是不败而败了。 不知何时,宇文盛已是双目赤红,气势汹涌,竟被激发了毕生血战沙场的杀气戾气。 大喝一声,他面目狰狞的挥剑下劈,积蓄至巅峰的强横剑气狠狠斩入剑气光圈之中。 “叮叮……” 密如疾雨的剑气交击声连绵不绝,宝剑斩破一个又一个剑气光圈,却有更多剑气光圈浪潮般汹涌而至。 宇文盛咬牙切齿,源源不断的向着佩剑注入先天真气,仍觉佩剑震颤的越来越剧烈,斩下的速度越来越慢,乃至就连剑身亦似越来越轻…… “嗤……” 佩剑折断之声骤然响起,宇文盛面上一白,“噗!”的喷血跌飞三丈,落地后蹬蹬蹬蹬再退四步,方才勉强止住身形。 然而在场众将领尽皆看得清晰,宇文盛持着半截残剑的右手兀自颤颤巍巍,手背青筋毕露,握着的剑柄似乎下一瞬就会跌落地上…… 殿内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连上首龙椅上的宇文邕亦满脸震惊,难以自持。 无数剑气光圈徐徐消散,恰似掀开神秘之极的幕布,露出石之轩巍然屹立的修长身形。 斜指前方的三尺铁尺轻轻一翻,“哗啦啦”掉落九截银晃晃的三角形剑刃残片,除了剑尖一块儿,其余八块儿的大小如出一辙。 石之轩仍是双眸微阖,眼观鼻,鼻观心,入定般如如不动的姿态,落入众人眼中,再无之前的将信将疑,反觉他如此淡然站立,应是蕴含着无尽奥秘。 “越公承让了……接下来,该由在下主攻了!” 宇文盛面色阴沉不定,忽的长叹一声,苦笑道:“不必再比了……你立定不移,我已不是对手,更遑论其他? 你说的不错,你我二人的剑术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真想见识见识你全力而发的剑招究竟神奇若何? 可惜本公剑术不济,不够资格!” 黑光乍现即逝,石之轩收剑归鞘,拱手客气道:“越公言重了……在下的剑术,只在剑客对决,不比越公之剑长于战阵厮杀!” 宇文盛心知对方乃是照顾自己面子,只是含笑摆摆手,亲自招呼道:“裴将军请落座!” 二人貌似一团和气的各回本座。 “啪啪啪……” 宇文邕鼓掌大笑道:“裴卿如此剑术,实乃神乎其技,当属为我大周第一高手……特此敕封‘剑神’之称,爵同国公!” 宣布之时,宇文邕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殿内诸人,只见各大家族之主瞧着“裴矩”的目光无不隐晦闪烁,宇文邕不由暗暗冷笑。 众将领齐齐起立,躬身应道:“陛下英明!”转而又向石之轩拱手道:“恭贺裴将军获封‘剑神’……” 剑神?……还剑圣呢! 石之轩暗暗腹诽一句,向宇文邕躬身谢道:“多谢陛下敕封……”转而向着殿内诸人拱手道:“多谢诸位同僚!” 宇文邕抬手下压道:“诸位爱卿请坐……” 众人一齐落座后,何泉尖着嗓子喝令道:“上歌舞……” 殿角早已准备许久的鼓乐声响起,近百名身着半透明粉色纱衣的舞姬鱼贯而入,在大红地毯上翩翩起舞…… “臣等恭祝陛下……” 例行公事的祝酒之后,宴会正式进入高**潮,各人对着交情甚笃者遥遥举杯共饮。 叱奴氏美目流转,对着离她仅有三步之近的石之轩举杯道:“裴卿……本宫敬你一杯!” “太后请!”石之轩一饮而尽,任由身旁的宫女斟酒,却觉叱奴氏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倾注在自己身上,热切莫名,不由暗暗叫苦…… 临近半夜,宴会已毕,众将领齐齐向皇帝、太后、皇后辞行之后,携家眷陆续出殿。 石之轩忙不迭挤入人群,溜出大殿,仍觉背后有股幽怨目光徘徊不去,不禁双手互拍手背几下,暗暗鄙视:让你当初乱摸太后腰肢,差点儿给人连皮带骨吞下去…… 不过,在军营闷了两三个月,一想到太后白皙*丰*润的肌肤,风韵犹存韵味儿,以及曾经感受过的柔*软*腰*肢,石之轩倒还真有些口干舌燥,忽又瞧见前方杨坚夫妇及尤楚红的身影,不由眼珠一转,连忙追了上去。 “尤姐姐,在下不胜酒力,怕是难以乘马,等下出宫了,你的马车可要载我一程……” 直至此刻,在某种原力的汹涌催动下,石之轩才忽然想起,裴诹之从前就在独孤信麾下效力,本就住得离独孤家老宅不远,正方便……嘿嘿,惭愧,惭愧,原来本人以前如此纯洁! …………………………………………………… 阿史那柔然回到正阳宫,在宫女的服侍下卸掉凤冠头饰,即使以她的一身功力,亦不由揉了揉白皙如玉的脖子。 金蝶摇曳的凤冠确实华贵唯美,更是天下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荣耀,然而罕有人知道,凤冠戴久了足以让人脖子酸痛欲折,堪比酷刑。 想了想,阿史那柔然唤过陪嫁而来的亲信婢女,吩咐道:“你去看看,陛下今晚歇在何处?” 婢女应命而去。 阿史那柔然对镜梳理着垂下的秀发,瞧着镜子里的面容娇美无伦,不由抬手抚着脸颊,喃喃自语道:“莫非真要如此孤苦一辈子么?” 宇文邕比她想象中还要坚定和难缠的多! 换了其他皇帝,就算不愿受她这突厥人影响太重,也绝不会忍住不碰她这般绝世妖**娆,然而宇文邕不同,在她来到长安的月余时间,竟可一直视她如无物,从未来此就寝。 事实上,宇文邕的妃子本就极少,且除了诞下皇子的李贵妃能够偶尔得到宠幸外,其余大多数夜晚,宇文邕都在书房批阅奏折,并独自安睡。 须臾之后,亲信婢女回来禀报,“陛下宿在李贵妃宫中……” 阿史那柔然轻咬朱唇,脑海中不由闪过在重重剑光圈中若隐若现的卓然身影。(。) 第三百四十七章 伤不起 “哗哗……” 战舰乘风破浪,向东疾行。 石之轩一身银甲,卓立舰首,扫视着前方的莽莽渭河,碧浪涛涛,再回头瞧了一眼后方绵延跟着的密密麻麻的近百艘巨舰。 向着旁边的杨素道:“杨兄觉得这战舰如何?” 乘坐这四层巨舰已有数日,身为一位合格的将军,杨素自然早已将这战舰的性能摸得门清,仅是稍一沉吟,便道:“只能说是可堪一用!” 石之轩颔首道:“杨兄此言中肯。所谓南船北马,比之南方因水域密布而发达之极的造船行业,北方的船确是稍逊一筹。 同是起楼四层的顶级大舰,咱们脚下的这些在航速、灵活、载重、武装等等方面都比南陈的要逊色一大筹,就算比之南方江湖帮会的座舰也差了许多。 若是将来南渡伐陈,靠着咱们脚下这等货色,水战可不好打!” 杨素苦笑道:“裴兄真是深谋远虑。 咱们现在还刚刚开始伐齐,胜负莫测,在下正心情忐忑,你就开始思虑伐陈,是否太早了些?” 石之轩饶有深意道:“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未雨绸缪,什么时候都绝不嫌早。” 杨素神情一震,喃喃道:“不错……以北统南之战终会打响,北方诸将中,精通马战、步战者多,擅长水战者少,更何况提升战舰性能、改良水战之法? 我等上将之中,谁能熟稔战舰,精研水战。谁就最有可能担当未来伐陈之战的主帅。建不世之功……” 言及于此。杨素转身向着石之轩深深一揖,感激道:“多谢裴兄提醒!” 石之轩拍拍他的肩膀,“杨兄好好干,我看好你哦!”说着转身迈向船舱,留下一句,“我先回房打坐,杨兄留心水上水下,咱们做先锋这两日。可不能出岔子!” 暗暗嘀咕:可惜尤楚红临时调入了护驾高手团,没能跟我一起坐船,否则水路漫漫,好歹也能派遣寂寞…… 一念至此,石之轩不禁暗暗怀念那夜在马车上的旖*旎*风光,熟**妇的美妙与青涩少女截然不同,亦同样令人回味无穷……这该是两世来的首次车***震吧? 舰首上,杨素暂且放下心事,抖擞精神,双目精光湛湛。一丝不苟的扫视着河面、河岸,如今尚在大周境内的渭河。还算安全,一旦入了北齐境内的黄河阶段,更不可掉以轻心。 ……………………………………………………………… 建康城内绮春楼后院。 外出壁画作业归来的张僧繇,提着残余染料的小木桶悠哉上楼,途径张丽华的房间,倏地身躯一震,目光凝重下来,转身推门而入。 张丽华端坐在桌旁,绝美的少女俏脸七分清纯,三分妩媚,经石之轩尽心开发之后,已初现绝世妖娆之姿。 然而张僧繇的视线却毫不迟疑的略过她,只愣愣的集中在窗户前窈窕静立的绝美背影,一时间眼中心中再无他物,脸上难以自持的现出激动之色。 张丽华滴溜溜的美眸乱转不休,似在表示某种信号,可惜张僧繇浑不在意,令她郁闷的翻个白眼。 好半响,张僧繇神色忽的黯然一瞬,闭目深吸口气,再睁眼时,目光已然恢复了平日的平和与沧桑。 淡淡道:“我早已退隐江湖二十年,你不在北齐做你的皇太后,还来我这儿干什么?” 娄昭君幽幽一叹,缓缓转过娇躯,一身素黄宫装,云鬓高髻,容貌与张丽华或许只在伯仲之间,然而一举一动间流露出的成熟风韵,却胜过张丽华不知多少倍。 “二十年不见,你就这么不不欢迎我?” 张僧繇喟然长叹,“哎呀……你二十年不来见我,证明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如今忽然来见我,恐怕……为的根本就不是我吧?” 娄昭君美眸闪过一丝惊异,似是没料到本该感慨丛生、心情复杂的张僧繇能够如此快恢复圆通智慧。 张僧繇见此苦笑一声,“果然如此,可惜我早几十年若是能够如此明白,也不会辜负佳人,落得如今这孤苦终老的下场……” 娄昭君目光温润的瞧着他,柔声道:“我不也孤苦至今么……你若愿意,我们俩……” 张僧繇打断道:“你会后悔的!” 娄昭君一愕,俄尔柳眉微蹙,不解道:“难道你不愿意么?” 张僧繇苦笑道:“我已垂垂老矣,时日无多,还有什么放不下? 况且,你的心思我清楚,可惜你注定要失望了,他的所作所为绝不会受我这当师傅的左右,就算我愿意帮你,也无能为力!” 娄昭君幽幽叹道:“难道在你心中,我就如此不堪么?” 张僧繇目中流露一丝沉痛,但转瞬即逝,摇头道:“不管你如何功利,如何诡变,我自认仍可把握到你几分心意。 可他不同,我收他做弟子十多年,从未看透过他,只知花间派乃至圣门的一切,在他心中不值一提…… 仅此一点,视阴癸派为性命的你,便不是他的对手,更遑论通过我将他收归麾下? 单论他的武功,已非屈居人下之辈,更可怕的是他的心性,绝非任何正邪观念及思想所能局限和束缚…… 你,明白么?” 娄昭君露出委屈伤心的表情,“你误会了……” 张僧繇哭笑不得,“我误会谁,也不可能误会你啊!” 坐在中间桌子旁,仍旧一动不动的张丽华不住翻白眼,露出恶心得不堪忍受的眼神,暗暗腹诽:都七老八十了,还这么眉来眼去,真是…… 张僧繇正色道:“我是为你好……听我的,你该干嘛干嘛,别去惹那混小子了!” 娄昭君窈窕走近,玉手轻抚着张丽华白皙透红的脸蛋儿,貌似由衷赞道:“多美的可人儿……是他的心**肝**宝**贝儿吧?” 张丽华忍不禁眼珠乱转,流露出一丝急切。 张僧繇脸色冷了下来,寒声道:“不要试图要挟他,更不要激怒他,你阴癸派伤不起!” 娄昭君眉头再皱,终于目光阴沉下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鬼蜮伎俩 张僧繇摇头叹息一声,“那次杀了高洋后,他该是与向雨田接触过,得到了【道心种魔大*法】,且很可能已经练成了……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言罢似是不在理会张丽华的安危,自顾自转身出门而去。 娄昭君目露惊骇,俄尔又脸色变幻不定,迟疑不决。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在张丽华肩头拍了拍。 张丽华娇躯一松,然而脸色仍是紧绷着不敢乱动。 娄昭君柔声道:“你刚刚怎么没告诉我,他练成了【道心种魔大*法】?” 张丽华美眸流转,泫然欲泣道:“我怎么知道他练没练成【道心种魔大*法】,我根本不清楚他的武功究竟有多厉害…… 哦,我想起来了,他对曹应龙施展过**术、锁魂术之类的精神秘术。” 娄昭君柳眉一挑,忽然扑哧一笑,玉手离开张丽华的肩头,温柔轻抚着她的秀发,似乎长辈疼惜晚辈一般,“好孩子,是我错怪你了!” 张丽华浑不觉有多荣幸,反倒一脸忐忑不安之色。 娄昭君微笑道:“姑姑有空再来看你……”话音未落,娇躯倏地化作一朵素黄云朵,飘出窗户。 张丽华起身走到窗户前,四处巡视一番,并未发现娄昭君的身影,不由大大舒了口气,忽而双手叉腰,一阵咬牙切齿,忿忿低哼道:“老妖婆,你先别狂,等姑奶奶丹道有成。非要揍得你跪地求饶不可!” 想了想。她深呼吸几次。理顺气息,回到桌子旁坐好,瞑目入定起来。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潼关渭河、黄河交界附近,战舰舱房内,正在擦拭漆黑铁尺剑胚的石之轩,先是眉头微皱,旋即瞑目催发阳神感应。 重重空间恍若虚幻。双*修*炉*鼎间特有的心灵联系霎时清晰起来。 当然,仅凭张丽华的精神造诣,绝不可能联系上他,只能在近似入定的精神状态下不断呼唤他的名字,让他的阳神产生感应,再由他运转阳神,主动接触张丽华的心灵意念。 片刻后,石之轩睁开眼来,冷哼一声,“娄昭君还真有闲情逸致……”旋又恢复悠哉模样。继续擦拭剑胚。 他不急,急的该是阴癸派。 这次北周伐齐。北齐若败,亡国灭朝,阴癸派在政权上的根基势必损毁殆尽,若想再次起复,至少也要十几年。 在周、齐未分胜负之前,他完全不必节外生枝,而在北齐被灭后,他有的是时间落井下石。 ………………………………………………………………………… 洛阳城最大的青楼馨香院。 “咯咯……师弟,我再敬你一杯!” “师姐请……” 后院雅阁,一男一女隔桌对坐,觥筹交错,欢笑不绝。 女子年约十七八岁,一身银鳞般的奇异衣裙,勾勒出玲*珑*凸**凹的诱**人身材,娇俏的脸蛋儿看似稚气未脱,一颦一笑却总充满异样的魅惑。 青年男子则白皙儒雅,看似风度翩翩,然而狭长的眼角微微勾起,不经意间透着丝丝邪异及阴翳。 对饮良久,两人均脸颊微红,目光虚散。 男子似乎不胜酒力,举杯起身,摇摇晃晃的绕到女子左边,紧挨着坐下来,眼睛凑到女子肩头,以夹着舌头似的声音说道:“师姐,再来一杯!” 女子眼神迷离的摆手,有气无力的道:“我不行了!” “嗯……”男子不悦,继续劝道:“来嘛……再接着喝!” 女子醉眼惺忪,软软趴在桌子上,“我醉了……喝不来了……呃!”说着打了个酒嗝。 男子右臂从后缓缓搂住女子香肩,手掌在她右肩轻轻摩挲,又低头在她耳边唤道:“师姐?……师姐?……” 见得她侧头枕在桌上,红唇动了动,却没有回应,男子不由目光闪烁,右手从她肩头滑落到背后,徘徊片刻,最终到达她柔软而极具弹性的腰肢,五指流连。 片刻后,男子气息渐渐粗重起来,眼神直勾勾盯着女子衣领上雪腻而修长的脖颈,喉咙涌动,使劲吞了口口水。 鼻间绣着她娇躯上的处**子芬芳,男子再也忍不住,将嘴巴向着她香腮凑去…… “哼!”毫无征兆地,娇呼声似闷雷般炸响在男子耳中,令他心神骤散,目光迷茫。 “呼……” 男子刚刚从魔音中回过神来,轻微的破空声响起,瞬息间已然临近背后。 男子脸色大变的同时,本是搂在女子腰间的右臂倏地后探,手掌遮住背脊冰凉之处。还不等男子手掌运足劲气,一抹儿雪白飘影便击在男子掌心。 “蓬!” 劲气交击。 男子闷哼一声,身不由己的前扑,胸口撞向桌边。 “砰……哗啦啦!” 桌子霎时四分五裂,碗碟飞溅,男子即使经此卸力,仍不免嘴角溢血,跟着桌子扑向地上,然而更让他气闷的是,本是醉酒趴在桌子上的女子,竟灵动无比的闪身飘退…… 祝玉妍婷婷走近,冰冷的目光在男女二人身上左右徘徊,厉喝道:“闻师妹,边师弟……不解释一下么?” 女子美目流转,咯咯一笑道:“师姐,你也看见了,是边不负想要非礼我,可不管我的事!” 边不负强忍着內腑闷痛,忙不迭从碗碟残羹中站起身来,向着女子怒斥道:“闻采婷,分明是你故意装醉勾***引我!” 闻采婷翻了翻白眼,好整以暇道:“我装醉关你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你凑上来的!” 边不负脸色铁青,冷冷道:“好个闻采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盯上了我的一身功力和元**阳么?” 闻采婷一脸不屑,“看你一脸苍白,你还有元*阳么?” 边不负怒哼一声,“你……” 祝玉妍厉喝道:“够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蠢货还在内讧?” 边不负和闻采婷不约而同的垂头沉默下来,显然对祝玉妍心怀畏惧。 祝玉妍先对着边不负斥责道:“整天贪杯好**色,你的魔功何时才能达到‘地界’圆满?……给我滚回去练功!” 边不负怏怏而去。 祝玉妍狠狠瞪了闻采婷一眼,才幽幽道:“闻师妹,你该知道,你修炼的【姹**女大*法】并不完整,因而唯有初次*破**身之时,采补之力最为强大,乃至令顶级高手都难以抗拒。 若能一举吞吸一个顶级高手的真元,足可让你魔功大成,可你竟想将如此珍贵的第一次浪费在边不负身上?” 闻采婷皱了皱琼鼻,呐呐道:“人家就是想耍一耍他嘛,又不是真的……” 祝玉妍冷笑一声,淡淡道:“那你运转真气试试!” 闻采婷稍一运功,只觉娇躯酸软,不由脸色微变,喝骂道:“该死的边不负,竟敢给我下‘迷迭香丸’?” 祝玉妍娇哼道:“你俩一起长大,相互知根知底,只准你会对他使手段,他就不会对你使手段?” 闻采婷一脸郁闷,“好了师姐,别取笑我了……你忽然到来,是不是宗主有吩咐?” 祝玉妍正色道:“这次算你好运气,师尊亲自为你挑选了一个开荤的对象,若是你能吸走他一身真元,不仅能够让你魔功大成,还有几分可能让你的功法生出神秘莫测的变化!” 闻采婷美眸一亮。(。) ps:  今日时间紧,字数少,明日补上,这次一定补 第三百四十九章 尚缺良配 水军主帅座舰舱房内。 “吆……连赢三把,普六茹兄今天的手气不错哦!” 石之轩一手将桌上的象牙骨牌拨开,一手将一小堆银锭推到杨坚面前。 杨坚客气道:“承让,承让……”旁边凑伙的两人是他家将,连忙开始洗牌。 不怪两大将军闲极无聊,实在是北齐才从淮南兵败,大半水陆军力如今仍集中在淮南,面对大周的进攻,处于被动防守状态,且调兵遣将还拖拖拉拉,根本不曾派遣舰队来黄河阻截大周水军。 没机会一睹此时代的大型水战,石之轩亦颇感失望。 独孤伽罗推门进来,瞧了一眼不务正业,硬拉着杨坚耍骨牌的新晋‘剑神’“裴矩”,不由暗暗不忿:瞧他这散漫模样,如何做的了一军大将,也不知陛下怎么就对他恩宠有加? 石之轩拿起骰子,准备开局,一边闲话道:“听闻普六茹兄少时曾在庵堂长大,不知是佛门哪一宗的师太如此有爱心?” 杨坚不动声色道:“裴兄怎么突然问起此事?” 石之轩道:“在下隐约记得,关中的尼姑庵都跟‘慈航静斋’牵连不清,想来普六茹兄是与‘慈航静斋’渊源匪浅吧?” 独孤伽罗冷哼道:“裴将军此言何意?” 杨坚劝阻道:“诶……伽罗不必多心,裴兄并无以此胁迫我等之意!”接着面露苦笑,“这事放在以前宇文护当政之时,也是在下的一张护身符。 可如今陛下禁佛……裴兄切莫四处提及此事,否则在下一家势必吃不了兜着走!” 石之轩一边掷骰子,一边摆手道:“普六茹兄放心,在下并非多嘴之人。况且此事陛下该当心中有数,却仍重用你,可见陛下既往不咎。 在下之所以提及此事,乃是听闻慈航静斋每二十年便有一代圣女入世修行,凭普六茹兄与‘慈航静斋’的关系,是否知晓这代圣女何时下山行走江湖呐?” 杨坚奇道:“裴兄打听这个干什么。莫非裴兄……” 石之轩大言不惭道:“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下年近二十,至今尚缺一良配!” 杨坚夫妇一齐愕然,片刻后独孤伽罗才似笑非笑道:“静斋传人虽说入世修行,然而终归是要回山落发,遁入空门……裴将军若想娶静斋传人为妻,是否打错了算盘?” 石之轩一边摸牌,一边淡淡道:“诶。嫂嫂此言差矣! 姻缘之事,谁也说不准,万一静斋传人见到在下,与在下密切*交*流之后,为在下的内涵和真心深深打动,再也舍不得出家了,在下不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么?” 独孤伽罗无语望天,杨坚乐道:“那在下可要拭目以待了! 不过。近两年为了避嫌,在下与静斋极少联络。如今并不知晓静斋传人何时下山,但以上代传人回山的时间推算,该是今后这一两年之间。 哈……指不定就是明天或下个月,裴兄可要早早准备好了!” 石之轩眉头一挑,饶有深意道:“到时还要劳烦普六茹兄引见一番……” 杨坚目光一闪,承诺道:“一定。一定!” 石之轩忽而道:“依陛下的性子,若是吞灭齐国,定要继续禁绝佛道,掠取无数佛寺的财富及人丁,以供伐陈之需…… 在下猜测。如此逼迫太紧,恐怕终会惹得佛门狗急跳墙,届时静斋传人想不入世都不行了,那在下的机会可就来了……哈哈!” 说到最后,竟美滋滋的自顾自笑了起来。 杨坚夫妇的脸颊一齐抽了抽,对视一眼,不由露出一个气闷的表情----佛门根基损毁得太厉害,相对应的对杨家的支持可就越发无力。 石之轩看在眼中,心中暗暗窃笑,手上一翻骨牌,大呼道:“吆喝……我时来运转了!” ………………………………………………………………………… 北齐嵩山,少林寺。 山林幽亭,帝心尊者与智慧大师相对而坐,各自瞑目凝思。 “咚咚咚……” 寺内铜钟按时响起,声波悠扬,远远传出。 智慧大师双目缓缓睁开,如梦初醒,喟然叹道:“暮鼓晨钟,何其空灵,可惜我二人正在为红尘俗世迷茫头痛!” 帝心同样睁眼,却绽放炯炯神光,锐利如刀,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寒,“大周皇帝魔念入心,罪恶深重,如若不能及时幡然悔悟,弃恶从善,贫僧唯有行那怒目金刚降妖伏魔之事了!” 智慧大师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似乎默认此议。 片刻后,道信大师从寺中来到亭中,落座后轻叹道:“刚刚收到消息,周军踏入齐地,长驱直入,进逼河阴大城(河南孟津东北,洛阳防御圈的外围城池之一)。 宇文邕还亲自下旨,整肃军纪,大军沿路禁止伐树、践踏庄稼,违者军法从事…… 两国混战由来已久,百姓早习以为常,并不排斥周军,再有宇文邕严肃军纪,恐怕民心并不在北齐……” 智慧大师微微颔首,复又摇头叹道:“哎……宇文邕雄才大略,仁义爱民,若非……,未尝不能任他一统天下!” 帝心眼帘微阖,喃喃道:“如此魔念深重,越是雄才大略,就越不能坐视他一统天下!” 道信撇撇嘴,沉吟道:“咱们如何行事,还得看宇文邕今后的举措,若他吞并北齐之后,继续毁寺禁佛,我等唯有…… 只要他迷途知返,不再毁寺禁佛,就算扮旨限制佛寺及僧众的规模,老秃我也忍忍罢了!” 闻言,帝心面无表情,智慧则微微颔首赞同。 帝心忽而道:“若是咱们三个一直窝在北齐,恐怕那些人束手束脚,在宇文邕手下就更是不堪…… 也罢,咱们还是去南方静观其变吧!” 道信、智慧一起点头。 ………………………………………………………………………… “陛下有旨,先登上城头者官升三级,赏千金……” 一黑甲大汉乘在马上,高举佩剑,运足功力,向着前方高声喝道,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以此鼓舞士气。(。) 第三百五十章 傻缺 视线落处,密密麻麻的黑甲步卒沿着云梯攀向河阴城头,喊杀声浩浩荡荡,直冲云霄。 然而城头守军不断抛下的滚木礌石,泼下的滚烫粪汁,乃至居高临下攒射的劲箭,用尽一切残酷无情的方式打击着攻城步卒…… 不断有士卒从云梯或城头惨呼着跌落城下,摔得粉身碎骨。 兵家征战,惨烈无有过于蚁附攻城者。 “陛下有旨,先登上城头者,官升三级,赏千金……” 黑甲大汉又一次大声呼喊。 “嗖!” 厉啸破空从城头爆开,一溜黑星眨眼已至面门。 黑甲大汉面色大变,呼喊戛然而止,单凭劲箭的速度及破空声,已知此箭乃第一流高手蓄力所发,所携劲气绝非他所能抵挡,忙不迭翻身躲避,同时气灌手臂,挥剑格挡。 “叮!” 剑刃斩中箭矢锋尖,爆出一溜火星。 大汉浑身一震,然而还不待他心生庆幸,箭矢略一偏折,携着残余劲气,“噗!”的钻进他的左肩胛。 闷哼声中,大汉跌下马去,呕出一口鲜血。 河阴城头上爆开震天喝彩声,一位身着大将盔甲之人满意一笑,放下强弓,不动声色的活动了一下稍稍酥麻的手腕。 后方指挥台处,宇文邕将此幕收归眼底,不由脸色一冷,向台下左右静静候命的诸将呼喝道:“哪位将军识得刚刚那发箭之人?” 好半响,骑在马上的诸将面面相觑,却无一人能够回复,非是目力不及远,没看清对方的长相,而是实在不认识那人…… 正当宇文邕不耐烦之时。旁边与尤楚红并骑而立的石之轩提醒道:“陛下,此等上将,绝非籍籍无名之辈,所用弓矢该是刻着独家字号。 只消派人去将箭矢取来,自可知晓此人姓名!” 宇文邕颔首道:“言之有理! 来人啊,去将那箭矢取来……” 自有亲近侍立的骑卒领命。立时疾驰而去。 卫公宇文直道:“皇兄,何必管那人姓甚名谁,反正等会儿破城之时,臣弟必将那人六阳魁首奉上,让皇兄一解心头恶气!” 宇文邕嘴角肌肉微微牵动,一口气噎在胸中上不来,强忍着狠狠瞪向宇文直的冲动,只是面无表情的瞭望着前方酣战的城头。 原本他询问那人姓名,是怜惜那人一身武力和箭术非比等闲。准备瞧瞧是否有可能收归麾下,然而给亲弟弟宇文直这么一说,搞得好像是他心胸狭隘,毫无容人之量。 最让宇文邕有苦难言的是,此刻那人还是敌人,他总不好当着众将领的面大肆夸赞敌人,说自己看重敌将吧? 真要这般说了,不仅打击己方士气。还会让诸将心生不忿……宇文邕不是宇文直那没脑子的蠢货,还没那么傻! 站在宇文邕不远处的阿史那柔然同样香腮抖动。却是强忍着才没笑出来,忙不迭抬起黄纱水袖挡住朱唇琼鼻,露在外面的大眼睛和精致睫毛扑闪扑闪,美态惊人。 可惜众将领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攻城激战上,除了左侧闲极无聊的石之轩偶然瞧见之外,再无人观赏到此幕。 似乎觉察到石之轩放肆的目光。阿史那柔然侧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石之轩毫不示弱的反瞪回去,临了转头前还眨了眨眼,放出一波自以为能量十足的电力…… 忽觉小腿一痛,似被人狠狠踢了一脚,石之轩扭头看向紧挨着自己的尤楚红。却见尤楚红慢慢收回玉足,放入马镫,同时目露嗔怪的盯着他,似乎在说:敢调戏皇后,你不要命了! 石之轩故意瞪大眼睛,露出疑惑之色,表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尤楚红琼鼻一皱,似乎准备冷哼一声,但思及周围众将领皆是武功高手,耳目聪敏,不好惹人注意,只得作罢,但仍狠狠瞪了石之轩一眼…… 另一旁的宇文直不经意间扭过头来,正巧瞧见二人眉来眼去的一幕,不禁暗暗嫉恨:尤楚红你个尖人,难怪这些日子对本公的殷切视而不见,原来是勾搭上“裴矩”这虚伪小人! 越看“裴矩”清秀英俊的面庞,儒雅飘逸的气质,宇文直越是愤恨。 他虽然向来自负,但也知道自己身具胡人血统,又不喜读书,因而在长相和气质上远远逊色于“裴矩”这等名门士族的翩翩公子,自然不及“裴矩”讨女*人*青睐。 就连胡人一向自诩不凡的武功,他也同样没有丝毫把握胜过宇文邕金口玉言册封的这位大周‘剑神’。 气闷许久,宇文直忽的眼珠一转,暗暗咬牙:战场刀剑如林,任你何等高手也难以自由腾挪,不比江湖决斗那般进退随心,等下…… 一念至此,宇文直大大方方的扭头看向石之轩,故作豪爽道:“裴将军,皇兄敕封你为大周第一高手,单打独斗,本公自知绝非你的对手…… 但是,战场厮杀,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本事,本公可不服你! 等下城破之后,你我比试比试,看谁先摘得刚刚那敌将的首级献于陛下面前,如何啊?” 此言一出,众将领齐齐转头看向宇文直、石之轩二人,却都目光闪烁,各怀心思。 “这……一切由陛下定夺!”石之轩面上迟疑的看向宇文邕,心头暗暗鄙视宇文直:你个傻*缺,自己蠢也就罢了,还非要拉着别人跟你一起蠢? 果然,宇文邕脸颊再次抖动了一下,徐徐深吸一口气,忽而哈哈笑道:“也好……皇弟既有此建功立业之心,为兄甚是欣慰,就为你二人做个公证人!” 说着解下腰间悬着的一块儿极品玉佩,举在手中,“这么着,等会儿你们二人谁能取得那敌将首级,朕就将此玉佩赐予他,另外还重重有赏!” 宇文直迫不及待的大声应道:“臣弟遵旨!”目光挑衅的看向石之轩,却掩不住其中若隐若现的阴翳。 “微臣遵旨!”石之轩跟着淡淡道,心中更是鄙视宇文直:见过傻的,没见过比你还傻的,这都将亲哥哥恶心得一改初衷,准备借着我的手狠狠打击你一次…… 当然,宇文直打的什么小算盘,石之轩同样门清儿,更准备藉此反过来给他一个教训。 …………………………………………………………………………………… 河阴城内太守府正厅,二十余文官济济一堂。 除了须发花白的太守高冀端坐主位,闭目冥思之外,其余文官都忍不住在大厅中走来走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听着从城外遥遥传来,仍自清晰无比的喊杀声,不止一个文官不断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河阴城防守兵力虽足,却在数日不休的攻防战之中损失极大,如今城破在即,可他们都知道半个月内别想有援军…… “踏踏踏……” 一个浑身是血的兵卒忽然奔至厅门,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喊道:“禀太守,城头兵力不足,将军请太守再次征发城内青壮!” 一个官员拍着腿道:“都征发了三次了,哪还有青壮再征?” 面对报信兵卒期待的目光,太守高冀睁开眼,淡淡道:“你先回去禀告将军,让他竭力坚守,本太守立马组织人手,征发五百青壮!” 兵卒闻言退去,厅内官员则面面相觑,不解的看向太守高冀。 太守高冀吩咐道:“你等先下去准备一番,等下本太守与你等一齐去征发青壮!”言毕直接转身向着后堂而去。 昏黄的老眼瞅着房梁许久,太守终是长叹一声,动手撤下柱子旁的帷幕,将一头甩过房梁,两头挽成死结,搬来凳子……(。)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小鱼小虾 “砰!” 河阴城北门终于倒地。 “杀啊……”无数黑甲周军呐喊着从城门洞冲入城内,潮水般涌入大街小巷,衔尾追杀着溃散奔逃的齐军。 “唳……唳……”天空盘旋着两只神骏的雄鹰,时不时以翅膀或鸣叫打出信号,指向某一位置。 石之轩与宇文直隔着两丈许,在主街道上纵马疾驰,不多时就穿过己方步卒,冲杀入逃亡溃败的齐军之中,毫无意外的霎时陷入刀山枪林。 宇文直挥舞着长戟,灌满霸道劲气,以崩、弹、挑、拨等种种精妙手法将袭来的各种兵刃一一格挡反击回去,劲气横空,顷刻间四周便绽开多多血花,硬生生从齐军溃兵中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等浑身溅满敌军鲜血的他,以眼角余光瞥向两丈外的石之轩时,却是暗暗吃惊于对方在战场上的狠辣老练。 但见石之轩在马上灵活探身,三尺铁尺疾挥,化作道道漆黑残影,却并不迸发多少劲气,亦极少费力格挡。 仅是凭着出神入化的剑术,每每抢在敌军兵卒的兵刃及身之前,铁尺或挑或划,率先击中敌人的印堂、太阳穴、咽喉、心口等等脆弱要害。 于尺尖触敌肌肤的瞬息间劲气微吐,以最省力而又迅猛的方式击毙敌人,更使得敌人挥出的兵刃半途无力,再难以为继。 以攻代守,亦或只攻不守,至此无以复加矣! 敌军丧命时绽放的血花虽然不大。甚或根本没有见血。然而四周的敌军如风吹麦浪般成片跌倒。再无爬起之可能。 石之轩一身银甲罕有血污,控马踏着层层尸体前行,看似速度并非很快,却另有一种闲庭信步般的匀速悠哉,长驱直入。 如斯精奇剑术,如斯恐怖掌控……宇文直倒吸一口凉气之余,又对自己避开与他正面较技的英明举措而暗暗庆幸。 “唳……唳……” 鹰啼声从高空洒下,雄鹰羽翅一转。偏离了主街道,向着地形复杂的密集小巷而去。 哦?那敌将发现的鹰儿的窥视,准备窜入小巷以避开鹰儿的视线么?……石之轩暗暗嘀咕一声,策马从一个十字路口冲入,偏离了大部分齐军熙熙攘攘溃逃的主街道。 宇文直望着他没入小街道的背影,嘴角流露一抹儿冷笑,手中长戟爆开重重戟影寒芒,杀退周遭的齐军,同样窜入另一个小街道。 眼瞧着前方的巷子越来越窄,障碍重重。石之轩唯有取下马鞍上的强弓、箭筒背在身后,提着连鞘铁尺。弃马跃上屋顶,根据鹰儿的指示,凭着轻功追向那个逃走的敌将…… ……………………………………………………………………………… 太守府后堂。 “砰!” 矮凳翻倒,布条霎时绷紧,勒住了老太守的脖子。 “呃……” 他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干瘦的身躯便给晃晃悠悠的悬在梁上,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 呼吸断绝,气闷感紧随而至。 眼看他舌头伸出,就要窒息而死,一道银纱倩影倏地飘忽而来,挥袖在悬梁的布条上轻轻一拂。 “嗤……蓬!” 布匹撕裂声中,老太守一下跌落在地,“咳咳咳……”喉咙难受得咳个不停,老泪纵横,身子哆哆嗦嗦,一时间无力动弹,但他还是竭力扭头看向那身形姣好的女子。 “咳咳……你是谁,为何阻我殉城!” 女子转过身来,并未答话,而是素手将提溜着一块金牌放到老太守眼前,厉喝道:“河阴太守高冀接旨!” 老太守神情剧震,脸色一阵变幻。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也不想死,可他身为北齐皇室高氏一族的旁支,一大家子儿女子孙都在国都邺城,一旦他投降敌国,家人绝无幸免,更不消说大周皇帝会不会接受他这高氏旁支的投降尚属未知! 最关键的是,他一介文官,无甚武功,城破之后,基本没可能顺利逃脱。 城破自尽的关头,忽然有人拿着大齐皇帝御赐金牌,对他宣旨,怎么看怎么诡异……依着大齐龙椅上那位的昏聩,反正绝对没什么好旨意! 老太守思忖片刻,终是挣扎着跪下,“咳咳……老臣接旨!” “咯咯……”女子轻轻一笑,眼波流转,脆声宣示道:“……” …………………………………………………………………… “呼呼呼……” 城东窄巷之中,十余甲士亡命奔逃。 为首者乃是一位身着将领甲胄,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手携长弓,背负箭筒,虽在匆匆逃往,迈步间却从容不迫,稳健中透着轻灵。 蓦地,大汉刹住身形,扬手止住身后众人,一边动手解开沉重的甲胄,丢在地上,一边转过身来,向属下吩咐道:“穿着铁甲根本跑不快,反正等下要混在难民中溜出城,卸了算了!” “是……是……”十余个甲士连忙跟着卸掉身上的铁甲。 精明者或许隐隐猜到,凭着大汉的武功,区区铁甲并不能影响他的速度,但自己等人可没那等武功,铁甲无疑是逃亡之路的最大累赘。 一个副手问道:“郎将……咱们是走东门么?会不会有陷阱?” 大汉手脚飞快,身上甲胄片片剥离,露出粗麻布衣,随口解释道:“兵法有云,围三阙一,周军围攻北、西、南三门,故意留着东门不攻,正是避免我等困兽犹斗。 当然,周军定会在东门外的必经之路上张开大网,拦截大鱼。不过到时候逃难的百姓太多,周军难以尽数顾及,凭着我等的身手,不难蒙混逃脱…… 嘿,说到底咱们只不过是些小鱼小虾罢了!” 就在众人为大汉的分析暗暗钦佩与信服之时,忽闻一个声音传来,“兄台自谦了……兄台如此身手不凡,怎会是小鱼小虾?” 众人齐齐一惊,却未分辨出话音之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破空厉啸。 唯有大汉耳目聪敏,脸色乍变,闪电般抽刀斩向身侧,同时向着身前两人大喝道:“闪开……”(。) 第三百五十二章 绝杀之局 “叮!” 刀刃斩中袭来的箭簇,带起一溜火星。 大汉魁梧的身形触电般一颤,手腕酸麻,只能脸色惨然的瞧着劲箭稍一偏离轨迹,仍自迅捷无伦的窜进身前一位亲近属下的小腹。 “噗!”那人狂喷血雾,应箭而倒,众人大惊失色,忙不迭各自分开,身形贴在小巷两侧的墙壁上,以免再遭敌手的弓箭锁定。 大汉化去侵入体内的炽烈如火的劲气,连忙转身将目光投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却见那栋屋顶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是个高手……”大汉口中提醒一句,脸色阴沉莫名,若他没猜错的话,刚刚此箭乃是敌方高手模仿之前在攻城战时,他射*死周军传令小校的那一箭,摆明了是来报复他…… “你们若是没能在东门关闭之前逃出城去,可就再没机会脱身了!” 淡漠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灌入众人耳中,令众人齐齐脸色一变。 大汉一人立在小巷中心,双手持刀,视线不断扫过四面的屋顶,却仍毫无发现,不由心头暗暗叫苦。 他出身寒门,一身武功都是在战场上磨砺而来,最擅面对面的战阵对垒或弓马冲杀,却对这般藏头露尾、机变百出的江湖武技一筹莫展。 最关键的是,对方分明是战阵老手,竟能极好的收敛杀气,让他身经百战养成的对杀机敏锐之极的直觉毫无作用。 暗叹一声,大汉喝令道:“贼子阴险,大家个凭本事。走……”言罢一马当先的疾速前窜。 十一个属下紧跟而上。却在前进中不断左闪右避。走‘之’字形轨迹,以免被敌手的弓箭轻易锁定。 “嗖……” 一点黑星从众人身后闪电般平平射来,直奔大汉背心而去。 “郎将小心……” 最后两人齐齐大喝,各自挥刀,分别斩向箭簇、箭杆。 “叮……蓬!” 两刀几乎同时斩中劲箭,将之斩作两截坠地。 还不等大汉及其余九人松口气,就见挥刀截击劲箭的两人齐齐口鼻溢血,一声不哼便栽倒在地。 众人立知此乃箭矢所携的强横劲气瞬间摧毁了二人的內腑。不由惊骇欲绝的望向箭矢射来的后方小巷尽头,依然空空如也,毫无发现。 如此劲箭,既不知从何处来,躲又躲不开,挡又不能挡,简直霸道而诡异之极! 大汉强忍着倒吸凉气的冲动,喝令道:“继续跑,不要停……”众人凭着长年征战的心理素质,勉强压下绝望之意。拼命奔逃。 “嗖嗖嗖嗖嗖……” 一连串五支劲箭再次从身后小巷攒射而至,重重叠叠的破空厉啸犹如鬼泣狼嚎。令奔逃中的十人齐齐心寒胆颤。 在第一支箭矢离弦破空声起的刹那,大汉倏地腾身翻转,张弓搭箭,凌空向着小巷尽头的那抹儿银色身影*射出了反击的第一箭。 刚刚玩儿了手‘五星连珠’的花活儿,不等石之轩观看战果,便见一支劲箭迎面而来,唯有顺手挥动铁胎弓格开,却因此耽误了一瞬。 下一刻,大汉在小巷侧墙飞檐走壁,越过数丈空间,直逼过来,一股身经百战的铁血刀气便紧紧锁住石之轩的身形。 在‘五星连珠’下幸存的七个属下亦紧随其后,杀奔过来。 阳神感应着暗处潜伏逼近的三道隐秘气息,石之轩眼神一闪,并未挣开大汉的气机锁定再次隐藏起来,而是拔出三尺剑胚,漆黑剑影虚实不定,径直迎向凌空一刀劈来的大汉。 “叮!” 刀剑交击,劲气迸发。 大汉虎躯剧震,不由自主的向后抛飞,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全力化解着侵入体内的寒热交迫的奇异劲气。 石之轩仅是稍退半步,旋即如影随形的追向大汉,剑胚再次幻化出重重剑影,袭向大汉腰腹。 “嘿!”大汉厉喝一声,间不容发的挥刀舞出团团刀光,紧紧护在身前。 “叮叮叮……” 一连二十余声劲气交击的脆响,爆开重重气浪。 “噗!”大汉终于喷血跌落,眼看就要丧命于石之轩剑下,身后的七个属下及时赶到。 最前面三人刀光霍霍,默契之极的分袭石之轩上中下三个部位,后面四人则绕开两步,左右包抄。 “嗤嗤……” 无刃无锋的铁尺破空连响,竟发出凌厉的剑啸,石之轩挥剑旋身,整个人隐入无穷漆黑剑影,不退反进的继续向着大汉逼去。 “叮叮叮……” 三道如虹刀光同时切入虚幻似的剑影,却尽皆发出斩中实物的脆响,三人如遭雷殛,齐齐喷血跌退。 然而经此一缓,大汉再次挥刀反扑过来,无视了袭至身前的重重剑影,一着朴实无华的沉重劈斩狠击石之轩头顶,同时另外四个属下亦各自挥刀袭向石之轩后背。 “哼!” 不屑冷哼着,石之轩身周挥洒的重重剑影愈发浓郁,几如漆黑幕布,滴水不漏,竟要硬生生抗下五人的围杀。 恰在此时,“嗖嗖嗖……” 破空厉啸穆然迫近,三点寒星从不同方向毫无征兆的袭向石之轩的要害,完美配合大汉等五人的近身搏击,构成绝杀之局。 等你好久了……石之轩暗哼一声,心如止水,微妙灵觉将周遭一切有形刀、箭及无形劲气的变化尽数掌控,手中漆黑剑胚划过玄妙无伦的轨迹,于眨眼间陆续截住五柄刀光。 “叮叮叮……” 五声劲气交击的脆响密如一声。 四名属下惨哼着跌退,唯有大汉虽然持刀的右手浑无知觉,但仍咬牙奋起余力劈出左拳,砸向石之轩右胸,誓要配合那暗处袭来三支劲箭,杀死石之轩。 石之轩来不及喘息,右手的漆黑剑胚忙不迭斩向右侧袭来的劲箭,同时在左臂的烂银护臂上灌满劲气,闪电般划圈,封住两支劲箭来势,但再无余力抵挡大汉的栲栳拳头。 “叮叮叮……” 仅仅格开三支劲箭,石之轩便浑身剧震,下一瞬又被大汉一拳砸在右胸的护体劲气上。 “蓬!” 拳头破开石之轩的护体劲气,狠狠砸中他的胸甲。(。) 第三百五十三章 伤得太重 血肉之拳击中铜墙铁壁的痛苦传来,大汉身形挫退,嘴角溢血。 石之轩亦闷哼一声,身形向后抛飞,却又在大汉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倏地脚尖点在小巷的一侧墙壁上,身如箭矢般射上另一侧的屋顶,向着远处遁去。 勉强运气一周天,缓解浑身沸腾的气血,大汉连忙招呼属下道:“快走……”同时一马当先的向着小巷出口掠去,幸存的属下连忙跟上。 然而听着身后仅剩四个脚步声,大汉不由心头一痛。 他已明白,刚刚电光火石间的交手,最先援救他的那三个属下定是被对方强横无比的剑劲生生震死了,若非对方为了留些余力应付偷袭的三支劲箭,他身后这四个属下肯定也难以幸免。 思及最后一拳擂中对方右胸,却连对方的一根肋骨都没伤到,大汉更是暗觉不妙…… “嗖嗖嗖……” 三支劲箭从不同方向破空而至,封锁住大汉的身形。 冷哼一声,大汉挥刀格挡前方、左侧的两支劲箭,背后的那支劲箭则由两个属下联手封挡。 “叮叮叮……” 火星迸溅,三支劲箭尽数落地,然而大汉一连格挡两支劲箭,反震得手臂酸麻,不可避免的身形一顿,暗暗惊呼:竟是两个第一流高手?这么说,刚刚那人…… “呼呼……” 衣袂翻飞声迫近,三个身影悍然袭来,刀光戟影破空厉啸。劲气横空。将大汉及他四个属下牢牢笼罩。 “叮叮叮……” 兵刃闪烁。身影翻飞。 激战伊始,四名属下固然一两个照面便即惨死,然而大汉自身在三名一流高手的围攻下,也只多撑了十余招,便即长刀脱手,浑身伤痕累累,委顿在地…… 远远地,石之轩立在一株大树横叉上。将这短暂而惨烈的战斗收入眼中,嘴角勾起邪异的微笑,左手缓缓举起强弓,右手指缝扣着三支羽箭。 “吱吱吱……”的弓弦崩响声中,弓身渐渐完成了满月…… 小巷内,吩咐亲兵打扮的两名一流高手在旁警戒,宇文直上前将长戟顶在大汉咽喉,冷笑道:“能死在本公手中,你也算荣幸之至!” 心中暗忖:可惜那“裴矩”武功着实可怕,竟能硬生生破开如此杀局。逸去无踪,否则本公今日可要双喜临门…… 大汉不停呕血。其间夹杂着内脏碎块儿,勉强开口道:“你们不必得意,等会儿有你们好受,老子在下面等你们……三个蠢货!” 宇文直勃然大怒,就要挥戟斩下大汉的头颅。 “嗖嗖嗖……” 一连三声破空厉啸毫无征兆的响起,并以超乎想象的疾速袭至。 宇文直三人面色剧变,齐齐挥舞兵器格挡袭向自己的劲箭,“叮……叮……叮……” 戟杆拨中箭簇,却轻易将之击碎,无甚着力感,宇文直脸色再变,怎么会……还不等他将用错力道的气闷感化去,但闻旁边一声惨呼。 扭头看去,宇文直不禁目眦欲裂,但见其中一个亲兵打扮的亲信高手长刀断裂,被劲箭贯胸而过,嘴角溢血着倒下。 这可是他费尽心思才招揽到的黑**道高手,是用来……原本就只有两个,现在去了一个,算是断了他一条臂膀! “嗖嗖嗖嗖嗖……” 又是五声破空厉啸袭来。 宇文直脸色再变,并非因为袭来的箭矢太多,反而是因为五支劲箭竟没有一支袭向他。 果然,下一瞬旁边惨呼再起! 不用扭头去看,宇文直也能猜到自己的另一个亲信也没了。 怒火瞬间塞满胸膛,宇文直极目四视,暴喝道:“裴矩小人……你给本公滚出来!” 回应他的,是“嗖嗖嗖嗖嗖……”五星连珠! 气机感应到这五支劲箭竟以刁钻角度分别袭向自己的上中下要害,宇文直瞬间由豪雄变狗熊,一边拼命挥舞长戟抵挡四支劲箭。 “叮叮叮……” 四声爆响,火星迸溅,宇文直身形剧震,双臂酸麻,而脸色通红,额头现汗,更表示他已运功过度,伤了气血及经脉。 感觉最后一支实在无力抵挡,他只得就地一滚,险之又险的避开,却仍被箭簇划破了肋下衣甲,惊出一身冷汗。 然而下一瞬,又是“嗖嗖嗖”三声厉啸迫近,宇文直只来得及再翻了一个轱辘,勉强躲开一支劲箭,就被剩余两支劲箭破开护体劲气及甲胄铁叶,贯入肌体。 杀猪似的惨嚎响起,一支劲箭射穿他的右肩胛,将他钉在地上,另一支劲箭则擦着他的大*腿*内*侧透过,在腿肉上开了一溜血槽。 委顿在墙角,奄奄一息的大汉将此幕尽收眼底,嘴角无力的拉起一个微笑,沾满血渍的络腮胡子颤颤巍巍,表情却比哭还渗人……终于脑袋一歪,气绝而去。 “嗖嗖嗖……”又是三支劲箭联袂而至,在宇文直的腰侧、腿侧、耳畔再开三溜或大或小的血槽,令他冷汗淋漓中挣扎着爬起,连长戟都没拿,便慌不择路的蹿向小巷尽头…… 远远地,石之轩揉了揉酸软的手腕,抬头瞧了瞧天空,嘴角流露出一丝满意----本是两只雄鹰徘徊的天空,此时只剩他的“全球鹰”形单影只,而宇文直所养的鹰儿则没了踪影…… “呼……” 倏地身化银光,几个飘忽纵跃,石之轩就消失在重重屋宇之间。 ……………………………………………………………………………… “呼嗤……呼哧……” 窝在一处隐蔽的墙角,宇文直剧烈喘息着,浑身五处箭伤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疼痛,特别是右肩胛的贯穿伤,更让他疼得眼前发黑,几欲昏厥。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宇文邕应该进城了,宇文直才四处扫视一番,入目的民居尽皆大门紧闭,无有人影,他才不停的“嘶嘶……”吸着冷气站起,奔向主街道。 “哗哗哗……” 密集的周军列阵走过,旌旗猎猎,一片金黄的天子仪仗之后,宇文邕率着诸将乘马缓行,视线扫视着街道两旁的民居,见得很少有火烧或坍塌痕迹,不由暗暗满意。 在他心里,这些城池及百姓都是他的,没有被战火损毁,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皇兄……皇兄……” 一个狼狈身影从转角处呼喊着蹿出来,肩头插着一支羽箭,踉踉跄跄的奔至宇文邕马前,若非没了头盔的那张脸还算清晰,差点儿引起禁卫高手们的误会。 宇文邕惊呼一声,连忙下马,扶着宇文直道:“皇弟怎伤得如此严重?” 宇文直恨声道:“都是裴矩那厮……”说着戛然而止,手指着宇文邕身后端坐马背的一道身影,“好啊,你还敢回来?” 石之轩翻身下马,满脸疑惑道:“卫公此乃何意?怎的没带回那敌将的人头?” 宇文直怒极攻心,指着他的手指都颤抖起来,厉喝道:“尖贼,你竟敢放冷箭暗算本公,罪不可赦! 本公要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石之轩瞪大眼睛,惊讶道:“卫公在说什么?……本将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顿了顿,石之轩向宇文邕拱手道:“陛下,看来卫公伤势过重,心神受损,已有呓语(说胡话)之兆!” 宇文邕嘴角微微抽了抽,“咳咳……裴卿,既然你精擅医术,不妨先给卫公简单处理一下伤势吧!” 石之轩恭声道:“微臣遵旨!”说着开始一脸郑重其事的打量着宇文直浑身上下的箭创,心头暗暗发笑。 然而宇文直听到宇文邕的话,却是如遭雷击,一脸不敢置信之色,喃喃道:“皇兄,这厮放冷箭暗害我,你怎么……” 宇文邕拍了拍宇文直的肩膀,安慰道:“皇弟误会啦! 裴卿之前空手而归,已经向朕禀告过了,那敌将设下陷阱,故意引你们去追,又在与你们交手之时,令暗中隐藏的高手施以冷箭偷袭,连裴卿自己都险些遭了毒手! 你能安然归来,朕已经很欣慰了,至于无功而返……胜负乃兵家常事,皇弟不必挂心!” 宇文直一口气噎住,只能双目赤红的瞪着石之轩。 石之轩无视他要吃人的表情,两指轻轻夹住他肩胛外露着的箭杆,稍稍用力,多余的箭杆便无声无息的断开。 “卫公忍一忍……”提醒一句,石之轩倏地屈指一弹箭杆断处,只闻“嗖”的一声,半截断箭带着一溜鲜血从宇文直背后射出…… “啊……” 杀猪似的惨嚎再起。 旁观的诸将不禁面面相觑,各自嘴角抽动,想笑又不敢笑。 宇文邕不禁皱了皱眉头,暗觉丢人,堂堂上将,取个断箭之痛都忍不了? 他却不知,宇文直确实准备强忍住,但石之轩故意在弹飞断箭时加了点儿震劲,令宇文直伤口的疼痛几何倍增,让他想忍也忍不住! “嘶嘶……” 石之轩鼻子凑近宇文直的箭创出闻了闻鲜血的味道,松了口气道:“还好箭簇并未淬毒,否则不堪设想!”说着出指如电,将宇文直肩胛处的几个穴道封住,为其止血。(。)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天亮还早 夜幕降临,地牢昏暗而空寂。 “啪啪啪……” 一个军卒拍了拍牢房粗木门,粗声提醒一句,“太守老爷,开饭喽!”从粗木栏杆间隔处往里放入一碗饭菜及貌似筷子的两根竹棍。 瞧着牢房角落那佝偻身影动了动,军卒哼哼两声,再次吆喝一声:“开饭喽!”随即提着饭篮子走向下一个牢房,再次放入一碗粗粮青菜饭…… 须臾之后,一连放完十余碗牢饭,军卒转身绕过墙角,来到地牢口的过道。 油灯昏黄,墙上悬着两柄带鞘战刀,一张桌子贴墙安置,另一个军卒坐在桌后,面向着地通向牢口的台阶,分明亦是临时充当牢卒的军卒。 桌上放着两菜一汤,分发饭菜的军卒放下竹篮子,一边坐下开饭,一边嘟囔道:“好家伙,这太守府的地牢真宽敞,他们十多个人一人一间还没住满一半房间……” 另一军卒嗤笑道:“这是太守大老爷有先见之明!” “怎么说?” “嗨……之前跟那狱卒交接钥匙的时候,你没听说么?这地牢原本并没有这般大,是这位太守大老爷年初着人扩建修整了一番……” 这军卒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墙壁,“你瞧瞧,这墙壁粉刷的,那叫一个滑溜,还有七八成新哩!” “啧啧……不愧是爬到从四品河阴郡太守老爷的人,脑瓜子真是贼精明。知道他自己迟早会进来住,就提前把地牢整治整治,免得委屈他自己!” “可不是嘛!” “哈哈哈……” 两人一边扒犯。一边肆意说笑。 转角第一间牢房中,从太守沦为阶下囚的高冀,听着两个军卒的嘲讽,皱巴巴的老脸泛起无声的凄惨苦笑。 天可怜见,当初他之所以扩建和修整地牢,是因为每次来视察犯人之时,受不了地牢的那股污秽湿臭。没想到如今还是便宜了他自己,最少能有个干爽的雅间。 长长叹息一声,他还是提溜着手上的镣铐锁链来到牢门处。拿起久违了的粗粮苦菜饭,一口一口艰难下咽…… 地牢口乃是一走廊尽头,墙壁上插着几只火把。火光范围内,十个兵卒肃立守卫。 “呼……” 一阵大风吹过。黑暗中倏地闪出一抹儿窈窕身影。疾速掠向地牢口。 十个兵卒齐声喝道:“什么人?”手中刀枪联合戒备。 娇哼一声,黑衣蒙面的来者左手洒出一蓬银芒,漫天劲射,右手倒持一柄锋利匕首,欺近地牢口。 “呃……” 六人猝不及防,给银针射倒,但仍有四人或依仗甲胄防护,或挥舞兵器抵挡。侥幸未死,便合力扑向黑衣人。 “叮叮叮……” 电光火石间。黑衣人的匕首幻出重重寒影,与四人各交换一招,于血花飞溅中擦身而过。 “砰砰……” 四人依次倒地,均是咽喉淌血,黑衣人亦稍稍喘了口气,才冲到地牢口。 青砖地面镶着丈许方圆的精钢牢门,上着锁链,透过拇指粗的铁棍间隙,还可看到下方的粗矿石条垒成的二十余级台阶,却不见一个人影。 黑衣人不敢怠慢,运足劲气挥舞匕首,“叮叮叮”三下,火星迸溅中斩断锁链,掀开沉重的牢门。 快步走下台阶,黑衣人露在面巾外的水汪汪大眼睛扫视了一眼桌上的残羹剩饭,不动声色的继续向着转角疾奔而去。 “嗤嗤……” 两道雪亮刀光乍现,一上一下袭向黑衣人,正是地牢内的两个精锐军卒,在听到外面的交战声之后,机警的埋伏在转角处,对擅闯地牢者实施偷袭截杀。 娇哼声中,黑衣人右手匕首疾挥,荡开袭向上身的一刀,并顺势反袭出刀者的咽喉,同时她一脚踢在下方一刀的刀面,左手一掌斜劈下方出刀者的肩膀。 “嗤……蓬!” 一军卒咽喉喷出血线,无力倒地,另一军卒则肩膀中掌,嘴角溢血,惨哼着跌撞在墙角。 黑衣人快走两步,视线投入第一间牢房内,待看清老太守高冀那佝偻身影后,不由惊喜的唤道:“爷爷,快过来……” “你是……”高冀先是一愣,随即浑浊的老眼一亮,同样惊喜道:“你是怡儿!”顿了顿,又连忙呼道:“怡儿,你快走,快走啊!” 墙角那军卒伏在地上,眼皮滚动,却并未起身厮杀,反而悄然倾听着黑衣人与老太守的对话。 黑衣人娇嗔道:“爷爷……我就是来救你的,你快随我走!”说着运足劲气挥舞匕首,但闻“叮叮叮……”脆响,匕首斩得牢门精铁锁链火星四射。 老太守急切道:“怡儿,大周皇帝就在太守府下榻,禁卫高手众多,单凭你一人如何救得了我? 怡儿你听爷爷的话,快走吧,晚了就迟了!” “叮!” 又一声脆响,牢门锁链终于断裂。 黑衣人抬脚踹开牢门,“走吧爷爷……”不顾老太守唉声叹气,将他强拉着奔向地牢出口。 可怜老太守年迈,腿脚无力,又不会武功,一路跑得踉踉跄跄…… 片刻后,墙角趴伏的那军卒吃力的爬起。 “嘶嘶……”,左肩骨碎裂的剧痛让他不断倒吸凉气,额头冷汗滢滢。 但他还是踉踉跄跄的奔出地牢,右手在走廊上倒毙的其中一个同袍腰带里摸索一番,取出一只小竹筒。 左肩伤重难以动弹,他唯有用牙齿咬住竹筒上端露出的红绳一扯,然后右手高举竹筒。 “咻……砰!” 竹筒喷出一溜火星,直上半空,爆开一朵醒目的赤红烟火,数里可见。 整个太守府霎时喧闹起来…… 不多时,府内亮起无数火把,人影重重,四处巡逻搜索。 西院一间厢房,黑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片刻后,窗户被推开,露出一袭蜜色薄纱睡衣,素面朝天的尤楚红。 视线望向烟火消散之处,听着附近院落渐渐扩大的脚步声,她皱眉喃喃道:“半夜示警,禁卫怎么回事?” 想了想,她回身走到榻边,伸手推了推榻上那犹自怡然安卧的赤**条**条身影,唤道:“快起来……好像出事了!” 石之轩翻了个身,懒洋洋道:“天塌下来自有皇帝顶着,咱俩心急个什么劲儿?……上榻来接着睡吧,天亮还早着哩!” 尤楚红恨恨的掐了掐他白皙的肩膀,娇嗔道:“万一是皇帝出事了……” 石之轩哼道:“若是皇帝死了,自有人来报丧,你急也没用;若是皇帝没死,自有皇帝处理这事,轮不到你急! 所以,安心啦……” 尤楚红翻个白眼,抬脚踹他屁股,怒哼道:“给我起来,别赖我榻上装死,滚回你自己房间去!”(。) 第三百五十五章 徒惹人笑 太守府书房内,烛火通明,夤夜不息。 “有人劫狱,还是个武功高强的女子?” 宇文邕一身明黄睡衣,摆袖坐在榻边,皱起眉头。 “是!”大太监何泉躬身禀报,感受着宇文邕不怒自威,不经意间散发的气势越来越堂皇隆重,不由心思复杂。 白日顺利攻陷河阴大城,伐齐首战旗开得胜,大周十万大军士气更盛自不消提,而身为人主的宇文邕亦随之精神气势大振,武功进益不小。 若能一路如此势如破竹,待攻至齐都邺城之时,宇文邕极有可能成为天下绝顶高手之一! 默默按下心思,何泉不动声色的解释道:“看守地牢的十二个军卒中,有一个伤而未死,听到了那女子与前河阴太守高冀之言,也是他及时发出烟火,禁卫才能截住那女子和高冀。 好在高冀不通武功,又给禁卫抓了回来,可惜那女子武功不俗,轻功身法更是高明,伤了十余个禁卫后,终是给她逃了!” “嗯!”宇文邕微微颔首,问道:“高冀招了么,他与那女子什么关系?” 何泉道:“高冀一直闭口不言,且他年迈体虚,下面的不敢对他用刑,怕他熬不住一命呜呼了! 倒是那个军卒听到,那女子称呼高冀为‘爷爷’,该是高冀的孙女!” 宇文邕失笑道:“好一个巾帼英雄,孝义动人……难得。难得啊!” 何泉沉吟道:“该是初涉江湖的丫头片子,行事毛躁,无甚经验……” 宇文邕点点头。“好了,加强戒备,各自安寝吧!” 何泉躬身退出门外。 宇文邕视线落处,透着窗户纸,仍可隐约见到外面人影憧憧,乃是层层把守的禁卫军。 但他想了想,还是起身在桌案抽屉中取出一柄尺许长的短刃。握在手中隐在被子里,才重新闭目安眠。 “唧唧……” 夏去秋来,虫鸣渐渐稀疏。时间流逝。眨眼间一夜过去大半,已是凌晨时分,窗外天色稍见朦胧,却正是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候。 “呲呲……” 墙角一个书架忽然缓缓移动起来。发出若有若无的声响。 榻上的宇文护倏地睁开双眼。却又缓缓闭上,一动不动,佯装熟睡,仅是被子里握着短刃的手紧了紧…… 书架离墙尺许,无声无息的闪出一个黑衣蒙面的苗条倩影。 屏息侧耳倾听片刻,感到房间内只有榻上宇文邕一人均匀悠长的呼吸,她才小心翼翼的来到榻前,打量了宇文邕几眼。右手握住从袖中滑出的匕首,缓缓探向宇文邕的咽喉…… 装睡的宇文邕维持气息不变。暗暗积蓄真气,心里寻思:朕倒要瞧瞧,究竟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刺杀朕? 忽然,黑衣女子动作一顿,又徐徐收回匕首。 本已准备骤然发动的宇文邕不由暗暗惊奇,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刺杀? 黑衣女子左手张开青葱五指,缓缓掐向宇文邕的脖子。 感觉此女出手间似乎毫无杀气,宇文邕暗暗了然,原来是准备抓活的…… 心念电转间,他立时猜到,此女很可能就是那高冀的孙女,也唯有高冀及其亲属,才清楚这太守书房的暗道! 就在女子的指尖伸到宇文邕下巴前的一瞬,他放在被子边缘的左手闪电般上扬,反扣住女子的肩膀。 堂皇浩大的先天真气一吐,霎时制住女子的数个大穴! 宇文邕这才微笑着睁开双眼,直勾勾对视着女子不可置信的眼神,不禁暗觉有趣,低声问道:“你是谁?” 女子并不开口,还干脆的闭上双目,一副愿赌服输,任人宰割的样子。 “呵呵……”宇文邕低笑两声,坐起身来,伸手撤掉她的面巾,不由稍稍惊讶。 女子娇俏雪腻的脸蛋儿看似稚气未脱,气鼓鼓的模样儿却隐约透着丝丝纯真的妩**媚,外加黑色夜行衣勾勒出凸**凹*有致的身材…… 宇文邕只觉某*处*蠢蠢*欲*动,不由暗暗惊异,朕平日自制极强,怎会……? 莫非是因自己忙于行军作战,久未沾女**色,才会如此不堪? 念头一转,宇文邕低声笑道:“你不说,朕也知道你是谁!” 女子倏地睁大眼睛,露出不信之色,旋又嘴角翘起丝丝讥笑,重新闭上美眸,似乎在说:差点给你巧言欺诈,本姑娘可不是这么好骗的…… 宇文邕瞧她俏脸一颦一笑,总觉得有种别样魅*力,唯美不可方物,不断撩拨他的心扉之余,更让他某处的冲动更强,但又强自止住。 继续低声道:“你是高冀的孙女,之前去地牢劫狱的也是你吧?” 不知不觉间,宇文邕未曾发现,出于种种或明或暗的因素,他对这女子越来越感兴趣,竟丝毫未生出呼唤门外禁卫进来,将此女锁拿关押之意! 更有甚者,他还刻意压低说话声音,以免被外面的禁卫高手察觉。 对着一个心怀不轨,且武功不弱的女子喋喋不休,绝非他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 女子闻言,再次睁开双目,不经意间流露出丝丝气馁,俏脸上亦泛起绝望的惨然,抿了抿红唇,终是一言未发。 宇文邕瞧得心中莫名一痛,低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终于低声呢喃道:“我叫高怡……”声音糯软,引人心酥。 “嗯……”宇文邕微微颔首,赞道:“名字好,人更美!” 高怡不由脸颊羞红,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果然是个初涉江湖的丫头片子,却如此天生丽质……宇文邕眉头一挑,继续低声道:“若你能劝你爷爷投效于朕,朕不仅不会再关押你爷爷,还会给他高官厚禄!” 高怡精致的眼皮微微抬了抬,却仍一脸黯然,喏喏道:“爷爷一生忠孝节义,廉洁奉公,绝不会背叛大齐……我,我也不会!” 瞧她那可爱中透着倔强的模样,宇文邕暗暗好笑,故意冷脸道:“既然你们如此不识好歹,就不要怪朕心狠手辣!” 高怡复又脸色惨白,咬着下唇。 宇文邕强忍着好言安慰的冲动,继续冷着脸,正欲开口再次吓唬她,好让她乖乖就范。 却不防高怡忽的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但身体竟瞬间恢复行动,一手成爪击他脖子,另一手成掌刀劈他胸腹。 宇文邕一惊之下,本能般的双手出拳截击。 “蓬!” 劲气交击。 坐在榻上的宇文邕仅是上身晃了晃,而高怡却闷哼一声,借力化作一溜黑影,疾速飘退。 “砰!” 外面被劲气交击声惊动的禁卫撞开房门,蜂拥而入。 高怡神色一惊,甩手丢出十多枚蜜枣大小的黑色丸子砸在地上,暴起团团火花,呛人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同时她娇躯一折,魅影般闪向出来时的那个书架。 宇文邕及三个禁卫高手急忙追去,却不防她素手向后一洒,射出一蓬银芒。 宇文邕四人各自抖手劈出隔空劲气,将银针击落,但也给缓了一瞬,还要再追之时,她的身影已消失在越发浓郁的烟雾之中。 “咳咳咳……” 这烟雾极为古怪,不仅辛辣呛人,还熏人眼睛,不仅后进来的普通禁卫咳嗽不止,泪流满面,就连宇文邕等高手亦不免眼睛火烧火燎般疼痛,再也难以睁开。 “先退出去……砰!” 呼喝一声,宇文邕感觉门口给禁卫堵住了,便率先跃身撞破一个木窗,出了书房。 在院中呼吸了几口清新空气,运功化解了眼睛的异常,宇文邕情不自禁的又想起刚刚高怡忽然嘴角溢血,解开穴道的那一幕。 是某种自损经脉,强行解穴的禁术么?……她该伤得不轻吧! 不知不觉间,宇文邕已开始牵挂她的状况,而她稚嫩娇俏、倔强不屈的形象,已初步烙印在他的心田…… 好一会儿,书房的呛人烟雾散去,禁卫高手进去搜查过后,回来禀报道:“陛下,书架后有一堵严丝合缝的活墙,这次应该是第一次打开,而之前毫无缝隙,才能瞒过弟兄们的查验。 活墙后的暗道通向太守府外,街对面一户人家的酒窖……” 瞧宇文邕沉吟不语,他又禀报道:“臣等在暗道发现有些许血滴,那刺客该是被陛下击成不轻的内伤,是否派遣大军严密搜索?” 宇文邕目光闪了闪,摇头道:“不必了,两国交战,无所不用其极,一两次刺杀不足为奇。 何必劳师动众,徒惹人笑?”(。)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切好说 天光大亮,清风习习。 “唰唰……咻咻……嗖嗖……” 尤楚红梳洗完毕,提剑来到花园中之时,只见宿在西院的诸将领均各占一块儿地方,或演练兵刃,或活动筋骨。 在见到石之轩站在凉亭前,手搭剑柄,瞑目酝酿气势之时,尤楚红不由一愣。 二人暧**昧**已久,甚至暗地里都同*床*共枕了,但她还从未见过他练剑,不由好奇的望着石之轩的动作,暗暗期待。 若是按照江湖规矩,这般窥视他人练武乃是大忌,因而她看院中其余将领演武之时,仅是一掠而过。 且那些将领同样深谙敝帚自珍之道,此时所练的招式,亦不过是些寻常活动筋骨的简单招式,或是大开大合的军中武艺,绝不会将各自的秘技随意曝露。 最关键的是,尤楚红自身在剑道上已初窥门径,根本瞧不上其余将领的武功,但‘剑神裴矩’不同。 自二人有过接触至今,他的人与武功从来都犹如雾中之花,水中之月,令她看不清,摸不透,一直给她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亦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及关系的拉近而变得清晰。 即使如今她已深陷于他的魅**力陷阱之中,无法自拔,却仍感觉他谜一般一如既往的让她心痒痒,引她生出亲手掀开他身上那谜底的冲动…… “锵……” 剑鸣清越。 尤楚红只觉黑芒一闪,那疑似剑胚的黑漆漆三尺铁尺就出现他的右手之中。斜斜垂在他身侧。 拔剑之速本已快得出乎她所料,然而更让她隐隐感到玄妙的是,那拔剑的动作。似乎并非是他的人主动施为,并带动剑胚,而是他与剑胚一齐在主动,且相互带动。 犹如那剑胚有生命一般,能够随着他的心意主动起舞……透着一种神奇而诡异的韵味! 紧接着,石之轩便保持着这持剑而立的姿势,瞑目入定。一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全无丝毫演练剑法的意向。 白白耽误了好一会儿时间,尤楚红不由恨得牙痒痒。冷哼一声,自顾自去旁边练剑…… 石之轩究竟是否在练剑? 答案是肯定的,但当世除了寥寥数人之外,纵然尤楚红这般宗师级的剑手。亦难以发现他此时持剑而立所蕴含的奥秘。 没人可以看到。石之轩混混融融的阳神正在剑胚上流转不休,使剑胚与他的阳神灵性愈发契合无间,更以阳神至精至纯的元力洗涤着剑胚里里外外的每一分每一毫。 昨日屠杀数十齐军兵卒所沾染的大量血气、怨气、煞气、戾气等等无形的负面污秽气息渐渐被磨灭干净,唯余最稀少最精纯的杀戮之气,缓缓侵润和壮大着剑胚灵性…… 剑者,杀戮之器,最本源的剑气即为杀戮之气,最本源的剑灵即为杀戮之灵。 亦是石之轩想象中威力最强大最神奇的剑灵。几近于魔灵,却又并无魔灵的混乱及疯狂。而是一种纯粹而极致的毁灭之灵。 因能将一切有形无形的存在摧毁、破灭,斩断其生命轨迹。 其中佼佼者,当属传说中的“诛仙四剑”…… 至于什么圣道之剑、仁道之剑、威道之剑等等,在石之轩看来,更像是人为的给剑的杀戮本性裹上一层虚伪的面具。 不仅使剑的灵性驳杂起来,影响了剑灵的威力,更使其堕入凡俗道德及虚妄执念的限制,有了莫须有的破绽…… 反之,若能摒弃一切虚妄,直指杀戮之道的真谛,一剑破万法再非妄想! 这也是石之轩愿意参与战阵杀伐的原因----以最直接最激烈的杀戮唤醒剑心,塑造及壮大新铸神剑的杀戮剑灵。 古往今来,绝顶铸剑师们为神剑启灵之法虽然不少,却总不出献祭和温养之藩篱。 温养乃是剑成之后,佩剑之人以精气神长年累月的徐徐侵润,孕育成契合佩剑者气质的剑灵,不损害佩剑者自身,恰如给埋在土中的种子浇水灌溉,直至种子发芽长大; 献祭则有血祭、身祭、灵魂献祭等等,乃是将祭品(强大的生命,人或神兽、凶兽等等)的精气神在短时间内毁灭,激发出无与伦比的灵性赋予剑胚,使之通灵,乃至形成剑灵。 石之轩可以肯定,若是他将自身献祭出来,足可让世间任何兵器一跃而成最顶尖的通灵神兵,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如今所做,乃是双管齐下的办法,一边以自身精气神温养剑胚灵性,一边以战场的精纯杀戮之气将之塑造和壮大为杀戮剑灵。 当然,攻打河阴城仅是伐齐第一战,石之轩不想自己的吃相太难看,才没上阵大杀特杀,只是藉由跟宇文直的比试,破城后砍了数十个逃兵来试试水罢了。 …………………………………………………………………………………………………………………… 酒楼雅间。 “笃……” 酒盅重重砸在几案上,残余的几滴酒水飞溅。 宇文直酒气上涌,满脸通红,神色却阴沉的快要滴水,哦不,是滴血! 侯立一旁的心腹亲兵连忙给酒盅再次倒满酒,动作小心翼翼,神情紧张,生怕成为主子的出气筒。 宇文直再次举杯一饮而尽,咬牙切齿的恨恨道:“裴矩,你这尖贼施加在本公身上的一切,本公迟早要百倍奉还! 还有尤楚红那个尖人……”说着右手一拳砸在几案上。 “砰!……嘶嘶……” 酒水乱溅中,他自己却倒吸冷气起来。右肩胛处涌出深入心扉的阵阵剧痛,让他对裴矩的怨恨更深之余,更引发了他心底深埋的对皇帝宇文邕的嫉妒和愤恨。 当年宇文护当政。宇文邕还是傀儡之时,他为了前程着想,就背弃同母兄长宇文邕,去溜添宇文护而得以升任柱国,转任大司空,出任襄州总管。 可惜后来出了岔子,宇文护将他论罪免官。一撸到底。 他这才重新回来溜添宇文邕,跟着宇文邕诛杀宇文护,还想要顶替宇文护的大冢宰(宰相兼吏部尚书)之位。成为宇文护第二,独揽大权。 但宇文邕早有防备,且早就计划着收拢权柄,大展宏图。又怎会让他如愿? 如今他虽位高爵重。在朝中却仅挂个虚职,在军中亦无兵权,眼看着宇文邕的皇帝权威越来越盛,一言既出,无可违逆,教他怎能甘心? 特别是,昨日宇文邕无视他的伤势,隐隐偏袒裴矩的表现。他回去越想越不对味儿…… “吱呀……” 雅间房门忽然打开,边不负一身青衣。风度翩翩的缓缓踱步进来,反手一挥衣袖,阴柔劲风过处,房门无声无息的重新关上。 宇文直扭头瞧了边不负一眼,一言未发,只继续埋头饮酒。 边不负目光一闪,对他这无礼之举不怒反喜,暗忖:看他这模样,似乎快要失去理智,不顾一切了…… 自顾自走过去坐在宇文直对面,边不负微笑道:“卫公重伤在身,可不宜过量饮酒呐!” 宇文直冷哼一声,仍旧我行我素。 边不负垂下眼帘,幽幽道:“若是卫公就此自暴自弃,醉生梦死,某些人可要弹冠相庆了……” 宇文直“呵呵!”一声,扫了他一眼,举杯的速度到底稍稍慢了些。 边不负继续道:“哎呀……若是卫公饮酒过量,引发伤势,一命呜呼,那些人可就彻底放心了!” “砰!” 宇文直捏着酒盅,使劲儿一砸几案,不屑喝道:“叽叽歪歪,尽说些废话!” 顿了顿,恶狠狠的盯着边不负责问道:“上次你们给介绍的那两个黑**道怎么回事? 让人一箭一个给解决了,真他**妈废物!” 边不负眼神一眯,故作惊奇道:“哦?……如此看来,卫公碰上了不得的高手了!” 瞧着宇文直明显是彻夜未眠且饮酒充血的赤红眼眶,他心中暗笑,不疾不徐道:“那两个仅是与本派有些渊源的黑**道好手,遇上真正的高手,难以力敌也是正常的……” 宇文直怒斥:“那你们还将他俩当做高手介绍给本公,是把本公当要饭的打发?” 边不负暗暗嘀咕:那两个‘地’级弟子的武功确实不差,在江湖上都属有头有脸的人物,用来保证你的安全绰绰有余。 可谁能想到你惹祸本事更高一筹,竟能惹到顶级高手? 你自作孽就罢了,损失的却是本派好手,惹得宗主恼怒不已,若非你还有大用,宗主早就命本人一掌劈死你…… 当然,心念电转间,边不负面上不动声色,淡然自信道:“当初卫公与本派交情尚浅,本派自然不可能派出核心高手为卫公效力……” 宇文直虽然轻浮无赖,气量狭小,但还未蠢到家,听出对方言犹未尽之意是:真正的高手,本派有的是,但你没答应本派的条件,本派怎么可能在你身上下重注? 想到这门派贪得无厌,且尖诈无信的名声,宇文直稍一迟疑,然而思及裴矩及宇文邕的可恶嘴脸…… 他面上忿忿之色一闪而逝,沉声道:“只要你们能够解决裴矩,助我登上大周帝位,一切好商量!” 边不负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 如今河阴城内就潜伏着本派的几位好手,可惜宇文邕及裴矩都深藏于万军之中,难以接近啊!” 宇文直郁郁道:“这个……宇文邕牢牢掌控兵权,在军营里本公也爱莫能助!” 边不负面上微微失望,心头暗骂宇文直废物一个,嘴上反而劝慰道:“卫公无需灰心,机会总会有的! 不知大军会在河阴城停留几日,下一战是攻打哪座城池?” 宇文直面上先是闪过一丝狐疑,忽又无所谓的冷笑几下,平静道:“宇文宪那一路大军已经攻下了武济城,正要攻下洛口东西二城。 宇文邕这个皇帝要想不宇文宪被比下去,肯定会急着攻打金墉城(孟津与洛阳之间的坚固小城,洛阳西北角的外围防御要塞之一),尽快兵逼洛阳。 不过,大军不间断的围攻河阴数日,颇为疲惫,总要修整三五日,才会向金墉城进逼……” 边不负眼神一亮,暗忖:果然不出右丞相高阿那肱所料…… 嗯,在河阴城修整三五日?……边不负眼珠一转,道:“一连三五日无所事事,宇文邕及诸将领总不会一直窝在太守府或是军营里吧?” 宇文直一愣,跟着眼珠连转,拍手道:“不错!” 边不负起身绕到宇文直身旁,二人相互耳语许久。 须臾之后,宇文直带着一队亲兵出了酒楼,精神奕奕的直奔城内最大的青楼,曼青苑而去。 雅间内,边不负独自饮了两杯,忽的扑哧一笑,自言自语道:“都说这宇文直为人浮薄诡诈,贪狠无赖…… 如今看来,诡诈是有点儿,可惜只是小聪明,就这德性,还想以空口白话利用我们阴癸派? 若非闻采婷正在疗伤,凭她的媚术,三言两语即可将宇文直哄得团团转,何须我来浪费吐沫……”(。) ps:  周末出门吃满月酒,顺便理个发,回家都九点过了,时间不够,只一章了,明日补上,一定补,一定补,一定补……说了三遍哦! 第三百五十七章 欢×场×嫩×雏 “啧啧,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石之轩指尖摩挲着一封书信,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此信来自阴癸派,却是通过张僧繇的渠道辗转传给“黑天魔尊”。 信中言简意赅,说是让“黑天魔尊”留下接头地点和暗记,再次约见,商谈合作事宜,并暗示愿意授予他阴癸派所存的【天魔策】…… 当然,对于这种貌似去伪存真的“实诚”话,石之轩是一百个不相信,反倒百分百肯定阴癸派又要耍手段。 且不说阴癸派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说魔门中人损人不利己的作风,拉人垫背的可能性大大高于妥协的可能性! 石之轩并非没想过擒住娄昭君和祝玉妍,强逼她们交出阴癸派的【天魔策】,但却没把握将阴癸派一网打尽。 因而如此做法,最大的可能就是娄昭君和祝玉妍誓死不从,而阴癸派余孽就此潜伏下来,另寻资质绝佳之女传承天魔策,然后就是老套的冤冤相报何时了…… 否则的话,石之轩早就用“黑天魔尊”的马甲攻入阴癸派在北齐的老巢,为所欲为了……咳咳! 想了想,石之轩还是决定应约,不管阴癸派如何算计,总要先给点儿甜头,就像钓鱼一样,总得抛下鱼饵。 否则见面后仅仅空口白话,不但算计难以为继,更会让“黑天魔尊”生出被涮的怨愤----一个绝顶刺客要是故意给阴癸派添堵,绝对够她们喝一壶。 掌心炽烈真气微吐,信笺霎时化作飞灰。飘出窗外。 石之轩眸光闪烁。暗暗思忖:香喷喷的饵食一口吞下。明晃晃的鱼钩则敬谢不敏! 日暮西山,眨眼间已是黄昏。 “笃笃笃……” 敲门声传来,正在伏案挥毫泼墨的石之轩手中不停,淡淡道:“请进!” 一禁卫进来行礼禀报:“裴将军,卫公在曼青苑筹备了歌舞酒宴,庆贺我军旗开得胜,陛下诏令仪同将军以上诸将,凡不当值者。皆可前去。” 宇文直又在搞什么幺蛾子?……石之轩眉头一挑,暗暗寻思。 说心里话,他很是鄙视如今这些上至皇帝王公,下至江湖浪客,都如蜜蜂嗅到蜜糖一般,爱往青楼凑,还自以为是风*流*雅事的愚蠢表现。 难道他们不知道,青楼的一等一头牌,不过是阴癸派培育的外围残次品罢了,而阴癸派和慈航静斋每代一个的正品。才真正具有收藏价值? 想了想,他转身对禁卫道:“你替本将拜谢陛下。就说本将今日偶有所感,正欲闭关修炼一夜,便不去凑热闹了。 预祝陛下与诸位同僚尽兴而归!” 禁卫应命而去。 恰逢尤楚红袅袅而入,听他竟拒绝了男人们趋之若鹜的青楼美差,不由美眸闪过喜色,嘴上却故作惊奇道:“你何时转了性子? 听闻曼青苑的头牌色艺双绝,且新近又培训完成了一批极善歌舞的清绾人,今晚说不定就要给她们开***苞……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不要我替你唤回那禁卫?” “新来的清绾人?”石之轩捏着下巴,喃喃自语,渐渐皱起眉头,立时觉得不对劲。 毕竟按照宇文直贪婪卑鄙的性子,若是真有绝色清绾人,他怎么都该藏着掖着吃独食。 而一旦置办成君臣酒宴,对清绾人的分配权可就落在了君上宇文邕手里,好货色多半轮不到宇文直了。 在这种关乎下*半*身享受的事情上,宇文直绝对不傻,又怎会白白给宇文邕送**女? 别是送带刺的玫瑰吧? 尤楚红瞧他沉思不语,以为他真动心了,不由气恼的娇哼一声。 石之轩回过神来,大义凛然道:“我等正人君子,一国栋梁,岂能去青楼*鸡*馆那等藏污纳垢之所? 区区庸脂俗粉,何足道哉!” 尤楚红哼哼两声,这才眼波流转道:“算你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平日欢歌笑语,莺莺燕燕不绝于耳的曼青苑,今日却寂寥宁静,午后便有上千禁卫来此清场封锁,围得水泄不通。 在秋月初起,第一抹儿冷辉洒在院门时,宇文邕携着诸将姗姗来迟,在半老徐娘的老鸨及数位当红姑娘的热情逢迎下迈入花苑。 宇文直紧随在宇文邕身侧,对于“裴矩”此次未至颇为遗憾,但眼珠一转,又在宇文邕耳边道:“皇兄,裴矩竟如此命清高,拂逆皇兄美意,实属居心叵测……” 宇文邕一边龙行虎步的长驱直入,一边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裴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力,多半是坚忍苦修之辈。 此等人不好渔色,实属常理,皇弟不必多心!” 宇文直垂首掩住眼中阴翳,应道:“皇兄所言甚是!” 老鸨在旁指向苑内最华美的青梅阁,谄媚道:“陛下这边请!” 宇文邕微微颔首,当先缓步踏上木阶,忽觉侧方有道目光凝注,连忙扭过头去。 凭他的锐利目力,也只在十多丈外的另一栋阁楼转角处见到一袭裙尾轻纱,不由暗暗奇怪。 宇文直见他忽然驻足不前,轻声问道:“皇兄,怎么了?” 宇文邕琢磨片刻,总觉得那目光似曾相识,却又不太确定,唯有摇头道:“无妨,走吧……” 等到一行数十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阁楼之中,刚刚宇文邕视线所及之处,一位轻纱蒙面的姣好身影悄然浮现。 媚眼流转间流露出些许得意之色,低声娇哼道:“什么大周皇帝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不过是个欢**场嫩**雏儿罢了! 姑奶奶稍使手段,就让你牵肠挂肚,要是真给你尝到甜头,还不对姑奶奶言听计从?” 言罢咯咯一声嗤笑,她稍作酝酿,眉宇间的妩媚便十去其九,目光变得清纯可人,身姿婷婷少女般绕到阁楼一间宽敞厢房,推门而入。 只闻里面莺莺燕燕之语不绝,一中年女子招呼道:“采儿来了,等会儿你们这场歌舞,可是压轴大戏,特别是采儿你,万万不可出了差错!”(。) 第三百五十八章 羞羞答答 太守府西院厢房。 “吱吱……” 伴随着床*榻*的剧烈摇晃*声,羞人的伸**吟经久不绝,月儿都躲到云朵后面去了。 终于,在一男一女先后两声高亢的呼声后,房间内的床榻彻底安静下来,唯余两个喘息声此起彼伏。 粉帐之内,感觉到怀中尤楚红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带着满足和疲惫的余韵昏昏欲睡,石之轩仍旧放在她隐**私部位的手掌徐徐渡过些微温热的诡异魔气。 唯有如此,方可避开她宗师级高手的敏锐感觉,悄然促使她迅速昏睡过去。 “红姐?……红姐?” 轻唤两声,尤楚红犹自毫无所觉。 石之轩的手掌在她滑*嫩的肌肤上流连片刻,不经意间在她的昏睡穴处透入一股真气。 凭着她的功力,在没有主动运功的状态下,虽说其体内先天真气自行运转时亦可缓缓化掉这股真气,却也需要一个时辰之久…… 一个时辰,足够了,石之轩暗暗嘀咕一声,随手在尤楚红挺**翘的豚瓣拍了拍。 “啪啪啪……”的桃**色脆响中,石之轩嘴角噙着银荡的微笑,探手吸来衣衫,“嗖”的化作一道残影,穿出窗户,又闪入隔壁一个窗户,回到他自己的房间。 动作麻利的从床底拖出一个黑木小箱子,取出黑色夜行衣换上,唯余双眼洞的黑巾蒙面,再将一卷精致的透明软绳收入袖中。缠在腕部…… 此乃天蚕丝编制而成的细鞭。足有二十丈长。却又轻若无物,收在袖中毫不起眼。 将箱底的一柄长剑悬在腰间后,石之轩便再次穿窗而出,向着太守府外潜去。 此剑当然不是歃血剑,仅是一柄军用制式长剑罢了。 毕竟,随着“黑天魔尊”踩着北齐皇帝高洋的性命登临顶级刺客的宝座,威震江湖,所用的魔剑亦名闻天下。就连其本为东晋名将谢玄佩剑的老历史都给人掀了出来。 身处北周军政核心,为防暴露“黑天魔尊”的马甲,石之轩自然不可能将歃血剑随行带着。 至于夜行衣、绳索之类的物事……呵呵,只要是江湖人,六七成都随行带着这玩意儿,指不定宇文邕自己也带的有! 身化一抹儿淡淡黑烟,石之轩无声无息间飘掠过各个隐蔽位置,尽量绕开打着火把的禁卫岗哨、巡逻及默默潜伏的暗哨。 实在绕不开处,凭着石之轩的超拔轻功,再加上二十丈的天蚕丝软鞭之助。足可轻松横空近五十丈之距,远远超乎禁卫将领们的想象。 以致他们根据寻常高手一跃十来丈距离而布置的守卫。在石之轩身上,毫无疑问的失去应有的效果。 ………………………………………………………………………………………… 太守府后主院。 阿史那柔然卸完妆,正端坐镜前,素手取出红木梳子,轻轻梳理着顺滑秀发,一身红纱紧身睡裙勾勒出可令任何男子垂涎欲滴的玲**珑*身材。 陪嫁而来的贴身侍女急匆匆从外面回来,在她耳边低语道:“陛下携诸将前往曼青苑饮酒作乐去了……” “啪……” 手中木梳穆然化作碎片跌落,阿史那柔然俏脸涌上层层寒霜,眼神锋锐如刀,心头羞恼愈积愈浓,终于成功化作愤恨…… 好个宇文邕,原本你娶我当花瓶供着,故意冷落我,一直不碰我,姑奶奶也就忍了。 如今你还丢着正宫皇后不顾,光明正大的去寻青楼女子……难道姑奶奶我还不如青楼的庸脂俗粉? 咱们走着瞧! “嘶……呼……” 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吐出,阿史那柔然平复心情,向贴身侍女问道:“陛下都带了哪些人前往曼青苑,独孤夫人去了么?” “唯有独孤夫人和裴将军没去……”贴身侍女下意识的重复打听来的消息,顿了顿,又问道:“皇后是要宣召独孤夫人来对弈么?” 作为数万大军中仅有的两个身份颇高的女子,阿史那柔然闲极无聊之时,自然只能跟尤楚红往来亲近,时常聊天或对弈,因而侍女才有此问。 却不想阿史那柔然凝眉道:“裴将军也没去?知道为何么?” 侍女愣了愣,才迟疑道:“听说是要闭关精修一夜!” “闭关?还精修?……咯咯!”阿史那柔然早就隐隐察觉了尤楚红和裴矩的关系,不由嗤笑道:“好一个闭关精修……哼!” 美眸流转,片刻后阿史那柔然吩咐道:“去将我的夜行衣取来……” 贴身侍女脸色一惊,迟疑道:“公主,你现在是大周皇后,不比从前在咱们突厥王庭……” “好啦好啦……”阿史那柔然摆摆手,不耐烦道:“我的功夫你还信不过么,绝不会给禁卫发现的……你等下将床榻布置成我已经安睡的模样就成了! 反正也没人会来关注我……” 说道最后一句,阿史那柔然不由自失一笑,哪国皇后会像她一般毫无存在感,皇帝懒得理睬她也就罢了,连一个个臣子都深知她的处境,没兴趣巴结她…… …………………………………………………………………………………… 曼青苑青梅阁。 除了宇文邕高居首位,左右各搂着一位当红头牌外,诸将沿着大厅四周围坐了济济近十桌,亦各自挽着一位花枝招展的姑娘。 大厅中央,身着粉色薄纱,肌肤若隐若现的二十余舞姬翩翩起舞,秋波横飞,然而琴瑟之音却给莺莺燕燕、银声*浪*语彻底覆盖,听不清稀,倒像是舞姬们在跳无声之舞…… 宇文邕举杯一饮而尽,不动声色间扫视着各个放浪形骸,全无礼仪的将领,不仅不恼怒和鄙夷,反而暗觉满意。 御人之术,最重恩威并施,君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让臣子们畏惧君威之余,亦要时不时与之亲近,才能听到真话,见识到他们真实的一面…… 此时诸将酒酣耳热,欲**望**蠢动,不经意间就会原形毕露。 稍加留心,宇文邕就能大致判断出哪些人城府较浅,容易得意忘形;哪些人意志坚定,自制力强,坐怀稍乱,却仍可守礼不失;哪些人心思诡秘,对渔色近乎完全无动于衷…… 宇文邕一直坚信,世上没有无用的臣子,只有不会用人的君王,各种性格的臣子,正该放在适合他性格的位子上,才能物尽其用,政通人和。 包括曾经背叛他,之后又投靠他的,一母胞弟宇文直…… 一想到宇文直,宇文邕便看向右边两丈外那一桌,但见宇文直正在跟同桌的几个国公嚷嚷斗酒,握着酒壶不放,喝得面红耳赤,似乎全无异样。 然而在宇文邕将视线集中在宇文直身上之时,却未发现,对面一桌的一个将领偶尔不经意间抬眼扫过宇文直,见其手握酒壶的姿势,不由目光微闪。 须臾之后,这将领忽然站起,似乎乘着酒兴放肆的高声喝道:“不是说有清绾人么?为何还不上来为陛下献舞?” “就是,就是……”不少将领闻言跟着起哄。 候在门外的老鸨连忙进来招呼道:“马上就来,马上就来……”说着挥舞手绢,让厅内的寻常舞姬们连绵退下。 不多时,门口闪出片片湖绿,层层叠叠的荷叶般飘往大厅中央,竟是一个个身着绿绸仕女妆,面覆黄纱的青葱少女…… 厌恶了之前的一片香**艳*粉腻,这些端庄秀丽,清纯可人,貌似出淤泥而不染的仕女,一下子便吸引了绝大多数将领的注意力。 哄闹的银*声*浪*语霎时消逝的干干净净,大厅内的琴箫奏乐重新清晰起来,仕女妆的清绾人们便就着乐声节奏舞动缤纷,青春洋溢。 宇文邕何等精明,见此厅内气氛变化如此奇异,立时便明了了老鸨先抑后扬的手段,不由眼神一闪。 忽然,他瞧见其中一个身姿姣好的少女,在转身面向他时,眼神总是躲躲闪闪,恰似见了猫的老鼠,全无其余少女看向他时难以克制的热切。 这可奇哉怪也! 毕竟,不论哪个青楼女子,一旦入了皇帝的眼,可就立马脱离苦海了,由不得她们不期盼不已,然而躲躲闪闪算什么? 惊疑间,宇文邕又回想上楼时被人偷窥的一幕,不由心头一动,莫非…… 一念至此,宇文邕凝目注视着那女子的身形姿态,及面纱外的眉眼,将之与昨晚潜入他房中的可人儿高怡细细比对…… 或许感受到他的火热目光,那女子额角不多时就涌上些许绯红,更是羞羞答答。 见此,宇文邕心中霎时便有了答案! 渐渐地,宇文邕再也听不清厅内乐声,再瞧不入其余清绾人,眼中心中唯有这清纯羞怯的身影。 一曲终了,宇文邕仍未回过神来,宇文直已经率先站起,向着宇文邕抱拳请求道:“皇兄……请将此二女赐予臣弟!”说着手指分别点了两个女子。 其中一个正是那疑似高怡之女!(。) 第三百五十九章 恶心到了 宇文邕不可抑止的心中一怒,不经意间又瞧见她闻得宇文直之言后美目含泪,眼神凄迷的模样,他更是心中一痛,眼中怒色一闪而逝。 然而他终究心思深沉,并未给宇文直脸色,反而哈哈一笑,温声道:“皇弟既有兴致,为兄敢不成全?” 说着也以手指分别点了两个女子,宣布道:“你二人随卫公去吧!” 然而宇文直脸色霎时难看起来,就连周围的诸将也一齐目光闪了闪,神色古怪起来。 原来,宇文邕手指所点的两个女子,跟宇文直手指所点的两个女子完全对不上号。在场没人会怀疑皇帝这等先天高手的眼神不行,因而只能是…… 可皇帝金口一开,容不得臣子讨价还价。 当即宇文直唯有皮笑肉不笑的躬身道:“多谢皇兄!” “你我兄弟,何必客气!”宇文邕嘴角勾起柔和微笑,心中暗暗解气,然后又一指那疑似高怡的女子,故作淡然道:“你坐到朕身边来……” 又向左右吩咐道:“诸位爱卿随意……” 并非所有将领都喜欢青涩的清绾人,并未去挑,因而须臾之后,竟有不少将领捡了便宜,跟宇文直一般挑了两个。 近距离凝视这女子的眼神,宇文邕更确定她就是高怡,瞧她坐在自己身旁后,一副紧张不安的样子,宇文邕暗暗好笑之余,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你不必害怕,今晚之后。朕就纳你为妃!” 高怡垂首呢喃道:“多谢陛下!” 另一边。见得宇文邕一副心思全然扑在高怡身上。宇文直更是双目赤红,似乎愤恨不已,唯有掩袖饮酒的一瞬,嘴角才压抑不住的流露出丝丝诡笑。 ………………………………………………………………………………………… 城西一家偏僻酒楼黑暗无光,似乎早已打烊。 黑衣蒙面的石之轩四处扫视街头巷尾一眼,翻身跃入酒楼的侧面院墙,奔至楼下后,又一个提纵。箭矢般斜射向三楼的一间窗口。 然而就在他升至窗前,旧力将尽,新力未起的瞬间,一道青影从临近的窗口斜刺里闪出,迅猛无比的向他扑击过来,双手一拳一爪袭向他左右腰眼。 无论时机,角度,还是攻击位置,偷袭者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绝非一般庸手所能做到。 “嘿!” 不屑冷笑一声。石之轩左手成掌刀闪电般劈出两下,先后切在来袭者的拳背、爪腕之上。 “蓬、蓬!” 劲气交击。 偷袭者闷哼一声。勉强借力飘退,但觉对方以一手截击他双手,不仅以巧破力,使他有力无处使的同时,反以阴森劲气侵蚀他的经脉。 单论武技的精湛,对方胜过他不止一筹,至于内劲,若非对方刚刚仓促之间不及提足劲气……呵呵! 感觉对方果然如师尊和师姐所说的那般可怕,偷袭者不由暗暗惊骇,心知一旦对方落地后重整旗鼓,下一招他绝无把握抗得住…… 此时二人各自飘向地面,偷袭者不由后悔不已:早知他如此厉害,我就不该出手试探……等下还是服软吧! 然而下一瞬,偷袭者更是眼角一缩,但见对方在离地五尺之时倏地疾速下沉,脚尖一点地面,身化魅影,眨眼间逼近他面前。 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对方左手仍是撮指如刀,闪电般直**戳*他胸腹,偏偏他此时离地仍有两尺余,正处于将落未落,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时…… 这分明是对方蓄意报复他刚刚的偷袭! 惊恐之余,他更不敢开口了,否则真气一泄,无力护体,他只会在对方手下伤得更重。唯有仓促间双臂交叉叠在身前,挡向对方的手刀。 “蓬!” 劲气交击。 莫名偷袭者只觉双臂瞬间麻痹得失去知觉,一股阴森劲气穿*胸而入,侵蚀內腑,立时“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破布般后仰跌飞。 “砰!” 重重摔在地上,翻滚几圈,偷袭者五脏如焚,不由再次喷血。 然而还不等他痛苦呻***吟出声,侧脸就给石之轩一脚踩住,摁在泥地里。 “渣滓……有本事你别呕血,起来再跟本阁主过两招,啊?” “呜呜……” 偷袭者脸颊给踩得死死的,整个嘴巴窝在土里,啃了一嘴泥,第三口血一半给憋回喉咙里,一半从鼻孔溢出,难受得要命。 石之轩阴测测道:“渣滓,不是爱玩儿偷袭么,再来一次……啊?”话落一脚踢在他下巴,将他踢得横滑出去。 若是阴癸派来个美女玩儿偷袭,石之轩还能提起兴趣过两招,顺手占点儿便宜也行。 可来个男人跟他玩儿这调调儿,实在把他恶心到了,因而下手绝不手软! “咳咳……” 偷袭者咳嗽两声,噗的喷出两颗带血的牙齿,一时间心中悲愤欲绝。 石之轩不耐烦道:“限你立刻滚起来,否则本阁主直接宰了你,让阴癸派下次再派个人来说话!” 偷袭者给他凶残的手段吓到了,当即不敢怠慢,强忍着内外伤痛爬起,额头冷汗如雨。 石之轩冷冷问道:“姓名?” 偷袭者立即应道:“边不负……”因疼得牙齿打颤,又缺牙漏气,话音嗡嗡,模糊不清。 哦,这傻缺就是什么劳什子魔隐边不负?……石之轩眉头一挑,又听他好像大舌头的声音,强忍着笑意,继续审犯人一般喝问道:“年龄?职位?” 边不负忙不迭答道:“十八……阴癸派‘天’级弟子……” 石之轩再问:“所习何种天魔秘技?” 边不负哭丧道:“功力刚刚达到修习天魔秘技的底线,还没开始学!” 我擦,龟*孙*子连天魔秘技都没练过,还敢跟我狂?……暗骂一声,石之轩懒得再耽误时间,冷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边不负连忙从腰带间取出一卷书籍递了过去,“这是本派仅次于天魔秘技的数种功法!” 石之轩接过来随意翻看几眼,阴测测道:“本阁主要的可是【天魔策】本卷,你们给本阁主这些【天魔策】删减演化的残次品,是拿本阁主当叫花子打发么?” 边不负低垂着头,眼神怨毒无比,但嘴上连连道:“不敢,不敢! 原本我是跟闻采婷一起来的,她身上带着半卷【天魔策】,但她今晚有事不能来,还望阁主宽限几日……” 石之轩闻言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冷冷甩下一句,“等她将那半卷【天魔策】送到,再跟本阁主谈合作之事也不迟!” 耳闻着对方的衣袂翻飞声消失在院墙外,边不负才倒吸凉气的跌在地上,眼神透着无限阴翳,暗暗恨道:等你栽在闻采婷身上,老子一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第三百六十章 纯洁男女 曼青苑青梅阁。 “笃笃笃……” 宇文邕一手牵着高怡,踩着木阶登上三楼。 眼角余光所见,高怡的目光躲躲闪闪,又羞又恼,而牵着的手腕,亦能感觉到她脉搏急促,分明心如鹿撞。 宇文邕心头暗笑之余,又生出难以言喻的别样滋味儿。 高怡貌似羞羞怯怯,然而不经意间视线所及,已经三楼的情况尽数收入眼底。 走廊满布禁卫岗哨之外,各隐秘处似乎还有潜伏着护驾高手,凭她的功力,亦只能勉强察觉些许气息。 不由暗暗庆幸,还好不是要刺杀宇文邕,否则就算成功了,恐怕她也难以生离此地。 “吱呦……” 大太监何泉推开雅间的房门,宇文邕牵着高怡缓步而入,何泉见机的再次关上房门,高怡却似小兔子般惊了一下。 宇文邕明知故问的温声道:“怎么了?” 高怡挣脱他的手,后退两步,背贴着一根红漆立柱,垂首道:“没什么……” 宇文邕逼近过去,几乎要贴在她身上,令她局促不安,葱白五指不由自主的紧紧握着裙子绸带。 鼻间嗅着她身上的处子幽*香,宇文邕情不自禁的深吸一口,才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要活捉朕,逼朕放了你爷爷么?” 高怡以蚊蝇般小声呐呐道:“可我打不过你!” 宇文邕凑到她耳边道:“如果朕心甘情愿被你活捉呢?” 高怡蓦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片刻后又低下头去,“如此一来,我就更不能……你是皇帝,求你放了我爷爷。他都那么大年纪了!” 宇文邕柔声道:“放了他可以,但你拿什么来报答朕?” 高怡猛地抬头,美眸浸满水雾,低声抽泣道:“我……我……” 宇文邕将嘴巴缓缓凑过去,似乎要亲**吻**她,令她本能的闭上眼睛。俏脸向后缩了缩。 渐渐地,宇文邕的嘴唇离她的鼻尖近在毫厘,两人都清晰感觉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不要……” 高怡惊呼一声,蓦地使劲推开了宇文邕,却没有逃走,反而自己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宇文邕定定的瞧着她,目光愈见柔和,整理了一下给她推乱的衣服。温声道:“放心,朕不会勉强你!” 高怡停止哭泣,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半信半疑道:“真的?” 宇文邕微笑道:“只要你乖乖跟在朕身边,朕就不为难你爷爷,等将来朕挥师攻破齐都邺城,救出你全家,就封你为妃。赐予你爷爷县公之爵……” 高怡美眸扑闪扑闪,“你不要骗我……” 宇文邕豪气十足道:“朕乃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 “呼……” 秋夜凉风中,若有若无的衣袂拂飞声一闪而逝,黑衣蒙面的石之轩潜返太守府西院厢房,正要穿窗进入自己的房间,蓦然心头微动……咦? 灵觉感应中。隔壁尤楚红的房间内竟多了个气息,还是熟人----皇后阿史那柔然! 她怎么莫名其妙的跑来了?岂不撞破了我的行踪? 心念电转间,石之轩毫无异样的返回自己房间,麻利的脱下夜行衣和面巾,收入箱子。再推回床底。 接着他拿起儒士常服,正要往身上穿,却又眼珠一转,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无声的冷笑两下,他直接将衣服抓在手上,浑身上下只穿着大**裤***衩,就这么赤**条**条的跃出窗户,又闪电般窜入尤楚红的房间。 “呼……” 随手将衣服扔到衣架上,石之轩悄然闪入粉帐,灵敏的窜向被窝。 “呼!” 绣被倏地给劲风掀起,兜头盖脸的卷向石之轩。 “呃……红姐别闹了!” 石之轩貌似一愕,眸中闪过一丝诡笑,一边亲切的呵斥尤楚红,一边探出左掌,轻按卷来的绣被。 柔韧沛然的劲气所过,无声无息间化去了被子上所蕴的完全有别于尤楚红所习内功的内劲。 “嗖!” 一道雪亮寒光从被子下闪出,迅捷无伦的划向他赤**条**条的双腿,乃是一柄长约一尺半,宽约寸许的精美弯刀。 石之轩口中嘟囔着道:“还玩儿啊?”说着左脚一抬,大母脚趾摁向刀面。 “蓬!” 劲气四溅。 雪亮弯刀触电般回缩,石之轩奇道:“红姐什么时候收藏了这么漂亮的宝刀?”说着双掌一推绣被,柔韧磅礴的劲气灌入其中,使之骤然卷向被子后那人。 “哼!” 与尤楚红嗓音截然不同的娇哼声中,就要被卷住的那人倏地爆发劲气,想要震开被子。 却不料石之轩灌入其中的劲气柔韧精纯之极而又绵绵不绝,不仅如劲气场般牢牢罩住她的身形,更刹那间就化去了她的爆开的劲气,将她彻底卷入被子。 柔和真气侵入她体内,开始封住她的穴道,待她再想挥刀斩破绣被,却为时已晚,提不起丝毫劲力。 雪亮弯刀无力脱手,擦着绣被下落,却给绣被下方的两根脚趾准确夹住,轻轻一抖,“嗖”的射向窗口,钉在窗沿上。 石之轩张开双臂,将之连人带被子怀抱着扑向榻上,压在*身**下。 鼻间嗅着她完全不同于尤楚红的女子幽香,石之轩某处**蠢**蠢**欲动,却嘿嘿道:“红姐,我不就离开一小会儿么,你用得着生这么大气?” 说着他身子一滚,再一掀被子,整个人钻进被窝,跟她并排躺着,一边双手在娇躯的民感部位徘徊摩挲。 一边惊奇道:“红姐怎么穿上衣服了?……罢了,我再帮你脱一次也好……哦,我明白了,原来红姐喜欢这个调调儿!” 给他犹有魔力的炽热双手上**下**抚***弄,不一会儿她便浑身酥软滚烫,却又一直咬牙强忍着,只鼻间略微“哼哼”出声。 石之轩整个人跟她**纠**缠在一起,享受着温**软**触**感,心中暗暗赞叹:草原烈马,果真别有滋味…… 等到他解开她的腰带,掀开衣裙,把手伸向她最后的防线之时,她终于忍不住娇叱道:“住手!” 石之轩手下动作不停,把头埋在她脖颈处,凑到她耳边啧啧道:“红姐,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什么?” “哼哼!”她冷笑两声,恨恨道:“裴矩,别装了,我绝不信你不知道我是谁?” 石之轩揣着明白装糊涂,左手继续探入她的衣衫内,从小腹往下滑,“嘿,红姐,还玩儿这套?” “哦……” 伴随着一声不由自主的肖魂申银,她的最后防线终于被一只罪恶的大手突破,旋即无穷羞恼涌上心头,厉喝道:“混账,还不住手!” 石之轩手掌又在森**林中徘徊两下,惹得她浑身阵阵颤栗,才故作疑惑道:“嗯?怎么是干的……之前明明是湿的?” “你……”她一口气噎在胸中吐不出来。 石之轩暗暗得意又好笑,再从下往上,回过手来捏了捏她匈前的两个**柔***软,再次惊疑一声:“咦?怎么上面也小了不少?” “我要杀了你……”她怒不可遏。 石之轩“哇!”的一声从她身上起来,拉过被子裹住自己赤**条**条的身体,“惊骇”道:“你是谁?我的红姐呢?” 她一边整理衣裙,将被解开的腰带重新系紧,一边冷着脸寒声道:“我是谁,你当真不知道?” 然而黑暗中,石之轩清楚的瞧见她玉面潮***红未消,诱人之极,暗暗回味刚刚的美**妙**手**感,嘴上却悲声道:“知道什么呀?我只知道,我的清白之躯都给你玷***污!” 她再次气结,娇哼道:“好好好……裴矩,咱俩没完!” 石之轩装模作样的仔细打量她片刻,惊呼道:“你是皇后?”顿了顿,故作哆嗦道:“完了完了,给皇后玷***污了,我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阿史那柔然彻底败退,用杀人的眼光恶狠狠的盯了他几眼,倏地闪向窗户,顺手拔下窗沿上的弯刀,跃至窗外后又回首道:“混蛋,你给我等着,早晚要剁了你的狗爪子!” 石之轩摆摆手,微笑道:“皇后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你……” 感应到阿史那柔然的气息迅速远去,石之轩眸光闪烁,暗暗得意: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还会远么?啧啧,处子皇后,外加草原烈马,这滋味儿……嘿! “呼……” 随手将绣被扔回榻上,石之轩赤**条***条的走到墙角的衣橱前,拉开木门,就见到同样赤**条**条的尤楚红横卧在一堆衣服上,一双美眸恶狠狠的瞪着自己。 石之轩可以想象的到,若非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早就跳起来,打破醋坛子,对自己连打带骂了…… 本来准备伸手去抱起她,但石之轩忽然眼珠一转,嘿嘿尖笑两声,自己也合身扑进衣橱里,压在温软**的娇**躯*上。 唯余一只手向外虚抓,真气所至,将衣橱木门呼的关上。 不一会儿,衣橱就剧烈颤动起来,还传出断断续续的羞人声音……(。) 第三百六十一章 猪头样 暖日熏熏,秋风习习。 “轰轰轰……” 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无数黑甲士卒徐徐前行,犹如绵延数里的黑色长龙,蜿蜒伸向天际。 队伍中段,石之轩一身银甲,骑在马上,督促着麾下的三千健儿保持阵型,“全球鹰”在上方碧空悠然盘旋。 行军半日,除了极个别身负武功底子的人,所有士卒都颇显疲惫。 石之轩驱马前后巡视,反复打量,将自家的三千步卒及两百骑卒的具体情况尽收心底,总的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不论三千步卒,还是混杂着裴氏族人的两百骑卒,都是入伍仅仅三四个月前的新兵蛋子。 之前围攻河阴之战没轮到他们上场,因而至今还是未曾见血的沙场雏鸟,比之上惯战场的老兵,自然远远不如;比之寻常将领所率的新兵,则又强出不少。 毕竟杨素虽然如今年纪尚轻,实战经验不足,但到底是一等一的才智之士,且家学渊源极为深厚,其练兵水平比之许多上过战场的将领犹有过之。 或许因此看出了杨素乃可造之材,宇文邕已经将他调入直属中军,颇有委以重任之兆。 当然,在石之轩看来,杨素的不足之处也很明显----太小家子气,连点儿最基础、最粗浅的吐纳、调息功夫都不舍得传给兵卒们! 一如此时代绝大多数人的观念,武将的武技和兵法,文士的书稿和谋略,都被他们自己捂得紧紧的,视为可以传给子孙的无上瑰宝,只言片语都极少传给士卒或部下。 一句话。敝帚自珍! 瞧着九成九的士卒们气喘吁吁,汗出如浆的样子,石之轩暗暗摇头,当即口含真气,徐徐提点道:“尔等听着,若想缓解疲惫。唯有步步连贯,排除杂念、浑身放松、心思安静……一静无有不静,一动无有不动……” 声音遥遥扩散开去,却又只笼罩在自家麾下三千步卒之内,他可没有为人做嫁衣的习惯。 事实上,若非感觉此次金墉城不好打,周军很可能损失惨重,他还准备打过两三场仗,再向麾下有命幸存下来的士卒普及这【炼精化气】的粗浅功夫。 “……一行一止。一举手一投足,均要一念归中,意守丹田,使呼吸调息入细、引短为长、易促为匀、易浅入深,为的是将口鼻吸入的天空大气,能够深深地归纳于下丹田之中,触发人体精气…… 如此日积月累,久而久之。则丹田中产生一种热的感觉。 此种热感在开始时,总是若有若无。似有似无,而且是有热感时少,无热感时多,不必着急。 只要继续坚持正确的练功方法,随着练功的不断深入,热感也就会随之愈来愈明显。最后即会产生一种滚动和下行之感…… 自此真气生矣!” 初时尚有人不以为意,然而数句之后,再无人敢轻视这些简单易懂的话语,尽皆纷纷用心记忆或参详。 在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人挣扎求存的时代,普通百姓没人会小瞧任何一门珍贵且实用的技艺。 而对于初步见识过将军们高强武功的士卒们来说,任何可能练出真气的功法或诀窍都值得拿命去拼,更不可能不珍惜。 当然,石之轩也不会傻到对这些不识字的大老粗说什么“下者守形,上者守神,神乎神,机兆乎动……清静而微,其来不可逢,其往不可追。迎之随之,以无意之意和之……”之类的玄门用语。 只能以最基础而朴实的话语,深入浅出的讲述摒弃杂念,收摄心神,调顺气血,萌生气感的窍要所在。 无可质疑的是,当世之上,亦再无人能够比他讲得更通俗易懂! 至于这三千步卒各人能够记住多少,又有多少人能够依此成功练出真气……石之轩并不在意,反正此次攻打金墉城之后,能够幸存多少人还很难说。 而运气好幸存下来,又能练出些微真气者,他再将之一一收拢,纳为心腹亲兵之列,并授以他专为沙场建功者所创的上乘内功【蟒牛劲】,即可使之以一敌十。 正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真要打个几年仗,大浪淘沙之下,估计他还真有可能藉此聚拢一支数千人的精锐中的精锐…… 傍晚时分,全军安营扎寨,生火造饭,所有统兵的高级将领,一律聚集在宇文邕的御帐,商讨攻伐金墉城的作战计划。 当然,似宇文直这般闲散上将,并不在其中! 远远地,宇文直瞧着宇文邕掀开御帐跨步而入后,便带着一个亲兵直往御帐不远处的一座精美帐篷而去。 帐篷后隐蔽处,一身紧身劲装的高怡亭亭玉立,一见到宇文直,便毫不客气的道:“卫公究竟有何要事急着约见我,万一给宇文邕发现了,我可不好解释!” 宇文直对她如此态度暗暗恼怒,心里恨恨:小尖人,你先别猖狂,等将来本公登上帝位,保证让你欲生欲死…… 但他又强自忍了下来,殷殷笑道:“采亭如此佳人,直教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公想你了,不行么?” 高怡冷哼一声,翻个白眼。 宇文直身后的亲兵上前一步,低声道:“师姐,是我!” 高怡仔细一瞧,不由吓了一跳,惊呼道:“边师弟,你这脸怎么弄得?” 但见边不负鼻青脸肿还自罢了,整个下巴还胖了一圈,一开口就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大窟窿,跟以前清秀白皙的脸庞完全不搭边,难怪她第一眼没认出来! 边不负咬牙切齿道:“还不是那该死的补天阁主!” 一说起此事,他就满满的都是泪! 他实在没想到,那补天阁主远比他所想象的还要阴险----那日教训狠狠教训了他一顿,打得他五劳七伤也就罢了,竟还故意在他身上留下诡异无伦的阴森魔气,腐蚀他的伤患处。 特别是脸庞,越肿越胖,饶是他苦苦运功化解了三日,也只勉强祛除了阴森魔气,但受损严重的血肉肌肤,还需两日才能完全复原。 高怡看他的猪头样,毫不掩饰的笑意盈盈,揶揄道:“那你探清楚他的老底了么?” 边不负冷哼一声,不予回答。 高怡美目流转,一颦一笑,顾盼生姿,嫩滑肌肤犹如生出异样光彩,让一直盯着她的宇文直更加挪不开眼睛。 她却看也不看宇文直,向着边不负不耐烦的问道:“他究竟怎么说的?” 涉及派中大事,边不负不敢怠慢,只能据实回答,“还能怎么说,不见兔子不撒鹰呗……没见到【天魔策】本卷,一切免谈!” 高怡妩**媚一笑,娇滴滴道:“正好,我就给他个机会,让他见识见识我这大半卷【天魔策】,只希望他不要后悔!” 纵然顶着猪头脸,边不负仍不免给她媚**态**横生的模样诱**得怦然心动,一扭头又瞧见宇文直喉咙滚动的不堪模样,不由暗忖:十个男人有九个都不后悔! 然而他们并不知晓,离此数十丈外的御帐军事大会上,貌似老神在在的石之轩,凭着玄之又玄,微妙无方的阳神感应,将他们的美姿丑态、银声浪**语尽数收入心头。 不由暗暗感慨: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阴癸派这么给俺脸,俺只有兜着了,只盼纯***情的宇文邕不要伤不起!(。) 第三百六十二章 赌徒心理 “杀啊……” 冲天呼喊声中,石之轩携着三千黑甲军卒潮水般涌向一座小城。 踏入百步之内时,“嗖嗖嗖……”,阵阵箭雨从城头洒下。 尽管石之轩及时喝令道:“举盾!”,然而疾速奔行中,到底防御不周,且并非所有士卒都配备盾牌,因而仍给箭雨无情的带走一批批士卒的鲜活生命。 毕竟是小城,城头守军既不算多,也不算精锐,箭雨稀稀疏疏,且准头一般,仅在三轮乱射之后,就给石之轩所率的周军迫近了城墙下。 在三百余先锋的齐心协力下,十余具攻城云梯迅速探向城头女墙。 城上守军亦以撑杆、长矛、长枪之类的东西竭力顶开云梯,亦或甩出火罐、火把之类的物什,试图烧毁云梯…… 石之轩拔剑高指城头,大喝道:“弓箭手预备!”声震城下。 军中五百弓箭手及近千携带弓矢的步卒闻言令,立时齐齐张弓搭箭,各自瞄准目标。 石之轩手中漆黑剑胚猛地一挥,“放箭!”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黑芒呼啸着冲上半空,划过些微弧线,倾泻在城头。 “啊……” 虽然大半落空或射中城墙,但城头惨叫声仍此起彼伏,正忙于应付攻城云梯的守军下饺子般跌落城下,摔得粉身碎骨。 侥幸未摔死者更惨,给无数周军当了垫脚石,活生生踩成肉泥。 眼看城头守军仍在前赴后继的干扰架设云梯,石之轩再次喝令,“放箭!”。 数波箭雨之后,感觉着城头守军终于心生怯意。干扰云梯的效率弱了不少,石之轩才转换命令:“弓箭手自由攒射,掩护云梯……” 两百骑卒成弧形散布在后方,由裴昭等堂兄统率,既充当压阵,应付突发状况的后备力量。也充当宪兵队,将任何敢于临阵脱逃者追击处死。 须臾之后,“砰!” 一架云梯终于成功撞上城头,云梯顶端的粗大铁钩亦成功勾**住*女*墙,再难被守军推开,兼且云梯上端很长一截都裹着铁皮,纵然守军想要斩断或烧毁云梯,亦不可能。 “上啊!” 无需石之轩发令,在登城首功的刺激下。士卒们咬着刀背,疯狂的攀上云梯,冲向城头。 有了第一,就有第二,很快就又有数架云梯先后架好…… 然而大量周军爬上城头,与守军混在一起之后,守军便不不必再害怕周军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反扑的力度竟渐渐加强。 攻守双方各不相让。杀得如火如荼,不时有双方士卒惨呼着从城头跌落城下。摔得血花迸溅…… 可惜攀上城头的周军数量终究有限,很难占据优势! 石之轩将一切看在眼内,不禁微微蹙眉,暗忖:区区一座小城,抵抗便如此激烈,看来齐国如今还未失彻底失去民心。今后的仗可更难打! 为防攻打金墉城时被周围小城的小股兵马骚扰,宇文邕下令诸将各率本部兵马拔除金墉城周边的诸多小城,歼灭其驻军。 而眼前这座城,已经是连日来石之轩率军猛攻的第三座小城了,齐军的守御力度竟出乎预料的坚韧! 不管了。先拿下这座小城再说……石之轩眸光一定,倏地从马背上跃起,斜斜射向最近的一架云梯。 继而在麾下的欢呼声中,在城头敌军恐惧的目光中,石之轩沿着云梯如履平地般疾速奔向城头。 城下周军一时士气大振,“将军威武……将军无敌!”的口号此起彼伏。 区区十余丈高眨眼即至,石之轩临近城头时,再次一个飞跃,便即落向激战最烈之处,居高临下,漆黑剑胚狠狠一挥。 “嗤嗤……” 锋锐而霸道的凝实剑气狂*飙,十余守军齐齐脖颈喷血,连惨叫都不及发出,头颅便冲天而起,抛落城下。 “贼子敢耳……” 伴随着或远或近的数声怒喝,几个矫健身影甩开当面之敌,迅速飞扑过来,挥舞着各色兵刃围向石之轩,分明是守军中的高手,试图拖住或绞杀他这猛将! 冷哼一声,石之轩手中漆黑剑胚左劈右斩,劲气横空,所到之处无不鲜血如瀑,摧枯拉朽般粉碎一切。 那几个扑过来的二三流高手,在他剑下与普通士卒毫无区别,均是一剑夺命,见机不妙者立时转身遁去,石之轩连追杀的兴趣都没有。 渐渐地,漆黑剑胚饱饮无数鲜血,杀气满溢,石之轩只觉蛰伏在心神深处的剑心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暗暗惊喜的同时,他下手愈见凶残冷酷,在城头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终于,在剑啸呜咽,如泣如诉之中,他面前的大片守军再难压抑心头恐惧,精神崩溃,在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中哄散逃离…… 周军士卒则欢呼雀跃,衔尾追杀,在看向威猛无敌如神魔般的石之轩时,无不致以狂热而坚定的崇敬。 而对于当初训练之时,他身为主将却处处躲懒的些微不满,不知何时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 ………………………………………………………………………………………… “呼呼呼……” 秋风吹拂,旗帜猎猎。 天色渐暗,一行近百骑士遥遥观摩着百丈外的金墉城及其守御,尽皆面色沉重。 此城南北成长方形,长逾四里,宽则不足四里,若依大小来看,算是地地道道的小城池。 然而比之所有大城更难缠的是,这小城乃是纯粹的军事要塞,还是比照齐都邺城的防御要塞规模所建,城高墙厚,防御设施齐备。 城内既无百姓拖累,可使敌方探子无所遁形,一旦驻扎数万精兵强将,粮草充裕,则当世无人敢说一定能够攻下此城! 对宇文邕来说,很不幸的是,因周、齐两国多年来交战频繁,而此城又身具拱卫洛阳的重任,一向囤积着充足的兵马及粮草。 宇文邕侧脸问道:“齐国晋阳(山西太原)的援兵还有多久可至?” 北齐向来以晋阳、平阳(山西临汾)、洛阳为对周作战的三大战略重镇,屯集重兵,北齐处于攻势之时,则三镇之兵并发,一齐侵入北周;北齐处于守势之时,则三镇相互支援。 这都是北齐百试不爽的老一套,北周诸将亦见怪不怪了! 新任御前红人的杨素应道:“齐右丞高阿那肱数日前已率兵从晋阳开拔,预计再有半月即可到来。” 半月时间固然不短,然而对于要先啃下金墉城这硬骨头,再攻克洛阳的周军来说,时间相当紧迫。 若是北齐援军到来时,周军还未攻克洛阳,则势必陷入极其被动之局,若不想陷入持久消耗战,此次伐齐无功而返并非没有可能! 宇文邕深吸一口气,眼神蓦地坚定起来,沉声道:“明日起,开始攻打金墉城!” 石之轩感受着他忐忑中带着疯狂的复杂心思,不由暗暗叹息:此时的皇帝,与寻常赌徒并无二致,没有人甘心失败,即使隐隐感觉会输…… 远远凝望着近乎波浪形的金墉城墙,石之轩亦不禁暗暗惊异,这可是此时代的“棱堡”啊! 唯一能肯定的是,此城的设计师定是当世绝顶兵法家无疑,否则怎会如此别出心裁,修筑出这近乎划时代的防御工事体系…… 直至此时,石之轩才理解,为何历史上的李密会以这金墉城为都,过把皇帝瘾了,最起码这种城池最好守,最易守,能将他的皇帝生涯尽量多延续些日子! 宇文邕忽而转过头来看着石之轩,肃然道:“我军中诸将,善战者无人能出裴卿之右,明日首战,云梯架好后,朕会集中最精锐的五千甲士猛冲一波,就由裴卿亲自带队主攻!” 石之轩眉头一挑,转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应道:“多谢陛下信任!” 说心里话,面对这种硬骨头,石之轩自认再能打能抗,也不敢打包票成功破城。(。) 第三百六十三章 残羹剩饭 “天色暗了,掌灯……” 随着帐外的贴身侍女轻声吩咐,一众宫女、太监鱼贯步入皇后大帐,点燃帐内的诸多烛台,复又退了出去。 火苗冉冉,亮光绽放,将两个窈窕倩影投影在帐篷皮革上。 “啪!” 阿史那柔然一子落下,掩唇轻笑道:“我又赢了!” 尤楚红睁大眼睛瞪着棋盘,似乎不敢置信,好一会儿才气馁道:“哎呀……怎么今日老是输呢?” 阿史那柔然美眸流转,似笑非笑道:“指不定,是因为这两日某个人太忙,没空陪你,令你牵肠挂肚,心烦意乱,没心思跟我对弈吧?” 尤楚红翻了个白眼,同样似笑非笑道:“难道皇后不是牵肠挂肚,或是心烦意乱?”说着红唇向着左面的方向示意一下。 阿史那柔然明白尤楚红指的是隔壁帐篷的高怡,此女来历耐人寻味,却跟宇文邕亲近的一日胜过一日。 一向兢兢业业,不好渔色的宇文邕,如今在处理军政事务之余,竟一直跟那高怡腻在一起,偏偏那高怡直至如今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子! 这点儿军中的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总觉得她与宇文邕的事怎么看怎么诡异,却又捉摸不透宇文邕的想法,或许无人敢在皇帝面前多嘴,然而背后的闲言碎语却不少! 阿史那柔然嗤笑一声,“我们草原儿女,没你想的这么痴痴傻傻,有人不要我,我可没有硬凑上去的贱脾性。 反而敢爱敢恨才是我们的本色,你知道什么……” 尤楚红打断她,模仿某人语气道:“知道什么呀?我只知道。我的清白之躯都给你玷***污了!” 阿史那柔然霎时满脸羞红,伸手去抓尤楚红。 “完了完了,给皇后玷***污了,我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尤楚红一边继续怪里怪气的模仿,一边还手挠阿史那柔然痒痒。 两女咯咯笑着厮打在一起,好一会儿才分开。 阿史那柔然在打闹中没占到便宜。唯有忿忿道:“再来一局,我非要再杀得你丢盔卸甲不可!” “怕你啊?”尤楚红动手捡回云子,整理棋盘,奇道:“那高怡看着清纯,可我总觉得她不简单,若真是小妖精一个,将陛下的魂儿都勾走了,那你的皇后可坐不稳,你就不担心么?” 阿史那柔然不屑道:“你以为我真不知道我这皇后的位子怎么来的? 只要突厥一日雄踞大草原。宇文邕一日就不敢把我怎么样!” 尤楚红听她说得很不客气,分明怨气深重,不由眼皮挑了挑。但仍继续道:“话虽如此,可高怡那小妖精得宠后,要是天天来你面前气你,恶心你…… 肯定够你受的,指不定还会憋出病来!” 阿史那柔然嘴角勾起一抹儿诡笑,“那可不一定!” 尤楚红将信将疑道:“怎么说?” 阿史那柔然忽而眼波流转。盯着尤楚红道:“你就忍心我受欺负?若是将来真有那么一天,你可得为我做主!” 尤楚红嗤之以鼻。“我一妇道人家,没官没职,在哪儿都说不上话,怎么给你做主?” 阿史那柔然饶有深意道:“你家那口子不是大周第一高手么,还怕说不上话?” 这次轮到尤楚红羞红了脸,呸道:“要死了。胡说什么哩!” 顿了顿,又反过来取笑道:“亏你还是皇后,你是君,他是臣,在你需要他的时候。只要勾勾手指头,他还不是随叫随到,不敢反抗? 反正,不管你把他怎么了,他也没处说理去!” 阿史那柔然翻了个白眼,再也不接这话头了,可不知不觉中,她耳根到脸颊一片绯红,滚烫滚烫,貌似回想到什么…… 离此二十丈外,另一个精美帐篷内。 高怡正斜倚在榻上,心不在焉的看着一本书籍。 一身火头兵打扮的边不负,提着食盒掀门而入,目光在她娇躯上流连不定,叹道:“师姐真有闲情逸致!” 高怡横了他一眼,郁郁道:“得了吧,每天窝在军营,差点儿没闷出病来,我算是知道,宇文邕为何至今还是个欢场嫩雏儿…… 原来他竟********都扑在军政大事上,甭管什么倾城倾国,沉鱼落雁,都绝难分去他三分心思!” 近日来边不负对此亦深有感触,知晓她绝美夸大,咋舌道:“宇文邕既能铲除宇文护,且雄心勃勃的伐齐,绝非狂妄或侥幸,若非……嘿嘿!” “还不摆上饭菜?……嗯!”高怡吩咐一声,起身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流露出慵懒而妩*媚的美态,让本就意志不坚的边不负更是看得目不转睛。 她却习以为常的淡淡道:“估摸着也该打起来了,若是能够一举诛除……也省的我再闷在军营里!” “咕咚!” 边不负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反应过来后讪笑一声,提醒道:“跟去护卫的人太多,即使师尊和师姐一齐出手,诛除那人的把握也不大。 倒是那个什么号称大周第一高手的‘剑神’,怕是再难有命回来……” 高怡微微颔首,“此人出身河东裴氏,生得文质彬彬,潇洒*倜**傥,此前任谁也料不到他竟还是个冲锋陷阵,所向无敌的猛将……啧啧! 留着此人,对金墉城的威胁太大,说不定不等咱们的计划实施,金墉城就给此人攻破了,那可就……” 边不负冷笑道:“感谢宇文直的消息,让咱们提前一步向金墉城多调了一万兵马,再加上原本的一万五千精锐,凭借金墉城的防御,定要让宇文邕的六万大军碰的头破血流!” 高怡对这些不感兴趣,有气无力的道:“但愿吧……只盼不要误了我的【姹女大**法】大成之机就好!” 边不负闻言,立时想到面前这个他盼了几年却一直没能得手的尤**物就要便宜了别人,实在忍不住冷哼一声,醋味儿十足! 高怡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对姐姐的心思,姐姐还不明白么?此事之后,姐姐还能不让你尝尝甜头?” 边不负立时蠢**蠢**欲动,但思及自己只能吃残羹剩饭,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 …………………………………………………………………… “踏踏踏……” 天色愈发昏沉,旷野马蹄轰隆,一行人急匆匆回返军营。 绕着金墉城一圈,观察完其防御力度,宇文邕及诸将不由心情更为沉重,实未料到此城如此险固,若有可能,宇文邕真想绕过此城,直接攻打洛阳。 然而那是行不通的----不拔除此城,即使周军攻入洛阳,一俟北齐援军到来,可就反过来包围周军…… 倏地,骑队中的石之轩面色一变,但觉数道熟悉气息疾速逼近,分明来者不善。连忙提醒宇文邕道:“陛下,有客人来了!” 宇文邕眼神一缩,“可是棘手人物?” 石之轩颔首道:“不仅棘手,而且人数不少!”顿了顿,又向几个护驾高手喝道:“快护送陛下回营……本将先去阻一阻!” 宇文邕担忧道:“那裴卿你……?” 石之轩自信道:“陛下放心,只要微臣想走,世上谁人能留得下我?” 此时,诸人已清楚的看到,前方朦胧天色里隐隐约约现出六七道飘忽身影,正朝着骑队疾速冲来。 单看对方的身法速度,便知其无一不是第一流高手! 虽然众人骑着马,却无不深知,论及长途跋涉,人腿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马儿,但在短距离内,马儿却也绝逃不脱一流高手爆发性的截击! 断尾求生之事不好由仁义明主开口,因而石之轩眸光一闪,直接左手连点十余人,“你们几个,随我一齐殿后……陛下请快走!” 言毕不管被他点到的十余人各自骂娘的心情,他一马当先的向着袭来的七个高手冲刺过去。 宇文邕则率着其余**十人一偏马头,斜斜绕开。(。) ps:  今日时间紧,少了点,明日尽量三更…… 第三百六十四章 无语凝噎 “锵……” 剑胚黑虹般一闪而出,石之轩上低伏在马背上,右手擎着剑胚,斜斜垂向地面,浑身烈烈剑气却似火焰般蓬勃升腾。 正前方疾速掠来的七人,一见宇文邕等绝大多数人驱马转向绕开,立时分出三人爆发极限功力,箭矢般斜斜截击而去。 “嗖、嗖、嗖……”,身形破空竟发出凄厉呼啸,三人速度之疾,已非一般高手所能望其项背,若任其如此,截住宇文邕等人乃是板上钉钉之事! “哼!”鼻音冷冷,石之轩倏地跃离马背,同样箭矢般斜斜截击,竟是以比三人还快几分的速度横空疾掠。 眨眼间他便划过十多丈空间,却又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毫无三人疾掠那般烟火气,偏又将三人截个正着。 仅是这等超绝身法,已使敌我双方齐齐惊骇,十数丈外御马疾驰中回首扫视的宇文邕,同样眼神闪烁。 自此方知“裴矩”刚刚所言,世上无人能够留下他的底气所在! 然而被截住的三人却是既惊且怒,齐声喝道:“找死!”,便毫不犹豫的掣出兵刃向着石之轩绞杀而至。 “咻咻咻……” 一刀、一剑、一短枪破空如电,厉啸慑人,默契之极的分袭他上中下三路,刀光、剑影、枪花各自震颤闪烁,寒芒爆散,牢牢笼罩他各处要害或大穴。 招式既精且毒,更透着血染黄沙,一去无回的惨烈杀气。霸道无匹! 一瞬间。石之轩便肯定这三人必是北齐宿将无疑。如此气势,不输于任何一流顶尖高手,却又与江湖上的鬼魅魍魉有着本质的区别! 换了任何宗师级高手,都绝难在三人的全力合击下安然无恙! 难怪一齐到来的阴癸派娄昭君、祝玉妍及两个长老无动于衷,而他们仨却毫不犹豫的急着截杀宇文邕! 眸光一闪,石之轩右手漆黑剑胚化作一抹儿黑虹,间不容发的切入三人兵刃合击的密集光影。 铁尺般的厚钝棱角擦过刀刃,蹭过剑锋。掠过枪尖,却偏偏如清泉石上流一般,自然而然,毫无窒碍……乃至划弧回收! 整个轨迹清晰无比,却又充满着无迹可寻的奇异韵味儿,由一而来,从一而去,来无踪,去无迹,谁也看不透中间神秘莫测的生生灭灭…… “镗镗镗……” 劲气交击。响彻四野。 石之轩一个优雅倒翻,飘退三丈。 而对面三人竟同样一齐跌退三丈。面面相觑之后,原本急着摘取宇文邕这敌国皇帝人头的功利之心霎时消逝,眼中狂热褪去,变得沉凝无比。 或许从前他们对所谓的大周第一高手,“剑神”裴矩颇为不屑,觉得那只是宇文邕自卖自夸、鼓舞士气的手段。 然而上一瞬,眼前的正主儿以一记精妙无伦的剑招告诉他们,“剑神”之称,绝非浪得虚名! 有此一人一剑拦路,他们仨再无机会碰到宇文邕的衫尾! 远远地,宇文邕眼神精光灼灼,暗暗疑问:裴卿,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么? 比之石之轩震慑人心的开场秀,另一边遭遇了阴癸派娄昭君、祝玉妍及两个长老的十二骑士则一开始就陷入苦战。 劲气交击声中,闷哼惨呼此起彼伏。 若非是以十二对四,占据数量上的绝对优势,且夹着两个护驾高手团的一流高手,这十二骑早一个照面就全灭了! 甚至意志力稍差者,已开始在心底暗暗问候“裴矩”的祖宗十八代! 石之轩浑身剑势如山如岳,狠狠压向对面三个齐将,而眼角余光,亦将娄昭君、祝玉妍这两个蒙面而诱*人的身影收入心头。 对比她们师徒俩看似打得热火朝天,战果却又拖泥带水的表现,石之轩已经无语凝噎了----难道魔门中人这源远流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队友表现,一经开始,就一定要持续到永恒么? 明眼人仅用脚趾头也可以想到阴癸派是冲“剑神裴矩”而来的真实意图,然而此时阴癸派四人不仅不着急迅速解决杂鱼,过来加紧围攻他这个正主儿,反而故意在杂鱼身上磨洋工,似乎非要让三个齐将先试试水…… 这是闹哪样,还能不能愉快的合作了? 石之轩都忍不住替面前这三个齐将揪心了…… “呼……” 衣袂猎猎,三人终于忍不住再次出手,无需开口联络,甚至无需眼色协调,近乎心灵相通般,两人各自脚踏奇步,身形闪烁,一剑一枪分列左右,犹如合拢中的铁钳,狠狠夹向石之轩。 而使刀者则后发先至,嗖的高高跃起,雪亮刀光牢牢笼罩石之轩头顶。 三者的方位角度,时机先后,无不拿捏得恰到好处,变幻不定的刀光剑影枪花更完美的封死了石之轩的腾挪之路,让他只能上前硬架或撤身后退。 然而上前硬架是瞬息间以一抗三,撤身后退更是饮鸩止渴,虽可避过此一杀着,却会让他气势大衰,以致在三人紧随而来的源源不断的凶猛攻势下一败涂地! 如此合击之术,足以令任何旁观者暗暗喝彩,就连身为敌人的石之轩也不例外。 与此相比,任何着意的合击阵法都落了下乘! “很不错……可惜你们仨合起来,仍未够资格死在本人剑下!” 貌似猖狂的淡淡声音脱口而出,石之轩不退反进,以迅疾无论而又玄奇莫测的步伐连环踏出。 在迎上一剑一枪二人的瞬间,恰恰来到半空中使刀高手的正下方,处于其刀势死角之内,三人合击毫无疑问的霎时变为两人夹击! 本对他猖狂之语毫不动怒的三人当即变了颜色,惊怒交加起来。 “嗤……” 若有若无的剑啸声中,漆黑剑胚似缓实疾的化出一个大大斜圈,劲气凝而不发。 可近在咫尺的一剑一枪二人,却清楚的闻道铁尺与空气剧烈摩擦而残留的焦糊气味儿,以及隐隐见到那扭曲视觉的透明气环! 千钧一发之时,二人不约而同的改攻为守,一剑一枪各自迎上气环。 “蓬、蓬!” 劲气四溅。 三人交错而过,石之轩仅是身形剧颤一下,二人却是齐齐喷血。(。) 第三百六十五章 毛骨悚然 武者自出道伊始,从庸手到高手,谁没挨过揍,谁没吐过血,甚至某些酷爱以战斗磨炼己身之人,吐血更是家常便饭,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 然而对于大齐数十万大军之中有数的高手来说,以三敌一,第二个照面就有其中两个受创喷血,由不得他们不惊骇欲绝。 无论武技还是功力,对方均高明得令他们心寒! 此一幕落入不远处的娄昭君、祝玉妍等人眼中,亦让她们齐齐色变,对视一眼之后,终于下手再不留情。 纤纤玉手似温软如玉,身姿曼妙如天女下凡,然而每一飘身拂袖,皆会带起漫天血雾,犹如死神翩翩起舞,正冷酷无比的尽快屠戮着十二个杂鱼…… “啊……啊……” 一时间,临死惨呼声此起彼伏! 对于同伴处一边倒的局势,石之轩仅是眉头微挑,便无动于衷,而三个齐将则重整阵型,成等边三角形将石之轩围在正中,却又并不急着动手,似乎有尽量拖延之意。 “真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齐国堂堂上将都堕落到只会欺软怕硬了么?” 石之轩好整以暇的嘲讽全开,手中漆黑剑胚一如既往的斜斜垂下,静如处*子,似乎全无锋刃及威胁。 然而见识过了此钝剑雷霆万钧而又不可捉摸的攻势,三人心中再无一丝侥幸,既知三人合力亦非对方之敌,围而不攻,缓兵待援。方是明智而唯一的上策。 兵者。诡道也! 能够沙场百战而余生。且积功登临一国上将者,又怎不知审时度势,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呢? 嘴角勾起一丝只以为潇洒迷人的微笑,石之轩玩味道:“你们不主动,我主动!” 漆黑剑胚徐徐上抬,凝实剑气在虚空留下道道残影,美轮美奂,同时他左手亦缓缓搭向剑柄。浑身涌动的阵阵剑势,亦将三人尽数牢牢笼罩及压制。 “吟……” 秋风轻拂棱角分明的剑身,发出神秘莫名的清吟。 在双手握剑,高举过头的一瞬,石之轩倏地侧闪,瞬息间来到右侧三丈外的持枪者面前,旋身劈剑,一气呵成。 “嗤……” 若有若无的破空厉啸声中,剑胚化作一线黑虹,斜斜斩向持枪者的脖颈。 气机牵引之下。一刀一剑两者疾速迫近支援,而直撄其锋的持枪者自忖绝难躲过此雷霆一击。唯有横枪格挡。 “叮!” 劲气交击。 持枪者毫无意外的喷血跌退。 石之轩则借力旋身,漆黑剑胚霎时间幻出无数剑花,犹如漫天黑雨般卷向袭来的一刀一剑。 “叮叮叮……” 刹那间,剑与刀、剑与剑交击三十余次,脆响绵延不绝。 一刀一剑二者终于各自闷哼着挫退,嘴角溢血,而石之轩亦嘿然一声,藉由巨浪般的反震之力推动,整个人跌飞向刚刚站稳的持枪者。 瞧着对方“送”过来的背影,持枪者面色变幻一下,分不清此着是否是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然而不论如何,如此良机,岂可错过! “嗤!” 枪尖破空凄厉慑人,似乎集中了他浑身所有劲气,携着一去不返之势,向着石之轩背心攒刺! 石之轩身形倏地后倒,背部擦着地面半尺高的荒草灵动后滑,犹如飞蹿在草浪上的灵蛇,漆黑剑胚后仰疾刺,齐端端的前头点向枪尖。 “镗……嗤!” 劲气四溅。 持枪者身形剧震的一瞬,在他震惊莫名的目光中,半寸枪尖骤然断裂飞射。 石之轩左掌一拍地面,身形弹起,漆黑剑胚翻转,迅如闪电般拍在半寸枪尖之上,使之化作一线银光,咻的射*入持枪者自己的眉心。 “呃……”持枪者双眼不可置信的外凸,扑通跪地伏倒。 石之轩则看也不看这手下败将,转而漆黑剑胚一振,合身扑向一刀一剑二者,剑胚再次爆开一蓬唯美而诡异的黑雨,劈头盖脸的卷向二者。 “你……” 二者悲愤于同伴身亡的怒喝声甫一出口,便戛然而止,唯有竭力应付对方此一蕴含无限杀机的妙招。 “叮叮叮……” 双方以快打快,脆响连绵犹如一长声。 看似激战正酣,然而石之轩挥洒自如,一刀一剑二者的脸色却越来越白,与嘴角不断溢出的鲜红血渍构成诡异对比。 就在二人忍不住面露绝望之色时,“呼……”的若有若无之声迫近三人的战圈,两条雪白飘带石之轩背后分别绕向他脖颈和腰腹。 “嘿!” 冷哼一声,石之轩身周剑光暴涨,无数漆黑剑影幕布般将他整个身形都裹入其中,不管袭来的雪白缎带,携着无穷剑影合身扑向二人。 “叮叮……噗、噗!” 两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血泉喷涌。 下一瞬,两条雪白缎带探入稀疏了不少的剑影帷幕。 “蓬、蓬!” 劲气交击。 剑影乍消,缎带荡开。 石之轩向前踉跄两步,转过身来,怡然静立,眸中绽放湛湛精光,紧盯着偷袭的祝玉妍,似要看透面纱,一睹芳容。 却又故作不识,寒声道:“哪里来的鬼魅魍魉,报上名来!” 被他当面击杀二人,祝玉妍面色亦不好看,但仍咯咯轻笑两声,应道:“妾身祝玉妍,见过裴将军!” 顿了顿,她美眸示意了一下那边已经全军覆没的十二骑及正在缓缓围拢过来的娄昭君及两个同样面覆重纱的女子。 惊奇道:“大势已去,裴将军身陷危局,竟仍能如此悠哉悠哉。一派名士风度。真让妾身佩服。佩服!” “危局?”石之轩不屑嗤笑,视线转而凝视着右手的漆黑剑胚,淡淡道:“近来砍瓜切菜惯了,我不腻,我这伙计都快腻了! 难得有你们四位佳人,够资格给我这伙计献上芳魂,纵然本人不忍心辣手摧花,但我这伙计可从不讲究什么怜*香*惜*玉呐!” 说着他将凛冽视线再次倾注在祝玉妍的雪白粉颈上。似乎在衡量漆黑剑胚砍下去要用多大劲力,才能连皮带骨一切而断。 在祝玉妍*毛*骨*悚然的感觉和难看的眼神之中,他温和一笑,柔声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罢了,本人会将你此刻的娇姿美态永远铭记于心,以便日后经常回味一番…… 你放心,等会儿本人直接给你个爽快,不会痛的哦!” 如此冰冷目光与温和笑容糅合为一的诡异表情,直让祝玉妍忍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怒叱道:“大言不惭!” 素手一扬,两条缎带如同有生命的雪白灵蛇般。循着迂回曲折的莫测路线蹿向石之轩,同时娇躯螺旋着逼近。 “嗤……” 石之轩嘴角含笑,振臂挥剑,化出重重剑影,犹如扇形黑幕般迎向缎带,森寒剑气含而不吐,却又流转不休。 “蓬、蓬!” 劲气震荡。 剑幕乍散再聚,更反过来罩向逼近祝玉妍,然而祝玉妍覆在面纱下的俏脸却是闪过一丝惊色。 原来,刚刚那一击,她那精妙无方的招数尚在其次,真正厉害的是,她在天魔缎带上悄然施展了【天魔大*法】的‘吸纳法’,准备吸取对方的劲气借为己用。 却不防对方的剑气竟出人预料的首位相衔,圆满无暇,令她借无可借! 这可非同小可,据她师尊横行江湖数十年的丰富经验所言,除了玄门正宗的宗师高段强手,或者更强横的人物,再无其余江湖高手能够让【天魔大*法】如此无功而返。 好在经过数年前补天阁主的打击及激励,她祝玉妍同样今非昔比,在功力上或许仍逊色娄昭君稍许。 然而在天魔功的造诣上,她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远比娄昭君当年更年轻的岁数突破至天魔秘技所述的‘天界’层次。 因能于此时不惧对方行云流水,圆满如意的精绝剑招,更可迎难而上。 她那对纤纤玉手以奇异曼妙的动作,交叉穿梭地挥动丝带,织出一个幻变无方,充满波纹美感的浑圆白网,把她紧里其中,成了一团白影,仿如天魔妙舞。 依天魔秘及诸多源远流长的顶尖经典所述,有法是地界的层次,无法是天界的层次,有法中暗含无法,无法中暗含有法,是天地人浑合为一的最高层次。 唯有人才可把天地贯通相连,臻至无法而有法,有法而无法的妙境,至此始可问鼎大宗师,掌控天人合一的入微真谛,乃至有资格一窥破碎虚空之终极奥秘。 放诸道家,即为有意无意之间,无意之中是真意,而在佛家,则是非有之有,非空之空,真空妙有是也! 名虽殊异,道则一也! 天魔秘中,地界巅峰已是收发由心,而到了天界层次,更初窥天人交感之妙,信手拈来,均是曼妙无比的杀着,一动一静,无不毫无预兆,变化莫测。 此与道门之无意、佛门之空灵,亦或许多江湖人习惯性青睐的“无招”别无二致,均是触及宗师境界,跻身绝顶高手之林的超拔人物! 而石之轩一剑疾出,本是无动于衷的脸色倏地一振,眼睁睁瞧着祝玉妍把“圆“的特性发挥至登峰造极的境地,织出的护体网纹平均而一致,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强弱疏密之分。 乃至足可使世上大多数高手生出不知该攻何处的无奈感觉。 当然,石之轩并不在其中,可他本是随手反击的一招亦因她此着而中途骤然生变。 无数漆黑剑影构成的扇形,随着他身与剑的极速前进,渐渐化繁为简,聚拢为一道天马行空般的黑虹,化席卷为斜切。 漆黑剑胚的钝角前端划过优雅的半圆弧形轨迹,与祝玉妍的“浑圆白网”一触即分。 “蓬!” 劲气交击。 并无气浪翻卷,然而石之轩的剑弧再划不下去,祝玉妍的“浑圆白网”更倏地崩散。(。) ps:  抱歉,喝多了,晕晕乎乎,今天就这样了,明日三更吧! 第三百六十六章 暗暗苦恼 至此两招刚过,娄昭君及其余两个阴癸派的女人已然逼近过来,与祝玉妍一起,将石之轩的前后左右四面围住,封死他逃遁的路线。 石之轩打量着三个虽然面覆重纱,眼角眉梢却光洁滑嫩,貌似丰腴诱**人的漂亮姐姐,实际上却都七老八十的美妇,不由眉头一挑----除了娄昭君之外,其余二女他竟从未见过。 然而最关键的是,这两女亦均为宗师级高手,纵然不如娄昭君这阴癸派宗主,也不会相差太多! 阴癸一派,竟有三个宗师元老,纵然比不上佛门四大圣僧,也能勉强抗得住两个圣僧了! 直至此刻,石之轩终于明白,为何凭着花间派传人的泡妞手段和厚脸皮,张僧繇还早早的退隐江湖,原来是给阴癸派这一众大姐大欺负得实在没活路…… 还有,张僧繇不是说过,阴癸派的老一辈都死的死,退隐的退隐么?……那除了娄昭君之外的这两个“姐姐”型宗师高手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诈尸了? 老东西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眼瞧着包括最年轻的祝玉妍妹妹在内,已足够凑成一桌麻将的四位女宗师,石之轩一边暗暗腹诽,一边奇道:“三位姐姐如何称呼?” 左侧的娄昭君一身素色宫装,最先淡淡道:“妾身娄昭君!” 石之轩暗暗嘀咕:之前没发现,这位还是高冷傲娇型的…… 右侧一袭淡粉修身衣裙的美妇甜甜一笑,“妾身陆令萱!” 石之轩眉头一挑,暗忖:好一个温柔妩**媚型的……很有妈妈的味道! 不过,她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背后那一身红纱绣金纹宫装的美妇眼波流转,眉梢含情。咯咯笑道:“姐姐名叫胡绮韵……裴郎若是愿意弃暗投明,归顺大齐,姐姐定不会亏待你哦!” 即使没有转过身去,石之轩也能清晰感觉到她投向自己的目光**火**热无比,视线还总在自己肩膀及屁*股*等凸显男***性***魅**力的部位流连忘返…… 这是热**情**奔**放型的?……擦,明明就是女**流**氓嘛! 然而稍一品味这三个名字。娄昭君(太皇太后----齐国皇帝高纬他奶奶),胡绮韵(胡太后----高纬他妈)、陆令萱(太姬----高纬他奶**妈)…… 照此推算,高纬的皇后、妃子定然也跟阴癸派摘不干净! 这……好家伙,高纬全家女****性**都碉**堡**了?……豪华超**女**团啊有木有! 饶是以石之轩的心性修为,亦不禁风中凌乱了一瞬。 旋又想到,对方四大宗师的豪华阵容齐聚于此,且大大方方的自报姓名,除了下决心诛除他这“大周第一高手的剑神”之外,恐怕最终的目标仍是宇文邕! 当然。或许她们另有算计,刚刚才未曾出手强留宇文邕。 心念电转,石之轩索性也大大方方的原地转身,闪烁莫名的眸光在这四个味道截然不同的美女身上反复徘徊。 不知不觉间,无论生理,还是心理,竟都有些**荡**漾**了! 这是逼迫我降妖伏魔,将她们一齐抓回去关在“锁妖塔”么? 可我已经不**干**正道教主了啊。如今就算现在将她们抓回去,既没有坚固的“锁妖塔”。又没有数千小弟看守,终归不安全啊! 石之轩暗暗苦恼着,不由抬起左手去撸头发,然而触手处却是隔着冰冷而光滑的金属,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一身甲胄。 唯有假装扶了扶烂银头盔,才没在美女面前出糗。毁了这身马甲的名士风度! 当即他大义凛然道:“齐主昏聩,荒*银残暴,我大周征讨伪齐,乃是顺应天命,吊民伐罪……尔等妇人。不知在家相夫教子,却来此处行凶作恶,袭击我大周将士,实属自作孽不可活! 既如此,就休怪本人心狠手辣了!” 此言一出,四女不禁面面相觑,这厮疯了? 然而下一瞬,石之轩浑身腾起威压四方、杀机磅礴的浩大剑气,令四女霎时玉容沉重,凝神戒备。 面对四位宗师级高手,尽管远不如四大圣僧那般棘手,石之轩亦终究得拿出一部分真本事,才有可能打发的了对方! 有意无意间,原本藉由内丹维持的天人交感层次瞬间加深数倍,天地人浑合为一,天地精气源源不断的聚往他手中漆黑剑胚,径直化作精纯剑气,蓄而不发。 “嘿!” 沉喝一声,石之轩高举漆黑剑胚,整个人化作一溜银光残影,刹那间闪至功力最高的娄昭君面前,一记化腐朽为神奇迅猛直劈当头而落。 娄昭君但觉对方强横无比的剑势劲气紧紧锁定了她,周遭空气似都变得沉重粘稠起来,犹如身陷百丈海水之下。 庞大无匹的压力将她的感官完全笼罩其中,连肌肤也如被无数钢针不断攒刺,失去往常的灵锐。 其余三女齐齐飞掠过来,弹出六条天魔缎带袭向石之轩背心、脑后、腰椎等要害,试图紧急支援…… 怎么可能?……身陷囹圄的娄昭君惊骇莫名,然而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她纵横江湖数十年的丰富经验并非白给,立时娇叱一声,蓄势已久的天魔气场毫不犹豫的张开到极限。 周遭两丈许的空间无声无息的塌陷凹缩下去,就像变成了无底深洞,正源源不断的化去对方迫来的剑势劲气,霎时使她的感官能力重回己身。 与此同时,她那对纤纤素手倏地高扬,洁白如莲藕的玉臂亦大半探出素雅水袖,流转着难以形容的淡淡光泽。 然而光泽最盛处,仍属不断变换奇异手势,先后迎向漆黑剑胚的晶莹玉手。 “蓬、蓬!” 劲气四溅。 娄昭君娇哼一声,双手先后给无匹剑劲震退回袖内,娇躯迅疾飘退三丈,然而感受着体内侵入的寒中带热、热中带寒的奇异剑气,似乎极难化解,不由眉头微蹙。 石之轩的磅礴剑势亦难以为继,唯有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陀螺般急旋起来,将剑势重整旗鼓,化竖劈为横旋。 磅礴剑气霎时绕身化作龙卷风般的厚厚气墙! 六条天魔缎带灵蛇般探至,均给剑气风卷硬生生震开,无功而返……(。) 第三百六十七章 自己脱了 借着六条天魔缎带的劲力,石之轩身形旋得更疾,周身的剑气风卷膨胀一圈,足足扩张至丈许开外,向着娄昭君飞速席卷而去。 “哼!” 略带恼怒的娇叱一声,娄昭君一边轻盈飘退,一边从左右袖内分别射出天魔缎带,左带直冲石之轩双脚,右带现出波纹状,绕弯卷往石之轩头侧。 一时破风之声大作,远远地祝玉妍三女正在化解从天魔缎带反震回来的寒热交替的奇异剑气,也感到啸声贯耳,彷如厉鬼悲泣。 本是单足点地,疾旋不休的石之轩,倏地探下另一足,轻轻一蹬地面,整个人嗖的腾起三丈,一个凌空翻转。 不仅恰恰避开娄昭君天魔缎带的一击一缠,更头山脚下,身剑合一的继续急旋着扑向她,剑气风卷似是金蝉脱壳般从他身周聚往漆黑剑胚,向着娄昭君当头罩下。 磅礴无匹的压力再次降临在她身上,比之刚刚犹如深处水底的沉重感,此次更犹如陷入汹涌的潜流漩涡,纵然以天魔气场的吸纳之力,也难以彻底化去剑气风卷的螺旋压迫。 无奈之下,她唯有再次提起纤纤双掌迎着漆黑剑胚拍去。 不同于之前的仓促而发,此次她这看似简单的掌击,实是毕生功力所聚,没有变化中隐含变化,凌厉无匹。 即使石之轩浑身裹在剑气风卷之中,亦不免生出所处空间凹陷下去,被天魔劲场笼罩绑缚,有力难施的感觉。 当然。石之轩的灵觉感应和先天神气所化的剑气却不受任何影响。仍能针对祝玉妍的掌势发出最凌厉、最精准的剑击。 “呲呲呲……蓬、蓬、蓬……” 刹那间。剑气风卷与天魔气场的激烈摩擦声、漆黑剑胚与纤纤玉掌的交击声此起彼伏,夹杂不清。 正逼近至三四丈内的祝玉妍三女,清楚感觉到交手双方各自劲气场的消泯及改变,亦知娄昭君正全力展开天魔气场,却丝毫奈何不得对方。 暗暗惊骇之余,三女各据方位,六条雪白缎带再次射出,却是斜上半空。交叉迂回成一个波纹般的网罗,从上往下,罩向石之轩凌空的身形。 “嗤!” 布皂碎裂声骤然响起,一截素色水袖向外迸射,却又瞬间给双方的劲气场绞为齑粉,迎风弥散。 下一瞬,“蓬!”的震响,劲气迸散,娄昭君与石之轩各自跌飞飘退。 前者娇哼出声,饱含羞怒。本是上半身向地面栽倒的娇躯一个斜掠翻腾,才翩然落地。 可惜素色衣裙颇为凌乱。隽雅左袖更不翼而飞,光洁嫩滑的玉臂螺露无遗,她隐在面纱下的俏脸上更不断闪烁着青红二色,但觉浑身忽冷忽热,难受之极…… 而后者虽应她最后一击的掌劲斜向上抛飞,但仍有余力的在空中翻个斛斗,漆黑剑胚一展,化出扇幕般的重重剑影,似缓实疾的迎向祝玉妍三女盈盈罩下的雪白带网。 “蓬蓬蓬……” 一连荡开四条缎带,石之轩跃起的劲力终于耗尽,不可避免的向下坠去,剩余的两条缎带灵蛇般紧追而至。 “呼呼……”又是两条缎带紧贴着地面窜行逼近,正是重整旗鼓的娄昭君,配合其余三女的网罗战法,御使两条缎带袭向石之轩即将落地的双足。 时间、角度、速度,均是恰到好处,精彩绝伦! 际此生死关头,石之轩犹有余裕从容笑道:“【天魔大*法】果真不凡,可惜四位的配合实在一般的很,莫不是面和心不合的经典内部矛盾?” 说话之时,上下各两条雪白缎带携着惊人劲气迫近,他却仍是好整以暇,看似漫不经意的飘身下降,同时两脚分开,脚尖下点,正中娄昭君两条带端。 “蓬、蓬!” 两条缎带给震得坠在地上,而石之轩的身形亦颤了颤,却又在不可能中倏地加速下坠,两脚分别踩住娄昭君的带端,身子下蹲,如站桩般立定。 同时他手中漆黑剑胚高扬,卷出重重剑影,迎向袭往自己头顶的两条缎带。 “蓬、蓬!” 缎带荡开,不远处的陆令萱闷哼一声,石之轩连连抗下一连串的攻势,亦不免身形倏震。 娄昭君素手高扬,趁机使劲拉扯被石之轩踩住的两条缎带,却不防他收拢剑势,巍然不动,带身固然给绷得紧紧,但他脚下的带端却纹丝不动,娄昭君不由面色难看。 她们每个人的天魔缎带看似两条,实则仅是一条,只是带身藏在衣衫内,御使缎带两端分别从两袖射出,攻击敌人罢了! 如此一来,她们执着缎带中部,不仅可运转天魔秘法以缎带一端吸纳敌手劲气,经带身传递,再从另一端返还给敌手。 更可与天魔场配合得天衣无缝,飘带制敌缚敌,令敌人无法脱出气场之外,就像蜘蛛织网,猎物陷身网内,只有待吞噬的份儿。 然而一旦给人制住缎带两端,可就…… 石之轩嘴角的诡笑一闪而逝,蓬勃劲气从双脚灌入缎带,摧枯拉朽般破开娄昭君的真劲,向着她袭去。 娄昭君美眸阴沉,但觉对方的劲气寒中带热,热中带寒,寒热变幻不定,难以捉摸,且至精至纯,至灵至巧,将她一直以来无往而不利天魔劲气激得溃不成军。 眼看对方的劲气就要从缎带袭至她身上,偏偏缎带是从衣衫内穿过,再从袖筒探出,仅仅松开双手,根本脱离不了缎带。 娄昭君贝齿紧咬,忿忿的瞪了石之轩一眼,面带不甘的猛然爆发劲气。 “蓬!” 素色宫装爆成无数碎片,犹如翩翩蝴蝶般眨眼间散落一地,唯余缎带给石之轩的两股劲气充斥鼓荡,仍在飘飘冉冉,紧崩成一个大大的圆圈。 娄昭君白润无瑕的半螺娇躯俏立在缎带外丈许处,玉容阴沉得快要滴水,美眸中罕有的现出丝丝怨毒。 石之轩一边将目光倾注在她那半透明亵**衣里若隐若现的嫩白**酥**软,暗暗赞叹其形状姣好、大小适中…… 一边凭着阳神感应挥舞漆黑剑胚,在身外化出层层似虚还实的剑幕,抵挡祝玉妍三女再次袭来的天魔缎带。 “蓬蓬蓬……” 在漫空带影中,黑虹影影绰绰,劲气交击似是无休无止。 然而无论祝玉妍、陆令萱、胡绮韵如何催动各自的天魔缎带变幻万千,狂攻猛打,均给他从容不迫的挥剑或竖劈,或斜斩,或反手后点,将袭近的缎带尽数震飞或荡开。 似乎他的剑总能抢先半瞬卡主六条天魔缎带的必经之路,由始至终,竟从无一条缎带能够侵入他周身半丈范围之内!(。)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一起脱了 渐渐地,旁观的娄昭君柳眉蹙起,眼神惊疑不定,此人如此气功及剑道造诣,绝非河东裴氏或寻常隐士高手所能培养的出来! 不由娇喝道:“你到底是谁?师出何门何派?” 石之轩哼道:“都开打了还报什么户口,要不要把生辰八字也报给你听啊?” 娄昭君虽觉对方的来历很有问题,然而此时非是徐徐讯问之时,亦不容她过多耽搁,因而再次目露寒芒,杀机萌动。 倏地她化作一片云般贴地平飞,霎时间到了石之轩身后三丈许外,不住提聚功力。 须臾之后她才顺着气机牵引,三寸玉足一步一步缓慢而稳定的向石之轩移去,使他生出无形而有质的威胁。 及至踏入一丈之内时,娄昭君周遭瞬间再现天魔气场,并不住收窄缩紧,笼罩以石之轩为核心的方丈之地。 祝玉妍等三女见状,无不面露凝重,不住变换方位,天魔缎带挟着千钧劲力向石之轩加紧强攻猛打。 可是石之轩竟依然凝立不动,纯以精奇绝伦的剑招,着着封挡,没有露出丝毫败状。有如任由怒潮急浪冲击的深海巨礁,永能屹立不倒。 气劲漫空,呼啸连连。 娄昭君终于欺近石之轩背后半丈之内,一对纤纤玉手缓缓探出,沉沉印向石之轩背心。 比之飘忽奇诡的天魔秘技,她这两掌竟仿若重如千斤,朴实古拙,实已臻举轻若重的妙境。 周围三女同时美眸一亮。手中天魔缎带再加三分劲气。以漫天带影将石之轩牢牢锁在那“半丈三步”地上。 裙下玉足再踏一步。娄昭君的双掌缓缓侵入了石之轩身后三尺之内。 石之轩倏地大喝一声,“喝啊!”,瞑目屹立,无形中的天地精气向他疯狂涌至,灌入体内。 喝声犹如雷霆乍现,震耳欲聋,荒野上的枯草如波浪般簌簌伏倒。黑虹般闪烁不休的漆黑剑胚亦戛然而止,给他双手持定。竖在胸前,凝然不动。 似乎他出人意表的停止了反抗…… 六条飘带霎时如愿以偿的越过一直以来的半丈“禁地”,灵蛇般袭向他上身的前、左、右各处要害。 然而下一瞬,石之轩浑身似有无形气浪在向外排开,三尺空间犹如凸显扭曲一般,在切割、排斥、挤压、磨灭、攒刺一切异物,就连空气似乎都被消融或排挤殆尽…… 不论是娄昭君的纤纤玉掌,还是祝玉妍三女的六条雪白缎带,都生出深深嵌入铜墙铁壁的怪异感觉。 不仅前进不了分毫,就连回收和动弹也难以如愿。更有一股股凝实而锐利之极的劲气沿着手掌或雪白缎带反袭回来。 四女同时闷哼出声,嘴角溢出血渍。唯有凝神竭力运功化解不断侵入体内的锋锐无比的劲气,美眸现出不可置信之色,这是……剑气? 一时间,五人犹如塑像般一动不动! 最精纯的天地精气惊涛骇浪般涌入石之轩身周三尺范围,归入他以阳神激发的剑意控制,化作无形剑罡,源源不断的攻向四女。 娄昭君一边强忍着双掌肌肤的刺痛感及体内经脉似有无数柄利刃乱攒乱刺的割裂感,一边凝神运气,艰难抵抗那凝实之极的奇异剑气。 此情此境,什么天魔秘技都无有用武之地,唯有双方在精气神本质上的硬碰硬对耗! 不多时,离得最近,承受压力最大的娄昭君,就通体香汗淋漓,湿哒哒的薄纱亵**衣紧贴肌肤,凸凹丰*腴的娇艳美姿一展无遗。 可惜石之轩此时背对着她,没机会大饱眼福,可见智者千虑,仍有一失…… 嘴角再次溢出丝丝血渍,娄昭君终于忍不禁贝齿紧咬,柳眉倒竖,暗忖:怎么回事?这小子就算打娘胎里开始练功,也不可能在功力上死死压制住我等四人如此之久! 没奈何,她只得与祝玉妍、陆令萱、胡绮韵眉目交流,却见尽皆凝立两三丈之外,仅以天魔缎带连接石之轩剑罡气场的三女,情况并不比自己好上多少…… 祝玉妍、陆令萱心志坚定,还能咬牙坚持,而一向穷奢极**欲,斗志消退的胡绮韵已是眼露怯意,不断向娄昭君使眼色:点子扎手,赶紧撤吧! 此刻祝玉妍三女只消放弃天魔缎带,便可即刻脱身,然而如此一来,石之轩所激发的全部奇异剑气,势必会倾泻在娄昭君一人身上,令她瞬间五脏六腑破碎殆尽而亡! 凝眉片刻,娄昭君唯有微微颔首,暗暗催动天魔秘中超负荷激发劲气的秘法,忽的撮嘴尖啸一声,整个人嗖的向后疾射而去。 与此同时,祝玉妍三女处亦传来“蓬蓬蓬!”齐声爆响,各自的外袍化作无数色彩各异的蝴蝶,翩翩飘落。 石之轩冷哼一声,忙不迭瞪大眼睛,趁着风韵截然不同的三具半螺*女****体还未彻底消失在视线内,抓紧时机大饱眼福一番。 片刻后,他转过身来,见到刚刚娄昭君凝立之处的草丛上淋着些许鲜血,不由叹道:“何苦来哉? 如此佳人,我怎舍得当真杀了你们?” 言毕他探手连连虚抓,将此行最珍贵的战利品----四套天魔缎带收入手中,凑在鼻尖嗅了嗅。 嗯,馥郁芬芳迥然有异,却都极为幽然醉人,该是她们贴身存放的…… 事实证明,在这天地元气充沛的世界,以他如今的强横阳神激发剑意笼罩虚空,可以直接凝聚和操控天地精气、自然之力具象化为种种凌厉锋锐之极的剑气,乃至剑罡! 【有无形剑气】,或者说【有无形剑罡】确非臆想,而是一门最顶级的剑道秘诀。 凭他如今的阳神,所催发的无形剑气足可笼罩方圆近十丈,离他越近,剑气越发凌厉锋锐,在三丈内即可瞬间摧毁任何一流高手的护体劲气。 然而若要破开宗师级高手的护体劲气,则需拉近到两丈之内,而同时抗住四个宗师,并取得压倒性优势,则更需在一丈之内。 不过,一旦他重新晋入返虚境界,元神再次蜕变升华,这【有无形剑罡】的威力可就另说了…… 当然,其实刚刚他也并未用出全力,否则……嘿嘿! 毕竟,难得有四个宗师站得远近不同,对他一齐出手,刚好给了他收集数据的好机会! 眸光闪烁片刻,石之轩终是收拢思绪,小指放在嘴边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刺耳的哨音远远传出两三里地。 随后他便开始寻找之前斩杀的三个齐将的尸首,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军功啊! 说来好笑,若论斩杀难度,那三个身为齐将的一流顶尖高手自然远远不如娄昭君四女,然而若论斩杀后所得的军功,因娄昭君四女并不算齐****将,杀了她们顶多算是杀了四个刺客,又远远比不上杀那三个齐将! 或许,这是官职军衔的唯一作用! 片刻后,“踢踏踢踏……”马蹄声临近,在诸人交手时各自逃散的十三匹上等军马,在石之轩口哨的召唤下,迅速疾奔回来。 瞧着三个齐将及似在阴癸派手下的十二个周将的血淋淋尸首,他眉头皱了皱,正准备将之一一放上马背,忽又发现什么,不由眼神一亮,望向大周军营的方向。 大批骑兵逼近的轰隆声若隐若现,宇文邕派了骑兵来收尸?……速度挺快啊,刚好不必污了我的手了! 秋风凉爽,吹散了血腥味,不知不觉间夜色愈发浓了。 十里外的小山头上,本是分开撤离的阴癸派四女重新聚在一起,各自上身只着薄纱亵**衣,光洁嫩白的胸**脯、胳膊、后背着实诱***人**遐想…… 瞧着娄昭君本是白皙嫩滑的纤纤玉手此时竟一片鲜血淋漓,皮肉模糊,祝玉妍不禁花容失色,惊呼道:“师尊,这……?” 娄昭君疼得额头冷汗滢滢,苦笑道:“刚刚那人周身三尺内的剑气凝如实质,犹似无数锐利而细小的针尖刃芒,死死裹住挤压我的双手。 若是一动不动的纯以劲气抵抗,我的手自然无事,但要硬生生从那凝如实质的剑气场内拔出双手,凭我的功力,也难免肌肤受创不轻!” 陆令萱轻柔的为她检查了一番,松了口气道:“还好师姐功力深厚,仅仅被剑气划伤表皮,且伤口不算太密集,否则这双手可真要毁容了!” 娄昭君闻言嘴角动了动,最终没开口,她隐隐感觉到最后是对方手下留情,否则那些剑气足可将自己的双手切割得深可见骨! 陆令萱继续道:“回去用最后的伤药敷上,再运气疗养,不要沾水,两日即可痊愈。咯咯……仍可白嫩如昔!” 祝玉妍闻言大为放心,瞧着娄昭君仍是眉头紧蹙,沉思不语,不由奇道:“师尊,你在想……?” 娄昭君叹道:“我在想,本派的天魔气场是否有可能达到对方剑气场那种凝如实质的强横程度?” 祝玉妍蹙眉凝思片刻,轻摇甄首道:“正常情况下,恐怕不大可能…… 或许,使用某些自残禁术同时激发精神力和天魔劲气,将天魔气场超极限的压缩,始有可能短时间达到那种程度的威力!”(。) 第三百六十九章 疯了么 战鼓震天。 晨曦的曙光照耀在金墉城头时,黑压压的周军便从四方八面发动一波接一波的攻击,喊杀震天。 护城河的源头早已被截断,周军万余前锋军此时正举盾顶着城头倾泻的阵阵箭雨,以沙石填平主城门外的一大截护城河。 祝玉妍悄然登上城楼时,只见周军士卒在平原上密密麻麻的铺展开去,书有“周“字的大旗及各姓氏的将旗在中军处随风飘扬,军容鼎盛,威势迫人。 哄闹声冲天而起,喊杀声震耳欲聋。 当矢石劲箭像雨点般投下,粉碎了周军的又一次攻势后,周军终于暂退回去,重整阵脚。 祝玉妍面色凝重的扫视着布在城外由数万精兵组成的庞大兵阵,芳心一片茫然。 她虽是阴癸派百年来最出色的传人,武功非凡,智计过人,但面对这种千军万马,对垒沙场的局面,却还是头一次。 初时的震撼过后,她便对这惨烈的场面无动于衷起来,还能好整以暇的衡量攻守双方的表现优劣……做一个俏生生的局内旁观者!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彻头彻尾的魔门妖女,说好听些是性子乖戾,说难听些是残忍冷血,又怎会将那些被她视为蝼蚁的军卒们的死伤放在心上? 不由地,她便幻想若是换了她来主持城防,该是如何应付? 好歹她也是博古通今,熟读兵书战策,尽管都是不知所云。亦或纸上谈兵…… 宇文邕的中军布在一个小丘上。丘顶架起高高的帅台。高居台上。即可俯览整个城外平原,方便指挥大军攻城。 丘侧亦矗立着数个高约二十多丈的哨塔,用以俯视金墉城头及城内的概况。 丘下则密布着以骑兵为主,重装备盔甲军为副的禁卫中军,牢牢拱卫御驾。中军的后方尚有两枝部队,既可防御后路,又可作增援的兵员。 最前方的万余前锋军由盾牌兵、箭手、刀斧手和工事兵组成,配备了檑木、云梯、楼车等攻城的必须器械。 上午攻城受挫。兵力和工具均损失不轻,各军将领正在加紧调派人手,修补器械。 一切看似忙忙碌碌,却又隐然有序,表现出周军确实训练有素,远非任何乌合之众可比。 左右侧翼军每军五千人,清一式都是骑兵,专为防止前锋军步卒攻城时,城内骑兵突然出城袭击。 太阳徐徐升上中天,普照大地。映得兵器烁烁生辉,更添杀伐的气氛。 战鼓敲响。 七十多辆专挡箭矢的铁牌竖车。开始朝金墉城方向移动,每辆车后隐着十多名箭手,只要抵达适当距离,便可以从竖高达两丈的大铁板后往城头发箭,掩护其它人的进攻。 尽管在石之轩眼里,这种攻城器械相当简陋和落后,但在此时代的任何名将看来,这些看来全无美感只像一块块墓碑般的铁牌车绝非闹着玩的。 楼车开始推进,像一座座高塔般往城墙移去。 在楼车上的战士,由于高度与墙头相若,不但可以把整个城头笼罩在箭矢的射程内,当拍贴城墙时,战士还可直接跨上墙头,攻入城内去。 “哞哞……” 号角声大起,绵延数理。 以百计的投石车在数百名工事兵的推动下,后发先至,越过了楼车,追在挡箭铁牌车之后。 “杀……杀……杀……” 六万余周军一齐发喊,战马狂嘶,金墉城外霎时风云变色。 纵然守城的齐军同样训练有素,却仍给周军这隆隆威势吓得心胆俱寒,反之渐渐逼近城下的周军前锋将士们,闻得同袍的声势支持后,无不士气大振,齐声吶喊,震天动地。 小丘帅台上,石之轩长身静立在宇文邕身侧,将周军威武雄壮之势完全纳入眼中心中,以他的淡泊胸怀,不为外物所动的无上心境,亦感热**血*蠢*蠢*欲动。 而旁边的宇文邕浑身气势大盛,双目精光灼灼自不必说,就连后方遮阳伞盖下的阿史那柔然、尤楚红、高怡及诸宫女,亦各个俏脸通红,热血沸腾。 阿史那柔然美眸闪烁,不断扫视着周军的攻城方式,将之暗暗铭记于心。 历来草原部族只擅骑战、野**战,而拙于城池攻防战。 偏偏中原最多的就是高墙坚城,而且越是腹心富裕之地,越是城池密集,突厥若想侵吞中原,绝不可不通攻城战法! 离着城墙接近百丈了,推着云梯的工事兵和盾牌兵开始加速移动,后面跟着的是冲撞城墙城门的擂木战车。 挡箭车正逐渐接近城头投石机的投程内。 “投石放箭……” 饱含真气的沉喝穆然从城头传开,声音高而不亢,传遍丘陵山野,城外城内,还在余音袅袅,可见守城主将的功力之精湛,已是实打实的宗师级数。 喝声一落,分布在长达一里的墙头上,以百计的投石机弹起的巨石,与无数劲箭,雨点般往攻来的近万周军投去,一时车仰人翻,惨烈之极。 攻防战再次开始! 须臾之后,周军第一波攻势便给气力正盛的城头守军粉碎。 后方石之轩、宇文邕诸人聚功双目,遥遥观战,清晰的瞧到周军在城下又留下了以百计的尸骸,十多具破烂的挡箭车、楼车、无数弓箭和兵器,却并不意外。 攻城战,特别是强攻金墉城这般的战略要塞,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建功。其间损失之惨,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上将触目惊心! 石之轩的功力及目力远超其余诸人,因之更注意到,趁此间隙。由清一色青壮组成的工事兵不断把矢石滚油等运往墙头。补充刚才的消耗。墙头满是来回奔走的身影…… 稍一沉吟,石之轩便向宇文邕谏言道:“陛下,守城主帅乃是沙场宿将,指挥严密,若是按照常规手段攻城,恐怕十天半月也……” 宇文邕微微颔首,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转身向着帅台下的传令兵喝道:“下一波攻势。命陆起、秦寿、方柯……诸将亲自率兵登城!” 站在宇文邕身后的何泉,听闻皇帝竟一口气报出了二十余个以武力闻名三军的中高级将领之名,不由暗暗吸凉气,同时更惊讶于裴矩对皇帝的影响力竟日盛一日,近乎言听计从! 石之轩当然也明白这点,不过并不意外罢了。 毕竟昨日他斩杀的那三个一流顶尖高手,经军中老人辨认,确是成名十多年的北齐高级将领,更曾是北齐已故名将斛律光的心腹战将。 再有前些日子攻破几个小城的战功打底,他终于积功升为骠骑大将军。正式迈入顶级将领的行列,照例有权统领一万至两万兵马。 “砰砰砰……” 战鼓交鸣。残兵才退,另一组八千余人的步卒又开始往城墙推进,务使城头守军应接不暇。 墙头箭垛发出阵阵劲箭,朝蜂拥而来的周军射去。 祝玉妍亭亭玉立在城楼一角,瞧着夹在攻城步卒中的两辆笨重楼车,竟以极为迅猛的势头直冲过来,不由秀美微挑。 下一瞬,楼车未至,二十多人已从楼车上腾身跃起,凌空掠至城头。 “杀啊……” 在守军兵卒愕然的眼神中,这二十多人齐齐掣出兵刃,大喝声中,犹如猛虎下山般向他们冲杀过去。 “叮叮……噗嗤……” 兵器碰撞声,利刃入肉声,临死惨呼声,此起彼伏,血光如瀑,残肢乱飞。 数息之间,这二十多人就清空了六七丈长的一段城墙,如此没了守军兵卒的阻碍,城外周军抓紧时间,迅速将三架云梯架了上来。 高高在上的城楼角落,祝玉妍俯视着左侧城头一边倒的一幕,心知这是对方组织高手突袭,但她仔细打量了这二十多人的身手,却又微摇甄首。 这些人看似久经战阵,气势不俗,但尽数是二流高手,多半是试探性…… 果然,片刻后,守城主将已紧急调拨了十多个高手集中过来,其中不凡第一流的高手,生生遏制住这些人的肆虐,将之斩杀过半后,配合精兵将他们重新赶下城去。 小丘帅台上,宇文邕默默瞧着这一幕,不由眼神微眯,沉吟片刻,终是转头看向石之轩道:“裴卿…… 城中的守备力量似乎超乎吾等预料,除了两万五千老兵,还有藏匿着如此多的精锐高手!” 石之轩沉声道:“该是从洛阳及周边诸城特意调集而来……” 顿了顿,又道:“还请陛下下令聚拢的五千精锐,让他们于傍晚时分饱食一顿,养精蓄锐……入夜后,微臣便寻觅良机亲自率人登城冲阵!” “如此甚好!……朕保证,这五千精锐皆为从各军挑选的以一当十之辈!”宇文邕郑重应道。 他也明白,依兵法而论,最好是让麾下六万大军轮番出动,日夜不休的攻城数日,令守城军士疲惫不堪之时,再祭出裴矩这等所向披靡的盖代猛将,才能发挥出压倒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的关键性作用。 但北齐援军十日内必至,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尤楚红忽然迈步上前来,肃声道:“陛下,妾身愿与裴将军同去!” 石之轩转头瞥了她一眼,令她俏脸微红,又反过来恶狠狠的瞪了石之轩一眼。 候在帅台前的诸将之中,亦有数人不甘寂寞,向宇文邕抱拳请命道:“陛下,微臣愿与裴将军同去,恳请陛下恩准!” 宇文邕微笑着抬手虚引一下,朗声道:“既然诸位爱卿求战心切,朕怎能不准?” 石之轩向他们拱手一圈,正色道:“多谢诸位抬爱,裴某必当与诸位勠力同心,攻破此城!” 宇文邕哈哈大笑。貌似甚是欣慰。诸将亦各自雄心万丈。 唯有石之轩仍自表情淡淡。得益于远超众人认知的灵觉感应,他已从城内熙熙攘攘的近三万繁杂气息之中,勉强筛选出数十个气势不弱的人物。 城内高手的数量,实际上远超宇文邕及诸将的想象! 没有宗师级的超拔手段,冒然上城逞一时之勇,深陷万军重围之中,纯属找死! 当然,这话就算石之轩此时说出来。诸将也不会相信,反倒会认为他是想要独占破城大功,更会因而对他心生怨恨! 话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反正他又不是诸将的老爹,没必要为他们的小命负责,也就唯有说些场面话应付应付算了! 尤楚红退回阿史那柔然身旁,却见向自己她暧**昧的眨眨眼,不由脸色大囧,耳根绯红。 另一旁的高怡瞧见此幕,眸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又装作不经意间瞥了前方与宇文邕并列的裴矩一眼,收回目光之后。才眼神闪烁起来。 她很清楚,似裴矩那等高手,或许能够通过她凝注在他身上的目光而感应到她的心绪变化,因而不敢将目光过多的停留在他身上。 ………………………………………………………………………… “轰!“ 擂木像怒龙撞击在城门处,发出震耳欲聋的一下巨响。 周军又猝然发动另一波狂攻。 在城楼第三层上角落盘坐调息的祝玉妍倏地醒了过来,睁眼一看,此前本是完整的墙头露出一个塌陷的缺口。 该是敌军投石机侥幸取得的战果! 城外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光,耳内贯满喊杀声、投石机的机括声、车轮与地面磨擦发出的尖响、石头撞到地上或墙上的隆然震声。 “哗啦啦!“ 祝玉妍不用看也知这一声是滚热的油倾倒到城墙下的声音。 果然,下一瞬,“啊……我的脸,痛死我了……” 城下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嚎证实了她的判断。 脑海中幻想到熬得沸腾的热油浇在人体上的惨烈一幕,纵然她这般视人命为草芥的冷酷魔女,亦不免暗暗打个寒颤。 她盈盈而起,走到窗前,倏地左手一挥,竟捞着一枝不知由城外哪里射来的流矢,便随手丢在地上。 守城齐军正在来回奔走抗敌,人人眼睛血红,脑中似是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就是以任何手段把来进犯的敌人堵住和杀死。 墙头上伏尸处处,殷红的鲜血不住添加在变得焦黑的血迹上,但谁都没空闲去理会。 天上密云重重,星月无光。 墙头火盆、火把猎猎高燃,染得一片血红,眼前所见已如人间地狱! 金墉城攻防战的第一日,就杀得如此惨不忍睹,实在出乎祝玉妍的预料,让她心情沉重的同时,亦不禁暗暗惊疑:宇文邕疯了么? 所谓盈不可久,宇文邕让周军如此保持近乎极限状态的猛攻,根本坚持不了三五日,士卒便会疲不能兴,攻城再难以为继! 既然宇文邕没疯,那就是……不好! 一念至此,祝玉妍连忙跃身从三楼飘下,又准备转身掠向城楼第一层,寻找守城主将所在…… 然而下一瞬,她就见到一个熟悉的银甲身影冲天而起,轻飘飘翻个斛斗落在城头,手中漆黑残虹每一闪烁,都会在守城兵卒间扬起漫天血雾。 残肢崩飞,人头滚滚! 再下一瞬,又是十多道矫健身影跃至城头,紧随在银甲身影之后,加入屠杀守城兵卒的行列。 一时间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尽管十多个一流高手比之城内隐藏的力量算不得什么,然而祝玉妍一见到熟悉的他,便立知金墉城今日最危险的时刻已然到来……(。) ps:  昨晚忽然接到电话,一个九十多岁的太爷爷辈儿长辈摔伤了,今日一大早就去看望他,路很远,因此很晚才赶回来……呜呜,时间不足,又坐车坐得头昏脑涨,不在状态,今日就一大章了,跪求原谅! 第三百七十章 剑道和神经病 穹顶夜幕高悬,城头火光烈烈。 原本秋风又狂又疾,猎猎呼啸,吹得人遍体透凉,然而此时此刻,冲天的喊杀喧闹淹没一切,包括勇士们临死的惨呼,汗水与血水亦让城头所有齐军浑身炽热,如煎如沸。 唯一的凉气,并非来自清爽秋风,而是源于他们自己的心,源于那个杀戮如割草,浴血如淋雨,在世神魔般的存在! 仅仅他举手投足间逸散的无尽杀气,已让靠近他十丈之内的所有人遍体生寒,心底透凉! 石之轩随手挥剑疾劈,又一次震得两个齐军精锐好手吐血跌飞,他却转眼连看一下他们生死的兴趣也欠奉,而是毫不停留的如猎豹般灵敏前窜数步,再次扑入齐军大批兵卒群中,挥舞漆黑剑胚,循着玄之又玄的灵觉感应划过天马行空般难以捉摸的轨迹,取走一个又一个齐军兵卒的鲜活生命。 “叮叮……”的兵刃的碰撞声不疾不徐,然而“噗噗……”的血泉喷涌声却密如疾雨,无休无止。 他很少回剑格挡,只因每一剑出,总能抢先击破周遭敌军的要害,令他们袭向他的兵刃戛然而止,无力跌落…… 从登城后直至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杀了多少敌卒,只知除了登城不久击退祝玉妍及一众齐军高手的围剿之后,便陷入了对方的人海战术,前赴后继围过来的无数齐军兵卒让他杀不胜杀…… 齐军到底占着地利,可以迅速向城墙上增援足够的兵卒,而周军的后续兵卒却需顶着投石、箭矢、标枪、巨弩靠近城墙,再攀上二十余丈的云梯登城,损失惨重不说,每时每刻成功登城的兵卒数量终归有限。 此消彼长。随着惨烈激战的拖延,石之轩身旁的周军越来越稀疏,乃至完全给齐军人海淹没,此时就连最近一个周军高手,也远在他六七丈之外,更岌岌可危。 根本不用多想。他也明白,周军此次的精锐突袭战术彻底失败了,撤退不过是早晚的事…… 不是他这主攻的箭头不给力,也不是宇文邕千挑白选的五千周军精锐太废柴。 实际上,以这种类似添油战术的方式,城头周军在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再精锐也没用,甚或所获得的战果与普通兵卒强不了多少。 眼看围过来的齐军兵卒由刀盾兵换为结成阵势的长枪兵,形势愈发不利。石之轩兀自无动于衷,犹如不知恐惧和疲倦为何物的杀戮机械…… “呜呜呜……” 六七杆丈二长枪从背后攒刺而来,枪尖破空呜咽有声,分明劲力凶猛。 石之轩倏地一侧身,令六七簇枪尖的目标由宽阔的背部霎时变为狭窄的左臂,旁边的三个枪头必将毫无疑问的贴着他的前胸后背刺在空处。 更出人意料的是,他竟就此向左疾闪,以垂着的左臂主动撞向剩余的四杆长枪。 而当这四个枪头刺至他左臂外寸许的距离时。竟似遇上无形的卸御力道,锋锐枪尖不由自主的滑了开去。最终步了之前三杆长枪的后尘,刺在他身前身后的空处。 石之轩身形左闪,挤过七根枪杆间的夹缝,瞬间来到持枪的七个兵卒面前,右手翻转,漆黑残虹一闪而逝。 “噗噗噗……” 七道血泉同时冲天而起。枪杆先后落地,七人各自捂着脖子上的血线,呜咽着仰身倒下。 后续的齐军士卒固然心惊胆战,但仍持枪举刀踩着战友们尚有余温的尸体向石之轩疾扑而来…… 沐浴在血泉之中,石之轩一身银甲早已染成了黑红色。就连甲胄内的里衣也湿哒哒,黏糊糊,颇为难受不说,血腥味儿刺鼻之极。 唯一让他愉悦的是,他心灵深处的剑心,随着毫不停歇的无情杀戮,愈发蠢*蠢*欲动,偶尔透出体外的一股脉动,更会激发他的精气神,扩散出无与伦比的杀戮之气。 方圆十余丈内的所有生灵,均会不可抑止的心生颤栗,犹如被天敌盯上的小动物,只觉自己的生命存在与否仅在对方一念之间! 石之轩也曾不止一次的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是否是剑客? 答案很微妙,是,也不是! 真正对剑道有所了解的人都明白,所谓剑客,并非是用剑作为兵器的武者,而是那种真正诚心于剑之人。 在剑客的眼里心里,剑绝非单纯的器物及兵刃,而是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或如手脚眼耳,或如兄弟朋友,或如恋人妻子…… 石之轩两世精修剑道,若论诚于剑,痴于剑,他自信不会弱于某些整天抱着剑,气势锋锐如利刃,生人勿近,半天不说一句话,只痴痴的盯着剑发呆的冰块儿脸! 实际上,石之轩感觉那种人已经不是在诚于剑,痴于剑了,而是陷入类似白日做梦、幻觉丛生的病态了! 不客气的说,那是一条迈向神**经**病的死胡同,而非通天坦途的无上剑道----剑客是将剑视为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不是反过来视自己为一块儿冷冰冰的铁片! 至于石之轩自己,并不将剑视作自身的手脚、朋友、恋人亦或妻子,只因他心底深处认为这些都只是生命中的过客,而非永恒----轮回转世,身体都可以更换一具,更遑论区区手脚?朋友、妻子更是换了一波又一波…… 上一世初窥剑道门径,石之轩是将剑视为自己心灵之锋芒的外在具象,欲以之切开、斩破身上的一切有形无形枷锁。 毕竟,任何人的心灵都不是圆润无棱、柔弱无骨的,反而或多或少隐藏着锐利与锋芒。 亟待有朝一日,再难以忍受日复一日的压迫与束缚而觉醒乃至爆发出来,成为最坚定而强大的意志,乃至心灵力量,支持自己拿起刀剑利刃,斩断束缚,破开压迫。 正所谓,剑者,心之刃也! 剑道中人,唯有破除种种世俗道德和虚妄表象,真正领悟到此点真谛,由心而生的剑意方可自然而然便透着如冰似铁,纯粹而极致的森寒锋锐神髓,如神兵利刃般摄人心魄。 以之催发剑气,御使剑器,才能真正凌厉无匹,无坚不摧。 然而那次在辽东肆意杀戮数百东瀛骑兵,初次触及杀道真意之后,石之轩便渐渐更进一步,将剑视作自己心灵深处之杀戮真意的具象。 所谓胸怀利刃,杀心自起……但这种杀心,乃是人心受利刃的锋芒之气所激,把持不住心境而被蠢蠢欲动的杀戮**左右。 仅仅只是迷失理智的嗜血欲**望,还算不上破灭一切生机的杀戮真意! 何为杀,破灭生命,抹去生灵的存在轨迹! 剑者,心之刃也,而刃者,杀戮之器也,剑之道,本质即为杀道! 最初级的杀戮,仅是摧毁敌人有形有质的肉**体,使之失去精神依托的根本,与此相对,兼又更神秘莫测之法,则为破灭敌人无形无质的精神信念,心若死灰,肉**体虽存,却如行尸走肉。 此二者一实一虚,乃是此世绝大多数武者摧毁敌人的杀戮手段,且无往不利。 然而在将此二者修炼至几近巅峰的石之轩看来,此二者终究有所极限----最起码,这两种方式就无法彻底抹去他与向雨田这般元神修为超凡入圣之人。(。) 第三百七十一章 到了他这种境界,自然不会再将元神大成以下境界的人当作真正的对手,而将元神修炼至“出阳神”境界的对手,仅靠摧毁血肉*之身和精神信念(后天识神),并不能彻底消灭对手! 再思及孙恩、燕飞等人‘踏入仙门’,肉**体会灰飞烟灭,仅余凝炼至大成的阳神进入‘仙界’,蜕变为另一更高形态的生命。 石之轩不禁时常猜测,在摧毁血肉*之身和精神信念(后天识神)此二者之上的更神妙、更本质的杀戮手段,是否便是斩灭修行者虚缈莫测的元神灵体? 若是某人能够拥有斩杀生命之灵魂亦或元神的手段,包保敌人无法效仿燕飞及龙鹰那种肉*身寂灭而元神游离的方法侥幸“死”而复生。 经历了上一世元神返虚的巅峰之后,石之轩此世致力于重回返虚境界之余,便一直谋划着如何才能在金丹大道及剑道修为上更进一步! 丹道为体,长生久视,剑道为用,除魔卫道,两者相辅相成,方可随心所欲,自在逍遥…… 然而到了他如今的境界,丹道精修纯乎无为而为,绝大多数有的放矢的法门或许能够助涨他的功力,却无法助涨他的境界。 但剑道不同,他的剑心通玄比之当世慈航静斋的剑心通明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别具一格。 表面看起来,二者似乎均已达此世的剑道极限,可实际上,此世既有孙恩、燕飞、向雨田及他这类修成阳神的强横存在,又怎可没有斩杀阳神灵体的剑道手段呢? 可以肯定的是,剑心通明,仍未够资格斩杀阳神! 或许上一世的‘乾阳无极’一击之下。无与伦比的能量固然可以让同等级高手的元神瞬间灰飞烟灭,再无轮回之机。 但他能够隐隐感觉到,从手段上来说,此法确是显得太过粗糙,近乎用蛮力,没有技术含量……若是换了专用于克敌制胜的剑道。理该有更精微、更有效而省力的攻击阳神的手段! 而这,正是比剑心通明更高一层的剑道境界所拥有的正常攻击手段! 石之轩之所以大费周折的铸造通灵剑胚,并来战场上肆意杀戮,正是从道胎、魔种之法中得到启发,准备唤醒杀戮剑心之余,将之蜕变到更高境界…… 金墉城头,不知杀了多久,石之轩只觉身上所淋的血浆积了一层又一层,血腥味儿熏人欲呕。而他自己的眼眸,亦不知不觉中泛起浓郁血光。 肆意破灭生命的奇异快**感,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他的心灵,几乎令他如痴如醉。 纵然他的道心如苍穹般清虚,大海般幽邃,亦不免险之又险的濒临彻底疯魔,永远沉沦……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玄之又玄的剑心终于从冬眠中缓缓苏醒。 且因受此无穷杀戮的侵染和感召。此时剑心的杀戮真意更为纯粹,更具灵性。在他整个博大道心之中时隐时现,犹如清虚苍穹的一轮血月,升升落落,亦如大海之中的一头巨鲨,沉沉浮浮。 其一闪一烁,一隐一现。无不暗合天地至理,神秘莫测…… 石之轩本已精气神俱疲,挥舞漆黑剑胚的威力和精度稍稍衰减,但在杀戮剑心出而御剑之后,立觉漆黑剑胚轻如毛羽。愈发灵动无方。 处在这杀气重重的战场,杀戮剑心简直如鱼得水,不仅能够更清晰的感应到周围敌军的杀气所指,及时而精准的避开袭来的攻击,更可如同吞吐天地精气一般,吸纳和借助浓郁的杀气煞气化作剑气,用以杀敌及御剑 天色渐渐放亮,城外的攻城呐喊声渐渐退去,城头亦唯余寥寥数处还在激烈厮杀,整个城头地面都积起厚厚的黑红血浆,触目惊心…… “镗镗镗……” 城外鸣金之声大作,失望透顶的宇文邕终于下达了暂且撤退的军令。 早已达到目的的石之轩稍一留意感应城头状况,便又暴起神威,剑气纵横,瞬杀十数人之后,倏地一跃而起,踩在惊惧欲绝的齐军头顶,几下兔起鹘落,横掠至百多丈外的另一处城头激战处。 三男一女正结阵抗衡重重齐军,但从其身形狼狈,多出负伤的模样来看,无人不知这四个高手早已精疲力竭,只在困兽犹斗罢了。 其中女子,正是混战中不知不觉远离了石之轩的尤楚红。 见得一身黑红血污的石之轩飞跃而来,四人本是一愣,初时根本没认出满脸血渍的他是谁,等到看清他手中无锋无刃的剑胚之后,才认出他来,不由一喜,齐声开口招呼:“裴将军……” 却不防石之轩根本不作回答,径直身化游龙,撞开数个齐军兵卒,瞬间来到尤楚红身旁,探臂揽住尤楚红纤腰之后,又毫不停留的跃身而起,腾空横掠至城墙之外…… 剩余三个男子对视一眼,正要开口大骂,便被无数齐军兵卒围拢淹没。 在呼呼秋风中,石之轩搂着尤楚红轻飘飘悠然下落。 然而值此浪漫一幕,后者全无一脸感动幸福或沉迷陶醉之状,反而紧紧捂着鼻子,一脸厌恶,难受得眼泪汪汪。 但觉随着下坠的劲风吹袭,石之轩身上那浓郁之极的血腥臭味不断涌入她的鼻腔,令她实在不堪忍受…… 城楼三层,面覆重纱的祝玉妍瞧着城外尸山血海之中,那悠然谐美漫步回营的修长身影,不由银牙紧咬,忿忿不已。 但回想到对方一整夜所向披靡,杀戮无算的盖世雄威,她眸中又闪过丝丝忌惮,那等武功和气力,已然超乎人体极限! “嘶……咳咳!” 深吸一口气,还未徐徐吐出,她就给空气里的浓浓血腥味呛得恶心不已,抬手解开面纱,绝美的俏脸稍显苍白,嘴角及下巴还挂着几丝干涸的血迹…… 此次周军派那人打头的突袭虽然最终失败了,但昨夜她率领诸多高手又一次围攻那人的行动同样失败了,连她都在对方凌厉无匹的剑气下负了不轻的内伤! ……………………………………………………………………………… “扑通!” 水花四溅。 石之轩穿着浸满黑红血污的甲胄在水中费力的游了数丈,身后留下一片血色,水面不多时亦赫然浮现一道数尺宽的红艳艳痕迹。 这里是金墉城护城河水的源头所在,谷水(洛水源流分支之一),亦惟有滔滔河水,才能洗干净他一身令人难以忍受的血污。 片刻后,石之轩浮出水面,抹了把脸,便动手将身上的甲胄及里衣脱了下来,沉在岸边浅水处,任由河水继续浸泡冲刷。 而他自己,也依然浸在水中不断搓洗着皮肤上的血污,乃至搓得皮肤发红。 当然,换个心理素质差的,杀了这么多人,沐浴了这么多血浆,肯定得留下心理阴影,搓得自己皮都快烂了,甚或犹不罢休。 但石之轩此举,仅是有点儿洁癖罢了! “扑通……” 一颗石子落在他身旁的河水里,溅起水花,洒在他本就湿湿的头脸上。 石之轩翻个白眼,扭头看向岸边柳树上坐着的雍容美女,无奈道:“男女授受不亲,就算皇后急着召唤微臣侍寝,也得等微臣洗干净了再说啊?“(。) ps:  这两天事多,不在状态,明日三更……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团黑色 周军大营。 “呼呼……” 旌旗招展,迎风猎猎。 然而在宇文邕眼里,总觉得此时这些旗帜在风中摇曳的姿态似乎比之昨日少了点儿什么……或许是昂扬斗志吧! 尽管裴矩早已警告过他有关人主借助麾下军****国之威势反哺自身武功之气势的方式弊端很大,然而他确实没想到,其弊端如此大,反噬竟如此汹涌,让自以为能够抗得下来的他措手不及。 仅是一次攻城受挫,周军士气低迷,就让他的心境受到严重干扰,精神气势大为颓唐,跌出了巅峰状态…… 忽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杂念,宇文邕带着何泉及数个护驾高手,疾步走向大营偏僻一隅的一群特殊营帐,还未靠近,便闻饱受痛苦折磨的惨呼声、呻银声此起彼伏,无休无止。 血腥味夹杂着药味儿扑鼻而来,颇为难闻,但宇文邕眉头也不皱一下,反而脸上挂着温和微笑,径直迈入最近的营房,一一开始视察伤兵们的治疗情况,柔声说些安慰及鼓励之语,并高声严令军医尽力挽救每个兵卒的生命…… 当然,这时代的医疗条件极差,军中医药物资也单调而贫乏,对于普通伤兵来说,最多能保证劣质金疮药和裹伤细麻布不缺,其余的可就…… 如此一来,伤兵们若是士气高昂,求生意志坚定,倒还真能增强不少抵抗力,以致存活率大大提高。 这慰问伤兵的手段。正是裴矩返回军营后。宇文邕强忍着对方身上的血腥恶臭。诚恳求取到的谆谆教诲之一----受挫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蹶不振,无有作为,如何化挫折为机遇,化不利为有利……挽救士气,或可先从伤兵营开始。 皇帝慰问伤兵,古今罕有,因而此举定能一举奠定他这皇帝在兵卒们心中的爱兵如子形象。大大冲淡昨日大战的惨烈氛围。 且伤兵痊愈归队之后,便是最好的老兵,精兵,乃是军队基层的真正骨干,拉拢到了他们,便是掌握了兵心! 归根究底,此次出征是他这皇帝首次御驾亲征,即使此次伐齐失败,他能够藉此收获了底层兵卒们的忠心,亦算物有所值了。下次伐齐则因此水到渠成,气势更盛。 直到临近正午。宇文邕才从一座座血迹斑斑的伤兵营出来,暗暗松了口气,又直奔中军大帐,与等候已久的诸将商议今后数日的作战计划。 ………………………………………………………………………………………… 谷水河面。 石之轩丝毫不介意阿史那柔然在旁观摩,自顾自恣意戏水,一会儿狗刨,一会儿仰泳,一会儿又侧泳,偶尔还双腿并拢,优雅摇曳,模仿一下美人鱼的经典划水动作…… 嘴上则与美貌皇后悠哉打屁,“……皇后私自离开军营如此之久,不怕陛下不满么?” 阿史那柔然不屑道:“战事不利,他正着急上火,连高怡那小*贱**人都无暇理会,又怎会关注本宫? 反倒是你,身为皇帝的心腹大将,竟对战事困局毫不上心,岂是为臣之道?” “微臣愚鲁不堪,不能为君上分忧,惭愧,惭愧……” 石之轩毫无诚意的随口道,转向游到浅水处,脚踩河底,缓步走向岸边,上身一点点出水,及至水面只没过肚脐。 阿史那柔然瞧着他赤**身露**体的样子,虽然俏脸微红,却没有转开视线,然而在透过水面看到他肚脐下方隐隐有一团黑色毛发之时,她不由一愣,随即暗骂一声,忙不迭转开视线。 可惜整个脸蛋儿已经红透了,火烧火燎,神色既羞且恼…… 石之轩貌似毫无所觉,仅是从浅水处的沙滩上捞起自己的甲胄。 只见甲胄上掺杂了诸多珍惜金属的烂银甲叶虽满布乱七八糟的兵刃划痕,倒还无甚大碍,但串联甲叶的厚绢布却破破烂烂,尽是刀痕、枪洞,已经不能再用了。 得找军匠拆下甲叶,重新缝合……暗暗嘀咕着,石之轩低头扫视自身肩膀外侧、腰侧、腿侧等处,但见肌肤上残留着稀稀拉拉的惨白划痕,却又未曾流血。 当世无人能在万军围剿之中毫发无伤,纵然大宗师也不行,甚至除非破碎虚空的一瞬,否则向雨田也不行! 混战中人挤人,难以彻底躲避之时,石之轩亦唯有尽量避开胸腹要害,以肩侧、腰侧、腿侧的肌肉震荡来卸御兵刃锋锐。 但他与和氏璧双**修,内丹有成之后,肉**身拳术修为,亦因此大有精进,由明劲、暗劲、化劲一跃而进益为丹劲、罡劲,而离着‘打破虚空、见神不坏’的极致仅有一步之遥。 再加上他此世肉*身起点很高,更曾尝试过以各种真气温养锤炼肉*身,如今肉*身之强,绝非任何横练高手可以望其项背。 因而北齐精兵全力以赴的兵刃攒刺劈斩,仅仅只能在他肌肤表面留下明显划痕,到了此刻,这些白痕已缩小大半,估计正午时分即可全部消去…… 阿史那柔然转过头来,不经意间瞧见他身上的白痕,惊讶道:“未曾想你还是个外功横练高手,竟能刀枪不入?” 石之轩一边开始整理飘逸秀发,一边随口淡淡道:“外功?算是吧!”明显没有跟美女长篇大论内家拳与外功的区别的意思,那太煞风景。 事实上,此世的横练外功,就是内家拳流派眼中的外家拳与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硬功的混合体,与内家拳完全是两码事。 最表面的区别就是,内家拳纵然修炼至脱胎换骨的境界,也不会过多改变体型,但外功高手则人人肌肉膨胀,体格彪悍。 阿史那柔然美目流转,奇道:“我有幸见过血战半日后的毕玄大师,他可没你这么轻松,更不能滴血未流! 你究竟怎样练功的,为何如此不知疲倦?” 石之轩眉头一挑,反问道:“血战半日后的毕玄?……他伤成什么样?” 阿史那柔然毫不犹豫的答道:“精疲力竭,身上有十余处皮外伤或淤血,但精神豪气不减反增!” 看来毕玄多多少少也精通炼体功夫……石之轩隐隐下了断定,但却一脸暧昧的瞧着阿史那柔然,饶有深意道:“你竟连他身上有多少条伤口都一清二楚,看来你俩……” “哼!”阿史那柔然脸色一冷,忿忿道:“你以为草原汉子跟你一样细皮嫩肉,还跟女人一样保养肌肤? 草原英雄无不以伤痕为荣,就跟战绩一样,是勇猛的象征,并不介意大大方方的展示出来,毕玄大师当日激战正酣,便将上身衣袍褪去,毫不在意敌我双方都看到他的伤势……”(。)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反复剖析 不知不觉间越解释越多,阿史那柔然忽然反应过来,不由心里一惊,难道我竟怕他吃醋…… “哦,原来如此。”石之轩淡淡点头,探手将岸边倒插着的染血剑胚隔空吸来,开始细细清洗。 一见他这满不在乎的模样,阿史那柔然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不由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由气结。 石之轩忽然道:“毕玄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史那柔然没好气道:“他体魄完美,性格如火,自负且骄傲……” 说着,她美眸流露出回忆的神采,继续道:“毕玄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高挺笔直的鼻粱上嵌着的那对充满妖异魅力、冷峻而又神采飞扬的眼睛,却不会透露心内情绪的变化和感受,使人感到他随时可动手把任何人或物毁去,事后不会有丝毫内疚……” 石之轩故作惊奇道:“听你说他这么完美,该是所有草原女子的梦中情***人,但你为何没有爱上他?” 阿史那柔然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跟普通牧民家的女儿一样浅薄么?” 石之轩嗤之以鼻,“没看出来你有多独特,只是少了点儿大草原的彪悍气息!” 阿史那柔然白了他一眼,“这是当然了……我身为草原之主的女儿,要是与敢爱敢恨、泼辣放纵的普通草原儿女没两样,父汗还敢把我嫁到大周么? 我们兄弟姐妹从小就得学习各国文化,接触相邻各国的风俗民情,兄长们得学会带兵打仗和治理部落。我们也得学会察言观色……” 顿了顿。她才转过话头。“有野心的兄长、堂兄们为了准备争夺大汗之位,早早开始拉拢各个有潜力的草原勇士。 而我之所以了解毕玄,就是因为受兄长们的影响,曾深入观察和琢磨过他一段时间,你明白了?” 石之轩点头,深以为然道:“别管毕玄表现出来的形象多么完美,一旦给皇后你这种精明*政*客无情的反复剖析,那他的优点、缺点都在你眼中放大无数倍。自然不会令你着迷了!” 心底却暗暗寻思:是了……毕玄在草原的普通牧民和战士眼里或许是个即将封神的英雄,但在草原野心家和政客眼里,只能是个只得被大力拉拢和利用的超级打手! 最起码,毕玄对突厥族的强烈感情,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这种事,说起来既无趣又残酷,换个江湖浪漫情怀很重、膜拜个人英雄主义的人,估计在了解这些内幕后,整个人都会不好了…… 听他说得如此不客气,阿史那柔然鄙夷道:“说到政客。谁能比你河东裴氏更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中原士族的无耻嘴脸!” 石之轩大义凛然道:“读书人的事,你不懂!”顿了顿。又邪笑道:“话说,我可不是毕玄那种暴***露**狂,我的完美体魄白白给你欣赏这么久,就算你是皇后,也得负责任啊!” ………………………………………………………………………… “咻……” 军帐内,宇文直独坐案后,举杯一饮而尽,压抑不住的一脸乐滋滋,暗暗痛快:裴矩、宇文邕,让你们再狂……攻城受挫只是刚刚开始,等此次伐齐彻底兵败,嘿嘿! 以前每当宇文邕召集军事会议,却又从不命他参与之时,他都恨得牙痒痒,但这次不同,这次他反而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毕竟,没人愿意开检讨会…… “呼……” 蓬帘倏地掀开,高怡、边不负先后飘掠进来。 宇文直瞥了他们一眼,举杯邀请道:“一起喝点儿?” 高怡娇哼一声,边不负同样对宇文直暗暗不屑:如此沉不住气,绝非成大事之人,难怪争不过宇文邕,等此事终了,定要让你有多远滚多远,免得给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累到…… 面上他苦笑道:“卫公是否高兴的太早了?周军攻城遇挫不假,可仍有五万余精兵,实力犹存,若是今后数日内攻破金墉城,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宇文直不以为然道:“你当本公没读过兵书么?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攻城之始,士气高昂,宇文邕更派裴矩亲自出马,兵锋之盛,无以复加。 这都没拿下金墉城,今后士气下跌,兵力疲惫,还有什么希望破城?” 瞧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高怡不由更加鄙夷:这道理,谁不知道?可宇文邕只要不甘心撤退,继续挥师猛攻,不给城内齐军片刻喘息之机,一个不好,难保不会给宇文邕破城而入…… 边不负劝道:“谨慎起见,卫公还是多多关注军中将领的动向,若是宇文邕有了什么阴谋诡计,须得第一时间通知我等,免得节外生枝!” “本公知道……”宇文直一脸不耐,转而道:“裴矩昨晚在万军之中杀进杀出,你们也都都瞧见了,如此厉害的角色,你们那个‘黑天魔尊’有把握杀得了他?” 高怡毫不迟疑的道:“卫公放心,‘黑天魔尊’乃我圣门百年不出之才,武功之高,同样超凡脱俗,即使杀不了裴矩,亦能将他重伤…… 到时候卫公再……岂不正好?” 说着她眼波流转,媚意隐现,让宇文直色与魂授,再不在此事上纠缠,暗暗腹诽:现在后悔也晚了,师弟已按照计划约了‘黑天魔尊’,晚上在金墉城南见面…… 然而一旁的边不负看得清晰,知晓师姐也在怀疑‘黑天魔尊’能否胜过裴矩。 毕竟‘黑天魔尊’刺杀皇帝,仍需机关陷阱为辅,而依裴矩的强横武功,要杀皇帝,只消单人只剑硬生生杀过去即可! ………………………………………………………………………… 午饭之前,石之轩准时回到军营,正要开饭,却忽然接到宇文邕的召见。 “裴卿,朕决议休兵两日,之后诸军轮流攻城,试试能否拖垮城内守军!” 石之轩知道宇文邕绝不甘心就此无功而返,因而并不意外,然而宇文邕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暗暗感慨对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魄。 “朕已传旨长安诸臣,秋收后再次征召十万府兵,在各郡县就地训练,预备明年秋冬卷土重来!” 石之轩拱手道:“陛下圣明!” “圣明?”宇文邕摇头失笑,“这次是朕犯浑了,北齐毕竟国力犹存,而河洛地处冲要,向来为精兵所聚,合大周一国之军尽力围攻,也难以得逞……” 石之轩沉吟道:“下次出兵,陛下欲绕道袭取晋州(河北石家庄)?” 宇文邕哈哈一笑道:“还是裴卿知我……” 石之轩见他神情气度恢复如常,心知他已走出攻城遇挫的阴影中,甚至大大方方的正视他自己此次鲁莽出兵,无功而返的战略性错误! 不由暗暗惊异:若非灭佛一事将佛门及亲近佛门的贵族得罪惨了,宇文邕的成就绝不会仅止于吞并北齐而已…… 更可惜他是个鲜卑人,最终仍会受南朝汉人的极力排斥,否则他一统天下几乎是板上钉钉…… 沉吟着,宇文邕又道:“裴卿如今已是骠骑大将军,麾下兵马不足三千实在不合适。 这么着,昨夜随你冲阵的五千精锐,如今尚存两千余人及六百伤员,便都划归裴卿麾下,你再从之前攻克河阴城一战中所俘的降卒里挑选五千,凑足一万兵马…… 明年再次伐齐,朕希望有一支百战百胜的真正精锐之师,裴卿……嗯?” 石之轩目光一凝,沉声道:“微臣明白!”暗忖:宇文邕这次所受刺激不小,心性越来越冷酷了,竟暗示我不惜代价,以战练兵? 来他对其余看好的亲信将领也有类似命令,其中定然包括杨坚、杨素等战场新锐…… 入夜之后,石之轩换上夜行衣,绕至马棚附近,溜出军营,前往金墉城南的一处旷野……(。) ps:  第三更明早八点定时发布,以恢复早晚更新制度…… 第三百七十四章 令人发指 “呼呼……” 夜风猎猎,沁人心脾。 一个青袍人影长身静立在枯草从中。 一身夜行衣的石之轩悄然潜近,感应到此地除了前方默默等候的边不负之外,再无他人,便倏地身化黑虹,闪电般横掠至边不负上方,无声无息凌空扑击而下。 边不负刚刚感受到些微异常,正要有所应对,下一瞬便给狂扬劲气当头罩定,如在冰雪暴风中逆行。 无穷寒意直透骨髓,让他激灵灵一个寒颤之余,一举手一投足,无不艰难之极,几如超出自己能力范畴之外的奢望。 像是陷入神志清明却又动弹不得的可怕梦魇里! 边不负想开口求饶,却又连嘴都张不开,不禁惊骇欲绝…… “啪!” 石之轩一掌压住边不负头顶,无边狂风霎时消散一空,犹如从不存在,唯余掌心劲气轻吐,透入边不负体内,瞬间封死他的诸多大穴,旋即手掌在他肩头随意一抹。 “蓬!” 边不负全身内外衣物瞬间化作无数蝴蝶翩翩飞落,就连脚下的靴子也不例外,浑身肌肤骤然凉飕飕的感觉让他愣了愣。 旋又感觉下身某只小鸟正迎风颤抖,他立时羞怒之极,双目直欲喷火。 石之轩浑不理会,露在面巾外的炯炯双眸闪电般扫视了一番地上的衣物碎片,其间除了几两碎银子,几个疑似伤药或椿药的瓶瓶罐罐,还有一大一小的银色圆环之外。再无他物。 当即他眼神一寒。阴测测道:“身上没有【天魔策】秘籍……希望秘籍是记在你脑子里。否则你的尸体就留在此处等着喂狼吧!” 说着动手拍开边不负的哑穴。 边不负张了张嘴,一时间欲语无言,他实在没想到对方这么“魔门风格”,一句话不说,直接擒住他,搜身寻找秘籍也就罢了,还用震碎他衣物这种省时省力却又野蛮彪悍的方式! 简直粗暴至令人发指! 他发誓,今后就算宗主和师姐杀了他。他也再不来和这厮接头了! 石之轩不耐道:“看来是没有秘籍了?……好好好,阴癸派一再放本阁主鸽子,真当本阁主没脾气?” 说着指尖透出一缕森寒 边不负连忙道:“秘籍在闻采婷手里,她刺杀宇文邕失手被擒,但宇文邕贪恋她的美*色,不仅没有杀她,还将她软禁在皇帝大帐附近的单独帐篷里!” 石之轩嗤之以鼻,“也就是说秘籍落在宇文邕手里,是要本阁主自己去杀死宇文邕,夺回秘籍喽? 嘿。阴癸派当本阁主是傻子么?这么好利用?” 边不负道:“阁主误会了,误会了…… 为防万一。秘籍是给闻采婷记在心里,绝不会透露给圣门之外的人,只消阁主帮忙救出闻采婷,她便会将秘籍念诵给阁主听!” “是嘛?……”石之轩不置可否,只是抱着双臂,一对眸子绽放出阴寒之极的精芒,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本就心虚的边不负立时压力山大,感觉对方有若实质的目光犹如刀刃般在自己脸上刮来刮去,肌肤激灵灵生痛,好不容易才将嘴角拉起一丝讪笑。 石之轩斩钉截铁道:“瞧你这模样,分明心里有鬼!” 边不负脸上血色霎时褪*尽,目露绝望。 石之轩强忍着好笑,如同看小丑般看着他,不禁生出不忍欺负他的念头,暗忖:魔门中人害人害得这么吃力,这么以身犯险,也是没谁了! 不过,这么明显的算计可不是阴癸派的水准啊,十有**另有连环套! 又想到周军大营的宇文邕、裴矩马甲,再加黑天魔尊马甲,石之轩不由暗暗吐糟:这是让我自相残杀的节奏么?阴癸派还是只会这种妄想一网打尽的老计俩? 好一会儿,就在边不负都快崩溃时,石之轩才哈哈一笑,道:“也罢,本阁主择日就去宇文邕的军营里串串门……” 言语中甚是傲气冲天,直似浑没将数万大军放在眼里! 接着又嘿然道:“若是闻采婷身上没有半卷【天魔策】,本阁主就将你们活活切片儿喂狗!” 边不负强忍住欣喜之意,故作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可惜他演技太差,石之轩看得想吐,又懒得指点他影帝是怎样炼成的,便直接转身就走,几个闪烁就消失在黑夜中。 边不负本想叫他给自己解穴,但一想起他的“残忍”,唯有咽了口吐沫,还是自己运气冲穴吧,只盼荒原上的野狼别来附近巡逻…… 片刻后。 “嗖……” 一颗石子破空袭至,击在边不负背心,一股阴柔真气透入,给他解开穴道。 边不负倏地转过身来,却不见一个任何人影,但他心里清楚,刚刚那股真气正是阴癸派【天魔大*法】独有的天魔气,不禁呼唤道:“师姐?” 好半响也没听到回应,一阵凉飕飕的秋风吹过,边不负浑身一个激灵,但觉整个人都跟下面那活儿一样,在风中凌乱…… 黑暗中,石之轩在旷野中疾速飞掠,却并未直接向着金墉城北的周军大营而去,反是向着谷水河下游而去。 自从离开边不负之后,身后一直吊着他的那个熟悉气息离得虽然极远,但还瞒不过他的灵妙感应,然而真正让他无奈的是,此刻漆黑夜空之上,亦有一双锐利目光紧紧锁定了他的身影。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该是齐军训练有素的雄鹰! 祝玉妍还真是对我不离不弃啊……石之轩心中满满的都是怨念,差点儿忍不住回头教教她什么是‘女追男,隔层纸’! “普通!” 时隔半日,石之轩再次扑进谷河,此次却是毫无戏水闲情,直接水遁溜掉。 许久之后,祝玉妍现身在他投水的岸边,无语凝噎好一会儿,转而盯向香肩上立着的神骏大鹰,美眸迷离的喃喃道:“你越是如此藏头露尾,极力掩饰行踪,就证明你越是有鬼! 哼,本姑娘现在可以十成十的肯定,你就藏身在周军之中! 等着吧,你终究逃不出本姑娘的掌心!” 雄鹰锐利的双目直勾勾与她近在毫厘的美眸对视许久,终于败下阵来,主动转开鹰头……(。) 第三百七十五章 乌青於痕 三日一晃而过,残酷而枯燥的攻城战再次开始。 石之轩再没亲自率军登城,只是配合宇文邕指挥各军白日轮流猛攻不竭,夜晚休战,看似战事激烈,一连三日双方持续性伤亡颇重,然而实战练兵的本质大过破城的意义。 据探子回报,北齐援军再有三日就要到来,即使周军能够攻下金墉城,也没有足够时间攻克洛阳,反而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因而暗地里,宇文邕已经召集包括‘裴矩’在内的五六个核心大将,秘密商议过撤军计划。 尽管身处战场厮杀氛围之中,石之轩的杀戮剑心时不时蠢蠢欲动,但他对单调而枯燥的屠**杀兵卒早提不起什么兴趣。 骑在战马上,石之轩遥观城头战场,耳闻喊杀之声,目睹血光迸溅,却又目光透彻,道心清虚,杀念不生,剑心便犹如归鞘之剑,锋芒终归隐而不显。 一如他早有所料,道心为虚,剑心为实,虚实相映,亦可以虚含实,暗合天地至理----再没有什么比他包容太虚的道心更适合作为纯粹而极端的杀戮剑心的剑鞘…… 忽然,石之轩心生感应,回头望向后方的大周军营深处,似乎有人迫不及待了,竟频频念及他的马甲名。 不由微微挑眉,暗忖: 旁边的宇文邕惊奇道:“裴卿,怎么了?” 石之轩心念电转,沉吟道:“不知是否错觉,微臣感觉刚刚有顶尖高手在后窥视!” 宇文邕面色凝重下来。“裴卿猜测。此人该是何人。是否北齐派来行刺朕的刺客?” 石之轩微微颔首,“未必没有可能……陛下最好加强御帐及周遭皇后、高姑娘等帐篷的夜间守卫。” 军营深处,高怡与边不负聚在帐后角落。 边不负神色阴沉,“城内诸将隐隐察觉,宇文邕见势不妙,恐怕要跑了!” 高怡一愣,旋即同样俏脸一沉,“怎么会。他可从来没跟我提过撤退之事!” 边不负道:“你没发现,这三日宇文邕指挥周军攻城的战术毫无新意,日复一日,且又不疾不徐,似乎并不着急么?” 高怡脸色变幻片刻,惊疑道:“难道宇文邕怀疑我了,将他有撤军的打算故意瞒着我?” 边不负否定道:“应该不是,宇文直及其暗中拉拢的将领也没收到撤军通知,或许宇文邕为防引起恐慌,除了各军主将。谁也没通知。 至少宇文直就不知道! 若是有机会,你须得试探一番宇文邕的真实心思。” 高怡嗯了一声。又忿忿道:“黑天魔尊到底怎么回事,知晓我有【天魔策】,竟还一连三日毫无动作,他当真如此沉得住气?” 边不负提醒道:“玉妍师姐说了,似黑天魔尊那等痴迷武学之人,绝不可能白白错过得到半卷【天魔策】的机会,如今他隐而不发,该是藏身暗处,窥测时机…… 师姐让你一举一动,时时留心,切勿暴露异常,免得给黑天魔尊看破!” 高怡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如此一来,今后几日我们尽量少会面,以防万一……” 片刻后,看着边不负离去的背影,高怡美目连闪,暗忖:我怎么感觉宗主的计划不大靠谱?难道说,宗主和师姐还有事瞒着我? 天色渐暗,一天攻城战草草结束,唯余零零散散的周军兵卒在城外打扫战场,收拢尸首,城头守军亦并不发射箭矢干扰。 这是战场潜规则之一,否则尸首腐烂,滋生瘟疫,最倒霉的反而是城内守军。 远远地,高怡将周军午后这半日的攻城情形收入眼底,暗暗比照边不负通知的消息,却无甚收获。 宇文邕确实在筹备准备撤军,只是做得很隐秘,若非战场老将,绝难看出端倪。 即使她得到边不负的通知,也只从宇文邕自身早早丢下军务,来寻她共进晚餐一点,看出宇文邕对攻城之事掉以轻心了! 饭后饮茶之时,高怡斟酌着问道:“陛下,咱们什么时候能够攻至齐都邺城,我怕爷爷他……”说着以希冀的目光看着宇文邕,见得宇文邕举起茶杯的手一顿,她心底终于得了准确答案。 宇文邕沉吟片刻,道:“来日方长嘛,我会传旨将你爷爷护送回长安,赐予他一栋闲置官邸,侍女仆役一应俱全,好让他颐养天年……你就安心跟在朕身边即可!” 似乎感觉此次伐齐无功而返终究会让他在佳人面前很没面子,顿了顿,他又道:“朕突然想起还有些军务未曾处理,就不多陪你了! 对了,裴卿说今日有顶尖高手在军营附近出没,嘱咐朕加强戒备,朕会在你的帐篷外加派一队岗哨,外加一支巡逻……” 言毕宇文邕急匆匆走了,高怡却给“顶尖高手‘四字吸引了全部心神,念头疾闪……那人终于来了么? 夜色渐深,帐篷内灯火冉冉。 高怡打坐练功许久,就要睡去,忽闻帐篷门口有轻微脚步声临近,同时禁卫查问声响起:“干什么的?” 一清脆女音道:“秋风渐寒,陛下担心高姑娘受凉,特意命奴婢送来一件貂皮披风!” 禁卫道:“灯火未息,高姑娘应当没睡,你进去吧!” 高怡不由注目门口,但见帐篷门帘掀开,一个手拿包裹、身着宫装的高挑女子缓步进来,却是高怡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她可知晓,宇文邕非是贪图享受的君王,因而此次御驾亲征,他与皇后一共只带了五个宦官和六个宫女随侍左右。 然而面前这个宫女并不在其中! 高怡刚想质问,却见面前魅影一闪,那宫装女子倏地来到她面前,闪电般探手成爪扣向她喉咙。 手爪未至,阴森劲气已将高怡浑身紧紧笼罩,让她霎时犹如万斤巨石临身,气血翻腾,难以动弹。 不等她提气出声,对方冰凉的手指已然扣住她的喉咙,她正自惊骇欲绝,但下一瞬,眉心一寒…… 在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一个男子在面前呢喃低语:“可惜时间太短,否则试试种魔大*法的搜魂术也不错!” ……………………………… 两刻钟之后,高怡倏地醒来,兀自惊魂未定的四处打量,帐篷内早已不见了那宫装女子的人影儿,就连其进来时提着的包裹也没留下。 忽觉胸**前**微痛,高怡不由眉头一蹙,低头掀开衣衫,但见嫩白的沟****壑间夹着一张纸条。 然而再掀开一点儿,露出左右大半个馒头,却见其上各多了一个乌青的五指印,似乎给人用大力揉**捏过,以致产生於痕。 霎时间,她俏脸忽青忽白,一阵咬牙切齿,展开纸条一看:明晚子时,救你出营……(。) ps:  今日码字时间充足,可突然卡文了,坐在电脑前脑袋发蒙,愣是写不出来……呃!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 军营内火盆处处,巡逻人影憧憧。 石之轩扮成的高挑宫女双手捧着绸缎包裹,盈盈走在营帐间的通道上,不经意间举目望去,前方无数火盆亮光夹着帐篷,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延伸开去。 “哗哗哗……” 火光摇曳,一什巡逻兵举着火把迎面走来。 石之轩拿出皇帝近侍宫女的架子,略带高傲的瞥了他们一眼,随即感受到十道带着审视意味儿的目光落到自己尚算俏丽的脸上,又渐渐下移,最终恋恋不舍的陆续从自己屁**股上离开…… 这?……他险些恶心得浑身一个激灵。 整个军营,包括皇后及尤楚红在内,仅有不到十个女人,但却有五六万粗鲁汉子,若是每个汉子都这么放肆的扫视女子,那每个女子得给目光意银多少遍? 一念至此,石之轩再次恶寒一下,难怪封建王朝最为注重上下尊卑,礼仪森严,未经允许,不准臣子直视君主,若非如此,皇后每日给别的男人这么目光意银,是个皇帝都受不了! 经过火盆亮光死角的阴暗处时,石之轩抬起水袖在面前一挥,再露出脸蛋儿时,已然换成了另一副面孔,白里透红的娇俏玉容带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正是皇帝身旁的三个侍女之一,绿岚的面相! 放缓速度迈出三步,每迈一步,石之轩的身高都稍稍下缩一寸,乃至最终完全与印象中宫女绿岚一般高矮。 他满意的笑一笑,继续往前走。心中暗暗嘀咕:可惜这终归是取巧的法子。变高或变矮寸许还能长时间维持。而像此时这般变矮三寸,就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之久,再长便会损伤肉身。 唯有内丹形神大成,亦或肉**身打破虚空,方可不受此限制。 来到军营中仅次于中军大帐、御帐的华贵帐篷前,石之轩扫视一眼远远环绕在帐篷三丈外静静站岗的诸多禁卫,不由暗忖:将禁卫赶那么远,阿史那柔然还挺会摆皇后的谱儿! 走近帐篷门帘前。感应到帐内仅有两个女子的气息,他便运气模仿那宫女的嗓音,俏生生道:“启禀皇后,陛下说秋风渐寒,担心皇后姑娘受凉,特意命奴婢送来一件貂皮披风!” 帐内传出一个女声,“进来吧!” 石之轩听得清晰,她是皇后的贴身女官钟木娜。 事实上,皇后住在宫内正阳殿时所用的二十余宫女,皆是陪嫁而来的突厥女子。忠诚干练,且多多少少都会武功。 其中就属这个钟木娜武功最好。最得阿史那柔然信任,被任命为贴身女官。 “是!”应答一声,石之轩掀门而入,视线落处,阿史那柔然正在镜台前卸下头饰,而女官钟木娜则正向他迎来,似要接过他手中的包裹,而对他所扮的宫女全没看出丝毫破绽。 石之轩顺势走上前,不动声色的捧着包裹递过去。 钟木娜双手甫一触及包裹,但觉一股内劲排山倒海般侵入体内,还不等他她提气抵抗就被瞬间封死气海,制住穴道,由不得她不惊骇愕然。 阿史那柔然察觉到异常,倏地转过身来,正要开口喝问,却又骤然止住,美眸精光灼灼的反复打量石之轩的身形衣饰,忽的扑哧一笑,“你这怎么弄得,是易容术?还是人皮面具?” “咦……?”石之轩惊奇一下,恢复裴矩的嗓音道:“你怎么发现的?”说着上下打量自己的身形,似乎没什么破绽啊? 阿史那柔然的视线先是集中在他高高隆**起的胸**部,又落向他领口的衣襟内衬,掩唇失笑道:“绿岚可还是完璧之身,那里哪有你这般大? 而且宫女的内衬衣物也是统一制式的,你穿错了……” 顿了顿,又咯咯娇笑道:“我说你干嘛向我讨要一套宫女服饰,原来你还有这男扮女装的癖好……啧啧!” 石之轩学着她咯咯娇笑一下,眼波流转道:“小妹这不是怕皇后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特来陪姐姐说说女儿家心事,探讨人生哲理么?” “呃……”阿史那柔然激灵灵打个寒颤,恶心得不轻。 石之轩嘿嘿一笑,探手在钟木娜结实平坦的小腹轻拂一下。 钟木娜敏**感*处遭袭,娇躯触电般一颤,但觉从魔手触摸处透入一股热气,身体霎时恢复自由,偏偏小腹附近又酥又麻,既难受又…… “你……” 轻呼一声,钟木娜轻咬下唇,恨恨的瞪了石之轩一眼,又转向阿史那柔然道:“公主,我去外面侍候!” 言毕转身疾走,掀开帐篷门帘出去了。 阿史那柔然也狠狠瞪了石之轩一眼,娇叱道:“你啊……” 石之轩抬袖一抹脸面,变回裴矩的相貌,在阿史那柔然惊奇的眼神中,自顾自走到她的皇后秀榻前,一下子扑在锦被上滚了滚,翻个身躺着,鼻间轻嗅着榻上的幽香,一脸陶醉。 “今晚我就不走了……” 阿史那柔然嘴角勾起一丝诡笑,“好啊……只要你有这个肥胆儿!” 石之轩嘟囔一句:“我的胆儿不肥不瘦,恰恰好够偶尔做些偷香窃玉的妙事……” 阿史那柔然轻啐一声,俏脸微红。 话虽如此,但石之轩亦知,外面的禁卫既负责保护阿史那柔然,也负责监视她,他在此处呆久了,难免露出破绽。 因而调戏一番后,终是恋恋不舍的遗憾离去。 没有吃到肉,石之轩亦唯有暗暗安慰自己,只要这般隔三差五加深感情联络,终有深入交流的一天…… 次日,宇文邕继续指挥周军攻城练兵。高怡急忙联络宇文直、边不负。石之轩则一大早就携麾下一班统属斥候的新锐将领出了军营。一路快马疾驰。 正午时分,秋日高悬,余威犹在。 “踏踏踏……” 人嘶马吠,尘土飞扬,无数兵马旌旗猎猎,沿着官道,长**龙般蜿蜒伸向远方。 石之轩等十余人一身粗布麻服的山民打扮,藏身在山腰密林之中。视线来回扫视着官道上气势高昂的齐军,无不暗暗赞许。 主帅北齐右丞相高阿那肱虽是溜须拍马的幸进之臣,但这些来援的兵马却是晋阳军镇的精锐,不可小觑! 此处是河阳(河南孟州),只要渡过黄河,便离着金墉城仅有一两日路程,当然,周军绝不会任由高阿那肱率军渡河,若有半渡而击的机会,想来宇文邕绝不会放过! 片刻后。石之轩向着身旁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将校道:“万岁,你观这齐军总数几何?骑军几何?步军几何?其中刀盾兵几何?长枪兵几何?………… 嗯。还有最关键的是,行军阵势是否森严有度,统兵之人究竟是否明面上的高阿那肱,还是另有沙场老将暗中策应?” 但见青年将校一脸虬髯,肤色古铜,身形健壮,目光沉凝,一副久经沙场的干练模样,正是侍伯上士(约等于七品官)史万岁。 其十五岁参军,如今数年过去,军伍经验之丰富,已不输于大多数沙场老将。 他亦是那夜攻城血战的五千精锐之一,战后便被划归石之轩麾下,任职虎贲中郎将。 闻得一连串考问,史万岁不仅未曾晕头,反而暗忖:将军初次任务便带上我等,必是有意提携,我可万万不能让将军失望才是! 稍作沉吟,他便一一答道:“齐军约莫四万余……” 石之轩一边倾听,一边暗暗点头,暗道:不愧是史上的大隋名将,单论军事素质,可比杨素强出不少……有了史万岁,以后自己麾下的军务就不必麻烦杨素了! 忽的,他眉头一挑,目光扫向侧方山坡的某处,抬手打断史万岁的话,“好了,你回营就依此写一份侦查结果,直接以我的名义上报陛下!” 史万岁应道:“遵命!”顿了顿,又问道:“将军,现在就回去么?” 石之轩似笑非笑道:“舍不得走,留在这里等死啊?” 史万岁脸色一凝,双目精芒一闪而逝,徐徐扫视四周,却毫无所获,不由神色变幻不定----他当然不会怀疑大周第一高手的气机感应,而是暗暗心惊敌手的高明程度。 唯有对方的武功远在他之上,才能轻易避过他的查看及气机感应。 石之轩向他传音入密道:“你们先撤吧,记住不要走来时的路,绕往河阴(孟津)对岸再渡河!” 史万岁迟疑道:“卑职等怎能丢下将军一人……” 石之轩拍拍他的肩膀,“你等都是本将看好的军中新一代精英,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又怎能不声不响的折在此处……” 史万岁目中透出感激和感动之色,尽管面前这位骠骑大将军岁数与他差不多大,说话又老气横秋,但对方的武功才智,以及人品,无不让他深深敬佩。 石之轩取下背后的破布包裹,从中抽出自己的连鞘宝刃,怡然自若道:“放心吧,敌手虽然不弱,可要留下本将,还得问问我这伙计!” 言毕石之轩果断一挥手,史万岁一马当先的向着山顶疾奔而去,周围诸多草丛里、大树上亦跃出十余道身影,紧随在史万岁之后。 而石之轩则闪身投入侧面密林,隐没不见。 “唳……” 山下一支劲箭冲天而起,划过平平弧线直指半山腰而来,破空啸音凄厉刺耳。 霎时间,通往山腰密林中多处鸟雀惊飞,似有人从林间疾速掠行。 正在发足狂奔的史万岁等人面色一变,知晓敌人发现他们提前逃离,因而发射鸣镝响箭,变潜伏逼近为明面追击。 当然,他可以肯定,这些明着追来的人当中绝不包括最开始发现他们的那个高手,只因那等高手,即使从林间疾速纵掠,也不会惊动鸟雀。 顷刻间翻过山顶,史万岁等十余人见到下方山沟平坦处的二十多匹健马还安然无恙,不由稍稍松了口气,若是没有马儿,仅凭他们的双腿,根本逃脱不了齐军骑兵的追击! 然而下一瞬,一个黑袍身影倏地跃出密林,斜掠五丈空间,右手掣着一道漆黑寒光,斩向最近的一匹健马。 “噗嗤!” 马头抛飞,马颈鲜血狂喷。 “呜咻咻……”其余马儿受惊,乱蹦乱跳,使劲拉扯着拴在树干上的缰绳。 史万岁看得等人目眦欲裂,却又鞭长莫及,唯有加速奔向山沟。 “噗嗤……噗嗤……” 那黑袍人下手快极,漆黑刀光连闪,眨眼间又斩杀了六匹健马。若非马儿栓得较为分散,恐怕早给他斩杀干净。 “呜咻咻……”终于有三匹健马扯断缰绳,自顾自跑向侧方密林。 就在黑袍人准备斩杀第八匹健马时,“哎……”一声轻叹如耳语般响彻山上山下。 与此同时,密林间嗖的跃出一道麻衣身影,猎鹰般俯冲近十丈空间,气势凶戾的扑向黑袍人上方。 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正狂奔下山的史万岁等人面色一喜。 “锵……” 剑吟幽幽,黑虹乍现,石之轩上升的身形在到达最高点之后,凌空一个斛斗,身剑合一,以居高临下之势,箭矢般疾射黑袍人。 “咻!” 剑未至,杀气凛冽的凌厉剑气已然泰山压顶般袭至,黑袍人但觉身体一沉,不由面色凝重,双手紧握通体漆黑的狭长宝刀,缓缓向上挥出。 “轰……” 宝刀携着混凝沉重的阴寒劲气,破空啸音如铁锤重砸,似缓实疾的迎向石之轩这雷霆万钧的一剑。 恰如两道漆黑闪电交征。 “镗!” 金铁暴鸣,劲气四溅,即使半座山坡外的史万岁等人,也感觉到耳鼓震痛。 “呼啦啦……呜咻咻……” 霎时间,周遭大树尽皆剧震,枯叶纷飞如雨,离得最近的两批健马悲鸣着倒下,竟给扩散的劲气震得耳鼻眼齐齐溢血。 石之轩借力倒飞而起,凌空翻转一个漂亮的斛斗,飘落在一株巨松的树冠上,脚下轻飘飘踩住两条小指粗细的松枝,却立得稳如山岳,巍然不动。 黑袍人则脚下土地龟裂,尘土飞溅,整个人弯弓般倒跌出去,及时伸腿蹬在一株大树上,才在树干簌簌声中止住身形。 感觉到自身给对方杀机凛冽的凌厉剑气牢牢锁定,他没敢再尝试分心去杀马。 石之轩仔细打量着他,但见其脸庞白皙修长,本该算是英俊不凡,但却胡子拉碴,眼神沧桑莫名,整一个颓废大叔! 不由自主地,石之轩想起许多许多年前的一个经典语句----这个杀手不太冷…… 不由开口问道:“你是杀手?” 黑袍人语气毫无波动的沉声道:“本人刘桃枝!” 石之轩眉头微挑,刘桃枝?那个曾侍奉高欢,高澄,高洋,高演,高湛,高纬等北齐历代君王,杀过北齐诸多王侯将相的“北齐第一御用杀手”?(。) ps:  这两天状态不好,老石卡文,正在尽力调整,明日恢复正常更新! 第三百七十七章 出淤泥而不染 当然,此时的“杀手”,并非指收钱杀人的刺客,而是奉命行刑的刽子手,偶尔兼任打手。 可真正让石之轩惊讶的是,刘桃枝的先天气功竟是魔门路数,却又颇有不同。不过,念及刘桃枝这堪比四大圣僧一级的宗师高段功力,石之轩便稍稍释然了。 虽然暂时不清楚刘桃枝究竟属于魔门哪一派,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非阴癸派之人,亦不会【天魔大*法】、【道心种魔大*法】这种直通大宗师一级的魔功。 因而他若想突破到如今这般宗师高段的功力,唯有以大智慧、大毅力突破其原本所修魔功的桎楛,另出枢机才行。 既如此,就算他将魔功改得面目全非也不是没可能! 倒也是个天资横溢的人物……一念至此,石之轩双眸亮光一闪而逝,眼角余光瞥见史万岁等人已经到了半山腰,然而其后的四五十个身手敏捷的齐军追兵也陆续从山顶露头。 更有甚者,他还感应到侧方远处已有两百骑兵绕道疾驰而来,若给骑兵堵住山沟前的路口,恐怕史万岁等人难逃瓮中之鳖的下场。 不过,沙场本就不是温室,他亦只是他们的上司而非保姆,因此他们能否从各种艰难困境中活下去,并跻身当世良将,终归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不再理睬史万岁等人的情况,高居巨松之巅的石之轩眼神清澈,却杀念萌动,杀戮剑心霎时间绽放无与伦比的森冷杀意。充塞心灵。犹如九天寒月冲出乌云。清辉遍洒天地一般。 下一瞬,无穷杀意激发其至精至纯的真气透体而出,化作惊涛骇浪般的冰冷杀气,亦是凌厉剑气…… “呜呜呜……” 漆黑剑胚有生命般震颤着,在山风轻拂中发出仿若厉鬼呜咽的剑吟,随着无锋无刃的尖端缓缓移动,最终斜垂指向下方十余丈外的刘桃枝。 杀戮剑气亦如高崖瀑布般浩浩荡荡,倾泻而至。 刘桃枝霎时浑身汗毛直立。头皮发麻,犹如深陷寒冬腊月的冰河之中,然而他又清楚的知晓,对方的剑气并不冰寒,周遭的空气亦温度如常。 之所以如此,乃是对方剑气中蕴含的异常纯粹而冰冷的杀意无孔不入、水银泻地般侵入他骨髓乃至心灵深处,令他忍不禁心生寒意,乃至于影响到身体感知,出现错觉。 对他这么一个杀人无数,心灵早已麻木不仁的刽子手来说。这简直不可想象! 他并非没见过磅礴浩荡而又浓郁之极的杀气,近两年才命丧他手的北齐神将斛律光就身负无边血腥杀气。却并不能让他在对决时有丝毫忌惮。 甚至他自身替高欢、高澄、高洋、高演、高湛、高纬等历代北齐皇帝杀人无数,亦积累出森然杀气,足以震慑及压制寻常宗师级高手的气势。 可他与斛律光等人的杀气,一经催动,即可使敌手生出犹如深陷尸山血海、修罗地狱等嗜血疯狂的幻象。 然而面前这人的杀意却截然不同,纯净而凝练之极,乃至完全摒弃了尸山血海、修罗地狱等落于痕迹的负面幻象,仅是给予一切智慧生命一种极端得犹如实质的威胁感、毁灭感…… 就像在默默陈述一种天地至理----真正纯粹无暇的杀戮,并非以嗜血的残害身体、施加痛苦折磨为目的的残忍肮脏之事,而是一种将生命再加工,使之从有到无的唯美纯洁艺术! 尽管这加工的过程,无情而冷酷之极! 刘桃枝本是沧桑沉寂的眼神倏地一缩,惊骇凝重莫名,他如何不知,这是对方的杀道剑意已臻至不可思议之境。 唯如此,方能从杀戮的万千虚妄而负面的表象中得其真谛,恰如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嘶……” 深吸一口气,刘桃枝摒弃一切杂念,双手持刀,徐徐高举过头顶,同时腰身微微下蹲,整个人霎时晋入数十年来杀人如麻所养成的,视生死为无物的古井不波之境。 阴寒冷肃的刀气如匹练般直冲高居巨松之巅的石之轩而去,毫不畏避的与其杀机磅礴的剑气猛烈交锋。 “嗤嗤……” 劲气横空,草木簌簌。 “呜咻咻……” 周围剩余的十多匹健马似乎见到洪水猛兽般惊嘶不已,疯狂拉扯着拴在树干上的缰绳。 渐渐地,双方的气机越锁越紧,乃至死死纠缠在一起,石之轩的杀戮剑气虽然占据上风,但对方五六十年的深湛魔功绝非易于,冷肃刀气仍能稳稳固守其一路三分地。 兼且刘桃枝身为专职刽子手,心志坚忍冷漠,淡薄生死,几无破绽或花俏,因而在武道之路上,隐隐间比娄昭君那种心思复杂的积年魔女更胜一筹! “咻……” 漆黑剑胚徐徐绽开扇幕般的重重剑影,一时破风之声大作,远处山坡上狂奔过来的史万岁等人也感到啸声贯耳,彷如厉鬼悲泣,心头不由寒意狂涌。 下一瞬,石之轩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飕的斜射半空,气机牵引之下,地上的刘桃枝脚步微动,不住调整身姿刀势,紧紧封死敌手的任何来袭方位。 眼看石之轩掠升至二十丈高空,去势已尽,就要借助大地引力俯冲而下,施展雷霆一击之时,他却又毫无征兆的止住身形,犹如脚踏实地般傲然卓立当空,神采飞扬! 如此由极动瞬间转为极静,气机牵引之下,刘桃枝紧随他身形高速移动的刀气险些收势不及,恰似突然刹车,气机一瞬间的混乱令刘桃枝难受得直欲喷血。 而背后山腰下、山坡上的史万岁等人及齐军追兵,在望见石之轩宛似凭虚御风,飘飘欲仙的一幕后,无不神情震撼,一方无限敬仰,士气大振,另一方则惊骇莫名,心生惬意。 似一瞬,又似许久,凌空的石之轩倏地身形倒转,剑幕绽放,整个人裹在一团漆黑森然的重重剑光中,更在以惊人的高速俯冲中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而疾旋,忽而斜射…… 犹如一大团当空飘忽闪烁的漆黑霹雳,滞留道道如虚似实的残影。 其难以测度的奇诡变化,非是目睹绝难相信! 纵然以刘桃枝忘却生死胜败的心境,亦不禁眼皮直跳,身处对方无穷杀气的笼罩之中,他根本无法以灵觉感应杀机的方法来判断对方黑剑的轨迹及所攻之处。 然而单凭感官,他更无法锁定及预判对方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身法及剑招! 凭空无处借力,他实在无法想象,对方是如何将催动这即使放在地面,也眼花缭乱之极的身法变化。 他虽魔功高绝,却终究未能修出阳神,因而并不知道,身中之神,动静自如,灵变无穷,亦可遨游于外,乘虚御风的精微奥妙。 眼看石之轩藉由大地重力加持,飘忽俯冲之速越来越疾,终于眨眼间就到了刘桃枝上方三丈内,剑影漫空,当头席卷,龙卷风般的凌厉剑气绞得他肌肤刀割般疼痛。 但他仍未能够窥准对方的变化轨迹,或许下一瞬他就会中剑身亡! 际此生死关头,他一直全力保持的别无他物的古井不波心境终于生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感应。 整个人本能般迅疾旋身,蓄势已久的劲气瞬间爆发,漆黑匹练似的刀光闪电般撩向右上方,封住千百漆黑剑影中那一抹儿正由虚化实的剑胚本体。 “镗!” 金铁暴鸣,气浪迸溅。 “咦……”石之轩稍稍惊讶出声,身形剧震中,倏地倒飞十丈开外,才乘隙反掌拍在一株大树上,将残余敌劲泄入树干。 在树干剧震,树皮炸开之中,他才止住身形。 而刘桃枝则向后翻倒,脊背砰的砸在地上,在尘土飞扬中向后擦地滑出六七丈,其间连连呕出三口淤血,始才化尽体内的凌厉剑气。 除了遭他背脊所砸之处,地面龟裂之外,他所过之处,地上均泥土翻滚,留下半尺深的凹槽。 “蓬!” 一掌拍在地上,刘桃枝一个鱼跃,站起身来。 石之轩见他虽口鼻溢血,但气息犹自稳定如常,便知他所受内伤无甚大碍,不由赞道:“你很不错,我很满意……” “……”刘桃枝微微皱眉,不明所以。 没给他多做喘息,石之轩倏地两个闪烁,兔起鹘落般逼近过去,千百道漆黑剑光纵横交错,充斥虚空,凌厉剑气似是无穷无尽,催动招招夺命的骇人攻势,忽左忽右,上攻下袭。 剑吟声如风过山林,呼啸连连。 刘桃枝手中的刀光虽森严周密,然而他身形却宛若鬼魅般化作一缕轻烟,左右闪移,活动的范围被石之轩的狂攻严厉限制,但始终能守稳那半丈许的地盘。 凭着或轻或重,或快或慢,变幻不定的精奇刀法,应付从四方八面攻来的漫空剑光。 刀剑交征,两人如影随形,穿梭如电,不多时就偏离了平坦的山沟,窜入另一侧的山坡密林中。 “叮叮叮……镗镗镗……” 气劲交击,金铁暴鸣声如雨打芭蕉,无休无止。所过之处,无不气浪横空,尘土飞扬,草树断折。(。) 第三百七十八章 你我有缘 片刻后,史万岁等人终于到了此处山沟,忙不迭各自去牵马。原本来时的一人双马绰绰有余,然而损失了十多匹之后,此时只够一人一匹之余,仅剩了两匹空马。 翻身上马,史万岁抬头扫视一眼头顶天空盘旋的三只齐军信鹰,不由脸色沉重,但却不敢再耽搁,喝令一声:“走!”便一马当先的向着山沟路口疾驰而去,十余骑紧随其后。 隐隐间,史万岁已然听到前方山口转角外传来大队骑兵的轰轰蹄声,立时抽出马鞍上又厚又宽的重剑,喝道:“结锋矢队形,预备冲阵!” 身后十一骑立时分列为左六右五,与最前面的史万岁构成箭头状阵型。 快马加鞭,风驰电掣间,十二人离着山沟口仅余十数丈,同时亦听到山沟外左侧传来的马蹄声愈发震耳欲聋。 “两百余骑!” 史万岁根据蹄声,暗暗断定道,只盼其中不要有太多高手…… 与此同时,沟外齐军骑兵最前方的中年领队亦耳朵抖动,微微皱眉,便即偏转马头,带着骑队向着沟口正前方十多丈处驰去。 对方十余骑都是好手,马儿亦迅快,封锁沟口已来不及,反不如直接截击对方。 “呼呼……” 沟口山风猎猎,凉爽中带着马臊味。史万岁诸人甫一逼近沟口,便即看见对方骑队的划弧截击之举,当即各个低伏马背,一边向右偏转马首。同样划弧规避。一边紧握兵刃。 “杀啊……” 齐齐呐喊着。双方均清楚的看见对方面上的狰狞表情,嗜血的目光…… 十数丈眨眼即至,一众一寡两只骑队狠狠交错而过的一瞬间,兵刃撞击声嘈杂烦闷,史万岁一口气连劈七剑,干净利落的将齐军骑队最前方的五骑斩落马下,却也反震的手臂酸麻。 闪电般冲出数丈,他无需回头察看。仅凭耳闻马蹄声,便知身后十一骑此时还剩八骑,不由暗暗吸气。 此次潜入齐军控制区侦查,包括他在内的十二人,均是骠骑大将军裴矩麾下中低级军官中的新锐,各个身负武功,战力不俗。 若是与普通两百骑兵对战,第一波冲刺理该全无损失才对,怎会折了三人之多? 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也是精锐骑兵。且夹杂着不少好手! “轰轰……” 损失了二十余骑的齐军骑队在惯性之下,绕过一个大弧后。紧追在史万岁等人后方一百五十步外。 疾速奔驰之中,隐约可见诸多好手在颠簸不休的马背上,敏捷而熟稔的摘下马鞍上的角弓,张弓搭箭,瞄准放箭,动作近乎一气呵成。 “嗖嗖……” 数十支劲箭破空呼啸,直袭史万岁等九骑的背心或马臀…… ……………………………………………………………………………………………… 山坡密林中。 “镗!” 半空刀剑交击,劲气翻卷。 石之轩借着反震之力,斜斜飘退到一株大树的横枝上,刘桃枝则倒翻一个斛斗卸去力道,旋身飘落,脚踩一株矮树的冠丛上。 瞧了瞧不远处缓缓围拢逼近的上百齐军锐卒,石之轩微微一笑,对刘桃枝道:“你就这么任由他们凑过来送死?” 刘桃枝微微皱眉,冷哼一声,却知对方说的没错,他们这个等级的交手,单单劲气余波已可震死周遭三五丈内九成九的普通锐卒,当即撮嘴发出一声尖啸。 包抄过来的上百锐卒闻得尖啸,稍一迟疑,便即徐徐退去,在对面的山坡上遥遥观战。 刘桃枝再次打量一番石之轩及其手中漆黑剑胚,沉声问道:“大周第一高手,‘剑神’裴矩?” “不错!”石之轩微微颔首,反问道:“你是魔门两派六道中哪一宗的?” 刘桃枝沉默片刻,终是答道:“魔相道!” “噗嗤……咳咳!”石之轩突然一笑,差点儿给口水呛到,失笑道:“就算要效仿法家,也该是制定刑律,可不是行刑的刽子手啊?” 刘桃枝闻言,不由沉默不语,似乎人生中颇有一番狗血沧桑,乃至怀才不遇,无奈之下偏离初衷等等。 魔相道的传承比较杂,但核心仍在法家,根基却在策士,在行事手段上与纵横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事实上,古时诸子百家的出色人才,均是根据自己的学术思想和政治主张,为个人或学派的功名利禄,朝秦暮楚,见风使舵,却又熟谙纵横之术,凭借机谋智慧、口才辞令,四处奔走游说,周旋于政治集团之间,为诸侯征城、掠地、杀人、灭国出奇谋划妙策。 此类人统称为谋臣策士,然而出身渊源却很杂,囊括纵横家、法家、名家、兵家,甚至儒家、墨家、阴阳家中亦有博学之人热衷此道。 而真正的法家传人,精通律法仅是标志之一,前提却必须是擅长出谋划策的谋士,否则根本难以得到君王的重用,又何谈权倾天下而变法、制法? 魔相道之“相”者,相邦、相国是也,百官之长,制定国策,宰执天下。法家若想视线抱负,除了自己造反做皇帝,至少也得身居宰相,权倾天下,始有可能。 而魔相道发展到如今,主流思想已非谋士或法家单独一所能限定,更有了尊崇刑法、重战尚武的军**国**主**义雏形。 片刻后,刘桃枝忽然道:“裴将军似乎对我圣门很熟悉?”说着目光定定的聚在石之轩脸上,似乎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石之轩大言不惭道:“魔门确实隐秘,可比起我河东裴氏至今一千四百年的历史,仍不过是后起之秀罢了! 些许魔门辛密,又如何瞒得过我裴氏?” 冷哼一声,刘桃枝道:“裴将军祖父裴陀乃我国荆州刺史,尔父裴讷之亦为我国太子舍人,一家三代高官厚禄,深受国恩,缘何裴将军却枉顾大义,投效敌国? 如此行径,岂非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 石之轩嗤笑道:“刘兄,你这三寸不烂之舌想来是久不开口,烂在嘴里了,游说之言竟如此毫无新意,迂腐笨拙,还是做回你的刽子手吧!” 刘桃枝似乎被接了伤疤,一直沉寂淡漠的目光微现怒意,冷喝道:“哼,本人刀下了却无数王侯将相,也不在乎再多你一个骠骑大将军!” 言毕倏地跃起,人在半空双腿微蜷,双手持刀,缓缓举过头顶,仰向身后,人与刀霎时成为一个奇异莫测的弓形,弓身似乎积蓄着无穷劲道。 在他上升到最高点时,复又挥刀缓缓向前劈斩。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却又似缓实疾,两人间本已淡去的肃杀之气再次满溢,乌黑刀刃划过虚空,寒光闪闪,天地的生机死气全集中到刀锋处,似乎秋日的暖阳亦黯然失色。 这感觉奇怪诡异至极点,难以解释,不能形容。 遥遥观战的齐军锐卒,再看不到刘桃枝,眼所见是乌黑宝刃破空而去,斜掠三丈空间,直击敌手。 宝刀没带起任何破风声,不觉半点刀气,可在所有人眼中,却似感觉到到刘桃枝的刀笼天罩地,敌手除硬拼一途外,再无另一选择。 石之轩眸光大亮,暗暗惊异,只此一刀,已可隐隐触及大宗师的门槛,该是刘桃枝压箱底的真功夫! 不由大喝一声,“好……不愧是我看上……”喝声戛然而止,差点说漏嘴的石之轩气势一滞,但刘桃枝此刀之强,由不得他不郑重以对。 只见他倏地往前倾身,似扑非扑,若缓若快,只是其速度上的玄奥难测,可教人看得头痛欲裂,偏又是潇洒好看。 不见他脚下用力,忽然间他跃身半空,抢在刘桃枝的刀势完全劈下之前,一剑横扫其胸腹。 刘桃枝的后半刀倏地加速,快逾闪电般狠狠劈在袭来的剑身上。 “镗!” 硬碰一记,两者各自借力移身,侧闪而过,刹那间背对背落在相距三丈的地上。 漆黑剑胚像活过来般自具灵觉的寻找对手,绕一个充满线条美合乎天地之理的大弯,往刘桃枝后背后,剑尖颤震,似圆欲方,去势凌厉无匹。 人和剑犹如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浑然天成,似要刺往刘桃枝后方空处,偏又令刘桃枝不得不凝神聚意,竭力应付。 乌黑宝刀迅捷无伦的划个大圈,往剑胚前端套去。 “叮叮叮叮……” 漆黑剑芒横空,剑光烁闪,连环十多剑,每剑均令刘桃枝不得不全神应付,每剑均是精简凌厉,偏又有空山灵雨、轻盈飘逸的感觉。 且招招均针对刘桃枝的身形变化,似是把他看通看透,以刘桃枝宗师高段之能,应付起来仍是非常吃力,再不像适才般势均力敌。 直至此刻,刘桃枝方知对方之前并未全力以赴,不由对对方的高明程度暗暗心惊。 “镗!” 又一记硬碰,金铁暴鸣。 石之轩身如飘絮般,给劲风气浪“吹”出老远,倏地一个转折,投入密林深处,不见踪影,唯余远远传来,却似近在耳语的一句:“刘桃枝,你与我有缘……”(。) 第三百七十九章 照镜子 铁匠铺后院,炉火冉冉。 “镗镗镗……” 铁砧上锤影交错,火星迸溅,锻打声连绵而均匀。 两个魁梧大汉正挥汗如雨,年长者鬓角微现白霜,左手持铁钳,右手持小钢锤,精修细改,年轻者则双手舞动百斤大锤,卖力捶打。 好一会儿,铁砧上刀胚的最后一轮捶打就要结束,年轻者不由嘟囔着:“嘿,人家江湖高手,无不渴求宝刀宝刃既坚又韧,削铁如泥。 这个客人倒是奇怪,订做长刀只要外型尺寸和半个时辰取刀,其余一切不论…… 爹,咱们真要就此交货,拿出去给别的刀剑一斫就断,岂不砸了我老朱家兵器铺的招牌?” 老汉斥责道:“你个夯货,懂个屁……拿好你的大锤就行!” 壮汉不服道:“爹,我说的是实诚话!” 老汉怒道:“实诚?……嘿! 上个月,一个瘦子让你打一根铁鞭,你给打成三十斤的,看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儿,舞得动三十斤的兵器么?……十三斤都嫌太沉! 还有上上个月,一个矮汉让你打一杆镔铁刀,他人粗力大,你给打成三十五斤本来没错,可你为啥打成四尺半长?……刀子入了鞘,凭他那两只短胳膊还拔得出来么? 你倒是个实诚人,知道兵器一斤沉一斤力,知道一寸长一寸强,可人家用的成么?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死心眼儿!” 说着说着,老汉气得直喘粗气。 “……”壮汉张了张嘴,欲语无言。 “呼……” 炉火微微一动,火炉旁无声无息间多了道麻衣身影。 提着一个包裹的石之轩,看着仍在忙碌不休的父子二人,微微皱眉道:“还没好么?” 老汉连忙道:“好啦好啦。随便磨砺一下锋锐,烧红后再用污泥水淬火就乌漆墨黑的了!”说着止住锻打动作,铁钳夹着刀胚就往水缸里放去,似要给其降温。 壮汉下意识的道:“爹,还差百多锤哩!” 老汉看向石之轩讪笑两声,“客官。少几锤不碍事,不碍事!”扭头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儿,将他掐死的心都有了! 石之轩亦嘴角抽搐,好笑的看着父子俩。 两刻钟之后,石之轩瞧着手中的狭长黑刀,感觉这个临时赶工的残次品,比之一般军中制式长刀也分毫不差,不由赞道:“老师傅好手艺!” 壮汉撇撇嘴,似乎对他的鉴定水平不以为然。老汉拍了儿子后脑勺一巴掌,笑容可掬的对石之轩道:“客官喜欢就好!” 石之轩从腰间掏出一小锭银子,放在老汉父子眼前晃了晃,温和问道:“够了么?”话一出口,余音袅袅回荡,似乎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奇异韵味儿。 老汉父子不由自主的神智迷糊了一瞬,眼神愣愣的盯着银子,只见下午的阳光斜照在银锭上。反射出银茫茫一片绚烂光晕,似乎充斥着整个视界。将他们的全部心神都吸了进去。 “……你们将忘记有关于我的一切,就像我从来没来过铺子……听到咳嗽声,你们就立时醒来,该干嘛干嘛!” 提着归鞘的狭长黑刀,石之轩倏地闪出后门,窜入小巷。以真气遥遥送回去一记咳嗽声。 此举不过是保密起见,为防万一罢了,杀人虽说比摄魂简单得多,但在保密性上却适得其反…… 须臾之后,石之轩已然出现在黄河岸边偏僻之处的草丛里。解开包裹,露出其中的一袭黑袍,竟与刘桃枝所穿的服饰有**分相似。 动作麻利的换上黑袍,石之轩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小滩药液抹在下巴上,再探手在自己的乌黑发梢一捏一捻,取得些许细碎发茬,轻轻拍在抹了药液的下巴肌肤处。 抬袖在面前一挥,再露出脸庞时,石之轩已化身为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单论面相,与刘桃枝已有九成相似! “咳咳……”酝酿了一下气氛,石之轩双眸微阖,再睁开时,原本清澈灵秀的眼神已消失无踪,转而流露出沧桑淡漠之色。 整个人的气质竟霎时一变,透着莫名的颓废之气! “锵!” 石之轩抽出狭长黑刀,比划了几个刘桃枝惯用的出刀姿势,阴寒冷肃的刀气油然而出,犹如寒冬腊月,风雪呼啸。 不禁嘿嘿乐道:“纵然刘桃枝本人来此,也会当他自己在照镜子吧!” 实际上,刘桃枝武功虽高,却还不值得他浪费时间和精力与其激斗许久,而之所以那般行事,除了为史万岁等人争取一些时间之外,还有悄然摸清刘桃枝刀法路数的目的。 宗师高段的高手,出手已然不拘泥于固定招式,乃是根据自身的武学精义随心所欲的临阵发挥,但多多少少还是保留着一些招法习惯。 当然,冒充刘桃枝这般宗师高段的人物,难度最大之处,还是完美模拟对方独一无二的眼神气质和武功气机…… 原本石之轩准备换上黑天魔尊的马甲,但见到刘桃枝之后,便临时改变了注意! 成功变身刘桃枝之后,石之轩便将原本的麻衣及连鞘剑胚放入包裹,随便埋在草丛下的泥土里。 仅凭他与剑胚无论相隔多远,依然契合无间的人剑交感,本就不必担心找不到剑胚所在,也就无需在附近做记号。 “呼……啪!” 一截枯木划过数丈虚空,落入浑浊的黄河水面,在浪涛中沉沉浮浮。 石之轩倏地飞跃而起,轻飘飘踩在枯木之上,枯木受力微微一沉,载着他快艇般往前疾速漂滑。 类似“一苇渡江”的手段,一流高手即可做到,但如此施为到底颇为耗费内气,一流高手渡过宽广的大型江面后还能留存多少战力,实在难说得很,只能谨慎使用。 唯有宗师级的高手才有足够深湛的功力真正运用自如,渡江也好,水面追敌也罢,无不随意。 内劲经由双脚源源不绝的注入枯木,漂滑速度随着每一个浑浊浪头不断增加,石之轩的身形不多时就化作河面上的一个黑点儿,乃至消失无踪。(。) 第三百八十章 夕阳西下,温热辉光映得大周军营一片昏黄。 中军大帐内,脸颊、胳膊等多处裹着绷带的史万岁,正在向宇文邕禀报此行侦查结果。 宇文邕越听脸色越沉重,目光闪烁不定。 原本此次攻打金墉城失利,他未必没有在北齐右丞相高阿那肱所率的援军身上捞一把,将攻城不利化作围点打援的侥幸心理。 毕竟高阿那肱文不成,武不就,乃是靠溜须拍马上位,此等人率军出战,实在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典型。 然而听到史万岁的禀报,宇文邕便知高阿那肱仅是明面上的统帅,或者说监军总管更合适,而其手下则另有高明将领实际指挥军队。 显然齐军也在防备着周军围点打援的手段! 思虑良久,宇文邕深深叹了口气,对何泉吩咐道:“传召诸将来此议事!” 未免之后仓促间进退失据,军心不稳,撤军之事,不能再隐瞒了。 小山丘上,高怡遥遥俯视着中军大帐,但见一个个中高级将领在门口鱼贯而入,不由柳眉微蹙。 旁边的边不负冷笑道:“果然是要跑!” 高怡迟疑道:“我总觉得不太对,昨晚黑天魔尊明明可以将我掳出军营,却为何非要拖到今晚子时? 莫不是故意误导我们?” 边不负皱眉道:“不无可能!” 高怡道:“看来,咱们的布置要趁早,免得给他打个措手不及!” 边不负点头道:“我会提醒宇文直……你也得早些准备,不要舍不得‘凝碧露’!” 高怡娇哼一声,但却没有反对。 夜幕降临。 散会后,宇文邕径直来到高怡帐中。一边吩咐太监、宫女送上晚膳,一边道:“怡儿,你收拾一下,可能这几天,朕就要率军撤回长安了!” 高怡低垂甄首,轻声应道:“哦……” 宇文邕一奇。“此次伐齐半途而废,你不责怪朕失信于你么?” 高怡柔声道:“陛下英明神武,大军进退,自有定夺……” 宇文邕喉咙涌动,似乎颇为感动,忍不住沉声道:“怡儿放心,朕已筹备明年卷土重来,再次伐齐,且有了此次无功而返的教训和经验。下次朕势在必得!” 高怡闻言,低垂的眼帘不由闪过一丝寒光,却又强自忍住,抬头一脸高兴的道:“妾身相信,陛下终有一日能够一统天下,彻底终止数百年来的南北混战!” 宇文邕抓住她的纤纤玉手,欣慰道:“还是怡儿知我!” 忽然,宇文邕微微耸了耸鼻子。笑道:“怡儿今日换了种香粉么,味道不一样了?” 高怡羞怯道:“陛下不喜欢么?” 宇文邕赞道:“香味清幽。纯而不浓,甜而不腻,犹如空谷幽兰,非是一般庸脂俗粉可比,正合朕的脾胃!” 高怡欢喜道:“陛下喜欢就好!” 帐门掀开,太监、宫女接连送来晚膳菜肴。并添加数支烛火,何泉识趣的退出帐外,留下暧****昧的二人世界,一顿烛光晚餐正式开始。 宇文邕亲自给高怡斟酒,微笑道:“行军打仗禁止饮酒。朕今晚破例与你小酌一杯……” 恰在此时,帐外响起护驾高手的高声惊呼:“有刺客,陛下小心!” 宇文邕一惊,连忙拉过高怡,正要凝神戒备,忽闻上方“刺啦!”一声布皂撕裂的异响。 帐篷侧顶破开一个大洞,一袭黑影箭矢般疾掠而下,手中狭长黑刀绽放千百寒芒,直扑宇文邕头顶而来。 刀未至,阴寒冷肃的刀气已冰雪暴风般当头席卷,无形而有质的压力穆然降临,几案上的碗碟“啪啪啪……”尽数碎裂,就连几案亦哗哗震颤。 宇文邕但觉身形如陷海底深处的冰冷漩涡之中,呼吸困难,肌肤更针扎般刺痛,无与伦比的危机感霎时充塞心头。 “喝啊!” 高声暴喝,宇文邕双拳交叉,携着堂皇霸烈的劲气,狠狠迎击劈来的狭长黑刀。 “蓬!” 劲气交击。 宇文邕如遭雷殛,身形蹬蹬蹬挫退三步,即使勉强化去对方的阴寒刀气,一口逆血仍难以抑制的溢出嘴角。 一身黑袍的来袭者仅是稍稍一顿,旋又行云流水般化竖劈为横切,一刀斩向宇文邕侧腰。 “刺啦刺啦……” 数十护驾好手撕裂帐篷,疾速冲入,却苦于最近者亦离着两丈远,一瞬之差,鞭长莫及。 宇文邕第一次痛恨将这帐篷建得太大,感觉对方阴寒冷肃的刀气依然牢牢锁定自己,根本避无可避,唯有神色凝重的挥拳截击狭长黑刀。 同时旁边的高怡亦娇叱一声,袖中滑出一柄匕首,狠狠直刺黑袍人背心要害。 “蓬!” 拳劲、刀气爆碎,气浪翻卷。 “噗!”宇文邕拼着狂喷鲜血,强行借力后飘两丈,尽量拖延下一击的时间。 黑袍人则左手后探,五指精准捏住高怡刺来的匕首锋尖,指尖内劲狂吐,令她闷哼出声,娇躯剧震。 然而经此一耽搁,护驾好手们已逼近他身旁,“嗤嗤嗤……”六七柄兵刃寒光闪烁,分袭他上中下各个要害。 “哼!” 鼻音冷冷,黑袍人右手狭长黑刀闪电般划圈,阴寒刀气匹练般袭出,封死来袭的兵刃,同时左手一翻,松开匕首,扣住高怡的手腕,内劲透入,制住她丹田气海。 “叮叮叮……” 七下兵刃交击密如一声。 七个护驾好手齐齐喷血跌退,黑袍人则安然退后,左手掐住高怡白皙娇嫩的脖子,眼看护驾好手正前赴后继的扑来,当即沉喝道:“宇文邕,你不想要她的命了?” 刚刚缓过气来的宇文邕面色一变,立时暴喝道:“住手!” 众护驾好手冲杀的动作齐齐顿止,但仍死死围住黑袍人,寒光闪烁的刀枪剑戟隐隐指定他的各处要害。 只待皇帝一声令下,便会再次展开迅猛袭杀,直至将黑袍人乱刃分尸。 宇文邕抹了把嘴角的血渍,推开紧紧护在身旁的何泉及三个好手,阴沉着脸上前道:“放了她,朕任你安然出营!” 黑袍人以沧桑淡漠的眼神瞥向宇文邕,毫无感情波动的道:“给我两匹马,送我俩出去,离营十里之后,我自会放了她,否则我现在就捏死她!” 说着手上用劲,掐得高怡连连咳嗽,眼泪汪汪。 宇文邕心头一痛,眼角微缩,但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寒声道:“一旦出了军营,朕凭什么保证阁下会放人!” 黑袍人淡漠道:“凭我刘桃枝三个字!” “刘桃枝?”宇文邕惊呼一声,犹自半信半疑道:“北齐第一御用杀手?” 作为亲手处决过北齐诸多功高盖主的王侯将相的超级刽子手,刘桃枝的鼎鼎大名,自然广为各国朝野势力所闻。 特别是前些年刘桃枝才杀掉了大周君臣最为忌惮的北齐神将斛律光,让宇文邕对他尤其印象深刻。 这时何泉凑到宇文邕耳边低声道:“此人的身形神采、武功气势,确与奴婢曾翻看过的暗探所记述的刘桃枝信息及画像相符,该是他本人无疑!” 宇文邕闻言,脸色阴晴不定,却未看到高怡眼中闪过的重重疑色。 好一会儿,宇文邕终是不敢冒险,沉声道:“朕可以答应你的条件,希望你言而有信,否则朕可以保证你活不过明年开春!” 黑袍人仍是淡漠道:“本人刀下之鬼,无不是名震当世的王侯将相,区区一弱质女子,还不配死在本人刀下!” 宇文邕冷哼一声,喝令道:“牵两匹上等御马来!”旋又一挥手,护驾高手们无奈让开一条道路。 黑袍人胁持着高怡徐徐走向帐外,入目所见,尽是黑压压的周军精锐,其中不乏诸多气势不凡的一流高手将领,就连尤楚红亦赫然在列,森然剑气紧锁着他。 可惜此时宇文邕投鼠忌器。(。) 第三百八十一章 媚**术对决 秋风猎猎,荒野无垠。 “踢踏踢踏……” 茫茫夜色下,石之轩扮成的刘桃枝快马加鞭,化名高怡的闻采婷就横在他身前的马鞍上。 若非她被点了昏睡穴,纵然她武功不差,如此风驰电掣二十里也早给颠簸得七荤八素,胃里泛酸。 精纯的阴柔真气从石之轩身上源源不断的透入马背,不计代价的激发马儿潜力,令其以远超平常两倍的疾速狂**飙猛奔。 之前那匹御马,已经因此生生耗尽精力而倒毙,这匹马儿似乎也坚持不了多久。 “呜咻咻……” 前蹄不经意间踩中草丛里的一个小坑洞,马儿惊嘶着向前栽倒。 夜间马儿难辨路径,疾奔之中,本就容易失蹄,石之轩唯有暗叹一声晦气,提着闻采婷倏地飞跃而起,催动身法化作道道残影继续飞纵疾掠,直往黄河岸边而去。 荒原上一蹶不振的马儿渐渐失去生气,唯余高空之中的三对锐利目光仍紧紧尾随着那两道身影。 半个时辰后。 “轰轰……” 犹如黑暗中火龙出行,蹄声隆隆,火炬绵延。 宇文邕率领三千骑兵追到黄河岸边,看着茫茫夜色下犹如蜿蜒巨兽般的滔滔河水,不由脸色难看。 河对岸一处隐蔽山洞。 一身黑袍,却再次戴上面巾,恢复黑天魔尊马甲的石之轩,冷冷盯着闻采婷,质问道:“本阁主已按照约定将你从宇文邕手中救出,你那半卷【天魔策】呢? 刚刚从昏睡中醒来,闻采婷借机一边运气缓解身体的不适感,一边打量着石之轩身上那‘刘桃枝风格’的黑色锦袍。不由暗道失策:没想到这厮竟假扮刘桃枝出手,这可使得我派的计划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但她面上却又扫视了一眼所处的山洞,娇滴滴道:“奴家怎知这是何处?若是一出去就又陷入宇文邕的千军万马之中,那可……” 石之轩冷哼一声,道:“下游二十多里。就是北齐高阿那肱所率四万援军的大营……本阁主如此身份,何须骗你? 好了,本阁主耐心有限,若你没有【天魔策】,亦或是有,却不想交出来,你该知道是何等下场?” 说着双眸绽放阴森诡异的湛湛精光,死死盯着闻采婷。 本想施展拿手媚**术拖延时间的闻采婷,但觉对方目光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奇诡力量。自己身心都给他看个通透,不由激灵灵一个寒颤,精神紧绷,就连体内真气亦运转不畅。 整个人都感受到无形而有质的压迫,浑身不对劲儿,根本难以自如施展媚***术。 至此方知对方的武功和精神异力之强,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暗暗咬了咬牙,她强自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美眸流转,娇笑道:“奴家不仅有宗主交付的半卷【天魔策】。更有奴家自己主修多年的另半外卷【天魔策】……都可以给你! 不过呢……” 说着欲言又止,更眉眼**含**春,直勾勾的盯着石之轩,似乎再期待什么。 哪曾想石之轩前后两世也是久经沙场的人物,更对她修习【姹女大***法】的腐***女印象先入为主,根本不理会她这调调儿。反而阴测测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闻采婷俏脸一滞,随即气得直翻白眼,嗔怒道:“师兄既然如此讨厌我派中人,看来与我派携手同心之事毫无诚意。又何必贪图我派的【天魔策】!” 石之轩不屑道:“本阁主本来就没想过要与哪家携手合作,是你们阴癸派眼巴巴凑上来,若是你们若是不先表现一番诚意,本阁主都懒得理你们,谁有空在这里与你叽叽歪歪?” “你……”闻采婷彻底懵***逼**了,气得鼓囊囊的胸***脯大起大伏。 石之轩貌似不经意间扫过她那处高***耸及雪腻的脖颈,眸中炽热之色一闪而逝,嘴上却恶狠狠道:“哼……本阁主最忌讳别人欺诈和利用。 如今本阁主既然费了如此大的力气救你救出周军大营,那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交出【天魔策】,要么……嘿嘿,管杀不管埋,剁碎了丢黄河里喂鱼!” 闻采婷自幼主修媚**术,对男人注意力所聚最是敏感,毫无遗漏的发现了对方目光中的些微异样,暗暗窃喜道:有门儿…… 当即扑哧一笑,娇声道:“师兄莫要再吓唬奴家……奴家投降还不成嘛! 其实呢,奴家只是想看看大名鼎鼎的黑天魔尊,是否长得如奴家想象中那般英俊不凡,难道师兄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能不满足奴家么?” “嗯?”石之轩眸中精芒闪烁,似在迟疑不决。 闻采婷貌似有意无意道:“师兄还不知道吧,自从你数年前一战击败了本派宗主及几位长辈,我等师姐妹无不对你暗暗倾心。 可惜师兄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等就算想见你一面也难,更别提跟你多多亲近。 此次奴家有幸与师兄相会,一睹师兄真容之良机可遇而不可求,若是师兄不让奴家如愿,奴家宁可死在师兄手上,也绝不交出【天魔策】!” 朱唇开阖间语气愈发斩钉截铁,但凝望着石之轩双目的美眸却愈发痴迷。 呃,这演技,不愧是科班出身的,可惜遇到我……石之轩暗暗腹诽,但露在面巾之外,寒光闪烁的双眸却渐渐温软柔和下来,终是长叹道:“哎……也罢!” 闻采婷暗暗惊喜,美目一眨不眨的盯着石之轩的脸。 但见石之轩右手缓缓举至下巴,似要扯下面巾,然而整个动作,却透着难言的诡异韵味儿,使得闻采婷愈发挪不开视线,可惜她竟丝毫未曾发觉自己的异常。 面巾落下。石之轩那三分清秀,三分儒雅,三分俊朗,更有一分桀骜邪意的真实面庞,倏地展现在闻采婷面前,令她情不自禁的眼神一亮。却未发现,石之轩的眸中流转着幽幽暗黑光晕,犹如吞噬灵魂的无底深渊…… 须臾之后,闻采婷钗横发乱,衣裙不整的躺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软布包裹,正以纤纤五指不断使劲揉抓,双目迷离,嘴中梦呓般申银着:“……哦……师兄……” 石之轩在旁嘿嘿银笑两声。嘀咕道:“放心,等打发了宇文邕,哥哥有的是时间慢慢惩治你个小浪***蹄**子……”言罢来到山洞口,开始脱下自己同样乱糟糟的黑袍,换上麻衣,提上带鞘剑胚,疾掠而去。 …………………………………………………………………………………… “唳……唳……” 鹰啼声中,半空徘徊的三只神骏身影俯冲下来。各自落在一个将校肩上,垂首不动了。 宇文邕自身亦是深悉鹰儿习性之人。一见此幕,便知三只鹰儿跟丢了目标,霎时眉头皱起,精光闪闪的眼神既愤恨又懊恼。 终是忍不住喉咙涌动,杀机凛冽的寒声念叨:“刘桃枝!” 他怎么也没想到,成名数十年。虽然满手血腥,但一直信誉良好的刘桃枝,此次竟会出尔反尔,说好出营十里就放了高怡,却一直跑了三十余里。还借助黄河之利挟着高怡潜逃无踪了! 宇文盛见皇帝情绪不对,怕他一时冲动,渡过黄河继续追下去,连忙劝道:“陛下,此处河对岸离着四万齐军援兵的大营仅有三十里左右,很可能藏有伏兵。 微臣怀疑刘桃枝此举,乃是齐军诡计,欲要诱使陛下渡河入伏,活捉陛下……” 原本皇帝每次出营,都是由大周第一高手裴矩在旁护卫,今日裴矩外出未归,便由宇文盛贴身护卫。 宇文邕闻言不置可否,但心底却不无认同,救高怡固然重要,可是一旦他自己也送上门当了齐军俘虏,届时性命都不由自主,还谈何英雄救美? 宇文盛想了想,又劝道:“听闻高姑娘是前河阴太守的嫡亲孙女,算是北齐皇族旁支,就算落入齐军之手,亦理该没有性命之忧。 只等此次我军回师长安,周、齐两国息兵罢战,高姑娘被送回齐都邺城,陛下再派高手悄悄将她接来就是了!” 宇文邕颇为意动,却还是不甘道:“可惜裴卿不在,否则齐军就算在对岸埋伏了千军万马,也难阻止裴卿救回佳人……” 听闻“裴卿”二字,宇文盛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口中却赞同道:“不错……” 恰在此时,“嗖嗖……”河面上的茫茫黑暗中似有快艇破乘风破浪疾冲过来。 宇文盛立时一挥手,命令众骑兵凝神戒备。 “是陛下么?” 熟悉的清朗沉喝传来,一道麻衣提剑的身影正从黑暗中迅速清晰起来。 宇文邕脸色一喜,呼道:“裴卿来的正好!” 踩着枯木冲浪直到岸边,石之轩扫视了一眼三千骑兵,快步走到宇文邕面前,惊奇道:“陛下怎会夤夜率军来此?” 宇文邕沉声道:“刘桃枝趁夜潜入大营,刺杀朕未遂,为求脱身,将高姑娘抓走了,朕率军追至此处,失了他的踪迹…… 裴卿之前在对岸,可曾遇到刘桃枝及高姑娘?” 石之轩微微皱眉,“微臣本在对岸上游数里外的山丘上,忽然见到此处有大批火光,料想是我军出了什么事,才紧急赶来,路上并未遇见其他人!” 宇文邕稍稍失望,转而问道:“朕听史万岁所言,尔等在监察齐军之时遇上了高手,不知是何人,竟能让裴卿难以脱身?” 石之轩苦笑道:“当时微臣等人遇上的就是刘桃枝,微臣与之糜战百多招,轻创于他,又顾忌北齐大军,便趁机脱身了。 微臣当时本想迅速回营复命,却不想半途给一个黑衣蒙面人截住,其自称补天阁主黑天魔尊,不忿微臣‘剑神’之名,非要与微臣比武斗剑,看看是他‘剑魔’技高一筹,还是微臣这‘剑神’实至名归…… 微臣无奈,只得与其交手缠斗,给耽搁了小半日,之后他似乎有事要先走,微臣担心他来此周、齐两国交战之地乃是心怀不轨,便暗暗追踪在他身后。 却不想在上游三十余里处丢失了他的踪迹,微臣心有不甘,便从上游往下游沿岸搜索,直到刚刚瞧见陛下所率大军的火光……” 宇文邕一惊,皱眉喃喃道:“怎么突然又扯进一个绝顶高手,莫不是其中有什么……”(。) ps:  晚上九点多突然有事出门一趟,刚刚回来,跪求原谅……呃!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不蠢的时候 沉吟片刻,宇文邕愈发觉得今日之事充斥着浓浓的阴谋气息,但又受限于已知信息太少,对于背后真相连雾里看花都算不上,反而觉得乱七八糟…… 宇文邕并不知道,自己已得出了真相----阴癸派最初的算计或许环环相扣,甚至连石之轩也难窥究竟,但止不住他这搅屎棍临时起意,不按常理出牌,一阵乱拳瞎打,以致阴癸派什么算计也没了节奏,自然就成了斩不断、理还乱的一团糟。 深吸口气,宇文邕强自压下心头烦躁,沉声问道:“裴卿,对岸山野之间,是否藏有北齐伏兵?” 宇文盛闻言一惊,忙不迭向石之轩使眼色。 石之轩装作没看见,正色道:“对岸数里之内虽未有齐兵出没,但离着齐军大营仅不足三十里,齐军骑兵顷刻可至,陛下切不可以身犯险!” 宇文邕担忧道:“这……可高姑娘?” 石之轩大义凛然道:“便由微臣再去一趟吧!” 宇文邕心中虽暗暗欣喜,面上却迟疑道:“怎可让裴卿再次以身犯险?” 石之轩摆手道:“为陛下效劳,乃微臣职责所在! 只是,这天黑地暗,微臣又不知刘桃枝胁持高姑娘从对面何处登岸,若是盲目搜索,恐怕……” 宇文邕闻言亦眉头紧皱。 后方三千骑兵中一个将领忽然策马上前,向宇文邕拱手道:“陛下,末将曾见卫公养有一只嗅觉灵敏非常的异兽狸子,只要闻过一个人的味道,纵然相隔数十里,亦可寻到那人踪迹。 若是裴将军带着狸子过去。定可寻到高姑娘!” 宇文邕闻言一喜,眼神微闪,沉吟道:“狸子身形娇小,不过三五斤罢了……” 说着转身下令道:“即刻让御鹰送信回营,传旨令卫公将狸子及高姑娘的衣物装在小布袋里,再让御鹰抓着布袋全速送来…… 只盼还来得及!” “是!”饲鹰小校应命去办。 宇文盛心中暗凛:换了是我。只知命人快马加鞭将狸子送来,而陛下却顷刻间想出以大鹰从高空将狸子带来的最快方式。值此关心则乱的时刻,皇帝竟仍如此思虑清晰,智计敏锐,着实可畏可怖…… 石之轩则心头一动,暗暗思忖:我说闻采婷身上的香粉味儿怎么如此清幽绵长,将二十一世纪的顶级香水甩了十条街,原来别有妙用,莫非这就是阴癸派的压箱底暗手? 或许。只要跟闻采婷亲密接触过的人,这香味儿就会随之沾染在他身上…… 一念至此,石之轩默默将阳神的感应异能聚在鼻间,嗅觉感官千百倍增强,身周缭绕的一股隐秘清幽香氛霎时无所遁形。 “好家伙,我与闻采婷纠缠之后,换衣服时明明已经运气冲刷洗涤过自身气息,竟还暗暗残留着如此幽邃的味道!” 暗哼一声。石之轩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一边催动阳神。以纯灵神气净化气息,一微微震颤肌肉肌肤,将体表依附的微小之极的香氛粒子震落,任由河边狂风将之吹走…… 如此双管齐下,不多时已将异味儿清理干净。 ………………………………………………………………………………… 河阴(孟津)上游二十余里的黄河岸边,正悄然聚集着三千余骑。而河面上还有两百余大小船只、皮筏正载着齐军战马及兵卒激烈抢渡,加紧运送对岸的两千人马过河。 数个将军骂骂咧咧的指挥着渡过河的骑兵就着稀疏的火把亮光,勉强整理阵型。 “唳……唳……”信鹰高啼着落下,送来最新消息。 片刻后,主将便高声喝令:“计划提前。未渡河者不必再渡,已渡河者即刻上马,火速赶往河阴渡口,活捉宇文邕!” 黑暗中,原本偷偷摸摸的三千骑迅速再点起无数火把,蹄声轰隆,气势汹涌的沿岸直奔下游而去。 与此同时,河阴东南方三十里外的偃师城,倏地城门大开,举着火把的五千骑兵火龙半冲出来,游弋在荒原之中,直奔河阴城与金墉城的中点处而去。 周军大营内。 宇文直抱着一只皮毛满布黑黄白三色条纹的古怪狸猫,带着举着火把的边不负来到高怡的帐篷内。 边不负径直走到角落的衣箱前,掀开箱子,麻利的开始翻找衣物,但却又一件件凑在鼻子尖轻嗅两下。 片刻后,他脸色难看道:“事出突然,她根本没来得及将‘凝碧露’洒在换洗衣物上!” 宇文直不悦嘀咕道:“你们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早些准备好不就完了,非要拖拖拉拉,如今……” 出了岔子,边不负亦心里窝火,冷冷低声道:“你以为黑天魔尊是什么都不懂的江湖莽汉? 他出身博学多才的花间派,在药物及香料上的造诣恐怕足可跻身当世绝顶,除了这隐秘之极的‘凝碧露’,我派其余上乘香药都没把握瞒过他的鼻子。 偏偏这‘凝碧露’用料珍惜,炼制艰难,我派亦仅有十来滴,况且这东西直接或间接粘在人或动物身上,因能悄然侵入毛孔、毛发,混入本身体味之中,不仅香氛隐晦,还可一连十天半月不消,寻常清洗手段根本难以彻底除去香氛。 而沾染在衣衫、用具之类的死物身上,仅能维持不足三个时辰! 黑天魔尊约好的时间是夤夜子时,若是闻采婷将此物洒在衣物上的时间过早,恐怕不等事发就失效了! 谁能想到,他竟天刚黑就假扮刘桃枝动手了……” 宇文直冷哼一声,恰在此时,帐外传来脚步声,以及何泉的催促:“卫公,还请动作快些!” 宇文直与边不负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焦急,各自转身开始四处打量,却见帐篷内因激战而弄坏的桌椅、碗碟都给清理干净了,就连帐篷的破洞都修复完好了。 当然,边不负还隐瞒了最重要的一部分没说----‘凝碧露’外涂尚在其次,真正的作用是,若有女子内服三滴以上,十天半月间不仅她自身不断从毛孔散发香氛,就连在此期间与这女子有过交****合之事的男子,亦会如此…… 忽地,边不负注意到床榻枕边闪过一丝寒光,连忙走过去一看,却是一柄匕首,呼道:“有了……” 说着他拿起匕首闻了闻,欣喜道:“这是闻采婷的贴身之物,确实沾染了‘凝碧露’的香味儿!” 宇文直忙道:“快给我!” 边不负正要递给他,忽又道:“等等……”说着手上运劲,“啪”的一声脆响,竟将匕首的刀身生生齐根掰断。 他这才一脸得意的将轻飘飘的硬木缠丝刀柄递给宇文直。 宇文直眉头一挑,一边动手将刀柄和怀中的乖巧狸猫装入小布袋,一边撇嘴哼道:“你总算还有不愚蠢的时候!” 边不负脸上得意之色霎时僵住,险些鼻子都气歪了。 …………………………………………………………………………………… “嗖嗖嗖……” 黑暗的山林间,一道模糊的娇小身影疾速前窜,灵敏异常,绿油油的眼珠极为渗人,不时发出“喵喵喵……”的细微叫声。(。) ps:  下一章还差点字,晚一会儿 第三百八十三章 看得见摸不着 远远地,石之轩施展身法,跟在它身后,暗暗嘀咕:嘿,小东西跑得倒挺快,不输于宗师级高手的身法,鼻子更是灵得一塌糊涂,真是难为阴癸派用它来对付我…… 眼看小东西就要窜到闻采婷栖身的隐蔽山洞了,石之轩倏地加速,鬼魅般几个闪烁,就到了三色狸猫身后,一边按照宇文直交代的控狸之法吹口哨呼唤它,一边探手抓向它脖子。 小家伙乖乖蹲在地上,任由石之轩将它提起来,一人一狸四眼相对,石之轩用手指点了点它小巧可爱的鼻子,微笑道:“小东西,你被俘了,你知道不?” “喵喵……”三色狸讨好的低叫两声,还伸出粉***嫩的舌头**舔**着他的手指。 “你这是投降了……”石之轩嗤笑一声,眸中绽放淡黑光晕,凝视着小东西那对泛着绿油油荧光的大眼睛。 顷刻间,小东西眼睛泛着的绿光就黯淡不少,似是蒙上一层淡淡黑晕,灵敏的舌头吸溜一声收了回去,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石之轩,似在等待主人的命令。 石之轩一边提着它疾速掠向闻采婷所在的山洞,一边自顾自嘀咕道:“不怪小东西你犯了不分敌我的原则性错误,是你主子那些傻叉犯了有眼无珠的战略性错误! 啧啧,哪有让贼牵着‘警犬’追贼的?一群蠢货!” 眨眼间到了山洞外,石之轩将小东西放在洞口不远处的树上,一边换回黑袍。一边对它催动精神暗示命令:乖乖待在这儿。嗯。认真把风…… 迈步进洞,入目所见,闻采婷仍在抱着软布包裹申银不断,但俏脸涌上一层绯红,香汗隐隐,衣裙愈发凌乱,露出大片雪腻透红的肌肤,某些妙**处若隐若现…… 石之轩暗暗咽了口吐沫。嘀咕道:“这可是你自己先脱的哦……好多年没打过地铺了! 罢了,将就一下,地铺就地铺吧!” 说着他凑上去扯开软布包裹,呼的丢出洞外,将自身代替包裹,送到她怀里,任她紧紧抱住,揉抓摩挲…… 黑暗中,两个人肉粽子滚来滚去,申银不绝。气息渐渐粗重。 闻采婷不知何时恢复神智,娇***喘着道:“师兄。快……” 石之轩煞风景道:“【天魔策】哩?” 闻采婷娇嗔道:“讨厌,奴家修炼的【姹女大**法】本就是一整卷【天魔策】的六七成,就算比不上整卷的【天魔大**法】,可也比半卷【天魔大**法】强多了,难道你不先验验成色?” 石之轩故作不情不愿道:“也罢,吃肉之前,先吃点儿青菜开开胃也不错!” 闻采婷娇哼一声,正要发怒,却似受到什么强有力的攻击,哼声戛然而止,反而娇**喘声紧随而起,绵绵不绝…… 经由初次破瓜的刺激,她一身阴柔的姹女真气不仅疾速运行,大幅度增长,更随着激战的加剧而变得愈发阴寒精纯,反倒是她的体温诡异的迅速提升,乃至超乎常人的体温界限。 初始时,闻采婷尚还着意施展精修十多年的房**中**秘术,变换各种花样儿,以求带给双方更激烈、更深层次的块感。 然而缠***绵至深处,她便愈发浑然忘我,只本能的做出各种精彩动作往来迎**合,却无不深合【姹女大**法】精义,一切顺乎自然! 不知不觉中,她体内的姹女真气增长愈快,奔行愈疾,渐渐超出了原本循环经脉的限制,自行溢往其他经脉,并顺势开拓一些隐秘气窍。 就像暴雨过量,涨潮过度的江河,超常溢出的巨量洪水在冲刷出新的河道及湖泊! 黑暗中,石之轩喘气愈粗,动作越快越猛,但阳神模拟的大成状态魔种却犹自如如不动,精湛入微的感应反将闻采婷体内【姹女大*法】的奥秘和变化尽收心底。 沉浸在【姹女大**法】突破瓶颈之中的闻采婷,并未发现石之轩的目光不仅未曾浴火熊熊,反而兀自清明如常,甚至颇有余暇暗暗点评她此时沉浸在神秘状态而浑然天成的技术:嗯,这法门似乎在旁门下品的泥水丹法不谋而合…… 这一招,是三峰采战,食***乳对炉…… 这一招,是铸雌雄剑,立阴阳炉…… 这一招,呀,难道是多入少出,九浅一深? 闻采婷倏地“醒来”,但觉体内姹女真气完成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不仅精纯了数倍,且一切运行自然而然又随心所欲,不落痕迹,再非以前处处受制的狭隘真气可比! 这就是先天真气? 暗暗惊喜间,闻采婷搂着石之轩的玉臂愈发用力,似要将他揉进自己体内一般,更激烈的战况一触而发…… 这一次,她臻至先天级别的姹女真气,终于通过男**女**间最紧密的接触而自行缓缓探入石之轩体内,与他阴森诡秘的奇异真气交相嬉戏,你侬我侬…… 可惜的是,他的真气不仅至精至纯,而且磅礴浩荡,姹女真气所能“勾******引”的部分,终归属于其中的一少部分! 若是换成寻常的采补过程,这种情况就是要无功而返的征兆,然而闻采婷此次并非是寻常采补。 她还记得宗主最关键的一句提点:“记住,魔种是极具灵性的另类生命体,奇诡绝伦,对于一切恶意都有超乎寻常的感应…… 在关键时刻,你若是急功近利,落于痕迹,恐怕连魔种是什么都感受不到!” 因此,她此时不仅对姹女真气的“劣势”无动于衷,反而愈发忘却一切,任由自己在渔网的深渊越沉越深。 同样,晋入先天层次的【姹女大*法】最精妙处,正在于她愈是沉沦余海,姹女真气就愈发活跃和灵敏…… 不知过了多久,闻采婷愈发浑然迷失的心神,不经意间蓦地感受到充斥在石之轩体内每一分每一毫,包括每一缕真气最核心处的一股诡异力量。 或者说,是介于虚实之间的,某种诡异生命体的冰山一角! 无需她刻意催动,初入先天的姹女真气便像见了鲜鱼的猫儿,急不可耐的透过石之轩的真气,去扑捉那股似实还虚的诡异力量…… 然而出乎她所料的是,姹女真气从那股诡异力量中一穿而过,毫无所获,似乎那种诡异力量仅是并不存在的幻影一般! 可她随着二人交**合的更加深入,愈发清晰的感受到那股诡异力量的真实存在,甚至姹女真气自发的一次又一次的去活跃扑捉,亦证明那诡异力量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某种神秘“腥味儿”,深深吸引着姹女真气。 可不知为何,姹女真气就是无法触摸到那股诡异力量,恰如水中捞月一般,一次次无功而返,却又乐此不疲! 好一会儿,她倏地心头灵光一闪,醒悟过来,莫不是他的魔种并非宗主所料的小成状态,而是臻至更为奇诡神妙的大成状态? 若非如此,单凭魔门功法急功近利的特性,小成魔种理该并不稳定,且最是受不得七情六欲的刺激,应该早就主动纠缠起姹女真气起来,而非如此时一般无动于衷。 一念至此,闻采婷搂着石之轩的玉臂不仅未有丝毫松懈,反而更为用力,迎**合愈发激烈----她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 河阴渡口附近,宇文邕面向黑暗中的滔滔黄河,虽然愈发望眼欲穿,但又暗暗松了口气,若是刘桃枝将高怡带回了齐军大营,裴卿此时理该回来复命了,然而他还未归来,就证明追查到了高怡的踪迹才是! 忽然,三千兵将中身经百战兼且武功最高的宇文盛似有所觉,忙不迭趴在地上,耳朵紧贴地面。 见此宇文邕初时一愣,随即似乎想到什么,不由面色一紧,却并未出声打扰。 果然,宇文盛听着听着脸色大变,呼的跃起身来,禀报道:“陛下,上游数里外有三四千骑兵疾速逼近!” 宇文邕眼神一缩,寒光乍现,却毫不犹豫的扬声喝令道:“即刻上马,返回大营!” 三千兵卒闻令而动,顷刻间尽皆调转马头,翻身上马,护着宇文邕疾速驰向金墉城外的大营方向。 “唳……唳……” 然而没奔出几步,宇文邕就听到天空响起凄厉的鹰啼,那是他的御鹰及麾下将校的两只信鹰遭遇敌方大鹰的示警声。 宇文邕立时脸色凝重,对方果然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 须臾之后,宇文邕看着右前方两里外星星点点的火光,心头一沉----对方亦有信鹰指路,在发现自己逃离黄河岸边之后,立时也调换方向,走捷径拦截! 按照双方差不多的马速,此战必不可免,他身边的三千骑都是周军骑兵的精锐,有信心将截击而来的三四千骑击溃,但真正让他担忧的是,对方很可能并非只此一路兵马! 若是他们在与这三四千骑糜战之时,齐军又有一路甚至多路兵马赶来,那可就……(。) 第三百八十四章 姹女大**法 山洞中的翻***云**覆**雨仍在继续,男女双方均像燃着了的洪炉,强大的热能一波又一波掠过,潮水般在两人的身体来回激汤着。 激烈合欢中,不知不觉间双方精气的纠缠愈发深入和紧密,乃至相互开放,令双方精气中深藏的“真阴”、“真阳”开始亲密接触…… 晋入先天层次,闻采婷在交***欢中的每一个动作,无不自然而然的深合姹女术里的天魔妙舞姿法,纵使深入先天层次的男子亦不免心神受制,如狂如疯,致心神失守下,漏出“真阴”。 此乃【姹女大*法】这般上乘双*修采补之术的真正精髓所在,亦是魔门故老相传,修【姹女大*法】者盗取修【道心种魔**】有成者之魔种,最可能成功的方式。 在翻腾**纠**缠不知多久之后,闻采婷的姹女术已发挥至极限,姹女真气中暗含的“真阳”亦活泼灵动至无以复加。 然而使她震骇莫名的是,每一次她的“真阳”和石之轩的“真阴”的接触,对方的“真阴”都有些爱理不理的冷淡模样,似乎对她的“真阳”不屑一顾,不仅不会被她的“真阳”吸动,还隐隐给她一种反吸的力道。 这在阴癸派历代【姹女大*法】修炼者的手札中亦属从所未有的咄咄怪事,而更便她骇异的,是只要她的“真阳”稍放缓采吸,对方“真阴”的反吸亦顿消弛于无形。 恰如白马王子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灰姑娘的搔****首**弄**姿,越是无动于衷的傲娇态度。越是引得灰姑娘着迷。并乐此不疲。 即使灰姑娘突然放弃。白马王子亦全无留恋,只因白马王子自身已犹如天地太极般完美无瑕,再不假外求。 此间种种,与姹女术所述情况截然不同,闻采婷惊骇之余,险些怀疑起自身自幼精修的姹女术真伪与否…… 深谙阴阳机理者皆知,寻常下乘的采补之道,盗的只是对方的阳气或阴气。但到了先天乃至以上层次的采补高手,要盗的却是对方阳气里的一点“真阴”、“真阳”。 本质上,男虽属阳,女虽属阴,但阳中自有阴,阴中亦自藏着阳。就像太极里的阳中阴、阴中阳,这说来玄之又玄,却是自然的物性。 一个人,无论男女,若是阳气或阴气被盗。体健者只是精气虚脱,若非太过。一段时间后便能大部分恢复过来。 唯有这点男子“真阴”或女子“真阳”被盗,无论多么强壮的人,也会立即虚脱而亡,盗得对方真阴真阳者,功力自是大有裨益,远胜一般阴阳精气。 除非洞悉自身阴阳气机本源的超卓人物,否则平常这点男人阳气中的真阴,女人阴气中的真阳,都包藏得严密之极,全无现出之机。 只有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比如走火入魔,自断阴阳根器,又或男**女**交***欢,精气开放时,“真阴”、真阳“才有出的机会。 而其中,又属男**女****交**欢最为容易,因此整个采补之术,欢喜之道,便建立在这理论上。 同样,采补者若要引对方出“真阴”、“真阳”,以为己有,靠的正是自己的“真阳”亦或“真阴”。只有“真阳”才能吸取对方的“真阴”,只有“真阴”才可以吸收对方的“真阳”。 像魔门的姹女之术,自幼便通过种种密法,把自己阴气中那点“真阳”,刺激修炼得通灵活泼,故能在********之时,发挥功能,不但可令对方欲***死**欲***仙,还可盗取对方最珍贵的“真阴”。 独阳不生、枯阴不长,故而被采补的男子失了“真阴”,亦或女子失了“真阳”,均是必死之局,绝无幸免。 双方精气真元的一切动静,石之轩尽皆洞若观火,却又任她施为,让自己肉身的青欲块感千百倍的放大,获得极端享受,但仍清明如常的心底深处却暗暗哂笑姹女术:理论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所谓姹女术,在他看来,与旁门丹法同类阴阳之双修法门在本质上并无区别。 只是双修是男女阴阳互补,互惠互利,源自初始道门双**修流派的真传道,就是其中佼佼者,而姹女术则是单方面的掠夺,纯粹损人利己。 此类法门,若不能藉由阴阳合**欢的人伦之人道而进窥天道造化,终归落了下乘,不值一哂。 道经有云,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世上一切修炼法门均未脱离此范畴,乃至更有甚者直接以此阴阳理论为根基。 人元丹法,本质上即为人体之精、气、神炼养阴阳的**门,其中又大致可分为修炼同类阴阳、自身阴阳、虚空阴阳三种法门及层次。 同类阴阳即为男女阴阳互补的双修法门,因入门简单,过程愉悦,引人入胜,修炼者众多,可惜得其真髓者少,得其糟粕者多,极易误入歧途,且最终成就有限,难窥天人正果,故而归入旁门丹法。 若是不修心性者滥用此法,更是只会助长骄奢银逸之风,功行不进反退,乃至堕入色**相痴迷,深陷魔**欲不可自拔。 这也正是本属于道门支流的真传道被道门主流贬入魔门的根本原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自身阴阳者,乃修炼者自身先天、后天之精气神互为阴阳,浑然化合,即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乃正宗丹法的修身了命之有为法根基。 而虚空阴阳玄之又玄,无为而为,则是人体和宇宙,心灵和虚空互为阴阳,体道合真的感应法门,乃摄取虚空阴阳造化,浑照、浑化、浑忘之术,即炼神返虚、炼虚合道,乃正宗丹法的修心炼性之无为法真髓。 且不说石之轩在自身阴阳上的深湛造诣,早已使自身阴阳气机浑然为一,混沌圆润,生生不息,不可分割,绝不可能会被任何女子盗走所谓的“真阴”。 就说姹女之术,终归尚在精与气的层次打转,青**欲狂**潮亦仅止于影响采补对象的后天识神,而未曾触及对方灵觉天机的先天元神。 只此一点,已绝无可能真正盗取得了以灵虚元神为核心质体的魔种或道胎。 难怪【姹女大*法】的地位远逊于【道心种魔大*法】及【天魔大*法】这魔道精华,只算是魔道之枝叶。 照此看来,通过姹女术盗取魔种之法,亦只不过是【姹女术】创始者及修炼者不知魔种本质为何物而产生的臆想罢了,成功率简直不要太低。 当然,让石之轩暗暗羞愧的是,他两世积累的花样姿势,比之闻采婷身具的阴癸派历代以来的渊博积累竟仍有所不及,不经意间竟让闻采婷给予他来了个二次启蒙教育……(。) 第三百八十五章 美味和口水 河阴渡口数里外,喊杀声震破夜空。 秋日平原的干枯荒草焰火处处,照亮了沿路的人尸马体,斑斑血迹。失去主人的诸多军马,或是闲适的原地啃食荒草,或是慢跑着远离战场…… 两只庞大马队在齐头并进的疾速奔行之中,一次又一次的交叉冲击,左右换位。 每一次兵刃轰然碰撞,马队交错而过,短短的时间内都会跌落百多具人马尸体,以及零零星星的大片火把…… 如此激烈骑战,即使宇文邕深藏周军骑队正中,亦难被护得周全,不得不亲自拔剑厮杀,染得一身血渍,煞气浓烈。 纵然周军骑兵之精锐稍胜对方一筹,但此种浪战,一时半会儿根本难以取得压倒性优势,就更别谈击溃了。 终于,又一次惨烈交叉冲击之后,齐军骑兵阵型出现混乱,过半人马稍稍掉队数十步。 然而齐军骑兵的主将却不管不顾,只率着跟得上的前一小半人马继续与周军纠**缠糜战,即使明显寡不敌众,损失颇大也无动于衷。 掉队的千余齐军骑兵亦重整阵型后远远的紧追着。 宇文邕心情沉了下来,对方如此竭力拖延他们,更让他肯定了对方还有另一路兵马,或是已经埋伏在前方,或是正在赶来。 考虑到对方仍旧可能是数千骑兵,理该是后者。 必须尽快击溃敌方这剩余的两千余骑! ……………………………………………………………………………………………… “吼……哦……” 伴随着龙吟虎啸及销**魂申银般的嘶吼,激战终于结束,喘息声徐徐平复。洞内火热的气氛亦渐渐褪去。 黑暗中。闻采婷躺在石之轩怀里。娇躯慵懒,傲立空中的白玉**双***峰兀自起伏不休,美眸紧闭,似乎在默默回味着事后余韵。 然而精致眼皮的不住滑动,证明她心里绝非表面上这般平静! 最后的机会,她还是失败了----在他到达巅峰,交出精华的那一瞬间,她的姹女真气里的“真阳”亦活跃而灵敏至最巅峰。本能般的紧紧吸允着他阳气中深深隐藏的那抹儿“真阴”,乃至进而藉由精气神之间的潜在牵引,让他的魔种沿着二人深入结合的桥梁流向她体内…… 她成功了,却又失败了! 她没想到的是,他的魔种确实因此流入她的体内,却只流入了一少部分,又毫不留恋的瞬间收回他体内。 就像这介于虚实之间的诡异生命,伸出灵蛇般的罪恶舌头,在她体内舔涤了一下,添走她精气神中某些珍贵而神秘的“美味”。仅仅留下些许“口水”,又干净利落的缩了回去! 尽管她因这些“口水”而块感如潮。神魂陶醉,初入先天的姹女真气暴涨一倍,却又精纯之极,堪称最完美的一次双**修。 然而她仍隐隐感到深入骨髓的怅然若失,并非因为此次窃取魔种之举彻底失败,更因她精气神中丢失的某种神秘物质。 魔种或许远比她想象的更为神秘,然而比传说中的魔种更神秘莫测的,还是她身旁相依相偎的这个男人! 石之轩亦在默默回味着阳神刚刚舔涤到的“美味”----闻采婷精修【姹女大*法】乃至突破到先天层次所拥有的有关魔道之色**欲的一切感悟。 就像将她修习参悟【姹女大*法】至今,点点滴滴的玄妙灵感瞬间复制了一份,并化入心灵深处了,犹如他亲身修炼了一次一般。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而霸道的盗取别人的修炼感悟,若非闻采婷主动接纳并试图融合他以阳神伪装的魔种,他也无法轻易做到此点。 于他如今的层次来说,有形有质之精气易得,无形无质之神意难得,任何一丝一缕触及道之真谛的神意感悟,都远比多少精气都更为珍贵。 至于他无意间慷慨附赠给闻采婷,让她功力大进的“口水”,除了他这人形灵药有形有质的宝贵精华之外,不过是阳神无时无刻不在吞吐的精纯之极的天地元气罢了! 好一会儿,石之轩才将【姹女大**法】所蕴含的魔道真意完全消化,一边爱****抚着她滑嫩的肌肤,一边柔声问道:“你身负的【姹女大*法】这大半卷【天魔策】我很满意,还有你们宗主许诺的另外半卷呢?” 闻采婷紧闭美眸,温顺的躺在他怀里,朱唇轻启,“【天魔大*法】共分六篇十八层,一到四层为形神篇,五到八层为刚柔篇,九到十二层为虚实篇,十三到十六层为空间篇,十七层为解体篇,十八层为轮回篇。 奴家所阅得的半卷,仅限于前两篇,即一至八层……” 她知道自己已永远失去作为身旁这男人对手的资格,而她的失败,亦会让她一生铭记这男人的每一分每一毫,使她沦为被征**服*者。 石之轩默默倾听,并不多言,过于深入的交流,让他对这美女有了一种超越语言的深入了解,他尽心地看着这眼前动**人的**肉**体,希望能在脑海印下深刻的印象,变成自己精神上的财产。 至于肉**体上的归属……和修炼【姹女大*法】这种专职采补的魔功,而骨子里泛着水性杨花的女子长久下去,实在太考验心理素质了,智者不为也…… ………………………………………………………………………………………… “轰轰轰……” 击溃并甩开那三千余齐军骑兵之后,宇文邕率着幸存的两千骑快马加鞭,出了河阴地界,直奔金墉城方向而去,试图抢在齐军下一路兵马到来前回到大营附近。 然而刚刚奔出数里,他的侥幸心理霎时尽去,但见左前方三里外无数打着火把的骑兵斜斜冲杀过来,同样避无可避。 估摸片刻之后,双方就会在前方里许外交锋! 紧随一旁的宇文盛眯眼观摩之后,倒吸一口凉气,低声禀报:“对方至少五六千骑!” 宇文邕霎时面色阴沉,以刚刚血战余生的两千疲兵迎战五千精骑,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处于绝对劣势,胜算实在太低! 宇文盛咬牙道:“等会儿交战后,由微臣率军与之纠缠,陛下可带着护驾好手迅速脱身,径直返回……” 宇文邕打断道:“朕若是抛弃众将士,只顾自身脱逃,怎配为大周之君?” 宇文盛连忙劝道:“大周可以无两千将士,却不可一日无陛下……” 宇文邕沉喝道:“朕意已决,越公不必再提!” 宇文盛只得作罢。 但宇文邕却心头苦笑,若是让大队人马殿后,他在十数个护驾好手的护卫下能够安全返回大营,不消宇文盛提,他也会那般做。 可他很清楚,对方如此准备充分,绝不可能不防着此招,多半在暗中潜藏着不少高手,牢牢盯住了他这大周皇帝的身影。 一旦他脱离了两千骑兵,恐怕不多时就会被那些高手一网成擒! 此情此景,除非裴矩那等高手护卫他单独脱身,否则他唯有率领两千骑兵硬生生冲破截杀,顺利回营。 …………………………………………………………………………………… 【天魔大*法】无愧于它在【天魔策】中,仅次于【道心种魔大*法】的排名,确属魔道精髓部分。 道主清灵圆顿,专一不移,得天地永恒不变之神髓,而魔主变幻莫测,匪夷所思,得天地千变万化之精奇。 若说【道心种魔大*法】专注于魔道在精神异力方面的无穷变化,那么【天魔大*法】所修之奇诡绝伦的天魔气,则将魔道在真气方面的变幻莫测发挥得淋漓尽致。 此两者于精气神领域而言,一者主修魔道之神----魔种,一者主修魔道之气----魔气,原本春花秋月,各胜擅专。 然而元神毕竟比元气更为奇妙无方,更触及生命本质,且无论何种武学,修炼至高深层次,终归要开启元神层面的修行,才可更进一步,【天魔大*法】也不例外。 因此,【天魔大*法】无可否认的比【道心种魔大*法】稍逊半筹,但若是能将两者有机结合,那威力可就绝非一加一等于二所能形容! 不过,【天魔大*法】的高深奥秘均在九到十二层为虚实篇,十三到十六层为空间篇,十七层为解体篇,十八层为轮回篇。 而石之轩只得闻形神篇、刚柔篇的前八层基础部分,收获实在有限得很。 诵读完半卷【天魔大*法】,闻采婷坐起身来,沉默片刻,忽然提醒道:“你要小心,宗主给你这半卷,实是不安好心,你……”话未说完,娇躯一颤,整个人一动不动起来。 石之轩收回点在她滑*嫩*小腹的手指,将她重新放倒在地,而自己则干净利落的起身穿衣,并疾掠出洞。 尽管不知道闻采婷是否“良心”发现而提醒他,亦或有其他打算,但他并不需要理会,阴癸派的算计,来来回回也就那样,难脱魔门习气,。 大家都是万恶的魔头,知根知底,何须别人提醒?(。) 第三百八十六章 来得巧 “轰轰轰……” 蹄声如雷,五千余骑疾驰之中,兀自混战不休,每一眨眼都有数骑人仰马翻,给后来千百铁蹄踏为肉泥的惨烈情形。 然而临死惨呼声、骨肉碎裂声尽数淹没在万马奔腾之中,毫不醒耳,犹如大河涛涛间的一朵浪花。 浑身早已给汗水血水浸透的宇文邕,挥剑如电,再次连环劈落两个齐军骑兵,却并未如一般骑卒那样杀红眼,反而乘隙打量了一番周遭战况,不由心情沉重。 两方骑兵固然均已没了阵型,纠缠混战在一起,但齐军骑兵毕竟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往往数骑齐军夹攻一骑周军,以致周军骑兵飞快的损耗着。 单以目前双方骑兵的比例不难推算出,周军仅余千多骑,而齐军至少尚有四千余骑,且周军连战力疲,齐军气力正盛。 强弱之势,一目了然。 “陛下……还是微臣护卫您尽快脱身吧?”左侧宇文盛驱马靠近,再次低声劝道。 宇文邕虽缓缓摇头,却没有再次严词拒绝。 宇文盛心知皇帝已然默认,只是觉得此时尚未到最佳时机罢了。 毕竟,一旦皇帝率先怯战脱逃,久战力疲且损失惨重的麾下骑兵恐怕会立时士气全消,溃散而逃,那时宇文邕根本逃不远就会给阵型尚在的齐军骑兵重新围住…… ……………………………………………………………………………………………… “哗哗哗……” 黄河汹涌,浊浪澎湃。 换回裴矩马甲的石之轩,肩上蹲着三色狸。携着椿潮尚未尽消的“高怡”。脚踏枯木。劈波斩浪,直奔黄河南岸而去。 尽管他心头暗暗怀念她香喷喷的娇躯,但脸上却是正气凛然,目不斜视。 “高怡”则一边运功化去初尝禁果后脸上残留的余韵,一边暗暗郁闷,千算万算,还是没能让裴矩这厮与黑天魔尊撞上。 否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管伤的,或是死的是谁,都对阴癸派有利无害…… 甫一上岸,石之轩就闻到呼呼北风中的淡淡血腥味儿,不由脸色一变,对“高怡”沉声道:“看来陛下遭遇了齐军截杀,本将需要迅速赶去相助,不知高姑娘可否自行绕道返回大营?” “高怡”俏脸一变,初时忧心忡忡,下一瞬又决绝无比。执拗道:“陛下因妾身遇险,妾身又怎能独善其身。弃陛下于不顾? 请裴将军允许妾身一同前去援救陛下!” 看着她运转天魔秘术,短短时间内已从浪**蹄子变回那个清纯少女,且声情并茂,演技不俗,石之轩暗暗感佩,面上稍一迟疑,便叹道:“高姑娘既有此心,也罢……冒犯了!” 话落石之轩左手环住她的柔韧腰肢,运起绝顶身法,携着她化作一溜残云,风驰电掣般疾速飞掠。 不多时,就到了宇文邕与第一波齐军骑兵交战之地,但见尸横遍野,荒草处处残焰未熄,零星的战马逗留不去。 石之轩抬手将“高怡”抛上一无主马背,自己也翻身跃上旁边另一匹骏马,旋又左手指尖运足纯阳真气,化作重重幻影不断点出。 “嗤嗤嗤……” 但闻指劲破空声不绝如缕,分别落在两匹骏马的诸多要穴之上。 下一瞬,两匹马儿长嘶一声,犹如吃了十全大补药一般,驮着两人兴奋的奔驰起来,动力十足,越跑越快,顷刻后便跑出了远超马儿平日里三四倍许的惊人高速。 “咻咻……” 本身迎面而来的凉爽秋风霎时凌厉如刀。 “高怡”不由稍稍惊讶,阴癸派固然有激发生物潜力的类似秘术,但却霸道无比,往往令施术的生物痛苦不已,不多时便口鼻溢血,暴毙而亡。 比之面前这人以指劲点穴,激发生物阳和气血,气力持久的神秘手段,却是差了不少。 尽管如此,在闪电般奔行十数里之后,两匹马儿亦不免力竭而倒,石之轩毫不犹豫的又抓了两匹无主战马…… ………………………………………………………………………………………… “轰轰轰……” 群马奔腾,火把呼呼。 经过漫长的追击混战,周、齐各自的骑队均已散乱不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拉出里许长的战线。 宇文邕与宇文盛对视一眼,倏地齐齐扬鞭策马,从侧面冲出混战中大队人马,偏离返回大营的直线大道,疾速窜往西南方向的荒原。 那处地域曾被周军扫荡过,理该没有大队齐军。 除了七个护驾好手一直紧随在宇文邕附近,眼疾手快,及时偏转马头,跟了过去以外,其余数千混战中的齐、周骑兵仍由着惯性在驰道上纠缠厮杀。 宇文邕等九人皆有不俗武功,虽不能做到视黑夜为白昼的程度,却也能聚功双目,看清前方数丈内的路径,因而根本用不着火把,不多时就隐没在黑暗之中。 “唳……唳……” 数声急促鹰啼响彻半空,四只黑影俯冲下来,眼看离地仅有不足五丈,又倏地一个转折,直追着宇文邕等九人的踪迹而去。 混在大队人马中的齐军诸将齐齐变色,虽然鹰儿所指的方向无有火光,但他们绝不会怀疑视黑夜如白昼的鹰儿会看错人! 当即诸将齐齐偏转马头,向着那个方向驰去,更扬声呼喝麾下骑兵道:“快快改道……跟本将追!” 然而长达里许的混战之中,三千多齐军骑兵能够听清指挥,准确执行命令的终究只是少数。 诸将根据鹰儿的指示,疾驰一会儿之后,才发现跟过来的骑兵仅有三四百骑,不由暗暗懊恼:宇文邕当真狡猾,定是算准了此种情形,才故意等到混战不清时脱身而逃…… 但诸将征战多年,绝非吃白饭的,当即有一将扬声允诺:“活捉宇文邕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话音未落,三四百骑兵霎时欢呼起来,犹如打了鸡血般竭力催马前冲。黑暗中,百多支火把化作一团火云,疾速飘往荒原深处。 远远地,石之轩及“高怡”并骑追来,一瞧见此幕,石之轩不由惊呼道:“不好,陛下有危险!”当即带着“高怡”偏离驰道,追向那三四百骑兵。 但在心底,他却暗暗得意,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若是宇文邕不危险,又怎能凸显他这救驾高手无可替代的作用呢? “高怡”暗自美眸一转,立时猜到了大致情况,不由暗骂齐军骑兵废物,一万打三千,还给宇文邕溜了。 而凭宇文邕的身手,估计师姐也很难在裴矩这大周第一高手赶到前擒住他! 看来,最终还是要本姑娘亲自出马……“高怡”暗暗撇嘴。(。) ps:  今晚参加白事去了,请假…… 第三百八十七章 男人的心思 周军大营,皇帝御帐。 “砰!” 宇文邕将血淋淋的佩剑随手扔在几案上,任由何泉与“高怡”给他卸掉同样血污斑斑的甲胄。 “嘶……呼……” 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宇文邕将连遭三次截杀,特别是最后一次险些给那戴着面纱的神秘女子生擒的愤慨与郁闷强行压下之余,心中反而隐隐涌出刺激和痛快之感。 作为皇帝,注定了他即使御驾亲征,如今夜般亲身参与战阵厮杀的机会也不会太多。 不由地,宇文邕眼中透出意气风发之色,似乎对于亲自上阵厮杀颇为热衷。 身负轻伤的宇文盛感觉不妥,怕他一时头脑发热,白白留在这里给齐军送颗皇帝人头,连忙劝道:“陛下三思,退军要紧!” 宇文邕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不由眉头微皱,依今夜情形看来,如今的齐军比之数年前,战斗力下降得厉害,乃至落后了同等数量的周军甚多。 目今他麾下尚有五万可战之兵,若是能够击败黄河对岸的四万援军,未尝不可将此次伐齐之战继续下去。 石之轩亦提醒道:“陛下,北齐援军源源不断,越来越多,而我军劳师远征,久攻金墉城不下,气势已衰…… 此消彼长,若是继续僵持下去,于我军形势大为不利……” 宇文邕闻言醒了醒神,心知对方照顾自己的面子,说得尽量委婉了。 所谓“于我军大为不利”。其实就是暗示再拖延下去。齐军援军势必越聚越多。一旦渡过黄河,周军便会陷入援军与洛阳周边诸城守军的包围圈里,乃至进退不得,败亡难免。 暗暗颓丧一瞬,宇文邕抖擞精神,回复泰然自若道:“也罢……越公,传朕旨意,明日全军修整一日。后日一早,拔营退军!” 宇文盛躬身应道:“微臣遵旨!” 石之轩亦知趣的跟着道:“微臣告退!” 二人一同出了御帐,石之轩喝了闻采婷的头汤,又从祝玉妍手下救驾有功,可谓占尽便宜,当下一身清爽,径自回营修习。 然而瞧着石之轩施施然远去的背影,宇文盛不由暗暗愤懑,旋又苦笑,可怜他浑身上下伤患不少。之前还在那神秘女子的猛攻下喷了两口血,此刻脏腑还隐隐作痛。却还要安抚诸多兵将,加强夜间巡逻等等。 从天刚黑的刺杀、掳人、追击……一直折腾到这后半夜,宇文邕、宇文盛等参与者固然精疲力竭,而待在军营里对皇帝安危望眼欲穿的有心人,亦不免心力交瘁。 宇文邕卸了甲胄,一身里衣早已汗渍、血渍斑斑点点,何泉连忙道:“陛下,奴婢去安排沐浴姜汤……”言毕出账而去。 霎时间,账内又仅剩宇文邕与“高怡”。 强行从军国大事中抽出思绪,宇文邕复又对今晚之事暗暗心有余悸,不由拉起“高怡”的手,温情脉脉的看着她,柔声道:“是朕无能,以致怡儿身陷敌手……” 尽管她早已运转天魔秘术,恢复了清纯少女的眉眼气质,但钗横发乱的模样依然颇为惹眼,本来她都准备好一番说辞了,却不料宇文邕竟似自动将此归入奔波劳累所致,并未多想。 “高怡”暗暗讶异之余,深情款款道:“陛下切勿如此……因妾身之故,累得陛下身陷伏击,险些……是妾身之过也!” 宇文邕张臂轻轻抱着她,嗅着她发髻的幽香,紧张的心情稍稍安稳了些,“怡儿不必安慰朕,朕如何不知自己武功平平? 但要朕有裴卿的一半武功,都不会给刘桃枝当着朕的面掳走你……” “高怡”耳边听着宇文邕毫无新意的甜言蜜语,心中却思及宇文邕刚刚所下达的后日撤军的命令,暗忖:如此一来,只有明晚一次机会…… 原本今晚诸事跌宕起伏,此时宇文邕兀自心境激荡,正是她一展天魔秘术的最佳时机,可惜她一个多时辰前才用过一次,就算她无甚心理障碍,但尚未来得及沐浴,此刻身上仍旧一片狼藉,就算宇文邕是瞎子,也能察觉出异常,唯有明晚了! “高怡”暗暗遗憾之余,又想到:明日安排好退路,晚上再按计划行事也好…… 皇后大帐。 秀榻上,阿史那柔然一身轻薄睡裙,睡眼朦胧的斜倚在软枕上。 贴身侍女钟木娜则站在榻前轻声禀报道:“陛下安然归营,只是所带的三千精骑近乎折损殆尽……” “啊……”阿史那柔然掩唇打了个哈欠,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道:“陛下无事便好,你也早点儿睡吧!” 钟木娜顿了顿,还是迟疑着道:“不管怎么说,陛下此次险死还生,皇后都该去关切一下,否则未免……” 阿史那柔然不以为然道:“正因他险死还生,我才不能去……” 眼看钟木娜一脸疑惑,阿史那柔然俏皮的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你啊,根本不懂男人的心思! 一者,陛下肯定忙着安慰他那受了惊吓的心肝宝贝,我现在去打扰,纯属自讨没趣…… 二者,陛下给人伏击,打得丢盔卸甲,仓皇逃命,可谓丢人之极……凭我俩现在的尴尬关系,我去关切他,定会让他以为我是代表突厥人看他笑话,只会令他恼羞成怒!” 钟木娜闻言呆了一呆,无语片刻,乖乖行礼后,退到帐角的一张小榻上休息。 阿史那柔然重新躺下,却再无睡意,美眸流转,脑海中浮现那个英武又无赖的身影,不由暗忖:此次撤军已成必然,而一旦回了长安深宫,可就不能经常见到他了…… 转而她又思及大周、突厥一直以来的复杂政治利益,恐怕宇文邕灭齐之后,大周与突厥的关系就会急转直下,届时她在大周的地位势必更为尴尬! 一念至此,她目光一凝,暗暗下了某个决定…… 另一顶军帐。 “砰!” 宇文直一拳狠狠砸在几案上,额头青筋直跳,对边不负呵斥道:“怎么回事?不是说策划周密,由你派高手出动,一举擒住宇文邕的么?……啊? 怎么到头来,一句‘功败垂成’就想打发我?” 边不负对他如此态度暗恨不已,强自压抑住心头怒火,镇定道:“卫公放心,咱们最关键的一步棋不是还没动么?” 宇文直没好气道:“只盼你们不要再一次功败垂成!” 边不负嘴角抽了抽,目光阴沉道:“这次肯定不会,不过……卫公可要早作准备,否则一旦事发,卫公若不能及时掌控这五万大军……可就白白为宇文宪做嫁衣了!” 宇文直自信满满道:“宇文宪远在千里之外,此处唯本公与宇文盛有资格接掌军权,而论及血统高低、亲疏远近,本公乃是宇文邕一母同胞的皇弟,宇文盛又凭什么与本公争?” …………………………………………………………………………………………………… 黑暗中,平原旷野。 娄昭闭目盘坐,嘴角残留着黑红血渍,祝玉妍长身静立在一旁的小丘上,思绪纷飞。 好半响,娄昭收功而起,一脸惭愧的对祝玉妍道:“此次是师叔轻敌之过,才会给宇文邕可趁之机,以致我等错失良机……” 身为成名数十年的魔门高手,他竟给宇文邕这后辈击败,还负了内伤,实在有够丢脸。 祝玉妍淡淡道:“师叔不必自责! 之前裴矩来得如此之快,大出我等预料,即使我等提前擒住了宇文邕,也无法在裴矩面前带走他…… 此间种种,在裴矩未曾如我等所谋划那般与补天阁主两虎相争之时,就已注定了无法得逞!” 娄昭叹道:“如此一来,只能看采婷与宇文直能否……” 祝玉妍突然打断道:“还请师叔即刻渡河,联络高阿那肱诸将,务必于明日率四万大军渡河南来。 我亦会立时返回金墉城,发信命偃师城、宜阳城等守军广撒游骑,做出出城围攻周军大营之象!” 娄昭一愣,迟疑道:“这……似乎与我派原本的计划不符!” 祝玉妍叹道:“我隐隐后知后觉,我派原本的计划,是否将大周内部的局势看得太过简单了? 且仅靠采婷和宇文直,是否有些孤注一掷了?” 娄昭见她说得凝重,不由沉吟道:“既然宗主将此间诸事托付于玉妍,临时改变计划,亦在玉妍职权范围之内,师叔自当奉命!”言下之意,竟已将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第三百八十八章 委婉的传信 祝玉妍微微颔首,当即转身化作一朵素云,向着金墉城疾掠而去,心底不由暗暗叹息:阴癸派诸人混迹北齐宫廷及官场十多年,终究难免染上了遇事推诿的官场陋习。 更有甚者,她师尊娄昭君及师叔陆令萱、胡绮韵之间的明争暗斗由来已久,近来在暗暗争夺北齐皇帝高纬的主导权之事亦愈发激烈,似乎已有内讧的苗头,实非阴癸派之福! 而且,尽管她如今已将【天魔大*法】练至与她师尊同一层次的十六层巅峰,论武功几不输于陆令萱、胡绮韵这两个师叔,但面对二人隐隐联合的局面,她也只能增强她师尊在派内的话语权罢了! 次日上午,秋日明媚。 “什么?……拜我为师?” 石之轩惊奇一声,瞧着跪在面前的史万岁头上所戴的白带,霎时明悟过来。 史万岁之父乃是北周之一州刺史,武功不俗,位高权重,因而史万岁才能年纪轻轻就入了军伍,并跻身为中级军官的一员。 而昨晚跟随宇文盛保护宇文邕的军中高手,好像就战死了不少,莫不是…… 一念至此,石之轩转头看向身旁的宇文邕,却见他郑重点头道:“史爱卿昨夜战殴,朕煞是心痛,唯有赐封其子史万岁为开府仪同三司,袭爵为太平县公…… 不想万岁甚为钦佩裴卿的武功剑术,欲拜裴卿为师,特请朕做个中人,不知裴卿意下如何?” “哦……原来如此!”石之轩貌似释怀。扶起史万岁。拍拍他的肩头温声道:“万岁节哀顺变!” 史万岁迟疑道:“您是收下弟子了?” 石之轩微笑颔首。“万岁你资质出众,文武双全,即使没有我锦上添花,未来也足以成长为大周柱石! 说来收你为徒,还是我捡了大大的便宜!” 史万岁自家知自家事,这些好话听听便罢,怎可当真,连忙下跪叩头道:“徒儿史万岁拜见……” 宇文邕从旁拉住他。好笑道:“拜师乃是大事,怎可如此轻率?” 史万岁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军帐及荒草,不由尴尬一下。 宇文邕向身后的何泉吩咐道:“命人置备香案、茶水……” 石之轩在旁微笑不语,念头急转,便将史万岁、宇文邕的心思洞若观火。 史家并非老牌儿贵族,如今家中唯一的刺史级高官史静一去,史万岁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在朝中若是无人帮衬,十有**是“急先锋”的命,最后能否在战场上活下来。并加官进爵,当真难说得很…… 而宇文邕之所以愿意玉成此事。除了看好史万岁的才能之外,亦是变着法儿的给他找牵挂。 毕竟他这“剑神”的武功之强,大周诸将有目共睹,昨晚更再一次救了宇文邕的龙命,兼且【锁魂术】若有若无的持续性影响,如今宇文邕对他的信任已然无以复加。 所谓物极必反,宇文邕如今不仅不再怀疑他来历不明,居心叵测,反而害怕失去他,自然而然想要用什么东西羁绊他,偏偏他一不渴求高官厚禄,二不贪金爱财…… 如今找个徒弟仅是第一步试探,看他是否反感罢了! 石之轩毫不怀疑,等此次回了长安,宇文邕巴不得将姐姐妹妹、堂姐堂妹嫁给他,最好再给他生几个大胖小子,并长期留在长安当人质才会放心…… 此理古今皆同----在体制内混到某一层次之后,若没有家庭子嗣,基本上就升不了官了,说是成家之后人更稳重,纯粹是扯,真正原因不外乎一堆‘穿鞋’的,害怕‘光脚’的罢了! “踏踏踏……” 蓦地,蹄声临近,一骑疾驰而来,下马向宇文邕紧急禀报道:“陛下,河阳四万齐军正在渡河!” 宇文邕眼神一凝,与石之轩对视一眼,又向身后禁卫吩咐道:“加派斥候,严密监控金墉城、偃师城、宜阳城等诸城守军动静!” 禁卫应命而去。 宇文邕向石之轩问道:“裴卿以为,齐军此次是真要夹击我军,还是故作姿态?” 石之轩沉吟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不管齐军如何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消我军撤退时稳住阵脚,不漏破绽,便不虞齐军来攻!” 宇文邕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战鼓一响,猛打猛冲的军队比比皆是,但在撤退时保持阵型,不慌不乱,井然有序的军队却凤毛麟角,就连宇文邕也不敢保证,自家麾下的周军究竟能否做到此点。 史万岁却奇道:“这四万齐军援军若非有意与诸城守军夹击我军,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的冒险渡河,他们待在对岸观望,任我军撤退,不战而胜不就好了?” 闻言,石之轩与宇文邕对视一眼,不禁齐齐失笑摇头。 史万岁混迹军伍数年,得益于天资聪颖,或许在兵法战术上已不输于沙场老将,但在政治诡诈上却仍难脱年轻人的幼稚,浑不知官僚集团的各种尿性。 北齐四万援军待在对岸坐等周军撤退,与渡过河来,紧迫在周军后面,尾随着周军的撤退而前进,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是无可否认的无所作为,后者却可以说成是“血战”竟日,“击退”周军,“收复”失地,功劳大大的有,至于上面问杀敌多少,斩首多少……? 嘿,这个更简单,要不怎会有军中前辈们发明了‘杀良冒功’一词? 当然,身为史万岁即将上任的便宜师傅,石之轩不得不暗暗决定,等会儿拜师后,传授武功尚属次要,关键是私下里给他上一堂厚黑理论课,免得他再丢人现眼。 天色渐晚,宇文邕怀着凝重的心情出了中军大帐,来到“高怡”的帐篷。 斥候来报,四万齐军不仅渡过了黄河,还进军到河阴地界,同时偃师城、宜阳城的守军亦蠢蠢欲动,就连周军大营对面的金墉城守军,也派出大量游骑斥候,紧密关注周军动向…… 一切种种,无不指明齐军正在预备反击,可他们哪来的自信? “参见陛下……” 见到宇文邕一如既往的来陪自己进晚膳,“高怡”眉眼一亮,声如黄鹂,整个人霎时洋溢着别样光彩,盈盈一福,娇美身姿更是透着难以言喻的美妙韵味。 纵然以宇文邕此等人物,沉浸在繁杂军务中的心神亦不免给她完全吸引过去,似乎她身上吸引自己,拨动自己心弦的魅**力愈发浓郁,令人难以抗拒。 他连忙扶起她,更不由自主的道一句,“爱妃免礼!” 话一出口,他就暗觉冒失了,但却见她并未生气,反而有些害羞的低垂甄首,颇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儿。 宇文邕心头一热,莫非…… 与此同时。 “呼……” 劲风突降,石之轩肩上蓦地多了只熟悉的神骏大鹰,却不是他自己的“全球鹰”,而是阿史那柔然从突厥带来的陪嫁品之一,其左腿上竟还绑着一卷丝娟手帕。 然而还不等他将手帕取下,大鹰又呼的冲天而起,飞向阿史那柔然的帐篷。 “呃……”石之轩无奈,眼珠一转,不由暗暗腹诽:要不要这么谨慎啊,说好的“云中谁寄锦书来”呢?……传信约我幽会,竟然连只言片语都不给一个! 他当然知道,训练有素的鹰儿之所以如此表现,绝非它一时犯糊涂了,而是它主人就是这么“交代”的,而且鹰腿绑着的手帕上肯定空无一字。 鹰儿携着手帕在他肩上停留一瞬,就是此次传信的所有内容了! 如此一来,即使军营里别有用心之人捕获了鹰儿,取下了手帕,也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不愧是突厥公主,与热情火辣的草原女子截然不同,这委婉请调,也是没谁了!” 暗暗感慨一声,石之轩进帐改头换面去也……(。) ps:  坑啊……昨天本区忽然全部断网,手机没信号,差点儿以为本区核泄漏,要被人道蒸发了……我家离着电信信号塔只有不到三百米,竟然电话打不通…… 第三百八十九章 周天顺逆 夜风呼啸,火焰摇曳。 周军大营一片宁谧肃穆,唯余寥寥巡逻甲士往来影绰,铁叶哗哗。 孤身独立在皇后大帐不远处的小丘上,钟木娜静静俯视着远近一切,纯粹突厥血统轮廓的俏脸上尽是郁闷,手中提溜着一根长长的荒草。 但见她一边使劲儿将荒草一节节恨恨扯断,一边低声碎碎念,“该死的臭男人……抢走我大突厥的公主不说,还让姑奶奶在这儿放风……哦不,是吹风……” 瞥了一眼似乎寂寥无声的皇后大帐,她琼鼻微皱,娇哼一声,继续自言自语道:“还没完没了……这都大半夜了!”说着不知想到什么,脸颊浮现丝丝红晕。 忽然,钟木娜不经意间瞧见数十丈外另一顶帐篷前人影闪动,那道貌似清纯的身影在与护驾高手说了几句之后,施施然向着御帐那边走去。 钟木娜愣了愣,继而轻咦一声,疑惑道:“宇文邕首次宿在那狐媚子帐中,她不施尽浑身解数,予取予求,怎么反而半夜溜出来?” 转念思及自家主子身为皇后,也在……钟木娜不由摇头失笑,暗暗别扭:皇帝、皇后在同一天晚上各自打野食,这可真是…… 须臾之后,就在钟木娜仍在想入非非之时,忽闻那处帐篷隐隐传来一声侍女的惊呼,旋即火光大亮,护驾高手及禁卫匆匆来回。 出事了! 钟木娜神情一惊,忙不迭跃下小丘,几个纵掠来到皇后帐篷前。正要伸手掀开门帘。忽又想起什么。脸色一红,倏地止住动作,低声唤道:“皇后,陛下那边似乎出事了!” 帐内响起阿史那柔然的声音,却似带着些许疲累和慵懒,“怎么回事,皇帝不是宿在‘高怡’帐中么?” 钟木娜想起刚刚“高怡”绕到皇帝大帐之后,似乎就消失了。再联想到以往所见的草原贵族间换汤不换药的那套把戏,立时隐隐猜到几分真相。 不由冷笑一声,幸灾乐祸道:“亏得宇文邕自诩英明神武,今晚十有**栽在那小渐人身上喽!” “什么……”帐内阿史那柔然惊呼一声,旋即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同时传出淡然自若的男子声,“慌什么……天塌不了!” 钟木娜一听这声音,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不由一阵咬牙切齿。 又听帐内阿史那柔然道:“皇帝出事,何泉及禁卫统领肯定会召见诸将……你快回去!”男子似乎不慌不忙道:“行吧……我先走了!” 话音甫落。钟木娜但觉身前门帘如遭劲风拂起,一抹儿残影倏地飘出。两个闪烁,便消失在她视线之内。 “这……”钟木娜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之色----刚刚那片刻,她由近在咫尺,眼睁睁看着那人远去,竟一直连那人的身形都没看清! 身为突厥公主的近侍,她不仅武功不差,更曾见过各种各样的突厥高手,却从未见过哪个身法如此迅快如电,而又飘逸如风。 片刻后,几个禁卫疾奔而至,钟木娜才回过神来,肃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为首禁卫拱手道:“陛下病危,何公公命卑职特来禀报皇后!” 钟木娜一惊,即使早已猜到宇文邕吃了亏,却没想到竟然危及性命,当即挥手道:“你们回去吧,我会禀报皇后的……”言毕转身进帐。 但见阿史那柔然已经穿好衣裙,正在手脚麻利的挽起秀发,随意插好金钗。 尽管只是半晚没见,钟木娜却一眼就注意到,自家主子虽然神情慵懒,但气色比之前胜过三分不说,眉宇间更多了难以言喻的风采。 钟木娜当然知道这是为何,不由暗呸一声:便宜那混蛋了…… 石之轩赶到“案发现场”时,“高怡”的帐篷外已给重重禁卫围得水泄不通。 尽管他早知闻采婷会对宇文邕做什么,并颇为乐见其成,故而不慌不忙,姗姗来迟。 但在掀开门帘,见到宇文邕此刻凄惨模样的一瞬,他仍不免暗暗同情:经此一事,宇文邕十有**会留下心理阴影,甚或使得今后大周的六宫粉黛要尽数独守空闺了,更何况…… 但见宇文邕侧头盘坐榻上,一动不动,已是陷入重度昏迷之中,且脸如金纸,气若游丝,分明正处于弥留状态,半只脚跨入鬼门关! 三个护驾高手正半蹲在他身后,各自伸出一手,分别贴在他左右肩井、背心,正源源不断的输入真气,为其续命。 何泉脸色阴沉的立在一旁,身侧地上跪着三个御医,正瑟瑟发抖。 见到石之轩到来,何泉连忙道:“裴将军,快给陛下诊治!” 石之轩一脸凝重之色,右手握住宇文邕的腕脉,眯眼感应其体内状况,暗道一声:果然如此……但他面上神色倏地变了变,使得何泉大为紧张。 见石之轩松开宇文邕的腕脉,何泉连忙问道:“如何?” 石之轩稍作沉吟,在他耳边轻声道:“还有的救,不过此事颇为诡异……等下本将为陛下运气疗伤,不可中断,但本将担心,中途很可能会有人来打扰……” 何泉听他言犹未尽,意有所指,不禁眼神一缩,轻声道:“经裴将军提醒,杂家亦有此担心!” 顿了顿,又寒声道:“裴将军尽管出手为陛下治疗,杂家等下便知会越公,由他亲自守在帐外,并召集独孤夫人守在帐内,以防不测!” 石之轩微微点头,转身来到宇文邕身后,先是左手印在宇文邕头顶百会穴,开始灌入至精至纯的先天真气,再右手轻挥,示意三个护驾高手离开。 其实他早有所料,闻采婷为了留有足够的时间脱离此处,唯有“手下留情”。 否则,若是她直接盗走宇文邕的“真阴”,或是一口气将宇文邕吸成人干,使之当场毙命,必然会给守在帐外的护驾高手清楚感应到宇文邕没了气息! 而凭石之轩的手段,只要宇文邕的身体没有受到心脏具碎、脊椎断折等致命外伤,其余任何内伤均不放在他眼内。 此时宇文邕阳气近乎虚脱,肾水枯竭,心火垂危,不仅原本一身浑厚的先天真气亦毫无踪影,整个人的精气神,乍看起来竟比不会武功之人病入膏肓还要虚弱不堪。 换了其余大宗师一级的高手,即使救得了宇文邕的小命,其一身武功也废了! 但依石之轩对闻采婷身负的天魔秘术的了解,宇文邕的先天真气并非当真消散一空,而是大部分随着阳气泄出,给闻采婷盗走,小部分为了吊住他的气息,自行融入他体内气血之中。 若要保住宇文邕的武功,他的办法虽说不多,却也不少,不过嘛…… 心念电转间,天地精气源源不断的汇入他体内,炼化为纯阳真气,从他掌心透入宇文邕头顶百会穴,又顺着宇文邕的经脉顺行,缓缓融入其气血,随其气血通行全身而补益其精气根源。 丹道有云,顺则成人,逆则成仙。 抛开其中形而上的吹水,却也粗略的指明了小周天行气之根本道理所在。 人体任督之气在人体运行的自然规律,谓之经脉的流注,从肺经(呼吸)开始,依次循环到肝经,再由肝经入胸,上行经前额到头顶,再沿督脉下行至尾闾,经会阴而通任脉上行,然后再回流注入肺经。 如此即为【顺】。 然则古往今来的练气士渐渐发现,如此气血自然顺行,任由损耗,人的寿命极限最多为一百二十岁。 唯有以导引练气的训练,从【逆】的方向开启人体潜力,凝练精、气、神,提高生命品质,方可挑战年寿极限,延长生命。 所谓【逆】,即是指督脉由会阴起经背脊而达头顶百会,再由身前任脉而下丹田,此称为【小周天】,正好与上述人体气血自然流注所提的经脉循行途径相反。 此乃【炼精化气】的根本所在,亦为道家修仙的第一关卡,由此方有‘顺则成人,逆则成仙’之说。 然而实际上,修仙之路任重而道远,其间从身体到心灵、从有形到无形、从物质到灵性的质变过程,又岂是‘顺逆’所能形容? 亦因此,此时即使宇文邕神志清醒,也无法自行运气疗养----他若要自主聚气运气,唯有走【逆】,自然而然便会【炼精化气】,偏偏他精气本源亏损极其严重,一身先天真气尽失,再【炼精化气】,只会落得立马暴毙一途。 而石之轩此时所作所为,正是藉由人体的自然气血流注规律,以他的精纯先天真气代替宇文邕的呼吸之气,催动宇文邕气血加速运行,并遵从【顺】的脉络循行,通过大量消耗精纯真气来补益宇文邕的气血,稳固其正常生命体态。 或可谓之【化气为精】! 渐渐地,宇文邕的脸色开始变化,渐转红润,胸口轻起轻伏,呼吸渐畅…… 旁观的何泉等人不由面露喜色,知晓宇文邕正转危为安。 若是正常救助,石之轩只消如此这般,再输气半柱香时间即可收手,然而他之前不把闻采婷的身份告之宇文邕,有意无意的任由闻采婷将宇文邕害成这样,怎会如此便罢?(。) ps:  这章本来准备十二点整上传,忽然发现了些问题,修改了下…… 近几天本书被判有期徒刑,勒令整改,出狱后,又遇断网风波,实在晦气,经常委研究决定,本周一日三更,冲冲喜! 第三百九十章 灌顶传功 不动声色间,石之轩输入宇文邕体内的精纯真气一分为二,一部分继续为他补益气血,另一部分却开始缓缓运行小周天,以此将他体内残余且潜伏的先天真气一丝一缕的重新聚拢调转起来。 有了石之轩的精纯真气源源不断的补益他的气血精元,浅尝辄止的炼精化气已无伤大雅。 不多时,宇文邕本身的先天真气便越来越多,由点点滴滴汇成山间小溪,已可自行运转周天,并主动吞纳其石之轩输入的精纯真气,加速壮大。 但石之轩却又立时将输入宇文邕体内的两股真气重新汇合为一,偏偏不给宇文邕本身的真气吞纳,反而只用来【顺】行脉络,补益宇文邕的气血。 再由宇文邕的先天真气自行【逆】行脉络,炼精化气,从气血中重新练出真气…… 乍看起来,似乎石之轩多此一举,反不如直接任由自己的真气给宇文邕的真气吞纳。 然而细致入微的感言宇文邕体内精气神的变化,此间一来一回,实际上却是大有奥妙! 宇文邕所修的先天气功,当然不是什么【冰玄劲】,而且北周皇室宇文氏,也并非是后来隋末的宇文阀。 而真正将【冰玄劲】当作家传绝学的宇文阀,其发迹人,也就是宇文化及的爷爷,与如今的北周越公同名,也叫“宇文盛”,其家族最初只是北周督管三五千人的一镇军主。 “宇文盛”并非北周皇室宇文氏血统,原本祖上是匈奴人,后来匈奴落寞。其祖上给宇文氏俘虏为仆人。才随主人姓宇文。 如今“宇文盛”家族在地位上。严格算来仍是北周皇室宇文氏的家将,而非大周臣子。 若非如此,杨坚篡位之后,既然屠杀并严防北周皇室宇文氏,又怎会重用“宇文盛”的儿子宇文述及孙子宇文化及,还让他们搞出一个宇文阀? 至于“宇文盛”的发迹史? 嘿…… 数年前宇文护当政,楚公赵贵和卫公独孤信等柱国级别的大佬密谋除掉宇文护,“宇文盛”虽只刺史级官员。勉强够资格做一个参与者。 但之后,很可能他考虑到自己位卑职小,即使除掉宇文护,权利果子都让独孤信等主导此事的大佬拿去,而他自己其实落不到什么好处。 于是他就以郡公爵位及一州都督的高价,将独孤信等大佬干净利落的打包卖给了宇文护。 在石之轩看来,就是“宇文盛”抓住机遇,踩着独孤信等人的尸体完成了最后的脱变,一跃而成为北周顶级贵族之一,为后来宇文阀的崛起奠定了坚实基础。 反之。独孤信则落得被逼自尽的下场,独孤阀亦因此险些一蹶不振…… 而这。也正是后来独孤阀与宇文阀之所以针锋相对的恩怨源头! 至于【冰玄劲】,石之轩也在“宇文盛”身上见过,但他一大把年纪了,仅是勉强练到初入宗师级罢了,理该不是创始人。 因之石之轩闲极无聊时亦曾推测过,【冰玄劲】很可能是曾经匈奴称霸草原,所得或所创的顶级功法之一。 而“宇文盛”的祖上则是匈奴贵族,或是匈奴贵族的亲信部属,才能得此功法,并在匈奴灭绝后,将之倚为家传秘诀。 当然,这也是得益于北周皇室宇文氏的传承武功并不差于【冰玄劲】,否则“宇文盛”家的【冰玄劲】早就被贡献了。 北周皇室宇文氏源于鲜卑宇文部,乃是自东汉末年开始崛起的部族,在晋代时,已是鲜卑族六大部落之一。 在整个好斗好战,生在马背、死在马背的广大胡人族群当中,也算是个顶个的实权派兼实战派! 至今数百年间,鲜卑宇文部的核心武学经由历代战阵高手千锤百炼,本已非比寻常,再融入五胡乱华所得的汉人武学,传承体系愈趋完备。 这也是此世大多数北方胡人大族家传武学的形成方式----由原本千奇百怪、杂乱不堪的草原、西域胡族武功,藉由中土玄学大纲升华为完善的体系,与南方汉家自古以来的道、儒、兵家等主流武学体系迥然有异,却又各有千秋。 而石之轩之所以怀疑【冰玄劲】是匈奴武功,乃是看出【冰玄劲】带着不少道家黄老派的练气风格。 而黄老派在中土最为盛行的时期,正是从汉高祖刘邦开国是黄老派主政,直至汉武帝踹开黄老派,独尊儒术之间的数十年,也正是匈奴称霸草原,吊打西域的黄金时间段。 又因生存环境及文化影响,带有胡人风格的北方武学偏重实战杀敌,而南方汉人武学则侧重境界学养。 由此,北方武学大多粗狂有余,精湛不足,在学武前期可以进步飞快,战力不俗,往往北方武功高强的年轻俊杰在数量上力压南方。 但到了宗师级,北方武学多半都会后继乏力,且不利于养生长寿,容易被南方武学赶超。 甚至于,北方武学在战阵厮杀上能够勉强压住南方武学一线,但在正面厮杀之外,面对【道心种魔大*法】亦或闻采婷所习这种天魔秘术等等诡异法门之时,抵抗力近乎为零。 因而包括阴癸派、邪极宗等魔门派系往往在北方如鱼得水,搅风搅雨,好不快哉。 反而是注重精神境界的南方武学,因融合了汉代百家遗泽,在感知及抵抗种魔之术、**之术方面,独具优势,坐拥【黄天大*法】的天师道,便是其中佼佼者。 这也是石之轩敢于在宇文邕身上施展【锁魂术】,而宇文邕登临一国君主数年,早已武功大进,离着宗师级仅有咫尺之遥,却仍难以自查的根本原因。 此次宇文邕遭了闻采婷的毒手,精气严重亏空,且因精气神三者间的动态平衡,其精神亦跌落至谷底。 若是石之轩此刻想对宇文邕种魔,只消让他神智暂时清醒过来,然后将自己昨晚刚刚摘走闻采婷初次,而他不仅当了接盘侠,还落得如此惨兮兮的残忍真相告诉他。 在他本就给闻采婷伤得千疮百孔的心灵再撒一把盐,一举将他推到濒临心灵崩溃的状态…… 当然,石之轩相信,宇文邕到底是一代雄主,绝不会就此一蹶不振,反而会因爱生恨,愤然重振。 且爱之深,恨之切,宇文邕必然会将他与闻采婷牢牢铭刻在心底,每日以爱恨难言的念头鞭笞千百遍。 届时,石之轩再以闻采婷为魔媒,安排她与宇文邕“偶然”再会,一番爱恨纠葛后,二人重归于好…… 如此这般,石之轩即可效仿庞斑凭着三**角*关系,种魔成功的经典案例! “可惜,宇文邕终究是比魔门中人还有没下线的政客头子…… 或许他智慧圆通,意志强韧,资质根骨也不算差,但却非是天生正义又信念坚定,道心晶莹之人,即使给他种魔,成功孕育出魔种的概率也几近于无,最多得个傀儡罢了!” 暗暗感慨着,石之轩的内丹全力吞吐天地精气,从掌心灌入宇文邕体内的真气流越来越疾,亦越来越猛,似乎不仅要一口气恢复宇文邕的内功修为,更要将他硬生生催生到宗师级! 因而待到尤楚红与安抚好诸将稍安勿躁的越公宇文盛步入帐内时,一眼就见到瞑目站立的石之轩浑身真气浩然,衣袂猎猎拂动,整个人犹如随时会轰然爆开的超高密度能量体。 而侧首盘坐在前的宇文邕则肌肤通红,汗如雨下,额头、手背、脖颈等处青筋毕露,似手指粗的小蛇般起伏攒动,被石之轩手掌摁住的头顶,更不断腾起浓浓白雾,如云朵般摇曳。 此情此景,尤楚红、宇文盛、何泉三人如何不知石之轩正在施展类似【灌顶传功】之类的秘法,将自身功力不计后果的送给元气干涸的宇文邕?(。) 第三百九十一章 洗筋伐髓 但此类舍己为人之法,除了某些特殊门派师徒薪火相传,亦或父子一脉相承,极少有人愿意施展。 霎时间,宇文盛瞧着石之轩的眼神固然感激不已,何泉亦目光闪烁,颇为不解,倒是尤楚红不自觉的流露出担忧之色。 渐渐地,宇文邕身形轻震,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似是开启了某个节奏,紧接着他浑身骨节不住震颤,“噼啪……”声此起彼伏,不绝如缕。 见此,宇文盛与尤楚红不由一愕,继而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唯有何泉眼神微缩,却又装出疑惑莫名的模样。 没人知道,他此时心下惊骇欲绝:这分明是洗筋伐髓,他怎么敢……? 宇文盛与尤楚红的武功乃是纯粹的北方武学,受胡人武学影响严重,尽管跻身宗师一级,却对于中土上乘内功的许多细节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但何泉不同,他不仅是汉人,且得益于特殊的神秘出身,还博通中土及域外各派武学的特征,一眼就认出宇文邕身上所发生的异象究竟为何。 然而正因如此,他更惊异于石之轩的武学造诣之高,无以言表----历来武者洗筋伐髓,或是循序渐进,持之以恒,或是突破瓶颈,功力呈几何暴增。 方今武林,无论南北,九成九的武者都是第一种情况,凭着日复一日的修习内外武功,锤炼身体,潜移默化的洗筋伐髓,脱胎换骨;第二种则可遇而不可求。 但不论第一种还是第二种。都是武者自主施为。何泉从未见过。或听说过,如此激烈的洗筋伐髓可以假手于人。 最多是某些长辈高手为年幼的晚辈顺通气血、拓展经络,但那只是浅尝辄止,并不触及骨髓,与石之轩施加在宇文邕身上这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没有可比性! 毕竟。人体骨髓何等性命攸关,除了自身内视,外人仅凭真气感应,如何能够细腻无比的了解和掌控自身骨髓的细节究竟,更遑论着手洗涤凝炼? 其间任何一个细微失误,即使不会殒命,亦会半身不遂。 偏偏此时石之轩不仅在堂堂大周皇帝身上大胆的做了,看样子进行得自然而然,十分顺畅,由不得何泉不为宇文邕暗暗捏了把汗。 万一宇文邕等会儿醒来。忽然发现他下半身没了知觉,站不起来了。那可呜呼哀哉! 忽然,帐外传来喧哗之声,其中宇文直阴蛰的嗓门儿格外刺耳,“尔等让开!……陛下病危,本公身为皇弟,特来探望,为何不准本公进去?……是不是有人图谋不轨,欲对陛下不利?” “滚开!” 守门的护驾高手沉声应道:“越公与何公公有令,裴将军正在为陛下疗伤,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 宇文盛与何泉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目中的一丝忧色,却连忙一齐向帐外走去。 还不等他们出门,帐外宇文直一声大喝,“乱臣贼子,挡我者死!”接着“锵锵……”兵刃出鞘声此起彼伏。 宇文盛掀帘而出,怒喝道:“卫公此乃何意?” 然而在看清宇文直身旁簇拥着的六个中高级将领的一瞬,宇文盛与何泉俱都心头一沉,宇文直分明有备而来,那六个将领竟属于宇文氏在军中的骨干力量! 换而言之,宇文直深知他自己在军营内没有兵权,单单他一人,肯定压不住宇文盛,就将此处五万大军中职位颇高,说得上话的宇文氏族人聚在此处,将争端缩小在皇室宇文氏的内部。 如此一来,外人不仅不可随意插手,就连插嘴也得事先琢磨琢磨,宇文盛官再大,兵权再多也没用! 而在宇文氏内部,按照血统高低及与皇帝的关系远近,宇文直身为宇文邕一母同胞的弟弟,自然比宇文盛这个庶出的堂叔更有话语权! “哼!”宇文直双眼微眯,寒芒闪烁,见到何泉正要开口,他蓦地抢先冷喝道:“宇文盛……你竟敢勾结内侍,胁持皇帝,究竟居心何在?” 何泉身为皇帝近侍宦官,地位本就尴尬,给宇文直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本来要说的话立时胎死腹中。 而首当其冲的宇文盛,身为宇文邕及宇文直的亲叔叔,大周皇叔,且为大周出生入死数十年,功勋卓著,他何曾给侄子这样打过脸,当即气得脸颊一阵抖动。 但此时并非意气用事之时,宇文盛唯有强压怒气,沉声道:“宇文直,本公精忠王事数十年,此心可昭日月,还轮不到你这毛头小子满嘴喷粪!” 说着不管宇文直脸色发青,又对着他身边的六个宇文氏近支族人道:“尔等身为我大周皇室肱骨,值此危难之时,自该恪守本分。 怎能为宇文直这等居心叵测之辈谎言欺骗,来此扰乱军心?” 六人稍一迟疑,其中一人面无表情道:“越公明鉴,我等并非听信什么谗言,只是心切陛下龙体安危罢了!” 宇文直连忙冷笑接口道:“正是如此!如若越公你当真心中无愧,就该容我等进去探视陛下,而非将我等拒之门外!” 宇文盛眼神一凝,肃然道:“裴将军正在为陛下运功疗伤,不容干扰,尔等若要求见陛下,便在此静静恭候。 一俟陛下转醒,当会传召尔等觐见!” 六人对视一眼,似在商榷,宇文直一看不好,忙不迭道:“越公此言差矣…… 陛下身系大周国运,怎可任由裴矩那幸进小人肆意摆布,就算运功疗伤,也该由我等皇室血亲在旁监督,以策万全才是!” 宇文盛道:“独孤夫人已在帐内贴身护卫陛下,就不劳卫公操心了!” 宇文直冷笑道:“尤楚红与裴矩之间不清不楚,乃是人所共知之事,越公凭什么保证他二人此时不是在狼狈为尖,戕害陛下?” “哼!”帐内尤楚红一声娇叱。 宇文直耳鼓如遭重击,身形颤了颤,脸色一白,却又咬牙坚持。他知道此时尤楚红不敢将他怎么样,否则反而会给他咬死了尤楚红做贼心虚,占得上风。 忽而,他瞧见不远处静立的皇后阿史那柔然,不由眼珠一转,当即伸手虚指阿史那柔然,勃然大怒道:“宇文盛…… 为何陛下病危,皇后却不在旁侍奉,反而也与我等一样被拒之门外? 你还敢说你不是居心叵测?” “你!”宇文盛听他胡搅蛮缠,怒不可遏。 阿史那柔然与宇文邕的冷淡关系,虽然早已是大周君臣心照不宣的尴尬事,但阿史那柔然终究还有正宫皇后的大义名分在,谁也不能否认。 宇文直故意以此相逼,宇文盛亦无可奈何。 宇文直却还不罢休,转而面向阿史那柔然,躬身一礼,大义凛然道:“还请皇嫂携臣弟等人进帐看望陛下,以安军心!” 阿史那柔然暗暗郁闷,尽管她对宇文邕的死活并不在意,但值此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反而得装作很关切宇文邕的担忧模样。 略作迟疑道:“妾身固然心切陛下安危,但运功疗伤非同一般,我等鲁莽闯入,会否……” “诶……”宇文直不以为然道:“越公之前不也随意进出?……可见我等进去,并不会干扰皇兄运功! 况且,皇嫂乃皇兄正妻,微臣乃皇兄胞弟,均为皇兄至亲,值此皇兄危难之际,理该由皇嫂侍奉榻前,而我在旁护卫,又怎会轮得到宇文盛指手画脚,将我二人拦在帐外?” 说着不管宇文盛面色阴沉得快要滴水,宇文直伸手虚引帐篷门帘,“皇嫂先请!” 旁边六个宇文氏骨干对视一眼,齐声道:“皇后请!” 阿史那柔然的视线在宇文直等七人身上流转片刻,似乎噙着似笑非笑之意,直令七人心中发毛。 她这才施施然走到宇文盛旁边,正色道:“卫公之言有理,妾身既为陛下御妻,此时正该侍奉在陛下身旁,不离不弃……还请越公放行!”(。) 第三百九十二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宇文盛脸颊抖动,僵立不动。 宇文直及身旁六人齐声催促道:“还不放行?” 宇文盛神色一冷,终是微微侧身,让开大帐门帘。 阿史那柔然却并不迈步进门,反而转过身来,盯着宇文直等人手中刀剑,正色道:“觐见御前,理该解下兵刃,否则便有图谋不轨之嫌……” 宇文直等七人齐齐眼角微缩,就连宇文盛也愣了一愣,不知阿史那柔然在搅什么浑水。 偏偏阿史那柔然又道:“帐篷如此宽阔,既然我等**人进得,其余诸将为何进不得?” 说着她抬起左手,纤纤玉指一连点过周围五个高级将领,尽是第一流的高手,“你……你……你……还有你…… 尔等解下兵刃,随本宫一齐进帐!” 宇文直面色狂变,恰好见到阿史那柔然貌似不经意间投过来的一个眼神,好像在说:小子……想利用姑奶奶,你还得回家多练练! 宇文直眼皮直抽抽,敢怒不敢言。 然而顿了顿,阿史那柔然又道:“为防万一,越公亦一齐进帐!” 宇文直闻言,更是忍不禁眼中杀机闪烁。 而被皇后有幸点到的五个将领面面相觑片刻,唯有缓缓解下腰间佩剑、佩刀,递给身后亲卫,来到宇文直等人身旁,等候着进帐。 阿史那柔然这才挥手一掀门帘,率先进入,紧接着是一脸阴沉的宇文盛。而宇文直则迫不及待的随后…… 石之轩虽在瞑目运功。为宇文邕洗筋伐髓。藉此无限制的真气灌输和洗涤,将他的烙印深深嵌入宇文邕的精气神核心…… 但凭着他阳神的庞大感应,却已将帐外诸人的表现尽皆洞若观火,只能对阿史那柔然的举动感慨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过,宇文直这次可真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竟能串联到这么大的阵容……不容易啊! 甫一进门,在见到宇文邕固然浑身滚烫。汗如雨下,但气息却节节攀升的一瞬,宇文直忍不禁心头一咯噔,旋又暗暗咬牙,忽的伏地嚎啕大哭道:“皇兄,你怎么了……臣弟来晚了……” 一边哭喊着,一边连滚带爬的向榻前匍匐而去。 阿史那柔然初时一愕,继而强忍笑意,闪身任他从身前爬过,其余诸人亦再次面面相觑。这也太假了! 宇文盛眼神微眯,连忙一闪身。来到宇文邕左前方立定,隐隐护住宇文邕及石之轩,朝着宇文直呵斥道:“卫公没见陛下正在入定?……怎可如此故意吵嚷叨扰?” 侧方三丈外的尤楚红亦悄然握住剑柄。 眼看宇文直不管不顾,嚎啕哭喊着扑近了榻前三尺之处,后方六个宇文氏族人之中的两个倏地一跃而起,扬手洒出两蓬黑芒,将宇文盛、宇文邕、石之轩三人尽数笼罩在内。 同时身如箭矢般射向宇文盛,在半空沉喝道:“清君侧,诛逆臣……诸位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事发突然,除了阿史那柔然美眸闪过若有所思之色,忙不迭飘退向一边之外,而其余诸人则无不面色阴沉,知晓自己已给卷进了宇文直蓄谋已久的弑君大祸。 除非他们加入其中,襄助一方,否则他们仅仅观望的话,若是宇文直成功了,定会杀他们这些见证者灭口; 反之,若是宇文直没成功,宇文邕苏醒之后,亦会怀疑他们这些“擅自”进帐者的心思,即使不杀他们,他们今后也必然前途无亮…… “尔敢……”宇文盛暴喝声中,右手甲胄护臂携着蓬勃劲风,迅快无伦的在宇文邕身前划过一个大圈,将电射而来的疑似淬有剧毒的钢针来势牢牢封住。 “叮叮叮……”钢针尽数坠地。 宇文直则趁机倏地扑向宇文邕,一拳直袭其胸口,一边哈哈大笑道:“尔等既然进来了,就别想置身事外!” 后方诸人闻言,立时相互警戒起来,均怕身旁之人拿自己的人头向某一方邀功,那可悲催得很! 宇文盛则侧身挥掌,拦向宇文直的拳头,但心中却暗暗警惕:仅凭区区三人,如何敢冒此大不违,宇文直哪来的信心? “锵!” 剑吟乍现,尤楚红娇叱一声,腾空而起,截住两个宇文氏族人。 但是,没有圣旨便屠戮皇室中人乃是大忌,因而她出手前不仅迟疑了一瞬,此刻剑锋所指,更意在拦截,不免气势不足,竟给二人暂时缠住。 “蓬!” 拳掌交击。 宇文直如何抵得住宗师级的劲力,整个人毫无意外的喷血倒飞出去,然而宇文盛亦身形一颤。 恰在此时,头顶帐篷“嗤……”的破开一个大口子,一袭黑袍闪电般射下,狭长黑刀爆开重重刀影,向着宇文邕兜头照脸罩下。 磅礴浩荡的阴寒刀气穆然充斥帐内每一寸空间,诸人无不觉深陷寒冬腊月的龙卷风之中,切肤欲裂,遍体生寒。 “刘桃枝!”宇文盛惊呼一声,骇然欲绝,但仍本能般的出拳截向狭长黑刀。 “咯咯……”女子娇笑声乍现,两条雪白缎带无声无息间从刘桃枝的身后绕出,迅捷无伦的抢先拂向宇文盛的凶猛双拳。 听到这熟悉的娇笑及缎带,宇文盛忍不禁心头一跳,尽管未曾见到她的身形,但宇文盛脑海中仍然霎时浮现出,昨夜在旷野截杀皇帝那神秘蒙面女子的姣好身形。 “蓬蓬!” 劲气交击,缎带荡开。 宇文盛身形剧震,身不由己的向旁跌退丈许,远离了宇文邕,在他目眦欲裂之中,刘桃枝的狭长黑刀毫不留情的斩向宇文邕的面庞。 毫无征兆地,宇文邕倏地睁开双眼,双掌闪电般夹向近在咫尺的狭长黑刀。 刘桃枝目露惊色,看向兀自瞑目凝立的石之轩,心知是他在捣鬼,更隐隐感觉此刀必然无功而返,但他却仍咬牙将手中宝刃继续狠狠劈下。 宇文邕既然早已醒来,他便没时间多做转圜,局势亦不容他收招变招! “铮!” 犹如铁片夹击。 宇文邕霎时脸色鲜红欲滴,但目光犹自凶狠,双掌牢牢夹住刘桃枝的狭长黑刀。 但觉阴寒刺骨的刀气从刀身汹涌喷薄,以眨眼间数十上百次的高频率冲击,试图侵入他双手各处经脉,令他双掌从肌肤到骨骼如遭无数利刃反复切割,痛彻心扉,几欲失去知觉。 然而与此同时,他头顶和背心亦源源不断的涌入纯阳真气,又从他双掌输出,不仅牢牢顶住阴寒刀气,更将之反推回刀身。 顷刻间,阴寒刀气与纯阳劲气已藉由掌与刀为桥梁交锋了上千次! 尽管宇文邕浑身气血沸腾,心跳疾如战鼓,难受得几欲喷血,瞬息间他已不由自主的脸色狰狞,咬牙切齿,双目充血,赤红一片。 整个表情似欲择人而噬,可畏可怖! 宇文邕忽然明悟过来,刘桃枝明知此刀难以杀他,却仍毫不犹豫的劈下,乃是想藉此内劲交锋中无与伦比的反震之力,将他活生生震死! 但他此刻只觉灵台愈发清明,不仅生不出丝毫怨与愤等杂念,就连对外界声与光的感知亦不知不觉中逝去。 唯余两大超凡入圣高手间纯以内劲过招的万千变化,无穷奥秘,如石上清泉般在他心底潺潺流淌,让他说不出的受用不尽。 生平第一次,他明白了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似许久又似一瞬,刘桃枝闷哼一声,狭长黑刀从宇文邕双掌间猛地弹起,整个人亦呼的化作一支劲失,斜斜射出帐篷顶,隐没在漆黑夜色里。 “啪!” 脸上一凉,宇文邕倏地“醒来”,外界的声与光再次充斥感官,嘈杂不堪,他忍不住伸手在脸上一抹,指尖竟是一滴鲜血,刘桃枝内创不轻? 下一瞬,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绞痛起来,浑身经脉直欲抽搐,目光发花,再顾不得打量周遭情况,但闻背后之人温声道:“陛下暂且忍耐片刻……” 他隐隐明白,此乃刚刚内劲交锋的后遗症,若非背后之人一直以强横真气护住了他,恐怕他早已五脏具碎、经脉尽断而亡。 随着温热暖流源源不断的从头顶及背心输入,宇文邕脏腑间的绞痛飞速逝去,眼睛渐渐恢复清明,连忙四处扫视。 但见帐篷内乱糟糟一片,火烛倾洒的到处都是,宇文盛押着宇文直及四个熟悉的身影跪在面前,而不远处的地面上,还有三道身影躺在血泊里。 即使只用脚趾头想,宇文邕也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狗血事件,紧接着又想起,一切始自那个貌似清纯的身影投入他的怀抱,随后犹如人间极致的欢愉让他不知不觉间步入了鬼门关! 霎时间,他胸口更闷得几欲发狂,无穷的情绪反复激荡…… 石之轩悄然收手,退在一旁。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刚刚刘桃之与祝玉妍的真正目标其实是他这大周第一高手! 但最终似乎察觉到他犹有余力,并非如他们想象中那般为宇文邕疗伤后元气大损,才断然退去。 石之轩暗暗咂舌……这招不赖啊,阴癸派还有些脑子! 好半响,宇文邕终于缓过气来,强自闭目掩饰一切,沉声道:“将宇文直等人废去武功,先行关押……越公传令各军,火兵造饭,开始拔营。 饭毕,朕便出去亲自指挥诸军列阵撤离!”(。) ps:  昨晚电信突然断网,后两章传不上去,我知道又招骂了,所以干脆不去书评区…… 第三百九十三章 气机感应 “哗哗哗……” 浊浪涛涛,风帆蔽日。 数十艘楼船战舰随波起伏,在黄河的宽广河面上浩浩荡荡,逆流而上,向着关中驶还。 “呜……呜……” 甲板上寒光闪烁,劲风纵横,锋刃破空呜咽,如泣如诉。 史万岁舞动着又宽又厚的沉重长剑,身形翻转如龙腾虎跃,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势如千钧,却又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举重若轻。 肃杀之气,浩然满溢! 后方瞭望台上,杨坚凝目俯视着史万岁的矫健身影,由衷赞道:“仅止数日,万岁的剑法竟已有了脱胎换骨般变化……裴兄果是名师出高徒,佩服,佩服!” 与他并肩而立的石之轩谦逊道:“普六茹兄谬赞了……万岁能在短时间内即有如此非凡进益,乃是他悟性上佳,兼且刻苦用功之故。 在下岂敢贪功?” 稍稍落后二人半个身位的独孤伽罗,瞧着史万岁的剑法,亦不禁美眸发亮,却又疑惑道:“万岁的剑法确是气势森严,但似乎与裴兄的剑法并非同一路数?” 石之轩大言不惭道:“此剑法唤作【嵩阳剑法】,原本分长短内外共一十九路,乃是本门五大剑法流派之一,主修重剑阔剑,刚猛无俦,最适合战阵杀伐。 在下也是考虑到万岁将来很可能南征北战,终生难离沙场,这才因材施教……” “哦?”杨坚惊奇一声,似有意似无意的问道:“裴兄师门竟有五大剑法流派。这可少见得很?” 石之轩微笑道:“五派剑法各擅胜场。以嵩山、泰山、华山、恒山、衡山此五岳为名。传承多寡,不一而足。 后辈弟子学艺之时,各取所需,但最终能有多大成就,亦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个凭造化罢了!” 杨坚微微颔首,并未再追问下去。否则就太过刻意了,但暗里却搜索枯肠,将自家所知的门派一一回顾,看看是否有符合条件的。 石之轩给勾起有关全真和五岳武功的回忆,亦不禁浮想联翩。 在武技招式上,前世与今世完全是两个极端。 前世受限于天地元气的稀薄和惰性,不仅练气艰难,真气积累和恢复缓慢,而且劲气外放离体后,更难以及远。消散极快。 因而鲜有人能够修炼至内劲外放的程度不说,即使达到内劲外放程度的一派掌门。亦因劲气外放出离体的远程攻击极其耗费真元,威力与消耗也不成正比,更遑论将精神融入真气,远远的施展气机感应? 所以绝大多数武者都不得不将心思聚集在招式的精妙与否上,青睐于近身搏击,由此各门各派不约而同的穷竭智力,创造和锤炼出无数奇招妙式。 可惜,恰如唐诗宋词之后,元明清三代再无此创造的诗词巅峰时代一般,武林中的各门各派在创造招式的大浪潮过去之后,后辈弟子亦不免落入坐享先辈遗泽,一代不如一代的窘境。 不怪风清扬老是鄙夷五岳弟子说:“五岳剑派中各有无数蠢才,以为将师父传下来的剑招学得精熟,自然而然便成高手。 哼哼,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熟读了人家诗句,做几首打油诗是可以的,但若不能自出机抒,能成大诗人么?” 可惜,即使风清扬此等能够脱出【独孤九剑】藩篱的高明人物,亦不免为眼界所限,不知武技招式,终究有其极限。 在普及了气机感应的武林,所谓的“无招胜有招”再不足为凭! 这无关乎内劲的高低,仅是时移世易,技击方式随环境不同而演化的层次性差异。 天龙的内力或许普遍比笑傲高出不止一个层次,隔空而发的掌力、拳劲、剑气等远攻劲气层出不穷。 然而同等级的高手交锋,仅凭隔空劲气相击,实则与对耗内力并无不同,亦无甚技术含量,因而若要尽快分出胜负,终究得近身搏斗。 可在近身招式的层次上,天龙与笑傲,其实是大哥不笑二哥! 但大唐不同,大唐在劲气力道的强弱上,或许比天龙高不了多少,然而在招式的理论层次上,却比天龙和笑傲高出不可以道理计。 就像【独孤九剑】,之所以将天下绝大多数剑法远远甩在身后,就是因为它深谙人体技击窍要,以天下各门各派、各类兵刃的技击之法为根基,反推其破绽。 单单理论起点,就已远超寻常的招式套路! 可正因如此,【独孤九剑】同样有其局限性----可谓成也‘人体’,败也‘人体’! 对付持刀拿剑的敌人,无论其招式怎么变化,深合人体技击根本规律的【独孤九剑】,都能寻出其破绽及弱点,并乘隙而入。 但在对付火麒麟这等完全不同于人类,刀枪不入,且攻击浑无招式定理的异兽,【独孤九剑】的义理霎时失效大半。 甚至,就连修成【不灭金身】,不可以常理度之的绝无神,【独孤九剑】的剑理都会显得很是捉襟见肘,不合时宜。 然而换了大唐主流的气机感应,则又大为不同! 所谓气机感应,用【道心种魔大*法】的话来说,就是一般练武者的真气是一种波动,先天真气则是更高层次和精微的波动,因能与人的精神结合。 而这先天真气结合精神异力,离体外放,牢牢笼罩和锁紧对手,藉此感知对手一切动静趋势的手段,便是气机感应。 后天真气或许也能勉强做到,但在距离远近和精微程度上,却差了先天真气不止一筹。 特别是当两个先天高手气势交锋,气机相互紧锁。死死纠缠之时。更能藉由气机感应。隐隐窥探对方的精气神的微妙变化,且真实不虚,毫无作假! 即使只是寻常先天高手的气机感应,只消笼罩火麒麟,亦或绝无神,即可瞬间感应出,火麒麟身上的旧伤疤处气机薄弱,绝无神腋下罩门气机混乱…… 要害与破绽一览无余! 气机感应技巧的佼佼者。当属【不死印法】以真气测敌、知敌、惑敌的法门,不仅可以探知敌手体外的劲气集中点和薄弱点,更能隐隐感应到敌手体内的真气运行轨迹! 仅此一点,已然拥有‘剑心通明’、‘道胎魔种’的部分类似的能力。 这也正是气机感应在层次上超过所谓“无招胜有招”的原因----“无招胜有招”仍在以眼耳感官寻找敌人的有形破绽,而气机感应却是以精神感知配合真气在寻找敌人一切有形无形的破绽!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谁能在测敌、知敌的手段上更胜一筹,谁就能毫无疑问的占据极大主动,同时在气机牵引之下,每一击都是近乎本能般针对当前敌人的最有效的攻势。 比什么“无招胜有招”都要更为自然而然。乘隙而入! 当然,气机感应也不是没有弊端----精神与心意一衣带水。相互勾连。 因而精神极易受心念、情绪的影响,乃至于心意一乱,精神散漫,失去灵敏,不仅对敌手的气机感应霎时失效,就连对自身精气神力量的掌控亦会跌下巅峰状态,难以发挥全力。 亦因此,高手气势交锋时,喜欢用嘴炮打得对方心浮气躁,然后乘虚而入,一举克敌……看似胜之不武,实则是省时省力,惠而不费的无上妙法! 正所谓暴则神扰而气乱,骄则真离而气浮,酷则丧仁而气失,贼则心狠而气促……七情六欲充斥心田,均会不可避免的导致心猿意马,精神感应失灵,真气调动迟缓,乃是高手交锋时的大忌! 特别是心灵有破绽的人,一旦与同等级的高手气机交锋,相互紧锁,随之精神无限集中,心灵的破绽就会立时呈几何倍数的放大,继而影响精神状态,发挥失常,招致败局。 所以大多数宗师级以上的高手,均会非常注意心境学养,有意无意间使自己一直保持在心平气和,神怡气静,灵台清明,无有遗漏的最佳状态…… “哎……” 一声叹息在身旁响起,神思渺渺的石之轩转过头去,却见杨坚正望着浑浊大河,同样在神驰天外,乃至于眉头紧皱。 不由笑道:“普六茹兄何故愁眉不展?” 杨坚苦笑一声,不答反问:“裴兄此次随在陛下身边,屡次建功,名声大震,深得圣心,本已积功升至骠骑大将军,执掌万余兵马…… 为何撤出河阴之后,又自请削减一半兵权?” 石之轩当然不会说自己已将皇帝宇文邕从身体到精神都完全打下烙印,随时可将其变成自己的傀儡,根本不在乎些许兵权…… 当即他笑了笑,不动声色道:“普六茹兄难道不知,在下惫懒得很,不爱操劳实务,兵权嘛,能少一点,就少一点。 之所以只留了五千兵马,就是考虑到再少的话,陛下不会同意,若是再多的话……嘿嘿,普六茹兄的战舰都装不下了! 否则难道要我率领万余兵马,千里迢迢的走回长安? 仅是想一想,我都枯燥得心里发毛……哈哈!” 杨坚摇头失笑,“裴兄豁达,羡煞旁人……可怜在下就算想带兵立功也没机会,此次伐齐,仅是摔着水军战舰在黄河上吹冷风,从头到尾竟一箭未发!” 石之轩眉头一挑,微笑道:“普六茹兄放心,下次伐齐,陛下定会对你委以重任,何愁没有冲锋陷阵,沙场建功的机会?” 杨坚奇道:“裴兄为何如此肯定?” 石之轩饶有深意道:“听说此次很有些积年老将只顾明哲保身,畏战不前,令陛下很不满意……” 杨坚目光一亮,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ps:  今日没断网,不要喷,是因临时发现问题,着重修改了一下,先一章,剩下的明日早上八点…… 第三百九十四章 禅宗古董 初冬已至,北国渐寒。 “真是久违了啊……” 嵩岳少室山上,一道月白身影怡然凝立,圣洁不可方物。 石之轩光头皓亮,手拨念珠,举目凝视着前方,口中发出一声意味莫名的感慨。 灰白的石雕山门高逾六丈,朴素而大气,正中匾额上,“嵩山少林”四个黑漆大字印入眼帘,予人以雄浑古拙,禅意盎然之感。 尽管此少林非彼少林,兼且石之轩此世身为禅宗第一顺位继承人,少林寺迟早会成为他麾下众多寺庙之一,予取予求,但在见到这似是而非的山门时,他仍不免感觉怪怪的。 毕竟,前世的少林虽然最终给他逆袭了,但在之前,可是以武林泰斗的磅礴威势,压了他十多年,让他顾忌重重,寝食难安!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不外如是!” 喃喃慨叹着,石之轩穿过山门,施施然迈向寺庙正门。 方丈院。 “呼呼……哗哗……” 劲气横空,草木震颤。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乍分乍合,腾挪闪烁,拳劲掌风呼啸激荡,“蓬蓬……”的劲气交击声连绵不绝。 不远处,道信与一独臂的枯瘦老僧长身静立在廊下,凝目观战,不时微微颔首赞溢。 场中迸散的劲风汹涌席卷,但一到二人身前丈许外,却似遇到什么无形而有实的阻碍,如撞上巨礁的怒潮般,不得不从左右分流逸开。 道信清楚的感觉到场中对战二人固然气机空渺。一招一式温润畅顺。毫无杀意。但实际上却各自章法森严,劲力雄浑而又无迹可寻。 不由暗忖:数月不见,大德的禅功愈发精深难测,竟能在师尊的全力试探下挥洒自如如此之久,不仅不落下风,还能犹有余裕…… 片刻后,两道身影倏地分开,停手罢战。 石之轩合十一礼道:“多谢师祖指点!” 对面。则是一位内着灰色僧衣,外披大红袈裟的中年僧人,浓眉大眼,唇上、颌下蓄着恰到好处的黑须,整个人慈和而不失庄重,正是禅宗第三代宗主僧璨。 瞧着石之轩年纪轻轻,却自始至终一派气定神闲,浑无一丝年轻气盛、争勇斗狠的骄狂或狠厉,僧璨暗暗满意,由衷赞道:“善哉。善哉……吾宗后继有人矣。” 枯瘦老僧带着道信走近,独剩的右手拨弄念珠。瞧着石之轩淡淡道:“武功至尔等如此层次,护身降魔已足矣。 然吾等空门僧众,最忌肆意持强争胜,唯参悟禅法,普度众生,方为正途,尔等不可本末倒置!”声音沙哑,温和中隐隐透着无可动摇的坚定。 “弟子谨遵太师祖教诲,不敢或忘!”石之轩虽低眉垂首,恭顺应答,却也清楚的感觉到这老和尚充盈超越世情智能深广的眼神,似是能瞧透自己心内每一个意图,无有疏忽,无有遗漏…… 令他不得不暗暗惊异的是,这老和尚禅法意境之高,实乃他生平仅见,甚或堪称当世第一,不愧为达摩的亲传弟子,禅宗二祖,慧可! 当然,所谓“二祖”、“三祖”、“四祖”都是慧可、僧璨、道信圆寂坐化之后,后辈的尊称,而在他们生前,或可称为禅宗第*代宗主。 拜入禅宗修行近二十年,石之轩尚是首次拜见慧可、僧璨这两位禅宗真正的奠基人,让他稍稍意外的是,这两位并没有传说中和想象中那般“高大上”。 若论禅法修行之深浅,慧可、僧璨、道信自然是顺位排序,然而若论武功战力高下,却是恰恰反了过来。 在石之轩的感应之中,年近百岁的慧可,功力竟然只是刚刚过了宗师级的水准线,若是动手切磋的话,在道信手底下撑不过三五招。 而六七十岁的僧璨,亦仅是宗师级中等水平,别看刚刚跟石之轩打得“有声有色”,若是真正算来,其人最多接得下道信数十招。 若以武功观之,禅宗宗主的上涨百分点确实在持续走高! 然而若论在天道人心的领悟,石之轩自忖,当世之上,除了自己和向雨田,应该就属这慧可老和尚造诣最高,精神智能最深。 不过,与他和向雨田不同的是,慧可老和尚并未深入武道,习武练气仅是浅尝辄止,而专注于天竺正统佛门的修心之途。 也就是偏向于开启智慧,追求禅心顿悟,成正等正觉,即身成佛! 在石之轩这等性命双*修的丹道中人看来,慧可老和尚就是不在意修命,将肉身视作臭皮囊,转而全心全灵的参禅悟道,修心炼性,与天元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物分五行,神分五种,丹生其中,仙佛无宗’的修行本质上来说,阴神、阳神、元神、圣神、玉神此五神各具其妙。 而慧可老和尚看似只在‘出阴神’的层次,离着石之轩的‘出阳神’境界差了不可以道理计,但老和尚十有**已经触及五神中最为神秘莫测,号称智慧之源的圣神。 或许老和尚突然大彻大悟,即可立时圣神大成(类似炼虚合道之境),佛光普照,即身成佛,飞升极乐世界。 可惜老和尚年纪近百,时日无多,按照石之轩的估计,他这辈子是不大可能达到那般境界了。 尽管如此,与老和尚相比,四祖道信这等四大圣僧一级的禅法修为固然超凡脱俗,却也只能算是‘孙子’辈儿的…… 在石之轩不动声色的胡乱腹诽之时,慧可语重心长道:“五十多年前,吾师达摩将禅法带到中土,当时诸人是遇而未信。 至吾数十年广示心要,诸人仍是信而未修,再经僧璨多年来四处设坛,公开弘法,诸人才是有信有修……” 此言一出,不仅慧可自己语气唏嘘,就连僧璨、道信亦神情感怀。 旁人只嫉妒佛门昌盛,犹如鲜花着锦,然而佛门之中,亦是派系林立,相互倾轧,后起宗派初始弘法时的艰难,往往超乎外人想象。 纵然慧可这般有上乘武功傍身者,当年在同行的全力排挤,明枪暗箭之下,亦不免多次徘徊在鬼门关前。 由此,禅宗和尚的武功一代比一代高强,未必没有被逼无奈,吃一堑长一智的原因! 石之轩面上神色专注,貌似洗耳恭听,实则心中却暗暗感慨:果然不愧是将来流传千古,后劲绵延的禅宗,忆苦思甜这种划时代的先进洗脑教育法,如今便已大行其道! 当然,观摩着慧可、僧璨、道信这一脉相承的三代,却是一坚毅、一沉稳、一清柔,各自气质竟截然不同,再思及自己此刻一身“神圣光环”,石之轩不由稍稍腹诽:恐怕唯有靠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印传承的禅宗,一代不像一代,才会依然各得其乐…… 如今这时代,弟子的性格和气质不像师父,那绝对是不可原谅,乃至与传承衣钵无缘的特大原罪,几乎等同于儿子不像父亲。 至于此时代儿子不像父亲的后果? 啧啧,轻则不得父亲喜爱,甚或被怀疑是隔壁老王的种,无缘财产继承权,重则丢掉小命…… 恰如古往今来,许多皇帝一门儿心思的要废太子,正是因为感觉太子‘不类己’,也就是性子跟自己不像! 即使如今称霸佛魔两道的慈航静斋和阴癸派,每一代的传人,无论性格和气质,均与师长有七八分相像,更因此而被江湖中的前辈们广为赞溢,什么得乃师真传,什么青出于蓝,犹胜乃师…… 至于像禅宗这般,传人一代与一代个性截然不同的情况,放在大多数人眼里,可就是一代不如一代,即将没落的征兆。 当然,在石之轩看来,正是禅宗代代都是精明人,智慧和眼光非比寻常,才没有一味要求继承人“类己”。 毕竟,数十年来,禅宗的情况日新月异,正需要不同类型的宗主来继承和掌控禅宗这条越来越大的船,使之朝着更开阔、更平稳的河流行驶下去。 从达摩传法慧可的时代开始,禅宗庙小人少,名声不显,无人供奉,又遭佛门固有势力的排挤打压,因而需要慧可这等坚忍不拔、百折不挠的奠基者,四处游走,在中土士大夫之中弘扬禅宗佛法,打开局面。 到了僧璨接过接力棒的时代,禅宗已在达官显贵之间小有名气,便需以此为依靠,向平民大众进军,正需僧璨这等沉稳持重之人不辞辛劳,继往开来。 一则改变靠上层弘法的方略,变为在村夫野老中随缘化众;二则变在都市城廓建寺院为在深山僻壤布道场;三则变居住无常的“头陀行”为公开设坛传法;四则变“不立文字”为着经传教…… 而如今到了道信主事的时代,禅宗已是大庙小庙为数不少,通达南北的佛门后起之秀,主流大宗之一。 而道信平日里的主要工作,则是在大江南北继续多建寺庙,完善及推广禅宗理念,使禅宗成为佛门中的庞然大物,乃至取慈航静斋及净念禅院而代之,领袖佛门,统帅正道……(。) 第三百九十五章 望眼欲穿 当然,这就不是一代两代所能顺利达成,尚需自道信之后的两三代宗主再接再厉。 只不过,若是在当前这种一鼓作气,爆发性的上升势头衰竭前,禅宗未能力压佛门其余诸多宗派,登临教主,那么禅宗之后恐怕就再无机会,唯有与其余宗派一样,勉力守成而已。 总而言之,禅宗之发展恰如种树,初祖达摩播种,二祖慧可浇水施肥,萌发幼苗,三祖僧璨呵护树苗茁壮成长,四祖道信及五祖、六祖则要在大树枝繁叶茂的同时合理修剪枝叶,使之长得更高、更健康,乃至开出满树繁花,结成累累硕果…… 至于这满树繁花,累累硕果之时,能否如理想中那般力压群芳,参天独秀,只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时也命也! 而在此之后,不论禅宗是否仍处于佛门主流之一的地位,后辈弟子若能勉强保住大树不朽,传承不绝,已是邀天之幸! 此间种种,眼界凌驾于时代大势的石之轩,固然了然于心,而慧可、僧璨、道信这亲身参与禅宗接力赛的三僧,凭着超凡脱俗的智慧,亦能隐隐明悟几分未来走势。 尽管四人其实都明白,世间万事万物,绝无长盛不衰之理。 纵使如今领袖佛门,威凌正道的慈航静斋及净念禅院,在百多年前,其实也曾躲在深山,做过缩头乌龟,而百多年后,慈航静斋及净念禅院是否仍存于世,尚未可知…… 然而宗教智者的修行本质。正在于学法弘法。教化众生的过程中。渐悟顿悟,自证他证,渡人渡己,一窥上乘正果。 没人能比上一世曾以一教而成功华育天下的石之轩,对此体会更深! 亦因此,对于各宗大佬这等聪敏绝顶,有望‘成佛’之人来说,传教弘法。广收门徒,看似是为了光大宗门,争名夺利,而实质上,未必没有聚拢大批小白鼠,为种种颇具可行性的‘即身成佛’修行法门,积累广泛而充裕的资料和经验的意味。 毕竟,红尘俗世的佛主之位再尊崇,也比不上‘即身成佛’后长生久视,永恒不朽之万一…… 好一会儿。慧可老和尚终于结束了例行的思想指导课,话题一转。喟然叹道:“吾等空门中人,贪求身心清净,本不愿参合俗事,干扰国政…… 然而诸多前辈智者早有共识,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 但为佛法长存,吾等纵然不愿奉承权贵,亦不得不勉力行之,世间英杰甚或因此对吾等颇多误解,亦是无可奈何之事……” 尽管此时只是禅宗内部三代宗主外加第五代内定宗主的四人小组秘密座谈会,绝不会宣扬出去,但这种既当表子,又立贞节牌坊的纯善口吻和含蓄风格却绝不能省略。 平日里的一点一滴,一言一语,都得养成良好习惯----唯先自欺,方能欺人,影帝正是这样炼成的! 就像净念禅院的了空、道门散人宁道奇,在出手之前都会来这么类似的一段儿。 大义不外乎是:我是迫不得已才来打你的,但我打你,其实是为你好,是打醒你,是拯救你这迷途的羔羊…… 我如此违背自己的本心,冒着禅心倒退的风险出手拯救你,已属损己利人,你还怎能怪罪我呢?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貌似假惺惺的话,若是没有数十年的朝夕苦练,绝无可能随时随地脱口而出,即可达到悲天悯人、声情并茂、诚恳之极…… 因此,面对慧可老和尚这很是疑似脱裤子放屁的几句话,石之轩与僧璨、道信无不一脸深以为然之色,更齐齐双掌合十,颔首赞同,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慧可又道:“纵观历史,吾沙门起起伏伏,其间各宗派之兴衰,似乎隐隐然有迹可循。 当年北魏佛法大兴,以菩提流(留)支、昙摩流支、佛陀扇多、勒那摩提等前辈译师的嫡传流派为首,僧尼百万,何其繁盛? 惜乎僧尼贪逸,占地既多,且不纳租税,不但徭役,终招致国主忌惮,乃有百多年前魏太武帝下令废佛之事,北地寺庙毁于一旦,僧尼尽皆还俗…… 及至七年后北魏文成帝重兴佛法,以上主流宗派早已一蹶不振,方有南方诸宗乘虚而入,与以上宗派所残留经卷教义融合,乃有毗昙宗、成实宗、三论宗、涅槃宗、律宗、净土宗等等诸宗…… 方今大周皇帝复又掀起禁佛浪潮,吾沙门再遭大难,惨不忍睹……然前车之鉴,实未远矣!” 慧可说着,一边摇头叹息,满脸悲天悯人之色,一边眼神微眯,闪烁不定。 “阿弥陀佛……”石之轩与僧璨、道信再次一齐合十垂首,口宣佛号。 然而石之轩清楚的感应到,身旁这三个秃驴在提到废佛禁佛之语时,不仅毫无一丝悲痛之情,反而各自心思百转,暗暗激动。 究其原因,老和尚刚刚所言,已经暗示过,每次禁佛法难,都是一次佛门势力大洗牌的天赐良机,最适合有所准备的后起宗派乘虚而入,迅速膨胀。 况且五六十年来,禅宗之所以能够磕磕绊绊的爬起来,舍却达摩、慧可、僧璨的奋发图强,亦有搭上北魏太武帝灭佛,清空北地旧有佛门宗派势力之后,佛门重兴之末班车的原因。 这座嵩山少林寺,正是北魏佛门复兴末班车时节,皇帝敕建的最大寺庙之一! 但,末班车终究比不得早班车,在宇文邕禁佛之前,禅宗在整个北周境内,基本上没几家寺庙。 即使如今北齐境内有僧尼合计二百余万人,寺庙四万余座,乍看起来,可谓庞然大物,然而华严宗、天台宗、三论宗、禅宗在其中所占比例加起来,亦不足百分之一。 如此大的馅饼,华严宗、天台宗、三论宗、禅宗枉称四大宗派,却只占了这么一点儿边边角角的饼渣渣,连馅儿心都没舔一口,又如何甘心? 禁佛之举,在占据了绝大多数份额的杂鱼宗派及旧有寺庙看来,实属灭顶之灾。 但在四大宗派这种掌握了绝顶武力,能够轻易度过危机的后起巨头看来,未必不是一个重新分配股份的绝佳机遇。 无怪乎四大圣僧的反应不咸不淡! 反正,石之轩此次受命来开座谈会,正是北齐境内的禅宗骨干,包括二代宗主慧可、三代宗主僧璨,都准备卷铺盖去南方暂避一时的前奏。 一句话,尽管北齐大军上个月成功击退了北周宇文邕的御驾亲征,但禅宗大佬们仍旧不看好北齐的明年,已在未雨绸缪! …………………… 傍晚时分,座谈会终于结束,离开了慧可、僧璨两个老秃的方丈院,道信和石之轩师徒一齐暗暗松了口气。 装孙子真难受,别提还得装太孙子! 走在通往侧院禅房的幽林里,道信沉声道:“年底之前,为师就要陪你太师祖、师祖南下去往司空山、天柱山、双峰山等地云游或驻跸,数年内恐怕不会重返齐地。 明年宇文邕再次伐齐……” 石之轩眉头一挑,知趣道:“师尊有事,弟子服其劳……明年弟子会在齐地云游,留意两国战事,并监察魔门中人的踪迹。” “嗯……”道信满意一笑,忽而饶有深意道:“不久前,净念禅院再次提及将和氏璧交由慈航静斋保管,吾等四人并未拒绝。 你不是一直对慈航静斋的美貌师太望眼欲穿么……就快得偿所愿了!”说着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诡异弧度。 “呃……”石之轩貌似愕然一瞬,继而大义凛然道:“师尊误会了……久闻慈航静斋的师太专注于天人之道的研究,弟子只是想跟她们参禅论道,探讨生命哲理罢了!” 顿了顿,又煞有介事道:“听闻齐地魔门高手众多,弟子一人不免势单力薄,万一伏魔不成,反被魔伏,那就丢人丢大发了,有个武功高强的师太一起搭档,弟子就安心多了!”(。) ps:  连续三天早出晚归,累得跟狗一样,终于完事了……恢复更新! 第三百九十六章 佛门土豪 寒风凛冽,雪花初扬。 “咚……咚……咚……” 阵阵梵呗诵经之声,悠悠扬扬的似从遥不可知的远处传来,传遍寺院。 风雪翻卷,八百零八级石阶前,一道月白身影的轮廓毫无征兆的闪现出来,却又似本就是清风净雪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石之轩手拨念珠,缓步拾阶而上,却犹如瞬移般一闪而掠数十级,衣袂翩跹。 清净中隐含锐利的目光,透过稀疏淡薄的雪幕,配合着禅心感应,将整个寺院的宏伟布局尽收心底。 一座阔深各达三丈,高达丈半的铜殿,黄芒闪闪,最为引人注意,其精致华美,无与伦比,不但需极多的金铜,还要有真正的顶级宗教建筑巧匠才能铸成。 净念禅院内主建筑物都依次排列在正对寺门的中轴线上,以铜殿为禅院的中心,规模完整划一。 除铜殿外,所有建筑均以三彩琉璃瓦覆盖,色泽如新,却不知是因寺内和尚勤于打扫,还是瓦质如此。 尤以三彩中的孔雀蓝色最为耀眼。可想见在阳光照射下的辉灿情景。 钟声所起的钟楼位于铜殿与另一座主殿之间,但相隔的距离却大有差异,前者远而后者近。形成铜殿前有一广阔达百丈,以白石砌成,围以白石雕栏的平台广场。 白石广场正中处供奉了一座文殊菩萨的铜像,骑在金毛狮背,高达两丈许,龛旁还有药师、释迦和弥陀等三世佛。彩塑金饰,颇有气魄,但亦令人觉得有点不合一般寺院惯例。 在白石平台四方边沿处。除了四个石阶出入口外,平均分布着五百罗汉,均以金铜铸制,个个神情姿态不同,但无论睁眼突额,又或垂目内守。都是栩栩如生,与活人无异。 尽管石之轩的心境早已超越所谓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境,在仍不免暗暗感慨:单单这五百铜罗汉的价值,就抵得过世上九成九寺庙的造价,更遑论铜殿、琉璃瓦等其余的各色华贵建筑…… 再思及净念禅院常年供养至少千余武僧,况且和尚食素,若无大补气血的珍贵药材辅助,武僧们如何支撑练武的消耗? 凭着石之轩在南方定山寺担任数百武僧的首座尊者。又在北周混迹军伍,所获得的经验来算,供养一千武僧的耗费,足以供养万余兵马。 似净念禅院、三论宗、华严宗、天台宗、禅宗这等掌控武力的大宗,哪家不是轻轻松松就养个数百上千武僧之外,还裕有大把金钱用来维护和扩建寺庙? 换而言之,单单以上五宗的财力加起来,就可承担数万大军的日常粮饷。且不论五宗在天下整个佛门之中,仅仅占了不足一成的份额。 由此可见一斑。方今佛门之富裕,绝非任何家族或门阀可堪比拟,比朝廷岁入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有效的证明就是,宇文邕查抄了北周境内的所有寺庙,所获财富,便足以支撑北周出动二十万大军伐齐两到三次! 若非如此。今秋伐齐无功而返,且大军损折不轻,北周国库理该空空如也,宇文邕又哪来的财力再次招募十万大军,加紧训练。预备明年再次伐齐? 风呼雪舞之中,石之轩一边徐徐穿过五百铜罗汉,一边腹诽不止:论地灵山青,论殿阁大小,嵩山少林寺可比净念禅院强出不少,然而论及华贵精美,净念禅院可将少林寺甩了不知几条街…… 其他建筑物就以轴上的主殿堂为整体,井然有序分布八方,以林木道路分隔,自有一股庄严肃穆的神圣气象。 在白石广场文殊佛龛前放了一个大香炉,燃着的檀香木正送出大量香气,弥漫于整个空间,令人的心绪亦不由宁静下来,感染到出世的气氛。 呃,大雪天还燃香料,还用这么大炉子,真他吗奢侈……石之轩耸了耸鼻子,暗暗无语。 诵经声就在铜殿之后相隔只有十丈许的大殿传出,寺内其他地方则不见半个人影,有种高深莫测,教人不敢轻举妄动的情景。 当然,这种宗教建筑及活动处处不经意间营造的神秘气氛,只能唬住愚夫愚妇,亦或见识浅薄的寻常江湖人,而对于石之轩这等同属于宗教资深专家来说,不过尔尔。 看了一眼那处人影憧憧的大殿,石之轩眼神微凝,却又毫不犹豫的顺着禅心感应,径直走向铜殿大门。 大殿内数百强弱不一的僧众气息中,固然隐匿着一个宗师巅峰的佛门高手,但石之轩此来的目标,却在铜殿内以精神念力召唤他。 尽管石之轩打心眼里觉得此世的道佛高人老爱藉由天人交感时,冥冥中所生念头及信息来装逼,搞得一个个貌似神秘莫测,堪比神佛。 恶心的不行!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高人之间犹如‘心有灵犀’的联系方式,实在既方便又实用,还省心省吐沫。 最起码,换了前世他去少林寺做客,少林方丈定会率领各堂首座早早的等在寺门前迎接,双方一见面便是好一通虚伪寒暄,微笑得脸上肌肉都僵了……实在是往事不堪回首! 然而此时,从石之轩踏入净念禅院开始,不仅没有僧众阻拦质问,任他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悠哉悠哉便到了此处,更不需要什么知客僧通禀、引见之类的繁缛虚礼。 只消跟着主人家以精神念力所发的感召及引导,漫步而走就好! 但这种方式,本就是道、佛高人相互之间,最高级别的隆重接待,看似简洁至无以复加,却又对主客双方道心修为的要求高到无以复加。 换了寻常江湖人士,无法感应到主人家的精神念力,就算主人家想用此种方式接待也不行,唯有低声下气的‘拜访’、‘求见’了! 或许,这也是另类的狗眼看人低。且丝毫不落痕迹…… 步近殿门外,石之轩浑没有探手去推或拉之意----从未有客人自己开门而入之理。 “呼呼……” 似乎殿内之人亦是如此认为,因而门里面给轻柔劲气拂过,主动开启铜门。 石之轩施施然步入铜殿,霎时感觉犹如进入了一个铜造的大罩子中,又或到了一个覆盖的铜钟内。 入目所见。四壁密密麻麻安放了过万尊铜铸的小佛像,无一不铸造精巧,衬托在铜铸雕栏和无梁的殿壁之间,造成丰富的肌理,经营出一种富丽堂皇,金芒闪闪的神圣气氛。 真他妈土豪啊……石之轩暗暗慨叹着,宽博左袖在后轻挥,柔劲透出,铜门再次阖闭。 殿心摆放着五个蒲团。其中三个分别盘坐着一和尚、一身姿窈窕的少妇、一威势不凡的男子,此刻正尽皆转脸注目过来。 身处三双神采各异的目光紧紧锁定之中,石之轩似乎毫无所觉,兀自一派飘逸圣洁。 然而他一双清净晶莹的眸子,却并未如往常一般第一时间投向美女,反而定定凝视着那貌似中年的俊秀和尚。 尽管了空此时叠腿盘坐,但从其颇高的身量来看,他身材该是修长潇洒。鼻子平直,显得很有个性。上唇的弧形曲线和微作上翘的下唇。更拱托出某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嵌在他瘦长的脸上既是非常好看,又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儿。下领宽厚,秀亮的脸有种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态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而是教人看得舒服自然。 最使人一见难忘是他那对深邃难测的眼睛,能令任何人生出既莫测其深浅,又不敢小觑的心。 一袭黄色内袍,棕式外套的僧服,份外显出他鹤立鸡群般的超然姿态。 缓步走近之中。石之轩的视线才离开了空和尚,在旁边男女身上一掠而过,合十一礼,温声道:“贫僧大德,见过了空大师,见过二位施主……” 心下却暗忖:杨坚夫妇果然不愧是佛门铁杆儿,竟似与了空交情匪浅! 了空眼中闪过莫名神采,延臂一指身侧空着的蒲团,微笑招呼道:“禅师请坐!”声音柔和宽厚,气度温润。 然而石之轩与杨坚夫妇齐齐目光一闪,前者虽惊讶于了空的亲切态度,但毫不犹豫的恭声道:“不敢当‘禅师’之称!”话虽如此,却落落大方的坐在了空身旁。 杨坚早知来者乃是四大圣僧的弟子,比了空矮了一辈,原本以为其最多只是佛门的青年俊杰,无论禅法还是武功,理该算不得多精深。 然而瞧见了空回称对方为“禅师”,似有同辈论交的意思,杨坚方觉其中颇为耐人寻味。 此刻瞧着对面两个和尚的气度截然不同,一宽和,一清净,但却一般无二的高深莫测,禅意盎然,杨坚不由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和颜悦色道:“在下杨坚……” 又介绍妻子,“此乃拙荆,独孤伽罗。” 石之轩淡淡道:“久仰,久仰。”心下暗暗嘀咕:难道这就是佛门版的造反密会,提前统一意志,确定战略合作? 了空的确没让他失望,纯论功力,或许了空仅与四大圣僧中最高深的嘉祥差不多,但石之轩却清楚的感觉到,了空对他的威胁程度,竟堪比四大圣僧中任意二人合力。 究其根本,四大圣僧到底是重禅法而轻武功,和尚之心远胜于武者之意。 因而他们不仅没能完全将自身的禅法境界分毫不差的化作武学境界,反而因为出手时心慈手软,总是留有余地,不论武功如何精妙,也会威力大减。 是故,四大圣僧的实际战力比之精神境界,不免大打折扣! 然而了空不同,其人看似与四大圣僧一般的宽和温厚,铁铁的佛门圣者。 但其实,了空不仅已将自身不输于四大圣僧的禅法境界尽数化作了武学境界,更是反过来以武功精进补益禅法修为。 禅法与武功,在了空身上完美结合,相辅相成,可谓名副其实的禅武合一! 这一点,却正是四大圣僧所不及的,因而了空在无形中胜过四大圣僧一筹,再加上,净念禅院于朝堂及江湖的涉猎,远非四大宗这般浅尝辄止,而是布局深远,隐隐透着唯我独尊的霸道! 在江湖中铲除异己,武力不强怎么行? 相较而言,若说四大圣僧是佛门的****,而净念禅院和慈航静斋则是佛门的鹰派,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ps:  明日封推,今晚加班,明日加更…… 封推感言 首页封推了…… 说实话,接到星辰大大通知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迷糊,不是因为刚睡醒,而是搞不清楚是什么封推,是首页啊,还是分类啊…… 没说的,惊喜大大滴! 星辰编大很给力呀……感谢星辰大大的支持! 感谢平台的肯定! 大家都知道,我每天时间很紧,有时码不足字数,没脸要求大家的月票、推荐票(实际情况是时间确实太紧,在零点以前的两分钟里要将五六千字分割为两章上传,来不及多码几个字求票……不管大家信不信,反正我自己信了!)。 码字确实很不容易,本身码字就不快,时间一紧,经常急得撸头发。 每次少字或欠更,我都觉很对不起大家的支持,至于说了补更却没补上,那是实在没辙,只能自打嘴巴了……惭愧,惭愧! 时间匆匆,恰如流水,转眼间本书已经陪伴大家渡过一年多了,尽管如今比去年最开始发文时的磕磕绊绊稍好了点,可也绝算不上顺利,每晚绞尽脑汁码字到半夜,是很累,可一想到大家都在等着开饭,我就精力勃勃,唯一让我忐忑不安的是,新章节挑不起大家的食欲…… 好在让我欣慰的是,本书的订阅一直较为稳定,大家的支持让我有信心继续走下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活剥老虎皮 就在石之轩暗暗分析了空的实力之时,了空眼神幽邃,淡然自若道:“中土南北纷乱已久,百姓如陷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贫僧与大德虽是方外之人,却也不忍万民继续水深火热,唯有期盼天降明主,混一南北,定世安民!” 了空和石之轩瞧得清晰,在听到‘明主’二字的一瞬,杨坚眼神微凝。 二人当然不会以为杨坚如此沉不住气,而是默默确定,杨坚这是故意在恰到好处的表示自身的野望和意向。 毕竟此处都是‘自己人’,在听到佛门准备捧人做一统天下的‘明主’之时,杨坚若是反应太激动,则显得心浮气躁,绝非成大事之人! 反之,杨坚若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又显得城府太深,更有信不过了空和‘大德’的嫌疑,很可能导致战略合作还未开始,便告夭折! 此间微妙,若非杨坚在朝堂混迹近二十年,久经考验,也难以拿捏得分毫不差。 凭着与佛门渊源之深厚,关联之密切,杨坚很清楚,除却屈指可数的几个佛门大佬,没人比他更了解佛门的各个派系及软硬实力。 如今北周宇文邕禁佛废佛的政策看似畅通无阻,无可违逆,收获更是惊人之极。 然而杨坚身为半个佛门中人,却隐隐发现,这其中固然有佛门大佬韬光养晦,借机清除害群之马,净化佛门的意味,亦有佛门内部各派系相互倾轧,清除异己的表象…… 因此种种,佛门明里暗里的高强武力,才从未出手。亦全无损失,而一旦佛门内部达成一致,不计代价的对付宇文邕,只怕…… 杨坚一直认为,宇文邕很可能成也禁佛,败也禁佛----抄走了佛门百多年累积的财富。却没有击灭佛门的核心力量,就跟活剥老虎皮毛,却不理会老虎的獠牙一样,注定了要反被老虎吞噬的渣都不剩! 念及于此,杨坚的目光不经意间在对面的两个和尚身上掠过,暗暗思忖:只不知,最后动手了结宇文邕的,是代表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的了空,还是代表了四大宗派的‘大德’…… 然而杨坚却不知道。了空和石之轩的禅心感应之精微,已至匪夷所思之境,竟将他的心念变幻透彻了六七分,表面上二人不动声色,但心底齐齐抽了抽。 了空若无其事的继续道:“方今天下,固然是北周、北齐、南陈三国鼎足,但若想混一南北,不外乎以北统南。亦或以南统北……” 说着看向石之轩,不无试探意味的问道:“大德久在南方。未知如何看待以南统北?” 杨坚夫妇亦转头看向石之轩,目光中罕见的流露出一丝紧张之色。 只因二人深知,一旦代表四大圣僧的‘大德’属意以南统北,必会支持南陈,而非身为北方关陇集团之一的杨家。 果真如此,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亦只能帮杨家顶住四大宗派的明枪暗箭。而无力再在其他方面帮助杨家。 一旦佛门本身陷入这种内讧和对峙,对杨家的支持立时归零! 石之轩当然明白杨坚夫妇的担忧,但却没必要为了恶心了空和他们夫妇,就将‘大德’马甲营造为目光短浅、不知时局的愤青嫩和尚。 不可否认的是,由魏晋南北朝的长期分裂走向未来的统一。实是继战国走向秦统一的另一历史盛事,没有任何历史事件能与之相比。 从本心来说,石之轩自然青睐以南统北,振兴汉统,然而方今南北的实力对比,却不容忽视。 因而他眼观鼻,鼻观心,法眼正藏,宝相庄严的道:“南朝自二十年余前的侯景之乱起,一连十余年间烽烟不绝,民不聊生,又经北周、北齐连番出兵进犯,已然元气大伤,残破不堪。 虽有明主陈霸先顺应民情时局,建立陈朝,却又无力尽数讨平不臣,只得于妥协中求安稳,勉强结束南方烽烟,然而终究隐患重重…… 此后近十年,陈霸先、陈蒨、陈顼接连励精图治,南陈国势渐好,但实力已远不及之前的南宋、南齐、南梁三代,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充沛国力以南统北,恢复汉统……哎!” 最后一句貌似叹息,实则清楚表明并不看好南陈北伐,以南统北,但又不表态支持以北统南。 杨坚夫妇及了空却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大德’并非南方许多士族那般坚定的汉统支持者,则一切有的商量,否则事情就麻烦了! 时至今日,原本五胡乱华之时,‘衣冠南渡’的诸多汉统士族,早已在各种花样作死中,消泯了绝大部分。 但南方仍有一些家族坚持汉统纯净,极力排斥外族血统及外族文化,因而亦排斥深受胡人文化影响的北方汉人,世代叫嚣着以南统北,恢复汉化,比如岭南宋家…… 尽管这些家族所坚持的汉统及礼仪,已是只落于政治口号而已。 而实际上,其家族子弟尽皆以家族利益至上,而非以汉族国朝利益至上。 其家族本身结构更大多已腐朽不堪不说,所作所为,则是毫无顾忌的兼并土地,欺凌平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谓拿着民脂民膏供给他们维持‘诗酒风流’的奢靡贵族生活! 他们早已沦落为南方国朝的寄生虫而不自知! 不过,这些家族毕竟是南方的文化主流,对南方佛门的********有很大影响,因而了空及杨坚夫妇才会担心‘大德’的政治倾向。 原本,出身禅宗的‘大德’,其实并不能完全代表四大圣僧,然而如今的实际情况却是,只要‘大德’愿意,还真能决定佛门在未来这段时间,混一南北的历史盛事中发挥几分力。 四大宗派中,帝心尊者的华严宗势力,主要在北周境内,如今已给宇文邕扫荡殆尽,不过,帝心尊者与净念禅院的关系颇为密切,还算容易给净念禅院拉拢; 智慧大师的天台宗势力,各有一半分处于北齐、南陈,且智慧大师向来与道信大师同穿一条裤子,理该会是‘大德’的坚定支持者; 嘉祥大师的三论宗势力,少部分在北周境内,已然消弭,大部分则在南方,且嘉祥大师与‘大德’有师徒之名,也很可能偏向‘大德’; 而道信大师及禅宗的势力,一半分布在北周、北齐境内,另一半则在南陈,同样是‘大德’最坚定的后盾。 细细算来,‘大德’隐隐然已是全权代表南方佛门,外加严重影响北方佛门,而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除了自身的嫡系势力,竟然仅仅只能掌控半个北方佛门。 在暗暗忌惮之余,了空亦猜得到,‘大德’之所以不对以北统南正式表态,正是顾虑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会否借机以北方佛门统合南方佛门。 若要‘大德’及其代表的南方佛门放下戒备,支持以北统南,不仅需要慈航静斋及净念禅院的‘保证书’,还需要杨坚这种未来实权派许诺诸多‘空头支票’…… 当然,此次只是各方初步表明意向,达成佛门内部的战略统一,而‘备忘录’的具体磋商和签订,则需等以后慈航静斋的传人也到场才行。 顷刻间想明白这些,了空与杨坚对视一眼,一齐微微颔首赞同,但同时亦对‘大德’的难缠有了深刻印象:又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第三百九十八章 战争贷款 “呼……” 劲风拂动,铜门开启复又阖闭,杨坚夫妇的身影已消逝在门缝之外。 铜殿内只剩了空与‘大德’这对隐隐然的竞争对手,气氛霎时沉寂下来,隐有凝重之感。 石之轩指间拨动佛珠,貌似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然而他心中却暗暗不忿,杨坚此时,理该颇为心满意足吧? 一想到刚刚杨坚临走前,了空给他的三封信,分别署名给贺若弼、韦孝宽、韩雄,石之轩就隐隐窥出净念禅院诸多暗手的痕迹。 暗暗腹诽:若是暗地里亲佛门或者本就是佛门暗中顶起来的各国高官,都聚为一党,称作‘光头党’的话,贺若弼、韦孝宽、韩雄这三位北周权贵,都该名列其中吧! 贺若弼乃如今极得宇文邕看重及信任的年轻俊杰,官小权重的内史,且不必说。 而韦孝宽此人,如今已是北周位高权重,数一数二的将帅,堪称军事家、战略家,就连宇文邕伐齐,也屡次向韦孝宽咨询和问策。 至于韩雄? 虽然名望不隆,但也是北周大将军、刺史一级的实权派高官,其子韩擒虎亦是如今出类拔萃的年轻俊杰…… 当然,真正让石之轩暗自留意的是,韩擒虎未来会有个外甥,即韩雄的外孙,唤作李靖! 不经意间,许多事竟现出了模模糊糊的脉络,虽然仍自雾里看花,却亦隐隐有迹可循…… 旁边,了空清楚的感觉到身侧这貌似清净的和尚正在心念电转。但让他暗暗惊骇的是。纵然他将禅心感应催发至极限状态。亦不能窥得对方的半分心思。 此种情况,只能证明对方的禅心境界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了空唯有暗自叹息:难怪嘉祥、道信、帝心、智慧四大秃驴,放心让这小辈来参与此间辛密! 四大圣僧携四大宗派,隐隐欲要取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而代之,执佛门牛耳之事,了空自然不会毫无所觉,原本却并不放在心上。 只因当代慈航静斋的斋主及他这净念禅院的内定禅主,已稳压同辈的四大圣僧。且他更自信慈航静斋和他的传人,依然能够稳压四大圣僧的传人。 但此时他的传人还没影,而四大圣僧的传人已够资格与他平起平坐了! 不可避免地,了空心中的危机感倏地加重数倍,但面上仍不动声色,亲切道:“大德初来本寺,可要多多留驻些时日,让贫僧略尽地主之谊!” 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宽厚,令人心怡。 石之轩落落大方道:“大师盛情,贫僧敢不从命……久闻尊院经楼收录了自汉代以来的诸多佛经孤本。不知可否容贫僧借阅一遍?” 了空微笑颔首道:“原来大德与贫僧一样喜爱观阅经书,善哉善哉…… 经楼就在大殿之后。请随贫僧来吧!” 二人出了铜殿,绕经大殿之时,石之轩再次向殿内瞥了一眼,隐约见到数丈高的大佛像下盘坐着一个似乎比了空稍微年长,却又面目模糊的中年僧人。 不是石之轩眼神不好,看不清对方的面目,而是那僧人禅法精深,比之禅宗二祖慧可亦仅仅稍逊一线,竟可于无形中勉强阻碍石之轩的感官和感应。 他知道,那就是净念禅院的当代禅主,了空的师尊,传闻已经年逾百岁,二十年前就已不问世事,将禅院诸事交由弟子了空处理。 因而了空如今虽未继承禅主之名,已有禅主之实。 当然,石之轩亦隐隐感觉到,那老和尚原本全盛时期或许是宗师巅峰级别的大高手。 但如今其寿元将尽,精气干涸,正以类似寂灭枯禅或死关的状态来减少精气神损耗,勉力延长寿命,却再不能动武。 石之轩相信,只消自己现在冲到大殿门口,对着那老和尚来一记劈空掌力,不管那老和尚是否出手抵挡,都会即刻毙命! 据闻,净念禅宗由‘天僧’所建立,按照汉明帝永平十年是佛教传入中土之年来算,应该是成立於东汉年间,与慈航静斋建立的时间差不离。 两派初祖‘天僧’和‘地尼’乃同门师兄妹,有缘却无份,可是他们的想法都非常接近,就是不囿於一教一派。 都以广研天下宗教门派为己任,希望能寻出悟破生死的大道,亦是修行佛法之地。 为免门下分心,一直严禁传人涉足江湖和政治,俾能专注於天人之道的研究。 当然,没人比石之轩更清楚,这种话其实对外行说说就算了,对于深谙咬文嚼字及偷换概念的‘文化’人来说,只能……呵呵了! 真到了参与江湖和政治之时,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这两派传人都会以“我本不愿……”、“我不得不……”开头,然后照样把对手往死里砍。 最多眼见事不可为,和解的时候,高深莫测的来一句,敝派修行,必先入世,而后出世,其间以红尘万象磨砺禅心剑心…… 净念禅宗主要修练初祖天僧所著的【净念禅书】,神秘莫测,罕有人知,似乎其中主要是【无念禅功】,以及了空后来修练的【闭口禅】。 石之轩倒是颇想借来一阅,可惜净念禅院再大方,也不会将压箱底的禅功秘法任由他这竞争对手观摩。 当然,他之所以要求去禅院的经楼翻阅各类佛经及孤本,却是打得‘曲线救国’的心思----天僧的【净念禅书】即使再精妙,其根本核心终究是从禅院收录的诸多经典中去芜存菁而成,而修炼【净念禅书】的历代禅主,亦会在诸多佛经上留下禅法心得,其中必然隐含禅功痕迹…… 只消石之轩将禅院经楼的佛经及孤本通览一遍。再找机会与了空动手过过招。便足以将净念禅院的武功奥秘透彻个七七八八! ………………………………………………………………………………………… 长安皇宫。 宇文邕矗立在百尺高楼上。俯瞰着夜色下,灯火如星空般繁盛的长安城,一时间但觉心胸开阔,无比惬意。 何泉在后禀报道:“探子飞鹰传书,在洛阳附近跟丢了普六茹坚夫妇的踪影……” “朕知道了……”宇文邕轻应一声,挥了挥手,似乎并不惊讶。 何泉知机的后退到栏杆转角外,心下暗叹:自从皇帝两月前伐齐无功而返。又在妖女身上栽了跟头后,其性情愈发令人难以测度,不怒自威! 近些日子,就连皇帝以前最宠幸的,太子生母贵妃李娥姿,都受了不少冷落。 该不会是被妖女骗了一次,就得了心病吧? 宇文邕并不知道近侍宦官正在揣摩自己如今的性情,但他确实病了,不是心病,而是身病! 自从那晚给妖女盗走一身精气。又给‘裴矩’输气治愈之后,他看似因祸得福。功力倍增,近乎跻身当世宗师级顶尖高手之林。 然而这些时日,适应并磨合了一身暴增的功力,他才发现,一身潜力透支得厉害,心肾两亏,精元不足,貌似已经失去了播种及生育功能。 好在他膝下已有五个儿子,又一向不贪女色,对此并未太过在意。 而经此磋磨,他不仅精神意志再上层楼,完全驾驭了宗师级的功力,更是全心全意扑在朝政上,力图为大周及宇文氏的基业不断添砖加瓦,使之国祚绵延。 因此,他此生得罪得最狠,堪称死敌,且有足够力量掀翻大周基业的佛门,立时就浮上他心头,成为他的第一关注对象。 重点监视手握军权,又与佛门亲近的权贵家族,乃是应有之义……而杨坚夫妇,正是其中之一! 至于此次杨坚去洛阳见了什么人?谈了什么事? 宇文邕自然心中隐约有数,但却并不意外,也没有丝毫遭到臣子背叛的愤怒,反而在计划着怎么暂且拉拢及安抚亲近佛门的权贵…… 他很清楚,佛门这等宗教的崇高地位及声望,本质上在于其处于既隐约统治百姓精神,又在政治及军事上保持半个局外人的特殊身份优势,或者说是保护色。 一旦佛门亲自下场争雄逐鹿,有了建立佛国,********之类的倾向,即使一时成功了,也会失去这种保护色,惹起各个阶层的忌惮,最终难免消泯在王朝更替之中。 而若是佛门不亲自造反,想要改变国朝对佛门的政策,唯有拉拢及支持手握兵权的权贵家族改朝换代一途可选! 正是基于此点,宇文邕才想要通过拉拢及安抚亲近佛门的权贵,以此延缓佛门动手的时间…… 想了想,宇文邕轻声唤道:“何泉?” 轻微快步临近,何泉恭声道:“奴婢在!” 宇文邕平静道:“太子如今年满十四,该是到了婚娶之龄了吧?” 何泉闻言愣了愣,本以为皇帝会宣布对杨坚夫妇的惩罚,未曾想竟是忽然提及太子婚事,连忙道:“奴婢明日就开始筹备为太子选妃!” 宇文邕淡淡道:“朕闻隋公普六茹坚长女丽华,年芳十三,蕙质兰心,温婉淑仪……” 何泉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应道:“奴婢会通禀皇后和李贵妃,尽快召隋公夫人进宫,商议迎娶其丽华小姐为太子妃之事。” 宇文邕轻“嗯!”一声,不再多言。 其实,他何尝不知佛门不可轻辱,禁佛之举,利弊参半,甚至很可能导致大周国祚毁于一旦? 但他早有打算! 须知,百多年前魏太武帝废佛初始,可是将整个长安城的和尚杀得没剩几个了,可谓与佛门结下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尽管如此,北魏废佛七年后,太武帝的儿子继位为帝,下诏恢复佛法,兴建佛寺,佛门的秃驴们还不是立即回归,继续溜添了数代北魏皇帝? 有此前车之鉴,宇文邕动手的力度和灵活性,可比魏太武帝客气多了,在北周国内禁佛过程中,从头到尾并未杀戮一个僧侣,拿捏得极有分寸。 若是未来他儿子宇文赟继位,再下诏恢复佛法,大兴佛寺,难道佛门还会舍近求远,冒险支持权贵造反? 此间先禁佛,再复佛,看似来回折腾,但中间大周国朝可就平白虏获了佛门百多年的财富,以之充当军费,若是计划顺利,足够大周在数年内吞灭北齐、南陈,一统天下。 届时再恢复佛法,安抚佛门,即可将佛门的反噬消弭于无形,又顺带打压一下佛门! 如此一来一往,佛门少了百年财富,而宇文氏却多了三分之二的锦绣江山,可谓借鸡生蛋的无上妙招。 本质上则是大周及宇文氏向佛门强行战争贷款,并在佛门彻底发飙前再及时还上百分之一,安慰安慰佛门的自尊心,给双方一个和解的台阶…… 当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宇文邕也发现,现如今佛门的耐心并没有百多年前那般好,今年才是大周禁佛第二年,佛门就已蠢蠢欲动了,比他想象中似乎早了三五年!(。) 第三百九十九章 先声夺人 河水潺潺,寒风刺骨,沿岸水位线处浮着数寸宽的薄薄白冰。 “莎莎莎……” 踩碎冰渣的轻微声响大小如一,均匀自然,却不经意间予人脑海浮现出来人每一步的力度和速度,是否借以尺子量过的怀疑。 内着雪白绸衣,外披雪狐貂裘,头戴玉冠,发髻银簪,配合着白里透红的清秀脸蛋儿,岂止玉树临风所能形容? 若非值此寒冬清晨,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齐都邺城荒郊,漳河岸边,行迹诡异,简直就是南方万千少女幻想中的极品贵公子。 可惜这里是北方! 因受胡人文化影响严重,北方少女喜欢的却是英武雄壮之士,而对什么弱不禁风、温文尔雅一向兴趣缺缺。 足音顿止,石之轩闭目凝立,犹如充满生机的精致雕塑,如如不动。 就在昨日,他忽然接到向雨田的精神呼唤,想约会见,才会再次来到这第一次与向雨田相见的漳河故地。 来了! 阳神灵觉倏地一动,石之轩似缓实疾的转过身来,天际一个黑点儿在视界内眨眼间变大,分明正以无与伦比的高速扑击而来。 下一刻,“唳……”鹰啼般的厉啸蓦然充斥天地。 即使全力运功护身,石之轩亦觉耳鼓震荡,微微刺痛,自然界的河水哗哗、寒风呼呼等一切声音霎时远去,耳中所听唯余铺天盖地,尖锐凄厉的魔音厉啸。 若仅止于此,凭着几近于‘金身’的肉身宝体。以及与天地浑合无间的阳神灵觉。石之轩无所谓失去听力。更不会因此影响判断和出招。 然而更可怕的是,魔音所蕴含的,有若实质却又诡异莫名,不可捉摸的精神异力,犹如水银泻地般不住侵入他的心神,令他眼前、脑海中不住浮现幻象残影。 原本视线中那从天而降,自然流畅,宛若鸟飞鱼游。浑然无瑕,精采绝伦的黑色身影毫无征兆的模糊起来,变得虚幻而不真实,乃至与脑中幻象重重叠叠,无分彼此。 若非他道心之清虚空明,已达匪夷所思之境,任何精神幻象袭来,均如泉水流经磐石,无所动摇,无所留住。恐怕他早已完全失去对外界的感应,对纷呈幻象难辨真假…… 如此魔音。可畏可怖,阴癸派诸女的天魔音或许令无数江湖人闻之丧胆,然而与此相比,却又有云泥之别! “哼!”鼻音冷冷,石之轩双眸微凝,精气神愈发深入契合虚空,脚踏的大地立往四周延伸,直接至天之涯海之角,天地融浑为一,而他本身则变成宇宙的核心。 天、地、人无分彼我。 眼中凌空扑下的模糊身影立即由虚变实,虽仍是无隙可寻,但再非不能把握和捉摸。 石之轩的全心全灵已高度集中至无以复加,对外界的一切变化感应入微,无有疏忽,无有遗漏;体内阳神积聚天地精气所化的纯灵神气,亦阳动极而静,阴静极而动。 在诸经脉间分分合合,明奔暗潜,循行汇流,一如大地表里之江河水道,湖泊暗流一般,随其因势循行,自然变化,非守非忘,不收不纵,无增无减,自自然然神通变化。 寒中带热,热中带寒的磅礴劲气凝于雪白皮袍的毛茸茸左臂宽袖内,使之如灌满狂风般猎猎滚动,凛然隔空拂向已扑近三丈低空那英俊而邪异的身影。 瞧着对方一袖之出,巨大无形的力量,当胸压至,向雨田不由自主的呼吸立止,黑发像火焰般的在头上飞卷狂舞。 但见他眼神凝聚成两盏可照耀大地的光灯,即使清晨的暖辉亦黯然失色,嘿然喝道:“好极!” 同时右拳毫不示弱的击出既似重逾万斤,又若轻如羽毛,既庞大如山,又虚渺如无物的奇异拳劲,直指下方两丈处,汹涌漩涡般的袖劲正中心。 “啵……” 出人意料的是,石子落水般的轻响声中,袖劲、拳劲交击中如泡影般齐齐消弭,浑无丝毫气浪迸溅,仿若刚刚双方的沛然劲气均为虚有其表的假象。 然而交手二人均知非是如此----刚刚那一击,已然瞬间抽空了各自临时从虚空汲取天地精气所化的全部真元! 之所以拳劲、袖劲如此轻易的相互抵消,乃是各自击破或消磨了对方的,最强亦是最弱的脉络节点! 一袖无功,石之轩冷哼一声,天地精气狂涌灌体,眸中倏地爆出湛湛精芒,浑身满溢出朦胧劲气,倏而漆黑森寒,倏而清阳醇和。 既如天道循环,阳极阴生,阴消阳复,生之尽是死,死之尽自生,周流六虚,循环无穷,却偏偏又予人如虚似幻,模模糊糊的诡异感觉…… 向雨田眼神微凝,但觉自身藉由魔音先声夺人,侵蚀过去的魔气给对方牢牢抵御在外,再难配合精神异力影响对方感官。 石之轩身形缓缓浮起,晶莹如玉的手掌却闪电般探出左袖,慢与快,一瞬间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你比向某想象的要高明得多!” 向雨田嘴角逸出笑意,看也不看石之轩凌空印来的一掌,翻脚轻踹。 这一脚落在石之轩眼内,以他两世数十年的静定功夫,也要吃了一惊。 矛盾出在这一脚的意向! 他清楚地知道向雨田这一脚的目标是他的小腹,而使他惊异的是,这一脚竟似突破了时间的局限,使他的灵觉感到自己手掌击中向雨田之前,必会先给对方踢中。 这是完全不合情理的----双方的出招速度差不离,对方后发的脚怎可快过自己先至的一掌? 想归想,这感觉却是牢不可破的实在。 这或许是魔种异力的干扰或幻觉,然而在二人各自魔种、阳神均臻至知乎止而神欲行的层次,孰真孰假,早已不重要了。 真与假,虚与实,变化无形,再不能以常规想法测度! “来得好!”石之轩沉喝一声,双目微眯,眼觏鼻,鼻观心,高扬的左臂就在虚空里翻转起来。 这从雪白貂裘袖口探出的白皙手掌,似若瞬间由实化虚,千百道掌影袖影,离体拍出,似是全无攻击的目标,也似完全没有任何日的。 向雨田油然一笑,点头道:“这才像样!”那一脚依然踢下,但迅疾无比的一脚却变得缓慢如蜗牛上树。 那速度上的突然改变,只是看一眼便使人既不能相信,又难过得想发疯。 石之轩的手臂翻转得更急了,忽然失去了本体,只剩下无数掌、袖在虚空里以各不同速度在舒展着。 这情景理应诡异莫名,但却只予人空山灵雨、偏偏如玉的感觉。(。) 第四百章 兵解的威胁 短短刹那间,石之轩由攻变守,而向雨田由守转攻,看似石之轩落尽下风,但向雨田亦眉头凝然,那慢得不能再慢的一脚,“转瞬”已踢入了手影袖影里。 那是完全违反了时间和空间的定律,在你刚感到这一脚的缓慢时,这一脚早破入了石之轩貌似无懈可击的“袖舞”里。 “蓬!”石之轩一掌切在向雨田脚上,左臂再次现形,整个人流星般掠退往后,到了十数丈外的一方大石上。 向雨田轻飘飘落地,负手傲立,轻柔道:“石小子……你融合了花间派和补天阁的两卷【天魔策】,无论心灵和内功修为,均臻大乘之境。 如此成就,不仅将乃师张僧繇甩出千百里,亦超过了当年出身势单力孤的花间派,而又稳稳执掌整个圣门的【圣君】慕清流! 更难得是,你竟可抛开胜败得失之心,一切圣门中人该有的偏执和心障,在你身上都不曾见到一星半点儿,真是难得之极,亦古怪之极! 别说圣门,就算道门、佛门,也没几个能在心灵修为上臻至如斯清虚通透境界,真让人难以相信你是出身圣门……” 尽管差点儿给对方兜了老底,石之轩却仍是无忧无喜,精气神混混融融,无论身体和心灵均不露半点破绽,幽幽道:“前辈不也突破了天人局限,由魔入道,气质大变? 最难得是前辈无视于正邪争逐,比任何出世之人更彻底,足以令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的‘出家人’羞愧难当……” 顿了顿。他才眸光沉凝。寒声道:“前辈召唤在下来此。莫非是有意赐教?” 向雨田一声长笑道:“这百多年来,向某早将修习多年的魔功秘技弃而不用,剩下的就只是一些拳脚…… 石小子你得了【种魔大*法】已时日不短,理该大有所获,不若让向某打你三拳,若你挡得住,今日就此作罢好了!” 接着双目寒光一闪道:“你若接不住,向某就要追究你办事不利之罪……莫怪向某手下不留情。因为想留手亦办不到。” 石之轩傲然一笑,冷哼道:“什么办事不利,两百年前辈都混过去了,还在乎这区区三年五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前辈请出拳!” 向雨田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河边荒草在寒风中摇曳。 石之轩容色不变,双眸微阖,一时万念俱寂,无思无虑。唯余一灵不昧,浸入清虚圆顿。无念无尘的道心妙境。 无形无相间,阳神深深嵌入天地虚空某种神秘层次,灵觉感应霎时升腾至无限接近于返虚之境的巅峰状态。 面对向雨田这活了两百多年的魔门奇才,容不得石之轩不抛开一切,全心全灵! 狂飙由四方八面旋风般卷来,及身三尺外而止。 石之轩像处身在威力狂猛无俦的龙卷风暴的风眼中,四周虽是无坚不摧的毁灭性风力,这核心点却是浪静风平,古井不波。 风暴倏止。 接着是一股沛然莫可抗御的力量,把他向前吸引过去。 心如止水不波,无畏无惧,石之轩兀自双眸阖闭,身旁眼前发生的所有事物,尽当它们是天魔幻象,毫不存在。 纵是如此,那股大力仍把他吸得右脚前移了半寸,险些跌落巨石边缘。 只“见”向雨田似魔神由地狱冒出来般在前方升起,一拳往他击来,变幻无穷,似缓实快。 石之轩此时双眸阖闭,理应“看”不到向雨田,但向雨田的身形动作竟分毫不落的传入他的视觉。 由此证明了,他的道心终究给向雨田以远超大成魔种的无上精神力量,破开了一丝空隙,“侵”了进来。 然而石之轩两世千锤百炼的道心绝非白给,至此危急关头,道心愈发清虚空灵,让‘空隙’无法扩大分毫。 同时他两手扬起,雪白貂裘的两袖鼓满至精至纯的气劲,由内往外推去。 “轰!”的一声气劲交击。 石之轩身不由己,往后飘退,又落到一株挂着零星枯叶的大树枝杈上,还踩得树干一颤,枯叶飘零,方才站稳。 向雨田代之立在他刚才站的巨石处,负手含笑而立,像从来没有出过手的样子,欣然道:“痛快极了…… 想不到石小子你竟能挡向某全力一击,使向某百多年来,首次有混身舒泰的快意。” 尽管石之轩早已从和氏璧灵性残留的印象中,间接感受过向雨田的大致境界,但直到此次交手,始才真正体会到向雨田的具体实战能力。 舍却堪比破碎虚空层次,毫无保留的对决,向雨田确有予他‘兵解’的威胁。 唯有到了类似‘出阳神’的层次,始能理解道家所谓“兵解”的真义----不论功力如何高明,但魔种、阳神寄居的始终是血肉凡躯,是会被损伤破坏的。如果用利器戕毁脆弱的**,魔种、阳神便会因失去“驻地”而被解放,暂时流连在介于生死之间的游离状态。 而不论“兵解”、“水解”、“火解”、“雷解”,其实都是同一的情况…… 实乃比所谓‘假死’更为无限接近于死亡的神秘状态! 没有**的拘束,一切自然转化,意识就像被释放了,灵体终于达致大自在的境界,乃至感到舆天地军融为一,共同作着不知从何时开始、何时终结的运转,再掌握不到‘我’是谁! 但这状态实是险至极点,魔种或阳神猝然脱离肉身载体后,对这人间世的记忆和感情迅速消退。 更有甚者,那种与宇宙万物同游的感觉真的是无比动人,令人再不想回到这个臭皮囊里来,便像鸟儿从囚笼脱身,振翅高飞后永不想重返笼里去! 然而若是不能迅速重回肉身,或是肉身给摧毁得太过严重,无法恢复生机,最终魔种或阳神的灵体,便会在这种游离迷失中记忆飞快的消弭殆尽,在自然法则下重入轮回。 至于传说中的夺舍重生? 更非想当然就可随意施为,一蹴而就,而是风险极大,且要求严苛的技术活儿! 前提必须是先选好一具与魔种或阳神契合度极高的活人躯体,并以类似种魔之术的精微深湛的【锁魂术】加以日积月累的精气神侵染,‘祭炼’为炉鼎。 如此一切就绪,或是自行元神出窍,直接灌入炉鼎体内,或是在被破兵解之后,魔种或阳神凭着与炉鼎之间的冥冥感应,在记忆消弭殆尽之前赶到炉鼎附近,潜入炉鼎体内…… 至于最终,是成功夺舍重生,亦或炉鼎体内两个元神冲突,变成智障,还是炉鼎的元神反过来击败吞噬了夺舍者的魔种或阳神? 还要个凭造化! 石之轩和向雨田一天仍然是人,仍然依赖血肉之躯而存在,就有被“兵解”的可能性。 而且石之轩无法肯定,向雨田是否掌握了击灭阳神的成熟手段。 即使向雨田并未掌握击灭他阳神的能力,或者放过他的阳神,但在被‘兵解’之后,他的阳神能够选择的夺舍对象,仅有宇文邕、曹应龙,以及张丽华、尤楚红、阿史那柔然、闻采婷! 前两者是给他以精气神正式‘祭炼’过,成功率较高,后四者则是与他有过深入接触,精气神给他感染过,成功率低了些。 然而这六个躯壳,无论根骨还是潜力,均比他现在这几近于‘金身’的肉身宝体差了太远,若非穷途末路,他绝不愿舍弃现在这宝体! 生平第一次,石之轩颇有些后悔没有提早预备好三五个优质的夺舍炉鼎,以防万一……或许,向雨田可就预备着不止一个的顶级夺舍炉鼎! 此念甫一生出,石之轩毫不犹豫的将之斩灭,保持清虚圆顿,无住无碍的无上心境。 值此从未有过的强敌当前之时,任何红尘贪恋及生死胜败之念的牵碍,不仅会让他跌出巅峰状态,更会致使他的心灵出现破绽,予对方以可乘之隙!(。) 第四百零一章 真真假假 不过,万一事不可为,石之轩亦有绝对把握,凭着肉身损毁,爆发一切力量,对向雨田的魔体造成不可修复的损伤。 而向雨田同样未必愿意舍弃如今这具臻至天人造化的大成魔体! 由此,石之轩毫不因落在下风而有颓丧之色,清秀俊美至几不输于当世绝顶美女的脸容逸出笑意,悠然道:“前辈武功已臻人所能达的天人至境,化腐朽为神奇,绚烂为平淡…… 虽只一脚一拳,却使在下感到内藏无尽的天机妙理,浑然无方。尤难得者,已没有在下在其余圣门同道身上所深切感受到的阴毒乖戾味道。” 向雨田悠闲地环视四下一望无尽的荒原冬景,眼光落到侧方水流潺潺的漳河时,眼中闪动着奇异的神采,充满了渴望和驰想,随意应道:“这正是魔门和白道正教的分别! 正道若要杀人,必须找到这人该死的理由,才能凝起强大的杀意,名虽杀人,却是要救活其它人。 而我魔门则不理这一套,不把众生生死摆在眼内,任意妄为。 至于谁对谁错,却是另一回事…… 不过,到了吾等这种万事万物不萦于心的境界,魔门、正道终究殊途同归,前者绝情,后者忘情,杀不杀人,不过自然而然,动心起念而已,再无需任何落于痕迹的理由或歹意……” 石之轩眉头微挑,眸光中首次对向雨田生出些许赞佩之意,而非以不以为意的心态。不无鄙夷的看着一个靠岁月堆积起如斯实力的老古董。 貌似不经意的问道:“前辈要求在下促进天下尽快统一。也是自然而然。动心起念而已?” 向雨田淡淡道:“是,也不是……但你如此武功及智慧学养,却蹉跎数年而无甚成效,实在让向某颇为失望!” 石之轩嘴角勾起些微冷笑,漠然道:“在下既顾虑前辈卸磨杀驴,又想要在将来事成后,有可能的好处中分一杯羹,自然需要拖延时间来积累足以与前辈抗衡的功力!” 向雨田收回望往漳河的目光。脸上浮现一丝饶有兴趣之色,却又忽然冷喝道:“好…… 石小子果非狡辩虚伪之徒,便让向某再赠你两拳,看你是否够资格在本人的禁**脔中分一杯羹!” 语音才落,天地色变。 石之轩忽地发觉整个漳河及树林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了他和向雨田,后者正一拳向他击来。 向雨田似若在极远处,但又像近在眼前。 那种距离上的错觉,以他坚若盘石,如如不动的道心。亦不由起了个小涟漪。 波动一发不可收拾,席卷心神。 前前后后无数股力道。把他往不同方向拖拉撕扯。 石之轩鼻间一声冷哼,谨守着有若在风雨飘摇、急流巨浪的大海中内挣扎求存那一叶小舟般的灵明神智。 耳际同时异响大作,宛若真的置身于万倾汹涌澎湃的波涛中,换了别个定力较差的人,早心悸神来,不战而溃。 石之轩知道对方正以不输于返虚境界,奇诡绝伦的魔种精神异力,强行克制着自己的道心,但他夷然不惧,倏地一声厉吼。 “喝啊!”恍若天雷炸响,似由天外传来,又若由石之轩口中传往天外,轰然悠扬而不可即。 弥漫全场的魔森之气,亦要削弱了三分。 石之轩优美晶莹的手掌弹上半空,化作无穷无尽的手势,接着骈指如戟,轻描淡写地朝前点去。 指势甫发,他全身貂裘都鼓胀起来,呈现出无数的波纹,同时随着指劲周遭涌起无数寒热交汇的气旋,往前涌奔而去。 “波!” 指拳交接,石之轩全身剧震。 向雨田在一触间,分别把两股正反不同的纯灵真气破入了他体内,那就像有两名力士把他拉扯着,使人无所适从,根本不知应抗拒那一个人才好,最后势将落得硬撕开作两半。 在体内那就更是欲拒无从。 一切借力打力之法,在向雨田这以魔种异力融会入微的纯灵真气面前,均无法借得或挪移分毫,唯有硬抗或化解。 向雨田亦在反震之下,飘退回巨石上。 石之轩猛地将敌我双方所有真气混而为一,强行从周身亿万毛孔中喷吐而出,化作浩荡气浪,轰然席卷开去。 身侧数尺长的树干如遭无形重击,砰然炸开为无数碎木片迸射开去,上半截树干亦给裹在气浪中跌飞出数丈开外。 “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后,石之轩全身回复轻松写意,又发觉自己卓立于枝杈之上,除了身侧大树没了半截,一切与前无异。 冬风仍是那么寒意如刀。 尤其漳河的潺潺流水,仍使人感到这处山川,充满大自然的动势生机。 天地之气时而从石之轩头顶百会穴灌入,从双足涌泉穴散出,时而又反从其双足涌泉穴涌入,从头顶溢出…… 生死顺逆,有意无意,自然而然,变幻无常! 天地精气不仅洗涤消解着他体内残存的些微敌劲,更迅速回复他的真气,修复着轻微的伤势。 向雨田长笑道:“石小子真了得,竟能以这一口鲜血化去向某最核心的一缕纯灵魔气,令其中暗手无以发作,倒是出乎向某预料之外! 这最后一拳免了吧!” 说着,凝神打量着石之轩,嘀咕道:“一点真阳生坎位,离宫补缺;干运坤转,坎离无休;造物无声,水中火起;上通天谷,下达涌泉:天户常开、地户常放…… 后天之气属阴,先天之气属阳,阴尽阳生,阳尽阴生,其息调和,周流六虚,外接阴阳之符,内生真一之体……” 石之轩眼神一凝,惊疑之色一闪而逝,似乎给向雨田道破了功法秘诀。 向雨田叹道:“你小子确是圣门不世出的武学天才,这样合乎天地理数的功法也给你发掘出来。 竟将花间生气、补天死气藉由道佛心法融会贯通,可以人为的手段令体内真气消敛极尽,达至阴极阳生的临界点,而去得愈速来得亦愈猛,天地之气贯顶穿脚而生,生可复死,死可复生,像天道的往还不休…… 难怪敢不计损耗,将自身真气携着向某的魔气从周身毛孔一忽儿泄出…… 此法虽然仍不如大成后的魔种,可以肆意攫取天地精气,却已有其一部分功能,最关键的是,此法门槛稍低,不比【种魔大*法】奇诡难练,罕有人成!” 石之轩冷哼一声,一副平白给人窥得自身辛密的羞恼模样。 向雨田笑了笑,“罢了罢了……仗着功力欺负晚辈,终非光彩之事,只盼你对任务着紧一些,勿要使向某以为你预支了半卷【种魔大*法】做报酬,却又出工不出力!” 石之轩眸光闪烁,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道:“周军伐齐,一次不成,明年第二次必成! 届时,统一天下的任务也算完成一半,你得将圣舍利先给我,算是预支另一半报酬!” 向雨田嗤笑道:“你以为凭着圣舍利的精元助涨功力,就可与向某抗衡?” 石之轩摆手不耐烦道:“我知道你刚刚没出绝招,不用臭屁了……一句话,大周吞并大齐,北方一统后,圣舍利给不给我?” 向雨田奇道:“不要【种魔大*法】的下半卷了?” 石之轩故作傲然,毫不讳言道:“等我以圣舍利助涨功力后打赢你,自然可以得到【种魔大*法】的下半卷!” 向雨田不怒反笑:“好……只要明年北周能够顺利吞并北齐,北方一统,向某就将圣舍利给你,等着你打赢我的那一天!” 话落,向雨田转身欲走,忽又止住,郑重道:“你这功法已够资格让本人铭记于心,唤作什么名字?” 石之轩默然片刻,沉声应道:“【不死印法】!” 向雨田微微颔首,沉吟道:“很贴切……再将阴癸派那帮蠢女人的【天魔大*法】骗到手,并融入其中,那就更完美了!” 石之轩似乎给说中心意,脸色尴尬了一下。 向雨田飘身凌空飞掠,疾速远去,不多时就消失在一个山丘之后。 石之轩感应着他确实远去之后,眸光阴沉,暗暗冷笑一下。 向雨田刚刚当然没出全力,而石之轩亦隐藏了实力,仅是任由向雨田窥走了他这貌似压箱底的【不死印法】。 但若向雨田误以为他技止于此,将来二人再次交手,向雨田必会因此吃亏! 石之轩如何不知,单论攻击力,此世最强绝招,非【黄天无极】莫属,乃是足够将返虚境界高手从肉身到元神,一并击得灰飞烟灭,彻底抹去存在痕迹的高度集中的能量攻击。 【黄天无极】无法破碎虚空,然而即使能够破碎虚空的一击,在能量强度上亦难以超出【黄天无极】。 毫无疑问,将魔种修至类似返虚境界的向雨田,亦掌握了此类秘诀,且很可能是与至阳至刚的【黄天无极】相反的太阴元力,糅合精神攻击而成。 实际威力或许与【黄天无极】相仿,攻击方式却更为诡秘难测!(。) ps:  近来卡文,撸头发也撸不出字来,着急上火,唯有转而去梳理大纲,调整状态,昨晚上状态不错,熬夜码了八千字,今日恢复更新! 第四百零二章 你不懂 冬日迟迟,暖辉斜照,勉强驱散了严冬腊月的些许寒意。 壮阔的齐都邺城巍然屹立在阵阵寒风之中,犹如在大地之上静静俯卧沉睡的巨兽。 “吱吱吱……” 轰然刺耳的摩擦声中,城门缓缓打开,稀稀疏疏的车马、小贩、农夫开始进进出出,生机渐盛。 一抹儿潇洒身影,如雪白云朵般从旷野疾速飘掠至官道,转而缓步迈向邺城,优哉游哉。 在一众忙忙碌碌,衣衫褴褛的贫苦身影中,一身精美皎洁的雪白貂裘,玉树临风贵公子的石之轩犹如鹤立鸡群,分外刺眼。 间或有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偷瞥过来,见到他这生面孔,无不窃喜,暗道好大一只肥羊,但在见到他眸中神采湛湛,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后,却犹如一瓢冰水兜头而下。 混江湖,最忌没有眼力劲儿,是肥羊还是高手,看眼神、气势,便可大致判定! 亦因此,石之轩虽然早已臻至返璞归真之境,却不得不显露些许高手风姿,从而避免某些无谓的麻烦。 既然刚刚会见,向雨田亲自开口催货了,石之轩也得表现表现不是? 当然,他如此‘不辞辛劳’的促成天下一统,最主要的目的,就跟他对向雨田说的那般,要在事成之后的好处中分一杯羹。 至于向雨田的目标? 石之轩当然心知肚明,而且还隐隐肯定,向雨田现在很可能比他还忙! 时至今日,曾今精锐异常的齐军早已腐朽,又失了相当于军魂的兰陵王高长恭、大将军斛律光,再不足为虑…… 北周灭齐最大的障碍。已由齐军变为阴癸派! 不得不说,若非大周有‘裴矩’这个吊诡高手顶着,阴癸派的四个宗师级高手,还是大有可为的。 最起码,宇文邕很可能多几次‘龙体微恙’,北周大将也很可能多‘病逝’一部分。从而导致许多国事、战事拖拖拉拉,亦或半途而废。 当然,就算舍却刺杀之途,阴癸派上下一心,整合北齐军兵及高手,外加阴谋暗害等手段,在北周伐齐之时所能整出的各种恶心事,也足够宇文邕喝一壶了! 恰好,石之轩又收了闻采婷送来的‘大礼’。照理面子上还得跟阴癸派亲近亲近…… “此行指不定还得牺牲色相,我这也算是为国献身了……” 石之轩捏着晶莹如玉的下巴,心中大义凛然的嘀咕着,目光随意扫视着城外官道上往来不休,却神情麻木的邺城百姓,并未从他们身上看出丝毫天子脚下民众理该拥有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不由暗叹:民生凋敝至此,何谈国势人心? 尽管今年秋季。周军进犯洛阳,一路声势浩大。大齐四处调兵遣将,好不容易才将之击退,但对于天子脚下的寻常百姓来说,边关战事终究太过遥远。 战事胜败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朝廷是否会议边关战事为由加征税赋! 只要不加税。小民生活悲苦多也罢,喜乐少也好,还能一如既往的慢慢熬下去,否则一旦加税,才是末日降临! 没人关心数年来兰陵王高长恭、大将军斛律光等国之柱石先后死于非命。大齐如今是否内忧外患,成了大周眼中的大块肥肉,亡国之祸或许就在不远。 谁不知年轻的大齐皇帝高纬,兀自夜夜笙歌,隔三差五召集朝臣,君臣一齐在大殿上欣赏贵妃冯小怜的‘玉**体**横**陈’? “骨碌碌……” 城门车轮粼粼,一队军服破烂的兵卒推着数辆载满脏污尸首的大车,驶向城外乱葬岗的方向。 石之轩瞧在眼中,如何不知那是城内冻饿而死的贫民、流民,每年冬天均不可避免,绝大多数人早习以为常。 而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一幕,在这封建时代,无论盛世、乱世,从未断绝,非人力所能扭转! 即使北周如今是宇文邕这等罕有的圣明君主当政,长安城每日冻死的贫民也只比邺城少了一半而已! 暗暗感慨一番,石之轩瞥了一眼城墙内侧的一处不起眼的暗记,转身向着大街右手第一家的阔气酒楼而去。 ……………… 半个时辰后,石之轩正在酒楼二楼的临窗位置,就着清淡小菜自斟自饮,怡然自乐,似乎并未发觉一位蒙面佳人袅袅走近。 直到女子娇哼一声,坐在桌对面,目光饱含不满的盯着他。 石之轩才叹息道:“这么久才来,阴癸派的办事效率实在堪忧啊! 说实话,我打心底里不看好北齐及贵派的前途,若非对后半卷【天魔大*法】尚还抱有期许,我实在不想跟贵派一起趟这浑水。” 见他得了便宜,言语间还这么毫不掩饰,一副不情不愿,满脸嫌弃的态度,祝玉妍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冷打量了他几眼,眸中惊讶之色一闪而逝。 忍不禁问道:“你究竟是补天阁的传人,还是花间派的传人?” 石之轩亦眯眼打量着祝玉妍的姣好身材,高深莫测的摇头叹道:“道主专一不移,魔主变幻莫测,【种魔大*法】乃魔道至高秘诀,尤其深谙得天地千变万化之精微奇诡…… 你境界太低,说了你也不懂!” 不悦的娇哼一声,祝玉妍没好气道:“既然吃饱喝足了,就跟我入宫,我师尊和两位师叔还在宫内等着你……” …………………………………………………………………………………… 正午时分,冬日暖辉愈发和煦。 邺城东南方向的小湖偏僻处,一座庄园依山傍水而建,亭台楼阁无不坐落有致,其间处处景致动人,生气流转。令人心神迷醉。 唯有精通园林建筑兼奇门遁甲者,方可窥出此间庄园暗涵的莫名玄机。 一道模糊黑影落入园内,现出向雨田睥睨天下,英俊邪异的身形。 左方有一条碎石小路,与方亭连接,沿着崖边延往林木深处。令人兴起寻幽探胜之心。 向雨田一路走去,左转右弯,眼前忽地豁然开朗,在临崖的台地上,建有一座两层小楼,形势险要。 忽而他抽了抽鼻子,扬声嚷道:“鲁妙子,我才出去三天,你就忙不迭将咱俩酿造了三年的果酒偷偷开封。一人独享?” 小楼上,一个身量颇高的青年举着酒杯走出房间,趴在门前的栏杆上,轻啜一口果酒,满脸享受模样。 乐呵呵道:“大哥莫怪,今日小弟终于完成了大哥交予的演算任务,一时高兴,就起出三年前埋下的陈酿果酒。稍作庆祝!” 青年双十年纪,却长着一张很特别的脸孔。朴拙古奇,浓黑的长眉毛一直伸延至棱角分明的两鬓,另一端却在耳梁上连在一起,与他深郁的鹰目形成鲜明的对比。 向雨田见他一脸如释重负后的轻松,便知他所言不虚,不由欣喜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追究贤弟偷喝陈酿之罪了!” “呵呵……”鲁妙子轻轻一笑,目光投向冬日晴空,流露出莫名的期许。 向雨田深悉他的个性,知晓他是个安定不下来的人,此时他定在想着明日启程去哪里游荡流浪。寻求不断的变化和刺激,才会流露如此神采。 尽管三年来,二人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幽静庄园,进行某些玄奇演算,但每隔一段时日,鲁妙子便会憋不住了,出去游乐十天半日,再回来继续。 不见向雨田如何动作,整个人倏地一闪,无声无息间斜掠过十多丈空,来到鲁妙子身旁,接着他看也不看房间里的情况,只是探手向着房里虚抓一下,手中便多了一个酒壶。 鲁妙子眉头一挑,赞赏道:“大哥这手段,每次见到,都令我羡慕不已!” 向雨田就着酒壶嘴儿猛灌一口,享受着果酿入喉,酒味醇厚,柔和清爽香味浓郁协调,令人回味绵长的美妙。 这才看着鲁妙子淡淡道:“妙子你天资聪颖,智慧过人,乃我百多年来罕见…… 可你偏偏凡事都有兴趣,任何事都可惹起好奇心,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实在舍本逐末! 假若你能专志武道,将来定会成就匪浅,否则在这武力横行、人心诡变的世道,终有你后悔的一日!” 鲁妙子不以为然道:“小弟一不贪江山权势,二不爱金银珠宝,三没有争勇斗狠的心思,何必非要成为绝顶高手? 我平日里游山玩水,只要有些许武功防身,足矣!” 向雨田摇头轻叹,不再多劝,心中暗暗可惜:吾本已选定他为备用的夺舍炉鼎之一,未曾想他在武道上竟如此不思进取。 若是再蹉跎几年,过了习武的黄金时间,他的修为仍自高不成低不就,恐怕根本不堪一用----炉鼎的修为太高,夺舍时的反噬风险固然很大,反之炉鼎修为太低,精气神没有经过足够的淬炼升华,同样是名副其实的臭皮囊,而令夺舍者不屑一顾…… 真是白白浪费了他这一身绝佳根骨! 鲁妙子忽而道:“小弟虽不知大哥为何让我助你以易数推算天穹之三垣二十八星宿及地之五行运转规律的某些神秘节点,可但凡以此二者为气运流转基数的地方,无不凶险莫测。 大哥若要前去探险,尚需小心谨慎才是!” 向雨田淡然自若道:“我明白。” 同时心底却在暗暗思忖:那处神秘之地的运转窍要,何止涉及天星、地体二者,该是天地人之道尽在其间,远超你小子的想象! 否则凭我举世无双的精神修为,只消以天人感应不断观摩天地变化,早已寻得其方位及开启之法,又何须傻啦吧唧的与你一起以易数推算其间规律?(。) 第四百零四章 太开放了 宫殿金碧辉煌,几案罗列,自北齐皇帝高纬以降文武大臣数十人穿紫服绯,济济一堂。 “陛下万福!” “诸位爱卿,请!” 诸人一齐举杯,例行的祝酒过后,立时人声鼎沸,觥筹交错,酒令不绝。 未满双十的年轻皇帝高纬高居上首,英俊的脸庞却透着异样苍白,与两个隐隐泛青的眼窝形成鲜明对比。 出身高氏这等将门世家,高纬本该有坚实的武功底子,可此时横看竖看,均显得气虚体乏,眼神黯淡却又毫不掩饰的对君臣欢饮流露出勃勃兴致,不时举杯回应臣子的敬酒。 “陛下张嘴!” 耳边响起悦耳之极的女音,纤纤素手举筷夹着一片鹿脯肉凑到唇边,高纬下意识的张嘴吞下鹿脯肉,细细咀嚼,目光不经意间沿着素手向下瞧去,却见其袖中露出一截雪腻藕臂,似乎闪耀着迷蒙光彩,粉**嫩**诱*人。 情不自禁的喉咙涌动,高纬强忍着将这玉臂一口吞下的冲动,低头在其玉臂上亲了一下,惹得佳人娇嗔。 高纬哈哈一笑,眼神迷醉的盯着依偎在侧,聪慧灵巧、烟视媚行的绝色美女。湖绿薄纱裹着的玲珑身段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如此一幕,瞧在下方诸臣子眼中,绝大多数早习以为常,唯有极少数人眼神闪烁,神色莫名。 靠近殿门处的末座,一个绯袍文官举着酒杯,摇头晃脑的低声嘀咕道:“有辱斯文……有失体统……” 同桌的另一紫袍文官撇嘴不屑道:“得了吧,老赵,别再道貌岸然了……陛下天天这么弄,也没见你上去诤言喝止!” 绯袍文官对老友的打趣听而不闻。兀自低叹道:“君不君,臣不臣,斯文败类啊……” 紫袍文官脸色一变,扭头环视一眼,见周遭无人注意自己二人,才松了口气。对绯袍文官低声斥责道:“老赵,在殿上说这种话,就算你不要命了,也得想想一家老小!” 绯袍文官身子一颤,旋即平静下来,举起酒杯,有气无力道:“喝,一醉解千愁!” 紫袍文官举杯跟他碰了碰,二人齐齐一饮而尽。 吐了口气。紫袍文官的视线掠过十余丈空间,落在上首高纬旁边那绝美女子身上,徘徊流连,嘿嘿贱笑道:“老赵,看来陛下今日兴致颇高,你猜冯淑妃何时再宽衣解带?” 绯袍文官忿忿道:“冯小怜这贱人,妖孽祸国,古之褒姬、妲己……” 紫袍文官不耐烦的打断道:“行了老赵。不说这些没用的你会死啊! 我猜一刻钟之内,陛下定会邀我等共睹冯淑妃的玲珑玉***体……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绯袍文官抬眼看了一下高纬和冯小怜。视线特别在高纬因酒气上脸而微微潮红的脸颊停留了一瞬,不屑道:“还用一刻钟?半刻钟都不用!” 紫袍文官一愣,奇道:“怎么说?” 绯袍文官冷哼一声,“看陛下这模样,至少饮了二十余杯了,每次陛下做糊涂事。都会在快三十杯前,将醉未醉的时候!” 紫袍文官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徐徐点头道:“好像是这样!”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绯袍文官低呼道:“你马上要如愿以偿了……先准备好金子!” 紫袍文官连忙扭过头去,只见上首高纬处。左右宫女手脚麻利的撤去几案上的杯碗碟盘,冯小怜则笑意盈盈,正自徐徐宽衣解带,一举一动赏心悦目,透着难言的魅力,恍若天魔妙舞。 不仅高纬的目光给她牢牢吸引住,眼睛一眨不眨,就连殿中数十文武大臣,先后发现她的动作,亦不由自主的扭头注视,再难转开目光,手中举着酒杯,整个人愣愣的一动不动了。 哄闹喧嚣的大殿短短时间就静谧下来! 片刻后,宫女已将几案擦拭干净,一***丝**不挂的冯小怜怡然自若的伏身躺在了几案上,摆出一个诱**人之极的姿势。 “咕咚……咕咚……” 霎时间,殿内吞口水声此起彼伏! 俄尔,冯小怜又展臂摆腿,换了个姿势…… 等到冯小怜摆出第五个姿势之后,高纬终于勉强腾出一丝心神,一边继续一眨不眨的盯着爱妃,喉咙涌动,一边向殿中臣子招手,呼道:“诸位爱卿还不快过来!” 不管是否当真急不可耐,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众人迅速围了过去。 但闻高纬在人群中激动的呼喝道:“快给朕交钱,一人一千金!” 靠近殿门处,视线被阻,绯袍文官倏地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刚的表现,不禁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羞愧难当,喃喃自语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紫袍文官不理会老友的迂腐念叨,一边从怀中掏出几锭金子,一边笑嘻嘻嘀咕道:“皇帝在其它方面没什么建树,唯独在‘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一点,让微臣自愧不如啊!” 言毕拿着金子冲过去,挤进人群…… 殿角处,墙纸上破了一个小洞,一只眼珠从那处离开。 石之轩一边缓步绕离此处,前往后宫,一边摇头低骂一声,“真他妈开放!” 尽管早就听闻市井传言,高纬曾大明其白道:‘像冯小怜这样可爱的人,只有朕一个人来独享她的美**艳风**情,未免暴殄天物,如能让天下的男人都能欣赏到她的玉**体,岂非大大的美事?’,并付诸行动。而且‘玉**体横陈’这典故和成语,可是流传千古,引得无数骚人臆想。 但是真正亲眼目睹到这一幕,石之轩仍不免震惊莫名,这得多么强悍的心灵,才能大方到跟数十上百男人一齐共享自家老婆的赤**果**果美态? 更别提当事人还是皇帝及皇妃! “啧啧……果然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嘴上感慨万端,石之轩眼神微眯,回想到冯小怜的表现,还是给她打了九十九分,人漂亮不说,于天魔媚术上的造诣,在阴癸派之中也是‘艳压群芳’。 当然,石之轩也能清晰感觉到,冯小怜乃是专精媚术,除此之外,武功实在不咋地,估计从没与人动过手,因而她浑无武者气势。 很明显,她是阴癸派大力培养,专门用来迷惑和控制皇帝的大**杀**器,但又顾虑她不听话,所以阴癸派在传她内功保养容颜,增强媚术之余,故意不传授她搏杀之术! 在宫内七绕八绕,石之轩迈入太后所居的宫殿。 一身火红貂裘的胡绮韵,正在摆弄着红泥小火炉煮酒自娱,见他进来,娇笑道:“怎么样,我的徒儿还入得了你的法眼吧?” 石之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君臣荒银,亡国之兆啊!” 胡绮韵不以为然道:“别弄这些虚头巴脑的……只要你帮我对付师姐,我就将小怜送给你!”(。) 第四百零四章 香饽饽 尽管入宫这两日来,石之轩已接到娄昭君、胡绮韵、陆令萱的先后示好和拉拢,对阴癸派内部的龌龊早有体会,但此刻仍不免暗自鄙夷,乃至恨铁不成钢:都是同门师姐妹,就不能团结一心,少点儿‘魔门尿性’? 好在他向来对魔门没什么归属感,此来掺和阴癸派的事,本就不怀好意,也没心气对阴癸派愈发白热化的内讧痛心疾首…… 因而听到胡绮韵许诺将冯小怜送给自己,石之轩故作眼神一亮,却强自不为所动,淡淡道:“师叔说笑了。” 胡绮韵自诩深悉男人心思,见此暗道有门儿,饶有深意道:“是不是说笑,你可以先试试嘛…… 高纬因酒色过度,身虚体乏,极其嗜睡,每日将将日落时分,便会折腾就寝,呼呼大睡到第二日天明,只要你在这个时间段去找小怜,包保她有空闲。” 一听此言,石之轩面上露出一丝跃跃欲试之色,心里却腻歪的不行:尼玛……冯小怜这‘公交车’还兼职‘钟点工’?还当宝送给我? 亏你说得出口? 当然,石之轩也知道这是魔门常态,如今这时代,汉胡混杂,连主流风气都不太在乎什么贞节之类,而似魔门这种极端和激进之人,下限就更低了,基本上明码标价的依据也只看姿色,不论其它。 除了少数几个体面人物,绝大多数魔门中人的私**生**活相当混乱。 特别是真传道,传授独门功法的方式那叫一个嗨皮,往往父女、男师女徒、女师男徒之间关起门来,‘手把手’亲身实践的教导,绝对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管怎么说。石之轩现在都是在跟魔门中人打交道,也不想表现得过于‘非魔门’,只能暂且‘忍辱负重’了。 不过,也不能表现得太急色,太没内涵,否则就与身兼补天、花间传承的气度名不副实。反而容易惹起胡绮韵的怀疑。 因此石之轩面上恰到好处的显露出对冯小怜的垂涎,嘴上却又故作冷淡道:“师叔不必试探了,我既然来了北齐,就是决意与阴癸派同进同退,阴癸派由谁说了算,我便与谁合作。 其余的话,多说无益!” 胡绮韵柳眉微蹙,暗自冷笑:语气冠冕堂皇,言下之意还不是模棱两可? 若是真心与阴癸派联合。就该直言凡事与宗主娄昭君商量着办,而不是‘阴癸派由谁说了算,我便与谁合作’这种不怀好意的话了。 这小子,莫不是还真想挑拨本派彻底分裂,实力大损后,再反过来来个蛇吞象? 胡绮韵不无怀疑的想到,旋又抛开这念头,不怕他对阴癸派有想法。就怕他对阴癸派没想法! 唯有他有所求,自己才有可能把握住他的心思脉络。才能乘隙借助他的力量,乃至干脆利用他。 否则,若是他无所求,或是阴癸派上下一心,犹如铁桶,令他插不进手。那他才会彻底放弃与自己勾结串联,一心一意的与宗主娄昭君合作。 尽管从很早开始,她与娄昭君、陆令萱三人便分别掌管了阴癸派的一部分势力,并各自培养弟子,形成派系。但因娄昭君武功最强,又有宗主名分,且她与陆令萱之间颇有龌龊,不能合力抵御娄昭君的压制,因而二人终究只能屈居娄昭君之下。 而娄昭君也顾虑若是逼得太紧,她与陆令萱联合反抗,因而尽管相互忌惮,明面上却又能多年相安无事,合作愉快。 但近两年来,祝玉妍武功渐渐大成,已不逊于她与陆令萱,兼又与娄昭君师徒齐心,以致宗主一脉声威大振,似有彻底统合阴癸派上下,使之成为娄昭君一言堂的趋势,更令她与陆令萱这两脉压力倍增。 见势不妙,她与陆令萱没有过多犹豫,便尽弃前嫌,联合一气,或许在娄昭君师徒面前仍稍处劣势,但也能让师徒二人不敢随意动手。 再之后,双方的明争暗斗便一发不可收拾,又各自克制着不曾相互残杀,便不知不觉中转移到了对于北齐君主的控制权的争夺上。 自高洋遇刺身亡后,高殷、高演、高湛一连三个皇帝,都成了阴癸派与高氏皇族,或是阴癸派内部两派,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以致原本与阴癸派紧密合作的魔相道长老刘桃枝大为不满,渐渐疏远了阴癸派。 胡绮韵更曾隐约打探到,数年前,刘桃枝就将他的师侄,魔相道这一代最出色的传人,悄悄派去北周发展,分明预备着一脚踹开北齐这条破船,不掺和阴癸派这些破事了! 阴癸派对此暗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唯一让胡绮韵和陆令萱得意的是,祝玉妍因专注于【天魔大*法】,期望突破至历代传人从未达到过的第十八层,不能破身,无法下水魅惑皇帝,闻采婷之前年纪太小,媚术又逊了冯小怜一大筹,以致娄昭君师徒在迷惑高纬,操控后**宫这方面,全面落在下风。 甚至于,在她与陆令萱的合力操作下,娄昭君这‘太皇太后’的马甲顺利‘病逝了’,再不能公然行走于宫廷,干扰皇帝! 不过,娄昭君魔功深湛,祝玉妍的武功亦进步飞快,如今已不输于胡绮韵和陆令萱,不出三五年更会全面超过二女,终究让二女心有戚戚,急需借助外力,扳回局势。 同样,娄昭君师徒若想短时间内彻底压倒胡绮韵和陆令萱,借助外力亦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此间利害关系,胡绮韵如何不清楚,甚至也曾试图间接勾结佛门,借助佛门顶级高手打击娄昭君。 但却给娄昭君反戈一击,设局让皇帝高纬误会她这太后蓄养僧人为面首,大怒之下将她迁至北宫幽禁了一段时间,令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每次一想到这事,胡绮韵都恨得牙痒痒! 此刻盯着面前英俊儒雅中隐隐透着凛冽气势的石之轩,胡绮韵美目流转,暗暗寻思:好在,补天阁这小子的武功比刘桃枝有过之而无不及,兼且其年轻气盛,有隙可乘,不像刘桃枝那老骨头,心恢气短,对本派最擅长的美人计早无动于衷…… 不过,看起来,似乎这小子心气颇高,单单冯小怜还不足以让他完全动心! 暗暗咬了咬牙,胡绮韵巧笑嫣然道:“若是贤侄喜欢嫩的,小怜之下还有三个师妹,大的十六,小的十二,一并送与贤侄暖床!” 十二?就算你愿意当老母鸡,我也不能做禽兽啊……石之轩暗暗撇嘴,表面上却目光闪烁,很有些言不由衷的道:“师叔好意,小侄心领了! 近来小侄正处于练功的关键时刻,须得****斋戒净心,不便与诸位师妹过多接触。” 胡绮韵同样暗暗撇嘴,骗谁啊?我阴癸派虽说未曾见过【种魔大*法】的细微秘诀,可也有不止一代人接触过向雨田,再以魔门武功的路数推测,已可确定,身具魔种之人,不仅不避讳这种事,反而与身负魔功的各色美女多多接触,对魔种大有裨益! 正当她准备再接再厉的拉皮条之时,殿门外脚步声临近,玉容泛红的冯小怜盈盈转入,打量了石之轩一眼,美目一亮,掩唇娇笑道:“师尊好眼光,哪里寻来的俏郎君,怎么您老躲起来独自享用,也不让弟子分润分润?” 石之轩微笑不语。 胡绮韵见他如此反应,不由心头一跳,一边没好气的对冯小怜呵斥道:“别胡说,还不快快向补天阁的师兄见礼?”一边眼波流转,似乎对冯小怜的提议颇为意动,更暗暗疑惑:难道他真对我有几丝非分之想? 见这风韵犹存的老妖婆瞧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石之轩不由嘴角抽搐一下,拱手道:“师叔、小怜师妹,我练功的时间快到了,暂且告退……” 言毕落荒而逃,惹得胡绮韵师徒咯咯娇笑。 然而没等他走多远,迎面走来一面貌阴柔的中年男子,笑脸逢迎道:“见过阁主,在下穆提婆,家母有请阁主过府一叙。” 又来一个……石之轩眉头一挑,并不意外,淡淡道:“带路吧!”暗忖:这小子城府颇深,可惜武功一般,似乎不是陆令萱亲生的? 穆提婆早从陆令萱口中得知面前这补天阁主武功高强,当下不以为忤,反而愈发热情,延臂虚引道:“阁主这边请!” 他很清楚,如今论及对北齐皇帝的影响力、对皇宫的掌控力,当属有冯小怜相助的胡绮韵居首,母亲陆令萱次之,‘病逝’的娄昭君已处于半出局状态。 然而论及武功及在阴癸派内的实力,则属娄昭君师徒居首,胡绮韵次之,母亲陆令萱居末。 陆令萱两头不占优,综合实力无可置疑的屈居末座,对于补天阁主这等强援,只能不计代价的拉拢。 殿门处,胡绮韵看着二人转向陆令萱宫殿方向而去的背影,不禁银牙暗咬,脸色忿忿。 而另一边的走廊转角,面覆重纱的祝玉妍掩着身形,见此同样眼神凝重,隐现忧色,今日才是他入宫以来的第三日,胡师叔、陆师叔就如此急不可耐着手拉拢,威胁师尊的地位尚属小事,将阴癸派内部的矛盾如此毫不掩饰的暴露在外人面前,才是真正的取祸之道! 两位师叔竟已利令智昏到这种地步? 凭着阳神感应,石之轩将这一切尽收心底,暗暗得意:做香饽饽的感觉还真不错,看你们这殷勤劲儿,貌似本少爷什么都不做,就能占尽便宜……嘿嘿! 也罢,若你们伺候得本少爷满意,本少爷不介意怜香惜玉一次,尽量不对你们动武……(。) 第四百零五章 破而未立 时光似箭,恍惚间已是冬去春来,大地复苏。 建康城,绮春楼后园。 张僧繇眯眼卧在躺椅上,沐浴着春日暖辉,一副懒洋洋极其享受的表情。 可惜眉宇间皱纹加深,鬓角白霜愈发延后,令他的气色看起来一日不如一日,脖颈下隐秘处,更悄然浮现零零星星的老人斑。 张丽华则坐在花圃间的石桌旁,浑身无精打采的模样,一边持着一枝粉色花朵,将花瓣一瓣瓣扯下丢掉,一边忿忿的低声念叨:“让你冬天不回来……让你过年不回来……” 张僧繇表面上对她这小儿女情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心里却失笑不已,暗暗感慨:年轻人呐…… 张丽芳盈盈走近,身为过来人,怎会不深悉女儿闷闷不乐的缘由,无奈劝道:“行了,念叨得姥爷耳朵都起茧子了…… 优秀的男人,年轻时候既容易在外面招惹狂**蜂**浪**蝶,本身又忍不住拈**花**惹**草,可只要你在默默守候,由始至终留给他一个温暖的家,他总会回到你的身边……” “真的……?”张丽华半信半疑,忽而眼珠一转,追问道:“娘,这么说来,当年爹出去拈**花**惹**草,你就是这样做的? 那爹他最后回到你身边没有?” 张丽芳双手叉腰,凛然不屑道:“你爹他生前,倒是想去拈**花**惹**草,可他有那个胆儿么?哼……” 张丽华目瞪口呆。一时无语。 张丽芳忽然反应过来。暗道失言。娇笑掩饰道:“开玩笑,不用当真……” 张丽华充耳不闻,渐渐黛眉蹙起,美眸闪过回忆之色。 张丽芳暗道不好,却见张丽华忽的一拍手掌,恍然惊呼道:“我想起来了! 娘,以前有些臭男人来绮春楼寻**欢**作**乐,给家里的母老虎追来。闹得不可开交,你就拿刚刚那些话忽悠那母老虎!” 张丽芳一脸尴尬,唯有掩唇娇笑两声,油然散发着成熟**风**韵。 另一边,张僧繇亦是忍不禁扑哧一笑,旋即咳嗽不止,气息急促,张丽芳连忙过去将他扶起来,给他轻拍背心,眼神不经意间浮现丝丝担忧。 似张僧繇这等内功深湛之士。若非寿元将尽,精气神渐渐干涸萎缩。绝不会显现这般如同一般年老体衰之人的模样。 张丽华并未注意这些,兀自在自言自语,“好啊,我说你怎么一冬一春,过年都不回来,原来是陷在哪家楼子里,流连忘返了!” 念及于此,张丽华霎时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哼,你给姑奶奶等着!”有意无意间,将手中那花朵硬生生揉成了渣渣。 …………………………………………………………………………………………………… “啊欠……谁想我?” 石之轩掩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鼻子,又扭了扭腰杆,颇觉神清气爽。 经过“一夜”酣睡,剧烈运动后,腰酸腿软的后遗症,在肉身宝体超凡入圣的精元底蕴及超强恢复力下,已然尽数消泯。 仰头一看,日头正高悬中天。 “吆,日上三竿啦……都怪北齐上下的风气不好,把我带坏了,否则本少爷英明神武,怎会陷入了传说中的‘英雄冢’……” 嘟囔一句,石之轩右手一抖,折扇“噗”的展开,轻轻摇曳着,配合一身宝蓝绣纹的蜀锦长衫,士族公子派头十足,施施然出了陆令萱寝宫的大门,折往宫城之外而去。 远远地,穆提婆似有要事,急匆匆赶往陆令萱寝宫,不经意间瞥见石之轩,忍不禁嘴角抽搐一下,表情颇为尴尬,再无去岁冬日初见时的热切。 石之轩对他如此反应的原因心知肚明,怡然自若的招呼道:“早啊,阳城郡王……” 穆提婆抬头打量一眼日头,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阁主早!” 石之轩洒然一笑,自顾自离去。 穆提婆脸色霎时阴沉下来,任谁突然多了个比自己还年轻十余岁的“后爹”,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更别提什么好脸色。 特别是,他一次又一次看见这毛头小子“后爹”留宿在母亲房间,直至第二日正午才出来,那感觉……真真酸爽到无以言表! 尽管穆提婆并非陆令萱的亲生儿子,但却是陆令萱将他从襁褓婴儿一直抚养长大,母子间感情之深,犹胜亲生。 即使后来他也曾隐隐猜出,陆令萱之所以全心全意的养育他,似乎是为了尝试将她自己培养成一个最佳奶妈,为抚育高纬这‘儿皇帝’积累经验,以此为进身之阶。 但穆提婆并未因此对陆令萱有什么心结,不论陆令萱初衷如何,都对他尽到了一个合格母亲的责任,甚或犹有胜之。 反倒是陆令萱因连续抚育两个孩子,不知不觉中渐渐洗去了身上阴毒诡秘的魔门妖氛,洁身自好起来,隐隐打破自身魔功的桎楛,功力突破至宗师层次。 就连她一身出神入化的媚术,亦尽数转化为犹如浓郁母爱的独特气质,予人一种‘妈妈的味道’,令穆提婆深深陶醉,而甘愿为她出生入死,无怨无悔。 然而让穆提婆始料未及的是,陆令萱为了拉拢去岁冬天新来的这个补天阁主,时常约其密谈,数十年来对男人不假辞色的她,不知怎么就沦**陷了…… 若是陆令萱仅仅寻个年轻俊美的普通面首,还自罢了! 最多穆提婆自认晦气,平白多个干爹,日常见面尴尬一下。 但真正令他担忧的是。这补天阁主分明是个花**丛**老手。且对阴癸派有所图谋。很可能藉此欺骗和利用陆令萱…… 一念至此,穆提婆心中隐隐作痛,无可奈何之余,唯有暗暗发誓:若是母亲真的给你祸害出个好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 午饭时分,石之轩准时出现在刘桃枝家中,并毫不客气与主人家隔桌对坐。 从古至今,皇位更替。无不伴随着血腥杀戮,乃有一朝天子一朝臣之说。 而在北齐,唯有刘桃枝是例外,其接连伺候过高欢、高澄、高洋、高演、高湛、高纬这历代君主,竟一直荣宠不衰,堪称朝堂常青树。 但与绝大多数北齐权贵想象中截然不同,甚或与绝大多数生活考究的魔门元老迥然有异的是,刘桃枝并不骄奢银逸。 此刻,红木几案上仅仅依雪花状摆着七个精致菜肴,除了常见的三荤三素。唯有中间的甲鱼汤稍显名贵,外加一壶花蜜果酿。 这般规制。在寻常百姓家自是颇为奢侈,然而放在刘桃枝这等权贵身份,以及北齐君臣穷奢极欲的大环境下,尽管厨子做得很是用心,也只能算作简陋朴实。 不过,石之轩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刘桃枝如此饮食简单而富于营养,正是为了养生长寿。 毕竟,按照年纪和辈分来算,刘桃枝至今年逾八旬,在魔门中乃是仅次于向雨田的老古董了,比娄昭君、张僧繇等人还要高出半辈。 可惜的是,不论刘桃枝年轻时如何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但经历了岁月这把杀猪刀的剥皮削骨,终归渐入迟暮,雄心泯灭。 凭着宗师高段的深湛功力,若是他持之以恒的这般平淡养生,尚可再活十余年,寿过百岁,否则,若是如同北齐皇帝、权贵一般沉溺酒色,恐怕他难过九十大关! 不过,一想起自己今日的荒唐生活,石之轩自忖没资格鄙视北齐君臣……嗯,年轻人,火气大嘛,咳咳! 当然,他之所以看重刘桃枝,正因刘桃枝接连效力于过高欢、高澄、高洋、高演、高湛、高纬这历代君主,从头到尾见证了北齐如何由弱到强,再由繁盛到腐朽,乃至如今国之将亡。 可谓看尽权势名利,繁华浮世! 自然而然地,刘桃枝的心性早已潜移默化的产生了巨大的转变,不知不觉间竟有由魔入道之兆。 亦因此,旁人单看刘桃枝外表,总觉得他相貌英俊,但却胡子拉碴,眼神沧桑莫名,整一个颓废大叔,兼且性格淡漠,处事清冷。 殊不知,他已是半个世外之人! 不过,刘桃枝毕竟出身魔门,又助高欢开辟北齐基业,此间尚有诸多因缘牵绊,未曾放下,且缺乏一个道、佛高人引导,他这‘由魔入道’的过程终究磕磕绊绊,懵懵懂懂不说,还稍显不伦不类,不干不脆。 从修行的专业角度解说,也就是刘桃枝的心境学养,已经初步脱离固有的魔门那狭隘,极端,乃至阴暗杂乱的观念和信仰之桎楛,破灭魔念,却又没能转而形成完整严密、中正渊深的高大上道心亦或禅心,处于破而未立的迷茫、颓靡时期。 正是道、佛高人最爱度化,亦最适合度化的‘痴儿’,亦称‘迷途的羔羊’…… 一旦他经过高人‘点化’,彻底破而后立,道心稳固,可就…… 实际上,这些并不是石之轩一拍脑袋,想当然的结论。 而是自从去岁秋日在北周伐齐之中,他与刘桃枝两次交手、接触,对其有了初步了解之后,暂留齐都邺城,这冬去春来的两三个月里,又一直自来熟的与刘桃枝密切往来,反复观察得出的精准判断! 刘桃枝并不知晓自家老底都给面前这圣门的“后辈俊杰”摸得一清二楚,更藉此暗自算计,此时见石之轩在对面坐下,如往日般一言不发的举起酒壶,意欲给他倒酒。 石之轩忙不迭拿起酒杯,凑到酒壶下方三寸处,稳稳接住从壶嘴倾下的澄澈蜜色果酿。 馥郁的花香、密香,以及菠萝、桔子等水果的果香,融汇为奇异迷人的甘甜香氛扑鼻而来。(。) 第四百零六章 别有滋味 百零六章 “叮咚咚……” 平稳而连绵流畅的清音中,杯中澄黄酒液渐渐满溢,而壶嘴吐下的筷子粗细的酒泉仍在继续。 刘桃枝对此视而不见,竟似毫无收手之意,一向冷漠的眼神,还罕见的露出一丝欢愉笑意。 石之轩神色一凝,潜运【不死印法】,操控入微的纯灵真气由手入杯,无声无息间混入杯中澄黄酒水之中,卷起同样筷子粗细的一股酒液,犹如蚯蚓般灵动的挨着壶嘴吐下的酒泉逆流而上,似要重新注回壶嘴之内。 杯里酒液霎时下降数分,暂时免去满溢之厄。 然而此情此景,恰似两股酒泉并流,若不细看,几乎分不出谁顺谁逆。 忽然间,壶嘴多出一股无形的阻力,死死拦住逆流而上的酒泉顶端,使之难以注入壶嘴。 眼看着杯中酒水再次满溢,就要流出,刘桃枝脸上的笑意盈盈,眼中挑衅意味儿已不加掩饰。 石之轩眉头微挑,持杯的手上再增数分真气,一边在逆流而上的酒液顶端不住消磨化解刘桃枝挡在壶嘴的真气,一边以真气再接住顺流而下的酒泉,并沿着酒泉逆袭而上,似欲将之强行凝止。 刘桃枝对此立生感应,眼神一闪,再运一股真气,注入顺流而下的酒泉,欲要消磨其中石之轩所注的真气,使之顺利流淌。 在他的预料之中,凭着水往低处流的自然特性,他的真气顺流向下。就是占了‘大势’。乃是顺势而行。 反之。石之轩的真气则是逆流向上,更要强行改变酒水下流的自然特性,便是逆势而行。 如此顺逆之间,优劣之势一目了然! 除非石之轩不顾双方真气激烈碰撞,酒泉崩散,洒得满头满脸之厄,以真气强行蛮干,否则石之轩毫无疑问的落入绝对下风。最终杯中酒水满溢,唯有认输一途。 但下一瞬,刘桃枝但觉自己在顺流而下的酒泉中所注入的真气顺势一泻而下,竟似毫无阻碍,脸上笑意立时凝滞,眼神惊疑不定,怎么回事,对方为何不运气阻拦? 直到注入酒杯内的真气失去感应和控制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真气给对方源源不断的吸纳而走。 再下一瞬。他忽觉逆流而上的酒泉顶端,对方的真气中多了另一股无比熟悉的真气。两者叠加,合力冲击在他拦在壶嘴的那真气上,瞬间攻破他的防御,使逆流而上的酒泉顺利注入壶嘴中。 如此一下一上,壶嘴的酒泉往返犹如循环,而下方酒杯再无满溢之厄! 尤为精妙的是,除了初时借力加料,攻破壶嘴防御的一下之外,之后逆流而上那酒泉的‘动力’源头,竟完全是刘桃枝在顺流而下那酒泉中注入的真气。 而石之轩的所作所为,仅仅是将刘桃枝顺流而下的真气尽数吸纳,并以巧妙法门调转方向,返还在逆流而上酒泉中,其实他自身所耗真气寥寥无几。 乍看起来,更像是刘桃枝在自娱自乐! “呵呵……” 摇头失笑一声,刘桃枝将倾斜的酒壶扶正,并将多余的酒液纳回壶中,似乎洒然承认失败。 但俄尔,他眼中闪过恍然之色,赞叹道:“这吸劲、卸劲、借劲之法,该是源自【天魔大*法】,却又似是而非,比【天魔大*法】更胜一筹!” 顿了顿,又瞧着石之轩似笑非笑道:“难为你这段时间牺牲色**相,在阴癸派一众莺莺燕燕、老少魔女之间左右逢源,殚精竭虑,终于将【天魔大*法】全卷哄骗到手了!” 尽管石之轩自忖在厚黑学上的造诣,尚需再接再厉,但对于这种分流韵**事,丝毫不觉得有害羞的必要,当下供认不讳的涩涩一笑,继而摇头晃脑,大言不惭道:“刘兄你这就不懂了…… 小魔女有小魔女的滋味,大魔女有大魔女的滋味,青春永驻的老魔女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反正又不是娶回家生儿育女,就不必苛求她们是否多么端庄贤淑了!” 说着不禁想起阴癸派一众大小妖女,确实各有风味,特别是胡绮韵、陆令萱这两个成熟美妇,给予他的截然不同的深刻感觉。 他脸上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又叹惋道:“可惜宗主和玉妍软硬不吃,宁愿夜夜独守空闺,也不给我一亲**芳**泽的机会,否则师徒花可是仅次于……嘿,嘿嘿!” 刘桃枝愕然失笑,“你还真敢想!” 复又无奈摇头,啧啧感慨道:“亏得阴癸派向来以美人计洋洋自得,骗得不知多少江湖俊杰死去活来,更誓要与慈航静斋一决雌雄,此次竟栽在你这美**男**计上,连镇派的【天魔策】都尽泄无余。 真真一报还一报……” 石之轩饶有深意道:“若刘兄当真如此认为,那实在太小觑娄宗主和玉妍师徒的智慧了。指不定,我的所作所为,甚至尽得【天魔大*法】秘诀,亦是她们师徒算计中的一部分呢!” 不知不觉间,刘桃枝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漠神情,徐徐道:“不论如何,我都不觉得你会吃亏,况且还是明知故犯的情况下!” 石之轩不可置否的摇头,举杯饮下果酿,品味着果酿的甘醇,忽又油然一笑。 刘桃枝沉吟道:“你这几日就要走了么?” 石之轩稍稍惊讶,似乎真的给说中了打算。 刘桃枝淡淡道:“不必否认。 你这段时日,在阴癸派内三大派系之间左右逢源,煽风点火,令三方嫌隙更深,愈发势不相容,又拿到了全卷【天魔大*法】,该是达到目的了。 更何况,似你这等貌似风流多情,实则骨子里自私无情之人,绝非英雄气短之辈,亦非池中之物,就算再好的‘温**柔**乡’,终归会有令你腻味的一日,再束缚不了你的身心。 而阴癸派的这一日,应该不远了吧?” 石之轩忍不禁欣然鼓掌,赞叹道:“知我者,刘兄也!” 顿了顿,又一本正经道:“若是娄宗主和玉妍师徒愿意屈就,我不介意被多束缚十天半月……” 刘桃枝再维持不住淡漠表情,哑然失笑,“你呀……” 石之轩一边提起酒壶,为双方斟满,一边貌似玩笑道:“若是刘兄愿意给我打打下手,我不吝与刘兄共享圣门至高无上的【道心种魔大*法】!” 刘桃枝神色变幻一下,好一会儿,再次恢复淡漠表情,直言拒绝道:“承蒙看重,不过刘某福薄,此生恐怕与【道心种魔大*法】无缘喽!” 石之轩貌似安慰道:“无妨无妨……你或许与【道心种魔大*法】无缘,不是还与我有缘嘛!” 刘桃枝微微皱眉,对这说辞总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石之轩高深莫测的一笑,“总有那么一天的,不急,不急……” 刘桃枝不明所以,漠然思索着,举杯一饮而尽。 本来气氛愉悦的一餐饭,蓦然清冷下来,偏偏石之轩似乎亳无所觉,兀自吃得津津有味。 末时恰有仆人来报,“冯淑妃欲往城郊踏青,特邀阁主同去!” “去郊外走走也好……”石之轩微笑应允,心底暗暗不屑:冯小怜这‘色**迷心窍’的蠢女人,活该被我轻易种下暗手,玩**弄于股掌之间……”(。) ps:  本来今天时间充足,准备三更,但下午突然雷雨交加,停电了……这一章还是用手机勉强补完上传的…… 第四百零七章 五颜六色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邺城皇宫,北宫花苑。 朦胧夜幕下,一道曼妙身影仿若素云般掠过宫墙,轻飘飘落在池塘边。 祝玉妍露在面纱外的剪水双瞳泛起奇光,瞳孔隐现紫芒,环视周遭,似在感察是否有人跟踪。 入目处,花苑内的一切细微动静无不呈几何倍数的放大,久未修缮的宫墙满布青苔,水渠淤积的池塘死水沉沉…… 常人很难想象,处处富丽堂皇、华贵万方的皇宫内,还有这种宽阔而又荒芜,寂寥阴森的宫殿、花苑。 但祝玉妍并不意外,只因这北宫本就是北齐皇宫内幽禁废妃、罪妇之处,也即传说中的‘冷宫’! 自娄昭君那‘太皇太后’的身份给胡绮韵、陆令萱联手“病逝”之后,就不方便再光明正大的行走在皇宫里。 但娄昭君又担心,一旦她出宫居住,在胡绮韵、陆令萱的阻拦下,恐怕她再难有效掌控北齐皇帝,以致在北齐主导权的争夺中最终率先出局。 因此她不得不在宫内寻个偏僻幽谧之处隐居,而宫内又有何处比得上冷宫清幽静谧、人迹罕至? 至于冷宫原本关押的废妃、罪妇,自然会很识趣的先后“病逝”或“自尽”…… 确定四周并无人影之后,祝玉妍倏地贴着池塘内初露尖角的荷叶上空飞掠而过,归巢的燕儿般投入池塘对面那假山间的幽洞阴暗里。 片刻后。假山侧面的宫墙头悄然探出一颗头颅。面孔头发都给黑巾裹得严严实实。唯余一对精光灼灼的眸子从黑巾破洞处露出。 视线在假山附近一掠而过,却并不停留在那处洞口,反而收敛眸光,再次缩身隐在宫墙之外,仅是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好笑之意…… 漆黑的山洞左转右折,使得外界的目光难以直通洞内深处,似乎建造时别具匠心,略带潮湿的台阶斜斜向下延伸。 转角处。祝玉妍曼妙的身形尽量收摄,背贴洞壁,屏息静气,双眸微眯,浸入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潜伏状态,一切生命体征均降至最低极限。 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恢复生命体征,离开洞壁,缓缓睁开的双眸闪过一抹儿疑色。莫非是我多心了,还是跟踪之人如此沉得住气? 黛眉微蹙。她转身向着洞内深处疾掠而去。 不怪她如此小心谨慎,实在是今日天刚黑,她从城外跃墙归来时,就隐隐有种给高手辍上的感觉。 尽管只是若有若无的一丝模糊感觉! 任其何等高手,在跟踪她之时,不露行藏容易,但若要彻底瞒过她这宗师级高手颇具神奇的灵觉,却是不大可能! 除非那人是向雨田,可向雨田何等人物,怎会屈尊降贵,跟踪她这年龄仅是他一个零头的晚辈? 片刻后,转角处迎来一个浑身裹在夜行衣里的模糊人影。 ………… 祝玉妍再次绕过一个转角,眼前豁然明亮。 地道倏地变为平坦,两侧洞壁上每隔丈许便架着一盏昏黄油灯,直到前方二十丈外的石室大门。 那石门看着严丝合缝,然而祝玉妍知道,石门后留有隐秘孔洞,可将这长达二十丈的笔直通道一览无余,任何动静都无所遁形。 每次踏入这处构造奇特的地道,见到这唯有深谙人心诡诈者,方能设计的各种简单有效的布置,祝玉妍都不禁生出些许感慨。 尽管这里是她师尊娄昭君的暂居之所,但却非是娄昭君所建,而是既定北齐帝业的高洋亲自督造,为自己及子孙后代所留的危急关头的退路----石室之后,另有密道直通宫外。 可惜的是,高洋出宫寻花问柳,街头遇刺,自己没用上不说,而将来很可能用上此处密道的高纬,却根本不知道此处密道的存在! 袅袅走近石门,祝玉妍一边回身,警惕的看着来时的通道,一边伸手在门上敲出约好的暗号,“咚咚……咚咚咚……” “嗤……”石门开启一条不大的缝隙,祝玉妍立时闪身而入,石门复又阖闭。 通道霎时恢复一片昏黄冷寂。 片刻后,身着夜行衣的石之轩来到通道外的转角处,感应着通道的光暗情况及石室里隐隐约约数个熟悉气息,立时知晓基本没可能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潜近石门,亦偷听不到石室里的谈话。 唯有忿忿的暗骂一声:晦气,白白跟了一路…… 眼珠转了转,石之轩沿着原路疾速掠出地洞,在花苑旁寻了处斑驳宫殿,藏在屋檐下,悄然窥视着假山洞口。 好半响,又等到娄昭、穆提婆等数个阴癸派核心人物陆续前来,进入地洞,却不见冯小怜、闻采婷、边不负等尚未成气候的弟子。 应该是阴癸派三巨头及核心人物的秘密聚会没错了……石之轩暗暗肯定道,旋又摇了摇头。 暗叹:罢了,不管是不是秘密聚会,干完这一票,本少爷就暂离北齐,跟这帮腐**女你**侬**我**侬固然乐在其中,但老是勾心斗角就实在敬谢不敏了……身累心也累! 幸好本少爷身体和心灵的修为都超凡入圣,尚能游刃有余,否则换了别的男人,纵然铁打的肾,铜铸的心,也给这温**柔**乡“融化”得渣都不剩了! 念头急转间,他从怀中掏出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开始挑挑拣拣,间或凑到鼻间嗅一嗅,似在藉此分辨其主人是谁。 指缝间垂下的各色丝绦迎风轻舞,香***艳无比,各种各样的女儿香,隐隐弥漫开来,引人遐思。 这颜色,这味道,该是胡绮韵的没错了……暗呼一声,石之轩从中扯出一条状似女*子**抹胸,红底绣金纹的华丽小衣,又将剩下的一捧与抹**胸大同小异的小衣重新塞回怀里。 手持着胡绮韵的抹**胸,石之轩掩在面巾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声邪笑,旋又运集精神。 抹胸上逸散开来,不住钻入他鼻孔的女子幽香,刺激得他隐隐生出异样绮念,却又给他以无上毅力强行排除。 霎时间摒情去妄,浸入无思无念的道心禅境,并将心灵凝聚在抹**胸上。 静如止水的眸子,忽地闪过一缕精芒。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涌上精莹通透的灵智,那便像一个人,到了某个一生以来首次踏足的异地,却觉得每样事物都是那样熟悉。 与此同时,烛火昏黄的地下石室内,斜倚在坐榻上的胡绮韵,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个非常鲜明的形象:一张英俊无暇的脸庞,嘴角流露着坏坏的微笑,晶莹剔透的眸子射出奇光,正深深凝视着自己,手上还握着自己的火红抹胸…… 转瞬间,这形象又似梦幻泡影般消逝不现。 胡绮韵初时一愣,随即俏脸微微泛红,心底轻呸一声,暗骂自己不争气,都这时候了,怎么还念着那负心*薄*情的小冤家? 不就是两三个月的露**水**姻缘嘛,老娘这辈子风里雨里,什么男人没见过,怎生偏偏对这个年岁只够当自己孙儿的毛头小子恋恋不舍? 石室内颇为宽敞,四下墙角都贴墙竖着红木书架,帷幕飘飘,桌椅齐备,布置得颇为精致。除了娄昭君、陆令萱、胡绮韵、祝玉妍四位首脑,围着坐榻上的小木桌或坐,或倚之外,其余的穆提婆、娄昭等**个中老年男女高层,在石室中央分三桌就坐。 似乎各自所属的派系,一目了然。 石室侧面,一个雅间门口给一排屏风隔住,该是娄昭君平日寝居的闺房所在。 此时此刻,众人的目光尽皆聚集在娄昭君身上,一动不动,宁谧的石室内,仅有她悦耳迷人的嗓音徐徐荡漾。 忽然间,娄昭君瞥见胡绮韵神情异样,似乎有些走神了,不由微微蹙眉,略带不满的提醒道:“师妹……你可得约束一下小怜,别让她老怂恿高纬在军政要务上乱来,弄得乌烟瘴气。 我可听说,上个月她让高纬将领军增加到二十人,人员庞杂、职权不明,以致宫中下达的诏令、文书,二十个领军都是在文书上照葫芦画瓢写个“依”字便扔到一边,没人执行…… 领军乃是统帅禁军,拱卫宫掖的要职,怎可如此乱弹琴?” 胡绮韵反应过来,脸上红润立时散去,神情冷淡的轻哼一声。 娄昭君眼神一闪,暗忖:这可奇哉怪也,师妹平日里不管有理没理,总爱与我顶嘴,今日怎么转了性子? 但胡绮韵不说话,她也不为己甚,继续娓娓道来:“去岁宇文邕兵逼洛阳,在金墉城下铩羽而归,却并不甘心,仍在不住囤积粮草、军械,整训兵马,大肆备战。 预计其今年秋冬必会再次率军来犯,届时兵势更胜去岁甚多,恐非易于……” ………… 外面花苑的屋檐下,石之轩双眸微阖,手中紧握胡绮韵的抹**胸,按贴眉心印堂处,一动不动,凝如雕塑。 抹***胸的纤细束带自然垂落,在春风里轻轻摇曳,不时掠过他的鼻尖嘴唇……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四百零八章 精神奇功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此情此景固然猥****亵非常,引人发噱,然而实际上,石之轩此刻早已万念俱灭,浑无一丝一毫遐思,正于有意无意间运聚融合了道、佛、魔三宗奥秘的精神奇功,默察胡绮韵的心灵。 说来惭愧,无论前世今生,石之轩均非常注重心灵及精神境界的修行,但在实际运用中,终究主要在武道、剑道上辅助和增强灵觉以及天人感应,仅仅是修真正道,堂堂正正之法而已。 如此自然而然,或可算作‘神通自足’,然而究其根本,终归在心灵及精神运用上无甚机变,平平无奇。 恰如坐拥宝山,而不知如何“挥金如土”,呜呼哀哉! 唯有【移魂大*法】勉强浅尝辄止,却仍未发挥出他心灵及精神修为的深湛潜力。 不说比不上【道心种魔大*法】大成,精神造诣臻至匪夷所思之境的向雨田,就算比之遇上传鹰之前的八师巴,亦颇为不及,尽管不论境界还是战力,石之轩都不逊于八师巴分毫。 直到从向雨田手中得到【道心种魔大*法】上卷,石之轩方能一改自己在精神秘法上的窘境,通晓如何将自身强横的精神异力运用得奇诡万端,犹如天魔万化。 由此举一反三,一通百通,他方才窥得道、佛两宗堂堂正正的精神诀窍如何出奇制胜。乃至正奇相合。 从而将道、佛、魔三宗精神秘诀融会贯通。一跃而成为当世不输于向雨田的精擅精神奇功行家! 便如此刻般。凭着某一实物为媒介,单方面施以精神奇功,即可遥遥与它的物主建立一种心灵上的感应,并藉此桥梁,或是窥视物主的感官见闻,或是透析物主的元神辛密。 尽管石之轩亦是首次如此施为,却丝毫不觉吃力,凭着无与伦比的心灵及精神境界为坚实后盾。一切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仿若练习过千百遍一般。 兼且此种秘术,须得触及天人之道的精神强者才有资格施展自如,因而对方若无同样强大的禅定修为及精神造诣,根本难以有效抵御此种精神侵袭。 甚至,世上绝大多数人根本难以察觉到此种诡异秘术的链接痕迹,浑然不知自己心灵深处的秘密给人掏了个一干二净。 如此种种,真真可畏可怖,匪夷所思! 因而。八师巴凭着【变天击地大*法】,为蒙元上至皇帝公卿。下至牧民奴仆视作人间神魔、在世活**佛,也就并不奇怪了。 原本石之轩收藏了阴癸派诸多魔女妖妇的贴身之物,而之所以选中胡绮韵,一者,是她在阴癸派内的地位够高,可以接触到足够多的辛密; 二者,与她地位相当的娄昭君、祝玉妍、陆令萱三女之中,陆令萱心境修养最高,有很大几率察觉到他的精神窥探,而娄昭君、祝玉妍师徒又精修【天魔大*法】,同样不可小觑。 唯有胡绮韵心境修养稍逊,又与他本就发生过超**友**谊关系,而他亦成功在她心灵核心留下深刻的烙印。 如此一来,在石之轩单方面链接了胡绮韵的心灵之后,毫无疑问的对她精气神的感知无限放大,且清晰细腻。 不仅能够接收胡绮韵此刻五感六识的所见所闻,将此刻石室内的密会情况尽数获知,犹如亲见亲闻,更深入透彻其灵神,隐约间窥见她元神中的千百世烙印。 可惜他与她的缘分仅是从此世开始,双方元神的因果牵绊终究太浅,不足以让他窥视她前生的千百世记忆。 ………… 地道石室内,娄昭君仍在侃侃而谈。 “……为防万一,我派该当早日未雨绸缪,其一,加紧接触、拉拢、收买北周权贵及实权大臣,最好莫过于野心勃勃之辈; 其二,利用吾等掌控高纬所拥有的皇权便利,尽量多交好及串联大齐朝野这些名声斐然、才能卓著之士,例如河东裴氏诸人、已故名将斛律光所在的斛律氏…… 若是将来事不可为,大齐为大周吞灭,这些人十有**会为宇文邕重用,吾等即可藉由这些人,在大周朝野重新积蓄势力; 其三,加快在大周皇宫、南陈皇宫之内布置人手……胡师妹、陆师妹,你二人门下调教好的佳徒不是还有三五个未曾破**身么?此次便一并放出去罢! 不过,大周皇帝宇文邕不好女**色,等闲难以得逞,不妨从他的太子宇文赟下手。同理,南陈皇帝陈顼精明狡诈,水泼不入,不妨从他的太子陈叔宝开始……” 娄昭君浑然忘我的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言简意赅而又条理清晰,精明强干的女强人风范油然满溢,无时无刻不在深深感染众人。 即使一向将她视为竞争对手,对她占据宗主之位很不服气的胡绮韵、陆令萱,亦不禁暗暗钦佩,自叹弗如。 ………… “咕咚……” 花苑内,正在隔着数十丈厚土遥遥“偷**窥”的石之轩喉咙涌动,缓缓睁开双目,惊奇之色一闪而逝。 娄昭君远比他想象的要狡猾多智,眼光长远,若是他此生有意于成就一番旷古烁今的事业,娄昭君可谓是贤内助的上佳人选。 可惜他并无此红尘俗念,而且娄昭君光大**阴癸派,女主天下的信仰根深蒂固,恐怕不等事业有成,就会着手“谋杀亲夫”,世上亦根本无人有福消受她这种“贤过头”的贤内助! 不过,若是阴癸派历代宗主都像她这般见风使舵的功夫炉火纯青,倒是可以解释为何屡战屡败之后。阴癸派在魔门一众地老鼠中。犹自蹦跳的欢实无比。 要散会了?……石之轩眼神一闪。将贴在眉心的火红抹**胸握在掌心,缩入袖中,一边动身向着宫外潜去。 一边仍自维持着与胡绮韵之间变得模糊的感应,不使其彻底断掉,准备随时重新接通,恢复优良“信号”。 ………… 地下石室内,娄昭、穆提婆等人鱼贯退出,返回地表。唯余娄昭君、祝玉妍、陆令萱、胡绮韵这“最高*四*人*组”。 娄昭君姿态优雅的举杯,轻轻啜了口茶水,润了润喉,瞧着陆令萱、胡绮韵均有些神情萎靡,嘴角泛起讥笑,“怎么,数日不见那小子,二位师妹就这般失魂落魄,相思成疾?” 陆令萱无动于衷,仅是妙目闪过若有所思之色。旋即收敛精神,恢复以往的恬静心态。而胡绮韵则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冷哼一声,心虚之下,亦并不多说。 娄昭君幽幽道:“那小子来本派本就是虚应故事,又得到了觊觎已久的【天魔策】,当然不会久留。 他此番不辞而别,并未出乎本座预料……” 胡绮韵忿忿道:“跑得了小的,跑不了老的……姑奶奶改日就去建康城造访张僧繇,看那窝囊老鬼如何交代?” 祝玉妍美目流转,打趣道:“师叔此去,岂非丑媳妇见公婆?还能让张师叔如何交代,难不成他三媒六聘,为徒儿张罗着娶你进门?” 胡绮韵勃然作色,就要反唇相讥,忽又笑意盈盈道:“如此也好……花间派不是也有两卷【天魔策】么?就让张老鬼以之做聘礼,我也不算吃亏!” 祝玉妍愕然无语。 “你倒是想得美……”娄昭君摇头失笑,转而道:“其实吾等早该想到,本派既然在北齐下注,先占先得,容不得圣门的其他宗派争夺主导权…… 如此一来,花间派也好,补天阁也罢,若不想屈居本派之下,唯有另起炉灶一途。 恐怕那小子早就在北周下注了,只是遮掩得好,又对本派虚与委蛇,令本派一直误以为他沉迷武道,仍未在各国下注!” 胡绮韵冷笑道:“不管他藏得多严实,最终还不是得露出狼尾巴,到时候姑奶奶定要让他好看!” 陆令萱却美目一亮,微笑道:“何必打草惊蛇? 吾等都是圣门子弟,理该互帮互助,真到了那时候,向张僧繇讨些金面,他的不就是我们的? 大不了将玉妍嫁过去,两家合为一家就是……” 言下之意,不点自明。 祝玉妍霎时神色阴沉,而娄昭君、胡绮韵则各自目光闪烁,颇为意动。 …………………………………………………………………………………………………… “呼呼……” 劲风拂面,石之轩大鸟般冲上半空,从宫城隐蔽处越过,落向街道旁的小巷。 出乎他预料的是,刚刚首次施展这等奇诡莫测的精神异术,令他感悟颇多,不知不觉间放弃了与胡绮韵之间的感应,专心沉浸入对心灵和精神力量之奥秘的思索。 尽管他前世曾臻至返虚妙境,然而在运用心灵和精神力量之时,终归无法避免肉身限制,更遑论无视空间的障碍,时间的延误? 其实秘诀正在道家奉为无上圣旨的【物极必反,道穷则变】之中! 当他感觉到肉身成为心灵的枷锁时,唯一的方法,就是由有身变无身,而达至这境界的法门,就是把【心】这堵定内外的围墙拿走,让人这【太极】重归于宇宙的【太极】,既无人身,何来困境? 要把心拿开,先要守心,当守至心的尽极,物穷则变,始能进军无心的境界。 从而刹那间抛开一切念头,精神自然而然贯注灵台之间,任得光阴流转,万物变幻,总之不存一念,不作一想。 浑浑沌沌,无外无内,无人无我,没有空间,没有时间。 尽去诸般相。 灵神不断提升,众念化作一念,一念化作无念,虚虚灵灵,空而不空。肉身的感觉虽然还存在,但似乎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时间似若停顿,没有前一刹那,也没有后一刹那…… 石之轩知晓,这该是当世道、佛修心炼性,追求成仙成佛的必经关卡,亦是康庄大道。 而魔门高手大多不修道心禅境,难以稳定增强精神灵慧,却要驾驭一身极端霸道或阴损的浑厚真气,并使之随心所欲,控制入微。 因而强横的精神力更加不可或缺,唯有借助苦行的法门。 修魔功者或自残体肢,或做出种种令自己心灵煎熬、感情崩溃的残*虐身心之行径,硬生生淌过走火入魔的鬼门关,直至意志完全驾驭**之上,以精神战胜物质,自然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肉身及真气。 可惜此法终究有其极限,佛门亦曾热衷,后又果断舍弃! 例如石之轩最熟悉的禅宗,达摩、慧可就玩儿过这个,慧可的一条手臂就是他自己挥刀斩断的,而之后的僧璨、道信则对此法敬谢不敏,绝口不提了。 不仅仅因为此法过于狭隘,过程往往惨不忍睹,难以在广阔大众中普及不说,亦不为中土文明道德中,根深蒂固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一观念所接受。 更因为,此法其实远远比不得纯以守心的功夫达至无心的境际,自然而然精神超越**和物质的无上境界。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四百零九章 再临栖霞 春风清新,月色如水。 栖霞寺殿阁起伏,阴影斑斓,在夜月下少了些雄浑古拙之意,多了点阴森幽谧之气。 宛如在深海的至低处,智慧大师的意识慢慢从无限的深度,浮上水面来。 水面上就是所谓的现实世界。 毫无征兆的灵觉天机,使得智慧大师从深沉的禅定中,不由自主的醒转过来。 他的感官立时展开迅速的活动,由近及远,将斗室、禅院,乃至近乎整个栖霞寺的一切动静,霎时间犹如清晰倒影,尽数纳入明镜般的定慧禅心。 而仅次于禅心感应的听觉亦告诉他,周围是出奇的平静,和入夜时分他进入这深沉的禅定前,那寺僧往来,嘈吵热闹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一切,似乎毫无异常! 智慧大师依然保持跌迦盘坐的姿势,缓缓睁开双眼,充盈祥和的目光灿然生辉,浑身气势平静如昔,但却开始进行迎敌前的自我检查的工作。 稍稍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并非他以前禅定后他会有久睡後那种昏沉,亦或气血淤塞,腰酸腿疼。 事实上,修行法华精义,【摩诃止观】禅法到了他这种层次,止是定,观是慧,摄(散)心入止为定,静明观照为慧,止中有观,观中有止。 无需刻意保持,亦时时刻刻都沉浸在大澄净、大欢喜、大智慧的无我无相状态,不论跌迦禅坐,亦或沉眠多久。绝无“不舒畅”之理。 然而这半晚的禅定。他的禅心竟在不知不觉中。偶然遁入可遇而不可求的无限寂灭境地,灵觉无限敏锐,乃至于不可能中生出犹如“预知”的模糊感应,隐隐明晓有不速之客即将到来。 此时此刻,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念头转动灵快,功力更见精进,此番获益之大。几不输于初次借助和氏璧修炼的成果! 毫无疑问地,他又向着【摩诃止观】禅法最高层次的‘一念三千’之境前进了一小步。 一股淡淡的喜悦,涌上心头,转瞬间又似流光般逝去,未曾给他定慧澄澈的禅心染上丝毫尘埃。 目下虽是置身於一间简陋朴实的禅房斗室之内,在他的眼里,却是胜比皇宫别院。 每样东西都出奇地美丽。 在窗外透进的月光下,一切事物都净辉闪闪。 墙角新增的蜘蛛网,地板上的陈旧蒲团,其存在本身。已隐含至理,带有某一种超越物质的深义。 智慧大师环顾四周。看到了平时完全忽略了的事物。 仅仅是堪比顿悟的半夜潜修,他的意识和感官,起了惊人的变化,就好像一条长住深海之下的小鱼,第一次浮上水面,接触到水而上那奇异美丽和动人的世界。 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在步声之中,还夹杂着一种极轾微的声音,都逃不出智慧大师听觉的警戒网。 在这临敌前的一刹那,一种至静至极的灵觉从他的脑海深处升了上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静和快乐。 在这静谧空旷的斗室内,他首先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血脉流动的声音、地洞里老鼠移动的声音、木梁内的虫声。 灵台清明晶透,四周环境内每一个声音,由呼吸的风声,以至微不可闻虫蚁爬行的响声,他均在同一时间内感到和听到。 通常一般人的感觉,一时间内只可集中在一个目标上。例如在集中精神去听流水声时,自然忽略了风声,反之亦然。 但像智慧大师此刻这样同一时间内,同时听到种种不同性质的声响,已是一种超越平常感官的超感觉。 他不止听到声音,同时更感到各种不同类形的生命和他们的活力。 便在这前所未有的空灵一刻,他感触到一股庞大无匹的精神力量。 假设嘉祥大师是一棵隐含勃勃生机的枯木,帝心尊者是一尊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像,道信大师是山林间一阵清风、一溪清泉。 那么这不请自来之客,就像一团巨大的森森黑暗,乍看似高悬九天、绽放无穷邪光的漆黑大日,却潜藏着吞噬一切光与热的深渊黑洞。 然而不知为何,智慧大师又隐隐觉得,对方呈现的精神“本相”,总有种雾里看花、水中观月的朦胧感,如真似幻,更添几分诡秘…… 他生平所见,或许仅次于向雨田的邪人,正逐渐接近。 智慧大师左手一如既往的匀速拨动着檀木佛珠,右手徐徐抬起,当胸竖立,似乎仅仅是平平常常的单掌合十行礼的前兆而已。 但熟悉他的嘉祥等其余三大圣僧无不知晓,他臻至化境的【心佛掌】,正蓄势待发,或许下一瞬就会击出生平最为强横的一击,偏偏浑身气势却内敛之极,近乎无形无相。 唯有他双目亮起的平静而圣神的光采,证明其精神已然凝聚到巅峰状态。 恰在此时,龙吟长啸从夜空穆然降临,铺天盖地的笼罩整个寺院、山峰,雄浑浩然的大圆满意境充塞天地。 “镗!”的劲气交击声突兀炸响,令人气血震荡。 下一瞬,“轰!”然一声震天巨响,一件物事硬生生撞破墙壁,迸发满室碎石尘土,却又在智慧大师三尺外戛然而止,跌落弥散,令他油然无奈:帝心总是戒不掉心急的毛病! 扫了一眼透墙而出的小半截禅杖,智慧大师不疾不徐的起身迈步,推门而出。 对面殿顶,帝心尊者孤峰耸峙,肃然俯瞰。院中左侧,一黑衣蒙面人腰悬长剑,负手而立,气度卓然。 两人眼中锋芒毕露,犹如神兵宝刃,在虚空中交锋,丝毫不因智慧大师的出现而有所转移,而智慧大师在迈出房门后,并未逼向五丈外的黑衣人,仅是止住步伐,静立在屋檐下。 长空黑云疾走,顷刻间遮住皎月,地暗天昏。 一阵凉意弥漫的狂风袭来,刮起院内满天尘土,可是一上一下对峙的两人,衣衫寂然不动,有如两尊石制的神人。 帝心尊者一生中,从未见过任何人的眼神,及得上这黑衣人一半的锐利,尽管这已是两人第二次交手,但在上一次,对方尚未有如此超拔成就。 惊人的地方,更在於其眼光形如实质,像一个千斤重,从自己的眼中透入,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敲在帝心尊者心灵的深处。 他突然呼吸不畅,心内惊悸,全身似欲软化。 一种软弱绝望的感觉蔓延全身,觉得面对的这敌手,是个全无办法击倒的巨人,哦不,是魔神! 天空骤然一亮,是黑云走过,皎月净辉重新洒下,充斥天地。 帝心尊者受此自然界的感召,禅心倏震,霎时恢复正大光明的大圆满意境,妄尽心澄,万象齐观。 脑中不知何时急转不休的念头毅然顿止,胜还是败,败亦是胜,两者浑成一体,无分彼此。 整个人的精神,与万化冥合,重归自然,刚才被黑衣人击开那丝心灵空隙,转瞬间缝合无间,再次浸入真如不动的境界。 “阿弥陀佛!” 帝心尊者口宣佛号,压下心头余悸,沉声慨叹道:“一别数载,未想阁主的修为已至如斯境地,贫僧佩服! 不过,阁主刚刚所施展的手段,似乎并不是补天阁的武功路数?” 语气坦然,既自叹弗如,亦毫不掩饰惊讶之意。 黑衣黑巾裹得严严实实的石之轩,同样心下稍稍讶异,刚才他藉由阳神之力模拟魔种异能,于目光交接中施以精神转化的力量,令帝心尊者心灵深受重压,在其脑海内种下必败的种子。 本已濒临成功,但对方却忽然灵机觉醒,谨守本性真如,竟使自己功亏一篑。 其中固然有运气使然,有着黑云过月,天色交替的自然因素为助益,然而若非帝心尊者本就意志坚定,禅心灵敏,亦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抵御住这无限接近于返虚境界的精神侵袭。(。) 第四百一十章 即兴之作 石之轩不忧反喜,如今的他已是对手难求,若是帝心尊者这么容易就着了道儿,就代表四大圣僧一齐出局,那可无趣的很! 当即洒然道:“和尚既已猜到其中关窍,又何必明知故问?” 帝心尊者喟然叹道:“果然是【道心种魔大*法】,邪帝一脉后继有人矣!” “嘿!”石之轩不置可否,直言不讳道:“本人此来,对和氏璧势在必得,你们也不必自持圣僧的架子,非要单打独斗。 不拘二对一,还是三对一,本人一概接着就是!” 言罢仰天长笑起来。 帝心尊者和智慧大师遥遥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底的凝重,智慧大师口宣佛号,侧身向着石之轩迈出一步,似有接战之意。 大笑声中,不待帝心尊者和智慧大师答话,石之轩缓缓左转,撞破了紧闭的院门,走到院落外的过道上去,留下一个人形的破洞。 就像一般人走出一道敞开的大门一样,行云流水,没有丝亳阻延和迟滞。 智慧大师全神贯注,将黑衣人的每一个动作,由转身、破门以至大笑、眼神,腰脚肘膊的配合,都不放过。 只见其动作与动作间,恍若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使人亳无可乘之隙。 智慧大师运集全身功力,迈出一步,本已如箭在弦,伺机而发,可是黑衣人全无破绽,那蓄满的一击,始终不能击出。登时心口一片烦躁。难过之极。 因之前禅功颇有进益而保持的无限空灵状态霎时消弭。不由气息一滞,跌出巅峰状态。 一招未出,智慧大师便先受挫! 双手合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智慧大师胸前一松,回复畅顺。 明晓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隐在院墙外的黑衣人下一步的行动,智慧大师重新收摄心神。专心一志,通过禅心感应,搜索黑衣人的踪迹。 殿顶之上,帝心尊者将智慧大师的窘境收入眼底,不由眉头紧蹙。 尽管他居高临下,清楚的看见院墙外的黑衣人正在向着和氏璧所在的小院而去,但他却不能出声提醒。 在这等层次的交锋中,外人的任何提醒和干预,不仅会使得智慧大师的信心和气势再次受挫,而且毫无作用----智慧大师此刻所要做的。不仅仅是知道对方的大致位置和行迹,更要以禅心锁定对方的精气神。否则仍然无法出手! 智慧大师缓缓步出院门,同样向着和氏璧所在的小院而去,黑衣人并未出现在他的视线内,该是早已隐入某个转角。 而在他专注感应之下,周遭数十丈方圆内,连虫蚁触地的声音都成网内的鱼儿,没有一点漏出去。 唯独感应不到黑衣人的存在,原本对方那恍若庞大无匹、朦胧黑日般的精神“本相”,此时亦好像逝去无痕。 在智慧大师超感官的监察下,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黑衣人形神俱灭,再不存在於天地之间。 然而事实绝非如此! 正如智慧大师能够闭起全身毛孔,收起全身精气,停止了呼吸,以致狸猫、猎犬不能发现他的存在一样,黑衣人的心灵和精神,亦到了一个可以躲开智慧大师触感的层次。 黑衣人居然彻底消失了! 帝心尊者居高临下的俯视中,整个寺院开始喧闹起来,越来越多的火把亮起,人影憧憧。之前他和黑衣人短暂交手发出的声响,引起的连锁反应终于爆发。 但他很清楚,黑衣人早已今非昔比,寺内普通武僧,甚至一流高手,在这等层次的交手中作用不大,冒然加入,唯有损失惨重一途。 最关键的是,数年前黑衣人的轻功身法便已卓然于世,如今定然更上层楼,舍却他与、智慧、嘉祥这圣僧级数的高手,寺内其余人对黑衣人根本望尘莫及,更遑论“围剿”? 暗叹一声,帝心尊者扬声宣了一声佛号,沉喝道:“诸僧各安本位,不得妄动!” 雄浑音波,饱含震慑及安定人心的力量,扩散到整个寺院,令诸僧不自觉的奉命行事。 喧闹和火光戛然而止,复又消泯 过道上凉风徐来,渐渐愈吹愈起劲,地面尘土飞扬。 长空流云疾行,时不时划过皎月。 天地忽明忽暗。 阴影婆娑的小径,不见一人,似乎只剩下智慧大师一人独存。 主动之势巳失,他站在路中间,眼观鼻,鼻观心,法眼正藏,宝相庄严,手上一如既往的徐徐拨动着檀木佛珠,和那无尽的等待。 类似龙吟虎啸的异声,骞地从四周传来,初时细不可闻,仿似遥不可及,霎时间已响彻整个空间,震人耳鼓,盖过了天边的雷鸣,遮掩了呼呼的强风。 一时天地间只有这尖锐刺耳的异声。 这是敌人出手的先兆! 周围十丈内的气流,急速旋转,一股股有如利刃的气锋,在这范围内急速激撞。 智慧大师若如置身风暴的中心,他不动犹可,一动所有的压力都会集中在他的身上,把他卷进急流的气旋内。 他已全无退路。 黑衣人究竟在何方? 气旋愈转愈急。 忽然一股无坚不摧的强大劲气,从右侧盖天覆地,以惊人的高速急撞过来。 智慧大师哪敢迟疑,蓄势已久的一击,侧身全力击出。 两大绝顶高手,终於短兵相接。 石之轩在智慧大师的右方扑至,剑影朦胧,却见智慧大师竖立在胸前的右掌,有如乳燕翔空,在窄小的空间内,画出一道美妙自然的弧线,巧妙地转个角度,变成迎面向自己刺来。 手掌一边刺来,一边翻转变化无方,拳、掌、手刀变换纷呈,圆变曲、曲变方、方变尖,相辅相乘,使人无从定下应付之法。 每一下改变,都令石之轩本来觉得无懈可击的剑刺杀着,突变为破绽百出的失策。 石之轩震动手中镂空有九个孔洞的漆黑宝刃,在空中不断改变角度,来应付智慧大师这已凝聚毕生造诣的一击。 智慧大师竭尽了浑身解数,终於一拳打在剑尖上。 石之轩这一击,实则抛弃了以前穿上‘黑天魔尊’的马甲出手时,隐隐有意保留【幻影剑法】痕迹的积习,变成纯粹根据此时此地而创的即兴之作。 任意而发,浑然天成,却又演尽刺杀之妙,魔剑之奇。 可是智慧大师果然不负圣僧之名,乃是实际开辟天台宗一脉的大智大慧者,仍能着着封死石之轩的去势,一拳打在这一击的锋端上。 无边无际的庞然巨力,如山洪暴发般,从剑身上转过来,这无可抗拒的力量,撞得石之轩直向后方倒飞而去。 “轰!轰……” 跟着是一连串嘈吵混乱各种物件器皿的破碎声音。 石之轩的背脊撞破了一堵又一堵的墙壁,压碎了无数的禅房木器,直至又轰然一声,撞上个硬物,势子才停下来,滑倒地上。 他的右手青筋毕露,手中的宝刃亦兀自震颤不休,剑吟绵绵。 不用看,他也知道,智慧大师同样没能讨到好去,此时应该也在另一边的某间禅房里窝着。 这种各自凝聚毕生功力,穷尽变化,最终依然无可避免的硬碰,只能是两败俱伤。此时两人虽未呕血,但却均是给反震得浑身真气乱窜,一时间难以全力发功,更遑论追击对方? 光影一闪,帝心尊者凝立石之轩撞出来的破洞前,明白他与智慧中单独一人,怎都无法顺利取胜后,欲乘此良机,结束这一战。 将这仅次于向雨田的魔门后起之秀永远留在此处的可能性不大,但却可以令其知难而退,或将其击伤,令其放弃觊觎和氏璧。 可是石之轩向后退飞的同时,手上宝刃灵动摇曳,一边退,一边布下一重又一重的气锋,利比兵刃,把整个空间封闭起来,久久不去。 帝心尊者欲进不能,坐失良机。 石之轩手中宝刃倏止,凝神聚意,急急调气。 帝心尊者倒提禅杖,卓立在小径正中,全身真气弥漫。 凉风来到他周遭五尺处,便向两侧分流,丝毫不能拂动他的衣袂。无谕在气势上和真气的运行上,都已攀上他所能臻达的颠峰。 或许下一击,就是胜负立决的时刻! “蓬!”地一声震响,石之轩撞破屋顶的瓦面,带起了一天碎石断瓦,直冲上七丈高的天空。双手掣着宝刃,高举过头,配合背后高悬九天的皎月,更添朦胧奇诡之感,沐浴在清辉下的黑漆漆森然身形,恍若从天而降的魔神。 帝心尊者不敢怠慢,身子往前微俯,两手持禅杖在身前舞成一片,迸发如墙如柱的雄浑劲气,旋转而起,迎向黑衣人扑下的一击。 这是帝心尊者毕生功力所聚,他毅然自信,即使老而不死的向雨田亲临,也要先避其锋。 “镗!” 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彻。 帝心尊者上身不可抑止的跌仰,顷刻间蹬蹬蹬挫退数丈,撞破院墙,跌进宽阔的院中,所过之处,竟在地上留下一连串密集的寸许深脚印。 最终还是靠着禅杖斜斜驻进地下尺许,勉强止住身形。 石之轩整个人倒抛上天,一声厉啸,借势横飞出去,高高掠过两栋屋顶,直向藏着和氏璧的深井所在的小院投去。(。) 第四百一十一章 平静的拉锯战 月夜迷蒙,石之轩如流云黑虹般横空飞掠,轻旋飘落,卓立殿顶,凝目俯视着下方那道“熟悉”身影。 小院中,嘉祥大师长身静立在藏着和氏璧的深井旁,浑身僧衣猎猎拂动,不住蒸腾起蒙蒙水雾,若非枯瘦黜黑的外表破坏了整体形象,还真有几分腾云驾雾的仙佛气息。 沐浴在月华净辉下的井口,闪烁出隐约可见的五彩灵光,并越来越清晰,同样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递增的,还有和氏璧的放射性异能。 浪潮般的无形波动以深井为中心,由近及远,不住扩散,蕴含着直透修行者灵魂的烦躁因子…… 石之轩心念微动,暗忖:果然不出我所料,之前嘉祥一直在井下借助和氏璧异能修炼【枯禅玄功】,身心寂灭,才会对我的到来后知后觉,和氏璧的异能波动也因此有所沉寂! 运功蒸干了衣衫,嘉祥大师以他低沉嘶哑,但又字字清晰,掷地有声的声音道:“和氏璧干系天下安危,不容有失,施主若能息止干戈,就此离去,实乃功德无量。” 尽管在和氏璧异能波动的严重干扰下,这徐徐扩散的语声,仍弥散着强烈的精神感染力,有如暮鼓晨钟,震荡院堂,恍若重锤般狠狠敲在周遭诸人心灵深处。 可把深迷在人世苦海作其春秋大梦者惊醒过来,觉悟人生只是一场春梦! 石之轩暗呼厉害,凭他的心性修为,固然不会受其精神感召而就此改变心意,可要是换了别的魔门高手,就算同样仍能坚持本意,也会心湖波荡。最不济,亦会精神气势衰减。 不由暗暗赞叹不已:无论武功高低,还是禅心和精神修为之深浅,嘉祥均无愧于四大圣僧之首,未必输与了空! 嘴上却毫无感情波动的淡淡扬声道:“和氏璧天下至宝,唯有缘者或可暂据一时。尔等秃驴保存宝璧二十余载已属天大福分,莫非还妄想永久据有? 今日本人前来取璧,正是尔等与宝璧福缘已尽,若尔等仍自贪恋不舍,岂不闻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阿弥陀佛!”嘉祥早从帝心口中知晓,对方数年前就曾来此盗取过和氏璧,却无功而返,此次对方再来。必然准备充分,势在必得,当下嘉祥也不再多言。 身处和氏璧异能力场强烈处,他当然不会过早潜运真气而自讨苦吃,亦有信心在对方出手前的那一瞬,硬顶着和氏璧异能的强烈干扰,将【枯禅玄功】运至巅峰,接下对方的雷霆一击。 再之后么。双方均处于和氏璧异能风暴的中心,真气运转严重受制。倒也说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 一边默默计议着战术,嘉祥一边仰头细细打量这魔门后起之秀,以禅心暗暗感应及锁定对方的精气神。 皎月净辉下,黑衣人周身魔气隐现,闪映着朦胧光晕。乍看有如一尊黑水晶雕成的魔像,蕴含着超越了世上众生的美态。 面巾外露出的一对眸子,带着天边云霞般的紫芒,像是黑夜里的两粒宝玉,不动时。似乎全无生命;闪动时,精光四射,胜过天上最亮的星辰。 然而不论其眼神动或不动,均显示出过人的坚毅和果决,其意志绝非任何大义虚言及精神感召所能动摇。 黑衣与月辉,对比强烈。 黑衣人整个人充满了一种魔异的魅力,使人心胆俱寒。 嘉祥大师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暗暗惊奇,虽然黑衣人站在他前上方数丈处,但嘉祥精修般若性空数十载的禅心,却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换而言之,假设他闭上了眼睛,会彻底地不知道黑衣人正在他身前! 以嘉祥的禅修,亦忍不禁一阵心悸,急切间难以寻到出手之机。 须知,仅仅寻常的江湖一流级数高手,就已培养出一种接近第六感的触觉,尽管毫无痕迹,但只须有人接近,心灵即现警兆。 跨入宗师级门槛的高手,已或多或少初具精神感知或灵觉感应的雏形,尽管远远达不到入微层次,亦稍逊于精擅精神和心灵修为的道、佛高人,可对危机的预感,终究更为敏锐和清晰。 而他们四大圣僧这种宗师高段,几乎随时有望臻达大宗师的当世顶尖高手,更有最为精擅感应的禅心灵慧为助益,一旦聚精会神,灵觉感应之灵敏,足以让世上一切有形无形之物都无所遁形,绝无可能对这么一个天下有数的魔头“视而不见”! 然而这一套,完全不能用在黑衣人的身上! 这黑衣人和嘉祥所熟稔的诸多魔门邪人、阴癸妖魅刚好相反的强烈对比,他们整个人浑身发射出阴寒之气亦或魅惑之氛,令你不断去抗拒惊怕或迷恋不舍,不断提醒你他(她)的存在。 这黑衣人却又完全不同,虚虚渺渺,灵动诡变,无迹可寻,使人无从掌握。 此情此境,嘉祥愈发坚定自己的判断----冒然出手只会使自己陷入气势受挫,进退不得的窘境! 而他唯一所能做的,唯有沉心静气,在对方出手抢攻,气机外露的一瞬间,凭着灵敏禅心精准捕获并紧锁对方的精气神,防守反击一气呵成! 不由地,嘉祥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曾经见过的那魔门老不死邪帝,而且不知为何,嘉祥总觉得面前这黑衣人身上有那邪帝的几分影子,却又不尽相同。 对峙中,石之轩默默等待着和氏璧的异能波动攀升至最高峰的一刻,却浑不知晓,下方的枯瘦和尚已隐约看穿他的几分“老底”。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毕竟达到乃至超过四大圣僧级数的魔门高手本就凤毛麟角,其中精擅魔种等精神力量的,更是唯有向雨田一人而已。 有意无意间,石之轩倾情演绎的魔道奇人,精擅以魔气和精神惑人五感的‘黑天魔尊’,多多少少总有几分邪帝向雨田的味道。 这一点,在石之轩对【道心种魔大*法】中精神秘法的参悟和运用日渐成熟,并与向雨田有过数招切磋之后,尤为明显。 当然,嘉祥就算对此有所怀疑,也不可能为此专门寻到向雨田求证,唯有将之暗暗沉入心底深处。 若无意外,等到他圆寂或坐化的那一日,此事便会与他此生所知所获的诸多辛密一道黯然消逝于世间。 皎月高悬,静夜无声。 这毫无争杀气氛的莫名对峙似乎无休无止,直到永恒。 帝心尊者倒提着禅杖的魁梧身形,跃现在石之轩右方的另一屋顶,而手拨檀木佛珠的智慧大师,亦漫步至院墙外的小径上。 再加上本就静立小院正中的嘉祥大师,三大圣僧恰好呈立体的奇异三角形,将石之轩遥遥围困。 各自无形无影的禅心感应,亦自然而然相辅相成,连为一体,犹如天罗地网般,将石之轩层层笼罩,牢牢紧锁。 一时间,即使石之轩的精气神已然深深嵌入虚空,融入天地间某种神秘层次,仍不免隐隐感觉到无形而磅礴的精神压制。 之前并非石之轩不懂速战速决及各个击破的战术,坐失良机,而是他深知,类似的战术手段对江湖上寻常的宗师级高手有效,但对于三大圣僧这种集武功高手和禅境高人为一体的修行者,实际效果极其有限。 且不说一旦交手,双方气机紧锁,石之轩目前这种让三大圣僧肉眼看得见,禅心感察却“摸不到”的神秘效应立时不攻自破。 就说三大圣僧各具神奇的精湛禅功,若是不顾一切,单独一人即足以与石之轩两败俱伤。 尤其是,即使石之轩取巧夺得和氏璧,而三大圣僧战力仍在,他亦难以提着和氏璧逃脱三大圣僧联手的禅心感应和追踪。 这注定是一场身体和心灵的拉锯战! 月上中天,皎洁净辉宛若实质,充斥天地。 似乎在与月华呼应,虚空中无形而澎湃的和氏璧异能力场越来越强,乃至攀上今夜的最巅峰。 和氏璧仿佛活了过来了一般,放射出无与伦比的精神异力,浩浩荡荡,犹如惊涛骇浪,不住拍打周遭一切修行者的精神意志,要强行侵进诸人的脑袋和体内去。 若是此刻收敛精神,谨守灵台的一点清明,凭着四人的心境修养,自然可以一念不生,万念不存,有惊无险的稳稳硬抗过去。 偏偏在场四人均是精神感应全开,相当于对于和氏璧异能的侵袭不仅毫不设防,还举双手欢迎,所受到的影响更是成几何倍增,恍若在一场精神上的狂风暴雨之中赤**果**果的苦挨。 奇怪而陌生的景象纷纷呈现,令人烦躁得几欲疯狂大叫,似若陷身在不能自拔的噩梦里。 而身在深井旁,离着和氏璧直线距离最近的嘉祥大师无疑首当其冲,所受影响最为强烈。 即使凭他超凡入圣的禅定修为,勉强保持禅心不动,警戒敌方之余,亦不免眉头紧皱,面色悲苦,背心隐隐渗出冷汗。(。) 第四百一十二章 真心酸爽 恰在此时,剑光乍现,眨眼间一化万千,绽放无穷,屋顶似若多了一轮银盘似的皎月,与九天之上那个交相辉映,耀目迷人。 诡异的是,剑刃疾速破空的呜咽,仿若厉鬼悲泣,却浑无一丝剑气! 在这和氏璧异能力场最盛的时刻,当然没人敢全力运转真气,否则不用打,立时便会给和氏璧异能干扰得真气走岔,走火入魔。 即使石之轩凭着独创的【元始真法】,不住变化真气属性,可以与和氏璧针锋相对而不会走火入魔,但也再难有余力分心与人交手。 三大圣僧的心头齐齐一沉,各自惊异于黑衣人不运真气,仅凭筋骨腕力便施展出如此绚烂而凌厉的剑招。 仅此一点,便知其外功劲力之强横,剑术造诣之精深,实乃独步天下! 再配上其手中那柄削铁如泥的神兵宝刃,无需试探,三大圣僧便已瞬间断定,即使三人合力围攻,但在此时此刻无法动用真气这特殊情况下,亦无异于螳臂当车。 毫无疑问,这莫名其妙的屋顶舞剑,犹如自娱自乐亦或街头卖艺的行径,“先声夺人”的效果远远实则超乎预料。 见到三大圣僧变得凝重的表情,石之轩眸中闪过满意之色,倏地身形一展,没有运转丝毫真气,仅凭强横的肉**体力量,猛虎下山般跃起扑出。 宝刃斜垂右侧,身形破空竟发出狂风席卷般的呼啸。 “啪啪啪……” 没有刻意施展轻功脚法,石之轩在倾斜的瓦面每一落脚,均会踩得瓦片、木棱具碎,残片破空迸溅犹如劲箭。 犹如蛮荒巨兽从屋顶冲下,这般霸道无匹的狂猛爆发力。更让三大圣僧眼角抽搐! “呼……” 石之轩跃离瓦面,身形如箭矢般径直投向井口。 立在井口一侧的嘉祥,眼神闪了闪,终究没有上前阻拦,反而身形闪动间,侧避了两步。脱出石之轩手中宝剑的攻击范围。 石之轩嘿然一笑,看也不看嘉祥那臭臭的表情,左手在井口一拍,翻身跃入井里。 “扑通!” 井口溅出稀稀疏疏的水花,在月色净辉下灿然绽放着流光溢彩。 落入三大圣僧眼中,似在嘲讽他们一招未发,任由邪人取得宝璧。 嘉祥大师转身面向井口,双手合十,眼帘低垂;帝心尊者仍自孤立屋顶。面无表情;倒是徐徐漫步踏入小院的智慧大师,仍有余兴失笑一下。 片刻后,三大圣僧同时禅心一震,但觉充斥虚空的和氏璧异能力场如梦幻泡影般,毫无征兆的消逝无踪。 恍若卸下了精神上背负的沉重山岳,无形而有质的万钧压迫不复,体内先天真气灵机触动,自行流转起来…… 三人的禅心和精神霎时恢复轻松自如。但面色更见沉凝----此种情况,只能是那黑衣人已然握住了和氏璧。使得和氏璧的异能自行聚拢并集中侵入那黑衣人体内。 ………… 幽暗中闪烁着五彩灵光的井底。 石之轩伸手扣住镂空铜匣,指尖穿过孔洞,扣住和氏璧,同时阳神感触延伸,瞬间连接宝璧的元神灵光。 心底犹如与老朋友打招呼一般,不无愉悦的暗暗嘟囔一句:又见面了…… 和氏璧内的异能以比上次那种独特双**修时更凶猛倍增的来势不断汹涌澎湃。有若脱疆野马般注进他手心去,再循每一道大小经脉闯进他体内,却给他轻易融入己身真气,引导炼化为寒中带热、热中带寒的,至精至纯的奇异真气。 一切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宛若演练了千百遍,成了本能一般,事实上,在上次与和氏璧的独特双***修中,也确实是曾经印证演练过千百次! 所不同的是,和氏璧异能终究有其极限,有过了上次异能倾尽一切的为他洗涤肉身、增强潜力,此次的效果却微乎其微,几不可察。 好在他对此早有所料,并不奇怪,仅是全力吸纳和氏璧异能。 片刻后,浑身经脉已灌满无穷无尽的寒热缠卷的奇异真气,乃至溢出弥漫在体外,形成壁罩般的气墙,霸道的排开周遭五尺范围的井水。 似乎隐隐达到某种潜在极限,这无量气能才又物归原主,反注回和氏璧里,形成诡异的动态平衡…… 如此循环往复,精气神与和氏璧连结得愈发契合无间,石之轩但觉精神大振,四肢百骸似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劲气,周遭虚空的天地精气也像龙卷风般狂涌而来,亟待自己肆意挥霍。 不由喃喃自语:“这感觉,真心酸爽!” 幽暗狭小的井底,他从头到脚紧裹的黑衣黑巾,亦掩不住浑身肌肤透射流转的琉璃毫芒! 此时此刻,凭着和氏璧这“超级蓄电池”,不,应该说是“微型核电站”,作为附加能源,石之轩就像传说中的超人背负着一颗太阳,有信心跟任何强敌硬碰硬死磕到底。 最起码,石之轩自忖,在这精气神全面“爆表”的状态下,自己即使不能将向雨田打得灰飞烟灭,也能稳稳的摧毁向雨田的魔体,使其‘兵解’。 毕竟道心坚如磐石,石之轩并未过多沉迷在这种美妙的力量感之中,微一动念,和氏璧立时爆发一轮强韧劲气流,无声无息间便将外面裹着的铜匣震为齑粉。 一方纯白无瑕,宝光闪烁的玉玺,初次在石之轩眼前显现全貌,玺上镌雕上五龙交纽的纹样,手艺巧夺天工,但却旁缺一角,补上黄金。 黄金固然贵重,但镶在和氏璧这等无上珍宝上,总予人狗尾续貂的违和感,颇为碍眼。 但石之轩却盯着这一小角黄金眼神闪烁,若有所思片刻,才从怀中掏出一个似乎由雪白绸缎所做的小布袋,将宝璧装入其中,扎紧袋口,并将之牢牢系在腰带左侧的剑鞘旁。 感觉自己与和氏璧的能量往来并未因此有所断绝或衰减,石之轩极为满意,忍不禁轻轻拍了拍腰侧悬着的袋子。 默默嘀咕道:“天蚕丝所制的袋子,也算世上独一无二,勉强配得上你的身价!”话落身随意动,游鱼般划破水流,蹿升向井口。 潜流荡漾,正上方一汪滢光越来越亮,那是注下井口,透入水中的月光。 倏地,在和氏璧灵性加持下,愈发清明透彻的阳神泛起无形而奇特的危机感,离着井口越近,这危机感越沉重。 换在其他时候,石之轩或许会想方设法,避其锋芒,乘隙而出,但在此时,他却夷然不惧,反而全心全灵的感应这危机感的来源方位,试图更早的获知三大圣僧即将出手的具体位置或轨迹。 可惜三大圣僧禅心渊深,无论禅法还是武功,均已臻至意不外泄的境界,在出手前绝不可能显露丝毫征兆和意图,令敌有所防备;出手时亦浑然天成,无有隙漏。 石之轩此时固然拥有堪比返虚层次的阳神感应,亦无法隔空将三大圣僧窥得透彻,只是清楚感觉到三股庞大的精神力量各据一方,却又隐隐联合一气,封锁井口,蓄势待发。 换了寻常江湖人,即使其武功堪比大宗师级数,三大圣僧既不执着于胜败,兼又顾及当世空门高人的身份,绝不会当真以众凌寡,一齐夹击。 最多三僧先后连攻,但终究是各自为战,一招一招的来,甚至三僧出手还会处处留有余地,恍若不伤和气的切磋比斗,基本上不会弄到分生死的地步。 但对付补天阁主这仅次于向雨田的大魔头则不同,三僧显然已经尽弃顾虑,不仅决意不再留手,反而全力联手,结成阵势,务要将和氏璧留下。 正因石之轩很清楚此点,更不得不想方设法,避免遭受三僧同时联手的雷霆一击! ………… 月色如水。 三僧呈等边三角形,离着井口丈许,凝神肃立,牢牢围困井口,同时各自将禅心感应催发至极限,隐隐融合为一,方能勉强锁定着井中那股朦胧灵机似缓实疾的上潜轨迹。 自武功有成以来,三僧不论遇上何等高手,都始终禅机盎然,机锋不绝,轻松自在有如与友漫谈,还从未有过此时此刻这种默然肃穆,如临大敌的态势! 一阵夜风吹过,三僧衣袂一动不动,恍若三尊雕塑,唯有六只眼睛渐渐精光绽放,越来越亮,宛如透射的灯柱。 气氛穆然凝重至无以复加! “蓬!” 轰响乍起,井口迸出粗大水柱,在月华下恍若一截真实的白玉巨柱骤然冒出。 正自提防的三僧同时微微一愕,均感到水柱满布磅礴而阴柔的劲气,若是冲向三人之一,足以令其全力抵御,但水柱却并未冲向三人,仅是直直的冲天而起,似乎徒做无用功。 下一瞬,三僧反应过来,齐齐暗呼:莫非…… 倏地黑影一闪,三僧静候已久的目标背倚着水柱升出井口。 气机牵引之下,正前方的智慧大师毫不犹豫的提气抬掌,倏忽间闪近出击。 而左右侧面的嘉祥、帝心则眉头微皱,并未立时出手----黑衣人的背后给粗大水柱遮挡严实,二僧若从后方夹击,势必会给水柱中蕴含的阴柔劲气阻上一瞬,再难与智慧大师形成完美夹击。(。) 第四百一十三章 干如枯井 甫一升出井口,石之轩眼前一花,一对巨掌迎面推来,看似没有任何招式花巧,甚至没带起半分劲气狂风。 可是石之轩却知对方已到大巧若拙的至境,无论作何闪躲退避,仍逃不出这记【心佛掌】的笼罩。 唯有潜运【不死印法】,双掌迎上。 “蓬!” 四掌对实。 智慧大师数十年的佛门正宗内劲立如长江大河般倾泻过去,岂知竟是毫不着力的虚虚荡荡,以智慧大师古井不波的心境,亦要暗吃一惊。 换了别的敌手,智慧大师此刻必会强行收回部份功力,生怕一不小心就这么把对方震毙,徒添杀孽。 但面对这当世数一数二的邪人,智慧大师自然不作他想,仅是不顾一切的将内劲竭尽全力的凝聚并泄出,没有丝毫留手。 智慧大师当然明白,最上乘的借劲卸劲功夫,是在体内的窍穴经脉内进行,恰如对方此刻所施展的招数。 但他更清楚,任何借力卸力之法,终究有其极限! 他绝不相信,自身这宗师高段的浑厚内劲全力以赴,更以高密度凝结的雄浑掌力灌输过去,对方当真能够尽数“消**受”? 果然,石之轩闷哼一声,应掌往后跌去,一边暗骂:知人知面不知心,智慧秃驴平日一脸慈悲和善,此刻显露本性,竟也如此阴狠,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一边强忍着经脉剧痛,疏泄引导这浩浩荡荡的佛门内劲,使之六成向着腰间和氏璧灌注而去,剩余四成则悄然潜运至右手。 他本要利用自己熟悉智慧大师所修佛门正宗心法的便利,好从智慧大师的双掌借去点真劲,并以【不死印法】引为己用。下一招借力打力。 岂知智慧大师的【心佛掌】劲力不仅凝实之极,已臻首尾相衔、圆满无瑕之境,极难借取不说,灌注而来时还如此凶猛狠辣,不留余力? “蓬!”的一声,石之轩已撞入自己弄出来的水柱。幸亏缓了一瞬,水柱中所蕴含的,相当于他全力一击的阴柔劲气已然散去九成九,否则可要他自己消**受了。 眼见对方并未如自己所料的那般重伤喷血,智慧大师固然颇为不解,但刚刚那一击实在耗费了他太多真元,此刻浑身虚乏,唯有暂时驻足原地,急急调气。 正值水柱上升的势头已尽。正欲轰然回落,石之轩的后背轮廓从水柱中露出。 帝心尊者暴喝一声,恍若晴天霹雳,手中禅杖怒龙出海般,疾速旋转着捣向石之轩右肩部位。 杖头破空,劲风呼啸,迅猛无俦,在空中滞留重重残影。雄浑劲气更透杖而出,漩涡般将石之轩的身形牢牢卷住。令他避无可避。 与此同时,嘉祥大师干枯的右手亦从宽阔的灰袍衣袖内探出,抬起过程中手势比划不定,似乎是某种运劲聚力的佛门手印,但又似是而非,玄奥非常。 全身纹风不动。连衣袂亦没有扬起分毫,却倏忽间轻飘飘挪移丈许距离,逼近至井口,抬至胸前的右手向前推出,袭向石之轩左肩。其间仍自不断变化手势。 身形尚未脱出水柱,便陷入如此危险的夹击局势,石之轩尽管早有所料,仍不由冷哼一声,双手闪电般探出,右手成拳直击,将之前从智慧全力一击中借得的四成劲气聚敛为雄浑拳劲,迎向帝心尊者捣来的杖头; 而他左手在翻转飘忽着迎向嘉祥手势的过程中,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如方似圆,最终竟随着嘉祥手势的变幻而变化,犹如两者之间有着无形而紧密之极的牵连一般,相互呼应。 嘉祥眼神一亮,忍不禁流露出惊叹之色。 他的出手看似不温不火,跟帝心迅若惊雷的速度恰正相反,每个动作均慢条斯理,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实际上,他的“慢”,却刚好隐隐对应着帝心的“快”,并与之相辅相成。 因而他缓慢的举止只是一种速度的错觉,只此一着,已显出他将佛门玄功演化至某种秘不可测之境地,令古今绝大多数佛门高手难以望其项背。 原本,不论黑衣人如何防御反击,他与帝心的这“快”、“慢”攻势最终会在同一瞬加诸于黑衣人身上,彼此形成精准之极的正反夹击劲力,将两个宗师高段的功力发挥出远超一加一等于二的,爆炸性的恐怖威力。 足以令大宗师级数的高手尸骨无存!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黑衣人的左手在截击过程中,同样演化出无穷手势变化,竟于不可能中着着封死或截断他手势的轨迹和节点,气机牵引之下,令他的手势自然而然的产生了超乎想象的莫名变化。 最终不可避免偏离了与帝心尊者的禅杖攻势的潜在呼应,偏偏帝心尊者的武道和禅法造诣稍逊,还做不到以禅杖攻势反过来呼应他的手势。 二者妙到毫巅的夹击,就此月缺难圆,不上不下,再难发挥到最强威力! 对面的帝心尊者更是大吃一惊,他这招禅杖直捣,乍看只是进手强攻的一招,厉害处在能发挥全力,以高度集中和疾快的杖劲,紧锁敌手,以强攻强。 其实真正玄妙处实在乎其暗含着千变万化! 可是黑衣人看似随随便便的截击一拳,已达大巧不工的层次,眼睁睁的杖头就给他击个正着,完全无法可施。 尽管帝心尊者对黑衣人的武道造诣之精湛,此前已经有所感受,却仍未料到对方竟高明到隐隐压他一头。 “啪!”的一声拳、杖相接,有如枯木相击。 杖头初时有若捣上一堵精铁打制的钢墙,劲气反震,帝心尊者闷哼一声,身形微颤。 就在他以为对方将大部分功力集中到左拳上,以致他这一杖将是残阳败照,再难有任何好景之时,旋即又觉对方的拳劲抵消了自己近四成杖劲后,似乎无以为继,而自己剩余的六成余雄浑内劲则毫无阻碍的顺着禅杖,汹涌澎湃的灌入黑衣人体内。 与此同时,嘉祥大师的莫名手势终于在有意无意间完成最后的变化,竟是掌面回环,在虚空划了一个圆环后,戛然而止。 而石之轩运足自身全部劲气的左手则恰好撮指形成掌刀,直戳在嘉祥掌心。 气劲交击,却没有半丝声音。 嘉祥低吟道:“枯如干井,满似汪洋;三界六道,惟由心现。” 石之轩身心具震,未料嘉祥的【枯禅玄功】目下已至如斯境界,掌尖戳中嘉祥的虚空圆环,确有投水进一个干涸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枯井的感觉。 他掌尖蓄足的无穷劲气洪流竟难以倾泻过去多少,似乎枯井的容量当真小到不能再小! 可是当嘉祥低吟之时,逗枯井忽然变成惊涛裂岸的大海汪洋,近乎无穷无尽的佛门正宗内劲还如长堤崩溃的朝他狂涌过来。 石之轩暗暗惊异之余,依然冷静如故,心神丝毫不受影响,按照预定策略,全力运转【不死印法】,将帝心尊者攻入的六成劲气引为己用,连同自身经和氏璧增幅后,仿若无穷的寒热缠卷的奇异劲气,一股脑聚向左手掌尖,与嘉祥毫无花俏的硬耗起来。 对面的帝心尊者立时隐有所感,神色再惊,忙不迭一收内劲。 凭着臻达‘相摄相容,圆融无碍’境界的华严宗禅法内功,他自可在任何情况下,随心所欲的操控内劲或行或止,或放或收,圆满无漏,不使其继续外泄而为敌所盗。 然而下一瞬,帝心眼神一凝,浑身功力重整旗鼓后,复又汹涌而出,凝聚为一股至精至纯的高密度劲气,再次顺着禅杖,宛如钢锥般狠狠侵入石之轩体内。 圣僧的智慧绝对不可小觑! 经过刚刚那一下,帝心尊者已隐隐猜出,对方所能借取的劲气,最多只能占到他全力一击的浩荡劲气流的六成。 而他一旦将劲气凝集为高密度再击出,对方所能借取的部分势必会减至四成以下。 凭着他的功力,仅余的六成劲气亦足以震毙当世任何高手,更何况对方此时还在与嘉祥全力对抗? 眨眼间,内劲交锋不知多少次,嘉祥但觉自己借助和氏璧将自创的【枯禅玄功】修炼大成,自诩在当世名列前茅,犹如汪洋大海般的功力竟稳稳落于下风,颇有些不堪一击之时,他低垂的眼帘不由自主的往上扬起。 一对原本深邃难测,充满哲人圣者智慧的眸子此时再难掩惊骇之色,一向淡漠沉静的面容不知不觉间满是苦涩。 旋又瞬间恢复神情沉寂淡漠,灰色的僧袍往下凹陷,紧贴全身,益显他高挺顽瘦的体型,衣袍外露出的肤色亦愈见黝黑枯萎,整个人乍看当真像是一截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枯木。 分明已将【枯禅玄功】运至前所未有的巅峰! 石之轩但觉本是浩浩荡荡倾泻过去的劲气洪流,如给关上阀门般戛然而止,嘉祥的身体似是再次变回那口容量极小的枯井,再难灌入多少劲气。(。) 第四百一十四章 禅功和幻术 干如枯井,满似汪洋……反之,满似汪洋,干如枯井? 石之轩眸中再次闪过惊异之色,同样深悉三论宗‘般若性空’精义的他,如何不知嘉祥此乃将武道禅意结合并推演到匪夷所思之境,方能如此瞬间身心寂灭,恍若毫无生机的腐朽枯木,本身既无以容纳外来能量,亦使得石之轩充满灵性的真气自发排斥其恍若枯木的死沉沉特性,不愿倾注过去…… 【枯禅玄功】这犹如欺诈手段的玄奥心法,看似幻术,又不是幻术,所谓‘真空不碍妙有,妙有体现真空’,一念则诸法实相,一念则诸法寂灭,缘起性空,唯心妙理,不外如是! 世上九成九的高手,以劲气攻入嘉祥体内,同样会受限于‘枯井’,甚或下一瞬,‘枯井’变汪洋,还会将敌劲反迫回去,令敌手自食苦果。 甚至帝心尊者的大圆满内功亦有类似效果,其内劲深正淳和,有若从山巅高处俯泻的渊川河谷,广漠无边。 如果敌手以真气硬攻进去,等于把小石投向那种无边空间,最多只能得回一下回响,紧接着就会给帝心尊者浩浩荡荡的内劲反卷淹没。 凡此种种,绝非偶然,而是佛门正宗,般若性空的禅法真谛融入武道内功之后的必然成就。 即所谓的“现实世界的万象万法尽为虚妄,唯有法性真如为真实不二法门”的理论,真正用诸于开启人体内部的潜力后,则一切敌我劲气尽为虚妄,均可幻生幻灭,唯有本心是真,一灵不昧。乃至体内真气之“空”与“有”,尽在一念之间。 放诸于借劲、卸劲之法上,则再不拘泥于有形有相的经脉运转轨迹,而是进一步以形而上的心灵和精神意境测敌、知敌、惑敌,并借劲、化劲、卸劲、御劲。 这法门立意于一心一念,玄之又玄。不可捉摸,正邪武林诸多不明就里之人,或是只会老老实实运劲出招,不知以灵神真意御使劲气生生灭灭、幻空幻有之妙,或是并不认同此间般若性空的义理,均会将这法门嗤之以鼻为幻术。 然而实际上,这与道家虚极静笃理念结合内功,从而无极太极,虚实相生。虚能生气亦可气化虚无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本质上,均为对人体的深层次开发利用,并不再局限于经脉气血,而是以肉身为实,以心灵为虚,心灵对外与天地大宇宙冥冥交感,映射于内,则使人体如一个“小宇宙”般。精气神自然而然的循着暗合天道至理的生灭衍化、周行循环,乃具象为种种不可思议之神通。 隐隐间。石之轩终于明白,为何真正大成的【不死印法】,会被一些人误解为高明幻术的根由了。 然而此刻容不得他多想,右手处帝心尊者乘隙而入的雄浑凝实劲气固然令他不及卸御,而正前方的水柱彻底落下,回复元气的智慧大师现身在井口上方。双手盘抱,含着一股高密度集中的气柱,直击他的胸口膻中穴,如给击中,包保他彻底丧失战力。 更有甚者。左手处的嘉祥大师随时可由‘枯井’转为‘汪洋’,一旦他撤劲分心去应付帝心和智慧,嘉祥便会立时以浩荡无垠的佛门内劲将他生生“淹没”。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石之轩终于不得不将借助和氏璧灌注异能和吞吸天地精气而暴增至隐隐超出大宗师级数的元气运转至极限,身周霎时绽开壁罩般的厚厚气墙。 他先是将左手处攻向嘉祥无功而返的无穷劲气,顺势倾泻向右手处的帝心尊者,将这狠辣果决秃驴侵来的凝实劲气摧枯拉朽般击溃,本是密切相接的拳头与杖头蓦地锵然作响。 重压一去,嘉祥黯淡的眼神一闪,精气倏震,恍若枯木逢春,重新活过来了。 闷哼声出,帝心尊者眼神惊骇,方正庄严的面庞闪过丝丝潮红,蹬蹬蹬连退数步,手中禅杖脱手跌落。 石之轩同样身形剧颤一下,却咬牙借助反震力道,将浑身劲气强行掉头运至左手,重新袭向嘉祥,恰好迎上这枯瘦和尚复又变作汪洋大海的内劲。 眼看正前方智慧大师双手间的凝实气柱终于触及石之轩胸前五尺处的气墙,就要破壁而入。 却不防石之轩与嘉祥倏地一齐向右侧移两尺余,令智慧大师的气柱刚好击中二人相接的双手。 “蓬!” 劲气暴散,三人如受雷殛,齐齐剧颤着各自飘退。 原来刚刚石之轩强行运至左手抵御嘉祥的这股看似强猛的劲气,交接时忽生奇变,由寒热缠卷化为极阴极柔,又从阴柔变成阳刚,由冰寒转为灼热…… 如此瞬息万变的诡异手段,嘉祥尚还是生平首遇,在刹那间,对方掌尖的无穷劲气像波浪般一重重的向他撞击,忽然刚猛,忽而阴柔。 即管以嘉祥借助和氏璧将【枯禅玄功】修炼大成而产生独特演变改造的经脉,也要吃不消,未经多少次交锋,自身倾斜过去的佛门内劲便给击得倒退反卷,溃不成军。 更让嘉祥无奈的是,对方的劲气最终忽化成阴柔之劲的拉扯劲道,若非嘉祥早有预防,差点儿就要当场吐血出丑。 即使嘉祥勉力卸御,仍不敌对方强横到不可思议的功力,给硬生生拉得侧移两尺余距离,以致智慧大师无法变招的蓄势一击完全偏离目标,还将三人分离老远,对黑衣人的围困绞杀之势彻底破裂。 悠然飘退之中,石之轩脚不沾地,却倏地旋身上腾,斜斜掠向屋顶,整个移形换位,仅在刹那间完成,然而每个身形动作均清清楚楚,充满诡异难言的韵味。 嘉祥和智慧落地换气之后,同样毫不犹豫的飞身而起,如影随形的直追上屋顶,辍在石之轩身后。 三人在屋宇间纵横飘掠,风驰电掣般顷刻间远去,然而身法一起一落间,就如幽林鸟飞,碧涧渔跳,似乎再没什么比这更发乎天然,浑然无痕。 小院中仅余帝心尊者双手合十,瞑目端立,一动不动,高大魁梧的身形隐现威猛之气,宛如护法金刚。 片刻后,他长长吐了口浊气,睁眼看向井口旁落着的禅杖,但见这儿臂粗玄铁精英质地的神兵竟弯曲如弓! 倒吸一口凉气之余,帝心尊者不禁疑惑起来,那邪人的功力怎么会突然暴增这么多,仿佛超乎人类极限? 还好刚刚是他们三大圣僧夹击,令那邪人力分则弱,否则若是换了单独一人,恐怕在那邪人全力相攻下撑不了几招就得前往西天极乐世界了…… 回忆着那邪人真气中带有的和氏璧异能痕迹,帝心尊者眼中顿时闪过若有所思之色,连忙探手吸来禅杖,遵循着与嘉祥、智慧之间的禅心感应,飞身追去,间或抬头看向九天皎月。 同样抽空看了眼九天皎月的,还有正在山林间急速“领跑”的石之轩,感觉到精气神“爆表”的状态渐渐远去,不由暗骂和氏璧坑爹,关键时刻掉链子! 随着月过中天,稍稍西斜,天地间阴阳气机的悄然变化,和氏璧异能正在迅速衰减,即将跌落谷底。 预计片刻后,石之轩便再难从和氏璧身上借到分毫助力,然而此时此刻,石之轩借助和氏璧的功力加持,才勉强将身后的嘉祥、智慧两僧甩开里许距离。 凭着圣僧级数的禅心感应能力,这里许距离也就比眼皮子底下稍稍远了那么一丁点儿,根本不值一提! 石之轩从来都不知道,四大圣僧的轻功竟然也这么高明,甚至比他们的禅法造诣有过之而无不及! 偏偏和氏璧异能随着天时而变化这点,乃是和氏璧的天然本性,除了有人借助“她”修习禅定之时外,基本上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 哪怕此时带着“她”的,是石之轩这损友有余,基**友未满之人!(。) ps:  五月事忙,请假条写了传上去也是惹大家烦,就自动忽略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既喜且忧 翠峰叠嶂,空山鸟语。 密林森森,繁花织锦,山经崎岖,蜿蜒百转。 豁然开朗处,忽有奇石孤耸路旁,镌刻着“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雅辞,字迹空灵秀雅,却又隐隐萦绕着凌厉锋锐之意,似是以利剑宝刃所作。 前方一连数道木门鳞次栉比,门上有莲花纹饰的门环,最後是一道枣红色的正门。 一个朴实洁净的大广场后面便是主殿“慈航殿”,此间最高建“藏典塔”的尖顶,在山峰尽处的丛林里,冒了出来,颇为醒目,后山还有观风赏雨的亭台。 可惜近日来接连天清气朗,这‘赏雨亭’暂无用武之地,立身其间,唯能俯视蔓延在舒缓山坡的茶园。 茂密茶树的星罗棋布,山峰型的树冠外裹着层层叠叠的青嫩叶尖,赏心悦目,生机盎然。 一阵春风徐来,无数枝叶悠然摇曳,簌簌有声,将一双葱玉巧手采摘茶叶的轻微动静彻底掩盖。 一身细麻素衣,手持陈旧竹罗,丝毫无损于玉手主人的天生丽质,仙子下凡也不足以比拟这位朴素无华的采茶女。 她的气质清冷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美得不可方物的玉容娇颜,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体态完美,尽得风流妙致,却又偏偏叫人不敢生出绮思遐想,怕亵**渎了她的圣洁风华。 “嚓嚓嚓……” 轻盈而均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眉清目秀乍看似没什么特别,身穿灰棉袍的女尼正手持空竹罗盈盈而来。 她看来在三十许岁间。可是素淡的玉容却予人看尽世俗。再没有和不可能有任何事物令她动心的沧桑感世俗。再没有和不可能有任何事物令她动心的沧桑感觉。 青丝尽去的光头特别强调她睑部清楚分明如灵秀山川起伏般的清丽轮廓,使人浑忘凡俗,似若再想起院落外世俗的事物,对她是一种大不敬的行为。 女尼容色平静的默默瞧着采茶女的纤纤素手在茶树与竹罗间轻快往来,貌似平平无奇的采摘动作。 忽而她微微一笑,朱唇轻启道:“世间武者虽众,却罕有人明白,一招一式若有迹可寻。终是下乘,只有无迹可寻,方为武道极致。” 说着眼波流转,垂首扫视着在春风中摇曳的茶树枝叶,伸出同样素洁的玉手去轻轻拨弄,继续淡淡道:“就像画道大家画这风吹枝叶,仅止淡淡一笔,一片迎风飘舞的叶子便活然纸上,形神俱备,令人看不出究竟是竹动?风动?还是观考者自己意动。方为画道极致。 不多一分,不少一点。否则不足或有余,俱是不美!” 采茶女充耳不闻,依然故我的一手持竹罗,一手轻快的采摘茶叶,似乎深深沉浸在某个精彩纷呈的神奇天地,不愿自拔。 竹罗中铺陈的一层茶叶嫩***瓣,缓慢而平稳的厚实起来。 顿了顿,女尼眼中流露出回忆之色,幽幽道:“当年我修习本门剑诀有成,就曾在介于有迹、无迹之间的关卡滞留许久不得寸进,惆怅迷茫,苦思不悟,几有入魔之兆。 最终我还是忍不住请教师尊:吾等剑手一旦出剑攻敌,总是有的而发,故亦有迹可寻,却不明如何才能臻达无迹可寻的化境? 师尊便答曰:天地由‘一’而来,此‘一’何有痕迹可言?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便由无迹变为有迹,譬如你宝剑未出前,便是无迹;但宝剑一出,便成有迹。 我犹自不解,急忙追问:然而临敌交锋,宝剑总不能不出手,若一出手便落下乘有迹,那岂非永不能达无迹之境? 师尊默然片刻,欲言又止,只令我暂弃武学,在青山秀水间随心所欲,自由徜徉,间或参阅佛经道典,领悟道、佛前辈们以大智慧留存的道心禅境。 幸得我当时魔障未深,固然对师尊的吩咐颇为不甘、不解,却也坚定照做,持之以恒,终在半年后彻底忘却剑道执念,不多时便偶然开悟,窥得武学上乘堂奥,乃将剑道心法推至本门剑诀所载的【心有灵犀】层次,仅次于【剑心通明】……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师尊的苦心和顾虑,一如《唯识述记》所云:烦恼障品类众多,我执为根,生诸烦恼,若不执我,无烦恼故。 对于陷入我执魔障之人来说,就事论事,往往剪不断,理还乱,越陷越深,不过徒费唇舌! 反不如以大毅力抽身而出,不执不着……待得智慧通透,灵觉自然,偶然回首,或有意想不到的顿悟,一切自然明了,不过尔尔!” 说着女尼的视线凝聚在采茶女纤细如玉的指尖,似陈述又似赞咏:“由一而来,从一而去,来无踪、去无迹,谁还管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就像你如斯采摘每一片茶叶!” 但见采茶女右手轻出漫收,浑不着意,举动间既不显得杂乱,亦无任何规律可循,然而每每指尖停处,恰好是茶叶梗老嫩交界之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恰是将无迹可寻的武道妙境运用于一举一动之中,偏又平平淡淡,返璞归真,若非有资格识货的绝顶高手亲眼所见,简直不可置信! 最骇人处,还是这采茶女清丽无暇的完美俏脸透露出的年纪----乍看似乎仅止于十六七岁,碧玉初成,青涩未消,然而观之玲珑凸***凹的曼妙身材,又像临近双十,桃李年华。 女尼喟然轻叹:“你的天资宿慧,确比为师想象的要更为深不可测,令我既喜且忧----喜你无论武功,还是禅法,无不一点就明,一明就会,且能举一反三,运用自如,恍若天成! 然而正因如此,我更心生隐忧,担心以你的性情,很可能一失足踏入邪魔歧途,泥足深陷,不知,亦不愿自拔,终将祸及天下泱泱众生!” 言及此处,女尼不由自主的再次回想到初见佳徒的那可怕一幕,尽管事情早已过去了近二十年,但她仍感记忆深刻无比,乃至心有余悸! 一切或许最初源于门派的传承习俗及她自己的缘法,但时至今日,她仍分不清,这让她既喜且畏的佳徒究竟是她的善缘,还是孽缘…… 那是她在无数英雄豪杰牵肠挂肚的目光中,毅然从江湖名利和情***爱网罗抽身而出,终结短暂而精彩的“慈航仙子”生涯,回归静斋,落发出家,静修二十年,成为诸多中老年霸主们念念不忘,遗憾万分的‘云青雨’师太后,冥冥中一念顿起,初次下山收徒之行。 慈航静斋身为佛门无冕之皇,武林两大圣地之一,白道武林之首,选拔弟子自有严格规程,凭着佛门广大势力穷搜天下,海选出根骨绝佳的一到数名灵秀女童仅是第一步。 而最终这些女童是否能够列入静斋门墙,还在于最关键,最莫可名状的缘法! 也就是,静斋传人完成入世而又出世的修行里程,继承斋主之位后,始有资格收徒,而这样的斋主无不功力高强,禅法渊深,因而精擅心灵感应,灵觉因缘。 在佛门势力选中一到数名灵秀女童后,斋主会藉由某一次云游天下之时,随缘而就,先由天机气运抉择一次,若斋主能够偶遇其中的某些女童,并在非刻意的情况下,与之自然而然产生心灵上的触动和共振,该女童便是斋主的有缘人,成为静斋传人。 能与斋主这般禅境高人于初见时产生心灵感应的女童,唯有身心纯净,灵慧天成,且未经雕琢者! 师徒之间既有天生的心灵感应,则方便师尊言传身教,灌输传承意志和智慧结晶; 而女童身心纯净,灵慧天成,可最大限度的保证女童极为契合慈航剑诀,并有极大的几率修成剑诀最核心的仙胎; 至于未经雕琢,则是每个传承门派都极为看重的收徒必要条件,慈航静斋因其独特的政治和地位,对此尤其不敢轻忽。 否则静斋迟早给诸多有心人阴谋卧底给暗夺了去,其中最令静斋警惕的,还是万恶的魔门,特别是阴癸派,若给其得逞,用静斋的话说,天下万民自此万劫不复矣! 当然,静斋每一代的传人并非唯一,一切随缘而定! 亦因此,云青雨师太的收徒之行并不算顺利,初时陆续“偶遇”,并默察了五六个佛门提供的目标女童之后,却并无一个能够与她建立心灵感应。 就在她做好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之时,终于在北齐和西魏边界一个饱经战火蹂***躏的破败村镇上,遇见了一个父母双双死于乱兵之手的五岁流浪女童,其资质绝佳,灵秀天成,实为她生平仅见。 更令云青雨止水不波的禅心亦生出强烈欣喜的是,在见到这女童的第一眼,她与女童之间就莫名的生出微弱而模糊的心灵感应。 静斋传承的舌绽莲花秘术绝非白给,云青雨三言两语就将女童顺利哄骗为慈航静斋的重点培养对象,并遵照静斋习俗,给女童改了个极具道境禅意的名字----清慧。(。) 第四百一十六章 残酷的一血 然而世事并非尽如人意,命运亦在总爱塑造离奇的转角,在无人知晓处删删补补,不管其是否发生了面目全非的变化,历史的车轮仍将继续下去。 就在云青雨准备带着新收徒儿返回关中时,发生了一件令她始料不及之事----出来打草谷(抢掠百姓)的上千鲜卑骑兵包围了村镇。 这些粗鲁蛮横的胡人屠杀村镇居民之余,还对她这出家人生出了可耻的歹意,让她不得不重开杀戒,缁衣染血。 激战逃窜中,云青雨将女童清慧藏在镇外破庙里,自己孤身引开追兵。 但等她且战且退,甩开胡人大队骑兵,重返破庙之时,却见到清慧娇小的身躯躺在血泊里,而旁边另有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正在默默啃食着她留给清慧的干粮。 毫无疑问,对方亦是饱受战火侵害,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在极度饥饿的驱使下,为争夺值不了几个铜板的口粮而残忍的杀死了清慧。 令这有可能将静斋继续发扬光大的好苗子葬送得无比憋屈和不值! 若是对方是个身强力壮的昂然大汉,云青雨必会挥剑无情,绝不仅仅是为了给爱徒报仇,更是让这丧心病狂,杀害幼童的人渣恶魔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免其再去祸害他人。 可对方偏偏是个比清慧还要小的三岁女童,云青雨对清慧的不幸心痛欲碎之际,怎么也狠不下心处决这幼小无辜,仍在懵懵懂懂。不分黑白对错年岁的可怜凶手! 更让云青雨难以置信的是。在与这三岁女童对视的第一眼。她就给对方清冷淡漠却又纯灵无暇的眸子牢牢吸引,并与其生出心灵感应,强烈而清晰! 继而在感触到这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的三岁女童,通体蕴含的惊人灵气之后,云青雨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一个潜力比清慧更强数倍的绝佳弟子,百年不遇,旷世罕有! 然而紧接着,视线再次扫过清慧躺在血泊中的幼小尸首。特别是其后颈要害给小石块砸得血肉模糊的残酷一幕,云青雨不可抑制的心惊胆寒:小小年纪就如此狠辣绝决,不择手段,以后还……? 云青雨不可抑止的生出一个同样狠辣绝决的念头----若不能引导这小女童一心向善,走上正途,就必须毁掉她,否则她一旦给魔门中人发现,不久的将来,世间便会多出一个惊天动地的魔头…… 此念一起,云青雨更惊骇的发现。一直在默默啃着干粮的女童貌似感察到她的杀意,忽的停止进食。缓缓抬头,定定的凝视着她,清冷的大眼睛里毫无任何情感波动。 藉由与女童间莫名的心灵感应,云青雨恍然明白,自己为何会与这女童产生心灵感应? 若说她与清慧间的心灵感应,源于双方心灵天生具有的极为相似的纯善,那么她与这三岁女童之间的心灵共振,则源于双方本性最核心的冷漠无情,还有睥睨众生的骄傲。 尽管卸下“慈航仙子”的装束已经很多年,但身为慈航静斋的传承者,修持仙胎,离着天道和仙缘最近的人之一,她本就一直凌驾于众生之巅,俯视世间苦海。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在又一次掀开自己本性的虚伪面纱,觉察到这残酷的事实后,云青雨不仅未曾禅心波荡,感到可怕,反而隐隐间如释重负,禅功更上层楼。 乃至最终,她做出了一个让自己今后十数年间时常心悸,时常后悔,甚至时常自我怀疑,饱受煎熬的决定----将那骨子里透着清冷的女童带回慈航静斋,收入山门,悉心教诲…… 往事一幕幕又一次如洪水般冲过心灵的大地,云青雨重新凝视面前茶林间,这出落得亭亭玉立、倾城倾国,却仍气质清冷的爱徒。 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淡淡道:“每个生命都是一段感人的故事,代表着人在这苦海无边的俗世间苦中作乐的努力。 在大多数时间里,我们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梦幻般地不真实。只有在某一刹那,我们受到某种事物的引发和刺激,精神才能突然提升,粉碎了那梦幻的感觉,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眼前的一切再次“真”了起来,成为毕生难忘的片段,亦使生命生出了意义。 或许你我初见的那一日,那一事,正是我们生命里一段共同难忘的独特经历!” 顿了顿,云青雨一字一顿道:“亦因此,为师才特意让你继承清慧之名,又取姓为梵,望你引以为戒,慈悲为怀。” 接着声音转柔,“原本凭你在剑道和禅法上的造诣,数年前就可以开始入世修行,但为师心有顾虑,才一拖再拖,今次倒也顺水推舟……” 再次将一瓣嫩叶丢入竹罗,梵清惠在茶林间直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将装满新茶的竹罗递给云青雨,并要接过她带来的空竹罗。 云青雨与爱徒目光相触,心中涌起难以形容的奇异感觉,就像接触到一个广阔至无边无际神秘而莫可量度的心灵天地。 不知从何时起,云青雨再难凭着【心有灵犀】巅峰层次的禅心感应爱徒的心意变化,所能感应到的,唯有爱徒一日比一日高深莫测的心灵和精神力量。 如斯超卓成就,若是出现在除她之外的任何徒儿身上,云青雨只会觉得无比欣慰,无比满足,坚信慈航静斋的使命会因一个前所未有的出色传人而达到新的高度。 但出现在面前这个梵清惠身上,云青雨却总是感到一种即将失控的隐忧! 惆怅间,云青雨轻轻按住爱徒抓着竹罗边缘的素手,微微摇头,柔声道:“剩下的我来吧。你这就去藏剑室选取一柄古剑。径直出山行道…… 长安城北荒郊有座‘静慈庵’。隐秘破败,在宇文邕颁布的禁佛法令下侥幸遗存,你去寻庵里的慈音师太,她自会告诉你最新消息。” 梵清惠平静幽远的美眸微起波澜,流露出饶有兴趣之意,淡淡疑问:“莫非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让那帮和尚捉急上火?” 声音清脆悦耳,宛若天音环佩。 云青雨苦笑道:“和氏璧给魔门中人抢走了。嘉祥大师、帝心尊者、智慧大师三大圣僧联手追击数日,直到西入川蜀,仍未能将宝璧夺回。 那人武功之高,毋庸多言! 净念禅院的了空禅师亦因此匆匆赶往川蜀,参与阻截……” 梵清惠眸中兴趣更浓,近乎跃跃欲试,锐芒隐现,“希望他是个不错的试剑石!” …………………………………………………………………………………………………… 荥阳板渚渡口,浊浪奔涌。 孤身挺立在清凉湿润而又生机勃勃的春风里,向雨田手捧黄铜质地的精密罗盘。邪异莫名的锐利目光,带着审视和探究意味。在滔滔黄河及两岸不住徘徊。 时不时根据罗盘定位,掐算片刻,亦或阖闭双目,聚精会神,似在以通天彻地,暗涵不可思议力量的奇异魔种竭力感察着什么。 忽而向雨田转身面朝西南方向,一对虎目精芒爆闪,似欲透过千山万水、无穷空间,投注到川蜀某处。 微微凝眉,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这小子怎么如此快就迈过那道至关重要的门槛,突飞猛进至如斯境界?” 旋又摇头失笑,慨叹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又到了英杰辈出的时节么? 或许正如孙恩所言,这世界是个非常奇异的地方,天数气运更像一个大饼,于整个历史而言,某时代分多了,另一时代会变得黯然无光,其中情况微妙难言。 像春秋战国之时,诸子百家兴起,老庄孔孟绽放光芒,以后的秦汉便只能重复或加以演绎,却无法超越前人! 然而不论在哪个时代,能够悟透造化玄机,上窥天道者,均属天运里的天运,无不是集天地灵秀于一身…… 只可惜,这诸多顶尖人杰中,够资格破空而去者,终究百不存一,余者仍不免身化腐土,元神继续徘徊在一世又一世的黄粱苦梦之中,难以自拔!” 说着向雨田眼神变得愈发幽邃莫名,俄尔别有深意的轻笑一声,复又收拢心神,摒弃杂念,催发魔种异能,继续自己的未完之事。 …………………………………………………………………………………………………… 迎着山腰送来的清风,一袭淡青衣裙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闲适飘逸,俯眺清流,从容自若。素手提着的造型典雅的古剑,平添了她三分英凛之气,亦似在提醒别人她具有天下无双的剑术。 蓦然回首间,她与孤立山巅的师尊云青雨凝目对视。 从云青雨的视角看去,春日暖辉刚好嵌在爱徒头顶正上的碧空中,把她沐浴在温柔的月色里。份外强调了她有若锺天地灵气而生,如川岳般起伏分明的秀丽轮廓。 以云青雨曾入世修行数年,见惯了大江南北的美人尤***物,亦不由狂涌起惊**艳的感觉。 但她的“艳”却如此与众不同,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么自然的、无与伦比的纯真淳素的天生丽质。 片刻后,她洒然转身,轻启玉足,向着山外万象纷呈的世界迈去。 不知为何,云青雨心头微微一痛,多年来对她的重重顾虑倏地消弭无踪,反而涌起浓浓不舍,还有不忍…… 若是将她永远留在这空山灵雨的胜境,不让她再接触丝毫污秽尘俗,她是否会一直这么清纯灵素下去,绝不会有误入歧途之虞? 尽管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云青雨仍不免如此作想,带着与自身禅境修养本不该有的患得患失之情,缓缓转身,去往茶林。 情动而念起,念动而意生,云青雨忽的想到:或许,我该再收一个弟子……(。) 第四百一十七章 道魔之别 山涧幽林,芳踪乍隐乍现,疾速飘掠的身姿轻盈曼妙恍若惊鸿仙子。 衣袂闪烁间,路旁空荡荡的巨石上,毫无征兆的多了一道窈窕身影,绝美秀首转朝着南方川蜀方向,眸光迷离。 感觉着许久以来,冥冥中那一线从未与自己有过断绝的因缘感应,忽然消失不存,似乎千里之外那人已经消失在这世上。 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绝不可能! 思及这似曾相熟的奇异感觉,她隐隐明悟,唯有那人的精气神与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结合,无限升腾而灵化为玄之又玄的虚无永恒,使她的精神力量单方面感触不到对方。 柳眉一挑,梵清惠喃喃自语道:“你并非轻浮冒进的性子,怎会如此快就重新登临【炼神返虚】之境?” 顿了顿,美眸倏地精光暴涨,如利刃横空,锋芒毕露,语气却愈发柔和,“莫非取走和氏璧之人当真是你……不曾想,和氏璧还有如此奇妙的作用,那可不能不见识见识!” 说着她眼波流转,隐隐显露出一丝丝绝不属于仙胎的邪异精芒,浑身亦透出别样气质和魅力,“许久不见,不知你在剑道上是否更上层楼? 道、佛正法及剑心通明的奥秘,我已尽知,这一世,你休想再那般轻易就胜过我……” 余音袅袅,梵清惠复又毫无征兆的化作淡青素云,在林间梢头飘飞闪烁,宛若逍遥仙子。谪临凡尘。悠游于青山秀水之间。 腾跃滞留半空的一瞬。极目俯瞰,整个天地都别有一番韵味。 山头远近的山林像变成另一个世界似的,不但色彩的层次和丰富度倍增,最动人处是一眼瞥去,便似能把握到每一片叶子在阳光中柔风下拂动的千姿百态。 反之,她闭上眼睛,内外的天地立时水乳交融的浑成一体。 和煦的阳光从东方射来,投到她身上。前世今生从没有一刻,她像目下般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生命的意义。 宁静欢愉和不再作他求的满足时刻充盈于心,使她清晰感察到自己的圆润无暇,与大自然无穷造化同在。 这正是道、佛玄门正法的修真,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所修持而成高深道心禅境之士,远胜于同等功力的魔门邪人之处。 此种天人交感的境界,在道心晶莹透彻者,自是唾手可得。甚至已成了日常生活的大部分。 但在放纵欲***念、不修心性的魔门中人来说,即使最顶级的高手。亦需天时地利、用志不分,长时间进入心灵的深处,才偶一得之。 就像上一世,她纵然功参造化,横行天下,无所顾忌,但内心常有不足,总觉得意念识想,通灵透达,任意翔翔,无远弗届,却为肉身所拘,缚手缚脚。 甚或时常感到苦困,便想与人斗智斗力,或争权夺势,或厮杀对决,希望藉那短暂的,间或频临生死的刺激,忘却那重重的锁困。 直至她选中宿命中的他,将他当做唯一的对手,通过与他的精奇道功一次次交锋和印证,始知别有天地,十数载潜修,方窥天人之道,乃有今世卷土重来! 凭着两世的境遇和造化,她如今的眼界自是截然开阔,更深有所感,为何他那种虚伪卑鄙、自私自利、贪心好***色的人,竟会时常自绝于温柔**乡,清修不辍,持之以恒。 即使后来他权倾江湖、富贵无边,自身亦从不铺张奢华,保持着简单而朴实的生活,尽管他给女儿一件生日礼物就价值数千金! 相比之下,玄门道、佛**固然是康庄坦途,直指天人合一的本质,但真正的无上魔诀亦正是使人由魔入道,便如山峰高高在上,不同的路径,虽有不同的际遇,目标还是要抵达山峰! 念及于此,她不得不对慈航静斋的创始人地尼甚为敬佩,其所遗【彼岸剑诀】,在剑道上的建树固然奥妙无穷,但还不足以让她仰望。 然而其中融汇道、佛修行法门之大成,再参考【道心种魔大*法】所推衍独创的修炼仙胎之法,着实惊艳无双。 须知,彼时两汉的道家修炼系统经数百年来众多智慧之士前赴后继的开拓,初见完善,以致无数人趋之若鹜,引为正统,却不知人云亦云,真假难辨,极易深陷藩篱,不能自出机杼,终究难窥上乘功果。 与之相比,佛门则传入中土未久,信众不多,沉心接纳其修行法门之士更是少之又少。 而地尼在道门修行上已然登堂入室后,却并不为宗教狭义所限,转而以大智慧、大毅力到中土第一座寺庙----白马寺深入研习佛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尽一切可能完善自身修行道路。 其间地尼舍弃一切,为求索修行正法、天道妙谛而一往无前的精神信念,毋庸置疑,因能成为第一个尝试并成功融合道佛两家精义,别出心裁,自成一家的盖世宗匠! 从而将同时代的诸多绝顶人杰远远甩在身后,望尘莫及…… …………………………………………………………………………………………………… 蜀中有灵山,峨眉天下秀。 石之轩手捧和氏璧,瞑目盘坐在水潭中孤耸的青石上,正前方瀑布倾泻,水声轰鸣,身下两侧湍流潺潺,但他的心灵却无比宁静,空明透彻。 阳神藉由和氏璧灵性的加持,无限升腾,充斥虚空,与冥冥万化同呼吸,共运作…… 石之轩但觉自己成了宇宙的中心,漫天精气贯顶透入,顺任脉而下,大地精气由督脉直上。交汇于任督两脉的周天运行里。 此时此刻。最玄妙处再非汲取及炼化天地精气。用以助涨功力,而是天地精气与他的先天真气彻底不再受肉身隔阂所限,建立无形而无缝的对接。 内外天地的交融一体再非唯心的感觉,而是真实不虚,先天真气的运转规律再非仅止于暗合天地至理而已,而是切切实实与天地精气一道按照冥冥中的天地法则周流无穷,运化万端,再不分彼此。 虽然说。后天乃有为而作,限于体质,有其极限;先天无为而作,夺天地之精华,能吸取天地自然的力量,无穷无尽。 然而实际上,真正能够将自身的先天真气修炼和演变至浑合天地,无穷无尽境地之人,仍属万中无一,其间长路漫漫。艰辛求索,实难与外人道哉! 一时之间。石之轩渐觉瀑布水潭周围数里之地,山野里每一点生命,也和自己产生感应。 浑然忘我,浑化天地,浑照万物…… 石之轩夺得和氏璧后,与嘉祥、帝心、智慧三大圣僧追逐打斗,数日间竟从建康(南京)辗转来到这峨眉山境内。 一路披星戴月,跋山涉水无数,不知多少次精疲力竭! 其间,三大圣僧占了人数优势,自然可以换班紧追,轮流滞后休养生息,而石之轩孤身一人,从未有过一个时辰以上的停顿休息。 若非和氏璧加持,使他的恢复能力大大增强,否则任凭他的根基多么坚实和强横,也早给累吐血了。 然而经此无时无刻的另类修炼,他的**愈发倾向于转化成吸收天地精华的媒介,意识的领域不断扩张,以至隐约感受到奇异的空间,甚或超乎现实物质的世界。 乃至到了今日,他趁着暂时甩开三大圣僧,抓紧时间借助和氏璧潜修,恢复状态之时,竟偶然间触及【炼神还虚】的初步阶段。 尽管只是借助和氏璧这外物短时间内达到神满虚空的状态,最终难免打回原形,但也是旁人梦寐以求的宝贵经历。 须臾之后,石之轩从万化冥合中返回自己的意识,甫一睁目,便觉北方十多里外,正有一双圣光灼灼的法眼,遥遥凝注着自己这方向。 似乎眼睛的主人在自己脱离【炼神还虚】的奇异状态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并疾速赶来。 其人修为之深湛,禅心之精微,毋庸多言! 石之轩还沉醉在刚才与天地冥合的奇异情绪里,不欲动作,倏地脑海里灵光一闪,浑身毫无保留的散发出凛冽而磅礴的气势,浩浩荡荡如狼烟般冲霄而起。 就像山间猛虎,海中蛟龙,从不吝于肆无忌惮的向天地间一切生灵宣示自己的存在! 下一瞬,石之轩一声长啸,凌空而起,在悬着瀑布的崖壁上几个兔起鹘落的提纵,鹰隼般冲上崖顶…… 和氏璧不知何时回到他腰间的丝袋里,但却似消耗极巨,短时间内并无放射异能的征兆。 ………… 了空在这附近已搜索良久,却一无所获,又默默等候了足有一个时辰,直到对方毫无征兆的闪现在他的感应范围内,并毫不掩饰的传达邀战之意,他亦毫不犹豫的飞速朝其奔去。 两人一决雌雄已不可避免! 他自禅功有成以来,虽地位尊崇,在净念禅院虽无禅主之名,却有禅主之实,领袖佛门,于权势名利早得而不存于心。 而绝世天姿,高出众生,使他纵横宇内,罕逢敌手,除了有限一两人外,余子尽不在眼内。 兼且多年潜修【净念禅书】,无论武功,还是禅法,其成就已远超一般人的梦想,遗憾的是仍远远未能到勘破生死、即身成佛的地步。 所以纵使远超常人,亦只是五十步笑百步之别,便像在一个众生皆醉的世界内,他虽只是半醉半醒,己可称王称霸。 了空跃过数丈宽的河流,手托金灿灿的黄铜小钟现身矮丘巨石顶上,令他久闻大名却缘吝一见的“黑天魔尊”,正傲然立在前方六丈外的崖顶边缘,浑不顾脚侧的流瀑波荡,定定远眺着南面山川迷蒙的美景。(。) 第四百一十八章 黑天魔域 当了空真正见到这恭候他的可怕敌手,始才感受到对方的精神力量,比他以前所知所见的任何魔门高手实不可同日而语,广博如浩海,森沉如深渊,无有穷尽。 毫无疑问,对方已得由魔入道的真谛,同样攀上了武道的极峰! 自禅功大成以来,了空首次想到失败,乃至不能活着离开的可能性,即使他坚守禅心,以无上毅力不住摒弃杂虑,竭力忘却生死胜败之念,亦难以做到。 他再没有绝对的把握! 忽然间,了空明悟自己在精神力的比拼上,极其罕见的正处于下风。 但他却没有丝毫惧意! 在这宛如人间仙境的峨眉山麓深处,峰峦起伏、步步美景、景景触情,令了空渐渐放松下来,一点不把即将来临的苦战放在心上,且生出奇异莫名的感觉。 执真为假,执假为真。 从没有一刻,他能如此深刻的去体会生命,体会眼前的这一刻。 瞥了眼敌手腰身悬着的雪白绸袋,了空知晓那里面装着的东西,正是迫使自己日夜兼程,赶来蜀中拼死拼活的“罪魁祸首”。 身为半醉半醒的方外之人,却为醉生梦死的俗世野心家所梦寐以求的权力象征而疲劳本命,真是何苦来哉? 暗暗自嘲一句,了空单掌在胸前摆出问讯佛号,垂眼平静的道:“罪过罪过,出家人本不应理尘世事,但和氏璧事关天下苍生。老衲受人所托。务要寻回宝璧。若有得罪之处,尚岂阁下海涵!” 状似正深情鸟瞰脚底下辽阔无垠山川美景的石之轩,实则仍沉浸在刚刚从【炼神还虚】妙境脱离出来的余韵中,种种妙悟纷至沓来。 天地间一气流行,皆因形相不同,致生千变万用,然若源溯其流,盖归一也。故能守一于中。我与木石何异,星辰与我何异,贯之一之,天地精华,尽为我夺…… 心有所悟,神有所会,有意无意间直入天人合一的精神境域,但觉与天地万象共同在这无边的宇宙一齐运转,天地之精神,实乃我之精神。天地之能量,乃我之能量。 恍惚间。生平所修所创的【元始真法】、【阐天变】、【不死印法】、【黑天大*法】、【摩诃无量慧经】等诸多正邪功法均有或多或少的修善改易,精益求精,愈趋完美,近乎于道。 特别是【黑天大*法】,在将【补天心法】、【天魔大*法】、【道心种魔大*法】的精华部分以及一些佛门心法彻底熔于一炉之后,终于濒临大成,跻身于世间绝顶功法之林。 闻得了空主动招呼,石之轩便顺势潜运几近圆润无缺的黑天魔功,精神不住强化凝聚,无形中全力催迫着了空的心神,觑隙而入,这才缓缓转过身来面对他。 唯一不受面巾遮掩的眸子幽芒隐现,眼神含笑欣然道:“久闻净念禅院了空大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仅中旬,武功禅法已然犹胜乃师,幸会幸会!” 当石之轩转身之时,了空的神色愈发凝重,几不敢相信此时眼见之景象,一方面他清楚看到石之轩转身踏行的每一个动作,清楚听见石之轩扬声吐出的每一个字词。 但他对时间的感官却更清楚地告诉他,所有这些看似缓慢的动作,甚至听似悠长的话语,都是在一眨眼间的功夫内完成。 这两种彻底在时间里对立的快慢极端,竟然在对方身上诡异出现,怎教他不惊骇、警惕之极。 仅止于此,已足以令了空在接下来与对方动手之时,再不敢随意相信自己的视觉、听觉感官,只因届时他所见之象、所闻之音,均可能是给对方以魔功扭曲幻化过的诡异产物。 然而更让了空既惊且畏的是,在对方转身之时,他感到整个天顶都似随着对方旋动,这并非一种错觉,而是一种异常真实的感觉。 对方虽然身量高颀,但终究是凡人之躯,可是予他却有顶天压地、昏天暗地的无量气势,恍若霎时间昼夜颠倒,此处所在已由光明人间挪移到幽暗魔域。 本是公平对决的环境,由此穆然化为对方的主场! 对于了空这等禅心坚如磐石,时时刻刻均处于天人交感境地,与大自然紧密浑融的高人来说,本不该受任何敌手的气势影响而心生幻象,但此时却偏偏出现了。 除非这精神气势已不仅仅是人之力,而是天地之力…… “难怪此人自号‘黑天魔尊’,原来如此,理该如此……” 了空的禅心灵慧在刹那间明悟过来,已掌握到对方之所以能使他有如此奇怪的感觉,皆因对方的某种惊世魔功已功行近乎圆满,恍然与“黑天魔域”浑成一体,再无分彼我。 他面对的再非一个宗师级的高手,而是夺天地造化的魔神! 思及嘉祥等三大圣僧传信给自己时并未提及此类魔功异象,了空隐隐猜到,一切都因和氏璧而来,正因对方借助和氏璧使得精神境界大进,始能引天地的力量为己用,所以才能在精神和气势上堂皇正大的压着自己,令自己生出无法击倒眼前武道“巨人”的真实感觉。 了空脸色悲苦,却犹自以无上定力谨守禅境,眼观鼻,鼻观心,法眼正藏,宝相庄严的道:“魔尊神功,贫僧拜服,请出手吧!” 就在话落的一刻,了空像忽然融入天上的晴空里去,广阔无边,法力无穷,无处不是可乘的破绽,却无一是可乘之破绽。 其右手托着的铜钟亦似变得重逾万斤,又若轻如羽毛;既庞大如山,又虚渺如无物。 石之轩眼睛微眯,神情肃然,心知在自己藉由【炼神还虚】余韵给予的狐假虎威的强大压迫下,了空的禅功已提升至从所未有的巅峰状态,甚至隐隐然超常发挥。 若非此刻面对了空的是他这熟谙佛门正宗禅功的怪胎,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宗师级高手,此时面对了空此刻深入天人交感层次的法相梵身,均会打从深心中涌起一种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恐惧与崇敬。 这是完全有别于与敌手交锋前生出的情绪,就像登山者突然面对拔起千刃的险峰,驾舟者在浪高风急远离岸陆的黑夜怒海中挣扎,生出不能克服的无力感觉。 意志力稍逊者,甚至于心口憋闷,几欲吐血。 尽管石之轩凭着浑合天地的精神力量并不受此影响,甚至仍能隐隐克制了空的心神,但也再不能轻易扭曲迷惑对方的五感六觉及禅心感应。 毫无疑问,了空此刻似攻非攻,似守非守,气不外泄,神不外驰的空灵状态,正是最能将佛门心法的独特效应催发至最大威能的静定状态! 石之轩目光闪闪的打量他,整个人散发着深邃不可测度又诡异莫名的魔气,柔声道:“了空大师你不该孤身一人来寻在下死战,而应该先汇合三大圣僧,再来围堵在下,那么倒还真有几分可能将在下永远留在此处灵山秀水!” 了空心知对方所言属实,但更知此乃是攻心之语,毋要挑起自己心底的侥幸心理,使自己跌出无思无念的禅境,露出心灵和气机的双重破绽! 右手真气倏地鼓动,铜钟震颤,“当!”一声仿如暮鼓晨钟,充盈祥和之气的音波几如实质,雄浑荡漾,将充斥虚空的魔氛勉强冲开些许缝隙。 但见了空紧接着垂目低吟道:“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不着他求,全由心造;心外无法,满目玄黄,一切具足。” 随着苦修坚守数十年的真言念出,他的禅心精神愈发空明无尘,周遭一切清晰起来,包括每一屡掠过身上的山风气流,以及对方紧锁着他的黑天魔气。 石之轩洒然一笑,饶有兴致的道:“横竖要打,我们也不急在一时,难得有这个机会,先让我们抓紧这一正一邪难得的独处时机窃窃私语几句,否则恐怕以后再没有机会。” 对方虽说得友善轻松,但了空却清楚他正全面施展黑天魔功,一阵阴森诡谲的真气像海洋浪潮般冲击而至,无隙不窥地在找寻自己的破绽弱点,只要自己的心神稍有失手,对方的攻势会排山倒海地直攻而来。 源自天僧,又经净念禅院历代禅主删补修善的【无念禅功】正全力施展,以抗衡对方挟天拥地般的【黑天**】。 两人相隔的六丈空间,劲气激荡,如汪洋洪流奔腾横溢,无形的精神意志的比拼亦同时达到最浓烈的境地。 了空自问就此对峙下去,对势弱的自己颇为不利,但若要此时抢先出手,脱离了静定状态,连三四分克敌制胜的把握也无。 唯有高宣佛号,沉吟道:“阁主有话请说。” 石之轩欣然道:“世间四大奇书,【战神图录】可遇而不可求,【长生诀】至今无解,都且不必说,圣门的【天魔策】吾已得其精华,【慈航剑典】仍供奉于佛门除贵禅院外的另一圣地----慈航静斋。 吾曾隐约听闻,剑典内记载了诸多超越了人类智能极限的剑术和法门,剑即道,乃是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一切武功心法的源头。 净念宗的【净念禅书】虽是初祖天僧所著,却只是借鉴剑典内梵文十三章的其中十二章,再加以演绎变化而成。 不知此说法是否属实?” 了空心神倏震,慈航静斋、净念禅院的渊源源自天僧、地尼的师兄妹关系,可惜两人有缘无分,仅是在不囿于一教一派的想法志同道合,而两派的禅法武功,也确实颇有大同小异之处。(。) 第四百八十九章 高大上的笨办法 历代禅主亦曾有过猜测,比之惊才绝艳的地尼,天僧的禅法武功境界确实逊色一筹,因而在创著【净念禅书】之际,向【慈航剑典】借鉴颇多。 可这是两派心照不宣的不世辛密,面前这个魔头怎会知晓,难道…… 不可抑止地,了空的心境浮现一丝缝隙,至静至极的灵觉正飞速逝去。 就在此时,石之轩全身衣衫忽拂汤飞扬,猎猎狂响,瀑布腾起的水雾绕着他急转起来,情景诡异之极。 阴森诡谲的魔气如墙如堵,狂拍猛卷! 了空豁然惊醒,忙不迭屏情去妄,重入静定,忽觉周身鼓荡的精纯护体劲气被无边大力接连轰击,怦然溃散,整个人霎时暴露在龙卷狂风之中,举手投足均困难无比。 同时潮涌的凉意如丝如缕,不住从亿万毛孔侵入体内。 就像在寒冬腊月给一桶冰水兜头浇下! 石之轩卓立于卷飞狂旋的水雾之中,不住催发魔功,把天地自然的能量以自身作媒介,长江大河般源源不绝的倾泻向了空。 换了对手不是了空,尽管高明如四大圣僧之辈,在他全力施为的压力和强劲的气势催迫下,必须立即改守为攻,以免他将魔功提至极限时,被绞成粉碎。 而了空尽管落于下风,却仍可稳稳坚守一亩三分地,直到给门中从不外传的辛密动摇心境,才致护体劲气崩溃。 但也仅此而已! 以了空的修持,一失足落入如此窘境。仍禁不住露出苦涩。浑身僧袍倏地鼓胀欲爆。猎猎狂响,无形而有实的雄浑气劲狠狠震开裹身的魔气。 接着铜钟移往胸前,脱手飞出,似缓实快。其时间拿担自具一种与天地同其寿量,与圣真齐其神通灵应的玄妙感觉。 吟唱道:“诸法如梦,本来无事,梦境本寂,非今始空。梦作梦受,何损何益,迷之为,情忘即绝。” 石之轩入目所见再无他物,唯只铜钟在眼前无限地扩大,充斥着佛法无边的空明禅韵。 但却他不惊反喜----了空因精神气势的比拼彻底落败而被迫抢先出手,根本无法发挥出最巅峰的威力。 “锵!” 毫不犹豫地,蓄势已久的石之轩闪电飘前,拔剑前劈。比之此前浩荡无匹的精神气势,这一剑竟似毫无声威。亦无剑气狂飙,简直平平无奇。 但当对方移离立身处的一刻。了空却感到高旷的整个天地似被对方牵动的样子。对方再非止于强大的人,而是天和地的本身,也像天地般虽然不住转化,但却是无有穷尽。 这才是【黑天大*法】的极致么?阴癸派的天魔音、天魔场与之相比,只像刚学爬行的婴儿。 散发着浓郁血腥气息的魔剑在前方扩大,变成遮天覆地的一击。 了空非是凡俗迷梦人,明知肉眼所见是一种错觉,但仍然被对方庞大无匹的精气神完全吸摄,没法凭着禅心破迷得真,因而也没法变招化解。 就那么被对方的剑斩一分不差的命中铜钟劲力最盛处! ?没有丝毫劲气交击的爆响,亦没有劲气激溅的正常情况,被对方剑锋劈中铜钟的一刻,铜钟所载的雄浑禅功劲气如石沉大海,无影无踪。 了空醒悟过来,禅心灵慧在刹那间明白了什么是【黑天大*法】,但已痛失先机。 那种极虚极无、满身气力却无处渲泄的感觉,令了空难受至极点,而在没有选择下,不得不以暂时放弃遥控铜钟,同时往后疾退,双掌纷飞间,化作一个又一个以精纯真气抹画出来的掌劲圆圈,布下一重又一重如墙如柱的防御。 果然,下一瞬,铜钟藉由与他的无形气机联系,遥遥透来一股沛然莫能御之的阴谲魔气,令他浑身殛震,体内真气几欲逆流横行,乱岔乱窜。 与此同时,铜钟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暴射而回,“蓬蓬蓬……”一连击破他在前方布下的七重掌劲,终于缓住来势。 飘退中,了空嘴角溢血,强忍住肺腑如绞的剧痛,将体内勉强拨乱反正的真气仓猝聚往右手,接住返回的铜钟。 精神感应中,明明无甚劲道的钟上竟毫无征兆的浮现出一股阴谲而凝实的劲气,恍若钢针般狠狠刺入他的掌心! 了空暗叹一声:果然! 手上早有准备的精纯真气如潮狂涌,将这股凝实敌劲化解殆尽,同时左掌仍自疾舞不休,在飘退时在身前虚空再次画下圈圈掌劲。 石之轩一声长笑,暗手徒做无用功,固然可惜,但硬碰硬一击创伤了空,亦足可喜! 【黑天大*法】从虚无变为实有,一时方圆七丈之内,尽是如浪如潮的狂流劲,寒风冷雨般从四方八面向了空打去,石之轩本人则惊鸿般前掠,右手骤然绽开无数剑芒寒星。 每一点寒星都准确无误穿入了空画出的掌圈去,令其独门圈劲则应剑而破。 了空在疾退,石之轩则如影附形的穷追不舍,不予他有丝毫喘息之机。 了空心中有数,刻下是生死胜败的关键,像他们这般级数的高手对垒交锋,胜负只在一线之差,一旦落在下风,将失去反击之力,至死方休。 更可虑者是,他所修的【无念禅功】乃佛门正宗,原本最为擅长精神攻防,但在精神力量上,他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若是强行施为,只等于以己之短,抗敌之长,长久以来在决斗中赖以翻盘的精神秘技彻底失去用武之地。 胜负的关键一刻,就在即将到来的数息间,一着之差又或一念之失,将会令他输掉此战。 身为净念禅院无名而有实的禅主。了空可不认为面前这大魔头会对他手下留情。错失重创佛门两大圣地之一的绝佳机会! 一退一进中。两人间的距离正飞速缩小,了空的左掌画下最后一圈防御劲气,下一瞬终于沉身立定,却已在六丈之后,右手蓄势已久的铜钟再次离手飞出,疾旋撞去。 石之轩的剑花在绽开放大到极致后复又浓缩,如霹雳光球般往他这最后一圈掌劲攻来,令他看得目眩神迷。根本没法测度圆圈掌劲的哪一处给对方的剑尖点中,掌劲便已溃散。 石之轩乘势紧追,蓦地,眼前现出千百重钟影,铺天盖地的泰山压顶般迫来,不由冷哼道:“秃驴技穷矣!”。 斗大剑花再次聚敛浓缩了一圈,恰恰变得与铜钟差不多大小,迅逾闪电般划过玄妙轨迹,狠狠刺向千百钟影之内,却又令人无法分辨出剑花所罩向的究竟是哪一个钟影。 以招式论。了空深感自愧不如,对方确已臻达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境界。但他也绝不会就此引颈受戮。 “当!” 铜钟在这一刻直似暮鼓神钟的再发出呜响,任石之轩达致何等境界,仍想不到了空有此一着,而仿如来自缥缈九天玄界的清鸣。 在这铜钟、剑花交击前的要命一瞬,石之轩的精神锁定受同样灌注了沛然精神异力的音波干扰,首次丢失了铜钟的位置! 即使他凭着超卓的感应力,仍及时变招,剑锋划弧,斫中铜钟,但提前积蓄的气势终究有所下滑,未能发挥出此一剑的最大威力。 “镗!” 惊心动魄的异响,自剑锋和铜钟之间爆开。 了空全身邃震,眼耳口鼻渗出血丝,但双脚却稳立于地,没有跌退,唯有铜钟划过长空,留下片片残影,再次倒飞而回,给他探手接住。 石之轩则像断线风筝般向后抛飞,在空中连续两个翻腾,落回最开始所立的崖缘处。 一切便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只有当事者方晓得,刚才龙争虎斗的激烈处,仿如在鬼门关前徘徊,稍一失足便会错踏进去。 两人目光交击,针锋相对。 了空体内真气翻腾不休,五脏六腑倒转了过来般难受,本是精纯和顺的佛门真气此刻却如疯如狂,于经脉内激荡冲突,一时间再没法全力出手。 石之轩沉哼一声,“好!好!好!”一连喝了三声好,接着右手魔剑直指,左手横伸张开,态势张狂已极。 本随风拂扬的衣衫反静止下来,而他却似成为一个冰雪风暴的核心,并不住扩大,似欲把整个天地都完全置于他引发的冰雪风暴威力笼罩下。 了空面容静止如水,身形不动如山,心中却苦涩无比,竭力调气蓄力,以应付对方下一招雷霆万钧的无匹攻势。 然而对面的石之轩却忽的冷哼一声,风暴骤消,接着腾身而起,横掠二十余丈,落入山丘后的密林里,隐没无踪。 了空当然不认为对方是好心放过他,连忙几个纵掠,来到之前对方所立的断崖边,放目远眺,暗道一声果然。 但见崖下四五里里外的山野间,三道熟悉的僧人身影正急速飞掠过来,正是嘉祥、智慧、帝心三大圣僧。 了空隐隐明白,若按时间算,对方完全可以将他杀死,再迎战三大圣僧,或战或逃。 但对方却怕他施展类似【舍身大*法】等激发潜力的佛门秘技,借以强行压住伤势,爆发精血元气,死战拖时间,以致对方落入他与三大圣僧的围剿合击中,再难以全身而退…… 一念至此,了空苦笑庆幸险死还生之余,又对对方的异常果决暗暗心惊。 ………… 两个时辰后,石之轩感觉再次将三大圣僧甩开了不短的距离,便一转方向,不在北上,而是西去,似欲前往川西平原的边缘地区。 不疾不徐的又飞掠数十里,感觉自身真气体力终于消耗过半,再继续赶路便会影响战力,石之轩便寻了株高逾二十余丈的古树,鸟儿归巢般躲入树冠里去。 背倚主干,盘坐在粗大的枝杈处,石之轩再次解开雪白绸袋,掏出和氏璧,借助其异能入定潜修,一边恢复真元精力,一边于以异能加持阳神,全心全灵的感察天地自然,万象运转。 企盼尽快寻到自己此行的最大目标,此世最高深莫测的武道典籍【战神图录】所藏之处! 可恨留马平原、惊雁宫偏处蛮荒不毛之地,声名不显,完全打听不到具体位置,否则他也无需像盲人摸象一般,藉由惊雁宫按照天地人之道运作这点,通过感察天地万象,于杳杳冥冥中试图窥探惊雁宫的一鳞半爪玄机痕迹,从而推算出惊雁宫所在。 据他猜测,向雨田当年搜寻惊雁宫,肯定也是用的这个精通天人之道的奇人专用的,看似高端大气上档次,实则足以将【炼神还虚】的高人累吐血,最终结果还得看运气的笨办法! 唯一不同的是,向雨田的魔种早已圆满大成,无需借助任何外力,便可透彻天地气机,细细甄别,而石之轩单凭目下未曾真正涉足【炼神还虚】层次的阳神感应,尚还力有未逮,只能借助和氏璧的灵性加持,勉强施为。(。) ps:  断更不是偶的错,出差回来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不速之客 云杉,冷杉,红杉,铁杉等各式杉树,夹杂着银杏、香果树、桐树,做成千变万化的自然生态。不但是禽鸟栖息的乐园,更有金丝猴、猕猴、牛羚、毛冠鹿出没其间,生气盎然。 峰回路转间,景物各不相同。 先是水瀑声轰然作响,而随着栈道空间不住开阔,阵阵水气扑面而来,只见对山水雾弥漫中,一道瀑布有如出洞蛟龙般从断崖洞隙喷泻而下,直抵崖底,成翻滚的急流,再依山势冲奔而去,壮人观止。 石之轩看得心神皆醉,停步负手静观,浑不经意间,整个人的精气神无限腾升,与万化冥合。 人是自然,自然是人。 在这刹那的光景,他竟给大自然的造化灵秀引入天人交汇的奇妙状态,忘却一切机关算计和红粉胭脂,任由大自然的空灵力量浸润和流淌过心田,将近些年来混迹红尘、纵情声*色而沾染的尘垢洗涤殆尽。 恍惚间,重返身心通透,清净而微……视线落处,山水草木无不充满动态活力,生机盎然;耳廓所受,无穷声音油然层次分明,纤毫毕现…… 瀑布轰鸣声,山风吹拂声,甚至某一瀑流水珠凌空迸射的声音,也给接收到石之轩超人的听觉内去,却丝毫不能在他的止水心湖掀起丁点儿波澜。 脚步声、怒喝声、衣袂破空声、劲气交击声突兀的浮现,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发生,又似近在耳边。 就在这一刻,石之轩忽然被一段对话吸引了他游离虚空的灵神触感。 吸引他的并不是厉喝怒骂,而是“【天心莲环】”这久闻而缘啬一见的天魔密卷之名,同时还有说话者的杀气。 心湖微波乍起。石之轩正通往更高层次的精神旅程戛然而止,不由暗骂:晦气,难得放松一次,也有不长眼的送货上门…… 亦连忙集中耳力灵觉,专心窃听数十丈外栈道转角处的那段对话,其他的声音立时变得模糊。只下那充溢杀意的对话。 一把阴测测的声音道:“哈哈,安隆……近来功力有些长进啊?没想到今日会在这绝境落入我与辟尘道兄手里吧? 是你乖乖交出天莲宗的【天心莲环】密卷,自己从栈道上跳下去,安心长眠于青山秀水之间,还是劳烦我与辟尘动手,给你松松筋骨,再送你一程?” 得益于日渐运用得日渐出神入化的精神感应,在这话语声入耳的同时,石之轩的脑海中悄然浮现出一个身着棕灰色道袍的人影。并迅速变得清晰起来。 眨眼间,脑海里这形象便饱满如常,仿佛真人就站在他眼前咫尺内一般,任他瞧得纤毫毕现,声情并茂,反过来印刻在脑海中一般。 其人身量高挑,脑袋几乎光秃,鬓角边却仍保留两撮像子般垂下的长发。直至宽敞的肩膊处,形相特异。 年纪隐约二十开外。明明是男子,可是皮肤却雪润白皙,不输于妙龄女子,一对山羊似的眼睛更添古怪,留长垂的稀疏须子,鼻梁弯尖。充满狠邪无情的味道。 此时他正两手负后,稳立如山,双眼射出锐利精芒,似在凝视某人,浓郁杀机毫不掩饰。左肩处露出佩剑的剑柄,气势迫人。 石之轩心底立时闪过诸多关于恩怨意气之争的狗血情*节,同时亦浮起此人的来历猜测:‘子午宝剑?……真传道,左游仙?’ 又听另一个鼻音糯糯,理该是被唤作“安隆”之人的声音临危不乱道:“左兄,大家都是圣门同道,往日的小仇小怨,何必耿耿于怀,不妨一笑泯之,一笑泯之…… 小弟这就到蜀中最大的青楼设宴,邀请最有名的当红姑娘作陪,向左兄、辟尘兄敬酒赔罪,今后大家就是两肋插刀的好朋友,一起发财,一起发财……” 这声音的主人在石之轩脑海中呈现出一个形象鲜明的大胖子。 其两手不知是否因过多赘肉,似乎特别短少,腆着大肚腩,扁平的脑袋瓜儿就像直接从胖肩长出来似的,加上两片厚厚的嘴唇,一看而知是讲究吃喝玩乐的有“福”之人! 胖脸貌似宽厚,语气亦温润绵软,然而一双绿豆眼不经意间闪烁的邪异精芒,暴露了此人心思诡诈、工于算计的本性。 不等左游仙应答,第三个声音插嘴讥讽道:“安胖子,数年不见,别人都是竖着长,你却横着长,如此臃肿如猪,愚蠢迟钝,如何施展上乘武功? 难怪你师尊为此忧心忡忡,新近又收了一名真传弟子,一大把年纪了,为天莲宗的莲主传承还操碎了心。” 说话者该是给前两者言语中提到过的辟尘,同样一身道袍,又高又瘦,背负一柄样式古朴的檀木剑,面相高古清奇,拥有一个超乎常人的高额,肤色莹白,隐现光泽,分明在道门气功上造诣匪浅。一对眼睛似若能永远保持神秘莫测的冷静,有种超越了血肉形相的奇异感觉。 左游仙附和道:“不错不错,其实左某很是怀疑,安胖子你这般不得乃师欢心,是否得传贵宗【天心连环】这镇派秘诀还是两说。” 安隆闻言,双目杀机一闪即敛,声音转沉,显示出内心的不悦,不知是因体型被嘲讽为猪,还是给说中他这天莲宗莲主第一顺位继承人之位有可能不保的心事? 冷冷道:“我安隆是否得师尊欢心,是否得传本宗的镇派法诀,关你们真传道什么事? 倒是你们两个大老爷们,不去各找各的师娘学压箱底的双**修功夫,怎么凑一起处得这么热乎?” 说着五官挤成一团的肥脸由惊奇变为释然,表情夸张,“莫不是你俩在师娘的石榴裙下屡战屡败,士气不振,准备换换口味,师兄弟两个刚好凑一对儿,不假外求? 果真如此,那你俩该去打听打听灭情道是否有什么‘分桃断袖’的另类双**修妙诀,而不是来抢我天莲宗的生意经呐?” 说完还眨巴眨巴了绿豆小眼,肥脸本想故作疑惑,偏又忍不住流露出丝丝坏笑。 左游仙和辟尘一齐脸色阴沉,嘴角肌肉抖动,似乎给揭了伤疤。 “呜嗷……”安隆似乎全不在意正给两人一前一后堵在狭隘栈道上的危局,发出一阵震耳怪笑,却有点像猪的哀嚎,令听者难受至极点,仿似给他的笑声直钻进骨髓里去作浪兴波。 左游仙养气功夫稍逊,立时勃然大怒,“肥猪作死!” “锵!” 背负的子午宝剑离鞘,登时生出一股无坚不摧的凛冽罡气,随着剑锋的遥指如利刃钢锥般迫向安隆背心,既凌厉霸道,又邪异阴森。 安隆心中叫苦,未料左游仙的【子午罡】已有如斯火候,尚未及身便已令他感到犹如芒刺在背的真切威胁,更何况正面还有个功力更在左游仙之上的辟尘? 原本他虽比辟尘和左游仙都年青几岁,至今未足双十,却自诩资质非凡,勤修苦练的天莲真气虽远远未到能够修成【天心莲环】的火候,亦比不上辟尘、左游仙这两个借助双**修秘法积累起来的虚浮功力深厚,但却胜在精纯非常。 再加上天莲宗武功另辟蹊径,在魔门里亦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往往有出其不意之效,足以让他有信心胜过辟尘、左游仙其中之一。 但此刻面对两人的前后夹击,他自是深感棘手,难以力敌,唯有一边运功针锋相对的抗衡左游仙的尖锐剑罡,一边心思连转,琢磨智取之法。 同时脸上肥肉牵动,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而事实上却是尽量拖延时间,不阴不阳道:“【子午罡】虽是【道祖真传】两大奇功绝艺之一,与【壬丙剑法】并列为贵派镇派秘技,不过自贵祖长眉老道创派以来,从没有人能真正把子午罡完美融合的运用到剑法上去。 左兄你理该自家知自家事,三日里有两日都在师娘的香榻上打滚,剩下的一日才会练练气功或耍耍子午剑,你确定你的【剑罡同流】成色十足,而不是破绽百出,不堪一击?” 话落之时,肥厚的脊背倏地一挺,精纯柔韧的护体劲气勃然发作,将不住迫向背心的尖锐剑罡干脆利落的震开卸去。 左游仙脸色时青时白,眼神犹疑,本是蓄势待发的一击再不敢随意出手,凌厉剑势因此反有衰减之兆。 不怪他信心不足,实在是【道祖真传】的祖师爷太坑人,所流传的【子午罡】、【壬丙剑法】两大奇功虽威力不凡,惜乎兼容性太差。 特别是功力尚浅的初学者,在同时施展两大奇功,即剑罡同流之时,破绽之大,之多,即使在魔门内部也是臭名远扬,屡屡引人发噱。 反倒是直面安隆的辟尘心知不妙,毫不犹豫的腾身出击,兼且腾升而起的姿势更是怪异无伦,手脚没有丝毫屈曲作势发力,而是像僵尸般直挺挺“浮”上三丈,又忽的变向,像棺材板一般打横疾掠,似欲就此“撞”向安隆。(。) 第四百二十章 逃之夭夭 苒苒草原如青绿地毯般一直铺陈延伸到视界尽头处,与天高云淡的碧空相接。 “轰轰轰……” 蹄声如雷,两支各有两三百骑的马队,一南一北,相对驰近。 “唳、唳、唳……” 半空中尖锐的鹰啼此起彼伏,五六只猎鹰率先相遇,宛若熟人相见般打招呼,盘旋在两支马队之间的上空。 片刻后,两队人马汇合一处,马蹄声固然戛然而止,却并未响起人喊马嘶的混乱杂音,全场一片肃静。 吐谷浑汗帐精锐的训练有素一览无余。 为首者除了一位锦衣胡服,贵族模样的胡人酋长外,竟还有四个中年僧人,只是他们仍自气度祥和的面容,如今或多或少添了些风吹日晒的沧桑之色,对视一眼后,尽皆沉默无语。 今日已是了空及嘉祥、智慧、帝心这四大佛门高人踏入青海草原的第九日,亦是他们丢失了追踪目标的第六日。 自从追着对方涉足党项边境(川、藏交接处)这等荒僻之地,又辗转到吐谷浑境内的过程中,陌生而复杂的地形虽然增加了追踪难度,但对四僧这等高手还算不得严重。 然而并不卖佛门面子的党项族人,风俗尚武,兼且光头僧衣的他们极其惹眼,让他们屡屡遇到意料之外的挑衅或阻拦,真正让他们最为头痛的,还是追踪目标开始以易容术、精神秘术迷惑和欺骗胡人高手及驻军围剿或伏击他们。 乃至这最后一次,即七日前,对方竟易容成吐谷浑的世伏可汗,成功骗过一位吐谷浑千夫长的眼目,命其率领麾下千余精锐骑兵伏击、追杀了他们整整大半日。 可怜他们四个空门中人,既不能大肆杀伤吐谷浑精骑。避免结下死仇,又难以逃过成建制精锐军队的猎鹰侦察,最终给平白追赶了三四百里,屡次被迫偏离方向,终于跟丢了目标。 当然,还有一个令四僧颇为郁闷之事----佛门高层专用的渠道明明传来消息。说慈航静斋的传人已经入世,前来参与追回和氏璧,但直至时过近月,这位新一代的‘慈航仙子’竟仙踪渺茫,仍未现身不说,连消息都没传一个! 以致四僧暗自禁不住怀疑,这位新一代‘慈航仙子’是否因新入江湖,不识人心险恶,栽在哪个宵小手里了。 尽管这概率很小。几乎不可能,但若真是如此,他们四个随后免不得还得当次“保姆”…… 旁边的锦衣酋长年约三十,正是得知自己被人假扮,麾下精骑给人狠狠利用了一把,惊怒之下与四僧合力搜寻罪魁祸首的吐谷浑可汗,世伏。 身为蒸蒸日上的吐谷浑汗国之王,世伏长了一脸浓密的胡髯。身材魁梧雄伟,比身边最高者仍要高出小半个头。及得上了空、嘉祥的高度。 虽是随意端坐马背,却能予人隐如崇山峻岳,卓尔不凡的气概,并有其不可一世的豪雄霸主的气派。 被胡髯包围的脸容事实上清奇英伟,颧骨虽高,但鼻子丰隆有势。双目出奇地细长,内中精光电闪,射出澄湛智能光芒的眸子此刻却颇为阴沉。 沉吟片刻,世伏眼中不甘之色一闪而逝,终是气馁道:“四位大师。请恕本汗直言,贼子既精通易容、**异术,又狡诈如弧,很可能早已逃出千里之外,甚或出了草原,返回中土。 吾等就算再穷搜六日,恐怕也难摸到对方丁点儿踪影……” “阿弥陀佛!”了空气度依旧,似乎浑不以功败垂成为意,垂眼平静道:“可汗所言甚是,吾等不必再继续做徒劳之事。” 世伏诚恳道:“都怪本汗的属下鲁莽愚蠢,给贼子有机可乘,被骗为难四位大师,幸的四位大师宽宏大量,不予怪罪,本汗实在惭愧!” 了空淡然自若道:“罪过罪过……此事究其首尾,还是吾等与那贼子数千里纠缠,连累了贵部,可汗不必再三致歉。” 世伏闻言脸上露出微笑,转而诚意拳拳道:“本汗久慕佛法,亦闻中土各国均尊崇沙门为国教,今次四位圣师大驾光临蔽地,本汗有幸陪同游走数百里,已是天大福分,亦是贵教所谓之‘缘法’。 本汗本不该奢求更多,但还衷心期盼四位大师能够多留些时日,开坛讲经,让本汗及众多吐谷浑子民有幸聆听佛法禅音……” 言语间若隐若现的谄媚姿态,令其身后熟悉自家可汗高傲性格的诸多汗帐精骑们目中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终究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会以弓马之术争勇斗狠的吐谷浑武士们,并没有足够的智慧洞察世伏可汗的深意:吐谷浑至今已传十六代,历代首领无不竭尽全力的图谋扩张,方有今日之大好局势,也算勉强跻身当世大国之一。 但当吐谷浑真正参与大国之间博弈,才发现自己的国小势微、力不从心,且局势堪忧----吐谷浑南接党项,东临北周,均非易与之国,而以吐谷浑的国力,能够轻松击溃的对象,便是北面的高昌国、西面龟兹国,但这两个小国早已是突厥的禁脔。 换个方式看,也就是吐谷浑的领土给党项、北周、突厥死死包围和挤压着! 世伏早知佛门在中土的强大势力和影响力,吐谷浑若有可能得到佛门的青眼,一切就将不同,而且如今鲜卑人所立的北周国开始禁佛,正是吐谷浑恭迎佛法降临的可遇而不可求的良机,即使不能成功,只消获得佛门的“友谊”,也有可能在将来的某个时候让吐谷浑受益匪浅…… 了空含笑不语,眼神深邃莫测,圣光灿然。 或许瞧不上至今仍国无常赋,需要时不时向富室、商人收税以充国用的吐谷浑,且深深怀疑若是佛门在吐谷浑大行其道,富庶的寺庙势必也会成为吐谷浑那四不像汗庭的勒索对象,但也不必直言拒绝,平白得罪吐谷浑汗王,绝了这个佛门的后备选择之一。 尽管这个后备选择在了空看来,基本上会后备到底,直到消亡在历史长河之中也没可能像曾今的北魏鲜卑族那样,成为佛门的正式选择…… 当然,正在为国家和民族的前途不懈努力的世伏可汗,并不知道,果真如他所言,六日前就成功逃之夭夭,今日已然远遁到千里之外的某人,已经将他与吐谷浑记恨上了。 “该死的吐谷浑蛮子,不就是借用了千余精骑么,用得着跟着四个秃驴对我紧追不舍,又是驱鹰,又是放狗! 换了在北周,区区千余精骑,哪入得了本少爷的法眼,有幸被本少爷借用一次,不吝于天大的面子…… 怎么学学人家党项的几个成名高手,明明给圣僧们打上门踹了场子,揍得鼻青脸肿,不仅不闹腾着招呼精骑报仇,反而欺上瞒下,若无其事。 吐谷浑……嘿,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碎碎念着,石之轩将腰间装着和氏璧的雪白绸袋掩在宽松飘逸的紫绸长袍内,手摇折扇,与游山玩水的翩翩公子别无二致。 一路优哉游哉出川,终于再次踏上大巴山(陕西、湖北、四川交界处)内险象横生、名闻今古的栈道上。 这种盘山迂回而筑的人工险道,主要是在悬崖绝壁间开凿石孔,孔中嵌入梁,梁上再着木板而成。 人走在其上,一边是岩着凹凸的崖壁,一边是直落千仞的山崖,山风吹来,感觉上更是摇摇晃晃,立足不稳。胆子大的,也觉步步惊心;胆子小的,则是寸步难行。 上次给嘉祥、智慧、帝心三大圣僧追得紧,石之轩途经此地时仅是惊鸿般一掠而过,无暇悠游观赏。 此刻再历奇景,顿然心情开朗,把前些日子被追得狼狈不堪的郁闷心情彻底一洗而清。 沿途只见奇景层出不穷,悦目之极。 难得生出游山览胜的心情,石之轩不禁放开胸臆,任情欣赏被野树草丛覆盖的深山高岭,奇峰异石。(。) 第四百二十二章 笑纳了 岂不料安隆早有准备,并未给他这怪招吓到,反而窥准时机,蓄势而发。 待得辟尘临空探下一指的尖锐劲气循着一精妙的角度画至离他肥颈两寸许的距离,他才以完全违背肉球身材的反常方式,迅若狸猫的踏出奇步,鬼魅般倾往辟尘左下侧的死角位,似要跌倒时,忽又挺立如山。 嬉闹似的满脸笑容道:“辟尘兄年纪轻轻,怎么一举一动如此暮气沉沉,仿若老棺材瓤子,莫不是真给你师娘榨成人干了吧?” 另一边的左游仙本欲出手夹击,但见得安隆身形宛如肉山,而行止起伏间却予人轻灵乖巧的感觉,立时猜知对方为克服体型的牵制,特别在步法上下过一番苦功,能凭藉奥妙的步法,借胖体作错跌仰抑的微妙转变,化缺点为优点,很可能不仅不怕敌手以快打快,反而在应对围攻、夹攻上也别有妙招。 又见安隆应付辟尘那怪异而精妙的攻击时犹有余裕调笑出声,左游仙心中一沉,警惕大增,并不急着出手。 安隆脸上笑意更盛,心里却暗道可惜,蓄足劲气的两手蓦地撮指成刀,趁着辟尘一指落空后未及落地,旧力已尽而新力未生之隙,在呼吸说话间闪电般向其连续六次刺到,凌厉之极。 劲气横空,无一不是毒辣的夺命招数。 他一向笑里藏刀,笑容愈灿烂,杀机愈盛,刚刚开口调笑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确已潜运全力,做好应付两人夹击,并以压箱底的诡招打两人一个措手不及,并乘机脱身的打算。 偏偏左游仙敬小慎微。胆怯不出,不经意间令他的算计落了空。 辟尘盲目出手,一招之失,立时完全陷于捱打苦守的劣势下,施尽浑身解数,拳掌齐出。上封下截,才恰到好处的挡住安隆排山倒海,每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攻来的手刀,每挡一下,便斜斜后退半步,到挡至第六击时,他的脚跟已踏在栈道外沿处。 只差一步,他又高又瘦的身躯就给安隆硬生生迫出栈道,跌下万丈悬崖! 猛一发力将安隆势头已竭的安隆迫退。辟尘忙不迭向栈道中间移了一步,才发现背后冷汗津津。 心头余悸未消,他狠狠瞪了眼对面兀自干杵着不动的左游仙的同时,也暗暗后悔跟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合作,原本拿下安隆的热切心思不由大跌特跌,冷了下去。 左游仙尽管明知自己理亏,却丝毫也不尴尬一下。仅是连忙趁着安隆被迫退的良机,挥剑袭至。寒光似电,阴森罡气如飞瀑狂卷。 而安隆亦果如他所料那般精擅身法,在他剑下****右跌,有时急遽迅疾,一时笨重缓慢,但无论步快如风又或莲步姗姗。总能恰到好处的闪往他剑式攻击难及的死角位。 所以左游仙虽似把子午剑使得寒光漫空,劲气呼啸,发出水银泻地般的狂猛攻势,却总差一点点才可赶得上这“肉山”,连欲迫他硬拚一招亦不可得。 就在左游仙苦攻无果。气势回落的一瞬,安隆立知机不可失,身形毫无征兆的顿止,两掌推出,气劲卷敌,底下同时飞出一脚,猛踢左游仙下**裆。 左游仙挥剑下斩安隆踢来的肥猪脚,左手预备随时弥补剑罡同流破绽而一直暗暗积蓄劲气的后着用出,一拳格住安隆的双掌。 “蓬!” 劲气交击。 左游仙面色大变,但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凌厉霸道,又邪异阴森的罡气,给对方远不如自己深厚却又沉凝精纯的劲气生生破开,一如灼得通红的炙热铁棒捣过牛油。 当下惨哼一声,挫退丈外,一张脸时青时红,显是【子午罡】劲气倒灌,牵一发而动全身,致使体内本以子午流注御使的一阴一阳、一刚一柔之气混乱反噬。 安隆同样不好受,却强忍住大口喘气的冲动,两手或拳或刀,忽爪忽掌,狂风扫落叶般向左游仙追击而去。 辟尘眼神闪烁一下,稍一犹豫,终是迅疾前飘,背负的檀木剑悄无声息的出鞘袭向安隆后心,为左游仙解围。 但就这么缓了一瞬,气息不畅的左游仙已给安隆的快攻杀得汗流浃背,叫苦不迭。 此刻一见安隆旋身拍掌应付辟尘的檀木剑,左游仙连忙借着安隆踢来一脚的力道飞身后退两丈,急急调气。 安隆哈哈一笑,不管左游仙,倏地胖躯蹉跌一下,灵巧的避过辟尘一剑斜刺,逼近其正面处,忽如陀螺般旋转起来,拢手作莲花势,劲气爆空生响,震人耳鼓,几欲绽开成朵朵无形莲花,四周的空气霎时变得无比灼热。 辟尘惊呼一声:“【天心莲环】?”飞退之中,旋又惊疑不定----【天心莲环】名头虽大,却也极其难练,天莲宗已连续两代无人练成,纵然安胖子再怎么天子横溢,亦绝无可能如此年纪轻轻就练成此种绝技! 然而下一瞬,辟尘便觉炙热狠辣、凝聚精炼的真气透空袭体而至,天罗地网般把自己笼罩在内,其凌厉处,远超自身的估计,似是发出【天心莲环】独有灼热莲劲的前兆! 久闻灼热莲劲杀伤力极大,专能把对手经脉灼伤破壤,阴损非常,即使安胖子功力尚浅,只能发出一朵莲劲,但在这狭隘的栈道,根本无处躲闪,被击中者绝不好受,还要应付安胖子紧随而来的其他杀手,难保不会给打下万丈悬崖…… 瞬息间理清利害关窍,辟尘眼皮连跳,毫不犹豫的脚尖连点,飘退得更快。 安隆疾旋的胖躯忽的舍了辟尘,醉酒似的往另一侧倾错,眨眼间迫至左游仙身前丈许处,肉呼呼的拳头猛击而出。 拳头未至,一束阴寒无比,充满邪恶阴损味道的劲气像铁棍般直捣左游仙心口要害。 左游仙大骇,尽管闪念间隐约猜出安隆刚刚所欲施展的【天心莲环】仅是装腔作势,但当面这一拳,确是安隆蓄力一击的真功夫无疑,自己虽已调匀罡气,但仓促间不及蓄足劲气,若是与安隆硬碰,恐怕比之前那一记劲气交击的下场还惨,绝不止【子午罡】反噬那么简单了! 没有任何犹豫,左游仙矮身躲避,同时挥剑划出重重剑幕护住上半身,不求有功,但求自身安危无虞。 安隆大喜过望,胖躯拔地而起,一个空翻,以一个灵敏得可今任何人目瞪囗呆的轻松姿态,从左游仙上方三丈处飞跃而过,落到其身后六七丈外。 不知是他独门的轻功身法仍欠些许火候,还是肉山般的体重实在令任何道路都不堪重负,厚木板铺就的栈道在他脚下嘎吱出声。 就在安隆成功脱出夹击窘境,不顾一切的想要拔腿奔逃之时,龙吟般的长啸穆然似惊涛骇浪般沿着栈道所附的崖壁席卷而至。 不管栈道上三人愿不愿意,这饱含无穷先天真气的啸声音波都如水银泻地般汹涌灌入三人耳中,使得他们远超寻常人的灵耳再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不输于雄鹰的锐目亦视线模糊,心神动荡,真气散乱。 除此之外,安隆浑身全无痛苦或异样,偏又脸色霎时一片惨然,只因他第一个发现这啸声的诡异之处----明明是霸道无匹的长啸,却予人若即若离,高至无限,低复无穷的奇异感觉,宛如琴道、萧道大家所奏之琴音、萧声般,已达世间声音之化境。 思及对方长啸降临的时机之巧,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安隆仅剩最后一丝清明的灵台----完了,我们三个在这儿打生打死,给人黄雀在后,一锅端了…… 果然,下一瞬啸声戛然而止,一道庞大气机却以泰山压顶之势从天而降,同时降临的还有一阵清朗的欢笑,“哈哈哈…… 莫非本少爷今日运势爆棚,否则怎会有真传道、天莲宗的活秘籍送上门来?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本少爷只能笑纳了……” 听到来者一口道破各自的师门,安隆三人顿时面色如土,知晓对方若不是圣门同道,就是圣门宿敌,而最可能的还是前者。 许多时候,同道中人反而比敌人更可怕! 一想到圣门各派截然不同却均可令人生不如死的酷刑,特别是灭情道那由【刑遁术】残卷演化而来的【五极刑】,三人头皮发麻之余,无不想拔腿而逃。 但让三人惊骇欲绝的是,直到下意识提脚的一瞬,三人才发现自己给之前那看似无甚大害的啸声震得浑身气血如煎如沸,手足酸软乏力,且一口真气都难提起。 强行凝神聚气,又各自一阵头晕目眩,踉跄欲倒,三人心底倒吸冷气,不约而同的悲呼:完了!完了!----那啸声竟还蕴含诡秘的精神攻击,在不知不觉中已挫伤了三人的心神。 三人如何不明白,对方既然精擅精神秘法,足可以之使人于懵然不知中吐露深藏内心的秘密,自己等人即使想要硬抗酷刑,保住宗门的镇派功诀亦难以如愿!(。) 第四百二十三章 食不知味 篝火熊熊,摇曳的焰光竭力撑开沉沉夜幕,在树林里留存一小块儿唯一的光明之地。 安隆盘腿坐在篝火旁,肉山似的身躯比之站着的时候似乎没矮多少,露出衣衫外的肥腻肌肤在火焰的映照下油光闪烁。 双手不住翻转着横担在木架上的木叉,尽可能的让穿在木叉中间,正在篝火上炙烤的肥硕野兔周身受热均匀,使之向着外焦里嫩的最佳结局而不懈奋斗。 安隆肥嘟嘟的胖脸神情沉静,似乎全然忘记自己白日的倒霉遭遇,以及此刻仍是俘虏的身份,一对绿豆小眼一眨不眨,投出专注无比的目光,在野兔外皮上来回徘徊。 仿若世间最顶尖的艺术家一般,审视及掌控着自己当下最重要、最得意的作品的一切细微变化,不容许任何一丝可能导致烤兔口感变差的失误。 时不时地,他还会从腰间兜囊里掏出一些小玉瓶,以真气将瓶中所装的各种不知名调料粉鼓出,喷洒在渗着油渍的野兔上。 火焰摇曳,难以言喻的诱**人香气在夜风中弥漫开来…… 安隆向来注重享受,但终究是天南地北时常独行的江湖人,不可能随时带着大量侍从或厨子,露宿在外之时,为保证口腹之欲的质量,倒也锻炼出堪称天下一绝的独门烧烤秘技。 至于味道如何,看他自己的体型就明白个中三味! 更何况,天莲宗虽源于商贾阶层,但在这强权横行、武力肆虐的世道。绝大多数商贾做生意能否大赚特赚的关键。只在其背景和靠山够不够大。够不够坚挺,以及护卫财货的武力够不够强横? 个人生意经的好坏优劣,反倒是其次! 毕竟,没有权势和武力的保驾护航,商贾纵然生意做得再好,钱财再多,也不过是掌权者刀下待宰的肥猪,性命都不由自主。更遑论身外物? 因而天莲宗所传承的,囊括货殖经济的一卷【天魔策】,仍以【天心莲环】为主的天莲宗武学为核心,其次是各种精品货物的上乘工艺秘法,最后才是直述经营之道深层奥秘的生意经。 历代天莲宗莲主,无不是集武学高手、工艺大师、市井商贾于一身! 此间微妙,只从安隆所钟爱的各种美酒、糕点、香茗、烟丝等最顶级的奢侈享受物品,无不是自产自销,往往还是自己亲手所制,便可见一斑! 君子远庖厨的义理。在愤世嫉俗的魔门中人身上本就绝不适用,且对于拥有诸多酒楼产业的安隆来说。他在厨艺上的造诣,理该冠绝麾下酒楼乃至天南地北的各色顶级大厨,尽管他从不亲手给别人做菜。 “噼啪……” 熊熊燃烧的松木不时爆出轻微的脆响,野兔烤出的油水亦不时滴落柴火里,“刺啦……”作响。 烤兔肉的油酥香及各种调料香巧妙的混合成一种奇异香气,热腾浓郁,诱**人馋虫。 安隆耸了耸鼻子,肥脸上不由自主的涌出丝丝得意和欣然,愈发精神抖擞,似乎一件十分满意的绝佳作品即将大功告成。 俄而想到这作品最终十有**会下别人的肚子,他的肥脸立时拉得老长,郁闷不已。 转眼扫视一下火堆里那一团烧得龟裂的泥球,他又暗暗期盼:我就不信,一整只野兔或野鸡还喂不饱你,就算你先选一个,也总要给我留下另一个。 想着想着安隆喉咙涌动,咽了下口水,不自觉回忆起上次亲手烤兔、烧鸡的无穷滋味,暗暗叹气:兔,我所欲也,鸡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哪个而取哪个者也……可惜不由自主啊! 当然,再想到比起那边那两个注定了饿着肚子受刑的牛鼻子,自己最终有很大几率有的吃,可谓幸福无比。 安隆的纠结心理总算好受不少,将视线投向三丈外的黑暗里,头下脚上的给藤蔓倒吊在歪脖子树下的两个身影。 即使没有刻意聚功双目,他也能清楚的看到那两个假牛鼻子离着地面仅止三寸的脸庞此时通红一片,汗珠滚滚,眼珠暴凸。 那是浑身真气被特殊手法震散,使之短时间内无法汇聚,无法控制,只能随着血液循环绵绵不绝的倒灌入脑,以自身之气乱自身之神,不住磨损灵台神智! 即使安隆并不擅长精神秘术,也能凭着上乘武学共通的义理,隐隐猜得出来,对方之所以在两个假牛鼻子身上施加这种阴狠秘术,正是为施展**摄心之术做准备。 毕竟,先乱其神,再摄其心,当可事半功倍,手到擒来! 一想到自己若不是通晓厨艺,被对方勒令张罗晚餐,也会享受这个特殊待遇,安隆就不寒而栗,旋又暗暗庆幸自己一向崇尚艺多不压身,又贪嘴…… 至于乘机逃跑? 安隆不是没想过,但【锁魂术】的相关辛密,他还是有所耳闻的,精擅精神秘术者,又怎么可能不会【锁魂术】?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不动一根手指,单靠嗓门儿就将他们三个魔门年青俊杰一锅端的超级高手? 恐怕他还没跑出三里地,对方就察觉到了,接着不等他跑出十里地,对方就能将他再抓回来! 就在安隆一边翻转烤兔,一边心情复杂的时候,若有若无的衣袂拂扬声入耳。下一瞬,篝火对面光影一闪,就多了一道潇洒身影。 “嗯,肥猪你手艺不错啊!”石之轩貌似神清气爽,耸了耸鼻子,嗅着烤兔酥香,不吝赞美。 之前天气忽变,和氏璧异能隐有爆发之兆,他连忙去数里外遁入定境,藉由宝璧这月余时间以来最强的一次爆发异能。将阳神感应催发到无以复加。一举从无穷天地气机中捕获到属于惊雁宫的些许蛛丝马迹。 由不得他不心情大好。连带着看安隆这阶下囚都顺眼不少。 安隆虽不明就里,但商贾最不缺察言观色的眼力劲儿,当即胖脸堆笑,讨好道:“公子喜欢就好,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说着就将烤兔双手递到石之轩面前。 石之轩毫不客气的撕下肉薄而香的兔子前半身,轻咬一口,细细咀嚼,赞道:“嗯。外酥里嫩,肥瘦恰到好处且不必说,单单这独特的调味料就是天下一绝,唇齿留香……” 说着眼睛环视篝火旁,似乎找地方坐下。 安隆连忙搬过来一块方石放在他脚边,还用袖子将石头表面抹了抹。 石之轩眉头挑了挑,并未就坐,而是打量了安隆几眼,吩咐道:“你滴,躺下!” 安隆愕然。 石之轩冷哼一声。 安隆不敢不从。一边腹诽不已,一边将半只烤兔放回木架。在篝火上继续保温,乖乖听命躺下。 石之轩撩起衫尾,一屁股坐在他高高鼓起,足足比蒲团还大一圈的圆圆肚腩上,将之压得微微凹陷。 安隆:“……” 石之轩微微动了动屁股,选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和位置坐稳,一边举着烤兔细嚼慢咽,一边抽空感慨道:“很有些真皮沙发的感觉!” 安隆:“……”虽不知“沙发”为何物,但也隐隐明白对方在赞美自己的肚皮很柔软,很有弹性,不由生出吐血的冲动。 好在天莲宗的上乘气功并非白练,就算肚皮上等闲坐个三五个人,短时间内他也绝不会感到气闷难受。 但心里边的委屈、郁闷总免不了,且愈积愈多! 场中一时静谧下来,除了篝火呼呼声,坐在自己肚皮上那可恶之人油然啃食兔肉的咀嚼声、吞咽声之外,唯有从远处山林间隐隐传来的狼群嘶嚎、呦呦獐鸣。 气郁烦躁之下,安隆扭头盯着摇曳的火焰,竭力分心不去想此刻的“奇耻大辱”,但对方啃食自己辛辛苦苦的劳动作品时,所发出的咀嚼声、吞咽声、撕扯肉丝声、嘴唇吧唧声,甚至牙齿摩挲声、舌头搅拌声总是一丝不落的灌入他耳中,刺激着他敏**感的心灵。 即使他不想听,或装作听不到,亦不能如愿! “最好噎死你个龟孙子!” 暗暗诅咒一句,安隆心里愈发愤愤不已,盯着篝火的一对绿豆眼反映着的熊熊烈焰,越烧越烈。 他并未发现,一向工于心计、极善隐忍的自己,此次却不能像以往那般有效控制情绪,心中怒焰一经燃起,竟似给一桶接一桶的不住浇下火油般,火势拔高的速度快的惊人。 顷刻间便令他怒火冲天,嗔目切齿! 就在灵台中最后一丝清明给怒焰吞没的那一瞬,他恍惚间看到面前的篝火扭曲膨胀起来,充斥视界。 一切诡异莫名,却又悄无声息! 如虚似实的火海中,隐约浮现出,当年他从一介懵懂幼童,突然被掳入天莲宗培训之所,列为记名弟子,却因肥胖笨拙而被其他同门耻笑欺凌,敢怒而不敢言的一幕幕…… 直到他苦练武功,勤学数算、记账、查账等经营之术的基础,表现出远超同届的天资及心智,给莲主看中,收为真传弟子,才苦尽甘来,学到天莲宗的种种上乘秘技,乃至有资格参悟天莲宗传承的那卷【天魔策】,并尝试着修习其中所载的镇派绝技【天心莲环】…… 仿佛过了许久,又似一瞬间。 安隆倏地回过神来,耳中仍不住灌入对方啃食烤兔的声息,但他已不像刚刚那般难以忍受,怒焰渐渐熄灭,只是盯着篝火暗暗劝慰自己:都忍了那么多次,还在乎再忍一两次?只要活下去,一切还有希望…… 吃完半只烤兔,石之轩又挥手吸来火堆里的泥球,以指劲隔空划开其表面的烧得焦黑的泥壳,将其中热腾腾、香喷喷的叫花鸡切下半只,继续细嚼慢咽。 当然,如今应该还没有“叫花鸡”这称呼,但这种简单实用却美味无比的野外烧鸡之法,却早就给如安隆一般的吃货前辈们,以大智慧、大毅力发掘出来了。 安隆闻着亲手秘制的叫花鸡独有的清香,本已熄灭的怒火又有重燃的趋势,花了好大力气,才强忍着吞口水的冲动,亦强忍着不扭头去看地上剩下的半只鸡! 但他却没发现,肚皮上坐着的石之轩,此时啃食鸡肉的动作僵硬无神,竟似食不知味,眸光闪烁不定,好像在分心参悟着什么东西……(。) 第四百二十四章 子午罡气 “啪、啪……” 静夜里,藤蔓断裂的两声脆响突兀传开。 歪脖子树下倒吊着的两个人影应声下跌,却给一股暗带回旋的柔韧劲气卷住,轻飘飘拉到篝火前。 隔着火堆,肉山似的安隆盘坐在地,左手举着半只烤兔,右手举着半只叫花鸡,一边左右下嘴,狼吞虎咽,填塞着空空如也的五脏庙; 一边竭力睁大绿豆眼,仔细打量着连累自己成为阶下囚,受尽委屈的罪魁祸首----左游仙、辟尘。 但见二人浑身无骨般斜斜委顿在地,气息紊乱,因充血变得通红的两对眼珠虽睁得大大的,却黯淡无光,好半响才慢吞吞的转动一下,显然早已神志模糊。 兼且肌肤汗渍津津,苍白中隐现稀稀疏疏的细微血点……原本两个内功颇有火候,精气饱满的假牛鼻子,此刻竟比伤风发烧给烧糊涂的垂危病号还要虚弱不堪。 安隆狠狠咬了口肥腻滑嫩的鸡屁股,暗骂活该之余,又不禁生起些许兔死狐悲之感:等下胖爷我要是不乖乖吐出天莲宗魔诀,多半也逃不过这一遭…… 想着想着,一对绿豆眼转向旁边的石之轩,闪烁不定。 但见石之轩将油腻腻的双手在左游仙衣服上蹭了蹭,才慢慢悠悠的双眸微凝,绽放若有若无的幽芒,注视着左游仙迷离的瞳孔。 口中以柔和中隐现威严的声音道:“游仙,近来练功是否又偷奸耍滑了?” 左游仙的瞳孔同样渐渐亮起诡异幽芒,本是迷糊僵硬的脸庞浮现丝丝畏惧之色。结结巴巴道:“师……师尊……” 石之轩喝令道:“跪下……将本派功诀从头到尾的背诵一遍。但有一字之差。自己掌嘴一百下!” “弟子遵命!”左游仙斜卧的身形挣扎着,颤颤巍巍的双膝跪好,上身直立,明明做出了字正腔圆,声音洪亮的口型背诵功诀,却因精气虚损,话音终究有气无力。 “本派道统源自上古道门正统,尊老君为祖师。奉《道德经》为经典,主修阴阳合气之术,与三张(张陵、张衡、张鲁)正法渊源颇深……” 安隆敢拿最钟爱的美酒美食担保,石之轩的口音跟左游仙师父的口音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也知晓,左游仙中了惑心迷神的秘术,不管听到什么话语,都会按照石之轩的意向,深信不疑的当做其师尊的亲口训示。 当然,听着左游仙的语气隐现怯生生的童音。安隆的绿豆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同样敢拿最钟爱的美酒美食担保。如今已然出师的左游仙,绝对不会对他师尊如此毕恭毕敬。 魔门强者为尊,从不讲究侍师如父,弟子翅膀硬了,不把师父放眼里的事例屡见不鲜,特别是某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硬茬子。 而左游仙之所以遵命跪着背诵功诀,还态度端正,肯定是石之轩以精神秘术将他的心智扭曲退返回十多年前学艺生涯中,天天给他师尊洗裤子之时…… 不过,听到左游仙渐渐吐露出道祖真传核心传承的【道祖秘法】等道门玄功,安隆啃食烤兔、叫花鸡的动作越来越慢,情不自禁的凝神倾听和记忆起来,但觉此上乘气功不愧是曾今的道门嫡系支脉之一,精深奥妙,比之天莲宗的内功有过之而无不及。 俄而安隆又反应过来,看着石之轩暗暗疑惑:他怎么不让我回避,任我跟着分享真传道功诀? 难道,他已决意事后杀我灭口,才不在乎我是否得了功诀? 一念至此,安隆一边惴惴不安,坐卧不宁,一边实在忍不了上乘气功的诱**惑,暗自侧耳倾听,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石之轩将他焦虑并快乐着的模样收入眼中,暗暗失笑,同样沉心琢磨道祖真传的功诀,但觉其除了部分行气法门仍保留着道门正宗丹法的轮廓之外,其余的双**修练气、御气心法都倾向于魔道,走上奇诡极端的路子。 整个看起来,就像是将他所精熟的道家旁门那些龙虎丹法、泥水丹法扭曲魔化版,大大降低对心境的要求,反之加大对双**修之术的依赖,并藉此尽量增强功力提升的速度。 “可惜……此法用以增长功力、保养青春或许绰绰有余,由人道**阴**阳触摸天道造化已极为勉强,而若想凭此白*日**飞**升、破碎虚空,那是白日做梦! 即使号称相斥相吸又相辅相成的仙胎、魔种双**修互补,想要臻达破碎虚空境界也几率渺茫……天道浩瀚,绝难假他人或捷径而成! 三张正法,嘿,明明是三张伪法……听说汉末时张鲁投降曹操后,就忽悠曹操、曹植、曹丕父子修习此法,借以延年益寿,大大助涨了曹魏上下的歪风邪气。 曹操还亲自作了一首《步出夏门行·龟虽寿》的诗,其中有‘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的名句,引人遐思……” 石之轩暗暗嘀咕着,转眼间看见安隆听得忘乎所以,胖脸肥肉抖动,绿豆眼放光,一副土包子模样,不由不屑的撇撇嘴。 小样儿,以前偏爱享受美酒、美食,肥成这样,此次经过了真传道精髓的熏陶,今后肯定会再加上享受美**女一项,剧烈运动多了,倒是有不小的几率瘦下来…… 或许是古汉道门长歪了时在这阴阳合气法门方面的研创过于深入,亦或是真传道在与道门正宗分道扬镳之后,在这阴阳合气法门的歧路上一意孤行,渐行渐远。 总之,真传道在这方面的积累实在深厚得惊人,硬生生将阴癸派给甩出好几条街,左游仙念诵好半响。仍然滔滔不绝。令石之轩和安隆不约而同的暗暗咂舌。 尽管字字句句言之有物。绝对算不上注水,但其中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着实颇多。 安隆当然明白,除非他废弃天莲宗心法,转修这与【天魔策】截然有异的道家旁门气功,否则阴阳合气之术最多只能助他调和阴阳以及在晚上多谢花样娱乐。 就在他听得眼珠暴凸,胖脸肥肉抽搐之时,左游仙终于念诵到真传道所传承的那卷【天魔策】,其精华正是【子午罡】和【壬丙剑法】。 “子午者。谓刚柔相配,阴阳相合,气血循环,时穴开阖也。 何以子午言之? 曰:子时一刻,乃一阳之生;至午时一刻,乃一阴之生,故以子午分之而得乎中也。流者,往也。注者,住也。 血气应时而至为盛,血气过时而去为衰。逢时而开,过时为阖。泄则乘其盛,即经所谓刺实者刺其来。补者随其去,即经所谓刺虚者刺其去,刺其来迎而夺之,刺其去去随而济之。 依此取穴而运气,浑然成罡,谓之子午罡。诀曰: 甲日戌时胆窍阴,丙子时中前谷荥,戊寅陷谷阳明俞,返本丘墟木在寅, 庚辰经注阳溪穴,壬午膀胱委中寻,甲申时纳三焦水,荥合天干取液门。 ……” 安隆眉头皱起,越听越觉得【子午罡】与自己所修的天莲宗心法格格不入,甚至与自己渴望修成的【天心莲环】南辕北辙。 让他忍不住深深怀疑,这【子午罡】到底是不是源自【天魔策】? 他终于知晓,为何自长眉老祖之后,真传道历代的假牛鼻子从没有人能真正把【子午罡】完美融合的运用到剑法上去。 只因这【子午罡气】与【天心莲环】情况差不多,均是完全不同于一般先天真气的异种劲气,有其独一无二的凝聚和运转规律,浑然天成,往往并不能像一般先天真气那样随心御使,攻防如意。 所不同的是,【天心莲环】本就是阴损极端的攻击性劲气,只要自身的心脉和真元支撑得了,可以随时运劲击出,不拘单发还是连发; 而【子午罡】在本质上,则是一种非攻非守的人体浩然之气,就像人体自然散发的体味一般,自有其消长规律和流转周期,强行将之运用于剑法攻击之上,因罡气的蓬勃浩然本性,剑罡的威力当然远胜于剑气,却又不能与剑气一般御使得随心所欲…… 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石之轩在罡气上的造诣和心得并非安隆这等门外汉可比,对【子午罡】的感悟当然也远超安隆的想象。 实际上,修炼罡气之法始于道门,就像修炼金身之法始于佛门一般,都是各自的金字招牌,乃是修行者沿着各自的修炼之路不偏不倚,衍化到大成后的综合性功果。 【子午罡】虽说载于【天魔策】之中,但也不过是道门罡气的变种罢了,根本核心仍与道门罡气大同小异。 只因这罡气的根本,正是人体与生俱来的生命力场,越强大的人,越是蓬勃浩然,若能有效利用,自可发挥莫测之威。 修罡气者,乃是通过各种方法凝聚、引导、释放这生命力场为虚,再以真元能量支撑为实,如此虚实合一,浑成罡气。 何谓‘罡’,四正也,体正,精正,气正,神正。唯有精气神浩然蒸腾,强大到一定程度,生命力场方才足以激发和释放罡气,亦唯有将罡气修炼和凝聚到一定程度,方可使之防御或攻击。 石之轩上一世,也是花了无穷心力,才将初级的,傻傻的浑圆罡气罩修炼到可刚可柔,变化随心的中级层次,又花了无穷心力,才将之修炼到可以融入剑道攻击的高级层次,使得剑罡如剑气般御使自如。 也难怪真传道历代的高手从没有人能真正把【子午罡】完美融合的运用到剑法上去,以致【剑罡同流】破绽多多,一旦给人窥破,剑罡再不足为持。 特别是,【子午罡】乃是通过人体气血的子午流注来凝聚生命力场,形成罡气。 此法也算别辟蹊径,门槛极低,尚未修成先天真气者,也可依此勉强凝聚和释放罡气,尽管只能算是残次品。 即使修成先天真气者,以先天真气激发的【子午罡气】,在天然运转上仍然对气血子午流注的依赖极其严重。 人体气血随着天时变化而变化,阴阳消长,循环流转,同样【子午罡气】也遵循此变化规律,很难改易,自然也就很难与变化繁复的剑法完美同步。(。)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一缸脏水 夤夜已深,整个净念禅院万籁俱寂,檀香残逸,但庄严肃穆的神圣气象分毫不减,唯余后殿一片灯火通明。 数丈高的鎏金佛像前,一位满脸皱纹、须眉尽白的枯瘦老僧闭目盘坐,左右各有一健壮的青年僧人伴随盘坐,拨弄念珠,默诵经文。 “呼……” 一阵清风灌入殿中,衣袂拂扬声若隐若现,一道模糊黑影随风而至,瞬息间飞掠过大半个殿堂空间,投向佛像前枯瘦如柴的老僧。 两个青年武僧倏地怒目圆瞪,气势大盛,毫无征兆的弹跳起来,鹰隼般飞扑半空,拳掌齐出,左右夹击黑衣蒙面、腰悬长剑的来敌。 “嘿……” 黑衣人发出一声男子嗤笑,借以表达不屑,但半空纵掠的身形忽的一滞,转为疾旋下坠,似欲避开两僧气势凶猛的夹击。 两僧暴喝一声,功力运转,同样强行改变扑击去势,斜刺里向着落地的黑衣人追击而去。 然而下一瞬,两僧蓦地身形剧震,却已刹不住去势。 原来黑衣人仍凌空疾掠,轨迹从未改变半分! 着地时险些撞在一起的两僧,目露惊骇的仰望着掠至头顶上方的黑衣人,心中一齐升起怪异绝伦的感觉,自己为何会生出对方旋身下坠的错觉了?这究竟是什么武功,亦或身法幻影,还是诡秘幻术? 两僧年纪轻轻,但却精修禅功,已是禅院四大护法金刚的候选者,无论武功还是眼光反应,均不输于江湖上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足可跻身当世一流高手之列。 一般幻术或身法幻影,或许可以欺骗他们的视觉、听觉,但藉由禅功之助,他们那犹如第六感的触觉远比寻常一流高手更为灵敏精准,更可去伪存真。 无论敌手多么高明,甚或超出他们触觉能力的上限,但最多令他们感觉不到对方气息的存在,怎都不可能扭曲他们的触觉,令他们的心神接收到错误的信息! 然而刚刚这种情况却偏偏出现了,两僧一阵心悸之时,强行变招又用错力道的后遗症紧随而至,令他们一阵胸闷,气血翻腾,无力再次腾身截击。 但掠过他们上方的黑衣人却倏地身形一旋,双脚连环踢出,阴森劲气如瀑席卷。 一俟劲气袭近后颈,两僧立觉汗毛直立,诡谲凉气透皮入骨,如何还不确定出对方的武功邪异莫名,乃是魔门正宗无疑? 两僧当即往前疾飘,意欲暂避锋芒,转身应敌。 岂知身前竟另有一股大力当胸迫来,像有两个敌人同时向他们前后夹击,这魔头一击之威,包含了前迫和拉扯的正反两种力道,魔功秘技,确是惊人!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两僧凭着天长日久生成的默契,无需出声或交换眼色,毫不犹豫的一个继续前扑,双手合十前戳,紧并的中指尖端汇聚钢锥般的劲气,迎上前方那股迂回腿劲; 另一个则曲臂扭身,袖筒如灌满狂风般猎猎鼓荡,肘部直击从后面凌空袭下的腿劲。 “蓬、蓬!” 劲气四溅。 两僧如遭雷殛,身体跌撞在一起,口中齐齐喷血,脚下地砖迸裂,踉跄委顿在地,眼睁睁看着黑衣人毫无停滞的飞掠到佛像前,探手抓向枯瘦老僧。 一切并未出乎黑衣人的预料,枯瘦老僧看似入定神游,实则犹如昏迷不醒,早已失去对外界的感受,毫无反抗的给其挟持着掠向殿门。 勉强盘腿坐好,运气稳住伤势的两个青年武僧,顾不得内息外泄,齐齐惊呼道:“师伯祖……” 一张口便再次呕血,伤势加重。 左手提着枯瘦老僧,似乎丝毫不曾影响黑衣人的身法速度,兔起鹘落般掠至殿前广场,恰见一魁梧一高瘦两个老僧持着精钢禅杖迎面截来。 黑衣人轻哼一声,扫了一眼两个老僧身上的蓝袍僧衣,以阴测测的男子嗓音道:“来的够快的! 也罢,候选的护法金刚不值一哂,就试试你们两个正主是否如金刚般结实耐揍?” “阿弥陀佛……还请尊驾放下敝院禅主!” 两大护法金刚怒目齐喝,竟各自发出高亢和低沉两种绝然相反的语调。 在看到对方的身法气度的那一瞬,二僧已知对方武功超绝,比之禅院的内定禅主了空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束手束脚,恐怕不仅救不下老禅主,他二人自身亦有性命之虞,唯有不顾被对方挟持的枯瘦老僧,全力出手。 “咦?” 黑衣人轻咦一声,邪芒隐现的眸子闪了闪,但见迎面冲来的两大护法金刚的动作奇怪无比。 魁梧老僧的右手禅杖挥出,恰好迎上高瘦老僧横推出来的杖头。 “蓬!” 一股威猛无俦的旋劲,以那双交接的杖头为中心旋卷而起,刹那间波浪般推展至方圆十丈的每一寸空间。 黑衣人衣袂拂卷,颇有些身不由己,欲要打着转向一边撞去的趋势。 两根精钢杖头一碰即分,两大护法金刚身形倏地加速,侧身分左右两翼攻向黑衣人,精钢禅杖如双龙出海般透出旋劲波浪,分袭黑衣人左右两胁。 黑衣人气势凛冽,提着枯瘦老僧在劲气漩涡的中心稳立如山,知晓两僧乃是施展了一种厉害无比的合击之术。 首先藉同源而异却又相辅相成的雄厚内劲,激起汪洋潜流般的气旋,向自己卷来,牢牢锁住自己的身形,紧接着分左右施以雷霆万钧的猛击,确是威力无俦。 “锵!” 黑衣人腰间的青钢长剑像有灵性般从鞘内跳出来。 一股尖啸由他手中的剑响起。 剑锋圈了一个小转。 蓦地扩大,爆成漫天的细碎光点。 两大护法金刚联合施展的气旋风声,像被光点渗透及击碎般消散停止,而剑芒光点不仅并未随同消去,反而怦然爆开。 当两大护法金刚迫近黑衣人丈许之内时,入目所见尽是倾盆暴雨般无穷无尽、如真似幻的淡青光点,鲜花般盛开着,美轮美奂。 如斯剑招乍看精奇无方,全无一丝邪气,然而最让两大护法金刚始料未及的是,数十年精修佛法所成的澄澈如净湖的禅心,在对方出剑的一瞬,竟似倒入万顷墨汁,一片浑浊模糊。 再不能从无穷光点中隐约感觉及分辨出对方那一缕杀机所在的剑刃真身…… “叮吟吟……” 一连串悦耳清音响起,活像骤雨打在风铃上。 光点乍消。 两大护法金刚暴跌倒退回原位,代表着护法金刚身份的蓝袍僧衣满布破洞,血痕隐现,脸上失去了早先的从容,隐见震骇的余痕。 各自双手青筋毕露,所持重逾百斤的精钢禅杖,兀自微微震颤,迎风发出嗡嗡低***吟。 黑衣人哈哈一笑,剑回鞘内,傲然道:“净念禅院不愧是白道圣地之一,区区两个喽啰竟能在本座剑下全身而退。 看在这点,今夜暂不杀你们,嘿……不必再送!”话落携着枯瘦老僧化作流光魅影,横过广场,远去消逝在蒙蒙夜色里。 两大护法金刚面面相觑,同时闷哼一声,嘴角溢血,雄浑气势眨眼跌落,魁梧护法气馁道:“黑天魔尊,果然名不虚传!” 高瘦护法脸色变幻道:“此僚不是盗走了和氏璧,正给了空师弟和三大圣僧追捕么?怎会突然来此掳走濒临圆寂的禅主?” 魁梧护法沉声道:“莫非他因了空师弟的追捕而迁怒禅院,刚一脱身,便来此报复?” 高瘦护法颔首道:“理该如此……得赶快飞鸽传书通知了空师弟,并传令各处寺庙及眼线,追查他与禅主的踪迹!” ………… 漆黑夜色下,洛水波荡,扁舟轻扬。 枯瘦老僧盘坐舟中,一如既往的瞑目不动。 黑衣人则撤下面巾,现出宛如仙子般清丽出尘的倾城倾国玉容,身形亦一改之前的修长挺拔,恢复玲珑曼妙。 此刻她正瞑目肃立,双手并指如剑,点在枯瘦老僧皱巴巴的太阳穴处,似在全心全灵的施展某种精神秘法。 枯瘦老僧曾经或许叱咤风云,领袖佛门,但如今精气神枯萎,濒临圆寂,意识迷离,在她强大诡秘的精神力量下毫无抵抗能力。 ……………………………………………………………………………………………………………… 大巴山幽谷密林。 石之轩丝毫不知自己头上多了一缸脏水。 “老子之《道德经》有云:‘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调天地根。’ 【玄牝茶女术】此功法,必须男女合修,练时呼吸断绝,只以内气往来……” 继左游仙之后,辟尘同样在懵然不知中吐露着老君观的秘诀。 安隆听得摇头晃脑,经过之前【子午罡】的打击,他已不再执着于是否尽得真传道功诀精髓,仅是听到感兴趣的,或是感觉有用的,便将之及时记住便罢。 也因此,他隐约明白了,为何数百年过去,圣门明明屡有不世英才出现,一统圣门,但却从未听闻有谁能将两道六派各不相同的【天魔策】密卷重归为一,就连两卷融合似乎也没有过? 却原来,不同派的【天魔策】,往往从行事理念到武学心法,都是南辕北辙的两码事,妄想鱼与熊掌兼得,最可能贪多嚼不烂,两者都得不到,反不如专精一门!(。)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天心莲环 忽听石之轩开口道:“玄者妙也,牝者是有所受而能生物者也,是神气之根,虚无之谷,须在身中求之,不可于他……这该是【玄牝茶女术】的根本义理所在。 肥猪,你说这究竟是将《道德经》原文‘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调天地根。’正解,还是曲解? 若是正解,是只得其皮毛?亦或得其筋骨?还是去伪存精,得其真髓? 若是曲解,则又将其止于改头换面?亦或易经换骨?还是彻底的偷梁换柱?” 安隆嘴角抽搐一下,尽管被唤作‘肥猪’很是反感,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且魔门从不教人充硬汉,他也就强迫自己释怀。 不过,对方此问意味深长,倒真引得他不由自主的尽心思忖片刻。 绿豆眼眯起,沉吟着道:“虽说这【玄牝茶女术】确实精妙非常,真传道也曾是道门嫡系支脉,但我并非真传道中人,没必要学他们先入为主,亦或自欺欺人。 《道德经》乃千古经典,我也曾认真研读,总觉得老子通篇所述浩瀚虚渺,玄之又玄,既不言药(精气神),亦不言丹,更不言白日上青天…… 可谓只言‘道’,不言‘法’与‘术’!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调天地根。’此言,其中的‘玄牝’,怎么都不应该仅止于实指人身之器官或关窍! 这整句话,老子的本意也绝不可能是暗喻什么双**修秘术,真传道的断章取义,自然谈不上什么正解! 《道德经》毕竟是老子圣人集毕生所悟大成之作,本就希冀传诸后世,流芳千古,若是玄来玄去,绕到男女双**修上,那就不是流芳千古,而是遗毒万年了。 老子骨子里得多傻蛋,多闷***骚,多猥琐,才会如此掩饰不住,在生平巅峰之作里暴露下**流本性?” 说到这里,安隆满脸肥肉绽放,做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嘿嘿道:“反之,后辈弟子邪念纷呈或心术不正,研究双**修术等歪门邪道,为掩人耳目,就拼命从祖师爷的经典里‘追根溯源’,断章取义,硬生生捏造出一个大义名目,让自己的左道法门成为根正苗红的嫡传……” 石之轩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安隆也知这般说辞无甚新意,若仅止于此,难免给石之轩小觑他这天莲宗高徒,当即语气一转,沉声道:“不过呢…… 正解或许算不上,但若就此说真传道的义理是刻意曲解道德经文,也不尽然。 毕竟真传道以双**修秘术为主的气功,即使在整个江湖武林,也是实打实的上乘功诀,足以令世上绝大多数功法望尘莫及。 历代后辈弟子依法修炼,各个成就斐然,从中脱颖而出,跻身江湖绝顶高手者亦屡见不鲜。 可见真传道气功的义理不仅并无大错,反而暗合天地至理! 此间微妙,未必不是得了《道德经》的部分精髓,甚或将经文所述的虚渺的天道阴阳,择其适用部分引而化之,实用在人道**阴阳之上,乃将双**修秘术推上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以使‘术’近乎‘道’。 其实也正因《道德经》通篇所述浩瀚虚渺,玄之又玄,只笼统言‘道’,不具体言‘法’与‘术’,以致后人无有明确切实的法门入道,而有些许慧根之人,偶然从经文的只言片语有所感触和领悟,得‘道’之冰山一隅,具体而微乃形成种种神异之‘法’与‘术’。 在此之间,以清正浩然之心合于正道,乃得正道大**法,堂皇博大;以阴邪诡谲之心合于魔道,乃得魔门邪法,阴损极端。 道分阴阳,人有生死。道、魔两家皆本于道,只是侧重之处不同……” 闻言,石之轩瞧着安隆的目光不由微露惊异,赞许道:“道与魔,同源而异,各有所长,亦将殊途同归。 肥猪你能不为圣门偏执理念所误导,跳出樊笼,理智的看待正邪之别,功法之异,实属难得。 尽管你只是嘴上功夫,尚且无法真正做到将天莲宗心法去芜存菁,正本溯源,从而进军无上正道,但已足够令你修成【天心莲环】的可能大大增加……” 安隆给拆穿水分,不由尴尬一下,连忙转移话题道:“师兄也是圣门同道?不知是圣门哪一派?” “圣门同道?嘿嘿……”石之轩挥袖一拂,蓬勃劲风席卷,将榨干价值的左游仙和辟尘扔出十多丈外的山坡下,任由仍旧意识迷糊的两人自生自灭。 又转向安隆道:“肥猪你可精明得紧,当真没看出来我出身哪一派?” 安隆一边担忧接下来是否就轮到自己布上左游仙、辟尘的后尘,一边赔笑道:“看师兄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气质儒雅,又不像阴癸派男面首的妖里妖气,理该与花间派大有渊源。 只不知师兄是当代花间传人,还是出身花间派,却又另承补天阁道统的‘黑天魔尊’?” “你会知道的……”石之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答反问道:“你天莲宗的【天心莲环】,乍一看似乎是先天真气里的异种,一反平常的以心脉为主。 其要核心义理乃在‘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又云‘心像尖圆,形如莲蕊,中有异窍,唯上智之人有之’,【天心莲环】之名,正由此而来。 不过,细细寻思,此诀仍未出道门所谓【五气朝元】之藩篱,仅是剑走偏锋,在未达【五气朝元】的气功妙境之前,就强行开发和利用‘心火之气’罢了! 如此揠苗助长,难怪修炼时困难重重,稍有差池,便告走火入魔,全身精血爆裂而亡……” 安隆面色变了变,不明白对方何时得了【天心莲环】秘诀,连忙心思急转,忽的想起自己之前曾有好一会儿走神,再思及对方精擅精神秘术,立时隐有所悟。 苦笑道:“师兄好手段!” 顿了顿,又直言不讳道:“【天心莲环】本是唯有蔽派莲主才有资格修炼的上乘先天秘诀,因连续数代无人练成,近几代的莲主便决意让真传弟子也参悟此诀。 以求广撒网,多捕鱼,若有真传弟子有幸练成此诀,立时成为莲主继承人! 若非如此,小弟至今尚未够资格接触此诀,也就不会让师兄有机会从小弟心内窥得此诀之虚实。” 颇为不甘的抱怨两句,安隆才诚恳道:“师兄对【天心莲环】的看法,与蔽派曾曾经练成此诀的前辈高手所见略同。 可惜正如师兄所言,【天心莲环】乃是剑走偏锋,舍却五脏五行中的‘肾水’、‘肝木’、‘肺金’、‘脾土’四者,只重‘心火’,所发灼热真气固然威力不凡,难免有失偏颇,弊端重重。 而且蔽派历代虽然高手不少,却从无人能够循正途在先天气功上触及【五气朝元】之境,因而只闻道门【五气朝元】之名,却并不知晓【五气朝元】之境究竟如何神异。 实际说来,就连道门正宗长盛不衰,历代也没几个人能够练到【五气朝元】的境地。 而蔽派的【天心莲环】将【五气朝元】五舍其四,只得其一,大大降低门槛,又能速成,也算是创始者颇有自知之明了!” “此言不差!”石之轩微微颔首,倏地双手合拢,做莲花势,劲气爆空生响,震人耳鼓,刹那间推出五朵仿若莲蕊状的灼热真气,破空电射。 安隆面色大变,但觉热气漫空,对方此刻所施展的奇异先天劲气,正是【天心莲环】无疑! 震撼莫名之余,他亦注意到,对方所发的五朵莲劲,在破空疾飞之时竟各自忽快忽缓,速度变化微妙,更划出无迹可寻的扭曲弧线,令人难以分辨最终哪一朵莲劲先至,哪一朵后至,甚或一齐袭至…… 如此举重若轻,控制自如,居然丝毫没有初次运用的生涩! 更有甚者,安隆还发现对方抖手间发出这‘五莲环’后,依然面不改色,轻松随意,显是功力和心脉承受力均绰有余裕,威势更胜的‘六莲环’、‘七莲环’亦可能不在话下。 “噗、噗、噗、噗、噗!” 一连五声微弱轻响仿若一声,五朵莲劲并蒂没入之前曾倒吊着左游仙、辟尘的歪脖子树。 出人意料的是,树干竟无一丝震颤,树皮亦无半点伤疤…… 安隆的胖脸上却冷汗隐现,绝不会当真以为这‘五莲环’虚有其表,同样精研过【天心莲环】的他当然明白,灼热莲劲的射击动能尚属其次,真正重要的是所蕴含的专能把对手经脉灼伤破壤的热能是否足够酷烈。 他可以保证,在这阴损程度远远超出预期的‘五莲环’之下,看似那树干不颤,树皮不烂,但其树心的‘经络’定然已尽数化作焦炭。 明日烈日一出,此树满冠翠绿便会渐渐枯黄! 其实按照【天魔策】原卷的要求,莲劲愈是灼热,击中敌手后对其经脉造成的灼伤愈烈,莲劲的火候便愈足。 毕竟,一朵莲劲所蕴含的能量终归有限,动能越强,则热能便越弱,反之动能越弱,则热能越强。 而在莲劲击中身负上乘气功的高手之后,若是仅仅由动能给其造成皮肉伤,对其战力削弱的相当有限,但若不伤其皮肉而将莲劲能量尽数化作热能灼伤其经脉,便可令对方空有一身真气而用不出来,战力大损。 这才是最纯正的【天心莲环】! 安隆看向石之轩的目光立时流露出丝丝期待,就差跪求指教了。 石之轩抖了抖衣袖,一边回忆着刚刚的手感,若有所思,一边伸手捏了捏安隆脸上的滑溜肥肉,饶有深意道:“体胖则心宽,气血丰裕…… 你这体型,倒是在修炼【天心莲环】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安隆脸色古怪,哭笑不得。 石之轩沉吟道:“诀中所云‘心像尖圆,形如莲蕊,中有异窍,唯上智之人有之’,所谓‘异窍’非是现成或有形的人体窍穴,而是指人为汇聚精气神巧妙塑造的无形气窍。 一心之中,精在心血,气在心火,神在心神,而循环流转则在心脉……” 安隆胖脸开花,听得摇头晃脑……(。) 第四百二十七章 吾心甚憾 “阿弥陀佛……” 四声嗓音各异的佛号重叠为一,霎时间整个大殿充满沉重肃穆,武僧们神情凛然的将一位枯瘦老僧抬进大殿。 了空向来智慧充盈的眼神,浓浓的悲痛之色一闪而逝,旋又恢复以往的沉静如水,嘉祥、智慧、帝心三大圣僧亦忍不禁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被抬进来的老僧看似跌伽盘坐、面容平静一如往昔,但凭着四位圣僧的修为,早在老僧还在禅院山门之外时,就已感知到老僧彻底没了生命气息。 尽管老僧在被魔门邪人掳走前,就已濒临圆寂,仅剩下最后一丝不绝如缕的微弱气息。 “可惜啊,师尊的修为终归差了一线,否则凭着【净念禅书】里摘自【慈航剑典】的【撒手法】,即可自由决定圆寂的时日,而不必在濒临死亡的迷离状态‘苦熬’……” 了空暗叹一声,示意武僧们将老僧放在鎏金佛像下,左掌轻轻印在老僧光秃秃的顶门百会穴,精神感应顺着温和的佛门先天真气探入老僧的遗体内,逐寸逐寸的细细察验。 最终着重感察老僧脑髓里给异种精神异力侵蚀后所残留的痕迹…… 了空神情渐渐阴沉,许久之后才沉声道:“师尊的髓海确实给某种邪异的精神力量做过手脚……” 嘉祥等三大圣僧眼神微凝,最为精擅佛门精神秘法的智慧大师沉吟道:“可否确定那魔头只是窃取了老禅主的记忆,还是另有所图,在老禅主身上施加过某些魔门邪术?” 了空微微摇头,“可惜师尊圆寂已半月有余,生机泯灭,髓海早已开始缓缓枯萎,邪术所残留的细微痕迹亦随之扭曲模糊,根本难以分辨清晰。” 尽管老僧修为精深,肉*身坚实且纯净,寿尽自然死亡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腐烂,仍旧保持在仿若生前的形貌,但失去生机后,遗体内里血肉细微之处的缓慢枯萎终归难以避免。 偏偏这些细微之处,最能彰显邪术的具体特征! 老僧虽然很可能是在凶手对其施展精神邪术之后,本就衰败的精气神彻底崩溃而亡,但其终究濒临圆寂,与寿尽而亡并无多大区别。 若非如此,等到净念禅院武僧尽出,又联合洛阳附近的诸多寺庙僧众,搜索了半月有余才在洛水岸边一处偏僻草丛里寻回老僧遗体,遗体早就腐烂不堪了。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凶手在老僧断气前并未以利器伤害他,否则一旦遗体残损,腐烂速度便会几何倍增…… 沉吟片刻,了空又皱眉道:“贫僧直觉感到,其中诡异莫名,似乎并非单纯窃取师尊记忆,虽说实在弄不清那魔头到底在师尊生前为其施加过什么其它的精神邪术…… 但是,贫僧总觉得其中某些关节似曾相识,好像……好像是慈航静斋和敝禅院传闻已久的【道心种魔大**法】的诡异余韵!” 嘉祥等三大圣僧神情愈趋凝重,若是寻常人说‘直觉……’、‘感觉……’,他们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若换了他们这等无论武功还是禅法,均达至常人难以想象境界的圣僧自身,则是另一回事。 他们的禅心已然深谙天人感应,若说心念一动,即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那是瞎扯,但总会对与自己相关的一些因缘事宜有着难以言喻的灵敏直觉,且基本不会出错! 了空既然提到魔门至高无上的【道心种魔大**法】,那边**不离十了。 更何况,相比于他们尚属佛门新贵的四大宗派,还是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这两个从数百年前就开始跟魔门恩怨纠葛的老牌势力,对魔门更为知根知底。 帝心尊者沉声道:“看来,当真是盗走和氏璧那黑天魔尊前来报复。” 智慧大师叹道:“若是世上舍却向雨田、黑天魔尊之外再无第三人修成【道心种魔大*法】,那就应该是黑天魔尊所为无疑了……” 了空微微颔首,默然无语。 恰在此时,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语气中带着动人心弦的悲苦和遗憾,“清慧闭关精修月余,不问世事,三日前一出关便觉禅心不宁,紧赶慢赶,终究未曾见到禅主最后一面,聆听教诲,吾心甚憾!” 初闻话音,四位圣僧便忍不禁心神剧震,实未料到来人逼近十余丈外的殿门而自己等人竟毫无所觉,简直可畏可怖! 什么时候,慈航静斋的传人刚一入世,便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修为了? 此时四位圣僧大佬尽管内心苦涩,表面上却唯有强作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来,看向那袅袅迈入殿内,宛如天降谪仙般清丽出尘的绝世佳人。 最引人瞩目的,则是一双黑琉璃般晶莹剔透却又幽深难测的唯美眸子…… …… 自古扬州钟灵毓秀,山环水绕。 其中千里岗山脉或许算不得最出彩,但亦宛如一条巨龙横亘在遂安与新安、常山之间,黄山松在怪石绝壁上依势生长,刚毅挺拔,造型奇特,极富生机魅力。 苍翠秀丽的奇松、鬼斧神工的奇石、变幻莫测的烟云…… 虽是处处风光旖旎,美不胜收,而且气候奇特的游览胜地,但因山脊高耸,无有低于三百丈处,道路崎岖难行,人迹罕至,故而周遭至今仍是世人眼中的荒僻不毛之地,少有游人造访,纯乎一派自然风光。 特别是其山麓处,山地皆空,溶洞遍布,洞中胜景千奇百怪,地下长河曲折逶迤,钟乳怪石,银星闪耀,偶有隐士高人到此,无不流连忘返。 亦唯有如此奇异而复杂的山水地理,方可存在浸没战神殿的地下湖,并将之严密掩饰! 石之轩携着和氏璧,绕着千里岗山脉时时感应,细细搜索,所作所为固然单调,但徘徊在如斯重重青山秀水之间,不仅不觉枯燥苦闷,反而心旷神怡,冥合造化。 不经意间,阳神修为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愈发趋近还虚妙境之余,亦隐隐感觉到自己苦寻不得的战神殿似乎近在咫尺。 清明时节,石之轩乘着来去无踪的春风细雨,悄然踏入遂安县(淳安)地界,绝世身法展开,如鸿雁般纵掠巡游于千岛湖水域。 入目所见,舍却身下明镜般湖面上他自己的倒影,周遭尽是群岛星罗棋布,港湾纵横交错,鸟兽生机祥和……碧波、翠岛、蓝天在视线尽头处浑融交汇。 飘身横掠碧湖,每每将落水面之时,石之轩便挥袖向下一拂,劲风压得波澜微起,而他则借着反作用力继续飘升飞掠十数丈,宛似凌波飞仙。 再次与一个狭长岛屿擦肩而过,还来不及享受视线豁然开阔的美景,石之轩忽的眼神一凝,侧方里许外,一叶轻舟在湖面上飞驰滑行,尾后竟全无一丝本该拖着长长的涟漪。 小舟无帆亦无桨,舟中之人仅是负手卓立,顾目四盼…… 最让石之轩惊异之处,乃在于自己与舟中那高手相距如此之近,自己的道心却未生出一丝一毫的感应或警兆。 凭他的目力,留意一瞥之后,便即恍然,对方的功力和道行均已臻至浑合自然的境地,几近于天人合一,确实可在里许之外瞒过他的感应。 而且,那舟中卓立者正是他久闻其名而缘啬一见的当世道门奇人。 其面相介于中老年之间,峨冠博带,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显得他本比常人高挺的身躯更是伟岸如山,神仪气度颇有出尘飘逸的隐士味儿。 宁道奇怎会在此?是巧遇,还是早有预谋的戏码? 由不得石之轩不心生狐疑,毕竟他身上携着对精修禅定者助益极大的和氏璧,正是宁道奇梦寐以求的宝贝。 兼且宁道奇给予他的最深刻印象,乃是其身在道门却与佛门亲亲蜜蜜的勾***搭,而佛门正是此次和氏璧的“失主”。 不过,石之轩转念又想到,且不说自己早已改头换面,就算了空和三大圣僧当面也未必认得出他这强盗。 就说自己近日来一直在千里岗山脉附近荒无人烟之地穿山越林,理该不会暴露行踪,更不虞有人能够提前布置,人为制造一次邂逅…… 就在石之轩身形浮空,心思百转的一瞬,另一边的小舟上,宁道奇同样为自己未曾提前感触到石之轩的存在而心中惊疑不定。 遥遥望去,宁道奇更觉对方的身法姿态超凡出尘,每一个动作均有种浑然天成,潇洒优美,教人不忍破坏的完美之感。 在湖面上空每一挥袖翩跹,每一飘忽起伏,其中无不隐含某种玄奥的法理在内。 就像平素所观之清泉在石上流过,青山不碍白云飞翔的大自然动人景像,要去便去,要住便住,御气乘风,出没自在。 隐隐间,宁道奇从对方身上捕捉到某些难以言喻而又颇为熟悉的痕迹,或者说是“道韵”! 毫不犹豫地,宁道奇向着石之轩遥遥朗声招呼道:“相逢即是有缘,尊驾何吝于过来一会,同赏良辰美景?”(。) 第四百二十八章 道心交感 声音并不高亢,却源源不绝,似从遥不可及的天边远处传来,若不留心,则模糊不清,但若用神,则字字清晰,无有遗留。 石之轩知道,这分明是一种无形中集运精气神力量的音波奇功,在宁道奇施展出来,却又显得无比自然,毫无烟火气,一如随口言语。 若是换了闲暇时,他不介意与宁道奇这个级数的道门高手切磋武功,印证道法,但此刻他身携和氏璧,一旦近身,很难瞒过宁道奇的感应,且搜寻惊雁宫之事渐入佳境,不宜中断,因而从本心来说,他并不想跟宁道奇纠缠,以免节外生枝。 可若是他就此敷衍两句,脱身而走,同样会引起宁道奇的疑忌。 而到了他们二人这个道境层次,时时刻刻天人交感,一旦止水不波的清净道心对当面的某人或某事、某物自然而然的动心起念,自会于冥冥中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是否有利或害,继而便会念动而意生,或着手试探,或跟踪追查。 换而言之,只要宁道奇对自己感兴趣,一番纠缠或交锋已不可避免! 石之轩暗骂一声晦气之余,也不拖泥带水,神动而身随,凭空一折,如鹰隼般俯冲向着宁道奇的那边而去,温声笑道: “久闻宁道兄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听得对方语气清远平和,如清风徐来,丝毫没有提高声线的感觉,宁道奇神情一动,眉宇间毫不掩饰因偶遇奇人异士而说不尽的欣喜,尽管还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江湖上绝大多数高手在疾速奔掠之时开口传音,因体内真气高速运转而不可避免的使得语调显得又快又高,然而对面这人在湖面浮光掠影般提纵掠近之中,语气缓急竟一如既往,毫不受真气运转快慢的影响,亦全无刻意之感。 仅凭这点,足以证明对方确是跻身于江湖武林最顶端的高手无疑! 宁道奇踏在船舱木板的脚底真气一转,小舟随之轻快调头,疾驶迎向石之轩。 拈须微笑道:“难得这风雨变幻的时节还有人造访此方静谧碧湖,观尊驾气度,实乃风**流雅士,莫不是与在下一般沉迷于山水之乐,流连忘返矣?” 须臾间,石之轩已在蜻蜓点水般湖面起落近数次,拉近了百多丈距离,闻言毫不讳忌道: “道兄或许是闲情雅士,可惜在下却是心有所牵,意有所属,尽管亦为扬州处处青山碧水陶醉不已,却未能像道兄一般在这人间仙境乐而忘返,不知年月!” 小舟疾驰如箭,宁道奇哈哈一笑,深感对方气魄非凡,哑然失笑道:“却是在下孟浪邀约,耽误了尊驾寻幽探秘的要务。” 既然受邀而来,石之轩亦抛开杂念,爽快道:“无妨无妨,在下石之轩,天地间一闲云野鹤耳,此来扬州已蹉跎日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倒是宁道奇云游四方,仙踪难觅,等闲难得一见,不想石某人今日竟与道兄于此良辰美景恰逢其会,不亦乐乎!” 顿了顿,又怡然赞叹道:“道兄好眼光,好意境……遂安此地,号称‘锦山秀水、文献名邦’,四面皆山,群峰耸峙,山峦叠翠,溪水纵横,云雾缭绕,漫射光多,林木繁茂,高山底谷差异悬殊,地形复杂多变以及此处千岛湖水体调温效应而产生独特的多层次气候。 其中变幻迷离之神奇,尽显自然造化之玄妙,吾等修行之人观而感之,于修为意境大有裨益……” 宁道奇眼神一亮,脸上流露的见到同道妙人的欣喜油然满溢,却一如既往的谦逊道:“不敢当石兄赞溢,唯所见略同耳。” 两人间相距已不足三十丈,石之轩掠水电射半空,飘然落向小舟,快与慢的转换流畅而自然,浑无一丝突兀之感,就像速度从未变化一般。 宁道奇脚下疾驶的小舟同样悄然变缓,悠悠滑行丈许,最终船头恰恰伸在石之轩脚底,将他接住。 两人微笑对视,但在眼神相触的一瞬,却各自情不自禁的浑身一震,均感触到对方眸子不经意间流露着的,源自于心灵深处,若隐若现却又至纯至灵的无穷玄机。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就像所看到的是与这现实世界不尽相同的另一浩渺天地,仿佛能永恒地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测的层次里,其周流运转间又蕴含着庞大无匹的力量…… 相比之下,两人的心灵深处,那与各自本性真如浑融为一的“浩渺天地”亦是截然不同。 而这不同,乃是源于二人参悟宇宙天地人之道各得一隅,深深烙印在心灵真核所形成的自己独特‘道’有所不同。 ‘道’有体有用,体者元气之不动,用者元气运于天地间! 石之轩率先移开目光,微微侧头,不着痕迹的将视线转向远处湖面上的一座巍峨翠岛,心下暗呼好险,差点儿就露馅儿了。 宁道奇不愧是当世最顶尖的人物之一,其高明程度确是出乎他的预料,其精气神浑然满溢,已隐隐然触及人之极限,且返璞归真,圆润无暇,半只脚迈入了【炼神还虚】的境地! 尤为难得的是,宁道奇在修心炼性上兼得道、佛两家之长,一颗道心虚极静笃,真如不动,空灵不拘中自有其坚若磐石。 凝视着那处大岛岸边的几只梅花鹿,体悟着它们一低头一扬颈所展现的优雅灵动,石之轩不由感慨丛生。 此方山水确实钟灵毓秀,特别是清明时节的独特清净气机,在刚刚二人以目光交接的一瞬,更是堪称“天时地利人和”交汇于一,不经意间竟使得二人均透过对方的精气神‘躯壳’,而感触到对方的道心真灵。 这种只会在两个玄门高人之间相交知己、真心深爱或决一死战到了巅峰时精气神纠缠紧锁才会出现的情况,却在刚刚毫无征兆的发生了,完全出乎两人的预料。 真是人生总有意外和惊喜! 好在石之轩心志坚如磐石,及时抽“心”而出,转移精神意念,否则若是二人继续沉浸在那种道心交感之中,他固然能够不住攫取宁道奇的道境感悟,可宁道奇同样能够获知他的道境真意。 而且是根本掺不得假的! 果真如此,先不说两人中谁吃亏,就说他三世为人的丰厚“积累”,在宁道奇眼里便再无秘密可言。 那可呜呼哀哉! 宁道奇同样心绪难平,一时间低垂眼帘,默然不语。 尽管两人间的道心交感仅止短短一瞬,他只“看到”到对方道心的模糊轮廓既混沌圆融,又变幻奇诡,根本未及细细参详其中深藏的无穷玄机,却已深感非同小可。 只可惜对方不愿敞开心扉,任其自然的尽情印证,否则他可以肯定,彼此定会因此而一齐道行大进,彻底于【炼神还虚】之途登堂入室。 错过这次,之后再难有此天赐良机! 念及于此,宁道奇复又抬起视线,倾注在石之轩气度凝然的俊秀侧脸,暗暗感慨:人心之间的芥蒂何其无谓,门户之见何其狭隘,怎及得上互通有无、道法精进? 然而即使如此奇人高士,亦不愿从其本心,与我交感印证,实在可悲可叹! 罢了,罢了…… 若我不能谨守得失不萦于怀的淡然心境,又如何如庄子般逍遥自在? 【炼神还虚】固然难得,然而即使此次藉由与对方相互印证而一举登入【炼神还虚】,却也依然离着【炼虚合道】白日**飞仙尚有天堑之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天道实难假他人而成,唯有苦修不辍,精诚所至,终有金石为开之日…… 毅然摒弃杂念,心湖重归止水不波的澄澈,宁道奇立时感应到石之轩身上缭绕着一种玄之又玄的宁静感觉,不由微微一愕。 须知如两人这般触及甚或半步【炼神还虚】的层次,纵然随随便便的卓立,亦是精气神返璞归真,圆满无漏,怎会气息外泄? 除非……除非这气息不属于他本身,而是源于他身上所携带的某个事物! 世间奇珍异宝虽多,但若论玄之又玄且能镇定心神、助益禅定,还令对方这等高人难以遮掩其气息之物,唯有传说中的和氏璧! 三大圣僧在栖霞寺失了和氏璧之事,在佛门高层间算不得多隐秘,且迁延日久,宁道奇身为资深佛门友人,自是有所耳闻,却不料在此恰逢盗得宝璧的魔门邪人。 他貌似与世无争的天真眼神微一闪烁,淡淡道:“看石兄所来、所往的方向,该是对千里岗群峰情有独钟?” 这点并不难猜,石之轩毫不避讳的承认道:“不错!”语气中透着若有若无的隔阂。 宁道奇抚须微笑道:“那石兄可是有眼福了! 去岁老夫也曾在千里岗悠游观景,其山势绵延,大部分地段都高在三百丈以上,具南北屏障之势。 值此清明时节,冷热气流交替频繁,在信安(衢县)一带,于上午巳时许,若是登上山腰或山顶,即可以看到山下气候突变:浓云密布,狂风猛作,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气象万千。自下而上,为时不长。 或瞬间,大雨可能下到头上,或片刻,风消云散,艳阳当空,此一派自然景观,直令人如临仙境。 惜乎物极必反,福兮祸所寄,祸兮福之倚。 同样也在清明前后这一季节里,千里岗南麓的西端,也是龙旋风的发源地。龙旋风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拔树倒屋,往往使得周遭百姓伤亡不轻,损失惨重……” 说着摇头轻叹,闲适自若的面庞涌现出悲天悯人之色。(。) 第四百二十九章 执假为真 “哈哈……”石之轩仰天一阵长笑,沉声道:“若是道兄想要旁敲侧击的试探在下是否良心未泯,是否还有度化向善的可能,试图以嘴皮子哄得在下乖乖奉上和氏璧这无上瑰宝。 那在下倒要劝道兄省省口水,不必白费力气! 在下虽不像道兄那般尊崇庄子,追求泯视生死寿夭、成败得失、是非毁誉,超脱一切欲**好,视天地万物与己为一体,不知有我或非我的‘至人’境界,但也早已不为世俗所谓的正邪善恶观念所桎梏。 且在下自认并非梦中迷人,所作所为,从心所欲,清醒得很,无需外人的当头棒喝,纵然道兄舌绽莲花,磨破嘴皮,也难动摇在下的心志!” 宁道奇给拆穿心思,却丝毫不以为怪,仍是那副与世无争,悠然无为的仙姿逸态,仅是眼神愈发深邃,闪动着充盈智慧的神秘异芒,轻松自然的瞧着石之轩。 柔声道:“石兄可知自己天资横溢,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实属千百年罕见。 只要你肯抛开正道和魔门的无谓执念,摒弃世俗权势争斗,一心精修,即可比老夫更有可能超越天人界限,到达生死之外的彼岸,成仙成神,完成每一个生命渴求的最高成就,踏足无数前辈高人梦寐以求的‘仙界’,一览其中神奇。 如此岂不比滥用和氏璧的影响力,乱政祸国,荼毒苍生要更有趣千百倍?” 石之轩把注意力从侧方远处的梅花鹿群里扯回来,哑然失笑道:“道兄把废话省回去吧,成不成仙,在下自有计较! 道兄若要出手夺宝,还请尽早,在下赶时间,道兄若不出手,请恕在下这就告辞了!” 宁道奇不以为忤的笑道:“石兄少年得志,有此不将天人桎梏放在眼内的自负,放纵自己徜徉于生死胜败之间的红尘万象,亦是人之常情。 生死之间的引人魅力正在于此,就像一个精彩无伦、刺**激无比游戏,以生为始,死为终。由成孕开始,游戏开锣,我们全情投入,演尽了悲欢离合,在成败之间,忘记了自己只是过客的身分。 有人看不开胜败得失,有人舍不得荣华富贵,有人割不下男女之恋,此是理所当然。 何况石兄得道甚早,并不像老夫般是看破一切,苦修得之。 旁观者清,老夫虽然相信轮回之说,但每一次得道之机无不弥足珍贵,世间千万人亦难有一人可悟得天道玄机,一人轮回千百世亦未必有一世可以如石兄一般少年得道。 石兄若是白白错过一世仙缘,实在可惜!” 言述之中,宁道奇看似神态悠然,实则暗自很仔细地留意石之轩的每一个表情,尝试找出石之轩的弱点,加以利用和进击,不战而屈人之志。 毕竟,在这充满大自然造化瑰丽,宛如人间仙境的灵秀山水间,尤显得他所说的生命之谜、仙道缘法充满难以言喻的可信度和吸引力。 石之轩暗暗无奈,既不愿赞同对方,就此激烈探讨和啰嗦下去,又懒得没逼**格到死鸭子嘴硬似的,硬充作贪恋红尘浮华的俗人,亦或否认所谓的‘仙界’,故意‘暴露’自己的无知。 唯有面上不露半点表情,怡然自若,凝立船头,似乎就这样站上一日一夜,也不会气闷。 宁道奇惊异之余,暗忖:此子心机当真深如大海,有异常人。 一般魔门高手在这样的情形下,或是嗤之以鼻,反唇相讥,或是故作半信半疑,实则寻隙偷袭,绝不似此子之不置可否,浑不在意。 若是此时出手,自己并无把握胜过他,夺得和氏璧,不妨继续规劝,看他是否会怫然不耐,露出破绽…… 阵阵凉风不住吹拂,平如镜面的碧湖渐起波澜,并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小舟随波荡漾,斜斜漂流。 牛毛细雨乘风而至,纷纷扬扬。 舟中二人周身似有无形气浪柔柔绽开,将绵密雨滴排斥在三尺之外。 宁道奇拈须微笑,循循善诱道:“老夫自身虽然仍是局困在生死之间内,无以知晓成仙亦或踏足传说中的‘仙界’之后是好是坏。 但这正是最精采的地方,因为没有人知道! 人自出生开始,便是迈向一条死路,死亡是生命的终结,是生命的放弃。 似我等这般修行之人,绝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只是不甘屈服于生死,希望能在这有限的生命内,即使作困兽之斗也要超脱生死。 道门历代先辈也没能告诉我们成仙成圣究竟是甚么一回事,只深信当我们超脱生死后,生命会以另一种形式继续下去,而这亦是最诱**人之处,届时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神仙之说,自古已存,是人来自内心至深处的一种渴望和追求!” 石之轩故作惊讶道:“道兄既有如此抱负,为何又执着于区区人世间正邪教派的思想纷争,将在下拖在这小舟上对峙为难,岂非矛盾至极?” 宁道奇痛快的长笑道:“石兄倚仗盖世武功,自以为能够以高高在上的超然姿态俯视正邪之争,便在世间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却不知自己仍在执假为真,故而迷途忘返? 生命只是一个过程,万物之所以存在,只是人心产生的幻觉。便像一场大梦,梦里无一不真,你更不会怀疑自己在做梦。梦正是是心的余象,如声音的余韵,如空谷里的回响。 勘破虚妄,超脱苦海,到达彼岸的机会就在眼前,石兄勿要蹉跎啊!” 风雨越来越大,石之轩的护体劲气已凝成气罩,不让雨势粘身,投向宁道奇的视线给厚厚雨幕不住隔断,但催发至极致的灵觉却仍旧紧锁着对方。 纵使此刻是敌对的关系,石之轩仍感到宁道奇最后所言字字发自真心,显然不论立场如何,超脱生死,白日**飞**升,从来都是这道门奇人骨子里最根深蒂固的执着。 这点尤其使得同样出身道门的石之轩颇有产生共鸣的冲动,但却给他以无上毅力斩灭杂念,不为所动,维持着浑然忘我的巅峰状态! 没人比他这曾今的正道教主更清楚,玩儿宗教的所谓的“方外之人”的下限有多低,往往比某些儒家败类文人或无耻政客有过之而无不及。 事实上,不论儒道墨法,又或孔丘、老于、庄周、杨朱(道家杨朱学派的创始人)、墨翟和惠施(名家开山鼻祖),都各自推行一套管治国家的理念和方法。 体现于现实里,便成争天下的国家大事,谁能夺得政权,便可以实施自己的一套办法;体现于江湖上,便是正统派系与异端派系之争。 佛门之所以屡屡压过道门一头,更受统治者青睐,其一便在于佛门在镇压异端派系(魔门)之时,远比道门更卖力,慈航静斋、净念禅宗正是其中表率。 其二则是佛门毕竟是外来者、后来者,错过了百家争鸣的大浪潮,未能发展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治国理念和方法,佛门思想止步于配合当权者安抚贫苦百姓的辅导地位。 不像道门自有治国理念和方法的传承(黄老派、杨朱派),一旦道门在朝、在野过于得势,就很可能威胁到儒家的主导地位,从而迎来儒家主流(门阀士族)的打压。 真正算来,道门初时并非“方外之人”,而是执掌政权的朝堂大佬,切切实实的“肉食者鄙”,清规戒律根本无从谈起。 之后道门给儒家夺走了政**治**思想的主导地位,才退而求其次,被迫成为“方外之人”,事实上,道门黄老派在百多年前的东晋朝堂还曾大行其道,所以道门至今仍未摆脱“在**野**党”的形象,甚或许多江湖帮派都有道门背景。 如今的道门正宗之人,修道成仙是主业,可“天仙之道”毕竟太过飘渺,非上上根器者难有成就,因而权势、名利、财富不可避免的成为了副业。 正可谓成仙了道是理想,追名逐利是现实! 理想终归只是理想,固然一定要伟大崇高,而现实也终归人生苦短,区区数十年寒暑,生活一定得丰**满刺激、有滋有味,争做人生赢家,既如此,在这强权当道的世界便避不开政治。 当然,实际情况是,当世的绝大多数高手们不仅不对朝堂、权势、名声等等避之不及,反而趋之若鹜,道佛高人们只不过是多了块清高面纱,犹抱琵琶半遮面而已。 即使道功武学高绝如宁道奇,在追求度过苦海,超脱生死之余,打击江湖上的敌人时,所喊的口号也是“为天下万民着想……”,而非“降妖伏魔、惩恶扬善……”。 可见只要他一日未能成仙飞升,就一日是个顶着道门高人头衔却混迹江湖名利场的政客本质! 其中种种龌龊,对于上一世曾屡屡将“泽被苍生”、“匡扶正道”挂在嘴边,当作光明正大杀人放火之遮羞布的石之轩来说,那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的确,佛道高人等闲不为外物所动,但这只是世上绝大部分“外物”尚不够档次使其心动罢了。 将心比心,石之轩觉得,若是慈航静斋以将【慈航剑典】让自己翻阅一遍为人情,换取自己出手一次,自己也很难拒绝。 同样,若是自己看【慈航剑典】看得吐血,吃了闷亏,自己也肯定会在替慈航静斋出手对敌时不着痕迹的放水,将这闷亏还给慈航静斋,恶心回去。 就像宁道奇对寇仲出手那次,放水不说,还出言指点寇仲的【长生诀】,只有单纯的寇仲才会相信这只是前辈对后辈的提携…… 此间微妙,并非石之轩或宁道奇小肚鸡肠,而是政客人精本能的欺上瞒下、多方下注等等狐狸本性。 而此刻,石之轩身上就携着和氏璧这个令宁道奇也为之动心的瑰宝,恰好正邪不两立,宁道奇连“为天下万民着想……”的口号都省了。 之所以在动手抢夺宝璧之前,说什么超脱生死、成仙了道,不论再动听,终究也不过是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尽可能的增加胜算,以最小的代价击败对手,夺得宝璧!(。) 第四百三十章 猪队友 “当……当……当……” 洛阳城南郊,连绵不绝的钟声从山上禅院远远传出,响彻四野。 山脚荒村的农户无不惊疑莫名,山上禅院报时的晨钟暮鼓数十年如一日,似乎从未改易,今日怎会在这大上午的乱鸣钟? 俄而,众人便将之忘在脑后,这禅院平日里神神秘秘,从不与其他寺庙一般广开寺门接纳香客,禅院的和尚也是个个凶神恶煞,前些日子还犹如疯狗般四处搜查些什么。 谁知道他们今日又发什么疯? 禅院广场上,柴堆上烈焰熊熊,****着其中那具跌伽盘坐、枯瘦如柴的老僧遗体。 钟声震耳欲聋,却掩不住围坐在火堆周围的数百僧众的诵经声: “……是人更能三七日中,一心瞻礼地藏形象,念其名字,满于万遍,当得菩萨现无边身,具告是人眷属生界;或于梦中,菩萨现大神力,亲领是人,于诸世界,见诸眷属。更能每日念菩萨名千遍,至于千日,是人当得菩萨遣所在土地鬼神,终身卫护,现世衣食丰益,无诸疾苦,乃至横事不入其门,何况及身。是人毕竟得菩萨摩顶授记……” 而在一众僧人间,一位淡青衣裙、飘飘欲仙的清丽佳人格外醒目,即使身旁站着四位气度深邃的圣僧,她仍予人一种遗世而独立的奇异感觉。 梵清慧双手合十,朱唇开阖,与众僧一同默诵《地藏本愿经》,俏脸满是宁静圣洁,虔诚无比。 然而没人知晓,她心里正暗暗不屑:姑奶奶只是随便找个地儿丢下老和尚的尸体,这些秃驴都找了半个月才找到,尽是些浪费香油青菜的饭桶…… 好在她早已看透世间鹰犬们的本质----没有三尸脑神丹滋**阴**补**阳,狗腿子们不论武功多高,办起事来就是有气无力! 好半响,老和尚的遗体在火幕里烧成焦炭,最终尽化灰烬。 从即日起,了空便自动接任禅主之位,名实俱全。待得柴火渐熄,自有护法僧人收拾骨灰及搜寻舍利子,送去后山塔林供奉,了空不需亲力亲为,转而对梵清慧微笑道: “如今魔门邪端猖獗,荼毒苍生,恰逢清慧你入世修行,可见冥冥中自有缘法,天降大任要清慧你拨乱反正,匡扶正道。 好在清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论剑道还是禅功,均胜过乃师一筹,必可不负厚望,贫僧等甚是欣慰。 说来惭愧,贫僧等在今次和氏璧一事中先后败于黑天魔尊之手,致使其气焰喧嚣,不可一世,清慧今后行道之余勿要诛除此獠,但切不可操之过急,徐徐图之即可。 若力有未逮,贫僧等自会倾力相助。” 梵清慧合十一礼,柔声应道:“禅主教诲,弟子谨记。” 暗里却是对这些和尚的心思洞若观火,无非是他们跟黑天魔尊纠缠月余,打又打不过,追又追不上,再蹉跎下去,老脸都丢尽了,巴不得她来接下这烫手山芋。 嘉祥大师紧跟着道:“此次失了和氏璧,贫僧难辞其咎,只盼能助仙子一臂之力,早日寻回宝璧,不使其为魔门邪人滥用,祸乱天下。 贫僧和道信门下有一弟子,法号大德,武功尚可,贫僧已去信令他来仙子驾前听候差遣,万望仙子不要嫌弃他鲁钝不堪……” 梵清慧微笑道:“大师过谦了,名师之下必是高徒?若有大德这得力臂助,清慧欢喜还来不及呢!” 话虽如此,但她怎会看不出这瘦高和尚老奸巨猾? 了空还只是躲懒不作为罢了,而嘉祥这瘦高和尚看似好心好意派出佳徒相助,实则在推卸责任之余,不无让其得力徒儿大德监视自己,督促自己,乃至与自己争夺功劳的意思…… 当然,尽管她早就怀疑什么慈航静斋的仙子只不过是佛门的招牌和打手,却从来没有乖乖给秃驴们当牛做马的觉悟。 自己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哪轮得到几个老秃置喙? 至于师门? 嘿,师尊避世十多年,为何自己前脚刚刚出山,师尊便后脚悄然出山云游,莫不是为了搜寻合意的女童,再收佳徒? 更有甚者,无论两世的经历,还是【道心种魔大*法】、【慈航剑典】所述的‘破碎虚空’之密,均已使她看破人间世只是某一层次的幻象,又怎会被这层次的现实拘囿? 既如此,世俗一般的道德标准,至或甚么江湖规矩,对她又能起什么约束作用? 什么师门不师门,不值一提! 若非为了见识天下高手,囊括此世智慧结晶,以之充当超越天人界限的资粮,她根本懒得与老秃们虚与委蛇。 和氏璧是要夺回来,但并不是为了佛门,而是为了她亲自尝试一下传闻中这来自仙界的奇石辅助修炼的效果究竟如何。 仙界啊,是否就是超越天人界限,在此世破碎虚空之后所能涉足的更神奇的世界? …… 瓢泼大雨击在湖面,迸溅无数水花。 小舟在风雨和水流的无意推动下,不住打着旋横漂,舟中两大绝顶高手仍自无声对峙,各自将精气神提升到巅峰状态,却谁也不敢妄动。 “呼……” 一阵疾风卷着大蓬雨滴劈头盖脸的吹打而来,凉意遽增,宁道奇不由心下苦笑,运气真差,大自然的势头竟站在对方那边。 果然,本该一掠而过的风卷之后,尽是大蓬雨滴已挟着劲气狂飙衔尾追击,扑脸而来。 在密集迷蒙、视线模糊的大雨中,宁道奇感到对方纯和柔韧的气场瞬间变得阴寒无比,似能冰封一切,如冰似铁。 直至适才疾风袭面的一刻,对方一直在他灵觉的严密监视里,即使对方没入雨幕里,他仍能一丝不误地掌握着对方的精神状态。 纵然对方忽然出手,他亦有十足把握可以作出及时的反击,不会让对方抢得先手,占夺关系生死成败的先机。 可是在疾风袭来的一刻,对方似像倏地消失了,他再感应不到对方,要命的是对方的灵觉却完全紧裹着他。 唯有船头微微一沉,该是对方的双脚跃离船板,但在他的感应里,船头遭受了千百股方向各不相同的细微劲力,令他根本无法藉此判断对方腾身而起的方位。 他既不知该何时出手,更不晓得对方会用何种手段。 刹那间整个对峙的局势完全转变过来,他已陷于绝对的被动,先机尽失。 一切只源于一阵疾风,对方的整个人及其先手攻势完全融入了这阵疾风和雨瀑里,顺其自然之势,妙不可言。 就在败局将成的关键时刻,一丝若有若无、玄之又玄的宁静触感闪现在宁道奇的灵觉里,正是他最需要的及时雨,霎时间灵觉天机,失而复得。 对方无迹可寻的全力出手露出不该有的“痕迹”,那是其身上所携的和氏璧自然溢出的气机。 宁道奇被劲风吹拂得须发飘扬,衣袂扬舞,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身体忽然生出非任何笔墨能形容的微妙玄奇变化,似是两袖扬起。 倏地晶莹如玉的手从左袖探出,漫不经意的指尖合拢,直冲扑面而来的风雨狂劲最强大的核心处刺去,命中对方的劲气锋尖处。 “轰!” 劲气交击,发出闷雷般的激响。 气浪四卷,震破了重重雨滴,把原本隐藏在雨幕后的石之轩身影勾画出来,神奇至令人难以相信眼睛所见。 但见石之轩横身凌空,但整个身形却并非伸直,而是奇异柔美的弯曲着,仿佛一条随风飘荡的丝带。 右手并指如刀,显然刚刚施展的是一记平平无奇的手刀直戳,其精妙处,唯在于把握时机,合身融入了恰逢其会的疾风雨瀑,一举虏获天时地利人和,使得此着隐秘难测且威力倍增! 飞退之中,宁道奇气随意转,全力祛除双手指尖敌劲残留的冰凉刺骨之感及深入臂骨的麻木感,暗暗感慨对方劲气所附带的奇寒之力超乎想象。 另一边,重整旗鼓的石之轩亦立时觉晓自己这风雨际会、势在必得的一击之所以功败垂成,只因和氏璧做了“猪队友”,在关键时刻“泄密”,不由暗道失策。 偏偏这是和氏璧的天然性质,不可更改,更难以遮掩,只要将之带在身上,便是一个若有若无、玄之又玄的独特标记。 无奈之下,石之轩唯有放弃出奇制胜的路子,寻思着如何堂皇正大的击败宁道奇。(。) 第四百三十一章 水为润下 风暂歇,雨仍疾。 复归船头凝立不动的石之轩全身袍服无风自动,尾衫向上卷起,黑发飞扬浮空。 倏地,柔和而莫可抗御的劲气像一阵长风般沿着小舟刮至,他在气机牵引下,恍若本能般双脚轻按船头木板,竟缓缓离船升起,就像站在个升离船头的无形座子上一般。 明明速度并不快,却偏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宁道奇疾扑而来的浩荡劲气。 宁道奇眼中神光暴现,募地挺直仙骨,袍袖猎猎,须眉瞩张,形态变得威猛无涛,与状比魔神的石之轩相比毫不逊色。 下一瞬,整个人闪电斜飞,截向正处于某种诡异状态的石之轩。 缓缓腾升之中,石之轩四周的无数雨丝纷纷往外弯去,玉露散飞。负于背后的手分了开来,左手歧张,缓缓俯身,一指向宁道奇点去。 他的动作慢至极点,但偏偏宁道奇却知道他这一指的速度实不逊于自己迅比闪电的身法动作。 那种时间上的矛盾,真能使人看看也忍不住胸口夺闷,想吐喷鲜血。 指尖在短短一段距离里不断变化。 宁道奇眼神愈发凝重,右手一袖拂出,连续作出玄奥精奇至超乎任何形容的玄妙变化,灌满劲气、猎猎震颤的一袖却又是毫无伪借的轰在对方拳头的锋锐处。 直到这时,小舟在狂风的推动下,才堪堪飘移毫厘距离。 两人由腾身以至交手,其中竟没有丝毫的时间缓冲。 就像眼睛看到两道电火时,他们已击在一起。 生死胜败,决于刹那之间。 急劲狂旋,雨幕远荡。 “砰啪!” 下方三丈处坚实的船头如被无形巨锤砸中,轰然摧折,尽化木屑,剩余的后半截小舟亦吱吱震颤着后射。 又一瞬,石之轩指化为掌,破空划弧,轻抹重劈。 宁道奇的右袖收回腰眼,拳头魔术变幻般从鼓荡的袖子里吐出来,标刺石之轩这变化万千,看似缓慢,其实迅比激雷,惊天动地的一记手刀。 “轰!” 拳掌轰击。 一股气流由拳掌交击处滔天巨浪般往四外涌泻,周遭十多丈内的雨丝纷纷扭曲拔飞,俄而震散为细细水沫儿,蒸腾成浓浓水雾,遮蔽虚空。 宁道奇一声长啸,凌空倒翻斛斗,落回还剩半截的小舟上。 石之轩嘿然一声,身形不可抑止的向上翻腾,斜掠十多丈高空,缩回袖内的左手轻轻颤震着,并没有回头望他那势不相容的敌手。 风雨如旧,再次吞没两人的身形。 宁道奇踏着半截小舟向后****,在前方留下白带似的长长水浪。 倏地小舟无声无息的解体,散作簌簌木屑,覆满一片湖面,唯余他脚底所触处仍余比脚掌略大的两块木板安然无恙。 宁道奇清雅朴实的面容古井不波,任由木板残片载着他继续在水面疾速后滑,双目奇光灿然,透彻重重雨幕,深注在卓飞半空的敌手身上。 反震腾升的力道已尽,石之轩的身形正要下沉,却忽的顿止,宛似谪仙般卓立虚空,神采飞扬。 就在宁道奇止住退势,急急调气,凝神警戒的一刻,石之轩的精气神再次透彻长空锁紧了他。 忽然间脚下的碧湖,两侧翻滚的波涛,阵阵长风;有如亿万珠玉砸落银盘的大雨声音;迷蒙模糊的天空;周遭远处星罗棋布的岛屿…… 一下子全消失了,唯余石之轩无所不包、无有遗漏、庞大至仿若无边际无界限的精神异力。 宁道奇双手合十,专志不移的坚守着止水不波的空寂禅境,竭力抵抗对手了无痕迹的精神侵蚀。 此时此刻,幸赖他的先天气功早已登峰造极,只要仍能保持灵台的一点儿清明不迷,其一身柔和沛然的先天真气便会自然运转、往复无碍,无需他刻意催发劲气及运使轻功,亦可使他在水面两块木板上本能般静立如旧,稳若泰山。 他已觉察到对手此刻比之前两次出手时更要强大,正处于最巅峰的状态,充满着克敌必胜的决心,其间再没有丝毫犹豫和留手。 这突如其来,诡谲莫测的精神奇术正是最好的表征! 就在双方精神层面上的攻防进行到最激烈的一刻,石之轩的话语悠然传至:“道兄果是名不虚传,教我大感意外。 一连三招徒劳无功,令我只好改变战略,再不和你比拼内劲和招数,而是和你比拼……” 宁道奇心中一震,对方竟仍有余力开口? 如此一着大大出乎他的预料,由不得他不生出稍逊对方一线的颓意,终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他的精神防御现出一丝缝隙。 紧接着明明仅止一瞬,宁道奇却觉日移月动,过去了不知多久,唯能渐感心神被制,幻觉丛生。 不但没法把握石之轩凌空所处的位置,且还生出石之轩逐渐飞离远去,与现实截然相反的错觉。 而石之轩兀自姗姗来迟的后半句话声却灌满耳鼓,震荡着他每一道经脉,令他有立足不稳,没法提劲的骇人体验。 就像陷身一个恐怖噩梦里,浑身乏力,不可抑止的首次拥起失败绝望的情绪。 灵台的清明神智正在渐渐迷乱,宁道奇感觉思维都似变得迟钝起来,知晓自己若不能在对方发动攻击前回复过来,明年今日此时将是自己的忌辰。 亦唯有“醒转”过来,才能应付石之轩接下来挟强大精神力的雷霆一击。 阴寒真气以石之轩为核心,凝集扩展,形成一个不住加强的气场。而且随着他大鸟般向着宁道奇斜掠扑下,气场的冰寒异力成几何倍增,空气似都凝固成冰,偏又暗带强横无匹的回旋劲力。 所过之处,近十丈空间里纷纷扬扬的雨滴给这气场漩涡疯狂吞吸的过程中,硬生生磨碎为细微之极的水雾,缭绕汇聚在石之轩身周…… 一时间,恍若仙神降临般,洋溢着腾云驾雾的骇人即视感,凛然不可侵犯。 宁道奇竭力镇定心境,试图将散失的精神重新凝聚起来,却一直徒劳无功,整个心神就像破了洞的小舟,在对方精神力量所形成的汪洋大海里随波起伏,同时还不住渗水。 灵台神智不住衰微,终于不可抑止的恍惚一下,受此影响,浑身自然而然周行不殆的先天真气顿时散乱了一瞬。 随之而来的后果就是,即使他重新稳住了最后一丝灵台清明,仍不免身子一沉,再无法保持着‘一苇渡江’的状态,双脚踩着木块陷入水里。 然而令宁道奇始料未及又惊喜万分的是,在清凉湖水没口鼻的一瞬间,外气隔绝,其登峰造极的先天气功及时自行调整身体进入先天胎息。 在这不假外求的奇妙状态下,宁道奇立觉精神一振,聚起了些许精神力量。 尽管这点儿精神力量甚是微弱,其实远不足以让他的心神挣脱对手的精神牢笼,甚或下一瞬就会给对方的精神压制再次击溃。 但他苦修数十载的道心禅境并非白给,忙不迭抓住这一闪即逝的良机,重归自在逍遥的心境,无生恋、无死畏、无佛求、无魔怖…… 自在唯可由心求得,不但没有形貌,更没有名字,没有处所。愈执着自在,越发纷然丛杂,理绪不清。无在无不在,非离非不离,没佛即是佛。 窘困于敌手可怕的精神梦魇里又如何? 但能忘却梦魇,忘却自在,忘却我执,何处不是大自在? 恍然间,宁道奇的精神重新扩展开去,便像震断了石之轩加诸身上的所有精神力的绳缚,挣脱了石之轩精神上的克制,回复自由之身,亦恢复灵觉感应。 一切空明透彻,无有遗漏! 然而宁道奇根本来不及庆幸自己从精神困境成功逃脱,便发现自己在现实里已陷入不利之极的困境。 沉入水下数尺的他,首先感觉到的是森森寒意侵体而来,周遭水流宛似凝结成冰,无形而有实的回旋劲力将他死死困卷拉扯住…… 原来在他心神被制的刹那间,敌手竟已携着磅礴无匹的阴寒漩涡气场下压至水面上五丈之内! 如此一来,不论他如何竭力下潜,在这深陷旋劲罗网的劣势下终究快不过对方,只会在水下给对方不断拉近距离,直至发出蓄势已久的凶猛一击。 届时他仓猝间不及蓄足全力,根本无法抵挡对方的攻势,不死也是重伤。 对方确是苦心孤诣! 劲气场这招可算是“无招之招”,但对真气要求颇高,非先天气功炉火纯青之辈难以施展自如,且气场愈是精纯凝练,愈是妙用无穷。 天地间不论千门万类的真气,说到底仍是由阴阳二气所组成,所谓一阴一阳之为道,等如天气,寒暖潮湿,也不外乎水火二气相交,加上因人而异,致有千变万化。 而火曰“炎上”,水为“润下”,此为水火的自然特性,顺之者事半功倍,逆之者事倍功半。 宁道奇原本以为,对方从一开始便施展出至阴至寒的真气,乃是看中阴寒真气在这大雨天气能够发挥出十二分威力,颇占便宜。 此时方知对方更计划好利用其“润下”的特性,一旦将他压在水下,便藉此阴寒劲气漩涡自然而然下沉且凹陷的特性十二分爆发,将他死死困住。 就像陷入蜘蛛网的昆虫,只能无力的亟待败亡的命运! 石之轩的身形已降至与湖面平齐,但其正下方的湖水却在阴寒气场“润下”的天然作用下凹陷下去,巍然形成一个方圆近十丈的巨大漏斗漩涡,既壮观又令人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而漏斗的底尖口所在,正显露出宁道奇颤颤巍巍的身形! 此时他正双手合十,竭力运功抵挡石之轩不住向他集聚的气场劲力,才能勉强维持整个人不给石之轩拉扯过去。 宁道奇首次清楚掌握到对方的精神境况,其竟似与碧湖、疾雨的无量之水隐隐浑成一体,或许因未曾臻至【炼神还虚】之境,对方其实还做不到疯狂提取无量之水所代表的那至阴至柔而又无可抗御的大自然神力。 即使如此,也能够使得对方阴寒劲气场的威力在湖水里成几何倍增!(。) 第四百三十二章 暗算得逞 宁道奇感到一阵阵寒潮,正像周遭远处不住冲击岛屿石滩的浪涛般,此起彼继,永无休止,一浪紧接一浪般往他涌去,不住地消耗他的真元精力,同时无形而有实的旋劲不住切割磨损他的护体劲气。 恍若他正处于冰雪风暴的核心里,不仅动弹不得,而且稍有不慎,定遭没顶之祸,那种可怕的感觉,只有他这个身受者,方能明白其中的厉害。 舍却他这融汇道、佛两门之大成的武学宗匠,天下仅余寥寥三五个绝顶人物能够消受对方这一波三折却又凶横霸道的起手式。 不错,就是起手式! 无论是之前的精神侵袭,还是此刻的气场封锁,均是为了接下来的雷霆一击制造先机,誓要迫得他以最差的状态迎接对方蓄势而发的杀招! 果真如此,这杀招的效果便可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足以令宁道奇死无葬身之地。 宁道奇当然不甘于坐以待毙,磅礴真气凝聚到极致才缓缓透体而出,硬生生撑开石之轩劲气场的部分桎梏,脸容悄然变得鲜红欲滴,显然在劲气场的重压下强行催发精气神,即使以他的功行亦吃力已极。 紧接着,他两手横放,指尖聚拢,形如向地鸟啄,油然指向气场核心的石之轩。 凝实之极的劲气透过指尖徐徐注出,缓慢而隐定的冲入石之轩彷如冰雪风暴的气场里去,坚定不移的朝离他已近在三丈许的可怕劲敌推进。 有生以来,宁道奇御使真气从未像此刻般艰难,亦从未施展出如此凝实的劲气,一切只因对方的步步紧逼! 劲力对耗,石之轩俯冲降临的身形顿了顿,速度锐减,如轻羽飘零,同时其气场立生变化,气劲翻腾,力图割断破坏宁道奇的气流,继续保持绝对压制。 但宁道奇倏地振衣瞩行,两手化成似两头嘻玩的小鸟,在前方闹斗追逐,你扑我啄,斗个不亦乐乎,而指尖总有意无意间,从各个微妙角度隔空遥指气场的某处。 气场霎时再生变化! 原来宁道奇此举乃是隔空遥制的神奇招数,仿似对石之轩本身并不能造成任何威胁,实质上亦是没法影响改变石之轩寓快于慢、一往无前的迫近之势,但是每一个鸟啄手势,均以炉火纯洁、出神人化的先天气功,先一步隔远击中气场里劲气汇流的关键节点。 更有甚者,宁道奇所用的劲气并非一成不变,而是诸多劲气汇流的节点遭受或虚或实,或刚或柔的冲击,以此或是引发节点劲气暴烈反震,或是使得节点劲气亏空散乱…… 如此积少成多,恐怕不多时气场便有崩溃之虞! 石之轩心中一震,立知宁道奇这种虚实相生、刚柔变幻的手法,理该是其未来压箱底的散手八扑中的一扑。 其精要在乎一个‘虚‘字,虚能生气,故此虚无穷,清净致虚,则此虚为实,虚实之间,态虽百殊,无非自然之道,玄之又玄,无大无小。 此时此刻,宁道奇好像并不知晓自己仍身处劣势险境,脸上现出似孩童弄雀的天真神色,左顾右盼的瞧着两手虚拟的小鸟儿腾上跃下,追逐空中嘻玩的奇异情况。 只令人感到有一株无形的树,而鸟儿则在树丫问活泼和充满生意的闹玩,所有动作似无意出之,却又一丝不苟,令他再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何为虚?何为实? 个中神妙变化,宁道奇看似童真无邪,轻描淡写,实则已然尽出奇谋,耗尽浑身解数,始能晋入自身史无前例的巅峰状态,施展出这无为而为的骇人奇招。 石之轩突发长笑,隔空一掌印在湖水里,整个人借力弹飞斜上半空。 朗声道:“在下想不佩服也不成,道兄此招令在下大开眼界----从无为变作有为;有力再归无为;进而有为而无,无为而有…… 老庄法旨,到道兄手上堪至登峰造极之境!” 宁道奇感觉石之轩的气场呈现消敛之势,不再催迫自己,似有收手之意,当即双手重归袖内,两只小鸟似已振翼而飞。 此时漩涡漏斗轰然崩塌,惊涛骇浪倾泻而至,宁道奇唯有脚尖轻点浪涛,间不容发之际同样身形一折,冲上半空。 洒然苦笑道:“老夫今日始知从前确是坐井观天,小觑了天下英雄!此次得承石兄不吝赐教,令老夫进一步激发自身潜力,功行大有进益,心中不甚感激……” 石之轩嘴角勾起一丝诡笑,“大可不必!”话落双手下抄,就像是抓住某块无形地毯,狠狠向上一扬。 尚未平静的湖面轰然再起洪峰巨浪,爆成漫天水滴铺天盖地的飞射宁道奇。 宁道奇但觉对方周遭本在消敛的阴寒气场倏地暴涨,并在手势的牵动引导下化为一张无形地毯,卷起无数湖水轰击自己。 尽管这声势浩大已极,入目所见尽是无尽的寒风冷雨,劲气呼啸,但宁道奇身形凌空连转,如云龙折现,双袖翻飞,轻拂重抽,终是安然度过重重“雨幕”。 然而下一瞬,宁道奇不禁眼神一凝,但见凭虚卓立的石之轩双目异芒电射,两手从袖袍探出,手掌微曲,掌心相向,作盘抱状。 其周身三丈内空气扭曲,仿佛空间正承受着无量巨力,最骇人处,则是三丈处的轨迹上,七颗西瓜大小的雪白冰球正在飞舞疾旋,周行不殆。 各自的速度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时缓时急,变幻莫测,充满着斗转星移的奇异韵味儿! 甚至以宁道奇的锐利目力,还可看清那七颗雪白冰球表面凝结的密密麻麻的露珠,不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白冰,成为冰球的新一层表面。 那是冰球中仍在不住充入阴寒劲气的表征! 石之轩的两手震颤起来,显是他正竭尽全力,以驾驭周遭这耗尽浑身真气并汲取浩荡天地精气所积聚的庞大能量。 在感到即将超出自己控制极限的那一瞬,石之轩没有任何犹豫,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厉叱,两手先反往己身划去,然后摊掌怒张,狠狠推送。 伴随着他长发根根竖起,全身衣袍鼓胀,恍若魔神怒目的狰狞表情,周遭缭绕旋飞的七颗冰球犹如给投石机猛地抛出,破空轰射,划过或直或曲、或先或后的轨迹,疾旋着狠狠砸向宁道奇。 飞射间,各个冰球的速度犹自缓急不定,变化莫测,充满你追我赶的激烈气氛,令人不知最终哪颗冰球先至,哪颗后到? 重物破风的厉啸灌满耳鼓,宁道奇一向的从容表情悄然不复,脸庞冷肃的宛似雕像。 仅凭冰球所过处下方的湖水像一堵墙般被狂扯而起,一时天地间尽是被带往空中的水花水雾,清明时节的狂风疾雨也被盖住了风头…… 宁道奇便清楚的知晓,若给冰球正面击中,他的护体劲气只会像泡影般瞬息破灭,旋即他即便不会筋骨尽断、五脏尽碎而亡,也会重伤垂死,丧失战力。 事实上,那与死并没有什么分别! 七颗冰球不断换位交错着迅速迫近,不住扩大,变成充天塞地的白球,声势惊人至极点…… 宁道奇明白,面前这七颗冰球再非凝水成冰的武器,而是对手集全身精气神的一击,紧锁着他,令他避无可避,只有全力还击 眼观鼻,鼻观心,宁道奇似是放弃抵抗般仿如老僧入定,然而身形却以千变万化的动作,似进似退、欲上欲下,双手施出玄奥莫测的手法。 唯有在这忘却胜败生死的极致心境下,他的一身道门玄功才能真正发挥出远超平常时候的极限威力。 白皙如玉的双手携着片片残影,迎上七颗天马行空般旋踵而至,仍自疾旋不休的冰球,或拨或抽,或拍或切,或摁或托…… 电光火石间,六颗冰球先后轨迹急转,从他身旁掠过,似是失去所有劲力般沉沉跌向湖面。 宁道奇平静的脸庞上亦有一丝苍白一闪即逝,双掌合拢,成掬手状,其间劲气往还,织出无形而有实的气网,如蚕吐丝,而这真气的茧恰在与第七颗冰球交触的一刻积聚至爆发的巅峰,一如之前般以柔劲消弭卸御冰球所蕴含的多重敌劲…… 恰在此时,调气完毕的石之轩蜻蜓点水般从湖面一掠而起,携着阴寒气场疾扑过来。 宁道奇双目异芒电闪,是动手以来从所未有的凌厉,倏地一挥手扫在化去劲力的第七颗冰球上,使之再次变成充满多重劲力的凶**物,向着逼近三丈外的石之轩反射回去。 石之轩面露不屑,左袖拂出划圈,将第七颗冰球的来势封死,而右手则对着宁道奇隔空虚抓一下,一股强横的回旋劲气呼啸着卷向宁道奇。 与此同时,阴寒气场再次穆然扩张到十余丈范围,将宁道奇死死困锁,令其如遭万钧重压,并不住切削其护体劲气。 如此攻势看似凶猛,然而宁道奇总感觉对方颇有些故技重施,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却摸不着头绪,唯有双手合十推出,凭着全身功力所聚的滚滚劲气抵御对手的气场和卷来的强横气卷。 就在此刻,宁道奇身后侧下方仍未跌出气场笼罩范围的第六颗冰球倏地一颤,轰然爆出沛然莫可抗御的劲气,再不是一件死物,而是像活过来般,充满神奇又浩然的意味;充满了宁静和纯灵的玄妙感觉,有如来自仙界的灵物。 下一瞬,这可冰球便携着惊人劲气,在阴寒气场的催动下,呼啸着斜向上激**射宁道奇的背心! 此着大大出乎宁道奇预料之外,令他悚然而惊,但他在抵挡气场和气卷的同时,再无余力抵挡和躲闪这颗奇异的冰球,唯有本能般竭力斜了下身子,令本该击在他背心的冰球最终击在了他左肩胛。 “蓬!” 护体劲气应声而破,宁道奇浑体剧震,口喷血雾,断线风筝般侧翻抛飞,一头载向湖里。 石之轩并未急着去追宁道奇,反而第一时间飞身扑向一击建功,反弹跌飞的奇异冰球,手爪隔空虚抓,运气将之吸回手里。 “噼啪!” 冰球龟裂,露出其核心处暗藏的鼓成方块儿状的雪白绸袋,其内正是异宝和氏璧! 石之轩落回水面立定,感觉和氏璧安然无恙,才扭头看向宁道奇落水之处,那处湖面不出意料的只剩一汪淡红血水,不见了宁道奇的气息。 “果然,哪个老江湖没有自残精血,激发潜力的逃命秘术?不过,宁道奇这次受创,没有一年半载的调养,休想恢复如初!”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石之轩大感精疲力竭,当即施展蜻蜓点水的身法掠向最近的一处岛屿,觅地潜修。 …… 湖底深处,宁道奇陷在淤泥里,一身内外伤势其实比石之轩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即使他施展了道门的【燃血秘法】激发潜能,根本逃不了多远,就得尽快开始深层入定,胎息疗伤。 湖底淤泥里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他心底总是不由自主的记挂着刚刚为何败落的执念,迟迟不能浑然忘我进入定境。 不片刻,他已隐隐然猜出第六颗冰球里封藏着的东西便是和氏璧,暗道败得不冤! 其实凭着他的功行,纯灵真气一触之下即可感察清楚某物件的内外质地,照理本不该发现不了第六颗冰球里封藏着和氏璧。 但石之轩竟根据前面的几招交手,已将他“看”个晶莹通透,并算准他在一连抵挡六颗冰球所蓄满的数十重蓬勃劲力后,会有一瞬间的真元不继。 而恰恰这一瞬间,致使他错失了感察第六颗冰球内部情形的时机,终使和氏璧的“暗算”得逞,令他一败涂地,惨淡收场。 对方的感应之灵、算计之精固然让他暗暗惊异,而对方毅然拿和氏璧这绝世异宝冒险的决心和气度更令他心折不已。 当然,最让他惊疑不定的是,对方竟似能够短暂的御使和氏璧异能,实属闻所未闻之事!(。) 第四百三十三章 相忘江湖 艳阳高照,春光瑰丽。 石之轩负手踏上一座庞大石桥,灼灼目光投注在前方巍然耸立的宫殿式建筑,品味着其给予自己感触上的那种玄之又玄的神秘潜质,不由轻轻吐了口气。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数日来在蛮荒无人的山林间日以继夜的不间断搜索,纵使以他的修为,亦不免颇为精神疲累,好在终于如愿以偿的寻得目标,让他如释重负。 别的建筑或许可以作假,唯独这宛若天成的宫殿所潜在的超乎常人理解的神秘特质却丝毫做不得假,确是充当战神殿入口的惊雁宫无疑! 举目环视,宫殿占地颇广,气象肃森,依山势而建,背靠千里岗其中一座无名险峰。 全宫仅有一主殿二偏殿,及其整个地基,均以一种貌似大理石的质料所建,观其样式,颇类帝王行宫,固然少了帝王行宫的华丽奢靡、精雕细琢,却又多了种浑然一体、大气磅礴的古朴粗犷。 石之轩知道,如今的惊雁宫还是深藏蛮荒的“原生态”,实乃大巧不工的最佳写照,直到数百年后,才会给北宋开国皇帝之弟赵光美在这一主二副的体系周围增建诸多木质亭台楼阁,组成完整的行宫规模,以掩人耳目。 而之所以如此作为,无非是赵宋皇族想要霸占着惊雁宫慢慢钻研进入地下迷宫之法,凭此独享【战神图录】! 不过,史上赵光美此人乃师典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终其一生不过碌碌凡夫而已,又怎会有此手段和魄力? 石之轩隐隐觉得,赵光美背后定是有着老谋深算的赵匡胤或赵光义在暗地里指使,旨在为赵氏后辈留存一受用不尽的绝世瑰宝。 “只可惜,终赵宋一朝,除了开国的赵匡胤、赵光义兄弟本身崛起草莽,枭雄了得之外,后辈里从未有惊天动地、武功盖世的超卓人物,反而重文轻武,羸弱昏君辈出。 由此看来,赵宋皇族很可能一直都没能取得【战神图录】,纯粹占着茅坑不拉屎!” 石之轩摇头大叹,暗暗鄙夷赵宋皇族子弟尽是猪头,白瞎了祖宗的良苦用心。 目测之下,惊雁宫主殿雁翔殿高约八丈,毅然耸立于整个建筑组群之上,左右两偏殿分别为左雁翼和右雁翼,虽较雁翔主殿为低,亦极宏大,各由一二十丈的长廊走道连接主殿。 除主殿有正门和两道偏门外,左右雁翼都只开两道偏门,其中一道通向主殿的长廊,与另一道门遥遥相对。大门由精钢制成厚约一尺的两扇铁门组成,中分而开,高两丈阔四丈,每扇门仅眼观便知其重逾千钧,至少须壮汉十人,始能推动。 宫前沟壑深广,引汇千里岗的溪流经行而过,成为天然的屏障。 通往惊雁宫除了由千里岗绝峰攀山而下外,唯一的途径便是石之轩脚下这正对主殿正门的庞大石桥,宽敞至可容四马并驰,鬼斧神功,气势磅礴。 在石桥中段旋身环视四周形势地貌,背倚巍峨宫阙,即使以石之轩的清幽心怀,亦隐隐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雄迈感觉,不由微微颔首,一边继续迈向惊雁宫,一边喃喃自语: “虽说‘固国不以山溪之险’,但惊雁宫坐拥如此绝佳地势,只消配以少量高手及以一敌百的精锐结成阵法守护,不论成千上万的大军还是绝顶高手,均休想跨雷池一步……” 念及于此,石之轩不由轻吸口气,眼神闪烁,似乎在琢磨某个想法的可行性。但片刻后,又微微摇头失笑,“现下就想这个好像还早了点……” “未雨绸缪,何早之有?” 宛若九霄环佩的清音传来,初时尚在近百丈外,待得话落之时已临近石桥彼端。 “哐……咯吱吱!” 沉重无比的雁翔殿大门应手而开,石之轩方才油然微笑转身,眯起的眼缝电芒闪烁,凝注在袅袅而来的绝色佳人身上,似要透过她清丽脱俗的外表,洞察其灵魂深处的秘密。 “你终于来了……” 一切平静而又平淡,仿佛两人的分别仅在昨日,而非两世二十余载! “抱歉,接到你的心灵传讯时,我正在黄山云海日出的仙境盛景里流连忘返,浑然无我,一时间生不起赶路奔波之念。 否则黄山据此不过百多里,于我不过顷刻即至,怎都不至于耽搁良久……” 朱唇开阖间,梵清慧裙下玉趾轻挪,明明只不过跨出方寸之近,整个人却倏忽间越过二十余丈,来到石之轩身旁,与之并身立在雁翔殿门口,饶有兴致的扫视着殿内境况。 偏偏在这过程里,她的翩跹身形毫无飘忽闪烁之感,反而其吐出的每一个字的优美唇型,裙袂随风招展的每一个拂动,均不疾不徐的如实反映在石之轩眼里,快与慢充满着悖逆时间的诡异,虚幻与现实的分界一时间模糊无比。 果然是【道心种魔大*法】,且已到了由魔入道的超卓层次! 石之轩暗自做出大致断定,不由颇为感慨:果然是她的脾性,即使此世入了慈航静斋这等正道中流的门墙,明明有着【慈航剑典】这无上仙道妙法,她却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契合她自身的魔道大**法。 而她此时的境界,则相当于【道心种魔大*法】第十篇的‘魔极第十’大成,开始进军第十一篇的‘魔变之境’,魔种渐渐化茧成蝶,蜕变为无上道心…… 之所以模棱两可的说“相当于”,而非言之凿凿的“就是”,便是因为石之轩隐隐感应得出,她的魔种极其特殊,与向雨田的魔种截然不同,竟兼具仙胎的某些性质。 显然她修炼魔种的方法别出心裁,甚或是将原本的【道心种魔大*法】、【慈航剑典】改得面目全非! 不过,这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石之轩并不奇怪,微微一笑,对她姗姗来迟的解释表示毫不介意。 同样凝目打量雁翔殿的究竟,仅是淡淡道:“今早凌晨我终于寻得这惊雁宫的蛛丝马迹,原本并未第一时间想起以心灵传感通知你,岂知竟突然感受到你的心灵所萌发的遥远而强烈的呼唤,就顺便约你前来一会……” 梵清慧美目一闪,知晓他说的正是她登临黄山之巅,看见他留在崖壁上的画像之时心波起伏,不可抑制的回忆起两人上一世的种种因缘旧事,心神再不能保持定性止念的境地而使得情绪随着心力外泄,又屡屡念及于他,因而给他精微通透的道心感测到。 诚然,之后黄山云海日出的瑰丽神奇之景及时助她洗涤精神,不仅恢复心境,反而另有所悟,才使得她耽搁良久,否则她该与他一同到达此处。 不过,他竟能纯以一种精神遥感的方式,便测知她的心内反应和情绪,这才是最足以让她自愧不如的道行造诣。 由此可见,即使她将【道心种魔大*法】、【慈航剑典】及上一世毕生大成的【太阴化形】融会贯通,所修魔种实已深不可测,秘异难明,超乎了一般常规,也仍对他这超凡入圣的金丹大道感到无从应付。 石之轩莞尔一笑,继续道:“托你的福,我远在百里之外也能‘欣赏’到黄山云海日出的无穷精彩。 这可是与自己亲眼观看所截然不同的另类感受,令我所悟良多,难得,难得……” 梵清慧拢了拢鬓角秀发,随意的柔声道:“你喜欢就好……”说着盈盈转身,探出纤纤玉手印在大殿墙壁上,似在测试和感察其材质。 两人的特殊经历,使得两人间的关系早超出一般尘世男女私情亦或知己道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正是最佳写照。 有一处小泉干涸了,鱼儿都给困在旱池上,只能互相吹着湿气,互相以唾沫滋润,其中虽见真情,但怎及得上各自在茫茫大湖中自由自在的任意遨游? 武功道行臻至二人这等境地,一方天地不论多精彩,经历的多了,总会觉得味同嚼蜡,了无意趣。 就像上一世,二人最终包揽了天下第一第二后,睥睨众生,除了相互约战,再无其他人值得二人另眼相看并给予二人前进的动力。天下虽大,权位虽高,于二人终究不过是困顿难言的一口“旱池”。 唯有无有止境的武道、大道及天外之天,方为二人的“茫茫大湖”,容得下二人自由自在的任意遨游! 二人均有预感,若是有朝一日离开这方世界,二人多半会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时至今日,二人在天人之道上的每一次进步,都是在向着分道扬镳的十字路口迈出或大或小的一步,而二人为了提升自身修为的每一个谋算规划,亦是再一次加速这一过程。 只是二人各自心照不宣罢了…… 梵清慧从墙壁上收回玉手,神情凝重道:“这是一种看来似云石但又带有金精乌母那类钢质的不知名物料所建,硬逾坚钢,几乎不可能开凿破坏……” 说着她的视线又投注到墙壁及殿顶上的雕刻,娓娓道来,“这些浮雕造型高古,手工细致精雅,工程必然惊人的庞大,当非一时一地可以完成的巨构。其内容尤令人难解,描绘的都是奇禽异兽。 我在慈航静斋虽曾阅古今典籍无数,更有静斋历代传人悠游南北、踏遍天下所书手札,但对浮雕上的事物,却是一鳞半爪都无从所知…… 此宫殿的布局,和天上的三垣二十八宿、五星日月的运转行度,有一种玄妙的契合,故而可以万古常存,大略推论其建筑年代,可能上溯至三皇五帝的时期!” 言及于此,她向来古井不波的俏脸竟罕有的浮现丝丝惊叹之色。(。) 第四百三十四章 神殿之密 石之轩微笑颔首,却又斩钉截铁的道:“惊雁宫的建成时间,只可能比三皇五帝时期更早,不可能更晚……而且,应该是出自某个神秘时代的强大族群之手!” 梵清慧似乎感触到什么,微微蹙眉道:“宫中一草一木,均按某一超越世人理解的神秘序列加以安排,并非是现今流传的河洛理数,又成先後天八卦等,上应天穹的三垣二十八宿,下应地之五行,任何人若要破坏这种规律,必遭不测横祸。 我能大致感应出,此处一切均按天地人之道来运作,不假人手。天是天上的星宿,人是我们现在肉眼所见的宫殿,地据我推论便应是我们脚踏之下,另有玄虚。 此三者相辅相成,秘异莫测……不,不对,似乎又不止于此?” 瞧她咬唇沉思的模样着实别具诱**惑,石之轩大感异样,不由轻咳一声,沉吟道:“此处一切均按天地人之道来运作,这点毋庸置疑! 但一阴一阳之谓道,不可执一为定象…… 天者,固然有天上的星宿,但这日月星有形有体的天象运转、时节变化亦似只能视为天之阳,无形无质的天运机缘则为天之阴。时来运转,因缘际会,乃得天之幸; 地者,我们脚踏之下的确另有玄机,然而地之运转,无非水、火、风三者,风在地上,而地下则水火齐备,水自润下,火自炎上,互为阴阳。若能因势利导,使得水火相济,阴阳交泰,自可激发无穷自然力量,足以生成及储藏、运转一方偌大的奇异空间; 至于人,人者天地之间的万物众生也,非只我们肉眼所见的这宫殿,还有我们自己,更有天下万民……放诸于世,人道阴阳则为万民气运之兴衰,其兴也勃,如烈火烹油,其亡也忽,似飞瀑直下; 际此兴衰罔替,仿似阴阳交汇,其间自有人道大气运蒸腾,若有人得机得势混合天时地利于一身,即可入得神殿,一窥战神密录,登临武道之极。 如此则超脱天人界限,腾飞界外亦非妄想……” 梵清慧闻言美眸异彩连闪,却迟疑道:“这条件苛刻得超乎想象,恐怕每每数百上千年也难有一人入得神殿。” 石之轩一拍手,兴致勃勃的道:“哈,正是如此才更值得吾辈孜孜不倦的争夺追寻,反而若是举手可得,那【战神图录】岂非浪得虚名,不值一哂?” 顿了顿,又以模棱两可语气的道:“已知入得神殿,藉此【战神图录】悟通天地奥秘,并功成破碎者,唯有广成子一人耳。 此后或有其余人等亦曾得此大道天缘,却似功败垂成,最终未能幸免于一捧黄土,甚是可惜可叹!” 梵清慧俏脸闪过一丝邪气,不以为然道:“有何可叹? 广成子一代钟灵毓秀之人杰,即使未得【战神图录】,亦未必不能成道。 而其余人等撞大运或可同样得窥这直通天道的无上密录,但若无有广成子这般大智慧、大毅力,如何参透密录? 究其根本,修行路远,成败得失仍取决于各人的根器和心性,舍此何求?” 石之轩貌似好意的提醒道:“若非这些失败者的其中之一将【战神图录】的相关记述刻在墓穴里、棺材板上,哪有后来这【道心种魔大*法】、【慈航剑典】给你参悟借鉴?” 梵清慧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不论她如何心高气傲,事实不容雄辩----西汉时期,第一代邪帝谢眺在是从一个属于春秋战国时代的古墓里,看到有关【战神图录】的记述,得窥图录之秘,从而创出【道心种魔大*法】。大**法最后一篇的‘魔仙’,正等同【破碎虚空】。 慈航静斋的始祖地尼,因与谢眺有过一段情,得以翻阅谢眺所著的《魔道随想录》及【道心种魔大*法】,从而晓得战神密录之【破碎虚空】之秘,【慈航剑典】在很大程度上亦受到【破碎虚空】的影响。 仙胎魔种,各走极端,源头则一。 【战神图录】和它的终极奥义【破碎虚空】,就是这么流传下来。 当然,最先承载【战神图录】精义的,还属广成子得道后所著述传世的【长生诀】。 【长生诀】、【道心种魔大*法】,甚至【慈航剑典】,均源自【战神图录】这个说法,某种程度上虽不中亦不远矣。 四大奇书,同源而异,别出枢机,各领风***骚! 一如石之轩一直以来的独特看法,世间种种武功心法、玄功佛法本质上皆为人类大智慧者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解读及模仿天地自然的奥秘有所得而成。 最无可置疑的证明,正是种种法门均以修出真气为必经之路! 真气这玄之又玄的东西,固然是源自生命的奇异力量,潜藏在每一个人身的经脉穴位内,追求武道之土,通过精神**的刻苦训练,激发出无穷无尽的潜能,再以种种诀窍心法加以驾驭,成就之高低,就是武林里高手低手之别…… 然而究其根本,人生于天地间,所修种种真气本质上无不是天地之元气,若是按照形而上的说法,就连人之身体亦是天地元气所化。 武林中古往今来众多高手所坚信不疑之至理----每个人都怀有一个深藏的宝库,潜力无穷,只是被各种执着蒙蔽了而已,乃有“一切神通变化,悉具自足”之真言。 然而说到底,人体之潜能亦是天地元气所聚化,本亦有限,只待修行到了高深境地,破除我执,贯通天地之桥,身体勾连天地元气,打破固有局限,予人以自身潜能无穷无尽的错觉,其实此时所激发的潜能,已是身体汲取自天地自然的元气。 正所谓,道有体有用,体者元气之不动,用者元气运于天地间。反而言之,天地间一气流行,皆因形相不同,致生千变万用,然若源溯其流,盖归一也,此一即道之体。 世间一切功法,说到底无不是各种各样的聚积及御使元气之法门,正是各得道之一隅,所不同者,则是这“一隅”的大小优劣各不相同,乃至有着高低层次的云泥之差。 而此间第一个分割线,正是后天真气和先天真气。后天乃有为而作,限于体质;先天无为而作,夺天地之精华,登峰造极则能吸取天地自然的力量,无穷无尽。 高下之别,不言可知! 换而言之,后天真气仅得道之衣衫皮毛,先天真气已得道之血肉筋骨。 更遑论四大奇书这等直通先天圆满,涉及超脱天人界限的绝顶功法?可谓深入大道之神髓! 上述三者各自所聚积及御使的天地元气,几如世间水域之溪流、江河、海洋间的巨大差别----溪流时断时续,止于有水无水;江河浩荡不休,止于有限无限;唯有汪洋大海之水无穷无尽,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亦如宇宙天地般无可测量。 可以说,大海本身已是天地不可或缺的一大部分,是天地最本源的力量之一! 同样,四大奇书与其说是四种绝顶功诀,不如说是从四个角度解析及归纳天地自然之道,既阐述了最高深莫测的聚积及御使天地元气之法,触及天地本源之力,却又隐隐超出天地元气之限。 因能破除天地之局限,超脱天外。 当然,四大奇书亦有高下之别,当属【战神图录】最为神秘莫测,疑似并非此方世界之人所留。 暂不论图录所述的天地之秘,单单图录的来历及究竟何时何人所著等等信息,亦是向雨田、石之轩、梵清慧等知晓【破碎虚空】之密的绝顶修行者梦寐以求的珍贵资料,其价值绝不在图录本身之下! 凭他们的智慧,很可能从这些信息里获得自己想要的,超乎常人想象的秘密…… 如今既然来了惊雁宫,梵清慧自当不想入宝山空手而归,但无论她如何运转通灵魔种感察和推算战神殿入口开启的时间,觉得总是差了那么一线,难以如愿。 沉吟道:“你既约我来此,当是知晓神殿入口的开启时间?” 石之轩微微点头,复又微微摇头,神情复杂道:“我不知道,但有别人知道,一俟时机到来,你我自会知道!” 这倒不是石之轩有意藏私,而是他确实不知道----此前他也以为进入战神殿的密道是每三十年开启一次,然而当他真正来到惊雁宫,亲自运转阳神感察和推算之后,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惊雁宫的运转与天地人三才之道契合无间,因而密道的开启和关闭亦取决于天地人之道的变幻,莫可测度,而非什么三十年一开这么简单。 至少,如今的惊雁宫密道就绝非三十年一开,否则以向雨田的年岁,早去战神殿光顾了好几次了。 然而石之轩能够猜知并肯定的事实是,向雨田一次都没去过! 那就证明,此前一百好几十年里,战神殿一次都没开启过。 思及数百年后,战神殿确实又是固定为三十年一开,石之轩便彻底肯定了自己此前对向雨田所作所为的猜测。 那活了两百年而闲极无聊的老货,绝对做了某些匪夷所思甚或人神共愤的事,不仅他自己如愿以偿的进了战神殿,更是使得原本不知何年何月随机随缘一开的战神殿,从此固定为三十年一开。 且因战神殿的开阖合乎天地人之道,然而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纵使向雨田魔功无量,亦不可能改易天道法则,唯有在地道与人道着手! 石之轩明白,向雨田以【道心种魔大*法】及邪帝舍利为诱饵,换取自己参与混一南北,一统天下,推动人道大兴的举措,并非是向雨田意欲消弭战祸造福天下万民,而是其开启战神殿的重要一环。 换言之,就是人为的推动天地人之道产生一个奇异的交汇点…… 此间神奇与微妙超乎世人想象,石之轩若是诉说出去,别人或是不明所以,不可置信,或是将他当做疯子,嗤之以鼻…… 唯有他与向雨田这等不能以常理度量之人,不仅不会不以为然,反而会跃跃欲试,悍然参与,只因这创造奇迹的过程亦是感悟天地人之道的独特途径。 石之轩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梵清慧,他可不相信,傲**娇、腹黑、从不受世俗礼法约束的她会错过如此良机,反而担心她趁机浑水摸鱼,做出某些吊诡之事。 梵清慧美目流转,忽然伸出纤纤素手,“和氏璧借我一用!” 石之轩同样伸出手,笑眯眯道:“好说,好说,【慈航剑典】借我一观!” 梵清慧嫣然一笑,魅力无穷,“似乎我比较吃亏?” 石之轩摩挲下巴,故作大方道:“罢了罢了,就当我吃点儿亏,外加几卷【天魔策】……” “啪!” 两只同样晶莹如玉的手掌轻轻相击,一切尽在不言中。 ………… 半日之后,石之轩出现在离惊雁宫最近的城镇里,采买了一套金银匠工具及些许黄金、劣质玉石等等。 “雁过拔毛,和氏璧这等瑰宝,怎么说也得做些手脚,即使将来送出去,也方便再次回收啊……” 虽然对于他与梵清慧这等层次的修行者来说,借助和氏璧异能修炼只在初次效果最佳,三五次之后就作用寥寥了,但终究是通灵至宝,或许在其余方面另有妙用也说不定。(。) 第四百三十五章 浇水催熟 建康城绮春楼静室,三人围坐。 石之轩葱白如玉的手指摁在曹应龙的左腕脉搏处,凝神不语,时不时眉头微不可察的一挑,似乎感察到曹应龙体内某些不对或窒碍之处。 对面的张丽华双手捧着俏脸撑在桌上,美眸眼波流转,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白皙透红的肌肤仿佛刚刚被滋润过一般泛着如玉的沁滑光泽。 配上【玉清丹解】功行渐深而气变得愈发神秘灵秀的气质,俨如在深山穷谷中淌留至纯至净的清洌泉水,愈看愈是动人。 曹应龙稚气渐去,朝气蓬勃的脸上尽是面对严师时的崇敬孺慕而又战战兢兢的复杂神情,表面上好像正在被老师当场批改作业一样,颇有些坐立不安。 然而实际上,他正竭力掩饰心底莫可名状的恐惧之情! 时至今日,他已非数年前那个对武学一无所知的懵懂幼子,而是内外功均有相当火候的魔门俊秀。 或许在魔功造诣和江湖经验上,他还远未达出师的水准,身旁也没有其余魔门学徒作比较,但仅凭武学常理的推断,也足以让他发觉自己所练魔功有些……不对劲儿! 至少,没有哪个师父检验徒儿的武功修为之时,像石之轩对他这样以真气和精神逐寸逐寸的感触他的身体。 更诡异的是,当石之轩至精至纯的先天真气在他体内流淌到每一处,那处的经脉、血肉就像沙漠里干渴已久的旅人遇见绿洲水源一样欢呼雀跃起来,并毫无排斥的疯狂吞吐着石之轩的真气。 就似石之轩的真气比他自身的真气更像这具身体苦修的真元之气,比他自己更像这具身体的……主人! 六日前,石之轩远行归来之时,他就想向其请教其中是否别有“深意”,却被小别胜新婚的小师娘赶得远远地,难有机会。 此时他暗地里犹豫再三,但目光一触及双眸似开似阖的石之轩,只觉其凝坐不动的挺拔身形深不可测,隐隐透着难以言喻的可怕力量,令他再难提起勇气开口。 恍惚间,他已明白自己此生再难摆脱石之轩给予的阴影。 石之轩睁眼凝视着曹应龙,眸中若有所思之色一闪而逝,温声道:“近来练功若有疑难之处,尽可一一道来。” “小的每每运气行功至紧要处,亦或全力施展‘黑天血劫手’绝技之时,隐有气躁而神乱之感,难以自持……” “你能不受功力突飞猛进、日胜一日的膨胀感所迷惑,早早察觉其中异常,足见意志沉凝,不骄不躁,很好很好……”石之轩微微颔首赞扬一句,才给予解答: “圣门心法太走极端,入门极易精进,但练到后来时,所修魔气往往会变得极端的霸道或阴损,以致修练者再难以有所精进不说,甚或还会反过来损伤己身。 而在此之前,亦因功行精进过快,缺乏沉淀,导致魔气不够精纯,虚浮躁乱,乃至影响心性,使人易怒易躁、嗜血嗜杀、心理扭曲…… 若果如此,修炼者或是与人苦战、血战,藉由生死间的大恐怖磨砺自己,激发潜力,使得精神和魔气沉淀聚敛下来;或是借助苦行之法,自残体肢亦或做出种种令自己心灵煎熬、感情崩溃的自虐身心之事,磨砺及增强精神意志,以精神战胜物质,自然可以强行将魔气凝练精纯,恢复运使自如……” 曹应龙恍然而悟,但思及这两种方式均是极度痛苦且危险,不禁脸色变幻不定,旋又强行排除杂念,沉心继续发问: “…………” 确是他深知即使自己练成高深武功,脱出石之轩魔爪的可能性仍然极低,然而若不能练成高深武功,则全无一丝可能摆脱对方的控制。 因而尽管他面对石之轩时总是不由自主的心下忐忑,此刻亦抓紧时机请教武学,尽可能的强大自身。 一个时辰后,石之轩暂时结束了对备用魔种载体,或者说是备用魔体的深入培育,携着张丽华下了秀楼,漫步花园。 如果说从前他以饱含灵性的精气神反复侵染祭练曹应龙的身体是“播种”的话,那么曹应龙自行修炼【黑天大*法】的衍生魔功(譬如黑天血劫手等)成功入门就是“发芽”,而石之轩之后只需时不时的指导,令曹应龙的魔功勇猛精进,恰如“浇水”罢了。 如此有朝一日,曹应龙终会自己将自己“催熟”为一具可堪一用的黑天魔体! 在这过程中,无论曹应龙是否发觉其中猫腻,只要他仍希冀摆脱石之轩的掌控,就不得不努力修炼下去,尽可能的强大自己。 反之,即使他愿意自废武功,但魔门可不养闲人,没了武功的废物,也只能作废品处理掉,而绝不可能放他出去泄露魔门机密。 除非曹应龙被杀或自杀,否则这就是一个无解的局! 春日将尽,园中百花亦零落得所剩无几,就像倚在凉亭里小恬的张僧繇,日现凋残。 尽管自诩见惯了生死,石之轩仍不禁对这便宜师尊日渐一日的逝去颇感伤怀。 或许邪帝舍利里的精元可助张僧繇延长寿数,但张僧繇肯定不会接受,无关于怕不怕死,仅是张僧繇已觉此生无憾,遂放开心怀欣然迎接死亡的到来罢了。 否则凭借生机盎然的花间内功和医药造诣,他的寿数怎都该长过世上绝大多数宗师高手,岂止于区区不足八旬而已? ………… 长安宫阙。 例行早朝后,宇文邕一马当先,带着齐王宇文宪、隋公普六茹坚及一面目方正、神情坚毅的壮年文官前往御书房。 途经长廊,宇文邕随口问道:“文举久守蜀中,当知蜀中粮秣存储是否还够今冬伐齐之用?”蜀土沃饶,乃天下有数的产粮盛地,亦是北周对外用兵的后勤补给主力,不可不重。 走在最后的壮年文官肃声应道:“去岁出师伐齐耗费甚巨,蜀中诸仓存粮十去其八,并不足以供给今冬再次出师之用。 然蜀地今春细雨甚好,春耕齐备,且据臣观风望水及询问老农所见,蜀地今夏该是风调雨顺,夏粮丰收无虞。 届时只消督促百姓收割及时,即可充盈仓廪,纵使秋粮不如人意,亦足以供给冬日再次出师伐齐……” 值此艳阳高照,暑气渐起,尽管宇文邕功力今非昔比,早已寒暑不侵,闻言仍大感身心火热,信心百倍,龙颜大悦道:“如此甚好!” 去岁秋冬亲征,是他亲政以来的第一次,或因经验不足,指挥失当,或因进军路线的错误,还是在走宇文护时期的老路,失败在所难免。 但今冬他再次伐齐势在必得,既然打河南洛阳的路线行不通,那就换成走山西的路线好了。 唯所虑者,不过军饷粮草耳! 此时闻得裴文举这等忠诚稳重、勤勉谨慎之臣担保粮草不缺,宇文邕怎能不喜出望外,哈哈大笑,“天助朕也!” 开怀中心念一转,脑海里又浮现出武功卓绝、高深莫测的裴矩之影,当即扬声道:“文举勤于任事,功莫大焉! 即日进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入朝为司宪中大夫,进爵为公,增邑通前一千户……”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兼军司马,协办今冬伐齐诸事……” 裴文举躬身道:“陛下隆恩,臣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杨坚眼角瞥了眼裴文举,但见其并未因皇帝厚恩而失态,仅是目光激昂,神情愈见肃重,不由暗暗赞许:好一个肱骨之臣! 旋又暗觉可惜,此人出身河东裴氏,无论家世还是人品才能均无可挑剔,如今正对大力提拔他的宇文邕忠贞不二,即使宇文邕不在了,此人多半会靠向同族的裴矩,不大可能投靠杨家! 仅落后宇文邕半步的齐王宇文宪对裴文举如此简在帝心却是既高兴又郁闷,一时间心情复杂难言,却又不敢在面上显露分毫。 裴文举家世显宦,本与他与宇文邕等兄弟自小熟识,且曾与他最是亲近并成为他的侍读,亦曾是他初开幕府时的主要班底之一,堪称他心腹中的心腹。 可惜裴文举性情方正,一派君子贤臣风范,也就未能幸免“君子可欺之以方”这仁人君子们的共有弱点。 当年宇文邕铲除宇文护之后,曾对裴文举推心置腹:“宇文护反叛的迹象,朝野均知,我之所以含泪将他处死,是为了安定国家,有利百姓。从前北魏末年动乱,太祖辅佐元氏;周朝上承天命,宇文护才执掌大权。积久而成的习惯,变成了常规,就认为政令应当这样。难道有三十岁的天子还要被人制约吗?况且近代以来,还有一种弊病,曾经暂为部属的,就礼敬上级犹如君王。这是扰乱朝野的权宜之法,不是治理国家的办法。《诗经》曰:‘夙夜匪解,以事一人’(日夜不敢懈怠,用来服侍一人)。此一人,只能是天子。你虽然陪侍齐公宇文宪,但不能形同君臣。再说太祖有十个儿子,难道都能当天子?你应当用做人的正道来规劝齐公,使我们君臣和睦,骨肉融洽,不要让我们兄弟之间互相猜疑……”(。) 第四百三十六章 暗流汹涌 自此,裴文举与旧主宇文宪保持距离,而对皇帝宇文邕忠诚不二,凡有所命,无不兢兢业业,宇文邕由此得一能臣干将。 反之,宇文宪则既失良师益友,又失得力臂助,敢怒而不敢言,脸上更不敢流露一丝不满,否则就是心存反意,不免再次加深宇文邕将他这功高盖主的亲王剪除的决心。 当然,宇文宪亦隐隐感觉到,宇文邕此次特意将裴文举从蜀中调回长安朝堂且加官进爵,除了进一步拉拢及重用裴文举之外,亦有借此暗示对裴矩的信重,颇有些爱屋及乌的意味。 不过,最深层的意义还属向整个河东裴氏示好,毕竟河东裴氏在北齐为官者众多,牧守一州一城者亦不在少数。 若能得到河东裴氏的支持,那北周伐齐时,很多城池便可兵不血刃而下,仅这军事作用便堪比数万雄师,更遑论将这人才辈出的千古政治世家彻底收归囊中的政治效应? 宇文宪明白,若是自己所料不差,此次裴矩休假归来,很可能会再次被宇文邕寻机加官进爵,委以重任,而在北周为官的诸多裴氏族人亦会或多或少酌情升赏。 不由地,宇文宪对裴矩及裴氏一族如此得宠必然势力膨胀而生出警惕,但更令他深具戒心的,还是另一个人及其家族! 一念至此,宇文宪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普六茹坚…… 皇位谁属姑且不论,宇文宪终归是皇族中人,骨子里以宇文氏的地位和利益为第一前提,对任何可能威胁宇文氏的人及家族均报以最大忌惮。 在他眼里,西魏八柱国家族无不是树大根深,在政权和兵权两方面拥有雄厚实力及深远影响,除了宇文氏自身以外,其余诸族皆为宇文氏的潜在竞争对手,随时可能反噬宇文氏,不可不防。 或许,皇帝着力拉拢和扶持裴氏一族,未必没有引入外来势力,稀释和制衡几大柱国家族权柄的深意。 特别是普六茹家族还与佛门藕断丝连,潜在实力不可计量,宇文氏的应对防范宜早不宜迟! 正在宇文宪策划着寻机向皇帝谏言打压甚或除去普六茹家族之时,但闻宇文邕笑吟吟的问道:“隋公在北齐耳目甚广,可知北齐君臣及军兵近况,其是否亦整军备战?” 听得“耳目甚广”一词,杨坚心头一跳,暗暗惊疑不定,不知皇帝是否在警告他不要与北齐佛门来往甚密。 自去岁年终皇帝将他长女杨丽华指婚给太子宇文赟,拉拢之意溢于言表,他就明白皇帝已在忌惮他与佛门的联系了。由此他行事愈发谨慎,不敢稍有逾越,但伴君如伴虎之感亦与日俱增。 此时他心思百转,面上却不露分毫,恭谨如常,“臣已探得,北齐朝政昏乱,政由群小,百姓嗷然,朝不谋夕,军伍松懈,只以为我军去岁无功而返后,再不会出师伐齐…… 唯所虑者,洛阳独孤永业率三万精锐日夕操练,枕戈待旦耳……可惜大厦将倾,独孤永业终是独木难支!” 此时胖太监何泉快步赶来,似乎有事禀报,却因宇文邕正要开口而迟疑一下。 但见宇文邕向身后三位重臣问策道:“然则因去岁伐齐劳师无功之故,朝野文武多有厌战、避战之心,并不赞同今岁秋冬再次出师伐齐,如之奈何?” 宇文宪无愧当世顶级名将,不假思索的应道:“可令宇文神举率兵数千,佯攻入齐,试探敌情。 如若证实齐军果真松懈嬉戏,不堪一击,届时群臣必然不再反对伐齐……” 话虽如此,但在场诸人无不心知肚明,在实际操作时,类似的一次佯攻细节处大有文章可做,譬如“率兵数千”所率的是何种兵马?是身经百战的精兵,还是不堪一用的新兵? “佯攻入齐”是从何处边境入齐?是直奔洛阳去啃独孤永业这硬骨头,还是绕开敌方精兵坚守的重镇,寻几个名声不小又易攻难守的城池捏软柿子? “试探敌情”试探的是哪支敌军?是跟齐军战兵精锐血战,还是选几支齐军辅兵虐菜? 总而言之,身为当初助宇文邕诛除宇文护的得力干将,如今亦是宇文邕的绝对心腹之一,宇文神举一旦接下这任务,怎都会在这次试探性的小规模进攻里拿出不一定符合实情,却最符合宇文邕心意的结论----前入贼境,备见敌情,观彼行师,殆同儿戏云云。 “齐王此策甚佳!”宇文邕欣然采纳,并嘱咐何泉道:“即令宇文神举尽快施行。”说话间忍不禁抬手抚了抚鬓角。 这看似仅是不经意间的小动作,落入何泉眼中,却使得他心生寒意,恭声应诺之余,暗暗为宇文宪可悲----皇帝这是愈发忌惮宇文宪的智计武略,寻机将其处死的心意随之再次加深。 身为宇文邕的贴身近侍,何泉如何不知,宇文邕手指所抚之处的漆黑鬓角实则因去岁在妖女身上所栽的跟头而生出片片白霜,只是以特殊颜料染成黑色,掩人耳目罢了。 每当宇文邕轻抚鬓角,就似在提醒他自己的身子骨本元有亏,寿数大减,理该趁早为太子宇文赟剪除隐患,铺平道路…… 如此则宇文宪这般文武双全、声威卓著而有望与太子宇文赟争夺皇帝位的血亲皇族,便成了宇文邕的眼中钉,肉中刺。 偏偏宇文宪如今正自年轻气盛,胸怀建功立业、开疆拓土的壮志,尽心为国,即使明知自己功劳越大,死期越近,却还是每每不经意间便锋芒毕露,未能藏拙。 或许,宇文宪心底对那至高无上的位子未必不是还存着一丝幻想…… 暗叹帝王之家波云诡谲的同时,何泉并未忘记此来的目的,连忙禀报道:“陛下,骠骑大将军裴矩恭候召见。” 宇文邕大喜过望,朗声道:“快宣!” 何泉应命而去。 宇文邕哈哈一笑,对众人打趣道:“裴卿一去数月,了无音讯,莫不是在某处青山秀水之地金屋藏娇?” 说着脸上浮现恍然之色,“哦,是了……裴卿定是嫌他叔父的府邸过于简陋,容不下他的莺莺燕燕。 既如此,朕欲将已故晋国公之府邸赐予裴卿,诸位以为如何?” 宇文宪眼神微缩,却毫不犹豫的与其余二人一齐躬身呼道:“陛下圣明!”心中却忍不住想到:晋国公宇文护当初权倾朝野,其府邸之宽广华贵,堪比两三个亲王之宅合并。自宇文护伏诛,皇弟宇文直就曾恳求皇帝将此府邸赐予他,却遭皇帝严词拒绝,如今皇帝却轻描淡写的将府邸赐予裴矩,足见皇帝对其亲近信赖至无以言表,犹胜一母同胞的兄弟手足…… 宇文邕微笑道:“嗯,有屋亦得有人,便拨给裴卿美貌宫女、各色仆役各一百。” 宇文宪自忖摸准了皇帝的心思,跟着建言道:“裴将军青年俊杰,国之栋梁,岂能不以名媛相配?高门广宅,亦不可久无女主打理。 皇妹西河公主、义归公主、襄乐公主渐至妙龄,也到了遴选佳婿的时候了。陛下长兄如父,日理万机之余亦得为三位皇妹之事劳心劳力,何不择其一下嫁裴将军?” 宇文邕忍不禁再次抚了抚鬓角,微笑道:“日前母后还向朕抱怨终日闲极无聊,此事便交与母后处理吧。 待母后探问过三位皇妹和裴将军的心思,若果有情投意合的一对儿,再由朕下旨赐婚即可。” 说话间,胖太监何泉领着石之轩到来,“微臣拜见陛下……” 久别重聚,君臣同僚间自是好一番嘘寒问暖,情义拳拳。宇文邕开怀之下,留众人在宫内宴饮许久,方才各自熏然散去。 ………… 大德殿内,宇文邕一手拿着冰水浸过的毛巾擦拭额头,缓解酒意,一手举着奏折,细细阅览,勤政不怠。 忽见同样面带三分酒意的宇文宪去而复返,神情肃然,似乎有事上奏,一旁伺候何泉连忙也给他奉上一条冰毛巾。 宇文宪稍稍整理仪容,毫不避让的直视着宇文邕惊疑的目光,沉声道:“普六茹坚相貌非常,城府深沉,臣每见之,不觉自失,恐非人下,请早除之。” 宇文邕目光一闪,深深的凝视宇文宪一眼,饶有深意道:“朕自有分寸,宪弟衷心我宇文氏社稷,朕心甚慰。” 心下暗叹:若非宇文宪皇室宗亲的血统太过敏感,凭此智计才具和眼里不容沙子的忠直个性,倒是个上佳的辅政托孤之臣! 宇文宪自知此类事历来言多必失,点到即止便可,当即行礼告退。 宇文邕目光出神片刻,却见石之轩同样去而复返,不由心念一转,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口吻:“裴卿来得正好,齐王刚刚密奏于朕,说普六茹坚貌有反相,颇具人主气象,让朕早做决断…… 裴卿说说,齐王可是疑心过甚,杞人忧天了?” 石之轩沉默片刻,方才答非所问道:“微臣今春游览江南,偶闻建康城外栖霞寺藏匿的和氏璧给人夺走,三论宗、华严宗、天台宗的诸位圣僧穷追千里,力图夺回和氏璧却未能如愿。” 宇文邕龙目电芒暴射,和氏璧历来象征中土皇权正统,影响巨大,佛门和尚藏匿和氏璧,若非意图建立佛国,便是准备以之充当支持某个野心勃勃之辈谋夺皇位的筹码,换取佛门将来继续大兴之机。 而佛门的支持对象么? 宇文邕第一时间想到刚刚自己和宇文宪均挂在嘴边的那“相貌非常”之人。 沉吟了好一会儿,他才故作不可置否的道:“是么,和氏璧流落江湖,不免蒙尘……”旋即一转话题道:“太子大婚在即,却仍愚鲁顽劣,不堪重任,朕心甚忧但又无暇亲自教诲。 裴卿之文采武功举世罕见,可愿为太子太傅,代朕教导太子成材?” “承蒙陛下信重,微臣感激不尽,定当尽心竭力,辅导太子。”石之轩知晓,让自己教导太子是假,为太子预备登极理政的肱骨之臣是真,难怪一来就赏了自己一栋豪宅。 看来,宇文邕已在未雨绸缪,做好了随时牺牲自己抵消佛门反噬从而延续宇文氏皇权稳固的心理准备!(。) 第四百三十七章 生个大圣 “宇文邕确是智虑深远,能人所不能,或许他在军事上的天资比之宇文宪略有不如,但在权术机谋、坚忍果毅上却又强过宇文宪不知多少倍。 二者恰如刘邦、项羽之别,谁更适合做皇帝,更能做好皇帝,其实不言自明……” 出了皇宫,石之轩一边思绪翩跹,一边信马由缰,施施然去接收自己的豪宅。 宇文宪察觉到杨坚有异心且勾结佛门对宇文氏的威胁与日俱增,便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杨坚,实则颇显冲动和浅薄。 而宇文邕显然想到了更深一层,杨坚之生死关系重大,几乎牵一发而动全身。 佛门讲究大智若愚的“圆顿”,换到政治属性上就成了“圆滑”,可以捏着鼻子忍受皇帝的拿捏敲打,例如暂时性的禁佛,寄希望于这阵风波过去后可以卷土重来,重兴佛法,因而能够暂且隐忍不发,再三观望。 可一旦宇文邕诛杀杨坚,就等于向佛门宣告:朕绝不容忍你们有任何卷土重来的机会! 看不见希望的人往往就会采取最激烈的反抗方式! 佛门在忍无可忍之下,只能在刺杀宇文邕和推翻宇文氏之间二选其一,不论哪个,均会造成北周朝野动荡,宇文氏的统治地位不稳,****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宇文邕如今但求将佛门的反弹尽量拖延,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吞灭北齐南陈,一统天下,而稳住杨坚,也就是稳住其背后的佛门! “踢踏踏……” 轻快的马蹄声临近,一骑从侧面不远处的十字街口飞驰横截而来。 石之轩不动声色的拱手招呼道:“原来是齐王。” 来者正是宇文宪,一队十余将校在其后数十丈不远不近的跟随着,该是心腹护卫及部属,各个气息沉凝、目光锐利,俱非庸手,其中就有石之轩的老熟人高颎。 石之轩不由暗暗点头,久闻宇文宪颇善驾驭部属,征战多年自是羽翼丰满,由此十余人便可见一斑,无怪乎遭宇文邕猜忌甚重。 宇文宪策马与石之轩并驾齐驱,意味莫明道:“果然不出本王所料,裴将军也会独自滞留宫内,入见陛下。” 石之轩笑了笑,“吾等臣子各司其职,心照不宣罢了!” 宇文宪给截住了话头,不由皱了皱眉,幽幽道:“陛下对裴将军推心置腹,恩宠有加,但裴将军似乎对陛下有所保留,辅佐陛下时屡屡避重就轻,不愿尽心竭智。” 石之轩故作讶然,“齐王此言从何说起?想来是对在下有所误会?” 宇文宪冷冷道:“河东裴氏人才辈出,文武兼具,裴将军当世俊杰,怎会不深通兵法韬略? 然而去岁伐齐,裴将军一直表现平平,最多依仗卓越武技护卫陛下亦或斩将杀敌,却极少为陛下出谋划策,破城掠地,仿似不通兵法…… 未知裴将军何以教我?” 石之轩微笑依然,语气却带着若隐若现的疏远,“看来齐王果真误解在下了。在下资质愚鲁,于兵法一道不过浅尝辄止,又是初历战事,表现平平才是正常的吧? 须知,不是人人都如齐王一般天资横溢,气量早成,年纪轻轻便已身经百战,用兵如神……”说着他双腿一夹马腹,“请恕在下无礼,先走一步了!” 马儿吃痛前冲,载着他扬蹄慢跑起来,唯余宇文宪驻马原地,神情阴沉。 待得高颎等部属驱马赶到身旁,宇文宪才恢复平淡,沉吟问道:“文举怎么说,同为裴氏一族,他该知晓裴矩此人的底细才是……” 高颎苦笑一下,回禀道:“文举兄直言不便与齐王殿下来往过密……不过,他倒是提过,自裴坨以降,及其子裴让之五兄弟无不博学多才,人品清正,裴矩幼年丧父,为大伯裴让之抚养,最多少年早慧、心智深沉,但人品理该无虞。 且裴让之为官方正,得罪权贵,遭小人诬告而被高洋无辜赐死,裴矩遂与北齐不共戴天,或因裴让之前车之鉴,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宇文宪抬手打住,叹道:“裴矩此人确是城府甚深,令人捉摸不透,明哲保身?哼哼……” 不禁暗忖:宇文邕给权臣宇文护压迫多年,好不容易才将之除去,未免重蹈覆辙,自是对才能卓著又野心勃勃的臣子防备颇深。裴矩是聪明人,既显露了卓绝武功,自然会在理政和治军上有所保留,以免引起宇文邕的猜忌,难怪能够深得宇文邕信重! 高颎忍不住劝道:“朝堂波诡云谲,齐王殿下切不可小觑这适时藏拙的明哲保身之法。 去岁伐齐,同是攻打洛阳周边军镇城关,陛下亲自挥师六万在金墉城下损失惨重又徒劳无功,而殿下率兵仅两万却顺利攻下洛口东西二城,威逼洛阳。 两相对比,殿下的功绩确实过于扎眼。长此已久,难保陛下不会……” 宇文宪反驳道:“但事后不是探知,陛下之所以在金墉城劳师无功,只因本该坐镇洛阳的名将独孤永业匿藏城内,亲自主持城防么?” 高颎苦叹道:“可军中绝大多数兵士全不理会独孤永业在哪,只知陛下打了败仗,而殿下打了胜仗!” 宇文宪沉默下来。 许多时候,他不是没想过收敛藏拙,而是一上战场,觅得战机,他就会不自觉的忘却一切,只知带领麾下将士奋勇当先,破敌制胜。 有时他忍不禁会想,宁愿在战场上血战连绵,伤痕累累,与一众袍泽同生共死,也不愿面对朝堂争权夺势的残酷诡谲。 ………… 或因宇文邕早有筹备,有司办事神速,当天傍晚时分,石之轩便顺利入住了富丽堂皇堪比皇帝行宫的骠骑大将军府。 美中不足的是,二伯裴诹之拒绝随他入住豪宅,享受**,而是继续窝在从前的小府邸,过自个儿的朴素日子。 仅从这点儿来看,倒也无愧于士林给予裴诹之五兄弟的清廉任事的赞誉! 当然,石之轩敢以亲身经历证明,裴让之、裴诹之兄弟绝不是他们治下百姓眼里那种纯纯的“青天大老爷”。 特别是傍晚临别时,裴诹之还不忘提醒侄子,“裴氏一族的老族长开春时仙逝了,而凭你如今太子太傅、骠骑大将军的高位,何不争一争这族长之位?” 尽管石之轩并不会当真去费时费力的争这区区一族之长的位子,但也将此事记在心里,若是将来可以顺便成为族长,他也不会拒绝。 毕竟这时代高文化、高素质的精英人士相当稀缺,而裴氏族长别的不敢说,最少随随便便即可抽调及指使三位数的博学多才、文武兼通之士办事。 好用的狗腿子,谁也不会嫌多不是? 不等石之轩在豪宅坐安稳,以杨素、史万岁为首的,一波接一波的中高级将校提着各色礼物前来拜访他这故旧、同僚、上司或师尊,联络感情之余顺便蹭饭,斗酒狂欢,热闹一场。 天长日**久的修真生涯让他愈发喜静,本也懒得刻意经营世俗官场上的人际关系,但不知不觉间,他身旁仍旧聚集了一大批利益攸关的“好兄弟”、“好朋友”,尽管他并未将他们真正铭记在心,甚或将其中绝大部分视为人生过客。 这种身处红尘,万象纷呈,而心在其外,清净无住,功名得失不萦于怀的独特意境让他感触良多,所谓道家隐士层次上远超“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的最高境界“大隐隐于朝”不外如是。 恰如先贤庄子所言: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 三更半夜。 古典雅致的卧室里,紫檀木雕花床终于停止颤动,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息。 尤楚红倚着石之轩,沉浸在余韵里,忽然注意到他胸前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灵光闪烁,不由懒洋洋的捻起那仿佛寸许长针似的物件。 奇怪道:“你不是崇尚孑然一身,不喜外物坠身么,怎么想起戴了这个?” 细看之下,这物件实则是一柄微型玉剑,晶莹润泽,精美无双。剑柄末端则打了个极细小的针孔,仅容一根天蚕丝穿过,系在石之轩脖子上。 “放心吧,这是我闲来无聊自制的,不是你某个情敌所赠!” “哼!”尤楚红柳眉挑了挑,忽然轻咦一声,啧啧称奇,“这材质,绝非绿松石、蓝田玉或翡翠,似乎是荆玉或月光石,却也似是而非……你从哪里得来的?” 石之轩打了个哈欠,嘟囔道:“从一口水井里捞起来的……可遇而不可求。”心下暗暗失笑:你能辨出这是哪种玉石才怪! 这柄精致玉剑就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以巧夺天工的“手艺”小心翼翼的从和氏璧镶着黄金的那缺损的一角处“克扣”下来的,绝非仅仅充当饰物,而是另有大用。 事后他又以适量的玉石填补痕迹再重新镶上黄金,包保和氏璧前后重量无差,别人除非撬出所镶黄金,否则怎都不会发觉和氏璧又添“新伤”。 和氏璧固然被世人称为“荆山之玉”,实则并非荆楚所产之玉,而是疑似来自宇宙星空或“仙界”的奇石! 玉石行家细查之下,不难发现和氏璧的玉质与荆玉、月光石其实颇有不同。 尤楚红捏着玉剑揣摩良久,仍旧不得要领,只得无奈放弃,白皙素手不经意间划过自己的小腹时,不知想到什么,不禁眼神复杂,似悲似忧。 片刻后,她神情一定,脱口而出道:“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石之轩心神一震,第一时间反应的不是同意不同意,而是久违了的那句经典----“我要为你生猴子”,不由腹诽一句:她这是更**年期到了? 俄而想到:雁过留声,人过留痕。自己在此界匆匆一世,留下些痕迹也好。当然了,此世一定得宁缺毋滥,优**生**优**育,否则不免像前世般平添一大串累赘…… 转念他又思及白日里宇文邕委婉暗示的为他赐婚亦或择取公主下嫁云云,究其根本,无非是想让他尽快有个家室子嗣挂碍,好让皇帝可以掌握一个能够让他心有顾忌的“人质”,才能更加信重他。 此乃古今通例,朝廷的文臣武将在上升到某个级别之后,若没有父母妻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这官儿就做到头了。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有家庭挂碍、无所顾忌的野心家或政客,就像没有拴锁链的狼狗,任谁也不放心啊! 只不过,石之轩向来自诩算无遗策,却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颇觉怪异……好像,私生子也行吧? 在尤楚红希冀的目光中,石之轩嘴角荡**漾出丝丝邪笑,“那就生个大圣吧!” 尤楚红一时愣然:“……”。(。) 第四百三十八章 蛮有默契 “嘿哈……嘿哈!” 竹林里,运劲发力的吐气开声不绝于耳,却予人稚气未脱的感觉。一位身材健壮的锦衣少年不住翻转腾挪,拳击掌劈,呼呼劲气时不时摧折根根翠竹,声势不凡。 石之轩在数丈外负手而立,目光紧随着少年的动作,朗声呼喝道:“力从地起,由腿脚至腰,再由腰至臂膀,节节贯穿,身形如强弓紧绷,出手似开弓发箭,一气呵成。 冲拳要快要准,如长枪攒刺,劈掌要猛要狠,如刀砍斧斫……” 说着石之轩不禁眉头一皱,微微摇头,若非这便宜学生不是太子宇文赟,打不得骂不得,他早就想将之摁在地上胖揍一顿,再罚其跪搓衣板半日! 久闻宇文赟顽劣不堪,小小年纪就染上酗酒的毛病,还颇有宠爱阿谀奉承的小人的昏君苗头,以致宇文邕曾下令酒及与酒相关的东西一律不能送到东宫。 宇文赟如斯性情,习文修武十余年的成绩究竟如何自是不言而喻,最起码他此刻修炼拳掌时的表面功夫远远超出杀伤力度。 看似仅仅一丝半点儿的拳劲掌风即可随便摧折碗口粗的翠竹,实则劲力松散,翠竹的折倒处藕断丝连,打在身负内功之人身上最多只能造成皮下瘀血这种轻伤中的轻伤,不值一哂。 换了别的徒弟在自己的法眼下敢于如此敷衍了事,对自己教导的上乘运劲发力技巧充耳不闻,石之轩肯定转身就走,任其自生自灭算**逑。 实际上,此前宇文邕也不止一次起了换太子的念头,并多次向大臣询问太子宇文赟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所得答案不尽相同----有些大臣觉得虽然明知太子不成器但是为了避免麻烦,毕竟太子是储君,得罪储君不好,就含糊其辞;有些人如内史王轨(宇文邕的机要秘书)三番两次的说太子不成器,就给太子记在小本本儿上,准备在将来继位掌权后一笔笔的清算。 幸好宇文赟还有些小聪明,比他那草包弟弟宇文赞强出不少,知道要是暴露恶劣本性会被宇文邕打骂,索性就在宇文邕面前装起了好孩子,甚至前些年就开始严格遵守早朝觐见,行为举止的要求都和大臣们一样一丝不苟,寒暑不怠。 而宇文邕因为二儿子宇文赞也是同样的不成器,而三子宇文贽太小,不得不打消了废太子的念头。宇文赟就这样靠装好孩子【勉著仁孝,无失子道】坐稳了太子位,甚至多次在宇文邕外出视察时代为监理朝政。 如今石之轩兼任太子太傅,就接过了宇文赟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烫手山芋,尽管宇文邕的潜在深意是让他将来辅佐宇文赟坐稳皇位,但也未必没有寄希望于让他想方设法将儿子教导成材的心思。 大感头疼之余,石之轩沉心琢磨片刻,感觉倒也不是没有蒙混过关的方法。 所谓“成材”,不外乎文智武功俱佳。 宇文赟既然知道装好孩子保住太子之位,也算深谙“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的官场至理,在‘文智’这方面差不多就过关了。 只消石之轩再点播他一些察言观色、揣摩上意及喜怒不形于色的权术技巧就行了,恰恰可将宇文赟自身的小聪明发挥得淋漓尽致。 唯所虑者,不过是宇文赟的武功实在华而不实,特别是至关重要、难以作假的内功修为,偏偏宇文赟在决定内功成就的精神意志和根骨资质两方面均属中等偏下,也就比“朽木不可雕也”的程度稍稍好上那么一点儿。 即使石之轩将“催熟”曹应龙的方法用在他身上,亦或是将某种激发潜力、勇猛精进的上乘魔功传授给他,恐怕也没多大效果。 总而言之,一切自强不息的途径都不适合宇文赟! 无奈之下,石之轩只得将自己前后两世所知所学的种种旁门捷径之法精挑细选了一遍之后,终于确定了一门可以让“不劳而获”与“寓修于乐”相辅相成、完美组合的路子,包保宇文赟既会欣然接受,又能成果斐然…… “正好,宇文赟不是要大婚了么?” 念及于此,石之轩一直盯着宇文赟的双眸弯成了月牙儿,嘴角亦微微勾起。 那边的宇文赟发现好一会儿都没听到石之轩的朗声指导了,忍不住松懈下来,正在出拳不出力的虚晃比划,忽觉背后凉飕飕的,不由心下大惊,忙不迭振奋精神,再次开始对着竹子大发雄威,口中呼喝连连,“嘿哈……嘿哈……” 石之轩见此,回忆起自己许久以前小学中学期间应对老师注视自己之时的类似经历,亦有些忍俊不禁。 忽然一名宦官快步走近,急促道:“太子殿下、裴太傅,陛下宣召!” 石之轩眉头一挑,目光转回宇文赟身上,恰好宇文赟闻声也转过身来,不经意间与石之轩对视一眼。 “不会是你爹要考教你的功课吧?你惨了!(不会是父皇又要考教我的功课吧?要遭了!)” 一瞬间的无声交流过后,宇文赟忍不住挠了挠耳根,愁眉不展,忽又觉得这个新太傅与自己还是蛮有默契的,似乎可以长久相处下去。 不由灵机一动:是不是可以求他下次来东宫授课时悄悄给我捎一小壶汾酒?近两个月不知酒味,都快馋死我了! ………… 正武殿,北周文武群英荟萃。 宇文邕气势凛然,朗声宣告:“使持节、河州(甘肃省临夏州)总管、三州七防诸军事、河州刺史李贤奏报,吐谷浑诸部因不满汗庭过度抽调壮丁、马匹,起兵反叛,汗王夸吕、世伏父子镇压失利,内乱波及吐谷浑全境,一发不可收拾…… 朕欲发骑兵三万征之,令皇太子赟节度全军,巡抚西土,并宜随机专决,裴矩、王轨、宇文孝伯、宇文逌、刘雄、郑译诸文武从之……” 殿下列居首位的宇文赟听着老爹滔滔不绝的布置军略,并非是要考教自己功课,不由轻轻吐了口气,心头如释重负。 出征监军啊?好极! 来回总要几个月吧?天高爹娘远,酒可以随便喝,乐子可以随便耍,看那些臣子谁敢管我? 至于吐谷浑蛮子?嘿嘿…… 即使宇文赟不学无术,却也知晓西边这个老邻居虽然号称汗国,其实只是些不成气候的马贼,除了时不时劫掠大周与之接壤的凉州边境之外,再难有所作为,在我大周天军面前从来都是不堪一击! 殿下诸臣中,石之轩与裴文举并肩肃立,与众人一同侧耳聆听出兵方略。 出于这时代的朝堂上同族等于同党的门阀士族风格,二人间的关系在短短的时间里,便由原本互不认识的陌生人迅速升温为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好友。 裴文举一听皇帝的安排,就明白之所以派遣从未上过战场的太子宇文赟为主帅,只是给太子一个捞军功、刷声望的机会罢了,届时三万骑兵的具体进退方略实则掌握在裴矩、王轨、宇文孝伯三人的手里。 “我这同族的圣眷之隆,当真无以复加,这就又来一个捞军功的良机……” 暗暗钦羡着裴矩的官运亨通,裴文举运转气功,嘴唇微微开阖,却是聚音成束送入石之轩耳中:“稍后退朝,还请贤弟过府一叙。 为兄此前驻守蜀地多年,不止一次应对过吐谷浑的犯境劫掠,亦曾深入了解过吐谷浑的详细境况,并将之录于手札里。 希望这札记可助贤弟一臂之力……” 石之轩目光一闪,同样传音回应:“兄长厚爱,小弟感激不尽!”心中暗乐:嘎嘎……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世伏小酋长,咱们很快就要再见面了,这次倒要看看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实际上,自从两个多月前他给了空、嘉祥等四位圣僧追入吐谷浑境内,遭到小可汗(亦称王子、小汗王)世伏那厮率领大批骑兵协助了空四僧的卖力追捕后,他就将吐谷浑记在了心里的小本本儿上。 当然,他自动忽略了是他先行冒充世伏小可汗,伪造命令利用吐谷浑千余精骑的事实! 前些天回归长安,他也曾粗略调阅过北周历年与吐谷浑的外交及战事记录,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吐谷浑是鲜卑慕容部的一支,夸吕、世伏等吐谷浑王族的全名该是慕容夸吕、慕容世伏。而北周皇族宇文氏的前身,则是鲜卑宇文部。 虽然同属鲜卑族,但宇文部与慕容部可从不讲究什么同族相亲,反倒是血海仇深,两部族的恩怨纠葛足以上溯到五胡乱华时期,迄今近三百年里,两部族之间为了抢地盘而爆发的大大小小的血战数都数不清。 单单自北周立国以来,与吐谷浑就是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边境烽火从未断绝。 当然,宇文氏集关中、蜀地的广大汉、胡人口及文化所立的中央集权大国,其国力自然不是吐谷浑这等西部荒僻游牧小国所能比拟,因而只要两国正式交锋,吐谷浑几乎就从来没胜过。(。) 第四百三十九章 祸国殃民 仅宇文邕继位以来,吐谷浑因吃败仗而向北周遣使进贡,赔礼道歉,请求原谅的次数就高达七八次! 这也是吐谷浑保留了顽固的游牧民族特性,记吃不记打,隔三差五的劫掠北周西部边境,甚至屡屡来了就不想走了,试图将两国的国界线从凉州等地向东无限推移。 同样保持了胡人尚武风气、极具侵略性的北周眼里可不揉沙子,每次都将吐谷浑狠狠的打回去,乃至反过来侵吞了吐谷浑的不少土地,掳掠吐谷浑的大批人口。 到了今时今日,北周早已习惯了西边这顽劣小弟时不时的侵**犯,也习惯了时不时的将其教训一顿,削弱其实力,美其名曰:巡抚西土! 石之轩甚至恶意揣测,宇文邕此次之所以一得知吐谷浑内乱,就激动不已的立即发兵讨伐,除了为太子镀金之外,还有借机练兵的目的。 毕竟去岁伐齐,周军损失惨重,新招募及集训的骑兵若要尽快磨合并形成可观的战斗力,调去吐谷浑来一次长途行军、武装拉练及剿匪见血,无疑是个因时制宜的绝佳选择。 更何况,清一色的骑兵到了吐谷浑境内,即可因粮于敌(基本就是三**光**政**策),内乱中的吐谷浑军队的反抗力量差不离不大也不小,练兵的效果杠杠的……实乃惠而不费。 待到这三万骑兵入秋时节班师回朝,稍作休整便可以精锐骑兵的成色投入接下来的伐齐之战了。 整个计划堪称完美,显然宇文邕心底那个如意算盘正在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 数日后,凉州(武威市)西征军大营。 空旷处的小丘上,身披金甲的两道人影凝立于此,环视间即可将周遭营地的动静一览无余。 石之轩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此神功大**法妙绝人寰,想人之不敢想,做人之不敢做,堪称举世无双! 一旦功成圆满,威能通天彻地,举手投足间自有无穷劲气随心所欲,一拳一掌无不沛然难当,破敌如摧枯拉朽。 当然,最关键的是,此神功大**法不像世间绝大多数内功那样通过枯燥乏味的苦修来积累功力,而是如同吾等此次率兵征伐吐谷浑一样,旨在‘因粮于敌’,坚信敌之真气就是我之真气,不怕敌人高手多,就怕敌人功力浅! 吸人真气如探囊取物,轻轻松松即可聚积绝世功力,谓之【吸星大**法】,正适合殿下这般受命于天、智慧通达的上士!” 宇文赟听得一脸激动,连连拍手惊呼:“这个功法好,【吸星大**法】?嗯,名字够霸气,我喜欢……”说着眼神毫不掩饰极度渴**望之色。 石之轩心里自鸣得意,我这对症下药,不怕你不上钩,面上却神色严肃,沉声道:“殿下先听臣念诵上篇的入门之法,记熟之后反复参悟,以免练功时出现差错。 诀曰:丹田有气,散之任脉,如竹中空,似谷恒虚……乃令丹田常如空箱,恒似深谷,空箱可贮物,深谷可容水。” 宇文赟听得此诀果然不走常理,先是大喜过望,后又愁眉纠结,嘟囔道:“还要散功啊?太危险了……” 石之轩暗暗翻个白眼,就是考虑到你的猪头资质,这【吸星大*法】经过自己反复修改升级,尽管仍有隐患,但散功和反噬的危险已经大大降低了好吧? 好在石之轩对宇文赟这种见小利而亡义干大事而惜身的心性早有所料,当下自信十足的拍胸脯道:“殿下放心,到时微臣会为殿下贴身护法,包保殿下无惊无险,顺利入门!” 宇文赟迟疑片刻,终究抵不过速成绝顶高手的诱**惑,稍稍矜持一下就重重点头,“本宫信得过先生!” 顿了顿,又稍一揣摩功诀,疑惑的问道:“每个高手的真气各自不同,我以【吸星大**法】吸取诸多高手的不同真气后又如何浑融为一呢?仅仅散之任脉,好像不行吧?” 此乃武学常理,接触过上乘内功者无不知晓! 石之轩却竖起大拇指,违心大赞道:“殿下果然天资聪颖,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 在宇文赟一脸受用的表情下,石之轩娓娓道来,“所以微臣为殿下准备了另一上乘妙术,专为化解异种真气相激相斥之厄! 此术名为【龙凤和鸣】,只消殿下每次吸人真气之后,择一武功不弱的女子为【炉鼎】,在行**房之时与女子一同施展这【龙凤和鸣】之术,殿下将体内各种真气徐徐输入女子体内,此去彼来,循环不息。 经此术反复调和后,真气数量上固然缩水不少,质量上却也精纯甚多,且浑融为一,再无反噬之厄!” 宇文赟双手紧扣,眼睛贼亮,一眨不眨。跃跃欲试道:“先生,本宫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散功修炼【吸星大**法】?” 石之轩一脸微笑,“殿下不必着急,先将大**法散功入门的诀窍及细节吃透,务必万无一失。 待到今后几日,吾等率大军攻入吐谷浑境内,俘虏到吐谷浑蛮子的高手,就充作殿下散功入门后的吸功练手之用!” 宇文赟再次拍手称赞:“先生高明!”顿了顿,眼珠一转,乖巧道:“本宫鲁钝,于此散功之法不甚明了,还请先生细细解说!” “好说,好说!”石之轩微笑依然,开始孜孜不倦的解说诀窍,并时不时以手指在宇文赟身上诸经脉窍穴处加以指点,没有丝毫误人子弟、怂恿昏君的觉悟和惭愧。 远处中军大帐外,五位同样身着金银甲胄的将领凑在一块儿,正遥遥注视着小丘上的石之轩和宇文赟。 虽然距离过远,听不到二人的对话,但却隐约看得出来裴太傅在指导太子行功运气的窍穴,而宇文赟一副兴致盎然、全神贯注的神情格外引人瞩目。 此五人正是此番西征大军里仅次于石之轩的决策人----王轨、宇文孝伯、宇文逌、刘雄及郑译,此时均是一脸惊奇表情。 太子宇文赟不堪造就是众所周知的,五人若非亲眼所见,绝不相信太子也有如此好学的一天。 特别是,内史王轨忠义正直,深谋远虑,出于对北周前途的考虑,曾多次提醒宇文邕说皇太子宇文赟品德低劣,没有仁孝,不堪继承皇位执掌朝政,建议宇文邕重新立嗣,因此而惹得太子对他深深记恨。 须臾,王轨面露欣慰,抚须赞叹:“难怪裴太傅如此得陛下青眼有加,单单这份堪称化顽石为璞玉的传道授业本事便让王某自愧不如。 太子好学如斯,不耻下问,将来必是一代明君,我大周国祚无忧矣!” “王内史所言甚是!” “是极,是极!” 诸将纷纷附和,一副与有荣焉的忠心模样,然而各自心里真实想法如何,唯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小丘上,石之轩传授完毕后,对已然兴奋无比的宇文赟再加一把火,“方今朝野多有菲薄殿下者,甚或陛下也曾动过另立太子的心思。 此次西征吐谷浑,若是殿下练成【吸星大**法】,凭此无敌神功斩将夺旗,一鼓作气攻下吐谷浑的‘王者之城’伏俟城,擒获贼酋夸吕、世伏父子,献于陛下驾前。 那么四海之内,谁还敢小觑殿下?” 宇文赟连连点头,目光闪烁,显是沉浸在练成神功之后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大展神威,一洗旧日形象的无限幻想之中。 石之轩嘴角勾起,目光一转,倾注西方,好似透过千里山川湖泽凝视着吐谷浑的王都伏俟城及里面的世伏小可汗。 “咱俩的梁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座亲自出手,又是趁火打劫,未免太欺负你……也罢,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就让新晋弟子宇文赟陪你玩玩儿!” 当面踩人打脸固然很爽,但有时候,让敌人输都不知道怎么输的,更不知道究竟输在谁手里,由始到终蒙在鼓里,岂不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石之轩的笑容愈发灿烂,心底邪**气沸腾,咕嘟咕嘟直冒泡儿。 根据族兄裴文举支持的吐谷浑资料,眨眼间他已经想好怂恿宇文赟如何可劲儿祸害吐谷浑,最好将其数代汗王的心血摧毁殆尽,让整个吐谷浑的经济民生倒退一个世纪,又如何狠狠刺激世伏小可汗的痛处,使其落下宝贵的男儿泪,乃至如何将世伏父子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濒临精神崩溃,偏又不当真抓住他们…… 昏君与尖臣的绝配固然一定会祸国殃民,但似乎没人规定,这祸害的“国”一定得是自家的国,殃及的“民”一定得是自家百姓啊? 什么《西域图记》三卷,记述西域四十四国的概貌。序文末尾还写有:‘故皇华遣使,弗动兵车,诸蕃既从,浑、厥可灭。混一戎夏,其在兹乎!不有所记,无以表威化之远也! 还‘浑、厥可灭’这句话,害得吐谷浑吐谷浑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实在可笑! 话说,像吐谷浑、突厥这等北地游牧民族,为了争牧场、争霸主、争女人、争牲口,哪年不打仗,哪年不一死一片乱藏岗? 似乎就连普通部族牧民每年秋冬向汗庭交税之前,也得打上一场抗税仗,凭刀箭拳头决定所纳牛羊马匹的多寡吧? 草原上的狼群估计吃人肉都吃腻了! 若是次次战事惨败,都要派大批高手不远千里的追杀复仇,那吐谷浑人还真够闲的! 石之轩表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要侵占中原的花花世界,就大方的说出来嘛,何必非要找个假假的借口呢?(。) 第四百四十章 暴起发难 时光冉冉,犹如风驰电掣的神骏白驹掠过草原,眨眼已是火红的八月。 “还不快走,等死啊……噼啪!” 冰冷的呼喝之后,黑甲骑士手中的皮鞭如黑蛇般划过长空,狠狠抽打在三个衣衫褴褛不足十岁的胡族孩童身上。 皮开肉绽的疼痛锥心噬脐,三个汗流浃背的孩童却不敢有丝毫怒色,反而咬牙强忍疲惫加快脚步,随着前方一望无际尽是黑压压人头的俘虏洪流逶迤前行,尽量不掉队。 大周太子早有令旨:凡吐谷浑俘虏昼行夜息,日暮时分点卯一如军伍,妇女落在最后之百人充作营**妓,孩童落在最后之十人当场斩首! 至于俘虏的吐谷浑青壮男丁? 除了择其身负内功的好手送去中军大帐,由太子亲手处置之外,普通吐谷浑牧民及男丁也没随意杀掉,而是一律另有处置…… 黑甲骑士环视一周,见得再无人拖拖拉拉,呸了一声,鄙夷道:“吐谷浑蛮子尽是贱骨头,非要鞭子落在身上才肯乖乖赶路!” 军伍生涯最是磨练人。不到半年前,他还只是凉州一个普通的马户(养马的农民),贱名王老实,名副其实的老实巴交,从不敢与人争斗。 不料天降大祸,因他自幼练出的一身好骑术给朝廷征调入伍,编为府兵骑卒,草草训练月余,可怜他刀把子还没摸熟,就给太子殿下和将军们带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吐谷浑草原上。 本以为这条贱命就得交代在这鸟不拉屎的穷地方,不想传闻中凶悍异常的吐谷浑蛮子马贼根本不堪一击。 随大流突入吐谷浑部落,他在侥幸砍杀了一个吐谷浑老头儿后,并见色起意,壮着胆子糟蹋了老头儿的漂亮女儿后,他骨子里的暴虐彻底释放出来,凭着炉火纯青的骑术迅速适应了马背上厮杀的骑兵生涯,每遇激战总有斩获,如今已积功升为什长,正向着百夫长奋斗。 此次征讨吐谷浑的三万大军里,与他有类似成长经历者不在少数! 可惜吐谷浑汗庭精锐太不经打,三日前就给太子殿下亲自挥师一举攻破了号称“王者之城”的伏俟城,今日便开始班师回朝。 “若是再有一个月,老子肯定能升到百夫长,那可光宗耀祖了!” 王老实摩挲着腰刀,忿忿不已的念叨一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抬头看向高悬碧空的火辣辣烈日,双手忍不禁挠了挠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精铁头盔、甲胄,不自然的扭动着。 “这日头,穿这身行头真他娘遭罪呦!” 话虽如此,他可不会敢私自卸甲,且不说大周军法严酷,执勤时甲胄不全者立斩不赦,就说此处到底是深入吐谷浑心腹之地,随时可能有隐匿暗处的吐谷浑马贼冷箭偷袭,为自己的小命着想,铁甲还是裹在身上的好。 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尽头处的伏俟城轮廓,王老实策马疾驰,不断越过同袍们押送的孩童和妇女俘虏洪流,时不时执行使命扭头环视察看一番,心下颇有些恋恋不舍,好地方啊! 尽管他根本看不上那座所谓“王者之城”那又粗糙又矮小的城墙,觉得跟中原州城完全没得比! 只不过因为,上面下了严令,班师出了吐谷浑境内,就不能再大肆烧杀抢掠了,否则军法处置,偏偏回去这一路上的吐谷浑部落在来时已给大军祸害殆尽。 也就是说,差不多从今以后,大家伙就没什么乐子了! 快马似箭,却也要许久之后,王老实才追上了蜿蜒两里地的中军大队,却见十余个太子亲卫押着五个身形魁梧、气势凛然的吐谷浑汉子,静候在道旁半里外的旷野里。 那五个吐谷浑汉子的手脚全用精钢打造的粗大镣铐锁着,甚至肩头琵琶骨也给特制的铁钩洞穿扣住,铁钩末端还用短短的铁链吊着一颗百余斤黑铁球。 仅仅远远看一眼,王老实就觉自己肩头隐隐生疼,整个人不寒而栗。若是换了自己,恐怕光是穿了琵琶骨就去了半条命吧? 听说太子殿下用来辨别那些吐谷浑高级武士是否是货真价实的内功高手的法子,就是像这样穿了他们的琵琶骨,让他们以脆弱的琵琶骨吊着百斤铁球步行百余里,没死的就是内功高手! 至于死了的?只能是草原上的狼粪! 当然,王老实也看得出来,侧面那五个吐谷浑汉子仅仅是穿了琵琶骨,还没完成过以琵琶骨吊着铁球跋涉百余里的苦行,否则定会各个脸色惨白,怎么可能还如此精神奕奕! 不多时,从中军大队里奔出两骑,如离弦之箭般疾驰冲向五个吐谷浑汉子那边。 阳光下,两个骑士身上的金甲灿然生辉,在一片青绿的原野上惹眼之极,更映衬的两骑气势不凡。 王老实认的,那两骑正是太子殿下及裴太傅! 在草原上一连数月的风吹日晒,宇文赟原本稚嫩白皙的脸庞明显黑了不少,展露出几分成熟痕迹,已颇有乃父宇文邕的英武轮廓,可惜眼神略显轻浮,不像宇文邕那般坚毅深邃,不怒自威。 “啊……这是最后一批了吧?”宇文赟端坐马上眯眼打了个哈欠,再睁眼时精光电闪,慑人之极,显出与十五六岁的年纪绝不相符的惊人功力。 锐利视线随意落在五六丈外那五个吐谷浑高手身上,直令他们感觉肌肤如遭芒刺,原本做了阶下囚却仍桀骜不驯的神色不由变得惊疑或敬畏起来。 游牧胡人,向来尊崇武力第一,血统第二。只要是强者,不论敌友,在何时何地都会获得相应的尊敬! 石之轩笑道:“除却吐谷浑,不是还有北齐、南陈、突厥么,那三国的内功高手无论数量还是质量均非吐谷浑所能比拟,太子殿下还担心没有练功的良材?” 宇文赟的视线最终聚焦在似乎年纪最长头发略显花白的那个吐谷浑汉子身上,脸上尽是看到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才会有的兴致勃勃之色。 口中抱怨道:“太傅何必虚言安慰本宫?类似此次西征的战事可遇而不可求,今后即使讨伐北齐、南陈亦或突厥,也是由父皇御驾亲征,本宫只能待在长安监国理政罢了。 哪里还能像此次这般随意捕捉高手用以练功?” 石之轩同样将目光倾注到那差不离年近半百的吐谷浑高手身上,但见那人披头散发,满脸浓密胡髯,整个人却若隐若现的散发着凶厉气息,可惜略带迟暮,仿佛草原上退位的狼王。 咦?这功力,这气度,似乎…… 石之轩心头一动,面上却不显异色,继续对宇文赟道:“北齐、南陈、突厥无不疆域辽阔、国力强盛,其中任何一国都不可能给大周轻易吞灭干净。 硬仗要一场一场的打,敌国要一个一个的灭,其间总要不短的缓冲时间,容大周军民休养生息。 殿下只需苦修武功兵法,耐心等待,终有代替陛下出征,挥师灭国的一日。” “但愿如此。”宇文赟有气无力的敷衍一句,到底小聪明不缺,知道老爹宇文邕一日不服老,自己就一日不大可能有出大风头的机会。 好在他天生没心没肺,沮丧也只是维持了短短一瞬,随后抬手一挥,“下去吧!”押着五个吐谷浑大汉的亲卫们应诺快步离去。 宇文赟眼光放亮,精神抖擞的催马前行,徐徐逼向之前看重的那年老吐谷浑高手,毫不掩饰的露出满脸贪婪之色。 那年老高手似乎察觉到不对,满脸戒备之色,浑身不自禁的一震,双臂微举,近乎本能的提气聚力,却忽然肩胛剧痛,蓬勃劲力一下子从被铁钩贯穿的琵琶骨处泄漏得一干二净,双臂不由自主的垂落下去。 唯有满眼不甘愤恨,脸颊颤抖。 宇文赟和石之轩见此,不约而同的嘴角勾起戏虐微笑。 “踢踏……踢踏……” 马蹄轻快。 眼见宇文赟策马逼近了两丈之内,年老高手几欲喷火的眼中倏地精芒电射,整个人虎豹般飞跃而起,扑向马背上的宇文赟。 甫一离地,他浑身砰然炸开一轮气浪,将扣住琵琶骨的铁钩及其悬吊着的黑铁球震得离体抛飞。 几乎下一瞬,他便双手成爪,杀机毕露,犹如饿虎扑食般一前一后的扣向宇文赟的咽喉、胸口,难掩血海深仇的厉喝出声:“小畜生,纳命来!”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仿佛提前谋划、演练过千百遍一般,简直无懈可击! 换了西征吐谷浑之前的宇文赟,如此出其不意且动若雷霆的发难,必然十死无生。 然而过去的数月里,宇文赟在石之轩的助纣为虐下,藉由升级版【吸星大*法】,成功将数十名吐谷浑高手的功力纳于己身,已然今非昔比。 此刻即使仓猝应变,宇文赟依然间不容发的提聚起蓬勃劲气敛于双掌推出,迎击年老高手劲风割面欲裂的双爪。(。)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一级残废 “蓬!” 掌爪交击,劲气横溢。 宇文赟身形一颤,胯下骏马狂嘶一声,喷血挫退。 出乎预料的遭到宇文赟的精准反抗,且劲气强横,年老高手凌空扑下的势头不免一顿,就在他欲要变招追击的瞬间,宇文赟给震得后撤的双掌倏地于不可能中加力前探,十指如钩,一下子扣住年老高手的双爪。 年老高手本能的双手猛吐真气,意欲重挫宇文赟的经脉,最不济亦可震开宇文赟的双爪,然而令他再次始料未及的是,狂涌注入宇文赟经脉里的真气竟似泥牛入海,半点反应也无。 他本是见多识广之人,霎时明白对方所施展的是某种盗取或借御别人功力的邪功异法,不由心中震骇:我说为何大周太子会如此酷爱亲自处置所俘的我族高手,原来如此…… 心念电转的同时,年老高手当机立断想要切断真气输出,却又感到宇文赟的双手似深水下的潜流漩涡般,带着无穷吞吸之力,疯狂的吸取着他的真气。 入目所见,宇文赟稚气未脱的面庞表情狰狞,双目赤红如血,诡异莫名! 说来话长,实则从年老高手暴起发难至此僵持之局不过眨眼之间! 丈许外的其余四个吐谷浑好手才将将反应过来,忙不迭动手拆卸锁住自身琵琶骨的铁钩,疼得龇牙咧嘴,冷汗淋淋,急切间又难以如愿。 如此表现,比之年老高手刚刚震飞铁钩铁球的威武雄姿差了不可以道里计,毋庸置疑,这四人与年老高手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人物! 在另一边三丈外马背上的石之轩见此眼神一闪,竟出人意料的并未立即出手襄助太子,仅是安坐马上,不动如山。 倒是远处大军洪流里蹄声乍起,轰鸣如雷,乃是诸多将士瞧见太子遇袭,紧急赶来救驾。 年老高手双手受制,双腿仍然自由悬空,正要曲腿踢击宇文赟,忽然“呜咻咻……” 宇文赟胯下的骏马再次痛嘶一声,终于站立不住向前栽倒。 原来之前宇文赟仓猝间提气不足,未曾完全挡住年老高手那暴起一击,以致敌劲波及胯下骏马,将骏马重创。 宇文赟冷哼一声,双爪仍似铁钳般扣住年老高手的双手,脚下则一点马镫,身形腾起,脱离栽倒的骏马,强行带着年老高手飘飞落地。 在这过程中,年老高手的真气流逝速度不曾减缓分毫,令他更感骇然,因而在落地着力后的第一时间,他左脚无声无息的提踢,攻向宇文赟下盘要害,脚法阴毒已极。 岂料宇文赟不屑冷笑,太傅早就提醒过本宫,当世高手众多,总有一些能够在双手受制、真气被吸之时仍有余力出脚反击,因而专门为本宫总结了几招应急的腿法…… 但见他同样提脚疾踢,竟后发先至,结结实实的重踢在年老高手的脚跟处,砰地一声将年老高手踢得下身后抛起来,却又因双手受困,最终整个人头下脚上的倒竖在他正上方。 此时其余四个吐谷浑好手终于陆续卸下琵琶骨上的铁钩,顾不得肩胛处血肉模糊、剧痛噬心,恶狠狠的扑向宇文赟。 见此,宇文赟脚下旋动,带着年老高手不住转圈横移,就像两个飞旋的陀螺,扬起阵阵劲风,闪避速度竟丝毫不比四个吐谷浑好手逼近的速度来得慢,令四人狂追不及。 年老高手身形凌空,唯一可以着力处就是与宇文赟接触的双手,偏偏给宇文赟狂吸猛吞他的真气,令他双臂瘫软无力,再没法借力反击,只能身不由己的任宇文赟摆弄。 不多时,年老高手对真气的最后一丝控制也失去了,浑身青筋毕露,皮肤下无数真气流似小老鼠般乱窜不休,最终尽数汇往双手,流逝向宇文赟体内。 “啊哈哈……” 宇文赟意气风发,狂笑不竭,声震长空,状若疯魔。 冷眼旁观的石之轩眉头微皱,总觉得有种直观大反派、大魔王狂虐正义之士的即视感。 不由暗暗腹诽:莫不是我在升级版【吸星大**法】里灌水的魔门心法过量了,以致宇文赟修炼日久不知不觉间放大了他自己的黑暗面,产生了黑暗魔化的趋势? 可别玩儿坏了吧? 眼看其余的四个吐谷浑好手分散围堵,就要逼近吸得正爽的宇文赟,石之轩暂时放弃胡思乱想,随手并指如剑,隔空遥点。 “嗤嗤……” 轻微连响,锋锐无匹的先天剑气眨眼间划破四五丈空间,分别袭向四个吐谷浑好手。 四人齐齐面色剧变,顾不得再围攻宇文赟,拳掌爪指,各自施尽浑身解数,抵挡这给予他们生死威胁的先天剑气。 “蓬蓬蓬……” 劲气爆响。 四人齐声闷哼,各自身不由己的挫退数步,始知场外那一直冷眼旁观的金甲上将实是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一时间惊骇欲绝,不知所措。 如雷蹄声迫近,“救驾!”呼声连绵不绝,无数精骑潮水般将周遭团团围住,军官们却忽然发觉太子耍得正酣,根本没他们的事儿,不由面面相觑,进退无措。 宇文赟笑声倏止,使劲将年老高手向上一抛,随即身形闪烁,迅捷无伦的直扑其中一个吐谷浑好手…… 围观的精骑们只觉眼前一花,但闻“砰砰……”四声连响,宇文赟已兔起鹘落般将四个吐谷浑好手击得重伤倒地。 此时悬空的年老高手才砰然落下。 宇文赟身形电闪,左手成爪,劲气森然,一下死死扣住年老高手的头顶,转臂间将其摁得跪在地上,喝问道:“你是何人?是谁派你来刺杀本宫?” 年老高手被特制铁钩穿了琵琶骨本就受了不轻的外伤,又强行运功震飞铁钩,以致伤上加伤,再被吸走九成真气,此刻他已是强弩之末,委顿不堪,但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兀自分毫不减,对宇文赟的喝问充耳不闻。 宇文赟大怒之下,杀机毕露。 石之轩轻咳一声,提醒道:“他的胡髯半真半假……” 宇文赟闻言毫不迟疑,空着的右手在年老高手脸上的浓密胡髯里胡乱撕扯几下,果真轻易揪掉了他那偏长的过半胡须。 一张颧骨高耸、清奇英伟的脸容显露出来,竟与数月来率领吐谷浑汗庭精骑在大周军队手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世伏小可汗有着五六分相似。 果然如此! 石之轩眼神一闪,忽的哈哈大笑,声震长空,“微臣恭贺太子殿下亲手擒获吐谷浑汗王慕容夸吕! 太子英名威震天下,指日可待!” 方圆十里之内,大周骑兵及吐谷浑俘虏闻者无不侧目,只是各自的心情截然相反。 当事人宇文赟反倒愣了愣,旋即同样哈哈大笑,欢快无比,反之年老高手则面如死灰,精神颓然。 围在周遭的数百精骑齐刷刷下马跪地,高呼:“殿下威武!” 宇文赟得意之余,忽然反应过来,这夸吕终究是属下“俘虏”后送过来的,因被穿了琵琶骨而战力大减,自己拿下他可谓胜之不武,若是仅仅是“第二次”活捉,传出去可显不出自己的神功无敌…… 眼珠转了转,宇文赟倏地右掌疾出如电,狠狠猛击在夸吕背后,但闻“砰!”的一声,夸吕胸前衣衫爆开。 一团殷红血肉飞射出来,落地后弹跳几下,滚到前排一个骑士面前,却是一颗还在跳动的鲜活心脏! 那骑士喉咙涌动,胃里翻滚,正是见证了前后全过程的王老实。强忍住干呕的冲动的同时,他心中一直以来视皇家为天潢贵胄、英明神武的形象一下子崩塌殆尽。 夸吕双目暴凸,喉咙嗬嗬有声,身子却瘫软下去。 宇文赟犹不罢休,扣住夸吕头顶的左爪倏地用劲,咔嚓脆响声中,五指竟生生抓穿了其头盖骨,再一甩手,血肉撕裂声中,更将夸吕的人头硬生生摘了下来! 周遭跪伏着的精骑们见此,无不心惊胆战,一颗颗顶着铁盔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宇文赟阴戾的目光环视一周,满意地点点头,显是很享受将士们的敬畏。 王老实额头触地,并不知太子因看到他面前的那颗心脏而目光多在他那处停滞了一瞬,只觉自己似被恶鬼盯住一般,浑身凉飕飕的。 石之轩伸指摸了摸鼻子,心下大呼:完了,完了,果真玩儿坏了! 面上却是神情凛然不可侵犯,肃声喝令道:“都退下吧!” 众精骑如闻天籁,纷纷逃也似的起身上马离去。 宇文赟提着夸吕的人头凑到石之轩面前,又指了指地上那颗完整无缺的鲜红心脏,洋洋自得道:“先生,你看本宫的白骨爪和摧心掌有几分火候了?” 石之轩矜持微笑,“殿下的白骨爪穿骨而不碎骨,摧心掌掏心而不伤心,劲力掌控已然妙到颠毫,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功力远超微臣矣!” 宇文赟愈发得意,喜不自胜。 石之轩一脸温和关切,提醒道:“夸吕毕竟是第一流高手,一身先天真气非比寻常,殿下可得及时以【龙凤和鸣】之术小心调和化纳。 嗯,听说日前攻破伏俟城时,俘获了几个夸吕的宠妃和女儿,个个年轻貌美不说,还有不俗的内功底子……” 宇文赟双眼瞪大,嘴角扯开,邪笑满溢,“还是太傅深知我心!”说着迫不及待的向着中军大队里的车辇而去。 一边走还一边将夸吕的人头举在眼前,贱***笑道:“可别说本宫不仗义啊,你的功力本宫会与你的姬妾女儿共同分享,大不了到时候将你放在床头,让你亲眼监督就是!” 闻得此言,即使石之轩是始作俑者,一想象宇文赟所要营造的那“美妙”场面,亦不免倒吸一口凉气,恶寒不已:这重口味,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铁铁地玩儿坏了! ………… 伏俟城西北角外,三千余吐谷浑汗庭精骑悄然会集,为节省马力应对任何突发情况,骑士们尽数下马席地而坐。 这三千骑已是如今吐谷浑王族所能聚集的全部精锐! 曾几何时,坐拥数万精骑的吐谷浑汗庭竟会衰弱到如此地步,然而事实是,若非吐谷浑保留了全民皆兵的胡人风俗,就连此处这三千骑也凑不出来。 只可惜,数月来吐谷浑在大周西征军手下连战连败的摧残,让这三千骑疲惫不堪之余,更显得无精打采,士气低迷,再无一丝一毫汗庭精锐的傲气。 世伏小可汗一脸阴沉的立在爱马旁边,浑身散发着犹如猛兽受伤后的凶残戾气,再不复往日那不可一世的豪雄霸主气派,原本饱含自信和智能光芒的细长双目此时亦充满痛苦和仇恨,整个人时不时现出患得患失的神情。 忽地,一骑出现在视线极处,飞驰而来。 不等骑士下马,世伏就迎上前去,急切的喝问道:“父汗如何了?” 骑士跪地呜咽道:“刺杀失败,汗王殁了!” 世伏身形剧震,强行垂下眼帘,掩住自己因沉痛无比而充血暴凸的眼珠,却忍不禁双手骨节握得吱吱爆响。 三千余精骑同样悲痛,但显露在早已麻木的脸上,就成了怅然。 好半响,世伏睁开双目,恢复冷静,翻身上马,扬声沙哑道:“整兵入城!”众骑士听令上马,列队绕过城墙,如长蛇般向着伏俟城西城门驰去。 其实世伏很清楚,自从父汗夸吕探得所有被俘的吐谷浑高手均由大周西征军主帅、太子宇文赟亲自处置的消息,因此而决意刺杀大周太子并付诸行动后,夸吕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论夸吕的刺杀是否成功! 所不同的是,若是夸吕没能得手,那么不仅夸吕必死无疑,还会将其吐谷浑汗王的头颅当作最佳战利品送给大周太子。 反之,若是夸吕刺死了大周太子,尽管夸吕在愤怒的大周将士手的重重围困下仍是十死无生,但三万大周西征军却会因此大乱,世伏便可率领手下这三千精骑趁机突袭,将群龙无首的西征军击败击溃,乃至追杀殆尽! 如此不仅一雪数月来屡战屡败之耻,同时为夸吕的牺牲报了仇,更可携大胜周军之威整合吐谷浑各部残余力量,重建汗国! 可惜苍天不佑吐谷浑! 周军撤离时并未像焚毁吐谷浑各处的部落驻地那样放火焚烧伏俟城,非是周军幡然悔悟,大发慈悲,而是伏俟城早在周军攻城时就给战火摧残得仅剩断垣残壁。 非要再烧一次,恐怕点火都难! 入得城内,世伏放眼望去,入目处也并非了无人迹,而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其中绝大部分还都是青壮男丁,只有少部分的老年妇人! 在看到世伏可汗及汗庭骑兵后,这些人更是激动的迎了过来,纳头便拜。 但世伏并没有丝毫开怀,而是在视线一一扫过这些人的双手之后,痛苦的闭上眼睛----这些人的双手大拇指尽皆被齐根斩断! 在此次遭遇周军入侵前,世伏从不认为人的大拇指不可或缺,但在此次大周西征军将所遇、所俘的吐谷浑军民,除青壮妇女及孩童外,尽数将其双手大拇指齐根斩断之后,世伏才猛然发觉一个残酷的事实----原来人没了大拇指,双手就残了七成! 没了大拇指,手上再也用不了大力、干不了重活还属其次,最关键的是,再不能使用刀枪,再不能开弓放箭! 特别是后者,在草原上上到汗王,下到三岁孩童,都知道一个不争的事实----骑马的人不带弓箭,就像没**穿**衣服,赤**果**果毫无安全感! 指不定半日不到,他的马就成了别人的,而他定是死在别人的箭矢之下,只因他不能开弓放箭反击! 换言之,大拇指被齐根斩断的人,在游牧民族眼里就是一级残废,一辈子都无法再上马作战! 而此时,世伏眼前就有满满一伏俟城的一级残废嗷嗷待哺,偏偏周军又夺走了视线之内的一切牲口、粮食,连吃带拿,吃不完又拿不走的就烧掉! 而整个吐谷浑境内,还有无数这样的一级残废。纵然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魁梧健壮的男子汉,但他们不仅不能再上马作战,就连下马做种****马都不行了,因为周军掳走了其视线所及的所有还能生孩子的妇女! 而且没有粮食,他们其中还得饿死近半! 似乎周军离去后,留给世伏的,除了烧不了的草原外,也就只剩下这满满的一级残废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汉统振兴 “久闻骊山人间绝秀,今日得见,果是名不虚传!” 梵清慧语出至诚,婉转动人,剪水双瞳一眨不眨的遥望着前方的蜿蜒山势,现出若有若无的迷醉之色。 杨坚、独孤伽罗夫妇受她感染,不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但见东西秀岭山势逶迤,遍山松柏长青,壮丽翠秀,峰峦起伏,远远望去,好似一匹凝神远眺,跃跃欲奔的苍青骊驹。 骊山之称,实至名归! 说来骊山就在长安城东三十里处,似杨坚、独孤伽罗这等久居长安之士,又是不缺闲暇及钱财的权贵,不可能没来游玩过。 但正因夫妇二人均是门阀权贵,此前数次呼朋唤友来骊山游玩,其醉翁之意始终不在骊山,而在同行之人。 如此失了纯灵之心,未免无从领略骊山灵秀的真正妙处。 然而此次却是大有不同,杨坚夫妇祈盼良久,终与这慈航静斋的新一代传人约在骊山脚下相会,原本也有存有诸多机心和俗务欲与对方陈诉并达成协议,却不想初次相见就给对方无形而有实的清丽如仙气质所影响,不由自主的忘却一切,陪她沉浸在这大自然的造化瑰丽之中…… 直到三人登上半山腰,杨坚才如梦初醒,旋即心下骇然,早闻的静斋传人的‘仙化’特质玄之又玄,奇异无比,但当真遇见之时,即使自己的武道意志坚如磐石,亦难免于不知不觉间败下阵来,给对方主导了自己的心境。 【慈航剑典】确是匪夷所思,非寻常武人所能想象! 就在杨坚感慨丛生之余,准备开口进入正题之时,梵清慧竟似精准把握到他心里的一思一念,再次抢先一瞬轻启朱唇, “骊山,崇峻不如太华,绵亘不如终南,幽异不如太白,奇险不如龙门,然而三皇传为旧居,娲圣既其出冶,周、秦、汉以来,天子多游幸离宫别馆,绣岭温汤皆成佳境。” 听到前半句,杨坚还神情平淡,只以为对方仍在谈论骊山之景,顾左右而言他,但听到后半句时,杨坚却忍不禁眼神一缩,神采灿然。 三皇、娲圣的时代固然过于久远,已不可考,但周、秦、汉诸朝立都长安,历代天子多有在骊山修建行宫,悠游盛景,沐浴温泉。 特别是周、秦、汉三朝之开创,均是将天下由纷乱分裂促成统一的历史盛事,意义深远。 对方借山喻史,可谓“皇气”十足! 杨坚默默品味着其中深意,一时间再不敢随意开口,愈发觉得对方言辞之犀利一如剑道,虚虚实实,意境幽远,令他大感无迹可寻,防不胜防,更难以抗拒的被对方掌控节奏。 独孤伽罗深明丈夫的窘境,不由暗暗心急,忽然前方一座高耸的烽火台映入眼帘,其粗狂斑驳、古旧残破的墙体充满了历史沧桑。 凤目一闪,独孤伽罗掩唇一笑,风***情***万种,“仙子请看,那就是史上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一笑失天下’的烽火台,相传周幽王为博取爱妃褒姒一笑,曾在无战况时派人点燃了烽火台上的烽火。各路诸侯以为天子有难,急忙率兵至镐京(长安)。褒姒在城楼上看到诸侯的狼狈相,就放声大笑。之后当犬戎攻入骊山,幽王再下令点燃烽火,各诸侯却无人来救,幽王被杀,褒姒被掳,西周灭亡。 仙子说说,幽王真是因褒姒而亡国么?还是男人无能失了江山社稷,总爱推到我们女人身上?” 梵清慧意味深长的瞥了独孤伽罗一眼,微笑嫣然道:“‘烽火戏诸侯’之说由来已久,但若说褒姒红颜祸水,幽王因此亡国,实属牵强附会。 且不说幽王时西周势力王畿千里,各诸侯国的军伍根本不可能看到烽火同时到达。大军的调动、集结、备粮、行军,再到最后赶到镐京境内,近则十天半月,远则一年半载。 就算幽王和褒姒想戏弄诸侯取乐,又如何可能在烽火台边等待几个月呢? 纵然考虑到西周诸侯国领地小,而且在关中境内分布既多且密,例如如今关中境内的不少小县城,在当年可能就是两三个诸侯国割分的属地。 因此当幽王点燃烽火,不少诸侯国将士若是尽皆乘马驾车,或可在半天之内赶到骊山救主。但这些将士,终究只占西周所有军兵的十不足一。 然西周灭亡之战,乃是幽王主动进攻原来的申后(幽王的前妻)娘家申国,申侯联络戎族打败周幽王,西周因而灭亡。 其间或有君昏臣尖、废长立幼、合纵连横、祸起萧墙等诸多辛密,唯独举烽火求援之说实属无稽之谈! 窃以为,‘烽火戏诸侯’乃是小说家之言,非是搏褒姒一笑,而是搏吾等后人一笑耳!” 顿了顿,又正色道:“不过,文恬武嬉,确是亡国之道。” “仙子博古通今,所言发人深省,令在下感悟良多。”杨坚连忙拍了记马匹,心里暗暗感谢妻子的机智,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开始话题的良机,“依仙子看,方今天下三分之局何时可以终结,令天下万民有长治久安之机?” 梵清慧美目淡然,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智慧光泽,“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自魏晋南北朝以来,中土分裂已久,若果能走向统一,实是继战国走向秦统一的另一历史盛事,没有任何历史事件能与之相比。 而在我看来,此统一之机,正在于大周!” 杨坚深吸一口气,试探道:“仙子之意,可是指我大周方今圣天子在位,励精图治,国势蒸蒸日上,已有一统天下之兆?” 梵清慧先摇头,又点头,“是,也不是……” 杨坚闻言目光一闪,实则暗暗松了口气。若是这静斋传人仍可容忍宇文邕,寄希望于宇文氏将来恢复佛门旧观便罢,那他在佛门有所保留的支持下,最多只能达到宇文护那般权倾朝野的程度。 而权臣的下场么? 看看宇文护就知道! 反之,若是这静斋传人及其所代表的佛门已决意彻底放弃宇文氏,那他的机会就来了。 伴君如伴虎的日子,他已然受够了。若有可能,他宁愿当这孤家寡人的虎,而非朝不保夕的伴虎人! 梵清慧沉吟道:“南北朝之所以长期分裂,祸源始于‘永嘉之乱’,从此历史进入北方民族大混战的阶段。 匈奴、鲜卑、用、氏、羌各部如蚁附蜜的渗透中原,各自建立自己的地盘和政权,而民族间的仇恨是没有任何力量能化解的,只有其中一族振兴,并融合其余各族,才可解决所有问题。” 杨坚神情一震,隐隐预感到她接下来所要说的正是他最为关切之事。 但听梵清慧继续娓娓道来,“纵观古今,汉族不但人数上占优势,且在经济和文化的水平上也有明显的优越性,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可把任何入侵的外族同化,当民族差别消失,民族间的混战自然结束,由分裂步向统一,此为历史的必然性。 但方今南方汉人上层大多依然秉持魏晋遗毒,务虚而不务实且固执己见的坚持纯净的汉人血统。 岂不知殊无所谓? 汉族从不苛求血统,华夏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华夏则华夏之。汉族一直都是崇尚文化论而非血统论,持血统论宣扬大汉族主义者,大多仅为一姓之私,居心不良。 由此可见南朝汉人高层狭隘守旧,气量不足,难成大事,唯有北朝汉人既融合了胡人尚武务实之风,又同化了诸多胡族,如此海纳百川之势,始是我汉族甚至中土的未来发展……” 听到此处,杨坚思及所见所知的南北朝风气之别,不由深感赞同,微微颔首。 其实只要是明眼人,都不难理解,南朝汉人士大夫自视华夏正统,极度排斥北方的汉化胡人及带有胡人血统亦或沾染了胡人习气的汉人,只想要以南统北,却不愿意接受北方人民及北方融合胡人风气后昂扬向上的汉族新文化,岂非矛盾之极? 反之,北朝汉人连异族胡人都可以成功融合,展现出超乎想象的同化力和活跃度,又何吝于融合同源一族的南朝汉人? 两相对比,究竟是以南统北阻力大,还是以北统南阻力大,其实不言自明! 果然,梵清慧接着就道:“而北方周、齐两国中,齐国昏暗,汉、胡诸族依然纷乱,唯有大周秉持汉化文治,汉胡诸族已如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犹可赞者,宇文邕为实现其霸主之业,数年来一直致力于整军经武,大肆扩充兵力,大周汉人近半为兵,以致军中汉人兵将所占的比例对其余各族之和仍形成绝对优势。 汉统振兴,已是水到渠成之势! 谁能趁此良机,整合并驾驭这汉兴之势,顺应万民渴求和平的意愿,谁就能成为继始皇帝之后又一个统一天下的雄主!” 言罢,她轻侧秀首,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坚,却见杨坚先是神情愣愣,分明沉浸在她超卓局外且洞彻古今治乱兴衰而言的几近于本质的天下大势里。 忽然杨坚面色一白,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坚挺魁拔的身形晃了晃,引得独孤伽罗惊呼一声,扶着他关切道:“那罗延(梵语,意为金刚力士,杨坚的小名),怎么了?” 梵清慧亦罕见的露出惊奇之色,毕竟似杨坚这等宗师高手里的佼佼者无不意志坚定,处变不惊,怎会忽然方寸大乱,如此失态? 杨坚深吸口气,复又吐出,才苦笑道:“仙子这番真知灼见犹如醍醐灌顶,令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一直想不通的事!”(。) 第四百四十三章 捷足先登 在独孤伽罗愈发疑惑的目光中,杨坚竭力平复心境,却怎么也抹不去嘴角那丝苦涩,“自多年前初次见到裴矩,我就隐隐感觉此人志存缥缈,犹如天际流云,亦似林间清风,无住无碍,不可捉摸,就连风***流**倜**傥、玩世不恭亦只是他所显露的表象罢了! 如此超凡脱俗之人,显然不会因贪图权势富贵而屈居人下,反而会睥睨天下,藐视一切世俗礼法,包括皇权及达官显贵,甚或连当皇帝这个别人梦寐以求之事在他心里也不值一提。 可以说,他与我这等累世深陷宦海之人实则有着本质的不同,实为我生平仅见的异类奇人,反倒有些像慈航静斋的仙子,理该追求着生命与天道的至高奥秘。 然而他偏偏一反本心的参与到我等这争权夺利的游戏里,却又不去更符合他汉人身份的南朝,而是来到鲜卑胡人所建的大周,且表现的对宇文氏皇帝忠心耿耿,甘做鹰犬,令我感到隐有疑虑,却又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刚刚仙子提及‘汉兴之势’,我终于明悟过来,原来他之所以来到北周,乃至由始至终所盯着的,非是他物,正是这‘汉兴之势’! 他未必是要驾驭这‘汉兴之势’成为大一统的皇帝,但至少却是想要就近监察和间接操控这‘汉兴之势’,使之向着某一方向稳定前行,以达成他不可告人之目的!” 此言一出,独孤伽罗固然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梵清慧亦忍不禁稍露讶然,却非为杨坚所言,尽管她深知那是事实,而是深感小觑了杨坚,暗暗慨叹: “此人原本能成为继始皇帝之后的又一盛世雄主,绝非侥幸,单单这观人之术,世间便罕有人能出其右!” 一吐心声之后,杨坚立觉好受了许多,恢复了往日权衡利弊的敏锐心思,暗忖:若是果真如我所料,我与他不仅没有冲突,反而还颇有强强联合,一举振兴汉统的可能。 毕竟我们同属汉人,亦唯有坐拥庞大势力的汉人才能真正驾驭这‘汉兴之势’。只可惜,我并不知晓他想要借助‘汉兴之势’达成什么目的,否则对症下药,就更增达成协议的几率。 一想到如今裴矩的权位正如日中天,特别是前些日子西征吐谷浑大胜班师回朝后,皇帝叙功进封他为晋国公,也就是曾经宇文护的爵位,并将他的军职再升一级为上柱国大将军,这可是除了宇文宪之外,大周唯二的上柱国啊,比之以往的柱国更高一层,随时有资格执掌十万大军,可谓是大周军职的顶点了! 再思及自己屡遭宇文邕的猜忌和试探,随时可能人头不保,杨坚就心中苦涩,都是想要翻身骑在胡人之上的“乱臣贼子”,怎么人家就混得如此蒸蒸日上呢? 此时黄昏降临,金乌西坠,满天红霞侵染,山间层林红遍,光明一片。而在峰谷相间之下,三人远望红霞之中,一条弯曲仰首的金龙,身披红纱,张牙舞爪,似有腾云驾雾之势,此时此刻,光明奇妙的美景,使人难以形容。 尽管心不在焉,杨坚也不得不承认,骊山晚照号称“关中八景”之一实属名副其实,这是一种任何人看过之后,都会觉得飘飘欲仙,如入天堂的绝美意境。 但沉吟片刻,他还是抱拳一礼,煞风景道:“仙子恕罪,今晚且由贱内陪同仙子继续游览骊山绣岭,沐浴温泉,在下失陪了!”说着不动声色的看了独孤伽罗一眼。 独孤伽罗立时会意,却并未回以眼色,以免落于行迹。 但梵清慧何等精明通透,隐隐察觉到二人的心思,只是故作不知,笑吟吟道:“隋公自去!” “告辞!”杨坚再次抱拳一礼后,匆匆择路下山。他毕竟是在职朝官,更被宇文邕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敢私自离开长安过久。 至于独孤伽罗和梵清慧二女,自可在泡完温泉后就近去老母宫借宿,就是供奉骊山老母(女娲)的庙宇。 老母宫也是骊山上下在宇文邕禁佛禁道、查封寺观的风波下,唯一的漏网之鱼,只因骊山老母非佛亦非道,纯是自古以来的原始信仰。 若非如此,凭着梵清慧的身份,无论走到哪里,城里城外、名山盛地均有大大小小的寺庙庵堂提供最精致清幽的禅居,何须借宿他处? 目送丈夫离去后,独孤伽罗巧笑嫣然道:“他走了也好,咱们姐俩便可早些去沐浴温汤了!”说着引着梵清慧径直向骊山西北麓的温泉池而去。 骊山温泉自三代末显于世,西周时名之为“星辰汤”,秦始皇时名之“骊山汤”,素有“天下第一温泉”之称,闻名遐迩。 漫步间,独孤伽罗貌似不经意道:“说起来,那令外子既敬且畏的裴太傅,还曾说对静斋仙子心仪已久,欲要娶仙子为妻呢?” 梵清慧脸色古怪,美眸微眯,不可置否道:“是嘛?” 独孤伽罗见此虽觉有异,但也识趣的没有多问,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引导自己的话题,“裴太傅武功盖世不说,文才兵法无不精绝…… 前次大周出师西征吐谷浑,一举攻破吐谷浑王城,擒杀吐谷浑汗王慕容夸吕,大胜而归,虏获人口、钱粮、牛马无可计数,天下各国,无不哗然。 世人皆知西征主帅、太子宇文赟一向不学无术,怎会突然英明神武、战无不胜?原来是太子之师裴太傅在旁言传身教、出谋划策,方使西征军得以建此不世功勋。 特别是所俘的吐谷浑青壮一个不杀,仅是斩断大拇指一策,固然稍显阴毒,却也正合上天有好生之德,更可使吐谷浑二十年内再无力东侵犯边,功莫大焉。 说来好笑,我夫妇二人当初还曾怀疑裴矩是魔门传人,一度不自量力出手试探,不过他对佛门不以为然倒是确有其事……” 说道最后一句,独孤伽罗以眼角余光留意梵清慧的表情神色,却见其淡然如旧,不为所动,不由大感其心思幽深难测。 原本杨坚临走时暗示她试探这静斋仙子及佛门将来对杨家的支持力度,看看有否可能让静斋仙子做中人促成与裴矩联合振兴汉统,乃至借助慈航静斋及佛门的压力让裴矩支持杨家取代宇文氏…… 但她终究是出身权贵世家、深谙权谋的精明女强人,主观的感到裴矩太过优秀,风头一时无两,若是再得到高官大将遍布中土三国的裴氏一族的全力支持,裴矩无论声望还是势力均可稳稳压住丈夫杨坚一头,成为引领汉统振兴浪潮的不二人选,也就是未来的大一统皇帝! 尽管杨坚说过裴矩志存缥缈,并不看重皇帝之位,但她仍不无忧惧的想到,一旦到了大事可期之时,即使裴矩本身并不在乎皇位,他身旁及背后支持他、与他利益攸关的众多文官武将、大小势力也会不顾一切的将他推到皇位上,由不得他拒绝…… 所以,她并未按照杨坚的意思试探梵清慧的意愿,而是拐弯抹角的想要让这代表武林白道的静斋仙子怀疑裴矩是魔门邪人,最好是慈航静斋出手将宇文邕和裴矩一齐除掉,那就再无人可以威胁杨家和杨坚的地位和未来了! 可惜,现实让她明白,慈航静斋能够享誉白道武林数百年绝非侥幸,其传人无不慧心通透,怎会轻易被人误导和利用? 想了想,独孤伽罗并不愿就此放弃,咬牙使出杀手锏道:“据闻内史王轨向宇文邕密奏,说裴矩私自传授了太子宇文赟一门吸人功力的邪功异法。 此次西征所俘的吐谷浑高手尽数给宇文赟吸干真元而死,宇文赟因此还以另一门采****补邪法借助身负武功的女子调和真气……” 梵清慧闻言果然神色一动,让独孤伽罗暗暗惊喜,然而紧接着又让她颓然和疑惑的是,梵清慧也就仅仅神色一动罢了,无论脸上眼中丝毫都无一丝理该出现的厌恶之色。 吸人功力的邪功异法?莫不是……【吸星大**法】? 梵清慧心念一转,首次询问道:“不论如何,此类吸人功力的邪法后患无穷,宇文邕最终如何处置此事?” 独孤伽罗玉容阴沉下来,苦笑道:“宇文邕原本龙颜震怒,但在查知尤楚红怀了裴矩的孩子后,不知怎的就平静下来,对此事视而不见,毫不理会。” 梵清慧看着独孤伽罗的眼神意味莫名起来,尤楚红作为当世驰名的宗师级剑手,她虽入世不久,却也有所耳闻,似乎尤楚红如今正是独孤家的掌舵人,亦是独孤伽罗的寡嫂。 独孤伽罗明白对方的意思,玉容既羞且忿,自家嫂子不仅跟人私***通,还光明正大的怀了别人的私生子,实在让她颜面无光。 因而她还有一件事没好意思说----宇文邕在听闻尤楚红怀了裴矩的孩子后,竟差人赐予尤楚红诸多绫罗绸缎、药材补品,更将尤楚红长子、独孤阀第一继承人独孤峰的爵位加升一级,显然对这私生子的爱屋及乌及回护之意不言而喻。 眼看前方热气蒸腾、水雾朦胧,已是到了骊山温泉所在。 梵清慧瞧着身材丰润、气质温雅而不失坚毅、充满成**熟**美**妇**风**韵的独孤伽罗,美眸里微弱邪芒一闪而逝,笑吟吟道:“听姐姐所言,似乎与裴矩时常见面,很是熟稔?” “算是吧!”独孤伽罗并未发觉不妥,俯身伸手试探着温泉池的水温,欣喜道:“水温甚佳,正好解乏。” 两女均是高手,五感灵敏,亦不虞有人能够瞒过感察逼近偷窥。一阵悉悉索索的解衣声后,朦胧水雾下的温泉池里便多了两条美人鱼。 一清净无瑕,一丰腴柔美,各有千秋,风光无穷。 独孤伽罗正自欢快拨水,忽觉梵清慧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妙***处,意味莫名,不由稍感羞怯,嗔怪的瞥了她一眼,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诱***人的玉****背。 岂不知梵清慧正在心思诡异:凭那人荤素不忌、还颇为偏爱熟***妇的性子,肯定早就看上了面前这绝**色**美**妇,只是未曾寻得良机罢了,我要不要抢在他之前先尝尝鲜呢? 片刻后,独孤伽罗忽觉背后贴上来一具温***软滑嫩的玉***体,霎时脑袋一懵,浑身僵住…… ………… 长安城晋国公府,剑气冲霄堂。 石之轩正盘坐在一整块黑白花纹大理石所雕琢而成练功台上,双眸紧闭,手持着一条粉***色**肚**兜按贴在眉心印堂处,正心无旁骛的运聚精神奇功,默默感应着远在千里之外的肚***兜主人,欲与之建立单方面的心灵及精神上的链接。 分心无暇的他,并不知道,他觊觎已久的一个猎物竟被捷足先登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齐都邺城皇宫。 华灯初上,殿堂通明。皇帝高纬正与淑妃冯小怜对弈嬉戏,欢笑不绝。 不知为何,冯小怜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个非常鲜明的形象:一张英俊无暇的脸庞,嘴角流露着莫名的微笑,晶莹剔透的眸子射出奇光,正深深凝视着自己,手上还握着去岁自己送给他的粉***色抹胸…… 转瞬间,这形象又似梦幻泡影般隐没不现。 冯小怜不由微微一愣,奇怪,怎么冷不丁忽然想起他来?听师尊(胡绮韵)说,那没良心的在阴癸派玩儿腻了又骗走了足够的好处,等闲不会再来了…… 对面的高纬催促道:“爱妃,该你了,快落子啊!” 冯小怜暗暗摇头,接着集中注意力投入棋局,却丝毫不曾察觉到她自己瞳孔里微弱的精芒一闪,神采比之刚刚略有不同。 不多时,一俊雅文官匆匆而至,却是大司马(约等于兵部尚书)高孝珩,高纬一见到他不由脸色一垮,暗呼:麻烦,这堂兄好没眼色,总拿些琐事来烦扰朕。 高孝珩自然发现了高纬的不喜,但深感此行事关大齐存亡,不敢不来,同时亦忍不禁暗暗叹息:同为神武帝(高欢)之嫡孙,高纬轻易成为天子,却不愿用心治理江山,而我兄弟几人(高长恭、高延宗等)明明一心为保祖宗基业任劳任怨,却屡遭猜忌,欲掌兵权而不可得! 行礼之后,高孝衍自顾自扬声道:“陛下可曾细阅过洛阳刺史独孤永业的奏报?” 高纬先是疑惑一下,才猛然想起自己下午似乎确实收到独孤永业八百里加急的一封奏折,却让冯小怜代为随意批示后就丢在了一旁,未曾细看…… 此时唯有敷衍道:“朕看过了,独孤将军衷心为国,朕心甚慰。” 高孝珩稍一留意高纬的神色,怎还不知究竟?暗叹之余,唯有不厌口舌,从头道来:“自去岁周帝宇文邕率兵犯我洛阳,在金墉城下损兵折将,无功而返之后,亡我之心仍未断绝,一直整军经武,全力备战……” 高纬只觉这不过是老生常谈,无甚新意,没听两句,就生出打哈欠的冲动,冯小怜在旁看得掩唇失笑。 若是机灵贴心的臣子,此时就该识趣的告退,但高孝珩却故意视而不见,继续道:“独孤将军广派密探,始能侦知,自八月起,周军不断向潼关左近囤积粮草,似有秋冬用兵之兆。 又思及今春正月,周帝宇文邕于蒲州(永济,周、齐两国边境)巡视军务,且至河东(闻喜一带),召集关中、河东(陕西西南部)诸军校会猎(类似军事演习)。 依独孤将军之见,周军今岁秋冬再次进犯,十**之**八**九会舍洛阳而取道蒲州(永济)、河东(运城),直逼晋州(治所平阳城,即山西临汾),虎视晋阳(太原),一举吞下我之并州(山西)全部,进而直袭国都邺城!” 纵然高纬昏聩不堪,但一听自己的安乐窝邺城即将受到威胁,还是忍不禁大吃一惊,正色凝听起来。 高孝珩见此暗喜,再接再厉道:“因此首当其冲者,该是晋州重镇平阳城,但要平阳不失,我军便可御敌于边境乃至边境之外。 然则晋州虽是高祖神武帝(高欢)崛起之所,当初高祖本欲修整坚城而未能如愿,此后孝昭帝(高演)亦欲加强晋州城池【宜立重镇于平阳,与彼(大周)蒲州相对,深沟高垒,运粮积甲,筑城戍以属之。彼(大周)若闭关不出,则取其黄河以东,长安穷蹙,自然困死】,却因孝昭帝英年早逝,未能施行。 以致时至如今,平阳城年久失修,城防松弛,守军仅不足万,亦非精锐之师,一旦周军倾巢来犯,唯恐平阳城难以支撑半月! 依微臣与独孤将军之见,整饬平阳城并加派大将、精兵镇守诸事宜早不宜迟,伏惟(趴在地上请求)陛下早做决断!” 高纬亦觉有理,连忙道:“此言甚是。就交由大司马全权……” 冯小怜忽地“扑哧!”一笑,打断了高纬对高孝珩的授权口谕,高孝珩心里咯噔一声,生怕冯小怜这妖妇又整出什么幺蛾子误国误民,高纬又轻信胡闹。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高纬果然给冯小怜引走了注意力,“不耻下问”道:“爱妃有何高见?” 冯小怜亦不知自己怎么就莫名地笑了起来,面对高纬的垂询正要托词敷衍过去,却又觉思维泉涌,脑瓜子竟从未有过的精灵好使。 当即掩唇一笑,轻声道:“回禀陛下,臣妾是在想,独孤将军乃是洛阳刺史,不关心如何加固洛阳城防、整饬麾下三万精兵,怎的却关心起数百里外的平阳城来了? 莫不是独孤将军想要调任晋州平阳城? 大司马不也说了,晋州乃是我大齐高祖神武帝(高欢)的起家之所,若是独孤将军率领其麾下的三万精兵调防晋州,那晋州可真是‘固若金汤’了?” 有意无意间,在‘起家之所’、‘固若金汤’两词上加重语气,近乎一字一顿。 高孝珩脑袋一懵,实未料到冯小怜竟有如此颠倒黑白的辞锋,硬生生将独孤永业的衷心为国之策说成了居心叵测。 更可虑者,他深知高纬的性格里比昏聩荒银更令人揪心的特质,恰是是非不分、阴毒多疑,最不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的四弟高长恭忠心耿耿且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却也因高纬无谓的猜忌而丢了性命! 恐怕冯小怜此言正中高纬下怀! 果不其然,高纬的脸色变幻不定,渐渐阴沉下来,看着高孝珩的目光也带着疑神疑鬼,乃至杀机隐现。 高孝珩忍不住对冯小怜无比痛恨,却绝不敢表露分毫,唯有诚惶诚恐的跪伏下去,“陛下容禀,独孤将军一心为国,绝无二意,否则洛阳古之雄都,岂不比晋州更适合割据自立?” 高纬兀自将信将疑,但杀机已然退去,高孝珩见此暗暗松了口气,感觉背后已是冷汗滢滢。 冯小怜再次掩唇一笑,眼波流转道:“看来是臣妾误会独孤将军了。 不过嘛,晋州北有晋阳重镇,屯集百战之兵四万有余,南有洛阳重镇,独孤将军麾下精锐三万。晋阳、洛阳去晋州不过二三百里,一旦晋州危机,两镇援兵旦夕可至。 既如此,陛下和大司马何愁晋州不稳?” 话虽如此,但高孝珩深知,一旦宇文邕率举国之师来犯,自有余裕分兵阻截,必不会让晋阳、洛阳有一兵一卒的援军到达平阳城下。 高纬却是龙颜大悦,拍手赞道:“爱妃此言有理,深得朕心。”言下之意,一切维持原状,不得随意调兵遣将。 高孝珩自然明白这是高纬仍未彻底消去对独孤永业和自己的猜疑,暗叹之余,不敢再劝,只得唯唯诺诺几句,然后告辞退去。 冯小怜看着高孝珩的背影,不知怎的忽又想起刚刚他提到的宇文邕汇猎之事,一时间心中一个念头蠢蠢欲动,不可抑止。 即使明知此事实乃会违逆宗主和师尊的意愿,她依然忍不住说了出来,“陛下,臣妾也想出去围猎嘛!” 高纬皱眉道:“爱妃,这八月天酷热难耐,如何外出围猎?” 冯小怜想了想,建议道:“不如咱们先去晋阳行宫避暑,待得入秋后天气凉爽了,再去天池(汾源天池,山西宁武县)赏景围猎,陛下以为如何?” 高纬欣然同意,“如此甚好,老是窝在邺城实在无趣,朕也想出去巡游一番!” 尽管高纬答应的痛快,但冯小怜却知高纬这个皇帝在某些时候未必真能一言九鼎,自正式立国北齐的高洋之后,一连三代皇帝,高殷、高演都因想要一言九鼎而被废或“病逝”,高湛自动放弃一言九鼎的机会,却也给阴癸派的酒色腐蚀策略推波助澜到英年早逝。 高纬并不知晓有些人掌握着他的性命且不想他来开邺城,但冯小怜既知隐秘,又觉得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而邺城里有实力在那些人手下护住高纬的,只有一个! 或许,就连冯小怜自己都未曾觉察到,向来只会在高纬面前撒娇邀宠的她,怎会突然如此心思缜密? 没有过多犹豫,冯小怜就巧笑嫣然道:“陛下巡幸晋阳,路途非近,何不召都督刘桃枝随侍护卫?” 高纬亦知刘桃枝这曾与高祖一同出生入死的家臣武功高绝,又接连侍奉过五代君王,最是忠心不二,但又担心刘桃枝直言进谏劝阻自己外出巡游,因而迟疑道:“这……” 冯小怜再次超常发挥道:“陛下忘了刚刚大司马的奏疏么?何不与刘都督说,陛下闻知周军即将进犯晋州,意欲驾临视察晋阳、晋州城防兵马,巡游出猎不过掩人耳目罢了。 想来刘都督知晓陛下为国奔波的苦心,必不会再阻碍陛下出游。” 高纬惊喜道:“此计甚妙,爱妃真乃朕的女诸葛,来,让朕亲一个……” ………… 长安城晋国公府,剑气冲霄堂。 黑白八卦台上,石之轩缓缓睁开双目,神色稍显疲惫。 他去岁曾在冯小怜身上留下暗手,只要冯小怜在高纬身边一接触“独孤永业”、“加固晋州”、“预防周军袭击晋州”等等敏**感**词或敏**感**事件,均会触发暗手,令他生出感应。 因这些敏**感**词或敏**感**事件代表着北齐发现并开始应对宇文邕的二次攻伐,关系着两国在之后的倾国之战里谁能占据主动。 届时北齐是准备充分、全力迎击还是仓促应战,其间境况截然不同,甚或相当程度上决定着战争的胜负! 石之轩深知自己一人在之后两国数十万大军的会战中所能起到的作用相当有限,因而唯有在自己力所能及之处,为周军争取更大更好的优势,将伐齐之战的胜负由不确定尽可能的推向“必然”! 若非如此,石之轩仅仅是远隔千里与冯小怜建立感应链接,窥视冯小怜的所作所为,并不会消耗他多少精神,但若是要这般屡屡对冯小怜施加精神暗示和引导,间接操纵她的思维和行为,那消耗的精神可就非同小可了! 幸好冯小怜专修媚**术,不曾磨炼武道意志,否则操纵起来所消耗的精神力量势必成几何倍增,即使石之轩的根基浑厚无比,也不敢说能够支撑几个回合。 刚刚松了口气,还不等石之轩从练功台上下来,就听到门外若有若无的轻灵脚步声临近,下一瞬,堂门洞开,现出尤楚红“大腹便便”的身影。 再下一瞬,她便忍不禁粉面含煞,柳眉倒竖,死死盯着石之轩手上拿着的粉**色**肚**兜好一会儿,又扫了眼他眉宇间尚未散去的疲惫之色,冷哼一声,讥诮道:“还以为你在精修玄功,没想到是在睹物思人,却不知是何等佳人,竟让裴大将军你如此魂牵梦绕,神情憔悴? 不妨请到府里,也让妾身一睹芳容,自惭形秽!” 石之轩愕然,“……” 旋又暗暗郁闷:不是说女人一孕傻三年么,怎么自己面前这醋坛子的联想能力还是如此丰富多彩? 还为伊消得人憔悴?我若真有那闲功夫睹物思人,还不如径直将伊人“请”过来你侬我侬…… 石之轩心里叫屈,又不好解释,只能暗自恨恨:敢怀疑我精神出轨?我今晚就进宫偷皇后去!(。) 第四百四十五章 触及正道 邺城北,车马粼粼,人***流浩荡,沿着通往晋阳的官道逶迤远去。 数里外的高地上,刘桃枝腰悬长刀,暮气隐现的目光默默凝望着人流中的天子车驾,暗暗感慨:天子出巡自是皇家气派十足,却也最是劳民伤财,明君不为也。 高纬显然非是明君,甚至在昏君里也是首屈一指的,其实北齐之前并非没有明君,例如继高洋之后的高殷、高演,然而明君势必要绝对掌控朝政,聚拢君权,凡事一言而决,但这显然是掌控了后***宫的阴癸派所不能容忍的,因此高殷、高演均没能坐满两年皇位就陆续或被废、或病逝。 一切非无因,自从当年高欢借助阴癸派的力量分裂北魏,割据自立,祸根就已种下…… 忽地,刘桃枝闪电旋身,手搭刀柄,迟钝的目光一瞬间化作森寒利刃,狠狠刺向悄然出现在十余丈外的那个窈窕美**妇。 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来了?也好……” “哎……”娄昭君幽幽一叹,柔声道:“何必呢?妾身并不是要杀高纬,只要他大病一场,不能离开邺城就好……” 刘桃枝明白她的意思,周、齐倾国之战一触即发,在这关头换皇帝显然无异于迫使北齐自杀,智者不为也。 然而沉默片刻,刘桃枝还是答不对题的低沉道:“是时候结束了!” 既似回答娄昭君又像喃喃自语,回答自己,平静中透着决然。 当初他之所以与高欢出生入死,南征北战,原因并不唯一,源自魔门灌输的思想之争有之,年轻人渴求建功立业、不甘沉***寂的激***情有之,与高欢的兄弟情义有之…… 可以说,东魏、北齐的先后建立,正是他们的心血与豪情浇筑而成,尽管高欢早已不在了,但他仍遵从高欢的托付,半隐在幕后,悄然延续着他与高欢的希望。 然而这希望终归随着北齐国势的跌宕起伏,日渐衰微,纷乱灰暗而变成了失望,乃至今时今日国运将尽的绝望! 他并不恨阴癸派罔顾一切的争权夺势、操纵皇帝、糜烂朝野,亦理解阴癸派为女主天下的理想前赴后继的精神信念,更不会偏执于女子不能执政的狭隘观念。 但值此隔三差五国立国灭、权臣猛将谋逆篡位,人心败坏、礼乐崩乱、忠义无存的动荡时代,当权者是否明君已然是一个政权能否延续下去的决定性因素,更遑论什么女子执政的大不违之事?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日,天下一统又国泰民安,女子可以取缔男子短暂的占据那至高无上的帝位,令阴癸派一尝所愿。 然而那一日绝非今日,那一国也绝非如今内忧外患的北齐! 这是刘桃枝自诩旁观者清的心得,但娄昭君显然并不如此认为,刘桃枝也没想过徒废口舌的陈述或劝解----两颗人心尚且隔着肚皮,肚里肚外完全是两个天地,更遑论两颗各怀鬼胎的魔心? 不错,就是各怀鬼胎。在娄昭君眼里,先不谈立场不立场,不论他这魔相道的元老说什么,都是居心叵测,不足取信。 如此一来,原本一点就透的浅显道理,他就是浑身张满嘴也说不清! 在娄昭君完全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刘桃枝再次念叨一遍:“是时候结束了!” 是的,北齐就要完了,牵绊着他最后一丝执念的过去即将终结,他就要解脱了,娄昭君想要换个地方继续将她自己越缠越紧,那就随她去。 当然,在此之前,他得履行自己随后一次职责,护送皇帝高纬安然前往晋阳行宫,尽管高纬此行实际上很可能是将北齐向着尽头再推一把。 娄昭君皱了皱眉,只觉刘桃枝愈发不可理喻,其自高欢盛年伤逝后落下的精神病很可能到了无药可救的程度。 从本心来讲,此次她阻止高纬离开邺城全无一丝私心,而是为了保证北齐朝野局势及人心的稳定,她并不明白向来很为北齐大局考虑的刘桃枝为何此次一反常态的唱反调,执拗而决然。 很难想象,两个相识五六十年的老熟人,在这关键时刻,思维竟南辕北辙,甚至所言之语亦是驴唇不对马嘴。 而这,或许就是魔门中人自私自利、偏激极端的悲哀! 刘桃枝的浑身腾起阴寒冷肃的刀气,凝如霜雪,徐徐扩散。 娄昭君一声娇叱,不远处的树林间蹿出两道身影,箭矢般电射而至,正是陆令萱和胡绮韵二女,与娄昭君成三角阵型,三人气势连成一片,将刘桃枝死死围困挤压在中心,显然阴癸派早有准备。 尽管此前一二十年间,娄昭君再也不曾与刘桃枝交过手,但她曾尝试过暗杀北齐神将斛律光却无功而返,但刘桃枝出手则一举将斛律光袭击重创,随后顺利补刀杀掉。 两人武功之高下,不言自明。 因而即使娄昭君向来自负非常,面对刘桃枝时无论如何也不敢托大,否则恐与自杀无异,她可不敢保证刘桃枝会手下留情。 刘桃枝淡漠的眼神罕有的凝重起来,不住催迫阴寒刀气,再不敢有丝毫保留。 夏日炎炎,热气蒸腾,此处却是一片凝滞肃杀,寒意如冰。 娄昭君美目紫芒隐现,肌肤光泽湛然,显是【天魔**】运转到极处,就在陆令萱和胡绮韵以为她即将出手的一瞬,她忽的幽幽一叹,收敛功力,散去杀意。 “罢了,你走吧!” 胡绮韵大吃一惊,“宗主,为何……?” 刘桃枝同样目露惊疑,却不敢怠慢,因他不确定这是否娄昭君分散他意志、降低他戒备的攻心之术。 双方沉默片刻,刘桃枝见娄昭君始终没有异动,方才收刀入鞘,徐徐退出十余丈外,施展身法追向高纬和冯小怜的车架。 娄昭君深深凝视着刘桃枝的背影,在胡绮韵不满和陆令萱凝眉的表情中,淡淡开口:“刚刚我感应到他的刀气一改往日的死气沉沉,内里隐隐萌发出微弱而纯粹的生机,且随着对峙时间的推移,这屡生机越来越强,勃勃欲出……令我感到将他留在此地的几率越发渺茫!” 陆令萱俏脸肃然,沉吟道:“我曾在派内前辈的手札上看到过,我圣门心法偏激霸道,总有其极限,若能化不可能为可能,打破枷锁,便可由魔道进军无上正道,成就不可限量。 我多年来苦苦参悟,仅是得了一鳞半爪,已觉受益良多。 师姐如此一说,看来刘桃枝显然触及正道门槛,即将武功大进!” 娄昭君微微颔首,“我看他自己也是浑然不知,因而不欲出手促成他……”(。) 第四百四十六章 妙音忽来 里许之外,一道神秘身影卓然而立,大大方方的全程见证了此次魔相道元老与阴癸派元老意愿冲突却又相互忌惮,不了了之的对峙。 古怪的是,凭着刘桃枝、娄昭君等人全力运功时的精微感知,竟丝毫不觉有人窥视,只因此人浑身透着自然而然的意境,整个人都似与身旁一株百年古树融为一体。 除非娄昭君等人专门凝目看来,否则只会下意识的以为此处只有一片树林而将突出树林边缘的他当做空气。 此人看似介于中老年之间,峨冠博带,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显得他本比常人高挺的身躯更是伟岸如山,神仪气度颇有出尘飘逸的隐士味儿。 正是闻名天下,有望登临中原第一人的道门奇人“宁道奇”。 然而此时此刻,“宁道奇”瞥了眼即将消逝在视线之内的刘桃枝背影,眸中精芒一闪,暗忖:好家伙,刘桃枝能够凭着魔相道的武功勉强触及大宗师的境地,资质和悟性果然不是盖的。 若是从前那个看不见前路,犹如死水一片的刘桃枝,一旦北齐亡国,数十年来的牵绊骤然破灭,他立时便会心若死灰,黯然坐化,绝无第二可能。 但如今刘桃枝藉由北齐国势的兴衰变幻有所触悟,纵然仍非大彻大悟,却也于无形中促使心灵深处重新焕发生机,并有意半被动半主动的斩断与北齐的牵碍,将来北齐亡国时,他只要渡过心境剧变的关隘,便可更上层楼。 “宁道奇”脸上闪过若有所思之色,刘桃枝就像自己上辈子一样,在身心修炼到某种程度之后,纵使看不清前路,凭着纯心灵的感觉,仍可模模糊糊、亦步亦趋的前行,只是进益很慢罢了。 最终或是尚未达到世界的极限便寿尽坐化,或是懵懵懂懂的达到这世界的极限后前不得寸进,若不能真正明悟“仙缘”,最终仍不免黄土一捧。 如此看来,刘桃枝这颗果子,不论成熟速度还是甘甜滋味均略微超出自己的预料,不日即可采摘! “宁道奇”轻抚颌下长须,视线转回娄昭君三女身上,取下腰间青翠欲滴的洞箫,嘴角勾勒一抹儿诡笑,旋又恢复如常,将萧口缓缓凑到唇边。 心灵刹那间浸入蓝天白云、逍遥不羁的悠远意境…… 娄昭君三女未能按计划除去刘桃枝、留下高纬,唯有换个方法,决定由她们其中一人悄然跟随在高纬身旁,保持对高纬的有效控制的同时亦监视刘桃枝。 娄昭君淡淡道:“吾等三人中,本尊需要总领派内诸事,陆师妹在北齐朝野的权势巨大,需要着意经营,均无暇分身,唯有胡师妹有时间去晋阳走上一遭。 况且此事终究是小怜惹出来的,胡师妹此去恰可多多提点小怜,让她知晓在高纬面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就在她最后一个字音刚刚落下的一瞬,一阵清越的萧音传入耳中,似远似近,飘忽不定。 只是几个音符,却令人泛起缠***绵**不休,引人入胜的玄异意象,比之宫廷里以萧艺称绝的大乐师犹自胜出不知多少倍,堪称技近乎道。 三女脑海里不可抑制的浮现白云悠悠、清风习习的空灵盛景,纯乎自然,真实无伪,三女鼻间甚至能够闻到清风里的馨香芬芳,心神陶陶欲醉,飘飘摇摇,犹如一行仙鹤轻灵优雅的腾飞九天,自由翱翔,逍遥青冥…… ………… 夜半时分,邺城皇宫。 “什么?师尊被掳走了?” 祝玉妍花容失色,震骇莫名。旋又凝眉,一脸怀疑的盯着胡绮韵和陆令萱,暗暗戒备起来,就差直接问出来是否二女联手害了娄昭君却回来谎言相欺? 胡绮韵和陆令萱面面相觑一瞬,齐齐苦笑。随后由平日里洁身自好、信誉颇佳的陆令萱肃然叙说一遍,堪称事无巨细,绝无遗漏。 祝玉妍先是将信将疑,但越听神色越是凝重。 “……萧声绵绵,明明是夏日炎炎,我等五感六识均觉犹如置身春日初晴,清新怡人,鸟语花香,一派生机。 继而化身为一只无忧无虑的白鹤,自由自在的横渡碧空,或可在有朝一日撞到缥缈仙缘。 即使灵台最后一丝清明神智觉得不对,偏生就像深陷一个真实无比、美妙无伦、引人心醉的梦魇里,怎么也不愿醒来……” 听到这里,祝玉妍一脸不可置信之色,但心里已明白两位师叔并未撒谎,只因一向恬淡沉静如陆令萱,现下回忆陈述之时俏脸犹不自觉的流露出沉醉之色,绝非作伪。 显然当时陆令萱被萧声感动非常,毕生难忘! 况且,祝玉妍精修【天魔大**法】,其中天魔音本身亦是当世最上乘的音攻法门,凭她在天魔音上的非凡造诣,已然明白类似的音攻法门,凭借真气和精神侵入敌人耳廓穴位及神经使其幻觉丛生终究落了下乘,其实并不能奈何得了真正的意志坚定之辈。 她隐隐感觉到,音攻法门的最高层次,该是比精神干扰犹胜一筹,玄之又玄的心灵传感! 但她同样感觉到,无论如何专研精修天魔音,都不可能将自己的音攻造诣提升到心灵传感的层次,即使她突破到【天魔大**法】至高的第十八层。 只因是否触及那层次完全取决于人的心灵境界,舍此之外无以强求,更无关功力强弱。就像某些不会武功的音乐大师,所奏乐曲竟可引人生出共鸣,感动的无以自拔。 胡绮韵和陆令萱本身在天魔音上的造诣算不得十分高深,若非亲身体验,单是凭空想象如何能够编出这近乎匪夷所思的奇异感受? 祝玉妍深感不妙,只因在声音一道上臻至心灵传感层次,更可一举将三位宗师高手陷入瓮里的高人绝对是深不可测,甚或在世上独一无二! 想要从这等高人手里将娄昭君毫发无损的救出来,堪称天方夜谭,甚至就连追寻其踪迹都难如登天。 果然,陆令萱缓了缓,继续道:“我二人清醒之后,发觉原本近在咫尺的宗主消失无踪,惊骇欲绝之余,连忙全力搜索,最终在登上山头后,方才遥遥窥见漳河水面的一艘小舟上卓立着一个峨冠博带的背影,宗主似乎就昏睡在舟中。 然而无论我二人如何运功催发目力,仍旧无法将那人身形看得清晰,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犹如道门羽士的背影。 之后我二人沿着漳水急追不舍,一连大半日始终无法拉近距离,直至入夜丢失小舟踪迹,方才无奈回返。” 祝玉妍玉容阴沉,沉吟道:“意境清远,犹如春日初晴、闲云野鹤?……当今道门高人里,有那些人精通萧艺且修为通神?” 胡绮韵皱眉道:“道门高士大多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其中当属‘散人’宁道奇名声最大,无论萧艺还是功力均无可挑剔。 但我并不认为宁道奇有此能耐,竟可将我三人一网打尽,还手下留情。” 陆令萱附和道:“不错。论武功,若是一对一,我等即便不是宁道奇的对手,亦可勉强逃离,若是我等三人对宁道奇一人,自保之余未必不能击退他。 凭此而论,宁道奇以出神入化的萧艺最多可以将我三人其中之一彻底迷**惑,似此同时性迷**惑我等三人,凭宁道奇的修为恐怕力有未逮! 莫非此中还有我等未曾察觉的蹊跷,或是宁道奇近些年武功突飞猛进,已非昔日可比?” 祝玉妍深吸口气,冷冷道:“明日一早,我等就发动大军沿岸搜查,当时岸边总有些百姓或渔民看见了舟中之人的真面目,可令其指认宁道奇的画像。 听闻宁道奇从不杀人,若果真是确定是宁道奇所为,那师尊理该性命无忧,我等无论如何都要迫使宁道奇放人!” ………… 不知过了多久,娄昭君幽幽醒来,却并未像以往那般本能的凝神戒备,仍旧闭眼平躺的她只觉浑身懒洋洋的,却又说不出的舒畅惬意,安宁祥和。 似乎她只是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哄”她入睡的唯美萧声尽管早已不再,但她仍觉耳边余音袅袅,脑际亦有宛如春日初晴的勃勃生机萦绕不去。 自武功大成起,她绝大多数夜晚都是在香榻上盘坐调息度过,即使躺下入睡,也是浅尝辄止,甚至她早已记不起上一次睡得如此香甜是什么时候,只能大致肯定那是四十多年前师尊仍然健在的日子里,彼时年轻的她在师尊的羽翼下偶尔还可以偷懒一天半日…… “哎……” 惹人怜意的幽幽叹息响起,但在这寂静至难以形容的陌生环境里,不仅无人回应,就连回响也无。 娄昭君终于睁开眼来,入目处是一片漆黑,该是深夜时分,但在她这等高手功聚双目之下,自是与白昼无异。 尽管她并不能肯定自己昏睡了多久,但也隐隐猜到绝对不止一天半日! 然而稍一环视,她催运魔功后在黑暗里泛起奇异光芒的秋水双瞳霎时涌现无穷震骇,静若止水的俏丽容颜亦满布不可置信之色。(。)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三人成虫 祝玉妍凝立岸边,眺望着潺潺漳水,一时间心乱如麻。 调动北齐朝廷之力反复查访后,她们已确认了掳走娄昭君之人,乃是一位峨冠博带,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的道门羽士,与名传南北的‘散人’宁道奇十分吻合。 但祝玉妍实在不明白,宁道奇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 以前阴癸派并非没与宁道奇直接或间接交锋过,尽管亦非常忌惮宁道奇的道法武功,却绝不信宁道奇仅凭一管洞箫便可将阴癸派三大元老一网打尽。 祝玉妍隐隐感觉,这其中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猫腻,却偏偏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不论如何,当前最要紧是发动全派之力找到宁道奇的行踪,否则其余一切无从谈起。 “只可惜,有人未必如此作想……” 祝玉妍转过身来,看向联袂而来的两道窈窕身影,暗觉不妙。 陆令萱一如既往的沉静端庄,柔声道:“妍儿不必太过忧心,宁道奇从不杀人,宗主在他手里最多耳根不得清静,****听些弃恶从善云云的废话罢了。” 胡绮韵亦颔首赞同,“宗主心志坚定,宁道奇见天长日久仍奈何不得宗主,终会放宗主回来。” 祝玉妍柳眉蹙起,暗道:果然如此,若是师尊有性命之危,胡、陆二女或许还会出力救一救,尽尽人事,但如今既然大致确定师尊安然无恙,胡、陆二女的小算盘立时打得噼啪响,巴不得宁道奇多将师尊扣留一段时日,好让二女有足够时间收揽阴癸派及北齐朝廷的大权,彻底架空师尊。 不由俏脸涌现寒霜,“二位师叔的意思,是就此放弃营救师尊?” “哎……”胡绮韵貌似为难的幽幽一叹,“妍儿不是不知,似宁道奇这等闲云野鹤,行踪难觅,纵然我派不顾一切的全部出动,大索天下,也未必能够见到宁道奇的一丝影子。” 陆令萱一派好心地劝道:“一切以我派大业为重,宗主不在,我派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妍儿身为宗主继承人,就该暂时挑起重担,切莫让宗主失望才是……” 胡绮韵附和道:“此言甚是。” 祝玉妍绝不会天真到以为陆令萱和胡绮韵诚心支持她做代理宗主,反而隐约猜到,该是二女早就私下里争执过,却因始终互不相服,唯有达成了协议,拉她居中做缓冲,实则欺她年轻识浅、威望不足,欲要架空宗主一脉。 最令她无奈的是,若是她想要借助阴癸派的力量营救师尊,就不得不参与派内争权夺势,否则仅凭她一人,又如何搜寻宁道奇及师尊的踪迹? 念及于此,她唯有幽幽一叹,泫然欲泣道:“师尊不在,二位师叔就是妍儿最亲近的人,妍儿初次代理宗主,还望二位师叔不吝扶持!” 此言一出,陆令萱还能平淡依旧,胡绮韵就脸色稍稍难看了,实未料到祝玉妍如此快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争取主动,与她们俩预想的完全不同。 毕竟,以“宗主继承人”的身份只能行监察之责,与袖手旁观无异,而“代理宗主”则是居高临下的执掌全派,此间几有云泥之别…… ………… 空旷的大殿内。 娄昭君从深层入定中苏醒,低头看了眼手里捧着的宝光莹莹的玉玺,不由神色复杂。 不错,这玉玺正是可镇定心神助修行者禅定的和氏璧! 而今日,已是她醒来的第五日,尽管那日在被封住穴道之前她只以眼角余光模糊瞥见掳她之人是老熟人宁道奇,但在见到和氏璧及自身的处境后,她已明白,掳她之人绝不是宁道奇。 至少,宁道奇既不会将她困在此处,亦不会大方到将和氏璧留下助她修炼。 没人能小觑和氏璧对修行者的作用,特别是似她这等魔门宗师。说到底,无论佛道魔儒,世间一切功法,到了高深层次均会通向“天人合一”的修炼,也即是炼心,而这正是魔门中人比之佛道儒的短板所在。 借助和氏璧定静精修不过三四日,她已觉心境从未有过的澄澈,妄念尽去,精神慧力大涨,就连停滞已久的【天魔大*法】似乎亦有再进一步的征兆。 隐隐然,她似乎猜到掳她之人是谁,也正为此而心思复杂难言…… 目光掠过大殿一角处堆积如山的物资,其中衣物、肉干、饮水无一缺漏,特别是大箱小箱的干果,柿饼、红枣、葵花子、花生、松子、栗子、核桃、莲子、葡萄干,可谓应有尽有! “这是怕我无聊,专门备下的零食么?”娄昭君苦笑不已,“看这存量,至少要困我三五月乃至半载!” 当然,她并不知道,这不是零食,而是某人是害怕她功行不到家,还做不到仅凭少量饮水及蔬果即可维持身体所需,因而特意留些干果给她补充不可或缺的“维生素”。 她只知道,阴癸派要乱了,北齐要完了,只希望玉妍不负我的教诲,尽量保存我派元气…… 但被困于此,多想无益,她目下唯一好奇的是,“这是哪里?” 世间能够困住她这层次高手的地方已然不多,此处恰是其中之一。 似云石但又带有金精乌母那类钢质的不知名物料所建,硬逾坚钢,几乎不可能开凿破坏的地板和墙壁; 壁顶造型高古,手工细致,所绘均是奇珍异兽的浮雕; 高大宽厚,重逾千钧,似精铁却又比精铁坚硬数倍的铁门; 还有无处不在、流转不休的某种神秘规律; 凡此种种,均是她从所未见之物,她很难想象,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牢房”,无需多做防备,只消在大殿铁门的两个门环里插上一根儿臂粗的玄铁棍并固定死,便已让她束手无策。 ………… 水雾朦胧,似此黄白大理石铺就的宽敞温泉浴池,即使在遍地权贵功勋的长安城,也算首屈一指。 “宇文护的慷慨遗赠了个好地方啊,各种富贵奢靡的享受应有尽有,难怪宇文邕有信心凭此拉拢我!” 石之轩浸在温泉里,暗自嘀咕不休,对鱼贯而入的六个美貌宫女(宇文邕所赐)吩咐道:“嗯……一个按头,两个揉胳膊,三个捏腿脚……记得用力!” 煞费苦心的奔波数日,让他大感亏待了自己,特别是将娄昭君那艳**绝**人**寰的成熟美**妇千里迢迢地送去惊雁宫。 每每肌肤**相**亲,都让他心襟动摇,免不了大饱“手福”,可惜她终究处于昏睡状态,若是他“一厢情愿”,不免味同嚼蜡,暴殄天物,唯有暂忍一时,不了了之。 “阴癸派如今该是‘三分天下’,各自为政了吧?” 石之轩不用对胡绮韵、陆令萱、闻采婷等女施展精神感应,亦可想象的到阴癸派此时的纷乱境况。 如今已是九月中旬,最迟下个月初宇文邕就会登台点将,挥师出征,而祸乱阴癸派,将北齐高端力量的反抗降到最低,已是他在出征前所能做的最后一件要事。 之所以不将陆令萱、胡绮韵一齐关在惊雁宫,除了他深知人类的尿性,坚信阴癸派“一人是龙,三人是虫”之外,还有就是陆令萱、胡绮韵身上早有他留下的暗手,对他的威胁大大降低,不值一提。 原本他仅凭心灵传感层次的音攻其实并不能将三位资深宗师高手一网打尽,但正因陆令萱、胡绮韵身上早有他留下的暗手,对他无甚反抗能力,使他可将**成的心灵力量用在娄昭君身上,将其顺利拿下。 “将来娄昭君一旦脱困,这点儿猫腻恐怕就藏不住了……不过,到时候我很可能已然恢复了【炼神还虚】的修为,也不在乎这些小计俩了!” 石之轩眸光闪闪,显是想到某个重登【炼神还虚】的关键之处,旋又暗暗寻思,“这次冒充宁道奇,正是看准宁道奇从不杀人的惯例,就算玉妍到时找到宁道奇面前,最多吃些教训,性命无虞。 正好,玉妍的【天魔大**法】在突破到第十七层之后就停滞许久了,在宁道奇手下锻炼锻炼,说不定就可达到十七层巅峰,为突破十八层夯实基础。 否则,阴癸派和慈航静斋每二十年一次的交锋,玉妍在‘她’手下未免败得太惨……” 更有甚者,一想到自己至今未曾放弃的第二元神计划,石之轩就愈发看重将【天魔大**法】修成圆满的祝玉妍,那定是除“她”之外,独一无二的魔道炉鼎,足以将一颗初成的魔种催熟不止一个境界! 毕竟,【天魔大**法】乃是仅次于【道心种魔大**法】的魔道真髓,而以魔种克制一切魔功并可从其中汲取魔道真谛的特性,一旦“享用”了【天魔大**法】圆满层次的炉鼎,便可将最高层次天魔气的千变万化的特性纳为己有。 如此至玄至灵的魔道元神与至精至妙的魔道元气完美融合,绝非一加一等于二而已! 甚至石之轩隐隐怀疑,只能女子修炼的【天魔大**法】在创始之时,未必没有与魔种相辅相成的设想。 恰在此时,石之轩忽的眉头一挑,扬声道:“贵客临门,不亦悦乎!” 浴室门口人影一闪,现出一位英武俊朗的青年,彬彬有礼道:“冒昧打扰,尚祁裴太傅海涵。”温润如玉的模样令人生不出厌恶之意。 顿了顿,他又不无解释意味地道:“在下长孙晟,添居隋公幕中书吏,此前一连数日,每每前来拜访太傅,替隋公邀约太傅过府一叙,均被告之太傅不在府中……” 石之轩仔细打量着这个未来的魔相道宗主,见其果真浑身精气饱满而内敛,不可小觑,当即摆摆手道:“前些日子在下外出了一趟,有劳长孙兄屡次白跑,是在下之过也。” 长孙晟忙不迭道:“不敢!”神情语气发乎真诚,竟毫无魔门中人的桀骜乖戾。 石之轩感觉以后与他打交道的日子不会短,微笑道:“在下与长孙兄一见如故,若是长孙兄不弃,不妨进池共**浴。” 长孙晟如今只在杨坚手下打杂,算是北周朝廷的编外人员,于情于理当然不会拒绝太傅兼上柱国这等官场顶级权贵的示好,于是不卑不亢道:“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一边任由美貌宫女宽衣解带,一边貌似不经意道:“太傅如此高位,凡事自可遣下属去办,怎的还要太傅亲自奔波?” 石之轩嘴角泛起意味莫名的微笑,“有些事,非同一般,陛下不方便明发圣旨,更不好大张旗鼓,广为人知,只好辛苦我们这些幸进小人了。” 长孙晟面露惊色,恭谨道:“是在下冒昧了,太傅勿怪。” 然而石之轩一直仔细留意他每一个细微动作,并未错过他瞳孔深处一闪而逝的异芒,知他半信半疑并将此暗记在心,也不点破。(。) 第四百四十八章 本末之别 帝总戎东伐。以越王宇文盛为右一军总管,晋国公裴矩为右二军总管,随国公普六茹坚为右三军总管,谯王宇文俭为左一军总管,杞国公宇文亮为左二军总管,广化公丘崇为左三军总管,齐王宇文宪、陈王宇文纯为前军。----《周书·武帝本纪》 伴随着史官如刀之笔落下,宇文邕二次御驾东征终于正式开启,二十万大军各按方略,犹如逶迤无尽的兵马洪流,雄赳赳气昂昂迈过玉璧(稷山),开赴北齐晋州。 一如历史大势,浩浩荡荡,无可阻挡! 比之去岁麾下打酱油的数千新兵蛋子,石之轩今次所辖的万余兵马实乃大周一等一的精锐,即使在宇文邕亲率的六万主力之中,亦是数一数二的。 同样,鉴于去岁伐齐之战中诸多积年老将的不作为,宇文邕再一次提升了斗志昂扬的年轻将领在一线大军高层所占的比例,而把老将打发去镇守二线关隘,比如名将韦孝宽便窝在玉璧城(稷山县)郁郁不得志。 不过,似石之轩、杨坚等有心人也暗自注意到,宇文邕在有意无意的将兵权转移到宇文氏血亲手里----至少右三军、左三军、前两军这八支主力精锐里,就有五支归属于宇文氏王公统帅。 显然宇文邕一如既往的心思缜密,手段大气而不失谨慎,既重用杨坚等居心叵测却才能出众的异姓汉臣,又时刻不忘保持宇文氏的兵权优势,以帝王制衡之术将局势牢牢掌控。 尽管在这人心不古而反叛犹如家常便饭的时代,任人唯亲无可厚非,宇文盛、宇文俭、宇文亮、宇文宪、宇文纯等人亦皆属一时俊杰,无论武功、兵法,均无可挑剔,本也足以担当大任,但在有意促使汉人加速兴起、彻底打破胡人掣肘的石之轩和杨坚眼里,他们也是胡人最主要的中坚力量,是汉人掌权甚或建立汉人帝国最大的阻碍。 特别是,他们还掌握着足以改变整个北方局势的庞大兵权! 这一刻,石之轩和杨坚的心思出奇的相似,那就是此次吞并齐国之后,一定要设法尽快剪除这些眼中钉,肉中刺。 十月,宇文邕御驾终至晋州,遣齐王宇文宪率精骑二万守雀鼠谷(今山西介休西南),陈王宇文纯步骑二万守千里径(今山西霍州东)。----在晋州北边堵住齐军南下的道路,以阻止从晋阳赶来的齐军救援平阳; 遣柱国、赵王招步骑一万自华谷(今山西稷山西北)攻齐汾州诸城----保证周军从汾水到晋州的道路安全; 遣于翼自陕入九曲,攻拔造涧等诸城,径到洛阳----驻精兵在洛阳城外,牵制住独孤永业的三万精锐,避免其北上偷袭攻打晋州的大周诸军; 遣郑国公达奚震步骑一万守统军川(今山西石楼县西)----堵在在晋州东北部,阻止齐军南下; 遣大将军韩明步骑五千守齐子岭(今山西垣曲县东)----以便抵挡齐军来自洛阳的进攻; 遣乌氏公尹升步骑五千守鼓钟镇(今山西垣曲县北)、凉城公辛韶步骑五千守蒲津关(今陕西大荔县东)。 皇帝兼主帅宇文邕统率左右六军精锐部队,王谊为监军,攻晋州(平阳)城。 …… 纵观全局,宇文邕是把晋州(平阳城)外围布军形出了一个包围圈,掐住通往平阳城的各个要道关隘,无论齐军是从晋阳南下,还是从河南洛阳方面过来,都有周军的阻挡,无法及时增援平阳城。 而在外围布置周密至无以复加之后,宇文邕率六军亲自督战围攻平阳城,残酷而紧促的攻城战一发而不可收拾,攻守双方的伤亡与日俱增。 只不过,相较于城外六万大周步骑精锐因皇帝的御驾督战而士气炽烈,城内万余北齐守备军本就士气不高,再见到宇文邕的明黄车驾每日从早到晚一直在城外最醒目之处巡行,守军无论将领还是小卒,均感到这大周皇帝对平阳城势在必得的决心,随着伤亡越大,北齐守军上上下下便越是惶恐…… 事实也确是如此,宇文邕计划先把晋州(今山西临汾)打下来,然后留守少部分精兵驻守平阳城,吸引高纬前来反扑,以此反客为主的策略在平阳城下消耗高纬从晋阳带来的北齐主力,之后再与疲惫不堪的高纬主力决战,然后趁胜打下晋阳(今山西太原),最后一举拿下邺城(今河北邯郸),完成灭齐,统一北方! 石之轩将这一切由始至终看在眼中,亦愈发感到宇文邕在战略、战术上质的提升,最起码如今的初战里,这招对敌军群体施加心理压力的攻心战术便很是高明,颇有几分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效。 或许去岁宇文邕伐齐其实也计划周密,绝对算不上草率,但仍是一腔雄心壮志居多,在战略战术上不免眼高手低,平平无奇,然而今次则大为不同,无论出其不意的战略计划,还是堂堂正正的攻心战术,均已达当世顶尖将帅的水准。 今时今日的宇文邕,一举一动确已透着无可挑剔的雄才大略,唯一缺少的便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胜,奠定其雄主之名。 “可惜,宇文氏皇族已是广大汉人势力恢复荣光的最后一道障碍,宇文邕又将佛道得罪得太深,唯一亲近的儒教却尽是些没节**操的门阀士族,根本不足以依靠。 一旦宇文氏有才干的几个王公亲贵不在了,宇文氏的神坛必将轰然倒塌,从此再无翻身之余地……” 战事如火如荼,石之轩骑在马上,深处万军丛中,却以比任何旁观者更为超然的视角将局势看得透彻无比,晶莹的眸子闪烁着耐人寻味的神采,“一切的一切,绝非偶然,而是必然,其隐患,在北周立国之初就已埋下! 原本,自西晋汉人内乱引得五胡乱华以来,各胡族在中原开国建制,均以其本族子弟为兵,充作保卫政权的核心武力,藉此牢牢压制汉人,对汉人百姓与其说是严苛治理,不如说是纯粹充作为胡人兵马提供钱粮的底层农奴。 纵然偶有个别汉人因才能出众而得到胡人政权的重用,亦会被赐予胡姓,强行胡化,绝不会给予其统领汉人重新崛起的机会。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北魏末年,高欢、宇文泰两分北地,各立东魏、西魏,相互之间连年攻伐,一直充当兵源主力的鲜卑胡族自然是损失惨重,人口锐减,再不能提供足够的高质量兵卒。 处于关陇地区的西魏因鲜卑族人口本就少于东魏,率先支撑不住。宇文泰因此不得不开始从汉人中招募兵卒,并接纳关陇地区的汉人地主豪强。 汉人由此开始大量进入胡人政权的各个阶层,并随着东魏、西魏乃至北齐、北周之间数十年如一日的频繁攻伐,汉人兵将在北周军队里所占的比重日益增大,至如今已然是绝对的主力。 除非北周宇文氏敢于不顾江山社稷之安危,尽量消弭战争,削减兵力,否则汉人大兴之势已无法遏制,最终仍会取宇文氏而代之…… 究其根本,汉族不但人数上占优势,且在经济和文化的水平上也有明显的优越性,纵然会因内乱而被外来胡人压制一时,却不可能会被压制一世。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汉人可把任何入侵的外族同化,而一旦胡人政权腐朽或爆发长久内乱,再不能一心一意的有效压制汉人,那么汉人必然重新翻身做主,反过来压制并彻底吞纳胡人。 纵观历史,从无任何势力或政权能够长盛不衰。每当汉人政权腐朽或内乱,国立衰微,则北方胡族大肆入侵,压制汉人。同样,入主中原的胡族腐朽或内乱,则汉人有志之士又会乘势而起,恢复汉统,将来到中原的胡人吞得渣都不剩。 如此往复循环,中土的历史恰是汉人与胡人的民**族**融**合史,而汉人或许一时沉寂,却永能屹立不倒的根源,则是其举世无双的人口基数和博大精深的文化底蕴!” 厮杀震天的平阳城下,上至皇帝宇文邕,下至周军小卒,无不渴望着建立不世功业,却没有人知道,石之轩正在以超然物我的姿态审视着这场关乎无数人命运的战争。 更没有人知道,时隔多年,勘破甚或掌握人道大势的独特感觉再次浮现在石之轩心头,不是皇帝,胜似皇帝。 杳杳冥冥间,石之轩的心神无限腾升,感触到苍茫天地充盈着无穷无尽的流光溢彩,时时刻刻都在幻生幻灭,变化万千,然而其周流运转又隐隐然自有其永恒不变。 恍惚间,中土无数大大小小的黑、白、红、黄、青五色之气汇成两青一黄三头无角蛟龙各据一方,堂皇浩大而缥缈朦胧。 黄蛟横亘西部,正赤红着一双龙目透出无穷贪婪之意,对着东北的青蛟张牙舞爪,极尽挑衅,然而黄蛟看似威武蓬勃的身躯亦给丝丝缕缕的灰黑之气侵染腐蚀,分明祸起萧墙…… 青蛟巡行东部,行动迟缓,身躯涣散,神采黯淡,似有分崩离析之兆…… 石之轩心神一震,隐隐有所明悟,“北周属土,北齐属木,三分天下则气运不足以为真龙,止于蛟龙耳!” 天地间一气流行,皆因形相不同,致生千变万用,然若源溯其流,盖归一也。 人道气运固然缥缈朦胧,然而终究源于万民之精气神的汇聚升腾,亦是天地元气所演化的一种独一无二的奇异气象,且因根植于人道大势而隐隐然亦有迹可寻。 呈现在道德高士的“法眼”之中,则万民之气恰似各种各样的流光溢彩,流淌汇集在大地上的村镇城池之间,最终聚小溪成江河,滋生蛟龙。 此气运之龙不仅象征着国势强弱,更映射着万民意愿所向,预兆着人间大势的兴衰变迁,五德循环。 心念电转之余,石之轩将心神转向南方,但“见”一头郁郁苍苍的青蛟巍峨盘踞,体型并不比北齐的青蛟大,但却鳞甲毕现,沉稳绵延,显然南陈国势稳定。 只可惜南陈青蛟的龙目却半开半阖,隐现萎靡死寂之意,似乎是国主“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之兆! 石之轩收敛心神,万千气象霎时隐没,忍不禁眸中闪过沉吟之色----南陈国主陈顼乃是当世宗师级的顶尖高手,如今不过五十出头,正值盛年,怎会病入膏肓? 要么,是陈顼旧伤复发,真元衰竭;要么,就是陈顼中了什么暗算,例如被刺杀重伤或是中毒不治……思及同样盛年早逝的陈霸先,十有**八**九便是后者。 南朝汉人的内耗真是没的说,只要是稍微强势一些的雄主,基本上都活不长,难怪自晋室南迁以来的两三百年里,北伐屡屡无疾而终,一直是镜花水月。 归根究底,也是南朝汉人依然未曾摆脱魏晋遗毒的桎楛,腐朽奢靡,弄虚诡谋有余而务实进取不足,不像北朝汉人注入了胡人尚武务实的新血,斗志昂扬,野心勃勃。 默默感察自身,石之轩只觉精气神愈发混润圆满,清明通灵,显是刚刚心神上合人道气运而受益匪浅,离着灵神清空,包涵万有的还虚境界更近了一层。 尽管在望气之术上同样大有所悟,但他却并不如何着意,更不会因此而沾沾自喜,沉迷其中。 望气之术,古已有之,相传可窥天地人三才之变。 然而实际上,寻常奇门之士望气,所见不过雾里看花,或可偶然窥得人道气运的一鳞半爪,也犹如断章取义,不足为凭,止于术法层次,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或许已是匪夷所思,但在道行高士眼里其实不值一哂。 真正的修行高士,从不以奇门异术称雄,而是专注于参透天地和生命的奥秘,一旦臻至【天人合一】的无上道境,自有不可思议的神通一一具足,即使不通望气之术,人道气运的任何细微变化在其慧眼之前亦无所遁形。 道为术之本,术为道之末! 石之轩再次成道还虚在即,又怎会舍本逐末?(。) 第四百四十九章 官场艺术 汾源天池湖群如群星拱月,高山环绕,树木掩映,湖水清澈,原本一派大自然宁静风姿,然而此时一大早就人嘶马吠,蹄声如雷,狼奔豕突,兔蹿鹿奔。 时不时的一声弓弦崩响,仿似霹雳破空,令一众鸟兽愈发悚然嘶鸣。 北齐右丞相高阿那肱本也精于骑射,不知为何此时却并未参与围猎,仅是远远眺望着射猎正酣的皇帝高纬和淑妃冯小怜等人。 尽管对高纬、冯小怜的三脚猫弓马射术打心眼里很是不以为然,但他仍一脸微笑的不住颔首表示赞赏,对左右大臣煞有介事地道:“陛下于骑射之术精奇于斯,实乃亘古未有之英武雄主,我大齐何其幸也!” 众大臣唯唯诺诺,貌似赞同,然而心里未必不是与高阿那肱一般想法。 忽地,一骑疾驰而至,骑卒仓皇下马,向高阿那肱递上军报,急切道:“周师犯我晋州,直逼平阳城,请速发援兵!” 众大臣面面相觑片刻,有两三个上前一步,向高阿那肱道:“兵凶战危,须得奏请陛下早做决断!” 高阿那肱大致扫视一遍军报,又瞥了眼原野上射猎中你追我赶、欢笑不断的高纬和冯小怜,暗自沉吟:若我此刻前去打扰陛下,扫了二人兴致,不仅无甚好处,还多半会被陛下一马鞭抽在脸上,更会惹得冯淑妃记恨,何苦来哉? 谄臣之所以是谄臣,且能舔居高位,正因其深谙官场艺术,明白什么时候能去麻烦上司,什么时候不能,并依此奉行不悖! 高阿那肱当即轻轻一笑,不以为意道:“我大齐与伪周连年交兵,边境有小小的军事变动,乃是很平常的事,何必急着奏报陛下?” 顿了顿,思及紧急军报向来是一道接一道,他又随意道:“再有军报送来,一律送去本相的签押房暂存,留待陛下围猎结束后批示……” ………… 傍晚时分,第四个信使到来,却一改之前三封军报空言求救的内容,而是通告不利军情:平阳城已被周军重重围困,境况不明…… 高阿那肱故作随意的笑容终于消失,额头隐现冷汗,犹豫再三,还是咬牙向高纬奏报军情。 高纬和冯小怜的围猎游戏玩儿一次又一次,依然兴致勃勃,听到平阳陷落的消息后,高纬的心思仍未从围猎中抽出,因而反应平淡。 高阿那肱见此大大松了口气。 冯小怜趁机建议道:“再玩儿一次!” 高纬乐道:“正合朕意!” 高阿那肱:“……” ………… 平阳城外,持续了一整天的残酷攻城战,随着夕阳最后一缕红霞的淡去而暂时结束。 石之轩一边骑马巡视着本部兵马井然有序地后撤回营,一边集运精神在袖筒里的粉色肚**兜上,隔着三四百里之遥,默默感应着肚**兜主人的心神。 好一会儿,石之轩收功归元,微微摇头。 这次他并没有再对冯小怜施加精神暗示,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冯小怜和高纬的表现正合他心意。 “雄主自有其功成名就之因,昏君亦自有其亡国丧命之由,一切均非偶然……” ………… 十月下旬的北方清晨,寒意愈发重了。 冷冰冰、脆生生的铁叶撞击声连绵而轻快,史万岁掀开军帐,闪身而入,却见一身金甲的师尊已在神采奕奕地伏案疾书,笔走龙蛇,好一派儒将气度。 “将军,昨夜又抓了七个城内派遣求援的信使。” 一边回禀任务,史万岁一边将手里缴获的七封齐国海昌王、晋州道行台尚书仆射,也即平阳城主尉相贵的求援奏报放在石之轩左手边的案头。 “此番还有个高手混杂其间,由其余六人全力掩护,若非我亲自率领精骑围追堵截,差点儿就让他悄然逃脱了……” 石之轩明白,能够让史万岁称赞的高手,至少也有接近甚至堪比江湖一流的水准。当即问道:“这高手多大年纪?” “不足三十!” 石之轩沉吟道:“加上这一批,就是第十三批了,围城猛攻了十三天,终于出来了个高手……嗯,也是时候出来高手了!” 史万岁不明就里,疑惑道:“师尊何出此言?” 石之轩下笔不停,提醒道:“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在三十岁前跻身第一流高手之列?” 史万岁一脸恍然,不错,平阳城在大周六万步骑精锐的层层围困下,就算真正的一流高手也未必能够突围而出,派遣求援信使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并非真的指望信使搬来援兵,更何况平阳城一旦被围,周遭城池的齐军自会向朝廷传出消息。 因而此前的十二天里平阳城所派信使不过是些精锐斥候,其中或有好手,却绝对算不上高手,但昨夜竟冷不丁派出了第一流的高手,而且还是个前途无量的年青俊杰! 须知,当世无论学文的经史子集还是习武的武功心法,均是弥足珍贵,非寻常贫寒子弟能够轻易获得,因而年轻高手绝大多数出自大势力(家族、门阀、帮会、门派)的蓄意培养,往往寄托着所属势力的未来。 “师尊是说,城里的大家族、刺史、主将亦或副将因不堪我军围城猛攻,又久久不见援军到来,有人斗志已尽,却又不愿坐以待毙,使得诸人正在或主动或被动开始安排后路?” 主动者,自是踌躇着开城投降;被动者,知晓别人即将开城投降而自己因某些原因不能投降,唯有着手安排亲近的杰出人才寻机突围,以图将来,比如昨晚被抓的这年轻俊杰。 石之轩微微一笑,放下笔墨,淡淡道:“若我所料不差,这位年青俊杰该是姓尉。 只因一旦平阳城破,其余刺史、副将、士族豪强等文武均可投效我大周,继续享受高官厚禄,唯有平阳城主、海昌王尉相贵既失城池属地,即便投降也不可能在我大周继续获封王爵。 且因一连十三日糜战使我军损失甚重,尉相贵一旦落入我军之手,虽不至于丧命,也会被打为罪囚,城内尉家势力跟着被连根拔起。 尉相贵但凡有些小聪明,就不得不为家族的延续早做打算,最好莫过于创造机会让家里的年青俊杰突围而去,恐怕万岁你昨晚所抓的还是第一波,只有一个年轻高手,试探的意味居多,今晚可能才是尉相贵的子侄等重要人物的突围时间。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史万岁大感赞同,又问道:“不知城内哪个文臣、武将亦或大家族准备投降,逼得尉相贵投鼠忌器不说,还做了最坏打算,莫不是刺史崔景嵩? 文臣多是墙头草,最靠不住,更何况久闻崔景嵩此人向来尸位素餐……” 石之轩摇头失笑,“当然是手握兵权的武将,而且十之八**九就是位高权重的副将侯子钦,否则若是文官刺史崔景嵩,此刻其六阳魁首早就给尉相贵悬在城头了!” 顿了顿,将刚刚写好、墨迹已干的布帛卷起塞入一根竹筒,递给史万岁,“听闻本将伯父让之公在清河为官时,曾与包括崔景嵩在内的诸多崔氏俊杰颇有交情,此乃本将以裴氏晚辈的名义写给崔刺史的问候书信。” 说着又将一卷空白布帛塞入另一根竹筒递给史万岁,“此乃本将给城内副将侯子钦的劝降书信。 万岁你将这两封信笺送去给王监军过目后,就将此前所俘的近百信使聚在一处。记住,要当着所有俘虏的面将信交给那尉家俊杰,然后将他们尽数遣送回城……” 此次御驾亲征,宇文邕一改上次的大包大揽,仅仅负责主导大局,而具体事务则交由六军主将与监军王谊斟酌进行,向城内送劝降信自然需要监军王谊过目,否则就是私通敌军,尽管一封信全是些士族间拉关系的寒暄话,无甚营养,另一封更是空无一字。 石之轩微微一笑,“不管这信是否到得了崔景嵩、侯子钦手里,都会起到应有的功效!” 史万岁咧嘴一笑,由衷钦佩道:“尉相贵、侯子钦、崔景嵩三人本就相互猜猜忌,再有这书信火上浇油,他们岂不更加疑神疑鬼? 侯子钦、崔景嵩若不想人头落地,就只能尽快开城纳降。 师尊果是运筹帷幄,举手之劳便可摘得破城首功!” 石之轩拍拍史万岁的肩膀,适时地耳提面命道:“仅仅勇猛善战,不过一马前卒,纵使伤痕累累,亦未必能有多少功勋。 唯有深谙官场游戏规则,并善于利用这些规则在官场里如鱼得水,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出将入相,无不如意! 就像为师此次所做所为,看似颇有投机取巧之嫌。毕竟,明眼人都知道崔景嵩、侯子钦若是开城投降,其实是因为顶不住六万大军的围城猛攻,兼且久久不见援军到来,对齐国朝廷失望已极,为保富贵及家族方才决心改换门庭。 但当崔、侯二人拿着为师的书信出城归降时,就连皇帝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为师的劝降之功。 原本我等六军精锐一齐攻城,六位主将的破城之功并无上下之分。然而为师只是多送了两封信,在破城的功劳上就大大高出其余五位主将一筹,还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此间微妙,犹如画龙点睛----实打实的战功固然要有,否则如此揽功就会惹起众怒,但加点儿官场手段让这战功更为出彩,既无可厚非又恰到好处!”(。) 第四百五十章 旅进旅退 自周军攻破平阳城至今已有五日,坐落于城北的原大齐晋州道行台衙门也已改为大周晋州刺史衙门。 当然,现下占据府衙的还不是未曾确定的大周晋州刺史,而是包括皇帝宇文邕在内的数十名大周东征军高级将领。 监军王谊列前禀告:“……连日来,我军已将所有失去战力的重伤员先一步运回潼关大营,剩余的近六万精锐亦休整完毕,随时可以拔营行军。 按飞鹰传信的时间算,齐王明日即可撤回平阳城,伪齐皇帝高纬所率的十万大军衔尾追击,预计后日亦可到达平阳。 我军进退与否,还请陛下早作定夺!” 烛光闪烁,昏暗的光晕投在宇文邕脸上,却似映照出罕有的迟疑不决。 因此前一战积功升为骠骑将军的宇文忻迫不及待道:“陛下何须多虑?以陛下的圣明威武,乘敌人的荒唐放纵,何必担心不能攻克他们? 如果伪齐出现一个好的君主,君臣同心协力,那么就是我大周有商汤、周武王的声势,也不易讨平对方,但现在伪齐的君主昏庸、臣僚愚蠢,军队没有斗志,虽有百万之众,实际上是送给陛下的。 陛下何愁不能一战而掳伪齐皇帝高纬于驾前?” 军正(军法官)王紘上前附和:“齐国纲纪败坏,至此已经有两代。上天庇护嘉奖我们大周,经过一战而扼住对方的咽喉。 正所谓攻取欺凌动乱、败亡之国,正在今天。放过虚弱的伪齐而自己退走,臣实在不能理解……” 宇文邕面色沉吟,久久不语。 他当然知道此二人所言属实,比之去岁伐齐在洛阳独孤永业的精锐面前碰得头破血流,今次取道晋州,一路势如破竹,除了攻打晋州治所平阳城凭借坚城多坚守了几天,其余的晋州城池在大周各路偏师面前全无抵抗之力,甚至齐王宇文宪都率领先锋军打到了晋阳(太原)周边。 尽管此次东征伐齐之前已规划好反客为主之策,也即打下平阳城后就留下少部精锐依仗平阳坚城来消耗北齐的主力,待得北齐大军疲惫,周军再杀回来与之决战,争取一战而胜……但面对此次周军首战得胜的大好开端及齐军愈发**的有利现状,宇文邕亦不免生出直接与高纬的十万大军决战的心思。 若能战而胜之,岂非可以气势如虹的一举攻下整个北齐?何必还要先后撤再前进决战的来回折腾? 石之轩身为周军中唯二的上柱国大将军,在宇文宪不在的情况下,向来占据左列首位。此时他打量了一番宇文邕变幻不定的神情,借着举杯饮茶掩饰,向身旁的老熟人杨坚传音道: “隋公以为,如今我军当进还是当退?” 杨坚似乎丝毫不为此前的首战大胜所影响,眼神一如既往的沉稳坚凝,闻言不由稍一沉吟:他莫不是在考验我的眼光及才能是否足以驾驭汉兴之势,登临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当即杨坚同样举杯掩饰,传音回复道:“宇文忻勇则勇矣,兵法尚可,目光却短了些;王紘为人方正,掌军法绰绰有余,谋军略则颇有不足!” 石之轩嘴角勾起一抹儿诡异微笑,又传音道:“那你可得有个准备!” 杨坚不明所以,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石之轩的视线落回一脸激动和期盼的宇文忻、王紘身上,颇觉与杨坚英雄所见略同----宇文忻、王紘均属上乘人才,但仅止于在合适的领域发挥作用,前者勇猛善战,可为先锋将而不可为帅,后者公正严明,可为执法佐官,亦不可为帅。 只因二人只做到了谋周、齐两国之战这一域,而未曾做到谋天下之全局。 正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不管怎么说,周、齐合计二三十万大军的大战规模,放眼天下也是一等一的盛大战争,其胜负足以影响整个天下的局势,亦会引得天下各国密切关注,看看是否有分一杯羹的可能。 因而北周战略指导者绝不能仅仅着眼于一城一地、一战一仗的胜负得失,须得放眼天下,全盘考虑。 毕竟,中土及周遭并非仅有周、齐两国,反而是群狼环伺,北周此次东征若想成功吞并北齐,则王见王的决战只能完胜而不能惨胜,否则不仅有功败垂成之虞,还可能为他人做嫁衣。 比如同样热衷伐齐的南陈,以及一直对周、齐中原繁华之地虎视眈眈的突厥、高句丽。 如今高纬率北齐十万大军疾扑而来,气势正盛,其中近半还是晋阳要塞的百战精锐,若是宇文邕就此急匆匆的与之硬碰决战,一点儿回旋余地都没有,那么完胜是不要想了…… 宇文邕反复斟酌后,显然也想明白这点,强行摒弃了直接决战的诱**惑,沉声道:“二位爱卿所言有理,但此前战略已定,仓猝更易,不免出现错乱。” 宇文忻、王紘对视一眼,还欲再劝,却给宇文邕挥手止住。二人又将目光转向石之轩、杨坚等说得上话的大将身上,似乎希望诸人有所谏言,但却无人响应,二人唯有无奈退下。 宇文邕环视堂内,“朕欲继续执行既定之策,诸卿谁愿为晋州刺史,坚守平阳城,抵抗伪齐十万大军?” 话虽询问,视线却定定凝滞在杨坚身上,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杨坚面无表情,却忍不禁不由瞳孔微缩,手足发凉,终于明白石之轩刚刚所言“有个准备”的意思,原来是算准了宇文邕会借机让他留下来驻守平阳城! 一旦应下如此重任,他将以麾下万余精锐面对北齐十万大军的轮番猛攻,可谓以孤军敌一国,唯有施尽浑身解数一途。 即使他倾尽一切侥幸守住了平阳城,杨家积年培养的家将及心腹部属也必会损失惨重,宇文邕再明里暗里刻意打压,杨氏一族难免自此一蹶不振,逐渐消亡。 如若不然,他就只能将杨家中坚力量遣回长安而选择将自己及少量部将战死在平阳城,之后杨氏一族尽管也逃脱不了宇文邕一定程度的打压,却可保富贵长存。 石之轩嘴角微笑依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暗暗感慨:“宇文邕这一招,不可谓不阴毒。杨坚要么毁损家族而暂存自身,要么牺牲自身而长存家族,真是个两难的选择!” 众人瞩目之下,就在杨坚还在心头天人交战之时,隔着两个位子的一个英武中年眼中精芒爆闪,蓦然起身向着宇文邕拱手肃声道:“微臣愿为陛下死守平阳城,定拒伪齐十万大军与城下!” 语气坚毅,气势蓬勃。 众将见此各自眼神闪烁,或惊讶,或了然。 “陈留郡公精忠报国,朕心甚慰。”宇文邕瞳孔深处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失望,并未立即同意。 杨坚则扭头意味深长地看来那人一眼,那人同样偏过头来,锐利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与杨坚对视,脸上一副大义凛然的决绝之色,但目光中却有若隐若现的阴狠意味。 石之轩的视线在那人与杨坚之间来回转动,眸中噙着丝丝笑意:兄弟阋墙?啧啧,杨坚不愧是大气运在身贵不可言之人,这种窘迫境况下竟还有如此“别具一格”的替死鬼? 那人面相与杨坚有四五分相似,正是杨坚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杨整。此前杨整的表现一直不温不火,算得上权贵子弟里的优秀人才,却又并不像杨坚那般极为拔尖,但刚刚杨整起身时突然爆发的那股气势,却又显出其超出江湖一流,堪比顶尖高手的强横功力。 他及时请战,看似是不惜自身替杨坚出头,顶下宇文邕的一波杀招,但实际上,不少有心人都知道,杨坚、杨整兄弟年轻时颇有些龌龊,向来不和,只是近些年随着杨整人到中年,愈趋成熟,性情收敛不少,再不在人前与兄长互掐罢了。 不过现下看来,杨整仍旧不甘心认输,只是学会了韬光养晦而已,此次窥准时机替杨坚顶缸,看似九死一生,实则大风险必有大机遇,一旦成功守住平阳城,无论官职还是爵位必然高升,一跃而与杨坚比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届时,凭着杨整同样是杨家嫡子的身份,在宇文邕的支持下,足以再次与杨坚展开杨氏家主之争,且有很大机会将很受宇文邕猜忌的杨坚挤下家主之位。 反之,杨坚顾虑到兄弟此次主动为自己顶缸,不仅不能落井下石,还得想方设法全力助兄弟在之后的平阳城残酷攻防战里保住性命。 如若不然,杨坚在众人眼里未免落个以怨报德、刻薄寡恩的形象,于他今后所谋之事大大不利。毕竟,他若是连愿意替他而死的嫡亲兄弟都容不下,还能容下何人? 而这点,恰又堕入杨整的瓮里! “以此观之,杨整坚忍果决,雄心勃勃,倒也是一号人物!”(。) 第四五一章 不虚此行 一时间,石之轩对一直被自己当做路人甲的杨整生出些许好奇,而且他还隐约记得史书所载,杨坚、杨整兄弟的莫名矛盾,一直延续到下一代还没消解,以致杨整的儿子杨智积一生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生怕某一天被杨坚、杨广赐死,就连杨智积临老时病重也不敢请医治疗,硬生生给拖死了…… 沉吟片刻,宇文邕道:“陈留郡公其志可嘉,但之后平阳城之战事关重大,须得老成持重之大将才足以胜任!” 说着视线在堂内环视一周,最终停在一名须发虬髯、威势凛凛的老将身上,但见其五十岁上下,脸色沧桑沉凝,眼神刚强果决,正是前些天攻破平阳城后叙功新晋的柱国大将军梁士彦。 宇文邕之所以看中他,只因他除了是一名精通兵法韬略的战阵老将外,还是一名老牌儿宗师级高手。 毕竟,孤军固守平阳城抵挡北齐举国之力,其主将的先决条件就是自身武功高强,否则根本就难以在北齐军高手的集中登城的斩首战术下存活下来,更遑论指挥城防? 刚刚杨整正是深明此点,才会毫不犹豫地展露强横气势,以此证明他有资格角逐平阳城守主将! 面对皇帝的目光垂询,梁士彦目光闪动一下,神色如常地起身出列,沉声道:“臣梁士彦愿为晋州刺史,固守平阳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宇文邕龙颜大悦,起身下来,一手牵住梁士彦,一手牵住杨整,扬声宣布:“今进梁老将军为使持节、晋绛二州诸军事、晋州刺史;陈留郡公进车骑大将军,为老将军之副。合两部一万精兵,驻守平阳城。” 说着将梁士彦和杨整的手叠在一起,用力拍着,“望二位爱卿同心同德,力保平阳不失!” 不管各自心里如何作想,这一刻,梁士彦和杨整均是一脸激动,目光炽烈,似乎大受鼓舞,齐声应道:“臣等遵旨,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宇文邕微微颔首,转头又向侯立一旁的太监何泉道:“传朕旨意,明日各军依次拔营后撤,着齐王宇文宪率所部殿后!” 石之轩眸光一闪,暗暗感慨:高明的皇帝都是孜孜不倦的圣斗士,要像宇文邕这样不遗余力地打击潜在威胁,先是杨坚,接着又是宇文宪。 自古以来,殿后就是危险之极的苦差事,一不小心就陷入敌军的猛烈追击围困之中了。更别提五万精兵外加数万辅兵、民夫的撤退,又岂是短时间里可以完成?说不得须得两三日拖沓,而后日北齐十万大军即至,其间时间差,就得靠宇文宪率部硬顶了。 ………… 夜深人静。 随夫出征的独孤伽罗娇躯疾掠,悄然来到军营僻静一隅,看着面前阴影处那英武挺拔的身形,皱了皱眉头。 虽然从许久以前开始,她就很是讨厌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家人”,但多少还是念着儿时的情谊,不愿恶语相向,仅是冷淡道:“约我来此,有何要事?” 杨整徐徐转过身来,目光定定投注在独孤伽罗身上,隐现痴迷之色,“伽罗,等我这次在平阳城建立不世功勋,名扬天下,就抢回杨坚从我手里夺走的一切,最重要的还是伽罗你!” 独孤伽罗美眸闪过厌恶之色,愈发冰冷道:“伽罗是你叫的?我是你嫂子!” “嫂子?呵呵……”杨整打量着独孤伽罗充满成熟韵味的丰*腴身形,脸上流露出一丝诡异表情。 旋又忿忿不平道:“当年可是我先认识你的,要不是大哥早早就承袭了父亲的爵位及家主之位,怎会使得独孤将军对他青眼有加,更将你嫁给他?” 独孤伽罗强抑怒火,漠然道:“不管怎么说,此次是你替你大哥解了围,你大哥与杨家上下绝不会坐视你陷在平阳城。 你大哥现在正与召集部属和家将,准备挑选一批好手在你手下听用,勿要保你成功守住平阳城。” 杨整毫无意外之色,眼神流转,最终死死凝视着在独孤伽罗的眼睛,“那你呢?你是否也想让我守住平阳,功成归来?” 独孤伽罗冷哼一声,不告而别。 只留下杨整留在阴影里,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作一声苦涩莫名的慨然长叹。 独孤伽罗悄然绕过几个值夜岗哨,掠向丈夫的军帐,倏地前方光影一闪,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戛然止住身形,凝眉不已。 石之轩一脸感慨之色,眯眼盯着独孤伽罗的俏脸,打趣道:“啧啧啧……古语有云,好吃不过枣子,好玩不过嫂子。 看来你小叔子深谙此道,也是个妙人啊!” 独孤伽罗勃然而怒,探手就要抽出腰间软鞭出招,然而念及对方深不可测的武功,唯有强忍下来,咬着嘴唇恨恨地盯着石之轩。 若是眼神能杀人,早将石之轩千刀万剐了。 石之轩欣赏着美人薄怒的别有一番风味儿,心下了然:难怪杨坚、杨整兄弟的“仇怨”这么深,这可是仅次于杀父之仇的夺妻之恨呐! 特别是男人的贱属性发作,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那绝对是魂牵梦绕,欲罢不能。 否则以杨整如今的武功及陈留郡公的权位,足以让多少美人投怀送抱,又何必对独孤伽罗念念不忘? 当然,石之轩也知道,独孤伽罗可不是什么傻白甜的弱女子,绝不会任由杨整一次又一次的“骚***扰”而有苦说不出,反而她出身独孤阀,武力、势力、智计无一或缺。杨整如此逼她太紧,若是不小心防备“最毒妇人心”,下场多半不太妙。 就在石之轩准备拿这丑闻要挟这美**妇,好占点儿便宜之时,忽然眉头一挑,暗骂一声晦气。微笑道:“难得出来遛遛,恰逢一场叔嫂不**伦**之恋,深感大开眼界,不虚此行……告辞!” 话落身影一闪,遁去无踪。 独孤伽罗一愣之后,一边继续疾掠潜返军帐,一边暗暗疑惑他怎会如此轻易退走,忽见侧面营帐转角处绕出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心下了然之余,亦对石之轩感知之灵吃惊不已----竟可隔着密集的营帐,先她数十息感察到来者内敛至若有若无的气息。 须知,来者正是随她陪嫁到杨家的老仆之一,原本是当年随她父亲独孤信纵横沙场的一名亲信家将,如今老而弥坚,一身武功愈趋化境,即使在杨坚目下的诸多心腹部属里也是首屈一指的高手。 思及刚刚杨整的纠**缠及给人撞破的愤懑和无奈,独孤伽罗美目杀气一闪,毫不犹豫地现身迎向来者。 “献伯!” 来者身形顿止,鹤发童颜的面庞闪现一丝意外之色,应道:“原来是小姐。” 独孤伽罗轻声问道:“献伯哪里去?” 献伯恭声道:“奉姑爷(杨坚)之命前去联络梁士彦,请托他在之后固守平阳城的战事中多多照顾二爷(杨整),以防万一。” 独孤伽罗嘴角勾起,喃喃自语道:“是要好生‘照顾’他……” 献伯微微一愣,总觉得自家小姐的表情和语气不太对。 独孤伽罗沉吟片刻,来到献伯身前,凑到他耳边低语一阵。 献伯满脸震骇,迟疑道:“这……若是姑爷知道了……?” 独孤伽罗似笑非笑道:“你以为他就不想……?” 献伯默然片刻,其实他前半生为独孤家卖命,后半生在杨家效力,到底见惯了豪门贵族的内部龌龊,不一会儿就恢复平静。 “老奴唯小姐之命是从。” 独孤伽罗微微一笑,美目闪动间不经意地流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上位者气概,不知怎的忽又想起那夜在骊山温泉池中的旎丽一幕,似乎自己一直被“她”压在下风,在“她”身下体味到比深爱的丈夫更强烈的被征***服**感。 一时间独孤伽罗脸颊泛红,目光迷离,遐想非非。 献伯对独孤伽罗的神情暗自疑惑,不由提醒道:“小姐?” 独孤伽罗轻嗯一声,“我们这就去联络梁士彦,料他不敢不乖乖就范,届时献伯你就潜藏在平阳城里,也不怕他偷奸耍滑。” 献伯应诺,二人一齐赶向梁士彦的军营所在。 独孤伽罗暗暗叹息:若是“她”的话,或许根本不必这么拐弯抹角地繁琐算计,杀杨整不过举手之劳,毕竟,谁能想到慈航静斋的仙子竟…… 片刻后,二人刚刚密议的角落阴影里无声无息地现出一道清逸身影。 石之轩眯眼凝望着独孤伽罗渐行渐远的背影,摸着鼻子暗自嘀咕:怎么感觉怪怪的呢?本少爷敢以阳神发誓,刚刚她神情陶醉时所思所想之人绝不是杨坚! 可她似乎并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除了想杨坚还会想谁,总不会真是杨整吧?开玩笑,要真是杨整,她还用私下串联他人将杨整往死里整? 一向自诩智慧卓绝的石之轩百思不得其解,唯有暂且放下,却又忍不禁安慰自己:罢了,反正今天抓了她与小叔子“有”私情及谋杀小叔子的把柄,以后找机会迫她半推半就,届时凭本少爷的出神入化的功夫,还不能让她欲罢不能,乖乖招供? 石之轩一脸自信。(。) 第四五二章 烛光晚餐 山涧里寒风席卷,呜咽声不绝于耳,如泣如诉。无数黑甲兵马浩浩荡荡,川流不息,恰似给山涧夹住的黑龙,逶迤无尽。 远远的峰头密林边缘,一个重纱蒙面的婉约身影幽然浮现,悄然俯视着撤退的数万周军主力,细细搜寻她此行的目标。 许久之后,她黑珍珠似的美眸闪过若有所思之色,忍不禁感慨道:“周军退而井然有序,不慌不忙;齐军进还纷乱狂涌,毫无章法……此间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精通兵法者无不深知,退军远比进军困难许多倍,进军尚可一窝蜂乱冲乱打,然而退军时只要稍一纷乱,立时便是大溃败、大溃散,止都止不住。 齐军确是败落了,再不复当年高欢、高洋之时的令行禁止、进退随意。 “列国之争果然丝毫做不得假,唯有明君贤臣上下一心,内则政治清明,国富民强,外则合纵连横,战无不胜,乃有霸业之基……” 她并非思维狭隘之人,在过去的十余年里近距离见证了北齐由强到弱而北周由弱到强这截然相反的历程后,终于不再为门派利益而一叶障目,隐隐然有所明悟。 “如此看来,我率领本派宗主嫡系从北齐这烂泥塘抽身而出,尽快开始下一盘棋的布局的决定确是明智无比……想来若是师尊还在,也会同样如此决断! 至于所要扶持的新人选么?” 喃喃自语着,她的视线徐徐巡视过黑色长龙似的行军队伍,最终在某个金甲上将身上停滞了一瞬…… 山涧里的大军洪流之中,正在策马徐行的石之轩若有所觉,倏地闪电般转过头来,精芒灼灼似能透彻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的锐利目光迎着阴沉天空下那萎靡的夕阳,落在层林尽染的峰头,却并未发现丝毫异常。 “奇哉怪也……我的灵觉感应绝不会错,这么看来,莫非是个能够在一瞬之间及时避开我【天视地听】之术的高人?” 石之轩眸中宛似太阳的炽烈精芒渐渐熄灭,回过头来一日之前那般策马徐行,督促麾下万余精兵列队行军,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然而他暗地里却提高了几分警惕。 在他觉察到有人窥视的一瞬间,他就将阳神感应催发到极致,再配合登峰造极的【天视地听】秘术,瞬间便将数里外那处峰头感察通透,即使一只地鼠、一窝雏鸟也不能幸免。 而那人若想躲开他无微不至的感察,不仅需要迅比闪电的身法瞬间掠入密林,避开他的视线,其间一举一动还不能惊动任何蛇鼠兔鸟,更要瞬间将庞大的精气神波动收敛得宛如死物,绝非寻常的宗师级高手所能做到! “精擅轻功、隐匿,功力比之宗师高段有过之而无不及……有意思!” 石之轩微微一笑,对那人的身份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却又不能肯定。 古语有云,人过一万,无边无际。 数万大军在道上绵延数十里,撤退疾行当然非同小可,尽管石之轩统帅的右二军乃是大周精锐,但对于撤退这种最考验封建军队素质的活计绝无任何将领敢于掉以轻心,向来躲懒的他也不得不亲自带领及安排所有军官从头到尾巡视压阵,以防万一。 迟暮时分,大军方才就地安营扎寨,各色军帐蜿蜒近三十里,犹如一条潜伏在夜色下的狰狞巨蟒,望之生畏。 叮嘱史万岁安排好值夜的明暗岗哨之后,紧绷了一天的石之轩终于松了口气,唤来充当亲兵的裴氏族人,“将饭菜送到我的大帐来……” 顿了顿,又罕有地加了一句,“大家伙儿白日顺手搜刮的山珍野味,甭管荤的素的一样来一盘,让厨艺最好的伙长掌勺,要是炒得不好吃,老子将他发配到辅兵营当马夫!” 言毕石之轩一如既往的施施然入帐打坐调息,唯留亲兵在帐外满脸疑惑:大将军不是从不在乎伙食好坏么,怎么这次这么有兴致? ………… 冬夜深沉,寒风凛冽,吹面犹胜刀割。 军营中除了明暗岗哨及巡逻队,其余将士尽皆躲入营帐,在瑟瑟发抖中渐渐睡去。 “呼……” 帐门前狂风席卷,沙尘轻扬。一抹儿若有若无的幽影乘风而至,一个闪烁便从六个守卫间飘忽而过,无声无息地扑进帐内。 只留下六对惶恐急切的眼珠骨碌碌乱转,却丝毫动弹不得。 帐角简陋的行军榻上,盘坐入定的石之轩倏地睁开双眸,恰似亮起两颗小太阳,霎时便将帐内的黑暗驱散大半,但却怎么也照不透飘忽逼近的一抹儿幽影,就像帐内剩余的黑暗尽数聚集在她周遭一样。 朦胧妖异的气氛中,一根光洁滑嫩的纤纤玉指,在石之轩眼前不住扩大,最终近乎遮蔽整个视界,却又无声无息地印向他的眉心! 石之轩眉头一挑,左手五指张开,似缓实疾地拂向那纤纤玉指后的皓腕。 而在突袭的幽影看来,他的五根手指在拂来的过程中各自不住微微颤动,封死了她这神来一指的一切攻势及后招变化。 更可虑者,他五指指尖携着凌厉锋锐的先天剑气却又含而不吐,恰似五柄随时可延长数丈的神兵利刃,隐隐笼罩着她周身三丈许空间。 若是三个月前,她怎都没法避开对方这神乎其技的精奇剑招,但如今她已今非昔比,臻至十七层巅峰的【天魔大**法】运转到极限,令她于不可能间一个闪烁,幽灵般脱出剑势笼罩,到了石之轩的左后侧----正是他这一招剑势的死角位。 一对如梦似幻,像荡漾着最香最醇的美酒般的美眸泛起紫澄澄异芒,倏地雪腻的玉臂从水袖探出,悄然拂向石之轩后颈,其漫不经意处,恍如情***人的爱***抚,温柔无比。 只有身为目标的石之轩才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无限杀机…… 帐内黑暗朦胧,狭小的行军榻上,两道轻烟闪烁飘忽,交错纠**缠,明明杀招迭出,战况激烈无比,却全无丝毫劲风呼啸之声,情景诡异非常。 似乎两人颇有默契,不愿惊动旁人。 幽灵般的倩影越打越心惊,此前她本以为对方在她这炉火纯青的天魔功飘忽不定、变化万千的攻势下,只能先以不动如山的剑势或剑罡严防死守再寻隙反击,却未料到对方武功身法的飘忽诡异之处,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数十招的攻防里,对方竟攻多守少! 终于,她未能避过对方一招如梦似幻的剑势,被一记剑指点在纤手掌心,凝如发丝锋锐无比的剑气侵入经脉,让她不得不飘退两丈到了另一个帐角,全力调运天魔气化解。 石之轩好整以暇地下来行军榻,剑指轻挥,炽烈劲气过处,帐角烛光绽放,将一英武一纤柔两道身影映在帐篷上,引人误解。 “难得玉妍大驾光临,实令敝处蓬荜生辉。请入座!” 祝玉妍顺着他的手势看去,才发现自己身旁的几案上摆着十余个银质碗碟,盛着精心烹饪的荤素菜肴,还有一双象牙筷子、一对翡翠玉杯。 当然,最惹人瞩目的还是碗碟空隙处挺立的九支红烛,焰光摇曳,更增别样朦胧气氛。 整个一副静候佳人幽会的排场! 深邃的美眸闪过一丝惊诧,她心头忍不禁浮起一切尽在对方算计之中的气馁感受,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幽怨道:“玉妍?我还以为你会一口一个魔门妖女呢?” 一想起那次金墉城外,他以“大周剑神裴矩”的身份与她们阴癸派四位顶尖高手厮杀良久,最终制住她们的天魔缎带,逼得她们不得不自爆外袍,玉**体**半螺狼狈而逃的窘态,她就忿忿不已。 石之轩微微一笑,丝毫没有被拆穿马甲的尴尬,随手从榻角的文件箱里取出一个小坛子,“军中禁酒,这还是我在海昌王尉相贵府邸后花园地下挖出的正宗杏花村百年陈酿,庆功宴时都没舍得喝……” 说着拍开泥封,运转纯阳真气将坛中冰冷的酒水快速加热,馥郁的汾酒香氛充溢帐内,诱**人馋虫。 祝玉妍深深看了他一眼,似是无限惋惜地娇叹道:“师尊不知所踪,指不定在哪处地牢饱受折磨,玉妍身为弟子,心急如焚,纵然百年醇酿当前,又如何咽得下喉?” 石之轩一边踱步走近,一边意味深长道:“娄宗主正在一独一无二的风水宝地安享清静,想来此时正受益匪浅,玉妍不必挂怀……坐!”说着抬手轻按她的香肩。 祝玉妍毫不避讳,就势坐下,宛如柔顺的小妻子。 “叮叮咚……” 琥珀色的酒液注入玉杯,发出九霄环佩似的悦耳脆音,腾起朦胧雾气。 石之轩客气道:“行军野外无甚佳肴,些许山珍野味,还望玉妍不要嫌弃。” 此言并非无的放矢,而是由衷而发----虽说魔门中人往往被正直侠士蔑称为“地老鼠”,然而实际上无论阴癸派还是花间派,平日里都极为注重生活质量,衣食住行的种种享受堪比王公贵族。 反之,许多正直侠士往往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给人做小弟、打手、保镖亦或车夫,打生打死卖血卖汗,怎一个苦逼了得? 两相对比,多少有些讽刺。 祝玉妍巧笑倩兮,举杯道:“世兄不声不响就在北周经营出如此一番大好局面,还将正邪各路势力尽数蒙在鼓里,看来圣门祈盼已久的宏愿就要在世兄手里达成了…… 玉妍钦佩之至,先敬世兄一杯!” 石之轩淡淡一笑,欣然举杯与她对饮,温热佳酿入喉,他本能地浸入上一世与最爱汾酒竹叶青的风清扬一起欢饮时养成的阖闭双目细细品味的良好习惯。(。) 第四五三章 谜一样的人 入口绵、落口甜、清香幽雅、醇净柔和、甜软爽口、饮后余香、回味悠长。既纯且真,一如窈窕淑女,淡梳轻妆…… 百年杏花村陈酿确是非同凡响! 再抬眼时石之轩不由一愣,但见佳人的嘴角处一滴琥珀酒液悬而不落,给她探出鲜嫩香xx舌轻轻舔****去,朱唇被酒液浸润后愈显娇**艳**欲**滴,引人遐想。 即使以石之轩的定力,亦大感小腹火起。不由暗叹:看来她的【天魔大*法】不仅臻达十七层巅峰的大成境地,还将【天魔妙舞】、【茶女大*法】等其余阴癸派秘传尽数融会贯通,否则其媚**术绝不会达到这举手投足即可“伤人”于无形的超凡层次。 祝玉妍目现凄迷,幽幽道:“自当年邺城郊野初见,至今已有近十载,妾身竟还不知世兄究竟叫什么名字呢?” 石之轩故作讶然,“咦?我难道不曾告诉过玉妍,我本名石之轩么?真是失礼,失礼……” 一见他这无赖嘴脸,祝玉妍不由暗暗气结,眼波流转,泫然欲泣道:“因石兄之故,阴癸派四分五裂,妾身柔弱无力,不堪两位师叔和那些虎狼之辈的欺压,如今已然无家可归。 石兄若是不愿收留妾身,妾身可就要露宿街头了……” “呀……”石之轩神情一变,探手抓住佳人一只素手,一边揉**捏**抚**摸,一边满脸心痛道:“是我之过也。玉妍近来餐风露宿,定是吃了许多苦楚,连皮肤都没以前水润滑嫩了,这可不行!” 祝玉妍轻轻抽了两下手,没能如愿,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唯有任他轻薄,心里则暗暗翻个白眼儿:说得好像你以前细细摩挲过我的肌肤似的? 石之轩满意地眯着眼,“还说什么收留不收留,我的不就是你的?玉妍若是不嫌军营脏乱,此后就跟在我身边。 等到将来我们迎回娄宗主,大家一起共创幸福美满的和**谐家庭……咳咳,是圣门泽被大地的和**谐未来!” 祝玉妍目露惊疑,忍不禁深深瞧了他一眼,一时间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但觉他的态度竟与她此前预想的截然不同。 她所说的“无家可归”,是指她及麾下亲信已从北齐泥潭破门而出;让他“收留”,则是指她愿意与他合作,在即将统一北方的大周共创一番局面…… 在她想来,他在大周简在帝心,已然有了近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无论军、政均有深厚根基,可谓搭好了实现圣门霸业的台阶。而她与阴癸派宗主嫡系势力此时半路加入,无异于占了天大便宜,他怎都该提一些条件等价交换才正常。 偏偏他丝毫不提条件,反而说出了“我的就是你的”这种近乎连他自己都打包白送的话,由不得她不惊疑不定。 大家都是圣门精英,她可不相信,他听不懂她的潜台词! 看着陷入沉吟之中的祝玉妍,石之轩暗暗得意,不动声色间咸猪手也慢慢从她的手心手背移向更为雪腻滑嫩的皓腕玉臂。 祝玉妍当然不明白他的心思,只因他有把握在北周吞并之后不久便重新晋入【炼神还虚】的境界,届时以他远比寻常【炼神还虚】的修行者强出不止一筹的道行,足以做到某些鬼神莫测之事。 那样一来,他与阴癸派的实力将再次拉开质的差距,即使阴癸派借他之助在北周扎根,扩张势力,亦不过是为他打工罢了。 眼界层次的差异,决定了双方对世俗权势截然不同的心态! 忽然,石之轩眉头一挑,提醒道:“有人来了,快躲一躲!” 祝玉妍瞥了他一眼,凝眉运转魔功感应起来,好一会儿之后才发觉百多丈外一个颇为内敛的阴柔气息正直奔此处而来,不由对他的感应之精微灵敏暗暗惊异。 当即她幽灵般飘起,动作似缓实快,眨眼间就升至圆角帐顶,紧贴其下,气息敛藏得丝毫不漏,整个人仿若玉雕般的死物。 被烛光映在帐篷面上的纤柔身影由此不复存在。 与此同时,石之轩先是伸手在几案上一抹,又对着营帐门口一挥手,一阵柔和劲气卷过六个守卫,将他们的穴道解开。 更聚音成束送入他们耳中:“本将旧友来访,开个玩笑,你等不必在意!” 这六人都是前来投靠他的裴氏族人,深谙官场潜规则,知道什么该记住,什么该忘掉,此刻恢复行动后听得将主如此吩咐,立马肃容凝立,表情毫无异常。 太监何泉飞掠而来,在六个守卫前稍一停顿算是表明身份后闪身入帐,看见帐角几案上丰盛异常的“烛光晚餐”时,他白白胖胖的脸上闪过些许诧异之色。 “裴将军好兴致!” 石之轩手指摩挲着收在袖内的祝玉妍之前所用的杯、筷,微微一笑,“将士们白日里打了些野味烹好送来,裴某也不好拂了他们一片心意,顺势小酌一杯。 何公公若有闲暇,不妨坐下同饮?” 何泉摆手道:“皇上须臾离不得杂家,杂家哪有这闲情逸致?此行乃是皇上宣召裴将军……” 石之轩毫不意外,“可是平阳城局势不妙?” “裴将军果是心思玲珑!”何泉赞许一句,不无担忧道:“伪齐数万大军包围平阳城,日夜猛攻。梁士彦、杨整麾下的万余精锐仅仅第一天就损失了**百人,兵力十去其一,境况堪忧啊! 陛下有意明日派遣援军……” 石之轩若有所思道:“裴某明白了,公公先请回,裴某更衣之后便去觐见陛下。” 何泉微一颔首,闪身离去。 石之轩一边开始麻利地穿着金盔金甲,一边对飘身落下的祝玉妍道:“真晦气,咱俩的浪漫晚餐要半途而废了。” 顿了顿,眼珠一转道:“尽管我对玉妍你来与我幽会举双手欢迎,但我最恨别人出卖我,所以我决定等下好生回报那个多嘴的蠢货。 说不定他还自以为隐藏得天衣无缝,此时正得意洋洋呢……” 祝玉妍眼波流转,动手帮他系好甲胄,一如为丈夫穿衣系扣的贤惠妻子,令石之轩大感满意,暗赞一声:不愧是阴癸派精心培养的尤**物,这素质……杠杠滴! 她却以半信半疑的口吻道:“莫非你猜到我是如何发现你的破绽的?” 石之轩嗤笑道:“不就是你寻到宁道奇,与他打过一场,武功大进之余,终于确认了掳走娄宗主之人并非是他。 之后你定会开始一一排查与阴癸派有迫切的利益争端的各个对手,佛道高人固然未能洗脱嫌疑,但最可疑者仍属深陷周、齐两国争端里的顶尖高手,你会不计代价的确定他们在娄宗主被掳期间的具体踪迹。 兼且你以前就对我印象深刻,终于查到我头上,又从长孙晟口中得知我那几天不在长安,且行踪诡秘…… 一切不言自明!” 在祝玉妍震惊的眼神中,石之轩伸手勾起她光洁的下巴,炽烈的目光倾注在她白璧无瑕、清秀绝伦的精致脸蛋儿上,直令她感到肌肤如遭火燎,耳根发烫。 饱含赞叹意味地道:“当然,玉妍你与宁道奇交锋后天魔功进境之大,而且这么快就寻到我,以及果决的从北齐跳槽北周,确是稍稍出乎我的预料。 在我的预想中,你最早也只会在周、齐二三十万大军的决战胜负已定后,才会晋级天魔十七层巅峰,并寻到我摊牌求包***养。 我该说,不愧是我家兰质蕙心、玲珑剔透的玉妍么?” 祝玉妍没好气地拍开他放肆的咸猪手,“谁是你家的?” 石之轩成功迈出了征**服妖**姬魔女的第一步,也不为己甚,随手将佩剑悬在腰间,又从怀中掏出一卷犹如胶质薄皮的物什递给她。 “这是我亲手精制的人皮面具,你戴上它,再穿上那个箱子里的劲装及甲胄,就可冒充我的亲兵,能够随时进出我的闺房(营帐)不说,还能光明正大的与我双**宿**双***飞……” 祝玉妍本来正在好奇地查看人皮面具,听他越说越暧***昧,再次无语地翻个白眼。 石之轩走到帐门处,忽又回首叮嘱道:“你要是等不及我回来,不妨先睡,只要将床**榻给我留一半位置就行。” 无视了祝玉妍咬牙切齿的表情,他一边转身出门,一边不怀好意地笑道:“当然,若你不想被熏着,最好在睡前给我打一份洗脚水先!” 寒风吹拂,不住扬起营帐门帘。 祝玉妍的目光透过缝隙,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英武背影,心头悄然涌起丝丝别样感受,复杂难明,一时间有些痴了。 回想过去近十年来两人间有限的交际,他每次均给她不一样的感受,他确是谜一样的人,让她忍不住孜孜不倦地追寻探索,尽管她隐隐感觉到,一旦女人对男人产生浓厚兴趣,往往就是对他生出感情的前兆…… 直到今天她揭穿了他的“真面目”,他却并未如她想象中那样惊惶失措,百般狡辩,反而超乎寻常的从容不迫,风**流**倜**傥。 且由始至终在武功智计上处处压制着她,让她惊奇、气馁之余,感受亦分外深刻。 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竟让她打洗脚水! 他真是花间派传人么?花间派传人不是向来风度翩翩,怜香惜玉,不吝于为美女打洗脚水、洗澡水么?怎么换到他身上偏偏就反过来了?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若是她这次真的给他打了洗脚水,那么下次他就敢让她倒马桶! 这一刻,她恍然而悟,原来她仍未触及他的真面目,而他依然是个谜……(。) 第四五四章 莞尔一笑 “轰轰轰……” 万骑奔腾,蹄声如雷。尘土滚滚,浑如万丈黄龙横亘大地,一往无前。 “裴兄手握如此雄师,纵横无敌,何愁大业不成?想来本门无数前辈的夙愿,就要在裴兄手上达成了,可喜可贺啊!” 策马疾驰之中,长孙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丝毫不为寒风呼啸、如雷蹄声所掩盖,却又牢牢限制在周遭两丈之内。 可惜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语气亦饱含幽怨。 石之轩一马当先,故作听不出来,哈哈一笑道:“长孙兄太过高看裴某了! 大家同门兄弟,自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不,裴某侥幸早早押宝大周得中,舔居高位,不敢或忘诸位同门,特此向圣天子举荐长孙兄,只盼长孙兄有机会一展文才武略,建功立业。 未曾想长孙兄实在仪表非凡,初次面君便入得圣天子慧眼,委以驰援平阳城之重任。料想来日平阳战略功成圆满,长孙兄必会加官进爵,一跃而出将入相,驰骋天下,远非裴某这等庸碌之辈可比。 那时节,还望长孙兄不吝挺身而出,统率本门英杰共创大业,泽被苍生。若蒙长孙兄不弃,容裴某做帐下一马前卒,于愿足矣! 千古之后,世人提及长孙兄这‘千里驹’,若能称裴某一声‘伯乐’,实乃与有荣焉!” 紧随其后的一位俊秀亲兵,见得石之轩将小肚鸡肠的蓄意报复一番颠倒黑白,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忍不禁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霎时生出与其身份面貌格格不入的惊人媚**态,予人毛骨悚然之感。 长孙晟则哭笑不得,对石之轩的官腔造诣有了深刻领悟,一想到自身目下的处境,他就欲哭无泪。 原来,昨晚宇文邕提及派遣一批好手增援平阳城后,石之轩立时跳出来,在宇文邕面前不要钱似的将他一通猛夸,什么安邦定国、经天纬地之才云云,硬是让他这杨坚麾下的无名小卒过了把简在帝心的瘾,最终促使宇宇文邕直接越过杨坚,指定他为此次增援平阳城的主将。 尽管这在九成九的将士眼里乃是求之不得的破格重用,做一个简在帝心的官场新贵远比在杨坚手下做个默默无闻的幕僚好上百倍千倍,但他却只觉人在祸从天降,有苦难言。 奔赴平阳城死人堆的危机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只因经‘裴矩’意味深长的一哄,宇文邕认定他是杨坚的重要羽翼,时不时欲除他而后快,今后任何九死一生的差事绝对少不了他; 反之,杨坚则又坚信他与‘裴矩’是情比金坚的铁杆儿兄弟,今后再不会对他推心置腹不说,轻则会渐渐疏远他,重则直接让他某次任务中“不幸牺牲”,令他此前混入北周辛辛苦苦终于成为杨坚左膀右臂的一切努力尽化乌有。 可怜他光大圣门、泽被大地的伟大抱负好不容易才从黑暗淤泥里冒出一丝嫩芽,就有了夭折的兆头,怎一个苦涩了得? “唳……唳……” 尖锐的啼声犹如利刃划破长空,从耳廓直刺进人的心窝里。 长孙晟及戴着人皮面具伪装成俊秀亲兵的祝玉妍面色微变,寻声眺望那盘旋九天的庞大身影,不约而同地心头一跳。 军中信鹰有这么大的么?差不多足以支撑纤瘦之人骑乘了……还有,是我被阳光耀得眼花了么?它那头顶及羽翅的边缘竟泛着明晃晃的金亮光泽! 长孙晟神情凝重,迟疑道:“裴兄的爱鹰是否珍惜异种?” “哪里,它就一傻啦吧唧的土鹰,只是贪吃了些,挑食了些,身子骨胖了些罢了!” 石之轩一边腼腆回应,一边凝目紧缩自家的‘全球鹰’,一副与爱**人**深**情对视的模样。 长孙晟强忍着喷口水的冲动,“……” 祝玉妍再次翻个媚**眼儿,你当我们是瞎子还是傻子?寻常土鹰能长这么大,还诡异的向着“金冠”、“金翅”甚至“金鹰”状态成长? 石之轩结束了与‘全球鹰’的精神**交**流,脑中急速浏览着‘全球鹰’从昨夜搜索及跟踪宇文宪至今的3d全彩航拍超长录影。 沉吟之间,他当机立断的勒马回首,扬声喝令道:“全军止步,就地喂食战马,养精蓄锐,准备战斗!” 在长孙晟、祝玉妍惊疑的目光中,十余个传令兵立时回马向后疾驰,不住拼命挥舞着相应的传令旗帜,一遍又一遍地高声重复着军令。 众骑兵闻令者无不麻利地翻身下马,宛若本能般一手从马鞍悬着的布兜里取出麦麸饼掰碎了喂食坐骑兼战友,一手则取水自饮,竭力按照某种在气功高手看来十分粗浅,实际上却效果显著的法门调整呼吸,恢复气力。 传令兵的旗帜所过之处,浩浩荡荡的骑兵洪流犹如遭遇劲风的麦浪般迅速伏倒,一直震彻天地的蹄声亦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断绝。 一时间,原野上除了切肤欲裂的寒风呼呼声,就唯余马儿的咀嚼声、士兵的呼吸声,交织成一曲单调而肃穆的奇异旋律! 长孙晟和祝玉妍均非真正的江湖草莽,敏锐地感触到,在这看似整体沉默而机械的氛围下,森然杀气沉稳而有力地提聚沸腾着,一旦铁蹄洪流再次启动,必将面前的一切阻碍踏为齑粉! 二人对视一眼,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令行禁止,如臂使指;人马和谐,万众如一;军纪森严,杀机凛冽…… 一切的一切,就像将所有兵法韬略里最理想的强军的各种特征具象在眼前,不声不响却又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这是一支精锐到可怕的狼骑! 而在石之轩愈发透彻天地人气机的慧眼里,麾下这万余精骑的铁血煞气丝丝缕缕地汇往队伍正中一处,不住膨胀凝聚,最终悍然化为一头硕大无朋的黑红巨狼。 山脉般起伏的身躯微微下沉,染血钢针似的浓密毛发迎风舒展,喉咙不住发出丝丝饱含威胁的低吼,一副随时可择人而噬的蓄势待发模样…… 唯一出乎预料的是,巨狼的狭长双目并非充满狂热和嗜血的赤红色,而是泛着纯粹之极的湛蓝之色,犹如万里无云的晴空,又似微波不生的湖泊,悠然平静中透着无限深邃。 石之轩不经意间与之对视一瞬,忍不禁心神一颤之余,恍然而悟,原来那正是我自己此时的目光! “是了,我既是这支狼骑的首脑,又绝对掌控着这支狼骑,正是当之无愧的狼王,唯有当我自己杀机满溢之时,整支狼骑的杀机才会蓬勃外泄!” 狂热且嗜血的狼骑固然令人生畏,但却并不代表平静的狼骑毫无威胁,而是恰恰相反,绝对的冷静象征着绝对的理智,唯有最冷静而理智的狼王才能为狼群制定出最凶残狡猾的战术。 须知,草原上的狼群从不以力量和狂猛称雄,而是以凶残和狡猾撕碎一切高大威猛的强敌! 石之轩嘴角悄然绽放一抹儿醉人的微笑。 长孙晟忍不住试探道:“久闻裴兄于练兵一道惫懒得很,却不想裴兄才是真正的有心人呐。 如此精锐之师,最少比隋公杨坚麾下那支集合了杨家两代人力物力所经营的兵马要高出不止一筹……” 石之轩举拳印了印嘴唇,干咳两声,扭扭捏捏,貌似颇为不好意思地小声道:“长孙兄这就不懂了,为将者统帅兵马,可以不会排兵布阵,不善临机决断,但却不能不会装模作样! 只要让儿郎们练出个样子货,看起来威风又煞气,关键时刻糊弄一下皇帝的耳目,包保官运亨通。 至于麾下兵马上了战场,到底能不能苦仗硬仗亦或诡仗巧仗,作战时究竟是奋勇当先还是一触即溃,那都是虚的,根本不值一提……” 初时还遮遮掩掩,说道最后一句,石之轩已恢复了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意气风发,全无半点儿羞愧之情。 长孙晟嘴角抽搐,一副你当我白痴的神情,呵呵道:“原来裴兄深谙不战而屈人之兵之道,在下佩服,佩服!” 零星的蹄声驰近,却是史万岁等各率一部的高级将领前来会晤。自从收下史万岁这大将之材为弟子,石之轩向来是尽可能地压榨他的智慧和体力,时不时一拍脑袋想出些“馊主意”都让史万岁去付诸实践,美其名曰:测试你的兵法和器量! 目下这万余精骑,正是这荒唐师徒凭着诸多“馊主意”副作用聚塔成沙的成果! 此刻史万岁一脸激动,求战心切,仗着亲近弟子的身份当仁不让地率先询问道:“将军,可是侦知伪齐兵马的踪迹?” 石之轩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翻身下马,目光似是不经意间扫过自家坐骑不住外翻的马嘴,史万岁一个激灵,忙不迭取出麦麸饼掰碎了喂给石之轩的坐骑。 其余将领后知后觉,面面相觑之余,无不暗暗后悔:吗的,又让这龟孙子抢先了,下次老子一定擦亮眼睛,争取表现! 石之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全球鹰’搜集到的消息挑出简单的一小部分娓娓道来,“前方约莫五六十里外就是汾河,齐王所率殿后之军及伪齐两万精骑的先头追兵在一个半时辰左右就会先后到达汾河高粱桥……” 众将无不做洗耳恭听状。 一旁的长孙晟和祝玉妍见到他们这完全有别于麾下狼骑干练气势的官***僚**作风及狗腿习气,不知第几次面面相觑之后,终于忍不住生出吐血的冲动! 可惜,石之轩已经自顾自彻底投入随便一拍脑袋想当然弄出的作战方略里去,手舞足蹈,喋喋不休,还时不时迸出一些令长孙晟和祝玉妍不明所以的术语,完全没有注意到二人那郁闷又愤懑的吃人眼神,更令二人一口气憋在胸口,在寒风中凌**乱。 片刻后,石之轩双手一拍,大喝一声,“行动!” 史万岁等众将高声齐喝应诺,各自拨马回返本部,发号施令。 石之轩则领着祝玉妍等百余亲兵及长孙晟所率的近百好手策马慢跑上了道旁的一座高坡,视野骤然开阔,将万余精骑的境况尽收眼底。 不一会儿,在长孙晟和祝玉妍半懂不懂的目光中,一字长蛇般的万余精骑似给尺量刀切一般均分成八段,每段约千二百骑,向着四面八方轰然散去。 “难道他不知道力分则弱,骑兵唯有集群冲锋才最显威力?” 唯一让二人若有所思的是,每部千二百骑的尾部,都有数十骑以绳索拖着大蓬树梢,扫**荡**得地面沙尘四起,粗略掩盖住本部骑兵的马蹄踪迹。 唯有在石之轩的慧眼之中,但“见”麾下万骑所聚的血煞巨狼怦然散开,化作八个密集狼群渐行渐远,并按照某种若有若无的奇异规律运动起来。 然而此处的杀机并未因血煞巨狼的溃散而有所衰减,反而因这突兀的化整为零的行动,将有形杀机化作无形,由明转暗、若隐若现之余更森严诡变。 “兵者诡道,去留不定,见机而作,不得遵常……若能融汇天时地利人和,即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因敌制宜的高明兵法战术确实可将有限兵力的杀伤力放大数倍乃至数十倍。 只可惜,所谓的兵法在面对勘破天地人三才气机的道行高人之时,终究难逃慧眼遍照,就像以超脱棋盘的视界俯瞰着盘中棋子自以为是的蹦跳挣扎,不过莞尔一笑耳!” 石之轩眸中闪过些许明悟之色,天地间无物不假,唯大道是真!(。) 第四五五章 圈圈诅咒 “轰轰轰……” 率队疾驰之中,石之轩时不时抬眼看一下逐渐偏西的萎靡日头,暗暗计算着时间。 不一会儿,寒风中隐约传来人嘶马吠的嘈杂声,并越来越大。 “快到汾河了……” 石之轩暗暗嘀咕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儿不怀好意的微笑。 见此,长孙晟心下一咯噔,暗暗为石之轩的目标默哀起来,祝玉妍却眼波流转,渐渐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儿。 稀稀拉拉的骑队映入眼帘,人困马乏,士气沉寂,盔甲残破,血痕处处,纵使强打精神的军官们大声呵斥整队,仍有许多骑卒如无头苍蝇般乱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四五千残兵的向心力依然坚定非常,没有任何一个逃兵,证明了宇文宪在部下心中的威望确实非同小可,无愧于宇文邕的猜忌! 之所以对这支残兵了解得如此深刻和详尽,并非仅止于流于表面的观察,而是石之轩的慧眼第一时间看透了这支兵马升腾而起的血煞军气----一匹硕大的黑红巨狼对河怒吼,明明腿脚残破、身体伤痕累累,却没有丝毫崩溃的迹象,反而透着无限疲惫的狼目依旧沉静且坚定! “看来齐王为了殿后,亲信部属确是损失惨重啊!”石之轩若有所思道,若非军官折损颇多,大多队伍建制残破,宇文宪的麾下根本不会出现这么多的散兵游勇。 长孙晟轻哼一声,低声鄙夷道:“这岂不正是你和你那位圣天子想要的结果?” 不管怎么说,在稍有责任心和大局观之人的眼里,上司或同伴在优秀同僚背后捅刀子、扯后腿的行为总是不招待见。 石之轩瞥了他一眼,不无提醒道:“长孙兄是否漏掉了一人?你那恩主(杨坚)的心思与我大同小异……” 长孙晟嘴唇动了动,默然无语。他在杨坚幕中参赞要务已久,怎会不清楚杨坚对宇文宪的忌惮仅次于宇文邕? 穿过士气低迷的残兵败将,石之轩等人终于看到此行所要接应的正主----宇文宪,但见其衣甲褴褛,血迹斑驳,面目污秽。乍看之下,估计亲兄弟宇文邕也认不出他是往日那个英俊神武的齐王宇文宪。 此刻,宇文宪不顾自身眼内满布血丝,明明疲累不堪,却坚持指挥着两千同样疲敝骑兵暂且下马,以强弓劲弩死死封锁住一座横跨汾河的宽大桥梁。 那正是汾河上下游二三十里内,唯一能够支撑大规模军队快速跨越汾河的桥梁----高粱桥。 无边无际的伪齐追兵派出小分队举盾抢渡了两次,都给这两千弓弩抛射、侧射的密集箭雨迫退了回去,为宇文宪麾下的其余残兵败将争取到了宝贵的休整时间。 当然,之所以宇文宪并未下令直接砍断高粱桥,正是要以这高粱桥迟滞齐军。 毕竟,此时正值深冬枯水期,汾河的水流并不大,却又冰冷刺骨,若是砍断高粱桥,数量超过两万的伪齐追兵完全可以分批架设多座浮桥,而宇文宪兵力不足,难以有效阻止,就算趁机逃离,不多时也会给齐军架好浮桥,快速追上。 石之轩还注意到,宇文宪的麾下并未高举他那齐王兼上柱国的威风大旗,甚至其麾下大将的旗帜也很少举起,显然是害怕齐军辨认出他亲王的身份后不顾一切的架设浮桥冲杀过来。 须知,擒杀敌国的亲王,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仅次于擒杀敌国君主的泼天大功,足以引得九成九的将士舍生忘死、丧心病狂地猛攻! 念及于此,石之轩心下冷笑两声,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计划。 但他面上却是微笑依然,对着高颎、杨素、宇文神庆、宇文忻、李彻等高级将领一一颔首打招呼后,就向宇文宪拱手道:“齐王与诸位将军殿后得宜,劳苦功高! 裴某必会如实禀告陛下,为齐王及众将士请功,加官进爵,为国献身者亦无需担心家人的抚恤钱粮,九泉之下可以瞑目矣!” 宇文宪如何不知宇文邕是借此次殿后之任削弱自己的势力,闻言脸颊抽搐两下,对麾下诸多心腹部将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而心痛不已。 硬邦邦回应道:“不必劳烦裴将军,本王自会为部下请功!” 石之轩不以为忤,淡淡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已委任裴某为齐王副将兼监军,以后齐王麾下兵马的军令箭、功绩簿、钱粮簿等等都要经由裴某审核确认后才能生效,否则齐王私下里的一切升赏调度均为乱命,朝廷坚决不予承认!” 宇文宪身形晃了晃,像是给一记劲箭插**入了心脏,脸色隐隐一片煞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高颎、杨素等人亦面面相觑,但这神仙打架,他们可不敢随意插手,一个个神情肃然的端坐马上,沉默不语,似乎想要在新任监军面前留个好印象。 石之轩微微一笑,“当然,陛下的旨意主要指的并非是齐王面前这不足五千的残兵败将,而是随后来与齐王汇合的一万精骑和四万五千步骑混编军。 除了那一万精骑是由裴某直属,其余的四万五千步骑将交由齐王全权指挥作战,再加上齐王的残部,共计六万步骑,寻机牵制伪齐皇帝高纬的十多万大军,为平阳城分担压力……” 宇文宪明白,那一万精骑是大周核心主力的精锐,而那四万五千步骑混编军则是战力平平的寻常兵马,也就是俗称的偏师、杂牌军,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从辅兵、民夫转调过来的,素质堪忧。 尽管如此,宇文宪的神情也柔和许多,心底那种被人深深猜忌、牢牢掣肘的反感减弱不少。 当然,出于一把手对二把手打压刁难的本能,宇文宪当即指着河对岸一望无际的伪齐骑兵,皮笑肉不笑道:“裴监军来得正好,本王正愁不知如何应付穷追不竭的伪齐精骑,还望裴监军有以教我!” 石之轩的视线在对岸齐军阵型上徐徐扫过,最终聚焦在十余个齐军高级将领身上,一时间沉吟不语。 宇文宪则打量了石之轩身后的两百骑,包括长孙晟麾下的近百好手,怫然不悦地质问道:“裴裴监军,隶属你直辖的一万精骑在哪里?为何不来接应本王?” 石之轩不为所动,“在他们该在的地方,齐王无权过问!” 宇文宪勃然大怒,“你……” 石之轩视而不见,反问道:“齐王可知对岸伪齐大军主将何人?” 宇文宪冷哼一声,扭过脸去。 石之轩笑了笑,不以为意,倏地闪电般探手一抓,在宇文宪、长孙晟、祝玉妍、高颎、杨素等人惊疑的目光中,他竟摘走了宇文宪马鞍上的宝弓羽箭挂在自己身后,然后施施然策马逼近河边浅滩。 扬声道:“不知哪位大齐上将当面?”话音藉由真气的推送遥遥传至对岸,高而不亢,一派彬彬有礼的贵族气度。 但见对岸的十余高级将领齐齐策马而出,同样逼近河边,其中一人运足真气,高声回应道:“在下段畅,添居领军!” 声音中正雄浑,气息悠长,显出一等一的浑厚功力,必是一员禀性正直的猛将! 此类将领,机谋诡变或许不足,但最擅长驾驭堂堂正正之师,无怪乎兵法超卓的宇文宪因兵力上的绝对劣势给他逼得节节后退,疲于奔命! 石之轩心里瞬间下了判定,向着对岸遥相拱手一礼,悠然道:“原来是段将军……上天有好生之德,吾等既然仓皇败退,段将军何必穷追不舍?何不放吾等一马,以图将来……” 此言一出,不说对岸的十余名齐将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就连石之轩后方不远处的宇文宪、高颎、杨素等人也面色抽搐,不约而同地心生疑虑:这是示弱求饶么,新任监军不会是个软骨头吧?以为说几句软话就能让齐军放弃追击么……天真! 果然,对岸的段畅又高声回应道:“君命如山,为臣为将者岂可阳奉阴违?战阵交锋,请恕段某不敢稍留余地,阁下还是全力整军与段某再决胜负,勿作此小儿女姿态!” 最后一句话落,其身旁的十余将领齐齐大笑,意气风发,尽显胜利者的张狂姿态。 石之轩见此不怒反喜,貌似无限叹惋道:“可惜了……势不可去尽,话不可说尽,福不可享尽,规则不可行尽。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段将军不知适可而止之道,今生必在风华正茂之年亡于不测之祸,还请当心啊!” 此等类似于划圈圈诅咒的话语一出,还没等对岸的齐将破口大骂,反倒是石之轩身后不远处的宇文忻、宇文神庆、李彻等周军勇将颇为不忿,认为相对于对岸段畅的坦荡气概,‘裴矩’这新任的小白脸儿监军装神弄鬼的恶毒诅咒无疑输了气势,丢了脸皮不说,还多多少少打击了自家残兵本就不高的士气。(。) 第四五六章 大有禅机 唯独宇文宪、高颎、杨素、长孙晟、祝玉妍等智计深远之辈,目中闪烁着或多或少的若有所思之色,都已面色沉静下来,留神观察。 对岸的段畅止住身旁部属们的怒骂,声音依旧中正平和道:“阁下此言大有禅机,段某铭记于心。请问阁下何人?” 当今佛道盛行,南北各国真正的权贵精英无不谙熟佛法,讲究禅理。 石之轩眉头一挑,“在下不过一虞侯大都督耳,贱名不敢有辱段将军清听!” 对岸的段畅怫然不悦道:“观公言语,不是凡人,今日相见,实乃缘法,何用隐瞒名位?” 石之轩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对岸的段畅再三高声询问,“还请赐示尊名!” 石之轩回首看向宇文宪身后的亲兵,低声喝令道:“用长枪高举齐王帅旗!” “这……”其中一个精干亲兵立时看向宇文宪,目光带着询问之意。他应该就是宇文宪的掌旗手。 宇文宪脸色变幻几下,尽管打心眼里抗拒石之轩要求,但他到底向来坚持以大周的利益为最高准则,一切从大局出发,不愿破坏监军的计划,因而目光复杂的点了允许。 石之轩满意一笑,实在是早就看穿了宇文宪的性格,不怕他不配合。正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 那掌旗手应命从怀里掏出一卷绢布,铺展开来,正是一面宽大帅旗,取来一杆丈二长枪挑住帅旗上端的绳索,在马背上高高举起。 呼呼寒风之中,帅旗徐徐招展,醒目非常。 石之轩这才向着对岸幽幽一叹,沉声回应道:“吾乃天子太弟,齐王宇文宪是也!” 对岸的段畅等人无不心神一震,目露惊喜。 正在这一瞬,早有准备的石之轩倏地探手摘下本属于宇文宪的宝弓羽箭,弓如满月,霹雳弦惊……一连串动作尽在电光火石之间。 除了祝玉妍、宇文宪之外,即使武功处于一流佼佼者的长孙晟、高颎、杨素等人也没能看清他如何开弓发箭的,只见到四抹儿黑线在河面上空一闪即逝。 唯有劲矢破风的尖锐厉啸毫无征兆地灌入五千周军的耳中,恍若真实的刀割针刺,令众兵卒本能地面露痛苦之色。 然而还不等祝玉妍、宇文宪露出惊容,劲矢破空的厉啸已戛然而止,宽约五六百步的对岸蓦地传来一声金铁交鸣及四声若有若无的闷哼。 紧接着,在两岸大军同样愕然乃至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以段畅为首的四个齐将的身形缓缓倾斜,栽下马背。 两岸一时静极,就连呼啸的寒风不知何时竟也停滞了! 片刻后,敌对的两岸大军不约而同的轰然大哗,只是态度截然相反罢了。 对岸众多军官纷纷涌到河边,开始查看气息减弱的段畅四人生死如何,但河两岸的眼力高明者无不心中有数。 除了武功最高的段畅勉强双臂交叉,以甲胄护臂挡在冷箭的前进轨迹上,却被携着无匹劲力的冷箭瞬间贯穿双臂交叉处,从膻中穴透入胸膛,滴血不沾的箭头破开背甲而出之外,其余的三人都是毫无反抗的被劲矢透体而过,而劲矢竟未曾带出丁点儿血雾,还有余力齐根没入地下,唯余刀把粗的孔洞。 分明是劲矢所携的先天真气霸道无匹,将劲矢所触及的血肉瞬间震为齑粉! 段畅等四人身上看似只被开了个血洞,实则心脉乃至五脏六腑尽碎,胸腔内一片浆糊……结果毋庸多言。 而周军这一边,石之轩也没能迎来想象中宇文宪的冷嘲热讽及高颎、杨素等人的庆功祝贺、阿谀奉承,不由稍稍差异。 实际上,此刻宇文宪等人无不在暗暗扪心自问:若我是段畅等人,能否避开或挡住这记出乎预料的冷箭? 答案让他们不寒而栗! 尽管他们未曾与段畅直接交手,但仅凭刚刚段畅隔河应答所显露的雄浑功力及非凡学养,便足以判断出段畅至少乃是一名一流巅峰层次的高手。 即使他们中武功晋入顶尖高手的宇文宪,也没十足把握可以击败段畅,更何况在功力及学养上对段畅自愧弗如的高颎、杨素等人? 这冷箭固然出其不意,抓住了段畅等人心神波动的刹那,时机妙到毫巅,但能够让段畅这等高手根本来不及拔出兵刃格挡,只能仓猝运气在护臂上硬抗却仍被冷箭摧枯拉朽般透体而出,震碎心脉,就证明这冷箭无论速度,还是劲力,均已到达某种超乎一流高手想象的神秘层次。 不论其余,仅凭箭镞破空的厉啸就让四五千人的耳鼓如遭针扎,其速度之快、劲力之强便已可见一斑! 至少,自诩箭术卓绝,在整个天下也数得上号的宇文宪,就完全无法估量这四箭齐发所需的技巧、力量乃至暗合天地规则的神韵究竟达到何等地步。 石之轩不理会仍在神色变幻不定的宇文宪等人,大喝一声“走也!”说着率先策马向着来路疾驰。 似乎被他刚刚那神威无敌的箭术震慑和折服,在场五千残部里竟有七八成兵卒毫不犹豫地听命跟上石之轩的队伍,完全忘记了自家主帅宇文宪还未发令。 而回过神来的宇文宪,唯有面色复杂地望着石之轩在骑兵洪流前若隐若现的背影。 他隐约间明白,这是那人夺取他大周三军第一人的第一步,今后那人的挑战仍会接踵而来,直至那人的风头彻底盖过他,令他难望项背! ………… 汾河对岸,幸存的数个高级将领凑在一起,神色间还有未曾散尽的恐惧。 射**死主将段畅的罪魁祸首被副将贺兰豹子举在身前,一眼即可看出这是一支通体漆黑的特制羽箭,几近于艺术品,只属于最顶级的胡人贵族。 箭镞狭长锋锐,寒光内敛,箭杆造型精致,打磨滑润,质地沉重……最关键的是,箭尾的黑羽并非寻常箭矢所用的滥竽充数的杂鸟羽毛,而是真正的大型鹘鹰身上形状最佳的一根或数根翎羽,珍惜非常。 靠近翎羽处,刻着一排蝇头小篆:大周齐王宪! 贺兰豹子迟疑道:“久闻宇文宪箭术上佳,但怎都不可能精奇如斯,否则早就威震天下了!” 诸将齐齐点头赞成,却都默然无语。 并非他们不想灭敌人威风,涨自己士气,而是“宇文宪”的箭术究竟是否惊天地泣鬼神,敌我两万五千骑兵有目共睹,了解程度仅次于已成箭下亡魂的段畅等人。 血的事实远胜于任何雄辩,更不容置疑! 贺兰豹子沉思片刻,又不无猜测地道:“莫非……宇文宪为了震慑我等,好让他安然撤军,不计后果的施展了某种激发潜力的禁术,方才发挥出远超平日水准的功力和箭术。 若果如此,那宇文宪此时的身体境况……” 言及于此,诸将眼神齐齐一亮,流露出贪婪、狂热之色,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须臾之后,两万齐军精骑陆续通过高粱桥,浩浩荡荡地扬鞭疾追。 ………… 视线内由近及远,零零星星的周军骑卒散落在原野上,或是人与马气息俱无的乱躺着;或是马儿仍在无精打采地徘徊,骑士却明显脱力地倚在荒石旁;或是马儿已暴毙,骑士拖着沉重的双腿竭力奔逃…… 风驰电掣中,贺兰豹子手里的弯刀平平横陈在右侧,狭长而锋锐的刀刃分开每一缕气流的微妙感觉都会分毫不漏的传入他的心神,让他沉醉非常。 而刀刃所向,正是那个仅凭双腿奔逃的周军士卒的脖颈,距离在眨眼间拉近到咫尺之内! 刀刃震颤,迎风发出悦耳轻**吟,像是有生命般尽情抒发着对鲜血的渴望…… 唯有纵马横刀,迎接杀戮的这一刻,贺兰豹子才能隐约体会到师门长辈们所说的【人刀合一】的真正妙谛。 凭着快似奔雷的马速,无需他用力劈砍,锋快的刀刃自有切金断玉的劲力,只要他将横陈的刀刃微微调整角度,争取对准敌人后颈骨骼的其中一个关节处,减少切断骨骼的难度即可。 “噗!” 一声轻响,周军士卒的头颅高高抛起,血洒长空。 这一幕,在夕阳最后一丝赤芒迫不及待地躲入西山背后前,残忍而唯美。 贺兰豹子却并没有丝毫杀敌后的喜悦,只感到无尽的失落,只因那令他欲**罢不能的濒临【人刀合一】的奇异体悟再一次无情的弃他而去,就像瞬间抽空了他的骨髓!(。) 第四五七章 后知后觉 尽管很想尽快寻到下一个目标,但贺兰豹子清晰地感到身下坐骑的腾跃越来越有心无力,瞥了眼马嘴唇角不住迎风飞洒的白沫。 他很明白,价值千金的爱马的体力已然不济,即将到达危险值----永远让坐骑留有足够随时转向腾跃并以此瞬间脱离一切突发危机的余力。 身为汉化胡人,虔诚佛法的他,其实心里很赞成之前“宇文宪”劝解段畅的那句颇具禅机的话:“势不可去尽,话不可说尽,福不可享尽,规则不可行尽。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而且他感觉,齐军中不少信奉佛法的将士同样也赞成这句话。只不过碍于敌我立场,大家都没有傻到将这事说出来而已。 迟疑片刻,贺兰豹子终究放慢马速,等待其余将领追上,才大声提醒道:“天色将黑,将士们也人困马乏,我等是否暂停追击,安营扎寨?” 左后侧一个将领立时反对道:“我军疲累不堪,敌军何尝不是如此?甚至敌军远比我军更为疲累!” 另一将领附和道:“此言极是。敌军掉队的士卒越来越多,从渡过汾水至此的小半日里,敌军已有三百余骑兵成为我等的刀下亡魂。 以此估算,天黑前后,敌军的绝大部分战马都会口吐白沫而死!” 又有一将领紧接着道:“这小半日来,宇文宪只顾疲于奔命,再不像昨日那样时不时突然率军反身打我等一个措手不及,定是因为那厮贸然施展禁术的后遗症发作,已丧失战力。 这可是我等擒杀敌国亲王,虏获不世之功的天赐良机啊!” 其余将领纷纷附和:“不错,不错……” 贺兰豹子沉默片刻,亦知自己仅是副将而非主将,压不住诸将的立功心切,唯有同意道:“也好,我等再加把力,阵斩伪周亲王!” 诸将大笑应诺,高呼:“阵斩伪周亲王!”其后浩浩荡荡的两万精骑跟着大呼,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 前方三里外,率军疾驰的宇文宪听着敌军高呼阵斩自己的口号,不由满脸苦笑,但回首扫视着时不时掉队的部下,再次揪心不已。 能够坚持到现在的兵卒,可都是他的班底,放眼天下也是一等一的百战精锐,可谓死一个少一个,犹如钝刀割肉般不断削弱着他的根基! 更可虑者…… 宇文宪再次摸了摸马颈湿漉漉的毛发,感觉马儿的汗渍渐渐浓浊粘稠,近乎稀糊状,而视线落处,马嘴飘飞的白沫也越来越少…… “快脱水了!” 身为大周齐王兼万军主帅,他的坐骑自然是最顶尖的,此刻连他的坐骑都已现出脱水的前兆,更遑论麾下的四五千匹仅止于中上等级的战马? 没有任何迟疑,宇文宪当即策马挨近石之轩,径直质问道:“伏击之地究竟在哪儿?为何还没到?” 石之轩从没想过自己以宇文宪为饵,吸引齐军追兵踏入伏击圈的计划会瞒过宇文宪这等智勇双全的沙场老将。 即使此刻针对宇文宪的算计得逞,伏击得胜已然是大势所趋,他也没有多费唇舌和盘托出,拼命拉仇恨的意思。 因而不咸不淡地应道:“快了……” 宇文宪勃然大怒,“马上就要天黑了,到时即使将追兵引入了伏击之地,本王麾下也至少有三千战马会脱水而死,这后果你负责?” 石之轩难得大方一次,“大胜之后,缴获的齐军战马任你先挑选三千匹!” 宇文宪冷笑不止,“那你最好祈盼祖宗保佑,到时候缴获的战马能够凑足三千匹,否则本王定会向陛下参你一本,让你人头落地,以正军法!” 石之轩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本将夏秋时节率军从吐谷浑虏获的战马足有两三万匹,积功升任上柱国,陛下又怎会为了区区三千匹战马而问斩本将? 齐王疲劳过度,发昏了吧?” 宇文宪怒不可遏,“你……”却又无可奈何。 事实上,并非他小觑石之轩麾下的万余精骑,毕竟那是大周主力里一等一的强军,而是他深知,骑兵在旷野浪战,即使遭遇伏击,见势不妙亦可拔马便逃,即使同为骑兵的追兵疯狂追击,也难很斩获多少。 就像近日来,他麾下的万余步骑先后营救出被齐军围逼的宇文盛所部、宇文椿所部,又承担断后重任,与齐军追兵且战且退,一路苦战不竭,五千步卒损失殆尽,仅剩了有马可乘的中高级军官,但五千骑兵却损失甚微! 同理,即使后面这两万齐军精骑踏入石之轩麾下万余精骑所布置的伏击圈,齐军的数量优势仍然不可忽视,只要牺牲小部分精锐,不难冲出一个缺口,突围而去。 若是齐军能够万众一心,发狠猛冲,死战到底,甚至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尽管最终只可能是惨胜! 唯一能够抹平兵力差距的关键,就是石之轩麾下的万余精骑乃是以逸待劳,而齐军两万精骑此时已然耗去至少七成的精力体能! 很显然,石之轩正是想要尽可能多的消耗齐军人马的体能,直至天黑前后的最佳伏击时间,而代价则是硬生生累死宇文宪所部的过半战马。 宇文宪当然不愿意就此为他做嫁衣裳,凭什么人我死、马我亡,最后大胜两万齐军精骑的功劳却是你的? 只可惜,到了这时候,他麾下这四五千骑连反身一战的体力都不足了,除了咬牙按照“裴矩”的意愿继续逃命,已然别无他途! 或许,这点儿也正是“裴矩”早就精心算计好的! 宇文宪看着石之轩的目光几欲吃人,心里自怨自艾,“可怜本王一生光明磊落,终究低估了人心的丑恶,难防身旁小人有意算无心,一个不慎堕入其瓮中却在临近最后时刻才后知后觉!” 同样想明白的还有祝玉妍、长孙晟、高颎、杨素等才智出众之辈,无不为石之轩的心机之毒和算计之精而暗暗心惊。 由始至终,不仅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就连对敌我人心的把握也妙至毫巅! 不管众人如何作想,冬日苦短,天色一寸寸黑了下来,而宇文宪麾下的骑兵也不出意料的开始成片成片地伏倒在地。 一匹匹马儿脱水而死前的沙哑悲鸣令宇文宪心头如遭重锤暴击,脑海一片灰暗…… 终于,在宇文宪双眼充血却近乎哀求的目光中,石之轩扬手作势,下达了停止撤退、就地迂回的命令。 这次宇文宪没有再纠结于他是否越俎代庖的问题,而是毫不犹豫地跟着扬声喝令道:“众军迂回反身……” 令旗招展中,减员至不足四千的骑兵开始变换阵型,绕过一个大弧,直面飞速逼近的追兵…… 与此同时,阴沉模糊的高空之上,突兀地一声闷响,凭空绽放了一朵数丈大的亮红焰火,方圆数十里清晰可见。 火星纷飞中,一个神骏的身影若隐若现,正在欢快地盘旋翱翔。下一瞬,“唳……唳……”,尖锐之极的鹰啼划破长空,刺人耳鼓。 如祝玉妍、宇文宪、长孙晟等精神敏感的高手,无不清晰感受到这鹰啼之中充斥着说不尽的得意之情。 就像小孩子终于完成了大人布置的任务,正在催促着大人快快兑现所允诺的奖励! 长孙晟懵**逼之余,暗暗鄙视石之轩:这鹰都快成精了,还骗我说“它”是傻啦吧唧的土鹰,你当我眼瞎心也瞎? 当然,同样看见焰火、听见鹰啼的齐军可没这闲心思,大感不妙之余,不用前方的诸将下令,两万精骑都自发地开始减缓奔袭的速度。 尽管前方不到一里处的四千残敌正引颈待戮,只需纵马急冲过去便可肆意收割首级军功! 果然下一瞬,四面八方都有零星的火把亮光显现,并越来愈多,最终每一块都是成千上万的火把连成一片……(。) 第四五八章 不要笑话我 火光冉冉,人影憧憧,马蹄阵阵,无声的杀机铺天盖地而来! 贺兰豹子一摸爱马的脖颈,但觉汗渍浓浊粘稠,犹如糯米汤汁,不由脸色一片惨白,暗呼:“完了完了!果然势不可去尽……战马脱水在即,一慢下来就要趴窝,这下就连转马便逃都没机会啦!” 果然,齐军众骑霎时一片惊惶,乱糟糟的转马欲逃,却挤来挤去,阵型愈发混乱,不多时就有战马成片成片的哀鸣栽倒。 不知是谁因战马倒**毙逃生无望而第一个嚎啕大哭起来,由此一发不可收拾,成百上千的嚎哭声接踵而至,声震四野! 不等贺兰豹子等人以言语振奋军心,原本无敌张狂的士气就给这嚎哭声冲刷殆尽,余者则犹如中了魔法邪术一般,尽皆麻木死寂的呆立不动。 直到举着火把的敌军伏兵逼至近前,狰狞面目清晰可见,众多齐军骑卒才如梦初醒地再次开始打马喝骂,争相逃窜…… 宇文宪、祝玉妍、长孙晟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之余,正以为从四面八方疾速围拢过来的伏兵接下来就该径直冲进齐军阵中砍瓜切菜,以残酷的杀戮摧毁齐军斗志,将之迫降之时,却见举着火把的他们在逼近齐军阵型百步之内时忽地一转马头,划过优美的大弧,按照顺时针方向绕着齐军阵型跑圈起来。 其间除了几个齐军战马失控,冲到他们面前而被幸运者随手击杀之外,绝大多数伏兵竟连马鞍上的兵刃都没抽出来。 就像是一场专门为跑圈而来的武装大游行! 但精通战阵的宇文宪可不这么想,而是默数着伏兵的段数,“一……二……三……” 是的,正是段数! 绕着齐军阵型围成动态圆环的伏兵并非无缝衔接,而是每千多骑组成明显的一段骑兵冲锋时惯用的锋矢阵,每段的箭尾与后一段的箭镞之间均有百余步的空隙。 宇文宪很清楚,这并非伏兵兵力不足,无法将两万齐军牢牢围困,而是为伏兵布置战术的主将心思阴毒----若是某一股齐军妄想结阵从这百余步的空隙内突围冲出,恐怕还没冲出几骑,就会被绕圈疾速奔驰的一段锋矢阵从侧面截断阵势,轻易屠杀。 这种击敌侧肋的方式,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出一段段伏兵锋矢阵的杀伤力,又能最大程度的减弱齐军的反抗力,从而尽可能的减少伏兵锋矢阵的伤亡。 “八段么?” 宇文宪辨别并数清了伏兵锋矢阵的数量,脑海中浮现出从高空俯视整个战场布局的投影----万余精骑分成的八段锋矢阵构成犹如旋转八卦图一般的外圈,而将两万齐军聚成的不规则实心圆围困在内。 “如此即可达成以少围多的目的……那么,下一步就是一次次缩小‘八卦图’的范围,缓缓困死齐军,最终迫其不战而降喽!” 果如宇文宪所料,每段锋矢阵均绕着齐军阵型疾驰了完整的一圈,“八卦图”阵型成功稳固下来之后,八段伏兵锋矢阵疾驰的路线开始不约而同地向内圈倾斜,整个“八卦图”不多时就缩水了一圈。 与之相同,被困齐军阵型外围的士卒们明显感觉到敌军的迫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起来。只这一次,整个齐军的阵型就缩水了数十步,且愈发趋向于圆形。 约莫再有两次,齐军就该马挨马,再无腾挪余地,那时就算他们想突围也冲不起来了。 而在石之轩的慧眼观照之中,自家麾下万余精骑分成八段分别构成的锋矢阵,实则遥遥窥视着猎物,绕着猎物不住环行的一个个狼群,时刻准备着从猎物身上私下肥美的一块肉。 而这猎物,正是中心处一匹看似硕大无朋,实则疲累不堪、毫无斗志的巨狼! ………… 半个时辰后,宇文宪望着左手边人挨人跪了一地的齐军俘虏以及右手边一望无际的战马群,犹自不敢置信。 “这就大获全胜了?说好的伏击战呢?由始至终,仅是绕圈圈而已……” 迟疑了一瞬,宇文宪迈步走近石之轩,故作平淡地道:“裴兄,莫非这就是故老相传,诸葛武侯纵横无敌的八阵图?” 祝玉妍、长孙晟忙不迭好奇地看向石之轩,同样目露祈盼,高颎、杨素两个官油子更是自从“八卦图”成型便一直紧随在石之轩身旁,未必不是怀着某种心思,此刻齐齐竖起耳朵。 长孙晟催促道:“若真是八阵图,还望裴兄不要藏私啊!” 石之轩一脸懵逼,好半响才疑惑道:“什么八阵图?诸葛武侯的八阵图那可是战功赫赫,杀敌无数…… 哪里像我这个,从头到尾就只杀了三瓜俩枣?” 说着看向长孙晟,不悦道:“白日我不是对你倾囊相授了么?怎么还问这种蠢问题?” 听到“倾囊相授”四个字,高颎、杨素看向长孙晟的目光都快喷出火来,那不是恨其不争的怒火,而是恨不能以身对换的妒火! 这次轮到长孙晟一脸懵逼,“什么倾囊相授?” 石之轩干咳两声,扭扭捏捏一会儿,在长孙晟大感不妙的眼神中,大言不惭道:“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们: 为将者统帅兵马,可以不会排兵布阵,不善临机决断,但却不能不会装模作样! 只要让儿郎们练出个样子货,看起来威风又煞气,和平时期可以糊弄一下皇帝的耳目,包保官运亨通,出将入相;战争时期可以糊弄一下敌人的耳目,包保不战而屈人之兵,战功赫赫。 至于两军交锋,麾下兵马到底能不能苦仗硬仗亦或诡仗巧仗,作战时究竟是奋勇当先还是一触即溃…… 那都是虚的,根本不值一提,主要还得看自己能言善辩、颠倒黑白的功夫,若能在圣天子面前将死的说成活的,屡战屡败说成屡败屡战,即使在战场常败,亦可在官场常胜…… 哎呀,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大家不要笑话我太过草包哦!” 长孙晟一脸苦笑,摇头不止;宇文宪、高颎、杨素面面相觑之余,忍不禁脸颊抖动;唯有祝玉妍还记得自己正扮作亲兵,想笑而不敢笑,忍得相当辛苦。 石之轩忽地一拍头盔,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对宇文宪道:“齐王,本将刚刚派人清点了一下贵部战马的损失,一共累死累垮了一千九百四十二匹中等战马。 其中一千五百匹只要修养得当,仍可恢复如初。既如此,按理来说本将只能让齐王在战利品中挑选四百四十二匹中等战马即可。 好在本将向来仁义大方,此次就冒着获罪于陛下的风险,私自挪用五十八匹下等战马,给齐王你凑个整数,就五百匹吧!” 宇文宪越听脸色越是阴沉,最终一片铁青,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 高颎、杨素一见向来有礼有节的顶头上司如此气度全无,也不敢过多逗留,各自给了石之轩一个眼色,就紧随而去了。 祝玉妍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仁义大方,作添头还仅止于区区五十八匹下等战马?”特别在“下等”二字上咬得极重,美目完成了月牙儿。 长孙晟则貌似好意地提醒道:“裴兄将齐王得罪得如此之恨,就不怕将来有一天,齐王腾飞九天,秋后算账?” 石之轩同样貌似好意地提醒道:“接应齐王之事顺利完成,长孙兄是否要率领麾下近百好手(类似精干军官团)尽快启程,赶赴平阳城战场? 否则若是贻误军机,本监军有权将你就地正法,届时莫谓本监军不讲道义,言之不预!” 继宇文宪之后,长孙晟也脸色铁青的拂袖而去…… 祝玉妍由始至终瞧在眼里,宇文宪、高颎、杨素这些人无不是当世出类拔萃的一时俊杰,却都给石之轩肆意摆弄,就连长孙晟这个魔相道精心培养的内定宗主也给他反复揉捏而敢怒不敢言…… 从没有这一刻,石之轩在她眼中的形象如此独特而高大,犹如九天皓日,光彩万丈,掩盖了天地间其余的一切光芒。 同样,石之轩在她心中铭刻的痕迹,亦再次猛然膨胀……(。) 第四五九章 两全其美 十一月,长安的第一场雪似乎为了弥补姗姗来迟的遗憾,在这巍峨大都日夜飞舞不休,久久流连不去。 刚过午后,皇宫的过道已给厚厚的积雪阻塞,管事太监不得不借调禁军前来清扫。 “贵使这边请……” 在小宦官的指引下,一个身着胡服锦袍、披发虬髯、体格魁梧的中年男子,施施然步向后宫核心。 风格迥异于草原及西域建筑的一座座华美宫殿固然让他眼前一亮,但视线扫过一堆堆积雪时,却又多了一抹儿阴霾。 “可恶,本汗从牙帐(突厥牙帐,类似首都)出发时明明还是天朗气清,怎么没几日天气就冷了这么多。 长安都下了这么大的雪,草原上的风雪比这只大不小,定会冻死大批牛羊牲口,族人们的日子近两年好不容易才安稳些,就又要给白灾(雪灾)逼得喘不过来气。 看来,今冬要么劫掠北周边境,要么搜刮铁勒诸部…… 可惜上次给曲傲侥幸逃脱,否则将这号称“飞鹰”的铁勒年轻一辈第一高手斩于马下,定会大大打击铁勒人的心气,令他们乖顺不少……” 一想到,若任由曲傲这只雏鹰真的羽翅丰满,翱翔九天,其势必带领铁勒诸部挑战突厥在大草原的统治地位,中年男子就忍不禁眼中闪烁着狠厉之色。 前面引路的小宦官忽觉背脊发凉,忙不迭加快脚步,不多时就到了皇后所居的正阳宫。 早就得了消息的钟木娜在门前迎候,“公主(阿史那柔然)静候步离可汗已久,请!” 原来中年男子正是如今突厥佗钵大可汗之弟,步离可汗,今次乃是代表突厥出使北周,意欲替佗钵大可汗向北周求亲,迎娶北周皇室宗女。 步离轻嗯一声之后,一边径直步入正阳宫,一边以眼角余光留神打量着钟木娜的眉眼身形,忍不住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满:柔然侄女是怎么回事,为何钟木娜在北周宫廷这么久了,居然还是处**子**之身? 明面上,钟木娜固然只是阿史那柔然的陪嫁侍女长,但实际上,钟木娜本也出身于突厥大贵族之家,无论相貌气质还是学识智慧,均不输于任何豪门贵女。而她之所以陪嫁到北周宫廷,正是为了帮助阿史那柔然争宠。 其余的诸多陪嫁侍女虽说比不上钟木娜,却也不差,同样帮助阿史那柔然争宠之余,更是辅佐其掌控北周后宫的得力臂助。 但如今看来,似乎钟木娜等女完全没起到相应的作用? 步离暗暗惊疑着,直到见到阿史那柔然,才稍稍放下心来,却是他看出了一副青春少妇模样的阿史那柔然气质柔**媚,不仅已非处**子**之身,还似经常受到滋润,明**艳**照人,大约是很受宇文邕宠爱。 岂不知,事实与他的猜测完全南辕北辙…… 阿史那柔然并没有出嫁的女儿见到娘家亲人的欣喜之情,仅是不咸不淡地唤了声:“步离叔父。” 步离尽管感到她毫不掩饰的疏离,也猜到她为何对自己态度不善的原因,却并不放在心上,他认为那是大草原的生存法则,一切都是为了大突厥的未来,无关于私人感情,阿史那柔然也该主动忘却那些不愉快,一如既往地为大突厥谋取利益。 因而步离一边留意着殿内明明无一炭盆,但从四根巨大铜柱散发的热量却使得殿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风雪严寒完全就像两个世界。 一边隐带斥责地直言不讳道:“柔然侄女在这华美而温暖的宫殿安享富贵,却丝毫不念大草原的子民仍在暴风雪里苟延残喘,侄女于心何忍?” 阿史那柔然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冷冽,面上却微笑嫣然,淡淡道:“叔父不知,并非本宫不想让大周皇帝向突厥多多进贡钱粮财帛,将养草原子民,实在是皇帝性格刚毅,从不为妇人之言所动…… 如之奈何?” 步离听到她端起皇后架子的“本宫”二字,不悦地皱了皱眉,却也不好在这小节上纠**缠。 又见在旁侍候的钟木娜面无表情,他一时间也难以分辨阿史那柔然的回答究竟是事实,还是虚言敷衍? 唯有冷冷道:“不管怎么说,柔然侄女不要忘了自己是阿史那家族的儿女就好!” 顿了顿,似乎觉得不能一开始就与她闹得太僵,他的语气渐渐柔和下来,“今次佗钵大可汗的意思是,侄女你尽量说服北周皇帝同意出嫁公主。” 阿史那柔然美目中隐有讥讽之色一闪而逝,似乎对这和亲之事不以为然,却故作漫不经心地答应下来,“本宫自有计较!” 步离则再次皱了下眉头,只觉阿史那柔然心思难测,与他来时所预想的有求必应的态度近乎南辕北辙。 唯有一直待在阿史那柔然身边的钟木娜知道,阿史那柔然所言的“自有计较”只是敷衍之词,其实是懒得理会步离的任何要求。 思及阿史那柔然很可能因此而与突厥王室阿史那家族关系破裂,钟木娜目中闪过担忧之色。 不过,步离也明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这点不仅适用在汉人女儿身上,对大草原的女儿亦然,甚至大草原的女儿犹有过之,行事更为极端----草原史上和亲到敌对部族的女儿帮着丈夫将娘家部族往死里整的事也屡见不鲜,而大草原独特的风俗决定了,所有草原人,包括被整的娘家人,都不认为这女儿的行为是背叛娘家,也不认为她做错了…… 因此,即使阿史那柔然被“丈夫”宇文邕的英明神武所征**服,开始心向宇文邕,步离也并不奇怪,更不能斥责什么。 略一犹豫,步离眼中暴起精芒,须发狂扬,分明已将自身粗犷霸道的先天气功运转到极限。 见此,阿史那柔然隐隐猜到什么,初次玉容一动,却并未有所动作,仅是静静看着步离犹如鹰隼般以锐利目光四处扫视查探,并释放先天真气配合精神力感应宫殿内外是否有人窥视。 片刻后,步离才收功罢手,却神色阴戾,以突厥语低声冷冷道:“柔然侄女,若你不想年纪轻轻就守活寡,最好乖乖遵从佗钵大可汗的意志,完成一件对大周和大草原两全其美之事!” 听到这种赤**果**果的威胁,阿史那柔然美目闪过一丝冷意,意味莫名地轻笑一声,沉默不语。 步离冷哼一声,眼睛眯起,锐芒闪烁,继续以突厥语低声道:“今次宇文邕东征伐齐的全盘战略,佗钵大可汗已然尽知,并认为若是宇文邕的战略顺利达成,确有很大可能彻底吞并齐国,一统中原北方。 佗钵大可汗和毕玄尊者并不想中原北方出现一个敢于挑战突厥权威的强盛大国,更不希望中土出现大一统的苗头…… 此间厉害,我想以柔然侄女犹如明珠一样灿烂的智慧,不难理解。” 阿史那柔然却冷笑一声,依旧以汉语道:“那又如何,军***国大事,并非我这深宫妇孺所能干涉!” 对于大草原获知大周战略一事,她并不意外,毕竟北朝文武成分复杂,其中既有潜伏在胡人政权里隐忍不发的纯粹汉人,亦有胡化汉人,更有纯粹胡人和汉化胡人,心思各异,不难收买。 说来讽刺,汉化胡人与纯粹汉人一样,对大草原抱以深深的鄙夷憎恶和戒备排斥;反之,胡化汉人与纯粹胡人一样,对大草原并不排斥,只将突厥汗国视作南陈一般的相邻外国势力而已,全没有民族分歧的观念。 步离并不反驳,自顾自以突厥语道:“若是大周真的攻灭了齐国,佗钵大可汗和毕玄尊者定不会坐视大周顺利吞下这块肥肉而无动于衷。 到时候,我大突厥不仅会扶持齐国皇室复国,还会与大周兵戎相见。 我大突厥数十万铁骑纵横无敌,毁城灭国不过等闲,区区大周如何能挡?甚至,毕玄尊者将亲自率领一众大草原高手不择手段地摧毁大周雄杰,皇帝宇文邕可是首当其冲! 柔然侄女,你也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吧?” 阿史那柔然冷笑两声,貌似无动于衷。 步离的语气柔和下来,“当然,除非万不得已,佗钵大可汗也不想轻动刀兵,破坏大草原与大周国之间的和睦关系。 所以,大周此次东征伐齐最好无疾而终,中原北方继续维持两虎相争的格局,如此则大突厥、大周、大齐三国之间的关系一如既往,相安无事。” 阿史那柔然一脸果然如此之色,不无讥讽地道:“应该是突厥铁骑正在征战西域,与波斯纠**缠不休,无暇顾及中原的周、齐之战吧? 一旦将来突厥结束了西域的战事,转而窥视中原,难道还会与周、齐相安无事么?” 步离脸色一变,旋即故作若无其事,顾左右而言他道:“其实毕玄尊者的意思是,由他亲自出手斩杀出征在外的宇文邕,那么继任大周帝位的太子宇文赟贪**恋酒**色、庸碌不堪,与大齐皇帝高纬半斤八两,周、齐自然由此相安无事。 但佗钵大可汗念及柔然侄女你,不欲杀死宇文邕,只要他忽发‘疾病’,不能再御驾亲征执行既定战略。 到时候,他又肯定不会放心让齐王宇文宪执掌二十万大军替他继续伐齐,则伐齐之战势必半途而废了。 这是大家都能接受的唯一选择!” 阿史那柔然依然一脸冷笑,旁边由始至终未发一言的钟木娜倒是眼神一亮,显然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步离意味深长道:“据闻明后两日,宇文邕就要暂时回到长安了,那是下手的最佳时机……柔然侄女该不会让大草原的子民失望吧?”(。) 第四六零章 野心勃勃 须臾之后,步离面无表情地出了正阳宫,径直步向宫门而去,并未发现正阳宫的走廊房梁下不知何时倒挂着一个面容阴柔的青年太监,气息潜隐犹如沉睡的蝙蝠。 正是在北周宫廷潜伏已久,终于混入核心部门的阴癸派韦怜香! 此刻他一边以眼角余光瞥了眼步离的背影,一边暗自思量:若是玉妍师妹未曾从北齐朝野抽身而出,本派倒也可以暗助突厥人一次,暂且维持北齐局势,但玉妍师妹既然已经率领本派宗主嫡系开始在北周下注,那就不能让宇文邕的伐齐大业出岔子…… 计议已定,韦怜香悄无声息地飘过数丈外的围墙,来到与正阳宫相邻的一座宫殿,对着一个佝偻的老太监躬身一礼后,便将之前窃听的内容一字不落的细细禀告。 ………… 钟木娜巡视正阳宫一周,重返殿内,“多出来的那个眼线已经离开了,余者一如既往地守在正阳宫之外,例行公事。” 阿史那柔然玉容变幻不定,最终眼神一狠,无声地冷笑两下。 钟木娜不无忧虑道:“公主,真的不用理会佗钵大可汗和毕玄尊者的计划么?若是就此与佗钵大可汗、毕玄尊者决裂,万一将来有一天突厥铁骑攻入长安,公主又如何自处?” 阿史那柔然不屑道:“突厥铁骑虽强,却也不可能轻易攻陷中原,否则当初我父亲木杆大可汗早已付诸实践了,哪还轮得到如今的佗钵大可汗?” 一提及父亲木杆大可汗和叔父佗钵大可汗,阿史那柔然美目闪过丝丝冷意。 尽管对大草原部族来说,父子、兄弟、叔侄为了汗王之位相互厮杀,血流成河,乃是常态,最残暴的胜利者不仅不会有得位不正之虞,还会得到族人们由衷的臣**服。 只因在大草原子民的心里,唯有如狼王般最凶狠狡诈的王者才能带领部族走向强盛! 但阿史那柔然对于年前父亲木杆大可汗死得不明不白,而叔父忽然继位为佗钵大可汗之事,多少有些心存芥蒂,并不想充当杀父仇人的提线木偶。 更何况,对于天下格局及大周权势,她早已另有打算,与突厥可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惜钟木娜并不清楚,仍旧迟疑着道:“可是……就算公主你想一辈子安居大周,也是处境堪忧啊。 皇帝对你爱理不理,太子宇文赟亦非你亲生,一旦将来大周与突厥开战,难保宇文邕或宇文赟不会将你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阿史那柔然冷笑道:“谁说本宫今后一定没有子嗣?谁说继任大周皇位的一定是宇文赟而非本宫亲出之子?谁说本宫就不能以太后之尊临朝,执掌大周江山?” 钟木娜初时一愣,略一思忖,不禁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阿史那柔然微微一笑,妩**媚**惊人,玉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白皙滑嫩的香**腮,“不管怎么说,我如今是大周皇帝的正宫皇后,我诞下的子嗣就是皇室嫡子,天然就在大义名分上有着无与伦比的独特优势,轻易便可取代庶出皇子宇文赟而位居太子。 就算本宫不招宇文邕的待见又如何?” 说着她的另一手轻轻挪到自己的小**腹**部位,目露憧憬,“只要策划周密,本宫如何不能效仿吕不韦奇货可居之故事,在宇文邕茫然不知中,为其诞下一个最有资格继承大周江山的‘嫡子’? 就算那个冤家再没心没肺,再崖岸自高,本宫可不信他能拒绝让他儿子成为大周皇帝的诱**惑! 既有他这大周第一高手兼朝野权臣倾力相助,偷梁换柱、移星换斗不过等闲,何愁大事不成? 到时候,本宫以太后之尊代替幼儿皇帝临朝亲政,执掌诺大一片江山,岂不比有朝一日被打入冷宫亦或回突厥看那狗屁佗钵大可汗的脸色要好上千万倍?” 钟木娜一脸呆滞,瞧着阿史那柔然美眸精芒电射、野心勃勃的样子,一时间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她从未想过阿史那柔然还有这等匪夷所思的计划,而且可行性着实不小! 好一会儿,她那混乱的思维才恢复了一丝清明,自发开始为虎作伥,“可是,如何能让宇文邕以为你与那人的儿子是他亲生的?宇文邕可不好骗! 而且,宇文邕可是从来不在你的寝**宫过夜……” “你是否忽略了一件事?”阿史那柔然扑哧一笑,“那冤家既然可以隔三差五地肆意进出皇宫与我相会而从不被宫中诸多高手发现,是否证明包括皇帝宇文邕在内的一切宫人的性命尽在他一念之间? 若他想在皇宫里做出某些安排,怕也是轻而易举吧!” 顿了顿,她又玉容古怪道:“其实,我早就怀疑去岁在金墉城外那次,他为宇文邕输气疗伤时就在宇文邕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暗暗掌控着宇文邕的生死……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胆敢偷皇后的‘贼子’当真会对皇帝忠心耿耿,更何况难道他就不担心有朝一日偷皇后的行径东窗事发么?” 钟木娜嘴唇紧抿,忽然发现自己实在太单纯,完全跟不上尖***夫***银***妇的思维,特别是当这对尖***夫****银***妇都是地位尊崇、智慧深邃之辈的情况下。 ………… 两日后,宇文邕返回长安,一边时刻关注着平阳战场的战报,一边下诏继续征调民夫、粮草,为东征伐齐的可持续作战增加保障。 其间,步离曾觐见宇文邕,提出求取公主之事,宇文邕反复权衡后,最终以伐齐之战事关重大为借口,要求战事结束后再议和亲之事,惹得步离不悦而去。 宇文邕当然很清楚,和亲什么的,对突厥这等狡诈如狼且正值巅峰时期的游牧民族来说,与送美女无甚区别,一丝一毫维护和平的作用都起不到。 更何况,今冬北方的大雪既凶又长,大草原的大面积白灾已不可避免,估计不用几天就会接到突厥控弦之士寇略边境、烧杀抢掠的军报。 除非他犯***贱,否则何必再急着将亲妹妹亦或亲侄女送给突厥? 华灯初上,何泉在归纳了宇文邕出征期间长安城及宫内的诸多情报后,如实禀报给宇文邕,特别是步离要求皇后之事。 眼看宇文邕在昏黄的灯火下变幻不定,何泉忍不住道:“为防万一,是否要将皇后……”说着以手刀在脖颈上比划一下,“奴婢包保安排得天衣无缝,一如寻常的‘病逝’,到时候就说皇后思念大草原成疾,黯然神伤,香消玉殒……” 宇文邕微微眯眼,似乎颇为意动,但沉吟片刻,还是轻轻摇头,“还不到那一步!” 何泉又道:“那就安排高手灭了突厥使团,嫁祸给吐谷浑、铁勒亦或契丹……只要突厥查无实据,佗钵大可汗也无可奈何!” 宇文邕揉了揉鬓角,轻叹道:“罢了,安排一下,等会儿朕驾临正阳宫,试探一下皇后的心意,再加派人手监视突厥使团即可!” 何泉应诺离去,不一会儿又面色古怪的回来,“正阳宫的侍女说,皇后玉**体不适,已然安睡,不便迎接陛下临幸。” 宇文邕目光一奇,喃喃道:“莫非皇后无意参和突厥的谋划?” 何泉微微颔首,“想来应该如此……” 宇文邕犹自不放心,“既然皇后玉体有恙,那朕更该前去探望。” 在沿途宫人诧异的眼神中,御驾径直来到正阳宫。 仅凭老远便见到正阳宫仍旧灯火通明,里间主人丝毫不像微恙早睡的情形,宇文邕立时就明白这个聪慧异常的皇后确是在以托辞表明她不参和突厥诡谋的心迹。 满意之余,宇文邕本想就此离去,又觉如此太过落于痕迹,非是仁君智者所为。 当下他施施然踱步进门,“听闻皇后染病,为何不召御医诊视?”不料入目情形却让他稍稍尴尬。 但见皇后和侍女长钟木娜正在给一只雪白獒犬梳理毛发,忙得不亦乐乎,完全不见一丝病**态。 钟木娜一惊,忙不迭起身行礼。 宇文邕似笑非笑道:“原来皇后并未染病……” 阿史那柔然并不起身,依然抚摸着獒犬的雪亮毛发,同样似笑非笑道:“臣妾若不染病,如何能让陛下去了心病?” 宇文邕沉默半响,长叹一声,正色道:“皇后有心了……朕非心胸狭隘之辈,将来若有万一,朕会留遗诏给太子,让他尊你为太后,奉你犹如生身之母。” 阿史那柔然不咸不淡道:“如此多谢陛下!” 宇文邕不知想到些什么,再次叹息一声,怅然若失地转身离去。 钟木娜拍了拍胸口,大大松了口气,不顾衣衫下的浑圆兀自颤颤巍巍,嗔怪道:“既然称病,就该早早上榻装睡,你偏不听,这下给逮个正着吧?” 阿史那柔然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揉捏着雪獒的耳朵,喃喃低于道:“你们男人哪里清楚女人的感受……就算宇文赟尊我为正宫太后,奉我如母,又如何比得上我怀胎十月的亲生儿子?”(。) 第四六一章 独孤府后园。 拳影翻飞,劲气横空。 一个肩宽臂长的少年正在雪地里演练武功,年仅十五六岁的独孤峰已拥有一身不俗的功力,兼且气势沉稳,不骄不躁,即使放眼人才济济的权贵世家,也是难得的少年俊杰。 尤楚红挺着大肚子步入亭子,远远瞧着苦练不辍的长子,暗暗满意之余,却也有些无奈----独孤峰的资质悟性勉强触及上等,即使所学兼得独孤家及尤家两门之长,未来成就也最多欺负欺负江湖上的野路子高手,若要与同为权贵世家的顶尖人才或底蕴深厚的名门大派传人争锋,则势必力有未逮。 “峰儿心气颇高,必会致力于重振独孤阀,然而单靠他将来比下有余比上不足的武功,恐怕只会在波诡云谲的朝野倾轧里给人吃得渣都不剩!” 暗叹一声,尤楚红轻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感觉到里面的小家伙洋溢着纯灵而强盛的生命力,远非她之前怀着独孤峰、独孤霸两个儿子之时可比。 “或许,你将来的根骨资质远胜你两个哥哥,可惜你不姓独孤,否则独孤阀重兴有望!” 思及腹中孩子的父亲,深知其高强武功和狡诈禀性的尤楚红,并不担心他能否在兵凶战危的晋州有所损伤,亦不怀疑他能否建功立业。 “很可能你一出世,就会因你父亲的战功而获封一个公侯之爵呢……” 尤楚红轻轻点了点小腹凸起的最高处,就像点了下孩子的额头,淡淡地想到。 这并非无的放矢,而是‘裴矩’在大周的爵位已是外姓所能达到的最顶端的国公一级,且勋官上柱国也升无可升,一旦再次立下战功,除非封王,否则只能将封赏转移到子嗣身上。 拳影过处,雪花给劲气卷得纷纷扬扬,看似威势不俗,然而独孤峰原本尽皆灌注在练武之上的心神却不可避免地分散了一些,以致拳掌华而不实,劲气稍显轻浮。 确是尤楚红怀孕后脚步沉重不少,令他第一时间发觉了母亲的到来,每每眼角余光掠过母亲高高隆起的小腹,他都感觉心头像是扎了根刺,怎么也拔不去。 毕竟,他也到了可以成婚的年龄,自然知晓守寡的母亲坏了情**人的孩子是与道德伦**理、主流纲常多么格格不入的事情,让他与独孤家情何以堪? 远远地,尤楚红自然发现了长子的心不在焉,不由微微摇头,柔声唤道:“峰儿,你过来!” 独孤峰闻言收功吐气,快步走到亭子前,视线却有意无意间避开母亲高高隆起的腹部,“娘,怎么啦?” 尤楚红的感察何其敏锐,如何不知长子的小动作?不由轻叹一声,幽幽道:“峰儿,娘知你立志重振独孤阀,但你可知如何重振独孤阀?” 独孤峰闻言一愣,思索片刻,断然道:“当今最重军功,孩儿愿效仿祖父独孤信,沙场建功,封官晋爵……” 尤楚红打断道:“你祖父也曾沙场建功,晋爵卫国公,官居八柱国之一,权倾一时,为何一夕之间贬为庶人,被逼自尽,诺大的独孤阀分崩离析?” 独孤峰嘴唇动了动,一时无言。生在权贵世家,他早早地触及到权力的真谛,深知朝野阴暗的一面,自然不会说独孤信是死于权臣宇文护的嫉贤妒能这种官面话。 尤楚红淡淡道:“你祖父独孤信乃是追随宇文泰打江山的老人,战功赫赫,可谓从龙之臣,大周开国元老,因而才有后来位极人臣的权势,成就了诺大的独孤阀。 但要宇文泰再长寿二十载,你祖父兢兢业业,明晓进退,大约便可将独孤阀的基业顺利传承到你父亲这一代。有此两代五六十载繁衍,独孤阀已是与国同休,后代子弟富贵不缺,而能否让独孤阀更上层楼,就得看后辈们自己的造化了。 只可惜,宇文泰盛年早逝,不管哪个子嗣继任,不管是否宇文护擅权,你祖父与赵贵等位高权重、威望尊崇的开国元老都是宇文氏年轻一辈掌权者的眼中钉、肉中刺,最终要么掀翻宇文氏自立,要么被宇文氏卸磨杀驴,再无第三种结局! 由此可知,杀你祖父、重创独孤阀者,非只宇文护一人,而是整个宇文氏皇族!” 独孤峰越听脸色越是难看,自此方知刚刚自己所言的仅凭建功立业就可重振独孤阀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尤楚红又道:“如今你爵位不过外姓第二等的河内郡公,官职不过闲散勋官,且不得皇帝青睐,无论你如何建功立业,也无法媲美你祖父的从龙之功、开国之威,最多不过一柱国大将军,没有威震朝野的权势,又如何像你祖父那样罗织出一个顶级门阀!” 独孤峰眼珠泛红,“难道孩儿重振独孤阀的志向终究只是妄想?” 尤楚红斩钉截铁道:“当然不是!” 在独孤峰祈盼的目光中,她娓娓道来,“且不说你祖父老谋深算,早就为独孤阀留下了一条直通云霄的后路,就说为娘多年来虽因女子之身无法位列朝堂,但也因此旁观者清,看破了些许局势关窍,可以先下手为强。 前者以你伽罗姑姑为桥梁,应在杨坚身上;后者以为娘及……及我腹中的孩儿为桥梁,应在‘裴矩’身上。” 说着她手抚小腹,眼神幽邃,“他二人均为一世雄杰,并非久居人下之辈。方今宇文氏看似烈火烹油,然则宇文邕子嗣单薄,太子宇文赟难成大器,一旦宇文邕不在了,宇文赟难逃杨坚、裴矩二人的挟制。 未来的社稷神器之主,将由此二人之一取宇文氏而代之,一统天下。 若是杨坚得胜,我独孤阀就是首屈一指的外戚,自可轻易恢复旧观;若是‘裴矩’得胜,那我腹中骨血就是他的长子,自可角逐太子之位,继承江山,凭着峰儿你与这孩子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关系,独孤阀将比任何外戚犹胜一筹……” 独孤峰眼神一亮,旋即心里开始不断对比究竟哪一家得天下对独孤阀更好,不知不觉间看向母亲小腹的目光亦柔和、热切起来。 尤楚红见此,暗暗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她身为母亲,总是希望儿子们能够关系和睦,而非互不相容。 ………… 涑水河畔,石之轩并不知晓他的情**人们都在给他未来的儿子们安排皇位,否则不免感慨颇多。 上一世,他为了老岳家的未来殚精竭虑,不顾一切地谋划权势和江山,却得在妻妾面前遮遮掩掩,只因怕她们反对和浇凉水----几百上千年忠君思想的愚民教育实在太过深入人心。 然而今生,他固然知道这里的女人们在权势和地位方面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对自家男人的雄心壮志不仅不会阻碍,反而会给予最直接的支持。 但是石之轩依然小觑了此世女人们的野心,小觑了她们对自家男人的支持力度及她们在朝野争斗上的活跃度。 特别是,当她们中间还有阴癸派及慈航静斋这种女圣斗士以身作则,叱咤风云的时候…… 此时此刻,石之轩正与自己豢养的‘全球鹰’大眼对小眼,各自的瞳孔绽放出淡金灵光,并以某一频率同步闪烁着。 许久之后,他轻轻吐了口气,终于结束了与‘全球鹰’的元神交感。相比于‘全球鹰’弱小而纯粹的元神,他的阳神确是磅礴无匹又清净而微,因能阳神灵性同化‘全球鹰’的元神,为其开启智慧,连带着其生命体征亦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呼哧……” 目送着‘全球鹰’振翅一飞冲天,翱翔远去,石之轩渐渐生出浓浓的不舍,就像自己的另一半离开了,顿时激灵灵一个咯噔,恶寒不已。 不多时,祝玉妍所伪装成的清秀亲兵领着宇文宪到来,石之轩眼神一闪,知晓该是平阳城战事堪忧。 果然,宇文宪直言道:“齐师团团围困平阳,从四面八方昼夜攻之,城中危急,将士、青壮损失惨重,楼堞(城楼、女墙)皆尽,已是朝不保夕…… 本王意欲发兵援救,不知监军意下如何?” 石之轩不置可否,反问道:“主将梁士彦无恙否?录事参军长孙晟无恙否?” 宇文宪面色一沉,显是对他这恍如事不关己的态度颇为不悦,“梁士彦和长孙晟依然忠于职守,副将杨整却不幸战没,对士气打击……” 石之轩打断道:“杨整此人坐享父辈遗泽,碌碌无为之辈耳,死何足惜? 梁士彦久历战阵,老成持重,长孙晟年轻气盛又足智多谋,只要此二人尚在,足可保平阳城安如泰山,齐王不必多虑!” 心下却暗暗感叹:不愧是最毒妇人心,独孤伽罗的黑手这么快就将杨整干掉了…… 宇文宪不悦道:“本王一心为战,监军何必处处掣肘,若是因此贻误战机,我二人如何向陛下交代?” 石之轩淡淡道:“陛下要我二人率这六万大军牵制伪齐兵力,而非要我二人率这良莠不齐的混编军去与伪齐精锐死磕。 一旦招致败绩,助涨伪齐士气,岂非破坏了我军藉由平阳城消耗伪齐精锐的战略大局?” 顿了顿,又以飘忽不定的口吻道:“其实,只要梁士彦、长孙晟能够固守平阳城半月一月,就算最终平阳城丢了,城中的一万精锐损失殆尽,我军消耗和疲累伪齐主力的战略也已达成,伪齐败局定矣……” 宇文宪脸色一阵变幻,却也知晓对方所言不差,但一直以来与同袍同生共死、勠力同心的习惯,让他打心底里反感这种肆意牺牲他人的做法。(。) 第四六二章 投怀送抱 平阳城外,万军从中的高纬御驾之旁,刘桃枝忽地仰头极目凝望,阴沉沉的云层之下,一溜儿黑中泛金的残影矫夭纵横。 “又来了……看来这只俊鹰确实有些古怪!” 他并非没想过以胡人所擅长的诱捕敌方信鹰的方法对付这只奇异的俊鹰,亦或以数百石的强弓发矢将之射**落,可惜这只俊鹰似乎聪慧且敏锐之极,一直盘旋在极高处,从不予可乘之机。 “若这只俊鹰是周军高人所豢养的,那么长孙师侄倒也未必真被打为弃子,在北周尚有转圜的余地……” 在下定决心不再执着于北齐的兴衰存亡,任其随波逐流之后,刘桃枝仅剩的些微挂碍,便是他所出身的宗门魔相道正处于青黄交替的关键时期,但有差池,魔相道虽不至于灭门,却也不免沉入低谷数十年。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原本被魔相道老人寄予厚望并派到北周下注的长孙晟,却在半月前被宇文邕“委以重任”,率领一众好手驰援并助守平阳孤城,直面北齐十万大军及诸多高手…… 刘桃枝如何不知,自家这个师侄绝不会傻到毛遂自荐,将他自己陷入这种九死一生的境地,显然他是给人狠狠阴了一把。 朝堂波诡云谲,一时失足无伤大雅,最怕的就是长孙晟已被打成弃子,再难在北周立足,那么之前的一切经营可就尽化乌有了! 如今长孙晟既然未曾果断从北周抽身,且北周方面亦有高人时刻关注着平阳城的境况,可见长孙晟在北周倒还可能有所作为,尚未到最不利的地步。 “也罢……说不得我这做师伯的还要给这小子擦擦屁股,免得他死在城头上。” 刘桃枝淡漠的眼中闪过一丝苦笑,他身为北齐第一刽子手,明面上曾杀过许多无辜的王公权贵,暗地里更杀过无数图谋不轨的文臣武将,却是从未想到他自己也有吃里扒外的一天。 ………… 平阳城头,厮杀震天,夯土包砖的半人高女墙早已给攻城云梯硬生生推平了,再不能为守城兵卒提供掩护。 长孙晟甲胄褴褛,血迹斑驳,精制短枪上下翻飞,枪尖寒芒绽放千百梨花。落英缤纷,三名齐军高手喷血挫退,毫不犹豫地翻身跃下城头。 明明身心俱疲,长孙晟却顾不得喘口气,连忙冲向另一段危急墙段,指挥幸存的精兵将登上城头的一伙齐兵反推下去…… 类似的事情,半月来他已做了不知多少次! 十数万大军中究竟有多少高手? 以前的长孙晟只有个大致的概念,却并不怎么在意,但半月来日复一日的连绵苦战,让他一想起来就头皮发麻,似乎迄今为止,每日与他交锋的高手里仍有陌生面孔不断涌现。 最危险的一次,当属三日前,方今北齐宗室硕果仅存的大将安德王高延宗亲自率军登城那次,长孙晟与高延宗交锋不过十余招便即负伤呕血,若非梁士彦及时相救,他就含恨陨落在高延宗手中那柄挡者披靡的斩马刀之下了。 尽管如此,同为守城副手的杨整在重重家将的护卫中只不过一个疏忽,便即给高延宗一刀两断,血染城头,令梁士彦以下的诸多周军高手大为胆寒。 长孙晟早闻高延宗威名,且魔相道本就与北齐牵扯不清,对北齐文武的各个高手了解颇深,但他仍未料到这仅仅年长他六七岁的高延宗在兵法卓越之余,刀法更精奇于斯,杀机纵横之中又有鬼神难测的精微变化。 更何况,他既有刘桃枝这个当世刀法大家的师伯,自然深谙上乘刀法的个中三位,却仍不免于片刻间伤在高延宗刀下,可见高延宗刀法之强,实有角逐天下第一刀手的资格。 “据闻高延宗少时顽劣,身体肥胖如猪,后来赫然发奋,竟凭着超人一等的魁梧体格生生练出九牛二虎的神力,自此驰骋行阵如飞如电,所向披靡…… 唯一惹人诟病的是,高延宗当年为了磨砺刀法太过不择手段,身为皇室中人,不仅屡次挑战北齐上下的诸多高手,下手过重,结怨颇多,更曾拿囚犯试验刀招,残杀过重,惹得高湛那个贪恋酒色的昏君都看不过眼,派人鞭挞他……” 如今看来,高延宗的偏激之举倒真物有所值! 长孙晟念头一转,或许,我就是因为过于追求完美,计较过多,处处束手束脚,才会使得自己气量不足,迟迟未能跻身当世顶尖高手…… 忽地,一个齐将飞扑而来,在电光火石间与长孙晟交手数招,随后借着角力对峙的时候,以蚊蝇般的低声道:“小心东面,地道陷城……” 言毕这齐将装作气力不敌,闪身退往城下。 长孙晟稍一思忖,却是惊出一身冷汗,一边疾掠赶往城东,一边扭头往齐军大营深处瞥了一眼,暗含感激。 刚刚那个齐将他并不认识,显然非是魔相道的人,而在北齐上下,唯有一人有此隐蔽人脉驱使齐军好手为他这“敌将”通风报信。 地道攻城之法并不新鲜,守城一方的防备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沿着城墙内圈挖坑放置大水缸,派专人监听地下动静即可。 东城外的齐军挖掘地道的动作,梁士彦、长孙晟等守城将领早已知晓,却一直以为齐军是要将地道挖通到城内,伺机偷袭。 而他们也早已计划好,等到齐军将地道挖通,他们就以灌水、放火、放毒烟等阴损方法让地道里的齐军喝一壶,却不料齐军真正的目的是准备将一段城墙下的地基挖空,从而使得城墙塌陷。 须知,城外齐军十数倍于城内周军,周军正是凭着城墙的优势才能勉强抵挡齐军的猛攻,若给齐军这招“地道陷城”得逞,到时数万齐军从城墙缺口一拥而入,将攻防战演变为巷战,足以轻易将城内仅剩数千的周军淹没。 长孙晟明白,当务之急乃是以精擅【地听之术】的高手差探出齐军从地道挖空城墙地基的进度,并尽快调集足够的滚木沙袋。 一俟城墙坍塌下陷,立时全力以滚木沙袋堵塞缺口,抢修城墙……总之绝不让齐军大队人马趁机突进城内! ………… 齐军御帐。 大司马(兵部尚书)高孝珩正在向高纬禀报,“城墙地基已然挖空,众将士正在撤出,只需陛下一声令下,众将士随时可用绳索拉倒支架,城墙立时下塌,我军便可长驱直入……” 高纬一扫近日来攻城不利的不耐之色,龙颜大悦道:“好!立即传令陷城进攻……” 旁边侍候的刘桃枝见此,暗叹一声:未料下面的人立功心切,这么快就挖空了城墙地基……也罢,帮人帮到底,我就再给师侄你 当即俯身在高纬耳边道:“陛下,难道不请淑妃娘娘前来观看众将士破城杀敌?” 高纬满脸赞同,立时命令一变,“且慢动手,待朕亲临阵前,为众将士助威,争取一举攻克平阳城!” 言毕不管下方面面相觑的一众文武大臣,招过一个小宦官,低声道:“快去传召淑妃前来伴驾……” 刘桃枝不动声色地跟在小宦官身后,来到冯小怜的营帐里,却见冯小怜一如既往地慵懒,竟是刚刚起床,还在梳妆台前对镜细细打扮,顾影自怜。 等小宦官传达了高纬的旨意后,刘桃枝才淡淡道:“今日是陛下御驾亲征,旗开得胜的大日子,小怜你是否需要盛装出席,才显得庄重?” 奇怪的是,冯小怜竟一反从前对刘桃枝既敬且畏的态度,莫名地咯咯一笑,如珠落银盘,施施然起身来到刘桃枝面前,俏脸几乎凑到了他的鼻子,诱**人的幽香直往他鼻孔里钻,一时间暧**昧**无比。 “前辈若想奴家拖延时间,直说便可,何必拐弯抹角?” 刘桃枝神情一震,目中射**出刀光般的锐芒,紧紧盯着冯小怜,似要将她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冯小怜秋水般的瞳孔里荡漾着若有若无的神秘精芒,毫不避忌地与他对视,甚至更放肆地娇躯前倾,贴到他怀里,丝毫不顾撑衣**欲**裂的山**峰给他坚硬的胸膛挤**压**得变了形。 香***唇开阖道:“为何这般看着奴家?莫非……”说着美目一亮,旋又化作无限凄婉,缓缓抬起一对纤纤素手,欲要抚摸刘桃枝满是沧桑的脸颊,轻叹道:“早知道你也有这般心思,当初就该求师尊将奴家送与你,岂非有情人早成眷属? 可怜如今奴家含辱侍奉昏君,终日以泪洗面,任人轻**贱……” 就在这对欺霜赛雪的柔荑即将触及刘桃枝脸颊的一瞬,他浑身毫无征兆地爆发一轮劲气,冯小怜却以前所未有的敏捷身姿于间不容发之际洒然飘退,避开了狂扬的劲气。 此间看似寻常,实则微妙之极,她不仅显出了本不属于冯小怜的高明身手,更像是她凭着某种奇异能力提前一瞬感察到了他体内真气静极而动的趋势一样! 刘桃枝面色沉凝,锐利的眼神似欲透入她的瞳孔深处,一字一句道:“如此庞大无匹而又飘渺诡谲的精神异力……你不是冯小怜!” 冯小怜咯咯一笑,“奴家不是冯小怜,又是何人?” 刘桃枝皱眉凝思片刻,忽地神色一变,震骇道:“【道心种魔大**法】……你是补天阁那小鬼!” 冯小怜毫不吝啬地抛个媚***眼儿,“答对了可没奖励哦……” 话落她瞳孔深处那若有若无的神秘精芒悄然散去,俏脸浮现些微怅然,就像从一个肆意妄为的美梦里醒了过来。 ………… 平阳城东城头。 长孙晟看着城上城下迅速堆积如山的滚木沙袋,大大松了口气之余,又暗暗疑惑起来。 “齐军不是已将城墙地基挖空了么,为何迟迟不曾陷城进攻?莫非师伯又……” 凝眉思量许久,渐渐将近来一切种种联系起来,他忽地神情一震,难掩震骇,“莫非‘裴矩’之所以将我陷入平阳城战局,明面上的恶意报复只是幌子,实则正是看中了我与师伯的关系,不着痕迹地逼迫我俩里应外合守好平阳城?” 恍惚间,他愈发觉得这种猜测无限接近于真相,忍不禁对‘裴矩’心思之深沉生出毛骨悚然之感,一时间脸色变幻不定。 好半响,前方轰然一声巨响惊醒了他,一段十数丈长的城墙凹陷下去,随之而来的是直冲云霄的尘土。 不等城墙塌下的泥土砖石停止翻滚,齐军有机会挺**进,城上城里准备已久的周军将士们便已齐声呐喊着奋力抛出手中物什,一时间在尘土中若隐若现的城墙缺口处滚木沙袋纷落如雨…… 长孙晟见此,一颗心终于重新落回肚里,嘴角却浮现丝丝苦涩。 “罢了……今次坚守平阳城,与齐军各色高手不断厮杀,令我的武道修行大有裨益,就算是被人真真假假地摆了一道,也算物有所值了!” ………… 平阳城南方五六十里外的涑水河畔。 石之轩将一袭粉**色肚**兜重新收入怀中,嘴角荡漾着恶趣味儿得逞的满意微笑,“平阳城无虞矣!” 无论如何,一统天下关乎他与向雨田的谋划,而平阳之战乃是北周攻灭北齐的第一步,亦是一统天下的开幕,可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因此,他对战事的态度其实并不像昨日敷衍宇文宪时所表现的那般轻忽淡漠,反而无比关注,且不动声色间将一切可利用的因素尽皆调动起来,力保平阳不失。 “一切尽在掌控……”(。) 无标题章节 抱歉,前些天连续雷暴雨,小区电网出问题了,天天停电,今天来电只两小时不到就又停了,可怜我的稿子和电脑……? 贫道体型微胖,没电热死我了!(。) 第四六三章 田忌赛马 在各方势力的密切关注下,北周、北齐在平阳城战场陷入僵局,然而眼光高明者不难看出,北周以一孤军硬生生顶住北齐倾国之师的猛攻,双方的消耗因兵力悬殊竟有着近十倍的差距。 时间拖得越久,对北齐越不利,偏偏北齐皇帝率举国精兵御驾亲征,若是连区区一个平阳城都不能收复,又如何甘心?更要顾虑皇帝及整个北齐的威势…… 如此只能进不能退,却又骑虎难下,齐军士气不免日益衰竭,身心俱疲,渐渐滋生怨愤和厌战之情! 终于,在齐军围城猛攻近一月,主力伤病三分之一之后,一直心头忐忑却又强自按捺已久的宇文邕感到方略达成,战机已至,稍纵即逝,因而迅速从长安赶到潼关边境,汇合大周主力,再次北上平阳。 ………… “成败但看今朝……” 晨光熹微,寒风凛冽。自宇文邕一下的诸多北周将帅却无不心头火热,眺望着无边无际的黑甲洪流潮水般漫过平原山野,不约而同地心生感慨。 视线极处,齐军的探马及信鹰若隐若现,去留不定。同样,周军自从重临平阳之后,派去齐军方面的探马及信鹰亦往返不休,从未断绝,时刻掌控着齐军的大小动静。 亦因此,今日的决战其实并不突然,而是双方连日来多次以小股兵力试探摩**擦后,达成的无声默契。 在这通信落后却又侦察先进的时代,似此两国各出十数万正规战兵的大型决战,但求以稳为主,三军列阵,徐徐推进,根本不要想什么出其不意的奇袭招数,否则在指挥不便的拖累下,只会自乱阵脚,予敌可乘之机。 战术上唯一能够做文章的地方,正是左、中、右三军的临阵安排,却也只能浅尝辄止----除中军由双方的皇帝亲自坐镇,不宜轻动,以充当危急时刻的援兵或关键时刻予敌致命一击的绝杀之外,左、右两军则如两只利爪分别扑向敌阵。 其中,中军的数量和质量视情况而定,大多较为平衡,而左、右两军固然数量相当,但质量却有强弱之别。 左、中、右三军列阵时所分配实力之强中弱,一如田忌赛马,最理想莫过于以我之弱兵对彼强兵,尽量避免浪战,以固守拖延为主;再以我之强兵对彼中兵,以我之中兵对彼弱兵,凭着优势狂攻猛打。 只可惜,十数万兵将着实太过庞大,三军在旷野列阵前行时,横队绵延足有二三十里地。若想接战前再分配强中弱兵力或是突然变阵,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三军的强中弱分配方案,实则在大军开拔出营后就彻底确定,并开始按部就班地调配布置,同时派出大队骑兵扫**荡驱赶对方的探马斥候,也调集猎鹰、秃鹫等猛禽扑杀驱赶敌方的信鹰,以此保证己方三军的强中弱具体分配在接战前不为敌方所知。 至于最终双方的强中弱究竟哪个对哪个? 确实很有些些赌运气的成分! 但向来喜欢牢牢掌控一切的宇文邕,打心底里并不想赌,也不愿将胜负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尽管不论如何分配,气势如虹的周军面对疲惫不堪的齐军总归占据着不可忽视的优势。 眼看大军即将全部出营,宇文邕迟迟未能决断方案,一反其平日里杀伐果决的风格,众文武惊奇之余,亦觉理解,但却无人敢在这国运攸关之事上擅自谏言。 否则一旦最终战败,除了永无过错的皇帝本人能够推脱一句“天不祐朕”,轻轻揭过,下面的臣子们谁还能背得起这足以抄家灭族的战败无果黑锅? 沉吟之中,宇文邕不经意间瞥见石之轩目视北方,一脸若有所思之色。不由问道:“裴爱卿学究天人,必有以教朕!” 在众文武或同情或惊疑或垂询的目光中,石之轩怡然自若道:“臣望北方之气,但见龙马之气居中,怯弱轻浮,该是伪齐昏君高纬坐镇中军; 一虎狼之气居左,横行霸道,间或杂有一分赤黄之气。伪齐宗室虽众,然有此王者气象者,唯安德王高延宗一人尔……则敌之右翼,必是高延宗所率的虎狼之师; 敌之左翼却形制散漫,势气不振,正是我军破敌良机之所在……” 听他侃侃而谈,不仅宇文邕渐渐变了颜色,其余众文武更是相顾哗然,窃窃私语----若他所言属实,那他望气之术神奇如斯,岂非骇人听闻?若他纯属故弄玄虚,那他在如此军**国大事上还敢掺杂这等无端妄言、谬言,岂非胆大包天,欺君罔上? 石之轩却对众人的种种表情视若无睹,言毕端坐马背,一如既往的神色淡然,似乎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宇文邕深深看了他一眼,果断喝令道:“齐王宇文宪节度宇文盛所部、‘裴矩’所部、普六茹坚所部以为右军……” 众文武再次相顾骇然,皇帝竟毫不迟疑地接纳‘裴矩’的疯言疯语,将己方最精锐的三部强兵合为右军,针对敌军的左翼弱点! 宇文宪高声应诺之后,忍不住瞥了石之轩一眼,目光复杂。扪心自问,他既无石之轩这等直言不讳的坚毅,亦无宇文邕这等用人不疑的果决。 片刻之间,宇文邕又将中、左两军诸部也划分完毕。中军由宇文邕亲自坐镇,稳稳当当,被分到中军的诸将暗暗松了口气。 唯独被分到左军,将要直面高延宗虎狼之师的诸将无不面色阴沉,暗呼三生不幸,只盼等下不要撞到高延宗的刀尖上,否则大败亏输是小,小命不保是大。 不知不觉间,众人竟也对石之轩“故弄玄虚”之言深信不疑起来…… 最后,宇文邕又叮嘱道:“……余者骑兵诸部游弋左右,随时策应!” 石之轩主动道:“为防万一,最好由微臣侍卫陛下左右,微臣所部可由史万岁暂代指挥。” 宇文邕故作迟疑一瞬,才颔首同意,实则就算石之轩不主动请缨,最终他也会如此吩咐。无他,只帝王心术尔! 顷刻间,众将应命而去,各归本部。 宇文邕沉默良久,终是忍不住向石之轩问道:“裴卿观朕之气,如何?” 石之轩恭声道:“陛下之气,如黄云扶日,郁郁冲天,乃土德大兴之象,只不过目下尚未盛极,但却后劲绵延,无休无止……可见此战陛下必胜,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哦……”宇文邕不置可否,俄尔又问:“不知普六茹坚气象如何?” 石之轩毫不犹豫道:“普六茹坚之气,与高延宗相差仿佛,均是止于一二分王者之气,若是风起云涌,因缘际会,或可腾蛟化龙,否则止于位极人臣尔!” 闻言,宇文邕面色如常,然而瞳孔深处却有微不可察的异芒一闪而逝。 唯有石之轩凭着【锁魂术】的密切感应,方知宇文邕心头其实大大松了口气,不由暗暗感慨宇文邕的心术愈发深沉。 但宇文邕不知【锁魂术】之妙,自然也不知石之轩之言正是根据他的心理脉络对症下药,牵强附会,使他暂且安心。 其实宇文邕的龙气目下正值前所未有的高**峰,却已隐患重重,可谓空中楼阁,只待吞灭北齐,其龙气就将到达最巅峰,之后同样到达最巅峰的隐患必然爆发反噬,令其龙气盛极而衰…… 反倒是杨坚目下仍潜龙在渊,龙气隐而不显,但朱紫富贵之气却油然满溢,如山如岭,沉稳厚实,分明根基深植,福泽绵延。即使他此时被逼无奈,起兵造反,也不会轻易被灭,反而会遇难成祥,直至风云汇聚,龙气彰显……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石之轩一如既往地顺水推舟,不过多逆转,否则未来仍有不可估计的变数。 在万军簇拥中伴驾北上,石之轩一向云淡风轻的眸子渐渐透出期待之色,愈是逼近预定战场,愈是压抑不住的兴致盎然。 “王见王的国运交锋可是难得一见啊……” 有了此前的望气断言,此战一旦得胜,首功非他莫属,而且相比于作为猛将冲锋陷阵,他显然更愿意旁观者清,默默探究人道气运的深层奥秘,如此待在宇文邕身边,还有近水楼台的优势,何乐而不为? ………… 午时刚过,阴云未散,原野一片寂寥,寒风吹送着熏人欲呕的血腥气息。 放眼望去,死尸枕集,零星的无主战马徘徊游弋,在散落遍地的兵甲器械间寻找染血的枯草咀嚼。 视线极处,黑色的浪潮浩浩荡荡地远去,声嘶力竭地喊杀亦渐渐变小,乃至远不可闻。 “这就胜了……?” 千军簇拥的高地上,伴驾的大太监何泉一脸呆滞,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着,手中拂尘跌落地上犹不自知。 身为唯二主角之一的宇文邕同样脸颊抖动,无语凝噎。 石之轩清晰地觉察到宇文邕的郁闷,却也深有同感,就像千辛万苦地鼓足勇气对敌出手,结果自己还未发力敌人就一败涂地,使得自己有力无处使,一口气还憋着没出来……那难受劲儿! 原本石之轩还准备在战局僵持不下之时,就故技重施,以精神大**法操控冯小怜影响高纬做出错误命令,以使齐军尽快溃败,从而保证周军的完胜,减少战损,争取有余力一举攻下整个北齐。 不曾想,决战甫一开始,双方甲士犹如漫延原野的汹涌浪潮狠狠对冲在一起,高延宗刚刚率领齐军右翼突入周军左翼,大杀四方,纵横无敌,同样宇文宪也率领周军右翼突入齐军左翼……无论怎么看,胜负都尚未明了! 然而还不等石之轩出手捣鬼,齐军由高纬亲自坐镇的中军便忽然崩溃,士卒自相践踏,哗然而散,连带着本就处于劣势的齐军左翼迅速溃败,而在周军左翼中左冲右突占尽上风的高延宗未免孤军被围,唯有无奈撤退…… 一场盛大决战,竟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虎头蛇尾,齐军固然败得莫名其妙,周军同样胜得莫名其妙,令人大跌眼球,无语之极。 唯有石之轩隐隐明悟,这估计又是高纬、冯小怜、穆提婆、高阿那弘等一众昏君奸臣的绝配搞得幺蛾子。 好半响,宇文邕长长吁出一口气,苦笑道:“古人云兵败如山倒,今日终于得见……可惜,胜之不武啊!” 石之轩微笑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一切前因早已埋下,后果渐次彰显,何谓胜之不武?”说话间,他的视线却紧紧徘徊在齐军逃往的北方,智慧幽邃的眸子闪过若有所思之色。 经此大败,北齐军心民意彻底崩塌,象征着北齐国势民意的气运青蛟正不住溃散,如雨飞洒的片片龙鳞重新化作丝丝气运溪流,或是为北周黄蛟所噬,或是隐没山野,或是茫然飘荡,或是另有所属…… 就像所有濒临灭亡的王朝一样,各个阶层的大小势力或是转投胜利者的怀抱,或是无奈消亡,或是保存实力,暂且观望,或是另起炉灶,以图将来。 而高纬本就轻浮的帝王之气亦只剩个泡影般一戳就破的花架子,反倒是安德王高延宗身上汇聚了部分顽固气运,似乎是高氏龙气不甘消亡,垂死反扑的唯一希望所在。 “看来晋阳城(山西太原)不好打,若是宇文邕麻痹大意,倒还真可能在高延宗手下吃个大亏,毕竟高延宗麾下精锐此次全军而退,无甚损失…… 可惜大势已成,非一二英雄人物所能力挽狂澜,即使高延宗在晋阳城临时称帝聚拢北齐诸多仁人志士,亦再难有回天之力!” 石之轩暗暗感慨着,眼前似乎浮现出周军乘胜追击,一路势如破竹直取齐都邺城的浩荡景象。 “平阳之围既解,裴卿随朕入城,安抚众有功将士……” 策马缓行,宇文邕眼中精芒闪烁,显然也在权衡着接下来如何攻城略地,如何发檄文收降伪齐文武,如何开仓放粮笼络民心……(。) 第四六四章 气运之秘 或许他自身并未注意到,但石之轩紧随其后,又有【锁魂术】紧锁着他的精气神,却是清晰地感受到他明明功力毫无增进,其精神气势竟似被某种神秘力量缓慢而稳定地拔高! 不由地,石之轩晶莹如玉的手缓缓高举,似乎想要触摸宇文邕头顶虚空中所弥漫的某种难以名状的无形之物,“人道气运乃江山万民的精神意念汇聚升化而成,虽无灵智,却有微妙之极的灵性! 而且,这气运灵性与修行者天人交感所精修而成的元神灵性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气运本质上毕竟是无穷无尽的精神意念由量变引发质变而形成的一种轻灵缥缈、不可捉摸的能量,已经无法再像天地精气一样直接被修行者吸纳炼化为元气或元神能量,从而增强自身修为。 但气运却是比元气或元神能量更高一层的玄妙之力,可以将修行者的精神或元神力量于潜移默化间进行一定程度的凝炼升华。 怪不得人道霸主可以凭借势力的扩张,气运的膨胀而获得精神境界的超凡提升,除非心灵本就圆满无漏,否则又会因势力的衰败,气运的缩水而使得精神境界莫名倒退…… 原来气运灵性加持己身,对修行者会有类似【炼神】的效果! 可惜绝大多数人道霸主在修行路上仅是浅尝辄止,重武功意志而轻元神心灵,对虚缈莫测、玄之又玄的元神力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并不能将气运灵性的奇妙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若是换了我,凭着一国之主的气运,恐怕三年五载就将元神灵性炼得清虚无碍,也即【炼神返虚】了……” 一时间,石之轩意动不已,几乎忍不住想要暂代宇文邕当皇帝,试一试攫取气运修炼的帝道法门究竟如何玄妙? 好在他也清楚,目前他的阳神已然圆满无漏,离着清虚无碍只差一线之隔,且在突破境界的关窍上另有打算,用不着以气运法门揠苗助长。 唯有将这想法暂时压下,留待将来。 “即使寻常霸主在武道修行上只能粗疏地发挥出气运的三两分妙用,但若是能够一统中土,凭着真龙天子庞大的气运基数,硬生生以量变堆积成质变,也能使其精神境界勉强媲美返虚初期,战力不输于大宗师了……” 转念间,石之轩终于明白,为何后来的佛道、门阀、帮派的顶尖高手都十分忌惮杨坚,梁士彦、杨素、高颎、史万岁等高手大将在杨坚面前一个个乖乖引颈受戮,就连宋缺那等天资横溢且自负非常的人杰都得甘拜下风了? 只因杨坚的武道造诣本就非同小可,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数的宗师强手,一旦他君临天下,获得气运真龙加身,无论精神气势,还是实际战力,都会突飞猛进,最终比大宗师有过之而无不及,足以镇压天下任何势力及其高手。 ………… 傍晚时分,大获全胜的周军携着各色俘虏战利品陆续返回平阳城。 然而此次,一众高级将领看着石之轩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就像是看珍贵无比的国宝----如今可不是数百年后玄学彻底泛滥的宋元明时期,就连崛起之初的蒙古蛮人都有八师巴那种精通天人之道的在世圣贤坐镇。 此时书籍珍贵且稀缺,无论儒道佛还是兵法医药、天文地理,各种学问的真正高深道统都严重依赖脱产的贵族和富庶之家来传承,可惜相比于成为专志不移而智慧渊博的道士、和尚或学者,贵族和富人们更喜欢参与到权力的游戏里。 如此一来,各种学问的传承和发展效率可想而知,特别是玄之又玄,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天人之道,唯有道佛儒的真正顶尖人物才有所涉猎,可堪大用。 然而这种人或是清高淡泊,或是闲云野鹤,极少为权贵俗人效命。 望气之术,或许在石之轩看来不过尔尔,但在北周军政精英们眼中则是惊世骇俗的神通异术。 当然,前提是真的看破天地人气机,精确地预示吉凶祸福,而非宗教神棍或江湖骗子的牵强附会。毕竟,****勾心斗角的一国精英可不像愚夫愚妇那般好骗。 而今日的倾国之战,石之轩已用事实证明了他的望气之术精准无比,竟可隔着二十里地看破敌军的阵列分布,为己军争得巨大先机,由不得众人不心悦诚服。 甚或,许多将领私下里觉得此战之所以莫名其妙就大获全胜,很可能正是因为裴大将军预知先机,谏言皇帝针锋相对地排兵布阵,死死地克制敌军的阵势和运道,才使得敌军一触即溃…… 就连杨坚这种出身佛门嫡系,且心智坚如磐石之人,看向石之轩的目光都耐人寻味起来,心底忍不住怀疑自己今后能否在争龙之局里压过这奇谋秘术层出不穷的当世异人? ………… 冬去春来,纷乱了小半年的齐鲁大地日渐平复,在天下各大势力或凝重或遗憾或忌惮的复杂情怀中,北方格局终于重归明晰。 这一日,千里岗惊雁宫。 手捧和氏璧,盘坐入定的娄昭君忽地睁开美目,看向大殿铁门,“终于结束了么……” “哐……” 玄铁门闩被巨力击飞的声音响起,随即沉重的铁门在一阵“咯吱吱……”声中缓缓开启,一道婀娜身影袅袅步入门槛。 娄昭君嘴角溢出一丝苦涩,“果然是妍儿……北齐结束了么?”呢喃之语似是疑问,然而语气却带着强烈的肯定,以及淡淡的失落。 祝玉妍漠然以对,正不知该如何开口,细细凝视着乍别半年的师尊,美眸渐渐泛起亮光,忍不住露出讶色,“师尊竟可化不可能为可能,突破到天魔功第十七层……莫不是这东西的功效?”说着视线停留在娄昭君手中的和氏璧上。 娄昭君微微颔首。不怪爱徒惊讶,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在抛开一切,借和氏璧之力净心潜修半年之后,她竟能成功跨过困锁她三四十年的瓶颈,突破到梦寐以求的天魔功第十七层。 与一般上乘气功随着修炼者功力的增长而逐次迈入更高层次的修炼不同,天魔功的功力虽然并不因修炼者在某个层次停滞不前而限制功力的提升,但天魔功的层次却也不会因功力的提升而晋级。 换言之,她的天魔气可以随着修炼岁月的延长而积累得愈发浑厚庞大,使得武技战力达到更高火候,但卡在某一层次瓶颈的天魔功境界却无法藉此突破到更高一层。 只因,天魔功每晋级一层,所产生的是质的变化,而非量的变化。特别是最后的第十七、十八层,已然涉及到魔道的真谛。 魔气量变产生质变的晋级方法或许在天魔功前十二层有用,但在奇诡莫测的后六层却效果寥寥,更遑论纯凭地积累魔气又如何了悟得了魔道真谛? 无论如何,【天魔大*法】终究是一门魔功,同样具有所有魔功共有的特点----极端且激进! 阴癸派有史以来,但凡修炼天魔功的女子,都必须在这魔功突飞猛进的黄金阶段,也就是大约十六七岁至三十岁之间,尽可能地突破到更高的层次。 而一旦过了这个时间段,无论女子是否仍然保存着纯**阴**之身,天魔功的等级都很难再有晋升,也就是在天魔功上的潜力已尽,只能转而积累魔气功力。 从这点来说,慈航静斋的【慈航剑典】及所修仙胎也有类似情况,一旦困在某个境界,除非大彻大悟的机缘,否则基本上就是一困一辈子。 因而娄昭君在天魔功第十六层巅峰一卡就是三四十年,其实早已断了突破的念想,更未料到此次被困惊雁宫,与世隔绝并借助和氏璧净心潜修竟会迎来突破的良机。 “哎……” 幽幽一叹,一时间她对将她困在这里的那罪魁祸首的心思愈发复杂难明,怨恨不足,恼怒有余…… “他既然让玉妍你来放我出去,想来北周应该吞灭了北齐,你也暂且与他达成合作,那你胡师叔、陆师叔及她们掌控的弟子呢?” 祝玉妍不无怨念地道:“她们都好得很呐……陆师叔不过用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就将她祸国殃民的‘女丞相’污迹摘得一干二净……” 娄昭君见此,立知自己“失踪”的这段时间里,爱徒没少被胡绮韵、陆令萱联手挤对,却也并不意外,当即扑哧一笑,打趣爱徒道:“凭他的风**流**性**子,你和他待在一起的时日不短了吧,怎么还是处*子之身,难道他真对你相敬如宾?” “师尊……”祝玉妍娇嗔,俏脸闪过丝丝红晕,一想起自己不止一次为他打洗脚水、倒马桶的黑暗经历,简直不堪回首,又忍不住咬牙切齿道:“相敬如宾?……可不是嘛!” 娄昭君识趣地没有细问下去,不管怎么说,他们均是魔门下一代的支柱,是与正教诸门斗争的延续者,需要抓紧一切时机积累更丰富更全面的斗争经验,包括男**女**感**情方面。 魔门儿女间的恋**爱过程不仅仅是你侬我侬,更多的是明争暗斗,斗智斗力,完全有别于寻常恋**爱的另类甜甜蜜蜜! “说说周齐之战的经过吧!” 祝玉妍苦笑一声,“说来可笑,整个灭国之战从头到尾,除了高延宗曾在晋阳城(太原)凭借熟悉地利的优势以巷战让宇文邕吃了个小亏之外,其余大小战役基本上都是节节败退,说出来恐怕污了师尊的耳朵……”(。) 第四五六章 普度众生 “哀时命之……不及古人兮,夫何予生之不遘时! 往者……不可扳援兮,徠者……不可与期。 志憾恨而不逞兮,杼中情……而属诗……” 殿堂通明,权贵满座,琴箫哀怨,悠悠不尽,可惜主唱的楚辞歌声却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徒然糟蹋了宫廷乐师的大好伴乐。 然而满堂观众却无不听得津津有味,摇头晃脑,只因唱辞者乃是伪齐亡国之君高纬。自宇文邕、宇文宪以下的一众北周君臣,听的不是这难以入耳的唱辞,而是胜利者的优越感! 原本高纬就言语迟钝,缺少风度,性情怯弱,此刻他直面一众如狼似虎的北周强臣悍将,特别是龙威如狱的皇帝宇文邕,更为不堪,但小命既操于人手,由不得他不强打中气卖力唱辞,丑态百出。 只盼搏得北周君臣一笑,可以容他多活些时日。 在座者,不乏投诚的伪齐皇室宗亲,大都强自赔笑,唯有高延宗目不忍睹,涕泗横流,难以自持。 但此情此景,不论前者、后者,最后一丝执着和尊严也都被磋磨殆尽,各个都像老了十几二十岁,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苦涩。 高高在上的宇文邕见此暗暗满意,这也正是他强逼高纬献唱的用意所在。或许,如此多揉捏几次,高延宗等稍有骨气之人就会承受不住羞辱而自尽,省了他杀降的恶名。 大堂数十丈外,百年古树的茂密树冠里,一个黑袍佩刀的身影悄然隐匿,堪比鹰隼的超强目力将大堂内的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目光复杂,嘴唇微颤,“高欢兄,后辈不肖,你我寄予一切的大齐彻底完了……” “嗤……” 若有若无的破风声倏地逼近,一缕细如发丝、韧如钢针的劲气迅捷无伦地袭至后脑,令他霎时忘却难言的情怀,躲闪已是不及,唯有本能地运足护体劲气硬抗。 然而让他沧桑神情猛然一变的是,这股劲气恰恰在刺破他的护体劲气后便消耗殆尽,化为一缕柔风,只吹得脖颈他汗毛微颤。 似乎偷袭者并无伤他之意,却又将他的功力把握得妙至毫巅,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实在可畏可怖! 他身体微僵地缓缓转过头去,只见视线极远处,一道月白背影恍惚间就要消逝在夜幕之中,当即他毫不犹豫地掠身追去。 十余里眨眼即过,他已来到长安城西南角一处幽谧竹林,却见那月白背影卓然凝立,浑身不经意间萦绕着圣洁不可方物的清净气息。 光头皎洁,檀香隐隐,竟是一位年轻僧人! “从何而来,复归何处;梦时不可言无,既觉不可言有……阿弥陀佛,刘居士明明已经梦醒,何必非要自欺欺人,对残梦余韵恋恋不舍?” 刘桃枝浑身一震,心头堤坝如遭重锤猛击,霎时间五味杂陈,泄出洪水涛涛,难以言喻……忽又冷笑道:“佛门哪一宗的小秃,佛经都没学全,还敢学师长普度众生?” 月白背影真如不动,语出禅唱,“若人求佛,是人失佛;若人求道,是人失道。不取你精通经论,不取你王侯将相,不取你辩若悬河,不取你聪明智慧,唯要你真正本如。要眠则眠,要坐即坐;热即取凉,寒即向火。” 刘桃枝脑海中清楚形成一个不拘小节,不讲礼仪,意态轻松但却真正有道的圣僧形像,与他心目中不苟言笑、道貌岸然的高僧大相径庭。 这禅唱不但话里隐含令人容易明白的智慧,最厉害处是能把声音直透心底深处,令他不由自主地品味其中禅意。 恍惚间,他的心灵彻底敞了开来,数十年来压抑着的情绪毫无保留地涌上心田,沉浸在对已逝的好兄弟高欢那使人魂断的追忆中,不放过任何一个片段,不肯错过任何细节。 他的音容,在他心湖里活了过来,与他共享这放下一切后无与伦比的旅航。 过去、现在、将来,浑为一体,那包含了所有爱和痛苦,与及一切人天事物。 平时深藏着的创伤呈现了出来,各种令人颠倒迷失的情绪洪水般冲过心灵的大地。 这种种强烈至不能约束和没有止境的情绪,亦如洪水般冲刷洗净了他的身心。 不知过了多久,刘桃枝嘴唇微动,声音沙哑,“好一个心心相印,不知识禅宗哪一位高僧当面?” 恢复‘大德’形象的石之轩缓缓转过身来,一对清净无尘的眸子直似看透了刘桃枝的五脏六腑乃至心灵深处。 ………… 春日晨光透进大殿,说不尽的清新柔和,生机朦胧。 勾起美妙弧度的睫毛微颤,祝玉妍从深层入定中醒来,主意识宛如由深海的至低处慢慢浮出水面,一种至静至极的灵觉油然而生,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空明和愉**悦。 低头看了看手中宝光莹莹的和氏璧,怡然品味着其散发的镇定心神的宁静气息,幽幽一叹,“这就是佛道高人专一不移的道心禅境么……果然玄妙之极!” 娄昭君袅袅进殿,一手持着装满晨露的竹筒,一手捧着挽成漏斗状的碧绿荷叶,里面盛满五颜六色的各类花瓣,馥郁芬芳油然弥漫开来。 “还是无法突破天魔功第十八层么?” 祝玉妍柳眉微蹙,轻轻摇头,“和氏璧异能洗涤身体确让我第十七层巅峰的天魔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愈发触及第十八层。 但这异能的效力只在开始两三次最为显著,之后便效果了了,聊胜于无,唯有镇定心神的效果一如既往,然而心灵境界偏偏最忌急功近利,丝毫做不得假! 更何况,我感觉得到,若要突破天魔功第十八层,除了足以驾驭磅礴魔气的精神意志,还需要天魔气本身产生一次蜕变……” 娄昭君将露水和花瓣递给爱徒,看着她小口小口咀嚼时油然满溢的贵女优雅气质,美目闪过丝丝慈爱,柔声道:“天魔功虽说精进神速,但到了更深层次,同样讲究欲速则不达,你也不必过于焦急。” 顿了顿,又沉吟道:“本派历代宗师也曾有过揣测,【天魔大*法】作为仅次于【道心种魔大*法】的魔道精粹,虽不如【道心种魔大*法】那样可以循序渐进地由魔入道,彻底改换修行者的性情气质,但天魔功突破第十八层的过程,同样是一种由魔入道的蜕变,无论真气还是精神! 和氏璧既然可以助你将精神升华到入道的层次,那么接下来或许就可以另一件宝物助你完成魔气的蜕变……” “师尊说的是邪帝舍利?”祝玉妍凝眉沉思起来,鲜嫩的香**舌轻轻一**舔**唇角,将漏下的一片花瓣卷入檀口,吮吸着其中的甘润汁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儿诱**人的风采。 【天魔大**法】到了她们师徒的境地,凭着纯灵魔气掠夺大自然的天地精气已足够支撑自身所需的绝大部分营养供给,食气辟谷固然还做不到,但餐风饮露却也绰绰有余。 饮了口清露,祝玉妍轻摇臻首,“即使我能够汲取并炼化邪帝舍利的精元,也最多将魔气积累得更为庞大,根本不足以使魔气产生蜕变…… 我总感觉,魔气蜕变的关键另有奥秘,似乎该在天魔气的本质上着手!” “改易天魔气的本质……这谈何容易?”娄昭君摇头苦笑,“也罢,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不过,本派势力全面融入北周朝野之事可是迫在眉睫,为师已与你胡师叔、陆师叔重新整合人手,接下来一切以你为主。 你可要早做打算……” 祝玉妍美眸流转,嘴角勾起,成竹在胸道:“师尊放心,我的计划在周军灭齐的尾声时便已展开,此刻约莫到了收获的季节。” 心下暗忖:按照我的推动,只要宇文邕死在佛门手里,一则可以搞臭佛门的名声,二则可以将他推上皇位,而他并非恋栈权位之人,到时我就能够以皇后之尊临朝称制,完成本派女主天下的最高理想。 娄昭君俏脸讶色一闪,对爱徒的成长大为满意,不由打趣道:“瞧你……心底藏不住三分事儿,稍稍得意,就笑得像只小狐狸……” ………… 长安城。 御书房密仪结束,石之轩策马出了宫门,径直赶往独孤府,一路目光闪烁,“如今看来,宇文邕在灭佛之事上是要一条道儿走到黑了。” 其实也怪不得宇文邕不依不饶,如今齐地初平,原本他也不想节外生枝,再起动乱,然而初春周军攻打齐都邺城之时,竟有一波“高僧”集结了三四千武僧襄助齐军保卫邺城,鼓舞齐军士气,甚至猖狂地带头出城与周军野战! 尽管这些武僧良莠不齐,又未曾操练过阵法,并未给周军造成多大损失,但这种明目张胆的组织大批僧兵的兆头,还是让宇文邕及一众权贵大生忌惮。 毕竟,佛教之所以能够大兴于世,追根究底并非是因为佛教有多少多少圣僧级高手,而是在于佛教教义极为适合安抚下层百姓,让百姓逆来顺受,甘于遵从上层权贵阶级的统治,可谓与儒家治国的主流意识形成绝妙互补。 因而佛教才颇历代受统治者的青睐,并在统治者有意无意地推动下大兴特兴,愚弄百姓。 但是,无论佛教势力如何张狂,总有一条与统治阶级心照不宣的红线,一旦佛教势力越界,就会引来统治阶层的无情打压……那就是,当佛教开始组织自己的大型军事机构,明目张胆地左右国家军政局势的时候。 那代表着,佛教已不满足于作为主流意识的配角,意欲取儒家及权贵阶层而代之……而这,正是儒家主流意识及权贵阶层所不能容忍的! “不作死就不会死……” 石之轩可是隐隐察觉到,一向依仗佛门支持的杨坚,对此次三四千僧兵阻碍周军攻城一事同样暗怀不满----若是佛门自己开始建**军**建**国,那还要他这代言人干嘛? 因而在宇文邕密召重臣商议开始在齐地禁佛的密会上,杨坚虽未直接出言赞成,却也暗示与他亲近的诸多文武臣僚保持缄默,使得齐地禁佛之议畅通无阻。 深谙政治人物屁股决定脑袋的龌龊,石之轩不无恶意地揣测,或许杨坚如此作为,不仅仅是在向佛门的越界表达不满,更是想借宇文邕的手将佛门逼到墙角,从而使佛门不得不加大对他的支持力度,甚至最终出动圣僧级高手替他剪除宇文邕。 当然,唯一让石之轩意外的是,他得到禅宗传来的消息,似乎此次组织三四千僧兵的事另有蹊跷,并非出自各大圣僧或各派长老的授意,而是一些“高僧”的私自行动。 更耐人寻味的是,这些“高僧”确实武功高强,在战场上砍杀周军步卒时那叫一个生猛,无愧于“高僧”的水准,而在抵抗周军失败,狼狈而逃后,这些“高僧”便人间蒸发了,一时间就连四大圣僧的广大势力都搜查不到这些“高僧”的蛛丝马迹。 “妥妥的无间道啊……这方面,好像阴癸派最有发言权,谁让阴癸派弟子老是恶搞佛门,取匪号叫什么‘恶僧’、‘艳尼’之类,还有一个僧王法明颠覆了净念禅院的‘后科’?” 不由地,石之轩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远在惊雁宫的幽暗精灵般的绝美身影,隐隐感到她这手借刀杀人之计似乎不止于陷害佛门,还另有深意,一石数鸟。 不论如何,‘僧兵’之事一出,宇文邕与佛门的和解希望恐怕是再降了一个冰点,而一旦宇文邕在齐地成功执行灭佛政**策,那么佛门的中下层势力可就在宇文邕手上损失了三分之二。 慈航静斋、净念禅院及四大圣僧等高层或许还坐得住,但切身利益受损的广大佛门中下层可坐不住了,铁定会联合向圣僧们试压,逼他们对宇文邕采取武力裁决。(。) 第四六六章 迫不及待 而圣僧们亦知,若是他们仍旧无动于衷,那么佛门中下层肯定会抛开他们,自发组织大规模僧兵与朝廷抗衡。 为防事件一发不可收拾,圣僧们唯有妥协求安稳,多半会像以往一样,派出静斋仙子联络各方英雄豪杰,以未免万民惨遭“魔头”、“暴君”苛政的大义,相机铲除宇文邕。 一旦两方争斗彻底爆发,无论谁胜谁负,已然开始全力融入北周朝野实权结构的阴癸派都稳坐钓鱼台! 马蹄轻快,石之轩心念急转中不知时间飞逝,恍惚间就到了独孤府,一众与他交好的文武大臣及裴氏近亲早已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若是以往,这等权贵宴会只会围绕着寥寥几个朝堂红人溜须拍马,不过今日被众人围在最中心处的主角,却是一个胖乎乎、肉墩墩的小家伙。 当然,若是不看实权,今日满月礼就因石之轩在伐齐之战的功勋而被宇文邕册封为侯爵的小家伙,显然在身份尊贵上还高过在场的大部分文臣武将,完全没有一丝私生子惯有的悲惨起始的兆头。 在众人的恭喜声中,石之轩从奶**妈手中接过自己这一世的第一个儿子,不论怎么看,小家伙那黑珍珠似的眼睛都流转着难以言喻的纯和灵性。 “啧啧……貌似我这一世肉身的遗传基因可比上一世强出不止一筹,第一个血裔便是根骨绝佳的灵童。 为了不过度破坏世界的物种平衡,看来我这一世只能优**生**优**育了,计**划**生**育好啊……” 不怪石之轩自恋,而是小家伙不仅眉眼长得与‘裴矩’小时候有七八分相似,根骨资质也差不多。若无意外,小家伙长大后,无论外貌气质还是武功才情,都会完美继承‘裴矩’的血统遗传。 其实那也是石之轩这具身体本该有的成长结果,堪称此方世界最为顶尖的钟灵毓秀之资! 然而石之轩上一世的心灵修为着实非同一般,转生此世之初就具有心灵干涉物质的能力,藉此潜移默化地影响身体的发**育成长,使之偏移了原本的遗传轨迹,最终无论外貌还是资质都更胜一筹,愈发接近人类最完美的状态。 只不过,这种超乎想象的完美终究是身体与心灵共同作用的结果,而非纯粹的基因本质进化,因此无法通过血统基因的物质遗传赋予下一代。 “可惜我的金丹大道本质上仍是以修炼元神为主,趋向于生命在精神上的进化,即使我同样注重肉**身的锤炼,堪堪修成‘不坏金身’,却也无法像纯粹修炼肉**身之人那般彻底打破肉**身极限,完成生命在物质上的进化,从而可以将更强大更完美的体质血统遗传给下一代……” 石之轩心分二用,暗地里对比着两条修行之路的长短优劣,思忖着是否有可能鱼与熊掌兼得,明面上则抱着小家伙热情地招呼宾客,令在座所有人都感到如沐春风,就算精神敏锐的宗师级高手,也丝毫察觉不到他的心不在焉。 后花园。 “锵锵……” 剑吟阵阵,慑人心魄,寒光透彻,剑气纵横,其中一道曼妙身影若隐若现,步法精奇。 “呼哧……” 修长细影甩过长空,灵蛇般向着那片剑光盘旋缠绕而去,衣袂拂风声紧随其后,却是一个红裙美妇横空而降,飒然挥鞭。 “蓬蓬蓬……” 一触之后,剑光、鞭影卷作一团,两女各自纵横挪移,以快打快,劲气交击声连成一片,无使断绝。 好半响,红裙美妇被一道凌厉剑气迫退三丈,顺势收鞭,看着浑身上下充满母性柔和光采的嫂子,目光复杂,“看来你产后恢复得不错……” 尤楚红稍稍整理了下宽大的淡色襦裙,苦恼道:“还差不少才能彻底恢复功力……女人孕育孩子实在大伤元气,难怪大多数真正长寿且功力深厚的女高手不是尼姑就是道姑。” 顿了顿,又道:“本以为伽罗你今日会在家大发雷霆,骂我不知廉耻,没想到你会来陪我练功。” 独孤伽罗沉默片刻,幽幽道:“从发现你怀孕至今已近一年,我若是要大发雷霆,也早该发过了,何必等到孩子满月才发? 将心比心,你是当世出类拔萃的天才剑手,自有傲气,而我二哥则才具平平,你原本就看不上我二哥,只是却不过两家长辈安排的联姻罢了。 若我是你,我也会在遇到一个文武全才的心仪之人后,毫不犹豫地抛开一切,与他在一起。 更何况,父亲自尽,独孤家没落的这些年,都是你一个人在苦苦支撑独孤家,任何人都没资格对你苛求更多……” “或许吧……”尤楚红表情淡淡,丝毫没有被人理解而该有的欣慰之情。 见此,独孤伽罗心下一咯噔,知晓再打感情牌也没什么用,自家这嫂子似乎早已看得更为透彻,还另有心思,并不准备跟杨家凑得太紧。 唯有转移话题道:“孩子取名了么?” 尤楚红脸色古怪,“他取‘君子慎独’之意,为孩子取名独孤慎……” 独孤伽罗一愣,同样脸色古怪起来,“不应该跟他姓裴么,怎么叫独孤慎?” 尤楚红摇头,“他说尤氏、裴氏也好,独孤氏也罢,百家姓氏之别殊无所谓! 独孤者,孤独也。人生在世,路漫漫其修远兮,孤独苦寂,且行且观,此姓此名乃是希望孩子将来在红尘苦海以孤寂慎独自勉……” “这么说来,这名字倒真别具一格,竟将儒道佛三教义理一网打尽……”独孤伽罗若有所思。 尤楚红意味深长道:“我不管什么三教不三教,我更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够像他爹一样文武双全,不论在何种领域都会成为独一无二的人中龙凤!” 独孤伽罗瞳孔一缩,何谓“独一无二的人中龙凤”?对一个刚满月就获封侯爵的孩子来说,将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出将入相,叱咤朝堂,而朝堂上的“独一无二”,可不仅止于出将入相,只能是那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位子! 看着尤楚红坚定决绝且精芒灼灼的眼神,独孤伽罗恍然明白过来,在与那人有了孩子这个最稳固的牵绊之后,尤楚红已经迫不及待准备推动那人登临绝顶,取宇文氏而代之,并赶在那个人还没与其他女人生出第二个儿子之前,为她的孩子争取到太子之位。 难怪尤楚红敢冒大不违,大张旗鼓地邀请独孤氏和裴氏的诸多权贵前来府中为一介私生子庆祝满月? 既如此,尤楚红此时表明态度,是想代表独孤氏、裴氏的激进力量与杨家合作推翻宇文氏么? 枉我还想与她恢复姑嫂和睦,试图通过她替杨家拉拢‘裴矩’……原来两家已然是争龙之局的潜在对手了! 独孤伽罗淡淡苦笑,若非深知自家这个嫂子向来极有主见,恐怕还不敢相信她竟有如此宏大计划。 “事关重大,我做不得主,须得回去与那罗延(金刚力士,杨坚小名)商议……” ………… 夜深人静,正阳宫内外灯火俱无。 一片黑暗中,阿史那柔然美眸精芒绽放,伏案疾书,不多时放下笔墨,接过侍女长钟木娜捧着的信鹰,将写满蝇头小篆的丝绢塞入鹰腿上的信筒里。 轻轻抚摸着信鹰的羽毛,她压低声音对钟木娜道:“宇文邕安插在正阳宫周围的眼线太多若是鹰儿在这里起飞恐怕难逃毒手…… 等会儿我会说锦被受潮了,睡着不舒服,让你去浣衣局换一床新锦被,你将鹰儿藏在锦被里带到浣衣局,相机放飞。” 钟木娜迟疑片刻,同样压低声音道:“公主,非要如此么?”语气中隐隐带着惊惧和哀求。 阿史那柔然冷笑道:“不然呢?我就这么被关在正阳宫这一亩三分地,虚度韶华?” 钟木娜道:“可公主你还没有诞下子嗣啊?若是如今就开始谋杀宇文邕,岂不为他人做嫁衣?” 阿史那柔然皱眉道:“宇文邕比我想象的更为难缠,而且如今吞灭了北齐,他的武功气势日盛一日,更有大量北齐高手投诚效力…… 若给他足够的时间消化灭齐的战果,那他实力势力的膨胀岂止一倍? 原本我那个偷梁换柱的计划恐怕已不合时宜,如此一来,我唯有兵行险招,先联络高手准备随时狙杀宇文邕。 反正,只要我怀孕的时间在宇文邕死前就行,只要他死得及时,那我所怀的孩子就是遗腹子,死无对证,再没人敢否认这孩子是否宇文邕亲生的嫡子! 最多让宇文赟先当几天皇帝,等我的孩儿出世,立时就让孩子他爹收拢兵权及联络裴氏众臣,伺机废除宇文赟,改立我的孩儿为帝……” 钟木娜嘴唇动了动,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心底暗呼疯了,疯了……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当真会陪着公主一起疯? 阿史那柔然见她光洁的额头微现冷汗,不由语气稍缓,“放心吧,我主动联络毕玄尊者刺杀宇文邕,恐怕也是佗钵大可汗及毕玄尊者求之不得之事,相信一统北方的大周已然惹得突厥汗廷忌惮不已。 钟木娜,你身为突厥贵族之女,难道不愿意为大草原的子民做些举手之劳,剪除一个队大草原虎视眈眈的恶狼?嗯??” 钟木娜心里忍不住翻个白眼:明明是为了你一己之私,想要拉毕玄尊者当打手,怎么就扯上为大草原的子民谋福祉了? 无奈期期艾艾道:“但是毕玄尊者未必愿意按照公主你的主导行事啊?” 阿史那柔然淡然自信道:“父汗生前曾对毕玄有大恩,本已足够换取他为我出手一次,更何况我这次并非是让他为我出手,而仅仅是让他奉托钵大可汗之命刺杀宇文邕之时,将动手的时间稍稍调整一些而已。 这对毕玄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钟木娜不死心道:“万一宇文邕与托钵大可汗达成和亲,托钵大可汗不愿背弃盟誓伤害宇文邕呢?” 阿史那柔然冷冷一笑,“佗钵叔父抢走了本该属于我兄长大逻便的汗位,想来兄长也怀恨已久。 虽然兄长近些年被佗钵叔父倾力打压,权势日渐萎缩,但他到底继承了父汗的老底子,不管境况如何窘迫,麾下多多少少还能凑出两三万狼骑。 只要我去信一封,许诺事成之后派遣大周雄师助兄长夺回汗位,想来兄长不介意孤注一掷,率三万狼骑南侵大周边地,挑起突厥和大周的全面战火,让佗钵叔父与宇文邕两败俱伤……” 钟木娜浑身一阵冰凉,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史那柔然,几乎忍不住怀疑她是否还是那个大草原子民眼中集美貌、智慧、善良于一体的突厥明珠? 片刻后,钟木娜终是垂头丧气地接过信鹰,再一次助纣为虐。(。) 第四六七章 邪极初现 “踢踏踢踏……” 碎乱的马蹄驰过林间,时不时传出三男一女的污言秽语,嬉笑怒骂,间或夹杂着充满暴戾残忍味道的怪吼厉啸,骇得鸟飞兽走。 为首者脸色蜡黄,瘦骨伶仃,所穿的一袭青衣却出奇地宽大,有种衣不称身的别扭,背上挂个金光闪烁的独脚铜人,理该至少有数百斤之重,可是负在他单薄的背上却似轻如毫毛,随着马儿的奔驰上下颠簸,完全不成负担。 此刻他正眯眼打量着手中所捧的一颗黑铁链子球,口中发出一阵枭鸟般难听似若尖锥刮瓷碟的声音,以他独有的阴声细气道:“你们说这铁球里面藏着的究竟是否圣舍利?” 宫装彩服、玉容苍白的艳丽女子娇笑道:“是与不是,尤鸟倦你拆开铁球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主意!”尤鸟倦眼珠转了转,面露遗憾,“可惜哥哥我笨手笨脚,只有一把子蛮力,若是一不小心损坏了圣舍利,那可罪莫大焉!” 说着将黑铁链子球递向宫装女子,“环真妹子心灵手巧,还是你来拆吧!” 金环真咯咯一笑,媚**态丛生,不仅并未伸手去接,反而策马避开,“尤大哥莫要害我,师尊可是交代我们必须将这黑铁链子球完整无缺地送到那人手上。 就是尤大哥借小妹十个胆子,小妹也不敢违背师尊谕令啊。” 尤鸟倦满脸银笑道:“师尊或许会对我们三个人见人厌的臭男人严苛无比,但又怎舍得责怪环真妹子你这千**娇**百**媚的可人儿?”扭头看向后面另两个男人,嘿嘿道:“丁九重,周老叹,你们说是也不是?” 丁九重身形壮硕,劲装疾服,背插特大铁叉,勾鼻深目,有种说不出的邪恶味道,令人一看便知不是甚么好路数的人物。闻言阴测测道:“不错,不错……环真妹子的媚**功可是师尊关起门来手把手亲传! 就算环真妹子不小心惹恼了师尊,只消再关起门来尽心赔罪,师尊的‘惩罚’包保让环真妹子满意无比……嘿嘿!” 金环真恨恨娇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有**种你们当着师尊的面也这么说?” 尤鸟倦长笑一声,“我们有没有种,妹子你都试过了那么多次,难道还不清楚么?” 落在最后的周老叹忽然道:“其实我们没必要触师尊的霉头,师尊只说让我们将东西送到那人手上,又没规定之后怎么样……你们说是吧?” 他的形象更令人不敢恭维,脸阔若盆,下巴鼓勾,两片厚**唇突出如鸟啄,那对大眼晴则活似两团鬼火,身形矮胖,两手却粗壮如树干,虽身穿僧衲,却没有丝毫方外人的出世气度,只像个杀人如麻的魔王。 偏生他头上还挂着一串血红色节珠子,更使人感到不伦不类。 丁九重慢条斯理道:“周老叹你总算说了句人话……不过嘛,师尊好像很看重那人,你确信你那三脚猫的【赤手魔功】能够从那人手中抢回链子球?” 周老叹叹了口气,漠然道:“不抢,你甘心么?” 一时间,四人尽皆沉默下来,各自目光闪烁,心思急转,唯余碎乱的马蹄声一路疾驰。 ………… 夕阳的余晖终于消失在寺外远方地平的远处,山岗上的一点篝火焰光成了这暗黑天地唯一的光明,映得那道青衫身影更孤高超然,难以测度。 蝉唱虫鸣的声音,盈满山野的空间,既充实又空灵,而杂乱中又隐含某一种难以描述的节奏,使本是死寂的荒野黑夜充满生机。 石之轩负手卓立在篝火不远处,举起翠竹筒,饮了口冰润甘泉,痴痴凝望着东方迫不及待跃跃出峰尖的淡银弯月,目光迷离。 就像整颗心儿早已跨越无穷距离,与那虚空弯月融合为一,灵光遍洒,普照天地。 “哇啊……哇啊……” 诡异声音蓦地在岗下密林响起。 初听时似是婴儿哭啼的声音,接着变成女子的惨呼哀号。 石之轩蓦然回神,不由眉头微蹙,凭他的高深修养,又明知是有人弄鬼作怪,都有悚然烦闷之感,可见来者施展音攻的音色实在太过恶心渗人。 无论道门清音、佛门禅唱还是阴癸派的天魔音,都讲究将精神意境融入一言一语或是琴箫乐曲,以悦耳妙音引人迷醉,以精神意境伤人于无形,可谓寓恶于美。 然而此时来者的音攻显然是截然相反的另类异彩----音色固然毛骨悚然,意境同样慑人心魄,丑声恶意丝毫不加掩饰,尽显魔道之张狂霸道,邪异暴戾,却又展现出一种极端的威力。 “邪极宗传承数百年,倒也有些手段!” 石之轩淡淡轻语,声音却似春风化雨,穿透一浪高过一浪的凄厉魔音远远传出,弥漫四野,平淡柔和中自有其霸道凛冽,竟是兼得正邪音攻之长。 下一瞬,来者似被一击即中而暴怒,沸然魔音再起变化,从忽前忽后,左起右落,飘忽无定,变成集中在密林与山岗相接的的山坡上,且愈趋高亢难听,变成鬼啾魅号,换了定力稍逊者,不捂耳发抖才怪。 那就似忽然到达修罗地府,成千上万的惨死鬼,正来向你索命,魅影幢幢,杀机暗蕴。 石之轩却已置若罔闻,恢复了最初的闲雅平静姿态。 好一会儿,眼看来人的魔音试探仍旧无休无止,他微微摇头,随意一探手接住随风飘落的一片绿叶,凑到唇边。 一丝清音,似在地平的远处缓缓升起,然后保留在那遥不可触的距离,充满生机地跃动。 无论鬼啾声变得如何扭曲可怖,刺耳凌厉,铺天盖地,彷似能把任何人淹没窒息的惊涛骇浪,可是石之轩藉由青翠树叶奏出的音符,却像一叶永不会沉没的小扁舟,有时虽被如墙巨浪冲抛,但最后总能安然徜徉。 岗下密林里,看着玉容愈发苍白无血的金环真,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面面相觑之余,心中无不翻起千重巨浪,只因他们首次亲历有人能以音破音的超凡绝技将向雨田亲授的魔音秘技彻底压在下风,惊骇之情,实难尽述。 犹如从虚空飘然浮现的每个音符,都像积蓄着某种奇诡的感人力量,令你难以抗逆,更难作壁上观。 这是从未有过的出奇感觉,明知其中蕴含着惊人的霸道魔性,摧人心魄,却又让人心甘情愿地侧耳倾听,无可自拔。 清音愈来愈灵动迅快,彷佛一口气带你狂奔十万八千里;音色变幻万千,错落有致,音韵更不住增强扩阔,充盈着无以名之的持续内聚力、扩张力和感染力。 啾啾鬼声却不住消退,直至彻底沉寂下来,只余仍是温柔地充盈于天地令人耳不暇给的清音。 妙音忽止,金环真噗的喷出一口血雾,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玉容竟迅速涌现丝丝黑气,形象诡异,娇躯摇摇欲坠。 “不好,魔功反噬了!” 与金环真早有媾***和的周老叹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扶金环真,却忽觉浑身乏力,精神不济,还未触及金环真就先身不由己地晃了晃。 就像身上不知何时破了一个无形大洞,将他的精气神泄漏殆尽。 转头一看,但见尤鸟倦、丁九重同样目露疲惫,不敢动弹。(。) 第四六八章 大魔头和小白鼠 光影变幻,一袭青衫赫然闪现。 颤颤巍巍的邪极宗四人心惊胆战之余,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个眼神。 金环真会意,强忍浑身魔气逆乱的锥心苦楚,目光幽怨道:“久闻花间传人无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妾身只不过开个玩笑,公子何必狠下辣手?” 石之轩笑意盈盈,惊呼道:“哎呀呀……本以为邪帝高徒魔功强横,取在下小命如探囊取物。 为求自保,在下才不得不勉力抵挡,哪想到会误伤佳人?失礼失礼……” 不知怎地,金环真越看他温和笑容,就越觉得心下冰寒,毛骨悚然,仿若直面自家师尊邪帝向雨田一样。 二者都似再非凡间人物,而像是披着人皮的修罗恶鬼! 本欲尽可能拖延时间的她,一时间再难开口。 石之轩却将目光转到尤鸟倦腰侧悬着的黑铁链子球上,一探手将之隔空吸了过来,感应着其中被封锁得若有若无的诡秘邪气,不由笑容愈发灿烂。 邪极宗四人则不约而同地瞳孔一缩,隐现贪婪之意。 “向雨田竟言而有信,真的送来邪帝舍利?我好像没这么好的主角运势吧,莫不是向雨田还真准备选我继承邪帝舍利?” 不怪石之轩心头嘀咕,犹疑不定,而是他自忖与向雨田乃是同类人,深知其极度自我,睥睨天下,又自在不拘,视众生为无物的邪异本性。 像邪帝舍利这等修真异宝,即使对随时可以破空而去的向雨田来说,也是大有裨益之物! 事实也确是如此,圆满无漏的魔种固然有通天彻地之能,可保向雨田魂灵不朽,但却无法让向雨田那本质仍是血肉之躯的魔体寿元无尽,而向雨田的魔体赖以长存于世二百年的依仗,不正是邪帝舍利所储存的庞大元精么? 换言之,邪帝舍利就是向雨田秘**享的禁**脔,二百年从不让别人沾手,就连对曾经的好**基**友燕飞都遮遮掩掩,又怎会一朝大发慈悲,将这禁**脔轻易送与一个因利益而暂时联合的后辈?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邪极宗四人见得石之轩拿到黑铁链子球之后就忽然陷入沉思,虽不明就里,但都暗暗窃喜,抓紧时间调息回气或化解魔功反噬。 好半响,石之轩百思不得其解,唯有暂且放下,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中这封藏邪帝舍利的黑铁球上,观察琢磨其具体构造。 这套链子铁球唤作“铁舍利”,乃是向雨田亲手锻造而成,本身亦非凡铁,而是由玄铁、寒铁、五金精英等十余种顶级金属有机混成的奇异合金。 它曾是陪伴向雨田数十年的压箱底兵器,直到向雨田后来魔种大成,武技随之达到化腐朽为神奇、绚烂为平淡的境地,遂将兵器及诸多魔功秘技弃之不用,返璞归真于一拳一脚。 不过,铁舍利本就不是单纯的作为兵器,其另一个封藏邪帝舍利的容器作用竟随着向雨田这老古董而一直延续至今。 亦因此,为方便随时取出铁壳内的邪帝舍利,向雨田锻造这空心铁球时,曾参考了魔门秘传的机关术,先锻造出几个精巧部件,再将之组装成一个密不透风且又稳固坚实的空心铁球,防水防震,不畏兵刃劈刺砍削。 当然,只要按照某种隐秘方法,铁球也可随时拆解开来。而最关键处,还在于绝不能让高明的敌人通过真气接触三两下就摸清了铁球的构造节点和拆解机关,否则如何敢以之做兵器与敌交手? 其间构思之巧,堪称一绝! 即使以石之轩前后三世的见多识广,也不得不将铁球翻来覆去,配合精神异力感察良久,才隐约摸准其中的机关窍要。 但见他将铁球与锁链衔接处的寸许远圆柱使劲旋转,发出螺纹摩擦的细微声响,圆柱微微向内凹陷,大约九匝之后,再将圆柱向内狠狠一摁,但闻“咔嗒”一声机括脆响,似乎里面的一个弹簧扣松开了。 旋转三匝半再摁,又是“咔嗒”一声,接着旋转两匝又三分之一匝再摁…… 在邪极宗四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铁球一时间“咔嗒”脆响个不停。 “有意思,颇有些开保险柜高精密码锁的感觉……如此环环相扣、层层叠加的螺纹密码栓,若是哪个傻缺只用蛮力将这圆柱向外拉或向里摁,恐怕累死也没用!” 石之轩撇撇嘴,眸光微凝,两手分别扣住上下半球使劲旋转……终于,“哗……”的液体洒落声如愿而响,美妙非常。 “呱!” 一直静立不动的周老叹倏地吐气扬声,发出一下像青蛙般的咕鸣,左足踏前,右手从袖内探出。 恍惚间,他本已粗壮的手倏地胀大近半,颜色转红,隔空一掌朝石之轩劈去。 周遭的空气似是被他膨胀后的血红巨手全扯过去,再化成翻滚腥臭的热浪气涛,排山倒海般直卷石之轩前身上下。 同一时间,尤鸟倦的独脚铜人、丁九重的巨型铁叉亦撕裂空气,携着凶猛劲力分别袭向石之轩左右两侧。 唯独状态不佳的金环真毫不犹豫地闪身飘退,却也撮嘴发出一声尖锐凄厉宛若厉鬼惨嚎的啸声,直透石之轩耳鼓,意欲以音攻牵制他。 四双各不相同的眼睛齐齐邪芒暴射,杀机绽放! “【赤手魔功】?……哼!” 石之轩夷然不屑的冷哼声瞬间震灭金环真的鬼啸,反击得她娇**躯**剧**颤,耳鼻溢血,勉强压下的魔功反噬复又再起; 而石之轩左手一振,同样倏地变得殷红欲滴,犹如刚从鲜血中捞起,一记独创的【黑天血劫手】悍然轰出。 掌缘无声无息地流溢着血色氤氲,聚成比手掌稍大一号的血色掌影,凝如实质,狠狠印向周老叹【赤手魔功】的腥热掌力。 同时他右手闪电般从跌落的两个半球铁壳及水银中抄起一颗拳头大小的金黄晶球后,雅逸宽大的袍袖一鼓,轻飘飘拂向丁九重的巨型铁叉,却对功力最强的尤鸟倦从左侧攻来的独脚铜人视而不见。 尤鸟倦满是邪恶意味的眼睛里忍不住闪现凶残之色,眼角余光则紧盯着那颗血纹斑驳的金黄晶体,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将敌人砸成肉**糜,夺得圣舍利的得意场景。 “噗!蓬!” 两下异响密如一声。 电光火石间,石之轩左手的血色掌影甫一接触【赤手魔功】腥臭滚热的掌风,不仅没有像周老叹预料中那样砰然硬撼,反而如长鲸吸水般将【赤手魔功】的腥热掌风吞得一丝不剩。 下一瞬,再次膨胀一圈,愈见凝实的血色掌影脱手而出,化作血色水晶似的尺许大掌印,流光般激**射向周老叹,令其脸色剧变。 而右侧的丁九重亦浑身剧**颤,但觉手中巨型铁叉被石之轩长袖拂中的一瞬,直似惨遭重重海浪狠狠拍击,沛然难御,令他浑身气血都晃了晃,巨型铁叉更不由自主地偏移了轨迹,转为横扫尤鸟倦的腰腹。 尤鸟倦眼皮一跳,目光一狠,左手运劲拍向铁叉侧面,右手的独脚铜人仍然顺着巨大的惯性轰然砸向石之轩肩头。 但在独脚铜人的浑圆脑瓜离着石之轩肩头的衣衫仅有毫厘之差时,石之轩却毫无征兆地一闪而退,同时抬脚疾踢,却又并未踢向尤鸟倦和丁九重任何一人,而是踢在即将落在地面的水银液滴上,使之化作两溜银光分别射向尤鸟倦和丁九重的心窝。 高手相争,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在独脚铜人砸空之时,尤鸟倦立知不妙,但这一击蓄势太狠,无处着力不仅令他难受得几欲喷血,更让他整个身形都僵滞了一瞬,空门大露。 恰在此时,丁九重的巨型铁叉扫中尤鸟倦的掌缘,“蓬!”一声劲气迸溅,两人一齐晃了晃,再无力避开那眨眼间****而至的仿似两寸许牛毛飞针的两股水银,被其携着阴毒劲气狠狠刺入他们的胸口。 而另一边,全力一击无功的周老叹同样未能避开电射而至的尺许大血色掌印,仅是勉强右手提气切中击散了小半个掌印,就给剩余的大半个血色掌印没入胸膛。 三大邪人几乎同时仰天喷血,委顿倒地。再加上最先耳鼻溢血,就地盘坐,全力调息镇压魔功反噬的金环真…… 仅仅一个照面,邪极宗四人即告全军覆没! “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防卫过当了,还好四位同道武功高强,应该伤得不重,令在下不至于心中抱憾。” 石之轩一边文质彬彬地道歉,语含戏谑,分明一丝诚意也欠奉,一边迎着清凉如水的月华,目不转睛地审视着手中这个期盼已久的魔门异宝。 晶体似坚似柔,半透明的内部隐见缓缓流动似云似霞的血红色纹样,散发着淡淡的黄光。 若仅以外表色彩来分辨,这舍利晶球或可归类为黄晶,然而事实上,石之轩清除地感觉到它和任何黄晶石都有很大差异的奇特质地。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晶球隐隐缭绕着丝丝诡异邪气和邪念,若非石之轩道功通透,真如不动,换了寻常武林中人,此刻定会幻觉丛生,脑海中出现充满血腥的可怖情状,耳内更似听到千万冤魂索命的厉呼。 “果然如我所料……向雨田啊向雨田,你们邪极宗历代宗主可真是暴殄天物,这么神奇无比的东西,在你们手上竟只能用来储存元精?都练魔功练得脑抽了么?” 尤鸟倦和丁九重勉力盘腿而坐,稳住内息,不约而同地低头扒开胸**前**衣襟,但见膻中穴气窍处的皮肤上仅余一个针眼儿大小的银点,看似滴血未流,连皮肉伤都算不上。 然而二人只觉整个胸膛都麻木无感,而内里的脏腑则隐隐有种腐蚀般的古怪微痛,不由相顾骇然,心胆俱裂----水银竟已被那股诡异的阴毒劲气扩散到脏腑和经脉! “这是外伤?内伤?毒伤?还是三者皆有?仅凭我们自己的真气或医术对这或许武林史上前所未有的古怪内伤根本束手无策……得尽快赶回去,只希望还来得及让师尊施救!” 眼见石之轩视他们为无物,尤鸟倦脸色阴沉地瓮声瓮气道,却是再没心思故意将话音弄得细声细气。 窘迫如斯,四人也没胆量再目露怨愤或放狠话,对视一眼之后,径直起身狼狈而逃。 石之轩随意瞥了眼他们消失在夜幕里的背影,忽闻远近山野里狼嚎阵阵,不由眼珠一转,拢手放在嘴边,“哦呜……” 与狼嚎一般无二的悠长声浪携着诡异波动滚滚扩散开去,方圆数里清晰可闻,前方奔逃的邪极宗四人自然也听得一丝不落,但觉头皮发麻,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片刻后,密林里游动着一双双碧油油的渗人眼睛,直奔四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祝你们好运!”石之轩轻笑一声,眸光沉凝,总觉得这四人给他一种种似曾相熟的古怪感觉。 “可我以前并未见过他们啊!” 寻思好一会儿,石之轩终于恍然大悟----这四人与他的奴仆曹应龙在精神和气息上隐隐然有着某些共通之处! 这么说来,这四个人名义上是向雨田的传承弟子,实际上不过是向雨田的试验品,似乎被向雨田以魔种异力隐晦地侵蚀或改造过,偏偏四人自身还茫然不知! 也对,向雨田能够将从未有人练成过的【道心种魔大*法】修炼成功,还能查漏补缺,添加详尽无比的注释……凡此种种,向雨田总不能只在自己身上做实验吧? 二百年来,为此殉道的试验品估计足以堆满一个乱葬岗了! 或许,尤鸟倦等四人是向雨田在此世最后一批试验品中的佼佼者,才会被他冠以有名无实的弟子称号,权且充当邪极宗的传人。 难怪四人后来愈发邪恶狡诈、残忍暴戾,还都能跻身魔门高手里的佼佼者,不是宗师就是一流顶尖。 想来是向雨田破空而去后,没了魔种的镇压和控制,四人体内残存的邪异无比的魔种之力扩散开来,彻底融入并感染了他们的精神和真元,大大增强了他们的魔性和魔功。 “榜上有名的大魔头原来竟是可怜无辜的小白鼠……说出去谁敢相信?” 面色古怪地嘀咕一句,石之轩随手运气吸起地上的两个黑铁半球,将之重新组合成链子球,飘然而去。 邪帝舍利邪气缭绕,若无合适的容器辅以水银包裹封藏,不免为许多感应敏锐的正邪高手察知,麻烦多多,还有什么比这试用期长达两百年的链子球更坚固更合适的容器呢?(。) 第四六九章 隔空斗法 “砰!” 精美的贡瓷茶盏狠狠砸在云纹地毯上,霎时碎片四溅。 殿内侍立的宦官、宫女无不浑身一颤,战战兢兢,虽未抬头直视,亦感到皇帝那意欲择人而噬的暴怒扭曲面容。 “突厥蛮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宇文邕左手颤抖,紧紧握住承载突厥国书的金丝锦卷,情不自禁地内劲外泄,一下子将锦卷震为齑粉。 何泉在旁佝偻着身子,不知如何劝解,实在是从未见过宇文邕如此怒形于外,大发雷霆。 毕竟,宇文邕之所以能够坐稳皇位,铲除权臣宇文护,正是因为他坚忍不拔,城府幽深。就算大权在握,龙威日盛,完成吞灭齐国的不世功业之后,他也一如既往地从谏如流,沉静庄重,从不作威作福。 因而何泉即使没看到突厥国书的具体内容,也能猜到其中绝不仅仅是书写了种种蛮横无礼乃至侮辱鄙夷的词汇,更可能是提出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条件和要求,并附带着赤**果**果的武力威胁。 例如突厥要求大周同意突厥的求亲,并将此前所侵占的齐国土地和人口归还给逃往到草原的齐国宗室亲王高绍义(实际上是交给突厥控制),否则突厥就会尽起数十万狼骑,南下为北齐复国等等。 当然,若仅如此,凭宇文邕的城府还不至于大动肝火,更可能不置一晒,然后回书与突厥虚与委蛇,大打口水仗。 但突厥可不是光说不做,自去岁深冬到今春屡有突厥偏师狼骑侵入北周地界劫掠财帛、人口,只是每每都被北周边军勇猛击溃,并未占到多少便宜罢了。 而突厥高层向来视北周、北齐为两个儿子,钱粮布帛予取予求,对北周越来越强硬的反击既惊且怒,觉得不可饶恕,需要狠狠打压北周的气焰。 于是,无论国书还是使节,明里暗里以二十万狼骑相逼,提出要北周赔礼道歉、赔偿损失、交出胆敢冒犯突厥狼骑的将领等等蛮横条件,不一而足。 然而实际上,单论军事实力,自立国起就保留着胡人好战善战风气的北周、北齐并不是真的惧怕突厥狼骑,而是北周害怕遭到北齐与突厥的联合进攻,北齐同样害怕遭到北周与突厥的两面夹击。 出于合纵连横的外交策略,北周、北齐才争相讨好突厥,屡屡与之和亲联盟,以致于突厥愈发猖狂,贪得无厌,北周、北齐其中一国稍有违逆,立时就被突厥联合另一方狠狠敲打。 就连雄才大略的宇文邕,也不得不迎娶阿史那柔然为皇后,稳固了与突厥的关系,保证了侧肋的短暂安全,才敢全力出兵伐齐。 如今北周吞灭了北齐,突厥也就少了一个进贡钱粮布帛的儿子,自然需要在另一个儿子身上补足损失,最好翻倍补足,而又担心这个儿子膨胀起来不听话,于是开始举起大**棒,恐吓威胁,揉捏勒**索,无所不用其极! 但在宇文邕看来,如今北周一统北方,国力暴增何止一倍,且再不需要担心齐国与突厥的联合进犯,自然就要重新考虑与突厥的外交关系。 就算北周暂时还不能让突厥俯首称臣,但也得与突厥平起平坐,以往每年向突厥进贡巨额钱粮布帛一项应该到此为止,再不受突厥的勒索和掣肘。 而这,显然与骄横自大惯了的突厥的意向南辕北辙! “必须要给突厥一个教训,让佗钵狗蛮子明白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宇文邕深吸口气,浑身徐徐绽放庞大无匹的气魄和信心,决定将本已开始筹备的南征陈国的计划暂且压后,得先要挫败来自北方大草原的威胁,才能安心南征。 否则,一旦突厥趁他南征时大举来犯,那就腹背受敌了! “传旨……召开府以上将军入宫议事!” ………… 钟木娜脸色难看地步入正阳宫,“周遭的眼线忽然多了一倍,是不是咱们……?” 阿史那柔然美眸一闪,断然道:“大周要与突厥开战了!” 钟木娜神情一震,咬着嘴唇,目现忧色,“这……” 并非她担心突厥狼骑会输给大周精锐,而是大周和突厥均属当世幅员辽阔的一等大国,两强相争,战**况持久,不论谁胜谁败,双方的勇士子民都会死伤枕集,血流成河……那是她最不愿见到的惨况! “难道就不可避免了么?” 阿史那柔然玉容清冷,“我那佗钵叔父显然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骄横自大,不可一世,即使在西域与波斯帝国的交锋中所吃的败仗也没能让他清醒多少!” 纵然突厥坐拥东西万里的广漠草原,麾下控弦之士多达二三十万,但同时挑衅西域和中土的一等大国,两面作战,还要镇压内部的铁勒、龟兹、高昌诸部及外部的吐谷浑、党项、契丹诸部,最终也难以落下什么好光景。 当然,作为突厥主要打击目标的波斯和大周,同样也不会讨到什么好就是。一个不小心,三者可能先后国力暴跌,各自的霸权一起垮台! 可惜,不论她多么眼光长远,智能深邃,此刻仍只能做一个困锁深宫的旁观者,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这逐鹿天下的壮阔棋局! 一念至此,阿史那柔然摸了摸自己柔韧平滑的小腹,既苦恼又幽怨道:“为什么这么多次了还没动静?” 钟木娜一脸无奈,两国大战一触即发,都火烧眉毛了,公主怎么还在纠结她那不靠谱的计划? ………… 齐鲁深山,竹楼幽居。 满身狼吻血痕的尤鸟倦、丁九重、周老叹三人,眼巴巴望着正给金环真把脉的向雨田,各自心头忐忑。 好一会儿,向雨田毫不留恋地放开金环真的柔**嫩皓腕,稍一沉吟,丝毫不在乎尤鸟倦等四人几近哀求的目光,竟自顾自洒然一笑,兴致盎然。 怡然轻叹道:“有趣,有趣……居然想到用这种方法与我隔空交锋?” 尤鸟倦等四人闻言面面相觑,胆寒之余,亦看到各自眼中压抑不住的怨毒,原来自己等人只不过是二人隔空斗法的器具? 向雨田恍若未觉,先对金环真道:“你的症状看似最轻,只不过是魔功反噬,实则不然,你的耳鼓及脑髓里与听觉相关的细微经脉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若不及早以药石配合专门的内功调理,最迟三月之后,你就会在某一日忽然失去听力,再难挽回,连带着修习十多载的音攻之术一朝尽废!” 金环真将信将疑道:“可弟子并未感到经脉受损啊?” “若能被你轻易察觉,他还会送你到我面前献丑?”向雨田似笑非笑地驳斥一句,转而目光沉凝道:“你不自量力地对他施展音攻,给他以音破音反击回来,但他的音攻造诣绝非你这三脚猫所能想象。 你在不知不觉间中了他的以音惑神之法,使得你的精神和感官自动忽略了耳部及脑部听觉经脉受损的疼痛感、不适感……” 金环真既不甘又羞愧,脸色变幻,精彩之极,尤鸟倦等三人同样惊骇不已,未曾想真正高明的音攻之术伤人于无形不说,还如此阴损诡秘,无迹可寻,简直匪夷所思。 向雨田又转向尤鸟倦和丁九重道:“你们俩的伤势看似大同小异,实则迥然不同!” 尤鸟倦、丁九重不约而同地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看对方的胸口,但见各自的膻中穴周遭皮**肉一般无二的腐烂了一个碗口大的伤口,浓血满溢,腥臭扑鼻。 不由面露疑惑,实在看不出哪里不同。 向雨田冷笑,“你们俩私心作祟,只知各自一样的气虚乏力,内功倒退,却都没告诉过对方,自己的中丹田或下丹田出了问题吧?” 尤鸟倦、丁九重面色一变,相互间狠狠怒视对方:龟孙子,这么重要的事你竟隐瞒不说? “下丹田藏精,中丹田蓄气,于练武之人来说,实乃性命攸关的根本窍穴。” 向雨田早知四个“弟子”皆是各怀鬼胎,也懒得理会,自顾自解说两人的具体伤势,“你们两个胸口的皮**肉腐蚀伤虽然治疗起来很麻烦,但也不算什么。 真正关键的是,尤鸟倦你的中丹田膻中穴及附近经脉、脏腑被混合了阴毒劲气的水银毒性腐蚀得千疮百孔,浑身元气运转每每经过膻中穴,都会漏掉七八成…… 须知人体精与气相辅相成,相依相偎,精满化气,气满生精。反之气竭则精亏,精枯则气涸! 尤鸟倦你如今元气不断外泄,身体又不断地自动将元精化为元气,从而使得精气两亏,功力暴跌。 丁九重你却是反过来,你的膻中穴无甚大碍,但自膻中穴往下的半截任脉及下丹田诸穴却给破坏错乱,所藏元精不住下泄,每日里一**柱**擎**天,元精夹杂着浊**精**狂**泄**不止。 为防脱**阳,你一身真气不住化作元精,补足身体亏空,因而功力同样暴跌不止,再有十天半月,你这一身武功就会彻底化为乌有!” 一席话娓娓道来,却听得尤鸟倦、丁九重冷汗津津,脸颊颤动,见到向雨田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二人心头才稍稍松了口气:还好师尊魔功通神且博学多才,我们还有的救! 旁边的金环真、周老叹则一脸同情地看着丁九重:难怪这些天他身上老是缭绕着一股子腥**臊**味儿,原来……若无师尊施救,恐怕他就是有史以来第一个遗金而死的高手了!(。) 第四七零章 血手诡秘 然而没等周老叹幸灾乐祸,向雨田却目光凝重地看向他,令他心头一咯噔,暗叫不妙。 果然,向雨田断然道:“你看似只中了那人的隔空半掌,内外伤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运功调养一二十日就好,实则你伤得最重,最诡异,最麻烦!” 听了前面三人的惨烈状况,周老叹倒是乖顺得很,忙不迭跪地恳求道:“万望师尊怜悯弟子!” 向雨田无动于衷,不疾不徐道:“当时那人以一种上乘魔功将你【赤手魔功】的腥热掌力吸纳过去,浑化调和后又反击回来,你勉强出掌拦截,看似击散了小半掌力,只被剩余的大半掌力击中胸膛。 可实际上,你根本没能击散那小半掌力,而是你的手掌代替胸膛承受了那小半掌力,最终这大小两半掌力又在你的身体里再次汇合。 所以说你中的不是半掌,而是完整的一掌!” 周老叹脸色惨白,“竟然如此?可我明明击散了那小半劲气啊?” “真奇怪,这种魔功的运劲原理似乎有些【天魔大*法】、【天竺大手印】、【血手印】和【毒砂掌】等诸多绝学的痕迹,却又另出枢机……”向雨田嘀咕一句,才解释道:“你确实击散了对方掌力所含的小半劲气,但这掌力真正的伤人之处,乃在于掌力中蕴含的诡异毒性,而非掌力本身!” 顿了顿,又问周老叹道:“你是否感觉经此一战,虽然伤得不轻,但功力反而有所提升?” 周老叹骇然道:“难道这不是弟子苦战余生,方才使得武功精进?” 向雨田冷笑道:“你若如此认为,本也没错…… 只不过,使你功力有所提升的那丝丝缕缕精纯而诡秘的真元虽然源自你的【赤手魔功】劲气,但却给对方提纯转化过,其间掺入了一种极其诡秘的血毒,却又没有改变这股真元的性质。 正因如此,你被对方的掌力击中后,这股真元随着劲气返回了你的体内,第一时间就又融入你本身的真气之中,你才没能发现其中蹊跷。 而且这种血毒隐秘之极,更蕴含着精纯之极的元精元气,融入你的真元和血液之后,若不发作,只会让你觉得功力稍有精进,再无其它异状……” 周老叹迫不及待道:“若是这血毒发作呢?” 向雨田淡淡道:“从本质上来说,这血毒自融入你的真元和血液之后,就无时无刻不在发作,只因这种融合侵染你真元、血液的过程本身就是这血毒的主要功能。 只待这血毒随着真元、血液行遍你体内每一处血**肉,就会彻底与你的生命气血融为一体,再也不可分割。 而这血毒则会好整以暇地吸取你的生命精气用以壮大己身,血毒越强,汲取你精气的速度就越快! 在这过程中,你会觉得功力日盛一日,无休无止,明明丹田经脉膨胀欲裂,但整个身体反而会越来越瘦,直到最终化为一滩蕴含惊人能量的毒血!” 周老叹固然惊骇欲绝,尤鸟倦等三人同样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天下还有这样诡异强横的魔功。 与之相比,圣门两道六派的其他魔功实在称不上一个“魔”字! 向雨田见到四个“弟子”表情难看,似乎开始怀疑此前所学的邪极宗魔功,不由沉吟道:“这门御使血毒的魔功手法确实奇诡难测,防不胜防…… 但据我推断,这门魔功手法也必然异常难练,首先就需要将自身的血液血气精炼提纯到一种近乎人体本源精气的程度,方可使得血液血气随心所欲的通灵变化。 唯如此,在出手之前,才能一瞬间将一小股血液血气转化为精纯之极的血毒,隐在劲气中击入敌人体内。 但若是敌人的体质过于强横,血液血气更为精纯无比、通灵变化,那这侵入的血毒恐怕就会被反过来吞噬同化,再难逞威了……” 说到这里,向雨田也忍不住微微摇头,当世武者,无不主攻练气之道,谁会没事去专门研究精炼血液血气?仅是放任体质及血液血气随着气功境界的提升而被动精纯些许罢了。 如此一来,只消有人将血液血气精练到近乎“不坏金身”所具有的血液血气程度,即可凭这血毒让天下九成九的武者一不小心就会吃个大大的闷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且,似乎这种奇诡血毒还可以通过某些魔门秘法代代传承下去,只要这人的通灵变化的血液血气足够,便可迅速造就一大批可以御使血毒的诡异高手…… 最让人惊讶之处,还在于这门以血为本的魔功异法受限于凡人之体,竟似意犹未尽,若是某一日可以驾驭江河湖海般的通灵血液,那么理论上这门魔功的威力就会提升到一个可畏可怖的层次! 眼看向雨田从沉思中回神,周老叹紧张道:“师尊……弟子还有救么?” 向雨田看着他的目光变得诡异起来,心念电转:这血毒已然分散成细微之极的成分混入他的真元、血液,倒是麻烦得很,我一时间也没把握迅速根除,只能慢慢研究试验了…… 当然向雨田面上则是信誓旦旦地道:“救是有的救……只不过,救治方法很是繁琐,过程不免痛苦之极,最终很可能还会让你的武功倒退不少!” 周老叹闻言大大松了口气,毕竟谁也不想将来某一日整个身体莫名其妙地化成一地血水,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而且那一日肯定不会太远! 可怜他浑不知晓,在向雨田的治疗过程中,他将经受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 ………… 洛阳南郊。 夜幕之下,威压佛门万千寺庙的净念禅院默默沉寂,早已不复往日的檀香阵阵,昼夜通明,残败不堪的佛堂经阁内亦空无一僧,死气沉沉。 在宇文邕凭着举国之力以泰山压顶之势轰然推动的禁佛浪**潮下,即使强大神秘如净念禅院,也唯有暂避锋芒一途。 阖寺僧众纷纷化整为零,或遁入深山野岭,或潜伏尘俗市井,一旦将来佛门再起,铜钟一响,绝大多数僧众都可立时回归重聚,无伤大雅! 唯一可惜的是,在某些幕后黑手的有心针对和推动下,禅院所藏的堪称天下最全面最珍贵的经卷典籍几乎都没来得及运出寺外,另藏他处! 而在朝廷大军包围禅院不久,就有一些神神秘秘的人物前来搜查禅院经楼和暗格,取走了部分珍贵藏卷,之后才有大军将剩余的所有经卷典籍全部运走,铜殿铜像亦未逃过陆续被熔铸成铜钱的命运,就连琉璃瓦片、红漆栋梁等贵重建材也被拆去建造官邸…… 这让包括禅主了空在内的一众禅院高层都以为,宇文邕既想借净念禅院杀鸡儆猴,却又贪图禅院的上乘武学。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无论是先被神秘人物取走的珍贵藏卷,还是后被大军运走的经卷典籍,经过多次偷梁换柱、李代桃僵,最终都到了某处神秘所在,而非了空等人预想中的长安皇宫。 或许许久之后,重建禅院,搜罗经卷之时,了空等人才会隐约发现误会了宇文邕,但已没可能追根究底,撕**逼**扯**皮,唯有咽下了这个哑巴亏…… 而今夜,禅院后山的幽林雅居里,却悄然聚集了几道隐秘气息。 黑灯瞎火中,石之轩不顾自己的皎洁光头隐隐闪光,却饶有兴致地比较着身旁四位圣僧们的光头谁更闪亮? 同时还有余暇以局外人的视角暗暗感慨:一旦不容于光明的主流,佛门的表现其实比之魔门更为不堪! 毕竟,魔门虽说是见光死的地老鼠,实际上经历了数百年的适者生存的淘汰进化,早已深深扎根于人世间的黑暗面,使得魔门弟子个个精于潜伏,斗争经验丰富无比,而且不论在哪儿都****吃香喝辣,起居华美; 反之,佛门忽逢浩劫,中下层作鸟兽散,即使高高在上的高僧、圣僧能够凭着神出鬼没的高强武功独善其身,却也窘迫无措得很。 “灯里没有一滴油,杯中没有一叶茶……估计了空这辈子从没过过这么简朴的日子! 幸好了空早已到了餐风饮露的功行境界,否则他就是某个经典神曲的最佳写照了……” 石之轩脑中幻想出一幕场景:光头铮亮的了空衣衫褴褛,拿着破碗蹲在山沟沟里,以意境空灵的佛门禅音低***吟浅唱:“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啧啧,这画风……简直绝了!” 当然,了空并不知道某人的吊诡思维,沉默许久,忽然开口道:“北齐遗老、突厥毕玄、南陈士族、吐谷浑汗庭不忍吾等佛祖子弟惨遭魔王残虐荼毒,都已先后派人联络过贫僧,愿意全力襄助吾等降服魔王,重建庄严净土……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石之轩跟着嘉祥、智慧、帝心三僧一齐合十一礼,齐声宣号,心底却暗暗撇嘴:秃驴好生无耻……北齐遗老、突厥毕玄、南陈士族、吐谷浑汗庭的外交效率什么时候都这么高了?恐怕是你主动联络他们,沆瀣一气吧? 了空忽地将目光聚在石之轩脸上,“久闻大德你智能广大,博通药理……不知你可否制成一种无色无味,不被顶尖高手察觉,却又可令其短时间内……” 石之轩听得眼皮直跳,这秃驴好生阴险,竟然不是单纯地想要诛除宇文邕,而是准备一石数鸟! 但思忖片刻,石之轩不经意间想到前些日子以【黑天血劫手】送给周老叹的血毒,蓦地脑际灵光一闪,断然应承道:“此事虽说不易,但贫僧尽力而为,定会拿出让大师满意的成果!”(。) 第四七一章 舍利之妙 黄芒盛射,映得整个密室一片昏黄。 石之轩跌迦盘坐,双手一上一下掌心相对,虚抱着正悬空自转,闪耀着炽烈黄芒的舍利晶球。 片刻后,黄芒倏地消敛,舍利晶球恢复血纹流转的模样,自然跌落在他左掌中,而他的右手却五指歧张,如同虚握着什么举到眼前。 阴寒邪恶的气息悄然具现,隐隐带着或混乱、或疯狂、或死寂、或嗜血的意味,渐渐压缩凝聚为一蓬灰黑杂气,犹如纠缠一团的有生命的毒蛇,在掌心和五指间的无形囚笼里不住挣扎扭曲! “阴气、邪气、魔气、死气、戾气、煞气……还残存着丝丝邪念、魔念么?” 石之轩并未莽撞地提取舍利元精,而是先尝试着抽取了些许舍利晶球中最活跃的杂气,细细感触和分析。 这些源自历代邪极宗主向舍利晶球灌注元精时附带的杂气,一旦导入体内,立时便会遭到本身真气的强烈排斥,若是摄入过多,更会引得浑身真气乱窜,走火入魔,如中邪般肢体僵硬,实在是有害无益。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杂气精纯非常,或者乍一看是种种负面元气混成一团,驳杂无比,实则其中任何一种元气的质量都非常高,远胜于当世绝大多数高手苦修数十载的真元之气。 若能设法废物利用,倒也堪比上百年精纯功力! 毕竟,魔门向来强者为尊,唯武功最高者方有资格保存魔道至高的【道心种魔大*法】和邪帝舍利,而邪极宗数百年来能够一直保有此二者不失,可见历代邪帝无不是出类拔萃的高手,至少也得宗师高段,甚至不乏墨夷明那等超卓于世的大宗师。 而这些顶尖高手毕生功力所化的先天精气,质量不可谓不高,就连因寿数将尽而滋生的死气也是精纯异常! 当然,不论这些杂气的质量多高数量多大,对石之轩来说都无甚用处,终究不比自己精修的真元如臂使指,倒是舍利晶球这种长久储存各种元气能量的特性才让他看重。 真正让他特别注意这些先天杂气的原因,还是其中依附着邪极宗历代宗主的精神残念,“确是历代邪极宗主临死前所留,明显充斥着迷乱、颓废、恐惧、不甘或遗憾等负面情绪……” “也就是说,舍利晶球确实也可以长久储存精神意念……如此一来,人之精、气、神三元就齐了!” 石之轩散去手中杂气,指尖轻轻抚摸着清凉皎洁的晶球,眸光沉凝,喃喃自语,“这晶球里的庞大元精固然大有用处,但同样庞大的杂气及残存邪念却要早做处理……” 第一时间,石之轩就想到自己早前随手造就的试验品----那个修炼升级版【吸星大*法】,如今却困锁东宫,苦于无处吸功的便宜徒弟。 “啊,听说他最近暴躁易怒,无处发泄,只得夜夜在杨坚的女儿身上施展【龙凤和鸣】,玩儿得很嗨皮,可别把人家小**萝**莉弄儿坏了……好像升级版【吸星大*法】的后遗症已经开始渐渐发作了。 啧啧,温室里的花朵真是软弱之极,他的精神意志比我想象的还要差得多,居然这么快就镇压不住暴涨的功力? 而且,这前后十余个邪帝积聚在舍利晶球里的魔功邪气实在太过庞大又混杂难分,到时候可得让他悠着点儿。 一个不慎,若是把堂堂太子给炸得尸骨无存,或是让他给邪念攻心,癫狂入魔,那就呜呼哀哉了!” ………… 溪流潺潺,翠竹森森。 杨坚负手静立,俯视着溪水上的倒影,一时间沉思不语。 果真如他所想,宇文邕一而再地对佛门基层狠下辣手之后,佛门的顶尖高手们再也坐不住了,但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些老秃远比他想象中狡诈得多,眼光也长远得多,根本不愿直接出面诛杀宇文邕,甚至还想尽量将佛门势力在铲除宇文邕的行动中的痕迹抹干净! “也是,弑君的帽子太过沉重了,佛门不想戴,也戴不起……真要戴了这顶大不违的帽子,纵然佛门实力再强,在中土恐怕也再无立足之地!” 可佛门若是不戴这顶帽子,那么一个不小心这帽子就会落到杨家头上,可杨家戴得起么? 澄澈的水面映出杨坚嘴角的丝丝苦涩,谁让杨家一直以来太过依赖佛门的支持呢?实则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更何况,如今杨家已是骑虎难下,稍露怯弱,立时就是尸骨无存! 忽地杨坚神情一动,抬头望去,但见一道神秘身影越过丛丛竹梢飞掠而来,宽大的黑袍迎风拂扬。 “好身法,好气度,是个顶尖高手……但似乎不是我要等的那人!” 杨坚瞳孔一缩,却并未贸然有所动作,仅是面色沉静地看着对方飘落在前方三丈外,不着痕迹地留意着对方的形貌特征。 只可惜对方衣领上连着的兜帽太大,将口鼻以上的大半面孔都遮得严实,令他一时间难以分辨出对方的身份,仅能从兜帽紧贴头皮形成的平滑弧度,猜知对方是个剃度过的秃头。 黑袍人并未抬眼打量杨坚,径直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檀木匣子,一甩手丢向杨坚,“大德禅师让贫僧代他向隋公问好……” 声音沙哑,却自有一股平淡悠远的意味儿,入耳并不使人感到刺耳或难听。 此人虽非我要等的正主,但从这不经意间流露的气质来看,应该是佛门中人无疑了,或许是佛门的隐秘高手……杨坚稍稍放下心来,抬手接住檀木匣子,打开一看。 九粒花生米大小的鲜红欲滴的药丸赫然陈列,隐隐间弥散着丝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杨坚皱了皱眉头,“不是说好制成无色无味的么?” 黑袍人并未直接回答,仅是淡漠道:“据我等所知,宇文邕平日里饮食颇为自律,除非偶然一次地宴请大臣,否则很少饮酒、饮茶,只饮食寡淡的白水和素餐。 须知,宇文邕这等顶尖高手的嗅觉、味觉、触觉以及精神无不敏感之极,兼且他本就心思缜密,基本没有任何浓烈药物可以混在白水和素餐里而不被他察觉。 无色无味,根本无从谈起!” 杨坚微微动容,脑海中浮现出大德禅师那温润如玉的身影,既为对方情报能力之强大精细而稍稍心惊,亦为对方的思虑周全而钦服不已,早先的些许质疑顿时悄然散去。 了空禅主或许沉稳大气,老谋深算,但明显只适合制定大局方略,而不通庶务,不谙细节。 最起码,顶级毒药所谓的“无色无味”,其实也只是对普通人或一般高手而言,并非药物真的彻底无色无味。随随便便说出“无色无味”这个词的,只能是医药学的半桶水或外行人。 一念至此,杨坚从匣中捻起一粒血红药丸,放在鼻尖轻嗅一下,再次动容道:“好纯粹的血腥味……而且,似曾相熟?” 黑袍人缓缓道:“宇文邕曾经有次元气大伤,至今仍需****饮用大补之药……这是下手的唯一机会!” 杨坚心头一动,终于明白手中这药丸的味道究竟是什么了,忍不住由衷赞道:“大德禅师好智计,好手段!” 黑袍人这才叮嘱道:“此种药丸只服用一粒则与其他的顶级大补药无异,服用两粒则可起到起死回生的顶级疗伤药作用,从陆续服用三粒起才会反生大害……服用七粒则恰可达到了空大师想要的效果。 为防意外,此处有九粒药丸……若是一切顺利,最后剩余的两粒就当大德禅师送与隋公的一点儿小礼物!” “物极必反么?……药性果然够隐蔽!”杨坚暗暗咂舌,将匣子放入怀中,遥遥拱手,“如此多谢大德禅师和阁下了!” 黑袍人莫名一笑,“不必客气……”话音未落,整个人忽地拔地而起,闪电一掌劈向杨坚颅门。 杨坚惊而不乱,虽觉对方掌出无风,飘忽不定,但自己脑门直跳,危机感盈满心田,分明已被对方的精气神牢牢锁定! 润白手掌在杨坚视界里不住扩大,每一细微震颤,都化出重重叠叠的掌势幻影,弥漫当空,如墙如堵,恍惚间塞满杨坚的视界,竟令他再看不到黑袍人的身形位置。 电光火石间,杨坚明白自己根本挣不脱对方的精神压制,别无选择之下,唯能顺着隐约的危机感,举拳格挡。掌与拳相互变化,最终掌缘和拳锋毫无花俏地硬拼一记。 “蓬!” 劲气爆响。 杨坚闷哼一声,给震得踉跄跌退,气血翻腾,不由心中叫苦:对方的功力竟强横如斯,莫不是佛门老一辈的隐藏高手?若给继续迫得招招狠拼,恐怕用不了二十招,我就得束手认输了局! 黑袍人乘胜追击,掌刀拳影如跗骨之蛆,无论杨坚如何腾挪闪跃,始终难有脱离威胁,重整旗鼓的空隙。 唯有当事人杨坚才清楚,黑袍人的精神劲气像一把枷锁般硬附于他身上,只要他护体真气减弱,又或速度放缓,保证可袭得他吐血倒地,绝无幸理。 无论主动或被动,两人均毫不留手,一时间战得难分难解,劲气交击声爆竹般响个不停。竹叶纷撒中,两条人影兔起鹘落,奇招绝学层出不穷。 “如此武功,比之了空大师都分毫不差,却又非禅宗明面上的招牌高手……看来所有人都小觑了禅宗的实力!” 杨坚默默耕耘蓄力,猛换一口真气,震散锁住自身的敌劲,凌空飘退的身形却大违常理地倏忽疾进,瞬间与黑袍人错身而过,拳掌交换。 “蓬!蓬!” 两声爆响近乎同时传出,两人齐齐身形一颤,护体劲气一阵涣散。 黑袍人顺势飞跃竹梢,掠空远去,叹服一句,“隋公果然杀伐果决,英雄无双!” 杨坚落回一块大石上,神态平静,俊伟的容颜红光一现即敛,长长舒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若凭真功夫,他确是逊了黑袍人一筹半筹,若非刚刚最后一招他出其不意,以伤换伤,此刻倒下的肯定是他。 即使如此,黑袍人能够毫不间歇地飞掠而去,而他却还要就地调息片刻才能缓过气来,高下之分,毋庸多言。(。) 第四七二章 断线风筝 长风呼呼,草*浪伏倒。 石之轩僧衣飘飘,一手执着一轮线轱辘,一手牵着紧绷的丝线,脚下时进时退,意态闲适自在。 一袭黑袍箭矢般射**来,掀开兜帽,现出铮亮光头,抬头仰望着高空摇曳盘旋的五彩蝶风筝,不是刘桃枝又是何人? 石之轩瞥了他一眼,“你的气息隐有滞涩,受伤了?” “这点儿小伤都瞒不过你,看你的感应愈发精微通透,想来道行即将再上层楼……”刘桃枝并不隐瞒,“忍不住试了试杨坚的武功智计,不愧是佛门选定的潜龙!” 魔门与佛道斗争数百年,一直输多赢少,大多数回合往往都是魔门先占上风,春风得意,最终又错误百出,一败再败,没能笑到最后。 即使魔门豪杰再自负,也不得不承认,佛道正教看人的眼光很准,屡屡能够提前交好身负大气运、大机缘之辈,而魔门则刚好相反,总不免以激进极端的手段屡屡将大气运之辈得罪到死,最终自作自受。 石之轩微微摇头,“你心有窒碍,令你只发挥出了八**九成战力,才会伤在逊你一筹的杨坚手下!” 刘桃枝沉默不语。 石之轩控制着风筝线,自顾自道:“我让你去送药时,你第一个念头就是怀疑,我是否是在借此事试探于你,而你唯有通过试探,才会获得我的信任和传道?” “你第二个念头则在迟疑,我让你送药谋害他人之事,与你从前在魔门和北齐皇室的所作所为分明毫无分别,佛门、魔门是否一丘之貉,其实本就无甚分别,只立场不同尔?” 刘桃枝直言不讳,“不错!” 石之轩莞尔一笑,“第一个,我可以明确地回答你,我没那么无聊; 至于第二个?我只能说,佛门、魔门本质上确实差别不大,前者巧取,后者豪夺,都是不事劳作,恃强凌弱,压榨民脂民膏,作威作福…… 但在关键时刻,佛门贤者大多数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而魔门异士大多数则从始至终都无所不为,无所顾忌。 虽说人心易变,但此间分别,确是止于一心一念,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刘桃枝皱了皱眉,“禅理谁都会说……我沉心读了两三个月的佛经,没觉得有什么用!” “确实没什么用!”石之轩微微颔首,“那只是让你先纯净心思,摒情去妄……不过,今天偶然让你做了件小事,你又心生迷乱,看来你的修心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还说不是试探我?”刘桃枝难得嘴角抽了抽,“谋害一国之君,如何能算小事?” “如何不算小事?”石之轩反问一句,“无论魔门还是佛门,均视生命为短暂的过渡,虚幻而不具终极意义。 所不同的是,佛门为善去恶,勘破红尘,明心见性;而魔门破迷的方法,却非是救世济人,而是视道德礼法为儿戏,视众生性命为无物,故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于佛门来说,众生平等,一国之君的性命与常人及蝼蚁何异?于魔门来说,一国之君岂不更是犹如草芥? 你说取一国之君的性命是大事还是小事?” 刘桃枝无奈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断章取义!” “世间哪个不是断章取义?”石之轩不以为然,“你在北齐朝堂混迹了半辈子,肯定不止一次见到那些所谓的博学鸿儒凭着一杆狼毫或三寸狡舌颠倒黑白,篡改经义…… 以此推之,天下舞文弄墨者,引经据典者,谁不是断章取义?经典注我也好,我注经典也罢,无不讲究因时应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就拿你这两三月所读的佛经来说,你怎么确定佛经上的话是否释迦牟尼的原话?若不是,又经历过多少次篡改?所载佛理到底偏差了多少?” 刘桃枝忽觉“僧涯”一片灰暗,“那你还让我苦读佛经?” 石之轩淡淡道:“哎……佛经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人念佛一辈子一无所得,有人参禅片刻即有所悟,可见能否从真假难分的佛经里读出什么东西,实乃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之事。 读佛经时去伪存真,明晰哲理,岂不也是一种修真参禅的上乘法门?” 刘桃枝将信将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面前这位禅师的禅心是否符合其佛门中坚的身份。 须知,遁入空门的魔头往往比大多数和尚都信念坚定,反之堕入魔道的和尚也往往比任何魔头都奇诡莫测! 石之轩恍若未觉,竟忽而语气一转,“当然,其实你的道路并不在什么狗屁佛法禅理之中……” 刘桃枝忍不住身体晃了晃,总有股吐血的冲动。 石之轩继续道:“道、佛、魔诸般修行之法看似各有侧重,甚至南辕北辙,实则殊途同归,最终皆要汇聚到天人合一的关卡上,唯有尝试跨越天人界限,方有更进一步成仙成神的可能。 而天人之境,不假外求,不假他物,存乎一心。其余外在的一切奇功秘技、神通异术,不过是各种修行途中的副产物、衍生物或过渡物,或可以之称雄于世,防身杀敌,却终究无法以之透彻生命和宇宙的奥秘,破空而去。 此间本末之别,不可不察!” 刘桃枝目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心中的迷雾似乎稍稍淡去了些许,隐现前路的轮廓。 石之轩扯了扯手中的线轱辘,让高空的五彩蝴蝶乘着一阵疾风再升数尺,在猛烈的罡风中剧烈震颤。 一边徐徐道来:“正道修行,心存浩然,胸怀仁和,看似牵绊重重,执着处处,无法放开一切道德礼法的束缚而将自身的心灵和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以致进步缓慢。 实则身在囚笼而心在虚空,步步为营,节节攀升,最终稳稳盘旋于青云之巅,只待灵机一至,一举斩断最后一丝挂碍,立时便可更上层楼,腾飞天外。 就像这风筝……” 但见石之轩指尖一掐,死死扯住风筝而紧绷的细线无声无息地断掉,本就爬升到顶点的风筝猛然再次飘升丈许,翻个斛斗,才在更猛烈的罡风中轰然散架,支离破碎。 刘桃枝眼睛一亮,喃喃自语,“若能身处重重牵绊和压抑之中而心灵如鱼得水,自在不拘,稳稳成长到最巅峰,一旦解脱束缚,立时便可一举完成最终那至关重要的质的飞跃!” 顿了顿,他联想到魔门的种种,又自行接着道:“魔教修行,入门之初,即以【斩俗缘】等偏激方法斩断生身之牵绊,又以种种残忍方法扭曲情**感…… 看似一开始就无有心灵束缚,专注于追求力量,修为突飞猛进,实则早早就成了断线的风筝,飘摇不定,一个不慎就会一头栽倒下来,侥幸有所成就者亦会迷失前路,若无天大机缘,基本不可能突破最后一步……” 回想到此生混迹魔门,修炼魔功,一路走来犹如过钢丝般的凶险和忐忑,刘桃枝忍不住暗道一声侥幸。 魔门诸派,在修行路上略有小成者多,超凡大成者少,若非残酷的江湖厮杀混淆了其中具体的死亡*指*标,恐怕早有人发现魔门修行之路的淘汰率高到令人发指,晋升率低到让人心寒! 这条路,入门简易,看似捷径,实则像是从广场通向狗洞,越走越窄,越走越崎岖艰难。 刘桃枝轻舒口气,迟疑道:“难道我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心灵再次有个牵绊?” “不不不……”石之轩手指摇摆,“你难道没发现,自从你结识高欢,共创北齐大业之始,你就再非纯粹自私自利、我行我素的魔门中人,而变得牵碍重重,自我束缚? 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的武道才会由原本魔功的奇诡狭隘渐渐转为气魄壮阔,适可而止,不知不觉中脱出了原本魔功的桎楛,前途不可限量,你才能有今时今日的非凡成就。” 在刘桃枝恍然而悟的神情中,石之轩总结道:“如今你既已勘破执迷,离着大彻大悟,道心通透仅有一纸之隔,何必再自我束缚,自寻烦恼?” 刘桃枝再次迷惑起来,怎么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石之轩仰望着万里晴空,声音似乎都变得缥缈起来,“就像人与人不尽相同一样,道与道虽说殊途同归,却总大同小异,各胜擅专。 道主清虚,佛主空性,而由魔功小术进军无上正道的道,既非道门之道,亦非佛门之道,而是魔道的道,无上魔道!” 刘桃枝闻言则浑身一震,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专心致志地参悟佛经,却一直所获寥寥,原来杀伐一生的自己在心底深处终究并不认同佛门正宗之路,最适合自己的仍是魔道! 可惜魔功易修,魔道难觅! 沉默之中,石之轩却是不由心底暗忖:无论如今的向雨田,还是后来的魔宗蒙赤行、血手厉工、魔师庞斑,无不证明,魔门中人即使由魔入道,也与道佛正宗修得天道的高人仍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而这不同,正是因为各自所得的道各有不同! 一切最初源于道、佛、魔三教看待宇宙、生命、人心的角度和观念上的根本差别,丝毫做不得假。 即使同为天人合一境界,道、佛、魔三教修行者各自所合而为一的“天”实则无形中迥然有异,或许均可视为天道的某一面、某一隅。 转念间,石之轩又想到自己两世积修的金丹大道和一直觊觎不已的【道心种魔大*法】,两者一正一奇,后者虽称可让人由魔入道,实则取的是道魔合一,也就是上升到天道无穷层次的无上魔道,与金丹大道的天仙正道仍有本质的区别。 尽管石之轩没有获得向雨田注释的【道心种魔大*法】下卷,不知道第一个修成魔种的向雨田对于魔种在破碎虚空(大*法十二层魔仙境界)乃至更高层次的衍化是如何揣测探究的,但石之轩对此也有自己的想法,并有意付诸实践。 “佛魔之别,一念之差……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研读佛经,熟谙佛道,理该对你形成独属于自己的魔道大有裨益。” 石之轩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又解下腰后装着和氏璧的天蚕丝缎袋,一齐递给刘桃枝,“这本手札则是我归纳的禅武合一之道,堪称当世武道与禅法最完美的结合! 若你能将这手札里的东西融会贯通,获益之大,可不是你没头苍蝇般研读千百本佛经所能比拟……和氏璧功能镇定精神、凝聚智慧,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不等刘桃枝神色间的震惊散去,石之轩拍了拍他肩膀,笑眯眯道:“努力吧,骚**年!不久之后,天下高手群英荟萃,你可得下场好生表现,千万不要丢了本圣僧的脸……” “……”刘桃枝眼皮抖了抖,默默恢复成本来的面瘫。(。) 第四七三章 心理素质 浊浪滔滔,舰船似离弦之箭,乘风疾驶。 船头人影稀疏,为首的英俊青年不足二十,却已展露出一种青云直上的傲然气势,锋芒毕露。 此刻他凭栏而立,俯视着黄浊河水在阳光的映照下不时闪现的星星点点彩光,那是随水流逝的无数砂砾。 “水土流失竟已如此严重了么……千年以降,北方黄河周边的各大平原、高原一直是我中土文明的中心,人口稠密。 然天道好还,自有其兴衰之理。稠密的人口造就了前所未有的繁华,同样也导致了土地过度开发,黄河水土流失…… 若是这状况得不到重视,北方人终将自食恶果,届时八百里沃野渐化旱漠,千古繁华日趋凋零……岂不可悲可叹?” 旁边一青年脸上涌现钦佩之色,“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如大兄般见微知著,智能深远? 更何况,北方汉人自甘堕落,胡化粗鄙,如蛮夷之辈般只会残杀掠夺邻国,不重教化,又岂知治国之道,以农为本,良田沃土能否长远应用尤为重要? 为政牧民,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说道最后,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另一和善青年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劝道:“二兄切不可小觑天下英雄,北方战乱频频,能够始终屹立不倒的汉人和胡人门阀里亦不乏文武俱佳、雄才大略之士……” 之前那青年冷哼一声,一脸桀骜之色,举起手中长剑,“是不是英雄,尚需问过我岭南宋智手中这三尺青锋!” 和善青年还待再说,为首的英武青年则拍了拍背后所负的宝刀,断然道:“不错,吾等此行,正是要会一会南北中外的各路高手,岂能未战先怯? 不过,鲁弟的慎重亦有道理,吾等切不可自大轻敌,否则同样骄兵必败!” “大兄所言甚是!”宋智、宋鲁齐声应道,明白大兄宋缺是各打三十大板,不想他们继续无谓的意气之争。 宋缺悠然道:“自宇文邕成功吞灭北齐以来,天下各国无不瞩目,皆以为宇文邕有很大可能接着吞灭我南朝,一统中土,终结数百年来的分裂局面。 事实也确实如此……我曾仔细分析过宇文邕灭齐的前后部署,发现北周确有能人智士,灭齐功成并非偶然,而是集内政富国、外交连横、整兵强军、战略得当等全方位成果为一体的综合胜利,实属必然! 就国力兵马而论,北周坐拥整个北方,对我南陈占据绝对优势,而我南陈唯一可恃者,不过长江防线罢了。” 宋智不服道:“北周固然国富军强,但之所以能够顺利灭齐,实乃北齐昏君尖臣祸国乱政,民心离散,擅杀大将,自废武功之故。 而我南朝明君在位,上下和谐,军民一心,兼有长江舟楫之利,可不像北齐那般不堪一击!” 宋缺摇头,“朝中早有陛下旧伤复发,病体沉重的传言……想来空穴来风,并非无因。 而陛下之嗣,太子陈叔宝性格糯软,喜文厌武,爱诗词歌赋而不爱治国理政,非是明君之姿;始兴王陈叔陵正好相反,彪勇善战,但却奢侈腐化,贪恋美色,阴毒暴虐,已现暴君之象。 值此强敌窥伺之际,一旦陛下龙御宾天,无论陈叔宝、陈叔陵谁能克成大统,均非社稷之福,我南朝危矣!” 宋智如被击中要害,脸色一白,沉默下来。 宋鲁性格平淡,谦恭自守,不像宋智那般一味自恃宋家的汉人正统之名而高傲自大,激进固执。闻言思忖片刻,他才沉吟道:“域外各国必不会坐视中土再次出现像史上秦、汉那样威压四方的大一统强势帝国,其中犹以突厥为最。 如今突厥与北周边境摩*擦重重,大战一触即发,就是最好证明……据闻宇文邕早前确有渡江南征的意图,却给突厥的寻衅打断。 宇文邕一日不能平复突厥之患,就一日无暇分身南征我朝,但突厥与北周均属一等一的强国,两虎相争,战事多半会旷日持久。 我南朝若能抓紧时机,积蓄国力,整兵备武,将来未必没有以弱胜强之机!” “鲁弟貌似忽略了突厥的具体情况……”宋缺淡淡道:“突厥如今的大可汗佗钵骄横自大,目中无人,又残忍暴虐,刚愎自用,向来视北周、北齐为嘴边肥肉。 一旦宇文邕出兵草原,北伐突厥,佗钵很可能不仅不会采取游牧民族惯用的迂回偷袭,拖垮敌军粮道的战术,反而会悍然率领金帐狼骑正面迎战。 偏偏突厥多年来一直与西域强国波斯冲突不休,互有胜负,即使与北周大战,也不得不在西域屯扎重兵用以防备波斯,根本难以集中全力与北周一战。 如此一个全力以赴,一个两面开战,胜负不容乐观。草原广大,若是突厥战败,宇文邕也无法将之斩草除根,更可能会掉过头来,趁着大胜之后士气高昂,试图一举攻灭我南朝!” “是小弟思虑不周。”宋鲁苦笑一下,“原来北周与突厥之战事关天下大局,难怪各大势力蠢蠢欲动,尽皆派遣高手或明或暗地前往北方边塞!” 宋智眼中忽地暴起精芒,沉声道:“若由大兄执掌南朝大权,定可富国强兵,反败为胜……以南统北亦未必没有可能!” 宋鲁一惊,尽管早知道自己这二兄宋智疯狂崇拜天资横溢的大兄宋缺,隐隐有辅佐宋缺成就大业的宏伟志向,但却没想到宋智已经激进到了如此近乎丧失理智的地步。 “执掌南朝大权?……哼!”宋缺轻笑一声,丝毫不为宋智的言语所动,目光神采一如既往的壮志凌云而又澄澈冷静,“我宋阀偏居岭南,人口稀缺,物产不丰,所辖子民亦尽是俚、獠等桀骜不驯的南越蛮夷,根本无力压服南朝各大士族豪强,谈何执掌南朝大权? 而且,我宋缺非是没有自知之明,我自少率部镇压俚、獠诸族叛乱,血战累累,始能磨砺出一身武功刀法,在俚、獠诸族间或许薄有威名。 但岭南偏远,消息往来不便,俚、獠诸族粗鄙不堪,又向来不被南朝主流放在眼内……凡此种种,恐怕我在南朝主流眼里也只是个稍稍有点儿出彩的毛头小子,不值一提,想要在南朝叱咤风云,还早得很呐!” 宋智不甘道:“那只是天下人没见识过大兄你的武功兵法,如果……” 宋缺摆手打断道:“所以我此行重在见识天下高手,磨砺刀法,想太多反而会乱了心志,于武道修行殊无益处!” 顿了顿,又指点道:“智弟你资质不差,可惜心思不纯,否则武功剑法定不会止于今日的境地。 须知,我宋家武学源自初祖宋悲风,又经历代高手修善补益,无论气功还是剑法,均不输于江湖上任何一流门派或门阀的真传绝技,但比之道门、佛门、魔门中真正的顶尖绝学仍有很大一段差距。 若是智弟你只知按部就班地修行家传武功,不思另出枢机,恐怕此生很难跻身顶尖高手之列!” 宋智浑身一震,满脸羞愧,呐呐无言。 宋鲁则若有所思,“莫非大兄舍弃家传剑法,转修刀法,正是不想步宋家历代高手的后尘,欲要自出枢机,突破宋家武学的限制?” 宋缺洒然道:“也不全然如此……我之所以专志于刀法,除了上述缘由之外,还有就是我自少纵横沙场,战阵厮杀更惯于用刀,不知不觉间就自一次次的血战中磨练出了一套最适合自己的刀法路数。 于家传武学中另出枢机,超越前人,也是我后来才偶然闪现的想法。” ………… 长安皇宫。 走廊上,大太监何泉左臂架着拂尘,右手托着茶盘快步疾行,盘中一大碗猩红鲜血竟平如镜面,丝毫涟漪也无,只隐隐升腾着腥热气息。 各大宫殿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间或还有巡逻队往来穿插。 眼看转到一个死角处,何泉握着拂尘柄的左手微微一颤,一颗花生米大小的血色药丸瞬间投入碗中的鲜血里,无声无息,鲜血亦微波不起,分明劲力控制得恰到好处。 何泉由始至终神色如常地快步前行,毫无异状……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不片刻,何泉便已来到皇帝召见大臣的正武殿,但见宇文宪、裴矩、普六茹坚、宇文神举等重臣赫然在列,普六茹坚正在向宇文邕禀报所部兵马的整训状况。 何泉径直来到宇文邕身侧,递上盛着鲜血的瓷碗,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铺陈在几案上的奏疏,那是佗钵可汗率兵侵犯幽州,残杀劫掠当地官仓和百姓,柱国刘雄率兵迎战,却兵败战死的战报。 边境高级将领的战死,则代表着突厥和大周的冲突再次升级,正式彻底撕破脸皮,举国之战已不可避免! 宇文邕一边神情肃然地凝听杨坚的奏报,一边随手接过瓷碗,无视了混杂着酒气、药香的血腥味,将温热未散的鲜血一饮而尽。 这刚刚采集的壮年野生雄鹿心头热血,以温热药酒调和,趁热服下,最是大补虚损,增益精血,自他栽在魔门妖女身上,真**阳受损以来,全赖此物固本培元。 对于一向节俭自律的宇文邕而言,这或许是他唯一享用的奢侈品,竟也并非出于本意! 石之轩清晰感应到宇文邕的体内的血毒又加深一分,至此宇文邕已然服下了三颗血色药丸。 这种以石之轩独有的【炼血汞浆】层次的血液精华为主材精制而成的奇毒,蕴含着他的纯灵精气,不管隔着多远,都不可能瞒过他的感应。 真正让石之轩佩服不已的是,身为何泉的主子,下药之事的幕后操纵者,杨坚同样对这一切心知肚明,然而由始至终,尽管杨坚一直仰望着宇文邕,却从不将目光聚集在送药的何泉、下了血色药丸的鹿血亦或宇文邕的嘴唇上,面上表情及口中禀报的话音和语气亦未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就像他毫不关心宇文邕是否会发现端倪,甚至此事完全与他无关一样。 这令石之轩不得不暗暗感慨,“不愧是一代奸雄,心狠手辣、老谋深算还在其次,这等心理素质和演技伪装,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第四七四章 犹有余悸 残阳如血,通往前方峡谷的路旁散乱着伏倒的死尸、折断的刀枪、游荡的马匹,无不证明这里刚刚发生过激烈的骑队追逐战。 峡谷两侧崖壁陡峭,内部中间宽阔,两头狭窄,整体呈梭形。 此刻急促的蹄声在谷内反复回荡,一骑绝尘直扑峡谷出口处,忽然前方谷口外人影憧憧,霹雳炸响。 下一瞬,如雨寒星迎面而至! “遭了……中计了!”骑士大惊失色,动作却是不慢,左手闪电般摘下马鞍后的精钢圆盾,护在胸前,右手轻扬的弧度凄美的锋快马刀霎时一化万千,寒光漫空,如旋风横卷,牢牢罩住自身及马头。 “叮叮叮……” 火星和脆响密集迸溅,马头前的地面顷刻间落满一层羽箭。 似乎仅仅意在警告和阻拦,一波齐射之后,谷口的近两百弓弩手并未再次攒射,仅是死死堵住谷口,张弓搭箭,严阵以待,显出非同一般的训练有素。 骑士见此,本就阴戾凶恶的面庞更是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眼角余光瞥了眼峡谷两侧的山壁,暗呼不妙:谷口不通,以我的轻功不难翻越侧面山壁而逃,但胯下爱马却不会飞……没了坐骑,如何逃得过大队精骑的追杀? 他强自抑制住被数十支劲箭震得发麻颤抖的手臂,表面上不露丝毫怯势地缓缓策马转身,充满杀气的目光投向紧追而来的十余骑。 逼近十丈内,十余骑呈扇形展开,隐隐封死他有可能的逃逸路线,唯有中间的三骑继续逼近,直至三丈外。 为首者年约三十,身形魁梧,灰袍负刀,盛气凌人,身旁则紧随着一个十五六岁,锦衣劲装的俊秀公子,贵气隐现,另一者相貌普通,却也气势浑厚,稍稍落后锦衣公子半个身位,似乎是贴身随从侍卫之类。 穷途末路的骑士大暴喝一声,“岳山,李渊……你们真要逼我鱼死网破么?” 名为李渊的锦衣公子略带崇拜地看了身侧的岳山一眼,哈哈一笑,应道:“有‘霸刀’岳山在此,鱼会死,网却不会破!” 岳山则嗤笑一声,“马俊你果真无愧于‘小旋风’的匪号……原来说的不是你称雄马贼群的【旋风刀法】,而是逃命大**法! 若非我等欲要一一剪除你的羽翼,马俊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 马俊冷笑道:“你‘霸刀’岳山的名头虽大,可马某人的旋风刀也不是吃素的……有种你别躲在李家部曲里,过来与爷爷单挑三百回合!” 岳山仰天长笑,声震山谷,除了李渊的贴身侍卫和马俊内功不俗,仅是稍稍皱眉之外,包括李渊在内的其余人无不耳鼓剧痛,头晕目眩。 李渊忙不迭捂着耳朵,心里既惊且佩:岳大哥的功力似乎又有精进? 笑声倏止,岳山慨然道:“单挑三百回合?……这个月来,岳某无时无刻不在等你单挑,怕只怕马俊你捱不了岳某三五刀,寡然无趣,还什么三百回合……哼,大言不惭!”说着一挥手。 李渊及其侍卫知趣地驱马退后,给二人留下交手的空场。 此前李家部曲与马贼群在北疆追逐厮杀月余,其间马俊也曾与岳山照过几次面,大致知晓岳山的刀**底,暗忖他与岳山的胜负最多不过四六之分,岳山此刻狂态毕露,为的不过是用言语打击他的信心。 但他马俊能够从一介小马匪爬到北疆马匪龙头的位子,不知经历了多少明枪暗箭,自非浪得虚名,闻言不怒反笑,“岳山,别以为众江湖朋友不知你的小心思----自数年前你一招败在佛门小和尚掌下之后,便不断挑战中外各路用刀好手,不就是想以一场又一场的胜仗洗掉你的失败阴影么? 看你至今扔不敢去寻那小和尚讨回场子,恐怕是你还没忘记当初面对小和尚那一掌时的恐惧和绝望吧?啊??” 然而令马俊心头一咯噔的是,岳山并未像他想象中那样勃然大怒,反而傲然自若,“岳某当初不过一井底之蛙,在那和尚手下败得不冤……不过,今日之岳山再非昔日之岳山,若非受人之托务要将你这作恶多端的马匪头子斩于刀下,岳某上个月就该前去江南,一雪前耻!” “哦?希望这是真话,而非你心底畏惧那小和尚,不自觉地找借口逃避……哈哈!” 马俊嘴上讥诮,心头却不由自主地蒙上一层阴霾----世上高手虽多,但在一败涂地后还能打破心理阴影而更上层楼者,却是少之又少,且无一不是最终成为一代宗师的风云人物。 岳山目露精芒,探手握住肩后的刀柄,身上徐徐腾起霸烈冷酷的气势,向着马俊浩荡涌去,冷笑道:“所以……为了岳某能够早一刻前去江南一雪前耻,马俊你就该少些废话,出刀吧!!” “呵呵……恐怕你要将这一招败北的耻辱带到坟墓里去!”马俊仍在做最后的攻心试探,却也知晓此次生死交锋避无可避,拖无可拖。 右手马刀缓缓抬起,锋刃直指岳山,刀身缭绕着狂暴气漩似的刀气,抗御着岳山冷冽刀势的压迫。 劲气横空,胯下马儿发出躁动不安的嘶鸣,扬蹄后退,李渊但觉场中成了冰雪与旋风的对撞核心,一时间兴奋不已:完全不同于之前骑队厮杀的砍瓜切菜,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高手对决,必然精彩绝伦! 岳山固然达到以气御势,刀不出鞘即以先天刀气伤敌的超凡境界,而马俊亦以实际证明了其北疆马贼龙头的真材实料。 双方还未正式出手,李渊便已看得热血沸腾,恨不能代替大哥岳山迎战如此厉害的高手,但又深知他自己的三脚猫功夫离着场中二人的层次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忍不住一阵憧憬。 “喝啊!” 气势稍落下风的马俊果断率先抢攻,一声长啸,跃离马背,左盾右刀,龙卷风般往岳山旋转过去。 岳山眼神一凝,真正动手才知晓对方比他想象中还要高明三分,唯有竭尽全力摒弃杂念,精神劲气无有遗漏地感触着马俊攻来的绝妙一击。 每一个旋身,都带起一阵充满节奏感和劲力的呼啸声,左盾右刀,交又织出锋芒雷射,攻守兼备的罩网。奇异的劲气,以马俊翻转的身形为中心像荒漠刮起的狂暴旋风般,随着马俊的迫近,以雷霆万钧之势往岳山袭去。 场外诸人无论武功高低,无不感到马俊已化为一个可怕的风暴核心,大有挡者披靡,席卷一切的威力。 最厉害处,是马俊的每个旋转速度都有微妙的差异,教人难以预先掌握他攻势袭体的精确时间。 名列奇功绝艺榜的【旋风刀法】果不虚传,确像荒漠里的旋风般变幻莫测,使敌手无法捉摸。 而直面马俊进攻的岳山则恍惚间生出身不由己的骇人感觉,峡谷似被对方转化成接天连地的风卷。 如此功法,换过一般高手,确会生出望旋风而溃败的气馁失落感! 致命的危机迫近咫尺,岳山谨守灵台,不为对方的刀招气势所惑,精神愈发空灵澄澈……刹那仿似永恒,不知不觉间他心头最后一丝阴影悄然消逝。 “锵!” 刀光电闪,登时整段峡谷刀气横空,刀锋在阳光反映下的芒点,疾如流星地往马俊迎头痛击,霸烈狠辣之极。 一精简,一繁复,看似截然迥异,实则同样变化微妙的刀招赫然交触。 “叮!” 岳山的霸刀以毫厘之差,迅捷无伦地穿过马俊的旋风刀网,抢在马俊的刀劲发挥到最巅峰之前先一步击在其刀刃上。接着岳山上身微旋,撮掌为刀,狠狠劈在马俊的圆盾边缘处。 “蓬!” 劲气闷响,二人同时浑身剧震。 下一瞬,马俊暴喝一声,身如陀螺般急旋倒飞回爱马背上,反之岳山一直骑在马上,不能像马俊那样旋身后退卸力,否则必然跌下马股,威势大挫,唯有闷哼一声,纯以体内真气化去敌劲。 尽管因此缓了一瞬,已然丧失了乘势追击的最佳时机,但岳山仍一拍马背,悍然冲天而起,双手持刀居高临下地狠狠劈向马俊,刀气笼罩如方似圆,千钧压顶,尽显不可一世的霸刀风范。 “好威风!好霸气!!” 场外李渊看得目光连闪,喝彩不已。 尽管他隐约明白以他的温醇性格并不适合这种强横霸道的武功,但少年心性让他忍不住钦羡这种充满男子雄浑气概的进攻方式。 ………… 须臾之后,肩头多了条刻骨血痕的岳山收刀入鞘,看着脚下倒在血泊中的马俊,虎目难得闪过一丝惆怅。 其实马俊并未说错,他确实在借助一场又一场的生死决战,激发精神潜力,藉此逐渐抹去数年前那次一招败北的心理阴影,并以一场又一场的胜仗恢复必胜的信心和气势; 马俊也未猜错,他在此次决斗前,仍有最后一丝心理阴影如顽疾毒瘤般纠缠不去,而他正是要借助此次决战中自身精气神提聚到最巅峰一刻的空明状态将之彻底消去。 他成功了,也胜利了,但实际情况却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犹如脱离牢笼后的身心轻松。 隐约间,他明白过来,其实这几年来,心理阴影不仅仅只是令他痛苦的枷锁,更是促进他不断提升自我,勇猛精进的动力! 忽然一把中气十足的爽朗声音传来,“恭喜岳兄又得一胜,武功刀法进益斐然!” 岳山转过身去,只见来人并非与他一同追剿马俊一伙马匪的李家部曲,而是本该在长安主持家族事务的李绘,也就是李渊的五叔,一个面带风霜,神情坚毅的中年。 而不远处的李渊明明因决战得胜而高兴得几乎欢呼雀跃起来,但却并没有跑过来祝贺,反而不情不愿地率领骑队后撤远去。 须知,李渊七岁就承袭了祖父李虎、父亲李昞的唐国公爵位,可是李家嫡系地位最高者,远非李绘可比。 因决战而沸腾的精神尚未冷却,岳山的脑子此刻出奇的好使,转念间就明白,李绘该是有机密之事要与自己商议,而且这事还见不得光,因此特意支开年岁尚幼的李渊,不让其牵扯进来。 怀着疑惑的心情,岳山静候李绘开口,岂知李绘第一句话,就让他大吃一惊,“不知岳兄敢否再行一次邺城故事?” “李兄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岳山虎目暴起锐芒,如刀光般刺入李绘眼内。所谓“邺城故事”,正是隐喻他当初在邺城街头参与刺杀北齐皇帝高洋之事,亦是令他首次名动江湖的伟大壮举,尽管那事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李绘忍不禁瞳孔一缩,却并未回避,反而坚持直面着岳山全力以赴的逼视。 岳山心头震惊,知晓此次非是李绘或李家单独行事,李家只是妄图参与其中并分一杯羹的诸多大家族之一,而能够令众多大势力合力谋取的对象,除了那位如日中天的大周雄主之外,再不做第二人想。 沉默之中,岳山心底浮起些许苦涩,江湖人皆以为当初他是年轻气盛,看不过北齐皇帝高洋残暴不仁、荒银无度,才愤然参与刺杀之事,令众多江湖侠士对他大加赞赏。 此次李绘之所以会邀他参与这事关家族命运的辛密,恐怕也正是看中了他这无法无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前科”。 然而唯有岳山自己知晓,他对当初刺杀高洋之事中被折腾得欲**仙**欲**死的惨痛经历至今犹有余悸。(。) 第四七五章 真情假意 长安皇宫,御花园怡香亭。 石之轩干净利落地落下黑子,眼看对面的宇文邕指间捻着白子,盯着棋盘陷入沉思,石之轩乘隙拾起石桌上茶盅凑到唇边,鼻间轻嗅着顶尖贡茶略带苦涩的醉人清香。 好一会儿,宇文邕终于思定落子,随意道:“裴卿有很久没来陪朕对弈了吧?” 石之轩微笑道:“陛下心系天下,日理万机,臣怎敢过多讨扰陛下?” “治大国如烹小鲜……古人诚不欺我!”宇文邕喟然一叹,“每日里政务堆积如山,以致于朕从早到晚每时每刻都忍不住分心思虑着一件或多件政事的处理方法,务要做到尽善尽美,否则便心中惴惴,念头滞涩,诚可谓如履薄冰!” “哦?”石之轩轻咦一声,放下茶盅,捻子落盘,接着道:“这可是诸多修行者梦寐以求之异象……微臣在此恭贺陛下于炼神之路渐入佳境!” 宇文邕不由将投注在棋盘上的目光抬升起来,神色稍显郑重,“裴卿何有此言?” “武道修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亦只能隔靴搔痒,概而言之。”石之轩微微沉吟,“臣闻陛下旧年曾与卫元嵩、张宾二位道德羽士交往甚密,于道、易之学登堂入室……既如此,臣不妨以道门玄理尝试着为陛下解说一二。” 宇文邕苦笑一声,不无尴尬道:“裴卿不必给朕脸上贴金,朕当初与卫元嵩、张宾两位道长往来,本不是为了参研玄学,于道、易高论不过浅尝辄止罢了。” 事实确实如此,卫元嵩少年参修佛法,也曾出家为僧,后又结交道门羽士张宾,精研道法,最终脱去僧衣,换上道袍,摇身一变成了道门名士,并上书宇文邕曰:“唐、虞无佛图国安;齐、梁有寺舍而祚失者,未合道也。但利民益国,则会佛心耳。夫佛心者,大慈为本,安乐含生,终不苦役黎民。”建议灭佛,可谓深得宇文邕之心。 可惜后来宇文邕迫于形势,不仅禁佛,还禁道,只是后者不如前者严苛罢了。同时,宇文邕亦不得不以身作则,疏远卫元嵩,颇有过河拆桥的嫌疑,很是遭人诟病。 也无怪提及卫元嵩时,他会尴尬。 石之轩眸光沉凝,悠然道:“道门修炼,以阴阳至理为,以精气神三元为核心,也即常言之【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三层功行。 不明就里者,会误以为炼精、炼气、炼神三层功行必须按部就班,层层递进,乃将之强行拆分为养精、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等等诸多单一小步骤,实则殊无所谓,荒谬已极!” 宇文邕忍不住轻咦一声,目光一亮。 石之轩眸中闪过追忆之色,“吾等练功之初,积精累气,无论动功静功,均需身心意三者协调无间,精诚合运,从未有闻身心意缺其一而可登堂入室者!” 宇文邕稍一回味,不由轻赞道:“不错!” 石之轩娓娓道来,“炼精之要在乎身,炼气之要在乎心,炼神之要在乎意……练功之初,如能身心意三者纯正唯一,身定、心清、意诚,则功行突飞猛进,也即精气神三元同炼。 因此,就算【炼精化气】刚刚入门的修行者,无论精力、气势、意念,都比普通人要强盛,非是仅仅精力一项而已。 以此推之,【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三层功行由始至终都是精气神三元同炼,而非某一层专炼三元之一或之二。 所不同者,【炼精化气】以养精炼精为主,元精满溢则不住化生元气,其间最好以静心聚意的状态紧密配合,于炼气、炼神可算是浅尝辄止; 【炼气化神】则以精炼元气为主,元气纯灵则不住滋养元神,其间必须元精源源不竭,而神意坚定不移,对元精和意志的要求进一步提高,可谓潜移默化地再次炼精、炼神。 【炼神还虚】看似是专注于最高深莫测、玄之又玄的元神功夫,实则此阶段精气神已然浑融为一,炼神即为精气神三元齐炼,浑合虚空。” 宇文邕眼中神采粲然,隐隐若有所悟,喃喃自语道:“炼神么……” 石之轩适时地画龙点睛道:“就像众人炼气的先天气功千门万类一样,每个人的炼神之法亦各有不同,具体取决于各人独特的心境、意志及所处的环境、地位。 炼神的微妙之处正在于无为而为,有意无意,可以说没有最高明的炼神之法,只有最适合的炼神之法。 放诸世间,炼神法门绝非仅限于道佛两门惯用的静坐冥思、入定观想以及魔门的自残苦行之法。 诸如吟诗作画、抚琴弄萧、泼墨弈棋、诵经禅唱、游山玩水、观风望月、耕地垂钓、洗衣烹饪等等各类行为,无不可成为炼神的外在表现之一。 而吾等武者最常见最爱用的炼神法门,正是与人生死决战,以生死间的大恐怖、大毅力磨砺精神意志,增益灵慧智能。” 宇文邕浑身一震,“无为而为,有意无意……这么说来,当朕沉心于治国理政之时,竟无意间亦在炼神么?” 石之轩微笑道:“若非如此,凭陛下的果决意志,又怎会莫名其妙地因区区一两件政务未能处理得尽善尽美而耿耿于怀呢?” 毕竟,皇帝作为政客的最高首脑,妥协、和稀泥等政客必备功夫可谓登峰造极,与追求完美的偏执狂根本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生物。 正常情况下,皇帝在处理政务时可以拖泥带水,可以模棱两可,也可以违心地睁只眼闭只眼,故作糊涂,但唯独不可能钻牛角尖。 只有当皇帝开始炼心炼神的历程,有意无意间随着本性真我的感觉为人处事,追求心境和念头的通达圆满之时,才会因为处理政务中做了某些违逆本心之事而念头淤塞,久久难以释怀。 宇文邕沉思片刻,长吁口气,畅快道:“裴卿果是良师益友,听君一席话,胜过朕闭门造车十数载!” “陛下谬赞了……”石之轩谦逊一笑,提醒道:“该陛下落子了。” 宇文邕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棋盘上,落下一子,忽而道:“朕已决意,五月己丑(二十三)出师讨伐突厥,兵分五路并进。” 石之轩哈哈一笑,豪气勃发,“陛下天命在身,战则必胜!” 顿了顿,又遗憾道:“臣久闻毕玄尊者乃是突厥有史以来的最强高手,此次出征突厥正是与之一战的天赐良机……奈何臣近来功行有所突破,正需时不时入定神游,恐怕不能随陛下北上大草原了!” 宇文邕微微一顿,不仅不介意,反而开怀一笑,“看来你我君臣实是心有灵犀……其实朕本就打算留你在长安辅佐太子监国摄政,以防不测。 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南朝明知我大周主力即将北征突厥,三月以来一直在往淮南边境囤积战舰兵马,搅风搅雨,不仅想要以这佯攻逼朕分兵抵御,增加我军北征突厥的难度,更可在我军与突厥糜战之时,随时转佯攻为强攻,吞下我淮北的大片土地。 朕隐约风闻陈顼近来时有犯病,未想其野心不减分毫……” 或许是吞并北齐后,北周前途一片光明,归附朝廷的高手络绎不绝,宇文邕再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过于倚重石之轩的武功,竟当真一副任命辅政大臣的派头,事无巨细的一一托付军政要务。 石之轩表面上侧耳凝听,心里忍不住轻叹:“若非明知你帝王心术炉火纯青,命我主政朝堂之余,定会安排宇文宪也留守长安,暗中监督并制衡我,或许我还真会生出几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当然,前提是我良心深处还有做忠臣走狗的觉悟!” 原本相处了这么久,石之轩对于参与谋害宇文邕还稍有不忍,但一想到由始至终宇文邕所表现出的帝王兼政客的冷血无情本质,顿时这仅存的一丝儿纠结也漠然消散。(。) 第四七六章 天魔之密 日暮时分。 石之轩才回到自家的晋国公府邸,径直往温泉浴池而去,准备借浮满花瓣的温泉好好涤荡一下自己在朝堂与皇帝及诸大臣勾心斗角一整天而被小小污染了下的纯洁心灵。 然而到了浴房院外,他竟忽然感应到温泉池竟被那个熟悉的气息捷足先登了,不由驻足迟疑,随手从花坛折下一朵娇艳的鲜花,一片接一片地剥离花瓣。 口中嘀咕着,“是要禽**兽呢?还是禽**兽**不如呢?……花开堪折直须折,可这花是开了,却还没开到最美的时候,万一忍不住就此采摘了,那就白白糟蹋了!” “罢了……就算今天不摘,也得先验验货!” 说着一缕轻烟般飘向浴房,剑指隔空遥点,无声无息地,守在门口的几个侍女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被化作活**体塑像。 温泉池上,水雾缭绕。 祝玉妍的整个玉**体都没入浮在水面的馥郁花瓣之下,唯余雪腻的粉颈及散开秀发的甄首枕在池边白玉上,正满脸惬意地闭目小恬。 倏地,她睁开美眸,紫芒隐现,俏脸杀机毕露,正要跃离温泉,探手去抓衣裙,却又忽地放弃,黑水晶似的眼珠一转,闪过一抹儿精灵古怪之色,竟再次恢复闭目小恬的柔**媚姿态。 石之轩幽灵般飘进浴室,见此若隐若现诱**惑**朦胧的一幕,大感小腹火起之余,亦忍不住微微惊疑。 他可知晓,十七层巅峰的天魔功,早已让祝玉妍的五感六识开启到寻常武者难以想象的敏锐程度,使得世间任何生物的逼近和窥探都难以瞒过她的感察,即使大宗师级数的超卓高手也概莫能外! 在他的预料中,祝玉妍该是能够提前发觉他的来临,且犹有余暇在他掠入浴室之前就穿上衣裙,然后促狭地笑望着他进来才对,但此刻…… “她都坦**诚以待了,那我还犹豫什么?久违的鸳***鸯***浴啊……” 石之轩眸光一闪,果断开始动手褪下冠带锦袍,故意放大动作间的悉悉索索声,让某个未经人事的雏儿心头一跳,绝美玉容渐渐泛起红晕。 “扑通……” 水花夹着花瓣高高溅起,洒了祝玉妍满头满脸,气得她睁开眼来,恶狠狠地看着已在宽阔浴池里悠游来去的赤**果**果**身影。 邪恶古怪的笑声在浴室内回荡,石之轩丝毫不介意自己春**光**尽**泄,抖手又泼了佳人两捧水,让她又一阵咬牙切齿。 忽而祝玉妍扑哧一笑,素手拢了拢沾湿的秀发,霎时间百**媚**丛生,饶有深意道:“其实只要你愿意,完全不必再苦忍着……” 石之轩轻咦一声,灵动鱼儿般游到她身边,紧挨着她倚着池边玉璧,借着水面花瓣的掩饰,悄然探出了罪恶的咸猪手。 悠然赞叹道:“没想到,你竟这么快就觉悟了突破【天魔大**法】第十八层的方法?” 祝玉妍强忍着初次零距离接触的异样感觉,任由某只火热的手掌抚过她的玉**背,轻轻搂住她的纤**腰。 眼波流转,嗔怪道:“你是在取笑我后知后觉么?明明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隐约觉察到如何突破【天魔大**法】第十八层了吧?” 石之轩呵呵一笑,并未否认,总不能说他早已从她未来徒儿的突破之例中猜到关窍了。 天魔气的主旨在于以无形之力,盗取对方有实之质,除了衍生出了【天魔场】、【吸纳法】这些能吸取敌手功力为己用的奇功绝艺之外,亦暗喻了突破天魔第十八层的正确方法。 其中,真正的“无形之力”,实则乃是女子将自身先天阴气修炼到至精至纯、至阴至柔乃至于似有还无的极限状态,拥有几乎可以容纳消解世间一切真元之气的奇异特质,也即天魔十七层巅峰的天魔气的程度。 正因此,女子一旦失了纯**阴之质,则永无可能修成第十七层巅峰的天魔气,也就永无可能突破到第十八层。 同样,也因将先天阴气修炼演化到了极限状态,可谓将魔门心法偏向极端的特点推升到无以复加的层次,到了此时,堪称至阴至毒的天魔气同样也面临着与其他魔门心法一样的再难有所精进的尴尬状况。 而作为仅次于魔门至高【道心种魔大*法】的顶级魔诀,【天魔大*法】同样蕴含了魔道真谛,且其进窥魔道之极的方法,实际上与【道心种魔大*法】之“种他第六”所述的避开所有魔门心法弊端的原理如出一辙。 可谓大合魔门一贯损人利己的作风,那就是另寻道体,借鸡生蛋,从而促成自身魔功和魔体的本质脱变! 所不同的是,藉由道心种魔而孕育魔种的方法不拘男女,皆可修炼;而【天魔大*法】乃是为女子量身定做,并且借以让十七层巅峰魔气突破到第十八层的道体对象,更只能是元**阳***精纯且磅礴的男子! 其实这方法仍是延续了阴癸派历来的双休彩补的老本行,只是更为高明罢了! 首先,需要男女*双**方功力相若,最稳妥是男子的功力比女子稍高一分甚至更多; 其次,男子所修的先天气功不能是魔门的阴寒魔功,只能是佛道两门纯正阳和、生机勃勃的正道玄功,并且精妙层次也得不输于【天魔大*法】; 最后,也是最微妙处,那就是男*女*双*方从真元之气到精神状态均不能产生排斥,你*情*我*愿是最基本的,否则有害无益,恐有走火入魔之虞。 实际过程反而较为简单,修天魔功的女子先将自身至精至纯、至阴至柔的先天阴气散出丹田气海,接着由男子无私地向女子灌注饱含元**阳的精纯真元,充盈女子的气海本源。 之后男子的真元之气再以女子气海为核心,逐渐渗透到女子的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乃至与女*子**全身各处,主导女子的真气运行,将之拨乱反正。 双方真气一齐在女子体内运行不殆,周流无穷,直到两种至精至纯的元气混溶无间,难分难解。 当此之时,女子则凭借至精至纯、至阴至柔的先天阴气那消融一切真元之气的纯阴之质,吸纳并融合男子真气之中所蕴含的精纯元阳,也即所谓的“有实之质”! 从而使得天魔气阴阳调和,最终达至阴极阳生,阳极阴生,阴阳消长,生生不息,近乎随心所欲的无边广阔境界。 自此,【天魔大*法】再非之前那纯粹的极端性质魔功,而是上升到如天地循环般自然往复的天道之境,亦与巅峰状态的【不死印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初窥魔道之极! 石之轩不得不承认,此门奇法可谓将女子的先天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单方面索取无度,反之男子累死累活做黄牛,最终更是一点儿残羹剩饭的反哺都没有。 祝玉妍虽然至今仍不知他最根本的道门正宗奇功【元始真法】,但却对他的【不死印法】有所了解,意欲让他以【不死印法】将一身功力转换为纯阳真气,助她突破天魔第十八层,之后两人就可以…… 但石之轩显然另有打算,并不急着助她突破,最要紧是还没做好采摘她的准备,以致鸳**鸯**浴中祝玉妍的眼神越来越幽怨,让他一忍再忍,还是差点儿没压住火气,险些将她就地正法。 并非是他担心祝玉妍突破后成为堪比大宗师的存在而让他夫纲不振,而是在他的设想中,若是他提供的纯阳真元尽可能的精纯,乃至达到堪比天地元力的程度,是否可以让祝玉妍突破后的境界更为强大? 反正,距他重临还虚,攫取天地元力灌体的日子已然不远,何必急于一时?(。) 第四七七章 暴风雨来了 正武殿。 宇文赟伏案执笔,再次摊开一本奏章,马马虎虎地扫视一遍,批注寥寥几笔,就丢在案角,揉了揉酸软的手腕。 抬眼一看,身侧还有堆成小山似的一叠叠奏章,半日间他少说也批阅了数十册,但这里的积压完全没怎么减少。 很显然,他的批阅速度根本比不上太监们源源送来新奏章的速度! “哼!”宇文赟心底忍不住涌出一股烦躁,蓦地一挥手,劲气爆发,将堆积的奏章扫得满丹陛都是。 两个随侍太监忙不迭伏地去收拾,宇文赟面上闪过一丝暴虐,“捡什么捡!”,抬腿就给了他们一人一脚。 两个太监扑通扑通摔下丹陛,成了滚地葫芦,捂着被踢之处,却不敢发出半声痛呼,否则从前那些被太子寻机处死的宦官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宇文赟忽然眼珠一转,吩咐道:“尔等将这些奏章送去裴太傅那里,就说本宫年轻识浅,处理政务深感力不从心,让裴太傅先在奏章上批注策略,再给本宫过目朱批即可。” 尽管这并不合规矩,但皇帝御驾出征在外,太子秉国,凡事一言而决,两个太监可没胆量冒死劝阻,恭声应诺之余,心底则忍不住嫉妒裴太傅圣眷无双----所谓“朱批”,其实就跟用朱砂笔打个勾差不多,简单省事。而太子此举,无异于将政务最高决策的皇权下放给了裴太傅。 似乎对自己这个英明神武的决定大感满意,宇文赟一脸轻松地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噼啪脆响,忍不住从宽袍里的腰带上取下一个绸袋。 解开绸袋,一颗邪气隐隐的黄色晶球赫然闪现,半透明的内部血纹流转,如云似霞。 “还是裴太傅深悉本宫之心,知道本宫出不了皇宫,没处吸取真气修炼大*法,憋得难受,特意送来这储存着庞大真元的异宝……” 欣慰地嘀咕着,宇文赟按照此前的经验,将黄色晶球放在身前的几案上,双手成爪,离着黄色晶球尺许远,隔空运聚吸星神功。 这个距离,所能吸取的晶球杂气的份量恰恰好在他浑身经脉的承载和消纳范畴之内,再近就有被巨量的杂气冲毁经脉之虞。 顷刻间,阴冷邪恶的高浓度气流在吸允之力的牵引下渐渐脱离晶球的束缚,潺潺不绝地输入宇文赟的掌心气窍,经由经脉汇往恒似空谷的丹田气海,再散入任脉,运转周天,最终将与自身真元排斥强烈的死气、秽气逼往脚底涌泉穴,散出体外。 与此同时,杂气中的邪念魔念亦直侵宇文赟的精神意识,使他一时间脑海幻象丛生,像千万冤魂齐来索命。 但这是消纳晶球杂气的必然代价,除非将杂气全部排出体外或是以道佛两门大清净、大光明的精神念力净化这些邪念魔念,否则唯有像宇文赟此时一样,坚守灵台,摒弃杂念,硬生生抗过这些邪念魔念的冲击,直至这些邪念魔念耗尽力量而自然消散。 不一会儿,宇文赟隐约感到经脉和丹田略有胀痛,身体也微微麻木,但功力持续增长的无穷愉悦感和膨胀感却让他深深沉迷,不想自拔。 他不知道,此时他的眼珠渐渐浮现暗红邪芒,面部肌肉也开始扭曲狰狞起来,嘴角扯开怪异的冷笑…… “啊哈哈哈……” 充满邪恶意味儿的狂笑声在大殿里回荡开来。 殿门外候立的侍卫、宫女、太监听到这夜枭般难听的笑声,无不心生寒意,毛骨悚然,险些忍不住拔腿而逃。 状若疯狂地,宇文赟的双爪离着黄色晶球越来越近,浑然不顾自己的手背、手臂青筋毕露,皮肤渐渐渗出细密血点儿。 眼看他的双爪就要触及黄色晶球,几案前紫光一闪,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掌抢先一瞬取走了黄色晶球。 宇文赟黑红暴凸的眼珠狠狠盯向来人,毫不犹豫地挥爪扑击,状若疯虎,杀机外泄。 一身尊贵紫袍官服的石之轩轻哼一声,一手握着舍利晶球,另一手随意划圆一封,阴柔而沛然的劲气顿时将宇文赟肿胀了一圈的双爪卸开,继而手掌闪电般扣住宇文赟的脑门。 宇文赟身不由己地瘫坐在地,忽觉眉心一热,一股纯阳真气携着光明浩然的意境轰然灌入,摧枯拉朽般破开笼罩着的邪气邪念直透祖窍,浩浩荡荡地冲刷他的精神和肉身。 恍惚间,宇文赟渐渐恢复了身体感知,但觉浑身经脉无处不痛,犹以双臂为最。随着体内消化不良的邪气被这股浩然正气由上到下的压迫至涌泉穴,最终一股脑挤出体外,宇文赟大感身心一阵轻松,紧接着心头又不可抑止地涌起后怕之情。 “悔不该不听裴太傅的警告,一次汲取晶球杂气的时间过长,以致邪气入脑,险些被摧毁神智,癫狂入魔……” 石之轩以纯阳真气所蕴的勃勃生机为宇文赟修复经脉之后,方才罢手,同样一脸后怕地温声道:“微臣姗姗来迟,令太子陷入险境,罪莫大焉!” “不关太傅的事,是本宫冒失了!”宇文赟忍不住一阵感动,以前他每次犯错,都会遭到父皇宇文邕的严厉呵斥和鞭打,至今已是满屁股的鞭痕伤疤,何曾领受过如此诚挚的关怀? “太子万金之躯,安享社稷,纵然自身武功平平,也自有麾下的大批高手忠心卖命,何必急着增长功力?” 石之轩一边谆谆教诲,一边温和地为宇文赟整理弄乱的蟒袍,最后叮嘱道:“太子的经脉仍有微创未愈,微臣等下会开一剂滋养经脉的方子交给管事太监,太子可要记得按时服药,两日即可彻底恢复如初……” 宇文赟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喉咙滚动,“谨遵太傅教诲。” 石之轩将舍利晶球递给宇文赟,微笑告退,唯余宇文赟一脸开心的笑,痴痴凝望着他潇洒飘逸的背影。 艳阳不知何时躲进了厚厚的阴云之后,空气却愈发闷热,雷声隐隐从天边极远处传来。 “早就看出这熊孩子从小缺爱,没想到竟缺成这样?也是,宇文邕忙于政务,根本没时间在一点一滴的小处关怀宇文赟,却又望子成龙,对宇文赟严加管教,犯了错动辄训斥鞭打……满屁股鞭痕棒痕恐怕就是宇文邕留给宇文赟最深刻的印象。” 石之轩心里嘀咕,脚步轻快,末了忍不住摇头暗叹,“只可惜,缺爱的骚年啊,我也不是真心关爱你哦……” 其实,之前宇文赟一开始汲取舍利晶球的杂气,近在偏殿的他就感应到了,但他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前来守护,而之后宇文赟汲取邪气过量,开始迷失神智,他也瞬间就感应到了,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就赶来相救…… 直到宇文赟即将经脉尽爆而亡的时候,他才姗姗来迟,掐着点儿在最后一刻将宇文赟救下……所为的,不过是借宇文赟的身体和【吸星大*法】尽可能多地宣泄舍利晶球里的杂气邪念! 刚刚将舍利晶球拿在手中的那一会儿,他已暗自以精神感应确认过,舍利晶球里的庞大杂气已然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可惜宇文赟的意志和定力终究太差,否则多坚持一会儿就能够让舍利晶球多宣泄一分杂气…… 不过嘛,也正因他定力太差,恐怕此后还是会忍不住功力暴增的诱**惑,一而再地过量汲取杂气。不需要太多,只要再来三四次,也就差不多了!” “轰隆……” 天空愈暗,闷雷滚滚。狂风卷地,沙尘轻扬。 石之轩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宽袍,转入偏殿替宇文赟批注奏章,就像一个任劳任怨,帮助学生作弊的好太傅。 这可是个营私弄权的天赐良机,足以让他尽情地铲除异己,比如将朝野里的顽固胡人调去偏僻之地吃灰,而将亲近的汉臣提拔到关键位置。 若是以前,石之轩还不敢这么做,毕竟一旦宇文邕回到长安,定会发现他一系列居心叵测的动作,那他即使有【锁魂术】这底牌,也百口莫辩。 但如今就不同了! 宇文宪称病在家,就算手握宇文邕留下的密旨,也最多只能监视并记录石之轩擅权乱政的证据,而无权制止他这辅政大臣指导太子处理国事。 至于宇文邕回来了怎么办? “呵呵……暴风雨就要来了!” ………… 长安城西北四十余里处。 宇文邕一身鎏金战甲,策马缓行,忽觉手上一凉,竟是零零星星的雨点,不由抬头望天,乌云沉沉,炽亮的闪电撕裂长空,此消彼长。 “暴风雨来了!” 风沙席卷中,宇文邕扬手止住身后三千精骑,喝令道:“众将士快快穿戴雨披……前方不到十里就是云阳行宫,加紧赶路!” 说着宇文邕也翻身下马,在何泉等侍从的服侍下穿戴斗笠和雨披。 不知为何,宇文邕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就像自己被某些隐在黑暗中的猛兽盯住了一样。(。) 第四七八章 彻骨寒心 暴雨倾盆,黄土铺垫的官道处处积水,泥泞不堪。 骑士们顶着斗笠雨披,依然浑身湿透,马儿更是被如注的雨点儿打得睁不开眼……三千精骑再不复威武纵横之姿,只能牵着马在泥泞里艰难前行,宛若龟爬。 乌云蔽天,重重雨幕隔断了视线,瀑布倾泻般的巨大雨声更彻底掩盖住了三千人马的脚步声、甲胄撞击声,令众将士目盲耳聋! 不足十里的距离,此刻竟宛如天堑,似乎永远也到达不了。 宇文邕当先而行,斗笠下的龙目精芒电射,透过前方重重雨幕,留意着各处山丘或树木的轮廓,不经意间闪过丝丝隐忧----那种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了! 原本他并非感性之人,从不以直觉行事,只相信他自己千年如一日的冷静和睿智,但自从今春吞灭北齐以来,他的精神气魄如有鬼推神助,一天比一天强盛,感应能力早已今非昔比,不容忽视。 更有甚者,入夏以来,他每每以精神返照肉窍,仿似日丽中天,炽烈光明普照大地,山川沟**壑无所遁形。 就在半月之前,他隐约感到自己的精神和肉窍之中均有一些隐秘之极的异物潜伏,既非精神阴影或肉窍杂质,且又几乎彻底与他自身的精气神融为一体,宛若痼疾毒瘤般难以根除。 这让他蓦然心头冰冷之余,亦忍不住疑忌丛生,最终锁定了几个嫌疑最大的幕后黑手----普六茹坚及其背后的佛门、诡秘魔门、北齐余孽……还有一直深不可测的裴矩! 但他并未轻举妄动,反而将这些发现深深埋在心底,表面上不露丝毫异状,一如既往的勤于政事,英明神武。 只因他深深明白,体内异物潜伏得如此之深,那么他的性命很可能就操控在那些幕后黑手的一念之间。 如此一来,他的任何异动,都可能迫得那些幕后黑手提前对他下手,令他忽然精神错乱,疯癫痴傻,亦或气血逆行,暴毙而亡。 反之,若是他隐而不发,按照他目前的精神气魄的增长速度,将来某一日,他终会有足够的能力化解这些潜伏在自己精神和肉窍里的隐患。 而隐忍功夫,岂不正是他的拿手好戏? 他相信,就像之前他隐忍良久,暴起发难,便将权倾朝野而将他当做傀儡的宇文护一下子推翻那样,有朝一日,他也能再次猛然爆发,脱离这些幕后黑手的钳制,甚至反过来一一诛除这些胆大包天的乱臣贼子! 特别是,前些日子,他从裴矩的指点中明悟了最适合自身的炼神之法,让他对裴矩的怀疑悄然消减不少之余,炼神的速度也快了一倍不止,更令他信心大增,感觉解除体内隐患的日子会大大提前。 但此刻在滂沱大雨中蹉跎前行,周遭暗处杀机隐隐,宇文邕心里对裴矩的怀疑突兀地再次涌现,并上升到远高于之前的程度。 “或许,他正是明知我大难在即,命不久矣,根本不虞我明悟了炼神之法后脱离他的控制,才会故作慷慨地为我指点迷津!” 一念至此,宇文邕只觉一阵彻骨寒意直透心底,“连高深莫测的他都认定我此次凶多吉少,那岂非……” 好一会儿,宇文邕才强行祛除心头阴影,深吸口气,缓缓吐出,龙目里闪烁着从所未有的凶戾决绝,“既然你们都不想让朕活,那朕偏要活下去给你们看……有什么手段,尽管试出来吧,朕是真龙天子,何惧鬼魅魍魉?” 不知是否幻象,在下定决心的这一瞬,宇文邕忽觉脑际一震,精气神无限升腾,与万花冥合,似乎自己无意间攀上了武道意志的又一个波***峰。 在这刹那的光景中,他再无内外之分,人是自然,自然是人。如水**乳***交融般,精神悄然渗透了重重雨幕,模模糊糊地感触到数个强横而隐蔽的气息。 “原来如此,对朕出手的并不止一个势力,而是东南西北……哼!” 宇文邕略一沉吟,一边飞快地算计着面对这等困局的最佳应对方案;一边以从未有过的奇特视角,像旁观者般无有遗漏地观察着体内四肢百骸突兀生出的丝丝缕缕纯正热流,将自身的精力气魄再次拔高一个层次,无穷无尽的力量感充斥心田。 只可惜,更上层楼的武功并未让他感到安全,反而愈发敏锐的灵觉感应令他心头的危机预感更加清晰且浓重,宛若重重黑暗铺天盖地地笼罩而来! 片刻后,宇文邕高声喝令道:“来人!” 紧随在侧的传令兵领军立时应道:“卑下在!” 宇文邕沉声道:“即刻派出三百精锐斥候,持朕谕令,分各个方向全速赶往附近城池求取援兵前来护驾,不得延误!” 传令兵领军忍不住目露惊骇,但宇文邕长久以来不容违逆的积威令他下意识地恭声应诺,并立即转身前去安排。 直到在泥泞里踏出数步,他才恍然反应过来,一时间神色阴沉异常,动作加快了数分。 片刻后,三百余精锐斥候一人双马朝着四面八方死命地疾驰,箭矢般穿透重重雨幕,隐没无踪。 骑士们固然尽皆卸除了沉重的铁甲,仅着单衣斗笠,战马同样丢掉了马甲、弓弩、干粮,还都是特意选出蹄口粗大的上乘良驹,纵然在此时的恶劣天气下,也能保证勉强奔驰起来。 宇文邕见此,即使深陷重重危机之中,亦忍不住大感满意,“没想到这传令领军竟是个机敏之才,若是朕能够安然度过此次劫难,倒也不吝于破格提拔他!” 此次北伐突厥,大军主力由柱国原公宇文姬愿、东平公宇文神举等分别统帅,分五路齐头并进,此刻已然先一步开赴至北疆边境地带休整,而宇文邕身边唯有这三千精骑护持。 若是平日里,在大周境内,还是八百里秦川上,三千精骑足以纵横无忌,然而遇上如此滂沱大雨,平原大地一片泥沼,马蹄陷没,步步打滑,弓弦受潮,松弛无力,骑兵已无用武之地。 实际上,如此滂沱大雨之下,除了适应能力远超常人的武林高手还能来去自如,行动如风,其余诸如由普通青壮构成的军队,无论骑兵、步兵,无论如何训练有素,都是举步维艰,耳聋目盲,再难逞半点儿雄威。 此消彼长,这是最适合武道高手十步一杀,飘然遁去的境况! 鹰隼般的锐利目光不住掠过重重雨幕,宇文邕向身后打出一个手势,嘴角勾起丝丝冷笑,“此处离云阳行宫(淳化县境内)不过六七里,离周遭诸多县城亦只二三十里…… 若你们不想云阳行宫的宿卫及高手或周遭县城的守备兵马前来护驾,总得分出不少人手去截杀这三百求援斥候。” 其实并非他没想过命令身后的三千人马不顾一切地加快速度赶往云阳行宫,有了高大坚固的宫城为凭依,自然不虞些许高手的刺杀,但是现实告诉他,三千人马此时亦步亦趋地前行还能勉强保持阵型,威慑刺客,一旦贸然加速,恐怕不多时便阵型大乱,白白给予刺客可乘之机。 不动声色间,十余道气势沉稳的身影环绕在宇文邕周遭两三丈方圆,隐隐封堵住高手刺客有可能来袭的各个方向,构筑贴身防线。 这是北周灭齐之后,声威大震,宇文邕趁机招揽的正道武林名宿或前辈高人,无一不是江湖一流高手里的佼佼者,内外武功炉火纯青,原本主要是为了应对佛门顶尖高手随时可能到来的反扑。 紧接着,御驾禁卫和三千人马里的勇猛精锐之士凑出的上百好手也徐徐上前,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护驾高手之外,形成第二道防线。 而三千人马亦开始变换阵型,黑压压的方块前探出两只大钳子,分左右绕过第二道防线上前,似乎准备以人马躯体构成一圈血肉城墙,作为第三道防线。 只可惜,九成九的士卒仅是只会些许粗陋武技的普通青壮,受到滂沱大雨的影响极其严重,变阵时不免出现混乱,且速度比平日里慢了不止一倍,久久未能完成。 宇文邕放眼四顾,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只觉随着三道防线的陆续构成,心头的危机感不仅未曾稍有减弱,反而愈发浓烈,“莫非……” 正当他欲要改换命令之时,一缕若有若无的杀机从侧后方两丈处显现,令他面色剧变,闪电般转过身来,入目便是一蓬黑芒迎面洒来。 直至此刻,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外边的其余护驾高手才反应过来,呼喝道“陛下小心!” “锵!” 龙吟响彻,众将士无不心头一定。 宇文邕手中银光乍现,瞬间绽放一轮银白光盘,“叮叮叮……”一片连响,激**射而至的二十余根牛毛毒针应剑堕下。 银光骤敛,正是一柄厚脊阔刃,大气磅礴的天子佩剑……快与慢的转换毫无滞涩,阔剑似乎轻如鸿毛,却携着烈烈剑气,轰然迎住紧跟着牛毛毒针之后划来的一抹儿惨白刀光。(。) 第四七九章 缘啬一见 “叮!” 刀剑交击,余音袅袅。 宇文邕无声冷笑,阔剑顺势一划,劲气狂飙,本是护驾高手一员的偷袭者则口中喷血,目露骇然地闪电挫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腰斩的命运,但腰间仍被暴烈剑气波及,绽开一溜血雾,伤势不轻。 “可恨……谁说宇文邕养尊处优,武技功力固然不差,实战能力却不值一提?这他奶奶绝对毫不掺假的顶尖高手!” 偷袭者心里暗骂不止,左手刀鞘、右手长刀绕身疾舞,护得风雨不透,拼着再受三处皮外伤,终于脱出了其余护驾高手仓猝却凶猛的一轮围攻,闪退到次一级的禁卫好手之中,且战且退。 宇文邕并未盲目追击,而是一招退敌之后便卓立原地,凝神戒备……果然,又一护驾高手趁着从他身旁掠过的一瞬骤然发难,一根儿臂粗的精钢长棍如黑色蛟龙般窜至,直捣他右侧腰死角处,狠辣之极。 “宇文狗贼毁我高氏国祚……死来!” 宇文邕哈哈长笑,闪电旋身挥剑格挡,“区区北齐余孽,还敢前来送死?” “镗!” 劲气爆响。 宇文邕只觉一股浑然大力从剑棍交击处传来,身不由己地挫退一步,却见对手蹬蹬蹬连退三步后,竟若无其事地再次扑击过来,精钢长棍劲气含而不吐,破空呼啸,沛然难当。 “原来如此,阁下除了内外兼修的【蟠龙棍法】,竟还是天生神力……朕当初考验你的武功时,确是看走眼了!” 宇文邕阔剑挥洒,招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眨眼间就迫得使棍之人守多攻少,口中长声赞叹,更显超人一等的胸襟气魄。 纵然使棍者身处敌对一方,且对北齐高氏忠心耿耿,亦不禁为宇文邕的表现大感心折,原本一往无前的气势蓦然下跌,在宇文邕剑下愈发捉襟见肘。 与此同时,禁卫锐卒及三千人马中猝然发难,对身旁袍泽举起屠刀者络绎纷呈,眨眼间三道防线损失惨重,支离破碎。 除开仍有六七个护驾高手各据一方,尽量不让可疑人等靠近宇文邕周边,算是稳住了核心防线之外,外围两道防线的乱势已然一发不可收拾。 更有甚者,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的三千人马里,厮杀开始后,有些作乱分子发现战马受惊会乱冲乱窜,造成的混乱远胜于士卒们的厮杀,便开始不住挥刀劈刺马股,使得大量战马发狂乱撞,彻底将战阵冲击得千疮百孔,乱成一团。 在这种乌云蔽天,大雨滂沱,目不及远,喊杀嘈杂的压抑环境里,兵不见将,将不见兵,各自为战片刻后,所有士卒都失去控制,毫不犹豫地对靠近自己、威胁自己的一切身影挥出刀剑。 泥泞地多了一团团刺目的血色,在倾盆暴雨的冲刷下,不仅未曾变淡,反而越来越浓! 酣战十余招后,宇文邕的龙目倏地精芒一闪,阔剑猛然加速三分,犹如银色闪电般掠过腾飞如龙的精钢长棍,从其主人的肋下划过。 “锵!” 阔剑归鞘。 宇文邕看也不看身后的使棍者肋下血泉喷涌,缓缓栽倒的唯美一幕,犹如从未动过手般怡然自若地打量着周遭的混乱战况。 “失算了,未料那些人竟凭借这阴雨倾天的特殊境况,以混杂军中的诸多暗子引发三千大军营啸,将这最能威慑外敌的血肉长城毁于一旦,甚至还可能反噬于朕……” 营啸亦称炸营,多半发生在深夜里军营被敌军突然袭击而使得全军大部分兵卒精神崩溃,敌我不分,乱砍乱杀,极难制止……史上死于营啸的名将主帅可是屡见不鲜! 此时虽非深夜,但乌云蔽天,暴雨如注,即使戴着斗笠,视线亦难及远,对士卒们的精神压抑其实与深夜差别不大。 而刚刚阵型突然变动,打乱建制,亦让士卒们进一步心情紧张,以为大战会随时降临,不可抑止地精神紧绷。 这种情况下,面对诸多袍泽的反水作乱,炸营亦属正常。 宇文邕没有贸然召集兵将,尝试着镇压营啸,只因他深知敌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而且他更为关心的是,为何有这么多兵卒临阵反水? 他自问非是昏君、暴君,且因伐齐功成,还在兵卒间威望匪浅,照理可以虏获大多数兵将的效死之心。 最关键的是,这里的三千精骑可是精挑细选的御驾宿卫,怎么可能混进如此多的心怀不轨之人,就算被人收买,也不可能收买这么多。 “如果说朕与这些兵卒间最大的隔阂是什么,那就是,朕是胡人,而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汉人!” 恍然间,宇文邕隐约明了了此间关窍,更一瞬间联想到更为隐蔽的脉络,“大周立国二十年,历来致力于混淆汉胡之别,或许大部分汉人如今都随波逐流,不再理会什么汉胡之别。 但总有一些汉人热血方刚,固执汉统,对胡人怀有深切的戒心,更不甘为胡人君主所统治……若是他们一盘散沙还自罢了,怕就怕他们早已暗中结为一体,守望互助,志在光复汉家社稷!” 想到此处,宇文邕心底寒意潮涌,预感到这最让所有胡人君主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而让他更害怕的是,这根本是个无解的死结----自北魏分裂,宇文氏、高氏各自建立北周、北齐,相互攻伐以来,占据关中的北周一直缺乏胡人兵源,不得不广招汉人为兵。可以说,北周宇文氏的江山是靠着汉人流血才得以保全,如今也是靠着汉人出谋划策、冲锋陷阵才得以吞灭北齐……究其本质,北周的权力核心是宇文氏,但权力支柱却是广大汉人! 一旦汉人文武齐心合力想要造反,以宇文氏为核心的胡人高层根本无力反抗! 思虑通透之后,宇文邕向来坚若磐石的意志也不可避免地裂开了一丝缝隙,无论之前他如何雄心万丈,永不服输,此刻也不自禁升起一丝气馁感,嘴里发苦,“有时候,朕宁愿不要如此见微知著,洞察表里的聪慧睿智……”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想明白这些不仅不能让他脱出危局,反而会让他的心境出现阴霾,影响武功的发挥。 然而命运的轨迹往往事与愿违! 就在他心境发生变化,引起精神波动的一刹那,他倏地神情一震,感应到自己被一个从所未见的强大敌手以精气神死死锁紧,忙不迭运功对抗。 “何方高人?” 心念末已,一声长啸从外面的风雨中处传来,震得三千人马耳鼓嗡嗡作响。 宇文邕及周遭六个护驾高手骇然大震,旋风般转过身去。 蒙蒙暴雨下,一人双手负后,雄鹰般卓然御空而来,神情悠闲自在,浑身却散发着邪异莫名的慑人气势,仿佛是暗中统治大草原的神魔,忽然现身人间。 他看上去只是三十许人,体魄完美,古铜色的皮肤闪烁着眩目的光泽,双腿特长,使他雄伟的躯更有撑往星空之势,披在身上的野麻外袍随风拂扬,手掌宽厚阔大,似是蕴藏着这世上最可怕的力量。最使人心动魄的是他就像充满暗涌的大海汪洋,动中带静,静中含动,教人完全无法捉摸其动静。 乌黑的头发直往后结成发髻,俊伟古俏的容颜有如青铜铸出来无半点瑕疵的人像,只看-眼足可令人毕生难忘,心存惊悸。 高挺笔直的鼻粱上嵌着一对充满妖异魅力、冷峻而又神采飞扬的眼睛,却不会透露心内情绪的变化和感受,使人感到他随时可动手把任何人或物毁去,事后不会有丝毫内疚。 一时间,宇文邕及六个护驾的第一流高手的精气神无不为此人精神意境所摄,竟丝毫没有抢先动手的念头,任由其一片轻羽般飘落在宇文邕三丈外。 宇文邕大感不妙,若是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气势全无,恐怕交起手来不用一两招就得束手就擒。 只见来者悠然道:“长天呜咽,大地洪泽……最适合作陛下陪葬之景。” 宇文邕猛然踏前一步,龙目闪起前所未见的光芒,威严如昔地沉声道:“来者是否毕玄尊者!” 其实不难分辨,虽然此行前来寻他晦气的东西南北各路高手皆有,但其中大多数恐怕都是希冀谋而后动,一击即中,唯有大草原纵横无敌、声名鹊起的“武尊”毕玄才会如此不加掩藏,直来直去,一如其背后的突厥狼骑那般无所顾忌,横行霸道! 毕玄悠然打量着宇文邕身旁的六个高手,眼神严峻深遂,精芒电闪,嘴角飘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以汉语淡淡道:“陛下完成尔父宇文泰未竟之志,一举吞灭山东,雄踞中土北方,威震天下,令大草原无数勇士心折,更令本人一接到大汗的传信,便立即抛下一切,赶来与陛下一会,陛下可说虽死无憾!” 顿了顿,又道:“久闻陛下麾下的首座高手裴矩有问鼎天下第一剑的资格,本人神交已久,一直缘啬一见,此行意欲试试他‘剑神’之称是否名副其实……可惜他竟未曾随侍陛下左右!”(。) 第四八零章 入微层次 “毕玄尊者如欲与裴爱卿印证武学,大可前往长安城与裴卿一会,此去长安城不过四十余里,于尊者而言岂非抬腿即至?” 宇文邕不动声色地回应毕玄的试探,尽管他对裴矩的“背叛”而心怀阴郁和不安,但此刻却绝不敢在毕玄面前表露出来,否则必会成为毕玄攻击他心境防御的突破口。 须知…… 初入先天,炼气化神。此阶段的武者交锋,往往首重以精神意志结合先天真气形成独属于自己的气势相互对抗,而气势交锋落入下风者未免精神气势崩溃,不战而败,不得不抢先出招,却也因此而落入被动,失了先机。 步入宗师,养性炼神,追求天人交感。此阶段已是江湖顶尖层次,大宗师说到底也只比宗师在炼神之路上领先半筹,而实战胜负则仍需看各人的功力、经验、智慧以及运气。 宗师层次固然或深或浅开启了精神异力的应用,但两个宗师交手之前精神意志的交锋,却非是直接以自己的精神力去攒刺敌手的精神海。 毕竟,这种硬碰硬的精神攻击最没技术含量,纯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在自己的精神力量不能对敌手形成压倒性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如此精神力直接对攻的结局很可能是敌我双方一起精神震荡,一旦波及精神海根基,更会一起变成白痴。 因此现实里宗师高手之间的精神交锋,往往隐藏在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之中,至乎看待某一事物的胸襟气魄、眼光智慧都会成为决出双方心境学养之高下的关键。 且夫意由心生,形诸身外……宗师高手无不身意合一,外在言语的交锋实则亦是内在精神意志的交锋,更是心灵境界的交锋,丝毫掺不得假,更无以回避。 而心境学养的交锋一旦稍落下风,不仅心境和精神会出现波动,难以维持在最巅峰的状态,形诸于外,更会累得气势完全弱于敌手一个层次! 宇文邕尽管只是第一次触及这种全新层次的交锋,但超人一等的睿智令他敏锐地明白,只要他在毕玄面前有任何错失,至乎答错一句话,心里生出一丁点儿自愧不如的感觉,也可成为今日招致败绩的因素。 高手相争,不容有失,即使只是毫厘之差! 一念至此,宇文邕立时以无上毅力摒弃一切杂念,全心全灵地投入到面前这有生以来从所未见的可怕劲敌身上。 “锵!” 天子佩剑出鞘,遥指毕玄,酷烈的剑气,催迫而去。 一种全新与新生的感觉充盈全身,宇文邕再感觉不到体内真气运动流转,一切发乎自然,就像空气般任他呼吸吞吐,大海汪洋般让他予取予求。 心境由定而乱,再拨乱反正后,是迥然有异的另一层境界! 毕玄虽丝毫不受剑气的影响,却也忍不住目露讶色,沉声道:“陛下的武功终臻入微的境界,令本人心中响起警号,这番出手再不会有任何心障,陛下小心。” 语音才落,他像魔法变幻般移到剑锋外半丈许处,右拳击出。 出乎宇文邕及旁边六个护驾高手的预料,毕玄这一拳没有丝毫拳风呼啸之声,亦不带起半分劲气,可是七人同时感到所有反攻路线全给拳势封死。 由于宇文邕刚刚踏前一步,位于七人之尖,使身旁六人居于侧后左右两边,自然形成一个锋矢阵,而毕玄这看似简单的一拳,却把锋矢阵的攻防能力完全瘫痪,只余后撤一途。 就在此时,七人都生出身不由主要向前扑跌过去的可怕感觉。 忽然间,后撤变得再无可能。 仍是没有劲气狂飚,整个空间却灼热沸腾,接天连地的狂风暴雨仿似蓦地消失不见,众人如若在黄沙浩瀚、干旱炎热、令人望之生畏的沙漠中赤身**曝晒多天,濒临渴死那干涩缺水的骇人滋味。 “冠绝大草原的炎阳奇功,果真名不虚传!” 毕玄此拳根本是避无可避,迫得首当其冲的宇文邕只有拼命一途,亦是他最不愿发生的事。毕竟他是皇帝,是统帅,讲求的是上下一心,万众齐力,以势压人,而非单打独斗的匹夫之勇! 可惜六个老牌儿江湖一流高手提气蓄力,各施手段,却都迟了一线。 毕玄拳势以惊人的高速推进,再生变化,热度不住递增升温,无可测度,更无法掌握,但又像全无变化,返本复原地集千变万化于不变之中,如此武功,尽夺天地之造化。 宇文邕感到自己催出的剑气,面对这更高层次的拳劲,变成在班门弄斧般儿戏,别无选择下,暴喝一声,脚踩奇步,尽展所能,迎着毕玄似变非变的拳势,天子佩剑划出合乎天地至理妙至毫巅的弧度,全力迎击毕玄不住扩大、至乎充塞宇宙的一拳。 毕玄的拳头当然不会变大,只因其精神气势完全把他压倒钳制,影响到他的心灵,才生出这异象错觉。 就在拳剑交锋前的刹那,毕玄往前冲刺的雄伟躯体在近乎不可能下,双足轻撑,竟微升离地寸许,拳化为掌,变得从较高的角度痛拍剑锋,宇文邕不及变招,眼睁睁望着毕玄这突生的变化,全无办法,惨失一着。 “蓬!” 六个护驾高手大吃一惊,宇文邕的阔剑上下乱震,发出“嗡嗡”呜咽,壮硕龙体有若触电,不由自主地退回六人中间去,口角溢出血丝。 无需言语或眼色招呼,六人中功力最高的一个持刀者自动抢先上前,重新与背后五人结成锋矢阵,藉此将六人的气势连成一体,不仅及时护住了受创的宇文邕,还仿似抽刀断水地迫得炎阳热浪两旁翻滚。 锋矢阵闪电前移,六人合力的磅礴劲气聚成宛若实质的强硬锋尖,硬把炎阳热浪冲开一道缺口,刀剑斧锤等各色兵刃直取毕玄周身上下。 六大一流顶峰高手,倾尽全力往这位称雄塞外草原,位居武道极峰的“武尊”毕玄攻去。 毕玄左右晃动,双目中精芒闪烁,若如天上的闪电发生在瞳仁深处,两袖拂出,似攻非攻,却在电光火石间接连命中六人的兵刃拳掌。 “蓬蓬……” 六次劲气交击几乎同时炸响。 六人攻势全被封挡,全身经脉灼热如焚,联手之势被强行击散,各自向着一方踉跄跌退,浑身气血晃荡混乱,感觉可怖之极,难过得想要吐血减压也做不到。 毕玄哈哈一笑,虽亦顶不住六人联合的反震之力而不得不往后飘退,却仍不疾不徐,尽显从容不迫。 六个属下一齐受挫,宇文邕并未大惊失态,反而龙目闪过一丝莫名诧异之色,旋又一脸坚定不移地凝视毕玄。 天地不知何时又回到之前的乌云漫空,狂风暴雨,却让宇文邕等七人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宁祥和! 毕玄在两丈外悠然立定,冷酷的脸容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摇头轻叹道:“自近年来本人称尊于大草原之后,从未有过如此痛快……宇文邕你能挡本人全力一击,足可盛名永存!” 宇文邕默默感受着全身血液莫名沸腾,大违常理地涌出丝丝缕缕的温纯异能,不仅溢散浓郁生机飞快地修复着他刚刚硬接毕玄全力一击所造成的伤势,更毫无排斥地融入他奇经八脉、四肢百骸,乃至肉窍里每一分一毫细微血肉,从根本上提升着他的精元气力。 顷刻间,他不仅伤势尽愈,功力亦增强一分,再加上硬接毕玄全力一击之后心中有了底,畏惧大减,信心战意不衰反盛,整体状态竟更胜交手之前。 唯一让他不豫的是,他感到原本潜入侵染着自己精神和肉窍的那些隐秘之极的异物再次深入了一层,愈发触及自己的生命核心。 似乎……此刻血液中涌出的这股异能,与那些异物同出一源,作用都是加深对他精神和肉窍的侵染改造! 他本能地感到,他其实可以凭着入微层次的精神意志有效抗拒这股异能及其侵染,而若是任由这个侵染过程彻底完成,他将从生命本质上发生一种诡异的变化,至乎成为另外一种生物! 但值此危急关头,他根本无法拒绝这种能够让他越挫越勇、越战越强的强大异能,否则不用三五招,他就得死在毕玄手下! 他根本没想过毕玄会放过他,亦不指望毕玄会犯错,只因毕玄这种级数境界,已达至完美无瑕,既不会出错,更无可乘之机。 因此他唯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主动融合从血液中涌出的这股异能,放开精神和肉窍的一切潜在防线和本能排斥,主动接受它的侵染和改造。 毕玄虽在两丈之外,但宇文邕复又渐渐感觉不到狂风暴雨,犹如置身大沙漠的干旱火焰中……可知毕玄正以【炎阳大*法】锁紧笼罩,想逃跑亦难办到。 宇文邕从未想过世上有【炎阳大*法】这干涉环境至乎改天换地的功法,更不知如何可以化解抵挡,如何可对毕玄这个武道巨人造成伤害……或许,唯有体内正在从本质上改造自己精气神的诡异秘术可以达到与[炎阳大*法]比肩的超凡层次! 宇文邕脊肩一挺,稳如山岳地朝毕玄踏出三步。 分散各方的六个护驾高手只能头皮发麻的随之围向毕玄,忽然灼热全消,风雨重临,毕玄的炎阳气竟全集中到宇文邕身上。 唯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感受明白,【炎阳大*法】像沙漠上空的烈日,初置其中并不怎样,但却是无处可避,最终可把你烘干成一堆白骨。 宇文邕握剑的手比之前更为坚定,冷然喝道:“毕玄尊者请!” 厚脊阔剑似往下沉,突斜指向上,忽然人随剑走,长虹破空,如脱弦强箭朝毕玄射去,充满一往无还的意念。(。) 第四八一章 剑名蛰龙 “咦?他的功力好像增强了不少,莫不是临战激发潜能,再做精进?” 毕玄露出惊诧之意,旋即化作欣赏的神色,一个空翻,竟来到宇文邕头上。 宇文邕虽是万金之躯,坐不垂堂的皇帝,却也是继承了胡人好战血统的武学大家,私下里亦曾时不时幻想着像诸多专志武道的英杰那样游历四方,一一会过海内外各大高手名家……而称尊于大草原,名播塞内外的毕玄,当然也是他最钟情的假想敌之一。 今时今日,这毕生期待的一战,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忽然变成眼前的现实,最初的仓皇无措之后,取而代之的则是全力以赴的无边战意,穷竭定慧的澄澈智能……生与死,胜与败,一时间再不存在于他脑海之内。 宇文邕在出招前亦曾于刹那间想遍毕玄所有应招的方法,包括对方凌空跃起,不过仍想漏一着……那就是炎阳气消失得一丝不剩! 高手交战,纵然蒙上双目,却因气机牵引,仍可从对方劲气的微妙变化把握对手的进退动静,其感应的清晰更胜似黑夜怒涛中的明灯,使双方晓得攻守的运变,不致稍有错失。 但毕玄竟能把真气完全收敛,那种感觉比被他的炎阳气压制至动弹不得更难应付,虽明明看到对手有所动作,仍像从艳阳烈照的天地堕进暗不见指的黑狱,顿觉一切无从捉摸,其惊骇与震慑感直可令人发狂。 毕玄的右脚在上方迅速扩大,朝他似重似轻的踢来,其出神入化处,非是亲眼目睹,绝不肯相信区区一脚,竟可达如斯境界。 六个护驾高手强压心头惊悸,提气蓄势缓缓移向战圈……不同于之前那两个临阵反水的尖细,他们六人身后家族或门派的前途和命运都绑在皇帝身上。所谓君辱臣死,假如皇帝当真吃上大亏,他们将不得不拼尽一切地全力出手。 他们并不知战情的变化及宇文邕当前的感受,只知当宇文邕进攻之始,毕玄已开始腾起,显然看破宇文邕进攻的路数。 高下之别,不言可知! 宇文邕骤觉无从变招,因为剑势已出,不在掌控之内的改变只会使自己阵脚大乱,无以为继。 唯有冷哼一声,硬往左移,阔剑上挑,爆起漫天剑影光雨,往身在空中的毕玄下盘迎去。 毕玄哈哈一笑,右脚原式不变地踩进剑雨去。 平平无奇的一脚,显出干锤百炼的功力,先穿破剑雨,然后脚跟不动只以脚尖扫摆,牛皮长靴分毫无误地命中剑锋。 宇文邕立感全身经脉发热胀痛,竟生出无法运气吐劲的骇人感觉,龙体剧震,横移之势变成身不由已地往旁跄跟跌退,失去重心,无法继续施展杀着。 毕玄木椿似的笔直插往草地,两袖先后拂出,仿如一双追逐游戏的蝴蝶,却是气势慑人,不予宇文邕丝毫喘息的机会。 际此生死关头,宇文邕显露出多年苦修,根底雄厚的成果,改跌势为大旋身,剑尖分别点中两袖。 “蓬!蓬!”连声,宇文邕往外旋开。 毕玄如影附形的追前,宇文邕忽又回旋过来,天子阔剑全力展开,把毕玄卷进惊涛裂岸的剑势中去。 毕玄大笑道:“好剑!”进退自如的以双袖从容应付。 见宇文邕终能从劣势中转为有攻有守,周遭的六个护驾高手忍不住松了口气。 唯有身在局内的宇文邕知晓此乃生死关头,即使自己施尽浑身解数,保命的几率仍然寥寥无几----只因这形势是毕玄的恩赐,一方面毕玄是想看看他的本领,更重要是毕玄不想周遭的六个护驾高手察觉他的危险而介入阻止。 似乎出于某些顾虑,毕玄欲要速战速决,不想过多耗损精神气力! 此时此刻,宇文邕的精神意志稍一松懈就会败亡丧命,因而秉持无上毅力,把召唤六个属下援手的诱**人念头果断斩灭,心如止水的尽展所长,以命博命,希冀能创出奇迹。 蓦地宇文邕的天子阔剑破入毕玄的袖影中,眼看可命中这无可比拟的宗师巨匠的胸口要害,但对方的胸口忽然变成鼓荡宽袖,长剑入袖一寸即给反震弹出。 下一瞬,所有快速的动作如飞烟般散去。 在六个护驾高手狂喝扑来前,毕玄一脚横撑宇文邕双手抵在身前的天子阔剑,后者断线风筝般离地抛飞,直挺挺地“砰”一声掉在泥沼地里,泥浆迸溅。 毕玄古铜色的面上掠过一抹讶色,转瞬即逝,甩了甩破了一个狭长口子的衣袖,大笑道:“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予本人惊喜,殊为难得! 本人收回之前的妄语,陛下这等对手,已值得本人永久铭记!” 六个护驾高手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唯有从地上挺身跃起,浑身衣袍出淤泥而不染的宇文邕知晓,刚刚最后一招,毕玄以袖里乾坤的精奇手法不仅化去了他倾注在阔剑上的所有劲力,更反过来震散了他体内的大半真气,如若按照正常发展,他在电光火石之间再没有足够的内劲运使阔剑挡在身前,接下毕玄必杀的一脚。 可现实却是宇文邕不仅挡住了这一脚,还有余力运气满布周身,避免了在泥泞地里滚成泥人而威严尽失的狼狈结局! 宇文邕所料不差,当他面临生死危机的一瞬,全身血液里再次涌出温纯能量,刹那间将他的先天真气拨乱反正,而他心如止水的精神状态亦令他犹如本能般右手聚集暴烈劲气挥剑竖在身前,左掌则运使吸扯暗劲抵住剑身背面。 两相合力下,他才勉强在毕玄的脚掌撑中剑身正面前的十分之一刹那在剑身上聚齐足够的内劲,用以化解毕玄这一脚所蕴的劲气。 然而这种精奇的运劲手法,确是宇文邕前所未见,亦前所未想的高明诀窍,让他忍不住怀疑,这究竟是他生死之间的灵光一闪,还是在他体内种下暗手之人给予的馈赠之一? 即使如此,他仍被毕玄这必杀一脚踹得抛飞跌落,若非抛飞横空的瞬间缓冲,令他勉强调集些许真气满布体表,隔除触地时粘身的泥沼,恐怕他现在已狼狈不堪,无颜再与毕玄动手,唯剩引剑自刎一途! 两人的功力和修养,确有一段难以弥补的差距……但功力上的差距,正在以一种出人意料的诡秘方式在跳跃性地缩短! 宇文邕仍是冷静如恒,感受着血液中涌出的第二股温纯能量的余韵,以及通体再次增强了一分的精元气力……恍惚间,似乎连精神意志也浑然凝实了一分! 嘴角溢出一丝散发着强大信心和斗志的笑意,宇文邕昂然举剑直指毕玄,先仰天一阵长笑,顾盼自豪的冷然道:“毕玄尊者……这已是你犯的第二个错误,第一个错误是你施尽全力的第一招杀我不死! 尚请尊者留意,你还能再犯的错误,已屈指可数!” 周遭六个护驾高手登时目露异彩,想不到宇文邕在毕玄手下连连遭挫之后,不但毫不气馁,其胆色霸气反而愈发强横,渐渐能与威慑大草原的毕玄分庭抗礼,至少在气势对峙上毫不逊色。 毕玄脸上现出欣赏的神色,功力临阵精进尚且没什么,但信心意志的提聚殊为不易! 微笑下他跨前数步,将两人的距离缩至三丈,油然道:“越战越勇,确是难得,少说废话,且让本人看你下一招有甚么长进。” 宇文邕在毕玄停步的刹那,倏地踏前三步,把两人的距离缩至两丈,右手所持的天子阔剑纹丝不动,但整个人却变得剑锋般锐利,涌起一股霸烈的剑气,朝这接连令他受挫的武学大宗师激冲过去。 他的脸容变得无比冷酷,双目闪耀着凝然如有实质的强大信念,身体像拔天而起的傲松古柏,使人生出无论遇上任何风暴,他仍将屹立不倒的感觉。 毕玄眼内闪过一丝凝重之色,全身衣衫先是在剑气的冲击下波纹般卷拂飘扬,忽然又变得纹风不动,不动声息间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对手的剑气。 周遭六个护驾高手见此,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宇文邕嘴角逸出一丝如愿以偿的满足笑容,目注手中阔剑沉声道:“自我登极为帝以来,此剑从未离身半步,之前无名,今名蛰龙!” 蛰龙者,蛰伏的龙,或沉睡的龙,古来亦以之隐喻激**流引退的隐匿志士! 除了宇文邕自己,在场没有人明白,他为何在生死决战中临时给自己心爱的佩剑取了这个明显带有不详含意的名字,包括自忖已将宇文邕看个通透的毕玄! “蛰龙?……既非代表勇猛无畏的大威天龙,亦非象征至死不屈的玄黄真龙,更非寓意能屈能伸的九天应龙,而是继续存在却又陷入长眠的蛰龙?” 毕玄一直严峻深邃的眼神首次闪过阴郁的惊疑,战局的发展乃至宇文邕的一言一语、一心一念超乎他的意料之外,则无情地预兆着他原本十拿九稳的胜算在显而易见地衰减!(。) 第四八二章 越战越强 宇文邕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琢磨剑名“蛰龙”的深意,闪电般前移两步,继而完全没有停留犹豫地气贯剑锋,人剑一体,化作长虹,横过两丈的远距离。 眨眼间的一连串复杂动作竟缩影成一个简单的整体,令人生出玄之又玄的感觉,人剑合一的笔直朝毕玄射去。 此剑不但手、眼、步配合得天衣无缝,且令人感到他的剑凝聚全身全灵的力量,意透神聚,除非功力、眼力、意力都全面远胜过他者,否则任谁都不敢硬撄其锋,只能采退避之法。 毕玄却是挺立不动,双目射出深邃无边、秘不可测的精芒,罩定对手,冷哼一声,右手负后,另一手撮指成刀,朝前疾劈。 看似简单的一掌,但功力如六个护驾高手之辈,均不由自主地神为之夺,感到其中实含参透天地造化的玄功,既无迹可寻,更无隙可乘,无论宇文邕的剑招如何变化,最后只余硬撼一途。 身在局内的宇文邕却有另一番滋味,他一点都感应不到毕玄的炎阳气场,却又知他的【炎阳大*法】正全面展开,故能不为他催发的剑气所影响。 前两回合毕玄是以变化克制他的变化,这次却是以不变应付他的多变----只是简单直接的一记劈掌,偏能笼罩他蛰龙剑每一个可能的攻击点,令本有惊天之妙的一剑,立时变得再无出奇之处。 可在六个护驾高手眼中,事实上宇文邕在与毕玄交手以来的短短时间内,已有翻天覆地的长足长进,简直远超世间任何绝顶天才! 只因宇文邕身法、步法、剑法的浑然天成,巧妙至令毕玄不敢再以变化对变化,改为以静制动,以拙破巧,迫宇文邕硬拼一招,便知毕玄此时对莫名其妙越战越强的宇文邕,再不能看通、看透。 “轰!”的一声闷雷般的劲气甫响,宇文邕应掌触电般后撤,蛰龙剑边退边生出精微的变化,布下一道又一道的剑气帷幕,使凝立的毕玄终因剑气的阻碍,没法乘势追击。 没有任何喝采声,但六个护驾高手的呼吸均变得沉重急促,没有人想过上一刻还被踹得满地打滚的宇文邕此一刻竟能与毕玄硬拼一招而不现丝毫败象。 自毕玄现身后,六人一直死志沉沉的内心首次闪现一丝胜利曙光! 宇文邕感到所处空间变得灼热沸腾,毕玄的炎阳气场将他锁紧罩死,幸好他每送出一道剑气,均令对方可怕的真气热度下降少许,否则若让炎阳真气积蓄至巅峰,那时天神临凡亦不能令他在毕玄手下逃生。 直退至四丈之外,他心头的警兆才骤然一轻,始能身随意定地停下来,偷蛰龙剑遥指对手,双方回复先前隔远对峙的局面。 而精神返照肉窍后,宇文邕忍不住则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心头却说不出是悲是喜。 刚刚第三回合毫无花俏的硬拼,他看似毫发无损,实则因那一剑之出丝毫未遗余力而无力应对硬拼后紧随而来的强横反震,以致他本该惨受内伤,五脏俱损。 但他体内血液中却再次激发出温纯能量,不仅及时化解了反震之力,还助他飞速回气提气,才使他有足够力量布下一层层剑气帷幕,阻敌追击,维持战局。 这一次,血液中那温纯能量的激发和运使速率比之前一次又快出不止一倍,直令宇文邕感觉那股能量似乎就是他与生俱来,深藏在生命宝库里的潜能一样! 然而宇文邕的理智却告诉自己,那不是! “可随着生死关头的一次次激发融合,一次次深入侵染,那股能量的源头确已与我的生命本质近乎彻底融合为一,只差了最后一层微不可察的薄膜!” 精神返照如旁观者般凝视着第三次精元气力的跳跃式增长,宇文邕终于确信,之前并非错觉,自己的精神力量确实在随着功力的提升而飞速提聚增强,就像另有一股无形而神秘的庞大力量在压缩,不,是升华他的精神意志,令他每每能够轻松驾驭逐次骤增的功力。 “难道,这股无形而神秘的庞大力量就是你真正的目的么?” 宇文邕脑际闪过那个永远潇洒儒雅却又飘渺幽邃的身影……时至此刻,他终于笃定了在自己体内留下如此诡秘奇术的幕后黑手。 那个于他潜龙在渊之时就对他青眼有加,于他见龙在田时亦给予他关键性的臂助,于他飞龙在天时又令他引以为傲的帝王心术一直如雾里看花般难以瞧个清晰的奇男子!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一直陷在他股掌之间而不自知!” 毕玄保持右手负后,左掌劈前的姿势,欣然笑道:“痛快痛快!陛下不但顷刻间内伤尽愈,且功力尤有精进,令人感到可惊可叹! 如陛下之后仍能继续越战越强,突飞猛进,毕玄今趟就算徒劳而返,亦可不虚此行!” 六个护驾高手先是一呆,接着无不暗呼:好一位武尊!无论眼力气度,均令人心折! 如他们六个这等寻常高手见到宇文邕这种越战越强,一次次突飞猛进地奇异现象,早忍不住惊为天人,疑神疑鬼。 但毕玄不仅点明宇文邕这种超乎寻常的勇猛精进虽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但终归有所限度,绝不足以真正攀升到与他同样的超凡层次,又肯大方承认他自己原先估计有误,正代表他之所以能攀上武道大宗师位置的广阔襟胸气度。 宇文邕正催发剑气,抵御毕玄的炎阳气场,力压那股不断上攀的热度,更晓得毕玄的气机把他紧锁,令他陷于绝对的被动,只能觑机反击。 但心底疑惑尽去的宇文邕此刻犹如卸下千钧重担,精气神出奇的轻松自如,愈发无所畏惧,在将血液中第三次涌现的温纯能量彻底消化的同时,微笑道:“龙飞在天而后下蛰泽渊,我宇文邕于帝道已立下不朽功勋,于武道亦将绽放惊世异彩……毕尊者请不必客气!” 说着斜垂身前的蛰龙剑稍往左移。 观战的六人全生出奇异之极的感觉,这些许微细动作,本应怎都威胁不到远在四丈外的毕玄,但偏是无人不感到这两个高手间似有着无形牵连,连动个指头也会影响到战局的发展。 唯有当局者的毕玄真正明白宇文邕的高明处,只因若宇文邕任由自己处于被他气场压制的形势下,由于功力修养仍与他这大宗师有一段距离,如此真气相持下,宇文邕的情况只会愈趋恶劣。 而宇文邕的动作正代表其挽回主动的反击,牵引和渲泄【炎阳大*法】气场的变化,迫他主动出手,虽是风险极大,却是唯一解救当前因境的妙法。 冷哼一声,毕玄在气机牵引之下确是不得不出手,否则任何一丝刻意的犹疑和迟滞,均会令他的精神和气场失去自然圆满的真意。 但见他大步跨前,左手下垂,收在背后的手一拳击出,双脚弹离地面寸许,顿似离地飘行,姿态优美至无懈可击的地步。 宇文邕忽觉龙体一轻,压体劲气消失得一滴不剩,全身虚虚荡荡,没有着落得使他差点要喷血! 随着对方出拳,一般铁柱般的热劲奔袭而至,若让其及体,等若给结结实实重重一击,任何护体真气亦救不回他的小命。 宇文邕一声长啸,蛰龙剑应和似的发出昂昂龙吟,斜刺而出,同时往左移开。 “砰!” 劲气爆破,发出闷雷般的巨响。 “第四次了!” 宇文邕眼神一闪,借助血液中再次涌现的温纯能量化去最后一丝反震之力的微一踉跄时,毕玄以鬼神莫测的高速越过三丈多的距离,掠往宇文邕右侧,举肘劈掌,横斩宇文邕右颈侧,动作行云流水,有若天成。 两人再次短兵相接。 宇文邕猛扭雄躯,蛰龙剑在怀内爆起一团因反映毕玄电眸精芒而烁动流转的剑光,似幻实真的迎上毕玄的劈掌。 毕玄哈哈一笑,掌化为指,变化出玄奥无伦的招数穿破该是没有空隙的剑光网罩,以神乎其技的手法,点往宇文邕眉心处,就像跋锋寒的蛰龙剑只中看不中用,全无防守能力的虚幌子。 “第五次了!” 宇文邕却是临危不乱,就在六个护驾高手人人不愿目睹结果的刹那,他体内血液再现一股潜能,几乎在涌现的同时就融入每一分精气,被他引为己用。 蛰龙剑光倏地撤去,剑柄于不可能间闪电回撞,在最后关头硬封毕玄这能夺天地造化的一指。 “蓬!” 剑光再盛,化作漫天虚虚实实幻影,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往快速收指的毕玄攻去。 攻守之间残影片片,实因两人动作太快,眼力稍低者自生错觉。 毕玄冷喝一声,双手盘抱,一股劲气旋卷冲出,照头照脸的往宇文邕涌去,视他的蛰龙剑似若无物。 宇文邕有如置身火海热浪中,心知肚明面对的是毕玄一生功力所聚,若再正面硬撼交锋会是不死即伤之局,即使血液里的那股温纯能量,亦未比能够眨眼间疗愈这种过于沉重的伤势。 问题是他功力或许渐渐赶上毕玄,但他的精神力量仍稍逊于毕玄一筹,此刻他正被毕玄的精神结合炎阳气场锁紧罩死,根本避无可避。 宇文邕龙目精芒大盛,往横疾闪,漫天钻动如火蛇狂舞的剑光还原为蛰龙剑,双手持剑,老老实实的一剑横扫。 本是平凡不过至乎有些笨拙味道的一剑,却令所有观战的六个一流高手生出圣天子剑锋所指,千军万马厮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日月无光那种威严而惨烈的感觉。(。) 第四八三章 吾当降临 六人险些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才是宇文邕身为执掌社稷、令出如山的帝皇,本该以帝道威势融入剑法真意的专属武学! 若是给予宇文邕足够的时间,日后宇文氏未比不会多出一门堂皇浩大的帝道剑法,然而此刻宇文邕仅是临阵机变,虽说发乎自然,但帝道威势未能与剑道真意完美融合,终究有所不足。 “镗!” 剑锋扫中毕玄盘抱气劲的锋端,真气激溅,宛似金铁交征。 “第六次!” 宇文邕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凭着受创而现的新一股潜能,竟不退反进,唰,唰,唰连攻三剑! 毕玄随手扫拂,瞧似漫不经意,却着着封死蛰龙剑攻势,最后更硬把宇文邕震退三步。 毕玄没有乘势追击,两手摊开,淡淡笑道:“这几剑非常不错,足令你凭之纵横天下,但要伤我,仍未够格!” 终于第七次了……宇文邕感到这一股潜能格外的庞大,不仅融入自身的速率快至难以置信,更在又增一分的先天真气运转一周天的短短一刹那便疗愈了这一连三招所积压的伤势。 一种前所未有的形神具妙,纯灵无垢,似乎能够绝对掌控自身精气神每一分每一毫的力量,又似什么都不能真正掌控的奇异感觉浮现心头,同时浮现的,还有淡淡的明悟…… “时间到了!” 宇文邕暗叹一声,横剑而立,一点也不似曾喷血负伤的人,龙颜平静无波,龙目神光湛然,凝视毕玄,摇头微笑道:“武尊唯一杀死朕的机会已然错失!” 言犹未已,一股庞大无比的精神意志从天而降…… 毕玄闻言仰天狂笑的姿态戛然而止,震骇无比地看向浑身气质莫名扭曲起来的宇文邕,但觉对方给予他的危机感正直线上升,眨眼间便予他一种致命的威胁! “怎么可能?” 那可是与他同级至乎犹有过之的高手才能予他灵觉的直观感受! 在一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宇文邕”双臂缓缓张开,竟诡异地做出拥抱天空的豪迈动作,英武威严的面孔亦双眸微阖,呈现出朝圣般的虔诚表情。 毕玄忽然回想起之前宇文邕令他发笑的那句“武尊唯一杀死朕的机会已然错失!”,品味着其中蕴含的浓浓真挚和微微苦涩之意,隐隐然若有所悟,却又怎都想不明晰。 一时间毕玄俊伟的容颜变幻不定,精彩万分,唯独不敢贸然出手,只因此刻的“宇文邕”予他一种不可测度的浩瀚感觉,竟似与天地和其背后永远隐藏着的更深层次的本体结合为一,本身充满恒常不变中千变万化的道韵。 没有丝毫空隙破绽可寻,更使人感到随其举手投足而来的浩然力量,必是惊天地,泣鬼神,没有开始,没有终结。 武道至此,已达鬼神莫测的层次! 片刻后,“宇文邕”睁眼垂首,闪闪眸光环视众人,竟一反之前的威严沉凝,变得清澈晶莹,宛似天仙降临,睥睨凡人。 眸中映照的是无垠虚空,是无量清光,是一种无誉无毁,不滞于物,与天地齐寿量,与日月齐光明的可怕神采! 包括毕玄在内,在场所有人无不通体微寒,生出被看个晶莹剔透的惊悸之感。 而在众人疑忌不定的目光中,“宇文邕”忽然星眸微眯,令人目瞪口呆地低声喃喃自语道:“登场致辞该说些什么好呢?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本教主又回来了?还是本天尊再次光临尘世,教化众生来了?好囧,还没想好台词就来了,真是令人头疼啊……” “啊,竟然看得见吃不着,果断不能忍!” 没有人知道,此时真正的宇文邕已被死死困在肉窍内难以动弹,他从未感到自己如此刻般强大,亦从未感到自己如此刻般弱小。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听到”外界的一切,而且比他之前与毕玄对决时的巅峰状态还要看得清晰,听得细微,至乎可看清楚除毕玄之外在场所有人的身体状况,更可看到他们内心的情绪波动。 但他却再无法感触到自己的肉窍,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亦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实则他的精神灵体正与两股庞大无匹的力量连为一体! 其中之一,正是笼罩在他精神灵体之外的这个凝若实质的高能元神灵体,就像在他的精神灵体之外再套上一层本质如金黄氤氲却流溢着五彩灵光的神奇盔甲,充斥着恐怖的力量。 可这盔甲却委实太过坚实紧密,紧密到牢牢紧裹封锁着他的精神灵体,令他连一丝一毫的精神念力都难以外泄应用,只能沦为盔甲的傀儡; 其中之二,则是一蓬根植于他灵台之上冲天而起的赤黄光柱所探入的弥漫在山川城池上空,无处不在,郁郁苍苍,如云海般轻灵缥缈、不可捉摸的能量。 这能量他与外面这个高能元神灵体都有。 所不同的是,他的是赤黄色的擎天巨柱,充满无尽威严,堂皇正大,仿似代表着人间正道,与半空的郁郁云海连结为一; 而外面这个高能元神灵体的却是清蒙蒙的擎天巨柱,充满虚无缥缈,沧桑浩瀚,将其外缭绕的丝丝华贵紫气和半空的郁郁云海都隐隐排斥在外,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卓然态势,更透着天道般周流不殆却又恒常不变的真意。 “人道?天道?……朕明白了!” 宇文邕的精神灵体丝毫动弹不得,却仍忍不住闪烁起来,显是激动不已,“朕是大周皇帝,身具天子之气,与大周气运相连,那浮空‘云海’正是大周万民所聚的人道气运,如今正值昌盛鼎沸,因此郁郁滚滚! 而他却是参悟天道的修真之士,超然物外,不为尘俗权位所拘,因此气运既在人道之内,又在人道之外,还沾染着天道的韵味。 但他的绝对力量委实太过庞大,堪称神魔在世,所以单单他一个人的气运,就顶得上朕根植于万民气运而接天连地的天子之气……” 如今五德流转、风水玄学大行其道,虽说寻常人均是以讹传讹,不曾真正通晓究竟,但一些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至少,宇文邕就知晓天子之气最常见为内赤外黄,余者众说纷纭,而圣贤、公侯及位极人臣者,则或多或少有着尊贵紫气。 此刻“亲眼”观摩揣测之下,宇文邕能够如此快就辨析明白,亦属正常。 但回过味来之后,宇文邕又忍不禁心情复杂,“难怪朕之前每每功力骤增之后精神意志都会迎来一次升华,原来是人道气运加持的结果! 那他对朕如此苦心积虑,恐怕就是奔着朕一身所聚的人道气运而来。 现下他冥合天道,朕浑合人道,而他掌控着朕的精神灵体与人道气运连结为一,浑成天地间最庞大的灵神之体,并沟通天人之道…… 他的精神意志因此庞大到无以复加,似乎已经得偿所愿了么?” 绝对掌控着宇文邕的精神灵体,石之轩当然对其一心一念均无有遗漏,却也并不在乎,自宇文邕放开一切,主动接纳融合其血液中隐匿的那七股温纯能量的侵染和改造后,他的生命就再非他自己所能掌控的了。 须知,那七股能量的来源,正是溶在鹿血中被宇文邕服下的七颗血色药丸,而这血色药丸,除了以石之轩的精血浓缩凝炼的血毒之外,更给石之轩败家子般掺入了和氏璧的玉石粉末,最后还加注阳神之力,精心制成了蕴含庞大精气神能量的种魔媒介。 可怜和氏璧因此又清减了些许! 在整个种魔大*法里,单以【魔媒】的精奇层次和侵染效果而论,血色药丸这种【魔媒】,已然远胜于其余任何【魔媒】载体,仅次于庞斑妙想天开的那个更为虚缈莫测的以人为媒,以情为引。 而血色药丸的最妙处,正在它是糖衣炮弹,在决战中的生死关头,宇文邕不得不乖乖接受血色药丸的能量用来保住性命,偏偏宇文邕又没有吃下糖衣而把炮弹抛回去的高绝能力。 如此就算是宇文邕的精神体心甘情愿地接受血色药丸里阳神之力的侵蚀和改造,比之其余【魔媒】的半引*诱半强迫地侵蚀宿主,效果实不可同日而语! 经由生死关头的一连七次激发之后,宇文邕的身体和精神均被血色药丸配合早已存在的【锁魂术】彻底改造完毕,成为一具活傀儡。 一具可以寄托石之轩阳神的活傀儡! 石之轩特意给这整套秘术取了个动听的名字----【七血换命】! 本质上,这活傀儡并非是种魔大*法所谓的【炉鼎】,而仍是一种【魔媒】,由七颗血色药丸施以七重加持的特殊【魔媒】,而此次种魔的真正【炉鼎】则是大周万民所聚的人道气运! 以皇帝灵体为媒,以天子之气为引,桥接石之轩的阳神与人道气运!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则是石之轩的阳神正式臻达【炼神还虚】的无上境界,唯有灵心虚无,包涵万物,阳神尽化清虚一气,盘旋天地之间,始能与同样轻灵缥缈、不可捉摸的人道气运桥接共融,在天道与人心虚构的无边神秘空间一齐运转!(。) 第四八四章 久违酣战 然而此时此刻,石之轩仅仅是刚刚以阳神出窍,凭着与宇文邕这活傀儡的感应,阳神刹那间飞遁重重空间,附着到宇文邕的精神灵体之外,两个叠加的灵体共存于宇文邕的肉窍之内,却由石之轩的阳神当家做主。 虽然他的阳神透过宇文邕的精神灵体和天子之气感应到人道气运,并因此使得宇文邕的精神灵体亦随之“看到”气运轮廓,但阳神终究仍差微薄至乎若有若无的一层隔膜才能真正返还虚空,对庞大的人道气运仅止于看得见却够不着,馋得直流口水…… 就像两者所在的空间明明只差半个维度,实则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界面,交叠而不交触! 好一会儿,石之轩终于不再纠结看得见吃不着的问题,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自己的致辞上,神光湛湛的眸子再次聚集到未竟之战的对手毕玄身上。 “果如所料,中年毕玄只不过刚刚跨过大宗师的门槛,精神境界差不多就是微微溢出【炼神还虚】的临界线一丝丝……” 毕玄定定地瞧着雨点落到“宇文邕”头上半尺许处,立即似被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牵引般,自然而然避过他以飞一旁,没半滴落在他身上。 “丝毫没有护体劲气……果然是天人合一的级数!” 不用看别人,毕玄就能够确定,在场只有他们两个能够不用丝毫护体劲气亦可滴雨不沾身。 这是人与大自然合一的境界,天人合一的至境,亦是所有坐忘禅定者追求的目标……而且这境界可以有不同的名字。 据毕玄所知,中土及受中土文化影响的周边各国大多青睐“天人合一”的说法,其余还有天竺婆罗门教的“梵我不二”、佛教的“真如不动”,中土慈航静斋的“剑心通明”,波斯明教的“明暗平衡”……凡此种种,说的仍是同一件事,随个人的经验、智慧和修为而有异。 武者迈入先天之后,精气神脱胎换骨,便有多多少少的几率偶然触及天人交感; 宗师在平常心下即可随时浸入天人交感,而能否恒久保持着天人交感的状态,亦得看各人的功行。宗师偶然亦可触及天人合一,但往往不能恒常保持; 而大宗师层次,已可随时随地浸入天人合一状态,而能否恒常保持,则仍需看各人的道行。 不过,无论什么微妙状态,天人交感还是天人合一,都需明心见性,意志坚定,才可保持,一旦心湖波荡,什么都维持不住。 在毕玄眼中,此时的“宇文邕”随随便便就恒定在天人合一状态,不可小觑! 沉吟好半晌,毕玄忽然道:“陛下是怎样的个人,交手到现在,本人已自诩心中有数。 金子愈磨愈亮,木炭愈洗愈黑,人的性格一旦成形,没有任何人力可加以改变……本人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变故,竟可让陛下的性格和气质骤然迥异于之前?” 说道最后,毕玄语气依然平淡,可盯着“宇文邕”的一双冷峻而神采飞扬的眼睛却蓦地电芒暴射,直如眼瞳里有个庞大的世界正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朕是怎样的人,哪轮到你这突厥蛮子置喙?” “宇文邕”发出骄横畅快的笑声,甲胄震颤,霸气横溢。 雨幕无风自动,左右分开,一阵的热至使人窒息的气流,排幕而出,纵使在这暴雨倾盆的湿冷环境里,石之轩仍生出处身干枯荒漠的可怕感觉。 “锵!” 蛰龙剑一震,龙吟轻响。 纵然是第一次掌握这柄天子佩剑,石之轩的通玄剑心也毫不认生地立即与手上宝刃连成一体,无分彼我。 天地在头顶和脚下延伸开去,直抵天极地终的无限远处,毕玄笼天罩地的【炎阳大*法】,再没法困锁他的精神,他有若脱出枷锁囚牢,感觉非常动人。 “果然,唯有同级数的对手交相印证才有激**情和惊喜啊!” 灼热消去,代之而起是不觉有半滴空气、干涸翳闷至令人难以忍受的虚无感觉。 七颗血色药丸没有白费,此刻石之轩以阳神操控这人傀儡,不觉丝毫迟滞,念动之间,顿时由外呼吸转为内呼吸,自然而然。 一旦浸入剑心通玄状态,与手上蛰龙剑结合后的石之轩,进而与天地结成一体,不但无剑,更是无人,只剩下天地人结合后不着一物的心灵。 一身镶金色纹边袍的“武尊”毕玄脚不沾地的从分开的重重雨幕破空而出,飞临石之轩上方,双手化出连串无数精奇奥妙的掌法,但不论如何变化,总是掌心相对,仿似宇宙所有乾坤玄虚,尽于掌心之间; 而万变不离其宗,一切玄虚变化,均是针对石之轩而来。 石之轩一声长啸,蛰龙剑破空而起,迎向毕玄。 在毕玄能惊天地、泣鬼神的玄妙招数的庞大压力下,他也想全力迎击一记,试试毕玄的具体成色。两人都没有留下任何余地,似乎力图在数招内分出胜负,置对方于死地。 石之轩此剑没有带起任何风声,纯灵真气全蓄藏于宝刃内,包括他全心全灵的力量,天地人三界结合后的精气神。 “蓬!” 劲气交击,发出闷雷般爆破使人胆颤心寒的激响。 两人在空中错身而过,剑与掌在刹那间交换十多记你攻我守,我守你攻的凌厉招数。 石之轩落地后一个闪电旋身,整个人全由手上有生命似的蛰龙剑带动,弯出剑势优美至无懈可击的弧度,迎向眼前威震域外的一代宗师。 毕玄现身于剑锋所指处,全身衣服和长发展现出逆风而行,往后狂舞乱拂诡异至使人难以相信的情景。 毕玄的【炎阳大*法】确是威力无俦,最可怕处是以他为核心生出的气场,可模拟出种种影响战场变化的气流。 但石之轩同样是精于气场行家,目下固然未曾用出气场,但也将毕玄炎阳气场的变化看穿大半,谙熟于心,避免为气场所牵制。 毕玄一拳击出,拳头在石之轩前方不住扩大,似乎毕玄在全心全灵地克制他的心灵。 石之轩脚踏方圆,剑随身走,原地疾旋,卷起纯由柔韧剑气所形成的沛然旋风,充作护体气墙。 在毕玄的拳锋触及剑气旋风最外围的刹那,蛰龙剑似忽然活过来般自然而然地改横陈之势为斜剑削出,快似惊鸿一瞥。 “蓬!” 石之轩应劲往后飘身跌退,直至三丈外终于立定,只觉所寄托的宇文邕体内五脏六俯血气翻腾,肝肠欲裂,险些喷出一口鲜血。 毕玄亦向后一阵摇晃,挫退数步,一时间无力动手,“真奇怪,陛下的剑法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有灵性了?就像蛰龙剑成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石之轩宝刃垂下指地,另一手蹭了蹭嘴边并不存在的血迹,双目神光电射,狠盯着毕玄微笑自若道:“毕尊者这下该知晓朕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毕玄面容古井不波,平静至令人见之心寒,一对眼睛却是杀机大盛,淡淡道:“陛下的龙体尚能捱多久呢?” 石之轩右手抬剑,遥指毕玄,天地间的杀气似立即被尽收剑内,剑锋发出劲气破空的嘶嘶鸣响,长笑道:“刚刚不过松松筋骨,接下来才是真功夫!” 心下忍不住大呼痛快,近段时日来久未动手,一动手就是毕玄这等势均力敌的高明对手,令他感觉阳神的每一个念头都愉悦起来。 原本他并非无故好斗之人,实在是太久未逢对手啦! 毕玄立时双目眯起,瞳孔收缩。 石之轩的剑心不住升腾,透过蛰龙剑,一丝不误的掌握毕玄最细微的动静反应。 蛰龙剑再非蛰龙剑,石之轩亦非石之轩,人和剑结合后,升华成另一层次的存在,得剑后忘剑,忘我…… 他甚至感应到毕玄心底的震骇,然后他再感应不到毕玄,显然毕玄的精气神也已催迫到又一个波**峰。 实则毕玄仍站在那里,可是石之轩再不能轻易掌握着他,能溶铁化锅的灼热风暴,又从毕玄一方滚卷而步,袭打他面向毕玄身体每一寸的肌肤…… 如此可怕的气场,换了石之轩自己来施展,恐怕也不过如此,比之最巅峰的天魔气场,实是另一番梦魇般的情景。 在这一刻,他忘记了毕玄,忘记了正拂背狂卷而来的惊人气场劲道,至乎忘记胜和败,心灵与天地幻化冥合为一。 体内真气澎瞬,无有穷尽,就像天地的没有极限。 一声长啸,石之轩横剑后扫。 那是完全出乎自然的反应,有如天降暴雨,山洪崩发。 “蓬!” 蛰龙剑砍中毕玄全力攻至的一拳。 毕玄往后飘退,石之轩亦闪退五步,横剑立定,哈哈笑道:“毕玄尊者若有绝招,还请一一使来,好让朕一饱手福!” 气场消去。 一切回复原状,天地间再次被重重雨幕充斥。 毕玄双手负后,仰天笑应道:“必不致令陛下失望就是!” 石之轩蓦地再度陷身【炎阳大*法】那干涸、炎热、沙漠般没有任何生气的气场内,双眸所见只余毕玄似天魔煞神般的高挺雄躯,此可怕的对手就像风暴中永远屹立不倒的崇山峻岳,没有人能击倒他,克制他。 石之轩尚是首次得见如此强横的气势,毕竟大草原的主旋律就是勇士和厮杀,毕玄称尊于大草原,自然身经大小千百战,如此千锤百炼的气势之强,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武道,武道……若果说宁道奇是道多于武,那么毕玄则恰好相反,乃是武多于道,单论实战,毕玄绝不惧任何大宗师级数的高手。 手中蛰龙剑轻挥,石之轩心神立晋万里一空,天地人合一的境界,来得如是此不假人力,自然而然,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毕玄生出感应,双目杀机更盛,气势再强一分。 石之轩感到随着自己与天地合而为一的时间推移,渐渐再没有这个自我的存在,故意无惊怖、无恐惧,久未精进的阳神竟隐隐离着还虚更近了一分。 决战确是突破瓶颈的好方法,百试不爽! 实际上,生死决战的时刻,会把决斗者灵力提升至生命的最巅峰,发生一些在平日里本无可能发生的事……(。) 第四八五章 神满虚空 “宇文邕的武功剑法竟如斯登峰造极?” 远远的一株百年古树上,三个头戴斗笠的青年身影隐在茂密树冠的粗大分枝间,浑不顾全身衣袍湿透,唯极尽目力眺望着暴雨中心的激战。 不是宋缺、宋智、宋鲁三兄弟又是何人? 但除了功力最高的宋缺能够勉强看清、看懂大宗师级数全力以赴的对决,宋智、宋鲁则只能为对决中时不时逸散的那强横无匹气势而心惊胆战。 此时此刻,宋智这才明白自己之前的目光是如何狭隘短浅,思想是如何坐井观天! 宋缺心里同样触动极大,扶着树干的五指不知不觉中劲力迸发,在厚实坚硬的树皮上刻下深深的爪痕。 近年以来,他已渐渐明悟自己的刀法精义----【用志不分,乃凝于神,神凝始可意到,意到手随,才可言法,再从有法入无法之境,始懂用刀。神是心神,意是身意,每出一刀,全身随之,神意合一。】 其要旨在于注重过往所有刻苦锻练和实战经验的总成果的【身意】,藉此达到人刀合一,大巧若拙的境地。 然而宋缺渐渐察觉到,到了这层次之后,已是凡俗武功刀法之极限,而他对如何更进一步超凡入圣,以刀入道,在刀道鸿途正式登堂入室,却所知寥寥。 毕竟,宋阀的家传剑法,其实亦止于武技的层次,而非通达天地奥秘的武道极峰层次。 现下宋缺聚功双目,透视重重雨幕观摩这场当世最顶尖层次的决战,遥遥感受那仿佛通天彻地的庞大气魄,心襟动摇之余,亦隐隐有所明悟,却又差了最关键的一层隔膜,未能彻底连贯为一。 一时间,他心头如遭猫挠,骚***动不已,忍不住喃喃自语,“观此二人武功招法,千变万化中自有其恒常不变,时而如龙飞九天,时而如蛇潜地渊,无誉无毁,不滞於物。 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可究竟如何才能臻达如斯境界呢?” 宋智、宋鲁兄弟知晓大兄的心神又沉入武学的殿堂,忍不住羡慕非常,宋缺最可怕处,正在于这种随时随地可触发智慧灵机的卓绝天资,以及一旦认准某个目标,就会勇往直前的坚定心志! “兄台是否在思索如何将‘天人合一’的灵神境界与武功招数完美结合?” 一阵空灵柔和的声音如从身旁极近处传来,宛似耳边低语,宋缺三人齐齐身形剧震,宋智、宋鲁忍不住手搭兵刃,唯独宋缺并未妄动,而是强自镇定,徐徐侧头,视线绕过合抱粗的树干,投向那边稍高处的另一粗大分枝上。 不知何时,那处在风雨中摇曳不停的枝桠上多了个出尘倩影,即使以宋缺的自负非常,仍对有人能够靠近他半个树冠之近而他竟一无所觉,感到震骇莫名。 接天连地的狂风暴雨来到她身外,立即似被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牵引般,自然而然的飞旋开去,半滴雨也难近身。 一袭淡青长衫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闲适飘逸,俯眺清流,从容自若。背上挂着造型典雅的古剑,平添了她三分英凛之气,亦似在提醒别人她具有天下无双的剑术。 从宋缺三人的角度看过去,半阕阴**幕刚好嵌在她脸庞所向的天空中,把她沐浴在宛如诡秘魔境的梦幻里,份外突出了她有若钟天地灵气而生,如川岳般起伏分明的秀丽轮廓。 以三人门阀子弟的经历,见惯美人尤**物,亦不由狂涌起惊艳的感觉。 但她的“艳”却与寻常绝色迥然不同,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么自然的、无与伦比的真淳朴素的天生丽质。 就像长居天上仙境的美丽女神,忽然从天而降,落于树梢。 纵使在这阴云密布、风雨怒号的压抑环境,她的“降临”却把一切转化作空山灵雨的胜境,如真似幻,动人至极点。 她虽现身凡间,却似绝不该置身于这配不起她身份的尘俗之地。 她的美眸清丽如太阳在朝霞里升起,又能永远保持某种神秘不可测的平静。 宋缺三人呆瞪着她,不但敌意全消,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他们心弦震动的当儿,明丽得如荷花在清水中傲然挺立的美女,以她不含一丝杂质的甜美声线柔声道:“兄台的资质悟性实乃清慧生平罕见……” 整个天地都似因她出现而被层层浓郁芳香的仙气氤氲包围,教人无法走出,更不愿离开。 在平静和冷然的外表底下,她的眼神却透露出彷若在暗处鲜花般盛放的感情,在倾诉出对生命的热恋和某种超乎世俗的追求。 风仍狂,雨亦疾,天地一片轰然。 宋缺忽地首先“清醒”过来,刹那间脑际闪过慈航静斋新一代传人梵清慧去岁入世的传言,深吸一口气道:“原来是静斋清慧仙子驾临,宋缺失礼了……仙子方才所言微言大义,不知有何教我?” 梵清慧并没有向他们瞧来,丹红的唇角飘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檀口微启轻轻的道:“世间大*法万千,最终溯源归一,都要跨越这个门槛才能臻达更广阔的世界。 道家常言有为无为,有意无意,佛家常言是空非空,有法无法,皆是说的同一件事。 有法是地界的层次,无法是天界的层次,有法中暗含无法,无法中暗含有法,是天地人浑合为一的最高层次。 只有人才可把天地贯通相连,臻至无法而有法,有法而无法……你明白了么?” 宋缺心神一震,眼露异彩,精芒闪烁,似乎整个心灵都徜徉在另一重广阔天地,疯狂地汲取着无穷智慧。 梵清慧定定凝望雨幕的美眸同样异彩连闪,却又黛眉微蹙,似在犹豫着什么,最终微微摇头,心头暗叹:罢了,他虽资质卓绝,智慧天成,最难得道心坚定,是千年难遇的种魔【炉鼎】,但却并不适合我……更何况,若种魔的【炉鼎】不能配合我实现那个妙想天开的创举,如何能够真正囊获道魔之极,成就仙圣神魔? 宋缺倏地从智慧灵机中醒来,丝毫不知自己的人生差点拐了个弯,趋向凄惨到超乎想象的不归之路,此刻他只觉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初窥刀道门径及武道极峰的一丝影子,忍不住眼含感激地看向那给予他武道明灯的奇女子。 他隐约有种感觉,此情此景值得他一生铭记,而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亦深深印入他的心灵,成为他永远的魔障和牵绊。 一时间宋缺不知如何开口,其实他也从未试过主动和任何美丽的女**性说话,只能就这么隔着树干陪她一齐眺望暴风雨之中的那场精彩对决! 石之轩和毕玄的气势对峙愈发拔高,分庭抗礼,实则亦是在各自不住提聚精神气力量,使得无论远望还是近观的看客们无不相信,两人接下来的一击必是各自毕生功力所聚,惊天地,泣鬼神! 在石之轩眼中,天地间万有皆无,唯余毕玄似天魔煞神般的高挺雄躯,就像风暴中永远屹立不倒的崇山峻岳; 反之,在毕玄眼中,隔断一切的狂风暴雨,唯独隔不断“宇文邕”背后永远隐藏着的那更深层次的本体与天地的结合。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敌我间精气神的高度凝聚和相互刺激,这种“结合”正自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似乎“宇文邕”背后永远隐藏着的那更深层次的本体就要彻底嵌入天地间某一无比庞大的力量里。 “期待已久的这一刻……终于来了!” 石之轩的切身体悟显然比之毕玄的感察更为清晰,决斗中生命灵力的激发,令他的阳神终于缓缓跨越这至关重要的一步。 【天地间一气流行,皆因形相不同,致生千变万用,然若源溯其流,盖归一也。故能守一于中,我与木石何异,星辰与我何异,贯之一之,天地精华,尽为我夺。】 这是石之轩【元始真法】里【炼神还虚】的心诀窍要,亦是“元”字的由来,即道之为物,有体有用,体者元气之不动,用者元气运于天地间。 也是【阐天变】一气化万,万气归元的根本妙理所在,更是金丹大道倚为要旨的天人合一无上法门。 然而这一切种种,唯有真正臻达这种层次,方能心领神会,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无与伦比的体验和感觉。 杳杳冥冥中,石之轩似乎忘却一切,心灵主导阳神直入致虚极守静笃的精神领域,但觉与天上星宿共同在这无边的宇宙一齐运转,天地之精神,实乃我之精神,天地之能量,乃我之能量。 在最后一丝无形隔膜悄然不复后,阳神彻底与宇宙虚空结合为一,无分彼此……一时间,阳神的触感再不受空间距离的界限,可堪透彻天地万物! 明明是阴云满天,狂风暴雨,石之轩却似“看”到大气流散,赤日炎炎,群星漫漫,太空寂寂…… 一时间,他给宇宙的无边无际、壮丽感人深深吸引,这种与宇宙万物同游的大自在感觉真的是无比动人,令他再不想缩回到这个臭皮囊里来,便像鸟儿从囚笼脱身,振翅高飞后永不想重返笼里去! 不错,或许在寻常人看来,宇文邕这顶尖高手的身体早已磨炼得纯净无瑕,妙造自然,但在与恒古盘旋天地之间的清虚一气合为一体的阳神看来,宇文邕的身体仍是那么浑浊和污秽,本能地感到排斥,很不愿在这种低等的“臭皮囊”里久留。 “好歹这具人傀儡也是我精心培植的得意作品,没想到阳神刚一晋升,就这么不给面子……只能速战速决了!” 石之轩颇为无奈,同时亦透过重重虚空,感受到自己本体的所在。 似乎在此刻的还虚阳神的本能里,虽然对本体肉*身不那么排斥,但也不怎么喜欢就是,似乎肉*身的存在,对还虚层次的阳神来说本就是一种束缚,一个囚笼! “这就是金丹大道这种生命走向精神进化之道的副作用,生命存在的核心和根本终将渐渐由肉*身的物质存在转移到元神这灵体存在上。 还虚之后,阳神已可凭借清虚一气的能量支撑,脱离肉*身而独存于宇宙空间,因此对于肉*身没了之前的那种微妙依恋……”(。) 第四八六章 人天应象 电光激闪,一时间整片空间消失了,只剩下令人睁目如盲的白光。 “轰!” 一股气流似滔天巨浪般往四外涌泻,周遭甲士纷纷离地跌飞,无穷泥浆卷舞天上,遮盖了日照的金辉。 唯有有限的高手才看得分明,金光尽去的蛰龙剑如银色闪电般眨眼倒冲上数十丈的高空,同时这边宛似卓立虚空,神采飞扬的“宇文邕”,亦像遭到无形的牵连,同样倒抛上天。 而另一边,毕玄离地倒飞十丈开外,又在地上滚出了三丈许的距离,速度这才停歇下来。 这一剑的威力确是惊天动地,毕玄一生战无不胜,还是第一次被人击倒地上。 “嗤!” 银光一闪,蛰龙剑直**插入地,剑身全没,唯余大半截青铜剑柄仍在地上。 片刻后,就在全身沾满泥浆,宛如泥人恶鬼的毕玄缓缓立起,而袍发狂扬状若魔神的“宇文邕”徐徐飘落的一瞬,三千甲士最内围处突兀地暴起两股强横气势,并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穆然化作两颗流星横空激**射而来。 一轮刀光,一丛枪花,眨眼间从“宇文邕”背后将他吞没其中。 无论是之前的倾力一击,还是之后化解隔空反震,都耗损了“宇文邕”巨量真元,一时间他体内贼去楼空,虚弱感侵袭全身……这偷袭时机确是拿捏得妙至毫巅! 但他并未因及体的危机而大惊失色,反还脸上流露出古怪莫名的苦笑。 若是不顾这具人傀儡肉窍,他的阳神完全可以无视一切阻碍地破空遁去,但宇文邕这人傀儡于他还有大用,当然不能不在乎。 熟悉的霸烈无匹的刀气抢先侵体而至,霎时间勉强旋过身来的“宇文邕”全身有如刀割针刺,如入冰窖,耳鼓贯满刀气破空的呼啸声。 目之所见尽是摄人刀光,见其刀而不见其人,但他心中本能般倒映浮现的却是“霸刀岳山”四个字! 换了其余任何人,包括毕玄在内,处于如此窘境必定已失回复元气的保命良机,身心均为对方凌厉可怕的刀气所慑,难有反击余地。 然而“宇文邕”果断左掌闪电一圈,巨鲸吸水般将漫空刀气吞纳干净,底下则狠狠踢出一脚,正中隐在万千刀光之中的霸刀本体之刀锷; 同一时间,点点枪芒如漫天繁星透出刀光把他完全锁死笼罩,然而唯有他清楚,这漫空枪芒不过虚有其表,真正的杀招则是其中凝聚着无穷先天剑气的短枪本体。 不错,正是先天剑气! 这柄三尺短枪只为掩人耳目,这漫天枪花实则却是剑花,而施展这气势凌厉、杀机暗藏的剑法剑气的主人,实则亦是他熟悉无比的枕边人之一。 “这可真是杀不得也伤不得!” “宇文邕”暗叹之余,借取了岳山所有刀气的左掌及时下切,精准截住直刺他小腹的锋锐枪尖。 两股针锋相对的凌厉劲气在掌缘与枪尖接触处刹那间交锋数十上百次,最终修长宽厚的手掌轻轻一推,将劲气不继的短枪及其主人弹飞开去。 而在外人眼中,却是电光火石之间,“宇文邕”便破去了偷袭的万千刀光、枪芒,并悍然将一雄壮、一高瘦两个伪装成甲士的偷袭者震得倒飞回去。 那雄壮使刀者还仰天喷出一口血雾,分明伤得不轻! 缓缓地,“宇文邕”落回实地,双手垂下,修长的掌指轻轻颤震着,并没有回头望那悍勇盖世的敌手毕玄,亦没有追看两个卑劣无比的乘隙偷袭者。 下一刻,“宇文邕”威武雄壮的龙体直挺挺地徐徐向后仰倒,纵横无敌的霸烈气势悄然消逝。 被震退开来的六个护驾的一流高手如梦初醒,忙不迭扑向宇文邕,骇然惊呼:“陛下……” 周遭幸存的两千多精锐甲士亦顿时一片骚**乱,两个偷袭者趁机遁去,而另一边全身染成泥人的毕玄更是早就消失不见。 ………… “宇文邕死了么?” 树冠丛里,宋缺三兄弟不约而同地惊疑呢喃。 宋智迎着雨后新风深吸口气,似乎为了增加说服力,声音低沉而舒缓,“恐怕他就算未死,也是油尽灯枯,重伤垂死,否则这等不可一世的英豪但有一丝余力,都会意态如常,屹立不倒,怎会僵直倒地?” 宋缺皱了皱眉头,不置可否,但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不由转头看向树干另一侧梢头的清丽佳人,“仙子以为如何?” 梵清慧的美眸却定定地凝视着东北方某处,闻言意味深长道:“浮生若梦,是我非我。宇文邕虽生犹死,虽死犹生……” 不等宋缺三人面面相觑后追根问底,梵清慧温婉一笑,“今日有缘得见宋兄,清慧之幸也……请恕清慧要务在身,先走一步!” 话犹未已,袅袅倩影已翩然掠空,疾速远去。 ………… 往西数十里处。 毕玄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荒僻林野,疾速纵掠。 忽然间,一阵清越的萧音似从远处传来,只是几个音符,却今人泛起缠**绵不休,引人入胜的玄异意象,比之依附突厥的以乐舞著称之龟兹国第一乐师亦毫不逊色。 萧音倏敛。 余音仍是萦绕不去。 毕玄心头一沉,止住身法,扬声道:“原来是宁道兄大驾光临,毕某幸何如之?” 对方有备而来,柔韧入微的精神异力早伴随着萧音漫空逸至,无形有实地把他锁紧,像蛛丝般把他和对方缠**绵起来,透过此无形蛛丝,对方可感应到他一切神通变化。 此时逃跑除了让他自跌气势,自取其辱之外,再无半点作用。 碧空如洗,皓日西斜,丘陵原野温柔地反映着金黄的阳光。 在这大地和暖辉融为一的动人天地里,宁道奇的声音从侧前方的丘陵疏林处遥传过来,不用吐气扬声,却字字清晰地在毕玄耳鼓响起,仿似被誉为中原道门散人,最可能问鼎大宗师的盖代高手宁道奇,正在他耳边呢喃细语道∶“我多么希望毕兄今趟前来中土是找我喝酒谈心,分享对生命的体会……只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任我们沉沦颠倒.机心存于胸臆! 今中土由分裂走向统一的良机近在眼前,却屡遭大草原恶意破坏,累得我这悠游大自然早忘年月、乐不知返的大傻瓜,不得不厚颜请毕兄来指点两手拳掌,却没计较过自己是否消受得起,请毕兄至紧要手下留情。” 话落之时,宁道奇峨冠博带的出尘身影出现在丘陵顶上。 最吸引毕玄的是一对与世无争的眼神,瞧着它们,就像看时与这尘俗全没关系的另一天地去,仿佛能永恒地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测的层次里,当中又蕴含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从容飘逸的目光透出坦率、真诚,至乎带点童真的味道。配合那古雅修长的面容,有种超乎凡世的魅力。 毕玄返照內视着自家耗损并受伤不轻的精神和肉窍,忍不住暗暗叫苦,宁道奇不是最可能问鼎大宗师,而是已经切切实实地跻身大宗师之列! 即使完满状态下与宁道奇相遇,他也没有必胜把握,更何况此刻这种五劳七伤的状态? 到了他们这等入微层次,只要肉窍伤势未曾严重到当场毙命,仍可一一疗愈,心脉断裂、五脏具碎亦不算什么,但精神层面的创伤却完全不同,若不能触发灵觉天机,基本很难治愈。 偏偏他们这个层次交锋的生死胜负,恰恰取决于精神状态! 而“宇文邕”最终一击中,那“天威”般的庞大力量透过他全力迎击的一拳炎阳气柱,强行震破了他高度凝结的精气神,令他精、气、神三元皆伤得不轻。 特别是精神的创伤,不仅令他全方位的状态严重倒退,更难以随时入定,直接由称尊于大草原的“魔神”跌下神坛,堕入之前的“凡人”层次。 这久违了的“凡人”的感觉竟令他相当新奇,以及不适! 他根本无法忘记严重的创伤,因为那是一种挥之不去的精神本能感觉,令他无时无刻不感到虚弱和来自全身经脉的难受痛楚,气血不畅的情况更是烦厌的重压。 精神愈集中,这受伤的感觉愈清晰,令他不能晋入忘我的境界,只觉眼前此刻的自己只能是个默默忍受苦况的可怜人。 “或许,我晋级大宗师后,在面对面的战斗对决中已不可能犯错,但在国与国、势力与势力的长远博弈中,却仍欠缺长远目光和考量,难免有所粗疏或错误。 而且,我与大突厥一样,在大草原和西域的纵横无敌让我们日益骄横,眼里容不得沙子,我今趟贸然来此对付宇文邕,恐怕早在别人的预料之中,并藉此设下陷阱截住我的退路!” 毕玄很清楚,他今趟可谓深入敌国,在刺杀敌国君主未遂后,已是举目皆敌。 若他径直北上,必会面临大周屯集在北疆边境的数万精骑的围追堵截,十死无生;若他选择东去、或南下,亦会遭到大周举国高手的倾力追杀,同样九死一生。 唯有他尽快西去进入吐谷浑境内,因吐谷浑王庭去岁内乱又遭到大周征讨而至今元气未复,无力出动大量精骑和高手团追杀于他,才能予他最大的生机。 而这点,恰恰又在中土某些大势力、大智慧者的预料之中,因之才有了宁道奇的精准截杀。 真正予他致命一击的,仍是“宇文邕”大违常理的突然爆发,否则在他的计划中,他最多只用承受些许不痛不痒的轻伤就能速战速决地击杀宇文邕,保存九成九的状态,然后在重重危局里飒然退去。 而他至此仍不能确定,“宇文邕”的爆发是否在宁道奇等人设计之中的重要一环? 宁道奇同样在疑惑这件事,见到毕玄现下一身泥浆,满脸仿佛烧伤水泡的狼狈形象,凭他的高深修养,亦忍不禁大吃一惊:佛门竟有如斯强行挫败大宗师的手段? 了空、帝心等圣僧联络他时,可只是说有办法让宇文邕功力暴增,临死反击尽可能给予毕玄更大的伤势,而非是宇文邕能够正面击溃毕玄,将之重创啊! “这中间是否另有蹊跷?” 其实了空等人的想法,宁道奇心里一清二楚,并且亦有同样的想法,无论佛门、道门还是儒门,根基都在笃信三教的中土百姓身上,中土兴则道佛兴,最好中土大一统,天下大治,三教大兴,自娱自乐; 反之,若给信奉弱肉强食、残忍好杀的突厥突入中土,下层狼骑不仅不会像中土百姓一样给寺庙宫观捐赠财物,当牛做马,更会反过来劫掠杀戮僧道,即使突厥上层不乏笃信佛教者,那又有什么用? 就算阵痛过后,突厥最终仍会扶持道佛以维持对中土的统治,又怎比得上中土人自治,儒道佛三教一直平平稳稳的兴盛下去? 没有占据主导地位的老牌儿大势力喜欢动荡,喜欢变动,儒道佛概莫能外! 佛门不能容忍宇文邕一直禁佛,但却可以接受宇文邕的继承人及时恢复佛法,大兴寺庙……至于是否改朝换代,于佛门实则可有可无,最多顺水推舟时注意争取主动。 心念电转间,毕玄竭尽智能地思索如何才能安然度过此次杀劫,经过与“宇文邕”的终极交锋,他感到自己近来停滞不前的境界有所松动,只要能够成功回到大草原,一一疗愈精气神的伤势,未必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于是果断沉着开口,“道兄应该明白,我们是狼的民族,长期生活在雄奇壮阔的大草原上,在连绵不断的战争中成长茁壮,到今天雄霸大地,亦形成本身不善更改的民族性格。战士的光荣是以鲜血和生命争取回来的,认清目标後,从不会退缩改变。 若非道兄乃我神交已久的对手之一,我毕玄本不欲多言,道兄若要出手还请尽快!” 话犹未已,竟率先凝聚气势,或许雄浑程度比之此前全盛时期崇山峻岭般的强大稍有不如,但此时却更增一股凶残狠厉,就像受伤的狼王,往往更可怕。 ………… 东北方向。 梵清慧宛如凌波仙子的鸿影渐渐追上一个头戴斗笠、身负异域风格长剑的高大男子。 或许是感觉避之不过,高大男子遂转身静候,他有一张窄长得异乎常人的脸孔,上面的五官无一不是任何人不希望拥有的缺点,更像全挤往一堆似的,令他额头显得特别高,下颔修长外兜得有点儿浪赘,弯曲起折的鼻梁却不合乎比例的高耸巨大,令他的双目和嘴巴相形下更显细小。 幸好有一头长披两肩的乌黑头发,调和了宽肩和窄面的不协调,否则会更增别扭怪异。 “久闻傅大师的武功剑术集中土、西域和高丽之大成,自出枢机,不知清慧是否有幸得傅大师指教几招【奕剑术】?” 梵清慧的目光紧紧倾注在傅采林的剑鞘上,尽管傅釆林的剑并未出鞘,至乎现下还未有出鞘的意图,但她的精神感觉全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傅采林的奕剑上,不以目视,只以神遇,似乎那柄剑形制高雅古朴的奕剑自然拥有某种非同寻常的引人入胜的灵性。(。) 第四八七章 偷袭 第四八八章 真我无我 “我一直以为,美丽的女子肯定是上天对人的恩赐……” 傅采林并未直接应战,将饱含欣赏和赞叹的目光从梵清慧那钟山川灵秀之气的绝美面庞上移开,转而投注到路旁野花及翩翩起舞的彩蝶身上。 “蝴蝶短促的生命,令它们所度过的每一刹那都是新鲜动人。一般对我们毫无刺激的景象,例如日出日落、雨露风晴,对它们来说都是彻底的惊喜,没有一刻的重复,没有一刻的白费。” 顿了顿,语气中的深情由浓转淡,“我的生命一直在寻找某种不得而知的东西,因为它可以为生活带来更深层次的意义。 当我注视碧空,又或一朵鲜花,甚乎一位动人的女性,我会感到更接近我想追寻的东西。 佛陀提出一切皆虚,对比出生命存在的无奈和希望、痛苦与快乐,是觉知存在的方法。我对宗教的兴趣亦止于此,生命的意义只能在内在追寻,外在发生的事,只是内心的一种感受。” 梵清慧目露异彩,洒然接着道:“若人能睁开心灵的眼睛、穿透一切贪嗔、迷惘、恐惧、私欲,他将可看到自身和环绕在四周的神迹。 不论你如何卑微或伟大、愚顽或智慧,本身都是一个神迹! 生命是整个存在的巅峰,众生中只有人有自由的意志,能为自己的存在作出反思,作出决择。生命同时包含著有限和无限,觉知自己就是通向认识存在的唯一途径。每一个生命的存在,都是在永无休止的生长和衰败中燃起的火花,生命长河的片段零波。” 傅采林闭上双目,脸容立即变回无比的丑陋,柔声道:“在我活过的日子里,我一直为某一种秘不可测和不得而知的东西努力寻找、思索; 我隐隐感到这东西存在于思感某一秘处,在某一刹那至乎感触到它的存在,而它正是生命的意义,可以为我打破平庸和重复的闷局。 而在我作出对此思索的同时,我从仇恨罪恶和争权夺利的泥淖中爬出来,清楚看到存在于人与人间种种丑恶和没有意义的愚蠢行为;看着其如何构成人的阴暗面,如何破坏生的乐趣。 清慧仙子乃是静斋高足,灵心慧智,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梵清慧甜美的声音透着难以言喻的平淡悠远,“不但明白,还深有同感,吾等所追寻的是深藏于自身之内那生命之谜的线索,亦是天地宇宙最精彩的奥义。” 傅釆林猛地张口,立变回古拙奇特的慑人容相,凝视她道:“傅釆林不但不喜欢争斗,且厌恶争斗,只是在民族存亡的威胁下,不得不未雨绸缪罢了。 清慧仙子何必穷追不舍?” 出乎傅采林的预料,本该感性异常的梵清慧此刻却以丝毫不含任何情绪波动的平静语调道:“这是一个充斥着疯子和无知的世界,没有足够的力量,你将被剥夺享受生命神迹的权利。国与国间如是,人与人间如是。傅大师难道还想不明白吗? 我们今日的对话就止于此,清慧更愿意透过剑与剑交触的无限灵慧体味傅大师对生命的感悟,而非狭隘浅薄的言语!” 言犹未已,她手搭古剑“清露”的剑柄,体内魔种再不复往日里的跳脱活跃,至乎主导她做出某些惊世骇俗的羞**耻之事。 此刻她的魔种慧心,在寂寂宁静中透出无限灵动,晋入天地人合一的无上道境,脑际无胜无败,不喜不惧,似乎下一刻与傅采林这天下最顶尖剑手之一的决战也给抛到无限远处,在她心湖内没占半分席位。 唯有置生死于度外,方能圆满灵通,无有窒碍。 心灵的境界竟往上提升,那种抽离战场,同时又是对整个形势以更超然的角度了然于空的感觉,满盈心间。 她生出对傅采林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玄冥至极点的触感。 那正是【慈航剑典】所尊崇的【剑心通明】的至境。 灵台清明澄澈,不但敌我形势尽现心头,连四周的环境,至乎在林木中和泥土下扩过湿润泥土蠢蠢欲动各种准备勃发的生命,亦似能感悟于心。 那种境界,每次尝试,都令她生出迥然不同的丝丝新意和感悟。 时至今日,她已达到种魔诀第十一层【魔变之境】,魔种只差最后一线即可彻底蜕化成另类仙胎,正要借助奕剑术这种最具感性和灵性的武道心力的刺激以竟全功。 想当初,她进入慈航静斋门墙,在师尊云青雨的谆谆教诲下,悟道参禅,洗涤浑身戾气杀性。其后修习剑典,终以仙胎之法铸就最完美的道体道心。 然而她却在即将结成仙胎的前一刻,倏地释放心灵和元神深处源自于前世又被今世禅心压缩深藏而精纯无比,顽固无比的邪意魔性,穆然由道入魔,以种魔诀凝聚最奇特的魔种,外在的仙化气质和内在的奇诡魔力互为阴阳表里,集至纯至美和至邪至恶于一体。 无论潜力,还是灵力,亦或神通变化,她这奇特魔种都远胜于依照种魔诀按部就班结成的魔种! 至乎最妙处,还在于她这奇特魔种在尚未大成之前,不仅不会像寻常魔种那样被修成禅心的高人感应探测到,反而还可伪装成仙胎,可堪以假乱真,完全骗过离着大宗师仅有一步之遥的了空、嘉祥等圣僧级人物! 再如今,她这堪称变异类型的奇特魔种一旦圆满大成,蜕变成圆满层次的仙胎,兼具仙魔之长。 比之【慈航剑典】正常按部就班练就的仙胎,她这既是魔种又是仙胎的仙魔神胎将强出不可以道里计,恐怕唯有融合过魔种力量的仙胎亦或吞噬过仙胎力量的魔种才有资格与她这神胎一分高下。 她从不甘心于人云亦云,亦不会循规蹈矩,拾前人牙慧! 今日之后,【慈航剑典】和【道心种魔大*法】这仙魔两道的至高法诀将在她手中达到前所未有的精奇高度! 她轻启玉足,衣裙下重复往现的优雅步履轻盈而稳定,每一步尺寸相同,轻重如一,自然地生出一种异乎寻常的节奏和韵律,陪伴她横过暴雨后松软的泥地,直抵身为天下屈指可数的武学大宗师之一的傅釆林前方三丈外。 就她所见的当世三位大宗师,表面上,宁道奇清静无为、谦虚自守;毕玄一派突厥人强悍暴力的作风,冷酷无情;傅釆林则是专情至性,毕生寻找最美丽的某种事物,看似都是一种至情至性的极端生物。 然而实际上,大宗师都是觉悟真我,完美掌握“有与无”之道,守一于中的精微生物,绝不会偏于极端! 何谓“真我”? 先要明白‘我‘的不同层次,简单可分为五重。最低的一层是物质,指我们的身体,稍高一层的是感官,心意又高于感官,智性(类似识神)高于心意,最高的层次是灵神,或谓之元神、元灵、元性、正觉、真如、真性、真灵等等名称。 而“我”便是这五重识的总和结果,以上御下,以内御外,灵神是最高的层次,更是其核心,乃谓之真我。 灵神源于生命孕育之初,从宇宙无边际无界限的虚无灵体分离而出的微粒一点,如纯净的雨水,落到不同的地方,会变化成不同的东西,却无损雨水的本源。 天人合一指的是作为外在的、天地终极的宇宙灵体,与作为内在的,人的本质或灵神在本性上是同一的,所以只有通过对物质、心意、感官、智性的驾驭,我们才有机会直指真如真我,通过灵神与宇宙灵体结合。 而如何觉悟灵神,以灵神真我驾驭灵神之下的四重识,也即以先天真我辖制后天性情和感官,仍需看各人的经验、心性、智慧、际遇和修真法门。 唯有一点,灵神真我实则无我无欲,惟精惟微,灵觉天机,如天道般物极必反,无始终无穷尽,绝不会反过来受后天性*情和欲**望的侵蚀而真正偏于极端……觉悟灵神真我之人,善与恶,热与冷,有情与无情,其间自有微妙之极的动态平衡! 具体说来,宁道奇的谦虚自守是建立在他以超然的眼光永远居于大势之中,乘大势滚滚向前,不攻而攻;毕玄对敌冷酷无情,但对整个大草原、整个突厥族却是充满无私大爱,道是无情却有情;傅采林则刚好相反,明明对生命和民族专情至性,热忱无比,但却偏偏选择了剑这种代表无情杀戮的器物为兵刃,可见其至情至性之中亦有一抹儿精粹至可怕的冷漠无情。 傅釆林仿若燃烧着灵焰的双目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梵清慧,名传天下的奕剑不知何时来到手中,长四尺五寸,阔两寸,剑体泛着荧荧青光,握柄和护手满布螺旋花纹,造型高雅古拙。 两人都生出与大自然浑成一体的动人感觉,没有生,没有死,生命只是偶然发生于宇宙问的一截小片段。 梵清慧素手微动,清露古剑自鞘内拔出一寸,发出山泉叮咚般的剑吟清音,似若来自十八层地狱的魔咒,又若九天云外传来的天籁,显尽了天地微妙的变化,贯通了仙境魔界的秘密。 剑体泛起的蒙蒙清芒,确如晨露在朝阳的辉映下闪烁的动人灵彩。 “仙子请!” 傅采林微微一笑。 奕剑泛起青湛湛的异芒,画过超乎人间美态,具乎天地至理的动人线条,似绕过无形的障碍,又贴着者障碍物往梵清慧击至。 剑影朦胧,剑锋化为一点青光,似若云霞缭绕里的不灭星光,流星般往她双目间的位置奔来。此点星光有书勾魂摄魄的魔力,只要她道心稍有空隙破绽,必为其镇压魂魄,被其所乘,美至极点,可怕至极点。 她终于面对着天下无双的奕剑之术,剑法至此,确臻达登峰造极的化境。 傅采林的奕剑术是感性的,其精微处在于他把全心全灵的感觉与剑结合,外在的感觉是虚,心灵的感觉是实。 如不明白傅釆林的境界,梵清慧根本在这里与他以剑对奕的资格! 而她之所以来此与之奕剑,正因为不仅明白傅采林的境界,还深知傅采林这种纯灵感性的武道最是克制魔种,或是最为魔种所克。 分别只在于,谁的心灵力量更强?(。) 第四**章 福祸相依 通往长安城的偏僻小路上,两道人影纵掠如飞。 “差不多了!” 落在后面的魁梧甲士忽然提醒一声,止住身形,一把扯掉蒙面黑巾,干咳两声,深吸口气,忍不住揉了揉兀自闷痛的胸口,正是刚刚完成第二次刺杀皇帝之壮举的“霸刀”岳山。 高瘦甲士打量了一眼周遭环境,径直来到路旁一处枯木杂草堆前,将面上黑巾、盔甲一一卸下,丢入枯木堆里,显出武士劲装勾勒的高*挑*丰**腴的姣好身材,引得岳山的眼神忍不住一阵炽热,却给她剑光闪烁的凤眸轻轻一瞥,顿时再不敢乱看。 这熟**美妇人不是尤楚红又是何人? 岳山讪讪地抹了抹嘴角干涸的血渍,也麻利地剥掉甲胄扔入枯木堆,郁闷道:“为何我给宇文邕反击成重伤,你却什么事都没有? 莫非那等生死关头,宇文邕还有心思怜香惜玉?” “此事确有些古怪……” 话虽如此,尤楚红却没有多说的意思,径直运气以短枪钢尖在头盔上一划,连串火星迸溅到枯草丛里,火苗青烟立时冉冉升起,开始引燃包围着盔甲等犯案证物的枯木堆。 随手将短枪也扔进火堆,尤楚红淡漠道:“此次劳你出手,算是李家、杨家、独孤家合共欠你一个大人情……若你不反对,我们可取来灭情道席应的狗头,替你报灭家之仇以作偿还。” 原来此次联络岳山,其实是李家、杨家、独孤家互通声气所为……不过,李渊的生母乃是独孤伽罗的四姐,三家藉由姻亲关系沆瀣一气亦属正常。 岳山目露仇恨之色,脸颊抖动,显是回想起一家妻儿老小被席应残杀殆尽的血海深仇。但他还是果断拒绝道:“不必了,毁家之仇岂可假手于人?” 顿了顿,强自收敛情绪,重现铮铮傲骨,“此次我之所以出手,一是看在我与李渊小弟的情分上,二是意欲与强手交锋,突破自我……我岳山岂是以这些微小事挟恩图报的厚颜之辈? 诸位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岳某就此告辞!” 话落岳山大步向着正西方向而去,似乎被尤楚红的提议勾起心事,欲要回陇西老家祭奠家人。 尤楚红则施展身法继续赶往长安城,只是黛眉微蹙,凤眸闪动着迟疑不定之色。 “那种熟悉的借力打力奇异功法,还有那种生死攸关之际,竟还不肯伤我一分一毫……难道真与他有关?” ………… 长安皇宫。 雨过天晴,御花园里花木招展,格外清新芬芳。 阿史那柔然却对这一切美妙视若无睹,心事重重地徘徊良久,忽然向身旁的钟木娜问道:“裴太傅在哪处偏殿署理政务?” 钟木娜闻言,先是左右看了看,没见附近有什么闲杂人等,才压低声音怯怯道:“我的姑奶奶,你不用这么肆无忌惮吧? 陛下才离城不到一日,因刚刚那场暴风雨的耽误,恐怕还没到五十里外的云阳宫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更何况,宫里规定,后宫妃嫔若无允许,不得接见外臣。正武殿左近人多眼杂,你敢这么大明其白地去正武殿偏殿与他相会?” “宇文邕这一去,回不回得来还难说呢!”阿史那柔然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丝毫不顾钟木娜目瞪口呆的表情,“宇文邕此去北疆,无论是突厥还是某些心怀不轨之人欲要对他下手,只能在半路上,否则一旦宇文邕深处万军之中,即使毕玄尊者也难以得逞。 刚刚那暴雨倾盆,道路泥泞之时,三千护驾精骑定然踟蹰难行,睁目如盲,岂非正是一次天赐良机?” 钟木娜诺诺道:“宇文邕的功力近来愈发强横,不会这么容易给人得手吧?” 阿史那柔然幽幽道:“若只突厥一方动手,自然没这么轻易得逞,但内外勾结,几方合力,宇文邕不死也难。 说到底,大周立国也才勉强二十年,朝野势力汉胡夹杂,犬牙交错,明面上君臣一心,上下齐力,然而暗地里不甘人下者比比皆是,宇文氏的皇位犹如空中楼阁,看似高大,实则危如累卵。 宇文邕在位,还能凭着炉火纯青的帝王心术稳稳驾驭,而宇文邕但有万一,那……” 说到这里,她素手按着小腹,俏脸涌现忿忿之色,“我终于明白了,那混蛋就是不想维持宇文氏的皇权,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一直以来才会故意不让我怀上孩子!” 钟木娜:“……” “我这就去找他问个清楚,看他想把我的皇后宝座留给哪个狐**媚*子?”阿史那柔然冷哼一声,如云长袖一挥,径直步往正武殿。 钟木娜无奈紧随其后,忍不住暗暗腹诽:要不要这么理直气壮,你与他没名没分,也是所谓的狐媚子之一啊? ………… 青翠静谧的山谷里。 周老叹浑身插满筷子粗细的银质导管,连通着一堆精致而古怪器材,整张丑脸惨白如纸,肌肉抽搐,双眼瞪大,表情扭曲,简直就是一具活生生痛死的僵尸。 “咚咚咚……”偏偏异常急促且响亮的心跳声宛似雷音滚滚。 向雨田阖目凝眉,全神贯注,左掌压住他的胸膛,右手食指则在他眉心、太阳穴、脖颈动脉、小腹等气血要穴处时不时或轻或重的点一下。 好半响,向雨田轻轻吁了口气,叹道:“总算将你体内的血毒抽出了大部分,稳住了恶化的趋势,再有十天半月,差不离就可大功告成了!” 周老叹暴凸僵直的眼珠勉强动了动,流露出一丝激动之情,旋又被无穷痛苦取代,恢复那濒临崩溃的死人表情。 向雨田见此眼角抖了抖,正要再开口,忽地转过身去,邪芒隐现的眼睛径直望向关中方向的蔚蓝晴空。 那处明明空无一物,他却神色凝重,喃喃自语道:“好一个圣门后辈,竟想出这种巧用种魔诀的法门……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 长安城上空某一肉眼不可见的神秘虚渺空间。 半透明的气运金龙盘旋飞舞,蜿蜒遨游,比之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威武昂扬,此刻的金龙不仅稍显萎靡,还多了一股莫名的焦躁,龙吟阵阵,席卷四方。 可惜********,天下几乎无人能够听见! 恍惚间,狰狞龙头一阵模糊扭曲,竟变化成一颗清秀绝伦的人头面庞,纤毫毕现,但转瞬间,人头亦模糊扭曲起来,复又变回一颗独角龙头。 古语云: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又云: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虬;再五百年化龙,千年化应龙。 中土神州幅员辽阔,人杰地灵,气运不可谓不磅礴浩大,天下一统乃为世间唯一之气运真龙,威加四海,万国来朝;纵然三分天下,亦可各成气运蛟龙;三分天下有其二,则蛟龙生角,化成虬龙; 方今大周雄踞中土三分之二,国强民安,气运所聚,自成虬龙,而且是巅峰状态的虬龙,离着真龙,亦只差一线罢了。 然而此时此刻,谁能想到盘踞在长安皇都的气运金虬竟显得如此无助? 那强大元灵以皇帝灵体为媒,以天子龙气为桥,悄然渗入气运金虬体内,然后暴起发难,正在强行侵占金虬的核心本源。 顷刻之间,金虬之首便在龙头和人头之间反复扭曲变幻了十数次! 终于,金虬重新稳定在了龙头状态,修长而唯美的半透明龙躯黄芒闪耀,龙腹龙爪下朵朵黄云汇聚,衬托得金虬愈发神秘而威严,在长安皇都上空盘旋遨游,一如巡视着自己领地的无上君王。 然而细看之下,方能发现,金虬一双碎金色龙眼的瞳孔深处,竟倒映着一道虚幻的人影,其精致面庞正是刚刚那清秀人头的相貌! 似乎熟悉了金虬的躯壳和能力,虚幻人影眸中清光一闪,金虬倏地一个翻转,龙躯层层盘踞在长安皇都正上方,一如帝王天子般坐北朝南,龙吻猛张,狰狞可怖。 龙吟一出,整个神秘的虚渺空间刹那间荡漾起浩瀚无匹的无形波动,无边无际,无始无终。 忽然,丝丝缕缕的流光溢彩如云气般顺着无形波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蜂拥没入龙吻之间,转眼聚成一粒炽金光点。 其恍若实质的存在感,竟远胜于半透明的气运金虬本身! 紧接着,各色云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渐渐由小溪汇成江河,浩浩荡荡地涌入龙吻之间,炽金光粒飞速胀大起来。 与此同时,气运金虬似乎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本能般震颤*抽*搐起来。 顷刻间,汇聚而来的各色云气已然由浩荡江河化为汪洋云海,而最中心的龙吻则成了深不见底的磅礴漩涡,其间一颗拳头大小的炽金球体在漩涡里沉沉浮浮,时隐时现。 而金虬整个龙躯亦震颤得愈发剧烈,层层盘踞的身形几乎都要扭曲崩散。 恰在此时,半透明的龙躯鳞甲缝隙间突兀地浮现出丝丝暗淡黑气,如诡异毒蛇般扭动着向龙吻处攀爬而去,散发着与气运金虬格格不入的灾厄凶煞、怨毒衰败意味。 “终于来了!” 一个清冷的念力波纹荡漾开去。 似乎是与龙躯上浮现的暗淡黑气相呼应,气运云海的四面八方均有股股黑气随之浮现,并以比明亮彩气快出数倍的速度汇往龙吻之间。 “天清地浊,阴阳应象……福祸相依,既有福运、鸿运,自然亦有厄运、劫运。国之兴也,气运堂皇,光明赫赫,国之衰也,气运晦暗,劫煞重重!” 伴随着莫名的似呢喃又似咏叹的念力波纹荡开,股股黑气似乎遭到什么无形的阻力,怎都到不了龙吻之间那颗炽金球体处,无奈尽皆聚往半透明的金虬龙躯上,引得金虬龙躯不住剧烈扭曲起来。 不多时,整个龙躯都染成了深沉的暗黑色! 诡异的是,变成黑虬的龙躯一阵扭曲模糊之后,竟突然安稳下来,只是再不复半点儿堂皇正大的气息,反而充满了无尽的狰狞恐怖、凶戾恶煞! “我擦……虽说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但没想到这劫运积聚得这么快,这么猛……走也!” 黑虬龙躯一震,先是龙首缓缓后仰,旋即猛地向下方的长安皇都狠狠一喷。 龙吟咆哮之中,一颗明霞闪耀的炽金球体化作一道金色电光,径直射向长安皇宫的某处……没有人知道,这颗炽金球体里裹着一道清蒙蒙的人影。 但丢失了炽金球体的黑虬却是再次一震,狠狠喷出了一道浓郁无比的暗黑色龙息,紧追着炽金球体而去…… 经此一着,黑虬似是丢失了灵魂一般,木然停驻不动,整个龙躯一阵明灭闪烁之后,竟怦然溃散开来。 稀薄了许多倍的气运云海一阵翻滚,丝丝缕缕的流光溢彩再次汇聚,渐渐重新化生一头气运金龙,却再非原本的金虬,而是回复到三分天下之时的金蛟。 不仅没了龙角,体型缩水了一圈,就连龙躯的芒光也由亮金变为了淡黄,愈显透明了! ………… 正武殿左偏殿。 瞑目盘坐在蒲团之上的石之轩倏地睁开双眸,隐含炽金之色的郁郁清芒暴**射*出三尺有余,浑身紫袍亦无风自动,猎猎拂扬。 但他却顾不得其他,忙不迭双手高举,掌心撑天,周身空间顿时一阵扭曲,穆然浮现出一圈清蒙蒙气罩,宛如清净琉璃构成的空心球体般将他封锁罩死。(。) 第四九零章 太清神罡 下一瞬,石之轩头顶上空便即多了股肉眼难见的莫名气息,弥漫在他周遭,清蒙蒙琉璃气罩立时剧烈扭曲波动起来,似被千百只透明手爪疯狂抓刺拉扯。 而在他的元神慧眼之中,却见无穷劫煞黑气正不住地攒刺冲击着他的太清罡气罩。 时至今日,他的【太清罡气】再非上一世那样仅止于一门争勇斗狠的护体反震之武功,而是衍化为一门独属于自己的神通! 所谓神通,不可思议之神秘力量也,已非尘世武学理念所能概括和解析。 此门【太清罡气】神通,乃以还虚层次的元神道体自天地间攫取的无上元力衍化成至清至净纯、至精至纯、至虚至灵的先天清气为初基,仅此形成的罡气罩已具有无与伦比的防守反震力量,诸邪不侵,诸恶不破。 但这尚属基础初层,而之后,还需在先天清气中加诸玄之又玄的神妙力量和变化,才可渐成中层“有无相”境界,以及终极“有无间”之无上境界。 所谓“有无相”,相者,象也。或有形象,或无形象,一念之间,太清罡气可随意千变万化成任何形状形象,亦可随意阻断隔绝色、声、香、味、触等种种有相无相的事物和力量……攻守变幻,从心所欲,无所不能。 所谓“有无间”,间者,空间、时间也。若能空无间,则太清神罡即可分割或隔绝从各个空间维度袭来的超凡异力,堪称绝对防御;若能时无间,则太清神罡即可凝固或排斥从过去、现在、未来各个时间段袭来的超凡异力,堪称绝对守护。 当然,石之轩现下也只是圆满完成了中层的“有无相”,而初窥终极的“有无间”无上境界,只在“空无间”上浅尝辄止,略有所得。 即使如此,石之轩已可凭借这半吊子的“空无间”太清罡气成功夺取人道气运的至高本源,并勉强隔绝阻断劫运之气这种堪称来自异度空间的诡秘追袭。 须知,气运之力乃人道至高力量,无形无相,无影无踪,神妙非常。至少,当世最顶尖的仙胎、魔种异力就无法抵御气运、劫运之力,纵然神秘莫测的战神殿也不能隔绝气运之力的影响。 由此可见,能够分割和隔绝气运、劫运的“空无间”太清罡气,其“神通”之称绝非妄自尊大! 而且,石之轩不用试验也能肯定,这“空无间”太清罡气亦可轻易隔绝精神力量的窥探和感召。 毕竟,精神异力其实也就是波动层次比先天真气更高半个维度的力量,可归纳为异度空间力量的一种! 也就是说,石之轩今后再不惧向雨田那魔种之力的遥遥隔空窥视和锁魂。 渐渐地,劫运黑煞像有智慧般明白无法强行突破太清罡气的防御而降临到石之轩身上,唯有停止沸腾,宛如薄膜般均匀的紧贴在太清罡气罩的表面,似乎在等着他能量不继而不得不撤去罡气的那一刻。 岂知石之轩眸光一闪,意念维持着太清罡气罩如如不动,却从脖子下取出一柄晶莹润泽的寸许玉剑,贴在眉心祖窍,正是和氏璧之奇玉所制的那小饰品! 随着他瞑目凝神,似乎有什么无形能量从眉心注入微型玉剑,但见玉剑通体闪烁起柔和灵光,越来越亮,渐成流光溢彩,最终绽放为蒙蒙五彩毫芒。 好一会儿,石之轩睁开双眸,疲惫之色一闪而逝,手上麻利地解开了剑柄末端系着的天蚕丝,轻轻松开了微型玉剑。 却见灵光朦胧的微型玉剑并不坠落,反而稳稳凌空悬浮,紧接着微型玉剑如五彩蝴蝶般一个轻灵翻转,悠悠向着外面的太清罡气罩刺去。 清光潋滟,玉剑通体没入了清气壁罩,玉剑锋尖渐渐突出了清气壁罩表层,触及外面的劫运黑煞。 似乎忽然发现了目标,劫运黑煞波澜乍起,疯狂地涌向微型玉剑的锋尖……眨眼间,微型玉剑表层的明澈灵光就被节节侵染,最终变成了暗淡的漆黑朦胧。 和氏璧奇玉独特的质地,竟可将肉眼不可见的劫运煞气具象化为暗淡黑沉的能量! 就在最后一丝劫运黑煞也涌入了微型玉剑的刹那,石之轩倏地双手虚抱,将漆黑玉剑隔空摄住,周遭的清气壁罩随之化作涓涓清流,聚往玉剑,似清蒙蒙琥珀般将之牢牢裹在其中。 随着石之轩双手合拢施压,蒙蒙清气飞速灌入玉剑,使之表面的漆黑渐渐缩小,最终化为剑身中间的一条愈显深沉的黑痕,恰似润泽玉剑的一段漆黑剑脊。 “呼……” 长长吁了口气,石之轩重新以天蚕丝穿过剑柄,将玉剑贴身悬在身前。 刚刚他是分出一部分阳神念力寄托在玉剑之中,引**诱劫运煞气涌入玉剑,再以“空无间”太清罡气将之牢牢封印在玉剑核心处。 如此施为,除了那部分阳神念力彻底被劫运黑煞侵蚀,再不能随意收回己身之外,还需要他每日按时向玉剑注入太清罡气,补充封印能量。 “但这一切确是物有所值!” 石之轩默默感受着阳神之中积聚的人道气运本源----那颗炽金光球隐隐透出的玄之又玄,仿佛天道般奥秘无穷的力量,大感欣慰。 何谓人道?何谓天道? 若说天道是世界初生之时就与世界同步生成的虚无灵体,无处不在地掌控着世界的一切规则法则及能量运行,堪称世界的隐性本体。 就像人之先天元神,天道只有如同本能的先天灵性,而无善、恶、自我等分别观念。 那么人道就是众多智慧生命精神、意志、信念、信仰等等力量升华聚合而后天生成的一种虚无灵体,象征着人道的兴衰存亡。 就像人之后天识神,人道除了有限的灵性、智慧,亦有善意、恶意及自我。“善意”例如庇护天子龙气在身之人,“恶意”例如一国气运金龙厌恶敌国之气运,而“自我”这点则体现在唯我独尊的排他性,隐隐然压制着其他物种的气运,以免其他物种像人类一样进化出智慧。 但是,说到底人也是世界的一部分,且先有世界再生人,所以人道也是天道的一部分,且智慧生命的人乃世界里的最大变数,所以人道暗合天道那遁去的一,与天道形成绝妙互补。 天地人俱全,生生不息,无始无终,才是圆满运转的世界! 石之轩此次盗取的这团人道气运本源看似不多,实则乃是此世无数人类从古到今积聚的庞大人道本源核心的一小部分,其精纯灵妙已达堪比天道本源的程度,而且是唯一能够真正被人这生命体纳为己有的世界本源。 若是能将这团本源融入他的元神和肉窍,【炼虚合道】再非妄想,但这过程,切不可操之过急,说不得时间很是漫长,唯有暂且封存在阳神之中,徐徐图之。 阵阵疲惫自阳神深处涌现,石之轩揉了揉太阳穴,默默放松心灵,任由嵌入虚空的精气神自然流转,缓缓恢复。 今次先是压制宇文邕的精神灵体,驾驭其躯壳与毕玄激战,再是在虚渺空间与气运金虬争夺主导权,而后操控气运金虬汇聚人道本源,最后又抵御劫运煞气的侵袭和追击,并将之封印……凡此种种,无不耗损了他大量心力。 今时今日,他心灵原核的存在依托,已由之前的肉窍和精神共通承载变成纯粹由阳神承载,而心灵力量这种玄之又玄的本质耗损,即使阳神攫取再多天地元力,也难以有效补足。 静坐片刻,石之轩才慢悠悠地抬手研磨墨锭,提笔粘了墨汁,继续伏案批注奏章……殿门外值守的禁卫、太监根本不知道,他刚刚神游天地,做出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多时,阿史那柔然趾高气昂地迈步进殿,见他笔走龙蛇,挥洒自如,一派能臣贤相气度。不由冷哼道:“你倒是沉得住气,就不怕苦心积虑,最后为他人做嫁衣?” 石之轩微微一笑,平淡依然,“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也一定会得到它,其余一切皆为虚幻,不足挂齿!” 阿史那柔然黛眉微蹙,俏脸寒霜更重,不无愠怒道:“希望如此!” 石之轩对她温柔一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那并不是最佳选择,若我当真按照你的方法去做,才是害了你与孩子……今后你就会明白!” 阿史那柔然将信将疑,神色变幻。 恰在此时,太子宇文赟匆匆进殿,浑不顾阿史那柔然这名义上的母后为何出现在此处,快步来到石之轩身旁,附耳低声道:“刚刚接到护驾领军的飞鹰传书,父皇遭遇高手刺杀,重伤昏迷不醒,恐怕凶多吉少,目下已被送到云阳行宫安置就医……” 阿史那柔然耳朵微微一动,美眸扑闪。 石之轩故作神色剧变,旋即直视宇文赟的双眼,沉吟道:“太子可是想要微臣赶赴云阳行宫,协助医治陛下?” 两人目光一触,立生默契。 “有劳先生了!”宇文赟假惺惺地嘱托道,“等会儿本宫会下旨让齐王宇文宪、越往宇文盛、宗伯宇文孝伯、隋公普六茹坚等重臣随太傅你赶往云阳宫探望陛下……” 所谓“协助医治陛下”,潜台词就是掌控濒危的皇帝,也即掌握了皇帝的遗旨、遗命,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继承皇位的人选。 宇文赟到底有些小聪明,知道他自己此时必须坐镇长安城,否则若他亲自赶去云阳行宫侍奉皇帝,那么长安城就有可能就会落入某些乱臣贼子手中,威胁到宇文氏的皇权;若他不去侍奉皇帝,那么万一皇帝落入宇文宪、宇文盛等近支皇亲手中,那就很可能夺走他的皇位继承权。 因此,他唯有派自己最信任的老师前去云阳行宫,并带去一众能臣悍将,才能两头兼具,既能掌握皇帝,又能安定长安城,保证皇位顺顺当当地传到他手中。 石之轩当然明白宇文赟的心思,对此并不意外,亦乐见其成,而真正让石之轩暗自留心的是,宇文赟身为皇位第一继承人,头顶的天子龙气原本很是明澈浓郁,但此时不仅稀薄暗淡了许多,而且缭绕着丝丝缕缕的劫运黑煞……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我盗取了气运本源之后,反噬而来的庞大无匹的劫运煞气虽然大部分由我这罪魁祸首承担,但剩余的则落到当代皇帝及其继承人、子嗣等人头上。 他们可没有太清罡气抵御这劫运黑煞,根本背不起这黑锅,但只要跟皇帝位有牵连,就无法摘干净,只能毫无所知地承受这些劫运黑煞带来的恶果,至乎霉运连连,国破家亡!”(。) 第四九一章 真身有漏 夜幕低垂。 明月爬上了长安皇城的上空,又白又亮,孤单却永桓。 内外皇城的灯火与宫城外延展无穷的官邸民房,组成了大地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都会之一。城东那没有夜晚的花街柳巷,更为大周的繁华昌盛作了一个具体而微的阐述。 月晕外星光点点,在这万里无云的纯美世界上舞跃闪烁,像在为俯仰着诸般一切的接天高楼第七层上的佳人,奏起了寂静伟大的乐章。 楼下虽是禁卫密布,守备森严,可是在这第七层楼上,梵清慧却忘怀了一切,对她来说,大地间除了正徐徐拾阶而上的石之轩外别无他物。 星移月转,沧海桑田,人事迁移,在这永无止尽的变异里,眼前这一刹那对她来说却是永恒长存。 她的精神正与周遭的一切翩然起舞。 在这一刻里。 接天高楼成为了只属于她和石之轩所共同拥有的甜梦。 月儿孤悬在星弧的边缘,又圆又远,照亮了这被灯火净化了的世界。 她以无上的慧心,感受和倾听着夜空那无言的章句。心神亦嵌进了这宇宙的节奏里去,再难分辨彼我。 石之轩走到近前,与她并肩而立,俯视着皇宫甚或整个长安城,微笑盈盈,“恭喜恭喜……看来你与傅采林一战,确是受益匪浅!” 梵清慧同样笑意盈盈,“同喜同喜……你不也得偿所愿?”顿了顿,又饶有兴致地道:“你何不猜一猜我与傅采林谁胜谁败?” 石之轩哈哈一笑,“何须猜测?你与傅采林的斗剑,在心而不在剑,更不在功力高下,无论胜败如何,你都会得偿所愿。 更何况,就算你败了,傅采林伤得了你么?追得上你么?奈何得了你么?” “什么都瞒不过你……”梵清慧幽幽轻叹一声,似乎甚为失望----所谓让他猜一猜斗剑之胜败,实则是试探他看不看得透她的修为和道行,而他的答案则令她不得不打消就此发起二人在此世第一次约战的念头。 只因他将她看了个晶莹通透,而她却无法完全看透他! “不知是否错觉,我隐约感到你的元神似乎有个缺口……是在尝试修炼某种新创的神通秘术么?” 石之轩微露惊讶,并未直接回答,摩挲着下巴沉吟道:“看来此次所作所为确有些贪功冒进了,仅仅缺失了极少部分阳神,竟令我的无漏真身都出现不该有的微小缺漏么?” 其实这也是应有之义,若只凭些许精神力量或真元之气,根本难以骗过劫运煞气,唯有真正将一丝元神本源注入微型玉剑,才能将劫运煞气引入其中并加以封印。 若不能将这一丝元神本源收回,那他无论将元神修炼到何种境地,都永远存在一点缺口,一丝破绽……关键只在于,敌人能否高明到发现他这一丝破绽并加以利用! 好在他对此早有所料,亦早已计划好如何变不利为有利,转祸为福…… 听他直言不讳地承认元神出了问题,梵清慧美眸一闪,不无期许道:“看来你又先我半步。” 并非她没想过利用他元神的这丝破绽击败他,而是她深知,到了他这层次,所谓的最强和最弱早已浑融为一,再无弱点可言,亦无错误可犯,基本上已将除了运气之外的一切制胜因素都都完美掌控。 元神的这丝破绽,在实战之中,很可能就成为诱敌、惑敌的一个天然陷阱,妄想利用这丝破绽击败他的人,十有**会自讨苦吃! 同样,到了这种层次,若想更上层楼,可谓难上加难,不怕不圆满,就怕太圆满----不圆满,有缺漏,就证明寻到了更进一步的空间;反之太圆满,完全感受不到不足和缺漏,也代表着没能寻找到更进一步的空间。 石之轩忽然道:“这大半年,你似乎不在中土?” 梵清慧轻嗯一声,“我去突厥、波斯转了一圈,今后还准备再由江南到西南,去南越、天竺看看。” 石之轩眉头一挑,“所谓贼不走空……你在突厥、波斯得了什么好东西,不妨拿来与我交换?” 梵清慧玉容闪过得意之色,美眸弯成了月牙儿,“这次去大草原机缘天降,迎面遇上了几个波斯明教的高手,特别是其中一个名叫拉摩的光明使者,追着以‘魔王’哲罗为首的一伙儿从波斯逃到大草原来的叛教者……” “可真是踩****了……”石之轩微微颔首,暗忖:哲罗好像就是许开山的师尊吧?这倒霉孩子! “那你肯定是凭着天下无双的轻功辍在他们后面,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出来捡漏喽……外加魔种这种制人心神的逼供利器,包保他们连祖宗十八代都吐出来。” 梵清慧大感无趣,淡淡道:“波斯明教的经典名为《娑布****》,内含多卷,其中以《药王经》专讲用毒,【光明经】为最,比之魔门十卷合一后的【天魔策】也只稍逊一筹。 不过明教历代中罕有人能够修成【光明经】,就连修成次一等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之人亦少之又少。” “好东西啊……”石之轩迟疑道:“可我一时间好像拿不出同等级的秘籍来换,能够先赊账?” 梵清慧娇哼一声,“你以为呢?” 石之轩皱眉暗忖:除开四大奇书,此前各种神功大*法,若以精妙层次而论,恐怕唯有【黄天大*法】略胜《娑布****》一线,而【十柱大乘功】则又稍逊《娑布****》一筹,倒也勉强够资格交换。 可惜,这【黄天大*法】和【十柱大乘功】现在我都没有啊! “这样吧……我拿四大圣僧的禅功绝技,以及我与宁道奇的【散手】、毕玄的【炎阳大*法】交手时所窥得的部分核心奥秘来换如何?” 梵清慧耸了耸琼鼻,嘟囔道:“质量不足,数量来补,勉勉强强了!” ………… 午夜时分。 史万岁快步来到高楼之下,正欲上楼,却见石之轩从楼梯转角处下来,忍不住暗暗惊叹:师尊越来越深不可测了,竟似能够预知我的到来和来意。 表面上一丝不苟地行礼,禀报道:“师尊,陛下似乎要醒了,是否派人通知太子及诸位文武大臣?” 自五月二十七日宇文邕遇刺昏迷,在云阳行宫留驻四日,紧急医治无效,又于今日六月初一被送返长安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苏醒的征兆。 其间究竟,石之轩心知肚明,但他此刻却是满脸惊喜道:“还等什么?快快通知太子和诸位同僚啊……” 史万岁应诺而去。 石之轩一边施施然步往皇帝寝居的乾安宫,一边分心琢磨着【光明经】和【御尽万法根源智经】。 波斯明教宣扬“二宗三际”思想。“二宗”即明与暗,善与恶:“三际”即过去、现今、将来(初际、中际和后际)。明王及其光明王国的诸神在初际后期与中际时期同魔王率领的黑暗王国群魔不断斗争,终在中际末期大获全胜,世界毁灭,明王(大明尊)将人类带回光明王国。 而明教的修炼理论与教义息息相关,讲的是明暗对峙的两种终极力量,修持之法是通过这两种敌对的力量,由明转暗,从暗归明,只有通过明暗的斗争,始能还原太初天地未开之际明暗各自独立存在的平衡情况。 这点有些像是中土阴阳理论的变种,但比之中土更青睐阴阳和合之法,厚积薄发,明教的修炼体系则更着重阴阳相激之法,稍显激进,当然二者最终亦殊途同归,均为阴阳平衡,浑成太极。 【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即以明暗力量和善恶意志互为表里,刺激并开启人体的潜能和智慧,最终修成混杂着念力的奇异真气,可将空气、水流等柔和流体固化为铜墙铁壁,或攻或守,威力恢弘。 【光明经】则又更高一筹,纯讲过去、现在、将来三际变幻,至乎可让修者逐渐挖掘出灵神深处蕴藏的前世记忆和智慧,但成功率明显有问题,以致练成者少之又少。 思索之间,石之轩已来到乾安宫龙榻之前,入目处,宇文邕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眼皮紧闭却又不住抖动,确是即将苏醒。 但这实则是石之轩四日前就布下的扰乱宇文邕精气神,掩人耳目的手段,真正让他暗暗咂舌的是,宇文邕身上的天气龙气已被劫运黑煞彻底笼罩,情况可比宇文赟严重了不止一倍。 毕竟,他是凭借宇文邕的天子龙气为桥梁,盗得人道本源的,在人道气运看来,宇文邕就算不是罪魁祸首,也是最大从犯。 因此人道劫运直接将宇文邕的天子龙气尽数抵消削去,即使宇文邕真的恢复健康,不仅精神境界会大大倒退,反而会被煞气攻心,重新主政后必将由之前的英明神武变成昏聩不堪,暴虐无度…… 最终要么纵**欲**暴毙,要么君逼臣反,被哪个忍无可忍的臣子干掉,反正是短短时间内就结束了皇帝命。(。) 第四九二章 合道之疑 “如此看来,还是让你尽快退下皇位,避开劫运的直接反噬,将之留给继任皇帝……反正宇文赟本就是青年早逝的薄命面相,不在乎多谢霉运,或是早死几天!” 石之轩暗暗嘀咕着,施施然绕到宇文邕头顶处,笼在袖中的剑指微微一震,一股蒙蒙清气无声无息间隔空透入宇文邕的百会大穴。 渐渐地,宇文邕的眼皮吃力地张开,露出神采全无的浑浊眼珠,明显带着僵硬和迟钝…… 片刻后,一阵阵或轻或重的脚步声来到殿门。 ………… 是夜子午之交,英明神武、勤政爱民的圣天子龙驭宾天,年三十有六! 次日,长安皇都满城缟素,哭声震天。 太极殿里素麻满堂,高冠憧憧,仍有大臣不住涌入。 后殿,宇文赟在宫女和春官宗伯府(复古周礼官制,春官即礼部)下士的服侍和指导下,一一穿戴威严华美的冠冕、龙袍。 石之轩挥手招过那春官下士,径直问道:“等会儿圣上正式登基即位,众臣参拜,该如何山呼?” 正在充当木偶的宇文赟闻言好奇地看过来,参拜山呼无非就是“拜见”、“叩见”之类,先生不会不知道,怎会明知故问? 这春官下士同样有此疑惑,却不得不照实回答,“应高声山呼为‘拜见圣上’!” 石之轩轻嗯一声,肃声道:“改了……等会儿通知众臣,今后大礼参拜圣上,一律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春官下士目瞪口呆,这也太马屁了,秦始皇都没这么张狂! 宇文赟却已迫不及待地欢欣道:“太傅之议深得朕心,就这么来!” 春官下士唯有拱手应诺,“谨遵陛下之令。” 石之轩又道:“平常颁布天子命令如何起头?” 春官下士应道:“自魏晋至今,天子颁发命令,皆以‘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八字开头,阐明天子的正统。” 石之轩一挥长袖,沉声道:“改了……今后圣上之令,一律唤作‘圣旨’,圣旨开头,一律前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八字,以示天地正统。” 春官下士看向宇文赟,目光中带着请示之意。 宇文赟嘴里咋摸着:“应天顺时?奉天承运?好像后一个更威严……”说着果断一挥手,“准了!” 春官下士惴惴不安地去往前殿通知众臣。 宇文赟则开怀不已,对石之轩赞道:“太傅高才,实乃朕之肱骨!” “陛下谬赞了。”石之轩笑眯眯看着宇文赟,对他头顶龙气里不住增长的郁郁紫黑恶煞大感心惊。 至乎这黑气都透出宇文赟的灵台,呈现在印堂命宫了,只要稍通观人之术者,皆可看出宇文赟灾祸不远。 不过,让石之轩颇为无语的是,宇文赟印堂除了黑色,还有隐约现出丝丝粉色,“这是桃花运么?” 须臾之后,太极殿济济一堂。 伴随着群臣山呼海啸般的三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高居龙椅上座的宇文赟志得意满,险些没憋住开怀大笑,但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对那里从小到大因犯错而被宇文邕棒打鞭笞留下的累累伤痕介怀不已:老东西,怎么死的这么晚? 此时太监已在按序颁布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阿史那氏雍容慈和,尊为皇太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李氏(宇文赟生母)抚育英主……尊为帝太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国公、上柱国、太傅裴矩器宇沈邃,风度宏远,誉彰遐迩,道冠簪缨,识具明允,才称王佐,望乃时英。识量清举,神彩凝映,德宣内外,声溢庙堂。特加授大前疑,为四辅之首……” 听着这将自己吹捧成千古贤相的华丽辞藻,石之轩眸光一闪,感觉很是古怪。 《尚书大传》曰:“古者天子必有四邻,前曰疑,后曰丞,左曰辅,右曰弼。天子有问无以对,责之疑;有志而不志,责之丞;可正而不正,责之辅;可扬而不扬,责之弼。其爵视卿,其禄视次国之君。” 也就是说,所谓“大前疑”,是个复古官职,乃四大辅政大臣之首,专供皇帝垂询政策,权位爵禄俯视百官,仅次于皇帝。 “咱也算是权倾朝野了吧?” 石之轩无聊地腹诽着,“不知宇文邕是怎么教导宇文赟的,竟敢将杨坚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丈人加封为大后丞,那可是后背心啊……也不怕杨坚从背后捅他刀子?” 反正石之轩已经看到杨坚那从瞳孔深处漫延出来的灼灼精芒! ………… 傍晚时分,新帝率百官再次去先帝灵堂前叩拜哭灵。 闲极无聊,宇文赟的视线总是徘徊在宇文邕的十余个美貌妃嫔身上,目露猥**亵,嘴角银笑…… “难道这王八羔子桃花运的对象还真应在你老爹的妃嫔身上,也不怕你老爹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你?” 石之轩暗暗鄙夷着这个便宜弟子的人品,眼不见为净,扭过头打量着规格大气、色泽微紫、纹理美观、清香馥郁的香楠木梓宫(皇帝的棺材)。 忍不住暗暗叹息:好漂亮的极品木材,作棺材可惜了! 梓宫之内,宇文邕深深沉眠,呼吸、心跳、脉搏、体温等一切生命体征尽消,唯余每半个时辰才会有一次微不可察的生机波动。 这可是石之轩集胎息术、闭息术、龟息术、蛇息术、蛙眠术、蝠眠术、睡仙功等等敛息秘术,外加丹道静功、种魔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魔劫法”及【慈航剑典】的‘撒手法’、‘死关’这等徘徊在死亡边缘的寂灭枯禅法……博采众长所精创的假死离魂之法,谓之【蜇龙梦魂大*法】。 现下虽然大*法尚未彻底完善,但已足以凭此让宇文邕陷入假死状态,骗过世间九成九的高手了。 宇文邕不愧是当世绝顶枭雄,揣摩人心的造诣罕有人能与之比肩,竟早早就为他自己预判了“蛰龙”的下场,而今一语成谶,果不其然? 在石之轩的精微操纵下,此刻宇文邕的精神灵体和肉窍隐约间既分离隔膜又藕断丝连,奇妙非常,而长此已久,宇文邕的精神体将因一次又一次极短暂的游离虚空而被不断消磨记忆和情感。 当然,石之轩并不是想最终只剩一个纯真到白痴一样的植物人,而是深知宗师级武道高手最深刻的记忆一定是练武所悟的武道真意和战斗所形成的应变本能。 只要等到宇文邕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消磨得差不多了,他就可及时止住这种状态,将宇文邕“复活”,甚或以精神大*法重新为宇文邕灌注虚拟记忆,使其成为一具战斗、寄生两不误的绝佳人傀儡。 实际上,这也是石之轩深入研究灵魂的一次尝试----在达到【炼神还虚】这层次后,石之轩再次生出了前路茫茫的感觉,不得不想方设法寻觅更上层楼的途径。 就连之前盗取人道本源,也是他的尝试之一……至于此世人杰求之不得的【破碎虚空】,开启仙门,遁入“仙界”,反倒对他并无太大吸引力。 按照金丹大道的纲要,石之轩接下来就该【炼虚合道】,然而【炼虚合道】究竟具体如何,他其实心里也没底,唯有遵从心灵的感觉,亦步亦趋,且行且观。 正如《性命圭旨》所说:“大道乃虚空之父母,虚空乃天地之父母,天地乃人物之父母。” 【炼虚合道】之丹诀:以太虚为鼎,太极为炉,清静为丹基,无为为丹母,性命为铅汞,定慧为水火,窒欲惩忿为水火交,性情合一为金木并,洗心涤虑为沐浴,存诚定意为固济,戒定慧为三要,中庸为玄关,明心为应验,见性为凝结,三元混一为圣胎,性命打成一片为丹成,身外有身为脱胎,打破虚空为了当,此最上一乘之妙,至士可以行之,功满德隆,直超圆顿,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说来玄虚,实则其要点就在于粉碎虚空心,即无心于虚空,做到本体虚空,并安本体于虚空中,得先天虚无之阳神,合于遍布万化、无所不在的大道,从而出现“百千万亿化身”。 但这方法,且不说可不可信,就说这样做的难度,绝对是【破碎虚空】的千百倍以上,简直可以将世间一切天人层次的绝顶人物尽皆吓尿! 大致法门为,阳神可出而不出,修炼至阴尽阳纯之时,阳神健全再行引领放养之功;身躯可弃而不弃,保守元灵,千烧万炼,忘其如太虚,而以纯火烹之,形骸骨肉与之俱化,形神复又合二为一,此即炼虚合道,形神俱妙,合于遍布万化、无所不在之大道,出现百千万亿之化身,神通广大,拨云弄雾,移山填海。至此则可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浩劫不死,寿齐天地,才算证得天仙大道了。 对于在这武侠世界,能否修炼成上述的这种牛气冲天的天仙大能,别说石之轩心里没底,就算换了上古仙人广成子重回世间,恐怕也只能呵呵了。(。) 第四九三章 何谓阳神 不过,还有一种【炼虚合道】的版本比较简单,也就是像燕飞一样将太阴太阳两种极端力量集于一身,一阴一阳之谓道,如此使自身宛如天地大道般太极圆满,周流无穷,谓之【炼虚合道】。 但这怎么看都不像真正的【炼虚合道】,最起码石之轩现下就可勉强做到太阳真火和太阴真水同流合运。 但他并未感到自己的肉窍能够长生不死,亦不觉这样就是跨越了天人界限! 更何况,两世积修金丹大道的他,有资格,也有能力怀疑燕飞那【仙门剑诀】所谓阴神阳神合一究竟是什么奇葩? 何谓阳神? 燕飞曾说孙恩虽能穿越仙门,但因他的元神只得一偏(意指孙恩只将阳神修到至阳无极的程度),所以会失去上一个生命的全部记忆,变成一个无根和没有过去的生命体。 然而石之轩对此嗤之以鼻----燕飞的金丹来源于嗑**药而非循序渐进自己修成,运用金丹阴阳能量的法门也是照搬魏伯阳的《周易参同契》,人云亦云,就连融合元神和识神的方法也是游离在死亡界线,撞大运完成的。 所以燕飞对金丹大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其实并不理解所谓正宗阳神的真正情况,也就不清楚孙恩的阳神并不会因穿越仙门而失去记忆。 若要明白阳神为何物,首先得通晓金丹大道的真正原理。 所谓丹者,单也;单者,一也;且夫道经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谷得一以盈,人得一以长生,故曰:一者,道也……因此丹即是一,唯道唯一,故名曰丹。 人之根本,不外神气精三物,是以三物相感,顺则成人,逆则生丹。 何为顺?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虚无生性,谓之元神,故虚化神,神化气,气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 何谓逆? 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金丹乃成; 丹诀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是故道门正宗金丹的修炼过程,由始至终乃以阴阳太极之理一以贯之! 又曰:阳里真**阴,即是自己元神;阴里真**阳,即是身中元气,真**阴、真**阳实乃同类。任你旁门千万法,除斯同类总成狂。 丹道阴阳非只什么阴气阳气、寒气热气而已,而是相对而言,或动静,或虚实。 炼精化气,相对而言元精属静,元气属动,故而视精为阴,气为阳,二者炼化和合成一太极,则为阴阳和合的先天一气,亦称混元一气,先天精气,先天元气,太乙真气,先天祖气,真一之气,天一真气,浩然正气等等; 炼气合神,相对而言先天一气为实,元神为虚,故而视先天一气为阳,元神为阴,此一神一气即为一阴一阳,二者炼化和合成一太极,即为阳神。 由此可知,金丹大*法所谓之阳神,从来不是指元神中属阳的一面亦或至阳至热的元神,而是说阳神是元气与元神的混合物,阴阳俱全,也就是可以具象化的元神,具有高能量的元神! 且因精气为命之蒂,练之可得长生;元神为*性**之根,练之可悟大道,万劫不灭……是故金丹大*法亦谓之性命双**修。 又曰:炼精化气以心主宰乎其化,炼气化神亦心证成其化,此有心之运化转移,固不外于心,及炼神还虚,得虚灵独耀,非执着幻妄为虚空者,实无心之妙用也。 也就是说,命功、性**功均离不开心功----命功有心,性**功无心,即有为无为,有意无意,所以金丹大**法本质即为炼心之法。 若要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必得以先天元神辖制后天识神,即以无意辖制有意,无为而为,最终元神、识神浑融为一,宛如阴阳太极,不可分割,始能气与神合,尽性了命……所以阳神实则是融合了识神记忆的,是人格化的元神! 而孙恩将阳神练到还虚圆满,就是人格化的元神,在修心炼性上是没错的,也就是元神没练错。 但他错就错在,与元神相合的元气应该是先天一气,是阴阳和合的混元一气,可阴可阳,阴阳变化存乎一心,可他却练成了至纯至阳、至刚至热之气,还越偏越远,积重难返,至乎练成了太阳真火这种威力无穷的极端产物! 所谓黄天大*法之“黄天”,正是天地之至阳,也即太阳之天。 然而偏偏开启仙门的条件,是需要至阴、至阳两种极端能量交击相激,所以孙恩就悲催了。而孙恩若想独力开启仙门,唯有设法补全这个缺漏,将自身元气练回成阴阳俱全的太极之气。 如此孙恩唯有两个选择! 第一是散功重修,但到了他这气与神合的层次,若要散功,那可就是精气神一损俱损,虚弱之极,而他已经差不离七十岁了,一散功指不定立马死翘翘,就算勉强不死也未必能在寿元耗尽之前重新修成阳神……所以这方法万万行不通; 第二是夺取他人的太阴之气,前提是被夺取者的功力在质量和数量上均要与孙恩相当,而对于屹立于世界之巅的孙恩来说,可以选择的对象实在不多。 最重要的是,来源不同的太阴真水和太阳真火想要融合,本身的技术难度就大,操作须得微妙之极,成功率还得看运气…… 所以,孙恩得燕飞之助,合力开启仙门,仍是最稳妥的选择,而他人格化的阳神越过仙门,重获新生之后,亦不会像燕飞认为的那样失去记忆。 所谓物物--太极,也就是任何事物,不论大小,都是一个太极,而太极是由一阴一阳组成,没有东西能例外。 许多丹道半瓶水都跟燕飞一样,只以为纯阳之神即为元神之阳融合阳气,纯阴之神即为识神之阴融合阴气。 然而实际上,元神之阳并非称作阳神,而是称作魂,元神之阴则是魄。魂又分阴魂、阳魂,魄亦分阴魄、阳魄…… 人生在世,元神魂魄自有其阴阳平衡。凡人死后,阴魂脱壳,纯阴而无阳即为鬼魂;修炼者阴渣未尽而出神过早,元神阴阳相杂者为阴神;若能炼尽元神里的阴渣,纯阳而无阴者为阳神; 此处所谓阴渣之“阴”,非是指阴神、识神或纯阴之气,而是无形无质、隐而不显的微小之物。阴渣具体也就是指执念、杂念、魔念,在佛门来说,就是八万四千烦恼,“贪嗔痴”是根本性烦恼。 正因有这些执念、杂念阴渣的阻碍,先天元神辖制后天识神才无法彻底与至纯至净的先天一气化合为一,只能融合少部分先天一气,就成了低能量的阴神,隐而不显,亦无法控物。 唯有阴尽阳纯,真人显象,也即成为高能量的阳神,方可或隐或显,掌控物质,乘虚御风,飞天遁地,随心所欲。 阳神掌控物质这点,看似跟某些专以精神力量转化物质的精神奇功差不多,实则前者更为自然而然,略高一筹,后者所谓的以精神力量转为物质,其实是以先天真气配合精神力量施展变化,怎么看都像是在模拟阳神掌控物质这种能力。 毕竟,精神力量配合先天真气所能施展的范围和威力都相当有限,而能够乘虚御风、遁破空间的阳神显然更具无限可能。(。) 第四九四章 避之不及 己未(六月二十三日),葬武皇帝于孝陵,庙号高祖。 这天,例行朝会过后,权倾朝野的四大辅政大臣聚于偏殿。 香炉青烟袅袅,檀香弥漫。 一时之间,四人或举着香茗轻嗅慢饮,或闭目养神,或揉按脑门穴位缓解疲劳,或老神在在,目光闪烁,唯独没人有抢先开口的意思。 并非四人怯场,而是在各自琢磨利害关系,为等下的唇枪舌战打腹稿。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朝自然要有新气象。但这新气象非是由新天子亲自或独立完成,而是由新天子提拔并托付政务的诸位新晋权臣代为完成。 毕竟,他们本身亦正是新气象的标杆,而他们背后的派系也随之打上“得宠”的标签,目下朝堂正需要一****换血,将他们的亲信和党羽挪到诸多关键位置上,方便新天子和他们强有力的掌控朝政。 而这,就是所谓新气象的本质,一切最终仍在权力的转移上。 石之轩在受命为大前疑的一刻,就对此早有预料,故而此刻最为轻松,犹有闲暇打量着其他三位辅政大臣。四大辅政里,当然属他这个帝师兼铁杆心腹最得新帝信任,但其余三人也不逞多让。 大后丞杨坚最为斗志满满,长女杨丽华已被正式册封为皇后,杨坚亦随之水涨船高,以国丈之尊成为外戚之首,势力愈发盘根错节; 大右弼尉迟迥刚过半百,正当盛年,无论武功还是权势均已达到顶峰,最为沉稳大气,而且他还是宇文泰的外甥,是新帝宇文赟的表舅,堪称老成谋国; 大左辅李穆,年过七旬,老而弥坚,精神抖擞,看似神态慈和,温文尔雅,是个德艺双馨的老好先生,实则他从北魏到北周,屹立五朝而不倒,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现下他正是陇西李氏族长,其家族亦是陇西李这个大圈子的嫡系正支,满门公侯,绝非李渊家族那旁支可比。 此刻这老狐狸以眼角余光瞥了眼其余三人,顿时心里有数:“四大辅政里,除了尉迟迥,我等其余三人均是汉人,明明白白地彰显了北周朝野汉、胡权势的比例。 胡人称霸北朝的时代,不知不觉间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如此看来,今后得让儿孙们改口,一律只说李家乃是汉代名将李广的后裔,再不提李家身负胡人贵族血统之事……” 所谓胡人贵族血统,说的是他们的老祖宗李陵娶了匈奴公主,就算诸多胡人贵族里,也算是极其古老而正统了。 李陵乃李广之孙,年纪轻轻就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为汉武帝出征匈奴,兵败被俘,不仅未被贬为奴隶,反而越混越好,娶了匈奴公主,成为匈奴右校王,位高权重。 因此,李家在从五胡乱华至今的北朝民族大融合之中,一直名望卓著,富贵不绝,在胡人里是源自匈奴的古老贵族,而在汉人里亦是大汉名将之后,如此左右逢源,百试不爽。 对李家来说,什么血统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势在胡,还是在汉? 好半响,尉迟迥率先开口,实在是他不得不开这个口,“齐王宇文宪,陛下之叔父,功高德茂,社稷重臣,岂可长久闲置在家?今齐王病体已愈,当予以重任,为国尽忠!” 其余三人一齐颔首大赞,“此议大善!” 表面上,四人是不忍文武双全的宇文宪就此闲置在家,辜负了一身才能,实则是准备将宇文宪架在火上烤。 自灭齐之后,宇文宪自感功高盖主,就称病隐退,之前也拒绝了宇文邕命他随驾征讨突厥的旨意。 宇文赟一直以来也视宇文宪为他继承皇位的最大竞争对手,其实这怪不得宇文宪,谁让北周立国以来,皇帝之位一直就在宇文觉、宇文毓、宇文邕等兄弟之间流传,以致宇文宪继承皇位的资格丝毫不比宇文赟这正宫太子差。 更何况,宇文宪无论文武才具,还是名誉声望,都远非宇文赟这不成器的太子可比,即使宇文宪真的谋夺了皇位,恐怕反对者也不会太多。 但时移世易,宇文赟既然坐稳了皇位,那么宇文赟的意志就是政治正确,而宇文宪即使什么也不做,单凭他对宇文赟的威胁,就是第一政治**错**误。 此时此刻,四大宰辅不管是以奉承皇帝心意为出发点,还是考虑到宇文宪对各自地位和利益的威胁、掣肘,都迫切需要铲除宇文宪。 在这君臣一心的大局之下,宇文宪的下场已然注定,但铲除宇文宪这种贤臣名将也要讲究方法,否则难免引发公愤。 而在场四位宰辅可都没有舍弃名声不要,悍然背上谋害贤臣这个黑锅的觉悟,那么背黑锅的只能是皇帝宇文赟自己。 所以,四人没有商议如何给宇文宪罗织罪名,而是直接决定让宇文宪复出,在朝堂任职……身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还天天在皇帝眼前晃悠,那他离死就不远了。 区别只在于,皇帝是否沉得住气,能够容忍多久罢了! 原本为皇帝背黑锅正是做臣子的分内之事,但在这一刻,四位宰辅不约而同地将这分觉悟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说到底,宇文赟不是宇文邕,宇文邕的赫赫威势能够让诸多臣子心甘情愿地为其背黑锅,而宇文赟的狐假虎威只能让最信任的四大宰辅合起伙来欺骗他,利用他……舍此之外,别无半点儿忠心可言。 宇文赟既不得万民之心,亦不得三军之心,此刻连元老大臣的忠心也不剩几分,宇文氏的皇权危矣……” 石之轩心头轻叹,眸中闪过丝丝明悟----此时此刻,除了年纪老迈,雄心不复的李穆之外,其余三位宰辅的头顶都渐渐浮现或多或少的天子龙气,石之轩自己的龙气更比杨坚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此观之,这是三位宰辅都具已有谋朝篡位的资格,而最终谁能坐上皇位,不在其他,只在三人中谁能占据大势,笑到最后。 其实尉迟迥是胡人的身份,已经注定了他被汉统振兴的大势排除在外,若他不自量力,争夺皇位,终将下场凄惨。 因此,皇位争夺战只会在石之轩和杨坚之间决出胜负! “要不要跟杨坚抢皇位呢?答案其实是肯定的……” 石之轩眯起眸子,这场皇位争夺战必须打,但最终却只能输不能赢----若不打,杨坚必然会怀疑他的心思和动机,唯有他打了,却打输了,杨坚才会“心安理得”地坐上那高高在上的宝座。 至于打赢杨坚,将皇位抢到手里? 石之轩一想到宇文赟头顶那浓郁之极的紫黑色劫运恶煞,那就浑身一哆嗦,胸前微型玉剑里的麻烦还没解决,万万不可再添新愁! 宇文赟虽说荒银,却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他龙气之中的劫运恶煞,显然是人道气运被盗的后遗症。 这后遗症可不认主,只认谁继承了大周的道统,若想完全化解,唯有在皇帝位上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甚或南征北战,扩大疆域……最终以新增气运和夺自别国的气运压制至乎稀释、涤荡掉这些劫运恶煞。 本质上,就是给人道打工,拼命还债,而且累死累活上百年还未必还得清! 石之轩可没有投案自首的觉悟,就连尤楚红想为儿子独孤慎谋取皇位的念头都得及早掐灭。 ………… 正午将至,石之轩下朝回家,忍不住暗叹,“这大周首辅确实事物繁琐,看来得寻个偷懒的法子……咦?今天刮的什么风,贵客满堂?” 但见晋国公府前院正堂之中,祝玉妍、娄昭君、陆令萱、胡绮韵这四位阴癸派话事人左右列坐,等候已久。 不出意外,祝玉妍取代了娄昭君,坐在左侧首位。 魔门一向以实力为尊,在娄昭君被石之轩关禁闭的大半年里,祝玉妍已独力整合了宗主一系的势力,外加武功完全超过娄昭君,因而如今祝玉妍已正式继承阴癸派宗主之位,娄昭君退居二线,成为与陆令萱、胡绮韵一样的宗门长老。 莫不是来逼婚的?……石之轩深深怀疑着,表面上当然龙行虎步地迈入堂内,言笑晏晏,“各位美女来得正好,昨日有人派精擅寒冰真气的高手快马给我送来岭南特产的新鲜荔枝,此刻还保存在冰窖,你们可有口福了。” 如今可没有冰柜车及各种防腐技术,产于南方沿海的荔枝基本卖不到北方来,即使皇帝也未必吃得到荔枝。 出乎意料的是,四女并未欢呼或是打趣调笑,而是端坐不动,神情肃然。 石之轩感觉到异常,奇道:“怎么了?” 祝玉妍幽幽道:“圣舍利为何会在宇文赟手里?” 石之轩眉头一挑,“你们又送人去祸乱后宫了?是哪些人?不会闻采婷也在里面吧?” 一想到他与宇文邕、宇文赟这师徒、父子都先后上过闻采婷的床,他心头就一阵古怪,但闻采婷修炼【茶女大*法】,不那个不行,谁也不能让她金盆洗手啊? 一见他偏离重点,祝玉妍娇哼一声,提醒道:“圣舍利为何会到了你手上?向雨田与你到底有什么交易,他怎会轻易将圣舍利传予你?” “哼!”石之轩冷笑一下,自顾自走到主位,施施然坐下,丝毫没有回答这些质问的意思。 眼看谈话一开始就冷场,娄昭君扑哧一笑,“别嫌我们多事,我们这是关心你,万一向雨田居心叵测……” 石之轩心里嗤之以鼻,如何不知阴癸派永不会改变女主天下的信仰,忍不住暗叹:是你们要跳坑,可别怪我不拉你们一把! 于是大袖一挥,不耐烦道:“若你们闲来无事,不妨琢磨如何对付普六茹坚,他可是我们将来完成圣门伟业的最大阻碍……”(。) 第四九五章 投鼠忌器 夜已深,一片乌云闯过天空,遮住了皎月。 墙纸上投影着一高大一纤瘦两个人影,相依相偎,笑语不绝。 “陛下且满饮此杯!” 每每听到这娇滴滴的柔**媚声音,宇文赟即使腹下烈火熊熊,也觉难以拒绝,于是又一次接过杯盏,一饮而尽。 闻采婷,哦不,如今她叫元尚乐,乃前魏元氏宗室,今开府元晟的女儿。 此刻她面若桃李,春**色**欲滴,趁着宇文赟仰头饮酒,宽袖遮住双目的一瞬,素手先在几案上另一盏酒杯口处一晃,再顺势拿起酒杯,微微晃动。 酒液表面浮着的淡色粉末眨眼间溶解消失…… “陛下再饮一杯……” 宇文赟一边勉力豪饮,一边嘟囔道:“这可是最后一杯喽……夜色已深,我们还是早些安歇吧?” 闻采婷媚**眼如丝,暗暗不屑:比起宇文邕,你这毛头小子差远了……赶明儿姑奶奶是不是也混个皇后当当,让那薄情寡*性的混蛋见了我就得大礼参拜? 昏君嘛,都有个特点,要么换皇后换得勤,要么就肆意妄为,册封一大堆皇后……要不我先试试水? 闻采婷说做就做,娇躯像水一样融入宇文赟怀里,忧心忡忡道:“陛下,妾今贵为贵妃,我父却还只是个小小的开府,说出去唯恐被人耻笑……” 宇文赟酒意上头,愈发放*浪*形*骸,捏着她下巴道:“只要你侍奉得让朕满意,何需担忧尔父官品卑下?朕即刻下旨进元卿家为上柱国,封翼国公!” “陛下……”闻采婷一阵婉**转*娇嗔,暗骂一声:便宜元晟那老混蛋了……“陛下但有所命,妾身无有不从……听闻陛下最喜双休,妾身于此亦有所涉猎,却从未试过,等会儿必竭尽所能力求陛下满意。” 宇文赟正愁没有精擅双休的女子可以助他快速化解舍利邪气,闻言大喜,“若果如此,朕就加封你为天右皇后!” 岂不知闻采婷亦暗暗窃喜,久闻圣舍利内除了难以提取的庞大元精,亦积蓄了历代邪帝的海量真元之气,可惜等闲难以过滤其中的死气、戾气等有害无益的元气,难得有个傻子愿意主动承担这些风险,姑奶奶何不用【茶女大*法】将其中的有益元气尽数盗来以提升功力? ………… 夜色迷蒙,一道清逸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一缕青烟般随风飘入武帝孝陵,而守陵值岗的禁卫、太监等人竟视而不见。 他们并不知道石之轩身外笼罩着一层薄而透明却能随意屏蔽、扭曲至乎折射光线的奇异罡气,只知道刚刚一阵长风刮过,空空荡荡。 “若论刺杀,补天阁那么多潜伏和藏匿的秘术,又有哪一种比得过我这无形无相、无影无踪的【太清罡气】?” 石之轩淡淡地想着,闪现在墓丘前,抬手隔空虚按,前方的宽大墓门便似被无形巨力推动,悄无声息地开启。 皇帝陵墓,除了方便皇后将来死后入墓合葬而留下的活动墓门,下面的墓道、墓室亦修建得宽敞大气,陪葬的金瓷玉器及陶俑数以千计。 “咯吱吱……” 宫梓处的团团黑暗之中,钉子抽出木头那若有若无的古怪声音格外渗人,但片刻之后,数寸长的棺材钉又给某种巨力硬生生摁进木头的声音更让人毛骨悚然。 “呼……” 一阵狂风卷过,沙尘纷纷扬扬。 守墓的禁卫、太监一齐打了个寒颤,面面相觑,“这风来得古怪,怎么是从陵墓方向逆着吹过来?” ………… 突厥牙帐东北方的湖泊上,静静漂浮着一栋粗狂冷硬的木屋。 朝阳初升,灿金光辉撒到木屋周遭,顿时扭曲起来,似被无形而炽烈的火焰灼烧着,无休无止。 “踢踏踢踏……” 细碎而轻快的马蹄声临近,一名孩童领着一身着雪豹皮绣金狼纹锦袍的壮汉策马而来,直趋湖边。 “大汗,师尊就在那座木屋里闭关。” 壮汉年约四十,面貌粗狂,眼神狠厉,正是称霸大草原的突厥王者,佗钵大可汗! 然而此时,这个以骄横残暴著称的大可汗似乎害怕打扰到此间主人,竭力压低声音,“尊者的伤势是否痊愈?” 孩童恭谨道:“尚未痊愈,不过师尊正在参修一层新创法诀,一俟功成,不但能够伤势尽愈,更可再上层楼,将【炎阳大*法】推升为真正至高无上的心法。” 佗钵可汗目光一闪,脸上露出欣然之色,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孩童的肩头,“颜回风,多年来尊者从未收徒,今次破例收你为大弟子,你可要全心全意地随尊者学习,争取将来像尊者一样成为我大突厥的守护神!” 颜回风激动道:“小子谨遵大汗教诲!” “嗯!”佗钵可汗点点头,举目望向湖中的木屋,正在犹豫是否扬声呼唤,忽闻木屋里传来毕玄那熟悉的声音:“大汗此来,可是有要事相告?” 话音入耳轻柔,但佗钵可汗却隐隐感到一股仿似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那般压抑着的无与伦比的炽热。 似乎遭受这股炽热强大的感染,佗钵可汗顿觉通体气脉都有些燥热起来,先天真气运转一周亦难以消减分毫,不由目露骇然,惊呼道:“莫非尊者新创的法诀已经大功告成了?” 毕玄的声音继续传来,不疾不徐,炽热依然,“尚未功成,仅止于初窥门径罢了。” 佗钵可汗惊色更重,慨叹一声,“尚未功成,已有如此威能,若是功成,岂非惊天地,泣鬼神,无敌天下?” 顿了顿,又道:“大周方面传来确切消息,宇文邕重伤不治,已于月前病逝,数日前葬于孝陵,如今大周之主已换成了宇文赟那出了名不成器的毛头小子。 吾等召开过牙帐大会,均觉此时正是我大突厥南下侵吞中原之良机,不知尊者以为如何?” 毕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以淡然自若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宇文邕没死!” 佗钵浑身一震,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顿了顿,稍一整理思路,又迟疑道:“莫非宇文邕乃是故意诈死,欲要引我突厥狼骑南下,好让他能够以逸待劳,一战而胜?” 毕玄如实回应,“我并不知晓事实是否如此,但以宇文邕最后展现的盖世武功,绝不可能在那两个顶尖高手一次偷袭夹击下就重伤而亡!” 似乎为了增强说服力,又补了一句,“不容否认的是,我与宇文邕的最后一击是我败他胜,我伤得比他重得多,仍可在宁道奇的截击下全身退回大草原,他又怎可能会被区区两个顶尖高手一击毙命? 须知,宁道奇可是与我和宇文邕同一层次的高手,而偷袭宇文邕的那两个顶尖高手则明显比我等逊色一大筹!” “若非尊者提醒,我突厥狼骑可能落入宇文邕的陷阱而不自知。”佗钵可汗长长吁了口气,转念又不无希冀道:“宇文邕先在尊者手中受创,又遭两个顶尖高手偷袭夹击,会否伤上加伤,短时间内亦需躲起来加紧疗伤,难以出手。 我突厥狼骑能否抓住这个时间差,一举攻陷中原,届时即使宇文邕伤愈,也无力回天?” “大汗的兵法韬略确实愈趋出神入化。”毕玄先赞一句,给佗钵留了点面子,才跟着泼凉水,“有一件事,毕玄不敢隐瞒大汗----如今我参修的这层功诀,其实在近些年我的【炎阳大*法】大成之后,就隐约有了些模糊想法,只是难以切实肯定罢了。 但前次与宇文邕交手的最后一击中,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这层功诀的部分影子,至此方能确定我的想法大致无差。 而这层功诀,既可以算是我梦寐以求的【炎阳大*法】后续心法,亦可算是当世一切武道高手登峰造极之后,殊途同归的极境之一。 我将之唤作‘炎阳真火’,但中原玄门惯常称之为‘太阳真火’,乃天地之至阳至热,至强至刚的力量。只因各人心法各异,际遇不同,经验有别,施展出来时大同小异而已。 我所创的‘炎阳真火’就与宇文邕的那一击颇为不同,倒也说不上谁优谁劣,但有一点,却是这种极境所共有的……那就是,无人无我,重归一元。天地不伤,我自不伤;天地不败,我自不败! 任何创伤,在臻达这种极境之人来说,只要未曾真正粉骨碎身,疗伤之速再不可以常理衡量!” 佗钵脸色一变,“尊者是说,宇文邕的伤势很可能早已痊愈?” 毕玄并未直接回答,反而略带弛想道:“若我修成‘炎阳真火’,当可在三五日,至多十天半月内尽愈一切内外伤势。” 佗钵彻底死心,颓唐苦笑道:“这世道是否变化太快?为何宇文邕先是奇迹般挥师吞灭北齐,又鬼簇神推地成就无敌武功,是否天命在周呢?” 从东魏、西魏到北齐、北周,中土北方的两大势力数十年来一直你攻我伐,水火不容,却又谁也奈何不得谁,白白便宜了左右逢源的突厥。 然而就在突厥上下习惯了这种左右制衡,以为可以长久持续下去,直到北齐、北周流尽鲜血,最终给突厥狼骑一击而破之时,宇文邕异军突起,闪电般完成了此前周、齐历代帝王都没完成的统一大业,让后知后觉的突厥踌躇不决,不知该否与大周全面开战。 若只如此,不过是证明宇文邕在国与国之间的交锋上雄才大略,尚未到无懈可击的地步,但随后宇文邕强势击败毕玄这草原战神的表现,却彻底给了佗钵等突厥高层当头一棒,令他们从称霸世界的美梦中苏醒过来。 好在宇文邕的无敌只是昙花一现,取而代之的宇文赟远不如宇文邕之万一,大周必将走向衰落…… 但这一切侥幸,都在毕玄诉说的残酷“真相”下轰然破碎,佗钵惊骇欲绝之余,心头如遭万钧重压----原来那个屡屡创造奇迹的无敌霸主不仅未死,反而隐在暗处,时刻窥视着北方的大草原! “大汗切不可妄自菲薄!”毕玄劝慰一句,试图以淡然自若的语气鼓起佗钵的信心,“难道大汗忘了,前次我去袭杀宇文邕时,大周内部给予的种种配合? 宇文邕虽强,但他敌人也多,且很大一部分来自大周内部。若我突厥狼骑迫不及待地南下相攻,在生死存亡下,他们还可能继续连结一气抵御我军;可若我突厥暂时与之相安无事,那么大周内部的争权夺势必将愈趋残酷。 那时候,宇文邕是否还能藏得住,可就难说得很!” 佗钵若有所思,“也罢……之前我曾派三弟步离前去大周请求和亲,遭到宇文邕的婉拒,今次我不妨再次遣使求亲。 若是大周爽快接受,那就证明其内讧近在眼前;若是大周借口拖延或拒绝,那吾等就要早做准备,防止被大周打个措手不及……”(。) 第四九六章 太极智慧 空荡荡的密室里,夜明珠就像夜空的群星,永不疲倦地闪烁着清蒙蒙光芒。 万籁俱寂中,唯有一个清越声音时不时自言自语,嘀咕不绝。 “嚯……原来宇文邕的上一世竟是百多年前南朝宋的边境太守,出身虎牢附近的士族,在刘宋初期的和平大发展当口,也算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惜在宋武帝刘裕刚死,北魏、南宋初次交兵的风波中,虎牢周遭给夷为平地,令他全族尽没,连他自己也给数万魏兵围堵俘虏。 原本魏兵将领是准备收他做幕僚,考验他时,却发现他不信佛,只崇尚老庄玄学,而且因家族被毁,忍不住讥讽那魏将及佛门几句,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难怪宇文邕这辈子跟北方佛门过不去?其中未必没有因缘果报的牵连。 话说……北魏初期,鲜卑骑兵残暴异常,见汉人就杀,亦或临战驱使汉民当肉*盾,这样的兵将从上到下都笃信以‘慈悲为怀’作口号的佛教,不是搞笑么? 还是说,越是恶人、坏人,信佛就越是虔诚?” 一阵不痛不痒的长吁短叹之后,语气一转,反而流露出丝丝兴奋,“这么说,他前世也是精于任事的一方贤臣能吏,一生记忆倒是可以拿来一用,只要稍稍篡改他最后的结局,再添加一些巧遇到我,效忠于我的记忆即可!” 接着便是漫长的沉默,似乎声音的主人在全神贯注地施展着某种精微秘术,再难分心赘言,直到许久之后,松了口气的声音响起。 “太极图中一气旋,两仪四象五行全,先天八卦浑沦具,万物何尝出此圈。 古今道门易家贤者每言天地之始,在于无极而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连锁效应,又曰物物一太极,你我均有一太极在心中。 这一太极,包含了无极之智慧烙印在内,故佛家有言,人皆有佛性,也是指此。 今日本座大发慈悲,运使大**法力为你破除迷障,将保存在你太极内的智慧和记忆烙印引发,让你重历上一世的恩怨情仇,文采武学。 可是这只如看戏,看戏时无论怎样颠倒投入,出来时还不过是本来的那个人,不过脑海多了一个经验。 当然,你这个经验亦非同小可,他日有成,必基根于此。” 话虽已已,余音袅袅,反复回荡,久久未了。 不同于此前的自言自语,这阵明显饱含说教语气的话充满玄之又玄的意味,就像千百个法师在念诵同一真言法咒,因语气和语速的细微差别,整体声音显得既宏大庄严,又重重叠叠,醍醐灌顶,振聋发聩。 倏地,一阵衣衫撕裂的异响结束了这种庄严肃穆的气氛,同时响起的,还有充满促狭意味的邪笑,以及手指摩挲皮肤的暧**昧声音。 “咯咯……这身材,修长匀称,可惜还差了我一点点,易筋塑骨必须的;这皮肤,白皙是有,可惜尚缺了我的滑润,美肤美白不能少;哇偶……下面这本钱,果然远没我雄厚,不过你今后未比用得着,倒也不必修正了。 还好这具身体先后经过我灌注纯灵真气洗筋伐髓和血毒细腻入微的改造,又给我阳神附体侵蚀,无论精气神已具有我的六七分韵味,只要再按照我篡改的记忆,转修我的儒家心法【浩然乾坤】、【截剑道】和【不死印法】,便足以在武功和气质上取代‘裴矩’,以假乱真! 那么,我们就先从面貌开始吧……毕竟是生平第一次*操**刀为人整容加修身,万一有个失手,还请原谅我多割几次哦!” 言出必行,利刃切肉之声呲呲不绝,渗人之极。 ………… 不知多久之后。 散发着蒙蒙寒气的冰床上,一个全身缠满绷带,散发着浓郁药味儿的木乃伊微微动了动,仅余两条绷带缝隙的眼眶徐徐张开,倒吸冷气之声随之溢出。 “嘶嘶……这是哪里?为何我的眼皮这么痛,好像被刀割过一样……还有全身也……?” 适应了室内的蒙蒙清光之后,木乃伊终于看清了屋顶镶嵌着的明珠和彩石,却一下子就给其吸引过去,再挪不开视线。 “这是星图么?” 他出身士族,钟爱玄学,虽然与魏晋末期的绝大多数士大夫一样,于玄学中只得了些妄言吹嘘的水货,未能悟得多少道与易的真谛,但唯独对这无边宇宙的兴趣比之对儒学、武道亦不逞多让,故曾下了一番苦功去观察和翻阅与天文地理有关的典籍。 但此时这一看之下,他几乎汗流浃背,密室屋顶的光粒星罗棋布,满是星点,其中有十数粒比例特大,均为偌大的夜明珠。 他认出其中七粒是日月五星,其他的几粒,简直闻所未闻。 这些较大的星,都列有粗细不同的线条,显示它们在天空的运行轨迹,形成一个又一个交叠的圆,煞是好看。 星图上除了他所熟悉的三垣二十八宿外,还有无数其他的星宿,很多都不见于典籍记载中。星图圆形的边上,刻有不同的度数和怪异的名称,亦是闻所未闻,看在他这精于天文的行家眼里,只觉顿时开阔了整个天地,步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内。 “朝闻道,夕死可矣!” 然而不知不觉中,构成星图的一粒粒明珠宝石荡漾的一圈圈蒙蒙清光似乎给某种魔异的力量扭曲起来,令他眼中脑中尽是无穷幻象如流光倒影般划过……一遍又一遍! “我是谁?我是……不,我是尊主的幻魔分身一号,在尊主需要的时候,替其扮演大周晋国公、上柱国、太傅、大前疑……裴矩! 【浩然乾坤】?【截剑道】?【不死印法】? 儒与易,道与易,魔与佛,好精妙绝伦的三部内外绝学……还有各种各样见所未见的武学义理、残招断式、经史子集、道藏佛典、兵书战策、医术药学、相命卜卦等等! 就连我的体质和功力,都被提纯增强了这么多……尊主果然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 “太傅,何时这舍利晶球重新蓄满了元气,你可要再送来给朕用啊!” 正武殿丹陛前,宇文赟千叮咛万嘱咐,这才欲送还收地将邪帝舍利递给石之轩。 “陛下之命,微臣岂敢有违?” 石之轩随手将舍利晶球拢入袖内,隔绝了宇文赟恋恋不舍的视线,貌似随意道:“微臣酷爱收集名家宝剑,不知陛下可否将先帝的蛰龙剑赐予微臣?” 宇文赟欣然应允,“太傅既然开口,朕怎能不成人之美?稍后就让宦官为太傅取来宝剑,而且朕今特赐太傅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 “微臣不敢!”石之轩大惊失色,诚惶诚恐。 宇文赟故作怒色,“朕乃天子,金口玉言,既出无悔,难道太傅要朕食言么?” 石之轩苦笑着应下,心里暗骂这厮够蠢,别的皇帝都是掌握恩威并施的平衡,竭力维持法度森严,其实也就是维持皇权,但宇文赟这厮竟真以为当了皇帝就可以作威作福,乱施恩惠? 古代臣子入朝必须亦步亦趋,受礼官呼喝姓名,入殿不得佩剑,且要脱鞋(以免将席地而坐的地板弄脏),以示对皇帝的恭敬,恪守君臣之礼。 而所谓“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说得正是无视这些法度,消除这些君臣界限,除了皇帝为权臣所逼才会无奈赐予,平白加封岂不是鼓励臣子僭越,至乎犯上作乱? 石之轩瞥了眼宇文赟的面色,见其眼角发黑、眼神黯淡、肤色泛青,忍不住暗叹:蠢到如此无可救药,实属罕见呐----宇文赟将邪帝舍利里的杂气汲取殆尽,功力竟然不增反减,如今还被舍利里的死气由内而外腐蚀全身,至乎涌上面孔,充入眼神。 这可是临死之人才有的面色啊……长此已久,宇文赟恐怕活不过两年! 至于舍利里的有益元气哪里去了……还用想吗? 石之轩脑中浮现出那个将宝贵的第一次献给自己,但却骨子里透着水*性*杨*花,给自己弃如敝屣的女人! “这次可真便宜她了……如此看来,一斟一饮,自有定数!” 须臾之后,石之轩提着蛰龙剑步往宫门,恰恰遇见脸色臭臭的杨坚、独孤伽罗夫妇,忍不住呵呵一笑,招呼道:“贤伉俪贵为国丈、国母,何故如此?” 杨坚脸颊抽了抽,“让裴兄见笑了,愚夫妇如今已不是唯一的国丈、国母了----今晨陛下刚刚下旨,将丽华的皇后改封为天元大皇后,并册封朱满月为天大皇后;册封陈月仪为天中大皇后,其父陈山堤授上柱国,进鄅国公,除大宗伯;册封尉迟炽繁(尉迟迥的孙女)为天左大皇后,拜其父尉迟顺(尉迟迥的儿子)为上柱国,封胙国公;册封元尚乐为天右大皇后,其父元晟进位上柱国,封翼国公……” 石之轩哈哈大笑,“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陛下定是看贤伉俪一对儿国丈国母太过孤单,索性多给你们找些伴当! 有事没事,你们这些国丈国母,倒是可以凑在一起下下棋、赌赌牌、喝喝茶,联络联络感情,岂不美哉?” 独孤伽罗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得实在说不出话来。 杨坚苦笑一声,不无试探地慨叹道:“吾等出生入死,浴血杀场,方能得封上柱国、开国公,位极人臣,未曾想陈山堤、尉迟顺、元晟等只因女儿得宠,便即与吾等并驾齐驱……裴兄难道就毫无不甘么?” 石之轩故作惭愧,“哎呀……陛下滥封官爵名位,实非社稷之福,还望普六茹兄敢言直谏啊!”(。) 第四九七章 媚功仙化 剑气凌厉,寒光如瀑,园里的花草树木无不簌簌发抖,如遭狂风暴雨的无情凌**虐,落英缤纷。 “叮叮叮……” 利刃交击声如雨打银盘,连绵不绝。 暴雨梨花般的剑芒之中,两道紫影乍分乍合,交错纠缠,似在激战不休,然而令人惊异的是,两人的招法路数至乎剑意剑气都有九分相似,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有大周文武在此看清二人的身形面貌,恐怕会更惊得目瞪口呆----两人从身材面貌到衣着冠带基本一模一样,就连忙气质也难分彼此,均是权倾朝野的大周首辅,裴矩!!! “蓬!” 拳锋掌刀一触即分。 两人各自飘退丈许,然而无论身法动作,还是落脚习惯,至乎仪态表情,全都毫无差别。 其中一个裴矩手中蛰龙剑随意挽了个剑花,潇洒地收剑归鞘,向另一个裴矩拱手道:“尊主!” 明明行礼如仪,但他无论语气还是神态,浑不见半点儿卑微之意,反而隐隐带着几分士族子弟的谦和温润及高官显贵的威严大气。 “善哉,善哉!” 石之轩毫不吝赞溢之词,亦随手将漆黑剑胚收归鞘内,“要想欺骗别人,就得先欺骗自己,而时时刻刻让自己浸入角色模式,人与角色无分彼此,无疑是自欺欺人的最佳手段。 此中原理与【人剑合一】如出一辙,都是心与身、内与外的完美结合和表达。” “多谢尊主提点!”那裴矩语气淡淡,左手摩挲着蛰龙剑的剑柄,“不知为何,属下对这柄蛰龙剑感到无比熟悉,一握住它,就立时浸入【人剑合一】的妙境。” 石之轩丝毫不以为忤,之所以向宇文赟讨来蛰龙剑配给幻魔一号,正因他深知,幻魔一号今生记忆已然磨灭殆尽,固然重历过上一世的恩怨情仇,文智武功,可是这只如看戏,看戏时无论怎样颠倒投入,出来时还不过是本来的那个人,不过脑海多了一个经验。 所以幻魔一号或许可凭借上一世的经验和知识处理政务,却很难拾回上一世的武道真意和战斗本能,只因这两者非是仅止于区区精神记忆,而是更多源自潜意识和身体记忆。 好在,幻魔一号源自今世宇文邕的身体触感、武道真意和战斗本能还在,又都与这柄蛰龙剑渊源匪浅。 于是,石之轩便想到若能让幻魔一号配上蛰龙剑,必然能够尽快唤醒幻魔一号的武功,让其恢复到宇文邕的巅峰状态,甚或犹有过之。 “真是个完美的作品!” 石之轩细细打量着面前这超乎想象的完美的幻魔一号,心底涌出别样的成就感----自此之后,宇文邕就将完全变成另外一人,看似是他的附庸,但实际上则代替他掌控着一国朝野,在历史这大舞台上尽情发挥! 将一个人彻彻底底地变成另一个人,至乎涉及灵魂轮回的自然法则,这是造物主才有的大神通! “轮回么……” 石之轩眸光沉凝,闪过一丝若有所悟之色,“从今日起,你就代替我前去上朝议政,先熟悉几日,然后就开始联合尉迟迥,针对性打压排挤普六茹坚及其派系势力。” “遵命!” 幻魔一号应诺一声,理了理衣袍,一手负后,一手扶着剑柄,龙行虎步地前往大门,一派大周首辅的浑然气度,上朝去也。 石之轩暗觉满意,倏地身形一闪,消失无踪。 片刻之后,清光朦胧的密室里。 石之轩双手虚抱,蒙蒙清气翻滚缭绕,犹如世间最纯净空明的一团琉璃火焰,空间都被烧灼得隐隐扭曲起来,而杂气尽去的舍利晶球,就在这团琉璃火焰里沉沉浮浮,时不时绽放一阵剧烈黄芒。 但每次绽放黄芒过后,晶球半透明的内部那缓缓流动似云似霞的血红色纹样都会黯淡不少,同时琉璃火焰之上亦会逸出一缕黑里透红的烟气,消散在空中。 随着清净火焰的持续淬炼,一次次逸出的黑红烟气越来越淡……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几乎透明的烟气散发之后,舍利晶球里再无一星半点儿的血红纹样,变得通体黄光湛然,透着一种纯净无比的意味。 “总算清理干净了……话说,初代邪帝谢泊当年在春秋古墓里将这晶石从墓主的后颈下取出来时,就没发现这晶石已被墓主尸身的死气和秽气玷*污了么? 若不将这些污秽清理干净就用来存储元精和元气,肯定会使元精和元气遭到污染,就像一颗老鼠屎掉入满锅粥!” 不怪石之轩有洁癖,而是元精、元气乃三元之基础和中坚,修行者若想步入更高境界,无论元精、元气,还是玄之又玄的元神,都要讲究一个‘纯’,纯而灵,灵而妙,方能千变万化,随心所欲! “元精已经有了,接着就是元气……” 石之轩喃喃自语着,整个阳神已深深嵌入宇宙虚空,自然而然地全力攫取着天地自然最本原和神秘的能量,化为先天一气,充入舍利晶球。 黄芒骤盛,就像一颗金黄炽烈的小太阳,映得整间密室一片金黄灿然。 顷刻间,石之轩的两手震颤起来,显示他掌心内经阳神积聚的庞大能量,已到了他所能驾驭的极限。 然而这足以将当世任何生命体击得形神俱灭的庞大能量,却给舍利晶球巨鲸吸水般疯狂吞纳,无休无止,丝毫没有饱和的征兆。 ………… 退朝之后,宇文赟宣召四位宰辅来到正武殿,随同的还有以“元尚乐”之名受封天右皇后的闻采婷。 似乎得益于近来从宇文赟身上盗取了大量舍利元气,功力剧增,且晋级皇后,一帆风顺,此女神采奕奕,艳**光四射,不仅迷得宇文赟神魂颠倒,就连见多识广的李穆、尉迟迥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除了杨坚因女儿杨丽华失宠而对此女早有成见,故作淡漠,就唯有由幻魔一号充任的裴矩丝毫不受此女渐趋大成的媚**功的影响。 闻采婷见此,心里忍不住大为气苦,故意往宇文赟挨了挨,几乎整个柔*软*娇躯都窝进宇文赟怀里,勾*魂*双*眸貌似不经意间瞥向裴矩。 却见裴矩一如既往的面色淡然,看向她的眼神亦静如止水,难测深浅,令她好一阵沮丧,对自身媚*功的心气大受挫折,骄傲不复。 她却不知,此裴矩虽非彼裴矩,但也绝非她这种火候的媚*功所能征*服,双方在生命层次上有着质的差距,天然形成了对媚**功的高强度绝缘。 所谓媚*功,说到底仍是生命气场的一种应用,就像开屏的孔雀一样,一举一动都将生命之美、个性之美抒发得淋漓尽致,深深吸引其他生命的注意及瞩目,俘获其他生命的好感,尤其是异性。 可经由石之轩竭尽手段塑造的幻魔一号,通体精气神近乎于石之轩自身的高度仿真版本,其生命气场可以说仅次于大宗师一级的完美级人物,自然不会为闻采婷这较低层的生命气场所吸引捕获,就像人虽欣赏孔雀之美,却绝不会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一样。 媚*功之所以是魔功,魅**惑之力有限,既奈何不得意志坚定者,更无法像【慈航剑典】的“仙化”那样纯乎自然,无可抗拒。 只因前者是有为而作,妙相纷呈,终归落于后天;后者则是无为而为,无我无相,深合先天之旨。 道经有云: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仙化”正是将此理运用到极高深的境地,不再着意于彰显个人、个性之美,不在外貌与气质上与人争锋,只一颗慧心深深契合大自然,藉此自然而然的将天地山川的灵秀之美聚于一身。 尘世间,没人能与大自然的瑰丽璀璨争奇斗艳,也就没人能与“仙化”相媲美! 是故,慈航静斋的历代传人的“仙化”气质大同小异,只因那本就是大自然的灵秀之美,只因各人的慧心和经验不同,表现的稍有差别罢了。 而随着道行越深,越是契合大自然,“仙化”就越是魅**力无穷,这点差别也会越来越小,最终同归一致,像天道般让人感到难以触摸、难以接近…… 此间微妙,直述了最高明的仙道修行奥秘,而非什么观想散花天女之类的佛门小术所能比拟。 反之,身具媚*功者就像是一群孔雀中唯一开屏的那个,处处出彩,处处抢眼,爱之者固然爱之切,恶之者亦是恶之深。 天地人三才并列,修媚*功者,唯有达到超凡入圣,不着形迹的层次,始能将人之美发挥到无以复加的极致层次,或有资格与天地之美争一日长短! 好半响,宇文赟才勉强从闻采婷的魅*惑中抽出心神,干咳两声,故作姿态道:“昨日突厥遣使觐见,再提和亲之议,不知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第四九八章 无价之宝 话虽如此,但在场除了宇文赟自己以外,各个都是狐狸*精、大狐狸亦或老狐狸,怎看不出他脸上、眼中颇有赞同之意? 甚或连他的心思都猜到几分,无非是贪图安逸,不想与敌国征战,沙场涉险,对于突厥和亲结盟之议自是求之不得。 尉迟迥率先回应,“突厥一直庇护伪齐余孽,对山东之地贼心不死,近来又屡屡犯我边界,杀我官民,更谋刺先帝,陛下若是善罢甘休,岂非惹天下人耻笑?” 杨坚紧随其后,“突厥乃虎狼之辈,亡我之心不死,和亲之议未必可信,吾等不妨提出让突厥先送来北齐余孽的人头,以示诚意,再谈和亲修好事宜!” 李穆慢吞吞道:“和亲之盟事关重大,或可放在明日的朝会上,让文武百官集思广益,以策万全。” 幻魔一号冷眼旁观,将三位宰辅的表现与尊主对他们的判断批语一一对比,不由大为心折:尊主所言不差,尉迟迥因孙女成了五位皇后之一,地位稳固,日见骄横;杨坚看似中规中矩,实则跟尉迟迥一样包藏祸心,二人都是想跟突厥开战,并看准了宇文赟贪图享乐,必不愿御驾亲征,那么二人就可寻机掌握兵权,图谋大事;李穆则老尖巨猾,不求上进,只想明哲保身,所言模棱两可,和稀泥也。 宇文赟对三人的谏言暗感失望之余,唯有看向幻魔一号,“不知太傅有何教朕?” 幻魔一号暗忖:对付宇文赟这种人,必须对症下药! 当下微微一笑,淡然自若道:“陛下难道就不曾怀疑,突厥此时提出和亲之议,实乃醉翁之意不在酒?” 宇文赟神色一奇,“此言何意?” 幻魔一号娓娓道来,“陛下初掌社稷,突厥上下不知陛下何等样人,不知陛下是否仍如先帝那般英雄了得,故此假借和亲之名对陛下加以试探,以图将来! 若是陛下轻易答应了突厥的和亲,突厥必会以为陛下怕了他们,不敢与他们开战,那么突厥定会毫不犹豫地尽起数十万狼骑南下来犯……” 宇文赟心头一咯噔,他之所以想同意和亲,正是不想打仗,若是一同意和亲立马就会被打,那他说什么也不干。 “若朕拒绝和亲,那么突厥就不干来犯了?” 幻魔一号沉吟道:“也不尽然,若是突厥以为陛下欲继先帝未竟之志,跟他们死战到底,那他们未必不会趁着陛下初掌社稷,军政未稳之际,挥师来犯,以求胜算更高。” “同意不行,拒绝也不行,那要怎么办?”宇文赟一脸苦恼,忍不住异想天开,“要是突厥的大可汗也死了,突厥上下不就没空来找朕的麻烦了?” 在场诸人一齐嘴角抽搐。 尉迟迥见宇文赟对自己不以为然,却对裴矩言听计从,心里暗暗恼火,此刻听得宇文赟之言,忽然脑际灵光一闪,高声赞扬道:“陛下妙计,可安天下!” 其余人吓了一跳,就连宇文赟这个正主也大吃一惊,旋即暗暗羞恼:不就是随便幻想一下嘛,用得着如此反讽于朕? 却见尉迟迥的视线转到幻魔一号身上,“毕玄乃草原之武尊,裴太傅亦为我大周之剑神。毕玄既可不远千里,前来刺杀先帝,那裴太傅何吝于北上草原一游,为陛下取回佗钵可汗的项上人头?” “此言大善!”宇文赟龙颜大悦,鼓掌应喝,他心性凉薄,丝毫不考虑此议的危险及尉迟迥的包藏祸心,只满眼希冀地看向幻魔一号,“若是太傅能够取来佗钵蛮子的人头,朕必不吝于太傅裂土封王!” 诸人固然眼红裂土封王的天大好处,但也明白那是奢望,唯有尉迟迥阴测测地盯着幻魔一号:王爵虽好,就怕你一去不返,没机会受封! 然而大出众人意料的是,幻魔一号竟没有过多犹豫,蛰龙剑铿锵出鞘,斜指长天,气势凌云,斩钉截铁道:“陛下之意志,即是臣剑锋所向!君忧臣劳,何须封王许愿?” 其实幻魔一号如何不知,此时无法拒绝,否则必会惹起宇文赟的不快,从而失去一贯以来的信任,但他心里亦冷笑不已:尔等凡夫俗子,又怎会明白尊主的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别说取区区一胡酋的首级,就是尽诛突厥高手大将、王公贵族,也不过探囊取物尔! ………… 马车粼粼,幻魔一号端坐在宽敞雅致的车厢里侧,眯眼养神,气度凝然。 轻风掀开车帘,他眼缝余光一下子落在马车前方的一对护卫身上,那是晋国公的部曲,少部分的骨干来自于裴氏一族的旁支子弟,大部分来自于周灭齐之战收降俘虏的齐军将士。 一时间他忍不住浮想联翩,部曲亦称家兵、私兵,乃世家大族、高官显宦的私有武装,是地方势力坐大的根本,亦是武将反叛祸乱之源。 “若要长治久安,法治立威,德治施恩,双管齐下,始有奇效,似部曲、私兵、亲兵等公器私用之例实属遗祸无穷,还有开府建牙制度,都必须严令废除、禁止……” “咦?他怎么来了?” 街道正中,一个矮胖青年躬身抱拳,神色谦恭,“大哥在上,小弟安隆拜见!” “上车吧!” 矮胖青年目光一奇,车厢里传来的声音与他之前在巴蜀栈道所遇的那位花间派师兄截然不同,但他还是还是依言绕过护卫,麻利地上车。 毕竟,商人最重消息灵通,不论他自己所打听到的事情,还是从阴癸派得来讯息,均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裴矩就是那位师兄在大周朝堂的化身。 掀开车帘,所见的也是一张陌生面孔,但安隆丝毫不以为怪,再次抱拳一礼,才坐在左侧,笑眯眯道:“年余未见,大哥风采更胜往昔,显是圣法更上重楼,小弟特备薄礼,以作恭贺,还望大哥不弃。”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长条状紫檀木匣子,双手递将过去。 “你有心了……”幻魔一号微微一笑,接过匣子,一边缓缓打开,一边饶有深意地瞥了安隆一眼,淡淡道:“观你一身气息偏于阴寒,唯有心脉附近隐现灼热,火气汇聚,分明已在你派的【天心莲环】上登堂入室。 外加你这身宽体胖,心脏蓬勃及血液含量远超常人,足可比其余修此功者多发出两三记灼热莲劲而不虞损伤心脉……不错,不错!” 安隆神色一动,悄然放松下来,讪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大哥慧眼!” 幻魔一号从紫檀木匣内取出一根卷轴,拆开之后,才发现卷轴厚纸仅是装裱之用,其上贴着一张接一张古旧斑驳的桑皮纸,墨迹沧桑,至少也是五六百年前的古物。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幻魔一号目露精芒,神色肃然,“竟是董仲舒手书的《春秋繁露》……无价之宝,无价之宝!” 作为提出“天人感应”及“大一统”学说,谏言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使儒学成为中土唯一正统思想的儒家绝代宗师,董仲舒的大名对于魔门中人来说,尤为如雷贯耳。 正是此獠,以儒家学说为基础,以阴阳五行为框架,兼采道、墨、名、法、阴阳等诸子百家的思想精华,对先秦儒学加工改造,建立起一个具有神学倾向的新儒学思想体系,却又将诸子百家其余的一切异己思想打为异端邪说,乃有魔门及【天魔策】之由来。 而《春秋繁露》,正是董仲舒晚年学问大成,以阴阳五行和天人感应为核心理论,对《春秋》大义加以引申和发挥,囊括其一生所学所悟,呕心沥血而成的经典巨著。 此书残篇副本流传颇广,但董仲舒手书的原本,恐怕当世已唯有眼前这一卷了,其珍贵之处,正在于此! 所谓往往最关注、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敌人。魔门固然视董仲舒为死敌,但也唯有魔门才会不计一切地将董仲舒的手稿恒久保存下来。 安隆察言观色,笑呵呵道:“因年代太过久远,多多少少残损了十之一二。” “纵然只余十之一二,也是无价之宝,何况尚存十之**?”幻魔一号小心翼翼地将卷轴收起,重新放入木匣,“这东西很好,深得我心……你既奉上如此厚礼,若有所求,不妨直说。” 安隆诚意拳拳道:“大哥收下此物,已是看得起我安隆,只盼大哥不吝折节*下*交,认我这个小弟,我又岂会不知自量,奢求更多?” 幻魔一号微微一笑,如何会把这等商人惯用的拉关系的场面话当真?但嘴上当然是另一套说辞,“那好,今日我就认下你这兄弟! 既然是兄弟,自当有福同享,如今哥哥我在大周的地面还吃得开,以后小猪你的商队都可插上我晋国公的旗帜,包保在各个关卡畅通无阻,赚得满盆满钵。” “小猪?”安隆嘴角抽搐,却不敢反驳这个让他心痛的昵称,否则难保对方借机翻脸,这并非不可能,而是魔门中人惯用的赖账计俩。 但对方的回报这么快,还是让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原本送出这份豪礼,正是要换来大人情从而与对方拉近关系,可对方明显不好相与,竟立时还以人情,虽落得个兄弟相称,却是无甚真情实意。 好在安隆非是轻易放弃之人,既知此次难遂心意,便不为己甚,满脸堆笑道:“多谢大哥给予小弟狐假虎威的机会,今后插上大哥旗帜的生意,都会定期向大哥府里送上三成红利。” “嗯……”幻魔一号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若要做生意,我这里还有几个秘方或可大赚特赚,例如玻璃、肥皂、香水、冰糖……”(。) 第四九九章 儒门真谛 取来佗钵的项上人头?你确定你们俩父子不是猴子请来的逗**笔…… 面对石之轩静若止水却深不见底的澄澈目光,幻魔一号微微躬身,不卑不亢,神色自若。 “罢了……本尊北上草原一游又何妨?” 石之轩轻叹一声,暗暗苦笑:原来,这洗脑洗得太彻底也不是好事!我虽说拼命向你灌输本尊无所不能的信念,但也没让你凡事大包大揽啊?真以为我是神??? 若非他无有遗漏地掌控着幻魔一号的每一点念头、每一缕思维,险些忍不住怀疑幻魔一号是否恢复了今世的记忆,与儿子宇文赟合起伙来骗他去大草原送死? 笼在袖中的手掌摩挲着清凉的邪帝舍利,石之轩权衡一番,感觉近来除了这邪帝舍利和封印在胸前微型玉剑里的劫运煞气,确实再没有其他事物牵绊,却大草原一游亦无不可。 “安隆来此,不外乎寻吾等官**商**勾结,钱**权**交易。你去招呼安隆,不妨与他合伙经营一些生意,多赚些黄金珠宝以备万一,玻璃、肥皂、香水、白糖等物无一不可……” 幻魔一号应诺而去。 石之轩转身来到墙壁前,取出紫檀木匣打开,将装裱着董仲舒手书之《春秋繁露》的卷轴一抛,挥袖一拂。 “呼呼……” 柔和长风过处,卷轴似被无形而温柔的手掌轻轻拉开,贴在墙壁上,一篇篇枯黄古旧的书页一目了然,间或有些许缺角残页。 石之轩眸光闪闪,细细观摩古卷上董仲舒所残留的若有若无的神意烙印,时不时微微点头,精气神前所未有的酣畅愉悦。 就像心灵和意志追溯跨越了五六百年时空,在与一个千百年来可遇而不可求的良师益友心心相印,任情交流。 在世上九成九的武道宗匠看来,这古卷不过是象征意义非凡的珍惜收藏品,但在石之轩这将元神灵力和天人之道精修到无以复加的至人看来,这古卷却比世间任何绝顶秘籍都珍贵得多,重要得多,至乎凝聚了另一个人间至圣的全部精神意志。 令他忍不禁饱含赞叹道:“董仲舒学以儒家宗法思想为中心,杂以阴阳五行说,把神权、君权、父权、夫权贯串在一起,形成帝制神学体系,固然匠心独运; 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主张为武帝所采纳,使儒学成为中国社会正统思想,影响后世长达二千多年,亦堪称学界巨人; 但这都掺和了政治因素,其中不乏牵强附会之说,不足为凭,反倒是他将老庄的‘天人合一’概念加以延伸发展,推广天下,构建了中华文明一切思想意识的共同核心,万世不易……可知他实乃值得吾等精修天人之道的无数后人由衷钦佩的一座极峰! 遇上这种精神境界上将天道人道聚于一身,堪称在世圣贤的盖世学霸,也算魔门先辈们三生不幸。 纵使第一任魔门圣君‘天魔’苍璩和第一代邪帝谢泊那等天纵之才,也得乖乖甘拜下风,落荒而逃。” 道统之争由来已久,自春秋战国之时便已隐现苗头,到大秦统一海内,显学之争则愈演愈烈。 但唯有董仲舒凭“天人三策”一举定乾坤,真正将儒教捧上人道正统的神坛,而将其余诸子百家彻底踩在脚底,此后千百年过去也一直无法翻身。 佛门唏嘘的“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魔门一心谋求政权以重立教化,说到底仍在拾董仲舒的牙慧! 许久之后,石之轩长长吁出一口气,挥袖一拂,重新将古卷收入匣中,“观君一手札,胜读十年书!” 一直以来,他以裴家祖传的【春秋简易】为基础,融汇两世所学的诸多儒家精义而成的【浩然乾坤】心法,虽也算是儒门上乘气功中的佼佼者,但比之【不死印法】、【黑天大*法】、【摩诃无量慧经】这三大顶级绝学终归逊色一筹。 但如今得了董仲舒残留在《春秋繁露》手稿之中的儒道精义,犹似画龙点睛,【浩然乾坤】顿时再上重楼,亦跻身当世顶尖心法之列。 道有金丹,佛有圆觉,仙有仙胎,魔有魔种,皆为修成身中之灵神,亦为身外之法身。得此始能神通无量,不为物境所迷,测敌、知敌、惑敌、愚敌至乎最终的制敌、克敌,一切神通变化,随心所欲。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无论什么威力无穷的神功秘法,一旦被这种无微不至的精神知敌境界“看”破以后,都再难有什么威胁可言,反而容易为敌所乘,也即借力打力。 【不死印法】正是此中翘楚,原本作为绝顶魔功,此法唯有身具魔种,方能知敌入微,无有遗漏,从而发挥出最大威能,但若能以佛门圆觉或【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开启的灵觉代替魔种,亦是大同小异! 而儒门正宗,亦需浩然丹心一颗,始能超凡入圣,通达万物。 若能天心我心,心心相印,念念相合,执中精一,用志不分,始成丹心! 儒门心学宗师王阳明亦曰: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又曰:只念念要存天理,即是立志;能不忘乎此,久即自然心中凝聚,犹道家所谓结圣胎(金丹之别称)也。 儒门本就最重修心养性,常养浩然之气,若能兼具武道,养练身体,岂非也是一种另类的性命双*修? 丹心者,赤诚之心也。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放诸于国家谋略,即可预知兴亡祸福,而放诸于武道争锋,亦可知敌、测敌,窥敌之变化,无有遗漏。 丹心要旨,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由此可知,儒道佛三教之道,圣道而已。若能天人相应,物我如一,即可殊途同归,参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 “得窥此至圣之道者,儒既非儒,释亦非释,道故非道,乃神仙至人也!”石之轩摩挲着紫檀木匣子,咏叹不已。 三教合一的全真大道,至此更上重楼! “天地正道,在于得失平衡,往复循环,若只一味索取,不免落入歧途。 我盗取人道气运之事,终究于心有亏……既如此,不妨让幻魔一号藉由执掌一国大政方针之便,励精图治,造福万民,开创一番太平盛世,替我弥补亏空。 反正,幻魔一号似乎本也热衷于此,只消让他放手施为即可,大不了像这次一样,我多替他几次擦屁股也没什么!” ………… 月明星稀,黄河九曲。 激烈的呼喝声、打斗声自顺流而下的楼船上远远传出,打破了夜空的宁静。 “蓬!蓬!” 劲气迸溅。 宋缺闪退两步,横刀戒备。 对面处,则是一个身材魁梧而略见发胖,肚子胀鼓鼓,年约三十余的中年男子,头秃而下颔厚实,指掌粗壮逾常。 “哈哈,宋缺你是否给哪个小妖*精勾走了魂魄,为何出刀再没以前那般狠辣果决了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宋缺面上沉凝,不悲不喜,但心头却是一动,隐隐醒悟过来,自从上次在暴风雨中与她萍水相逢之后,这些日子以来她那钟天地灵秀的音容笑貌一直在他心头脑海萦绕不去。 这是非常危险的! 高手交锋,胜负只在毫厘之差,为此必须专志不移,凝神聚意,始能提聚并驾驭自己每一分每一毫的精气神,反之心中、脑中但有任何一丝牵挂或窒碍,都会导致意驰神散,无法发挥全力,成为致败之因。 “每个人在某一时间,都自有其极限,就像全力跃高者,不论其如何用力,只能到达某一高度。但如若心有所累,就像身负重物,其跃至极限高度当会扛个折扣。 若我不能心无旁骛,专志刀道,以应付像眼前般的危机形势,恐怕我今后总有一天会没命再思念她! 一时的忘却是为了更长久的想起……刀道的每一分精进,都得能人所不能,忍人所不忍,需要付出异常残忍的代价,练刀即是炼心!” 一念至此,宋缺手中宝刀轻颤,龙吟不绝,肃杀之气横贯刀锋,再无半点儿犹疑。一如从未遇到她之前那般傲然自信道:“晁公错,你知否你因废话太多,已错失了击败宋某的唯一良机?” 原来秃头中年正是新晋的南海派掌门晁公错。 因近二三十年来南北均风起云涌,改朝换代,当年的大帮会、大门派大多都参与其中。大浪淘沙,失败者自是毁家灭门,渣都不剩,胜利者则成为朝堂新贵,修成正果。 新一代崛起的帮派又因朝廷有意无意的打压,起步艰难,大多尚未成气候,以致江湖难得风平浪静。 而南海派却因地处海外,独据一岛,成为那次改朝换代漏网之鱼,又经二十多年生发积累,如今在江湖上已是屈指可数的野生大势力,自然想要扩张地盘,不曾想一开始就撞上了雄踞岭南的宋阀,屡遭挫折。 今夜巧遇宋缺这个宋阀年青一代的领头羊,晁公错立时生出斩杀宋缺,狠狠打击宋阀士气的念头,而交手伊始,更让他惊喜莫名的是,宋缺不知为何竟状态不佳,让他胜率大增。 然而此刻,眼看宋缺又莫名的恢复了状态,晁公错心里不知有多懊恼,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冷冷道:“大言不惭!等你再接晁某几记【七杀拳】,就不会这般死鸭子嘴硬了!”(。) 第五百章 疑似抄袭 “今日就让你晁某人明白,什么【七杀拳】,不过是不值一哂的旁门小术尔!” 话犹未已,宋缺双目同时神光电射,罩定晁公错,令晁公错感到身体里外,没有任何部份可瞒得过这位年青一代最出色的刀高手的观察,被看通看透,有如赤**身**裸**体,暴露在寒风冷雪之中。 就在宋缺掌中宝刀轻移的刹那,一堵如铜墙铁壁、无形却有实的刀气,以宋缺为中心向晁公错迫来,令他必须全力运功催迫气势针锋相对,否则必然心胆俱寒,不战而溃。 晁公错及时提气双拳,七杀拳劲含而不吐,只见宋缺的厚背刀破空而至,妙象纷呈,在两丈许的空间内不住变化,每一个变化都是那么清楚明白,宛如把心意用刀写出来那样。 最要命是,每个变化都令晁公错拟好的对付方法变成败着,生出前功尽废的颓丧感觉。 “此子的刀法何时竟又有精进?” 晁公错脸色剧变,面对生死危机,身经百战的经验令他反生出强大的斗志,一对虎目迸射出前所未见的精芒,眨也不眨地注视对手。 到敌刀离他只三尺许,刀气狂涌而至时,他才冷喝一声,往前抢出,七杀拳劲疾迎而去,大有不成功便成仁,壮土一去兮干复还之势。 “砰!” 拳刀交击。 晁公错闷哼一声,连拳带人给宋缺的厚背刀扫得跄踉跌退三步,但亦封死宋缺的后著变化。于是当机立断地闪身再退,折往船尾而去。 宋缺愣了愣,亦未想到他集聚全副精气神发出这前所未有的巅峰一击竟有如此威力,令他在与晁公错的交锋中第一次收获到完胜的战果,但代价则是他体内一阵空虚,无力乘胜追击,唯有急急调气。 “咔!” 忽地,一声粗木折断的声音从船尾传来,落水声紧随其后。 宋缺稍一疑惑,随即面色一变,急忙快步冲到船尾,果然见到船舵给晁公错以掌力粗暴地斩断,丢在河面,飞快地顺水流走,而晁公错则不见了踪影。 南海派既是海外大派,晁公错的水性自然亦是当世顶尖之流,宋缺不仅不担心他会否丧生黄河暗流,还得提防自己若是落水,是否会被晁公错从水下袭击。 没了船舵,楼船果然不住打转,并在黄河激流的冲击下飞速驰驶,径直撞往前方河道转弯处的崖壁。 此时再挥刀劈木,重做船舵已来不及,宋缺苦笑一声,做好了跳船的准备。 ………… 熊熊火光在黑夜下的河岸边格外惹眼。 宋缺一边翻转木棍,照料着烤野鸡,一边暗暗调息回气,忽然扭头看向河上游的转弯处,忍不住面露喜色。 月色朦胧下,一艘悬着客船旗帜的楼船正顺流而下。 宋缺当即挥掌扑灭篝火,举着烤鸡直奔下方河岸一处凸出的浅滩而去。 须臾之后,客船疾驶而来,按照轨迹推算,将从浅滩最前端不过二十余丈外经过。 宋缺见时机已至,随手拾起一块枯木,全力腾身而起,掠向河中,横过近十丈空间后徐徐飘落,又抢先将枯木仍在河面,踩着枯木冲浪而前,直往客船的行驶轨迹前方截去。 一时兴奋的他,没发现客船甲板上凝立着一道清丽倩影。 眼看离着船头仅余三四丈,宋缺再次一跃而起,凌空一个斛斗,漂亮地落在甲板上,入目所见,顿时让他将刚刚悟得的刀道心得抛之脑后,一时间愣在当场。 “原来是宋兄,幸会幸会……不过,宋兄为何夜半登船,是否遭遇了什么变故?” 梦寐以求的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缺恍然而醒,旋即满心尴尬,不用低头检视,他也知晓自己因激斗晁公错又仓促跳船而浑身狼狈,满脸烟熏,手上还举着烤得乌漆嘛黑的烤鸡,怎一个落魄了得? 好在宋缺到底是士族子弟,应变奇快不说,更是文采风流,转念间就将眼前的佳人和天上明月、河中流水联系在一起,作出一首情景交融、寓意深刻的绝句,轻吟道:“水底有明月,水上明月浮;水流月不去,月去水还流。”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佳人不仅未曾对这首佳作鼓掌相贺,反而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令他老脸一红。 可怜他并不知晓,梵清慧正在暗暗寻思:我似乎记得,这首诗是宋代蓟北处士所作,名唤《和水月洞韵》……难道这姓宋的也是跟我一样,从其他时空转世而来的?而且,抄袭别人的诗来跟美女搭话,实在是…… 宋缺也感到不对,想要避避风头,整理仪容,连忙道:“在下先去寻船主付了船资,否则等下被船主抓个现行,岂非失礼?”言毕匆匆赶往船尾。 好一会儿,梵清慧忽然柔声道:“怎么样,他是否是个绝佳的种魔【炉鼎】?” 一道清逸身影无声无息地闪现在她身旁,正是从北周解脱出来的石之轩,“之前我暗中旁观了他与南海晁公错的激战,确实天资横溢,道心坚定,且灵性十足,每每于出人意料处功行精进,只可惜……” 说到这里,语气带着淡淡的遗憾。 梵清慧奇道:“难道也不适合你?” 石之轩微微颔首,“若是数日之前,我倒可能挑中他作为我的种魔【炉鼎】。 但近来我另有所悟,理想中种魔【炉鼎】的要求也略有改动,不仅得天资横溢,道心坚定,还得是大慈大悲、大公无私、侠骨丹心至乎无可挑剔的真正正义之士。 宋缺固然是正义之士,但在大慈大悲、大公无私这点,似乎还差了很多!” “大慈大悲,大公无私?”梵清慧没好气道:“我活了两辈子,从来没见过这种人。我都怀疑,世上是否真有这种人?” 不错,佛道高人看似一个个不着名利,以天下安危为己任,实则不过是个口号,很多时候,圣僧们叫嚣的“大慈大悲”几乎可以直接跟“无耻”划等号,卖国又卖族。 而宋缺到底是门阀子弟,自少被灌输种种权谋观念,所作所为大体还算正义,但受家族立场所限,私心稍重,且他以汉族正统自居,自幼纵横沙场,对外族胡人深恶痛绝,冷血无情,根本与兼爱众生的大慈大悲无缘。 而且,宋缺在鄙夷北方豪门带有胡人血统,与草原民族藕断丝连的同时,却忽略了南方汉人士族门阀的腐朽,似乎宋阀还继承了源自乌衣巷谢家的什么诗酒风流、魏晋遗风。 何谓诗酒风流? 想要游山玩水,对酒当歌,首先得脱产,否则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谈何风流? 江南士族的诗酒风流,其实就是受百姓血汗供养,本应当治国安天下的士族阶层,根本没有承担这个责任,反而做起米虫,每日里只知悠游自在,饮酒作诗,逃避政务,完全不理会百姓死活和国家兴亡。 本质上,这种人就是万恶剥削者之中最渣的一部分! 昏君一个人诗酒风流,顶多糟蹋一些酿酒的粮食,而魏晋时代,身为统治阶级的整个士族的诗酒风流,直接害得国家文弱,五胡乱华,山河沦丧,泱泱中华险些一蹶不振! 宋缺出身门阀,纵使如何天资横溢,也不免粘上士族门阀自以为理所当然,实则对百姓剥削残酷非常的统治理念。 在未曾放眼天下,看透这些一家一姓之私的执迷之前,他的道心明显稍嫌幼稚和狭隘,不具备石之轩所述的种魔资格。 “你没见过真正心系苍生、悲天悯人之人,不代表他不存在!”石之轩莞尔一笑,“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世界之大,什么人都有,总会让我找到满足要求的那个【炉鼎】!” 梵清慧幸灾乐祸道:“那就祝你好运!” 石之轩眉头一动,“你的护花使者来了!”话音未落,身形倏地闪入河面上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一如来时那般无声无息,神龙见首不见尾。 唯余梵清慧微微摇头,喃喃自语,“悲天悯人的圣贤肯定有,但若要天资卓越,道心坚定,且年纪轻轻就修为深厚,哪里这么好找?” 恢复了士族风度的宋缺翩翩而来,“不知仙子此去何地?” 旅途寂**寞,难得遇上个见多识广的出彩人物,梵清慧也不排斥,“此行南下,有意前往西南至乎天竺一游。” 宋缺欢快道:“仙子若是南下悠游,切勿放过长江美景。 人说三峡峡谷与黄河相同,既有雄伟险峻的瞿塘峡、秀丽幽深的巫峡和川流不息的西陵峡,为长江之最,这只是无知者言。 大河的周围奇景在前段金沙江内的虎跳峡,长达十数里,连续冲谈一切。豁然下跌几个陡坎,雪浪翻飞,水雾朦胧,两岸雪封千里,冰川垂挂、云缭雾绕,峡谷纵深万丈,几疑远世,才是长江之最。 我曾为探索大江源头,沿江西进,见过许多冰川。那处群山连绵,白雪皑皑,庞大无比的雪块在阳光下溶解,沿冰崖四处陷下,形成千百计的小瀑布,聚成河.往东奔流,其势极其壮观,非是亲眼目睹,不敢相信……”(。) 第五零一章 黄雀在后 本章节为空章节! 第五零二章 好字好字 本章节为空章节! 第五零三章 堕入黑暗 尉迟迥跨出正武殿,不经意间就瞥见了西方日薄山顶,红霞满天的迟暮之色,不由大感晦气。 就在刚刚,宇文赟因他向突厥通报裴矩的刺杀行动一事儿大动肝火,虽未直接免除他的大右弼之位,却也明确扬言要将他外放。 “此次某家棋差一着,输得不冤!普六茹坚,李穆……哼!咱们走着瞧!” 深知宇文赟意志不坚,近来已有些朝令夕改之兆,尉迟迥再三权衡之后,感觉若是发动宫里宫外的人脉大力游说,倒也可以令宇文赟改变主意,仍将他留在中枢。 但他也知,此次他通敌卖国之事,定会被裴矩、杨坚、李穆三大敌对派系传得沸沸扬扬,就算他厚颜留在中枢,也难再有所作为。 “外放么?未必不是一个好时机……不过前提是,最好外放到一个好地方,一个适合龙盘虎踞的好地方! 伪齐国都邺城就不错,毕竟是几朝古都,龙气旺盛……” 尉迟迥脑中念头翻滚,很快就确定了目标,于是径直转往天左皇后,也就是他孙女尉迟炽繁所居的宫殿----只要让孙女寻机在宇文赟耳边吹吹枕头风,还怕做不了相州(治所邺城,下辖六郡)总管? ………… “砰啪!” 瓷盏摔得粉碎的声音吓得殿门外值守的太监、宫女齐齐一个哆嗦,忍不住眼色交换:杨皇后一向温婉和顺,也不知这次怎么又触怒了皇帝?只盼隋公或隋公夫人及时赶来,否则杨皇后恐怕凶多吉少啊! “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 宇文赟气急败坏的咆哮远远传出。 可惜扑面而至的不是浩荡龙威,反而更像是疯狗呲牙,二者固然同样令人生畏,但却截然不同! 杨丽华凤眸泛红,雾气朦胧,但却端坐凤塌,举止安详,言语态度丝毫没有曲饶服软的表示,其实心里却大为不安。 今日傍晚,宇文赟又来发泄暴虐,她按照皇太后的指点,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安如山岳,静如止水,不为所动…… 但出乎意料的是,宇文赟见到吓唬不住她,不仅未曾兴致索然,悻悻而去,反而怒火更盛,最后更赐她死罪,逼令她自杀。 如此一来,她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无声胜有声,沉默以对。 好在宇文赟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喝令太监、宫女进来强行勒死她,否则不仅她自己就此芳魂遗恨,就连杨家也得面临灭门之祸----自古以来,从未有闻皇后被赐死,而皇后的家族还能得以幸免! 但是,眼看着宇文赟的怒气越来越大,面容越来越扭曲,她实在不敢确定,下一刻,宇文赟是否就会喝令太监、宫女进来送她一程? “陛下恕罪……妾身独孤氏觐见!” 独孤伽罗匆匆进殿,一见女儿尚还神态安宁,不由稍稍松了口气:总算还来得及! 原本按照礼制,她该在殿外恭候,由太监进来通报,获得允许之后,她才能进殿觐见皇帝,但此刻事态紧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过,越是这种关头,越是不能太过强硬,否则再次触怒宇文赟,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独孤伽罗脑海深处则闪过临来前丈夫杨坚的无奈、愤慨及谆谆叮嘱:“丽华素来性子温婉,逆来顺受,事情的起因多半出在脾气暴虐的宇文赟身! 如此若我亲自进宫直面皇帝,恐有逼宫之嫌,那将适得其反,令此事再无转圜余地……只能让伽罗你独自入宫受些委屈了!” 毫不犹豫地,凭着国母身份一向只需对宇文赟这女婿躬身为礼的独孤伽罗,此次径直扑通跪下,叩首拜倒,“陛下恕罪,丽华性子执拗,若有触怒陛下之处,万望陛下海量汪涵,宽恕丽华,外子及妾身感激不尽!” 见到终于来了个服软的,宇文赟的心火霎时泄去一分,但仍冷笑道:“来的挺快……只是怎么就岳母一人,朕的大后丞呢?” 独孤伽罗伏地恭声道:“外子畏惧陛下龙威,不敢前来觐见,唯独妾身知晓陛下宽宏大量,不会与妾身一介弱女子为难,才敢大着胆子前来求饶。” 宇文赟闻言信以为真,只当自己龙威赫赫,臣子无不战战兢兢,大感满足之余,心火又降了三分,神色缓和下来。 侧面的杨丽华见到母亲为了自己如此屈膝顿首、卑辞求饶,一直强自振作的她再也忍不住泪水涟漪,小声抽泣起来,同时也为宇文赟近来的暴虐无情而伤透了心。 不由地,她竟想起了那晚宿在皇太后寝宫的所见所闻,她从未想过,她心目中一向雍容端庄的皇太后竟然……而且,对方还是那个权倾大周、名震天下的英伟男子,那个她一直以来深深仰慕的对象! 比之宁道奇、向雨田、岳山等同样名传天下的父辈或爷爷辈英雄人物,那个人年纪轻轻,武功才华却犹有过之,明显更容易赢得天下无数怀**春**少女的爱慕,她也概莫能外。 可惜,身为大家族的子女,她的婚姻大事根本不由自主,因此她只能悄然将这少女时代的幻想深埋心底,直到她成为太子妃,而那个人成为太子的老师。 两人见面的次数固然变多了,但两人之间的鸿沟却也变大了,她对那个人的钦慕更加不敢表现出来。 时至今日,她与宇文赟的夫妻情分轰然破碎,心底那个清逸身影顿时重新浮现,复杂情感如山洪爆发般再也压抑不住! 就在这时,她不经意间看到,宇文赟的视线不知何时竟落到母亲因趴伏在地而高高**翘**起,惹人遐思的浑圆丰***臀上,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和火热。 “轰!” 杨丽华脑际剧震,一时间怒火中烧,一对素手死死握着衣裙,指节发白,“他竟然对母亲有那种心思!” 独孤伽罗的武功离着宗师亦仅只一线之隔,感觉何等敏锐,如何不知宇文赟的视线落处?她固然同样愤怒非常,但坚定的理智让她强行保持冷静,不仅未曾怒形于色,反而趁此良机徐徐起身。 宇文赟果然没再发怒,一双凹陷的黑眼眶直勾勾盯着独孤伽罗那与妻子杨丽华有着五六分相似,却更为成熟**妩**媚的俏脸,顿时大感小腹火起,一**柱**擎**天……若非龙袍宽大蓬松,恐怕早已丑态毕露! 可惜他也知晓,经过刚刚那场闹剧,今日非是一**逞***兽**欲的良机,唯有暂且压下火气,故作姿态道:“看在岳母求情的份上,朕今次就原谅丽华的冒犯……哼!” 言毕甩袖而去。 向来淡泊大气的杨丽华却更加咬牙切齿,原来宇文赟经过她母亲身边时,竟再次恋恋不舍地瞥了眼她母亲那丰**满的翘**臀,而踏出殿门之后,宇文赟又直接左转…… 她知道,宇文赟是去了尉迟炽繁的寝宫,而尉迟炽繁与其他妃嫔的不同之处,正在于尉迟炽繁之前曾嫁过人,亦是个她母亲这样的成*熟**美**妇! 一想到宇文赟与尉迟炽繁缠**绵**悱**恻时,脑海中幻想的却是她母亲的身影,她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对宇文赟亦愈发厌恶! 独孤伽罗似乎隐约猜到女儿的几分心思,轻轻拍着她的素手,温言劝慰道:“丽华不必想太多,今后尽量不再触怒皇帝就好,否则娘与你爹也……哎!” ………… “宇文邕,你毁我大齐社稷,冤杀我高氏宗亲,吾等发誓,定要你宇文氏血债血偿……” “周军毁我村庄,杀我满门,但要我一日未死,便与大周不共戴天……” “大周狗官贪得无厌,为收税抢走我的买药钱,让我娘活活病死,我定要北投突厥,与大周不死不休……” “关陇士族一时得势,但我山东士族绝不会就此雌伏,有朝一日,定要重立我山东王朝,再与关陇士族一决胜负……” “大周毁我吐谷浑王城,掠我子民、牲口无数,凡我吐谷浑子孙,必将世世代代不忘此仇,殚精竭虑重振我吐谷浑声威……” “北朝蛮子夺我两淮,凡我南朝汉人志士,定当不忘旧耻,杀光蛮子,收复故地……” “………………” “………………” “………………” 一声声充满怨恨的声音反复回荡,一个个扭曲憎恶的面孔流转不休……无穷无尽的灰黑怨气、戾气遮天蔽日,时不时聚化为漆黑毒蛇般的无数触须向着最中心处一颗鸡蛋大小的清金氤氲而又五彩流溢的云光团攒刺缠绕而去,周遭修罗显像,鬼影憧憧,嚎哭阵阵,悲泣连连,构成了一副地森罗狱般的可怖异象。 那云光团显得如此孤立无援,却又坚若磐石,表面一层淡薄至若有若无的清蒙蒙光气流转不休,将漆黑触须牢牢抵御在外。 然而即使如此,内里的五彩灵光亦渐渐黯淡下去,核心处的金黄氤氲更隐现丝丝漆黑,原本清灵纯和的气息在缓缓削弱,取而代之的是凶神恶煞的诡秘意味…… 仿佛一个光明神灵正遭受黑暗力量的侵蚀,渐渐堕落为地狱里的恶鬼幽魂! “踢踏踢踏……” 马蹄踏地的震动倏地响彻整片空间,种种阴森异象眨眼间消失不见。 盘坐在篝火前的石之轩缓缓睁开双眸,将贴在眉心的微型玉剑放回胸前,轻轻吁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劫运煞气对那一团元神本源的侵蚀和转化差不多快要完成了么?” 原来之前的异象,正是微型玉剑核心处所封印的劫运煞气的虚幻空间,而遭受无穷煞气侵袭浸染的,正是他分离出去的那一丝元神本源! 刚刚,他乃是浸入真空大定,将意念透过太清罡气封印,窥视内里的具体情形。 “不论道胎魔种,都来自人类最本源的生命力,这生命力不是普通的生命力,而是先天的生命力,道家的返本归原,‘本原’指的就是这先天的生命力,也就是虚无生性的元神之神气。 所谓道胎魔种,其实都是笼统的概念,其目的都是如何将血肉凡躯转化成能与天地那最本源力量结合的仙躯魔体。 所不同之处,在于道胎乃元神神气与天地之正面元气结合育成,反之魔种乃元神神气与天地之负面元气融汇而成。 正者光明浩然,真如不动,遂道主专一不移;负者幽邃诡秘,随曲就伸,故魔主变化万千…… 然而世上,又有什么负面元气比得上劫运煞气更为奇诡绝伦、幽邃难测呢? 可惜劫运煞气不是这么好消受的,若不能补足本源,拨乱反正,那一丝元神本源与劫运煞气结合而成的邪灵恐怕就会像毫无理智而且疯狂嗜杀的厉鬼一样,根本难以驾驭!” 石之轩微微摇头,抬头望了眼夜空,如今的皎月还只窄窄的一泓弯弧,离着一轮银盘之夜尚有近十日,那才是理想的踏月取首之夜,“可惜佗钵已经等不及了!” 原本他猜测佗钵多少该有些魄力,会再等两三日,等他愈发深入大草原之时,才会派人来围追堵截,争取将他永远留在大草原。 但与天地自然契合无间的精气神告诉他,此刻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十余里外,正各有大批骑兵疾驰而来,带着浓浓的恶意!杀气!!! 十里之遥,地面的震动传到此处或许已微乎其微,几不可察,可他那娇**贵的屁股却感到这震动有如平地焦雷,不堪忍受。 而刚刚,也正是这如雷蹄声打断了他对劫运煞气的窥视! “罢了……今日初到草原,心情正好,就先不见血了!” 石之轩轻叹一声,随手往篝火堆上添了一把枯柴,“看你们连夜赶来,着实辛苦,这堆篝火就给你们留着暖暖心吧!” 言毕施施然起身,不见他如何动作,整个身形蓦地隐没在空气中,无影无踪。 夜幕之下,几双锐利的目光顿时失去目标,绕着篝火上空盘旋许久,仍然毫无发现,只能无奈散去。 寒风吹过,火苗摇曳,发出呼呼异响,似在嘲讽那些信鹰及其主人的不自量力。(。) 第五零四章 人杰忒多 杨坚无声无息地潜入长孙晟府邸后园时,长孙晟正独坐于观风亭的黑暗里,自斟自饮,神情怅然。 如今杨坚的身份地位不同寻常,一举一动受人瞩目,即使凭他的超拔武功,也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借助夜色避开重重监视,来此与长孙晟会见。 入夜时分宇文赟对女儿杨丽华的暴虐事件不仅未曾影响到他谋划处事的理智,反而让他再次涌起抓紧时机的紧迫感,此次会见事关紧要,更不容耽搁。 就在他离着长孙晟还有十余丈之时,长孙晟举着酒杯的手蓦然一顿,徐徐转过身来,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杨坚目光一闪,不再收敛气息,龙行虎步地走向亭子,饶有深意道:“确是有失远迎,杨某从未想过长孙兄如此深藏不露!” 长孙晟眼神一缩,苦笑道:“杨兄慧眼如炬,不愧是身负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武学真传的‘沙门护法’……在下班门弄斧,殊为可笑!” 原来刚刚杨坚逼近长孙晟二十丈范围之时,长孙晟已有所察觉,却又故作不知,直到杨坚逼近他十丈范围之时,他才故作察觉,起身相迎。 岂知杨坚于佛门禅功造诣匪浅,其精神及感官灵敏之处,不输于任何圣僧级禅境高人,之前在二十丈处,长孙晟察觉到他,并释放无形无实的精神力悄然“注视”他之初,他已感应到长孙晟的精神力,从而知晓长孙晟发现他的事实。 反之,长孙晟则没能及时发现自己被杨坚看破了虚实,直到被杨坚点破,方知自己输了一筹。 此番无形交锋,高下之分,不言而喻! “长孙兄言重了!”杨坚哈哈一笑,“什么‘沙门护法’?说到底不过是佛门高层为了保持超然物外的独特姿态,不好过多介入尘世的斗争仇杀,所以只能挑选天资出众、心性纯正的有为之士为先锋,冲杀在前。 下达命令时亦遮遮掩掩,欲语还休,还说什么冥冥中自有缘力牵引,是为缘分,美其名曰:‘沙门护法’……实则不过一件工具罢了! 哈!大丈夫顶天立地,纵横八方,岂能如提线木偶般任一群和尚尼姑**操**弄于股掌之间?” 最后一句豪气干云,夷然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长孙晟鼓掌赞叹,“杨兄之雄心壮志直如龙虎,令人心折,最难得还是毅力惊人----想来也是,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绝不会将【慈航剑典】或【净念禅书】这等镇派法诀传予杨兄,最多只给了杨兄三两门上乘禅功,若杨兄再不知勤苦自勉,焉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 世人怎能想象,杨兄深处富贵荣华,竟能摒弃酒色财气等尘世里的千般诱惑、万种享受,硬生生将禅法静功修炼到‘大隐隐于朝’的超凡境地,即使放眼偌大佛门,亦罕有高僧大德能够比肩? 外人只以为杨兄专情于尊夫人或因尊夫人是妒妇而从不敢多纳娇姬美妾,又岂知杨兄意志坚定非比寻常,只为了避免分心物欲而耽搁功行罢了!” “长孙兄过誉了!杨某不过颇有自知之明,笨鸟先飞而已。”杨坚施施然在长孙晟对面坐下,“倒是长孙兄实乃杨某知己,竟可见微知著,一语道破杨某二十余载的苦心孤诣……可见长孙兄智能澄澈,纵使在奇才辈出的魔门之中,亦属出类拔萃之人!” 长孙晟被揭穿了身份,不仅未像寻常魔门中人那样惊疑不定,反而神色淡淡,语气促狭,“杨兄是要代替佛门降妖伏魔喽?” 杨坚大手一挥,豪迈道:“杨某既志在天下,又岂能没有容人之量?忠臣是贤臣,难道奸臣就不可以是能臣?正教人才是精干心腹,难道邪教人才就不可倚之为是左膀右臂? 杨某窃以为,天下人形形色色,纷纷杂杂,若想君临天下,首先必须要有驾驭这各色人等的气量和魄力。 正人君子也好,奸**邪小人也罢,各有各的用武之地,亦各有各的驾驭方法……区别只在于君主的手腕是否足够高明,是否能让臣子们心甘情愿地效死而已!” 长孙晟忍不住再次鼓掌相赞,口中却是开始泼凉水,“且不说杨兄固然有容纳吾等魔门中人的气量,却未必有一一收降吾等魔门各派的力量,单说佛门诸位高僧大德,就定不容杨兄与吾等魔头同流合污!” 杨坚冷笑不止,“若有朝一日杨家得了江山,杨某意欲限制佛门所辖寺庙、土地、僧众的数量规模,佛门难道就容得下杨某么?” “原来杨兄有意接纳我魔门,旨在以我魔门制衡佛门……”长孙晟毫不意外,“佛门不外演其妖书,谬张妖法,欺诈庸愚之教。什么既往罪孽,将来果报,布施一钱,希万倍之酬;持斋一日,冀百日之粮,遂使迷愚者妄求功德……如真是万法皆空,何用贪迷至此? 但凡英明君主,皆知可借助佛门教义安抚天下,却不可使佛门过度膨胀,否则误国误民不说,更可能重演百多年前的竺法庆之乱。 所谓地上佛国,绝非苍生之福!” 顿了顿,又定定直视杨坚的目光,诚恳道:“可惜……就像杨兄无力限制佛门一样,恐怕杨兄也无力控制我魔门! 如果说,在数年前似杨兄这样的雄杰想要吸纳魔门还有一丝希望,那么如今杨兄想有效驾驭魔门用以制衡佛门,已然绝无半点可能,就连杨兄想借助部分魔门之力也极难如愿! 杨兄不必白费心思了!” 杨坚沉吟道:“莫非是因为裴矩?” 长孙晟瞳孔一缩,“不仅仅是裴矩,还有邪极宗的向雨田、阴癸派的祝玉妍,此三者都是毕玄、宁道奇那种级数的高手。 向雨田或许年岁已高,没了雄心壮志,但裴矩和祝玉妍都年轻气盛,桀骜不驯且又智能深邃,堪称魔门数百年来罕有的奇才。 非是在下小觑杨兄,实是在下想象不出,世上还有何人能够降服此二者!” 杨坚沉默片刻,轻吁口气,端起酒壶,为长孙晟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看来是杨某不自量力了!不过,杨某还是希望,今后能与长孙兄密切合作,各取所需!” 长孙晟微微一笑,“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二人一齐举杯,一饮而尽。 “好酒!”杨坚笑赞一声,果断告辞离去。 长孙晟举着空酒盅沉默许久,其实他也隐约猜到,杨坚对于吸纳魔门力量本就没抱多少希望,最多准备寻求部分魔门中人合作罢了,而杨坚此行的主要目的,正在于来向他确认裴矩是否魔门中人,以便有名义要求佛门顶尖人物出手对付裴矩。 杨坚并不害怕裴矩太过强大,反担心裴矩不堪一击----相对于佛门顶尖人物轻松诛除裴矩,恐怕杨坚更希望双方能够两败俱伤,大大削弱佛门高端力量,以致于杨坚更容易挣脱佛门施与的枷锁。 同样,长孙晟自感被裴矩压制得死死的,又知仅凭自己的力量难以对付得了裴矩,也想借助佛门牵制裴矩,减轻裴矩给予他的重重掣肘,便毫不犹豫地将裴矩的身份卖给杨坚。 两者拥有一个共同的强敌,于是乎一拍即合! “叮铃铃……” 酒泉落盅,清脆悦耳。 长孙晟再次开始自斟自饮,可惜上等果酿入口,带来的不是芳香,亦不是辛辣,而是满满的苦涩。 “都说中原人杰地灵,可这地也太灵了,人杰也忒多,先有了空、裴矩、祝玉妍、梵清慧,现在又有杨坚…… 若我一直着眼于中原这一亩三分地,恐怕与这些诸多人杰斗来斗去都够呛,哪里还能有所作为?恐怕只能步了魔相宗历代先辈们的后尘,蹉跎岁月,终将一事无成! 若是去往南朝……那更不行,听闻了空、嘉祥等佛门一大窝圣僧如今全在南朝,就连静斋传人梵清慧也在南朝游山玩水,若我前去南朝,岂非羊入虎口? 特别是这个梵清慧,先是听闻有位老君观的前辈去寻她讨论双**修大**法,结果她剑不出鞘,只凭蕴含在目光中的凌厉剑意,一瞥之下就将那位前辈击得精神崩溃,疯疯癫癫,后来又有人遇见她与高句丽第一高手傅采林决战郊野,令傅采林负伤而走…… 若消息属实,那梵清慧的修为怕是已经超越历代传人,臻达‘剑心通明’的无上层次,绝非一般宗师所能匹敌! 如此说来,我根本没得选……” 话犹未已,长孙晟的目光转向北方,却又犹豫起来----那里固然有一个当世最强大的势力,但正因这势力最强大,他若贸然前去,只怕根本无法如愿以偿地跻身高位,又谈何有所作为? ………… 大草原的寒风无休无止,枯柴烧去大半,篝火正渐渐变小。 如雷蹄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长龙似的连绵火把亮光映照下,隐约可见夜空下盘旋着十数只矫健身影…… “人呢?看到了他逃逸的踪迹了么?” 憧憧人马前列,一个酋长打扮,皮肤白皙,眼神阴蛰的大汉以突厥语大声嚷嚷着。其面相轮廓竟与阿史那柔然有着三四分相似,鹰视狼顾,令人一看便知是野心勃勃之辈。 火堆另一边,众骑士自动分开,从中徐徐走出一个沉稳坚毅的大胡子酋长,手抚纯钢质地的短杆马枪,怫然不悦道:“大逻便你是蠢货嘛?有时间嚷嚷还不如赶快让兽崽子们开始细细搜索!” 说着一挥手,各处顿时涌现三三两两特立独行的骑士,或是牵着獒犬,或是抱着狸猫,或是肩头蹲着硕鼠,还有一些体型各异,奇奇怪怪,少见之极,至乎叫不出名字的小动物。 唯一有些类似的是,这些大小动物的眼珠或多或少都流转着灵性的光泽,显是各部落专门驯养的奇珍异兽。 此刻这些珍兽们在饲养员的呵斥或指挥下,轮流前往篝火旁,鼻孔贴地连连轻嗅,全力捕捉着篝火之主残留的体味和气息。 大逻便正是突厥前任大可汗木杆之子,阿史那柔然的兄长,向来自诩下一任大可汗的第一人选,怎容别人贬低自己,损害自己的威信? 当即他还以颜色道:“摄图,你是瞎子吗?没看见篝火旁的草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也没有坐卧痕迹? 那位大周第一高手的剑术究竟如何暂且不好说,但他这气功和轻功当真是登峰造极,竟可时时刻刻保持着【踏雪无痕】的极境!” 名唤摄图的沉稳酋长闻言冷哼一声,“我当然看见了,但我可不信他的真气无穷无尽,能够恒常【踏雪无痕】!”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却暗暗沉了下去,但凡精擅轻功的先天高手均可短时间、短距离施展【踏雪无痕】的手段,不留半点儿蛛丝马迹,不过这手段极耗真元,时间稍长,可就不行了。 然而令他心惊的是,这篝火下积了厚厚一堆柴灰,分明已燃烧了半个夜晚,而那位大周第一高手也该在篝火旁静坐半夜时间,偏偏那片青草上连一个浅浅的屁股印都没有,可见那人确是可以恒常保持着【踏雪无痕】的极境状态。 “只怕此人的武功比毕玄尊者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果然,紧接着就见到那些奇珍异兽在篝火旁绕来绕去,急得吱吱乱叫,却始终一无所获,显然那人还凭着高深莫测的修为将一身气息收敛得分毫不漏,令那些鼻子灵敏非常的珍兽毫无用武之地! “麻烦了!” 大逻便和摄图对视一眼,同时下了判断,摄图尚还面无表情,但大逻便的眼中已流露出丝丝幸灾乐祸。 佗钵的不幸,正是他们的幸运! 他们都是前两任突厥大可汗的儿子,实乃拥有大可汗继承权的嫡系王子,如今也都是自成大部落,坐拥数万精骑,雄踞一方的小可汗。 若是他们的佗钵叔父突然命丧黄泉,那么他们都有角逐大可汗的资格!(。) 第五零五章 及时出关 强者为王的大草原上,叔侄之情很多时候都可忽略不计,而一位大可汗名声好坏的标准,只在于他是踩着叔父、兄弟的尸骨上位,还是直接踩着亲生父亲的尸骨上位。 前者没人多说一句闲话,后者别人也最多说上一两句,实际两者在威望、权势上基本无甚差别! “轰轰轰……” 蹄声再临。 一个略微年长的魁梧男子策马闯入圈子,身后还牵着一匹红棕健马。 大逻便、摄图一齐行礼,唤道:“达头叔父!” 来者正是如今的西突厥王者达头可汗,名义上虽受佗钵大可汗这个突厥共主的节制,但实际上,自建立以来,西突厥一直处于独立地位。 只是目前东西突厥各据一方,无甚冲突,关系良好,因而统一建制,西突厥可汗的地位略高于大逻便、摄图等小可汗,又略低于兼任大突厥共主的东**突**厥可汗。 达头到底年长一辈,也懒得拿架子,径直指着身后的那匹红棕健马道:“这就是那个人的坐骑,给他随意遗弃在南方三里之外……马鞍已经搜查过了,没有残留物品和气味!” 摄图指着仍然急得团团转的奇珍异兽们,“这里也毫无收获!” “这样啊……”达头眼睛一眯,语气忽然一变,“我率领西突厥八万精骑不远数千里前来会盟,为的是助佗钵大可汗南征大周,如今佗钵大可汗既然决意取消南征大周的计划,那么我也该早日率军返回西突厥了。 只不过嘛,我这次徒劳往返,十余万匹战马掉膘不说,还耗费牲畜、口粮巨万,若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又如何向族人们交代? 作为仁慈大方的突厥共主,佗钵大可汗理该补偿我一些牲畜、布帛及口粮,你们说是不是?” 大逻便、摄图对视一眼,大笑赞同:“达头叔父言之有理,佗钵大可汗仁慈,定会补偿我们的损失!” 三人心底一齐冷哼:值此危急关头,谅佗钵也不敢一下子把我们三个都得罪了,至于以后佗钵会不会报复回来?嘿嘿……惹上如此厉害的高手,佗钵还想有以后? ………… 远远的矮丘上,石之轩负手卓立,遥遥俯视着篝火旁的情景,悄然将三个酋长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言语尽皆纳入眼中、耳中。 明明突厥骑兵的猎鹰来来往往飞过他头顶上空,却唯独对他视而不见! “这三个家伙就是达头可汗、沙钵略可汗(摄图)、阿波可汗(大逻便)……也就是将来东西突厥内战分裂的罪魁祸首? 果然是一丘之貉!” 石之轩并不奇怪他们趁机给佗钵扯后腿的表现,反而若是整个突厥万众一心,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毕竟,不论中土农耕民族,还是大草原游牧民族,只要是社会群体,都具有社会群体的一切优点缺点。 其中让所有领袖最为头疼的问题就是内讧! 正所谓一百个大小头目就有一百个想法,若不能让绝大部分头目的意见协调一致,那么随之而来的除了流血内战,基本不会有其他情况。 “既然他们也是去见佗钵,那就刚好同路喽!” 石之轩一抬脚,仿佛传说中的【缩地成寸】再现,一步跨到了十余丈之外,再抬脚复又如此……身后半个脚印也无! 达头等人固然个个骑马,但在危机重重的大草原上,除非战场冲锋,否则不惜马力的全速奔驰实在是再愚蠢不过的事情----马儿说到底仍是血肉之躯,体力有限,一旦马儿跑得疲惫不堪时遭遇敌人,那真是想跑都难! 也因此,石之轩就这么遥遥辍在晃晃悠悠的达头等数千精骑后面,丝毫不虞跟丢! 初时,达头、摄图、大逻便三人还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各自眼神闪烁,只顾着心头盘算,须臾之后,达头蓦地问道:“毕玄尊者的伤势还未痊愈吗?大可汗会否不顾他的伤势,强行招他护驾?” 大逻便迟疑道:“以大可汗的骄横性格来看,多半不会求助于毕玄尊者,最多将他麾下的心腹高手全都集中到金帐附近。” 摄图冷笑一声,“若我是大可汗,无论如何都得请动毕玄尊者就近护驾,最要紧是保住性命,其余的面子和尊严都不值一提!” 大逻便皱眉,“身为大汗,本就该是大草原上的最强者之一,否则若是天天都要毕玄尊者保护,哪有资格担任大汗?恐怕毕玄尊者也会弃之而去吧?” 摄图不以为然,“毕玄尊者再强大,总还是凡人。只要是凡人,总有可以打动他,令他甘愿效力的东西,例如一些宝物,一个承诺,至乎一种大义!” 闻言,达头和大逻便不动声色间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仅凭摄图此言,他们二人之一在将来拉拢毕玄之时就多了个改变毕玄态度倾向的筹码。 尽管他们俩也隐约赞同此言,但这种事藏在心底就好,万万不可说出来,最要紧是不能让毕玄知道或当着毕玄的面说。 别看大宗师的心胸气魄无不宽宏大量,但心胸这概念性东西的具体界线往往最不好确定,那关乎到大宗师视为心境根本的精神和信念。 许多时候,大宗师可以看淡世间一切风云变幻而无动于衷;反之,另一些时候,大宗师也会对某人一句话、一个态度而耿耿于怀,偏执和狭隘得令人不可置信! 有意无意间,达头可汗策马远离了大逻便和摄图,没入自己的三千余精骑中,与一个二十多岁的非突厥人凑在一起。 突厥人的血统源于鲜卑和柔然,均为黑发、黑须、黑眼睛的黄种人,而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则明显是白种人,拥有一对深邃且温柔而微微发蓝的眼睛,与其高耸的鹰鼻与坚毅的嘴角形成鲜明的对照,使人感到他兼具铁血的手段和多情的内在。 长发披肩,却是金光闪闪,随着马儿颠簸起伏时像一片金云般随他飘扬飞舞,非常悦目好看。 他那种能令人一见难忘的人,身形并不魁梧,却高挺潇洒,浑身含蕴非凡的力量,气质高贵,无论在哪里都很是引人瞩目。 达头压低声线道:“云帅老弟,波斯武学源远流长,况且你也擅长轻功,可知功力达到何种境地才可恒常保持【踏雪无痕】的状态?” 原来此子正是东来突厥大草原游历的波斯年青俊杰,云帅! 听闻达头的咨询,云帅皱眉想了想,“功力怎样不好说,不过单凭身法技巧,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长久保持【踏雪无痕】的!” 光有奇功秘技的高手不可怕,但修为境界、奇功秘技、头脑智慧、警惕性格尽皆无懈可击的高手,那就很可怕了! 达头心中有了数,哈哈一笑,“老哥我原本带你不远数千里从西突厥来此,是准备让你观摩观摩我突厥狼骑与东方强国的盛大战事,可惜此战还未开始便已结束,让老弟你见笑了……” 云帅毫不介意,反而略带希冀道:“大战且不急,若能见识见识这位胆敢行刺突厥大可汗的高手,云某已觉不虚此行!” 说着,他忍不住抚了抚腰间宽袍里系着的金黄弯月刀。 “会有机会的……”达头一脸饶有深意之色,“听闻此人亦年仅二十多岁,与云老弟你一样天资卓绝,年轻有为。” 云帅脸上闪过倨傲之色,“此人究竟是否名副其实,还得问过我手中宝刃,希望他不致令我失望才好。” ………… 夜尽天明,朝阳初升,播下亿万金霞。 颜回风策马赶到湖畔时,却惊讶的发现,一向浮游在湖中心的粗犷木屋此刻竟停靠在湖畔,而连续躲在木屋里闭关数月的师尊也来到木屋顶上凝立不动,静静仰视着生机勃勃的朝阳。 “师尊出关了?” 颜回风神色一喜,提气飞跃到木屋顶上,来到毕玄的身后,“师尊大功告成,伤势是否痊愈?” 毕玄徐徐转身,嘴角的血渍吓了颜回风一跳,却见毕玄苦涩一笑,“为师的伤势总算痊愈了,可惜那新创法诀仍是欠缺最后一丝,无论我怎样推演试验,也难以彻底功成!” 说着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这就是强行驾驭‘炎阳真火’所引发的反噬,所幸及时停止,反噬不重。” 颜回风松了口气,“师尊不是说过,先天之气修练的过程,讲求无为而为,自然而然,比之后天之气还要走更长的道路,过程曲折危险,一不小心,便堕入万劫不复的绝境吗? 那师尊何必还要知法犯法,强求不得?” 毕玄拍了拍爱徒认真的小脸,对他浓浓的孺慕和关切大感欣慰,“为师只是一时间不甘心罢了,今后不会再犯险强求了!” 颜回风紧紧抓住毕玄的手臂,似乎害怕一松手,毕玄就会永远离开他似的。 毕玄思忖片刻,喃喃自语道:“马上又是夏秋之交了么?” 顿了顿,转向爱徒吩咐道:“回风你去准备健马、干粮和水,为师不日要去沙漠深处走一趟。” 颜回风犹豫道:“大周第一高手已给大汗下了战书,说要摘取大汗的项上人头,师尊难道不用保护大汗么?” 毕玄轻轻摇头,“大草原的王者,深处千军万马之中若还不能保全自己,那他又如何保护族人,如何保护我大突厥雄霸东西万里的无上地位? 况且,前次我去刺杀宇文邕,大周第一高手不是也没出手保护宇文邕,而宇文邕仍可在我手中安然无恙么? 若是大汗不能在大周第一高手的刺杀下保住性命,他又如何够资格继续与宇文邕交锋?”(。) 第五零六章 得而弃之 “噗!” 扇面舒展,一副潇洒中隐现狂放意味的山水画呈现出来。 长孙晟一身士子儒服,施施然摇着折扇漫步在人来人往的长安大街上,自以为颇有些鹤立鸡群的优越感。 然而生活在天子脚下,长安民众的眼睛无疑是雪亮的,从他身旁经过的人,大多不会看他第二眼,只因第一眼已看出他浑身上下流溢着郁郁不得志的气息,明晓他是疾苦大众的一员。 事实也确是如此! 自从死守平阳的苦差结束后,宇文邕象征性地赏了他一个杂号将军的官衔,就将他闲置起来,而当今的新天子宇文赟,估计从来就不曾知道他这号人物。 在这皇权时代,不能简在帝心,就没有前途可言!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啊!” 长孙晟长长叹息着,怨念深重。 “呜咻咻……” 饱含痛苦的马吠声从后面传来,紧接着是小姑娘的急切呼叫,“马惊了……快让开!” “呜咻咻……踢踏踢踏……” 闹市奔马,吓得人群顿时惊惶失措,乱作一团。 长孙晟脚踏奇步,左侧右晃,轻松让过了拥挤过来的密集人群,直面狂冲而来的疯马,以及马上竭力拉扯缰绳却毫无效用的贵族少女。 “快躲开啊!” 少女冲长孙晟大吼,急得眼泪汪汪。 “说我吗?”长孙晟奇怪地问,还有空左右张望,却见身旁再无其他人。 少女:“……”粉**嫩**俏脸刷一下变得惨白,不忍直视他筋断骨折的残忍一幕,害怕得闭上眼睛。 脑中唯有一个念头:完了!这次撞死了人,还是个年轻士子……我定会被父王罚跪,罚饿饭,还要禁足一个月! 长孙晟持着折扇的左手不慌不忙地轻轻一抖,折扇噗的合拢,前端斜斜一探,轻飘飘地点在马头正中。 事实并未像旁观者想象的那样扇断人飞,惨不忍睹……狂冲的疯马竟给小小一柄折扇稳稳抵住! “呜咻咻……” 疯马有气无力地嘶鸣一声,眼中的赤红悄然散去,紧绷的肌肉亦渐渐松弛,竟眨眼间恢复了温顺状态。 少女缓缓撑开精致的眼皮,眼缝余光扫过爱马,最终落在长孙晟身上,似乎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忽然惊呼道:“长孙将军?” 长孙晟彬彬有礼地抱拳一礼,“姑娘认得在下?” “久仰大名!”少女俏脸一红,总不可能坦诚她们一大群堂姐妹、从姐妹及各家勋贵家族的千金凑在一起时,有事没事就爱拿着当朝各个未婚的年青俊杰比来比去,讨论谁最适合做夫婿。 当然,文武双全、位极人臣的裴太傅乃是第一热门人选,独占鳌头;而长孙晟固然官卑职小,但名声卓著、文武俱佳,算是第二阶梯里的佼佼者。 至于长孙晟官卑职小? 这不仅不是缺点,反而还是最大的优点,更增长孙晟的受欢迎程度。 毕竟,像裴太傅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物,恐怕连公主都不屑一顾,可望而不可即;反之,长孙晟同样相貌堂堂,文武俱佳,现下官卑职小正适合接触,而在娶了她们这些皇亲国戚的名门千金之后,还怕升不了官? 俗语有云,学好文武艺,不如有个好岳父! 小姑娘心如鹿撞,借着翻身下马的时间,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强抑羞涩道:“多谢长孙将军相救!若是将军赏脸,可否同去前方的茶楼一叙?” 长孙晟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少女爱马的马鞍软垫,将其上一个隐蔽印记收入眼底,那是皇族宇文氏故老相传的标志! 于是他不动声色道:“好啊……姑娘请!” 整整一个时辰后,这对俊男美女的惹眼组合才从茶楼出来,小姑娘依依不舍地告别,临走前满眼希冀地低语道:“明日我去城东南角的曲江池游玩……” 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长孙晟漫步走向府邸,面色如常,但手中折扇呼哧呼哧摇个不停,显然他正心念疾转,激动不已。 “赵王宇文招的掌上明珠,宇文涵么……” ………… 夜半时分。 长孙晟正在榻上盘坐运功,忽地眉头一动,转眼瞥向门口。下一刻,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裹在粉色斗篷里的窈窕身影袅袅步入。 “晟郞,一别数月,有没有想我啊?” 听着这熟悉的柔**媚声音,长孙晟不仅没有露出欢欣之色,反而皱了皱眉头,“你怎么来了?” “你个没良心的,就这么不欢迎我么?” 窈窕倩影娇叱着,伸手掀开斗篷,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的妩**媚**脸蛋儿,不是宇文赟五大皇后之一的闻采婷,又是何人? 思及昔日的露水情缘,长孙晟的脸色柔和下来,“我这不是担心你一时大意,弄砸了贵派的任务会受罚么?你为何出得了皇宫?” 闻采婷一个旋舞,香**软*娇躯倒进长孙晟的怀抱,绫罗长袖勾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相思是世间最神奇的力量,可以化不可能为可能!” 长孙晟:“……”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天宇文涵那青涩俏丽的倩影,又看了看眼前明显在宇文赟那里欲**求**不**满的闻采婷……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可抑止地在他心头涌现,并转念间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下一刻,布帛撕裂声响起…… 闻采婷只觉长孙晟一反往曾经的温柔,变得狂暴非常,似乎要把她撕裂揉碎,但她不仅不觉排斥,反而眼含春水,闪烁着跃跃欲试的意味! ………… 银牙西斜,冷辉遍洒。 无声无息地,一道幽灵闪现在长孙府院落的墙头,配上背后的银月,神秘朦胧,美轮美奂,恍如黑暗精灵降临人间。 “呸!” 祝玉妍低啐一声,为从长孙晟房间里遥遥传来的声音尴尬得面红耳热之余,晶莹美眸浮现一抹儿犹疑,“难道采婷跑出来,纯属寻长孙晟发泄委屈?” 念及于此,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早该想到,采婷于【茶女大*法】的功力越深,受此功的影响就越深,会越来越…… 况且到了采婷这层次,【茶女大*法】再非为了提升功力那么简单,至乎反过来侵蚀身心,为了保养美貌,调理脾性,她也不得不……” 先天气功虽说都有延缓衰老的效力,但这效力有强有弱,有多有少,而且术业有专攻,世上绝大多数先天气功的主要效力都在进一步激发潜能、积聚功力上,驻颜效力不过附带,本就没有多少。 甚至,许多激进魔功甚至会反过来损害人体,加速衰老! 【茶女大*法】主攻彩补,善保容颜,但说到底仍是一门纵**欲**过**度的功法,女**子身体过于频繁地被情**欲**之火焚烧,同样会加快衰老,容颜枯槁,又将彩补所得的驻颜效果抵消得差不多了。 也因此,主修【茶女大*法】的魔女临老后,大多会随身豢养一群面首,不为提升功力,只为通过时常彩补来保住青春容颜。 一时间,祝玉妍也忍不住庆幸自己当初得师尊青眼,获传的是【天魔大*法】,而非【茶女大*法】。 【天魔大*法】从一开始所修的至阴至柔之气,而且讲求至精至纯,此类先天阴气已触及女子身体的本源,其驻颜功效堪称独步天下。 “哎……” 幽幽一叹,祝玉妍飘下墙头,在幽静无人的街道上独自漫步。 近来她给闻采婷的任务正是迷惑宇文赟,离间宇文赟与杨丽华的关系,让宇文赟废掉杨丽华的正宫皇后之位,狠狠打击至乎灭掉杨坚及其家族势力。 原本此事都已近乎大功告成,宇文赟甚至还明言赐死杨丽华,可惜不知为何最终功亏一篑,宇文赟竟突然改变主意,不再为难杨丽华及杨坚夫妇。 为此,祝玉妍虽责怪闻采婷办事不利,倒也不好说重话,但她师尊娄昭君及师叔陆令萱、胡绮韵三人可就没她这么好说话了,轮流将闻采婷狠狠训斥了一番。 闻采婷愤懑难抑,半夜偷跑出来,祝玉妍担心闻采婷一时怒火攻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唯有悄然跟在后边,哪想到闻采婷竟……? 不由地,祝玉妍还有些羡慕闻采婷,羡慕其遇到不开心的事便可以胡乱找人发泄,而她自己所倾心的对象,虽然令她怎么也看不透,像谜一样深深吸引着她,却也让她没有放纵的机会。 只因她隐隐感觉得到,若她不能像神秘莫测的幽暗精灵一样反过来也深深吸引他的兴趣,那么总有一天,他会对她失去兴趣,那她必将永远失去他,为他神断魂殇! 世俗的夫妻礼法根本不可能约束他们这种层次的人,亦无法将他永远绑在她身边,况且若真沦落到了“绑”的境地,那就索然无味了。 从两人在一起开始,一旦他离开她,那就证明他已将她彻底变成他精神上的美妙财富,再不受现实世界里的她的吸引和影响。 在这得情而舍情的微妙过程中,他的精神必将饱经喜怒哀乐等种种情绪淬炼,在舍与得之间反复挣扎,最终使得精神境界更上层楼。 但这对她则恰恰相反,若她毫无准备便遭他遗弃,那她精神上所留下东西,可就不是美妙财富,而是永恒的伤疤了。 到时候,她一日不能治愈这伤疤,那么她的精神境界必将一日再难有所精进! 如此结果不可谓不残忍之极,但又是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魔道法则最赤**裸**裸的体现,是最高明的单方面精神彩补! 魔门弟子一旦陷入情**劫,若不想就此沉沦,便得破劫而出,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第五零七章 沙漠异象 看着达头、摄图、大逻便三人掀帐而出的背影,佗钵大可汗眼中寒光闪烁,杀机毕露,蓦地左掌一挥,沛然掌风呼啸,砰的一下击飞左侧的火盆。 熊熊火焰和木柴木炭还来不及四散迸飞就给掌风击灭震碎,倒也免了火灾之虞。 少了一架火盆,金账里的光亮霎时黯淡不少。 佗钵冷笑两声,“敲诈我的牲畜、口粮、布帛?嘿!早晚有一天再让你们乖乖吐出来!” 一层淡薄至若有若无的透明罡气罩内,石之轩负手卓立在金帐的一角,静静旁观了刚刚达头、摄图、大逻便三人沆瀣一气对佗钵逼宫及勒索的全过程,脚下就躺着那个无辜遭殃的火盆。 他全部精气神都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外加隔绝五感六识并扭曲、折射光线的太清罡气罩,只要他心清意静,不外泄丝毫杀气,纵使先天高手、宗师高手,也无法察觉到他的近距离存在。 就像他整个人深深嵌入了自然虚空,成为自然虚空的一部分,再非有别于自然虚空的一介生灵! 佗钵怒火稍歇,又莫名地烦躁起来,呼着粗气,双手叉腰在账内走来走去,完全没发现石之轩轻启脚步,离着他身后越来越近,晶莹如玉的手掌已缓缓抬起…… 忽地,一个矮小的人影掀帐而入,向佗钵一礼,恭敬道:“大汗,师尊明日就要启程前往沙漠苦修,特命我来替他向大汗告别。” 佗钵收敛情绪,凶恶脸庞勉强挤出几丝笑容,却更显狰狞可怖,“尊者太客气了!你替本汗回复尊者,明日本汗将率领诸位头人为尊者饯行。” 少年表现得一丝不苟,“颜回风替师尊谢过大汗,但师尊明日天不亮便会出发,不便叨扰大汗及诸位头人。” 佗钵其实对毕玄在这危机关头弃他而去大感不满,虽然不好表现出来,但所谓的“饯行”也就是说一说而已。 此刻他一听颜回风拒绝,也懒得再劝,“那就祝尊者一路顺风!” “谢大汗吉言!”颜回风也觉得师尊的所作所为有些尴尬,连忙告退。 去沙漠……苦修? 石之轩眸光一闪,悄无声息地跟在颜回风后面出了金帐,脑际回旋着毕玄的沙漠奇遇及阿史那柔然告诉他的那个毕玄的秘密,若是此刻杀了佗钵,必然耽搁毕玄的行程,变故多多……也罢,就容佗钵再苟活几日! 金帐内,佗钵又转了几圈,但觉心头烦躁感渐渐消去,不由更为莫名其妙。 ………… 烈日炎炎,炙人欲熟。 沙漠上的白天与夜晚完全是两个世界,后者严冬般寒凉,让人恨不得裹上棉被,而前者却是如火如炉,炙热难当,让人生出片缕不着的冲动,但若真那般做了,恐怕晒死得更快! “两匹马分开走了?” 石之轩翻身下马,检视着前方滚烫沙地上的一行蹄印,只见蹄印深深,明显因马背上载着重物。 但他却未贸然沿着这行蹄印追去,反而翻身上马,掉头绕弧疾驰半里有余再次下马,检视着沙地上通往另一个方向的一行蹄印。 但见蹄印浅浅,似乎马背上无甚负重。 “毕玄不愧是大草原的绝顶人物,完美继承了大草原民族狡诈如狼的性格!这一路行来,只是未免被人跟踪,竟步步遗留误导,处处布下迷障……” 石之轩赞叹之余,皱眉思忖片刻,径直弃了马匹,向前徐徐漫步,左右张望,脚下一如既往地不留丝毫脚印。 换了一般跟踪者,或许就会沿着负重马匹的蹄印追下去;稍微有些脑子的,或许会反其道而行之,沿着那似乎无甚负重的空马的蹄印追下去。 但石之轩除了同样狡诈谨慎的心性和智慧,还有玄之又玄,神而明之,近乎预知的微妙灵觉,让他毫不犹豫地排除了前两个选择。 果然,向前走了大约百余步,他蓦地眼神一凝,向右衡掠十余丈,左掌隔空对地一按。 “呼……” 柔和长风轻卷,黄沙飞扬。 待他落地之时,面前的沙地已给掀去一层,一个寸许方圆的椭圆形浅浅凹陷映入眼帘,隐约还能分辨出凹陷沙子上的一条线痕纹路。 “啧啧……突厥贵族最爱穿的翘头马靴,靴头还带着金线所绣的花纹!” 石之轩嗤笑一声,展开身法,照着这个方向追了下去。 原本在沙漠赶路,最好还是骑乘骆驼,但骆驼的速度是硬伤,犹其对石之轩与毕玄这等餐风饮露层次的大高手来说,骑着骆驼带上一大堆干粮水袋纯属累赘,反不如骑马狂奔一阵,然后弃马步行。 而且,这些识途老马多半还会自己走出沙漠,返回部落,完全不虞浪费马匹。 ………… 一望无际的沙海深处。 毕玄跌伽盘坐在一方矮矮的沙丘上,丝毫不在乎沙子的滚烫温度。 烈烈皓日渐渐西斜,就在阳光倾斜到某一角度之时,忽然前方沙海上折射出一片七彩耀光,空气隐隐扭曲起来…… “今年竟然真的来了……” 毕玄倏地睁开双眼,精芒爆闪,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灰麻光芒径直射向最先闪现七彩耀光的那处沙堆。 原来这处神秘所在并非每年的这个时间点都会开启,十年里或许会开启一到两次,完全靠撞运气,开启地点虽然就在这附近,但也会随机变动,并非一成不变。 “轰!” 狂风呼啸,沙尘高扬,由远及近,眨眼间就扩展成一道沙暴龙卷风,遮天蔽日,同时沙海也开始如波浪般涌动下陷,似乎地下突然出现了一方无底深洞。 毕玄疾掠的身形受到骤增的狂风影响,尽管他及时再提一分功力用以抵消风劲,也难免迟缓了一瞬,身法轨迹漏出不该有的空隙。 恰在此刻,十多丈外的一处沙地“蓬!”的迸裂,沙尘卷舞,斜冲而起,黄云般横过沙海飞临毕玄侧上方丈许外。 那种速度,似已超出了物理的限制! 在沙尘暴起的一瞬,毕玄虽知会有敌人袭来,但仍没有心理准备会是如此迅快,声势惊人至此。 他尚未有机会看清楚对方裹在沙尘的模样,强大无匹的劲气狂压而下。 千万股细碎的劲气,像锋快的利刃般随着无数沙尘劲风朝他袭来,砍刺割劈,水银泻地的令人防不胜防。 如此凌厉凶猛仿佛万剑齐发似的劲气,毕玄还是初次遇上,大喝的同时,他双手一呈拳柱一成掌刀。 掌刀旋飞,织出漫空掌影,有如张开伞子,往上迎去,而拳锋蓄力,稍后一拳击出,刚劲气柱从那掌刀虚拟出来的网罩核心的唯一缺口冲出,望那团沙尘正中打去。 空中那团沙尘背对炎日,背后泛起炎日射下来的金芒,正面却没在暗黑中,邪异至不能形容的地步。 “叮叮叮……” 掌刀切中砂砾劲气之时,迸溅出刀剑交击的金铁脆鸣,密如疾雨。 当迎上对方凌厉无匹的劲气时,毕玄虽把对方劲气反震回去,可是碎劲却像绵里藏针般沿掌面透体而入,令他经脉如遭针扎剑刺,纵然他全力运功,也难以尽数化掉。 如此奇劲,确是前所未遇! 自他炎阳奇功大成以来,再未遇过如此窘境,对方以有心击无备,气功和招数上的双重压制令他苦闷难捱。 就在他即将坚持不住的一瞬,拳锋后发的刚劲气柱刚好及时击至那团沙尘,撞上了一股暗带回旋的掌力。 “蓬!” 气旋震散。 那团沙尘里传出一声闷哼,一道紫袍人影脱离沙尘的遮掩,往后飘飞。 毕玄则“哗嗤”一声陷入沙浪,喷出了一口鲜血,借此卸尽敌劲。 黄沙溅射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对方瞧去,炽亮的目光,仿似四道电火,两两交击,一时间沙暴风卷为之凝滞。 毕玄从沙海里跃出,继续向着目的地疾速飞掠,穿透一重重风沙,同时痛快大笑道:“大周剑神,果真名不虚传!” 石之轩同样毫不犹豫地向着那处疾掠,“独乐乐何如众乐乐?毕尊者不介意与在下共同分享这沙漠奇迹吧?”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击建功之后,他再难在毕玄身上寻到像刚刚那一瞬的不谐之处,短时间内也没有继续出手的意愿。 毕玄微笑道:“奇迹虽好,却也不是人人都有福缘受用的,裴兄可得小心了!” 石之轩呵呵一笑,“承蒙提醒!” 沙暴席卷,天地昏沉,视线之内的沙地都在飞速流动下陷,如此大范围的流沙现象,恐怕全世界也独此一份! 即使以石之轩和毕玄的武功,每次脚尖点在流沙上借力弹起,也感到越来越费力,只因流沙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松软,越来越无力。 若从天空向下俯视,便可看见方圆十数里内的沙海渐渐陷下去一个巨大无比的漏斗型,而石之轩和毕玄则如同两个不起眼的小黑点儿,在向着漏斗中心的最深处****而去。 而那处,不知何时从沙浪里“升起”一个圆圆的金黄尖峰,有些像宫殿的屋顶,又像是宝塔的尖顶,带着有别于波斯、天竺和中土建筑的异域风格。(。) 第五零八章 残缺图录 “呼……” 狂风拂面,石之轩最后一次在流沙上借力跃起,直冲无尽流沙中心唯一矗立不动的金黄色尖顶落去。 同一时刻,毕玄以从另一方向射向尖顶。 那尖顶直似一个大号的圆锥,直径不足一丈,虽说可以轻松容得下二人,但这点儿距离,对他们二人这等高手来说,就跟肉**贴**肉无甚区别……实在太过危险了些! 周遭无尽流沙疯狂下陷,尖顶露出来的部分越来越高,却完全没有变粗的征兆,亦没有除了尖顶之外的第二座建筑露出沙浪。 眼看就要脚踏实地,石之轩挥袖一拂,一股劲风抢先一瞬撞在尖顶上,而他则借着反作用力,倏地身形一闪,已横过三丈空间,截到毕玄的身前。 剑指忽闪,千百道凌厉剑气刹那间充斥视界,纵横交错,欲要将毕玄碎尸万段。 毕玄尽管早有所料,亦大感头皮发麻,唯有真正接触过对方的剑气,方知此剑气威力无匹还在其次,最头疼是对方先剑气一步催迫而来的森寒剑意。 或者说,是纯粹无比的杀意! 不含丝毫怨恨,不带半点嗔怒,仅仅是一种欲要摧毁一切生命,贯穿了杀戮与剑道的无情意志! 须知,到了毕玄这层次,与人交手再非纯凭眼、耳、皮肤等低层面的感官判断敌方攻势,而是上升到无有遗漏的精神和心灵层面,凭借灵觉感知敌情。 但这异常纯粹而冰冷的杀意无孔不入、水银泻地般侵入他骨髓乃至心灵深处,令他的心灵忍不禁生出被无穷危险紧紧挤压攒刺的奇异感觉,乃至于影响到他的身体本能,使他一瞬间竟无法全心全灵地全力出手。 就像生物面对雪崩、海啸、天雷等大自然毁灭力量时的威胁感、毁灭感、无助感……令它们再没有心思去相互厮杀或做其他事一样。 当他整个人从浑身皮肤到精神、心灵全部充斥着敌手的森寒杀意的时候,他还如何通过灵觉感知敌手的杀意从而判断对方的杀招所在?还如何全心全灵地提聚精气神? “这是专门针对智慧生命,至乎克制入微层次高手灵觉感知的杀戮剑意!” 毕玄刹那间明悟过来,但为时已晚,生死关头,唯有暴喝一声,鼓荡一切所能调动的力量,将炎阳气场凝固在身周三尺之内,构成厚厚气墙,同时双手拱抱前推,猛烈气柱盘旋而出,大巧若拙。 嘶嘶劲气磨擦激荡的尖音,像骤起的风暴,好半晌忽然止竭停顿。 来得突然,去得更突然。 毕玄脸上浮现鲜红欲滴的晕色,左腰侧嗤的迸射一溜血雾,但他却无暇分心,拱抱的双手锋尖蓦地抵住两根并拢唯一、晶莹如玉的剑指。 “噗!” 交击声微不可察。 毕玄却如受雷殛,不但双手所蓄的劲气消失无踪,无以为继,难受得要命,更令他惊骇的是生出往对手仆跌过去如陷深渊的可怕感觉。 下一瞬,随着石之轩眸中剑光一凝,毕玄周遭空间里无数剑气再次浮现,就像眨眼间从虚到实凭空凝聚出来似的,从四面八方向着毕玄蜂拥攒射。 “嗖嗖嗖……” 密集的利刃破空声轰然大响! 毕玄旋风般凌空急转雄躯,两手拢合,一堵炎炎升腾的气墙贴身凝起,恐怖的热能炙烤得空气扭曲。 此情此景,向来侵略如火,称霸大草原的炎阳气场,也只能频频以这种微缩方式回防己身,束手束脚。 只因毕玄隐隐感到,对方所施展的无数凌厉剑气,完全有别于其余剑手以内劲催发,由近及远,而是通过剑意主导充斥在周遭的纯灵真气和天地精气混合凝聚,刹那间具象化而出! 如此一来,对方所驾驭的剑气数量和强度再不受其肉身和功力的限制,而是纯由对方的精神意念,也就是剑意的强弱所决定,因能爆发出远超其肉身和功力的攻势威能。 剑意所至,便是其剑气领域所在! 乍一看,这与炎阳气场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毕玄深深知晓,这已是比炎阳气场更高一层次的精气神力场运用,否则也不会全面压制住炎阳气场。 无数剑气明明刺中变成一股火风龙卷般的毕玄,虽未能再次戮破他气墙,将他伤到,却也迫得毕玄倒飞而回,投向无尽流沙。 “毕尊者技止此耳!” 石之轩哈哈大笑着,仍有余力的在空中打个斛斗,“嗖”的一声往上斜飞,掠往立在尖顶上方,宛似卓立虚空,神采飞扬。 曾经他所设想的,凭借天人合一境界的强大剑意笼罩虚空,直接凝聚和操控天地精气、自然之力具象化为无数凌厉剑气的剑道妙境终于变成现实,威力无穷,所向披靡。 片刻后,他才如柳絮般不疾不徐地飘落,一脚踩实金黄色锥顶的锋尖。脚底的凉凉触感告诉他,那材质不是黄金,也非黄玉,而是比较少见的一种凉性黄色巨石而已,无论坚硬程度还是珍贵程度,都远不如惊雁宫的建材。 “或许,这所谓的‘沙漠神殿’名过其实,远没我想的那么强大!” 落向无尽流沙的毕玄足见一点,闪电般又朝尖顶激*射回来,凌空一声咆哮,双拳错落变幻,炽烈劲气狂涌,神态反而从容冷静,至乎没有任何人类虑有的喜怨袁乐、贪嗅痴惧的情绪,双目冷酷如恶狼凝望猎物。 石之轩并指如剑,隔空遥指,明明只在方寸之间不住地画着小圆圈,所催发的剑气却让毕玄感到他持剑炫动的每一细微动作,那种浑然天成,无懈可击的气概,一直紧攫着他的心神,使他生出无隙可寻的感觉。 两人相距仍有数丈之遥,可是其中的凶险,却绝不会逊于近身肉搏,只要任何一方气势稍弱,另一方在精气神牵引下生出感应,便会立即发动非死即伤的雷霆一击。 石之轩倏地悠然一笑,剑气暴涨,有若一道电芒般往凌空的毕玄激**射过去。 更使人觉得玄妙的是,尽避石之轩的剑势如疾雷激电,偏使人生出至静至极的怪异感觉,似乎天地在这一刻完全静止了下来。 毕玄知道对方正以无上道法,隐隐制着自己心灵,一声狂喝,尽起坚凝的意志,双拳化作一圈残影,气爆炸响。 “铮!” 劲气四溅。 石之轩指尖剑气含而不吐,连击五剑,每剑均由一个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剌出,仿如鸟迹鱼落,全无斧凿之痕。 毕玄亦进入止水不波的武道至境,双手或拳或掌在空气中神迹似地忽现忽隐,每一次出现,均把石之轩神妙无方的剑指挡着,发出金铁交鸣般的交击声。 石之轩趁着凌空力尽之前闪身退向尖顶,毕玄大吼一声,于不可能中爆发一股潜力,如影随形地跟着石之轩踩上锥顶的斜面。 双方脚尖一点实,立时身影闪烁,激战再起,绕着尖顶拳来指往。 乍看起来,双方均似随意出招,远不及刚才凌空交锋的凌厉紧凑和出人意表,事实上却是千锤百炼下武技修行的成果,均达致有意无意间之化境。 毕玄的拳掌连消带打,流水行云,藏巧于拙,似是老老实实的一拳,千变万化尽寓其中,比之世上最精妙的拳法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石之轩还击的反手一剑,更是出色,纯凭天人合而为一后超乎常人的灵动感应,一举破掉毕玄的攻势变化,找到毕玄千变万化里的恒常不变,迫其以气功硬碰硬。 沙暴越来越大,天地间愈趋昏沉,然而无论狂风还是沙尘,每当迫近尖顶周遭十丈,均似遭到无形斥力,再无法侵入半分。 两人交手迸散的重重气浪,反倒宛如以尖顶为中心的小型龙卷风一样,将这处庇护为着昏沉天地间唯一的“净”地。 不知过了多久,下方无尽流沙的下陷速度越来越慢,渐渐停止……交手的两人同时神色一动,显然都分出一份心神用在关注流沙的变化! 石之轩眸光一凝,本就凌空的身形一个斛斗,变成头下脚上,急速旋转,剑指遥遥锁定毕玄。 下一瞬,周身浮现无数凌厉剑气,如浪潮般将他自己裹入其中,然后整个倒挂的剑气长河浩浩荡荡地直冲毕玄倾泻而去。 毕玄脸色一变,落回尖顶,沉腰坐马,双掌合拢,徐徐举过头顶,凝实之极的炎阳劲气在上方聚成一顶尖锥,迎住倾泻而下的剑气长河。 噼里啪呲的劲气摩擦激荡的尖音令人牙酸,炎阳劲气的锥尖硬生生破开剑气长河,使之卸往四周,将黄色尖顶生生刮去一层又一层。 尖音倏止。 毕玄眼前已没了石之轩的身影,忙不迭低头一看,却见石之轩的紫袍尾衫都快要没入下方的沙尘昏霾里。 气结之余,他瞥了眼左腰侧已经止住血的剑伤,也连忙跃下尖顶。 “什么人啊……没用的柱子还修这么高,当标志性建筑啊?” 下降了二十余丈,柱子倒是越来越粗,但却不见底,石之轩忍不住鄙夷一句,忽然下方尘埃朦胧中两三座方碑轮廓闪入眼帘。 方碑下方仍然埋在沙粒下,高不知多少,但宽至少丈许,材质似乎是整块的太阳石(日光石)切割雕塑而成。 然而真正看清左下方第一座方碑表面的图纹时,纵使以石之轩的修养,也忍不禁神色一震! 那图象雕工精美,刻著一个身穿奇怪甲胄、面上覆盖面具的天神,胯下坐著一条以龙非龙的怪物,从九片裂开了的厚云由左上角穿飞而下,直扑向右下角一个血红的大火球,每一片厚云旁边,由上而下写著九重天、八重天,直至最低的一重天。 浮雕的上方有五个大字,正是【战神图录一】! “真是战神图录?” 终于踏足兀自沙蒙蒙的地面,石之轩并未急着去看方碑图录,而是先大致扫了一眼四周,却见总共不过六块方碑。 就算每块方碑正反两面都刻上图录,也才十二幅,更何况这里的方碑似乎都是单面雕刻,明显并非完整的【战神图录】。 而且,还有两块方碑被沙子掩埋大半若不废大力气挖出来,根本看不成。 “莫非,毕玄这次的目标就是那两块方碑上的图录?”(。) 第五零九章 大义凛然 像【战神图录】这种东西,重在意境,不是看了就会了,而是唯有灵觉天机的刹那,方能心领神会,意到身随。 从此悟了就是悟了,悟到几分就是几分,没悟就是没悟,半点强求不得。 也因此,每幅图录,一个武者若是有缘得见,一辈子只需看一眼就足够了! 明明毕玄从前来过此处,若是他将此处的六副图录全都瞧过一遍,那他就不必来第二次了,但他现在来了,那就证明他还有没瞧过的! 而他没瞧过的,最可能的就是给沙子掩埋的那两幅图录。 石之轩心念电转,眨眼间明白过来,立时开始绕着立柱环行,并一一扫视露在沙面上的四副图录。 “哼!” 鼻音冷冷,毕玄降临后,果然直扑那两座被埋的方碑而去,毫不迟疑地开始挥掌猛劈,惊涛骇浪般的掌风滚滚而过,卷走埋着第五块方碑的一层层黄沙。 六副图录环绕着粗大高耸的黄色立柱呈六角形放置,所立之地乃是一个古朴粗狂的四方形石台祭坛。 再往外,一边是石板广场,直通类似民居的低矮石屋,而另一边则明显是带着初始而粗糙的沙漠宗教风格的大小建筑,只从沙堆里露出或高或矮的顶部。 正是这些奇奇怪怪的宗教建筑极大的阻挡了沙子流逝的轨迹,才连带着将最后的两块方碑也掩埋住了。 乍一看,此处就像某个上古沙漠民族的祖地、圣地、神坛之类的地方。 “咦?” 石之轩的视线在第三幅图录侧棱上的一道浅痕上顿了顿,又飞快地扫视下一副图录。 经验丰富的江湖人士都不难看出,那道浅痕不是自然裂纹,而是刀痕,弯刀的刀痕! 若是他没猜错,能在祭坛上动刀子,砍得还是【战神图录】副本这种传承瑰宝,那只证明一件事----这遗迹的主人发生过激烈内战! 或许这个神秘的沙漠民族就是因内战而消亡,但这不关石之轩的事,而他看完四副图录的第一件事,就是一闪掠到第六幅图录旁边,跟毕玄一样开始了挖掘机的工作。 恰在此时,一阵阵巨大的簌簌声传来,就像是沙子从沙堆顶部往下滑的声音放大千万倍一样! 石之轩和毕玄齐齐脸色一变,手上动作穆然加快。 此处乃是沙漠大漏斗的底部,但这大漏斗可不稳定,在流沙停止下陷后,周遭沙漠的无量沙子就会向着大漏斗倒灌倾泻,直至差不多将大漏斗填平。 这就像一个利用大沙漠自然之力开启和关闭的超级机关,而且从开启到关闭的时间非常短暂! 若他们不能在巨大沙浪倾泻到此处之前回到尖顶之上,势必会给无量黄沙活埋。到时候,即使他们是当世最顶尖的强者,也只能在大沙漠无与伦比的力量碾压下憋屈死去。 “或许,毕玄年轻时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此地,正是因为时间太短而没能看到被埋的这两幅图录!” 念头一闪,石之轩便将事实猜了个**不离十,此刻他已将第六幅图录才挖出了一半,但眼角余光却瞥见毕玄已经快要将第五幅图录挖出来了。 而且,半里外黄尘滚滚,宛似无数黄龙俯冲而来! 石之轩不由眸光一凝,“罢了……不能再拖沓了!” 暗叹一声,他忽然停止劈出掌风,身形一闪来到方碑侧面,再顾不得什么儒雅气质,一双白皙手臂像粗鲁彪悍的大力士一样,狠狠抱住方碑侧面,肌肉隆起,青筋毕露。 方碑晃动,沙子簌簌,却没能干净利落地拔地而起。 “喝啊!” 吐气开声,石之轩双眸血色一闪,再加把力,双脚深深下陷。 在毕玄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重逾数千斤的方碑砰嗤一声脱离沙子,冲天而起三四丈高。 石之轩冷哼一声,紧跟着一跃而起,目光死死凝聚在方碑的图录上,却见图录左下角残缺了四分之一。 明显是给用斧头的外功高手激战中波及的,或许罪魁祸首仍要追溯到那次内战! “暴殄天物!” 怒骂一句,石之轩出掌如电,至阳至刚的劲气如重锤猛砸,轰然将方碑击成漫天碎石,四溅飞散。 毕玄收回冷峻的目光,一丝遗憾一闪而逝----刚刚他乘隙窥视,却也只面前看到大半,就给石之轩以身形隔断视线,未能一窥全貌。 眼看自己面前这副图录还有最下面一部分未能挖出,毕玄略一犹豫,便即同样提气双拳,欲要将之毁去,忽觉身侧凌厉气息浩浩荡荡袭来,唯有闪电侧身,双拳迎击。 原来在他犹豫的一瞬,石之轩已飞掠逼近,正要一窥这幅图录,当然不容毕玄击毁方碑,于是出手阻截。 “铮!” 金铁交鸣,剑气狂潮给炎阳拳劲硬生生击散。 毕玄闷哼一声,飘退三丈,远离了方碑。 石之轩趁机将这第五幅图录收入眼中,然后剑指轻轻一绕,千百道凌厉剑气凭空凝成一轮,如磨盘般将方碑表面所刻的图录磨损殆尽。 “欺人太甚!” 毕玄怒喝一声,一道炙热气柱向着石之轩当胸捣至。 石之轩呵呵一笑,竖掌一劈,一道格外粗大的剑气吞吐而出,硬生生将炎阳气柱斩破。 “轰!” 气浪翻滚,两人各退三步。 石之轩瞥了眼越来越近的滚滚黄沙,果断原谅了毕玄冒犯自己的罪过,转而冲向前四幅图录,万千剑气漫空炫舞,片片碎石乱飞。 “毕尊者,如此武学瑰宝,万万不可落在大漠里心术不正之人手里,否则突厥危矣……在下不辞辛劳,替你动手毁去,不必言谢哦!” 毕玄眼神一怒,【战神图录】并非照葫芦画瓢即可轻易复制,至少他自忖如今的他就无法在别处将这六幅图录重现出来给其他人观摩。 此刻这中原士人将六幅图录尽数毁去,别看说得大义凛然,其实无非是不想以后再有他们大草原俊杰得此机缘,倚之与中原豪杰抗衡! 不过,毕玄似乎想到什么,冷笑一声,却未动手阻止,毅然拔地而起,沿着黄色巨柱飞速攀向之前的尖顶。 滚滚沙尘当先扑面而来,惊涛骇浪般的巨量黄沙紧随其后! 石之轩放出最后一波剑气,也果断一跃而起,开始攀向巨柱尖顶。 然而刚刚攀到一半,上方传来“呜呜……”破风声,一连串或大或小的黄色石块携着猛烈劲气压顶而来,封死了他上升的一切路线。 “雕虫小技!” 石之轩不屑冷哼,刹那间周遭浮现无数剑气,如长龙般将他自身一口吞入其中,然后沿着黄色巨柱蜿蜒而上,直似传说中的盘龙巨柱。 大大小小的石块砸中剑气长龙,无不被瞬间切成齑粉,剑气虽也有所消耗,但随灭随生,此消彼长,生生灭灭,无有穷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因石块所携的雄浑炎阳劲气频频反震阻碍,剑气长龙的攀升速度终归有所下降。 “轰……” 四面八方的重重沙浪汹涌而来,重新淹没下方的祭坛和石碑,更将黄色巨柱冲击得剧烈震颤,似乎下一瞬就会被撞断推到。 漫空黄沙尘霾里,沙面沿着飞速上涨,直追石之轩驾驭的剑气长龙,很有不吞掉龙尾誓不罢休的气势。 “毕玄受死!” 甫一冲出巨柱尖顶上空,石之轩大喝一声,剑气长龙直吞毕玄而去。 毕玄夷然不惧,身子往前微俯,两手向内盘曲一抱,一股无坚不摧的强大炎阳气柱,旋转而起,直击剑气长龙。 “轰!” 焦雷炸响,惊天动地。 刚刚上涨到巨柱尖顶的沙面怦然爆开,一朵巨大的黄云升腾而起,然而紧接着,巨量沙浪反扑而来,复又将巨柱尖顶淹没,沙面继续狂涨猛升。 不知过了多久,漫天沙暴渐渐平息,露出夜空高悬的皎皎银盘。月华如水,洒满一片片沙原,一座座沙丘。 其幽静宁谧之处,谁能想到白天这里曾发生过改天换地的变动? “蓬!” 一座沙丘脚下突兀地爆开,冲出一道狼狈身影,岂不正是石之轩? “毕玄似乎并不在这附近?” 石之轩凝神感应片刻,得出结论。 当时两人的激战被巨大沙浪强行打断,又给龙卷风似的沙暴吹得远远分离,最终各自迷失方向,只能在沙暴中寻求自保,再无暇分心他顾。 此时此刻,石之轩也只能勉强确定,此处离着那根黄色巨柱所在至少有二十里之遥。 弹了弹衣衫上的沙尘,石之轩抬头凝望夜空,皎皎明月仅差一线边缘即可圆满,“月圆将近,是时候结束草原之行了!” 仅这六幅图录,便已不虚此行! ………… 清晨时分,鸟语啾啾。 “吱呀……” 朱漆大门缓缓开启,然而将将只开到一半,一人一马便迫不及待地跃出门槛,转往街道尽头处那棵大柳树,却是一俏丽非凡、英姿飒爽的少女。 那柳树下,亦正有一个英俊青年牵马静候,殷殷相盼。 男女目光一触,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人影晃动,朱漆大门前再次出现一英武中年及一霜鬓老者,悄然注视着街道尽头的那对儿情侣言笑晏晏,并骑转过街角。 英武中年的相貌与宇文邕略有三分相像,可惜气质温润,远不及宇文邕那般杀伐果断、摄人心魄,正是宇文邕的异母兄弟赵王宇文招。 此刻他一脸若有所思,“跟涵儿在一起的可是长孙晟?” 霜鬓老者应道:“正是北魏太师、上党文宣王长孙稚曾孙,已故开府仪同三司长孙兕第三子,长孙晟。 据闻此子文才武略,非同凡响,可惜不招先帝待见,因而大功欠赏,闲置在家……” 宇文招微微颔首,“倒也是个难得的良配,涵儿眼光不错!”(。) 第五一零章 神龙见首不见尾 夜空片云不染,皎皎圆月越升越高,渐近中天。 不同寻常的是,往日里为了凸显大可汗独一无二的地位,金帐周遭会留有十数丈的空间,其外才是可汗妻妾子女及其余贵族的大小帐篷,而今夜,这十数丈的空间竟给诸多新帐篷填满。 偏偏这些新帐篷里一无灯火,二无人气,似乎诡异的全都空闲着! 中央金帐里,佗钵独自盘坐主位,拿着匕首切割热腾腾的烤羊腿肉不住送往嘴中,大咀大嚼,嘴角流油。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种佗钵最爱的一年生不大不小的公羊前腿肉,再不复往日那般香嫩酥脆,令他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勉强又吃了几片,佗钵忍不住丢下匕首,暴喝道:“今晚是谁烤的羊腿?为何烤得如此难吃?把那玩忽职守的奴仆活活打死!” 帐门处传来一声应诺,脚步声随即远去……片刻后,一阵临死惨嚎远远传来。 佗钵冷哼一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浓烈的腥味直冲鼻腔,令他忍不住噗嗤一下把口中的马奶酒尽数喷吐在名贵的大红波斯地毯上。 生平第一次,他无比厌恶马奶酒的腥味,总觉得那与血腥味一样刺鼻! “把那……” 佗钵正欲下令将那酿制马奶酒的奴仆也赐死,但又忽地止住,却是隐隐明悟过来,他是因心境失守,烦躁不安,火气上升,才会食之无味,并不关那些仆人的事。 “可惜阿诺了……他烤羊腿的手艺是我部落里最好的,就连达头、摄图等人都赞不绝口,今后再也吃不到他烤的羊腿了!” 佗钵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双手交叠,放在丹田气海部位,阖闭双目,深吸口气,徐徐吐出,渐渐浸入调息状态,试图以先天心法强行定神静气。 可惜先天心法与后天心法截然相反,后天以意导气,意志力愈是蓬勃强横,后天真气便愈是活泼迅疾,而恨意怒火等极端情绪更是往往可让后天真气爆发出超常的威力; 然而先天之所以为先天,正在于无为而为,无意之意,暗合天地动静之机,故此心境愈是虚极静笃,先天真气便愈是静极而动,无所不能。 反之,心烦意乱,则先天真气动极而静,愈发晦暗惫懒。无论意志力多么强大,强行提聚驭动先天真气,就像强按牛喝水,不仅不能如愿以偿,反而容易引得先天真气反弹暴乱,岔气走火。 即使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勉强驾驭住了先天真气,本来的十分功力,因自相对抗的内耗,用出去也只有六七分威力,谈何克敌制胜? 也因此,佗钵此刻强行运转先天气功反过来镇压心神,实乃舍本逐末,效果聊胜于无! 恰在月上中天的一瞬,佗钵心头猛然一跳,强行提聚的先天真气顿时溃散,还不等他气馁沮丧,已闻清越话语透帐而入,如从遥远飘渺的天际铺天盖地而降,又似亲朋密友近在咫尺的耳边低语,“佗钵可汗,裴矩特来履约,望乞赐见!” “轰!” 金帐周遭的十数个帐篷毫无征兆地齐齐爆开。 皮革撕裂声中,三十余个气机强横的各色高手赫然闪现,蓄势待发的一柄柄刀枪斧钺在月辉照耀下反射着慑人胆魄的寒光,似乎随时可将挡在面前的一切敌手碎尸万段。 然而下一瞬,所有人先是一愕,旋即面面相觑,目露惊疑----原来刚刚他们隐在帐中,忽觉话语入耳,杀意迫体而来,显是敌人正立于自己帐外,但此刻所见,哪有敌人的一丝影子? “在天上!” 有人无意间抬头,忍不住惊呼一声。 三十余高手一齐仰头望天,但见一人双手负后,背倚明月,乘虚御风,从天徐徐而降。 他肤色白晰,乍看有如一尊水晶雕成的神像,超越了世上众生的美态,一对眸子带着无底深潭般的清亮,像是黑夜里的两粒宝玉,不动时,似乎全无生命,闪动时,精光四射,胜过天上最亮的星星。鼻粱高挺,嘴唇棱角分明,显示出过人的坚毅和决断。 紫衣白肤,对比强烈。 他整个人充满了一种神异的魅力,全没露出丝毫凌厉气势,单单那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姿态,已使人心胆俱寒。 下方所有人都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虽然他就飘零在他们上空二十余丈高之处,但他们却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也即是说,假设他们闭上了眼睛,会彻底地不知道他正向他们俯冲而来! 所有人一阵心悸,要知他们这等级数的高手,既然在这深夜里并不多点火把、多架火盆,正是自信视觉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种辅助,可有可无,黑夜其实对他们的战力毫无影响。 只因他们都已培养出一种接近第六感的触觉,尽管毫无痕迹,但只须有人接近,心灵即现警兆,只须敌人的兵刃所指,皮肤及气机立生感应,针对性的反击随之而发,无不中的。 然而此时此刻,这一套完全不能用在从天而降的这个敌人身上。 刚刚误导他们心灵警兆的杀意就是最好证明! “咕咚!” 有人心神崩溃,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但这声音在此时此刻的凝滞环境里,竟无与伦比的刺耳! 所有人都感到心头一沉,仿佛那人吞下的不是口水,而是一块千钧秤砣,堵在了所有人的胸腹。 “呼……” 金帐忽地掀开,佗钵龙行虎步而出,哈哈长笑,“裴公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似乎给他笑声里的豪气所感染,所有人均感压力稍减,忙不迭凝定意志,提聚功力,试图对抗这种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心灵压迫。 半空夜风呼啸而过,可是石之轩全身衣衫寂然不动,有如一尊浑然天成的玉质神像,忽而微微一笑,顿时天地充满生机与活力。 似乎他已成了宇宙永恒且唯一的中心,而无论是夜空,群星,还是明月,都只是他的陪衬之一。 “可汗能借生死关头的大恐怖挣脱本人遥遥施与的精神枷锁,恢复本来心境,令本人稍感欣慰……可惜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所有人心头一沉,包括佗钵在内,都感到信心大受打击,气势徒降----原来敌人的无形攻击早已展开,而己方竟一无所觉! 就在这一瞬,石之轩眸子一凝,剑指探出,直指佗钵。 佗钵一生中,从未见过任何人的眼神,及得上石之轩一半的锐利,惊人的地方,更在于其眼光形如实质,像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刃,从自己的眼中透入,一下又一下地,重重刺在他心灵的深处。 他突然呼吸不畅,心内惊悸,全身似欲软化。 一种软弱绝望的感觉蔓延全身,觉得从天而降的这敌手,是个全无办法击倒的巨人,神魔! 在剑指既定的刹那,朦胧月光似流水般波动起来,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一闪而逝,千万道剑刃随之浮现在石之轩周遭,仿似清凉月华凝聚而成的水晶宝剑,美轮美奂。 所有人遍体生寒,无不感觉洒落在身上的月华带着无孔不入的威胁,似乎下一瞬就会变成敌人所掌控的利刃,狠狠刺破自己的肌肤血肉。 “保护大汗!” 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三十余人不由自主地腾身而起,刀枪斧钺直指长空。 下一刻,石之轩倏地一动,千万道晶莹剑气环身一绕,一头水晶长龙赫然俯冲而下,如同瞬移一般沉下十余丈空间,径直出现在三十余个腾跃而起的高手之中,摇头摆尾,蜿蜒游动。 “叮叮叮……” 密如疾雨的兵刃交击声响彻长空。 蓬蓬血雾眨眼间就将水晶长龙染成血晶长龙,失去气息的人体和断成两截的刀枪斧钺下饺子般不断跌落。 血晶长龙一个优美盘旋,轰然撞向佗钵。 “动啊!” 佗钵心底声嘶力竭地狂吼,然而浑身全无一丝力气,整个人直愣愣地僵立在帐门前,眼中噙着浑浊泪花和无尽恐惧,任由血晶长龙将他吞噬。 似乎吞下了一粒不足挂齿的尘埃,血晶长龙毫无停顿地冲入帐门,蜿蜒龙躯一寸寸没入金帐。 帐门前空空如也,似乎佗钵从未存在过! 片刻后,无数武士蜂拥而来,最先冲入金帐里的将领们,看着帐中地毯上的龙形血迹,以及同样空空如也的金帐,无不手足冰寒。 “嗖!都给我嗖!掘地三尺也要寻回大汗!” 指挥一众金帐武士的步离可汗暴跳如雷,却掩盖不了他自己满头冷汗,背部锦袍湿润一片,打鼓似的心脏几欲跃出胸膛。 以金帐为中心,大地上飞快地亮起无数火把,往来流动,穿梭不休,嘈杂的蹄声响彻夜空,一顶顶帐篷被撕裂践踏,一个个衣衫不整的妇人、孩童相拥而泣,惴惴不安……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更令无数突厥勇士终生铭记,诉与后代! ………… 远远的一座矮丘上,身披黑袍的毕玄持矛策马,凝立不动,人与马一齐散发着邪异莫名的慑人气势,仿佛是暗中统治大草原的神魔。 一对充满妖异魅力、冷峻而又神采飞扬的眼睛毫无情绪,那像充满暗涌的大海汪洋般,动中带静,静中含动的目光死死倾注在火光闪烁的金帐附近。 无穷战意如烈焰般轰然升腾,人与马随时可冲锋而出,发出惊天一击! “气息消失地无影无踪,令我丝毫感应不到……” 毕玄轻叹一声,手中重达九十九斤的月狼矛黯然垂下。 到了他这层次,区区一个大可汗完全不放在他眼里,毕竟死了一个大可汗,还有十数个至乎数十个小可汗随时候补,抢着上位,其中至少三分之一未必比佗钵差到哪里去。 而他真正看重的,还是能否为大突厥诛除裴矩这个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 以逸待劳,以有心击无备,他对这次截杀信心十足,只要他人马合一,穷尽毕生之力聚于月狼矛尖,发出倾世一击,将目标击伤即可----世上绝没有人能够在他这一矛之下安然无恙,包括他自己都会遭受极重的反噬,跨下骏马亦会当场倒毙! 一旦目标负伤,行动不畅,且暴露行踪,之后的围追堵截,完全可由金帐附近的数万突厥狼骑代劳。 可惜现实岂能尽如人意? 裴矩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和强大,各种神通秘术层出不穷,令他特意开封的“月夜之痕”重矛全无用武之地。(。) 第五一一章 惹不起躲得起 晨风习习,两骑并行在直通皇城的朱雀大街上。 杨坚压低声线,“据可靠消息,突厥金帐月夜遭袭,三十余高手顷刻丧命,佗钵大可汗被掳,生死不明。 十数万狼骑疯了一样将整个大草原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搜到裴矩和佗钵的半根毫毛……” 长孙晟浑身剧震,目露惊骇,“怎么可能?裴矩的武功无论如何高强,也没可能在数万金狼骑和三十余高手的严密防备里来去自如!” “初闻此事,我也不敢置信……”杨坚深吸口气,苦笑道:“但这千真万确,是与大周交好的铁勒诸部特意传来的确切消息。” 长孙晟渐渐冷静下来,近日靠着赵王宇文招父女和闻采婷两方或明或暗的帮助,他终于在宇文赟面前露了露脸,成功捞到了一个实职,有了参与朝会的资格。 就在他以为自己能够后发先至,渐渐追上裴矩和杨坚时,却忽闻这个足以震惊天下的消息,心里不可谓不苦涩非常----原来他与裴矩的距离不仅未曾拉近,反而越落越远。 既然是铁勒传来的消息,那么真实性毋庸置疑! 众所周知,论及人口多寡,铁勒其实才是大草原第一部族,突厥仅能排第二,可惜铁勒诸部一盘散沙,甚至还自相残杀,突厥族内部虽也分出了大大小小的山头,但到底一致对外,因能死死压制铁勒诸部,占据大草原霸主的地位。 铁勒诸部的有识之士想要统合整个铁勒部族的意愿已非一日,然而碍于种种因素,始终力有未逮,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想方设法地打击突厥势力,向突厥的敌国出卖消息就是最惠而不费的选择。 沉默了好一会儿,长孙晟终于理清了思路,暗叹之余,目中精芒闪烁,与杨坚对视一眼。 两人都看到对方眼中对裴矩的深深忌惮以及加强合作,联手应对裴矩的意愿,除非他们愿意俯首称臣,否则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抗裴矩是他们的唯一出路。 杨坚拱手道:“某先走一步!”言毕策马小跑,直追前方的一辆缓缓行驶的朴实马车而去,那是大左辅李穆的座驾。 长孙晟瞥了眼杨坚的背影,微微垂下眼帘,冷笑一闪而逝,“若我仍一心一意在中原经营,倒真不得不被你利用,成为对付裴矩的一把利刃,可惜我早已另有计划……” 此次裴矩所展现的惊世骇俗的武功固然让他感到压力徒增,但细思之下,其实突厥感到的压力更大,无形中对他在突厥落子极有帮助。 ………… 大朝会乃是议定大政之处,国家威严所钟,甚或还会高悬“正大光明”牌匾,怎都不可能公然讨论刺杀、掳掠敌国君主之类的事件,尽管朝会上的诸多重臣对此事早已心知肚明。 于是,朝会之后,宇文赟照例在偏殿召见了三位宰辅,询问裴矩虏获了突厥大可汗的后续处理。 尉迟迥再次抢先道:“裴矩视千军万马如无物,俯首可拾一国之君的性命……如此人物,委实太过危险,谁能保证他不会突生异心,对陛下不利? 万望陛下早作打算!” 如今他已如愿囊获相州总管(主掌邺城在内的山东六郡精华之地)之职,后两日就要出京赴任,可这并不妨碍他临走前继续给裴矩上眼药。 更何况,明确表达对另一个重臣的排斥和疑忌,同样是位极人臣者打消皇帝猜疑的生存方式之一。 果然,宇文赟一听此言,固然未曾表示赞同,但看向尉迟迥的目光也柔和了些许,“裴太傅对朕忠心耿耿,尉迟爱卿切勿再作等莫须有的质疑!” 杨坚目光如炬,如何看不出来宇文赟并不是当真不忌惮裴矩的武功,而是他缺乏魄力,欺软怕硬性格决定了他在面对裴矩这等无法抗衡的力量之时,第一选择不是排斥和诛除,而是恐惧和服软,然后强行催眠他自己忽略此事,尽量保持现状。 就像从前他无法抗拒宇文邕,只能强迫他自己顺从宇文邕的意志一样! “可惜了……” 杨坚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失望,明白借助宇文赟的忌惮打击裴矩的意愿彻底落空,唯有采取另一措施。 当下他露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谏言道:“陛下曾许诺若是裴太傅能够取来佗钵的人头,便准其裂土封王,不知陛下欲要将裴太傅封为郡王还是亲王,封地何处?” 宇文赟颇有小聪明,顿时明白了杨坚话语中的暗示,不由稍感欣慰:还是岳父真心为朕打算!不错,朕惹不起却也躲得起,何不借封赏之机将裴太傅遣去封地,把这大威胁远远踢开? 略一沉吟,宇文赟有了计较,颔首道:“大后丞所言有理,朕乃天子,金口玉言,岂可毁诺?不过裴太傅的王爵封号及封地如何措置,还需等裴太傅回朝后再行磋商。” 顿了顿,又道:“如今裴太傅拿下佗钵,大扬我大周国威,突厥接下来会如何反应?诸卿不妨畅所欲言。” 尉迟迥当仁不让,“微臣以为,吾等大可趁突厥群龙无首之际,发兵二十万直取突厥金帐,微臣毛遂自荐,愿为先锋!” 杨坚暗骂一句无耻,也跟着道:“大右弼言之有理,恳请陛下御驾亲征,荡平草原,微臣愿为陛下驾前一马前卒尔!” 李穆温温吞吞道:“兵凶战危,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易犯险?裴太傅既已威慑突厥上下,谅突厥狼骑也不敢再犯我大周边境,两国相安无事,百姓安乐,实属不易……” 宇文赟对去岁西征吐谷浑的辛苦还历历在目,如今在宫里其乐融融,当然没有再去军中遭罪的想法,见机连忙赞许道:“李卿家老成谋国,朕心甚慰!” 闻言,杨坚与尉迟迥暗叹可惜,转而对视一眼,杀机隐现,势不相容。 ………… 突厥金帐。 毕玄负手而立,冷峻目光凝视着黄底黑格绣云纹的波斯地毯上的龙形血迹。 恍惚间,那血色龙纹蜿蜒游动起来,从地摊上腾跃而出,化作鲜活的血晶长龙,盘旋半空。鳞甲抖动间,千万道血色剑气分分合合,似动还静,杀机毕露。 下一瞬,血晶长龙的冰冷龙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毕玄的双眼,昂然一声龙吟,蓦地直吞而来…… 毕玄冷哼一声,瞳孔深处淡黄火炎一闪而逝,无形的轰然巨响之中,血晶长龙随之灰飞烟灭。 现实中,毕玄如遭重击,猛然挫退三步,波斯地毯上的龙形血迹亦呼一声无火自燃起来,却又未将地毯烧透,而是只将龙形血迹烧焦便罢。 “好一着剑意留形!” 毕玄赞叹一声,目中战意闪烁,似乎无限期待着下次见面的一战。 后方一阵脚步声逼近,摄图当先而行,大逻便紧随其后,诸人见到地毯上的焦黑,无不神色一奇,但也不好多问,只是一齐向毕玄行礼,“尊者!” 毕玄轻嗯一声,淡淡道:“尔等可商议好了,谁来继任大可汗?” 话虽如此,其实他心底早有答案----大草原实力为尊,东**突**厥除了大可汗直辖的数万金狼骑,其余小可汗或前代可汗子孙里,当属摄图和大逻便的部落最大,牧场最广,狼骑最多。 不过,摄图乃是突厥初代大可汗阿史那土门的嫡孙,算是突厥皇室嫡系中的嫡系,传承了阿史那土门的一部分浑厚底蕴,隐藏实力秘不可测。 反之,大逻便虽是上代木杆可汗的儿子,但他母亲不过是个奴仆婢女,血统低贱,向来为阿史那皇族所诟病。 两相对比,究竟二人谁能获得更多支持,荣登大可汗之位,实则毋庸多言! 果然,摄图上前应道:“摄图承蒙族人厚爱,即日起继位为我突厥汗国第六代大可汗……摄图自知见识狭隘,鲁莽无智,今后还请尊者多多提点!” 毕玄当然要给新任大可汗捧捧场,以待今后相处和睦,于是大笑赞道:“大可汗英武之名远播于大草原,如今克成大统,必会完成历代大汗未竟之志,带领我突厥族走向另一个巅峰!” 见新任大可汗获得毕玄的承认,众人好一通欢呼,恭维之言连绵不绝。摄图,哦不,是沙钵略大可汗亦应对自如,令众人如沐春风,尽显一派王者风范。 唯有大逻便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忽然开口道:“沙钵略大汗,周国派人刺杀上代可汗,我大突厥若不予以回击,岂非教天下各国小觑我突厥汗国?不知沙钵略大汗意欲如何处置?” 沙钵略对他的拆台暗恨不已,同时对佗钵则更为恼恨----阿史那家族虽然人才辈出,但是高手终归有限,佗钵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可为他殉葬的那三十余老中青高手却一下子让阿史那家族元气大伤,特别是那些高手并非佗钵私有,而是可由大可汗代代相传的金帐直属部下。(。) 第五一二章 高度仿真 如今沙钵略继位大可汗,那三十余高手就成了他的直属部下,本该足以让他实力倍增,死死压制大逻便。但如今,那些人全成了死尸,不仅增加不了他的实力,还得让他掏一大笔丧葬费,怎一个坑字了得? 现在他无法以高端实力压服大逻便,短时间内又不能完全掌控金狼骑,若不能尽快摆平大逻便,恐怕内战不远。到时候,毕玄未必还会像今天这样支持他! 念头急转,沙钵略哈哈一笑,走过来搂着大逻便的肩膀,“大逻便兄弟多年来为我突厥汗国东征西讨,劳苦功高……今以我沙钵略大汗的名义,册封大逻便为阿波可汗,统辖西域(并非西突厥,而是包含龟兹、高昌等附庸在内的西突厥东部的一大片领疆土)!” 大逻便一愣,转瞬间想明白了沙钵略的意图,乃是将他打发到西突厥去跟达头可汗争夺西突厥的主导地位,但西域确是仅次于东西突厥可汗直属领地的第三大疆域,是他难以拒绝的诱*惑。 哼!只要我刻意交好达头叔父,看你沙钵略如何得意? 没有过多犹豫,大逻便就高声应道:“多谢沙钵略大汗!” 沙钵略满意一笑,安抚了大逻便这个刺头,就没人再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于是继续道:“如今佗钵可汗的尸首还在大周手里,吾等须得尽快遣使去长安,将尸首赎回来,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大汗英明!” 众人齐声赞同,惜字如金。 至于为佗钵报仇?不要命了?没看毕玄尊者都避而不谈?若是毕玄有把握胜过裴矩,早就要求广发战书,邀裴矩决一死战了! 既然毕玄都萎**了,那大家还充什么英雄好汉? 不得不说,突厥人能够从柔然人的区区炼铁奴隶成功翻身做主,称霸大草原,靠得绝不仅仅是鲁莽和勇武。 突厥与大草原古往今来历代最优秀的游牧民族一样,是狼一样的民族,完美地继承了狼的禀性,凶残固然众所周知,但狡猾更是不逞多让,该呲牙时呲牙,该夹尾巴时也会毫不犹豫地夹尾巴! ………… 窗外翠竹摇曳,秋雨绵绵,随风送入屋里的空气凉爽怡人。 但伏案挥毫的石之轩却久违的额头现汗,头顶雾气蒸腾,似乎热得不行。 一个身穿奇怪甲胄、面上覆盖面具的天神跃然纸上,胯下坐着一条以龙非龙的怪物……白纸上方则标有【战神图录一】五个大字。 “咔!” 笔杆蓦地折断,在即将完成的龙尾处留下一团浓浓的墨迹。 “还是不行……” 石之轩幽幽一叹,丢下断笔,掏出手绢拭了拭额头的汗渍,眸光沉凝。 【战神图录】可谓从头到尾贯通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理念,四十九副图录讲述的都是武与道的无上至理。 战神,战神…… 战者,武也;神者,神魔,掌控天地之道的无上生灵;所谓【战神图录】,正是武与道的完美结合,也即道武合一。 图录并不讲述任何具体功法,仅是高屋建瓴,直指武与道的根本理念,有缘者观之若有所悟,即可将这理念运用在任何武功招式上,无论气功心诀,还是刀枪剑戟,拳掌腿爪。 至乎智慧出众者,更可从中悟出夺天地之精华,驾驭宇宙能量的妙谛,从而踏上成仙成神之途。 当然,这图录跟所有高深秘籍一样,不是看了就会了,比所有高深秘籍更神奇的是,图录也不是看了就可随意抄录、复制了! 图录乃是借图寓意,将武与道的真意化为意境烙印存储在浮雕石刻之中,方能在观看者以目光交触图录之时,将这意境烙印拓印一份在观看者的意识深处。 不论观看者是否有过目不忘之能,只要将图录看清楚了,就是想忘也忘不掉! 在此之后,观看者若不能明悟,强行回忆图录,只能想起图录上那些形形色色的画面和文字,一无所得; 反之,观看者若能际遇天时地利人和,灵觉天机,便有可能触发某一幅图录的意境烙印,将之心领神会,彻底融入自身的武学精义,境界骤增。 同样,彻底领悟了某一幅图录之后,若想将图录复制呈现在石块上或纸面上,让其他人也能够观看并参悟,就必须得将这图录意境完美重现,凝聚成精神烙印附着在石刻或图画里。 而要做到这种程度,必须得无限接近或是真正达到破碎虚空的境界才行! 至少,此刻石之轩准备将【战神图录一】落于纸上,在临摹战神画像时同步注入精神烙印,反复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可见他离传鹰那等真正破碎虚空的境界仍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同样,在沙漠遗迹里留下六幅图录方碑的那个人,其实也没有无限接近或是真正达到破碎虚空的程度,那人充其量也就是对图录的理解比石之轩更深一层,才能在方碑上留下六幅图录的高度仿真品。 不错,就是高仿,而非复制! 从大草原回来的这一路上,石之轩一有闲暇就凝神参悟得自沙漠方碑的那六幅图录,不多时就感应到图录的意境烙印里蕴含着若有若无的沙漠意志。 所谓沙漠意志并非指图录意境遭到大沙漠自然意志的侵染,而是指那个留下六幅方碑图录的人因出生并成长于大沙漠,所领悟的武道意志中以及所留下的图录意境里带着强烈的大沙漠自然意韵,干旱、炎热、枯燥、死寂…… 具体猜测,也就是那人机缘巧合之下,进入战神殿观看了原版的【战神图录】之后,天长日久的参悟之后,武道境界达到了极其高深的地步,至少也是大宗师的巅峰层次……可惜他最终还是没能晋入破碎虚空! 于是他在寿元将尽之前,将他领悟最深的六幅【战神图录】重现于方碑之上,作为留给族人们的镇族之宝。 但他自忖难以将原版的【战神图录】完美复制,而且感觉他自己带有沙漠风格的武道意志更适合长居于沙漠的族人们,所以就尽可能地将六幅【战神图录】差不多九成精义融合沙漠意境,形成新的意境烙印附着在方碑石刻上。 凡此种种,石之轩才会将之称作【战神图录】的高仿! 也因此,毕玄从前观摩了四幅图录,所悟出的【炎阳大*法】带着浓浓的沙漠意境,诚可谓得了那人的隔世真传! “可惜,终究不是正版【战神图录】,缺少了最关键的一丝神韵,而且沙漠意境与我武道意志的契合度真心不怎么高!” 石之轩嘀咕一句,放下手绢,重新铺上白纸,再次开始临摹图录,这也是他发现的一种效果显著的参悟方法。(。) 第五一三章 三元齐聚 “他就是佗钵蛮子?” 仔细打量着地上那具保存完好、栩栩如生的尸体,宇文赟啧啧称奇,指着佗钵死不瞑目的眼角残留的泪痕,惊讶道:“咦?不是说突厥人自诩狼的子孙,流血不流泪么,他怎么一脸恐惧,还哭过? 裴太傅,难道他临死前还向你痛哭求饶?” 一同旁观佗钵尸首的杨坚、李穆、闻采婷、宇文盛、宇文招等人,亦大感好奇,不约而同地看向始作俑者。 “陛下说笑了!佗钵怎么说都是纵横大草原的一代霸主,如何可能痛哭求饶?” 幻魔一号微微一笑,“实际上,他也没有痛哭求饶的机会----当时微臣全力集运精神力量蕴含在目光之中,只要佗钵与我对视一眼,即可令他感到全身乏力,完全起不了对抗之念……那感觉就好像在噩梦里,明明见到毒蛇恶鬼,群起扑噬而来,却无法抗拒! 如此一来,微臣取他性命直如探囊取物尔!” 说着幻魔一号的目光环视一周,众人闻得佗钵死得如此憋屈,但凡与他视线相触者无不一阵心悸胆寒,忙不得避开他的视线,即使杨坚那种精修禅功的定力深厚之人也不敢直撄锋芒。 宇文赟心头忐忑,强笑一声,故作豪气赞道:“太傅这等境界,实已到了旷古绝今的地步,试问当世还有什么人敢于和太傅抗衡?朕心甚悦,我大周自此无忧矣!” 幻魔一号也不为己甚,拱手谦逊道:“陛下谬赞了。” 宇文赟更加坚定了要将这危险人物远远遣去外地的念头,于是斟酌着道:“太傅此行不辞劳苦,大功与国,朕欲册封太傅为江都王,不知太傅意下如何?” 江都王,也就是所谓的二字王,其实就相当于郡王,而如“秦”、“晋”、“燕”、“赵”等一字王,也就是亲王,两者的地位差别,不言而喻。 而江都,其实就是扬州城,与南朝国都建康城(南京)不过隔着一条长江斜斜对望,相距仅仅数十里。 幻魔一号念头一转,立时猜到宇文赟的心思,无外乎将他边境战火之地,既不虞他在地方坐大,又可借助他而今如日中天的威名震慑南朝。 当下他故作犹豫,婉拒道:“臣微末之功,岂敢奢求裂土封王?万望陛下收回成命,切莫陷臣于不义!” 宇文赟心头一咯噔,定是嫌二字王太小了!不过,朕不怕你讨价还价,就怕你死赖在长安城不走……一字王就一字王吧! 思定之后,宇文赟愈发诚意拳拳,“太傅谦卑处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实乃天下道德楷模,非一字王不足以标榜朕以德治国之旨! 今敕封太傅裴矩为吴王,封地两淮至扬州,着东官(工部)征民夫一万,于扬州城修建吴王府。 吴王开府建牙一如古之国王,设国相、大将军以下文武官吏若干,特许屯扎精兵三万,节制两淮兵马,防备江南!” 这是完全将我放在南朝眼中钉的位置,充当镇压南朝的第一道屏障啊……幻魔一号心头一凛,宇文赟绝没有这么缜密的心思,恐怕还有别人从中谋划,或是杨坚,或是尉迟迥。 赵王宇文招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暗忖:王爵虽重,可好歹是用来稳住一个有真本事的,而且,两淮至今仍战乱不止,民生凋敝,倒也不虞他坐大……只不过,此后朝政大权不免落在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手里了! 想到这里,他眼角余光瞥了眼杨坚,心头沉重。 在宇文赟殷切的目光下,幻魔一号双手举起,徐徐摘下高冠,一派辞官卸任的坚决模样,沉声道:“吴王之爵,微臣绝不敢受,万望陛下收回成命!” 宇文赟脸色一白,身子晃了晃,一字并肩王都不能满足你,难道你丝毫不念先帝之恩和师徒之情,非要朕退位让贤? 就在他心里挣扎之时,耳中传入杨坚的声音,他转过头去,只见杨坚举手摸了摸鼻子,借机掩饰传音入密时嘴唇开阖的动作,“陛下,王爵乃国之重器,臣子就封岂能不以三推三让之礼谦辞?” 宇文赟恍然大悟,心头一轻,连忙上前握住幻魔一号捧着官帽的双手,用力晃了晃,恳切道:“太傅难道忍心弃朕而去?” 幻魔一号眨眼间泪水朦胧,呜咽道:“微臣怎忍心弃陛下而去?” 在场其余人似乎都被这真挚无比的君臣之情所感动,不约而同地抬袖抹眼睛,唯有一身凤冠霞帔的闻采婷不耐烦地翻个白眼,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心里暗骂:一群伪君子! 宇文赟坚决道:“朕意甚诚,太傅勿疑,切不可再推辞!” 幻魔一号扑通一声跪下,言辞切切,“名爵乃国之重器,陛下万勿轻许!何况微臣乃诸臣表率,更不可以微末之功奢求重爵,乱了朝廷法度!” “太傅!”宇文赟激动不已,摘下自己头上的帝王冠冕,一阵珠帘哗啦声中,直接戴在了幻魔一号的头上,“王冠既定,太傅今后就是吴王了!” 幻魔一号连忙抬手去摘帝王冠冕,惊呼道:“万万不可!” 宇文赟摁住不让他摘,“朕意已决,违者不赦!” 幻魔一号勉为其难,一脸羞愧,“微臣对不起先帝啊!” “太傅不受王爵,才是对不起先帝!”宇文赟说着,伸手将幻魔一号扶了起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送个王爵都这么折腾,古礼尽是些繁文缛节,好像之后还得上表谦辞,再来一轮吧?真麻烦! 见幻魔一号终于接受了王爵,不日就将远去两淮封地,在场众人亦齐齐松了口气,或放心,或欢欣,一时间心思各异。 幻魔一号以眼角余光降杨坚依然面无表情的神色收入心底,暗自冷笑:争吧!争吧!等你处心积虑将所有异己一一排除,终于坐上那个宝座,你就会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我等你召我回来,那一天应该不会远! 想着想着他扭头看向宇文赟,但见其须发已渐渐失去以往的油亮光泽,目光神采黯淡,印堂和眼角的死气愈发浓郁,显然命不久矣! 如今尉迟迥和他先后远离长安朝堂,四大宰辅里仅余了杨坚和李穆,而李穆又垂垂老矣,处事软弱,杨坚势必独揽大权。 一旦宇文赟有个好歹,杨坚即可顺理成章地担任托孤大臣。 当然,在这之前,杨坚还得一一接****癸派在后宫的枕头风威能,至乎祝玉妍、娄昭君等人的联合刺杀! ………… 密室练功台。 石之轩松开掌间的舍利晶球,只见其晶莹剔透,金光璀璨更胜以往,隐隐流露着汪洋大海般澎湃无匹又至精至纯的元气波动,不由满意一笑。 在天长日久地灌注先天一气之下,舍利晶球里那无所不包、无所不容的奇异空间终于饱和了,而今再也注不进一丝元气。 “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成真。人食五谷与五味,仙食太和阴阳气……” 石之轩咏唱丹诀,忽地眸光一凝,左手扔起晶球,右手并指如剑,太清罡气吞吐而出,化作一柄宛若实质的清蒙蒙晶剑,狠狠斩在金黄晶球之上。 “轰!” 闷雷激响,金芒爆闪。 滚滚劲气迸溅开去,震得整个密室石壁簌簌颤动,久久不息……这一击威力之大,足以重创任何宗师级高手,已是石之轩全力以赴的最强单体攻击! 清蒙蒙晶剑破碎的同时,舍利晶球闪电飞射开去,金芒逐渐黯淡下去,似若有灵性的生物。 石之轩左手虚抓,召回晶球,顾不得右手剑指骨肉酥麻,视线紧紧落在晶球被清蒙蒙晶剑斩中的部位,但见那处光滑依旧,安然无损,连个刮痕都无。 唯一损耗的,就是晶球内一丝近乎微不可察的精纯元气了,但与清蒙蒙晶剑所耗的巨量元气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好!好!存储了如此庞大无匹的元精、元气,舍利晶球就是世上最坚固的元能结晶,已非人力所能摧毁!” 石之轩眸中亮起异彩,晶球的超强防御让他深感那个设想的成功率更高一重,“人之三元,元精、元气有了,只差元神了!” 说着他果断取下胸前的微型玉剑,双掌虚抱,清蒙蒙罡气周流运转,将舍利晶球和微型玉剑笼罩包涵在其中。 随着他以意念控制那封印劫运煞气的太清罡气徐徐溢出微型玉剑,整个微型玉剑顿时变得漆黑欲滴,至乎渐渐溢出一丝丝充满邪恶凶戾意味的黑气,如细小的毒蛇般缭绕扭曲,灵性十足。 “无形无相的劫运煞气与我那一团元神本源融合之后,已经能够具象化在现实空间了么?” 石之轩眸光一闪,罕有的泛出一丝激动之色,双掌摩动间,催迫太清罡气如浪潮般一波*波冲击寄托在微型玉剑上的黑气,将之逼向紧挨着的舍利晶球。 果然不出所料,舍利晶球对这带着元神能量性质的漆黑神气来者不拒,随着微型玉剑渐渐恢复最初的白璧无瑕,舍利晶球却再不复金光灿然,飞快地变得暗黑沉沉,至乎流转起黑色毫芒。 将微型玉剑放回胸前,石之轩凝神感应舍利晶球内部的细微状况,不由微微一笑。 那团漆黑神气在舍利里化为一条狰狞黑龙,肆意徜徉在无量精纯元气积成的汪洋大海里,每一翻滚盘旋,都会膨胀一圈,搅得元气大海波涛汹涌。 就连原本蛰伏沉积在晶球那无间亦有间、有限又无限质层的庞大元精也周流翻滚起来,被狰狞黑龙吸纳吞噬!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一切浑然天成……哈哈,邪极宗历代的蠢材,只知以舍利晶球存储元精,岂不知这舍利晶球乃是最佳的外丹寄托物?”(。) 第五一四章 内丹外丹 天下之学问千门万类,惟丹学独尊,皆因丹学是真正能使人超脱生死,成仙成圣之学。 所谓金丹大*法,除了天元丹、地元丹、人元丹这种基于个人资质的分类法之外,亦有丹道先辈以人身为界将之分为内丹、外丹,实则不外乎内主修身、外主格物之法。 内丹者,人身是一小天地,宇宙是一大天地,内丹练的大小天地合二为一的天人合一之术,也即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 至于外丹,是基于对宇宙一个与别不同的看法,于丹家来说,天下无一物不蕴含某种秘不可测的神秘力量,宇宙的力量,小至微尘,大至山川,莫不如是。 问题在如何把这神秘力量释放出来,而外丹之术,正是把外在各物内含的精华提炼出来,再据为己有。 以石之轩所知,真正的丹道大家,其实无不博通天人、穷究万物,内丹、外丹兼容并蓄,相辅相成,合为仙道之术,殊途同归,物我如一。 此处所谓内丹、外丹殊途同归,绝非虚言,而是实指! 内丹术到了【炼神还虚】的高深层次,就不只在身内做功夫了,而是要元神排除肉身的限制,与宇宙虚空合而为一,已非“内”字所能概括。 因此亦有丹家将【炼神还虚】一关称之为凝结元神外丹,说的就是直接以元神掠夺宇宙虚空力量的方式,本质上与提炼万物精华据为己有的外丹原理如出一辙。 只不过寻常外丹是提炼摄取草木金石等有形之物的精华,而元神外丹是直接提取宇宙虚空的精华,后者更为高明百倍罢了。 同样,外丹术的初级跟医药学大同小异,都是以各种药物矿石提炼出治病疗伤、强身健体的药液、药散、药丸等物,等同于内丹术筑基层次的活跃气血、积蓄元精; 因外丹术初学时需要大量实践,极耗金钱,很多勉强达到这级数的炼丹方士就喜欢炼一些假仙丹、养血丹、壮*阳*丹等伪劣产品从富贵之家甚至皇帝那里骗取金钱,时不时金属中毒吃死人。 外丹术的中级则更高一层,已可提炼各种增补元气、洗筋伐髓的精粹药丸,吞服后即可提升内功修为,世上九成九的著名资深炼丹方士都处于这一级数,等同于内丹术的【炼精化气】层次; 最后外丹术的高级才是外丹理论的精华所在,惜乎这一层次过于艰深晦涩,非是智慧超凡之辈难有所成。 历代以来,号称丹祖丹圣的葛洪、号称丹王的安世清等屹立于炼丹术峰巅的人物,其实都在这一级数徘徊,只不过炼丹造诣有深有浅罢了。 这一级数,已非止于之前的以丹药改变人的体质,而是更进一步涉及到如何以丹药之力改变人的精神状态,至乎提升和淬炼人之元神,等同于内丹术的【炼气化神】层次。 魏晋时期风靡一时的五石散、寒食散,正是高级炼丹师研究以丹药之力改变至乎塑造人之精神状态的副产品,效果类似毒**品,技术含量很低。 当然,这类东西充其量只是致幻药物,根本达不到提升和淬炼人之精神的要求,而炼丹史上真正达到这要求的灵丹妙药也少之又少,且无一不珍贵之极、神秘之极,丹方等闲不会外传,世人也罕有听闻。 而这类灵丹的巅峰,当属分别造就了燕飞和安玉晴的丹劫、洞极丹,二者分属一阳一阴,近乎太阳真火、太阴真水,均已达同类丹药的极限,可将人之精气神硬生生提升淬炼到【炼气化神】圆满状态。 之所以无法更进一步将人推到【炼神还虚】层次,只因想要达到【炼神还虚】层次所需要的再非或实或虚的能量,而是需要对天地自然的感悟,需要天人合一……这就不是单凭丹药之力所能赋予的了。 而炼制丹劫的太阳真火、洞极丹的太阴真水,其实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丹药了,而是一团精粹的天地能量,无限接近甚或等同于内丹术【炼神还虚】层次从宇宙虚空提炼的终极元力。 实际上,丹劫、洞极丹的服用方法已经脱离了寻常丹药那样单一的口服方式,根本不用从嘴里吞下去,可以直接用身体肌肤触及丹劫、洞极丹即可将之吸纳入体。 这两种能量状态的丹药一旦触及人体,其效力是直接同时作用在人之精气神三元之上,而非寻常丹药那样通过身体消化吸收来间接改变精神状态。 也就是说,若是一个人的精神力强大一些,能够运用自如,根本不必以身体碰触这两种丹药,只消以无形的精神力包裹融合丹药,亦可将之吸收消化! 这与【炼神还虚】境界以元神从宇宙虚空汲取元能的方式如出一辙! 正因此,外丹术才有与内丹术相提并论的资格,才有了内丹、外丹殊途同归的说法,才有前辈将【炼神还虚】境界的元神称之为元神外丹! 放诸于世,无论内丹术,还是外丹术,在中低级的元精、元气层次有所建树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能够在玄之又玄的高深元神层次登堂入室者则凤毛麟角,且无一不是大智慧、大毅力之辈。 由此可知,仙道艰辛,长路漫漫,绝无捷径可寻,纵然看似容易有成的外丹术,实则也概莫能外。 正因深谙此理,石之轩明知当世痴迷外丹术的修行者极多,但却从来没有找上门与之交流经验的想法----葛洪、安世清级数的外丹大家就像大宗师一样稀缺,如今那些名声在外的炼丹师基本上全都还停留在外丹术的中级层次,偶有触及高级层次者,也最多只会练一些致幻药物,于丹道真谛来说不值一提。 甚至,石之轩还将自己所学所知的各类外丹术留给张丽华随便折腾,用以解闷,结果如何也从不放在他心上。 然而今时今日却又不同,石之轩已经用事实证明,来自邪极宗的邪帝舍利,在经过去污处理,保留元精,又灌注足够的纯净元气之后,竟可充当涵纳人之精气神三元,寄托人之元神外丹的无上宝物。 这种宝物,穷搜当世,恐怕也没几件! 和氏璧算一个,可惜已经有主(和氏璧的元灵)了,若只和氏璧的边角料,比如微型玉剑,则又不足以寄托强大的元神,只能寄托一丝元神本源。 某些材质奇特,具有强大灵性的古剑、古董、古书画等物也算是,例如传说中的轩辕剑、赤霄剑、七星龙渊剑,还有大禹所铸的象征九州的青铜鼎等等。 最关键的是,这些东西的灵性非是天生,而是后天赋予或培养出来的,都还讲究一个兼容性,若是其灵性与修炼者独有的元神及元气兼容性稍差,甚或被排斥,同样无法寄托元神外丹。 唯有这邪帝舍利乃是大自然的奇异结晶,像天地精气一样兼容并蓄,堪称“无极”属性,不排斥任何属性的元神、元气。 “精气神三元融合完成了?” 舍利晶球里的动静渐渐舒缓下来后,石之轩再次凝神感察,只“见”原本层次分明的漆黑神气、先天一气、元精三者已然融合成一朵如烟如雾的漆黑云气团。 而且,这漆黑云气团并非静止不动,竟是如同活物一样,在不住翻滚变化! 时而化成一头狰狞恶龙,腾云驾雾,或许是源于劫运煞气的特性;时而化成一个模糊人形,阴气环绕,宛似传说中的厉鬼,应该是源于他那一丝元神本源的特性; 至于漆黑云团这本来形象么? 石之轩隐隐确定这是暗合天地元气的自然性质,也就是道门修炼术语里的【三花聚顶】及神话传说中的“元神庆云”! 外行人臆想,以为三花聚顶是在脑壳里或头顶上聚现三朵颜色各异的莲花,谓之精花、气花、神花,实则不然。 丹道功夫,正是将精气神三者三化为二,二化为一,一化为虚的过程。精气神三者各自分明,首先就证明丹道功夫还没入门,还处于普通人的层次。 所谓【三花聚顶】,“三花”者,精气神三者之升华也。 三花聚顶,是指精气神三者浑合为一,聚于上丹田眉心神府之内,乃一身修为之根本所在。其形象如何且不说,反正最多只有一朵“花”,而绝不会有三朵“花”! 所谓“元神庆云”,也不是某些人臆想的元神小人儿屁股下的座垫,而是元神能量的外在显化,也就是元神法身的一部分。 当然,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不论名称如何高端大气上档次,也不论外在形象如何精奇炫美,其实都不具有什么终极意义。 三花聚顶也好,元神庆云也罢,元神显化的外在形象只是修成元神法身的过程中所用之元气或能量的自然性质罢了。 【炼气化神】差不多圆满之后,元神已在体内渐渐凝聚显化,若是定力深厚,或可元神出窍,但这时元神散乱,出窍容易受损受污,而且不可长久。 唯有将元神反复凝炼,聚成法身,才可随意入定出神,不虞风吹日晒的损害,但也不可长久脱离肉窍。 而到了还虚层次,天人合一,化合虚空,元神法身渐趋大成,正等正觉,无我无相,散则成气,聚则成神。 此时的元神法身凝聚显化形象,实为心象外现,可以是习惯性的人形,可以是代表阳气蒸腾的火炎,可以是象征阴气下沉的水泊,甚至也可以是象征天地日月的抽象圆球。 “也不知这个元神化身到了哪个层次?” 石之轩凝视着舍利晶球暗自揣测,默默感受着这个元神化身与他本尊阳神的微弱联系,可惜他注入的意念又遭到劫运煞气的敌视攻击,而仅凭那丝微不可察的感应联系根本操控不了这个元神化身。 其实他也没抱多大希望,反正这元神化身绝不可能是与本尊一样的还虚层次就是了。 毕竟在元神凝现之后,决定元神状态的除了道功火候之外,也就看意志定力了,偏偏舍利晶球里那个元神化身是残缺的,还深受劫运煞气侵蚀,跟个厉鬼邪灵一样疯狂不堪,谈何心境定力? 倒是这元神化身的能量强度很不错,不输于出阳神的层次! “可惜,若是按照我的既定设想错其锋芒,调和淬炼,祛邪扶正,到了真正化为己用之时,不知此时的能量还能剩下几成?”(。) 第五一五章 愚蠢的女人 竹林婆娑,清风悠然。 “铮铮……” 琴声忽从竹林深处传出,甚是优雅,过得片刻,有几下柔和的箫声夹入琴韵之中。七弦琴的琴音和平清澈,夹着幽远的洞箫,更是动人,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缠*绵*悱*恻。 但闻琴音渐渐高亢,箫声却慢慢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至乎瑶琴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是温雅婉转。 过了一会,琴声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洞箫同时在奏乐一般。 琴箫之声虽然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足令任何听众血脉贲张,忍不住便要站起身来徘徊。 又一会儿,琴箫之声又是一变,箫声变了主调,那七弦琴只是玎玎珰珰的伴奏,但箫声却愈来愈高,更增幽怨气氛。 “啾啾……” 林间群鸟悲鸣远去,似乎实在忍受不了琴箫合奏的酸楚之感,不得不暂离家园。 “铮……” 突然间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箫声也即住了。 石之轩盘坐案后,如玉双掌轻轻抚过紧绷的琴弦,温柔无比,“玉妍,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心有灵犀啊!” 祝玉妍放下碧玉洞箫,袅袅起身,一边从红泥小火炉上拿起蒸汽缭绕的水壶,一边黛眉微蹙道:“默契是有,心有灵犀怕是远远谈不上!” “那是我们之间的了解还不够深入……” 石之轩饶有深意道,手指向上一引,干竹筒口茶叶翻飞,分作两股及时注入祝玉妍和自己的杯子。 祝玉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手中寒气乍出还收,水壶倾斜,向杯中一一注入滚沸后又稍稍降温的甘冽山泉水。 清新茶香袅袅升起,扑鼻而入,令人心旷神怡。 祝玉妍沉吟道:“为何我的萧艺明明已技近乎道,意念识想随着萧声通灵透达,任意翔翔,无远弗届,却威肉身所拘,缚手缚脚,时感苦困……总少了你琴声中的那种清灵虚渺,大天自在。” 石之轩举杯轻嗅,淡淡道:“只因你初窥无上魔道,尚且无法恒久沉浸在天人合一的妙境,必需天时地利、用志不分,长时间进入心灵的深处,才偶一得之,遂感缚手缚脚,无法通明透彻。” 祝玉妍若有所思,片刻后犹疑道:“如今形势大好,你为何忽然抽身远离长安?我们联手掌控大周,振兴圣门,泽被大地,岂不更好?” “玉妍你其实是想知道我是否准备另起炉灶吧?”石之轩微微一笑,轻啜一口清茶,“我之所以暂避扬州城,是准备闭关精修一段时日。 待我出关,想来你必然已经除去杨坚,执掌大权了……” 想想他也挺佩服自己,明知祝玉妍及阴癸派很可能在杨坚手上偷鸡不成蚀把米,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颠三倒四,真假难辨。 “真是闭关精修?”祝玉妍娇哼一声,“别到时候又多出几个儿女……” “怎么会?”石之轩眼也不眨,大言不惭,“今后我若是想要添个一儿半女,完全可以跟玉妍你商量嘛……想来传承了我们优秀血统的儿女,定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我们之后继续执掌圣门!” 祝玉妍俏脸微红,却未反驳,“既然你明日便要离开,那我就破例为你跳一曲天魔*妙*舞……” “荣幸之至!”石之轩眸子一亮,转身伏案,双掌轻按琴弦,准备开始为她伴奏,“天魔起舞时,至美和至恶融为一体……可谓迥然有别于正派舞蹈的另一番滋味!” ………… 夜幕降临。 长孙晟如约踏入闻采婷的宫殿,不悦道:“为何你越来越肆无忌惮?” “难道你就不想我么?”闻采婷巧笑嫣然,“放心吧,我已吩咐边不负师弟带着宇文赟出宫寻野花去了! 而且宇文邕遗留在宫中的隐秘力量,如今亦尽在我派之手,别说让你随意进出皇宫,就算你要睡一晚宇文赟的龙床,宇文赟也绝对发现不了半点儿蛛丝马迹!” 长孙晟暗暗心惊于阴癸派扩张之迅疾,犹其是在侵蚀后**宫这类事上,阴癸派向来无往而不利。 闻采婷星眸迷离地瞧着长孙晟的英俊脸庞,恍惚间但见其面目模糊起来,变成了石之轩那清冷而邪异的面庞,忍不住心头一痛,蓦地醒了过来。 即使她隐约明白,这是她从身体到精神都被石之轩彻底征**服所留的后遗症,但她用尽方法,仍难以迫使自己完全忘掉他。 思及今日玉妍师姐幽会石之轩回来时的笑靥如花,就让她一阵黯然,一阵空虚,只想迫不及待地约见长孙晟来填补这个缺口。 长孙晟或许有所察觉,但却并不拒绝这种艳**福,更何况还可藉此通过她借用一些阴癸派的力量来达成目标…… 不知何时,夜空下乌云翻滚,残月眨眼间躲得无影无踪。 ………… 直到半个时辰后,残月莹辉重又洒入寝宫里。 长孙晟目光闪烁,不知思绪飘到何处去了。 闻采婷冷哼一声,大感不满,“跟我在一起,你竟还想着别的女人?” 长孙晟忽然一阵烦躁,冷淡道:“彼此!彼此!你不也想着别的男人?” “男人一个个都这样……”闻采婷更觉妒火中烧,眼神却阴冷下来,时不时闪烁一下,似乎在琢磨着某些念头。 须臾之后,长孙晟一脸阴沉地出了皇宫,独自漫步在街头巷尾的阴影处,一思及自己刚刚故意刺激闻采婷妒火的所作所为及之后可能的连锁反应,复杂情绪惊涛骇浪般剧烈翻涌而起,淹没他的心田。 随着心念的种种挣扎,种种交战,万般酸涩苦楚纷至沓来,令他一阵阵窒息,忍不住扶墙战栗。 终于,他渐渐定下心来,强行压下了那撕心裂肺的苦楚,眼前闪过宇文涵和闻采婷的娇美面容,嘴角泛起一丝嘲讽,沙哑低沉地叹道:“愚蠢的女人,愚蠢的感情……” ………… 次日朝会之后。 眼眶青黑且深陷的宇文赟一脸疲惫地躺在闻采婷怀里,享受着她那双温软玉手的按捏解乏。 闻采婷貌似无意道:“陛下,听闻突厥使者在赎回佗钵尸首之余,又重提联姻之议,不知陛下如何打算?” 宇文赟有气无力道:“突厥向我大周示好之意甚诚,还愿意先送来高绍义等伪齐余孽。因此朝中文武百官大都同意出嫁一位宗女于突厥沙钵略可汗,认为这和亲或可保两国数十年相安无事。” 闻采婷美目流转,“那陛下有人选了么?” “还没有……如今宫中没有适龄公主,只能从诸多待嫁宗女里挑选。但若是选远支宗女,未免身份低微,让突厥怀疑我大周的和亲诚意,而近支宗女又个个出身富贵,哪个愿意嫁娶到塞外苦寒之地?” 说到最后,宇文赟脸上带着明显的鄙夷之色。 尽管宇文氏很久以前也是大草原的一员,但跟所有进入中原修成正果的草原部族一样,宇文氏也是一转眼就忘了过去,开始鄙视仍生存在草原的部族。 闻采婷斟酌道:“臣妾听闻,赵王宇文招之女宇文涵深受其母影响,自幼精通诗书、多才多艺,若让她嫁去突厥,定不会堕了我大周皇室的颜面。 更何况,宇文涵既精通诗书,必深明大义,不吝于为国献身……” 宇文赟皱眉想了想,终于回忆起了宇文涵这个漂亮活泼的堂妹,略一思忖,不由鼓掌赞道:“此议大善……朕明日就下旨册封涵妹威千金公主,令她择日下嫁突厥沙钵略可汗。” 闻采婷又提醒道:“此前突厥在吴王手里一败涂地,大失颜面,若是派人前来长安迎亲,定会挑选诸多高手随行,一展威风,试图挽回一些颜面。 同样,若是陛下派人送亲,也该小心挑选文武俱佳之士随行,否则若是送亲队伍在突厥受辱,岂非让我大周颜面无光?” “爱后思虑周全,言之有理!”宇文赟迟疑道:“若是派吴王前往,定可再挫突厥威风,但吴王送亲,岂非大材小用,也会让突厥觉得大周无人?” 闻采婷眼波流转,媚*功全力展开,诱导着宇文赟的心神,“朝中除了吴王,尚有普六茹坚、尉迟迥、宇文盛、宇文神庆、宇文神举、长孙晟等顶尖高手,陛下何不择其一二委以重任?” 宇文赟尽管已目眩神迷,但皇帝的本能让他拒绝将文武重臣和宗室大将派去敌国这种肉包子打狗的愚蠢举动,因而几乎没有犹豫就道:“那就让宇文神庆和长孙晟走一趟吧!” 闻采婷美目闪过一丝快意:长孙晟啊长孙晟……我不光要拆散你跟宇文涵,还要你亲自将她送到别的男人怀里,我很期待你到时候心碎欲绝的神情,那定会让你更显英俊迷人! ………… 赵王府后花园。 红艳艳的枫林里,长孙晟紧紧拥抱着宇文涵,令她陶醉之余,忍不住心生疑惑:为何他今日如此抱得如此用力,好像他一松手我就会飞走一样? 好半响,两人终于分开,开始在枫林下并肩漫步。 宇文涵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真奇怪,为何仅仅一夜不见,我总觉得你身上多了一丝抑郁和沧桑的气质,就像你一夜之间突然长了十岁一样?” “世上能让男人加快成长的,唯有女人!” 长孙晟若无其事地笑着道,一边享受着与爱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欢悦时光,一边强行压抑着心内背叛爱人的无尽苦痛与煎熬,竭尽全力才使之未曾流露在表情上和眼睛里。 这种爱与痛,欢与悲,乐与苦,仿佛黑暗与光明交织于一身的独特体悟,让他感到他的精神力量每时每刻都有着细微的成长,愈显坚凝细腻,亦愈发倾向于阴暗,然而魔功境界的显著提升却非虚假。 “苦行,苦行……肉身之苦哪及得上精神之苦?这只是刚刚开始罢了!若是这点精神折磨都承受不了,我还谈何翻云覆雨,完成圣门伟业?” 长孙晟每每以这类话提醒自己,让自己濒临崩溃的精神意志再次凝聚,而身旁宇文涵的纯洁爱意亦是一种绝佳的止痛良药,不住抚慰着他千疮百孔的心灵,阻止他彻底走火入魔。 然而越是如此,他对自己背叛她的心痛就越深,又将他的心灵冲得破碎开来…… 其间微妙平衡,诡秘难言! ………… 终南山麓,山水秀丽,风景优美,素有“仙都”之称。 一白须白眉,眼神澄静的道袍老者与杨坚并肩而行,一举一动充满着“其动若水,其静若镜”的出尘意味,时不时以拂尘指点周遭景色,温言介绍。 “……相传春秋时函谷关令尹喜在此结草为楼,以观天象,因名草楼观。老子在此著《道德经》五千言,并在楼南高岗筑台授经,又名说经台,就是那处古石台……” “先贤风采,确令杨某仰慕非常!”杨坚顺着老道的话奉承一句,目光扫过下方山谷田野上的重重屋宇,心里默算着楼观道派的人数和实力。 乍一看,楼观派人数多不到哪里去,似乎大猫小猫三两只,但仅凭以身旁这严达老道为首的田谷十老,便是一个出类拔萃的高手团。 他们单独一人或许远不如宁道奇,但他们十人加在一起,即使四大圣僧也得绕路走,更遑论宁道奇一人? 而且,田谷十老还有一个远胜于宁道奇的地方,那就是他们楼观派历史悠久,数代以来更是名副其实的北方道门之首,拥有完整的门派传承,也需要将这传承延续下去,那就不得不顾虑当权者对道门的态度。 反之,宁道奇号称“散人”,正是其光棍一条,分属道门,却又游离在道门之外,固然难以被当权者拿捏,但在道门声威和势力上的毫无建树,也使他无法对广大佛门形成压力。 当世儒释道三教相互掣肘,然而儒教分散为大大小小的士族门阀,利益混杂,难以统辖,因此能够用来制衡佛门的,就唯有道门正宗了。 心念电转,杨坚诚挚道:“先帝本敕令于此修建通道观,不曾想忽逢大难,龙驭宾天,今杨某欲继先帝未竟之志,发民夫五千修建通道观,不知严道长意下如何?” 即使以严达宗师顶峰的修养,听得“欲继先帝未竟之志”之语,也忍不禁瞳孔一缩,暗暗为杨坚的野心和魄力而心惊。 所谓“欲继先帝未竟之志”,往小里说是继续修建通道观,往大里说则是继续统一天下的伟大事业。 此处一语双关,无外乎逼楼观派提早站队,出人出力。(。) 第五一六章 一线曙光 “这就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扬州?” 尽管早知长江至两淮的方圆数百里至今战乱未休,算是北周和南陈的缓冲区,但沿路人烟稀疏、村镇田地荒芜的凋敝程度,还是大大出乎石之轩的预料。 反倒是前方视线尽头处的扬州城固然残破,却还大致保存完整,城高墙厚的巍峨模样,让他稍感安慰,可惜扬州城的人气似乎也称不上旺盛。 不过,“鱼米之乡”的称呼并非白给,水土丰饶之极,入目所见不是战火肆虐后的赤地千里,反而尽是一人多高的野草青蒿。 “扬州原是仅次于建康的江左名城,繁华非常,可越是富庶的地方,在战乱中越招**,大难临头,始知繁华似泡影,一碰就碎!” 安隆小心翼翼地接过话头,一双绿豆眼四处寻觅着商机,尽量不去看身前的两人----那两人一着清逸紫袍,潇洒出尘,一着藩王织金盘龙袍,英俊威武,最惹人瞩目之处,在于两者的面相竟有三四分相似,若非父子,便是兄弟! 事实上,直至此刻,向来自诩眼力过人的安隆依然未曾分辨出哪个是真正的石大哥?前者固然是初见时传他武学精义之人,后者也是伴他做了半个月工艺大师的商业合伙人,两者都曾承认是他的石大哥,也都知晓与他的一切来往,事无巨细。 寻常高手观人眼神气度,至乎魔门秘传的辨人独有的先天气质的法门,完全不能用在面前这两人的身上。 心里翻来覆去的揣测许久之后,安隆一阵心悸,却聪明地没有多问,只将两人视为一人,或者说视为一体两面。 正式就任吴王的幻魔一号淡淡道:“南朝上月又向江岸增兵三万,本想在这个月再次渡江来攻,侵占淮南和扬州,一听说孤王就封扬州,立时偃旗息鼓不说,还在扬州对岸的丹徒镇(镇江,大名鼎鼎的金山寺所在)屯兵两万,一副如临大敌,防备孤王的模样。 可笑,区区两万孱弱南兵也想震慑孤王?” 安隆擦了擦冷汗,“恐怕南朝上下也明白,若是兵少了,完全是小觑大哥,若是兵多了,又会引起大哥的误会,两万精兵在他们看来刚刚好,亦可表达他们愿意与大哥和睦相处的态度。 若是小弟所料不差,想来大哥一进扬州城,就会收到南朝皇帝派人送来的大批礼物及问候书信。 不管怎么说,大哥的威名硬生生遏止了南北两国绵延数载的战争,令两淮和扬州的百姓有时间休养生息,可谓功德无量!” 幻魔一号眼光瞥向道路旁的荒芜田地,不屑道:“南朝尽送些金银珠宝有什么用,两淮和扬州如今缺的是粮食和人口!” 石之轩微微一笑,拍了拍安隆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小猪啊……如今江南江北战事一停,南来北往的商旅定会再次繁盛起来,商机多不胜数,金银滚滚而来。 只要你能助真心实意地助我将封地发展繁荣起来,我可令水军封锁长江,不准其余商队通过,让你独揽南北互通有无的所有生意……你考虑考虑,我先走一步。” “哎,我总是心太软,最见不得辖下百姓穷苦困顿、流离失所……” 话犹未已,石之轩独自折往长江方向,脚下直如缩地成寸,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余下的幻魔一号、安隆、吴王府幕僚及三万步骑长龙般的庞大队伍继续开往扬州城而去。 安隆绿豆小眼儿一阵骨碌碌乱转,很快就笑容可掬地对幻魔一号道:“大哥既有雄心壮志,小弟怎会不倾力支持? 不过,请恕小弟直言,两淮和扬州一马平川,无险可恃,虽说水土富饶,但似乎并不适合倚为霸业之基啊?” 幻魔一号没好气道:“不都说过了,我总是心太软,最见不得辖下百姓穷苦困顿、流离失所么? 发展封地,纯属为了造福百姓,好让今后出门所见,一片幸福安康,其乐融融……请你不要怀疑我这心愿的纯洁和伟大!” 安隆一脸讪讪,明显不怎么相信这种话。 “孤王想要霸业,还用辛苦经营?直接杀回长安,让昏君禅位岂不更好?” 幻魔一号理了理镶金嵌玉的华贵王冠,脸孔朝天,霸气四溢,“等会儿进了扬州城,孤就安排人以吴王府的名义张贴安民榜、免税榜、招工榜……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招贤榜,专招寒门士子……寒门士子文化水准有限,但胜在吃苦用事,任劳任怨,以寒门士子为基层吏员用来管理流民、安抚百姓最好不过。 而小猪你,则要尽快发动你的商队关系网,从东南西北各地招揽流民送来封地……” 安隆听他绝口不提今后的启动资金及粮草军饷问题,顿时有了充当冤大头的明悟,忍不住一脸肉疼之色。 “天莲宗的家底确实丰厚,可也顶不住三万步骑及将来数万至乎数十万流民的人吃马嚼啊?” ………… 石之轩踏水渡过长江,风驰电掣直奔建康城而去,浑不顾惜真元之气。 今时今日,一旦他稍微凝神专志,顿时感到自己成了宇宙的中心,漫天精气贯顶而下,大地精气透脚而上,一阴一阳两种元气交汇於任督两脉的周天运行里,至乎整个人都徜徉在天地元气的海洋中,逍遥自在。 “这就是庄子在《逍遥游》里所言的‘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以往石之轩攫取天地精气,往往是上牵天之阳气,下引地之阴气,以己身为融汇阴阳的太和烘炉,然而自从上次获得了沙漠奇迹里的六幅图录,尽管是高仿,却也给予了他一些极为关键的启发,乃有今日的更上重楼。 其中第三幅图录的下方注释:【一阖一开,至阳赫赫,至阴肃肃,生机在息机之中,生气在息气之内。动者固不可自封,不动者亦不可自弃,弥久弥芳,大凡行功到无味时,滋味必从此出。天之为天,非阴极则阳不生,物穷则反,道穷则变,无路可入处,方有入。】,就让他恍然大悟。 特别是“天之为天,非阴极则阳不生”一句,若是推而广之,还应有“地之为地,非阳极而阴不降”。 指的正是阳为天,阴为地,但天地之力交汇往复之时,地之阴极反生阳气上腾入天,而天之阳极也反生阴气下降落地,如此物极而反,生生不息,天地方能循环周流,无始无终。 若修行者能顺从此理,上承从天而降之阴气,下纳由地而起的阳气,也即以头顶百汇承接阴气,脚底涌泉涵纳阳气,则汲取天地精气的过程即可事倍功半,仿佛天地之力推动着人无时无刻不在修炼一样。 若石之轩所料不差,这正是长生诀一开始就直入先天,而且聚气回气的速度远胜于世间绝大多数功法的根本奥秘之所在! 若说他原本的上牵天之阳气,下引地之阴气,以己身为融汇阴阳的太极烘炉之法,乃是天地为静,人为动;那么这种截然相反的上承天降之阴,下纳地升之阳,以己身为阴阳交错的太极法***轮之法,就是天地为动,人为静。 两者均是取自万物负阴而抱阳的阴阳太极之理,前者就像太极图的阴阳鱼身,而后者就像太极图的阴阳鱼眼。 常理而论,显然后者更胜一筹,更契合天地运转! 不过,若是两者合二为一,同时运转,上接天之清阳而取阳中之阴,下连地之浊阴而取阴中之阳,形成完整的太极阴阳鱼,显然又高明一重,愈发近乎于天地之道。 恰如石之轩此时之逍遥自在,真正做到元气无穷无尽,永不枯竭! 一时之间,原野周围数十里之地,土地下每一点生命,也和他产生微妙感应。 自从悟通此中奥妙,加上无时无刻的修炼,石之轩的肉身固然成功转化成悠游在天地元气之海的鱼儿,思维和意识的领域也不断扩张,不受现实空间的限制,以至经常感受到奇异维度的空间,甚或超乎现实物质的世界。 【炼虚合道】,至此始在他眼前露出一线曙光! 也就在此时,他的阳神终于能够透过重重时空,勉强感应到来自前世的精神烙印----留在那具半吊子金身和紫虚宝剑里的两个精神烙印。 那是他上一世的最后时刻突发幻想,刻意留存在那个世界充当空间坐标的! 如今能够真正感应得到已是喜出望外,然而更出乎预料的是,半吊子金身里的那个烙印明显在渐渐变弱,而紫虚宝剑里的那个烙印却在渐渐变强! 其实按照他这两世所见所闻来推断,在那个世界的游离天地元气日益衰竭的情况下,无论什么灵物,在失去足够浓郁的天地元气的温养后,都会渐渐失去灵性,变成凡物才是。 而若他不能在那两个精神烙印彻底消散之前感应并锁定那个世界的坐标,那他将再无可能在茫茫时空中寻回那个世界。(。) 第五一七章 双面间谍 很显然,因为某些不在石之轩布置之内的因素,紫虚宝剑的灵性在日益增强,至乎将其中的精神烙印也不住加固增强。 反之,那半吊子金身终归不是真正的破碎金刚,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不免在渐渐腐化,或许这腐化速度很慢很慢,但毕竟是精神烙印赖以存在的物质之基遭到损坏,对精神烙印的影响呈几何倍的放大。 似此感应到上一世的残留物,或者说,感应到无尽时空之外的另一世界,让石之轩忍不禁联想到“庄周梦蝶”的故事。 庄子梦中幻化为栩栩如生的蝴蝶,忘记了自己原来是人,醒来后才发觉自己仍然是庄子。究竟是庄子梦中变为蝴蝶,还是蝴蝶梦中变为庄子,实在难以分辨。 在常人看来,这事仅仅只是一则寓言,一种哲学,引发了关于生与死、梦与醒、真实与虚幻及人生如梦、物我如一等等思索。 然而在石之轩这还虚层次修行者看来,此故事或许是一种修道哲理,喻指万事万物最后都是要合而为一的,大道时而化为庄周,时而化为蝴蝶,但也可能是一种【炼神还虚】乃至高层次的真实境界! 庄周梦蝶…… 庄子在真空大定之中,物我两忘之时,或是元神不经意间与一只蝴蝶的元神连为一体,相互传感;或是元神出游,附着着一只蝴蝶身上。 然而不论这两种之中的哪一种,都还有一个更隐蔽、更玄奇的可能----那只蝴蝶不是与庄子同一个世界的蝴蝶,而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维度的一只蝴蝶! 庄子的元神达到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大逍遥、在自在境界,已可无视世界屏障和无尽时空的阻隔,将意识或元神遁入另一个世界,附身到另一个世界的生灵身上! 更有甚者,是庄子的一丝神念、一个元神化身遁入另一世界,转世为一只蝴蝶,经历了蝴蝶的一生,复又回归本尊! “或许……这就是道祖、佛祖在无数世界留下了老子、释迦牟尼的传说,并开创了道、佛两大教派的真相所在! 不止如此,似羲皇、黄帝等远古圣贤及达摩、张三丰等佛道后起之秀在诸多世界留下独属的道统,也未必全是巧合!” 一时间,石之轩眸子闪烁着前所未有的骇人精芒。 ………… 秋雨绵绵,天地一片朦胧。 长安城里,杨坚一身麻衣斗笠,乘着小艇顺渠而下,眼看就要进入水渠尽头的昆明池。 在经过最后一座石桥之后,艇尾无声无息地多了一道同样隐在雨披斗笠下的身影。 杨坚头也不回,皱了皱眉头,惊疑道:“为何长孙兄潜伏在桥上时我一无所觉,但长孙兄一提气运功,我就立时感察到,而且还有种格格不入的淡淡排斥感?” “呼……” 长孙晟负在背后的手掌微微一动,阴柔沛然的掌风送出,推着小艇加速下冲,直直滑入昆明池,才微笑自若道:“佛魔不两立,在下的魔功日益精深,自然会与杨兄身具的佛门心法生出强烈排斥感。” “以前我的佛门心法就不排斥长孙兄的气息……”杨坚微微摇头,“而且,在下感觉得到,长孙兄浑身的气息越来越黑暗深沉,就像往一盆清水里不断滴入墨汁,似乎日渐堕入邪道,是否长孙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若是在下能够帮到长孙兄,请直言即可!” 长孙晟脸色变了变,敷衍道:“杨兄以前没感觉到排斥,是因为在下隐藏得很好罢了,如今杨兄既已知晓在下的身份,在下也就不再多此一举了。” “原来如此……是在下孟浪了!”杨坚不置可否,拿起备好的鱼竿,给钓钩挂上鱼饵,抛钩如水,一副钓鱼老手的沉着状态。 长孙晟见艇中还有一根鱼竿,知晓是留给他的,于是一边有样学样,一边道:“杨兄与其关注在下,还不如关心你自己……有人要对你动手了!” 杨坚沉稳依然,直问关键,“是宫里?家里?还是城里?亦或城外?” 长孙晟眉头一挑,“杨兄这问法有趣,当然是宫里和城外双管齐下!” 杨坚沉吟不语。 所谓宫里,自是暗指对方是否借皇帝之手杀他;家里则是对方是否通过收买内奸下毒或行刺;城里指街头行刺;城外则又指皇帝将他贬出长安。 而宫里和城外双管齐下,却又指对方先是利用皇帝出手,若是不成,也能让皇帝将他贬长安,外放到地方。 好半响,杨坚才徐徐吁一口气,“看来,杨某也得早作打算,或许自请外放,暂避一时,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长孙晟漠然道:“突厥新继位的沙钵略可汗以出猎为名,把伪齐余孽高绍义诳到南部边境,给贺若谊、贺若弼叔侄一网成擒,如今正在押来长安的途中。 陛下已决定下个月就派在下和汝南公宇文神庆为送婚使臣,护送千金公主北上大草原……恐怕我们下次再见,已是不知是何年何月,亦不知长安又是何样情形了?” 说到最后,颇有些欷吁之意。 杨坚同样轻叹一声,摇头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 长孙晟轻咦一声,手中竹竿一抖,沉沉弯了下去,但见他哈哈一笑,使巧劲儿一甩,竹竿一弹,已将一尾半尺长的鲜活鲤鱼提出水面,收入鱼篓。 一连串动作宛似行云流水,熟极而流。 杨坚眼神一闪,喟然叹道:“长孙兄好运势!” 长孙晟取下鱼钩,将挣扎着的鲤鱼捧在手里,轻叹道:“鲤者,离也。莫非上天也知我与杨兄即将分离?” 说着似乎意兴阑珊,苦笑一声,“看来在下要先告辞了!” 言毕将鲤鱼向着二十余丈之外的岸边抬手一抛,然后他一跃而起,紧随其后,在十余丈处一齐力竭,但鲤鱼先一瞬落水,给他脚尖轻点借力再跃十丈,轻松上岸了去。 小艇上,杨坚伸手拿过盛着鱼饵的竹筒,看了看里面以面粉和麦麸和成的粗面团,喃喃自语道:“什么时候,鱼儿还会吃这种一下水就散的饵料?” 说着他徐徐抬起竹竿,钓丝牵着鱼钩升出水面,鱼钩上果然空空如也! 原来他此行前来钓鱼,本无钓鱼之意,也就故意以麦麸、面粉加水扮成鱼饵,悬在鱼钩上沉入水里不到一刻钟就给泡散了,基本不可能钓到鱼。 杨坚一边不慌不忙地再次给鱼钩悬上这种聊胜于无的鱼饵,一边摇头失笑,“长孙晟一听我准备远离长安就失了方寸,竟不惜以真气吸附鲤鱼上钩,又急着以真气护持竹竿、钓丝把鲤鱼强拉上来,何苦来哉? 难怪魔门中人一直难成大器,如此急功近利,心气浮躁,诚可谓谋取王图霸业的大忌……不过,以前的长孙晟应该不会如此,或许与他近来气息大变有关。” 杨坚目中闪过思索之色,似乎隐约听闻,魔门某些邪功秘法,可使人功力和境界突飞猛进,然而代价却是心性和精神变得阴暗和扭曲起来。 而且,这些邪功秘法极为危险,稍不注意就会走火入魔,或是魔火焚身,或是精神分裂,死得凄惨无比! ………… 城里一处隐秘民居。 长孙晟与祝玉妍、娄昭君等人密议良久,始才告辞离去。 娄昭君沉默片刻,幽幽道:“长孙晟到底在想些什么呢?莫非他还想要让我们与杨坚两败俱伤,然后再凭他一人即可坐收渔利?” “他这是阳谋,当然不怕我们不如他所愿!” 祝玉妍冷笑一声,“他料准我们不敢放杨坚外出,否则没了皇帝的就近压制,一旦杨坚在野背倚佛门,在朝联络尉迟迥、韦孝宽等大将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再加上宇文氏那么多统兵藩王的掣肘……到时候即使我等掌控着皇帝,皇命也出不了长安城!”(。) 第五一八章 聪明过头 “咳咳……” 一阵沉闷的咳嗽过后,张僧繇那爬满老年斑的皱巴巴脸颊上闪过一抹儿潮红,但他却不管不顾,继续伏案挥毫。 七头形态大同小异的威武青龙跃然纸上,其入海飞天的矫矢姿态充满着大解脱、大自在的超凡韵味。 静静旁观欣赏的石之轩眸光一闪,其实他早就明白张僧繇的心思----对于许多魔门中人来说,死亡不仅不是痛苦和恐惧,反而是求之不得的解脱,只因他们的过去往往充满着一幕幕惨剧,那悲哀令他们终生难忘,精神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生活的每一刻都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但他们也不可能窝囊得自杀,所以或是精神崩溃,练功走火,魔火焚身而亡;或是选择与毕生仇敌同归于尽;或是放下一切之后,淡忘武功,不再以真元强行延续寿命,飞快地衰老而亡。 张僧繇显然就是后者,而且随着死亡的逼近,心境反而愈显从容和自在,以致于画艺更上重楼,所画之龙充斥着超然生死的大自在气魄。 而这,也正是石之轩之前明明拥有可以延长寿命的舍利元精,却没有赋予张僧繇的原因,并非他舍不得,而是不愿意勉强张僧繇。 似张僧繇这种老牌宗师,无不拥有极强的自主意志,当他们已无畏生死之时,再没人可以勉强他们做不愿意做的事。 况且,张僧繇从不是石之轩的附庸,而石之轩也不愿将这个濒临大解脱的老人强行变成自己的附庸! 手下不停,张僧繇淡淡一笑,“凡我圣门一宗之主的嫡系传人,在出师前都必须发下心魔血誓,不惜一切为振兴圣门而不懈努力,至死方休…… 之轩可知为何为师一直不曾对你提过这个要求?” 石之轩丝毫不给面子,“因为你打不过我!” “这也是原因之一……”张僧繇苦笑一声,“但最根本仍在于我不想圣门的偏执束缚你的未来,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落得悲苦一生。” 石之轩不置可否,只因早有坚定信念的他根本不可能被魔门偏执思想洗脑,也不可能会被魔门束缚。 张僧繇眼中闪过追忆之色,“我花间派的传人不是生性孤独,而是追求孤独,且无一不是翩翩佳公子,俊雅风流,翱翔众名花之间,以无情对有情,伤透天下女子的心……可最终才发现,被伤透的,还有自己的心!” 石之轩点头赞同,说出来的话却让张僧繇再次苦笑,“所以说,男人让女人伤心会遭报应,只有博爱才是唯一出路,才能永立不败之地!” 虽然他也很同情张僧繇的悲苦人生,但两人间的信念和经历实在相差太大,在渣男和情圣的问题上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你这不是来来陪伴我最后一程,而是想把我气得死得更快!”张僧繇怒其不争,抬手搔了搔白霜一片的头发,指缝间不经意撸下几缕银丝。 “谁说男人要博爱啊?”张丽华香汗淋漓的进门,身上带着淡淡的药草味儿,显然刚刚在炼丹房忙活完。 石之轩立马搂过她坐在自己怀里,享受着温润香软,还不忘倒打一耙,“老头子说我不该紧守着丽华你一个,劝我继续发扬花间派的光荣传统,纵情翱翔于众名花之间……给我狠狠批评了一顿!” 张僧繇:“……”果断转身继续他的画作,眼不见为净。 “算你识相!”张丽华媚眼一翻,拉着石之轩的袖子擦了擦额头的香汗,又气鼓鼓道:“为何我炼制大增十年功力的养元大还丹总是功亏一篑?你来帮我瞧一瞧……” “好啊……多半是你把人参精华放多了!”石之轩一口答应下来。 现下他正在筹备的沟通异界的计划非是短时间能够完成,也不介意陪着张丽华参研炼丹术,或许将来用得着。 若他所料不差,堪称地元外丹法巅峰的丹劫、洞极丹所炼成的精纯太阳真火、太阴真水,既不是像他一样以元神道体直接从天地虚空攫取而来,而寻常炼丹炼药的材料和方法也很难涉及这种极端且庞大的能量。 唯一的可能,就是通过将诸多物质的精华有机搭配并从近乎分子原子的细微层面彻底破坏或扭曲,使之释放出至阳至热或至阴至寒的恐怖元能,再以此为基础炼制成太阳真火、太阴真水…… 若果如此,那代表着地元外丹的巅峰层次于格物致知一途实已达到远超世人想象的精微程度! ……………… 杨坚独立于正武殿下聆听宇文赟的垂询问政,对答之间一如既往地神色恭谨,对于殿内殿外若隐若现的杀机恍若未觉。 一者是凭他的智慧足以应付宇文赟在言语间设下的陷阱,不予宇文赟降罪杀他之机,二者是凭他的武功并不将那些埋伏的人手放在眼中,即使事有不谐,他也能硬生生杀出皇宫。 或许阴癸派的高手一拥而上,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但宇文赟非是傻瓜,可以因宠妃的枕头风而怀疑甚至处死某些大臣,却绝不可能相信宠妃忽然举荐的大批莫名高手。 也因此,杨坚丝毫不虞孤身在宫内陷入阴癸派众高手的围堵截杀之中! 宇文赟确实颇有些想杀杨坚,除了闻采婷、尉迟炽繁等女的枕头风而怀疑杨坚的忠心之外,还因他很想故技重施,就像杀了宇文温一家强抢尉迟炽繁一样,也杀了杨坚从而把独孤伽罗抢来,与杨丽华凑成母女,满足他的龌龊心思。 可惜杨坚对他唯唯诺诺,任他如何激将、蛮横、侮辱也不曾露出半点儿违逆抗拒,让他仿佛一拳打在空处,丝毫用不上力,险些忍不住直接下令杨坚将老婆双手奉上! 无奈之下,宇文赟挥手让杨坚退下。 片刻后,殿外转进一个年约半百的文臣,正是宇文赟自东宫时就倚为左膀右臂,如今更破格提拔为沛国公、内史上大夫(皇帝的秘书长)的郑译。 宇文赟狠狠一拍几案,脸色一阵变幻,犹疑道:“郑大夫,普六茹坚果真对朕怀有异心?” 郑译抚了抚胡须,沉吟道:“臣与普六茹坚有同学之谊,深知其人城府甚深,坚忍不拔,陛下仅凭三言两语,恐怕很难试探出他的真正心思!” 宇文赟不甘道:“难不成就此放过他?” 郑译呵呵一笑,胸有成竹,“陛下试不出普六茹坚这老狐狸的心思,自有其他老狐狸可以试出他的心思……况且,君忧臣劳,陛下何必要事事亲力亲为,只消将这任务交予某位合适的臣子即可!” 宇文赟鼓掌大赞,“还是郑大夫深知朕心……不过,该让谁看住普六茹坚呢?” 郑译谏言道:“最好是老成持重的藩王,让普六茹坚去藩王封国担任国相,亦可使他们相互掣肘,岂非恰到好处? 如今权势隆盛的就国藩王,当属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逌……以及吴王裴矩。” 宇文赟眼神闪烁,显然很是意动,但仍迟疑不决。 郑译侍奉宇文赟已有近十载,只要宇文赟一撅屁股,他就大致猜到宇文赟想拉什么屎,此刻见到宇文赟迟疑,他眼珠一转,顿时明白了宇文赟的龌龊心思。 当即道:“为防普六茹坚的家属被藩王控制,挟制他图谋作乱,可让普六茹坚将家属尽数留在长安,由陛下代为照看。” 果然,宇文赟登时龙颜大悦,“就依郑大夫之言,命普六茹坚去吴王麾下担任吴国相……哦不,命普六茹坚为扬州总管,统领南征诸事,让他去寿阳(山西东部)调集三万大军南下江东,与吴王合力进攻南朝!” “陛下英明睿智,天下无双!”郑译盛赞不已。 “嗯!”宇文赟亦自鸣得意,忽又忍不住揉了揉额角,目露疲惫,“不知为何,朕近来总感精力不继?” “定是陛下忧心国事,操劳过度!”郑译一脸关切,视线掠过宇文赟越来越青黑凹陷的眼眶,忍不住心头暗忖:是操劳过度,不过不是在国事上,而是在后***宫里! 岂不料宇文赟毫无自觉,竟一脸赞同,“朕每日花在国事上的时间确实太多了!” 郑译好悬没把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珠一转,谏言道:“臣有一法,可让陛下从繁重的国事里解脱出来。” 宇文赟神色一奇,“快快说来!” 郑译得意洋洋道:“陛下何不将皇位传予太子,退居太上皇,如此既可偷得浮生半日闲,亦可随时遥控朝政,岂非两全其美?” 宇文赟略加思索,一拍龙椅,“妙哉!妙哉!” 接着忍不住起身踱来踱去,沉吟着道:“朕明日就重新任命四大宰辅,随后便下诏将皇位传给皇太子宇文阐,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大象,今后就由四大宰辅协助皇帝处理国事……而朕自己,则高居天台,称天元皇帝!” 郑译跪地高呼:“天元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 宇文赟仰天大笑,畅快之极。 ……………… 深夜时分。 杨坚一袭黑袍,身形如烟,似与夜色融为一体,悄然潜入一个隐秘的巷子,见到了等候多时的郑译。 “可喜可贺……”郑译已是迫不及待,压低的声线里满是激动,“杨兄,大事可期啊!” “噢?”杨坚沉静依然,“多谢郑兄按计划为杨某进言!” “不止如此!”郑译抚须自得,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郑某不仅说动皇帝将杨兄外放,还顺着皇帝不堪国事烦劳之意,说动他下诏退位为太上皇,将皇位传予太子宇文阐!” 纵使以杨坚的定力修养,也忍不住大惊失色,忽而眼神一闪,向郑译拱手肃声道:“郑兄高明!” “不敢不敢!”郑译摆摆手,脸上神色却分明对这句恭维很是受用,又卖弄道:“宇文赟德薄且无能,观其面貌,恐已寿数将尽! 一旦宇文赟猝然殒命,宇文阐不足八岁,乳臭未干,可谓主少国疑……届时凭杨兄你的功德威望,难道还怕不能天下归心,掌握乾坤?” 杨坚神色一正,双手高举过头,躬身大礼参拜,“万望郑公鼎力相助,大恩大德,杨某此生没齿难忘!” 郑译连忙扶起杨坚,得意一笑,“明公见外了!” 杨坚握着郑译双手,由衷嘱咐道:“还请郑公小心行事,以免露出马脚惹起宇文赟或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怀疑!” “明公放心,事关郑某身家性命,不敢不慎!”郑译郑重点头,顿了顿,又疑惑道:“明公既然欲要外镇一方,经营基业,为何偏要选择江东?一山不容二虎,那吴王裴矩面善心狠,城府深沉,可不好惹啊!” 杨坚自信一笑,眼神一闪,手掌拍了拍郑译的心口,附到他耳边道:“若是别人,杨某定不会尽述辛密,不过郑兄乃杨某掏心托命之人,杨某岂敢有丝毫隐瞒? 其实,杨某并非当真想要外放,之所以选择江东,正是因为江东那一亩三分地已有了一尊大佛,某些有心人也会与郑兄一样,对杨某前往江东之事百思不得其解,只以为杨某另有所谋,如此他们就不得不仓促出手……呵呵!” 郑译神色一震,由衷赞道:“明公才是真的高明!” “不过是引蛇出洞的小计俩罢了!”杨坚谦逊依旧,“今后还望郑兄继续在皇帝身边为杨某多多查漏补缺,见机行事!” “郑某明白了!”郑译郑重点头,拱手一礼,“夜色已深,郑某暂且告辞!” 杨坚礼数周全,“郑兄慢走!” 见到郑译的身影渐渐远去后,杨坚眼帘低垂,令人看不出眼神变化,嘴角却勾起一抹儿冷笑,“郑译啊郑译!你是聪明,看出宇文氏这条船要沉了,就迫不及待想要换船,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也不想想,如今你已爵封沛国公,官居内史上大夫(皇帝秘书长),若是再助我登临至尊,立下从龙之功,你要我该如何重赏你呢?总不能把皇位让给你坐吧?呵呵……” 摇头轻叹不已,杨坚闪入夜色,隐没无踪。(。) 第五一九章 初次尝试 “喀喀喀……” 曹应龙牙齿打颤,鼻梁满布细汗,整个壮硕身躯如同布偶一般轻飘飘平平悬浮在半空,露在衣衫外的脖颈、手腕等处时不时黑筋起伏蠕动,似有众多漆黑蚯蚓在其中蜿蜒游走。 在他头顶前方尺许,一颗泛着漆黑毫芒的暗金色晶球滴溜溜轻旋,不住溢出如丝如缕的漆黑邪气,隔空灌入曹应龙的百会大穴。 而这暗金晶球,则又给另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掌隔空虚摄着,笼罩在一团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先天清气之中。 “很不错……你的心性愈来愈坚忍不拔了!唯有像这样吃得苦中苦,方有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石之轩赞赏一句,掌间输出的太清罡气骤增一分,暗金晶球释放的丝丝漆黑邪气亦随之增粗增强,宛如一条条鲜活的漆黑毒蛇,疯狂缭绕着钻入曹应龙的头顶。 曹应龙但觉头颅欲裂,灵魂似被某种无形的洪流狂冲猛击,顿时神志恍惚,身体如触电般剧震起来。 片刻后他神志稍复,却仍在半昏迷的状态,全身忽冷忽热,眼前幻象纷呈,全身骨肉,似要爆炸,汗水狂流。 仿佛整个人从身体到精神都在给一只充满邪恶魔力的大手反复揉捏拉扯,令他痛苦得想大喊大叫也做不到。 不多时,他四肢百骸就发出噼啪脆响,衣衫下的皮肤从脚底开始,一寸寸染上一层漆黑气晕,直至头顶百汇。 “大功告成!” 石之轩一声断喝,然而闪烁着骇人清芒的眸中却闪过一丝遗憾之色,手掌虚招,把暗金晶球收回袖内,施施然拾起桌上的茶盏。 “如今你筋骨百脉坚韧非常,全身气门贯通如一,已可随意释放一层邪煞罡气护体杀敌。” 曹应龙飘身而落,半跪在地,全力运功抱元守一,气还丹田,好半响才将肌肤外的漆黑气晕尽数消纳,忽地浑身一震,一圈淡黑气罩绽放开来,牢牢封锁身外三尺之地,既凛冽霸道,又邪异阴森,颇有几分真传道【子午罡】的影子。 “邪煞罡气?似刚非刚,似柔非柔,好奇异的力量……恐怕宗师级以下,罕有高手能够攻破此罡气!” 曹应龙目光一亮,缓缓起身,散去罡气,躬身道:“多谢公子爷传功!”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日益身型雄伟,长着一对兜风大耳,额上堆着深深的“川”字纹,颧高腮陷,两眼似开似闭,予人稳重深沉的印象,气质静雅,有点儿像不爱说话的书呆子。 “嗯……”石之轩轻啜一口茶水,起身徐徐走向门口,“你是个有心人……不过,我喜欢有心人,唯有有心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曹应龙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未干透的后背再次冷汗狂涌。 石之轩对这仆从的一切洞若观火,心下冷笑:数月未见,你的书卷气狂增数倍,可见你曾日以继夜的疯狂阅读花间派的藏书及秘籍,欲要寻找脱离掌控的方法;而你体内的诸多阴**脉残留着伤痕,分明是偷窥了张丽华的【玉清丹解】秘籍,还私下修炼,却不防那是女子专用,男子强行修炼则有害无益,给伤到了阴**脉…… 他边走边继续道:“如今你功力已足,唯独欠缺江湖阅历和实战经验,不妨去江陵(荆州)、巴陵(岳阳)等南北两国交界、山环水绕的混乱之地闯荡一番……最好组建一支匪帮,杀人越货才能有更多实战机会。” 曹应龙恭声应诺。 须知,这年代的商队可不是什么无辜良民,而是过江龙一样的武装帮派或豪族私兵,平日里押运货物,遇上好机会也会黑吃黑,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真真生冷不忌。 同样,豪强大族那些地头蛇、坐地虎也不是好东西,平日里种地打猎,一旦监视到地盘附近有弱小商队或外人经过,就悄悄召集族人,半夜去把商队杀光抢光,尸体烧毁或沉河,做得干干净净。 临出门前,石之轩忽然回头一瞥,清光湛湛的眼神在曹应龙身上一掠而过,将其头顶那黑中带赤的浓烈气运收入眼底。 黑色主恶煞,赤红主凶杀,二者夹杂也就是所谓的煞星命格,若出现在孱弱之人身上,此人必会多灾多难,一生凄惨,但若出现在具有强大力量和智慧之人身上,则为乱世之贼也! 相对而言,若说太平王朝代表着人道气运之正,那么乱世之贼则代表着人道气运之负,后者在某些时候就是前者的劫数,是对前者的一种考验,一种反噬! “可惜……此子的资质和道心终究不足以充当种魔炉鼎,无法将晶球里的邪灵种植在他体内,只是以晶球里的魔煞之气催熟了他的魔功,提前开启了他的煞星命格罢了!” 一路直往建康城外而去,石之轩笼在袖内的手掌摩挲着冰凉的暗金晶球,不无失望地想着。 原来之前并非他大发慈悲,专门为曹应龙提升功力,而是先以晶球里的魔煞之气侵染曹应龙的精气神,再尝试着将晶球里的邪灵化身渡入曹应龙体内,以曹应龙的精气神为养分给邪灵化身补足本源,调和淬炼,争取将其转化为类似魔种的可控灵体存在。 只可惜,曹应龙从先天体质到精神意志与那邪灵化身的契合度太低,他才刚刚开始渡入邪灵化身的一丝元神神气,就险些将曹应龙的三魂七魄冲出体外,爆裂而亡。 本质上,所有人的元神最初始之时都一样,都是原自宇宙虚无灵体的一点虚无灵光,至纯至净,无尘无垢。 这点虚无灵光透过虚空降在父母**阴**阳**精气交融而形成的一点先天生气里,虚实结合而后渐渐育成胎儿,瓜熟蒂落乃有一个新生生命。 不过,时移世易,每个人的元神其实都已轮回过千百世,尽管每一次死后轮回转世,带着毕生记忆的思虑识神都会随着肉身的死亡而烟消云散,唯余无思无虑的元神给天地自然的轮回法则洗涤一遍,重新投胎。 但识神毕竟是元神和肉身的衍生物,亦会反过来侵染元神,因此每一次轮回均有记忆烙印倒映残留在元神之内,就像给这至纯至净的灵光染上一粒微不可察的污垢,所以自第一次轮回之后,每个人的元神质体其实已经有了一点点细微的不同。 而历经千百世之后,每个人元神里的这点不同已经相当可观,至乎在每次投胎时,还会影响到胎儿的先天体质和精神意识。 这点或许是自然法则的一丝微妙漏洞,而最会钻这个漏洞的,当属密宗的转世灵童! 天地万物,由一而来,虽历尽千变万化,最后总要重归于一,非人力所能左右。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生二者,正反是也,道魔是也。 人虽不能改变这由无到有,由有至无的过程,但却可把握这有无间的空隙,超脱有无;而无论是魔是道,其目的均是超脱有无正反生死,只是其方式截然不同! 入道入魔,其最高目的,均在超脱生死,超脱轮回,重归于一。不过所选途径,恰恰相反,譬之一条长路,路有两端,一端是生,一端是死,如欲离此长路,一是往生处走,一是往死逃。 入道者选的是“生”路,所以致力于返本还原,炼神还虚,由后天返回先天,重结仙胎,返老还童,回至未出生乃至未轮回前的状态,此之谓道。 当然,这并非是真的变回那一点无思无虑、至纯至净的虚无灵光回归宇宙灵体,而是以某一世的记忆和意识为主,融合千百世来所有轮回记忆,并依附在这一点虚无灵光里(先天元神辖制后天识神)深深嵌入宇宙灵体,成为跟宇宙灵体一样不生不灭的永恒状态。 反之,有生必有死,有正必有反,假设生长正,死便是反。若死是正,则生是反。修道者讲究积德行善,功于“生”;修魔者讲求残害众生,功于“死”,其理则一。 所谓积德行善,又或残害众生,均是下作者所为,从道者或从魔者,当到达某一阶段,均须超越善恶,明白真假正邪只是生死间的幻象。 魔门专论死地,要知生的过程繁复悠久,男女**交**合,十月成胎,翼翼小心。魔门则狂进猛取,速成速发,有若死亡,故练功别辟蹊径,奇邪怪异、毒辣狠绝,置之于死地而后生。(。) 第五二零章 种魔之二 象征魔道真谛的【道心种魔大**法】,便需找寻炉鼎,元神潜藏其中,进入假死状态,一旦播下魔种,由假死变真死,大*法始成。 当然,死是真死,不过死的是炉鼎,魔种藉炉鼎之死而生,犹若元神轮回投胎了一次,重获新生。 比之修道者所追求的那种不生不灭、不垢不净的永恒状态,修魔者这种则是主动迎向一次次死亡,但却将死亡瞬间的不利化为有利,不仅合理避过死亡关卡的坏处,反而还吸收到死亡关卡的好处……当一次次死亡和重生成为吃饭喝水一样的日常环节之时,同样也是一种生生灭灭、千变万化的永恒状态! 这就是道主生,专一不移,魔主死,千变万化的终极奥秘! 而不论在何等层次的世界,这终极奥秘、终极状态都大同小异,在不同的世界成仙、成魔的难度差别只在于修行过程,而结果无外乎这两种终极状态! 时至今日,石之轩已将种魔诀参悟得无比透彻,唯独缺少一次成功由死到生的实践经验,偏偏这第一次成功最是艰难和关键! 具体来说,种魔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庞斑那样,也就是上述的鼎灭种生,种魔者的元神在炉鼎完成一次轮回重生后再返回原本的肉身; 另一种则是赤尊信那样,将种魔者自己的精气神彻底融入炉鼎体内结成魔种,而种魔者原本的肉身则灰飞烟灭,若是魔种与炉鼎的元神求同存异,渡过元神爆裂之危,彻底融汇为一,那么种魔者其实就相当于炉鼎的前世。 本质上,两者的元神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元神,也是完成了一次轮回,两者的性情和记忆烙印叠加重合,都存活在这个全新元神里,而不能说是种魔者已死,白白便宜了炉鼎。 这两种种魔方法各有优劣,前者难在生成魔种的过程,后者则难在魔种与炉鼎元神的融合过程。 石之轩之前在曹应龙身上尝试的方法就是效仿赤尊信,欲将晶球里那邪灵化身注入曹应龙体内形成一颗魔种。 可惜邪灵化身与曹应龙精气神的契合度实在太低,就连在曹应龙体内与其元神初步共存都做不到,更何谈彻底融合? 若非他及时停止,强行将邪灵注入曹应龙体内的后果,只能是曹应龙魂飞魄散,肉身爆裂,还累得邪灵白白损失一部分本源。 而曹应龙之前在魂飞魄散的关卡溜达了一圈,倒也因祸得福,得了邪灵的灌体传功。 初次尝试失败,石之轩固然失望,却也在预料之中,知晓若是在幻魔一号身上试验,也会得到同样的结果----这契合是种魔者和炉鼎双方面的先天契合,而非单方面的人为强行侵蚀扭曲。 毕竟,赤尊信那等势力庞大的雄杰费尽心思寻找了六十多年,也没寻到与他精气神契合度极高的炉鼎,直到重伤濒死才侥幸遇到韩柏。 相比之下,还是庞斑的方法对炉鼎素质的要求稍低,可也同样很难找到炉鼎。 好在,石之轩向来是个不走寻常路之人,已有从不可能中觅得可能的兆头。 出了建康城来到人烟稀少之处,他便尽展轻功,一路风驰电掣,仅仅一刻钟已深入号称“金陵屏障,建康锁钥”的马鞍山之中。 “轰隆隆……” 前方断崖处银川倒悬,洪流倾泻,水花迸溅,震耳欲聋。 石之轩如鸥鸟般从深潭上空飞掠而过,对瀑布洪流视而不见,直直撞了过去,无声无息地没入洪流之中消失不见。 ……………… 长安城外东郊原野,两百余人的骑队轻快东去。 杨坚与一相貌精奇、气质雅逸的中年道士并骑当先而行,鹰隼般的锐利视线时不时左右扫视,着眼点无不是容易埋伏兵马的高地或隐蔽处。 中年道士沉吟道:“隋公如此谨慎,不怕吓跑那些人么?” 杨坚微微一笑,“作为战阵老将,行军途中观察地势、谨防伏击乃是应有之义,若不如此,反倒显得异常。” 顿了顿,又反问道:“歧晖道长身为杨某请来的生力军,不是应该隐在暗处,于关键时刻现身么?为何道长竟如此大咧咧地随在在下身侧?” 歧晖一脸随意,“贫道自十年前看破红尘,出家入道,一直在终南山潜修不出,名声不显,世上佛道魔各宗高人里恐怕无有识得贫道跟脚者,倒也不虞惹人忌惮。 况且,贫道一直以为,王图霸业乃以堂堂正正之道为主,奇诡小道偶尔用之,查漏补缺即可,怎能舍本逐末,反客为主?” “道长说得轻松……”杨坚苦笑一声,“势大者,自可以堂堂正正之势压服一切,但如今杨某势弱,自保尚且不足,如何行堂堂正正之道?” 歧晖饶有深意道:“不见得吧?” 杨坚眼神一闪,明知故问:“道长此言何意?” 歧晖的视线投向前方里许外的路左密林,幽幽道:“贫道略通望气之术,虽说道行所限,无法一眼看出某人的吉凶祸福,但反复观察,细细揣摩,也能勉强窥出一个人的气运之强弱消长。 以贫道观之,隋公的龙气日益勃发,显然大势已成,王图不远矣!” 杨坚瞳孔一缩,摇头道:“道长说笑了,杨某的灾劫近在眼前,何谈大势已成?” 歧晖收回投注在那处密林的视线,“呵呵……贫道身为楼观派下代掌门,对自己这望气之术,还是颇为自信的!” 话犹未已,那处密林里蹄声乍起,影影绰绰的骑兵身影穿林而出,直奔此处截杀而来。(。) 第五二一章 一击得手 入目所见,来者不善的这两三百骑兵个个精完力足、气势彪悍,就连胯下战马也是一色的上等河曲马,体格高大,冲锋时一往无前。 “这都不输于三四个门阀大族的家将精锐加起来了……吾隐约听闻,魔门曾一度控制北齐皇宫及部分大军,如今看来,果然底蕴深厚!” 杨坚口中说着,一扬手,身后两百家将家兵顿时掣出兵刃,整齐划一地缓缓加速,同时变成锋矢阵,开始进入冲锋状态。 “隋公心思缜密,料敌先机,恐怕对眼前的劫难早有定计,贫道等人充其量,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歧晖纵然是排兵布阵的门外汉,却也凭着高明眼力隐隐看出,在与敌方近三百骑相撞之前的数息之间,杨家骑兵的速度会恰恰好提升至极限,发挥出最巅峰的战力。 或许杨家的家兵在武力精悍上远不如敌方近三百骑,但在训练有素和纪律阵型上则反又胜出一筹。 尽管如此,杨家骑兵的胜算仍然很低,而对方这三百骑明显也只是打头阵,重头戏多半还在后面…… “轰轰轰……” 蹄声如雷,明明双方各自仅有两三百骑,却展现出了仿佛千军万马的凶悍气势。 “杀啊!” 犹如两股激流狠狠对撞,水花四溅,但此刻如水花般迸溅的却是半截刀剑、残肢断臂、血雨喷泉,至乎整个的人体马躯…… 刹那仿佛永恒! 待得两支骑队穿错而过,雨打银盘般的密集兵刃交击声戛然而止,所有人沸腾至极点的热血稍稍冷却,赤红的眼珠左右打量,才发现身旁的袍泽少了一大半。 连杀三敌而道袍染血的歧晖急急调气,眼角余光瞥见杨坚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立知这种惨烈损失纵使杨坚也心头滴血,消耗的都是杨家三代积累的真正老底。 慈不掌兵! 在这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犹豫,杨坚一抖佩剑的血迹,率领家兵绕过一个大圈,向着同样如此的敌骑再次对冲而去。 ……………… “福生无量!” 一声道号平和悠远。 远远地山丘后,以严达老道为首的田谷十老拦住了娄昭君、胡绮韵、陆令萱三女所率的十余个阴癸派精锐。 “多年不见,娄宗主姿容依旧,可喜可贺!” 娄昭君若有实质的视线掠过严达老道那红润细腻宛如婴儿肌肤的面容,冷哼一声,“妾身已将宗主之位传予小徒玉妍,如今不过敝派一介闲人……倒是严老道你,不在终南山纳福,何必来捧佛门的臭脚,人家可未必领情?” 严达不以为忤,呵呵一笑,“佛门不领情,自有人领情,不劳道友费心。”心里则暗忖:果然,吾等选择阻拦娄昭君等阴癸派元老而将祝玉妍留给佛门实属明智之举!魔门向来强者为尊,娄昭君心甘情愿将宗主之位传予祝玉妍,足以说明祝玉妍的武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远比娄昭君等人更难对付! 娄昭君美眸闪起紫澄澄异芒,分明已将天魔功催发到了极致,犹如空间塌陷的天魔气场将田谷十老尽皆笼罩在内。 “临!” 严达十人齐声轻喝,同时以单手在胸前结成“临”字印诀,顿时身心稳定,不动如山。 娄昭君瞳孔一缩,但觉十人的柔韧气机连成一体,浑融无间,如山如岳,单凭她一人的天魔气场,无论如何强大,亦无法撼动十人的合力。 严达修为最高,犹自轻松如常,“贫道等人并无恶意,娄道友何必大动肝火?” 娄昭君冷哼一声,“你们十人一体固然厉害,但最多与本派拼个两败俱伤,惨淡收场……一旦没了你们十个老疙瘩撑场面,无论之前杨坚许给你们多少好处,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休想他会硬顶着佛门的压力兑现承诺!” 严达拂尘一挥,微笑自若,“所以说,贫道等人并无恶意,只想与老朋友叙叙旧罢了。” 娄昭君等人立时明白了严达等人出工不出力的想法,不由暗骂一声狡猾,胡绮韵忍不住嗤笑道:“老牛鼻子还跟以前一样虚伪!” 严达丝毫不以为忤,轻抚长须,“贫道这把老骨头,哪还捱得起诸位摧碑裂石的粉拳秀腿?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和气气,多福多寿……” 娄昭君与胡绮韵、陆令萱交换了个眼色,无奈散去天魔气场,恢复对峙状态,暗道:就看玉妍的了! ……………… “踢踏踢踏……” 不过区区半刻钟,原本轰鸣如雷的马蹄声就变得稀稀拉拉了。 不到一里方圆的战场上,残肢断臂、人尸马体到处都是,血泊片片。 杨坚、歧晖率领身后的二十余骑再次绕圈回头,只见敌方的近三百骑亦只剩了不到五十骑,而且各个带伤,许多人的双目早已不复杀机毕露的赤红充血,而是神色阴霾,变幻不定。 终于,有五骑忍受不了死战的压力,悄然减缓马速,在落后的刹那一转马头,向着侧面的山野驰去。 “临阵脱逃者死!” 一声娇叱直刺耳鼓,在场众人齐齐一颤。 临阵脱逃的五骑更是首当其冲,尽皆七窍溢血,忙不迭调转马头,返回队伍。 战场一滞,只见秋日斜照下,一位衣饰素淡雅丽,脸庞深藏在重纱之内的女子,正迎风而立,高居在路侧的一株杨树顶端俯视他们。 在场的敌我双方心中都生出诡异莫名的感觉,更知道凭对方的轻功,绝对没有逃走的机会。 她的身形婀娜修长,头结高髻,纵使看不到她的花容,也感到她迫人而来的高雅风姿。 只是她站立的姿态,便有种令人观赏不尽的感觉,又充盈着极度含蓄的诱惑意味。 如此不用露出玉容,仍可生出如此强大魅力的女子,众人以前连做梦时都没有想过。 杨坚一对虎目电芒闪射,手中长剑缓缓平举,沉声道:“竟是祝宗主法驾亲临!”实则对佛、道诸人出工不出力的情况了然于胸,暗忖:还好只放来了祝玉妍一人! 歧晖也早猜到是她,更及时提聚精神遥相感应,但觉她所立之处空空荡荡,一无所有,亦不禁不住头皮一阵发麻:佛道魔三门盛传此妖女乃数百年来不出世的奇才,已经天魔功练到前所未有的巅峰层次,果然深不可测! “阿弥陀佛……祝宗主慢来!” 一声雄浑佛号传来,了空手托铜钟的高大身影出现百多丈外,疾速飞掠而来。 祝玉妍看也不看了空,露在重纱外的紫澄澄美眸径直凝注在杨坚身上,令他感到自己的精神气机已被紧紧锁死,忙不迭全力运功相抗。 “杀!” 一声娇喝,在五十骑耳鼓内响起。 以他们各个身负内气的功夫,竟都身不由己地遵从号令,神智一个恍惚间,齐齐驱马暴喝:“杀!” 祝玉妍蓦地消没不见,下一瞬,已降临在五十骑的头顶上空,随之一齐冲向杨坚等十多骑。 “杀!” 杨坚一振长剑,同样率队冲锋,除了集中大部分精神紧锁祝玉妍之外,还得防备敌方精骑的袭杀,不免稍处劣势。 在双方相距不足二十丈的刹那,杨坚、歧晖的耳内同时响起呼呼风暴的狂啸声。 风啸像浪潮般扩大开去,一时间整个天地尽是狂风怒号的可怕声音。 偏是四周蹄声零落,令他们知道定是祝玉妍弄出来的手脚。 当风声变成雷雨的声音时,三人都有若置身于狂风暴雨核心中的可怕感觉,遍体生寒,脚步不稳,要以无上的意志,才能勉强保持平衡。 如此魔功,确是闻所未闻。 惊涛裂岸,汹涌澎湃。 两人完全不明白祝玉妍如何能令他们生出这样的错觉。 真的似是正有一堵高逾城墙的巨浪,正从某处往他们狂涌过来,声势惊人。 道境澄澈的歧晖首先生出感应,禅功非凡的杨坚亦近落后半瞬之差。 今回再不是错觉,而是祝玉妍趁他们心神受制的一刻,发动突袭。 在这生死关键的时刻,歧晖静如止水,耳鼓内虽仍被魔音所惑,但感觉却水镜倒映,对身周发生的事没有半点遗漏。 “福生无量!” 沉喝一声,脱胎于文始派丹卷《无上妙道文始真经》的【妙真经】玄功运至巅峰,双掌盘抱,太虚劲发,如漩涡般朝前方排山倒海而来的“巨浪”核心处狂卷击出。 巨浪立时变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涡漩,把歧晖硬扯进去。 传自文始真人关尹子的文始派丹法,本以虚无为本,以养性为宗,为丹法中最上一乘。修炼下手即以人与虚空互为阴阳,类似最上一层的炼神还虚,主张盗天地虚无之机,以补我神气之真机。教人无所有,无所为,无所执,虚之极而无极,从而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内不见我,外不见人,一无所见,则我通天地,天地通我,我与天地,似契似离,同于大通,“浑人我,同天地”则是文始派丹法的最高境界。 由于文始派只主张以神御气,不讲求精炼气,更不讲火候药物,可谓是一种直指大道的顿悟之法。 然而顿悟之法都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在这一步登天的顿悟到天人合一之前,一点点神通力量都没有,无以自保,而且九成九的修炼者还没迎来顿悟就生老病死,埋入黄土,徒然白瞎了此前的数十年清修。 所以,后人无奈将此顿悟法归为炼神还虚的心法概念之一,束之高阁,而在炼神还虚之前,唯有另寻炼气法门。 楼观派的《妙真经》、《内观经》、《玄妙内经》三大真经,均为上承炼神还虚,下接炼精化气的上乘先天气功,所修真气无不至纯至柔,至灵至虚。 耳鼓中肆虐的魔音却忽然消敛,显然歧晖此一击太虚劲气亦非同凡响,令祝玉妍再无足够余力施展魔音。 然而歧晖和杨坚没能同步夹击,就证明两人已失一先机。 杨坚长剑一闪,无尽寒光如狂风暴雨般向祝玉妍罩去。 一条赛雪欺霜,美至异乎寻常的玉手从宽敞的袍袖内探出来,纤长优美的玉指在半空中作出玄奥难明的复杂动作。 歧晖此时正被祝玉妍的天魔功扯得身不由主的朝她疾冲过去,同时骇然惊觉她纤手的动作,竟隐隐制着了他所有可能进攻的路线,而自己就像送上去给她屠宰的样子。 若从前的祝玉妍是个深不可测的潭,如今的祝玉妍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从前她的魔功已是变化万千,令人防不胜防。 但如今她的天魔大**法却到了随心所欲,无所不能,出神入化的境界。 心境止水不波之下,歧晖灵慧邃生,已发出的太虚劲倒卷而回,立时全身一轻,脱出了祝玉妍的天魔功凝成的引力场。 一声柔美悦耳的娇笑在歧晖耳内响起,歧晖心知不妙时,一股若有似无,比太虚劲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魔气已紧蹑他太虚劲的尾巴,攻进他右手的经脉内。 歧晖身为楼观派内定的下任掌门,不可谓不才智高绝,早猜到她有此一招,太虚漩劲再吐。 两股真劲在他肩井穴处相遇。 祝玉妍的阴毒魔气立时给冲散了大半,但出乎他预料的是,仍有一股魔气化作像尖针般的游劲,攻进他体内。 歧晖惨哼一声,从马背上跌飞,喷出了一口鲜血,咕咚一声,挫退到整支骑队之后灰尘飞扬的土路上,急急调气化解魔气。 祝玉妍轻“咦”一声,显是对全力一击下,歧晖仍不当场丧命,稍感讶异。 此时杨坚的无尽剑光狂卷攻至,一记雄浑沛然的拳劲在剑光后若隐若现。 祝玉妍娇叹一声,玉手缩回袖里,行云流水的迎上两着,左右衣袖倏地拂打,重重抽在他的剑刃、拳锋处。 尽管杨坚已施尽浑身解数,在眨眼间的时间里,招数微妙变化了十多次,务要祝玉妍掌握不到他的招法去势。 岂知祝玉妍凌空左飘右移,令他根本无从掌握,由主动落回被动。 看似轻松拂来的一对水云袖,在他的眼中却彷如鸟翔鱼落,无迹可寻,一下子就给她抽打个正着。 歧晖此时深吸一口气,弹跳起来,双脚发劲,射上半空,双手化出重重掌影,往祝玉妍罩去。 “蓬!蓬!” 两声气劲交触的激响后,杨坚和祝玉妍触电般浑身剧震,各自挫退。 “哼!” 娇叱一声,祝玉妍美眸闪过浓浓讶色,原本她打定主意斩杀他们其中一人,那知歧晖固然不可小觑,杨坚的功力更是隐隐不输于她,一时间芳心暗呼失算。 杨坚飘落马背的同时,勉力提气挥剑格挡敌骑袭来的两件兵刃,并随手划伤其中一骑,令其跌落马背。 “镗!……祝宗主手下留情!” 钟音在后方响起,这一下对别人来说仿如暮鼓晨钟充盈祥和之气的敲钟,于祝玉妍这魔门妖女则无异于摧魂摄魄的符咒,令她整个娇躯微不可察的一震。 就在钟响的那一刻,了空像忽然融人后方那片空气里去,广阔无边,法力无穷,无处不是可乘的破绽,却无一是可乘之破绽,若有若无的精神念力却无处不在地紧裹着她。 此时后有了空飞速迫近,前有杨坚、歧晖重整阵脚,先后发动反击。 祝玉妍一阵娇笑,身周空间倏地凹陷下去,两手化出万千袖影,配合天魔气场把三人完全笼罩捕获。 一时劲气交击之声,响个不停。 接着三人同时击空,祝玉妍已脱出三人排山倒海的攻击,飘往来时的杨树。 三人各自跌向一方,杨坚忽地眼神一凝,强行遏制身形,同时右手长剑负后护住背心,左腿撩起后踢,迎向背后无声无息攻至的一拳一掌。 “蓬!蓬……咔!” 长剑折断,小腿骨裂声起。 杨坚惨哼一声,口喷鲜血,向前扑跌。 “孽障!” 了空怒喝一声,铜钟脱手飞出,直撞一击得手的偷袭者。 ?原来偷袭者竟是之前给杨坚随手击落马背的一个敌骑,明明是位不输于杨坚等人的大高手,却伏在地上装死,趁着杨坚给祝玉妍震退,才蓦然偷袭。 但此刻他还未来得及得意,眼前骤然现出千百重钟影,铺天盖地的泰山压顶的迫来,而且他感到这是了空纯以积数十年禅门精纯功力,遥控用钟作出攻击,随时可以变招,根本避无可避,忙不迭尽起余力,挥掌相迎。 “蓬!” 偷袭者仰天喷血,落地后头也不回地飞退而去。 祝玉妍透过面纱,视线在倒地的杨坚身上巡视一遍,叹道:“便让普六茹坚你多活两三天吧!“ 言毕飘飞而去。(。) 第五二二章 将计就计 “噗!” 一个身着骑士皮甲的修长人影跃墙落入长孙府的后花园,脚下一个踉跄,终于忍不住又呕出一大口鲜血,喷在金黄的秋菊上。 枝叶摇曳,金红交错的秋菊愈显娇艳欲滴。 重伤之下,他明明应该面色苍白,冷汗滢滢,但整张脸皮竟僵硬异常,毫无表情,宛若一层死皮。 “没想到……了空这贼秃含怒出手,明明跌出了空灵禅境……仅凭功力便已如此强横无匹!” 他剧烈地喘着粗气,连说话都时断时续,一边踉踉跄跄走向竹林间那座假山,一边伸手在脸上一抹,扯下一张人皮般的面具塞入怀里,显露出长孙晟的英俊面庞。 “惭愧……我这人皮面具的配方和手艺实在不敢恭维,勉强一用,也只能应付伪君子,却应付不了真小人……杨坚定然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伪君子即使心里怀疑,若没有证据也会故作不知,暂不翻脸;反之,真小人只要怀疑,不论有没有证据,都会立刻动手报复。 长孙晟苦笑不已,一手伸入假山石上的粗大裂缝里,一阵摸索后响起“吱吱咔咔”的机括开启声。 待他收回手时,已握着一个长颈瓷瓶,直接以拇指拨去塞子,一仰头服下瓶内药液。 药水入腹,迅速化作丝丝缕缕的凉爽药力游走周身,滋润着他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大大缓解了那种火辣辣的创伤。 “希望在本宗秘制‘还魂水’的配合下,我能在三五日内伤势痊愈,否则可就麻烦了!” 思及“还魂水”的来历,长孙晟不由摇摇头,嘴角浮现一丝讥讽。 魔相宗承袭了部分法家道统,而这“还魂水”原本是法家用在关键时刻,拯救受刑之后垂死挣扎的重要犯人的高级秘药。 法家的政治口号固然是“缘法而治”、“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然而实际上,执法者既是权贵大臣,面对一衣带水的犯法官员,自然会官官相护,如何会当真“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也因此,在官场这个大环境下,法家也得直中求曲,“还魂水”就应运而生了。 可笑的是,时移世易,这种法家给受刑犯人专用的东西,最终再没尊贵犯人使用了,而都由法家弟子聊以自用了。 长孙晟倚在假山上,待得稍稍回复力气,正要迈步前往练功房运气疗伤,忽地止步,强装振作,扭头望向观风亭。 但见祝玉妍怡然端坐亭中,提壶斟茶,“长孙兄伤得不轻,需要玉妍通知采婷来助长孙兄疗伤么?” 长孙晟冷笑一声,“大家圣门同道,岂能无故自相残杀?如今我虎落平阳,祝宗主既不好对我下杀手,徒逞口舌之快,于祝宗主何益?” 祝玉妍冷哼一声,“长孙兄好一个顺水推舟,此次本派对普六茹坚动手,明明并未通知长孙兄,长孙兄何故不请自来?” 长孙晟毫不势弱,径直走向亭子,“既有共同的敌人,我这可是助宗主一臂之力,一举重创普六茹坚,宗主不应该感谢在下么?” “可惜此次长孙兄未能将普六茹坚一击毙命,恐怕此次我与长孙兄都给普六茹坚利用了!” 祝玉妍美眸闪过一丝阴霾,“之前离开之后,我又点验了一遍残存的精骑,结果竟发现了其中混入了两个不知来路的尖细,还都是死士!” “这……”长孙晟晃了晃,身心一阵乏力,“难道普六茹坚想要将计就计,有预谋地在此次刺杀之中负伤,好以此为名辞去出征的差事,继续留在长安?” 祝玉妍美眸一闪,幽幽一叹,“只希望长孙兄那半拳一掌可以给普六茹坚造成永不能痊愈的伤害,否则吾等今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 “那罗延(杨坚小名,金刚不坏)这次竟伤得如此之重?” 独孤伽罗倚在精舍门口,成熟妩**媚的脸蛋儿满是焦虑不安,素手死死捏着裙角,指节紧绷得隐隐发白。 前脚她才送走了宫里派来的传旨太监。 下午时分,杨坚重伤返回长安,朝野震动。太上皇宇文赟怀疑杨坚没病装病,派御医来“医治”之后,才不情不愿地下旨撤销杨坚的外放职司,准其继续留在长安养伤。 精舍角落的矮榻上,脸色惨白的杨坚仅着丝绸里衣闭目盘坐,入定行气,额头热汗滚滚,发髻上白雾缭绕,如烟如云。 了空和歧晖分别盘坐在矮榻两侧的蒲团上,为杨坚护法的同时,亦准备时刻施以援手。 忽然,杨坚睁开双目,脸色时青时黑,好一阵变幻,“噗!”的喷出一口暗红淤血,长长舒了口气。 淤血落在毛毡地毯上,竟发出“呲呲”的腐蚀声,腾起丝丝黑烟。 了空见此,忍不住皱了皱眉,“魔门确是人才辈出,年轻一代里继石之轩、祝玉妍之后,竟又有人的武功达至如斯境地,而且所修魔功比之前两者更为邪恶阴毒!” “不错……我虽依仗禅功真元逼出了侵入经脉和脏腑内的邪毒和淤血,但经脉和脏腑的创伤却诡秘非常,仍难以快速治愈。 若是按照正常方法运功疗养,一年半载之内我根本无法恢复元气,更绝不能与人动手,否则将永难痊愈!” 杨坚脸色沉重道,心底暗忖:尽管早知长孙晟近来修炼了某种阴暗扭曲、利害之极的邪门秘法,魔功进步飞快,却未料到他的魔气如此阴毒无匹! 歧晖饶有深意道:“如今宇文赟已将皇位传予懵懂孺子而退居太上皇,且以贫道观之,宇文赟寿数将尽,命不久矣……天赐良机随时可能到来,隋公岂可无力应对变局?时间不等人啊!” 了空虽未多言,却也目光沉凝,定定看向杨坚,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道长言之有理!” 杨坚犹豫片刻,重重叹了口气,“想不到还是要用到那东西!”说着起身拨弄着床头书架上的一堆竹简,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檀木匣子。 只见他将匣子递到了空和歧晖面前掀开,两粒花生米大小、鲜红欲滴的药丸赫然陈列,隐隐间弥散着丝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了空和歧晖眼神一闪,耸了耸鼻子,旋即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头,对视一眼,更精通医药之理的歧晖迟疑道:“请恕贫道眼拙,辨不出这药丸的具体材料和炼制方法,只能感察到其中蕴含着无与伦比的生机之力,理应可以大补精气、疗愈伤势。” 了空颔首,表示与有同感。 歧晖又道:“贫道也曾精研炼丹术,却从未亲眼见过有谁能将如此庞大且精纯的生机能量凝炼在这一粒小小的药丸里,简直堪比传说中的几种无上灵丹……此人的炼丹术定然已达登峰造极的境地!” 杨坚沉声道:“赠药之人曾说,此药服一粒大补,服两粒疗伤,服三粒以上则反生大害……” 了空似乎想到什么,目光一闪,伸手捻起一粒药丸,举在眼前细细感察,好一会儿才轻咦一声,“这种若有若无的宁静灵性……原来如此,这药丸里加入了一种仙灵奇石的粉末,非有缘者无福享用!” 杨坚向来心思缜密,怎肯草率服用这种曾经害苦一个皇帝的诡异药物?直至此刻得了佛道两大顶尖高人的检验和首肯,终于放下心来,接过两粒药丸囫囵吞下,盘坐运功化开药力。 一股股温纯能量沿着血气飞快地行遍全身,滋润修补着经脉、脏腑的创伤以及左腿的骨裂痕迹…… ……………… 石之轩倏地醒来,感受着千里之外那个新增的精神烙印,眸中闪过丝丝奇异之色,“那两颗【魔媒】,还是潜伏在杨坚身上了么……” “可惜……仅凭区区两颗【魔媒】,根本奈何不得精擅佛门正宗禅功的杨坚,最多也就相当于在他身上打了个印记,开了个后门儿罢了!” 此刻石之轩正手捧和氏璧,平躺在一座直径丈许的冰晶圆台上,透过泛着若有若无的清光的厚厚冰晶,还可看到下面隐隐流动着的水银纹路。 以冰晶圆台为中心,顺着蔓延向四面八方的水银纹路,入目所见尽是冰晶地面、冰晶墙壁、冰晶顶盖,完全是个由厚厚冰晶构成的偌大密闭空间。 寒气朦胧,所有冰晶表面都流溢着若有若无的清光,其中亦满布神秘的流动水银纹路,似乎是某种能量流通的媒介网络。 一切的一切,无不充满一种清净而梦幻的风格,美轮美奂! 唯有集中目力,方可透过厚厚冰墙,隐约看到其后的淡黄色溶洞石壁。 此处乃是石之轩千挑万选而出,并精心布置的闭死关密室,出于一向的谨慎和警惕,他才通过海量寒冰真气制造了这么多的坚固玄冰,又以水银为能量回路,为玄冰附着上太清罡气,隔断如向雨田、梵清慧等强者对他的精神感应。 可以说,这里不仅仅是以玄冰构筑的铜墙铁壁,还类似于一个超大型的太清罡气罩……世上在没有比这里更坚固、更隐秘的密室了! 随着石之轩的心灵从真空大定中退出,他的身躯亦由“蛰龙眠”的假死状态迅速恢复过来,重启生命波动。 不错,他这一门集胎息术、闭息术、龟息术、蛇息术、蛙眠术、蝠眠术、睡仙功等等敛息秘术,外加丹道静功、种魔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魔劫法”及【慈航剑典】的‘撒手法’、‘死关’这等徘徊在死亡边缘的寂灭枯禅法……博采众长所精创的假死离魂之法,谓之【蜇龙梦魂大*法】的睡功,本就是准备用在他自己身上的。 而当初用在宇文邕身上,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 时至今日,石之轩早已隐隐肯定,修行者在达到类似【炼神还虚】大成的境界后,即可尝试“破碎虚空”,但如何破碎,也是很有讲究的,已知的方式有三: 其一,声势浩大,如燕飞助孙恩开启“仙门”,至阴、至阳两种截然相反的元力交击相激,那真是惊天动地、电火爆闪; 其二,无声无息,就像佛门的寂灭坐化,例如慈航静斋的坐死关、八师巴手结莲花印的圆寂、蒙赤行的悄然坐化;亦或道门的羽化飞升,例如无上宗师令东来在十绝关悄然消逝、传鹰跃马横空蓦然不见; 其三,略有异象,例如庞斑,一团电芒在他身上无声无息地爆射开来,他即消失不见。 石之轩当然不会贸然尝试进入“仙门”,只因那定是有去无回,还很可能彻底毁去肉身,而他也无法做到传鹰那样跃空而去或庞斑那样在电光中遁去无踪,那么他唯一所能尝试的方式,唯有类似慈航静斋的坐死关。 不过,慈航静斋的坐死关还比较初级,不够尽善尽美,稍有不慎便会全身精血爆裂而亡,而且不尽合石之轩的心意。 所以他才参照枯禅、寂灭、龟息、睡功等法门,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蛰龙梦魂大**法】,可让元神与肉身若即若离,放逐在肉身与虚空的夹缝里,就像一种徘徊于死亡边沿般的深沉睡眠。 比之假死更像死亡! 须知,当修行者炼神大成之后,出神入定,不为物境所迷,只要道心不曾倒退或失守,基本上就一直处于存神明性的状态,根本不会再做梦! 然而若是将元神与肉身若即若离,放逐于生死边缘,那元神天地自然浑融为一,共同运转,就会不住捕获各种各样的虚空信息和幻象,也就如同做梦一样。 同时,这种状态下,元神的感应能力也会成几何倍数的放大,平日里接收到的模糊感应也会变得清晰起来。 石之轩正是像通过这种状态,争取确定上一世那个世界的时空坐标,至乎捕获其他世界的蛛丝马迹,以图将来。 当然,这种状态很是考验修行者的元神强度,若是道行不够,很容易迷失元神,给自然虚空磨尽记忆,然后元神直入轮回,全身精血爆裂不过是外在表现罢了。(。) 第五二三章 长路漫漫 “可惜,此次一睡就是十天半月,竟一无所获……” 石之轩伸了伸懒腰,揉了揉鼻孔,由内呼吸转为外呼吸,一个鲤鱼打挺,从冰晶圆台上一跃而起,舒展筋骨。 既然醒了,他也就顺其自然,出去活动活动。 原本他预定此次徘徊于死亡边沿的蛰龙眠少则一月,多则半年,若是静极生动的灵机一到,自然而然即会醒来,却未料到给杨坚服用魔媒药丸的变动牵引神念,半途醒来。 “看来,这种以阳神游离虚空,透彻世界屏障感应异界轨迹的困难,比我想象中要大很多……若是有一个异界的物品在手,应该就容易多了!” “后天地而生,而知天地之始;先天地而亡,而知天地之终。故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终。死者生之效,生者死之验,此自然之道也。 茫茫混沌时空之中,无数大大小小的世界沉沉浮浮,生生灭灭,无不遵从某种神秘规则周行运转。 每个世界都有其独特的波动,以自身为中心不住扩散向无尽混沌,传递的时空越远,这波动就越弱…… 就像两个物体间存在着引力、斥力等作用力一样,当两个世界的波动交叠时,也会在两个世界之间产生类似的引力、斥力等作用力。 只不过,这作用力玄之又玄,无形无质又神秘非常,等闲根本难以感受和捕捉!” 石之轩沉吟着,双掌盘抱,一柱太清罡气徐徐旋转而出,抵住了一面冰壁。 “咔咔咔……嗤!” 冰块迸裂的声音响起,浑然一体的冰壁上现出一个框形裂纹,犹如旋转大门一般徐徐挪移开启。 “轰……” 震耳欲聋的瀑布轰隆声霎时灌满冰室。 石之轩掏了掏耳朵,身形一闪,刹那间穿过近十丈的溶洞,裹着一团罡气撞破洞口的厚厚水帘,重见天日。 夕阳西沉,红霞漫天,与马鞍山群峰上下的赤红枫叶交相辉映,风吹叶动,仿佛在这残秋冷肃之中翻滚着一朵朵热烈的火焰,令人身心俱暖。 石之轩乘虚御风,纵掠飞驰,就像划破这片赤红天地的一缕紫虹,渺小而又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地仙者,逍遥快乐,飞腾万里,高踏云端,俯山观海。或游戏人间,千般变化,从心所欲……” “说到底,穿过‘仙门’所会到达的‘仙界’,其实也是一个异界,只不过是与这个世界有着恒定桥梁或门户的高等异界罢了。” “表面上看,只要满足了开启‘仙门’和元神出窍两个条件,即可元神穿过‘仙门’到达‘仙界’…… 然而实际上,若是元神修为不到无限接近至乎堪比还虚的层次,神通灵力极其有限,即使在别人的帮助下开启了‘仙门’,恐怕元神灵力也无法稳定缔结‘仙界’的波动。 在‘仙门’这超乎了肉身感官的虚空通道里,一切全靠元神力量主导,若是元神灵力不够强大和敏感,就像瞎子一样,眼前一片黑暗模糊,根本看不清前路和目的地! 如此贸然进入‘仙门’,唯一的下场就是元神迷失在‘仙门’的时空通道之中,最终给那无可抗御的神秘力量碾为灵力分子,形神俱灭……” “所谓【炼神还虚】,此‘虚’非是空气或太空,而是每个物质世界本身赖以存在的虚无时空,更是世界之外无尽混沌时空的本质,是象征着大道的‘无’之本体。 因此深入还虚境界之后,精神意识的领域不断扩张,已可渐渐感受到世界之内的种种奇异空间,甚或超乎现实物质的世界,至乎透出世界壁障的无形隔膜,隐约感受到遥远时空外的异界波动! 然而这虚无时空也有深浅层次之分,最深者莫过于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大道,故此有【炼虚合道】阶段。 炼虚每深入一分,元神所能感应和接触的时空世界就越广阔,越高级,越神秘,越不可思议……至乎以这一切之本的大道虚无时空为媒介,向无尽世界投放神念亦或元神投影,乃有百千万亿之化身。 所谓‘破碎虚空’,实际上也只是破除了当前世界这一层次的虚空障碍,从而遁入更深一层的虚空世界。 莫非,‘破碎虚空’其实也是【炼虚合道】的一种方式,一种直接而粗暴的法门?” 石之轩双眸闪动着洞彻一切的智能灵光,只觉自己不断掀开【炼虚合道】的一层层神秘面纱,修行的前路渐渐明了,那是一条永无止境的【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就像爬上一座永远摸不到顶峰的高山,永远享受着登高那种迈向目标的苦与乐。 ………………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已是初十傍晚。 长安郊野,马车粼粼,蹄声齐整,三千精骑拱卫着百余宦官、婢女,最核心处还是那六马并驱的明黄色天子銮驾。 宽敞舒适的车厢里,美酒佳肴一应不缺,更有朱满月、陈月仪、闻采婷、尉迟炽繁四大皇后相伴。 宇文赟左拥右抱,好不快哉,却仍不耐烦地喝问道:“还要多久可到天兴宫?” 伴驾的宦官应道:“回禀皇上,还需半个时辰。” 天兴宫乃皇家别苑,近在长安城郊野,往返长安城其实本就花不了多少时间。 “加快行程!”宇文赟叹气之余,再饮了一杯西域上供的纯酿葡萄酒,忽感浑身酸软,精力不继,不由皱眉吩咐道:“朕久未练功,欲要调息片刻,你们不要吵。” 言毕他双掌交叠,置于小腹气海部位,沉心默运【吸星大*法】专用的运气法诀,却觉心神浮躁,内息空乏,根本难以起到振作精神和恢复精力的作用。 倏地,耳鼓一跳,胸口一闷,他再难强行运气,无力地伏在软榻上直喘粗气,身体忽冷忽热,说不出的难受。 闻采婷眼神一闪,隐隐然有所猜测:不会这么快吧? ……………… 夜色如盖,残月高悬。 花园里一道残影上下翻飞,兔起鹘落。 “嘿哈!” 杨坚吐气开声,掌影摩动,雄浑劲力滚滚而出,将高大假山硬生生推移丈许,却又不损山石分毫,分明对劲气的操控已妙至毫巅,刚柔并济。 歧晖漫步而来,一脸欣然,“那灵丹妙药果然非同凡响,区区五日就已让隋公恢复如初不说,似乎功力犹有精进。” 杨坚同样大感满意。 “扑棱棱!” 一只信鹰从头顶横空掠过。 杨坚闪电般伸手虚抓一下,隔空把信鹰腿上所绑的装着信笺的小竹筒吸到手里,麻利地展开纸条。 “太上皇宇文赟在天兴宫病倒,精气疾速衰弱,似有散功之厄。” 杨坚反复扫视信笺,眼神闪烁不定,片刻后才沉沉一叹,“看来,宇文赟确实不行了!” 歧晖哈哈一笑,拱手道:“恭喜隋公!” 其实朝野的有心人无不心知肚明,宇文赟早给酒色掏空了身子,若非凭着邪法吸纳的一身浑厚功力,恐怕根本撑不到今天,现下一旦宇文赟散功,必会一夜白头,精枯血竭,不到一天半日即会气绝而亡。 杨坚强自镇定,徐徐吁气,“天助我也!宇文赟近来愈发不喜丽华,屡次出巡都不带丽华通行,只带其余四个皇后,此刻长安皇宫里唯有丽华这正宫皇后坐镇。吾等须得尽快派遣高手入宫,只要助丽华控制了小皇帝(宇文阐),也就大局在握了!” 歧晖挥了挥拂尘,“还得多多联络党羽,以作声援……最好还是控制住拱卫宫廷的禁军!” 小皇帝宇文阐是天大皇后朱满月之子,但朱满月原本只是一介犯官之女,充入东宫的奴婢,即使想要母以子贵,也缺乏家族势力的撑腰,说话根本没人听。 反倒是杨丽华能够以宇文赟原配、正宫皇后、小皇帝嫡母的身份掌控皇宫,一旦宇文赟龙御宾天,唯有杨丽华够资格以太后之尊临朝。 朱满月亦只有旁观权,而其余的陈月仪、闻采婷、尉迟炽繁三女既非正宫皇后,又没有为皇帝诞下子嗣,按照礼制只能去尼姑庵出家! ……………… “宇文赟不行了么……” 已经回到建康城的石之轩仰望夜空,体悟着漫天繁星闪闪烁烁、周行运转的浩瀚无垠,油然而生一种无与伦比的充实感、满足感。 宇文赟的生死,至乎大周朝野的翻云覆雨,都再不能让他的心绪有任何波动。 但是,早已预定的计划,必须继续下去! 世事总有惊喜,此次冒出来的终南山楼观派就让石之轩颇感兴趣,毕竟在上一世的世界里,楼观派最终没落下去,然后给乘势而起的全真道吞并,全真道丹法亦包涵了部分楼观派丹法精义。 “楼观派,田谷十老?歧晖?……文始丹法以修性为宗,太重顿悟,好高骛远,好在楼观派历代以来很有不少聪明人,知道以文始丹法为理论指导创下接地气的先天气功,先修命,再修性,否则一代代人都按文始丹法修炼下去,恐怕没等有人成仙,就会断绝道统。” 石之轩沉吟片刻,“看来,也得让扬州城的幻魔一号动一动,否则堂堂权倾一时的吴王如此甘于沉寂,岂非徒惹杨坚怀疑?”(。) 第五二四章 时局变幻 秋日初升,郁郁金辉尽情铺陈在宫廷御道上,烘得穿紫服绯的一众权贵大臣身心俱暖----天元皇帝宇文赟病危濒死确是大快人心之事! 向着天台寝宫行进之中,众大臣依照亲疏远近、利益关系、出身阶级、所属籍贯、执政理念等等因素分成大大小小的团体,或形单影只,或三五成伙,或前呼后拥,结党成群。 国丈普六茹坚、领内史郑译、小御正刘昉、御史大夫柳裘、内史大夫韦謩、御正下士皇甫绩等人不知何时凑到了一起,形成最为接近皇帝、话语权最大、含金量亦最高的一伙儿。 郑译以眼角余光环视一周,幸灾乐祸道:“天元皇帝刻薄寡恩,苛虐臣下,众人此刻恐怕都在强抑欣喜呐!” 刘昉等人先后出言附和,目光却集中在杨坚面上,表态站队之意不言而喻。 当然,郑译也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自宇文赟传位于宇文阐,自居天元皇帝之后,不仅他自己更加肆意游戏,还屡屡召唤亲贵大臣跟随,出入没有节制,有仪仗队随从,早出晚归,陪同者尽皆苦不堪言,难以忍受。 群臣每次到天台朝见宇文赟以前,还得先素食三天,洁身一天;宇文赟自比昊天上帝,不准群臣和他同样穿戴,常常穿配有丝带的衣服,戴通天冠,冠上有金制的蝉作为装饰品,看到侍臣的帽子上有金蝉和王公衣服上配有丝带,都叫他们去掉;不准别人有“天”、“高”、“上”、“大”等字的称呼,官员的姓名中有以上字样的一律改掉。姓高的改为姓“姜”,九族中称高祖的改称“长祖”;更禁止天下的妇女搽粉画眉,除了宫中女子,其余妇女都不准涂脂抹粉画眉毛。 更有甚者,宇文赟但有不遂意,自公卿以下的官员,常常遭到刑杖的拷打。对人拷打时,以一百二十下为准,称为“天杖”,以后又增加到二百四十下。宫女和在宫中任职的女官罕有幸免,后、妃、嫔、御,虽然受到宠幸,也多被拷打背脊。 于是乎,内外臣僚无不恐怖,人心惶惶,忐忑不安,只求苟安幸免,在没有自主意志,当值之时叠足而立不敢出气。 如今宇文赟昏迷不醒,终于消停下来,无论宫内宫外、朝野上下,无不大大松了口气,若非害怕惹人诟病,很多人都想放鞭炮庆贺一番。 即使不能放鞭炮,今日退朝之后,文武百官回到家里,也定会小酌一杯,窃笑不已。 刘昉沉吟道:“天元皇帝多半已经无力言语……按制,等会儿我与御正大夫颜之仪应该会当先觐见,到时我会宣称陛下诏令隋公你贴身侍奉疾病,自此入住宫中。 隋公见机行事,只要迫颜之仪就范,在我起草的遗诏上署名,隋公即可顺理成章地继任丞相,辅佐幼主,节制内外兵马,再有杨太后执掌后**宫和小皇帝……如此大业可期啊!” “这……万万不可!”杨坚立时大摇其头,其实他心里很是赞许刘昉之意,但面上却不能就此应允,否则吃相未免太过难看。 郑译、韦謩等人当即苦劝不止。 刘昉故作恼怒,“隋公如果想干,就当机立断;如果不想干,我就自己干。” 话虽如此,实际上他也明白,他威望不足,羽翼不丰,远远比不上声名显赫、势力雄厚的杨坚,基本没有他独揽大权的机会。 若非如此,际此大变之机,但凡稍有雄心壮志者,又岂会甘附尾翼? 杨坚又迟疑一瞬,长长一叹,“上皇濒危,皇帝年幼,为防主少国疑,天下动荡,杨某不得不做下这大不违之事了!” 顿了顿,又向身旁诸人拱手一礼,“还望诸公助杨某一臂之力!” 诸人连忙还礼,“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 在太上皇宇文赟驾崩之后,各方势力紧锣密鼓的利益妥协之中,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毕竟还有早已继任的小皇帝宇文阐在,倒也算不上失了主心骨,大周朝野经历了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变动后,渐渐趋于稳定,丞相杨坚挟幼主以令天下,独掌军政之势已不可违逆。 闻采婷气呼呼地走进阴癸派的秘密据点,祝玉妍、娄昭君等阴癸派高层早已济济一堂,等候良久。 “宫里人惯会见风使舵,一见宇文赟没了,以前受我拉拢的人手全都弃我而去,如今我连觐见小皇帝宇文阐都难以如愿,明日就会被送往城西的尼姑庵落发出家了。” 娄昭君毕竟在北齐潜伏多年,知晓其中利害关窍,沉吟道:“际此大变时局,那些边边角角的手段全没大用,唯有将一个威名赫赫之人顶上前台,独揽大权,方可一举奠定乾坤!” 偏偏阴癸派的佼佼者全是女人,在选择代言人这方面最是尴尬----代言人若是庸庸碌碌,根本争不过朝堂上那些豺狼虎豹;反之,代言人若是枭雄之姿,又岂会甘心听命于一群女人?得势后或是一脚踹开阴癸派,或是想要反过来征**服**阴癸派,让阴癸派势力为其卖命。 女主天下,注定是一条艰辛而曲折之路! 陆令萱也曾在北齐末期做过一段时日的女丞相,精通权力交替的关键,知晓如今看似大局已定,但此后仍需一段时日的权力博弈才会真正奠定局势,胜者为王,败者退场。 不无遗憾道:“可惜本派所控制的文武大臣,大多都是北齐降臣,在这等国祚攸关的事情上唯恐避讳不及,根本说不上话。” 原本娄昭君等女倒是属意于石之轩所扮演的裴矩,然而石之轩武功既高,心智亦深,羽翼更丰,绝难对阴癸派言听计从,一旦石之轩掌权,那么阴癸派女主天下的理想同样遥遥无期。 所以娄昭君等人后来渐渐淡化了与石之轩的联合,着手另起炉灶,而石之轩亦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重新独走。 两家的联盟,在心照不宣中悄然解体。 如今忽逢大变,阴癸派苦于在朝中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代言人,只能坐视杨坚党同伐异,一步步收拢军政大权,娄昭君等人大感无奈之余,不约而同地又想起石之轩。 可惜石之轩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扬州,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她们想要与他重新联手也难以如愿。 祝玉妍黛眉微蹙,幽幽一叹,“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就算没有本派相助,之轩亦可独自力压杨坚,执掌大权,可他为何竟似对皇帝宝座唯恐避之不及,故意远去江东,给予杨坚可乘之机?” 娄昭君等人亦有同感,却都因所知信息太少,抓不住其中关键。 闻采婷斟酌一下,吞吞吐吐道:“我在宫里听小太监们说,杨坚已经准备以小皇帝的名义下诏正式恢复佛法、道法,之前被迫还俗的和尚、道士若是诚心修行的,可以恢复教徒身份,重归寺庙、道观……” 言犹未已,屋内气氛霎时凝滞起来,祝玉妍还没什么,娄昭君等长辈难看的脸色令闻采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仅仅是恢复佛道么?”祝玉妍美眸一闪,若有所思,淡淡道:“恐怕……这只是第一步,剩下的要等杨坚真正篡位之后,再以他自己的名义下旨全国各地大建佛寺、道观、舍利塔、天尊像等等,甚或动用朝廷的人手大肆印刷佛经道藏……” “与其坐视下去,不如再行险一搏!”娄昭君美目杀机闪烁,面罩寒霜,“杨坚不是害怕宇文氏诸王在地方发动叛乱,以千金公主将要远嫁突厥为借口,征召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逌等五王入朝么? 宇文氏诸王未必甘心引颈受戮,定然还会与杨坚有一场厮杀,那就是本派力挽狂澜的机会!” 陆令萱蹙了蹙眉,接着道:“不能孤注一掷,最好再派人联络盘踞山东六郡精华之地的尉迟迥,万一事有不谐,吾等支持尉迟迥重建山东王朝也算一条不错的退路。” “恐怕尉迟迥独木难支……”娄昭君转而看向爱徒,“玉妍你不妨给石之轩去信,争取让他同意暂且与尉迟迥联手对抗杨坚。” 祝玉妍轻轻颔首,表示自己会依此行事,然而她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尽管她看不透石之轩的心思,但她直觉地感到石之轩很可能不会容许北朝再次分裂。 ……………… 淮南田野,幻魔一号正带着一干吴王府官吏视察难民营地。 冬季临近,天气日渐寒冷,若不做好保暖防寒的措施,恐怕他辛辛苦苦招揽而来的十数万流民不仅无法化作劳力,还可能因冻饿致死的人数太多而引发暴乱,令他过去三个月的心血毁于一旦。 “唳……” 尖锐鹰啼刺破长空。 一只翼展近两丈的金色鸿影在上空盘旋一圈,又翱翔而去。 幻魔一号一抬手,精准地接住高空落下的一管竹筒,从中取出一张信笺,“尊主要我率兵北上,先联合尉迟迥向杨坚施压,然后再将尉迟迥卖一个好价钱,趁机将封地向北推进到荥阳(郑州)一带……”(。) 第五二五章 幸运和不幸 “驾……驾……” 二十余骑士一路向北徐徐驰进,尘土轻扬。为首者六十开外,须发斑白,却犹自老当益壮,神目如电,威风凛凛,正是北朝硕果仅存的老牌名将韦孝宽。 “前面就到了朝歌(河南鹤壁)境内,离着邺城(河北临漳)不足八十里,已算是尉迟迥的眼皮子底下,吾等须得小心着点儿!” 苍老沙哑的声音自有一股沉稳坚毅之气,令人信服。 贴身家将脸色忧虑,“大帅,尉迟迥野心勃勃,当真愿意遵从大丞相(杨坚)的命令,乖乖交出兵符印信,让您老取而代之?” 韦孝宽不动声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天子年幼,大丞相以国丈之尊代为摄政,合情合理,除非尉迟迥胆敢起兵作乱,否则他不得不依令行事。” 话虽如此,然而韦孝宽到底屹立数朝而不倒,老奸巨猾,心里比谁都清楚,尉迟迥不仅野心勃勃,而且早就不满被杨坚压过一头。如今杨坚专权,挟制幼主,看似不可一世,实则已落人话柄,尉迟迥怎都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定会以诛奸佞、讨不臣的名义举兵割据一方,争夺天下。 杨坚此次之所以派他前来接替尉迟迥的相州总管职位,正是想要以他这老牌名将在军中五十余年所积累的赫赫声威压制尉迟迥,迫得尉迟迥不得不依令让位。 不过,他虽因佛门的关联而与杨坚亲近,但绝不是杨坚的死忠,明知此行危机重重,还直愣愣地一头撞进陷阱,那可傻得无可救药。 所以,这一路上他一直尽量放慢速度,一边拖延时间,等待朝廷暗探传来邺城尉迟迥的具体消息,一边思索应对之策,最要紧是如何化不利为有利,争取在他时日无多的如今为杨坚立下大功,为子孙后代铺好晋身之阶。 忽地,韦孝宽花白的浓眉一动,侧耳迎着呼呼刮来的北风微微抖动,运功施展【地听之术】捕捉着什么声音,同时他身形佝偻,愁眉苦脸起来,眨眼间由威风凛凛的老将军变成一个有气无力的糟老头子,并且再次刻意放缓马速,已近乎于乘马漫步。 兵家要旨,在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故此,历来统帅三军的高手大将为更早地感知敌情,多多少少都会修炼一一些类似【天视地听大*法】的监视盗听之术,但究竟能够看多远多微、听多远多细,仍需凭个人的造诣及视听秘术的高明与否。 韦孝宽的【地听之术】本是军中秘传,五十年来苦修不辍已达出神入化之境,监听之时再不需趴伏在地面,就能轻松捕获从空气和地体两方面传来的细微声音。 好一会儿,待他们绕过一座山丘,前方一队精骑映入眼帘,直迎而来。 韦孝宽目力强横,记忆非凡,识得为首那一员精悍武士乃是尉迟迥麾下大将贺兰贵。 隔着老远,贺兰贵就朗声呼唤:“可是上柱国韦大将军当面?” “正是本帅!”韦孝宽沉声应答,驻马不前,心下却是冷笑:装腔作势,本帅一踏入相州总管辖内,恐怕行踪早已给尉迟迥掌握得一清二楚,你们会不识得本帅? 到了近前,贺兰贵麻利地翻身下马,半跪在地,“卑下贺兰贵拜见大将军!” 韦孝宽心念一转,也不下马,仅是探手虚扶一下,“不敢当贺兰将军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贺兰贵不以为忤,徐徐起身,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韦孝宽,“今后末将就要在大帅麾下效命,跪拜之礼理所应当……尉迟将军久候大帅不至,特派末将持其亲笔书信前来相迎,希望大帅加快行程,早日到达邺城与尉迟将军交接事物,好让尉迟将军尽早回归长安,与阔别已久的家人重聚。” “好说,好说……”韦孝宽随口应付着,展开书信一观,果然不出他所料,信中尽是些没营养的寒暄话。 当下韦孝宽收起书信,使劲儿拍了拍裹在马靴里的小腿,发出砰砰闷响,苦叹一声,一脸为难之色,“不是本帅不愿意加快行程,实在是年纪大了,血气衰退,旧伤频频复发,一颠簸起来,就疼得本帅直抽冷气,哪里还敢快马加鞭?” “原来如此。……那末将就陪同大帅一路缓行。”贺兰貌似深信不疑,实则心里暗骂不已:老匹夫倚老卖老,当老子不知道你的功力?半年前你还出任徐州总管,在两淮打得南朝数万大军丢盔卸甲、闻风丧胆,一举攻占了淮南及扬州,现在你倒是装病装老起来? 韦孝宽不动声色,招手唤来两个沉稳剽悍的亲兵,吩咐道:“本帅旧患突发,疼痛难忍,你二人先行一步赶到邺城,照老规矩为本帅抓药……快去快回!” 贺兰贵瞳孔一缩,还来不及阻止,两个亲兵便应诺一声,快马加鞭,绝尘而去。 韦孝宽将贺兰贵神色间的细微变化收入眼底,顿时更加确定贺兰贵此来奉尉迟迥之命监视自己,督促自己北上邺城入套,不由暗忖:如此看来,这两个亲兵此去凶多吉少……不过嘛,倒也可藉由这两个亲兵在邺城的遭遇试探出尉迟迥究竟是想扣留老夫,伺机劝降,还是想要直接杀了老夫? 此二者可有云泥之别! 慈不掌兵,混迹沙场五十余年的韦孝宽早已见惯了生死,更不是第一次拿部下的性命去试探敌情! 就在韦孝宽和贺兰贵各怀鬼胎地徐徐前进了数里之后,韦孝宽再次目光一动,念头急转。 不多时又有一队精骑飞驰而来,领头者竟是他的侄子韦艺,时任魏郡(下辖临漳周边十余县)太守,受尉迟迥节制。 “哈哈……许久不见,侄儿煞是想念叔父!” 韦艺言语间一如既往地亲热,径直驱马与韦孝宽并骑而行,侧过身来。 韦孝宽也言笑晏晏地扭身与侄子抱了抱,使劲儿拍了拍侄子的后背,很是老怀大慰,“混小子,在尉迟将军麾下混饭,没少给他找麻烦吧?” 说着视线在韦艺神色间徘徊,似乎在打量他是否消瘦了。 韦艺谦逊道:“侄儿确实承蒙尉迟将军照顾良多。” “是嘛……那待老夫见了尉迟将军,可得好生向他道谢!” 韦孝宽不动声色的应付着,心下则冷笑不已:这小子自幼就既蠢笨又胆小,如今做了一郡之主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白白给尉迟迥骗得团团转,现在还敢联合尉迟迥坑害你老叔?等会儿看老子不揍死你这蠢蛋! 原来他刚刚一直留意韦艺的神色,正是希望韦艺给他打个眼色,但韦艺竟表现得一切如常,这在他眼中反而成了最大的不正常----就算尉迟迥全无异动,那他们叔侄重逢,也得交换眼色确认一遍,而不是像刚刚那样什么表示都没有! 韦艺不知韦孝宽的心思,还献宝似的拿出一个红木匣掀开,顿时药香满溢,匣里竟是厚厚一叠膏药贴,“侄儿知晓叔父腿上旧伤频发,此行特地带来了邺城名医精制的膏药,保证叔父药到病除!” 韦孝宽:“……”简直一巴掌拍死这个蠢蛋侄子的心都有了! 贺兰贵悄然手扶刀柄,目光死死盯在韦孝宽之前拍过的小腿上,眼中噙着丝丝冷笑,似要亲眼监督韦孝宽上药。 “还是你小子有孝心!”韦孝宽老脸堆出浓浓笑意,目光慈爱地看了看韦艺,左手接过装着膏药贴的木匣,右手从中取出一贴,然后也不勒马止步,只在马背上一旋身,凭着娴熟之极的马术,将那条患有旧伤的病腿稳稳伸向贺兰贵。 “还请贺兰将军搭把手,助老夫卸下靴子……” “不敢劳大帅说请……”贺兰贵神色一轻,松开刀柄,双手分别去抓靴子的脚尖和脚跟,似乎当真想要助韦孝宽脱下靴子。 就在贺兰贵指尖即将触及靴子的一瞬,两人同时暴喝一声,脚底、手掌齐齐劲气狂涌,击在一起。 “蓬!” 整只靴子瞬间化作无数碎片迸溅四射。 贺兰贵给震得手臂酸麻,正自惊骇于韦孝宽的深湛功力,忽然眼前一花,一只红木匣子携着四帖膏药劈头盖脸地打来,忙不迭挥掌格挡,却不防一只古铜色拳头闪电袭来,破入他的掌影,狠狠击在他胸前。 “咔嚓!” 骨裂声响起。 贺兰贵身后衣衫砰然爆开,背心肌肤上浮现出一个血色拳印,整个人毛球般抛飞半空,不及惨叫出声就已气绝身亡。 电光火石之间,胜负已定! 韦艺及贺兰贵的三四十个亲兵还没反应过来,韦孝宽的二十亲兵已齐刷刷掣出兵刃,策马疾冲过去,对他们疯狂砍杀。 “啊哈哈……这点儿微末道行也敢跟老子较劲?尉迟迥亲来也不够格!” 韦孝宽狂笑着一拍马背,身形冲天而起,猎鹰般凌空扑向那些隶属于尉迟迥的精骑,一拳一脚无不打出猛烈劲气,将目标一击毙命。 等到韦艺噩梦惊醒般回过神来,周遭三十多骑已然死得一个不落,反而韦孝宽的亲兵连受伤都没有! 韦孝宽一个倒翻,回到马背,不屑道:“若是尉迟迥麾下兵马尽是这种烂瓜,那他的脑袋就是老子功劳簿上的啦!” 韦艺哆哆嗦嗦,“叔父这……?” 韦孝宽一巴掌将这不争气的侄子拍下马去,把光溜溜的臭脚捧到眼前,扭头喝令:“给老子找只靴子来!” 亲兵们立时去死人堆里一个个翻看靴子,似乎在找一只适合韦孝宽脚码的。 韦艺刚刚从地上爬起,就见韦孝宽撸起裤腿,麻利地从小腿上撕下一贴发黄的膏药丢掉,露出一个老树皮似的旧伤疤,又将之前拿在右手的那贴膏药贴上。 然后他一边在亲兵的服侍下穿上靴子,一边对着韦艺冷哼一声,“尉迟迥倒是比你小子有孝心,这膏药效力非凡,少说也得一两金子一贴!” 韦艺登时脸色涨红,羞愧不已。且不说这时代家族至上,要是让族里人知道他协助外人陷害叔父,定会将他家法处置,就说他之所以能出任这魏郡太守的官职,还多亏了叔父的军功荫庇……恩将仇报实在亏心得很! 亲兵们收拢了战马,很是有眼色地远远走开,在周围警戒。 韦孝宽抬手又给了侄子一巴掌,呵斥道:“老实交代,尉迟迥准备怎么对付老子?” 韦艺从地上爬起,低声回道:“尉迟大帅说要先软禁叔父,劝叔父共襄大业。” “什么?”韦孝宽似乎没听清,反手又把侄子一巴掌拍倒,“再说一遍!” 韦艺更麻利地站起来,大声道:“尉迟大帅准备挟持叔父一齐举兵,诛杀杨坚。” 韦孝宽一脚将他再次踹倒,“你再说一遍!” 韦艺干脆捂着肿起来的脸窝在地上不动了,“尉迟迥准备拉叔父下水。” 韦孝宽冷笑一声,手掌一晃,一记隔空掌风砰的拍开韦艺的双手,再次扇在他脸上,喝问道:“再说一遍,尉迟迥准备怎么对付老子?” 韦艺:“……”欲哭无泪。 周围的亲兵们听见动静,个个大感牙酸之余,无不心有戚戚:大帅聪明绝顶,偏偏有这么个蠢侄子……也不知道是大帅的幸运,还是韦艺的不幸? 韦孝宽双掌一握,骨节噼里啪啦一阵脆响,斜眼瞥了下贺兰贵的尸体,又看向侄子,“你要再不乖乖交代,老子认得你是我侄子,老子这【血煞拳】可认不得你!” 韦艺一个哆嗦,哭丧着道:“侄儿已经老实交代了啊……” 韦孝宽一脸恨铁不成钢,似乎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个词,“尉迟迥是想骗老子去邺城,然后杀了老子,用老子的人头祭旗,起兵谋反……是也不是?” 韦艺刚想否认,忽然想到什么,立马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正是!正是……尉迟迥想杀叔父,继续侵占兵权,逼着众将一同起兵谋反!” “终于开窍了!”韦孝宽皮笑肉不笑,探手一抓,韦艺就给一股柔和劲力隔空扶起。 韦孝宽最后叮嘱道:“记住,不管到了谁的面前,你都得咬死这个说法,否则就算老子不扒了你的皮,大丞相也得把你秘密处死!” 言毕一挥手,将韦艺扔回他自己的马背上,喝令道:“尉迟迥反了,吾等速速回去禀告大丞相,并通知沿路各城防备叛军袭城!” 众亲兵应诺一声,随着他打马调头,疾驰起来。 韦艺夹在众骑之间,紧随在韦孝宽身旁,咽了口唾沫,强打勇气道:“叔父,小侄的妻妾儿女全在邺城,若是一去不返,他们定会遭尉迟迥毒手……” 韦孝宽浑不在意,“女人如衣服,只要你跟着老子建功立业,封侯拜将,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而且你还这么年轻,再生十个八个儿女也不在话下!” 韦艺无奈了,“这是不是……” “大丈夫不拘小节,别婆婆妈妈了!”韦孝宽挥手打断,“哎……反正我也是寿数将尽,你要是真缺女人,我这两年纳的五个小妾都送你。 她们都是我这如炬法眼精挑细选的,包保个个屁股大,好生养,只要你加把劲儿,明年的今天,你再多添上三五个儿女也不在话下” 韦艺:“……”(。) 第五二六章 老骥伏枥 “亏得尉迟迥老匹夫百密一疏,派了韦艺这蠢蛋来半路诳老子,否则即使老子明知邺城是个龙潭虎穴,碍于朝廷旨令,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去走一遭。 现在倒好,老子不光不必再去邺城犯险,只要我们叔侄俩回去一口咬定尉迟迥已经聚众谋反,还准备诱杀老子,就能顺理成章的向朝廷讨要兵马,前去讨伐尉迟迥,到时候……嘿嘿,加官进爵岂非手到擒来?” 韦孝宽得意不已,一行人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三十里外的第一个驿站。 忽然,韦孝宽回头望向北方的天际,功聚双目,百丈高空之上的一个黑点儿立时给他收入眼底,不由暗呼好险:尉迟匹夫竟早有准备,派了眼线盯住老子……恐怕周遭还有诸多高手率领数百上千的精骑追击老子! 征战一生,韦孝宽凭着武功和智慧所渡过的危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远比此次更危险的也局势,如今人老成精,更是临危不乱,镇定自若。 当他在心底飞快地将尉迟迥的性情和缺点过了一遍后,蓦地眼睛一亮,喝令道:“驿长听着,军情紧急,吾等需要调用驿站内的所有健马,快快牵来……嗯,蜀国公尉迟大将军随后就到,你等快快备好酒宴,为蜀国公及其数百亲卫接风洗尘!” 驿长及驿卒见他们个个气势彪悍又手扶刀柄,尽管猜出其中大有猫腻,却也不敢不乖乖从命。 片刻后,韦孝宽一行人全都换了精完气足的坐骑,不仅牵上了多余的驿马,就连他们之前那些疲累的战马也没留下一匹,尽数牵着带走了。 全速疾驰到了数里之外的三岔路口,韦孝宽又断然下令道:“兵分三路,各路都要牵上二十匹马!” 身后亲兵们轰然应诺,分出两支队伍分别拐入两旁的岔路口,每队七人,各牵着二十多匹健马。 韦孝宽则仍带着包括侄子韦艺在内的七八人,牵着二十多匹健马依然顺着大路全速南下,绝尘而去。 “每三十里一个驿站,老子一直这么来,就不信你们忍得住不中计!” ……………… 在韦孝宽离开第一个驿站小半个时辰之后,如雷蹄声飞速逼近。 尉迟迥麾下大将梁子康就率领十余高手和上千精骑精骑追至此处。 “可是蜀国公大驾光临?敝驿蓬荜生辉啊!”驿长急忙迎了出来,“小的们已备好酒肉,有请诸位将军赏脸享用!” 梁子康瞥了眼空空如也的马棚,忍不住脸色一变,喝问道:“之前那队人马离去多久了?” 驿长也察觉到不对,颤声道:“不足半个时辰。” 梁子康大手一挥,“追!” 千余精骑绝尘而去。 到了韦孝宽等人兵分三路的岔路口,梁子康喝止部下,目光转向身后一个抱着一只肥硕大怪鼠的骑士。 “唧唧唧……” 那骑士撮嘴对大怪鼠发出仿佛鼠叫的声音,同时翻身下马,抱着大怪鼠在三岔路口徘徊两圈。 “唧唧!” 大怪鼠在骑士双臂上人立而起,对着正中间的大路叫唤两下。 骑士回头禀报道:“药膏的气味儿走的是这条大路!” 梁子康冷笑两声,“药膏要么已经贴在韦孝宽身上,要么就还在韦艺那蠢货身上保存着,而韦孝宽又不可能丢下他亲侄子不管……跟本将追!” 大地震动,千余精骑重又疾驰起来。 到了三十里外的下一个驿站。 不等迎出来的驿长开口,梁子康便即喝问道:“之前那队人马离去多久了?” 驿长先是一愕,旋即答道:“约莫半个时辰。” 梁子康脸色一沉,瞥了眼同样空空如也的马棚,径直率队继续疾驰狂追,心里则暗骂一句:韦孝宽那该死的老狐狸! 驿长在后面喊道:“敝驿已备好酒肉,诸位将军何不饱食一顿再走?” 闻得此言,梁子康等过惯了军旅苦日子的将领还没什么,但几个新近投效到尉迟迥麾下的江湖高手及一众大头兵可就忍不住暗暗吞咽唾沫,大感可惜之余,心头开始积起怨气:从邺城至此,一路疾驰了上百里,弟兄们个个疲惫不堪,就算没时间饱餐一顿,怎么也得饮些酒水解解渴啊? 然而梁子康等人心急如焚,所想却是如果不能追上并擒获韦孝宽,那他们回去在尉迟迥面前绝对落不了好,因此片刻不敢耽搁! 近半个时辰之后,梁子康等人终于赶到第三个驿站,一见得驿站出来,立时喝问:“之前那队人马离去多久了?” 驿站见他们面色不善,小心翼翼道:“差不多大半个时辰。” 梁子康端坐马背的身子晃了晃,心头一沉,“距离越落越远了……” 探手摸了摸马颈,触指处汗渍浓郁,显然自邺城至此,接连狂奔了一百四五十里之后,这些上等战马也已到了精疲力竭的当口。 反之,韦孝宽等人每遇驿站便即更换健马,那些马匹虽然比不得他们胯下这些上等战马,但胜在体力充沛,接二连三下来,差距当然越拉越大。 副将亦知不大可能追得上了,不由低声问道:“还追不追?” 梁子康咬牙切齿道:“追!事关大帅谋划,怎能不追?” 驿长凑过来赔笑道:“小人已备下好酒好肉,诸位将军下马暂歇片刻再执行公务也不迟啊!” 闻着驿站里边顺风飘荡出来的酒肉香气,旁边几个高手相互使了个眼色,先后开始起哄“既然追不上了,何必再浪费力气?” “是啊,是啊!” “弟兄们又累又渴,歇息片刻也不什么事!” 这些人本就是归属于尉迟迥直辖的帐下高手,不受梁子康等人节制,一个个又自视甚高,生死搏杀固然不含糊,但纪律性也难以恭维,全不像梁子康等将领那般恪守军令。 梁子康与副将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这些蠢货既然开了口,咱们岂非求之不得?回去后大帅若是降罪,那就吧罪责全推到他们身上! 于是乎,梁子康故意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在众人希冀的目光微微点头,“战马乏力,吾等暂且修整片刻,饱餐一顿,待得战马恢复些许力气再行追击!” 话虽如此,但这一休息就是半个时辰。 等到他们千余骑重新启程,追赶到第四个驿站时,韦孝宽等人已领先了整整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几乎就是近百里。 这次梁子康也懒得再装腔作势,径直挥手下马,众将士一窝蜂涌入驿站再次大吃大喝起来,心照不宣地把追击任务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 傍晚时分,韦孝宽等三路人马在洛阳郊野会师一处,终于齐齐松了口气,即使尉迟迥麾下的高手及精骑再猖狂,也不可能来硬撼洛阳重镇。 一路狂奔三百多里,比六百里加急犹有过之,连马匹都换了上十次,这滋味可绝不好受! 韦孝宽正要率队进驻洛阳城休整,蓦地胯下马儿狂吠一声,驮着他穿过一片小树林,直抵一座矮丘脚下。 矮丘顶上,一着藩王织金盘龙袍的高雅身影负手而立,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浩然气概。 韦孝宽浑身剧震,目光闪烁一下,强压心底惊疑,断然下马躬身一礼,“末将拜见吴王殿下!” 幻魔一号伸手虚引,淡淡道:“老将军不必多礼!”说着如有实质的眼神在韦孝宽身上徘徊不去,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意味。 一时间,韦孝宽只觉五脏六腑都给看个通透,浑身上下再无秘密可言,不由大为警惕,斟酌着道:“不知吴王殿下不在扬州纳福,来此何干?” 幻魔一号微微一笑,“孤王受尉迟迥之邀,北上邺城一游,不想半路无意间遇见老将军智勇无双,先是格杀叛将,巧避陷阱,后又以酒肉计打发追兵,着实深谙兵法人心,尽显一代名将防范,令孤王心中不胜欣喜,忍不住邀老将军前来一见。” 韦孝宽不动声色,“吴王谬赞了。”心里却对对方无形无影间控制战马驮他来此的奇异手段忌惮非常。 “老将军不必过谦……”幻魔一号摆了摆手,“若非五六十年来,北方改朝换代仿佛家常便饭,无有长久之帝,恐怕老将军早已是北朝第一名将,甚或是我中原第一名将!” 语气中大有遗憾之意。 尽管韦孝宽饱经风霜,心智坚若磐石,更善用离间计,等闲不为所动,闻得此言亦不自禁地心生共鸣,大增知己之感。 无论武功才情,还是兵法韬略,韦孝宽都自认不输于当世任何名将,而且他少年成名,展露峥嵘,惜乎仕途坎坷,风风雨雨五十余年才勉强位极人臣。 究其根本,还是北朝皇帝更换得太过频繁,每一任新皇登临大位后,都愿意提拔郁郁不得志的年轻俊杰,收为心腹,以此巩固大权,而对于韦孝宽这种才能卓著的“前朝遗老”,则抱着不远不近,废物利用的心态,多半会打发出去镇守一方,令无数经验丰富的文臣武将就此蹉跎岁月,无所作为。 就连之前号称圣明无双的宇文邕也不免俗,战前多次向韦孝宽咨询策略,但真要开战时,往往又将韦孝宽留在大后方镇守要塞,令他只能坐在冷板凳上,眼巴巴看着其余将领沙场建功,加官进爵。 也因此,韦孝宽十分珍惜每次来之不易的征战机会,争取每一战都胜得尽善尽美,更显其出神入化的兵法造诣。 不过么,若是早些时候,韦孝宽并不介意多吴王这么个知己,但如今,他已不愿多费这个闲心了。 “吴王以一己之力威慑南朝,使之再不敢渡江来犯,才是我大周的定海神针……” 幻魔一号打断道:“老将军甘心就此长眠于黄土之下么?” 韦孝宽心头一咯噔,明知故问道:“吴王何出此言?” 幻魔一号好整以暇,“老将军征战一生,暗伤累累,而今不过七十出头,已有精枯气败之兆,分明寿数将尽,死期不是今冬,就是明春。” 说着浑不顾韦孝宽越来越凝重的神色,继续道:“可惜老将军还想沙场建功,阵斩尉迟迥,免不得又得损精耗神,死期至少也会提前一个月……” “吴王慧眼如炬!”韦孝宽不咸不淡地赞许一句,随即沉默下来。 征战一生,杀人盈野,见惯了死亡的韦孝宽并不怕死,但却不代表他甘心就此撒手而去----为将者,谁不希望内则一统南北,平定天下;外则追亡逐北,封狼居胥? 然而这两点韦孝宽都没做到,也再没足够时日去做,让他如何甘心? “此行来的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幻魔一号淡然一笑,挥袖一甩,射出两道红芒,“这个给你!” 韦孝宽探手接住,竟是两粒血色药丸,“这……” “临死前服下,或可为你续命一年半载……”幻魔一号饶有深意道:“只要你想明白了,随时可来面见孤王……这续命药丸,至乎比这药丸更好的东西,孤王手里应有尽有!” 话犹未已,身形毫无征兆地一闪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唯余韦孝宽立在原地,一时间脸色变幻不定。 ……………… 长安宫廷。 杨坚与长孙晟坐而对弈。 “尉迟迥举兵叛乱,挟持相、卫、黎、、贝、赵、冀、瀛、沧、青、齐、胶、光、莒等州兵马,计有十数万之众,更有两淮吴王为其侧援,赫赫声威一时无两…… 丞相不思调兵遣将,讨伐不臣,还有闲情逸致邀卑职对弈,岂非平白落人话柄?” 杨坚直勾勾与长孙晟对视,一语双关,“尉迟迥之事远在邺城,长孙兄之事却近在腹心,杨某怎敢舍近而求远乎?” 长孙晟落子的动作一顿,旋又恢复如常,哈哈一笑,“卑职一介小吏,如何敢与蜀公尉迟迥相提并论?丞相若有差遣,卑职赴汤蹈火,万死无悔!” 杨坚沉吟道:“如今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逌等五王尽数入朝,千金公主远嫁突厥之事不宜再拖了。 长孙兄身为送婚使之一,任重而道远啊!” “分内之事,义不容辞!”长孙晟顿时明白,杨坚早不提晚不提,偏偏挑中尉迟迥正式起兵的关键时刻让他启程前往突厥送亲,实乃深谋远虑,一石数鸟之策。 一则可将他这心腹之患打发到大草原去;二则大周内乱,突厥人很可能会趁火打劫,此时送亲去突厥,恰可安抚突厥人,唯有北疆风平浪静,杨坚才能从容调兵遣将,平定叛乱;三则杨坚送亲出城之时,可以故意给予宇文氏五王可乘之机,让宇文氏五王暴露实力……(。) 第五二七章 乍现即隐 “吴王裴”字旗迎风招展,引领着黑压压的甲士浪潮般漫过山野,涌向前方那座巍峨坚城。 “快关城门!” 荥阳(郑州)城头守军心惊胆战,一边麻利地升起吊桥,阖闭城门,一边派人去城内通报荥阳太守。 顷刻之间,万余甲士在护城河外列阵完毕,不动如山,刀枪如林,森森然肃杀之气油然而生,迫得城上守卒不住吞咽唾沫。 “踏踏踏……” 身着吞金纹龙明光甲的幻魔一号带着寥寥数个亲兵策马出阵,徐徐来到护城河边沿。 身旁一亲兵运足真气大喝:“相州尉迟迥举兵谋反,吴王殿下率兵勤王,途经荥阳,须得入城休整,快开城门!” 守城副将强打勇气,应道:“敢问吴王殿下可有朝廷调令?若无调令,请恕末将不敢私放外州兵马入城!” 亲兵再次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敢将吴王拒之门外?” “下官等岂敢将吴王拒之门外?”另一个声音从城头传出,却是紧急赶上城头的荥阳太守,一个儒雅中不乏威武之气的中年男子,不疾不徐道:“荥阳城小,容不下千军万马,吴王既要入城,不妨令大军在城外扎营,只率数十亲兵入城即可。” 听着太守不卑不亢,软硬兼施的语气,守城军卒似乎找到了主心骨,渐渐镇定下来。 “荥阳郑氏么?倒也算名副其实的北朝顶尖大族之一,有两把刷子!” 幻魔一号嘀咕一句,一眼就看出了中年男子身上那浓浓的士族气息,却并未放在心上,冷笑一下,朗声道:“荥阳郑氏阻碍勤王大军,是欲暗助叛贼尉迟迥乎?” 荥阳太守眼角一抽,明明是趁火打劫,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 “吴王言重了!下官只不过是行驶一郡之首的职责罢了,还请吴王不要为难下官!” 幻魔一号浑身衣衫无风自动,精气神暗暗提聚到巅峰状态,蓦地大喝一声,“荥阳太守通敌叛国,罪当伏诛!” 话犹未已,他挥掌一拍剑鞘,“锵!”的龙吟虎啸声中,一道银虹破空一闪而逝。 “扑哧!” 血雾喷溅,城楼巨柱上多了一柄颤颤巍巍的阔刃重剑。 下一刻,荥阳太守的人头才从脖颈上翻倒,径直跌落城下,摔成肉泥。 霎时间,城头守卒无不手足冰凉,骇然无语,反之城下万余甲兵则士气高涨,一齐高举兵刃,大呼:“吴王威武!吴王威武……” 呼声震动四野,满城俱惊! 幻魔一号一举手,呼声倏止,“叛贼业已伏诛,尔等速速开城,孤王赦尔等无罪,如若不然,待孤王率军杀进城去,必灭尔等九族!” 当然,凭他的武功,固然能够单人只剑硬生生杀上城头,打开城门,但他堂堂吴王,不能再亲临一线,否则太过丢份儿,而像这样杀鸡儆猴,无敌神威乍现即收无疑恰到好处。 果然,城头混乱了片刻后,吊桥和城门在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中徐徐放下或开启。 幻魔一号挥手示意,为防万一,刀盾兵当先开路,疾扑进城,随即火速涌上城头,控制城墙和城门。 至此尘埃落定! 幻魔一号的视线落在趴伏在墙垛口那荥阳太守的无头尸身上,忍不住冷笑一下。或许在文化传承方面,荥阳郑氏可列入中土十大士族之一,但在这武力至上的世界,强势的帝王从不在乎这种盛产文官的附庸士族。 前车之鉴,比之荥阳郑氏毫不逊色的清河崔氏,就险些被北魏道武帝、太武帝杀个精光,还不是屁都没放一个。 所谓的士族,其实与古往今来所有的文官集团一个尿性,弱势的主子受他们重重掣肘、口诛笔伐,反之强势的主子对他们喊打喊杀,他们不仅不敢反抗,还会舔着脸凑上去赔笑, 关键只在于,主子手中是否握着足够将他们灭族的刀枪! 很显然,趁着宇文赟暴毙,朝堂一片风云变幻,主少国疑,权相擅专,国戚造反,而诸多地方官茫然失措的当口,一口气收编了朝廷在荥阳(郑州)以南、长江以北的全部地盘及十数万精兵的吴王,远不是区区一个荥阳郑氏可以抗衡的! 那可是相当于以前半个北齐的地盘,沃野千里,千余万人口,大小城池数百座,无论在哪个年代都可充当各据一方或称霸天下的资本! 须知,如今整个南朝的汉人最多也才一千五百万人口,换而言之,即使他这吴王现下就称帝建国,也绝没人会笑话他! 至此强大的北朝堪堪一分为三,杨坚挟天子以令外臣,仍据有占据关中、巴蜀等广阔地盘,也就是以前的北周旧地,治下人口多达一千五六百万,各色兵马三十余万;尉迟迥占据了以前北齐的北部,而他这吴王则据有了以前北齐的南部,两者各辖人口千余万,各拥精兵十数万。 当然,上述合计的五六十万兵马还说的是身经百战的大周精兵,但若是战端一起,三方各自扩军,那最后的兵马数量可就没个准了。 最起码,如今尉迟迥麾下的兵马就正在滚雪球般膨胀,等到迎战杨坚之时,恐怕少说也得变成二三十万! 整个北朝如今的人口坐拥人口多达三千五百万以上,而南陈只有区区一千五百万,更因大量士族豪强隐瞒不报,实际纳税的人口更少一分……南北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也是以南统北希望渺茫的根本原因之一。 “金角银边草肚皮……现在这基业,现在就算称不上金角,也该是银边了吧?” 幻魔一号目光沉吟,喃喃自语。 争霸之初选择地盘,就像围棋落子,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分,指的正是割据之地的位置优劣。 之前的两淮和扬州一马平川,无险可恃,更夹在两国之间,可谓名如其实的“草肚皮”,而如今自长江以北、荥阳以南的广阔地盘,虽然还比不上尉迟迥那半个北齐的“金角”,但占据荥阳之后,进可攻、退可守,完全可算“银边”,成就霸业的几率骤增数倍! 若是他真要争霸天下,此时就该联合尉迟迥一同抵抗杨坚,毕竟表面上看起来,杨坚实力最强,几乎相当于他与尉迟迥联合起来,而他与尉迟迥则实力相当。 当然,三者的统治都很不稳固,各自隐患重重! 不过,只要他与尉迟迥联手打退了杨坚携大义名分的第一波征伐,那么三分北朝的格局就很可能会稳定下来,往后如何,还需看各人的能力和手段。 “可惜尊主悲天悯人,不愿北朝再次陷入长期分裂的战火之中,竟平白放弃这大好机会!” 幻魔一号暗暗叹息,尽管对于尊主的决定颇为不解,却也没有违背的念头,此次将形势推进到这个地步,已经完成了尊主的目标----既展现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形象,给予杨坚一定压力,又隐隐然将此次内战局限在洛阳至邺城一线的狭小范围之内,不至于彻底打烂北朝。 “殿下的剑……” 入城之时,一个亲兵快步而来,把从城楼巨柱上取下的蛰龙剑递过来。 幻魔一号随手接过,正要还剑入鞘,忽感冰凉的剑柄透着丝丝深入骨髓的冷意,似乎有什么无形之物自剑柄传入体内,使他精神恍惚一瞬,眼前浮现出一幕幕似曾相熟的残缺画面…… 在那画面里,自己长着一张陌生却英武威严的面孔,身着明黄天子龙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一副英雄神武的明君气概! 二十余丈高的城楼顶上,一道玩世不恭而又睥睨天下的黑袍身影邪异一笑,转眼间无声无息地一闪即逝。 从头到尾,城里城外来来往往的千军万马明明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他,偏偏从无人生出抬头仰望的想法,也就从无人发现他的到来和离去。 ……………… 马车粼粼,蹄声绵延。 长龙般的北上送亲队伍中,长孙晟面无表情,乘着高头大马走在公主车驾一侧,虽然与爱人近在咫尺,而且此时更是亲自护送爱人去嫁给别人,但他整颗心早已麻木,唯有一身魔气愈发阴暗深邃。 车窗的红帘悄然掀开一丝缝隙,长孙晟顿时感到一缕幽怨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但他却故作一无所知。 车厢里,一身大红色凤冠霞帔,珠帘罩面,美艳不可方物的宇文涵,正痴痴凝视着长孙晟那英俊而冷漠的脸庞,思绪纷飞。 当她接到圣旨,得知自己被册封为千金公主,并赐婚于突厥沙钵略可汗之时,她曾一度感到天塌地陷,伤心欲绝,而且她并非没想过让长孙晟带她远走高飞。 但长久以来的皇族政治熏陶让她明白,她父亲宇文招身为赵王,皇帝宇文赟的亲叔叔,本就受到宇文赟的猜忌,若她再抗旨不遵,定会给予宇文赟降罪于她父王的借口。 到时候,她一家老小绝难幸免! 之后宇文赟不在了,却又换成了更为专权且险恶的杨坚,尽管杨坚一上台就将她父亲在内的五个宇文氏亲王尽数召回长安,赐予高位,但朝内外一切军政大权尽操于杨坚之手,宇文氏五王有名位而无实权,不得不小心谨慎,以免招致杀劫临头。 凡此种种,可谓杨坚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就在她的送亲车队开出长安城之时,她的堂兄毕王宇文贤与其余五王趁机谋杀杨坚之举还未动手便已泄露,宇文贤给杨坚当场拿下,难逃一死,好在包括她父亲宇文招在内的五王虽幸免于难。 但宇文涵也隐隐感觉到,这并非是杨坚真的宽宏大量,既往不咎,而是杨坚需要表现出一代雄主的气度给大周上下的臣子们看,为将来的顺利篡位做铺垫,同时也是杨坚料准了若是真要处死五王,必然会有大量朝臣五王求情,他未必能够如愿杀死五王。 不过经此一着,宇文氏五王一旦下次再犯到杨坚手里,那就没人再会为他们求情了。 值此紧张时期,宇文涵更不敢向长孙晟提出让他带她私奔,只因那么做无异于亲手将她父王送上断头台。 即使此刻长孙晟就近在咫尺,她也不敢开口,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只能这么静静凝视着长孙晟,幻想着通往突厥牙帐的路途再长远一些,最好永远走不到尽头。 长孙晟的锐利目光再次扫过车队前部的仪仗队及后部的陪嫁物品,看似一副尽忠职守的模样,实则他心头忍不住一阵嗤笑----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陪嫁物品,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瓷器、香料、食盐、茶叶、布帛等大草原的稀缺品。 “虚伪的礼制……儒门假惺惺的教义除了自欺欺人,其余一无是处!”。 《论语》有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意思是君子看重的是道义,小人看重的是利益。 然而实际上,身为当世儒门正统的士族文官正是经商的主力,在国家大事上更绝口不言“利”字,但所作所为却恰恰相反。 其中一个奇葩,就像大周与突厥和亲这样的两国通婚,明面上双方皇族为了撑面子,各自的聘礼和嫁妆都丰厚无比,足以装上大大小小数千车,让无数百姓赞叹皇家的财大气粗。 唯有知道内情的人才明白,这巨量财货往来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聘礼和嫁妆,而是双方心照不宣、各取所需的一次国际贸易! 大周得到了足够数量的上等战马,而突厥贵族亦将得到让他们满意的奢侈品。 “不过么……突厥贵族越是**,岂不是对我此行达成目标越有利?” 长孙晟淡漠地想着,眼中闪过自信的精芒。 若说世上有谁最想东西突厥四分五裂,不是饱受突厥欺压的吐谷浑、高昌、契丹等小国,也不是对突厥狼骑忌惮不已的杨坚,而正是他长孙晟! 尽管他计划着在突厥下子,将魔相宗的势力转移到塞外漠北! 其实这不难理解,而且还套用的是中土士族门阀早已使得炉火纯青的把戏----历来每当士族门阀看上了一个出身寒门的杰出人才,想要收为己用,第一步不仅不是给那寒门子好处将其收买过来,反而是暗地里以种种手段迫害那个寒门子弟,逼得他走投无路,落魄不堪,此时这士族门阀再以救世主的面目出现,只消花费一点点代价就能将那寒门子弟收入囊中,令其死心塌地、任劳任怨一辈子。 说穿了,也就是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的区别,若是没有“雪”,那就得创造“雪”! 与此同理,长孙晟自忖,若是他此时前去投靠突厥,那么称霸大草原的突厥高层根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一不小心他就成了突厥对外扩张中的牺牲品,但若是突厥四分五裂,内战频频之时,他再去择一明主而辅之,则可一跃而为宰相之尊,执掌大权,一展抱负。 既如此,那他今后所要做的不是吃里扒外,出卖大周来讨好突厥,而是恰恰相反,他需要帮助大周祸害突厥,直至突厥四分五裂,势力大衰。 那时候,他再率领魔相宗的精英投靠突厥的某一位雄主,必会得偿所愿。 如今他将要在突厥所下的第一粒棋子,正是身旁车厢里这位深爱着他的少女;而第二粒棋子,则正是他自己! “这一路,不仅是我亲手送别爱人之路,更是我彻底抛开情与爱的负累,全力以赴地一一会过草原高手,扬名塞外之路!” 此间种种,无疑会是对心灵更高层次的磨砺和考验,正是他精神苦行法的第二阶段。他相信,等他从大草原归来,必将脱胎换骨,成为可堪与裴矩、祝玉妍争锋的一代顶尖高手!(。) 第五二八章 仙门岔路 马鞍山深处,冰洞密室将世间的一切纷杂尽皆隔绝在外。 无论是长孙晟与大草原群英的斗智斗力,惺惺相惜;还是阴癸派在长安联合宇文氏五王与杨坚明枪暗箭,杀机重重;至乎幻魔一号扩张领地,经营基业,以及与尉迟迥虚与委蛇……凡此种种,都已给石之轩抛到九霄云外。 “看来,还是得运用这东西……” 盘坐在冰晶圆台上的石之轩轻叹一声,双手盘抱,全心全灵地集运阳神之力,渐渐地两掌之间多了一团太清罡气,其内仿佛充斥着什么无形之物,冲击得太清罡气不住扭曲变形。 唯有道行深湛,开启无上慧眼之人才能看见,那是一颗仿佛存在于异度空间的炽金光球,玄之又玄,浩瀚而又虚渺。 正是石之轩之前所截取的那团人道气运本源! 似乎感应到这团近在咫尺的气运本源,静静躺在冰晶圆台上的暗金色舍利晶球顿时放射出无量漆黑毫芒,邪气森森。 可惜受到奇异晶球的强力约束,丝丝缕缕的漆黑邪气根本无法彻底脱离晶球! 蓦地,石之轩双掌一翻,那团太清罡气裹着炽金光球缓缓腾飞到他头顶上方,凭空悬浮着滴溜溜旋转个不停。 下一刻,石之轩头顶百会穴一亮,一颗有若实质的清金氤氲云光球浮现升起,五彩灵光明灭闪耀,美轮美奂……竟是他的阳神凝聚体! 仿佛给无形之力操控着,他的肉身徐徐平躺下去,就像沉睡安眠一样。而舍利晶球则突然活过来似的,轻飘飘浮空,在冰室里悠哉遨游。 “咔咔咔……” 圆台上的冰晶飞速凝结增生,眨眼间就将他的肉身包容封冻在厚厚的冰层里。 而半空处,太清罡气如漩涡般流转不休,所产生的磅礴引力把石之轩的阳神光球和气运本源混合在一起。 “燃烧吧!” 无形声波汹涌咆哮。 太清罡气里五彩灵光明灭爆闪,好一阵扭曲变幻之后,两者彻底融合为一,阳神光球外裹了一层熊熊燃烧的半透明炽金光焰,就像一颗浓缩之极的小太阳! 周遭虚空仿佛煮沸的开水,肉眼可见地扭曲沸腾起来…… “终于抓住你了……” 凭着冥冥中那股欲拒还迎吸引力,实则是两个世界之间的引力、斥力等诸多玄之又玄的无形作用力混杂不清的综合联系为桥梁,阳神的感应之力在气运光焰的加持下徒增十倍,刹那间透过无穷时空,再次触及到那一具熟悉的半吊子金身和紫虚宝剑。 “就是现在!” 神念波动,震彻虚空。 三丈之外,无穷无尽的太清罡气凭空涌现,汪洋巨泽般翻滚澎湃,一红一白两股凝如实质的能量倏地浮现,就像两条活泼的鱼儿,在太清罡气的海洋里衔尾追逐的同时体积疯狂膨胀,至阳至热和至阴至寒两股截然相反的气息浓烈无比。 反之,磅礴无量的太清罡气则不住凝缩,似乎要聚敛成一颗圆球。 眨眼之间,至阴至阳两股能量已经交触,并没有发生寻常劲气交击的爆裂后果,反而如铁遇磁石般紧紧粘合,仿佛两条鱼儿首尾衔接,高速运转,同时亦给不住凝缩的太清罡气球死死拘束压缩,构成了一个立体的太极图。 虚空疯狂扭曲起来! 忽然间,整座冰室陷进伸手不见五指,连夜眼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的绝对黑暗里去,就像挪移到了另一空间去。 石之轩再感觉不到冰室,更感觉不到自己的肉身,只感觉得到阳神和舍利晶球,那是元神层面的存在! 一切都静止了! 时间和空间似被这至阴至阳水火交融的太极力量操控了,再不以平常的方式运作。 然后在这绝对黑暗里,一红一白两股能量仍在高速运转,仿佛成了这神秘天地的永恒核心,发出撕裂了虚空的电焰,像蜘蛛网般散射半空。 它们散发的无穷光芒,本该照得任何阴暗敌方明如白昼,偏偏此刻的四周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一个奇异的空间出现了,却是眨眼即逝,令人疑幻似真。 “这就是所谓的‘仙门’么?” 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穿越“仙门”,踏足“仙界”,就在这一刹那! 然而石之轩却一反常态地无动于衷,裹着气运光焰的阳神根本没有冲进“仙门”的想法,反而悬浮不动,抓紧时机全心全灵地感应着“仙门”的微妙本质。 下一瞬,“轰!”,无可抗拒的能量从“仙门”涌出来,紧接着“仙门”就要关闭…… “走也!” 恰在此时,石之轩那光焰缭绕的阳神倏地投入舍利晶球,然后驾驭着舍利晶球电光般激**射过去。 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清光金芒的舍利晶球,就像逆水行舟一般,顶着“仙门”涌出的能量狂潮硬生生冲进了“仙门”。 此刻若要踏足“仙界”,就该奋力一冲,直到“仙门”通道的尽头,然而石之轩再次做出反常之举,竟驾驭着清光荡漾的舍利晶球一个盘旋,狠狠撞破了“仙门”通道的侧壁,并在一瞬间融入了冥冥中所感应到的那两个精神烙印所在世界的波动,消失无踪。 整个过程尽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像是在迈入某一个大门的刹那戛然而止,又诡异地撞破了门框,从缝隙里挤出去了一样! “轰!” 狂猛的力量继续往四外冲激,“仙门”彻底关闭。 转瞬间一切风平浪静。 整个冰洞密室似乎给超级风暴肆虐过一样,储蓄着巨量太清罡气的冰晶圆台和周遭冰壁竟给生生刮去了一层,碎冰渣、冰块遍地都是。 好在石之轩早有所料,封冻着肉身的冰层足够深厚,被刮去的那一层不过十之一二而已,否则若是他丝毫防护也不做,此刻他的肉身即使不会灰飞烟灭,也会遭受重创。 ……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云海翻卷,清光朦胧的晶球凌空滴溜溜轻旋,无形的神念波动荡漾开来。 “那股强大的牵引之力……所谓的‘仙门’果然大有问题!” 石之轩那光焰缭绕的阳神从晶球上脱离,晶球所闪烁着的清光顿时消失,恢复成黑芒闪烁的暗金色。 不过漆黑毫芒竟淡薄了不少,似乎晶球里的邪灵元气大伤。 事实也确是如此,未免阳神为晶球所困,之前他也只是将一小半阳神注入晶球,联合晶球里的邪灵之力,共同抵御从“仙门”另一边狂涌出来,只针对物质而对元神灵体无效的那种强大无匹的神秘力量。 不仅晶球里的邪灵耗损了大量元气,就连石之轩的阳神也累得不轻,阳神表面那由气运本源燃烧而成的奇异光焰更是损耗殆尽,此刻正渐渐熄灭。 “人道气运本源果然不愧是最近似于天道本源的玄妙力量,我的阳神经过气运光焰的煅烧淬炼,竟然更上重楼,不仅愈发纯净无暇,通灵如意,就连之前分割那一丝本源所造成的损伤也堪堪痊愈了!” 重新化成人形的阳神法身啧啧赞叹着,仿若一团虚空清气构成的半透明左手虚握着舍利晶球,一边打量起周遭的环境,一边仰头耸了耸鼻子,做出吸气和享受的模样。 “这世界波动,好怀念的味道……可惜就是天地精气愈发稀薄了,惰性也更严重了!” 又感受着晶球里邪灵的萎靡状态。 “由此看来,须得很长时间才能补足邪灵的元气!” 皱了皱眉头,精神念力无视了重重空间,探入那个精神烙印,整个阳神倏地化作一道清气,一个盘旋裹了舍利晶球,仿佛一阵长风般冲出层层云海,直往下方的无垠大地投去。 “师妹、梅娘、封师兄、成师弟、守乾、平之……还有风师叔!” 思及就要再次见到久违的亲人,即使以他的心境修养,也忍不住暗暗激动。 恍惚间,一座宏伟城池迅速拉近放大,纵横交错的大小街道,高高矮矮的楼宇屋舍,熙熙攘攘的人群车马…… “皇极殿!” 无视了殿外值守的重重禁卫,清风在屋檐琉璃瓦棱处一绕,便携着舍利晶球遁入了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径直投向龙椅上端坐着的那具肉身,从其头顶没入,晶球也滑入了左袖里。 “怎么回事?” 沉寂了不知多久的肉身蓦地震了震,气息扭曲,却并未能如愿站起身来,清净无瑕的阳神本能地疯狂排斥着肉身里无处不在的浓烈腐朽气息,就像水火相激,无法共存。 阳神灵力强大无匹,当然可以硬生生压制这腐朽气息,侵占并驾驭这具肉身,但恐怕用不了三五日,这具肉身就会彻底崩溃、腐烂…… 激动之情顿时不复,阳神无奈重新出窍,悬浮在丹陛上空,沉吟不已。 “当年我元神离壳前刻意在躯壳里充满了乾阳清气,本以为能够保持躯壳金刚不坏、百年不腐之余,还能最大程度的保留血肉生机…… 只可惜,没了元神的镇压稳定和入微操控,这些乾阳清气天长日久之后竟然渐渐散乱起来,最终虽然仍能勉强保持躯壳不腐,却再不能延续血肉生机。 而血肉生机尽化死气之后,又反过来侵蚀乾阳清气,使之变质成了一种奇异且顽固的腐朽之气……” “失算了……失算了!” 今时今日,这具肉身已经不复当初的温软鲜活,而是变成了冷冰冰的死物,就像一尊玉像,甚或一具硬邦邦的僵尸! 就连曾经肉窍圆满而自然散发的淡淡檀香也没有了。 “难怪肉窍里的精神烙印消泯溃散得如此厉害!” 当初的他,无论道行,学识,还是神通灵力,都不能与如今的他相提并论,难免百密一疏,否则若有如今这凝结空间的太清罡气,也不会弄出这么大的纰漏。 “罢了……舍利晶球就暂且放在这里,先去寻守乾,也不知他这皇帝做得怎么样了?” 阳神复又散化成一阵清气长风,径直透墙而出。 …… 养心殿。 任盈盈独坐龙榻之前,纤纤玉指扣着一只腕脉,凝眉不散。 仿佛永远停滞在二十五六岁月的她一身凤冠霞帔,成熟优雅,风姿绰约,美艳不可方物。 最难得的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一抹儿端庄雍容,带着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高贵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龙榻上躺着一个三十出头的英俊男子,身覆明黄锦被,露在外面的衣领、袖口也是明黄色里衣,此刻男子呼吸绵长,神情安详,仿佛陷入了深深沉眠。 任盈盈轻叹一声,把男子的手腕放回锦被里,精致的嘴角露出丝丝苦涩,“难道你当真忍心弃我们母子于不顾,就此长眠不醒?” 原来,英俊男子正是岳不群的长子,大华帝国的开国太祖,岳守乾! 素手揉了揉额角,任盈盈眼中忍不禁现出一抹儿不堪重负的疲惫之色,令人见之生怜。 一阵清气无声无息地透墙而入。 “怎么会?守乾为何会经脉混乱,百穴移位,差不多就是个植物人……莫非是练功走火入魔?” 无形的神念波动荡漾开来。 任盈盈仍自意气消沉,一无所觉。 “不管了……先借守乾的躯壳一用!” 清气凌空一个盘旋,决然一头扎入岳守乾体内。 下一刻,“岳守乾”倏地睁开双眼,闪电般掀开锦被,一手抓向任盈盈的咽喉。 任盈盈悚然一惊,本能地想要运功反抗,却忽觉娇躯给一股浑然大力死死压迫,根本动弹不得,宛如周遭空间都已被冻结住了。 还不等她目露骇然,雪腻的脖颈已给“岳守乾”的大手紧紧扣住,再也说不出话来,紧接着体内刚刚提聚的功力也给大手注入的精纯真气一下子冲散,周身大穴一齐被封。 “岳守乾”松开手,坐回榻上,一边微微活动着僵直的肢体,一边淡淡道:“盈盈,守乾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任盈盈玉容遽震,美眸尽是不可置信之色,显然一下子就分辨出这个久违的声音和语气,忍不住斟酌着道:“是否父亲大人仙驾降临?” “不错……多年不见,想不到盈盈你的心机和武功都精进如斯!” “岳守乾”依然用着曾经属于岳不群的神情语气,外加岳守乾和岳不群父子长得本就很是相像,直让任盈盈以为从前那个风华绝代的教主重现眼前。 然而任盈盈到底继承了任我行的狡诈多疑,绝不会轻易相信某些匪夷所思之事,眼神一闪,蓦地扑哧一笑,娇嗔道:“好了守乾……你刚醒来,就别装父亲大人来戏弄我了!” 她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放大了声音,“刚刚我才给你把过脉,你走火入魔的内伤似乎并没恢复啊?” 石之轩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任盈盈的香肩,意味深长道:“此方空间已给本尊的神通法力牢牢封锁,一丝声音都传不出去,盈盈你不必白费心思召唤人手了!” 霎时间,任盈盈只觉他轻拍自己的动作和韵味似曾相识,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少林寺一战,岳不群也曾伸掌贴着她的肩背,予她的感觉一般无二的平和温柔,但又隐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漠。 这不是岳守乾所能假装得出来的! 任盈盈美眸一亮,心里顿时有了决断,忍不住大大松了口气,“原来真是父亲大人元神归来!” 有一个“飞升成仙”的公公,她对修真了道的专业知识已非吴下阿蒙。(。) 第五二九章 委屈一下 “这么说,自我破空离去至今,仅只十七年么?” “是啊……”任盈盈幽幽叹道,不动声色间把之前那种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威严气质收敛起来,仿佛悄然恢复成了十多年前那个俏丽而精明的少女。 面对这个高深莫测,更一度颠倒乾坤、白*日飞升的公公,她总是下意识地隐藏和伪装自己,才能获得心理上的安全感,尽管她很早以前就知晓,包括她在内的任何人,在这公公的如炬法眼之下,都像不着片缕一样毫无秘密! 石之轩眸光连闪,心下沉吟起来:我遁入那个世界,即使不算轮回投胎前元神滞留虚空的那段不知多久的迷离时间,单单出生之后也已过了将近三十年,而这个世界才过了区区十七年……两者的时间流速之差近乎两倍! 如此看来,莫非世界的天地元气浓度和活跃性还与时间流速成正比?还是说,时间流速本质上其实就是天地元气的运转周期? 人类计时所谓的年月日,其最根本的日月交替只不过是天地间阴阳二气太极圆转的标志罢了! 大道有体有用,体者元气之不动,用者元气运于天地间。 如果把混沌虚空里的一个世界看做一个巨大的元气团,那么很可能,这元气团的纯度密度决定着世界空间的大小强弱,而元气团的运转周期则决定着世界时间的流速快慢…… 石之轩眸中闪过淡淡的明悟,手掌凭空虚抓,似乎抓住了一团无形之质: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濒临枯竭和沉寂,也就标志着时间流速进入了缓慢期,个体力量体系的发展演变即将衰落到底,取而代之的则是群体力量体系蓬勃发展,冲上波峰,也就是所谓的科技大爆发! 果然,任盈盈娓娓道来,“大华国势稳定之后,守乾调运倾国之力推动全真教既有的工业根基,使之飞速膨胀,每三五年就会攀上一个新台阶。 同时又以不住更新换代的坚船利炮及各种各样的工业产物陆续武装和训练了百多万新式军队,十多年来不断南征北讨,跨海出击,探索、占领并移民的海外领地固然数不胜数,捕获的各类肤色奴隶也应有尽有,海外发掘的巨量种种资源又反过来促进了神州本土工业的积累和发展…… 初时还有海外蛮夷称呼我大华军民为‘黄色瘟疫’,但后来得到全真传教士的孜孜教化,无不心甘情愿地匍匐我大华**天**朝脚下,尊称我大华军民为‘黄色圣光’,最后我大华军民也概括自己的势力范围为‘黄色共荣圈’!” 石之轩微微颔首,“难怪我从天而降时看到整个京城面貌大变,如今全是钢筋混凝土质地的各类建筑……就连皇宫表面上无甚变化,内里实质也全然不同了!” 说着视线一一掠过养心殿的大理石地板、立柱及玻璃窗、钢筋混凝土外贴瓷砖的墙壁,至乎天花板下的偌大电灯! 任盈盈继续道:“不过,到了这种程度,大华的发展速度终于缓慢下来,守乾志得意满之余,也不甘于只做一介富贵皇帝,想要追随父亲大人的脚步,踏上成仙了道之途。 于是乎,守乾责令太子监国,而他自己抛开国事,彻底沉迷于修真炼气之中……不料八个月前一次行功出了岔子,以致经脉错乱、百穴移位,成了如今这般活死人的模样。 风太师叔、封师伯还有少林方正大师、武当冲虚道长都来看过,用尽方法也难以治愈,至今他们四位还留在宫内,日**日探讨治疗方案…… 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文武百官朝议再三之后,决定由太子登极为帝,尊守乾为太上皇,安居颐养……” “哦?”石之轩神色不动,淡淡道:“新皇年轻,手腕稚嫩,未必驾驭得了诸多能臣悍将,定然还要你这太后多多从旁帮衬吧?” 任盈盈低眉顺眼,“此乃儿媳的分内之事。” 之前她那一番言语,固然不敢撒谎和扭曲事实,但也能避重就轻,把她自己从肮脏血腥的权力争斗和皇位交替之中悄然摘了个干净。 然而事实上,她身为岳守乾的正宫皇后,新皇的生母,与新皇一样天然处于权力漩涡的核心深处。 既如此,她不仅不可能置身事外,反而凭她的心机手腕,很可能还是个杀伤力惊人的“圣斗士”! 不过,她没有以太后之尊欺凌皇帝至乎垂帘听政,已经是良心大大滴了。 对此,石之轩倒也没什么不满,岳家既然成了皇族,享受着无上权力的荣光,自然也得承载皇族该有的种种光与暗、苦与乐……权力漩涡潮起潮落,适者生存! 任盈盈忍了许久,终于斟酌着问道:“父亲大人神通广大,能否治愈守乾的状况?” 石之轩皱了皱眉,“肉身的状况不难矫正,此刻我已将错乱的经脉、窍穴和精气重新理顺,但守乾的脑海曾被走火逆乱的真气冲击焚烧,识神溃散,元神无所凭依,早已离体而去,此刻指不定都给自然法则洗涤完毕,重新投胎了……” 若非如此,他在附身的那一刻,直接窥探岳守乾的记忆即可,又何须任盈盈一一赘言? 今时今日,他对生死轮回的理解已然超乎俗世,不可以常理度之,因此对于岳守乾的不幸也没有常人想象中那般沉重。 “没办法了么……”任盈盈闻言沉默下来,思及当初岳守乾七窍流血,真气沸腾仿佛煮熟的大红虾的恐怖模样,其实她和一众知情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此刻得了确认,也只不过是彻底戳破那层窗户纸,再不能自欺欺人罢了。 历朝历代,不务正业而沉迷修仙的皇帝屡见不鲜,但最终或是炼丹嗑药,中毒而死;或是炼气走火,暴毙而亡……只是朝廷公布皇帝的死因时往往文过饰非,美其名曰罢了! 收拾心情,任盈盈轻声道:“父亲大人是否要召见母亲和几位姨娘,还有风太师叔、封师伯、平之等人?” 石之轩摸了摸鼻尖,一想到顶着儿子的躯壳与大小老婆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那画面实在太带感,让他自己都不忍直视,不由摆手道:“罢了……我原本的遗蜕已不堪一用,就暂且不通知他们了,免得打扰他们的正常生活。” 顿了顿,又直视任盈盈,“我此次归来的消息,只限你一人知晓,切不可随意泄露!不过么,你等会儿先去把紫虚宝剑取来,我还有事吩咐你去办…… 嗯,紫虚宝剑这些年似乎有了什么变化,你们没发现么?” 任盈盈美眸闪过回忆之色,沉吟道:“守乾一直视紫虚宝剑为父亲大人留给他的仙灵之物、镇国之宝,从不离身。 大约十四五年前,守乾发现每逢至阳之日的午时三刻,紫虚宝剑都会自行震颤,轻吟不已,似乎在与天地阳气相呼应。 于是守乾突发奇想,每到那时,就以他自己的血喂养宝剑……长此已久,我们都感到紫虚宝剑的灵性愈发强大,守乾更乐此不疲,十多年来一直如此施为。 今年守乾出了岔子,就由小皇帝继承此事……” “原来如此!” 石之轩心头一动,紫虚宝剑的灵性以剑身里的【乾阳无极】意境烙印为核心,在至阳之日的午时,自然会与天地至阳之气生出共鸣,至乎汲取最至阳之气壮大己身。 值此一刻,皇帝的精血或许算不上什么“真龙之血”,但却可以藉此将紫虚宝剑和大华的气运金龙紧密连接,使其灵性受到气运金龙的洗涤淬炼,恰可与至阳之气相辅相成,蕴养效力呈几何倍增。 凭借大华如今两亿有余的人口基数和全民习武的强悍信念,其气运金龙囊括了整个世界的人道大势,不可谓不庞然无匹,比之那个世界的大周气运金虬不可同日而语,足以渐渐地将紫虚宝剑蕴养成气运之宝! 剑中【乾阳无极】的意境烙印随之越来越强,也是应有之义。 一时之间,石之轩也对大华帝国这横亘大半个地球的气运金龙眼红无比,险些忍不住想要故技重施,截取其气运本源,而且有了紫虚宝剑这镇国之宝为媒介,具体操作可简单不少。 好在他总算还顾念着几分香火情,不想老岳家国破家亡、断子绝孙----本来一家一姓控制这么大的帝国就已经很危险了,一个不好,革***命**之火星星燎原,就算他武力再强,光是满地球灭火也能把他累死。 “不过么……就算不能跟之前那次一样疯狂截取,偶尔通过紫虚宝剑汲取那么一点点气运本源,应该不碍事吧?” 石之轩摩挲着下巴,默默计算着每次的提取量定为多少合适?多少分量才够让他的阳神进行一次“异界跃迁”……一时间眸光迷离。 好死不死地,他此刻正直面着任盈盈,令任盈盈顿觉这个出了名儿风流倜傥的公公瞧着自己的眼神渐渐耐人寻味起来,忍不住俏脸泛红,浮想联翩,至乎略有些坐立不安。 恰在此时,宫女在殿外扬声通报:“启禀太后,仪太妃求见。” 石之轩下意识地把精神念力探出殿外,忍不住神色一动,暗赞一句:好一个风姿绰约,纯洁与妩**媚集于一身的美妇人……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说的不正是她么? 不过,这不是仪琳么? 石之轩压下了荡漾的心情,不无奇怪地问道:“仪琳不是嫁给冲儿了么,什么时候又成了太妃?” 任盈盈看着他的神色愈发古怪起来,令石之轩暗觉不妙,隐隐然有了某个猜测。 果然,但见任盈盈垂首低声道:“仪琳嫁给令狐冲后生下一女,可惜令狐冲有了家室,还是惯常我行我素,呼朋唤友,酗酒成性…… 十二年前有一次,令狐冲酩酊大醉时【吸星大*法】的隐患爆发,直接糊里糊涂地死了,只留下仪琳母女以泪洗面。 守乾不忍她们孤苦无依,就把她们母女接入了宫里赡养,后来……后来仪琳就成了守乾的妃子。” 石之轩摸了摸鼻尖,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尴尬,暗骂一句:兔崽子,真会捡便宜……莫非当真遗传了老子欣赏人**妻**熟**妇的光荣癖好? 当然,他嘴上则恬不知耻道:“吾心甚慰,守乾果然跟我一般无二的心地纯良、义气无双……为了更好地照顾师兄弟的妻女,连名声都不在乎了!” 任盈盈暗暗咋舌:不愧是父子,这脸皮和好**色的性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朋友妻不客气,还能说得这么大义凛然? “父亲大人,仪琳应该是来看望守乾的……您看是否打发她离去?” 石之轩心念一转,一边躺回龙榻上,开始闭目装昏,一边道:“不必了……仪琳这孩子命苦啊,大不了我就暂且委屈一下,让她进来吧!” 任盈盈:“……”(。) 第五三零章 归去来兮 “架!驾……叮铃铃……” 水泥街面平整宽敞,四马并驱的加长版马车辚辚而行,马颈下的青铜铃铛响个不停,提醒路人公交马车已到。 赶车的中年男子精瘦独臂,留着寸头,胡子拉碴,颇具风霜之色,精力勃勃的眼神扫了下右前方不远处的路口站牌,回头向着长长车厢里的八个乘客吆喝一句:“油坊街快到了,有下车的应一声!” 蓦地,独臂车夫神色一变,一拉缰绳,将原本贴着右侧行驶的马车往路中间一偏,同时竭力刹车。 就在这一刻,前方咫尺之外的胡同转角处轰然冲出两匹青葱健马及其后富丽华贵的红木马车,险之又险地与加长版马车擦身而过,也刹住了车。 若非独臂车夫耳目敏锐,反应及时,恐怕此刻又是一起严重车祸! 吓了一跳的独臂车夫对着那辆富贵马车的车夫提醒道:“老弟,车来车往,小心着点儿!” 同样惊了一身冷汗的富家车夫回过神来,却是勃然大怒道:“哪里来的贱民?会不会驾车?” 独臂车夫脸色一怒,但眼见对方的青葱健马和红木马车分明乃是权贵人家专用之物,心有顾忌,只能嘟囔道:“要真出了车祸,阎王爷可不管你是公侯还是贱民,一律非死即残……” 富家车夫更怒,“独爪匹夫,胆敢诅咒我家郡王?” 一听到“郡王”二字,独臂车夫脸色一变,顾忌之意更重,加长车厢里的乘客们也法纷纷开口劝解。 “老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郡王爷配个不是吧!” “是啊老陈,郡王爷龙子龙孙,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老陈,听哥哥一句劝,退一步海阔天空呐!” 华贵马车的玻璃窗拉开,露出一张英俊贵气的脸庞,瞥了眼独臂车夫,淡淡道:“看你也是伤残退伍的军士,岂不知尊卑有别?” 独臂车夫脸色顿时阴沉下去,握着缰绳的手指猛然用力,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目露忿忿不甘之情,看着那个年轻郡王的目光不仅不见谦卑敬畏,反而带着丝丝怨恨冷意。 “罢了……继续赶路!”那年轻郡王轻轻摇头,视线掠过公交马车的四匹驽马,感慨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古礼制曰: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如今朝廷风气开放,不再限制平民驾车之马的数量,平民不知感恩倒也罢了,如今竟还藉此以下犯上,混淆尊卑……” …… 远远地皇宫高楼之上,石之轩负手而立,将街面上的这一次冲突收入眼中,喃喃自语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越是繁华强盛的王朝,腐烂得越快,岳家这么快就出现这种自命不凡嘴脸的子孙,恐非偶然啊!” “由此观之,岳家的帝国最多撑个两三百年也就到头了……兴衰罔替,任其自然便罢!” 他并没有渴求永恒王朝的狭隘念头,事实上,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对这些身外之物,一直抱着顺其自然,因势利导,可取则取,当舍则舍的行事风格。 就像当初他经营基业,至乎推动岳氏王朝的建立,也是顺从本心,想要改变世界,改变历史,以及为家人留下些许依仗罢了……说到底这也是一个“天外来客”的应有之义。 反之,若他为了表明自己仁义无双、大公无私而把推动世界的成果留给朱元璋的子孙,那才是违背本心自然呢! 如今他或许可以凭借种种明暗手段强行延续岳氏王朝的国祚,但那对岳氏子孙未必是福。 “况且,无论从遗传学,还是从感情上来说,五世之后的子孙,还是他的子孙么?管他们去死!” 石之轩眸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幽邃漠然,手中摩挲着舍利晶球,一连月余的连续充能,终于让晶球里的邪灵恢复了元气。 “事实证明,物质实体确实可以像元神灵体一样跨越时空,穿梭世界,只不过物质跨界远比元神跨界要消耗更多能量保存自身罢了。 或者说,无论物质实体,还是元神灵体,穿梭世界的前提是,该存在能够抵御住时空能量的冲击和挤压而继续生存,就像【炼神还虚】至乎更高层次的元神,还有充满元能,非人力所能摧毁的舍利晶球!” “放诸于修行之途,也即是说,无论是元神本质,还是肉身本质,在达到‘横渡虚空’的层次时,均可‘破碎虚空’!” “而若要肉身足以‘横渡虚空’,那就得达到比广成子、八师巴、蒙赤行等人那种金刚之身更高等、更坚硬的程度……‘打破虚空、见神不坏’么!” 所谓‘打破虚空,可以见神’,对自己的肉身洞悉入微,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一切细微窍穴的作用,清楚地知道这些窍穴有什么功用,在生存和战斗中发挥着什么作用……凡此种种仅是基础。 时间如大河,每时每刻都在无情的冲刷着生命。 如何更进一步,凭借这种对肉身洞悉入微的境界,将战斗和时间冲刷对肉身所造成的任何细微损伤一一修补复原,让肉身一直保持在最佳状态,顺着最合理最合适的方式进化提升,至乎成就不老不死、不朽不灭的永恒状态,才是肉身打破虚空的终极奥秘! 石之轩的元神修行如今已经开始尝试炼虚,可谓已经瞥见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之永恒状态的一线曙光,但他的肉身却没法搭上元神的顺风车也达到不老不死、不朽不灭的永恒状态。 据他自己估算,如今他那具肉身在元神灵力的全力蕴养下,也最多活个三百年,就会衰老得不成样子,至乎遭到元神的本能遗弃! 这也是向雨田即使有着邪帝舍利这种储蓄元精,延长寿命的至宝,最终也不得不尝试破空离去的根本原因之一----元精再多,也不能保证肉身无限制地不老不朽。 这是碳基生命的先天局限! 若不能打破这个局限,肉身根本就不能获得真正的长生不老,而打破这个局限的关键有二: 一者宏观,在于改变肉身的生命形式,例如使之转化为更为长寿的妖兽、神兽、灵兽之体,甚或硅基生命、金属生命之类,但这亦非终极状态; 二者微观,在于提高肉身所存在的层次,也即是改造肉身分子原子的物质结构,至乎提升肉身物质所存在的空间维度,使之能够像炼虚元神一样,不断嵌入更深层次的虚空,汲取更高等的元力,所谓的仙躯魔体,肉身成圣,不外如是。 至乎肉身彻底成为虚空的一部分,与道合真,直接汲取无尽混沌时空的本源之力来生存,就像所谓的“虚空巨兽”、“混沌魔神”! 概而言之,这是一种物质层面的【炼虚合道】,与元神层面的【炼虚合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无论何种修行,到了这殊途同归的最终阶段,都得开启深入虚空,冥合大道之途! “第二元神之魔种,种魔炉鼎……不朽不灭之金身,炼体神功,亦或以炼体为主流力量体系的世界……” 石之轩呢喃着,脑中闪过一个个中武、高武至乎仙武世界,反复搜索着其中的可乘之机,阳神的炼虚阶段永无止境,亦无法强行速成或假诸外求,但魔种和金身却截然不同,还有偌大的突飞猛进的空间。 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吐出口气,暂且放下修行方面的纠结,转身俯视着金碧辉煌的皇宫,复杂莫名的目光跨越重重空间,投注在那金菊怒放,热闹非凡的御花园。 “二筒……” “四条……” “碰!” 象牙麻将特有的清脆碰撞声不绝于耳。 今日是中秋佳节,朝堂下至小吏捕快,上至皇帝太后,都已放假休沐。不过,后**宫一家子蜗居深宫,平日里本就无所事事,今日闲极无聊之下,就连朝气勃勃、精力旺盛的年轻皇帝也加入了搓麻将的行列。 功力深湛而花容依旧的宁中则、梅娘、杨素霓三位奶奶级长辈,无疑是皇帝的最佳牌友。 没有出乎某人的预料,宁中则等女当初虽因他的离去而怅然不已,但一众熙熙攘攘的儿女们却又令她们操碎了心,再没有多余精力来思念他。 久而久之,她们潜移默化地适应了没有了他的生活。 如今儿女成人,又开枝散叶,孙儿、外孙的数量年复一年地翻倍暴增,各种狗屁倒灶之事纷至沓来,继续令她们劳心劳力,渐渐淡忘了对他的回忆。 以宁中则为例,不知不觉间,她已半年没去皇极殿看望他那具“金身”遗蜕了! 此刻趁着皇帝兴致颇高,宁中则一边摸牌出牌,一边柔声道:“皇帝大婚已有近三年,妃嫔数人,却只诞下皇子、公主各一,大臣们不止一次上书谏言皇帝举行选秀……” 皇帝不以为然道:“皇祖母不必在意那些文臣的假公济私,他们不外乎是想要把自家的女儿送入后**宫,为他们的家族富贵保驾护航罢了。” 宁中则道:“皇帝不喜欢高官显贵之女,那只要尽量多选民女或属国、外国公主即可,例如倭国公主、俄罗斯公主、波斯公主、英吉利公主……” “这么多外国公主抢着来啊……干脆全都纳入宫中算了!”梅娘一如既往地唯恐天下不乱。 而听到“英吉利公主”的名字时,皇帝眼神一动,隐晦地闪过一抹儿恍然:朕就说皇祖母怎会忽然提起此事,原来又是为母后当说客----近年来英吉利王国的资产阶级势力膨胀,严重威胁到王室的统治地位,英吉利国王迫切需要与大华联姻,借助大华的无敌海陆军队镇压国内资产阶级;反之,大华亦可借此良机插手英吉利内政,乃至更加深入地渗透整个欧洲大陆…… 自他登基亲政以来,任盈盈出于某些顾虑,一直凭借太后之尊保留了部分权力未曾交付于他这皇帝,以致不可避免地在某些政务上与他有所摩擦。 然而任盈盈向来心思细腻、体贴入微,早早就顾虑到若她过多干涉或强迫皇帝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很可能会将母子之情推向反目成仇的无底深渊。 因此,每逢需要皇帝做事之时,任盈盈都不会直接命令或逼迫皇帝就范,而是以哄小孩子的方式软语相劝,甚或通过宁中则等女委婉转达。 皇帝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对此暗暗感动,母子亲情不减反增之余,亦不得不由衷敬佩母后手段之高明,至乎从母后身上偷师良多。 不过,对于这一次接纳英吉利公主,皇帝多多少少心存顾忌,迟疑道:“其余公主也就罢了,朕曾听闻英吉利王室似乎喜欢近亲通婚,还身负什么‘皇家血友病’,传诸子孙,遗祸无穷……” 宁中则欣然一笑,“全真教驻欧洲分部的高手已给英吉利王室诊断过了,‘血友病’固然麻烦,但若有顶尖高手为病人洗筋伐髓,或是病人自己修炼【九阴真经】里的‘易筋锻骨篇’改易体质,均可从容根治此病!” 杨素霓打趣道:“皇帝放心,只要英吉利公主一入宫,我就出手为她洗筋伐髓,绝不会耽误她为岳家开枝散叶……咯咯!” 母后果然思虑周全,皇帝暗暗想着,笑呵呵道:“三位祖母有命,孙儿不敢不从……”说着轮到他摸牌,忽地神色一喜,“糊了!” 梅娘娇笑一声,“不愧是姑奶奶的乖孙,先是桃花运,又是牌运……真是鸿运当头!” …… 高楼之上,石之轩默默注视着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幕,忍不禁嘴角勾起一抹儿欣慰的微笑。 任盈盈袅袅走近,放下手中那偌大的包裹,幽幽道:“其实你完全可以去与他们相见……” 语气复杂莫名,竟再无之前那般儿媳对公公的恭敬! “相见时难别亦难……与其无语凝噎,反不如不见!” 石之轩幽幽一叹,神情复杂,“修行之途,注定了孤独且寂寞,飘渺而幽邃,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那就像爬上一座永远摸不到顶峰的高山,永远享受着登高那种迈向目标的苦与乐。”言语中萦绕着浓浓惆怅,引人生怜。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站在她们面前, 她们却不知道我在这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她们面前, 她们却不知道我爱她们, 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 深情咏叹之中,石之轩缓缓闭上水雾朦胧的眼睛,整个脑袋往任盈盈怀里钻,“借你肩膀一用!” 任盈盈:“……”不是说借用肩膀么,为何你借的却是胸脯? 石之轩耸了耸脑袋,享受着胸闷的触感,嘟囔道:“唯有盈盈你这般伟大的胸怀,才能赋予我重新振作的力量!” 任盈盈感受着他乱动的面庞及口鼻间呼吸的炽热气息,顿时霞飞双颊,似欲滴水的眼神躲躲闪闪,声若蚊蝇道:“你快站好,宫里人多眼杂,若是一不小心给别人看到了,我可就没脸见人了!” 石之轩没羞没躁,意味深长道:“我们一个太上皇,一个皇太后,本就是恩爱夫妻,何惧人多眼杂?” 任盈盈:“……”忍不住双手搂住他的脑袋----不是紧抱,而是不让他乱动乱蹭。 好半响,石之轩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那温软的怀抱,风度翩翩地整理了下衣衫,恢复了一丝不苟的仪容,这才蹲下来解开地上的偌大包裹。 绿玉杖、骨灰翁、破烂石片等物混杂一团,甚至还有一方磨损严重的金印。 “怎的好半天不见仪琳呢?” 任盈盈正在整理胸前的痕迹,闻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翻,没好气道:“还不是你害的,仪琳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呢!” 石之轩似乎听到了莫大的赞美,脸上闪过得意之色,兴致勃勃地一一拨弄着包裹皮上的物件。 任盈盈娇哼一声,耳根绯红,随之蹲下解说道:“丐帮之主的信物,打狗棒;少林寺北宋年间高僧留存在舍利塔里的舍利子;雁门关残余着深深斧凿痕迹的石壁碎片;辽国南院大王的金印;姑苏慕容氏的族谱……凡此种种,都是按照你的严格要求谨慎取来,绝无差池!” 石之轩轻嗯一声,握住任盈盈的一双素手,轻轻揉捏,深情款款道:“盈盈,若非我们一家人,我都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了!” 任盈盈的双手挣扎两下,未能如愿抽离,只能没好气道:“不用谢我,其实具体操办这些琐事的皇城司和锦衣卫部属,还都是你当初命于不明训练的好手,我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 石之轩笑意盈盈,“我当然知道啊……他们都曾是我的得力部下,一举一动又怎能瞒得过我的耳目?” 任盈盈瞳孔一缩,听出了他话中深意,忍不住冷哼一声,俏脸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 石之轩微微一笑,“比起他们,我自然更信任盈盈你,否则我直接下令让他们悄然办妥此事即可,又何须交付于盈盈你全权负责?” 任盈盈神色微松,眼波流转道:“你要这些北宋年间的破东西何用?莫非你还能让时光回溯,重返北宋年间不成?” 石之轩举起绿玉杖,清光盈盈的眼神似能透过绿玉杖的存在,窥视并辨析出其历代主人所留的微不可察的气息残痕,从而锁定自己所需要的那人的 “时光回溯?在这世界之内,我当然做不到,但到了世界之外,我却未必不能如愿……唯所缺者,正是那个时空的精准坐标罢了!” “萧峰所接触过的绿玉杖和南院大王金印……扫地僧、萧远山、慕容博的骨舍利……萧远山横刀刻字又毁去痕迹的雁门关石壁……慕容博亲笔签过名的慕容氏族谱…… 有了如此多因果纠缠的物件,凭我的阳神灵力想要感应并锁定天龙世界的时空坐标,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任盈盈一怔,美眸涌现浓浓的震骇。 …… 数日一晃而过。 “呼……” 倏地一阵清风卷着一颗暗金晶球从皇宫冲出,在半空一个盘旋,似乎略有迟疑。 “罢了……回来一趟,怎么说也得跟她们打个招呼!” 神念波动。 一团太清罡气蓦地凭空涌现,并分散成丝丝缕缕,各自射向皇宫的某一处。 正在池塘边凭栏观水的宁中则,忽地眼前一花。 只见水面翻滚,一团水流倒卷而起,刹那间光影变幻,现出一道栩栩如生的熟悉人影,痴痴凝望着她,令她情不自禁地呢喃唤道:“师兄……” 这人影一个闪烁,便到了宁中则面前,抬手轻轻抚摸宁中则的隐现沧桑之态的俏脸,温柔至无以复加。 似一瞬,又似许久,那道人影蓦然崩溃,重新化作一团水流落入池塘里。 “不!!!” 宁中则惊呼一声,怅然若失。 同一时间,梅娘、杨素霓、风清扬、封不平等人也见到类似的一幕。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云海深处忽地电光爆闪,雷鸣震彻,那裹着清光的晶球复又消失无踪。 皇宫高楼之上,任盈盈素手捂着口鼻,怔怔仰望着九霄云海那电光爆闪的异象,雾气朦胧的美眸忍不禁流露出无限幽怨。(。) 第五三一章 意外之喜 夜色如盖,繁星闪闪。 高达三十七重的崭新浮屠佛塔顶层,韦孝宽凭栏而立,俯视着整个长安城的无数灯火,慨叹道:“人间繁华之致,恰可与天上繁星媲美……可惜繁星恒古长存,千万年仅似一瞬,而人间繁华,往往百年数变,如梦似幻!” “难得孝宽你有此超脱世俗名利的感悟,可惜仍止于愚夫之见,泯然众人……” 一身黑衣劲服的向雨田恍若从夜空里降临的魔神,带着难以名状的邪异气质,“一方天地既有始,亦当有终,更何况区区星辰? 对于天地来说,长存千百万年的星辰与长存数十年的凡人并无丝毫分别,而对于参透永恒真谛的仙佛神魔来说,天地也好,繁星、凡人也罢,同样有始有终,生生灭灭,其实本无分别!” 韦孝宽转身恭敬一礼,苦笑道:“师尊独步天下,真知灼见又岂是弟子这凡夫俗子所能企及?” “错了!”向雨田摇头失笑,“若是以前,你说我独步天下,以我的性子,也没有否认的必要,然而今时今日,我已非此世唯一仙神,可不能厚颜无耻地自吹自擂。” 韦孝宽一怔,随即目露惊骇,“莫非除了师尊,还有另一人勘破那‘最后一着’?” “又错了!”向雨田再次摇头,“不是一人,而是两人,其中一人已确认无疑,另一人也只在模棱两可之间,随时可能达到这层次。” “怎么可能?”韦孝宽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这七十年全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忍不禁内心呻**吟不已:什么时候,号称成仙成佛的‘最后一着’这么不值钱了?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面上苦涩不已----当年他就是因为自觉才情稍逊于那些钟天地灵秀于一身的绝顶人杰,恐怕一辈子无望勘破那虚无缥缈的‘最后一着’,这才毅然决然地摒弃长生飞仙的幻想,投身于到世俗名利场,凭着作为向雨田不记名弟子时所学的文韬武略,南征北战,无一败绩,终于位极人臣,名垂青史。 然而这一切,又怎比得上成仙成佛,至乎跳出生死轮回的那‘最后一着’? 若有可能,他当然更愿意选择成仙成佛的‘最后一着’,而非一死皆空的荣华富贵、千古英名!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寻,而他在三个月前,领兵击败尉迟迥的三十万大军,阵斩尉迟迥之后不久,其实寿数已尽。 若非吴王裴矩赐予的那两颗血色药丸,他根本没机会与阔别了四十余年的师尊向雨田再次见面,聆听教诲! 感慨丛生之余,韦孝宽忍不住问道:“不知是哪两人?” 向雨田翻身坐在栏杆上,俯视着下方这得益于杨坚的大力支持而恍然一新的佛寺,淡然随意道:“那两人你也见过,裴矩和梵清慧……” “原来是他们!”韦孝宽惊叹一声,羡慕非常,“的确,此二人实有天人之姿!” 向雨田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说起来,你也真是机灵得很!当年在我座下学艺之时,放着【天魔策】的诸多绝顶魔功不学,只学了我搜集的杂派上乘武功,还自创了一门高不成低不就的【血煞拳】…… 学成出师之后,你又第一时间结交佛门贼秃,借助他们的暗助一路往上爬,若非你运势不好,未必没有称王称帝的一天!” 韦孝宽的老脸难得尴尬一下,“弟子不是看师尊你没有振兴圣门,称霸天下的意愿么?否则借弟子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勾连佛门啊!” 向雨田道:“所以说你很聪明啊,把我的性子都摸得一清二楚,出师之后既不在乎圣门不圣门,也不害怕我来清理门户,更从不以名利场的杂事来烦扰我……啧啧!我活了这么多年,或明或暗的弟子很是不少,你还是第一个如此明白我的!” 韦孝宽正色道:“并非弟子聪明,而是弟子牢记师尊曾说过的一句话----所谓积德行善,又或残害众生,均是下作者所为,从道者或从魔者,当到达某一阶段,均须超越善恶,明白真假正邪只是生死间的幻象。 而弟子窃以为,师尊超凡入圣,已达无上层次,早已不把正邪之争放在眼内,所以弟子才从不以邪极宗门人的身份自居,更不参与圣门与佛道之争!” 向雨田默然片刻,忍不住深深一叹,“你很好!可惜年轻时给功名利禄蒙蔽了心智,以致此生此世与那‘最后一着’无缘了!” 顿了顿,又轻轻摇头道:“不过,无尽轮回固然苦海沉沦,但从这个世界破空而去却也未必是福!” 韦孝宽神色一奇,“师尊何出此言?” 向雨田眼神莫名,“这正是我明明达到那个层次,更屡屡开启‘仙门’,却又踌躇不前的原因……罢了,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韦孝宽目现失望之色,强压下心头好奇,转念间又问道:“那么师尊此次插手世俗,莫非也是因为此中之秘?” 向雨田罕有地表现出浓浓的期待之意,“是也不是……或者说,这只是我与他之间的一场小游戏罢了!”心里则暗暗补上了后半句:真正精彩的还在许久之后呢! 韦孝宽道:“‘他’指的是裴矩么?可裴矩虽文武绝佳,却远不如师尊你啊?” 向雨田意味深长道:“此裴矩非彼裴矩,勿要混为一谈!” 韦孝宽疑惑不已,但却没有多问,只因他深知向雨田指点弟子的习惯----说话要么一言而尽,要么点到即止,至于弟子能否理解则全凭个人的智慧和悟性。 毕竟韦孝宽的武功境界和感察能力堪堪达到寻常宗师初段的水准,最多看破一些宗师中段的虚实,对于宗师顶峰及以上层次根本无能为力,也就无法分辨出此裴矩和彼裴矩的差别,更难以想象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竟然一个是宗师顶峰,一个比大宗师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时今日,裴矩的出身天下间谁不知道?河东裴氏西眷房,北齐太子舍人裴讷之独子,根本没有孪生兄弟! 转念间想到吴王裴矩近来不温不火的模糊表现,韦孝宽若有所思,也只有媲美师尊这等层次的人物,才能压得住野心,保持绝对的理智----裴矩既有吴王之大义名号,又实际占据了半个北齐的地盘,明明可以割据自立,角逐帝位,但他却按兵不动,坐视杨坚消灭尉迟迥,篡位登极! 不错,杨坚在朝铲除宇文氏诸王,在野击灭尉迟迥,基本肃清了反对者之后,于今日迫使小皇帝宇文阐以他众望有归为名下诏宣布禅让,而他则故作姿态三让而受天命,自相府常服入宫,备礼即皇帝位于临光殿,定国号为“隋”,改元开皇,宣布大赦天下。 更有甚者,韦孝宽身为杨坚的“铁杆支持者”,还知道一件“隐秘”之事----数月之前,杨坚坐稳丞相之位后,立即以身作则,废除了宇文泰赐予的胡姓“普六茹”,恢复了自己的本来汉姓“杨”,诸多北赐予胡姓的汉臣闻风而从,尽皆恢复了汉姓。 随后杨坚更全力推行了定汉制、行汉礼、求汉书等一系列汉化政策,把那些顽固的胡姓反叛旧臣、豪强大吏、上层贵族尽数诛夷罪退,毫不手软,逼得那些人的残余势力暗中转移到尉迟迥的麾下,在尉迟迥兵败而亡后,他们又纷纷转投到吴王裴矩的麾下,而裴矩也对他们来者不拒,一副海纳百川、选贤任能的明君模样。 知情人无不自以为深明裴矩之心,毕竟这些人能够逃脱杨坚大势在握的追杀,无论勇力还是智力,无不是上上之选,堪堪称为栋梁之才,足以让裴矩麾下的实力暴增不止一倍。 然而就在这些人汇聚到吴王府,强烈请求裴矩起兵北伐,诛杀权臣杨坚的时候,裴矩忽然暴起发难,以“图谋造反,罪当伏诛”之名,把他们一网打尽,尽数诛杀,还派人把人头千里迢迢送来了长安,大表忠心。 三日前,杨坚正因看到了这些人头,知晓胡姓顽固势力彻底完了,才最终下定决心篡位登极! 韦孝宽之前还不理解裴矩此举的用意,现在听了向雨田的解密,终于恍然大悟----裴矩既然达到了向雨田这层次,若想篡夺皇位,哪里还用得着起兵苦战?他只消寻个光明正大的机会来到长安城,出其不意一举制住杨坚,即可凭着更胜杨坚一筹的威望掌控朝野军政,届时是否篡位登极只在他一念之间罢了! 至于杨坚会不会给裴矩这个机会? 答案其实早已肯定! 杨坚坐稳皇位之后,迟早会忍不住对裴矩这个大威胁出手,而铲除裴矩的最好方法,莫过于寻个由头宣召裴矩离开他自己的地盘,来到杨坚的大本营长安城。 若裴矩抗旨不遵,杨坚自会以大义名分发兵征讨,反之,若裴矩遵旨来到长安城,立时陷入杨坚集合道佛高手和千军万马的陷阱之中。 至于裴矩会不会遵旨来到长安城? 似乎是肯定的! 而最终杨坚和裴矩谁胜谁负? 还要看双方的压箱底手段! 恍惚间,韦孝宽眼前隐隐浮现出一场惊世骇俗的大厮杀,未必血流成河,但却绝对惊天动地,超乎人类想象! 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正在俯视着长安城众生百态的向雨田倏地神情一震,继而眼中精芒暴射,环视夜空,不知在寻找什么。 同时喃喃自语着:“他又回来了!果然,他也发现了那个秘密,而且还成功避开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尽管自从他晋入那个境界之后,向雨田再也无法以精神感应锁定他的具体位置,不过凭着通天彻地的魔种灵力,向雨田仍可大略判定出他是否还在这方天地。 韦孝宽欲言又止,满心满脸惊疑地看着向雨田,实在是从未见过似乎全知全能的向雨田陷入这种状态! 片刻后,向雨田回过神来,蓦地跃出栏杆,从这二十四丈余高的浮屠佛塔上跳下。 韦孝宽正欲开口,忽然耳中传入一段密语:“你可以暗中接受裴矩的招揽,真正为他效力……记住,不要自作聪明,否则你必定下场凄惨!” 一时之间,韦孝宽面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作长长一声叹息。 …… 就在向雨田神色遽变的那一刻。 马鞍山深处,冰洞密室中央,厚厚冰层下的石之轩倏地睁开双眸,而半空处则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凭空悬浮的暗金晶球。 紧接着,厚厚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下去,顷刻间便露出了石之轩的身体。 起身取过晶球,石之轩头也不抬地向着冰洞出口方向迈步…… 下一瞬,“砰!”的一声轻响,石之轩的身形已消失不见,而竖在冰洞出口方向的那一面冰墙则多了一个大洞,外面震耳欲聋的瀑布声登时灌了进来,塞满冰洞。 又一瞬,所有的冰晶地面、冰晶墙壁、冰晶顶盖一齐开始龟裂,冰晶碎渣不住掉落迸溅,整个冰洞眨眼间陷入了坍塌之中…… 瀑布前的小湖泊上,石之轩踏水而立,双掌盘抱蓄势待发,感到溶洞里的冰块坍塌得差不多了,双掌猛然对着洞口处虚虚推出。 “轰隆!” 瀑布水流蓦地扭曲,源源不断地灌入溶洞。 片刻后,石之轩跃离水面,几个闪烁便消失在树林里。 瀑布顿时恢复原状。 “哗啦啦……” 伴随着巨大的水流声,溶洞口处的瀑布流量大增,注入小湖泊的水流更夹杂着无数细碎冰晶,眨眼间就漂满整个水面,顺着水流向河流的下游而去。 石之轩眸光闪闪,在黑暗里仿佛两粒永不熄灭的夜明珠,此时正一边向着东海方向全速飞掠,一边运转阳神施展【太极之轮】,宛如天地核心般疯狂攫取宇宙元力,补充他携带舍利晶球跨越时空通道所消耗的海量元气。 没有人知道,在他阳神深处,正封存着一团气运本源和一柄淡金剑影。 此行重回笑傲世界,收获之大超乎想象,除了计划之中的大华气运和天龙时代的时空坐标,那柄锋芒内敛、龙纹隐现的淡金剑影,堪堪凝成形体的紫虚宝剑剑灵,更令他喜出望外。 “得此契合剑心的剑灵,我从前偶然萌生的斩杀元神灵体的手段再非妄想!” 天龙与笑傲一脉相承,因此在笑傲世界,即使他获得了天龙世界的时空坐标,但若要直接进入天龙世界,无疑需要开启一个跨度达六七百年的纯粹的时光通道。 这明显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不过,若是他返回了大唐世界,则只需根据天龙世界的时空坐标打通一个跨界通道即可,与之前重回笑傲的具体过程几无二致! 但是,一向小心谨慎的他,尽管对自家太清罡气隔绝精神感应的效力非常自信,可他还是决定转移阵地,换一个隐秘之地去开始下一次“挺尸”。 智者曰:爱国爱家爱师妹,防火防盗防师兄! 向雨田和梵清慧虽非师兄,却胜似师兄! 而石之轩随机选定的下一处地方,正是东海深处的某座荒岛。 …… 月余之后。 马鞍山深处那瀑布前忽地现出向雨田的身影,但他凝视着溶洞洞口的位置,忍不住苦笑一下,“好像没必要再浪费精神了……”(。) 第五三二章 时代交替 “白里透金……佛门么?” 雁门关外,峭壁之巅。 从天而降的一团清风喃喃自语着,一颗暗金晶球悬浮在旁。 回顾刚刚遁入此方世界屏障那一瞬,于天地人三才气机运转的“惊鸿一瞥”,那一股笼天罩地的淡淡白里透金气运,充斥着光明宏大的意味,分明是佛门上承天命,下占地利,中居人和,武运昌隆,盛极一时的象征。 简而言之,这是佛门的时代! “西南大理天龙寺,中原大宋少林寺,西部吐蕃密宗,东北大辽龙化寺、天雄寺、海云寺等国寺,就连西北的西夏也自称为‘礼佛之国’……” “以此推之,天龙开局亦是佛门诸派内讧,由盛转衰的开端,少林寺的封山正是佛门时代终结的标志……而到了射雕、神雕时期,佛门沉寂,道门活跃,一切围绕着全真教和道门宝典【九阴真经】展开,可谓是道门的时代!” “再之后,或是佛道制衡,或是佛涨道消,或是道涨佛消……如此佛道交替,总之正派永存,邪魔苦逼!” 阳神聚现的石之轩摇头失笑,如果说黄系世界是佛道魔杂四大派系的四元世界,那么金系世界就是一元半的世界,其中这代表主流大势的一元属于正派,或由佛道之一独享,或由佛道共享,而剩下的那半元才属于邪派或杂派! 转念间,石之轩的阳神法身自然而然地深深嵌入天地虚空,全力汲取着本源之气补充之前跨界的消耗。 “如今天地元气的浓郁程度也仅略逊于大唐世界半筹,可惜活跃度仍大有不如,而且世界本源里少了大唐的那股子灵性,显然是炼气有余,炼神不足,较难出现元神出窍至乎破碎虚空那等层次的人物!” “难怪大唐世界有战神殿和‘仙门’这种……” “不过么,天龙时代,也算是此方世界的巅峰时期,天地元气周行运转的速率极快,时间流速远非笑傲时代可比,约莫是大唐世界的两三倍。” 之所以用大唐世界做基准,乃是看准黄系世界天地元气的潮涨潮落波动很小,运转周期亦非常平稳,时间流速几乎无甚变化。 “既然此方世界的天地元气处于波峰时段,世界等级不高不低,又没有黄系世界的水那么深,那我或许……” 一时之间,石之轩生出把这世界收归禁*脔,略加经营,充作穿梭各界的中转站的冲动。 “当然喽,现在还是先去寻任务目标……我选择时间段时可是特地提前了很多年呢!” 阳神化作清气长风,卷了暗金晶球向着北方飞遁而去,眨眼消逝无踪。 …… 契丹立国至今已逾一百五十余年,尽管国号在“契丹”、“大辽”、“大契丹”之间反复变更,但对汉家燕云十六州的统治却日趋成熟和稳定,更采取了“一国两制”这高度灵活的政治手段,也即设南面官和北面官双轨官制,以“本族之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北面官治宫帐、部族、属国之政,南面官治汉人州县、租赋、军马之事,因俗而治…… 适合国情而又简略有效的国策,促使国内人口百多年间翻了近四倍,契丹人和汉人融合加深,国力日趋鼎盛。 契丹上京城。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繁华气氛不输于中原大城。 “砰!” 临街一家商铺的门板忽地倒塌,引来了诸多行人的注意。 一个契丹青年捂着胸腹摔在门板上,嘴角溢血,分明被揍得不轻。 他身材甚是魁伟,堪堪双十年纪,身穿契丹贵族锦袍,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豪迈之色,顾盼之际,不乏威势和贵气,似乎出身很不一般。 “萧大哥!” 一位汉人少女惊呼着扑了出来,伸手去扶他。 而他也硬气得很,轻轻推开少女,强忍着浑身伤痛,红了眼睛挣扎着站起来,满脸凶蛮不减,恶狠狠地看着那从商铺里缓步而出的汉人江湖客。 行人们纷纷围拢过来。 可惜不拘汉民还是契丹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丝毫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愿。 不得不说,在久受汉民熏陶之后,契丹人也染上了围观的癖好,并不因同族贵人挨揍而有什么过激反应,甚至不无恶意地揣测:这汉人小娘子倒也标志,难怪这小子拼着挨揍也要英雄救美! 那汉人江湖客三十来岁,一手提刀,眼神阴戾,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此时他更无视了恶狼一般的契丹青年,径直伸出另一只手去抓那汉人少女,“小娘皮,没想到你还真能招蜂引蝶,连契丹狗都动心了!” 契丹青年挥手阻拦,他却眼也不眨地反手一刀划出。 “嗤!” 契丹青年未能完全躲过,小臂上多了条三寸血痕,不由自主地跌退两步。 汉人江湖客冷笑一声,“契丹小狗,别以为你是萧氏子弟,老子就不敢下狠手!惹急了老子,大不了一刀剁了你就立马出城去,些许追捕能奈我何?” 契丹的国姓是耶律,皇后历代均是姓萧。萧家世代后族,将相满朝,在契丹国极有权势。有时皇帝年幼,萧太后执政,萧家威势更重。 这江湖客虽自命武功不凡,但也不免对萧氏权势顾忌重重,因此一直手下留情。 契丹青年凛然无惧,再次上前把少女挡在身后,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契丹话,看神情很是愤怒,想来是在指责江湖客。 一而再地被打搅好事,江湖客也很是恼怒,“你找死!”,蓦地抬脚踢疾踢,腿影连环,脚尖悄然用上了内力,竟是心思险恶,欲要给契丹青年造成隐蔽而又严重的内伤。 契丹青年挥拳格挡了两招,均是大开大合的军伍招数,终究难敌对方的精巧腿法,一下子被踢中了侧腰,整个人横飞出去,砸倒了好几个围观群众。 顿时哀鸿一片。 “萧大哥!” 少女再次惊呼,就要冲过去查看契丹青年的情况,却给江湖客一把抓住,挣脱不得,但见他不屑一笑,“这点儿三脚猫功夫也敢跟老子抢女人?” “行了吧!江湖莽夫不识大体,丢人都丢到契丹上京来了!” 冷言冷语之中,一位身着宋国武官服的魁梧中年缓步而来,神情冷肃,气势凛然。 那江湖客眼角一缩,松开了少女,旋即一脸讥诮打量着来者,“朝廷鹰犬?又是替那没卵子的皇帝来给契丹上供?这次送了多少金银财宝、美女奴婢啊,也分润我两个?” “放肆!”魁梧中年眼中杀气一闪,那江湖客暗呼不好,正要挥刀出手,忽觉眼前人影乍现,胸口蓦地一痛,整个人倒飞出去。 众人隐隐听到清脆的骨裂声。 落地后他更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狠话也不说一句。 契丹青年正在起身,恰好看见了魁梧中年兔起鹘落,行如鬼魅,瞬息间一脚重创那江湖客的一幕,不由目瞪口呆:好厉害! 魁梧中年精光灼灼的眼神在契丹青年与汉人少女之间徘徊一下,又停留在契丹青年那比他还要魁梧的身形上,忽然神色一动,以契丹话道:“小兄弟,英雄救美也要量力而行!” 契丹青年也叽里咕噜地俯首道谢。 魁梧中年轻嗯一声,转身迈步离去。 契丹青年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神色变幻不定,忽地狠一咬牙,拉着少女追了上去。 明明那魁梧中年迈步的动作不疾不徐,但契丹青年和少女全力奔跑,不仅没能拉近距离,还越落越远。 好半响,三人先后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子,魁梧中年才驻足静立。 契丹青年二话不说,冲过去就对着魁梧中年下跪磕头,前额捣得地面砰砰响。 魁梧中年以契丹话淡淡道:“你为何拜我?” 契丹青年一边叩头不止,一边以契丹话诚恳道:“我想拜你为师,请你传授我武艺!” “哦?”魁梧中年眼神一闪,隐有笑意,“即使同为南朝汉人,我也不一定会传他绝艺,更何况你是契丹人?” 契丹青年一愣,随即面上肌肉抖动,竟是蛮劲上涌,一个劲儿地磕头如捣蒜,很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势头。 “萧大哥!” 汉人少女在旁看得心疼,唯有跟着跪下,连连叩头。 魁梧中年初时不为所动,直到契丹青年磕了足有两百响头,前额磕破,血流满面,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了,才缓缓发话:“收你为徒也不是不行,但你须得娶这位汉家少女为妻,并立下重誓,永世不杀汉人,也不得假他人之手杀害汉人!” 契丹青年闻言毫不犹豫道:“今日回家,我就向父母阐明心思,请他们为我向茜儿的父母提亲……此生此世,我与茜儿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顿了顿,又举手向天,郑重无比,“日神、山神在上,我萧远山即日起誓,永不杀汉人……” 契丹国内的佛教固然渐渐压过了萨满教,但不通汉文化的契丹人对天地自然之神的崇拜依然根深蒂固。 宣誓完毕,魁梧中年伸手去扶萧远山,却忽地手势一变,在他肩骨、臂骨、腰腹、膝盖等处连拍数下,注入一股股热气,开怀大笑道:“果然天生筋骨粗壮坚韧,精气旺盛,兼又意志坚定,无畏无惧,确是个习武的绝顶胚子! 亏得你之前所学的那些军伍功夫固然粗浅,却也为你打下了不错的内外功根基,否则就算为师想授你上乘武学,也为时晚矣……” 顿了顿,又对一脸疑惑的萧远山道:“乖徒儿,你可知刚刚中了那人的内力暗算,若非为师为你渡气疗伤,恐怕你暗伤积重难返,轻则脏腑淤血,重则武功尽废!”(。) 五三三章 无底深坑 别看萧远山生得方面大耳,相貌凶蛮,但却是个心思机敏之辈,一回想之前挨了一脚后体内隐隐有异的感觉,立知此言非虚,忙不迭要下跪叩头拜谢。 魁梧中年一挥手,一股劲风鼓出,托住了萧远山的膝盖,“好了!你先回去修养一日,明日凌晨,我在城西小山谷等你,到时候再一一告诉你本门来历,授你内外功夫……” 看着萧远山欢天喜地拉着少女离去的背影,魁梧中年眼神闪烁,心思连转:契丹虽先后以上京和中京作为首都,但是其政治核心不在首都,而在捺钵(契丹语“行在所”、“行宫”的音译)。这是契丹族为了保存骑射善战的传统,仍然过着“转徙随时,车马为家”的生活,同时也决定了皇帝的巡狩制,一切重大政治问题均在捺钵随时决定,是处理政务的行政中心。 长此已久,契丹人战力不减当年,国力又日益强大,野心亦必随之日益膨胀,反之我大宋军民日益安逸,朝野上下已然开始腐化享乐,终将走上中原王朝的羸弱之路。 只要契丹亡我中原之心一日不死,大宋与契丹的边关战火一日难有休止……此乃大势所趋,非我区区一介武夫所能改变! 而我也只能在随波逐流的同时因势利导,稍尽绵薄之力……萧远山乃是契丹后族的嫡系子嗣,年纪轻轻就在军中颇有名望,算是少壮派的领头羊,今后学了本门上乘武学,成为当世一流乃至顶尖高手,必可在契丹朝堂跻身高位,外加他性情执拗,一诺千金,既然发下重誓不杀汉人,或可成为契丹朝堂对大宋主和派的领袖,大力阻止契丹皇帝侵犯中原。 “萧远山的根骨资质确属顶尖,当可将本门武功发扬光大……可惜本门身份特殊,不同于寻常武林人士,无论多出色的弟子都不能公诸于武林同道,否则必定大涨本门声威。” 一思及中原武林正派,特别是丐帮,对于抗击契丹大军诸事无比热衷的风气,魁梧中年就摇头无语,军国大事的强弱胜负,取决于整体国策国力的消长变化,哪里是区区江湖帮派刺杀几个将军、拦截几队传信兵就能改变形势的? 偏偏丐帮等武林人士还自以为功莫大焉,沾沾自喜! “呼……” 倏地狂风怒号,伴随着滚滚沙尘,瞬时塞满整个巷子。 “谁?” 大喝声中,魁梧中年双掌齐出,雄浑掌力似双龙出海,呼啸浩荡直冲狂风沙尘正中而去。 尽管神秘来敌隐在漫空沙尘之中未曾现身,但他自忖江湖上能与他比肩的高手屈指可数,他这运足十成功力的一掌,纵使无法击败敌手,亦可击散狂风沙尘,逼出敌手的身形。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排山倒海的掌力破入狂风沙尘,只如泥牛入海,霎时消去无踪,反而狂风沙尘势头不减,在他发出第二招之前轰然将他吞噬。 “呼……” 风沙尽散。 魁梧中年双目紧闭,直挺挺僵立不动,一颗暗金晶球凭空悬浮在前方。 “武功不错,难怪调教得出萧远山这种‘天龙四绝’的徒弟!而且,这等坚韧非常的肉身强度,应该是练过上乘横练功夫……堪堪可以承载我的阳神!” 石之轩阳神聚现,对魁梧中年上下打量一番,忽地目光瞥向他掩在外袍里的侧腰。 那处立时凭空飘出一块闪闪发光的黄金牌子,正中镶着一块拇指大的玛瑙,翻过背面,只见牌上刻着一行字:钦赐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带御器械沈轻舟。 “带御器械沈轻舟?难怪如此武功却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原来是大内高手!” 大宋官制,所谓“中州防御使”是荣誉性质的虚衔,“武功大夫”是宫廷内卫官阶,带点儿锦衣卫的性质,而带御器械才是实职,也就是御前侍卫、大内侍卫。 此三者叠加,就代表此人是大宋皇宫的大内高手,而且功勋卓著,地位很高,不输于禁军统领,差不多在大宋皇帝面前也说得上话。 此等大内高手出现在契丹上京,一般是随行保护出使契丹的大宋使臣及宝物,同时也参与一些间谍活动。 石之轩还知道,百多年后,“东邪”黄药师的弟子曲灵风无辜被逐出师门,苦心焦虑的要重归桃花岛门下,想起黄药师喜爱珍宝古玩、名画法帖,于是冒险到大内偷盗,得手数次,终于被皇宫的禁卫发觉,逃回家后被一个大内高手追上门来,同归于尽。 而那个以掌力硬生生震死了曲灵风的大内高手,腰牌就注明:钦赐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带御器械石彦明。 须知,曲灵风是黄药师六个弟子之中武功最强,也最得黄药师欢心的那个,实力远胜于江湖上威名赫赫的一流高手“黑风双煞”梅超风和陈玄风。 这等高手,就算残了双腿也非易与之辈,而能够杀死他的大内高手,自然也不可小觑。 由此推之,大宋皇宫的水其实也没有江湖人想象的那般浅薄,类似洪七公等诸多江湖高手自以为在宫中来去自如,只不过是没有触及宫中重地罢了,否则未必逃得过大内高手的追杀。 思忖片刻,石之轩眸光沉凝,徐徐探出清气朦胧的手掌,扣住了沈轻舟的头顶百会穴,“乖乖交出肉身和记忆,灵魂投胎去吧!” …… 次日凌晨。 天色堪堪麻麻亮,萧远山就出现在城西数里之外的小山谷里,极尽目力搜寻着新拜师父的身影,好半响仍一无所获。 就在他忍不住怀疑自己被涮了的时候,一把声音在背后咫尺处响起,用的是叽里咕噜的契丹话,“你来的还挺早?” 萧远山猛地转过身来,就见“沈轻舟”负手而立,含笑看着他,颇为欣慰道:“你应该昨晚就出城露宿,才能这么早就来了吧?很好!习武最重吃苦耐劳,持之以恒!闻鸡起舞、风雨无阻乃是应有之义。” 萧远山抱拳行礼,“弟子必定牢记师父教诲!” “沈轻舟”微微颔首,“本门名曰:补天阁。武学传承源自上古春秋时代,博大精深,为师沈轻舟,乃是第四十五代掌门,现在我就正式收你为第四十六代弟子,传你本门神功大*法,你且细细凝听……” 话虽如此,附在沈轻舟身上的石之轩当然不是要把补天阁的刺客武学传授给萧远山,而是按照沈轻舟的武功路数对萧远山言传身教,尽量避免由他带来的蝴蝶效应。 萧远山的悟性和资质本就非比寻常,也有了一定的武功底子,如今获知上乘武学奥秘,顿时听得如痴如醉,深深徜徉在武学之海,不知时间流逝,日升日落。 恍惚间已是日暮时分。 “今日暂且到这里,明日继续……” 石之轩结束了教导,随意掏出暗金晶球,递给萧远山,徐徐道:“此乃本门秘宝,可以辅助修炼内功,现在为师就传你从中汲取元气之法,待你将来功力高深之后,亦可利用其中元气为你妻子洗筋伐髓,延年益寿……” 萧远山感激涕零,好一阵叩拜才告辞离去。 石之轩捏着下巴,眸光闪烁,“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种魔炉鼎的培育却要从上一代抓起……萧峰啊萧峰,只要你爹你娘的精气融合了邪灵元气,还怕你不天生契合邪灵元气?” 顿了顿,又看向中原方向,嘀咕道:“沈轻舟,大内高手,御前侍卫……岂非与大宋皇帝近在咫尺?” …… 数月之后。 大宋皇帝诏高全国,自称梦中遁入天宫,得见元始天尊仙颜,获赐甘露,乃下旨征集民夫数万,于宫内大建摘星台。 台成之后,上供元始天尊神像,皇帝率文武百官在台下早晚叩拜一次,风雨不辍。除此之外,偏又并未像百姓们想象的那样对全国道士大加恩惠,直让国人啧啧称奇,道门失望不已。 这一夜,月明星稀。 高耸入云的摘星台寂静宁谧,凉风习习。 没有人知道,纯由一团清气构成的人影负手卓立在高台正中的元始天尊神像头顶,定定仰望着无垠星空。 更没有人知道,大宋的气运金龙如龙盘巨柱般一圈圈环绕着摘星台,龙头朝天,一根气运光柱自狰狞龙吻喷吐而出,顺着那人影的目光所向直直刺入星空深处,莫名地消失无踪,宛似洞穿了时空壁障,探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风云’世界?” 蓦地石之轩神色一震,收回神念,气运金龙顿时解脱开来,似乎消耗不轻,颇有些萎靡不振地离开了摘星台,在上空悠游盘旋。 这已是摘星台建成后,他凭借大宋气运金龙之助捕获的第二个高级世界的时空坐标,第一个是“天下第一”世界。 “风云”世界和“天下第一”世界,都是从这金系世界飞升后,可能达到的更高级世界! “果然……”石之轩神念波荡,“一方世界,本该与混沌时空里的无数世界都有着或强或弱的无形牵引……那就表示,若是这世界里的修行者功成飞升,也应该会根据其个人的修炼方向或因缘愿力,随机飞升到某一更高级的世界,而非所有修行者都会飞升到同一世界!” “所谓的唯一‘仙门’果然是个坑!无底深坑!!!” “难怪向雨田宁可百多年进境寥寥,也死挺着绝不踏入‘仙门’……还有,难怪我在黄系世界时搜索其他世界的波动痕迹那么难,需要燃烧巨量的气运本源才行,原来是‘仙门’作祟! 若非我借助上一世在笑傲世界所留的后手摆脱‘仙门’的接引而偷渡回去,难免像向雨田那样困在黄系世界,呜呼哀哉!” “小心驶得万年船,古人诚不欺我!” “现在好了!我不仅避开了‘仙门’之厄,还可以在这个世界从容搜索诸天万界的波动痕迹,开启自由穿越之旅,继续攀向更高的层次!” “那么,下一个世界,就选‘天下第一’好了……【金刚不坏神功】变身金人,是否不坏金身呢?” 皎月西斜,天光渐亮。 阵阵脚步声临近,在摘星台上俯视,但见下面黑压压一片乌纱帽,却是上朝之前,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再次来此参拜元始天尊。 随着三跪九叩,山呼海啸,萎靡不堪的气运金龙迅速恢复了精神奕奕的状态,同时却也似受到了无形的束缚,难以远离摘星台。(。) 第五三四章 神魔决 北疆战火纷飞,波云诡谲,眨眼已至大隋开皇五年。 东****突厥沙钵略可汗既与西突厥达头可汗久战不胜,亦忌惮东面的契丹逐渐强大,实在顶不住苦战无果、死伤惨重的窘境,上表向大隋臣服并请求援军,合击阿波可汗(大逻便,阿史那柔然的兄长)。 至此,大隋与东、西突厥长达五年的合纵连横及拉锯混战告一段落,隋皇杨坚终于完成了周武帝宇文邕未竟之志,将北朝从大草原的压制下解脱出来,至乎反过来压制大草原。 东、西突厥虽保住了大草原霸主的地位,却已实力大损,苦困不堪,再难与大隋抗衡,遂不得不与隋朝订立盟约,以沙漠作为两国的分界,还捏着鼻子给大隋皇帝杨坚上尊号曰:“圣人可汗”。 隋皇杨坚之威势,至此已达前所未有的巅峰! 长安宫阙,两男一女凭栏而立。 一身天子冠冕的杨坚愈显气势威严,高深莫测,“此番本朝大胜突厥,全赖长孙爱卿献策献力、离间合纵,着实居功甚伟!” “微臣不敢冒领陛下之功,陛下运筹帷幄,运兵如神,才是本朝大胜突厥的根本所在!” 长孙晟微笑谦逊,看似神色温和,实则深深隐藏着一股诡秘阴森的气质。 “是嘛?”杨坚饶有深意地一笑,“突厥败而不衰,仍有复起之基,还望长孙爱卿再接再厉,多多出谋,必要使东、西突厥相互攻伐,内耗不止,无力对外扩张。” 长孙晟不动声色,“微臣遵旨!” “北疆既定,如今……”杨坚转头遥望东南方向,“吾等首要之事,便是那条蛰伏良久的蛟龙了!” “平心而论,朕越来越看不懂他的所作所为了……” 长孙晟郑重点头,“微臣亦有同感!而且,微臣以为,世上从没人能够看透他的想法,就连本门最是神秘莫测的邪帝向雨田也不能!” 独孤伽罗闻言黛眉一动,忧虑之色一闪而逝,母仪天下的她娇艳不减,更增端庄雍容,愈显风姿动人。 杨坚双目神采爆闪,现出无与伦比的坚决之意,“不论如何,吾等总不能任由他像利剑一样一直悬在吾等头顶,谁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收割吾等所拥有的一切?” “不错!”长孙晟缓缓道:“根据那人传来的消息,他这五年来一直在东南到海外一带徘徊,深居浅出,时不时闭关潜修。 自从陛下屡屡挫败阴癸派之后,阴癸派诸女转而图谋南朝之余,又与他重修旧好。 祝玉妍更得他之助,业已臻达阴癸派数百年来从未有人练成的【天魔大*法】第十八层,正式跻身大宗师之列。 不止如此,祝玉妍还曾跟他出双入对,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分明想要加深双方的羁绊,把他彻底绑在阴癸派的战车上,可他一直反应平平,似乎对此不大热衷,以致于阴癸派又与他若即若离起来……” 杨坚眼神一闪,“此中不乏可利用之处!” 长孙晟点头会意,接着道:“有了那人的从旁策应,足可使他陷于孤立无援之地……更何况,向雨田见到有机可乘,未必不会对他落井下石。” 杨坚闻言皱了皱眉,又看向独孤伽罗,“尤楚红怎么说?” 独孤伽罗轻轻一叹,“他近些年的表现太让二嫂失望了!此次二嫂虽未答应,但已有默许之意……只希望吾等尽量不要伤及独孤慎!” 杨坚斟酌片刻,将方方面面的助力又过了一遍,深吸口气,沉声道:“如此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顿了顿,看向独孤伽罗肃声道:“传旨召他来长安,就说朕欲把五女兰陵公主赐婚于他,愿杨、裴两家永结同好,让他来长安成婚!” 独孤伽罗身*子一颤,迟疑着缓缓点头。 长孙晟则目光一闪,暗忖:老狐狸!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不忘以女儿为代价,留下一条后路! …… 东海之滨。 “来,美仙乖宝贝再吃一口!” 幽谷雅居,石之轩蹲在秋千之前,一手端着盛满莲子羹的玉碗,另一手则持着木勺喂给坐在秋千上晃悠晃悠的素裙小姑娘。 “爹爹,粥里是什么莲子,怎么跟娘亲所做的不一样?” 四五岁的小姑娘生得粉雕玉彻、钟灵毓秀,仿佛神话里走出的可人儿,唯有一双似黑珍珠一般的大眼睛,蕴含着吸人神魂的诡秘魔力,证明了她黑暗精灵的本质。 石之轩莞尔一笑,“这可是正宗的天山雪莲……阴癸派总共也没两朵,哪舍得给你吃?”顿了顿,又道:“乖宝贝快吃粥,中午爹爹给你做红烧熊掌,那可是爹爹从北极冰川顺手带回来的北极熊掌哦!” “行了……别显摆了,有人找你!” 清丽如昔的祝玉妍悄然到来,接过他手中的玉碗和木勺,径直递到女儿手里,没好气道:“你就知道惯着她,都快五岁了还不能自己吃饭么?” 石美仙眼珠滴溜溜乱转,小口小口地自己吃粥。 石之轩笑了笑,起身理了理月白长衫,勾了勾女儿的琼鼻,“爹爹去去就来!”言毕毫无征兆地一闪而逝。 祝玉妍美眸闪过一丝幽怨,真不知你怎么想的?放着振兴圣门的大业不理,偏要隐居山野,给女儿做厨子做得津津有味…… 好一会儿,祝玉妍忽地黛眉一蹙,摸了摸女儿的发髻,吩咐道:“美仙乖乖吃粥……娘忘了一个东西,着紧去取。” 说着她袅袅出了幽谷,径直来到一片竹林,看着前方负手而立的那修长身形,淡漠道:“长孙宗主来此何事?” 来者正是继任了魔相宗宗主的长孙晟,但见他轻笑一声,“真是羡慕祝宗主这种夫唱妇随、幸福美满的宁静生活啊!” 顿了顿,又意味莫名道:“可惜祝宗主乃阴癸派至乎整个圣门数百年来屈指可数的一代英雌,终究还是蛰伏在男人之下了么? 这可真是圣门的一大损失呢! 若是在下所料不差,这四年来祝宗主的精神境界应该毫无寸进吧?小心步了贵派那些前辈的后尘哦!” 言毕深深瞧了祝玉妍一眼,缓步而去。 祝玉妍看着他的背影,美眸浮现若有所思之色,你们终于要对他动手了么?还想利用我扰乱他的心境? 她当然明白长孙晟的深意,魔道信奉唯我独尊,行的是赤**裸**裸的掠夺法则,即使一男一女结成夫妇,也必有一主一从,为主者未必会因此而修为大进,但为从者修炼到一定层次之后,必然在精神境界上受到无形枷锁,修行迟缓。 此间微妙,实难与外人道哉! 阴癸派历代传人里不乏堕入情网,成为男人的附庸者,而脱离这种精神枷锁的方法也很简单,一是亲手杀死所爱之人,二是背叛爱人,与一个自己讨厌的男人生儿育女,藉由其中种种心灵折磨、精神扭曲来获得“精神自由”,这也算是精神苦行法的一种。 无论哪种,代价都很可能是一生痛苦! 祝玉妍自从为石之轩诞下女儿后,确实感到隐隐然丧失了一部分“精神自由”,精神境界一连四年难有寸进。 长孙晟此来,正是刺激她尽快采取措施,同时通过她的措施打击石之轩。 …… 彩光闪烁。 石之轩带着幻魔一号走在一条纯由玻璃水晶构成的地下通道里,入目处处充满了魔幻的氛围。 “杨坚想嫁女儿给我?呵呵……不胜荣幸,不胜荣幸啊!” 幻魔一号恭敬道:“明显是个陷阱,尊上不必以身犯险!” “不不不……”石之轩轻轻摆手,淡然自若道:“兰陵公主我见过,大大的美人胚子,而且性格温婉又坚定,堪称贤妻良母的典范。这都送到嘴边了,我怎么好意思拒绝?” “还请尊上三思啊!”幻魔一号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石之轩不置可否,轻笑道:“到了……” 幻魔一号放眼望去,一片晶光闪耀的地下室里,摆满了一排排棺材大小的水晶箱子,几乎每个水晶箱子里都躺着一个半**裸的人体。 “这是……?” 幻魔一号快步上前一看,忍不禁大惊失色,“这,这……” 原来水晶箱子里所躺之人竟全都一个模样,石之轩的模样! 幻魔一号毫无征兆地闪身飞退,一个恍惚间已与石之轩擦身而过,冲入了来时的水晶通道,竟是察觉到不对,果断逃跑。 石之轩却淡然卓立,对此视若无睹。 “危险!” 幻魔一号心中更加警惕,把感知力提升到极限。 光影一闪。 一道黑影蓦地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了去路,让他惊骇欲绝的是,凭他宗师顶峰的修为也不知道黑影从何而来,又是如何来的? 来无影,去无踪……这已是妥妥的大宗师至乎比大宗师更高的层次! 电光火石之间,幻魔一号目露狠色,暴喝道:“天魔解体!”一瞬间全身骨骼便会发出爆豆似的声响,皮肤尽作血红之色,眼珠更是红得几欲滴血。 同时一双赤红手掌向着黑影轰然击出,在这过程中,手掌还不住膨胀变大,显然所积聚的劲气已超出了他筋骨的承受上限。 “反应够快,可惜武功太差!” 黑影好整以暇地说着,身形微微一晃,幻影朦胧,转瞬似水泡般炸裂流散,前方已然空无一物。 幻魔一号顿觉自己精气神锁定的“敌手”由实化虚,竟似从不存在,忍不住脱口而出:“种魔大*法!” “法”字未落,口中一股鲜血跟着直喷了出来,却是蓄力过度又无处着力导致的严重反噬。 趁着他气势下跌的一瞬,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从背后传来,硬生生拉得他的身形如皮球般离地飞退。 “蓬!” 他的肩头被一只修长手掌轻轻扣住,立觉浑身精气如水结冰般凝固,再难调动一丝一缕。 “不错,不错……这【吸功大*法】可比【吸星**】和【北冥神功】高明多了,最起码这吸东西的吸力就大了不知多少倍,全力以赴之下,堪堪能把活人硬生生吸成飞灰。” 一个黑袍人说着,松开了手掌,缓缓绕到了幻魔一号身前。 至此,幻魔一号才看清他的身形相貌,竟然又是一个石之轩! 所不同的是,这个黑袍石之轩身材略显宽厚,气势雄浑霸道中又透着丝丝诡异,双眸邪芒隐现,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姿态,恍如一个永远不会被击败的恶魔; 而那个白袍石之轩,则一副清风明月、飘飘欲仙的出尘风采; 两者并立,初看予人以强烈对比,就像格格不入的魔与神,细看则发现两者一般无二的深不可测,冷静淡漠。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黑袍石之轩是幻魔二号?似乎又不像! 幻魔一号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转头看向那一排排水晶箱子里的人体,忽然发现自己又能动了,不由苦涩道:“朕又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何必呢?”白袍石之轩轻轻叹道:“你就老老实实做一个替身不好么,将来未必没有重新执掌天下的机会,非要做向雨田的棋子,折腾来折腾去?” 幻魔一号,不,恢复记忆的宇文邕失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你能把我制成傀儡,向雨田就不能么?” 黑袍石之轩接口道:“话不能这么说,其中涉及到一个站队的问题,你没当皇帝之前,不也挺会站队的么?这次怎么就站到失败者那边去了?” 宇文邕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有对向雨田动手的心思,还自信必胜?”说着目光投向那些水晶箱子,失笑道:“也是,你有了这种复制自己的手段,谁还能杀得死你?” “真难以想象,这是何等神魔手段?” 白袍石之轩微微一笑,“克隆而已,凡人的手段,而且我这技术还有不少缺陷,每具肉身的寿命不足百年,只有真身的几分之一……” 宇文邕:“……”寿命百年还少?世上又有几人能够活过百岁? 黑袍石之轩不耐烦道:“跟一个过了气的工具有什么好聊的?还是废物利用吧!” 话犹未已,旁边最近的那个水晶箱子里的肉身倏地睁开双眼,瞳孔里漆黑邪芒一闪而逝,接着伸手推开箱盖,起身来到宇文邕面前,一爪扣住宇文邕的头顶,冷喝道:“吸功大*法!” 白袍石之轩捏着下巴,喃喃自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有了两个元神法身,第三个还会远吗?百千万亿之化身不是梦……” …… 一月之后。 “新朝果真新气象!” 一身藩王蟠龙袍的石之轩立在大兴城外,打量着这座新建不足两年的巍峨都城,也就是以后的长安城,啧啧赞叹,对于杨坚御驾亲迎的华丽队伍视而不见。 杨坚不以为忤,带着独孤伽罗等人主动迎了过来,“一别数年,吴王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石之轩淡然自若道:“怎比得上陛下开国立朝,春风得意?”说着眼神直往独孤伽罗、杨丽华等女眷身上瞟,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杨坚故作不知,“今后吾等就是一家人了……请入城!” “陛下先请!” 石之轩难得客气一声,只当孝顺老丈人,旋即与杨坚一齐翻身上马,率队入城。 尽管建成不足两年,大兴城的主街道朱雀街已然兴旺非常,看热闹的百姓数不胜数,此时尽皆跪地迎驾,乌压压一片片人头。 石之轩暗赞一声:好家伙!杨坚还真有几把刷子,明明是个十面埋伏的杀局,竟然布置得不露一丝杀气,恐怕大兴城所有的百姓还都以为此番杨、裴两家是真要结亲吧? 眨眼间众人已过了朱雀街,进入皇城的昭阳门街。 在这高墙夹道里,队伍不可避免的拉长,后面的文武大臣及独孤伽罗等女眷趁机脱离队伍,取而代之的是阵型森严的禁卫甲士。 杨坚眼神一闪,缓缓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裴兄不应该如此不智?” 石之轩怡然自若,似乎丝毫未曾觉察到此处毫不掩饰的肃杀气氛,微笑道:“人怕虎,似乎还要追溯到上古蒙昧时代了吧?如今的武学高手,哪个不能做一做打虎英雄?” 杨坚瞳孔一缩,“若是裴兄愿意去净念禅院隐居,杨某可以让独孤慎继承吴王爵位,世袭罔替!” 石之轩一脸懵逼,疑惑道:“我是来做你女婿的,不是来做和尚的!” 杨坚:“……” 出了昭阳门街,则是皇城和宫城之间的东西走向宽阔横道,与南北走向的昭阳门街形成巨大的正十字。 就在这诡异莫名的气氛中,身披黑袍的毕玄持矛策马,从宫城昭阳门缓缓驰出,迎向正与杨坚并骑而前的石之轩。 “一别数年,吴王风采更胜往昔,请恕毕玄鲁莽,一心想要再见识见识吴王的神剑!” “好说,好说!” 石之轩随口应付着,丝毫诚意也欠奉,似乎对于杨坚能够请来毕玄并不意外,也并不把毕玄放在眼中。 自杨坚往后,众人不约而同地驻马不前。 唯有石之轩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施施然策马向前,直至十字路口的正中心,而那四不靠边,空空荡荡之处,正是杨坚所布陷阱里最危险、最易遭受四面八方攻击的死地。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杨坚简直不敢相信石之轩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杨坚的心开始往下沉,随即目露决然,蓦地跃离马背,直上二十余丈的皇城城墙一角,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十字路口。 后面的护驾甲士则飞速退入昭阳门街,密集的铁盾层层竖起,宛似钢铁和血肉混成的城墙,把整个昭阳门街堵得水泄不通。 随着孤峰耸峙的杨坚一挥手,皇城、宫城的女墙后齐刷刷站起无数甲士,刀枪闪耀,弓箭如林,杀鸡铺天盖地倾注而下。 纵使同为联手之一的毕玄,都感到浑身汗毛直立,更何况首当其冲之人? 偏偏石之轩扭头环视一周,只在马上懒洋洋打个哈气,“拍电影啊?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套,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铛!” 一声钟响,祥和之气充盈天地。 了空的高大身形出现在杨坚身边,法相庄严,右手托着金光灿灿的小钟,双目射出神圣的光采,牢牢瞧着下方的石之轩。 与此同时,宁道奇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另一侧的皇城墙头。 石之轩玩世不恭的脸上首次露出动容之色,“你们竟拼着今后再无寸进,也要联手围攻我?我没把你们得罪到这种地步吧?” 到了大宗师的层次,无不深深坚定自己的信念,自己的道,可以容许自己在与敌决斗中一时落入下风,却绝不能与人联手围攻一敌,只因那就像怀疑至乎否认自己的道一样,比战败更为严重。 一旦那样做了,不论胜负,都会给自己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成为今后修行上无比沉重的无形枷锁! 宁道奇深深一叹,正欲开口,石之轩却抢先道:“要打赶快,兰陵公主还等着我去洞**房**花**烛呢?” 宁道奇:“……” 杨坚:“……” 毕玄:“……” 了空:“……” 衣袂翻飞声起,又一个吴王裴矩出现在城头,腰悬阔剑,径直来到杨坚身边,“为何还不动手?” 杨坚深深看了他一眼,“瓮中捉鳖,何须急在一时?” “是嘛?”但见他手搭剑柄,饶有深意地一笑,“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我先动手吧!” “锵!” 蛰龙剑出鞘,剑光闪闪,仿似疯狂汇聚着天地间的所有死气、邪气…… “魔神斩!” 暴喝声出。 随之而来的是无尽剑光,无尽血光,充塞所有人的视界,就像一座剑山地狱蓦然降临…… 杨坚的意识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隐约听见一阵喃喃自语:“这招从【阿鼻道三刀】演化出来的杀招果然够劲儿……我喜欢!” …… 开皇五年九月,隋皇杨坚遭遇突厥武尊毕玄的刺杀,重伤昏迷,难以理政,文武百官公推吴王、兰陵公主驸马裴矩晋封摄政王,执掌朝政。 摄政王违制入住后**宫,并与阿史那皇后、杨皇后、独孤皇后等后*宫诸女有染之事哄传天下,惹人齿冷,乃谓之邪王。 天下自此进入邪王时代! 四年后,邪王调遣高颎、贺若弼、韩擒虎、史万岁诸将率军南征陈朝,一举攻破建康城,江南各地传檄而下,唯有岭南宋家之主宋缺坚决率军抵抗,一连十次大胜隋军,震惊天下,最终仍敌不过大隋倾国之力的碾压,无奈上表请降。 至此天下一统! 邪王征发民夫百万大修运河,大肆篡改南北水脉。 仁寿四年,邪王无故失踪,晋王杨广趁机兵变,杀死太子杨勇,窃据帝位,背后疑似有魔门中人的影子。 至此邪王时代终结! 半年后,邪王重现江湖,皇帝杨广惴惴不安,最终发现邪王再无意于朝堂争权,乃发民夫大修扬州城,仍充当邪王封地及府邸。 杨广穷奢极欲、滥用民力犹胜于邪王,更三征高句丽大败而归,区区十四载便耗尽大隋国力,以致天下大乱,杨广见势不妙,匆匆逃至扬州,托庇于邪王麾下。 …… 那一年。 两道身影联袂踏入战神殿。 巨殿笼罩在柔和的青光底下,与出口透进的红光,相映成趣。望向殿顶,离地四十丈许的殿顶中心,嵌有一块圆形的物体,两丈直径,散发出青黄的光线,彷若一个室内的太阳,使整个巨殿沐浴在万道青光底下。 以这光源为中心,殿顶昼了一个直径达二十丈的大圆,和秘道入口处的星图一样,只不过却大了几倍,将巨殿覆盖在无限的星宿底下,巨殿不见一柱,不见一物,殿心地上有一个两丈许见方的浮雕,左右两边壁上每边亦有丈许见方的浮雕图各二十四个,加上殿心的浮雕图。刚好是四十九。 无数武人梦寐以求的战神图录近在咫尺,石之轩却看也不看,仅是负手淡淡道:“我该叫你向雨田,还是墨明夷?” 向雨田同样看也不看,微笑道:“往事不堪回首,如今我是向雨田!三百年来,你还是第一个看破我种魔底细的,真不愧是连我也看不透的人!” 石之轩摇头轻叹,“世人都道燕飞鸿运齐天,年纪轻轻就进窥天道,携美飞升,却怎知他只不过是他爹刻意操纵的探路石?” 向雨田不无惋惜道:“可惜此举不过白费功夫,并未起到我想要的探路效果!” 石之轩看向墙边广成子的金身,好整以暇道:“战神殿不仅死死镇压着此界天地人三才,更借三才之力把【破碎虚空】的路径定向锁死在‘仙门’对面的战神界,让此界破空而去的所有人都逃不过‘仙门’的捕捉,只能踏入战神界……这让人不得不怀疑战神界的险恶用心!” 向雨田道:“这也正是我的担忧!不过凡事总有列外,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逃过‘仙门’牵引的契机。” 石之轩淡淡道:“可惜我未必愿意给你!” 向雨田微微一笑,“所以我与你一同来了这里……出剑吧!” 石之轩头顶缓缓浮现一朵邪气森森的漆黑云团,两道血色精芒从中亮起,仿佛一对魔眼般牢牢注视着向雨田。 神念波荡:“你的胜算不足三成,一旦战败,你的一切都将成为我更上重楼的资粮!” “这就是你的魔道元神,第二法身?妙哉!妙哉!”向雨田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漆黑云团,泰然自若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我活了三百多年,早就活腻了……在我看来,一成的胜算已经嫌多,更何况三成?” 本书完! 之后会有几个番外,免费的,欢迎阅览!(。) 第五三五章 天龙番外 日月如梭,恍然间已过了四十余年。 江湖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不知不觉间,“北乔峰”之名如雷贯耳,渐有领袖中原武林之势。 可惜在某些或有形或无形的力量的推动下,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 随着杏子林事变、雁门关惨案等一系列揭秘,乔峰坎坷的后半生遽然开启,而如日中天的丐帮亦随之一落千丈。 这一日,聚贤庄之战一发不可收拾! 乔峰恶斗之下,蛮性发作,陡然间犹似变成了一头猛兽,右手一拿,抓起一个人来,正是单正的次子单仲山,左手夺下他单刀,右手将他身子一放,跟着拍落,单仲山天灵盖碎裂,死于非命。 群雄齐声发喊,又是惊惶,又是愤怒。 乔峰杀人之后,更是出手如狂,单刀飞舞,右手忽拳忽掌,左手钢刀横砍直劈,威势直不可当,但见白墙上点点滴滴的溅满了鲜血,大厅中倒下了不少尸骸,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膛破肢断…… 这时节他已顾不得对丐帮旧人留情,更无余暇分辨对手面目,红了眼睛,逢人便杀。奚长老竟也死于他的刀下。 来赴英雄宴的豪杰,十之**都亲手杀过人,在武林中得享大名,毕竟不能单凭交游和吹嘘。就算自己没杀过人,这杀人放火之事,看也看得多了。此刻这般惊心动魄的恶斗,却实是生平从所未见。 敌人只有一个,可是他如疯虎、如鬼魅,忽东忽西的乱砍乱杀、狂冲猛击。不少高手上前接战,都被他以更快、更猛、更狠、更精的招数杀了。 群雄均非胆怯怕死之人,然眼见敌人势若颠狂而武功又无人能挡,大厅中血肉横飞,人头乱滚,满耳只闻临死时的惨叫之声,倒有一大半人起了逃走之意,都想尽快离开,乔峰有罪也好,无罪也好,自己是不想管这件事了。 乔峰虽是绝无顾忌的恶斗狠杀,但对敌人攻来的一招一式,不须凝神注视,亦觉历历在心,无有遗漏,每一出手,均是自然而然,一如行云流水,任意所至。 杀意越重,煞气越浓,他越感如鱼得水,如有神助,争杀起来更是越战越勇,势不可当,整个人仿佛一尊为战而生、浴血而成的修罗魔神! 旁人只道他天生异禀,实是学武的奇才,受业师父玄苦大师和汪帮主武功已然甚高,而他却青出于蓝,更远远胜过了两位师父,任何一招平平无奇的招数到了他手中,自然而然发出巨大无比的威力。熟识他的人都说这等武学天赋实是与生俱来,非靠传授与苦学所能获致。 他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觉什么招数一学即会,一会即精,临敌之际,自然而然有诸般巧妙变化。 但除了杀伐争斗之外,他于读书、手艺等等都只平平而已,也与常人无异。 他生平罕逢敌手,许多强敌内力比他深厚,招数比他巧妙,但一到交手,总是在最要紧的关头,以一招半式之差而败了下来,而且输得心服口服,自知终究无可匹敌,从来没人再去找他寻仇雪耻。 唯有他自己隐有所感,他自幼便时不时陷入一个可怕的梦魇,在那茫茫黑暗的世界里唯有一头狰狞魔龙上天入海,飞腾变化,一吼一吟、一举一动间无不携着风暴般难以想象的庞大灵力。 每次从这种噩梦里惊醒,他都有一段时间徘徊在半昏迷的状态,全身忽冷忽热,眼前幻象纷呈,全身骨肉,似要爆炸,汗水狂流。 而之后,他的精神力气都有一次跳跃式的增长! 但久而久之,他也感到驾驭自己的力量有若同策四驹,每驹均想奔向一不同方向,略欠定力,必遭车翻人亡之祸! 好在他自幼随玄苦大师修习少林心法,受玄苦大师的佛法熏陶,常怀光明慈悲之念,始能克己自持,坚守本心。 即使如此,很多时候,他都忍不住生出一个可畏可怖的念头----自己是否就是梦里那头凶神恶煞的魔龙? 这猜测让他不寒而栗! 或许是出于心底涌现的莫名警惕,这秘密他从未向任何人诉说。 直到十六岁那年,他拜入丐帮,有一次遭遇某个老乞丐的刁难,让他为其穿衣洗漱、揉肩捶背,他本着爱老之心,一一照办,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老乞丐临死前叮嘱他此生此世仁爱世人、悲悯苍生之后,竟赠予了他一册绝世心法----【浩然乾坤】! 此心法集儒家、道家、易家之大成,博大精深,修赤诚之心,养浩然之气,最能坚定心志,克制邪魔。 自此之后,他始能不为魔龙灵力所扰,并将之化为己用,武学进境一日千里,与人搏杀越战越勇,无畏无惧,成为江湖中人眼中那个大智大勇、大仁大义的“北乔峰”。 而在获传【降龙二十八掌】这门兼具儒家与道家的两家哲理的神功绝学之后,他更鱼跃龙门,并以之删繁就简,去芜存菁,完善出了最适合自己的【降龙十八掌】。 再与【浩然乾坤】的浩然正气相辅相成,掌力更是刚柔并济,不可测度! 自此他武功日趋大成,放眼天下罕逢敌手,每每与人搏杀,都像化身神魔,纵横无匹,自在不拘。 今日厮杀良久,浑身浴血,聚贤庄彻底化作一片修罗场,恍惚间他已有所明悟,原来他就是那头魔龙,那头魔龙就是他! 体内无穷无尽的真力汹涌澎湃,至乎外溢出体表形成了龙卷暴风般的莫名罡气,令他成为死亡和毁灭的化身,不知疲倦地收割着周遭的一切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乔大哥!”的关切呼唤令他如梦初醒,顿时端立不动,浑身一阵冷汗…… 心念电转间,他已明白,刚刚他又一次本心失守,给魔龙的魔性主导了他的心智和身体,化为一尊毁灭魔神。 尽管现在他已清醒过来,但已不可避免地与魔龙融合加深一层,有朝一日,他终将与魔龙不分彼此! 一时间,他心思复杂,不知是喜是忧…… …… 逝者已矣! 萧峰呆立桥上,伤心无比,悔恨无穷,提起手掌,砰的一声,拍在石栏杆上,只击得石屑纷飞。 他拍了一掌,又拍一掌,忽喇喇一声大响,一片石栏杆掉入了河里,要想号哭,却说什么也哭声不出来。一条闪电过去,清清楚楚映出了阿朱的脸。那深情关切之意,仍然留在她的眉梢嘴角。 萧峰大叫一声:“阿朱!”抱着她身**子,向荒野中直奔。 雷声轰隆,大雨倾盆,他一会儿奔上山峰,一会儿又奔入了山谷,浑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为何,各种各样的的奇怪思想,侵袭着他的神经,然而他脑海中只一片混沌,竟似是成了一片空白…… 他只是想尽量折磨自己,只是想立刻死了,永远陪着阿朱,于是茫茫然嘶声呼号,狂奔乱走,却不知冥冥中契合了心死则神活的至境,他全部精气神愈发沸腾,时而如魔龙咆哮,时而如厉鬼狰狞,时而又似黑云翻滚…… 直到他莫名地全身一寒,口鼻像给对象堵塞,呼吸全消,就这么抱着阿朱直挺挺倒了下去。 渐渐地,他全身冰冷僵硬,犹如死尸,然而一切精气神却似正在经历某种莫名蜕变,最终化作蒙蒙黑洞,源源不断地吞噬着天地精气,补充他所消耗的精力,更加深入地改造他的身体。 雷声渐止,大雨仍下个不停。东方现出黎明,天慢慢亮了。 乔峰不知不觉间醒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那石桥上。 有若天地初开,无数的奇怪幻象,在心灵内始起彼落,狂暴的激情柔和的思绪,交缠纠结,他却忘乎所有,只记得自己杀了阿朱。 还喃喃说道:“我找段正淳去,找段正淳,叫他杀了我,给他女儿报仇。”当下迈开大步,横抱着阿朱向小镜湖畔奔去。 却未发现,他的功力更上重楼,更未发现,他怀里的阿朱虽仍身体冰冷,却不显僵硬,更不复气绝之时的脸色惨白,反倒像是昏睡过去的大活人,偏又气息全无。 此时若有外人在此,定可见到他双目一明一暗,明时精光电闪,暗时幽邃莫测,好一会儿才回复正常,但那眼神已和从前大不相同,转动间隐隐然充满了沉浮人世的智能和近乎魔异的神采。 外加他原本豪迈雄壮的气概,高大神武的身形,此刻更显沉稳如高山峻岳,肤色玉润,乍看有如一尊水晶雕成的神像,具有超越了世上众生的美态。 整个人充满了一种魔神的魅力,使人心胆俱寒! …… 少林寺群英荟萃。 众目睽睽之下,玄慈方丈眼见萧远山不依不饶,定要揭穿一切,他已无可隐藏,当即沉声道:“善哉,善哉!既造业因,便有业果。虚竹,你过来!” 虚竹走到方丈身前屈膝跪下,玄慈向他端相良久,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脸上充温柔慈爱,说道:“你在寺中二十四年,我竟始终不知你便是我的儿子!” 此言一出,群僧和众豪杰齐声大哗。各人面上神色之诧异、惊骇、鄙视、愤怒、恐惧、怜悯,形形色色,实是难以形容。玄慈方丈德高望重,武林中人无不钦仰,谁能想到他竟会做出这毛病为? 过了好半天,纷扰中才渐渐停歇。 玄慈缓缓说话,声音及是安祥镇静,一如平时:“萧老施主,你和令郎分离三十余年,不得相见,却早知他武功精进,声名鹊起,成为江湖上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心下自必安慰。我和我儿****相见,却只道他为强梁掳去,生死不知,反而日夜为此悬心。” 萧峰闻言,仿佛有某种魔力促使他的智能急转不休,往日里种种不解之谜一朝开悟,竟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方丈此言差矣!萧某三十余年来的种种际遇一直操于方丈股掌之间,就连萧某拜入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乃至成为丐帮的帮主,眼看丐帮威名如日中天,几可比拟少林,萧某却又忽然被揭穿身份,累得丐帮声势一落千丈……此中耐人寻味之处,未必不是方丈的算计!” 此言一出,少林群僧、丐帮群丐相视的目光登时一变,众豪杰亦再次哗然。 玄慈身形颤了颤,似被击中要害,亦知此刻自己名声已毁,强辩无用,只得设法转移注意,当即提高声音,说道:“慕容博慕容老施主,当日你假传音讯,说道契丹武士要大举来少林寺夺取武学典籍,以致酿成种种大错,你可也曾丝豪内咎于内吗?” …… 藏经阁里。 那老僧侃侃而谈:“本寺七十二绝技,每一项功夫都能伤人要害、取人性命,凌厉狠辣,大干天和,是以每一项绝技,均须有相应的慈悲佛法为之化解。 这道理本寺僧人倒也并非人人皆知,只是一人练到四五项绝技之后,在禅理上的领悟,自然而然的会受到障碍。在我少林派,那便叫做‘武学障’,与别宗别派的‘知见障’道理相同。 须知佛法在求渡世,武功在于杀生,两者背道而驰,相互限制。只有佛法越高,慈悲之念越盛,武功绝技才能练得越我,但修为上到了如此境界的高僧,却又不屑去多学各种厉害的杀人法门了。” 萧峰本觉此言大为有理,心底深处忽有一个声音在说:放屁!放屁!所谓“武学障”、“知见障”,不过是勘破有为法与无为法之间的无形窒碍罢了!不论何派武功,到了某一层次,均不可再执着于刻意施为,而要迈入无招之招、无意之意、无法之法的奇妙境地,方可继续精进,反之心有所累,强行苛求,反会损伤身体,走火入魔…… 恍惚间,那老僧已“打死”了慕容博。 只听那老僧又对萧远山道:“慕容少侠倘若打死了你,你儿子势必又要杀慕容少侠为你报仇,如此怨怨相报,何时方了?不如天下的罪业都归我吧!”说着踏上一步,提起手掌,往萧远山头拍将下去。 萧峰大惊,这老僧既能一掌打死慕容博,也能打死父亲,大声喝道:“住手!”双掌齐出,向那老僧当胸猛击过去。他对那老僧本来十分敬仰,但这时为了相救父亲,只有全力奋击。那老僧伸出左掌,将萧峰双掌推来之力一挡,右掌却仍是拍向萧远山头顶。 萧远山全没想到抵御,眼见那老僧的右掌正要碰到他脑门,那老僧突然大喝一声,右掌改向萧峰击去。 萧峰双掌之力正要他左掌相持,突见他右掌转而袭击自己,当即抽出左掌抵挡,同时叫道:“爹爹,快走,快走!” 不料那老僧右掌这一招中途变向,纯属虚招,只是要引开萧峰双掌中的一掌之力,以减轻推向自身的力道。萧峰左掌一回,那老僧的右掌立即圈转,波的一声轻响,已击中了萧远山的顶门。 便在此时,萧峰的右掌已跟着击到,砰的一声呼,重重打中那老僧胸口,排山倒海的内劲狂吐而出,把他击得倒飞出去,身在半空跟着喀喇喇几声,肋骨断了几根,又撞倒了好些书架。 那老僧初时不以为意,起身微微一笑,道:“好俊的功夫!降龙十八掌,果然天下第一。”这个“一”字一说出,口中一股鲜血跟着直喷了出来。 忽地他脸色一变,直勾勾盯着萧峰道:“萧施主的真元竟暗藏着如此诡异的魔气?万望施主好自为之!” 萧峰一呆之下,不明所以,只忙不迭过去扶住父亲,但见父亲呼吸停闭,心不再跳,已然气绝身亡,一时悲痛填膺,浑没了主意。 然而心底某个声音却在嘿嘿邪笑:不就是先天胎息疗伤么?雕虫小技!老和尚装神弄鬼,不就是想要收服慕容博、萧远山两个绝顶高手,好让声势一落千丈的少林不知于灭门么? 还不等萧峰反应过来,那老僧道:“是时候了,该当走啦!”右手抓住萧远山尸身的后领,左手抓住慕容博尸身的后领,迈开大步,竟如凌虚而行一般,走了几步,忽然身形一歪,险些倾颓在地,猛地再提一口气才跨出了窗子。 却是刚刚托大,给萧峰一巴掌拍得五脏移位,此刻体内仍魔气未除,差点儿坐蜡! 萧峰:“……” …… 雁门关外。 蹄声响处,辽军千乘万骑又向北行。众将士不住回头,望向地下萧峰的尸体。 只听得鸣声哇哇,一群鸿雁越过众军的头顶,从雁门关飞了过去。 辽军渐去渐远,蹄声隐隐,又化作了山后的闷雷。 虚竹、段誉等一干人站在萧峰的遗体之旁,有的放声号哭,有的默默垂泪。 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萧峰再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像化作以千万计的微粒,朝上腾升,那是一种绝对没法形容、从没有经验过的感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刹那的光景,他发觉正置身于一个奇妙的位置,在某一高处俯瞰自己躺在阿紫怀里的遗体,虚竹、段誉等人一一在列。 一个明悟在心中升起----他死了! 一切变得无比的清晰,天地亮了起来,当他想看清楚自己遗体时,阿紫正把自己的遗体翻转过来,而他则在数尺的距离,看到自己失去了生命沾满血渍的苍白脸容,既熟悉又像非常陌生。 景象逐渐模糊,奇异的感觉在思域内蔓延,其它的人或物褪变而成对他没有意义的背景,他再不在意他们在说甚么,又或做甚么。他隐隐记得以前他是属于这个渐转模糊的世界,而唯二的联系一是躺在崖边的躯壳,二是另一个浩瀚虚渺的精神意志,而且他好象还有些事尚未完成。 接着他感到自己朝无限的空间扩展,先前的景象消失无踪,再没有时间的限制;没有**的拘束,一切自然转化,他就像被释放了,灵体终于达致大自在的境界,他再掌握不到自己是谁。一切有待重新的认识和探索,再次体验所有的起始和终结,以及了解起始与终结之间的一切。 下一刻他感觉到无数的星辰,及星辰之外的无限远处,他感到与天地军融为一,共同作着不知从何时开始、何时终结的运转。 就在此刻,他听到像来自遥不可及的时空传来的呼唤:“此时不醒,更待何时?”声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恍惚间,元神里的太极****倒转,前世今生的宿慧开启,尘封已久的片片记忆、种种思绪纷至沓来…… “原来我是邪灵元神托胎转世!” 邪灵元神本就属于负面存在,且还残缺不全,虽然核心本源之中继承了阳神本尊的绝大部分记忆,却无真正的人格智慧,唯有以种魔之法托胎附体,与一个天生融洽的正道元神互为生死阴阳,并在一次次共鸣、一次次生死徘徊中彻底融合,太极圆满,始能拥有完整人格,成为一个独立存在,至乎一个完美的元神法身,魔道神尊! 阿紫抱着萧峰的尸身,柔声叫道:“姐夫,咱们再也不欠别人什么了。以前我用毒针射你,便是要你永远和我在一起,今日总算如了我的心愿。”说着抱着萧峰,迈步便行。 群豪见她眼眶中鲜血流出,掠过她雪白的脸庞,人人心下几怖,见她走来,便都让开了惊步,只见她笔直向前走去,渐渐走近山边的深谷。 众人都叫了起来:“停步,停步!前面是深谷!” 段誉飞步追来,叫道:“小妹,你……” 但阿紫向前直奔,突然间足下踏一个空,竟向万丈深谷中摔了下去。 云封雾锁,山风呼啸。 萧峰倏地睁开双眸,绽放出难以形容的邪异精芒,胸口插着的两截断箭噗噗弹出,创口眨眼便即愈合如初。 下一瞬,他闪电般探手虚抓,已扣住了崖壁上凸出的一块巨石,五指宛似精钢利爪,深**入了石中,另一手则反过来挽住了阿紫。 下坠之势戛然而止,两人稳稳吊在了千丈崖壁上。 双目无珠的阿紫本以待死,忽逢变故,不由惊呼一声。 萧峰看着她精灵兼具妩媚的俏脸,暗叹一声:这可是天使的面孔,魔鬼的心肠! 俄尔他接受本尊神念传信,又感应着千里之外阿朱的精神波动,嘿嘿邪笑道:“姐**妹**花……我喜欢!” 阿紫:“……” 萧峰转念又想到:可惜那几个漂亮丈母娘内功太差,驻颜无术,又都死在慕容复剑下……都怪本尊不早些唤醒我,非要等到我自我毁灭,死而后生,堪破轮回……害得我没机会英雄救美! 不过么,这既然这是属于我的世界,为何不建一个大大的水晶宫,收藏多多?比如灵鹫宫那梅剑、兰剑、竹剑、菊剑四胞胎妹子异体同心,妙趣横生,绝不能让猪拱了…… 可怜这具前身旱了三十余年,从来没浇过水不说,差点儿还以处**男之身死球了,真是大大的罪过! 趁着为时未晚,必须好生弥补! 那只能对不起二弟三弟了……为了天下苍生消弭战火、安居乐业,我唯有勉为其难地暗中掌控大宋、大辽、大理、西夏诸国,做一做‘夜帝’了! …… 数月之后,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黑虹自大宋皇宫冲天而起,直入云海,“天下第一,【金刚不坏神功】、【阿鼻道三刀】……本魔尊来喽!” 在神念波动中消失不见。(。) 第五三六章 天下第一刀番外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大江北岸,宋缺深情吟唱着歌诀,拦住了岳山的去路,手握刀柄,战意蓬勃道:“今日一战,世人始知谁才是天下第一刀手!” 出乎宋缺的预料,岳山并未立即应战,反而沉默半响,才缓缓道:“我此行正要完成生平一大夙愿,否则无法全心决战,你若愿意,可与我同行,事了我便与你一决高下!” 宋缺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亦非避战、畏战,便即松开刀柄,沉声道:“我很好奇,什么事让你如此牵肠挂肚,同你走一趟又何妨?” 二人沿江直走,不多时就来到被誉为“达摩第一道场”和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也是中国禅宗发祥地和最初祖庭之一的定山寺。 岳山反手一拍刀鞘,龙吟虎啸般的刀吟声浪滚滚扩散,震彻数里,“岳山特来拜会大德禅师,望乞赐见!” 宋缺潜运气功护体,以免为音波所携的霸道内劲所伤,暗暗对岳山功力之深湛而心惊不已,但目中仍闪烁着自信的神采。 岳山眼角余光见他如此表情,同样暗暗断定了宋缺乃是生平罕见的大敌。 二人均隐隐感应到寺中众多气息一滞,知晓那是功力粗浅的武僧为音波震得气血紊乱。 如此下马威一出,不虞大德禅师不“赐见”!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一气势沉稳的知客僧迎了出来,冲二人合十一礼道:“大德禅师在后园恭候二位大驾,请随贫僧来!” 言毕知客僧引着二人步入寺中,穿门走廊,直到后园一处僻静的独院禅居。 岳山一眼就盯住了近十年未见的大德,但见其一身月白僧袍盘坐在院中蒲团上,一如十年前那般年轻俊秀,丰朗如玉,温润圣洁,似乎凌厉时光从未在他身上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一时间,岳山心情复杂,莫可名状。 反倒是宋缺在看见大德的一瞬仅仅眼神一缩,随后便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看向坐在另一侧的四位僧人,忍不住心头惊呼:四大圣僧! 四僧默然结迦跌坐,就像多了的四尊菩萨塑像,却又令人在视觉上丝毫不感突兀,有如融浑进空旷院落的空间去。 一炷清香,点燃着插在供奉的鼎炉正中处,送出香气,弥漫园中。 宋缺并没有被这种压人的神圣气氛所慑,踏前一步,恭敬一礼:“四位大师圣驾安祥,晚辈宋缺特来参见。” “阿弥陀佛!” 四僧同喧佛号。 四僧声音不一,声调有异,道信清柔,智慧朗越,帝心雄浑,嘉祥沉哑,可是四人的声音合起来,却有如暮鼓晨钟,震荡殿堂,可把深迷在人世苦海作其春秋大梦者惊醒过来,觉悟人生只是一场春梦! 岳山和宋缺都生出异样的感受。 嘉祥大师以他低沉嘶哑,但又字字清晰,掷地有声的声音道:“两位施主身携戾气而来,若能息止干戈,更是功德无量。” 岳山微微一笑,从容道:“难得大师肯出手指点,我岳山怎可错过这踟躇已久的雪耻良机,莫非四位大师意欲代徒接战?” 道信大师哈哈一笑,道:“这倒不必。” 大德向着岳山合十一礼,“昔日之因,今日之果,贫僧当年修行不足,年轻气盛所招来的是非,终究要由贫僧自己领受。” 岳山冷哼一声,手搭刀柄,刀未出鞘,已涌出源源不断的森寒刀气,一浪接一浪向着大德迫去,“和尚,起身接战吧!” 整个院中霎时肃杀之意油然满溢。 大德轻轻一叹,“接战倒也不必。” 岳山眼神一冷,“和尚什么意思,莫不是岳某至今仍不值得你出手?” 宋缺首次神色动容,预感到事情的发展与自己所想象的精彩一战全然不同,四大圣僧亦面面相觑,同感诧异。 大德缓缓说话,声音很是安详平静,“岳施主,当年贫僧说是打你三掌,最终只打了你一掌,如今你若要讨回场子,想要砍贫僧一刀也罢,三刀也好,三十刀、三百刀也行……贫僧在此领受,打不还手,直到施主你称心如意为止!”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再次面面相觑,不知他发什么疯? 若非为了保持圣僧的风度,道信险些去忍不住揪他耳朵,问他是不是活腻了,岳山这等资深宗师高手的刀子岂是好捱的? 万一岳山全力以赴,保证一刀送他去见佛祖! 岳山怒极反笑,“和尚自忖是金身罗汉否?” 大德淡淡道:“岳施主要砍便砍,不砍就去食堂吃一顿素斋,然后出寺去吧。” 岳山暴喝道:“那就瞧好了,看看岳某的霸刀是否吃素的?”厚背刀锵然出鞘,划破两丈空间,直击大德的皎洁光头。 刀刃没带起任何破风声,可是在场外的宋缺,却清楚把握到岳山的刀气笼天罩地,大德除硬拼一途外,再无另一选择。 同时岳山双目异光大盛,目注大德,暗忖:老子就不信你真的硬生生挨砍,只要你出手格挡,那就是应战了! “铛!” 宛似金铁交鸣。 以四大圣僧的禅修及宋缺的士族涵养,仍忍不住一阵目瞪口呆----在刀刃砍中大德白皙头皮的一刹那,隐约可见交触处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光闪过,除此之外再无异象,然而岳山如此雷霆万钧的一刀便即化为无形,连大德的头皮都没割破! 什么横练功夫能挡宗师级高手携神兵利器的全力一击?莫非真是罗汉金身么? 不光四大圣僧及宋缺难以置信,岳山同样无法接受,因此他再次暴喝一声,抽刀旋身,又是运足十成功力的一刀狠狠砍向大德的胸膛。 “铛!” 金铁暴鸣再响。 大德上身的衣衫给刀气爆开,化作翩翩蝴蝶四散了去,现出一身白白嫩嫩,更胜女子的雪腻肌肤,而刀刃就那么止在胸膛肌肤之外,连陷入肌肤一分一毫都难以做到! 四大圣僧和宋缺凭着高明的眼力,再次捕捉到了大德中刀瞬间肌肤上那一闪而逝的金光。 “不可能!不可能……” 岳山怒喝连连,对着大德身上各个要害不住挥刀猛劈,状若疯狂。 宋缺看得牙酸,不忍直视,同时亦心生兔死狐悲之感:换了是我,全力一刀能够斩破大德禅师的不坏金身吗? 好半响,岳山真力不济,踉跄着后退几步,兀自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大德抬起葱白如玉的手指弹了弹左胸被砍得次数最多的地方,发出一阵金铁撞击的铿锵声,只让四大圣僧和宋缺一阵无语。 “岳施主够了么?若是够了,就请去食堂吃一顿素斋,然后出寺去吧。” “噗!” 岳山仰天狂喷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宋缺眼疾手快,连忙把他扶住,向着四大圣僧和大德微一颔首,“叨扰五位圣僧了,宋某告辞!”言毕扶着岳山踉跄离去。 出了寺门。 岳山缓缓推开了宋缺,深吸口气,惨然道:“什么天下第一刀,连层又滑又嫩的娘们皮都破不了!” 顿了顿,直视宋缺,“我俩这一战也不必打了,谁能够斩破那臭和尚的不坏金身,谁就是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刀!” 宋缺默然无语,心知大德禅师的名号将在自己磨刀堂的磨刀石上留存很长一段时间,至乎一辈子! …… 番外未完!(。) 第五三七章 双龙番外 扬州城东一个杂草蔓生的废弃庄园中,大部分建筑物早因年久失修,风侵雨蚀、蚁蛀虫啮下而颓败倾塌,唯只有一间小石屋孤零零瑟缩一角,穿了洞的瓦顶被木板封着,勉强可作栖身之所。 在屋内的暗黑里,发出一声呻呤,接着是身体转动的摩擦的响声。 一把乃带有童音的声音响起,低唤道:“小陵!小陵!还痛吗?” 再一声呻呤后,另一把少年的声音应道:“他娘的言老大,拳拳都是要命的!唉,大家都是扬州孤儿院出来的同门,有必要这么狠吗? 下趟若有正货,千万不要再去算死草那处换钱了,既刻薄又压价,还要告诉言老大那狗贼,想藏起半个子都要吃尽拳打脚踢的苦头。” 说话的是住宿在这破屋的两名小混混,他们自记事起便父母不明,成为流浪到扬州的广大孤儿群的一员,被吴王府所开办的儿童福利院收养直至十五岁。 两名小子凑巧碰在一起,意气相投,就此相依为命,情逾兄弟。 年纪较大的寇仲今年十七岁,小的一个叫徐子陵,刚满十六岁。 黑暗中寇仲在地席上爬了起来,到了徐子陵旁,安慰地道:“我还好啦,从小就耐揍,甭管什么伤,睡一觉就会自动痊愈。只要你没给他打得手足残废就成了,任他言老大其奸似鬼,也要喝我们,嘿!喝我们扬州双龙的洗脚水,只要我们再抓多两把银子,就可够盘川去弃暗投明,参与义军了。” “真羡慕你那妖怪体质!”徐子陵颓然躺在地上,抚着仍火烧般痛楚的下颚,问道:“究竟还差多少银子?我真不想再见到言老贼的那副奸样了。” 寇仲有点尴尬地道:“嘿!还差两块半银圆外加二十五铜圆才行。” 徐子陵愕然坐了起来,失声道:“你不是说过还差一块半吗?为何突然变成二块半?” 寇仲唉声叹气道:“其实这银圆欠多少还不算重要,最要命的是那彭孝不争气,只两三下就被官兵收拾了。” 接着又兴奋起来,揽紧徐子陵的肩头道:“不用担心,我昨晚到春风楼偷东西吃时,听到人说现在势力最大的是李子通,他手下猛将如云,其中的白信和秦超文均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最近又收服了由左孝友率领的另一支起义军,声势更盛。” 徐子陵怀疑地道:“你以前不是说最厉害的是彭孝才,接着便轮到那曾突袭杨广军队的杨公卿吗?为何突然又钻了个李子通出来。其它你说过的还有什么李弘芝、胡刘苗、王德仁等等,他们又算什么脚色呢?” 寇仲显然答不了他的问题,支支吾吾一番后,赔笑道:“一世人两兄弟,你不信我信谁?我怎会指一条黑路你走呢,以我的眼光,定可拣得最有前途的起义军,异日得了天下,凭我哥儿俩的德望才干,我寇仲至小的都可当个丞相,而你则定是大将军。” 徐子陵惨笑道;“只是个言老大,就打得我们爬不起来,何来德能才干当大将军呢?” 寇仲叹气道:“可惜邪王他老人家懒得争天下,否则扬州和江都近在咫尺,邪王大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唾手可得!我们这些孤儿院出来的兄弟全都投入他老人家麾下,岂不个个都身家清白,比外人更有机会获得重用?听说邪王的独子出家做了道士,还是一方教主,多半不会再继承邪王的基业,那么将来我们未必没机会接邪王的班……” 顿了顿,又奋然道:“所以从孤儿院出来这一年,我每天迫你去第一中学窗外旁听,又到石龙的习武场旁的大树下偷看和偷学功夫。德望才干都是培养出来的,我们定会出人头地,至少要回扬州当个州官,那时言老大就有难了。” 徐子陵眉头大皱道:“我现在伤得那么厉害,白老夫子那使人闷出鸟蛋来的早课明天可否勉了?” 寇仲咕噤两声后,让步道;“明天就放你一马,但晨早那一餐却得你去张罗,我想吃老冯包子铺的菜包子,当然,肉包子更好!” 徐子陵呻呤了一声,躺回地席上去。 寇仲也随之躺下,忍不住又一次反手抚摸着背后的龙纹胎记。 那是一头狰狞苍龙,盘踞了大半个背部,全须全尾,鳞爪毕现,予人的感觉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凶兽,而非单纯的胎记! 寇仲总觉得,自己与生俱来的筋骨坚韧、气血活跃且恢复力超强的奇特体质与这龙纹胎记脱不开干系。 可惜他既不知这龙纹胎记的来历,亦不知应用之法,坐拥宝山却穷困潦倒。 毕竟他虽上过孤儿院内办的小学,但小学的知识量相对于这个以武为尊的广袤世界来说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更何况龙纹胎记这种明显超乎武学范畴的神秘力量? …… 次日一早。 寇仲和徐子陵揉着咕咕叫的肚子,磨磨蹭蹭来到城南。 南门的缮食档口中,又以老冯的菜肉包子最是有名。可惜他那又胖又凶的婆娘人缘太差,使得本该火爆的生意丢份儿不少。 当老冯由内进的厨房托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肉包放到铺前售卖时,等得不耐烦的顾客纷纷抢着递钱。 蓦地人堆里钻了个少年的大头出来,眉开眼笑道:“八个菜肉包子,老冯你好!” 此子正是徐子陵,由于他怕给老冯的婆娘看到,故意弓着身子,比其它人都矮了半截,形态惹人发笑。 幸好他的长相非常讨人喜欢,双目长而精灵,鼻正梁高,额角宽阔,嘴角挂着一丝阳光般的笑意。若非脸带油污,衣衫褴褛,兼之被言老大打得脸得脸青唇肿,长相实在不俗。现在嘛!就教人不大敢恭维了。 忽地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娇嗔声:“没钱学人家买什么包子?” 徐子陵扭头一看,却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妇,淡妆轻抹、手拿皮包的姿态又洋溢着职场精英的独特气质。 连忙陪笑道:“贞嫂好,周末不是放假嘛,贞嫂还去孤儿院上班?” 贞嫂白了他一眼,“哪能不去?现在孤儿院的小孩子虽然没有你和寇仲以前那么调皮,可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不去怎么放心?” 贞嫂说着,接过老冯递过来的四个菜包子,犹豫片刻又多要了四个肉包子,一齐塞到讪笑的徐子陵手上,低骂道:“你们从孤儿院出来已有一年多了,为何还不找个正经工作,难道还做着参加义军的白日梦?这是最后一趟,唉!看你给人打成了什么样子。” 徐子陵一声欢呼,“多谢贞嫂!寇仲说等他当了大丞相、大将军,定会还你钱!”退出人堆外,腰肢一挺,立即神气多了。 原来他年纪虽轻,但已长得和成年汉子般高大,肩宽腰窄,只是因营养不良,比较瘦削。 挤过了一排蔬果档,横里寇仲抢了出来,探手抓起一个包子,往口里塞去,含糊不清道:“是否又是最后一趟呢?” 寇仲比他大上一岁,但却矮了他半寸,肩宽膊厚,颇为粗壮。 他虽欠了徐子陵的俊秀,但方面大耳,轮廓有种充满男儿气概的强悍味道,神态漫不在乎的,非常引人;眼神深邃灵动,更决不逊于徐子陵,使人感到此子他日定非池中之物。 不过他的衣衫东补西缀,比徐子陵更污秽,比小乞丐也好不了多少。 徐子陵已在吃着第三个包子,皱眉道:“不要说贞嫂长短好吗?现在扬州有多少个像她那种好心肠的人呢?只可惜她娘家欠了银两,老爹又视财如命,才把她卖了给邪王府作婢女,还好她得到邪王的宠幸,让她出来管理孤儿院,救活了不知多少孤儿……老天爷总算不是彻底盲眼的!” 寇仲嘴里塞满肉包子,嘟囔道:“生当做邪王,死亦为鬼雄!哎,听说邪王都快七十岁了,大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了,还霸占着包括贞嫂在内的一大堆年轻小妾。 万一哪天邪王两腿一蹬,贞嫂没了靠山,不光再当不了孤儿院长,还不知落到什么下场呢?只盼我们早点儿出人头地,到时候可以有能力报答贞嫂……” 徐子陵不以为然,“听说武功出神入化者可以大大延长寿命,宁道奇都活了上百岁,邪王坐拥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数十年,像神魔一样受黑白两道的尊崇和畏惧,武功比宁道奇更胜一大筹,肯定活得比宁道奇更长久,指不定还能再活五六十年呢! 与其担心贞嫂当了寡妇,不如担心贞嫂年老色衰,失了邪王的恩宠……那才结局难说!” 两人说着走出市集,来到大街上,挤在出城的人流里,朝南门走去。 寇仲填饱肚子,搭着徐子陵的肩头左顾右盼道:“今天的肥羊特多,最好找个上了点年纪,衣服华丽,单身一人,且又满怀心事,掉了钱袋也不知的那种老糊涂虫。” “?哈!你看!” 徐子陵循他目光望去,刚好瞥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儒生,朝城门方向走着。 此君衣着华丽,神色匆匆,低头疾走,完全符合了寇仲提出的所有条件。 又会这么巧的。 两人都看呆了眼,目光落在他背后衣服微隆处,当然他是把钱袋藏到后腰去了。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我们能否交得好运,就要看这家伙是否虚有其表了。” …… 数年后。 追袭四大寇的途中,寇仲眼见商秀洵谈兴甚浓,大感兴趣地问道:“场主又知否这一代花间派的传人是谁?是否位列邪道八大高手的人物?” 商秀洵耸肩摇头道:“一早说过连魔门的人都弄不清楚,何况找的不是魔门中的人。至于上一代的花间派传人,鲁妙子则猜是慈航静斋的碧秀心动了凡心的石之轩,也就是邪王裴矩。因为花门派的弟子无不是翩翩佳公子,俊雅风流,如此才能翱翔众名花之间,以无情对有情,伤透天下女子的心。咦,你的脸色为何变得如此难看?”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我知花间派这一代的传人是谁了。” 顿了顿,又道:“假若石之轩且是花间派上一代的传人,碧秀心锺情于他,是否代表慈航静斋吃了大亏?” 商秀洵沉吟道:“事情似远比你想像的来得复杂,娘曾多次与鲁妙子讨论这件事,细节连鲁妙子都不甚了了,只知石之轩可能是花间派有史以来最超卓的高手,比祝玉妍和邪帝向雨田相更胜一筹。 甚至鲁妙子还怀疑向雨田的无故失踪与他有关,很可能就是他杀死了向雨田……你知否向雨田是甚么人吗?“ 寇仲道:“刚好知道,还知道有邪帝舍利这古怪的束西。“ 商秀洵大讶道:“你怎会知道?此乃魔门最隐秘的事,连他们自己人之间都严禁彼此提起的。“ 寇仲道:“我之所以得闻此事,皆因陵少在机缘巧合下遇上碧秀心和石之轩的女儿石青璇,否则我连邪道八大高手的存在都不晓得。“ 商秀洵心中涌起一阵连她目己都不明白的情绪,似乎不喜听到徐子陵的名字和石青璇连系在一起。不由沉默不语。 天色暗沉下来,多云的夜空偶见稀疏暗淡的星光,月儿尚末露面。 寇仲却兴致盎然的道:“我明白哩,早先你不是说过花间派的人以无情对待人世间的有情吗?碧秀心定是令这铁石心肠的花间派高手动了情、那也等若破去他的魔功。但问题是碧秀心的真正敌人该是祝玉妍,所以她用这种方法赢得石之轩亦不见得有何用处,始终会败在祝玉妍手上。“ 商秀洵把恼人的情绪排出心湖外,淡淡道:“碧秀心确是失败了,令到静功大幅减退,可是她那阴癸派的对手亦同样出了问题。“ 寇仲喜道:“祝玉妍出了甚么问题?“ 商秀洵没好气道:“不是祝玉妍,而是祝玉妍的女儿,她在与碧秀心决战的前夕,溜到海外去,差点气得视玉妍走火入魔,那是二十年前的旧事哩!“ 寇仲剧震一下,往空中虚抓一记。闭目呻吟道:“我猜到谁是祝玉妍的女儿啦!唉!我早该猜到的。难怪边不负会是她的父亲。“ 商秀洵奇怪道:“你说祝玉妍的女儿究竟是谁。“ 寇仲信心十足道:“我敢肯定是东溟夫人,只不知她为何竟会嫁给身为长辈兼臭名远播,不!该是臭名密播的边不负才对。不过边不负对绾妖女也有野心。可见魔门中人从不理伦常辈份,不合情理的事在他们来说才是合理的事。“ 听到绾绾的名字,商秀洵眼中喷出仇恨的火焰,沉声道:“你们定要助我杀死这个妖女,好为鹤伯和鹏怕报血海深仇……可惜数年前我爹爹就带我娘云游海外去了,否则由我爹爹出手,定不容阴癸派和四大寇嚣张!“ 寇仲兴趣大增,“你爹爹是谁?难道打得过祝玉妍?” 商秀洵骄傲道:“我爹爹叫萧峰,虽在江湖中籍籍无名,但他武功和气度深不可测,鲁妙子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还说连我爹爹的一鳞半爪都看不出,否则你以为我娘会果断舍了鲁妙子而选了我爹爹?” 蓦地蹄声急响。 两人往蹄声响处瞧去,见到骆方策马如飞由远而近,打出敌人正朝这边来的手势。 一场激战,四大寇所部灰飞烟灭,唯余真元消耗严重的曹应龙身陷重围。 火把燃亮,少帅军扇形散开,人人弯弓搭箭,瞄准这武功强横且诡异的劲敌。 双龙、商秀洵等人翻身下马,徐子陵抹去嘴角的血渍,瞧着曹应龙冷笑道:“若你立誓不再逃走,我便予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否则乱箭招呼,我再加送指风拳劲。“ 曹应龙丝毫没有身处绝境的自觉,好整以暇道:“徐小子你别得意,刚刚交手之中,你已在不知不觉间为我【黑天血劫手】所创,就算你们现在杀了我,徐小子你也别想活! 总有一天,你会化成一滩毒血,即使你身负【长生诀】奇功,也最多让你多苟延残喘三年两载罢了……” 寇仲哑然失笑道:“曹应龙你若是想借此拖延时间,以恢复真元,肯定是白费心机。“ 曹应龙胸有成竹道:“是真是假,徐小子你稍一催运气血便知。” 徐子陵与寇仲、商秀洵对视一眼,潜运心法,顿觉负伤之后,气血不减反增,澎湃活跃更胜于受伤之前,实乃大违常理之事,不由神色一沉。 寇仲、商秀洵亦知不妙,商秀洵忍不住问道:“什么是【黑天血劫手】,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曹应龙阴测测一笑,“你们当然没听说过,因为此前伤在这门绝技之下的高手全都气血一日比一日活跃,功力一日比一日深厚,除此别无异样,直到某一日突兀地化作一滩血水,死的糊里糊涂! 据我所知,天下间唯一一个中了此绝技却还活着的人,也就是邪极宗的周老叹了,可那是邪帝向雨田费了数月功夫才勉强救回了他的性命,但他也自此根基大损,武功再难寸进,如今功力远不如尤鸟倦等其余三位同门。” 徐子陵闻言脸色更为沉重,回想曾经遇见邪极宗四人的情景,感觉曹应龙此言非虚。 寇仲沉吟道:“听他所说,这应该是一种根植于血液的剧毒……我先和陵少合力试试能否祛除。”说着伸手握住徐子陵的手掌,源源输入长生真气。 两人真气同源而异,结合后本身自具自足,会把任何有异于他们的真气排斥,又能把同类的真气吸纳,疗伤和驱毒的效力更是倍增。 片刻后,两人神色一喜,显然颇有成效。 曹应龙察言观色,登时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可能……” 商秀洵稍稍松了口气,“【长生诀】不愧是四大奇书之一,道家瑰宝,果然不凡!” 曹应龙下意识反驳道:“【长生诀】算个屁……”忽又神色一动,仔细打量着寇仲的身形气质,蓦地瞳孔一缩,“莫非……”接着脸色变幻不定之余,竟是渐渐轻松下来。 商秀洵看得暗暗称奇,却又不明所以。 驱毒完毕,寇仲停止为徐子陵输气,转而看向曹应龙,“曹兄是自己上路,还是要吾等一拥而上,送曹兄一程?” 曹应龙安然自若,“在下当然是选择投入少帅麾下,自此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寇仲三人一言不发地盯着曹应龙,好半晌后,徐子陵才道:“曹应龙你一向以心狠手辣,悍不畏死震慑湖北,忽然变得如此贪生怕死,分明有诈,我们是不会上当的。“ 曹应龙露出一丝枭雄气短的苦涩表情,道:“难怪徐兄有此想法,甚至稍前有人告诉我曹应龙会为求生而卑躬屈膝,我自己就第一个不相信,唉! 诸位可否暂摒手下说两句话?“ 徐子陵三人犹豫片刻,终下令手下散往远处,但仍采包围之势,严防曹应龙逃遁。 三人自己则跃下战马,来到曹应龙身前。 在徐子陵灵锐的感觉下,对方并没有提气运功,以恢复剧损的真元。 曹应龙沉吟片刻,好一会才压低声音道:“若我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出,必难入三位之信……三位曾否听过魔门的两派六道?“ 徐子陵道:“我只听过邪道八大高手,却从未听过什么两派六道,阴癸派该是两派之一,对吧?“ 曹应龙点头道:“阴癸派被奉为魔门之首,皆因其拥有魔门的宝书《天魔秘》,与《慈航剑典》分别为邪正两道至高无上的经典。前者发展出两派六道,后者则是慈静航斋和净念禅院。“ 徐子陵愕然道:“曹当家是否魔门中人?“ 曹应龙苦笑道:“若非魔门中人,又怎会和飞马牧场扯上关系?“ 见到徐子陵三人脸上闪过异色,忙道:“我虽身在魔门,但心中却对师门恨之入骨,皆因我成年后,在一偶然机会下,发现昔年师祖收我入门时,竟下毒手尽杀我的父母兄弟姊妹,名之为‘斩俗缘‘,使我心中充满愤恨,偏又无力反抗,只能把仇怨发泄在别的地方,直至今日亦感恍如身在一场永难醒来的噩梦之中。“ 徐子陵首次对他生出少许同情心,问道:“令师是谁?“ 曹应龙双目喷出仇恨的火焰,沉声道:“他就是凌驾于正邪两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邪王‘石之轩!“ 徐子陵失声道:“石之轩,那岂非是石青璇的生父?“ 曹应龙仰望天色,为赶时间转入正题道:“过去数百年间,天下大乱,魔门亦应运而生出了几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最为突出者就是‘阴后‘祝玉妍、‘邪帝‘向雨田和‘邪王‘石之轩,无论名气还是实力,石之轩都远超前两者。“ 徐子陵吁出一口寒气道:“向雨田临死前回复良知,石之轩既与碧秀心结合,理该亦改邪归正。“ 曹应龙露出既恐惧又鄙屑的神色,“呸“一声道:“向雨田素来玩世不恭,何谈改邪归正了?他是在三十多年前被石之轩斩杀于战神殿里,形神俱灭了! 反之,石之轩吞噬了向雨田藉由【道心种魔大*法】修成的大成魔种,在魔道一途更上重楼,已达鬼神莫测之境!” 寇仲三人面面相觑,首次感到魔道辛密的可怕。 曹应龙接着道,“还有,正邪两道诸多老江湖都以为碧秀心令石之轩动了情,等若破去他的魔功,使他功力大减而不得不退隐扬州……实则大错特错! 石之轩的武功确实出过大问题,但却不是功力大减,而是神通大进,更加匪夷所思,无所不能了!” 寇仲忍不住道:“此言岂非自相矛盾?” 曹应龙冷笑道:“世人皆以为石之轩武功得魔门之大成,岂不知他的武功不仅已得魔道真谛,更于道佛两门有着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深湛造诣,早已到达分神化形的仙佛层次。 原本他的正道元神压制着魔道元神,但在他吞噬了向雨田的魔种后,魔道元神实力大涨,渐渐摆脱了正道元神的压制。 两者为争夺本体躯壳,曾一度针锋相对,大打出手,以致于他那段时间精神分裂,无法全力出手,恰逢碧秀心出山与他勾勾搭搭,纠缠不清,宁道奇等人便误以为他是因与碧秀心相爱而魔功被破,实乃除去他的最好时机……诚可谓不知死活! 后来,不知两个元神达成了什么协议,仍由正道元神占据本体躯壳,而魔道元神则另寻道体栖身,两者彻底一分为二,各行其是,但又藕断丝连,牵扯不清。” 寇仲三人如听天书,半懂不懂,但也尽皆头皮发麻。 徐子陵惊疑道:“这么诡秘的事,石之轩不该讳莫如深么,你又怎会知晓?” 曹应龙嘿然道:“我自幼就是他的仆人,若是我连自己的主子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分不清,那还用在江湖上混?” 寇仲皱眉,“且不说你所言是真是假,这与我们是否接纳你有何关联?” 曹应龙目露异色,一字一顿道:“当然有关系,我当初一度想要报复石之轩,因此下大力气调查过他的妻妾儿女。 他生**性***风流,妻妾**情**妇甚多,可惜迄今为止,在明面上仅有一儿两女,分别为尤楚红、祝玉妍、碧秀心所生,然而暗地里,他的魔道元神还曾以‘萧峰’之名流连花丛,迎娶了飞马牧场之主商青雅,育有一女商秀洵……” 此言一出,商秀洵如遭雷殛,寇仲、徐子陵也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商秀洵不敢置信,反问道:“那你怎敢率军来攻打我的牧场?” 曹应龙苦笑一下,“尊上有令,岂敢不从?其实以场主的才智,应该猜得到,这是你爹要我来锻炼锻炼你的能力……” 顿了顿,继续缓缓道:“除此之外,我依稀记得,二十年前,北地佛门及北天师道有一次联络了大批高手夜入邪王府行刺石之轩,却尽皆有来无回,然而罕有人知晓,第六日竟有一个北天师道的美女道士生还出府,却又并未回归北天师道,而是黯然隐没在茫茫人海之中。 须知,石之轩心狠手辣,从没有不杀女人的惯例,除非是他自己的女人! 此女姓寇,乃是北魏天师寇谦之的后人……” 说着,目光投注在寇仲身上,其意不言自明。 这次轮到寇仲如遭雷殛,而徐子陵、商秀洵目瞪口呆。 寇仲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曹应龙哼哼道:“若非是源自石之轩神魔之体的血裔,谁能轻松化解得了我的【黑天血劫手】?” 徐子陵从震骇中回过神来,皱眉道:“依你所言,仲少是石之轩之子,那么石之轩是否知晓?若是知晓,为何又任他流落街头,孤苦无依?” 曹应龙夷然不屑,“其实不难想象,石之轩早已将整个天下都视为他的后花园,那么一个儿子养在邪王府,亦或流浪在天下,又有什么区别?总之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这儿子想饿死都难! 寻常富贵人家是以华宅广厦、良师益友来教养儿女,到了石之轩这神魔一般的高度,即使以整个红尘俗世来教养儿女,也只在一念之间罢了!”(。) 第五三八章 秀心番外 漫天雨粉,层层飘舞,降往大地,玉鹤庵融化成幻境般的天地,水雾把殿舍和林木覆没,模糊了物与物间的分野,愈显得供奉在灵位孤灯滴焰的凄清冷美。 石青璇与徐子陵十指紧扣,另一手拿起玉箫,倚着徐子陵跨步出门,与候在院里的寇仲、宋玉致汇合。 “当,当,当!“禅钟声响,从隔陵的东大寺传过来,于此时此刻,尤使徐子陵感受到悠扬钟音的禅机意境。 忽然庵内某处传来歌声,“无风云不动,云动心如风,狂风卷,奔云飙,情义相许,生死相交,豪情征万里,豪气震九霄……” 出乎意料,歌声不仅没有见惯沧桑的悲慨,反而洋溢着青春朝气,犹如游子踏青归来,完全不像是来祭奠亡妻。 石青璇抓着徐子陵的手更紧,却没有说半句话,美目一瞬不瞬地盯着雨雾迷茫的院门,花容转白; 寇仲脸颊颤抖,隐现激动。 石之轩终于来了! “樽中月,笑里刀,莫问恩仇,且把酒浇,浮沉虽难事,欢歌趁今朝,名和利,尽言笑,英雄多情,美人多娇,千古多少事,潇洒一声笑……” 歌声渐近,徐子陵心中暗叹,不论才情武功,石之轩肯定是魔门第一人,没有人能超越他。 石青璇轻轻把手抽出,举箫凑唇,令徐子陵心弦颤抖的箫音像时光般在她指起指落间流转,破入漫夜绵雨中,一切就像个浓得化不开的梦,彷似苍天正为箫曲怆然泪下。 石青璇奏起的箫曲与夜空和春雨交错成哀美虚无的旋律,酝酿着充满沉郁压抑的感情风暴。使徐子陵感觉置生命的长河,正作着沧海桑田的转移,一时峭拔挺峻、一时温柔如枕,会砌出石青璇的独白,备受宿命的包围、缠绕的生命,又隐含令人心颤的静涤之美。 他终于现身,初时是院门外一个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最后竟是满脸欢畅,曾纵横天下从没有人能奈何他的“邪王“石之轩。 箫音消去,天地回复先前的宁静。 徐子陵温柔地握上石青璇下垂、抖颤、冰冷的玉手。 “抱歉抱歉,刚刚从风云世界脱身,还没回过神……”石之轩于丈许外直勾勾打量着青璇和寇仲,俊脸含笑,意味莫名。 “当,当!当!“禅钟声响二度从东大寺传来。 石之轩忽然举步朝他们走过来。 徐子陵直觉感到他是要往碧秀心灵前致祭,拉着石青璇移往一旁,出奇地石青璇柔顺的遵从。 石之轩在两人身旁止步,目光投往供奉在屋内供奉的灵牌,复杂莫名,叹息道:“采釆流水,蓬蓬远春,窈窕徕谷,时见美人。青璇此曲《歼秾》,深得秀心太华夜碧、月出东斗之旨,且青出于蓝……可惜青璇无心于仙道修行,勘不破真假虚幻、生死轮回,否则未必没有与你娘再见之日!“ 说罢蓦地抬手隔空一捏,屋内碧秀心的灵牌登时化作齑粉,灰灰了去。 众人目瞪口呆,不明所以,石青璇玉容惨然,摇摇欲坠,只死命抓紧徐子陵的手。 徐子陵再忍不住,叫道:“前辈!“ 石之轩摇头轻叹,“罢了……此中究竟,我与清慧从未告诉过青璇,难怪你与那些愚夫愚妇一样,误会了这么多年……什么舍身饲魔?嘿!” 众人隐隐感到他接下来所言涉及到一个罕为人知的绝世辛密。 “一切要从故老相传的战神殿、战神图录说起!” 石之轩斟酌词句,娓娓道来:“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滥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这就是千古流传‘女娲补天’的神话。 曾有智者认为炼石补天的神话背后包含着有关生命的秘密。金木水火土是统治我们这宇宙最本原的五种力量,当它们交战之时,宇宙混沌纷乱,没有生命可以存在,可是当宇宙之母女娲炼成五色石,缝补了宇宙的缺陷,五行回复平衡,宇宙方能稳定下来,成为我们眼前的世界。 亦有智者精通五行术数论人禄命之道,指出既然人的命运受五行支配,所以只要能打破五行,人便可以脱离生死的宿命,超脱生死。 人也可以从自身的感觉和渴望作出判断,因何会有这么多人入道入佛呢?正因在他们内心不能触摸的深处,遗传着对洞天福地的残余记忆,更不甘心被局限在五行之内,希望打破五行,超越生死。所谓成仙成佛,白日飞升,说的不外是这回事。 而地下神秘空间,战神殿的【战神图录】,便是既知的第一部直述成仙成佛的秘典,亦是其余三大奇书的源头。 创出【长生诀】的广成子,亦是既知的此方世界第一个开启仙门,破空而去之人。” 听着听着,徐子陵、寇仲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均觉头皮发麻,全身被寒气笼罩,那古怪的滋味怎都说不出来。 石之轩继续道:“地下空间的存在全赖地壳里无量水火之力的维持和推动,战神殿的存在和运转亦深深根植于此方世界的天地人三才之间……凡此种种,绝非此世人力所及。 而若要开辟地下空间,铸就战神殿,其难度和声势不下于炼石补天……也就是说,开辟地下空间并铸就和启动战神殿之时,定会使得天翻地覆,水火泛滥……” 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浮现一个联想。 石之轩微微一笑,“看来你们都想到了……不错!往古之时,世间之所以会发生传说中那场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滥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的巨大灾难,正是因为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异界之人来此开辟地下空间,建设战神殿,扭曲此界天地人三才,嫁接地表水脉和地下烈火所致! 而建成战神殿之后,‘她’又着手恢复天地间的种种异象,古人蒙昧,误解其意,乃有女娲补天之传说……” 寇仲咽了口吐沫,艰难道:“这说法很玄!” 石之轩没好气道:“小心肝儿承受力太差!” 徐子陵目露思索,沉吟道:“那个异界神人为何来此大费周章,建造战神殿呢?” 石之轩漠然道:“既然是战神殿,当然是挑选‘战神’喽! 世人修行,灵神大成,到了【破碎虚空】的临界点,均可尝试脱离此界,前往另一个更高级的世界,而战神界来人建造战神殿镇压此界天地人三才的目的,正是要把这破空而去的出路固定锁死在战神界,令此界的成仙成神者都穿过仙门,飞升到战神界,成为战神界的一位‘战神’。 战神界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神仙世界,神通无边者比比皆是…… 而诸位新晋的‘战神’嫩雏初来乍到,多半一过去就给那些堵在仙门出口处的高级战神在元神上套了狗链子,身不由己地替人卖命,为人作战喽!” 众人激灵灵打个寒颤。 石之轩莞尔一笑,“当然,四大奇书通往【破碎虚空】这修行路数是没错,错的是盲目踏入仙门陷阱! 当初向雨田就是猜到一旦越过仙门很可能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又实在难以脱离仙门的捕捉,因此在此界死挺了两三百年也不愿破空而去。 不过,战神殿所在的空间终究依赖于地壳下无量水火之力的维系。 当年我与向雨田合作开发战神殿,他研究战神殿与天下水脉的联动规律,标注节点,而我则混一天下,调动国力,征发百万民夫开挖运河,篡改或嫁接水脉节点,最终通过这水之力间接固定了战神殿的运转周期,使之每三十年一开! 三十多年前,我俩第一次进入战神殿,穷究天人之道,方才彻底确定了战神殿和仙门的根底!” “向雨田知我掌握了避开仙门的契机又不愿与他分享,于是向我邀战,最终还是给我苦炼的一口专门克制元神灵体的‘太上斩灵剑’把他的魔道元神斩成了几截,一一吞噬……” “当然,其中细节不合你们的脾胃,我也就不必一一赘言了……总之,之后我的正邪两大元神法身失了制衡,内讧不止,以致我有一段时日精神混乱,状态不佳。 清慧就趁此时机,骗她的师妹碧秀心联合宁道奇等人来铲除我,实则秀心自幼便已中了清慧的种魔大*法,成为清慧修炼三世法身之未来法身的炉鼎。 当时我元神内乱,失了往日的通透感应,因此给她骗过,不幸失**身于秀心,清慧便借助我的神魔之力,彻底修成了她集佛魔两门外加大明尊教精义之大成所创的【三世***轮***转***大**法】,炼就了过去、现在、未来三世法身。 虽然过去法身和未来法身在时空夹层里隐而不显,神通晦暗,唯有现在法身仍居于清慧本体,但她也自此超脱生死,不入轮回。 而未来法身日趋大成的代价就是,秀心的躯壳精枯血竭,灰飞烟灭……外人不明就里,都说我负心薄幸,魔性大发,害死了她。” 石青璇软弱地靠往徐子陵,全凭他的手轻托粉背,垂首咬着下唇,好一会樱唇轻吐道:“原来,梵清慧才是我的娘亲?” 石之轩轻叹道:“当年,秀心消逝之时,清慧就曾三番两次派女尼前来接你去静斋生活,却给你断然拒绝了,而她是个一心修行之人,感到母女缘分已断,也就没再强求。 后来清慧道行日深,最终破空而去,并凭借过去法身的特殊绕开了仙门,前往三千世界继续追寻大道。 师妃暄名义上是她的传人,实则受她教导有限,而是由她的师尊代为教导,因此不知此间辛密……” 众人恍然大悟之余,久久无言。 当然,石之轩没有说的是,梵清慧固然借他正邪两大元神法身之力炼就了三世法身,但他在觉察之后,亦反过来尽窥三世法身的奥秘。 他正邪两大元神的内讧也因此暂告一段落,各自去寻机缘和炉鼎修炼三世法身,近来他就是刚从风云世界游历归来。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生一者,从无生有,一者混沌无极也;一生二,二者阴阳也;二生三,三者三才也; 若说石之轩的正邪两大元神法身取法阴阳,那么梵清慧的三世法身亦可视为取法三才,各具神妙,都是直通混沌时空本源的大道法门,倒也说不上谁优谁劣。 但如今石之轩既有了两大元神法身,一旦各自再修成三世法身,必将成就不可思议之神通。 念头一转,石之轩看向寇仲,轻叹道:“你的存在非常侥幸,源于我一时冲动,能够成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寇仲:“……” 石之轩眸中闪过回忆之色,“当初,我潜入风云世界探索许久,终于成功参透了开辟洞天之法,并依此创造了一个小洞天,用以存储我从各个世界搜刮的宝物。 那一日,我正在研究取自风云世界的四大瑞兽之精血,恰逢你娘及北天师道、佛门的那些蠢货前来行刺,我就顺手把他们捏死了,唯独留下了你娘一人,后来……咳咳! 后来,我欣赏她宁死不屈的气节,就放走了她……没想到她怀里我的孩子,而且这孩子还继承了龙之血脉,成长出了半神兽之体。” 寇仲:“……”(。) 第五三九章 喜当爹番外 “边不负,哪里逃!” 单婉晶持剑逼住了边不负,“当年你为何……为何冒犯我娘?谁给你的胆子?” 边不负赔笑道:“美仙她天姿国色,精灵可人,我疼她还来不及呢?又怎敢冒犯她……” 单婉晶怒叱:“还敢卖乖?你都不知道当年我娘未婚先孕,一个人有多辛苦,还因此跟外婆反目成仇,不相往来!” “可以想象,可以想象……”边不负再次赔笑,心里暗骂:关我屁事! 单婉晶一见他笑就来气,“别以为你是我爹,我就不敢当真杀你!” 边不负嘴角抽搐,有苦难言:吗的!也不知道是谁编排老子和美仙之间不清不楚,害得老子平白多了个女儿,冤死! 可他哪敢直言? 毕竟,万一单婉晶真是石美仙跟那一位生的女儿,那就是天字第一号****! 即使如此,他心知肚明也就罢了,要是真把“真相”说出来,还传出去,一得罪祝玉妍,二得罪石美仙,三得罪那位……偏偏这三位他哪个都得罪不起,也就只能自己闷头背黑锅了! …… 东冥大舰里。 石美仙捧着失去光泽的和氏璧,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婉晶那疯丫头哪里去了……哎,没想到当年一念之差,给这小东西害苦了一辈子!” 一想到当年她魔功大成,不听爹爹的劝,拿着和氏璧胡乱捣鼓,却不防把和氏璧的九成九异能乃至元灵都吸入体内,以致能量过剩,难以尽数消化,最终混合自身血气于腹中结成一个胎儿,弄出了未婚先孕的丑闻……她就心情复杂。 (想歪的都去死!)(。) 第五四零章 阴癸番外 南陈皇宫。 祝玉妍、娄昭君、陆令萱、胡绮韵四女携着几个阴癸派精英弟子鱼贯而入,向着陈叔宝躬身一礼,“参见陛下!” 陈叔宝伏案疾书,头也不抬,“诸位请坐!” “谢陛下!”阴癸派诸人应命就座,忍不住心中嘀咕:久闻陈叔宝昏庸不堪,怎么现在看来如此勤政不殆? 宫女袅袅而入,奉上香茗。 祝玉妍忽然感觉侍立在陈叔宝身边的女官很是眼熟,略一思忖,忍不住大吃一惊:这不是张丽华她妈嘛? 恰在这时,陈叔宝缓缓抬头,给了阴癸派诸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祝玉妍暗呼不妙! 果然,陈叔宝阴阳怪气道:“玉妍,你丢下美仙不管,跑到南陈来对这头肥猪卑躬屈膝,就为了继续玩儿阴癸派那不知所谓的女主天下游戏?” 祝玉妍等女大吃一惊,猛地站起,“你是……” 陈叔宝桀桀一笑,“答对了没奖!” 娄昭君气得发抖,“我们师姐妹三个都一起那样了……你还揪着我们不放,到底要闹那样?” 祝玉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尊和两位师叔也跟他…… 陈叔宝眼神一眯,邪芒隐现,“没用的……南陈我灭定了!我已悟透魔道无上真谛,炼就了非想非非想处天魔法身,除非佛祖亲临,否则谁也奈何不得我……” 诸女身后的边不负忽然目露邪芒,接着道:“但凡这世上众生还有七情六欲存在,就难逃我的天魔化身附体之厄……” 另一阴癸派弟子同样目露邪芒,接着道:“你们也不要想设计除掉我,但凡世上众生还心存邪念,就可能成为我复活的力量源泉!” 忽然语气一变,温柔道:“玉妍,快快回去吧,美仙又哭了,叫着要娘亲……” 祝玉妍:“……” 娄昭君:“……”(。) 第五四一章 秀宁番外 韦公公引路领寇仲直抵公主殿庭,在忘忧楼上层见到李秀宁。 摒退左右後,李秀宁不避嫌的轻扯着他衣袖,到一角坐下,还亲自奉上香茗。 寇仲灵魂儿出窍似的喝了一口热茶,放纵地软挨太师椅背,感受着脊骨的劳累得以舒缓,向静坐一旁的李秀宁道:“幸不辱命!“ 李秀宁喜孜孜的横他一眼,道:“秀宁和你不说客气话,人家早知你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寇仲笑道:“太过奖我哩!事实却是我们差点阴沟里翻船,一败涂地。全靠老天爷可怜,勉强过关,希望老天爷肯继续关照我们。“ 李秀宁“噗哧“娇笑,如盛放的花朵儿,柔声道:“有你解闷儿多好!昨晚秀宁未瞌过眼,天刚亮给父皇传召,详细问及关於你们和二王兄问的交往经过,接着起程往宏义宫。“ 说至此玉容转黯,垂首道:“但秀宁仍是很担心。“ 寇仲不解道:“秀宁因何如此担心?“ 李秀宁妙目往他瞧来,轻轻道:“出发往宏义宫前,父皇发出命令,着柴绍立即动程往太原,探听塞外联军的动静,然後回来向父皇汇报。“ 寇仲明白过来,点头道:“这种事该不用劳烦柴兄。摆明是要把他调离长安,免他被卷入长安的斗争内。唉!你可知刚才我向你父皇提起梁尚明向海沙帮买火器一事时,他怎样反应?“ 李秀宁茫然摇首,双眸射出令人我见犹怜的惧意,显是不堪再受刺激。 寇仲隔几采手抓着这金枝玉叶的尊贵粉臂,沉声道:“秀宁勿要惶恐,长安已成权力倾辄、不讲伦理人情的战场,我们必须勇敢面对一切。“ 李秀宁从衣袖伸出纤手,按上他手背,似从这充满情意的接触中得到鼓励和力量,道:“说下去!“ 寇仲反手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腕,紧握一下,依依不舍地收回手。苦笑道:“他只是一句‘竟有此事‘便算数了事。既不追问细节详情,更蓄意避过此话题,由此可知他不但有杀你二王兄之心,连找他不会放过。“ 李秀宁出奇地平静,轻轻道:“你打算怎麽办!“ 寇仲露出充满信心的笑容,欣然道:“我本来心疲力竭,再无斗志,幸好握过秀宁的手儿,竟似立即得赐神奇力量。哈!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大家走着瞧好哩!“ 李秀宁霞生玉颊,忽又变为惨然,低声道:“寇仲你知否我当初为什么拒绝你?” 寇仲心里一痛,安然摇头。 李秀宁泫然欲泣道:“因为我自觉配不上你……当初天下大乱,杨广避往江都,欲得邪王庇护,又知邪王那段时日最爱美**貌**少**女**暖床,于是暗地里召集并逼迫诸多权贵之女前去邪王府……我就是其中之一!” 寇仲如遭雷殛:“……” 番外已完,接着就是完本感言了,新书正在紧张筹备之中……(。) 完本感言 本书从15年3月上传,至今已一年半有余,若是再加上幻想构思,下笔前的犹豫时间,本书从怀孕到猝死,堪堪两年时间。 两年里,小****丝依旧,唯一的改变就是从一个盗版老书虫晋级为了点娘垫底的业余作者,不论其它,仅仅从偷吃美味到创造资粮这点,就自觉可喜可贺。 其间因为卡文、工作、生活等各方面的窘迫,本书曾不止一次徘徊在皇宫门口,但因为大家的支持和编大的挂怀,又屡屡坚持下来,磨磨蹭蹭到如今逼近了一百八十万字的关口。 以前在网站觅食小说时,小黑往往对区区一两百万字的小作品不假辞色,很多时候连渐入佳境的鸿篇巨著都懒得养肥,然而轮到小黑自己构思小说和遣词码字时,始知其中的艰难和枯燥,实难与外人道哉! 特别是对于小黑这样的菜鸟作者兼手残党来说,构思情节、斟酌词句、键盘码字的同步协调水准实在不值一哂,状态好一小时也不过码个五百到七百字,偶尔爆发下堪堪上千字,状态差就难说了----这也是偶尔缺一更的主要原因。 细算下来,一百八十万字实在是个很难想象的巨大数字,恐怕小黑从接触电脑到离开大学,整个学业生涯里所打的字都没这么多(当然,网游时打字骂猪队友不算)! 说心里话,小黑自己原本也不想这么快就结束本书,毕竟呕心沥血了两年,所积聚的感情和精力难以计数,任谁也难以果断割舍。 不过,小黑三思之后,深深感觉再写下去会越来越寡然无味,咬咬牙或许还能够再凑个二三十万字,但最终仍不免烂尾的结局。 既然怎么都是烂尾,长痛不如短痛,何妨快刀斩乱麻,再起炉灶,迈向新的征程? 由衷而言,本书到底是小黑的真正用心的处**女**作,不论框架布局,情节发展,人物描绘,还是文风词句,创作理念,都很不成熟,或者说,是由最开始的稚嫩一点点走向熟练……在这过程中,本书不免问题多多,漏洞多多,越到后面,累积越厚,越有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简而言之,也就是“崩”的趋势! 这点相信不仅大家进食时有所感觉,就连我自己在写作中的回顾、构思、延续时也深有体会,强行写下去只会越来越没灵感,越来越混乱! 这也正是我犹豫之后,断然结束本书的根本原因。 对于本书“猝死”给大家造成的心理创伤,小黑也只能说声抱歉,并凑几章番外权作安慰,希望大家早日痊愈出院。 …… 至于新书…… 最开始小黑计划暂别武侠,去写仙侠,连大纲都铺了近一半,但考虑到今年点娘又重新划分了作品类别,外加小黑在阅读诸多大神作品中时不时激发的智慧火花…… 小黑真心觉得,武侠、仙侠、玄幻的分野越来越模糊了,思路范围也越来越广阔了。 既如此,小黑反复斟酌之后,决定新书继续写武侠,武侠幻想……单单武侠,或许路子有些狭隘,但多了“幻想”的后缀,那路子就宽到海了去了! 此前小黑已经写了新书的开头几章,已经在点娘创建书名和简介了,不过私下里小黑越想越思潮澎湃,灵感纷飞,又重新布局,推倒重来…… 小黑殚精竭虑,准备新书不光要弥补前一本的遗憾,还要继往开来,争取让自己的码字生涯更上重楼。 为了让新书更为精益求精,更符合小黑的预想,小黑必须在一开始的大纲、主线、布局方面就尽量严谨周密,也就要不短的一段时间斟酌推敲,因此新书的上传日期暂时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