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手遮天》 第001章 飞来艳福 脏兮兮的大街上挤满了人,空气中充斥着各种气息,位于楚国东都贫民窟的菜市街,就是这般不堪。今天,这条街更加混乱,一群菜贩子群情激昂的围住一人,不知道在叫嚷些什么。而,在人群的外围,一个一袭黑衣的年轻人,正蹲在一个小女孩身边。 他那双大手灵活的将金锁上断了的红线串好,将那块只有酒盅口大小的金锁,重新挂在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脖子上。雪白的脖颈上,一道红红的痕迹,像是被什么细线勒住过。 “丫丫,不要哭了,你的金锁,巡检哥哥已经帮你夺回来了。还不快谢谢哥哥?”站在小女孩身边的少妇感激的看着眼前那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男子,拽了拽女儿的小手,可是自己的女儿依然哭个不停,连声谢谢也没对这位年轻的巡检说过。 “咦,你是叫丫丫吗?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皮肤就像雪一样白,你的小脸笑起来的时候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年轻的巡检官蹲在小女孩的面前,笑眯眯的看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 “真的吗?”丫丫哽咽着反问道,却已经止住了眼泪。 “当然是真的。哥哥问你,东都笑得最漂亮的女孩是谁?”巡检官一本正经的问道。 丫丫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奶声奶气的说道:“当然是丫丫!” “乖了!”巡检官伸手爱怜的摸了摸丫丫的头发,站直了身体。 他的个头挺高,身材看起来十分匀称健壮,那一身黑色的巡检官服,落在他的身上,显得非常精神! 巡检官转过身去,看着那个惊慌万分,手里拿着半截木棍的抢匪。 他正紧张无比的看着已经将他团团围住的人群。尽管这些人大多是在此摆摊卖菜的小商小贩,但是每人一拳头都足够将他打死十几个来回。 “今天是个好天气,可我的心情不太好。”巡检官仰天打了个哈哈,掰了掰手指头,清脆的骨头摩擦之声,让那抢匪的脸色变幻不定。 巡检官忽然伸手指着那个抢匪破口大骂起来:“你知不知道,如果辖区连续三个月不发生案件,我就可以拿到二十两银子的赏金,将来升迁的时候,也是极为倚重的一笔。我没日没夜的盯着菜市街,已经熬了整整两个月零二十九天,风平浪静……但是你这个王八蛋,偏偏要在最后一天,在我的地盘抢东西!” 抢匪蠕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想要求饶,但是想想刚才那个巡检官风驰电掣一般从十丈之外追到自己,然后一记漂亮凶狠的过肩摔把自己摔的七晕八素,又轻松无比的从手中拿走了自己从小女孩脖子上拽下来的金锁,顿时背脊一阵发凉。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赔我二十两,不,五十两银子!”巡检官轻蔑的看着他,冷笑不已:“第二,你拿着手里半截木棍,和人称玉树临风、英武不凡、威震东都南城菜市街、入职前打遍巡检学堂无敌手的秦飞巡检官打一场。如果打赢了,你可以走!” “打输了怎么办?”抢匪紧张的问道。 秦飞捏了捏拳头:“当然是被我暴打一顿再押送巡检所问罪。”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尽管嚎叫声响彻半条街的抢匪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勇气,但是在第一回合,秦飞的右拳就已经准确无误的击中了那个倒霉抢匪的左眼,随后的战斗就变成了一场虐打,酣畅漓淋之处,就连那个小小的丫丫也奋力拍着小巴掌,扯开小嗓门为巡检哥哥加油…… 正在后边看热闹的菜贩子们忽然乱了起来,混乱中一人高声叫道:“小飞哥儿,别打了,抛绣球的队伍已经快到菜市街了,咱们得清路……清路……” “糟糕!”秦飞一把提起已经被打得血流满面的抢匪,高声呼喊起来:“老乡们帮帮忙,清路了,清路了,想看御史大夫女儿抛绣球选汉子的,就赶紧站到路边去……” 菜市街顿时忙碌起来,御史大夫的女儿要绣球选亲,这可是过年时候,皇帝亲自下诏书公布的大事儿。 东都的年轻汉子们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在这一天涌上街头,好好的把自己打扮一番,万一被御史大夫的女儿看中;又或者自己走了天大的桃花运,被绣球砸中的话,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啊! 这已经不是少奋斗多少年的问题了,这是少奋斗多少辈子啊…… “小飞哥儿,你也是一表人才,说不定待会儿花车从菜市街过的时候,御史大夫的千金一眼就看中了你……到时候,别说你官升三级,就算让你做个巡检总署的头儿,也不是难事!” 街上的菜贩子们和这位年轻巡检很熟,几个月来的和睦相处,大家多少都积累了些感情。尤其是秦飞并不像以前的巡检那般,跟他们收保护费,白拿他们的水果蔬菜,是以,菜贩子们都很喜欢这个年轻巡检,开玩笑的时候也没那么多顾忌! 秦飞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那当然,要是她看不到我,那是她的损失……” 当然,此话一出口,顿时一片哄笑之声。 “花车队就要过来了。”城头上,一位二十岁许的年轻男子,一袭黄袍,遥指街头,微笑着轻声说道:“我真想看看御史大夫一会儿的嘴脸会是什么样!” 高帽锦衣的小太监,佝偻着身子,尖着嗓子说道:“太子殿下!咱家以为,那接到绣球的人身份越是低贱,御史大夫便越是难堪。看那街边有个破衣烂衫,肮脏不堪的乞丐,哎呦,好像还断了一条腿。倒不若把绣球赐给他得了!” 服侍在太子身后的几名侍卫和太监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子的脸上也不禁浮起笑意,摇头道:“小安子,你这主意未免也太绝了点儿。御史大夫是老臣子了,反正菜市街的人都是贱民,是不是乞丐对于他来说都差不多。待我来看看,替他选个好女婿!” “太子殿下请当心,这儿太靠近城头,万一有高人狙击太子殿下,倒是要提防。”在他身边,一位白衣中年人沉声说道。 太子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有真叔您在我身边,天底下还有谁能暗算了我?父皇不是曾经说过吗?真叔一人,足抵千军万马。但纵损十万精兵,也不愿失去真叔。” 白衣中年人面色平静如水,丝毫没有因为皇帝和太子的赞誉而飘然忘形。但是对于这句称赞,他也十分坦然的收了下来,的确如此,放眼东都乃至天下,庞真都可以来去自由。实力决定地位,以大内侍卫总管而封一等侯的,大楚王朝两百年来,仅此一例。 那辆八匹高头大马拉着的花车从街尾转了过来,沉重的车轮缓慢的碾压着青石路面,南海沉香木做成的车身,雪山蚕丝编制的垂帘,美轮美奂的各色装饰,都只为了那一位坐在车中的少女。 透过轻纱,只能看到她朦朦胧胧的身影,根本看不清面目。但是,站在车首左右的两名侍女,却已是十分秀丽,可想而知主人会是如何。 御林军跟随花车,维持着秩序。宫中大太监捧着皇帝的圣旨站在车头。满街都是疯狂的百姓,无数年轻男子高声叫喊,祈求她能将手中的绣球抛出来,落在自己的面前。而车里的少女,她可曾有心爱的人?此刻,她的心中又想着谁? 庞真轻声说道:“不知道,今天谁会成为那个幸运儿……” “反正不会是他……”太子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菜市街那些兴奋到狂野的男人们,冷笑道:“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抢些什么,以为那是登天门,其实却是黄泉路!” “太子殿下,您来选一位乘龙快婿吧!”庞真微笑道。 太子随意看了看,满街百姓混杂无比,各种服色让他的眼睛都快花了。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日子里,没有人会穿得全黑全白出现吧,忽然间一身醒目的黑色衣服映入他的眼帘,那个年轻的巡检官正站在路边看热闹,太子随意指了指:“真叔,就那个巡检官吧。” 庞真微微点头,五指张开,凌空冲着花车虚抓一把…… 车中的少女正在心猿意马,思绪万千。 聪明的少女从皇帝下诏要绣球选亲开始,就敏锐的察觉到了皇室的意图。但御史大夫就算权势滔天,也根本不可能和皇室抗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车外那些令人厌烦的叫喊声,早已让她快要按耐不住怒火,手中的绣球已经被扯的有些难看。 她漫无目的的随意朝车外望去,车边的纱帘被微风吹起,露出那张美丽清纯的脸庞,如月的娥眉、似水双眸,还有那吹弹可破的冰肌玉肤…… 那惊艳一现,让所有的男人都在癫狂叫喊,甚至不乏一些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和十三四岁的小孩子。 她嘲弄的翘起了嘴角,忽然看到一个黑衣巡检,他虽然也在嬉笑的看着花车,却一言不发,在已经有些狂乱的人群中显得十分平静。她刚刚觉得有些安慰,忽然间,手中的绣球被一股沛然无匹的力量牵动,瞬间飞出花车,朝人群中落去…… 绣球被抛出花车,菜市街的人们顿时沸腾了、疯狂了、震惊了……菜市街是整个东都最破最穷的地方,那些男人虽然喊得很欢,可从没指望过绣球会在这条街丢出来。 红红的绣球带着长长的绸带,转眼间已经飞到最高点,绸带随风舞动,姿态万千,而绣球却坚决毅然的冲着下方那个黑衣巡检落去…… 正在看热闹的秦飞愕然的看着绣球飞到自己怀中,耳边顿时震耳发聋,菜市街的街坊们疯狂的呐喊起来……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丫丫,兴奋的拍着巴掌:“巡检哥哥,你好棒哦!大家都想要的那个球丢到你身上了!” 纷乱中,一队御林军分开人群,大太监捧着圣旨走到秦飞面前,尖声问道:“你是巡检?隶属何处?姓甚名谁?” 秦飞喃喃答道:“东都巡检署南城分署菜市街分所,秦飞!” 大太监笑眯眯的记下了他的名字职位,抬头道:“恭喜你,幸运的年轻人!” 城头上只剩下手持干戈的御林军,庞真和太子早已不见踪影。 而跟着花车的另一辆马车,里边的人听取了秦飞的身份之后,对车外的亲信淡淡的说道:“巡检?呵呵……我还以为是会个乞丐呢!” 年过四旬的亲信,语气虽然平淡,却掩饰不住言语间的杀意:“老爷,菜市街这么乱,身为巡检,谁知道会有什么天灾**?我看,他未必能活到婚期!” 马车缓缓前行,那名亲信转首朝秦飞所在望去,眉宇间一股寒意稍纵即逝---- 狐狸的第三本书开启了,谢谢纵横网站和广大读者两年多来对狐狸的关爱和支持。 狐狸会尽全力,写好看的故事奉献给大家! 请收藏本书,请投红票支持! 进入新书期,我的成绩来自你们的每一分支持!非常感谢 第002章 贫贱之交的义气 菜市街巡检所本来就是整个东都最不起眼的巡检所----破旧的六扇门、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老宅子、桌椅缺胳膊少腿、就连茶杯上也满是缺口。稍微有一点儿门路的人,都不愿意在这个贫民窟的巡检所任职。既捞不到油水,又容易遇到悍匪,只是为了每个月三两银子,值得吗? 年纪大点儿的巡检个个都滑的像泥鳅,每天来巡检所无非就是喝喝茶,玩玩骰子,吹吹牛罢了。卖命的事儿?就交给年轻力壮的小后生吧。 眼瞅着就要黄昏了,落日的余晖投进巡检所,七八位有些年纪的巡检懒洋洋的坐在所里,人人端着一碗茶,聊得甚是热闹,只需耗完最后一会功夫,就可以回家吃饭了。 “大伙儿好好看看我,若是我年轻二十岁的话,今儿个哪里还轮到小飞拿绣球?想当年俺也是菜市街首屈一指的美男子啊!”巡检小队长赵甲放下茶杯,背负着双手,慢慢悠悠的在巡检们眼前晃了一圈。 他那高高.凸起的肚腩,眼角的鱼尾纹和鬓角花白的头发,顿时招来同僚们一番轰堂大笑。 另一位小队长常宣忍着笑,伸手拍了拍赵甲的肚皮说道:“我说老赵啊,你就别显摆了。咱们是同人不同命,小飞别看是个刚入职的巡检,今天他接了绣球,包管平步青云。你以前没事就给人家穿小鞋,我劝你还是早早想办法拍拍人家的马屁,要不然,你这小队长随时都可能干不下去了。” 赵甲脸色一变,回想起自己对待秦飞种种过往,心里瞬间就像压上一块大石头,好不难受。却还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容道:“玉不琢不成器,我对小飞严格点,那也是为了他能成才。小飞是个聪明人,他会理解我的用意。你们少来添乱!” 余下几位巡检至少都和赵甲共事了十年以上,如何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强撑门面?坐在角落里的老徐轻轻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说起来,小飞的未来岳父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小飞跟着他,将来的前途是一片光明了。” 几位巡检不约而同的缓缓点头,若说在楚国,除了皇帝之外,就数御史大夫唐隐的名气最大。数十年前,天下还是四分之时,有魏唐楚吴四国争霸。当时魏吴两国实力强大,魏国国君挥军攻唐,唐军奋起抵抗,无奈当时楚吴各自内政不稳,无法相助。魏军长驱直入,攻破唐国都城,灭唐。 唐国残余纷纷投降,那时候还是一介少年的贵族唐隐拒不投降,反而偷偷带领族人,历尽千辛万苦,来到楚国。 机缘巧合之下,唐隐遇到当时还是太子的楚帝,两人一见如故。楚帝不久登基之后,力排众议,重用唐隐。唐隐不负所望,和楚帝一起清朝政、整军备,短短数年时间,楚国国力军力暴涨。 与此同时,魏国连生变故,被楚帝和唐隐抓住时机,以唐隐为帅,挥军攻魏,大战四年,将看似庞然大物的魏国一举打垮,一统北方大地。从此,天下才是楚吴对峙。 嬉笑着的常宣也收敛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缓缓赞道:“唐大人的确是百年不遇的奇才。文可安邦、武能定国。尤其是他懂得急流勇退,灭楚之后,立刻交出兵权,转任御史大夫。这等人物,居然从咱们这鸟不下蛋的破烂巡检所里招了个女婿,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面上光彩。” 吱扭一声,巡检所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一个矮胖身影迈步走了进来。屋里所有巡检马上笑呵呵的站起身来施礼,端茶的端茶,搬椅子的搬椅子。 常宣堆起一脸笑容说道:“马镇所,都快日落了,您怎么亲自来所里了?喝杯茶先润润嗓子吧。” 赵甲鄙夷的瞪了一眼‘马屁精’常宣,把自己手中的椅子送到马镇所的臀后,声调恭敬的说道:“镇所大人快请坐下歇会儿。” 老巡检都看惯了两位小队长争宠的嘴脸,话说这镇所也只不过管着屁大的菜市街巡检所而已,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除了在老百姓和这所里摆摆官威,去哪儿还都是孙子样。 马镇所大马金刀的在椅子上坐下,接过茶水喝了一小口,淡淡的说道:“咱们所里的秦飞,接了御史大夫千金的绣球,这事儿,你们都知道了是吧?” “知道!”“知道的!”屋里顿时响起一叠连声的回应。 马镇所的小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一众部下,缓缓开口道:“这是咱们所里两百年不遇的大喜事,嗯,本官想过了,大家要凑份子出来恭喜小飞。本官身为镇所,先拿五两银子出来,你们自己看看能凑多少?” 陪着头儿凑钱,那可是一门技术活,不能比头儿多,也不能少太多,还得给底下的人留点空间。赵甲眼珠一转,抢着答道:“小飞是我手下巡检,我赵甲虽然穷,也得出四两白银。” “都是小队长,我也四两好了。”常宣笑眯眯的接口道。他并非是秦飞的直属上司,也给四两,这送礼的味道可就比赵甲要浓一些了。眼瞅着秦飞将来必然扶摇直上,早早打好关系,日后好说话,这几两银子又算得上什么? 余下几位巡检咬咬牙,纷纷‘慷慨解囊’,不一会儿功夫,就凑了三十多两银子出来,马镇所满意的取出一个钱袋,将银子扫进去,站起身来,冲着这所里唯一一个单间,也是自己的公务房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要是小飞回来了,叫他进房来找我。” 关上房门,马镇所掂量着钱袋,伸手进去将自己那块五两的大银子又掂了出来,依依不舍的看了半天,想要放回怀里,想了想,还是狠狠心丢了进去。 从腰间解下钥匙,打开墙角的一个箱子,里边放着两块十两的银锭子。马镇所爱怜的用他那胖乎乎的手掌抚摸着银锭子,喃喃道:“舍不得媳妇,套不到色狼。银子啊银子,今天我算是对不住你了。” 忽然房门外一阵喧哗,隐约听见赵甲叫道:“马镇所,小飞回来了。” 马镇所咬牙切齿、肉疼万分的将那两块大银子也丢进钱袋,合上箱子,走到门口叫道:“让小飞进来吧。” 秦飞跟随太监们去记录自己的档案,忙乎了好半天,说得口干舌燥。这才回到巡检所,刚刚抓起茶杯,还没喝下去,就被一群同僚拉到马镇所的公务房门口。 秦飞整了整衣服,推门而入,一进门就看到马镇所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还帮自己把门给带上。一向都是趾高气昂的马镇所今天如此礼贤下士,倒是叫秦飞有些不太适应。 “镇所大人,之前我抓了个劫匪,老徐他们已经帮忙给带回来了,还请镇所大人把他入案。” 马镇所嘿嘿一笑,拉着秦飞走到桌前,将他按在木椅上:“这件事不着急,听说你在菜市街已经盯了三个月,就差今天一天。要是因为这样拿不到赏金,未免有些太亏了。这点小事我还能做主,那个劫匪,今天就不入案了。就算是你明天抓到的,呈报的公文,我来写。” 秦飞那张英俊的脸上悄然飞起一丝笑意,口中说道:“那就多谢镇所大人了。” 马镇所轻声干笑两声,那声音比夜枭悲鸣还要难听几分,他走回到自己那张破败的办公桌之后,肥胖的身躯深深的埋进木椅之中,孱弱的木椅顿时发出一阵尖锐的吱呀声,让人觉得这把椅子很可能随时都要断裂。 马镇所的手指在桌面上富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随即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一个钱袋,轻声说道:“这是你应得的赏银。” 秦飞拿起钱袋掂量下分量,微笑道:“分量好像不太对吧。” 当然不太对,二十两银子不过两斤而已,可袋子里掂量起码有五六斤。 “小飞哥儿……除了赏银之外,余下的是大伙儿凑份子贺喜你的红包。”马镇所不舍的看了看钱袋:“本官身为镇所,遇到这样喜事,当然要出头。” 秦飞心中一阵好笑,以前马镇所叫自己的时候,可从来没这么客气过,要么就是喊‘哎,那个谁谁谁’,要么就是叫‘哎,那个姓秦的,就是你’。今天居然变成了‘小飞哥儿’,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不过,秦飞的脸上却还保持着平静的容仪。 马镇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也知道,东都里最差劲的就是咱们巡检所了。管的是一穷二白之地,油水没有,就连俸禄发放都比别的巡检所要晚。同样都是镇所,你看看内城的那些镇所,人家可从来不拿正眼看我们啊。” “本来以为就在这混吃等死算了,没想到咱们巡检所时来运转了,你是天大的福气啊,要是娶了御史大夫的女儿,那就是一步登天。将来就算做个巡检总署的总镇署也不过是你岳丈一句话而已。飞哥儿,做人不要忘本啊,千万不要忘记我们这些跟你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啊!” 秦飞强忍着笑,别看马镇所说得一脸正气。整个菜市街都知道,每次抓人,马镇所都是冲锋在最后,逃跑在最前。就说上次去抓一个悍匪,秦飞冲进去一脚跺开大门,那身高体壮的悍匪手持两把明晃晃的大斧冲出来,嚎叫着要厮杀,马镇所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顷刻间泪流满面,随即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朝后躲闪,就差没喊娘了。 “那些钱是兄弟们一些心意。大家手里都没什么油水,也就只能凑出这么多了。小飞哥儿别嫌少!嘿嘿!”马镇所奸笑两声,还是站起来,坚决的把钱袋塞到秦飞的手中。 “那……”秦飞抓了抓钱袋,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哪的话,哈哈!”马镇所看秦飞收下了钱,脸上的笑容绽放胜似秋日黄.菊,压低了声音说道:“将来若是有机会的话,能在唐大人……哦,不,只需在唐府管事面前提提我的名字,做哥哥的就感激不尽了。” 秦飞抱拳道:“镇所大人尽管放心。” 巡检所里,就连那些叠罗汉似的趴在门外偷听的巡检们,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到底是菜市街的人啊,就是够义气---- 新书开张第一天,三更万字答谢新老读者。 请用收藏和红票支持狐狸。谢谢,膜拜诸位!!! 第003章 **窟里走一遭 菜市街是东都的一朵奇葩。这儿的位置相当出众,距离皇宫不过三里路。之所以成为贫民窟,是因为不知道从哪位皇帝开始,动不动就把大臣推到菜市口斩首。日子久了,历朝历代的皇帝也就形成习惯了。 菜市口三天两头不是凌迟就是分尸,满地是血。月黑风高的夜晚,谣传还有厉鬼出没。但凡有钱人,都不愿住在这个充满煞气的地方。于是,菜市街反而成了整个东都房价最低之处。贫民们蜗居在此,不亦乐乎? 正因如此,菜市街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秦飞怀里揣着大把银子,就算身为巡检也提高了警惕,天知道是不是有不长眼的“钳工”来自己身上掏油水? “哎,快来看看嘞……最新出的历届科举三甲答卷。你想考上科举,跃入龙门,飞黄腾达吗?历届科举三甲答卷助你完成心中的梦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只需三百文钱,圆你一个进士梦……”清脆的吆喝声,在秦飞右前方的路口响起。 和秦飞差不多大年纪的小伙子,穿着黑色短衫,胸前挂着一个背篓,里边丢着十几本书。那小子看起来长的还算不错,嗓门挺宏亮。看到有书生打扮的人路过,立刻便是一阵吆喝。 秦飞忍不住笑了笑,抱起膀子靠在路边的小树上,欣赏他的表演。 一名三十来岁的书生走到那小伙子身边,神情紧张的低声问道:“保真么?” 小伙子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菜市街成信的大名你没听过吗?那就是小爷我,绰号‘一言九鼎’。整条菜市街谁不知道小爷卖了十年翻版书?听你口音,八成是外地来东都赶考的举子吧。所谓不知者不罪,我就原谅你一回。” 说着,成信从背篓里取出一本书,在那书生面前晃了晃,低声说道:“这玩意,朝廷都是要查禁的。你想啊,科举考的就是那几本书。每本书不过几千字。近千年考下来,几乎每句话都考过一遍了。老哥,我是为你着想啊!拿着这本书回家背熟了,上了考场,一看题目,嘿,老子看过!然后把那三甲名作稍作改动……状元榜眼什么的咱不夸口,老哥,这进士可是十根手指拿田螺----十拿九稳啊!” 身上青袍长衫还带着补丁的书生,脸色激动,就连呼吸都重了几分,眼里泛着光,嘴里却嘟囔道:“纸质粗劣,印刷不清。卖三百文实在太贵了,若是二百文,我便买下。” 成信的脸上泛起一丝痛苦之色,真挚的目光看着那一脸求知欲的书生,狠了狠心叫道:“行!看老哥也是实在人,虽说二百文我几乎就要赔本,可……唉!二百文便二百文吧,小弟就预祝老哥金榜题名啦!” 看着那书生心满意足的拿着书,一边走还一边翻阅着。秦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走到成信身边,笑骂道:“奸商,你从那黑书局里拿货不过三十文一本。转手就卖了二百文!既然赚了钱,今天晚上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顿好的?” 成信看见秦飞走到身边,脸色忽然拉了下来,冷冷的说道:“臭小子,给我滚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拐进一个僻静的巷子,成信愤愤的将背篓摔在地上,低声怒骂道:“你是不是疯了?今天整个菜市街都知道你这个臭小子接了御史大夫女儿的绣球。你忘记我们要给老妈报仇了吗?大事未成,你怎么能跟御史大夫结亲家?老妈一辈子孤苦,就收养了我们两个孤儿,若是你想要荣华富贵,忘记老妈的血海深仇,从今天开始,我成信一言九鼎,与你割袍断义。” 秦飞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来着。那绣球就像长了眼似的冲着我飞过来。你是知道我身手的,想躲都躲不开……这事儿里里外外透着蹊跷。御史大夫那门亲事,我决计不会结。但也要想个办法推了才行……还有,你少在我面前摆大哥的架子,咱俩都是孤儿,老妈都说不清谁大。” 成信冷冰冰的脸上立刻换上一副笑容,伸手搂住秦飞的肩膀,重重拍了两下:“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老妈的仇。好兄弟……晚上我便拿出十文钱请你吃碗肉丝面好了。想要推掉亲事还不简单,眼前这两个天才的头脑,一晚上若是想不出办法,我成信发誓以后只卖正版。” 秦飞志得意满的拍了拍荷包:“肉丝面就免了,今儿个小爷发财了,请你吃顿好的去。” “所以说,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有什么好事都要分享。”成信贼溜溜的眼珠一转,低声问道:“你发了多少财?” “五十多两银子吧。”秦飞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的天……等我掐指一算,你小子顶.我卖三百本书啊。”成信一脸惊愕的看着秦飞,随即堆上讪笑:“五年前,我那儿开始长毛毛了,你足足过了两个多月才长出来第一根毛毛。就冲这一点,我也应该是大哥。兄弟俩有福同享,你看,我把这二百文分你一半,你把那五十两分我一半……哎,你怎么走了……哎,回来,你分我十五两……十两也成……等等我!” 夜幕悄然笼罩东都,繁华的帝国国都从来没有宵禁,满街的店铺依然林立,处处可见的各色灯笼把偌大的东都点缀的分外美丽。 两位少年郎缓步走进全东都最热闹的地方----五里屯! 这儿的灯笼不是红色便是枚红色,一座座别致的小楼坐落在街道两边。楼上女子莺莺燕燕,楼下男人心潮澎湃。 停下了脚步,秦飞看着几乎刺瞎双眼的无数灯笼,呼吸着飘荡着空气中的脂粉气息,喃喃说道:“好淫.荡的地方啊……” “嗯……”成信一本正经的接口道:“正因为这儿不堪,你穿着巡检制服前来公然嫖.娼,最好还不给钱。事情一闹起来,五里屯的姑娘们传消息多快啊。你那个未来岳丈,定然会以品德不端去上奏,取消亲事。虽然我成信是个正人君子,但是打虎亲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孤身来这样的淫.秽之地。便勉为其难陪你做一次恶人吧!” “这太让你为难了。”秦飞诚恳的看着成信,严肃的说道:“你还是回家去吧。” “好兄弟,你不用管我。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陪你一起去了,何况只是名声问题?”成信拍了拍胸脯,豪气十足的答道。 路边一名矮小的男子,脚步极快,凑到两人身边,随手掏出两张精致的卡片,塞到秦飞和成信的手中,压低了声音说道:“两位既然来到五里屯,若是不去醉红颜,岂不是白来了?” 秦飞翻开手中卡片,只见上边清清楚楚写着:五里屯醉红颜,各国佳丽,一应俱全。 秦飞还没开口,成信已经抢着问道:“果真有各国佳丽么?” 矮小汉子嘿嘿笑了两声,神秘兮兮的说道:“二位爷,醉红颜里不但有咱们大楚的姑娘,更有东吴的江南佳丽,她们轻声软语,细皮白肉,其中**滋味,非得品尝一番才能知晓。还有草原上的蛮族女子,她们天生就有一片浩瀚波涛,小的夸口说一句,找个蛮族的姑娘,床上甚至不用垫褥子,爷们也能睡得舒舒服服……” “居然有这等事……”话说半句,身为处男的秦飞立刻收了口,脸上一副‘小爷当然知道’的模样,淡淡的吩咐道:“也好,你便在前带路。” 矮小汉子躬身一礼,笑嘻嘻的走前带路去了。成信贴在秦飞耳边说道:“你是要江南的还是草原的?要么……咱们一人叫俩。” “好啊,自己给钱!”秦飞头也不回的丢了一句。 成信委屈的瘪了瘪嘴:“算这么清楚干嘛,那就一人一个好了。你知道大哥活了这么多年都不晓得女人是什么样子,第一次若是给了蛮子,难免是个遗憾。记得给大哥叫个江南姑娘啊……” 带着激动不安的心情,两个躁动的年轻人终于踏入了醉红颜的大门。 门前十六盏宫灯明亮,打扮得体的龟奴恭敬的引着两人走入大厅。 大厅里灯火辉煌,居中放着六七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坐的有客人。 北墙下有个大舞台,几名女子正随着乐师的演奏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她们看起来娇小玲珑,皮肤白嫩,显然不是大楚的女人。身上服饰虽然华丽,却好像布料不足,翩翩起舞之际,几处雪白嫩红若隐若现,令人血脉喷张。 站在楼上说笑的姑娘们,看到走进来两人,一个穿着巡检制服,一个黑衣短衫,许多姑娘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天底下哪里有穿着巡检衣服来青楼妓院的? 听见那一片清脆的笑声,秦飞抬头望去,只见十余位年轻妖娆的女子站在楼上冲着自己在笑,甚至还有女子冲着自己抖了抖手绢,轻笑道:“巡检哥哥,来嘛……” “太过分了!”秦飞义正言辞的看着成信:“我一定要让那个挑衅我的姑娘知道厉害。” 可是成信并没有看着秦飞,而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贴在入口处没多远的一张画像,喃喃的说道:“这怎么可能?”---- 三更万字完成,求红票和收藏支持! 第004章 往日花魁 醉红颜大厅里的西墙上挂着十余幅画,每张画卷上都画着一位绝色女子。有些画卷看起来很新,可有些画卷似乎有些年头了。 寻常人来到青楼妓院都是为了寻欢作乐的,若是要看画,不如去书画坊。画中女子虽然靓丽,又怎么比得上知情识趣、活色生香的俏丽佳人? 秦飞顺着成信的目光望去,挂在最靠北位置的一副画卷,上边画着一位手拿纸扇,白衣红裙的窈窕女子。 不知道是那女子实在太美,还是画师的水准太高。画中女子栩栩如生,这卷画竟然让人舍不得移开双眼。 可秦飞和成信并非因为画中女子的绝美容貌而震惊,两人惊异的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脱口而出:“是老妈。” 秦飞记得很清楚,那个把自己抚养长大的女人,虽然脸上有两片严重的烫伤,几乎彻底毁容,但是他和成信从小就相信,老妈脸上没伤的时候,绝对是一位绝色美人。画中女人的眼睛、眉毛、嘴唇、脸型、身段,甚至是拿着纸扇的仪态,都和老妈一模一样。 秦飞两条浓黑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老妈从来没有和他们兄弟俩说过来历,只是默默的将两兄弟抚养长大,直到死去。但是陡然在妓院里看到自己养母的画像,这让秦飞怎么能够接受? “两位官人面生的紧,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醉红颜吧?奴家给两位官人找几个漂亮可人的女儿作陪,官人看可好?” 一个甜的发腻的声音在秦飞身边响起。秦飞侧头一看,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红,令人心花怒放的火红,华丽的红裙穿在那年岁已经不轻的鸨母身上,并没有显得滑稽,反而更衬得她风韵犹存。 秦飞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低声问道:“你这楼子里,年纪最大的姑娘是哪位?方便陪客么?” 鸨母是从风月场里摸爬滚打混出来的,十一岁入行到现在,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眼前这两个少年郎或许是喜欢年纪大些的女子,毫不出奇。在这行当里,就算是女人扮了男装来嫖龟奴也不罕见。 她吃吃一笑,举起袖子掩住口,腻腻的声音再度响起:“原来两位官人喜欢这一口。这楼子里年纪最大的就是奴家了。二十年前,奴家也曾二九年华……不过奴家多年已不陪客。” 看着秦飞有些失望的模样,她忍不住扑哧一笑:“不说哪有得笑?虽然奴家不接客了,可楼子里还有位萍姑娘能陪陪官人。” 她贴近秦飞的耳边,丰润欲滴的红唇咬着秦飞的耳垂说道:“萍姑娘知情识趣,官人想要做什么都行。” 秦飞耳中一暖,麻痒难耐,微微侧头说道:“那便是她好了。” 鸨母轻笑道:“那这位小官人呢?” “他?”秦飞看了看还有些失魂落魄的成信,淡淡的说道:“不用了,带我们一起去萍姑娘的房间好了。” 鸨母吃了一惊,心中暗暗替萍姑娘担忧起来。眼瞅着这两个都是十七八的健壮小伙子,这年岁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两个龙精虎猛的小子折腾一夜下来,明天萍姑娘还能下得了床吗? 正要开口相劝,秦飞已经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银子出来,准备打赏鸨母。 银子递到半途中,忽然,一只大手闪电般的伸了过来,将银子夺去,随即,另一只大手,食中二指捏着一个铜板塞进鸨母的手中。 鸨母诧异的抬头看去,只见成信一脸肉痛的模样,怒斥秦飞道:“败家子,有点钱就不知道怎么嚣张了?赏钱一个铜板很少么?去路口面粉张那儿,可以买两根油条了。” 鸨母瞳孔猛然收缩,眼角那脂粉掩饰不住的鱼尾纹透着强烈的愤怒,将那枚铜板反手握住,心道原来是两个穷光蛋来嫖.娼,难怪只叫一个中年**了。 这样的穷酸货,叫他找两个姑娘也找不起。反正萍姑娘许久没有开张了,罢了罢了!就让他们去吧。 鸨母冷淡的叫来龟奴,带着两人朝楼上走去,楼上的姑娘说笑嬉闹,闭着门的房间里隐约传来沉重的喘息和**的呻吟。 而在最偏僻的角落里,一间虚掩着门的小房间却安静的出奇。 龟奴带两人来到门口,高声叫道:“萍姑娘,有客。” 他推开门,送秦飞成信两人进去,便反手带上了门。 房间里一位淡妆蓝裙的女子有些慌乱的走过来迎接。她一看到是两个年轻男子,脸上似乎露出一丝嘲弄的神色,随即消弭的无影无踪。双手放在腰侧,欠身道福,便招呼秦飞和成信坐下。 “我的天,这妓院不如去抢钱。”成信抓着桌子上放着的餐牌,眼珠子瞪得贼大,一叠连声的叫道:“一壶酒就二两银子,一碟瓜子也要一两。知道么?我一两银子去菜市街买的瓜子,一年都磕不完。” “两位官人要叫些什么酒水点心?”萍姑娘小心的问道。 她年岁不轻,已经好久没生意了,平素若不是帮着妓院做些杂务,加上和鸨母算是同期出道的姐妹,只怕就要被妓院低价贱卖给边塞驻军做营妓了。 “不用了。”秦飞踌躇着,还没想好怎么询问她。 没想到,萍姑娘已经走到床边,拉开抽屉,从里边取出一瓶蜜油,又找了几个羊肠套子出来,坐在床边,低声问道:“那……两位官人谁先来?” 秦飞不禁愕然,索性从怀里取出一锭十两的大银子,左手立刻捂住成信的嘴,把他那句‘败家子’硬生生的堵在口中。右手将银子拍在桌子上,淡淡的说道:“我问你些问题,若是答了我,不用你陪客,这十两银子便是你的。” “萍儿一个风尘女子又知道些甚么?”萍姑娘看着一身巡检制服的秦飞,不明白他的用意,小心翼翼的说道。 “楼下大堂西墙上挂着十余幅画,那些画是什么来历?”秦飞清晰的问道,就像巡检在审问疑犯似的。 萍姑娘松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秦飞身边,轻声答道:“那些画,是醉红颜历届花魁的画像。醉红颜虽然不是东都最好的楼子,但是早些年也曾风光过,十余年前,曾经连续四年东都最美花魁的美誉都落在醉红颜。所以,楼子里便年年都把当年的花魁画下来,算是醉红颜的招牌之一。” 秦飞立刻追问道:“你可知道有一幅画,画里女子手持纸扇,白衣红裙。她是谁?” 萍姑娘微微昂起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嗯,是有这么个姐妹。那时候我才十二岁,刚刚来楼里。她是当年的花魁,在醉红颜很是出名。好像是唐国遗民,刚被卖到醉红颜,还没接客,便凭着绝色容颜夺下当年花魁。可夺下花魁之后,便被一位不知名的贵人买去。算是历届花魁里最好命的了,没在这肮脏污浊之地失了身子。” 秦飞不禁和成信对视一眼,能够在东都开青楼的,幕后都有人撑腰。像醉红颜当时算得上东都数得着大楼子的妓院,幕后老板绝对不是小人物。花魁是赚钱的台柱子,想要给花魁赎身,光是有钱绝不可能…… “她叫什么?”成信的声音都已有些颤抖。 萍儿努力的想了想,这才答道:“那时候我们都叫她倾月姐姐。不过,官人也知道,这地方的女子,自己的名字早已忘记,用的都是楼子里给的名儿。” 秦飞和成信心中震撼难以言表,两人都已变了脸色。养母的户籍上,写着的正是‘秦月’二字。而秦飞的名字,便是养母用自己的姓所取。秦月、倾月……这…… “关于她的事,你还知道多少?”秦飞握着那块银子,塞到萍姑娘的手中,充满希望的问道:“你知道多少说多少,我会重重赏你。” 萍姑娘淡然一笑:“若是我说瞎话骗官人,想必官人也难以分辨。可萍儿虽然沦落风尘,却不愿说假话,我知道的便是这么多了。实是对不住官人!” “多谢姑娘了。”秦飞打量着这间有些寒酸的房间,缓缓的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姑娘相助。” 萍姑娘哑然失笑:“官人严重了,萍儿风尘女子而已,有什么能帮官人的?” 秦飞认真的说道:“我在这房间里坐上一个时辰便走,按照宿夜,该付钱多少,我会付。我再另给你五两银子,希望姑娘到处宣扬,就说巡检署菜市街分所的秦飞,来醉红颜宿夜。传的越快越好,拜托姑娘了。” 萍儿那双明亮的眼睛,仔细的盯着秦飞看了半晌,自嘲的笑道:“官人想要自毁声誉,又何必出此下策?” “自毁声誉谈不上,男人逢场作戏、寻欢作乐太正常不过了。”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在欢场这么多年,萍姑娘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无论什么年纪的,做官的还是读书的,甚至贩夫走卒,来过妓院的有多少人?只不过,宣扬我来过妓院,对我有些帮助而已。” “既然是这样,如此好赚的钱,我也没理由不赚。”萍姑娘轻声一笑:“那就让奴家煮一壶茶,陪两位官人聊聊天吧。”---- 1,例行求红票和收藏,这对新书很重要丫。求各位不要吝惜红票收藏哦。 2,新书开启,大批征集龙套(弘胤快成了御用龙套了,窃笑),请大家集思广益,多多贡献龙套。 3,这本书,是狐狸全新打造。你可以当成历史文来看,也可以当成异世背景的玄幻风来看。总之,只要故事好,又何必介意是不是唐宋元明或者天地玄黄呢? 鞠躬,下台! 第005章 回家之路不太平 幽静的夜色,路上行人已经十分稀少。这当儿已经是午夜时分,除了天上那稀疏的几颗星辰,便只有一弯细细的月牙儿伴着两个心事重重的少年,沿着宽敞的道路朝着菜市街走去。 东都处处富贵之气逼人,金碧辉煌的楼宇别院,自然而然的和充满了穷酸之气的菜市街形成了一道默契的分割线。 靠近菜市街的路,僻静无比。两个少年,拖着长长的影子,一步步朝前挪去。 许久,平静中,成信喃喃的打破了让人窒息的沉默:“咱们兄弟说好的,你走白道,我走黑道。为的就是把害死老妈的仇人查出来。现在看起来,原来老妈的背景比我们知道的更复杂啊!” “你怕了?”秦飞一次次捏起拳头,清脆可闻的骨头相错之声,在寂静的夜里听的十分清晰。 “不怕。不是老妈十几年前把我捡回家,我可能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我的命是老妈给的,多活十来年已经赚了不少。我有什么好怕的?” 成信难得的正经模样,他歪着脑袋看着秦飞坚毅挺拔的侧面,轻声说道:“老妈死了,我们兄弟俩才知道,她体内一直都有‘绞魂杀’。这样的剧毒,只有察事厅那些变态才有。黑市上,有人出价到十万两白银买一两绞魂杀都买不到。” “但是察事厅的级别太高。”秦飞伸出手臂,往空中挥了一下,冷冷的说道:“我们和察事厅比较起来,就是蝼蚁和雄鹰的差距。察事厅的内部结构?谁是主事长官?他们除了听命于陛下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动用察事厅?这些,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你现在混的那个小黑帮,察事厅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全都灰飞烟灭;就算是巡检总署的总镇署,对察事厅的了解,只怕也不会太多。” 成信眼睑微微收缩,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我不管老妈是什么背景,也不管她得罪了什么人。我这一辈子,活着就一个目的,找到害死老妈的凶手,让他偿命。” “我们解不开的谜团实在太多。老妈为什么会出身醉红颜?她在唐国是什么身份?是什么人下的绞魂杀要杀死老妈?又是什么人用无上功力护住老妈的心脉,硬生生替她延续了二十年的生命?”秦飞认真的说道:“为了给老妈报仇,我们必须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变得更强,才能往高处爬,揭开真相。” “放心,如果我要提着一把刀杀进察事厅,到处逼问谁才是真凶的话,一年前我就这么做了。”成信平静的说道:“我这条命,是老妈给的,我不会随便放弃。” “你说,会不会是老师帮老妈护住了心脉?”成信轻声问道。 秦飞脸色微变,在他们兄弟还很年幼的时候。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一个黑衣蒙面人闯入他们破烂的家中,丝毫没有惊动熟睡中的老妈,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孩子来到东都西城的密林之中。 黑夜、弯月、疏星、密林、深不可测的蒙面人,几乎可以刺激死每个五六岁的孩子。那个蒙面人并没有伤害他们,只是显露了几手在孩子们看起来简直是神仙般的手法。那便不用他询问,两个孩子已经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嚎叫着要学他的本事。 学本事的日子可没看别人显露那么过瘾,苦、难、累……各种考验接踵而来。但是两个早熟的孩子早已明白,在菜市街厮混的孤儿,没有背景也没有才学,如果再没有高人一筹的本事,就算是被街边的混混殴打,都能被人活活打死也没人可怜。他们居然硬是咬着牙撑了下来…… 那个神秘的老师教了两兄弟十年,某个夜晚,只是淡淡的交代了一句,说有要事要办。便飘然离去,从此再也无影无踪…… “我不知道,也许是老师,也许不是!”秦飞揉了揉眼睛,似乎有泪流下,又好像沙子飞进眼中:“我只记得,老妈临死前,毒发的症状已极为明显,她说身有剧毒,本就无药可解。叫我们两兄弟好好活下去,不要为她报仇,将来开枝散叶,传宗接代。” 成信苦笑一声:“我想,这是我这辈子最不听话的一次。” “我也从来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秦飞淡淡的说道:“我考巡检,就要在巡检署露脸上位。察事厅里补人,除了世袭之外,若是选人,不是军中就是巡检署。等我进了察事厅,距离真相也就不远了。” “我走黑道,等我在东都呼风唤雨的时候,我倒要看看,察事厅是不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颠覆整个东都的地下秩序。东都的黑道巨孽,也有和察事厅对话的资格。”成信眼珠一转:“不过,你那个未来岳父,听闻也是有资格动用察事厅的人之一。你可要小心,这门婚事万一推不掉,随时有可能娶了仇人的女儿。” 秦飞停下了脚步,目光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低声说道:“从醉红颜出来之后,有两个人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成信点了点头,轻声应道:“这儿没人,正好掐掉两个跟屁虫。” “打闷棍,应该是我们最擅长的。”秦飞嘿嘿一笑,兄弟俩忽然左右一闪,撒腿便跑,茫茫夜色,菜市街周遭那蜘蛛网似的小巷,顷刻间将两兄弟的身影吞没在其中。 就在两兄弟身后二十丈外,两个精壮的汉子对视一眼,低声喝道:“分头追。” 秦飞东拐西拐在几乎看不清方向的小巷子里狂奔,菜市街是他穿着开裆裤就已经到处跑的地方,闭着眼睛都能跑三圈。借着夜幕的掩护,秦飞闪进一条小巷子口,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耳中清晰的听着外围一切动静。 心境平静,周遭的一切都无比清晰。男子睡觉的呼噜声、远处孩子的夜啼、老鼠从墙角穿过、蝙蝠在黑夜里翻飞……当然,还有那越来越重,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地面上将将拖出一道人影,秦飞已经快逾奔马冲了出来,右手探出,五指成钩,扣向那人咽喉。 那人陡然遇袭,却不慌乱,硬生生停下脚步,横掌于脖颈之前,想要和秦飞硬碰硬来上一记。 岂知秦飞那来势凶猛的虎爪竟然虚晃一招,右脚高高抬起,阴狠无比的冲着那人下体踹去。 大汉这才真的吃了一惊,他平素自负是习武之人,出手自然有章法。这还是第一次和一个武功不低,可出手跟街边地痞流氓没有丝毫区别的人动手。 哪里有人第一招就要人断子绝孙的? 百忙中,大汉提起小腿,硬挡了秦飞一脚。腿上如遭铁锤击打,咔嚓一声,竟然断了。 秦飞神色冷漠,丹田处充沛无比,只觉真力沛然,充塞全身,每一拳每一脚,都充满了不可阻挡的力量,他的手,他的脚,就像精钢打造,每一击都狂暴无比,如暴风骤雨般疯狂的攻向大汉。沉闷的拳脚相交之声,就连巷子里的大树似乎也感到惊恐,瑟瑟发抖之下,树叶片片飘落。 “既然别人想要你的命,你就不须考虑用什么样的手段拿下他的性命。如果为了所谓风范而被人杀死的话,黄泉路上,你一定会后悔为什么没有踩烂他的子孙根。” 这句话是秦飞那个看似德高望重的神秘师傅告诉他的。 在菜市街生存了十几年,秦飞深刻的明白什么叫做丛林法则,对于敌人,只有弱肉强食。一点点怜悯,一点点面子,都可能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在他七岁那年,就曾经看着一个被人打得满身浴血的痞子,跪在地上磕头,拼命求饶,可随后便一头撞在对手的下档,反败为胜! “趴下!”秦飞低吼一声,直线出拳,铁拳带着低沉的风声,已然触及大汉的腮部。真力疾走,汹涌而出。 噗!大汗吐出一口鲜血、满嘴碎牙,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秦飞松了口气,这是他十多年来,第一次和真正的武者动手,以前面对的不过是地痞流氓而已,打架还得压抑着自己的实力。这一次胜利,才称得上是酣畅漓淋,打的极为痛快。 随手把那汉子拽了起来,拖着他的腿便朝巷子外走去。秦飞的耳中听得很清楚,成信那边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脚步声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秦飞不禁微笑,看来,成信这家伙,功夫也未曾拉下过。 两兄弟越走越近,忽然间,秦飞看到成信脸色一变,一股寒意莫名逼近,几乎令人冰冻的杀意将自己笼罩在内。拼了命的秦飞,奋力朝左一闪…… 嗤!一声轻响,一柄黑色长剑刺破秦飞的衣衫,险之又险的贴着肌肤擦过,那刺骨的寒意让秦飞不寒而栗。 黑色长剑,灵动如烟,快捷如电,一击不中,迅疾回剑横扫,竟是要将秦飞一剑两断。 秦飞脚尖轻点,膝盖一扭,身子圆溜溜的转了半圈,那柄长剑再度贴着他的肚腹穿过,稍差半分,便是开肠破肚的惨剧! 那长剑鬼魅灵动,如跗骨之蛆,绕定秦飞,似一股黑色轻烟,将他裹在其中,烟飞回旋,烟尽,便是丧命之时。 成信目眦欲裂,双臂狂斩,冲着黑色长剑的主人劈去。 轻烟回绕,看似毫无力道的将成信圈入,剑意纵横,顷刻间在他身上刺出四个血洞。 只是那一刹那,已经危在旦夕的秦飞,站定!手掌掠过靴筒,拔剑!四寸短剑! 剑! 厉如风! 寒如霜! 快如电!---- 昨天开书第一天,捧场爆棚,非常感谢所有捧场的朋友们,无论是作者还是读者。真心感谢你们! 狐狸还会一如既往,为大家奉献好看的故事。诸君能在闲暇之时,看看这本书,会心一笑,便是狐狸最大的满足。 关于是不是双主角?明确的说,不是!绝对不是! 至于秦飞是不是穿越众……我就是不说。答案在书里,诸君慢慢体会。 这是一个架空的时代。很多事情可以在古代、近代甚至现代找到似曾相识的影子。《大宋》《南宋》陪伴你我走过两年多的时光,《只手遮天》也会陪伴着你我,继续欢乐下去! 这是一本欢乐的书,我,是如此认为的! 召唤红票和收藏。亲,今天您投票了吗? 第006章 剑意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一支只有四寸长的短剑,破空刺出。剑尖轻颤,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绽放开来,无数剑气肆意挥洒,明月失色,星光黯然,夜风狂吼……剑气所到,灰飞烟灭。 剑身挺刺,剑意却为斩! 一剑斩下,黑色长剑的厉芒顷刻间被淹没,那柄绝望的黑色长剑寸寸碎裂,四散激飞,不知道打烂了多少门窗,打破多少砖墙。剑花绽放,极有美感的释放着磅礴无匹的剑意,挥洒之处,如一代书圣狂草疾走,又似醉酒诗仙快意狂歌! 剑光散,剑意收。宽敞的街道上,处处残破,满地断砖裂瓦、碎木残窗。长路一分为二,青石铺成的平整道路,仿佛被来自上天的巨犁开垦,露出一道令人心悸的沟渠。 剑手苦笑,呕血道:“你?……怎么可能?……是大宗……” 残留在他体内的剑意爆裂开来,将他躯体炸成粉碎。 秦飞顾不得喘息,收起短剑,扶起受伤的成信,迅速逃离! 东都无数强者,被这惊天一剑所感,目光所向,均是,菜市街! “跪下!”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充满了威严。若非久居人上,决计没有如此气势。房间里,十二支香烛静静燃放,透着华丽的宫纱,将偌大的厅堂点缀的如同白昼。 厅堂内有十张座椅,却只有三人,一人坐,一人站,一人跪! 居中而坐的男子,年约四十来岁,容貌清越,浓眉高鼻,一身锦衣紫袍,端坐于上。他冷漠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年轻男子,厉声斥道:“你还记得为父告诉过你,对敌要怎么做吗?” “孩儿记得……”跪在面前的年轻男子不过二十岁许,面目俊朗,明亮的灯光照耀着他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 只是此刻,他已汗如雨下,急促的说道:“父亲说过。对敌一要谋定而后动,绝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二要知己知彼,宁高估对手三分,绝不低估敌人一线。” 中年男子冷冷的哼了一声:“东都乃大楚国都,藏龙卧虎。单是四品以上官员便不计其数。民间有歌谣,亲王遍地走,高官多如狗。路边一个茶水摊的老板,都可能跟某部高官沾亲带故。你可曾查过秦飞的底细?没查,为何派人杀他?” 年轻男子猛然昂起头,倔强的叫道:“父亲大人,日间黛儿的绣球莫名其妙被秦飞接去,她回家闭门不出,大哭一场。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打小我就疼她惜她,怎么能看着她被迫下嫁一个低贱的菜市街巡检?若是我连妹妹都保护不了,我唐轩将来怎么守卫唐家?况且,区区一个菜市街巡检,又能有什么本事?我派齐黑剑、段龙段虎兄弟杀他,怎知会失手?齐黑剑已是九品巅峰……” “闭嘴!”中年人怒喝道:“事到如今还在狡辩,大楚高手,四成汇聚东都。你可知道东都先天高手有多少?宗师级的高手又有多少?就算是大宗师……你以为只是你知道的那几位么?秦飞能在这三人围攻之下逃走,还能造成一死两伤,你还不是低估了对手?” “滚回清竹园去,禁足一月,反省清楚了,再来请罪!”中年人猛然挥袖,唐轩跪伏在地,磕了个头,这才起身离去。 厅堂之中只剩两人,灯光通明,堂内却寒意逼人。中年男子低头看着腰间悬挂的玉佩,沉默半晌,这才问道:“柳总管,你查到秦飞多少?” 一直站在他身侧不语的柳总管跨前一步,转身对中年人拱手道:“老爷,据查秦飞乃是孤儿,自幼生长在菜市街。被一名叫秦月的女子收养,那女子还收养了一名叫做成信的男孩。这十余年来,秦月靠给人缝补衣服、做布鞋为生,去年病逝。成信十年前就在菜市街卖书,无论是典籍名著还是风月小说,甚至朝廷**都敢卖。而秦飞,少年时在菜市街十几家店里帮忙。跟过铁匠、厨师、赤脚郎中,只要能赚到钱就干。” “去年巡检学堂招考,秦飞报名参考,训练七个月之后,以学堂首名毕业,却因为无钱给人送礼,被发配到菜市街巡检所任职。据说,巡检学堂对他评价甚好,武力可达六品上等。询问他师承的时候,秦飞自称是跟着菜市街的人所学。我也查过,菜市街帮派林立,有的帮会甚至有九品高手作为供奉,倘若有人指点他们兄弟两招,以十七八的年纪,练到六品上,也不算稀奇事。” 柳总管说完,便放下双手,等着中年人训话。 “半天时间能查到这么多,也算是难为你了。”中年人悠悠的叹了口气,沉吟道:“如果他的兄弟成信跟他实力差不多的话,也就不难理解段龙段虎的伤了。他们两个都是刚刚突破六品,面对两个六品上的高手,不敌是很自然的。” 柳总管深以为然,常人习武,以九品为阶。一二三品只能算是入门,四五六品便可称为好手,跨过七品之后,便是高手之列。 若是能够突破九品,迈入先天之境,那差距就不可估量。 先天之上有宗师,能成为宗师级高手的,便是亲王贵胄,也要礼遇有加,待为上宾。 倘若更进一步,成为大宗师,那便是天下屈指可数的人物。就算一国之君,也不会轻易招惹一位大宗师,想想成天要提防一位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强者,哪怕是皇帝,做的也无趣的很。 看到柳总管欲言又止,中年人笑道:“你已跟随我数十年,没有外人的时候,我们便是兄弟。有什么话,是你不敢对我说的?难道我唐隐官做大了,却要没了兄弟吗?” 柳总管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秦飞的背景目前看起来没什么蹊跷。但齐黑剑可是死在一位大宗师的手中……” “你说的不对。”唐隐打断了柳总管的话:“当时段龙段虎都已昏厥过去,没有看到是谁出手杀了齐黑剑。剑意的确是大宗师的剑意,可释放这剑意的人,未必就一定是大宗师。倘若真的是庞真、易老头这样的大宗师出手,一剑之威,可凝重如山,也可轻如夜露。又何必为了杀个齐黑剑,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柳总管颔首道:“的确有可能。但一位大宗师把自己的剑意封存,所耗极大。我实在想不到,秦飞怎么可能跟一位大宗师扯上瓜葛?” “这天下,看似不可能而又切实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唐隐悠然一笑,淡淡的说道:“秦飞虽然接了我女儿的绣球,但也没必要着急对付他。我女儿不想嫁给他,难道我们唐家除了杀人就没别的办法吗?” 柳总管神色一懔,冲着南方指了指,低声说道:“老爷,我最担心的是,会不会是宫里那位,暗中派人保护那个巡检。” “是不是都不要紧。又不是明天就要嫁女儿!”唐隐淡然说道:“倘若真的到了要大婚的时候还没有解决,区区一个巡检,宫里那位,还真当我不敢杀么?” 柳总管轻轻点头,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跟着唐隐跑到大楚来的岁月。那时候,意气少年,指点江山,天下间哪里有他们不敢为之事? 若不是这般气度、这般豪情,又怎能扶助楚帝把强大的魏国打得土崩瓦解。只是时过境迁,当年的好兄弟,也已成过眼云烟了…… “给我盯紧了秦飞,继续查他的底细。那记大宗师的剑意,想必是有些怪异。”唐隐想了想,又吩咐道:“巡检署南城分署的镇署滕志义,是府里张管事小妾的哥哥,是不是?” 柳总管忍不住笑道:“府里事无巨细,果然都瞒不过老爷。” “既然如此,就让滕志义看着他。”唐隐沉声说道:“只需让滕志义隐约能猜到府里的态度,他若是不会做事,我看,南城分署也可以换一位镇署了。” “滕志义不是个蠢人。”柳总管心中笃定,府里张管事光小妾就有十三位之多,小妾的亲眷多了去了,滕志义能脱颖而出,成为一区镇署,当然不可能除了溜须拍马之外,什么都不会。 “就这么办吧!”唐隐略带倦意的挥了挥手,柳总管知趣的告辞。 厅堂里寂寞如烟,十二支红烛垂下的烛泪一缕缕凝结成千奇百怪的模样,小小的飞蛾,顺着宫纱罩口,毅然冲入火光,顷刻间划为灰烬。 唐隐默然的看着飞蛾扑火,手中抚弄着腰间的玉佩,喃喃自语道:“月儿,你知道吗?今天听见那个秦飞的养母也叫月儿的时候,我心里不禁一痛。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你,可你到底去了哪里?你一句话,我可以放下兵权,我可以不要荣华富贵,只想与你一起寻个世外桃源,平静一生。可你,为何终究要离开我?” 他的目光轻转,静静的看着墙上一幅画卷,眼神中满是伤感,不复往日沉稳凝重的模样。而画中女子倚窗眺望,神态祥和,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更完这一章,就正式上了新书榜。 大家都知道红票、收藏、点击的重要性了。 去年,南宋锦衣卫在新书榜风骚了一个月。 我很感激你们。这个12月,寒冬腊月里,能不能再一起疯狂一次?用红票收藏点击砸起来!嗨嗨嗨起来!! 第007章 天真无邪的见习巡督 “哎呀……疼啊……我这伤口就像被火烧似的,没法活了……”成信躺在床上大呼小叫道:“受了伤,没法摆摊,早晚也得穷死饿死……中剑的人你伤不起啊……我还得养活那个败家兄弟……” 房子有些简陋,破败的砖墙上刷着的石灰早已斑斑脱落,余下的,也已经龟裂不堪,露出墙壁里陈旧的老砖。地面上是用煤渣铺的,正因为如此,脏,也不可能有人看见,还省了扫地的麻烦。 这里是秦飞和成信的家,是他们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只有两个房间,没有院子。大门口搭着个雨棚,棚子下有个黑漆漆的灶台,灶台上放着一口大铁锅。 两个房间的布置差不多,一张吱吱呀呀的木板床靠着北面窗户放着,兄弟俩的衣服、杂物扔的到处都是。两个单身男人的房间,基本上可以当做垃圾堆来看待。 秦飞丢下手中的志怪小说,懒洋洋的从里屋走了出来,看着哼哼唧唧的成信,从怀里摸出一块十两的大银子,没好气的斥道:“你叫唤了半天,不就是想要这玩意吗?坦白说,我身上就剩下二十两。分你一半,别像个娘们似的叫唤了,些许皮外伤,还没有小时候跟地痞打架伤的惨!” 成信伸手接过秦飞掷来的银锭子,似乎牵动了伤口,疼的一皱眉,可还是喜笑颜开的说道:“好兄弟,有了这十两银子,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在家养几天伤,不出去摆摊了。” “养伤也要小心点。”秦飞压低了声音,走到床前说道:“你一个人在家,要安全第一。发现不对,马上就跑。都是那个绣球惹的祸,昨天晚上来杀我的齐黑剑,以为杀定了我们兄弟。不但以真面目示人,连成名武器也没有换。半个东都都知道,十六岁跨入七品,二十一岁就已经达到九品巅峰的东都天才剑手齐黑剑,是唐府的人。” “御史大夫府上高手如云,齐黑剑虽然天才,但限于年资,在唐府算不得高手。若是来了真正的高手。老头的剑意,就不知道是不是有用了。” 成信放下银子,歪歪扭扭的坐了起来,把皱巴巴的枕头抽起,垫在腰后,眯着眼睛瞪着兄弟说道:“我一直都说,老师有些偏心。他不负责任的离开我们,说短剑里封了七道剑意,生死关头可以动用。可那短剑,他怎么就不给我呢?” 成信眯缝着眼睛,偷眼瞥了瞥秦飞,故作惆怅的说道:“你也不用内疚,从小到大,你就比我长的好看那么一点点,死老头偏心你也是应该的。不过……” 他渐渐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道:“老头那剑意太夸张了吧?一条路都给毁了,那个牛气哄哄的齐黑剑打得我们兄弟俩毫无还手之力,结果,剑意一出,他直接爆成肉泥了……齐黑剑说什么‘大宗师’?怎么可能?老头那德行要是大宗师,整个菜市街就全是先天高手了!” 秦飞耸了耸肩膀:“他一直说自己的功夫还算过得去。那柄短剑也未必是老头自己的,或许是哪位大宗师封了剑意给他的呢?老头满嘴牛皮,一直说路过菜市街,觉得我们兄弟俩根骨奇特,是天纵之才,所以起了爱才之心,教我们武功。这话,我是从来不信的。” “我也从没信过。死老头长得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坏水。他的话,十句里边九句假,剩下一句还得打五折。”成信嘟囔着说道。 小的时候,秦飞和成信当然好糊弄一些,长大了就明白不是这么回事。 假若是一代高手路过菜市街,发现两个奇才,理当带他们入门拜师,透露师门传承,将来好把师门发扬光大。哪里会连自己的名字师承都不肯说? 再说了,两个天纵之才,怎么可能练到现在才是六品上?东都里十七八岁已经是七品以上高手的,至少能找出来好几百个。 成信懒懒的说道:“别多想了,至少他十年如一日教我们兄弟俩武功,应该没存什么坏心眼。” “这老头,难不成是欠了老妈很多钱?”秦飞嘿嘿一笑,从背篓里拣出一本《金瓶菊》丢到成信怀里:“我去所里了,你慢慢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吧,寂寞的少年!” 走出家门,绕出巷子,明媚的阳光迎面照来,浑身上下顿觉暖洋洋的。菜市街早已热闹起来,各式各样的摊子摆在路上,走江湖卖艺的人络绎不绝。 秦飞沐浴着阳光,散着小步,走到破破烂烂的菜市街巡检所,推门而入,顿时一惊。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秦飞掐着指头算了半天也没觉得特别。可整个巡检所居然都在……这怎么可能?自打秦飞来巡检所供职,就从来没见过人来齐。 小眼睛马镇所站在堂前,看到秦飞走进来,冲着他一阵挤眉弄眼,嘴巴还撅起来朝正堂拱了拱。 秦飞顺着他的目光朝正堂看去,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六品巡检官服,背负着双手,从正堂走了出来。他身材高大,神情倨傲,冷冷的站在堂前。马镇所急忙躬身道:“滕镇署看完卷宗了?卑职知道东三街新开了一家饭店……” “本官平素不来菜市街巡视,不代表你们就可以玩忽职守。以后最好打起精神做事,菜市街虽然破败,可距离皇城不过三里。若是有什么差池,你们全所的脑袋也不够砍。” 滕志义淡淡的说道:“卷宗里,有一位叫秦飞的新任巡检表现不错。是哪一位?” 秦飞走上前几步,抱拳道:“卑职秦飞,见过滕镇署。” “嗯,今日本官心血来潮,来菜市街看看。你们全所人,也就你还像个办事的人。南城分署刚分来几个从巡检学堂出来的新嫩。他们经验浅薄,需要到下边的巡检所锻炼。其中一个,就交给你带着,若是带的好,本官会考虑把你调入南城分署。” 滕志义语气不急不缓,仿佛在说一件毫不起眼的事儿。 但是整个菜市街巡检所的人,却齐刷刷的把羡慕的目光投向秦飞。 菜市街巡检所是整个东都最不堪的巡检所。能够从这里调到别的巡检所,哪怕是平调,都等于是升官了,更何况是升入南城分署……那里职事清闲,油水又足。 果然是好命啊,昨天接了绣球,今天就有镇署来亲自提拔。什么带的好不好?那还不是镇署大人的一句话? 许多人已是暗暗捶胸顿足,恨不得自己年轻几十岁,再去寻个好师傅把脸整整。让时光倒流回昨天,玩了老命也要抢绣球去。 “进来吧。” 随着滕志义一声呼喝,从大门口快步走出一位英姿飒爽的巡检。合体裁剪的黑色镶金边制服,三颗明珠镶嵌的腰带,鞋尖微微上翘的小牛皮靴子。立刻让菜市街巡检所全体看傻了眼! 马镇所满头是汗,还拼命挤出一脸甜笑,支支吾吾的说道:“镇署大人,您一定跟卑职们开玩笑。这位乃是见习巡督,就算要下放锻炼,也不可能来菜市街这样的地方啊!” 秦飞神情自若,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位见习巡督。也难怪马镇所有这样的反应,巡督这个官职只比镇署低一级而已,比起小小镇所可要高的太多了。 巡检署设立巡督一职,是专门督查巡检们有没有贪赃枉法,假公济私的情况发生。 能够担任巡督的,必须有两个条件。 第一,其父母至少一人必须为四品以上官员;第二,必须要在巡检学堂熬一年,经历无数考验才能出仕。 当然,这里包含着大楚开国之初那位帝王,打造一个廉洁奉公机构的想法。可惜,演变到今时今日,已经完全变了调调。 高官们习惯了把没有继承权的顽劣子弟塞进巡检署混日子。这些巡督表面上是管着巡检们的,实际上贪起来比普通巡检官员黑的太多了。 而且,去巡检学堂的那一年,只是挂个名而已。许多人压根只是开学去一天,毕业去一天,也就能出仕了! 所以,老百姓怕巡检,巡检怕巡督,巡督通常谁都不怕!这些顽劣官二代,在仕途没有希望,这辈子除了吃喝玩乐,也找不到别的生存乐趣了! 而更让秦飞不解的是,眼前这位巡督,居然是个女的! 滕志义冷冷的扫了马镇所一眼,厉声斥道:“放肆!巡督见习,在任何一个巡检所都可以。这位易巡督,在今后半年,就驻守菜市街巡检所。易巡督,你来跟大家说几句话吧!” 站在滕志义右侧的女子,身段极高,几乎快要赶上了秦飞的高度。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长发披肩,玲珑窈窕。那张红润小脸圆圆的,说话时还有两个梨涡若隐若现,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仿佛随时能滴出水来。 她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可爱邻家小妹妹,可秦飞知道这样的官家少女,时常好心办坏事,一腔热血的把人往坑里推!更何况,巡督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秦飞也没指望这位少女能够出淤泥而不染。 想当年曾经有一位女巡督,私生活比男人还乱,不但包养男巡检为面首,还搞女人!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她的人生最大乐趣就是穿着男装、怀里揣上两根黄瓜去逛妓院,东都从高档青楼到地下暗娼,极少有她没光顾过的,实在是把巡督的脸给丢到家了! 年纪轻轻,她就死了。一个女人因为嫖.娼,而不是被嫖,死于花柳病。称得上是大楚国的奇谈了! 秦飞压根就没听见易巡督说了些什么,他独自站在角落里回想着巡督们的奇闻异事,捂着嘴偷笑。 “秦飞,既然我也要在菜市街驻守了。先麻烦你带我去熟悉一下环境吧!” 秦飞愕然抬头,易巡督已经站在他的面前,正笑得天真无邪---- 进入新书榜了,寒冬腊月的,打字打的手指头都是疼的。收藏红票点击都拿来安慰下吧…… 第008章 训练日 沿着菜市街的道路,一男一女两位巡检缓缓朝东方走去。迎着朝阳、沐浴着春风,看着热闹喧嚣的街道,人的心情也会不自觉的好起来。 “菜市街虽然名字是一条街,但是这条街有足足六里长,还有许多纵横交错的小巷,总占地达六百多亩。真正卖菜的地方,只有刚才我们走过的那一块。余下的,都是穷人居住的地方。” 秦飞耐心的给什么都不懂的易巡督讲解着:“不过,穷有穷的好处。在菜市街,你可以找到很多在外边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呢?”易巡督秀眉一挑,轻声问道。 话音刚落,一位抱着小孩的妇女,已经贴近了秦飞的身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小飞哥儿,需要票据拿回所里报销的么?大姐这儿刚弄到的,有兵器铺的、有车马行的……” 秦飞笑道:“今天就不用了,下次吧!” 妇女有些失望,她怀里的小女孩倒是十分乖巧的问道:“小飞哥哥,那你买朵花儿给这位漂亮姐姐带吧!我娘今天还没开张……我好饿!!” 说着,小女孩变戏法似的,从袖笼里扯出一朵小红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期望的看着秦飞。 “这么乖啊……知道要帮家里赚钱了。好吧!我买一朵。” 秦飞没脸没皮的伸长了脖子凑过脸去,没想到那小女孩丝毫不畏惧,嘟起小嘴,‘啵’的一声在秦飞的脸上亲了一口,随即笑嘻嘻的从秦飞手里接过几个铜板,探着小手把小红花递给易巡督。 易巡督有些为难,但是看着那么可爱的小女孩,还是接过了红花。看着那母女二人走远,易巡督小巧玲珑的鼻子猛然一抽,白嫩嫩的小手立刻掩上嘴唇----“阿嚏”! “我对这种花……阿嚏……”易巡督几乎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我懂!”秦飞将她手里的花接过,随手插在路边卖糖葫芦的小孩头上。 好半晌,易巡督才缓过来劲,跟着秦飞来到一处茶水摊那儿。秦飞端起一碗热茶,递到易巡督面前,笑呵呵的说道:“巡督大人,喝碗热茶压压,马上就没事了。” “别叫我巡督,我还在见习。叫我名字好了,易小婉!”易巡督看着那粗糙的大碗,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秦飞看她那富家女的做派,也不多说,端起热茶咕噜噜便喝了下去,又端起第二碗,一本正经的说道:“菜市街很多都是老住户,茶水摊做的也是街坊邻居生意。所以他们刷碗刷的绝对不比外边的大酒楼差。刷完了还要用热水烫过!一碗茶只要一文钱,你以为他们是指望这个赚钱吗?只是做不了力气活儿的老人打发时间罢了!” 秦飞递给茶水老汉两个铜板,看着易小婉捏着鼻子把那碗热茶喝了下去,正要说话。忽然西侧响起了叫卖声!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宫廷秘录……讲述前朝深宫之中尔虞我诈的腥风血雨。上卷是一位绝色美少女引得一群皇子如狂蜂浪蝶一般追逐,下卷是说最终成为太子的那位,如何未雨绸缪,在未登基时就打下好大一个后宫……精彩绝伦,不容错过!” 书贩子有意无意提高了声调:“注意了,注意了,若是带着孩子的,或者还不到十五岁的,可千万别买这本少儿不宜的书啊……” 话音刚落,一群人蜂拥而上,不乏十五岁以下和五十岁以上的…… 易小婉呆呆的放下茶碗,扭过头来看着秦飞,嘟囔道:“你?怎么不抓他?” “如果这样也要抓的话,整个菜市街,一大半的人都可以被抓回去了。”秦飞耸了耸肩膀,对那初出茅庐的易小婉笑道:“菜市街的巡检,重在维持秩序,打击严重罪行!譬如盗窃、抢劫、群殴、伤人等等。像那女人卖些假单据,又或者这家伙卖本黄书。算得了什么?” “巡检学堂可不是这么教的!”易小婉反驳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若是拿着巡检学堂的规矩来菜市街做事,不到一天,我保证菜市街巡检所会变成一堆垃圾。咱们是不是还活着,就难说的很了!”秦飞懒洋洋的答了一句:“我在巡检学堂待了七个月,你不是应该待了一年吗?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令尊是哪位啊?朝中高官姓易的应该不多,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呢?”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易小婉有些慌乱,急忙岔开话题:“接下来去什么地方?” 秦飞狡黠的看了看她,慵懒的说道:“你跟我来!” 走过几条小巷子,秦飞带着易小婉拐入一个巷子口,几名年轻人正围坐在一起打着叶子牌,大呼小叫。秦飞在易小婉耳边轻声说道:“你在这儿稍等我一下。我去跟他们交代几句话!” 秦飞施施然的整了整巡检公服,走近那几个年轻人身边。那几人看到是秦飞走过来,纷纷起身打招呼,说说笑笑,显得十分熟络。秦飞和他们闲聊几句,便继续朝前走去,嘴里还大声喊着:“找个地方放放水去……” 粗俗!易小婉俏脸微寒,还没来得及生气,就看那几个小伙子围了过来。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子,一手撑着易小婉脑后的墙壁,身体几乎已挤了上来,嬉笑着说道:“这丫头看着不错,飞哥儿倒是好介绍。” “什么好介绍?”易小婉踮足眺望,却已经看不到秦飞的踪影。 八字胡一脸浪笑,浑身上下的肥肉似乎都在颤抖,色迷迷的眼睛打量着易小婉,舔着嘴唇说道:“你不是今儿个刚来菜市街做暗门子的吗?” 易小婉被他看的浑身发毛,没好气的喝道:“暗门子是什么?” 八字胡一乐,扭过脸来朝那几条汉子笑道:“真是雏儿啊,暗门子就是暗娼,婊子喽。飞哥儿说,你今天找他借了套巡检官服,要玩那什么?哦哦哦……制服诱惑!虽然飞哥儿说的那价格是贵了点,但是看你长的不错,我又没玩过女巡检,贵就贵吧,当我输了两把叶子牌……” 说着,八字胡双手一分,便要朝易小婉的纤纤细腰上抱去…… 秦飞背靠着墙壁,透过断砖的间隙,看着那群男人围住了易小婉,便要动手动脚。秦飞‘扑哧’一笑,可笑容只浮现一半便已经彻底凝固。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易小婉,后发而先至,八字胡的双臂还没搂住她的小腰,易小婉的脚尖就已经点上他的咽喉。 身材高挑的美女,长腿浑圆笔直,绷紧时充满弹力;八字胡的下巴高高扬起,汗水顺着额头不住流下----易小婉的靴子尖弹出一柄短匕,阳光下刃口泛着紫红色的光芒。短匕贴着八字胡的颈部大动脉,青筋狂暴。锋利的短匕,只需轻轻一划就能要了八字胡的性命! 而最让秦飞震惊的是,那紫红色的光芒,并不是短匕的色泽!天底下只有绞魂杀抹在兵刃上的时候,才会泛出这样诡秘的颜色。 “她只是见习巡督,怎会有察事厅的绞魂杀?”秦飞喃喃自问…… “饶命啊……”八字胡背脊已被汗水打湿,战战兢兢的看着那俏丽的女孩,手指头指了指右侧后方:“冤有头债有主,出去右转是秦飞。我该死,我该打!冲撞了姑娘……可不知者不罪……” 八字胡眼巴巴的看着易小婉,提高了声调:“你们都瞎了,还不快给姑娘跪下。” 几条汉子不敢动手,直挺挺的跪了下来,易小婉脚尖一直虚点八字胡的咽喉,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累似的。她方才一怒之下,几乎杀了此人。可冷静下来,知道他们罪不至死,也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正要撤下短匕,忽然间听见远处秦飞那嬉笑的声音:“易巡督,只是跟您开个玩笑嘛。让您多了解一下菜市街的情况。您怎地这么生气?我替他们向巡督您陪个不是!好了,好了,没事了,你们走吧!” 已经吓得快要尿裤子的八字胡,如蒙皇恩大赦,带着那几条汉子,拔腿就跑。 巷子口,只剩下易小婉和秦飞对面而立。树梢,落下几片叶子,在风中盘旋着从两人身侧落下。散落在地上的牌,被微风吹动,翻滚了几圈,落在墙边的水沟里。 秦飞依然保持着那灿烂无比的笑容,但右脚脚尖轻轻虚点,随时准备把短剑从靴子里抽出来。察事厅的名气实在太恐怖,哪怕是跟察事厅沾上一点关系的人,秦飞都不敢大意。 纵然心中有千般疑问,秦飞如今也问不出口。 到底眼前的女子,是和唐府有关,还是和察事厅有关?在皇室和唐府渐行渐远之际,察事厅到底会倒向哪一边? “你怎么能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易小婉气呼呼的弹回脚尖上的匕首,冷冷的瞪着秦飞:“倘若我方才的力道大了一点点,只要划破那个令人生厌的家伙一层油皮,他就活不下去了。你可知道,我那短匕上,有天下至毒绞魂杀!” “我知道!”秦飞收敛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而且,只有你这样的败家小娘们才会这么糟蹋绞魂杀!”---- 召唤红票收藏啊!争取尽快能有推荐……谢谢大家 第009章 铁骑翻飞北疆来 僻静的小巷,微风轻抚,阳光透过轻轻摇动的树叶,将斑斑点点的光芒洒落在这两个年轻人身上。 高挑的俏丽少女,有些紧张的看着步步紧逼过来的年轻巡检,脚步下意识的朝后退去。 脚后跟已踢到了墙壁,背脊贴上冰冷的砖墙。易小婉退无可退,索性仰起小脑袋,冲着秦飞叫道:“你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你家人跟察事厅有关系?”秦飞冷冷的逼问道。 “略有一点点小关系。”易小婉得意的说道,却发现那个巡检居然丝毫不顾男女之防,又逼上一步,两人呼吸相接,她甚至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脸上的细碎绒毛。 “跟察事厅有关的人,怎么会来巡检署?” 易小婉有些慌乱,支支吾吾的说道:“好了,我……我说实话,你不要走这么近……我是听说唐黛儿把绣球抛给了你。就想来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唐黛儿眼高于顶,怎么可能选一个巡检?” 秦飞丝毫不带一点情感的盯着易小婉,附在她耳边,鼻端中一股淡淡清香。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也不是很难猜。黑市上十万两白银都买不到的绞魂杀,被你像抹狗皮膏药一样涂在刃口上。你家人若不是察事厅的高层,便是能号令察事厅的人。你这样的身份,是个名贵的瓷器,何苦来看我这破烂瓦罐?” 易小婉仿佛此刻才想起来自己也是会武功的人,双手撑住秦飞的肩膀,将他推开,冷冷的说道:“你怎笃定我就不是察事厅的人?” 秦飞轻笑一声,嘲讽的看着易小婉:“绞魂杀,无色无味,无药可解。是天下至毒,可它有两个副作用。第一,它不是见血封喉的那种剧毒,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发作。第二,绞魂杀抹在金属上,会令金属变色,失去它无色的特点。” “像你这样使用绞魂杀,是典型的暴敛天物!察事厅里都是大楚精英,据说就算是亲王之子,也不可能开后门进察事厅。你这样的败家小娘们又怎么可能是察事厅的人?” 易小婉这才变了脸色,半晌才自嘲的说道:“难怪滕镇署说,秦飞这家伙,狡猾的像条狐狸。这句话,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秦飞转过身去,一摇二晃的朝巷子口走去,懒懒的说道:“我不管你是来看我这副臭皮囊还是闲着无聊来巡检所混日子的。菜市街我已经带你转过了,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喂……”易小婉看着秦飞的背影,愤愤的咬住娇红的嘴唇,高声叫道:“不信就算了。别说本姑娘不提醒你,燕王世子痴缠唐黛儿已经好几年了,这两天他就要从北疆返回东都。你最好找个由头先离开东都避避风头,不然……” 秦飞头也不回,哼着小曲慢悠悠的走出小巷子…… 奔雷般的蹄声暴风骤雨似的卷过东都北二门,守门城门的官兵,看到那面黑色为底,画着一头张牙舞爪白色猛虎的军旗,纷纷手拄长枪,躬身施礼。 白虎黑旗是北疆军的军旗,这一支军队驻守大楚北方,二百年来和草原蛮族奋勇作战、浴血疆场。 白虎黑旗的赫赫威名,是二百年来牺牲的近八十万将士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当朝燕王驻守北疆,手握二十万雄兵,曾五次挥军草原,驱逐蛮族千里,在军中享有极高声誉。 这一队骑兵并不多,百余人轻甲烈马,从北二门飞驰而过。为首一员年轻将领,全身银甲,腰悬弯刀,面貌俊朗,身形矫健。贴身银甲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眉宇间不怒而威,若非久经沙场,很难在这年纪就拥有如此气度。 一行军马在东都飞驰,骑手个个骑术高超,无论是崎岖小巷还是繁华大街,就连一个箩筐都没有踢翻。过不多时,已经来到一座高门大宅之外! 银甲小将翻身落马,快步走到红漆大门外,伸手扣住门环,重重叩响。 侧门打开,门房探头出来,立刻恭敬的叫道:“世子。” “不知大公子是否在家?劳你通传一声,就说楚阳从北疆归来,寻大公子叙叙旧。” 银甲小将话音刚落。身边一名侍卫立刻递上名刺,又将一块银子塞入门房手中。 门房千恩万谢的收了银子,躬身说道:“大少爷被老爷禁足在清竹园,小人这就带世子过去。”说着,门房打开正门,迎接楚阳进来。 楚阳对唐府的路熟的狠,脚步又快,转眼间将门房甩的没了影子,径直来到清竹园。推开园门,只见唐轩百无聊赖的坐在池塘边钓鱼,身边两个年轻婢女服侍着。便开口叫道:“大公子,楚阳回来了。” 唐轩手一抖,差点把鱼竿扔在地上,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转身看到那张俊朗的面孔,急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楚阳面前,仔细打量了半天,微笑道:“快一年没见,你也健壮了不少,燕王在北疆可好?” “父王很好,多谢唐大哥关心。”楚阳开门见山问道:“我人还没到东都,就听说黛儿已绣球选亲,到了这儿又听说大哥被禁足在清竹园,这两件事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唐轩长长的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婢女出去,这才说道:“还不都是为了黛儿。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论身份论人品论亲疏,我最想你做我妹夫。可陛下……算了,哪怕你人在东都,那绣球也决计不会落在你身上的。黛儿伤心不已,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咽不下这口气,便要齐黑剑带人去杀了那个接到绣球的巡检。没想到,巡检没死,齐黑剑死了……” 楚阳浓眉相拧,沉声说道:“这怎么可能?齐黑剑已是九品巅峰,区区一个巡检,有什么本事杀了他?” 唐轩扯着楚阳坐在池塘边,随手提起鱼竿,将那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对楚阳分说一番。 楚阳虽然只有二十二岁,可他出身名门,父亲不但是亲王之尊,更是当代名将,耳濡目染之下,年纪轻轻的楚阳,见识非凡,气度沉稳。 楚阳当即分析道:“唐大哥,齐黑剑在东都已是年轻一代的顶尖高手之一。那个巡检如果有本事胜过齐黑剑,就绝不会只屈身在一个破烂巡检所。” “齐黑剑的死,应该另有隐情。可能陛下派人保护那个巡检,也可能是察事厅的那个老不死护着他。”楚阳沉吟道:“朝中太多人不想看到燕王和御史大夫结为儿女亲家。可惜,黛儿一直不喜欢我,否则的话,我管他三七二十一,带着黛儿回北疆去。我就不信,谁敢当面和燕王府撕破脸皮。”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黛儿年纪还小,你好好待她,她早晚会明白你的心意。”唐轩悠悠的说道:“我被禁足在清竹园,这些天,你要多来陪陪我。不然我会闷的发慌,最近我新学了一种叶子牌的玩法,叫做‘斗财主’,要三个人才能玩。正好叫黛儿也来打牌散散心!” 楚阳如何不知道这是唐轩有意成全,喜道:“多谢唐大哥!” “谢我做什么,将来,我希望你能真真正正的叫我一辈子大哥。”唐轩的嘴角飞起一丝笑意,冲着园外叫道:“小晴,去请小姐来清竹园打牌。” ………………………… 成信捏住一个雪白的馒头,小心翼翼的撕开,往馒头里塞了几片牛肉,这才满意的递到口中,恶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说道:“你知道那个女孩儿和察事厅有关系,为什么不缠住她多套些料?” “她自己又不是察事厅的人,一个败家小娘们,能套出什么料来?”秦飞淡淡的说道:“你也知道,所谓绣球选亲,只是朝廷高层权力斗争的一次体现。我不小心被卷入这场风波,不是被九品巅峰高手追杀,就是遇到败家小娘们监视。这段日子我得小心点儿,倒是你,伤好了就赶紧回你的小帮会混去,早日出头。” 成信顿时叫起撞天屈来:“什么叫小帮会?好歹也是南城排名前三的大帮会好不好?帮里供奉就有四位九品高手。我这样的水准,连个双花红棍都混不上。你没看到我正在努力吗?可我们帮主还没给我露脸的机会呢!” “那就赶紧把你的二皮脸露出去啊!” 成信皱了皱眉头,没好气的说道:“有件事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们虽然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但算下来也有十七**了吧?这年纪,练到六品上,只能说是很平庸的资质。可俗话说,名师出高徒。老头儿虽然牛皮吹的悬乎,大宗师没他的份,可他的本事,绝对是先天以上。咱们兄弟俩十年如一日苦练,在一位先天高手的指导下,混到现在才是六品上……这资质差的,我恨不得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资质差,也没办法。勤能补拙,反正咱俩都是一个臭水准!”秦飞笑眯眯的把馒头吃完,拍了拍成信的肩膀:“每次看到你练武,我就很欣慰,原来东都不光只有我一个废柴啊!”---- 周末好,您的红票投了吗?请在纵横中文网收藏本书,支持正版原创。 第010章 贵族的面子与穷人的尊严 和平时一样,秦飞慢条斯理的吃过早饭,散步到巡检所。所里只来了七八个人,赵甲趴在桌子上补觉、老徐对着铜镜挤眉弄眼的剪鼻毛、常宣拿着一本收缴来的十八禁画集正看得兴奋不已…… 自从跟易小婉闹过一场之后,这位巡督小姐来菜市街的次数就明显少了。即便来了也懒得跟秦飞说几句话。害得马镇所想要拍拍巡督的马屁都无处下手! 秦飞挎上腰刀,收拾好镣铐,打了个招呼:“我去巡街了!” 巡检们各自忙各自的,随意应了两声。 秦飞正要出门,忽然,那已经破败不堪的巡检所大门被人一脚踹飞,横飞起来的门板直直撞向正堂门前的柱子。瑟瑟连声,正堂屋顶上顿时落下一片灰尘,房梁上的老鼠惊恐的吱吱乱窜! “这什么破门?一脚居然踢飞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巡检所大门响起。 巡检们怒不可遏,老徐抓着剪刀便站起身来,虽然菜市街的黑帮一直不太看得起这些巡检,但表面上的功夫还得做到。菜市街巡检所自从设立以来,大家相安无事,还从来没有人欺负到门口的。愤怒的巡检们冲出正堂,几乎一瞬间停下了脚步,满脸怒容换成了比孩子还要甜美的笑容! 十余名轻甲侍卫走入巡检所,一位白袍少年随后翩翩入内。他腰悬弯刀、白衣劲装,看起来英气不凡! “这垃圾堆似的地方就是巡检所?镇所呢?”白袍少年不屑的问道。 赵甲战战兢兢的回答道:“镇所大人还没来所里。不知大人是哪位……” 白袍少年冷冷说道:“燕王世子、定远将军楚阳。我今天是来报案的!” 一群巡检们心中暗骂,你能有什么案子来这狗屁地方报?可表面功夫还得作者,常宣不肯让赵甲一个人抢了风头,挤上前来笑呵呵的说道:“不知世子是要报什么案?” 秦飞神情自若,易小婉早已警告过他,燕王世子回到东都之后,一定会来找他麻烦。既来之则安之!却没想到楚阳居然来的这么快! “我在菜市街闲逛,丢了一块玉。好在我部下警觉,已将那窃贼抓住,便带他来入案!”楚阳招了招手,几名侍卫转身出去,随后押着一人走了进来。 秦飞双眼微微眯起,楚阳侍卫押进来的那人,赫然便是成信! “按照大楚律例,盗窃价值超过三百两以上物事的,当判斩刑。我没说错吧?”楚阳看似在和巡检们说话,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秦飞的脸,他冷笑着说道:“我这块玉,价值千金也不止。快点入案,我会派人把他交给东都京兆尹问罪!” “好,好,这就入案。”赵甲唯唯诺诺的说道。 “慢着!”秦飞缓步走了出来,看着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昏厥过去的成信。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双手抓住那两名架住成信的侍卫手臂,劲力暗吐,将两人震开。反手把成信背在身上,冷冷的对楚阳说道:“他没偷你的玉,既然你想找麻烦,应该直接找我,不该找我的兄弟!” 巡检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燕王世子是什么身份?敢这么对世子说话,脑袋不想要了? 常宣突然捧着肚子,大叫一声:“世子,卑职早上吃坏了肚子,不敢在世子面前失态,卑职先走一步……”说着,已经快如烈马一般狂奔到后堂,十有**是翻墙跑了。 巡检们如梦方醒,这个说老婆快生了,那个说送老娘去药堂,转眼间七八位巡检跑的干干净净。 楚阳压根不去管那些胆小如鼠的巡检,微微一笑道:“他是个低贱的翻版书贩子,我贵为燕王世子。你说,京兆尹应该信我,还是信你?我说他偷了,那便是偷了!” “他没偷。倒是我,‘偷’了那个你以为应该属于你的绣球!”秦飞语气尖酸刻薄,丝毫没给楚阳留一点颜面:“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必扯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想找我麻烦,就只管放马过来!” 秦飞背起成信,无视剑拔弩张的侍卫们,昂首走出巡检所。 楚阳看着秦飞的背影,淡淡的说道:“算你有些胆子,如果你不是个低贱的菜市街巡检,或许有资格让我折节下交。” “以你的人品,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跟你这种人相交。”秦飞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以为你能出得去吗?”楚阳厉声喝道。 十余名侍卫快步追赶出去,将秦飞围在中间,‘唰’的一声,十余柄腰刀拔出半截,雪亮的刀身映射着朝阳的光芒,寒意四射! 秦飞将成信往背后抬了抬,漠然看着那些杀气凌人的侍卫们。 街上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菜市街的人缓缓朝巡检所汇聚。无论是挑着篮子的小贩,还是抱着孩子的妇孺;无论是十**岁的青年,还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像一条缓慢流畅的河流,菜市街人不断朝巡检所涌来,数百?还是上千?将十余名侍卫包裹在其中。 紧张的侍卫们顾不得围住秦飞,转身面朝不断迫近的贫民们,色厉内荏的喝道:“作死么?想造反啊?知道这是燕王世子吗?” 秦飞冷冷的看了楚阳一眼:“你以为你能出得去吗?” “世子又怎么样?小飞哥儿是我们菜市街长大的,谁要欺负他,就是欺负我们整个菜市街……” “有本事就调御林军来把菜市街屠了!没本事就给爷们老老实实的……” “我弄你大爷……” 掺杂着不同方言、不同语调、不同口气的怒骂声如滚雷般轰隆隆在菜市街响起。起初还能听清骂的是什么,后来只能看到一张张愤怒的脸和那已经雄浑成一体的巨大骂声!不知道是谁,率先将一枚臭鸡蛋掷出,随即无数臭鸡蛋、烂白菜帮子、破鞋底、小石子……雨点般朝楚阳飞去! 就算是在草原上面对蛮族的漫天箭雨,楚阳也没如此狼狈过,密集到铺天盖地的杂物,饶是他身手出众,也无法一一闪避,雪白的长袍到处都是碎蛋壳、鸡蛋黄、烂菜汁…… 一直以玉树临风佳公子形象出现的楚阳,气得浑身瑟瑟发抖,伸手一指秦飞,却发现指尖上沾着一片碎鸡蛋,急忙弹指挥掉,可那气势就不经意弱了几分:“我要你死!” “你们在干什么?”人群中,易小婉狸猫般挤了出来,看着狼狈不堪的楚阳,又看了看面寒如铁的秦飞。 陡然看到易小婉出现,楚阳不禁一愣,随即想起自己这副模样被她看在眼里,这丫头人称东都贵族第一八卦,还不传得整个东都贵族人人皆知?被黛儿知道,那自己……他心头悲愤莫名,唰!抽出腰间弯刀,刀身如雪、弯如新月。 刀尖指向秦飞,巍然不动。楚阳厉声喝道:“秦飞,是男人便与我一战!” 易小婉脸色一变,轻声对秦飞说道:“别,燕王世子天赋异禀、家学渊源。十六岁晋入七品,到如今,已是九品高手。大宗师庞真都曾亲评他二十二岁之前必然晋入先天高手之列。你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知道对方不是自己的对手才打架,那还有什么意思。”秦飞戏谑的瞥了楚阳一眼。 楚阳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他纳气长吸,强压怒火道:“好,我便将功力压制到六品上,给你一个公平的决斗!” 秦飞背着成信走到菜市街人群中,将成信交给一个熟人,这才转身笑道:“既然你要自取其辱,我便成全你!” 十余名侍卫火速退开,易小婉看了看两个男子,幽幽的叹了口气,也走到一边去了。 楚阳身上虽然狼狈,但是弯刀在手之时,陡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方才的怒火似乎一瞬间消失不见。冷静、沉稳、不动如山!艳阳照耀在弯刀上,顺着刀身轻转,一抹炫目的流光如水游走! “秦……” 一句话还没出口,秦飞忽然动了。 他脚下极快,几乎瞬间来到楚阳面前,铁拳挥出,劲风凌厉,拳锋直奔楚阳鼻梁。 楚阳哪里想到他说打就打,弯刀已被逼在外围,百忙中脑袋朝后一扬,险险避开拳头。 却未曾想到,秦飞拳头一松,食中二指弹出,竟然是要捅他眼睛! 这是街头痞子才有的独特打法,楚阳哪里见过这样不讲理的打斗?脖子硬生生又往后挪了一寸,险之又险躲开捅眼双指。 忽然,胯下一阵劲风,秦飞已提起膝盖,重重撞向楚阳下腹! 围观的菜市街贫民们一阵欢呼,他们看这样的打架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场了。秦飞和楚阳之斗,比寻常痞子要快要狠要重。但是秦飞出手所在,依然是痞子们最喜欢的,人身最软弱的两处----眼睛、子孙根! 楚阳脚下急转,迅捷出腿,膝盖对膝盖,硬碰硬了一记。 两人一撞,各自退开两步,楚阳忽然听见‘刺啦’一声,低头望去,却发现秦飞退却之时,手掌扣住他胸口衣服,将袍子撕下来一片,露出黑乎乎一个乳.头。 楚阳勃然大怒,弯刀回转,转眼间已将秦飞圈在其中,刀刀如电,数十刀只是一息间,连绵不绝的刀光像一朵盛放在半空的雪莲,却充满了令人绝望的杀意!弯刀掠过,一抹鲜血飞溅而出! “你不是说压到六品上吗?”易小婉看出不妥,急忙叫道。 楚阳陡然全力出手,秦飞顿觉压力山大,要不是动作快,此刻哪里只是受点伤?已然没了性命。但是楚阳刀势不绝,仿佛沿着某种亘古不变的规律,刀刀紧逼,总是抢先一步封死秦飞所有可能的变化! 楚阳刀锋一收,左掌猛然袭出,重重击在秦飞丹田气海。 噗!一口鲜血狂喷,秦飞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数丈之外,身上刀伤恐怖,血染长衫! “我已破了他的气海,从此以后,他便是废人一个!”楚阳残酷的冷笑道:“做巡检?街上随便一个无赖都能打的他满地找牙!” 易小婉瞪了狂笑的楚阳一眼,走到秦飞身边,看他满脸是血,动也不动的趴在地上,怜悯的蹲了下来,幽幽说道:“无权无势,这是何苦来由……” 菜市街的人们躁动起来,仿佛一群饿狼,立时便要猛扑上前把楚阳撕成碎片。 楚阳毫不畏惧,若是这些贱民真的敢一拥而上,自己绝不介意带领亲卫杀一条血路出去!这,是身为九品高手的自信! “咦?”易小婉忽然惊呼一声,白嫩嫩的小手掩住嘴唇。 满身浴血的秦飞,轻轻的动了动,动作极缓。他仿佛很吃力似的想要爬起来,举动一点点加快! 直到他再度站直了身体,漠然看着楚阳! 易小婉觉得有些不对,可又想不出秦飞到底是哪里不对…… “再来!”秦飞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对楚阳说道:“尽可全力施为!”---- 下周的新书榜竞争必然激烈。一群外来的大小神和纵横本土的大小神作者开书上榜。 我不知道《只手遮天》能冲到第几。只想诸君与我一同努力,让本书更进一步!请收藏,请投票! 第011章 天生我才 艳阳当空,楚阳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他出身皇族,眼界开阔。王府里的能人异士,军队中的骁勇悍将,那是他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已经司空见惯的人物。但是眼前的秦飞,却让他无所适从。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能够在被击破气海之后还能站起来! 秦飞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漠然的看了看楚阳,右手探出,小拇指蜷曲着朝楚阳勾了勾,戏虐之意不言而喻。 众目睽睽之下,楚阳哪里经得起这般轻蔑? 尽管还不清楚到底在秦飞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楚阳对自己的实力有充足的自信。 堂堂九品高手要是奈何不了一个六品上的巡检,以后也就不必再去北疆作战了。 楚阳清啸一声,弯刀劈出,凌厉无比,长长的刀光在半空中凝成一道如雪匹练,兜头斩下,刀风呼啸,隐有风雷之声。 驻足围观的菜市街百姓站立不定,纷纷惊呼着朝后退去。 已被刀光笼罩的秦飞反手一拳击出,也不见他拳势如何快,却已迎上雪练刀光。 砰! 劲气激荡,漫天刀光划为虚无。 秦飞揉身扑上,一拳快似一拳,击向楚阳。 身在场中的楚阳有苦自己知,突然之间,秦飞的力量似乎庞大了数十倍,每一拳都吞噬着前一道拳势,待到拳锋临身之际,强大无比的力量,让楚阳犹如置身山呼海啸之中,脸上肌肉已扭曲变形,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压力,令他全身骨骼格格作响。 如今就连抬刀的力气都已无法凝聚的楚阳,顾不得身份地位,弃刀后退,就地狼狈不堪的一滚,堪堪避开秦飞的拳锋。 轰然一声巨响,就在前一刻,他还站立着的地方,竟然被秦飞一拳轰出一个深深的大洞。 泥土飞溅,灰尘满天,灰头土脸的楚阳呆呆站在洞边,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飞得势不饶人,铁拳挥出,快如闪电,顷刻间已是数十拳击出,每一拳都结结实实的揍在楚阳胸腹。 在那庞大无匹的重压之下,几无还手之力的楚阳,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呕血不已,落在数丈之外。 秦飞正要冲上前去,忽然身体一滞,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仿佛虚空中有人拦住自己。可眼前明明一根人毛都没有,却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到此为止吧。”语气极为平静,平淡到了极点。 轻甲侍卫们一拥而上,将楚阳背起,快速朝菜市街外退去。 群情激奋的菜市街百姓虽然看着楚阳不顺眼,但也知道这是贵胄子弟,倒不会真的杀了他。菜市街人,一边谩骂着,一边缓缓让开一条通道。 秦飞静静的站在原地,眼看着一脸愕然的易小婉朝自己走来,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嘴巴刚刚张开,就觉得头晕目眩,跟着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的倒了下去,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听见小婉的惊叫…… 整洁的房间里,摆设很简单,却很精致。 南墙下,一张木几,两只竹椅,木几上一炉熏香散发着令人神清气爽的淡淡气息;对面的北墙下,一张宽大的木床上,铺着雪白的被褥。 秦飞已除下外袍,静静的躺在床上,盖着一条温暖的毛毯,沉沉入睡,鼻端里发出悠长沉稳的呼吸之声。 一位宫装少女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反手将门带上。 守在门口的两名蓝衣卫士欠身施礼,少女点了点头,伸出纤细雪白的食指,按在嫣红娇艳的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沿着廊台朝内院走去。 内院里,阵阵花香,花丛中,一位老人舒服的躺在一把铺着厚厚皮毛的长椅上,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惬意的不想睁开眼睛。 在他身侧,几名男子,毕恭毕敬的垂手站立。 听见少女轻微的脚步声,老人淡淡的说道:“小婉,过来吧。” 易小婉加快了脚步,三步两步蹦蹦跳跳来到老人身边,顽皮的坐在他的长椅上,小手一伸,就抓住了老人的胡须,轻声说道:“爷爷,您交代的任务,小婉完成的差不多了。快说,您要赏给我什么?要是不给小婉好处,我就把您的胡子编成辫子……” 几位肃穆的男子微微低下目光,天下间,敢在这位老人面前如此放肆的,也就只有易小婉一人而已。就算是楚帝,没外人的时候,也要对这位老人家唤一声‘易兄’。他们跟随老人已久,深知他的可怕和深不可测,平素除了公事,那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 老人缓缓坐起身来,伸出大手,爱怜的抚摸着易小婉柔滑的长发,口中却略带严厉的说道:“听听你几位叔叔是怎么说的?就知道邀功!” 左首边一位中年男子,方面长须,轻声开口:“属下派人从燕王府探听回来的消息,世子身受重伤,只怕没有几个月就下不了床,所幸没有伤及根本。只要修养一段日子,就可以复原如初。” 老人轻轻哼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燕王府的人越来越是跋扈嚣张,楚阳吃点亏,对他有好处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个道理,想必他应该明白点了。” 右首边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接着说道:“庞真之前派人过来,说要来看看秦飞。属下已经找借口搪塞过去了。不过,庞真身为侯爷,又是大内侍卫总管,更是咱们楚国屈指可数的几位大宗师之一,若是他真的对秦飞产生什么兴趣。只怕不好对付!” “他想看?人已经在我们手中了,怎么能给他看?”老人懒洋洋的说道。 易小婉诧异的问道:“怎么已经惊动了庞叔叔吗?秦飞到底有什么来头?” “出手救下楚阳的,十有**就是你庞叔叔。”老人耸了耸肩膀,易小婉转身走到老人身后,一双雪白柔嫩的小手,搭在老人肩头,轻轻为他揉捏着。 老人淡淡的说道:“这个秦飞,让我们很多人都走了眼。或许绣球落在他的身上,真的是天意。” 没等自己那个多嘴的孙女开始发问,老人就接着解释道:“小婉,你应该知道,以他的年纪,六品上只是很寻常的资质。但是,我们都错了。秦飞是个天才,是真正的天才。他的气海里,有一道大宗师设下的封印,硬生生的将他的功力压下三阶之多。” 易小婉惊奇的问道:“他是得罪了哪位大宗师吗?那位高人为何不干脆杀了他?” 老人闭目微笑,淡淡的说道:“君山水,你是教习司提督。你跟小婉解释一下吧。” 君山水走上前一步,他身材修长,年约三十五六岁,举手投足显得极有风度。他对易小婉道:“小姐,这位大宗师不是想害秦飞,而是要帮他。这种封印气海的做法,是源自于上古宗门的秘法,很多年已经没有人见过了。” “打个比方,寻常人修行,气海是源头,体内真气就像从源头流出的一道道溪流,游遍全身。但是秦飞的气海被封印,就相当于在源头筑起一道大坝,将大部真元驻留在气海,只流出一小部分进入经脉。这样的话,原本是天才人物的秦飞,看起来就和寻常人一般无二了。” “我仔细检查过秦飞的气海,这位大宗师设下的封印,只要秦飞能够在压迫之下,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入九品上,封印就会自动打开。那时候,蓄藏已久的真元,能直接将秦飞的修为从九品冲入先天之境。” 易小婉顿时明白过来,对于武者来说,九品到先天虽然只是一步之遥,相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俗话说,九品之下皆蝼蚁,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十个九品巅峰也不是一个先天高手的对手。 许多人一生都停留在九品之境,不得进入先天高手之列,而那位大宗师设下封印,却能帮助秦飞自然而然的突破这个关口,从九品晋入先天。 君山水接着说道:“楚阳这次误打误撞,击破了秦飞的封印。他积蓄多年的力量,正好拿楚阳作为宣泄口。说起来,也是楚阳倒霉,秦飞积蓄那么多年的真元,非同小可。他能保住一条命已经算是走运了。只不过,秦飞的情况就复杂了点……” “怎么?”易小婉追问道。 老人顺了顺方才被易小婉扯乱的胡须,解释道:“突然打开封印,就像大堤崩开,洪水宣泄而出。秦飞的经脉受到强烈冲击,他一时间抵御不了这样的力量,所以昏厥过去。过段日子,身体能康复。只是他的真元就要很久时间调息,如果我估算的没错,至少半年之内,他的实力就介于六品上和九品巅峰之间。” 易小婉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贴着老人耳朵说道:“您的意思是说,这半年里,他要是走运的话,能战胜一位九品巅峰高手,倒霉的话,很可能被六七品的菜鸟击倒,对不对?”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老人喃喃说道:“我现在奇怪的是,到底是哪位大宗师有这样的手法。秦飞又是什么人,居然能让一位大宗师为他设下封印!” “这次秦飞打伤楚阳的事儿,必然会被朝廷各大势力抓住大做文章。总督的意思是……”君山水小心翼翼的说道。 老人缓缓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目光落在花丛中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上,随手掐下一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真气所到,小小花骨朵竟然绽放开来,鲜艳娇美……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小花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落在易小婉的发鬓,衬得明艳照人的易小婉更是美丽动人。 老人悠悠说道:“以秦飞的年纪,十七八岁就有九品巅峰实力的,近二百年来仅此一例。就算现在风头一时无二的庞真,在他这年纪也要稍逊一筹。他,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我们察事厅已经把人抢到了手,就不容其他势力把这个天才招揽过去。通知巡检署那边,要把秦飞掌握在控制中。时机成熟,再把他调入察事厅。” 顿了顿,老人家的话语里隐约透着一股寒意:“打伤楚阳的事儿,我亲自给他善后。不过,天才就应该为大楚出力,秦飞有很大机会成为一位大宗师。如果他跳脱不羁,难以驾驭,这样桀骜不驯的天才,还是早早毁掉的好。” 几位察事厅的提督心头一懔,老人虽然年岁已经不小,可行事依然和年轻时一般无二,或许,这就是他能执掌察事厅近四十年的原因吧---- 新的一周,第一更到了。一切数据从零开始。我的更新要给力,诸君的收藏红票也要给力丫! 谢谢! 另征集若干龙套角色,有意者请在书评区龙套楼里报名,有惊喜。 第012章 江湖包打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飞从昏迷中第一次醒来。闻着淡淡幽香,秦飞的脑子还没来得及清醒,只扫了一眼周遭,看到是个陌生的房间,却是他有生以来住过最高级的房子了。 家具不多,却都是精品。屋里没什么摆设,唯一挂着的一幅字,瞎子都能看出来是出自名家手笔。不过,还没看清楚写的是什么字,昏昏沉沉的秦飞就已经再度陷入沉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熟悉的破屋里。床上的草席散发着十年如一日的气息,屋子里胡乱丢弃的翻版书,还有许久未曾洗刷过的海碗,让秦飞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你小子终于醒了。”脸还在肿着的成信欣喜的跑了过来。 “我睡了多久?”秦飞喃喃的问道。 成信伸出一个巴掌:“五天!” “不是吧?”秦飞抓了抓脑门,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头昏脑胀。试问一个五天都水米未进的人,哪里还有力气? “我记得好像把楚阳打得连他娘都未必能认出他来。燕王府居然没抓我去砍头?”秦飞诧异的问道。 成信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苹果来,丢给秦飞:“你刚刚醒过来,饭是不用吃了。先吃个苹果垫垫肚子。楚阳被打成什么样,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几天倒是很精彩。” 秦飞一口口啃着苹果,听成信娓娓道来。 当日击伤楚阳之后,自己就昏厥了过去。易小婉说是要带自己去疗伤,走了一天之后,就把秦飞给送了回来。 那几日,成信过得提心吊胆,生怕突然出现一队巡检或者军队,就来把两人抓走。他都已经收拾好细软,准备背着秦飞溜之大吉了! 没想到,菜市街巡检所的马镇所率先提着个果篮过来表示亲切的慰问,并委婉的转达了上边的意思----这次是楚阳主动提出决斗,被打伤也是咎由自取,秦飞是完全没有责任的。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一份委任状,说是南城分署考虑到秦飞武力过人,埋没在小小巡检所实在可惜,特意调他去南城刑案处。 之后,易小婉也来看望过秦飞,还亲手喂了半昏迷状态的秦飞一碗水。在留下两锭大银子,叮嘱成信要好好照顾秦飞之后,飘然远去。 至于菜市街的街坊来看望慰问的,就不再一一列举了。 “邪门!”秦飞吃完了苹果,饿得几乎连核儿都给啃下去,擦了擦嘴巴说道:“燕王世子就这么被我白打一顿?话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为什么能打赢他……当时被他打了一掌,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不宣泄出来都不痛快。” 成信却忽然沉默了下来,又摸出个苹果丢给秦飞。站起身来,走到房门口,斜倚在门上,喃喃说道:“易巡督说,你气海里有个封印,限制了你的功力。其实,你早已是九品巅峰的高手,只是因为封印的缘故,表现出来的只是六品上,跟我这个废柴差不多。” “说实话,我刚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些不舒服。”成信幽幽的说道:“咱们都是老娘捡回来的孩子,可你是天才,我就不是。老师或许是因为怕我嫉妒你,才在你气海设下封印,让咱俩看起来差不多的吧。” “我……”秦飞正要开口,成信已经挥了挥手,打断了秦飞的话,接着道:“后来,我就想通了。一世人两兄弟,你厉害就是我厉害。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我怎么能去嫉妒你呢?” “赶紧调养好身体,南城刑案处还在等你去报到呢。”成信从门边的背篓里抓出一本还散发着墨香的书,朝秦飞的床上丢去:“这是最新翻版的《只手遮天》,是雪山飞狐写的哦,便宜你了。” …………………… 天色阴沉沉的,如迷雾般的小雨无声无息落入人间,屋顶早已湿漉漉的一片,却半晌才从雨檐落下一滴来。 这样的天气,屋子里显得格外潮湿。生怕自己也会发霉的秦飞,搬着小凳子坐在门口,静静的看着雨雾。 在他身后的成信,骂骂咧咧的把一叠叠盗版书搬出来透透气,免得湿了卖不掉。 一阵拖拉的脚步声从巷子口传来,秦飞懒洋洋的转眼望去,只见一双溅满了泥水的草鞋出现在眼前…… “小飞哥,信哥儿,你们让我查的事儿有眉目了。我龙东强办事最是妥当。”说着话,一只粗糙、布满茧子的大手,伸到秦飞面前。 秦飞双眉轻扬,从怀里取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入他的手中:“说!” 龙东强压低了声音,附耳说道:“飞哥儿,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的,当年战乱,唐国眼看就要亡国,许多人就举家逃往大楚。那时节,不少人贩子就趁机发财。有连哄带骗的,也有用强的,弄了不少唐国少女来大楚,卖给青楼妓院。醉红颜在当时是数一数二的大楼子,一般人贩子也跟他们搭不上关系。当年,在东都有个方兴,他幕后有人撑腰,很多美女都是他供给大楼子的。” “方兴?他现在哪里?”秦飞早前在醉红颜看到养母画像,就和成信商议过要寻人打探消息,没想到,这些江湖包打听的动作还挺快,前后不过半个月的时日,就已经翻出这么多消息来了。 龙东强面露为难之色,支支吾吾不肯再说。 秦飞冷笑一声,从怀里又取出一块银子,递给他道:“快说。” “方兴早年贩卖女子赚了些钱,后来大楚讨伐魏国。为了筹集军饷,户部和吏部准许富人捐官。方兴就是那个时候摇身一变,把自己身份洗白,花了十万两雪花银,捐了个官……”龙东强握紧了银子,轻声说道:“飞哥儿,你应该知道,朝廷那时候卖的官,并不是实权正职。不过对于方兴这样的黑道巨头,可是难得的良机。” “他做的是什么官儿?”成信也走了过来,关心的问道。 “这可费了我不少功夫才能打听到啊……”龙东强黑瘦的脸上,两撇八字胡一个劲的抖着,贼溜溜的眼珠时不时瞄着成信的腰包。 两兄弟相视一笑,秦飞淡淡的说道:“如果消息属实,当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着,秦飞取出一块小银锭子,捏在手中,在龙东强眼前一晃。 白花花的银子几乎刺瞎了龙东强的钛合金狗眼,他吸溜了一下口水,急促的说道:“方兴捐官之后,请算命先生给自己改名叫方安然。” 秦飞皱了皱眉头:“方安然……这名字好熟啊!” 龙东强笑道:“当然熟了,方兴几经调任之后,现任东都南城巡检署同知镇署!” “不是吧?”兄弟俩异口同声叫道,东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方兴忽然就成了秦飞的顶头上司,这可怎么下手? 龙东强解释道:“贩卖女子特别赚钱,方兴虽然捐了官,也舍不得放下这门生意。再说,他捐的就是巡检官职,把生意交给手下人去做,自己在幕后打通关节更是方便。这十几年来,整个东都的人口买卖几乎都在方兴的控制之下。这事,巡检署里的人知道的不少,不过他大把银子上下打点,大家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算了。” “温柔乡,现在东都最大的楼子,就是方兴的产业。”龙东强的手掌缓缓伸了过去,捏住秦飞手中的银子,嬉皮笑脸的说道:“多谢飞哥儿打赏。” “有事儿的话,会再找你。”秦飞松开手指,挥手示意他离去。 龙东强捧着银子欢天喜地的走远,成信侧头看着秦飞:“方兴……方安然,现在怎么办?” “选日不如撞日,咱们兄弟去温柔乡走一遭。”秦飞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如烟细雨落在脸上,一片清凉。 既然是最大的妓院,自然是在最热闹的地方。 坐落在五里屯最中心的繁华地段,温柔乡光是从气势上就压过其他妓院一头。 在东都,四层以上的建筑都极为罕见,但是温柔乡却建了七层。 长长的红色绸带从楼顶上垂下,在细雨中轻轻摇曳,伴随着那一盏盏华丽的宫灯,在夜晚炫目无比。 最好的,通常就是最贵的。这里的消费,一层比一层贵。但是听说,一层比一层玩的更疯狂。七楼上,除非是达官贵人,一般富商都未必能消费得起了。 市井传言,上过七楼的,都说值得! 被莺莺燕燕们包围的秦飞和成信,已经被那些大胆的女子闹得几乎有点招架不住。 “官人……你一晚上还没和晚星喝过酒呢!奴家可不依啊……”一个俏丽的女子扭过小蛮腰,大大方方的坐在秦飞的大腿上。纤长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胸前那片丰腴柔软毫不避讳的贴在秦飞结实的胸膛上。 娇艳欲滴的双唇,晶莹雪白的贝齿在秦飞眼前一闭一合。秦飞反手搂住她的腰肢,晚星‘嘤咛’一声,整个人都贴了过去,咬着秦飞的耳垂说道:“官人不要这么急嘛……反正今晚,奴家就是你的人了……” 秦飞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笑道:“这么热情的姑娘,也只有温柔乡才有。这才不过是二楼而已,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七楼是什么风光了!” 晚星吃吃笑道:“七楼啊,那儿是销金窟也是**窟,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上了七楼,也都成了绕指柔。” “能开这么大的楼子,你们掌柜的是哪位啊?”秦飞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掌柜,可不就是华文羽,华大爷呗。”晚星双手环抱着秦飞的脖子,嫩滑的小脸贴着秦飞的腮帮子,一股腻香冲入鼻端。 秦飞心中一动,笑着说道:“华大爷可真有本事,要是有机会,本少爷还真想拜会拜会他。” 晚星抱紧了秦飞,胸前两团温软紧紧挤在他的胸口,柔声道:“找他做甚,华大爷每天晚上都在七楼招呼贵客。官人,你想见他也见不到……不行,奴家要罚你一杯酒。” “为什么?”成信从几个女子的手臂中挣扎了出来,插口问道。 晚星‘扑哧’一笑,半躺在秦飞怀里,轻声说道:“官人好坏,怀里抱着奴家,若是想其他的姐妹也就罢了,奴家还可以自认貌丑。可官人竟然说想见男人……实在让奴家无地自容!” 她轻轻捏着秦飞的胸口,轻启朱唇,一股如兰香气,充满诱惑的说道:“抱奴家去房间吧……到那里,我们再喝!”---- 第二更,双更也有7000字了,不容易啊……求收藏红票 第013章 牡丹花下死 秦飞给成信使了个眼色,伸手在晚星小腿上一抄,将她柔软纤瘦的娇躯抱在怀里,径直朝厅后的雅间走去。 晚星似乎喝得有点多了,吃吃笑着,勾着秦飞的脖颈。 走进早已准备好的雅间,轻轻关上房门。还在轻笑不已的晚星凑近秦飞脸庞,樱红小嘴轻轻在他脸上一吻…… 秦飞将她放在整洁的床上,那久经风尘的女子隐约露出小女儿般娇憨,似水双眸似乎含上一层轻雾,双腮泛起一阵潮红,挺拔的胸膛微微起伏,双腿蜷缩在一起像只受惊的小鹿。 秦飞微微一笑,手掌轻轻将她额前长发抚起,晚星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阖上双眼,等待着秦飞那不知是狂野还是温柔的进攻。 没想到秦飞大拇指在她太阳穴轻轻一划,已经半醉的女子粉颈轻侧,沉沉睡去。 秦飞走到桌前,吹熄蜡烛,侧耳倾听房门外的动静,随即拉开窗户,狸猫般窜了出去。 如果是在大白天,一个人在五里屯最高的建筑上,从二楼往七楼攀爬,一定会引来不下数千人围观。但迷蒙细雨悄然遮挡了秦飞的身影,这样的天气,没有人愿意抬头看天,走在路上的人,头顶还撑着一把伞,挡住了视线。 秦飞手掌在勾檐上一搭,脚尖轻轻用力,悄无声息的跃上一层楼。 细雨如烟,宫灯迷离,被雨水打湿的绸带轻轻摇曳,那个如鬼魅般轻灵的男子转眼间已跃上七楼,静悄悄的趴在一个亮着灯的窗户下。 秦飞缓缓抬头,目光顺着半开的窗户朝内望去,只见十余名一丝不挂的女子跪在地上,脸几乎贴在地上,腰.臀高高翘起,面朝外,围成一圈。 圈子中央站着一个半裸的男子,他袒胸露腹,只穿着一条短裤,大腹便便,看起来约有四十来岁,手里还提着个酒壶。 圈子外,一位三十来岁的鸨|母模样的女子嬉笑着说道:“好教大人知道,这要是在几百年前,那可是前朝皇帝才能玩的哦。这一招,有名叫做‘蜻蜓点水’。大人可挨个宠幸这些女儿……”她说着,捂着嘴,故作暧昧的一笑,轻声道:“最后那个得到大人玉液琼浆的女儿,便是走了鸿运了……” 秦飞眉头一紧,这房间里显然不是掌柜华文羽的所在,听那鸨|母所言,这男人似乎还是个官员,果然是荒淫无道的官儿啊! 秦飞不欲多生事端,轻手轻脚的沿着屋檐,朝另一个房间摸去。 七楼并不算很大,房间只有六间。或许是因为今天下雨,许多达官贵人懒得出门,有几间房都黑着灯,屋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秦飞缩在另一间还亮着灯的房间窗外,侧耳听去。 “华掌柜,这次的女孩儿可不能再让我失望了。”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缓缓说道:“上次那个,不经打,几下就弄死了。” 另一个低沉的男声连忙应道:“这次包管不叫大人失望……” 秦飞听了一会儿,才算明白这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些达官贵人,自己家里三妻四妾已经玩腻了,就来青楼妓院寻花问柳。 日子久了,这般任君采摘的女子也让他们了无兴致,便想了个馊主意----华文羽安排人手,从外地抓来一些未经人事的少女,供这些老爷们发泄。 要知道,那些女子往往都死活不肯相从,于是,心理阴暗变态的贵人们更是欢喜,他们喜欢看着胯下女子那痛苦挣扎的神情,喜欢她们竭力反抗的无助,喜欢她们悲泣咒骂的声音…… 那些女子遭受这样非人的蹂躏,许多都自杀了,还有一些不是疯了便是被虐待成残疾,所以,为了满足这些有另类需求的官员们,华文羽也没少下功夫从外地抓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回来。 当然,要玩这套把戏,也需要大把银子的…… 秦飞用手指头湿了湿雨水,窗户纸因为连日细雨早已潮湿,无声无息的被他一指点出个洞。 秦飞凑过眼睛,从纸洞里望过去。 一个惊慌失措的少女被两名恶奴推进房内。她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容貌清秀,脸上稚气未脱,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红色长裙。 她惊恐的缩在门边,无助的看着房内两个男人。 沙哑嗓子的男子,约有五十出头。秦飞的目光刚刚移到他身上,就差点没叫出声来,这位大爷穿着一条铜钉短裤,脖子上绕着一个钢圈,钢圈和短裤间,用几条铁链连着,手中还提着一支皮鞭。没想到,他居然还好这一口…… 他冲着那小女孩狞笑道:“好个粉嘟嘟的小丫头,来来来,你来打我……” 女孩吓得珠泪盈眶,连连摆手道:“我不……不要……” “哦……”他抓了抓下巴,昏黄老眼一转,笑道:“既然你不愿意打我,那我打你好了……”皮鞭‘啪’的一抖,迎风炸响。 站在他身侧的华文羽,青衣黑靴,微微躬身含笑道:“大人慢慢享受,小人这就告退了。” 正要朝房门走去,华文羽忽然看见窗户打开,一股阴冷的夜风卷着细雨袭入房内,一条人影鬼魅般抹入房中,手掌翻起,将那官员拍翻在地。 那人脚下不停,瞬息间欺到华文羽身边,一柄冰冷雪亮的短剑架在他的脖颈上。 华文羽虽然做了许多年青楼掌柜,但当年也是跟着方兴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天下,黑帮火并的场面见得多了,陡然被一柄短剑架在脖子上,尽管吃惊,却没有太过于慌乱,努力镇定着情绪,低声说道:“朋友,有话好好说。” 秦飞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真面目,直视着华文羽的双眼,冷冷的说道:“我问,你答,答的稍慢,我便要你的命。” 华文羽此刻性命被人捏在手中,哪里敢反抗?连声答道:“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秦飞深深地吸了口气:“你跟了方兴多久?贩卖女子的买卖做了多久?” “都有二十多年了。” “十几年前,有个唐国女子被卖到醉红颜,夺得当年花魁,之后便被人赎身。这女子,是不是被你们贩卖来东都的?”秦飞将短剑朝华文羽的脖子贴了贴,锋锐的剑刃将他脖颈划破一层油皮,鲜血缓缓渗出。 华文羽吃惊之下有些迷茫,思索半晌,喃喃说道:“似乎是有这样的女子,那时候魏军攻打唐国,不少唐国人逃难来大楚,我们是抓过一些容貌出众的……啊,是了,有个极为美貌的女子,方老大本来想自己收了,但是当时方老大需要钱,醉红颜又开了个极高的价码,便将她卖了。” “难为你还记得。”秦飞淡淡的说道。 华文羽急忙解释道:“我可没有撒谎,是真的。方老大对那女子念念不忘,带着我们去了几次醉红颜,还放话说,等那女子出阁接客的时候,要拔了她的初红。谁知道,那女子去了醉红颜就选中花魁,跟着就被人赎身了……” “什么人给她赎身的?”秦飞逼问道:“别说你不知道,既然方兴对她心存不轨,一定会和人争。可那女子被人赎身,方兴竟然没有阻拦,想必是有大势力的人。对于能压着方兴的人,你一定知道的很清楚。” 华文羽浑身上下瑟瑟发抖,几乎快要尿了出来,颤抖着声音说道:“这个真的不知道……您既然能找到我这儿,肯定也在醉红颜查问过,真的是没有人知道……” 秦飞想起那日问萍儿的时候,萍儿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知道华文羽八成没有撒谎,便轻声问道:“既然不知道,为何没人抢?” 华文羽急促的解释道:“那女子选中花魁的当晚,方老大标了不少钱,要买下她的初红。我那时候只是方老大的跟班而已,只看到一个很斯文的年轻人,跟方老大说了几句话,给他看了一样东西,然后方老大就带着我们走了。记得,有人不识眼色,问方老大怎么不要那女子了,结果被方老大一巴掌打掉几颗牙齿,吩咐下来,让我们谁都不许再说这女人的事儿。” 看来,如果想要知道当年是什么人给老妈赎身,唯一的线索就着落在方兴的身上了。 秦飞的眼光看了看胆战心惊的华文羽,又看了看一身怪异打扮的老者,心中一阵厌烦,短剑‘唰’的一声,从华文羽脖子划过。回身走到那丑恶老者身前,一剑刺入他的心窝! 蹲在门边的少女,目视秦飞连杀两人,双手抓紧衣角,死死咬在口中,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刚才我逼问华文羽,你怎么不趁机逃走?”秦飞走到小女孩的面前,低声问道。 小女孩指了指外边:“都是他们的人,我一出去,他们就知道屋里肯定出事了。我恨透了他,你既然来找他麻烦,我又何苦给他觅得一线生机?” 倒是个挺聪明的小女孩,秦飞心中念头刚刚闪过,那女孩就‘扑通’一声跪倒在秦飞面前,死死抱住他的小腿,哭泣着低声说道:“求你带我走……我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秦飞思索片刻,沉声道:“那你先在这房里等我一会儿。”---- 收、票!5555555555 第014章 人之初,性本善 细雨还在悄无声息的润湿东都,夜色已深,孤寂的宫灯,那微弱的光芒,在风雨中显得如此暗淡。湿透的绸带无力再摇曳,低低垂落在屋檐上…… 秦飞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雅间,昏睡中的晚星侧卧在软榻上,曲线玲珑,凸凹惊人。 秦飞走到软榻前,快手快脚的将晚星身上的衣服脱了个干干净净,将那光滑白嫩的躯体平平放好,扯过薄被,盖在她的身上。正要转身离去,忽然一股恶作剧的念头涌上心头,回身抱住晚星,将她那嫣红可人的小嘴吻了个结实,原本抹得极为好看的唇红,顿时乱作一团。 半晌,秦飞松开手臂,蹑手蹑脚的从窗户再度钻了出去,回到七楼的房间里,那女孩依然战战兢兢的在房里等着。 让一个这般大小的女孩子独自面对两具尸体,秦飞也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安慰了她两句,走到窗边,回头说道:“我背你下去,闭上眼睛,千万不要乱叫。” 小女孩连连点头,把衣领拽得老高,死死咬在口中,双手搂住秦飞的脖子。眼睛刚刚闭上,就听耳边风声大作,原本细小的雨滴打在脸上竟然也隐隐作痛,身体就像在朝万丈深渊掉下去似的,她拼命闭着眼睛,小脑袋紧紧挤在秦飞背上,忽然风声停止,雨丝也恢复了轻柔,壮着胆子睁开眼睛一看,竟然已经落在地上。 早已在温柔乡外等候多时的成信,看到秦飞背着个女孩下来,惊异的走上前去,打量了半天,眉头皱了皱,扯住了秦飞的袖子。 秦飞会意,低声对那女孩吩咐道:“你在这里等我。”便将她放了下来,跟着成信走到一边。 “华文羽知道的不多,已经被我杀了,房间里还有一位官员,也一并干掉。”秦飞淡然的说道,就像捏死两个臭虫似的。 成信的目光朝那女孩方向瞟了两眼,低声说道:“这个女的……” “也在那房间里,她是被华文羽从外地掳来的良家女子。说真的,要杀她灭口的话,我还真有点下不了手。”秦飞解释道:“或许因为老妈也是被人掳进青楼的缘故吧,觉得她挺可怜的。” 成信无奈的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咱们现在手上沾的人命加起来也好几条了,这女孩亲眼看着你杀了两个人。万一她走漏了风声……” 秦飞耸了耸肩膀:“这样一个女孩儿家,只怕你也下不来手。先带回去,你暗中监视她,如果她有什么不轨意图,就杀了灭口。” 两人商议定了,便带着那女孩一路悄无声息的朝菜市街回去。细雨夜里,路上行人十分稀少,两男一少女走在街上虽然有些怪异,却也没有人注意到。 直到回到家中,沉默了一路的秦飞才问那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一问之下,站在门口正手足无措的女孩一下子哭出声来,当真是梨花带雨,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她悲悲切切的说道:“小女子名叫梳云,是寿州人,半年前,村子里发生瘟疫,死了好多人。我家亲眷几乎都已病死,只有个堂叔堂婶一路带着云儿逃难来东都。没想到,为了三十两银子,他们竟将我卖于青楼。我逃也逃不脱,日日都要挨打挨饿,只求死得干净。可每天都有一个老婆姨跟着,不得寻死。幸好老天有眼,今天得遇恩人相救……” 男人最怕的是什么?当然是女人的眼泪。尤其是一个长得很清秀,又稚气未脱的纯纯小女生在面前放声大哭,纵然百炼精钢也快被哭成面条了。 成信揉了揉微红的眼睛,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帕,递到梳云面前,安慰道:“别哭了,快擦擦眼泪……” 梳云接过手帕,朝脸上拂去,忽然,一股恶臭钻入鼻端,骇得她手一抖,那块脏兮兮的手帕立刻掉在地上。 梳云大惊失色,人家好心好意救你出来,又给你手帕擦眼泪,怎能嫌恩人的手帕太臭?她自知失了礼仪,急忙蹲下,要把手帕捡起来。 “别捡了,你还是用这条吧!”秦飞把一条干净的手帕递给梳云,安抚道:“他那条手帕比一般人的袜子都要臭,你忍受不了是正常的,若是你能硬顶着擦脸,那才是怪事!” “你能比我干净多少?”成信愤愤的捡起自己的手帕,嗅了嗅,顿觉恶心不已,悻悻的说道:“还是丢了,明天再买一条得了。” 秦飞不搭理他,对梳云说道:“那你家人离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梳云忽然双膝一软,盈盈拜倒,颤声道:“云儿真是无路可走,又无其他谋生之路。今天恩人在温柔乡里,杀了那两个恶徒。云儿想,恩人肯定是替天行道的侠客。若是恩人不嫌弃,就留下云儿在此洗衣做饭,打扫房屋。云儿只求一天能有两餐,雨雪时有片瓦遮头,就心满意足了!” 秦飞沉吟一声,并未答话。 梳云泪眼汪汪的偷看秦飞,见他沉默不语,只当是不想收留自己,急忙说道:“恩人,云儿很勤快,什么家务都会做。吃的也少……一天一餐也行,只要一个馒头就已饱了……” “会不会暖床啊……”成信还没说完,就被秦飞捂住嘴。 “别听他瞎说。”秦飞想了想,点头道:“自从我娘去世之后,家里一直没有个女人帮忙,你也看到了,这里乱得就像垃圾堆。要是你愿意留下,那便留下吧。虽然我们兄弟手里没什么钱,一天三餐还是管的起嘛!” “还有,别叫什么恩人了。我们也不是什么侠客。我叫秦飞,他是我兄弟成信,我俩说不清谁大。你就叫飞哥,信哥就好了。”秦飞指了指里屋:“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我和成信睡外边。明儿再收拾房子。” 简单收拾一下,房间里恢复了平静,秦飞双手垫在脑后,躺在床上,闻着成信那浓浓的脚气,轻声说道:“老妈说过,人性本善。这次,就让我们兄弟俩试试,如果她真的靠不住。以后,除了你,我再不会信任何人。” 回应他的,是成信一阵响亮的鼾声。 …………………… 天色刚刚亮,秦飞就已出去买了点油条豆浆回来。三人吃罢早餐,秦飞收拾好东西,要去南城分署刑案处报道,临走之前交给梳云一些零钱,让她自行安排。又给成信使了个眼色,便自行去南城分署。 南城分署距离菜市街有五里多地,秦飞就当散步,一路跟熟人打着招呼,到了南城分署。 那儿跟菜市街巡检所一比,简直就是天堂。 雄伟气派的两座一人多高石狮子分立大门两边,六扇红漆大门全部打开,门前还有两名巡检,手按腰刀,面朝大街站岗,看起来十分威武的样子。 秦飞走上前去,将马镇所留下的公文给门卫验过,在他们的指引下,朝刑案处所在走去。 南城分署占地很大,内里分为很多院子,每个院子是一个办事的机构。 刑案处因为要经常出动,所以离大门不远。秦飞走进刑案处的院子,里边十余位精干的巡检目光立刻聚集在他身上。 秦飞抱拳道:“诸位同僚,菜市街巡检所秦飞,今日起调任南城分署刑案处。还请各位以后多多照顾。” 若是几天前,说秦飞,只怕是没人知道。但是如今这两个字,在东都可是赫赫有名。 接了御史大夫女儿的绣球,和燕王世子在菜市街大打出手,还令人惊诧的战胜了对手。 最让人感到深不可测的是,打伤了燕王世子,秦飞居然什么事儿都没有,还大摇大摆的调任南城分署刑案处。 八卦传言,说是御史大夫看着俊俏的未来女婿很欢喜,便出头保下了他。谣言,越传越烈,各种版本都有。 无论那些八公八婆给秦飞猜测什么样的后台,事实总是摆在眼前的----人家的确啥事儿都没有。 一群巡检顿时围上来嘘寒问暖,亲热不已,搞得秦飞反倒有些不自在! 正乱作一团,忽然有人厉声喝道:“朝廷给你们发俸禄,就是让你们闲话家常的吗?” 巡检们顿时作鸟兽散,秦飞回头一看,一位身高马大,年近五十的官员走进刑案处的院子。 他穿着黑色镶银边的同知镇署官服,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有不少皱纹,身材微胖,举手投足却很有气势,看样子是做惯了人上人的。 令秦飞更刮目相看的是,他目光深湛,呼吸极缓,显然修为不低。 “你是……”那人看着秦飞问道。 “菜市街巡检所秦飞,今天刚刚调来刑案处。” “哦,是你啊……”那人笑了笑:“本官是南城同知镇署方安然,刑案处也归本官管辖。正好,南城发生了一件大案子,多个人来查也好。” 听说有案子,巡检们纷纷聚拢过来。秦飞听见方安然这名字,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一圈,随即低下头来,听他说些什么。 方安然展开手里的公文,朗声说道:“今天早上,在五里屯外山河桥,倒夜香的张老头发现桥上躺着一个人,他以为是有人喝醉了,便过去查看。不料,却发现一具尸体。此人被人用利刃割喉而死,身份已经确认……” 方安然叹了口气:“是兵部武库的司库黄四郎!”---- 昨天“七季稻”书友一下就捧场快堂主了……感激不尽,我还特意跑去lk发了个帖子,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 新书榜,在历史类还行。首页就上不去了。纵横也在处理刷子,我对网站有信心的。请大家再给力一些,让《只手遮天》在榜单上更进一步。 第015章 故布疑云 巡检们一阵哗然,武库的司库只是五品官而已,但是权限极大,是实权派的官员。 黄四郎生前掌管着全**马的配给。每个地方的军队要兵刃要盔甲要战马,都要黄四郎把关。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譬如某个将军领了配给单,可以给自己部下换一千支强弓。若是不给黄四郎送礼的话,一千随时变成六百,强弓随时成了废弓。 武库司库是个肥缺,这不是秘密。很多人打破头也要争这个位置,而黄四郎做司库已经四年了,曾经兵部考虑要调他升官外放。黄四郎死活不愿升官,上下打点不少银子,依然坚守在司库的岗位上。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是‘守岗敬业’的好模范呢! 如今黄四郎一死,只怕朝中不少人又要对司库这位置虎视眈眈了。 巡检们还在小声议论着,只听方安然咳嗽两声,周遭顿时肃静下来。 方安然沉声吩咐道:“这起案子,巡检署压力很大,诸位一定要用心督办,尽早让黄四郎司库沉冤得雪。” 说罢,方安然分配巡检们各自公干,秦飞和一位老成的巡检主事赖升一起去山河桥查看尸体。 山河桥上人山人海,磕着瓜子、口沫横飞的闲汉们把桥头围了个水泄不通,许多女人挤在里边,双手捂着眼睛,透过手指头偷眼看了看尸体,立刻做惊恐不已状,转过头去。秦飞和赖升废了好大功夫,才挤进圈子里。 数十位巡检维持着秩序,保护着现场不被破坏。 桥头横卧一具尸体,衣衫还算整齐,脖子被人划开一个口子,双目半开半合,似乎死不瞑目的样子。 秦飞刚刚看到那张脸,顿时脱口而出:“黄四郎绝不是在这里被杀死的。” 他当然不是在这儿被杀的,秦飞认得他。黄四郎就是昨夜在温柔乡七楼,喜欢玩一些变态玩意的官员。 他明明是死在自己的手里,尸体居然从温柔乡跑到了山河桥,还穿上了常服…… 赖升盯着尸体看了半天,转过脸来敬佩的看着秦飞,赞道:“难怪飞哥儿年纪轻轻就调来刑案处,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慧眼如炬。我老赖也看了半天,才发现疑点,飞哥儿却一眼就看到了!” 赖升指着黄四郎的尸体:“人被割喉,会喷出大量血迹。但是他的衣服上只有少许血迹,地面上也没有多少血。可见,他不是在此地被人当场杀死。男子穿衣服,都是左襟压在右襟上,但是他的衣服却是右压左。所以,我推测,司库是在别的地方被杀死,凶手将他的衣服换掉,尸体挪到此地,伪造现场。” 秦飞由不得对赖升刮目相看,这才是真正有经验的巡检,自己若不是亲手杀了黄四郎,未必有他判断的这么快。而且,他的推测,虽然有一点出入,却也相差不远了。 “以赖主事之见,接下来怎么处理?”秦飞虚心问道。 赖升笑呵呵的说道:“按惯例吧,等分署里的大人们查看之后,让仵作验尸。这里没有多少血迹,很难找到司库遇害的地方。咱们只有广派人手,打探消息了。” 说着,赖升摸了摸下颌上短短的胡须,轻声在秦飞耳边笑道:“你看,黄四郎身上就一件衣服,里边光溜溜的连小衣都没有穿。这不像是劫财或者仇杀,更像是劫色……嘿嘿!” 秦飞陪着干笑两声,站在山河桥上,朝南边看去,温柔乡的七层高楼清清楚楚映入眼帘。天空还有些阴霾,小雨却已经停了很久,几片乌云孤零零的飘荡,分外凄凉。 作为一个巡检学堂头名毕业的优秀巡检,秦飞迅速组织了一番。 温柔乡通吃黑白两道,幕后老板本就是巡检分署的二把手,许久以来都没有出过事,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官员都喜欢去那里寻欢作乐的原因。 而且,官员去玩得多,也便于方安然跟高层打好关系,将来好升迁。可惜,正因为如此,温柔乡在太平中也疏于防备,放松了警惕! 像黄四郎这样的实权司库,官阶远比七品镇署要高,是方安然要着力巴结的对象。为了满足黄四郎那特殊的喜好,不惜命令手下想办法弄来一些年纪小小的女子。 不过,黄四郎既然玩得这么特别,他到温柔乡就不会有太多人知道,或许是走小门直接进去的…… 当温柔乡的人发现了华文羽和黄四郎死在房间里,马上通知方安然。而方安然立刻就要把这件事跟自己的产业脱离关系,把黄四郎的尸体裹上一件衣服,搬离温柔乡! 秦飞心思如电,忽然想到一个关键人物。从方安然的角度来看,房间里除了两个死者之外,还有梳云和凶手。凶手自然不会跑出来说自己杀人,但是梳云的下落就成了关键。一旦这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子,说出命案真相,方安然就怎么都脱不掉关系。 “我有点事,要先走一步!”秦飞对赖升说道:“这里就麻烦你了!” 赖升哈哈一笑:“客气什么,反正也没什么事,我留下来等仵作来搬尸体就是。改天,我让弟兄们给你备一桌接风酒。” 话音刚落,秦飞道了声‘多谢’,就已经奔入人群,夺路朝菜市街奔去。 雨后的道路依然有些泥泞,菜市街的地面更是不堪。秦飞一路小跑,到了家门口,推门进去,只见一个青衣小婢正在干净整洁的堂屋里洗菜,秦飞急忙说了声:“走错了!” 转身退出门口,秦飞忽然觉得不对,仔细看了看门外,这树,这路口,这门,明明就是自己家啊? 疑惑的再度推开门,看着一脸愕然的梳云,秦飞诧异的说道:“我记得我走了应该不到两个时辰,这家怎么变样了?” 的确是大变样,很久没有打扫过的里外两间屋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成信的翻版书,按照不同类别,整整齐齐放在书架上。桌子擦得几乎可以当镜子照,床上换上了新的床单被罩。脏兮兮的锅台,也收拾的井井有条。 身后脚步声响,秦飞回头望去,成信快步走进来,附耳说道:“早上我一直暗中监视,她除了出去买菜和杂物之外,就在家收拾,没有不轨举动。” 秦飞点了点头,梳云已经放下手里的菜,惶恐不安的说道:“是不是云儿弄乱了两位大哥的东西?要是做错了,还请哥哥责骂!” “哦,你没做错。收拾得不错……”秦飞看了看她洗的菜:“唔,买了青菜,还有豆腐、鸡蛋……咦?怎么只有这点牛肉?这怎么够三个人吃?我给了你多少钱来着?” 梳云不安的扭着双手,轻声说道:“不是钱不够,云儿吃两条青菜就够了,这肉,云儿以为够两位大哥吃了。” 秦飞啼笑皆非,板起面孔佯装训斥道:“以后不要这样了,买菜就要买三人份,我们吃什么,你便吃什么。要是钱不够……” 秦飞顿了顿,指了指成信:“就问你信哥要,他是大土豪,兜里钱多得很。” 成信顿时叫起撞天屈来:“我哪里有钱?上次进了很多货,因为受伤又下雨,都压着了,现在还在折本呢……” 梳云看他们兄弟俩逗乐,忍不住‘扑哧’一笑,看着秦飞假装生气的脸色,款款欠身赔了个不是,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这段日子来,也苦了她,一路逃难而来,就没有吃过好东西,被卖到温柔乡之后,就算眼前就山珍海味,怎么可能吃得下?今天,就是她大半年来,第一次吃肉了吧…… 兄弟俩等了没有多久,饭菜就送了上来。蒜茸青菜、麻辣豆腐、水煮牛肉、青椒鸡蛋……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梳云装了两大碗饭,给兄弟俩送上来,自己拿着一只小碗,准备在灶台吃。却听见秦飞的叫声:“在这屋里就没有上下之分,过来一并吃。” 梳云欢喜的答应一声,坐在下首,夹了一筷子…… 成信吃得满嘴冒油,拍腿赞道:“自从老妈过世之后,我再没吃过家常菜了,街上的卤菜馒头,吃的腻死我了。” 梳云眼前一亮,柔声道:“信哥儿觉得云儿做的好吃吗?那云儿以后多换换花样做给你们吃。” “那你可有得忙了,我们兄弟俩别的不敢说,吃东西从来不落人后。”秦飞嘿嘿一笑。 成信嘴里还嚼着牛肉,含混不清的问道:“你不是今天去刑案处报道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说到正经事,秦飞就严肃了起来,把方安然处理黄四郎尸体的手法给仔细的说了一番,最后才看着梳云道:“现在最危险的,就是你。假如我是方安然的话,一定会把你我找出来。他虽然不知道我是凶手,但他应该知道你是谁。方安然纵横黑白两道二十多年,手眼通天,他想找你,有很大的机会找到。” 梳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之前在温柔乡的日子令她苦不堪言,好不容易跳出苦海,连一天都没有,就听见这个噩耗。 这个年纪小小的女孩,紧紧的咬着下唇,雪白的贝齿,在红红的嘴唇上留下一拍细密的印记,半晌,她才说道:“飞哥儿,若是被他们找到,云儿绝不连累两位大哥。不得已时,大不了一死了之。” “没那么严重。”秦飞安慰道:“菜市街这里龙蛇混杂,帮派林立,你面生,很容易被人认出来。这几天,你先待在家里,需要买什么东西,就让成信去买。尽量不要抛头露面!” 成信接口道:“我也多出去探探风声,怎么说在菜市街,我成信也是一号人物。” “多谢两位大哥,云儿会小心的。”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秦飞和成信对视了一眼,两人长身立起,成信带着梳云走进内房,秦飞朗声问道:“谁?”---- 新的一天,求收藏红票啦 第016章 好心大小姐 “秦飞,快点开门,本姑娘是你救命恩人易小婉。”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秦飞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门,人却站在门口,挡着易小婉进来的路,淡淡的问道:“找我有事?” 易小婉哪里跟他客气,踮着脚尖看着桌子上放着四道菜,顿时喜笑颜开:“可把本姑娘给饿坏了。快去拿碗筷来,我就在你家凑合吃点吧。” 她老实不客气的往里闯,秦飞也不能真个挡着大门不让她进,他却不去拿碗筷,追问道:“你还没说来找我什么事呢。” 易小婉自己找了碗筷,坐在小桌子旁边,随口道:“也没什么,今天是你去刑案处报道的日子。你知道的,菜市街巡检所已经被砸了,那些笨蛋巡检吓得好多天不敢回去,怕楚阳派人去端了巡检所。本姑娘身为巡督,只好去南城分署溜达溜达喽,今天去刑案处找你,结果听赖升说,你已经走了,不就来你家看看,是不是旧伤复发?” “没有,没有!”秦飞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尤其屋里还有个梳云在,恨不得赶人:“你赶紧吃,吃完就回去吧。” 易小婉左右打量了一下房间,诧异的嘟囔道:“前几天我送你回来的时候,记得你家就像猪窝一样,这会儿怎么可能这么干净?你受伤,那个成信自己都邋遢的不行,肯定不会收拾,一定有诡异。” 说着,她已经站起身来,四下张望,秦飞有意无意站在内屋门口,挡着她视线,胡诌几句,想要骗她离开。 易小婉哪里肯信,本来就是芝麻大小的房子,外屋既然没有,内屋肯定有鬼。 这个八卦成性的大小姐,走到内屋门前,一蹦老高,脚尖刚刚落地,就惊呼出声:“哦,你们兄弟拐了个女孩……” “瞎说……”秦飞眼珠一转:“这女孩流落东都,孤苦无依,差点被人拐卖了,我和成信看她可怜,就收留下来。” 易小婉闪电般从秦飞撑着门的手臂下钻了过去,虚晃一掌,将成信逼退两步,劈手把梳云给拉了过来,一脸怜爱的看着梳云,轻声说道:“妹妹,你不要怕,是不是这两个家伙抓你回来的?告诉姐姐,姐姐可是巡督呢。” 梳云被易小婉过分的热情,弄得哭笑不得,解释道:“云儿真的是孤女,多亏两位大哥收留了我。” 易小婉嘟囔了两句,松开手掌,一脸不服气的看着秦飞:“你算是命好,在大街上捡,都能捡到这么漂亮的小女孩,又会做家务,比我家里那些丫鬟强多了……” 她亮晶晶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冲着秦飞说道:“不行,让她这么一个像瓷娃娃般可爱的小女孩跟着你们两匹色狼,我可不放心。不如,让她到我家去吧,正好我缺一个陪侍丫鬟。放心好了,我不会亏待她的,就这么定了……” 易小婉自说自话,转眼就已经拍板了,压根就没有问过秦飞和梳云的意见。 梳云正要开口拒绝,秦飞却忽然想到一件事,脱口而出:“巡督,你家真的方便让她去吗?你家不是和察事厅有关系吗?察事厅事事都要保密,丫鬟也能随便带?除非你告诉我,你和察事厅到底有什么关系?” 易小婉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察事厅的各司主办还有总办、同知等人都是机密。外人知道的非常少,就算是东都官员,七品以下的,几乎都很难知道察事厅到底是谁在管事。” “嗯,我对察事厅的了解也很少,听说,总办大人已经掌管察事厅超过四十年了。察事厅主管各地军情,监察军队和文武百官。许多人提起察事厅都讳莫如深,我这么低级的巡检,现在能说上话的,不过是镇署一级官员而已,自然不可能知道。”秦飞淡淡的说道。 “是啊!”易小婉踌躇着说道:“我家人在察事厅任职不低,所以我才可以做巡督。不过,我不是察事厅的人,你这个丫鬟跟着我也无妨。我住的地方,跟我家人无关,她就算过去,也不会知道我家到底是谁在察事厅,担任何职!” 秦飞冲着梳云招了招手,小女孩缓步走到秦飞身边。 “那我看,你就先去这位姐姐家住上一段时日好了。”秦飞用身体挡住易小婉的视线,冲着梳云眨了眨眼睛。 梳云虽然年幼,却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转念便想到,这当儿正是风头浪尖的时候,要是自己留在这里,菜市街各色人等那么多,早晚会注意到自己。 虽然她不清楚易小婉什么来头,但是听秦飞和易小婉问答,知道易小婉身后有强大靠山,寻常人招惹不得,去她那里暂避风头,是最安全不过了。 “那,就多谢小姐了。”梳云转身对易小婉施礼。 易小婉见她答应,心中也颇喜悦,她身边丫鬟,第一考察的不是做工,而是政治面貌……实在无趣的很,眼前这个女孩,尽管是个孤女,可她聪明漂亮,做得好菜,又会打理家务,带去别院住,是最好不过的。 “不过,我要亲自送她去你家。”秦飞大咧咧的说道。 “只管去好了,反正你受伤的时候,也在那里休息过。”易小婉压根就不在意。 秦飞果然亲自把梳云送到易小婉的别院去。接下来几日,无非是照常查案,黄四郎的命案,果然令南城巡检署承受了巨大压力。 巡检们私下里消息传递的很快,据说总署已经派了好几次人前来南城督办,不仅如此,大理寺和刑部也发下公文,限期破案。 方安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秦飞也能理解他,处在他的位置,不破案的话,他身为主管刑案的同知镇署,肯定要要倒霉的。要是破案,又怕查到他的温柔乡……这种案子,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个替死鬼来顶罪的,实在是两难的很。 黄四郎的职位十分特殊,他主管武库,这可是香饽饽。各路势力都要争夺武库司库的官职,在这风头浪尖上,抓个替死鬼出来结案,是任何势力都不愿意接受的,一天他们的角力没有结束,就不会让案子轻易结束。 看着方安然短短几天就瘦了好几斤,秦飞心中暗暗好笑。 这一日,回到菜市街,成信神秘兮兮的将秦飞拉到家里,反手关上房门,低声说道:“果然有消息了,这几天,菜市街的黑道也接到讯息,有人悬赏找梳云……” 说着,他从装着翻版书的背篓里,拽出一张纸。 纸有些皱巴,也有些脏了,但还能看出来,画师的水准相当不错,把梳云画的惟妙惟肖。 假若这不是梳云逃离温柔乡之前画的,而是凭着温柔乡的人对梳云的记忆而做,那这画师的技艺就更值得钦佩了。 成信伸出一个巴掌:“方安然透过黑道关系悬红,别人不知道是他,却瞒不过咱们兄弟。悬红不少,活的五百两,死的三百两。” 成信的大手在秦飞的肩膀上拍了拍,赞道:“现在看起来,你很有眼光,知道让易小婉把梳云带走。照道上现在找人的力度,梳云要是还住在菜市街,露个脸就能被人翻出来。” 秦飞松了口气,坐在床边,语气平静的说道:“既然方安然已经想到要找梳云,我的下一步计划就能进行了。” 方安然并不好对付,他叱咤黑白两道,财雄势大,手下也养着不少能人。虽然温柔乡的华文羽很好对付,可若是以为那就是方安然的实力,那就大错特错了。 华文羽只不过是摆出来做掌柜的而已。方安然在四十二岁那年,机缘巧合,在高人指点下,成功突破九品,到达先天之境。 九品和先天,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以现在秦飞的实力,想要去挑战他,除非动用短剑里的剑意。但是剑意一动,秦飞自己根本无法控制,方安然必死无疑,想要查老妈当年到底是被什么人抓走的,可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秦飞的运气不算太差,误打误撞杀了一个黄四郎,不经意间把方安然逼到进退两难的局面。 在混乱的局势下,方安然不可能考虑的面面俱到,一个错误的产生,就足以让秦飞抓住他的把柄,把他推到万劫不复之地。 “咱们分头行事。”成信幽幽的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动手。” 秦飞换下巡检官服,穿着一身灰色短衫,施施然的走上街头。 夕阳下的菜市街,处处摊位都在打烊,一片忙碌的景象。许多摊主看到秦飞路过,都很是热情的打着招呼。秦飞笑眯眯的一路打着招呼,缓步走到一间小屋外。 这是一个很污浊的小屋,里边浓烟密布,不是失火,而是抽着旱烟和水烟袋子的疯狂赌徒们在吞云吐雾。骰子撞击桌面的声音,牌九的拍打声,不绝于耳。 一条黑瘦的汉子,蹲在板凳上,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的骰盅,扯着嗓子吼道:“小,小,小……老子不信你连开十二把大……” 庄家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沉稳的双手揭开骰盅,高声叫道:“双五一个六,十六点大。赔大吃小……” 说着,黑瘦汉子面前最后一把铜钱和一小块碎银子也被庄家揽去。身边的赌徒们各有胜负,个个都像红了眼的公鸡,赢了的想要乘胜追击,输的想要翻本。立刻又投身到下一场赌博之中! 黑瘦汉子骂骂咧咧的从板凳上跳了下来,走到墙角处,对坐在角落里的一个高大胖子说道:“贵利刘,拿五两银子翻本。” 贵利刘翻了翻眼睛,没好气的说道:“龙东强!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这儿的规矩是清了老账再算新帐。你之前还少我十五两银子,连本带利一共二十五两没还。我也不逼你,过三天才到期,你想办法筹钱去。现在借钱?没有!三天后要是还不出钱,别怪我不讲情面!” 龙东强顿时急了眼,嗷嗷叫道:“你不借钱给我翻本,我拿什么还给你?就五两,老子不信邪,他能连开十三把大?” “双二、一个幺,五点小……”庄家的声音飘来 龙东强愤怒不已,跺脚道:“贵利刘,要是你刚才给我五两,现在就已经是十两了!” “滚开!”贵利刘扭过脸去,懒得搭理他。 龙东强正要发火,忽然肩膀被人搭上,扭头一看,却是秦飞。龙东强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点头哈腰道:“飞哥有什么好关照?” “出来!”秦飞率先走出赌场。 龙东强跟在他身后,支吾着说道:“飞哥能不能借给我十两八两银子,这会儿我觉得气运上来了,定能翻本。” 秦飞左右看看无人,低声说道:“十两八两我就没有,不过,有一笔财路,我身为巡检不好发这样的财,你去赚这笔钱,咱们三七分,我七你三!” 龙东强呜呜哀鸣:“飞哥儿,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赚钱不易。多给我一成,就当赏给我家婆娘买条花裤子。” 秦飞揉了揉鼻子,打断了龙东强的话头:“行,一口价,四六!” 第017章 这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进退两难的滋味,没有人比现在的方安然更加清楚。 经历了数十年风风雨雨,从没有遇到比今日更大的风险。一位实权司库死在自己的妓院里,就算是浑身张嘴也说不清楚。 而且,这案子目前看起来已经成了无头公案,凶手杳无音信。一旦被人发现黄四郎是死在温柔乡里,自己随时可能被各大势力当成替罪羊拉出去顶罪。 虽然方家身后也有靠山,但是比起那些对司库之位虎视眈眈的大佬级官员们,方家靠山显得是那么孱弱无力。 方家祠堂里,方安然捧着一株长香,恭恭敬敬的插在香炉里,面对祖宗牌坊,虔诚的祷告:“列祖列宗,方安然今日大难临头,这场危机若是过不去,方家在东都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列祖列宗泉下有知,请保佑安然度过此劫。” 忽然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进来的人似乎因为着急,显然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个跟头,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的冲到方安然身边,喘着气说道:“老爷,那个小妞,有消息了。” 方安然饶是功力深湛,历经风雨,此刻也不禁动容,一把拉住报信那人,厉声问道:“在哪里?跟谁在一起?” 报信人喘了两口气,这才一口气说道:“老爷,菜市街有个赌徒叫做龙东强的,他打探消息很有一手。咱们的悬赏放下去不到两天,龙东强就找到咱们手下的伙计,说曾经在杨柳胡同见过这个女孩。小的不敢怠慢,马上找到龙东强,让他带着去杨柳胡同查看,在那里守了七个时辰,果然看到梳云从一间别院后门里走出来。” 他偷眼看了看方安然,解释道:“老爷,别院后门处站着一个护院,梳云只是把一些杂物丢在后门外,转身就进去了,小的怕打草惊蛇,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有机会下手,肯定先把梳云拿下,带回来了。” 方安然沉吟道:“那间别院是谁的?” “小的查过,那间别院之前是马主簿的,一个半月之前,他告老还乡,别院被一个叫做邵金山的财主买下。经小的打探,别院里只住了一些女眷,另有四五个看家护院。小的跟护院套过话,他漏点口风出来,说梳云是前几日他家小姐买回来的丫鬟。” 方安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豪门大族,这事就好办多了。方家在东都黑道上也算是响当当的字号,幕后还有一位三品大员撑腰。做事只要干净利落,不给人留下把柄,方家就能高枕无忧。 “请敖古、铁辛两位供奉出手。把梳云抓回来,我要亲自拷问。” 顿了顿,方安然沉声道:“把别院里的人,都灭了口!” 夜色深沉,经历了几天的阴霾,今夜的天空终于露出了星光,虽然稀疏,却依然有淡淡光芒,让人心中一阵愉悦。 杨柳胡同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夜已深,大多庭院都已熄灯入眠,黯淡的夜色,将隐藏在树上的秦飞和成信包裹在一片黑色之中。 胡同里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在树上,可以把整个别院的动静尽收眼底。秦飞当然选择了蹲在树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别院。 成信打了个哈欠,低声问道:“飞哥儿,我倒是很佩服你的胆色。当时你让易小婉把梳云带走,就打定主意让这丫头替你背黑锅吗?” 秦飞淡淡的说道:“我是菜市街长大的,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易小婉能做巡督,家人必须是四品以上。可察事厅虽然恐怖,阶位却不高。总督大人只是从三品官员。换句话说,易小婉的家人,要么就是察事厅总督、同知提督一级的人物,要么就是察事厅各司提督。” “他们神通广大,对外控制着军情系统的运作,对内能监察文武百官,操控黑白两道。如果我是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让女儿孤身住在一个完全没有防卫能力的地方?”秦飞狡黠的笑了笑:“就算明面上没有,暗地里也要派些高手来保护的。” 成信嬉皮笑脸的说道:“借刀杀人,一向是省心又省力的办法了。” 说到打,十个秦飞加起来也不是如今方安然的对手,既然如此,就利用有察事厅背景的易小婉来对付他吧。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秦飞,就要做那个‘渔翁’! 话音刚落,秦飞忽然目光凝聚,盯着前院方向。那里两条黑影如两只暗夜苍鹰,扑入别院,快如鬼魅般左右一分,各自搜索。 “来了!” 这座别院并不大,分为前后两院,前院有门房、花园和正厅,后院共三排十八间房屋,以廊台环绕。 转眼间,两人就已摸入后院,既然是奉了灭口的命令而来,他们自然也不会客气,随手各自推开一间房门,便冲了进去。 “这两间房里住的若是不会武功的人,可就倒霉了……”成信撇了撇嘴。 忽然间,一道雪亮的剑光冲天而起,肃杀之意就像寒流一般席卷整个别院,就连身在庭院外、梧桐树上的秦飞也如堕冰窟,功力浅薄的成信已然冻得牙关打颤。 剑光破入虚空之中,整间房屋摧枯拉朽顷刻间化为废墟,散落的砖瓦残木落在地上,却诡异的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所有断壁残垣仿佛被人量过似的,在地上围成一个圈,先前摸入房中的黑衣人,已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持剑的剑手,回剑傲立,目光望着对面的那个房间。 那是更为诡异的一幕,突入房中的黑衣男子,缓缓的走了出来,看他步伐,蹒跚沉重,犹如失魂落魄一般,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 饶是秦飞九品巅峰的境界,也只能勉强看到他的脸上七窍流血,极为恐怖,只走出几步,便摇摇晃晃的摔倒在地上。 易小婉披衣而起,推开房门,看到那两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秀眉微蹙,轻启檀口斥道:“你们是不是太久没跟人动手了?牛刀杀鸡,是想回教习司再训过吗?” 从黑衣人身后的房间里,走出一位老妈子模样的女子,她和那剑手听见易小婉的斥责,当即诚惶诚恐的说道:“启禀监事大人,监事刚刚入住别院不到一月就有刺客来袭,卑职唯恐监事大人有所损伤,是以全力出手,不敢怠慢。” 易小婉面若寒霜,一改平日跳脱嬉笑的女孩模样,缓步走到那两个黑衣人身边,仔细看了看,转身对那老妈子说道:“救起来,仔细盘问。” 敖古也算是黑道上的一号人物,虽然一直无缘进入先天之境,但是他身为九品巅峰高手已经有十年之久,出手狠辣,对敌经验丰富。在东都的地下世界,也是响当当的字号,极少有人敢招惹他。 这次,方安然要他和铁辛两人来灭一个别院,抓个小女孩,他尚且觉得委屈----这种下三滥小地痞才干的活儿,敖老爷已经许久没有做过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小别院,竟然是龙潭虎穴。刚刚摸进一个房间,就看到一位老妈子冲着自己挥了挥袖子,他心知不好,但为时已晚,一股异香冲入鼻端,随即头昏脑胀,如烈火焚身,七窍流血,痛苦不堪。若是还能凝聚起一点点力气,都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 从昏昏沉沉中醒来,自己就在方才进入的房间里,那股异香已经消弭的无影无踪。傲骨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站在面前,在她身边,那个令他恐惧到极点的老妈子,果然像个老妈子一样,垂着双手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易小婉指了指前厅方向:“你的同伴在前厅受审,如果你们俩的回答有一丝出入,我便立刻杀了你二人。” 敖古心中惊惶不已,他横行东都许多年,从未听说过哪个如此年轻的女子,这般厉害的。就连举手投足间毒倒他的高手,在她身边也只配做个跟班的。面对这样的女人,敖古只能自叹时运不济,唯有老老实实作答了。 “你们是谁?受何人指使?来别院做什么?”易小婉冷冷的问道。 敖古就像即将溺亡在水中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卑微的乞求道:“小姐,小人老老实实交代,是不是能坦白从宽?给小人一条活路?” “那要看你答的是不是令我满意。” 易小婉的心中其实也颇为恼怒,她入住别院没多久,就被人摸上门来行刺。难道说,察事厅的对头们已经疯狂到这种程度? 贸然杀死察事厅监事,无疑于和整个察事厅开战,整个东都,乃至整个楚国都会陷入腥风血雨之中。就算是楚帝亲自出面弹压,至少也要砍上几百上千个脑袋,还未必能平息察事厅的怒火! 敖古哭丧着脸,跪倒在地,叩头道:“小人敖古,是东都帮会‘温柔乡’的供奉。跟我一起来的是,也是供奉,叫铁辛。我们这次来别院,是奉了帮主方老大,也就是巡检署南城同知镇署方安然,他的命令……让我们来抓一个叫梳云的丫鬟……” 他胆战心惊,不敢把灭口的事给说出去,可又怕铁辛万一说出口,自己对不上,只得狠狠心说道:“方老大让我们把别院的人,尽数灭口。不过,这跟小人无关啊……都是方老大的主意……” 易小婉秀美的明眸微微闭合,无数个念头涌上心头,口中却淡淡的说道:“嗯,方安然如今在哪里?” “还在城南甲二十三巷的方家老祠堂等我们消息……”敖古可怜巴巴的看着易小婉,喃喃道:“求小姐饶命啊……” 易小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对那老妈子吩咐道:“把尸体处理干净,去方家祠堂,带方安然来见我。” 敖古双腿一软,顿时瘫倒在地,却看到那老妈子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瓷瓶上赫然写着三个正楷字:化尸粉。 第018章 和察事厅的交易 看到有人离开别院,成信想了想:“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不用!”秦飞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易小婉知道方安然是什么人,如果是她叫人去抓方安然,就一定有把握。我们两个低手去了能做什么?” 成信点了点头,也是这个道理,索性缩起脖子,在树上先打个盹再说。 迷迷糊糊的睡了不知道多久,忽然被秦飞摇醒,成信手忙脚乱的抓住树杈,稳住身形,低声喝道:“乱晃什么?差点害我掉下去。” 秦飞指了指前院:“看,方安然!” 方安然衣衫破裂,身上还有血迹,看起来是经历了一番战斗,才把他捉拿回来。冷傲剑手和老妈子押着垂头丧气的方安然步入前厅。 已经换了身衣服的易小婉,神态怡和的端着一杯清茶,坐在居中正座上。 “是你?易巡督?”方安然抬头看到易小婉,顿时大吃一惊。 易小婉来南城做巡督的事,他也知道,之前在巡检署还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今天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的供奉居然跑来易小婉家中捣乱来了。 不过,既然是认识的,那就好说话了,不至于马上人头落地。方安然心中一线生机浮起,顿时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易小婉白皙的小手端着碧绿通透的玉杯,浅浅的啜了一小口清茶,展颜笑道:“方镇署,你半夜三更命两位九品高手潜入小婉的别院,意欲何为?”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方安然苦思冥想着措辞,支吾道:“若然知道是巡督别院,方某怎敢乱来?” 易小婉吃吃一笑,清脆的笑声,反倒让方安然一阵胆寒:“方镇署的意思是,倘若今天别院里的人不是我,那你就灭了人家满院是不是?只怕方镇署忘记了,巡督的职责是什么吧?” 方安然幡然醒悟,心中暗骂自己愚蠢,说话间不小心,给人留下偌大把柄。 巡督虽然和镇署是平级官员,但是巡督地位超然,本就是监督巡检们是不是有贪赃枉法行为的官员。 虽说大多数巡督都是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可偶尔有一个认真起来要追究的,那就让手底下不干净的巡检们吃不了兜着走。 “方某说错了话,巡督千万不要见怪。”方安然也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的人物,不经意间撇掉自己的干系:“定然是我那些不长眼睛的手下,胡乱办事,冲撞了巡督。要打要罚,方某甘愿受着……” “这可真好笑了。”易小婉款款起身,嫣红的小嘴轻轻合开,两排贝齿雪白晶莹:“方安然,你本名方兴,方家近百年来五代人混迹东都黑道,以贩卖人口、青楼赌坊为生。算得上是东都黑道的老字号。多年前,朝廷对魏国用兵,你趁机捐了个官,算是把自己给洗白了。你家族中管辖的那些青楼赌坊,有多少逼良为娼、贵利逼人的事儿,我也懒得说了。一直留着你没有动,是想打你背后的那只大老虎。没想到,你居然敢踩到我的别院来!” 方安然心中一惊,自己的底细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一口喝破,还扬言要打自己背后的大老虎。 他壮着胆子抬起头来,看向明艳动人的易小婉,仔细盘算着朝中那几位姓易的高官,忽然想起最可怕的那位,他胆气尽丧,有气无力的问道:“敢问巡督可是察事厅易总办家……” “果然不是很笨。”易小婉走到方安然身前,笑盈盈的说道:“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姓易的不多,也有七八位。脑子转的不慢!” 方安然已经彻底慑服,察事厅的手段,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多有耳闻。无论黑白两道,提起察事厅都讳莫若深。 察事厅坐拥六司,分别是教习司、敌情司、刑狱司、监查司、金石司和最为恐怖的执行司。六司的权限覆盖整个大楚,而察事厅只听命于楚帝一人。 历代楚帝都将察事厅视为左膀右臂,是对朝中百官的极大监控力量。 方氏家族这样的黑道大族,在平民百姓看起来威风凛凛,落在察事厅的眼中,就是一只蚂蚁,碾死又或者不碾死,无非是看今天主办大人的心情好不好。自己一脚踢在铁板上,还能怨得了谁去?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方安然打定了主意,顷刻间泪流满面,苦苦哀求:“易巡督,小人活生生是个睁眼瞎子,实在是罪无可恕。念在小人家中还有高堂老母,儿女都还小,求巡督高抬贵手,放一条生路吧……方家上下定铭记巡督大恩……” 易小婉懒洋洋的听他求饶,心中对方安然又高看了那么一点点,这个人还算知道好歹,死到临头,没有说出拿钱财贿赂自己这样的蠢话。 如果察事厅要钱,那来钱的路子还少了么?会看得上他区区一个人贩子头子? “你的手下没有弄错,你要找的梳云,的确在我别院。”易小婉淡淡的说道:“不过,梳云只是个平民女子,就算是你楼子里抓来的女孩,就算她偷了你一点银子,也犯不着出动两位九品高手来灭口吧?其中隐情,你说出来,若是我听得有趣,也许……你还能活下去!” 这下可让方安然傻了眼,抓梳云的原因说出来,自己还是个死,说不定还要满门抄斩……可不说的话,眼前就是死路一条。临时编瞎话,也编不了那么圆满的……呼吸间,一头大汗挂满了脸,背上衣衫都已湿透。 冷傲剑手脸色微动,轻声道:“有人进来了!” 易小婉蹙眉道:“今天晚上怎么回事?个个来我家的都不敲门吗?” “高手们,不要动手,冷静,冷静……” 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在前院响起,声音飘进前厅,秦飞的人也走进了前厅,冲着易小婉笑了笑:“易巡督,今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秦飞又没有什么朋友,就来找易巡督和梳云谈谈人生,聊聊将来!” 方安然扭头看到秦飞,愕然之情溢于言表,但是易小婉却跺了跺脚,没好气的斥道:“你来干什么?” “我真的是偶然来了雅兴,想找易巡督你吟诗作对,谈古论今。”秦飞死皮赖脸的凑到易小婉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象易巡督这样美貌与智慧并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肌肤赛雪身段火爆的绝代佳人,是个男人都想多接近接近啦……” 易小婉脸上一红,心中窃喜,是个女孩子听见男人夸,都会沾沾自喜,好在易小婉非比常人,转眼间就冷静下来,冷冷的轻声道:“收起你的**汤,跟老娘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后院的房间里,刚刚关上门,易小婉就板着脸,愤愤不已的说道:“秦巡检,就当老娘这次阴沟里翻了船,被你摆了一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梳云到底是什么来头?” 看到聪明伶俐的易小婉迅速猜到真相,秦飞也收起二皮脸,双手一摊:“黄四郎是我杀的!” 易小婉心思如电,转念间就想到其中关键之处,不由得上下打量着秦飞:“你身为巡检,知法犯法,杀害朝廷命官。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坦承?” “你不是刚刚也杀了两个人?”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来我别院行刺!” “那我身为巡检,看到有男人要对弱小女子施暴,怎能不出手?大楚刑律第八章第二十七条第五十四款第九条小注,写得明明白白,当看到有人以强行手段欲与女子媾和,可以任何手段制止,杀人无罪!” “你!”易小婉被他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转念一想,满腔怒火渐渐平息下来,嫣然笑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有什么事需要找方安然麻烦,去他的楼子里,恰好遇到梳云和黄四郎,于是杀死黄四郎,救走梳云,嫁祸给方安然。然后看到老娘有意要带走梳云,就来个顺水推舟,让老娘做蝉,方安然做螳螂,你却做黄雀!” 易小婉得意洋洋的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笑眯眯的说道:“你现在闯进来,是怕我杀了方安然,你有些机密事就问不到了。现在,人在我手上,你想探听你的机密,先得问问我是不是同意。” 秦飞也不着急,扯过一把凳子,坐在易小婉对面,慢条斯理的说道:“易大小姐果然聪明过人,(易小婉插口:那是当然!)既然想要从易大小姐手中得到好处,我又怎能不给易大小姐一些合理的好处呢?” 易小婉笑呵呵的看着秦飞,看他到底能拿出什么样的好处来。 要知道,能买下这个别院,还能用两个极为出色的高手当看家护院的,易小婉的家底深不可测,寻常物事,金银财宝,那是提都别提,只会让易小婉笑掉大牙。 秦飞淡淡的说道:“东都是皇城,一般的案子都是巡检署负责。如果是高人有什么举动,巡检署无能为力的,就要交给察事厅负责。如果我猜的没有错,前段时间,在菜市街外,一道大宗师的剑意,震惊东都。这件事,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无关紧要。可对于朝中大员,甚至是深宫安危,就完全不同了。” 易小婉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秦飞说得没错,天下间的大宗师,也就那么几位。突然间一位不知名的大宗师出现在东都,会对整个天下的格局构成巨大的影响。 东都众所周知的大宗师共有两位,分别是大内侍卫总管庞真,察事厅易总办。 庞真成名已久,被誉为大楚二百年来第一天才,他十八岁零九个月又三天进入先天之境的记录,前后两百年无人能破。或许,秦飞会比他更早进入先天之境,可秦飞到底多大年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又谈何破起呢? 易总办掌管察事厅四十多年,从他成为总办之后,只有一次出手,那是魏国灭亡后,魏国一位大宗师在楚帝返京途中行刺,被易总办追杀千里,亲自毙于掌下。 除了这两位,或许东都还有大宗师,却无人知晓,也从未露出过踪迹。 突然在菜市街外出现一道大宗师的剑意……若是这位大宗师是友,也就罢了。倘若为敌,楚帝只怕就要睡不好觉了,哪怕是一代帝王,天天被大宗师的刺杀阴影笼罩着,活得也没有意思了。 正如秦飞所料,察事厅一直在查这道剑意的来龙去脉。 易小婉动容道:“你知道是谁?” 第019章 尘封往事和惊人真相 秦飞洒脱的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十分有礼貌的问道:“那我现在可以去找方安然了吗?” 相比较于黄四郎的死,察事厅的人更在乎的是那道大宗师的剑意。易小婉明面上是巡督,真实身份乃是察事厅的监事。她自然知道,如果查到剑意的真相,对于整个东都,会有怎样的意义。 易小婉立刻下定了决心:“方安然如今就连一个小孩子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制服他。我给你半个时辰,前厅也留给你。” 当机立断,这才是察事厅人的本色。秦飞道了声‘谢谢’,便施施然的走到前厅去。 冷傲剑手和老妈子看到秦飞进来,不觉有些诧异,待看到他身后的易小婉招手让两人出去,这才转身离去。 偌大的前厅里只剩下秦飞和方安然两人,一股穿堂夜风从前厅吹过,烛台上的火苗翩然起舞,照得人影重重。 秦飞在方安然身前蹲了下来,方安然就像看到救星似的,死死抓住秦飞的胳膊,用力的摇着:“秦飞,你跟易巡督关系很好?帮我求求情,我不会亏待你的,要钱吗?我给,我给。稍候我就提拔你担任刑案处主事……” “有件陈年旧案,易巡督托我问问你。要是你说出来的话,黄四郎的死和今天晚上这件事,就不追究了。”秦飞坦然的说着弥天大谎,面不改色心不跳。 方安然已经乱了阵脚,连声道:“要是我知道,一定说。” “将近二十年前,有个从唐国逃难来的女子落入你的手中,被你卖给了醉红颜。随后,你去醉红颜标初红,却被别人带走那女子。你坦坦白白告诉我,是什么人带走了那女子?”秦飞轻声问道。 方安然立时就变了脸色,为什么今天晚上无论是易小婉还是秦飞,问他的都是两难问题?答,是死!不答,还是死! “你的时间不多,我让你仔细回想一番再说!”秦飞目不转睛的看着方安然。 满头大汗顺着他略显肥胖的脸上滑下,方安然嘴唇蠕动,想说又不敢说。 他还很清晰的记得那个女子。那时候,方安然也还算年轻,正是意气风发,刚刚接掌家族生意的时候。 他用重金贿赂边军,将一队从唐国逃难来的车队袭击。男的全部杀死,女的,若是长得漂亮的,就带回东都贩卖,一般姿色,就丢给边军发泄了。那次袭击,让他收获不少,车队多是富户,光是真金白银,就足足两大车。更有十几个女子,都是上等姿色…… 当时,方家前代族长刚刚去世,诸子争夺家族生意,方安然也痛下血本才有贵人相助,尽管掌握了方家,可几乎已经只剩下个空壳子了。加上贿赂边军,方安然兜里几乎就要没钱。那两车真金白银,只能暂时解困。倒是那些美貌女子,方安然有心要碰,却强行忍住。做这行买卖的都知道,一个处子之身要比残花败柳贵上十倍都不止! 为了钱,方安然收起欲念,老老实实的带着她们回到东都,分别卖给妓院。唯独那个最为貌美的,实在是让方安然舍不得,兴致勃勃的跑去醉红颜标初红,却遇到了那个人…… “我说……”方安然下定了决心,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说出来,只要保住命,大不了连夜逃出东都得了。就算那人势力大,难道方安然不会逃到东吴去吗? 秦飞屏息凝神,生怕漏听到一个字。 方安然颤声说道:“那天,我去标初红,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书生坐在角落里,每次都比我出价高。那时,我喝多了,刚刚做完卖卖,口袋里也有钱,就一个劲的跟他杠上……直到把价格抬到一千两!” 秦飞不禁暗暗咂舌,一千两,就是自己这个破巡检要干三百三十个月才能赚回来。这些人真是疯了,在妓院里赌气,一掷百金还不够,足足掷了千金。 看到秦飞的脸色,老江湖方安然也猜到他在想什么,喃喃道:“你没见过那个女子,若是见过,你就知道,一千两,若是能亲近她一次,值了。醉红颜从我手中买下她,足足花了五千两……什么倾国倾城,什么国色天香,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丽。醉红颜的画师,最多只能画出她万分之一的神采……” 秦飞冷冷的打断他的话头:“接着说!” 方安然从回忆中惊醒过来,苦笑着说道:“我标出一千两,以为稳操胜券了。那书生走过来,我的手下想要挡住他。那是我帮会里的两位九品供奉,比敖古、铁辛这两个废物要强多了。他们在那书生面前,连动一动的机会都没有,那书生轻描淡写的就突破他俩的封堵,没有惊动任何宾客,来到我身边!” “我那时候很怕,我还年轻,刚刚掌管家族,想要大展拳脚,我不想死。但是看到那个书生如此清淡的举动,就知道是得罪了高人,在那个年纪就已经进入先天境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还来不及求饶,他在我耳边说----不要再争了,我家主人要给那姑娘赎身。他的手,放在我的面前,摊开来,掌心里握着一块玉牌。”方安然脸色苍白,颤声道:“玉牌上写的是,与弟义结金兰,楚帆……” 楚帆这两个字落入秦飞的耳中,把这位年轻巡检顿时也震住了,秦飞不敢置信的看着方安然:“你说的是哪个……” 方安然惊恐的左右张望,低声道:“还能有哪个?是陛下,陛下……” 整个大楚,跟当今陛下义结金兰的只有一人,御史大夫唐隐!他们相逢时正值青春年少,意气风发。不是这般年纪,又怎能八拜结交? 直到年初,传出陛下定要唐黛儿抛绣球选亲的消息,很多人才察觉到,这对当年一同灭魏的金兰兄弟之间,早已出现了裂痕! “你是说,那个年轻书生是唐隐?”秦飞追问道。 方安然连连摇头:“不,不是唐大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人是唐府总管柳轻扬,从唐国跟随唐大人来东都落户。大军伐魏之时,不知道多少魏国人想要唐大人的性命,都被柳轻扬尽数诛杀!柳轻扬修为之高,如今就算不是大宗师,只怕也是宗师境界的巅峰人物了!” “你还有没有那个女子的消息?”秦飞低声逼问。 “我嫌命长了么……明知道那是唐大人要的女人……”方安然苦苦求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帮帮我,找易巡督求求情,饶我一条命吧……” 秦飞怅然站起身来,脑子里乱得就像一团浆糊。他有过心理准备,带走老妈的应该是高官。可没想到,这天下,说大很大,说小又那么小。居然会是唐隐…… 唐隐是楚帝的结拜兄弟,多年前,他们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自然,也可以假楚帝的手,弄点绞魂杀出来。假如老妈身中绞魂杀,真的和唐隐有关,这个仇可就难报的很了。唐隐位高权重,身居朝廷三公,座下又有柳轻扬这般高手保护!当年那么多大魏高手都没能杀死唐隐,自己要怎么做呢? 也许,冥冥中真的有天意,让自己接到唐黛儿的绣球。如果真的成了唐家女婿,想要查明真相,又或者报仇雪恨,那就简单许多了! 方安然拉着秦飞的裤脚哭叫了半天,他虎落平阳,一身修为被废,只求能苟延残喘。看到秦飞居然呆呆出神,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一个劲的哀求! 秦飞右腿一抖,将方安然踢翻在地,脚掌踏在他脸上,蹲下身来,从靴筒中抽出短剑,点在方安然的眼皮上,语气森寒的说道:“让你做个明白鬼。当年那个唐国女子,是小爷的养母!若不是你劫了她,卖到醉红颜,也许她能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不用死的那么早!” 方安然想要叫喊,嘴巴却被秦飞死死踩住,一句话也喊不出来,那道雪亮的匕首就在眼珠子上晃来晃去,恐怖到了极点。 秦飞默念道:“老妈,这是第一个仇人!” 短剑落下,尽数没入眼眶,鲜血狂飙,方安然拼命挣扎,秦飞面无表情的将剑柄缓缓转动一圈,随即拔出短剑,在方安然身上擦拭了剑身血迹,放回靴筒里收好。 前厅里到处弥漫着血腥气息,秦飞默然走到后院,深深的吸了口清凉的空气。 “杀了?”不知何时,易小婉来到他身边。 秦飞懒懒的点了点头,反问道:“今天晚上闹出这么大动静,后院的人怎么都没有惊动?” “除了梳云,余下的都可以算是跟察事厅有关系的人。他们知道有人会料理,不会大惊小怪的。梳云晚上一直都睡不好,她这半年过得日子很苦,时常做噩梦。所以,我是给她喝了点汤药,让她可以熟睡!” 易小婉解释完了,那双美眸盯着秦飞:“现在可以说说那道大宗师的剑意了吧?” 秦飞一脸无辜的模样:“我有说过我知道吗?” 易小婉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耍赖,轻笑道:“如果你不说,本巡督就要以谋杀黄四郎的罪名,将你拿下了。” “你才不会!”秦飞微笑道:“你这么喜欢梳云,暴露黄四郎是我杀的,就会把梳云牵扯进去。好歹我现在也是御史大夫的挂名女婿,真说个子丑寅卯出来,京兆尹不会为难我。可梳云就惨喽……” 看着易小婉脸色拉了下来,秦飞凑到耳边,轻声道:“也不会一点儿好处不给的。那位大宗师是谁,我真的不知道。但是……” 秦飞的声音压得很低,易小婉听见后边那几句,眼前顿时一亮,脱口而出:“有你的!” 第020章 我是大赢家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东都的人们还在熟睡之中。就连夜生活最为丰富的青楼妓院,也渐渐平静下来,玩得筋疲力尽的**和嫖客们相拥入眠。 察事厅执行司的密探却在此时,一脚踹开了温柔乡的大门,近百密探转眼间将偌大的楼子控制在手中,刑狱司的官员直扑七楼,在一个房间里,找到了一些残留的血迹,并当场与黄四郎儿子的血,进行‘滴血认亲’。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之后。迅速将温柔乡内的鸨|母、龟奴、**……分开进行审问,在察事厅的逼问之下,那些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人,终于招了出来。 于是,又一桩无头公案在察事厅手中揭开----兵部武库黄四郎,正是在这个房间里遇害。 察事厅的效率可谓极高,亲自带队的同知提督,当即签发海捕文书,要把温柔乡幕后老板方安然捉拿归案。悬红高达五千两白银,包庇者同罪! 察事厅里忙忙碌碌,而内院里,易小婉换了身桃红色的短裙,带着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坐在爷爷身边。 而那位已经执掌察事厅四十余年的老人,十分惬意的享受着面前的早餐,用那双精致的雕花象牙筷子夹起一块香喷喷的春卷,放入口中轻轻咀嚼。仿佛不知道自己的部下正在满东都展开搜捕行动似的。 “爷爷,您倒是说句话啊,小婉这次到底做的对不对?”易小婉终于耐不住性子,伸手按住易总督的筷子:“不说就不准吃了。” 易总督搁下筷子,拿起洁白的毛巾,擦了擦嘴唇,淡淡的说道:“让爷爷怎么说呢?你遇到这么聪明的对手,能处理成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 “那就是说……小婉还是有做错的地方喽?”易小婉不服气的看着爷爷。 易总督沉声道:“秦飞本是个默默无闻的巡检,若不是绣球抛到他身上,东都决计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你想想,自从他接了绣球,东都发生了多少事?可见这个年轻人绝不一般!他出人意料的战胜楚阳,菜市街外围的大宗师剑意和他也脱不了关系,杀死黄四郎,和脚踏黑白两道的方安然也有牵扯,这岂是一个寻常年轻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爱抚的拍了拍孙女的香肩,易总督缓缓说道:“秦飞和方安然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命刑狱司卓提督追查了。我说过,秦飞是个很聪敏的人,他利用察事厅解决方安然,成功套取他想要知道的消息。随后,暗示你,他和菜市街外的大宗师剑意有关系。这本就是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 易小婉傲然冷哼一声:“区区一位大宗师,察事厅还能怕了?” “怕?当然不怕!”易总督微笑道:“不过,一位大宗师要是铁了心跟察事厅对着干,谁都吃不消。就算是陛下,他身边有庞真这二百年一遇的高手坐镇,他也不想随便招惹一位大宗师。” “秦飞的建议的确很有效,察事厅把黄四郎的案子给结了,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易总督没有说下去,双目缓缓闭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复杂到了极点,主要分成四股庞大势力。 第一,就是以御史大夫唐隐为首的伐魏功臣。这些人无论是文臣武将,都是中生代官员。伐魏的时候,他们是年轻人,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加上他们各自领域里的天纵之才,把强大的魏国打得土崩瓦解。 伐魏胜利之后,唐隐主动放下兵权,稳坐朝廷三公之一‘御史大夫’一职,监察朝廷百官,风闻奏事。但是当年跟随唐隐的官员们可并没有全部放下兵权,这一系的文臣武将,不仅年富力强,更是在朝中各部,地方各郡,军队之中,都拥有极大的权势! 第二,是原本楚国的旧贵族,他们自从大楚建国以来,就是朝廷的中流砥柱。贵族们拥有特权,门生子弟遍布朝野上下,军中也有一定影响力。更重要的是,历代皇后都出身贵族之中,从无例外。管氏一族,两百多年已经出了六位皇后,还包括如今的楚后。贵族们同气连枝,尽管在小利益上有所争执,但是在面对唐隐一系逐渐强大的中生代势力,还是选择团结在一起,共同维护他们原本的利益。 第三,便是当今楚帝的亲弟弟,燕王楚鸣。燕王坐镇北疆,抵御北方蛮族,战功累累。按照朝廷惯例,藩王最多拥兵不得超过三万。但是楚鸣因为北疆的特殊位置,又因为他身兼北疆大元帅一职,实际控制的兵力已经超过十五万。 这十五万兵马,骁勇善战,在北疆苦寒之地和蛮族作战的他们,和内地的老爷兵比起来,说一个能打两个,只怕也不是夸张。楚鸣虽然手握重兵,在朝野之中,却缺乏有力的关系网。实力要略打折扣! 第四股力量,是最让人头疼和无奈的,他们大多是通过科举递升的官员,对朝政充满了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他们学识过人,对于看不惯的现象,总想一力铲除。他们不算结党营私,却已经悄然得罪了许多人。这些以‘清流’自诩的官员,今天弹劾燕王拥兵自重,明天弹劾贵族特权太多,后天就抨击察事厅行事诡秘……这些人在朝中很不受人喜欢,却多有些真本事,在民间的威望也高。老百姓总觉得,这样的官员才是真正能做事的人…… 黄四郎原本算是贵族一系的人,他掌握武库的时候,可没少给燕王下拌。除非战时,否则平素北疆的供应,起码要打六折!这其中,应该隐约有楚帝的授意在内,北疆大军都已经快成了燕王的私兵,要是朝廷还一个劲的帮忙养肥他们,将来需要削藩的时候可怎么办? 这次黄四郎稀里糊涂的死在温柔乡,一下子就引爆了各大势力的争夺。 司库是实权官职,燕王吃够了苦头,当然要派人来抢。 贵族们不甘示弱,这本就是贵族的势力地盘,就算黄四郎死了,也应该由贵族们再找人来接手。 唐隐看似不出声,可御史台都察院没闲着,把燕王和贵族们提名的司库候选人一个个都揪出几条小辫子,不是贪污受贿,就是品行有亏。 清流们觉得自己有希望了,终于可以让一位清廉的官员,把持司库这雁过拔毛的地方了。没想到,担任吏部尚书的国丈管载德,在早朝之时,提出司库事关重大,不是有军队经验和管理经验的官员难以胜任。一下子就把清流们的希望也打击的支离破碎! 就为了一个司库的官职,每天早朝,过百官员都要唇枪舌战一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楚帝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放任大臣们去吵。吵到兴高采烈处,总有几个官员卷起袖子要用拳头论个高下,随即再被镇殿武士打出金銮殿去。 易小婉洁白的柔夷托着下巴,嘟囔着说道:“爷爷,您说的,小婉也知道。黄四郎查明死在方安然的妓院里,管氏和那些贵族们的脸当然挂不住。燕王在朝廷里,没有多少人真的帮他说话,他的希望也不大。说到老奸巨猾,那些只知道纸上谈兵的书呆子怎么可能是唐隐的对手?我看啊,司库的位置,八成是要落到唐隐的手中了。” “哈哈哈……”易总督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看,司库落在唐隐手中,不是最好的结局吗?要不然,我怎么说秦飞是个人才呢!” “这,小婉可就不明白了!”易小婉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一脸迷茫的模样。 “假如,秦飞做了唐隐的女婿。那他的身家性命前途就和唐隐紧紧捆绑在一起,陛下让唐隐的女儿唐黛儿绣球选亲,摆明是故意不让唐隐利用儿女亲事把势力进一步扩大。这就意味着对唐隐的猜忌。那,司库是个实权官职,秦飞为唐隐争取到这个实缺。对唐隐扩大势力,在朝野自保,有莫大的好处!” 易小婉反问道:“秦飞出身贫寒,门不当户不对,据说唐黛儿根本不想这么出嫁。众所周知,唐隐大人对唐黛儿疼爱有加。他位高权重,想个招来推了婚事,一点都不难。到时候,秦飞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易总督微笑着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秦飞在菜市街公然战胜楚阳,那可是实打实的,不带半点虚假。任谁都知道,秦飞是很可能超越庞真的天才人物。对于这样的人物,大家拉拢还来不及,唐隐狡猾如狐,当然知道拉拢一个未来的大宗师,对他的势力有多大的好处。至少,朝中对手,想要铲除唐隐的时候,都要多掂量一下秦飞的分量!” 易小婉冷笑道:“我若是唐隐的对头,索性现在就派高手去杀了秦飞。根本不给他成长的机会。” 易总督笑得比易小婉更冷:“刑狱司已经查过,爆出大宗师剑意的那天,齐黑剑带人去杀秦飞。可结果呢?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挡得住大宗师一剑?” “如果是有一位大宗师站在秦飞身后,现在要杀秦飞,就等于马上跟一位大宗师作对。乖孙女,你觉得朝野里的那些老小狐狸,有这么傻吗?至于大宗师……如果庞真这样的大宗师已经不要脸了,自己去杀秦飞,那……就当爷爷什么都没说。反正,爷爷是拉不下这张老脸。” 易小婉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来屁股后边有位大宗师,能有这么多好处,真是叫人羡慕嫉妒恨啊!” 易总督顿时老脸拉长,幽怨的说道:“乖孙女,你年纪轻轻就是察事厅监事、巡检署巡督,从小到大,别人欺负你,爷爷帮你打他。你欺负别人,爷爷也帮你打他。你居然还羡慕嫉妒恨秦飞,搞得爷爷好像不是大宗师似的?看来,为了拉拢秦飞来察事厅,爷爷被迫要用乖孙女做一次美人计了……在爷爷眼里,你可比唐黛儿那丫头更漂亮!” “您一定是老年痴呆了,救命啊……”易小婉俏脸一红,捂着耳朵就逃之夭夭。 第021章 神话人物 同知镇署被察事厅通缉,整个南城巡检署倍感耻辱。虽说巡检们私下里大多干过不少私活,包娼庇赌也不什么稀奇事,但这些始终不是好事。 方安然这次算是捅到了马蜂窝,司库大人死在自家妓院里,怎么都脱不了干系。巡检们议论纷纷,无心工作。 刑案处的院子里,十余位巡检颓然晒着太阳,他们大多是在睡眼惺忪的时候,就被察事厅的密探从温暖的被窝里、女人的怀抱里拽出来,一个个接受审问。 有些人吃不住吓,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和开赌场的张三、卖私货的李四、放高利贷的王二麻子之间的关系和盘托出,倒是被察事厅狠狠敲了一笔。 一夜没睡的秦飞,搬过一把太师椅,闭着眼睛,懒洋洋的打着盹。仔细回想着近来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自从接到了绣球,从醉红颜回来的那晚,不得不动用短剑里的剑意,杀死齐黑剑之后。第二天,易小婉就出现在身边。这个女子似乎有很多掩饰,她故意把绞魂杀抹在匕首上,让自己误以为她是个败家小娘们。在自己和楚阳决斗的时候,她的表现也很诡异,在楚阳即将杀死自己的时候,并没有出手阻拦。反而在楚阳战败之后,把受伤的自己带回家去! 易小婉应该代表着察事厅的态度。这一切仿佛是在说明,察事厅对于自己的重视,是随着一次次表现而加重。 昨天夜里,秦飞献计,要察事厅利用黄四郎死在方安然的妓院里,火速把案子结了。表面上看起来,好像秦飞是在为了唐隐一系的官员,谋取司库职务而出力。 但是秦飞自己清楚,这件事最大的得益者,便是自己。 易小婉的身份虽然自己还没有把握,但是也**不离十了。既然想进入察事厅查明真相,不好好表现一番又怎么可以?察事厅对自己的兴趣应该会越来越重,直到他们主动要求把自己调入察事厅任职。 迷迷糊糊就快要睡着了,忽然赖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飞哥儿,鸿胪寺主薄寻你,快点醒醒!” “我又不出家,哪里来的和尚找我?”秦飞懒懒的嘟囔一句,侧过身子,懒得起来。 赖升哭笑不得说道:“是鸿胪寺,不是和尚。快点起来!” 鸿胪寺?秦飞陡然惊醒,急忙翻身而起,只见一位蓝衣官员,带着一脸职业微笑站在刑案处门口。 鸿胪寺主薄虽然官职不大,但是鸿胪寺掌管礼宾,难得有露脸的机会,一旦遇到大事儿,就想好好表现一番,可怠慢不得。 秦飞走上前施礼道:“主薄大人,在下秦飞。” 主薄笑呵呵的说道:“秦巡检,本官乃是鸿胪寺主薄谢林汉。这次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秦巡检。钦天监已经算过良辰吉时,如今是正昌二十二年八月,再过七个月,也就是正昌二十三年三月十九,是个好日子。稍候,礼部和鸿胪寺、内府就要一并行文公告,秦巡检和唐家小姐的婚事,就定在来年三月十九了!” 人比人气死人啊……秦飞暗忖道,来告诉小爷什么时候结婚,就来个主薄而已。只怕这当儿去唐府拍马屁的,什么礼部尚书侍郎,内府主管,鸿胪寺卿都颠颠的去了。 秦飞拱手道:“秦飞不懂朝廷规矩,却不知道这半年来,秦飞应该做些什么?” 谢林汉笑道:“这是鸿胪寺的分内事,秦巡检的婚事,就由本官一力跟进。不过,当务之急,秦巡检需要先买一套房子!” 看到秦飞有疑惑之意,谢林汉解释道:“办婚事之前,要订亲。订亲之前,媒人会带着女方长辈先去男家看看。秦巡检如今居住在菜市街的房子,略显破败,不宜用来办婚事。所以,先买套房子,粉刷一下,婚事也好看些。” 虽然手握从方安然那里套来的三百两悬赏,口袋里还有点闲钱,但是秦飞依然毫不犹豫的吐出三个字:“买不起!” 谢林汉顿时傻了眼,老实说,鸿胪寺办过不少婚事,但凡能经过鸿胪寺的,都是皇亲国戚、大楚贵胄。还真没遇到过买不起房子的!眼前的秦飞如此坦然,谢林汉也为了难。毕竟是秦飞娶媳妇,假若是他入赘唐家,那还好说,唐家自然可以安排房子。 谢林汉想了想,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反正又不是自己娶老婆,那自己跟着急什么?秦飞他爱买不买,娶不到老婆,跟自己有一文钱关系?便敷衍道:“秦巡检可以想办法跟亲朋好友借点……总之,房子务必要在一个月内准备好。只有七个月的时间,还要准备三书六礼,媒人来回说合,加上种种事宜,时间都怕不够用。” 说完,谢林汉双手一拱,洒脱远去。 赖升凑到秦飞身边,看了看愁眉苦脸的他,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你买房缺钱的话,我这儿还有十……十来文可以支援你!” 秦飞感激的说了声:“谢谢,不必了!” 如今东都的房价水涨船高,秦飞算了笔帐,自己做巡检一个月不过三两多银子而已,一年就算四十两好了。娶老婆买房子,当然不可能在菜市街买,随便去南城或者北城,买个差不离的新房,起码也要千把两雪花银。就算手里已经有了三百多两,余下的房钱,也要自己不吃不喝干上二十年巡检…… “娶老婆真个是让人倾家荡产啊!”秦飞长长的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日照当空,正是个好天气。 “小飞哥儿,滕镇署命你过去!”又是一声吆喝从院子外传来。 秦飞收拾起心思,快步朝巡检署正堂走去。刚刚走出刑案处的大门,秦飞的目光就不禁被人深深地吸引了。 那是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看起来仿佛只是个三十来岁的书生,他的头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髻,双手背负在腰后。一袭白色长袍落在他身上,没有一丝皱褶。他穿的衣服并不华贵,但是秦飞很清晰的感觉到,很多穿着绫罗绸缎的人,或许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这世上,有一种人,就像是出鞘的神剑。即便他们想要掩盖自己的锋芒,可一样是徒劳无功。像这样拉风的男人,无论身处哪里,他们就像是黑暗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鲜明、夺目!无论是妖异的眼神、出尘的气质、还是那泛着淡淡青色,带着些许唏嘘的胡渣子,都已经无情的出卖了他们…… 秦飞顿觉一瞬间竟然走了神,更让他意外的是,那个潇洒不羁的男子,缓缓走到身前,用一种平淡而温和的语调说道:“秦巡检,我是来找你的。” 秦飞斯文有礼的答道:“阁下是……” 他当然不会以为对方真的只是一个书生。光是那双精华尽敛的眼睛,举手投足间与天地浑然一体的气势,就让秦飞将此人的危险系数,列为生平所仅见。 如果说,当日面对齐黑剑,自己还有出剑的机会。那么,面对这个男子,秦飞根本不可能从容的释放短剑里的剑意!除了掉头就跑,只怕找不到第二条活路! 白衣书生浑不在意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柳轻扬!唐府管家!” 管家!很多地主老财家里也有个管家。可唐府的管家只有一个,曾几何时,楚帝曾经下诏要柳轻扬出任官职,而且出手就是正四品的高位。可柳轻扬,倔强的留在唐隐家中,当他的管家。 唐隐、柳轻扬、加上一个二十多年前还是太子的楚帆,这三人当年在东都做下的事,几乎被后来的年轻人人年复一年,传为神话。 秦飞陡然见到传说中的人物,心情微微激荡,随即平静下来,施礼道:“晚辈见过柳总管。却不知柳总管有何贵干?” 柳轻扬见秦飞对答得体、不卑不亢,心中暗暗对他高看一线,沉声道:“随我出去一趟!” 他的声调并不高,却充满了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秦飞料到滕镇署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见柳轻扬一面,便跟着这位传说中的高手一前一后走出巡检署。 巡检署前的大街,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柳轻扬带着淡淡笑意,缓步走在前边,秦飞见他默不作声,便也不开口说话。 “那天在菜市街,你有没有想过绣球会落在你的手中?”柳轻扬打破了沉寂。 “没有!” 柳轻扬若有深意的说道:“很多人都说命运。命和运,本就是人生最难解释的。如果不是绣球落在你的身上,就不会惹出那么多事。你或许还会沉寂许久才会被人知晓!但是,现在的东都,无论是贵族还是官员,不知道秦飞两个字的人,一个都没有!” “原本以为你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巡检。没想到,你做出了许多让我们刮目相看的事!” 秦飞当然知道,‘我们’就是柳轻扬和唐隐。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师傅是谁?”柳轻扬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秦飞,慢条斯理的问道。 他的语气轻柔,目光却毫不避让。 秦飞坦然的笑了笑:“这很重要吗?” 第022章 淹没在神话中的真实 两人驻足的地方,就在长街尽头。两株老树撑起一片树荫,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点点的阳光落在秦飞的脸上,显得他的脸色仿佛变幻莫测! 柳轻扬沉吟道:“我知道贸然问别人的师承是很不礼貌的事。不如,我先告诉你一些往事!” 能够从柳轻扬的口中听到的往事,想必都是震惊过许多人的大事。秦飞淡然道:“晚辈洗耳恭听。” “这世上的人,修行之道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世人都以为大宗师便是武道的尽头。其实不然。”柳轻扬指了指头顶上的天空:“真正的高手,上窥天道。只不过近千年来,已没有天道高手显于人间。” 柳轻扬望着远方的天空,悠然神往,缓缓说道:“千年前的一个早上,天色大亮,朝阳的光芒洒落在遥遥相对的山坡上。北面的山坡,数不清的魔族骑兵蓄势待发,他们手中的狼牙棒、利斧,密集的就像一片钢铁丛林,让人望而生畏;而南面,只有区区十三骑,为首的竟然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长长的黑色披风笼盖着他的身体,他的手掌却按在一柄巨大的剑上……” “那剑,足足有一人高。突然间,听不清魔族的头领呐喊着什么,数以万计的魔族大军挥舞着兵刃、呼号着狂奔而下,一望无际的黑色铁流顷刻间淹没了山坡下的草地。” “那年轻人翻身下马,动作迅捷无比。可偏生极为缓慢的从剑鞘里一点点将那柄长剑拔出,双手紧握,高举过顶。他双目虎视,天地间的光芒仿佛一瞬间尽数被这柄剑吸纳,剑身犹如游龙盘绕,光芒万丈。可朝山坡下放眼望去,尽是愁云惨雾。狂奔着的魔族铁骑踏过青草地,疯狂的冲上山坡!” “年轻人奋力挥剑,重重斩落在地。一瞬间,仿佛山崩地裂,坚实的大地上就像奔涌着无形的洪流,从他脚下,从落剑处,飞快的蔓延开来,无情的吞噬着魔族大军。尘烟滚滚,几乎目不见物!” “不知过了多久,尘烟散去,跟随在年轻人身后的人,才看到,满地都是断肢残肉。那支肆虐中土不知道多年轻人的魔族大军,在他一剑之威下,灰飞烟灭……” 秦飞一脸诧异,喃喃说道:“这故事一点也不稀奇。东都的说书先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说的应该是当年大魏神武帝平定蛮族,开疆辟土的故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神武帝,就是千年一见的天道高手吗?” 柳轻扬神情肃穆的点了点头:“正是大魏神武帝。” “千年前,魔族在中土肆虐,神武帝以一己之力,带领十二龙骑,平定魔族。将他们驱逐于草原之上,不敢再入中土。神武帝是从古到今来,唯一的一位天道高手。他一手创建了大魏,中土在他治下,重获生机。数十年后,神武帝离奇失踪,但是大魏却一直统治中土!” “十二龙骑和神武帝一样,各自留下后人,拱卫大魏。可他们的后代子孙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天道高手。大宗师已经是极致,所以,天道高手的传说渐渐已经被神化,世人是不知道的了。” 秦飞默然不语,静候柳轻扬的下文。 “十二龙骑的后人经过数百年传承,有的家族断了香火,有的家族,在保卫大魏的战斗中捐躯。直到三百年前,还剩下唐、楚、吴三家。当时魏帝跋扈,好大喜功,不断对草原用兵,甚至不惜深入草原千里,打一些毫无意义的战争。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民间处处揭竿而起。唐楚吴三家到处奔波,为大魏平定叛乱。再后来……” 柳轻扬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偌大的魏国,就分成了魏唐楚吴四国。” 秦飞轻轻一笑,历史就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三家当了魏国的家臣这么久,说没有异心是绝对不可能的。而跋扈的魏帝正好给了他们机会,只能说,魏国还是有自己的拥护者,否则的话,三家一分,皇族很可能死得干干净净。又怎么可能在之后的几百年里,四国之间,依然是魏国保持着最强大的实力? “这些往事,和你的问题有关吗?”秦飞反问道。 柳轻扬翘起嘴角笑了笑:“当然有关,虽然千年来,天道高手只有一位。可大宗师并不是像卖炊饼的汉子那么多。有史以来,被人熟知,叫得上来名字的大宗师,只有不到三百位。当今之世,楚吴两国加上草原蛮族的高手,达到大宗师境界的,屈指可数。大家互相知道根底,也不可能到处乱跑。就说庞真好了,他若是在菜市街出手,那得是多大的事儿?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人?” “菜市街的大宗师剑意,和你绝对有关。但是我们知道的大宗师,偏偏没有一位可能在那一天,在菜市街出手。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一位我们不知道的大宗师……但是,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头绪。却想起一人!” 柳轻扬的眼睛盯着秦飞的双目,若有实质的眼神几乎令他的双目隐隐作痛,柳轻扬缓慢而又清晰的说道:“当年魏国覆灭,魏帝身边有位大宗师,他当时被庞真和诸多高手夹击,目睹魏帝战死,却无能为力。随后他突入皇宫,抢了一个盒子出来,便逃之夭夭!” “时隔半年之后,他却突然现身,当时楚军已经扫荡各处抵抗兵马,正班师凯旋。途中,这位大宗师袭击陛下,被易老头拦住。随后,易老头追杀千里,据说是杀了他!正是这一战,从不出手的易老头也被人知晓有大宗师的实力。” 柳轻扬淡淡的说道:“这其中有个破绽,当日,他能从庞真和一众高手之间突围而出,又怎会轻易死在易老头手中。难道说,易老头的实力已深不可测到了这般地步?照他的战果来看,就算被称为天下第一人的庞真,都不可能是易老头的对手。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如果那位大宗师真的没有死。那菜市街的剑意,便好解释多了!”柳轻扬露出一个让人心安的笑容:“时过境迁,就算你的师傅,是那位大宗师。当年庞真和易老头都杀不死他,没有人会想得罪他!就算当今陛下,也不会追究那一场十几年前的行刺。若是有可能的话,或许还想招揽他,毕竟大魏已经亡国快二十年了。” 柳轻扬一脸和气,丝毫看不出一丝危机。但秦飞却知道,他们对于这个答案,相当迫切。自己口中将要吐出的话,很可能决定着唐隐等人的态度。并且,还将牵涉到察事厅的秘辛----如果易老头没有杀死那位大宗师,欺君之罪可是坐的妥妥的。 “我不知道!”秦飞深深吸了口气,他整个人都在柳轻扬气场笼罩之下,甚至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不可能瞒得过这位高手。在这样的人面前,想要说个圆满的谎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的师傅?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他的修为到底有多高,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秦飞狡黠的笑了笑:“当然,在柳总管面前,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是和一位大宗师有些关系。至于这位大宗师是谁……抱歉,说不得!” 都是真话……柳轻扬心知肚明,眼前的年轻人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修为比自己差了几十条街,在强大的气场笼罩之下,如果要说谎,根本就不可能如此平静。 “想要娶黛儿不是一件容易事。”柳轻扬淡淡的说道:“你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东都会有很多人想拉拢你。无论他们出于任何目的,都是看中了你可能拥有超越庞真的潜力。但是,想要把潜力转化为实力,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任何一次机遇,都可能让你一跃九天,也可以让你坠落凡尘。所以,唐府绝不会因为你有这份潜力,就招你做女婿!” “娶黛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喜欢你!”柳轻扬微微一笑,将白皙的手掌伸到秦飞面前:“无论如何,今天看到你,我很高兴。” “多谢!”秦飞伸手握住了柳轻扬的手掌,顿觉一股平和淡然的真气顺着虎口,瞬间游遍全身。 “再会!”柳轻扬施施然的转身离去,他潇洒的走,正如他潇洒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秦飞低头看着手腕,暗暗骂道:“都是一群伪君子,不想让小爷做女婿,又何必来忽悠小爷,让小爷去泡你女儿……” 手腕处还有一点点温暖的感觉。方才柳轻扬那一下,看似毫不经意,其实真气已经顺着秦飞的经脉游走一圈。顺手就摸透了秦飞的真气运行,只怕,这也是柳轻扬今天来见秦飞的目的之一。 见过柳轻扬,秦飞再也没有回巡检署的心情,看似漫无目的地顺着长街朝前走去。太阳缓缓移到头顶,不知不觉,秦飞已经走到城南一条颇为热闹的街道,那里不知为何,已是人山人海…… 第023章 日行一善 热闹非凡的街上,挂着一面旗帜,白色镶着黑边的旗上,写着斗大一个‘赈’字。这面旗帜,几乎把整个南城的穷困人家都给吸引了过来。 两口大锅,被支在铁架子上,下边是熊熊炉火。一口锅上,堆着高高的馒头,另一口锅,似乎熬了米粥。 一个清秀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大锅旁边,吃力的搅动着硕大的饭勺。 “真是善人啊……”站在秦飞身边的老者,眯缝着眼睛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叹道:“今年河东洪灾,很多人流离失所,一路乞讨到东都。只求能寻个活路,这善堂说是要连开一个月,只要是穷人,人人都可以来排队,领一碗粥,两个馒头,还有咸菜。” 老者身边的书生看起来眉清目秀,眉宇间隐有不屑之意,骄傲的模样溢于言表。 他听了老头的话,只是冷冷一笑:“这不过是富贵人家沽名钓誉的把戏,若是真的有心做善事,何不把身家都捐了,散給穷人?” 老者张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秦飞转过身,对那书生说道:“无论他们是不是沽名钓誉,能够买来这么多米面,供给穷人,让他们不至于挨饿,让乞丐不用去翻垃圾堆里的东西果腹,就已经是了不起的举动。勿以善小而不为!你的书都念到狗身上去了吗?这点道理都不懂?” 书生嘴唇一动,想要反驳,但是看到秦飞一身巡检官服,便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走得老远,才愤愤喝道:“不过是个为虎作伥的狗腿子而已!” 老者怕秦飞生气,忙劝解道:“那些后生愤世嫉俗,你莫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秦飞连忙抱拳道:“老人家,我怎会如此小气?只是看他们莫名其妙的大放厥词,心中不忿罢了!” 话音刚落,一人从老者身边挤过,大咧咧的差点把老头撞倒在地上,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人。这几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脏兮兮的,一看就是乞丐。可他们年纪都不算大,四十岁左右,四肢健全。偏偏身上背着褡裢,手里拿着破碗,理直气壮的出来讨饭。 秦飞扶住老人,低声问道:“没事吧?” “不要紧!”老者笑了笑:“真是老了,以后看热闹都要站在路边看了。” 秦飞扭头朝那几名乞丐看去,为首一个黑乎乎的乞丐,大摇大摆的走到整齐的队伍中,昂着头,朝队伍最前边插去,口中还招呼着:“来啊,哥几个,排什么队。那么长的队,轮到咱们,馒头米粥都冷了。” 被他挤了位置的,是个穿着青色补丁小短衫,怀抱一个两岁小孩的中年女子,她弱弱的看了看几个脏兮兮却嚣张的乞丐,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黑乞丐得意洋洋的站在最前,身后顿时传来一阵牢骚。那群乞丐回头骂道:“都不想活了吗?哪个不服的,出来!” 牢骚.声渐渐平息下去,偶尔还有一两声,却已经不成气候。在这里等候赈济的都是穷人,贸然出头,被那几个乞丐打了,也是白挨打。寻常人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气吞声算了,看那馒头堆得老高,应该够分了。 几个乞丐笑嘻嘻的说笑,黑乞丐咧着一嘴大黄牙,笑道:“这年头,人善被人欺。你们看,老子一凶,那些家伙就怕了。等老子寻到门路,建个叫花子帮,咱们也能吃香喝辣……” 话还没说完,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滚到最后排队。” “你他妈……”黑乞丐转过脸来,陡然看到一个黑衣巡检,冷冰冰的看着自己,下半截话立刻吞了回去,支吾着说道:“官爷……小人饿得快要昏了,求官爷行行好,高抬贵手,就让小人在这里等吧……” 秦飞漠然瞥了他一眼,手握成拳,骨节处清脆的“啪啪”连响。 “小的这就滚……”黑乞丐知道再不走,那个巡检随时会把自己打成猪头三,立刻抱头鼠窜,带着几名同伙,滚到队伍最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正在奋力搅动饭勺的少女,扭过头来,朝这边看来。秦飞目光轻扬,两人四目交错,彼此报以微笑。 那少女青衣白裙,衣着十分朴素,长发编成许多小辫垂在脑后,显得非常俏皮。一双大大的眼睛,虽然只是单眼皮,却让她看起来似乎带着几分慵懒的睡意。一笑之际,两个梨涡深深浮现,娇俏不已。 秦飞冲她点了点头,双手一背,傲然站在队伍之侧。果然是有巡检就不同,抱着孩子的妇女感激的朝秦飞道了声谢,重新踏前一步。本来还有些乱糟糟的队伍,在秦飞冷峻的目光注视下,渐渐整齐安静起来。 一锅米粥终于熬好,四个家丁模样的男子端过大锅,和两个少女一起开始分发馒头、米粥、咸菜! 那少女提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吃力的抬起水桶,将一桶清水,倒入新放上的空锅之中,看样子,她还要继续熬粥。 队伍排的很长很长,几乎已经看不到尽头,越来越多闻风前来的穷人,拿着碗盆,朝街上涌来。秦飞大声吆喝,指挥着秩序,努力让他们能排好队伍,不至于一拥而上,搞得乱七八糟。 分发馒头米粥咸菜,只靠那六人,决计不够。就算他们像千手观音一般奋力分发,也忙得不亦乐乎。 时不时有人叫道:“善人,我这儿还没拿到馒头呢……”“善人,我没咸菜啊……”“啊丫,谁把我的米粥挤翻了,好心人,能再给我一勺吗?就一勺……” 少女低声说了几句,正在忙着生火鼓风的家丁,迟疑着站了起来,把手中的蒲扇递给那少女,也加入了分发馒头的队伍。 少女忙的不亦乐乎,不住拿着蒲扇鼓风生火,时而掀开大锅盖,看看水是不是已经滚了。一会儿,又蹲下来添草添柴,蒲扇一扇,一股黑灰飞出,落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上蒙上一层灰烬,热得满头大汗的少女,举起袖子一擦脸,脸上也黑了一片。 她似乎感觉到不妥,急忙转眼朝四周望去,却看到秦飞正在对着自己的脸微笑。少女顿时俏脸一红,放下蒲扇,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用力的擦了擦脸。一股雾气从锅盖下冒了出来,少女手忙脚乱的收起手帕,掀开锅盖,准备添米。 秦飞摇头笑了笑,看看队伍已经有了秩序,便大步走了过去,拿起锅台上的蒲扇,蹲了下来,朝火中递过几根木柴,用蒲扇扇了起来,火苗顿时窜起老高。 少女讶然看着不请自来的秦飞,看他低头生火的模样,浅浅一笑,继续吃力的搅动饭勺。 火苗顺着简易的灶口溜出来,卷起一股黑烟,烧尽的柴灰,如黑色的蝴蝶般从灶口飞出,顺着路上的微风,翩翩起舞。 几只黑蝴蝶落在秦飞的头发上、脸庞上。秦飞也懒得去擦它,忽然间,一只雪白娇小的手,捏着一块还带着淡淡清香的手帕,递到秦飞面前。 秦飞抬头一看,那少女指了指另一块还卷在袖口的手帕,示意这块并不是自己刚才用过的。秦飞哪里是拘泥小节的人?便伸手接过手帕,胡乱往脸上一擦,洁白清香的手帕,顿时污浊不堪。 对街的楼上,两人坐在窗前,一壶清茶,一碟糕点,目光所向,却是秦飞和少女所在! “莫名其妙怎会有个巡检跑了过来?是不是故意过来讨好小姐的?”左首边一人皱着眉头说道。 右首那人笑道:“你就是这多疑的性子。这位巡检不过古道热肠而已,哪里有那么多心思?平民百姓,又几个认识小姐的?你看那巡检,生火半晌了,也没和小姐说过一言半语啊!” 忽然间,他笑容尽敛,凝神看着秦飞的举动,脱口而出:“老七,这巡检不简单,他生火之时,蒲扇已经连续扇了数千下,可是你仔细看看?每次扇动蒲扇,左右距离都是一模一样的。保证能够刚刚好把风吹进灶口,却绝不多浪费一分力气。此人,就算生火这种小事,都算得这般精细。好生可怕!” 被他唤作老七的那人仔细看了看,沉声道:“五哥,这个年轻巡检,腰背虽然朝着大街,但是有意无意的,左肘微屈,保持着随时朝后攻击的姿态。每次添柴,都侧腰躬身,让整个后背无懈可击。这个年纪就有这般修为……” “九品!” 整个东都的年轻巡检,九品只有一位。两人骇然对视一眼,没想到竟然在街上看到这位已经被誉为大楚二百年来第一天才的人物。 “他应该不是故意接近小姐吧?”老七皱了皱眉头:“他有什么目的?” 五哥轻声笑道:“我倒觉得他不是有意的。如果是,就不会连话都不说一句了。再说了,就算他是天才,现在局限于九品修为,如果有什么异举,你我在这楼上就已能要了他的命!放心好了!” 一锅粥又已经煮好,刚刚赶上前一锅粥分完,秦飞端起大锅,换了上去,将空锅拿回,又添满水。 少女轻轻一笑,转身从地上拿起一个茶壶,倒了一碗茶递给秦飞。 那双柔夷捧着清茶,秦飞双手接过,低声道:“多谢姑娘!” “应该是我们多谢你才对呀,继续啊!”少女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继续握住饭勺,搅动起来---- 前两天没有求票,就比往日少了大几十票……真是无奈丫 第024章 豪门世家 这一场赈济从临近中午,直到快要黄昏才结束。早前那堆积如山的馒头早已一个不剩,大锅里的米粥也已彻底干涸。家丁们收拾起厨具,准备回家。 秦飞功力深厚,一点也不觉得累,站起身来扬长而去。倒是那一直在熬米粥的少女,本来想和秦飞道一声谢,一抬头却已看不到他的人影,不免有些失落。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转过街尾,那里早有一辆黑漆马车和一辆骡车等候着。看到这一行人过来,马车边的人帮忙把东西拿上骡车。少女钻进马车厢,车门关闭,缓缓前行。 车厢里坐着一位中年美妇,她皮肤白皙、珠圆玉润,和那少女一样,脸上同样有两个深深的梨涡。 她看那少女蓬头垢面的样子,忍不住埋怨道:“灵儿,叫你不要自己出来抛头露面了。想要做善事,吩咐府里下人去做好了。看看,把自己糟蹋成这样,叫娘看了怎么能不心疼?明天你就不要来了,让下人来做。” “那怎么能行?做事一定要亲力亲为才有意义。灵儿保证,明天绝不把自己弄得邋里邋遢……”叫做灵儿的少女,娇憨的飞起笑容。 母女俩争执半晌,从来做母亲的都拗不过子女,无奈之下,中年美妇只好故作生气的说道:“明天多带些人手。那些粗重活儿就不要自己做了。要是再弄成这般模样,为娘就把你关在家里,不许你出门。” “灵儿就知道娘最好了。”少女喜悦的抱住母亲,随即醒悟过来,闪电般的弹开:“呀,灵儿身上脏兮兮的,差点弄脏了娘的衣服。” 美妇轻声斥道:“如今知道自己脏了吗?快点回家沐浴更衣,晚上家里要来客人。唐夫人要来跟娘叙叙旧,黛儿也会过来。” 灵儿点了点头,母女俩聊了一会儿赈灾的趣事,说笑间就已经到了家门。车门刚刚打开,灵儿就已经连蹦带跳下了马车,一溜烟冲入家中,哪里还有富家千金的模样?中年美妇无奈摇头,只好由得她去。 沐浴之后的灵儿,再度出现,已不是白天那质朴少女的打扮。一袭暗红长裙曳地,镶嵌着无数细碎钻石,亮晶晶的极为好看。早前扎起的小辫尽数解开,长长的秀发在脑后堆起乌云髻,显得极为华贵端庄。她本就是极为美貌的女子,一经打扮起来,更是光彩照人。她轻移莲步,走进正堂,仿佛让偌大的厅堂也明艳许多。 灵儿走上前去,朝正在堂前闲话的母亲和唐夫人道福。唐夫人笑呵呵的赞道:“两个月没看到灵儿,又漂亮许多啊!” 那中年美妇笑道:“说到美貌,东都哪个女子敢和你家黛儿相比?天下的好处都让唐家拿去了吗?当年,你也是惊艳东都的一朵鲜花儿,现在,你的女儿,同样是大楚第一美人。真是叫人羡慕啊!” 唐夫人的笑容略微有些不自然,淡淡的说道:“当年东都第一美人,可不是我们姐妹!” 中年美妇顿时一窒,醒悟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转过话题道:“灵儿,你去花园寻黛儿去吧。” 灵儿施礼退出,缓缓走到花园。远远便看到落日余晖笼罩着一位窈窕的宫装少女,她娥眉微蹙,静静的看着一束花,不知道在出神想些什么。 “黛儿姐姐。想什么呢?”灵儿吃吃笑道:“难道是在想你出嫁的事吗?” 唐黛儿淡淡的说道:“连你这小妮子也拿我寻开心吗?若是你恨嫁的话,姐姐就把这门婚事让给你好了。” 灵儿笑嘻嘻的走到她身边,扯过花园里的秋千,欠欠扭腰,便坐在上边,轻悠悠的荡漾起来:“妹妹年纪还小,一点儿也不想嫁。倒是姐姐这次选了个菜市街巡检,可叫燕王世子肝肠寸断……” 唐黛儿忍不住轻声斥道:“小小年纪,却是跟谁学的牙尖嘴利?难道是被易小婉给带坏了?那个巡检,不是姐姐自己选的。再说了,就算没有他,楚阳的肝肠也是要断的。总不能为了他不断肠,我就要委屈自己下嫁给他吧?” 灵儿悠然叹道:“可怜的楚阳哥哥哟,一片痴心都落在空处。不过啊,咱们的黛儿姐姐这般人品,除非是惊才绝艳的男子,不然可配不上呢。对了,方才在马车上听娘说,钦天监似乎已经定了你出阁的日子。” 唐黛儿傲然说道:“若是我不想嫁,谁也无法强迫于我。不是我唐黛儿看不起人,妹子你也知道,东都的巡检都是些什么人?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他们就是一群官府圈养的流氓。这样的人,就算姐姐终身不嫁,也不会嫁给他的。” 灵儿咬着嘴唇,秋千荡来荡去,将她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忽长忽短,她低声说道:“黛儿姐姐,也不是每个巡检都如此无赖的。今日,妹妹在城南七街赈济灾民,有个傻乎乎的巡检,跑过来帮忙维持秩序,还帮忙煮了一下午的米粥。我看啊,他就是个很不错的巡检了!” 唐黛儿吃吃笑道:“冬天还没有到来,妹妹的心,就已经到春天了!” 灵儿顿时急了:“黛儿姐姐,今天我可是打扮成婢女出去的。那个巡检根本就没有任何企图,几乎就没说过话。他除了生火熬粥,就是帮忙发咸菜馒头。不信啊,明儿个,你也打扮成婢女跟我一起去看看。或许还能遇到他呢?” “是你想遇到他吧,可别拖着我做挡箭牌!”唐黛儿嫣然一笑,一瞬间,满园鲜花在她笑容之前都似乎被夺去了光彩。 “说不过你。”灵儿嘟起小嘴,默不作声。 唐黛儿美目一转,轻声道:“那好,过几日,姐姐也偷偷过去看看。” 自从那个绣球莫名其妙飞到巡检手中之后,唐黛儿的心情自然好不起来。她知道,自己只是父亲和陛下之间的牺牲品。唐黛儿艳极东都,不知道多少高官贵人,踏破了唐府的门槛,想要和唐家结亲。 唐隐位高权重,在大楚,除了寥寥数人之外,几乎没有人可以和他比肩。他自然不会随意将女儿许配出去。 但是对唐黛儿最为着紧的两个男子,一是燕王世子,他家世显赫,相貌出众。对唐黛儿是痴心一片!虽然遭到唐黛儿多次拒绝,可依然死缠烂打,摆出一副死狗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纠缠到底。 另一位,更加显赫。那便是当朝太子! 早年太子选妃,楚帝曾经亲自驾临唐府,开口要唐黛儿做太子妃。没想到的是,唐隐和唐黛儿两人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楚帝。当时楚帝那张铁青的脸,令唐府上下所有人都暗暗捏了把汗。触怒龙颜,拒绝皇帝亲自提亲,这不是找死吗? 若不是唐隐在朝中树大根深,他这一系的文官武将,都握有实权;若不是唐隐北伐大魏,立下汗马功劳;若不是唐隐和楚帝年少相交,情谊非同一般。也许…… 既然唐黛儿不会成为太子妃,那楚帝就绝不容许她成为未来的燕王妃……唐隐已经足够强大的势力,和燕王十五万精兵,简直是天作之合。若是两家因为姻亲而结盟,大楚的局面,完全有可能改写。 绣球选亲,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炉。唐黛儿早已看透了这一点,但也无可奈何。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告诉唐隐。必要时,自己宁可出家为尼,也绝不随随便便嫁了! 一贯对黛儿宠爱万分的唐隐,则对女儿说,如果不是她自己选中的,那就算是天下大宗师齐至,也不能让女儿嫁出去。 至于那个莫名其妙得到绣球的巡检,黛儿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不过,她天生善良心性,也不愿害了那巡检。 唐轩派人去杀那巡检,黛儿还为此和大哥大吵一架,直言那巡检也是无辜之人,何必赶尽杀绝? 但是后来传来的消息,居然齐黑剑身亡,那个巡检什么事儿都没有!这可让黛儿有些捉摸不透了! 再后来,唐轩怂恿楚阳去砸了菜市街巡检所,找借口杀掉秦飞。事前一点风声也没漏给黛儿。等到黛儿知道的时候,只道那个倒霉的巡检,这次死定了,便又去找唐轩,让他去菜市街阻拦,唐轩却是死活不干。 她本以为楚阳身份尊贵,身边能人多多。却没想到,结果又一次出人意料!要不是有人暗中出手阻拦,燕王世子就要死在菜市街! 渐渐地,关于秦飞的消息,有意无意的也被黛儿知道了不少。她知道这是大楚两百年一遇的天才人物,更胜庞真少年时。也知道,那个天才少年,或许和某位大宗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但是,这一切和唐黛儿又有什么关系?她的心,还没有找到能够停泊的港湾! 正在出神,一阵脚步声响起,府里仆人快步走入花园,禀告道:“两位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唤你们回去用膳!” 灵儿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拉着唐黛儿的小手,低声道:“说好了,这几日,若是你得闲,便偷偷来三街看看。就算是帮妹妹做点善事也好啊!” “嗯,那就先这么定了吧!”黛儿笑了笑:“被你这么一说,姐姐也好奇了。” 第025章 点心、鲜汤、泥人! 城南三街依然热闹非常,某户不愿透露姓名的富户在三街连续施粥一个月的消息不胫而走。比起第一天来的穷苦人家,第二天来的更多。漫漫长街几乎到处都是面黄肌瘦、食不果腹的人。 还好,昨天前来施粥的人不过十来人,今天就已经增加到三十多人。人手充足,携带的米面也充盈。一大早就开始生火熬粥,忙了个不亦乐乎! 秦飞穿着一身严肃的巡检制服,斜挎腰刀,威武不凡的站在三街指挥站队。好在这些穷苦人家倒也好管理,他们知道等下去肯定有自己的一份,并没有多少人捣乱,老老实实的站成队伍,等候施粥。 灵儿依然穿着婢女的服饰,随意挽着秀发,小脸被炉火烤的红红的,忙着熬粥。秦飞看她热得香汗淋漓,施施然走上前去,取出那块干净的手帕,递到灵儿面前:“昨天走的匆忙,带走了你的手帕,我已经洗过了。不过,也把上边的香粉洗去了。” 看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灵儿轻笑着接过手帕,嬉笑道:“难为你一个大男人还要洗手帕。倒是洗得很干净啊!” 秦飞洒脱的说道:“身为男人,要是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将来可怎么过活?你继续熬粥吧,我就在街上维持秩序,需要帮手就叫我。” 灵儿笑盈盈的说道:“好呀,我叫灵思,你呢?” 秦飞正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大小也算是个名人,秦飞两字若是出了口,东都不知道的人,还真不多。便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说罢,便转身离去。 拥挤的人群领取了米粥和馒头,欢乐的离去。秦飞饶是修为过人,真力充沛。在街上转来转去半晌,也觉得有些困顿。 他翻来覆去就是让人不要插队,再不然就是帮忙扶着已经蹒跚不已的老婆婆……不知不觉中,日头已经到了正午。 两名精干的家丁提着两尺多高、精致的食盒,将午饭送到三街。已经忙碌了一早上的家丁婢女们,分批开始吃饭。 一名家丁,捧过小巧的盒子,双手送到灵儿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夫人怕你忙的厉害,没胃口吃东西,便亲自下厨给小姐做了点心,熬了翡翠白玉三珍汤。还是热的呢,小姐快点吃吧!” 灵儿接过盒子,见里边一份精致的点心,香气宜人,另有一壶浓汤。转眼看到秦飞还在路边忙碌,便取过两只小碗,提着盒子跑到秦飞身边,把食盒往他面前一递:“喂,请你吃的。” 秦飞从来就不是个客气的人,也不知道这份点心和汤水包含了一位母亲多少心思,大咧咧的道了声谢。风卷残云的将那几块点心吃了大半,灵儿笑盈盈的看他吃下,又倒了一碗汤送到面前,轻声道:“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别噎着!” 秦飞不好意思的咽下口中食物,接过鲜汤,解释道:“早上忘记吃饭了,肚子真有些饿。还有些,你也吃点。” 灵儿‘嗯’了一声,给自己也倒了碗汤,站在秦飞身边,小口小口的喝着。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站在两人身前,鼻子用力的抽了抽,舔了舔嘴唇,喃喃的说道:“好香……好香啊……” 他身后一位消瘦的妇人,尴尬的冲着两人笑了笑,解释道:“孩子缺了管教,真是丢人!” 秦飞蹲下身来,从汤壶里又倒了一碗汤,转脸看着灵儿:“给他喝一碗,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灵儿歉然说道:“可惜,汤就这么一点儿。” 小男孩兴奋的接过汤碗,囫囵着就喝了下去。倒是他母亲一个劲的道谢,显得极为不好意思。 灵儿将碟子和碗收好,轻声道:“那我回去忙了……” 秦飞微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走了两步,灵儿回身道:“你若是渴了,就来寻我。那边有准备好的清茶……” 这一番举动,常人见到还无所谓。大楚民风彪悍,男女之防不算很严。年轻男女就算公然在街上打情骂俏,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只要不作出有悖道德的举动,都属于可以接受的范围。在三街,那些穷苦人,看到婢女打扮的灵儿,和一个低级巡检两人说笑,倒也觉得这两人郎才女貌,又有一副好心肠。 可落在茶楼上两人眼中,就截然不是那个味道了。 “五哥,小姐是个好人,这我知道。她从小到大,对府里的人,无分尊卑,从来都没有架子。不过,我看小姐对那秦飞的举动,始终不太对。我还是个单身汉,男女之事不太了解。五哥你已经娶了一个老婆四个小妾,你来看看,是不是不妥?”右首男子愁眉苦脸的说道。 被称为五哥的男子,悠然出了口气,傲然说道:“说到对女人,我老五在咱们众兄弟之间绝对是头把交椅。小姐心地善良,平素在府里,出来的机会很少。偶然出来一次,见到的都是官宦子弟。那些男人吹牛是一把好手,说到行径,一个比一个不堪。别的不说,咱们东都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十四岁以上的还有童男吗?一个都没有!” 老五接着说道:“小姐这次借着赈济的机会,乔装出现。恰好遇到了秦飞,说实话,这小子长得俊朗,做事儿也稳妥,也有一副好心肠。小姐当然看他,怎么看怎么顺眼!要说小姐对他有什么意思,我觉得不太可能。最多就是觉得这人还算不错!” 老七叹道:“就算有意思,也得给掐了去。满东都全知道,秦飞是御史大夫唐大人的未来女婿。小姐看不上他是最好,万一动了些少女心事……那就麻烦大了!” 老五骄傲的仰起头,看着忙碌的灵儿,满不在乎的说道:“有什么麻烦?唐隐虽然厉害,咱们老爷也不好欺负。都说唐黛儿是东都第一美人儿,我看啊,咱们小姐才是风华绝代。小姐将来要嫁给谁,那是谁的福气!” 两人在茶楼上闲聊,楼下却是人山人海,这两位,看起来就像寻常中年人一般。若是提起他们的名字,东都许多人只怕都要腿肚打战。 他们的凶名,早在十余年前就已响彻东都,后来才为官宦人家效力,也算谋个平稳日子。有这两位坐镇,暗中保护灵儿,寻常人等,绝对无法对灵儿造成一点儿伤害! 灵儿当然也知道楼上有人在保护自己,她忙碌之余,朝楼上露出个笑脸,便让两个无聊的中年大叔如沐春风。她可是牙牙学语的时候,就被这两位保护着,十余年来,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 太阳渐渐西沉,米面也消耗的七七八八,忙碌了一天腰酸背痛的家丁婢女们,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去。灵儿左右张望,却发现那个巡检早已离去,而答应了自己的黛儿也没有到来,心头不免微微恙怒……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每天,朴素打扮的灵儿,都会忙着给人熬粥施舍。秦飞反正暂时也没有要紧事去做,南城巡检署还在察事厅的监控之下,索性天天来三街帮忙维持秩序! 每天,人们都可以看到,一个俏丽可人的婢女,总会变着花样拿些好吃的,去寻那巡检一起吃午饭……他们有说有笑,做起事来,都一丝不苟。晴天的时候,他们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分享着少女带来的食物。 飘起细雨的正午,两人躲在屋檐下,说着闲话,享受着香喷喷的午饭…… 秦飞也会时不时带些菜市街的小吃和水果,来给那少女品尝。偶尔拿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让高门大宅里的灵儿,爱不释手。 “昨儿个回去,见卖泥人的张老头,还没收摊,便和他一起捏了个小人儿!”秦飞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泥人,青衣白裙,秀发飘飘,分明便是灵儿的打扮。 灵儿接过小泥人看了会儿,嬉笑道:“虽然捏的不太精致,不过,看在你一份心意,我便收下了。” 秦飞故意脸色一板:“千万不要勉强,不想要就还给我,这里施粥的姑娘个个都是青衣白裙,我送给她们去。” “那可不行!”灵儿小嘴一嘟,闪电般将小泥人收入袖中。 那天晚上回去的路上,灵儿一句话,让修为精湛、寒暑不侵的老五老七惊出一身冷汗:“五叔七叔,你们帮我找些泥巴来,灵儿要捏个黑乎乎的巡检出来,让那臭小子看看我的手艺……” 转眼间,日子已经过去二十天。那个飘着蒙蒙细雨的清晨,一辆朱红色马车,缓缓停在三街路口。车上下来一位蓝色长裙的婢女,她似乎有意无意将眉毛描得粗重,将唇红染得丰厚,香粉也擦得极重。咋一看,是个俗不可耐的丫鬟,若是仔细看下去,便会惊叹,此女的容貌简直艳丽无双…… 她低着头朝施粥的灵儿走去,在她身后马车上,一位飘逸潇洒的白衣书生,含着笑意看她离去…… “灵儿……嘘!”那少女将手指压在嘴唇上,轻声道:“是我,我来了!” “黛儿姐姐……”灵儿欣喜的拉住唐黛儿的手,随即撅起小嘴嗔道:“你答应灵儿说要来的,怎地现在才来?” 唐黛儿怅然道:“别提了,自从钦天监订了婚期,东都官员快把我家大门都给踢破了。姐姐倒是天天都想出来,可父亲却要我留在家中。直到今天才算得了闲。柳叔叔亲自送我过来……” 施粥的地方搭起了雨棚,路上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是,今日却不见了那个黑衣巡检的身影。不过,在他二十日的维持下,前来领取米面的人们,早已形成了规矩,默默的排好队伍,等候施舍。 灵儿怅然若失的看着长长的队伍,颓然坐下,嘟囔道:“姐姐你来的不巧,今天,那个巡检可没在……” 唐黛儿看她失落的模样,美目流转,轻声道:“这几天,连日阴霾。天气变化无常,或许是那个巡检病了呢?也可能是城南发生了什么案子,需要巡检去处置。再说,他只是来这里帮忙维持秩序,有正事要办的时候,应该依着正事来做。” 灵儿没好气的从袖里取出一个小泥人,黑乎乎的一片,要说她捏的是个巡检,怎么看也不像,倒像是个大海彼岸的黑奴似的。她将那泥人一举,对唐黛儿说道:“这个家伙,害的我辛苦捏了两天泥人,烧烤出来,准备拿来气气他的。可居然不来了……真是个可恶的家伙!” “不来,就不要给他了!”唐黛儿接过小泥人,随手朝灶口丢了进去,淡淡的说道:“枉费我们灵思姑娘的心思。” 见那泥人被丢了进去,灵儿顿时急了,跺脚道:“黛儿姐姐,你怎能丢了它……”便手忙脚乱的拽过火钳,要扒开火堆…… 唐黛儿轻轻一笑,松开紧握的右手,小泥人好端端的在她手中。黛儿谑笑道:“还试不出你?有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必说的就是你了!” “黛儿姐姐,你说,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灵儿顾不得斗嘴,小心翼翼的问道。 雨,顷刻间,急了起来!---- 新一周,果断求票。 第026章 请君入瓮 秦飞卸下巡检制服,穿着一身寻常装扮,和东都里每天都要出现的常人无异,撑着一把雨伞,走在一位老者身后。 早上,他刚刚醒来,包打听龙东强就已经找上门来。 “飞哥儿,上次得了悬赏的银子,咱们分的痛快。所以,这次你叫我查的事儿,兄弟也格外上心。已经有了消息……” “你不是要我查查唐隐府中,有哪些仆役已经做了二十年以上的吗?查到了,话说起来,二十多年前,唐隐刚刚来东都安家。那时候的仆役,还真不算多。有些老成的,已经死了很久。当时年轻的,现在也都是老头子老婆子了。查起来,可真费工夫,所以嘛,这个这个……银子……” “就知道飞哥儿是最爽快的了。当年唐隐府邸里有个叫做周安的仆人,他今年已经五十九岁,如今回家享清福抱孙子了。住在城西丙字头二十二巷,第二个红漆门,便是他家了。” 雨水打在油布伞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从伞角滴下的水珠,一道道从眼前划过,低垂的雨伞挡住了秦飞的面目。他在丙字头二十二巷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一位老人,从第二个红漆门走了出来。 老人提着菜篮子,打着雨伞,看样子是要去买菜。因为下雨,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东都的道路大多是用整块的石块铺出来,极为平整。老人虽然两手都被占着,没有撑拐杖,也走得四平八稳。 随着老人转了好几个圈,空荡荡的菜篮子已经满满的。秦飞心思一动,走到老人身边说道:“周老伯?你还记得我吗?” 老人转过身来,诧异的打量着秦飞,迷茫的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是……??” “我是以前唐府老王的表姐的继父的小孙子啊……”秦飞连珠炮似的说出一长串亲戚名次,根本不容老人家有反应的机会,便接着说道:“真巧啊,小时候我去唐府一次,你还抱过我,给我东西吃呢。你想想……” 上了年纪的人往往都会忘记很多事,老人拍了拍脑门,尴尬的说道:“看我这记性,是老王的……” “周老伯,来,我帮你拿着菜篮子,小心路滑啊……”秦飞压根就不知道老王是哪根葱,随口胡诌一个大姓,料想唐府下人成百上千,要是没两个姓王的,那才见鬼了。 他这便堵上老人家的嘴,二话不说,把他的菜篮子挂在手臂上,一手撑伞,一手扶着周安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两人闲聊几句,秦飞悄悄将话题转了过来:“我听说,二十年前,唐府有一位极为美貌的夫人。” 周安笑道:“唐夫人是当年东都第一大美人。这事儿,人尽皆知。就算是现在,唐夫人,依然是雍容华贵,哪怕是许多年轻的小姑娘,在夫人面前,也失了颜色。” 秦飞被噎的差点内伤,半晌才低声道:“小侄说的不是那位唐夫人……” 周安满是皱纹的老脸,顿时脸色一变,警惕的看了秦飞一眼,伸手去拿挂在秦飞手臂上的菜篮子。 秦飞见老人家反应如此强烈,一把夹住周安,将他拖入路边一条僻静的小巷子。 “你不是老王的……亲戚……”周安喘着气说道:“放开我,救命……”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秦飞的短剑已经架上咽喉。几滴细微的雨水落在雪亮的短剑上,顺着剑刃缓缓流入血槽。秦飞压低了声音说道:“很抱歉,这是我最不想用的办法。但是,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老爷曾经下过严令,任何人都不得提起那位夫人的事。老汉要是说出口,以老爷的神通广大,老汉只有死路一条。” 周安惶恐不安,他一生平安,虽然清贫,却从未遇到过生死交关的时刻,虽然细雨迷离,气候寒冷,可汗珠已经渗了出来,和雨水掺杂在一起,顺着皱纹流入领子! 秦飞冷冷的喝道:“唐隐神通广大,可我的短剑,马上就能要你的命。劝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当年唐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火烧眉毛顾眼前,周安内心天人交战,迟疑着说了出口:“那时候,我只是府里一个低级下人。府里突然来了一位夫人,当时老爷还没有成婚。多了个美貌女子,看起来和老爷十分般配。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为老爷高兴。那女子深居简出,偶尔离府,也是和老爷一起出去。再后来,她突然失踪……老爷黯然神伤,派了很多人去找,可怎么都找不到。” “为什么会失踪?那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秦飞厉声问道。 周安苦笑道:“我一个低级下人,在府里最为卑贱,就算是别人唤我,通常都是叫我的编号9527.怎么会有资格知道夫人失踪的事?日子……老汉真的不记得,依稀记得那是陛下登基……正昌四年,是了,就是那一年的秋天。” “你怎记得是那一年了?”秦飞追问。 周安叹道:“唐大人来到大楚,是先帝在位的最后两年。那两年,唐大人和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相交。之后,第二年便是正昌元年。大楚积聚军力,从正昌三年开始伐魏,打了一年半,正昌四年的时候,战事结束后几个月。夫人就失踪了……” “唐隐为什么要下封口令?” 周安无奈的说道:“这里的缘故,又怎么是我一个低级下人能知道的?只知道,那时候,找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没有夫人的下落。府里人都说,这些年来,老爷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那位夫人。不过,那应该都是柳总管负责的了……” 秦飞深深的吸了口气:“那位夫人叫什么?” “我不知道……依稀记得,老爷似乎叫她月儿!” 秦飞牙关紧咬,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言语:“今天的事,你就当没有发生过。说出去的后果,你应该知道。就算我不杀你,唐隐和柳轻扬也不会放过你。走吧……” 一道炫目的光芒闪过,短剑收起。周安惊惶的伸手摸了摸脖子,但见没有血迹,也没有觉得疼痛,知道算是保住了一条命,至于是不是还能继续活下去,就看以后的造化了!急忙捡起菜篮子和雨伞离去。 秦飞的眉头却锁得更紧,种种迹象表明,当年养母在唐府失踪,之后便出来,收养了这两个孤儿。为了不被人找到,不惜自毁绝世容颜,抛弃锦衣玉食,来到穷困潦倒的菜市街,住在破烂的小屋里。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她心甘情愿放弃这么多?又是什么人在她身上下了绞魂杀?是在失踪前?还是失踪后? 带着种种谜团,秦飞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菜市街。这几天,成信几乎不回来。方安然一死,城南的黑帮大乱。方安然留下的大盘生意,方家的下一代根本无力挑起。各大帮会不断蚕食以前方家的地盘。成信一心要在黑道出头,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肯放过。几乎每天都浸泡在道上的腥风血雨之中。 不过,这小子也算是运气好。因为秦飞的缘故,他第一时间知道方安然被杀,温柔乡被封。立刻纠集一批人手,前去五里屯抢地盘,战果累累。如今他也深得帮主赏识,从以前的小角色,已经跃升为帮主的左膀右臂!地位既然攀升了,自然忙碌的事就更多! 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秦飞抬眼望去,只见一位黑衣少女,撑着雨伞站在巷子口。她看到秦飞,本来等得有些焦急的情绪,立刻平复了下去,轻笑着招呼道:“秦巡检,这些日子,做善事的感觉如何?” “易巡督,不知这次来找卑职有何贵干?” 每次看到易小婉,都会发生事情。秦飞暗地里提了个神。 这个女孩子一点也不简单,第一次出现在菜市街巡检所的时候,甚至把自己都给骗了,以为她只是个败家小娘们。没想到,她居然隐藏的这么深。 从她处理方安然和温柔乡的手段来看,这个女孩子不仅仅是和察事厅有关,几乎可以确认,她在察事厅拥有足够的实力。 从柳轻扬的口中,秦飞已经知道察事厅的总督,同样也姓易。易小婉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这样的女人,对于秦飞来说,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要不是必要,那是有多远就想躲多远……免得在自己进入察事厅之前,出现别的乱子。 易小婉倒是一点也不在乎,细雨笼罩着她的身形,微风拂动她的衣角。窈窕少女雨中轻移莲步,走到秦飞身边,轻声说道:“上次察事厅封了温柔乡之后,本来想找你聊聊,没想到,你天天跑到城南三街蹲着做善事。本姑娘可懒得做这么无聊的事,便等你今天没有去三街的时候,来等你!” “您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啊!”秦飞呵呵笑道:“如果找我有好事儿呢?请说,不然的话,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易小婉难得一本正经起来:“还是去你家再说吧!” 简陋的破屋里,墙角处因为连日细雨,已经开始渗水。秦飞飞起一脚,将一个小盆踢到墙角接雨,递给易小婉一把椅子,自己坐上床,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可以说了吧?” 易小婉悠悠说道:“自从你在菜市街接到唐黛儿的绣球,察事厅就已经将你锁定为目标。你应该知道,唐黛儿的婚事牵连有多大,察事厅要是不管不问,也就不是大楚第一缉查衙门了。本姑娘是总督大人的嫡亲孙女,身居察事厅监事一职……” 看到秦飞有些诧异,易小婉解释道:“监事并非实权职务,只是代表着,我有权监督察事厅的各项事务。因为……论到对察事厅的忠诚度,只怕没有人能胜过我。但是,察事厅六司的事务,我是绝对不能过问的。” “在察事厅为我办好了巡督的身份之后,菜市街就爆出了那一道大宗师的剑意。我必须马上接近你。不过,你这小子,居然也够神秘。那道大宗师剑意,谁都知道和你有关系。偏偏就是查不出真正的关系。甚至是哪位大宗师,也扑朔迷离。” “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死方安然。但察事厅已经把这件事给兜了下来,知道方安然死的人不多。我们故意在通缉他,就是伪造他还没有死的假象,让他身后的大老虎放松一丝警惕。” “对于一个身上充满了谜团的人,察事厅一向是最有兴趣了。而,我们对付这样的人,只有两种方法。要么,就是在他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消灭他。秦巡检,你是大楚二百年,甚至千年一遇的天才人物。万一,你幕后有对大楚不利的秘密,让你成长起来,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另一个方法,就是把你变成自己人!”易小婉傲然笑了笑:“你若是身在察事厅,你的谜团也就不是谜团了。至于杀个方安然这样的小事,察事厅为你遮掩起来,也理直气壮!” “本姑娘之所以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是因为,我不想你这样的天才人物,就为了可能会给察事厅和朝廷带来危险,而被除去。”易小婉甜甜的一笑,双手拢在膝前,捧着下巴,笑盈盈的说道:“好了,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加入察事厅?” 第027章 左牵黄、右擎苍 这对于秦飞来说,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加入察事厅,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但是,他并不想是现在这样加入进去。 正因为自己有秘密,按照最初的设想。秦飞想要在巡检署里出人头地,凭借武力和刑案的长处,申请加入察事厅刑狱司。如此一来,不显山不露水,在察事厅里,也方便自己寻找当年的真相。 自从接到绣球,接二连三的事情便发生在自己身上。很多隐藏了许久的事儿,都不得不提前暴露。如今,整个东都有几人不知道秦飞是谁?要想再按部就班的加入察事厅,实在是太难了。可,就这么进去,也会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人物,想要做私活儿,难! 想到这里,秦飞已经开始暗暗悔恨,那天自己不是闲的蛋疼,跑去看唐黛儿抛什么绣球啊? “为什么我加入察事厅,就不会对我身上的谜团再有怀疑了呢?”秦飞反问道。 易小婉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珠一转,卖了个关子:“只要你加入察事厅,自然而然就知道了。总之,察事厅建立数百年,叛徒是出过。但,每个叛徒,最终都死在察事厅的手中。就算他已经强大到成为宗师级高手,也难逃这个宿命!” “让我考虑考虑!”秦飞沉吟道。 “好吧,过几天,希望你能给我答复。”易小婉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这几天做善事的,是哪一家吗?” 秦飞愕然道:“这个真不知道!” “很快你就知道了。”易小婉从怀里取出一封公文,丢给秦飞:“这是巡检署的事儿。三天之后,每年一度的秋狩就要开始了。在东都城外的鹿鸣山,皇亲国戚、高官贵族,还有东都的名门子弟都会去参加。历年来的秋狩,陛下都会宣布一些事情。所以,安保工作做得极为严密。负责外围保护的是御林军,总数高达三万余人。将整个狩猎场封闭!” “内里的安保,就是察事厅和巡检署负责。”易小婉戏谑的笑了笑:“当然了,巡检署的人只是去凑个人手而已。重要人物都是察事厅执行司和教习司的精英负责保护。巡检署只需要守着世家子弟不要被野兽骚扰就行了。这次,你也要去。” 秦飞懒洋洋的说道:“能不能不去?” “当然不行。”易小婉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这几天你准备一下,三天后随巡检署队伍一起去鹿鸣山。对了,梳云最近在我那里过得不错,她还托我给你问好。你这个没良心的,有空也去看看人家小姑娘!” “行行行!”秦飞忙不迭的答应下来,从床上跳起来,将易小婉送了出去。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御林军早已出动,将鹿鸣山封闭。里边要是有些流民,便被御林军送出山去,没有人敢在如狼似虎的御林军面前撒泼。除了封山之外,御林军的另一个重任,就是把他们携带的各种牲口放入山中。 笑话,秋狩的时候,来的高官贵族和门阀子弟,总数高达数千人,就算每人只射死几只猎物,整个鹿鸣山只怕就已经找不到一只活着的老鼠了。御林军要是不弄些野兽进去,怎么能让那些高官贵族们,射得过瘾? 第二批进入鹿鸣山的,是察事厅执行司和教习司的精英。他们至少拥有先天以上的实力,迅速而仔细的将整个山又给过滤了一遍,但凡是能够埋伏人手,或者便于狙击的地方,都被察事厅牢牢控制在手中。 等到第三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浩大的队伍从东都出发,但凡五品以上官员,都携带着子弟,前去秋狩。 没有人不想去,秋狩,是一个沟通上下级关系。让自己的儿女找到好归宿,又或者狂拍上司马屁的好机会。 要是一位五品官的女儿,被一位二品大员的儿子看中……哪怕这不是嫡长子,也已经是一门好亲事了,对将来的仕途极有帮助。 每年一度的秋狩,就是这般热闹,东都的老百姓,兴奋的嗑着瓜子,吃着零嘴,看着那平素压根看不到的高官队伍出城。然后,兴高采烈的讨论,张尚书的额头很宽,一看就是做官的模样,李侍郎的耳朵很大,这是福相……若是看到自己不喜欢的官儿,少不了一些恶毒言语,并诅咒他们在鹿鸣山,被流箭射死,被野兽咬死…… 秦飞跟随着巡检署的队伍朝鹿鸣山进发,巡检们知道自己不过是去保护那些官家子弟的。肩膀上的压力小了许多,路上有说有笑,就当秋狩是去游玩一番的好了。巡检们私下里也有些期待,万一伺候的哪个高官子弟开心了,自己的前途就顺利的多了。 从东都出去,大约走三十里便是鹿鸣山。早上出发,太阳还没落山就已经到了!巡检们忙碌着安营扎寨。秦飞手脚麻利,三两下就搭起了帐篷,坐在夕阳的余晖下静静出神。 忽然间,远远的一行人马从他面前过去,其中一匹雪白小马的背上,坐着的,仿佛便是当日在城南三街施粥的少女。 秦飞急忙回身唤道:“赖主事,你来看看,他们是哪一家的人?” 等到赖升汗流浃背的赶过来,那一行人马已经去远了。赖升手搭凉棚,眺望着远方,喃喃道:“谁家?我也不知道啊……” 这世界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人,你想要遇见她,却时常擦肩而过。有的人,你明明不想见到他,却总是能够遇到。 又一队人马从巡检营地过去,这一队人大多身披软甲,看起来十分威武,奔驰之际,隐有铁血之势。 居中一名男子,脸色苍白,衣着华丽,他顾盼之际看到秦飞,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秦飞毫不示弱,抬着眼睛与他对视。 赖升是个明白人,一看这架势,再看看那一队人马的徽号,立刻低下头,暗暗叫苦道:“飞哥儿,你跟燕王世子过不去,可不要拖我们这些人下水啊。世子弄不死你,可他一根手指头就能弄死我们!” “放心吧!”秦飞沉声道:“这里是秋狩猎场。高官如云,就连陛下也要亲自来到。楚阳就算再跋扈,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要他不找上门来,我也懒得去踩他!” 听听,这是什么口气?赖升的脸都绿了。这得多强的人,才敢说出踩燕王世子这样的话来。别说,人家还真有那实力,在菜市街打得楚阳哭爹喊娘,差点没命。可是眼前这位小爷货真价实干出来的事儿。 楚阳策马而过,心头抑郁之气更盛,他缓缓放慢马速,对身侧一人说道:“冤家路窄,没想到秦飞也在此地。这次秋狩,盛况空前,来的人,也是出奇的多。若是某个巡检出了意外,想必也不奇怪!” 他身侧那人笑道:“区区一个巡检,就算接了唐家绣球,也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人。杀他,就像杀条狗而已!” “嗯,秋狩结束之后,我不想听见这个人还活着的消息。姬兴,你在北疆大军中,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修为之高,在军中也难得一见。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之前,父王曾经说过,姬兴无论修为还是兵法,在北疆都是佼佼者。他有心要提拔你,这件事办妥了,我请父王举荐你为将军!”楚阳淡淡的说道。 姬兴大喜,他今年三十一岁,是北疆先天高手之一。之前在军中担任副将一职,虽然屡立战功,但是限于上边无人,升迁的一直很慢,熬到现在也不是将军,算是郁郁不得志的那种人。这次跟随世子从北疆回东都,又参加秋狩,他就已经想到是燕王父子要给自己机会。如今听楚阳暗示,那将军之职十拿九稳,顿时心花怒放。 秦飞的事儿,他听说过不少。虽然天才,但是限于年岁,如今不过是九品巅峰而已。以自己先天高手的修为,想要杀死秦飞,简直是轻而易举。 “你要小心行事,秦飞此人有古怪。”楚阳叮嘱道:“而且,他毕竟接了绣球,很多人在看着他。如果动手,就要干净利落。这次前来秋狩的人手,随你调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留下把柄。” 这里都是楚阳从北疆带回来的心腹,在他们面前堂而皇之的谈论要杀死一个巡检,也不虞有人走漏风声。姬兴在这群人里,原本官职和修为就是最高的,如今,世子连调动指挥权也给了自己,若是还拿不下区区一个秦飞,以后哪里还有脸见人? “世子请放心,末将必定筹划一个万全之策,绝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姬兴朝着巡检们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冷哼一声,在他眼中,秦飞,已经是个死人! 楚阳淡淡的瞥了一眼,心思早已转到唐黛儿的身上。这次秋狩,唐黛儿一定会来。或许,陛下还会宣布黛儿和秦飞的婚事,这对于骄傲的楚阳来说,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 “问问唐府的人在哪个营地,我去和唐轩公子打个招呼。” 第028章 三十年来头一遭 鹿鸣山泾渭分明,居中一大片营地戒备森严,数以百计的先天高手分队巡视,他们都是大内侍卫,其实不少人甚至有幸得到过庞真的指点。这些精英高手驻守此地,毫无疑问,大楚国皇帝陛下楚帆必然在此。 这片营地也被列为禁地。在楚帝的营地之外,朝廷三公九卿分布有序。再外围,便是朝中高官贵族的营地。察事厅和巡检署的人手穿插其中,保证着官员们的安全。正是为了防止有叛乱发生,所以,官员们参加秋狩,携带的家将护卫人数有限,许多普通安保工作,就要交给巡检署来完成。 一堆堆篝火,从山顶望下去,就像散落在大地上的无数繁星。一顶顶雪白的帐篷盛开在山脚下,和火光相映成趣。悠悠夜风吹过,带来一片微寒!满天星斗和无数篝火将相异的光芒洒满大地,直到朝阳从地平线跃出,燃尽的火堆,已经烧焦的枯枝散发着袅袅青烟,偶尔爆出几颗火星,劈啪作响。 鹿鸣山下所有人都已经起身,今天是秋狩的第一天。楚帝要亲自射出第一箭!在此之前,还有历届秋狩都会举行的盛大仪式。 没有巡防任务的御林军、巡检和察事厅密探们,整齐的排成队列,一面面旌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带队的将军、镇署、同知提督们,把平素难得穿戴的戎装披挂上阵,看起来威风凛凛。 一片殷红的御林军,人人手持长矛,雪亮尖锐的矛尖在阳光下泛起一片海浪似刺眼的光芒。过千名黑衣巡检,如同一片沉重的乌云,默然无声的停在大地上。而最为神秘的察事厅高手们,他们的黑衣又有所不同。六司的官服都是黑色,细节在于衣领。从教习司到执行司,分别以红橙黄绿青蓝排序。而能够穿戴紫领的,只有同知提督以上官员。 东都的高官贵族按照品阶秩序站好,他们的子女老老实实跟在外围。中间搭起一个高台,楚帝、皇后和三公九卿等重臣亲王,分别列坐于上。 滕志义缓步在巡检队伍中审查,看到秦飞,这位南城镇署低声喝道:“你怎么站后边来了?站到第一排去……” “为什么?”秦飞愕然问道。 滕志义附耳轻语:“你看看咱们巡检署的人,论身材,不如御林军魁梧。论气度,不够察事厅森严。简直是一群地痞流氓,你长得一表人才,当然要站在最前边,给咱们巡检署争些面子回来。让朝廷大员看看,巡检署也不是一群歪瓜裂枣!” 秦飞暗自好笑,挪到第一排站定。双脚刚刚站稳,忽然觉得体内真气不听使唤的游走起来,这可是在陛下御驾之前,要是出了什么乱子,谁都保不住自己! 修行者,真气汇聚于丹田气海,游走于奇经八脉。秦飞原本真气雄厚,是被老师的封印硬生生压迫下去。上次被楚阳误打误撞击破丹田气海,庞大无匹的真力,充塞全身经脉,没有能完全汇聚到气海。这也是易总督评价他半年之内修为忽高忽低的原因。 可是,让秦飞觉得很奇怪的是,莫名其妙的,气海真气不听使唤,朝外狂涌,转眼间散入经脉之间。身上不禁没有感到什么异常,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觉?头顶上的朝阳,明明没有那么温暖,可阳光洒落在身上,体内真气似乎都已经热火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地在体内游走。转眼便是一个周天,随即涌入气海,稍作停留,转眼间再夺门而出。 这样的情况,别说是秦飞,就算把高台上的庞真和易总督请下来,也未必能说得清他到底是什么情况。秘法封印气海,已经失传了几百年。要是有什么后遗症,在此刻发作出来,那可真是害了秦飞! 身在局中的秦飞凝神静气,双目半闭半合,抱神守一。真气两个周天走完,秦飞诧异的发现,每次冲击完经脉,气海似乎都要比以前更加空虚,更加急需真气的补充。如果要形象的打个比方。之前散落在经脉里的真气,就像粘在经脉之中的一滴滴水。而从气海涌出的庞大真气,宛如一条溪流,流过经脉的时候,将那一滴滴水吸纳入内,再带回气海储藏起来。跟着,再度尽数涌出,将其他散落的‘水珠’吞噬其中。 每走一个周天,真气的速度就更快,气海吞纳的速度也随之加快。苦练十余年的真气,在一次又一次被收拢进气海之内,经过快速的吞纳,变得更加雄浑精纯。 体内的小天地彻底接管了秦飞的心神,他两耳不闻外界事,心中只有体内的真力游动……却未曾注意到,高台上,已经有很多人讲过话,如今站在高台前的,是礼部尚书。 这位白胡子苍苍的老臣,提声叫道:“历年秋狩,是为了要臣民牢记,大楚尚武之风不可废。国家,没有强大的武力,无法自保。”鹿鸣山下,静悄悄的,没有人开口说话,偶尔有几匹耐不住性子的战马嘶鸣几声,余下的,只有老尚书的声音,在山边回荡! “秋狩惯例。无论是朝野、军队还是察事厅、巡检署,甚至是还没有一官半职的年轻一代俊秀,都可以出台一献身手。今年的最终得胜者,将会得到陛下钦赐的天丝蝉衣!” 老尚书话一出口,顿时惹来一片喧哗。这份奖品算是极为厚重了。天丝蝉衣,据说只有高门大阀才可能拥有。蝉衣单薄,穿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不仅仅可以抵御刀剑箭矢,不惧烈火水浸,还能消除高手的真力,令本来足以致命的一击大打折扣。 试想两位实力相近的宗师相斗,一位穿了天丝蝉衣,那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秋狩的奖品,天丝蝉衣已经算得上能列入前三的赏赐了。当年,庞真只有二十岁的时候,就是在秋狩中,连败大内、军中和察事厅九位高手,夺得头名,奠定了他不世出天才的美名。当然,他获得的赏赐,更是名动一时…… 老尚书高声叫道:“愿意出场比试者,出列。余人后退清场!” 列队整齐的兵马、巡检、密探们纷纷朝后退去,留下一大片空地,作为比试之用! 无数人的目光顿时聚在那片空地上,那么多人都已退去,居然有一人原地不动,留在场中。看样子是极为自信,想要率先出阵,挑战东都高手了!他身着巡检制服,长身玉立,面目沉静,不动如山。 滕志义的脸都绿了,巡检署并非没有出过高手。可小庙留不住大菩萨,若是有人在巡检署出类拔萃了,不是加入大内就是加入察事厅。偌大的巡检署最厉害的也就是先天巅峰高手了!所以,历年来的秋狩比试,巡检署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派人出去丢人现眼。 成名高手自重身份,不会在秋狩的时候和年轻人争。通常出战的也就是二十来岁顶天了!这样的年纪能达到先天之境的已是凤毛麟角。巡检署二十多岁的人,一般都是七八品,连九品的极为罕见。 现在突然看到秦飞留在原地不动,如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滕志义只道他是要想出风头,搏上位。由不得暗暗叫了声苦!秦飞虽然天才,难道真能从察事厅、大内侍卫手中夺下冠军?他要是被人打得半死不活,那不仅仅丢了自己的脸,也把这么多年来明哲保身的巡检署,脸给丢光了。 陡然看到一位年轻巡检率先挑战,朝中大佬们的目光纷纷聚集过去。他们大多听过秦飞的名字,却不知道这年轻人长什么样。真正见过秦飞的高官,无论是唐隐、易总督还是楚阳,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都默然无语。 “好,巡检署已经有人现身挑战了。哪一位敢出来应战的?”礼部尚书叫道。 百无聊赖的灵儿,正坐在母亲身后,闲来无事嗑瓜子,听见礼部尚书一把年纪,喊得声嘶力竭,便随意往下看了一眼。一望之下,目光便已死死停留在那个男子身上,差点惊呼出声…… “你女婿胆子不小啊。”易总督对坐在身边的唐隐揶揄道:“巡检署已经三十多年没有人在秋狩的时候挑战了。” 唐隐淡淡的说道:“他还不是我女婿。” “是不是都好。去年秋狩唐轩因故没来,这次会不会让唐轩下场去教训教训未来女婿,让他先了解一番唐家的家法呢?”易总督说得开心,嘿嘿奸笑起来。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看看你是不是舍得派出教习司的高手去挫他锐气!”唐隐端起茶杯,轻声道:“还是执行司的人去最好。他们从不留手,要是弄死了秦飞。小女会很感激你的!” 楚阳坐在王族众人之间,看到傲立当场的秦飞,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线,朝着身后摆了摆手。 姬兴快步走到楚阳身边,附耳道:“秋狩的规矩是,如果不是平级相争。只能低阶武者越级挑战高阶,不能高阶欺压低阶。秦飞是九品,以末将之见,让熊悍出阵,下重手当场击毙。大不了就说失手,比试嘛,总有个意外的。” “熊悍,嗯,也好。告诉他,不必留手。” 楚阳眼中掠过一丝厉色,端起面前的茶杯,仰起脖子灌了下去,恨恨的说道:“让他死的越惨越好。” “遵命!末将定叫他死的惨不忍睹!”姬兴冷冷接道。 第029章 异乎常人的突破 旭日当空,阳光温暖,秦飞昂首挺胸站在空场之中,双目半闭,双脚不丁不八,那气度,就像是一位公子哥儿站在自家后花园晒太阳似的。 后方大批军士、巡检、密探议论纷纷,就连台上的官员们,也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蓦然间,一条黑影从人群中飞跃而起,宛如一只巨鸟,从天而降,稳稳落在秦飞面前。 来者身材高大,秦飞已经算比较高了,他居然比秦飞还要高出半个头。他腰圆膀粗,身披银色软甲,年纪虽然只有二十来岁,却留了满脸虬髯。或许是因为长年待在北疆边塞,肌肤看起来黝黑粗糙。 他双手抱拳,高声叫道:“北疆军校尉熊悍,前来挑战!” 顿时,周遭又是一片议论之声。秋狩比试和别的不同,这儿只问最后胜出的那位名字。一来,显得赢家十分突出;二来,也让落败的人不至于太丢了面子。 像熊悍这样,跳出来就报了自己名字的,那必然是充满信心,要把眼前的巡检给打下去。 秦飞根本没听见熊悍在说什么,他压根就不知道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自己独自一人站在空场之中。 他的全部心神都在体内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运转的真气上,气海如饥似渴,不断吸纳经脉中的真气,凝结精纯之后,再度释放出来。如今,已不知道运转了三百还是五百周天,正是关键时刻。 鹿鸣山坐落于东都城西,这里状如卧鹿,两座挺拔而陡峭的高峰,便是鹿角。鹿鸣山能够选为皇家狩猎场,本就是好地方。 秦飞只觉得,自己已和天地连为一体,体内的真气渐渐已经感觉不到,而自身就像一个巨大的容器,在不断吸纳天地精气入体。 进入体内的天地精气,顺着真气游遍全身,再汇聚到气海之中,被提奚得更加精纯,与自身真气融为一体…… 熊悍自报家门,看秦飞脸上似笑非笑,却是一言不发。只道对方看不起自己,心头勃然大怒,他本就得了姬兴‘不要留手’的示意,如今怒发冲冠,出手绝不容情! 熊悍暴喝一声,右拳闪电般击出。他出手极快,全力出手之下,似乎拳头比身体更快,顷刻间,他周遭的虚空仿佛被拳意撕裂,身影顿时模糊。沉重的拳力令距离场外十余丈的巡检们都觉得透不过气来,骇然又后退几步,队伍微微混乱。 周遭许多高手,都是识货的人。熊悍一出手,察事厅几位提督便暗暗点头,虽然熊悍只不过是九品实力而已,但他修习十分扎实,真力精纯,一拳击出,竟有一往无前绝不回头之势。若前边是座山,他便要劈山,若前边是条河,他就要断流…… 一个人的实力并不仅仅取决于他的真气。他修习的功法、他所擅长的战斗方式,包括使用的武器都是可以改变的。唯一无法改变的,是一个人的气势!勇猛如熊悍,这份气势便是天生的,单是他这份强大的战意,就足够让许多意志不坚定的人胆寒! 许多人在心中已经为熊悍打下批语----可造之材! “好!”楚阳已经忍不住叫出声来。虽然他和熊悍都是九品高手,但是楚阳心知肚明,熊悍早已达到九品巅峰之境,距离先天境界不过一步之遥。 尤其是他强大到极点的战意,就算楚阳自己和熊悍过招的时候,也倍感压力,只觉得对手似乎是要生吞活剥了自己。打死楚阳也不相信,在场中的秦飞,能够挡得住熊悍这全力一击…… 易老头花白的眉毛挑了挑,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 唐隐剥开一粒瓜子,手指一转,挖出瓜子仁…… 灵儿脸色惨白,双手小指下意识的紧扣在一起…… 几乎快要撕破虚空的铁拳堪堪就要打碎秦飞的头颅,忽然间,一股庞大到极点的巨力涌来,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熊悍,只觉自己就像落入暴风雨中大海的小船,身不由己被那股巨力带动,一股巨浪打来,小船随着浪涛飘上半空…… 楚阳满脸喜色顿时凝结在一起,在他的眼中,清清楚楚看到熊悍一拳挥去,势不可挡。但是秦飞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熊悍就已经被震得飞上半空,满口鲜血狂喷,是不是能活下来都不好说…… 已经扭过头来准备拍楚阳马屁的官员,硬生生把想要说的话给噎了回去。尴尬的看着跌落在地的熊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世子部下的轻功真好……啊,真好……” 谁都没想到,第一场比试居然是以如此戏剧性的场面结束。灰头土脸的熊悍,静静躺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却已经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满脸是血,鲜血掺杂着灰尘,看起来极为可怖。 “废物!”楚阳冷冷的喝道:“去把那废物拉回来。” 燕王府随从跃出两人,将已经软成一团的熊悍抬了回来。姬兴仔细检查了一番,凑到楚阳身边轻声道:“经脉尽断、气海已破。性命应该能保住,只是,以后就是废人一个了。” 楚阳幽幽倒抽一口凉气,目光转向依然站在场中出神的秦飞,能够一招之内将熊悍打成这般模样,看来秦飞的实力简直是在飞跃。若是在菜市街,他就已经如此厉害,那天自己绝对保不住性命。 仇人的强大对自己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 楚阳起身朗声道:“北疆熊悍方才出手大家都已经看到了。熊悍实力在九品巅峰毋庸置疑。能够被场中巡检一击而败,这位巡检的实力想必深不可测。熊悍败的一点儿也不冤枉……” 他话锋一转:“不过,小王以为,接下来就算是先天高手挑战这位巡检,也不为过。” 楚阳故意不说秦飞的名字,高台上诸多老油条怎么会听不出来?楚阳被秦飞打成猪头三,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来参加秋狩。这件事丢人到了极点,好在,认识秦飞的人并不多。楚阳又怎么会自己供出场中的人就是秦飞呢? 易老头放下手中的茶杯,朝站在台下的君山水使了个眼色。这位教习司提督心领神会,出列道:“世子,不知君某能否说几句话。” 君山水实力深不可测,掌管教习司已有十年之久,手下培养出来的察事厅高手不下数千人。能够来秋狩的,就算是瞎子也认得君山水是谁。楚阳虽然嚣张,也不敢对察事厅的实权人物放肆,拱手道:“君提督请讲。” 君山水阔步而出,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能让整个鹿鸣山的人都听见话语:“在座各位有许多都是武者,应该知道,武道修行非一日之功。九品到先天的沟壑,就不知拦住了多少人。突破九品晋入先天境界,修行者大多选择武修,继续将武学发扬光大。有极少数人,拥有特别的天赋,在进入先天之后,能感悟天地妙义,成为念修。” “方才那位巡检,虽然将熊悍击飞,但看得出,他不是念修。从武力来说,先天境界的霸道一击,又怎会让那个九品熊悍活着离开?以君某在教习司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位巡检还没有突破先天。应是九品!” 别人说秦飞是九品,或许还有人争辩。但是君山水这样的重量级人物出来鉴定完毕,说秦飞是九品,就算是楚阳,也不敢再说什么。质疑君山水,就等于质疑教习司,得罪了察事厅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哪怕是燕王之尊,也不想和察事厅发生误会。 有趣的是,大家在争论秦飞到底是九品还是先天。秦飞却还是默然站在原地,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从头到尾,他没有动过一下,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却已经打废了一位北疆军校尉,又引得燕王世子和教习司提督出面争论。 易总督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庞真身边,轻声道:“庞侯爷,鹿鸣山的天地灵气,正在被秦飞吸纳。” 庞真微微点头:“没错,就是秦飞在吸纳。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正处于九品突破到先天境界的关键时刻。”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接着说下去。从来九品晋入先天,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过程短暂,却不会有太大的动静。两位都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关键?要说吸纳天地元气,洗筋易髓,那应该是先天晋入宗师级高手时才会发生的事…… “易总督,你见多识广,可知道哪一门功法,会如此奇葩?只不过是九品入先天,就已经开始吸纳天地元气。将来先天晋入宗师,那还了得?”庞真略显诧异的问道。 易老头摇了摇头:“你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这孩子,身上解不开的谜团实在太多了。刚才,熊悍一拳打去,他正在吸纳的天地元气自然做出反击,好在这不是秦飞有意而为之,熊悍自己根基也扎实,要不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是不是先天,找一位先天高手试试就知道了!”心烦意乱的楚阳眼睛一转,计上心来。高声喝道:“姬兴,给小王试试这位巡检!” ps,不求红票收藏,就果真没有红票收藏啊,我的心,有点小小的难过。 第030章 权威人士的鉴定 楚阳一声令下,姬兴心领神会,明知道楚阳是要借这个机会,将眼中钉秦飞除去。立即站起身来,朝场中走去。 灵儿清斥一声,转首对站在身边的老五说道:“五叔,把那个北疆丘八狠狠的教训一顿。” 老五清啸一声,越众而出。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和楚阳等皇亲在对面,分列在高台两侧。左手边姬兴刚刚出场,老五就已经走了出来,笑呵呵的拦住姬兴。 “秋狩比武只可一对一,让开。”姬兴冷冷的喝道。 老五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么多年没有跟人动过手,我是不想拦着你的。不过,我家小姐有命,叫我把你揍一顿。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出来献丑了。” 姬兴怒极反笑,他在北疆虽然官职不算很高,可手底下的功夫是大家伙儿公认的,绝非一般人能比拟。二十多岁晋入先天境界之后,在武道的路上一帆风顺,如今不过三十出头,就已经达到了先天巅峰境界。在北疆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如今随便出来个中年汉子,就说要把自己揍一顿,岂不是让人觉得太可笑了? “好,那我就先领教阁下的高招。”姬兴凝神戒备,气度森严,他在北疆历经厮杀,不怒自威,单是往那里一站,一股迫人的杀气就已令人胆寒。 老五淡淡的笑了笑,右手轻扬,骤然间身影一动,宛如一道青烟,转眼间便已经欺到姬兴身边,他的速度极快,快得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身影,偏偏右手五指张开,让人看得清清楚楚。那如烟的身影和清晰的手掌,令人眼花缭乱,几乎想要喷血。 身在场中的姬兴有苦自己知,眼前这貌不惊人的汉子,竟然强大至此,自己连对手身在何处都看不到,只觉得四面八方充满压力,任何一个地方出现破绽,都会被对手有机可趁。暗暗叫苦的姬兴,不敢轻举妄动,严守自身要害,以不变应万变! “哈哈哈……”“啪”“啪”“啪”…… 一声狂傲的长笑,跟着便是几声噼啪作响的巴掌声,青烟悠然飘回场中,显出老五的身影,他负手而立,笑呵呵的说道:“还好,小姐交代下来的事儿,我算是给办了!” 姬兴两边脸颊高高肿起,被老五几巴掌打得红紫一片,姬兴心中沮丧,他心知肚明,对手根本没有出力,只是凭着手上力气随意打了几个耳光。 要是这个中年人想要自己的性命,举手投足间就可以令他死无葬身之地,双方的差距如此之大,若是老五.不想让自己去试探秦飞,那自己绝不可能前进一步。 姬兴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老五,喃喃道:“身如青烟不留痕、心如毒蝎不留根。你是罗宁,罗五爷?” 罗宁听人说起自己当年的绰号,笑道:“那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的罗五,只是一个菩萨心肠的看家护院,有妻有子女。” 姬兴愕然看着罗宁,这不是开玩笑嘛?当年威震东都黑道,曾经一夜之间杀尽一个帮派上下数百口的狠角色,现在说自己是菩萨心肠?姬兴不敢再说,躬身施礼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早知道是五爷在此,无论如何也不敢出来丢人现眼。” 罗五挥了挥手,示意姬兴回去,自己也施施然走回到灵儿身后。 楚阳勃然大怒,站起身来,指着灵儿喝道:“臭丫头,你是非要和我过不去吗?” 灵儿伸手刮了刮鼻子,冲着楚阳做了个鬼脸,笑眯眯的说道:“本小姐乐意。今天只要你的人出手,我就叫人奉陪到底。别以为只有五叔在这里,七叔和小九叔都在。本姑娘才不怕你!” 楚阳气结,被灵儿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怒气冲冲的骂道:“臭丫头,你该不是看上这穷酸巡检了吧?” 灵儿脸上一红,随即反唇相讥:“关你什么事?今天本小姐就是看你不顺眼。你是燕王世子,我也有郡主之封。今儿个,我还就跟你闹上了。” 看着两个小辈吵吵闹闹,朝中大员们大多看不下去了。坐在高台上的高官们轻轻咳嗽一声,立刻便有一位大太监揽着拂尘从高台上走下,尖着嗓子叫道:“台下肃静!” 除了朝中高官之外,毕竟还有楚帝、太子和皇后等人在台上,楚阳愤愤的哼了一声,扯起长袍下摆,重新坐好。灵儿轻蔑的冷笑一声,淡淡的对身边说道:“五叔七叔,这话就是我说的,世子那里只要出来人挑战,你们就帮我打他。” 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楚阳恨入骨髓,却也只能无奈的对那个刁蛮贵女认输。自己虽然贵为世子,可这次从北疆回来参加秋狩,身边带的高手不多,姬兴已经是他手下最能打的一人了,在老五面前,连一个回合都没坚持下来。 他也知道,灵儿身边是有几位宗师下品高手的,等级的差距犹如天堑,姬兴就算喝上两包五石散,也不可能战胜他们,只得忍气吞声下去。 高台上,易老头脸色轻动,喃喃道:“天地精气的波动越来越淡了!” 庞真的目光落在秦飞身上,似乎要看看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游走于身上的真气渐渐平静下来,尽数归拢于气海,雄浑到极点的力量,令秦飞简直想要一蹦老高。他如今的状态就像是酒鬼喝了二十年的陈酒,色狼遇到十六岁的美娇.娘,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轻松写意…… 缓缓睁开眼睛,秦飞顿时石化,方才身边还全是巡检们,如今怎么就自己一个人站在场中了? 秦飞扭过头去,看着站在前列的赖升,小声问道:“什么情况?” 赖升壮着胆子,提高了一点声调叫道:“飞哥,你方才代表我们巡检挑战北疆军的年轻高手。” 居然有这种事?秦飞急速看了一圈,只见楚阳那一席,一人被打得脸目红肿,还有一人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虽然秦飞不是很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以他的聪明才智,还是猜了个**不离十。正要找个借口先遁走,忽然听见高台上,传来一个清淡的声音! “君提督,从教习司里选个人,去和那巡检切磋一番。”易老头站了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选个先天下品的便可。” 易老头一句话出口,几乎全场数万道目光全都汇聚在场中的身影上,被挤在后边的御林军、密探、巡检一蹦老高,就为了看看这位能够被易老头亲自点评的人物。 易总督,不仅仅手握察事厅重权,更重要的,他是东都两位大宗师之一。如果易总督站出来说一声,要选一位先天下品的高手去和秦飞过招,那就是说,秦飞的修为绝对已经达到了先天之境。这可是一位只有十七八岁年纪的巡检啊…… 这就意味着,易总督亲口宣布一位更胜于庞真的天才少年正式进阶先天!那些看着秦飞的目光或羡慕或嫉妒或恨……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秦飞还有些迷茫,易老头索性束音成线,在秦飞耳边说道:“方才你应该是从九品进阶到先天,所以场中发生的事情,你不是很清楚,简单的说……” 易老头把秋狩的来历和奖励说了一番,补了一句:“一个武者,断定自己的修为,最好的方式就是和高手过招。尽管你已经突破到了先天境界,若没有真正和先天高手交锋过。依然算不得准。” 秦飞可没有他束音成线的本事,便点了点头。 君山水回身看了看自己的部下,淡淡的说道:“谁愿意去和他试试身手?” “卑职周礼渊愿去!”越众而出的是一位年轻先天高手,他的年纪也不算大,二十一二岁而已,在教习司里小有名气,是最近五年来最快进阶先天的年轻人。人都有这样的心理,本以为自己是天才人物,忽然见到一个另一人比自己天分还要高,心中难免会不服气,想要较量一番。 君山水沉吟道:“也好,出手要有分寸,这是御前,不要丢了察事厅的体面!” “卑职理会得!”周礼渊长身一躬,快步走了出来,径直走到秦飞面前,和颜悦色的说道:“你好,在下察事厅教习司周礼渊!” “南城巡检署秦飞。”秦飞见他斯文有礼,心中便有几分好感,沉声答道:“请周兄指点。” 两人对答的声音并不大,远处的人几乎都听不到,不过看两人举止也知道是在互相问候。灵儿眼巴巴的看着秦飞和周礼渊,轻声问道:“五叔,你看他们谁能赢?” 罗宁眯着眼睛看了看:“难说的很,巡检年少天才,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很多底牌没有露出来。而察事厅教习司的名气在外,任何人进入察事厅都要在教习司经过培养,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视。” “这不等于没说?”灵儿白了他一眼,嘟起小嘴又看向秦飞和周礼渊! “周兄,请!”秦飞自信的说道。 第031章 千里挑一 周礼渊不敢怠慢,双手抱拳,施礼后,从腰间取出一支长剑。剑身如流水般清澈,日光从剑刃划过,耀眼灿烂。 周礼渊说道:“在下善用长剑,倒不是存心以兵刃取胜。阁下若是有什么趁手武器,尽管使出来。” 秦飞从靴筒里抽出短剑,淡淡的说道:“我只有这一支兵刃,周兄只管进手!” 周礼渊微微一笑,长剑划出,他的剑法并不诡异,重在一个快字。一呼一吸之间,周礼渊已经接连刺出十八剑,每一剑的去向都是空处,并没有指向秦飞身体……他骤然收剑,再度收剑回刺,闪电般的一击! 君山水站在一旁暗暗点头,不亏是教习司的高足。周礼渊进入教习司之后,根据他的性格、习惯、武学特点,教习司特意为他量身定做了一套快剑。 这一路剑法的精髓是在快上,每一剑刺出,便会留下一道剑气,正因为周礼渊的剑快如闪电,他如今已经可以在一息间,连续刺出十八道剑气,那些剑气就像一柄柄利剑留在秦飞的身边。 十八道剑气就像十八支隐形的长剑,遍布秦飞周围,而最后一剑,去势凌厉,令人避无可避! 这是秦飞第一次和先天高手过招,一招之下,就倍感不同。当初的齐黑剑跟眼前这位年轻剑手一比,简直就是拿着烧火棍的小孩。 周礼渊的剑气犹如实质,秦飞要是左右闪避,撞到他的剑气,无异于自杀。可要是退的话,也不是好选择,对方一招得手,剑势如行云流水般展开,只会在自己身边布下更加密集凌厉的剑气,势必让自己无处躲藏。 既然无法退却,那便迎难直上。秦飞清啸一声,双目凝视来去如风的周礼渊,短剑慢慢刺出。 旁人倒没什么感觉,可周礼渊顿觉头脑一昏,本来快捷如电的剑势不由得滞了滞。秦飞争的就是这一瞬间,周礼渊的修为仍然有所不足,犹如实质的剑气只能坚持片刻,这必胜的一剑既然已经缓了,秦飞便可从容躲开长剑攻击,随即短剑直刺,欺身揉上,雪练般的剑光展开,反倒将周礼渊的身影包裹在其中。 庞真微微‘咦’了一声,迅速和易老头交换个眼神。这两位都是大宗师,自然看得出其中端倪,秦飞出剑之前,竟然先行迟缓了周礼渊的五觉,硬生生将他剑势拦下。这还是秦飞刚刚晋入先天境界,对精神力控制并不随心所欲,否则,五觉已被延迟,周礼渊根本就没有取胜的机会。 易总督长叹一声,抚掌道:“没想到,秦飞竟然给人这么多惊喜。念修已经少的不能再少了。他居然是一位念修!” 庞真补充道:“不仅如此,看他剑势展开,如雾似雨,显然修为大进。武道之路,在他脚下一片坦途!” 要是秦飞能亲耳听见两位大宗师的点评,想必也会心花怒放。一千个武者进阶先天,也未必能产生一位念修。 念修以精神力为武器,以无形意念攻击对手。可以这么说,对于一位先天下品念修来说,在他方圆十丈之内,只要修为低于他的人,他想要迟缓谁的五觉,便是一个念头的事儿。若是修为精深之后,在其精神力笼罩范围之内,一个念头便可杀人! 这等恐怖的修行者,对精神力的要求极高。而精神力只能来自于天赋,后天的苦修,对于精神力的增加,只是九牛一毛…… 正因为念修的罕见,所以各大势力都不遗余力的招揽珍稀的念修。但是千里挑一的概率,令整个大楚的念修也不过寥寥百人而已。而且,他们大多已经被朝野各股势力瓜分!察事厅中就有十余位念修…… 军队中,念修的作用更大,如果两军对垒,有一位宗师上品级别的念修,足可以让数百敌人在一杯茶时间内,浑浑噩噩,什么都做不了。两军征战,有这样的助力,几乎是不可能失败的。当年大楚伐魏,数十位念修组成的队伍,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秦飞是难得一见的念修也就罢了,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武道依然在精进之中。如此天赋,怎能不让人瞠目结舌? 周礼渊奋力支撑,他以快剑成名,可在秦飞面前,他根本就快不起来,明明已经出尽了全力,可剑势越来越慢,脑子里也渐渐开始迷糊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方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有时候,看到对手的短剑刺来,心中竟然会有不再招架了,让秦飞一剑把自己刺死算了这样的念头。 周礼渊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长剑回撤,勉力封堵秦飞一剑,急忙跃后几步,反手抱剑,朗声道:“阁下技高一筹,周礼渊自认不是对手。” 秦飞本就对他很有好感,如今看他拿得起放得下,打不过就果断认输,也不失为一条好汉,便收剑答道:“承让了!” 周礼渊还剑入鞘,走进秦飞身侧,低声笑道:“我知道你就是南城巡检署秦飞,若是有机会,周某很希望能和秦兄弟在察事厅并肩作战。” 秦飞微微一笑,轻声答道:“能和周兄过招,也是幸事。” 周礼渊长身一揖,施施然的走回君山水身侧,禀告道:“提督大人,卑职已尽了全力,仍然不是秦飞对手。卑职深感惭愧,请提督责罚。” 君山水对这个高足本就十分喜爱,听他这么说,便安慰道:“胜负乃是常事。既然你知道自己的不足,日后勤加苦练,以勤补拙。未必就不能战胜他!你没有丢教习司的脸,反而做的很好。” 秦飞收剑而立,目光环视人头涌动的方阵。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跟秦飞挑战,那些自重身份的高手,大多爱惜羽毛,贸贸然出来挑战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要是赢了,人家会说你赢得理所当然。可要是一不小心输了,那可就没脸见人了…… 再说,熊悍这样的九品巅峰高手,一招之内被秦飞打得不知死活。而周礼渊的快剑,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自忖就算是自己在场中,也未必能挡得住周礼渊连环快剑的进攻。可秦飞依然轻描淡写的将其击败。这个年纪,这份实力和天赋……今年的天丝蝉衣,看样子就是这位少年的了! 大太监见无人继续挑战,便扬起尖嗓子叫道:“台下巡检报上姓名!” 秦飞抱拳叫道:“南城巡检署,秦飞!” 灵儿脸色顿时一变,其实,早在方才她就应该猜到,不到二十岁的巡检,就有这般能耐的,满东都也就那么一个人而已。可她关心则乱,直到秦飞报上自己姓名,这才反应过来。她轻转粉颈,看着罗五。 罗五爷怅然叹了口气,小女儿家的心思,他又怎能不明白?自己虽然早就知道了秦飞的身份,可一直没有告诉小姐,就是怕她胡思乱想。 再说了,罗五爷还有个念想,万一小姐只是年少心性,仅仅是对这位巡检有些好奇的话,自己又何必多事?但是看现在小姐的脸色,只怕是,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心底里已经深深烙上了这位巡检的影子! “南城巡检署会不会有两个秦飞?”灵儿咬着嘴唇问道,因为用力,雪白的贝齿,在樱红的嘴唇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老七抢着答道:“或许是有的,等老七帮小姐查问一番。” 灵儿蹙着眉头,幽幽的说道:“虽然知道你们都在骗我,可我听见这样的话,心里还是舒服多了……” 大太监叫道:“秦飞上高台觐见!” 秦飞整了整略显凌乱的巡检服,阔步朝高台走去。无数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而跟随,谁都知道,经此一役,大楚又一颗璀璨的天才之星即将缓缓升起。 二十多年前,庞真连败九大高手成就美名,二十多年后,秦飞不费吹灰之力,轻描淡写就解决掉北疆和察事厅的两大高手,直令无人敢搦其锋,更有察事厅易总督亲自点评,他的光芒,已不逊于二十年前的庞真了! 高台之上,到处坐着身着朱红、紫红官服的高官。那些人具体是谁,秦飞大多都不认识。那些平素难得一见的高官,都在轻声私语,他们思路开阔,甚至已经想到了这位不世出的少年,将会对大楚的局面构成怎样的影响! 秦飞将他们的窃窃私语收入耳中,一脸平静的走上台中。 高台中央,放着一张精致的红木长几,上边放着十六个瓜果盘,八位美丽的宫装少女分侍左右。居中一人,高冠龙袍,一条活灵活现的九爪金龙绣在他的黄袍上,他面阔口方,浓眉大眼,眉宇间不怒自威。秦飞恭敬的施礼道:“巡检秦飞,参见陛下。” 坐在楚帝身侧的分别是皇后和太子。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秦飞身上,楚帝的声音并不甚高,却很宏亮:“秦飞,很好。朕主持秋狩已经二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般年轻的天纵之才。来人,把天丝蝉衣赐予秦飞!” 当即便有太监捧着一个香木宝盒送到秦飞面前,秦飞双手接过,谢道:“谢陛下赐衣!” 楚帝淡淡的说道:“今天你的表现很出乎朕的意料之外。这样吧,除了这件天丝蝉衣,你还有什么请求,不妨说出来。朕会满足你的要求!” 这句话无疑让许多人心中一热,看来今天楚帝的心情很不错,就算秦飞现在开口要求个大内侍卫统领,楚帝说不定也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前途,就把握在这年轻人的口中! 秦飞却是洒脱的笑了笑:“陛下,秦飞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楚帝看秦飞如此平静,也有些好奇,少年人哪里有不喜欢名利的? 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之前鸿胪寺找过微臣,说是要臣准备一套房子成婚来用。可臣家中无钱,月俸又不高。东都寸土寸金,实在买不起房。要是陛下不介意,臣想要一套房子!” 第032章 心在流血眼流泪 站在楚帝身后的宫女已经忍不住轻笑出声,哪里有人放着眼前的宝藏不要,只开口要一套房子的?要是陛下给她们机会,这些年轻的女孩子恨不得能要个金山银山过来。 楚帝那双睿智的眼中,掠过一丝不经意的赞赏,沉吟道:“嗯,东都的房价是高了点。让朕想想……那朕就赐你白银三千两,自己买去吧。” 秦飞的脸上浮现起一片笑容:“多谢陛下。” 楚帝沉声喝道:“比试已过,秋狩,正式开始!” 就因为楚帝这一句话,一年一度的鹿鸣山野兽逃亡行动便正式开始了。无数高官贵族、世家子弟,牵狗架鹰,带着随从,举着箭矢,四处捕猎。每个人都想要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多猎取一些猎物,在其他世家子弟的面前也要好看些。尤其是带着一肚子怨气的楚阳等人,简直是把鹿鸣山的野兽当成杀父仇人一般,一天功夫不知杀了多少生灵! 夜幕渐渐降临在鹿鸣山,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开始分享打来的猎物,到处是暖洋洋的火堆和香喷喷的烤肉。 秦飞挎着腰刀站在外围警戒,在他身后,一群世家子弟正在烤肉喝酒,欢歌笑语不断传入耳中。刚刚晋入先天境界的秦飞,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一点儿也不觉得饿。那些烤的滴油的肉,根本无法诱惑于他! “秦飞!” 秦飞转身望去,一个年轻人迈步朝自己走来,他身穿八爪金龙黄袍,头戴冲天冠,龙行虎步,意气风发。身侧还跟随着一名太监!秦飞急忙躬身道:“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太子缓步走到秦飞身边,微笑道:“秦巡检,你可知我前来找你何事?” 秦飞心道,你要不是来收买老子的,我就跟你姓。脸上却一本正经,看不出任何端倪,轻声道:“卑职不知。” 太子负手而立,傲然道:“当年父皇还是太子之时,与真叔、唐大人等人交好。正是他们,帮助父皇奠定了大楚三百年来未有之盛况。真叔修为惊人,他在父皇身边,就算是千军万马之中,也没人能伤得了父皇一分一毫。唐大人文武双全,精通兵法,屡屡以少胜多,将庞大的魏军打得土崩瓦解。” “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不可能超越父皇的丰功伟绩。不过,俗话说,创业难,守成更难。身为太子,总要为将来筹谋。”太子看着秦飞,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问道:“秦巡检,你愿意做本太子的庞真吗?” 秦飞欠身施礼道:“多谢太子殿下厚爱,不过,秦飞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 “为什么?”太子英俊的脸上蒙上一层阴霾。 秦飞淡淡的说道:“之前,秦飞已经答应了察事厅,等秋狩结束,便要去察事厅报道了。虽然秦飞对朝廷规矩知道的不多。但是,察事厅的人绝不可能加入大内侍卫,也不能跟随察事厅以外的任何人做事,只能为陛下效命。所以……” 太子压根就没想到秦飞会拒绝自己,预先准备好的说辞,完全没有机会说出口,脸色变幻不定,半晌,才喃喃说道:“秦飞,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跟我,将来荣华富贵,光明前途,都是你的。区区察事厅,又怎能容纳你这个天才。你看真叔,他可从未想要要加入察事厅啊!” 秦飞依然不卑不亢的答道:“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察事厅,就无法毁诺,男子汉做人做事,最重要的就是个信字。如果秦飞是个不重信义的人,想必太子殿下也不敢用我!” 太子看秦飞如此坚决,无可奈何之下,摇头苦笑,丢了一句:“如果你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的大门,始终是为你敞开着!” “多谢殿下!”秦飞道谢一声,转身朝别处巡逻去了。太子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悠悠的叹了口气。 在他身边,一位年纪轻轻的太监,皱着眉头道:“殿下,此人好大的架子。就连殿下的面子都不卖,太子宽宏大量不跟他计较,可小安子都看不下去了……” “小安子,你不懂的!”太子微笑道:“今日父皇要让他选择赏赐。他只要了一套房子!我大楚富甲天下,就算他要做高官得巨财,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偏偏,他就没有。此人并非不喜欢名利,他是在给自己留路。一套房子,就换来父皇对他不错的印象,这买卖是多划算啊!如果,他开口就要做高官,反而会让父皇看不起他!” “那他对太子殿下……”小安子诧异的问道。 太子喃喃道:“如今他只是个最低级的巡检而已,等他加入了察事厅,身价自然水涨船高。到那时候,就算是本宫邀请他,若不许诺大内侍卫副总管以上的职位,想必他也看不上了。他现在拒绝我,我想,是为了以后能获得更大利益吧!” 小安子看着秦飞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秦飞漫无目的沿着宿营地巡查,忽然间,一个俏丽的身影跳了出来,笑眯眯的看着他道:“秦飞,刚才你和太子说的话,本姑娘可都听见了。你答应加入察事厅,这事儿没得反悔!” “易巡督,你就不要拿我开心了。”秦飞一看是易小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易小婉吃吃笑道:“这个嘛,本姑娘可就不管了。稍候就把你这句话告诉爷爷去。要是你反悔……爷爷有的是办法泡制你。” 易小婉眼珠一转,岔开话题:“今天比试场,你可真叫人大开眼界。爷爷说,你这样不世出的天才,如果以后不出什么大的意外,将来的成就无可限量。甚至要远远超过他!” “总督大人可真看得起我!”秦飞咧嘴一笑:“看来,我去了察事厅,他至少也要给我一个提督做做了。” “想得美。”易小婉皱了皱小巧的鼻子,轻笑道:“你武学修为,我就不太清楚了。可你今天是狠狠伤了一位少女的心啊……” 秦飞诧异的反问道:“谁?” “还能有谁?还记得在城南甲三街跟你一起熬粥的女孩吗?你真以为她只是个婢女?哈哈哈,笑死我了!”易小婉卖了个关子,笑盈盈的看着秦飞,一副你想要知道,就赶紧问问老娘的架势。 秦飞偏偏不卖她的帐,低头朝前走去,黑色布靴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远处的欢歌笑语和树丛中夜枭的鸣叫交织在一起,令人分外享受夜晚的美丽。 易小婉跺了跺脚,追上两步,一把扯住秦飞的袖子:“跟我来。” 以秦飞现在的修为,想要挣脱易小婉简直是轻而易举,可他想了想,还是跟着易小婉一路朝前跑去。 两人绕过十余顶帐篷,易小婉忽然伸出纤细的手指,压在红艳艳的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随即提起身法,两人如狸猫般窜入一片帐篷之中,蹲在僻静的角落里。易小婉轻轻掀起帐篷气帘的一角,示意秦飞朝里望去。 灵儿盘膝坐在帐篷里,一手一个,捏着两个小小的泥人,喃喃自语道:“小灵儿,你是最可怜的了。巡检哥哥就是黛儿姐姐未来的郎君,以后他们才是一对。就没有人再陪你了!只有这个小泥人陪着你。” 她左手抬起,看着手中那个黑漆漆的小泥人,伤感的说道:“你送给灵儿一个泥人,那灵儿也做了一个给你。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送给你。再有半年,你就要和黛儿姐姐成亲了。她那么美貌,那时候,你一定不会记得,曾经在甲三街,和一个手忙脚乱的女孩一起熬粥,一起布施的日子。” 灵儿惆怅的苦笑一声,把两个泥人端端正正的放在面前的地毯上:“可是,灵儿却会记得。” 易小婉轻轻提起手指,在秦飞手背上写道:“我见犹怜!” 秦飞皱起眉头,反手在她柔软的手背上写道:“瞎扯!” 易小婉眼波流转,忽然掀开气帘,用力将秦飞朝帐篷上一推,随即一阵风似地跑开。 秦飞猝不及防,撞在帐篷上,顿时呼喝连声,一道青烟鬼魅般的飘到帐篷之侧,厉声喝道:“什么人?” 秦飞尴尬的站了起来,喃喃道:“这么巧?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五爷。我好像迷路了,啊,你忙,我回去了!” 罗五爷冷冷的看着秦飞,沉声道:“满口胡言。” 灵儿听见秦飞的声音,心头一动,急忙掀开门帘跑了出来,一眼看到秦飞尴尬的站在帐篷外,顿时喜形于色,冲着罗五叫道:“五叔,你这是干什么呢?秦……他或许是走错了……” 看到灵儿也跑了出来,罗五爷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低声吟唱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恼……三碗血、一桶泪,无数碗血,化作无数桶泪……哥哥啊,妹妹我,心在流血,眼流泪……” 灵儿脸上一红,双手不安的抓着衣角,低头轻语道:“既然已经来了,不如进来坐坐吧……” 秦飞迟疑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帐篷,赫然便见到那两个放在地上的小泥人,灵儿快步跑了过去,将泥人捡起,小嘴嘟起,吹了吹上边的灰尘,将那黑漆漆的小泥人递到秦飞面前,低声道:“上次我也做了一个,准备送给你,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秦飞接过泥人,微笑道:“谢谢。”顿了顿,他又赞道:“做的很像我啊!”随即,将小泥人放入口袋收好。 灵儿见他对自己做的泥人夸赞,又仔细收好,心中暗喜,轻声道:“帐篷里简陋,你先坐下吧。我这儿有一壶海滨产的好茶,待我热了给你品尝。” “不用客气了。”秦飞在地毯上盘膝坐下,看着她忙碌的跑来跑去,心中有些不忍,淡淡的说道:“我坐坐便走了。” 灵儿急忙道:“不着急,天色还早,我也从来没有这么早睡过。” 秦飞暗暗叹息一声,小女孩的心意,他如何能不知道?只不过自己身上还有谜团未解,养母之仇也没报,怎敢随意招惹这样的世家子弟? “既然小姐也来参加秋狩,却不知家中是哪一户豪门?”秦飞问道。 灵儿迟疑了一下,幽幽的说道:“我爷爷便是如今吏部尚书。” “管载德大人?”秦飞吃了一惊,管家的权势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历代皇后多出于管氏。而且,管家历代都有能人,文臣武将历代都没有断过。当今吏部尚书管载德身为国丈,主管正二品以下官员升迁,称得上是位高权重。他的儿子管镇宇,就坐镇江南大营,主持对东吴防务,手握六万水师。 “我知道你叫秦飞,我的名字,叫做,管灵思!”灵儿柔声道。 第033章 一千只鸭子 陡然知晓了眼前女子的真实身份,秦飞沉声道:“管载德大人在吏部已经很多年了,听人说,管尚书甚至能够对七品以内的官员全部了如指掌。每个人的品性、背景、政绩,都能一清二楚。要不是这样的本事,也无法在吏部这么久。” 灵儿见他对管家知道的颇多,喜道:“爷爷当然是有本事的。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她俏脸一红,轻声道:“看来你也没有全然忘了我。” 秦飞知她误会,但也不愿说是易小婉带自己来的,免得这个小女孩失望。支吾了几句便要离去,忽然听见帐外有人说道:“小姐,唐家小姐过来了!” 两人的脸色都是一变。秦飞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未婚妻,而灵儿年纪虽然不大,心思却更多。若是被唐黛儿看到自己和她的未婚夫在一起,那岂不是大乱子?灵儿急忙拿起一卷羊毛毯子,往秦飞身上一盖,低声道:“躲在角落里,不要动。” 秦飞刚刚躲好,唐黛儿就已经走了进来,她晚上换了一身常服,短衫短裙,淡淡的紫色看起来十分清雅。黛儿和灵儿对面而坐,到底是做贼心虚,管灵思轻声问道:“今日,秦飞在比试场上,你也都看到了吧?” 黛儿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如秋雨滴水一般清澈:“看到了。楚阳实在是太过分了,三番两次想要置人于死地。” 灵儿吃吃笑道:“我让五叔出去打他的部下,还怕姐姐生气呢。” 黛儿嗔道:“乱嚼舌头的小丫头,姐姐来找你谈心事来了……” 原来今日.比试之后,秦飞一鸣惊人,令无数高官贵人刮目相看。以前对秦飞不甚了解的官员们纷纷重视起来。而听楚帝身边的人走漏风声说,自从秦飞击败楚阳之后,宫里的意思就有些后悔。本是随意给唐黛儿选个夫君,却没想到选了个不世出的天才。这不是给本来已经势力极大的唐家添砖加瓦吗?试想一下,日后的唐家若是有一个比庞真还要厉害的大宗师坐镇,谁还敢跟唐隐过不去? 于是,楚帝便授意察事厅要不惜代价将秦飞招揽过去,这样一来,就算秦飞成为了唐家的女婿。他的另一重身份是察事厅的人,也便于控制。今天的秦飞,表现的更加出色。楚帝赏赐了三千两白银和一件天丝蝉衣,所有官员都明白,楚帝对这个年轻的巡检十分看好,将来的前途一片光明。但是官员们也犯了难,到底是应该以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这个巡检呢?是以唐隐女婿的身份?还是察事厅未来密探的身份? 唐家的反应随之激烈起来,唐轩以嫡长子的身份,继续支持妹妹。声称妹妹的幸福一定要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黛儿不同意,无论如何也不让秦飞娶了妹妹。而唐隐和柳轻扬商议之后,便找来黛儿,很直接的告诉她,在秋狩期间,让她做出决定。如果要嫁,那一切如旧!如果她不愿嫁,唐家就要想好对策,一来推掉这门婚事,二来,唐家也不想和一位未来前途无量的大宗师早早结怨。 唐隐的另外两个儿子却很希望妹妹能够和秦飞成婚,家中有这样的天才人物坐镇,对于唐家第二代的好处是非常明显的。唐隐有柳轻扬拱卫,而唐家第二代就没有这样的人物了。齐黑剑本来被寄予厚望,却死在菜市街外大宗师的剑意之下,令人惋惜! 灵儿试探着问道:“那姐姐是想嫁,还是不想嫁?” 黛儿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如果是为了家族考虑,唐家目前的形势并不算好。姐姐下嫁秦飞,能够为唐家得一大臂助的话。嫁也是值得的。可是,姐姐始终不甘心!要嫁,当然是嫁一个两情相悦的人,而不是被人指定,只能嫁给谁……” 灵儿心中暗道,这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呢。要是当初自己去抛绣球,现在不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黛儿看她默不作声,接着说道:“对了,这次秋狩来了很多巡检,那个跟你一起熬粥的巡检来了吗?” 灵儿本就在走神,贸然听见黛儿的话,下意识的说道:“来了……” “唔?那是谁?明儿个指给姐姐看看。”唐黛儿轻笑道。 灵儿顿时醒悟过来,这怎么能指?正要推搪,忽然间,帐篷角落里,羊毛毯子一掀,秦飞站起身来,斯文有礼的看着错愕的唐黛儿,轻声道:“唐小姐,管小姐在甲三街一起熬粥的那个巡检,就是区区不才在下我。在下姓秦,单名一个飞字。一个多月前,在菜市街接了唐小姐的绣球,理论上,算是唐家的未来女婿。” 灵儿看秦飞站了起来,急道:“你怎地出来了?” 唐黛儿压根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秦飞,饶是她聪明过人,此刻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尤其是秦飞居然大咧咧的以唐家未来女婿自称,令她顿时霞飞双颊,就像火烧一般,支吾了半天才说道:“你……你……” 秦飞傲然道:“唐小姐其实不必为难。实不相瞒,在下虽然官职卑微,收入微薄。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过人的长处。可对于和唐家结亲,在下也很有顾虑!唐小姐想要嫁一个两情相悦的男子,这本就无可厚非。世间太多人,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不是嫁给了金钱,就是嫁给了权势。能够成就一番佳话,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 “唐小姐只管去退婚好了,我秦飞绝不会撒泼耍赖,非要咬死了这份婚约。就算秦飞再不堪,至少这份自尊是有的。”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老实说,如果让我面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朝夕相对,就算如唐小姐这般貌美如花,过的也没什么意思。” “两位小姐慢慢聊,我这就告辞了!”秦飞双手抱拳一礼,阔步走出帐篷。 唐黛儿和管灵思面面相觑,半晌,灵儿才嚅嗫道:“我认识他的时候,真不知道他就是秦飞,姐姐……” 唐黛儿嘴角挂起一丝浅笑,如弯月般动人,柔声说道:“妹子不用担心。秦飞……和我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秦飞一溜烟离开帐篷,快步朝自己的驻地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御林军又或者巡检,都对今天出尽了风头的秦飞点头示意。 “一个女人就是五百只鸭子,两个女人啊,一千只鸭子在帐篷里,小爷怎么能待得下去?”秦飞喃喃道。这个时候,贸然参合进两个女人的情事里,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虽然两个都是绝美的女子,暂时也不能坏了自己的计划。 贵族的宿地和巡检们的宿地泾渭分明,绕过一片树林便是巡检的帐篷所在。秦飞大步走进树林,他如今修为精深,目光在黑暗的树林里也能清晰见物。躲开脚下的坑洼和枯枝,秦飞加快了脚步想要穿过树林。 骤然间,劲风响起,一柄宽大的斩马长刀迎头劈下,刀锋还未近身,强大充沛的刀风已经令人窒息。刀锋如电,从天而降,看那架势,一刀便要将秦飞劈成两半才能泄愤。秦飞突然遇袭,虽惊不乱,脚下轻移两步,没想到那长刀竟然灵动如剑,半空中仿佛硬生生的挪了一尺,去势不减,依然是对着秦飞的脑门劈下。 秦飞身影急退,长刀如跗骨之蛆,步步紧逼。雪亮的刀锋始终就悬在他的头顶两尺处,不断积蓄越来越沉重的力量,而那气势,仿佛意味着,这一刀每过一分,力量就会更大,秦飞的躲闪,并不能避开长刀的进击,反而会引诱斩马长刀最终劈出无可匹敌的一击。 对手的实力远胜于己,秦飞已经感觉到了危险,更让他觉得诡异的是,他居然无法准确感应到对方的位置。念力的进攻,必须要把握住对方的方位,才能一击必中。而,如今眼前只有那一柄不断迫近,气势如虹的斩马长刀,无从反击…… 秦飞的手掌已经摸到了靴筒里的短剑,他知道这是个两难的选择,如果要动用剑意,在这高手云集,有两位大宗师坐镇的鹿鸣山,暴露出剑意来自短剑,几乎是无可避免的。可要是不动用,面对一个实力远胜自己至少两阶的对手,保命谈何容易? 其实秦飞还是低估了对手,他如今的实力刚刚突破先天,属于先天下品。但是由于他念武双修的缘故,实力几乎可以和先天中品的高手抗衡。而他如今面对的对手,已经是先天境界的巅峰人物,又怎是区区两阶能够弥补的? 斩马长刀灌注无匹真气,暗夜中竟然发出低声的嘶鸣,犹若活物。如果说,白天和周礼渊的快剑激战只是防备他剑的灵动迅捷,那么,这次的对手,是以最强大的实力做出全力一击,以力取胜,斩马长刀锁定秦飞,若是不能得手,便会不断积蓄力量,最终完成恐怖一击! 长刀,距离秦飞的面门已经不过区区一尺而已……---- 最近天气真不是一般的冷,窝在被窝里码字居然还把手冻得像冰锥。唉,求个红票收藏啊……不容易啊不容易 第034章 请保管好你的头 既然退无可退,那边绝不再退。秦飞从来都是这样桀骜的性子,手掌一翻,短剑出手。剑刃闪电般在长刀上一点,仿佛是在诱惑长刀进击。随即急退两步,斩马长刀紧追不舍,愤怒劈下,隐有风雷之势。 秦飞双目凌厉之色一闪而过,竟然动也不动,短剑平握在手中。长刀呼啸而下,去势威猛。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秦飞终于把握住了对手的方位。他以身为饵,让暗中偷袭的对手以为有机可趁,倾尽全力一刀劈下之时,并未掩饰自己所在。秦飞,赌的就是这一把! 秦飞目光流转,望着树林黝黑无比的深处,浓眉一挑。那风雷般落下的长刀,离他肩窝不过数寸之遥,却陡然间失去了力气似的,软绵绵的跌落在地。秦飞伸脚一挑,将斩马刀反握在手中,凝神看着树林之中! 一阵凄厉的呻吟,从树丛中传来,随后一人跌跌撞撞的走出来,七窍流血,极为可怖。他伸手一抹眼角的鲜血,右手遥指秦飞,沙哑着嗓子说道:“念武双修……” “你倾尽全力想要杀我,行踪就在那一瞬间泄露出来,又何必怪我?”秦飞冷冷的说道。刀无论有多快,也不可能快得过人的意念。只要找到了他的踪迹,猝不及防之下,秦飞的念力已经足够给予他重创。而失去了主人引导的斩马刀,自然就落在了秦飞的手中。 秦飞走上前两步,看着那张满是鲜血的脸,淡淡的说道:“我认得你,你是楚阳身边的人!” 这位斩马刀的主人便是姬兴,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秦飞敢如此拼命。冒着被自己一刀两断的危险,以身作饵,试探出他的位置所在。突然间被秦飞念力袭击,就算是强如姬兴,也不得不吃了大亏。 姬兴冷笑道:“是又如何?我身为北疆副将,你敢将我怎样?” 秦飞默不作声,提着姬兴的斩马刀,一步步迫近过去,姬兴这才觉得有些不妙,急促的说道:“你想干什么?你只是个巡检,杀死北疆副将,是天大的罪名,你怎么都扛不起!” 秦飞没有理会他,已经快要走到姬兴的身边。姬兴咽了口口水,他被秦飞全力一击,如今浑身无力,脑中混沌一片,连按死一只蚂蚁的力气都没有。要是秦飞真的想杀他,只能坐以待毙。惊恐之下,姬兴尖叫道:“秦飞,你我无冤无仇,你应该知道,我是奉命来杀你。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跟我计较……” 秦飞站在他的面前,斩马刀点着他的咽喉,姬兴魂不附体,战战兢兢的看着如天神般的秦飞。他在北疆也曾在千军万马中冲杀过,大场面已经见过了,却没想到栽在一个小巡检的手中,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巡检真的敢要杀他。姬兴一点也不想死,他在北疆还有大好前途,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先天巅峰高手,人生正是一片光明,家中还有娇妻幼子,钱庄里还有上万两银子没花呢……他不能死。人生最杯具的就是,人死了,钱还没花完…… 死到临头的时候,无数个念头在姬兴的脑海中盘桓,妻子是不是改嫁?儿子以后是不是会随了别人的姓……那些被自己收藏的好好的银票,是不是就便宜了钱庄?在北疆还有个娇滴滴的姑娘,不久前刚刚**于己,还准备纳为妾室呢? 姬兴的思想便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眼前寒光一闪,脖颈顿时一冷,他的视线似乎在三百六十度打着圈的翻滚,却看到下方的树丛中,一具无头尸体跪在地上,那尸体的衣服好熟?仿佛便是今天自己穿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秦飞一刀劈下,将斩马刀丢在一边,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道:“秦飞,我一直以来,还是低估了你。” 秦飞转身望去,却见到察事厅教习司的君山水站在身后。秦飞也不害怕,淡淡的说道:“提督大人!” 君山水笑道:“你从管灵思的营帐出来,我便一直跟在你身后。姬兴出手杀你,我本要相助于你。但是看你应对从容,危急中又敢于放手一搏,居然战胜了实力远超于己的高手。实在令我惊讶!” 秦飞心中一松,君山水这么说就是摆明了要维护自己。不过,他也有几分感激之情,想必方才如果真的到了万劫不复之地,君山水应该会出手相救。当即答道:“小子也是尽力而为,既然别人要取我的性命,明知道不是对手的情况下,不走险棋,又怎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君山水沉吟道:“不过,姬兴是北疆军的副将,这次楚阳带他来东都,就是要为他日后的提拔铺平道路。你杀了他的心腹爱将,不怕燕王一家吗?” 秦飞懒洋洋的说道:“想要杀我,就要有被我杀死的觉悟。再说,就算我主动去求楚阳,他只怕还是想杀我而后快。既然如此,能杀他一个得力助手,便杀一个吧。免得将来自己要应付的对手太多。” 秦飞这样的态度,让君山水十分满意。这位教习司的提督,在察事厅已经待了十余年,什么样的年轻人都见过。他最欣赏的便是秦飞这种脾性,就像一块石头,硬邦邦的,宁折不屈。任何人想要砸烂这块石头,都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那,姬兴的死,你准备怎么解释?”君山水问道。 “哦,我深夜巡逻,听见树丛中有人打斗,抢进来一看,只见一道黑影反手夺了姬兴的斩马刀,将他头颅劈下,随即逃的无影无踪……”秦飞狡黠的笑了笑:“姬兴已是先天巅峰高手,能够杀死他的人,我就算拼劲全力也不可能追的上。总不能有人以为,我这个刚刚突破先天的人,能杀死一位先天巅峰高手吧?” “够狡猾,也够狠!”君山水哈哈大笑起来,抚掌道:“小婉说,你在太子殿下面前声称要加入察事厅。很好,任何进入察事厅的人,都要先在教习司经过我的训练。你要做好准备!教习司堪称魔鬼般的训练,不是每个人都能熬得下去的。” “我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到最好!”秦飞傲然答道:“请君提督拭目以待!” 君山水微笑点头,转身离去,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入秦飞耳中:“杀个姬兴算什么屁事!记住,察事厅立足大楚数百年,就是一个原则。那,就是护短。只要你是察事厅的人,只要你不背叛察事厅和大楚。无论你犯了什么事,整个察事厅一起为你扛着!上到总督,下到普通密探,均是如此!” 秦飞暗道:“多谢!” 他手脚麻利,三下二去五将姬兴的尸首收拾一番,便飘然远去。 在营帐之中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楚阳,一口气喝干了酒杯里的烈酒,骂道:“姬兴去了这么久,莫非还不能得手?” 坐在他对面的,便是唐家嫡长子唐轩。他比楚阳要老成许多,劝说道:“姬兴总要等机会才能下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有耐心。” 今日秦飞大出风头,唐家内部的舆论已经渐渐倒向支持这门亲事,唐轩自感无力,他和楚阳自幼交好,当然希望楚阳能够成为妹夫,而不是那个来历不明的穷酸巡检。晚上两人在一起喝酒,互诉心事,烦躁之际,借着酒兴,楚阳索性命姬兴去将秦飞杀死,可不择手段! 姬兴已经去了很长时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当然会让两位公子哥十分担心。 突然间,一个亲随模样的人跌跌撞撞的闯入营帐,几乎已经不顾礼仪,他在楚阳耳边低声细语几句,楚阳立刻脸色大变,拉着唐轩就朝外跑。 唐轩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楚阳拽着,带着十来亲随,一气跑到了营区之外的树林之中。那里已经有许多燕王府的人,他们打着火把,把黝黑的树林,映照的就像白天一样明亮。树林里,落叶飘零,血迹斑斑,随处可见那些老树被劲气催动的痕迹! 看到楚阳和唐轩到来,本来有些吵杂的树林,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先行到来的燕王府亲卫们,不敢多言,但是他们的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恐惧,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哪?”楚阳浑身酒气,却已经清醒了不少,伸手拽过一名亲卫喝问道。 那名亲卫胆战心惊的指了指树林深处,十余支火把一直延伸到那里。楚阳深深的吸了口气,和唐轩并肩朝树林中走去。 脚下踩的每一片树叶都可能是方才激战中落下的,而眼中闪过的每一道血迹,无不在诉说着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一具无头尸体静静的躺在树丛中,姬兴的头颅端端正正的放在一棵老树下,树皮被扒去了好大一片,上边,用鲜血写着一行大字:想要我的头,先护好你的头! 楚阳勃然大怒,抽出腰刀接连在树上猛劈猛砍,怒骂道:“混蛋,混蛋!贱民,居然敢威胁与我!我楚阳誓要杀你全家!” 唐轩站在他的身后,看着几乎已经疯癫的楚阳,皱着眉头苦笑一声,看来,那个他们一直看不起的巡检,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第035章 婚姻从不是一个人的事儿 夜色沉沉,结束了一天疯狂的狩猎,酒醉饭饱之后,许多人已经静静进入梦乡。居中的几座营帐依然灯火通明。 一队宫女风姿绰约的走出营帐,将帐门关好,走到距离营帐三十布左右的地方,忍着夜晚的寒冷,安静的侍立着,随时等待着营帐中人的召唤。 一位中年妇人手持银针,将灯芯从油灯中勾出来一点点,火苗顿时跳得老高。她悠悠的叹了口气,放下银针,转身坐下。 在她对面,太子低头侍立着,看到妇人已经忙完,急忙说道:“母后,深夜唤儿臣来,是不是儿子做错了什么?” 皇后看着儿子的目光充满怜爱,却语气严厉的说道:“要记住,你身为太子,一举一动都会有很多人看着。今天晚上你贸然去找秦飞,区区一个巡检而已。就算他是不世出的天才,那又怎么样?武力始终不是朝野决定性的力量。真正能够在朝中掌握势力的,靠的是兵权和庞大的关系网。本宫明白,你天生体弱,无法修行,所以格外需要高手的保护。但你的安危,并不是靠一个人的保护的。你父皇虽然有庞真,可也有数以百千计的大内侍卫保护。以庞真的本事,让他独自一人面对整班大内侍卫,他也只有自保的份。” 太子不经意的撇了撇嘴,庞真若是真的发起狠来,整班大内侍卫还真不够他杀的。不过,皇后对修行之道并不了解,有个**不离十,做儿子的也没必要揭穿母亲的老底。 知子莫若母,太子那一下不经意的小动作又怎能瞒得过皇后的眼睛。她平淡的说道:“太子,这次秋狩之后的大会上,你父皇和本宫决定宣布你的婚事。你的年纪不小了,太子妃也该要立下了。” 这件事是太子的伤疤,以皇室之尊,太子之位,居然无法让唐黛儿做太子妃…… 太子嘟囔道:“母后,儿臣知道错了。不过,婚事不可以草率。太子妃将来也是要如母后一般掌管后宫,母仪天下的。须得精挑细选才行。” 皇后轻笑道:“本宫心中已经有人选了,你父皇也认为可以。” “是谁?”太子诧异的问道。 “就是你的表妹……管灵思!”皇后悄然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如果管灵思成为太子妃。将来管氏一族在大楚三百年历史里就有了七位皇后,称管氏为皇族之下的第一大族绝对无可争议。 而且,历史上也不乏这样的局面,皇帝宾天之后,太子年幼,便由皇太后垂帘听政。曾经有两位管太后垂帘听政过,两位女子都是一时女中豪杰,在她们的统治下,大楚不断拓展疆域,提高民生。 太子一时愕然,不知如何应对,这个天真善良的表妹,当然是时常见到的。皇后就是管灵思的亲姨妈。说起容貌,灵儿比起自己朝思暮想的唐黛儿也就略逊一筹而已,倒也是个太子妃的佳选。 “太子是不是高兴的呆了?”皇后轻声笑道。 太子这才反应过来,低声说道:“母后三思,儿臣对表妹并没有非分之想。这么多年来,只是当灵儿是个小妹妹一般。儿臣……” 皇后笑容一殓,冷冷喝道:“胡说,选立太子妃是大事,岂容你如此胡闹?灵儿当然是合适人选,论容貌品德都是上上之选。比起唐隐的宝贝女儿,要强的多了。虽然以前你当她是妹妹,将来成了婚,朝夕相对,自然会有夫妻之情。” 看到儿子脸色惶恐,皇后又放松了语气,幽幽的说道:“太子,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你着想。你父皇儿子虽然多,但是出类拔萃的就少。你尽管不能修行,可贵为嫡长子,又饱读诗书,是一国之君的天然继承人。只不过,淑妃的儿子----端王楚卓、德妃的儿子----齐王楚离都是少年天才,他们已经是九品巅峰,早晚晋入先天之境。淑妃和德妃各自家族中人,早就想他们捧上太子之位。你父皇一直没有应允,但母后是你嫡亲母亲,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母后不会害你!” “你和灵儿成婚,我们管家就会更加不遗余力支持于你。如果说之前我父亲和大哥还略有所保留的话,为了灵儿能够继续母仪天下,他们也会倾尽全力。管家在大楚立足三百年,又怎么是德妃淑妃她们家能比拟的?” 太子诧异的抬头反问道:“母后也是管家的人,有母后不就够了,又何必一定娶了灵儿呢?” 皇后苦笑一声,心道,那十八年前的公案,又怎能告诉太子? 为了那件事,整个大楚朝野几乎天翻地覆。就连自己,也和家族出现了一丝裂痕! 虽然明面上,自己和父亲、大哥还是和和气气,相亲相爱。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那道裂痕就在那儿,不增不减!如今,让灵儿成为太子妃,是消弭这道裂痕的一举两得之计! 见到母后不愿说话,太子便知趣的岔开话题:“今年秋狩的比试,倒是精彩。听说,自从二十多年前,真叔力挫九大高手之后,便数今年最具戏剧性了。” 皇后嘴角轻扬,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悠然回想着往事,喃喃道:“当年的庞真,真是大长志气。十龙夺嫡,他凭一己之力,把其他九位皇子的座下高手打得再没有人敢出来迎战。那一战之后,你父皇的太子地位,牢不可破!今年的秦飞……局势不同,不过,他以十七八岁的年纪,一招震飞北疆熊悍,以慢打快,把察事厅教习司最具天赋的周礼渊慑服。军方和察事厅都无人再敢挑战,也的确是威风一时。” “听说真叔对上九大高手,堪称横扫……”太子赞道。 皇后却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那都是以讹传讹了。当年,燕王座下第一高手刘任重,就和庞真力拼了近一百合。如今的刘任重在北疆辅佐燕王,若是他今日在场内的话,楚阳就不会被你表妹挤兑成那个样子了。罗五、缪七,在刘任重面前,老实的就像个孩子。就算是管府第一人陈小九陈弘胤,对上刘任重的赢面也不会太高!” 回想起,楚阳被管灵思气得歪鼻子瞪眼的模样,太子忍不住好笑。 “这些小辈越来越胆大了。楚阳飞扬跋扈,灵儿平素乖巧可爱,今日居然也和楚阳对上了。”皇后无奈的叹道:“别以为母后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晚上,北疆军副将姬兴被杀,这件事的真相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太子倒是一点儿不也惊奇,皇后既然能知道自己去招揽秦飞的事儿,必然也就能知道姬兴被杀的真相。姬兴是北疆的人,死不死,对于太子来说,跟死了一条狗没有区别。 “母后,那你们打算如何处置秦飞?” 皇后哑然失笑:“姬兴被杀之后,你父皇便召见了易总督。问了他之后,你猜易老头怎么说?” 太子老老实实的答道:“儿臣不知道!” “易老头说,秦飞现在已经算是半个察事厅的人,就算惹了事,也是他易老头来处理。况且,别人拿着刀来砍察事厅人的脑袋,总不能让察事厅当缩头乌龟。”皇后轻笑道:“所以,这事儿最后必然是不了了之,姬兴死了也是白死。” 北疆死了人,太子和皇后都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可想而知,楚帝和燕王之间的矛盾已经有多深了。 “明天狩猎的时候,母后会把灵儿给叫来,你带着她好好玩玩。余下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皇后说回正题。 太子知道无可拒绝,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随即告了安,离开营帐。等候在营帐之外的宫女们,恭送太子离开。 太子默然无语的走在前边,小安子提着灯笼,跟在太子身边。 “小安子,你觉得清丽郡主,唔,就是管家小姐怎么样?”太子淡淡的说道。 其实,男人都是一样的心思,遇到感情上的困扰,就算贵为太子,也希望可以听听别人的意见,从而坚定自己的信心,哪怕,身边的这位,是个太监! 小安子嬉笑着应道:“小安子斗胆猜测,想必是皇后娘娘要把清丽郡主许配给太子殿下做正妃了吧?郡主国色天香,心地善良,自然是上上之选。小安子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你倒是个七窍玲珑的心肝,没读过多少书,却聪明的很呢,我只不过问了你一句,你居然猜了个**不离十。”太子冷笑道:“做人太聪明了没什么好处,做奴才要有奴才的本分。” 小安子顿时汗如雨下,他年纪尚小,虽然心思灵活,又怎能通晓人情世故?平素太子对他和颜悦色,人人都知道他是东宫里的大红人,宫里太监总管的位置,将来必然跑不出手掌心。无论是大小太监还是宫女,甚至是一些地位低下的妃嫔,都对他极为恭顺。时日长久,果真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奴才不敢!”小安子战战兢兢的说道:“奴才一时忘形,请殿下责罚!” 太子一挥衣袖:“记住,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自然可以随时收回!还不上前开路去!” 小安子吓得屁滚尿流,提着灯笼,碎步上前照亮道路。太子抑郁的心情为之一宽,如今还没有登基为帝,只能在东宫里体会到权力的妙用。这种感觉,果然很好!---- 你们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第036章 月下别 秦飞并不觉得奇怪,自从君山水和自己说了那番话之后,他就知道,杀死姬兴只不过是小事一件。自己和楚阳的冤仇是不可能化解的,古人云,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虽然唐黛儿并不是楚阳的妻子,但这并不妨碍楚阳自以为是的想法! 狩猎的日子,对于贵族子弟们来说自然是快乐无比。可是巡检们就惨了,陪着跑前跑后,人家骑着四条腿的马,巡检们却要用两条腿跟着跑。若不是秦飞这样修为精湛的人,早就累趴了。 赖升已经无数次发誓,宁可不要那份稳定的俸禄,也不要再伺候这些公子哥了,可每次许下宏愿之后,赖升都无可奈何的继续跑下去。 平安无事的过了两日,日落西山之后,秦飞饱餐一顿,提起腰刀在山脚下巡视。 明月高挂,从两座山峰之间洒下洁白的银光,将大树和营帐在地面上投射下姿态各异的影子。 秦飞无聊之际,索性跟着自己的影子走,一步步朝身影踏去,玩着追赶自己影子的游戏来打发空虚的时光。 “秦飞……”一个极小极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秦飞扭头望去,只见管灵思一溜小跑冲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罗五和缪七。 “参见郡主!”秦飞躬身施礼道。 管灵思跑到他面前停下了脚步,月光下似乎能看到她额头上渗出一片细密的汗水,她伸手擦了擦汗水,急促的说道:“秦飞,我得走了!” “出了什么事?”秦飞诧异的看着她身后的罗五和缪七,有这两位凶神在此,加上管氏一族庞大的势力,管灵思能有什么需要跑路的事儿? “我……我……”管灵思嚅嗫着就是说不出口。 倒是缪七忍不住在她身后咳嗽一声:“是这样的,小姐听说管家已经答应陛下,要将她许为太子妃,过两日秋狩结束的时候,就要正式宣布了。所以,小姐准备出去避避风头!” 秦飞哈哈笑道:“有太子妃都不做啊?那你想做什么?” 管灵思俏脸一寒,伸手掐住秦飞的胳膊,长长的指甲捏住一小块肉,嗔道:“你再说一次试试?” 通常这样的情况下,要是真的再说一次,那就是自己找倒霉了!秦飞当然没有那么笨,当即忍着笑。 罗五和缪七尴尬的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天,嘟囔道:“今天月亮不错!”“是啊!是啊!果然不错!” “五叔和七叔已经不管东都黑道的事儿许多年了。那灵儿只能来问你……你说,我逃出去了,要去哪儿,才能不被人找到?” 看着管灵思那张红扑扑的小脸,秦飞不觉心中一动,反问道:“真的不作太子妃?” “你真傻还是假傻啊?”管灵思气得又伸手拧住了秦飞的胳膊:“再敢消遣我,我……我就再不睬你了!” 刚刚低下头来的罗五和缪七只得再度抬头看着天:“好像没有云彩!”“真的没有云彩耶!” 秦飞想了想,低声说道:“管家的能力有多大,你心里有数。而且,你突然失踪,只怕宫里也要有人找你,东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是铁了心找一个人出来,还真不容易躲。” 罗五忍不住插口道:“小姐的意思是,菜市街龙蛇混杂,乱的连户籍都没法登记。既然要躲,就去你家躲着。反正你就算离开巡检署也要去察事厅,找人的事儿,巡检署和察事厅都会有份。有你做内应,小姐就不怕被人找到了!” 罗五说的这么坦白,反而让管灵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秦飞仔细的想了想:“也好,从鹿鸣山潜入东都,有五爷七爷两位高手相助,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到了菜市街,就去我家找成信。那小子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在南城也是响当当的字号。让他帮你安排躲藏,不一定要在我家的,在菜市街找个地方窝起来,黑白两道想要找你,都不是容易的事。” “那就一言为定了!”管灵思笑眯眯的回头对罗五缪七说道:“那五叔七叔把我送去菜市街找到成信之后,你们就赶紧回来吧。” 这下轮到两位宗师级的高手傻了眼,异口同声说道:“小姐,这可不行啊。菜市街那地方,要是没有我们在身边,怎么能放心?” 管灵思幽然叹息道:“我也知道两位叔叔紧张我,不过,要是我们三个都不见了。别人追查起来,目标实在太大。而且,我要离家出走,也不能把两位叔叔给牵扯进来。毕竟,你们是我爹爹请来的客卿……留在这里,还好帮我撒谎。秦飞不是说了嘛,他的兄弟成信,在南城颇有势力,我只是躲起来,没人敢欺负我。熬个十天半个月,躲过这次风头,想办法推了婚事,我再回家去。” 看着少女那几乎快要滴出眼眶的泪水,两位中年大叔不由得心动,这十余年来,他们一直保护照顾灵儿,虽然身份差距巨大,心底里却已经把这个善良乖巧的女孩儿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不然也不会支持她翘家这么疯狂的举动。 “小姐,我和秦巡检说几句话!”缪七拉着秦飞走到一边,估摸灵儿听不见两人说话,这才说道:“你有把握小姐在菜市街不会有事吧?” “不会。菜市街人很有趣,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秦飞笑道。 缪七耸了耸肩膀:“小子,当年我老七还在道上的时候,你只怕还在吃奶,菜市街是什么地方我能不知道?小姐要是没事那是最好,要是有什么事情,我能把你的脑袋给拧下来。” 看着秦飞满不在乎的笑了笑,缪七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女大不中留啊,小姐什么心思,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连太子妃都不做。这份情,就算老七到现在还没娶了七婶,也能感觉得出来。” 缪七的手掌重重的在秦飞肩膀拍了两下,淡淡的说道:“老爷不是个顽固的人,不过,你也要加倍努力,至少也要做个同知提督,不然的话,你一点机会都没有。还有,我家小姐绝不能做小的,至于唐家那边,你自己琢磨着办。最好把婚事给推了!” 秦飞洒脱的笑道:“小子尽力而为!” “别糊弄我。五哥当年绰号斩草不留根,你七叔也有个绰号,叫杀错不放过。”缪七悠然说道:“小姐是我们的*,你要善待他。” “七叔,可以走了吧!”管灵思嗔道:“我们现在是离家出走耶,你不要没完没了的说好吧。有什么话,回来找他再说吧!” 秦飞把自己家的地址说了一通,缪七若有深意的看了看他,和罗五一道,带着管灵思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只留在秦飞一个人独立月下,似笑非笑,不知是该欣喜自己能得到这位少女的垂青,还是为了那纠缠不清的情事苦恼…… 管灵思的失踪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已经惊动了整个鹿鸣山。御林军封山搜索,每一寸土地都不肯放过。让大家松了口气的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强敌入侵的迹象,很有可能,是这个有些任性的姑娘,自己逃出了鹿鸣山。 管灵思和太子的婚事还没有公开,很多人都不了解为什么这个女孩子要离开鹿鸣山,难道是在山里待烦了?那也可以提前打个招呼再走啊?这些疑惑,对于别人是疑惑,可对于管夫人来说,就绝对不是疑惑。 她面若寒霜,站在罗五缪七面前,偌大的营帐里就只有这三人。做贼心虚的罗五缪七,偷偷互看了一眼,暗地做了个打死也不认帐的手势,这才稍稍安心。 管夫人冷冷的斥道:“两位都是我们管府的客卿,在东都享有大名,提起两位来,就算我夫君也是极为佩服的。这才安心将灵儿的安危交给两位照看。十余年来,两位客卿也从未让我们夫妻失望过。” 缪七急忙答道:“夫人夸奖了!” 管夫人冷哼一声:“我还没有说完。以二位的身手,只怕一只老鼠从帐篷里跑出来也能听得见吧?灵儿不会武功,这么大的人,怎么就从你们二位的眼皮底下走了?”她纤长的手指点了点额头,轻声道:“给我一个合理而完美的解释,不要侮辱管家的智慧!” 罗五知道这次绝对隐瞒不过去,既然管夫人已经说的这么明白,就没有必要再硬撑下去,一五一十的说道:“夫人,小姐是我们兄弟送走的。” 管夫人虽然早已猜到真相,可亲耳听见罗五说出口,还是忍不住勃然大怒,厉声斥道:“你们实在太过分了。灵儿何等身份?她要走,你们应该拦着她,拦不住也应该来禀告与我。怎敢自作主张送她走?” 缪七抢着说道:“夫人,这事儿要怪就怪我,跟五哥没关系。” 管夫人冷笑道:“你们两个还有那个不听话的丫头,都脱不了干系。坦坦白白告诉我,灵儿到底在哪里?等找回她,再跟你们算账!” 第037章 秋天里的一把火 管夫人的步步紧逼令两位老江湖都乱了阵脚。毕竟,人家女儿离家出走,和他们俩是脱不开关系的。做贼心虚之下,面对管夫人的质问,罗五和缪七的防线一松再松,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罗五尴尬的咳嗽一声,轻声道:“小姐之所以出走,是因为听说陛下和皇后娘娘有意选她为太子妃。小姐从来只是把太子殿下当成表哥……她……” 管夫人阴沉的脸色略有所缓和,语气也随之稍稍平缓:“这件事,宫里的确有这样的意向。不过,我夫君还在江南大营镇守,他都不在家,又怎么可能马上就答应宫中?这丫头,就是从小被惯的太任性了。她如今在哪里,先找她回了家再说!” 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罗五和缪七也就不用担心的那么久了,两人不约而同的长出口气。缪七挤出一丝笑容道:“夫人……还有件事,得让您知道!” ……………… 一小队巡检汗如雨下跟在马后跑着,还在骑在马背上的骑手走的并不快,饶是如此,也让巡检们暗暗叫苦。 那些贵族子弟,打下猎物,舍不得放在马背上,怕马儿更加负重,就交给巡检们背着。要是打了只野兔还好说,若是打了只野羊,巡检们就个个苦着脸,恨不得就地把羊给吃了…… 秦飞如今在巡检署中的地位绝非常人可以比拟。 一来,在御前比试,秦飞大出风头,这么多年来,巡检署第一次拿到了秋狩比试的冠军。二来,秦飞即将调任察事厅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察事厅的人有意放出风声,这消息不胫而走,寻常巡检看待秦飞的眼光自然不同。有什么脏活儿累活儿就抢着干了,个个都想在秦飞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为日后可能得到的好处,打下个良好的基础。 秦飞转过一个山坡,迎面看到一顶小软轿,在两位脚步矫健的轿夫肩上,飞奔而来。轿子左右两侧跟着两位中年男子,都是老熟人了----罗五爷和缪七爷。 罗五远远的冲秦飞招了招手,秦飞跟巡检们招呼一声,便径直走了过去。 在罗五缪七的护持下,还有资格在秋狩猎场坐轿子的女人屈指可数,秦飞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轿子里到底是哪一位。 大步走到软轿之前,秦飞施礼道:“卑职秦飞,见过夫人。” 缪七冲他使了个眼色,又撇了撇嘴,这才伸手掀起轿帘。从轿子里,走下来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 管夫人轻轻抬起衣袖,朝外一挥,罗五和缪七立即带着两名轿夫退出数十步,四人分别把握四个方向,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管夫人和秦飞的谈话。 “秦飞……”管夫人将他的名字拖得老长,浅笑道:“最近这个名字,在东都,尤其是上边的这个圈子里,可响亮的很哪。” 秦飞还是第一次和如此贵妇人谈话,便谨慎的说道:“夫人说笑了。” 管夫人笑盈盈的打量着秦飞,口中却说道:“我可没有说笑。” 她的目光在秦飞身上一阵游走,令秦飞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明知道管灵思对自己有意,难道这位管夫人已经知道了?传言中说‘丈母娘看女婿,馋涎落肚里’……如今管夫人的目光,是有那么几分要吞口水的意思了…… 秦飞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管夫人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以为自己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什么心事都瞒着长辈。以为长辈一定会和儿女对着干似的。殊不知,做父母的最疼爱的就是儿女,如果不是决计不能容许的事,通常,妥协的都是父母!” 管夫人幽幽的看着秦飞问道:“听罗五说,灵儿对你颇有意思?” 秦飞倒是个十分洒脱的人,对于男女之事,自觉一切顺其自然便好,无需强求,也不用遮掩,便坦坦荡荡的答道:“没错。” “那你呢?”管夫人笑若春风,言语中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决:“想清楚再告诉我,不要对管家的人撒谎。欺骗我的女儿,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就算要我这个做母亲的把天给捅破个窟窿,我也要你付出代价。” 越是心虚的人,越是会叫嚣要你死要你活之类的话语。管夫人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要你付出代价……是人都知道,管家的代价得有多大。 秦飞迎着管夫人那清澈的目光,严肃的说道:“很多事,对于男人来说,是和地位息息相关的。当你走到一个阶段的时候,原本看来很复杂的事,会迎刃而解。如果,达不到那个层次,麻烦就永远都是麻烦!” 管夫人微微一笑,秦飞看似答非所问,其实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秋狩明天就要正式结束了。你大可不必继续留在这里。”管夫人淡淡的说道:“你和罗五缪七一起,先回东都,把灵儿送回府里去。” 秦飞笑呵呵的耸了耸肩膀:“要是她不肯回家呢?” “你转告灵儿,做太子妃是她姑妈的主意,可不是她母亲的主意。她自然就会回家了!” 管夫人的话虽然说得很隐晦,却还是被秦飞听出了不少蛛丝马迹,姑妈?就是皇后,看来,皇后和管家之间,多少是有些裂痕的啊! “那……秦飞这就告辞了!”秦飞拱手施礼。远处的罗五缪七显然早已得到管夫人的授意,看到秦飞朝鹿鸣山外走去,便快步跟了上去。 从鹿鸣山回到东都并不要太多时间,三人都是高手,脚程极快,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已经到了东都。此时,距离管灵思失踪,不过是两天一夜而已! 进了东都,一路奔向菜市街,到了巷口,已经是日落西山,月上柳梢的时分。 平素这时候,菜市街应该灯火暗淡,可今天这条巷子,却是火光明亮。 没错,真是有一把火在燃烧,在巷子里的那间简陋民房,四处燃起了点点火头,还有两个人拿着瓶瓶罐罐在不停的泼,看样子也不是来救火的。 秦飞的脸色顿时铁青无比,一向嬉笑无形的他,极少露出如此强烈的杀机。罗五和缪七心知不好,他们送管灵思过来,当然知道,正在被人放火的房子,就是秦飞的家! 一道黑影如暗夜蝙蝠飞了出去,双手五指箕张,扣住放火的两人肩头,将他们到拽出十余步,厉声喝道:“为什么在这里放火?” 那两人猛然被人拽住,虽然慌张,却还有几分勇气。左首一个小眼睛年轻男子打量了秦飞几眼,反问道:“你他娘的谁啊?” 秦飞也不理会他,右手扣住另一人的脖子,咔嚓一声,极为清脆的捏碎了那人的喉头。他五指一张,一具尸体便已经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秦飞看着小眼睛冷冷的喝道:“说!” 小眼男这才知道遇到了煞星,脸色顷刻间一片煞白,强撑着说道:“我说,你别乱来……我们是西城长河帮的人。以前南城是方老大的地头,长河帮一直没有踩进来。现在方老大突然失踪,南城到处都有人抢他地盘,我们帮主就亲自踩过来,要接收温柔乡。” 秦飞双目微寒,就因为得到消息极快,温柔乡是成信第一时间纠集帮众拿下的。 小眼男战战兢兢的说道:“道上就这么回事,说不通就打呗……他们的帮会没多少实力,供奉不过九品而已,我们长河帮有一位先天下品供奉,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几个供奉和帮主全杀了……那个叫成信的似乎在帮会里有些地位,一路逃了出来。” “他现在是死是活?”秦飞怒目圆睁,带着鲜血的右手虚按在小眼男的额头上,若是听见成信的死讯,暴怒的秦飞会毫不犹豫把这颗脑袋拍得粉碎。 小眼男眼泪都已落了下来,哭喊道:“没杀他啊……黄昏时分,落日堂主祁鹤仁带我们追击过来,抓了成信,在这房子里又看到个挺标致的小娘们,就顺手也抓了……房子也是堂主吩咐我们烧的!” “他们人如今在哪里?”罗五插口问道。 小眼男忽然聪明了起来,生怕自己说出个地址,就被眼前这三个凶神恶煞的人当场给杀了,忙不迭的说道:“我们堂口很难找,不如我带三位过去吧……”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到了长河帮落日堂所在,那里可是有一位先天下品供奉坐镇的地方,到了那儿,就算身后这三人想要反悔,那位在他们眼中已经是神一般存在的供奉,必然可以像斩杀那几位九品供奉似的,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这三人杀得干干净净。那,自己的小命不就保住了吗? “五哥……”缪七正要说话,却看到罗五摇了摇头,便闭上了嘴。 “你来决定!”罗五认真的对秦飞说道:“很多年前,我们兄弟决定错过一次,后果很严重……小姐对我们很重要……你懂的!” 烈火燃烧着破旧的房屋,腐朽且带着潮气的房梁在火舌的舔舐下噼啪作响。四处奔走喊着救火的人越来越多,秦飞随手提起地上的尸首,丢入火堆中,冷冷的对小眼男喝道:“带路。” 第038章 饱暖思…… 只挂着一盏油灯的大堂,光线明显不足。昏黄的光芒,勉强能让人看清物件的轮廓。十余人围坐在一起大吃大喝,还有一男一女被捆绑的结结实实丢在角落里。 自从被长河帮落日堂的人抓住之后,成信几乎快把口水都说干了,如今嘴唇已经有些开裂,嗓子眼都在冒烟,还在含混不清的嘟囔道:“咱们都是道上混的,真走了背运,被人杀了也是活该。但是,这姑娘一定得放她走,她……” “啪”,一截羊骨头重重打在成信的腮帮子上,顿时肿起老高。还没说完的话,自然也就无法说下去了。 坐在大桌上座的汉子冷喝道:“别像个娘们似的啰嗦。在咱们长河帮这儿,没有祸不及家人这一说。她跟了你,就算是倒霉,想活命,就告诉我,你们堂口在南城的金库藏在哪儿?” 成信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刚刚成为帮主的心腹,就遭遇如此大祸,金库在哪里,实在是不知道。而且,帮里的用度并不宽裕,是不是真的有个金库,还难说的很呢! 灵儿嘴里被塞了条毛巾,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捆在一起,身体蜷缩在角落里,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黯然无神。 生平第一次脱离了管府的保护,就遇到这等事。这个有些单纯有些任性的女孩,还真不知道东都那么多平民百姓,都是怎么在这水深火热的大地生活下来的。 那汉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从腰间抽出一支匕首,细细的剔着牙齿,目光顺着灵儿玲珑突兀的身躯不住游走。那放肆的眼神,令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管灵思恨不得马上杀了他。 “酒饱饭足,本大爷竟然有一丝小小的淫.欲。”他丢下匕首,摸着肚皮站起身来。 围坐着的众人中,一人应道:“祁堂主,是饱暖思淫.欲!” “啪!”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祁鹤仁怒骂道:“老子知道!” 祁鹤仁那威严的目光扫过还在吃喝的帮众,脸上渐渐又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笑嘻嘻的说道:“依我看,这女人应该是成信的女人。你们说,要是我当着成信的面,把他的女人干得死去活来。他是不是还能忍住不说金库在哪?” 成信惊怒不已,他虽然不知道管灵思的真实身份,可那天晚上送管灵思来的两人,身手高得是生平罕见。而且,这女孩是秦飞交代要照看的人,要是管灵思有个什么意外,叫成信如何跟兄弟交代? 他更担心的是,那两位高手会不会迁怒于秦飞。以秦飞的身手,若不动用剑意的话,决计无法和那两人相抗。 成信嘴巴已经肿的说不出话来,拼命将身体挪到管灵思之前,想要阻拦祁鹤仁。灵儿被毛巾封了口,呜呜乱叫。她是金枝玉叶之体,哪里见过这么穷凶极恶的人? “小乖乖,不要怕……”祁鹤仁淫|笑不已,双手搓在一起,浪声浪气的叫道:“跟老子干过一次,你就知道,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都是银样蜡枪头……到时候,只怕老子赶你走,你都舍不得离开老子……哈哈哈哈!” 祁鹤仁一步步紧逼过来,成信猛然跃起身来,一头朝祁鹤仁腰腹撞去,却被他一记沉重的肘锤打翻在地,一口鲜血喷了祁鹤仁半条裤子…… “要不是留着你的狗命查问金库下落,老子这一下就要你的命!滚开!”祁鹤仁一脚挑在成信腰上,将那一百多斤的身体挑飞,朝着门口的地面重重落下。 围坐在一起的长河帮众齐刷刷的扭过头去,心道,这么摔一下,已经伤得不轻的成信,只怕就还剩半条命了! 十余人的笑容顷刻间凝结在脸上,成信的身体并没有落在地面,而是被门外抢入一人,稳稳接住,抱在怀里。 “我来晚了!”秦飞将成信缓缓放在地上,扶他坐好,咬牙道:“等我给你出气。” “呦,居然还有漏网之鱼?”祁鹤仁转身面对秦飞,上下打量他,看到秦飞那一身黑色巡检制服,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起来,似笑非笑道:“哦,原来你就是成信的好兄弟,南城巡检署的秦飞。你的名字,我听过!” 秦飞一眼看到管灵思被丢在角落里,哪里还跟祁鹤仁废话,揉身而上,风驰电掣般冲向管灵思。 “拦下!”祁鹤仁一声暴喝。十余帮众立刻猛扑上前,灯火被衣袂风声带动,跳跃不定,变幻不定的光影之中,十余条黑影惨叫连连,片刻之间就如沙包般摔落在地。 祁鹤仁并不是个蠢人,既然长河帮从西城来南城抢地盘,之前也曾经做过细致的探查。他们知道成信有一个当巡检的兄弟,而且还是九品巅峰高手,曾经在菜市街打败过燕王世子。 不过,九品就是九品,作为拥有一位先天下品高手为供奉的帮会,自然不会把几个九品高手放在眼里。 尽管秦飞已经接了御史大夫女儿的绣球,可毕竟还不是人家女婿。长河帮身后也有朝廷大员作为靠山,又何必惧怕区区一个未来女婿? 黑道上的争夺,不是亡命之徒就无法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别说是秦飞,就算是某高官的私生子,必要时也大可杀了。更何况,不是还有小道消息说,唐黛儿并不想嫁给秦飞嘛! 让祁鹤仁出乎意料的是,秦飞居然如此扎手,他手下十余人并不算很弱,这一群人追击成信等人,如探囊取物般简单。却没想到,只在一个照面之间,就被秦飞尽数击飞! 祁鹤仁狠了狠心,双指塞入唇间,唿哨一声。他自己不过是八品上而已,知道就算加上自己,也不够秦飞吃下的。可长河帮在外围还有不少人,帮主和那位先天供奉就在不远处,听到这声求救唿哨,片刻之间就能赶来。哪怕秦飞再凶恶,只要顶住一会儿功夫,便可安然无恙! 唿哨之后,祁鹤仁刚刚放下的心,不禁再度提了起来。秦飞已经冲过他的身边,将被捆在角落里的管灵思抱起,伸手取下她口中的毛巾。 灵儿本来就委屈了半天,陡然见秦飞来搭救自己,心头一松,两行清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待到双手松了绑,更是紧紧搂着秦飞的脖子,哭湿了他肩头一片衣衫。 祁鹤仁心中盘算着时间,看着那群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的帮众,色厉内荏的叫道:“秦飞,我们长河帮不是好惹的……你识相的话……” “我不识相!”秦飞松开灵儿双脚上的麻绳,伸手抄过她那双充满弹力的小腿,将哭哭啼啼的少女抱在怀中,冷冷的说道:“我只知道,你敢碰我的兄弟,敢动我的人,我就要你的命!” 灵儿本来哭得颇为悲伤,突然听见秦飞这句话,当即收了哭声,抽泣着咬着秦飞的耳朵,轻声说道:“你说……你的人……是说灵儿么?” 秦飞脸上一红,低声道:“待会儿再说这个!” 祁鹤仁黄混混的眼珠一转,脚步悄然朝门口挪去,口中却说道:“秦飞,我若是你,口气就不会这么嚣张了。你一个九品武者,要带着重伤的成信,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闯出去,怎么可能?你一个人悄悄摸进来算是本事,想要带他们俩出去,那决计不可能!” 秦飞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淡淡的说道:“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祁鹤仁看秦飞并没有动弹,而自己距离门口不过七八步,心中稍稍安定,正要再胡诌几句敷衍秦飞,却听见身后大门处传来一人的声音:“老老实实站那儿别动!” 祁鹤仁心中一寒,方才自己回头看去,还没看到半个人影,怎么突然间就有人出现在门口了? 他急忙侧头望去,但见两个中年男子,施施然的抱着臂膀,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他微微眯起双眼,今日局面的确凶险,秦飞突然赶来已经是意料之外,居然还带了两个帮手。好在这两个中年人看起来其貌不扬,自己在东都可从未听说过这般模样的人,想必不是什么高手! 待到那位已经有先天下品境界的余供奉和帮主赶来,眼前这几人统统都得死! 一阵急促的风声从门外传来,一人远远喝道:“什么人居然敢来我长河帮捣乱?” 祁鹤仁不禁大喜,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帮主来了,既然他都来了,余供奉自然就在身边。有了这位大高手在身边,自己还怕个屁?不自觉的,他的腰杆都挺直了几分,傲然看着秦飞和门口那两个中年男子。在祁鹤仁的眼中,这几人几乎已经等于是死人! 两人一前一后抢入大门,尤其是前方一人,腰间斜挎一支铜笛,举止潇洒,一看便有大家气度。祁鹤仁欣喜之下,急忙躬身抱拳道:“属下祁鹤仁参见帮主、余供奉!” 他挺直了腰身,指着秦飞等人厉声喝道:“余供奉,就是这几人藐视我长河帮,公然袭击落日堂。属下学艺不精,不是对手。还请余供奉出手,将他们拿下!” 第039章 黑道巨孽 见到管灵思没事,罗五和缪七的心也放了下来,两人迎上前去,安抚道:“小姐受惊了!” 管灵思还搂着秦飞的脖子,虽然被两人看见,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愿放开,像只慵懒的小猫似的蜷缩在秦飞的怀里,轻声道:“我没事,五叔七叔要小心!” 这几人一问一答,竟然完全没把气势汹汹的长河帮等人放在眼中。那位帮主见多识广,看那两个中年人如此气派,心知不好惹。如果只是一个秦飞,还好对付的多。贸然多招惹强敌,不是江湖人的做法。 帮主朗声道:“不知两位高姓大名,在下长河帮主----桑长河。” 桑长河刚刚报完名字,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扭头一看,刚才还一副神仙气派进入大堂的余供奉,竟然两腿战战发抖,牙关一个劲的发颤,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还没等桑长河明白怎么回事,余供奉已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叩头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是罗五爷、缪七爷大驾光临……” 罗五斜斜瞄了他一眼,对管灵思说道:“小姐,你看,怎么处置?” 管灵思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一圈,索性将小脸贴在秦飞肩头,腻声道:“你说吧。” 余供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罗五缪七都是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这两人居然对那少女如此恭敬,而那少女显然对秦飞言听计从。这一行人,说到底还是秦飞说了算,急忙冲着秦飞磕了个头,高声叫道:“秦巡检,这些都是误会,余某只是长河帮的供奉,还求您能高抬贵手,放过余某!” 祁鹤仁一时间愣在原地,喃喃道:“余供奉……你……” 余供奉目露凶光,反手虚抓,隐约可见虚空中一只大手凌空划过,硬生生开膛破腹,竟然将祁鹤仁一颗心活生生挖出,血淋淋的心脏被他丢在地上的时候,兀自在缓缓跳动。 祁鹤仁目瞪口呆的看着胸前那个血洞,这一招,他见过许多次,之前那四位九品供奉,便是在余供奉这一抓之下,不是没了心,便是没了脑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余供奉突然要向自己下手,却已再也没有机会知道答案了! 祁鹤仁的身躯,软软瘫倒在地,死不瞑目! 管灵思乍见凶情,双目紧闭,一头埋进秦飞的怀里,说什么也不敢抬头。 桑长河不是个蠢货,见余供奉如此反应,急忙跟着跪下,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秦飞轻轻拍了拍管灵思的肩膀,安慰道:“别怕,不看就不怕了!”随即转首问道:“五爷,你认识他?” “我记得,以前西城仿佛也有个用铜笛的,姓余。至于叫什么,我就想不起来了!”罗五拍了拍脑门:“这事儿太久了!” 缪七笑道:“五哥是贵人多忘事,当年争夺飘香馆,西城余子规不知死活,居然敢插手我们兄弟的事儿,被五哥一巴掌打得没了半条命。也算他运气好,能够在五哥一击之下保住性命,五哥那次开恩,饶他不杀。事后,余子规还诚惶诚恐的过来请罪……哼!” 罗五神色略有不悦,当年他出手已尽全力,一击没有把余子规毙于手下,当时不知着了什么魔,便留下此人不杀。说来,能在杀神罗五手下留个全尸都已是难事,余子规能保住一条命,事后也跟不少人炫耀过! 余供奉恭恭敬敬的说道:“五爷,七爷,余子规便是家严。” 桑长河此时神色剧变,就连声音都已经走了调,结结巴巴的说道:“两位莫非就是当年威震东都黑道的……” “我们兄弟说过,全听你的。”罗五懒得搭理他们,扭头对秦飞说道:“小姐这口气一定要出。你要是没杀过这么多人的话,老五便代劳了!” 余供奉和桑长河惊恐的对望一眼,知道秦飞才是能保住他们性命的人,一左一右扑上来,扯着秦飞的衣角,哭喊道:“不知者不罪啊……我这是猪油蒙了心,当年前辈能饶过我爹,我家就我这么一根独苗,还求前辈开恩,别让我爹老来丧子啊……” 桑长河胆战心惊的叫道:“秦飞,别杀我,我长河帮还有不少好手,以后,我们全听你的,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 秦飞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你以为五爷和七爷晚来一会儿是干嘛去了?长河帮在这附近的过百帮众,现在还能有活着的吗?” 罗五浓眉轻挑,下意识的拍了拍手掌,当年他是辣手催命,这么多年都没有大开杀戒了。方才和缪七一道,将长河帮外围二百多人杀得干干净净,竟然隐约有种当年那嗜血的快感! 桑长河为之一愣,便要再想理由求饶……忽然听见有人说道:“飞哥儿,我……” 成信支撑着顺着墙角缓缓坐起身来。秦飞急忙将管灵思交给缪七,转身将成信扶好,轻声道:“你想说什么?” “帮会毁了,很多人对温柔乡虎视眈眈,南城这边的地下势力要重新组合。这是我的机会……”成信重重的喘了口气:“你知道,我修为太低,也没有钱来招兵买马。虽然五爷七爷杀了长河帮外围二百多人,可他们是西城大帮,在西城还有不少生意和地盘。这些,不是一两年能积累下来的。” “帮我一次,帮我收服他们。”成信喃喃地说道:“我需要这些人和钱……” 秦飞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冷冷看着桑长河:“既然我的兄弟要接收你的一切,你可以活下去。你知道怎么做人!” 桑长河汗如雨下,如今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怎能不玩命抓紧?急忙叫道:“长河帮,我不要了,帮里控制的地盘,收藏的财富,都给你,都给你……我立刻带着家小离开东都,绝不再踏进东都半步!” “你……”秦飞的目光转向余供奉。 余供奉是个七窍玲珑的人,没等秦飞的话说出口,便已冲着成信拜了下去,高声道:“参见成帮主。” 成信忍着疼想要站起来,管灵思急忙上前扶住他,笑盈盈的说道:“灵儿记得你说过,你的绰号叫一言九鼎嘛。什么长河帮,不好听。你要重建堂口,就叫一言堂好了。” 秦飞哑然失笑:“那不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成信咳嗽两声,不服的反驳道:“我要是做了堂主,岂不就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罗五长臂一探,抓住成信肩头,雄浑真气顺着成信经脉缓缓游走,随手把一个药丸塞在成信的嘴里,满不在意的说道:“区区小伤,没伤了根本。吃了药之后,五爷带你南城到西城走一圈。” 成信有些疑惑,秦飞忍不住伸手捅了捅成信,笑道:“五爷的意思是说,今天晚上带你去接收‘一言堂’的地盘。顺便再帮你抢些地盘,你要是看谁不顺眼,五爷就帮你打他。以后,不但温柔乡那些青楼妓院是你的,西城那儿,你也能插一脚。我看啊,有五爷给你撑腰,要不了多久,一言堂就是东都响当当的字号了!” 成信大喜,那颗药丸一入口便即融化,身上的痛楚感在药力和罗五的真力帮助下,顿时减轻不少。 他知道罗五是有大本事的人,要是有他在身后撑腰,一言堂的崛起可以称之为神话!毕竟,东都黑道堂口,有先天高手坐镇的便已可以呼风唤雨了,五爷虽然不知根底,但是看那位余供奉胆战心惊的模样,料想罗五也应该是一位宗师了! “多谢五爷!”成信要躬身施礼,却被罗五抓住肩膀按得坐在地上。 罗五淡淡的说道:“不用谢我,自己运功把药力化开,五爷办事喜欢雷厉风行,今天晚上你不要拖了我的后腿。动手的事儿,你就一边看着,可走路的时候,别拖慢了五爷的脚程!” 成信坚定的点了点头,盘膝坐下。罗五悠然叹息一声,昔日黑道巨孽,今日仿佛又找回几分威风,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余供奉,罗五轻声问道:“你叫什么?” “晚辈余成则。”余供奉小心翼翼的答道:“请五爷吩咐。” “我们兄弟早已不在道上很多年,许多事都已不知道了,也不方便经常出手。以后,你便是一言堂的供奉,用心辅佐成信。”罗五那威严的声音缓缓道:“如果你不想做,现在可以拒绝我!” “晚辈求之不得。”余成则顿时松了口气,眼瞅着这群人对自己已经没了杀意,命算是捡了回来,以后多拍拍罗五缪七的马屁,说不得还能有好处呢。 缪七看看成信,又看看秦飞,皱眉道:“你们兄弟俩,是一个师傅教的?” “没错。”秦飞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师傅修为有多高,但是他的武学路子和成信不合。成信的资质不算出众,可也不算太差。你师傅的武学比较适合你,而成信如果要学的话,其实跟着五哥或者我比较合适。我们才是同一类人,都是从黑道里厮杀出来的。够狠够毒够阴险,才能活下去!”缪七淡淡的说道:“以后,我会点拨成信。毕竟,一堂之主,只有六品上,在黑道上实在是太难看了点。” 管灵思美滋滋的看着秦飞,她和罗五缪七在一起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这两位长辈的心思。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做的事儿,好处都被成信拿去了。其实,成信的,不就是秦飞的?这一股势力,便是罗五缪七要替秦飞扎在东都黑道之中的一面大旗!成信,只是他们选中的扛旗人罢了! “令堂说,你的婚事是你姑妈决定的,不是她决定的。让你回家等她!”秦飞还没忘了正经事。 “那你送我……”管灵思嫣然一笑,百媚生!---- 这是本书第一次上推,希望有个好成绩吧。午夜更新,寒风凛冽,求收藏,求红票! 再ps一下,近来玩微博,觉得企鹅的貌似比新浪好玩点……有没有玩腾.讯微博的,加我加我。搜索雪山飞狐即可,某也是认证的,哈哈哈 第040章 奇怪的邻居 将管灵思送回家,孤单一人无处可去的秦飞,不知不觉中,踩着月光又回到了菜市街,那间自己已经住过许多年的老房子面前。 房子已经被火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还在本来就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事。 成信今非昔比了,过了今夜,东都黑道上会出现一个响当当的‘一言堂’,自然也不会心酸那些还没卖出去的翻版书。 还有不少救火队的官差在忙碌,打扫着火场。秦飞在巷口的石墩上坐下,静静的看着他们收拾物件,从火烧水淋之后的烂房子里,自然也找不到多少值钱的东西。救火队的人,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秦飞在巡检署这么长时间,知道官府里人办事都是要钱的。若是一般人家失火,救火队到了现场,最先做的就是要救火费。随后进入火场,一边救火,一边还要搜索人家值钱的古玩、烧不烂的金银等物。这次,来救没有油水的菜市街烂房子,自然提不起什么兴趣,出工不出力,随便拿水龙把火扑灭也就罢了。 还在冒着丝丝青烟的废墟里,一位救火队官差不知道翻到了什么,随手朝口袋里一塞。秦飞脸色一寒,风也似的冲了过去,手臂一长,搭在那人肩头,厉声喝道:“藏了什么?” “关你什么事?”官差转过脸来,见到是个巡检,脸色由不得缓和了几分,满是灰尘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咱们救火队的老规矩了,捡到什么就是自己的。这位巡检兄弟,你……” 秦飞手掌一摊:“拿来。” “喂,就算是巡检也不能坏了咱们的规矩。大家要是指望朝廷俸禄吃饭,个个都得饿死。哎,你别抢……兄弟们,有巡检来打劫了……”那官差说的话,在秦飞的耳朵里就当他在放屁,大手直接摸到了他的口袋里。 那官差也是个聪明人,看秦飞年轻力壮,自己打架绝不是对手,立刻呼叫起来。十余名救火队官差寒着脸围拢过来! 秦飞的心情显然没那么好,头也不抬,反手一掌凌空劈出,一道凌厉的劲气掠过,人群中,一名官差满口喷血,跌出丈许。 “这房子是我的,都给我滚!”秦飞厉声一喝,那些知道踢在铁板上的官差惊惶不已,扶起受伤的同伴,捡起水龙,火速离开小巷。 秦飞坐在废墟上,摊开手掌,仔细看着那个从官差口袋里抢来的物事。那是一块碗底大小、沾满了灰尘的金锁。 秦飞眉头皱了皱,家中之前穷的几乎要吃不上饭,怎么可能有个金锁?顺着方才那官差站的地方望去,只见一面断壁中,隐约有一处凹陷,将手中的金锁放进去,严丝合缝! 秦飞顿时恍然,这块金锁,原本就被封在墙里,要不是这次被人纵火,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墙里还有块金锁。 大拇指顺着金锁一点点擦拭着上边的灰尘,那上边刻着一行小字“月儿百日”。秦飞心中一动,是老妈的东西。 这枚金锁虽然陈旧,可做工极为精致,上边刻着的云月,一见就知道是出自名家手笔,栩栩如生。就连‘月儿百日’这四个字,无不是苍劲有力,构架严谨。老妈当年出身大富之家,或许还是什么贵族小姐呢!秦飞的嘴角微微翘起,淡然的笑了笑,把金锁贴身收好。 房子既然已经烧了,总不能在马路上过夜。方才已经拒绝了管灵思挽留他住在管府客房的邀请,现在便去找个客栈随便对付一晚好了。 已经陷入一片黑暗的菜市街,街尾处还挂着一盏昏暗的灯笼,灯火旁边斜挑着一面小旗,上边写着‘不思乡’三个大字。 那便是菜市街唯一的客栈了,客栈不算大,院子里共有十五六个房间。每个房间都只有简单的床铺和桌子。 这儿房租便宜,一天不过百文钱罢了。菜市街的流萤往往会带客人来此地开房,也有些跟老婆斗气不肯回家的在此住下。所以,小小客栈的生意还算不错,经常出现客满的情况。 秦飞一脚踏进不思乡,正在打着哈欠的小二哥立刻摆上职业笑脸,弓着腰问候道:“飞哥儿今儿个怎么有空来不思乡了?” 掌柜的板着脸照脑门上给他一记爆栗,随即陪着笑脸说道:“飞哥儿,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家里走了水,还望你多宽心。今儿个,小店正好空一间房。小飞哥儿不嫌弃的话,便住一晚。” “好,可能要叨扰几天。等我找好了安顿的地方,再搬走。”秦飞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碎银子便要上账。 掌柜急忙抢上前,死死拦住秦飞,故意撅起嘴,两撇胡子在嘴唇上一个劲抖动:“飞哥儿,都是一条街的邻里,你若是给钱,便是看不起人。” 他眼睛瞪的极圆,胡子吹得老高,一副气呼呼的模样。秦飞笑道:“好吧,房钱可以不给,这算是饭钱好了。”不由分说,将那枚碎银子塞入掌柜口袋里。 两人推托了半晌,掌柜的终究还是收了那块银子,亲自点起油灯,提着热水壶,送秦飞去客房。 房子的确很简陋,秦飞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掌柜特意换来的干净被子,随手拿出那块金锁在手中把玩。忽然间,仿佛听见隔壁有一声细微的呻吟。 在客栈里听见呻吟并不是什么怪事儿,如果隔壁有个流萤在接客的话,还能听见更多精彩的东西。可秦飞听得很清楚,那一声,是男人忍着剧痛的呻吟。 秦飞凝神屏息,意念缓缓展开。前两日击杀姬兴的时候,意念损耗巨大,这两天时不时还会头疼,一直没有能恢复完全。不过,想要探听隔壁的动静,却已是足够了。 无形念力就像风波一般,悄无声息朝隔壁涌去,却令人奇怪的,什么都探视不到。秦飞随即收回意念,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隔壁住的并不是一般人,他不想自己的**被秦飞探视到。不过,此人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击,只是守神抱元,阻挡秦飞的探视罢了! 既然对方有备,秦飞也不想贸然招惹一位高手。心中尽管好奇,也敌不过从鹿鸣山一路马不停蹄跑回东都,又做了这么多事儿的疲倦。很快,秦飞便握着那枚金锁,昏昏沉沉的睡去。 天色刚刚明亮,从睡梦中醒来的秦飞,提着空荡荡的水盆,推门出去洗漱。大门刚刚拉开,一脚踏出去,便差点撞在一人身上。秦飞急忙退了一步,连声道:“对不住了,没看见……” 那人并不答话,低着头就要从秦飞身边走过。秦飞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一股淡淡的骚.味冲入鼻端,仔细嗅了两下,竟然这股味道是从眼前那人身上发出来的。 他怎么看也是个成年人了,侧面望去,面皮白净,年约二十多岁,身子微微有些佝偻,显得颇为瘦弱。身上裹着一件蓝色长袍,皱巴巴的像是许久没有洗过。 秦飞忍不住调笑道:“兄台,换件衣服吧。尿了炕,带着味道出门可不好啊。” 那人脚步一停,斜斜瞥了秦飞一眼,目光冰寒。他面目清秀,一瞪之下却似乎让人觉得心中有极大怨仇似的,令人很不舒服。他瞪了一眼,便快步走开。秦飞诧异的看着他微微弓起的腰背,轻笑着摇了摇头,自顾打水洗脸去了。 水井边,店小二也提着水壶走了过来,秦飞随口问道:“方才过去那个年轻人,从没见过,怎么身上一股怪味?” 店小二顿时叫苦起来:“飞哥儿,你说他啊,前天他来投宿,身上便骚哄哄的。掌柜的不想留他住宿,可他出手还真不寒酸,给了一两银子。这两天吃饭的时候,小的也来敲过门,问他是不是出来大堂吃饭,可他都不理会。不知道窝在房里干什么。刚才他去退房,身上还是那股味儿。好在就住了两天,不然的话,小的怕那房间以后就租不出去了!” “挺怪的。”秦飞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铜钱赏给小二:“得空把我的房间好好收拾一下,且得住个十天半个月的。” 小二接了钱,欢天喜地的离去。秦飞胡乱吃了些东西,便走上街头。街上的气氛有些诡异,大批御林军走上街头,到处是一片戒备森严的景象。菜市街那些摆摊的小贩议论纷纷,说是早上进城的时候,城门封闭,只许进不许出。 一队队盔甲明亮,手持干戈的御林军从秦飞身边路过。皇城距离菜市街不过三里路而已,看御林军出走的方向,显然是要把内城外城全部封闭。到底是出了多大的事儿,才能惊动如此规模的御林军?尤其是楚帝还在鹿鸣山狩猎…… 秦飞站在路边看着御林军一队又一队过去,心中充满了疑问,正要去巡检署里看看,忽然远远一个老熟人冲自己招了招手,定睛一看,居然是菜市街巡检所的马镇所。 “马镇所早啊!”秦飞快步迎了过去。 马镇所面有苦色,胆战心惊的看着秦飞说道:“飞哥儿,你现在还是巡检署的人吧?这次咱们巡检和御林军有麻烦了,要是事儿办的不漂亮,随时可能几百个人头落地。据说,镇所以上的官员都要一撤到底……”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秦飞疑惑的问道。 马镇所的脸色更苦:“难就难在这儿……我压根就不知道!”---- 看新书榜群魔乱舞,刷子横行。 我啥也不求了。 觉得本书不错的,请收藏。看得满意,给个票。 不强求,不召唤! 第041章 特级机密 马镇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秦飞更加迷茫。 马镇所解释道:“总镇署那里下来的命令,要求我们严密控制自己的管区。发现任何生面孔或者没有户籍的人,立刻缉拿归案,遇到反抗,必要时可以先斩后奏。此外,限各管区镇所三日之内将本管区人口清查一遍,如果办不到的话。镇所就地革职,还押候审。” 说到这儿,马镇所的小腿肚子都已经开始发抖了,声音压得更加细微:“飞哥儿,实不相瞒,老哥哥在巡检所混吃一辈子,还是第一回接到如此严厉的命令。不但御林军出动,巡检署缉查,就连察事厅也要督办。你现在人面广,路子宽。老哥哥要是有难,一定要伸手拉一把啊!” 大街上的气氛越来越让人觉得诡异。马镇所心事重重,嘴里还在嘟囔些什么。远远有人叫道:“秦飞,快点过来。” 秦飞凝神望去,却见易小婉在街对过不远处一个劲儿朝自己招手,便和马镇所敷衍两句,快步走到易小婉身边。这位身兼察事厅监事和巡检署巡督双重身份的少女,一改平日跳脱的模样,急促的说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跟我走!” “东都到底出了什么大事?”秦飞不解的问道。 “先去察事厅,边走边说。” 易小婉不由分说,带着秦飞便走。路上这一番分说,让秦飞知道了个大概。 秋狩的时候,因为大部分守卫力量都会集中在鹿鸣山。皇宫里接近四分之三的大内侍卫都会随行,尤其是庞真这样的大高手也会伴随楚帝身边护驾,宫里的防卫力量就差了许多。 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两天前,年迈的皇太后和皇太妃因为体弱,没有去鹿鸣山看秋狩,留在宫中也觉得很无聊,便去皇家园林游玩。一名太监突然袭击两位贵妇人,皇太后算是命大,只受了轻伤;皇太妃可就惨了,当场身亡。 这可是大楚建国三百年来最荒唐的事儿,宫内太监刺杀了皇太妃。而当时随行的侍卫并未能将那名太监拿下。 太监杀出重围,无影无踪。宫中留守的大内侍卫副总管不敢怠慢,急忙把这一情况报知鹿鸣山的楚帝。 楚帝震怒,连夜结束秋狩,察事厅和大内侍卫的精锐正在不断赶回东都,定要把那个胆大妄为的太监拿下。 秦飞加快了脚步,随着易小婉朝察事厅走去,问道:“太监刺杀皇太后没有得手,现在怎么可能在城里?” 易小婉解释道:“东都有多大你很清楚,据副总管说,那个太监身受重伤,绝不可能撑着离开东都。如果想要活下去,他会马上找个地方调养,至少这几天是不可能离开东都的。御林军已经封锁了全城,只许进不许出。察事厅执行司、教习司、刑狱司的高手分别编队,在城中各处巡查。巡检署也发动全部人手,全城盘查,定要叫他没有容身之地。” 秦飞倒抽一口凉气,这次称得上是动用了整个东都的力量,超过十万御林军、上万巡检和数千名察事厅密探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太监找出来。就算那太监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躲不了多久。 “那个太监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他是习武之后进宫还是在宫中偷偷修行?怎么可能在一群大内侍卫中袭击皇太后和皇太妃?”秦飞的问题就像连珠炮似的丢了出来。 易小婉迟疑了一下,轻声道:“你问的这些,目前还属于特级绝密。到了察事厅,或许你会知道一些。” 特级绝密!秦飞知趣的闭了嘴,知道就算自己问了,易小婉也不敢说,还是省口力气吧。 两人风急火燎的赶赴察事厅。这是一座看起来很阴森的衙门,坐落在皇城西南角。远远望去,就像是皇亲国戚的别院,占地极大。门口没有威严的石狮子,也没有高大的门匾。入门处,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正面写着‘永堕黑暗、无怨无悔’。而背面密密麻麻刻着无数小字。 秦飞由不得对石碑多打量了几眼。易小婉随口解释道:“背面那些,都是三百年来察事厅历代牺牲的人名字,上到总督,下到普通密探,他们的名字都会镌刻在此,让后人景仰。秦飞,要是哪天你不幸留名在此,本姑娘会亲自来给你烧点香蜡纸钱的。” 秦飞听她调侃自己,微笑道:“那就不必了,要是秦飞真的不幸出了事,你知道的,我是孤儿,家属队伍,麻烦你站在第一位。” 易小婉脑筋一转,按照大楚的风俗,给人出殡,家属队伍站在第一的,应该是死者的妻子。这混小子,嘴巴一点不饶人,本姑娘只是调侃一句,就被他不声不响的又占了个便宜。只是此时不是吵嘴的好时机,易小婉懒得跟他计较,带他走进察事厅正门。 和秦飞的想象不同,这个大楚人人谈之色变的恐怖机构,并不是人头攒动,而是显得有些冷冷清清,看不到多少人走动。偶尔见到的人,每个人的神情都很严肃,仿佛整个察事厅是一部高速而又严谨运作的机器一般。 走过几处僻静的院子,沿着一条蜿蜒的廊台跨过清澈的池塘,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一间安静的房子。 房间里已经有了两个人,靠着北墙端坐在书案之后的,便是教习司提督君山水,站在他对面的也是秦飞的熟人,曾经交过手的周礼渊。他看到秦飞走了进来,极有礼貌的冲着秦飞微微一笑。 易小婉一本正经的说道:“已经找到秦飞,带他回来了。” 君山水微微颔首,若有实质的目光看着秦飞,说道:“秦飞,之前你已经答应加入察事厅。所以,这件事一发生,我也就直接派小婉找你过来。巡检署那里的手续可以日后再去补办,从即刻起,你便是察事厅的一员,属于教习司管辖。” 君山水手掌轻轻一抚,桌子上一个巴掌大的物事平平朝秦飞飘来。秦飞伸手握住,那是一块精致的牌子,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入手沉甸甸的,略带一股寒意。正面刻着‘察事’两字,背面则是一个狰狞的狼头。 周礼渊微笑道:“秦兄,外人说起察事厅,都叫我们黑狼,黑是我们的服色,狼便是这块腰牌的图案了。” 秦飞答应一声,把铜牌收好,沉声道:“请君提督训示。” “这间屋子里说的话,事关重大,你们绝对不可以外传。一旦泄露出去,便会被视为察事厅的叛徒。”君山水冷冷的喝道:“守口如瓶,密不透风,是察事厅一贯的要求。也是最起码的要求。” 秦飞、易小婉、周礼渊三人齐声答道:“属下明白!” 君山水的目光沿着三人的脸孔扫视过去:“现在我来说,有什么疑问,可以当即发问。察事厅不同别的地方,做事要万无一失才行。” “之前皇宫发生凶案,一名太监刺杀皇太妃,随即潜逃。察事厅、巡检署和御林军全体出动缉拿凶手。不过,你们应该很清楚,一个能够在众多侍卫之中杀死皇太妃的凶手,绝不是那些摆花架子的御林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巡检能够抓到的。” 易小婉忍不住轻笑一声,秦飞当然知道她在笑什么,只是昂起头,不理她。 君山水知道这丫头的脾气,早就见怪不怪了,接着说道:“捉拿此人还是要看察事厅的。不过,你们三个却不是去抓人的。而是去保护一个人!” “保护谁?”周礼渊急忙问道。 “秋狩结束之前,因为寿州等地的灾情没有好转迹象,地方官连连告急。陛下命御史大夫唐大人亲自去寿州督查救灾。唐大人一走,柳轻扬等人自然随行左右。唐府的防御力量明显不足,现在唐府只有唐家二代子弟数人和一些妇孺,护卫之中,也缺乏真正的高手。你们三人,小婉要对唐黛儿贴身保护,不过,小婉年纪小小,功力不足,秦飞和周礼渊要协同保护!” 没等君山水说完,易小婉就抢着问道:“奇怪了,跑了一个太监,为什么要保护唐家的人?难道这太监跟唐家有仇?再说了,唐家本来也养了不少人,不至于走了个柳轻扬,再走几个高手,就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了吧?还有,周礼渊也就罢了,他在教习司五年了,算是经验丰富。秦飞刚刚加入察事厅,为什么保护唐黛儿这种事要拉上他?难道是君提督想撮合他和唐黛儿?” 虽然说秦飞和周礼渊也有这样的疑惑,但当真什么都不顾忌,张嘴就问的,也就是易小婉一人了。 君山水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些问题很简单。第一,这个太监的确跟唐家有仇,准确的说,他一旦养好了伤,要杀的人,不是皇宫里的,便是唐府的。第二,柳轻扬等人随唐大人去了寿州,寿州那里有一些很复杂的情况,暂时列为绝密,不是你想的救灾那么简单。所以,唐隐的主要人手都跟了过去,包括我们执行司也派了许多人前去。唐府的防御力量,现在真的有些不足,至少很难做到每个重要子弟都有先天高手保护。” “第三,小婉是女孩子,贴身保护黛儿总是方便一些。至于,为什么叫上秦飞?很简单,那个太监,是一位念修。而,秦飞也是一位念修。并且,是我们察事厅目前唯一一个没有重任在身的念修。” 秦飞迟疑了一下,问道:“君提督,那位太监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042章 互不相让的女人 对于这一屋子三个年轻人来说,他们听到的一切未免太过于荒诞。 一位深宫中的太监居然是念修,还出手杀死皇太妃,这位太监的两大仇家分别是当今大楚国最为强大的皇族和唐家。这还是太监吗? 看着三个年轻人疑惑的脸色,君山水缓缓叹了口气:“这位太监的身份,暂时不能泄露。你们只要记住,一旦他真的现身,格杀勿论,犯不着抓活口。” 君山水从书案上取出一副画卷,展开来让三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上边是一位蓝衣黑帽的年轻太监,不过二十来岁模样,显得有些抑郁。画师的技巧的确不错,将他眉宇间的淡淡怨念都清晰的勾勒出来。易小婉嘟囔道:“这个小太监生的还挺好看,若不是做了太监,想必也有其他前途。” 周礼渊可不敢随便跟这位总督孙女开玩笑,只是接口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小太监看起来也就和我差不多年纪,居然是一位念修。上次秋狩比试,我就在秦兄手下吃了亏,遇到念修要加倍小心呢!” 秦飞乍然一看那画卷,顿觉眼熟,仔细回忆一番。那眼睛,那眉毛,那嘴唇,还有淡淡的怨念,赫然便是早上在‘不思乡’遇到的年轻人。秦飞不由得失声道:“真是走了眼,我早该想到的。身上一股骚.味,如果不是尿了床,十有**便是太监了。” 众人还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问过之后无不扼腕叹息。太监入宫时要阉割,但这年代又没有什么先进的手法,都是拿着刀那么一割。很多太监都无法忍住尿,不知不觉尿裤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很多太监裤.裆.里常年垫着毛巾当尿布用,就是怕出丑。 君山水安抚道:“这也怪不得你,今天早上,你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过,既然已经有线索了,我会安排人手,重点勘察菜市街周边。” 这位教习司提督,指着画像上的人交代道:“你们要牢记,他是极度危险人物。他可以杀死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妇人,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如果他真的去唐府行刺,你们一定要小心防范!” “你们俩先出去,我还有事儿跟小婉交待。”君山水挥了挥手,房门无风自开。 秦飞缓步走在廊台上,周礼渊走在他侧后方,低声笑道:“前几天在鹿鸣山,周某刚刚说过希望可以和秦兄并肩作战,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常人进入察事厅,先要在教习司待上半年左右,完全训练合格之后,才会根据各自的特长分配到各个司去。像秦兄这样,刚刚进入察事厅,就能接到任务的,实在太罕见了。” 秦飞谦逊的笑了笑,问道:“察事厅各司都在此地吗?为何显得冷冷清清的?” 周礼渊这次可算找到了发挥的机会,也可以趁机摆摆老资格了,便指点江山道:“问我啊,算是问对人了。我进入察事厅已经五年,各处情况都熟得很。教习司方才我已经说过了,接下来的敌情司,顾名思义,敌情司的人手大多分布在吴国和草原上。敌情司,在东都察事厅只有一个小院落,用来分析情报,判断敌国动态。别小看他们,说到人手,敌情司只怕是察事厅第一大司,各地密探总数不下万人。” 周礼渊得意洋洋的炫耀道:“几年前,吴国生铁涨价,沿江的走私商人大批贩卖棉花、金属和粮食。敌情司判断为吴国想要渡江作战,果不其然,江南大营的管将军亲自领兵过江,将吴军在江边设置的粮仓、武器库尽数捣毁。吴军想要过江作战的计划,自然就泡了汤!” “刑狱司想必应该是截查更为复杂的案子吧?”秦飞笑道:“我做巡检就知道,查什么案子都不要等刑狱司插手,他们一出现,事儿就麻烦了。” 周礼渊双手搭在廊台的栏杆上,看着水中两人的倒影,低声说道:“刑狱司,简单的说,就是巡检和刑部办不了的案子,刑狱司来办。而且,刑狱司有权对巡检署、刑部的案子进行复查。” “监查司管的范围很宽,譬如民间舆论,书籍出版,可能对朝廷不利的流言。当然,他们也会在敌国散布谣言,最重要的职能就是监督百官,尤其军队军官的升迁调任,监查司都要过问。他们也会看着我们……内部调查的时候,你就知道他们的恐怖了!” 秦飞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调侃道:“虽然我不知道监查司是什么,可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周礼渊接着说道:“金石司,负责武器、机关的研制、毒药和解药的制作生产。察事厅名震天下的几味毒药,便是金石司出品的。别以为他们都是制毒疯子,其实这些人里边,有不少都是能工巧匠,还有的人,虽然你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但是我敢保证,如果他出去开个医馆,要不了半年就能名震东都,成为一方圣手!” 秦飞懒洋洋的一屁股坐在栏杆上,一条腿翘上木栏,仿佛金石司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淡淡的说道:“最恐怖的就是执行司了对不对?” “那是当然,我在教习司待了五年,就是为了将来能够进入执行司。但凡重大任务、刺杀又或者保卫,都是执行司的高手去办。进入执行司,就是等于察事厅认可你是最顶尖的高手之一。我想,这次保护唐家小姐如果成功,离我去执行司也就不远了。” 周礼渊带着一种尊崇的口气,谈论着他心目中的执行司,随即神秘兮兮的贴近秦飞的耳朵,低声道:“你可知道执行司杀过的人里,最厉害的是谁?” “谁?”秦飞惫懒的反问道。 周礼渊脸上的笑容更盛,嘴唇轻张,猛然摇了摇头:“不能说,还是不能说。将来你就知道了。” “懒得理你,比我老不了几岁就喜欢卖关子。”秦飞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看他那得意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讥讽道:“要是执行司真的那么厉害,保护唐黛儿,随便去个执行司的高手就行了,又何必让你我过去?” 周礼渊顿时张口结舌,无法回答秦飞的问题。正在为难之间,远远看到易小婉从君山水的房间走了出来,周礼渊急忙迎了过去,躬身问道:“监事大人,咱们是这就去唐府吗?” 易小婉心思显然在想着别的事儿,半晌才反应过来:“嗯,这就去!”秦飞看着她奇怪的反应,并不多嘴,随着两人一起朝察事厅外走去。 唐府的人显然已经知道了宫中有太监出逃的消息,戒备森严。往日只有两个家丁在门房坐着,今日却换上了四位精悍的武士。四人分别佩戴不同兵刃,凝神戒备,仔细看着每一个接近唐府的人。 唐府占地面积颇为不小,沿着内外围墙,也有几队人来回巡逻,他们彼此保持着距离,让对手绝不可能在一瞬间就把他们一网打尽。看来,虽然柳轻扬不在唐府,这儿依然有睿智之人主持。 易小婉踏上台阶,四位武士齐声喝道:“请留步检查。” “把腰牌都拿给他们看看。”易小婉解释道:“我们是察事厅的人,是奉了总督大人之命,前来保护唐小姐的。” 为首武士接过三块腰牌,仔细检查一番。他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知道这几块腰牌不假,便沉声道:“唐府并未向察事厅求助,三位要来保护小姐,这事,我得禀告夫人,请她决断。” 易小婉一本正经的说道:“好,那我们就等你的消息。” 武士离去之后,过不多时,一行人便快步走了过来。走在最前的两人,一位是风华绝代的美妇人,另一位看起来就很怪异了。他个头不低,却很瘦弱,一颗脑袋倒是非常大,乍一看十分不顺眼,可要是盯着他的五官看久了,反而会发现,这个年约二十的男子,长的一点儿也不难看。 他看到秦飞一直盯着自己看,浑不在意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头大耳朵宽,长大好做官。我这个大脑袋里装的可不是稻草!” 秦飞自知失礼,不过看那人如此洒脱,便拱手道:“察事厅秦飞。” “柳天奇,唐家管事。”大脑袋男子笑眯眯的说道。 易小婉轻轻捅了秦飞一下:“他是柳轻扬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小看不得。” 说罢,易小婉欠身对那美妇人施礼道:“小婉携察事厅周礼渊、秦飞!见过唐夫人!” 她故意把秦飞两个字咬得很重,流波般的双目有意无意看着唐夫人的脸色。偏偏这位气度很深的夫人仿佛没听见似的,淡淡说道:“免礼。听说,你们察事厅要来保护我家黛儿,我们唐家可从没求过察事厅派人来帮忙,难道是易老头穷的揭不开锅了,让自己的手下出来做些看家护院的事儿吗?若是如此,唐家虽然贫寒,多少还能凑出点打秋风的钱来。” 唐夫人说的如此刻薄,易小婉也不是个善茬,从来就不肯吃亏的天之骄女,当即反唇相讥道:“唐夫人,唐府人手不足,如今有凶徒流窜东都,是陛下怕凶徒伤害唐家人,才责令我爷爷派人来保护黛儿姐姐。其实,有这功夫,我带着他们去打打叶子牌,喝喝茶,日子过得多开心。你以为本姑娘是服侍人的吗?唐夫人既然不要我们帮忙,我就带人回去,如实禀告。不是我们违抗皇命!而是有人觉得陛下多管闲事……” 一老一少两位贵女针锋相对,毫不退让!满院男子哑口无言…… 第043章 干冒奇险 易小婉已经搬出了楚帝,唐夫人多少也要掂量几分。她的语气稍稍平和一些:“小婉,就算是察事厅要保护我们唐家的人。唐家人多了,为什么单单要保护黛儿呢?我那三个儿子,轩儿、仲奇、九天……他们也要人手。我看,九天那里就很需要你们。” 伶牙俐齿的易小婉轻笑道:“陛下说,男儿大丈夫要是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死了也是活该。黛儿从小就深得皇太后喜爱,刺客出现之后,皇太后亲自对陛下说,一定要察事厅来保护黛儿。唐夫人,皇太后的懿旨,加上陛下的圣旨,察事厅可不敢怠慢啊!” 眼瞅着楚帝这尊大佛已经很压人了,再搬出个皇太后来,就算是唐夫人也觉得很难再阻止这三人进入唐府。她心中有气,愤愤的转身离去,丢下句:“天奇,你来安排他们。” 大头男子柳天奇笑呵呵的目送夫人离去,对易小婉说道:“易小姐,既然要保护黛儿小姐,那就去翠竹园吧。” 唐家三子一女,在府内各自有个园子。唐黛儿便住在翠竹园,园子坐落在唐府内院东南角。 走进园子,迎面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细径,左右两侧种着不少翠竹。沿着细径走上三四十步,便可看到一座精致的两层小阁楼,飞檐明瓦,水廊石阶,布置的别有风情。 易小婉赞道:“小时候来翠竹园玩,每次都舍不得走,也想把我家弄成这般模样,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黛儿倒是会享受啊!” 柳天奇的脸上仿佛永远都带着令人愉悦的微笑,闻言道:“这园子是老爷亲自布置的恢弘而有心意。诸位,在你们进入唐府之后,需要守唐府的规矩。我们唐府的规矩不算大,留点神就不会犯错。如果真的触犯了唐府的规矩,总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秦飞浓眉轻挑,淡淡的问道:“什么代价?” “小代价无非就是打上几鞭子几棍子,男的要脱了裤子打,女的也就不必了。要是惹出麻烦了……”柳天奇贼兮兮的眼珠一转,含混的说道:“总之,那是你绝不希望付出的代价。” 柳天奇停下脚步,站在阁楼的石阶上,让他可以俯视众人,仔细分说道:“唐府内院一共分为九个园子,呈九宫格布局。居中的听涛园是老爷夫人居住。四个角落分别是三位少爷和小姐的园子。余下的四个园子,家父和在下住在松海园。唐大人的族叔和堂弟分别住在另外两个园子里。” 秦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副总管的算术只怕不怎么样,我听了半天,也就八个园子有人住。还有个园子呢?难道用来种菜?” 柳天奇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就是本府的规矩之一了。望月园位于内院正北,是本府禁地,除非老爷在望月园召唤人手,余下任何人不许踏入半步。” 秦飞眉梢眼角悄然飞起一丝异色,随即恢复平静,懒洋洋的说道:“还有什么规矩,一并说出来吧,免得我们这些无知的人,不小心就坏了规矩。” 柳天奇看似漫不经心的打量了秦飞两眼,淡淡的说道:“你们既然是奉了圣旨来保护黛儿小姐的。在唐府的活动范围,便限于小姐身边。外院你们可以自由出入,内院九园,除了翠竹园和我住的松海园之外,其他地方便不用去了。此外,你们也不可以干涉小姐的行动,唐府有人保护小姐,你们互相配合,不要拆台便是。” 易小婉忍不住好笑,看似人畜无害的柳天奇其实一肚子鬼心眼。明知道这群察事厅的人来唐府绝对没有好事,偏偏阻止不得,故意把话只说一半。 一边说唐府的规矩很大,可就是不说清楚是哪些规矩;一边给众人设下种种限制,要是察事厅的人一旦有什么举动,被柳天奇抓住把柄,便可借口触犯唐府规矩,把众人踢出去。 周礼渊诧异的反问道:“柳副总管,你不亲自保护黛儿小姐吗?” 柳天奇笑呵呵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算了吧,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能习武,路上遇到野狗,我都要远远绕着走的。” 周礼渊显然被他这番话吓了一跳,柳轻扬的儿子居然不能修行,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周礼渊的心肠甚好,想到柳天奇出身名门,父亲的名声威震东都,偏偏有个不能修行的儿子。想必,柳天奇的压力也很大。不知不觉中,周礼渊流露出些许惋惜的神色。 柳天奇见惯了别人对他的惋惜之情,傲然道:“虽然天奇不能修行,可我是靠头脑吃饭的。你倒不必觉得我会黯然神伤。不能修行对于我来说,反而是好事。反正,就算我拼了命苦练,也不可能超越家父。” 他这么一说,秦飞对柳天奇的印象便好上一分,男人要有豁达的心胸。在这个实力决定一切的世界里,一个不能修行的人,要坐稳唐府副总管的位置,除了有个好爸爸之外,自己的头脑一定要比一般人高明许多。 房门轻响,从阁楼正门走出淡妆素雅的唐黛儿,见到这么多人站在自己的阁楼门前,唐黛儿微微错愕,随即说道:“柳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和秦飞相错而过,原以为女孩子脸皮薄一些,在自己家里看到秦飞多少是有些尴尬的。没想到唐黛儿反而落落大方走到察事厅三人身前,拉住易小婉的手,笑盈盈的说道:“小婉怎么来啦?” 柳天奇躬身道:“小姐,易小姐带两位察事厅的高手,奉了陛下旨意,前来保护小姐。” 易小婉身体微微前倾,贴着唐黛儿咬着耳朵轻声道:“我把秦飞给带来了,你现在是不是心如鹿撞啊……” “你猜呢?”唐黛儿轻声一笑,随即转过脸来对秦飞说道:“多谢你们来保护我。” 周礼渊还是第一次见到唐黛儿,虽然还不及‘一见君误终身’的程度,但也有些失魂落魄。听见唐黛儿的轻声软语,下意识答道:“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秦飞的脸皮本来也很厚,见到唐黛儿也没什么要脸红的,十分大方的说道:“唐小姐这是要出去吗?” “是啊,今天该去遗珠书院了。”唐黛儿和秦飞一问一答,就像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似的。叫身边一群人都忍不住心中暗赞,这一对年轻男女还真的沉得住气。 柳天奇命人准备好两辆马车,易小婉和唐黛儿坐在后一辆,周礼渊亲自坐在车辕上戒备。而前边的马车,却是柳天奇和秦飞并肩而坐。 车夫手腕一抖,马鞭扬起,銮铃脆响,啼声阵阵。两辆马车缓缓离开唐府,朝遗珠书院前进。 马车虽然颠簸,但是华贵的车厢里铺着软软的垫子,人在车里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秦飞背靠着软垫,懒懒问道:“去遗珠书院做什么?” 柳天奇难得收起笑容,正色道:“军中不少将士在大楚历次征战中捐躯。他们的子嗣有些已不愿习武,便走上读书这条路。遗珠书院是老爷一手创办的,但凡是阵亡将士子弟,皆可免费来书院读书。唐家会聘请知名文士亲自指导他们!小姐在书院里,会教那里的女子读书做女红。” 秦飞默然无语,唐隐这个人太不简单了。看似轻易放下兵权,可他依然位居朝廷三公之一,和丞相、太尉分庭抗礼。他的旧部依然掌握着不少军权。他创办遗珠书院,很难说没有收买人心,在军中继续巩固自己威望的意图。或许,这是他的自保之路,但是皇族又怎么可能不提防他? 柳天奇心思敏捷,岔开话题道:“秦兄,听说你对黛儿说过,如果她想退婚,便只管退去……” 秦飞诧异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柳天奇哈哈大笑道:“我已经满唐府跑着调皮捣蛋的时候,黛儿还在奶妈怀里吃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当她是亲妹妹一般看待。你觉得,她若是有什么事,会不告诉我吗?” 秦飞悠然说道:“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儿,我一向是看缘分的。如果强求,那就无趣的很了。一个女人,就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可她每天都没有好脸色对着你,而你只是贪图她的美色,这还是夫妻吗?只不过是当成个发泄工具而已。如果,仅仅是为了解决某些需要的话,我看,温柔乡、醉红颜的姑娘,还要内行的多呢!” 这一番话并没有引起柳天奇的不满,他反而以一种异样的目光,好奇的打量了秦飞几眼,喃喃说道:“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居然懂的挺多。这个世界,男子为尊。极少有人会有你这种想法的,那些高官巨贾,身边妻妾成群,就算七八十岁的糟老头,也能左拥右抱着十五六的美貌少女。不过,就冲你这番话,我柳天奇决定冒险跟你交个朋友。” 秦飞哑然失笑道:“交朋友也要冒险吗?” 柳天奇故意苦着脸道:“简直是干冒奇险……”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秦飞忽然一把提起柳天奇的衣领,一掌拍开车顶,厉声喝道:“危险!” ps:今天早上停电,刚刚来电了,更新的稍有些晚,勿介意。请收藏投票 第044章 十步杀人 沙土铺成的道路略有些松软,无数车轮碾压过的路面,总会留下纵横交错的车辙。偶尔,一阵风掠过,卷起尘土,迷蒙着行人的眼。 风止,沙土飘回路面,或许还会翻滚几下,才会停止下来。如果不是有心人,又有谁知道那些细沙微尘到底有没有翻滚过呢? 细碎的尘土本没有生命,却仿佛蠢蠢欲动似的,在地面上缓缓流动,乍一看,像是被风吹起。 行色匆匆的路人并未注意到在地上打着旋儿的尘土,他们只顾赶路,却没有想过,明明一丝风意都感觉不到,尘土又怎会在地上打旋儿呢? 一片浓云悄然掩住阳光,两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偱路而来。高大的白马蹄声清脆,车夫扬鞭而起,长鞭在半空中挽起一道黑影,不轻不重的落在马臀上! 在地上极为缓慢打旋的微尘,就在马车厢挡住它们头顶光阴的一瞬间,仿佛愤怒了起来,狂暴的顷刻间加速无数倍,满地尘土急速旋转,宛如一柄柄在疯狂急旋的利锥,带着必杀的凶焰,势如破竹的刺入马车厢中。 整整一排‘灰锥’,闪电般没入车厢之中,就在同一瞬间,前方车厢轰然巨响,车顶飞上半空,秦飞提着柳天奇跃出车厢,险之又险的避开几柄‘灰锥’袭击…… 急速旋转的尘土,将柳天奇的手臂脸庞划出几道血痕,若不是秦飞反应得快,此刻的柳天奇,必然已是一具尸体。 秦飞稳住身形,快步朝后方车厢跑去,被他提在手中的柳天奇大声叫道:“保护小姐,散开,散开……” 秦飞紧紧抿着嘴唇,冲进车厢。周礼渊长剑出鞘,作势欲刺。 秦飞看着满车厢飞舞的尘土,料想那几柄‘灰锥’突入车厢的时候,被周礼渊以成名快剑一一击散。好在车内三人都安然无恙,陡然看到秦飞提着柳天奇破门而入,周礼渊差点就一剑刺了出去。 秦飞随手把柳天奇丢在车辕上,一把拽过唐黛儿,跟着飞起一脚踹开车厢后壁,闪身飞了出去,掠过周礼渊身边之时,低声喝道:“十五丈之内,有人紧随,杀!” 周礼渊赫然醒悟,那个太监限于年资,只是先天境的念修。如今能够控制的范围,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丈,若是想要杀人,至少也要欺近到十五丈之内。 路上的行人乍然看到两辆马车炸开,惊慌不已。尘土飞扬,附近数十人掩面奔走,无形中掩饰着真凶的身影,周礼渊以快成名,不但剑快,身法更快。长剑倒提在手中,转眼间已经绕着马车方圆十丈绕了一圈。 唐黛儿今日出门,穿着常服,可女子的衣服奔跑不便,被秦飞拽着手臂,几乎就要跌倒在地。秦飞索性一把揽住她的纤腰,快步疾行,朝来路奔去。 就算拖着一人,如今功力深湛的秦飞依然没有慢下脚步,呼呼风声从耳边掠过,黛儿的长发随风飞舞起来,带着清香的发丝时不时从秦飞的脸上拂过! ‘嗖’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直取黛儿心窝。箭镞漆黑,半空中划过一道乌光,迅若奔雷。秦飞手臂长探,短剑出手,横过剑刃,硬生生将利箭挡落在地。 利箭劲道极大,若是秦飞还没有晋入先天之境,这一箭几乎就能震裂他的户口。 抓着车辕的柳天奇厉声喝道:“敌人有弩!” 秦飞心中雪亮,能够射出如此强劲一箭的,若非是先天高手,便是用强弩劲射而出。敌人只怕不止一人。秦飞脚下不停,拉着黛儿快速退去。 黛儿的手腕被他拉得生疼,却咬着贝齿,一言不发,尽力加快脚步,跟随在秦飞身边。雪白的贝齿在樱红的嘴唇上,留下一排深深的齿痕! 路上行人纷纷躲避如风疾走的两人,忽然间‘哎呦’一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神情痛苦,手扶后腰,扑面摔下。 黛儿吃了一惊,只道她是被两人急冲下来给吓着了,这么大的肚子要是摔着了,十有**便是一尸两命。 黛儿洁白的右手伸了出去,拉住孕妇的领口,想要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把眼瞅要摔在地上的孕妇给拉回来。 不料,孕妇眉宇间一道煞气一闪而过,手腕一抖,从袖笼里亮出一截短刺,乌黑铮亮,反手朝黛儿心窝刺去! 短刺凌厉,呼吸间已触及她那丰满而高耸的胸口,几乎已经透过外衣,那片最为细腻,也是最为敏感的肌肤,被寒冷的杀意,刺激得瞬息紧绷起来。 孕妇自以为得手,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却忽然间头脑一昏,手掌绵软,短刺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一阵钻心剧痛传来,这才让她清醒过来,一截断臂落在尘土之中,鲜血飞溅。 秦飞一剑斩下,劈断她的手臂,旋即短剑掠起,吹毛断发的剑刃,干脆利索的将孕妇头颅斩下! 秦飞刚刚一脚将孕妇尸身踢开,忽然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惧之意袭来,已经晋入先天的秦飞知道大事不好。那阵猛烈的罡风以摧枯拉朽之势袭来,如同一道闪电,目标便是秦飞和黛儿。 “接住!”秦飞手腕一震,将黛儿朝易小婉的方向远远震开,狼腰扭转,全凭念识中一股直觉,短剑直挺挺刺出…… 那道强烈到极点的罡风,呼啸而来,卷起长街无数烟尘,惊恐的马儿人立而起,纵声长嘶;目瞪口呆的行人几乎忘记了躲避,呆滞的目光看着那道黑色旋风…… 风不停!隐约能看出,那是一柄铁矛,矛头对剑尖,火光四溅!沛然无比的巨力,冲击得秦飞如风筝般退后,双脚死死扎在路面上,却抵不住铁矛强硬的冲击力,在地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土沟,由浅而深…… 劲风将秦飞的长发吹起,直直在脑后飞舞,豆大的汗珠顺着秦飞的脸庞流下,这种感觉,他只有过一次,那便是在鹿鸣山的树林中面对姬兴全力施为的那一刀。 他很清楚,如果铁矛再坚持片刻,自己便要撑不住了,裤脚、鞋子早已在土地中磨烂,小腿血迹斑斑,全身真力尽数运转剑身,死死对抗着这柄铁矛! 终于,铁矛力竭,重重摔在地上。秦飞长出一口气,见到地面上被自己划出的两道土沟,再看看几乎已经完全没入土中的小腿,心头稍稍安定下来。用力从土中拔出双脚,随即挑起铁矛,入目一观,上边竟然刻着:军器监正昌二十一年制! 远处隐约有人清啸一声,慌乱的人群中,似乎有几人疯狂退去。秦飞正要追赶,忽然耳边听见有人冷哼一声:“天赋念修,居然练得如此不伦不类……” 秦飞抬头望去,满街都是惊慌失措的人,哪里能找到出手之人? 柳天奇快步从马车处跑了过来,和秦飞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心中明了。这一番刺杀,布置的极为紧密。对方显然有多人前来,先由念修出手,聚土为锥,若是能杀死唐黛儿,自然最好。杀不死,接着便是弩手出手,为极远处的刺客,指明目标所在。随后,假扮孕妇的女刺客拖延片刻,就算她没能杀死黛儿,极远处操控床弩的刺客,已锁定黛儿,用大楚最强的床弩试图一举击杀黛儿! 他们的计划,丝丝相扣,堪称无懈可击。每一环都有机会得手,而最后的床弩重击,更是必杀一箭。 可惜,他们遇到了秦飞这个怪胎!如果不是这个刚刚晋入先天的年轻高手在此,换了任何一人都要失策。没有他的念识锁定铁矛,根本无法在目不可视的情况下,反手一击,顶住来势汹汹的铁矛。若是没有足够强悍的修为,也无法硬顶铁矛的冲击,直到力竭脱险! 唐家护卫警惕的四散分开,将路人赶到一边。黛儿一溜小碎步跑了过来,看着秦飞双手还在流血的虎口,关切的问道:“伤得重吗?” “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秦飞微微一笑。 易小婉秀目环视四周,轻声道:“周礼渊,把这柄铁矛送去察事厅,转交刑狱司追查,问清楚这批床弩是送去哪个军营的?到底是在军器监还是在军营里流出来的。另要督查,军方是否有人和那太监勾结。禀告总督大人,情况有变,刺客乃是一伙,而不是一个人,请执行司派人在外围暗中保护。” “遵命!”周礼渊抱拳施礼,接过铁矛,转身离去。 “黛儿,刺客果然是以唐家和皇族为目标,他们已经出手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圈套。小婉以为,不如回府吧?”易小婉道。 唐黛儿摇了摇头:“不必回府,这儿是半路,去书院和回家都要走两刻钟。他们出手并没有对我们造成伤害,只是毁了两辆马车而已。唐家人手还在,此外还有小婉你和……和秦飞在这儿保护。咱们还是按计划去书院!” 秦飞轻笑一声,这姑娘的胆子还真不小,换了一般人,此刻只怕已经哭爹喊娘要跑回家去,说什么也不再出来了。既然黛儿都有这个胆色,自己怎能不奉陪下去? 易小婉沉吟道:“也好,那就去遗珠书院。柳副总管,你负责安排唐家的人手,多来些总是好的。” 第045章 每个孩子的梦想都曾经是做一位老师 遗珠书院的学子大多是阵亡将士的子女,或许因为这个原因,书院建设的有几分军营气息。 迎面一座高大的石拱门上镌刻着“遗珠书院”四字,门两侧约有七尺高的围墙一排延伸开去,走进大门,率先进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开阔的场地。场地后方,长长的廊台蜿蜒徘徊,从清澈的池塘上横过,许多学生手持书卷,站在廊台上,沐浴着阳光,摇头晃脑的读书。 带着几分谨慎,秦飞等人将唐黛儿送入内院并没多久,就连热茶还没来得及喝下口,就见黛儿又从内院里走了出来。 “小婉,可否请你帮个忙?”黛儿轻声说道。 易小婉笑盈盈的回答道:“黛儿想要我帮什么忙?” 黛儿松了口气:“今天书院有一位先生因病不能来授课。约有十余个五六岁的孩子无人教。小婉可否暂代一会儿,只需要教他们认几个简单的字,说些小故事便可。” 听见黛儿这番话,易小婉花容惨白,连连摆手道:“黛儿姐姐,这种事可千万别找我,我是最没有耐心的。不如让柳副总管去吧?听说他文采过人!” 站在一侧,手捧热茶的柳天奇淡淡的应道:“易小姐,稍候唐府会有大批人手到此保护,我身为副总管,一定要亲自安排。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易小婉妙目一转,落在秦飞身上,俏丽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轻笑着说道:“秦飞……” “其实我的耐心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秦飞解释道。 易小婉脸色一变:“察事厅见习密探秦飞!” “到!”秦飞双脚一并,挺胸收腹,高声答道。 易小婉冷冷的说道:“遗珠书院有些小孩子需要人带,现命你去暂代先生。这是命令!” 秦飞翻了翻眼睛,明知道这丫头是在假公济私,便整了整衣衫,施施然的跟在唐黛儿身后走进内院去。 内院里有三排青瓦房,每排四间。黛儿嫣然一笑,轻声道:“这次要多谢你了,中间那一排东起第二间没有先生代课,你去带带孩子玩儿吧!” 黛儿正要转身离去,秦飞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黛儿小姐,虽然我是个念修,可我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还是个半吊子。念修的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早上那聚土成锥的手法,我便不会……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发现什么不对,即刻出声呼救。” 唐黛儿欠身一礼:“多谢了!” 秦飞不再多言,径直朝那间教室走去,黛儿转身便走,走得十余步,忍不住回头看看,却见那个宽阔的背影走得甚快,根本就没有回头过。她俏丽无双的容颜掠过一丝失望,片刻之后,忽然微微一笑,也即离开。 教室里闹哄哄的,十几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恨不得把屋顶给掀翻了。还有小孩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蹲在墙角里,鼻涕流得老长,哭喊着:“我要回家……” 秦飞硬着头皮走了进来,早有眼尖的孩子看到秦飞,低声叫道:“换先生了……” 十几个闹哄哄的孩子顿时安静下来,各自回到原本的座位上,一个个把双手背在身后,腰杆挺得笔直,齐声叫道:“先生早!” 秦飞尴尬的笑了笑,他从来没有当过老师,只得答道:“小朋友早!” “咦,先生为什么叫我们小朋友呢?之前的先生说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天地君亲师,师徒大义绝不可违。朋友,便是平辈论交了……”一个看起来颇为聪明伶俐的孩子,一本正经的站起身来,细声细气的说道。 秦飞那比城墙还厚的老脸难得一红,反问道:“那以前先生怎么招呼你们?” “以前的先生啊,会打我们手掌心,会让我们去廊台罚跪。要是默错了字,还要重写两百次……”先前蹲在墙角里哭泣的男孩子,擦了擦鼻涕眼红红的说道:“先生,我昨天的功课还没做完!” 他战战兢兢的走到秦飞面前,伸出手掌,轻声道:“要领打十下,请先生打过!” “什么功课啊?”秦飞诧异的问道。 那孩子可怜兮兮的说道:“前朝大儒的诗,先生说要抄写二十遍,要倒背如流……昨天我娘切菜伤了手指,我去帮她抓药,后来太困了,没抄完就睡着了……” 秦飞皱了皱眉头,一首诗不过二十来字罢了,就算抄二十遍也就四五百字,应该不算很多。这孩子居然都没能写完,说的理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秦飞脸色一板:“抄的是哪首诗?” 满堂孩子一起叫道:“是……《长爱歌》……” 一个孩子高高举起手中的卷纸,哗啦啦展开四尺多长,叫道:“就是这一首啦,要抄二十遍啊二十遍……” 秦飞顿时目瞪口呆,这是在虐童吧?一首长爱歌,本来就已经够长了,还要抄二十遍?秦飞的眼眶隐约有些湿润,看着那些形容憔悴的孩子们,回想起自己埋在书山题海外加鸟语的童年,长长的叹了口气:“免了,没有抄完的就不要抄了,我也不打你们。会背就行了!” “哦也……”满堂孩子都欢呼起来,这反倒是叫秦飞有些不适应,眼瞅着一屋子小孩没一个能抄完的啊?而那个哭得鼻涕老长的孩子,一听说不打手掌心,喜极而笑,差点就要唱着回到座位上了。 教室里闹了一会儿,秦飞重重的咳嗽一声:“咳咳!” 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一人问道:“先生,那你今天教我们什么?还是长爱歌吗?” “长爱歌就算了。”秦飞懒懒的说道:“我来教你们一首短些的诗好了。看看你们是不是能背得下来。咱们一句句的来……” 窗外,阳光温暖洒下,黛儿那乌黑的发丝在似乎笼罩在无尽光芒之中。她随意顺了顺额角的长发,饶有兴致的看着秦飞在教室里,摇头晃脑的带着那些孩子们读书。 “小姐!”不知什么时候,柳天奇悄然走到唐黛儿身后,轻声说道:“府里加派了人手,听说小姐遇刺,夫人很是担心,要是小姐今天没什么事儿,就早点回家吧。” 黛儿斜倚在廊台扶手上,淡淡的问道:“奇哥哥,宫里出了个太监刺客,为什么要以唐家为敌呢?我想,这事儿,我三个哥哥都未必会知道,可是你一定会知道,能告诉黛儿吗?” 柳天奇苦笑一声:“这件事,只是件陈年旧案,根本瞒不住人。只不过,关系到皇家颜面,列为最高机密罢了。其实,就算是寻常官员,多打听一番,便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来,你是不打算瞒我了!”黛儿吃吃一笑。 柳天奇沉吟道:“事情要从当年伐魏开始说起。当年楚军节节胜利,魏军虽然败北,却依然不断组织抵抗,一直没有彻底崩溃,令楚军付出巨大伤亡才最终攻克魏国都城。入城之时,已经围城达四个月的军队彻底疯了,陛下亲自下令,纵兵三日。” “偌大的都城转眼间就变成了人间地狱,到处是火光,到处是鲜血……士卒们也已经杀红了眼,只要能抢到手的,无论是金银财宝还是女人,他们都拼了命的抢……以前高高在上的魏国高官贵族,就算献出全部身家,也难逃尽数被诛的命运……那些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不知多少人沦为乱兵的发泄工具……” 唐黛儿秀美微蹙,对于纵兵大掠这样的事儿,她总是天生具有敌意。战争,总有人要牺牲,总有人要受苦难,但是对于已经征服的城市纵兵大掠,无论如何也不是英雄的行为! 柳天奇语气渐渐低了下来:“那时节,只有一个地方,无论哪个将领都不敢让自己的部下进去。凡是有杀昏了头的士卒靠近那儿,马上就会被察事厅的高手斩首示众!因为那儿是留给陛下的!” “大魏皇宫!”黛儿脱口而出。 柳天奇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陛下进入魏宫之中,老爷当时伴随左右,魏国已经烟消云灭,宫中一切,自然都是陛下的。魏国皇太后、皇后等人早已自杀殉国。年轻的嫔妃,战战兢兢的等候自己的命运……她们大多被赐给了有功将士做侍妾。宫女们,尽数充为营妓。” “后宫之中,还有男人,那是魏帝的儿子们,年纪大些的,早已在作战中身亡。只剩下一些年纪小的……”柳天奇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你知道魏帝有多少个儿子吗?” 黛儿想了想,轻声道:“至少也要有十来个吧?” “魏帝当年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有四十二个儿子,三十一个女儿!”柳天奇喟叹道:“后宫佳丽三千,荒淫无道、好大喜功,此乃亡国之道啊!” “陛下看着那些少年男女跪在院子里,惊恐万分的模样,下了一道让老爷至今耿耿于怀的命令!” “什么?”黛儿追问道。 柳天奇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道:“女孩一个不留,全部诛杀。男孩,三岁以上的,杀!三岁以下的,阉了带回东都!” ps,召唤收藏,猛烈的收藏。 第046章 小侯爷的手段 黛儿以手掩口,强掩惊讶之色。楚帝的这道命令实在难以理解,俗话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如果要杀,那就杀个干干净净,又何必留下一些祸胎呢?就算是把他们阉了做太监,难道就能保证不出乱子?这不是近二十年后,一位皇太妃,死在那太监的手中吗? 阳光明媚的庭院,似乎笼罩一层阴冷之意。黛儿并不知道,千年前那位天道高手和他手下十二龙骑的故事。 但是柳天奇知道,楚帝只怕是因为自己的祖上为魏家做了七八百年家臣,心中不忿,定要魏家的人,做最卑贱的太监,来为他们的祖上还这笔债! 可是,这个缘由,就不方便对黛儿提出来了。 黛儿轻声问道:“那,一个三岁就被阉割带入后宫的太监,怎么可能修行到先天之境,成为念修呢?” 柳天奇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黛儿一问出口,他就立即答道:“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在宫中另有奇遇,学到了高深法门。这种可能性是极低的!第二个可能,便是他被阉割的时候根本不是三岁,很可能已经五六岁,只是因为某些原因,长的比一般孩童要矮小。五六岁的孩子,在高门大阀,已经开始学习家族的修行之道!大魏皇族的秘法,那威力……黛儿,你很难想象的。” 黛儿并没有做声,她心中只觉得,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在自己的父母殒命,兄弟姐妹被屠杀遍地的情况下,居然能有心计伪装成三岁大的孩子,保住一条性命。到了东都,隐忍近二十年,以残缺不全的身体,凭着儿时记忆的功法,硬是苦练成先天高手,成为难得一见的念修……这份报仇的意志,实在是太令人惊叹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如今的人,大多不知道陛下的宫中,还有大魏皇族的子嗣做了太监……但是纸包不住火,当年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多,稍加推测,便可以猜个**不离十。而且,那个突然出手的太监虽然成功逃出宫中,但他的弟弟们已经被全部诛杀,为皇太妃陪葬!” 柳天奇双眉紧锁,喃喃道:“这也是我一直不解的地方,他已经晋入先天,为何要在这时节出手。而且只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皇太妃……哪怕杀了皇太后,对大楚也没有任何影响!他一个如此隐忍的人,怎会这么冲动?难道是其中还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黛儿默然点头,轻叹道:“此人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她浑然已经忘记,这个她口中的可怜孩子,可比她还要大好几岁。如今,更是一位先天念修,是令很多人无比惊恐的极度危险人物。或许,就是因为当年进入大魏皇宫的,是楚帝和唐隐,这才让他记住了两位生死大仇,也正是他们挥军将偌大的魏国,打得土崩瓦解。找唐家报仇,原本也是顺理成章的,尤其是趁着唐隐和柳轻扬不在东都的时候,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黛儿……”一行人急匆匆的朝内院走来。为首的黑袍玉带,风度翩翩,正是黛儿的大哥,唐轩! 唐轩快步走到妹妹面前,板起面孔来斥道:“黛儿,你也不小了,怎能这么不听话?书院的事可以缓,你偏偏要到这里来,让娘和我都放心不下。” “好啦,今天我就提早回家还不行吗?”黛儿小嘴一嘟,从小到大,哥哥都疼爱自己,听说遇刺,唐轩几乎是立刻带领人手亲自前来保护妹妹。 唐轩的脸色缓和下来,颔首道:“那就快去收拾,大哥已经吩咐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几道小菜,给你压惊。” “谢谢大哥。”黛儿嫣然一笑,转身对柳天奇说道:“有劳奇哥哥去告诉秦飞一声,就说要回去了。” 柳天奇转身离去,唐轩的脸色却拉了下来,冷冷的说道:“还叫上那个人做什么?唐家自然有力量保护你。大哥正在想办法,把察事厅的人给踢出去,你却……” “如果不是他,现在你可能就看不到小妹了!”黛儿拽着唐轩的衣袖,并肩朝外走去,轻声道:“于情于理,小妹也要谢谢他。大哥,你也不要处处针对于他,你应该知道,那个绣球,我不想抛,他又何尝想接呢?” 柳天奇冲着秦飞招了招手,秦飞知道是要走了,便笑呵呵的对小孩子们说道:“今天我教你们的诗,慢慢背,不着急。还有,明儿个,若是先生回来教课,便说你们抄的《长爱歌》已经被我带走检查了。他若是不信,叫他去察事厅找我!” 小孩子们哪里知道察事厅是什么玩意?但是他们也知道,眼前这个大哥哥,不但没有给自己布置作业,还直接免了那可恶的《长爱歌》,顿时欢天喜地的叫喊起来,一个个聚拢着拉住秦飞的衣角,很是舍不得他离开。 “过些日子,我再来教你们。”秦飞拍了拍他们的小脑袋,跟随柳天奇走出内院。 廊台上,除了唐轩兄妹和易小婉等人,还有一位锦衣少年。他白衣如雪,黑发如漆,眉清目秀,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秦飞眉头一皱,低声对易小婉问道:“这是谁?唐府的人个个都可能是被暗杀的目标,居然有人跑来凑热闹?” 易小婉扯着秦飞,加快了脚步,一边轻声细语的解释道:“那位少爷啊,是忠武侯潘胜的小孙子潘凌峰。” 到底是东都第一八卦,高官子弟就没有易小婉不认识的。说起潘家,那也是大家族,在大楚刚刚立国的时候,潘家就出了不少力。后来抵御草原蛮族入侵立下赫赫战功,便有了忠武侯之封,潘胜如今身居兵部尚书,潘家子弟也多在军中,势力非同小可。 不过,遗憾的是,潘胜的独子早年战死沙场,留下一对双胞胎儿子,长子潘玉书,次子潘凌峰。这一对孩子都生得英俊非凡,聪明伶俐。潘胜对他们俩更是宠爱有加,刻意栽培。别看潘凌峰也就二十岁而已,如今已是御林军五品偏将了。 易小婉轻笑道:“别说我没告诉你,潘凌峰以前对黛儿可是穷追不舍。后来,太子和燕王世子先后介入,潘凌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争得过他们,便主动退出。他是在东都是出了名的人缘好、面子大。但凡世家子弟,几乎都和他有几分交情。” 秦飞淡淡的应道:“如果是我喜欢的女孩,无论如何,我也不会退出。” 易小婉诧异的翻了他一眼,悄然道:“对手是太子呢?” “抢。” “要是……庞真呢?”易小婉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照抢!” 易小婉不满的撇了撇嘴:“口气大的不怕闪了腰。” 秦飞懒得理她,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道:“秦兄,请留步。” 转身一看,潘凌峰施施然的走近过来,拱手道:“秦兄,潘某在鹿鸣山见过秦兄身手,当时便极为仰慕。可惜,鹿鸣山未能拜访秦兄,今日一见,潘某觉得甚是有缘。过两日,家中正要办一次宴会,邀请东都世家子弟。大公子和黛儿小姐都是一定要去的,秦兄既然保护黛儿小姐,到时候一定要赏脸光临,与我等同席而乐。” “多谢小侯爷好意。”秦飞抱拳道:“就算秦飞去了,也是为了保护黛儿小姐而已。” “唉,到时候潘某安排就是了,刺客再大的本事,敢在忠武侯府惹是生非?”潘凌峰傲然道:“忠武侯府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可那些刺客敢过去,我敢保证,他们没有一个能活下去。” 黛儿冷冷的出言道:“小侯爷好大的威风,我们唐家遇袭,黛儿几乎丢了性命。看来,忠武侯府是胜过我们唐家百倍千倍了。” 潘凌峰顿时愕然,他万万也没有想到,唐黛儿居然开口,言语中对秦飞还颇有回护之意。不过,他也是纵横东都交际场的老油条了,脸色笑容分毫不减,斯斯文文的说道:“是在下失言了,黛儿小姐莫怪。” 黛儿冷哼一声,走快几步,挽住了易小婉的玉臂:“小婉,我和你一起走。” 看着黛儿远去的身影,唐轩淡淡的说道:“凌峰,你要知道,小王爷都拿秦飞没有办法,你贸然请他同席,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潘凌峰笑道:“大公子,秦飞就算修为惊人,天纵之才。可他是在菜市街长大的孩子,毫无礼仪可言。请他同席,就是要他丢脸,很多他听都没听过的菜肴放在面前,只怕他都不会吃。到时候,我再略施小计,让他狠狠出一次丑,也算是为小王爷、大公子出一口气。” 唐轩漠然无语,他心中虽然对潘凌峰这个办法有些不齿。不过,他和楚阳接二连三在秦飞手下吃瘪,若是能略略出这口气,也是好的。 “你看着安排吧!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唐轩一振前襟,快步朝妹妹追了过去。 潘凌峰遥望黛儿和小婉玲珑突兀的身段,起伏有致的腰.臀,眉宇间掠过一丝贪婪之意,随即摇头苦笑。 忽然,柳天奇从他身边走过,低声笑道:“小侯爷,好手段!” 那个大头男子施施然的远去,不知那番话,到底是赞,是讽! 第047章 不是冤家路也窄 夜色悠然降临,这是个非常适合打家劫舍的好天气。黑漆漆的天空,不但看不到月亮,连一颗星星都找不到。在黑暗笼罩的大地,或许无数罪行正在上演,又或许无数准备偷情的汉子们,刚刚摸进情人的香闺。 黑影一闪,一个身形稳稳的落在地上,双脚着地,却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若是有人看到了,必然要夸赞一声:好身手! 他如狸猫般潜入花丛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四处顾盼,见到左近无人,正要举步前行。忽然,另一处墙上人影闪动,又是一条黑影落了下来。 先行者屏息凝神,手掌默默按在靴筒的短剑上,目光凝视着不远处落下的身影。 看来,这花丛还真是躲人的好地方,黑影脚步连动,蜷缩入花丛中,刚刚松了口气,一转脸便看到身侧居然有一人。他似乎张口欲呼,却自己一把捂住了嘴,随即右手探出,凌厉如风,直取先行者咽喉。 先行者早有准备,又岂能被他得手?他出掌如刀,力劈而下,区区一只手掌,如泰山压顶一般落下。 黑影哪里敢硬碰,手腕急缩。没想到,先行者威猛掌力顿化轻柔,手臂如灵蛇一般绕上他的胳膊,三指已扣上他的咽喉,只要轻轻一捏,便可令他立时死去。 黑影大吃一惊,猛然后倾,身体几乎已躺在地面上,企图脱离那夺命三指。先行者一招得手,绝不肯让,顺势猛扑,三指依然牢牢扣住他的咽喉,空着的左手,屈臂出肘,顶在他的胸口…… 先行者手指正要发力,忽然低声呼道:“没有喉结?女的?” “秦飞,居然是你这个混蛋,松手,掐死老娘了!”黑影本来已是死到临头,欲做拼死反驳,没想到竟然听到了秦飞的声音,不由得大喜过望。 “易姑娘……”秦飞缓缓松开手指,愕然道:“怎么会是你?” 易小婉轻轻喘了两口气,挣开秦飞左肘,坐起身来,细声道:“混蛋秦飞,你……你……你刚才已经压住老娘的……的……怎么还不知道我是女的?” 秦飞坦然的耸了耸肩膀:“完全没有弹性嘛,也可能是你的……嗯哼……太小,感觉不出来!” 夜色漆黑,看不起易小婉的脸色,不过,秦飞依然可以直觉到她汹涌如涛的怒火。 易小婉心头恙怒,难道要本姑娘告诉你,平日都用布条裹着胸口,免得那一双小白兔蹦蹦跳跳的影响打架吗?居然说本姑娘的……嗯哼……有点小!愤怒,这是绝对是罪不可赦! “秦飞!”易小婉脸色一沉,摆出官威:“黑夜之中,你误伤上司,老娘暂且不跟你计较。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为什么要深夜潜入望月园?” 秦飞眼珠一转,反问道:“你又是为什么来呢?” “老娘是以上司的身份在问你。”易小婉怒不可遏。 秦飞叹息一声,每次易小婉到了拿他没办法的时候,都要端出监事大人的架子,实在是让秦飞无可奈何。 “易监事……”秦飞换了个称谓,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唐府内院九个园子,只有八个住人。而且,望月园严禁任何人进入,此地必有古怪。卑职斗胆猜测,这次察事厅进入唐府,保护黛儿小姐是假,进入唐府一探虚实才是真。” “以唐府的实力,真要是把儿女们看在家里,出门时严加戒备,刺客得手的机会几乎为零。察事厅一直无法对唐府进行渗透,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自然要派出信得过,又会办事的人,前来查探。我……是个刚刚踏进察事厅大门的新人。周礼渊,他的前途只可能在教习司或者执行司。但是,小婉姑娘你就不同了,你靠得住,身手过人,又是女孩子。男人总是对美貌的女子放松戒备,你来唐府查探,那是事半功倍啊!” 易小婉冷哼道:“少灌**汤。秦飞,本姑娘现在觉得你很有潜质去敌情司或者刑狱司,推断的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来望月园呢?” 秦飞诌道:“既然我已经猜到了察事厅的意图,身为察事厅赤胆忠心、一腔热血的密探,又怎能袖手旁观?当然要发挥我那微不足道的力量,帮助监事大人你,完成任务。” “少来,我不信你!”易小婉撇了撇小嘴:“既然来了,也好。你我兵分两路,把外围勘察一番,再进入阁楼探查。” 望月园虽然也是一个园子,可并没有翠竹园那么大。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男一女两位密探就已经重新在阁楼前汇合。彼此做了个安全的手势之后,秦飞抽出短剑,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阁楼的门。 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两人顿时停下脚步,仔细倾听着望月园周围有没有人被这一声惊动。停留片刻之后,秦飞在前,易小婉在后,两人走入阁楼。好在楼外漆黑一片,进到阁楼里,双目并不用适应,便可以隐约看到物件。 易小婉从怀里取出两个珠子,丢给秦飞一个,轻声道:“这是密探专用的照明珠,虽然光线很弱,但你的修为已晋入先天,这么点光芒,足够你看清楚。” 借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光芒,秦飞仔细检查这一间阁楼。说来也奇怪,望月园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居住,看样子,唐隐也不会让别人轻易进入这个园子,可阁楼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干净整洁,仿佛时常都有人在这里打扫似的。 秦飞伸手在凳子上抹了一下,把手指放在眼前叹道:“就算是我家的镜子,也绝没有这么干净。” 易小婉揶揄道:“你那狗窝是什么摸样,难道本姑娘不知道吗?你说,到底是什么人来打扫望月园?莫非是唐隐本人?他位高权重,每天日理万机,要说他还要亲自来打扫望月园,我怎么就有点儿不信呢?” 秦飞沿着墙壁缓步前行,墙上挂着许多字画。有的字迹奔放,酣畅漓淋;有的字迹娟秀,圆润宜人。另有些山水画,也颇为不凡。秦飞虽然是个外行,可看到精美画卷,也不禁神往。忽然间,秦飞停下脚步,他的面前是一幅寒鸦戏水图。画儿没什么惊奇的,落款上写着:正昌四年二月,与月儿游园念,唐隐! 易小婉见秦飞驻足不前,正要问话,忽然听见园门处一声轻响,两人急忙收起手中照明珠,秦飞身影一闪,悄然无声跃上房梁。易小婉纵身一跃,伏在秦飞身边。两人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起来应有两人前来。房门轻响,一个轩昂男子走进阁楼,手中还提着一个灯笼,他找到烛台,点燃火头,这才对门外说道:“娘,进来吧!” “唐轩……”秦飞和易小婉交换眼色,都不明白为何深夜里,唐夫人和唐轩来到此处。 唐夫人往日雍容华贵,可她走进这座阁楼,便显得神情有些愤怒! “轩儿,待会儿你把这里倒上火油,一把火烧了吧!这个园子,娘是再也不想看到了!”唐夫人站在入门处,冷冷的说道。 唐轩迟疑片刻,低声道:“娘,望月园,除非爹爹在里边召唤,否则任何人不能进入。一把火烧了……要是爹爹回家之后追究起来……” “怕什么?”唐夫人银牙紧咬,恨恨的说道:“难道他能将我休了?把你逐出家门?这个骚蹄子,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死了,也要在我家留个念想!” “什么骚蹄子?”唐轩显然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诧异的反问道。 唐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扯着儿子走到大厅里,欠身坐下,环视着挂满墙壁的字画,缓缓开口道:“轩儿,你是嫡长子,如今也长大成人,将来是要掌管家族的,有些事,你也应该到了要知道的时候。” 唐轩垂手侍立,老老实实的说道:“请娘训示。” “大楚人只知道你爹是唐国贵族,被灭国后,满腔仇恨来到大楚,借助大楚国力复仇,却不知道你爹的往事。其实,就算是我,也是很多年之后才知道的。你爷爷是唐国皇族旁支,当年在唐国世袭侯爵,你爹出身豪门,是嫡长子,身份自然不同。他自小交游广阔,喜爱到处游山玩水。” “有一次,你爹和朋友结伴而行,到一处名山游玩,在山中偶遇一位少女,当即惊为天人,足足在山里住了三个月,每日便是陪着那女子采药、读书、作画。”唐夫人面露不屑之色:“轩儿,那女子想必是猜到你爹的身份,故意以色诱他,令他念念不忘。后来,你爹回到京城,便求你爷爷请人做媒,想要迎娶那个女子。” “唐家何等身份?那女子不过是山中农夫之女,何德何能嫁入唐家?你爷爷熬不过你爹苦求,勉强答应允许你爹纳那女子为侍妾。可你爹却死心眼,扬言非她不娶,要么就做正妻,要么就终身不娶。气得你爷爷命人将你爹关在家中,不许外出。一关就是半年!” 唐轩忍不住笑道:“原来爹爹平日如此严肃,当年也有过这般风流韵事啊!” “好笑吗?”唐夫人脸色一板,唐轩的笑声戈然而止…… “再后来,魏军攻唐,唐军节节败退,你爷爷带兵出征,战死沙场。魏军攻克京城,你爹带着族人抢在城破之前,逃出生天,辗转来到楚国。以你爹的才华,很快就在楚国扬名立万,并得到当年太子,也就是如今陛下的青睐。” “没想到,你爹在楚国,还能遇到那个骚蹄子。”唐夫人恶狠狠的骂道:“那狐狸精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你爹在楚国出人头地了,便来寻好处。你爹那人什么都好,就是看不清那些骚蹄子的心。当年,我已嫁入唐家,他居然一意孤行,将狐狸精从妓院里接出来,安置在望月园。” 唐轩沉吟道:“原来望月园有这么个来历。” “还有个来历是你不知道的。”唐夫人冷笑道:“你真以为你是嫡长子就能接掌唐家?你可知道,为何你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而我却是在正昌四年冬,才入了唐家门吗?” 唐轩脸色一变,这事儿可就蹊跷了,如今是正昌二十二年,中间只隔了十八年……难道……莫非……---- 新的一天,看书勿忘收藏丫,勿忘投票丫 第048章 我不是个随便的人 秦飞和易小婉忍不住交换一个眼神,两人都没有想到,今天晚上摸进望月园,居然会有如此意外的收获。要是这么算下来的话,唐夫人属于未婚先孕!而且,唐轩差不多是在三四岁的时候才正式进入唐府。小孩子三四岁还没有开始记事,要不然,唐轩也不会到今天才知道! 唐夫人幽然叹息道:“其中缘故,将来你自然知道。做娘的也不想多说!不过,你要知道,那个女人,在失踪之前,已经有了身孕。假如,她不是突然失踪,而是嫁给你爹,生下儿子的话。你……便算不得嫡子,最多不过是庶长子罢了。” 唐轩神情激动,看不出是怒是恨,半晌才低声说道:“母亲大人,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失踪?” 唐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爹更是闭口不谈。不过,那时候,听闻她怀孕的消息。娘想了很多办法,才找人在她饮食里下了些药,据说是可以把孩子弄死。在唐府下药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你爹几乎每顿饭都陪着她一起吃。那次,她在唐府之外赴宴,娘总算找到机会了……可吃完那顿饭,她便失踪了!这么多年没有下落。” 母子二人相对无语,房间里的烛火轻轻跳跃着,尽管门窗已经关闭,可依然好像有寒风掠过似的,令人发寒。 “烧了它!”唐夫人淡淡的吩咐道:“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园子!” 唐轩点了点头,唐夫人随即起身离去。易小婉伸手在秦飞手背上一捏,纤纤玉指在他手上画道:“走!” 秦飞正要写字,易小婉的小手已经伸过来,把一颗略带苦味的药丸塞在秦飞口中,她自己也含了一颗在口中,随即捏爆了一颗蜡丸,一阵几乎闻不到的清香,飘入秦飞的鼻端。房梁下的唐轩,刚刚拿起烛台,身形忽然一晃,软软倒在地上。 “迷香只有一炷香功效。快走!”易小婉清斥一声,纵身跃下房梁,秦飞紧随其后,两人急忙奔出望月园,直奔翠竹园。 易小婉待秦飞也冲进房间,转身关上房门,走到桌前,一手托着腮,喃喃道:“没有想到,唐大人居然有这样的往事。唐夫人的心肠也够狠毒的!那女人不过是怀孕了,便下狠手,想要药杀她的孩子。我猜,唐夫人说的未必是实情,她可能下的是毒药,既然要杀孩子,何不索性母子一起杀了?那样才干净利落!” 秦飞冷冷说道:“极有可能!” 他早已想到,唐夫人出身名门,想要拿到察事厅的绞魂杀,并不是不可能。很有可能,是这个女人,将绞魂杀下在老妈身上,老妈发现不对,濒死之际,有贵人相助,以无上神功护住心脉,保住了性命。但是以老妈的性格,想必是不愿回到唐府,索性独自来到菜市街居住!绞魂杀何等剧毒,就算保住了性命,肚子里的孩子,只怕也已经死了,所以后来收养了自己和成信,一手养大,算是聊解对亡子的思念。 要是这么推论的话,关键处都十分合理。唯一不可解的便是老妈为什么要毁容?她去世的时候,秦飞曾经仔细检查她的遗体,脸上的伤痕,的确是陈年老伤。难道,毁容,就是为了不让唐夫人或者唐隐找到她吗? “这件事,我要记录下来,上呈察事厅,由爷爷分派人手调查。”易小婉仰起小脸,一本正经的看着秦飞:“今天既然在望月园遇到了你,有些事,必须要让你知道!” “唐府向来是铁板一块,主要人手都被柳轻扬控制,察事厅几乎在朝中大员的家中都有渗透,可对于唐隐就没有一点儿办法。唐隐的家,是察事厅监控的盲区,这次,察事厅利用太监刺客的机会,令我打入唐府来一探究竟,也要看看有没有可以控制的人。” 易小婉严肃的说道:“你必须要配合我,绝对不可以擅自行动。像今天晚上你夜探望月园这样的事儿,以后必须先行向我报备。” 秦飞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这里,懒懒的应道:“知道了!” 易小婉迟疑了一下,小脸一红,轻声说道:“还有,今天晚上你误伤我的事儿,务必要烂在肚子里,跟谁都不许提起,老娘以后还要嫁人的。” 秦飞咧嘴一笑:“那就不好意思了,我正准备出去找个说书先生,把今天晚上的事儿编成段子,分三十集,每天一集说上一个月,下个月重头来过……好男不跟女斗……我闪……” 房门大开,秦飞矫健的身影如夜鹰飞出房外,那个被易小婉抛来的茶杯,重重的撞在门楣上,粉身碎骨!怒气冲冲的易小婉,快步上前,用力带上房门,双手倚在身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俏脸红晕一片。 回到自己的房间,秦飞几乎是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下意识地从靴筒里拔出短剑。他知道,短剑里还有六道大宗师的剑意!如今柳轻扬不在唐府,这儿不会有很多高手坐镇。这六道剑意,足够把整个唐府夷为平地!极可能是杀母仇人的唐夫人,自然没有活下去的道理! 裹着鲨鱼皮的剑柄,古朴陈旧。缠绕处不知道汲取过多少汗水和鲜血!七寸长的剑刃,流光雪亮!深深的血槽,在烛光下泛着幽蓝色的光芒,或许,那是无数鲜血沉淀下的颜色! 杀!又或不杀? 当当当,房门轻响三声。秦飞从沉思中惊醒,把短剑收回靴筒,沉声喝道:“谁?” “是我,黛儿!”一个悦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秦飞缓步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一身红色常服打扮的黛儿,俏生生的站在门口,她身后跟着一位侍女,侍女的手中托着径直的银质餐盘,盘中放着几味小菜。 黛儿浅笑道:“今日遇袭,多亏你相救。在遗珠书院,你又帮忙教小孩子识字,我还没有正式感谢过你。这几味小菜是黛儿亲自下厨做的,当宵夜尝尝吧?” 低着头的侍女不敢做声,她可是心知肚明,看起来是几道小菜,做起来格外费工夫,用过晚膳之后,黛儿就一直在厨房里忙碌,花了两个时辰才算全部做好,用的都是上等材料,花的是细腻心思,无论色香味都堪称上佳。上次,看到黛儿如此用心的做一顿饭,好像是大公子唐轩生日的时候吧? “这都是分内事罢了。”秦飞淡淡的说道。 黛儿嫣然一笑:“保护我是分内,那教孩子识字,便不是分内了吧?” 她接过餐盘,举步朝房内走去,秦飞微微侧过身子,让她进去,顺手把房门带上。那侍女顿时目瞪口呆的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道,这人未免太过无礼。 黛儿并不介意,将餐盘放在桌上,揭开盖子,四味精致小菜,带着腾腾热气,香味宜人。 “许久没有下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很难吃,你尝尝?”黛儿拿起象牙筷子递给秦飞。 “谢谢!”秦飞接过筷子,坐了下来,看着几道美味小菜,随意夹了一块尝尝。 黛儿自顾自坐了下来,轻声说道:“你是在菜市街长大的,四年前,我十三岁那年,家中曾经在菜市街摆过善堂,给人施粥送米!那次,便是我第一次去菜市街了。” 四年前?秦飞的手腕一抖,筷子里夹住的一片肉,掉在桌子上。他的记性很好,四年前的时候,的确有人在菜市街布施。当时家里过的很困难,老妈也曾拿了袋子前去。不想,后来回家之后,袋子里空空如也,兄弟俩肚子饿得咕咕叫,可老妈说,她去了之后,人家已经布施完了。 成信死活不相信,拉着秦飞跑去街上,还真弄了一小袋米回家。却没想到,来没来得及把米倒进锅里,老妈就愤怒的连锅带米一起丢出院子,白花花的大米撒了一地。那时候,只有十三四岁的兄弟俩不知道是怎么惹了老妈生气。只记得,那天,那个满脸伤痕的妈妈,关上房门,痛哭一场! “菜市街的人很穷,龙蛇混杂。不过,大家也有活下去的办法,有时候,并不需要假惺惺的关心。”秦飞冷冷的说道。 以他现在的心情,看到唐夫人的女儿,当然不会很开心,没有马上把唐黛儿赶出去,已经算是有教养了。 黛儿似乎没有听出来秦飞话里的刺儿,缓缓说道:“那也不是,就算是有人沽名钓誉,也有不少人得到了实惠。总比饿着肚子要好得多!” 秦飞忽然厌烦起来,放下筷子,侧脸看着黛儿:“你这么晚了来找我?是忽然想通了,觉得要遵从皇命,按期完成我们的婚事?还是说,你只是来感谢我的?” 黛儿愕然,她怎么也没想到秦飞会问的如此令人难以回答,迟疑片刻,低声道:“想谢谢你罢了。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手腕一紧,秦飞的大手扣住她的皓腕,将她从座椅上拉起。黛儿站立不定,连连后退,背后突然一疼,已撞在墙上。 秦飞那张往日里笑呵呵的脸,寒霜一片,他的神情有些奇怪,像是狰狞,又像是痛苦。黛儿的心中七上八下,颤声道:“你怎么了……” “既然要谢我,何必假惺惺的用几道小菜?以身相许不是更直接吗?”秦飞的语气不带丝毫感**彩。在他眼前,受惊的黛儿就像一只无力的玉兔儿,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开阖,露出一线雪白的贝齿…… 秦飞冰冷的眼神,**裸的直视着黛儿的双眸,忽然,一低头,便已吻了下去! 第049章 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唔……”一声惊呼已被堵在四片火热的唇间。黛儿那丰润柔软的红唇,被紧紧的啜住,猝不及防下,贝齿微启,已被秦飞叩关而入…… 她想要躲闪,但是双手已被秦飞抓住,按在墙上,玲珑突兀的娇躯被那充满了男子汉气息的健壮身体压迫得死死的。想要躲开秦飞的热吻,可辗转之际,唇瓣交错,反而更增令人迷乱的旖旎气息。 灯火静静的燃烧着,将两人的身影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急促的鼻息和衣袂厮磨之际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娇嫩的丁香小舌被秦飞贪婪的吞入口中,黛儿缓缓阖上双眸,放弃了抵抗。抓住她双手的秦飞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双手环绕在她的身后,左手搂住香肩,右手绕过她那盈盈一握的蛮腰,把火热的身躯纵情拥入怀中。 “小姐……”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黛儿急忙睁开眼睛,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把秦飞推在一边,仓促应道:“什么事?” “小姐,时辰不早了,稍候要给夫人请安呢。”门外传来那侍女的声音。 黛儿随口应道:“我知道了!”她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竟然渗出细密的汗水。黛儿用纤长的五指为梳,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尴尬的沉寂!这一对年轻男女,默然无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走吧。”秦飞的语气极为平淡,就像刚才只是吃了一个本不属于他的苹果似的:“方才失礼了。” 黛儿转身朝房门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微微侧首道:“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你让我觉得很奇怪,一个可以在一场堪称完美狙杀中救人的人,本不该这么冲动。你的心已经乱了,黛儿不是一个喜欢探听别人秘密的人,也不想问你什么。既然心乱,就要从本心去寻找答案!” 秦飞沉默片刻,淡淡的说道:“你不是要给唐夫人请安吗?我跟你一起去。” 黛儿并没有做声,双手拉开房门,移步而出。秦飞跟在她和侍女的身后,朝居中的听涛园走去。侍女手中的灯笼,照亮着眼前的方寸之地。身着黑色巡检制服的秦飞,仿佛已被融入黑夜之中。沙沙的脚步声,伴随着三人,一直到听涛园中。 秦飞负手站在门外,遥望唐夫人和黛儿母女俩说话。他知道黛儿没有说错,自己的心的确在乱。仇人或许便是唐夫人,但是对于这样一个女人,杀死她并不简单,尤其现在的唐夫人,在重重保护之中。单是听涛园内外,就有不少高手在潜伏!自己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方才在望月园里,原本是杀死她的好机会,可身边的易小婉绝不会让自己出手,那会导致察事厅和唐隐无法化解的仇恨!这两大势力的碰撞,只有两败俱伤。除非,自己狠下心来,连易小婉一起杀了! 想到这儿,秦飞不禁有些头疼起来,真的很痛!那一日,倾全力以念力击伤姬兴之后,一直都没有完全恢复。看来,念修虽然杀人无形,可付出的代价也足够惨重。至少,短时间之内,自己是绝对没有再使用念力伤人的本事了。 脚步轻响,唐夫人竟然和黛儿一起缓缓走出厅门。跟在她身边的中年侍女,面无表情,可目光深湛,渊渟岳峙,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说到修为,只怕已是下品宗师了! “秦飞?”唐夫人和颜悦色的说道:“你在察事厅还未授官吧?我也无法以官职相称,便叫你的名字,请别见怪。今天,你奋不顾身救了小女,无论如何,我这个做母亲的应该亲自向你道谢。” “不用客气了。”对于这个狠毒的女人,秦飞并不想跟她多废话。 “哦……”唐夫人何许人也,怎能听不出秦飞话语中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她只是慵懒一笑,淡淡的说道:“你毕竟救了黛儿一次,唐家欠了你的。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只管说,唐家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或许能满足你的心愿。” 秦飞目光收缩,昂首和唐夫人对视着。 心机深沉的唐夫人笑呵呵的看着秦飞,看他是不是真的对唐家如此无所谓。假若秦飞真的提出什么要求,譬如,要求黛儿和他的婚事……唐夫人自然不会马上答应下来。 她只是觉得很诧异,一个接了黛儿绣球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如此无所谓?还隐约对唐家有些抵触的意思? 如果,秦飞不提出任何要求,这就证明他对唐家真的一点意图都没有,这样的女婿当然是不能要的,因为唐家没有把握控制一个无欲无求的女婿。反之,就好办的多了。 黛儿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退,唇上的红彩依然有些混乱,她目光敛收,静静的站在母亲身后。 秦飞深深的吸了口气,朗声道:“唐夫人,秦某有一个请求。” “说出来听听,看看我们唐家能不能完成你的心愿?”唐夫人眼前一亮,到底是年轻人,心计不够深沉,在诱惑之前终究会暴露心事。 秦飞严肃的说道:“唐家一定能做到。请唐夫人好好想想办法,一定要把我和黛儿小姐的婚事给推掉。我实在不想和唐家惹上关系,也不想和你们姓唐的人,产生哪怕一点点纠葛。无论黛儿小姐是不是愿意嫁,我秦飞是绝不愿娶的。谢了!” “大胆!”唐夫人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中年侍女踏前一步,手掌轻抬,一掌隔空劈下,凌厉的劲风直袭秦飞,强大的威压令人窒息。秦飞神色一懔,不退反进,挥拳相迎,劲力相撞,砰然炸响。 中年侍女诧异的‘咦’了一声。而秦飞已经飘出十余步,跌跌撞撞的稳住身形! 那侍女出手只是教训之意,并没有痛下杀手,饶是如此,以她的修为,早已拟定这一掌至少要让秦飞大大的吃个苦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不知死活的挥拳硬顶。这也就罢了,他顶完了还好像没多大事儿似的,虽然跌跌撞撞退却有些狼狈,却是毫发无损。果然不愧大楚二百年来第一天才的称谓! “不用送了。”秦飞站直了身体,淡淡的丢下一句,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听涛园。 看着秦飞远去的背影,唐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轻声怒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敢小看我们唐家。” 侍女接口道:“秦飞有他自己的本钱,以他的资质本就可以傲视同辈。现在他加入了察事厅,算上易总督,他的身后可以算得上是有两位大宗师支持。少年人,有这样的造化,一时狂傲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也难怪。” “母亲大人,黛儿先回去休息了。”唐黛儿默然从唐夫人身后走出,缓步朝翠竹园方向走去。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让一贯生长在呵护下的黛儿有些难以理解。一直以来,她眼中看到的秦飞,武力过人,处事冷静,可偏偏在自己面前失控了。要说,他是被美色所诱,又何必在唐夫人面前,直言拒绝了婚事? 带着满腔疑惑,黛儿脚步沉重的走下去。唐夫人也是从少女时代过来的,知女莫若母,她幽然叹道:“还好,黛儿只是对秦飞略有好感,还不至于情根深种,不然的话,这番就害惨了她。” 侍女低声说道:“夫人,眼下秦飞等人就在唐府,他们的用心,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得到。小婢斗胆,不若,寻个机会,把秦飞杀了,一了百了。” 唐夫人微微摇头:“不可轻举妄动。秦飞现在是易老头眼中的宝贝,像他这样的人才加入察事厅,很有可能是被易老头照未来接班人培养的。现在杀了他,易老头绝不会善罢甘休,察事厅倾巢出动,天下哪有查不到的事儿?我唐家虽然不怕察事厅,可也不愿贸然和察事厅结下怨仇。” 主仆二人相对无言,唐夫人心中更在诧异,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为何望月园还没起火……? 秦飞离自己的房间越近,脚步就愈发加快,待到门前,用力推开大门,还来不及阖上,已是一口鲜血狂喷出来。下品宗师的一掌,尽管不是全力施为,也不是那么好接下的。方才强撑无事,到了无人处,已是面如金纸,腹如刀绞。 一口血喷出,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秦飞软软的顺着门楣坐下,双眼已经眯成一条线,对手太强大了!如果唐夫人是真凶,那么自己想要杀死她的机会,堪称渺茫!除非,上天再给一次方才在望月园那样的机会。 望月园?秦飞陡然惊醒,拉开房门,举目望去,只见那一片黑漆漆的,丝毫没有火头,算起来,唐轩也应该醒了,他为什么不点火呢?唐夫人会不会耐不住性子,去望月园再看一次? 想到这儿,秦飞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擦干嘴角的鲜血,直奔望月园而去。 第050章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望月园就在眼前,可是园门处居然站在几个人,为首一人笑呵呵的说道:“三更半夜,秦兄为何来此?” 秦飞立刻停下脚步,站在他对面的便是唐府副总管柳天奇。那个大头男子好整以暇的看着秦飞,仿佛知道他一定会过来似的。秦飞随口应道:“担心夜里有刺客摸进来,我便到处看看,这儿是哪里?” 他那一脸无辜的表情,好像压根就不知道此处乃是望月园。柳天奇也不说破,缓步走到秦飞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秦兄若是不介意的话,到松海园一叙可好?”‘ 秦飞点了点头,随着柳天奇一路朝松海园走去。内府九园,柳家能占据一个园子,地位便已是相当高了,名义上是唐府的总管,可谁也不敢把柳轻扬一家当做普通管家来看。 东都稍有些资格的人都知道,在楚帝还没有登基的时候,楚帝、唐隐、柳轻扬可是在一起称兄道弟,纵情而乐的。 松海园里整齐的坐落三进房间,柳天奇便住在第一进,推开客厅的门,点上蜡烛,柳天奇斯文有礼的指了指客座:“秦兄请坐。” 秦飞施施然的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反问道:“柳兄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嗯!”柳天奇朝门外挥了挥手,那几个跟随着他的唐府保镖纷纷退去。他转身倒了两杯茶,端给秦飞一杯,自己捧着热茶,缓缓说道:“秦兄,家父曾经找过你。” “他询问我的师承来历。”秦飞坦然答道。 柳天奇揭开茶碗上的盖子,荡开茶叶,浅浅饮了一小口,这才微笑着说道:“其实,当时我劝过父亲不要去找你。但是,父亲说,有些话总要问过才知道。” 秦飞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那时候,我和父亲不同,他对你的来历很有兴趣。而我,恰恰对你的来历最不感兴趣,我好奇的是,你以后的路要怎么选择?” 柳天奇那双永远带着温暖笑意的眼睛看着秦飞,接着说道:“黛儿的绣球砸中了你,应该是个巧合。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不愿随意出嫁,唐轩也使用了一些过激的手段,导致齐黑剑死在菜市街外。而现在,黛儿已经对你有了好感,偏偏你方才一口回绝了唐夫人,决绝的令人尴尬。” “我就在想,是什么让一个年轻的男子,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美人、权势、财富、地位呢?”柳天奇沉吟道:“如果说,你还能在大楚找到比唐府更容易得到这些的地方,那是打死我也不相信的。物质上没有理由,那便是情感上。一个人最强烈的情感,莫过于爱与恨!” 秦飞心中暗暗提起了神,眼前这个不能修行的男子,睿智的可怕,在他的眼中,似乎多么复杂的事情都可以抽茧剥丝,分析到底。 “你和管灵思的事儿,唐家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柳天奇狡黠的看了看秦飞,接着说道:“不过,我怎么也不觉得,你和管灵思已经到了如此程度,肯为了她,就得罪唐家。事实上,管家的人,还没有接纳你。你怎知道管载德或者管平大人是不是肯让你娶走灵儿小姐?” “如果不是爱,那会不会是恨呢?”柳天奇悠悠的叹了口气:“秦兄,我们都知道,有些事,出现一次叫做巧合,出现多次,那就绝对不是巧合,而是阴谋。” 秦飞暗暗警惕起来,明知道对面的男子,恐怕连一只野狗都打不死,可柳天奇依然给他很强大的威压。这种威压,来自于他的聪慧和判断,是他直刺心底的剖析。 “那是我最怕的一种可行性!”柳天奇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秦兄,我并不奢望你给我什么答案。但是,我也不希望你随便去仇恨,去凭自己的判断而做事。这样,只会让你真正的敌人暗笑!”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不妨直说。”秦飞用力的咬了咬牙关,腮帮子上的肌肉,微微凸起,那张年轻的脸庞,棱角分明。 柳天奇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走到秦飞面前:“我们姓柳的,一直是唐府家将。本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可是老爷年少之时,偷偷将家传功法授予我爹,这才造就了我们柳家的威名。我们柳家人感恩戴德!正是因为这一重关系,许多唐家族人都未必知道的事,柳家人却知道很多!” “你在菜市街长大,养母名叫秦月!而唐府前主母,被我爹从醉红颜赎回来的时候,当时的化名,是倾月!此乃第一个巧合!我就权且当它是巧合!” “主母离开唐府的时候,怀有身孕。而你的养母第一次在菜市街露面的时候,正好是正昌五年,而她当时已收养了在襁褓中的你和成信。据我们查回来的情报显示,当时你的养母面容俱损,令人不愿目睹,而你当时连爬都不会,显然不足六个月。从世界上来说,秦月出现的日子,和主母产子之后休养完的日子,还有你的年纪,未免太过于巧合!” 柳天奇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走进秦飞的身边,低声说道:“两次,我依然当它是巧合!” “可你是念修,或许你还不清楚。念修之所以稀少,是因为念修的资质本就是天赋!只有少数家族血脉才可以成为念修。而且,并非拥有这一家人的血脉,就一定可以成为念修。”柳天奇冷冷的说道:“有些家族,百年前出过一位念修,而足足过了一百年,也未必会出现第二位念修。而且,几乎没有一个家族,能够连续两代出现念修。” 秦飞面无表情的反问道:“你想说,我的祖上必然是一位念修?” “是的,必然!”柳天奇双目微敛,一字一句的说道:“唐家祖上,就有过几位念修。这,已经是第三个巧合了!” “这么多巧合在一起,你相信你和唐家真的毫无关系吗?”柳天奇单刀直入,一句话抛过来,干脆的把秦飞逼到不得不答的境地。 “你可以不回答。当初,家父见你的时候,你还没有突破先天成为念修。你晋入先天之时,已在鹿鸣山上。难道,你真的以为,单凭易老头一个人,就能把楚阳压得服服帖帖,令大楚各衙门都不追问姬兴被杀一事吗?” 秦飞双肩一耸:“这些不过是巧合罢了。世上的事本来就很奇妙,有的人甚至在茫茫人海之中,遇到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也能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你本以为我应该和唐家有关系,而把一切巧合都往我身上套的话,自然就越看越像了。” “我说了,你可以不承认。这些事,我一直没有考虑好,什么时候才对你说。但是,今天晚上你果断的拒绝掉黛儿的婚事,我听夫人一说,就猜到,你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会对唐家产生敌意!” “可是,你能在哪里知道些什么呢?”柳天奇狡猾的挑起细长的眉毛,笑呵呵的说道:“我去望月园等你,果然没有等错!” “时候不早了,我想回去睡觉!”秦飞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正一脸坏笑的柳天奇,淡淡的说道:“你的故事编的不错,以后有了孩子,哄小孩子睡觉,应该是一把好手!” 看着秦飞举步朝门外走去,柳天奇也不着急,悠然出口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主母为何会离开唐府吗?” 话音刚落,秦飞的脚步便忍不住停了一步,柳天奇松了口气,看来,对付秦飞这种人,不出狠招试探一下,是得不到答案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主母为何要离开!”柳天奇学着秦飞的模样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的说道:“那时候,我不过是个刚刚会说话的大头娃娃!” 秦飞的身影骤然如电,飘回柳天奇身边,雪亮冰寒的短剑,顶在他的喉尖,冷冷的喝道:“副总管,有几件事请你记住。老妈是我的老妈,她不是任何人的女人。我便是我,秦飞!不是唐飞!我不会,也不想和你们唐家有任何关系!还有,请不要乱开玩笑,有些事,当成玩笑来开,是会死人的!就算你是唐府副总管,也是一样!” 被人用利剑顶着咽喉,绝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儿,可柳天奇神色不变,反而笑呵呵的说道:“你可以当我是胡说,不过,有些事,你也要知道。在你晋入先天之后,鹿鸣山上,除了二少爷和三少爷坚决要拉拢你进唐家之外,老爷和我爹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假如你真的是老爷的儿子,那你和黛儿便是兄妹。在一天没有查明你的身世之前,你和黛儿都不会有结果。并且……” 柳天奇顿了顿,抱歉的说道:“我知道被人调查,心情一定不会好。但是,这是你不得不面对的事。假如你不是老爷的儿子,那你对唐家自然就没有恨,将来的一切都好说!可你若是老爷的儿子……那……” “救火啊……失火了……”忽然从望月园方向传来惊叫声,在寂静的夜空里,格外惊人! 柳天奇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根手指,将短剑从咽喉处拨开,低声道:“麻烦来了!”---- 平安夜快乐,今天晚上我在家宴请朋友。嘿嘿,各位也要吃好喝好玩好! 拜个票,求个收藏!咱们,明天见! 第049章 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唔……”一声惊呼已被堵在四片火热的唇间。黛儿那丰润柔软的红唇,被紧紧的啜住,猝不及防下,贝齿微启,已被秦飞叩关而入…… 她想要躲闪,但是双手已被秦飞抓住,按在墙上,玲珑突兀的娇躯被那充满了男子汉气息的健壮身体压迫得死死的。想要躲开秦飞的热吻,可辗转之际,唇瓣交错,反而更增令人迷乱的旖旎气息。 灯火静静的燃烧着,将两人的身影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急促的鼻息和衣袂厮磨之际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娇嫩的丁香小舌被秦飞贪婪的吞入口中,黛儿缓缓阖上双眸,放弃了抵抗。抓住她双手的秦飞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双手环绕在她的身后,左手搂住香肩,右手绕过她那盈盈一握的蛮腰,把火热的身躯纵情拥入怀中。 “小姐……”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黛儿急忙睁开眼睛,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把秦飞推在一边,仓促应道:“什么事?” “小姐,时辰不早了,稍候要给夫人请安呢。”门外传来那侍女的声音。 黛儿随口应道:“我知道了!”她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竟然渗出细密的汗水。黛儿用纤长的五指为梳,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尴尬的沉寂!这一对年轻男女,默然无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走吧。”秦飞的语气极为平淡,就像刚才只是吃了一个本不属于他的苹果似的:“方才失礼了。” 黛儿转身朝房门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微微侧首道:“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你让我觉得很奇怪,一个可以在一场堪称完美狙杀中救人的人,本不该这么冲动。你的心已经乱了,黛儿不是一个喜欢探听别人秘密的人,也不想问你什么。既然心乱,就要从本心去寻找答案!” 秦飞沉默片刻,淡淡的说道:“你不是要给唐夫人请安吗?我跟你一起去。” 黛儿并没有做声,双手拉开房门,移步而出。秦飞跟在她和侍女的身后,朝居中的听涛园走去。侍女手中的灯笼,照亮着眼前的方寸之地。身着黑色巡检制服的秦飞,仿佛已被融入黑夜之中。沙沙的脚步声,伴随着三人,一直到听涛园中。 秦飞负手站在门外,遥望唐夫人和黛儿母女俩说话。他知道黛儿没有说错,自己的心的确在乱。仇人或许便是唐夫人,但是对于这样一个女人,杀死她并不简单,尤其现在的唐夫人,在重重保护之中。单是听涛园内外,就有不少高手在潜伏!自己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方才在望月园里,原本是杀死她的好机会,可身边的易小婉绝不会让自己出手,那会导致察事厅和唐隐无法化解的仇恨!这两大势力的碰撞,只有两败俱伤。除非,自己狠下心来,连易小婉一起杀了! 想到这儿,秦飞不禁有些头疼起来,真的很痛!那一日,倾全力以念力击伤姬兴之后,一直都没有完全恢复。看来,念修虽然杀人无形,可付出的代价也足够惨重。至少,短时间之内,自己是绝对没有再使用念力伤人的本事了。 脚步轻响,唐夫人竟然和黛儿一起缓缓走出厅门。跟在她身边的中年侍女,面无表情,可目光深湛,渊渟岳峙,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说到修为,只怕已是下品宗师了! “秦飞?”唐夫人和颜悦色的说道:“你在察事厅还未授官吧?我也无法以官职相称,便叫你的名字,请别见怪。今天,你奋不顾身救了小女,无论如何,我这个做母亲的应该亲自向你道谢。” “不用客气了。”对于这个狠毒的女人,秦飞并不想跟她多废话。 “哦……”唐夫人何许人也,怎能听不出秦飞话语中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她只是慵懒一笑,淡淡的说道:“你毕竟救了黛儿一次,唐家欠了你的。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只管说,唐家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或许能满足你的心愿。” 秦飞目光收缩,昂首和唐夫人对视着。 心机深沉的唐夫人笑呵呵的看着秦飞,看他是不是真的对唐家如此无所谓。假若秦飞真的提出什么要求,譬如,要求黛儿和他的婚事……唐夫人自然不会马上答应下来。 她只是觉得很诧异,一个接了黛儿绣球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如此无所谓?还隐约对唐家有些抵触的意思? 如果,秦飞不提出任何要求,这就证明他对唐家真的一点意图都没有,这样的女婿当然是不能要的,因为唐家没有把握控制一个无欲无求的女婿。反之,就好办的多了。 黛儿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退,唇上的红彩依然有些混乱,她目光敛收,静静的站在母亲身后。 秦飞深深的吸了口气,朗声道:“唐夫人,秦某有一个请求。” “说出来听听,看看我们唐家能不能完成你的心愿?”唐夫人眼前一亮,到底是年轻人,心计不够深沉,在诱惑之前终究会暴露心事。 秦飞严肃的说道:“唐家一定能做到。请唐夫人好好想想办法,一定要把我和黛儿小姐的婚事给推掉。我实在不想和唐家惹上关系,也不想和你们姓唐的人,产生哪怕一点点纠葛。无论黛儿小姐是不是愿意嫁,我秦飞是绝不愿娶的。谢了!” “大胆!”唐夫人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中年侍女踏前一步,手掌轻抬,一掌隔空劈下,凌厉的劲风直袭秦飞,强大的威压令人窒息。秦飞神色一懔,不退反进,挥拳相迎,劲力相撞,砰然炸响。 中年侍女诧异的‘咦’了一声。而秦飞已经飘出十余步,跌跌撞撞的稳住身形! 那侍女出手只是教训之意,并没有痛下杀手,饶是如此,以她的修为,早已拟定这一掌至少要让秦飞大大的吃个苦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不知死活的挥拳硬顶。这也就罢了,他顶完了还好像没多大事儿似的,虽然跌跌撞撞退却有些狼狈,却是毫发无损。果然不愧大楚二百年来第一天才的称谓! “不用送了。”秦飞站直了身体,淡淡的丢下一句,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听涛园。 看着秦飞远去的背影,唐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轻声怒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敢小看我们唐家。” 侍女接口道:“秦飞有他自己的本钱,以他的资质本就可以傲视同辈。现在他加入了察事厅,算上易总督,他的身后可以算得上是有两位大宗师支持。少年人,有这样的造化,一时狂傲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也难怪。” “母亲大人,黛儿先回去休息了。”唐黛儿默然从唐夫人身后走出,缓步朝翠竹园方向走去。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让一贯生长在呵护下的黛儿有些难以理解。一直以来,她眼中看到的秦飞,武力过人,处事冷静,可偏偏在自己面前失控了。要说,他是被美色所诱,又何必在唐夫人面前,直言拒绝了婚事? 带着满腔疑惑,黛儿脚步沉重的走下去。唐夫人也是从少女时代过来的,知女莫若母,她幽然叹道:“还好,黛儿只是对秦飞略有好感,还不至于情根深种,不然的话,这番就害惨了她。” 侍女低声说道:“夫人,眼下秦飞等人就在唐府,他们的用心,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得到。小婢斗胆,不若,寻个机会,把秦飞杀了,一了百了。” 唐夫人微微摇头:“不可轻举妄动。秦飞现在是易老头眼中的宝贝,像他这样的人才加入察事厅,很有可能是被易老头照未来接班人培养的。现在杀了他,易老头绝不会善罢甘休,察事厅倾巢出动,天下哪有查不到的事儿?我唐家虽然不怕察事厅,可也不愿贸然和察事厅结下怨仇。” 主仆二人相对无言,唐夫人心中更在诧异,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为何望月园还没起火……? 秦飞离自己的房间越近,脚步就愈发加快,待到门前,用力推开大门,还来不及阖上,已是一口鲜血狂喷出来。下品宗师的一掌,尽管不是全力施为,也不是那么好接下的。方才强撑无事,到了无人处,已是面如金纸,腹如刀绞。 一口血喷出,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秦飞软软的顺着门楣坐下,双眼已经眯成一条线,对手太强大了!如果唐夫人是真凶,那么自己想要杀死她的机会,堪称渺茫!除非,上天再给一次方才在望月园那样的机会。 望月园?秦飞陡然惊醒,拉开房门,举目望去,只见那一片黑漆漆的,丝毫没有火头,算起来,唐轩也应该醒了,他为什么不点火呢?唐夫人会不会耐不住性子,去望月园再看一次? 想到这儿,秦飞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擦干嘴角的鲜血,直奔望月园而去。 第051章 不见血的战斗 这是一场迟来的火,早就在易小婉和秦飞算计中的大火,足足晚来了快一个时辰! 易小婉踢着板凳,笑盈盈的搂着一盘瓜子,走到廊台上,坐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那红彤彤的火光,就像在看一场烟火。 跟这个没心没肺的察事厅监事不同,秦飞还是一个充满热血的年轻人。对于失火这种事,当然是不甘人后的。三步并作两步,随着柳天奇等一行人赶到望月园的时候,望月园的火光已经冲天而起,火势威猛,夹杂着燃烧之时噼啪之声,一股浓烟扶摇直上! 到处是忙碌的唐府下人,他们提着水桶,拿着脸盘,拼命的朝望月园冲去。每个人都知道,望月园是唐隐的禁地,这儿要是烧了,等唐隐回来的时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唐家人都已经跑了出来,唐夫人当然是幸灾乐祸的站在一边看着,而其他的唐府族人,就个个没了好脸色! 秦飞的目光顺着唐府众人扫去,暗自得意的唐夫人、略显尴尬的黛儿、紧张莫名的唐家二少和三少……偏偏没有看到唐轩! 秦飞心中一紧,难道唐轩依然在望月园里没有出来?想到这儿,秦飞身影一动,朝望月园内闯去。此刻,谁也顾不得唐隐的禁令,比起不能踏足望月园的命令,那滔天大火足以焚烧整个园子的后果,更加让人觉得可怕! 外围的唐府下人拼命救火,秦飞转眼间已经来到阁楼之外。木制陈旧的阁楼火头四起,不断传来倒塌爆裂的声音…… 秦飞正要揉身冲入火场,柳天奇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高声叫道:“火这么大,你要进去做什么?” 秦飞当然不是因为心疼唐轩那条命才闯进去,但是,如果唐轩人在阁楼里没有出来,那这把火就绝对不是唐轩放的。一个人不会傻到放一把火把自己给烧死…… 顾不得跟柳天奇答话,秦飞遥劈一掌,已经被火烧得只剩下个残缺架子的房门,应声而倒,顿时激起一片火焰,纷飞的灰屑像是飘舞的蝴蝶…… 秦飞撕下一片衣襟,随手在一名家丁手中的水桶中浸湿了,往脸上一围,闪电般的冲入大厅去! 他的身影刚刚没入正厅,一根房梁带着呼呼火焰,迎头倒下,炙热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秦飞狸猫般闪过一旁,沉重的房梁砸在墙壁上,火势不见,烟熏火燎的让人无法睁开眼睛。秦飞勉强瞪大了眼睛,仔细看向刚才迷倒唐轩的地方,那儿隐约是有个人形。 秦飞快步抢上前去,只见唐轩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秦飞冷眼看着他,便要一脚将他踢入火堆之中! 当初,是唐轩派齐黑剑想要杀死秦飞,在菜市街外,逼得秦飞不得不放出那一记大宗师的剑意,从而惹出了无数麻烦。 当然,站在唐轩的角度来说,秦飞也会理解他。可站在秦飞的角度,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尤其,他还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脚尖快要挨到唐轩的身体,秦飞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的眼睛仿佛看到脚尖距离唐轩的身体越来越远,耳朵里轰鸣作响,鼻端里那令人窒息的浓烟,仿佛在肆无忌惮的透过浸湿的衣襟,朝鼻孔里拼命钻去…… 秦飞神色一变,作为一个念修,他知道,这是五觉被迟缓的表现……但是,通常都是他迟缓了别人的五觉,而不是相反!秦飞立刻抱元守一,凝神戒备,这座烈火熊熊的阁楼里,竟然还有一位念修? 意海之中,磅礴的意念渐渐占据心神,空明下的一切,都尽在眼前。秦飞清晰的听见脑海中,竟然传来言语…… 对于念修而言,两个念修的交流,可以完全不通过口.唇。他们的意念交汇在一起的时候,无论距离是十丈还是二十丈,就像两个人面对面在交谈似的。这也是战场上,念修可以发挥的巨大作用之一!统帅的命令,可以完全不用通过旗号和乐器,而直接让念修们瞬息间传递出去,再由各部将领执行! “你在火场中,我在火场外!这一场比拼,你是死定了,而我不会!”意海中的声音,呵呵笑道:“除非,你冒险冲出去,看看在你意海失守的瞬间,我能不能把你留下来!” 疯狂肆虐的火头到处舔舐.着阁楼里的一切,桌椅字画正在一点点化为灰烬,浓烟笼罩着阁楼,充斥着每个角落。 秦飞知道这是一场不见血的战斗,只要自己稍有放松,对手便可乘虚而入,就像自己令姬兴魂飞魄散一般,重伤自己。到那时,自己的性命,便由对手掌握了!甚至,他完全不用自己出手,只管看着秦飞烧死在阁楼里! 外围的人还不知道唐轩也在此地,唐府的高手们,得不到唐夫人的命令,自然不会出手制止阁楼的火灾。就指望那些拼命用水盆水桶救火的下人们,这场火到灭的时候,只怕也只剩下黑漆漆的砖瓦了! “你是那个太监?”秦飞的意海反问道。 那个淡淡的声音忽然愤怒起来,几乎是在意海中咆哮:“我是堂堂大魏皇族,绝不是奴才走狗。” “名字?”秦飞的意海守的十分吃力,可不能像对手那般侃侃而谈。 “记住我的名字!魏丙寅!” “我问的是,宫里的人叫你什么?”秦飞故意挑逗着对方的痛楚。 魏丙寅忽然沉默下来,秦飞顿时一阵头昏目眩,对手已经识破了他的计策,不再浪费精力纠缠,集中意念,定要击破秦飞意海防御。 “小魏子?小丙子?小寅子?还是……小狗子?”秦飞死死守紧意海,抵抗着魏丙寅一波又一波进攻,脚下缓慢而又坚实的踩在每一块地板上。 被烈火燃烧的快要倒塌的阁楼里自然没法再藏人,阁楼外处处是救火的人,唐家人彼此相识。魏丙寅这个太监也不可能混迹其中,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在地下! 秦飞的脚步一步步踏在石板上,小心翼翼的避开即将倒塌的家私,躲避着喷涌的火苗。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之中,一步踏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秦飞的脚下忽然一松,一块石板仿佛有些松动。火苗几乎要舔到秦飞的小腿,灼热的刺痛感令他毫不犹豫发力一踏,薄石板四分五裂,哗啦啦向下堕去。 秦飞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居然被自己找到了这个密道所在。而惊的是,在唐府的内部怎么会有一条密道?这条密道又怎么会被魏丙寅知道?密道究竟通向何方? 尘土四溢的密道里,秦飞隐约能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在密道深处。意海中的声音说道:“不笨嘛,能找到我藏在这里。” “既然我已经下来,你还能走得了吗?”秦飞冷笑道。 魏丙寅在意海中沉默片刻,淡淡的说道:“我没有把握杀死你,你也没有把握杀死我。” “那就不妨试试!”秦飞漠视前方,平平一拳击出…… 站在望月园外的人,心情各异,望月园的火头实在太大,一开始还能有人冲进去泼上几桶水,但是渐渐的,就连靠近望月园都会被滔天热浪熏出来。浓烟滚滚,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 一直心中暗喜的唐夫人渐渐觉得不对,如果这把火真的是唐轩放的,为何到现在,唐轩也看不到踪影? “去火场中看看去!”唐夫人转首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 那侍女面有为难之色,修为高深并不代表水火不侵。望月园已经是一片火窟,就算以她的本事,现在冲进去,只怕也是有死无生。 火光冲天,跳跃的火头不住扩散,花圃、廊台被火焰吞噬。已经无计可施的家丁们,迅速将花圃外围砍出一片空白地带,防止火势蔓延!唐府所有人都已经集中在小小的望月园外,看着这片禁地,在火舌中化为灰烬! 黛儿双手紧紧抓着衣角,目不斜视的看着火海,自从秦飞冲了进去,一直没有出来!这个年轻的男子,短短一天之内,在她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记! 她还清晰的记得,在混乱的大街上,那只坚实有力的臂膀,紧紧揽住她的纤腰,将她从死亡的境地带出生天!那一头飘逸舞动的长发,在铁矛的罡风进逼之下,狂野飞扬!也是他,眼神中似有无尽寂寥,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人懂他?他看似疯狂的热吻,黛儿的感受却是冰冷,那是不带任何欲念的热吻,他的心中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知什么时候,手中还抓着一把瓜子的易小婉,幸灾乐祸的来到黛儿身边,看着漫天火势,低声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秦飞还在里边没有出来!”黛儿淡淡的说道,目光依然没有离开火场。 易小婉陡然吃了一惊,手中瓜子洒的满地都是,厉声斥道:“他疯了?为什么要进去?周礼渊呢?马上进去把秦飞给老娘找出来。” 周礼渊略略弯腰,躬身道:“遵命!” 察事厅令行禁止,就算明知道前方是有去无回的火海,也绝不会有人违背上司的命令! 忽然间,一片摧枯拉朽的巨响,阁楼坍塌,火星四射……一条黑影矫健的飞出望月园,就地一滚,将身上点点燃烧的火头压灭。众人急不可耐,抢上前去! ps:圣诞节到了,老少爷们姐妹们都要嗨皮呀呀呀!哈哈哈,求个红票收藏。这几天的成绩很给力,拜托诸位,继续给力啊啊啊! 第050章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望月园就在眼前,可是园门处居然站在几个人,为首一人笑呵呵的说道:“三更半夜,秦兄为何来此?” 秦飞立刻停下脚步,站在他对面的便是唐府副总管柳天奇。那个大头男子好整以暇的看着秦飞,仿佛知道他一定会过来似的。秦飞随口应道:“担心夜里有刺客摸进来,我便到处看看,这儿是哪里?” 他那一脸无辜的表情,好像压根就不知道此处乃是望月园。柳天奇也不说破,缓步走到秦飞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秦兄若是不介意的话,到松海园一叙可好?”‘ 秦飞点了点头,随着柳天奇一路朝松海园走去。内府九园,柳家能占据一个园子,地位便已是相当高了,名义上是唐府的总管,可谁也不敢把柳轻扬一家当做普通管家来看。 东都稍有些资格的人都知道,在楚帝还没有登基的时候,楚帝、唐隐、柳轻扬可是在一起称兄道弟,纵情而乐的。 松海园里整齐的坐落三进房间,柳天奇便住在第一进,推开客厅的门,点上蜡烛,柳天奇斯文有礼的指了指客座:“秦兄请坐。” 秦飞施施然的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反问道:“柳兄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嗯!”柳天奇朝门外挥了挥手,那几个跟随着他的唐府保镖纷纷退去。他转身倒了两杯茶,端给秦飞一杯,自己捧着热茶,缓缓说道:“秦兄,家父曾经找过你。” “他询问我的师承来历。”秦飞坦然答道。 柳天奇揭开茶碗上的盖子,荡开茶叶,浅浅饮了一小口,这才微笑着说道:“其实,当时我劝过父亲不要去找你。但是,父亲说,有些话总要问过才知道。” 秦飞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那时候,我和父亲不同,他对你的来历很有兴趣。而我,恰恰对你的来历最不感兴趣,我好奇的是,你以后的路要怎么选择?” 柳天奇那双永远带着温暖笑意的眼睛看着秦飞,接着说道:“黛儿的绣球砸中了你,应该是个巧合。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不愿随意出嫁,唐轩也使用了一些过激的手段,导致齐黑剑死在菜市街外。而现在,黛儿已经对你有了好感,偏偏你方才一口回绝了唐夫人,决绝的令人尴尬。” “我就在想,是什么让一个年轻的男子,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美人、权势、财富、地位呢?”柳天奇沉吟道:“如果说,你还能在大楚找到比唐府更容易得到这些的地方,那是打死我也不相信的。物质上没有理由,那便是情感上。一个人最强烈的情感,莫过于爱与恨!” 秦飞心中暗暗提起了神,眼前这个不能修行的男子,睿智的可怕,在他的眼中,似乎多么复杂的事情都可以抽茧剥丝,分析到底。 “你和管灵思的事儿,唐家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柳天奇狡黠的看了看秦飞,接着说道:“不过,我怎么也不觉得,你和管灵思已经到了如此程度,肯为了她,就得罪唐家。事实上,管家的人,还没有接纳你。你怎知道管载德或者管平大人是不是肯让你娶走灵儿小姐?” “如果不是爱,那会不会是恨呢?”柳天奇悠悠的叹了口气:“秦兄,我们都知道,有些事,出现一次叫做巧合,出现多次,那就绝对不是巧合,而是阴谋。” 秦飞暗暗警惕起来,明知道对面的男子,恐怕连一只野狗都打不死,可柳天奇依然给他很强大的威压。这种威压,来自于他的聪慧和判断,是他直刺心底的剖析。 “那是我最怕的一种可行性!”柳天奇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秦兄,我并不奢望你给我什么答案。但是,我也不希望你随便去仇恨,去凭自己的判断而做事。这样,只会让你真正的敌人暗笑!”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不妨直说。”秦飞用力的咬了咬牙关,腮帮子上的肌肉,微微凸起,那张年轻的脸庞,棱角分明。 柳天奇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走到秦飞面前:“我们姓柳的,一直是唐府家将。本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可是老爷年少之时,偷偷将家传功法授予我爹,这才造就了我们柳家的威名。我们柳家人感恩戴德!正是因为这一重关系,许多唐家族人都未必知道的事,柳家人却知道很多!” “你在菜市街长大,养母名叫秦月!而唐府前主母,被我爹从醉红颜赎回来的时候,当时的化名,是倾月!此乃第一个巧合!我就权且当它是巧合!” “主母离开唐府的时候,怀有身孕。而你的养母第一次在菜市街露面的时候,正好是正昌五年,而她当时已收养了在襁褓中的你和成信。据我们查回来的情报显示,当时你的养母面容俱损,令人不愿目睹,而你当时连爬都不会,显然不足六个月。从世界上来说,秦月出现的日子,和主母产子之后休养完的日子,还有你的年纪,未免太过于巧合!” 柳天奇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走进秦飞的身边,低声说道:“两次,我依然当它是巧合!” “可你是念修,或许你还不清楚。念修之所以稀少,是因为念修的资质本就是天赋!只有少数家族血脉才可以成为念修。而且,并非拥有这一家人的血脉,就一定可以成为念修。”柳天奇冷冷的说道:“有些家族,百年前出过一位念修,而足足过了一百年,也未必会出现第二位念修。而且,几乎没有一个家族,能够连续两代出现念修。” 秦飞面无表情的反问道:“你想说,我的祖上必然是一位念修?” “是的,必然!”柳天奇双目微敛,一字一句的说道:“唐家祖上,就有过几位念修。这,已经是第三个巧合了!” “这么多巧合在一起,你相信你和唐家真的毫无关系吗?”柳天奇单刀直入,一句话抛过来,干脆的把秦飞逼到不得不答的境地。 “你可以不回答。当初,家父见你的时候,你还没有突破先天成为念修。你晋入先天之时,已在鹿鸣山上。难道,你真的以为,单凭易老头一个人,就能把楚阳压得服服帖帖,令大楚各衙门都不追问姬兴被杀一事吗?” 秦飞双肩一耸:“这些不过是巧合罢了。世上的事本来就很奇妙,有的人甚至在茫茫人海之中,遇到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也能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你本以为我应该和唐家有关系,而把一切巧合都往我身上套的话,自然就越看越像了。” “我说了,你可以不承认。这些事,我一直没有考虑好,什么时候才对你说。但是,今天晚上你果断的拒绝掉黛儿的婚事,我听夫人一说,就猜到,你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会对唐家产生敌意!” “可是,你能在哪里知道些什么呢?”柳天奇狡猾的挑起细长的眉毛,笑呵呵的说道:“我去望月园等你,果然没有等错!” “时候不早了,我想回去睡觉!”秦飞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正一脸坏笑的柳天奇,淡淡的说道:“你的故事编的不错,以后有了孩子,哄小孩子睡觉,应该是一把好手!” 看着秦飞举步朝门外走去,柳天奇也不着急,悠然出口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主母为何会离开唐府吗?” 话音刚落,秦飞的脚步便忍不住停了一步,柳天奇松了口气,看来,对付秦飞这种人,不出狠招试探一下,是得不到答案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主母为何要离开!”柳天奇学着秦飞的模样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的说道:“那时候,我不过是个刚刚会说话的大头娃娃!” 秦飞的身影骤然如电,飘回柳天奇身边,雪亮冰寒的短剑,顶在他的喉尖,冷冷的喝道:“副总管,有几件事请你记住。老妈是我的老妈,她不是任何人的女人。我便是我,秦飞!不是唐飞!我不会,也不想和你们唐家有任何关系!还有,请不要乱开玩笑,有些事,当成玩笑来开,是会死人的!就算你是唐府副总管,也是一样!” 被人用利剑顶着咽喉,绝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儿,可柳天奇神色不变,反而笑呵呵的说道:“你可以当我是胡说,不过,有些事,你也要知道。在你晋入先天之后,鹿鸣山上,除了二少爷和三少爷坚决要拉拢你进唐家之外,老爷和我爹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假如你真的是老爷的儿子,那你和黛儿便是兄妹。在一天没有查明你的身世之前,你和黛儿都不会有结果。并且……” 柳天奇顿了顿,抱歉的说道:“我知道被人调查,心情一定不会好。但是,这是你不得不面对的事。假如你不是老爷的儿子,那你对唐家自然就没有恨,将来的一切都好说!可你若是老爷的儿子……那……” “救火啊……失火了……”忽然从望月园方向传来惊叫声,在寂静的夜空里,格外惊人! 柳天奇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根手指,将短剑从咽喉处拨开,低声道:“麻烦来了!”---- 平安夜快乐,今天晚上我在家宴请朋友。嘿嘿,各位也要吃好喝好玩好! 拜个票,求个收藏!咱们,明天见! 第052章 用拳头说话 秦飞突出望月楼,就地一滚,身上的火头被尽数压灭。他双手一松,怀里一人软软的瘫倒在地。 抢上前去的黛儿,凝神一看,不由得惊呼出声:“大哥……” 烟熏火燎、满脸烟灰的唐轩,茫然睁开眼睛,看着围拢上来的人群,视线渐渐模糊。他一阵头晕目眩,再度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易小婉揉身上前,揽住秦飞,蹙眉道:“你疯了?这么大火还往里冲。” 秦飞虚若无力的笑了笑,贴在易小婉耳边说道:“唐轩是被你迷昏的……” 说罢,秦飞转首朝唐轩的方向看了看,只见唐府众人都已经围拢过去,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从方才准备一脚把唐轩踢进火堆,到现在抱着昏迷的大少爷突出望月园,这其中的变故,却不可对人言! “别废话了,快回去歇着。”易小婉给周礼渊使了个眼色,周礼渊走过来,背起秦飞,默默的朝翠竹园走去。 看着一行三人远去的身影,黛儿想要跟上去,又缓缓停下了脚步,这当儿,要和秦飞说些什么呢?心烦意乱的她,把手中的白帕揉得乱成一团。 一夜过去,清早时分天气就很阴霾,阴沉沉的天空似乎要滴下雨水,却始终见不到半点水珠。秋风呼啸着从庭院穿过,卷起地上的落叶,飘扬而上,飞上半空,再懒懒散散的落在地上。 秦飞的嗓子还有些咳嗽,端着一碗蜂蜜茶,坐在廊台的扶手上,懒洋洋的看着翠竹园的景色。远处,脚步声起,一群人朝着秦飞的方向走了过来! 昨夜受惊不小的唐轩脸色还有些苍白,跟随在母亲身后,无精打采的走近。黛儿换了一身素色长裙,与母兄一并前来。 秦飞皱了皱眉头,一大清早,人家一大家子就走了过来,这算是什么阵势?在房内的易小婉与周礼渊听见外边喧哗,便也赶了出来。 “秦飞,这次真的是要多谢你了。昨天一天,你不但救了小女,也救了小儿的性命。如此大恩,唐家真是无以为报。” 唐夫人开篇便是冠冕堂皇的套话,秦飞自然不会当真,懒懒的应道:“唐夫人太客气了,既然来唐府护卫,这便是分内事。如果这是功劳的话,察事厅自然会为我记上一笔。就不劳唐夫人费心了!” 唐夫人软软的吃了个瘪,她也不生气,碰碰儿子的手臂,秀目侧转,示意儿子说话。 唐轩面露不豫之色,他本就是心高气傲的少爷。在他眼中看来,既然察事厅是来保护唐家人的,秦飞做的便是本分事。大家身份差距这么大,要唐轩给秦飞致谢,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了。 可是早饭的时候,母亲和妹妹一再劝说,定要他来向秦飞道谢,无可奈何之下,唐轩只得走前两步,随意拱了拱手,懒洋洋的说道:“多谢了!” “大少爷既然没有道谢的意思,这三个字,秦飞还是原封不动的奉还好了!”秦飞冷冷的讽刺道。 见到秦飞不领情面,本来心里就极不舒服的唐轩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的火气,厉声斥道:“你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本少爷给你道谢,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一个菜市街出来的穷痞,不过在察事厅做个最低等的探子罢了。本少爷当真给你道谢,你能当得起吗?不怕折了寿?” 唐轩这番话一出口,顿时让唐夫人和黛儿都变了脸色。 易小婉唯恐天下不乱,笑盈盈的在秦飞身后低声道:“唐轩他在削你面子,呦,这可是未来大舅子,你是忍呢还是忍呢还是忍呢?” “我唐轩自然有人保护,不劳你费心。”唐轩寒着脸喝道:“还敢拿眼睛瞅我?别以为是孤儿,有爹生没娘教,失了家教,就能在本少爷面前放肆,告诉你……” 话还没说完,秦飞揉身而上,右拳扬起,呼啸而至,直飞唐轩面门。 唐府众人顿时一惊,唐夫人身侧侍女反应极快,右手轻扬,食指凸出,竟然后发而先至,指尖如铁刃,隐约带有金刃破风之声,点向秦飞肩头。 秦飞不避不躲,左肩硬生生与她食指相碰,拳势不减,迅雷般飞向唐轩耳侧。 唐轩陡然遇袭,可他家学渊源,修为不低,比起楚阳来,还要略胜一筹,虽然没有踏足先天之境,所差也不过一线而已,见秦飞来势凶猛,而那位侍女也已出手,当即冷笑一声,手掌如刀,横斩下去! “砰!”秦飞的铁拳带着唐轩的手掌,结结实实的打在唐轩脸上,瞬息间,那张小白脸高高肿起,嘴角鲜血横溢。 唐轩忍不住猛咳两声,掉落两颗大牙!他惊怒不已,暴喝道:“给我杀了他!” 秦飞左肩硬碰侍女指尖,身形一晃,飘然退后两步,若无其事的看着她笑道:“我身上有件御赐的天丝蝉衣!” 侍女正在诧异为何自己一指竟然点不倒他,听秦飞这番话顿时明了,天丝蝉衣水火不侵,能防刀剑利刃,还能抵消真力,是一件宝物。他身上有这玩意,难怪昨天晚上的大火烧不死他,今天自己的一指,也只是略略让他后退而已! 暴怒的唐轩连连呼喝,可是唐夫人阴沉着脸,柳天奇若无其事,黛儿居然没有看着被打的哥哥,反而在看秦飞。唐府高手们哪里敢随便动? 这令唐轩更加恼怒,伸手抓过一名保镖,几乎快要贴在他的脸上怒喝道:“你聋了?听不到我的话吗?” “唐夫人!”秦飞淡淡的说道:“大公子虽然有爹生有娘教,不过,我看他的教养也不怎么样。忍不住出手教训他一番,免得他以后做人太过于跋扈,而失了唐家颜面!至于,替唐夫人管教儿子,唐夫人就不用多谢我了。我怕折寿!” 秦飞的话说得如此刻薄,令唐轩更加难受,愤愤然的指着秦飞鼻子大骂道:“狗杂种,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在唐府打我?” 秦飞捏了捏拳头,冷冷的说道:“再废话,还打!” 唐轩眼中惶恐之色一闪而过,脚下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躲在那侍女身后。 唐夫人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平静的说道:“唐家是不是养子无方,轮不到外人来评头论足。你打我儿子,却还如此嚣张,是以为有察事厅给你撑腰,就胆大包天了吗?” 秦飞还没来得及说话,易小婉已经闪到秦飞身前,笑呵呵的说道:“唐夫人,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们察事厅一贯规矩很严。要是秦飞打大公子打得不对,稍候君提督和我爷爷自然会责罚他的。你们唐家有规矩,我们察事厅也有纪律,察事厅的人是不是犯了事,也论不到夫人来定罪。不过,依我看,大公子嘛……还真欠揍!” “易小婉!”唐轩怒不可遏,探了半个脑袋从侍女身后喝道:“我……” “干嘛?你有你爹撑腰,我就没有爷爷撑腰了吗?”易小婉潇洒自如的发挥着女性独有的天生优势----耍赖皮!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怕的莫过于要和女人争吵。当你说出道理的时候,女人就开始扯皮,若是你跟着她一起扯,便会发现,她已经把你拉入逻辑混乱、思绪纷杂的境地,然后用丰富无比的经验打败你。 唐夫人强忍着怒气道:“我家老爷去寿州也用不了多久,这些日子,你们爱折腾就折腾吧。老爷回来之后,唐府上下再不欢迎你们!” 易小婉吐了吐舌头,傲然道:“你当本姑娘喜欢在这儿么?” “我们走!”唐夫人愤愤然的摔开罗裙,转身离去,唐轩哪里服气,一边走着,一边还不断回头恶狠狠的看着秦飞,那眼神似乎要把秦飞整个儿给吞下去似的。 黛儿幽然叹息,站在原地未动,半晌才轻声说道:“我哥哥出口伤人,却是不对。” 秦飞淡淡的说道:“没什么不得了的。如果黛儿小姐今天不准备离开唐府的话,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 黛儿想了想:“今日无事,十有**不会出门。你若有事,只管去办好了。” 易小婉诧异的看着秦飞,嘟着小嘴嗔道:“秦飞,你好像说错了吧?这儿本姑娘最大,你若是要请假,是不是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啊?” “那你准不准啊?”秦飞反问道。 “其实,待在唐府很闷的,总不能让老娘也跟那些丫鬟一样,去花园里装模作样的去扑蝶吧?既然你要出去,不妨我们三人一起出去走走。”易小婉苦着脸道:“为什么此刻我竟然有一种坐牢的感觉?” 黛儿忍不住笑道:“小婉,看你把我家说得好像天牢似的。” “比天牢也好不了多少啊……”易小婉幽幽的叹息一声,随即看向秦飞。 秦飞尴尬的摆了摆手:“我是有私事要做。不太方便带你一起,若是你觉得闷,可以自己出去走走嘛。先告辞了!” 秦飞抱了抱拳,转身离去。易小婉眼珠一转,拉过周礼渊吩咐道:“你在教习司这么久,盯梢跟踪应该不错的。今天,本监事就考考你,你我一起跟着秦飞,看看多久才会被他发现。” ---------------------------------------------------- 这一章是我定时发的,此刻我应该在外边跟朋友一起打麻将吃晚饭呢。 哈哈,祝福我赢点小钱啊。来来来,哥儿们,收藏个! 第053章 脚踏两条船是王道 走在半路上,淅淅沥沥的细雨便已洒落下来,地面渐渐湿润起来,往日干燥的尘土,混合着雨水,粘在鞋底,走起路来,布鞋和青石路轻轻拍打,发出啪啪的响声。鞋跟处溅起的泥水,高高抛去,划过一个弧形,在裤脚上打出一个又一个泥点。 带了伞的路人纷纷将雨伞撑开,更多人用手挡着脑袋,快步离开。 秦飞一直不太明白,明明手掌是挡不住雨水的,可每次下雨的时候,都能看到以手遮面的人…… 因为下雨,街上的生意差了许多,偶尔可以看到收起摊子的走江湖汉子,只怕他们这一日的生计,又要想办法寻找了。 路边有一个小小门面,由于大门朝北,显得房屋内有些阴暗,眼力差点的,便看不到里边的情形。破旧的门口挑着一面旗帜,上边写着四个大字‘占卜凶吉’。 秦飞驻足看着被雨水打湿的旗帜,感受着清凉雨水湿润脸庞,忽然微微笑了笑。 正在收旗帜的老道,长得十分猥琐,他嘴唇很薄很薄,颧骨又高,显得是那种伶牙俐齿的人物。一双贼溜溜的眼睛非常灵动,眉毛却是浓黑无比。 他看到秦飞站在雨中,便出言招呼道:“这位客官,你在小店门前驻足,便是有缘,何不进来喝杯茶,让老道给客官看看面相,趋吉避凶?” “也好!”秦飞想了想,朝小小相面馆里走去。 里边的摆设很简单,进门便能看到靠墙有个方桌,方桌上放着铜钱、龟壳、相书等物。桌子两边各有一把大椅子。椅子略显陈旧,老道先行坐下,还发出吱扭一声! 秦飞也不客气,自顾自坐了下来。老道端起茶壶,给两人各自倒了杯茶,笑呵呵的说道:“客官……最近你的风头太盛了!” 秦飞耸了耸肩膀:“你以为我想吗?唐黛儿的绣球偏偏要砸在我身上,楚阳要来杀我,到了鹿鸣山,莫名其妙被牵动天地元气,有了突破。这些,都不在我计划之内!不过,好在我已经进入察事厅了。” “进入察事厅不是目的。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老道慨然叹道:“我天晴子在东都假扮算命老道已经九年零两个月又八天了。刚刚来东都的时候,北镇抚司告诉我,三年就可以回去。过了三年,我以为能回去了,没想到,北镇抚司换了一任指挥使,我就只好又待了三年!后来琢磨能回江南了,上边还是那句话,再干三年!” “明明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你大爷的,已经十年了!” 秦飞懒懒的说道:“你不要这么仇大苦深的好不好。整个东都,只有你知道我是北镇抚司的番子,你要是走了,换个人来,我可就不一定还接着干下去了。从目前来看,我觉得将来在察事厅,我的前途应该还是不错的。” “干嘛?哦,你这意思是要绑上我啊?我每天都在提醒自己,我不是算命老道,我是大吴北镇抚司的百户。有时候做梦都怕说出来……你知不知道我老人家去妓院,从不留宿,就是因为这个!”天晴子满脸皱纹挤在一起,显得像是个‘囧’字。 秦飞懒得理他,每次看到天晴子,他都要狠狠的发一番牢骚,早已习以为常了。 天晴子看秦飞无动于衷,便一本正经的问道:“听说楚国的伪帝给了你三千两银子,你知道这是公款,乖乖的给我上缴了吧。” “开什么玩笑?我把银子给你,你有门路送到江南去吗?”秦飞大眼一翻,淡淡的说道:“你若是缺钱花了,可以向我借,别来假公济私,信不信我一封信寄到大吴都察院告发了你。” 天晴子冷哼一声,把嘴角的胡须吹起老高:“你以为都察院知道你是谁?在东都,你只有一个上司,那就是我。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就算是北镇抚司本部,也没有你的档案。除非我为国捐躯了,北镇抚司再派人来东都接替我,才会从秘密信息接引处,查到你的档案。而且,还得看我是不是愿意把你的档案放进去。所以,你是不是应该把三千两拿一些出来?给长官行贿,本就是下属应尽的义务。” “得,咱就别废话了,小爷自己还缺银子花差。”秦飞严肃的说道:“今天来找你,是有要事。” 天晴子也谨慎起来,低声道:“什么情况?” “之前宫里走了个太监魏丙寅,杀死皇太妃的那个。我和他昨天交手两次!”秦飞压低了声音,仔细的说道:“第一次是他狙击唐黛儿,被我拦截。第二次,是他从地道潜入唐府,正好发现唐轩混倒在望月园,身边又有火油,便纵火想要烧死唐轩。关键时刻,也被我拦了下来。” “嗯!”天晴子点了点头,示意秦飞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抓住魏丙寅。”秦飞耸了耸肩膀,很无辜的说道:“我觉得,有魏丙寅这个人不断骚扰皇族和唐家,对小爷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天晴子若有所思,枯瘦的手指清脆的敲了敲桌面,啪啪两声,忽然沉声问道:“魏丙寅为什么要烧死唐轩,而不是掳走他又或者直接杀死他?难道说,魏丙寅对唐家人恨之入骨,觉得直接杀了唐轩太便宜他了,想要看他在火海里挣扎?还有地道……这个线索我会吩咐人手去查,唐府的密道居然会被仇人知道,实在是太有趣了。” 秦飞端起茶杯,轻声道:“帮我查查,魏丙寅的同伙是什么人?他一个太监,久居深宫,怎么可能一跑出来就能和一群高手联系上?你实话告诉我,北镇抚司是不是早就接触过魏丙寅?狙杀唐黛儿的人,有没有北镇抚司的人?” “绝没有!”天晴子就差没掏心窝子给秦飞看了:“北镇抚司不会浪费人手去杀唐家的二代子弟,完全没有意义嘛,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 秦飞认真的端详着天晴子,喃喃道:“真傻!” 两人顷刻间沉默下来,门外的雨渐渐变大,从屋檐上滴下的水珠已快要连成雨帘。 半晌,天晴子悠悠叹息道:“这次三年任期满了,我十有**不会再在东都待下去。在这里待久了,我已经习惯了吃北方的面,冬天可以看鹅毛大雪。若是回到江南,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说出来不怕你笑,回到江南,我第一件事就是要娶一个媳妇。然后努力耕耘,看能不能生个一男半女,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为北镇抚司奉献了半辈子,不能太对不起祖宗了!” “你回去之后,北镇抚司会给你不少钱。别说娶一个媳妇,就算娶上十房八房也不在话下。”秦飞安抚道:“有机会,也许我会去江南看你。” “秦飞……”天晴子忽然认真起来:“当年你师傅要你加入北镇抚司,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怀吗?身为一个楚国人,要为大吴的基业效力,这是什么精神?” “如果不加入北镇抚司,我怎么和察事厅抗衡?怎么给自己留后路?”秦飞摇了摇头:“如今,我只是刚刚踏进察事厅的门槛,就足够让我震惊,那里高手如云,组织严密。更别说,还有易总督这位大宗师亲自坐镇。老妈的死,正如最初我们判断的那样,牵涉的越来越大,每一个关联在其中的人物,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既然,我要和他们作对,加入不加入北镇抚司,不都是同样吗?” “知道是谁要来接任你吗?”秦飞追问道。 天晴子苦笑一声:“不知道,不过北镇抚司不会随便派人来的!至少也要像我老人家这么英明神武,文才武略,才能独当一面。” “得,您就吹吧!”秦飞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银子,上边却包了张银票,朝天晴子丢过去。 老道心中一喜,接过银子一掂量,分量挺沉,偷偷瞥了眼银票,顿时双眼生光,上边‘五百两’这三个字几乎就要刺瞎他的狗眼。 “北镇抚司的经费很紧张,这个我也知道。你啊,没事少去几趟窑子,虽说你一个人在东都孤苦无依,也不用这么卖命,小心死在女人的肚皮上。”秦飞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口:“省着点花,我不是经常有这么多钱的。” 看着秦飞走出算命铺,一身蓑衣带着斗笠的易小婉喃喃道:“这臭小子,一早上不是去茶铺喝茶,就是去算命,果然无聊的很。周礼渊!” “到!”周礼渊立即应道。 易小婉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跟踪的好,是秦飞警觉性太差,我们跟了他三条街,居然都没发现,这样的白痴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察事厅的。回去了,得让君提督给老娘往死里训练他。” 周礼渊一阵尴尬,嘟囔道:“那还跟不跟了?” “他又不是反贼,又不是北镇抚司的番子,跟来干什么?本来想看看这家伙有什么私事,结果就是出来偷懒,实在无聊的很。走,咱们找地方喝茶去。”易小婉拉低了斗笠,带着周礼渊转身离开。 待到两人走远,前方巷口处,秦飞缓缓露出半个身影,看着两人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冷笑一声! ------------------------------------------------- 新书榜最后一周喽,猛烈求票啊……求收藏啊…… 第051章 不见血的战斗 这是一场迟来的火,早就在易小婉和秦飞算计中的大火,足足晚来了快一个时辰! 易小婉踢着板凳,笑盈盈的搂着一盘瓜子,走到廊台上,坐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那红彤彤的火光,就像在看一场烟火。 跟这个没心没肺的察事厅监事不同,秦飞还是一个充满热血的年轻人。对于失火这种事,当然是不甘人后的。三步并作两步,随着柳天奇等一行人赶到望月园的时候,望月园的火光已经冲天而起,火势威猛,夹杂着燃烧之时噼啪之声,一股浓烟扶摇直上! 到处是忙碌的唐府下人,他们提着水桶,拿着脸盘,拼命的朝望月园冲去。每个人都知道,望月园是唐隐的禁地,这儿要是烧了,等唐隐回来的时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唐家人都已经跑了出来,唐夫人当然是幸灾乐祸的站在一边看着,而其他的唐府族人,就个个没了好脸色! 秦飞的目光顺着唐府众人扫去,暗自得意的唐夫人、略显尴尬的黛儿、紧张莫名的唐家二少和三少……偏偏没有看到唐轩! 秦飞心中一紧,难道唐轩依然在望月园里没有出来?想到这儿,秦飞身影一动,朝望月园内闯去。此刻,谁也顾不得唐隐的禁令,比起不能踏足望月园的命令,那滔天大火足以焚烧整个园子的后果,更加让人觉得可怕! 外围的唐府下人拼命救火,秦飞转眼间已经来到阁楼之外。木制陈旧的阁楼火头四起,不断传来倒塌爆裂的声音…… 秦飞正要揉身冲入火场,柳天奇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高声叫道:“火这么大,你要进去做什么?” 秦飞当然不是因为心疼唐轩那条命才闯进去,但是,如果唐轩人在阁楼里没有出来,那这把火就绝对不是唐轩放的。一个人不会傻到放一把火把自己给烧死…… 顾不得跟柳天奇答话,秦飞遥劈一掌,已经被火烧得只剩下个残缺架子的房门,应声而倒,顿时激起一片火焰,纷飞的灰屑像是飘舞的蝴蝶…… 秦飞撕下一片衣襟,随手在一名家丁手中的水桶中浸湿了,往脸上一围,闪电般的冲入大厅去! 他的身影刚刚没入正厅,一根房梁带着呼呼火焰,迎头倒下,炙热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秦飞狸猫般闪过一旁,沉重的房梁砸在墙壁上,火势不见,烟熏火燎的让人无法睁开眼睛。秦飞勉强瞪大了眼睛,仔细看向刚才迷倒唐轩的地方,那儿隐约是有个人形。 秦飞快步抢上前去,只见唐轩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秦飞冷眼看着他,便要一脚将他踢入火堆之中! 当初,是唐轩派齐黑剑想要杀死秦飞,在菜市街外,逼得秦飞不得不放出那一记大宗师的剑意,从而惹出了无数麻烦。 当然,站在唐轩的角度来说,秦飞也会理解他。可站在秦飞的角度,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尤其,他还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脚尖快要挨到唐轩的身体,秦飞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的眼睛仿佛看到脚尖距离唐轩的身体越来越远,耳朵里轰鸣作响,鼻端里那令人窒息的浓烟,仿佛在肆无忌惮的透过浸湿的衣襟,朝鼻孔里拼命钻去…… 秦飞神色一变,作为一个念修,他知道,这是五觉被迟缓的表现……但是,通常都是他迟缓了别人的五觉,而不是相反!秦飞立刻抱元守一,凝神戒备,这座烈火熊熊的阁楼里,竟然还有一位念修? 意海之中,磅礴的意念渐渐占据心神,空明下的一切,都尽在眼前。秦飞清晰的听见脑海中,竟然传来言语…… 对于念修而言,两个念修的交流,可以完全不通过口.唇。他们的意念交汇在一起的时候,无论距离是十丈还是二十丈,就像两个人面对面在交谈似的。这也是战场上,念修可以发挥的巨大作用之一!统帅的命令,可以完全不用通过旗号和乐器,而直接让念修们瞬息间传递出去,再由各部将领执行! “你在火场中,我在火场外!这一场比拼,你是死定了,而我不会!”意海中的声音,呵呵笑道:“除非,你冒险冲出去,看看在你意海失守的瞬间,我能不能把你留下来!” 疯狂肆虐的火头到处舔舐.着阁楼里的一切,桌椅字画正在一点点化为灰烬,浓烟笼罩着阁楼,充斥着每个角落。 秦飞知道这是一场不见血的战斗,只要自己稍有放松,对手便可乘虚而入,就像自己令姬兴魂飞魄散一般,重伤自己。到那时,自己的性命,便由对手掌握了!甚至,他完全不用自己出手,只管看着秦飞烧死在阁楼里! 外围的人还不知道唐轩也在此地,唐府的高手们,得不到唐夫人的命令,自然不会出手制止阁楼的火灾。就指望那些拼命用水盆水桶救火的下人们,这场火到灭的时候,只怕也只剩下黑漆漆的砖瓦了! “你是那个太监?”秦飞的意海反问道。 那个淡淡的声音忽然愤怒起来,几乎是在意海中咆哮:“我是堂堂大魏皇族,绝不是奴才走狗。” “名字?”秦飞的意海守的十分吃力,可不能像对手那般侃侃而谈。 “记住我的名字!魏丙寅!” “我问的是,宫里的人叫你什么?”秦飞故意挑逗着对方的痛楚。 魏丙寅忽然沉默下来,秦飞顿时一阵头昏目眩,对手已经识破了他的计策,不再浪费精力纠缠,集中意念,定要击破秦飞意海防御。 “小魏子?小丙子?小寅子?还是……小狗子?”秦飞死死守紧意海,抵抗着魏丙寅一波又一波进攻,脚下缓慢而又坚实的踩在每一块地板上。 被烈火燃烧的快要倒塌的阁楼里自然没法再藏人,阁楼外处处是救火的人,唐家人彼此相识。魏丙寅这个太监也不可能混迹其中,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在地下! 秦飞的脚步一步步踏在石板上,小心翼翼的避开即将倒塌的家私,躲避着喷涌的火苗。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之中,一步踏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秦飞的脚下忽然一松,一块石板仿佛有些松动。火苗几乎要舔到秦飞的小腿,灼热的刺痛感令他毫不犹豫发力一踏,薄石板四分五裂,哗啦啦向下堕去。 秦飞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居然被自己找到了这个密道所在。而惊的是,在唐府的内部怎么会有一条密道?这条密道又怎么会被魏丙寅知道?密道究竟通向何方? 尘土四溢的密道里,秦飞隐约能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在密道深处。意海中的声音说道:“不笨嘛,能找到我藏在这里。” “既然我已经下来,你还能走得了吗?”秦飞冷笑道。 魏丙寅在意海中沉默片刻,淡淡的说道:“我没有把握杀死你,你也没有把握杀死我。” “那就不妨试试!”秦飞漠视前方,平平一拳击出…… 站在望月园外的人,心情各异,望月园的火头实在太大,一开始还能有人冲进去泼上几桶水,但是渐渐的,就连靠近望月园都会被滔天热浪熏出来。浓烟滚滚,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 一直心中暗喜的唐夫人渐渐觉得不对,如果这把火真的是唐轩放的,为何到现在,唐轩也看不到踪影? “去火场中看看去!”唐夫人转首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 那侍女面有为难之色,修为高深并不代表水火不侵。望月园已经是一片火窟,就算以她的本事,现在冲进去,只怕也是有死无生。 火光冲天,跳跃的火头不住扩散,花圃、廊台被火焰吞噬。已经无计可施的家丁们,迅速将花圃外围砍出一片空白地带,防止火势蔓延!唐府所有人都已经集中在小小的望月园外,看着这片禁地,在火舌中化为灰烬! 黛儿双手紧紧抓着衣角,目不斜视的看着火海,自从秦飞冲了进去,一直没有出来!这个年轻的男子,短短一天之内,在她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记! 她还清晰的记得,在混乱的大街上,那只坚实有力的臂膀,紧紧揽住她的纤腰,将她从死亡的境地带出生天!那一头飘逸舞动的长发,在铁矛的罡风进逼之下,狂野飞扬!也是他,眼神中似有无尽寂寥,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人懂他?他看似疯狂的热吻,黛儿的感受却是冰冷,那是不带任何欲念的热吻,他的心中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知什么时候,手中还抓着一把瓜子的易小婉,幸灾乐祸的来到黛儿身边,看着漫天火势,低声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秦飞还在里边没有出来!”黛儿淡淡的说道,目光依然没有离开火场。 易小婉陡然吃了一惊,手中瓜子洒的满地都是,厉声斥道:“他疯了?为什么要进去?周礼渊呢?马上进去把秦飞给老娘找出来。” 周礼渊略略弯腰,躬身道:“遵命!” 察事厅令行禁止,就算明知道前方是有去无回的火海,也绝不会有人违背上司的命令! 忽然间,一片摧枯拉朽的巨响,阁楼坍塌,火星四射……一条黑影矫健的飞出望月园,就地一滚,将身上点点燃烧的火头压灭。众人急不可耐,抢上前去! ps:圣诞节到了,老少爷们姐妹们都要嗨皮呀呀呀!哈哈哈,求个红票收藏。这几天的成绩很给力,拜托诸位,继续给力啊啊啊! 第052章 用拳头说话 秦飞突出望月楼,就地一滚,身上的火头被尽数压灭。他双手一松,怀里一人软软的瘫倒在地。 抢上前去的黛儿,凝神一看,不由得惊呼出声:“大哥……” 烟熏火燎、满脸烟灰的唐轩,茫然睁开眼睛,看着围拢上来的人群,视线渐渐模糊。他一阵头晕目眩,再度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易小婉揉身上前,揽住秦飞,蹙眉道:“你疯了?这么大火还往里冲。” 秦飞虚若无力的笑了笑,贴在易小婉耳边说道:“唐轩是被你迷昏的……” 说罢,秦飞转首朝唐轩的方向看了看,只见唐府众人都已经围拢过去,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从方才准备一脚把唐轩踢进火堆,到现在抱着昏迷的大少爷突出望月园,这其中的变故,却不可对人言! “别废话了,快回去歇着。”易小婉给周礼渊使了个眼色,周礼渊走过来,背起秦飞,默默的朝翠竹园走去。 看着一行三人远去的身影,黛儿想要跟上去,又缓缓停下了脚步,这当儿,要和秦飞说些什么呢?心烦意乱的她,把手中的白帕揉得乱成一团。 一夜过去,清早时分天气就很阴霾,阴沉沉的天空似乎要滴下雨水,却始终见不到半点水珠。秋风呼啸着从庭院穿过,卷起地上的落叶,飘扬而上,飞上半空,再懒懒散散的落在地上。 秦飞的嗓子还有些咳嗽,端着一碗蜂蜜茶,坐在廊台的扶手上,懒洋洋的看着翠竹园的景色。远处,脚步声起,一群人朝着秦飞的方向走了过来! 昨夜受惊不小的唐轩脸色还有些苍白,跟随在母亲身后,无精打采的走近。黛儿换了一身素色长裙,与母兄一并前来。 秦飞皱了皱眉头,一大清早,人家一大家子就走了过来,这算是什么阵势?在房内的易小婉与周礼渊听见外边喧哗,便也赶了出来。 “秦飞,这次真的是要多谢你了。昨天一天,你不但救了小女,也救了小儿的性命。如此大恩,唐家真是无以为报。” 唐夫人开篇便是冠冕堂皇的套话,秦飞自然不会当真,懒懒的应道:“唐夫人太客气了,既然来唐府护卫,这便是分内事。如果这是功劳的话,察事厅自然会为我记上一笔。就不劳唐夫人费心了!” 唐夫人软软的吃了个瘪,她也不生气,碰碰儿子的手臂,秀目侧转,示意儿子说话。 唐轩面露不豫之色,他本就是心高气傲的少爷。在他眼中看来,既然察事厅是来保护唐家人的,秦飞做的便是本分事。大家身份差距这么大,要唐轩给秦飞致谢,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了。 可是早饭的时候,母亲和妹妹一再劝说,定要他来向秦飞道谢,无可奈何之下,唐轩只得走前两步,随意拱了拱手,懒洋洋的说道:“多谢了!” “大少爷既然没有道谢的意思,这三个字,秦飞还是原封不动的奉还好了!”秦飞冷冷的讽刺道。 见到秦飞不领情面,本来心里就极不舒服的唐轩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的火气,厉声斥道:“你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本少爷给你道谢,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一个菜市街出来的穷痞,不过在察事厅做个最低等的探子罢了。本少爷当真给你道谢,你能当得起吗?不怕折了寿?” 唐轩这番话一出口,顿时让唐夫人和黛儿都变了脸色。 易小婉唯恐天下不乱,笑盈盈的在秦飞身后低声道:“唐轩他在削你面子,呦,这可是未来大舅子,你是忍呢还是忍呢还是忍呢?” “我唐轩自然有人保护,不劳你费心。”唐轩寒着脸喝道:“还敢拿眼睛瞅我?别以为是孤儿,有爹生没娘教,失了家教,就能在本少爷面前放肆,告诉你……” 话还没说完,秦飞揉身而上,右拳扬起,呼啸而至,直飞唐轩面门。 唐府众人顿时一惊,唐夫人身侧侍女反应极快,右手轻扬,食指凸出,竟然后发而先至,指尖如铁刃,隐约带有金刃破风之声,点向秦飞肩头。 秦飞不避不躲,左肩硬生生与她食指相碰,拳势不减,迅雷般飞向唐轩耳侧。 唐轩陡然遇袭,可他家学渊源,修为不低,比起楚阳来,还要略胜一筹,虽然没有踏足先天之境,所差也不过一线而已,见秦飞来势凶猛,而那位侍女也已出手,当即冷笑一声,手掌如刀,横斩下去! “砰!”秦飞的铁拳带着唐轩的手掌,结结实实的打在唐轩脸上,瞬息间,那张小白脸高高肿起,嘴角鲜血横溢。 唐轩忍不住猛咳两声,掉落两颗大牙!他惊怒不已,暴喝道:“给我杀了他!” 秦飞左肩硬碰侍女指尖,身形一晃,飘然退后两步,若无其事的看着她笑道:“我身上有件御赐的天丝蝉衣!” 侍女正在诧异为何自己一指竟然点不倒他,听秦飞这番话顿时明了,天丝蝉衣水火不侵,能防刀剑利刃,还能抵消真力,是一件宝物。他身上有这玩意,难怪昨天晚上的大火烧不死他,今天自己的一指,也只是略略让他后退而已! 暴怒的唐轩连连呼喝,可是唐夫人阴沉着脸,柳天奇若无其事,黛儿居然没有看着被打的哥哥,反而在看秦飞。唐府高手们哪里敢随便动? 这令唐轩更加恼怒,伸手抓过一名保镖,几乎快要贴在他的脸上怒喝道:“你聋了?听不到我的话吗?” “唐夫人!”秦飞淡淡的说道:“大公子虽然有爹生有娘教,不过,我看他的教养也不怎么样。忍不住出手教训他一番,免得他以后做人太过于跋扈,而失了唐家颜面!至于,替唐夫人管教儿子,唐夫人就不用多谢我了。我怕折寿!” 秦飞的话说得如此刻薄,令唐轩更加难受,愤愤然的指着秦飞鼻子大骂道:“狗杂种,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在唐府打我?” 秦飞捏了捏拳头,冷冷的说道:“再废话,还打!” 唐轩眼中惶恐之色一闪而过,脚下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躲在那侍女身后。 唐夫人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平静的说道:“唐家是不是养子无方,轮不到外人来评头论足。你打我儿子,却还如此嚣张,是以为有察事厅给你撑腰,就胆大包天了吗?” 秦飞还没来得及说话,易小婉已经闪到秦飞身前,笑呵呵的说道:“唐夫人,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们察事厅一贯规矩很严。要是秦飞打大公子打得不对,稍候君提督和我爷爷自然会责罚他的。你们唐家有规矩,我们察事厅也有纪律,察事厅的人是不是犯了事,也论不到夫人来定罪。不过,依我看,大公子嘛……还真欠揍!” “易小婉!”唐轩怒不可遏,探了半个脑袋从侍女身后喝道:“我……” “干嘛?你有你爹撑腰,我就没有爷爷撑腰了吗?”易小婉潇洒自如的发挥着女性独有的天生优势----耍赖皮!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怕的莫过于要和女人争吵。当你说出道理的时候,女人就开始扯皮,若是你跟着她一起扯,便会发现,她已经把你拉入逻辑混乱、思绪纷杂的境地,然后用丰富无比的经验打败你。 唐夫人强忍着怒气道:“我家老爷去寿州也用不了多久,这些日子,你们爱折腾就折腾吧。老爷回来之后,唐府上下再不欢迎你们!” 易小婉吐了吐舌头,傲然道:“你当本姑娘喜欢在这儿么?” “我们走!”唐夫人愤愤然的摔开罗裙,转身离去,唐轩哪里服气,一边走着,一边还不断回头恶狠狠的看着秦飞,那眼神似乎要把秦飞整个儿给吞下去似的。 黛儿幽然叹息,站在原地未动,半晌才轻声说道:“我哥哥出口伤人,却是不对。” 秦飞淡淡的说道:“没什么不得了的。如果黛儿小姐今天不准备离开唐府的话,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 黛儿想了想:“今日无事,十有**不会出门。你若有事,只管去办好了。” 易小婉诧异的看着秦飞,嘟着小嘴嗔道:“秦飞,你好像说错了吧?这儿本姑娘最大,你若是要请假,是不是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啊?” “那你准不准啊?”秦飞反问道。 “其实,待在唐府很闷的,总不能让老娘也跟那些丫鬟一样,去花园里装模作样的去扑蝶吧?既然你要出去,不妨我们三人一起出去走走。”易小婉苦着脸道:“为什么此刻我竟然有一种坐牢的感觉?” 黛儿忍不住笑道:“小婉,看你把我家说得好像天牢似的。” “比天牢也好不了多少啊……”易小婉幽幽的叹息一声,随即看向秦飞。 秦飞尴尬的摆了摆手:“我是有私事要做。不太方便带你一起,若是你觉得闷,可以自己出去走走嘛。先告辞了!” 秦飞抱了抱拳,转身离去。易小婉眼珠一转,拉过周礼渊吩咐道:“你在教习司这么久,盯梢跟踪应该不错的。今天,本监事就考考你,你我一起跟着秦飞,看看多久才会被他发现。” ---------------------------------------------------- 这一章是我定时发的,此刻我应该在外边跟朋友一起打麻将吃晚饭呢。 哈哈,祝福我赢点小钱啊。来来来,哥儿们,收藏个! 第054章 每个大妈都曾经萝莉过 秦飞十分笃定,自己的身份绝对没有泄露。他每个月必须要和天晴子见一面,传递信息。可今天这么多事的女孩子,非要看看自己有什么私事,不得不带着他们俩一个劲的绕花园。喝茶喝到尿频,逛街逛到腿软,才兜到天晴子那里去。 既然没有人再跟踪,秦飞也松了口气,举步朝城西走去。 雨天,路上的行人稀少,走出了官道,树林里尽是泥地,若不是秦飞修为深湛,一脚踩下去,只怕就要带起深深的泥浆。雨水拍打在树叶上,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顺着枝叶流下来的水珠,每每快要掉在秦飞的身上,便消失不见…… “虽然我很自负,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天才。”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 这里已经是树林深处,常人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树林里闲逛。秦飞慢慢的抬望眼去,只见那个清瘦孤傲的年轻人,站在一棵树下,撑着一把雨伞。 “不过,我绝不会像你这样,把有限的念力拿来做这么无聊的事。”魏丙寅嘲讽道:“你这样,跟用床弩射蚊子又有什么区别?” 秦飞淡淡的解释道:“我和你不同,我没有上等秘法可以修炼,明面上背着一个念修的名声,除了最基本的可以迟缓五觉,以念力攻击识海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会。所以,既然已经摸到了你御物的路子,当然要多练习,搬开雨水,也是一种操练。” 魏丙寅冷笑一声,反问道:“昨天夜里你可以抓住我,为何放我离开?” “有些事,我想要知道。”秦飞认真的说道:“可能会触及你不愿被碰到的伤疤,不过,我依然希望你可以告诉我。我放你走,自然有我的理由。总之,对你并没有坏处。而且,你今天肯来见我,也没有带帮手,我觉得你对我的敌意没那么大。” “要是我带了帮手,你还能活着出去吗?”魏丙寅傲然问道。 秦飞并没有作答,他的目光微微下垂,右手一直搭在胯边,只要一提腿,便可以把短剑拔出! 有那柄短剑在手,秦飞有足够的自信,就算是罗五缪七在此,他们两人也不可能留下自己,更别说是魏丙寅等人了。反正大宗师的剑意已经在东都出现过一次,又何必害怕出现第二次呢? 魏丙寅透过眼前的雨帘,默默的观察着那个比他还要小几岁的男子。秦飞总让他看不透,除了他天才的名声,除了他强的令自己无计可施的实力。他应该还有底牌没有露出来,至少,他的底牌足够保护着他! 沉默片刻,魏丙寅放下姿态,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被困大楚皇宫十八年。出来之后,立刻就能掀起风浪,还有人帮忙。他们是什么人?”秦飞平静的说道:“我很好奇!”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楚国皇宫也不是铁板一块。皇宫里那么多事,都需要跟外界有联络。譬如,焚烧场需要外边的人来拖走杂物。又譬如,每天都有人送来新鲜的瓜果鱼肉!楚国虽然现在强极一时,但它是建立在当年魏灭唐、楚灭魏的基础上。唐国人早已不思反抗,但是大魏千年荣光,终究是有人牢记在心的。” “魏军尽管战败,可当年鼎盛时期大魏拥兵六十万。许多心怀故主的将领士卒落入草莽,又或者假意投降,隐藏在楚军之中。这十八年来,楚帝难道不想南下灭吴?可他一直没有动,就是因为自己的后方不稳,大军一起,便是给魏国复兴的机会了。” 魏丙寅洒脱的说道:“所以,我告诉你也无妨,在你眼中那些我的同伙,其实不是同伙。他们本就是魏家的臣子、军队!” 秦飞微笑着点了点头,有这个答案,他已经很满意了。 的确如此,就算是如今的东都,也不知道住着多少心怀魏国的人。一个国家传承千年,要说没有人念想着,实在难以想象。 再说了,还有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拿着为大魏复国当旗号,也可以招揽到不少想要趁乱发财,又或者只有一腔热血的人。 东都守军就没有当年魏军的人吗?东都大大小小近千官吏,就没有当年魏国的臣子吗?甚至说,魏丙寅就是躲藏在某个官员家中也说不准。当然,秦飞懒得去刨根问底,抓魏丙寅根本就不是他的目的。 “你是怎么知道那条密道的?”秦飞追问道。 魏丙寅微微变了脸色,迟疑了半天还是拒绝道:“这个决不能告诉你。” “那好,我换一个问法,如果我沿着那条密道走出去,会是什么地方?”秦飞耸了耸肩膀,坦然道:“你说,我就省了些麻烦,如果你不说,我自己走一遍,无非就是脏些,累些!” 或许是因为想到秦飞要在那个黑不溜秋又布满灰尘的地道里走一圈,魏丙寅的脸上竟然露出笑意。 “秦飞,昨天你放我一次,我也不想害你。”魏丙寅一本正经的说道:“密道如蜘蛛网,里边有十条岔路,其中九条是死路,如果没有宗师上品的功力,踏进去便是死路一条。如果你觉得自己运气好,可以在十条路中,找到唯一一条生路……那就当我没说。” 这话真真假假,秦飞眯着眼睛,看着细雨中略有些模糊的魏丙寅,很难断定他这番话到底是不是虚言恫吓。不过,假如他说的是真的,这个风险就未免大了点……有这样的运气,便可以去菜市街,买那些地下钱庄的彩票了…… 最笨的办法莫过于派人下去,每人走一条路。但秦飞也知道,其实,第十条路也等于是死路,既然魏丙寅能从那儿进来,出口自然有人把守,倘若有人随意走出去,后果不言而喻。想要找十位上品宗师,有这个本事的人,还真不多。 “秦飞,虽然我昨天是在地道里,可是我也能清清楚楚的知道,你当初根本就不想救唐轩。如果我出手晚了那么一点点,唐轩就已经被你踢入火堆!看来,虽然我们道不同,不过,至少唐家都有我们看着不顺眼的人。”魏丙寅沉声道:“既然有共同的敌人,我也不难理解昨天夜里你放我一马。或许,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合作?哈哈哈!”秦飞忍不住大笑起来,随即问道:“你恨唐家,你对唐家又知道多少?” “你是想要套我的话?还是想要明明白白的问我?”魏丙寅狡黠的笑了笑,他本就是生长于这世间最丑恶的地方。皇宫里处处都是勾心斗角,处处都是尔虞我诈。他一个魏国遗孤,能在皇宫里悄然磨练自己,不被人发觉,心计不言而喻! “说说唐夫人吧。”秦飞淡淡的说道。虽然他没有承认,但是这番话已经无形默认了魏丙寅的推测。 魏丙寅微微有些诧异,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秦飞和唐夫人能有什么怨仇?不过,对付唐家人是他毕生乐趣之一,当即说道:“唐夫人出身雷家!” “雷太尉?”秦飞反问道。 “嗯,朝廷有三公。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其中,雷太尉已经身为太尉二十多年了!唐隐当年刚刚来到楚国,闯出些名堂,与太子结交。雷太尉算是慧眼识人,知道这个人不是池中物,便主动请人说合,要把女儿许配给唐隐!听说,唐隐当时是拒绝的,后来娶回家的时候,唐夫人已经连儿子都偷偷生了。宫里很多太监宫女知道这事儿的,私下说起,都觉得好笑……” 秦飞眼睛一转,唐隐和唐夫人之间,到底是唐隐一冲动依依哦哦了唐夫人,还是唐夫人设下圈套,把生米煮成熟饭,死赖着要嫁给唐隐。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得到了太子的信任之后,唐隐也得到了雷家的支持!所以,他才能这么快在军中树立起威信,伐魏之时,令行禁止。又在卸下兵权后,依然能够对军队进行掌控……雷家人,便是唐隐身后一个最为坚实的后盾! 魏丙寅接着说道:“唐夫人平日抛头露面的时候很少,偶尔去宫中,也不过是去看望皇后等人。哦,说来你可能不知道。皇后出身管家,而唐夫人年少时最好的两位手帕交,一位是管皇后,另一位,便是嫁给了管平,生下了管灵思的丞相之女!” 秦飞忍不住笑道:“这三个女人真的好命!分别嫁给皇帝、御史大夫,最差的也是江南大营统帅!” “嗯,听说她们还被称为东都的三朵金花,直到有人夺了这金花的称号!”魏丙寅悠悠收了口:“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谢了,没什么事,你可以先走了!”秦飞随意挥了挥手:“你我都是念修,想找对方,一点都不难。你自求多福吧,虽然我不抓你,但是御林军、察事厅到处在找你。东都,你藏不了多久!” “抓到我再说吧。”魏丙寅满不在乎的笑了笑:“秦飞,如果你跟唐夫人有仇,那杀死她的机会很小。她身边的侍女,从少女时便跟随她,是下品宗师高手。她好歹也是雷太尉的女儿,唐隐的老婆!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儿!” “不送了!”秦飞显然没有跟他合作的意思,挥手送他远走。待得魏丙寅走远,自己却调转方向,走向密林深处! 第053章 脚踏两条船是王道 走在半路上,淅淅沥沥的细雨便已洒落下来,地面渐渐湿润起来,往日干燥的尘土,混合着雨水,粘在鞋底,走起路来,布鞋和青石路轻轻拍打,发出啪啪的响声。鞋跟处溅起的泥水,高高抛去,划过一个弧形,在裤脚上打出一个又一个泥点。 带了伞的路人纷纷将雨伞撑开,更多人用手挡着脑袋,快步离开。 秦飞一直不太明白,明明手掌是挡不住雨水的,可每次下雨的时候,都能看到以手遮面的人…… 因为下雨,街上的生意差了许多,偶尔可以看到收起摊子的走江湖汉子,只怕他们这一日的生计,又要想办法寻找了。 路边有一个小小门面,由于大门朝北,显得房屋内有些阴暗,眼力差点的,便看不到里边的情形。破旧的门口挑着一面旗帜,上边写着四个大字‘占卜凶吉’。 秦飞驻足看着被雨水打湿的旗帜,感受着清凉雨水湿润脸庞,忽然微微笑了笑。 正在收旗帜的老道,长得十分猥琐,他嘴唇很薄很薄,颧骨又高,显得是那种伶牙俐齿的人物。一双贼溜溜的眼睛非常灵动,眉毛却是浓黑无比。 他看到秦飞站在雨中,便出言招呼道:“这位客官,你在小店门前驻足,便是有缘,何不进来喝杯茶,让老道给客官看看面相,趋吉避凶?” “也好!”秦飞想了想,朝小小相面馆里走去。 里边的摆设很简单,进门便能看到靠墙有个方桌,方桌上放着铜钱、龟壳、相书等物。桌子两边各有一把大椅子。椅子略显陈旧,老道先行坐下,还发出吱扭一声! 秦飞也不客气,自顾自坐了下来。老道端起茶壶,给两人各自倒了杯茶,笑呵呵的说道:“客官……最近你的风头太盛了!” 秦飞耸了耸肩膀:“你以为我想吗?唐黛儿的绣球偏偏要砸在我身上,楚阳要来杀我,到了鹿鸣山,莫名其妙被牵动天地元气,有了突破。这些,都不在我计划之内!不过,好在我已经进入察事厅了。” “进入察事厅不是目的。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老道慨然叹道:“我天晴子在东都假扮算命老道已经九年零两个月又八天了。刚刚来东都的时候,北镇抚司告诉我,三年就可以回去。过了三年,我以为能回去了,没想到,北镇抚司换了一任指挥使,我就只好又待了三年!后来琢磨能回江南了,上边还是那句话,再干三年!” “明明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你大爷的,已经十年了!” 秦飞懒懒的说道:“你不要这么仇大苦深的好不好。整个东都,只有你知道我是北镇抚司的番子,你要是走了,换个人来,我可就不一定还接着干下去了。从目前来看,我觉得将来在察事厅,我的前途应该还是不错的。” “干嘛?哦,你这意思是要绑上我啊?我每天都在提醒自己,我不是算命老道,我是大吴北镇抚司的百户。有时候做梦都怕说出来……你知不知道我老人家去妓院,从不留宿,就是因为这个!”天晴子满脸皱纹挤在一起,显得像是个‘囧’字。 秦飞懒得理他,每次看到天晴子,他都要狠狠的发一番牢骚,早已习以为常了。 天晴子看秦飞无动于衷,便一本正经的问道:“听说楚国的伪帝给了你三千两银子,你知道这是公款,乖乖的给我上缴了吧。” “开什么玩笑?我把银子给你,你有门路送到江南去吗?”秦飞大眼一翻,淡淡的说道:“你若是缺钱花了,可以向我借,别来假公济私,信不信我一封信寄到大吴都察院告发了你。” 天晴子冷哼一声,把嘴角的胡须吹起老高:“你以为都察院知道你是谁?在东都,你只有一个上司,那就是我。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就算是北镇抚司本部,也没有你的档案。除非我为国捐躯了,北镇抚司再派人来东都接替我,才会从秘密信息接引处,查到你的档案。而且,还得看我是不是愿意把你的档案放进去。所以,你是不是应该把三千两拿一些出来?给长官行贿,本就是下属应尽的义务。” “得,咱就别废话了,小爷自己还缺银子花差。”秦飞严肃的说道:“今天来找你,是有要事。” 天晴子也谨慎起来,低声道:“什么情况?” “之前宫里走了个太监魏丙寅,杀死皇太妃的那个。我和他昨天交手两次!”秦飞压低了声音,仔细的说道:“第一次是他狙击唐黛儿,被我拦截。第二次,是他从地道潜入唐府,正好发现唐轩混倒在望月园,身边又有火油,便纵火想要烧死唐轩。关键时刻,也被我拦了下来。” “嗯!”天晴子点了点头,示意秦飞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抓住魏丙寅。”秦飞耸了耸肩膀,很无辜的说道:“我觉得,有魏丙寅这个人不断骚扰皇族和唐家,对小爷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天晴子若有所思,枯瘦的手指清脆的敲了敲桌面,啪啪两声,忽然沉声问道:“魏丙寅为什么要烧死唐轩,而不是掳走他又或者直接杀死他?难道说,魏丙寅对唐家人恨之入骨,觉得直接杀了唐轩太便宜他了,想要看他在火海里挣扎?还有地道……这个线索我会吩咐人手去查,唐府的密道居然会被仇人知道,实在是太有趣了。” 秦飞端起茶杯,轻声道:“帮我查查,魏丙寅的同伙是什么人?他一个太监,久居深宫,怎么可能一跑出来就能和一群高手联系上?你实话告诉我,北镇抚司是不是早就接触过魏丙寅?狙杀唐黛儿的人,有没有北镇抚司的人?” “绝没有!”天晴子就差没掏心窝子给秦飞看了:“北镇抚司不会浪费人手去杀唐家的二代子弟,完全没有意义嘛,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 秦飞认真的端详着天晴子,喃喃道:“真傻!” 两人顷刻间沉默下来,门外的雨渐渐变大,从屋檐上滴下的水珠已快要连成雨帘。 半晌,天晴子悠悠叹息道:“这次三年任期满了,我十有**不会再在东都待下去。在这里待久了,我已经习惯了吃北方的面,冬天可以看鹅毛大雪。若是回到江南,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说出来不怕你笑,回到江南,我第一件事就是要娶一个媳妇。然后努力耕耘,看能不能生个一男半女,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为北镇抚司奉献了半辈子,不能太对不起祖宗了!” “你回去之后,北镇抚司会给你不少钱。别说娶一个媳妇,就算娶上十房八房也不在话下。”秦飞安抚道:“有机会,也许我会去江南看你。” “秦飞……”天晴子忽然认真起来:“当年你师傅要你加入北镇抚司,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怀吗?身为一个楚国人,要为大吴的基业效力,这是什么精神?” “如果不加入北镇抚司,我怎么和察事厅抗衡?怎么给自己留后路?”秦飞摇了摇头:“如今,我只是刚刚踏进察事厅的门槛,就足够让我震惊,那里高手如云,组织严密。更别说,还有易总督这位大宗师亲自坐镇。老妈的死,正如最初我们判断的那样,牵涉的越来越大,每一个关联在其中的人物,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既然,我要和他们作对,加入不加入北镇抚司,不都是同样吗?” “知道是谁要来接任你吗?”秦飞追问道。 天晴子苦笑一声:“不知道,不过北镇抚司不会随便派人来的!至少也要像我老人家这么英明神武,文才武略,才能独当一面。” “得,您就吹吧!”秦飞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银子,上边却包了张银票,朝天晴子丢过去。 老道心中一喜,接过银子一掂量,分量挺沉,偷偷瞥了眼银票,顿时双眼生光,上边‘五百两’这三个字几乎就要刺瞎他的狗眼。 “北镇抚司的经费很紧张,这个我也知道。你啊,没事少去几趟窑子,虽说你一个人在东都孤苦无依,也不用这么卖命,小心死在女人的肚皮上。”秦飞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口:“省着点花,我不是经常有这么多钱的。” 看着秦飞走出算命铺,一身蓑衣带着斗笠的易小婉喃喃道:“这臭小子,一早上不是去茶铺喝茶,就是去算命,果然无聊的很。周礼渊!” “到!”周礼渊立即应道。 易小婉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跟踪的好,是秦飞警觉性太差,我们跟了他三条街,居然都没发现,这样的白痴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察事厅的。回去了,得让君提督给老娘往死里训练他。” 周礼渊一阵尴尬,嘟囔道:“那还跟不跟了?” “他又不是反贼,又不是北镇抚司的番子,跟来干什么?本来想看看这家伙有什么私事,结果就是出来偷懒,实在无聊的很。走,咱们找地方喝茶去。”易小婉拉低了斗笠,带着周礼渊转身离开。 待到两人走远,前方巷口处,秦飞缓缓露出半个身影,看着两人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冷笑一声! ------------------------------------------------- 新书榜最后一周喽,猛烈求票啊……求收藏啊…… 第055章 文艺、普通和213 非常感谢节日前后,‘七季稻’“ylfstar”'大肚皮'‘繁多’等书友热情捧场,鞠躬致谢!也祝各位书友节日快乐,过完节更快乐!---- 下着细雨的天气,走在落叶枯黄的树林里,这看起来是一件很有文艺范儿的事。可如果没有精深的修为,就会变成很犯二的糗事。 秦飞一步步走近密林深处,不住扩展的念力确认着周围并没有人跟梢,终于在两株老树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两株很有年头的树,树皮已经快要掉光了,叶子也剩不下几片,挂在孤零零的树杈上,显得十分凄凉。树干还算比较粗壮,三个秦飞手拉手或许能环抱过来! 秦飞凝神看着这两棵老树,右手成拳,紧紧捏起,猛然间一拳挥出,重重砸向地面! 泥土飞溅,落叶飘零,就连从天而降的细雨都仿佛被这一拳之威惊吓,为之一窒。原本就被枯叶和雨水泡得有些稀松的土地,被秦飞这一拳轰出一个一尺多深的大坑。 而坑中间,缓缓浮起三个精致的小盒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直飘到地面上方才停下。 三个盒子都有一尺多长,四寸厚。每个盒子上刻的都有细密端庄的小字,连起来便是一句话:乖徒弟,你能砸出这几个盒子,想必已经晋入先天。为师绝不食言,有好东西相赠。不过,三个盒子只有一个是你想要的。你要凝神聚力,以真元用指尖在那个盒子上,画上开启的字迹。不用担心,为师设置的字迹,都是你告诉我的…… 秦飞忍不住好笑,这个为老不尊的师傅,失踪之前曾经交代过自己,一旦晋入先天之境,便要来这个密林里,打开他留给自己的盒子,里边有好东西留着。若是不够先天之境,强行是打不开的。如果来者不是秦飞,画不出那个纹路,盒子便会自毁,不会落入别人的手中。 秦飞随手拿起第一个盒子,上边端端正正写着‘文艺盒子’。 他笑了笑,又拿起一个盒子,上边同样的字迹,写的却是‘普通盒子’。 在常人看起来,这仿佛就是天书,而在秦飞的眼中,这完全不是秘密。 真元由气海贯出,凝聚指尖。秦飞左手拿起空白的盒子,右手食指点出,一笔一划的在盒子口上,写下了‘二.逼盒子’四个大字! ‘啪’,一声脆响,盒子缓缓开启,方才还在盒子周遭游动的怪异真气,顿时消失不见。秦飞松了口气,把盒子放在地上,取出里边的物件,那是一本书和一封信。 信已经有些日子,纸张上还有油污,天知道是不是那个老家伙一边啃着油炸鸡腿,一边在写信。 “徒弟,你能晋入先天之境,为师很开心。有几件事,师傅还是要和你交代一番。那个天晴子,和为师有些老交情。我让你加入北镇抚司,并不是真的让你去做吴国的密探。而是希望,如果有朝一日,你在楚国无路可走的时候。至少还可以到吴国去,至少还有个身份!你和北镇抚司的事儿,只有天晴子这死老道一个人知道……” 秦飞微微一笑,仿佛又看到那个吊儿郎当的老头,嘻嘻哈哈的教自己和成信习武。虽然很久没有看到他,但是看到这封信的口气,就觉得好像老家伙就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一根没啃完的鸡腿,洋洋自得的在说话。 “北镇抚司的身份,除非你不想在楚国待了,不然不要动用。因为,一旦你真的加入北镇抚司,就没法退出。和察事厅也会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易老头不是好惹的,你一定要小心。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师傅吃的鸡腿多过你见过的老母鸡,小孩子要听话。” “踏入先天之境,以前学的那些几乎就没用了。这里有一本功法,功名‘天痕’。啧啧,听名字就知道很厉害了!这功法的意思是,练的厉害了,能把天捅个窟窿,又或者就算老天出了个窟窿,你也能只手遮天,给他补上。” “为师不知道你晋入先天是不是念修。好在‘天痕’里都有。若是武修,便勤学苦练,若是念修,便好好研习。过去有不少人,想要念武双修,不过你要知道,念修博大精深,武修刻苦图强。想走好一条路就已经很艰难的事儿了,两条路一起走,反而适得其反。真正年武双修而至大宗师境的,千年来也不过三五人而已,而且,早几百年,全都死光光了!” “假如你真的又可以习武又是念修的话……老头儿我的运气有这么好吗?居然有这么强的徒弟……为师的意见是,你爱咋咋地。单修又或双修随便你,重要的是,你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秦飞哭笑不得的看完那封信,手腕一震,将带着油污的纸,化为灰烬!这老家伙,一跑就没影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也不说。居然跟吴国的北镇抚司有关系,好吧,这也就罢了,还把这本‘天痕’吹嘘的如此厉害。 秦飞展开《天痕》,里边的文字古朴精深,但是奇怪的是,秦飞看完一页,那一页便会变成空白…… “死老头,小爷要不是念修,今天就被你坑死了。一本书啊……居然让小爷背下来!”秦飞悲愤的仰天怒吼:“多少年没背过书了……好,我背!我背!” 凄雨冷风中,嶙峋老树下!一位少年,手持书卷,拿出比举人们考会试还要发奋的劲头,摇头晃脑的背书。若是有人经过,一定会暗暗挑起大拇指。只听说过头悬梁锥刺股的,下雨天漫步树林还在苦读诗书的,只怕这位小爷还是第一人。 《天痕》里果然记载着念修的功法。 念修来历神秘,况且有家族遗传性,是以许多人都觉得念修深不可测。其实,在秦飞看来,如果来自气海的真元是一种力量,那么来自意海的念力,也同样是一种力量。只不过,真元可以通过苦修来积累,念力就完全来自于天生! 天赋念修的力量,从他晋入先天之境的那一刻,便已经决定了。之后的练习,便是把念力的效用发挥到最大化。迟缓五觉,念力攻击,这就像小孩子会吃奶一样,压根就不用人教。而更多秦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用法,在《天痕》之中也做出了完整的阐述。 念修的进阶和武修不同,虽然也分为先天、宗师、大宗师,但决定性的因素并不是念力的大小,而是念力的用法。像魏丙寅那样聚土成锥、以物伤人,只不过是先天级的功法而已。这样的功法熟练了,便可以进阶修行宗师级的功法。练到大成,那便是宗师级的高手了! 只可惜,现在的秦飞只能先囫囵吞枣的给背下去,压根就没有试验的机会。他双目微闭,时不时瞄一眼《天痕》,跟着口中念念有词,偶尔还加一句:死老头,你妹…… 不知不觉中,阴沉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密林里的光线更加暗淡。秦飞疲惫的看了看已经全部变成白纸的《天痕》,随手把这本书揉成一团,化为纸屑。地上那三个孤零零的盒子,依然放在坑边。秦飞走上前去,一脚一个把它们踢入坑中,左掌虚推,泥土重新涌入坑中,地面上平整一块。 “啪啪啪“的落雨声更加密集,秦飞低着头走出密林,青石路面的官道上只有稀稀落落的数人经过,没有人会注意到秦飞。他缩了缩脖子,把被打湿的衣领卷起,举步朝唐府所在走去! 从城西到城南用不了太久时间,许多店铺依然打开门做生意,挂在门口的灯笼朦胧的映照着雨线,显得格外有诗情画意。 快要走到唐府,三把伞,三个人成品字形站在路口,为首一人笑呵呵的看着秦飞,出口道:“秦兄,累得人久等啊!” 秦飞皱了皱眉头,虽然这三人都是常服打扮,可看起来并不简单。为首的年轻男子,年纪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却气度不凡,衣着简约而不简单。身后两人仿佛是隐藏在他身后似的,却带着一种随时可拔剑出鞘,嗜血而归的感觉! “我好像不认得你!” “我叫楚卓!”年轻人平静的说道:“这个名字不是很出名。不过,我看到父亲的时候,会叫他父皇!” 秦飞眼睛微微眯起,双手抱在一起,略微欠身道:“原来是端王殿下。” “不必多礼,今天我微服出府,也没打算要以王爷的身份和秦兄相见。”楚卓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言谈举止十分老道,爽朗的说道:“听说秦兄在唐府护卫,楚卓想来见上一面,却等了好半天,现在饿肠辘辘,秦兄是不是应该请我喝顿酒啊?” 细雨在两人之间拉开一片帘幕,路上偶尔路过的人,诧异的朝这边看一眼,还以为是三个小痞子要拦路截抢,便加快了脚步,跑的远远的…… 秦飞知道楚卓来找自己,必然有所图,但是直接拒绝了楚卓,似乎也没必要,不如听听他的来意再说。 “不知道殿下是想要喝什么样的酒?” “花酒!”楚卓笑得开了花:“两个男人喝酒,别人会以为我们有断袖之癖的。况且,我是端王,喝花酒的机会不多,难得出来,当然要见识一下。” “那好,去温柔乡吧,那儿的老板是我兄弟。他要是知道我今天带殿下去捧场,只怕会十分欢喜。”秦飞伸手一礼:“请!” 第054章 每个大妈都曾经萝莉过 秦飞十分笃定,自己的身份绝对没有泄露。他每个月必须要和天晴子见一面,传递信息。可今天这么多事的女孩子,非要看看自己有什么私事,不得不带着他们俩一个劲的绕花园。喝茶喝到尿频,逛街逛到腿软,才兜到天晴子那里去。 既然没有人再跟踪,秦飞也松了口气,举步朝城西走去。 雨天,路上的行人稀少,走出了官道,树林里尽是泥地,若不是秦飞修为深湛,一脚踩下去,只怕就要带起深深的泥浆。雨水拍打在树叶上,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顺着枝叶流下来的水珠,每每快要掉在秦飞的身上,便消失不见…… “虽然我很自负,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天才。”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 这里已经是树林深处,常人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树林里闲逛。秦飞慢慢的抬望眼去,只见那个清瘦孤傲的年轻人,站在一棵树下,撑着一把雨伞。 “不过,我绝不会像你这样,把有限的念力拿来做这么无聊的事。”魏丙寅嘲讽道:“你这样,跟用床弩射蚊子又有什么区别?” 秦飞淡淡的解释道:“我和你不同,我没有上等秘法可以修炼,明面上背着一个念修的名声,除了最基本的可以迟缓五觉,以念力攻击识海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会。所以,既然已经摸到了你御物的路子,当然要多练习,搬开雨水,也是一种操练。” 魏丙寅冷笑一声,反问道:“昨天夜里你可以抓住我,为何放我离开?” “有些事,我想要知道。”秦飞认真的说道:“可能会触及你不愿被碰到的伤疤,不过,我依然希望你可以告诉我。我放你走,自然有我的理由。总之,对你并没有坏处。而且,你今天肯来见我,也没有带帮手,我觉得你对我的敌意没那么大。” “要是我带了帮手,你还能活着出去吗?”魏丙寅傲然问道。 秦飞并没有作答,他的目光微微下垂,右手一直搭在胯边,只要一提腿,便可以把短剑拔出! 有那柄短剑在手,秦飞有足够的自信,就算是罗五缪七在此,他们两人也不可能留下自己,更别说是魏丙寅等人了。反正大宗师的剑意已经在东都出现过一次,又何必害怕出现第二次呢? 魏丙寅透过眼前的雨帘,默默的观察着那个比他还要小几岁的男子。秦飞总让他看不透,除了他天才的名声,除了他强的令自己无计可施的实力。他应该还有底牌没有露出来,至少,他的底牌足够保护着他! 沉默片刻,魏丙寅放下姿态,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被困大楚皇宫十八年。出来之后,立刻就能掀起风浪,还有人帮忙。他们是什么人?”秦飞平静的说道:“我很好奇!”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楚国皇宫也不是铁板一块。皇宫里那么多事,都需要跟外界有联络。譬如,焚烧场需要外边的人来拖走杂物。又譬如,每天都有人送来新鲜的瓜果鱼肉!楚国虽然现在强极一时,但它是建立在当年魏灭唐、楚灭魏的基础上。唐国人早已不思反抗,但是大魏千年荣光,终究是有人牢记在心的。” “魏军尽管战败,可当年鼎盛时期大魏拥兵六十万。许多心怀故主的将领士卒落入草莽,又或者假意投降,隐藏在楚军之中。这十八年来,楚帝难道不想南下灭吴?可他一直没有动,就是因为自己的后方不稳,大军一起,便是给魏国复兴的机会了。” 魏丙寅洒脱的说道:“所以,我告诉你也无妨,在你眼中那些我的同伙,其实不是同伙。他们本就是魏家的臣子、军队!” 秦飞微笑着点了点头,有这个答案,他已经很满意了。 的确如此,就算是如今的东都,也不知道住着多少心怀魏国的人。一个国家传承千年,要说没有人念想着,实在难以想象。 再说了,还有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拿着为大魏复国当旗号,也可以招揽到不少想要趁乱发财,又或者只有一腔热血的人。 东都守军就没有当年魏军的人吗?东都大大小小近千官吏,就没有当年魏国的臣子吗?甚至说,魏丙寅就是躲藏在某个官员家中也说不准。当然,秦飞懒得去刨根问底,抓魏丙寅根本就不是他的目的。 “你是怎么知道那条密道的?”秦飞追问道。 魏丙寅微微变了脸色,迟疑了半天还是拒绝道:“这个决不能告诉你。” “那好,我换一个问法,如果我沿着那条密道走出去,会是什么地方?”秦飞耸了耸肩膀,坦然道:“你说,我就省了些麻烦,如果你不说,我自己走一遍,无非就是脏些,累些!” 或许是因为想到秦飞要在那个黑不溜秋又布满灰尘的地道里走一圈,魏丙寅的脸上竟然露出笑意。 “秦飞,昨天你放我一次,我也不想害你。”魏丙寅一本正经的说道:“密道如蜘蛛网,里边有十条岔路,其中九条是死路,如果没有宗师上品的功力,踏进去便是死路一条。如果你觉得自己运气好,可以在十条路中,找到唯一一条生路……那就当我没说。” 这话真真假假,秦飞眯着眼睛,看着细雨中略有些模糊的魏丙寅,很难断定他这番话到底是不是虚言恫吓。不过,假如他说的是真的,这个风险就未免大了点……有这样的运气,便可以去菜市街,买那些地下钱庄的彩票了…… 最笨的办法莫过于派人下去,每人走一条路。但秦飞也知道,其实,第十条路也等于是死路,既然魏丙寅能从那儿进来,出口自然有人把守,倘若有人随意走出去,后果不言而喻。想要找十位上品宗师,有这个本事的人,还真不多。 “秦飞,虽然我昨天是在地道里,可是我也能清清楚楚的知道,你当初根本就不想救唐轩。如果我出手晚了那么一点点,唐轩就已经被你踢入火堆!看来,虽然我们道不同,不过,至少唐家都有我们看着不顺眼的人。”魏丙寅沉声道:“既然有共同的敌人,我也不难理解昨天夜里你放我一马。或许,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合作?哈哈哈!”秦飞忍不住大笑起来,随即问道:“你恨唐家,你对唐家又知道多少?” “你是想要套我的话?还是想要明明白白的问我?”魏丙寅狡黠的笑了笑,他本就是生长于这世间最丑恶的地方。皇宫里处处都是勾心斗角,处处都是尔虞我诈。他一个魏国遗孤,能在皇宫里悄然磨练自己,不被人发觉,心计不言而喻! “说说唐夫人吧。”秦飞淡淡的说道。虽然他没有承认,但是这番话已经无形默认了魏丙寅的推测。 魏丙寅微微有些诧异,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秦飞和唐夫人能有什么怨仇?不过,对付唐家人是他毕生乐趣之一,当即说道:“唐夫人出身雷家!” “雷太尉?”秦飞反问道。 “嗯,朝廷有三公。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其中,雷太尉已经身为太尉二十多年了!唐隐当年刚刚来到楚国,闯出些名堂,与太子结交。雷太尉算是慧眼识人,知道这个人不是池中物,便主动请人说合,要把女儿许配给唐隐!听说,唐隐当时是拒绝的,后来娶回家的时候,唐夫人已经连儿子都偷偷生了。宫里很多太监宫女知道这事儿的,私下说起,都觉得好笑……” 秦飞眼睛一转,唐隐和唐夫人之间,到底是唐隐一冲动依依哦哦了唐夫人,还是唐夫人设下圈套,把生米煮成熟饭,死赖着要嫁给唐隐。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得到了太子的信任之后,唐隐也得到了雷家的支持!所以,他才能这么快在军中树立起威信,伐魏之时,令行禁止。又在卸下兵权后,依然能够对军队进行掌控……雷家人,便是唐隐身后一个最为坚实的后盾! 魏丙寅接着说道:“唐夫人平日抛头露面的时候很少,偶尔去宫中,也不过是去看望皇后等人。哦,说来你可能不知道。皇后出身管家,而唐夫人年少时最好的两位手帕交,一位是管皇后,另一位,便是嫁给了管平,生下了管灵思的丞相之女!” 秦飞忍不住笑道:“这三个女人真的好命!分别嫁给皇帝、御史大夫,最差的也是江南大营统帅!” “嗯,听说她们还被称为东都的三朵金花,直到有人夺了这金花的称号!”魏丙寅悠悠收了口:“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谢了,没什么事,你可以先走了!”秦飞随意挥了挥手:“你我都是念修,想找对方,一点都不难。你自求多福吧,虽然我不抓你,但是御林军、察事厅到处在找你。东都,你藏不了多久!” “抓到我再说吧。”魏丙寅满不在乎的笑了笑:“秦飞,如果你跟唐夫人有仇,那杀死她的机会很小。她身边的侍女,从少女时便跟随她,是下品宗师高手。她好歹也是雷太尉的女儿,唐隐的老婆!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儿!” “不送了!”秦飞显然没有跟他合作的意思,挥手送他远走。待得魏丙寅走远,自己却调转方向,走向密林深处! 第056章 故事里的事儿 最近几天,一言堂的字号开始在东都逐渐响亮。任谁都知道,一言堂接管了长河帮的地盘和财富,更有一位宗师级高手在帮助那个年轻的堂主镇压四方! 无耻啊!东都黑道不是没有宗师级高手,可那些高手怎么可能自降身份,来帮助帮会堂口打打杀杀?大多宗师级黑道高手要么把自己洗白,要么就是独行侠! 可现在一言堂也太过分了,请出一位宗师级高手,几天之内就彻底拿下原长河帮和方安然的全部产业!东都帮会人人自危,准备结盟自保。 好在一言堂占据了足够的地盘之后,便放下了扩张的脚步。可是面对背后站着一位宗师级高手的堂口,依然没有一个帮会敢主动宣战。温柔乡,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成了成信的产业! 妓院打开门就是要做生意的,温柔乡每天依旧客似云来,作为东都南城头一号的妓院,今儿个的温柔乡,更是迎来了两位贵客。 秦飞和楚卓两人并肩走进温柔乡,迎面而来的小厮听秦飞自曝家门之后,顿时汗如雨下。这可是成信的把兄弟啊!今天晚上可得伺候好了,要是让这位爷一个不满意,自己在妓院当小厮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可就泡汤了! 小厮迅速安排下去,秦飞和楚卓带着两位保镖走上二楼,开了个雅间。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你千万不要叫我殿下,就叫卓公子好了。”楚卓笑呵呵的说道:“毕竟,要是被御史们知道我来这儿喝酒,少不得是要参我一本的。” 秦飞随口说道:“放心吧,东都的御史们,十个有九个都是温柔乡的老客户了。他们还怕在这儿遇到熟人呢。” “是是是,我这方面经验不足,今天晚上就看秦兄安排了。”楚卓很有谦逊的精神,看着鱼贯而入的姑娘们,挑了两人相陪。随即说道:“秦兄,这儿的姑娘为何对你挤眉弄眼?” 秦飞立刻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俏丽的女子,斜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秦飞顿时一阵心虚,这可不就是老相好晚星吗?杀了华文羽的那天晚上,自己把她扒了个精光,小嘴也亲了个一塌糊涂,就差没有真的正.法她了。 秦飞尴尬的咳嗽两声,指了指晚星:“过来吧,就是你了。” “你们俩在门外候着。”楚卓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保镖赶紧出去。 房门刚刚带上,晚星就像一条游鱼儿似的钻入秦飞的怀中,纤长的手指虚点着他的心窝,娇嗔道:“你这个坏人啊,没有良心……那晚……” “咳咳!咳咳!”秦飞以手握拳,挡着口.唇,用力咳嗽两声,嘟囔道:“奇怪了,怎么还不上菜?” 楚卓眼见秦飞和晚星之间必然有些不可告人的勾当,也不说破,只是轻声道:“你我进来还不到一杯茶的功夫,怎么可能上菜?” 他倒是大方的很,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女孩儿,左拥右抱的十分惬意,虽然动作有些生疏,不像是欢场老手,可男人的本性便是渔色而猎,只要放松下来,很快也就放.荡下来了。 晚星虽然娇憨,她毕竟混迹欢场多年,也知道秦飞的把兄弟就是如今温柔乡的幕后老板,那秦飞也就等于是老板。她撒撒娇,便缩在秦飞身边,给他捏着手臂肩头。 温柔乡知道是秦飞到来,手下格外卖力,没有让他们等多久,酒菜就已经流水似的送了上来。不一会儿功夫就铺满了整个桌子,酒,自然用的是陈年佳酿,一打开便是芳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姑娘们十分得体的给两位客人满上,楚卓端起酒杯,看着清澈凛冽的酒水,笑道:“秦兄,这次我也算是厚着脸皮让你请我吃饭,改日,我定要在家中设宴请你不可。” “那就不用客气了。”端王请客,那可不是一般事儿,陪坐的起码得是爵爷吧?弹曲儿的姑娘至少也是东都的名角,这样的场合,吃的那是饭吗?那吃的是范儿! “秦兄,我有位朋友,心里有件事犯难,他阅历甚浅,我把他的事儿说出来,让秦兄参详一番。” 秦飞了然于心,这位朋友,便是楚卓本人,他要说,那便让他说呗。 楚卓淡淡的说道:“我这朋友,家大业大。父亲身边有能人相助,创下了好大基业。可人总是会老去,于是,父亲就要在儿子之间选择一人来继承他的产业。” “有钱人的儿子通常都不会少。不过,大多都是酒囊饭袋之辈,不足挂齿。这位父亲心知创业难,守成更难。于是,便要选个最出色的儿子来继承。” 晚星趴在秦飞肩头,懒洋洋的说道:“要是这般大的家业,想必儿子们打破头也要去抢。什么兄弟情,那是全然顾不上了。” 晚星说的是实情,只不过她不知道楚卓的身份,这一番话说的实在太过于直接,就算楚卓城府颇深,也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微一红,接着说道:“当初,这位父亲说的是,哪个儿子有本事,就把家业给谁。如果这么说的话,儿子中不过三人有希望可以继承家业。可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偏偏是三人中最没有本事,肚量最小的那个,成为了家业的继承人。” 秦飞食中二指托着下巴,轻描淡写的说道:“既然余下的两兄弟不服这个拿到家业的儿子,兄弟之间必有斗争。” “是啊。”楚卓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秦飞:“其实那个有继承权的儿子,底子并不厚。他最能倚仗的便是娘家人,可是他却不知道,他的娘舅姥爷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跟他娘闹翻了。若非他占了个嫡长子的名头,这份家业轮到谁,也轮不到他。” 晚星吃吃笑道:“这还不简单啊,既然已经不打算做兄弟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买通了官府,找个罪名,把这个儿子拉进大牢,最好判个斩立决,杀了不就一了百了!” 两个男人顿时愕然看着这个娇美的女子,晚星嘟着嘴嗔道:“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人家都是从戏文里看到的。别说是儿子们争家产。听说,以前还是大魏的时候,有三个皇子夺位,老大和老三是一伙的,老二就派兵埋伏在入宫的必经之路,把老大老三全给杀了。然后进宫逼他父亲退位。这事儿可出名了!” 楚卓苦笑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秦飞当然知道他的苦衷,如今的太子可不是那么好杀的,先不说太子身边的大内侍卫有多厉害,光是那位镇压整个东都的大宗师庞真,就没有人敢在庞真眼皮底下动手。 再说了,要杀就要杀两个,够资格和太子争夺继承权的,除了楚卓之外,听说还有一位楚离。想要接连杀死太子和楚离,这个难度太大了,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秦兄,我的朋友想要得到继承权,需要很多家族之外的力量支持。”楚卓诚恳的说道:“你懂的!” 废立太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除非楚卓可以得到朝中许多势力的支持。迫使楚帝不得不考虑到底哪个儿子更适合维持楚国的稳定。相比之下,身在东宫的太子就远不及在宫外的端王这么方便和各个势力接触。 而牵涉到夺嫡之争,大臣们也都不傻,站队问题,往往就是脑袋的问题。站错了队,肯定是死路一条。 况且,高层官员,都是直接效忠于楚帝,他们不会贸然对某位皇子表现出过分亲密的举动。就算他们要表现,也是朝东宫太子表现,这样的把握还要大很多。 于是,楚卓就把眼光放在了各个势力的第二代人物身上,不得不说,他做这样的长线投资,有一定的风险性,可一旦成功,几乎可以说是势不可挡。 秦飞明白自己的分量,如今他是在天下瞩目的情况下进入察事厅。如果说他不是察事厅重点培养的对象,只怕路边的二愣子都不会相信。 察事厅一向是效忠于楚帝的最大势力之一。楚国除了文官系统、军队便是监察系统了!拥有察事厅的支持,便等于是有了楚国的三分之一!除非太子能够拉拢到绝大多数军队的支持,否则胜算很小。 至于文官……在血淋淋的夺嫡之战中,文绉绉的书生,通常只会帮倒忙!只有实力,才是通向最终胜利的不二法门。 楚卓诚恳的看着秦飞,期望他能给予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端王看起来风光无限,可除了淑妃家族的支持之外,端王并没有太多势力。他只能走官二代和接班人路线!秦飞作为察事厅新一代最耀眼的人物,自然是他的重大目标。 秦飞迟疑了一下,要马上做出回答并不容易。拒绝了太子的拉拢,如今面对着楚卓……不得不说,楚卓的风度和言行,比太子要让人愉悦的多。可是愉悦并不代表着秦飞就要把自己和楚卓捆在一条船上。 “我想,你的朋友应该能得到很多人的支持。”秦飞淡淡的说道。 楚卓一瞬间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随即悄无声息的掩饰过去,微笑着端起酒杯:“秦兄,当一个天平,两边差不多重的时候,桌上还有最后一个砝码。这块砝码就能决定,天平最终倾向哪一边。通常,砝码会加在比较熟的那边。我没说错吧?” 秦飞不由得有些欣赏这个年轻王爷起来,笑呵呵的举杯一碰:“你说的对!” 晚星睁大了美丽的双眸,费力的摇了摇头,嘟囔道:“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好像在打哑谜。” “你呀!”秦飞笑呵呵的捏了捏晚星的脸蛋,指着对面的楚卓说道:“你与其趴在我身边,不如去哄这位公子开心,他是真正的大土豪,上厕所都恨不得用金条擦屁股。随手打赏你千儿八百两绝不是问题。” 晚星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说话,楚卓左右两边的女子便异口同声,娇嗔不已的挤到楚卓的怀里,拼命的用丰腴饱满的高峰,挤压着楚卓的肋下,极尽献媚之能事。 第055章 文艺、普通和213 非常感谢节日前后,‘七季稻’“ylfstar”'大肚皮'‘繁多’等书友热情捧场,鞠躬致谢!也祝各位书友节日快乐,过完节更快乐!---- 下着细雨的天气,走在落叶枯黄的树林里,这看起来是一件很有文艺范儿的事。可如果没有精深的修为,就会变成很犯二的糗事。 秦飞一步步走近密林深处,不住扩展的念力确认着周围并没有人跟梢,终于在两株老树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两株很有年头的树,树皮已经快要掉光了,叶子也剩不下几片,挂在孤零零的树杈上,显得十分凄凉。树干还算比较粗壮,三个秦飞手拉手或许能环抱过来! 秦飞凝神看着这两棵老树,右手成拳,紧紧捏起,猛然间一拳挥出,重重砸向地面! 泥土飞溅,落叶飘零,就连从天而降的细雨都仿佛被这一拳之威惊吓,为之一窒。原本就被枯叶和雨水泡得有些稀松的土地,被秦飞这一拳轰出一个一尺多深的大坑。 而坑中间,缓缓浮起三个精致的小盒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直飘到地面上方才停下。 三个盒子都有一尺多长,四寸厚。每个盒子上刻的都有细密端庄的小字,连起来便是一句话:乖徒弟,你能砸出这几个盒子,想必已经晋入先天。为师绝不食言,有好东西相赠。不过,三个盒子只有一个是你想要的。你要凝神聚力,以真元用指尖在那个盒子上,画上开启的字迹。不用担心,为师设置的字迹,都是你告诉我的…… 秦飞忍不住好笑,这个为老不尊的师傅,失踪之前曾经交代过自己,一旦晋入先天之境,便要来这个密林里,打开他留给自己的盒子,里边有好东西留着。若是不够先天之境,强行是打不开的。如果来者不是秦飞,画不出那个纹路,盒子便会自毁,不会落入别人的手中。 秦飞随手拿起第一个盒子,上边端端正正写着‘文艺盒子’。 他笑了笑,又拿起一个盒子,上边同样的字迹,写的却是‘普通盒子’。 在常人看起来,这仿佛就是天书,而在秦飞的眼中,这完全不是秘密。 真元由气海贯出,凝聚指尖。秦飞左手拿起空白的盒子,右手食指点出,一笔一划的在盒子口上,写下了‘二.逼盒子’四个大字! ‘啪’,一声脆响,盒子缓缓开启,方才还在盒子周遭游动的怪异真气,顿时消失不见。秦飞松了口气,把盒子放在地上,取出里边的物件,那是一本书和一封信。 信已经有些日子,纸张上还有油污,天知道是不是那个老家伙一边啃着油炸鸡腿,一边在写信。 “徒弟,你能晋入先天之境,为师很开心。有几件事,师傅还是要和你交代一番。那个天晴子,和为师有些老交情。我让你加入北镇抚司,并不是真的让你去做吴国的密探。而是希望,如果有朝一日,你在楚国无路可走的时候。至少还可以到吴国去,至少还有个身份!你和北镇抚司的事儿,只有天晴子这死老道一个人知道……” 秦飞微微一笑,仿佛又看到那个吊儿郎当的老头,嘻嘻哈哈的教自己和成信习武。虽然很久没有看到他,但是看到这封信的口气,就觉得好像老家伙就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一根没啃完的鸡腿,洋洋自得的在说话。 “北镇抚司的身份,除非你不想在楚国待了,不然不要动用。因为,一旦你真的加入北镇抚司,就没法退出。和察事厅也会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易老头不是好惹的,你一定要小心。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师傅吃的鸡腿多过你见过的老母鸡,小孩子要听话。” “踏入先天之境,以前学的那些几乎就没用了。这里有一本功法,功名‘天痕’。啧啧,听名字就知道很厉害了!这功法的意思是,练的厉害了,能把天捅个窟窿,又或者就算老天出了个窟窿,你也能只手遮天,给他补上。” “为师不知道你晋入先天是不是念修。好在‘天痕’里都有。若是武修,便勤学苦练,若是念修,便好好研习。过去有不少人,想要念武双修,不过你要知道,念修博大精深,武修刻苦图强。想走好一条路就已经很艰难的事儿了,两条路一起走,反而适得其反。真正年武双修而至大宗师境的,千年来也不过三五人而已,而且,早几百年,全都死光光了!” “假如你真的又可以习武又是念修的话……老头儿我的运气有这么好吗?居然有这么强的徒弟……为师的意见是,你爱咋咋地。单修又或双修随便你,重要的是,你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秦飞哭笑不得的看完那封信,手腕一震,将带着油污的纸,化为灰烬!这老家伙,一跑就没影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也不说。居然跟吴国的北镇抚司有关系,好吧,这也就罢了,还把这本‘天痕’吹嘘的如此厉害。 秦飞展开《天痕》,里边的文字古朴精深,但是奇怪的是,秦飞看完一页,那一页便会变成空白…… “死老头,小爷要不是念修,今天就被你坑死了。一本书啊……居然让小爷背下来!”秦飞悲愤的仰天怒吼:“多少年没背过书了……好,我背!我背!” 凄雨冷风中,嶙峋老树下!一位少年,手持书卷,拿出比举人们考会试还要发奋的劲头,摇头晃脑的背书。若是有人经过,一定会暗暗挑起大拇指。只听说过头悬梁锥刺股的,下雨天漫步树林还在苦读诗书的,只怕这位小爷还是第一人。 《天痕》里果然记载着念修的功法。 念修来历神秘,况且有家族遗传性,是以许多人都觉得念修深不可测。其实,在秦飞看来,如果来自气海的真元是一种力量,那么来自意海的念力,也同样是一种力量。只不过,真元可以通过苦修来积累,念力就完全来自于天生! 天赋念修的力量,从他晋入先天之境的那一刻,便已经决定了。之后的练习,便是把念力的效用发挥到最大化。迟缓五觉,念力攻击,这就像小孩子会吃奶一样,压根就不用人教。而更多秦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用法,在《天痕》之中也做出了完整的阐述。 念修的进阶和武修不同,虽然也分为先天、宗师、大宗师,但决定性的因素并不是念力的大小,而是念力的用法。像魏丙寅那样聚土成锥、以物伤人,只不过是先天级的功法而已。这样的功法熟练了,便可以进阶修行宗师级的功法。练到大成,那便是宗师级的高手了! 只可惜,现在的秦飞只能先囫囵吞枣的给背下去,压根就没有试验的机会。他双目微闭,时不时瞄一眼《天痕》,跟着口中念念有词,偶尔还加一句:死老头,你妹…… 不知不觉中,阴沉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密林里的光线更加暗淡。秦飞疲惫的看了看已经全部变成白纸的《天痕》,随手把这本书揉成一团,化为纸屑。地上那三个孤零零的盒子,依然放在坑边。秦飞走上前去,一脚一个把它们踢入坑中,左掌虚推,泥土重新涌入坑中,地面上平整一块。 “啪啪啪“的落雨声更加密集,秦飞低着头走出密林,青石路面的官道上只有稀稀落落的数人经过,没有人会注意到秦飞。他缩了缩脖子,把被打湿的衣领卷起,举步朝唐府所在走去! 从城西到城南用不了太久时间,许多店铺依然打开门做生意,挂在门口的灯笼朦胧的映照着雨线,显得格外有诗情画意。 快要走到唐府,三把伞,三个人成品字形站在路口,为首一人笑呵呵的看着秦飞,出口道:“秦兄,累得人久等啊!” 秦飞皱了皱眉头,虽然这三人都是常服打扮,可看起来并不简单。为首的年轻男子,年纪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却气度不凡,衣着简约而不简单。身后两人仿佛是隐藏在他身后似的,却带着一种随时可拔剑出鞘,嗜血而归的感觉! “我好像不认得你!” “我叫楚卓!”年轻人平静的说道:“这个名字不是很出名。不过,我看到父亲的时候,会叫他父皇!” 秦飞眼睛微微眯起,双手抱在一起,略微欠身道:“原来是端王殿下。” “不必多礼,今天我微服出府,也没打算要以王爷的身份和秦兄相见。”楚卓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言谈举止十分老道,爽朗的说道:“听说秦兄在唐府护卫,楚卓想来见上一面,却等了好半天,现在饿肠辘辘,秦兄是不是应该请我喝顿酒啊?” 细雨在两人之间拉开一片帘幕,路上偶尔路过的人,诧异的朝这边看一眼,还以为是三个小痞子要拦路截抢,便加快了脚步,跑的远远的…… 秦飞知道楚卓来找自己,必然有所图,但是直接拒绝了楚卓,似乎也没必要,不如听听他的来意再说。 “不知道殿下是想要喝什么样的酒?” “花酒!”楚卓笑得开了花:“两个男人喝酒,别人会以为我们有断袖之癖的。况且,我是端王,喝花酒的机会不多,难得出来,当然要见识一下。” “那好,去温柔乡吧,那儿的老板是我兄弟。他要是知道我今天带殿下去捧场,只怕会十分欢喜。”秦飞伸手一礼:“请!” 第057章 打击剽窃,人人有责 屋里正在旖旎含春之时,忽然外边传来一阵叫好声!秦飞侧首朝窗外望去,只见对街处灯火通明,楼上楼下站满了人。看到楚卓有疑惑之色,秦飞伸手抓住墙边一条约有一指粗细的红绳,轻轻一拉。 这红绳有个讲究,每个房间都有一条红绳,通过墙壁里的管道,连接到柜台处。只要一拽,相应的铃铛便会叮叮当当响上一会儿,柜台处的龟公小厮自然就知道是哪间房屋需要服务,马上就有人来房里询问,不劳客人自己楼上楼下的跑。当年出了这个构思的人,也是一位人才啊。 过不多时,小厮恭恭敬敬的敲开了房门,垂手站在门口,说道:“两位官人有何吩咐?” 楚卓指了指对面的楼:“那儿是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喧哗?” 小厮松了口气,还以为这两位惹不起的爷要什么乱七八糟的服务呢,当即走进房间解释道:“二位官人有所不知,五里屯青楼多,酒馆多。对面是个有名的馆子,叫八宝轩,酒菜乃是一绝,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去那里吃饭。八宝轩今天晚上有个乐子,有名堂叫做‘才子戏佳人’。” “才子戏佳人?”秦飞皱眉问道。 小厮笑呵呵的说道:“东都多的是美人,也多得是才子。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说到文采风流,那些读书人各不相让,都说自己才是最厉害的。所以,八宝轩一直有个传统,每月十五的晚上,在八宝轩诗词会友。若是博得满堂彩,赢了头魁的那位,八宝轩便出资,送他到东都最美的红姐儿那里,共度**。是以,就有了个名头,叫做‘才子戏佳人’。今儿个正是十五,对面正闹着呢。” “原来如此。”楚卓点了点头,又问道:“这里的读书人,有没有后来出了名的?” “当然有,三年前有个年轻人从定州前来东都赶考,在八宝轩一首长诗满堂皆惊,拔了头彩。后来他高中状元,居然颇有情义,将那个与他**一度的女子赎了身,带回家中做了妾室,一时间,在我们五里屯传为佳话。”小厮得意洋洋的说起这件事,原来当年那个女子,便是温柔乡的红人儿,这事流传甚广,说出来,温柔乡面子上也光彩。 “说得我都有兴趣过去看看了。”楚卓微笑着看向秦飞,用目光询问他有没有意思同去。 小厮急忙说道:“二位官人要是不想自己去吟诗作对,在这儿隔窗望去,也是一样的。他们诗词会友就在二楼,正好对面。” “那好,你下去吧。”秦飞丢过去一小块碎银子打赏了小厮,随手扯过一把椅子,往窗外一坐:“吟诗作对这种事,我向来不会,听听也好。” 楚卓走到窗边,服侍他的女子急忙把椅子搬过来,伺候楚卓坐下,四只雪白小手拖着酒壶果盘,分列楚卓左右。秦飞心中暗笑,到底是帝王之家的少爷,连话都不会说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被人伺候着。晚星走到秦飞身侧,双手捏住他的肩头,为他按摩,相比下来,就显得没有人家会享受了。 对面的八宝轩并不算高,只是两层小楼而已,但是楼台极大,足可以容纳近百人!想必就是为了这才子戏佳人特意改建的。这里早已挤满了人,许多都是文士打扮,看起来风流倜傥,气度不凡。 温柔乡里没有生意的姑娘们,捧着茶水,拿着点心,嬉笑着站在栏杆处,看着那些才子们吟诗作对。温柔乡是南城首屈一指的青楼,那些才子们赢了头魁之后,通常都是来温柔乡里找红姐儿的。这些女子也期待自己能够被那些才子选中,一夕风流之后,万一这位郎君高中进士……这些女子将来午夜梦回,也能自得的说,那谁谁谁当年还是一介书生之时,也被姐睡过…… “我来!”一人声音清越,越众而出,站在楼台之上,手扶栏杆,英姿勃发,不可一世。 楚卓看到此人,微微蹙眉,讶道:“他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哦,卓公子居然也认识他?”秦飞料想楚卓认识的人,十有**便是皇亲国戚、官员贵胄,对面凭栏自顾的年轻人必然不凡。 “秦兄不认得他也不奇怪,他是雷太尉的孙子,名叫雷歌。今年不过十八岁而已!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太尉大人将他派往西域作战,积累军功。算起日子来,在西域服役三年,是要回京述职,再行调派的时候了。这家伙,出身武将世家,可最怕的就是别人说他文采不行。”楚卓淡淡的笑道。 习武之人,通常会给人留下一个粗鄙无文的印象,这是人之常情。尤其是雷家这样的世家,那些嫉恨雷家权势的人,往往会在背后说几句:连诗都不会做的老匹夫…… 雷歌一身便装,在场文士虽多,也有不少已经混迹官场的人物。可雷歌在西域服役三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容貌大变,若非是楚卓在此,别人也很难认出他来。 雷歌清了清嗓子,傲然道:“在下近来做了一首诗,缠绵婉转,意会悠长,请各位品鉴!” 当即有人接口叫道:“什么题目?” 雷歌凛然道:“无题!” 众人顷刻间安静下来,文人虽然相轻,却很讲究礼数。有人在吟诗,大家伙儿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雷歌左手平举,目光悠远,静静的看着对面温柔乡的姑娘们,右手按在小腹上,神情做悲切状。用他沙哑略带磁性的声音,充满伤感的吟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秦飞脸色剧变,死死的盯着雷歌,一瞬间他的脸上已经历经震惊、激动各种神情! 楚卓见秦飞如此模样,正要出声相询。却见秦飞长身立起,脚踏窗沿,足下发力,人飘向对面楼台。 雷歌刚刚念完诗,正在志得意满之际,看着满堂才子张口结舌,便知道这首诗算是在自己手中出了名。忽然间看到一人飞向楼台,不由得退了两步,心中暗暗诧异! 秦飞站稳身形,快步走到雷歌面前,低声而急促的说道:“你是从那儿来的?” “你是不是疯子?那儿是哪儿啊?”雷歌好奇的打量着这位身手不低的不速之客。 秦飞又逼近一步,几乎快要和雷歌脸对脸,声音极轻的说道:“我就是从那儿来的。我们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雷歌顿时不耐烦起来,拳头捏的紧紧地,在秦飞面前一晃:“你发什么疯?信不信我一拳揍你下楼?本少爷就是东都本地人,什么这儿那儿的。” “那你怎么会做这首诗?”秦飞心中略略失望,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道。 雷歌昂起头,傲然道:“本少爷自己做的。” “放屁!”秦飞怒斥道:“你他娘的实在太不要脸了,拿了别人的诗就说是自己做的。知道这首诗的出处吗?知道一共多少句吗?剽窃、盗版,小爷一贯就看不起这样的人。” “你……你……”雷歌大吃一惊,这首诗是他无意中得来,这次跟朋友一起来八宝轩吃饭,看着别人吟诗作对,似乎牛气冲天,威风的不得了。他心中不忿,便用这首诗,上去摆摆威风,没想到刚刚念出口,便遇到一个疯疯癫癫的年轻男子跑出来指责他剽窃……万一这要是正主,自己的脸面可往哪儿放? “这首诗明明就是本少爷做的。你说我剽窃,好,拿出证据来!”雷歌眼珠一转,高声道:“别看本少爷做出一首好诗,便想来抢。” “证据?”秦飞冷笑一声,双手往身后一背,凭栏而立,夜风轻抚他的发梢,细雨掠过脸庞,笼罩在宫纱中的光芒,清晰的映照出一条条雨线,仿佛在为他作证!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秦飞悠然念完,侧身而立,灯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英气勃勃。衣袂在凄雨冷风中飘动,隐有出尘之姿。 温柔乡的女子们,一瞬间尽皆呆住了,刚刚放入口中的话梅忘记咀嚼,茶杯递到嘴边,也不记得喝下去。而八宝轩的书生们,沉默了片刻,忽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彩声!如此以来,谁都知道雷歌不是正主……那无穷无尽的赞美和艳羡,都送给了秦飞。 雷歌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他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偷别人的诗来用,就遇到了正主。这次可把脸给丢大了,好在刚才没有自报家门,否则以后就不用抬起头来做人了。 在军队里,将官曾经教过,情况不妙,一定要溜之大吉。雷歌立刻下定决心,手臂一振,挡住半边脸,就要朝人堆里挤去。没想到身形还没展开,肩头被人牢牢扣住,他用力一挣,反手擒拿,却被人轻描淡写的化开。 雷歌暗暗叫苦,这次麻烦了,被人抓了个现行,偏偏还跑不掉。抓住自己的人,修为精湛,远高于自己。 雷歌当即转过身来,堆起笑脸对秦飞说道:“兄台,给点面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喏,这儿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他悄无声息的从袖袋里取出一张银票,揉成一团,用身体挡住别人的视线,塞到秦飞手中。秦飞默然接过银票,丢进袖笼里,可是抓着雷歌肩头的手掌一点没有放手的意思,低声问道:“这首诗……” “唉,我家有个幕僚,受人相请,在遗珠书院代课。有一日,他回家来,摇头晃脑念这几句,说是听书院里小孩子念的。我觉得颇为不错,就……就拿来小用一番。这个,这个……” 秦飞怅然若失,他已想了起来,那日在遗珠书院,教小孩子念诗,便找个简单容易背的。当时是教了那么四句,没想到,居然辗转流传到雷歌那儿,这可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了! 雷歌觉得肩头一松,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当即轻叫一声:“撤……”随即溜之大吉。 “恭喜你,那位少年郎,今天的才子戏佳人,是无人敢和你争了。你姓甚名谁,诗句可是你所做?”一个看起来像是八宝轩管账先生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秦飞当即回过神来,高声叫道:“啊……这诗也不是我做的。” “那是谁?”八宝轩的掌柜顿时诧异了。 秦飞眼珠一转,回身指向温柔乡的窗户,指尖遥对楚卓:“是他做的!” 第056章 故事里的事儿 最近几天,一言堂的字号开始在东都逐渐响亮。任谁都知道,一言堂接管了长河帮的地盘和财富,更有一位宗师级高手在帮助那个年轻的堂主镇压四方! 无耻啊!东都黑道不是没有宗师级高手,可那些高手怎么可能自降身份,来帮助帮会堂口打打杀杀?大多宗师级黑道高手要么把自己洗白,要么就是独行侠! 可现在一言堂也太过分了,请出一位宗师级高手,几天之内就彻底拿下原长河帮和方安然的全部产业!东都帮会人人自危,准备结盟自保。 好在一言堂占据了足够的地盘之后,便放下了扩张的脚步。可是面对背后站着一位宗师级高手的堂口,依然没有一个帮会敢主动宣战。温柔乡,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成了成信的产业! 妓院打开门就是要做生意的,温柔乡每天依旧客似云来,作为东都南城头一号的妓院,今儿个的温柔乡,更是迎来了两位贵客。 秦飞和楚卓两人并肩走进温柔乡,迎面而来的小厮听秦飞自曝家门之后,顿时汗如雨下。这可是成信的把兄弟啊!今天晚上可得伺候好了,要是让这位爷一个不满意,自己在妓院当小厮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可就泡汤了! 小厮迅速安排下去,秦飞和楚卓带着两位保镖走上二楼,开了个雅间。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你千万不要叫我殿下,就叫卓公子好了。”楚卓笑呵呵的说道:“毕竟,要是被御史们知道我来这儿喝酒,少不得是要参我一本的。” 秦飞随口说道:“放心吧,东都的御史们,十个有九个都是温柔乡的老客户了。他们还怕在这儿遇到熟人呢。” “是是是,我这方面经验不足,今天晚上就看秦兄安排了。”楚卓很有谦逊的精神,看着鱼贯而入的姑娘们,挑了两人相陪。随即说道:“秦兄,这儿的姑娘为何对你挤眉弄眼?” 秦飞立刻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俏丽的女子,斜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秦飞顿时一阵心虚,这可不就是老相好晚星吗?杀了华文羽的那天晚上,自己把她扒了个精光,小嘴也亲了个一塌糊涂,就差没有真的正.法她了。 秦飞尴尬的咳嗽两声,指了指晚星:“过来吧,就是你了。” “你们俩在门外候着。”楚卓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保镖赶紧出去。 房门刚刚带上,晚星就像一条游鱼儿似的钻入秦飞的怀中,纤长的手指虚点着他的心窝,娇嗔道:“你这个坏人啊,没有良心……那晚……” “咳咳!咳咳!”秦飞以手握拳,挡着口.唇,用力咳嗽两声,嘟囔道:“奇怪了,怎么还不上菜?” 楚卓眼见秦飞和晚星之间必然有些不可告人的勾当,也不说破,只是轻声道:“你我进来还不到一杯茶的功夫,怎么可能上菜?” 他倒是大方的很,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女孩儿,左拥右抱的十分惬意,虽然动作有些生疏,不像是欢场老手,可男人的本性便是渔色而猎,只要放松下来,很快也就放.荡下来了。 晚星虽然娇憨,她毕竟混迹欢场多年,也知道秦飞的把兄弟就是如今温柔乡的幕后老板,那秦飞也就等于是老板。她撒撒娇,便缩在秦飞身边,给他捏着手臂肩头。 温柔乡知道是秦飞到来,手下格外卖力,没有让他们等多久,酒菜就已经流水似的送了上来。不一会儿功夫就铺满了整个桌子,酒,自然用的是陈年佳酿,一打开便是芳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姑娘们十分得体的给两位客人满上,楚卓端起酒杯,看着清澈凛冽的酒水,笑道:“秦兄,这次我也算是厚着脸皮让你请我吃饭,改日,我定要在家中设宴请你不可。” “那就不用客气了。”端王请客,那可不是一般事儿,陪坐的起码得是爵爷吧?弹曲儿的姑娘至少也是东都的名角,这样的场合,吃的那是饭吗?那吃的是范儿! “秦兄,我有位朋友,心里有件事犯难,他阅历甚浅,我把他的事儿说出来,让秦兄参详一番。” 秦飞了然于心,这位朋友,便是楚卓本人,他要说,那便让他说呗。 楚卓淡淡的说道:“我这朋友,家大业大。父亲身边有能人相助,创下了好大基业。可人总是会老去,于是,父亲就要在儿子之间选择一人来继承他的产业。” “有钱人的儿子通常都不会少。不过,大多都是酒囊饭袋之辈,不足挂齿。这位父亲心知创业难,守成更难。于是,便要选个最出色的儿子来继承。” 晚星趴在秦飞肩头,懒洋洋的说道:“要是这般大的家业,想必儿子们打破头也要去抢。什么兄弟情,那是全然顾不上了。” 晚星说的是实情,只不过她不知道楚卓的身份,这一番话说的实在太过于直接,就算楚卓城府颇深,也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微一红,接着说道:“当初,这位父亲说的是,哪个儿子有本事,就把家业给谁。如果这么说的话,儿子中不过三人有希望可以继承家业。可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偏偏是三人中最没有本事,肚量最小的那个,成为了家业的继承人。” 秦飞食中二指托着下巴,轻描淡写的说道:“既然余下的两兄弟不服这个拿到家业的儿子,兄弟之间必有斗争。” “是啊。”楚卓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秦飞:“其实那个有继承权的儿子,底子并不厚。他最能倚仗的便是娘家人,可是他却不知道,他的娘舅姥爷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跟他娘闹翻了。若非他占了个嫡长子的名头,这份家业轮到谁,也轮不到他。” 晚星吃吃笑道:“这还不简单啊,既然已经不打算做兄弟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买通了官府,找个罪名,把这个儿子拉进大牢,最好判个斩立决,杀了不就一了百了!” 两个男人顿时愕然看着这个娇美的女子,晚星嘟着嘴嗔道:“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人家都是从戏文里看到的。别说是儿子们争家产。听说,以前还是大魏的时候,有三个皇子夺位,老大和老三是一伙的,老二就派兵埋伏在入宫的必经之路,把老大老三全给杀了。然后进宫逼他父亲退位。这事儿可出名了!” 楚卓苦笑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秦飞当然知道他的苦衷,如今的太子可不是那么好杀的,先不说太子身边的大内侍卫有多厉害,光是那位镇压整个东都的大宗师庞真,就没有人敢在庞真眼皮底下动手。 再说了,要杀就要杀两个,够资格和太子争夺继承权的,除了楚卓之外,听说还有一位楚离。想要接连杀死太子和楚离,这个难度太大了,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秦兄,我的朋友想要得到继承权,需要很多家族之外的力量支持。”楚卓诚恳的说道:“你懂的!” 废立太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除非楚卓可以得到朝中许多势力的支持。迫使楚帝不得不考虑到底哪个儿子更适合维持楚国的稳定。相比之下,身在东宫的太子就远不及在宫外的端王这么方便和各个势力接触。 而牵涉到夺嫡之争,大臣们也都不傻,站队问题,往往就是脑袋的问题。站错了队,肯定是死路一条。 况且,高层官员,都是直接效忠于楚帝,他们不会贸然对某位皇子表现出过分亲密的举动。就算他们要表现,也是朝东宫太子表现,这样的把握还要大很多。 于是,楚卓就把眼光放在了各个势力的第二代人物身上,不得不说,他做这样的长线投资,有一定的风险性,可一旦成功,几乎可以说是势不可挡。 秦飞明白自己的分量,如今他是在天下瞩目的情况下进入察事厅。如果说他不是察事厅重点培养的对象,只怕路边的二愣子都不会相信。 察事厅一向是效忠于楚帝的最大势力之一。楚国除了文官系统、军队便是监察系统了!拥有察事厅的支持,便等于是有了楚国的三分之一!除非太子能够拉拢到绝大多数军队的支持,否则胜算很小。 至于文官……在血淋淋的夺嫡之战中,文绉绉的书生,通常只会帮倒忙!只有实力,才是通向最终胜利的不二法门。 楚卓诚恳的看着秦飞,期望他能给予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端王看起来风光无限,可除了淑妃家族的支持之外,端王并没有太多势力。他只能走官二代和接班人路线!秦飞作为察事厅新一代最耀眼的人物,自然是他的重大目标。 秦飞迟疑了一下,要马上做出回答并不容易。拒绝了太子的拉拢,如今面对着楚卓……不得不说,楚卓的风度和言行,比太子要让人愉悦的多。可是愉悦并不代表着秦飞就要把自己和楚卓捆在一条船上。 “我想,你的朋友应该能得到很多人的支持。”秦飞淡淡的说道。 楚卓一瞬间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随即悄无声息的掩饰过去,微笑着端起酒杯:“秦兄,当一个天平,两边差不多重的时候,桌上还有最后一个砝码。这块砝码就能决定,天平最终倾向哪一边。通常,砝码会加在比较熟的那边。我没说错吧?” 秦飞不由得有些欣赏这个年轻王爷起来,笑呵呵的举杯一碰:“你说的对!” 晚星睁大了美丽的双眸,费力的摇了摇头,嘟囔道:“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好像在打哑谜。” “你呀!”秦飞笑呵呵的捏了捏晚星的脸蛋,指着对面的楚卓说道:“你与其趴在我身边,不如去哄这位公子开心,他是真正的大土豪,上厕所都恨不得用金条擦屁股。随手打赏你千儿八百两绝不是问题。” 晚星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说话,楚卓左右两边的女子便异口同声,娇嗔不已的挤到楚卓的怀里,拼命的用丰腴饱满的高峰,挤压着楚卓的肋下,极尽献媚之能事。 第058章 兄弟是用来出卖的 循例先求票。 接着说下,对近来书友的捧场,无以为报,必须加更了。今天三更万字,晚上还有一章。 ps,《斗铠》我也看过,表示对老猪挖坑不填的行径很无奈啊……察事厅的部分官职准备采用拿来主义了……懂的,知道我在说什么!---- 楚卓本来轻松惬意的享受着身后两位美女的服侍,忽然见秦飞指向自己,无数目光顿时朝这边瞄来。 楚卓大惊失色,手中酒杯跌落在地,无计可施之下,双腿一伸,躲在墙下,暗骂道:“秦飞,你害死我了。” “我就不打扰各位继续诗词会友了!”秦飞抱拳一礼,脚踏栏杆,轻飘飘的纵身一跃,飞回温柔乡。 不知道是哪位书生高叫一句:“阁下不恋名利,诗词惊天下。让我等好生佩服。今日还请阁下留下姓名。” 秦飞一听这话,狸猫般钻入温柔乡的房间,死活不敢露头。那些书生激动莫名,纷纷跑出八宝轩,朝着温柔乡就冲。 守在门口的小厮吓得傻了眼,从来只有黑帮仇杀的时候,出现过百十号人猛冲妓院的事儿,今天可是百十号书生,里边不乏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这打也不是,赶也不是,一愣神之间,就看那些书生已经冲进楼去。 楚卓推着木桌,顶着大门,厉声吩咐门外的两名护卫:“给我顶住,一个人也不许放进来。” 晚星掩口笑道:“就算打开门让他们进来,不过是求秦公子签个名,留个墨宝而已,还能真的吃了你们?” 没想到两名男子一起回头痛心疾首的斥道:“你知道个什么?” 书生们已经挤上二楼,两名护卫饶是功力过人,也不能痛下杀手,顷刻间被一群书生围住,只得奋力抵抗,不敢放一人进门。 “我看咱们还是溜吧。”楚卓心有余悸的听着门外的动静,咋舌道:“要是被他们冲进来,我可就倒霉了。” 秦飞点了点头,指向木桌:“先给姑娘们钱吧。” “我……”楚卓脸色一苦:“你知道我这样的人出门向来是不带钱的。我手下带的有钱,可是他们现在也进不来啊!” 秦飞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两块银子塞给姑娘们,两人火速冲向窗口,头也不回的跳了出去。隐约听见晚星倚在窗边笑道:“官人,下次来温柔乡,记得还找奴家……” 秦飞和楚卓脚一沾地,立刻发足狂奔。秦飞乃是先天高手,而楚卓修为虽然不算太高,可也不是庸手。两人这么一跑,满街书生还真追不上。 冒着夜雨,踏着水窝,两人一路逃出五里屯,一口气跑到无人僻静处,楚卓摆了摆手,重重的喘了两口气,结结巴巴的说道:“不跑了……跑不动了……” 秦飞停下脚步,两人相视无言,忽然齐声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已快流了出来。 楚卓捧着小腹,忍着笑说道:“今天真是不枉此行,就算是逃,也是我出生以来,逃的最痛快的一次。喂,那首诗……” 秦飞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真不是我做的,呃,是我的一个朋友,他义薄云天,无心名利,品德高尚,乐于助人。是他做的,我只是拿出来念念而已!” “你朋友贵姓?”楚卓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姓李。”秦飞眼也不眨的说道。 楚卓的笑声渐渐收了起来,两人自觉隔膜少了很多,彼此拉近了不少。这位王爷缓缓说道:“我的护卫都被困在温柔乡,此处到我王府,还有一段路程。为了我的安全考虑,你至少应该送我回府吧?” “也好!”秦飞和楚卓并肩朝王府走去。 夜雨冰冷,微风阵阵,楚卓看着脚下深深浅浅的水窝,淡然说道:“秦兄,在鹿鸣山狩猎之时,你一鸣惊人。我就知道,将来你必非池中之物。是我自己功利心太重,秦兄这样的人,卓尔不群,又怎会趋炎附势,归顺与我?哪怕日后你成为察事厅的总督,但你的心气,依然不输于任何一人。” 秦飞笑道:“端王过奖了。秦飞只是一个俗人,爱财好色,权位名利,都是我最喜欢的。只不过,我心里还有一些比它们更重要的东西。” 楚卓点了点头,出声问道:“有人说,一起同过窗,一起打过仗,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便是朋友了。今天,我们算不算是一起嫖过娼?” 秦飞哑然失笑:“好像还没嫖。” 顿了顿,秦飞接着说道:“不过,也算吧。” 楚卓微笑不语,两人一问一答,心中便已有数。他当然知道太子曾经拉拢过秦飞,但是太子那种拉拢的手段实在太过于下乘。像秦飞这样的人,需得以诚相待。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君。有时候想想,秦飞和庞真还真有些相似。父皇和庞真之间,便是真正的友情,而不是以帝王至尊去逼迫庞真为其效力! “管家的小妹妹,为了你在鹿鸣山公然和楚阳叫板。这份心意,你是不是准备以身相许来报答她?”楚卓调笑道。 秦飞尴尬的皱了皱眉头,这种事被楚卓调笑,自己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敷衍道:“你们很熟吗?” “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姑表兄妹。”楚卓悠然回想当年和管灵思在一起玩耍的情景,脸上缓缓流露出真诚的笑意:“灵儿是个好姑娘,她从小就心地善良,见不得人间苦楚。小小年纪就要家里每季都开善堂,施舍穷人。凡事还亲力亲为,经常打扮成婢女,一起上街为穷人施舍。” “大楚统一江北不过二十年,战乱之后,各地依然不算太平,加上天灾**。父皇的确有天纵之才,才能维持如今大楚的局面。他的基业,一定要有才能的人,才可以守得住。我皇兄……算了,我不愿说他坏话。不过,他并非守成之君。” 既然楚卓话题一转,说到了皇室夺嫡之事,秦飞便闭上嘴巴,只听不说。 “身为皇子,万千宠爱于一身,出生之时便受万众瞩目。很多人羡慕不已,其实又有多少人知道皇子的苦?如果是我那浑浑噩噩,只知道享受的弟弟,倒也罢了,这辈子就是个太平王爷。皇子,天生就为了那张龙椅在战斗!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除非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参战的资格,否则,便永远也无法退出。直到有一人最终取得胜利,而失败者便是人头落地。” 楚卓怅然摇了摇头:“有时候,我多么希望自己笨一点,少懂一些,日子反而过得轻松无比。父皇当年说诸子平等,都有机会。我、楚离还有太子,便卷入了这场战争。当确立太子之时,我和楚离就知道,在太子登基的那一天,也就是我们殒命之时。只要他一天还不是皇帝,我们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败局挽回。” “若是你赢了呢?”秦飞反问道。 楚卓的神情略微黯然,随即道:“路,是自己选的。结局,都在意料之中。若是我输了,赢家无论是太子还是楚离,我都不会怪他们。我想,他们的想法应该和我差不多。” 身为皇子的苦,有几人可以理解?皇子,和**一样,别人只看到他们风光无限的一面,却不知道他们承担的风险有多大。 “我明白!”秦飞应道。 楚卓挤出一丝笑容:“太子找过你,我也找过你,相信不久的将来,楚离也会想办法找你。在很多人眼里,你只是一个修行天才。但,真正有眼光的人,都知道你的价值。秦飞,从朋友的角度,我希望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要活得比很多人都长。这样,你才能完全展现自己的价值。千万不要在还没有到达顶峰的时候,就被人杀死!东都,看起来富丽堂皇,背地里的阴暗手段,多得让你无法想象。如果你有仇人,他们是绝不会让你成长起来的。” “我不是那么好杀的。”秦飞一脚踏过一个小小水坑,一滴水珠也没有溅起,水面似乎凝结如石。 “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你的价值,管家的人自然也看得出来。你若是想要和灵儿在一起,管家的人除非疯了,不然应该不会拒绝,反而还会尽全力栽培你。” “当然,有得就有失。你的仇人也不算少,选择了管家,那唐家就是你的仇人。而你之前也已和楚阳结怨,你根本就不知道燕王的可怕!他身边的刘任重,当年就能和庞真力拼百合仅以一招落败,如今的修为深不可测,或许,他已是大宗师,只是还未显山露水罢了。” “在大楚,得罪了燕王和唐隐的人,想要活下去,实在是有些难。”楚卓笑了笑,仰起脖颈,让细雨打在脸上,感受着清凉,喃喃道:“若是你一直能活下去,那可就真的不得了。到时候,我会很庆幸,今天和你做了朋友!” “如果我们是朋友,那我岂不是也得罪了太子和楚离?又多了这两个强有力的仇人。我现在都快觉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秦飞嬉笑道:“看来,朋友还是不要乱交的好。” “我到了!”楚卓指了指王府大门:“我猜你也不会在王府过夜。他日再会!” “再会!”秦飞转身朝夜幕中走去。无边夜雨顷刻间将他身影淹没。楚卓站在王府门口,遥望秦飞走远,忽然间一声叹息,似惋惜?似无奈?…… 第057章 打击剽窃,人人有责 屋里正在旖旎含春之时,忽然外边传来一阵叫好声!秦飞侧首朝窗外望去,只见对街处灯火通明,楼上楼下站满了人。看到楚卓有疑惑之色,秦飞伸手抓住墙边一条约有一指粗细的红绳,轻轻一拉。 这红绳有个讲究,每个房间都有一条红绳,通过墙壁里的管道,连接到柜台处。只要一拽,相应的铃铛便会叮叮当当响上一会儿,柜台处的龟公小厮自然就知道是哪间房屋需要服务,马上就有人来房里询问,不劳客人自己楼上楼下的跑。当年出了这个构思的人,也是一位人才啊。 过不多时,小厮恭恭敬敬的敲开了房门,垂手站在门口,说道:“两位官人有何吩咐?” 楚卓指了指对面的楼:“那儿是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喧哗?” 小厮松了口气,还以为这两位惹不起的爷要什么乱七八糟的服务呢,当即走进房间解释道:“二位官人有所不知,五里屯青楼多,酒馆多。对面是个有名的馆子,叫八宝轩,酒菜乃是一绝,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去那里吃饭。八宝轩今天晚上有个乐子,有名堂叫做‘才子戏佳人’。” “才子戏佳人?”秦飞皱眉问道。 小厮笑呵呵的说道:“东都多的是美人,也多得是才子。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说到文采风流,那些读书人各不相让,都说自己才是最厉害的。所以,八宝轩一直有个传统,每月十五的晚上,在八宝轩诗词会友。若是博得满堂彩,赢了头魁的那位,八宝轩便出资,送他到东都最美的红姐儿那里,共度**。是以,就有了个名头,叫做‘才子戏佳人’。今儿个正是十五,对面正闹着呢。” “原来如此。”楚卓点了点头,又问道:“这里的读书人,有没有后来出了名的?” “当然有,三年前有个年轻人从定州前来东都赶考,在八宝轩一首长诗满堂皆惊,拔了头彩。后来他高中状元,居然颇有情义,将那个与他**一度的女子赎了身,带回家中做了妾室,一时间,在我们五里屯传为佳话。”小厮得意洋洋的说起这件事,原来当年那个女子,便是温柔乡的红人儿,这事流传甚广,说出来,温柔乡面子上也光彩。 “说得我都有兴趣过去看看了。”楚卓微笑着看向秦飞,用目光询问他有没有意思同去。 小厮急忙说道:“二位官人要是不想自己去吟诗作对,在这儿隔窗望去,也是一样的。他们诗词会友就在二楼,正好对面。” “那好,你下去吧。”秦飞丢过去一小块碎银子打赏了小厮,随手扯过一把椅子,往窗外一坐:“吟诗作对这种事,我向来不会,听听也好。” 楚卓走到窗边,服侍他的女子急忙把椅子搬过来,伺候楚卓坐下,四只雪白小手拖着酒壶果盘,分列楚卓左右。秦飞心中暗笑,到底是帝王之家的少爷,连话都不会说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被人伺候着。晚星走到秦飞身侧,双手捏住他的肩头,为他按摩,相比下来,就显得没有人家会享受了。 对面的八宝轩并不算高,只是两层小楼而已,但是楼台极大,足可以容纳近百人!想必就是为了这才子戏佳人特意改建的。这里早已挤满了人,许多都是文士打扮,看起来风流倜傥,气度不凡。 温柔乡里没有生意的姑娘们,捧着茶水,拿着点心,嬉笑着站在栏杆处,看着那些才子们吟诗作对。温柔乡是南城首屈一指的青楼,那些才子们赢了头魁之后,通常都是来温柔乡里找红姐儿的。这些女子也期待自己能够被那些才子选中,一夕风流之后,万一这位郎君高中进士……这些女子将来午夜梦回,也能自得的说,那谁谁谁当年还是一介书生之时,也被姐睡过…… “我来!”一人声音清越,越众而出,站在楼台之上,手扶栏杆,英姿勃发,不可一世。 楚卓看到此人,微微蹙眉,讶道:“他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哦,卓公子居然也认识他?”秦飞料想楚卓认识的人,十有**便是皇亲国戚、官员贵胄,对面凭栏自顾的年轻人必然不凡。 “秦兄不认得他也不奇怪,他是雷太尉的孙子,名叫雷歌。今年不过十八岁而已!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太尉大人将他派往西域作战,积累军功。算起日子来,在西域服役三年,是要回京述职,再行调派的时候了。这家伙,出身武将世家,可最怕的就是别人说他文采不行。”楚卓淡淡的笑道。 习武之人,通常会给人留下一个粗鄙无文的印象,这是人之常情。尤其是雷家这样的世家,那些嫉恨雷家权势的人,往往会在背后说几句:连诗都不会做的老匹夫…… 雷歌一身便装,在场文士虽多,也有不少已经混迹官场的人物。可雷歌在西域服役三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容貌大变,若非是楚卓在此,别人也很难认出他来。 雷歌清了清嗓子,傲然道:“在下近来做了一首诗,缠绵婉转,意会悠长,请各位品鉴!” 当即有人接口叫道:“什么题目?” 雷歌凛然道:“无题!” 众人顷刻间安静下来,文人虽然相轻,却很讲究礼数。有人在吟诗,大家伙儿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雷歌左手平举,目光悠远,静静的看着对面温柔乡的姑娘们,右手按在小腹上,神情做悲切状。用他沙哑略带磁性的声音,充满伤感的吟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秦飞脸色剧变,死死的盯着雷歌,一瞬间他的脸上已经历经震惊、激动各种神情! 楚卓见秦飞如此模样,正要出声相询。却见秦飞长身立起,脚踏窗沿,足下发力,人飘向对面楼台。 雷歌刚刚念完诗,正在志得意满之际,看着满堂才子张口结舌,便知道这首诗算是在自己手中出了名。忽然间看到一人飞向楼台,不由得退了两步,心中暗暗诧异! 秦飞站稳身形,快步走到雷歌面前,低声而急促的说道:“你是从那儿来的?” “你是不是疯子?那儿是哪儿啊?”雷歌好奇的打量着这位身手不低的不速之客。 秦飞又逼近一步,几乎快要和雷歌脸对脸,声音极轻的说道:“我就是从那儿来的。我们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雷歌顿时不耐烦起来,拳头捏的紧紧地,在秦飞面前一晃:“你发什么疯?信不信我一拳揍你下楼?本少爷就是东都本地人,什么这儿那儿的。” “那你怎么会做这首诗?”秦飞心中略略失望,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道。 雷歌昂起头,傲然道:“本少爷自己做的。” “放屁!”秦飞怒斥道:“你他娘的实在太不要脸了,拿了别人的诗就说是自己做的。知道这首诗的出处吗?知道一共多少句吗?剽窃、盗版,小爷一贯就看不起这样的人。” “你……你……”雷歌大吃一惊,这首诗是他无意中得来,这次跟朋友一起来八宝轩吃饭,看着别人吟诗作对,似乎牛气冲天,威风的不得了。他心中不忿,便用这首诗,上去摆摆威风,没想到刚刚念出口,便遇到一个疯疯癫癫的年轻男子跑出来指责他剽窃……万一这要是正主,自己的脸面可往哪儿放? “这首诗明明就是本少爷做的。你说我剽窃,好,拿出证据来!”雷歌眼珠一转,高声道:“别看本少爷做出一首好诗,便想来抢。” “证据?”秦飞冷笑一声,双手往身后一背,凭栏而立,夜风轻抚他的发梢,细雨掠过脸庞,笼罩在宫纱中的光芒,清晰的映照出一条条雨线,仿佛在为他作证!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秦飞悠然念完,侧身而立,灯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英气勃勃。衣袂在凄雨冷风中飘动,隐有出尘之姿。 温柔乡的女子们,一瞬间尽皆呆住了,刚刚放入口中的话梅忘记咀嚼,茶杯递到嘴边,也不记得喝下去。而八宝轩的书生们,沉默了片刻,忽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彩声!如此以来,谁都知道雷歌不是正主……那无穷无尽的赞美和艳羡,都送给了秦飞。 雷歌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他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偷别人的诗来用,就遇到了正主。这次可把脸给丢大了,好在刚才没有自报家门,否则以后就不用抬起头来做人了。 在军队里,将官曾经教过,情况不妙,一定要溜之大吉。雷歌立刻下定决心,手臂一振,挡住半边脸,就要朝人堆里挤去。没想到身形还没展开,肩头被人牢牢扣住,他用力一挣,反手擒拿,却被人轻描淡写的化开。 雷歌暗暗叫苦,这次麻烦了,被人抓了个现行,偏偏还跑不掉。抓住自己的人,修为精湛,远高于自己。 雷歌当即转过身来,堆起笑脸对秦飞说道:“兄台,给点面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喏,这儿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他悄无声息的从袖袋里取出一张银票,揉成一团,用身体挡住别人的视线,塞到秦飞手中。秦飞默然接过银票,丢进袖笼里,可是抓着雷歌肩头的手掌一点没有放手的意思,低声问道:“这首诗……” “唉,我家有个幕僚,受人相请,在遗珠书院代课。有一日,他回家来,摇头晃脑念这几句,说是听书院里小孩子念的。我觉得颇为不错,就……就拿来小用一番。这个,这个……” 秦飞怅然若失,他已想了起来,那日在遗珠书院,教小孩子念诗,便找个简单容易背的。当时是教了那么四句,没想到,居然辗转流传到雷歌那儿,这可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了! 雷歌觉得肩头一松,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当即轻叫一声:“撤……”随即溜之大吉。 “恭喜你,那位少年郎,今天的才子戏佳人,是无人敢和你争了。你姓甚名谁,诗句可是你所做?”一个看起来像是八宝轩管账先生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秦飞当即回过神来,高声叫道:“啊……这诗也不是我做的。” “那是谁?”八宝轩的掌柜顿时诧异了。 秦飞眼珠一转,回身指向温柔乡的窗户,指尖遥对楚卓:“是他做的!” 第059章 宴无好宴 三更万字完成,果断理直气壮的求红票收藏!---- 几天下来,唐府相安无事。魏丙寅并没有带人前来唐府再度袭击,唐家子女也很少出门。偌大的宅院里一直忙碌着收拾望月园,免得唐隐回来,一个个都要挨骂。 周礼渊没事就在花园里练剑,剑气纵横之际,那些花花草草就遭了殃。 易小婉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内院外院闲逛,偶尔和唐黛儿聊聊天,又或者找唐家的儿子们一起打叶子牌。 只有秦飞一直闭门不出,有时候易小婉路过秦飞的房间,见他呆呆出神,还以为这家伙犯了相思病。 其实,秦飞自己知道自己事,那本《天痕》虽然背了下来,可里边的内容博大精深,想要仔细理解,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就拿御物来说,想要做到收放自如,举重若轻,就十分困难。时不时会闹出些笑话,秦飞自然不会大开着房门,让别人看到自己出糗。 这一日的早上,秦飞坐在书桌边,一手托着腮,一手按着扶手,静静的看着桌子上的一滩茶水。那可是从江南高价采购的上等名茶,一两至少也要几十两银子,却被秦飞如此糟蹋。 那一滩水在秦飞的注视下,不断变幻着形状在桌子上流动,一会儿变成个‘s’,一会儿变成个‘b’。 就在他聚精会神操控茶水的时候,忽然房门被人一把撞开。唐府里进来从不敲门的,便只有那个令人无语的易小婉了。秦飞低叹一声,念力散去,那滩水顿时流下桌子。 易小婉笑盈盈的走了过来:“闷了好几天,今天可算要出去走动一番了。还记得之前潘凌峰说要请唐轩、黛儿吃饭吗?就是今天!咱们要随行保护。不过,以老娘的身份,到时候也要上桌吃饭的,许多事就有劳你和周礼渊了。” “潘府离这儿远吗?”秦飞反问道。 “一点也不远。连一里地都没有。”易小婉蹦蹦跳跳走出房门,还不忘交代道:“找一身衣服,穿的精神点。” 唐轩和黛儿早已穿戴整齐,在外院候着马车。过不多时,几名小厮便赶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迎接大少爷和小姐上车。只不过是一里地而已,这也要坐马车,无非就是去显摆一下唐家的富贵罢了。 秦飞等人随行在马车两侧,走了一会儿,便已经到了潘府。这一条街住的都是王公贵族,相距并不甚远。通常,宅院的大小就能判断出主人的地位。潘家虽然掌管兵部,可总归比不上朝廷三公之一的唐隐,宅院看起来,至少要比唐家小上两圈。 潘凌峰站在门口,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迎接各位贵客到来。能够参加这场宴会的,都是东都最出名的贵族子弟。潘凌峰不愿怠慢任何一人,都微笑着打了招呼,吩咐下人送客人到宴会厅就坐。 唐家一行人到了宴会厅,说起身份地位,当然是坐在客座首席。 易小婉今天也是客人身份前来,大摇大摆的坐在次席,还笑呵呵的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对秦飞和周礼渊说道:“来,坐我这儿。” 许多贵族子弟都不以为然,两个察事厅的人,何德何能在次席落座?虽然他们心有不甘,可易小婉的名头十分响亮。她是出了名的八卦、骄傲,还要命的护短。没有人想随便得罪察事厅易老头的独生孙女,便都忍了下来。 片刻之后,潘凌峰快步走进宴会厅,笑道:“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位。你们只怕都猜不到他是谁?” 话语刚落,宴会厅外就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我来啦,我来啦……难得睡个懒觉,来晚了,你们开始喝了没?要不要我自罚三杯?” 随着那豪爽的声音,一个彪悍的身影冲进宴会厅,嬉皮笑脸的朝着落座诸人抱拳道:“不好意思,我雷歌,哈哈哈哈,又回来了!” 许多客人都已经忍不住掩口暗笑,雷歌跑去西域从军,过了三年回来,人是长大了不少,可脾气还是这般模样,成天没个正经。这小子,要是再这样下去,将来雷太尉可就头疼了,雷家也是家大业大,总不能让这混小子继承吧? 不少人纷纷起身跟雷歌打招呼,他虽然有些粗鄙,可身份放在那儿,雷太尉的孙子,那能上一般人吗? 雷歌正应付着,忽然看到黛儿坐在首席,急忙跑了过去,笑眯眯的说道:“哎呀,表妹,表哥已经三年没看到你了。啧啧,不错不错,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三年前我从军的时候,你还哭着鼻子,拽着我的衣角,说是没人帮你放风筝了。现在我回来了,过些日子,我带你放风筝去。” 黛儿脸上一红,轻声道:“表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正经点,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雷歌哈哈大笑,转过脸来又看到易小婉,顿时开口叫道:“咦,小辣椒也在啊,啧啧,不错不错,已经是大姑娘……” 雷歌忽然脸色一变,惊疑不定的看着坐在易小婉身侧的秦飞,口中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他那张带着胡子茬的小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猛然转过头去,对潘凌峰说道:“二少,我……我突然想起来,我爷爷有要事交给我去办……呃,你们先吃,改天我请大家!” 潘凌峰也乱了阵脚,这什么情况?雷歌本来好好的,怎么跟易小婉打了个招呼就变成这德行了? 他可不愿雷歌就此离开,拉住雷歌的袖子道:“多大的事也不在乎一顿饭吧?难得这么多儿时好友能聚在一起,吃完再走。” “我……我……”雷歌心虚的看了秦飞一眼,秦飞微微垂下眼帘,端起茶杯,假装没看见雷歌。 潘凌峰不由分说,将雷歌按在黛儿那一席。这下可好,雷歌和秦飞之间,只是隔了一尺多宽。雷歌尴尬的朝秦飞笑了笑,随即埋头喝茶,不敢多言。 潘凌峰在主席落座,大家伙儿闲聊了一会儿,精美的酒菜便流水似的送了上来,每一席都是八大盘、八小碟、四点心、一份汤。酒水更是陛下御赐的珍酿。 潘凌峰和唐轩交换了一个眼色,举杯道:“诸位,今日咱们喝酒,投枚便不用了,大家做酒令吧。在座的,都曾经跟名师求学,吟诗作对都不在话下,行个酒令那更是简单不过了。不若从我开始,在下抛砖引玉……” 潘凌峰在主座上侃侃而谈,座下四十多人没有一个表示反对,大家大族吃饭之时行酒令那是常事,能难得住谁? 雷歌苦着脸扭头看了看秦飞,他知道,要是行酒令的话,自己的酒令便是由秦飞来接。在他心里,已经当秦飞是天底下数得着的才子,哪里敢让秦飞接自己的酒令?心中彷徨不安,这顿饭吃的也不安乐。 终于,雷歌狠了狠心,端着酒杯站起身来,高声说道:“二少,酒令还是算了,咱们满座的宾朋,加起来的文采还不够这位公子瞧的。非要行酒令,那不是害大家出丑吗?” “谁?哪位公子?”唐轩顿时惊诧莫名,在座的没有一个是他唐轩不认识的。无论男女,谁肚子里有几滴墨水,都是瞒不过人的。突然听见雷歌这么说,差点就以为这位表弟发了疯。 雷歌知道他们不肯相信,索性大步走出坐席,站在诸人中间,朗声颂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雷歌悠然念完:“诸位,这是前几天,我在一处偶然听见别人做的诗,当时便敬佩无比。你们可知道这首诗出自何人手笔?” 黛儿秀美微蹙,淡淡的说道:“这几日来,这首诗在东都传颂极广,称得上令东都纸贵。难道说,这位作者今天就在席中吗?” 黛儿这句话一出口,满堂皆惊。在座的贵族子弟消息灵通,大多都知道这几日东都一首诗横空出世,惊倒一片老学究。 这首诗并不华丽,但就是用市井俚语娓娓道来,既有亲切感,尤其是特别好记,就算是小孩子念上几遍,都能倒背如流。 不少名门闺秀还在偷偷打听,这位作者到底是谁?婚配了否?今年多大年纪?是不是会参加科举? 秦飞满头大汗,左手挡着脸,右手伸到易小婉面前:“借手帕一用……” 雷歌振臂指向秦飞:“可不就是这位!” “啊……”坐席间顿时惊叫一片,潘凌峰更是目瞪口呆。他提出行酒令,便是要狠狠给秦飞一个下马威,料想出身菜市街,只当过巡检的小子,能有几分文采?却没想到,酒令还没开始,就被人家一个耳光给打了回来。 秦飞举起易小婉的手帕挡着脸,低声道:“不是我做的。” 雷歌快步走到秦飞面前,双手抱拳道:“那一日,雷歌不知深浅,剽窃了阁下的诗句,事后深感羞愧。今日,也算是正式给阁下道歉了,还望不要往心里去。” 第058章 兄弟是用来出卖的 循例先求票。 接着说下,对近来书友的捧场,无以为报,必须加更了。今天三更万字,晚上还有一章。 ps,《斗铠》我也看过,表示对老猪挖坑不填的行径很无奈啊……察事厅的部分官职准备采用拿来主义了……懂的,知道我在说什么!---- 楚卓本来轻松惬意的享受着身后两位美女的服侍,忽然见秦飞指向自己,无数目光顿时朝这边瞄来。 楚卓大惊失色,手中酒杯跌落在地,无计可施之下,双腿一伸,躲在墙下,暗骂道:“秦飞,你害死我了。” “我就不打扰各位继续诗词会友了!”秦飞抱拳一礼,脚踏栏杆,轻飘飘的纵身一跃,飞回温柔乡。 不知道是哪位书生高叫一句:“阁下不恋名利,诗词惊天下。让我等好生佩服。今日还请阁下留下姓名。” 秦飞一听这话,狸猫般钻入温柔乡的房间,死活不敢露头。那些书生激动莫名,纷纷跑出八宝轩,朝着温柔乡就冲。 守在门口的小厮吓得傻了眼,从来只有黑帮仇杀的时候,出现过百十号人猛冲妓院的事儿,今天可是百十号书生,里边不乏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这打也不是,赶也不是,一愣神之间,就看那些书生已经冲进楼去。 楚卓推着木桌,顶着大门,厉声吩咐门外的两名护卫:“给我顶住,一个人也不许放进来。” 晚星掩口笑道:“就算打开门让他们进来,不过是求秦公子签个名,留个墨宝而已,还能真的吃了你们?” 没想到两名男子一起回头痛心疾首的斥道:“你知道个什么?” 书生们已经挤上二楼,两名护卫饶是功力过人,也不能痛下杀手,顷刻间被一群书生围住,只得奋力抵抗,不敢放一人进门。 “我看咱们还是溜吧。”楚卓心有余悸的听着门外的动静,咋舌道:“要是被他们冲进来,我可就倒霉了。” 秦飞点了点头,指向木桌:“先给姑娘们钱吧。” “我……”楚卓脸色一苦:“你知道我这样的人出门向来是不带钱的。我手下带的有钱,可是他们现在也进不来啊!” 秦飞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两块银子塞给姑娘们,两人火速冲向窗口,头也不回的跳了出去。隐约听见晚星倚在窗边笑道:“官人,下次来温柔乡,记得还找奴家……” 秦飞和楚卓脚一沾地,立刻发足狂奔。秦飞乃是先天高手,而楚卓修为虽然不算太高,可也不是庸手。两人这么一跑,满街书生还真追不上。 冒着夜雨,踏着水窝,两人一路逃出五里屯,一口气跑到无人僻静处,楚卓摆了摆手,重重的喘了两口气,结结巴巴的说道:“不跑了……跑不动了……” 秦飞停下脚步,两人相视无言,忽然齐声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已快流了出来。 楚卓捧着小腹,忍着笑说道:“今天真是不枉此行,就算是逃,也是我出生以来,逃的最痛快的一次。喂,那首诗……” 秦飞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真不是我做的,呃,是我的一个朋友,他义薄云天,无心名利,品德高尚,乐于助人。是他做的,我只是拿出来念念而已!” “你朋友贵姓?”楚卓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姓李。”秦飞眼也不眨的说道。 楚卓的笑声渐渐收了起来,两人自觉隔膜少了很多,彼此拉近了不少。这位王爷缓缓说道:“我的护卫都被困在温柔乡,此处到我王府,还有一段路程。为了我的安全考虑,你至少应该送我回府吧?” “也好!”秦飞和楚卓并肩朝王府走去。 夜雨冰冷,微风阵阵,楚卓看着脚下深深浅浅的水窝,淡然说道:“秦兄,在鹿鸣山狩猎之时,你一鸣惊人。我就知道,将来你必非池中之物。是我自己功利心太重,秦兄这样的人,卓尔不群,又怎会趋炎附势,归顺与我?哪怕日后你成为察事厅的总督,但你的心气,依然不输于任何一人。” 秦飞笑道:“端王过奖了。秦飞只是一个俗人,爱财好色,权位名利,都是我最喜欢的。只不过,我心里还有一些比它们更重要的东西。” 楚卓点了点头,出声问道:“有人说,一起同过窗,一起打过仗,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便是朋友了。今天,我们算不算是一起嫖过娼?” 秦飞哑然失笑:“好像还没嫖。” 顿了顿,秦飞接着说道:“不过,也算吧。” 楚卓微笑不语,两人一问一答,心中便已有数。他当然知道太子曾经拉拢过秦飞,但是太子那种拉拢的手段实在太过于下乘。像秦飞这样的人,需得以诚相待。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君。有时候想想,秦飞和庞真还真有些相似。父皇和庞真之间,便是真正的友情,而不是以帝王至尊去逼迫庞真为其效力! “管家的小妹妹,为了你在鹿鸣山公然和楚阳叫板。这份心意,你是不是准备以身相许来报答她?”楚卓调笑道。 秦飞尴尬的皱了皱眉头,这种事被楚卓调笑,自己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敷衍道:“你们很熟吗?” “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姑表兄妹。”楚卓悠然回想当年和管灵思在一起玩耍的情景,脸上缓缓流露出真诚的笑意:“灵儿是个好姑娘,她从小就心地善良,见不得人间苦楚。小小年纪就要家里每季都开善堂,施舍穷人。凡事还亲力亲为,经常打扮成婢女,一起上街为穷人施舍。” “大楚统一江北不过二十年,战乱之后,各地依然不算太平,加上天灾**。父皇的确有天纵之才,才能维持如今大楚的局面。他的基业,一定要有才能的人,才可以守得住。我皇兄……算了,我不愿说他坏话。不过,他并非守成之君。” 既然楚卓话题一转,说到了皇室夺嫡之事,秦飞便闭上嘴巴,只听不说。 “身为皇子,万千宠爱于一身,出生之时便受万众瞩目。很多人羡慕不已,其实又有多少人知道皇子的苦?如果是我那浑浑噩噩,只知道享受的弟弟,倒也罢了,这辈子就是个太平王爷。皇子,天生就为了那张龙椅在战斗!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除非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参战的资格,否则,便永远也无法退出。直到有一人最终取得胜利,而失败者便是人头落地。” 楚卓怅然摇了摇头:“有时候,我多么希望自己笨一点,少懂一些,日子反而过得轻松无比。父皇当年说诸子平等,都有机会。我、楚离还有太子,便卷入了这场战争。当确立太子之时,我和楚离就知道,在太子登基的那一天,也就是我们殒命之时。只要他一天还不是皇帝,我们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败局挽回。” “若是你赢了呢?”秦飞反问道。 楚卓的神情略微黯然,随即道:“路,是自己选的。结局,都在意料之中。若是我输了,赢家无论是太子还是楚离,我都不会怪他们。我想,他们的想法应该和我差不多。” 身为皇子的苦,有几人可以理解?皇子,和**一样,别人只看到他们风光无限的一面,却不知道他们承担的风险有多大。 “我明白!”秦飞应道。 楚卓挤出一丝笑容:“太子找过你,我也找过你,相信不久的将来,楚离也会想办法找你。在很多人眼里,你只是一个修行天才。但,真正有眼光的人,都知道你的价值。秦飞,从朋友的角度,我希望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要活得比很多人都长。这样,你才能完全展现自己的价值。千万不要在还没有到达顶峰的时候,就被人杀死!东都,看起来富丽堂皇,背地里的阴暗手段,多得让你无法想象。如果你有仇人,他们是绝不会让你成长起来的。” “我不是那么好杀的。”秦飞一脚踏过一个小小水坑,一滴水珠也没有溅起,水面似乎凝结如石。 “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你的价值,管家的人自然也看得出来。你若是想要和灵儿在一起,管家的人除非疯了,不然应该不会拒绝,反而还会尽全力栽培你。” “当然,有得就有失。你的仇人也不算少,选择了管家,那唐家就是你的仇人。而你之前也已和楚阳结怨,你根本就不知道燕王的可怕!他身边的刘任重,当年就能和庞真力拼百合仅以一招落败,如今的修为深不可测,或许,他已是大宗师,只是还未显山露水罢了。” “在大楚,得罪了燕王和唐隐的人,想要活下去,实在是有些难。”楚卓笑了笑,仰起脖颈,让细雨打在脸上,感受着清凉,喃喃道:“若是你一直能活下去,那可就真的不得了。到时候,我会很庆幸,今天和你做了朋友!” “如果我们是朋友,那我岂不是也得罪了太子和楚离?又多了这两个强有力的仇人。我现在都快觉得自己要活不下去了。”秦飞嬉笑道:“看来,朋友还是不要乱交的好。” “我到了!”楚卓指了指王府大门:“我猜你也不会在王府过夜。他日再会!” “再会!”秦飞转身朝夜幕中走去。无边夜雨顷刻间将他身影淹没。楚卓站在王府门口,遥望秦飞走远,忽然间一声叹息,似惋惜?似无奈?…… 第060章 借你一用 无数双目光围住秦飞,或火辣或惊讶或妒忌…… 秦飞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团团作揖道:“诸位,那首诗,真不是我做的。” 雷歌大声说道:“我知道阁下是不想赢得这些浮名,不过今日在此遇到,我雷歌实在忍不住了。” 潘凌峰眼神一阵茫然,忽然醒悟过来,指着雷歌说道:“听说这首诗最早是出自八宝轩,难道说,那天在八宝轩吟诗的便是雷大少你?而后过去指责剽窃的便是秦飞?” 雷歌脸色一红,随即坦然说道:“是我又怎么样?我敢做就敢认,那天是我一时卖弄,恰好遇到了正主儿。不过,我雷歌就是这般人,错了要认,挨打要站直了。丢人已经丢过了,也不介意当着大家面再丢一次。” “啪啪啪……”几声巴掌响,众人举目望去,却是唐轩鼓掌相贺,唐家大少微笑着说道:“人生在世,孰能无过?知错能改便是大善。雷歌少年心性,偶尔做错一次,并不是什么大事。他能够坦然相认,更是值得大家敬佩。来,表弟,我敬你一杯。” 一旁侍女急忙满上两杯,唐轩端起酒杯,递给雷歌一杯,朗声道:“喝了这杯酒,什么诗词歌赋,便一笔勾销了。” 易小婉冷笑一声,却不说破,她聪明伶俐,知道唐轩是故意岔开话题,免得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秦飞身上,让秦飞又出一次风头。易小婉低头细语道:“好你个秦飞,老娘到底是小看了你,居然还有这一手。哼!” 秦飞苦笑道:“真的不管我的事,再说下去,我就要丢人现眼了。” 潘凌峰坐在上位,端详着秦飞,他心中颇有不解,秦飞天赋过人,修为精湛倒还好理解,为何突然之间就能吟诗作对? 文采和武功可不一样,文字上的功夫,须得磨练,纵然有天才少年几岁成诗,也不可能出现太好的佳作。真正的好诗,没有足够的文学功底,没有人生阅历,那是绝对不可以做出的。 心中盘算一定,潘凌峰便淡淡的说道:“秦兄,雷少爷说你文采过人,今天这么多人在场,不如阁下再露一手,现场为我们作一首诗,以来助兴,如何?” 秦飞连连摆手:“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作诗这种事,我是不行的,潘公子就不要逼我了。那首诗,果真不是我做的。” 黛儿眼前顿时一亮,喃喃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两句,便可流传青史了。” 潘凌峰目瞪口呆,本想试探一下秦飞,看看他是不是有真材实料,又或者是剽窃了别人的作品,没想到人家出口成章,随便两句说出来,便是令人拍案叫绝的佳句。 就算潘凌峰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让秦飞作诗了,万一秦飞真的拿出一首好诗,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雷歌挑起大拇指,冲着秦飞赞道:“我就知道你是深藏不露。对了,他们叫你秦飞,难道你就是最近名气火得不得了,接了我表妹绣球的那个秦飞?果然如此的话,你可真是文武双全,我有你这个表妹夫,以后出去吹牛,也有底气了。” 他自说自话不觉得丑,可是黛儿当着这么多人面,脸色顿时通红,偷偷看了秦飞一眼,随即火速低下头去。秦飞知道无意中又剽窃了前人佳句,正在不好意思,随口应道:“雷少爷过奖了。” “啊,表妹,我就不坐你那儿了,我跟秦飞一起坐。” 雷歌厚着脸皮,挤到秦飞身边坐下,嬉皮笑脸的,仿佛两人很熟似的。趁着没人注意,雷歌悄悄说道:“大家好歹也算半个亲戚了,把那一千两还给我吧。” “我已经花了。”秦飞傲然说道。 雷歌脸色一苦:“这个月又没零花钱了……” 本来是想让秦飞丢人现眼的一顿饭,没想到却成全了他,大出风头。 唐轩和潘凌峰默默的对视一眼,埋头喝酒。但是酒水喝在口中,感觉已是苦涩!一顿饭吃得没精打采,吃完了饭,那些助兴节目看的也颇为无趣,唐轩便寻了个由头,带着妹妹回家。 黛儿看着秦飞的眼神有些迷离,越来越觉得这个男子看不透,偶尔他会有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行为,譬如那天晚上的热吻。偶尔,他又会露出一点锋芒,让很多人震惊一番。就像这次的诗…… 面对这样的眼神,秦飞假装没看见,和易小婉周礼渊说着笑话,便一路到了唐府门口。 唐轩刚刚踏上家门口的台阶,忽然惊喜叫道:“柳叔叔,你回来了?” 站在门内,那个白衣如雪风度翩翩的男子,正是唐府总管柳轻扬。他那个大头儿子柳天奇,便站在他的身边,父子俩不知在交谈些什么。 柳轻扬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们遇袭的事儿,我们在寿州得到消息,老爷就马上让我回来保护家中。我连日赶路,这也是刚刚才到家中。” 唐轩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转身对易小婉说道:“既然柳叔叔已经回来了,我想,你们也没什么理由再赖在唐家不走了吧?难道柳叔叔还保护不了我们吗?来人啊,送易小姐走!” 易小婉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压根就不在意,淡淡的说道:“那好,我们走!” 三人连进去收拾都不再进去了,大摇大摆的沿着门前的官道,朝察事厅的方向走去。走在半路上,周礼渊忍不住贴近易小婉身边问道:“监事大人,虽然卑职知道不应该追问这次到唐家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是忍不住想要问问,咱们的任务完成了吗?” 易小婉吃吃一笑:“要是没完成,老娘能走的这么爽快吗?这次的任务并不复杂,不过,咱们之间得到好处最多的就是秦飞了。什么风头都让他给出了。周礼渊,你要加把劲,我看秦飞在教习司也待不了多久,可能比你还早进入执行司呢。” “为什么我一定要去执行司呢?”秦飞反问道。 易小婉就像不认识秦飞似的,转过身来,倒退着在秦飞面前走着,解释道:“执行司可是好地方,察事厅三百年来近三十位总督,有二十位出自执行司。察事厅的顶尖高手,大部分都在执行司。能够进入执行司,可是很多密探毕生的追求啊!” “我觉得你的天赋这么高,要是不进入执行司,未免太过于可惜了。”易小婉笑眯眯的说道。 “到时候再看吧,我总要看看察事厅六司,哪个比较适合我。”秦飞淡淡的说道。 诧异的神色,在易小婉的眼中一闪而过。她蹦蹦跳跳转过身,在前边领着路。三人一行很快便到了察事厅,和上次一样,绕过许多弯儿,前去找君山水报告。 秦飞和周礼渊依然坐在廊台上,看着清澈的水从台下流过,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正在闲话家常,忽然看到一行人快步朝这边走来,为首一人,黑衣紫领,看他腰间配饰,竟然是一位同知提督。 周礼渊用胳膊肘碰了碰秦飞,轻声说道:“留点神,这位是金石司的同知提督季风,虽然修为并不高,可在武器药剂上的功夫,在大楚可是排名第二,仅次于金石司提督。得罪了他,说不定吸口气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秦飞暗暗留神,那天易小婉的迷药,已经让自己见识过了,唐轩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软绵绵的瘫了下去。 季风一行人路过秦飞和周礼渊身边,话也没说一句,快步走进君山水的房间。过了一会儿,易小婉从门口露出小脸,叫道:“周礼渊,你先回去休息。秦飞,你进来。” 秦飞奇怪的打量了易小婉一眼,还是走进了君山水的房间。 金石司的几位官员站得笔直,君山水和季风对面而坐,秦飞走进来,行了个礼。君山水和颜悦色的说道:“秦飞,在唐府做的不错。我听了监事的述职之后,自会给予你记功。” “多谢提督大人。”秦飞抱拳道。 易小婉解释道:“察事厅的官职,是有自己的一套。吴国的镇抚司,跟咱们差不多。他们是分为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百户、总旗、小旗、校尉、最低的乃是力士。” “我们察事厅是总督、提督、同知提督、镇督、同知镇督、督察、候督察,最低的乃是内卫。” “你刚刚进入察事厅,按说应该是一名内卫,不过,君提督考虑到你天赋过人,修为精深,加上这次去唐府执行任务,表现的颇为不错。决定破格提拔你为候督察!”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在秦飞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懂了。提到候督察,还是在金石司的同知提督面前说出来,想必有后文。 秦飞施礼道:“多谢君提督提拔,多谢易监事美言。” “这位是金石司的同知提督季风。”君山水的目光看向季风,言语却还是对着秦飞说的:“金石司出了些事,准备向教习司借人。你是刚刚进入教习司的,我准备把你借过去。此后一切行动,你便听从季同知安排。” 季风缓缓站起身来,他年近五十,身材颇高,一点也不佝偻,脸上有些深深的抬头纹,胡须花白,嘴巴鼻子比起常人要略微大了一些,或许是长期和药剂武器打交道,看起来有些苍老。那一双伤痕累累的大手,标明着他的功绩。 “秦候督察,欢迎你来到金石司。”季风严肃的说道。 第061章 此生如狼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季风那一本正经的目光,看向一位部下。 那位候督察打扮的男子立刻放下手中一个木箱,里边放置着乱七八糟的零件。他当着众人的面,一件件将那些零件组装起来。 看来,他应该是个中好手,许多零件,秦飞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长什么样子,他就已经给装了上去。不到一杯茶的功夫,一柄手弩便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季风低沉的声音说道:“这是金石司最新研习成功的手弩,不过一尺多长而已,携带方便,可以给步军使用,也可以给骑兵使用。威力大到你们无法想象!” 易小婉插口问道:“能有多厉害?” 季风严肃的说道:“金石司反复做过实验,一位九品巅峰的候督察,身穿三十六斤重的钢甲。在一百步的距离,被这支手弩射中,内脏几乎被震裂。金石司足足抢救了十二个时辰,才救回他一条命。” 教习司这几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如此威力,如果放在战场上,骑兵对冲……那威力果然是无法想象的。军中战士普遍是六七品的水准,他们的盔甲一般也不会超过三十六斤重的标准制式。被这样的弩箭射中,完全是死路一条。 “这么厉害……能够大面积装备给军队吗?”君山水追问道。 季风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造价太高,无法武装大批军队。不过,用于奇兵突袭,却是最好不过的利器。所以,我们金石司便准备制造三百支手弩。每一支的造价高达黄金一百两!足足用了三万两黄金,把金石司这一年的预算全部砸进去了!” 秦飞凝神听他说话,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季风叹了口气:“这里每一个部件都需要严格保密。通常需要绝密的物事,都是送到黑牢里,由那里的重刑犯来制作。他们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踏出黑牢,自然不会有走漏风声的危险。等制作成功之后,统一送回金石司组装,从而装备下去。” 季风接过那个部下手中的手弩,晃了两下,解释道:“这柄手弩的构思十分巧妙,只要组装完成,就算整只手弩落入敌人手中,他们也无法完整拆分开来。暴力拆解之后,就再也无法拼凑成原来的形状。所以说,只要零件送回金石司,组装完成之后,便算大功告成。” “但是在全部零件都送到金石司的秘密工场之后,那个隐蔽至极的工场,突然遭到大批高手袭击,将全部零件洗劫一空。工场里几乎所有人都被杀死!只有一个人逃出生天。可奇怪的是,她侥幸逃出性命之后,在工场之外留下一半察事厅的暗号,便消失了。” 房间里再度陷入沉寂,一个察事厅的密探,为什么只留下一半暗号?是她在留暗号的时候遇到了袭击?还是说,她写下一半暗号的时候,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决定不再暴露行踪? 看到大家都有迷惑不解之意,季风使了个眼色,他身边一位督察站出来说道:“诸位大人,同仁!我是刑狱司督察高臣。昨天夜间事发之后,我们刑狱司马上赶赴现场。那里的情形简直是人间地狱……根据刑狱司的侦查,可以确定的是,有内奸!工场里的人,是突然遇袭,完全来不及反应,外围的暗哨,全部被对方暗杀在自己的岗位上。可见,没有内奸的出卖,对方绝不可能如此完美的把握到暗哨的岗位!” “此外,工场内的人,因为普遍没有什么修行,遇袭之后,无法组织抵抗就被杀了个干净。对方出手很干脆利落,几乎都是一招致命。据我们推测,出手的敌人,至少有一位宗师级高手和十位以上的先天高手。他们精于暗杀,行动敏捷,组织性极高。能够在东都拥有这样的行动能力的敌对势力,可能是吴国的北镇抚司,也可能是当年魏国的残余党羽----魏武卒!” 高臣接着说道:“随后,刑狱司扩大侦缉范围,在外围发现一个暗号,是金石司同知镇督繁朵儿留下的。” 季风插口道:“繁朵儿是武器和药剂天才,这柄手弩就是出自她的设计。正因为如此,她要在秘密工场亲自主持组装工作。” “我们做过近百项推测,根据那没画完的暗号,得出最接近的结论是,繁朵儿逃出生天。本想潜入察事厅的一处秘密据点,等候营救。可能她发生了什么变故,并没有说清楚是躲在哪个据点!” “按照她的残缺暗号,有六个据点符合。但是……”高臣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说下去。他的官阶颇低,在场高官太多,论不到他作出结论。 君山水身为在场的最高官员,站了出来,沉吟道:“秦飞,这批手弩威力巨大,制作过程和运送过程之中,涉及金石司、敌情司、监查司、刑狱司和执行司……” 秦飞忍不住说道:“提督的意思是,除了教习司之外,余下各部门都有参与?” “嗯……正因为如此,这次清查内奸的事儿,就要交给教习司来完成。因为,余下五司都可能有内奸。我把你借到金石司,就是为了清查金石司的内奸。你要听命于季同知,协助他,彻查金石司!”君山水沉声说道:“金石司普遍没有修为很高的高手,这也是为什么我放心让你一个先天级候督察过去。不过,金石司的厉害之处并不在修为。你慢慢体会吧!” 季风冲着秦飞招了招手,秦飞不明就里,施礼道:“季同知有何吩咐?” “今天晚饭不要吃肉。”季风那张严肃正经的老脸忽然展颜一笑,满脸褶子顿时绽放开来:“要是你不听我老人家的话,保证你上吐下泻,今天晚上别想安生。” “我中毒了?”秦飞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季同知好像什么都没做啊!” “算了,老夫就不难为你了,若是能被你看出来我什么时候下的药,我还做什么同知提督?解药给你吧!”季风随手丢过去一颗小小的黑色药丸! 秦飞接过药丸,正要朝嘴里塞下,忽然停下动作,狡黠一笑,伸指一弹,黑色小药丸顿时如一道黑线,飞入之前组装手弩的那位金石司候督察的口中。那人吓了一跳,伸手抠住嗓子眼,拼命呕吐。 “同知大人,难怪人家说金石司下毒的手法神出鬼没,防不胜防!方才要是我真的吞了下去,就是心甘情愿把毒药给吃下肚了。您说,对不对?”秦飞笑呵呵的说道。 季风微笑点头,沉吟道:“君提督果然没有介绍错人,就冲你这份机灵和你过往战绩!我已经在想,要不要把你留在金石司了!” 君山水立刻急了,抢着说道:“老季,咱们之前可是说得明明白白,我借人给你查案。你要是吞了我的部下,我可不管你在察事厅资格多老!咱们的交情可就算没了!” 易小婉‘扑哧’一笑,跳到两人中间,笑盈盈的说道:“君叔叔,季伯伯,秦飞有这么香吗?你们要是有女儿的话,是不是还要招他做女婿呀?” 秦飞尴尬的咳嗽一声,施礼道:“多谢大人厚爱,秦飞自当尽心尽力,为死去的同仁讨回公道。” 季风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道:“在这个房间里,都是信得过的。也是绝不可能跟吴国镇抚司、魏武卒有什么瓜葛的。秦飞,你的首要任务,是去找到繁朵儿,她可能是在场的唯一生还者。我们需要她说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敌人到底是什么人……” 秦飞听见这话,心中暗暗好笑。小爷不但和吴国镇抚司有关系,而且还真的认识魏丙寅……他大概也算是魏武卒的人吧! “你必须独自行动。如果需要支援,只能向君提督求援。现在五司都可能出现内奸!唉,察事厅百年来,可从没出过这么大的丑闻。这批手弩若是落到敌人的手中,不知多少大楚将士要因此而丧命!”季风厉声喝道。 秦飞两腿一并,站得笔直:“请大人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易小婉笑得前俯后仰,忍着眼泪对秦飞说道:“你这家伙平时永远不正经,突然正经一番,老娘很难接受啊……” 秦飞懒得理她,追问道:“那这件事,易总督如何批示?” “总督大人总领全局,虽然愤怒,却不会表露出来。他要负责的事太多,我们只要按部就班做好自己的本分,必然能够找出内奸,为同仁报仇!”君山水沉声说道:“秦飞,稍候你和高臣确认一下是哪六个据点,一定要把繁朵儿找出来。” 君山水给秦飞留下候督察的印鉴,并开了批条,让他领取新的官府之后。一众人等随即离开房间,把偌大的书房留给秦飞和高臣。 高臣从怀里取出两份图纸,第一份是东都地图,上边用红色的朱砂笔,勾勒出六处据点。高臣详细分说了具体地址,跟着解释道:“这六个据点,是我独自推测出来的。绝对没有别人知道!如果你在这六个地方找不到繁朵儿,那她就绝不会在察事厅的据点之中了,很可能隐蔽在东都的人海之中。想要找出来她,你就要多费些功夫了。” “繁朵儿是不是发现了谁是内奸,而且觉得此人是察事厅的高层。所以在最后关头,不敢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地?”秦飞推测道。 “你说的也极有可能。”高臣摊开第二张纸,这是一副惟妙惟肖的画像。画中女孩圆脸长发,生的颇为美貌。 “记熟了,这就是繁朵儿。一定要找到她!”高臣待秦飞仔细看完画卷之后,随即双手一搓,将两份图纸都化为飞灰。 细碎的纸屑宛如雪片在书房里飞扬飘落,秦飞和高臣的心中,都有一层阴霾无法解开。察事厅百年来的最大丑闻,就在昨夜发生。如果这批手弩被送出东都,落到敌人的手中,察事厅的奇耻大辱便很难抹去了!这对于心高气傲的易总督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拜托了!”高臣转身离去,他动作简单有力,步行之时,身姿挺拔如枪,隐有军旅之风。 秦飞沉默许久,走出君山水的书房,反手带上房门,加快脚步,走出察事厅的大门。 那儿许多人正在把昨夜牺牲的秘密工场的人名,朝门口那面石碑的背面镌刻!一笔一划,刻得极为仔细,他们个个神情肃穆,仿佛是在完成一份极为伟大的工程。 秦飞静静的看着那些陌生的名字,大手捏出那块候督察的印鉴,黑色的狰狞狼头,栩栩如生!一入察事厅,此生便如狼! 明月当空,悬崖峭壁,孤立山巅的独狼,凄厉长啸! 狼会盯住它的目标,锲而不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或许狼是贪婪而充满野心的。或许狼是残忍而狂暴的!这可正是察事厅一贯做事的风格!他们要像狼一样,去追寻,去厮杀,粗暴的粉碎一切可能对察事厅造成的威胁! 如果说做官要‘循规蹈矩’的话!所谓的规矩在察事厅这儿,便是**裸的丛林法则。这儿,只有最狠最凶的那匹狼,才能上位! 秦飞捏紧了印鉴,迈步而出,与那面高耸的石碑,错身而过! 第059章 宴无好宴 三更万字完成,果断理直气壮的求红票收藏!---- 几天下来,唐府相安无事。魏丙寅并没有带人前来唐府再度袭击,唐家子女也很少出门。偌大的宅院里一直忙碌着收拾望月园,免得唐隐回来,一个个都要挨骂。 周礼渊没事就在花园里练剑,剑气纵横之际,那些花花草草就遭了殃。 易小婉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内院外院闲逛,偶尔和唐黛儿聊聊天,又或者找唐家的儿子们一起打叶子牌。 只有秦飞一直闭门不出,有时候易小婉路过秦飞的房间,见他呆呆出神,还以为这家伙犯了相思病。 其实,秦飞自己知道自己事,那本《天痕》虽然背了下来,可里边的内容博大精深,想要仔细理解,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就拿御物来说,想要做到收放自如,举重若轻,就十分困难。时不时会闹出些笑话,秦飞自然不会大开着房门,让别人看到自己出糗。 这一日的早上,秦飞坐在书桌边,一手托着腮,一手按着扶手,静静的看着桌子上的一滩茶水。那可是从江南高价采购的上等名茶,一两至少也要几十两银子,却被秦飞如此糟蹋。 那一滩水在秦飞的注视下,不断变幻着形状在桌子上流动,一会儿变成个‘s’,一会儿变成个‘b’。 就在他聚精会神操控茶水的时候,忽然房门被人一把撞开。唐府里进来从不敲门的,便只有那个令人无语的易小婉了。秦飞低叹一声,念力散去,那滩水顿时流下桌子。 易小婉笑盈盈的走了过来:“闷了好几天,今天可算要出去走动一番了。还记得之前潘凌峰说要请唐轩、黛儿吃饭吗?就是今天!咱们要随行保护。不过,以老娘的身份,到时候也要上桌吃饭的,许多事就有劳你和周礼渊了。” “潘府离这儿远吗?”秦飞反问道。 “一点也不远。连一里地都没有。”易小婉蹦蹦跳跳走出房门,还不忘交代道:“找一身衣服,穿的精神点。” 唐轩和黛儿早已穿戴整齐,在外院候着马车。过不多时,几名小厮便赶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迎接大少爷和小姐上车。只不过是一里地而已,这也要坐马车,无非就是去显摆一下唐家的富贵罢了。 秦飞等人随行在马车两侧,走了一会儿,便已经到了潘府。这一条街住的都是王公贵族,相距并不甚远。通常,宅院的大小就能判断出主人的地位。潘家虽然掌管兵部,可总归比不上朝廷三公之一的唐隐,宅院看起来,至少要比唐家小上两圈。 潘凌峰站在门口,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迎接各位贵客到来。能够参加这场宴会的,都是东都最出名的贵族子弟。潘凌峰不愿怠慢任何一人,都微笑着打了招呼,吩咐下人送客人到宴会厅就坐。 唐家一行人到了宴会厅,说起身份地位,当然是坐在客座首席。 易小婉今天也是客人身份前来,大摇大摆的坐在次席,还笑呵呵的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对秦飞和周礼渊说道:“来,坐我这儿。” 许多贵族子弟都不以为然,两个察事厅的人,何德何能在次席落座?虽然他们心有不甘,可易小婉的名头十分响亮。她是出了名的八卦、骄傲,还要命的护短。没有人想随便得罪察事厅易老头的独生孙女,便都忍了下来。 片刻之后,潘凌峰快步走进宴会厅,笑道:“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位。你们只怕都猜不到他是谁?” 话语刚落,宴会厅外就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我来啦,我来啦……难得睡个懒觉,来晚了,你们开始喝了没?要不要我自罚三杯?” 随着那豪爽的声音,一个彪悍的身影冲进宴会厅,嬉皮笑脸的朝着落座诸人抱拳道:“不好意思,我雷歌,哈哈哈哈,又回来了!” 许多客人都已经忍不住掩口暗笑,雷歌跑去西域从军,过了三年回来,人是长大了不少,可脾气还是这般模样,成天没个正经。这小子,要是再这样下去,将来雷太尉可就头疼了,雷家也是家大业大,总不能让这混小子继承吧? 不少人纷纷起身跟雷歌打招呼,他虽然有些粗鄙,可身份放在那儿,雷太尉的孙子,那能上一般人吗? 雷歌正应付着,忽然看到黛儿坐在首席,急忙跑了过去,笑眯眯的说道:“哎呀,表妹,表哥已经三年没看到你了。啧啧,不错不错,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三年前我从军的时候,你还哭着鼻子,拽着我的衣角,说是没人帮你放风筝了。现在我回来了,过些日子,我带你放风筝去。” 黛儿脸上一红,轻声道:“表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正经点,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雷歌哈哈大笑,转过脸来又看到易小婉,顿时开口叫道:“咦,小辣椒也在啊,啧啧,不错不错,已经是大姑娘……” 雷歌忽然脸色一变,惊疑不定的看着坐在易小婉身侧的秦飞,口中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他那张带着胡子茬的小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猛然转过头去,对潘凌峰说道:“二少,我……我突然想起来,我爷爷有要事交给我去办……呃,你们先吃,改天我请大家!” 潘凌峰也乱了阵脚,这什么情况?雷歌本来好好的,怎么跟易小婉打了个招呼就变成这德行了? 他可不愿雷歌就此离开,拉住雷歌的袖子道:“多大的事也不在乎一顿饭吧?难得这么多儿时好友能聚在一起,吃完再走。” “我……我……”雷歌心虚的看了秦飞一眼,秦飞微微垂下眼帘,端起茶杯,假装没看见雷歌。 潘凌峰不由分说,将雷歌按在黛儿那一席。这下可好,雷歌和秦飞之间,只是隔了一尺多宽。雷歌尴尬的朝秦飞笑了笑,随即埋头喝茶,不敢多言。 潘凌峰在主席落座,大家伙儿闲聊了一会儿,精美的酒菜便流水似的送了上来,每一席都是八大盘、八小碟、四点心、一份汤。酒水更是陛下御赐的珍酿。 潘凌峰和唐轩交换了一个眼色,举杯道:“诸位,今日咱们喝酒,投枚便不用了,大家做酒令吧。在座的,都曾经跟名师求学,吟诗作对都不在话下,行个酒令那更是简单不过了。不若从我开始,在下抛砖引玉……” 潘凌峰在主座上侃侃而谈,座下四十多人没有一个表示反对,大家大族吃饭之时行酒令那是常事,能难得住谁? 雷歌苦着脸扭头看了看秦飞,他知道,要是行酒令的话,自己的酒令便是由秦飞来接。在他心里,已经当秦飞是天底下数得着的才子,哪里敢让秦飞接自己的酒令?心中彷徨不安,这顿饭吃的也不安乐。 终于,雷歌狠了狠心,端着酒杯站起身来,高声说道:“二少,酒令还是算了,咱们满座的宾朋,加起来的文采还不够这位公子瞧的。非要行酒令,那不是害大家出丑吗?” “谁?哪位公子?”唐轩顿时惊诧莫名,在座的没有一个是他唐轩不认识的。无论男女,谁肚子里有几滴墨水,都是瞒不过人的。突然听见雷歌这么说,差点就以为这位表弟发了疯。 雷歌知道他们不肯相信,索性大步走出坐席,站在诸人中间,朗声颂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雷歌悠然念完:“诸位,这是前几天,我在一处偶然听见别人做的诗,当时便敬佩无比。你们可知道这首诗出自何人手笔?” 黛儿秀美微蹙,淡淡的说道:“这几日来,这首诗在东都传颂极广,称得上令东都纸贵。难道说,这位作者今天就在席中吗?” 黛儿这句话一出口,满堂皆惊。在座的贵族子弟消息灵通,大多都知道这几日东都一首诗横空出世,惊倒一片老学究。 这首诗并不华丽,但就是用市井俚语娓娓道来,既有亲切感,尤其是特别好记,就算是小孩子念上几遍,都能倒背如流。 不少名门闺秀还在偷偷打听,这位作者到底是谁?婚配了否?今年多大年纪?是不是会参加科举? 秦飞满头大汗,左手挡着脸,右手伸到易小婉面前:“借手帕一用……” 雷歌振臂指向秦飞:“可不就是这位!” “啊……”坐席间顿时惊叫一片,潘凌峰更是目瞪口呆。他提出行酒令,便是要狠狠给秦飞一个下马威,料想出身菜市街,只当过巡检的小子,能有几分文采?却没想到,酒令还没开始,就被人家一个耳光给打了回来。 秦飞举起易小婉的手帕挡着脸,低声道:“不是我做的。” 雷歌快步走到秦飞面前,双手抱拳道:“那一日,雷歌不知深浅,剽窃了阁下的诗句,事后深感羞愧。今日,也算是正式给阁下道歉了,还望不要往心里去。” 第062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第一更送到,召唤红票收藏。 其实我一直很不解的是,我写到第三本书了,收藏千把的时候,红票一天是100。收藏万把的时候,红票一天还是100多……这是咋回事呢? 看免费书投个票很难吗?表示很郁闷……---- 秦飞双眉紧紧锁在一起,看着面前那扇紧闭的大门。这间房屋坐落在一个米仓和一个货仓之间,四周十分安静。大门虚掩着,可是门缝之间竟然结着蜘蛛网! 秦飞暗暗叹息,伸手在门上一推,指尖顿时染上一片尘土! 屋里布置的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而已。床上的被褥依然用布匹包裹的完完整整,桌子上早已落上厚厚的灰尘。一眼望去,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曾经住过人。秦飞背过身去,举步离开,念力到处,那两扇门缓缓闭合。 这已经是第六处暗点。六处据点都找不到繁朵儿的踪影,这个女子八成是躲藏在东都的人海之中,茫茫人海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别说,她还很有可能没来及进入据点就已经落入敌手。 这是秦飞在察事厅接到的第一个独立任务,若是无法完成,岂不是丢了大人? 想要找人,其实官府并不擅长。真正的找人高手,统统都在黑道上。那些欠了高利贷的,不管怎么躲藏,都会被黑道上的人找出来,该杀全家的杀全家,该欠债肉偿的便送去妓院。还有那些出卖了老大的,十有**都会在某个日子里,伏尸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秦飞脑子里闪电般转着念头,脚下已经走到了温柔乡。快要到月底了,成信十有**应该在温柔乡准备收账。 他举步走进温柔乡,那里的龟公、姑娘大多还没开工。只有些醒的比较早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话家常。 “成信呢?”秦飞走近小厮身边,低声问道。 那小厮便是那一日接待过秦飞和楚卓的,一看是惹不起的爷又来了,连忙说道:“官人来的可巧,堂主刚刚到来不过小半个时辰。如今就在七楼!” 秦飞点了点头,加快脚步,火速窜上七楼,张口叫道:“信哥儿!” 七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打开门,露出半张人脸,仔细看了看秦飞,随即喜叫道:“原来是飞哥儿来了,快点儿来。” 秦飞大步走进房间,这间应该是账房,里边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账本,余成则站在一旁,看到秦飞到来,恭恭敬敬的施礼道:“见过飞少!” “别多礼了,成信,你小子现在东都黑道大小也是个人物了,帮我找个人。”秦飞急促的说道:“是个女孩,年纪十**岁,个头约到我眼睛,圆脸,柳叶眉……” 成信顿时头昏脑胀,拉着秦飞的手臂,将他按在椅子上,苦笑道:“飞哥儿,就你说的这些,我现在就能从温柔乡里给你找出七八个这模样的。你还是仔细说说,为什么要找这个女的?要死的还是要活的?另外还有没有什么更加显著的特征?” 秦飞挥了挥手,凝神沉思。假如自己是繁朵儿,并没有落入敌人手中,又没有进入察事厅的据点,更加不可能回自己家和亲戚家。 这些地方,都已被察事厅严密监控起来,每个院子里至少坐着两名高手在等她。 那繁朵儿不想睡在大街上、等着巡夜的巡检们把她抓回去潜规则的话,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住店。二,借宿!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特长只是在药剂和武器上,应该不敢随便去别人家借宿。住店的可能性极大,类似于菜市街那样的破烂小客栈,连户籍路引都不用登记的,最适合逃难的人来住。 若是落到对手的手中,现在城中还在搜索魏丙寅,料想他们也不敢贸然出城。带着那么大批的手弩零件,小地方可真住不下呢! 秦飞微微眯起眼睛,他有种直觉,繁朵儿应该没有落在对方手中,虽然这并没有证据支持,可对于一位念修来说,对自己的直觉往往有变态的自信! 当日,秦飞就是凭着直觉,硬生生用短剑挡下床弩重击,矛头对剑尖,这么恐怖的事儿都干了,直觉还能有错吗? “这个女孩要活的,你先派人去全城的客栈,想办法打听一番,从昨夜子时之后,到现在有没有一位这般模样的女孩子来投宿。然后再去……” 秦飞按照自己的想法,把繁朵儿可能藏身的地方给说了个遍,接着道:“吩咐你的人,不要轻举妄动,一旦有了消息,便马上回来禀告。” 成信扯过太师椅坐下来,得意洋洋的翘起二郎腿,笑道:“这种事儿,官府都没有我这样的力量。大队官差满城找人,那真能找得到吗?行,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过不多时,就能把这丫头,活生生送到你面前。余供奉,劳烦你分配人手!” 余成则暗暗欢喜,他在江湖混迹这么久,当然知道罗五真正要捧的乃是秦飞。如今他能直接为秦飞办事,要是讨得秦飞开心,在罗五面前说上那么两句好话,以后余家可就受用不尽了。他急忙答应一声,快步下楼,分配人手去了。 “既然来了,晚上就在这儿吃饭。我成信今时不同往日了,今天晚上要好好请你吃香喝辣的。”成信大咧咧的说道。 秦飞点了点头,好像又想了些什么,问道:“如今你我都今日不同往日了。温柔乡距离醉红颜也不远,不如我们去醉红颜,把老妈挂在醉红颜的那幅画像买回来吧。当是自己留个念想也好。总好过挂在醉红颜里,被那么多人看到。” “也好!”说到这个问题,成信也严肃起来,站起身把混乱不堪的账本收拾一番,随即跟秦飞一并下楼。 温柔乡到醉红颜只用一杯茶的功夫便可以走到。此时天色还没有全黑,醉红颜里自然也就没有多少客人。 秦飞和成信并肩走进醉红颜,喜出望外的鸨|母便急忙过来招呼道:“哎呦,是什么风把两位官人吹来啦……呃……” 后边半截俗套话塞在鸨|母的口中怎么都说不下去。 成信现在是何许人也?温柔乡的幕后老板,东都黑道的新贵。风月场上的女子消息比什么人都要灵通,看到成信,鸨|母就有些发愁。人家可是跺跺脚,五里屯就要抖上那么几下的人物,陡然来到醉红颜,又道同行是冤家,难道是带人砸场子来了? 醉红颜的幕后也不是没有老板,不过,比起现在风头正劲的‘一言堂’,就显得有些不给力了。鸨|母陪着小心问道:“两位爷来醉红颜有何贵干。” “其实我们是来……” 成信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柜台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吼声:“我说老鸨子,你别拖拖拉拉的,天都已经黑了,咱们赶紧把单子备齐了,我还等着回去交差呢。” 秦飞看了看为难的鸨|母,轻声道:“先忙你的呗,咱们自己坐下歇会儿。” 鸨|母如蒙大赦,赶紧回到柜台处跟那男子商议。大厅并没有多少人,成信和秦飞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们耳聪目明,对鸨|母和那男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我跟你说,往年军营里买些军妓都是这个价钱,你就不要啰嗦了。就你楼子里那个已经三十多岁的女人,咱们肯买已经算是给面子了。要不是老交情,我还未必照顾你这生意。五十两,不可能再多了。” 那男子接着说道:“送去北疆做军妓,未必就是坏事。虽然她们年纪大了点,可毕竟长的还可以。去了北疆,万一被哪个将官看中,收了做侍妾,前途一片光明啊!你想啊,北疆那地方,毛都不长,女人生的也不好看。萍儿在醉红颜里,资质已经不行了,可在北疆,还是挺不错嘛,哈哈哈!” 鸨|母有些迟疑,半晌才接口道:“萍儿在醉红颜那么多年,虽然现在生意不好做,可她自己也不想去北疆。我和她也算是老姐妹了,不如这样好了。反正是要报公帐的,你多给二十两,这些钱,我全给萍儿,她手中没有积蓄。有几十两银子在身上,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好照顾自己。” “放屁!”那男子怒斥道:“这些是公帑,你当是什么?” 秦飞皱了皱眉头,懒懒的开口道:“军中去私窑里买些年老色衰的女子送去边疆慰军,一贯是有定价的。通常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的,给价一百两,超过三十岁的,又没到四十岁的,给价八十两。你方才说五十两不能多,难道是兵部改了规矩?” “混账东西,老子在说话,轮到你插嘴了吗?”那男子愤愤的转过脸来瞪着秦飞,怒骂道:“没大没小!”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块印鉴,‘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柜台上,带着几分自得,傲然喝道:“看清楚了,老子是兵部刘星。” 秦飞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柜台边,伸手入怀,摸出一块印鉴,‘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柜台上。 刘星漠然的低头看了看那块印鉴,瞬间脸色大变,那狰狞的狼头,漆黑的腰牌…… “是察事厅的候督察大人啊……”刘星战战兢兢的哀求道:“大人没有穿官服,卑职一时认不出,请大人原谅则个。” “兵部购买军妓的资费并不从户部拨出。而是出自兵部自己的财库,你刚才开价五十两,自己便吞了三十两。这些钱虽然是买军妓,却也算得上是军费,知道贪墨军费是多大的罪吗?”秦飞冷冷的举起手掌,狠狠的往下一斩:“超过十两,便可杀头!” 刘星汗如雨下,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的爷,给跪了。以往都是这么办事的,大家当是惯例,求候督察不要追究啊,我……我八十两买还不成吗?” 秦飞淡淡的说道:“你要买,也要人家卖才行。” 他不再理会跪在地上哀求的刘星,转过脸来对鸨|母说道:“那个萍儿,是不是上次陪过我们兄弟的萍儿?你要卖她吗?” 鸨|母不敢乱说话,得罪了察事厅的黑狼,那也是死路一条,她开口便是推卸责任:“候督察大人,萍儿和奴家是老姐妹了,奴家又怎么会想卖她呢?只是她现在年纪大了,一个月只能接到几个客人,出手还很寒酸,根本就赚不到钱。要算上吃喝穿戴用度,楼子里还在赔钱。醉红颜做的是生意,老板说要卖她,奴家这个做姐妹的,哪儿能得罪得起老板啊?大人,您说是不是?” “嗯。萍儿呢?这事儿总归得问问她。”秦飞追问道。 鸨|母应道:“这可不巧了,萍儿房里刚巧有客人,不太方便跟大人见面啊。” “天刚黑,哪来的色痞子现在就要行房?”成信挤到柜台前,没好气的说道:“小爷就上去问她一句去。” 第060章 借你一用 无数双目光围住秦飞,或火辣或惊讶或妒忌…… 秦飞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团团作揖道:“诸位,那首诗,真不是我做的。” 雷歌大声说道:“我知道阁下是不想赢得这些浮名,不过今日在此遇到,我雷歌实在忍不住了。” 潘凌峰眼神一阵茫然,忽然醒悟过来,指着雷歌说道:“听说这首诗最早是出自八宝轩,难道说,那天在八宝轩吟诗的便是雷大少你?而后过去指责剽窃的便是秦飞?” 雷歌脸色一红,随即坦然说道:“是我又怎么样?我敢做就敢认,那天是我一时卖弄,恰好遇到了正主儿。不过,我雷歌就是这般人,错了要认,挨打要站直了。丢人已经丢过了,也不介意当着大家面再丢一次。” “啪啪啪……”几声巴掌响,众人举目望去,却是唐轩鼓掌相贺,唐家大少微笑着说道:“人生在世,孰能无过?知错能改便是大善。雷歌少年心性,偶尔做错一次,并不是什么大事。他能够坦然相认,更是值得大家敬佩。来,表弟,我敬你一杯。” 一旁侍女急忙满上两杯,唐轩端起酒杯,递给雷歌一杯,朗声道:“喝了这杯酒,什么诗词歌赋,便一笔勾销了。” 易小婉冷笑一声,却不说破,她聪明伶俐,知道唐轩是故意岔开话题,免得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秦飞身上,让秦飞又出一次风头。易小婉低头细语道:“好你个秦飞,老娘到底是小看了你,居然还有这一手。哼!” 秦飞苦笑道:“真的不管我的事,再说下去,我就要丢人现眼了。” 潘凌峰坐在上位,端详着秦飞,他心中颇有不解,秦飞天赋过人,修为精湛倒还好理解,为何突然之间就能吟诗作对? 文采和武功可不一样,文字上的功夫,须得磨练,纵然有天才少年几岁成诗,也不可能出现太好的佳作。真正的好诗,没有足够的文学功底,没有人生阅历,那是绝对不可以做出的。 心中盘算一定,潘凌峰便淡淡的说道:“秦兄,雷少爷说你文采过人,今天这么多人在场,不如阁下再露一手,现场为我们作一首诗,以来助兴,如何?” 秦飞连连摆手:“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作诗这种事,我是不行的,潘公子就不要逼我了。那首诗,果真不是我做的。” 黛儿眼前顿时一亮,喃喃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两句,便可流传青史了。” 潘凌峰目瞪口呆,本想试探一下秦飞,看看他是不是有真材实料,又或者是剽窃了别人的作品,没想到人家出口成章,随便两句说出来,便是令人拍案叫绝的佳句。 就算潘凌峰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让秦飞作诗了,万一秦飞真的拿出一首好诗,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雷歌挑起大拇指,冲着秦飞赞道:“我就知道你是深藏不露。对了,他们叫你秦飞,难道你就是最近名气火得不得了,接了我表妹绣球的那个秦飞?果然如此的话,你可真是文武双全,我有你这个表妹夫,以后出去吹牛,也有底气了。” 他自说自话不觉得丑,可是黛儿当着这么多人面,脸色顿时通红,偷偷看了秦飞一眼,随即火速低下头去。秦飞知道无意中又剽窃了前人佳句,正在不好意思,随口应道:“雷少爷过奖了。” “啊,表妹,我就不坐你那儿了,我跟秦飞一起坐。” 雷歌厚着脸皮,挤到秦飞身边坐下,嬉皮笑脸的,仿佛两人很熟似的。趁着没人注意,雷歌悄悄说道:“大家好歹也算半个亲戚了,把那一千两还给我吧。” “我已经花了。”秦飞傲然说道。 雷歌脸色一苦:“这个月又没零花钱了……” 本来是想让秦飞丢人现眼的一顿饭,没想到却成全了他,大出风头。 唐轩和潘凌峰默默的对视一眼,埋头喝酒。但是酒水喝在口中,感觉已是苦涩!一顿饭吃得没精打采,吃完了饭,那些助兴节目看的也颇为无趣,唐轩便寻了个由头,带着妹妹回家。 黛儿看着秦飞的眼神有些迷离,越来越觉得这个男子看不透,偶尔他会有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行为,譬如那天晚上的热吻。偶尔,他又会露出一点锋芒,让很多人震惊一番。就像这次的诗…… 面对这样的眼神,秦飞假装没看见,和易小婉周礼渊说着笑话,便一路到了唐府门口。 唐轩刚刚踏上家门口的台阶,忽然惊喜叫道:“柳叔叔,你回来了?” 站在门内,那个白衣如雪风度翩翩的男子,正是唐府总管柳轻扬。他那个大头儿子柳天奇,便站在他的身边,父子俩不知在交谈些什么。 柳轻扬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们遇袭的事儿,我们在寿州得到消息,老爷就马上让我回来保护家中。我连日赶路,这也是刚刚才到家中。” 唐轩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转身对易小婉说道:“既然柳叔叔已经回来了,我想,你们也没什么理由再赖在唐家不走了吧?难道柳叔叔还保护不了我们吗?来人啊,送易小姐走!” 易小婉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压根就不在意,淡淡的说道:“那好,我们走!” 三人连进去收拾都不再进去了,大摇大摆的沿着门前的官道,朝察事厅的方向走去。走在半路上,周礼渊忍不住贴近易小婉身边问道:“监事大人,虽然卑职知道不应该追问这次到唐家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是忍不住想要问问,咱们的任务完成了吗?” 易小婉吃吃一笑:“要是没完成,老娘能走的这么爽快吗?这次的任务并不复杂,不过,咱们之间得到好处最多的就是秦飞了。什么风头都让他给出了。周礼渊,你要加把劲,我看秦飞在教习司也待不了多久,可能比你还早进入执行司呢。” “为什么我一定要去执行司呢?”秦飞反问道。 易小婉就像不认识秦飞似的,转过身来,倒退着在秦飞面前走着,解释道:“执行司可是好地方,察事厅三百年来近三十位总督,有二十位出自执行司。察事厅的顶尖高手,大部分都在执行司。能够进入执行司,可是很多密探毕生的追求啊!” “我觉得你的天赋这么高,要是不进入执行司,未免太过于可惜了。”易小婉笑眯眯的说道。 “到时候再看吧,我总要看看察事厅六司,哪个比较适合我。”秦飞淡淡的说道。 诧异的神色,在易小婉的眼中一闪而过。她蹦蹦跳跳转过身,在前边领着路。三人一行很快便到了察事厅,和上次一样,绕过许多弯儿,前去找君山水报告。 秦飞和周礼渊依然坐在廊台上,看着清澈的水从台下流过,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正在闲话家常,忽然看到一行人快步朝这边走来,为首一人,黑衣紫领,看他腰间配饰,竟然是一位同知提督。 周礼渊用胳膊肘碰了碰秦飞,轻声说道:“留点神,这位是金石司的同知提督季风,虽然修为并不高,可在武器药剂上的功夫,在大楚可是排名第二,仅次于金石司提督。得罪了他,说不定吸口气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秦飞暗暗留神,那天易小婉的迷药,已经让自己见识过了,唐轩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软绵绵的瘫了下去。 季风一行人路过秦飞和周礼渊身边,话也没说一句,快步走进君山水的房间。过了一会儿,易小婉从门口露出小脸,叫道:“周礼渊,你先回去休息。秦飞,你进来。” 秦飞奇怪的打量了易小婉一眼,还是走进了君山水的房间。 金石司的几位官员站得笔直,君山水和季风对面而坐,秦飞走进来,行了个礼。君山水和颜悦色的说道:“秦飞,在唐府做的不错。我听了监事的述职之后,自会给予你记功。” “多谢提督大人。”秦飞抱拳道。 易小婉解释道:“察事厅的官职,是有自己的一套。吴国的镇抚司,跟咱们差不多。他们是分为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百户、总旗、小旗、校尉、最低的乃是力士。” “我们察事厅是总督、提督、同知提督、镇督、同知镇督、督察、候督察,最低的乃是内卫。” “你刚刚进入察事厅,按说应该是一名内卫,不过,君提督考虑到你天赋过人,修为精深,加上这次去唐府执行任务,表现的颇为不错。决定破格提拔你为候督察!”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在秦飞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懂了。提到候督察,还是在金石司的同知提督面前说出来,想必有后文。 秦飞施礼道:“多谢君提督提拔,多谢易监事美言。” “这位是金石司的同知提督季风。”君山水的目光看向季风,言语却还是对着秦飞说的:“金石司出了些事,准备向教习司借人。你是刚刚进入教习司的,我准备把你借过去。此后一切行动,你便听从季同知安排。” 季风缓缓站起身来,他年近五十,身材颇高,一点也不佝偻,脸上有些深深的抬头纹,胡须花白,嘴巴鼻子比起常人要略微大了一些,或许是长期和药剂武器打交道,看起来有些苍老。那一双伤痕累累的大手,标明着他的功绩。 “秦候督察,欢迎你来到金石司。”季风严肃的说道。 第063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决定每章喊一次收藏红票…… 数据对于作者很重要啊……---- 成信这个二百五撒腿就朝楼上跑,萍儿的房间,他和秦飞都来过,自然是轻车熟路。找到萍儿的房间,回头冲着慢慢上楼来的秦飞笑了笑,伸手敲门道:“萍儿姐,开门啊!” 里边沉寂片刻,才传来萍儿的声音:“不太方便。” 成信是个急性子,按耐不住叫道:“只是问你句话,你出来说一声就行。别拖拖拉拉的,小心人家把你卖到北疆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是萍儿的声音:“真不方便。” 秦飞一把拉住成信的肩膀,低声道:“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或许人家真的很不方便。急什么,待会儿问也是一样。” “我就这么急,从小到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成信这边答话,那边飞起一脚踹在门上。薄薄的门板顿时大开,重重撞在墙上,引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这叫声,怎么听也不像是萍儿,秦飞脸色一变,闪身抢入,却见萍儿目光呆滞的坐在床边。而墙角处,一位青衣男子靠墙而立,那声惊叫,竟然是从她口中发出的。 更令秦飞惊讶的是,下午他已在高臣手中清清楚楚看完了繁朵儿的画像,眼前这个青衣男子,无论是精致的五官,还是散落下来的长发,又或是口鼻之间那娇俏的线条,分明就和繁朵儿一模一样…… “守着门!”秦飞低喝一声,成信虽然不知道秦飞为何这么大反应,可他立刻转身、关门,谨慎的看着走廊里的动静。 秦飞揉身而上,手臂探出,朝繁朵儿抓去,忽然头脑一昏,眼前似乎出现了三四个繁朵儿,竟然不知道抓那个才是真身。 繁朵儿当然不会分身术,只是这间房,已被她布下迷药,若非秦飞修为精湛,几乎就要当场昏过去。 还好秦飞见机得快,他已晋入先天,当即屏蔽呼吸,就连毛孔都不再吸入一点点气息,内息涌动,将入体迷药尽数排出体外。 繁朵儿见迷不倒秦飞,略显慌乱,长袖一挥,两道乌光一上一下,分别射向秦飞面门和心窝。 秦飞短剑反握在手,正要朝乌光击去,却不曾想,两道乌光忽然断裂,四散激飞,至少有十七八块碎片,毫无头绪的打向秦飞身体。 秦飞不避不让,短剑环绕,将射向面门的两枚碎片打飞,余下碎片叮叮当当撞在秦飞身上,掉落一地。 此时两人距离已经极近,秦飞探手扣住繁朵儿手腕,轻声叫道:“住手,我是教习司秦飞……” 繁朵儿心中惊诧莫名,方才她出手两道乌光,是带在手腕上的机括。每九颗毒蒺藜拼成一条短刺,用机括射出之后,毒蒺藜会立刻炸开,那上边用的毒药虽然不是绞魂杀,可也是金石司极为恐怖的毒药之一,见血封喉,威力极大。但十余枚毒蒺藜打在秦飞身上,他就像没事儿人一样,这怎能不叫繁朵儿诧异? “秦飞?在鹿鸣山赢了天丝蝉衣的秦飞?”繁朵儿看着秦飞衣服上那十几个小洞,这才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我的毒蒺藜没用了呢。” “这当儿你还有闲心想这些?”秦飞叹了口气,把狼牌拿给繁朵儿:“教习司候督察秦飞,我的任务就是找你,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繁朵儿秀美一展:“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话不错……很不错。” 她仔细看了看秦飞的狼牌,又有身上的天丝蝉衣为证,便也相信了秦飞的身份。繁朵儿幽然出了口气,坐到床边,低声道:“你仔细检查一番,没受伤吧?” 秦飞没好气的斥道:“我的姑奶奶,你下手未免太狠了吧?房间里放迷药,我连话都来不及说,你就十八颗毒蒺藜放出来了。你说,我若不是晋入先天,若不是身上有天丝蝉衣,差点就要在你手里挂掉。你要不要这么歹毒啊?” “我……”繁朵儿委屈的撅起小嘴,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随即冷哼一声:“候督察,请你注意,你现在是在和一位同知镇督说话。” 秦飞浓眉一横,傲然道:“我和监事也是这么说话的。” 繁朵儿冷笑道:“监事跟谁都没大没小,可并不代表察事厅每位女官都是如此。候督察,现在外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察事厅是怎么处置工场的案子的?” 秦飞摇了摇头,并没有答话,而是走到呆若木鸡的萍儿身边,仔细看了看她,问道:“她怎么了?” 繁朵儿淡淡的说道:“她没事,我给她用了点药。她混混沌沌的,我叫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照办。这样方便掩饰我的身份!” 繁朵儿仔细解释了一番,秦飞这才知道来龙去脉。原来繁朵儿不敢躲在察事厅的据点,又怕在客栈等地太容易被人发现,索性女扮男装,到妓院里来,点了一位无人问津的中年**相陪,付足了银子,便准备在妓院里过夜。 大多数人想破了头,只怕也想不到,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会躲在妓院这种地方。所谓大隐隐于市,繁朵儿算是做的不错了。 “她不会有事吧?”秦飞追问道。 “放心好了,我这儿有解药,吃了之后,喝杯茶便好。”繁朵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秦飞:“喏,就是这个。” “工场的事,我们找到安全的地方再说。”秦飞淡淡的说道:“你穿好男装,把房间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走!” 说罢,秦飞把解药塞进萍儿口中,用清茶喂她服下。 果然,不到一碗茶的功夫,萍儿便扶着脑袋清醒过来,一手撑着床沿,低声道:“头好疼……怎么回事……” 她一抬头,居然看到秦飞站在房里,愕然道:“是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秦飞平静的道:“哦,这位……”他指了指繁朵儿,接着说道:“他是我朋友,我来寻他,却看到你晕了过去,我们便合力把你救醒。” 萍儿惨然一笑:“真是身子弱了,这几日醉红颜想要卖我,我不想被卖到北疆做军妓,便苦苦哀求。可是楼子里便说,要我先把亏欠楼子里的钱填上,便不卖我。以后要吃饭喝水穿衣,便要足数付给楼里。奴家哪里有钱?这四五天都是每天挤一点钱,喝一碗稀饭而已,没想到就昏了过去……” 繁朵儿可没曾想到,这个年老色衰的**,居然还有这么悲惨的故事,神色顿时黯然。秦飞想了想,说道:“走,跟我走。” 房里两个女人齐声说道:“你说我?” “都走!” 秦飞拉开房门,成信做了个安全的手势,四人便一起下了楼。繁朵儿怕被闲杂人等看见,不知道从哪儿弄了顶帽子戴在头上,将帽檐拉得极低,挡住半张脸。 这几人到了柜台,刘星还苦着脸跪在柜台前,秦飞也不理他,对鸨|母说道:“萍儿并不想去北疆,这样好了,你卖她也不过是八十两银子。索性,我给你八十两,给她赎身得了。” 黑狼说要给钱,鸨|母也不敢收啊。她只是陪着笑脸道:“官人要给萍儿赎身,自然是好。不过……” “不过什么?”成信抢上前来,睁大了眼睛瞪着鸨|母:“温柔乡是我一言堂的楼子。现在我的温柔乡里,少个能管事,熟悉行内事的帮手。今天,我‘一言九鼎’成信,便要给萍儿赎身,让她去我的楼子里,做个管事。你痛痛快快的拿卖身契出来,日后咱们好相见。不然的话,江湖事,那就江湖规矩了吧!” 鸨|母连连赔笑,她算是哪根葱?敢和一言堂了却什么江湖事?干脆咬咬牙,心道,大不了将来老板问起的时候,自己垫出这几十两算了。 鸨|母蹲下身来,在柜台里取出个小箱子,打开来,抽出一张卖身契,双手捧着送到秦飞面前,笑容盛开,脸上厚厚的脂粉几乎快要被夸张的笑容撕开裂缝,眉目中带着让秦飞无语的媚态。 她娇声道:“两位爷要给萍儿赎身,那是萍儿的福气啊!怎么说,她也在楼子里做了那么多年,无功也有劳啊不是?我这个做老姐妹的没什么能送给她作为赎身贺礼。干脆就免了这份赎身费!官人把这卖身契拿走吧,以后萍儿就是你们的人了!” 她吃力的从眼眶里挤出两滴眼泪,晶莹的泪水从眼角落下,在雪白的脂粉上,划出两道睫毛彩的黑线,走上前去拉着萍儿的手,无不伤感的说道:“萍儿啊,你是遇到贵人了。以后好好服侍二位爷!若是得闲,便来醉红颜看看老姐姐。你去温柔乡做管事,千万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当年一起吃苦的姐妹……” 萍儿一时伤感,不知道说什么好。秦飞劈手拿过卖身契,回头冷冷的对刘星喝道:“滚!” 刘星早就想滚了,好不容易等到秦飞这句话,急忙抱头鼠窜,一溜烟冲出了醉红颜。 成信收起老妈的那卷画,跟在秦飞身后朝门外走去,忽然扭头对那鸨|母一笑:“道上的事儿,谁也说不准。或许改天,我就成了你的老板。所以,你今天演的这么卖力,将来或许会有好处的!” 鸨|母遥望着众人离开,突然间,两腿不听使唤的猛烈打颤,眼泪止不住的掉落下来,拍着柜台哭喊道:“吓死老娘了……真的吓死老娘了……” 第061章 此生如狼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季风那一本正经的目光,看向一位部下。 那位候督察打扮的男子立刻放下手中一个木箱,里边放置着乱七八糟的零件。他当着众人的面,一件件将那些零件组装起来。 看来,他应该是个中好手,许多零件,秦飞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长什么样子,他就已经给装了上去。不到一杯茶的功夫,一柄手弩便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季风低沉的声音说道:“这是金石司最新研习成功的手弩,不过一尺多长而已,携带方便,可以给步军使用,也可以给骑兵使用。威力大到你们无法想象!” 易小婉插口问道:“能有多厉害?” 季风严肃的说道:“金石司反复做过实验,一位九品巅峰的候督察,身穿三十六斤重的钢甲。在一百步的距离,被这支手弩射中,内脏几乎被震裂。金石司足足抢救了十二个时辰,才救回他一条命。” 教习司这几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如此威力,如果放在战场上,骑兵对冲……那威力果然是无法想象的。军中战士普遍是六七品的水准,他们的盔甲一般也不会超过三十六斤重的标准制式。被这样的弩箭射中,完全是死路一条。 “这么厉害……能够大面积装备给军队吗?”君山水追问道。 季风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造价太高,无法武装大批军队。不过,用于奇兵突袭,却是最好不过的利器。所以,我们金石司便准备制造三百支手弩。每一支的造价高达黄金一百两!足足用了三万两黄金,把金石司这一年的预算全部砸进去了!” 秦飞凝神听他说话,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季风叹了口气:“这里每一个部件都需要严格保密。通常需要绝密的物事,都是送到黑牢里,由那里的重刑犯来制作。他们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踏出黑牢,自然不会有走漏风声的危险。等制作成功之后,统一送回金石司组装,从而装备下去。” 季风接过那个部下手中的手弩,晃了两下,解释道:“这柄手弩的构思十分巧妙,只要组装完成,就算整只手弩落入敌人手中,他们也无法完整拆分开来。暴力拆解之后,就再也无法拼凑成原来的形状。所以说,只要零件送回金石司,组装完成之后,便算大功告成。” “但是在全部零件都送到金石司的秘密工场之后,那个隐蔽至极的工场,突然遭到大批高手袭击,将全部零件洗劫一空。工场里几乎所有人都被杀死!只有一个人逃出生天。可奇怪的是,她侥幸逃出性命之后,在工场之外留下一半察事厅的暗号,便消失了。” 房间里再度陷入沉寂,一个察事厅的密探,为什么只留下一半暗号?是她在留暗号的时候遇到了袭击?还是说,她写下一半暗号的时候,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决定不再暴露行踪? 看到大家都有迷惑不解之意,季风使了个眼色,他身边一位督察站出来说道:“诸位大人,同仁!我是刑狱司督察高臣。昨天夜间事发之后,我们刑狱司马上赶赴现场。那里的情形简直是人间地狱……根据刑狱司的侦查,可以确定的是,有内奸!工场里的人,是突然遇袭,完全来不及反应,外围的暗哨,全部被对方暗杀在自己的岗位上。可见,没有内奸的出卖,对方绝不可能如此完美的把握到暗哨的岗位!” “此外,工场内的人,因为普遍没有什么修行,遇袭之后,无法组织抵抗就被杀了个干净。对方出手很干脆利落,几乎都是一招致命。据我们推测,出手的敌人,至少有一位宗师级高手和十位以上的先天高手。他们精于暗杀,行动敏捷,组织性极高。能够在东都拥有这样的行动能力的敌对势力,可能是吴国的北镇抚司,也可能是当年魏国的残余党羽----魏武卒!” 高臣接着说道:“随后,刑狱司扩大侦缉范围,在外围发现一个暗号,是金石司同知镇督繁朵儿留下的。” 季风插口道:“繁朵儿是武器和药剂天才,这柄手弩就是出自她的设计。正因为如此,她要在秘密工场亲自主持组装工作。” “我们做过近百项推测,根据那没画完的暗号,得出最接近的结论是,繁朵儿逃出生天。本想潜入察事厅的一处秘密据点,等候营救。可能她发生了什么变故,并没有说清楚是躲在哪个据点!” “按照她的残缺暗号,有六个据点符合。但是……”高臣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说下去。他的官阶颇低,在场高官太多,论不到他作出结论。 君山水身为在场的最高官员,站了出来,沉吟道:“秦飞,这批手弩威力巨大,制作过程和运送过程之中,涉及金石司、敌情司、监查司、刑狱司和执行司……” 秦飞忍不住说道:“提督的意思是,除了教习司之外,余下各部门都有参与?” “嗯……正因为如此,这次清查内奸的事儿,就要交给教习司来完成。因为,余下五司都可能有内奸。我把你借到金石司,就是为了清查金石司的内奸。你要听命于季同知,协助他,彻查金石司!”君山水沉声说道:“金石司普遍没有修为很高的高手,这也是为什么我放心让你一个先天级候督察过去。不过,金石司的厉害之处并不在修为。你慢慢体会吧!” 季风冲着秦飞招了招手,秦飞不明就里,施礼道:“季同知有何吩咐?” “今天晚饭不要吃肉。”季风那张严肃正经的老脸忽然展颜一笑,满脸褶子顿时绽放开来:“要是你不听我老人家的话,保证你上吐下泻,今天晚上别想安生。” “我中毒了?”秦飞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季同知好像什么都没做啊!” “算了,老夫就不难为你了,若是能被你看出来我什么时候下的药,我还做什么同知提督?解药给你吧!”季风随手丢过去一颗小小的黑色药丸! 秦飞接过药丸,正要朝嘴里塞下,忽然停下动作,狡黠一笑,伸指一弹,黑色小药丸顿时如一道黑线,飞入之前组装手弩的那位金石司候督察的口中。那人吓了一跳,伸手抠住嗓子眼,拼命呕吐。 “同知大人,难怪人家说金石司下毒的手法神出鬼没,防不胜防!方才要是我真的吞了下去,就是心甘情愿把毒药给吃下肚了。您说,对不对?”秦飞笑呵呵的说道。 季风微笑点头,沉吟道:“君提督果然没有介绍错人,就冲你这份机灵和你过往战绩!我已经在想,要不要把你留在金石司了!” 君山水立刻急了,抢着说道:“老季,咱们之前可是说得明明白白,我借人给你查案。你要是吞了我的部下,我可不管你在察事厅资格多老!咱们的交情可就算没了!” 易小婉‘扑哧’一笑,跳到两人中间,笑盈盈的说道:“君叔叔,季伯伯,秦飞有这么香吗?你们要是有女儿的话,是不是还要招他做女婿呀?” 秦飞尴尬的咳嗽一声,施礼道:“多谢大人厚爱,秦飞自当尽心尽力,为死去的同仁讨回公道。” 季风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道:“在这个房间里,都是信得过的。也是绝不可能跟吴国镇抚司、魏武卒有什么瓜葛的。秦飞,你的首要任务,是去找到繁朵儿,她可能是在场的唯一生还者。我们需要她说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敌人到底是什么人……” 秦飞听见这话,心中暗暗好笑。小爷不但和吴国镇抚司有关系,而且还真的认识魏丙寅……他大概也算是魏武卒的人吧! “你必须独自行动。如果需要支援,只能向君提督求援。现在五司都可能出现内奸!唉,察事厅百年来,可从没出过这么大的丑闻。这批手弩若是落到敌人的手中,不知多少大楚将士要因此而丧命!”季风厉声喝道。 秦飞两腿一并,站得笔直:“请大人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易小婉笑得前俯后仰,忍着眼泪对秦飞说道:“你这家伙平时永远不正经,突然正经一番,老娘很难接受啊……” 秦飞懒得理她,追问道:“那这件事,易总督如何批示?” “总督大人总领全局,虽然愤怒,却不会表露出来。他要负责的事太多,我们只要按部就班做好自己的本分,必然能够找出内奸,为同仁报仇!”君山水沉声说道:“秦飞,稍候你和高臣确认一下是哪六个据点,一定要把繁朵儿找出来。” 君山水给秦飞留下候督察的印鉴,并开了批条,让他领取新的官府之后。一众人等随即离开房间,把偌大的书房留给秦飞和高臣。 高臣从怀里取出两份图纸,第一份是东都地图,上边用红色的朱砂笔,勾勒出六处据点。高臣详细分说了具体地址,跟着解释道:“这六个据点,是我独自推测出来的。绝对没有别人知道!如果你在这六个地方找不到繁朵儿,那她就绝不会在察事厅的据点之中了,很可能隐蔽在东都的人海之中。想要找出来她,你就要多费些功夫了。” “繁朵儿是不是发现了谁是内奸,而且觉得此人是察事厅的高层。所以在最后关头,不敢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地?”秦飞推测道。 “你说的也极有可能。”高臣摊开第二张纸,这是一副惟妙惟肖的画像。画中女孩圆脸长发,生的颇为美貌。 “记熟了,这就是繁朵儿。一定要找到她!”高臣待秦飞仔细看完画卷之后,随即双手一搓,将两份图纸都化为飞灰。 细碎的纸屑宛如雪片在书房里飞扬飘落,秦飞和高臣的心中,都有一层阴霾无法解开。察事厅百年来的最大丑闻,就在昨夜发生。如果这批手弩被送出东都,落到敌人的手中,察事厅的奇耻大辱便很难抹去了!这对于心高气傲的易总督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拜托了!”高臣转身离去,他动作简单有力,步行之时,身姿挺拔如枪,隐有军旅之风。 秦飞沉默许久,走出君山水的书房,反手带上房门,加快脚步,走出察事厅的大门。 那儿许多人正在把昨夜牺牲的秘密工场的人名,朝门口那面石碑的背面镌刻!一笔一划,刻得极为仔细,他们个个神情肃穆,仿佛是在完成一份极为伟大的工程。 秦飞静静的看着那些陌生的名字,大手捏出那块候督察的印鉴,黑色的狰狞狼头,栩栩如生!一入察事厅,此生便如狼! 明月当空,悬崖峭壁,孤立山巅的独狼,凄厉长啸! 狼会盯住它的目标,锲而不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或许狼是贪婪而充满野心的。或许狼是残忍而狂暴的!这可正是察事厅一贯做事的风格!他们要像狼一样,去追寻,去厮杀,粗暴的粉碎一切可能对察事厅造成的威胁! 如果说做官要‘循规蹈矩’的话!所谓的规矩在察事厅这儿,便是**裸的丛林法则。这儿,只有最狠最凶的那匹狼,才能上位! 秦飞捏紧了印鉴,迈步而出,与那面高耸的石碑,错身而过! 第064章 香车美人 循例先求票,收藏。 之前很多捧场书友,有无名羽,郑痴猪,啊oo啊嚏,大肚皮,繁多,七季稻,ylfstar,龙堂死神,天下舵手等……很难一一道谢。不过,都是一样很感谢各位的---- 四人辗转回到温柔乡,成信虽然不知道繁朵儿的身份,但是也能看出来,秦飞对这个女人十分紧张,便吩咐众人,把七楼封闭,自己带着萍儿,去楼下给安排住所去了。 成信也还算是心细,吩咐厨房做了些菜肴,亲自给送到七楼上来,随即告辞而去。兄弟间想要喝酒,有的是机会。总不能耽误了自家兄弟做正经事儿。 就在成信的账房里,秦飞拈起筷子,随意夹了两口菜,淡淡的说道:“同知提督季大人今天到教习司,把我给借了过去。他们怀疑,余下的五司里可能会有内奸。工场已经毁了,人几乎都死了……可是你却没有到察事厅的暗桩据点躲藏。镇督,到底你在躲些什么?” 繁朵儿心事重重,没什么胃口,手里拿着筷子,却一口菜都没有吃,淡淡的应道:“没错,的确有内奸。我不知道内奸是谁,但是我知道,以他的地位,在执行司至少也是镇督!若是在别的司,只怕得是同知提督,就算是提督,也不是不可能。” “是宗师级的高手吗?”秦飞倒抽一口凉气,如果是镇抚司或者魏武卒里的宗师高手,反而不可怕了。可内奸居然是一位这么高级别的官员,那事可就麻烦的太多了! 繁朵儿若有所思,颤声说道:“昨天下午,所有配件都已经送到秘密工场等候组装。晚饭后,我便带着金石司的工匠到了工场。因为涉及高度机密,所以有些配件,是要我亲自修改后,才能装到手弩上的。” “敌人很清楚这个过程,在我处理配件的时候,他们没有动手。我刚刚处理完,外边的岗哨就发出了惨叫。当时工场里的人虽然震惊,却大多不害怕。因为这里是东都,是察事厅的秘密工场,守卫全部来自执行司,是清一色的先天高手。敌人就算能杀死一个两个守卫?还能把外围三十多名先天高手全杀了不成?而且,这里是有好几位先天巅峰高手。” 繁朵儿小手有些发抖,端起面前的酒杯,浅浅饮了一小口,努力平复着情绪。回忆昨天夜里的血案,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儿! “惨叫声此起彼伏,等我们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敌人已经冲了进来,他们全部蒙面,杀人就像砍瓜切菜。工匠们死得惨不忍睹,混乱中,我趁乱服下药物,令自己气息全无,瞳孔涣散,混在死人堆里,算是我运气好,好歹捡回性命。” “他们杀死了工匠,把成箱配件运走,只留下两个人来清理工场。那两人的对话,无意中泄露了一些秘密,被我听到。后来,我看到他们在尸体的伤口上洒化尸粉……我就知道诈死是瞒不住了,便冒险一搏,连换了十一种药剂,迫得他们无法近身,又把我身上的机括武器用去了一小半,伤了两人!” “我匆匆忙忙逃出工场,本想去据点等候接应,可画记号的时候,忽然想起他们说过的话,察事厅里有内奸,我要是画出自己躲在哪儿,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于是,我便马上离开,也不敢回到察事厅的据点去……” 秦飞悠然叹息,缓缓说道:“你的运气的确不错。如今察事厅里也知道一定出了高层内奸。所以,这次我是独立行动,就算需要支援,也只能在教习司,请求君提督的支援。”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繁朵儿反问道。 秦飞看了看楼外的风景,轻声一笑:“这段日子,我看你也不能躲在温柔乡。如果内奸那么高层的话,他一定能探听到,是我在负责寻找你。由此推论到我可能会找成信帮手也未必可知。我会替你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你不用担心。” “你把你听到的,看到的,完完整整的告诉我。”秦飞接着说道:“我在外边查,尽快查明内奸,让察事厅做处置。” 繁朵儿黯然点了点头,现在的她如果要回到察事厅的话,除非住在易总督或者君山水的家中。不然的话,绝对是死路一条。可要是住在易总督家中,内奸绝不会傻到露出行踪,察事厅也就无法追踪到内奸的蛛丝马迹。 她根本不知道内奸到底是谁,可对方是一定要杀死她的。只要繁朵儿死了,那三百架手弩变成了绝唱,也会变成一股绝对优势的力量。敌人有,而察事厅和楚军没有这样的武器,到了生死相斗的时候,区别可就大了。 为了查明内奸,这点牺牲是必须的。繁朵儿幽幽的说道:“我已经说了,他们都蒙面,用的武器也很普通。这一方面很难找到特征。不过,在收拾尸体的时候,我听见他们是这么说的……” “咱们快点收拾好,厅里寅时便要换班,办妥了还得赶回去……” “我现在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方才我亲手杀了老吴,上个月我们还曾一起喝过酒……” “大人从没亏待过我们,这些手弩送出东都之后,咱们每人至少可以分几百两金子……” 繁朵儿说完,伤感的解释道:“他说的那个老吴,是执行司同知镇督,吴大哥这五天负责秘密工场的保卫。能够和吴大哥一起喝酒的,官职不会相差很大,这个凶手,至少也应该是一位同知镇督。更高级也有可能!执行司因为都是高手,所以吴大哥在执行司是同知镇督,也就等同于其他司的镇督了。” “能够使唤同知镇督以上官员充当杀手的,内奸恐怕得是同知提督了。”秦飞接口道:“这事儿,越来越复杂了!” “等等!”秦飞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你刚才说,你逃走的时候,伤了那两人?” “我知道,你想根据受伤这一点,去彻查察事厅高级官员里受伤的人。”繁朵儿惨然笑道:“没用的。我的机括武器根本没伤到他们,他们是伤在毒上。不过,那么高级的官员,通常都配备了很多解药。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天,以他们的身手,那点儿毒,根本不可能再看出来!” 秦飞不觉有些失望,本以为这是一条线索,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断掉了。 “他们说是要把这批手弩送出东都卖掉?这可是很大一笔钱啊……”秦飞眼前一亮,虽然他不能算是镇抚司正儿八经的番子,可对镇抚司的运作也有了解。天晴子这个死老道,猥琐不堪,却掌管着在东都镇抚司情报的中枢。这条线,可以通过天晴子来查…… 而魏武卒那里,完全可以通过魏丙寅来查……这两家,应该是最有可能获得手弩的。 “赶紧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秦飞心情好了不少,不住劝繁朵儿吃饭。繁朵儿这一天一夜食不甘味,如今把话都对秦飞说了,心里也舒服许多,顿觉饿肠辘辘,便风卷残云般的将桌子上的菜肴,拼命往小嘴里塞…… 秦飞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美少女,如此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心中暗暗叹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待到繁朵儿吃得差不多了,俏丽的女孩儿用洁白的手帕擦了擦满是油腻的小嘴,含混不清的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好地方……”秦飞神秘兮兮的卖了个关子。 一辆简陋的马车,走在整洁的官道上,秦飞亲自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厚重的云层时不时掠过明月,将皎洁的月光挡住,大地时明时暗,马车在地面上投下扁扁的影子,车轮转动的咕隆之声,划破夜晚的寂静。 马车在一座宅院侧门处停下,秦飞从怀里取出印鉴,走进侧门,轻轻敲了几下。 片刻之后,侧门打开,一个披衣而起的门房,没好气的看着秦飞,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问道:“你谁啊?大半夜来敲门,扰人清梦。” “麻烦你把这块印鉴,送给罗五爷。”秦飞将印鉴塞进他的手中。 门房惊异不定的看着手中黑狼腰牌,迟疑片刻,还是关上门,朝院子中走去。 秦飞并没有等得太久,侧门再度打开,这次出来的可不是一个人。罗五、缪七,就连管灵思都已出来! 在管灵思的身后还站着一位中等身材的男子,他隐没在月光之中,看不起面目,只是气度森严,令人不敢多看。 “你怎么来了啊……”管灵思显然也是从睡梦中醒来,但是看到秦飞,依然很是开心,蹦蹦跳跳走到秦飞身边,扯着他的衣袖,嘟着小嘴轻声道:“还以为你去唐府住了几天,就把我给忘了呢……黛儿姐姐那么美……” “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这事儿,除了你,只怕还真没人能帮我。”秦飞微笑道。 “求就不用了,有什么事儿,你就说罢。”管灵思顿时得意起来,作为一个女孩子,有什么能帮到意中人更开心的呢?尤其秦飞还说,这事只能是自己来帮,更显得自己独一无二,心头那份美滋滋的味道,就甭提了! “下车吧!”秦飞一声低喝。 繁朵儿掀开车帘,走下马车,俏生生的站在秦飞身边。 管灵思见秦飞的马车里走下个女孩子,偏偏还长得挺好看,心头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幽然问道:“她是谁啊……” 秦飞一本正经的拉过管灵思,低声道:“这是我第一次在察事厅接到独立任务,要保证这个女孩儿不能被人杀死。可我思来想去,没地方藏她……你不介意让她在你这儿躲几天吧?” 管灵思一听繁朵儿跟秦飞并没什么关系,心头一松,笑意重新浮上俏脸,小手拍着饱满的胸口道:“当然不介意。”她压低了声音,在秦飞耳边说道:“你的事,灵儿肯定帮你。” “不过要小心,追杀她的人,很可能有宗师中品甚至上品的高手。”秦飞看着罗五,认真的说道:“五爷、七爷,有劳了!” “有九弟在,你要担心什么?”罗五微微一笑,目光转向隐没在黑暗中的男子。 第062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第一更送到,召唤红票收藏。 其实我一直很不解的是,我写到第三本书了,收藏千把的时候,红票一天是100。收藏万把的时候,红票一天还是100多……这是咋回事呢? 看免费书投个票很难吗?表示很郁闷……---- 秦飞双眉紧紧锁在一起,看着面前那扇紧闭的大门。这间房屋坐落在一个米仓和一个货仓之间,四周十分安静。大门虚掩着,可是门缝之间竟然结着蜘蛛网! 秦飞暗暗叹息,伸手在门上一推,指尖顿时染上一片尘土! 屋里布置的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而已。床上的被褥依然用布匹包裹的完完整整,桌子上早已落上厚厚的灰尘。一眼望去,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曾经住过人。秦飞背过身去,举步离开,念力到处,那两扇门缓缓闭合。 这已经是第六处暗点。六处据点都找不到繁朵儿的踪影,这个女子八成是躲藏在东都的人海之中,茫茫人海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别说,她还很有可能没来及进入据点就已经落入敌手。 这是秦飞在察事厅接到的第一个独立任务,若是无法完成,岂不是丢了大人? 想要找人,其实官府并不擅长。真正的找人高手,统统都在黑道上。那些欠了高利贷的,不管怎么躲藏,都会被黑道上的人找出来,该杀全家的杀全家,该欠债肉偿的便送去妓院。还有那些出卖了老大的,十有**都会在某个日子里,伏尸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秦飞脑子里闪电般转着念头,脚下已经走到了温柔乡。快要到月底了,成信十有**应该在温柔乡准备收账。 他举步走进温柔乡,那里的龟公、姑娘大多还没开工。只有些醒的比较早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话家常。 “成信呢?”秦飞走近小厮身边,低声问道。 那小厮便是那一日接待过秦飞和楚卓的,一看是惹不起的爷又来了,连忙说道:“官人来的可巧,堂主刚刚到来不过小半个时辰。如今就在七楼!” 秦飞点了点头,加快脚步,火速窜上七楼,张口叫道:“信哥儿!” 七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打开门,露出半张人脸,仔细看了看秦飞,随即喜叫道:“原来是飞哥儿来了,快点儿来。” 秦飞大步走进房间,这间应该是账房,里边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账本,余成则站在一旁,看到秦飞到来,恭恭敬敬的施礼道:“见过飞少!” “别多礼了,成信,你小子现在东都黑道大小也是个人物了,帮我找个人。”秦飞急促的说道:“是个女孩,年纪十**岁,个头约到我眼睛,圆脸,柳叶眉……” 成信顿时头昏脑胀,拉着秦飞的手臂,将他按在椅子上,苦笑道:“飞哥儿,就你说的这些,我现在就能从温柔乡里给你找出七八个这模样的。你还是仔细说说,为什么要找这个女的?要死的还是要活的?另外还有没有什么更加显著的特征?” 秦飞挥了挥手,凝神沉思。假如自己是繁朵儿,并没有落入敌人手中,又没有进入察事厅的据点,更加不可能回自己家和亲戚家。 这些地方,都已被察事厅严密监控起来,每个院子里至少坐着两名高手在等她。 那繁朵儿不想睡在大街上、等着巡夜的巡检们把她抓回去潜规则的话,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住店。二,借宿!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特长只是在药剂和武器上,应该不敢随便去别人家借宿。住店的可能性极大,类似于菜市街那样的破烂小客栈,连户籍路引都不用登记的,最适合逃难的人来住。 若是落到对手的手中,现在城中还在搜索魏丙寅,料想他们也不敢贸然出城。带着那么大批的手弩零件,小地方可真住不下呢! 秦飞微微眯起眼睛,他有种直觉,繁朵儿应该没有落在对方手中,虽然这并没有证据支持,可对于一位念修来说,对自己的直觉往往有变态的自信! 当日,秦飞就是凭着直觉,硬生生用短剑挡下床弩重击,矛头对剑尖,这么恐怖的事儿都干了,直觉还能有错吗? “这个女孩要活的,你先派人去全城的客栈,想办法打听一番,从昨夜子时之后,到现在有没有一位这般模样的女孩子来投宿。然后再去……” 秦飞按照自己的想法,把繁朵儿可能藏身的地方给说了个遍,接着道:“吩咐你的人,不要轻举妄动,一旦有了消息,便马上回来禀告。” 成信扯过太师椅坐下来,得意洋洋的翘起二郎腿,笑道:“这种事儿,官府都没有我这样的力量。大队官差满城找人,那真能找得到吗?行,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过不多时,就能把这丫头,活生生送到你面前。余供奉,劳烦你分配人手!” 余成则暗暗欢喜,他在江湖混迹这么久,当然知道罗五真正要捧的乃是秦飞。如今他能直接为秦飞办事,要是讨得秦飞开心,在罗五面前说上那么两句好话,以后余家可就受用不尽了。他急忙答应一声,快步下楼,分配人手去了。 “既然来了,晚上就在这儿吃饭。我成信今时不同往日了,今天晚上要好好请你吃香喝辣的。”成信大咧咧的说道。 秦飞点了点头,好像又想了些什么,问道:“如今你我都今日不同往日了。温柔乡距离醉红颜也不远,不如我们去醉红颜,把老妈挂在醉红颜的那幅画像买回来吧。当是自己留个念想也好。总好过挂在醉红颜里,被那么多人看到。” “也好!”说到这个问题,成信也严肃起来,站起身把混乱不堪的账本收拾一番,随即跟秦飞一并下楼。 温柔乡到醉红颜只用一杯茶的功夫便可以走到。此时天色还没有全黑,醉红颜里自然也就没有多少客人。 秦飞和成信并肩走进醉红颜,喜出望外的鸨|母便急忙过来招呼道:“哎呦,是什么风把两位官人吹来啦……呃……” 后边半截俗套话塞在鸨|母的口中怎么都说不下去。 成信现在是何许人也?温柔乡的幕后老板,东都黑道的新贵。风月场上的女子消息比什么人都要灵通,看到成信,鸨|母就有些发愁。人家可是跺跺脚,五里屯就要抖上那么几下的人物,陡然来到醉红颜,又道同行是冤家,难道是带人砸场子来了? 醉红颜的幕后也不是没有老板,不过,比起现在风头正劲的‘一言堂’,就显得有些不给力了。鸨|母陪着小心问道:“两位爷来醉红颜有何贵干。” “其实我们是来……” 成信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柜台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吼声:“我说老鸨子,你别拖拖拉拉的,天都已经黑了,咱们赶紧把单子备齐了,我还等着回去交差呢。” 秦飞看了看为难的鸨|母,轻声道:“先忙你的呗,咱们自己坐下歇会儿。” 鸨|母如蒙大赦,赶紧回到柜台处跟那男子商议。大厅并没有多少人,成信和秦飞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们耳聪目明,对鸨|母和那男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我跟你说,往年军营里买些军妓都是这个价钱,你就不要啰嗦了。就你楼子里那个已经三十多岁的女人,咱们肯买已经算是给面子了。要不是老交情,我还未必照顾你这生意。五十两,不可能再多了。” 那男子接着说道:“送去北疆做军妓,未必就是坏事。虽然她们年纪大了点,可毕竟长的还可以。去了北疆,万一被哪个将官看中,收了做侍妾,前途一片光明啊!你想啊,北疆那地方,毛都不长,女人生的也不好看。萍儿在醉红颜里,资质已经不行了,可在北疆,还是挺不错嘛,哈哈哈!” 鸨|母有些迟疑,半晌才接口道:“萍儿在醉红颜那么多年,虽然现在生意不好做,可她自己也不想去北疆。我和她也算是老姐妹了,不如这样好了。反正是要报公帐的,你多给二十两,这些钱,我全给萍儿,她手中没有积蓄。有几十两银子在身上,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好照顾自己。” “放屁!”那男子怒斥道:“这些是公帑,你当是什么?” 秦飞皱了皱眉头,懒懒的开口道:“军中去私窑里买些年老色衰的女子送去边疆慰军,一贯是有定价的。通常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的,给价一百两,超过三十岁的,又没到四十岁的,给价八十两。你方才说五十两不能多,难道是兵部改了规矩?” “混账东西,老子在说话,轮到你插嘴了吗?”那男子愤愤的转过脸来瞪着秦飞,怒骂道:“没大没小!”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块印鉴,‘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柜台上,带着几分自得,傲然喝道:“看清楚了,老子是兵部刘星。” 秦飞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柜台边,伸手入怀,摸出一块印鉴,‘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柜台上。 刘星漠然的低头看了看那块印鉴,瞬间脸色大变,那狰狞的狼头,漆黑的腰牌…… “是察事厅的候督察大人啊……”刘星战战兢兢的哀求道:“大人没有穿官服,卑职一时认不出,请大人原谅则个。” “兵部购买军妓的资费并不从户部拨出。而是出自兵部自己的财库,你刚才开价五十两,自己便吞了三十两。这些钱虽然是买军妓,却也算得上是军费,知道贪墨军费是多大的罪吗?”秦飞冷冷的举起手掌,狠狠的往下一斩:“超过十两,便可杀头!” 刘星汗如雨下,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的爷,给跪了。以往都是这么办事的,大家当是惯例,求候督察不要追究啊,我……我八十两买还不成吗?” 秦飞淡淡的说道:“你要买,也要人家卖才行。” 他不再理会跪在地上哀求的刘星,转过脸来对鸨|母说道:“那个萍儿,是不是上次陪过我们兄弟的萍儿?你要卖她吗?” 鸨|母不敢乱说话,得罪了察事厅的黑狼,那也是死路一条,她开口便是推卸责任:“候督察大人,萍儿和奴家是老姐妹了,奴家又怎么会想卖她呢?只是她现在年纪大了,一个月只能接到几个客人,出手还很寒酸,根本就赚不到钱。要算上吃喝穿戴用度,楼子里还在赔钱。醉红颜做的是生意,老板说要卖她,奴家这个做姐妹的,哪儿能得罪得起老板啊?大人,您说是不是?” “嗯。萍儿呢?这事儿总归得问问她。”秦飞追问道。 鸨|母应道:“这可不巧了,萍儿房里刚巧有客人,不太方便跟大人见面啊。” “天刚黑,哪来的色痞子现在就要行房?”成信挤到柜台前,没好气的说道:“小爷就上去问她一句去。” 第065章 刀尖上起舞 2011年的最后一更,多么具有纪念意义啊!多砸点收藏红票吧!顺祝诸位新年快乐!吃好玩好!2012,一帆风顺!!---- “小九叔……”管灵思欢快的跑到陈弘胤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笑盈盈的说道:“没问题的哦?” 罗五、缪七、陈九……这是当年威震东都黑道的九兄弟。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九兄弟在黑道厮杀中逐渐凋零,最后只剩下这三位。 他们厌倦了江湖事,不想再过那种刀头舔血的生涯。管府当年着力招揽,并给他们一力洗白。兄弟三人便投入管府为客卿! 在血与火中战斗出来的高手,才是真正的高手。罗五、缪七、陈九能够存活下来,靠的是真本事。 尤其是陈小九,当年被尊为黑道第一人!是九兄弟之中,第一位晋入宗师境界的强者。多少次,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从死亡的边缘救出兄弟。虽然他的年纪最小,但是在九兄弟之中,隐为领袖。 如今的陈小九,修为深不可测。许多人提起他的时候,都忍不住把他和唐府柳轻扬相提并论,认为是将来最有可能晋入大宗师的两位高手。如果有他的保护,繁朵儿自然安然无恙,除非天底下有数几人出手,旁人怎能得手? 陈弘胤不过三十七岁,他醉心修行,对成家立业丝毫不感兴趣。正因为如此,他甚至要比罗五、缪七还要疼爱管灵思,不,已经不能用疼爱来形容,简直就是溺爱。现在,管灵思扯着他的衣袖,陈小九会说不吗? “嗯,这姑娘就交给我。你什么时候来带人走,我还你一个完整无缺的大活人。”陈弘胤淡淡的说道,语气十分自信。 “多谢五爷七爷九爷。”秦飞一摆前襟,极为尊敬的欠身施礼。这几位问也不问繁朵儿的来历,便肯为他一力承当风险。不仅仅是看着管灵思的面子,更有前辈对他的爱护之情。一向桀骜不驯,在谁面前都昂着头的秦飞,面对这几位,也发自内心的感激。 “夜已深,我便告辞了。”秦飞将繁朵儿送到院子里,冲着众人挥了挥手,自行驾着马车离去。管灵思倚在后门,笑眯眯的咬着小手绢看他离开,忽然听见耳边传来缪七的调笑声:“已经看不到了,心痒痒的小姐,咱们还是回去歇着吧。” “讨厌,最少三天不睬你。”管灵思小脸一红,扯着繁朵儿回到府内。 三位大高手相视而笑,人到中年,看着小儿女的情事,不亦乐乎? 秦飞赶着马车回到官道上,这才想起来,自己家已经被烧了,前边这么多天都住在唐府,只怕‘不思乡’里的房间也给租给了别人。眼下自己才是无家可归!现在再去温柔乡过夜,压力实在很大,稍不留神就会被八宝轩的书生们认出自己这位‘才子’。 他幽幽的仰天长叹一声,赶着马车径直朝城西方向而去。 将马车停在小巷子里,秦飞左顾右盼,确认无人跟梢,便翻墙跃入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黑灯瞎火,一个低低的声音喝道:“谁?” “老道,是我。”秦飞嬉皮笑脸的说道:“今夜我无家可归,准备来你这儿蹭一晚。” 天晴子拉开半扇门,只露出一只眼睛,盯着秦飞看了半晌,这才收起手中的短刀,将房门大开,让秦飞进去,嘟囔道:“不是跟你说过,没事不要来找我吗?你小子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秦飞一点儿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上床,懒懒的躺下去,口中缓缓说道:“没事儿,我若不确认无人跟梢,又怎么会来找你。” “对了,今天我接到消息,察事厅倾巢出动,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天晴子皱眉道:“我手下的眼线多方打探,可察事厅的消息锁得很紧密,什么风声都听不到。不会还是上次那个死太监的事儿吧?” 秦飞侧过脸,仔细端详着天晴子,怎么看他也不像是在说谎。难道说,镇抚司真的和秘密工场的劫杀案无关?这件事,秦飞也不准备说破,随口道:“我只不过是察事厅的候督察而已,机密要事又怎么会轮到我知道?” 天晴子点了点头,沉吟道:“嗯,候督察这样的屁大小官……哎呀……你小子前脚进去察事厅,后脚就混到候督察了?我还在琢磨着,要是有朝一日,我带着你回到江南,正儿八经的加入镇抚司,为你弄个小旗当当……啧啧,要是你小子再混下去,很快就能是同知镇督了,到时候,跟我这个镇抚司百户,旗鼓相当……” “少来。”秦飞喃喃道:“镇抚司从没给我发过一文钱。听说,镇抚司在大楚的细作,若是被大楚授予官职,镇抚司便自动为他升官两级。小爷已经等于是镇抚司百户了。” 秦飞这么一说,天晴子便认真了起来,扯过小板凳,坐在床前,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师傅让你找我,本就是为你找一条后路。虽然镇抚司和察事厅是死对头,可我始终觉得,你现在察事厅,形势一片大好。镇抚司这条后路,要不要也无所谓。再说,我任期一满,就要回到江南,提拔为千户。接任我的人,若是真的得了你的档案,一定会逼你为其立功……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秦飞懒懒的阖上眼睛,沉默不语。他知道天晴子是一心为自己好,也不知道死老道当年欠了师傅多大的人情。 他说的很有道理,人不可能永远脚踏两条船,有镇抚司这个后路自然是好事,可随着自己在察事厅扶摇直上,盯着自己的眼睛就会越来越多,早晚是会露出蛛丝马迹的。尤其是,镇抚司一旦换了联络人,别人还会像天晴子这样对自己吗? “到时候再说吧。吴国?……我连吴国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秦飞意兴阑珊的说道,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天晴子默然看着入睡的秦飞,忽然一拍脑门,暗骂道:“你小子睡了我的床,那我要睡哪里去?” …………………… 天色还没亮,秦飞就已起身,胡乱洗了把脸,趁着黎明前最为黑暗的一刻,走出小巷子。 赶着马车一直来到察事厅,秦飞径直朝君山水的书房走去。君山水永远是教习司来的最早的那人,他的书房门大开着,书桌上放着几份简单的点心,一边随意吃着,一边看着手中的卷宗。 “提督大人。”秦飞站在门外叫道。 君山水抬头看见秦飞,微笑着招手令他入内,和颜悦色的问道:“怎么样?找到繁朵儿了吗?” “找到了……”秦飞大致把找到繁朵儿的经过分说了一番,接着道:“如今,我把她安排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很好。至于藏在什么地方,你一人知道便可。”君山水赞道:“事儿办的不错,你待会儿去一趟刑狱司。那边昨天也有收获,去了直接找高臣便可。关于这件案子,刑狱司由同知提督徐宗浩负责。和他,你也要好好配合。” “遵命!”秦飞转身出了君山水的房间,朝刑狱司走去。 刑狱司和教习司中间只隔了一个院子,走了没多久,便已进入刑狱司的大门。刑狱司和巡检署的刑案处那是完全两码事,刑狱司的人就算走路,都行走如风,仿佛时间非常紧张。但是做起事来却一丝不苟,不敢出现半点纰漏。 一位黑衣密探从秦飞身边走过,秦飞伸手拦住他,轻声问道:“请问,高臣督察在哪儿?” “左手边廊台直走第七个门。”那位密探说完便径直离去。 秦飞微微一笑,现在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刑狱司的担子可想而知有多重了。整个刑狱司上下格外紧张也能理解。秦飞按照他说的,走到第七个门,伸出两指,在门上重重叩了两下,清了清嗓子叫道:“教习司候督察秦飞求见。” “快进来!” 秦飞推门而入,只见高臣头发蓬松,胡渣在下颌铁青一片,双眼红红的,显然是两天两夜都没睡了。他身上原本整齐的官服,已经出现了许多道皱纹,这当儿,谁还顾得上形象? “高督察,昨天刑狱司有什么收获?”秦飞关上门,转身问道。 高臣把面前堆得乱七八糟的卷宗朝秦飞面前一推:“这可不是什么好收获。昨天刑狱司广布人手追查工场的案子。结果,有两个小队,分别在城内被人杀死。从现场勘查来看,他们应该是发现了对方的蛛丝马迹,想要追踪过去的时候,被对方发现,双方遭遇战。这两个小队不敌,七死二重伤。不过……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为我们带回来很重要的信息。” 秦飞朝那堆得老高的卷宗望去,上边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也懒得去看,便问道:“是什么重要信息?” “其一,两小队和对方激战,虽然损失惨重,却也杀死对方一人,令他们来不及带走尸体。如果我们没有鉴定错,从相貌、骨骼、武器、战斗方式推断。这人来自草原!” 秦飞脸色微变:“是蛮族的高手?他们什么时候如此精细,知道把军情系统往东都渗透了?还能掌握到手弩这么机密的信息?这种事,我看就算是吴国镇抚司,也很难做到。” 高臣缓缓点头,接着说道:“其二,对方劫走了配件之后,正在逐一清除手弩的设计人员。昨天,金石司的六名工匠遭到袭击----他们都曾参与手弩研制。我们的对手心狠手辣,意图令手弩变成绝唱。让这世间只剩下三百支手弩!” “那……” 秦飞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房门被人推开,三人风风火火的走进高臣的房间。高臣抬眼一看,急忙躬身道:“卑职高臣参见同知提督大人,镇督大人。”秦飞知道这些人来头不小,便站在一边,微微欠身,不多说话。 “免礼,高臣,我让你布置下去,将参与过手弩制作的工匠,尽数接到安全地方,由执行司提供保护。你已经做了没?”为首那人朗声问道。 高臣老老实实的说道:“已经布置下去了,咱们刑狱司的探子正在分头保护那些工匠,前往安全据点。” 那人扭头看到秦飞站在一边,皱眉道:“教习司的?来刑狱司做什么?” 高臣急忙说道:“徐大人,这位便是教习司候督察秦飞,是季大人亲自去教习司借调来的,协助勘察此案。” “哦……秦飞,你最近名头很响。后生可畏,哈哈哈!”徐宗浩爽朗大笑,随即说道:“今天刑狱司分头出动,人手不足,你既然勘察此案,便来帮我一把。” 第063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决定每章喊一次收藏红票…… 数据对于作者很重要啊……---- 成信这个二百五撒腿就朝楼上跑,萍儿的房间,他和秦飞都来过,自然是轻车熟路。找到萍儿的房间,回头冲着慢慢上楼来的秦飞笑了笑,伸手敲门道:“萍儿姐,开门啊!” 里边沉寂片刻,才传来萍儿的声音:“不太方便。” 成信是个急性子,按耐不住叫道:“只是问你句话,你出来说一声就行。别拖拖拉拉的,小心人家把你卖到北疆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是萍儿的声音:“真不方便。” 秦飞一把拉住成信的肩膀,低声道:“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或许人家真的很不方便。急什么,待会儿问也是一样。” “我就这么急,从小到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成信这边答话,那边飞起一脚踹在门上。薄薄的门板顿时大开,重重撞在墙上,引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这叫声,怎么听也不像是萍儿,秦飞脸色一变,闪身抢入,却见萍儿目光呆滞的坐在床边。而墙角处,一位青衣男子靠墙而立,那声惊叫,竟然是从她口中发出的。 更令秦飞惊讶的是,下午他已在高臣手中清清楚楚看完了繁朵儿的画像,眼前这个青衣男子,无论是精致的五官,还是散落下来的长发,又或是口鼻之间那娇俏的线条,分明就和繁朵儿一模一样…… “守着门!”秦飞低喝一声,成信虽然不知道秦飞为何这么大反应,可他立刻转身、关门,谨慎的看着走廊里的动静。 秦飞揉身而上,手臂探出,朝繁朵儿抓去,忽然头脑一昏,眼前似乎出现了三四个繁朵儿,竟然不知道抓那个才是真身。 繁朵儿当然不会分身术,只是这间房,已被她布下迷药,若非秦飞修为精湛,几乎就要当场昏过去。 还好秦飞见机得快,他已晋入先天,当即屏蔽呼吸,就连毛孔都不再吸入一点点气息,内息涌动,将入体迷药尽数排出体外。 繁朵儿见迷不倒秦飞,略显慌乱,长袖一挥,两道乌光一上一下,分别射向秦飞面门和心窝。 秦飞短剑反握在手,正要朝乌光击去,却不曾想,两道乌光忽然断裂,四散激飞,至少有十七八块碎片,毫无头绪的打向秦飞身体。 秦飞不避不让,短剑环绕,将射向面门的两枚碎片打飞,余下碎片叮叮当当撞在秦飞身上,掉落一地。 此时两人距离已经极近,秦飞探手扣住繁朵儿手腕,轻声叫道:“住手,我是教习司秦飞……” 繁朵儿心中惊诧莫名,方才她出手两道乌光,是带在手腕上的机括。每九颗毒蒺藜拼成一条短刺,用机括射出之后,毒蒺藜会立刻炸开,那上边用的毒药虽然不是绞魂杀,可也是金石司极为恐怖的毒药之一,见血封喉,威力极大。但十余枚毒蒺藜打在秦飞身上,他就像没事儿人一样,这怎能不叫繁朵儿诧异? “秦飞?在鹿鸣山赢了天丝蝉衣的秦飞?”繁朵儿看着秦飞衣服上那十几个小洞,这才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我的毒蒺藜没用了呢。” “这当儿你还有闲心想这些?”秦飞叹了口气,把狼牌拿给繁朵儿:“教习司候督察秦飞,我的任务就是找你,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繁朵儿秀美一展:“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话不错……很不错。” 她仔细看了看秦飞的狼牌,又有身上的天丝蝉衣为证,便也相信了秦飞的身份。繁朵儿幽然出了口气,坐到床边,低声道:“你仔细检查一番,没受伤吧?” 秦飞没好气的斥道:“我的姑奶奶,你下手未免太狠了吧?房间里放迷药,我连话都来不及说,你就十八颗毒蒺藜放出来了。你说,我若不是晋入先天,若不是身上有天丝蝉衣,差点就要在你手里挂掉。你要不要这么歹毒啊?” “我……”繁朵儿委屈的撅起小嘴,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随即冷哼一声:“候督察,请你注意,你现在是在和一位同知镇督说话。” 秦飞浓眉一横,傲然道:“我和监事也是这么说话的。” 繁朵儿冷笑道:“监事跟谁都没大没小,可并不代表察事厅每位女官都是如此。候督察,现在外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察事厅是怎么处置工场的案子的?” 秦飞摇了摇头,并没有答话,而是走到呆若木鸡的萍儿身边,仔细看了看她,问道:“她怎么了?” 繁朵儿淡淡的说道:“她没事,我给她用了点药。她混混沌沌的,我叫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照办。这样方便掩饰我的身份!” 繁朵儿仔细解释了一番,秦飞这才知道来龙去脉。原来繁朵儿不敢躲在察事厅的据点,又怕在客栈等地太容易被人发现,索性女扮男装,到妓院里来,点了一位无人问津的中年**相陪,付足了银子,便准备在妓院里过夜。 大多数人想破了头,只怕也想不到,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会躲在妓院这种地方。所谓大隐隐于市,繁朵儿算是做的不错了。 “她不会有事吧?”秦飞追问道。 “放心好了,我这儿有解药,吃了之后,喝杯茶便好。”繁朵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秦飞:“喏,就是这个。” “工场的事,我们找到安全的地方再说。”秦飞淡淡的说道:“你穿好男装,把房间收拾一下。我们这就走!” 说罢,秦飞把解药塞进萍儿口中,用清茶喂她服下。 果然,不到一碗茶的功夫,萍儿便扶着脑袋清醒过来,一手撑着床沿,低声道:“头好疼……怎么回事……” 她一抬头,居然看到秦飞站在房里,愕然道:“是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秦飞平静的道:“哦,这位……”他指了指繁朵儿,接着说道:“他是我朋友,我来寻他,却看到你晕了过去,我们便合力把你救醒。” 萍儿惨然一笑:“真是身子弱了,这几日醉红颜想要卖我,我不想被卖到北疆做军妓,便苦苦哀求。可是楼子里便说,要我先把亏欠楼子里的钱填上,便不卖我。以后要吃饭喝水穿衣,便要足数付给楼里。奴家哪里有钱?这四五天都是每天挤一点钱,喝一碗稀饭而已,没想到就昏了过去……” 繁朵儿可没曾想到,这个年老色衰的**,居然还有这么悲惨的故事,神色顿时黯然。秦飞想了想,说道:“走,跟我走。” 房里两个女人齐声说道:“你说我?” “都走!” 秦飞拉开房门,成信做了个安全的手势,四人便一起下了楼。繁朵儿怕被闲杂人等看见,不知道从哪儿弄了顶帽子戴在头上,将帽檐拉得极低,挡住半张脸。 这几人到了柜台,刘星还苦着脸跪在柜台前,秦飞也不理他,对鸨|母说道:“萍儿并不想去北疆,这样好了,你卖她也不过是八十两银子。索性,我给你八十两,给她赎身得了。” 黑狼说要给钱,鸨|母也不敢收啊。她只是陪着笑脸道:“官人要给萍儿赎身,自然是好。不过……” “不过什么?”成信抢上前来,睁大了眼睛瞪着鸨|母:“温柔乡是我一言堂的楼子。现在我的温柔乡里,少个能管事,熟悉行内事的帮手。今天,我‘一言九鼎’成信,便要给萍儿赎身,让她去我的楼子里,做个管事。你痛痛快快的拿卖身契出来,日后咱们好相见。不然的话,江湖事,那就江湖规矩了吧!” 鸨|母连连赔笑,她算是哪根葱?敢和一言堂了却什么江湖事?干脆咬咬牙,心道,大不了将来老板问起的时候,自己垫出这几十两算了。 鸨|母蹲下身来,在柜台里取出个小箱子,打开来,抽出一张卖身契,双手捧着送到秦飞面前,笑容盛开,脸上厚厚的脂粉几乎快要被夸张的笑容撕开裂缝,眉目中带着让秦飞无语的媚态。 她娇声道:“两位爷要给萍儿赎身,那是萍儿的福气啊!怎么说,她也在楼子里做了那么多年,无功也有劳啊不是?我这个做老姐妹的没什么能送给她作为赎身贺礼。干脆就免了这份赎身费!官人把这卖身契拿走吧,以后萍儿就是你们的人了!” 她吃力的从眼眶里挤出两滴眼泪,晶莹的泪水从眼角落下,在雪白的脂粉上,划出两道睫毛彩的黑线,走上前去拉着萍儿的手,无不伤感的说道:“萍儿啊,你是遇到贵人了。以后好好服侍二位爷!若是得闲,便来醉红颜看看老姐姐。你去温柔乡做管事,千万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当年一起吃苦的姐妹……” 萍儿一时伤感,不知道说什么好。秦飞劈手拿过卖身契,回头冷冷的对刘星喝道:“滚!” 刘星早就想滚了,好不容易等到秦飞这句话,急忙抱头鼠窜,一溜烟冲出了醉红颜。 成信收起老妈的那卷画,跟在秦飞身后朝门外走去,忽然扭头对那鸨|母一笑:“道上的事儿,谁也说不准。或许改天,我就成了你的老板。所以,你今天演的这么卖力,将来或许会有好处的!” 鸨|母遥望着众人离开,突然间,两腿不听使唤的猛烈打颤,眼泪止不住的掉落下来,拍着柜台哭喊道:“吓死老娘了……真的吓死老娘了……” 第066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今儿个是2012的第一天,大家伙儿要吃好喝完玩好,我下午也去打个小牌……嘿嘿! 咳咳……把今年最新鲜的红票和收藏拿出来吧!抱拳致谢!---- 徐宗浩的名字,秦飞刚刚还听君山水说过,自然不会和这位实权人物过不去。既然都是要查内奸,今天帮帮刑狱司也是一样。反正,自己也没有头绪追查到底是什么人出卖了察事厅。 看到秦飞点头答应,徐宗浩呵呵笑道:“秦候督察,这两位是刑狱司的镇督萧长风、邱鹏。“ 两位镇督和颜悦色的和秦飞打着招呼。秦飞在察事厅的名头之响,早已不亚于各司同知提督。尤其是在鹿鸣山一战成名,令快剑成名的周礼渊无计可施,更是在察事厅的诸位官员心目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高臣,你继续勘察卷宗,仔细分析每一样证物,看看有没有是我们遗漏掉的。”徐宗浩交代完毕,便带着众人离开房间,朝察事厅外走去。 秦飞随在一旁,一行人离开察事厅朝城北进发。 大清早,街道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行人交错而过,熙熙攘攘。这些东都居民知道察事厅的可怕,看到四位身穿察事厅官服的男子沿街而过,便都下意识的让开道路,宁可自己走得慢一点,也不敢冲撞了有‘黑狼’之名的察事厅官员。 “我们现在要去城北丁二街。金石司有位工匠马胜就住在那里。他在金石司服役超过二十五年,手下曾经制造过不少武器。这次手弩的设计,虽然主要功劳是在繁朵儿的身上,可也有他的一份心血在内。他平日都住在城西的宅院里,这次出了事,他便躲在北城丁二街的宅子,很少有人知道那里,相对是安全的。” 徐宗浩说道:“大家行动一定要小心。马胜是金石司的老资历了!保护他的命令,是总督大人亲自签发的。绝对不允许出现半点纰漏!” 三人齐声应了一声。他们都是高手,脚程极快,尽管大街上的行人不少,却依然无法减缓他们的脚步。走了不到小半个时辰,一行四人就已到了城北丁二街。 这里是北城达官贵人聚居之地,整条街都是宽敞的大院子,里边若是没有五进房子,那出门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家里最起码也要布置两个花园,其他的亭台楼阁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不如南城唐家、潘家所在的那条街如此威风,却也不遑多让了。 站在路口,徐宗浩吩咐道:“萧长风,你守住前门。邱鹏,你守后门。如果有什么情况,可自行处置。我和秦飞进去接人,有意外的话,以啸声为号。” 秦飞从靴筒中抽出短剑,反握在手中。萧长风与邱鹏分头离开。 徐宗浩快步朝马家正门走去,三人到了正门前,大门紧紧关着。萧长风伸手握住门环,重重拍了几下,半晌也没有人来开门。片刻之后,秦飞也出手,在门上重叩几下,却依然是无声无息。 “守住前门。”徐宗浩轻叱一声,和秦飞双双跃上围墙,轻飘飘落入院中。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声音,空气中似乎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迎门的几间房子都开着门,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徐宗浩低声吩咐道:“秦候督察,你从右边查探,我走左边。如果马胜已经遭了毒手,很可能还有凶手留在这里。你要谨慎,尽量抓活口。” 秦飞点了点头,提起短剑,顺着右边廊台,一间间房屋检查过去。 每一间屋子都是空空荡荡,似乎所有人都已人间蒸发了一般,房间里看不到打斗的痕迹,没有血迹,没有尸体…… 秦飞侧脸望去,只见徐宗浩也在一间间房屋搜寻着,心头不由得暗叹,这一次察事厅真的丢了大脸。或许是这么多年来的太平日子,让察事厅已经放松了警惕,这次损兵折将,还丢失了那么重要的手弩组件!尤其是在东都,在察事厅老巢所在地,被敌人如此打脸,易总督现在不知道压抑着多少怒火! 第一进、第二进的房屋很快搜索完毕,秦飞闪身进入第三进。这里每间房屋都大同小异,青色砖瓦构建、红色油漆粉刷……只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越来越是浓烈。 秦飞用短剑轻轻挑开门闩,脚尖轻踢,将房门踢开一条线,半只脚还没来得及踏进房内,眼前陡然一花,一柄雪亮马刀兜头劈下,刀锋所向,寒意逼人。秦飞骤然遇袭,身形微晃,险险避开马刀,反手一剑刺出,为自己争取片刻喘息功夫,急退两步,背倚廊柱而立。 房门内一阵旋风狂野卷出,那扇薄薄的门,被狂暴的劲气,震得粉碎。来者马刀连挥,他出手猛烈,刀势凌厉。论到速度,其实还不如周礼渊快,可每一刀都似乎用尽全身的力量,猛力劈杀之下,令秦飞不敢硬挡。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矮胖,可极为灵活,每每刀锋从诡异之处劈出,无法闪避! 转眼间,马刀已和短剑相撞十余下……让秦飞觉得惊奇的是,对手似乎很清楚他身上有一件天丝蝉衣,刀锋若不是劈上面门,便是直取膝盖,那都是天丝蝉衣护不到的地方。秦飞想要凝聚念力攻击,识海中念力探出,却是空荡荡的无法锁定对手,让秦飞心里极为难受。眼前对手的修为至少也在先天中品,而且做了充足的准备。硬碰硬的话,几乎让秦飞找不到抢回局势的机会! 秦飞抵挡着对方狂风暴雨般的进攻,百忙中回头望去,却看不到徐宗浩的身影。只怕这位同知提督,也在院子里遇险!眼前这个男子必须速战速决! 想要抵抗对方并不难,因为秦飞需要保护的地方并不是很多。若是一刀劈向身上,他甚至不闪不避,用天丝蝉衣来挡! 刀手手腕一转,刀势更加急促,他是一位成名高手,虽然秦飞的名字很响亮,但是他对自己依然充满了信心。如今百刀劈出,竟然无功而返,这是他出道以来极少遇到的事儿。 地面上的碎木片被刀风带动,飘舞在风中…… 秦飞忽然狡黠的笑了笑,短剑平平掠过,去势急进。刀手飘然退出一步…… 被劲风激起的碎木片,一瞬间疯狂的激飞而出,就像一柄柄薄薄的刀片,从刀手的脖颈处深深掠过。深浅不一的伤口,数道血箭狂喷,当啷一声,长刀落在地上,刀手急忙捂住颈部,却无法挡住鲜血四溢,转眼间就把衣领、手背,尽数染得猩红一片。 “安心的去吧。” 秦飞淡淡的说道:“这是我刚学的,顺手就拿你试招了!” “秦飞,你那里什么情况?”徐宗浩快步跑了过来,看到倒卧在血泊中,身体还在不断抽搐的刀手,一声清啸,急忙冲了过来。 秦飞指着地上的刀手:“此人躲在房里,出手诡异。稍候,我把他的尸体带回察事厅,仔细辨认身份。” “身份就不用辨认了。”徐宗浩若有深意的看着秦飞,冷冷的说道:“你杀死的,是察事厅执行司的同知镇督。他叫董云……” 秦飞隐约觉得不对,手中短剑不由得抓紧几分,前后风声响起,萧长风与邱鹏一前一后赶赴第三进院落,和徐宗浩一起,成‘品’字形,将秦飞围在中间。 “你是内奸!”秦飞右臂一振,雪亮的剑尖遥指徐宗浩:“你叫我来,却让执行司的董云躲在这里狙杀我。你算准了董云不是我的对手,故意让我杀死他,你就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也是察事厅的叛徒!你的算盘,打得挺响。” 徐宗浩傲然而立,黑色官服在阳光照射下,隐约映射着光芒。他双手相握,轻笑道:“不太笨,不错,不错。” “真正的内奸,就是繁朵儿。”徐宗浩皮笑肉不笑,脚下悄然朝秦飞逼近一步,淡淡的说道:“繁朵儿利欲熏心,为金石司设计出手弩之后,还想利用手弩发一笔大财,就偷偷联系了草原高手,把秘密工场的所在,以及人手安排都告诉草原人。她和草原人里应外合,将秘密工场杀戮一空,并劫走配件。” “她不但心狠手辣,而且还吩咐那些草原人,不断杀死金石司内能够对她形成威胁的同僚。昨天,教习司候督察秦飞找到繁朵儿,不想却被繁朵儿以美色所诱,两人春风一度之后。秦飞就答应为繁朵儿效命,他假意接近我,知道马胜的宅院所在,并在半路先行离开,潜入马府,将马胜全家老小尽数杀死!” 徐宗浩笑眯眯的说道:“我们在半路发现秦飞有问题,就马上加快脚步来到马府。不过,为时已晚,为了生擒秦飞,找到内奸繁朵儿的下落。激战中,执行司同知镇督董云,以身殉国!而本官和萧长风、邱鹏一起,捉拿秦飞。” “你真行!”秦飞冲着徐宗浩挑起大拇指,笑道:“虽然我明知道你满嘴胡言,但是听着听着,就连我也觉得,这事儿好像应该就是这样才对。” 徐宗浩鼓掌道:“本来就是如此嘛。秦飞,你有两个选择,其一,你说出繁朵儿的下落,我找到她之后,答应给你一个痛快。” “其二,你尝尽我刑狱司的手段之后,依然要说出繁朵儿的下落。到时候,我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徐宗浩冷笑道:“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刑狱司有一套审讯专用的搓骨扭筋手,能把铁汉子揉成面条。你年纪轻轻,想必不愿试试吧?” 秦飞皱起了眉头,反问道:“如果你找替罪羊,找谁不是一样?为什么找我?或许你觉得我有些自傲,不过我还是觉得,我这个人不太好惹。” “很简单。有人告诉我,办妥这件事的同时,拿到你的脑袋!”徐宗浩冷冷的说道。 第064章 香车美人 循例先求票,收藏。 之前很多捧场书友,有无名羽,郑痴猪,啊oo啊嚏,大肚皮,繁多,七季稻,ylfstar,龙堂死神,天下舵手等……很难一一道谢。不过,都是一样很感谢各位的---- 四人辗转回到温柔乡,成信虽然不知道繁朵儿的身份,但是也能看出来,秦飞对这个女人十分紧张,便吩咐众人,把七楼封闭,自己带着萍儿,去楼下给安排住所去了。 成信也还算是心细,吩咐厨房做了些菜肴,亲自给送到七楼上来,随即告辞而去。兄弟间想要喝酒,有的是机会。总不能耽误了自家兄弟做正经事儿。 就在成信的账房里,秦飞拈起筷子,随意夹了两口菜,淡淡的说道:“同知提督季大人今天到教习司,把我给借了过去。他们怀疑,余下的五司里可能会有内奸。工场已经毁了,人几乎都死了……可是你却没有到察事厅的暗桩据点躲藏。镇督,到底你在躲些什么?” 繁朵儿心事重重,没什么胃口,手里拿着筷子,却一口菜都没有吃,淡淡的应道:“没错,的确有内奸。我不知道内奸是谁,但是我知道,以他的地位,在执行司至少也是镇督!若是在别的司,只怕得是同知提督,就算是提督,也不是不可能。” “是宗师级的高手吗?”秦飞倒抽一口凉气,如果是镇抚司或者魏武卒里的宗师高手,反而不可怕了。可内奸居然是一位这么高级别的官员,那事可就麻烦的太多了! 繁朵儿若有所思,颤声说道:“昨天下午,所有配件都已经送到秘密工场等候组装。晚饭后,我便带着金石司的工匠到了工场。因为涉及高度机密,所以有些配件,是要我亲自修改后,才能装到手弩上的。” “敌人很清楚这个过程,在我处理配件的时候,他们没有动手。我刚刚处理完,外边的岗哨就发出了惨叫。当时工场里的人虽然震惊,却大多不害怕。因为这里是东都,是察事厅的秘密工场,守卫全部来自执行司,是清一色的先天高手。敌人就算能杀死一个两个守卫?还能把外围三十多名先天高手全杀了不成?而且,这里是有好几位先天巅峰高手。” 繁朵儿小手有些发抖,端起面前的酒杯,浅浅饮了一小口,努力平复着情绪。回忆昨天夜里的血案,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儿! “惨叫声此起彼伏,等我们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敌人已经冲了进来,他们全部蒙面,杀人就像砍瓜切菜。工匠们死得惨不忍睹,混乱中,我趁乱服下药物,令自己气息全无,瞳孔涣散,混在死人堆里,算是我运气好,好歹捡回性命。” “他们杀死了工匠,把成箱配件运走,只留下两个人来清理工场。那两人的对话,无意中泄露了一些秘密,被我听到。后来,我看到他们在尸体的伤口上洒化尸粉……我就知道诈死是瞒不住了,便冒险一搏,连换了十一种药剂,迫得他们无法近身,又把我身上的机括武器用去了一小半,伤了两人!” “我匆匆忙忙逃出工场,本想去据点等候接应,可画记号的时候,忽然想起他们说过的话,察事厅里有内奸,我要是画出自己躲在哪儿,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于是,我便马上离开,也不敢回到察事厅的据点去……” 秦飞悠然叹息,缓缓说道:“你的运气的确不错。如今察事厅里也知道一定出了高层内奸。所以,这次我是独立行动,就算需要支援,也只能在教习司,请求君提督的支援。”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繁朵儿反问道。 秦飞看了看楼外的风景,轻声一笑:“这段日子,我看你也不能躲在温柔乡。如果内奸那么高层的话,他一定能探听到,是我在负责寻找你。由此推论到我可能会找成信帮手也未必可知。我会替你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你不用担心。” “你把你听到的,看到的,完完整整的告诉我。”秦飞接着说道:“我在外边查,尽快查明内奸,让察事厅做处置。” 繁朵儿黯然点了点头,现在的她如果要回到察事厅的话,除非住在易总督或者君山水的家中。不然的话,绝对是死路一条。可要是住在易总督家中,内奸绝不会傻到露出行踪,察事厅也就无法追踪到内奸的蛛丝马迹。 她根本不知道内奸到底是谁,可对方是一定要杀死她的。只要繁朵儿死了,那三百架手弩变成了绝唱,也会变成一股绝对优势的力量。敌人有,而察事厅和楚军没有这样的武器,到了生死相斗的时候,区别可就大了。 为了查明内奸,这点牺牲是必须的。繁朵儿幽幽的说道:“我已经说了,他们都蒙面,用的武器也很普通。这一方面很难找到特征。不过,在收拾尸体的时候,我听见他们是这么说的……” “咱们快点收拾好,厅里寅时便要换班,办妥了还得赶回去……” “我现在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方才我亲手杀了老吴,上个月我们还曾一起喝过酒……” “大人从没亏待过我们,这些手弩送出东都之后,咱们每人至少可以分几百两金子……” 繁朵儿说完,伤感的解释道:“他说的那个老吴,是执行司同知镇督,吴大哥这五天负责秘密工场的保卫。能够和吴大哥一起喝酒的,官职不会相差很大,这个凶手,至少也应该是一位同知镇督。更高级也有可能!执行司因为都是高手,所以吴大哥在执行司是同知镇督,也就等同于其他司的镇督了。” “能够使唤同知镇督以上官员充当杀手的,内奸恐怕得是同知提督了。”秦飞接口道:“这事儿,越来越复杂了!” “等等!”秦飞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你刚才说,你逃走的时候,伤了那两人?” “我知道,你想根据受伤这一点,去彻查察事厅高级官员里受伤的人。”繁朵儿惨然笑道:“没用的。我的机括武器根本没伤到他们,他们是伤在毒上。不过,那么高级的官员,通常都配备了很多解药。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天,以他们的身手,那点儿毒,根本不可能再看出来!” 秦飞不觉有些失望,本以为这是一条线索,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断掉了。 “他们说是要把这批手弩送出东都卖掉?这可是很大一笔钱啊……”秦飞眼前一亮,虽然他不能算是镇抚司正儿八经的番子,可对镇抚司的运作也有了解。天晴子这个死老道,猥琐不堪,却掌管着在东都镇抚司情报的中枢。这条线,可以通过天晴子来查…… 而魏武卒那里,完全可以通过魏丙寅来查……这两家,应该是最有可能获得手弩的。 “赶紧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秦飞心情好了不少,不住劝繁朵儿吃饭。繁朵儿这一天一夜食不甘味,如今把话都对秦飞说了,心里也舒服许多,顿觉饿肠辘辘,便风卷残云般的将桌子上的菜肴,拼命往小嘴里塞…… 秦飞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美少女,如此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心中暗暗叹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待到繁朵儿吃得差不多了,俏丽的女孩儿用洁白的手帕擦了擦满是油腻的小嘴,含混不清的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好地方……”秦飞神秘兮兮的卖了个关子。 一辆简陋的马车,走在整洁的官道上,秦飞亲自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厚重的云层时不时掠过明月,将皎洁的月光挡住,大地时明时暗,马车在地面上投下扁扁的影子,车轮转动的咕隆之声,划破夜晚的寂静。 马车在一座宅院侧门处停下,秦飞从怀里取出印鉴,走进侧门,轻轻敲了几下。 片刻之后,侧门打开,一个披衣而起的门房,没好气的看着秦飞,手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问道:“你谁啊?大半夜来敲门,扰人清梦。” “麻烦你把这块印鉴,送给罗五爷。”秦飞将印鉴塞进他的手中。 门房惊异不定的看着手中黑狼腰牌,迟疑片刻,还是关上门,朝院子中走去。 秦飞并没有等得太久,侧门再度打开,这次出来的可不是一个人。罗五、缪七,就连管灵思都已出来! 在管灵思的身后还站着一位中等身材的男子,他隐没在月光之中,看不起面目,只是气度森严,令人不敢多看。 “你怎么来了啊……”管灵思显然也是从睡梦中醒来,但是看到秦飞,依然很是开心,蹦蹦跳跳走到秦飞身边,扯着他的衣袖,嘟着小嘴轻声道:“还以为你去唐府住了几天,就把我给忘了呢……黛儿姐姐那么美……” “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这事儿,除了你,只怕还真没人能帮我。”秦飞微笑道。 “求就不用了,有什么事儿,你就说罢。”管灵思顿时得意起来,作为一个女孩子,有什么能帮到意中人更开心的呢?尤其秦飞还说,这事只能是自己来帮,更显得自己独一无二,心头那份美滋滋的味道,就甭提了! “下车吧!”秦飞一声低喝。 繁朵儿掀开车帘,走下马车,俏生生的站在秦飞身边。 管灵思见秦飞的马车里走下个女孩子,偏偏还长得挺好看,心头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幽然问道:“她是谁啊……” 秦飞一本正经的拉过管灵思,低声道:“这是我第一次在察事厅接到独立任务,要保证这个女孩儿不能被人杀死。可我思来想去,没地方藏她……你不介意让她在你这儿躲几天吧?” 管灵思一听繁朵儿跟秦飞并没什么关系,心头一松,笑意重新浮上俏脸,小手拍着饱满的胸口道:“当然不介意。”她压低了声音,在秦飞耳边说道:“你的事,灵儿肯定帮你。” “不过要小心,追杀她的人,很可能有宗师中品甚至上品的高手。”秦飞看着罗五,认真的说道:“五爷、七爷,有劳了!” “有九弟在,你要担心什么?”罗五微微一笑,目光转向隐没在黑暗中的男子。 第067章 空城计 秦飞看似漫不经心的站在原地,他的意念已经渐渐扩散开来,就算是他身后左右两翼的萧长风、邱鹏,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的反映在秦飞的意海之中。 “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对我如此恨之入骨?非要我的性命不可?”秦飞淡淡一笑,满不在乎的揉了揉鼻子:“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嘛。” 徐宗浩摇了摇头,懒懒的说道:“那你还是带着遗憾去死吧。秦飞,你无路可逃了。这里三人,随便一个你都不是对手。若是你能从我们三人之间逃走,除非你已是巅峰宗师。不过很可惜,你不是!” “说,繁朵儿到底在哪里?”徐宗浩残酷的冷笑着,五指成爪,不带任何感**彩的说道:“你绝不会想要试试搓骨扭筋手的滋味,到那时候,你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儿死。” 秦飞并没有用言语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松的笑了笑,这份笑意,刚才秦飞杀死董云的时候,徐宗浩就已看到过。他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又看不出问题到底在哪儿,便不愿纠缠下去,厉声喝道:“拿下再问!” 萧长风、邱鹏双双出手,徐宗浩凌空虚抓,三人劲力交错,刑狱司的三大高手一同出手对付一个教习司的候督察。也实在是把秦飞看得太重了。磅礴纵横的劲气,几乎撕裂虚空,,顷刻间便可让秦飞经脉尽废,任人揉捏! 明亮如镜的短剑微微侧起,阳光落在剑身,如一道光箭顺着剑脊游走,直到剑尖!可令徐宗浩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明明只是阳光照耀,那光箭竟然有若实质一般,飞出剑尖,直刺徐宗浩咽喉。 秦飞手腕灵动,剑身翻飞,阳光顺着剑刃不同的角度变化,将一道道光箭怒射而出。徐宗浩三人的确是察事厅的高手,出手极快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再快的出手,能比光更快?秦飞仿佛化身为光明之神,普照大地的阳光,沿着他短剑所指,倾射而出。 满院都是耀眼夺目的光箭,狂野奔涌的光芒,射穿邱鹏的身体,伤口处,竟然灼热的令皮肉发焦。 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光箭,秦飞好似闲庭信步的玩弄手中短剑,而一息间便会有上百道光箭射出。花园里落叶纷飞,缤纷而降……苦苦支撑的萧长风与邱鹏,稍有疏忽,小腿、胳膊、肋下,便被光箭射穿。受伤之后的两人更加无力支撑,终于,邱鹏先行支撑不住,闪避不及,数十道光箭从不同角度将他的身体撕成碎片,血肉模糊的散落在地…… 萧长风见邱鹏已然殒命,惨叫一声,拼命想要欺近围墙,翻出去拔腿狂奔。秦飞目光冷峻,手中短剑一侧,数十道光箭如流星追月,瞬息之间在萧长风的身躯打出无数血洞,余势不减,将围墙也洞穿,这才消失不见。 徐宗浩的脸色铁青,他知道秦飞的身后有大宗师撑腰,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秦飞居然身怀封闭了大宗师剑意的短剑。当日,菜市街外那如天神震怒的一剑,已令人侧目不已。而今日的剑意,虽然不及当日那剑气势如虹,却走着诡异的路子,更令对手无奈。 “秦飞,你杀死三位同知镇督,就算你浑身长嘴也绝不可能说清楚。”徐宗浩一边苦苦支撑,以雄浑真力击散无数光箭,一边厉声叫道。 秦飞心中暗暗一惊,他并非被徐宗浩的话给惊动,而是为了手中的短剑。这柄短剑,当年封了七道全然不同的剑意入内。为的,就是在生死关头能够保住秦飞的性命。但是大宗师的剑意并不等于大宗师出手。剑意秒杀齐黑剑自然是摧枯拉朽,而对付萧长风、邱鹏,就略费了一番周折。如今,对抗着徐宗浩,对方以宗师下品的实力,竟然能坚持这么久? 短剑里的剑意,是以秦飞真元为牵引,才能释放出来。身为掌控者,秦飞很清楚,第二道剑意,已经快要到尽头了。除非自己再放出第三道剑意……否则就要拼运气,看看到底是徐宗浩的耐力强,还是自己的剑意狠! 徐宗浩到底是一代宗师,虽然被密集到极点的光箭逼得手忙脚乱,但是门户严谨,未显败像。 秦飞心中一动,冷冷的喝道:“徐宗浩,若是你肯说出到底是谁命你杀我,我便饶你不杀!” 秦飞手腕一震,将短剑横握,冷眼看着徐宗浩,手指轻轻抚摸剑脊,仿佛是在告诉徐宗浩,只要小爷一动手,你就得马上回到刚才那生不如死,疲于奔命的境地去。 徐宗浩急忙喘了口气,他方才对抗大宗师剑意,九死一生,明面上看着没多大事儿,内衣都已经湿透了。此时秦飞主动收手,他正是求之不得,当即说道:“其实,是……”话音还没落,徐宗浩如雄鹰般腾空而起,脚尖在屋檐轻点,飞也似的飘出院落,随即头也不回的逃之夭夭。 秦飞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渗出来,自己也是在摆空城计,好在是吓走了徐宗浩。如若不然的话,被迫动用第三道大宗师剑意,天知道是什么状况,若是像第一剑那般,只怕整个马府都给毁了,抓不到徐宗浩的活口,这事儿又怎么能算完呢? 秦飞缓缓收起短剑,看着疮痍满目的花园,看着血肉模糊的尸体,苦笑一声。这个黑锅,暂时肯定要背上身,还是先行想办法,去管府通知一声繁朵儿,免得她迷迷糊糊的,还不知道大家都已经成了替罪羔羊! “你是说,繁朵儿是内奸……秦飞被她用美色收买了……然后他还杀死了马胜……在你们发现之后,用大宗师的剑意,杀死了董云、萧长风、邱鹏三人?”易总督接过一条用热水泡过的洁白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污渍,淡淡的说道。 徐宗浩在易总督面前从来不敢放肆,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卑职是根据勘察来的实情推断,料想便是如此,请总督大人定夺。” 易老头皱着眉头,看着脚下淋漓的鲜血,看着马府众人的尸体,就像屠宰场的猪肉一样被堆起来,脸色十分难看。 徐宗浩一路逃回察事厅,立刻恶人先告状,直指秦飞和繁朵儿是内奸。易总督听闻消息也亲自赶来,察事厅的头头脑脑,如今都站在马府第三进内,看着被刑狱司的内卫,接二连三找出来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司马提督,你怎么看?”易老头淡淡的问道。 司马提督并不是姓司马,他姓司,叫马。在刑狱司坐镇,已经超过八年,许多大案要案都在他手中迎刃而解。而且,司马还是一位中品宗师高手,不过,据小道消息说,曾经庞真点评司马,这辈子的前途,无非也就是一位中品宗师了。 司马提督轻声说道:“没有实质证据支持,我不能断定秦飞和繁朵儿是不是内奸。目前唯一可以证明的是,萧长风和邱鹏,死在大宗师剑意之下,而董云是死在念武夹攻之下。我觉得,当前首要任务是要找到秦飞和繁朵儿,并且,一定要是活的。” “查内奸和别个不同。”易老头平静的说道:“如果是我们抓外人,就算抓错了,杀错了。大不了就是把事情掩盖过去罢了。而内奸,就在察事厅内。如果我们抓错了人,不但损失了自己人,还会被那些暗地里的内奸耻笑。秦飞的事,要严查。徐宗浩……” “卑职在!”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徐宗浩在易老头面前,一直有些惶恐。 “老夫暂且当你说的全是真的。余下的事,你不可以插手。回家待着吧!”易老头若有实质的目光,冷冰冰的看着徐宗浩:“察事厅的规矩,你身为同知提督乃是最清楚的。立了功,就要夸就要奖。犯了错,不是打就是杀。” “卑职都知道。卑职一句虚言也没有啊。”徐宗浩汗如雨下,战战兢兢的说道。 “去吧。”易老头挥了挥手,徐宗浩急忙快步离开。 司马走进易老头的身边,低声道:“如果秦飞和繁朵儿另有隐情,那徐宗浩的嫌疑就很大了。虽然他是察事厅的老臣子,立过不少汗马功劳,但是也有被人收买的可能。总督大人就这么让他离开,是不是太相信他了?” “我只信铁证。”易老头怅然道:“有三名察事厅的人死了,老夫几乎可以确认他们三人一定是死在秦飞手中。我们察事厅的家事,一定要用证据来说话,不冤枉一人,也不放过一人。这是察事厅立足大楚三百年,无论文官武将都拿我们没办法的根本。” 易老头伸手在司马的肩头重重拍了两下,意味深长的说道:“身居上位,不可轻率做决定。一旦做了,哪怕明知道是错的,也要硬撑到底。我们没有多少做错的机会,不能轻易伤害自己的部下。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司马提督躬身道:“卑职受教了。” “去,通知各司人手,挖地三尺,把秦飞给我找出来。”易老头举步前行,头也不回的说道:“只要活的。” 第065章 刀尖上起舞 2011年的最后一更,多么具有纪念意义啊!多砸点收藏红票吧!顺祝诸位新年快乐!吃好玩好!2012,一帆风顺!!---- “小九叔……”管灵思欢快的跑到陈弘胤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笑盈盈的说道:“没问题的哦?” 罗五、缪七、陈九……这是当年威震东都黑道的九兄弟。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九兄弟在黑道厮杀中逐渐凋零,最后只剩下这三位。 他们厌倦了江湖事,不想再过那种刀头舔血的生涯。管府当年着力招揽,并给他们一力洗白。兄弟三人便投入管府为客卿! 在血与火中战斗出来的高手,才是真正的高手。罗五、缪七、陈九能够存活下来,靠的是真本事。 尤其是陈小九,当年被尊为黑道第一人!是九兄弟之中,第一位晋入宗师境界的强者。多少次,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从死亡的边缘救出兄弟。虽然他的年纪最小,但是在九兄弟之中,隐为领袖。 如今的陈小九,修为深不可测。许多人提起他的时候,都忍不住把他和唐府柳轻扬相提并论,认为是将来最有可能晋入大宗师的两位高手。如果有他的保护,繁朵儿自然安然无恙,除非天底下有数几人出手,旁人怎能得手? 陈弘胤不过三十七岁,他醉心修行,对成家立业丝毫不感兴趣。正因为如此,他甚至要比罗五、缪七还要疼爱管灵思,不,已经不能用疼爱来形容,简直就是溺爱。现在,管灵思扯着他的衣袖,陈小九会说不吗? “嗯,这姑娘就交给我。你什么时候来带人走,我还你一个完整无缺的大活人。”陈弘胤淡淡的说道,语气十分自信。 “多谢五爷七爷九爷。”秦飞一摆前襟,极为尊敬的欠身施礼。这几位问也不问繁朵儿的来历,便肯为他一力承当风险。不仅仅是看着管灵思的面子,更有前辈对他的爱护之情。一向桀骜不驯,在谁面前都昂着头的秦飞,面对这几位,也发自内心的感激。 “夜已深,我便告辞了。”秦飞将繁朵儿送到院子里,冲着众人挥了挥手,自行驾着马车离去。管灵思倚在后门,笑眯眯的咬着小手绢看他离开,忽然听见耳边传来缪七的调笑声:“已经看不到了,心痒痒的小姐,咱们还是回去歇着吧。” “讨厌,最少三天不睬你。”管灵思小脸一红,扯着繁朵儿回到府内。 三位大高手相视而笑,人到中年,看着小儿女的情事,不亦乐乎? 秦飞赶着马车回到官道上,这才想起来,自己家已经被烧了,前边这么多天都住在唐府,只怕‘不思乡’里的房间也给租给了别人。眼下自己才是无家可归!现在再去温柔乡过夜,压力实在很大,稍不留神就会被八宝轩的书生们认出自己这位‘才子’。 他幽幽的仰天长叹一声,赶着马车径直朝城西方向而去。 将马车停在小巷子里,秦飞左顾右盼,确认无人跟梢,便翻墙跃入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黑灯瞎火,一个低低的声音喝道:“谁?” “老道,是我。”秦飞嬉皮笑脸的说道:“今夜我无家可归,准备来你这儿蹭一晚。” 天晴子拉开半扇门,只露出一只眼睛,盯着秦飞看了半晌,这才收起手中的短刀,将房门大开,让秦飞进去,嘟囔道:“不是跟你说过,没事不要来找我吗?你小子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秦飞一点儿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上床,懒懒的躺下去,口中缓缓说道:“没事儿,我若不确认无人跟梢,又怎么会来找你。” “对了,今天我接到消息,察事厅倾巢出动,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天晴子皱眉道:“我手下的眼线多方打探,可察事厅的消息锁得很紧密,什么风声都听不到。不会还是上次那个死太监的事儿吧?” 秦飞侧过脸,仔细端详着天晴子,怎么看他也不像是在说谎。难道说,镇抚司真的和秘密工场的劫杀案无关?这件事,秦飞也不准备说破,随口道:“我只不过是察事厅的候督察而已,机密要事又怎么会轮到我知道?” 天晴子点了点头,沉吟道:“嗯,候督察这样的屁大小官……哎呀……你小子前脚进去察事厅,后脚就混到候督察了?我还在琢磨着,要是有朝一日,我带着你回到江南,正儿八经的加入镇抚司,为你弄个小旗当当……啧啧,要是你小子再混下去,很快就能是同知镇督了,到时候,跟我这个镇抚司百户,旗鼓相当……” “少来。”秦飞喃喃道:“镇抚司从没给我发过一文钱。听说,镇抚司在大楚的细作,若是被大楚授予官职,镇抚司便自动为他升官两级。小爷已经等于是镇抚司百户了。” 秦飞这么一说,天晴子便认真了起来,扯过小板凳,坐在床前,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师傅让你找我,本就是为你找一条后路。虽然镇抚司和察事厅是死对头,可我始终觉得,你现在察事厅,形势一片大好。镇抚司这条后路,要不要也无所谓。再说,我任期一满,就要回到江南,提拔为千户。接任我的人,若是真的得了你的档案,一定会逼你为其立功……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秦飞懒懒的阖上眼睛,沉默不语。他知道天晴子是一心为自己好,也不知道死老道当年欠了师傅多大的人情。 他说的很有道理,人不可能永远脚踏两条船,有镇抚司这个后路自然是好事,可随着自己在察事厅扶摇直上,盯着自己的眼睛就会越来越多,早晚是会露出蛛丝马迹的。尤其是,镇抚司一旦换了联络人,别人还会像天晴子这样对自己吗? “到时候再说吧。吴国?……我连吴国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秦飞意兴阑珊的说道,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天晴子默然看着入睡的秦飞,忽然一拍脑门,暗骂道:“你小子睡了我的床,那我要睡哪里去?” …………………… 天色还没亮,秦飞就已起身,胡乱洗了把脸,趁着黎明前最为黑暗的一刻,走出小巷子。 赶着马车一直来到察事厅,秦飞径直朝君山水的书房走去。君山水永远是教习司来的最早的那人,他的书房门大开着,书桌上放着几份简单的点心,一边随意吃着,一边看着手中的卷宗。 “提督大人。”秦飞站在门外叫道。 君山水抬头看见秦飞,微笑着招手令他入内,和颜悦色的问道:“怎么样?找到繁朵儿了吗?” “找到了……”秦飞大致把找到繁朵儿的经过分说了一番,接着道:“如今,我把她安排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很好。至于藏在什么地方,你一人知道便可。”君山水赞道:“事儿办的不错,你待会儿去一趟刑狱司。那边昨天也有收获,去了直接找高臣便可。关于这件案子,刑狱司由同知提督徐宗浩负责。和他,你也要好好配合。” “遵命!”秦飞转身出了君山水的房间,朝刑狱司走去。 刑狱司和教习司中间只隔了一个院子,走了没多久,便已进入刑狱司的大门。刑狱司和巡检署的刑案处那是完全两码事,刑狱司的人就算走路,都行走如风,仿佛时间非常紧张。但是做起事来却一丝不苟,不敢出现半点纰漏。 一位黑衣密探从秦飞身边走过,秦飞伸手拦住他,轻声问道:“请问,高臣督察在哪儿?” “左手边廊台直走第七个门。”那位密探说完便径直离去。 秦飞微微一笑,现在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刑狱司的担子可想而知有多重了。整个刑狱司上下格外紧张也能理解。秦飞按照他说的,走到第七个门,伸出两指,在门上重重叩了两下,清了清嗓子叫道:“教习司候督察秦飞求见。” “快进来!” 秦飞推门而入,只见高臣头发蓬松,胡渣在下颌铁青一片,双眼红红的,显然是两天两夜都没睡了。他身上原本整齐的官服,已经出现了许多道皱纹,这当儿,谁还顾得上形象? “高督察,昨天刑狱司有什么收获?”秦飞关上门,转身问道。 高臣把面前堆得乱七八糟的卷宗朝秦飞面前一推:“这可不是什么好收获。昨天刑狱司广布人手追查工场的案子。结果,有两个小队,分别在城内被人杀死。从现场勘查来看,他们应该是发现了对方的蛛丝马迹,想要追踪过去的时候,被对方发现,双方遭遇战。这两个小队不敌,七死二重伤。不过……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为我们带回来很重要的信息。” 秦飞朝那堆得老高的卷宗望去,上边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也懒得去看,便问道:“是什么重要信息?” “其一,两小队和对方激战,虽然损失惨重,却也杀死对方一人,令他们来不及带走尸体。如果我们没有鉴定错,从相貌、骨骼、武器、战斗方式推断。这人来自草原!” 秦飞脸色微变:“是蛮族的高手?他们什么时候如此精细,知道把军情系统往东都渗透了?还能掌握到手弩这么机密的信息?这种事,我看就算是吴国镇抚司,也很难做到。” 高臣缓缓点头,接着说道:“其二,对方劫走了配件之后,正在逐一清除手弩的设计人员。昨天,金石司的六名工匠遭到袭击----他们都曾参与手弩研制。我们的对手心狠手辣,意图令手弩变成绝唱。让这世间只剩下三百支手弩!” “那……” 秦飞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房门被人推开,三人风风火火的走进高臣的房间。高臣抬眼一看,急忙躬身道:“卑职高臣参见同知提督大人,镇督大人。”秦飞知道这些人来头不小,便站在一边,微微欠身,不多说话。 “免礼,高臣,我让你布置下去,将参与过手弩制作的工匠,尽数接到安全地方,由执行司提供保护。你已经做了没?”为首那人朗声问道。 高臣老老实实的说道:“已经布置下去了,咱们刑狱司的探子正在分头保护那些工匠,前往安全据点。” 那人扭头看到秦飞站在一边,皱眉道:“教习司的?来刑狱司做什么?” 高臣急忙说道:“徐大人,这位便是教习司候督察秦飞,是季大人亲自去教习司借调来的,协助勘察此案。” “哦……秦飞,你最近名头很响。后生可畏,哈哈哈!”徐宗浩爽朗大笑,随即说道:“今天刑狱司分头出动,人手不足,你既然勘察此案,便来帮我一把。” 第066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今儿个是2012的第一天,大家伙儿要吃好喝完玩好,我下午也去打个小牌……嘿嘿! 咳咳……把今年最新鲜的红票和收藏拿出来吧!抱拳致谢!---- 徐宗浩的名字,秦飞刚刚还听君山水说过,自然不会和这位实权人物过不去。既然都是要查内奸,今天帮帮刑狱司也是一样。反正,自己也没有头绪追查到底是什么人出卖了察事厅。 看到秦飞点头答应,徐宗浩呵呵笑道:“秦候督察,这两位是刑狱司的镇督萧长风、邱鹏。“ 两位镇督和颜悦色的和秦飞打着招呼。秦飞在察事厅的名头之响,早已不亚于各司同知提督。尤其是在鹿鸣山一战成名,令快剑成名的周礼渊无计可施,更是在察事厅的诸位官员心目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高臣,你继续勘察卷宗,仔细分析每一样证物,看看有没有是我们遗漏掉的。”徐宗浩交代完毕,便带着众人离开房间,朝察事厅外走去。 秦飞随在一旁,一行人离开察事厅朝城北进发。 大清早,街道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行人交错而过,熙熙攘攘。这些东都居民知道察事厅的可怕,看到四位身穿察事厅官服的男子沿街而过,便都下意识的让开道路,宁可自己走得慢一点,也不敢冲撞了有‘黑狼’之名的察事厅官员。 “我们现在要去城北丁二街。金石司有位工匠马胜就住在那里。他在金石司服役超过二十五年,手下曾经制造过不少武器。这次手弩的设计,虽然主要功劳是在繁朵儿的身上,可也有他的一份心血在内。他平日都住在城西的宅院里,这次出了事,他便躲在北城丁二街的宅子,很少有人知道那里,相对是安全的。” 徐宗浩说道:“大家行动一定要小心。马胜是金石司的老资历了!保护他的命令,是总督大人亲自签发的。绝对不允许出现半点纰漏!” 三人齐声应了一声。他们都是高手,脚程极快,尽管大街上的行人不少,却依然无法减缓他们的脚步。走了不到小半个时辰,一行四人就已到了城北丁二街。 这里是北城达官贵人聚居之地,整条街都是宽敞的大院子,里边若是没有五进房子,那出门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家里最起码也要布置两个花园,其他的亭台楼阁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不如南城唐家、潘家所在的那条街如此威风,却也不遑多让了。 站在路口,徐宗浩吩咐道:“萧长风,你守住前门。邱鹏,你守后门。如果有什么情况,可自行处置。我和秦飞进去接人,有意外的话,以啸声为号。” 秦飞从靴筒中抽出短剑,反握在手中。萧长风与邱鹏分头离开。 徐宗浩快步朝马家正门走去,三人到了正门前,大门紧紧关着。萧长风伸手握住门环,重重拍了几下,半晌也没有人来开门。片刻之后,秦飞也出手,在门上重叩几下,却依然是无声无息。 “守住前门。”徐宗浩轻叱一声,和秦飞双双跃上围墙,轻飘飘落入院中。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声音,空气中似乎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迎门的几间房子都开着门,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徐宗浩低声吩咐道:“秦候督察,你从右边查探,我走左边。如果马胜已经遭了毒手,很可能还有凶手留在这里。你要谨慎,尽量抓活口。” 秦飞点了点头,提起短剑,顺着右边廊台,一间间房屋检查过去。 每一间屋子都是空空荡荡,似乎所有人都已人间蒸发了一般,房间里看不到打斗的痕迹,没有血迹,没有尸体…… 秦飞侧脸望去,只见徐宗浩也在一间间房屋搜寻着,心头不由得暗叹,这一次察事厅真的丢了大脸。或许是这么多年来的太平日子,让察事厅已经放松了警惕,这次损兵折将,还丢失了那么重要的手弩组件!尤其是在东都,在察事厅老巢所在地,被敌人如此打脸,易总督现在不知道压抑着多少怒火! 第一进、第二进的房屋很快搜索完毕,秦飞闪身进入第三进。这里每间房屋都大同小异,青色砖瓦构建、红色油漆粉刷……只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越来越是浓烈。 秦飞用短剑轻轻挑开门闩,脚尖轻踢,将房门踢开一条线,半只脚还没来得及踏进房内,眼前陡然一花,一柄雪亮马刀兜头劈下,刀锋所向,寒意逼人。秦飞骤然遇袭,身形微晃,险险避开马刀,反手一剑刺出,为自己争取片刻喘息功夫,急退两步,背倚廊柱而立。 房门内一阵旋风狂野卷出,那扇薄薄的门,被狂暴的劲气,震得粉碎。来者马刀连挥,他出手猛烈,刀势凌厉。论到速度,其实还不如周礼渊快,可每一刀都似乎用尽全身的力量,猛力劈杀之下,令秦飞不敢硬挡。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矮胖,可极为灵活,每每刀锋从诡异之处劈出,无法闪避! 转眼间,马刀已和短剑相撞十余下……让秦飞觉得惊奇的是,对手似乎很清楚他身上有一件天丝蝉衣,刀锋若不是劈上面门,便是直取膝盖,那都是天丝蝉衣护不到的地方。秦飞想要凝聚念力攻击,识海中念力探出,却是空荡荡的无法锁定对手,让秦飞心里极为难受。眼前对手的修为至少也在先天中品,而且做了充足的准备。硬碰硬的话,几乎让秦飞找不到抢回局势的机会! 秦飞抵挡着对方狂风暴雨般的进攻,百忙中回头望去,却看不到徐宗浩的身影。只怕这位同知提督,也在院子里遇险!眼前这个男子必须速战速决! 想要抵抗对方并不难,因为秦飞需要保护的地方并不是很多。若是一刀劈向身上,他甚至不闪不避,用天丝蝉衣来挡! 刀手手腕一转,刀势更加急促,他是一位成名高手,虽然秦飞的名字很响亮,但是他对自己依然充满了信心。如今百刀劈出,竟然无功而返,这是他出道以来极少遇到的事儿。 地面上的碎木片被刀风带动,飘舞在风中…… 秦飞忽然狡黠的笑了笑,短剑平平掠过,去势急进。刀手飘然退出一步…… 被劲风激起的碎木片,一瞬间疯狂的激飞而出,就像一柄柄薄薄的刀片,从刀手的脖颈处深深掠过。深浅不一的伤口,数道血箭狂喷,当啷一声,长刀落在地上,刀手急忙捂住颈部,却无法挡住鲜血四溢,转眼间就把衣领、手背,尽数染得猩红一片。 “安心的去吧。” 秦飞淡淡的说道:“这是我刚学的,顺手就拿你试招了!” “秦飞,你那里什么情况?”徐宗浩快步跑了过来,看到倒卧在血泊中,身体还在不断抽搐的刀手,一声清啸,急忙冲了过来。 秦飞指着地上的刀手:“此人躲在房里,出手诡异。稍候,我把他的尸体带回察事厅,仔细辨认身份。” “身份就不用辨认了。”徐宗浩若有深意的看着秦飞,冷冷的说道:“你杀死的,是察事厅执行司的同知镇督。他叫董云……” 秦飞隐约觉得不对,手中短剑不由得抓紧几分,前后风声响起,萧长风与邱鹏一前一后赶赴第三进院落,和徐宗浩一起,成‘品’字形,将秦飞围在中间。 “你是内奸!”秦飞右臂一振,雪亮的剑尖遥指徐宗浩:“你叫我来,却让执行司的董云躲在这里狙杀我。你算准了董云不是我的对手,故意让我杀死他,你就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也是察事厅的叛徒!你的算盘,打得挺响。” 徐宗浩傲然而立,黑色官服在阳光照射下,隐约映射着光芒。他双手相握,轻笑道:“不太笨,不错,不错。” “真正的内奸,就是繁朵儿。”徐宗浩皮笑肉不笑,脚下悄然朝秦飞逼近一步,淡淡的说道:“繁朵儿利欲熏心,为金石司设计出手弩之后,还想利用手弩发一笔大财,就偷偷联系了草原高手,把秘密工场的所在,以及人手安排都告诉草原人。她和草原人里应外合,将秘密工场杀戮一空,并劫走配件。” “她不但心狠手辣,而且还吩咐那些草原人,不断杀死金石司内能够对她形成威胁的同僚。昨天,教习司候督察秦飞找到繁朵儿,不想却被繁朵儿以美色所诱,两人春风一度之后。秦飞就答应为繁朵儿效命,他假意接近我,知道马胜的宅院所在,并在半路先行离开,潜入马府,将马胜全家老小尽数杀死!” 徐宗浩笑眯眯的说道:“我们在半路发现秦飞有问题,就马上加快脚步来到马府。不过,为时已晚,为了生擒秦飞,找到内奸繁朵儿的下落。激战中,执行司同知镇督董云,以身殉国!而本官和萧长风、邱鹏一起,捉拿秦飞。” “你真行!”秦飞冲着徐宗浩挑起大拇指,笑道:“虽然我明知道你满嘴胡言,但是听着听着,就连我也觉得,这事儿好像应该就是这样才对。” 徐宗浩鼓掌道:“本来就是如此嘛。秦飞,你有两个选择,其一,你说出繁朵儿的下落,我找到她之后,答应给你一个痛快。” “其二,你尝尽我刑狱司的手段之后,依然要说出繁朵儿的下落。到时候,我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徐宗浩冷笑道:“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刑狱司有一套审讯专用的搓骨扭筋手,能把铁汉子揉成面条。你年纪轻轻,想必不愿试试吧?” 秦飞皱起了眉头,反问道:“如果你找替罪羊,找谁不是一样?为什么找我?或许你觉得我有些自傲,不过我还是觉得,我这个人不太好惹。” “很简单。有人告诉我,办妥这件事的同时,拿到你的脑袋!”徐宗浩冷冷的说道。 第068章 黑手!高手! 新的一周到来,求红票收藏哇哇---- “什么?徐宗浩说本姑娘是内奸?这也未免太荒唐了吧?”繁朵儿没好气的叫道:“我们家人五代为察事厅出力。称得上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徐宗浩信口开河,要是总督大人相信的话……我,我去他奶奶的……” 气急之下,繁朵儿竟然憋出一句粗口。秦飞好整以暇的翘着二郎腿,享受着管灵思站在身后的按摩,手里捧着一碟点心,津津有味的吃着,好像他根本就没有被冤枉似的。 繁朵儿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转脸看到秦飞还在好吃好喝,管灵思一双小手在他肩膀胳膊按来按去,两人时不时眉来眼去,眉目传情……繁朵儿不由得大怒道:“秦候督察,请你认真一些。如今你我都被认为是察事厅的叛徒。” “认真能怎么样?不认真又能怎么样?”秦飞懒洋洋的吃着点心:“省口气,生气又气不死徐宗浩。咱们还是要想个办法,不但要把自己洗干净喽,更要查出到底是什么人能够买通察事厅的同知提督,联手劫走了这一批手弩。” 秦飞还有一层隐忧没有说出口,按照现在的蛛丝马迹来推断,很多人都会以为,是草原蛮族的高手买通徐宗浩,来东都劫走了手弩。 但是秦飞并不这么看!他长这么大,和草原人根本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可能会有人非要他的脑袋不可?要说大家如此仇大苦深的,再结合之前的种种证据,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燕王。 燕王野心勃勃,整个大楚都知道。他身居北疆,手握十五万大军。如果他的部下招揽了一些草原人,丝毫不会让秦飞觉得奇怪。 再说楚阳自从回到东都之后,接二连三在秦飞手下吃亏,差点就没了性命。北疆那一颗还没有冉冉升起的将星姬兴,就被秦飞亲自斩杀于刀下,还在树上留字,狠狠的打了楚阳的脸。 最大的仇人,左看右看都是楚阳,换句话说,也就是燕王一家。燕王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想要这一批手弩,无可厚非。他也有足够的权势和地位,去收买徐宗浩,完成在东都察事厅老巢,对秘密工场的劫掠。 如果对手是燕王,那就真的很麻烦了。秦飞的肩膀在管灵思的按摩之下,渐渐松弛下来,眯着眼睛思索着自己的心事。 繁朵儿看见他这般模样,心里更加恼火,她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家族连续五代都是出名的药剂师和工匠,一直以来都为察事厅出力。百多年来,立下无数功劳,最高的曾经做过金石司的同知提督。 繁朵儿一家堪称根正苗红,突然被人冤枉是内奸,这份羞辱感就已经逼得她想要杀人了。 “你有什么打算?”管灵思悄声问道,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秦飞被认为是内奸。小女孩的心里自然是向着意中人的。再说了,管家立足大楚三百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别说秦飞被认为是内奸,当年还曾经有人说管家要造反呢!这么大的事儿都挺过来了,眼前的事儿对管灵思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我的确有一些打算,不过,有风险。”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只靠我和繁朵儿两个人,很难成事。” 管灵思微微一笑,能够为心上人排忧解难是一个女朋友应尽的义务。她轻移莲步走到门口,高声叫道:“来人啊,请五叔、七叔、九叔过来。” 说完,管灵思扭回头,冲着秦飞做了个鬼脸:“现在没问题了吧?如果你觉得人手还不够的话,虽然灵儿不能再动用家中其他客卿,可五叔他们江湖地位高,在黑道上还有不少朋友,请上一些先天巅峰高手相助,问题不大。” 秦飞笑嘻嘻的赞道:“知我者,莫若灵儿啊。” 繁朵儿和秦飞现在躲在管府,男主人镇守江南大营去了,女主人成天串门子,不是去张家打叶子牌,就是去李家打马吊。贵妇人的生活难免有些无聊,是以家里多了秦飞和繁朵儿两个大活人,管夫人居然不知道…… 管灵思笑盈盈的走回秦飞身边,接着帮他揉捏。 繁朵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冷冷的瞄了秦飞一眼,她的心思远比管灵思要复杂的多。当然知道秦飞早就已经算计好了,原本就已经把罗五、缪七、陈小九都算在计划里,只是自己不开口,故意让管灵思说出来。 这个男人啊,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这年头,好像男人不坏,女人就不爱似的…… 过不多时,罗五、缪七、陈小九就来到管灵思的房间。秦飞在这几位前辈面前,不愿失了礼数,起身施礼。 管灵思伶牙俐齿,把秦飞的事儿跟三位客卿说了一番,罗五忍不住笑道:“秦飞啊秦飞,你小子真是会惹麻烦,随便捅出来个篓子,就不是小事。徐宗浩这人,我曾经跟他打过交道。他手底下是很有几分功夫的。这人别的也没什么坏处,就是心计太重,拼命想往上爬。察事厅规矩很严,每一级升迁都要经过重重考核,能够担任同知提督已经不容易了。想要做一司提督的话,更要拿出出类拔萃的表现。徐宗浩能力不足,又眼红提督的位置。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身后的黑手,至少许诺了堪比提督职位的诱惑!” 管灵思坐在窗下的椅子上,笑盈盈的问道:“五叔,那你是不是打得过徐宗浩呢?” 罗五纵然自负,也不愿贬低他人,坦然说道:“论修为,我和徐宗浩半斤八两。真若是战斗的话,胜负的关键往往在一些细节上,譬如,今天我的心情是不是很美丽,又譬如,早饭有没有吃饱,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之类的……” 管灵思小嘴一嘟,揶揄道:“从小到大,我都觉得五叔最厉害了,手里从来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没想到,今天的五叔让灵儿失望了。平素吹牛也说自己能把天捅个窟窿的五叔,居然连区区一个徐宗浩都解决不了……唉……唉……” 她连叹了两口气,尤其第二声叹息,拖得很长很长,摇头晃脑,仿佛心碎的模样。 罗五的颜面怎么可能挂得住?厚着脸皮说道:“小姐,方才我那是谦逊的说法,其实徐宗浩那样的货色,我一掌一个,统统打成肉饼。” 管灵思嬉笑道:“五叔,这是你说的。徐宗浩最坏了,冤枉秦飞哥哥,你要帮我打他,狠狠的打他。” 罗五一拍胸脯:“没问题!”说罢,罗五退至一边,脸上难得红了一红,他自知徐宗浩和自己也就是伯仲之间,谁胜谁负难说的很。可小姐已经开口要揍人了,自己勉为其难也要去揍一揍,大不了真要是收拾不下来,就让小九去揍…… 缪七笑呵呵的看着罗五吹牛,忽然听见管灵思叫自己,便应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徐宗浩的帮手很多,五叔去揍徐宗浩,七叔要把他的喽啰都给打跑。” 缪七大嘴一咧,这个毫无难度嘛,于是笑眯眯的答应下来,站在罗五身边,挤眉弄眼,不亦乐乎。 陈弘胤气度深沉,缓步走到秦飞身边,低声问道:“你已有了计划对不对?灵儿是小孩子脾气,这种事,可不是揍人能够解决的。” 秦飞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九叔,五叔、七叔。其实,我怀疑,这批手弩是燕王的人劫走。因为他们不但要手弩,还指名道姓要我的命。燕王势力极大,在北疆雄霸一方,隐有和朝廷中枢分庭抗礼之势。这次,如果三位出手相助,很有可能成为燕王的眼中钉。秦飞不敢隐瞒,请三位前辈权衡。” 陈弘胤不由得仔细打量眼前的年轻人,秦飞和楚阳之间有仇,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可秦飞坦然告知,光明磊落,显然不愿让三人误卷入和燕王的争斗。要知道,燕王身边还有刘任重这样的大高手在,手下能人异士无数,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管家历代后族,虽然树大根深,可大部分是文官,也就是管平如今掌管江南大营。可江南大营那点水军,和燕王一比,简直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有些事,我知道,小姐未必知道!”陈弘胤思索片刻,淡淡的说道:“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燕王……我们去揍人,老爷应该很高兴的。” “燕王手下最得力的,乃是刘任重。九年前,我和刘任重交过手。”陈弘胤娓娓道来。 管灵思忍不住插口道:“小九叔赢了?” 陈弘胤才不愿骗她,严肃的说道:“我没赢,不过也没输。大家只是切磋,没必要性命相博。到了我们这个等级,相互切磋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一件事。那次切磋,我的收获很大,不过,估计刘任重的收获也不会比我少很多。” 管灵思一头雾水,索性直接问道:“那要是性命相博呢?” “那我死定了。”陈弘胤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儿:“只是我不能确认,他在我的反击之下,到底是同归于尽,还是身受重伤。” 管灵思倒抽一口凉气,在她眼里,除了易老头和庞真之外,天底下应该没有人能打得过陈弘胤了。就算是唐府的柳轻扬,她也始终觉得,没有她的小九叔厉害。但是现在陈弘胤坦诚在刘任重手下性命相博必死无疑……小小心灵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秦飞抱拳道:“九叔,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手弩事关重大,如果真的是燕王的人出手,刘任重身为燕王座下第一高手,很有可能回到东都坐镇。他修为高深,当年比庞真也不过只差一线而已。所以,我虽然已经有了计划,可还是不愿三位冒险。” “我听说,你在打楚阳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如果明知道对方不是对手,那才打架,就无趣的很了。”陈弘胤傲然道:“就算真的是刘任重在东都坐镇,我这九年来也没有闲着。能和刘任重再度切磋一番,想来也是一件快事。” 罗五缪七似乎被陈弘胤的豪气感染,当年黑道大豪的威风,如今被岁月这把杀猪刀渐渐磨平了棱角。很久,他们都没有找到纵情于江湖,刀光血影求存的快意了! 就算这次的对手是刘任重又如何?九兄弟当年纵横东都,所向披靡,又曾怕过谁来?就算是庞真,陈弘胤也曾单枪匹马去寻他一战,只不过被打得惨不忍睹回来罢了…… “多谢三位前辈!”秦飞淡淡的说道:“那我就把计划和盘托出,请三位前辈参详!” 第067章 空城计 秦飞看似漫不经心的站在原地,他的意念已经渐渐扩散开来,就算是他身后左右两翼的萧长风、邱鹏,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的反映在秦飞的意海之中。 “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对我如此恨之入骨?非要我的性命不可?”秦飞淡淡一笑,满不在乎的揉了揉鼻子:“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嘛。” 徐宗浩摇了摇头,懒懒的说道:“那你还是带着遗憾去死吧。秦飞,你无路可逃了。这里三人,随便一个你都不是对手。若是你能从我们三人之间逃走,除非你已是巅峰宗师。不过很可惜,你不是!” “说,繁朵儿到底在哪里?”徐宗浩残酷的冷笑着,五指成爪,不带任何感**彩的说道:“你绝不会想要试试搓骨扭筋手的滋味,到那时候,你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儿死。” 秦飞并没有用言语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松的笑了笑,这份笑意,刚才秦飞杀死董云的时候,徐宗浩就已看到过。他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又看不出问题到底在哪儿,便不愿纠缠下去,厉声喝道:“拿下再问!” 萧长风、邱鹏双双出手,徐宗浩凌空虚抓,三人劲力交错,刑狱司的三大高手一同出手对付一个教习司的候督察。也实在是把秦飞看得太重了。磅礴纵横的劲气,几乎撕裂虚空,,顷刻间便可让秦飞经脉尽废,任人揉捏! 明亮如镜的短剑微微侧起,阳光落在剑身,如一道光箭顺着剑脊游走,直到剑尖!可令徐宗浩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明明只是阳光照耀,那光箭竟然有若实质一般,飞出剑尖,直刺徐宗浩咽喉。 秦飞手腕灵动,剑身翻飞,阳光顺着剑刃不同的角度变化,将一道道光箭怒射而出。徐宗浩三人的确是察事厅的高手,出手极快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再快的出手,能比光更快?秦飞仿佛化身为光明之神,普照大地的阳光,沿着他短剑所指,倾射而出。 满院都是耀眼夺目的光箭,狂野奔涌的光芒,射穿邱鹏的身体,伤口处,竟然灼热的令皮肉发焦。 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光箭,秦飞好似闲庭信步的玩弄手中短剑,而一息间便会有上百道光箭射出。花园里落叶纷飞,缤纷而降……苦苦支撑的萧长风与邱鹏,稍有疏忽,小腿、胳膊、肋下,便被光箭射穿。受伤之后的两人更加无力支撑,终于,邱鹏先行支撑不住,闪避不及,数十道光箭从不同角度将他的身体撕成碎片,血肉模糊的散落在地…… 萧长风见邱鹏已然殒命,惨叫一声,拼命想要欺近围墙,翻出去拔腿狂奔。秦飞目光冷峻,手中短剑一侧,数十道光箭如流星追月,瞬息之间在萧长风的身躯打出无数血洞,余势不减,将围墙也洞穿,这才消失不见。 徐宗浩的脸色铁青,他知道秦飞的身后有大宗师撑腰,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秦飞居然身怀封闭了大宗师剑意的短剑。当日,菜市街外那如天神震怒的一剑,已令人侧目不已。而今日的剑意,虽然不及当日那剑气势如虹,却走着诡异的路子,更令对手无奈。 “秦飞,你杀死三位同知镇督,就算你浑身长嘴也绝不可能说清楚。”徐宗浩一边苦苦支撑,以雄浑真力击散无数光箭,一边厉声叫道。 秦飞心中暗暗一惊,他并非被徐宗浩的话给惊动,而是为了手中的短剑。这柄短剑,当年封了七道全然不同的剑意入内。为的,就是在生死关头能够保住秦飞的性命。但是大宗师的剑意并不等于大宗师出手。剑意秒杀齐黑剑自然是摧枯拉朽,而对付萧长风、邱鹏,就略费了一番周折。如今,对抗着徐宗浩,对方以宗师下品的实力,竟然能坚持这么久? 短剑里的剑意,是以秦飞真元为牵引,才能释放出来。身为掌控者,秦飞很清楚,第二道剑意,已经快要到尽头了。除非自己再放出第三道剑意……否则就要拼运气,看看到底是徐宗浩的耐力强,还是自己的剑意狠! 徐宗浩到底是一代宗师,虽然被密集到极点的光箭逼得手忙脚乱,但是门户严谨,未显败像。 秦飞心中一动,冷冷的喝道:“徐宗浩,若是你肯说出到底是谁命你杀我,我便饶你不杀!” 秦飞手腕一震,将短剑横握,冷眼看着徐宗浩,手指轻轻抚摸剑脊,仿佛是在告诉徐宗浩,只要小爷一动手,你就得马上回到刚才那生不如死,疲于奔命的境地去。 徐宗浩急忙喘了口气,他方才对抗大宗师剑意,九死一生,明面上看着没多大事儿,内衣都已经湿透了。此时秦飞主动收手,他正是求之不得,当即说道:“其实,是……”话音还没落,徐宗浩如雄鹰般腾空而起,脚尖在屋檐轻点,飞也似的飘出院落,随即头也不回的逃之夭夭。 秦飞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渗出来,自己也是在摆空城计,好在是吓走了徐宗浩。如若不然的话,被迫动用第三道大宗师剑意,天知道是什么状况,若是像第一剑那般,只怕整个马府都给毁了,抓不到徐宗浩的活口,这事儿又怎么能算完呢? 秦飞缓缓收起短剑,看着疮痍满目的花园,看着血肉模糊的尸体,苦笑一声。这个黑锅,暂时肯定要背上身,还是先行想办法,去管府通知一声繁朵儿,免得她迷迷糊糊的,还不知道大家都已经成了替罪羔羊! “你是说,繁朵儿是内奸……秦飞被她用美色收买了……然后他还杀死了马胜……在你们发现之后,用大宗师的剑意,杀死了董云、萧长风、邱鹏三人?”易总督接过一条用热水泡过的洁白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污渍,淡淡的说道。 徐宗浩在易总督面前从来不敢放肆,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卑职是根据勘察来的实情推断,料想便是如此,请总督大人定夺。” 易老头皱着眉头,看着脚下淋漓的鲜血,看着马府众人的尸体,就像屠宰场的猪肉一样被堆起来,脸色十分难看。 徐宗浩一路逃回察事厅,立刻恶人先告状,直指秦飞和繁朵儿是内奸。易总督听闻消息也亲自赶来,察事厅的头头脑脑,如今都站在马府第三进内,看着被刑狱司的内卫,接二连三找出来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司马提督,你怎么看?”易老头淡淡的问道。 司马提督并不是姓司马,他姓司,叫马。在刑狱司坐镇,已经超过八年,许多大案要案都在他手中迎刃而解。而且,司马还是一位中品宗师高手,不过,据小道消息说,曾经庞真点评司马,这辈子的前途,无非也就是一位中品宗师了。 司马提督轻声说道:“没有实质证据支持,我不能断定秦飞和繁朵儿是不是内奸。目前唯一可以证明的是,萧长风和邱鹏,死在大宗师剑意之下,而董云是死在念武夹攻之下。我觉得,当前首要任务是要找到秦飞和繁朵儿,并且,一定要是活的。” “查内奸和别个不同。”易老头平静的说道:“如果是我们抓外人,就算抓错了,杀错了。大不了就是把事情掩盖过去罢了。而内奸,就在察事厅内。如果我们抓错了人,不但损失了自己人,还会被那些暗地里的内奸耻笑。秦飞的事,要严查。徐宗浩……” “卑职在!”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徐宗浩在易老头面前,一直有些惶恐。 “老夫暂且当你说的全是真的。余下的事,你不可以插手。回家待着吧!”易老头若有实质的目光,冷冰冰的看着徐宗浩:“察事厅的规矩,你身为同知提督乃是最清楚的。立了功,就要夸就要奖。犯了错,不是打就是杀。” “卑职都知道。卑职一句虚言也没有啊。”徐宗浩汗如雨下,战战兢兢的说道。 “去吧。”易老头挥了挥手,徐宗浩急忙快步离开。 司马走进易老头的身边,低声道:“如果秦飞和繁朵儿另有隐情,那徐宗浩的嫌疑就很大了。虽然他是察事厅的老臣子,立过不少汗马功劳,但是也有被人收买的可能。总督大人就这么让他离开,是不是太相信他了?” “我只信铁证。”易老头怅然道:“有三名察事厅的人死了,老夫几乎可以确认他们三人一定是死在秦飞手中。我们察事厅的家事,一定要用证据来说话,不冤枉一人,也不放过一人。这是察事厅立足大楚三百年,无论文官武将都拿我们没办法的根本。” 易老头伸手在司马的肩头重重拍了两下,意味深长的说道:“身居上位,不可轻率做决定。一旦做了,哪怕明知道是错的,也要硬撑到底。我们没有多少做错的机会,不能轻易伤害自己的部下。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司马提督躬身道:“卑职受教了。” “去,通知各司人手,挖地三尺,把秦飞给我找出来。”易老头举步前行,头也不回的说道:“只要活的。” 第069章 我从北疆来 召唤收藏红票。两更七千字了,不容易啊……---- 徐宗浩的家,距离察事厅不算很远。他醉心功名,加上位高权重,来钱来的也快。家里占地超过十五亩,仆役婢女无数,有一位正妻和六房妾室。最小的小妾,今年不过十七岁而已。家里布置的富丽堂皇,所用器皿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徐宗浩端着一盏琉璃杯,殷红的葡萄美酒在灯火的映照下,似乎闪烁着点点光芒。 他坐在下首,望着上首的中年男子,低声说道:“大人,这是意外,卑职怎么也没想到,秦飞的短剑里居然封有大宗师的剑意。一时失手,不过,卑职已经加派人手,到处寻找秦飞。一有他的消息,便可捉拿。” 中年人淡淡的说道:“秦飞拥有大宗师剑意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大家早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你准备的还不够充分。这次未能杀死秦飞,他想必会和繁朵儿躲在一起。加紧查访,他们俩都不能再活下去。” 徐宗浩愁眉苦脸的说道:“可是卑职实在查不到他们躲在哪里。菜市街那边已经查访过,毫无头绪。另外,秦飞的把兄弟成信控制的地盘,我也派人找了,完全没有他们的踪迹。东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短时间之内找两个大活人,有些困难。还请大人宽限些时间。” 中年人举起手中的酒杯,将葡萄美酒一饮而尽,缓缓道:“时间不多了,手弩这两天就要接应出城。如果到时候秦飞他们还没死,你自己知道后果有严重。” 徐宗浩嘴唇动了动,显然想到了那极为恐怖的后果。一旦被察事厅发现自己才是内奸,察事厅雷厉风行的手段,他也不是没有见识过。 察事厅曾经有过高层内奸,被君山水追杀……也正因为追杀了那个内奸,君山水才稳稳坐上了教习司提督的宝座,一坐就是这么多年。有君山水这个活榜样在前,可想而知,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会有多少察事厅密探前赴后继前来追杀…… 大开的窗户一阵夜风悠悠袭来,原本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月光中忽然出现一小片阴影。 中年人眉头一皱,探手抓出,那片小小的阴影如闪电般飞向他的手中,仔细一看,却是一片信笺。上边端端正正的写着‘徐宗浩亲启’。 中年人微微一笑,将那封信笺丢在徐宗浩面前,沉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封信是秦飞给你的。他这次,可是找到了高手相助,虽然我猜不到那人是谁……不过,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送信的,东都有这样本事的人也不多……呵呵,你自己看吧,信,是没有毒的。” 徐宗浩心头一寒,眼前这位已经是在他眼中极为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秦飞也能找到厉害人物相助,当即战战兢兢的打开信件,上边几行字迹: “徐宗浩:首先,我弄你大爷。其次,发泄了怒火之后,我不得不告诉你,冤枉我是没有用的。大不了,我就去找易老头自首,大家当面对质,我有三分活路,你就有三分危机。大家都是聪明人,何苦为了些许小事拼命残杀?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身边应该有燕王派来的高手,或许,便是刘任重。这封信,你既然能够看到,就知道我身边也不是没有能人。这样好了,大家各退一步。繁朵儿不是我妈,也不是我老婆。不如,我把她交给你,你帮我洗白,顺便,化解我和楚阳之间的怨仇……你若是同意,今夜丑时,在南城菜市街外乙六巷相见。” 徐宗浩战战兢兢的把信又递给中年人,颤声道:“大人,秦飞猜出来了。” 中年人接过信,在手中一抖,一目十行,转眼看完,随手将信纸化为虚无,淡淡的说道:“徐宗浩啊徐宗浩,你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你多嘴,露出蛛丝马迹,秦飞怎么可能猜到是我刘任重?” 啪……徐宗浩手中的琉璃盏跌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红红的葡萄酒洒落一地,看起来就像是血!徐宗浩顾不得地上还有许多残片,双膝下跪,连连叩首道:“大人,卑职愚钝,事已至此,求大人补救!” “补救?如果我现在杀了你,易老头不是傻子,嫁祸给繁朵儿的事就要败露。秦飞也就能洗净自己。到时候,他的话,在易老头面前就极有分量。我担心,察事厅拼命追查下去,早晚会扯到北疆。王爷待我有大恩,我也不愿这些麻烦牵扯到王爷身上。”刘任重淡淡的说道:“既然秦飞说要相会,那就相会好了。他请得动的高手……唔,让我想想。” “能在我眼前送信的……东都有这本事,还是秦飞认识的,除了吴国镇抚司,前朝魏武卒的高手之外,就只有柳轻扬、陈弘胤等寥寥数人了。柳轻扬如今也在东都,之前看唐隐的意思,柳轻扬对秦飞也颇有回护之情。陈弘胤是管家客卿……好头疼。”刘任重叹道:“我若是不去,还真不好猜。” “大人肯一起去,那是最好不过了。”徐宗浩知道保住性命,大喜过望,阿谀奉承的话语接二连三出口:“大人英明神武,修为通神,实乃大楚第一人,什么柳轻扬、陈弘胤,给大人提鞋都不配。今夜大人肯出手,秦飞这一干跳梁小丑,自然是手到擒来……” “啪啪啪!”连续三声爆响,刘任重端坐上位,连屁股都没离开坐垫,虚空凝掌,已在徐宗浩脸上抽了三个巴掌。徐宗浩双颊高高肿起,鲜血溢出嘴角,吐出几颗门牙。 刘任重冷笑道:“大楚第一人?拍马屁也要知道分寸,不小心拍在马腿上,小心你的性命。” “是是是,卑职受教了。”徐宗浩不敢多言,低着头,跪在地上。 刘任重浅浅喝了口葡萄酒,此时到丑时还颇有一段时间,也不着急去菜市街。这次的事件筹谋已久,可做的依然不够完美。 燕王在北疆,和草原人多年鏖战,锻炼出一支强军。北疆十五万大军堪称大楚作战经验最为丰富,作风最为顽强勇敢的一支军队。尤其是北疆将领,人人都曾统兵作战,比起那些在内陆,连阵都没有上过,一天到晚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将领,简直是天壤之别。 当年燕王和楚帝夺嫡之争,惜败下来。但是在你死我活的争斗之中,燕王还是表现出了比他那些愚蠢兄弟高明多的智慧。 他早早给自己安排下后路,硬是抢在老皇帝还没咽气之前,抢到了在北疆驻防的兵权。十五万大军短短一年时间就尽数握在手中,加上他王爷的身份,麾下众多能人异士,虽然楚帝对他十分不满,可也不敢随便和这个兄弟翻脸。 大楚内部并不算稳定,前唐国、前魏国的土地上,依然不断有人兴风作浪,流寇遍野。尤其是魏武卒,更是让楚国人头疼到死!如果这个时候,兄弟相争,刀兵一起。得利的,便是魏武卒又或者吴国的人了。 燕王没有动,楚帝自然也不会动。削藩不能急于一时,慢功才能出细活儿。 燕王虽然身居北疆,可也一直留意内陆动态,尤其是东都。察事厅金石司集中人手研制手弩,这个消息,早早就通过燕王安插在察事厅的内线禀报出去。但是威力这么强大的手弩,研制起来绝非一日之功。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七年时间,历经许多工匠的设计和完善,才在今年浮出水面。 在察事厅试射了手弩之后,消息就立刻传到燕王的耳中。这样的武器,若是由察事厅组建起来一支奇兵,就算是燕王麾下最勇敢的军队,只怕也不是对手。是以,燕王对这批手弩志在必得。不但东都眼线尽出,更是把座下第一高手刘任重派回东都主持大局。 刘任重对于徐宗浩也颇为无奈,此人才华并不算出众,功利心又极重。可,若不是这样的人,又怎能被燕王收买?察事厅堪称铁板一块,像君山水,又或者司马这样的人,收买他们那是想都别想。也只有徐宗浩这样的人,还能收买过来。 徐宗浩是燕王放在察事厅的一条长线。在徐宗浩还是一位候督察的时候,燕王就选中了他,并给予充足的支持,让他在察事厅里扶摇直上。十年过去了,徐宗浩已经从候督察爬到了同知提督,虽然这辈子是没机会做提督,可一个同知提督,足够把手弩这样的巨大工程,完完全全的出卖给燕王。 那一夜,根据徐宗浩提供的情报,刘任重亲自坐镇,徐宗浩带着自己的亲信部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外围护卫斩杀一空,随即突入工场,徐宗浩的部下和北疆高手一起,把工场变成了屠宰场。刘任重见大事已了,便带着部下们运走组件,让徐宗浩来善后。 到底不是什么好人才,徐宗浩善后,善出了一屁股麻烦。繁朵儿居然没死……又被秦飞找到…… 刘任重深感头痛,早在刚刚来东都的时候,楚阳就曾经苦苦哀求,请刘任重一定要杀死秦飞。刘任重索性就让徐宗浩把秦飞带出,杀了干净。没想到,徐宗浩这个半吊子又一次让他失望了,不但没有杀死秦飞,反而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 现在的刘任重,真的很想一把掐死徐宗浩。不过,他也知道,一个人贪婪,能力又有限。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被燕王收买,想一想,心里就平衡了许多。以后的事儿,再不让徐宗浩参合,今天晚上解决了秦飞,马上离开东都,绝不停留。 至于徐宗浩……还是死了的好,虽然丢掉这样一个棋子有些奢侈,可留着他,会给燕王带来更大的麻烦,十年来,他的功名利禄,享受的也已差不多了,就算是死,也不能说太委屈了他。 刘任重冷峻的目光从徐宗浩脸上一闪而过,在他的眼中,还在陪着笑脸的徐宗浩,无疑已经是个死人! 第070章 人生如戏,我们都是演员 放假三天,哥儿们姐儿们玩闹的时候,别忘投票收藏呀---- 菜市街的乙二巷是个偏僻的小巷子,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秦飞对这儿实在太熟了。从小,他就和成信在这里混迹。 乙二巷里记载着哥儿俩的丰功伟绩,他们曾经在这里拍过别人的黑砖,曾经在这里卖过翻版书,也曾抢过别的小孩手中的糖葫芦。 让秦飞觉得迷信的一点是,在乙二巷,无论他和成信做过些什么,都从来没有失手过。就算他们在十一二岁的时候,一铁锹砸昏了当时在菜市街颇为出名的一个痞子,也没有被人发觉。 这是福地!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迷信,就像有些人总喜欢穿着白衣服去考试,有的人总喜欢穿着红裤衩去打牌一样…… 乙二巷居住的人已经很少,这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成了危房,除非是实在找不到地方住的人,否则都已经搬走。十室九空来形容这个有些荒凉的巷子,十分贴切。 丑时已经快要到了,秦飞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繁朵儿却是坐立不安,来回踱着步。她知道自己是饵,可是她也不得不去做这个饵。 想到这儿,繁朵儿忍不住恨恨的瞪了秦飞一眼,这家伙想出来的主意都是冒险到极点的馊主意。本姑娘国色天香,尤其不是那种胸大无脑的女人,聪明伶俐,还能设计出神弓利器。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能用来做饵?可是秦飞偏偏就这么做了…… “他们会不会不来?”繁朵儿悄声问道。 “不来的话,你岂不是安全的?”秦飞笑呵呵的看了她一眼:“别担心了,我们周围的实力足够保护你我。” 繁朵儿心中稍稍安定,好歹是有陈弘胤等人在暗中保护,她一心研制药剂和武器,对于这些成名高手,知道的不是很多。但是看到秦飞这么笃定的模样,心里也就踏实了不少。暗暗祈祷,陈弘胤千万不要只是嘴上吹牛厉害,一动手就成了软柿子…… “陈弘胤他们不会偷偷跑了吧?”繁朵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左顾右盼的说道:“我怎么看不到他们在哪儿呢?” “若是被你看到了,还叫什么高手?”秦飞懒懒的说道:“别瞎操心了行么?” 繁朵儿闭上了嘴巴,月光洒在巷子里,柔和而甜美,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情侣们月下漫步,又或者三五好友,在花园中摆上酒桌,品着美酒,高谈阔论。月黑风高杀人夜,今天,绝不是个杀人的好日子。 不知道多久时间,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巷子口,地上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他一步步朝乙二巷深处走来。直到看到了秦飞和繁朵儿,淡淡的说道:“我来了。把人给我!” 秦飞微微一笑道:“徐大人,只不过一天没有见而已,大家就显得这么生疏了?不如,你我先谈谈怎么化解我和楚阳之间的恩怨吧?” 徐宗浩冷笑着摇了摇头:“你和小王爷之间的恩怨,别人怎能插得上嘴?你说这件事跟燕王有关?只不过是你自己凭空臆想而已。燕王远在北疆,东都的事儿,他又怎么可能插手?秦飞,有人要杀你,但是我可以保证不杀你。” 秦飞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还左右扭动一圈,似乎坐的太久了,腰有些酸。他淡淡的说道:“徐大人,这样的话,咱们可就没法谈了。我有多少斤两,你也应该很清楚。若是我不想你带走繁朵儿,你也无能为力。” 繁朵儿看到徐宗浩过来,顿时安奈不住心头的火气,大骂道:“徐宗浩,你……你实在是个贱人。居然诬陷本姑娘是内奸……你这是贼喊捉贼。” “秦飞,你是一个聪明人。我们硬碰硬,不会有什么结果。现在只需要死掉一个女人而已,你我都能脱了干系。我还可以告诉你,到底是谁想要你的命。这笔买卖,怎么算你都划算。”徐宗浩冷冷的说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动手杀了繁朵儿,我便告诉你。” “真的?”秦飞二话不说,右手闪电般在靴筒一抹,随即一道寒光刺向繁朵儿,转眼间已到了繁朵儿咽喉。 徐宗浩才不相信秦飞会真的一剑刺死繁朵儿,好整以暇的看着,忽然间他浑身毛孔发寒,身体如堕冰窟,在他眼中,秦飞果然一剑刺入繁朵儿的咽喉,鲜血四溅,繁朵儿软绵绵的顺着墙壁滑落下来。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渐渐暗淡无光,似乎想要说话,可是一张口,鲜血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什么也说不出来…… “秦飞……”徐宗浩大吃一惊。 秦飞冷冷回剑道:“现在,你可以说是谁想要我的命了吧?” “小心,那是念修的幻境……”一个极细的声音,在徐宗浩耳边响起。 徐宗浩顿时恍然,秦飞身为念修,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秘法,凭空营造出一个幻境让自己看到,还以为他真的杀了繁朵儿。 这样的手法,当然瞒不住躲在暗处的刘任重,可是已经足够让秦飞争取到出手的机会,趁着徐宗浩错愕之间,秦飞双手一合,短剑清啸,如电光乍现,朝徐宗浩面门飞去。 剑身颤抖,变化万千,全身要害尽在短剑所指。短剑破裂虚空,竟似凭空在秦飞身前消失,随即出现在徐宗浩面前,雪亮的剑身一抹流光而过! “蠢材!”徐宗浩探手反抓,凌厉的劲气将雷霆般的短剑逼住,剑尖凝固在半空之中,剑柄却在拼命抖动,似乎短剑已经刺入了坚实的虚无,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你以为念修就能在我面前得手吗?”徐宗浩哈哈大笑,短剑虽然离他面门不过尺许,剑身不住狂抖,却始终无法再进。 徐宗浩冷笑道:“秦飞,说你蠢,你还是真的蠢。你的大宗师剑意无非就是封闭在短剑之内,失去了这柄短剑,我看你拿什么跟我斗?” 徐宗浩到底是一代宗师,面对秦飞的幻境,和闪电般的袭击,他还是表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短剑如风雷,可他出手如细雨。风雷无论多么狂野,细雨依然会普降大地,笼罩四野。风吹不散、雷震不断! 那柄短剑哀鸣不已,徐宗浩轻轻探手,就像采茶少女温柔的摘下茶叶,就像洞房里的新郎轻柔的挑起新娘的红盖头。他的大手握住剑柄,只是轻轻一捏,便把剑柄握在手中,短剑,已落入他手。 “蠢材!”刘任重的声音再度在徐宗浩耳边响起。 徐宗浩哈哈大笑,指着秦飞喝道:“整个东都都知道你是个蠢材。” 忽然,徐宗浩的笑容凝固,这一次,他清清楚楚的看到,秦飞又从靴筒里摸出一支短剑,剑身明亮,剑柄古朴。 “谁告诉你,小爷只有一支短剑?”秦飞笑呵呵的说道:“君子斗智不斗力。你手中的那柄短剑,是小爷今天忙了一晚上,特意为你量身定做的。当然了,剑上,还有繁朵儿为你特意添加的材料,慢慢享受吧。” 徐宗浩急忙松手,短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他伸出手掌,借着月光在眼前一看,掌心已经漆黑,可那漆黑的眼色,停留了一瞬间而已,便重新让手掌恢复肉色。 徐宗浩心中大惊,从怀里取出好几瓶药丸,疯狂的朝口中塞去。 靠在墙边的繁朵儿吃吃笑道:“徐大人,您就别忙活了。这份毒药啊,是金石司最新出品。吃了之后,头昏目眩是少不了的,四肢无力也是应该的,待会儿,我问你什么,你就会老老实实说出来,再往后,过个十天半个月,你的智力就会退化到五六岁孩子的水准。以后,要是你不死的话,就可以在路边找小孩子一起活泥巴,捏泥人啊……” “会不会传染?”秦飞认真的问道。 “这个嘛,传染性,金石司还没有研究。”繁朵儿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份药,渗入肌肤极快,随即随血液运行,一路直冲头顶,一路直奔心窝。中了毒的话,要么就砍了自己的脑袋,要么就挖了自己的心……实在是杀人灭口,刑讯逼供的必备良药啊!” 秦飞就像说相声的似的,一个捧一个逗,接着问道:“那,解药哪里有卖的?” 繁朵儿轻笑道:“这就不好意思了,金石司一贯是先出毒药,再研制解药。解药嘛……或许明年二月就能问世了。如果那时候徐大人还活着,记得来金石司找本姑娘买解药哦,我可以给你打个八折,大家这么熟了对不对……” “这样呀……”秦飞咋舌道:“徐大人,中了毒,您可有什么不妥?要是这份毒药不行,繁朵儿这里还有许多新鲜出炉的新药,一并给您尝尝?” 徐宗浩浑身瑟瑟发抖,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他知道繁朵儿虽然看似嬉笑,可她一点儿没有撒谎,尽管他拼命调动真元抵抗,可毒性一路上脑,一路攻心,根本无从抵抗。 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渐渐模糊,手掌一个劲的颤抖,想要凝神聚力,可气海里的真元居然开始渐渐涣散……若是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变成一个废人。 “你应该叫我繁大人。”繁朵儿怒斥道:“秦候督察,你太过于目无长官,回到察事厅之后,我要禀告君提督,把你降职为内卫。” “繁大人,您可千万别。”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卑职还想求提拔,求包养……” 两人一唱一和,压根就没把还在发抖的徐宗浩放在眼里。 忽然间,一阵凄厉的风声呼啸而至,秦飞立刻凝神戒备,那阵风声的去向,不是秦飞,也不是繁朵儿,而是徐宗浩。 一枚黑色药丸,落在徐宗浩手中,刘任重的声音在徐宗浩耳边响起:“吃下它,可保性命。迅速杀死秦飞和繁朵儿!” 徐宗浩脸色一寒,毫不犹豫的将黑色药丸吞入口中,冷冷的从腰间抽出长剑,傲然看着秦飞和繁朵儿,显然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死人。 第068章 黑手!高手! 新的一周到来,求红票收藏哇哇---- “什么?徐宗浩说本姑娘是内奸?这也未免太荒唐了吧?”繁朵儿没好气的叫道:“我们家人五代为察事厅出力。称得上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徐宗浩信口开河,要是总督大人相信的话……我,我去他奶奶的……” 气急之下,繁朵儿竟然憋出一句粗口。秦飞好整以暇的翘着二郎腿,享受着管灵思站在身后的按摩,手里捧着一碟点心,津津有味的吃着,好像他根本就没有被冤枉似的。 繁朵儿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转脸看到秦飞还在好吃好喝,管灵思一双小手在他肩膀胳膊按来按去,两人时不时眉来眼去,眉目传情……繁朵儿不由得大怒道:“秦候督察,请你认真一些。如今你我都被认为是察事厅的叛徒。” “认真能怎么样?不认真又能怎么样?”秦飞懒洋洋的吃着点心:“省口气,生气又气不死徐宗浩。咱们还是要想个办法,不但要把自己洗干净喽,更要查出到底是什么人能够买通察事厅的同知提督,联手劫走了这一批手弩。” 秦飞还有一层隐忧没有说出口,按照现在的蛛丝马迹来推断,很多人都会以为,是草原蛮族的高手买通徐宗浩,来东都劫走了手弩。 但是秦飞并不这么看!他长这么大,和草原人根本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可能会有人非要他的脑袋不可?要说大家如此仇大苦深的,再结合之前的种种证据,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燕王。 燕王野心勃勃,整个大楚都知道。他身居北疆,手握十五万大军。如果他的部下招揽了一些草原人,丝毫不会让秦飞觉得奇怪。 再说楚阳自从回到东都之后,接二连三在秦飞手下吃亏,差点就没了性命。北疆那一颗还没有冉冉升起的将星姬兴,就被秦飞亲自斩杀于刀下,还在树上留字,狠狠的打了楚阳的脸。 最大的仇人,左看右看都是楚阳,换句话说,也就是燕王一家。燕王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想要这一批手弩,无可厚非。他也有足够的权势和地位,去收买徐宗浩,完成在东都察事厅老巢,对秘密工场的劫掠。 如果对手是燕王,那就真的很麻烦了。秦飞的肩膀在管灵思的按摩之下,渐渐松弛下来,眯着眼睛思索着自己的心事。 繁朵儿看见他这般模样,心里更加恼火,她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家族连续五代都是出名的药剂师和工匠,一直以来都为察事厅出力。百多年来,立下无数功劳,最高的曾经做过金石司的同知提督。 繁朵儿一家堪称根正苗红,突然被人冤枉是内奸,这份羞辱感就已经逼得她想要杀人了。 “你有什么打算?”管灵思悄声问道,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秦飞被认为是内奸。小女孩的心里自然是向着意中人的。再说了,管家立足大楚三百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别说秦飞被认为是内奸,当年还曾经有人说管家要造反呢!这么大的事儿都挺过来了,眼前的事儿对管灵思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我的确有一些打算,不过,有风险。”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只靠我和繁朵儿两个人,很难成事。” 管灵思微微一笑,能够为心上人排忧解难是一个女朋友应尽的义务。她轻移莲步走到门口,高声叫道:“来人啊,请五叔、七叔、九叔过来。” 说完,管灵思扭回头,冲着秦飞做了个鬼脸:“现在没问题了吧?如果你觉得人手还不够的话,虽然灵儿不能再动用家中其他客卿,可五叔他们江湖地位高,在黑道上还有不少朋友,请上一些先天巅峰高手相助,问题不大。” 秦飞笑嘻嘻的赞道:“知我者,莫若灵儿啊。” 繁朵儿和秦飞现在躲在管府,男主人镇守江南大营去了,女主人成天串门子,不是去张家打叶子牌,就是去李家打马吊。贵妇人的生活难免有些无聊,是以家里多了秦飞和繁朵儿两个大活人,管夫人居然不知道…… 管灵思笑盈盈的走回秦飞身边,接着帮他揉捏。 繁朵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冷冷的瞄了秦飞一眼,她的心思远比管灵思要复杂的多。当然知道秦飞早就已经算计好了,原本就已经把罗五、缪七、陈小九都算在计划里,只是自己不开口,故意让管灵思说出来。 这个男人啊,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这年头,好像男人不坏,女人就不爱似的…… 过不多时,罗五、缪七、陈小九就来到管灵思的房间。秦飞在这几位前辈面前,不愿失了礼数,起身施礼。 管灵思伶牙俐齿,把秦飞的事儿跟三位客卿说了一番,罗五忍不住笑道:“秦飞啊秦飞,你小子真是会惹麻烦,随便捅出来个篓子,就不是小事。徐宗浩这人,我曾经跟他打过交道。他手底下是很有几分功夫的。这人别的也没什么坏处,就是心计太重,拼命想往上爬。察事厅规矩很严,每一级升迁都要经过重重考核,能够担任同知提督已经不容易了。想要做一司提督的话,更要拿出出类拔萃的表现。徐宗浩能力不足,又眼红提督的位置。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身后的黑手,至少许诺了堪比提督职位的诱惑!” 管灵思坐在窗下的椅子上,笑盈盈的问道:“五叔,那你是不是打得过徐宗浩呢?” 罗五纵然自负,也不愿贬低他人,坦然说道:“论修为,我和徐宗浩半斤八两。真若是战斗的话,胜负的关键往往在一些细节上,譬如,今天我的心情是不是很美丽,又譬如,早饭有没有吃饱,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之类的……” 管灵思小嘴一嘟,揶揄道:“从小到大,我都觉得五叔最厉害了,手里从来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没想到,今天的五叔让灵儿失望了。平素吹牛也说自己能把天捅个窟窿的五叔,居然连区区一个徐宗浩都解决不了……唉……唉……” 她连叹了两口气,尤其第二声叹息,拖得很长很长,摇头晃脑,仿佛心碎的模样。 罗五的颜面怎么可能挂得住?厚着脸皮说道:“小姐,方才我那是谦逊的说法,其实徐宗浩那样的货色,我一掌一个,统统打成肉饼。” 管灵思嬉笑道:“五叔,这是你说的。徐宗浩最坏了,冤枉秦飞哥哥,你要帮我打他,狠狠的打他。” 罗五一拍胸脯:“没问题!”说罢,罗五退至一边,脸上难得红了一红,他自知徐宗浩和自己也就是伯仲之间,谁胜谁负难说的很。可小姐已经开口要揍人了,自己勉为其难也要去揍一揍,大不了真要是收拾不下来,就让小九去揍…… 缪七笑呵呵的看着罗五吹牛,忽然听见管灵思叫自己,便应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徐宗浩的帮手很多,五叔去揍徐宗浩,七叔要把他的喽啰都给打跑。” 缪七大嘴一咧,这个毫无难度嘛,于是笑眯眯的答应下来,站在罗五身边,挤眉弄眼,不亦乐乎。 陈弘胤气度深沉,缓步走到秦飞身边,低声问道:“你已有了计划对不对?灵儿是小孩子脾气,这种事,可不是揍人能够解决的。” 秦飞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九叔,五叔、七叔。其实,我怀疑,这批手弩是燕王的人劫走。因为他们不但要手弩,还指名道姓要我的命。燕王势力极大,在北疆雄霸一方,隐有和朝廷中枢分庭抗礼之势。这次,如果三位出手相助,很有可能成为燕王的眼中钉。秦飞不敢隐瞒,请三位前辈权衡。” 陈弘胤不由得仔细打量眼前的年轻人,秦飞和楚阳之间有仇,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可秦飞坦然告知,光明磊落,显然不愿让三人误卷入和燕王的争斗。要知道,燕王身边还有刘任重这样的大高手在,手下能人异士无数,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管家历代后族,虽然树大根深,可大部分是文官,也就是管平如今掌管江南大营。可江南大营那点水军,和燕王一比,简直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有些事,我知道,小姐未必知道!”陈弘胤思索片刻,淡淡的说道:“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燕王……我们去揍人,老爷应该很高兴的。” “燕王手下最得力的,乃是刘任重。九年前,我和刘任重交过手。”陈弘胤娓娓道来。 管灵思忍不住插口道:“小九叔赢了?” 陈弘胤才不愿骗她,严肃的说道:“我没赢,不过也没输。大家只是切磋,没必要性命相博。到了我们这个等级,相互切磋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一件事。那次切磋,我的收获很大,不过,估计刘任重的收获也不会比我少很多。” 管灵思一头雾水,索性直接问道:“那要是性命相博呢?” “那我死定了。”陈弘胤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儿:“只是我不能确认,他在我的反击之下,到底是同归于尽,还是身受重伤。” 管灵思倒抽一口凉气,在她眼里,除了易老头和庞真之外,天底下应该没有人能打得过陈弘胤了。就算是唐府的柳轻扬,她也始终觉得,没有她的小九叔厉害。但是现在陈弘胤坦诚在刘任重手下性命相博必死无疑……小小心灵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秦飞抱拳道:“九叔,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手弩事关重大,如果真的是燕王的人出手,刘任重身为燕王座下第一高手,很有可能回到东都坐镇。他修为高深,当年比庞真也不过只差一线而已。所以,我虽然已经有了计划,可还是不愿三位冒险。” “我听说,你在打楚阳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如果明知道对方不是对手,那才打架,就无趣的很了。”陈弘胤傲然道:“就算真的是刘任重在东都坐镇,我这九年来也没有闲着。能和刘任重再度切磋一番,想来也是一件快事。” 罗五缪七似乎被陈弘胤的豪气感染,当年黑道大豪的威风,如今被岁月这把杀猪刀渐渐磨平了棱角。很久,他们都没有找到纵情于江湖,刀光血影求存的快意了! 就算这次的对手是刘任重又如何?九兄弟当年纵横东都,所向披靡,又曾怕过谁来?就算是庞真,陈弘胤也曾单枪匹马去寻他一战,只不过被打得惨不忍睹回来罢了…… “多谢三位前辈!”秦飞淡淡的说道:“那我就把计划和盘托出,请三位前辈参详!” 第071章 气势如虹枪如龙 徐宗浩有苦自己知,到了此时,不拼根本就没有路可以走。繁朵儿说得没有错,金石司一贯都是先出了毒药,随后才会研制解药。自己刚才狼吞虎咽吃下了不知道多少份解药,可依然挡不住毒性的运行。 堂堂宗师高手,被两个少年男女一唱一和羞辱半天,又是因为一时不察,着了秦飞的道…… 徐宗浩心中大恨啊,若不是自己不小心,早就应该想到,繁朵儿家中五代都在金石司,除了是出色的匠师之外,历代都有杰出的药剂师。有她在身边,怎么能不防毒? 可现在悔恨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拼一把,相信刘任重,吃下他给的药,速战速决,杀死繁朵儿和秦飞,随后再想办法解决掉身上的剧毒。 那颗黑色的药丸,似乎带着神秘的力量,气海渐渐凝聚,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状态简直比没有中毒的时候更好。徐宗浩心中大喜,料想高手就是高手,人家刘任重随随便便出手一颗药丸,便可以抵御毒性…… 徐宗浩手腕一震,长剑凌空劈出。 这一剑出手,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那狼狈不堪的神态变得不可侵犯,淡然从容的举止变得凌厉无比。 长剑,在这暗夜中,仿佛烈日升起,一团光华自剑身上绽放而出,宛如盛开的牡丹雍容而明艳,剑身的血光如同地狱炼狱中闪出的耀眼熔岩…… 这一剑的光芒与夜色浑然一体,像池塘和铺开的荷叶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而剑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高耸巍峨…… 早已快要倒塌的危房,都似乎无法经受这一剑的威力,碎石从屋顶滚落而下,在这寂静深邃的夜里,听起来就像夏日的惊雷…… 附近的树木骤然失去了生机,就连地上的小草都瞬间枯黄。 在长剑的无上威力下,它们的生命力显得是那么不堪一击,那不光是一柄血剑,更是一把魔剑。 剑的主人比任何恶魔更加可怕! 秦飞脸色剧变,徐宗浩这一剑劈出,气势万千,如果说之前秦飞还能硬顶徐宗浩片刻的话,这一剑的威力,已经让他连硬碰硬的机会都没有。 繁朵儿花容失色,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身中剧毒之后,徐宗浩居然还能使出如此势不可挡的一剑。这一击汇集了徐宗浩全部的灵气,霸气,生气,怨气,戾气和杀气!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仿佛密不透风的重重树影,硬生生将剑势挡住,无数声爆响,劲气交错,几乎将半条街变成废墟。 陈弘胤傲然而立,反手背过一支长矛,这是他的武器。九尺长,鸡蛋粗细,矛头锋锐…… 一击溃散徐宗浩的剑势,陈弘胤得势不饶人,长矛从身后灵蛇般绕出,竟然真的宛若上古巨蟒一般,兜头劈下。矛影连绵不绝,气势如虹。 秦飞笑呵呵的坐了下来,陈弘胤一出手,他就知道徐宗浩是有死无生了。陈弘胤用的是矛,用矛者,最重气势。惨烈雄壮,大有一往无前,宁折不屈之势。除非是气势更甚陈弘胤的高手,否则,必败。 徐宗浩走什么路子不好,偏偏在陈弘胤面前玩弄剑势,这已经不是用鸡蛋碰石头了,这是用小鸡.鸡在碰石头…… “挺厉害的啊!”繁朵儿躲在秦飞身后,看着如烈火如奔雷,疯狂如斯的陈弘胤,咋舌道:“这位九爷,看起来斯斯文文,长得有那么好看,虽然年纪是大了点,走上街去依然能迷死很多女孩子。可一动手,那股疯狂的劲头,实在令人可怕。作为他的对手,想必,吓都会被他吓死……” “九爷的确是个人物……”秦飞悠然说道:“听说,九爷的资质并不好,少年时,到处拜师学艺,都没有人看好他。说他身体单薄,说他无法修行到至高境界。但是九爷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就是凭着自己这股疯狂的劲头,对修行之道的痴迷,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成就。虽然,大家说起来顶尖高手,都会说起庞真、易老头等人,可是我敢打包票,就算是庞真他们,也不想随随便便和九爷动手……” 繁朵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激斗中的陈弘胤。 矛影横扫,变幻无数,硬生生迫开漫天剑影,劲气消弭,锋锐的矛尖点住徐宗浩的咽喉。 徐宗浩汗如雨下,不敢再动,在他看到陈弘胤出手之时,就知道今天自己是死定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刘任重能够出手相救。可是,已经打到这份上了,刘任重依然没有出手的意思…… 再看秦飞的身后,又走出来两人。他在察事厅这么久,当然知道罗五缪七是谁……三大宗师级高手在此,徐宗浩苦笑一声,将手中长剑丢在地上! “徐宗浩。”繁朵儿抢上前去,厉声斥道:“说,你到底是跟谁沟通?是不是燕王?” 徐宗浩嘴唇轻轻蠕动一下,惨然笑道:“我说了,你们会放过我?察事厅会放过我?还是……他会放过我?” 虽然徐宗浩没有说出他是谁,但是大家都能听得出他的意思,的确如此,就算他说出口,以他这次的罪行,满门抄斩是跑不掉了。 繁朵儿恨恨的说道:“好,你不说,稍候本姑娘让你再尝尝几味新药,由不得你不说。” 秦飞缓步走上前去,将繁朵儿拉到身后,淡淡的说道:“你这样就不是问话的办法,一看就是没有当过巡检,进过刑案处的人。” 秦飞转过脸来看着徐宗浩道:“你可以不说,但是你要知道,你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现在肯定是满门抄斩的罪,不过,我们带你回察事厅,你交代清楚。易总督的为人你不是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护短。你虽然是死定了,不过八成能保住老婆孩子的性命,这笔买卖很值得,你要仔细考虑考虑。” “我说了又怎么样?没有证据,没有哪怕一丁点儿实质证据可以把别人拉下水。”徐宗浩惨笑道:“你不知道他们做事有多小心,察事厅最多能查到我,我一死,这条线就算是断了。朝廷的事儿和办案子不同,权势到了一定的程度,根本就没有错与对,看的只是朝廷的权衡!” “就算我说出燕王,朝廷能拿他怎么样?他那十五万大军,谁人敢动?又有哪个敢去北疆动他的兵权?”徐宗浩急促的说道:“燕王的心,十余年前陛下就已经知道了,可到现在还是没有动他。你以为察事厅不查燕王吗?一直都在查,他的卷宗加起来,已经塞满两个屋子了。可那又怎么样,没有绝对的实力,谁能吃得下燕王?陛下都不行,你行?” “刘任重来了没?”秦飞压低了声音问道。 “刘任重……”徐宗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破口大骂道:“刘任重,我草你十八代祖宗……你他娘的拿老子当枪使!” 一股鲜血顺着他的鼻子流了下来。陈弘胤收枪出手,连封徐宗浩十二条经脉。 “没用的……刚才我吃的那个药丸,可以瞬间激发功力,否则也不能和九爷你打这么久……不过,药力已过,我体内经脉尽断。就算是有大宗师在此,也救不回我的性命。不用白费功夫了!”徐宗浩脸色惨白,七窍中不断流出鲜血,他直直的站着,举起袖子抹去脸上的血迹,可是血越来越多,根本就抹不完…… “没用的,没救了!”繁朵儿冷冷的开口道。 徐宗浩擦去眼角的血痕,平淡的说道:“劫走的组件,藏在城北隆昌货仓丁字库。或许刘任重已经派人给运走了。如果想要抢回来,就要封闭全城,封锁所有从城北通往燕王府的道路。燕王在东都的据点不是很多,监查司和执行司都有掌控,花些时间,只要组件运不出去,就一定能找到。” “秦飞……”徐宗浩转过脸来,看着秦飞说道:“你很厉害,真的很厉害。察事厅许久都没有出过你这么厉害的年轻人了。我想,易总督一定会很看重你。方才的话,我是最后一次为察事厅出力了……我杀了那么多同僚,到了地下,没脸面见他们。我死后,劳烦你将我双目挖出,脸给剁烂……” 迟疑了片刻,徐宗浩接着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为我向易总督求情,免我家人一死。就算让我儿子去西域为奴,不要杀他,他才三岁……” 徐宗浩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满脸流血,就此死去。 繁朵儿幽然叹息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陈弘胤突然淡淡的说道:“刘任重……” 秦飞举目望去,长街遥远,路的尽头,一人负手而立。因为实在相距的太远,秦飞只能看到他极为模糊的轮廓,而看不到他的面目。那人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仅仅是那么简简单单的负手一站,便隐有不可力敌的感觉。 罗五和缪七也曾经见过刘任重,知道他是大高手,当下凝神戒备。距离,对于刘任重这个级别的高手来说,绝对不是问题。 繁朵儿有些吃惊,下意识的躲在秦飞的身后。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秦飞居然走上前两步,冲着刘任重挥了挥手:“嗨……” 繁朵儿顿时石化,难道这个人的胆子是铁打的?就连罗五缪七都已经开始戒备了,秦飞居然大咧咧的跑出去跟人打招呼? “我知道你想杀我。”秦飞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他很清楚,刘任重绝对可以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我不是一个爱惹事的人。但是只要有人踩过来,我会狠狠的踩回去。对于想要杀我的人,无论他是谁,我都不会手软。” “你们燕王府当我秦飞是眼中钉,很好!我保证,只要是燕王府的人,落在我的手中,我都会让他们死得苦不堪言。”秦飞扬起拳头,重重一捏:“你,也不例外!” 第069章 我从北疆来 召唤收藏红票。两更七千字了,不容易啊……---- 徐宗浩的家,距离察事厅不算很远。他醉心功名,加上位高权重,来钱来的也快。家里占地超过十五亩,仆役婢女无数,有一位正妻和六房妾室。最小的小妾,今年不过十七岁而已。家里布置的富丽堂皇,所用器皿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徐宗浩端着一盏琉璃杯,殷红的葡萄美酒在灯火的映照下,似乎闪烁着点点光芒。 他坐在下首,望着上首的中年男子,低声说道:“大人,这是意外,卑职怎么也没想到,秦飞的短剑里居然封有大宗师的剑意。一时失手,不过,卑职已经加派人手,到处寻找秦飞。一有他的消息,便可捉拿。” 中年人淡淡的说道:“秦飞拥有大宗师剑意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大家早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你准备的还不够充分。这次未能杀死秦飞,他想必会和繁朵儿躲在一起。加紧查访,他们俩都不能再活下去。” 徐宗浩愁眉苦脸的说道:“可是卑职实在查不到他们躲在哪里。菜市街那边已经查访过,毫无头绪。另外,秦飞的把兄弟成信控制的地盘,我也派人找了,完全没有他们的踪迹。东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短时间之内找两个大活人,有些困难。还请大人宽限些时间。” 中年人举起手中的酒杯,将葡萄美酒一饮而尽,缓缓道:“时间不多了,手弩这两天就要接应出城。如果到时候秦飞他们还没死,你自己知道后果有严重。” 徐宗浩嘴唇动了动,显然想到了那极为恐怖的后果。一旦被察事厅发现自己才是内奸,察事厅雷厉风行的手段,他也不是没有见识过。 察事厅曾经有过高层内奸,被君山水追杀……也正因为追杀了那个内奸,君山水才稳稳坐上了教习司提督的宝座,一坐就是这么多年。有君山水这个活榜样在前,可想而知,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会有多少察事厅密探前赴后继前来追杀…… 大开的窗户一阵夜风悠悠袭来,原本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月光中忽然出现一小片阴影。 中年人眉头一皱,探手抓出,那片小小的阴影如闪电般飞向他的手中,仔细一看,却是一片信笺。上边端端正正的写着‘徐宗浩亲启’。 中年人微微一笑,将那封信笺丢在徐宗浩面前,沉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封信是秦飞给你的。他这次,可是找到了高手相助,虽然我猜不到那人是谁……不过,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送信的,东都有这样本事的人也不多……呵呵,你自己看吧,信,是没有毒的。” 徐宗浩心头一寒,眼前这位已经是在他眼中极为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秦飞也能找到厉害人物相助,当即战战兢兢的打开信件,上边几行字迹: “徐宗浩:首先,我弄你大爷。其次,发泄了怒火之后,我不得不告诉你,冤枉我是没有用的。大不了,我就去找易老头自首,大家当面对质,我有三分活路,你就有三分危机。大家都是聪明人,何苦为了些许小事拼命残杀?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身边应该有燕王派来的高手,或许,便是刘任重。这封信,你既然能够看到,就知道我身边也不是没有能人。这样好了,大家各退一步。繁朵儿不是我妈,也不是我老婆。不如,我把她交给你,你帮我洗白,顺便,化解我和楚阳之间的怨仇……你若是同意,今夜丑时,在南城菜市街外乙六巷相见。” 徐宗浩战战兢兢的把信又递给中年人,颤声道:“大人,秦飞猜出来了。” 中年人接过信,在手中一抖,一目十行,转眼看完,随手将信纸化为虚无,淡淡的说道:“徐宗浩啊徐宗浩,你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你多嘴,露出蛛丝马迹,秦飞怎么可能猜到是我刘任重?” 啪……徐宗浩手中的琉璃盏跌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红红的葡萄酒洒落一地,看起来就像是血!徐宗浩顾不得地上还有许多残片,双膝下跪,连连叩首道:“大人,卑职愚钝,事已至此,求大人补救!” “补救?如果我现在杀了你,易老头不是傻子,嫁祸给繁朵儿的事就要败露。秦飞也就能洗净自己。到时候,他的话,在易老头面前就极有分量。我担心,察事厅拼命追查下去,早晚会扯到北疆。王爷待我有大恩,我也不愿这些麻烦牵扯到王爷身上。”刘任重淡淡的说道:“既然秦飞说要相会,那就相会好了。他请得动的高手……唔,让我想想。” “能在我眼前送信的……东都有这本事,还是秦飞认识的,除了吴国镇抚司,前朝魏武卒的高手之外,就只有柳轻扬、陈弘胤等寥寥数人了。柳轻扬如今也在东都,之前看唐隐的意思,柳轻扬对秦飞也颇有回护之情。陈弘胤是管家客卿……好头疼。”刘任重叹道:“我若是不去,还真不好猜。” “大人肯一起去,那是最好不过了。”徐宗浩知道保住性命,大喜过望,阿谀奉承的话语接二连三出口:“大人英明神武,修为通神,实乃大楚第一人,什么柳轻扬、陈弘胤,给大人提鞋都不配。今夜大人肯出手,秦飞这一干跳梁小丑,自然是手到擒来……” “啪啪啪!”连续三声爆响,刘任重端坐上位,连屁股都没离开坐垫,虚空凝掌,已在徐宗浩脸上抽了三个巴掌。徐宗浩双颊高高肿起,鲜血溢出嘴角,吐出几颗门牙。 刘任重冷笑道:“大楚第一人?拍马屁也要知道分寸,不小心拍在马腿上,小心你的性命。” “是是是,卑职受教了。”徐宗浩不敢多言,低着头,跪在地上。 刘任重浅浅喝了口葡萄酒,此时到丑时还颇有一段时间,也不着急去菜市街。这次的事件筹谋已久,可做的依然不够完美。 燕王在北疆,和草原人多年鏖战,锻炼出一支强军。北疆十五万大军堪称大楚作战经验最为丰富,作风最为顽强勇敢的一支军队。尤其是北疆将领,人人都曾统兵作战,比起那些在内陆,连阵都没有上过,一天到晚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将领,简直是天壤之别。 当年燕王和楚帝夺嫡之争,惜败下来。但是在你死我活的争斗之中,燕王还是表现出了比他那些愚蠢兄弟高明多的智慧。 他早早给自己安排下后路,硬是抢在老皇帝还没咽气之前,抢到了在北疆驻防的兵权。十五万大军短短一年时间就尽数握在手中,加上他王爷的身份,麾下众多能人异士,虽然楚帝对他十分不满,可也不敢随便和这个兄弟翻脸。 大楚内部并不算稳定,前唐国、前魏国的土地上,依然不断有人兴风作浪,流寇遍野。尤其是魏武卒,更是让楚国人头疼到死!如果这个时候,兄弟相争,刀兵一起。得利的,便是魏武卒又或者吴国的人了。 燕王没有动,楚帝自然也不会动。削藩不能急于一时,慢功才能出细活儿。 燕王虽然身居北疆,可也一直留意内陆动态,尤其是东都。察事厅金石司集中人手研制手弩,这个消息,早早就通过燕王安插在察事厅的内线禀报出去。但是威力这么强大的手弩,研制起来绝非一日之功。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七年时间,历经许多工匠的设计和完善,才在今年浮出水面。 在察事厅试射了手弩之后,消息就立刻传到燕王的耳中。这样的武器,若是由察事厅组建起来一支奇兵,就算是燕王麾下最勇敢的军队,只怕也不是对手。是以,燕王对这批手弩志在必得。不但东都眼线尽出,更是把座下第一高手刘任重派回东都主持大局。 刘任重对于徐宗浩也颇为无奈,此人才华并不算出众,功利心又极重。可,若不是这样的人,又怎能被燕王收买?察事厅堪称铁板一块,像君山水,又或者司马这样的人,收买他们那是想都别想。也只有徐宗浩这样的人,还能收买过来。 徐宗浩是燕王放在察事厅的一条长线。在徐宗浩还是一位候督察的时候,燕王就选中了他,并给予充足的支持,让他在察事厅里扶摇直上。十年过去了,徐宗浩已经从候督察爬到了同知提督,虽然这辈子是没机会做提督,可一个同知提督,足够把手弩这样的巨大工程,完完全全的出卖给燕王。 那一夜,根据徐宗浩提供的情报,刘任重亲自坐镇,徐宗浩带着自己的亲信部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外围护卫斩杀一空,随即突入工场,徐宗浩的部下和北疆高手一起,把工场变成了屠宰场。刘任重见大事已了,便带着部下们运走组件,让徐宗浩来善后。 到底不是什么好人才,徐宗浩善后,善出了一屁股麻烦。繁朵儿居然没死……又被秦飞找到…… 刘任重深感头痛,早在刚刚来东都的时候,楚阳就曾经苦苦哀求,请刘任重一定要杀死秦飞。刘任重索性就让徐宗浩把秦飞带出,杀了干净。没想到,徐宗浩这个半吊子又一次让他失望了,不但没有杀死秦飞,反而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 现在的刘任重,真的很想一把掐死徐宗浩。不过,他也知道,一个人贪婪,能力又有限。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被燕王收买,想一想,心里就平衡了许多。以后的事儿,再不让徐宗浩参合,今天晚上解决了秦飞,马上离开东都,绝不停留。 至于徐宗浩……还是死了的好,虽然丢掉这样一个棋子有些奢侈,可留着他,会给燕王带来更大的麻烦,十年来,他的功名利禄,享受的也已差不多了,就算是死,也不能说太委屈了他。 刘任重冷峻的目光从徐宗浩脸上一闪而过,在他的眼中,还在陪着笑脸的徐宗浩,无疑已经是个死人! 第072章 赏善罚恶 假也放完了,玩的浑身都有些酸痛。老了啊老了,求收藏红票安慰---- 刘任重就像暗夜里的幽灵一般,静静的和夜色融为一体,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但是每个人都感觉到他的威压。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人觉得,刘任重只要一出手,必然会率先找到自己。 长街寂静,月色如雪,一人和众人如此对峙。忽然间,众人压力顿减,抬眼望去,刘任重已消失在重重夜幕之中。 “方才你口气这么大,不怕刘任重当即过来搦战吗?”陈弘胤淡淡的问道。 秦飞笑眯眯的说道:“我怕什么,小九叔不是在旁边吗?” “刘任重虽然没有出手,但是方才的对峙,让我知道,现在的我还不是他的对手。”陈弘胤缓缓的说道:“如果他刚才真的出手,我可能会跑掉。” 罗五认同的点了点头,沉吟道:“不争一日之长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是我们在道上的做法。” 陈弘胤冲着秦飞咧嘴一笑:“你应该庆幸方才刘任重没有出手。”说罢,陈弘胤长枪一摆,几人转身离去。 秦飞转回头看看刘任重方才站立的地方,已是漆黑一片,但仿佛不知何时,那个神秘莫测的高手就会像暗夜幽灵一样再度出现。 秦飞缩了缩肩膀,急忙跟上陈弘胤等人的脚步,大呼小叫道:“等等我……哎,怎么越喊越走啊……一起走安全……” 大楚已经太平了许多年头,年轻点的同知提督们甚至没有体会过大半夜被总督叫醒开会的场面。 这一夜,许多在睡梦中的察事厅官员,梦回之际,听见从察事厅方向传来清晰的号角。顿时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下来,不顾旁边睡着的是老婆还是小妾,是女人还是男人……匆匆忙忙穿上官服,用尽最快的速度朝察事厅赶去。 那是紧急召集的号角声,如果号角响起一炷香之内,任何同知提督以上的官员没有到场的。格杀勿论! 三百年来,只有两位官员曾经迟到,他们的脑袋便挂在了察事厅大门处,并不得铭刻入门前石碑。血淋淋的教训告诉察事厅的官员,这是一条不可违背的纪律。 尽管很多人是第一次承蒙召唤,但在那一炷香还剩两寸长的时候,所有同知提督以上官员都已到了察事厅的议事堂。 各司提督、同知提督加起来大大小小二三十号人,有的人扣错了扣子,有的人穿反了鞋子,在易老头若有实质的眼神下,尴尬的整理着各自的衣服。 “上次鸣号的时候,我儿子刚学会打酱油,一转眼都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易老头端起桌上的热茶,淡淡的说道:“还好,没有迟到的。听说人老了,心就会软。不过,诸位没有用自己的脑袋来考验我的心肠。” 那些衣衫不整的官员面红耳赤的整理好衣服,随即抬头挺胸,等候总督训示。 让他们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一级别的会议,必须同知提督以上才能参与,但是议事堂里还有一男一女,很明显,一位是候督察,一位是同知镇督。两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也人五人六的站在一旁,与高官们同堂训话。 “司马!你是刑狱司提督,由你呈报案情。”易老头吩咐下去,便端着茶水细细品尝。 司马快步走出队列,面朝诸多同僚朗声道:“诸位,前几日秘密工场被人劫掠一案,已有结果。让我羞愧的是,内奸出自刑狱司,乃是本司同知提督徐宗浩。他勾结藩王,伙同外人,将工场护卫屠戮一空,手弩组件全部劫走。” “所幸金石司同知镇督繁朵儿逃出生天,在教习司候督察秦飞的配合下,两位同僚斗智斗勇,已将内奸杀死。据查,劫走的组件,藏在城北隆昌货仓丁字库。” “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易小婉监事亲自从执行司挑选一批好手,前赴城北隆昌货仓丁字库。教习司君提督,另选教习司好手,封锁内外九门。劫走的组件,相信绝对无法离开东都!” 司马这么一说,察事厅的官员们顿时小声议论起来,那些没有见过秦飞的提督们,仔细打量着他。竟然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候督察,找到了繁朵儿,杀死了徐宗浩……要知道,徐宗浩可是下品宗师,杀死他,真的很不容易。无怪易总督如此看好秦飞! 司马回身施礼,归入队列。易总督放下茶碗,慢条斯理的说道:“很多人曾经问我,为什么徐宗浩有嫌疑,却不捉拿,任由他自由行动?” 他缓缓伸出食指,平举在面前,摇了摇:“察事厅和别的机构不同。你们身为察事厅的官员,应该知道我们的权力有多大。上到二品大员,下到黎民百姓,都在察事厅的监控之中。我们要主持对吴国的情报战,还要负担国内的监察网。厅里高手如云,能人异士无数。随便一位候督察,放在黑道上,都是响当当的字号。” “如此变态的机构,能在大楚存活三百年,没有被门阀世家吞并,没有被清流用口水淹死,我们靠的是团结。正如徐宗浩说繁朵儿是内奸,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之前,在我无法证实徐宗浩和繁朵儿,哪个才是内奸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严刑逼供、屈打成招,这些手段,可以用在外人身上,但不可以用在自己人身上。如果仅仅是怀疑,我就立刻杀死徐宗浩又或者繁朵儿……察事厅的团结二字,也就烟消云散了!” 易总督的目光,若有还无的看着秦飞。秦飞心中明亮,这番话,易总督其实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大家的地位不同,考虑的范围自然就不同。 站在秦飞的角度,他发现徐宗浩是内奸,徐宗浩反而倒打一耙,而察事厅看上去似乎对自己并没有支援,心中自然不满。 但是,站在易总督的角度来看,事实上,徐宗浩和繁朵儿都是有嫌疑的,单是死了那么多人,偏偏逃走一个女孩子,就已经值得人怀疑了!立场决定行为,如果自己是察事厅的总督,是不是也会这么做呢? “这个世上,纸是包不住火的。”易总督接着说道:“对于外人,我们可以错杀一千,但是对于自己人,却是不可枉杀一人。” “你们之中,早晚会有人来接我的班。无论是谁,都要记住今天我说的话!” 诸多官员齐声应道:“卑职必牢记于心。” “现在……咱们就要秋后算账了。”易总督起身而立,右手轻点,一股沛然巨力仿佛无形绳索圈住司马,已经回到队列中的司马,站立不稳,出列两步,跪倒在地。 “司马,你身为刑狱司提督,御下不严,导致出现徐宗浩这样的内奸。你难辞其咎!”易总督冷冷的喝道:“即日起,降职为同知提督,罚薪俸一年。准你暂领提督职,一年内,有卓越功劳,可官复原职,若还有差池,你就去西域吧。” 秦飞刚刚进入察事厅,还不知道这一处罚的严重性,但是看到诸位官员的脸色都是剧变,心知易老头出手绝对不轻。 繁朵儿轻声解释道:“在察事厅,升职并不容易。尤其是从同知提督到提督这一步,若没有天大功勋,压根就提不上来。司马提督被降职,也就是说,他目前和各司同知提督一样,都有机会竞争提督一职。可他已有污点在身,很可能就提不上去了。而且,就算提上去……被降过职的提督,也没有资格继承总督……” 秦飞心中一懔,这岂不是说,司马在察事厅的前途也就到头了? 繁朵儿幽幽低声道:“原本司马提督、君提督和执行司的元提督,是最有希望继任总督的,唉!” “刑狱司出现内奸,令察事厅蒙羞。即日起,连续三个月,刑狱司上下人等,只能领取一半俸禄。扣下俸禄,与抚恤金一起,发放给为察事厅牺牲的密探!” “监查司立刻盘查各司各省密探卷宗,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徐宗浩已死,同知提督空缺一职。随后一个月内,各司同知镇督以上官员可以提出申请。择优选用。” 易总督说完,干脆利索的挥了挥手,察事厅大小官员齐齐施礼,退出议事堂。 秦飞和繁朵儿正要离去,忽然听见易总督笑道:“我有叫你们俩也走吗?” 秦飞停下脚步,转身问道:“总督大人有何吩咐?” 看着议事厅的人都已经走远,易总督淡淡的说道:“繁朵儿,你是同知镇督,这次死里逃生,立功不小。又是研制手弩的首功之臣。于情于理,我都要提拔于你。不过,我看你的兴趣也不在刑狱司。过一个月,待调动事宜完成,再看如何提拔于你。” 繁朵儿对职务高低,薪俸多少,的确不是很在意。她的兴趣都在金石司研制武器药剂之上,当即说道:“多谢总督大人提携。” 易老头微微一笑,看向秦飞:“这次,你立功也不小啊,秦候督察。” 第073章 进阶 看到易老头要和秦飞说话,繁朵儿十分有眼色的离开议事堂。 “总督大人谬赞了,这次卑职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秦飞难得谦虚一回。 易老头笑呵呵的说道:“倒是我小看你了。能把管府三大客卿搬出来相助,这份面子,就算是察事厅的提督也未必能有。徐宗浩这次栽的一点儿也不冤枉。” 秦飞坦然的笑了笑,面对管府三大客卿,又有多少人有取胜的机会呢?他知道易老头必有下文,也不急着答话。 “朝廷里的事儿并不是市井之中那么简单。燕王有异心,早在二十多年前,整个大楚都知道。陛下即位之初,集中全部力量和魏国决战,无暇顾及燕王。俗话说,有一得就有一失。大楚统一了江北大地,却导致燕王在北疆坐大。藩王拥兵不许超过三万。在一些行省,藩王甚至只有可怜的几千亲兵。但是,燕王借口要和蛮族作战,悄无声息的在四五年之间,把兵力扩大到了十五万。” 易总督缓缓落座,仔细分说道:“大楚总兵力高达六十万,燕王就占据了四分之一。大楚境内的局势并不稳定,魏武卒和前唐贵族还有复国野心。我们察事厅二十年来斩杀的前唐前魏贵族官员不下两千人。可他们依然还在国土上活动。如果这个时候,朝廷削藩,和燕王开战。不但他们有机会渔人得利。最可怕的是江南的吴国。” “昔日魏吴当世最强。我们有伐魏的机会,便是因为吴国发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内乱,无暇北顾。吴国的实力很强,水师独步天下,步军也有独到之处。这么多年来,陛下一直和吴国保持和平的态势,并非不想统一天下,而是我们楚国并没有能够吞下吴国的实力。” “这就是,为什么这次,大家心知肚明是燕王派刘任重回来劫手弩,反而大家还要一起装聋作哑,不去找燕王的麻烦。因为,我们也一样内乱不起。” 秦飞拱手道:“卑职受教了。” 易总督淡淡一笑:“不过,察事厅从来没有放松对北疆的监控,可以说,察事厅随时处于临战状态。陛下无论何时何地宣布要拿下燕王的爵位,我们就马上能投入战斗。当日,你在菜市街痛打楚阳,这辈子就注定了你只能站在燕王的对立面。还有比察事厅能适合你的地方吗?” 秦飞笑呵呵的看着易总督,试探道:“总督大人难得和区区一位候督察说这么多话,难道说,总督大人准备把我提拔到一个高位?咳咳,卑职的野心并不大,总督大人看着安排就行了。最好是事情少少的,薪俸多多的。在菜市街有句老话,叫做,出来混,安全第一。” 易总督被他逗得一乐,威严之色顿渐,懒洋洋的说道:“别想的这么美,赏,是肯定要赏的,不过,察事厅的规矩不可破,让我想想……” “你入职本应是内卫,已经破格为候督察。这次立功不小,我准你越两级,以同知镇督身份在教习司作训三个月。” “君提督的手底下可不是这么好待的。三个月内,你要通晓察事厅各部门的职能和运作。要通过包括武力、药剂、器械、侦缉、反间……等诸多方面考察。如果你顺利通过考核,那你就正式成为察事厅的同知镇督。到时候,会根据你比较突出的特长和个人意愿,分配你进入某司任职。据我所知,君提督对你的印象很好,他未必舍得放你离开……” 秦飞立刻打了个冷战,君山水对自己的确非常好。不过,教习司的权限和职能,自己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要是待在教习司,还不如不进察事厅的好。 “上次陛下赏了你一笔银子让你自己买房。我看你忙忙碌碌也顾不上买,如今你是同知镇督身份,于情于理,察事厅也该给你一套房子。这些事儿,稍候我会安排。” “你可以走了!”易总督懒懒的挥了挥手,看到秦飞转身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历经人间沧桑的易老头忍不住出口问道:“如果让你自己选,六司你想要去哪一司?” 秦飞侧首相对,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烛火下显得坚毅无比:“总督大人,其实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秦飞缓缓消失在夜幕之中,门外一片月色,易总督微笑着握紧了手中的茶杯。他的确有答案!如果想要秦飞迅速出头,没有地方比刑狱司更适合他。提督之位要空缺一年……也就是说,身为同知镇督的秦飞,可以在这一年里,迅速积攒够功绩和资格,接替司马成为提督! 其余五司的提督之位牢不可破,如果无法成为提督,又谈何成为未来总督的候选人呢? 不过,若是不想秦飞出头呢? …………………… 训练的日子极为枯燥,尤其是秦飞今时不同往日。教习司人数最多的便是内卫,内卫在经过了教习司的培训之后,分配到各司任职。 同知提督以下的官员,每次进阶之时,也要在教习司受训三个月,因为,身为长官,要管理的范围和人手更多,并非简单提拔上去就可以胜任。经过教习司的培训之后,他们升职后便会更加得心应手。 这一批候补同知镇督……只有秦飞一人而已。君山水亲自对秦飞展开训练,每天除了武力的磨砺,还要熟悉察事厅各种条例以及潜规则。 数百种毒药,就像饭一样吃进秦飞的肚子里,让他体会各种不同毒药的反应和应对方法。最为恐怖的时候,莫过于,把烈性毒药塞进秦飞的口中,在他面前丢上几份药----但,只有一味是解药,余下的和之前毒药混在一起,一旦吃错,只会让秦飞更加苦不堪言! 生性就极为倔强桀骜的秦飞,硬是咬着牙撑了下来。刚开始的时候,每天都被毒药折磨的死去活来,好几次,金石司的同知提督季风亲自出手,为他解毒,险险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而磨练了两个月后,秦飞已经可以在一堆药材之中,轻松无比的找出正确的解药,用鼻子闻闻,就能知道自己面前的毒药是什么! 对于武力的磨练更加艰苦,君山水的理论很简单,只有实战才能出真功夫。于是,这位宗师级的高手,丝毫不顾及身份。亲自下场和秦飞较量,在不能动用短剑里大宗师剑意的情况下,秦飞刚开始,总是在两三个照面之内,被击倒在地。 想要反击?别开玩笑了,在君山水的面前,一位先天下品能撑到两个照面,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 但是,令君山水十分错愕的是,他这种堪称魔鬼般的训练,常人最多两三天也就求饶了。可秦飞无论被他打的多惨,总是咬着牙站起身,毫不犹豫的投入下一次战斗。直到被君山水打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才算一天的训练结束!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幸福’的拥有一位宗师级高手作为陪练,三个月来,秦飞的修为突飞猛进,从最初的两个照面,已经可以撑过十招之后,并且……居然已经可以反击一招了! 尽管,秦飞反击的这一招,连君山水的衣角都没摸到,就已经被震飞出去。可反击就是反击!还是在一位大高手面前的反击! “你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快从下品进阶中品的年轻人。而你如今,应该只有十七八岁而已!”站在训练场上的君山水赞扬道:“继续努力下去,前途不可限量!” 秋天已经不知不觉中过去,冬季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来临。 飘着小雪的晚上,秦飞独自一人坐在烛台下,看着手中的卷宗。三个月的日子转眼而过,再过两日,就是进行考核的日子了。要是通不过,可就算是前功尽弃了!还得降回头去做候督察。 今天送来的卷宗,是关于察事厅内部过往处罚的案例。 秦飞已经看得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扭头看看地面上覆盖着的一层薄薄白雪,心道还是赶紧看完了最后一份案例,便赶紧回家去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吧。 打开手中的最后一份卷宗,一行醒目的大字映入秦飞眼帘,顿时让他睡意全无。 “正昌四年,察事厅金石司一份绞魂杀不明去向。时任管库镇督覃杖胜,无法解释丢失之绞魂杀去向,以革职论处。” 秦飞的脑子立刻清醒,正昌四年,便是老妈离开唐府,身中剧毒的那一年。这一份神秘失踪的绞魂杀,是否就是老妈体内的那份绞魂杀呢? 如果是的话,这个覃杖胜便是关键人物了。他到底把绞魂杀交给了谁?是不是雷太尉之女唐夫人? 无数个念头在秦飞脑海中闪过,陡然得知的信息,令他精神一振。无论如何,这至少是一条极为有用的线索。 他仔细将手中的卷宗阅读了一遍,将其中关键之处,牢记于心。似乎生怕自己会忘记似的,临走之前,又打开来,再默念一番,确认无误之后,才合上卷宗离去。 踩着洁白的小雪,走到察事厅的门外,秦飞侧目望去,只见石碑之外,数人撑着雨伞,裹着厚厚的大氅站在雪地里,为首一人还笑呵呵的冲着自己摆了摆手! 第070章 人生如戏,我们都是演员 放假三天,哥儿们姐儿们玩闹的时候,别忘投票收藏呀---- 菜市街的乙二巷是个偏僻的小巷子,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秦飞对这儿实在太熟了。从小,他就和成信在这里混迹。 乙二巷里记载着哥儿俩的丰功伟绩,他们曾经在这里拍过别人的黑砖,曾经在这里卖过翻版书,也曾抢过别的小孩手中的糖葫芦。 让秦飞觉得迷信的一点是,在乙二巷,无论他和成信做过些什么,都从来没有失手过。就算他们在十一二岁的时候,一铁锹砸昏了当时在菜市街颇为出名的一个痞子,也没有被人发觉。 这是福地!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迷信,就像有些人总喜欢穿着白衣服去考试,有的人总喜欢穿着红裤衩去打牌一样…… 乙二巷居住的人已经很少,这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成了危房,除非是实在找不到地方住的人,否则都已经搬走。十室九空来形容这个有些荒凉的巷子,十分贴切。 丑时已经快要到了,秦飞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繁朵儿却是坐立不安,来回踱着步。她知道自己是饵,可是她也不得不去做这个饵。 想到这儿,繁朵儿忍不住恨恨的瞪了秦飞一眼,这家伙想出来的主意都是冒险到极点的馊主意。本姑娘国色天香,尤其不是那种胸大无脑的女人,聪明伶俐,还能设计出神弓利器。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能用来做饵?可是秦飞偏偏就这么做了…… “他们会不会不来?”繁朵儿悄声问道。 “不来的话,你岂不是安全的?”秦飞笑呵呵的看了她一眼:“别担心了,我们周围的实力足够保护你我。” 繁朵儿心中稍稍安定,好歹是有陈弘胤等人在暗中保护,她一心研制药剂和武器,对于这些成名高手,知道的不是很多。但是看到秦飞这么笃定的模样,心里也就踏实了不少。暗暗祈祷,陈弘胤千万不要只是嘴上吹牛厉害,一动手就成了软柿子…… “陈弘胤他们不会偷偷跑了吧?”繁朵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左顾右盼的说道:“我怎么看不到他们在哪儿呢?” “若是被你看到了,还叫什么高手?”秦飞懒懒的说道:“别瞎操心了行么?” 繁朵儿闭上了嘴巴,月光洒在巷子里,柔和而甜美,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情侣们月下漫步,又或者三五好友,在花园中摆上酒桌,品着美酒,高谈阔论。月黑风高杀人夜,今天,绝不是个杀人的好日子。 不知道多久时间,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巷子口,地上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他一步步朝乙二巷深处走来。直到看到了秦飞和繁朵儿,淡淡的说道:“我来了。把人给我!” 秦飞微微一笑道:“徐大人,只不过一天没有见而已,大家就显得这么生疏了?不如,你我先谈谈怎么化解我和楚阳之间的恩怨吧?” 徐宗浩冷笑着摇了摇头:“你和小王爷之间的恩怨,别人怎能插得上嘴?你说这件事跟燕王有关?只不过是你自己凭空臆想而已。燕王远在北疆,东都的事儿,他又怎么可能插手?秦飞,有人要杀你,但是我可以保证不杀你。” 秦飞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还左右扭动一圈,似乎坐的太久了,腰有些酸。他淡淡的说道:“徐大人,这样的话,咱们可就没法谈了。我有多少斤两,你也应该很清楚。若是我不想你带走繁朵儿,你也无能为力。” 繁朵儿看到徐宗浩过来,顿时安奈不住心头的火气,大骂道:“徐宗浩,你……你实在是个贱人。居然诬陷本姑娘是内奸……你这是贼喊捉贼。” “秦飞,你是一个聪明人。我们硬碰硬,不会有什么结果。现在只需要死掉一个女人而已,你我都能脱了干系。我还可以告诉你,到底是谁想要你的命。这笔买卖,怎么算你都划算。”徐宗浩冷冷的说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动手杀了繁朵儿,我便告诉你。” “真的?”秦飞二话不说,右手闪电般在靴筒一抹,随即一道寒光刺向繁朵儿,转眼间已到了繁朵儿咽喉。 徐宗浩才不相信秦飞会真的一剑刺死繁朵儿,好整以暇的看着,忽然间他浑身毛孔发寒,身体如堕冰窟,在他眼中,秦飞果然一剑刺入繁朵儿的咽喉,鲜血四溅,繁朵儿软绵绵的顺着墙壁滑落下来。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渐渐暗淡无光,似乎想要说话,可是一张口,鲜血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什么也说不出来…… “秦飞……”徐宗浩大吃一惊。 秦飞冷冷回剑道:“现在,你可以说是谁想要我的命了吧?” “小心,那是念修的幻境……”一个极细的声音,在徐宗浩耳边响起。 徐宗浩顿时恍然,秦飞身为念修,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秘法,凭空营造出一个幻境让自己看到,还以为他真的杀了繁朵儿。 这样的手法,当然瞒不住躲在暗处的刘任重,可是已经足够让秦飞争取到出手的机会,趁着徐宗浩错愕之间,秦飞双手一合,短剑清啸,如电光乍现,朝徐宗浩面门飞去。 剑身颤抖,变化万千,全身要害尽在短剑所指。短剑破裂虚空,竟似凭空在秦飞身前消失,随即出现在徐宗浩面前,雪亮的剑身一抹流光而过! “蠢材!”徐宗浩探手反抓,凌厉的劲气将雷霆般的短剑逼住,剑尖凝固在半空之中,剑柄却在拼命抖动,似乎短剑已经刺入了坚实的虚无,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你以为念修就能在我面前得手吗?”徐宗浩哈哈大笑,短剑虽然离他面门不过尺许,剑身不住狂抖,却始终无法再进。 徐宗浩冷笑道:“秦飞,说你蠢,你还是真的蠢。你的大宗师剑意无非就是封闭在短剑之内,失去了这柄短剑,我看你拿什么跟我斗?” 徐宗浩到底是一代宗师,面对秦飞的幻境,和闪电般的袭击,他还是表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短剑如风雷,可他出手如细雨。风雷无论多么狂野,细雨依然会普降大地,笼罩四野。风吹不散、雷震不断! 那柄短剑哀鸣不已,徐宗浩轻轻探手,就像采茶少女温柔的摘下茶叶,就像洞房里的新郎轻柔的挑起新娘的红盖头。他的大手握住剑柄,只是轻轻一捏,便把剑柄握在手中,短剑,已落入他手。 “蠢材!”刘任重的声音再度在徐宗浩耳边响起。 徐宗浩哈哈大笑,指着秦飞喝道:“整个东都都知道你是个蠢材。” 忽然,徐宗浩的笑容凝固,这一次,他清清楚楚的看到,秦飞又从靴筒里摸出一支短剑,剑身明亮,剑柄古朴。 “谁告诉你,小爷只有一支短剑?”秦飞笑呵呵的说道:“君子斗智不斗力。你手中的那柄短剑,是小爷今天忙了一晚上,特意为你量身定做的。当然了,剑上,还有繁朵儿为你特意添加的材料,慢慢享受吧。” 徐宗浩急忙松手,短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他伸出手掌,借着月光在眼前一看,掌心已经漆黑,可那漆黑的眼色,停留了一瞬间而已,便重新让手掌恢复肉色。 徐宗浩心中大惊,从怀里取出好几瓶药丸,疯狂的朝口中塞去。 靠在墙边的繁朵儿吃吃笑道:“徐大人,您就别忙活了。这份毒药啊,是金石司最新出品。吃了之后,头昏目眩是少不了的,四肢无力也是应该的,待会儿,我问你什么,你就会老老实实说出来,再往后,过个十天半个月,你的智力就会退化到五六岁孩子的水准。以后,要是你不死的话,就可以在路边找小孩子一起活泥巴,捏泥人啊……” “会不会传染?”秦飞认真的问道。 “这个嘛,传染性,金石司还没有研究。”繁朵儿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份药,渗入肌肤极快,随即随血液运行,一路直冲头顶,一路直奔心窝。中了毒的话,要么就砍了自己的脑袋,要么就挖了自己的心……实在是杀人灭口,刑讯逼供的必备良药啊!” 秦飞就像说相声的似的,一个捧一个逗,接着问道:“那,解药哪里有卖的?” 繁朵儿轻笑道:“这就不好意思了,金石司一贯是先出毒药,再研制解药。解药嘛……或许明年二月就能问世了。如果那时候徐大人还活着,记得来金石司找本姑娘买解药哦,我可以给你打个八折,大家这么熟了对不对……” “这样呀……”秦飞咋舌道:“徐大人,中了毒,您可有什么不妥?要是这份毒药不行,繁朵儿这里还有许多新鲜出炉的新药,一并给您尝尝?” 徐宗浩浑身瑟瑟发抖,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他知道繁朵儿虽然看似嬉笑,可她一点儿没有撒谎,尽管他拼命调动真元抵抗,可毒性一路上脑,一路攻心,根本无从抵抗。 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渐渐模糊,手掌一个劲的颤抖,想要凝神聚力,可气海里的真元居然开始渐渐涣散……若是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变成一个废人。 “你应该叫我繁大人。”繁朵儿怒斥道:“秦候督察,你太过于目无长官,回到察事厅之后,我要禀告君提督,把你降职为内卫。” “繁大人,您可千万别。”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卑职还想求提拔,求包养……” 两人一唱一和,压根就没把还在发抖的徐宗浩放在眼里。 忽然间,一阵凄厉的风声呼啸而至,秦飞立刻凝神戒备,那阵风声的去向,不是秦飞,也不是繁朵儿,而是徐宗浩。 一枚黑色药丸,落在徐宗浩手中,刘任重的声音在徐宗浩耳边响起:“吃下它,可保性命。迅速杀死秦飞和繁朵儿!” 徐宗浩脸色一寒,毫不犹豫的将黑色药丸吞入口中,冷冷的从腰间抽出长剑,傲然看着秦飞和繁朵儿,显然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死人。 第074章 太子选妃 细碎的雪片从眼前飞过,在寒风中迷茫着行人的双眼。他们似乎已经在察事厅外站了很久,雨伞上覆盖着一层半寸厚的雪花。而那几支撑着雨伞的手,巍然不动,就像刚刚举起伞似的。 站在最前方的那人自然不会自己打伞,他裹着一条猩红色的皮毛大氅,脚下踩着一双坚实的黑色牛皮毛靴,冲着秦飞招手笑道:“上次是我在雨中等你,这次,又要在大雪天等你。难道,来寻你一次就非得受罪吗?” 那熟悉的声音传入秦飞的耳中,正是当今端王----楚卓。 秦飞笑呵呵的快步走上前去,拱手道:“端王殿下,实在对不住,这次又让你久等。不过,你为何不让人送信进去?我知道殿下来了,早出来一会儿,也免得殿下在寒风飞雪中受罪不是?” 楚卓满不在意的说道:“又不冷,等一会儿算得了什么?听说过两天,易总督要亲自考核你,通过了便是同知镇督。小王先行恭喜秦兄弟,十八岁的同知镇督,实在罕见。整个察事厅,也就两个女子有此殊荣,一位是易总督的孙女,那就不说了。另一位,便是繁朵儿这个药剂武器天才。” “别小看她,她在武器药剂上的天赋,就像秦兄弟你在武道上的天赋,一样惊人。” 一阵寒风吹过,楚卓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遥指南方道:“从这里一路往南,走三里路。有一家新开的羊肉馆子,虽然环境很一般,但是大块大块的羊肉,用香料和辣椒炖了,再配上店里的烈酒。在这般大雪天气里,是最合适不过了。上次,你请我吃饭,这次,让我做东,请你吃顿饭吧。” “也好。”秦飞摸了摸肚皮:“正好有些饿了。” 楚卓身后的护卫,其中一人悄然走到秦飞身后,将手中雨伞挪到秦飞的头顶,为他遮挡风雪。秦飞淡淡一笑,随着楚卓举步前行。 南边的确有一家羊肉馆子,这里看起来并不起眼,风雪中,只有两个大红灯笼挂在门外,酒旗在风中瑟瑟发抖。馆子里的人很多,吵吵闹闹,热火朝天。围着暖炉对着羊肉大快朵颐的汉子们,一碗碗喝着烈酒,划拳吆喝。店小二忙忙碌碌的跑前跑后,不是给这一桌添炭,就是为另一桌加肉…… 秦飞和楚卓掀开门帘,跨进酒馆大门,顿时把满堂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楚卓虽然没有穿着王爷的服侍,但他从头到脚的装扮,无不显示他极为尊贵的身份。猩红色的全皮毛大氅,那绝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秦飞还身穿察事厅的官服,显得英武不凡。在他俩身边,几名看上去就极不好惹的护卫,潜意识中略带敌意的看着满堂酒客。 掌柜的一看是这两位走进来,吓了一跳,生怕店小二不会招呼贵客,急忙快步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招呼道:“官爷……您们赏脸来小店用膳,是小店的荣幸啊……那个……” 楚卓微笑着制止了掌柜的再说下去,他从出生开始,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些人之一。言语中自然带着淡淡的威严:“掌柜的,切一条羊腿,要大块肉,炖的辣辣的。拿两坛酒来,要你店里最好最醇的。我这几个随从,另开一席,你来安排。” 说着,楚卓举手一招,身后随从立刻从口袋里取出一小块金锭子,放在掌柜的手中。 “若是不够,你尽管出声。有多的,便是赏你的。”楚卓随口吩咐下来,拉着秦飞坐在靠墙边的一张小台子上。 几名护卫坐在相邻一席,他们的位置,刚好把楚卓秦飞和那些酒客们隔开。掌柜的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羊肉馆子做的是街坊生意,本小利薄,虽然闯出了些名头,可一顿饭,无论如何也用不了一块金锭子,莫非是财神爷来了? 掌柜的醒悟过来,扯开嗓子吆喝道:“厨房里给我下力气收拾两锅好肉出来……” 店小二战战兢兢的将炭炉、酒坛、餐具……送到秦飞面前的桌子上,急忙退下。 “待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我绝对没有介绍错。”楚卓淡淡的笑道:“今天这顿,预祝秦兄弟马到成功,拿下同知镇督之位。” “那就多谢端王殿下了。”秦飞倒了两碗酒,举碗示意,一饮而尽。 “咱们是自己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等到火辣辣的羊肉锅座在炭炉之上,楚卓一边忙着把羊肉塞进口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找你,是有些事儿要告诉你。” 秦飞也夹过一块羊肉,入口一嚼,果然是辣的刚刚好,滋味儿全都在肉中,混着方才口中的烈酒,别有一番风味。 楚卓的嘴唇都已经被辣红了,连喝两口酒,这才呼着气说道:“之前皇后娘娘曾经提议,纳管灵思为太子妃。这件事,管家直接拒绝了,不但吏部尚书管载德反对,就连江南大营的管平也上书朝廷,说自己的女儿年少无知,又缺了教养,绝不可能母仪天下云云……总之就是不干。实话实说,我都有些眼红你啊!” “眼红我什么?”秦飞也被辣得两片嘴唇合不上。 “太子选妃,第一次选唐黛儿,结果她把绣球抛给了你。第二次选管灵思……哎,整个东都都知道,那丫头可是铁了心跟着你的。你说吧,敢和太子抢女人,还抢了两次的……大楚开国三百年来,您可是头一位啊!哈哈哈哈……”楚卓哈哈大笑起来。 秦飞脸皮甚厚,嘴里咬着火辣辣的羊肉,笑嘻嘻的说道:“抢了就抢了呗,就算不抢。今天你我坐在一起喝酒吃羊肉,太子若是知道了,也决计不会对我有好脸色。” 楚卓难得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就是今天我来找你的目的,你可知道,现在太子妃又出现第三位人选了?” “是谁?”秦飞头也不抬的问道,只道是哪位官宦少女。 楚卓冷笑一声:“这次果然有趣的很,吴国派使臣来大楚,说欲与大楚结为儿女亲家。” 秦飞顿时愕然,当今之世,楚吴争夺天下的大势已成。这时候,吴国突然提出要和楚国结为儿女亲家,未免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楚卓侧目看了看闹哄哄的酒客们,压低声音说道:“大楚察事厅有敌情司负责侦缉江南动态。吴国也有镇抚司,其中,南镇抚司对他们国内,北镇抚司就是专门对付我们大楚的。皇后娘娘虽然出身管家,却和管家有了裂痕这件事,本来还算十分严密。可这次太子选妃,就暴露了,其实她和管家早已决裂。” “北镇抚司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以我推测,他们迅速把这个情况反馈给吴国。而吴国人可没安什么好心。他们提出将七公主嫁给太子,亲事一旦结成……哈哈哈,我是觉得太好笑了。太子身后最强大的臂助,反而成了吴国人……” “不过,太子娶谁,好像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吧?”秦飞反问道。 楚卓横了他一眼,随即想起来什么,带着歉意道:“我忘记了,你还没有通过同知镇督考核,所以不清楚也不奇怪。” “吴国使臣来到东都,经过多次商议之后,陛下答应让太子纳吴国七公主为妃。两国结为姻亲之后,你说,谁第一个要倒霉?” 秦飞目光微寒,楚国最大的外部威胁来自江南吴国,而最大的内部威胁,便是燕王。如果通过儿女姻亲,暂时稳住吴国的话。楚国就能腾出手来,把大批军力用于国内。虽然楚帝明知道吴国人来嫁女儿没安好心,但对于他来说,是难得可以把南方大批兵力抽调回北方的重要机会,不可不把握住。 吴楚这样的大国交战,没有几年的准备,无法大规模激战起来。楚帝还有时间,在解决了国内问题之后,来收拾吴国。 “我想,燕王不会想要看到这场婚事。当然,魏武卒和前唐贵族也不想。”秦飞冷冷的说道。 “嗯哼,不但他们不想。”楚卓端起酒碗,悠悠的卖了个关子,轻声道:“吴国内部也有很多反对的声音。所以,这次护送七公主北上的重任,是由镇抚司和察事厅协同完成。” “两个打生打死三百年的老冤家,居然要携手了?”秦飞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也难怪,吴国人才不会相信魏国人,反之亦然。大家都要插手保护的事儿,会让事情变得极为复杂。 “在吴国境内,护送全部由大内侍卫和镇抚司完成。渡江之后,吴国大内侍卫撤走,察事厅派人接应,镇抚司协同护送。直到,把七公主完璧送入东都。期间,可能会遭遇吴国人、唐人,魏武卒和燕王等人的轮番狙杀,察事厅已经把护送名单送入宫中,我偷看了一眼!”楚卓收敛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的名字就在其中。” “还有,你是大楚最杰出的年轻才俊,而吴国镇抚司的年青一代第一高手,也会前来。很多人都想知道,你们俩,谁才是真正的天纵之才!” 第071章 气势如虹枪如龙 徐宗浩有苦自己知,到了此时,不拼根本就没有路可以走。繁朵儿说得没有错,金石司一贯都是先出了毒药,随后才会研制解药。自己刚才狼吞虎咽吃下了不知道多少份解药,可依然挡不住毒性的运行。 堂堂宗师高手,被两个少年男女一唱一和羞辱半天,又是因为一时不察,着了秦飞的道…… 徐宗浩心中大恨啊,若不是自己不小心,早就应该想到,繁朵儿家中五代都在金石司,除了是出色的匠师之外,历代都有杰出的药剂师。有她在身边,怎么能不防毒? 可现在悔恨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拼一把,相信刘任重,吃下他给的药,速战速决,杀死繁朵儿和秦飞,随后再想办法解决掉身上的剧毒。 那颗黑色的药丸,似乎带着神秘的力量,气海渐渐凝聚,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状态简直比没有中毒的时候更好。徐宗浩心中大喜,料想高手就是高手,人家刘任重随随便便出手一颗药丸,便可以抵御毒性…… 徐宗浩手腕一震,长剑凌空劈出。 这一剑出手,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那狼狈不堪的神态变得不可侵犯,淡然从容的举止变得凌厉无比。 长剑,在这暗夜中,仿佛烈日升起,一团光华自剑身上绽放而出,宛如盛开的牡丹雍容而明艳,剑身的血光如同地狱炼狱中闪出的耀眼熔岩…… 这一剑的光芒与夜色浑然一体,像池塘和铺开的荷叶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而剑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高耸巍峨…… 早已快要倒塌的危房,都似乎无法经受这一剑的威力,碎石从屋顶滚落而下,在这寂静深邃的夜里,听起来就像夏日的惊雷…… 附近的树木骤然失去了生机,就连地上的小草都瞬间枯黄。 在长剑的无上威力下,它们的生命力显得是那么不堪一击,那不光是一柄血剑,更是一把魔剑。 剑的主人比任何恶魔更加可怕! 秦飞脸色剧变,徐宗浩这一剑劈出,气势万千,如果说之前秦飞还能硬顶徐宗浩片刻的话,这一剑的威力,已经让他连硬碰硬的机会都没有。 繁朵儿花容失色,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身中剧毒之后,徐宗浩居然还能使出如此势不可挡的一剑。这一击汇集了徐宗浩全部的灵气,霸气,生气,怨气,戾气和杀气!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仿佛密不透风的重重树影,硬生生将剑势挡住,无数声爆响,劲气交错,几乎将半条街变成废墟。 陈弘胤傲然而立,反手背过一支长矛,这是他的武器。九尺长,鸡蛋粗细,矛头锋锐…… 一击溃散徐宗浩的剑势,陈弘胤得势不饶人,长矛从身后灵蛇般绕出,竟然真的宛若上古巨蟒一般,兜头劈下。矛影连绵不绝,气势如虹。 秦飞笑呵呵的坐了下来,陈弘胤一出手,他就知道徐宗浩是有死无生了。陈弘胤用的是矛,用矛者,最重气势。惨烈雄壮,大有一往无前,宁折不屈之势。除非是气势更甚陈弘胤的高手,否则,必败。 徐宗浩走什么路子不好,偏偏在陈弘胤面前玩弄剑势,这已经不是用鸡蛋碰石头了,这是用小鸡.鸡在碰石头…… “挺厉害的啊!”繁朵儿躲在秦飞身后,看着如烈火如奔雷,疯狂如斯的陈弘胤,咋舌道:“这位九爷,看起来斯斯文文,长得有那么好看,虽然年纪是大了点,走上街去依然能迷死很多女孩子。可一动手,那股疯狂的劲头,实在令人可怕。作为他的对手,想必,吓都会被他吓死……” “九爷的确是个人物……”秦飞悠然说道:“听说,九爷的资质并不好,少年时,到处拜师学艺,都没有人看好他。说他身体单薄,说他无法修行到至高境界。但是九爷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就是凭着自己这股疯狂的劲头,对修行之道的痴迷,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成就。虽然,大家说起来顶尖高手,都会说起庞真、易老头等人,可是我敢打包票,就算是庞真他们,也不想随随便便和九爷动手……” 繁朵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激斗中的陈弘胤。 矛影横扫,变幻无数,硬生生迫开漫天剑影,劲气消弭,锋锐的矛尖点住徐宗浩的咽喉。 徐宗浩汗如雨下,不敢再动,在他看到陈弘胤出手之时,就知道今天自己是死定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刘任重能够出手相救。可是,已经打到这份上了,刘任重依然没有出手的意思…… 再看秦飞的身后,又走出来两人。他在察事厅这么久,当然知道罗五缪七是谁……三大宗师级高手在此,徐宗浩苦笑一声,将手中长剑丢在地上! “徐宗浩。”繁朵儿抢上前去,厉声斥道:“说,你到底是跟谁沟通?是不是燕王?” 徐宗浩嘴唇轻轻蠕动一下,惨然笑道:“我说了,你们会放过我?察事厅会放过我?还是……他会放过我?” 虽然徐宗浩没有说出他是谁,但是大家都能听得出他的意思,的确如此,就算他说出口,以他这次的罪行,满门抄斩是跑不掉了。 繁朵儿恨恨的说道:“好,你不说,稍候本姑娘让你再尝尝几味新药,由不得你不说。” 秦飞缓步走上前去,将繁朵儿拉到身后,淡淡的说道:“你这样就不是问话的办法,一看就是没有当过巡检,进过刑案处的人。” 秦飞转过脸来看着徐宗浩道:“你可以不说,但是你要知道,你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现在肯定是满门抄斩的罪,不过,我们带你回察事厅,你交代清楚。易总督的为人你不是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护短。你虽然是死定了,不过八成能保住老婆孩子的性命,这笔买卖很值得,你要仔细考虑考虑。” “我说了又怎么样?没有证据,没有哪怕一丁点儿实质证据可以把别人拉下水。”徐宗浩惨笑道:“你不知道他们做事有多小心,察事厅最多能查到我,我一死,这条线就算是断了。朝廷的事儿和办案子不同,权势到了一定的程度,根本就没有错与对,看的只是朝廷的权衡!” “就算我说出燕王,朝廷能拿他怎么样?他那十五万大军,谁人敢动?又有哪个敢去北疆动他的兵权?”徐宗浩急促的说道:“燕王的心,十余年前陛下就已经知道了,可到现在还是没有动他。你以为察事厅不查燕王吗?一直都在查,他的卷宗加起来,已经塞满两个屋子了。可那又怎么样,没有绝对的实力,谁能吃得下燕王?陛下都不行,你行?” “刘任重来了没?”秦飞压低了声音问道。 “刘任重……”徐宗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破口大骂道:“刘任重,我草你十八代祖宗……你他娘的拿老子当枪使!” 一股鲜血顺着他的鼻子流了下来。陈弘胤收枪出手,连封徐宗浩十二条经脉。 “没用的……刚才我吃的那个药丸,可以瞬间激发功力,否则也不能和九爷你打这么久……不过,药力已过,我体内经脉尽断。就算是有大宗师在此,也救不回我的性命。不用白费功夫了!”徐宗浩脸色惨白,七窍中不断流出鲜血,他直直的站着,举起袖子抹去脸上的血迹,可是血越来越多,根本就抹不完…… “没用的,没救了!”繁朵儿冷冷的开口道。 徐宗浩擦去眼角的血痕,平淡的说道:“劫走的组件,藏在城北隆昌货仓丁字库。或许刘任重已经派人给运走了。如果想要抢回来,就要封闭全城,封锁所有从城北通往燕王府的道路。燕王在东都的据点不是很多,监查司和执行司都有掌控,花些时间,只要组件运不出去,就一定能找到。” “秦飞……”徐宗浩转过脸来,看着秦飞说道:“你很厉害,真的很厉害。察事厅许久都没有出过你这么厉害的年轻人了。我想,易总督一定会很看重你。方才的话,我是最后一次为察事厅出力了……我杀了那么多同僚,到了地下,没脸面见他们。我死后,劳烦你将我双目挖出,脸给剁烂……” 迟疑了片刻,徐宗浩接着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为我向易总督求情,免我家人一死。就算让我儿子去西域为奴,不要杀他,他才三岁……” 徐宗浩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满脸流血,就此死去。 繁朵儿幽然叹息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陈弘胤突然淡淡的说道:“刘任重……” 秦飞举目望去,长街遥远,路的尽头,一人负手而立。因为实在相距的太远,秦飞只能看到他极为模糊的轮廓,而看不到他的面目。那人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仅仅是那么简简单单的负手一站,便隐有不可力敌的感觉。 罗五和缪七也曾经见过刘任重,知道他是大高手,当下凝神戒备。距离,对于刘任重这个级别的高手来说,绝对不是问题。 繁朵儿有些吃惊,下意识的躲在秦飞的身后。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秦飞居然走上前两步,冲着刘任重挥了挥手:“嗨……” 繁朵儿顿时石化,难道这个人的胆子是铁打的?就连罗五缪七都已经开始戒备了,秦飞居然大咧咧的跑出去跟人打招呼? “我知道你想杀我。”秦飞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他很清楚,刘任重绝对可以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我不是一个爱惹事的人。但是只要有人踩过来,我会狠狠的踩回去。对于想要杀我的人,无论他是谁,我都不会手软。” “你们燕王府当我秦飞是眼中钉,很好!我保证,只要是燕王府的人,落在我的手中,我都会让他们死得苦不堪言。”秦飞扬起拳头,重重一捏:“你,也不例外!” 第075章 雪纷飞、夜独行! 这几天北城区来回停电,不是来电了,电信机房没电。就是我这儿没电,折腾死人。 第074章做了修改,添了1000多字。大家可以回头看下。 求票,收藏!小雪纷飞的日子,码字工伤不起啊……---- 小店里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羊肉锅上飘起的阵阵雾气,让楚卓看不清秦飞的脸色。耳边的喧闹之声依旧不绝,眼前的男子却已沉默下来。 “你希望七公主嫁给太子?又或者嫁不成?”秦飞轻声反问道。 楚卓松了口气,口中的半块肉终于下了肚,微笑道:“夺嫡之争是没有任何情面可讲的。但在夺嫡之上,还有整个大楚的利益。身为皇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燕王继续坐大。所以,我希望七公主能嫁得成。” 秦飞略显诧异的看了看楚卓,这个年轻的皇子,在他毫不掩饰的野心下,还有许多让自己觉得难能可贵的品质。无论是对于国家的态度,还是他谋求皇位的手段,都无法让人厌恶。这,或许是自己为何愿意一次两次和他同桌吃饭的原因吧! “如果真的让我去护送,我会尽力的。”秦飞端起酒碗,淡淡的说道:“我不能承诺什么,对方可能会出动刘任重这一级别的高手……” “是的,所以……”楚卓狡黠的笑了笑:“朝廷不会让自己的人手白白牺牲的。” 既然楚卓不愿意明说,秦飞便不再问。两人闲话一会儿,忽然一阵寒风卷入店内,抬头望去,却是门帘被人掀起,几人满头风雪走进羊肉馆子,进来就扯开嗓门叫道:“掌柜的,暖酒,弄一锅肉来……” 他正叫得高兴,忽然看到秦飞和楚卓坐在角落里,三两步就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大冷天的,不介意我搭个桌吧,大家都这么熟了……” 楚卓来找秦飞,并不介意被人知道,甚至他还希望别人传的越多越好。秦飞,自然也不介意,若是真的介意,这次就不会在一起吃饭了。来的人,大家都很熟悉,雷太尉的孙子,雷歌。 雷歌招呼他那几个随从在一空桌坐下,自己取了碗筷,坐在秦飞这一桌,塞了两块火辣的羊肉入口,赞道:“从西域归来,我就没吃过味道这么正宗的羊肉了。今天来尝一尝,居然遇到你们俩。” 他从来就是个没大没小的脾气,要是恭恭敬敬的先见过端王,再和秦飞说话,反而让他俩觉得不习惯了。秦飞笑道:“慢慢吃吧,没人跟你抢。” “对了,我姑丈回东都了,前段日子我听说他要寻你,可能是你准备同知镇督考核太忙,所以没有找你。”雷歌含糊不清的说道。 雷歌的姑丈便是唐隐,三个月来,他从寿州归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唐隐要找自己?难不成,他真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儿子?秦飞想得有趣,脸上笑意浮现。倒是把楚卓和雷歌给弄糊涂了,两人异口同声问道:“你笑什么?” 看秦飞笑而不语,雷歌接着说道:“我姑丈找你的话,你可要小心一些。上个月,他从寿州回来,为了望月园付之一炬这件事,大发雷霆。说真的,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姑丈发脾气。他算是不怒则已,一怒惊人。我姑妈吓得逃回娘家躲了半个月,还是我爷爷亲自送她回去,安抚姑丈。余下的表兄妹们可就惨了。望月园失火那日,大表哥唐轩被你从望月园里救出来,他又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在望月园,被姑丈闭了气海,用蛇皮鞭抽了三十鞭!” 雷歌连连咂舌,眉宇间一股惧意,显然是对唐轩那惨不忍睹的模样,心有余悸! “别以为打完就算了,姑丈准备将他发配到西域从军。说真的,我在西域待了三年,那里的苦我可知道。我这样的将门虎子……嘿嘿,你们别笑啊,真的是虎子……啊,刚才说到哪儿啦?哦,西域那里动辄荒原雪山,你们见过雪崩吗?就算是大宗师,在这样的天地之威下,只怕也存不了性命。” “晚上我们从不敢在外边撒尿,不是吹牛,尿还没到地上就已经变成了冰柱子。撒个尿,随时可能当太监!”雷歌自吹自擂,夸张其辞,得意洋洋的炫耀道:“所以说,在西域待了三年,我也算是个人物了。要是唐轩去了西域……哼哼……” “行了,别吹了。这里是羊肉,不是牛肉。”秦飞索性打断了他的话头:“你怎么知道唐大人要找我?” 雷歌小眼一转,压低声音道:“那天我和爷爷一起送姑妈回家,姑丈知道你我有些交往,就拉着我问了很多你的事儿,还说要亲自找你一次。我看啊,八成是想要看看未来女婿……嘿嘿!” 雷歌这一阵奸笑,笑得秦飞浑身上下顿觉恶寒。附近酒客忍不住纷纷侧目,但是看到那两座穷凶极恶的护卫,便迅即低下头不敢言语。 酒饱饭足之后,微醺的秦飞走出羊肉馆子,踩着松软的积雪,缓步离去。 街上行人稀少,偶尔一间房屋点着灯光,照亮雪地中一丝光明。起初,秦飞的脚步踩在地上,还留下清晰的足迹。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足迹反而越来越浅,最后,几乎踏雪无痕在雪地上行走! 衣袂卷起的风声带起雪花,片片在身边飘舞,黑色的发丝上,落上雪花,随即化为虚无。秦飞轻轻呼了口气,将满腹酒气略减,停在一个小院子外,左右环视半晌,伸手敲了敲门,一共五声,三轻两重。 片刻之后,房门打开,天晴子那张沧桑的脸从门缝中露出来,看到是秦飞到来,他的脸色稍雯,将他让入房中。 关好大门,秦飞还没来得及坐在椅子上,便已开口问道:“吴国要嫁七公主到楚国,这件事,你知道吗?” 天晴子微微皱眉,反问道:“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 “嗯!”秦飞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今日我才得知这个消息,并且知道自己已被选入护送名单之中。吴国那边的情况,我一点也不了解。你应该有些情况是可以告诉我的吧?” “这个嘛……”天晴子缩回床边,半截身子埋在被窝里,懒洋洋的说道:“你是以察事厅同知镇督的身份来问我呢?还是以镇抚司校尉的身份询问我呢?” 秦飞哪里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当即说道:“楚国这边不希望七公主嫁过来的势力,我都比较清楚。但是吴国那边,我就一头雾水了。你答应我老师,说要照顾我的,不会在这节骨眼上跟我卖关子吧?” 天晴子一看他把老师给搬了出来,只得认输,无奈的说道:“臭小子,每次都是这一招。吴国的情况比起楚国要简单一些。皇族的统治十分稳固,地方上有三大世家,你可以理解为,皇族控制三大世家,而三大世家控制底层,彼此之间的联姻往来十分密切。” “独立于三大世家之外的便是镇抚司。大吴镇抚司的指挥使,一贯是由宦官兼任。因为,宦官的权力必须依附于皇族,而且,宦官没有子嗣和家族的支持,无法形成瓜藤蔓延的局面。最让人放心的是,寻常人看待一个太监,都不会有什么好看法。所以,宦官造反,得到支持的机会非常非常小。皇族通过宦官控制南北镇抚司,通过三大世家控制朝政,彼此制衡。哪边冒头,就打哪边下去。” “这次要把七公主嫁出去的主意,是镇抚司的计划。三大世家尽皆反对!他们认为,给予楚国在南线的喘息机会,一旦让楚国完成了内部平乱,吴楚大战就将要无法避免。” 天晴子幽然叹息道:“虽然我是镇抚司的人,但是这次也不得不说,三大世家是对的。吴国最好的国策,就是等候楚帝和燕王之间那场不可避免的大战,然后北上!” “我想,镇抚司的指挥使太监,应该也不是蠢货吧。吴国的皇帝,想必也不会没脑子!”秦飞慨叹道。 天晴子挑了挑花白的眉毛,淡淡的说道:“当然。公公虽然身体有缺陷,却是个雄才大略的人物。陛下胸怀大志,他们此举必有深意,只是我看不出来罢了。” “如果你要护送七公主的话,老道给你一个真诚的建议!”天晴子一本正经的看着秦飞,神情端庄无比,清晰的说道:“见势不妙,马上就跑。” “三大世家藏龙卧虎,暗中实力并不亚于镇抚司。这么多年来,镇抚司和察事厅打生打死,大家也不过半斤八两而已。可想而知三大世家的实力!三大世家真要将七公主狙杀,派出来的绝对是第一流高手。你这点本事,去了也只不过是垫背的。再加上,到了江北之后,可能会遇到的北方高手!老道很担心你是不是能活着回到东都。” “听说镇抚司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也要随行?”秦飞若无其事的问道。 “你说的是彦青千户……”天晴子幽幽道:“如果说你是大楚二百多年来第一号天才的话。彦青便是吴国三百年来首屈一指的才俊!你们俩……假若真的见了面,也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儿。” 秦飞转身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我看,我还是找个借口不走这一趟好了。” “等等……” 天晴子一骨碌从床上翻了下来,从枕头下的暗格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倒了两颗在手中,转念想了想,把那两颗又倒了回去,整瓶丢给秦飞,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几颗是我来北方之前,指挥使大人特赐的药丸。功效奇特,只要你没被人当场打死,吞下去都能续回性命……再多几天就要过年了,年后我要回江南去过好日子,这些,都留给你了。” 第072章 赏善罚恶 假也放完了,玩的浑身都有些酸痛。老了啊老了,求收藏红票安慰---- 刘任重就像暗夜里的幽灵一般,静静的和夜色融为一体,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但是每个人都感觉到他的威压。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人觉得,刘任重只要一出手,必然会率先找到自己。 长街寂静,月色如雪,一人和众人如此对峙。忽然间,众人压力顿减,抬眼望去,刘任重已消失在重重夜幕之中。 “方才你口气这么大,不怕刘任重当即过来搦战吗?”陈弘胤淡淡的问道。 秦飞笑眯眯的说道:“我怕什么,小九叔不是在旁边吗?” “刘任重虽然没有出手,但是方才的对峙,让我知道,现在的我还不是他的对手。”陈弘胤缓缓的说道:“如果他刚才真的出手,我可能会跑掉。” 罗五认同的点了点头,沉吟道:“不争一日之长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是我们在道上的做法。” 陈弘胤冲着秦飞咧嘴一笑:“你应该庆幸方才刘任重没有出手。”说罢,陈弘胤长枪一摆,几人转身离去。 秦飞转回头看看刘任重方才站立的地方,已是漆黑一片,但仿佛不知何时,那个神秘莫测的高手就会像暗夜幽灵一样再度出现。 秦飞缩了缩肩膀,急忙跟上陈弘胤等人的脚步,大呼小叫道:“等等我……哎,怎么越喊越走啊……一起走安全……” 大楚已经太平了许多年头,年轻点的同知提督们甚至没有体会过大半夜被总督叫醒开会的场面。 这一夜,许多在睡梦中的察事厅官员,梦回之际,听见从察事厅方向传来清晰的号角。顿时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下来,不顾旁边睡着的是老婆还是小妾,是女人还是男人……匆匆忙忙穿上官服,用尽最快的速度朝察事厅赶去。 那是紧急召集的号角声,如果号角响起一炷香之内,任何同知提督以上的官员没有到场的。格杀勿论! 三百年来,只有两位官员曾经迟到,他们的脑袋便挂在了察事厅大门处,并不得铭刻入门前石碑。血淋淋的教训告诉察事厅的官员,这是一条不可违背的纪律。 尽管很多人是第一次承蒙召唤,但在那一炷香还剩两寸长的时候,所有同知提督以上官员都已到了察事厅的议事堂。 各司提督、同知提督加起来大大小小二三十号人,有的人扣错了扣子,有的人穿反了鞋子,在易老头若有实质的眼神下,尴尬的整理着各自的衣服。 “上次鸣号的时候,我儿子刚学会打酱油,一转眼都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易老头端起桌上的热茶,淡淡的说道:“还好,没有迟到的。听说人老了,心就会软。不过,诸位没有用自己的脑袋来考验我的心肠。” 那些衣衫不整的官员面红耳赤的整理好衣服,随即抬头挺胸,等候总督训示。 让他们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一级别的会议,必须同知提督以上才能参与,但是议事堂里还有一男一女,很明显,一位是候督察,一位是同知镇督。两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也人五人六的站在一旁,与高官们同堂训话。 “司马!你是刑狱司提督,由你呈报案情。”易老头吩咐下去,便端着茶水细细品尝。 司马快步走出队列,面朝诸多同僚朗声道:“诸位,前几日秘密工场被人劫掠一案,已有结果。让我羞愧的是,内奸出自刑狱司,乃是本司同知提督徐宗浩。他勾结藩王,伙同外人,将工场护卫屠戮一空,手弩组件全部劫走。” “所幸金石司同知镇督繁朵儿逃出生天,在教习司候督察秦飞的配合下,两位同僚斗智斗勇,已将内奸杀死。据查,劫走的组件,藏在城北隆昌货仓丁字库。” “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易小婉监事亲自从执行司挑选一批好手,前赴城北隆昌货仓丁字库。教习司君提督,另选教习司好手,封锁内外九门。劫走的组件,相信绝对无法离开东都!” 司马这么一说,察事厅的官员们顿时小声议论起来,那些没有见过秦飞的提督们,仔细打量着他。竟然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候督察,找到了繁朵儿,杀死了徐宗浩……要知道,徐宗浩可是下品宗师,杀死他,真的很不容易。无怪易总督如此看好秦飞! 司马回身施礼,归入队列。易总督放下茶碗,慢条斯理的说道:“很多人曾经问我,为什么徐宗浩有嫌疑,却不捉拿,任由他自由行动?” 他缓缓伸出食指,平举在面前,摇了摇:“察事厅和别的机构不同。你们身为察事厅的官员,应该知道我们的权力有多大。上到二品大员,下到黎民百姓,都在察事厅的监控之中。我们要主持对吴国的情报战,还要负担国内的监察网。厅里高手如云,能人异士无数。随便一位候督察,放在黑道上,都是响当当的字号。” “如此变态的机构,能在大楚存活三百年,没有被门阀世家吞并,没有被清流用口水淹死,我们靠的是团结。正如徐宗浩说繁朵儿是内奸,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之前,在我无法证实徐宗浩和繁朵儿,哪个才是内奸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严刑逼供、屈打成招,这些手段,可以用在外人身上,但不可以用在自己人身上。如果仅仅是怀疑,我就立刻杀死徐宗浩又或者繁朵儿……察事厅的团结二字,也就烟消云散了!” 易总督的目光,若有还无的看着秦飞。秦飞心中明亮,这番话,易总督其实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大家的地位不同,考虑的范围自然就不同。 站在秦飞的角度,他发现徐宗浩是内奸,徐宗浩反而倒打一耙,而察事厅看上去似乎对自己并没有支援,心中自然不满。 但是,站在易总督的角度来看,事实上,徐宗浩和繁朵儿都是有嫌疑的,单是死了那么多人,偏偏逃走一个女孩子,就已经值得人怀疑了!立场决定行为,如果自己是察事厅的总督,是不是也会这么做呢? “这个世上,纸是包不住火的。”易总督接着说道:“对于外人,我们可以错杀一千,但是对于自己人,却是不可枉杀一人。” “你们之中,早晚会有人来接我的班。无论是谁,都要记住今天我说的话!” 诸多官员齐声应道:“卑职必牢记于心。” “现在……咱们就要秋后算账了。”易总督起身而立,右手轻点,一股沛然巨力仿佛无形绳索圈住司马,已经回到队列中的司马,站立不稳,出列两步,跪倒在地。 “司马,你身为刑狱司提督,御下不严,导致出现徐宗浩这样的内奸。你难辞其咎!”易总督冷冷的喝道:“即日起,降职为同知提督,罚薪俸一年。准你暂领提督职,一年内,有卓越功劳,可官复原职,若还有差池,你就去西域吧。” 秦飞刚刚进入察事厅,还不知道这一处罚的严重性,但是看到诸位官员的脸色都是剧变,心知易老头出手绝对不轻。 繁朵儿轻声解释道:“在察事厅,升职并不容易。尤其是从同知提督到提督这一步,若没有天大功勋,压根就提不上来。司马提督被降职,也就是说,他目前和各司同知提督一样,都有机会竞争提督一职。可他已有污点在身,很可能就提不上去了。而且,就算提上去……被降过职的提督,也没有资格继承总督……” 秦飞心中一懔,这岂不是说,司马在察事厅的前途也就到头了? 繁朵儿幽幽低声道:“原本司马提督、君提督和执行司的元提督,是最有希望继任总督的,唉!” “刑狱司出现内奸,令察事厅蒙羞。即日起,连续三个月,刑狱司上下人等,只能领取一半俸禄。扣下俸禄,与抚恤金一起,发放给为察事厅牺牲的密探!” “监查司立刻盘查各司各省密探卷宗,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徐宗浩已死,同知提督空缺一职。随后一个月内,各司同知镇督以上官员可以提出申请。择优选用。” 易总督说完,干脆利索的挥了挥手,察事厅大小官员齐齐施礼,退出议事堂。 秦飞和繁朵儿正要离去,忽然听见易总督笑道:“我有叫你们俩也走吗?” 秦飞停下脚步,转身问道:“总督大人有何吩咐?” 看着议事厅的人都已经走远,易总督淡淡的说道:“繁朵儿,你是同知镇督,这次死里逃生,立功不小。又是研制手弩的首功之臣。于情于理,我都要提拔于你。不过,我看你的兴趣也不在刑狱司。过一个月,待调动事宜完成,再看如何提拔于你。” 繁朵儿对职务高低,薪俸多少,的确不是很在意。她的兴趣都在金石司研制武器药剂之上,当即说道:“多谢总督大人提携。” 易老头微微一笑,看向秦飞:“这次,你立功也不小啊,秦候督察。” 第076章 水淹龙王庙 在东都飞扬了四天的雪,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每天早上,许多东都居民打开房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扛着扫把去扫雪。顽皮的孩子们,在路边堆起各种各样的雪人,三五成群打着雪仗。 屋檐下,垂吊着许多冰柱,最长的,甚至已有一尺半那么长。小孩子小心翼翼的将冰柱敲下,握在手中,不顾冰柱的寒冷,当成短剑来玩耍。 秦飞穿街过巷,看着那些忙碌的人们,心情渐渐松弛下来。这两日,他闭门不出,已经准备妥当,今天,就要接受易总督的考核,通过,便是同知镇督了。 进入察事厅的大门,走到总督门外,秦飞叩门叫道:“候补同知镇督秦飞前来报到。” 大门无风自开,带落一阵雪花。秦飞刚刚踏入易总督的大门,便看到许多高层已站在院落中。易总督看到秦飞走了进来,微笑道:“秦飞,你也过来看看。” 他手中拿着一支长剑,看似随意舞动,却把院中石桌上的积雪,削成一座惟妙惟肖的宅院。易老头指着小小宅院道:“这是对你的第一重考核,宅院里,有三名吴国镇抚司的番子正在接头。外围,吴国人分别布置了五处暗哨,保证没有监视的死角。一旦我们的人接近,就会立刻示警。” “外围人手的武力不详,据推测应该不会有超过先天中品的人手。内里三人,分别是两位镇抚司的百户,和一位千户。行动的目标,是要在不惊动里边人手的情况下,先行拔掉外围五个暗哨。随后,内里三人至少生擒一人,用来逼供。如果你是行动的指挥官,你要如何处置?” 易老头轻声补充道:“前提是,你可以调动执行司的人手。” 秦飞松了口气,这不就等于一场模拟作战吗?对方八人,在可以调动执行司高手的情况下,完成这样的任务,一点也不难。唯一可能出纰漏的地方,就在于对方三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自杀身亡,从而导致察事厅一个活口都抓不到。 秦飞朝诸位高层躬身施礼,随即折下一段花丛中的枯枝,在雪堆成的小屋上指指点点。他这些日子的培训当然没有白费,娓娓道来,令诸多高官暗暗点头。秦飞口若悬河说了半天,最后朗声道: “大人,最后的难处就在于敌人可能自尽。所以,要营造假象,率先攻入房内的人手,修为不要高,先天中品即可,让对方觉得,他们拼死一搏,有逃走的希望。我们奋勇死战,对手极有可能破后墙而出,既然执行司的人手随我调动,在这里,我要安排下两位同知提督,每人负责一个目标,至少可得一个活口。随后,杀无赦即可!” 秦飞说完,抱拳一礼,退到一边站好。 “嗯!”易老头若有深意的微微一笑:“很好,通过第二重考核,你便可以摘掉候补二字了。随我来!” 秦飞不明就里,但是看到包括君山水、司马等人在内的诸多高层随行而出,心知事情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便一言不发跟在身后。 察事厅执行司的人手整装待发,三队共二十四人,全部换了常服。见到高官们出来,二十四人躬身施礼,随即朝门外出发。 易老头依然是不言不语,带着部下们不紧不慢的朝城北走去。一路上,风雪迷人眼,行人各匆忙。小半个时辰之后,察事厅的一众人等,来到城北一座小院子里,易老头背负着双手,登上院中阁楼二层,随行众人鱼贯而入。 易老头推开窗户,指了指行人稀少的街道,淡淡的说道:“秦飞,方才你的回答,令我非常满意。因为,这本就是今天凌晨之时,老夫亲自布置下的任务。我们得到情报,今日在此处,有镇抚司三名官员相聚。外围哨探,便是如此部署。他们深夜相聚,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想必图谋事大。所以,我们一定要抓到一个活口。” “你的部署,和我不谋而合。稍候,由你来指挥抓活口的行动。”易老头说完,便退到南墙下的太师椅坐下,笑呵呵的看着秦飞,仿佛是送了一份功劳给他似的。 君山水淡淡的说道:“秦飞,总督大人命你指挥,在此所有人手,包括我和司马提督在内,都听你命令。你不必有所拘束!” 秦飞心中一乐,这岂不是让自己先过一把总督的瘾吗?他谢过君山水,站到窗边,看着街对过的宅院,遥指东西两侧,沉声道:“君提督,请你去东侧夹墙后埋伏。司马提督,请在西侧树下埋伏。稍候,我带人攻破宅院,敌人一旦破墙而出,请两位立即出手,将其拿下。” 君山水和司马应了一声,果然规规矩矩的出了阁楼,分头潜出。这两位都是顶尖高手,悄无声息没入街道,丝毫没有引起暗哨的警惕。以秦飞的眼力,明知道自己安排两人躲在那里,但是怎么看也看不到,不由得暗暗佩服! 三队执行司人手已有两队先行处理暗桩去了,最后一队,昂首挺胸站在阁楼下等候命令。 秦飞大步走出阁楼,仔细将命令和那队执行司说了一番,随即取出一块号石,朝天丢去。 那块号石中空,飞上半空,呼啸连声。执行司的人一听便知道是号令,顷刻间,数人服侍一个,干净利索的将五个暗哨解决。秦飞亲自带队,九人跃入庭院,脚步连踏,直奔居中大宅。 这是个很古朴的宅院,青砖白雪,红瓦冰棱,本是一处诗情画意的地方,此刻却杀机处处。秦飞纵身而出,铁拳挥出,一股沛然无匹的巨力,从拳端迸发,轰隆隆一声巨响,双扇紧闭的房门,顷刻间化为飞屑。 秦飞身影展动,掠入房中。情报果然没错,房内共有三人。 “你……”秦飞硬生生将话给塞进肚子里,一时间头脑茫然,不知如何举措。在他对面三人之中,居中的,竟然便是前几日刚刚见过面的假老道----天晴子。 天晴子神色一懔,他倒不怀疑是秦飞出卖了他。因为,秦飞压根就不知道镇抚司的运作,也绝不可能知道他今天会来这儿相聚。只不过,秦飞突然前来,两人在这种场面下相遇,情况一下子复杂了起来。 秦飞只是微微愣神,身后八名察事厅执行司的高手便已猛扑上前,房内本来空间就小,这么多人混战在一起,随便举手抬足就可能伤了自己人。反倒是人数较少的镇抚司三人毫无顾忌,大开杀戒。 片刻间,几声惨叫连响,接连倒下三四名执行司高手之后,双方的局势反而渐渐拉回。秦飞装模作样的取出短剑,冲着天晴子刺出一剑,两人错身而过之际,秦飞几乎细不可闻的问道:“死老道,抓我为质。” 天晴子侧身掠过,伸手向秦飞肩头抓去,眼瞅秦飞就要半推半就倒在天晴子身上,忽然一道黑影掠过,一名忠肝义胆的执行司高手硬生生闯入两人之间,挥刀朝天晴子斩去,口中狂叫道:“大人小心。” 秦飞和天晴子不约而同在心中暗骂一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天晴子怒不可遏,手掌变抓为拍,重重拍在那人胸口,雄浑的掌力吐出,那人顿时哼也不哼一声,倒在地上。 天晴子使了个眼色,待要故伎重演,不料,自己的两个同伴,已有一人被执行司高手砍伤,那人就势一滚,朝后窗撞出,随即头也不回朝西侧跑去…… 秦飞看得真切,暗叫一声杯具,闪过天晴子虚情假意的一招,细声道:“东西有人。” “老道走北。”天晴子悄然点了点头。 另一位镇抚司百户,身手极为敏捷,力敌数人,只是略处下风而已。忽然间,那人避开两步,袖中一股青烟挥出,当先两名执行司高手躲避不及,堪堪吸入半口而已,便已头昏眼花,被那名百户,两刀劈翻。 最后一名执行司候督察目眦欲裂,不顾性命猛扑上前,长刀狂斩,取的是同归于尽之势。 百户狂吼一声,拼着肩头被斩,反手将那候督察劈死,随即从东侧跃出房间…… 房内再无他人,秦飞急促的说道:“快走,两位宗师在后边拿人,趁着你的手下被人抓的时候,还不快走?” 天晴子苦笑一声,便要朝后墙处跃去。身为一名资深细作,到了今时今日的局面,他心知肚明自己走掉的机会极小。不过,至少还要搏一搏的!人,通常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天晴子的身影刚刚从后墙天窗掠出,只听后院里一阵长笑,那是君山水的声音:“区区两个百户,若是我和司马让你们走了,岂不是丢尽了察事厅的脸?你还想走吗?” 一阵狂暴的劲风,在房内的秦飞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北墙就像被巨石轰开,尘土混杂着飞雪,在席卷而入的寒风中飞舞。天晴子就像断线的风筝,落在秦飞的面前,面如金纸,口吐鲜血! 君山水傲然负手站在北墙外,淡淡的说道:“秦飞,杀死或捉拿一名镇抚司千户,对于同知镇督来说,是极为荣耀的功劳。这份功,是你应得的!” “杀!他!” “杀!” 君山水的声音就像巨雷般在秦飞耳边炸响。秦飞呆呆的看着气若游丝的天晴子,目光茫然,手中短剑柄,已被汗水湿透…… 第073章 进阶 看到易老头要和秦飞说话,繁朵儿十分有眼色的离开议事堂。 “总督大人谬赞了,这次卑职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秦飞难得谦虚一回。 易老头笑呵呵的说道:“倒是我小看你了。能把管府三大客卿搬出来相助,这份面子,就算是察事厅的提督也未必能有。徐宗浩这次栽的一点儿也不冤枉。” 秦飞坦然的笑了笑,面对管府三大客卿,又有多少人有取胜的机会呢?他知道易老头必有下文,也不急着答话。 “朝廷里的事儿并不是市井之中那么简单。燕王有异心,早在二十多年前,整个大楚都知道。陛下即位之初,集中全部力量和魏国决战,无暇顾及燕王。俗话说,有一得就有一失。大楚统一了江北大地,却导致燕王在北疆坐大。藩王拥兵不许超过三万。在一些行省,藩王甚至只有可怜的几千亲兵。但是,燕王借口要和蛮族作战,悄无声息的在四五年之间,把兵力扩大到了十五万。” 易总督缓缓落座,仔细分说道:“大楚总兵力高达六十万,燕王就占据了四分之一。大楚境内的局势并不稳定,魏武卒和前唐贵族还有复国野心。我们察事厅二十年来斩杀的前唐前魏贵族官员不下两千人。可他们依然还在国土上活动。如果这个时候,朝廷削藩,和燕王开战。不但他们有机会渔人得利。最可怕的是江南的吴国。” “昔日魏吴当世最强。我们有伐魏的机会,便是因为吴国发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内乱,无暇北顾。吴国的实力很强,水师独步天下,步军也有独到之处。这么多年来,陛下一直和吴国保持和平的态势,并非不想统一天下,而是我们楚国并没有能够吞下吴国的实力。” “这就是,为什么这次,大家心知肚明是燕王派刘任重回来劫手弩,反而大家还要一起装聋作哑,不去找燕王的麻烦。因为,我们也一样内乱不起。” 秦飞拱手道:“卑职受教了。” 易总督淡淡一笑:“不过,察事厅从来没有放松对北疆的监控,可以说,察事厅随时处于临战状态。陛下无论何时何地宣布要拿下燕王的爵位,我们就马上能投入战斗。当日,你在菜市街痛打楚阳,这辈子就注定了你只能站在燕王的对立面。还有比察事厅能适合你的地方吗?” 秦飞笑呵呵的看着易总督,试探道:“总督大人难得和区区一位候督察说这么多话,难道说,总督大人准备把我提拔到一个高位?咳咳,卑职的野心并不大,总督大人看着安排就行了。最好是事情少少的,薪俸多多的。在菜市街有句老话,叫做,出来混,安全第一。” 易总督被他逗得一乐,威严之色顿渐,懒洋洋的说道:“别想的这么美,赏,是肯定要赏的,不过,察事厅的规矩不可破,让我想想……” “你入职本应是内卫,已经破格为候督察。这次立功不小,我准你越两级,以同知镇督身份在教习司作训三个月。” “君提督的手底下可不是这么好待的。三个月内,你要通晓察事厅各部门的职能和运作。要通过包括武力、药剂、器械、侦缉、反间……等诸多方面考察。如果你顺利通过考核,那你就正式成为察事厅的同知镇督。到时候,会根据你比较突出的特长和个人意愿,分配你进入某司任职。据我所知,君提督对你的印象很好,他未必舍得放你离开……” 秦飞立刻打了个冷战,君山水对自己的确非常好。不过,教习司的权限和职能,自己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要是待在教习司,还不如不进察事厅的好。 “上次陛下赏了你一笔银子让你自己买房。我看你忙忙碌碌也顾不上买,如今你是同知镇督身份,于情于理,察事厅也该给你一套房子。这些事儿,稍候我会安排。” “你可以走了!”易总督懒懒的挥了挥手,看到秦飞转身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历经人间沧桑的易老头忍不住出口问道:“如果让你自己选,六司你想要去哪一司?” 秦飞侧首相对,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烛火下显得坚毅无比:“总督大人,其实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秦飞缓缓消失在夜幕之中,门外一片月色,易总督微笑着握紧了手中的茶杯。他的确有答案!如果想要秦飞迅速出头,没有地方比刑狱司更适合他。提督之位要空缺一年……也就是说,身为同知镇督的秦飞,可以在这一年里,迅速积攒够功绩和资格,接替司马成为提督! 其余五司的提督之位牢不可破,如果无法成为提督,又谈何成为未来总督的候选人呢? 不过,若是不想秦飞出头呢? …………………… 训练的日子极为枯燥,尤其是秦飞今时不同往日。教习司人数最多的便是内卫,内卫在经过了教习司的培训之后,分配到各司任职。 同知提督以下的官员,每次进阶之时,也要在教习司受训三个月,因为,身为长官,要管理的范围和人手更多,并非简单提拔上去就可以胜任。经过教习司的培训之后,他们升职后便会更加得心应手。 这一批候补同知镇督……只有秦飞一人而已。君山水亲自对秦飞展开训练,每天除了武力的磨砺,还要熟悉察事厅各种条例以及潜规则。 数百种毒药,就像饭一样吃进秦飞的肚子里,让他体会各种不同毒药的反应和应对方法。最为恐怖的时候,莫过于,把烈性毒药塞进秦飞的口中,在他面前丢上几份药----但,只有一味是解药,余下的和之前毒药混在一起,一旦吃错,只会让秦飞更加苦不堪言! 生性就极为倔强桀骜的秦飞,硬是咬着牙撑了下来。刚开始的时候,每天都被毒药折磨的死去活来,好几次,金石司的同知提督季风亲自出手,为他解毒,险险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而磨练了两个月后,秦飞已经可以在一堆药材之中,轻松无比的找出正确的解药,用鼻子闻闻,就能知道自己面前的毒药是什么! 对于武力的磨练更加艰苦,君山水的理论很简单,只有实战才能出真功夫。于是,这位宗师级的高手,丝毫不顾及身份。亲自下场和秦飞较量,在不能动用短剑里大宗师剑意的情况下,秦飞刚开始,总是在两三个照面之内,被击倒在地。 想要反击?别开玩笑了,在君山水的面前,一位先天下品能撑到两个照面,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 但是,令君山水十分错愕的是,他这种堪称魔鬼般的训练,常人最多两三天也就求饶了。可秦飞无论被他打的多惨,总是咬着牙站起身,毫不犹豫的投入下一次战斗。直到被君山水打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才算一天的训练结束!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幸福’的拥有一位宗师级高手作为陪练,三个月来,秦飞的修为突飞猛进,从最初的两个照面,已经可以撑过十招之后,并且……居然已经可以反击一招了! 尽管,秦飞反击的这一招,连君山水的衣角都没摸到,就已经被震飞出去。可反击就是反击!还是在一位大高手面前的反击! “你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快从下品进阶中品的年轻人。而你如今,应该只有十七八岁而已!”站在训练场上的君山水赞扬道:“继续努力下去,前途不可限量!” 秋天已经不知不觉中过去,冬季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来临。 飘着小雪的晚上,秦飞独自一人坐在烛台下,看着手中的卷宗。三个月的日子转眼而过,再过两日,就是进行考核的日子了。要是通不过,可就算是前功尽弃了!还得降回头去做候督察。 今天送来的卷宗,是关于察事厅内部过往处罚的案例。 秦飞已经看得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扭头看看地面上覆盖着的一层薄薄白雪,心道还是赶紧看完了最后一份案例,便赶紧回家去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吧。 打开手中的最后一份卷宗,一行醒目的大字映入秦飞眼帘,顿时让他睡意全无。 “正昌四年,察事厅金石司一份绞魂杀不明去向。时任管库镇督覃杖胜,无法解释丢失之绞魂杀去向,以革职论处。” 秦飞的脑子立刻清醒,正昌四年,便是老妈离开唐府,身中剧毒的那一年。这一份神秘失踪的绞魂杀,是否就是老妈体内的那份绞魂杀呢? 如果是的话,这个覃杖胜便是关键人物了。他到底把绞魂杀交给了谁?是不是雷太尉之女唐夫人? 无数个念头在秦飞脑海中闪过,陡然得知的信息,令他精神一振。无论如何,这至少是一条极为有用的线索。 他仔细将手中的卷宗阅读了一遍,将其中关键之处,牢记于心。似乎生怕自己会忘记似的,临走之前,又打开来,再默念一番,确认无误之后,才合上卷宗离去。 踩着洁白的小雪,走到察事厅的门外,秦飞侧目望去,只见石碑之外,数人撑着雨伞,裹着厚厚的大氅站在雪地里,为首一人还笑呵呵的冲着自己摆了摆手! 第077章 一醉解千愁 君山水轻描淡写的说完那番话,便抓起瘫软在地上的百户朝门外走去。 他知道自己那一击的威力,天晴子不可能再存在任何威胁,便放心的交给秦飞来处置。 倒在地上的老道,满口喷血,殷红的鲜血将花白的胡须黏成一片,一滴滴落在杂乱的地上。 秦飞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脑子里却盘算着每一个可能让老道离开的方法。 天晴子苦笑着低声说道:“别费劲了,今儿个这局,定是被人卖了。做这么多年番子,早就预备着有这一天。在江北待了九年才有今天,已经赚了不少。杀我……你不杀我,你我都要死。” “等等。”秦飞蹲下身来,假意将短剑架在天晴子的咽喉上,低声喝道:“让我想想。” “别废话。”天晴子忽然用力一咬,口中似乎发出‘咔咔’两声,竟是咬断了一颗假牙,嘴角流出的鲜血似乎越来越浓:“假牙里藏着镇抚司的剧毒,入腹如万箭穿心。你是想看着我被毒死?还是帮我给个痛快?” 天晴子没有说谎,一贯嬉笑风尘的他,身体蜷缩的像是个虾米,脸上的神情痛苦不堪,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一滴滴落下,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支撑着说道:“秦飞,你师傅没死……他早晚会来找你。以后,你安心在察事厅吧……我从来就没有把你的档案,归入镇抚司。我死了,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秦飞看着他渐渐快要抵抗不住毒性发作的痛苦,几乎就要疯狂挣扎起来,短剑霍然挥出,一道闪亮的光芒掠过,劲风凌厉,“嗤!”的一声轻响,天晴子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脸上竟然浮起一丝笑容,随即阖上双目,就此死去! “多谢!”秦飞放下短剑,将天晴子的身躯放好,默然道:“一路走好。” 察事厅和镇抚司这两个水火不容的监察机构,互相派遣密探在对方的国土活动,这并不是秘密。但是,像今天这样,直接生擒两个百户,击毙一名千户和五名番子。对于察事厅来说,的确是大功一件。 易老头满意的看着一脸肃穆的秦飞,赞道:“不错。虽然损失了一些人手。但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乃是常理。镇抚司的人并不好对付,这次要不是有准确的线报,我们也很难一举抓获这么多人。” “是敌情司?还是监查司找到的线报?”秦飞试探着问道:“那也应该给他们论功行赏!” “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如今你已经通过了考核,想好要去哪个司了吗?”易老头淡淡的说道:“方才君提督送了个大人情给你,难道你就不考虑考虑教习司吗?” 秦飞一本正经的答道:“卑职愿去刑狱司。” 易老头眼中一阵难以捉摸的异色,沉吟道:“你在教习司的三个月,表现相当不错。除了敌情司和金石司,这两个需要特训的部门之外,余下各司,你的确都可以胜任。也好,那即日起,你就在刑狱司担任同知镇督。” “多谢总督大人。”秦飞先行给易老头施礼谢过,又以下属礼节谢过司马和君山水。 虽然君山水略有失望,可他城府颇深,喜怒不形于色,况且,君山水早有准备,秦飞八成是不会留在教习司的,倒也算不上太意外。当即,君山水微笑道:“到了刑狱司,身为同知镇督,就要独当一面了。秦镇督要多加努力啊!” “卑职必然尽心尽力。”秦飞老老实实的答道。 司马走到秦飞的身边,沉声道:“秦镇督,刑狱司现在有同知镇督出缺的,便是之前徐宗浩收买的那两个缺。一位主管陈年谜案,一位主管追捕多年逃犯。你愿意去接谁的缺?” “陈年迷案?”秦飞反问道:“是不是说,当年有什么破不了的案子,都会交给这一组去办?” “是的,就算是察事厅自查的案子,如果没有结果,也会记录在案,由‘旧案处’慢慢审查。”司马坦然答道。 “那卑职还是去旧案处好了。总比天南海北的抓逃犯,要有趣的多。” “明日上任吧。今天让你休息一天。”易老头懒洋洋的说道:“都收了队吧。” 一众人等离开宅院,秦飞独自一人走上寂寥的街道,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许多察事厅的内卫,还在清扫现场,阻挡那些看热闹的人走近。秦飞走过刚才激战过的院子,忍不住侧目望去,他知道,天晴子的尸体,会被内卫们带走,送往特定的地方检察,之后也许会丢弃在某个不知名的乱葬岗中。 冰冷的雪片悄然落在秦飞的脸上,化作一行清水,从脸颊流下,刺骨的寒风卷着无数雪花飞上脸庞,秦飞的双目眯起,脸上似有几道水痕落下。他伸出手掌,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快步朝街头走去! “站住。” 秦飞扭头一看,斜刺里,穿着桃红色长袄的管灵思撑着一把雨伞走到身边,小手在风中冻得红红的,一脸甜美的笑容,侧着脑袋看着秦飞,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呀,今天的考核必然是通过了,我听九叔说起你今天考核的内容,可是特意来这附近等你。难道,你不打算跟我分享你正式任职的喜悦吗?” “这倒真是一件喜事。”秦飞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一片灰蒙蒙的,无数雪片从天而降,根本看不清天色。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肚子似乎有些饿了。”秦飞轻声道:“不如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前几日,知道一家羊肉馆子不错,无论是肉锅,还是酒水,口味都挺好。” “好呀!”管灵思哪里会去理会那间羊肉馆子到底做的怎么样?对于女人来说,感情的事往往是这么简单,只要她心目中的那个人愿意陪她,便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至于吃到口中的到底是山珍海味还是路边小吃,那已经无所谓了。 熟悉的羊肉馆子里,多了这么一对看似郎才女貌的金童玉女,掌柜的格外小心伺候秦飞,虽然,秦飞已经换下了战斗后略显污浊的官服,可做惯了生意的老掌柜,又怎么会不记得前几天那三位气派十足的少年? 管灵思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秦飞今天的话很少,却一碗接着一碗往肚子里灌酒。脸色,从苍白渐渐红晕乃至满头满脸都是红色,一开口,便是浓浓的酒气。羊肉没有吃几块,桌子上的酒碗,就已经堆起了老高。 “斟酒!”秦飞指了指店小二。 “我来吧!”管灵思小手在身后冲着店小二摆了摆,自己跑去柜台,用酒壶装了一壶清水,拎到秦飞面前,满满倒上一碗。 秦飞抓起酒碗,咕噜噜灌下了肚,顺着嘴角,两道清流侧流而下。待到一碗水下肚,秦飞一抹嘴巴,把酒碗一丢,赞道:“好酒!” “你喝多了,还是回去歇着吧。”管灵思可怜兮兮的说道。 “不用!”秦飞嘟囔道:“没事儿。” 门帘掀起,一行人走进羊肉馆子,各个身有风雪。他们大多裹着厚厚的棉袍,进了温暖的小店里,便脱下外袍。一位瘦高个子的男子,搬过椅子,小心翼翼的试了试是否稳固,又用袖子在椅子上擦了擦,这才对身后略显富态的男子,点头哈腰的说道:“老爷,能坐了。” 那胖胖的男子抽了抽鼻子,沉声道:“这家馆子看似不起眼,但是肉香酒香,离店还有数十步就能闻得到。东都毕竟是天子脚下,就算是市井之间,也有这么好的馆子。比起汝州来,那是好的太多了。” 瘦高个一脸笑容的听他说完,直起腰冲着柜台喝道:“你们怎么做生意的?还不赶紧过来招呼?有什么拿手菜式尽数报上来。怠慢了我家老爷,你们吃罪得起吗?” 掌柜的看他口气这么大,心知来头不小,急忙走过来,小心问道:“小店拿手便是炖羊肉,几位客官能吃辣吗?” “老爷,您是要吃辣的呢?还是要清淡些?”瘦高个又陪着笑脸问道。 “辣的吧,做快点,已有些饿了。”胖男子淡淡的吩咐道。 “是!“瘦高个应了一声,挺直腰杆,转身冲着掌柜的吼道:“瞎愣着干什么?聋了?听不见我家老爷说要辣点的?赶紧下厨去给做了。” 掌柜的刚刚转身,又被那个瘦高个拽着领子给拽了回来,冷冷的喝道:“叫你走了吗?店里有什么好酒,也给拿出来。” 掌柜的含忿应了两声,走到后厨,吩咐厨房下手做些好肉。亲自拍开一个酒坛,恶狠狠的朝里边吐了口唾沫,这才抱着酒坛子笑呵呵的走出来,招呼道:“小店最好的便是这些陈酿了,老爷们慢慢品尝啊。” 瘦高个没好气的将掌柜推在一边,堆起笑脸,捧着酒坛子,给那位老爷满上一碗,陪笑道:“老爷喝点暖暖身子。” 这时节,酒馆里并没多少人。瘦高个回头一看,唯一靠着临街窗的位置,坐着一对年轻男子,当即冷笑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第078章 我是官! 小酒馆的布局简单,居中四根柱子,临街一门一窗。窗户虽然是在关着,但光线就要比别的座位好些。 瘦高个一步三晃的走到秦飞和管灵思身边,右手伸出,凸出中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傲然道:“让个座儿吧?“ 管灵思一门心思都在秦飞身上,看他已经喝得面红耳赤,哪里还顾得上跟瘦高个说话,假假又倒了碗水,递给秦飞道:“秦大哥,喝这碗。“ 秦飞接过酒碗,刚刚端到嘴边,瘦高个忽然伸手握住秦飞手腕,怒道:“你们聋了?听不见我说话吗?” “你想喝?”秦飞翻了翻醉眼,看着瘦高个,忽然反手将他手腕按在桌子上,瘦高个吃不住疼,身体侧倾,脑袋也贴在桌面上,啊啊叫唤。 秦飞冷眼看着他:“想喝,你就说嘛。你说了,我自然会给你喝。” 说罢,秦飞手腕一抖,整碗水倒在他脸上,随手又掂起一个酒坛子,哗啦啦把满坛酒浇了他满头满脸都是。大冬天的,这么冷,就算是在温暖的小店里,冷冰冰的酒水泼在脸上,也让人吃不消。瘦高个就像被雷击似的,想要跳起来,可手腕被秦飞牢牢按住,丝毫不得动弹,只得开口叫道:“来人,快来人……” 几名随从抢上几步,秦飞醉眼一翻,掂起酒坛,在桌子上敲得粉碎,拿起一片碎瓦片,架在瘦高个的喉咙上,冷冷的喝道:“乱叫什么?” “你……你不要乱来。”瘦高个硬生生的把没喊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低声说道:“小子,你现在放开我,算你走运。要是你执迷不悟……哼,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秦飞的双目看着他不住蠕动的喉结,缓慢而不带一丝情感的说道:“今天,我的心情不好,也许杀个人,会让我舒服很多。” 管灵思急忙叫道:“秦大哥,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你刚刚才通过……” “年轻人,口气不要太大,当心闪了腰。”胖男子从座位起身,背负着双手,缓缓走近,他冷眼打量着秦飞,沉声道:“我只要一句话,你就会被送进刑部大牢,今年的年关,你就别指望在外边过了。刑部大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进去的时候,或许还是个好汉子,出来的时候,再看到妓院里的龟公,或许,你会泛起同命相怜之感。” “好大的来头啊。”秦飞露出一丝笑容:“看来,阁下是位官喽?” 被他按在桌子上的瘦高个,嘶声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高德大人,这次回京,便是要来京就职,主管刑部司狱。臭小子,快点放开我,跪下来跟高大人磕几个响头,若是我家大人心情好,或许会放你一马。” “刑部司狱?”管灵思的爷爷是吏部尚书,她小小年纪,对朝廷里的升迁十分熟悉,脱口道:“司狱乃是五品官,如果你是外放回京的官员,之前应该担任六品,是哪一州的州牧吗?” “小丫头见识还不少啊。”高德面有得色,淡淡的说道:“本官不欲与你们一般见识。这位是我的赵师爷,快点放开他。” 管灵思忍不住‘扑哧’一笑,自觉失态,急忙伸手掩住口。五品官在东都根本算不了什么。从小到大,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见过多少正三品以上的官员,而且,爷爷管载德主管吏部,可以说,二品以下的官员到了管府莫不是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四五品的官员,能够和管灵思说句话便已欣喜万分了。眼前这个区区五品司狱,居然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 秦飞淡淡的翻了高德一眼,反问道:“要是我不放呢?” 高德若有深意的看了看秦飞,低头对身边一位随从吩咐了几句,那人得了高德吩咐,风机火燎的跑了出去。 “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害怕?”赵师爷厉声喝道:“臭小子,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你算个什么玩意。” 秦飞心情本就烦躁无比,听他这么一阵叫嚣,随手一拳砸在赵师爷脸上,顿时皮开肉烂,鼻血横流,牙齿掉落。 这位赵师爷倒也光棍,被秦飞打了一拳,反而双手死死抓住秦飞的手臂朝外推,一边嚎叫道:“有本事你打死我啊?” 掌柜的本来就怕事,他知道秦飞是察事厅的人,可再听这位高德大人乃是司狱。心中大骇,早已蹲在高高的柜台下,双手抱着头,只求神仙打架不要连累凡人。店小二不明就里,看掌柜的躲了起来,也有模有样的学着掌柜,抱头蹲在柜台下。 高德缓缓摇头,面带惋惜之色看着秦飞,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冲动的年轻人,自己就把前途给毁了。高大人回东都的第一天,便要亲手把一个年轻人送入刑部大牢。那里暗无天日,那里到处是令人胆战心惊的丑闻……想到这儿,高德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残忍的笑意。 “高大人。”管灵思轻声说道:“秦大哥喝多了,我看这事儿要不就算了吧。我让他放了你的师爷,你们赶紧离开。” 管灵思果真是一片好意,可落在高德的耳中,就完全不是这个味道了。腆着大肚皮的高德冷笑道:“小妮子好大的口气,行啊,放开赵师爷,你过来陪我喝了这顿酒。这件事,我便一笔勾销了。” 管灵思心地善良并非没有火气,从小到大,任何人对她都极为疼爱。无论是朝廷高官还是陈弘胤这样的高手,莫不是关爱有加。这当儿居然有个如此恶心的男子,公然叫自己过去陪酒?她的俏脸已是冰寒一片。 赵师爷正奋力将秦飞的手腕推出去,可秦飞的手就像铁铸一般,纹丝不动,正要吐气发声,全力而上之时,忽然眼前一黑,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兜头倒在他的脸上,顿时烫得他死去活来,满脸起了大泡。正在声嘶力竭的悲嚎,脸上又是一冷,一壶冷茶倒在脸上,冷热交加,就算他的脸皮是铁打的,也吃不住了。 赵师爷叫得撕心裂肺……管灵思却是寒着俏脸,冷冷的转向高德,一双纤细修长的手指,指向他的脸庞:“高德,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本姑娘方才就泼了你这条狗满头满脸,有本事你把我也送进刑部大牢去。” 秦飞诧异的看向管灵思,灵儿急忙低下头,小脸一红,解释道:“秦大哥,灵儿平素不是这样的……实在是……他们太恼人了。” 秦飞酒意略醒几分,赞道:“没事儿,干得挺好。” “反了!”高德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把他俩都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门帘一掀,几名巡检随着高德的随从冲了进来,迎面朝高德施礼道:“南城巡检署主事赖升,参见高大人。” 高德伸手一指秦飞:“拿下。” 赖升习惯性的一抖镣链,转身过来,吆喝道:“好贼子……哎呀妈呀,是小飞哥儿啊……” 他的脸色顷刻间从佯怒到惊讶再到笑容满面,比变脸的更快,逗得管灵思一笑。 赖升一看是管灵思,当日在鹿鸣山秋狩就已经见过这位贵女了,当然知道她的身份。随即惊呼道:“哎呀妈呀,是管小姐啊?” “啰嗦什么?你这个破巡检不想干了吗?”高德怒斥道:“就算是你的熟人,他们冲撞本官,也是大罪。速速拿下来给我送到刑部去。” 赖升叹息一声,转脸说道:“高大人,就算真的送到刑部,卑职担保,您还得客客气气,老老实实把她俩给送出来。” “什么话?” “真的!”赖升指了指管灵思:“这位是吏部尚书管大人的孙女……那一位,是察事厅的候补同知镇督。” 管灵思笑盈盈的说道:“候补二字已经拿掉了。” “恭喜小飞哥儿,贺喜小飞哥儿。”赖升顿时激动莫名,这可是自己身边人当上了察事厅同知镇督,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后,只要秦飞愿意略加提拔,自己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啊…… 高德面如死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刚才还死硬不已的赵师爷,更是双眼一翻,背过气去。 “滚到街上跪着吧。别耽误我喝酒……”秦飞随意挥了挥手:“赖主事,相请不如偶遇,既然今天遇到了,你来陪我喝两杯。” 虽说巡检执勤之时不能喝酒,但秦飞既然开口,赖升也是求之不得,笑呵呵的便要走过来坐下。 “秦飞,如今你好大的官威啊,就连刑部司狱,你也敢让他在街上跪着,难怪你如此目中无人。”数人走进店里,为首者横眉冷目的看了看满店众人,淡淡的说道:“高德,你不用跪,只管回去,他们若是找你麻烦。还得先问问我是不是答应。” 那是一位孤傲少年,秦飞并不认得他,但是管灵思看到他,却已是微微变色。 第079章 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酒馆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仿佛店外的寒风让温暖的小店堕入冰窟。 掌柜的战战兢兢探出头去,见到一位略显消瘦,却显得气派十足的年轻人,傲然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几位侍卫模样打扮的健壮汉子,本来就已经受惊不小的心灵再度受创,双手合什,只求今天神仙们不要拆了小店便好。 看到那少年走进酒馆,本来已经跪在地上的高德,立刻生龙活虎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翻身而起,站在少年身侧,低头哈腰道:“齐王,下官今日刚刚抵达东都,没想到能在此处遇到齐王,真是三生有幸。” 秦飞酒意渐渐褪去,眼前的少年身份尊贵。他便是大楚有资格争夺皇位的三位皇子之一,齐王楚离。这几个月来,在察事厅的苦读,让秦飞对朝廷中复杂到极点的关系,掌握的七七八八。楚离的母亲便是德妃。德妃娘家本姓高----那么眼前这位高德,或许便是高氏家族之中的庶出子弟。假若他是嫡系的话,也不可能到了这一把年纪,还只是个五品司狱。 “灵儿,你我虽然不是真正的亲戚,但是名分上,孤也要叫你一声妹妹。你有郡主之封,却在这破陋小店跟秦飞孤男寡女一同用餐,已经是犯了忌讳。现在赶紧回家去,否则,孤就要把你胆大妄为之事,禀告宗人府了!” 楚离冷冷的瞥了秦飞一眼:“小小同知镇督,还敢在孤面前张狂吗?” 这事儿其实也是巧了。高德的确是高氏外围子弟,高氏算不得大族,嫡系人手不多,外围子弟有资历的更少。便把高德拉入东都,抢占司狱的位置。高德刚刚进入东都,只因闻到肉香,前来觅食,便遇到了秦飞这个煞星。 楚离身为皇子,对太子和楚卓的动向格外关心。秦飞在鹿鸣山崭露头角之后,楚离本也动了拉龙之心,可他晚了一步,太子抢了先,却自讨没趣;楚卓和秦飞坦然相交,反而成了朋友。楚卓的朋友,自然就不可能成为楚离的朋友。 齐王殿下听人说楚卓和秦飞曾在这个馆子吃饭,不免有些好奇,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向来吃的很挑剔。于是,好奇之下前来看看,不曾想,恰遇到高德和秦飞的冲突。身为德妃的儿子,楚离自然而然的要维护高氏族人。就算明知道他是错的,也不能在秦飞面前失了面子。 宗族的力量就在于一族之人的维护。如果楚离不护着高家人,又怎么能指望高家在他的大业上拼命出力呢? 秦飞淡漠的瞥了他一眼,口中冷冷的说道:“殿下,察事厅做事,皇亲国戚是决不能插手的。这一点,殿下应该在懂事的时候就听陛下说过了吧?” 秦飞连消带打,冷嘲热讽,叫楚离的颜面分外挂不住。齐王淡淡的说道:“难道说,你和高德之间的事,也是察事厅的公事?” “我想殿下可能又忘了一件事。只要是正三品官员以下,察事厅怀疑他触犯任何一条刑律,都可以将该官员请回察事厅喝茶。”秦飞的笑容里满是戏谑之意,看着楚离说道:“方才高大人飞扬跋扈,并说可以随时送人进刑部大牢。我怀疑,高大人在任的时候,有滥用私刑之嫌。这,就是公事。” “如果我说这是私事呢?”楚离面色一变,厉声斥道。 “那就简单的多了!”秦飞清啸一声,手掌在木桌上一撑,纵身跃起,脚尖勾住长凳,长凳立刻如风车般转入秦飞手中,待他双脚落在地面,已在高德面前。 长长的板凳带着凄厉的劲风呼啸而过,结结实实砸在高德双膝之上。如今的秦飞何等修为?一击之下,双膝便再也保不住,骨头寸寸碎裂,高德惨呼一声,双手抓住楚离的长袍,人却已软软的瘫倒下去。 “刺啦”一声,楚离的锦衣长袍被撕成两片,高德双腿软绵绵的搭在地上,眼见是被秦飞一板凳砸断了。他不由得大怒,心中更有一股莫名的恐惧,在他身后的几位侍卫也绝非庸手,没想到秦飞出手之际,这几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假如秦飞的目标不是高德,而是自己的话?岂不是说,秦飞可以随时取了自己的性命? 年纪这么轻,修为就已如此之高,又在察事厅扶摇直上。楚离想起秦飞和楚卓言谈甚欢,嫉恨之心更浓,双目微合,眼露寒意,喝道:“秦飞,你敢如此放肆?” “你说这是私事的?”秦飞把板凳丢在一边,浑不在意的拍了拍双手:“菜市街的做私事就是这样。你骂我,我就打你。你敢打我,我就敢杀你。若是你想杀我,我定要斩草除根。殿下,卑职不过是菜市街出来的粗鄙之人,什么以德报怨,什么唾面自干……卑职是一点儿也不懂的。” “告辞了!”秦飞看也不看已经被烫脱脸皮的赵师爷、双腿断折的高德,拉住管灵思的小手,缓步朝门外走去。他反手一抛,一块银子准确无比的落在柜台后,掌柜的手中。 赖升心中正捏着把汗,见楚离没有追出去的意思,连忙陪了个笑脸,逃出酒馆。 楚离冷冷的看着秦飞远去的背影,牙齿紧紧的咬在下唇上,直咬出深深的牙印。 已是痛得满头大汗的高德,哭喊着保住楚离的小腿,连声骂道:“殿下,秦飞那个畜生一点也不给殿下面子,殿下一定要弄死他给小的报仇啊……” “混账东西。”楚离喝骂一句,厌烦的将高德一脚踢开,带着几名随从离开酒馆。 午后的小雪依然飞扬,长长的廊台上生起火炉,四名裹着皮裘的美丽少女,一人暖酒,一人拼碟,一人削果,一人捶腿。伺候着坐在廊台上赏雪的年轻男子! 他的身侧,有一位二十来岁的文士口若悬河的将中午在羊肉馆子发生的事儿,给这位年轻男子分说一遍,接着道:“端王殿下,这次齐王沉不住气,在秦飞手上丢了个大脸。您看,秦飞会不会有什么风险?” 楚卓端起酒杯,品尝着温暖带着醇香的美酒,懒懒的说道:“布学士,秦飞不会有事的。我这个弟弟还不够聪明。假如楚离真是个人物,就应该把高德双手也给打断了,送到秦飞家门口去赔罪。” 布学士少年时陪楚卓读书,后来参加科举,高中探花,如今已做了学士,官职不算低,也不算高,算得上是楚卓的幕僚之一。 他闻弦音而知雅意,接口道:“齐王失了计较。就算秦飞不是他的朋友,也不应该把这样的人变成敌人。秦飞已是同知镇督,积累几年功绩,易总督若是一力提拔,一司提督的位置,那是妥妥的。” “待到易总督退隐,整个察事厅都是秦飞的囊中物。他有管家和易总督的支持,当然,还有端王殿下您的支持……” “不!”楚卓很认真的摇了摇头:“我支持不了他什么。不过,秦飞是我的朋友!所以,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布学士心中不觉有些诧异,他这是第二次在楚卓口中听见这句话。朋友,成大事的人,能有几个朋友?就算是他自己,从小和楚卓一起长大,也不可能是朋友。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两人就已是一主一仆。楚卓真的把秦飞看得这么重? “布学士,你看这件事,咱们应该怎么处置?”楚卓微笑道。 布学士正色道:“明日早朝,下官便禀奏此事,要求吏部严查外官入京提拔一事。矛头自然要对准高德。高德得罪了管灵思,我想,吏部管尚书绝对有兴趣,把高德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楚卓接着说道:“唐隐现在的态度不明确,不过,我始终觉得唐隐对秦飞有回护之情。顺便再禀告御史台,狠狠的踩死高德。如果御史台抓住高德这件事,一路把高家多人拉下水的话……唐隐的态度,咱们也就算试探出来了。” 布学士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事儿不算完,战火只烧到高家未免太便宜了。齐王在这件事的处置上,显然失了皇家体面。虽然这种事不需要报上宗人府,但只要吹吹风,让陛下知道齐王这次的表现,嘿嘿……” 楚卓缓缓点头,沉默片刻道:“太子遇到这样的机会,也会下重手。表面上的功夫,我们来做。吹风这种事……听说太子身边那个小安子嘴巴很大,想个办法,让小安子知道这件事,余下的,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两人商议了一会儿,定下策略,身边几名侍女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只管做着自己的事儿。 布学士看了看那些美丽的少女,不由得暗暗叹息,这些女子若不是身患残疾,个个都是绝色少女。只不过,正因为她们天生聋哑,反而可以在楚卓府里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一得一失之间,也说不清到底她们是不幸还是幸运了! 想起楚卓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把贴身侍女全部换成,从民间找来的聋女,布学士也有些许心惊,帝王世家的争夺,足以把小孩子变成老油条……许多皇子,便是输在起步上啊! 齐王府在东都也是数得着的大宅院,富丽堂皇的浴室里,木桶上蒸汽环绕,楚离脱下外袍,赤条条的跳进木桶中。 伺候在一旁的并非侍女,而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监,他低着头站在木桶边,不等楚离吩咐,便送上他需要的用具。 “念公公,你说今天的事儿,孤真的做错了吗?”楚离淡淡的问道。 老太监面色平静,轻声道:“殿下,有取就有舍。高家的人现在是殿下最坚实的后盾。就算高德错得离谱,殿下也要做给高家人看。那就是,有殿下,便有高家的荣华富贵。如此,高家才会不遗余力的站在殿下身后。” 楚离幽幽的叹息道:“不过,孤很惋惜。秦飞是个人才,他和端王走的很近,如果他能为孤所用,那该多好。秦飞在察事厅,可是前途无量啊!” 老太监默然不语,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 楚离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柔和的说道:“念公公,孤从小就是你看着长大的。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 “殿下!秦飞此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太子招揽他,他拒绝。可明面上看,太子的胜机可是最大的。端王只是跟他喝喝酒,吃吃饭,两人就成了朋友。照老奴看,秦飞本就不会从于任何人。既然如此,不如干净利索解决了他。” “秦飞不是要去江南迎接护送吴国七公主吗?”老太监淡淡的说道:“老奴亲自去走一遭,他和齐王府作对,那就不容他坐大。” 楚离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狠狠道:“有劳念公公。” 第075章 雪纷飞、夜独行! 这几天北城区来回停电,不是来电了,电信机房没电。就是我这儿没电,折腾死人。 第074章做了修改,添了1000多字。大家可以回头看下。 求票,收藏!小雪纷飞的日子,码字工伤不起啊……---- 小店里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羊肉锅上飘起的阵阵雾气,让楚卓看不清秦飞的脸色。耳边的喧闹之声依旧不绝,眼前的男子却已沉默下来。 “你希望七公主嫁给太子?又或者嫁不成?”秦飞轻声反问道。 楚卓松了口气,口中的半块肉终于下了肚,微笑道:“夺嫡之争是没有任何情面可讲的。但在夺嫡之上,还有整个大楚的利益。身为皇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燕王继续坐大。所以,我希望七公主能嫁得成。” 秦飞略显诧异的看了看楚卓,这个年轻的皇子,在他毫不掩饰的野心下,还有许多让自己觉得难能可贵的品质。无论是对于国家的态度,还是他谋求皇位的手段,都无法让人厌恶。这,或许是自己为何愿意一次两次和他同桌吃饭的原因吧! “如果真的让我去护送,我会尽力的。”秦飞端起酒碗,淡淡的说道:“我不能承诺什么,对方可能会出动刘任重这一级别的高手……” “是的,所以……”楚卓狡黠的笑了笑:“朝廷不会让自己的人手白白牺牲的。” 既然楚卓不愿意明说,秦飞便不再问。两人闲话一会儿,忽然一阵寒风卷入店内,抬头望去,却是门帘被人掀起,几人满头风雪走进羊肉馆子,进来就扯开嗓门叫道:“掌柜的,暖酒,弄一锅肉来……” 他正叫得高兴,忽然看到秦飞和楚卓坐在角落里,三两步就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大冷天的,不介意我搭个桌吧,大家都这么熟了……” 楚卓来找秦飞,并不介意被人知道,甚至他还希望别人传的越多越好。秦飞,自然也不介意,若是真的介意,这次就不会在一起吃饭了。来的人,大家都很熟悉,雷太尉的孙子,雷歌。 雷歌招呼他那几个随从在一空桌坐下,自己取了碗筷,坐在秦飞这一桌,塞了两块火辣的羊肉入口,赞道:“从西域归来,我就没吃过味道这么正宗的羊肉了。今天来尝一尝,居然遇到你们俩。” 他从来就是个没大没小的脾气,要是恭恭敬敬的先见过端王,再和秦飞说话,反而让他俩觉得不习惯了。秦飞笑道:“慢慢吃吧,没人跟你抢。” “对了,我姑丈回东都了,前段日子我听说他要寻你,可能是你准备同知镇督考核太忙,所以没有找你。”雷歌含糊不清的说道。 雷歌的姑丈便是唐隐,三个月来,他从寿州归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唐隐要找自己?难不成,他真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儿子?秦飞想得有趣,脸上笑意浮现。倒是把楚卓和雷歌给弄糊涂了,两人异口同声问道:“你笑什么?” 看秦飞笑而不语,雷歌接着说道:“我姑丈找你的话,你可要小心一些。上个月,他从寿州回来,为了望月园付之一炬这件事,大发雷霆。说真的,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姑丈发脾气。他算是不怒则已,一怒惊人。我姑妈吓得逃回娘家躲了半个月,还是我爷爷亲自送她回去,安抚姑丈。余下的表兄妹们可就惨了。望月园失火那日,大表哥唐轩被你从望月园里救出来,他又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在望月园,被姑丈闭了气海,用蛇皮鞭抽了三十鞭!” 雷歌连连咂舌,眉宇间一股惧意,显然是对唐轩那惨不忍睹的模样,心有余悸! “别以为打完就算了,姑丈准备将他发配到西域从军。说真的,我在西域待了三年,那里的苦我可知道。我这样的将门虎子……嘿嘿,你们别笑啊,真的是虎子……啊,刚才说到哪儿啦?哦,西域那里动辄荒原雪山,你们见过雪崩吗?就算是大宗师,在这样的天地之威下,只怕也存不了性命。” “晚上我们从不敢在外边撒尿,不是吹牛,尿还没到地上就已经变成了冰柱子。撒个尿,随时可能当太监!”雷歌自吹自擂,夸张其辞,得意洋洋的炫耀道:“所以说,在西域待了三年,我也算是个人物了。要是唐轩去了西域……哼哼……” “行了,别吹了。这里是羊肉,不是牛肉。”秦飞索性打断了他的话头:“你怎么知道唐大人要找我?” 雷歌小眼一转,压低声音道:“那天我和爷爷一起送姑妈回家,姑丈知道你我有些交往,就拉着我问了很多你的事儿,还说要亲自找你一次。我看啊,八成是想要看看未来女婿……嘿嘿!” 雷歌这一阵奸笑,笑得秦飞浑身上下顿觉恶寒。附近酒客忍不住纷纷侧目,但是看到那两座穷凶极恶的护卫,便迅即低下头不敢言语。 酒饱饭足之后,微醺的秦飞走出羊肉馆子,踩着松软的积雪,缓步离去。 街上行人稀少,偶尔一间房屋点着灯光,照亮雪地中一丝光明。起初,秦飞的脚步踩在地上,还留下清晰的足迹。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足迹反而越来越浅,最后,几乎踏雪无痕在雪地上行走! 衣袂卷起的风声带起雪花,片片在身边飘舞,黑色的发丝上,落上雪花,随即化为虚无。秦飞轻轻呼了口气,将满腹酒气略减,停在一个小院子外,左右环视半晌,伸手敲了敲门,一共五声,三轻两重。 片刻之后,房门打开,天晴子那张沧桑的脸从门缝中露出来,看到是秦飞到来,他的脸色稍雯,将他让入房中。 关好大门,秦飞还没来得及坐在椅子上,便已开口问道:“吴国要嫁七公主到楚国,这件事,你知道吗?” 天晴子微微皱眉,反问道:“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 “嗯!”秦飞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今日我才得知这个消息,并且知道自己已被选入护送名单之中。吴国那边的情况,我一点也不了解。你应该有些情况是可以告诉我的吧?” “这个嘛……”天晴子缩回床边,半截身子埋在被窝里,懒洋洋的说道:“你是以察事厅同知镇督的身份来问我呢?还是以镇抚司校尉的身份询问我呢?” 秦飞哪里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当即说道:“楚国这边不希望七公主嫁过来的势力,我都比较清楚。但是吴国那边,我就一头雾水了。你答应我老师,说要照顾我的,不会在这节骨眼上跟我卖关子吧?” 天晴子一看他把老师给搬了出来,只得认输,无奈的说道:“臭小子,每次都是这一招。吴国的情况比起楚国要简单一些。皇族的统治十分稳固,地方上有三大世家,你可以理解为,皇族控制三大世家,而三大世家控制底层,彼此之间的联姻往来十分密切。” “独立于三大世家之外的便是镇抚司。大吴镇抚司的指挥使,一贯是由宦官兼任。因为,宦官的权力必须依附于皇族,而且,宦官没有子嗣和家族的支持,无法形成瓜藤蔓延的局面。最让人放心的是,寻常人看待一个太监,都不会有什么好看法。所以,宦官造反,得到支持的机会非常非常小。皇族通过宦官控制南北镇抚司,通过三大世家控制朝政,彼此制衡。哪边冒头,就打哪边下去。” “这次要把七公主嫁出去的主意,是镇抚司的计划。三大世家尽皆反对!他们认为,给予楚国在南线的喘息机会,一旦让楚国完成了内部平乱,吴楚大战就将要无法避免。” 天晴子幽然叹息道:“虽然我是镇抚司的人,但是这次也不得不说,三大世家是对的。吴国最好的国策,就是等候楚帝和燕王之间那场不可避免的大战,然后北上!” “我想,镇抚司的指挥使太监,应该也不是蠢货吧。吴国的皇帝,想必也不会没脑子!”秦飞慨叹道。 天晴子挑了挑花白的眉毛,淡淡的说道:“当然。公公虽然身体有缺陷,却是个雄才大略的人物。陛下胸怀大志,他们此举必有深意,只是我看不出来罢了。” “如果你要护送七公主的话,老道给你一个真诚的建议!”天晴子一本正经的看着秦飞,神情端庄无比,清晰的说道:“见势不妙,马上就跑。” “三大世家藏龙卧虎,暗中实力并不亚于镇抚司。这么多年来,镇抚司和察事厅打生打死,大家也不过半斤八两而已。可想而知三大世家的实力!三大世家真要将七公主狙杀,派出来的绝对是第一流高手。你这点本事,去了也只不过是垫背的。再加上,到了江北之后,可能会遇到的北方高手!老道很担心你是不是能活着回到东都。” “听说镇抚司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也要随行?”秦飞若无其事的问道。 “你说的是彦青千户……”天晴子幽幽道:“如果说你是大楚二百多年来第一号天才的话。彦青便是吴国三百年来首屈一指的才俊!你们俩……假若真的见了面,也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儿。” 秦飞转身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我看,我还是找个借口不走这一趟好了。” “等等……” 天晴子一骨碌从床上翻了下来,从枕头下的暗格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倒了两颗在手中,转念想了想,把那两颗又倒了回去,整瓶丢给秦飞,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几颗是我来北方之前,指挥使大人特赐的药丸。功效奇特,只要你没被人当场打死,吞下去都能续回性命……再多几天就要过年了,年后我要回江南去过好日子,这些,都留给你了。” 第076章 水淹龙王庙 在东都飞扬了四天的雪,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每天早上,许多东都居民打开房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扛着扫把去扫雪。顽皮的孩子们,在路边堆起各种各样的雪人,三五成群打着雪仗。 屋檐下,垂吊着许多冰柱,最长的,甚至已有一尺半那么长。小孩子小心翼翼的将冰柱敲下,握在手中,不顾冰柱的寒冷,当成短剑来玩耍。 秦飞穿街过巷,看着那些忙碌的人们,心情渐渐松弛下来。这两日,他闭门不出,已经准备妥当,今天,就要接受易总督的考核,通过,便是同知镇督了。 进入察事厅的大门,走到总督门外,秦飞叩门叫道:“候补同知镇督秦飞前来报到。” 大门无风自开,带落一阵雪花。秦飞刚刚踏入易总督的大门,便看到许多高层已站在院落中。易总督看到秦飞走了进来,微笑道:“秦飞,你也过来看看。” 他手中拿着一支长剑,看似随意舞动,却把院中石桌上的积雪,削成一座惟妙惟肖的宅院。易老头指着小小宅院道:“这是对你的第一重考核,宅院里,有三名吴国镇抚司的番子正在接头。外围,吴国人分别布置了五处暗哨,保证没有监视的死角。一旦我们的人接近,就会立刻示警。” “外围人手的武力不详,据推测应该不会有超过先天中品的人手。内里三人,分别是两位镇抚司的百户,和一位千户。行动的目标,是要在不惊动里边人手的情况下,先行拔掉外围五个暗哨。随后,内里三人至少生擒一人,用来逼供。如果你是行动的指挥官,你要如何处置?” 易老头轻声补充道:“前提是,你可以调动执行司的人手。” 秦飞松了口气,这不就等于一场模拟作战吗?对方八人,在可以调动执行司高手的情况下,完成这样的任务,一点也不难。唯一可能出纰漏的地方,就在于对方三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自杀身亡,从而导致察事厅一个活口都抓不到。 秦飞朝诸位高层躬身施礼,随即折下一段花丛中的枯枝,在雪堆成的小屋上指指点点。他这些日子的培训当然没有白费,娓娓道来,令诸多高官暗暗点头。秦飞口若悬河说了半天,最后朗声道: “大人,最后的难处就在于敌人可能自尽。所以,要营造假象,率先攻入房内的人手,修为不要高,先天中品即可,让对方觉得,他们拼死一搏,有逃走的希望。我们奋勇死战,对手极有可能破后墙而出,既然执行司的人手随我调动,在这里,我要安排下两位同知提督,每人负责一个目标,至少可得一个活口。随后,杀无赦即可!” 秦飞说完,抱拳一礼,退到一边站好。 “嗯!”易老头若有深意的微微一笑:“很好,通过第二重考核,你便可以摘掉候补二字了。随我来!” 秦飞不明就里,但是看到包括君山水、司马等人在内的诸多高层随行而出,心知事情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便一言不发跟在身后。 察事厅执行司的人手整装待发,三队共二十四人,全部换了常服。见到高官们出来,二十四人躬身施礼,随即朝门外出发。 易老头依然是不言不语,带着部下们不紧不慢的朝城北走去。一路上,风雪迷人眼,行人各匆忙。小半个时辰之后,察事厅的一众人等,来到城北一座小院子里,易老头背负着双手,登上院中阁楼二层,随行众人鱼贯而入。 易老头推开窗户,指了指行人稀少的街道,淡淡的说道:“秦飞,方才你的回答,令我非常满意。因为,这本就是今天凌晨之时,老夫亲自布置下的任务。我们得到情报,今日在此处,有镇抚司三名官员相聚。外围哨探,便是如此部署。他们深夜相聚,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想必图谋事大。所以,我们一定要抓到一个活口。” “你的部署,和我不谋而合。稍候,由你来指挥抓活口的行动。”易老头说完,便退到南墙下的太师椅坐下,笑呵呵的看着秦飞,仿佛是送了一份功劳给他似的。 君山水淡淡的说道:“秦飞,总督大人命你指挥,在此所有人手,包括我和司马提督在内,都听你命令。你不必有所拘束!” 秦飞心中一乐,这岂不是让自己先过一把总督的瘾吗?他谢过君山水,站到窗边,看着街对过的宅院,遥指东西两侧,沉声道:“君提督,请你去东侧夹墙后埋伏。司马提督,请在西侧树下埋伏。稍候,我带人攻破宅院,敌人一旦破墙而出,请两位立即出手,将其拿下。” 君山水和司马应了一声,果然规规矩矩的出了阁楼,分头潜出。这两位都是顶尖高手,悄无声息没入街道,丝毫没有引起暗哨的警惕。以秦飞的眼力,明知道自己安排两人躲在那里,但是怎么看也看不到,不由得暗暗佩服! 三队执行司人手已有两队先行处理暗桩去了,最后一队,昂首挺胸站在阁楼下等候命令。 秦飞大步走出阁楼,仔细将命令和那队执行司说了一番,随即取出一块号石,朝天丢去。 那块号石中空,飞上半空,呼啸连声。执行司的人一听便知道是号令,顷刻间,数人服侍一个,干净利索的将五个暗哨解决。秦飞亲自带队,九人跃入庭院,脚步连踏,直奔居中大宅。 这是个很古朴的宅院,青砖白雪,红瓦冰棱,本是一处诗情画意的地方,此刻却杀机处处。秦飞纵身而出,铁拳挥出,一股沛然无匹的巨力,从拳端迸发,轰隆隆一声巨响,双扇紧闭的房门,顷刻间化为飞屑。 秦飞身影展动,掠入房中。情报果然没错,房内共有三人。 “你……”秦飞硬生生将话给塞进肚子里,一时间头脑茫然,不知如何举措。在他对面三人之中,居中的,竟然便是前几日刚刚见过面的假老道----天晴子。 天晴子神色一懔,他倒不怀疑是秦飞出卖了他。因为,秦飞压根就不知道镇抚司的运作,也绝不可能知道他今天会来这儿相聚。只不过,秦飞突然前来,两人在这种场面下相遇,情况一下子复杂了起来。 秦飞只是微微愣神,身后八名察事厅执行司的高手便已猛扑上前,房内本来空间就小,这么多人混战在一起,随便举手抬足就可能伤了自己人。反倒是人数较少的镇抚司三人毫无顾忌,大开杀戒。 片刻间,几声惨叫连响,接连倒下三四名执行司高手之后,双方的局势反而渐渐拉回。秦飞装模作样的取出短剑,冲着天晴子刺出一剑,两人错身而过之际,秦飞几乎细不可闻的问道:“死老道,抓我为质。” 天晴子侧身掠过,伸手向秦飞肩头抓去,眼瞅秦飞就要半推半就倒在天晴子身上,忽然一道黑影掠过,一名忠肝义胆的执行司高手硬生生闯入两人之间,挥刀朝天晴子斩去,口中狂叫道:“大人小心。” 秦飞和天晴子不约而同在心中暗骂一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天晴子怒不可遏,手掌变抓为拍,重重拍在那人胸口,雄浑的掌力吐出,那人顿时哼也不哼一声,倒在地上。 天晴子使了个眼色,待要故伎重演,不料,自己的两个同伴,已有一人被执行司高手砍伤,那人就势一滚,朝后窗撞出,随即头也不回朝西侧跑去…… 秦飞看得真切,暗叫一声杯具,闪过天晴子虚情假意的一招,细声道:“东西有人。” “老道走北。”天晴子悄然点了点头。 另一位镇抚司百户,身手极为敏捷,力敌数人,只是略处下风而已。忽然间,那人避开两步,袖中一股青烟挥出,当先两名执行司高手躲避不及,堪堪吸入半口而已,便已头昏眼花,被那名百户,两刀劈翻。 最后一名执行司候督察目眦欲裂,不顾性命猛扑上前,长刀狂斩,取的是同归于尽之势。 百户狂吼一声,拼着肩头被斩,反手将那候督察劈死,随即从东侧跃出房间…… 房内再无他人,秦飞急促的说道:“快走,两位宗师在后边拿人,趁着你的手下被人抓的时候,还不快走?” 天晴子苦笑一声,便要朝后墙处跃去。身为一名资深细作,到了今时今日的局面,他心知肚明自己走掉的机会极小。不过,至少还要搏一搏的!人,通常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天晴子的身影刚刚从后墙天窗掠出,只听后院里一阵长笑,那是君山水的声音:“区区两个百户,若是我和司马让你们走了,岂不是丢尽了察事厅的脸?你还想走吗?” 一阵狂暴的劲风,在房内的秦飞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北墙就像被巨石轰开,尘土混杂着飞雪,在席卷而入的寒风中飞舞。天晴子就像断线的风筝,落在秦飞的面前,面如金纸,口吐鲜血! 君山水傲然负手站在北墙外,淡淡的说道:“秦飞,杀死或捉拿一名镇抚司千户,对于同知镇督来说,是极为荣耀的功劳。这份功,是你应得的!” “杀!他!” “杀!” 君山水的声音就像巨雷般在秦飞耳边炸响。秦飞呆呆的看着气若游丝的天晴子,目光茫然,手中短剑柄,已被汗水湿透…… 第080章 恨爹不成刚 铁锚重重的丢在江水中,激起无数水花,水面上一圈圈涟漪荡漾开去。水手们熟练的将船板搭上岸,来回走了两圈,确认坚固无误,船舱里这才走出一行人来。 踏上坚固的船板,走上江岸。负责迎接的官员们终于松了口气,只不过,他们一口气还没提上来,眼睛立刻瞪的贼大。 走上江岸的女子约有十余人,清一色红袄黑裙,乌黑的长发挽成双头髻,每人都带着轻薄的面纱,根本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样。镇抚司的番子们前后开道,将想要过来的江南大营官兵拦在外围。 江南大营主帅管平,清了清嗓子,朗声叫道:“吴国鸿胪寺卿何在?” 从那群少女身后,走出一位面目清瘦的中年男子,他留着三绺短须,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十分干练。走近到管平身边,他带着淡淡的江南口音道:“管将军,在下便是鸿胪寺卿郑思远。” 管平看了看那些打扮得一模一样的少女,料想她们是怕有人对七公主不利,于是用这种方法,把真正的公主隐藏在其中。管平并未说破,只是沉声道:“江南大营地方简陋,又都是男子。让公主在江南大营留宿并不方便。察事厅的人已经在江南大营等候。稍候,在营中略作休整,你们便随察事厅的人一起北上吧。” “那就多谢管将军了。”郑思远拱手施礼。 码头边便是江南大营,这一营主要是水军。楚**中有些老话:马军是亲娘养的,步军是后娘养的,水军压根就是捡来的……这也难怪,楚国常年和北方异族作战,骑兵并不可少。无论是装备还是给养,骑兵都是最好的。步军要布防各地,待遇还算过得去。水师,兵员素质就是三军中最低的,战舰和武器更是不及吴国庞大而先进的水师。楚国索性就让江南大营在江边摆个样子。 通常两军发生摩擦,往往会听见这般对骂。 “有本事你上岸啊,看老子怎么弄死你们这群吴狗。” “你厉害你下水啊,别光说不练行么?” 要是楚国水军真的忍不住气,开船和吴军作战,十有**是舰毁人亡。而吴军要是真有胆子上岸,江南大营里的五千铁骑,绝对能把数以万计的吴国水军变成刀下亡魂。大家各有忌惮,倒也相安无事了许多年。 管家虽然势力庞大,但是在军中的话语权却很低。管平又是管氏子弟第一位在军中掌权的,好地方怎么可能轮到他?名义上是江南大营的主帅,其实手中真正的实力,还不如北疆随便一位总兵官。 码头上准备着十辆马车,吴国人数人挤进一车,随行到了江南大营的主营。 管平坐镇江南大营好几年,这还是第一次有吴国人和平来到大营。为了扬我军威,管平特意选拔出一批雄壮将士,盔甲明亮,手持利刃,威风八面的站在营门两侧,排开长长的队伍。吴国车队刚刚接近,五百名勇士便齐声呐喊,声震四野! 郑思远按住马头,微笑着对管平说道:“我们不是来下战书的,何必搞得如此郑重其事?” “军中礼节如此,不能怠慢了。” 管平看着自己威武的部下,心头难免有些得意。在江南大营数年虽然没有战事,可管平也算治军有方,把原本是一群兵痞子的江南大营,狠狠的整顿了一番。尽管战斗力在楚国各军之中还得倒数,但总归是比以前强多了。换了是管平刚来上任的时候,能找出来一百个站在门口列队的人都已是奇迹! 车队缓缓进入大营,主营帐中安排好了座位。这边诸人就座,另一边厨师们就开始流水介似的上菜。 管平端坐主位,左手边乃是前来迎接的察事厅人等,右手边是吴国众人。让管平感觉头疼的是,十余位一模一样打扮的女子,就连吃饭也形影不离,一股脑全挤了进来。本来很宽敞的营帐,就因为多了这十来个人,反而显得有些拥挤了。 “在军营用膳,七公主在此就可以了,余下的让她们出去好了。”管平对郑思远附耳道。 郑思远苦笑一声:“管将军,这可真的没有办法了。就算是在下,不到东都,也不知道哪位才是七公主。七公主自幼在深宫中,没有出过宫门半步。在下从未曾见过公主真面目。此外,这是镇抚司定下的规矩,一行侍女都是镇抚司选拔出的番子,不到东都,定要形影不离,不能将公主的身份暴露出来。” 管平无奈之下,只得站起身来开口道:“诸位从吴国远道而来,吃完这顿饭,防务便移交给我们楚国察事厅。先容我为诸位介绍察事厅前来迎接的人手。” “察事厅同知提督季风,同知镇督秦飞。” 右首一人忽然起身道:“管将军,此行有多危险,大家心里都有数。镇抚司和察事厅打打杀杀这么多年,也算是知根知底。季风乃是金石司同知提督,秦飞是刑狱司同知镇督。察事厅的高手极少在刑狱司和金石司中。此行若是这两人,我看,咱们还是不用走了,在此等候镇抚司征调人手上来再说。” 秦飞没日没夜的随察事厅众人赶路而来,这个年都已经没指望在东都过了。心里早有不舒服,听那人说话不太好听,当即说道:“阁下是镇抚司千户?佥事?” “千户贾坚。” “最近五年来,镇抚司在江北的机构一共被捣毁一百三十七处,抓获番子二百余人,击毙七十人。其中,百户及以上官员三十余人,千户十四人。”秦飞最近为了考核,对这些数据掌握的格外清楚,娓娓道来,毫无难度。 “与此同期,察事厅在江南损失二十五个联络处,六十余人被俘,被击毙的,只有两人!被擒的最高长官乃是同知镇督,仅一人。” 秦飞轻蔑的朝贾坚仰起下巴:“你有什么资格对察事厅做事评头论足?” 贾坚顿时无言,数据有时候很反应很直观的问题,以前镇抚司还能和察事厅半斤八两,最近几年,随着察事厅各司人手不断加强,已经开始落入下风。 “季同知虽然是金石司同知提督,可杀人并不一定要修为。动手是杀,武器是杀,用毒也是杀。”秦飞淡淡的说道:“另外,我和季同知只是负责迎接,安全由执行司负责。你们看不到罢了!” 季风在金石司这么多年,金石司一贯低调,被人看低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微微一笑,取过酒杯,斟满一杯酒,双手捧着,缓步走到贾坚面前,将酒杯放下。 “论起身份来,我这个同知提督,比千户大人多少要高上那么一点点的。不过,你们远来是客。老夫敬你一杯!” 季风笑呵呵的看着贾坚,贾坚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压根连碰都不敢碰一下酒杯。方才他口气虽大,可他并不是不知道季风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只是觉得季风的天分都在武器和药剂上,遇到真正的高手无济于事。 季风用毒,如夜风无痕。这一杯,到底有毒还是没毒?贾坚根本就没有把握。 如果自己把毒酒喝下肚,还得哀求对方施救,岂不是把镇抚司的脸给丢完了?可要是不喝,人家已经把酒杯送到面前,不喝就是失礼。 放在桌子上的酒杯,缓缓升起,仿佛被一支无形的手拿着,飞到贾坚面前。酒香四溢,醇厚无比。秦飞以念力操控酒杯,游刃有余的笑道:“怎么不喝?” 贾坚尴尬万分,迟疑片刻,低声道:“我……我不会喝酒。” “以水代酒也无不可。”秦飞轻声说道:“季同知,能否再为江南贵客倒一杯水?” 就算季风倒的是空气,贾坚也没胆子喝下去,他被秦飞逼得快要走投无路,下意识的将救助的眼光投向那一排侍女中。 秦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贾坚陡然醒悟,急忙错开目光。 十余位侍女却诡异的齐声开口道:“贾千户,季同知敬酒,你怎能不喝?你是为了两国礼节而饮。如果有人利用你不得不饮的一杯而动手脚。镇抚司必然给你讨回公道就是了。” 贾坚胆气一壮,接过虚空中的酒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大咧咧的把酒杯倾斜,一滴也没有漏下来。 秦飞淡淡的说道:“贾千户好胆色。” 贾坚的微笑刚刚浮上面孔,秦飞就接着说道:“不过,季同知身份尊贵,没有下毒,不代表我就不放点毒药进去。你连我何时放毒,放在何处都没看到。你这个千户,难道是花钱买来的?” “你?你真敢放毒?” 贾坚大惊失色,金石司的毒药闻名天下,许多怪异的毒药,甚至吃下肚一年都不会发作,但是一年后却能把人折腾的恨不得自己一刀抹了脖子。他风驰电掣般冲到大帐之外,真气翻腾,自气海上涌,将刚刚入腹的酒水尽数呕吐出来。 季风笑呵呵的看着秦飞道:“你何必吓唬他呢?” “他连吓都不经吓,这个千户想必不是买来的……”秦飞叹息道:“我敢打包票,他一定有个好爹!一个让许多人恨的爹。” 第081章 世家需要你 贾坚吐得天昏地暗,脑袋里一片混沌,走进大帐便听见秦飞正在取笑他。 这本是贾坚最恨别人提起的事。他的确是个游手好闲的官宦子弟,凭借父亲的能力进入镇抚司担任千户。平素他的工作无非是到处闲逛,敲敲竹杠,正经事谁也不让他来办。这次来江北,贾坚琢磨着自己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江对岸是什么样子。反正跟着公主和彦青,想必没有多大危险,便主动请缨要来江北。 他一主动,把他那个年近半百的爹给激动的差点的没背过气去。这么多年了,儿子可是第一次提出要干正经事啊。 贾坚脸色铁青,冷冰冰的看着秦飞,厉声道:“秦镇督,你不要太过分了。戏弄本官,有本事就手下见过真功夫。” “住口!”还是那十余位少女齐声说话:“贾千户,身为宾客,成何体统?” 贾坚正要说话,忽然耳中听见一阵细微的声音:“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老实坐下。你那个猪脑子除了知道哪个馆子里的窑姐儿漂亮,还知道什么?秦飞!楚国二百多年不世出的天才,尤甚庞真当年。你向他挑战?我觉得他丝毫不介意用这个理由杀了你。” 贾坚那三脚猫的功夫自己心里有数,方才那番话只是想挣点面子回来,没想到,要不是阻止的快,差点就把自己给坑了进去。 “没事儿,我不介意。”秦飞笑眯眯的说道:“楚国尚武,宾客之间切磋一下是很平常的事情。来来来,贾千户,咱们来过过手。” 贾坚连连摆手:“公主有令,我还是不打了。” “打嘛!” “真不打。”贾坚一屁股坐回座位上,说什么也不肯再起来了。 少女们齐声道:“秦镇督,何必逼人太甚呢?听闻你在东都的时候,和管将军的千金,灵儿小姐相处甚欢。难道,你是要在未来岳丈面前,显得自己心胸狭窄吗?哦,对不起,失言了。说起未来岳丈,唐隐大人好像更近些。” 秦飞面色如常,退回本席坐下。对方也不是善茬,已经把自己的情况摸得很清楚。在管平面前说这些,显然是要挑起管家和唐家的矛盾。管平和管载德虽然从没有直接跟自己说过关于管灵思的事儿,可他们的态度很明显。否则,三大客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帮助自己。 吴国人居然把这事儿摆到台面上来说,用心确实良苦。 “镇抚司的情报功夫实在太差劲了。”秦飞淡淡的说道:“唐府的婚事,我已在唐夫人面前亲口说过,不愿娶黛儿。至于我的私事,不便在这里多说。” 少女们轻声道:“那就说回正经事。路上的安全,你们是如何安排的?” 季风轻咳一声,这就轮到他来表现了:“从江边到东都,沿途执行司都会清理。任何接近车队范围一里的人,都会被清查。停宿的州府都已经做了详细的安排,把意外发生的可能性降低到最低点。” 管平及时发话道:“关于上路的问题,还是不要在军营里说的好。万一消息走漏出去,我这个统兵官还要背黑锅。大家还是起筷吧。” 这一顿饭吃的绝不是宾主尽欢,吃完饭,吴国一行人先去休息整顿。而察事厅开始接手护送。秦飞却被管平叫上,两人一前一后,策马来到军营里的演武场。 演武场很空旷,场边有许多兵器架。午饭后,士卒们极少来操练,偌大的操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人。管平丢开缰绳,敏捷的从马背上跃下,转身一看,秦飞比他更快跳了下来,不由得笑道:“秦飞,你知道吗?我其实是进士出身。十七年前,我要凭真本事和天下才子一决高下,便用了化名,参加科举。” “那一届科举其实没有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同科进士,现在官职最高的不过是四品官。但是,那时候心高气傲的我,只不过在百名左右。当年,年少气盛,考的不好,便要投笔从戎。父亲大人也准了我的想法,便从西域开始,一路到现在的江南大营。不过,我可没什么修为,指挥打仗还行,一对一动手,只怕随便一个小兵都能要了我的命。” 秦飞知道管平不会无的放矢,说这些话必有用意,便笑道:“为将者,统筹全局,又何必攻与修为?” “我时常用这话聊以自.慰。”管平轻声道:“你和灵儿的事,东都早就有信通知我。你知道管家为何一直不表态吗?” 秦飞耸了耸肩膀,洒脱的说道:“是因为绣球选亲的事?” “不,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一个能够加入管家的人?”管平平静的说道:“秦飞,当年进士我名列百名之外,但我若做官,到现在会是几品?” “三品吧。”秦飞随口说道。 “至少从三品。”管平解释道:“你在东都的事,我听说过很多很多。包括你和齐王的冲突。你对我们这些家族,并不了解。如果不是管家,我只有一个身位吏部尚书的父亲的话,我不可能统帅江南大营。这是全族的力量!是一个世家数百年积累的展现!” “毫不夸张的说,朝廷里的官职,其中一部分,就是管家的自留地。这些地方换来换去,就算他不姓管,也是和管家有关系的人。只有这么大的世家才能掌握足够的权力,一代代传承下去。” “帝王都忌惮权臣,当年十二龙骑跟随大魏神武帝开创万世基业,后来也分崩离析了。所以,管家一直吸取教训,以后族自居。皇子们的身上,也留着管家的血。管家的子孙里,也有皇族的血脉。尽管在**裸的权力面前,血脉亲情并不算什么。但,这一层关系,至少保证了,管家不会想反,皇族也不会动管家。因为,大家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管平看着秦飞,问道:“世家便是如此,如果你要和灵儿在一起,就要加入管家。你要为管家提供你的力量,管家也会倾全力对你支持。毕竟,你的前途无限。但是,如果你不肯为管家贡献你的力量,那,即便你成为管家的女婿,也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飞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也是为什么楚离不得不给高德撑腰的原因。只不过,秦飞对于世家实在不太感兴趣。 管平的意思他很明白,有了世家的支持。就像管平一样,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都可以得到世家的大力支持。全族之力,绝非个人之力能比! “谢谢你的好意。” 秦飞这句话刚刚出口,管平就知道自己要失望了。对于管家来说,没有什么比秦飞这个年轻才俊更加吸引人的了。尤其是,管家的力量从来就没有进入过察事厅。如果可以把秦飞吸纳入家族之中,以后,察事厅也有管家的话语权,那该是多好的事。 但是,秦飞委婉的拒绝了他们的建议,就像刚才管平说的那样,就算他真的和灵儿在一起,也不能算是管家的人。他的力量不会贡献给世家,管家可以从秦飞身上得到一些好处,但绝对不可能像操控其他世家子弟那样,操控他。 演武场上微风阵阵,管平看着自己呵出的热气化为白雾,消失在天地间,心头虽然失望,却还是淡淡的说道:“你有你自己的选择。管家并不想用女儿来套你!” “正因如此,秦飞更加尊重各位。假如有一天,我和灵儿真的成婚之后,再听到这番说话,这份尊重可能就少很多很多了。”秦飞诚恳的说道:“我并非对管家有成见。而是,世家门阀有其生存之道,这份生存之道并不适合我。我或许会被卷入其中的风波,但绝不可能走上同样的道路。”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了我的女婿,想必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管家的女婿,算不得管家的人……呵呵!”管平笑着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这次护送七公主,一路风险很大,执行司是不是元提督亲自出马?” “是!”秦飞正色道:“六大提督出动三位,但是,我只知道元提督来了,另两位是谁,我就真的不知道了。那两位提督应该是伏在暗线!” “要是君提督来了,成算就更大了。”管平咂舌道:“察事厅极少三位提督出手,尤其是包括了元提督。” “元鑫,早年是执行司的一名刺客,执行刺杀二十六次,无一失手。曾经以先天上品的修为,成功刺杀过一位下品宗师。这样跨等级的一对一刺杀,在察事厅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出现。也正是那一战,奠定了他在察事厅的地位,人称‘杀无赦’。元提督在东都的时候,和我算是有几分交情!你以后不妨多向他请教。” “吴国人狡猾的很,七公主躲在侍女中,说好来的彦青,也不知在哪里……路上,你可不要被吴国人给坑了!”管平叮嘱道。 秦飞愕然反问道:“管将军,难道你不知道,彦青是个女子,她本就和七公主一起躲在侍女之中?” 第077章 一醉解千愁 君山水轻描淡写的说完那番话,便抓起瘫软在地上的百户朝门外走去。 他知道自己那一击的威力,天晴子不可能再存在任何威胁,便放心的交给秦飞来处置。 倒在地上的老道,满口喷血,殷红的鲜血将花白的胡须黏成一片,一滴滴落在杂乱的地上。 秦飞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脑子里却盘算着每一个可能让老道离开的方法。 天晴子苦笑着低声说道:“别费劲了,今儿个这局,定是被人卖了。做这么多年番子,早就预备着有这一天。在江北待了九年才有今天,已经赚了不少。杀我……你不杀我,你我都要死。” “等等。”秦飞蹲下身来,假意将短剑架在天晴子的咽喉上,低声喝道:“让我想想。” “别废话。”天晴子忽然用力一咬,口中似乎发出‘咔咔’两声,竟是咬断了一颗假牙,嘴角流出的鲜血似乎越来越浓:“假牙里藏着镇抚司的剧毒,入腹如万箭穿心。你是想看着我被毒死?还是帮我给个痛快?” 天晴子没有说谎,一贯嬉笑风尘的他,身体蜷缩的像是个虾米,脸上的神情痛苦不堪,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一滴滴落下,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支撑着说道:“秦飞,你师傅没死……他早晚会来找你。以后,你安心在察事厅吧……我从来就没有把你的档案,归入镇抚司。我死了,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秦飞看着他渐渐快要抵抗不住毒性发作的痛苦,几乎就要疯狂挣扎起来,短剑霍然挥出,一道闪亮的光芒掠过,劲风凌厉,“嗤!”的一声轻响,天晴子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脸上竟然浮起一丝笑容,随即阖上双目,就此死去! “多谢!”秦飞放下短剑,将天晴子的身躯放好,默然道:“一路走好。” 察事厅和镇抚司这两个水火不容的监察机构,互相派遣密探在对方的国土活动,这并不是秘密。但是,像今天这样,直接生擒两个百户,击毙一名千户和五名番子。对于察事厅来说,的确是大功一件。 易老头满意的看着一脸肃穆的秦飞,赞道:“不错。虽然损失了一些人手。但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乃是常理。镇抚司的人并不好对付,这次要不是有准确的线报,我们也很难一举抓获这么多人。” “是敌情司?还是监查司找到的线报?”秦飞试探着问道:“那也应该给他们论功行赏!” “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如今你已经通过了考核,想好要去哪个司了吗?”易老头淡淡的说道:“方才君提督送了个大人情给你,难道你就不考虑考虑教习司吗?” 秦飞一本正经的答道:“卑职愿去刑狱司。” 易老头眼中一阵难以捉摸的异色,沉吟道:“你在教习司的三个月,表现相当不错。除了敌情司和金石司,这两个需要特训的部门之外,余下各司,你的确都可以胜任。也好,那即日起,你就在刑狱司担任同知镇督。” “多谢总督大人。”秦飞先行给易老头施礼谢过,又以下属礼节谢过司马和君山水。 虽然君山水略有失望,可他城府颇深,喜怒不形于色,况且,君山水早有准备,秦飞八成是不会留在教习司的,倒也算不上太意外。当即,君山水微笑道:“到了刑狱司,身为同知镇督,就要独当一面了。秦镇督要多加努力啊!” “卑职必然尽心尽力。”秦飞老老实实的答道。 司马走到秦飞的身边,沉声道:“秦镇督,刑狱司现在有同知镇督出缺的,便是之前徐宗浩收买的那两个缺。一位主管陈年谜案,一位主管追捕多年逃犯。你愿意去接谁的缺?” “陈年迷案?”秦飞反问道:“是不是说,当年有什么破不了的案子,都会交给这一组去办?” “是的,就算是察事厅自查的案子,如果没有结果,也会记录在案,由‘旧案处’慢慢审查。”司马坦然答道。 “那卑职还是去旧案处好了。总比天南海北的抓逃犯,要有趣的多。” “明日上任吧。今天让你休息一天。”易老头懒洋洋的说道:“都收了队吧。” 一众人等离开宅院,秦飞独自一人走上寂寥的街道,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许多察事厅的内卫,还在清扫现场,阻挡那些看热闹的人走近。秦飞走过刚才激战过的院子,忍不住侧目望去,他知道,天晴子的尸体,会被内卫们带走,送往特定的地方检察,之后也许会丢弃在某个不知名的乱葬岗中。 冰冷的雪片悄然落在秦飞的脸上,化作一行清水,从脸颊流下,刺骨的寒风卷着无数雪花飞上脸庞,秦飞的双目眯起,脸上似有几道水痕落下。他伸出手掌,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快步朝街头走去! “站住。” 秦飞扭头一看,斜刺里,穿着桃红色长袄的管灵思撑着一把雨伞走到身边,小手在风中冻得红红的,一脸甜美的笑容,侧着脑袋看着秦飞,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呀,今天的考核必然是通过了,我听九叔说起你今天考核的内容,可是特意来这附近等你。难道,你不打算跟我分享你正式任职的喜悦吗?” “这倒真是一件喜事。”秦飞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一片灰蒙蒙的,无数雪片从天而降,根本看不清天色。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肚子似乎有些饿了。”秦飞轻声道:“不如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前几日,知道一家羊肉馆子不错,无论是肉锅,还是酒水,口味都挺好。” “好呀!”管灵思哪里会去理会那间羊肉馆子到底做的怎么样?对于女人来说,感情的事往往是这么简单,只要她心目中的那个人愿意陪她,便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至于吃到口中的到底是山珍海味还是路边小吃,那已经无所谓了。 熟悉的羊肉馆子里,多了这么一对看似郎才女貌的金童玉女,掌柜的格外小心伺候秦飞,虽然,秦飞已经换下了战斗后略显污浊的官服,可做惯了生意的老掌柜,又怎么会不记得前几天那三位气派十足的少年? 管灵思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秦飞今天的话很少,却一碗接着一碗往肚子里灌酒。脸色,从苍白渐渐红晕乃至满头满脸都是红色,一开口,便是浓浓的酒气。羊肉没有吃几块,桌子上的酒碗,就已经堆起了老高。 “斟酒!”秦飞指了指店小二。 “我来吧!”管灵思小手在身后冲着店小二摆了摆,自己跑去柜台,用酒壶装了一壶清水,拎到秦飞面前,满满倒上一碗。 秦飞抓起酒碗,咕噜噜灌下了肚,顺着嘴角,两道清流侧流而下。待到一碗水下肚,秦飞一抹嘴巴,把酒碗一丢,赞道:“好酒!” “你喝多了,还是回去歇着吧。”管灵思可怜兮兮的说道。 “不用!”秦飞嘟囔道:“没事儿。” 门帘掀起,一行人走进羊肉馆子,各个身有风雪。他们大多裹着厚厚的棉袍,进了温暖的小店里,便脱下外袍。一位瘦高个子的男子,搬过椅子,小心翼翼的试了试是否稳固,又用袖子在椅子上擦了擦,这才对身后略显富态的男子,点头哈腰的说道:“老爷,能坐了。” 那胖胖的男子抽了抽鼻子,沉声道:“这家馆子看似不起眼,但是肉香酒香,离店还有数十步就能闻得到。东都毕竟是天子脚下,就算是市井之间,也有这么好的馆子。比起汝州来,那是好的太多了。” 瘦高个一脸笑容的听他说完,直起腰冲着柜台喝道:“你们怎么做生意的?还不赶紧过来招呼?有什么拿手菜式尽数报上来。怠慢了我家老爷,你们吃罪得起吗?” 掌柜的看他口气这么大,心知来头不小,急忙走过来,小心问道:“小店拿手便是炖羊肉,几位客官能吃辣吗?” “老爷,您是要吃辣的呢?还是要清淡些?”瘦高个又陪着笑脸问道。 “辣的吧,做快点,已有些饿了。”胖男子淡淡的吩咐道。 “是!“瘦高个应了一声,挺直腰杆,转身冲着掌柜的吼道:“瞎愣着干什么?聋了?听不见我家老爷说要辣点的?赶紧下厨去给做了。” 掌柜的刚刚转身,又被那个瘦高个拽着领子给拽了回来,冷冷的喝道:“叫你走了吗?店里有什么好酒,也给拿出来。” 掌柜的含忿应了两声,走到后厨,吩咐厨房下手做些好肉。亲自拍开一个酒坛,恶狠狠的朝里边吐了口唾沫,这才抱着酒坛子笑呵呵的走出来,招呼道:“小店最好的便是这些陈酿了,老爷们慢慢品尝啊。” 瘦高个没好气的将掌柜推在一边,堆起笑脸,捧着酒坛子,给那位老爷满上一碗,陪笑道:“老爷喝点暖暖身子。” 这时节,酒馆里并没多少人。瘦高个回头一看,唯一靠着临街窗的位置,坐着一对年轻男子,当即冷笑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第082章 我欲沐眠君且去 自古以来,同行是冤家,能够和察事厅掰手腕子这么多年,镇抚司和察事厅之间,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不过,树林大了,什么鸟都会有。国家大了,也会有许多惊才绝艳之辈,在草根中产生。 楚国有秦飞,吴国有彦青。同样一鸣惊人,同样迅速被朝廷吸纳,成为镇抚司的千户。她这个千户可不同于贾坚的千户。镇抚司分南北,她年纪轻轻,就主管着北镇抚司护卫。从这次十余名侍女一模一样的打扮看来,此女颇有心计。 这些少女打扮得差不多,如果刺客想要偷袭的话,误中副车的机会相当大。真正的七公主,安全便能得到极大的保障。 车队便在平坦的官道上缓缓前进。寒冬腊月,官道上一片苍茫,大地仿佛被冰冻,路上偶见枝丫嶙峋的老树,在凄风中瑟瑟发抖。十余辆马车一字排开,将官道占据了大半。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百人队骑兵守护,后方十名察事厅的好手压阵,距离车队前方一里路,领路的骑手不断发出安全的信号。 从江南大营出来,要走四天才有第一座州府。这四天的道路,让秦飞等人的神经分外紧张。那些有可能派出刺客来刺杀七公主的人,偏偏都安静了下来。车队每天前进不过六七十里,连根人毛都没有看到。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格外平静。秦飞丝毫不敢大意,警惕的审视着每一处可能的异动。季风这个老家伙,自己带了一辆特制的大车,出了江南大营就一头钻了进去,除了吃喝拉撒之外,绝不离开那辆黑漆嘛乌的破烂马车。秦飞想钻进去跟老人家聊聊天,表现自己尊老爱幼的美好品德,却每次都被季风拒绝。 车队逶迤来到西云山下,站在山脚举目望去,山上似有云雾环绕,美不胜收。 贾坚策马而来,距离秦飞还有好几步远便已停了下来,高声叫道:“秦镇督,这座西云山是不是有个叫做小汤泉的温泉?” 秦飞点了点头:“你对大楚的地理知道的还挺多嘛。” “我不知道,是公主说的。大家离开江南大营之后,已经在路上走了两天,沐浴更衣都不太方便。公主说,寒冬腊月的,想去温泉里泡一泡。吩咐车队在山脚下驻守吧。”贾坚传话完毕,便调头回去。 秦飞走到季风的车旁,敲了敲车窗。木板窗拉开,露出那张睡眼惺忪的老脸,季风喃喃的说道:“有什么事?” “吴国人想上山洗澡。同知大人乃是此行最高长官,当然是您来做主。” 季风一拍脑门:“哎呀,看我这记性。小汤泉的温泉那可不是一般的好。洗了之后特别舒服。说起来,我老人家已经有两三天没有洗澡了,也好,那就上山洗洗吧。” “不过,这好像不在我们前进的计划之中吧。”秦飞反问道。 季风笑呵呵的说道:“秦镇督,不是我倚老卖老。你想,如果人家要来刺杀,你早晚都得遇上。洗不洗澡,跟刺客来不来,根本就没有关系。与其咱们老是琢磨着什么时候遇到刺客,不如及时行乐,真等到天塌下来,自然有个头大的顶着。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秦飞翘了翘嘴角,阴险一笑:“这是皂角和毛巾,我早就打算去洗了。没想到,同知大人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这恐怕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吧!” 洗澡归洗澡,安全工作还是要先做好。一队骑兵迅速绕山一圈,在重要路段立上标志牌,上写一行大字“军事重镇,未经许可,不得入内。”下边还照着秦飞的吩咐,画了个很恐怖的骷髅头,再打一个很大的‘x’。 察事厅的好手们,在半个时辰之内,迅速把山给搜了一遍。随行而来的周礼渊督察,一本正经的禀告道:“两位大人,山上除了四脚爬的,没有别的活东西。” “很好!”秦飞狡黠的冲着季风眨了眨眼睛。 季风轻咳一声,越众而出,朗声道:“冬季泡泡温泉,有益身心健康。诸位同僚,待会儿,咱们分成三批,依次洗浴。呃……为了监督大家,我老人家决定在温泉里连洗三次!” “这个机会还是让给我吧!岂敢有劳长者?”秦飞恭恭敬敬的说道。 季风傲然昂起脑袋:“年轻人,知道什么叫老当益壮吗?” 听说能够洗澡,一行人都极为高兴。路上风尘仆仆,冬季又格外干燥,这些汉子们,大多晚上胡乱漱漱口,擦把脸也就睡了。帐篷里,皮靴子一脱,一股股浓烈的气息,能让这些老兄弟们破口大骂----谁家的脚这么臭? 吴国人身在江南,习惯了每日一浴,连续两天没有洗澡,这些姑娘们只觉得身上已经可以搓下泥团了,那可怎么见人? 安排好了防务之后,大家伙儿一起登山。这里山路崎岖,除了熟悉小路的猎人之外,没有什么人上过山。温泉在半山腰处,须得走上一会儿。那些衣着华丽的侍女们,身上的长裙哪里适合爬山?不是被勾破了裙角,就是被石子顶了脚…… 秦飞悄然给周礼渊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仔细看着那些侍女们。彦青既然是镇抚司出类拔萃的人才,修为高深,怎么可能在山路上失态?七公主是金枝玉叶,如此崎岖的山路,少不得是有人要扶着的。如此一来,她们的身份岂不是呼之欲出? 秦飞的算盘打得很响,可吴国人根本没有给他机会。所有的侍女都各走各的,每个人都略显狼狈。仿佛人人都是七公主,又仿佛人人都是侍女…… 快要接近温泉,那些少女们齐声欢呼,正要快步跑上去,忽然一女转身道:“贾千户!” 贾坚急忙跑上来,躬身道:“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以此为界,任何一人敢在我们没有洗浴完之前,踏上一步者。格杀勿论!”那名少女冷冷的吩咐道,便转身走开! 贾坚唿哨一声,二十名镇抚司的番子一字排开,将察事厅众人挡在面前。 “诸位也听见公主的吩咐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大家少安毋躁,等公主洗完,诸位再去好了!”贾坚这次说话还算有礼貌。 秦飞皱了皱眉头,在路边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下来。察事厅众人知道男女有别,况且这位七公主说不定以后便是皇后,也不愿跟她为难,便各自寻了休息之地。贾坚松了口气,带着番子们退开十余步,一排儿坐下。 温泉还在略高处,若是从秦飞坐着的地方算起来,差不多有三层楼那么高。少女们敏捷的走了上去,过不多时,便听见她们的欢声笑语,和那哗啦啦的水声! 周礼渊仰天躺在石块上,嘟囔道:“我猜,她们是在打水仗。”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秦飞笑呵呵的逗他。 周礼渊连连摆手:“我可不敢。”过了片刻,周礼渊又幽幽的说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小时候,我住在河东行省的一个小山庄。那里有一条小河,夏天的时候,男男女女都去那儿洗澡。起初,都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渐渐的,就知道了男女有别!女孩子洗澡的时候,就把我们赶得远远的。” “她们越是赶,我们就越是想偷看。经常爬在河边的树上,偷摸张望!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后来,有个伙伴,想了个馊主意,那一天,天气阴沉沉的,湿热无比。下午时分,很多小女孩就去洗澡,他跑到河边大喊一声:打雷了,下雨收衣服啦……结果被那些女孩子用石头一顿给砸了上来。” “再后来,我出了个主意,假装从河边经过,猛然惊呼:水里怎么有条蛇?顷刻间,那些女孩子站起来一片,哈哈哈,当年真是大饱眼福……” 话音刚落,周礼渊的脑门就被季风敲了个爆栗:“下流,既然有这样的办法,现在为什么不喊?” “不敢啊……温泉里坐着的,或许就是日后的皇后娘娘。”周礼渊小脸一红,轻声说道。 秦飞接口道:“你这个法子,对付那些无知小女孩是有用的。但是对于她们一点用也没有。要知道,那里还坐着一位镇抚司千户,有江南第一天才少女之称的彦青。你要是喊有条蛇,她说不准一个猛子扎到水中,要把蛇给摸出来呢。” 周礼渊眼巴巴的看着秦飞:“难道镇督大人有什么妙计?” 秦飞眼珠一转,聚气凝神…… 温泉边上湿润温暖,还长了一些小草,草丛中的尘土微微飘动,竟似渐渐凝聚在一起。片刻之后,四支短短的小腿便露了出来,再过一会儿,尾巴也渐渐显露出来…… 正在温泉中浸泡的少女们嬉笑打闹,她们相互泼着水,雪白的肌肤在温泉水中若隐若现,原本就玲珑突兀,曲线起伏的娇躯,在水中看来,一片诱人的白腻……忽然间,一名少女诧异的看向草丛,喃喃道:“是什么东西在响?” 十余道目光顿时投了过去,草丛中悉悉索索一片响动,竟然钻出一只灰不溜秋的老鼠出来…… “救命啊……”不知道是哪个姑娘先惊叫了一声,十余位少女紧紧的挤在一起,拼命远离那片草丛,若不是身无寸缕,甚至恨不得夺路而逃。她们大气也不敢出,看着在草丛中钻来钻去的老鼠,双手捂着脸,从指缝中看着老鼠的动静,只求它赶紧跑远,千万不要跃入水中…… “救命!”喊声此起彼伏,贾坚神色一懔,霍然起身,朗声叫道:“公主殿下休惊,卑职来也!” “滚开,不要过来……”一名少女惊呼道:“过来就杀你。” 贾坚自讨没趣,又不知道上边到底出了什么状态,神色焦急,嘟囔道:“不会是有什么危险吧?” 秦飞轻笑道:“贾千户多虑了,如果真的有刺客能够瞒得住我们满山的人,突袭温泉。那至少也是上品宗师的修为了。再说,温泉里不是还有你们镇抚司的千户大人彦青吗?她修为精湛,是江南有名的人物,一些小猫小狗之类的,千户大人举手投足便可拿下。姑娘们喊救命,或许是喊着玩罢了!” 贾坚听秦飞这么一通歪理邪说,似乎也有些说得过去,便镇定心神,重新坐下。 秦飞暗暗牢记方才开口的少女口音,听她说话的口气,想必便是公主。若是彦青的话,天才少女何至于如此失态? 那只老鼠,便是秦飞的恶作剧了。女人天生就怕两样东西,一是小强,二是老鼠。哪怕是武学修为高到极点的女子,看到小强和老鼠,也会情不自禁的胆怯。这是天性使然,跟修为无关。当然,也不排除有极个别女子,连小强和老鼠都不怕……但是,秦飞才不相信,这种百万里挑一的极品女子,会在这里遇到。 过了片刻,温泉里颤颤巍巍的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季同知,您德高望重,还请您蒙了双眼,过来救我们一救!” 季风急忙提高了嗓门:“回公主殿下的话,季风此生精研药剂和武器,修为那是一塌糊涂。若是蒙了眼睛,那便和瞎子差不多,就算去了,也是无济于事。还请公主殿下明说,到底有什么险情?” 温泉里沉默了片刻,那个声音接着道:“那……哪位能蒙了眼睛抓到老鼠的,来救一救命……” 贾坚再度起身,挺胸收腹,慷慨激昂的叫道:“公主殿下休惊,卑职就算抛头颅洒热血,也要为殿下抓到这只老鼠!” “不准过来……”公主的声音响起:“过来就砍你的头!”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七公主和彦青都十分清楚,贾坚在江南就性好渔色,家里小老婆娶了一群,足足可以凑出来五桌马吊。平素还没事就去寻花问柳,偶尔和镇抚司的女下属潜规则一番!这样的人,别说是蒙着眼睛去抓老鼠,就算他要自毁双目去抓老鼠,公主殿下也万万不敢冒这个险的。 “我来吧!”秦飞淡淡的说道:“秦飞出自菜市街,是穷人家的孩子,抓老鼠很在行!” 温泉里平静一会儿,再度说道:“也好,贾千户,你亲自把秦镇督的眼睛蒙好,绝不可让他看见一物。” 贾坚可算有了用武之地,急忙挺身而出,从袍角撕下一大片衣服,绑在秦飞的眼睛上,又仔细检查了半天,确认秦飞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可能看得见东西,这才谨慎的说道:“殿下,已经绑好了。” “上来吧!” 秦飞的脚步很慢很慢,仿佛怕自己摔倒了似的,双手张开,一步步朝前摸去,脚下时不时踢到一块细碎石子。只不过一百多步的山路,他却走了很久很久。水中的姑娘们等得心焦,又是害怕,忍不住手捂着胸口,悄然在温泉中掂起脚尖,看看秦飞到底走到了哪儿。 她只是抬头一看,却见秦飞的脸转向这边来,顿时小脸一红,总觉得自己被秦飞看到了似的,急忙缩回水中去。 “老鼠在哪里啊……老鼠在哪里……老鼠在那姑娘们的温泉里……”秦飞从鼻子里哼着小曲儿,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轻声道:“殿下,老鼠何在?” 一个很好听很温柔很悦耳的女声,轻悠悠的说道:“秦镇督,在你的左脚边,脚尖所指四尺之外的草丛里,有一只小老鼠,劳烦你把它拿下。” 秦飞伸脚在地上掂量了两下,忽然揉身朝草丛中扑去,双手张开,如苍鹰博兔,又如猛虎下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大手一合,便要将那只在草丛中乱窜的小老鼠抓在手中。 没想到,草丛中那只老鼠动作更快,秦飞以先天中品的修为,雷霆闪电般的一击,竟然被它先行逃脱。那只灰不溜秋的小老鼠,利箭一般窜入水中。 众女齐声惊呼,纷纷想要从温泉中跳起来,偏偏身无寸缕,哪里敢跳? 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句:“秦镇督,老鼠下水了,抓它啊……” 秦飞豪气干云的朗声道:“诸位莫怕,秦飞这就抓了!”说罢,纵身一跃,直挺挺的跳入水中,深吸一口气,一头扎入温泉之中。 那只老鼠本来就是秦飞以念力聚土成形,如今到了水中,顷刻间化为一片泥,沉入水底,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秦飞往水里一跳,脸上蒙着的那片布便被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脸上,若不是他有先天修为,差点就要背过气去。秦飞恶作剧念头一起,悄然将那块布从脸上扯下,睁开眼睛,十余双雪白粉嫩的美腿尽在眼前,美不胜收…… 蹲在水中看了一会儿,秦飞心中暗叹----可惜啊,这些女子太谨慎了,下温泉洗澡,也没忘记带一条长长的毛巾,如今个个腰.臀胸口都用毛巾掩着,看不到多少……只是欣赏了十余双腿而已,略显不足啊! 将那块湿布往脸上一裹,秦飞跃出水面,跳上岸边,朗声道:“已经抓住了,诸位慢慢洗吧!” 话音刚落,山脚下一声惨呼! 第078章 我是官! 小酒馆的布局简单,居中四根柱子,临街一门一窗。窗户虽然是在关着,但光线就要比别的座位好些。 瘦高个一步三晃的走到秦飞和管灵思身边,右手伸出,凸出中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傲然道:“让个座儿吧?“ 管灵思一门心思都在秦飞身上,看他已经喝得面红耳赤,哪里还顾得上跟瘦高个说话,假假又倒了碗水,递给秦飞道:“秦大哥,喝这碗。“ 秦飞接过酒碗,刚刚端到嘴边,瘦高个忽然伸手握住秦飞手腕,怒道:“你们聋了?听不见我说话吗?” “你想喝?”秦飞翻了翻醉眼,看着瘦高个,忽然反手将他手腕按在桌子上,瘦高个吃不住疼,身体侧倾,脑袋也贴在桌面上,啊啊叫唤。 秦飞冷眼看着他:“想喝,你就说嘛。你说了,我自然会给你喝。” 说罢,秦飞手腕一抖,整碗水倒在他脸上,随手又掂起一个酒坛子,哗啦啦把满坛酒浇了他满头满脸都是。大冬天的,这么冷,就算是在温暖的小店里,冷冰冰的酒水泼在脸上,也让人吃不消。瘦高个就像被雷击似的,想要跳起来,可手腕被秦飞牢牢按住,丝毫不得动弹,只得开口叫道:“来人,快来人……” 几名随从抢上几步,秦飞醉眼一翻,掂起酒坛,在桌子上敲得粉碎,拿起一片碎瓦片,架在瘦高个的喉咙上,冷冷的喝道:“乱叫什么?” “你……你不要乱来。”瘦高个硬生生的把没喊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低声说道:“小子,你现在放开我,算你走运。要是你执迷不悟……哼,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秦飞的双目看着他不住蠕动的喉结,缓慢而不带一丝情感的说道:“今天,我的心情不好,也许杀个人,会让我舒服很多。” 管灵思急忙叫道:“秦大哥,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你刚刚才通过……” “年轻人,口气不要太大,当心闪了腰。”胖男子从座位起身,背负着双手,缓缓走近,他冷眼打量着秦飞,沉声道:“我只要一句话,你就会被送进刑部大牢,今年的年关,你就别指望在外边过了。刑部大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进去的时候,或许还是个好汉子,出来的时候,再看到妓院里的龟公,或许,你会泛起同命相怜之感。” “好大的来头啊。”秦飞露出一丝笑容:“看来,阁下是位官喽?” 被他按在桌子上的瘦高个,嘶声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高德大人,这次回京,便是要来京就职,主管刑部司狱。臭小子,快点放开我,跪下来跟高大人磕几个响头,若是我家大人心情好,或许会放你一马。” “刑部司狱?”管灵思的爷爷是吏部尚书,她小小年纪,对朝廷里的升迁十分熟悉,脱口道:“司狱乃是五品官,如果你是外放回京的官员,之前应该担任六品,是哪一州的州牧吗?” “小丫头见识还不少啊。”高德面有得色,淡淡的说道:“本官不欲与你们一般见识。这位是我的赵师爷,快点放开他。” 管灵思忍不住‘扑哧’一笑,自觉失态,急忙伸手掩住口。五品官在东都根本算不了什么。从小到大,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见过多少正三品以上的官员,而且,爷爷管载德主管吏部,可以说,二品以下的官员到了管府莫不是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四五品的官员,能够和管灵思说句话便已欣喜万分了。眼前这个区区五品司狱,居然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 秦飞淡淡的翻了高德一眼,反问道:“要是我不放呢?” 高德若有深意的看了看秦飞,低头对身边一位随从吩咐了几句,那人得了高德吩咐,风机火燎的跑了出去。 “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害怕?”赵师爷厉声喝道:“臭小子,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你算个什么玩意。” 秦飞心情本就烦躁无比,听他这么一阵叫嚣,随手一拳砸在赵师爷脸上,顿时皮开肉烂,鼻血横流,牙齿掉落。 这位赵师爷倒也光棍,被秦飞打了一拳,反而双手死死抓住秦飞的手臂朝外推,一边嚎叫道:“有本事你打死我啊?” 掌柜的本来就怕事,他知道秦飞是察事厅的人,可再听这位高德大人乃是司狱。心中大骇,早已蹲在高高的柜台下,双手抱着头,只求神仙打架不要连累凡人。店小二不明就里,看掌柜的躲了起来,也有模有样的学着掌柜,抱头蹲在柜台下。 高德缓缓摇头,面带惋惜之色看着秦飞,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冲动的年轻人,自己就把前途给毁了。高大人回东都的第一天,便要亲手把一个年轻人送入刑部大牢。那里暗无天日,那里到处是令人胆战心惊的丑闻……想到这儿,高德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残忍的笑意。 “高大人。”管灵思轻声说道:“秦大哥喝多了,我看这事儿要不就算了吧。我让他放了你的师爷,你们赶紧离开。” 管灵思果真是一片好意,可落在高德的耳中,就完全不是这个味道了。腆着大肚皮的高德冷笑道:“小妮子好大的口气,行啊,放开赵师爷,你过来陪我喝了这顿酒。这件事,我便一笔勾销了。” 管灵思心地善良并非没有火气,从小到大,任何人对她都极为疼爱。无论是朝廷高官还是陈弘胤这样的高手,莫不是关爱有加。这当儿居然有个如此恶心的男子,公然叫自己过去陪酒?她的俏脸已是冰寒一片。 赵师爷正奋力将秦飞的手腕推出去,可秦飞的手就像铁铸一般,纹丝不动,正要吐气发声,全力而上之时,忽然眼前一黑,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兜头倒在他的脸上,顿时烫得他死去活来,满脸起了大泡。正在声嘶力竭的悲嚎,脸上又是一冷,一壶冷茶倒在脸上,冷热交加,就算他的脸皮是铁打的,也吃不住了。 赵师爷叫得撕心裂肺……管灵思却是寒着俏脸,冷冷的转向高德,一双纤细修长的手指,指向他的脸庞:“高德,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本姑娘方才就泼了你这条狗满头满脸,有本事你把我也送进刑部大牢去。” 秦飞诧异的看向管灵思,灵儿急忙低下头,小脸一红,解释道:“秦大哥,灵儿平素不是这样的……实在是……他们太恼人了。” 秦飞酒意略醒几分,赞道:“没事儿,干得挺好。” “反了!”高德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把他俩都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门帘一掀,几名巡检随着高德的随从冲了进来,迎面朝高德施礼道:“南城巡检署主事赖升,参见高大人。” 高德伸手一指秦飞:“拿下。” 赖升习惯性的一抖镣链,转身过来,吆喝道:“好贼子……哎呀妈呀,是小飞哥儿啊……” 他的脸色顷刻间从佯怒到惊讶再到笑容满面,比变脸的更快,逗得管灵思一笑。 赖升一看是管灵思,当日在鹿鸣山秋狩就已经见过这位贵女了,当然知道她的身份。随即惊呼道:“哎呀妈呀,是管小姐啊?” “啰嗦什么?你这个破巡检不想干了吗?”高德怒斥道:“就算是你的熟人,他们冲撞本官,也是大罪。速速拿下来给我送到刑部去。” 赖升叹息一声,转脸说道:“高大人,就算真的送到刑部,卑职担保,您还得客客气气,老老实实把她俩给送出来。” “什么话?” “真的!”赖升指了指管灵思:“这位是吏部尚书管大人的孙女……那一位,是察事厅的候补同知镇督。” 管灵思笑盈盈的说道:“候补二字已经拿掉了。” “恭喜小飞哥儿,贺喜小飞哥儿。”赖升顿时激动莫名,这可是自己身边人当上了察事厅同知镇督,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后,只要秦飞愿意略加提拔,自己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啊…… 高德面如死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刚才还死硬不已的赵师爷,更是双眼一翻,背过气去。 “滚到街上跪着吧。别耽误我喝酒……”秦飞随意挥了挥手:“赖主事,相请不如偶遇,既然今天遇到了,你来陪我喝两杯。” 虽说巡检执勤之时不能喝酒,但秦飞既然开口,赖升也是求之不得,笑呵呵的便要走过来坐下。 “秦飞,如今你好大的官威啊,就连刑部司狱,你也敢让他在街上跪着,难怪你如此目中无人。”数人走进店里,为首者横眉冷目的看了看满店众人,淡淡的说道:“高德,你不用跪,只管回去,他们若是找你麻烦。还得先问问我是不是答应。” 那是一位孤傲少年,秦飞并不认得他,但是管灵思看到他,却已是微微变色。 第079章 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酒馆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仿佛店外的寒风让温暖的小店堕入冰窟。 掌柜的战战兢兢探出头去,见到一位略显消瘦,却显得气派十足的年轻人,傲然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几位侍卫模样打扮的健壮汉子,本来就已经受惊不小的心灵再度受创,双手合什,只求今天神仙们不要拆了小店便好。 看到那少年走进酒馆,本来已经跪在地上的高德,立刻生龙活虎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翻身而起,站在少年身侧,低头哈腰道:“齐王,下官今日刚刚抵达东都,没想到能在此处遇到齐王,真是三生有幸。” 秦飞酒意渐渐褪去,眼前的少年身份尊贵。他便是大楚有资格争夺皇位的三位皇子之一,齐王楚离。这几个月来,在察事厅的苦读,让秦飞对朝廷中复杂到极点的关系,掌握的七七八八。楚离的母亲便是德妃。德妃娘家本姓高----那么眼前这位高德,或许便是高氏家族之中的庶出子弟。假若他是嫡系的话,也不可能到了这一把年纪,还只是个五品司狱。 “灵儿,你我虽然不是真正的亲戚,但是名分上,孤也要叫你一声妹妹。你有郡主之封,却在这破陋小店跟秦飞孤男寡女一同用餐,已经是犯了忌讳。现在赶紧回家去,否则,孤就要把你胆大妄为之事,禀告宗人府了!” 楚离冷冷的瞥了秦飞一眼:“小小同知镇督,还敢在孤面前张狂吗?” 这事儿其实也是巧了。高德的确是高氏外围子弟,高氏算不得大族,嫡系人手不多,外围子弟有资历的更少。便把高德拉入东都,抢占司狱的位置。高德刚刚进入东都,只因闻到肉香,前来觅食,便遇到了秦飞这个煞星。 楚离身为皇子,对太子和楚卓的动向格外关心。秦飞在鹿鸣山崭露头角之后,楚离本也动了拉龙之心,可他晚了一步,太子抢了先,却自讨没趣;楚卓和秦飞坦然相交,反而成了朋友。楚卓的朋友,自然就不可能成为楚离的朋友。 齐王殿下听人说楚卓和秦飞曾在这个馆子吃饭,不免有些好奇,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向来吃的很挑剔。于是,好奇之下前来看看,不曾想,恰遇到高德和秦飞的冲突。身为德妃的儿子,楚离自然而然的要维护高氏族人。就算明知道他是错的,也不能在秦飞面前失了面子。 宗族的力量就在于一族之人的维护。如果楚离不护着高家人,又怎么能指望高家在他的大业上拼命出力呢? 秦飞淡漠的瞥了他一眼,口中冷冷的说道:“殿下,察事厅做事,皇亲国戚是决不能插手的。这一点,殿下应该在懂事的时候就听陛下说过了吧?” 秦飞连消带打,冷嘲热讽,叫楚离的颜面分外挂不住。齐王淡淡的说道:“难道说,你和高德之间的事,也是察事厅的公事?” “我想殿下可能又忘了一件事。只要是正三品官员以下,察事厅怀疑他触犯任何一条刑律,都可以将该官员请回察事厅喝茶。”秦飞的笑容里满是戏谑之意,看着楚离说道:“方才高大人飞扬跋扈,并说可以随时送人进刑部大牢。我怀疑,高大人在任的时候,有滥用私刑之嫌。这,就是公事。” “如果我说这是私事呢?”楚离面色一变,厉声斥道。 “那就简单的多了!”秦飞清啸一声,手掌在木桌上一撑,纵身跃起,脚尖勾住长凳,长凳立刻如风车般转入秦飞手中,待他双脚落在地面,已在高德面前。 长长的板凳带着凄厉的劲风呼啸而过,结结实实砸在高德双膝之上。如今的秦飞何等修为?一击之下,双膝便再也保不住,骨头寸寸碎裂,高德惨呼一声,双手抓住楚离的长袍,人却已软软的瘫倒下去。 “刺啦”一声,楚离的锦衣长袍被撕成两片,高德双腿软绵绵的搭在地上,眼见是被秦飞一板凳砸断了。他不由得大怒,心中更有一股莫名的恐惧,在他身后的几位侍卫也绝非庸手,没想到秦飞出手之际,这几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假如秦飞的目标不是高德,而是自己的话?岂不是说,秦飞可以随时取了自己的性命? 年纪这么轻,修为就已如此之高,又在察事厅扶摇直上。楚离想起秦飞和楚卓言谈甚欢,嫉恨之心更浓,双目微合,眼露寒意,喝道:“秦飞,你敢如此放肆?” “你说这是私事的?”秦飞把板凳丢在一边,浑不在意的拍了拍双手:“菜市街的做私事就是这样。你骂我,我就打你。你敢打我,我就敢杀你。若是你想杀我,我定要斩草除根。殿下,卑职不过是菜市街出来的粗鄙之人,什么以德报怨,什么唾面自干……卑职是一点儿也不懂的。” “告辞了!”秦飞看也不看已经被烫脱脸皮的赵师爷、双腿断折的高德,拉住管灵思的小手,缓步朝门外走去。他反手一抛,一块银子准确无比的落在柜台后,掌柜的手中。 赖升心中正捏着把汗,见楚离没有追出去的意思,连忙陪了个笑脸,逃出酒馆。 楚离冷冷的看着秦飞远去的背影,牙齿紧紧的咬在下唇上,直咬出深深的牙印。 已是痛得满头大汗的高德,哭喊着保住楚离的小腿,连声骂道:“殿下,秦飞那个畜生一点也不给殿下面子,殿下一定要弄死他给小的报仇啊……” “混账东西。”楚离喝骂一句,厌烦的将高德一脚踢开,带着几名随从离开酒馆。 午后的小雪依然飞扬,长长的廊台上生起火炉,四名裹着皮裘的美丽少女,一人暖酒,一人拼碟,一人削果,一人捶腿。伺候着坐在廊台上赏雪的年轻男子! 他的身侧,有一位二十来岁的文士口若悬河的将中午在羊肉馆子发生的事儿,给这位年轻男子分说一遍,接着道:“端王殿下,这次齐王沉不住气,在秦飞手上丢了个大脸。您看,秦飞会不会有什么风险?” 楚卓端起酒杯,品尝着温暖带着醇香的美酒,懒懒的说道:“布学士,秦飞不会有事的。我这个弟弟还不够聪明。假如楚离真是个人物,就应该把高德双手也给打断了,送到秦飞家门口去赔罪。” 布学士少年时陪楚卓读书,后来参加科举,高中探花,如今已做了学士,官职不算低,也不算高,算得上是楚卓的幕僚之一。 他闻弦音而知雅意,接口道:“齐王失了计较。就算秦飞不是他的朋友,也不应该把这样的人变成敌人。秦飞已是同知镇督,积累几年功绩,易总督若是一力提拔,一司提督的位置,那是妥妥的。” “待到易总督退隐,整个察事厅都是秦飞的囊中物。他有管家和易总督的支持,当然,还有端王殿下您的支持……” “不!”楚卓很认真的摇了摇头:“我支持不了他什么。不过,秦飞是我的朋友!所以,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布学士心中不觉有些诧异,他这是第二次在楚卓口中听见这句话。朋友,成大事的人,能有几个朋友?就算是他自己,从小和楚卓一起长大,也不可能是朋友。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两人就已是一主一仆。楚卓真的把秦飞看得这么重? “布学士,你看这件事,咱们应该怎么处置?”楚卓微笑道。 布学士正色道:“明日早朝,下官便禀奏此事,要求吏部严查外官入京提拔一事。矛头自然要对准高德。高德得罪了管灵思,我想,吏部管尚书绝对有兴趣,把高德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楚卓接着说道:“唐隐现在的态度不明确,不过,我始终觉得唐隐对秦飞有回护之情。顺便再禀告御史台,狠狠的踩死高德。如果御史台抓住高德这件事,一路把高家多人拉下水的话……唐隐的态度,咱们也就算试探出来了。” 布学士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事儿不算完,战火只烧到高家未免太便宜了。齐王在这件事的处置上,显然失了皇家体面。虽然这种事不需要报上宗人府,但只要吹吹风,让陛下知道齐王这次的表现,嘿嘿……” 楚卓缓缓点头,沉默片刻道:“太子遇到这样的机会,也会下重手。表面上的功夫,我们来做。吹风这种事……听说太子身边那个小安子嘴巴很大,想个办法,让小安子知道这件事,余下的,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两人商议了一会儿,定下策略,身边几名侍女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只管做着自己的事儿。 布学士看了看那些美丽的少女,不由得暗暗叹息,这些女子若不是身患残疾,个个都是绝色少女。只不过,正因为她们天生聋哑,反而可以在楚卓府里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一得一失之间,也说不清到底她们是不幸还是幸运了! 想起楚卓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把贴身侍女全部换成,从民间找来的聋女,布学士也有些许心惊,帝王世家的争夺,足以把小孩子变成老油条……许多皇子,便是输在起步上啊! 齐王府在东都也是数得着的大宅院,富丽堂皇的浴室里,木桶上蒸汽环绕,楚离脱下外袍,赤条条的跳进木桶中。 伺候在一旁的并非侍女,而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监,他低着头站在木桶边,不等楚离吩咐,便送上他需要的用具。 “念公公,你说今天的事儿,孤真的做错了吗?”楚离淡淡的问道。 老太监面色平静,轻声道:“殿下,有取就有舍。高家的人现在是殿下最坚实的后盾。就算高德错得离谱,殿下也要做给高家人看。那就是,有殿下,便有高家的荣华富贵。如此,高家才会不遗余力的站在殿下身后。” 楚离幽幽的叹息道:“不过,孤很惋惜。秦飞是个人才,他和端王走的很近,如果他能为孤所用,那该多好。秦飞在察事厅,可是前途无量啊!” 老太监默然不语,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 楚离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柔和的说道:“念公公,孤从小就是你看着长大的。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 “殿下!秦飞此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太子招揽他,他拒绝。可明面上看,太子的胜机可是最大的。端王只是跟他喝喝酒,吃吃饭,两人就成了朋友。照老奴看,秦飞本就不会从于任何人。既然如此,不如干净利索解决了他。” “秦飞不是要去江南迎接护送吴国七公主吗?”老太监淡淡的说道:“老奴亲自去走一遭,他和齐王府作对,那就不容他坐大。” 楚离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狠狠道:“有劳念公公。” 第083章 神箭手和瞎子 山下的那一声惨呼很明显是个男子的声音,秦飞湿漉漉的站在岸边,脸色微变,朗声招呼道:“季同知守山腰,周礼渊随我下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朝山下奔去,脚步极快,一顿饭的功夫便已到了山脚下。驻守在山下的骑兵们正围拢着一群人,他们刀剑出鞘,成圆形包围圈,将二十余人围在其中。看到秦飞和周礼渊快步跑下来,为首的骑兵队长策马接应。 他或许有心卖弄骑术,到了两人面前,一勒缰绳,战马高高人立而起,队长洒脱的跃下马背,指着人群中说道:“两位大人,说来有些好笑。我们在西云山下监察,居然遇到了一伙剪径的匪徒。迎面撞上只有,他们之中还有个二愣子,傻乎乎的说着江湖套话,什么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我手下兄弟不耐烦,一箭将他射翻。” “只是一群剪径的蟊贼?”秦飞诧异的反问道。 队长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他们衣衫褴褛,看样子是周遭过不下去日子的穷人才落草为寇。手里的刀剑锈迹斑驳,还有人拿着锄头,连悍匪都算不上。” 看到秦飞没有做声,队长贴近两步,小声说道:“大人,这伙人虽然不是很多,可我们重任在身,分不出人手送他们去官府。按照军中的惯例……抓到这样的蟊贼,通常有两种做法。不知道大人赞同哪一种?” 秦飞皱了皱眉头,反问道:“我还真不知道军中有哪两种规矩。” 队长脸上笑意更浓,却把声音压得更低:“其一,把这伙人全给杀了,砍下脑袋,以反贼报上军中。朝廷早有军令,若是有人造反,杀一首级,可得十两白银。眼前二十多人,那就是二百多两白花花的银子。” “那其二呢?”秦飞淡淡的说道。 “其二就简单多了。把他们扣起来,命一队人跟着头领去他们盘踞地拿钱。大人,你别看这些劫匪穿得很破烂。通常头领手里都有些金银,算下来,想必比这二十多人头还值钱。”队长笑呵呵的说道:“至于是用哪一种方法,就由秦镇督您来决定好了。” 周礼渊心中有些为难,偷眼看了看秦飞,却见秦飞脸色平静,毫无异样。对于周礼渊来说,他很难接受军队里这样的做法。这些人拦路抢劫,的确是犯了罪。不过,什么样的罪,应该按照什么样的规矩来判案。以队长的说法,军队敲诈土匪,那军队和土匪也没什么两样。如果杀了他们的头,以反贼论处,便是滥用公权。察事厅管的就是这些事…… “你的两个办法,我看都用不上。”秦飞淡淡的说道:“西云山虽然有温泉,但是周围住户极少,山贼是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安营扎寨。一方面,他们会无法发展人手,另一方面,住户少,他们就无法解决日常必需品的采购。我看,这些劫匪,或许就是住在附近的村民,今天夏天洪水,冬天大旱,他们很难过日子才走了这条路。” “方才你说的那些话,这次我就当没听见。如果还有下次……请不要忘记,我的身份,是察事厅同知镇督。你应该不想去察事厅喝茶吧?”秦飞冷冷的说道。 队长陪着干笑两声,本想发一笔小财,没想到却碰到了秦飞这个硬邦邦的臭石头,一点儿也不懂的变通。军队里别说杀些蟊贼,就是杀良冒功也不是没有过。当年江南大营和吴军屡有摩擦,报上朝廷便说是大捷,可一共才杀了十余个吴军,交不上去首级。当时的江南大营主帅,便睁只眼闭只眼,放纵部下把江边渔民杀了两个村,管他是吴国渔民还是楚国渔民,都当成吴军的首级给交了上去。 渔村里有些幸存者想要去东都告御状,但是江南大营沿途安排了不少人手,在东都也特意找了一些帮会,吩咐他们如果查访到来告御状的,便给抓起来,随意处置。于是,当年的渔家女,也有些因为去告御状,变成了东都妓院里的窑姐儿,永世不得翻身! 这些话,队长是打死不敢再说了,眼巴巴的看着秦飞走向那些盗匪,暗叹一声,好几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二十余人被上百骑兵包围,惊恐之色溢于言表。他们手里乱七八糟的武器早就已经丢在地上,碰也不敢碰一下。生怕那些官兵误会了,乱箭齐发,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眼瞅着一位年纪轻轻的军官走了过来,他穿着黑色制服,大冬天的,浑身上下居然都水淋淋的,实在令人诧异无比,难道他就不怕被冻得伤风了吗?盗匪们也知道山上有温泉,可还没有听说过,穿着衣服鞋子跳下温泉的。 秦飞缓步走了过来,真力鼓荡,身上衣服渐渐被烘干,冬日里,水化成的热气,在身边形成一片白雾,袅袅消散。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些盗匪便已经抢着磕起头来:“神仙啊……神仙饶命啊……” “为什么叫我神仙?”秦飞诧异的反问道。 “大仙龙行虎步,身边云雾环绕……小的斗胆一猜,大仙是不是温泉的水仙……”啪啪两声脆响,说话的山贼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巴掌,这才陪着笑脸说道:“大仙是温泉水龙王才对。” “只是一群无知山贼罢了。”秦飞有些好笑,这些人八成就是山里的居民了,这辈子没人出过山,连有修为的人都没有见过。 “日子过不下去了?出来剪径?”秦飞问道。 跪在最前的那人连声说道:“大仙息怒。其实,我们的日子不是过不下去,穷是穷了点,但是靠山吃山,打点野味,种些杂粮,总能活下去。难就难在,我们那个村子里,这些年来怪得很,生来生去都是男孩多女孩少。加上穷人家孩子难养活,有些吃的用的,当然先给儿子了……结果,等我们年纪大了才发现,十个汉子有八个都娶不到老婆……” “前几日,有位神仙路过我们村子,给我们指点一番。他掐指一算,说是过几天,有个车队,里边有数十个年轻貌美的黄花闺女。神仙说,既然路过就是有缘,能够抢回家当老婆,更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叫我们这几天在西云山下到处晃晃,遇到车队带着女孩的,就装成土匪,抢了再说……” “哪来这么多神仙?”周礼渊实在受不了这些山野粗鄙之人的愚昧。 “他当然是神仙……他手指一点,一尺多外的蜡烛就能起火……”那人喃喃的说道。 秦飞脸色陡然一变,和周礼渊异口同声的说道:“糟糕!” 队长和山贼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两人一溜烟朝山上冲了过去。有道是,下山容易上山难,就算两人都是高手,崎岖的山路也绝不好走……方才下山就用了快一顿饭功夫,如今上山更要耽误一会儿…… 季风笑眯眯的躺在周礼渊方才暖过的石头上,听着远处温泉那边有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想着再过一会儿,自己也能跳进那温暖的泉水中,好好的洗一洗。心里那个乐子,就别提了!方才老夫聊发少年狂,跟秦飞等人一道,把那些故弄玄虚的吴国人给戏弄一番,只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季风正想得出神,忽然睁开双目,霍然从石头上坐起,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巡山!” 察事厅执行司的高手们反应极快,季风刚刚下了命令,十人便已分头跑出,各自相距刚好在视野之内。 季风神情肃穆,他修为虽然很低,可看起来却很有高手的范儿,站在大石上,右手中不知何时取出一支像是小斧头模样的玩意儿。 贾坚不明就里,大跑小跑来到季风身边,壮着胆子问道:“出了什么事?” “敌袭!”季风冷冷的说道。 贾坚嘿嘿笑道:“季同知不要吓唬人,你的修为有多低,大家心里都有数。我都没有看到半根人毛,你凭什么说有敌人来袭?” “山上有很多种气味,有树木的味道,温泉水的味道,泥土的味道……”季风抽了抽鼻子:“我在金石司这么多年,任何味道都瞒不过我。有一股药味朝山上飘过来,很怪!我闻不出是什么药材……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是一种我没有见过的药。你觉得,那会是好药吗?” 贾坚的小脸立刻变成了苦脸,举起袖子堵住口鼻,连声问道:“解药啊……有没有解药?” 季风没有理他,轻轻的嗅了嗅,似乎在辨别那弱不可闻的气息到底是什么药材组成。片刻之后,季风厉声喝道:“蛇丸!” 所有察事厅的人,立刻从口袋里取出一颗小小药丸含.入口中。季风从怀里摸出一瓶药,头也不回,递给贾坚,吩咐道:“给你们的人,每人含一颗在口中,不要吃下去。” “哦哦哦……”贾坚不敢松开口鼻,抓着瓶子,迫不及待的打开,先给自己含了一颗,这才颠颠的朝部下和公主那边跑去。 山上到处泥土涌动,沉睡在洞穴里的蛇,似乎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从冬眠中唤醒,纷纷游走出来。有的蛇,几乎有碗口粗细,而有的蛇,连手指头都比它粗,可依然没有人敢小觑这些蛇。 这不是毒药,这是一种可以唤醒冬眠毒蛇的药雾。漫山遍野到处都是蛇在游动的声音,它们目标所指,便是七公主所在之地。 能够进入察事厅的,没有一个是庸手,对抗人,他们不怕。但是对于蛇,那就麻烦的很了。尤其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条蛇会不会突然从你的脚下钻出来,咬上一口。蛇丸,可抗蛇毒。就算被蛇咬中,也不至于伤得太重。 原本只需要防着山下就是安全的,可现在,谁知道山顶上是不是也有蛇?温泉边由于温暖,已经有十余条大大小小的蛇游了出来。那些侍女们害怕老鼠,对于蛇却不是很怕,挥舞佩剑,将那十来条蛇砍成数十段。 山腰处,三人并肩而立,左首一人,手持强弓。他这张弓,实在是难得一见,整张弓都用精铁打造,弓弦用数条牛筋绑死在一起,搭在弓弦上的利箭,四尺来长,已经等于一把长剑了。握弓的人,并不是像寻常弓手一般,眯上一只眼睛。他,根本就没有眼睛可眯……一个手握强弓的男子,竟然是个瞎子! 瞎子能是神箭手?天底下所有的瞎子里,只有一位神箭手。他是一个杯具,从生下来的那一天,他便是瞎的。不过,上天对他并不算太差。虽然没有给他一双眼睛,却给了他念修的天赋。‘天目神弓’便是他----燕坷。 燕坷的天赋很奇怪,他是念修,但是他却不太擅长其他念修的念力攻击。他的念力,最大的威力就在于锁定他想要射击的目标。就像他能够亲眼看到的一样,从来都没有失手过。曾经有人试图暗杀他要保护的人,失败之后,疯狂的逃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企图借助人群的掩护,逃脱燕坷的追击。但是他最终还是失算了!燕坷的神弓利箭,从上千人中,一箭洞穿了他的脑袋,死得不能再死! 山上略显混乱,虽然含了蛇丸的高手们并不太害怕蛇,可是蛇毕竟是让人很心悸很恶心的动物。漫山遍野到处有蛇乱窜,杀,似乎都杀不完。被砍断的蛇,还在地上蠕动挣下一会儿才终于死去,到处都有蛇血,到处都是刀光剑影…… 第080章 恨爹不成刚 铁锚重重的丢在江水中,激起无数水花,水面上一圈圈涟漪荡漾开去。水手们熟练的将船板搭上岸,来回走了两圈,确认坚固无误,船舱里这才走出一行人来。 踏上坚固的船板,走上江岸。负责迎接的官员们终于松了口气,只不过,他们一口气还没提上来,眼睛立刻瞪的贼大。 走上江岸的女子约有十余人,清一色红袄黑裙,乌黑的长发挽成双头髻,每人都带着轻薄的面纱,根本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样。镇抚司的番子们前后开道,将想要过来的江南大营官兵拦在外围。 江南大营主帅管平,清了清嗓子,朗声叫道:“吴国鸿胪寺卿何在?” 从那群少女身后,走出一位面目清瘦的中年男子,他留着三绺短须,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十分干练。走近到管平身边,他带着淡淡的江南口音道:“管将军,在下便是鸿胪寺卿郑思远。” 管平看了看那些打扮得一模一样的少女,料想她们是怕有人对七公主不利,于是用这种方法,把真正的公主隐藏在其中。管平并未说破,只是沉声道:“江南大营地方简陋,又都是男子。让公主在江南大营留宿并不方便。察事厅的人已经在江南大营等候。稍候,在营中略作休整,你们便随察事厅的人一起北上吧。” “那就多谢管将军了。”郑思远拱手施礼。 码头边便是江南大营,这一营主要是水军。楚**中有些老话:马军是亲娘养的,步军是后娘养的,水军压根就是捡来的……这也难怪,楚国常年和北方异族作战,骑兵并不可少。无论是装备还是给养,骑兵都是最好的。步军要布防各地,待遇还算过得去。水师,兵员素质就是三军中最低的,战舰和武器更是不及吴国庞大而先进的水师。楚国索性就让江南大营在江边摆个样子。 通常两军发生摩擦,往往会听见这般对骂。 “有本事你上岸啊,看老子怎么弄死你们这群吴狗。” “你厉害你下水啊,别光说不练行么?” 要是楚国水军真的忍不住气,开船和吴军作战,十有**是舰毁人亡。而吴军要是真有胆子上岸,江南大营里的五千铁骑,绝对能把数以万计的吴国水军变成刀下亡魂。大家各有忌惮,倒也相安无事了许多年。 管家虽然势力庞大,但是在军中的话语权却很低。管平又是管氏子弟第一位在军中掌权的,好地方怎么可能轮到他?名义上是江南大营的主帅,其实手中真正的实力,还不如北疆随便一位总兵官。 码头上准备着十辆马车,吴国人数人挤进一车,随行到了江南大营的主营。 管平坐镇江南大营好几年,这还是第一次有吴国人和平来到大营。为了扬我军威,管平特意选拔出一批雄壮将士,盔甲明亮,手持利刃,威风八面的站在营门两侧,排开长长的队伍。吴国车队刚刚接近,五百名勇士便齐声呐喊,声震四野! 郑思远按住马头,微笑着对管平说道:“我们不是来下战书的,何必搞得如此郑重其事?” “军中礼节如此,不能怠慢了。” 管平看着自己威武的部下,心头难免有些得意。在江南大营数年虽然没有战事,可管平也算治军有方,把原本是一群兵痞子的江南大营,狠狠的整顿了一番。尽管战斗力在楚国各军之中还得倒数,但总归是比以前强多了。换了是管平刚来上任的时候,能找出来一百个站在门口列队的人都已是奇迹! 车队缓缓进入大营,主营帐中安排好了座位。这边诸人就座,另一边厨师们就开始流水介似的上菜。 管平端坐主位,左手边乃是前来迎接的察事厅人等,右手边是吴国众人。让管平感觉头疼的是,十余位一模一样打扮的女子,就连吃饭也形影不离,一股脑全挤了进来。本来很宽敞的营帐,就因为多了这十来个人,反而显得有些拥挤了。 “在军营用膳,七公主在此就可以了,余下的让她们出去好了。”管平对郑思远附耳道。 郑思远苦笑一声:“管将军,这可真的没有办法了。就算是在下,不到东都,也不知道哪位才是七公主。七公主自幼在深宫中,没有出过宫门半步。在下从未曾见过公主真面目。此外,这是镇抚司定下的规矩,一行侍女都是镇抚司选拔出的番子,不到东都,定要形影不离,不能将公主的身份暴露出来。” 管平无奈之下,只得站起身来开口道:“诸位从吴国远道而来,吃完这顿饭,防务便移交给我们楚国察事厅。先容我为诸位介绍察事厅前来迎接的人手。” “察事厅同知提督季风,同知镇督秦飞。” 右首一人忽然起身道:“管将军,此行有多危险,大家心里都有数。镇抚司和察事厅打打杀杀这么多年,也算是知根知底。季风乃是金石司同知提督,秦飞是刑狱司同知镇督。察事厅的高手极少在刑狱司和金石司中。此行若是这两人,我看,咱们还是不用走了,在此等候镇抚司征调人手上来再说。” 秦飞没日没夜的随察事厅众人赶路而来,这个年都已经没指望在东都过了。心里早有不舒服,听那人说话不太好听,当即说道:“阁下是镇抚司千户?佥事?” “千户贾坚。” “最近五年来,镇抚司在江北的机构一共被捣毁一百三十七处,抓获番子二百余人,击毙七十人。其中,百户及以上官员三十余人,千户十四人。”秦飞最近为了考核,对这些数据掌握的格外清楚,娓娓道来,毫无难度。 “与此同期,察事厅在江南损失二十五个联络处,六十余人被俘,被击毙的,只有两人!被擒的最高长官乃是同知镇督,仅一人。” 秦飞轻蔑的朝贾坚仰起下巴:“你有什么资格对察事厅做事评头论足?” 贾坚顿时无言,数据有时候很反应很直观的问题,以前镇抚司还能和察事厅半斤八两,最近几年,随着察事厅各司人手不断加强,已经开始落入下风。 “季同知虽然是金石司同知提督,可杀人并不一定要修为。动手是杀,武器是杀,用毒也是杀。”秦飞淡淡的说道:“另外,我和季同知只是负责迎接,安全由执行司负责。你们看不到罢了!” 季风在金石司这么多年,金石司一贯低调,被人看低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微微一笑,取过酒杯,斟满一杯酒,双手捧着,缓步走到贾坚面前,将酒杯放下。 “论起身份来,我这个同知提督,比千户大人多少要高上那么一点点的。不过,你们远来是客。老夫敬你一杯!” 季风笑呵呵的看着贾坚,贾坚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压根连碰都不敢碰一下酒杯。方才他口气虽大,可他并不是不知道季风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只是觉得季风的天分都在武器和药剂上,遇到真正的高手无济于事。 季风用毒,如夜风无痕。这一杯,到底有毒还是没毒?贾坚根本就没有把握。 如果自己把毒酒喝下肚,还得哀求对方施救,岂不是把镇抚司的脸给丢完了?可要是不喝,人家已经把酒杯送到面前,不喝就是失礼。 放在桌子上的酒杯,缓缓升起,仿佛被一支无形的手拿着,飞到贾坚面前。酒香四溢,醇厚无比。秦飞以念力操控酒杯,游刃有余的笑道:“怎么不喝?” 贾坚尴尬万分,迟疑片刻,低声道:“我……我不会喝酒。” “以水代酒也无不可。”秦飞轻声说道:“季同知,能否再为江南贵客倒一杯水?” 就算季风倒的是空气,贾坚也没胆子喝下去,他被秦飞逼得快要走投无路,下意识的将救助的眼光投向那一排侍女中。 秦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贾坚陡然醒悟,急忙错开目光。 十余位侍女却诡异的齐声开口道:“贾千户,季同知敬酒,你怎能不喝?你是为了两国礼节而饮。如果有人利用你不得不饮的一杯而动手脚。镇抚司必然给你讨回公道就是了。” 贾坚胆气一壮,接过虚空中的酒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大咧咧的把酒杯倾斜,一滴也没有漏下来。 秦飞淡淡的说道:“贾千户好胆色。” 贾坚的微笑刚刚浮上面孔,秦飞就接着说道:“不过,季同知身份尊贵,没有下毒,不代表我就不放点毒药进去。你连我何时放毒,放在何处都没看到。你这个千户,难道是花钱买来的?” “你?你真敢放毒?” 贾坚大惊失色,金石司的毒药闻名天下,许多怪异的毒药,甚至吃下肚一年都不会发作,但是一年后却能把人折腾的恨不得自己一刀抹了脖子。他风驰电掣般冲到大帐之外,真气翻腾,自气海上涌,将刚刚入腹的酒水尽数呕吐出来。 季风笑呵呵的看着秦飞道:“你何必吓唬他呢?” “他连吓都不经吓,这个千户想必不是买来的……”秦飞叹息道:“我敢打包票,他一定有个好爹!一个让许多人恨的爹。” 第081章 世家需要你 贾坚吐得天昏地暗,脑袋里一片混沌,走进大帐便听见秦飞正在取笑他。 这本是贾坚最恨别人提起的事。他的确是个游手好闲的官宦子弟,凭借父亲的能力进入镇抚司担任千户。平素他的工作无非是到处闲逛,敲敲竹杠,正经事谁也不让他来办。这次来江北,贾坚琢磨着自己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江对岸是什么样子。反正跟着公主和彦青,想必没有多大危险,便主动请缨要来江北。 他一主动,把他那个年近半百的爹给激动的差点的没背过气去。这么多年了,儿子可是第一次提出要干正经事啊。 贾坚脸色铁青,冷冰冰的看着秦飞,厉声道:“秦镇督,你不要太过分了。戏弄本官,有本事就手下见过真功夫。” “住口!”还是那十余位少女齐声说话:“贾千户,身为宾客,成何体统?” 贾坚正要说话,忽然耳中听见一阵细微的声音:“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老实坐下。你那个猪脑子除了知道哪个馆子里的窑姐儿漂亮,还知道什么?秦飞!楚国二百多年不世出的天才,尤甚庞真当年。你向他挑战?我觉得他丝毫不介意用这个理由杀了你。” 贾坚那三脚猫的功夫自己心里有数,方才那番话只是想挣点面子回来,没想到,要不是阻止的快,差点就把自己给坑了进去。 “没事儿,我不介意。”秦飞笑眯眯的说道:“楚国尚武,宾客之间切磋一下是很平常的事情。来来来,贾千户,咱们来过过手。” 贾坚连连摆手:“公主有令,我还是不打了。” “打嘛!” “真不打。”贾坚一屁股坐回座位上,说什么也不肯再起来了。 少女们齐声道:“秦镇督,何必逼人太甚呢?听闻你在东都的时候,和管将军的千金,灵儿小姐相处甚欢。难道,你是要在未来岳丈面前,显得自己心胸狭窄吗?哦,对不起,失言了。说起未来岳丈,唐隐大人好像更近些。” 秦飞面色如常,退回本席坐下。对方也不是善茬,已经把自己的情况摸得很清楚。在管平面前说这些,显然是要挑起管家和唐家的矛盾。管平和管载德虽然从没有直接跟自己说过关于管灵思的事儿,可他们的态度很明显。否则,三大客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帮助自己。 吴国人居然把这事儿摆到台面上来说,用心确实良苦。 “镇抚司的情报功夫实在太差劲了。”秦飞淡淡的说道:“唐府的婚事,我已在唐夫人面前亲口说过,不愿娶黛儿。至于我的私事,不便在这里多说。” 少女们轻声道:“那就说回正经事。路上的安全,你们是如何安排的?” 季风轻咳一声,这就轮到他来表现了:“从江边到东都,沿途执行司都会清理。任何接近车队范围一里的人,都会被清查。停宿的州府都已经做了详细的安排,把意外发生的可能性降低到最低点。” 管平及时发话道:“关于上路的问题,还是不要在军营里说的好。万一消息走漏出去,我这个统兵官还要背黑锅。大家还是起筷吧。” 这一顿饭吃的绝不是宾主尽欢,吃完饭,吴国一行人先去休息整顿。而察事厅开始接手护送。秦飞却被管平叫上,两人一前一后,策马来到军营里的演武场。 演武场很空旷,场边有许多兵器架。午饭后,士卒们极少来操练,偌大的操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人。管平丢开缰绳,敏捷的从马背上跃下,转身一看,秦飞比他更快跳了下来,不由得笑道:“秦飞,你知道吗?我其实是进士出身。十七年前,我要凭真本事和天下才子一决高下,便用了化名,参加科举。” “那一届科举其实没有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同科进士,现在官职最高的不过是四品官。但是,那时候心高气傲的我,只不过在百名左右。当年,年少气盛,考的不好,便要投笔从戎。父亲大人也准了我的想法,便从西域开始,一路到现在的江南大营。不过,我可没什么修为,指挥打仗还行,一对一动手,只怕随便一个小兵都能要了我的命。” 秦飞知道管平不会无的放矢,说这些话必有用意,便笑道:“为将者,统筹全局,又何必攻与修为?” “我时常用这话聊以自.慰。”管平轻声道:“你和灵儿的事,东都早就有信通知我。你知道管家为何一直不表态吗?” 秦飞耸了耸肩膀,洒脱的说道:“是因为绣球选亲的事?” “不,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一个能够加入管家的人?”管平平静的说道:“秦飞,当年进士我名列百名之外,但我若做官,到现在会是几品?” “三品吧。”秦飞随口说道。 “至少从三品。”管平解释道:“你在东都的事,我听说过很多很多。包括你和齐王的冲突。你对我们这些家族,并不了解。如果不是管家,我只有一个身位吏部尚书的父亲的话,我不可能统帅江南大营。这是全族的力量!是一个世家数百年积累的展现!” “毫不夸张的说,朝廷里的官职,其中一部分,就是管家的自留地。这些地方换来换去,就算他不姓管,也是和管家有关系的人。只有这么大的世家才能掌握足够的权力,一代代传承下去。” “帝王都忌惮权臣,当年十二龙骑跟随大魏神武帝开创万世基业,后来也分崩离析了。所以,管家一直吸取教训,以后族自居。皇子们的身上,也留着管家的血。管家的子孙里,也有皇族的血脉。尽管在**裸的权力面前,血脉亲情并不算什么。但,这一层关系,至少保证了,管家不会想反,皇族也不会动管家。因为,大家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管平看着秦飞,问道:“世家便是如此,如果你要和灵儿在一起,就要加入管家。你要为管家提供你的力量,管家也会倾全力对你支持。毕竟,你的前途无限。但是,如果你不肯为管家贡献你的力量,那,即便你成为管家的女婿,也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飞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也是为什么楚离不得不给高德撑腰的原因。只不过,秦飞对于世家实在不太感兴趣。 管平的意思他很明白,有了世家的支持。就像管平一样,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都可以得到世家的大力支持。全族之力,绝非个人之力能比! “谢谢你的好意。” 秦飞这句话刚刚出口,管平就知道自己要失望了。对于管家来说,没有什么比秦飞这个年轻才俊更加吸引人的了。尤其是,管家的力量从来就没有进入过察事厅。如果可以把秦飞吸纳入家族之中,以后,察事厅也有管家的话语权,那该是多好的事。 但是,秦飞委婉的拒绝了他们的建议,就像刚才管平说的那样,就算他真的和灵儿在一起,也不能算是管家的人。他的力量不会贡献给世家,管家可以从秦飞身上得到一些好处,但绝对不可能像操控其他世家子弟那样,操控他。 演武场上微风阵阵,管平看着自己呵出的热气化为白雾,消失在天地间,心头虽然失望,却还是淡淡的说道:“你有你自己的选择。管家并不想用女儿来套你!” “正因如此,秦飞更加尊重各位。假如有一天,我和灵儿真的成婚之后,再听到这番说话,这份尊重可能就少很多很多了。”秦飞诚恳的说道:“我并非对管家有成见。而是,世家门阀有其生存之道,这份生存之道并不适合我。我或许会被卷入其中的风波,但绝不可能走上同样的道路。”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了我的女婿,想必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管家的女婿,算不得管家的人……呵呵!”管平笑着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这次护送七公主,一路风险很大,执行司是不是元提督亲自出马?” “是!”秦飞正色道:“六大提督出动三位,但是,我只知道元提督来了,另两位是谁,我就真的不知道了。那两位提督应该是伏在暗线!” “要是君提督来了,成算就更大了。”管平咂舌道:“察事厅极少三位提督出手,尤其是包括了元提督。” “元鑫,早年是执行司的一名刺客,执行刺杀二十六次,无一失手。曾经以先天上品的修为,成功刺杀过一位下品宗师。这样跨等级的一对一刺杀,在察事厅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出现。也正是那一战,奠定了他在察事厅的地位,人称‘杀无赦’。元提督在东都的时候,和我算是有几分交情!你以后不妨多向他请教。” “吴国人狡猾的很,七公主躲在侍女中,说好来的彦青,也不知在哪里……路上,你可不要被吴国人给坑了!”管平叮嘱道。 秦飞愕然反问道:“管将军,难道你不知道,彦青是个女子,她本就和七公主一起躲在侍女之中?” 第084章 立场 燕坷的念力悄然笼罩着山腰,每个人都映入他的意海之中,再纷纷排除掉。那一群少女,虽然穿着打扮一样,可对于一个瞎子来说,就算她们长得都一样,又有什么意义?燕坷,本就是用心去看人,而不是用眼! “燕兄!可曾锁定目标了吗?”三人中间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略显焦急的问道。 三人在此并不安全,他们知道执行司是在外围保护。这次,他们利用无知山民,让他们出来抢老婆,才故意把封山骑兵引开,又引诱秦飞和周礼渊下山,山上缺少有实力的高手,这才让他们摸到下半山腰,进入天目神弓的射程。 时间对于他们格外紧迫,蛇只能起到骚扰作用,让察事厅手忙脚乱一阵,分不出多少人手来搜索他们的所在。一旦山上的蛇被杀的差不多了,他们很有可能被季风等人和山下外围的执行司潜伏高手里外夹攻,堵个正着。 “不要吵燕兄!燕兄从来没有失手过。”右首男子低声道:“一击必杀!” 燕坷心神守一,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意海中将那十余名少女一个个剥茧去丝,分别排除在外。忽然间,他双眉一皱,紧闭的双眼,眼皮下似乎眼珠正在疯狂的转动。 “锁定了!”中间那人长出了一口气。 右首那人却诧异的看着燕坷,正要出口说话,忽然间燕坷左膝下跪,箭尖遥指温泉方向,猛然一箭射出。 利箭离开弓弦,以闪电般的速度疯狂的前进着,闪亮的箭镞在日光下划出一道绚丽的色彩,转眼间已到了最高点,而落下的目标,便是十余名少女其中一位。 箭去如流星,带着强大无比令人窒息的气息,牢牢锁定着下方的少女,在燕坷的念力调整之下,甚至还会随着少女的闪躲悄然变幻着细微的方向。 这一箭实在是太快,太强。燕坷不仅仅是一位念修,更重要的是,他生来的修为就在这张弓上,把他的天生神力,把他的武学修为,把他的天赋念修,尽数聚集在这张弓上。一箭出,鬼神惊,天地泣,不嗜血,绝不落空! 眼看下方的少女已经避无可避,忽然间,一只纤细的小手伸了过来,拖住已经被利箭笼罩的少女,硬生生的往后拉了半步,但是还在空中的利箭去势不减,箭镞的方向已经随之一变,继续奔向那个略显慌乱的少女。 还是那只一模一样的纤细小手,只不过是左手换成了右手。右手并不空,而是抓住一条已经死去的蛇,凌空朝劈头落下的利箭丢去。蛇身被利箭贯穿,带着强劲的力道,落在远处。而那少女已经被拖开,急忙朝察事厅众人所在跑去。 “可惜啊,只差一点点就能射中她了!”中间那名男子惋惜道:“燕兄,还能再来一箭吗?咱们应该还有点时间!” 燕坷默不作声,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一箭出,实在是耗费了巨大的精力。可以说,这一箭带走了他如今全部的力气,就连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要再射出一箭,实在是难的很。他现在,说话的力气都欠奉了。 右首边那名男子急忙说道:“这次杀不了她,咱们再找机会便是。总不能让燕兄如此操劳……” “下次?下次你们怕是没有机会了!”秦飞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三人骇然转首,方才他们的心神都被燕坷那一箭吸引,浑然不觉秦飞已经到了他们的身后。这,或许就是养尊处优的高手和菜市街长大的孩子的区别。 在菜市街长大,从来不用讲究什么规矩,只要能打倒对方就是胜利。就算是猥琐的胜利也是胜利!秦飞绝不会堂而皇之的走到众人面前,报上自己的名号,再客客气气的取出兵刃请对方先进攻。这种二愣子的行为,被许多高手尊为礼节,但是在秦飞的眼中看来,这跟自杀完全没有两样。 燕坷的箭虽然可怕,但他并不是一位职业杀手。刺杀这份活儿对于他来说,有些生疏。秦飞已经摸到了他们的身后,此刻,燕坷就算有心想要反击,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每箭放出,绝不落空,没想到被彦青用一个侍女的性命给破去。如今的燕坷,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意海中一片混沌,绝无反抗之力。 他身边的两人,身份尊贵可修为并不算太高,一旦被人锁定了行踪,想要全身而退,难度还真不小! 秦飞的声音刚刚响起的时候,短剑便已握在手中,雷霆怒吼般刺出,强大的剑气激昂无比,将燕坷的身形笼罩在其中。打过群架的人都知道,先把对方最弱的人干掉,集中优势力量对付其他的人,群架胜利的希望就很大了。秦飞的剑刚刚出手,周礼渊的快剑也鬼魅般从两人身后掠出,剑剑凝聚,力由心发…… 燕坷虽然目不见物,可也知道危险来临,脚下急退,想要脱离秦飞的剑气笼罩,但他已然虚弱,此时想要退却谈何容易? 秦飞见他要退,气焰更甚,短剑连挥,剑刃间不容发地从燕坷咽喉处掠过,若不是燕坷还有些许能力,这一剑已割了他的喉。 秦飞正要追击而上,忽然听见山上一人平静的说道:“秦镇督,放他们走。” 那声音刚刚被秦飞确认过,是货真价实的吴国七公主。此时此刻已经来不及计较,为什么七公主会以怨报德,要把企图刺杀她的人放走。但是,秦飞从不是个听话的孩子,七公主的话音刚落,秦飞手腕一震,短剑硬生生停住前去的猛烈趋势,平平掠出,依然一剑斩断了燕坷的咽喉。 鲜血狂飙,一位难得一见的天目神弓,居然就在西云山上,被初出茅庐的小辈一剑斩杀。 周礼渊快剑如电,已将两人逼得手足无措,秦飞解决掉燕坷,随即猛扑上前,两人一前一后,干脆利索的将那两名男子也斩杀于剑下。三条尸体,静静的躺在崎岖的石块上,殷红的鲜血顺着地上的痕迹缓缓流淌。剑气将山上沙石草木催动,一片狼藉。 秦飞捡起燕坷掉在地上的神弓,仔细看了看,掂量了下分量:“唔,这是个好东西。” 这当然是个好东西,铁用的不是凡铁,而是千锤百炼的精铁打造,牛筋编织的弓弦,是出自一代武器大师之手。就算是季风,也不可能再编得出这么完美的弓弦。配合着燕坷的念力锁魂之法,简直就是无坚不摧的利器! 秦飞昂起头笑道:“是公主殿下么?不好意思,你说的有点晚,卑职收不住势子,已经杀了。请公主殿下责罚!” “上来再说吧!”另一个侍女的声音缓缓说道。 秦飞如今官职上去了,自然就省了很多事,譬如,处理这三条尸体,秦飞便懒懒的对周礼渊说道:“周督察,你把这三条尸体搬过去,让季同知和公主辨认。” 周礼渊顿时愕然,他一个人两只手,要搬三条尸体,这不是坑人吗?可秦飞是长官,他已经吩咐下来,自己想不搬也不行。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山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到处都是蛇被斩杀后的碎肉和血迹。好在,就算有人被蛇咬了一口,已经含了蛇丸在口,毒性也很容易被处理掉。察事厅的人,继续搜山,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而秦飞、季风,和那群侍女,却坐在了温泉之侧。 秦飞笑嘻嘻的看着在山腰处,费力拖着三条尸体的周礼渊,转身说道:“待会儿,把那几条尸体辨认一番,看看是哪一路神仙?” 侍女们悄然退开,只留下两位少女还坐在秦飞和季风身边,秦飞左手边那位少女,揭开面纱,容貌清秀端庄,气质绝佳。若非出身在门阀世家,断难培养出这种宁静不觉的气质!她并不是那种惊世骇俗的美貌,但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忍不住想要生出和她很亲近的感觉!这种女人,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失去自己独特的魅力…… 她缓缓的开口道:“季同知、秦镇督。舞阳多有得罪之处,还请两位大人包涵!” 吴国七公主封号是舞阳公主,秦飞知道这一点,既然她愿意表露自己的身份,季风和秦飞便同声说道:“见过舞阳公主。” 舞阳淡淡一笑,对秦飞说道:“秦镇督,你可知道方才为何舞阳不让你杀了他们吗?” “他们是吴国人!”秦飞猜测道。 “秦镇督料事如神。这三位的确都是吴国人,那两人舞阳就不用看了,想要射杀舞阳的,应该是吴国天目神弓----燕坷。” 秦飞下意识的摸了摸刚刚缴获的弓,反问道:“燕坷,为什么不能杀?” 季风嘿嘿笑道:“年轻人,姜还是老的辣。这件事,我最清楚了。燕坷没什么了不起,杀也就杀了。但他的主人,身份就高贵的多了。吴国第三大世家,当代家主司徒明月,就收拢了不少能人异士。” “司徒明月?”秦飞皱了皱眉头,在考核的时候,吴国的资料也是他必须要看的,司徒明月这个名字,他很熟悉。此人,是吴国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是吴国镇抚司的第二号人物!没想到,舞阳公主刚刚踏进楚国的国土,镇抚司就已经出手了! “舞阳不让你杀他,就是因为,放他走,皇族还可以跟司徒明月装糊涂,假装不认识刺客。但是你把燕坷杀了,连弓都拿走。这不是逼着吴国皇族跟司徒家翻脸吗?”季风笑呵呵的说道:“当然,站在我的立场上,我觉得,你做的很对。” 第082章 我欲沐眠君且去 自古以来,同行是冤家,能够和察事厅掰手腕子这么多年,镇抚司和察事厅之间,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不过,树林大了,什么鸟都会有。国家大了,也会有许多惊才绝艳之辈,在草根中产生。 楚国有秦飞,吴国有彦青。同样一鸣惊人,同样迅速被朝廷吸纳,成为镇抚司的千户。她这个千户可不同于贾坚的千户。镇抚司分南北,她年纪轻轻,就主管着北镇抚司护卫。从这次十余名侍女一模一样的打扮看来,此女颇有心计。 这些少女打扮得差不多,如果刺客想要偷袭的话,误中副车的机会相当大。真正的七公主,安全便能得到极大的保障。 车队便在平坦的官道上缓缓前进。寒冬腊月,官道上一片苍茫,大地仿佛被冰冻,路上偶见枝丫嶙峋的老树,在凄风中瑟瑟发抖。十余辆马车一字排开,将官道占据了大半。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百人队骑兵守护,后方十名察事厅的好手压阵,距离车队前方一里路,领路的骑手不断发出安全的信号。 从江南大营出来,要走四天才有第一座州府。这四天的道路,让秦飞等人的神经分外紧张。那些有可能派出刺客来刺杀七公主的人,偏偏都安静了下来。车队每天前进不过六七十里,连根人毛都没有看到。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格外平静。秦飞丝毫不敢大意,警惕的审视着每一处可能的异动。季风这个老家伙,自己带了一辆特制的大车,出了江南大营就一头钻了进去,除了吃喝拉撒之外,绝不离开那辆黑漆嘛乌的破烂马车。秦飞想钻进去跟老人家聊聊天,表现自己尊老爱幼的美好品德,却每次都被季风拒绝。 车队逶迤来到西云山下,站在山脚举目望去,山上似有云雾环绕,美不胜收。 贾坚策马而来,距离秦飞还有好几步远便已停了下来,高声叫道:“秦镇督,这座西云山是不是有个叫做小汤泉的温泉?” 秦飞点了点头:“你对大楚的地理知道的还挺多嘛。” “我不知道,是公主说的。大家离开江南大营之后,已经在路上走了两天,沐浴更衣都不太方便。公主说,寒冬腊月的,想去温泉里泡一泡。吩咐车队在山脚下驻守吧。”贾坚传话完毕,便调头回去。 秦飞走到季风的车旁,敲了敲车窗。木板窗拉开,露出那张睡眼惺忪的老脸,季风喃喃的说道:“有什么事?” “吴国人想上山洗澡。同知大人乃是此行最高长官,当然是您来做主。” 季风一拍脑门:“哎呀,看我这记性。小汤泉的温泉那可不是一般的好。洗了之后特别舒服。说起来,我老人家已经有两三天没有洗澡了,也好,那就上山洗洗吧。” “不过,这好像不在我们前进的计划之中吧。”秦飞反问道。 季风笑呵呵的说道:“秦镇督,不是我倚老卖老。你想,如果人家要来刺杀,你早晚都得遇上。洗不洗澡,跟刺客来不来,根本就没有关系。与其咱们老是琢磨着什么时候遇到刺客,不如及时行乐,真等到天塌下来,自然有个头大的顶着。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秦飞翘了翘嘴角,阴险一笑:“这是皂角和毛巾,我早就打算去洗了。没想到,同知大人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这恐怕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吧!” 洗澡归洗澡,安全工作还是要先做好。一队骑兵迅速绕山一圈,在重要路段立上标志牌,上写一行大字“军事重镇,未经许可,不得入内。”下边还照着秦飞的吩咐,画了个很恐怖的骷髅头,再打一个很大的‘x’。 察事厅的好手们,在半个时辰之内,迅速把山给搜了一遍。随行而来的周礼渊督察,一本正经的禀告道:“两位大人,山上除了四脚爬的,没有别的活东西。” “很好!”秦飞狡黠的冲着季风眨了眨眼睛。 季风轻咳一声,越众而出,朗声道:“冬季泡泡温泉,有益身心健康。诸位同僚,待会儿,咱们分成三批,依次洗浴。呃……为了监督大家,我老人家决定在温泉里连洗三次!” “这个机会还是让给我吧!岂敢有劳长者?”秦飞恭恭敬敬的说道。 季风傲然昂起脑袋:“年轻人,知道什么叫老当益壮吗?” 听说能够洗澡,一行人都极为高兴。路上风尘仆仆,冬季又格外干燥,这些汉子们,大多晚上胡乱漱漱口,擦把脸也就睡了。帐篷里,皮靴子一脱,一股股浓烈的气息,能让这些老兄弟们破口大骂----谁家的脚这么臭? 吴国人身在江南,习惯了每日一浴,连续两天没有洗澡,这些姑娘们只觉得身上已经可以搓下泥团了,那可怎么见人? 安排好了防务之后,大家伙儿一起登山。这里山路崎岖,除了熟悉小路的猎人之外,没有什么人上过山。温泉在半山腰处,须得走上一会儿。那些衣着华丽的侍女们,身上的长裙哪里适合爬山?不是被勾破了裙角,就是被石子顶了脚…… 秦飞悄然给周礼渊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仔细看着那些侍女们。彦青既然是镇抚司出类拔萃的人才,修为高深,怎么可能在山路上失态?七公主是金枝玉叶,如此崎岖的山路,少不得是有人要扶着的。如此一来,她们的身份岂不是呼之欲出? 秦飞的算盘打得很响,可吴国人根本没有给他机会。所有的侍女都各走各的,每个人都略显狼狈。仿佛人人都是七公主,又仿佛人人都是侍女…… 快要接近温泉,那些少女们齐声欢呼,正要快步跑上去,忽然一女转身道:“贾千户!” 贾坚急忙跑上来,躬身道:“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以此为界,任何一人敢在我们没有洗浴完之前,踏上一步者。格杀勿论!”那名少女冷冷的吩咐道,便转身走开! 贾坚唿哨一声,二十名镇抚司的番子一字排开,将察事厅众人挡在面前。 “诸位也听见公主的吩咐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大家少安毋躁,等公主洗完,诸位再去好了!”贾坚这次说话还算有礼貌。 秦飞皱了皱眉头,在路边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下来。察事厅众人知道男女有别,况且这位七公主说不定以后便是皇后,也不愿跟她为难,便各自寻了休息之地。贾坚松了口气,带着番子们退开十余步,一排儿坐下。 温泉还在略高处,若是从秦飞坐着的地方算起来,差不多有三层楼那么高。少女们敏捷的走了上去,过不多时,便听见她们的欢声笑语,和那哗啦啦的水声! 周礼渊仰天躺在石块上,嘟囔道:“我猜,她们是在打水仗。”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秦飞笑呵呵的逗他。 周礼渊连连摆手:“我可不敢。”过了片刻,周礼渊又幽幽的说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小时候,我住在河东行省的一个小山庄。那里有一条小河,夏天的时候,男男女女都去那儿洗澡。起初,都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渐渐的,就知道了男女有别!女孩子洗澡的时候,就把我们赶得远远的。” “她们越是赶,我们就越是想偷看。经常爬在河边的树上,偷摸张望!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后来,有个伙伴,想了个馊主意,那一天,天气阴沉沉的,湿热无比。下午时分,很多小女孩就去洗澡,他跑到河边大喊一声:打雷了,下雨收衣服啦……结果被那些女孩子用石头一顿给砸了上来。” “再后来,我出了个主意,假装从河边经过,猛然惊呼:水里怎么有条蛇?顷刻间,那些女孩子站起来一片,哈哈哈,当年真是大饱眼福……” 话音刚落,周礼渊的脑门就被季风敲了个爆栗:“下流,既然有这样的办法,现在为什么不喊?” “不敢啊……温泉里坐着的,或许就是日后的皇后娘娘。”周礼渊小脸一红,轻声说道。 秦飞接口道:“你这个法子,对付那些无知小女孩是有用的。但是对于她们一点用也没有。要知道,那里还坐着一位镇抚司千户,有江南第一天才少女之称的彦青。你要是喊有条蛇,她说不准一个猛子扎到水中,要把蛇给摸出来呢。” 周礼渊眼巴巴的看着秦飞:“难道镇督大人有什么妙计?” 秦飞眼珠一转,聚气凝神…… 温泉边上湿润温暖,还长了一些小草,草丛中的尘土微微飘动,竟似渐渐凝聚在一起。片刻之后,四支短短的小腿便露了出来,再过一会儿,尾巴也渐渐显露出来…… 正在温泉中浸泡的少女们嬉笑打闹,她们相互泼着水,雪白的肌肤在温泉水中若隐若现,原本就玲珑突兀,曲线起伏的娇躯,在水中看来,一片诱人的白腻……忽然间,一名少女诧异的看向草丛,喃喃道:“是什么东西在响?” 十余道目光顿时投了过去,草丛中悉悉索索一片响动,竟然钻出一只灰不溜秋的老鼠出来…… “救命啊……”不知道是哪个姑娘先惊叫了一声,十余位少女紧紧的挤在一起,拼命远离那片草丛,若不是身无寸缕,甚至恨不得夺路而逃。她们大气也不敢出,看着在草丛中钻来钻去的老鼠,双手捂着脸,从指缝中看着老鼠的动静,只求它赶紧跑远,千万不要跃入水中…… “救命!”喊声此起彼伏,贾坚神色一懔,霍然起身,朗声叫道:“公主殿下休惊,卑职来也!” “滚开,不要过来……”一名少女惊呼道:“过来就杀你。” 贾坚自讨没趣,又不知道上边到底出了什么状态,神色焦急,嘟囔道:“不会是有什么危险吧?” 秦飞轻笑道:“贾千户多虑了,如果真的有刺客能够瞒得住我们满山的人,突袭温泉。那至少也是上品宗师的修为了。再说,温泉里不是还有你们镇抚司的千户大人彦青吗?她修为精湛,是江南有名的人物,一些小猫小狗之类的,千户大人举手投足便可拿下。姑娘们喊救命,或许是喊着玩罢了!” 贾坚听秦飞这么一通歪理邪说,似乎也有些说得过去,便镇定心神,重新坐下。 秦飞暗暗牢记方才开口的少女口音,听她说话的口气,想必便是公主。若是彦青的话,天才少女何至于如此失态? 那只老鼠,便是秦飞的恶作剧了。女人天生就怕两样东西,一是小强,二是老鼠。哪怕是武学修为高到极点的女子,看到小强和老鼠,也会情不自禁的胆怯。这是天性使然,跟修为无关。当然,也不排除有极个别女子,连小强和老鼠都不怕……但是,秦飞才不相信,这种百万里挑一的极品女子,会在这里遇到。 过了片刻,温泉里颤颤巍巍的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季同知,您德高望重,还请您蒙了双眼,过来救我们一救!” 季风急忙提高了嗓门:“回公主殿下的话,季风此生精研药剂和武器,修为那是一塌糊涂。若是蒙了眼睛,那便和瞎子差不多,就算去了,也是无济于事。还请公主殿下明说,到底有什么险情?” 温泉里沉默了片刻,那个声音接着道:“那……哪位能蒙了眼睛抓到老鼠的,来救一救命……” 贾坚再度起身,挺胸收腹,慷慨激昂的叫道:“公主殿下休惊,卑职就算抛头颅洒热血,也要为殿下抓到这只老鼠!” “不准过来……”公主的声音响起:“过来就砍你的头!”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七公主和彦青都十分清楚,贾坚在江南就性好渔色,家里小老婆娶了一群,足足可以凑出来五桌马吊。平素还没事就去寻花问柳,偶尔和镇抚司的女下属潜规则一番!这样的人,别说是蒙着眼睛去抓老鼠,就算他要自毁双目去抓老鼠,公主殿下也万万不敢冒这个险的。 “我来吧!”秦飞淡淡的说道:“秦飞出自菜市街,是穷人家的孩子,抓老鼠很在行!” 温泉里平静一会儿,再度说道:“也好,贾千户,你亲自把秦镇督的眼睛蒙好,绝不可让他看见一物。” 贾坚可算有了用武之地,急忙挺身而出,从袍角撕下一大片衣服,绑在秦飞的眼睛上,又仔细检查了半天,确认秦飞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可能看得见东西,这才谨慎的说道:“殿下,已经绑好了。” “上来吧!” 秦飞的脚步很慢很慢,仿佛怕自己摔倒了似的,双手张开,一步步朝前摸去,脚下时不时踢到一块细碎石子。只不过一百多步的山路,他却走了很久很久。水中的姑娘们等得心焦,又是害怕,忍不住手捂着胸口,悄然在温泉中掂起脚尖,看看秦飞到底走到了哪儿。 她只是抬头一看,却见秦飞的脸转向这边来,顿时小脸一红,总觉得自己被秦飞看到了似的,急忙缩回水中去。 “老鼠在哪里啊……老鼠在哪里……老鼠在那姑娘们的温泉里……”秦飞从鼻子里哼着小曲儿,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轻声道:“殿下,老鼠何在?” 一个很好听很温柔很悦耳的女声,轻悠悠的说道:“秦镇督,在你的左脚边,脚尖所指四尺之外的草丛里,有一只小老鼠,劳烦你把它拿下。” 秦飞伸脚在地上掂量了两下,忽然揉身朝草丛中扑去,双手张开,如苍鹰博兔,又如猛虎下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大手一合,便要将那只在草丛中乱窜的小老鼠抓在手中。 没想到,草丛中那只老鼠动作更快,秦飞以先天中品的修为,雷霆闪电般的一击,竟然被它先行逃脱。那只灰不溜秋的小老鼠,利箭一般窜入水中。 众女齐声惊呼,纷纷想要从温泉中跳起来,偏偏身无寸缕,哪里敢跳? 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句:“秦镇督,老鼠下水了,抓它啊……” 秦飞豪气干云的朗声道:“诸位莫怕,秦飞这就抓了!”说罢,纵身一跃,直挺挺的跳入水中,深吸一口气,一头扎入温泉之中。 那只老鼠本来就是秦飞以念力聚土成形,如今到了水中,顷刻间化为一片泥,沉入水底,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秦飞往水里一跳,脸上蒙着的那片布便被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脸上,若不是他有先天修为,差点就要背过气去。秦飞恶作剧念头一起,悄然将那块布从脸上扯下,睁开眼睛,十余双雪白粉嫩的美腿尽在眼前,美不胜收…… 蹲在水中看了一会儿,秦飞心中暗叹----可惜啊,这些女子太谨慎了,下温泉洗澡,也没忘记带一条长长的毛巾,如今个个腰.臀胸口都用毛巾掩着,看不到多少……只是欣赏了十余双腿而已,略显不足啊! 将那块湿布往脸上一裹,秦飞跃出水面,跳上岸边,朗声道:“已经抓住了,诸位慢慢洗吧!” 话音刚落,山脚下一声惨呼! 第085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对于国家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偌大的国家,单单依靠皇帝一个人绝对无法管理,他必须要把权力分散下去,无论是采用宗室封疆裂土的封建制度,还是高度中央集权的宗族制度,他都不可能完全把握住权力。 皇帝就算再聪明,再能干,他也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情。户部需要专业的人才来计算统筹,制定预算。兵部需要精通军事和后勤的人才!刑部、工部……各自的领域里,都需要杰出的人才。如果皇帝什么都要插手,最后的结果就是把自己累得死去活来,还吃力不讨好。 问题就在于,权力是个令人上瘾的好东西。一旦分了出去,接受到权力的人,尝到了甜头,便舍不得这份权力,又或者想要谋求更大的权力。正如楚国的燕王,他裂土封王,在北疆称霸一方,如果地方官出缺,他和朝廷都有任命五品以下官员的权力。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就要看是谁的官先派到位,东都的官儿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北疆的官员呢? 日子久了,虽然中高层官员还被朝廷拿在手中,但是低级官员和军队都在燕王的手中,更重要的是,他拥有在北疆收税的权力……这些全部膨胀了他的野心,让这位雄心勃勃的燕王,品尝到在一隅之地,称王称霸的快感之后,他的目标自然便是整个楚国,乃至于整个天下。 吴国的情况,和楚国略有不同,不过也算得上是大同小异。世家和皇族之间的权力争夺暗流涌动。当年的魏国,就是在争斗了无数年之后,彻底分为四个国家。有了前车之鉴,吴楚两国都极为小心的处理国内的斗争。 七公主的出嫁,在秦飞的眼中,可以非常简单的理解为,两国的皇族通过这次联姻,暂时达成一致----两国不要开战,集中精力把国内已经坐大的势力收拾掉!楚国有燕王是必须要收拾掉的,吴国也有人绝不被皇帝容忍!于是,舞阳七公主的出嫁,便成了许多人的噩梦!对于她的狙杀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这次只是有惊无险,至少我们知道了,就算是吴国镇抚司内部,也并非一条心要保护舞阳公主到大楚的。”秦飞分析道:“如果公主殿下觉得身边的人能靠得住,那便留下。倘若有一人是靠不住的,那还是全用我们察事厅的人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彦青,轻轻揭开面纱,幽然道:“秦镇督,斗胆问一句,难道你们察事厅就是铁板一块,没有被任何势力渗透吗?” 秦飞听见她的声音,心中莫名有种很舒服的感觉,这位吴国的天才少女,皮肤很白很白,嫩的仿佛用手指头轻轻一掐就能出来水似的。若是仔细看她五官,其实眼睛鼻子嘴都不能算很好看,偏偏在这张小脸上,就组合的很合适,让人觉得很舒服。 彦青的问题很难回答,尤其是刚刚在察事厅内部出了徐宗浩这档子事儿,秦飞虽然脸皮很厚,可也不好意思当着季风的面否认……正为难间,忽然听见季风的声音:“彦青姑娘,你身为镇抚司千户,以己推人,在所难免。不过,察事厅的确是铁板一块,绝对没有被任何其他势力渗透的!” 秦飞愕然抬头望去,季风一本正经,一脸严肃,宛如得道高僧一般,义正言辞让人不敢逼视。彦青因为自己那邪恶的推论,而惭愧的低下头去,不敢面对季风德高望重又正气凌然的面孔。 原来说谎还有这般高手……秦飞轻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的确如此,虽然我刚刚进入察事厅没有几天,但是就我所知。察事厅的确是上下一心的!” 说谎,虽然第一句有些恶心,但是说出口之后就舒服多了,心中还会有一种异样的快感。秦飞说完,和季风换了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连脸皮都没有红一下。 舞阳公主打破了寂静,轻声道:“其实我们带过来的镇抚司人手还是信得过的。这些侍女打扮的,一大半是路上服侍我们起居饮食,另外还有一些是镇抚司人,忠诚绝对信得过。至于贾千户的部下,大多都是和皇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靠得住!” 其实,舞阳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这些人手的亲属,全部都被‘软禁’在吴国。如果路上有什么岔子,这些人无论男女,都将被诛灭九族。这也是方才彦青果断的抓住一名侍女,用她的生命挡住了燕坷的剑。 “既然杀了,那就杀了吧。”彦青叹息道:“善后的方法,就交给察事厅吧。这里毕竟是楚国的地方,做这种事,楚国人应该很拿手。” 这话让季风和秦飞就不舒服了,什么叫楚国人很拿手?难道说,楚国人最擅长的就给人背黑锅擦屁股吗? “有劳两位了。”舞阳公主起身款款施礼,随即和彦青走到侍女之间,重新放下面纱。 秦飞一直盯着两人,似乎要把她们的身段体型声音都刻在脑海中一样。他能感觉到,尽管隔着面纱,彦青和舞阳公主依然在直视着自己。三道冷峻的目光,彼此交错! 这一场温泉洗出几条人命,一行人再也没有停留下去的兴趣。察事厅的人收拾出一辆小车,把几具尸体都给带上,径直来到距离西云山很近的光州。 光州是座小城,这里的州牧不过是六品官而已,手底下管着两三个县令,爹爹不疼娘不爱的,想要升迁就要大把亲自撒出去,州牧就算把那几个县令逼得死去活来,也不过能挤出一点点银子,想要晋升?起码得把县令们的裤衩都给挤出来。 察事厅的大人们要从光州经过,这得是多大的事儿啊。察事厅独立成体制,虽然说易总督明面上不过是三品官而已,但是谁都很清楚,这位三品官,是天底下最有权力的几个人之一,察事厅的同知镇督算起来不过是七品,可州牧又岂敢在察事厅面前摆谱? 天色已过黄昏,光州州牧,带着全城官员,已经在城门外三里处等了足足一整天,为了表示恭敬,他特意带来了炉子和新鲜的井水。让城门外那张摆满了点心和茶水的桌子上,始终都有热乎乎的小吃。 这位非常用心的州牧,名叫李玉龙。已经快要四十岁了,还是一个州牧而已,家中老婆时常骂他没有本事,动不动便举例说,当年那么多进士,老娘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了你?若是嫁给了张进士,人家已经是四品了;若是嫁给了刘进士,人家已经在东都捞到肥缺了,每月上千两白银是哗啦啦的进口袋。 女人最喜欢说的,便是这样的话。偏偏李玉龙还是个妻管严,面对老婆的指责,从来不敢反驳一句,只能假借办公之名,偷偷乔装打扮了,去青楼妓院里发泄一番心中的怒火…… 这次,察事厅要经过光州,李夫人一早探知消息,急忙对李玉龙说:“察事厅的大人们要经过光州,你可要把他们伺候好了。只要他们开心,你能攀上察事厅这层关系,以后在官场上就能横着走,咱们再好好运作运作,调回东都,升上个一官半职根本不是难事。看看察事厅的大人们有什么要求?若是有必要的话,老娘也可以亲自打扮一番,陪他们喝酒去!” 看了看老婆那肥肥的腰腹,被岁月磨去当年俏丽的老脸。李玉龙悄然叹了口气,他可不敢告诉老婆,如果她果真打扮一番去陪察事厅的大人们喝酒,自己这辈子估计升职的希望就一点儿也没有了,说不定还会得罪察事厅的人…… 在城门口等了一天,虽然差役们带着椅子,可李玉龙.根本就坐不下去,时不时就到处走走,看看远处有没有灰尘扬起的样子。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还真的看到几次灰尘扬起,可都是商队。这些倒霉的商人,令李大人的心,一会儿提上来,一会儿跌下去,李大人愤怒的吩咐部下们把那些商人,全部多加三倍的城门税…… 这一次,李大人终于没有落空,察事厅的车队缓缓来到他的面前,走在最前的官兵,翻身下马,冲着李玉龙抱拳道:“江南大营骑兵营护送舞阳公主一行路过光州,这里是文碟,请大人检查。” 虽然只是个形式,李玉龙还是接过文碟,仔细看了看,这才说道:“舞阳公主一路上可好?” 官兵哪里敢随便作答,秦飞不知何时已经施施然的走了上来,淡淡的说道:“一点儿也不好。离开江南大营之后,我们已经遭遇了一次袭击。不过,袭击我们的人,不是刺杀高手,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居然有这么大胆的狂徒?”李玉龙的神情显得非常吃惊,随即笑道:“有镇督大人在此,区区刺客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在下却是白白担心了。” “没有抓到活的,只有死的!”秦飞说道:“所以,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第083章 神箭手和瞎子 山下的那一声惨呼很明显是个男子的声音,秦飞湿漉漉的站在岸边,脸色微变,朗声招呼道:“季同知守山腰,周礼渊随我下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朝山下奔去,脚步极快,一顿饭的功夫便已到了山脚下。驻守在山下的骑兵们正围拢着一群人,他们刀剑出鞘,成圆形包围圈,将二十余人围在其中。看到秦飞和周礼渊快步跑下来,为首的骑兵队长策马接应。 他或许有心卖弄骑术,到了两人面前,一勒缰绳,战马高高人立而起,队长洒脱的跃下马背,指着人群中说道:“两位大人,说来有些好笑。我们在西云山下监察,居然遇到了一伙剪径的匪徒。迎面撞上只有,他们之中还有个二愣子,傻乎乎的说着江湖套话,什么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我手下兄弟不耐烦,一箭将他射翻。” “只是一群剪径的蟊贼?”秦飞诧异的反问道。 队长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他们衣衫褴褛,看样子是周遭过不下去日子的穷人才落草为寇。手里的刀剑锈迹斑驳,还有人拿着锄头,连悍匪都算不上。” 看到秦飞没有做声,队长贴近两步,小声说道:“大人,这伙人虽然不是很多,可我们重任在身,分不出人手送他们去官府。按照军中的惯例……抓到这样的蟊贼,通常有两种做法。不知道大人赞同哪一种?” 秦飞皱了皱眉头,反问道:“我还真不知道军中有哪两种规矩。” 队长脸上笑意更浓,却把声音压得更低:“其一,把这伙人全给杀了,砍下脑袋,以反贼报上军中。朝廷早有军令,若是有人造反,杀一首级,可得十两白银。眼前二十多人,那就是二百多两白花花的银子。” “那其二呢?”秦飞淡淡的说道。 “其二就简单多了。把他们扣起来,命一队人跟着头领去他们盘踞地拿钱。大人,你别看这些劫匪穿得很破烂。通常头领手里都有些金银,算下来,想必比这二十多人头还值钱。”队长笑呵呵的说道:“至于是用哪一种方法,就由秦镇督您来决定好了。” 周礼渊心中有些为难,偷眼看了看秦飞,却见秦飞脸色平静,毫无异样。对于周礼渊来说,他很难接受军队里这样的做法。这些人拦路抢劫,的确是犯了罪。不过,什么样的罪,应该按照什么样的规矩来判案。以队长的说法,军队敲诈土匪,那军队和土匪也没什么两样。如果杀了他们的头,以反贼论处,便是滥用公权。察事厅管的就是这些事…… “你的两个办法,我看都用不上。”秦飞淡淡的说道:“西云山虽然有温泉,但是周围住户极少,山贼是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安营扎寨。一方面,他们会无法发展人手,另一方面,住户少,他们就无法解决日常必需品的采购。我看,这些劫匪,或许就是住在附近的村民,今天夏天洪水,冬天大旱,他们很难过日子才走了这条路。” “方才你说的那些话,这次我就当没听见。如果还有下次……请不要忘记,我的身份,是察事厅同知镇督。你应该不想去察事厅喝茶吧?”秦飞冷冷的说道。 队长陪着干笑两声,本想发一笔小财,没想到却碰到了秦飞这个硬邦邦的臭石头,一点儿也不懂的变通。军队里别说杀些蟊贼,就是杀良冒功也不是没有过。当年江南大营和吴军屡有摩擦,报上朝廷便说是大捷,可一共才杀了十余个吴军,交不上去首级。当时的江南大营主帅,便睁只眼闭只眼,放纵部下把江边渔民杀了两个村,管他是吴国渔民还是楚国渔民,都当成吴军的首级给交了上去。 渔村里有些幸存者想要去东都告御状,但是江南大营沿途安排了不少人手,在东都也特意找了一些帮会,吩咐他们如果查访到来告御状的,便给抓起来,随意处置。于是,当年的渔家女,也有些因为去告御状,变成了东都妓院里的窑姐儿,永世不得翻身! 这些话,队长是打死不敢再说了,眼巴巴的看着秦飞走向那些盗匪,暗叹一声,好几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二十余人被上百骑兵包围,惊恐之色溢于言表。他们手里乱七八糟的武器早就已经丢在地上,碰也不敢碰一下。生怕那些官兵误会了,乱箭齐发,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眼瞅着一位年纪轻轻的军官走了过来,他穿着黑色制服,大冬天的,浑身上下居然都水淋淋的,实在令人诧异无比,难道他就不怕被冻得伤风了吗?盗匪们也知道山上有温泉,可还没有听说过,穿着衣服鞋子跳下温泉的。 秦飞缓步走了过来,真力鼓荡,身上衣服渐渐被烘干,冬日里,水化成的热气,在身边形成一片白雾,袅袅消散。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些盗匪便已经抢着磕起头来:“神仙啊……神仙饶命啊……” “为什么叫我神仙?”秦飞诧异的反问道。 “大仙龙行虎步,身边云雾环绕……小的斗胆一猜,大仙是不是温泉的水仙……”啪啪两声脆响,说话的山贼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巴掌,这才陪着笑脸说道:“大仙是温泉水龙王才对。” “只是一群无知山贼罢了。”秦飞有些好笑,这些人八成就是山里的居民了,这辈子没人出过山,连有修为的人都没有见过。 “日子过不下去了?出来剪径?”秦飞问道。 跪在最前的那人连声说道:“大仙息怒。其实,我们的日子不是过不下去,穷是穷了点,但是靠山吃山,打点野味,种些杂粮,总能活下去。难就难在,我们那个村子里,这些年来怪得很,生来生去都是男孩多女孩少。加上穷人家孩子难养活,有些吃的用的,当然先给儿子了……结果,等我们年纪大了才发现,十个汉子有八个都娶不到老婆……” “前几日,有位神仙路过我们村子,给我们指点一番。他掐指一算,说是过几天,有个车队,里边有数十个年轻貌美的黄花闺女。神仙说,既然路过就是有缘,能够抢回家当老婆,更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叫我们这几天在西云山下到处晃晃,遇到车队带着女孩的,就装成土匪,抢了再说……” “哪来这么多神仙?”周礼渊实在受不了这些山野粗鄙之人的愚昧。 “他当然是神仙……他手指一点,一尺多外的蜡烛就能起火……”那人喃喃的说道。 秦飞脸色陡然一变,和周礼渊异口同声的说道:“糟糕!” 队长和山贼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两人一溜烟朝山上冲了过去。有道是,下山容易上山难,就算两人都是高手,崎岖的山路也绝不好走……方才下山就用了快一顿饭功夫,如今上山更要耽误一会儿…… 季风笑眯眯的躺在周礼渊方才暖过的石头上,听着远处温泉那边有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想着再过一会儿,自己也能跳进那温暖的泉水中,好好的洗一洗。心里那个乐子,就别提了!方才老夫聊发少年狂,跟秦飞等人一道,把那些故弄玄虚的吴国人给戏弄一番,只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季风正想得出神,忽然睁开双目,霍然从石头上坐起,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巡山!” 察事厅执行司的高手们反应极快,季风刚刚下了命令,十人便已分头跑出,各自相距刚好在视野之内。 季风神情肃穆,他修为虽然很低,可看起来却很有高手的范儿,站在大石上,右手中不知何时取出一支像是小斧头模样的玩意儿。 贾坚不明就里,大跑小跑来到季风身边,壮着胆子问道:“出了什么事?” “敌袭!”季风冷冷的说道。 贾坚嘿嘿笑道:“季同知不要吓唬人,你的修为有多低,大家心里都有数。我都没有看到半根人毛,你凭什么说有敌人来袭?” “山上有很多种气味,有树木的味道,温泉水的味道,泥土的味道……”季风抽了抽鼻子:“我在金石司这么多年,任何味道都瞒不过我。有一股药味朝山上飘过来,很怪!我闻不出是什么药材……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是一种我没有见过的药。你觉得,那会是好药吗?” 贾坚的小脸立刻变成了苦脸,举起袖子堵住口鼻,连声问道:“解药啊……有没有解药?” 季风没有理他,轻轻的嗅了嗅,似乎在辨别那弱不可闻的气息到底是什么药材组成。片刻之后,季风厉声喝道:“蛇丸!” 所有察事厅的人,立刻从口袋里取出一颗小小药丸含.入口中。季风从怀里摸出一瓶药,头也不回,递给贾坚,吩咐道:“给你们的人,每人含一颗在口中,不要吃下去。” “哦哦哦……”贾坚不敢松开口鼻,抓着瓶子,迫不及待的打开,先给自己含了一颗,这才颠颠的朝部下和公主那边跑去。 山上到处泥土涌动,沉睡在洞穴里的蛇,似乎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从冬眠中唤醒,纷纷游走出来。有的蛇,几乎有碗口粗细,而有的蛇,连手指头都比它粗,可依然没有人敢小觑这些蛇。 这不是毒药,这是一种可以唤醒冬眠毒蛇的药雾。漫山遍野到处都是蛇在游动的声音,它们目标所指,便是七公主所在之地。 能够进入察事厅的,没有一个是庸手,对抗人,他们不怕。但是对于蛇,那就麻烦的很了。尤其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条蛇会不会突然从你的脚下钻出来,咬上一口。蛇丸,可抗蛇毒。就算被蛇咬中,也不至于伤得太重。 原本只需要防着山下就是安全的,可现在,谁知道山顶上是不是也有蛇?温泉边由于温暖,已经有十余条大大小小的蛇游了出来。那些侍女们害怕老鼠,对于蛇却不是很怕,挥舞佩剑,将那十来条蛇砍成数十段。 山腰处,三人并肩而立,左首一人,手持强弓。他这张弓,实在是难得一见,整张弓都用精铁打造,弓弦用数条牛筋绑死在一起,搭在弓弦上的利箭,四尺来长,已经等于一把长剑了。握弓的人,并不是像寻常弓手一般,眯上一只眼睛。他,根本就没有眼睛可眯……一个手握强弓的男子,竟然是个瞎子! 瞎子能是神箭手?天底下所有的瞎子里,只有一位神箭手。他是一个杯具,从生下来的那一天,他便是瞎的。不过,上天对他并不算太差。虽然没有给他一双眼睛,却给了他念修的天赋。‘天目神弓’便是他----燕坷。 燕坷的天赋很奇怪,他是念修,但是他却不太擅长其他念修的念力攻击。他的念力,最大的威力就在于锁定他想要射击的目标。就像他能够亲眼看到的一样,从来都没有失手过。曾经有人试图暗杀他要保护的人,失败之后,疯狂的逃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企图借助人群的掩护,逃脱燕坷的追击。但是他最终还是失算了!燕坷的神弓利箭,从上千人中,一箭洞穿了他的脑袋,死得不能再死! 山上略显混乱,虽然含了蛇丸的高手们并不太害怕蛇,可是蛇毕竟是让人很心悸很恶心的动物。漫山遍野到处有蛇乱窜,杀,似乎都杀不完。被砍断的蛇,还在地上蠕动挣下一会儿才终于死去,到处都有蛇血,到处都是刀光剑影…… 第084章 立场 燕坷的念力悄然笼罩着山腰,每个人都映入他的意海之中,再纷纷排除掉。那一群少女,虽然穿着打扮一样,可对于一个瞎子来说,就算她们长得都一样,又有什么意义?燕坷,本就是用心去看人,而不是用眼! “燕兄!可曾锁定目标了吗?”三人中间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略显焦急的问道。 三人在此并不安全,他们知道执行司是在外围保护。这次,他们利用无知山民,让他们出来抢老婆,才故意把封山骑兵引开,又引诱秦飞和周礼渊下山,山上缺少有实力的高手,这才让他们摸到下半山腰,进入天目神弓的射程。 时间对于他们格外紧迫,蛇只能起到骚扰作用,让察事厅手忙脚乱一阵,分不出多少人手来搜索他们的所在。一旦山上的蛇被杀的差不多了,他们很有可能被季风等人和山下外围的执行司潜伏高手里外夹攻,堵个正着。 “不要吵燕兄!燕兄从来没有失手过。”右首男子低声道:“一击必杀!” 燕坷心神守一,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意海中将那十余名少女一个个剥茧去丝,分别排除在外。忽然间,他双眉一皱,紧闭的双眼,眼皮下似乎眼珠正在疯狂的转动。 “锁定了!”中间那人长出了一口气。 右首那人却诧异的看着燕坷,正要出口说话,忽然间燕坷左膝下跪,箭尖遥指温泉方向,猛然一箭射出。 利箭离开弓弦,以闪电般的速度疯狂的前进着,闪亮的箭镞在日光下划出一道绚丽的色彩,转眼间已到了最高点,而落下的目标,便是十余名少女其中一位。 箭去如流星,带着强大无比令人窒息的气息,牢牢锁定着下方的少女,在燕坷的念力调整之下,甚至还会随着少女的闪躲悄然变幻着细微的方向。 这一箭实在是太快,太强。燕坷不仅仅是一位念修,更重要的是,他生来的修为就在这张弓上,把他的天生神力,把他的武学修为,把他的天赋念修,尽数聚集在这张弓上。一箭出,鬼神惊,天地泣,不嗜血,绝不落空! 眼看下方的少女已经避无可避,忽然间,一只纤细的小手伸了过来,拖住已经被利箭笼罩的少女,硬生生的往后拉了半步,但是还在空中的利箭去势不减,箭镞的方向已经随之一变,继续奔向那个略显慌乱的少女。 还是那只一模一样的纤细小手,只不过是左手换成了右手。右手并不空,而是抓住一条已经死去的蛇,凌空朝劈头落下的利箭丢去。蛇身被利箭贯穿,带着强劲的力道,落在远处。而那少女已经被拖开,急忙朝察事厅众人所在跑去。 “可惜啊,只差一点点就能射中她了!”中间那名男子惋惜道:“燕兄,还能再来一箭吗?咱们应该还有点时间!” 燕坷默不作声,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一箭出,实在是耗费了巨大的精力。可以说,这一箭带走了他如今全部的力气,就连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要再射出一箭,实在是难的很。他现在,说话的力气都欠奉了。 右首边那名男子急忙说道:“这次杀不了她,咱们再找机会便是。总不能让燕兄如此操劳……” “下次?下次你们怕是没有机会了!”秦飞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三人骇然转首,方才他们的心神都被燕坷那一箭吸引,浑然不觉秦飞已经到了他们的身后。这,或许就是养尊处优的高手和菜市街长大的孩子的区别。 在菜市街长大,从来不用讲究什么规矩,只要能打倒对方就是胜利。就算是猥琐的胜利也是胜利!秦飞绝不会堂而皇之的走到众人面前,报上自己的名号,再客客气气的取出兵刃请对方先进攻。这种二愣子的行为,被许多高手尊为礼节,但是在秦飞的眼中看来,这跟自杀完全没有两样。 燕坷的箭虽然可怕,但他并不是一位职业杀手。刺杀这份活儿对于他来说,有些生疏。秦飞已经摸到了他们的身后,此刻,燕坷就算有心想要反击,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每箭放出,绝不落空,没想到被彦青用一个侍女的性命给破去。如今的燕坷,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意海中一片混沌,绝无反抗之力。 他身边的两人,身份尊贵可修为并不算太高,一旦被人锁定了行踪,想要全身而退,难度还真不小! 秦飞的声音刚刚响起的时候,短剑便已握在手中,雷霆怒吼般刺出,强大的剑气激昂无比,将燕坷的身形笼罩在其中。打过群架的人都知道,先把对方最弱的人干掉,集中优势力量对付其他的人,群架胜利的希望就很大了。秦飞的剑刚刚出手,周礼渊的快剑也鬼魅般从两人身后掠出,剑剑凝聚,力由心发…… 燕坷虽然目不见物,可也知道危险来临,脚下急退,想要脱离秦飞的剑气笼罩,但他已然虚弱,此时想要退却谈何容易? 秦飞见他要退,气焰更甚,短剑连挥,剑刃间不容发地从燕坷咽喉处掠过,若不是燕坷还有些许能力,这一剑已割了他的喉。 秦飞正要追击而上,忽然听见山上一人平静的说道:“秦镇督,放他们走。” 那声音刚刚被秦飞确认过,是货真价实的吴国七公主。此时此刻已经来不及计较,为什么七公主会以怨报德,要把企图刺杀她的人放走。但是,秦飞从不是个听话的孩子,七公主的话音刚落,秦飞手腕一震,短剑硬生生停住前去的猛烈趋势,平平掠出,依然一剑斩断了燕坷的咽喉。 鲜血狂飙,一位难得一见的天目神弓,居然就在西云山上,被初出茅庐的小辈一剑斩杀。 周礼渊快剑如电,已将两人逼得手足无措,秦飞解决掉燕坷,随即猛扑上前,两人一前一后,干脆利索的将那两名男子也斩杀于剑下。三条尸体,静静的躺在崎岖的石块上,殷红的鲜血顺着地上的痕迹缓缓流淌。剑气将山上沙石草木催动,一片狼藉。 秦飞捡起燕坷掉在地上的神弓,仔细看了看,掂量了下分量:“唔,这是个好东西。” 这当然是个好东西,铁用的不是凡铁,而是千锤百炼的精铁打造,牛筋编织的弓弦,是出自一代武器大师之手。就算是季风,也不可能再编得出这么完美的弓弦。配合着燕坷的念力锁魂之法,简直就是无坚不摧的利器! 秦飞昂起头笑道:“是公主殿下么?不好意思,你说的有点晚,卑职收不住势子,已经杀了。请公主殿下责罚!” “上来再说吧!”另一个侍女的声音缓缓说道。 秦飞如今官职上去了,自然就省了很多事,譬如,处理这三条尸体,秦飞便懒懒的对周礼渊说道:“周督察,你把这三条尸体搬过去,让季同知和公主辨认。” 周礼渊顿时愕然,他一个人两只手,要搬三条尸体,这不是坑人吗?可秦飞是长官,他已经吩咐下来,自己想不搬也不行。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山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到处都是蛇被斩杀后的碎肉和血迹。好在,就算有人被蛇咬了一口,已经含了蛇丸在口,毒性也很容易被处理掉。察事厅的人,继续搜山,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而秦飞、季风,和那群侍女,却坐在了温泉之侧。 秦飞笑嘻嘻的看着在山腰处,费力拖着三条尸体的周礼渊,转身说道:“待会儿,把那几条尸体辨认一番,看看是哪一路神仙?” 侍女们悄然退开,只留下两位少女还坐在秦飞和季风身边,秦飞左手边那位少女,揭开面纱,容貌清秀端庄,气质绝佳。若非出身在门阀世家,断难培养出这种宁静不觉的气质!她并不是那种惊世骇俗的美貌,但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忍不住想要生出和她很亲近的感觉!这种女人,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失去自己独特的魅力…… 她缓缓的开口道:“季同知、秦镇督。舞阳多有得罪之处,还请两位大人包涵!” 吴国七公主封号是舞阳公主,秦飞知道这一点,既然她愿意表露自己的身份,季风和秦飞便同声说道:“见过舞阳公主。” 舞阳淡淡一笑,对秦飞说道:“秦镇督,你可知道方才为何舞阳不让你杀了他们吗?” “他们是吴国人!”秦飞猜测道。 “秦镇督料事如神。这三位的确都是吴国人,那两人舞阳就不用看了,想要射杀舞阳的,应该是吴国天目神弓----燕坷。” 秦飞下意识的摸了摸刚刚缴获的弓,反问道:“燕坷,为什么不能杀?” 季风嘿嘿笑道:“年轻人,姜还是老的辣。这件事,我最清楚了。燕坷没什么了不起,杀也就杀了。但他的主人,身份就高贵的多了。吴国第三大世家,当代家主司徒明月,就收拢了不少能人异士。” “司徒明月?”秦飞皱了皱眉头,在考核的时候,吴国的资料也是他必须要看的,司徒明月这个名字,他很熟悉。此人,是吴国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是吴国镇抚司的第二号人物!没想到,舞阳公主刚刚踏进楚国的国土,镇抚司就已经出手了! “舞阳不让你杀他,就是因为,放他走,皇族还可以跟司徒明月装糊涂,假装不认识刺客。但是你把燕坷杀了,连弓都拿走。这不是逼着吴国皇族跟司徒家翻脸吗?”季风笑呵呵的说道:“当然,站在我的立场上,我觉得,你做的很对。” 第086章 一个不想升迁的官员,绝不是好官员! 身为区区一个州牧,察事厅的同知镇督说有事要和他商量。李玉龙顿时有些飘飘然起来,只觉得身后那些同僚羡慕的眼光都盯在他的后背,暖洋洋的,仿佛冬天的黄昏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太阳,赐予他温暖。 “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李某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必当竭尽全力配合。” 李玉龙虽然心中得意,可他还没有糊涂。察事厅说有事,那肯定不是小事。要是自己一口就答应下来,万一做不到,岂不是平白无故得罪了人? 他这点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秦飞?秦飞也不说破,只是简单的问道:“天色已经不早了,不知道光州可准备好了行馆吗?” “早已备好,接风宴也已准备妥当。大人们只管去用餐好了!”李玉龙恭敬的说道。 一行车马进入光州城,满城官员跟在车后,没有一个敢坐轿或者骑马的。光州虽然是个小城,老百姓见过的世面少,但是看到这样的阵势,也知道是来了大人物。于是,满街都是看热闹的人,害的守城官兵拼命维持秩序,李玉龙的脸也拉了下来…… 只是可惜了李玉龙的一番心意,他在‘水上飘’订的那一桌宴席,居然没有几个人肯赏脸。季风一辈子的爱好就是器械和药剂,从来不爱应酬。他身为察事厅同知提督,就算是外边行省的巡抚看到他,也得客客气气的问一声好。区区光州州牧,季风不给他面子,李玉龙还敢放个屁吗? 季风已经不给面子了,吴国镇抚司的人更加不会给面子。虽然贾坚的嘴巴很馋很馋,可舞阳公主和彦青都没有说要去赴宴,贾坚也只得先护送着公主一行到行馆下榻,在行馆里吃一些毫无新意的菜肴。 真正去赴宴的,只有秦飞和周礼渊两人。光州大小官员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秦飞走进水上飘。 水上飘是一个饭庄,它坐落在贯穿光州的一条河边。店主别出心裁,将方圆几亩地给买下,挖通沟渠,将河水引过来。如此一来,小饭庄四面环水,在此吃饭,别有一番风味。 走进饭庄大门,店主人忙不迭的迎接出来,点头哈腰的说道:“诸位大人,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何时要开宴,吩咐一声,厨房就可以上菜了。” “嗯!”李玉龙在秦飞面前虽然客气,但是对于这些富商,李玉龙一向是惜字如金。他深知,如果想要这些富商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就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人,有的时候很犯贱的,你越是不给他好脸,他越觉得你高不可攀,宁可拿热脸来贴你的冷屁股。民,对官是如此;许多男人对女人,也是如此。 转过脸来,李玉龙微笑着指向通向后院的一条小桥,对秦飞说道:“秦镇督,从这儿走,李某订的是这里最大的厅。” 秦飞也是有摸有样的轻轻哼了一声,举步朝饭厅走去。李玉龙陪着笑脸,跟在秦飞身后。这一幕,被那店主人看在眼里,不由得冷笑一声:老子是狗,你在别人面前不也同样是狗?装什么人五人六的? 偌大的厅堂,放下三张圆桌,秦飞环视一圈,有资格来陪自己吃饭的官员,不过十来个人而已。三张圆桌未免有些奢侈了!秦飞对那店主人轻声问道:“不如弄一张大桌子好了。” 店主人苦着脸说道:“回大人的话,小人不是不想弄大桌子。多大的桌子,小店都有。只不过,若是用大桌子,摆的菜多了,有些大人就不得不站起来夹菜。大人们若是如此吃饭,岂不是失了仪态?小人想来想去,还是用三张小桌子,分席而坐。” 秦飞暗叹一声,这位店主人虽然会做生意,可做人的功夫还是不到家。今天这架势,眼瞅着全城官员都是来拍自己马屁的。他们谁也不愿意坐在别的桌子上!但是,除了李玉龙之外,余下的人,官职地位都差不多,倒是要安排谁坐别桌? “我教你个乖!”秦飞指了指大桌子,淡淡的说道:“你在桌子上放一块大一些的圆板,下边找木匠做个机括,让那个圆板可以转动。把菜放在上边的圆板上,这样一来,谁想吃什么,只要转转板子就行了。” 店主人眼前一亮,激动万分,就差没有拉住秦飞的手了:“多谢大人指点……大人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小人怎么就想不到这个点子?如此一来,以后大家伙儿吃饭更加方便。小店的生意肯定越来越好。大人,果然是英明神武……” 突然捞到了拍马屁的机会,一众官员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们顿时一拥而上,将秦飞紧紧包裹在其中,口沫横飞的赞扬秦飞有大智慧,是国家良才……云云种种,不一而足。各式各样的马屁,那浓厚的马屁味儿,让秦飞还真的有些飘飘然起来。虽然秦飞一直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这些小官吏的糖衣炮弹打倒,可心中的自得,却是不可避免的。 众位官员七嘴八舌的大拍马屁,大吹法螺……甚至有人已经喊出了----秦飞大仙,法力无边!如此离谱的话,顿时遭到身边同僚们那冰冷而又鄙视的眼神。那人羞愧的低下头去,盘算着新的马屁,势必要比别人拍得更加响亮。 李玉龙的声音被淹没在众人之中,辛辛苦苦说了半天,还不知道秦飞到底听见没有。他心头恼怒,自己才是光州最大的官儿,就算是拍马屁,也要有个大小顺序吧?太过分了!李州牧愤怒的举起巴掌,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厉声道:“闭嘴!” 一众官员顷刻间一片愕然,诧异的看向李玉龙。心道,这位长官今天难道发了疯?居然在秦飞面前拍桌子,岂不知这位爷,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把区区一个州牧请到察事厅去喝茶吗? 李玉龙一脸正气,义正言辞的说道:“你们太过分了!秦镇督本来就是大楚头一号的天才,这件事,人尽皆知。你们这些人说来说去,都是些马屁话,实在是让本官忍不住想要洗耳。清廉自律、高风亮节的秦镇督怎么能听你们的阿谀奉承?统统给我闭了嘴,自己找地方坐下!” 众位官员这才醒悟,合着您老人家闹了这一出,是为了自己那个最大号的马屁啊!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李玉龙已经开了声,官员们立刻找凳子坐下。可,秦飞身边只能容纳七人相坐,十余人挤在一起,顿时拥挤不堪,但是人人都不肯相让…… 秦飞无奈的说道:“诸位想为秦飞洗尘的心意,秦飞心领了。不过,桌子太小,不如这样,咱们分两席,李大人安排我们这一桌。唔……周督察,你坐另一桌。对了,忘记给大家介绍了,这位是教习司周督察,如果不出意外,过完年,周督察就可以胜任候补同知镇督了。到时候可能是在执行司哦?” 秦飞这句话一出口,诸位官员这才发现自己犯了错,原本以为此人只是秦飞的一个随从,没想到也是青年才俊一枚。一些官职略低的人,依依不舍的被李玉龙送到另一桌,随之堆起笑脸,开始对着周礼渊重复方才已经对秦飞说过的那些话…… 秦飞和周礼渊交换了个眼色,彼此都很无奈。 大家闲叙了一会儿,酒菜便已经送到,李玉龙笑呵呵的端起酒杯:“秦镇督,察事厅的大人们能够大驾光临我们光州,那是光州的荣幸。让李某,先行敬秦镇督一杯!” “好说!”秦飞举起酒杯,众人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秦飞淡淡的说道:“动筷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诸位。” “大人只管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玉龙当即答道。 “你们都是朝廷的官员,那你们做官,是为了什么呢?”秦飞笑呵呵的说道:“说实话!” 这一问,官员们顿时尴尬起来。这年头,还有几个人是奔着造福一方去做官的?哪个不是想要颜如玉?哪个不是想要黄金屋?为了这个目标,广大官员欺男霸女,贪污受贿……不过,这样的实话,敢在秦飞面前说吗? “咳咳,秦镇督!”李玉龙差点被酒水呛死,连忙结结巴巴的说道:“对不住,我刚才呛了酒……” “不要紧!”秦飞转过脸来,看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官员:“这位大人,你做官是为了什么?” 那名官员小眼一转,朗声道:“在下自幼苦读,熬得十年寒窗,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为陛下分忧,为国家出力,为百姓谋福祉。虽然现在卑职的官职很小,可卑职为民造福的心,一天也没有变过。” 其他官员顿时急了,这冠冕堂皇的话,被这家伙抢着说了,待会儿大家要说什么?总不能学他的吧? 秦飞微笑道:“一个不想升迁的官员,绝不是好官员!“ 一句话又把大家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官员们松了口气,早说嘛,大家原来都是一路人…… 第085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对于国家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偌大的国家,单单依靠皇帝一个人绝对无法管理,他必须要把权力分散下去,无论是采用宗室封疆裂土的封建制度,还是高度中央集权的宗族制度,他都不可能完全把握住权力。 皇帝就算再聪明,再能干,他也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情。户部需要专业的人才来计算统筹,制定预算。兵部需要精通军事和后勤的人才!刑部、工部……各自的领域里,都需要杰出的人才。如果皇帝什么都要插手,最后的结果就是把自己累得死去活来,还吃力不讨好。 问题就在于,权力是个令人上瘾的好东西。一旦分了出去,接受到权力的人,尝到了甜头,便舍不得这份权力,又或者想要谋求更大的权力。正如楚国的燕王,他裂土封王,在北疆称霸一方,如果地方官出缺,他和朝廷都有任命五品以下官员的权力。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就要看是谁的官先派到位,东都的官儿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北疆的官员呢? 日子久了,虽然中高层官员还被朝廷拿在手中,但是低级官员和军队都在燕王的手中,更重要的是,他拥有在北疆收税的权力……这些全部膨胀了他的野心,让这位雄心勃勃的燕王,品尝到在一隅之地,称王称霸的快感之后,他的目标自然便是整个楚国,乃至于整个天下。 吴国的情况,和楚国略有不同,不过也算得上是大同小异。世家和皇族之间的权力争夺暗流涌动。当年的魏国,就是在争斗了无数年之后,彻底分为四个国家。有了前车之鉴,吴楚两国都极为小心的处理国内的斗争。 七公主的出嫁,在秦飞的眼中,可以非常简单的理解为,两国的皇族通过这次联姻,暂时达成一致----两国不要开战,集中精力把国内已经坐大的势力收拾掉!楚国有燕王是必须要收拾掉的,吴国也有人绝不被皇帝容忍!于是,舞阳七公主的出嫁,便成了许多人的噩梦!对于她的狙杀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这次只是有惊无险,至少我们知道了,就算是吴国镇抚司内部,也并非一条心要保护舞阳公主到大楚的。”秦飞分析道:“如果公主殿下觉得身边的人能靠得住,那便留下。倘若有一人是靠不住的,那还是全用我们察事厅的人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彦青,轻轻揭开面纱,幽然道:“秦镇督,斗胆问一句,难道你们察事厅就是铁板一块,没有被任何势力渗透吗?” 秦飞听见她的声音,心中莫名有种很舒服的感觉,这位吴国的天才少女,皮肤很白很白,嫩的仿佛用手指头轻轻一掐就能出来水似的。若是仔细看她五官,其实眼睛鼻子嘴都不能算很好看,偏偏在这张小脸上,就组合的很合适,让人觉得很舒服。 彦青的问题很难回答,尤其是刚刚在察事厅内部出了徐宗浩这档子事儿,秦飞虽然脸皮很厚,可也不好意思当着季风的面否认……正为难间,忽然听见季风的声音:“彦青姑娘,你身为镇抚司千户,以己推人,在所难免。不过,察事厅的确是铁板一块,绝对没有被任何其他势力渗透的!” 秦飞愕然抬头望去,季风一本正经,一脸严肃,宛如得道高僧一般,义正言辞让人不敢逼视。彦青因为自己那邪恶的推论,而惭愧的低下头去,不敢面对季风德高望重又正气凌然的面孔。 原来说谎还有这般高手……秦飞轻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的确如此,虽然我刚刚进入察事厅没有几天,但是就我所知。察事厅的确是上下一心的!” 说谎,虽然第一句有些恶心,但是说出口之后就舒服多了,心中还会有一种异样的快感。秦飞说完,和季风换了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连脸皮都没有红一下。 舞阳公主打破了寂静,轻声道:“其实我们带过来的镇抚司人手还是信得过的。这些侍女打扮的,一大半是路上服侍我们起居饮食,另外还有一些是镇抚司人,忠诚绝对信得过。至于贾千户的部下,大多都是和皇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靠得住!” 其实,舞阳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这些人手的亲属,全部都被‘软禁’在吴国。如果路上有什么岔子,这些人无论男女,都将被诛灭九族。这也是方才彦青果断的抓住一名侍女,用她的生命挡住了燕坷的剑。 “既然杀了,那就杀了吧。”彦青叹息道:“善后的方法,就交给察事厅吧。这里毕竟是楚国的地方,做这种事,楚国人应该很拿手。” 这话让季风和秦飞就不舒服了,什么叫楚国人很拿手?难道说,楚国人最擅长的就给人背黑锅擦屁股吗? “有劳两位了。”舞阳公主起身款款施礼,随即和彦青走到侍女之间,重新放下面纱。 秦飞一直盯着两人,似乎要把她们的身段体型声音都刻在脑海中一样。他能感觉到,尽管隔着面纱,彦青和舞阳公主依然在直视着自己。三道冷峻的目光,彼此交错! 这一场温泉洗出几条人命,一行人再也没有停留下去的兴趣。察事厅的人收拾出一辆小车,把几具尸体都给带上,径直来到距离西云山很近的光州。 光州是座小城,这里的州牧不过是六品官而已,手底下管着两三个县令,爹爹不疼娘不爱的,想要升迁就要大把亲自撒出去,州牧就算把那几个县令逼得死去活来,也不过能挤出一点点银子,想要晋升?起码得把县令们的裤衩都给挤出来。 察事厅的大人们要从光州经过,这得是多大的事儿啊。察事厅独立成体制,虽然说易总督明面上不过是三品官而已,但是谁都很清楚,这位三品官,是天底下最有权力的几个人之一,察事厅的同知镇督算起来不过是七品,可州牧又岂敢在察事厅面前摆谱? 天色已过黄昏,光州州牧,带着全城官员,已经在城门外三里处等了足足一整天,为了表示恭敬,他特意带来了炉子和新鲜的井水。让城门外那张摆满了点心和茶水的桌子上,始终都有热乎乎的小吃。 这位非常用心的州牧,名叫李玉龙。已经快要四十岁了,还是一个州牧而已,家中老婆时常骂他没有本事,动不动便举例说,当年那么多进士,老娘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了你?若是嫁给了张进士,人家已经是四品了;若是嫁给了刘进士,人家已经在东都捞到肥缺了,每月上千两白银是哗啦啦的进口袋。 女人最喜欢说的,便是这样的话。偏偏李玉龙还是个妻管严,面对老婆的指责,从来不敢反驳一句,只能假借办公之名,偷偷乔装打扮了,去青楼妓院里发泄一番心中的怒火…… 这次,察事厅要经过光州,李夫人一早探知消息,急忙对李玉龙说:“察事厅的大人们要经过光州,你可要把他们伺候好了。只要他们开心,你能攀上察事厅这层关系,以后在官场上就能横着走,咱们再好好运作运作,调回东都,升上个一官半职根本不是难事。看看察事厅的大人们有什么要求?若是有必要的话,老娘也可以亲自打扮一番,陪他们喝酒去!” 看了看老婆那肥肥的腰腹,被岁月磨去当年俏丽的老脸。李玉龙悄然叹了口气,他可不敢告诉老婆,如果她果真打扮一番去陪察事厅的大人们喝酒,自己这辈子估计升职的希望就一点儿也没有了,说不定还会得罪察事厅的人…… 在城门口等了一天,虽然差役们带着椅子,可李玉龙.根本就坐不下去,时不时就到处走走,看看远处有没有灰尘扬起的样子。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还真的看到几次灰尘扬起,可都是商队。这些倒霉的商人,令李大人的心,一会儿提上来,一会儿跌下去,李大人愤怒的吩咐部下们把那些商人,全部多加三倍的城门税…… 这一次,李大人终于没有落空,察事厅的车队缓缓来到他的面前,走在最前的官兵,翻身下马,冲着李玉龙抱拳道:“江南大营骑兵营护送舞阳公主一行路过光州,这里是文碟,请大人检查。” 虽然只是个形式,李玉龙还是接过文碟,仔细看了看,这才说道:“舞阳公主一路上可好?” 官兵哪里敢随便作答,秦飞不知何时已经施施然的走了上来,淡淡的说道:“一点儿也不好。离开江南大营之后,我们已经遭遇了一次袭击。不过,袭击我们的人,不是刺杀高手,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居然有这么大胆的狂徒?”李玉龙的神情显得非常吃惊,随即笑道:“有镇督大人在此,区区刺客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在下却是白白担心了。” “没有抓到活的,只有死的!”秦飞说道:“所以,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第087章 突如其来的舞姬 秦飞很明白这些做官人的心理,那就是典型的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左手收着钱,右手却高举着做义正言辞状,可能刚刚才慷慨激昂的发表言论,说是做人一定要清心寡欲才能有所作为,转过脸去就钻进了小老婆的被窝。 秦飞懒得跟他们费口舌,淡淡的说道:“事情很简单,我们在西云山,遇到了吴国镇抚司刺客的袭击。经过一番力战,这三名刺客已经被我们杀死。你们应该知道,如果地方官捉拿到敌国细作,那是极大的功劳。这份功劳,我想做个人情,送给光州诸位。” 李玉龙的双眼几乎要放出光来,他一直苦于升迁无门。秦飞这一句话,无疑是雪中送炭。他是州牧,如果抓到三名敌国细作,那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上边就算想要压他的官职,也绝对压不下来,晋升到五品官,那是妥妥的。只要抱紧了秦飞的大腿,在京中走走门路……这不是听说秦飞跟管家的人很有关系吗?只要管家随便一个人说句话,吏部绝不会给自己个闲职! 大好前途一下子浮现在眼前,李玉龙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沉声说道:“秦镇督,这样的功劳,在下实在是不敢妄取啊。” “别客气!”秦飞心中暗暗冷笑。其实,每个官就像一枚棋子,他是好官还是坏官,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朝廷下的这一盘很大的棋里,他能不能成为那个有用的棋子。李玉龙没有多少才干,但是他有野心,想要一心往上爬,只要把握住了他的这个心理,李玉龙就是一枚极为有用的棋子。 “这几个吴国刺客,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我希望李州牧可以帮忙,把他们三个人的尸体,悬吊在城门口,暴尸三天!”秦飞冷冷的说道。 李玉龙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暴尸三天,这位年轻镇督还真够狠的,吴国人又不是跟他有深仇大恨,犯得着这么作践人家的尸体吗? 这些话,李玉龙当然不敢说,他只是轻声问道:“秦镇督,在下斗胆问一句,为何要如此处置?” “第一,我要让所有对于这一路人有谋害之意的人知道,惹到我的头上,绝对没有好下场。就是死,也让他不得好死!” “第二,这三人的身份特殊。暴尸三天,有助于把消息迅速传递到吴国。至于,吴国那边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那就不是你要关心的事了。” “第三,李州牧,西云山那一战,你并没有参与。在光州把他们暴尸三天,到时候,我可以向上禀告。就说,这次刺客偷袭西云山的事情,光州大小官员得到消息之后,紧急联系我们。在察事厅和光州官府的通力协助之下。我们终于成功的将三名刺客击杀!”秦飞淡淡的笑了笑:“如果不是这么说的话,我担心,这份功劳,就算想要送给光州的各位,也送不出去。” “多谢秦镇督!”李玉龙感激涕零,眼圈儿红红的。看人家秦飞,为自己想的多周到!就连身边那些光州官员,也纷纷露出感激之色。这份功劳,秦飞已经说了,是送给整个光州的,今天能够在一起吃饭的,自然是见者有份。李玉龙肯定是要吃个大头,可三名吴国高手刺客,这份大礼已经足够这些小官吏喝饱了! “暴尸三天应该没有问题吧?”秦飞问道。 “当然没有问题!”李玉龙心中翻腾不已,忍不住说道:“秦镇督,若是想要杀一儆百的话。在下还有几条计策。” 秦飞微笑道:“那有劳李州牧说说看。” 李玉龙端起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小口,用酒水壮了壮胆气,这才接着说道:“秦镇督。那些刺客胆大包天,居然敢在西云山刺杀公主和察事厅的大人们,这样的恶徒,暴尸三天已经是便宜了他们。在下以为,不如扒光了他们的衣服,倒吊在城门上。风干之后,把皮给剥了,里边塞上稻草,做成人偶,就放在西云山旁的官道上……” 这次轮到秦飞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李玉龙狠起来,还真够狠的。秦飞不置可否的敷衍道:“总之,李州牧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行,这件事,在下就一手包办了,包管让大人们出一口恶气!”李玉龙忍不住微笑起来,笑容中满是残忍的意味。 酒菜早已上齐,店主人带着一队歌姬走了进来,躬身道:“诸位大人吃的可好?这些都是熟悉舞技的女子,为诸位大人助兴来的。” 李玉龙轻声笑道:“秦镇督,水上飘的舞,可是这里的一绝,大人一定要仔细看看,绝不容错过。”说罢,又在秦飞耳边低声细语几句。 秦飞这才明白过来,水上飘虽然不是妓院,但是也有陪酒的姑娘家。尤其这儿的女子,都是店主人从各地买来的舞姬,她们个个柔若无骨,翩翩起舞之时,简直就要刺瞎男人的眼睛。若是看上了哪一位,只要出得起价钱的,便可以让她陪寝。水上飘是饭庄,可后边还有个很宁静的院落,那里一间间厢房,到了夜晚,便是一片旖旎。 李玉龙猜想,秦飞不过是个少年而已。十七**的年纪,哪个不是血气方刚?就算是洞房夜夜做新郎,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子来说,也是小菜一碟。遇到那些战斗力比较强的,随时一夜鏖战五六次也不在话下。李玉龙倒不是不想,只是他年纪已经大了,自从做了官之后,出门坐轿,在家有人服侍,早已发福的不行。去茅房嘘嘘的时候,低头已经看不到那根把儿了,只能靠触觉来完成嘘嘘。 就算给他一个绝美女子,一夜最多不过享用两次,便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这里的女子出名,才会被选来服侍秦飞,尤其方才李玉龙低声耳语的那几个女孩,还是处子之身,要得到她们,下的本钱自然不小。李玉龙仗着自己是光州地头蛇,硬是要那店主人免费大赠送,不知道那位店主人已经在肚子里把李玉龙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七八十遍。 “要是秦镇督看着喜欢,把那几个一并带去也没有问题!”李玉龙附耳笑道。 秦飞皱了皱眉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他又不是圣人,看到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自然会有所想法,只不过,察事厅这次出来是执行重任。跟地方官吃饭,还可以说是应酬,公然嫖宿……那就是察事厅的忌讳了。要是自己真这么做了,等于有个把柄落在李玉龙的手中,做了这么多年官,李玉龙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位地方官,故意假扮殷勤,想偷摸攥住秦飞的小尾巴,为日后做打算。 在李玉龙的心中,秦飞不过是个少年人,怎么会懂得做官人的心眼?殊不知,就算是七八十岁老人,遇到秦飞,被坑的几率也是极大。李玉龙这点心思,早就被秦飞一眼看穿。 “先看看再说吧。”秦飞端起酒杯,转过脸来看着那些少女,笑而不语。 店主人退出大厅,四名歌姬抱着不同的乐器坐在角落里,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几名舞姬的身上。她们姿态轻展,随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动作优美,充满诱惑,又绝不落下乘。 这世上最庸俗的舞,在秦飞眼中看来,莫过于穿着极为节约的布料,靠着胸口和大腿来吸引眼球。但是这几位少女,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天赋,她们起舞之时,时不时亮出朝天一字马……偶尔一个转身,又轻柔无比的后翻下腰……每个姿态都极为优美,绝对没有一丝淫邪的意思,但落在男人的眼中,偏偏总是会和那件事想在一起,这,才是艳舞的最高境界。 一位少女单膝跪在地上,身体就像柔软到极点的绸缎一般,轻轻的滑到秦飞身边,手腕一转,已经端起了他的酒杯,双目含情,小手捧着酒杯,送到秦飞面前,笑盈盈的望着秦飞。 “秦镇督,这杯酒可不能不喝啊。”光州官员顿时起哄起来。 “喝就喝!”秦飞接过酒杯,昂起脖子灌了下去。那名少女,悄无声息的从秦飞身边舞过。秦飞端坐,而她旋转着身体,那一双高耸坚挺的玉兔儿,几乎是擦着秦飞的鼻端掠过…… “秦镇督,这女孩子对你有意思,今天晚上你可得选她啊,不然的话,她可能就要伤碎了心。”李玉龙笑呵呵的说道。 秦飞微微一笑:“到时候再说吧。” 那女子起舞之际,再度从秦飞身边舞过,手指在秦飞的大腿上柔柔的划了几个圈,吃吃笑着退开。 光州官员们顿时又是一阵起哄,恨不得把屋顶给翻下来。 秦飞脸上虽然神色不变,心中却是陡然一惊,那少女在自己腿上画的那两笔,自己是最熟悉不过了。这不是正是自己对死老头说过,又掩饰过的……“2b”吗? 第086章 一个不想升迁的官员,绝不是好官员! 身为区区一个州牧,察事厅的同知镇督说有事要和他商量。李玉龙顿时有些飘飘然起来,只觉得身后那些同僚羡慕的眼光都盯在他的后背,暖洋洋的,仿佛冬天的黄昏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太阳,赐予他温暖。 “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李某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必当竭尽全力配合。” 李玉龙虽然心中得意,可他还没有糊涂。察事厅说有事,那肯定不是小事。要是自己一口就答应下来,万一做不到,岂不是平白无故得罪了人? 他这点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秦飞?秦飞也不说破,只是简单的问道:“天色已经不早了,不知道光州可准备好了行馆吗?” “早已备好,接风宴也已准备妥当。大人们只管去用餐好了!”李玉龙恭敬的说道。 一行车马进入光州城,满城官员跟在车后,没有一个敢坐轿或者骑马的。光州虽然是个小城,老百姓见过的世面少,但是看到这样的阵势,也知道是来了大人物。于是,满街都是看热闹的人,害的守城官兵拼命维持秩序,李玉龙的脸也拉了下来…… 只是可惜了李玉龙的一番心意,他在‘水上飘’订的那一桌宴席,居然没有几个人肯赏脸。季风一辈子的爱好就是器械和药剂,从来不爱应酬。他身为察事厅同知提督,就算是外边行省的巡抚看到他,也得客客气气的问一声好。区区光州州牧,季风不给他面子,李玉龙还敢放个屁吗? 季风已经不给面子了,吴国镇抚司的人更加不会给面子。虽然贾坚的嘴巴很馋很馋,可舞阳公主和彦青都没有说要去赴宴,贾坚也只得先护送着公主一行到行馆下榻,在行馆里吃一些毫无新意的菜肴。 真正去赴宴的,只有秦飞和周礼渊两人。光州大小官员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秦飞走进水上飘。 水上飘是一个饭庄,它坐落在贯穿光州的一条河边。店主别出心裁,将方圆几亩地给买下,挖通沟渠,将河水引过来。如此一来,小饭庄四面环水,在此吃饭,别有一番风味。 走进饭庄大门,店主人忙不迭的迎接出来,点头哈腰的说道:“诸位大人,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何时要开宴,吩咐一声,厨房就可以上菜了。” “嗯!”李玉龙在秦飞面前虽然客气,但是对于这些富商,李玉龙一向是惜字如金。他深知,如果想要这些富商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就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人,有的时候很犯贱的,你越是不给他好脸,他越觉得你高不可攀,宁可拿热脸来贴你的冷屁股。民,对官是如此;许多男人对女人,也是如此。 转过脸来,李玉龙微笑着指向通向后院的一条小桥,对秦飞说道:“秦镇督,从这儿走,李某订的是这里最大的厅。” 秦飞也是有摸有样的轻轻哼了一声,举步朝饭厅走去。李玉龙陪着笑脸,跟在秦飞身后。这一幕,被那店主人看在眼里,不由得冷笑一声:老子是狗,你在别人面前不也同样是狗?装什么人五人六的? 偌大的厅堂,放下三张圆桌,秦飞环视一圈,有资格来陪自己吃饭的官员,不过十来个人而已。三张圆桌未免有些奢侈了!秦飞对那店主人轻声问道:“不如弄一张大桌子好了。” 店主人苦着脸说道:“回大人的话,小人不是不想弄大桌子。多大的桌子,小店都有。只不过,若是用大桌子,摆的菜多了,有些大人就不得不站起来夹菜。大人们若是如此吃饭,岂不是失了仪态?小人想来想去,还是用三张小桌子,分席而坐。” 秦飞暗叹一声,这位店主人虽然会做生意,可做人的功夫还是不到家。今天这架势,眼瞅着全城官员都是来拍自己马屁的。他们谁也不愿意坐在别的桌子上!但是,除了李玉龙之外,余下的人,官职地位都差不多,倒是要安排谁坐别桌? “我教你个乖!”秦飞指了指大桌子,淡淡的说道:“你在桌子上放一块大一些的圆板,下边找木匠做个机括,让那个圆板可以转动。把菜放在上边的圆板上,这样一来,谁想吃什么,只要转转板子就行了。” 店主人眼前一亮,激动万分,就差没有拉住秦飞的手了:“多谢大人指点……大人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小人怎么就想不到这个点子?如此一来,以后大家伙儿吃饭更加方便。小店的生意肯定越来越好。大人,果然是英明神武……” 突然捞到了拍马屁的机会,一众官员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们顿时一拥而上,将秦飞紧紧包裹在其中,口沫横飞的赞扬秦飞有大智慧,是国家良才……云云种种,不一而足。各式各样的马屁,那浓厚的马屁味儿,让秦飞还真的有些飘飘然起来。虽然秦飞一直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这些小官吏的糖衣炮弹打倒,可心中的自得,却是不可避免的。 众位官员七嘴八舌的大拍马屁,大吹法螺……甚至有人已经喊出了----秦飞大仙,法力无边!如此离谱的话,顿时遭到身边同僚们那冰冷而又鄙视的眼神。那人羞愧的低下头去,盘算着新的马屁,势必要比别人拍得更加响亮。 李玉龙的声音被淹没在众人之中,辛辛苦苦说了半天,还不知道秦飞到底听见没有。他心头恼怒,自己才是光州最大的官儿,就算是拍马屁,也要有个大小顺序吧?太过分了!李州牧愤怒的举起巴掌,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厉声道:“闭嘴!” 一众官员顷刻间一片愕然,诧异的看向李玉龙。心道,这位长官今天难道发了疯?居然在秦飞面前拍桌子,岂不知这位爷,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把区区一个州牧请到察事厅去喝茶吗? 李玉龙一脸正气,义正言辞的说道:“你们太过分了!秦镇督本来就是大楚头一号的天才,这件事,人尽皆知。你们这些人说来说去,都是些马屁话,实在是让本官忍不住想要洗耳。清廉自律、高风亮节的秦镇督怎么能听你们的阿谀奉承?统统给我闭了嘴,自己找地方坐下!” 众位官员这才醒悟,合着您老人家闹了这一出,是为了自己那个最大号的马屁啊!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李玉龙已经开了声,官员们立刻找凳子坐下。可,秦飞身边只能容纳七人相坐,十余人挤在一起,顿时拥挤不堪,但是人人都不肯相让…… 秦飞无奈的说道:“诸位想为秦飞洗尘的心意,秦飞心领了。不过,桌子太小,不如这样,咱们分两席,李大人安排我们这一桌。唔……周督察,你坐另一桌。对了,忘记给大家介绍了,这位是教习司周督察,如果不出意外,过完年,周督察就可以胜任候补同知镇督了。到时候可能是在执行司哦?” 秦飞这句话一出口,诸位官员这才发现自己犯了错,原本以为此人只是秦飞的一个随从,没想到也是青年才俊一枚。一些官职略低的人,依依不舍的被李玉龙送到另一桌,随之堆起笑脸,开始对着周礼渊重复方才已经对秦飞说过的那些话…… 秦飞和周礼渊交换了个眼色,彼此都很无奈。 大家闲叙了一会儿,酒菜便已经送到,李玉龙笑呵呵的端起酒杯:“秦镇督,察事厅的大人们能够大驾光临我们光州,那是光州的荣幸。让李某,先行敬秦镇督一杯!” “好说!”秦飞举起酒杯,众人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秦飞淡淡的说道:“动筷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诸位。” “大人只管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玉龙当即答道。 “你们都是朝廷的官员,那你们做官,是为了什么呢?”秦飞笑呵呵的说道:“说实话!” 这一问,官员们顿时尴尬起来。这年头,还有几个人是奔着造福一方去做官的?哪个不是想要颜如玉?哪个不是想要黄金屋?为了这个目标,广大官员欺男霸女,贪污受贿……不过,这样的实话,敢在秦飞面前说吗? “咳咳,秦镇督!”李玉龙差点被酒水呛死,连忙结结巴巴的说道:“对不住,我刚才呛了酒……” “不要紧!”秦飞转过脸来,看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官员:“这位大人,你做官是为了什么?” 那名官员小眼一转,朗声道:“在下自幼苦读,熬得十年寒窗,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为陛下分忧,为国家出力,为百姓谋福祉。虽然现在卑职的官职很小,可卑职为民造福的心,一天也没有变过。” 其他官员顿时急了,这冠冕堂皇的话,被这家伙抢着说了,待会儿大家要说什么?总不能学他的吧? 秦飞微笑道:“一个不想升迁的官员,绝不是好官员!“ 一句话又把大家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官员们松了口气,早说嘛,大家原来都是一路人…… 第088章 以姐之名 秦飞骇然之下,手中的酒杯差点就要握不住,掉在地上。好在他反应的快,急忙抓紧了酒杯,掩饰着心中的震惊,连连咳嗽几声,推杯道:“不喝了,长途跋涉,十分疲惫……我准备休息了……” 秦飞伸手指着那个舞姬:“跟我走!” 李玉龙心中暗喜,只要秦飞在自己的地方,接受这样的性贿赂,将来大家就是捆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乐滋滋的说道:“后边就有厢房,秦镇督去后边休息去吧。” “也好!”秦飞头也不回的朝后走去。那名舞姬俏脸一红,举起袖子,跟在秦飞身后,一前一后朝后院走去。 官员们这才松了口气,秦飞不带头,他们还真不好意思找个姑娘陪寝。目送秦飞走进后院,李玉龙微微一笑,转身仔细的看了看眼前那些女子的身段容貌,伸手指了指一名少女,朝后院的方向勾了勾…… 走进后院的房间,秦飞看着那女子走进房门,这才反手带上,意海悄然扩散,笼罩着整个庭院,一举一动都离不开秦飞的监视。直到确认没有任何人监听之后,秦飞这才低声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吃吃笑道:“难道你真的猜不出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你最好还是说出来,我这人耐心不好。”秦飞冷冷的说道。 少女碰了个硬钉子,她也不生气,轻移莲步走到床边,款款落座,淡淡的说道:“秦镇督,你的师傅,并不是只有你和成信两个徒弟。我,也是他的弟子。其实,你应该叫我师姐,我入门可要比你早得多了。” 秦飞在桌边坐下,翻开一个茶碗,一边倒茶一边说道:“我看你年纪应该比我还小,如果说,我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就遇到了死老头,那你当时岂不是刚学会说话?撒谎的境界,应该是十句话里有八句是真的,偶尔参合一两句假的,这才有人信。” 少女轻声笑道:“你以为我骗你?那好,我便说一件事。当年师父教你们二人修行,他每天晚上去你家后墙,轻叩窗口。这口令可是你亲自设定的。他会问----天王盖地虎?你就说----宝塔镇河妖。之后,他就知道你们俩今天晚上有空,便会带你们出去了。当然,你们俩偶尔想要偷懒,也会故意不回答。结果就被他揪着耳朵把你们拽出去,我说的对不对?” 秦飞这次可真的是老脸一红,儿时的丑事被一位美貌少女娓娓道来,看她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知道的更多。秦飞急忙说道:“好吧,就算我相信你认识死老头,可你说他是你师傅,我就不信了。至少你应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沦落到光州来当舞姬……是不是自卖自身啊?” 那少女脸色一红,愤怒的一拍床沿,厉声道:“秦飞,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好歹也是你师姐,你没大没小,你才自卖自身呢!” 发泄完了怒火,少女见秦飞笑呵呵的坐在一边,渐渐平静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解释道:“原本就不打算瞒你,当年师父是因为我的事,十万火急的离开了你们。走的时候没有交代清楚,他又怕东都的对头发现他的踪迹,所以故布疑阵,让人觉得他可能已经死了。就算你和成信,也不太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还活着……其实,他一点事都没有,现在天天还能去钓鱼喝茶,偶尔看到漂亮小姑娘,还会花痴一般的跟在人身后,走上很远一大截!” 秦飞知道她说得没错,死老头就是这么猥琐的德行,他看到美女就舍不得挪开眼睛,非要看个够本才肯回头。那**裸的眼神,不知道令多少少女少妇面红耳赤,心中暗骂老色鬼,却还有一丝自得之意。 “他一直很关心你们,最近半年来,你秦飞的名字在东都极为响亮,简直是平步青云。死老头知道了你的消息,时常跟我说起,说你有天纵之才,又说你为人没大没小……他让我来看着你!” 秦飞愕然道:“死老头居然让你看着我?我没有听错吧,你有什么本事?是你来保护我?” “本事这种事不是挂在嘴皮子上吹嘘的。很多人牛皮吹得震天响,到了关键时刻,个个都不顶用。须知,做人要低调,做事才要高调。”少女笑眯眯的说道:“如果有一天你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那时候,你就知道师姐的厉害了。” “你还没说,为什么来光州当舞姬呢。”秦飞保持着警惕的心理,继续追问道。 少女嘟起小嘴,没好气的斥道:“师弟啊师弟,师姐实在对你太失望了,真不知道以你的脑子,管灵思她们怎么会看上你?师傅又怎么会说你是个天纵之才……唉!麻烦你用脚趾头想想,你是察事厅同知镇督,你的身边随便出来个女人,当然会被人追查……师姐我还不想暴露身份。” “但是在光州就不同了。光州是你们回到东都的必经之路,也是前哨第一站,师姐做了很多功课,知道李玉龙想要升迁已经疯了,他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而你们从江南大营到光州也要走好几天,这段路上,会不会遇到袭击,师姐不敢说,可旅途劳顿,那是在所难免了。于是,你师姐我便很聪明的想到这个办法!” “我在城里仔细转过,探听到李玉龙准备在水上飘请你们吃饭。水上飘又要招揽舞姬来应酬你们。师姐我,天生貌美如花,又精通舞蹈乐器,简直是不二人选。我就在想,如果李玉龙请你吃饭,我找机会让你看到你和师傅约定的独家暗号,你应该会知道我的身份。到时候,就说我是你从水上飘带出来的女人……没有人会对一个出身风尘的女子感兴趣,而且,这只是一个巧合,并不是刻意的安排,绝不会招人耳目。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年轻人,你要学着点。” 秦飞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叫我年轻人?你很老了吗?” “与年纪无关,我是掌门大师姐,你就应该听我的。”少女得意洋洋的摆起了师姐的架子,反问道:“你想想,我的主意不错吧?” 秦飞仔细想了想,这位少女的点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她故意用假身份混进水上飘,等候车队的到来,然后假意被自己收了,可以自然而然的跟随在秦飞身份。就算回到东都,在已经风流成性的东都人看来,这只是年轻人的一桩风流韵事罢了,富贵家人的公子哥儿,十三四岁就已有侍女陪寝了,算个屁啊! 秦飞可不肯马上承认她的厉害,嘲笑道:“我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在我来之前,就有人要点了你,你会怎么做?打晕他?还是忍辱负重?” 少女一把抓起枕头,恶狠狠的朝秦飞跑来,来势凌厉,别看那是个软绵绵的枕头,若是真的被它结实的撞在胸口,至少也要吐一大口血……秦飞不敢怠慢,右手闪电般探出,稳稳抓住枕头,放在桌子上,淡淡的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请回答。” “这批舞姬摆明了是留着给你们这些察事厅的败类,谁也不开眼来招惹我们?天知道哪个舞姬以后便是察事厅败类身边的红人,又或者傍上某位大人,成为他的枕边人。我左思右想,安全的很,你可明白了吗?”少女没好气的斥道。 “贵姓?芳名?”秦飞追问道。 少女冷笑一声:“没人的时候你先叫我师姐,有外人在,你便叫我蕾蕾!” 秦飞笑道:“这个名字果然比较适合你,动不动就暴跳如雷。看起来还是个挺斯文秀气的姑娘,没想到脾气却这么坏,年纪轻轻就喜欢以师姐自居。我丑话说在前头,没有找到死老头证实之前,我绝对不会叫你师姐。还有,就算死老头承认他先收了你做徒弟,我也未必就一定叫你师姐。” 蕾蕾一时气结,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眼瞅着秦飞的脸皮比光州的城墙还厚,他要是真的不叫师姐,谁能把他怎么样? 蕾蕾沉默了片刻,轻声道:“说回正经事,我这次来,是带来了几个不太好的消息。” “你说!”秦飞玩笑归玩笑,可他也知道,既然蕾蕾突然出现,加入到队伍当中……她能说出自己当年跟死老头编出的暗号,那就不会有假。死老头虽然滑稽不堪,却不是个多嘴的人,如果不是亲密的关系,绝对不会让外人知道这些暗号的! “我刚才偷听到,你们已经杀死了燕坷等人……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刺杀的主力,而是用来做幌子的……这中间复杂的关系,稍候我再跟你解释。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各路人马都不肯让你们到东都,各路势力之间也斗争过许多年,他们之间有很多都是仇人,为了避免自相残杀。他们划分了势力范围,每股势力会在一段路上狙击。当然,要是前边的人狙杀了你,那是给后边的人省事了……” 蕾蕾认真的说道:“下一关,你面对的对手,很有可能是来自吴国四大家族的高手。他们的厉害之处在于……” 蕾蕾忽然压低了声音,脸色一变:“有人过来了!” 第087章 突如其来的舞姬 秦飞很明白这些做官人的心理,那就是典型的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左手收着钱,右手却高举着做义正言辞状,可能刚刚才慷慨激昂的发表言论,说是做人一定要清心寡欲才能有所作为,转过脸去就钻进了小老婆的被窝。 秦飞懒得跟他们费口舌,淡淡的说道:“事情很简单,我们在西云山,遇到了吴国镇抚司刺客的袭击。经过一番力战,这三名刺客已经被我们杀死。你们应该知道,如果地方官捉拿到敌国细作,那是极大的功劳。这份功劳,我想做个人情,送给光州诸位。” 李玉龙的双眼几乎要放出光来,他一直苦于升迁无门。秦飞这一句话,无疑是雪中送炭。他是州牧,如果抓到三名敌国细作,那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上边就算想要压他的官职,也绝对压不下来,晋升到五品官,那是妥妥的。只要抱紧了秦飞的大腿,在京中走走门路……这不是听说秦飞跟管家的人很有关系吗?只要管家随便一个人说句话,吏部绝不会给自己个闲职! 大好前途一下子浮现在眼前,李玉龙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沉声说道:“秦镇督,这样的功劳,在下实在是不敢妄取啊。” “别客气!”秦飞心中暗暗冷笑。其实,每个官就像一枚棋子,他是好官还是坏官,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朝廷下的这一盘很大的棋里,他能不能成为那个有用的棋子。李玉龙没有多少才干,但是他有野心,想要一心往上爬,只要把握住了他的这个心理,李玉龙就是一枚极为有用的棋子。 “这几个吴国刺客,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我希望李州牧可以帮忙,把他们三个人的尸体,悬吊在城门口,暴尸三天!”秦飞冷冷的说道。 李玉龙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暴尸三天,这位年轻镇督还真够狠的,吴国人又不是跟他有深仇大恨,犯得着这么作践人家的尸体吗? 这些话,李玉龙当然不敢说,他只是轻声问道:“秦镇督,在下斗胆问一句,为何要如此处置?” “第一,我要让所有对于这一路人有谋害之意的人知道,惹到我的头上,绝对没有好下场。就是死,也让他不得好死!” “第二,这三人的身份特殊。暴尸三天,有助于把消息迅速传递到吴国。至于,吴国那边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那就不是你要关心的事了。” “第三,李州牧,西云山那一战,你并没有参与。在光州把他们暴尸三天,到时候,我可以向上禀告。就说,这次刺客偷袭西云山的事情,光州大小官员得到消息之后,紧急联系我们。在察事厅和光州官府的通力协助之下。我们终于成功的将三名刺客击杀!”秦飞淡淡的笑了笑:“如果不是这么说的话,我担心,这份功劳,就算想要送给光州的各位,也送不出去。” “多谢秦镇督!”李玉龙感激涕零,眼圈儿红红的。看人家秦飞,为自己想的多周到!就连身边那些光州官员,也纷纷露出感激之色。这份功劳,秦飞已经说了,是送给整个光州的,今天能够在一起吃饭的,自然是见者有份。李玉龙肯定是要吃个大头,可三名吴国高手刺客,这份大礼已经足够这些小官吏喝饱了! “暴尸三天应该没有问题吧?”秦飞问道。 “当然没有问题!”李玉龙心中翻腾不已,忍不住说道:“秦镇督,若是想要杀一儆百的话。在下还有几条计策。” 秦飞微笑道:“那有劳李州牧说说看。” 李玉龙端起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小口,用酒水壮了壮胆气,这才接着说道:“秦镇督。那些刺客胆大包天,居然敢在西云山刺杀公主和察事厅的大人们,这样的恶徒,暴尸三天已经是便宜了他们。在下以为,不如扒光了他们的衣服,倒吊在城门上。风干之后,把皮给剥了,里边塞上稻草,做成人偶,就放在西云山旁的官道上……” 这次轮到秦飞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李玉龙狠起来,还真够狠的。秦飞不置可否的敷衍道:“总之,李州牧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行,这件事,在下就一手包办了,包管让大人们出一口恶气!”李玉龙忍不住微笑起来,笑容中满是残忍的意味。 酒菜早已上齐,店主人带着一队歌姬走了进来,躬身道:“诸位大人吃的可好?这些都是熟悉舞技的女子,为诸位大人助兴来的。” 李玉龙轻声笑道:“秦镇督,水上飘的舞,可是这里的一绝,大人一定要仔细看看,绝不容错过。”说罢,又在秦飞耳边低声细语几句。 秦飞这才明白过来,水上飘虽然不是妓院,但是也有陪酒的姑娘家。尤其这儿的女子,都是店主人从各地买来的舞姬,她们个个柔若无骨,翩翩起舞之时,简直就要刺瞎男人的眼睛。若是看上了哪一位,只要出得起价钱的,便可以让她陪寝。水上飘是饭庄,可后边还有个很宁静的院落,那里一间间厢房,到了夜晚,便是一片旖旎。 李玉龙猜想,秦飞不过是个少年而已。十七**的年纪,哪个不是血气方刚?就算是洞房夜夜做新郎,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子来说,也是小菜一碟。遇到那些战斗力比较强的,随时一夜鏖战五六次也不在话下。李玉龙倒不是不想,只是他年纪已经大了,自从做了官之后,出门坐轿,在家有人服侍,早已发福的不行。去茅房嘘嘘的时候,低头已经看不到那根把儿了,只能靠触觉来完成嘘嘘。 就算给他一个绝美女子,一夜最多不过享用两次,便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这里的女子出名,才会被选来服侍秦飞,尤其方才李玉龙低声耳语的那几个女孩,还是处子之身,要得到她们,下的本钱自然不小。李玉龙仗着自己是光州地头蛇,硬是要那店主人免费大赠送,不知道那位店主人已经在肚子里把李玉龙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七八十遍。 “要是秦镇督看着喜欢,把那几个一并带去也没有问题!”李玉龙附耳笑道。 秦飞皱了皱眉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他又不是圣人,看到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自然会有所想法,只不过,察事厅这次出来是执行重任。跟地方官吃饭,还可以说是应酬,公然嫖宿……那就是察事厅的忌讳了。要是自己真这么做了,等于有个把柄落在李玉龙的手中,做了这么多年官,李玉龙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位地方官,故意假扮殷勤,想偷摸攥住秦飞的小尾巴,为日后做打算。 在李玉龙的心中,秦飞不过是个少年人,怎么会懂得做官人的心眼?殊不知,就算是七八十岁老人,遇到秦飞,被坑的几率也是极大。李玉龙这点心思,早就被秦飞一眼看穿。 “先看看再说吧。”秦飞端起酒杯,转过脸来看着那些少女,笑而不语。 店主人退出大厅,四名歌姬抱着不同的乐器坐在角落里,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几名舞姬的身上。她们姿态轻展,随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动作优美,充满诱惑,又绝不落下乘。 这世上最庸俗的舞,在秦飞眼中看来,莫过于穿着极为节约的布料,靠着胸口和大腿来吸引眼球。但是这几位少女,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天赋,她们起舞之时,时不时亮出朝天一字马……偶尔一个转身,又轻柔无比的后翻下腰……每个姿态都极为优美,绝对没有一丝淫邪的意思,但落在男人的眼中,偏偏总是会和那件事想在一起,这,才是艳舞的最高境界。 一位少女单膝跪在地上,身体就像柔软到极点的绸缎一般,轻轻的滑到秦飞身边,手腕一转,已经端起了他的酒杯,双目含情,小手捧着酒杯,送到秦飞面前,笑盈盈的望着秦飞。 “秦镇督,这杯酒可不能不喝啊。”光州官员顿时起哄起来。 “喝就喝!”秦飞接过酒杯,昂起脖子灌了下去。那名少女,悄无声息的从秦飞身边舞过。秦飞端坐,而她旋转着身体,那一双高耸坚挺的玉兔儿,几乎是擦着秦飞的鼻端掠过…… “秦镇督,这女孩子对你有意思,今天晚上你可得选她啊,不然的话,她可能就要伤碎了心。”李玉龙笑呵呵的说道。 秦飞微微一笑:“到时候再说吧。” 那女子起舞之际,再度从秦飞身边舞过,手指在秦飞的大腿上柔柔的划了几个圈,吃吃笑着退开。 光州官员们顿时又是一阵起哄,恨不得把屋顶给翻下来。 秦飞脸上虽然神色不变,心中却是陡然一惊,那少女在自己腿上画的那两笔,自己是最熟悉不过了。这不是正是自己对死老头说过,又掩饰过的……“2b”吗? 第089章 被彻底打败 秦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近门外。在他意海之中,早已清清楚楚的‘看到’是周礼渊走了过来。 周礼渊站在门外,有些迟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敲门。虽然他的官职如今比秦飞是要低一级,可他的年纪毕竟要比秦飞大几岁,在察事厅已经待了五年,对于厅里的种种规矩十分清楚。如果秦飞今天晚上真的和那个舞姬如何如何……回到察事厅必然会被监查司严厉处分,最恐怖的结果,莫过于关入黑牢。 黑牢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进去的,但是关进去至少要关一个月。在那个恐怖阴森的地方关一个月,原来胆大包天的人,也变成了胆小鬼。以后出门听见鞭炮响,脸上的肌肉都会忍不住抖上几下。 周礼渊咬咬牙,下定决心,伸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谁?”秦飞明知故问。 “卑职周礼渊,前来提醒同知镇督,时辰已经不早了。咱们还要回到行馆报到,如果季同知知道我们在这里不回去,会大发雷霆的。”周礼渊小心翼翼的使用着措辞,既要提醒到秦飞,又要顾及到他的颜面,实在是太难了。 秦飞拉开房门,淡淡的说道:“我也正有此意。” 周礼渊伸头一看,只见秦飞和那舞姬都穿得十分整齐,想必还没做过那种事,不由得松了口气。情不自禁说道:“好在同知镇督还没有……”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个舞姬却吃吃对周礼渊笑道:“这位小哥,你有所不知。我们不是没有……而是已经结束了……就连衣服都已经穿好了。” 周礼渊这才真正大吃一惊,他诧异的看着秦飞,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同为武道修行之人,周礼渊很清楚,秦飞的身体绝对要远超常人,按理说,应该是很能做才对。如果这么快就已经交了功课……通常都是天生那方面就不行!一个男人,在这个方面有了缺陷,实在是最痛心疾首的事儿!周礼渊不善作伪,脸上渐渐浮现出惋惜和心疼的神色。 秦飞勃然大怒,这个该死的蕾蕾,居然凭空侮人清白。可现在就算自己说没有做过,周礼渊也很难相信,说不定还会怀疑自己是为了面子才这么说的……女人啊女人,真是害死人啊。 周礼渊厌恶的看了蕾蕾一眼,贴近秦飞的耳朵,把声音压得极低:“同知镇督,说句不该说的。假若你这是第一次,这么快就交了功课还有情可原。可假如不是的话……唉,我有个亲戚在东都开医馆的,他家有祖传秘方,专治这些难以启齿的病症。你不用害怕,到时候我带你去让他看看,包管你以后还能生龙活虎!” 秦飞哭笑不得,只得抓着周礼渊的胳膊,懊悔无比的说道:“周兄你的心意我就领了,不过我真的没什么问题。” 周礼渊在秦飞的肩头拍了两下,低声道:“我懂,我懂!回到东都,若是你觉得有必要,只管找我,我带你去看看。” 蕾蕾见自己让秦飞突如其来的吃了个瘪,心头大乐,得意洋洋的想到,那个古灵精怪的死老头当年就被还是小女孩的自己给耍的死去活来。秦飞不过是死老头的徒弟,怎么可能是师姐的对手?这一路到东都,还要很长时间,一路上还有得玩呢! 秦飞和周礼渊并肩出了房门,忽闻一阵香风袭来,秦飞扭头一看,蕾蕾已经飘然而至,双臂挽住自己的胳膊,娇羞不已的将脑袋贴在肩头,嗲声嗲气的说道:“秦镇督,方才在床上,你还说要带着蕾蕾一起走的……现在想要说话不算话吗?你们男人啊,贪新厌旧的多,可这才一顿饭功夫,就厌了吗?真个是恨死人了……” 说着,蕾蕾的小手闪电般的伸到秦飞的腰上,两片薄薄的指甲,掐住一块肉,用力捏住,脸上还是那副娇羞笑容:“带我走嘛……”随着她身体的摇晃,那块被指甲夹住的肉,痛的死去活来。 秦飞肚子都已经快要气炸了,偏偏发作不得,眼前这个女子,聪明伶俐又难得跟自己脸皮一样厚,耍着无赖占自己便宜。一想到脸皮厚,秦飞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一贯就是没脸没皮的,怎么能因为身边站了个君子模样的周礼渊,就老实起来了呢? 秦飞哈哈大笑,展开臂膀揽住蕾蕾那柔若无骨的肩膀,右手老实不客气的握住她的香肩,左手顺势揽住腰肢,笑眯眯的说道:“好呀,亲一个,便带你一起走!” 说着,秦飞低下头去,故意把嘴唇嘟得老高,朝蕾蕾那红艳欲滴的双唇凑去。秦飞心中大乐,这次可是把蕾蕾给坑到家了,要是她当着周礼渊的面避开,那自己说不亲不带走,难题便已丢给蕾蕾。她要是真的厚着脸皮亲……反正自己也把便宜给占回来了! 周礼渊抬头看着天,暗叹一代天才怎会如此迷恋女色,殊不知英雄难过美人关,多少成功的好男儿都毁在了女人的肚皮上……成功?秦飞只不过刚上路呢,就已经开始对于女色不可自拔了。 蕾蕾羞笑道:“亲就亲嘛……”说着,丰腴的双唇微微开启,露出半排雪白的贝齿,丁香小舌竟然要悠悠探出口中…… 秦飞没想到蕾蕾真的这么敢豁得出去,顿时迟疑了一下,就这么一顿的功夫,秦飞顷刻间如堕冰窟,这个天杀的女人,口中居然藏着一片锋利的刀片,小舌轻卷,刀片已到了舌尖。她的脸上还是那副羞涩的模样,婉转相就…… 秦飞把声音压低到极限,说道:“被你打败了……” “真的不亲了?”蕾蕾小舌一卷,刀片顿时无影无踪。 “咳咳!”秦飞转过脸来,对周礼渊说道:“唔,考虑到队伍里只有那些侍女,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一路上也要带个能够洗衣服,帮帮手的女人。我就做主把她带走了,这件事,我会和季同知交代一声,你不必为难。” 周礼渊暗暗摇头,答道:“全凭同知镇督吩咐。” “走吧!”秦飞大手一张,朝蕾蕾的翘臀拍去,快要临上的时候,那个伶俐的少女小手往身后一背,小指弹出,指甲约有半寸长,锋利如刀。秦飞再也不敢拍上去,只得幽幽的叹了口气,大恨这辈子从没见过如此难以对付的女人…… “等等我!”蕾蕾又快跑两步,抱着秦飞的胳膊,蹦蹦跳跳的随着他们离开水上飘。 既然是同知镇督要带走的女人,店主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吭声。别说秦飞要带走蕾蕾,就算把他店里的男女全都带走,他也一个字都不敢说。相反,把这个消息告诉还在翻云覆雨的李玉龙,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回到行馆,秦飞一把就将蕾蕾推进自己的房间,低声喝道:“不准出来。” 躲在暗处观察了半天,秦飞确认蕾蕾没有出来的意图,这才朝季风的房间走去。季风的房间依然灯火通明,秦飞敲了敲门,见门没有锁,便推门而入。 这位醉心于药剂和武器的同知提督,正对着一大堆杯子、碗忙个不停。他听见门响,见秦飞走进来,随口说道:“来找我有事?” “有,我从水上飘带回来一个女子。”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 “队里不许有外人。”季风头也不抬,吩咐道:“立刻把她赶走。” 秦飞叹了口气,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我是不想带着她,但是季同知,她和我实在有些难以撇清的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呃,一时间还真不方便告诉你。” 季风这才彻底结束了对杯子碗的兴趣,诧异的问道:“什么关系?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们这对露水姻缘居然是失散了多年的亲兄妹……” “呃!”秦飞本来是想用这个理由,可已经被季风抢先说了出来,只得再换个理由。 季风语重心长的说道:“秦飞,我很欣赏你。作为大楚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察事厅对你是寄予厚望的。可是你也要知道,不是每个天才最后都能成才,许多少年时便已惊才绝艳的人,到了后来,反而泯然众人了。你不要被一个女人冲昏了头,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绝不可带进队里。” 顿了顿,季风接着道:“很多人在一夕风流之后会难以忘情,看来,你小子也是个多情种子,在东都就惹了那么多女孩子,出门之后还敢折腾,难道不怕回到东都,管灵思揪你鼻子吗?” 秦飞踌躇道:“是这样的,我和她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也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而是……小时候,她曾经在菜市街住过,后来流落在外,被人拐卖做了舞姬。她也很希望回到东都老家,可千里迢迢,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走回去?反正也是顺路,就带着吧。” “再说,她还带来一个对我们有用的消息。”秦飞把责任往蕾蕾身上一推:“季同知,风尘女子的消息来的很快,她听人说起关于舞阳公主的事儿,或许我们仔细问问会有收获呢?” 第088章 以姐之名 秦飞骇然之下,手中的酒杯差点就要握不住,掉在地上。好在他反应的快,急忙抓紧了酒杯,掩饰着心中的震惊,连连咳嗽几声,推杯道:“不喝了,长途跋涉,十分疲惫……我准备休息了……” 秦飞伸手指着那个舞姬:“跟我走!” 李玉龙心中暗喜,只要秦飞在自己的地方,接受这样的性贿赂,将来大家就是捆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乐滋滋的说道:“后边就有厢房,秦镇督去后边休息去吧。” “也好!”秦飞头也不回的朝后走去。那名舞姬俏脸一红,举起袖子,跟在秦飞身后,一前一后朝后院走去。 官员们这才松了口气,秦飞不带头,他们还真不好意思找个姑娘陪寝。目送秦飞走进后院,李玉龙微微一笑,转身仔细的看了看眼前那些女子的身段容貌,伸手指了指一名少女,朝后院的方向勾了勾…… 走进后院的房间,秦飞看着那女子走进房门,这才反手带上,意海悄然扩散,笼罩着整个庭院,一举一动都离不开秦飞的监视。直到确认没有任何人监听之后,秦飞这才低声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吃吃笑道:“难道你真的猜不出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你最好还是说出来,我这人耐心不好。”秦飞冷冷的说道。 少女碰了个硬钉子,她也不生气,轻移莲步走到床边,款款落座,淡淡的说道:“秦镇督,你的师傅,并不是只有你和成信两个徒弟。我,也是他的弟子。其实,你应该叫我师姐,我入门可要比你早得多了。” 秦飞在桌边坐下,翻开一个茶碗,一边倒茶一边说道:“我看你年纪应该比我还小,如果说,我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就遇到了死老头,那你当时岂不是刚学会说话?撒谎的境界,应该是十句话里有八句是真的,偶尔参合一两句假的,这才有人信。” 少女轻声笑道:“你以为我骗你?那好,我便说一件事。当年师父教你们二人修行,他每天晚上去你家后墙,轻叩窗口。这口令可是你亲自设定的。他会问----天王盖地虎?你就说----宝塔镇河妖。之后,他就知道你们俩今天晚上有空,便会带你们出去了。当然,你们俩偶尔想要偷懒,也会故意不回答。结果就被他揪着耳朵把你们拽出去,我说的对不对?” 秦飞这次可真的是老脸一红,儿时的丑事被一位美貌少女娓娓道来,看她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知道的更多。秦飞急忙说道:“好吧,就算我相信你认识死老头,可你说他是你师傅,我就不信了。至少你应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沦落到光州来当舞姬……是不是自卖自身啊?” 那少女脸色一红,愤怒的一拍床沿,厉声道:“秦飞,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好歹也是你师姐,你没大没小,你才自卖自身呢!” 发泄完了怒火,少女见秦飞笑呵呵的坐在一边,渐渐平静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解释道:“原本就不打算瞒你,当年师父是因为我的事,十万火急的离开了你们。走的时候没有交代清楚,他又怕东都的对头发现他的踪迹,所以故布疑阵,让人觉得他可能已经死了。就算你和成信,也不太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还活着……其实,他一点事都没有,现在天天还能去钓鱼喝茶,偶尔看到漂亮小姑娘,还会花痴一般的跟在人身后,走上很远一大截!” 秦飞知道她说得没错,死老头就是这么猥琐的德行,他看到美女就舍不得挪开眼睛,非要看个够本才肯回头。那**裸的眼神,不知道令多少少女少妇面红耳赤,心中暗骂老色鬼,却还有一丝自得之意。 “他一直很关心你们,最近半年来,你秦飞的名字在东都极为响亮,简直是平步青云。死老头知道了你的消息,时常跟我说起,说你有天纵之才,又说你为人没大没小……他让我来看着你!” 秦飞愕然道:“死老头居然让你看着我?我没有听错吧,你有什么本事?是你来保护我?” “本事这种事不是挂在嘴皮子上吹嘘的。很多人牛皮吹得震天响,到了关键时刻,个个都不顶用。须知,做人要低调,做事才要高调。”少女笑眯眯的说道:“如果有一天你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那时候,你就知道师姐的厉害了。” “你还没说,为什么来光州当舞姬呢。”秦飞保持着警惕的心理,继续追问道。 少女嘟起小嘴,没好气的斥道:“师弟啊师弟,师姐实在对你太失望了,真不知道以你的脑子,管灵思她们怎么会看上你?师傅又怎么会说你是个天纵之才……唉!麻烦你用脚趾头想想,你是察事厅同知镇督,你的身边随便出来个女人,当然会被人追查……师姐我还不想暴露身份。” “但是在光州就不同了。光州是你们回到东都的必经之路,也是前哨第一站,师姐做了很多功课,知道李玉龙想要升迁已经疯了,他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而你们从江南大营到光州也要走好几天,这段路上,会不会遇到袭击,师姐不敢说,可旅途劳顿,那是在所难免了。于是,你师姐我便很聪明的想到这个办法!” “我在城里仔细转过,探听到李玉龙准备在水上飘请你们吃饭。水上飘又要招揽舞姬来应酬你们。师姐我,天生貌美如花,又精通舞蹈乐器,简直是不二人选。我就在想,如果李玉龙请你吃饭,我找机会让你看到你和师傅约定的独家暗号,你应该会知道我的身份。到时候,就说我是你从水上飘带出来的女人……没有人会对一个出身风尘的女子感兴趣,而且,这只是一个巧合,并不是刻意的安排,绝不会招人耳目。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年轻人,你要学着点。” 秦飞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叫我年轻人?你很老了吗?” “与年纪无关,我是掌门大师姐,你就应该听我的。”少女得意洋洋的摆起了师姐的架子,反问道:“你想想,我的主意不错吧?” 秦飞仔细想了想,这位少女的点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她故意用假身份混进水上飘,等候车队的到来,然后假意被自己收了,可以自然而然的跟随在秦飞身份。就算回到东都,在已经风流成性的东都人看来,这只是年轻人的一桩风流韵事罢了,富贵家人的公子哥儿,十三四岁就已有侍女陪寝了,算个屁啊! 秦飞可不肯马上承认她的厉害,嘲笑道:“我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在我来之前,就有人要点了你,你会怎么做?打晕他?还是忍辱负重?” 少女一把抓起枕头,恶狠狠的朝秦飞跑来,来势凌厉,别看那是个软绵绵的枕头,若是真的被它结实的撞在胸口,至少也要吐一大口血……秦飞不敢怠慢,右手闪电般探出,稳稳抓住枕头,放在桌子上,淡淡的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请回答。” “这批舞姬摆明了是留着给你们这些察事厅的败类,谁也不开眼来招惹我们?天知道哪个舞姬以后便是察事厅败类身边的红人,又或者傍上某位大人,成为他的枕边人。我左思右想,安全的很,你可明白了吗?”少女没好气的斥道。 “贵姓?芳名?”秦飞追问道。 少女冷笑一声:“没人的时候你先叫我师姐,有外人在,你便叫我蕾蕾!” 秦飞笑道:“这个名字果然比较适合你,动不动就暴跳如雷。看起来还是个挺斯文秀气的姑娘,没想到脾气却这么坏,年纪轻轻就喜欢以师姐自居。我丑话说在前头,没有找到死老头证实之前,我绝对不会叫你师姐。还有,就算死老头承认他先收了你做徒弟,我也未必就一定叫你师姐。” 蕾蕾一时气结,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眼瞅着秦飞的脸皮比光州的城墙还厚,他要是真的不叫师姐,谁能把他怎么样? 蕾蕾沉默了片刻,轻声道:“说回正经事,我这次来,是带来了几个不太好的消息。” “你说!”秦飞玩笑归玩笑,可他也知道,既然蕾蕾突然出现,加入到队伍当中……她能说出自己当年跟死老头编出的暗号,那就不会有假。死老头虽然滑稽不堪,却不是个多嘴的人,如果不是亲密的关系,绝对不会让外人知道这些暗号的! “我刚才偷听到,你们已经杀死了燕坷等人……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刺杀的主力,而是用来做幌子的……这中间复杂的关系,稍候我再跟你解释。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各路人马都不肯让你们到东都,各路势力之间也斗争过许多年,他们之间有很多都是仇人,为了避免自相残杀。他们划分了势力范围,每股势力会在一段路上狙击。当然,要是前边的人狙杀了你,那是给后边的人省事了……” 蕾蕾认真的说道:“下一关,你面对的对手,很有可能是来自吴国四大家族的高手。他们的厉害之处在于……” 蕾蕾忽然压低了声音,脸色一变:“有人过来了!” 第090章 左右为难 如果这个世界也有奥斯卡奖项的话,秦飞毫不怀疑蕾蕾可以拿到奥斯卡小金人。他只是非常非常隐晦的提示了蕾蕾一点点皮毛,这个女孩子就马上切入了一个被人拐卖为舞姬,孤苦无依许多年的角色。 她那幽怨的眼神,带着些许哭腔,透露着淡淡哀伤和早已认命的语气,令听者伤心闻者流泪。季风虽然已经是一把年纪,但是在影后级的表演面前,依然抵抗不住蕾蕾犀利的攻势。尽管蕾蕾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可她的风采已经深深的打动了这位长辈的心。 季风偷偷伸手,揉去了眼角将要落下的泪水,轻声说道:“这些年还真的苦了你。地方官做事也太不靠谱,拐卖人口这样的大案,早就应该破掉。等我回东都了之后,便要和监查司打个招呼,让他们好好翻翻东都衙门的案卷,让这些只吃饭不干活的蛀虫,拿点力气出来。” 且不说季风这一番话,不久后会让多少东都官员丢了乌纱帽,也不说他会让多少人贩子被送入大牢……但是他这个表态,蕾蕾就已经明白,自己可以留在队伍之中了。 季风问道:“蕾蕾姑娘,听说你得到了一些刺客的风声?你能不能说说是怎么回事?” 江湖上捕风捉影的事很多,有时候只是一句话,被大家来回解读之后,便能牵扯到一些巨大的秘密。但是季风也不敢怠慢,他的人生经验告诉他,细节从来都是决定一件事成败的关键。 蕾蕾迟疑了一下,还是从她那舞姬的身份解读道:“我是舞姬,有时候会陪客人喝酒。有次,一群客人把女孩子们都赶了出去,独自说话。等他们商议完事,我们再进去的时候,听见一个人多嘴说了句----算下来,车队应该到不了胥渡,咱们就能把事给办了。再后来,我从一些蛛丝马迹里听出,他们是要对付吴国什么公主。” “没了?” “没了!”蕾蕾老老实实的说道。 季风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也不指望能够从这个女孩子口中得到更多信息了,听起来,像是对方要在车队到达胥渡之前便解决掉自己。于是,季风便摇了摇头,自己走回房间去继续和杯杯碗碗打交道去了。 待到季风离开了房间,蕾蕾这才一本正经的对秦飞说道:“秦飞,如果我是你,现在就放弃原定路线,组织一批精干的人手。人数要尽量的少,但是一定要精锐,要具备狙杀、反狙杀、布防、制毒解毒各方面能力的人,然后带着舞阳公主走小路直上东都。” “你说的这么严重?是觉得察事厅的力量不足以保护舞阳公主上东都吗?”秦飞反问道。 蕾蕾那张俏丽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你这一行队伍,那两百多骑兵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在高手之间的战斗,一杯茶的功夫,就可以让他们全部团灭。” “你们大张旗鼓,从江南大营到东都,千里迢迢的路上,多少人虎视眈眈?察事厅这些年无往不利,座下高手如云,未免有些自视过高了。你现在还是个低手,我就不说了。季风虽然很恐怖,可是在面对绝顶高手的时候,他最多能自保而已。外围据说有你们执行司的人在活动,可就算执行司元提督和三大同知提督全部到来,又能怎么样?充其量是四位宗师级高手。对方呢?一位刘任重就可以压得你们喘不过气来!” 蕾蕾说话就像机关枪,又快又不给人留情面:“易老头以前还算是个人物,现在年纪大了,是不是觉得察事厅就没人敢招惹了?用这么薄弱的力量来护送舞阳公主,是怕她被人杀不死吗?” 秦飞冷冷的反驳道:“我从来都不觉得,一个能够在总督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家,会如此白痴。” 蕾蕾幽幽的叹了口气:“师姐也不是说他就真的白痴,但是你要知道,人上了年纪是很固执的。尤其他还是一位大宗师,可以说,在楚国境内,能够阻止他大开杀戒的,只有庞真一人而已。易老头或许会觉得,如此这次刘任重真的亲自出手,那他也会撕破脸皮,一怒出手。” “易老头的愤怒,谁也顶不住。甚至,他可以毫不讲道理的蹲在北疆,寻找机会杀死燕王和刘任重,到时候内战一触即发,谁敢承担这样的责任?”蕾蕾缓缓的说道:“正是强大的力量给了他强大的自信,也正是这样的自信,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部署,他已经觉得,天底下没有几个人敢招惹他了。” “偏偏这次事情不同,舞阳公主和楚国太子的联姻,对于两国的世家王族都是毁灭性打击。只要两国皇帝愿意达成数年的和平,以他们的力量足够把国内的反对势力肃清。在这样的恐怖之下,要是大家还不豁出去杀了舞阳,阻止这次婚事的话,那就是蠢货了。至于易老头的愤怒……跟灭族之祸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秦飞轻轻点头,蕾蕾说的很有道理,生死攸关的时候,就算是大宗师也得拼了。如果各个敌对势力都把自己最精锐的部下派出来进行这场刺杀,那察事厅恐怕要倾巢而出,才能保护这一行的周全。 蕾蕾见秦飞赞同自己的话,不觉又得意起来:“师姐是为你好,你是我的天才小师弟,以后师姐有事还得使唤你,你可不能早早就这么挂了。还是带着舞阳那小丫头,脚下抹油,咱们溜吧。” “哈哈哈,你说得轻松,带走公主是何等大事?她若是不走呢?还有,执行司的确在外围保护,可这毕竟是皇帝的儿媳妇,你怎么知道大内侍卫就没有人在外围呢?也许,就在我们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数百里外,执行司又或者大内侍卫的人,正在和即将到来的刺客,杀得难分难解呢。”秦飞淡淡的反驳道。 “你是可以赌,但赌注是舞阳,你们输不起……”蕾蕾丢下这么一句,让秦飞很难招架。 应该说,秦飞是个很坚定的人,他的坚定在于对自己的目标,一旦确定,就决不放弃。当,如今是个左右为难的局,难就难在,秦飞所得到的信息量太少。从表面上来看,秦飞绝不相信察事厅会随随便便让自己和季风出来送死,这更像是在示弱,做给那些想要刺杀的人看。你们来吧,我这儿就两个人,一个还没成长为真正的高手,另一个只是武器药剂领域的大师,来杀吧! 如果对方信以为真,攻打过来,外围一定不仅仅是执行司的那几个人而已。 这些是秦飞的猜测,他觉得季风这个层次的官员肯定知道一些内幕,但是季风不说,自己也不方便去问。可季风那么淡定,仿佛就是出来游山玩水似的,难道察事厅真安排的这么周详? 可蕾蕾说的也有道理,对方已经要破釜沉舟,坚决阻止这次婚事,更要利用刺杀舞阳,造成两国之间不可避免的矛盾,最好是打起来,他们才好从中渔利。各方势力的顶尖高手,许多名字就已经可以吓死人了,察事厅真挡得住? 想的既然头疼,秦飞也就懒得去想了,安排了蕾蕾的住宿,便施施然的朝房间走去。 车队在光州只能停留一天两夜,补充干粮和清水,便要上路。一整天下来,除了那些吴国人之外,每个人都忙碌不停。到了第二天晚上,那些光州官员恨不得哭爹喊娘的想要拉着秦飞出去吃饭,已经累得头昏眼花的秦飞,哪里有闲工夫去应付他们,吩咐部下将他们全部赶出去,再敢废话就治他们骚扰公主的罪。 可怜兮兮的光州官员们,眼巴巴的看着行馆大门,突然一个个都有些嫉妒起那个根本不入流的行馆主办了,这一天,可只有他能接触到察事厅的高层们啊……早知道,自己还当什么别的官儿,去行馆端盘子都行啊…… 夜幕降临,秦飞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正准备进入梦乡,忽然周礼渊前来敲门道:“秦镇督,速来季同知房间,有要事相商。” 季风的房间里,楚国这边是秦飞、季风、周礼渊。吴国那里却是彦青一人。 季风见人已经到齐,便坦然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在三百里之外,执行司的人手,在清扫要道之时,遭遇伏击,一行二十人,十七人阵亡,另有三人重伤。对方的人手很强!”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二十人,全部是先天下品。据逃回来的人描述,对方伏击的人约有十余人,但是出手的只有一人,余下的人只是负责挡着他们撤退的路线。仅仅是一人出手,就几乎尽数灭掉全队。逃走的三人,都是有各自逃生的本事,才能幸免于难。” “能够一人如此轻松灭掉一队执行司的话,此人至少已经宗师境的高手。而没有出手的人之中,想必还有更厉害的……”季风皱了皱眉头:“执行司已经派出人手,扩大范围,为我们清扫前方的刺客。你们有什么意见?” 第089章 被彻底打败 秦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近门外。在他意海之中,早已清清楚楚的‘看到’是周礼渊走了过来。 周礼渊站在门外,有些迟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敲门。虽然他的官职如今比秦飞是要低一级,可他的年纪毕竟要比秦飞大几岁,在察事厅已经待了五年,对于厅里的种种规矩十分清楚。如果秦飞今天晚上真的和那个舞姬如何如何……回到察事厅必然会被监查司严厉处分,最恐怖的结果,莫过于关入黑牢。 黑牢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进去的,但是关进去至少要关一个月。在那个恐怖阴森的地方关一个月,原来胆大包天的人,也变成了胆小鬼。以后出门听见鞭炮响,脸上的肌肉都会忍不住抖上几下。 周礼渊咬咬牙,下定决心,伸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谁?”秦飞明知故问。 “卑职周礼渊,前来提醒同知镇督,时辰已经不早了。咱们还要回到行馆报到,如果季同知知道我们在这里不回去,会大发雷霆的。”周礼渊小心翼翼的使用着措辞,既要提醒到秦飞,又要顾及到他的颜面,实在是太难了。 秦飞拉开房门,淡淡的说道:“我也正有此意。” 周礼渊伸头一看,只见秦飞和那舞姬都穿得十分整齐,想必还没做过那种事,不由得松了口气。情不自禁说道:“好在同知镇督还没有……”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个舞姬却吃吃对周礼渊笑道:“这位小哥,你有所不知。我们不是没有……而是已经结束了……就连衣服都已经穿好了。” 周礼渊这才真正大吃一惊,他诧异的看着秦飞,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同为武道修行之人,周礼渊很清楚,秦飞的身体绝对要远超常人,按理说,应该是很能做才对。如果这么快就已经交了功课……通常都是天生那方面就不行!一个男人,在这个方面有了缺陷,实在是最痛心疾首的事儿!周礼渊不善作伪,脸上渐渐浮现出惋惜和心疼的神色。 秦飞勃然大怒,这个该死的蕾蕾,居然凭空侮人清白。可现在就算自己说没有做过,周礼渊也很难相信,说不定还会怀疑自己是为了面子才这么说的……女人啊女人,真是害死人啊。 周礼渊厌恶的看了蕾蕾一眼,贴近秦飞的耳朵,把声音压得极低:“同知镇督,说句不该说的。假若你这是第一次,这么快就交了功课还有情可原。可假如不是的话……唉,我有个亲戚在东都开医馆的,他家有祖传秘方,专治这些难以启齿的病症。你不用害怕,到时候我带你去让他看看,包管你以后还能生龙活虎!” 秦飞哭笑不得,只得抓着周礼渊的胳膊,懊悔无比的说道:“周兄你的心意我就领了,不过我真的没什么问题。” 周礼渊在秦飞的肩头拍了两下,低声道:“我懂,我懂!回到东都,若是你觉得有必要,只管找我,我带你去看看。” 蕾蕾见自己让秦飞突如其来的吃了个瘪,心头大乐,得意洋洋的想到,那个古灵精怪的死老头当年就被还是小女孩的自己给耍的死去活来。秦飞不过是死老头的徒弟,怎么可能是师姐的对手?这一路到东都,还要很长时间,一路上还有得玩呢! 秦飞和周礼渊并肩出了房门,忽闻一阵香风袭来,秦飞扭头一看,蕾蕾已经飘然而至,双臂挽住自己的胳膊,娇羞不已的将脑袋贴在肩头,嗲声嗲气的说道:“秦镇督,方才在床上,你还说要带着蕾蕾一起走的……现在想要说话不算话吗?你们男人啊,贪新厌旧的多,可这才一顿饭功夫,就厌了吗?真个是恨死人了……” 说着,蕾蕾的小手闪电般的伸到秦飞的腰上,两片薄薄的指甲,掐住一块肉,用力捏住,脸上还是那副娇羞笑容:“带我走嘛……”随着她身体的摇晃,那块被指甲夹住的肉,痛的死去活来。 秦飞肚子都已经快要气炸了,偏偏发作不得,眼前这个女子,聪明伶俐又难得跟自己脸皮一样厚,耍着无赖占自己便宜。一想到脸皮厚,秦飞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一贯就是没脸没皮的,怎么能因为身边站了个君子模样的周礼渊,就老实起来了呢? 秦飞哈哈大笑,展开臂膀揽住蕾蕾那柔若无骨的肩膀,右手老实不客气的握住她的香肩,左手顺势揽住腰肢,笑眯眯的说道:“好呀,亲一个,便带你一起走!” 说着,秦飞低下头去,故意把嘴唇嘟得老高,朝蕾蕾那红艳欲滴的双唇凑去。秦飞心中大乐,这次可是把蕾蕾给坑到家了,要是她当着周礼渊的面避开,那自己说不亲不带走,难题便已丢给蕾蕾。她要是真的厚着脸皮亲……反正自己也把便宜给占回来了! 周礼渊抬头看着天,暗叹一代天才怎会如此迷恋女色,殊不知英雄难过美人关,多少成功的好男儿都毁在了女人的肚皮上……成功?秦飞只不过刚上路呢,就已经开始对于女色不可自拔了。 蕾蕾羞笑道:“亲就亲嘛……”说着,丰腴的双唇微微开启,露出半排雪白的贝齿,丁香小舌竟然要悠悠探出口中…… 秦飞没想到蕾蕾真的这么敢豁得出去,顿时迟疑了一下,就这么一顿的功夫,秦飞顷刻间如堕冰窟,这个天杀的女人,口中居然藏着一片锋利的刀片,小舌轻卷,刀片已到了舌尖。她的脸上还是那副羞涩的模样,婉转相就…… 秦飞把声音压低到极限,说道:“被你打败了……” “真的不亲了?”蕾蕾小舌一卷,刀片顿时无影无踪。 “咳咳!”秦飞转过脸来,对周礼渊说道:“唔,考虑到队伍里只有那些侍女,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一路上也要带个能够洗衣服,帮帮手的女人。我就做主把她带走了,这件事,我会和季同知交代一声,你不必为难。” 周礼渊暗暗摇头,答道:“全凭同知镇督吩咐。” “走吧!”秦飞大手一张,朝蕾蕾的翘臀拍去,快要临上的时候,那个伶俐的少女小手往身后一背,小指弹出,指甲约有半寸长,锋利如刀。秦飞再也不敢拍上去,只得幽幽的叹了口气,大恨这辈子从没见过如此难以对付的女人…… “等等我!”蕾蕾又快跑两步,抱着秦飞的胳膊,蹦蹦跳跳的随着他们离开水上飘。 既然是同知镇督要带走的女人,店主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吭声。别说秦飞要带走蕾蕾,就算把他店里的男女全都带走,他也一个字都不敢说。相反,把这个消息告诉还在翻云覆雨的李玉龙,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回到行馆,秦飞一把就将蕾蕾推进自己的房间,低声喝道:“不准出来。” 躲在暗处观察了半天,秦飞确认蕾蕾没有出来的意图,这才朝季风的房间走去。季风的房间依然灯火通明,秦飞敲了敲门,见门没有锁,便推门而入。 这位醉心于药剂和武器的同知提督,正对着一大堆杯子、碗忙个不停。他听见门响,见秦飞走进来,随口说道:“来找我有事?” “有,我从水上飘带回来一个女子。”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 “队里不许有外人。”季风头也不抬,吩咐道:“立刻把她赶走。” 秦飞叹了口气,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我是不想带着她,但是季同知,她和我实在有些难以撇清的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呃,一时间还真不方便告诉你。” 季风这才彻底结束了对杯子碗的兴趣,诧异的问道:“什么关系?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们这对露水姻缘居然是失散了多年的亲兄妹……” “呃!”秦飞本来是想用这个理由,可已经被季风抢先说了出来,只得再换个理由。 季风语重心长的说道:“秦飞,我很欣赏你。作为大楚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察事厅对你是寄予厚望的。可是你也要知道,不是每个天才最后都能成才,许多少年时便已惊才绝艳的人,到了后来,反而泯然众人了。你不要被一个女人冲昏了头,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绝不可带进队里。” 顿了顿,季风接着道:“很多人在一夕风流之后会难以忘情,看来,你小子也是个多情种子,在东都就惹了那么多女孩子,出门之后还敢折腾,难道不怕回到东都,管灵思揪你鼻子吗?” 秦飞踌躇道:“是这样的,我和她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也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而是……小时候,她曾经在菜市街住过,后来流落在外,被人拐卖做了舞姬。她也很希望回到东都老家,可千里迢迢,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走回去?反正也是顺路,就带着吧。” “再说,她还带来一个对我们有用的消息。”秦飞把责任往蕾蕾身上一推:“季同知,风尘女子的消息来的很快,她听人说起关于舞阳公主的事儿,或许我们仔细问问会有收获呢?” 第091章 我也不好惹 季风的话一下子让房间陷入了寂静。每个人的心里都在疯狂的转着念头,察事厅遇到了危机,这次他们的对手不仅仅是某一方势力,又或者是吴国的镇抚司。而是一批已经不得不抛弃过去的恩怨,联合起来的敌人。他们单个的势力都无法和察事厅相抗衡,可联合起来的力量,绝对要高于察事厅。 “秦飞,你有什么看法?”季风索性点了秦飞的名字。 秦飞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反问道:“季同知,卑职想知道,您到底是要公主安安全全的到东都,还是要面子?” “此话怎讲?”季风问道。 “如果要面子,那就按照原来的路线,大摇大摆的去东都,多调人手前来保护,什么执行司扫外围,统统丢到一边去。出来行走,安全第一。大队人马要跟上了,江南大营火速派来五千铁骑,沿途州府必须提供至少三百人的官兵,沿途五里之内,百姓不得出门,遇到可疑人等,先扣下来再说。察事厅精锐尽出,提督级的官员,至少也要来三位以上坐镇……” 秦飞还在口沫横飞,季风就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头:“秦镇督,我看,你这法子行不通。” 秦飞耸了耸肩膀,非常坦然的笑道:“我也觉得行不通,这样一来,安全是安全了,察事厅也变成缩头乌龟了。我的意见是,咱们用幌子打援!” “你的意思……?”季风看了看秦飞那狡黠的神情,忽然恍然大悟,拍手道:“也好!” 一直没有说话的彦青,轻声问道:“虽然我这次的任务是要配合你们,但是我也有必要知道,你们到底准备怎么做?” 秦飞大咧咧的笑道:“听我的便是。” 第二天,天色刚亮,满城官员就已经站在城门口,毕恭毕敬的挥别察事厅一行。李玉龙就差没有掉下眼泪了,依依不舍的拖着秦飞的手臂,连声道:“秦镇督,你我虽然年纪有别,可一见如故,做哥哥的是实在舍不得你离开,要是秦镇督不嫌弃,以后我们便是兄弟相称可好……” 李玉龙的那眼巴巴的神色,秦飞顿时一阵肉麻,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已经快要掉下来了。秦飞很笃定,如果自己让李玉龙喊‘叔叔’,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和自己结下叔侄般亲密友好的关系……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李州牧还是请回吧,记得把那几条尸体好好处置就行了……至于,兄弟嘛……不敢妄言,实在是不敢!” 说完,秦飞就像火烧屁股一样跳进一辆马车,头也不敢抬的吩咐车夫立刻扬鞭启程。车队带着滚滚烟尘离去,飞扬的尘土中,光州官员们还在大声道别…… 离开了广州,要走足足三百里,才有下一个州府。这段路程,要过一条小河,翻过一个小山丘。好在除了这两处之外,道路还算平坦,算起路程来,四五天功夫应该可以到蓼州! 车队赶到那条小河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小河约有半里宽,几名熟悉水性的内卫,涉水走了一圈,回来对秦飞禀告道:“同知镇督,马车不可能涉水而过。这里河底坑坑洼洼,浅处不过到腰,深处却可以没过顶,又没有桥梁。渔民的小船根本载不动,还是搭浮桥吧。” 搭浮桥对于察事厅的人来说,是个陌生的工程。可对于那些来自江南大营的官兵来说,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本就是他们最拿手的事儿。好不容易有一次可以在察事厅的高手面前,显摆一下自己能力的机会,官兵们一个个卷起袖子,大冬天的跳进水中,干得不亦乐乎。 他们摆惯了官威,沿着河岸,不知道抓了多少渔民,让他们把小船捐出来搭浮桥。渔民们愁眉苦脸的划着小船来到岸边,又被官兵劈头盖脸一顿鞭子,吩咐他们要把船给扎起来…… 折腾了不算太久,浮桥便已搭好,苦命的渔民,还得站在水中,撑着浮桥。骑兵们先过去一半,在对岸驻守。随后,才是漫长的马车队,一辆辆走过去。 秦飞一溜小跑到了对岸,转身招呼道:“动作快点,先把季同知和公主的车给牵过来……”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上了浮桥,沉重的车身顿时把浮桥压下去不少,水几乎已经漫到了船舷。渔民们一阵忙碌,支撑着浮桥不要歪倒。骑兵们站在岸边骂骂咧咧的喝道:“小心给扶着,要是翻了,全渔村的脑袋都不够赔的,是不是都想抄家灭族啊?” 渔民们敢怒不敢言,低着头,忍着心中的火气,用力干着自己的活儿。 这两辆马车一看就知道不同,季风的车,很不起眼,黑不溜秋的像个大箱子。而公主的车就完全不同了,富丽堂皇,精雕细琢。渔民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华丽的马车,还带着皇家的徽章,不少人已经看直了眼。 马车缓缓的走到桥中央,秦飞的双眼一直没有离开那些渔民们,忽然间,秦飞双目微敛。他清清楚楚的看到,站在桥边的一名精壮汉子,忽然右手一探,从船舷下抽出一把雪亮的钢刀,随即刀风狂吼,那人便如一阵犀利的旋风,疯狂的撞入那辆华丽的马车之中。 就在那名汉子动手的一刹那,浮桥边至少已经有七八人有了动作,有的人甚至直接用船桨拍向马车。别小看了那个船桨,在高手的手中,一杆看似不起眼的船桨,比天上落下的陨石毫不多让,足可以把整辆马车拍成粉末。 一道令人眼花的亮光冲天而起,一人持剑,直水中飞出,雪亮的剑光遮天蔽日,冲向公主的马车。 就连浮桥下方,突然从船板下刺出一个闪亮的矛头,在秦飞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的时候,矛头便已经闪电般刺入马车车腹…… 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到处都有人在袭击,而桥上只有那两辆孤独的马车。再高的高手都已经来不及救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主的马车被许多高手围攻…… 各种各样的武器,各式各样的刺客,无论是伪装成渔民的,还是藏在水底准备冲天而起的……他们几乎已经把马车搅成了粉末,可那辆马车居然还在……一点也没错。那辆马车好端端的在浮桥上,所有的车板壁都已震碎,而车内只有一个硕大的桶! 刺客们一见车中无人,心知不妙,正要撤退之际。秦飞早已翻下天目神弓,弯弓搭箭!包裹着油纸的火箭,瞄准巨桶,站在他身边的周礼渊,当即点上火头! 天目神弓第一次在秦飞手中发挥效力,强大的弓身被秦飞在手中拉得圆圆的,冒着火头的箭镞,几乎已经挨到了铁弓握手处。秦飞一眼闭一眼开,意海中无数念力喷涌而出,在扶摇不定的马车上,锁定了那个巨大的木桶,随即,右手一放! 一流火光宛如白日流星,势不可挡的冲向那个巨桶! 轰隆隆一声巨响,庞大的木桶被炸成碎片。马车里,根本没有人,那只是一个装满了火药的木桶!当然,除了火药之外,秦飞还做足了功课,把桶里至少塞进了一百多斤铁钉,无数蒺藜……这些东西,当然要经过季风的再加工,全部都要放上一些不太好解的毒! 火光腾空而起,到处都是金刃劈空的声音,无数铁钉就像刺穿豆腐一般,轻松无比的打穿了近距离的刺客们。无论他们是多高的高手,在这么近的范围内,都绝不可能有生还的道理!那些染着剧毒的铁钉、蒺藜,把他们的身体至少打出上百个血窟窿…… 七八条尸体软绵绵的倒在水泊中,河水的那一片顿时冒起红色的鲜血…… 第一批出手的刺客尽数陨灭,而渔民中依然还有尚未出手的人。他们勃然大怒,没想到秦飞和季风居然敢来反过来暗算自己。五六人从河水中湿漉漉的跳了出来,刀枪剑戟,一股脑儿朝季风的黑马车招呼过去。 他们不相信这辆不起眼的黑马车也装了火药。至少他们是亲眼看着季风钻进了黑马车之中。刺客们没有把握杀死一名宗师级高手,可他们绝对相信,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杀死一个修为一塌糊涂,简直毫无抵抗力的金石司同知提督,肯定不会很难。 黑马车的车门无风自开,露出季风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很多人总以为,没有修为的人就很好杀!其实,从毒和机关杀人,跟用武道杀人,有什么不同?”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漠下来,厉声喝道:“真他娘的当老子好欺负吗?” 随着季风那一声暴喝,马车前端的车辕,陡然裂开两个口子,两团紫色的烟雾顷刻间爆裂开来,冲在最前的一人,刚刚还在怒喝之中,忽然七窍流血,手中短枪软绵绵的跌落在水中,哼也不哼就软在浮桥上。 季风冷笑道:“金石司的人,可不是什么废物。今天,我就让你们开开眼界,察事厅六司,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第090章 左右为难 如果这个世界也有奥斯卡奖项的话,秦飞毫不怀疑蕾蕾可以拿到奥斯卡小金人。他只是非常非常隐晦的提示了蕾蕾一点点皮毛,这个女孩子就马上切入了一个被人拐卖为舞姬,孤苦无依许多年的角色。 她那幽怨的眼神,带着些许哭腔,透露着淡淡哀伤和早已认命的语气,令听者伤心闻者流泪。季风虽然已经是一把年纪,但是在影后级的表演面前,依然抵抗不住蕾蕾犀利的攻势。尽管蕾蕾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可她的风采已经深深的打动了这位长辈的心。 季风偷偷伸手,揉去了眼角将要落下的泪水,轻声说道:“这些年还真的苦了你。地方官做事也太不靠谱,拐卖人口这样的大案,早就应该破掉。等我回东都了之后,便要和监查司打个招呼,让他们好好翻翻东都衙门的案卷,让这些只吃饭不干活的蛀虫,拿点力气出来。” 且不说季风这一番话,不久后会让多少东都官员丢了乌纱帽,也不说他会让多少人贩子被送入大牢……但是他这个表态,蕾蕾就已经明白,自己可以留在队伍之中了。 季风问道:“蕾蕾姑娘,听说你得到了一些刺客的风声?你能不能说说是怎么回事?” 江湖上捕风捉影的事很多,有时候只是一句话,被大家来回解读之后,便能牵扯到一些巨大的秘密。但是季风也不敢怠慢,他的人生经验告诉他,细节从来都是决定一件事成败的关键。 蕾蕾迟疑了一下,还是从她那舞姬的身份解读道:“我是舞姬,有时候会陪客人喝酒。有次,一群客人把女孩子们都赶了出去,独自说话。等他们商议完事,我们再进去的时候,听见一个人多嘴说了句----算下来,车队应该到不了胥渡,咱们就能把事给办了。再后来,我从一些蛛丝马迹里听出,他们是要对付吴国什么公主。” “没了?” “没了!”蕾蕾老老实实的说道。 季风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也不指望能够从这个女孩子口中得到更多信息了,听起来,像是对方要在车队到达胥渡之前便解决掉自己。于是,季风便摇了摇头,自己走回房间去继续和杯杯碗碗打交道去了。 待到季风离开了房间,蕾蕾这才一本正经的对秦飞说道:“秦飞,如果我是你,现在就放弃原定路线,组织一批精干的人手。人数要尽量的少,但是一定要精锐,要具备狙杀、反狙杀、布防、制毒解毒各方面能力的人,然后带着舞阳公主走小路直上东都。” “你说的这么严重?是觉得察事厅的力量不足以保护舞阳公主上东都吗?”秦飞反问道。 蕾蕾那张俏丽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你这一行队伍,那两百多骑兵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在高手之间的战斗,一杯茶的功夫,就可以让他们全部团灭。” “你们大张旗鼓,从江南大营到东都,千里迢迢的路上,多少人虎视眈眈?察事厅这些年无往不利,座下高手如云,未免有些自视过高了。你现在还是个低手,我就不说了。季风虽然很恐怖,可是在面对绝顶高手的时候,他最多能自保而已。外围据说有你们执行司的人在活动,可就算执行司元提督和三大同知提督全部到来,又能怎么样?充其量是四位宗师级高手。对方呢?一位刘任重就可以压得你们喘不过气来!” 蕾蕾说话就像机关枪,又快又不给人留情面:“易老头以前还算是个人物,现在年纪大了,是不是觉得察事厅就没人敢招惹了?用这么薄弱的力量来护送舞阳公主,是怕她被人杀不死吗?” 秦飞冷冷的反驳道:“我从来都不觉得,一个能够在总督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家,会如此白痴。” 蕾蕾幽幽的叹了口气:“师姐也不是说他就真的白痴,但是你要知道,人上了年纪是很固执的。尤其他还是一位大宗师,可以说,在楚国境内,能够阻止他大开杀戒的,只有庞真一人而已。易老头或许会觉得,如此这次刘任重真的亲自出手,那他也会撕破脸皮,一怒出手。” “易老头的愤怒,谁也顶不住。甚至,他可以毫不讲道理的蹲在北疆,寻找机会杀死燕王和刘任重,到时候内战一触即发,谁敢承担这样的责任?”蕾蕾缓缓的说道:“正是强大的力量给了他强大的自信,也正是这样的自信,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部署,他已经觉得,天底下没有几个人敢招惹他了。” “偏偏这次事情不同,舞阳公主和楚国太子的联姻,对于两国的世家王族都是毁灭性打击。只要两国皇帝愿意达成数年的和平,以他们的力量足够把国内的反对势力肃清。在这样的恐怖之下,要是大家还不豁出去杀了舞阳,阻止这次婚事的话,那就是蠢货了。至于易老头的愤怒……跟灭族之祸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秦飞轻轻点头,蕾蕾说的很有道理,生死攸关的时候,就算是大宗师也得拼了。如果各个敌对势力都把自己最精锐的部下派出来进行这场刺杀,那察事厅恐怕要倾巢而出,才能保护这一行的周全。 蕾蕾见秦飞赞同自己的话,不觉又得意起来:“师姐是为你好,你是我的天才小师弟,以后师姐有事还得使唤你,你可不能早早就这么挂了。还是带着舞阳那小丫头,脚下抹油,咱们溜吧。” “哈哈哈,你说得轻松,带走公主是何等大事?她若是不走呢?还有,执行司的确在外围保护,可这毕竟是皇帝的儿媳妇,你怎么知道大内侍卫就没有人在外围呢?也许,就在我们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数百里外,执行司又或者大内侍卫的人,正在和即将到来的刺客,杀得难分难解呢。”秦飞淡淡的反驳道。 “你是可以赌,但赌注是舞阳,你们输不起……”蕾蕾丢下这么一句,让秦飞很难招架。 应该说,秦飞是个很坚定的人,他的坚定在于对自己的目标,一旦确定,就决不放弃。当,如今是个左右为难的局,难就难在,秦飞所得到的信息量太少。从表面上来看,秦飞绝不相信察事厅会随随便便让自己和季风出来送死,这更像是在示弱,做给那些想要刺杀的人看。你们来吧,我这儿就两个人,一个还没成长为真正的高手,另一个只是武器药剂领域的大师,来杀吧! 如果对方信以为真,攻打过来,外围一定不仅仅是执行司的那几个人而已。 这些是秦飞的猜测,他觉得季风这个层次的官员肯定知道一些内幕,但是季风不说,自己也不方便去问。可季风那么淡定,仿佛就是出来游山玩水似的,难道察事厅真安排的这么周详? 可蕾蕾说的也有道理,对方已经要破釜沉舟,坚决阻止这次婚事,更要利用刺杀舞阳,造成两国之间不可避免的矛盾,最好是打起来,他们才好从中渔利。各方势力的顶尖高手,许多名字就已经可以吓死人了,察事厅真挡得住? 想的既然头疼,秦飞也就懒得去想了,安排了蕾蕾的住宿,便施施然的朝房间走去。 车队在光州只能停留一天两夜,补充干粮和清水,便要上路。一整天下来,除了那些吴国人之外,每个人都忙碌不停。到了第二天晚上,那些光州官员恨不得哭爹喊娘的想要拉着秦飞出去吃饭,已经累得头昏眼花的秦飞,哪里有闲工夫去应付他们,吩咐部下将他们全部赶出去,再敢废话就治他们骚扰公主的罪。 可怜兮兮的光州官员们,眼巴巴的看着行馆大门,突然一个个都有些嫉妒起那个根本不入流的行馆主办了,这一天,可只有他能接触到察事厅的高层们啊……早知道,自己还当什么别的官儿,去行馆端盘子都行啊…… 夜幕降临,秦飞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正准备进入梦乡,忽然周礼渊前来敲门道:“秦镇督,速来季同知房间,有要事相商。” 季风的房间里,楚国这边是秦飞、季风、周礼渊。吴国那里却是彦青一人。 季风见人已经到齐,便坦然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在三百里之外,执行司的人手,在清扫要道之时,遭遇伏击,一行二十人,十七人阵亡,另有三人重伤。对方的人手很强!”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二十人,全部是先天下品。据逃回来的人描述,对方伏击的人约有十余人,但是出手的只有一人,余下的人只是负责挡着他们撤退的路线。仅仅是一人出手,就几乎尽数灭掉全队。逃走的三人,都是有各自逃生的本事,才能幸免于难。” “能够一人如此轻松灭掉一队执行司的话,此人至少已经宗师境的高手。而没有出手的人之中,想必还有更厉害的……”季风皱了皱眉头:“执行司已经派出人手,扩大范围,为我们清扫前方的刺客。你们有什么意见?” 第092章 我问你答 察事厅的人显得对这位同知提督极有信心,两岸都没有人上前去帮手。刺客们前后被围,断无逃走的道理,到了如此绝境,不如豁出去拼了,万一抓住季风,还有一线生机。 季风的脸上始终带着冷酷的笑意,他平素里看起来和街边摆大碗茶的老伯并没有什么区别。偶尔亮出官威,也很快就消弭开来。金石司太多醉心药剂和武器的怪人,反倒是一向和蔼可亲的季风非常受到察事厅人的爱戴。 受爱戴并不代表此人软弱可欺,愤怒的季风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他的人和那辆恐怖的马车完全融合为一体,进可攻退可守,令人无计可施。 一枚锋利的刀片急速旋转着,在空中撕裂出‘嗤嗤’的响声,朝一名矮小刺客袭去。他已来不及躲闪,奋力举起手中长刀一挡。当啷一声,半截长刀被打断,落在船板上。刺客脸色一变,他手中长刀乃是心爱武器,全部采用精钢打造。竟不知季风的刀片是用什么机关发射出来,力道居然比得上先天高手全力一击,将长刀削断。 刺客索性丢下半截断刀,从怀里取出一支短小的匕首,身形展开,几下起落,避开袭来的暗器,已让落在马车后厢。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恨意,那面黑漆漆的车壁之后,便是季风的所在,以他的功力,破壁而入,将季风斩杀于刀下,绝不是什么难事。 全身的功力聚集在臂上,短小匕首竟然无风自鸣,灌输了强大真力的匕首,似乎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强劲的气息几乎便要贯穿车板,胆子小点的骑兵已经惊呼出声,许多官兵纷纷取出弓箭,若是季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说不得是要乱箭把那刺客射成刺猬。 车板壁上忽然打开一块木板,只有不到一尺见方,刺客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里边到底是什么,三股黑漆漆的液体便已经喷了出来,喷得他满头满脸都是……而更令人恐惧的是,那些黑色液体流经的地方,皮肉开始腐烂,露出森森白骨…… 刺客惨叫连连,丢下匕首,双手捂着脸,一头扎进水中,似乎想用河水冲走那些夺命的液体。季风坐在车中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碰了水,死的更快。” 秦飞手中握着短剑,冷眼看着场中局势。季风毫无疑问已经控制住了全场,所有在浮桥前后的刺客,都在他的笼罩之下,层出不穷的器械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毒液、毒雾,不断收割着刺客的生命。那辆黑色马车,可以贴上一副字:生人勿近! 浮桥上还有最后一名刺客,他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看着那辆马车,看着车中含笑的季风。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早已击溃了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只要能够求活,如今叫他做什么都可以! 不知何时,秦飞已走到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想开点吧!” 刺客软软的放下手中的武器,顺从的被秦飞扣起。秦飞厉声喝道:“继续搭桥,咱们原路返回!” 舞阳公主并没有离开光州。秦飞的幌子战术,已经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在没有公主需要保护的情况下,在浮桥这个难以让敌人继续施展攻击的地方,季风大展神威,一人屠戮十余名刺客,并活捉一人。一贯被人小觑的金石司,自此威名大振! 相比较那些高手们杀人无形的风范,**蚀骨的毒药和防不胜防的器械,更加给人以恐怖的感觉。死在秦飞手中,大不了就是被捅了心窝,砍了脑袋;可死在季风的手中,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而且想有个囫囵尸体都已是妄想…… 一战下来,蠢蠢欲动的刺客们突然发现,在他们眼中早已被视为无能之辈的金石司同知提督,原来竟是如此强大的人。而让刺客们陷入被动的是,秦飞这一招幌子计策,令刺客们更加难以判断----下次看到公主的马车,你能肯定那里是公主,而不是一桶装了一百多斤铁钉的火药吗? 察事厅六司果然没有一个是软柿子,就算低调到极点的金石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收割十余位先天高手的性命……季风的名字,在刺客们的心中,已经和死神类同。还有多少人敢来招惹季风? “舞阳公主,这次我们可以上路了!”秦飞斯斯文文的站在舞阳公主和彦青面前,平淡的说道:“刺客们已经被坑了一次,还抓了个活口。一时半会,没有人敢动你的主意了。” “你这个人……太狡猾了!”舞阳公主幽幽的叹了口气:“擅自更改公主行程,又利用舞阳的马车做诱饵来杀人。楚国的御史们不知道是不是吃干饭的,如果有一个认死理的去弹劾你,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季风正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用剪刀修剪指甲,闻言笑道:“舞阳公主可能忘了,秦飞的未来老丈人,便是朝廷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满朝御史都是跟着唐大人混饭吃的,没人会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去弹劾秦飞的。” 秦飞虽然提出退婚,可这些私事毕竟不方便在公主面前提起,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解释。 舞阳公主好奇的打量了秦飞几眼,女人最恨的并不是男人,而是比她漂亮的女人。唐黛儿人称江北第一美女,但是很多去过江北的人回来甚至会偷偷说起,唐黛儿可以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美女。 女人可以不知道一个国家有多少行省,可以不知道一两银子到底能做些什么。但是每个女人都知道那些最出名的漂亮女人的名字。 舞阳当然知道唐黛儿,她自负美貌,常常顾影自怜,但觉江南的灵气都在自己身上。这种自恋的行为,每个美女都会有,并不是奇怪的事儿。 如果要舞阳承认唐黛儿比她更漂亮,就算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绝不会认的。不过她很明白,美丽的女人因为美貌,可以选择的范围自然就大了很多。上到王公亲贵,下到文武百官。各家子弟几乎都会苦苦追求那些名媛。唐黛儿又是怎么看得上对面这位出身贫贱的少年呢? “我觉得秦飞这一次的安排不错。俗话说,一代更比一代强。我决定把这一行的决定权交给秦飞。”季风懒懒的说道:“让我老人家去统筹规划一件事,不如杀了我。秦飞安排好了告诉我一声,我执行便是。” “不行!”一直没有发言的彦青忍不住出口道:“季同知,秦飞虽然这一次表现很好。可是,他年纪很轻,加入察事厅的时间很短。贸然把护送公主这么大的重任,交给秦飞统筹。这样的风险,我们吴国是决不答应的!” 秦飞笑呵呵的揉了揉鼻子,走到彦青身边,淡淡的说道:“有些事不是按长短来计算的。而是看有没有能力!” 这句话,秦飞说出口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可再看看站在一旁的周礼渊和季风那忍不住笑的神情,秦飞忽然醒悟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待要补救,又觉得会欲盖弥彰。 彦青的想法很显然和季风他们差不多,只道是秦飞故意出言调戏,便冷冷的说道:“如果你来指挥,很多人都不会服你。上下不能一心,又如何安全把公主送到东都?” “察事厅的人肯定会服,不服我的,不过是你而已。”秦飞毫不退让:“这样好了,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答出来了,以后我听你的。可要是你答不出,你便老老实实听我吩咐。” “你敢不敢?”秦飞眯起眼睛,一副挑衅的模样。 “我有什么不敢的?”彦青自负聪明伶俐,只要是有答案的题目,从来还没怕过。 秦飞咳嗽一声,朗声道:“有一棵树,长七尺。一只蜗牛往上爬,白天爬三尺,晚上掉下来两尺。问你,蜗牛什么时候能爬到树顶?” 彦青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站在秦飞身后的周礼渊和季风都尴尬的说不出话。他们本以为秦飞要问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没想到问了一个小孩子都能回答上来的问题。这叫人情何以堪? “你确认不换个问题?”彦青吃吃笑道,为了照顾自己的仪态,她已经拼命忍着没有失礼了。 “呃……不换了!”秦飞抓了抓脑门:“我觉得这题挺难的。” “那是因为你笨……”就连舞阳公主也忍不住出口道:“这样的题目,只能给三岁小孩子做啊!” 彦青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七天!” “真的是七天?”秦飞一脸严肃的说道:“恭喜你,答错了。以后就听我的吧!” 彦青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差点冲到秦飞的面前:“你……你简直是满口胡言,不是七天是几天?你想骗我吗?” “如果你不信的话,请自己找张纸画一画……”秦飞叹了口气:“只要五天而已……” 第091章 我也不好惹 季风的话一下子让房间陷入了寂静。每个人的心里都在疯狂的转着念头,察事厅遇到了危机,这次他们的对手不仅仅是某一方势力,又或者是吴国的镇抚司。而是一批已经不得不抛弃过去的恩怨,联合起来的敌人。他们单个的势力都无法和察事厅相抗衡,可联合起来的力量,绝对要高于察事厅。 “秦飞,你有什么看法?”季风索性点了秦飞的名字。 秦飞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反问道:“季同知,卑职想知道,您到底是要公主安安全全的到东都,还是要面子?” “此话怎讲?”季风问道。 “如果要面子,那就按照原来的路线,大摇大摆的去东都,多调人手前来保护,什么执行司扫外围,统统丢到一边去。出来行走,安全第一。大队人马要跟上了,江南大营火速派来五千铁骑,沿途州府必须提供至少三百人的官兵,沿途五里之内,百姓不得出门,遇到可疑人等,先扣下来再说。察事厅精锐尽出,提督级的官员,至少也要来三位以上坐镇……” 秦飞还在口沫横飞,季风就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头:“秦镇督,我看,你这法子行不通。” 秦飞耸了耸肩膀,非常坦然的笑道:“我也觉得行不通,这样一来,安全是安全了,察事厅也变成缩头乌龟了。我的意见是,咱们用幌子打援!” “你的意思……?”季风看了看秦飞那狡黠的神情,忽然恍然大悟,拍手道:“也好!” 一直没有说话的彦青,轻声问道:“虽然我这次的任务是要配合你们,但是我也有必要知道,你们到底准备怎么做?” 秦飞大咧咧的笑道:“听我的便是。” 第二天,天色刚亮,满城官员就已经站在城门口,毕恭毕敬的挥别察事厅一行。李玉龙就差没有掉下眼泪了,依依不舍的拖着秦飞的手臂,连声道:“秦镇督,你我虽然年纪有别,可一见如故,做哥哥的是实在舍不得你离开,要是秦镇督不嫌弃,以后我们便是兄弟相称可好……” 李玉龙的那眼巴巴的神色,秦飞顿时一阵肉麻,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已经快要掉下来了。秦飞很笃定,如果自己让李玉龙喊‘叔叔’,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和自己结下叔侄般亲密友好的关系……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李州牧还是请回吧,记得把那几条尸体好好处置就行了……至于,兄弟嘛……不敢妄言,实在是不敢!” 说完,秦飞就像火烧屁股一样跳进一辆马车,头也不敢抬的吩咐车夫立刻扬鞭启程。车队带着滚滚烟尘离去,飞扬的尘土中,光州官员们还在大声道别…… 离开了广州,要走足足三百里,才有下一个州府。这段路程,要过一条小河,翻过一个小山丘。好在除了这两处之外,道路还算平坦,算起路程来,四五天功夫应该可以到蓼州! 车队赶到那条小河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小河约有半里宽,几名熟悉水性的内卫,涉水走了一圈,回来对秦飞禀告道:“同知镇督,马车不可能涉水而过。这里河底坑坑洼洼,浅处不过到腰,深处却可以没过顶,又没有桥梁。渔民的小船根本载不动,还是搭浮桥吧。” 搭浮桥对于察事厅的人来说,是个陌生的工程。可对于那些来自江南大营的官兵来说,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本就是他们最拿手的事儿。好不容易有一次可以在察事厅的高手面前,显摆一下自己能力的机会,官兵们一个个卷起袖子,大冬天的跳进水中,干得不亦乐乎。 他们摆惯了官威,沿着河岸,不知道抓了多少渔民,让他们把小船捐出来搭浮桥。渔民们愁眉苦脸的划着小船来到岸边,又被官兵劈头盖脸一顿鞭子,吩咐他们要把船给扎起来…… 折腾了不算太久,浮桥便已搭好,苦命的渔民,还得站在水中,撑着浮桥。骑兵们先过去一半,在对岸驻守。随后,才是漫长的马车队,一辆辆走过去。 秦飞一溜小跑到了对岸,转身招呼道:“动作快点,先把季同知和公主的车给牵过来……”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上了浮桥,沉重的车身顿时把浮桥压下去不少,水几乎已经漫到了船舷。渔民们一阵忙碌,支撑着浮桥不要歪倒。骑兵们站在岸边骂骂咧咧的喝道:“小心给扶着,要是翻了,全渔村的脑袋都不够赔的,是不是都想抄家灭族啊?” 渔民们敢怒不敢言,低着头,忍着心中的火气,用力干着自己的活儿。 这两辆马车一看就知道不同,季风的车,很不起眼,黑不溜秋的像个大箱子。而公主的车就完全不同了,富丽堂皇,精雕细琢。渔民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华丽的马车,还带着皇家的徽章,不少人已经看直了眼。 马车缓缓的走到桥中央,秦飞的双眼一直没有离开那些渔民们,忽然间,秦飞双目微敛。他清清楚楚的看到,站在桥边的一名精壮汉子,忽然右手一探,从船舷下抽出一把雪亮的钢刀,随即刀风狂吼,那人便如一阵犀利的旋风,疯狂的撞入那辆华丽的马车之中。 就在那名汉子动手的一刹那,浮桥边至少已经有七八人有了动作,有的人甚至直接用船桨拍向马车。别小看了那个船桨,在高手的手中,一杆看似不起眼的船桨,比天上落下的陨石毫不多让,足可以把整辆马车拍成粉末。 一道令人眼花的亮光冲天而起,一人持剑,直水中飞出,雪亮的剑光遮天蔽日,冲向公主的马车。 就连浮桥下方,突然从船板下刺出一个闪亮的矛头,在秦飞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的时候,矛头便已经闪电般刺入马车车腹…… 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到处都有人在袭击,而桥上只有那两辆孤独的马车。再高的高手都已经来不及救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主的马车被许多高手围攻…… 各种各样的武器,各式各样的刺客,无论是伪装成渔民的,还是藏在水底准备冲天而起的……他们几乎已经把马车搅成了粉末,可那辆马车居然还在……一点也没错。那辆马车好端端的在浮桥上,所有的车板壁都已震碎,而车内只有一个硕大的桶! 刺客们一见车中无人,心知不妙,正要撤退之际。秦飞早已翻下天目神弓,弯弓搭箭!包裹着油纸的火箭,瞄准巨桶,站在他身边的周礼渊,当即点上火头! 天目神弓第一次在秦飞手中发挥效力,强大的弓身被秦飞在手中拉得圆圆的,冒着火头的箭镞,几乎已经挨到了铁弓握手处。秦飞一眼闭一眼开,意海中无数念力喷涌而出,在扶摇不定的马车上,锁定了那个巨大的木桶,随即,右手一放! 一流火光宛如白日流星,势不可挡的冲向那个巨桶! 轰隆隆一声巨响,庞大的木桶被炸成碎片。马车里,根本没有人,那只是一个装满了火药的木桶!当然,除了火药之外,秦飞还做足了功课,把桶里至少塞进了一百多斤铁钉,无数蒺藜……这些东西,当然要经过季风的再加工,全部都要放上一些不太好解的毒! 火光腾空而起,到处都是金刃劈空的声音,无数铁钉就像刺穿豆腐一般,轻松无比的打穿了近距离的刺客们。无论他们是多高的高手,在这么近的范围内,都绝不可能有生还的道理!那些染着剧毒的铁钉、蒺藜,把他们的身体至少打出上百个血窟窿…… 七八条尸体软绵绵的倒在水泊中,河水的那一片顿时冒起红色的鲜血…… 第一批出手的刺客尽数陨灭,而渔民中依然还有尚未出手的人。他们勃然大怒,没想到秦飞和季风居然敢来反过来暗算自己。五六人从河水中湿漉漉的跳了出来,刀枪剑戟,一股脑儿朝季风的黑马车招呼过去。 他们不相信这辆不起眼的黑马车也装了火药。至少他们是亲眼看着季风钻进了黑马车之中。刺客们没有把握杀死一名宗师级高手,可他们绝对相信,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杀死一个修为一塌糊涂,简直毫无抵抗力的金石司同知提督,肯定不会很难。 黑马车的车门无风自开,露出季风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很多人总以为,没有修为的人就很好杀!其实,从毒和机关杀人,跟用武道杀人,有什么不同?”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漠下来,厉声喝道:“真他娘的当老子好欺负吗?” 随着季风那一声暴喝,马车前端的车辕,陡然裂开两个口子,两团紫色的烟雾顷刻间爆裂开来,冲在最前的一人,刚刚还在怒喝之中,忽然七窍流血,手中短枪软绵绵的跌落在水中,哼也不哼就软在浮桥上。 季风冷笑道:“金石司的人,可不是什么废物。今天,我就让你们开开眼界,察事厅六司,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第092章 我问你答 察事厅的人显得对这位同知提督极有信心,两岸都没有人上前去帮手。刺客们前后被围,断无逃走的道理,到了如此绝境,不如豁出去拼了,万一抓住季风,还有一线生机。 季风的脸上始终带着冷酷的笑意,他平素里看起来和街边摆大碗茶的老伯并没有什么区别。偶尔亮出官威,也很快就消弭开来。金石司太多醉心药剂和武器的怪人,反倒是一向和蔼可亲的季风非常受到察事厅人的爱戴。 受爱戴并不代表此人软弱可欺,愤怒的季风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他的人和那辆恐怖的马车完全融合为一体,进可攻退可守,令人无计可施。 一枚锋利的刀片急速旋转着,在空中撕裂出‘嗤嗤’的响声,朝一名矮小刺客袭去。他已来不及躲闪,奋力举起手中长刀一挡。当啷一声,半截长刀被打断,落在船板上。刺客脸色一变,他手中长刀乃是心爱武器,全部采用精钢打造。竟不知季风的刀片是用什么机关发射出来,力道居然比得上先天高手全力一击,将长刀削断。 刺客索性丢下半截断刀,从怀里取出一支短小的匕首,身形展开,几下起落,避开袭来的暗器,已让落在马车后厢。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恨意,那面黑漆漆的车壁之后,便是季风的所在,以他的功力,破壁而入,将季风斩杀于刀下,绝不是什么难事。 全身的功力聚集在臂上,短小匕首竟然无风自鸣,灌输了强大真力的匕首,似乎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强劲的气息几乎便要贯穿车板,胆子小点的骑兵已经惊呼出声,许多官兵纷纷取出弓箭,若是季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说不得是要乱箭把那刺客射成刺猬。 车板壁上忽然打开一块木板,只有不到一尺见方,刺客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里边到底是什么,三股黑漆漆的液体便已经喷了出来,喷得他满头满脸都是……而更令人恐惧的是,那些黑色液体流经的地方,皮肉开始腐烂,露出森森白骨…… 刺客惨叫连连,丢下匕首,双手捂着脸,一头扎进水中,似乎想用河水冲走那些夺命的液体。季风坐在车中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碰了水,死的更快。” 秦飞手中握着短剑,冷眼看着场中局势。季风毫无疑问已经控制住了全场,所有在浮桥前后的刺客,都在他的笼罩之下,层出不穷的器械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毒液、毒雾,不断收割着刺客的生命。那辆黑色马车,可以贴上一副字:生人勿近! 浮桥上还有最后一名刺客,他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看着那辆马车,看着车中含笑的季风。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早已击溃了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只要能够求活,如今叫他做什么都可以! 不知何时,秦飞已走到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想开点吧!” 刺客软软的放下手中的武器,顺从的被秦飞扣起。秦飞厉声喝道:“继续搭桥,咱们原路返回!” 舞阳公主并没有离开光州。秦飞的幌子战术,已经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在没有公主需要保护的情况下,在浮桥这个难以让敌人继续施展攻击的地方,季风大展神威,一人屠戮十余名刺客,并活捉一人。一贯被人小觑的金石司,自此威名大振! 相比较那些高手们杀人无形的风范,**蚀骨的毒药和防不胜防的器械,更加给人以恐怖的感觉。死在秦飞手中,大不了就是被捅了心窝,砍了脑袋;可死在季风的手中,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而且想有个囫囵尸体都已是妄想…… 一战下来,蠢蠢欲动的刺客们突然发现,在他们眼中早已被视为无能之辈的金石司同知提督,原来竟是如此强大的人。而让刺客们陷入被动的是,秦飞这一招幌子计策,令刺客们更加难以判断----下次看到公主的马车,你能肯定那里是公主,而不是一桶装了一百多斤铁钉的火药吗? 察事厅六司果然没有一个是软柿子,就算低调到极点的金石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收割十余位先天高手的性命……季风的名字,在刺客们的心中,已经和死神类同。还有多少人敢来招惹季风? “舞阳公主,这次我们可以上路了!”秦飞斯斯文文的站在舞阳公主和彦青面前,平淡的说道:“刺客们已经被坑了一次,还抓了个活口。一时半会,没有人敢动你的主意了。” “你这个人……太狡猾了!”舞阳公主幽幽的叹了口气:“擅自更改公主行程,又利用舞阳的马车做诱饵来杀人。楚国的御史们不知道是不是吃干饭的,如果有一个认死理的去弹劾你,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季风正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用剪刀修剪指甲,闻言笑道:“舞阳公主可能忘了,秦飞的未来老丈人,便是朝廷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满朝御史都是跟着唐大人混饭吃的,没人会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去弹劾秦飞的。” 秦飞虽然提出退婚,可这些私事毕竟不方便在公主面前提起,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解释。 舞阳公主好奇的打量了秦飞几眼,女人最恨的并不是男人,而是比她漂亮的女人。唐黛儿人称江北第一美女,但是很多去过江北的人回来甚至会偷偷说起,唐黛儿可以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美女。 女人可以不知道一个国家有多少行省,可以不知道一两银子到底能做些什么。但是每个女人都知道那些最出名的漂亮女人的名字。 舞阳当然知道唐黛儿,她自负美貌,常常顾影自怜,但觉江南的灵气都在自己身上。这种自恋的行为,每个美女都会有,并不是奇怪的事儿。 如果要舞阳承认唐黛儿比她更漂亮,就算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绝不会认的。不过她很明白,美丽的女人因为美貌,可以选择的范围自然就大了很多。上到王公亲贵,下到文武百官。各家子弟几乎都会苦苦追求那些名媛。唐黛儿又是怎么看得上对面这位出身贫贱的少年呢? “我觉得秦飞这一次的安排不错。俗话说,一代更比一代强。我决定把这一行的决定权交给秦飞。”季风懒懒的说道:“让我老人家去统筹规划一件事,不如杀了我。秦飞安排好了告诉我一声,我执行便是。” “不行!”一直没有发言的彦青忍不住出口道:“季同知,秦飞虽然这一次表现很好。可是,他年纪很轻,加入察事厅的时间很短。贸然把护送公主这么大的重任,交给秦飞统筹。这样的风险,我们吴国是决不答应的!” 秦飞笑呵呵的揉了揉鼻子,走到彦青身边,淡淡的说道:“有些事不是按长短来计算的。而是看有没有能力!” 这句话,秦飞说出口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可再看看站在一旁的周礼渊和季风那忍不住笑的神情,秦飞忽然醒悟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待要补救,又觉得会欲盖弥彰。 彦青的想法很显然和季风他们差不多,只道是秦飞故意出言调戏,便冷冷的说道:“如果你来指挥,很多人都不会服你。上下不能一心,又如何安全把公主送到东都?” “察事厅的人肯定会服,不服我的,不过是你而已。”秦飞毫不退让:“这样好了,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答出来了,以后我听你的。可要是你答不出,你便老老实实听我吩咐。” “你敢不敢?”秦飞眯起眼睛,一副挑衅的模样。 “我有什么不敢的?”彦青自负聪明伶俐,只要是有答案的题目,从来还没怕过。 秦飞咳嗽一声,朗声道:“有一棵树,长七尺。一只蜗牛往上爬,白天爬三尺,晚上掉下来两尺。问你,蜗牛什么时候能爬到树顶?” 彦青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站在秦飞身后的周礼渊和季风都尴尬的说不出话。他们本以为秦飞要问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没想到问了一个小孩子都能回答上来的问题。这叫人情何以堪? “你确认不换个问题?”彦青吃吃笑道,为了照顾自己的仪态,她已经拼命忍着没有失礼了。 “呃……不换了!”秦飞抓了抓脑门:“我觉得这题挺难的。” “那是因为你笨……”就连舞阳公主也忍不住出口道:“这样的题目,只能给三岁小孩子做啊!” 彦青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七天!” “真的是七天?”秦飞一脸严肃的说道:“恭喜你,答错了。以后就听我的吧!” 彦青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差点冲到秦飞的面前:“你……你简直是满口胡言,不是七天是几天?你想骗我吗?” “如果你不信的话,请自己找张纸画一画……”秦飞叹了口气:“只要五天而已……” 第093章 似是故人来 一不小心输给秦飞的吴国二人组,离开光州已经足足七天了,还是绷着脸。她们两人一位自负聪明,一位是公主之尊。怎么也没想到,在秦飞的手底下狠狠吃了一次亏。 秦飞也很不给两位贵人颜面,时不时冲着她们坏笑一番。搞得两人心中憋了一肚子火,总要找个机会给发泄出来。偏偏秦飞却没有露出任何马脚被两人抓住。 离开光州之后,队伍就精简了不少。按照秦飞的安排,大队人马继续朝东都方向沿官道前进。而秦飞、季风、周礼渊带着彦青和舞阳公主,外加蕾蕾作为侍女,六人一行乔装打扮绕路朝东都而去。 至于路线……秦飞压根就没有定。想到哪儿就走到哪儿,反正人少,租了几匹马,走的要比大队人马快得多了。连自己都不确定路线,对手又怎么能预料得到?只要最终的目的地是东都就行了,就算公主是在东都城门外十里处上了马车,这都不算失礼。 秦飞特意去商店里买来六件厚厚的大氅,将大家包裹起来。从来没有体会过北方寒冷的舞阳公主身子稍弱,一阵风吹来都会哆嗦几下。余下五人虽然都有修为,可蕾蕾这位演技派的女子,装的比舞阳还要娇弱,动不动就叫嚣冷得受不了,演技之高,惟妙惟肖。 这一日,在客栈里起身,众人重新汇聚到季风的房间里,进行每天都有一次的化妆工作。 季风语重心长的教育道:“化妆术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神奇,除非是宗师级的高手,可以随意控制身上的肌肉和血液。他们只要一运功,便可以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可一般人,只能指望我手上的这些东西了!” 他把两撇假胡子贴在秦飞的上唇,接着说道:“什么女扮男装,男扮女装,那都是坑人的。男女天生骨骼就不同,除了极为稀少的人之外。一般人,由于性别的不同,走路的仪态,神态举止都各有特点。譬如你在周礼渊的胸口塞上两个馒头,让他夹.紧了腿走路,那他更像是个太监,而不是女人。若是你让蕾蕾女扮男装,叉开双腿,大步流星。那她看起来也不像男人,反而像是个疯婆子……” “落在高手的眼中,这是极为危险的。”季风说着话,手中不停,将秦飞的脸化完,随即扯过周礼渊,一边倒腾一边继续说道:“每天补妆是必须要做的程序。没有什么化妆术能维持超过两天两夜丝毫不变的……” 秦飞知道季风这些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为什么年轻人极少担任高位,并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经验的问题!譬如古代名将,有少年为将的,但极少有少年为帅的。就算是战无不胜的几位强大到极点的名将,他们十七八的时候,也在跟着别人老老实实跑腿…… 察事厅六司的事务,易老头未必都很精通,至少他要知道自己的部下在做什么。这就是领导者的素质! 他们一行六人,扮作一大家子。季风是家长,秦飞和周礼渊是他请来的保镖,舞阳公主是季风的宝贝女儿,而蕾蕾和彦青就是舞阳公主的侍女。 他们装扮成从沿江地区到东都探亲的小富之家,一路上虽然遇到过扒手、劫匪。可还真没遇到高手…… 走出客栈的大门,地上积着寸许厚的雪,店小二把已经喂饱的六匹马牵到店门前,从秦飞手中接过打赏的铜钱,喜滋滋的回转店中。 天空中飞舞的雪花,落在舞阳公主的脖颈之中,冻得公主千金娇躯微微一瑟。 “今天下了雪,我们少走一段路吧。”舞阳公主这几天来看着地图,对去东都的方向也略有了解。 “嗯,你看呢?”季风淡淡的问道。 舞阳公主轻声道:“听人说,这个叫做三水镇的小镇子上,有一家酒楼很是出名。我们现在赶到三水镇,大约只要一个多时辰,刚好可以吃午饭。饭后歇息一会儿,晚上到师城下榻也好。” “这次就听你的。”秦飞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气得吴国两位贵女一阵郁闷。 蕾蕾暗自好笑,三个女人一台戏。可那两个女人怎么看都不是秦飞的对手,反而是自己,一直占尽上风,从来没有让秦飞得到过任何便宜!女人啊女人,想要和这种厚脸皮的男人斗,就要自己的脸皮更厚……又想要仪态,还想在秦飞面前占上风,谈何容易啊?蕾蕾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呛人的小辣椒,有本事你就吃啊,可真咬一口,保证你能把眼泪给辣下来。 迎着漫天风雪,一行人满头白雪的赶到了三水镇。镇上只有一条宽敞的大路,那座出名的酒楼很好找。飘扬的酒旗早已出卖了酒楼的位置,酒旗上端端正正写着‘十里香’。 “是不是真的有这么香,待我尝过就知道了!”季风食指大动,丢下缰绳,便要朝店里走去。 没想到坐在门内,搂着炭炉烤火的小伙计,一看六人走了进来,急忙起身迎上,点头哈腰的说道:“几位是要用餐吗?真不好意思,小店今天被人包了。实在没法做几位客官的生意,真是对不住了。” 秦飞朝小伙计身后望去,只见酒楼里已经装扮妥当,张灯结彩,不由得问道:“是有人要办喜事吗?” 小伙计笑着答道:“客官是外乡人,有所不知。我们镇上有位覃大官人。他家产雄厚,又喜欢做善事!每天腊月二十八这天,覃大官人都要包下我们这座酒楼,宴请镇上德高望重的人!像是私塾的教书先生,又或者是年纪已经在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都可以来吃酒席。这个习俗都已十几年了。” “既然已经被人包下来了。我们就不要打扰人家了,换个地方也是一样吃!”季风淡淡的说道。 秦飞见那小伙计伶牙俐齿,忍不住调笑道:“天下姓秦的都是一家,其实你应该问问,这位请客吃饭的覃大官人,要不要请我这个姓秦的吃饭呢?” 小伙子双手蜷缩在袖笼子里,笑嘻嘻的答道:“客官,八成你是弄错了。小人斗胆一猜,你姓的秦,绝不是覃大官人的姓。”他虽然识字不多,但还是伸手在虚空比划着:“客官,覃大官人乃是这个姓。小人在镇上这么多年,南来北往的客商见得多了,还真没见过和覃大官人同一姓的。” 一行人都暗笑秦飞自己碰了个软钉子。可秦飞的脸色却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若无其事的问道:“小哥,其实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行人是去东都探亲的。我家亲眷在东都做官,既然覃大官人造福乡里,这么好的人,朝廷应该表彰他才对。不如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回去告诉亲戚,就说在三水镇有这么一位大善人,请朝廷为他立碑!” “那感情好啊,你们可真是有心人!覃大官人啊……”小伙计抓了抓脑门,想了想:“平素都喊大官人,一时半会想名字,还真有些为难,你等等!” “哦,想到了!”小伙计急急忙忙跑到柜台那里,抓出一个本子:“这是覃大官人家中送来的菜单,叫小店照做的。单子上有覃大官人的印章。” 秦飞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接过菜单,仔细一看,上边端端正正四个字“覃杖胜印”。 “果然是你……”秦飞皱了皱眉头,朝楼上看了一眼,听得见楼上有些欢声笑语,便问道:“小伙计,是不是人已经到了?” “是啊,早就来人了,只有楼下的客人还没到。覃大官人就在楼上招呼呢。”小伙计不知道秦飞为何有这一问,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秦飞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低声对季风说道:“季同知,你知道当年察事厅丢失了一批绞魂杀,当时的库管官员便是覃杖胜。他当时是被革职查办,没想到居然来到了三水镇,还当起了富家翁。” 季风一心钻研药剂,对察事厅的事知道的不算多。可丢失绞魂杀这样的大事,季风还是有所耳闻的。当即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算起来,他也是够倒霉的。现在做富家翁也很好啊……” 秦飞有些不客气的打断了季风的话头,淡淡的说道:“季同知,麻烦你带着他们去别的饭店吃饭去。我有些事要找覃杖胜谈一谈。” 季风诧异的看了秦飞一眼,怎么也想不明白,秦飞怎么会和一个在十多年前就被察事厅革职的官员有什么关系。但是秦飞坦然相告,季风还是选择相信他,便带着众人先行离开。 秦飞并不是想坦白,他也是逼于无奈。一行人都是高手,如果自己偷偷摸摸的来找覃杖胜,随时可能会被人发现。还不如直接说了,反而可以消弭大家的疑心,大不了就找个借口,给圆个谎。 看到众人已经离开,秦飞这才对小伙计说道:“我找覃大官人问句话,马上就下来。” 说罢,秦飞一溜烟窜上楼梯,小伙计想拦也拦不住。 楼上已经坐满了人,乱哄哄的。秦飞提高声音,大声问道:“覃杖胜何在?“ 一时间,满堂寂静! 第093章 似是故人来 一不小心输给秦飞的吴国二人组,离开光州已经足足七天了,还是绷着脸。她们两人一位自负聪明,一位是公主之尊。怎么也没想到,在秦飞的手底下狠狠吃了一次亏。 秦飞也很不给两位贵人颜面,时不时冲着她们坏笑一番。搞得两人心中憋了一肚子火,总要找个机会给发泄出来。偏偏秦飞却没有露出任何马脚被两人抓住。 离开光州之后,队伍就精简了不少。按照秦飞的安排,大队人马继续朝东都方向沿官道前进。而秦飞、季风、周礼渊带着彦青和舞阳公主,外加蕾蕾作为侍女,六人一行乔装打扮绕路朝东都而去。 至于路线……秦飞压根就没有定。想到哪儿就走到哪儿,反正人少,租了几匹马,走的要比大队人马快得多了。连自己都不确定路线,对手又怎么能预料得到?只要最终的目的地是东都就行了,就算公主是在东都城门外十里处上了马车,这都不算失礼。 秦飞特意去商店里买来六件厚厚的大氅,将大家包裹起来。从来没有体会过北方寒冷的舞阳公主身子稍弱,一阵风吹来都会哆嗦几下。余下五人虽然都有修为,可蕾蕾这位演技派的女子,装的比舞阳还要娇弱,动不动就叫嚣冷得受不了,演技之高,惟妙惟肖。 这一日,在客栈里起身,众人重新汇聚到季风的房间里,进行每天都有一次的化妆工作。 季风语重心长的教育道:“化妆术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神奇,除非是宗师级的高手,可以随意控制身上的肌肉和血液。他们只要一运功,便可以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可一般人,只能指望我手上的这些东西了!” 他把两撇假胡子贴在秦飞的上唇,接着说道:“什么女扮男装,男扮女装,那都是坑人的。男女天生骨骼就不同,除了极为稀少的人之外。一般人,由于性别的不同,走路的仪态,神态举止都各有特点。譬如你在周礼渊的胸口塞上两个馒头,让他夹.紧了腿走路,那他更像是个太监,而不是女人。若是你让蕾蕾女扮男装,叉开双腿,大步流星。那她看起来也不像男人,反而像是个疯婆子……” “落在高手的眼中,这是极为危险的。”季风说着话,手中不停,将秦飞的脸化完,随即扯过周礼渊,一边倒腾一边继续说道:“每天补妆是必须要做的程序。没有什么化妆术能维持超过两天两夜丝毫不变的……” 秦飞知道季风这些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为什么年轻人极少担任高位,并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经验的问题!譬如古代名将,有少年为将的,但极少有少年为帅的。就算是战无不胜的几位强大到极点的名将,他们十七八的时候,也在跟着别人老老实实跑腿…… 察事厅六司的事务,易老头未必都很精通,至少他要知道自己的部下在做什么。这就是领导者的素质! 他们一行六人,扮作一大家子。季风是家长,秦飞和周礼渊是他请来的保镖,舞阳公主是季风的宝贝女儿,而蕾蕾和彦青就是舞阳公主的侍女。 他们装扮成从沿江地区到东都探亲的小富之家,一路上虽然遇到过扒手、劫匪。可还真没遇到高手…… 走出客栈的大门,地上积着寸许厚的雪,店小二把已经喂饱的六匹马牵到店门前,从秦飞手中接过打赏的铜钱,喜滋滋的回转店中。 天空中飞舞的雪花,落在舞阳公主的脖颈之中,冻得公主千金娇躯微微一瑟。 “今天下了雪,我们少走一段路吧。”舞阳公主这几天来看着地图,对去东都的方向也略有了解。 “嗯,你看呢?”季风淡淡的问道。 舞阳公主轻声道:“听人说,这个叫做三水镇的小镇子上,有一家酒楼很是出名。我们现在赶到三水镇,大约只要一个多时辰,刚好可以吃午饭。饭后歇息一会儿,晚上到师城下榻也好。” “这次就听你的。”秦飞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气得吴国两位贵女一阵郁闷。 蕾蕾暗自好笑,三个女人一台戏。可那两个女人怎么看都不是秦飞的对手,反而是自己,一直占尽上风,从来没有让秦飞得到过任何便宜!女人啊女人,想要和这种厚脸皮的男人斗,就要自己的脸皮更厚……又想要仪态,还想在秦飞面前占上风,谈何容易啊?蕾蕾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呛人的小辣椒,有本事你就吃啊,可真咬一口,保证你能把眼泪给辣下来。 迎着漫天风雪,一行人满头白雪的赶到了三水镇。镇上只有一条宽敞的大路,那座出名的酒楼很好找。飘扬的酒旗早已出卖了酒楼的位置,酒旗上端端正正写着‘十里香’。 “是不是真的有这么香,待我尝过就知道了!”季风食指大动,丢下缰绳,便要朝店里走去。 没想到坐在门内,搂着炭炉烤火的小伙计,一看六人走了进来,急忙起身迎上,点头哈腰的说道:“几位是要用餐吗?真不好意思,小店今天被人包了。实在没法做几位客官的生意,真是对不住了。” 秦飞朝小伙计身后望去,只见酒楼里已经装扮妥当,张灯结彩,不由得问道:“是有人要办喜事吗?” 小伙计笑着答道:“客官是外乡人,有所不知。我们镇上有位覃大官人。他家产雄厚,又喜欢做善事!每天腊月二十八这天,覃大官人都要包下我们这座酒楼,宴请镇上德高望重的人!像是私塾的教书先生,又或者是年纪已经在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都可以来吃酒席。这个习俗都已十几年了。” “既然已经被人包下来了。我们就不要打扰人家了,换个地方也是一样吃!”季风淡淡的说道。 秦飞见那小伙计伶牙俐齿,忍不住调笑道:“天下姓秦的都是一家,其实你应该问问,这位请客吃饭的覃大官人,要不要请我这个姓秦的吃饭呢?” 小伙子双手蜷缩在袖笼子里,笑嘻嘻的答道:“客官,八成你是弄错了。小人斗胆一猜,你姓的秦,绝不是覃大官人的姓。”他虽然识字不多,但还是伸手在虚空比划着:“客官,覃大官人乃是这个姓。小人在镇上这么多年,南来北往的客商见得多了,还真没见过和覃大官人同一姓的。” 一行人都暗笑秦飞自己碰了个软钉子。可秦飞的脸色却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若无其事的问道:“小哥,其实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行人是去东都探亲的。我家亲眷在东都做官,既然覃大官人造福乡里,这么好的人,朝廷应该表彰他才对。不如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回去告诉亲戚,就说在三水镇有这么一位大善人,请朝廷为他立碑!” “那感情好啊,你们可真是有心人!覃大官人啊……”小伙计抓了抓脑门,想了想:“平素都喊大官人,一时半会想名字,还真有些为难,你等等!” “哦,想到了!”小伙计急急忙忙跑到柜台那里,抓出一个本子:“这是覃大官人家中送来的菜单,叫小店照做的。单子上有覃大官人的印章。” 秦飞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接过菜单,仔细一看,上边端端正正四个字“覃杖胜印”。 “果然是你……”秦飞皱了皱眉头,朝楼上看了一眼,听得见楼上有些欢声笑语,便问道:“小伙计,是不是人已经到了?” “是啊,早就来人了,只有楼下的客人还没到。覃大官人就在楼上招呼呢。”小伙计不知道秦飞为何有这一问,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秦飞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低声对季风说道:“季同知,你知道当年察事厅丢失了一批绞魂杀,当时的库管官员便是覃杖胜。他当时是被革职查办,没想到居然来到了三水镇,还当起了富家翁。” 季风一心钻研药剂,对察事厅的事知道的不算多。可丢失绞魂杀这样的大事,季风还是有所耳闻的。当即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算起来,他也是够倒霉的。现在做富家翁也很好啊……” 秦飞有些不客气的打断了季风的话头,淡淡的说道:“季同知,麻烦你带着他们去别的饭店吃饭去。我有些事要找覃杖胜谈一谈。” 季风诧异的看了秦飞一眼,怎么也想不明白,秦飞怎么会和一个在十多年前就被察事厅革职的官员有什么关系。但是秦飞坦然相告,季风还是选择相信他,便带着众人先行离开。 秦飞并不是想坦白,他也是逼于无奈。一行人都是高手,如果自己偷偷摸摸的来找覃杖胜,随时可能会被人发现。还不如直接说了,反而可以消弭大家的疑心,大不了就找个借口,给圆个谎。 看到众人已经离开,秦飞这才对小伙计说道:“我找覃大官人问句话,马上就下来。” 说罢,秦飞一溜烟窜上楼梯,小伙计想拦也拦不住。 楼上已经坐满了人,乱哄哄的。秦飞提高声音,大声问道:“覃杖胜何在?“ 一时间,满堂寂静! 第094章 偷之不去 吃完年夜饭,码一章字,给大家拜年了! 新春快乐!龙年大吉!哈哈哈!---- 作为一个在地方很受尊重的长者,覃杖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直呼其名了。在三水镇上,如果有人扯开嗓子喊覃杖胜的名字,再加上一些污言秽语的话,他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被人用烂菜叶子活埋了! 秦飞只犯了第一条,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所以,酒楼里的人觉得很唐突,倒也不至于马上对这个年轻人做些什么。 寂静的酒楼,有人朗声说道:“这位小哥,寻我何事?” 秦飞抬眼望去,一位年约五旬的男子,穿着深褐色长袍,握着两颗铁胆,微笑着走了过来。 “你就是覃杖胜?”秦飞的话依然显得有些无礼。 覃杖胜城府颇深,也不动怒,走到秦飞的面前,淡淡的说道:“就是我。” 秦飞把一件物事闪电般的塞进覃杖胜手中,动作极快,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得到。覃杖胜有些诧异,他并没有低头去看,而是用手仔细的摸了摸。这些年来,覃杖胜很喜欢打麻将。任何牌到了他的手中,用大拇指轻轻一搓,就能知道是什么。秦飞塞给他的,虽然不是一张麻将牌,可以他的手力,依然可以清清楚楚的摸出来。 那上面的字迹和条纹,覃杖胜实在是太熟悉了,当年他也有一块差不多的牌子。 覃杖胜微笑道:“阁下年纪不大,官职却已经不小了。当年我还没有离开察事厅的时候,不过才是同知镇督而已。果然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只不过,我已经离开察事厅很久很久了。你突然出现在这里,找我要做什么呢?”覃杖胜皱起了眉头反问道。 两人的问答声音都压得极低极低,没有第二人会听见。秦飞平静的说道:“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我问你几个问题。如今,我是刑狱司旧案处的同知镇督,很多没有破解的陈年旧案都要着落在我的手中,这其中也包括你失窃绞魂杀的案子。” 覃杖胜左右环视一圈,微笑着跟乡亲们点头示意。那些憨厚的乡下人,看到覃杖胜和那年轻人言谈甚欢,只道他们颇为聊得来,便各自忙着喝茶嗑瓜子去了,丝毫没有感觉到两人之间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如果我不去呢?”覃杖胜淡淡的说道。 “察事厅做事的风格你应该很清楚,既然我已经提出了要求,你务必要配合我。不然的话,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使用一切合理或者不合理的手段去达到我的目标。我想,你应该不会去尝试的。” 秦飞的话语中带着些许的威胁,他看着覃杖胜的眼睛:“而且,你可以选择说真话或者假话。也许,你的假话能够骗过我呢?” 覃杖胜苦笑一声,他出身察事厅,如何不知道黑狼的手段。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秦飞绝对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随我来!”覃杖胜做事十分仔细,先行跟自己的随从交代要招呼宾客,这才带着秦飞来到酒楼里的地窖。这儿除了数百坛陈年老酒之外,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关上地窖的大门,在里边就算高声吵架,外边也听不见。 覃杖胜把手中的烛台放在地窖里的架子上,沉声道:“你这么年轻,就能担任同知镇督,据我所知,除非是在某一方面有极为过人的天赋。虽然我不在察事厅很多年,又隐居在小镇上。可我的消息并不闭塞!察事厅最年轻的天才人物便是秦飞,可秦飞现在不是应该护送舞阳公主去东都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三水镇?” 覃杖胜谨慎的看了秦飞一眼,试探着问道:“难道舞阳公主就在三水镇?” “这并不是你要关心的问题。”秦飞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没错,我是秦飞。当年从你手中失窃了一份绞魂杀。在你写给察事厅的卷宗里,我总觉得有些隐瞒。我不知道你是想要袒护什么人,又或者掩饰什么罪行……既然遇到了你,总是要弄清楚的。” 覃杖胜脸色微微一变,听见秦飞的名字,他就知道这次的事儿只怕没法善了。这半年来,秦飞如彗星般崛起在大楚,他在东都的老友路过三水镇,就曾经说过秦飞的事。察事厅暴打燕王世子,鹿鸣山刀斩北疆姬兴……接下了唐家绣球,夺下了管家千金的芳心……声名之亮,一时无二! 覃杖胜迟疑了一下,索性坐在一坛酒上,轻声道:“我可以再说一次。十八年前,我还是同知镇督,负责七十三号仓库的管理。每天,我都要清点里边储藏的药剂。日复一日的工作,我已经对仓库里的一切都熟悉的很,每个瓶子摆放的位置,甚至是瓶塞上的布打成什么结,我都一清二楚。” “一天早上,我例行公事,去仓库盘点。其实,人做多了这样的工作,是会懒惰的!有几个人能来察事厅的仓库偷东西呢?”覃杖胜摇了摇头,笑容十分苦涩:“我只能说,他就是发生了。进了仓库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仔细一搜索,这才发现,什么药剂都没有丢失,偏偏就是丢了一瓶绞魂杀。” “绞魂杀是天下至毒,毒性猛烈,无药可解。中毒者,除非是大宗师,否则必死无疑。易总督曾经说过,如果大宗师中了绞魂杀,可以凭自身修为强行洗髓解毒。可如果是别人中了毒,就算是大宗师也只能为他延续一段生命罢了。” “天底下能有几位大宗师?那些眼高于顶的大宗师,又怎么会浪费精力为人续命?”覃杖胜的眼神有些恐惧:“当那一瓶绞魂杀不见的时候,我当时很恐惧。那一瓶,足足可以让上百人就此死去。没有知道会有谁遇到这恐怖的毒药……” “你当时是怎么处置的?”秦飞追问道。 覃杖胜想了想:“察事厅对于这样的事,有严格的要求。我当时马上锁上仓库大门,吩咐库管其他人员严密看守,随后去找监查司禀告,请求调查。” “监查司立刻出动人手,重新打开仓库之后进行盘查,只是那一瓶绞魂杀已经不翼而飞了。” 秦飞淡淡的说道:“那就奇怪了,丢失绞魂杀是大罪,为什么当时对你只是革职查办?” “因为我没有嫌疑。”覃杖胜理直气壮的说道:“前一天晚上清查仓库毫无异状,锁上库门之后,我便去一位同僚家中喝喜酒。足足闹腾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早上来打开仓库,绞魂杀就不翼而飞了。婚礼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那天夜里我一直都在,绝不可能出现监守自盗的行径。” 秦飞陷入沉思之中,他知道仓库的规矩。每个仓库都有一位管库的同知镇督,他们负责平素对仓库的清点和检查。如果需要用什么器材或者药剂,需要提前向察事厅申请,然后再让管库的同知镇督拿出来。而每位管库离开仓库的时候,都要经过监查司的搜查,确保他们没有带出任何物品之后,才会放他们离开。 当管库离开,监查司就会封闭整个大库,大库机关重重,除非有大宗师的修为,否则绝不可能入内。可大宗师并不代表什么都会,譬如开锁……大宗师可以轻轻松松的以力破锁,但是他绝不会用一根极细的铁丝来开锁。 覃杖胜的七十三号仓库,锁是完好无损的。换言之,偷走绞魂杀的必然是自己人,很熟悉大库环境。 秦飞轻声道:“你的钥匙,平素都是贴身收藏吗?” “是!绝不给任何人。” “我做一个假设!”秦飞沉思道:“你虽然带着钥匙,可你总要吃饭睡觉洗澡。假如有人收买了你的妻子,她根本不用偷你的钥匙,只需要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你的钥匙,在模子里按一下,再把模具交给人,别人就算配不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也能对这把锁的构造,研究个七七八八了。” 覃杖胜摇头道:“绝不可能是我老婆,她很清楚,丢失钥匙又或者是丢失绞魂杀,重判的话,都要满门抄斩。别人收买她,可有钱也要有命花才行。我的老婆还不至于那么蠢!” “我说的是假设,和你一起去洗澡的人也有可能,你去青楼妓院,那里的姑娘也有可能。”秦飞双目直视着覃杖胜:“当年易总督他们没有追究你,我相信他们的判断,你应该没有可疑。但是你远走他乡并不是办法,事情总是需要一个真相。我思来想去,只有从你的钥匙上着手,可能会有所收获。” 覃杖胜诡异的笑了笑,反问道:“秦镇督,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根本就不知道仓库的钥匙长什么样,对不对?” 秦飞顿时哑口无言,这把钥匙,他还真的不知道。 覃杖胜极为缓慢的伸出左手,那是一张很普通的大手,这么多年养尊处优,早年的茧子都已不见了。 “秦镇督,钥匙是一道符,用内力划在符印上。”覃杖胜略带嘲讽的说道:“这怎么偷?” 第095章 前倨后恭 大年初一,给大家拜年啦,抱拳,团团作揖! 小手一摊,红包拿来---- 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悖论。理论上来说,除了覃杖胜之外,没有人可以打开七十三号库的大门,可偏偏那一整天他都在喝喜酒,一直都有人能够为他作证,绝对不可能离开酒席回到七十三号库去开门。 就算中间他有去上厕所之类的举动,短暂的脱离了大家的视线,但是那么一会儿功夫,也绝不够他从酒席到察事厅跑一个来回,还得偷取绞魂杀。 秦飞已经渐渐有了推断,他并没有小觑察事厅的办事能力。当年,察事厅对这件事的追查结果,是以覃杖胜革职查办而告终。这里边可是大有文章…… 现场没有外人进入的迹象,那就只可能是内贼作案。而嫌疑最大的覃杖胜,十有**是那个背黑锅的人,而真正的幕后黑手,依然隐藏在察事厅内部。是谁?如果说,一个人能够让察事厅找个背黑锅的人,把事情压下去的话,这个人的能量显然不小。甚至得到了外围不亚于察事厅的力量相助。 “你看样子已经猜到了些什么?”覃杖胜微笑道:“不过,时隔多年,我都已经放弃了追寻真相。安心当自己的富家翁……我实在看不出,你有什么理由对这个陈年旧案感兴趣。” “我有我的理由。”秦飞叹息一声,接着问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有能力打开七十三号库门?” “金石司提督、执行司提督,总督!”覃杖胜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 这三个人无疑都是察事厅分量极重的人物,而且,每个人都有拿走或者不拿走绞魂杀的理由。追查到了这里,再也无法进行下去…… “谢谢!”秦飞真诚的说道:“你提供的信息,对我十分有用。” “如果你不忙的话,不妨在这里喝一杯。”覃杖胜笑道:“大老远来到三水镇这个偏僻的地方,我想你也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相请不如偶遇,就让我做东请你喝一杯水酒。” “不用客气了。我还有事要办,如果以后有需要,我会找你的。”秦飞拱了拱手,满怀心事的离开了酒楼。 覃杖胜站在酒窖外,看着秦飞离去的背影,忽然悠悠的叹了口气,或许他是知道,自己平静的生活已经要结束了。 三水镇上小酒店并不多,秦飞转了半圈就找到了季风等人所在的小酒馆。酒菜显得有些粗糙。这让习惯了锦衣玉食的舞阳公主吃的直皱眉头。秦飞大咧咧的走了进去,笑眯眯的打着招呼:“我回来了。” “问到什么?”季风使了个眼色。 秦飞只是微微摇头,两人随即就覃杖胜的话题闭口不谈。一顿饭吃的很快,女孩子们只是吃了几口就已经放下了,季风年纪大,秦飞心事多,两人都吃不下去。只有周礼渊,不知道是不是饿得厉害了,大口大口的吃得不亦乐乎…… 五人用极为鄙夷的目光看着满嘴流油的周礼渊,手中还握着鸡腿的周礼渊尴尬的吃干净最后一根鸡腿,擦了擦嘴:“不吃了。” 结账走出小酒店的大门,纷飞的雪片越发密集,拴在门口的马儿,身上落下一层薄薄的雪,马儿奋力抖动脊梁,将雪片打落。秦飞的手刚刚伸向缰绳,还没来得及解开,忽然听见街头有人叫道:“就是他,别让他走了……” 众人愕然,举目望去,只见一群村民打扮的人,还有两名巡检,快步朝这边跑来,因为跑得太快,路上雪又多,好几人摔倒在地。巡检生怕出丑,一手扶着头上的帽子,一手扣紧腰间的钢刀,气喘吁吁的跑到这一行人面前。 “就是他……”为首一位四十多女的女子,伸手指向秦飞的鼻子,厉声喝道:“刚才就是他去找覃大官人的。” 秦飞点了点头:“没错,是我找他……不过,出了什么事?” 一位年纪三十多的巡检,严肃的看着秦飞,沉声说道:“我是三水镇巡检所的莫巡检。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有什么身份证明?” 秦飞自己也当过巡检,知道这是例行公事的问话,便反问道:“既然来了这么多人,总要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莫巡检仔细打量着秦飞,他的右手一直握在刀柄上,仿佛随时都要拔刀的模样。 “刚才你去找覃大官人,你们一起去了酒窖说话。随后,你独自一人离开了酒楼。楼上宾客久候覃大官人,却始终看不到人。等店小二去酒窖查看的时候,发现覃大官人死在地上。”莫巡检冷冷的看着秦飞:“覃大官人是被人用利刃一击刺中心窝而死。根据我这么多年当巡检的经验,覃大官人是在近距离被刺中,凶手用的凶器很薄,所以刺杀之时,并没有太多血迹渗出。” “覃大官人没有反抗,没有挣扎,没有呼救。这样的案子,十有**都是熟人做的。”莫巡检已经忍不住把钢刀拔出一线,淡淡的说道:“在我看来,你的嫌疑最大。你最好老老实实跟我回巡检所。稍候把你转到县衙审问。” “莫巡检,还跟他废话做什么?”一位村民愤怒的喝道:“这贼子杀死了覃大官人,按村规来办,把他捆起来,绑上石头,沉河。” 秦飞耸了耸肩膀,无辜的看着那位村民:“喂,要不要这么深仇大恨,这件案子一定是我做的吗?如果因为你这句话,而冤杀了好人,你过意的去吗?” 村民大怒,指着秦飞鼻子骂道:“少来胡诌,你以为胡说八道就能逃脱吗?” “莫巡检,借一步说话。”秦飞坦然的朝旁边走了两步,莫巡检不明就里,可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怕秦飞暴起发难,开什么玩笑?这里围拢了上百人,每人一拳都可以把秦飞打成肉饼。 莫巡检走到秦飞身边,喝问道:“有什么就说罢。” 秦飞附耳道:“我乃察事厅同知镇督,有公干路过三水镇。方才的确和覃杖胜见过面,问了他一些话。但是我没有杀他,这起案子,不是你们巡检所能管的起的事,就移交给我追查下去吧。” 莫巡检哈哈大笑起来,差点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前俯后仰的指着秦飞道:“你说你是察事厅的镇督?我还是巡检署的总镇署呢?你知道老子抓过多少贼吗?有的贼说自己跟高官有亲戚,有的贼说自己是哪个能人的邻居,但是冒充察事厅同知镇督的,你还是第一个……” 秦飞默不作声,把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莫巡检忍着笑,接过腰牌看了一眼,随即神色剧变,不敢置信的看着秦飞,反反覆覆检查着腰牌,又放到口中咬了一口…… “是真的……当心你的牙。”秦飞倒不是怕他崩飞了牙,而是觉得有些恶心。 莫巡检恭恭敬敬的把腰牌双手奉还给秦飞,低声说道:“大人放心好了,覃杖胜的死,卑职一定给做的干干净净。” “什么意思?”秦飞差点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莫巡检自作聪明的说道:“大人,心照不宣好了。覃杖胜敢得罪大人,就算他家财万贯,那是自寻死路。大人就放心回去吧,这个案子,稍候卑职给做成江湖绑票,覃杖胜力拒贼人,不敌身亡……” “你可千万别,这个案子,我说察事厅接下了,便是接下了。”秦飞声音虽轻,却是很严厉。 莫巡检连连点头:“卑职懂的,懂的!” 说罢,莫巡检转过身来,冲着乡亲们叫道:“诸位,案子已经清晰了几分。这位官人绝对不可能作案,咱们巡检所绝不可随随便便抓一个好人。好了,乡亲父老们先回家去吧。案子,我们会继续追查,有消息了再通知大家。” 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先喊了一嗓子:“臭黑皮,你是收了人家的黑钱吗?问了两句话就要放人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莫巡检怒火冲天,拍着腰刀叫骂道:“老子说没有便是没有,你们是巡检吗?懂个屁啊!” 秦飞心中有些为难,眼瞅着上百名村民情绪激动,马上就要演化为一场**。那个自作聪明的莫巡检,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虽然自己并不害怕这些村民,但总不能从这些无辜村民之间杀开一条血路出去吧。 秦飞思索间,意海念力悄然扩散开来,上百村民或激动或愤怒或咆哮,都在他意海中看得清清楚楚。忽然间,秦飞觉得有些不对,他的念力掠过一人的时候,毫无反应。 这是绝不正常的,如果对方不是一位念修,那就是修为高过秦飞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跟着村民一起来围观? 秦飞的意海瞬间锁定了目标,那人急退,双腿交错在地上一滑,脚下仿佛踩了轮子,顺着满地积雪朝外围滑去,速度极快,宛若奔马。 “给我站住!”秦飞大喝一声,短剑已在手中,揉身扑上,身随剑走,平平从一众村民头顶掠过,直追那个在雪地中急退的男子。 第096章 卑鄙无耻秦镇督 过年能不能不喝酒啊…… 喝的腿软头疼有木有啊…… 含泪抱拳继续给大家拜年,求安慰啊……求收藏啊……求红票啊……那个啥也求啊……---- 久居在三水镇的村民,从来也没见过能够高飞高走的人,陡然看到秦飞凭空跃起,如大鸟一样从众人头顶掠过。那些无知村民吓得纷纷下跪,以为得罪了神仙…… 秦飞的眼中只有在雪中疾行的男子,那人身形并不高大,穿着寻常的棉袄,头也不回的在雪地里滑行,转眼间已经飘出去十余丈。 季风正要开口叫秦飞回来,又悠悠的闭上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蕾蕾忍不住多嘴问道:“他一个人去难道不危险吗?你怎么不叫住他?” 季风沉吟道:“第一,我喊他,他也不会听。第二,察事厅的人要对局势有明确的判断。如果秦飞去追,就要判断清楚,他能抓住那个逃走的人。否则的话,死了也是活该。就算活着回来,我老人家也会狠狠罚他。” 蕾蕾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不再说话,再度举目望去,雪地里除了一片黑压压下跪的村民之外,再也看不到秦飞和那逃走男子的身影。 凄厉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冰冷的雪片打在脸上就像冰刀一样刺痛,漫天飞舞的雪花无孔不入,钻入秦飞的袖笼,钻入他的脖领。不知不觉,两人一前一后已经飞速来到镇外的河边。 三水镇以水得名,这座小镇子就位于三条小河交汇的地方。这儿可不是什么鱼米之乡,每年发洪水,肯定跑不了三水镇。就算别的地方不发洪水,下一场暴雨,三水镇也得被淹一半。所以,镇上的人都信龙王。河边,就有一座龙王庙。镇上的房子大多破破烂烂,可龙王庙倒是修得金碧辉煌。 吃饱喝足的龙王可没保佑村民们,每年依旧把三水镇淹一次,村民们再度忏悔,为龙王焚香杀猪…… 河边积下厚厚的雪花,那人疾行之中,突然停下脚步,身影一顿,随即转身面对秦飞。 那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放在茫茫人海中,你看到了绝对不会有任何印象。可那个人,就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竟给秦飞无比的压力。狂进之中的秦飞,飘然驻足,静静的看着那人,开口问道:“你杀了覃杖胜?” “嗯。”那人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有仇?” 那人忽然笑了起来:“如果你不是这么走运碰到他,他还可以活很多年。你多事,害死了他,反而要怪我吗?” “贵姓啊?”秦飞慢条斯理的问道。他的念力悄然扩散开来,周围一片寂静,并没有他人在此。河边除了几个小孩子堆的雪人之外,什么都看不到。秦飞心中稍稍安定,对方的人手也不多,至少没有足够的能力在此地设伏。 那人撇了撇嘴,淡淡的说道:“你敢追我到这里,想必是存心要捉我。你要是能抓到我,我便告诉你。” 话音刚落,那男子大手伸出,风声大作,无数雪花被他掌风激起,狂飙纷飞,天地间一片迷乱。两人明明相距有十余丈,可飞舞的雪花之中,竟有一只若有实质的大手,自虚空中探出,闪电般抓向秦飞的咽喉。 寒光轻闪,秦飞的短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手中,在那只比脸盆还大的手上一点,飘然退后。那男子身影逼近数丈,双手大张,凌空虚抓。他越是逼近,越是让秦飞觉得压力倍增,身影都已渐渐迟滞下来。 他并不着急,无数掌力交错在一起,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要把秦飞给束缚中,到他避无可避的时候,再给予致命的一击。此人对敌经验极为丰富,秦飞的每一次闪避仿佛都在他意料之中,总是能提前封死秦飞的退路,迫使秦飞按照他的预想,逐渐逼入掌力凝聚的陷阱之中。 雪花漫天飞舞,凌乱不堪,秦飞如苍鹰一般在雪地上飞舞,剑气纵横,想要突破那人的封闭,却像撞在坚固的墙上一样,每次都无功而返。 那人冷哼一声,手下毫不放松,厉声道:“秦飞,在你这年纪,已经算是极为出类拔萃了。可你还不是我的对手,早早束手就擒吧。” 秦飞抿着嘴唇,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短剑接二连三轻磕几次进攻,骤然拔地而起。剑光寒芒乍现,身形随剑而走,疾刺那人额头。 到了这个境界的相斗,手中是不是有武器,区别实在不是太大。除非是那种神兵利器,方能占到便宜。那人冷笑一声,硬生生用手指将剑锋弹开,斥道:“我这一双手开碑裂石,你这破烂短剑就想伤我?” 秦飞二话不说,依样画葫芦,又是一剑疾刺。那人以为秦飞是无奈想要搏命,伸指再度弹开。 如此这般,已经接连弹开不下五六次,秦飞又是一剑递出。那人已经快要无聊死了,淡淡的叹了口气,看着口中雾气在大雪中渐渐消弭,寂寞的挥手一弹,叹道:“你那柄破剑,这次应该被弹断了。” 他说的没错,那柄剑还真的断了,剑刃上出现无数裂纹,就像河面上冻起的冰层,被人一脚踏下似的,裂纹不住扩散开来,剑刃段段碎落,没入雪地之中,不见踪迹。 可寒光一现,一道血光爆现。热血在寒冷的天地间,带着淡淡雾气,随着断裂的剑刃滴入地面,大地一片殷红。 一只手掌落在地上,断腕处还在潺潺流血。那人急退数步,不敢置信的捧着断腕,杀气毕现看向秦飞。 秦飞手中的短剑,幽蓝色的光芒随剑刃一溜而过。 “很多人以为我的短剑是没有剑鞘的。”秦飞解释道:“这件事怪我,是我没有告诉大家。其实,我的短剑是有剑鞘的,只不过剑鞘做的就像剑刃,很锋利,还能捅死人。于是,许多人就误以为,我的剑鞘就是剑刃。” “剑鞘和真正的剑刃,不知道是谁做的,严丝合缝。我废了好大的力气也拔不下来,索性就懒得浪费力气了。”秦飞悠然道:“方才打着打着,我突然想起来,你那么喜欢用手掌格挡我的短剑,不知道是不是能挡得住里边那个真正的剑刃呢?” “于是,我就请你帮忙弹啊弹,没想到你的指力还真的很强,果然把剑鞘给弹碎了……”秦飞挑起大拇指,嬉笑道:“赞一个!” “可你又让我失望了。居然挡不住我的剑刃,连手都被我削了。现在,你还不束手就擒,难道真的要等死吗?”秦飞淡淡的说道:“我对人,一贯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那人接连在手臂上点了数下,想要止血。可是手腕被利刃削断,哪里能立刻止得住?更要命的是,流出来的血,渐渐变成了黑色。 “剑刃有毒?”那人厉声喝问道:“秦飞,你太无耻了,剑中藏剑也就罢了,居然还抹毒?” 秦飞耸了耸肩膀:“我本来就很无耻呀。剑上不抹毒,怎么对得起自己?你也说了,我虽然是个天才,可现在打不过的人还很多。我总要想办法保护自己,对不对?不过,我下的毒不是很厉害,也不会马上发作。你若是逃得掉,又能在半个时辰内找到解药,生命是不会有危险的。无非就是下半辈子动不动就鼻血横流,大小便失禁而已……” 秦飞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的药丸,凭空晃了晃:“你看,你运气多好啊,我居然还随身带着解药。” 那人脸色变幻不定,陡然大喝一声,猛扑而上,竟然是要和秦飞拼个鱼死网破。 秦飞哪里还会费力气跟他打过,展开身影,绕着龙王庙,兜起了大圈子,笑道:“咱们来赛跑吧,跑得越快,毒发的就越快。一会儿,就算我给你解药,吃下去也没用了。” 那人知道秦飞并非是虚言恫吓,他能明显感觉到,顺着血液的运行,毒性直奔心窝。可怜那人现在忙的要命,脚下要追秦飞,身上要运功抵御毒性,手腕还在不住流血。人身上,并没有多少血,再流下去,很快他就真的要趴下了…… “老子跟你拼了!”那人怒吼着,身形突然如利箭一般,直直朝秦飞射去。 秦飞脸色一沉,知道他是凝聚毕生功力做拼死一击。他不敢怠慢,脚下速度提到最快,身影在龙王庙周遭连续闪现三次,堪堪避开那人的袭击。 那人筋疲力尽,可还没抓到秦飞,毒性越发猛烈,已运行到肩胸附近。他绝望的怒吼一声,吼声未尽,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他诧异的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几乎有一人高的雪人在自己身后,雪人抡起巴掌,一巴掌将他拍翻在地。 不远处,秦飞嘿嘿笑道:“唉,怎么说好呢?你们总是不长记性,总是忘记我还是个念修。已经堆好的雪人,我要是不利用一番,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天赋念修?” “卑鄙……”那人虚弱的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向秦飞。 秦飞施施然的走了过来:“卑鄙猥琐才能活得久,你师傅没教过你吗?那现在你告诉小爷,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活?” 第094章 偷之不去 吃完年夜饭,码一章字,给大家拜年了! 新春快乐!龙年大吉!哈哈哈!---- 作为一个在地方很受尊重的长者,覃杖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直呼其名了。在三水镇上,如果有人扯开嗓子喊覃杖胜的名字,再加上一些污言秽语的话,他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被人用烂菜叶子活埋了! 秦飞只犯了第一条,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所以,酒楼里的人觉得很唐突,倒也不至于马上对这个年轻人做些什么。 寂静的酒楼,有人朗声说道:“这位小哥,寻我何事?” 秦飞抬眼望去,一位年约五旬的男子,穿着深褐色长袍,握着两颗铁胆,微笑着走了过来。 “你就是覃杖胜?”秦飞的话依然显得有些无礼。 覃杖胜城府颇深,也不动怒,走到秦飞的面前,淡淡的说道:“就是我。” 秦飞把一件物事闪电般的塞进覃杖胜手中,动作极快,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得到。覃杖胜有些诧异,他并没有低头去看,而是用手仔细的摸了摸。这些年来,覃杖胜很喜欢打麻将。任何牌到了他的手中,用大拇指轻轻一搓,就能知道是什么。秦飞塞给他的,虽然不是一张麻将牌,可以他的手力,依然可以清清楚楚的摸出来。 那上面的字迹和条纹,覃杖胜实在是太熟悉了,当年他也有一块差不多的牌子。 覃杖胜微笑道:“阁下年纪不大,官职却已经不小了。当年我还没有离开察事厅的时候,不过才是同知镇督而已。果然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只不过,我已经离开察事厅很久很久了。你突然出现在这里,找我要做什么呢?”覃杖胜皱起了眉头反问道。 两人的问答声音都压得极低极低,没有第二人会听见。秦飞平静的说道:“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我问你几个问题。如今,我是刑狱司旧案处的同知镇督,很多没有破解的陈年旧案都要着落在我的手中,这其中也包括你失窃绞魂杀的案子。” 覃杖胜左右环视一圈,微笑着跟乡亲们点头示意。那些憨厚的乡下人,看到覃杖胜和那年轻人言谈甚欢,只道他们颇为聊得来,便各自忙着喝茶嗑瓜子去了,丝毫没有感觉到两人之间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如果我不去呢?”覃杖胜淡淡的说道。 “察事厅做事的风格你应该很清楚,既然我已经提出了要求,你务必要配合我。不然的话,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使用一切合理或者不合理的手段去达到我的目标。我想,你应该不会去尝试的。” 秦飞的话语中带着些许的威胁,他看着覃杖胜的眼睛:“而且,你可以选择说真话或者假话。也许,你的假话能够骗过我呢?” 覃杖胜苦笑一声,他出身察事厅,如何不知道黑狼的手段。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秦飞绝对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随我来!”覃杖胜做事十分仔细,先行跟自己的随从交代要招呼宾客,这才带着秦飞来到酒楼里的地窖。这儿除了数百坛陈年老酒之外,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关上地窖的大门,在里边就算高声吵架,外边也听不见。 覃杖胜把手中的烛台放在地窖里的架子上,沉声道:“你这么年轻,就能担任同知镇督,据我所知,除非是在某一方面有极为过人的天赋。虽然我不在察事厅很多年,又隐居在小镇上。可我的消息并不闭塞!察事厅最年轻的天才人物便是秦飞,可秦飞现在不是应该护送舞阳公主去东都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三水镇?” 覃杖胜谨慎的看了秦飞一眼,试探着问道:“难道舞阳公主就在三水镇?” “这并不是你要关心的问题。”秦飞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没错,我是秦飞。当年从你手中失窃了一份绞魂杀。在你写给察事厅的卷宗里,我总觉得有些隐瞒。我不知道你是想要袒护什么人,又或者掩饰什么罪行……既然遇到了你,总是要弄清楚的。” 覃杖胜脸色微微一变,听见秦飞的名字,他就知道这次的事儿只怕没法善了。这半年来,秦飞如彗星般崛起在大楚,他在东都的老友路过三水镇,就曾经说过秦飞的事。察事厅暴打燕王世子,鹿鸣山刀斩北疆姬兴……接下了唐家绣球,夺下了管家千金的芳心……声名之亮,一时无二! 覃杖胜迟疑了一下,索性坐在一坛酒上,轻声道:“我可以再说一次。十八年前,我还是同知镇督,负责七十三号仓库的管理。每天,我都要清点里边储藏的药剂。日复一日的工作,我已经对仓库里的一切都熟悉的很,每个瓶子摆放的位置,甚至是瓶塞上的布打成什么结,我都一清二楚。” “一天早上,我例行公事,去仓库盘点。其实,人做多了这样的工作,是会懒惰的!有几个人能来察事厅的仓库偷东西呢?”覃杖胜摇了摇头,笑容十分苦涩:“我只能说,他就是发生了。进了仓库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仔细一搜索,这才发现,什么药剂都没有丢失,偏偏就是丢了一瓶绞魂杀。” “绞魂杀是天下至毒,毒性猛烈,无药可解。中毒者,除非是大宗师,否则必死无疑。易总督曾经说过,如果大宗师中了绞魂杀,可以凭自身修为强行洗髓解毒。可如果是别人中了毒,就算是大宗师也只能为他延续一段生命罢了。” “天底下能有几位大宗师?那些眼高于顶的大宗师,又怎么会浪费精力为人续命?”覃杖胜的眼神有些恐惧:“当那一瓶绞魂杀不见的时候,我当时很恐惧。那一瓶,足足可以让上百人就此死去。没有知道会有谁遇到这恐怖的毒药……” “你当时是怎么处置的?”秦飞追问道。 覃杖胜想了想:“察事厅对于这样的事,有严格的要求。我当时马上锁上仓库大门,吩咐库管其他人员严密看守,随后去找监查司禀告,请求调查。” “监查司立刻出动人手,重新打开仓库之后进行盘查,只是那一瓶绞魂杀已经不翼而飞了。” 秦飞淡淡的说道:“那就奇怪了,丢失绞魂杀是大罪,为什么当时对你只是革职查办?” “因为我没有嫌疑。”覃杖胜理直气壮的说道:“前一天晚上清查仓库毫无异状,锁上库门之后,我便去一位同僚家中喝喜酒。足足闹腾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早上来打开仓库,绞魂杀就不翼而飞了。婚礼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那天夜里我一直都在,绝不可能出现监守自盗的行径。” 秦飞陷入沉思之中,他知道仓库的规矩。每个仓库都有一位管库的同知镇督,他们负责平素对仓库的清点和检查。如果需要用什么器材或者药剂,需要提前向察事厅申请,然后再让管库的同知镇督拿出来。而每位管库离开仓库的时候,都要经过监查司的搜查,确保他们没有带出任何物品之后,才会放他们离开。 当管库离开,监查司就会封闭整个大库,大库机关重重,除非有大宗师的修为,否则绝不可能入内。可大宗师并不代表什么都会,譬如开锁……大宗师可以轻轻松松的以力破锁,但是他绝不会用一根极细的铁丝来开锁。 覃杖胜的七十三号仓库,锁是完好无损的。换言之,偷走绞魂杀的必然是自己人,很熟悉大库环境。 秦飞轻声道:“你的钥匙,平素都是贴身收藏吗?” “是!绝不给任何人。” “我做一个假设!”秦飞沉思道:“你虽然带着钥匙,可你总要吃饭睡觉洗澡。假如有人收买了你的妻子,她根本不用偷你的钥匙,只需要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你的钥匙,在模子里按一下,再把模具交给人,别人就算配不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也能对这把锁的构造,研究个七七八八了。” 覃杖胜摇头道:“绝不可能是我老婆,她很清楚,丢失钥匙又或者是丢失绞魂杀,重判的话,都要满门抄斩。别人收买她,可有钱也要有命花才行。我的老婆还不至于那么蠢!” “我说的是假设,和你一起去洗澡的人也有可能,你去青楼妓院,那里的姑娘也有可能。”秦飞双目直视着覃杖胜:“当年易总督他们没有追究你,我相信他们的判断,你应该没有可疑。但是你远走他乡并不是办法,事情总是需要一个真相。我思来想去,只有从你的钥匙上着手,可能会有所收获。” 覃杖胜诡异的笑了笑,反问道:“秦镇督,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根本就不知道仓库的钥匙长什么样,对不对?” 秦飞顿时哑口无言,这把钥匙,他还真的不知道。 覃杖胜极为缓慢的伸出左手,那是一张很普通的大手,这么多年养尊处优,早年的茧子都已不见了。 “秦镇督,钥匙是一道符,用内力划在符印上。”覃杖胜略带嘲讽的说道:“这怎么偷?” 第097章 龙王爷 “死活又有多大区别?”那人躺在雪地里,流出的鲜血将身边的白雪染红,看起来十分凄惨。 秦飞蹲在他的身边,轻声道:“杀覃杖胜是为了灭口?” “你还是杀了我吧。”那人平淡的说道。 秦飞皱了皱眉头,此人身手已在先天上品,这种级别的高手,不可能一抓一大把。但是看起来,他还只是个跑腿的人。他隶属于哪个势力?秦飞心中转着念头,手下不停,已将他身上搜了个遍,可除了几块碎银子之外,什么都找不到。 覃杖胜其实透露的消息并不多,而且两人就在酒窖之中密谈。秦飞左思右想,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来到三水镇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一直跟随自己,随后很偶然的也发现了覃杖胜。当他看到自己和覃杖胜密谈之后,觉得覃杖胜有可能会泄露一些事情,便索性杀了他灭口,令秦飞无法追查下去。 可他要杀死覃杖胜的原因,到底是不是跟当年的绞魂杀有关?还是说,因为他和覃杖胜之间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秦飞沉声说道:“真的那么想死?那好,你自己咬舌吧。” 那人颤抖了两下,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人总是会有恐惧的。尤其是自杀,如果不是到了生无可恋又或者无路可逃的时候,哪里能鼓起勇气自杀呢? “死又不敢死,说又不敢说,你倒是真让人为难。”秦飞淡淡的说道:“我在察事厅受训的时候,很多老前辈告诉我,人都是贱骨头。一开始都喜欢充硬汉子,非得被酷刑折磨的死去活来,才肯招。既然早晚都是招,何不痛痛快快的开始就招?省了我们的功夫,也免得自己受罪对不对?配合我们,或许还能弄个宽大处理。唉!” 秦飞轻描淡写的说着,手中那锋锐到极点的短剑,就像切豆腐一般,将那人一根小指割下,随即把短剑放在他食中二指之间,沉默的看着那人,片刻后,又割去了他的食指。 那人忍不住痛呼道:“你什么也不说,就割我手指?” “哦,对不住了。”秦飞赶紧赔礼道:“方才忘记告诉你,我心中默念三下,若是你答了我的问题,我就不割你。好吧,这次重新开始,好在你还有三根手指头,要是手指不够用,割脚趾头也行……实在没割的……” 秦飞的目光极为邪恶的看向他脐下三寸之处。 那人浑身上下一阵哆嗦,秦飞看似和蔼可亲,就像个阳光灿烂的邻家男孩,下手可尼玛真狠啊! “我说……”秦飞的短剑已经划破了他中指的油皮,那人再也经受不起恐惧,连声叫道:“我跟覃杖胜无冤无仇啊,我是受人指使杀他。至于那人为何要杀覃杖胜,我一点也不知道。” “指示你的人,是谁?”秦飞追问道。 那人嘴唇一动,显得略有迟疑,秦飞短剑飞快一划,将他中指割断。 “求你了,别割了,给我个痛快吧……”那人眼泪横流,哭喊道:“你就是个魔鬼啊……饶命啊……救命啊……龙王爷,救命啊……” 他就躺在龙王庙的门口,昂着头,刚好能看到庙里华丽的龙王像。秦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道他已疯了,求一个泥塑木雕来救命?忽然间,秦飞脸色一变,手中捧着节笏的龙王,顷刻间粉身碎骨,无数带着漆金的泥块激射出来,风驰电掣般已到近前。 秦飞顾不得那人,双腿猛蹬,拔地而起,堪堪躲过密集的泥块,百忙中低头一看,那人已被泥块打得满身窟窿,脑袋偏在一边,就此死去。秦飞心中一沉,身形已拔到最高,随之一窒,便要朝下落去。陡然一道灿烂无比的光芒在天地间乍现,寒芒凌厉,掐准了秦飞下落的那一瞬间,直刺他的心窝。 这时节,是秦飞最危险的时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双脚无踏足之地,已是无从发力。而对手用的是一支两尺长的刺……尖头锋锐无比,刺身却是三棱锥模样,若是被一刺捅结实了,就算没有伤在要害,也足够造成大出血。这是刺杀者最喜欢的武器,可也是最难练习的武器…… 秦飞长啸一声,短剑闪电般挪到胸口,剑身一横,用坚固的剑脊,硬生生的格挡住锋锐的刺尖。借着这股力量,秦飞往后一翻,落在雪地中,便要夺路狂奔。可是对手的反应更快,短刺一转,竟然横在秦飞身前,充沛庞大的真力,将秦飞震回,随即利刺绕身而走,顷刻间在秦飞身上刺出两个血窟窿…… 这个对手实在是太恐怖了,秦飞出道以来,应付过最强大的对手莫过于徐宗浩。可就算是徐宗浩也没有他这么强大的实力,无论是对时机的把握,还是对刺的运用,都已经妙到巅峰。他莆一露面,便击杀之前的刺客,随即把秦飞逼入绝境,又接连创伤秦飞…… 秦飞伤口上的鲜血刚刚渗出肌肤,利刺又已经来到秦飞咽喉。秦飞心中一震,对手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自己只来得及出一剑,而他已经连续四剑出手,并有两击得手。 秦飞拼死往雪地上仰天倒下,背脊刚刚接触到雪地,脚下便一发力,人如利箭般平平从雪地上滑走。他已来不及选择方向,遁走的方向居然是已经结了冰的小河,身体滑上冰面,速度更快。 那个刺客一袭黑衣,将自己头脸牢牢包裹住,只露出一双冷酷至极的眼睛。他并没有追来,而是手抚利刺,突然倒转刺尖,重重刺入地面。 满地积雪激起数丈高,一道狂暴到极点的霸道杀意,顺着刺身所在,如灵蛇般巡河爆裂。河面上平平整整的冰面,顷刻间四分五裂,杀意不减,直袭秦飞。 “你大爷啊……”秦飞怒骂一声,他已经避无可避,只得深吸一口气,沉入水底。 黑衣人站在岸边,冷眼看着奔涌的河水,在他的杀意催动之下,河水仿佛也在暴走。这一刻,他便是水龙王,他便是主宰。破裂的冰块,在水波上起起伏伏,遮挡着他的视线! 他的目光冷酷而不带一丝情感,巡河看去,他要找的是,那一缕鲜血。只要有鲜血的地方,便有秦飞的身影…… 他自从出道以来,已经杀过无数人。他还是个低手的时候,便已杀过高手。等他成为高手,杀人更是无往而不利。他总是能把环境、时机和自己的出手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令对方陷入死局。 就像现在的秦飞,只能躲在水底,只要秦飞露头,那……他的头也就不见了。 他的视线平平沿着河面巡视,忽然间,一道殷红落入他的眼中。黑衣人眨了眨冷酷的眼睛,或许,在他被牢牢包裹的脸上,还有些许笑意。 他嘲弄的看了看已经被杀意催动,凌乱不堪的龙王庙,又看了看满地泥塑木雕的碎片,轻声道:“我才是王!” 水面忽然激流起来,秦飞奋身跃出,河水就像喷泉一样,高高喷起,在半空中聚成一个高台。河水不断向高台流去,高台上的水,四散激射……秦飞神情肃穆的站在高台上,缓缓挥剑…… “找死!”黑衣人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这一刺,他绝不会失手。 陡然间,一条巨龙从河水中升起,它晶莹剔透,竟是用冰水凝成。它栩栩如生,狰狞无比,张开血盆大口,在秦飞身侧一绕,挡下黑衣人无边杀意,随即闪电般窜出,大口猛吸,竟然是要将黑衣人吸入口中…… “见鬼了……”黑衣人心中一震,他才不信什么鬼神,那条水龙虽然狰狞恐怖,可并非活物,而是在秦飞的操纵之中。水龙气势如虹,摄人心魂,带着强大无匹的剑意,冲向黑衣人…… 这也是大宗师的剑意,以水化龙,以意驭剑,为剑意更增一龙之力,试问谁人能挡? 龙身盘旋,将龙王庙方圆全部占据,庞大的剑意充塞虚空,令那黑衣人无路可逃,硕大的龙头,狠狠撞向黑衣人。 他疯狂的呐喊一声,举起利刺,气海之中不敢再留一丝真力,他知道这是拼命的一击,如果不成功,自己就死定了…… 剑意摧枯拉朽的将他杀意尽数陨灭,随即喷涌而出,黑衣人那并不坚实的身躯,在这狂暴的力量面前,四分五裂…… “看,水龙王显圣了!”镇上的百姓突然看到河岸边一条水龙腾空而起,顿时躁动起来,拼命朝河边跑去。 季风皱了皱眉头,沉声道:“真的有龙王?我老人家,泥鳅倒是见过,龙王还真不知道长什么样,过去瞅瞅?” 舞阳公主和彦青好奇心切,一行人便随着喧闹的人群朝河边跑去。 水龙依然在河边盘旋,只是在渐渐变小,从足足有五层楼那么高,变得只有两丈多高。它一直绕着一位昏迷在地上的年轻人打转,仿佛在保护着他。直到无数村民赶来,那条水龙渐渐消弭不见,融化了满地积雪…… “龙王爷……龙王爷居然保护他……”不知道是谁先惊叫了出来。无数村民激动不已的冲着昏迷不醒的秦飞纳头便拜…… 第095章 前倨后恭 大年初一,给大家拜年啦,抱拳,团团作揖! 小手一摊,红包拿来---- 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悖论。理论上来说,除了覃杖胜之外,没有人可以打开七十三号库的大门,可偏偏那一整天他都在喝喜酒,一直都有人能够为他作证,绝对不可能离开酒席回到七十三号库去开门。 就算中间他有去上厕所之类的举动,短暂的脱离了大家的视线,但是那么一会儿功夫,也绝不够他从酒席到察事厅跑一个来回,还得偷取绞魂杀。 秦飞已经渐渐有了推断,他并没有小觑察事厅的办事能力。当年,察事厅对这件事的追查结果,是以覃杖胜革职查办而告终。这里边可是大有文章…… 现场没有外人进入的迹象,那就只可能是内贼作案。而嫌疑最大的覃杖胜,十有**是那个背黑锅的人,而真正的幕后黑手,依然隐藏在察事厅内部。是谁?如果说,一个人能够让察事厅找个背黑锅的人,把事情压下去的话,这个人的能量显然不小。甚至得到了外围不亚于察事厅的力量相助。 “你看样子已经猜到了些什么?”覃杖胜微笑道:“不过,时隔多年,我都已经放弃了追寻真相。安心当自己的富家翁……我实在看不出,你有什么理由对这个陈年旧案感兴趣。” “我有我的理由。”秦飞叹息一声,接着问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有能力打开七十三号库门?” “金石司提督、执行司提督,总督!”覃杖胜想也不想就说了出来。 这三个人无疑都是察事厅分量极重的人物,而且,每个人都有拿走或者不拿走绞魂杀的理由。追查到了这里,再也无法进行下去…… “谢谢!”秦飞真诚的说道:“你提供的信息,对我十分有用。” “如果你不忙的话,不妨在这里喝一杯。”覃杖胜笑道:“大老远来到三水镇这个偏僻的地方,我想你也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相请不如偶遇,就让我做东请你喝一杯水酒。” “不用客气了。我还有事要办,如果以后有需要,我会找你的。”秦飞拱了拱手,满怀心事的离开了酒楼。 覃杖胜站在酒窖外,看着秦飞离去的背影,忽然悠悠的叹了口气,或许他是知道,自己平静的生活已经要结束了。 三水镇上小酒店并不多,秦飞转了半圈就找到了季风等人所在的小酒馆。酒菜显得有些粗糙。这让习惯了锦衣玉食的舞阳公主吃的直皱眉头。秦飞大咧咧的走了进去,笑眯眯的打着招呼:“我回来了。” “问到什么?”季风使了个眼色。 秦飞只是微微摇头,两人随即就覃杖胜的话题闭口不谈。一顿饭吃的很快,女孩子们只是吃了几口就已经放下了,季风年纪大,秦飞心事多,两人都吃不下去。只有周礼渊,不知道是不是饿得厉害了,大口大口的吃得不亦乐乎…… 五人用极为鄙夷的目光看着满嘴流油的周礼渊,手中还握着鸡腿的周礼渊尴尬的吃干净最后一根鸡腿,擦了擦嘴:“不吃了。” 结账走出小酒店的大门,纷飞的雪片越发密集,拴在门口的马儿,身上落下一层薄薄的雪,马儿奋力抖动脊梁,将雪片打落。秦飞的手刚刚伸向缰绳,还没来得及解开,忽然听见街头有人叫道:“就是他,别让他走了……” 众人愕然,举目望去,只见一群村民打扮的人,还有两名巡检,快步朝这边跑来,因为跑得太快,路上雪又多,好几人摔倒在地。巡检生怕出丑,一手扶着头上的帽子,一手扣紧腰间的钢刀,气喘吁吁的跑到这一行人面前。 “就是他……”为首一位四十多女的女子,伸手指向秦飞的鼻子,厉声喝道:“刚才就是他去找覃大官人的。” 秦飞点了点头:“没错,是我找他……不过,出了什么事?” 一位年纪三十多的巡检,严肃的看着秦飞,沉声说道:“我是三水镇巡检所的莫巡检。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有什么身份证明?” 秦飞自己也当过巡检,知道这是例行公事的问话,便反问道:“既然来了这么多人,总要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莫巡检仔细打量着秦飞,他的右手一直握在刀柄上,仿佛随时都要拔刀的模样。 “刚才你去找覃大官人,你们一起去了酒窖说话。随后,你独自一人离开了酒楼。楼上宾客久候覃大官人,却始终看不到人。等店小二去酒窖查看的时候,发现覃大官人死在地上。”莫巡检冷冷的看着秦飞:“覃大官人是被人用利刃一击刺中心窝而死。根据我这么多年当巡检的经验,覃大官人是在近距离被刺中,凶手用的凶器很薄,所以刺杀之时,并没有太多血迹渗出。” “覃大官人没有反抗,没有挣扎,没有呼救。这样的案子,十有**都是熟人做的。”莫巡检已经忍不住把钢刀拔出一线,淡淡的说道:“在我看来,你的嫌疑最大。你最好老老实实跟我回巡检所。稍候把你转到县衙审问。” “莫巡检,还跟他废话做什么?”一位村民愤怒的喝道:“这贼子杀死了覃大官人,按村规来办,把他捆起来,绑上石头,沉河。” 秦飞耸了耸肩膀,无辜的看着那位村民:“喂,要不要这么深仇大恨,这件案子一定是我做的吗?如果因为你这句话,而冤杀了好人,你过意的去吗?” 村民大怒,指着秦飞鼻子骂道:“少来胡诌,你以为胡说八道就能逃脱吗?” “莫巡检,借一步说话。”秦飞坦然的朝旁边走了两步,莫巡检不明就里,可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怕秦飞暴起发难,开什么玩笑?这里围拢了上百人,每人一拳都可以把秦飞打成肉饼。 莫巡检走到秦飞身边,喝问道:“有什么就说罢。” 秦飞附耳道:“我乃察事厅同知镇督,有公干路过三水镇。方才的确和覃杖胜见过面,问了他一些话。但是我没有杀他,这起案子,不是你们巡检所能管的起的事,就移交给我追查下去吧。” 莫巡检哈哈大笑起来,差点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前俯后仰的指着秦飞道:“你说你是察事厅的镇督?我还是巡检署的总镇署呢?你知道老子抓过多少贼吗?有的贼说自己跟高官有亲戚,有的贼说自己是哪个能人的邻居,但是冒充察事厅同知镇督的,你还是第一个……” 秦飞默不作声,把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莫巡检忍着笑,接过腰牌看了一眼,随即神色剧变,不敢置信的看着秦飞,反反覆覆检查着腰牌,又放到口中咬了一口…… “是真的……当心你的牙。”秦飞倒不是怕他崩飞了牙,而是觉得有些恶心。 莫巡检恭恭敬敬的把腰牌双手奉还给秦飞,低声说道:“大人放心好了,覃杖胜的死,卑职一定给做的干干净净。” “什么意思?”秦飞差点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莫巡检自作聪明的说道:“大人,心照不宣好了。覃杖胜敢得罪大人,就算他家财万贯,那是自寻死路。大人就放心回去吧,这个案子,稍候卑职给做成江湖绑票,覃杖胜力拒贼人,不敌身亡……” “你可千万别,这个案子,我说察事厅接下了,便是接下了。”秦飞声音虽轻,却是很严厉。 莫巡检连连点头:“卑职懂的,懂的!” 说罢,莫巡检转过身来,冲着乡亲们叫道:“诸位,案子已经清晰了几分。这位官人绝对不可能作案,咱们巡检所绝不可随随便便抓一个好人。好了,乡亲父老们先回家去吧。案子,我们会继续追查,有消息了再通知大家。” 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先喊了一嗓子:“臭黑皮,你是收了人家的黑钱吗?问了两句话就要放人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莫巡检怒火冲天,拍着腰刀叫骂道:“老子说没有便是没有,你们是巡检吗?懂个屁啊!” 秦飞心中有些为难,眼瞅着上百名村民情绪激动,马上就要演化为一场**。那个自作聪明的莫巡检,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虽然自己并不害怕这些村民,但总不能从这些无辜村民之间杀开一条血路出去吧。 秦飞思索间,意海念力悄然扩散开来,上百村民或激动或愤怒或咆哮,都在他意海中看得清清楚楚。忽然间,秦飞觉得有些不对,他的念力掠过一人的时候,毫无反应。 这是绝不正常的,如果对方不是一位念修,那就是修为高过秦飞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跟着村民一起来围观? 秦飞的意海瞬间锁定了目标,那人急退,双腿交错在地上一滑,脚下仿佛踩了轮子,顺着满地积雪朝外围滑去,速度极快,宛若奔马。 “给我站住!”秦飞大喝一声,短剑已在手中,揉身扑上,身随剑走,平平从一众村民头顶掠过,直追那个在雪地中急退的男子。 第098章 短歌行 秦飞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身边的积雪几乎被水融化,泛着蓝色幽光的短剑,跌落在他手边。黑衣人七零八落的尸体和之前刺客的尸体,已经被毁得不像样子。 季风紧锁着眉头,分开众人,走到秦飞身边,捡起他的短剑,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眉头皱的更紧,脸色难看的一塌糊涂。随即,同知大人走到散落的尸块旁边,反复检查了几遍,他那张老脸几乎快要变成了苦瓜脸。季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从怀里取出一小瓶化尸粉,将两具尸体化去。 这一切变化,自然落在彦青和蕾蕾的眼中。两位少女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在周礼渊真力催动之下,秦飞悠悠醒转过来,他受得伤并不重,方才只是真力消耗过度,气海空虚,所以才晕了过去。这一醒转,看到面前黑压压的跪了一片人,还有些妇孺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的香烛,已经点燃,一片烟雾缭绕,刺鼻不已。 “求上仙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上仙法力无边,三水镇信女苏小荣求上仙赐一如意郎君,但求一伴侣,只愿心相许……” “上仙,信男张铁蛋那个不争气的婆娘已经连生了七个女儿,铁蛋想求个儿子延续香火。求上仙遇到送子娘娘的时候,跟娘娘说句好话,让俺张家可以传宗接代啊……” 秦飞顿时头昏脑胀,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而那些已经虔诚到极点的善男信女们,看到秦飞悠悠醒转,立刻兴奋起来,奔走相告,大仙已经醒转,大家的哀求已经有效果了。 一个铜锣般的声音大喝道:“大仙,方才不知道是何方妖孽,胆大包天,敢化为人形和大仙作对。惹得龙王爷显圣,和大仙一起斩妖除魔,庇护我们三水镇。大仙,龙王爷如今不知所踪,草民想求来年丰收,赚点小钱啊……” 越来越多闻讯而来的村民,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秦飞开始磕头。密密麻麻的人群,简直比庙会还要热闹。秦飞苦着脸看了看蕾蕾,那个俏皮的小姑娘无辜的说道:“喂,人家是在喊你秦大仙,可不是叫本姑娘。你还是想办法赶紧弄走他们,不然我们可走不了。” 秦飞叹息一声,扶着周礼渊的肩膀站了起来,微微运气,只觉气海空虚,并没有受太大的伤,外伤已经被几个女孩子给包扎好,也没有大碍,便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 他的声音并不算很高,但是河边每个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大仙开始训话,草民们顿时安静下来,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恼了大仙。 “你们的要求,我会一一为你们带到。改天,本大仙约齐了送子娘娘、龙王爷、财神爷一起打麻将的时候,顺便为你们说一说,为三水镇祈福。让各路神仙保佑三水镇风调雨顺、人人可得贵子,财源广进……” 大仙居然这么好说话,村民们喜出望外,纷纷献上元宝蜡烛。秦飞愁眉苦脸的看着那些吃也不能吃的玩意,沉声道:“本大仙清正廉明,为民间做点事,不敢收取贿赂,你们继续献祭给龙王爷就行了……他上边有人,不会有人投诉。本大仙要是收了你们太多元宝蜡烛,天上的御史就要向天帝弹劾我了……” 一听说自己那愚蠢的行径差点为善良的大仙惹来麻烦,村民们纷纷自责不已,更有人悔恨连连,捶胸顿足,哭得如泪人一般。村民们齐心合力,把元宝蜡烛重新堆回龙王庙,一个劲的烧了起来。 秦飞咳嗽两声:“父老乡亲们,本仙斩妖除魔,受了伤,如今不能腾云驾雾,要慢慢步行离去。诸位请让让路,本大仙还要回去向天帝复命。” 欢天喜地的村民们急忙给秦大仙让出一条路来,依依不舍的望着秦飞。 周礼渊急忙搀扶着秦飞,一步一挪朝外走去,秦飞还不断催促道:“走快点,要是再被人献元宝蜡烛,我就让你全给吃下去。”周礼渊双脚立刻赛过风火轮,带着秦飞转眼已在半里之外,引得村民们一阵惊呼…… 话说秦飞这么一闹,接连数年,三水镇还真没发过洪水,年年大丰收,村民的生活自然是越来越好。为了感怀斩妖除魔的秦大仙,三水镇居民特意回忆着秦飞的容貌,为他也修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庙宇。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这一行人在三水镇惹出这么大的动静,火速离开了镇上,又临时变更路线,来到另一座小镇,兴隆镇。 镇上没有客栈,周礼渊在这时节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飞起一脚踹开了镇上最大一所宅子的大门。在那些穷凶极恶,面露杀气的看家护院面前,在那位大腹便便的主人还没来得及下令将他们都打成残废之前。周礼渊就已经亮出了那块黑漆漆的腰牌! 主人的脸色即刻变成了甜美的笑容,心甘情愿的让出一进房屋给诸位大人们居住。他热情的让厨房准备精美的菜肴,并要亲自来为各位大人端茶递水。这些过分的举动,自然被清正廉明的季风拒绝。一行六人只是简简单单的吃了些并不简单的饭菜,便各自找房间休息去了。 秦飞正在混混沌沌中,伤口依然火烧火燎的疼,可他消耗过大,精神十分疲惫,双眼几乎都已快要睁不开了。 房门被人轻轻敲响,随后,季风推门而入。 他的神色十分严肃,直直走到秦飞身边坐下,半晌都没有开口。 “季同知,这么晚了,难道你就不困吗?”秦飞有气无力的问道。 “秦飞……”季风迟疑了一下,缓缓的说道:“你知道你那柄短剑的来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这柄短剑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看着季风那么严肃的表情,秦飞突然觉得有些不妥,难道自己那柄短剑,还有什么来历吗? “这柄短剑,是当年一位前辈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剑内有剑,方才和刺客激战,外层被他砸碎,我才发现里边居然还是一柄短剑……”秦飞这番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的神态又十分坦然,令季风不至于起多少疑心。 “或许是机缘巧合吧……”季风长长的叹息道:“秦飞,你我相处的时日并不短,我选择相信你。这柄短剑,以后你要么就不用,用的话,就要杀死看到它的所有人。今天你的运气不错,我是第一个看到它,并认出来它的,当场就替你收了起来……” “这剑?难道有什么来历?”秦飞愕然问道。这次他并没有作伪,剑是死老头给他的,剑内有剑的秘密,死老头也没瞒过他。可这柄剑到底有什么来历……那个猥琐师傅可从来都没有说过。 “说来话长。”季风悠悠的说道: “千年前,大魏神武帝身边几件出了名的神兵利器,有一支长剑,名叫‘长歌’。当时,神武帝武道还没有大成,在一次战斗中,长歌救了他的命,却粉身碎骨。神武帝感怀宝剑,一直把碎片好好收藏,在他武道大成,一统天下之后。他以无上神功,重新用那些残缺不全的碎片,锻造成一柄短剑,名为‘断歌’。” “断歌极少出手,千年来的历史,对于断歌的记载,大家只能了解一些皮毛,比如它的锋锐堪称天下无双,它能以利刃刺破敌人强大的护甲或者真力防御。可,它到底长什么样,还有别的什么作用,没有几个人知道。” 季风缓缓的说道:“你知道的,我一辈子醉心武器和药剂,对于这样的神兵利器,自然不会放过,曾经做过反复的追寻。这柄短剑,虽然我是第一次看到它,可我敢肯定,它就是大魏神武帝亲自锻造,脱胎于长歌的----‘断歌’!” “呃……这么厉害!”秦飞下意识的摸了摸靴筒,短剑早已被季风放了回来。他嬉皮笑脸的说道:“断歌一定很值钱,唉,早知道就开个拍卖行,然后卖了它,起码也能换个百万两黄金……” 他的插科打诨并没有让季风轻松下来,季风接着说道:“秦飞,你不清楚很正常。断歌一直是魏国历代帝王珍藏之物,他们这些神武帝的后代子孙,没有一个敢随便动用断歌。后来,魏国亡国的时候,我们察事厅第一时间控制住珍宝库和皇宫秘库,几乎把整个皇宫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断歌’!” “当年,有一位大宗师突围而出,从大魏皇宫里抢了个盒子离去。很多人怀疑,那个盒子里就是断歌。不过,都没有证据……“季风淡淡的说道:”现在看起来,那位送短剑给你的前辈,很有可能便是那位大宗师。“ “那我和他的关系,是不是会有什么影响呢?”秦飞皱了皱每天,认真的问道。 季风轻声笑道:“陈年往事,就算你是他的徒弟这又算得了什么?无论你是哪国人,无论你的师承来自哪里,只要你一心一意为察事厅做事就行了。” 第096章 卑鄙无耻秦镇督 过年能不能不喝酒啊…… 喝的腿软头疼有木有啊…… 含泪抱拳继续给大家拜年,求安慰啊……求收藏啊……求红票啊……那个啥也求啊……---- 久居在三水镇的村民,从来也没见过能够高飞高走的人,陡然看到秦飞凭空跃起,如大鸟一样从众人头顶掠过。那些无知村民吓得纷纷下跪,以为得罪了神仙…… 秦飞的眼中只有在雪中疾行的男子,那人身形并不高大,穿着寻常的棉袄,头也不回的在雪地里滑行,转眼间已经飘出去十余丈。 季风正要开口叫秦飞回来,又悠悠的闭上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蕾蕾忍不住多嘴问道:“他一个人去难道不危险吗?你怎么不叫住他?” 季风沉吟道:“第一,我喊他,他也不会听。第二,察事厅的人要对局势有明确的判断。如果秦飞去追,就要判断清楚,他能抓住那个逃走的人。否则的话,死了也是活该。就算活着回来,我老人家也会狠狠罚他。” 蕾蕾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不再说话,再度举目望去,雪地里除了一片黑压压下跪的村民之外,再也看不到秦飞和那逃走男子的身影。 凄厉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冰冷的雪片打在脸上就像冰刀一样刺痛,漫天飞舞的雪花无孔不入,钻入秦飞的袖笼,钻入他的脖领。不知不觉,两人一前一后已经飞速来到镇外的河边。 三水镇以水得名,这座小镇子就位于三条小河交汇的地方。这儿可不是什么鱼米之乡,每年发洪水,肯定跑不了三水镇。就算别的地方不发洪水,下一场暴雨,三水镇也得被淹一半。所以,镇上的人都信龙王。河边,就有一座龙王庙。镇上的房子大多破破烂烂,可龙王庙倒是修得金碧辉煌。 吃饱喝足的龙王可没保佑村民们,每年依旧把三水镇淹一次,村民们再度忏悔,为龙王焚香杀猪…… 河边积下厚厚的雪花,那人疾行之中,突然停下脚步,身影一顿,随即转身面对秦飞。 那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放在茫茫人海中,你看到了绝对不会有任何印象。可那个人,就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竟给秦飞无比的压力。狂进之中的秦飞,飘然驻足,静静的看着那人,开口问道:“你杀了覃杖胜?” “嗯。”那人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有仇?” 那人忽然笑了起来:“如果你不是这么走运碰到他,他还可以活很多年。你多事,害死了他,反而要怪我吗?” “贵姓啊?”秦飞慢条斯理的问道。他的念力悄然扩散开来,周围一片寂静,并没有他人在此。河边除了几个小孩子堆的雪人之外,什么都看不到。秦飞心中稍稍安定,对方的人手也不多,至少没有足够的能力在此地设伏。 那人撇了撇嘴,淡淡的说道:“你敢追我到这里,想必是存心要捉我。你要是能抓到我,我便告诉你。” 话音刚落,那男子大手伸出,风声大作,无数雪花被他掌风激起,狂飙纷飞,天地间一片迷乱。两人明明相距有十余丈,可飞舞的雪花之中,竟有一只若有实质的大手,自虚空中探出,闪电般抓向秦飞的咽喉。 寒光轻闪,秦飞的短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手中,在那只比脸盆还大的手上一点,飘然退后。那男子身影逼近数丈,双手大张,凌空虚抓。他越是逼近,越是让秦飞觉得压力倍增,身影都已渐渐迟滞下来。 他并不着急,无数掌力交错在一起,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要把秦飞给束缚中,到他避无可避的时候,再给予致命的一击。此人对敌经验极为丰富,秦飞的每一次闪避仿佛都在他意料之中,总是能提前封死秦飞的退路,迫使秦飞按照他的预想,逐渐逼入掌力凝聚的陷阱之中。 雪花漫天飞舞,凌乱不堪,秦飞如苍鹰一般在雪地上飞舞,剑气纵横,想要突破那人的封闭,却像撞在坚固的墙上一样,每次都无功而返。 那人冷哼一声,手下毫不放松,厉声道:“秦飞,在你这年纪,已经算是极为出类拔萃了。可你还不是我的对手,早早束手就擒吧。” 秦飞抿着嘴唇,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短剑接二连三轻磕几次进攻,骤然拔地而起。剑光寒芒乍现,身形随剑而走,疾刺那人额头。 到了这个境界的相斗,手中是不是有武器,区别实在不是太大。除非是那种神兵利器,方能占到便宜。那人冷笑一声,硬生生用手指将剑锋弹开,斥道:“我这一双手开碑裂石,你这破烂短剑就想伤我?” 秦飞二话不说,依样画葫芦,又是一剑疾刺。那人以为秦飞是无奈想要搏命,伸指再度弹开。 如此这般,已经接连弹开不下五六次,秦飞又是一剑递出。那人已经快要无聊死了,淡淡的叹了口气,看着口中雾气在大雪中渐渐消弭,寂寞的挥手一弹,叹道:“你那柄破剑,这次应该被弹断了。” 他说的没错,那柄剑还真的断了,剑刃上出现无数裂纹,就像河面上冻起的冰层,被人一脚踏下似的,裂纹不住扩散开来,剑刃段段碎落,没入雪地之中,不见踪迹。 可寒光一现,一道血光爆现。热血在寒冷的天地间,带着淡淡雾气,随着断裂的剑刃滴入地面,大地一片殷红。 一只手掌落在地上,断腕处还在潺潺流血。那人急退数步,不敢置信的捧着断腕,杀气毕现看向秦飞。 秦飞手中的短剑,幽蓝色的光芒随剑刃一溜而过。 “很多人以为我的短剑是没有剑鞘的。”秦飞解释道:“这件事怪我,是我没有告诉大家。其实,我的短剑是有剑鞘的,只不过剑鞘做的就像剑刃,很锋利,还能捅死人。于是,许多人就误以为,我的剑鞘就是剑刃。” “剑鞘和真正的剑刃,不知道是谁做的,严丝合缝。我废了好大的力气也拔不下来,索性就懒得浪费力气了。”秦飞悠然道:“方才打着打着,我突然想起来,你那么喜欢用手掌格挡我的短剑,不知道是不是能挡得住里边那个真正的剑刃呢?” “于是,我就请你帮忙弹啊弹,没想到你的指力还真的很强,果然把剑鞘给弹碎了……”秦飞挑起大拇指,嬉笑道:“赞一个!” “可你又让我失望了。居然挡不住我的剑刃,连手都被我削了。现在,你还不束手就擒,难道真的要等死吗?”秦飞淡淡的说道:“我对人,一贯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那人接连在手臂上点了数下,想要止血。可是手腕被利刃削断,哪里能立刻止得住?更要命的是,流出来的血,渐渐变成了黑色。 “剑刃有毒?”那人厉声喝问道:“秦飞,你太无耻了,剑中藏剑也就罢了,居然还抹毒?” 秦飞耸了耸肩膀:“我本来就很无耻呀。剑上不抹毒,怎么对得起自己?你也说了,我虽然是个天才,可现在打不过的人还很多。我总要想办法保护自己,对不对?不过,我下的毒不是很厉害,也不会马上发作。你若是逃得掉,又能在半个时辰内找到解药,生命是不会有危险的。无非就是下半辈子动不动就鼻血横流,大小便失禁而已……” 秦飞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的药丸,凭空晃了晃:“你看,你运气多好啊,我居然还随身带着解药。” 那人脸色变幻不定,陡然大喝一声,猛扑而上,竟然是要和秦飞拼个鱼死网破。 秦飞哪里还会费力气跟他打过,展开身影,绕着龙王庙,兜起了大圈子,笑道:“咱们来赛跑吧,跑得越快,毒发的就越快。一会儿,就算我给你解药,吃下去也没用了。” 那人知道秦飞并非是虚言恫吓,他能明显感觉到,顺着血液的运行,毒性直奔心窝。可怜那人现在忙的要命,脚下要追秦飞,身上要运功抵御毒性,手腕还在不住流血。人身上,并没有多少血,再流下去,很快他就真的要趴下了…… “老子跟你拼了!”那人怒吼着,身形突然如利箭一般,直直朝秦飞射去。 秦飞脸色一沉,知道他是凝聚毕生功力做拼死一击。他不敢怠慢,脚下速度提到最快,身影在龙王庙周遭连续闪现三次,堪堪避开那人的袭击。 那人筋疲力尽,可还没抓到秦飞,毒性越发猛烈,已运行到肩胸附近。他绝望的怒吼一声,吼声未尽,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他诧异的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几乎有一人高的雪人在自己身后,雪人抡起巴掌,一巴掌将他拍翻在地。 不远处,秦飞嘿嘿笑道:“唉,怎么说好呢?你们总是不长记性,总是忘记我还是个念修。已经堆好的雪人,我要是不利用一番,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天赋念修?” “卑鄙……”那人虚弱的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向秦飞。 秦飞施施然的走了过来:“卑鄙猥琐才能活得久,你师傅没教过你吗?那现在你告诉小爷,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活?” 第099章 猥琐欲为 秦飞不敢置信的猛眨眼睛,手里的短剑居然这么大来头,实在是有些耸人听闻了。 “断歌本来是一柄神兵,拿走它的人,为了掩饰它神兵利器的锋芒,所以在其上另做了一个仿佛是剑刃的剑鞘。常人根本不会发现,而你这次机缘巧合,在敌人的压力下,让断歌重现天日。别说是那个刺客,就算是一位宗师级的高手,也绝不可能抵挡断歌的锋芒。这柄神兵,足以让你的实力提升一个档次。” 季风笑呵呵的说道:“如果你现在全力以赴,配合断歌的妙用,加上一点点运气,几乎已可以越级挑战宗师下品高手了。” 秦飞吐了吐舌头:“我可不会闲着没事去找一位宗师下品高手打架,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再说了,指望神兵利器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人的修为还在于自身。我现在是先天中品,等我努力提高之后,再说吧。” 季风淡淡的笑了笑,将椅子朝床边挪了挪:“断歌的事我就对你说完了。接下来,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到底找覃杖胜说了些什么?让他几乎立刻遭到刺客的狙杀呢?” “不说行不行?”秦飞认真的反问道。 “你可以不说!”季风长长的叹了口气,沉默片刻。房间里灯火轻浮,跳跃的光芒将两人的身影不断变幻。许久,季风才打破沉默:“那两个刺客,是察事厅的人。隶属于执行司!” 秦飞心中一震,许多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顿时迎刃而解。什么人能在自己不断变幻路线还能跟到三水镇?绝不是外人,正是自己一直在通知执行司的人,下一站大约会去哪里。 如此说来,当自己和覃杖胜见面的时候,执行司的人就在附近监视。秦飞一时大意,离开之后,执行司的人就立刻对覃杖胜下手,要灭他的口。那,当年拿走绞魂杀的人……不是呼之欲出了吗? 秦飞的脑子里马上出现一条十分清晰的思路----十八年前,执行司元提督拿走了一份绞魂杀,那份绞魂杀到了老妈的体内。而察事厅里,就让覃杖胜背了黑锅。这件事相安无事许多年,这次,恰好是元提督亲自在外围保护舞阳公主一行人,他的心腹,或许对这件事知道一二,发现秦飞接触覃杖胜,生怕机密泄露,便去找覃杖胜,询问他到底和秦飞说了什么。 那个刺客或许当年就认识覃杖胜,所以覃杖胜并没有防备,交待了两人聊天的情况之后,刺客立刻下手杀死覃杖胜。随后,他去看看秦飞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从犯罪心理学来说,一个杀人犯,往往会喜欢在犯罪现场附近,看看动静。结果被秦飞发现,激战之后,他向躲在龙王庙寻找机会刺杀秦飞的同伴求助,但是同伴没有想到他被秦飞杀死的这么快…… 思路虽然很清晰,可依然还有许多疑问无法解答。譬如,元提督为什么要偷绞魂杀?他是受人指使?还是和老妈有仇?这次,自己和刺客激战的时候,元提督到底在哪里? 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的对手可能是元提督这样的高手之时,心情都会十分沉重。 人的名树的影,元提督威震察事厅,掌管执行司,并不是靠潜规则得来的。他手中有着强大的实力,在朝中和察事厅都有根深蒂固的关系。最要命的是,他是一位公认的巅峰境界的宗师级高手。 柳轻扬、刘任重、陈弘胤……元提督,他们本就是一个境界的高手。看看其他人有多厉害,就知道元提督的可怕了。更恐怖的是,这些人还都不是杀手出身,元提督根本就是一个杀人机器,他在察事厅的上位史,就是一本血腥不堪的书。 看到秦飞默然不语,季风悠悠的说道:“之前你对我说过,你知道覃杖胜,就是因为他那宗丢失绞魂杀的案子。“ “如果我猜测的不错,你应该很想知道那份绞魂杀的去处……“ “不猜了!”季风挥了挥手:“我不想知道你那么多事,只不过,察事厅的人已经开始对我们下手。也就是说,能够信任的人已经很少了,我们到兴隆镇,并没有通知执行司。接下来的路程,就要靠我们自己了。” “我会尽力而为!”秦飞微笑道。 “先休息吧!”季风疲倦的背负着双手走出了秦飞的房间。 夜色越来越浓,飘舞的雪花可一点儿也没有停歇的意思。雪白的大地,银装玉裹。几声轻微的脚步声,来到秦飞门外,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悄悄推开了他的门。 秦飞已经悄然把断歌抽在手中,他屏住呼吸,朝门口看去,借着那微弱的光芒,只见蕾蕾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反手把门给带上。 “喂,别睡了,师姐找你有事。”蕾蕾大咧咧的来到秦飞床前,毫不客气的伸手去抓他的被子。 秦飞无奈的叹息一声:“好吧,就算你是师姐,要不要这么晚了来找我?是要我为你暖床吗?要是这样的话,你就躺进来吧,我一点也不介意,被窝还是暖暖的。” “乖乖小师弟,你就不用客气了。”蕾蕾笑嘻嘻的坐在床边,老实不客气的把被子抓过来盖在腿上,轻声说道:“你今天太冲动了,一个人面对两个刺客,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那道大宗师的剑意,我看了真是嫉妒啊。死老头啊死老头,师姐我怎么坑蒙拐骗,老头也没替我封一道剑意,反而给你就那么多。” “男女有别,有些事你是羡慕不来的。”秦飞淡淡的说道:“譬如,我晚上不想去茅房可以在被窝里用夜壶,你……给你个夜壶,你能瞄准吗?” 蕾蕾冷哼一声表示不屑,随即说道:“不过你的麻烦惹的也不算小。那两人的尸体,我虽然没有看到,但是想了一路,除了察事厅执行司的人,没有人能这么快跟上我们。难道说,你们察事厅窝里反了?” “情况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秦飞支吾道:“这两个人,不过是察事厅的败类而已。” 蕾蕾冷笑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师姐我能猜到,你以为舞阳和彦青是傻子吗?她们俩或许现在正躲在被窝里窃窃私语,商量怎么安全到东都呢。最可恨的就是师傅,这么危险的路,他居然不来帮手……” “说说师傅的事儿吧,你对他知道的,应该比我多。”秦飞抓住机会,赶紧问道。 蕾蕾嬉笑道:“乖乖小师弟,先叫一声师姐来听听。” “师姐……”秦飞脸皮本就颇厚,随口就叫了声,毫不脸红。 “不愧是师傅的徒弟,唉,你师姐我虽然是个女孩子,可跟他一起久了,脸皮已经快比城墙厚了。你啊你,满口谎话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还有那个成信,听师傅说,那小子十句话有九句靠不住,偏偏给自己起个绰号叫什么一言九鼎。”蕾蕾幽幽的笑道:“要说不是那个二皮脸的师傅教出的徒弟,打死也没人相信,这三个人为何脸皮都是那么厚。” “请师姐赐教。”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 “也好,你师傅真名叫做孙涸。”蕾蕾眨了眨眼睛:“听过么?” 秦飞果断的摇了摇头。 “好吧,师傅当年有个很响亮的名号……猥琐欲为……这个听过吧!” 秦飞一双眼睛睁得极大,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要不是在床上躺着,早就已经连连顿足了,自怨自艾道:“我可笨死了,他那副模样,我早该想到是‘猥琐欲为’……切,可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大宗师,坑死人啊……” 蕾蕾悠闲的翘起二郎腿,说道:“猥琐欲为、孙涸!魏国灭国前名头最响的大宗师,灭国之战,他连续和易总督、庞真交手,身边还有许多楚国高手一起围攻。饶是如此,师傅依然逃入皇宫,奉魏帝遗诏,拿走了断歌。然后,成功逃之夭夭!” “楚军班师回朝的时候,师傅咽不下那口气,半路袭击易总督……” “等等,不是袭击楚帝吗?”秦飞插口道。 “那些楚国人当然往自己脸上贴金啊。师傅这人,猥琐是极猥琐了,可和你一样,有些笨。你想,楚国大军,多少高手在里边?他那么一冲,先是耗了不少真力。庞真又拦住他大战一场,没办法,只得继续逃命。易总督这次可咬死了他,追杀千里。最后,师傅想了个臭主意,居然诈死逃走……骗了易老头十多年啊,他还美滋滋的以为自己亲手击毙了‘猥琐欲为’孙涸呢!” 秦飞不禁有些神往,孙涸的绰号来历很简单,他很猥琐,很多人不喜欢他,有不少仇人。但是,他依然可以为所欲为,可见修为之高。 一己之力,连战楚国两位大宗师,还能逃之夭夭,简直是神话了…… 秦飞收敛心神,悠悠的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收我做徒弟吗?” 第097章 龙王爷 “死活又有多大区别?”那人躺在雪地里,流出的鲜血将身边的白雪染红,看起来十分凄惨。 秦飞蹲在他的身边,轻声道:“杀覃杖胜是为了灭口?” “你还是杀了我吧。”那人平淡的说道。 秦飞皱了皱眉头,此人身手已在先天上品,这种级别的高手,不可能一抓一大把。但是看起来,他还只是个跑腿的人。他隶属于哪个势力?秦飞心中转着念头,手下不停,已将他身上搜了个遍,可除了几块碎银子之外,什么都找不到。 覃杖胜其实透露的消息并不多,而且两人就在酒窖之中密谈。秦飞左思右想,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来到三水镇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盯上了。他一直跟随自己,随后很偶然的也发现了覃杖胜。当他看到自己和覃杖胜密谈之后,觉得覃杖胜有可能会泄露一些事情,便索性杀了他灭口,令秦飞无法追查下去。 可他要杀死覃杖胜的原因,到底是不是跟当年的绞魂杀有关?还是说,因为他和覃杖胜之间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秦飞沉声说道:“真的那么想死?那好,你自己咬舌吧。” 那人颤抖了两下,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人总是会有恐惧的。尤其是自杀,如果不是到了生无可恋又或者无路可逃的时候,哪里能鼓起勇气自杀呢? “死又不敢死,说又不敢说,你倒是真让人为难。”秦飞淡淡的说道:“我在察事厅受训的时候,很多老前辈告诉我,人都是贱骨头。一开始都喜欢充硬汉子,非得被酷刑折磨的死去活来,才肯招。既然早晚都是招,何不痛痛快快的开始就招?省了我们的功夫,也免得自己受罪对不对?配合我们,或许还能弄个宽大处理。唉!” 秦飞轻描淡写的说着,手中那锋锐到极点的短剑,就像切豆腐一般,将那人一根小指割下,随即把短剑放在他食中二指之间,沉默的看着那人,片刻后,又割去了他的食指。 那人忍不住痛呼道:“你什么也不说,就割我手指?” “哦,对不住了。”秦飞赶紧赔礼道:“方才忘记告诉你,我心中默念三下,若是你答了我的问题,我就不割你。好吧,这次重新开始,好在你还有三根手指头,要是手指不够用,割脚趾头也行……实在没割的……” 秦飞的目光极为邪恶的看向他脐下三寸之处。 那人浑身上下一阵哆嗦,秦飞看似和蔼可亲,就像个阳光灿烂的邻家男孩,下手可尼玛真狠啊! “我说……”秦飞的短剑已经划破了他中指的油皮,那人再也经受不起恐惧,连声叫道:“我跟覃杖胜无冤无仇啊,我是受人指使杀他。至于那人为何要杀覃杖胜,我一点也不知道。” “指示你的人,是谁?”秦飞追问道。 那人嘴唇一动,显得略有迟疑,秦飞短剑飞快一划,将他中指割断。 “求你了,别割了,给我个痛快吧……”那人眼泪横流,哭喊道:“你就是个魔鬼啊……饶命啊……救命啊……龙王爷,救命啊……” 他就躺在龙王庙的门口,昂着头,刚好能看到庙里华丽的龙王像。秦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道他已疯了,求一个泥塑木雕来救命?忽然间,秦飞脸色一变,手中捧着节笏的龙王,顷刻间粉身碎骨,无数带着漆金的泥块激射出来,风驰电掣般已到近前。 秦飞顾不得那人,双腿猛蹬,拔地而起,堪堪躲过密集的泥块,百忙中低头一看,那人已被泥块打得满身窟窿,脑袋偏在一边,就此死去。秦飞心中一沉,身形已拔到最高,随之一窒,便要朝下落去。陡然一道灿烂无比的光芒在天地间乍现,寒芒凌厉,掐准了秦飞下落的那一瞬间,直刺他的心窝。 这时节,是秦飞最危险的时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双脚无踏足之地,已是无从发力。而对手用的是一支两尺长的刺……尖头锋锐无比,刺身却是三棱锥模样,若是被一刺捅结实了,就算没有伤在要害,也足够造成大出血。这是刺杀者最喜欢的武器,可也是最难练习的武器…… 秦飞长啸一声,短剑闪电般挪到胸口,剑身一横,用坚固的剑脊,硬生生的格挡住锋锐的刺尖。借着这股力量,秦飞往后一翻,落在雪地中,便要夺路狂奔。可是对手的反应更快,短刺一转,竟然横在秦飞身前,充沛庞大的真力,将秦飞震回,随即利刺绕身而走,顷刻间在秦飞身上刺出两个血窟窿…… 这个对手实在是太恐怖了,秦飞出道以来,应付过最强大的对手莫过于徐宗浩。可就算是徐宗浩也没有他这么强大的实力,无论是对时机的把握,还是对刺的运用,都已经妙到巅峰。他莆一露面,便击杀之前的刺客,随即把秦飞逼入绝境,又接连创伤秦飞…… 秦飞伤口上的鲜血刚刚渗出肌肤,利刺又已经来到秦飞咽喉。秦飞心中一震,对手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自己只来得及出一剑,而他已经连续四剑出手,并有两击得手。 秦飞拼死往雪地上仰天倒下,背脊刚刚接触到雪地,脚下便一发力,人如利箭般平平从雪地上滑走。他已来不及选择方向,遁走的方向居然是已经结了冰的小河,身体滑上冰面,速度更快。 那个刺客一袭黑衣,将自己头脸牢牢包裹住,只露出一双冷酷至极的眼睛。他并没有追来,而是手抚利刺,突然倒转刺尖,重重刺入地面。 满地积雪激起数丈高,一道狂暴到极点的霸道杀意,顺着刺身所在,如灵蛇般巡河爆裂。河面上平平整整的冰面,顷刻间四分五裂,杀意不减,直袭秦飞。 “你大爷啊……”秦飞怒骂一声,他已经避无可避,只得深吸一口气,沉入水底。 黑衣人站在岸边,冷眼看着奔涌的河水,在他的杀意催动之下,河水仿佛也在暴走。这一刻,他便是水龙王,他便是主宰。破裂的冰块,在水波上起起伏伏,遮挡着他的视线! 他的目光冷酷而不带一丝情感,巡河看去,他要找的是,那一缕鲜血。只要有鲜血的地方,便有秦飞的身影…… 他自从出道以来,已经杀过无数人。他还是个低手的时候,便已杀过高手。等他成为高手,杀人更是无往而不利。他总是能把环境、时机和自己的出手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令对方陷入死局。 就像现在的秦飞,只能躲在水底,只要秦飞露头,那……他的头也就不见了。 他的视线平平沿着河面巡视,忽然间,一道殷红落入他的眼中。黑衣人眨了眨冷酷的眼睛,或许,在他被牢牢包裹的脸上,还有些许笑意。 他嘲弄的看了看已经被杀意催动,凌乱不堪的龙王庙,又看了看满地泥塑木雕的碎片,轻声道:“我才是王!” 水面忽然激流起来,秦飞奋身跃出,河水就像喷泉一样,高高喷起,在半空中聚成一个高台。河水不断向高台流去,高台上的水,四散激射……秦飞神情肃穆的站在高台上,缓缓挥剑…… “找死!”黑衣人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这一刺,他绝不会失手。 陡然间,一条巨龙从河水中升起,它晶莹剔透,竟是用冰水凝成。它栩栩如生,狰狞无比,张开血盆大口,在秦飞身侧一绕,挡下黑衣人无边杀意,随即闪电般窜出,大口猛吸,竟然是要将黑衣人吸入口中…… “见鬼了……”黑衣人心中一震,他才不信什么鬼神,那条水龙虽然狰狞恐怖,可并非活物,而是在秦飞的操纵之中。水龙气势如虹,摄人心魂,带着强大无匹的剑意,冲向黑衣人…… 这也是大宗师的剑意,以水化龙,以意驭剑,为剑意更增一龙之力,试问谁人能挡? 龙身盘旋,将龙王庙方圆全部占据,庞大的剑意充塞虚空,令那黑衣人无路可逃,硕大的龙头,狠狠撞向黑衣人。 他疯狂的呐喊一声,举起利刺,气海之中不敢再留一丝真力,他知道这是拼命的一击,如果不成功,自己就死定了…… 剑意摧枯拉朽的将他杀意尽数陨灭,随即喷涌而出,黑衣人那并不坚实的身躯,在这狂暴的力量面前,四分五裂…… “看,水龙王显圣了!”镇上的百姓突然看到河岸边一条水龙腾空而起,顿时躁动起来,拼命朝河边跑去。 季风皱了皱眉头,沉声道:“真的有龙王?我老人家,泥鳅倒是见过,龙王还真不知道长什么样,过去瞅瞅?” 舞阳公主和彦青好奇心切,一行人便随着喧闹的人群朝河边跑去。 水龙依然在河边盘旋,只是在渐渐变小,从足足有五层楼那么高,变得只有两丈多高。它一直绕着一位昏迷在地上的年轻人打转,仿佛在保护着他。直到无数村民赶来,那条水龙渐渐消弭不见,融化了满地积雪…… “龙王爷……龙王爷居然保护他……”不知道是谁先惊叫了出来。无数村民激动不已的冲着昏迷不醒的秦飞纳头便拜…… 第100章 你是谁? 秦飞的这个问题引得蕾蕾一阵好笑,她花枝乱颤,眼泪都已经快要掉下来,半晌才轻声说道:“庞真、易老头是随随便便收徒弟的人吗?那我们的猥琐师傅当然也不是。” “不客气的说。死老头眼光可高的很,他的徒弟不但要天赋过人,还都是大有来头的。为什么收你和成信……当然是跟你那位养母有关。不过,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你那位养母可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当年,天底下最有权势、最有本事的人,几乎都能和她扯上关系。所以我觉得,她若是开了口,死老头也不好意思不收你们俩。” “只不过,他也没有想到,你这个臭小子居然天赋这么高。比当年的庞真还要厉害几分……”蕾蕾眨了眨眼睛,笑盈盈的说道:“师姐有时候想想,有这么个有本事的师弟,脸上也多几分光彩。” 秦飞懒得理她,把枕头垫在背后,舒舒服服的靠了上去,淡淡的说道:“既然你说师傅收徒弟不是随便收的,看来你也是大有来头的喽。请教小师姐,你的来头是什么?” 蕾蕾俏皮的皱起鼻子:“你问我啊?我偏不告诉你。将来你自然就知道了。” “你不说,我就猜猜。”秦飞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如今天下两分,楚吴鼎立。猥琐欲为在楚国收了我和成信,你又说你入门比我们早。假设你没有撒谎的话,那时候,师傅会在哪里躲着呢?” “楚国他那么多仇人,很可能去了吴国。江南山明水秀,人物风流,偶尔出两个天才俊杰,也不是什么怪事。他虽然逃难去了吴国,可也不是随随便便收徒弟的。想来,你的父母背景也不简单。不过,你也不太可能是皇族子弟。吴国祖上也是大魏神武帝身边的十二龙骑之一,家传功法有独到之处,还未必舍得让皇族子弟跟着一位来自魏国的大宗师修行。” “看看庞真这么威风,楚国皇族子弟还没有一个是跟着他修行的,就知道这些十二龙骑之后,有多么自负了。” 秦飞盯着蕾蕾,眼光中带着一丝狡黠:“小师姐的家中八成是吴国的大人物,皇族之外便是那几大家族和极少数高官。师傅认识镇抚司的人,你的家中或许和镇抚司的关系比较密切。若是我猜的不是太错,师傅不可能让几大家族的人加入保护舞阳公主的队伍,所以,你不大可能来自那几个家族……” “好了,你别猜了。”蕾蕾难得收起了嬉皮笑脸,一本正经的打断了秦飞的话头。她是越听越心惊,秦飞猜的虽然没有全中,可相差也不是太远。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思就像老妖精一般,自己露出一点点迹象,就被他抓住大做文章,几乎就快要摸到了她的真实身份。 “不猜就不猜。”秦飞喃喃的说道:“我们临时再变更路线的话,距离东都还有五百里。这一段路,是对方最后的机会,凶险重重。师傅不可能不给你一些压箱底的好东西,拿出来大家分了吧……” 蕾蕾冷笑道:“你倒是拼命占便宜,宁死不吃亏啊!老头儿的确给了师姐我一些保命的玩意,不过,没你的份。” 说罢,蕾蕾起身便走,连房门都不给秦飞关上。寒冷的夜风卷着几片雪花落入房内,秦飞苦笑着自己起身将门关好,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得罪女人。 翌日清晨,秦飞一行人便要离开兴隆镇。那位吓破了胆的财主,看众人要走,毕恭毕敬的捧着一大盘金银送了出来,说是给众人做盘缠。这一行人个个都是兜里有钱的主儿,谁也看不上土财主那点钱,当即回绝了财主,即刻上路。 秦飞身上的伤经不起颠簸,路上风雪又大,一路上走的极慢。寒冷的天气里,马儿也仿佛挪不动脚步,它们的脚上捆上了厚厚的布,可走了许久,那些布早已被雪给打湿,粘在马腿上更加难受。 一匹马儿忽然一脚踩在泥坑里,站立不稳,差点将背上的周礼渊给摔了下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舞阳公主再也按耐不住,从马背上跳下来,俏生生的站在雪地中,纤纤玉指一挑,率先指向季风。 “本公主来楚国是来嫁人的,不是来做贼的。在吴国的一路上好歹还是大队人马千里护送,也没见那些心有不轨的贼子敢有任何举动。到了楚国,接二连三的杀戮也就罢了,我忍。可现在搞得本公主好像逃难似的,现在楚国到底谁说了算?是那些要杀我的人吗?”舞阳公主怒气冲冲的斥道:“亏你一个同知提督,干脆去调大军来护送好了。本公主再也不要大冬天骑着破马在雪地里折腾了。” 季风尴尬的揉了揉鼻子:“马儿不算破,咱们这么走,也是为了殿下您的安全。” 舞阳公主不去理他,手腕轻移,指向周礼渊:“看你长的还算老实,你说,凭什么吴楚联姻,那么多人来杀我?难道本公主就这么好杀?怎么没有人去杀太子?杀他跟杀我不是一样嘛……” 周礼渊不善辩论,况且舞阳公主如今火冒三丈,跟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也是说不通道理的,他只得拼命解释道:“公主殿下当然不是好杀的。只不过,太子殿下更不好杀……再说,走在路上,和在深宫之中不同,理论上,在路上杀人多少是得手的机会大些……” 周礼渊不这么说还好,这一开口,让舞阳公主更是震怒,她手指哆哆嗦嗦的从周礼渊脸上,移到秦飞脸上,一对樱红丰腴的嘴唇微微蠕动,便要破口大骂。 “公主殿下,省口气吧!”秦飞耸了耸肩膀:“我知道你这一路上,憋了一肚子火。你的心情我很能体谅,但是你转个念头想想,寒冬腊月的,大家都一样陪着你在路上颠簸。还得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个刺客来,几番下来,已经死了不少人。人家也是爹生娘养的,那些驾着车正在路上前进的人,他们比我们更危险,一路上不知道顶着多少次袭击。” “消消气……”秦飞指了指伤口:“歇会儿继续前进,到了州府,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到东都,尽量不让公主殿下受苦。” 舞阳公主冷冷的瞪着秦飞,厉声斥道:“你什么身份?你凭什么这么跟本公主说话?本公主金枝玉叶,帝王后裔。那些人来保护本公主,已是他们的荣幸,有多少人想为本公主而死,还没这个机会呢!朝廷不会亏待他们,必有封赏。他们死得其所,死的梦寐以求。你不过是察事厅的一个小官儿,说好听了是个官,难听点,就是朝廷的一条狗。我们皇族,才是你们的主子……区区狗奴才,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秦飞一本正经的听她说完,反问道:“没了?” “贱骨头,还想被骂?” 秦飞缓缓的摇了摇头,朝东边一指:“此去五百里,便是东都。小爷伺候不了您!再了个见吧!” 秦飞伸手牵过马儿,动作轻盈的翻身上马,不小心牵动伤口,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他一提缰绳,缓缓前行。 “你……”舞阳勃然大怒,转脸对季风说道:“这就是你们察事厅的规矩吗?” 季风仔细的想了想:“察事厅交待下来的任务是护送公主到东都,可没说一定要安然无恙,也没说一定要活的。反正你身边还有人伺候着,老夫就不在公主面前碍眼了!” 老人家施施然的牵过马儿,冲着秦飞的背影喊道:“等等我!” 周礼渊见两人都要走,抱歉的冲着舞阳公主拱了拱手:“公主殿下,多加小心,距离东都已不算太远,只要谨慎点,你们二人安全到东都的问题并不大。” 待到一行人走远,蕾蕾幽幽的叹了口气,对舞阳公主说道:“何苦来由?发一通脾气,自己心里舒服了,人家可未必吃你这套。况且,你还没嫁给太子呢,楚国人还真的这么在乎一个吴国公主吗?” 舞阳不服的叫道:“等本公主到了东都,定要叫他们个个人头落地,株连九族。” “绝不可能!”蕾蕾冷笑道:“若是你到不了东都,他们有失职之罪,但易老头那么护短,肯定要把这些人都给保下来。若是你真的到了东都,人都已经到了,他们无非就是跟你有些争执,你觉得楚帝傻呢?还是太子傻?为了个女人,不惜对自己的左膀右臂下手?” “那……”舞阳公主迟疑道:“现在要怎么办?” “殿下,你还是老老实实跟在人家身后走吧,至少遇到什么事,人家还会保护你。再赌气,吃亏的不过是自己而已。”蕾蕾轻声道:“还不快走?青儿,去把马给牵过来!” 她叫的是彦青,可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彦青姑娘,却恭敬的冲着蕾蕾道:“遵命,千户大人!” 蕾蕾将玉指按在唇上,轻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记住,你才是彦青,才是镇抚司千户,而我,只是一个孤女蕾蕾!” 第098章 短歌行 秦飞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身边的积雪几乎被水融化,泛着蓝色幽光的短剑,跌落在他手边。黑衣人七零八落的尸体和之前刺客的尸体,已经被毁得不像样子。 季风紧锁着眉头,分开众人,走到秦飞身边,捡起他的短剑,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眉头皱的更紧,脸色难看的一塌糊涂。随即,同知大人走到散落的尸块旁边,反复检查了几遍,他那张老脸几乎快要变成了苦瓜脸。季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从怀里取出一小瓶化尸粉,将两具尸体化去。 这一切变化,自然落在彦青和蕾蕾的眼中。两位少女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在周礼渊真力催动之下,秦飞悠悠醒转过来,他受得伤并不重,方才只是真力消耗过度,气海空虚,所以才晕了过去。这一醒转,看到面前黑压压的跪了一片人,还有些妇孺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的香烛,已经点燃,一片烟雾缭绕,刺鼻不已。 “求上仙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上仙法力无边,三水镇信女苏小荣求上仙赐一如意郎君,但求一伴侣,只愿心相许……” “上仙,信男张铁蛋那个不争气的婆娘已经连生了七个女儿,铁蛋想求个儿子延续香火。求上仙遇到送子娘娘的时候,跟娘娘说句好话,让俺张家可以传宗接代啊……” 秦飞顿时头昏脑胀,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而那些已经虔诚到极点的善男信女们,看到秦飞悠悠醒转,立刻兴奋起来,奔走相告,大仙已经醒转,大家的哀求已经有效果了。 一个铜锣般的声音大喝道:“大仙,方才不知道是何方妖孽,胆大包天,敢化为人形和大仙作对。惹得龙王爷显圣,和大仙一起斩妖除魔,庇护我们三水镇。大仙,龙王爷如今不知所踪,草民想求来年丰收,赚点小钱啊……” 越来越多闻讯而来的村民,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秦飞开始磕头。密密麻麻的人群,简直比庙会还要热闹。秦飞苦着脸看了看蕾蕾,那个俏皮的小姑娘无辜的说道:“喂,人家是在喊你秦大仙,可不是叫本姑娘。你还是想办法赶紧弄走他们,不然我们可走不了。” 秦飞叹息一声,扶着周礼渊的肩膀站了起来,微微运气,只觉气海空虚,并没有受太大的伤,外伤已经被几个女孩子给包扎好,也没有大碍,便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 他的声音并不算很高,但是河边每个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大仙开始训话,草民们顿时安静下来,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恼了大仙。 “你们的要求,我会一一为你们带到。改天,本大仙约齐了送子娘娘、龙王爷、财神爷一起打麻将的时候,顺便为你们说一说,为三水镇祈福。让各路神仙保佑三水镇风调雨顺、人人可得贵子,财源广进……” 大仙居然这么好说话,村民们喜出望外,纷纷献上元宝蜡烛。秦飞愁眉苦脸的看着那些吃也不能吃的玩意,沉声道:“本大仙清正廉明,为民间做点事,不敢收取贿赂,你们继续献祭给龙王爷就行了……他上边有人,不会有人投诉。本大仙要是收了你们太多元宝蜡烛,天上的御史就要向天帝弹劾我了……” 一听说自己那愚蠢的行径差点为善良的大仙惹来麻烦,村民们纷纷自责不已,更有人悔恨连连,捶胸顿足,哭得如泪人一般。村民们齐心合力,把元宝蜡烛重新堆回龙王庙,一个劲的烧了起来。 秦飞咳嗽两声:“父老乡亲们,本仙斩妖除魔,受了伤,如今不能腾云驾雾,要慢慢步行离去。诸位请让让路,本大仙还要回去向天帝复命。” 欢天喜地的村民们急忙给秦大仙让出一条路来,依依不舍的望着秦飞。 周礼渊急忙搀扶着秦飞,一步一挪朝外走去,秦飞还不断催促道:“走快点,要是再被人献元宝蜡烛,我就让你全给吃下去。”周礼渊双脚立刻赛过风火轮,带着秦飞转眼已在半里之外,引得村民们一阵惊呼…… 话说秦飞这么一闹,接连数年,三水镇还真没发过洪水,年年大丰收,村民的生活自然是越来越好。为了感怀斩妖除魔的秦大仙,三水镇居民特意回忆着秦飞的容貌,为他也修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庙宇。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这一行人在三水镇惹出这么大的动静,火速离开了镇上,又临时变更路线,来到另一座小镇,兴隆镇。 镇上没有客栈,周礼渊在这时节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飞起一脚踹开了镇上最大一所宅子的大门。在那些穷凶极恶,面露杀气的看家护院面前,在那位大腹便便的主人还没来得及下令将他们都打成残废之前。周礼渊就已经亮出了那块黑漆漆的腰牌! 主人的脸色即刻变成了甜美的笑容,心甘情愿的让出一进房屋给诸位大人们居住。他热情的让厨房准备精美的菜肴,并要亲自来为各位大人端茶递水。这些过分的举动,自然被清正廉明的季风拒绝。一行六人只是简简单单的吃了些并不简单的饭菜,便各自找房间休息去了。 秦飞正在混混沌沌中,伤口依然火烧火燎的疼,可他消耗过大,精神十分疲惫,双眼几乎都已快要睁不开了。 房门被人轻轻敲响,随后,季风推门而入。 他的神色十分严肃,直直走到秦飞身边坐下,半晌都没有开口。 “季同知,这么晚了,难道你就不困吗?”秦飞有气无力的问道。 “秦飞……”季风迟疑了一下,缓缓的说道:“你知道你那柄短剑的来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这柄短剑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看着季风那么严肃的表情,秦飞突然觉得有些不妥,难道自己那柄短剑,还有什么来历吗? “这柄短剑,是当年一位前辈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剑内有剑,方才和刺客激战,外层被他砸碎,我才发现里边居然还是一柄短剑……”秦飞这番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的神态又十分坦然,令季风不至于起多少疑心。 “或许是机缘巧合吧……”季风长长的叹息道:“秦飞,你我相处的时日并不短,我选择相信你。这柄短剑,以后你要么就不用,用的话,就要杀死看到它的所有人。今天你的运气不错,我是第一个看到它,并认出来它的,当场就替你收了起来……” “这剑?难道有什么来历?”秦飞愕然问道。这次他并没有作伪,剑是死老头给他的,剑内有剑的秘密,死老头也没瞒过他。可这柄剑到底有什么来历……那个猥琐师傅可从来都没有说过。 “说来话长。”季风悠悠的说道: “千年前,大魏神武帝身边几件出了名的神兵利器,有一支长剑,名叫‘长歌’。当时,神武帝武道还没有大成,在一次战斗中,长歌救了他的命,却粉身碎骨。神武帝感怀宝剑,一直把碎片好好收藏,在他武道大成,一统天下之后。他以无上神功,重新用那些残缺不全的碎片,锻造成一柄短剑,名为‘断歌’。” “断歌极少出手,千年来的历史,对于断歌的记载,大家只能了解一些皮毛,比如它的锋锐堪称天下无双,它能以利刃刺破敌人强大的护甲或者真力防御。可,它到底长什么样,还有别的什么作用,没有几个人知道。” 季风缓缓的说道:“你知道的,我一辈子醉心武器和药剂,对于这样的神兵利器,自然不会放过,曾经做过反复的追寻。这柄短剑,虽然我是第一次看到它,可我敢肯定,它就是大魏神武帝亲自锻造,脱胎于长歌的----‘断歌’!” “呃……这么厉害!”秦飞下意识的摸了摸靴筒,短剑早已被季风放了回来。他嬉皮笑脸的说道:“断歌一定很值钱,唉,早知道就开个拍卖行,然后卖了它,起码也能换个百万两黄金……” 他的插科打诨并没有让季风轻松下来,季风接着说道:“秦飞,你不清楚很正常。断歌一直是魏国历代帝王珍藏之物,他们这些神武帝的后代子孙,没有一个敢随便动用断歌。后来,魏国亡国的时候,我们察事厅第一时间控制住珍宝库和皇宫秘库,几乎把整个皇宫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断歌’!” “当年,有一位大宗师突围而出,从大魏皇宫里抢了个盒子离去。很多人怀疑,那个盒子里就是断歌。不过,都没有证据……“季风淡淡的说道:”现在看起来,那位送短剑给你的前辈,很有可能便是那位大宗师。“ “那我和他的关系,是不是会有什么影响呢?”秦飞皱了皱每天,认真的问道。 季风轻声笑道:“陈年往事,就算你是他的徒弟这又算得了什么?无论你是哪国人,无论你的师承来自哪里,只要你一心一意为察事厅做事就行了。” 第101章 盛名之下无虚士 过年期间一直是单更,很不好意思,好在没有断更过。 过年家家户户都忙,我还是新女婿,要来来回回喝酒去。唉,别提一个惨啊! 今天还是单更一章,明天开始恢复双更。请大家继续支持! 求个红票收藏……再给大家拜一次年!龙年大吉,心想事成啊!---- 路上的情景十分奇葩,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前方是三个男子并肩策马,相隔数十丈,三名女子裹着厚厚的大氅,十分凄惨的骑着马儿跟随其后。 “别回头看。”见到周礼渊想要回头,季风急忙出言喝止:“舞阳公主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是两国政治联姻的筹码而已。就算真的做了太子妃,也不会是有实权的太子妃。楚国,怎能让一个来自吴国的女人手握大权?这次,不给她一点教训,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主上了,哼!” 周礼渊硬生生的将快要转过去的脸,又给别了回来,随口赞道:“秦镇督,我可真是服了你。方才那么不给公主殿下面子,我都替你捏一把汗!” 秦飞懒懒的说道:“女人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她们总是忘记,自己的权势是来自于男人的。真正拥有自己实力的女人,极少!一个寄生虫,又有什么资格来藐视我?” 还有一番话,在秦飞的心中没有说出口,太子此人虽然不是雄才大略,可也不是傻子。他不会为了个女人来得罪察事厅,惹恼了易总督,让老人家站在楚卓或者楚离那里,太子可就要后悔死了。 马儿慢慢的走着,秦飞忽然皱起了眉头,在不远处,有一个人披着猩红色的锦袍,惬意的站在雪地之中。他面朝秦飞等人,似乎还露出一丝笑意。 “小心!”秦飞低声喝道,手掌伸缩,已将断歌握在手中。 周礼渊的手掌搭在剑柄上,而季风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对方。 两边的距离越来越近,五官渐渐可以看得很清晰。季风忽然失色道:“是念公公……” “季同知,久违了,没想到你还记得咱家。”雪地里的念公公双臂一震,长袍飘然而起,笑呵呵的看着众人,慢条斯理的说道:“自从你们离开三水镇,想要找到你们的踪影,还真的挺难。” “齐王殿下是什么意思?”季风谨慎的问道。楚离虽然和太子争夺继承权,可他不至于冲动到派出念公公前来杀害众人。 念公公的可怕,别人或许不知道,可季风一清二楚。当年,念公公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位已过世的大宗师指点,从此踏上修行之路。他以太监的身份,加入大内侍卫,并成为副总管,一度被认为是总管的候选人之一。可后来庞真横空出世,锋芒之盛,令天下人失色。老成的念公公见争夺总管之位无望,便急流勇退,一直负责保护齐王,直到如今。 昔日楚魏大战,念公公和一众楚国高手都曾经立下汗马功劳,他一人就曾拿下魏国四位统军大将的首级。那四人都是在侍卫高手的密集保护之中,被念公公强杀。他一身伤痕累累,每一道疤痕都记载着他的功勋。如果要说楚国最可怕的十个人,念公公绝对会榜上有名…… 念公公今年已经快要七十岁了,只是他看起来红光满面,如果不是没有胡须,说话又略带娘娘腔的话,跟寻常的五十来岁男子并没有太大区别。他拉了拉锦袍的衣领,似乎畏惧寒冬的威严:“季同知,此事和你们无关,我要的,只是秦飞一人而已。” 秦飞坐在马背上,冷冷的看着念公公。从季风和他的对话之中,他已经猜到,是因为自己得罪齐王的事,而惹来了杀身之祸。只不过,秦飞的脑袋要是那么好拿的,早就不知道被人杀死多少回了。 季风愕然道:“察事厅和齐王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如果秦飞有什么得罪齐王的地方,大家把话说开便是了,何必劳动念公公亲自走这么一遭?再说,易总督对秦飞十分看好,我们察事厅准备一力栽培于他,念公公亲自出手为难个后辈,易总督知道了,恐怕也会很生气的。” 他这一番话,软中带硬,此处毕竟是念公公最为强大,他一个人就足以令对面六人尽没。如果念公公想要杀人灭口的话,杀死一个快要嫁给太子的吴国公主,对他来说,也是毫无压力的事儿。季风不得不提醒他,在楚国,能够承受易总督怒火的人,绝不超过三个。但是这三人里,绝对不会有他…… 念公公轻笑道:“我并没有打算和察事厅结下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不过,秦飞得罪王爷,若是不给他点教训,以后齐王府还怎么在东都立足?我要的不是他的性命,坊间传闻,秦飞自从突破先天之境,如今已是中品,或许,这一番历练之后,已是上品也未可知。我只是准备亲自试试他的本事……” 季风哭笑不得,这位老太监的资格老到什么程度?当今楚帝出生的时候,伺候在一旁的太监里,就有念公公。他服侍了两代楚帝,如今他因为种种原因,选择守护齐王府。可说到底,像这样的人物,就算是楚帝,也是要给他三分薄面的。他说的好听,只是切磋一番,其实,他是想趁着动手的机会,废了秦飞的修为,令秦飞再也不能成为齐王府的心腹大患。 易总督真要和念公公撕破脸的话,楚帝一定会从中阻拦,没有人想看到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打架。 “念公公说笑了,秦飞何德何能,哪里有资格跟念公公过招?”季风轻声道:“念公公,您是楚国德高望重的前辈,服侍过两位帝王,又怎会看得上秦飞?” 念公公并未说话,他从袖笼里探出右手,用那太监标志性的兰花指,尾指翘起,遥指秦飞,强大的气势牢牢锁定秦飞,轻笑道:“秦飞,你敢与我一战吗?” “别冲动……”季风急忙低声对秦飞喝道:“打就是找死……” 念公公看着紧张的季风,心头好笑,他左手往身后一背,蜷曲的身形瞬间挺直,瘦弱的躯体仿佛膨胀起来。虎躯一震,又震,还是震……震着震着不知道从哪里,一股王霸之气就散发出来,仿佛看到无数小白,呃,不对,是无数小太监,纳头便拜…… “我们不如打个赌。”秦飞淡淡的说道:“念公公,你是前辈,我这个后辈当然不敢妄言说打得你满地找牙之类的话。” 念公公冷笑一声:“三招之内,若不击破你丹田气海,你要如何便如何。” “这样吧!”秦飞浓眉轻挑,嬉笑道:“三招之内,我若是被你破了气海,就算我倒霉。那时候,无论是九叔陈弘胤、还是察事厅各位提督,又或者是易总督要为我报仇的话,我自己哭着喊着去拦他们,绝不找你麻烦。” “可要是三招之内,你破不了我的气海。我要阉你第二次!”秦飞语气转厉,冷冰冰的宛如寒风。 念公公脸色剧变,他久经人事,城府早已深不可测。可秦飞偏偏说的是他最痛的事情。 少年时,念公公家中穷的一塌糊涂,为了家里人能有口饭吃,他一狠心找了净身师傅,自己割了入宫做了太监。楚国的规矩,是要全割了。不过,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就算这样割了,很多太监还是会有二次发育,会长出来那么一点点。古时曾经发生过,已经阉割过的太监还能**宫闱的事。所以,皇族就长了记性,定期检查太监们,发现二次发育的,就再割一次,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念公公运气好,入宫不久,就是楚宫之中的风云人物。二次阉割的惨剧自然没有临到他身上。 可现在秦飞那么狂、那么傲的说要再阉他一次。这比当着和尚骂秃子更要恶毒百千倍! 深知对敌之前一定要平心静气的念公公,怎么也不可能平静下来。他脸色通红,双目凶光毕现,兰花指遥点秦飞眉心,厉斥道:“找死!” 季风若不是坐在马背上,已经忍不住要狠狠跺脚了,秦飞怎能如此冲动?不但答应要和念公公放对,还揭人家最痛的那块伤疤,这次,真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了…… “受死吧!”念公公狂吼一声,猩红色的锦袍鼓风而起,瘦小的身躯宛如一只白日蝙蝠,凌空飞舞。 季风骇然失色,果然是楚国能排进前十的高手,他还不是念公公的目标,就已觉得强大的真力不断挤压空间,胸中血气翻滚,几乎要狂呕鲜血才能痛快……可想而知,身在局中的秦飞,到底要承受多么巨大的压力。 修为最浅的周礼渊再也抵挡不住,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落,长长的吐出一口鲜血,倒卧在雪地上,昏迷不醒。 秦飞乍觉周遭空气都似乎被念公公鬼魅般的一吼抽空,他下意识的想要抽出断歌,可转念一想,断歌一出,若是杀不了念公公,岂不是暴露了孙涸的身份? 秦飞按耐着想要拔出断歌的冲动,真力鼓荡,双脚在马镫上轻踏,一飞冲天! 可他的头顶宛如泰山压顶,庞大无匹的压力,令他身形迟滞,只是拔高丈许,便已无力为继,惊骇之下,心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可低头一看,念公公那只枯瘦的手掌,已近气海,只要手掌按实了,气海必破…… 第099章 猥琐欲为 秦飞不敢置信的猛眨眼睛,手里的短剑居然这么大来头,实在是有些耸人听闻了。 “断歌本来是一柄神兵,拿走它的人,为了掩饰它神兵利器的锋芒,所以在其上另做了一个仿佛是剑刃的剑鞘。常人根本不会发现,而你这次机缘巧合,在敌人的压力下,让断歌重现天日。别说是那个刺客,就算是一位宗师级的高手,也绝不可能抵挡断歌的锋芒。这柄神兵,足以让你的实力提升一个档次。” 季风笑呵呵的说道:“如果你现在全力以赴,配合断歌的妙用,加上一点点运气,几乎已可以越级挑战宗师下品高手了。” 秦飞吐了吐舌头:“我可不会闲着没事去找一位宗师下品高手打架,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再说了,指望神兵利器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人的修为还在于自身。我现在是先天中品,等我努力提高之后,再说吧。” 季风淡淡的笑了笑,将椅子朝床边挪了挪:“断歌的事我就对你说完了。接下来,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到底找覃杖胜说了些什么?让他几乎立刻遭到刺客的狙杀呢?” “不说行不行?”秦飞认真的反问道。 “你可以不说!”季风长长的叹了口气,沉默片刻。房间里灯火轻浮,跳跃的光芒将两人的身影不断变幻。许久,季风才打破沉默:“那两个刺客,是察事厅的人。隶属于执行司!” 秦飞心中一震,许多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顿时迎刃而解。什么人能在自己不断变幻路线还能跟到三水镇?绝不是外人,正是自己一直在通知执行司的人,下一站大约会去哪里。 如此说来,当自己和覃杖胜见面的时候,执行司的人就在附近监视。秦飞一时大意,离开之后,执行司的人就立刻对覃杖胜下手,要灭他的口。那,当年拿走绞魂杀的人……不是呼之欲出了吗? 秦飞的脑子里马上出现一条十分清晰的思路----十八年前,执行司元提督拿走了一份绞魂杀,那份绞魂杀到了老妈的体内。而察事厅里,就让覃杖胜背了黑锅。这件事相安无事许多年,这次,恰好是元提督亲自在外围保护舞阳公主一行人,他的心腹,或许对这件事知道一二,发现秦飞接触覃杖胜,生怕机密泄露,便去找覃杖胜,询问他到底和秦飞说了什么。 那个刺客或许当年就认识覃杖胜,所以覃杖胜并没有防备,交待了两人聊天的情况之后,刺客立刻下手杀死覃杖胜。随后,他去看看秦飞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从犯罪心理学来说,一个杀人犯,往往会喜欢在犯罪现场附近,看看动静。结果被秦飞发现,激战之后,他向躲在龙王庙寻找机会刺杀秦飞的同伴求助,但是同伴没有想到他被秦飞杀死的这么快…… 思路虽然很清晰,可依然还有许多疑问无法解答。譬如,元提督为什么要偷绞魂杀?他是受人指使?还是和老妈有仇?这次,自己和刺客激战的时候,元提督到底在哪里? 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的对手可能是元提督这样的高手之时,心情都会十分沉重。 人的名树的影,元提督威震察事厅,掌管执行司,并不是靠潜规则得来的。他手中有着强大的实力,在朝中和察事厅都有根深蒂固的关系。最要命的是,他是一位公认的巅峰境界的宗师级高手。 柳轻扬、刘任重、陈弘胤……元提督,他们本就是一个境界的高手。看看其他人有多厉害,就知道元提督的可怕了。更恐怖的是,这些人还都不是杀手出身,元提督根本就是一个杀人机器,他在察事厅的上位史,就是一本血腥不堪的书。 看到秦飞默然不语,季风悠悠的说道:“之前你对我说过,你知道覃杖胜,就是因为他那宗丢失绞魂杀的案子。“ “如果我猜测的不错,你应该很想知道那份绞魂杀的去处……“ “不猜了!”季风挥了挥手:“我不想知道你那么多事,只不过,察事厅的人已经开始对我们下手。也就是说,能够信任的人已经很少了,我们到兴隆镇,并没有通知执行司。接下来的路程,就要靠我们自己了。” “我会尽力而为!”秦飞微笑道。 “先休息吧!”季风疲倦的背负着双手走出了秦飞的房间。 夜色越来越浓,飘舞的雪花可一点儿也没有停歇的意思。雪白的大地,银装玉裹。几声轻微的脚步声,来到秦飞门外,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悄悄推开了他的门。 秦飞已经悄然把断歌抽在手中,他屏住呼吸,朝门口看去,借着那微弱的光芒,只见蕾蕾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反手把门给带上。 “喂,别睡了,师姐找你有事。”蕾蕾大咧咧的来到秦飞床前,毫不客气的伸手去抓他的被子。 秦飞无奈的叹息一声:“好吧,就算你是师姐,要不要这么晚了来找我?是要我为你暖床吗?要是这样的话,你就躺进来吧,我一点也不介意,被窝还是暖暖的。” “乖乖小师弟,你就不用客气了。”蕾蕾笑嘻嘻的坐在床边,老实不客气的把被子抓过来盖在腿上,轻声说道:“你今天太冲动了,一个人面对两个刺客,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那道大宗师的剑意,我看了真是嫉妒啊。死老头啊死老头,师姐我怎么坑蒙拐骗,老头也没替我封一道剑意,反而给你就那么多。” “男女有别,有些事你是羡慕不来的。”秦飞淡淡的说道:“譬如,我晚上不想去茅房可以在被窝里用夜壶,你……给你个夜壶,你能瞄准吗?” 蕾蕾冷哼一声表示不屑,随即说道:“不过你的麻烦惹的也不算小。那两人的尸体,我虽然没有看到,但是想了一路,除了察事厅执行司的人,没有人能这么快跟上我们。难道说,你们察事厅窝里反了?” “情况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秦飞支吾道:“这两个人,不过是察事厅的败类而已。” 蕾蕾冷笑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师姐我能猜到,你以为舞阳和彦青是傻子吗?她们俩或许现在正躲在被窝里窃窃私语,商量怎么安全到东都呢。最可恨的就是师傅,这么危险的路,他居然不来帮手……” “说说师傅的事儿吧,你对他知道的,应该比我多。”秦飞抓住机会,赶紧问道。 蕾蕾嬉笑道:“乖乖小师弟,先叫一声师姐来听听。” “师姐……”秦飞脸皮本就颇厚,随口就叫了声,毫不脸红。 “不愧是师傅的徒弟,唉,你师姐我虽然是个女孩子,可跟他一起久了,脸皮已经快比城墙厚了。你啊你,满口谎话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还有那个成信,听师傅说,那小子十句话有九句靠不住,偏偏给自己起个绰号叫什么一言九鼎。”蕾蕾幽幽的笑道:“要说不是那个二皮脸的师傅教出的徒弟,打死也没人相信,这三个人为何脸皮都是那么厚。” “请师姐赐教。”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 “也好,你师傅真名叫做孙涸。”蕾蕾眨了眨眼睛:“听过么?” 秦飞果断的摇了摇头。 “好吧,师傅当年有个很响亮的名号……猥琐欲为……这个听过吧!” 秦飞一双眼睛睁得极大,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要不是在床上躺着,早就已经连连顿足了,自怨自艾道:“我可笨死了,他那副模样,我早该想到是‘猥琐欲为’……切,可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大宗师,坑死人啊……” 蕾蕾悠闲的翘起二郎腿,说道:“猥琐欲为、孙涸!魏国灭国前名头最响的大宗师,灭国之战,他连续和易总督、庞真交手,身边还有许多楚国高手一起围攻。饶是如此,师傅依然逃入皇宫,奉魏帝遗诏,拿走了断歌。然后,成功逃之夭夭!” “楚军班师回朝的时候,师傅咽不下那口气,半路袭击易总督……” “等等,不是袭击楚帝吗?”秦飞插口道。 “那些楚国人当然往自己脸上贴金啊。师傅这人,猥琐是极猥琐了,可和你一样,有些笨。你想,楚国大军,多少高手在里边?他那么一冲,先是耗了不少真力。庞真又拦住他大战一场,没办法,只得继续逃命。易总督这次可咬死了他,追杀千里。最后,师傅想了个臭主意,居然诈死逃走……骗了易老头十多年啊,他还美滋滋的以为自己亲手击毙了‘猥琐欲为’孙涸呢!” 秦飞不禁有些神往,孙涸的绰号来历很简单,他很猥琐,很多人不喜欢他,有不少仇人。但是,他依然可以为所欲为,可见修为之高。 一己之力,连战楚国两位大宗师,还能逃之夭夭,简直是神话了…… 秦飞收敛心神,悠悠的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收我做徒弟吗?” 第100章 你是谁? 秦飞的这个问题引得蕾蕾一阵好笑,她花枝乱颤,眼泪都已经快要掉下来,半晌才轻声说道:“庞真、易老头是随随便便收徒弟的人吗?那我们的猥琐师傅当然也不是。” “不客气的说。死老头眼光可高的很,他的徒弟不但要天赋过人,还都是大有来头的。为什么收你和成信……当然是跟你那位养母有关。不过,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你那位养母可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当年,天底下最有权势、最有本事的人,几乎都能和她扯上关系。所以我觉得,她若是开了口,死老头也不好意思不收你们俩。” “只不过,他也没有想到,你这个臭小子居然天赋这么高。比当年的庞真还要厉害几分……”蕾蕾眨了眨眼睛,笑盈盈的说道:“师姐有时候想想,有这么个有本事的师弟,脸上也多几分光彩。” 秦飞懒得理她,把枕头垫在背后,舒舒服服的靠了上去,淡淡的说道:“既然你说师傅收徒弟不是随便收的,看来你也是大有来头的喽。请教小师姐,你的来头是什么?” 蕾蕾俏皮的皱起鼻子:“你问我啊?我偏不告诉你。将来你自然就知道了。” “你不说,我就猜猜。”秦飞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如今天下两分,楚吴鼎立。猥琐欲为在楚国收了我和成信,你又说你入门比我们早。假设你没有撒谎的话,那时候,师傅会在哪里躲着呢?” “楚国他那么多仇人,很可能去了吴国。江南山明水秀,人物风流,偶尔出两个天才俊杰,也不是什么怪事。他虽然逃难去了吴国,可也不是随随便便收徒弟的。想来,你的父母背景也不简单。不过,你也不太可能是皇族子弟。吴国祖上也是大魏神武帝身边的十二龙骑之一,家传功法有独到之处,还未必舍得让皇族子弟跟着一位来自魏国的大宗师修行。” “看看庞真这么威风,楚国皇族子弟还没有一个是跟着他修行的,就知道这些十二龙骑之后,有多么自负了。” 秦飞盯着蕾蕾,眼光中带着一丝狡黠:“小师姐的家中八成是吴国的大人物,皇族之外便是那几大家族和极少数高官。师傅认识镇抚司的人,你的家中或许和镇抚司的关系比较密切。若是我猜的不是太错,师傅不可能让几大家族的人加入保护舞阳公主的队伍,所以,你不大可能来自那几个家族……” “好了,你别猜了。”蕾蕾难得收起了嬉皮笑脸,一本正经的打断了秦飞的话头。她是越听越心惊,秦飞猜的虽然没有全中,可相差也不是太远。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思就像老妖精一般,自己露出一点点迹象,就被他抓住大做文章,几乎就快要摸到了她的真实身份。 “不猜就不猜。”秦飞喃喃的说道:“我们临时再变更路线的话,距离东都还有五百里。这一段路,是对方最后的机会,凶险重重。师傅不可能不给你一些压箱底的好东西,拿出来大家分了吧……” 蕾蕾冷笑道:“你倒是拼命占便宜,宁死不吃亏啊!老头儿的确给了师姐我一些保命的玩意,不过,没你的份。” 说罢,蕾蕾起身便走,连房门都不给秦飞关上。寒冷的夜风卷着几片雪花落入房内,秦飞苦笑着自己起身将门关好,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得罪女人。 翌日清晨,秦飞一行人便要离开兴隆镇。那位吓破了胆的财主,看众人要走,毕恭毕敬的捧着一大盘金银送了出来,说是给众人做盘缠。这一行人个个都是兜里有钱的主儿,谁也看不上土财主那点钱,当即回绝了财主,即刻上路。 秦飞身上的伤经不起颠簸,路上风雪又大,一路上走的极慢。寒冷的天气里,马儿也仿佛挪不动脚步,它们的脚上捆上了厚厚的布,可走了许久,那些布早已被雪给打湿,粘在马腿上更加难受。 一匹马儿忽然一脚踩在泥坑里,站立不稳,差点将背上的周礼渊给摔了下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舞阳公主再也按耐不住,从马背上跳下来,俏生生的站在雪地中,纤纤玉指一挑,率先指向季风。 “本公主来楚国是来嫁人的,不是来做贼的。在吴国的一路上好歹还是大队人马千里护送,也没见那些心有不轨的贼子敢有任何举动。到了楚国,接二连三的杀戮也就罢了,我忍。可现在搞得本公主好像逃难似的,现在楚国到底谁说了算?是那些要杀我的人吗?”舞阳公主怒气冲冲的斥道:“亏你一个同知提督,干脆去调大军来护送好了。本公主再也不要大冬天骑着破马在雪地里折腾了。” 季风尴尬的揉了揉鼻子:“马儿不算破,咱们这么走,也是为了殿下您的安全。” 舞阳公主不去理他,手腕轻移,指向周礼渊:“看你长的还算老实,你说,凭什么吴楚联姻,那么多人来杀我?难道本公主就这么好杀?怎么没有人去杀太子?杀他跟杀我不是一样嘛……” 周礼渊不善辩论,况且舞阳公主如今火冒三丈,跟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也是说不通道理的,他只得拼命解释道:“公主殿下当然不是好杀的。只不过,太子殿下更不好杀……再说,走在路上,和在深宫之中不同,理论上,在路上杀人多少是得手的机会大些……” 周礼渊不这么说还好,这一开口,让舞阳公主更是震怒,她手指哆哆嗦嗦的从周礼渊脸上,移到秦飞脸上,一对樱红丰腴的嘴唇微微蠕动,便要破口大骂。 “公主殿下,省口气吧!”秦飞耸了耸肩膀:“我知道你这一路上,憋了一肚子火。你的心情我很能体谅,但是你转个念头想想,寒冬腊月的,大家都一样陪着你在路上颠簸。还得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个刺客来,几番下来,已经死了不少人。人家也是爹生娘养的,那些驾着车正在路上前进的人,他们比我们更危险,一路上不知道顶着多少次袭击。” “消消气……”秦飞指了指伤口:“歇会儿继续前进,到了州府,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到东都,尽量不让公主殿下受苦。” 舞阳公主冷冷的瞪着秦飞,厉声斥道:“你什么身份?你凭什么这么跟本公主说话?本公主金枝玉叶,帝王后裔。那些人来保护本公主,已是他们的荣幸,有多少人想为本公主而死,还没这个机会呢!朝廷不会亏待他们,必有封赏。他们死得其所,死的梦寐以求。你不过是察事厅的一个小官儿,说好听了是个官,难听点,就是朝廷的一条狗。我们皇族,才是你们的主子……区区狗奴才,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秦飞一本正经的听她说完,反问道:“没了?” “贱骨头,还想被骂?” 秦飞缓缓的摇了摇头,朝东边一指:“此去五百里,便是东都。小爷伺候不了您!再了个见吧!” 秦飞伸手牵过马儿,动作轻盈的翻身上马,不小心牵动伤口,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他一提缰绳,缓缓前行。 “你……”舞阳勃然大怒,转脸对季风说道:“这就是你们察事厅的规矩吗?” 季风仔细的想了想:“察事厅交待下来的任务是护送公主到东都,可没说一定要安然无恙,也没说一定要活的。反正你身边还有人伺候着,老夫就不在公主面前碍眼了!” 老人家施施然的牵过马儿,冲着秦飞的背影喊道:“等等我!” 周礼渊见两人都要走,抱歉的冲着舞阳公主拱了拱手:“公主殿下,多加小心,距离东都已不算太远,只要谨慎点,你们二人安全到东都的问题并不大。” 待到一行人走远,蕾蕾幽幽的叹了口气,对舞阳公主说道:“何苦来由?发一通脾气,自己心里舒服了,人家可未必吃你这套。况且,你还没嫁给太子呢,楚国人还真的这么在乎一个吴国公主吗?” 舞阳不服的叫道:“等本公主到了东都,定要叫他们个个人头落地,株连九族。” “绝不可能!”蕾蕾冷笑道:“若是你到不了东都,他们有失职之罪,但易老头那么护短,肯定要把这些人都给保下来。若是你真的到了东都,人都已经到了,他们无非就是跟你有些争执,你觉得楚帝傻呢?还是太子傻?为了个女人,不惜对自己的左膀右臂下手?” “那……”舞阳公主迟疑道:“现在要怎么办?” “殿下,你还是老老实实跟在人家身后走吧,至少遇到什么事,人家还会保护你。再赌气,吃亏的不过是自己而已。”蕾蕾轻声道:“还不快走?青儿,去把马给牵过来!” 她叫的是彦青,可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彦青姑娘,却恭敬的冲着蕾蕾道:“遵命,千户大人!” 蕾蕾将玉指按在唇上,轻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记住,你才是彦青,才是镇抚司千户,而我,只是一个孤女蕾蕾!” 第102章 不是每个太监都可以被阉两次 年假已经放完了,大家玩的痛快么?即日起恢复双更,期待继续支持! 求收藏,求红票!---- 秦飞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可今天的凶险来的太过于突然,实在有些始料不及。念公公这一级别的高手亲自前来,别说身边是季风,就算是君山水,恐怕也阻止不了念公公对自己下手。既然如此,不如自己抢先发难,用言语挤兑住念公公,成功的激怒于他,或许还有一丝取胜的可能。 断歌不能轻易出手,出手必须要能杀死念公公。 可念公公的实力太强大,一招之内,秦飞便已身陷险境。看着那只枯瘦如柴的大手,迅若奔雷的按向气海。秦飞长啸一声,硬生生又拔高尺许,险之又险避开念公公的一掌。 念公公右掌一收,意定神闲的落下,轻声道:“唔,看来你这个小子进境出乎我的意料。这番历练对于你的长进实在太大,如今还是先天中品,不过,我看你很快就要突破到先天上品了。难怪各方都对你如此看重,要是让你这般成长下去,将来的天下,还有我们立足的份吗?” 念公公只是收手而已,季风急忙挡在秦飞身前,施礼道:“念公公,此事不如就此算了……” 念公公左手轻挥,季风顿时站立不稳,跌跌撞撞朝一旁摔去,要不是周礼渊眼明手快,扶住季风,这位老人家可就要摔个结实了。 秦飞心如明镜,方才念公公看似威猛无匹的一掌,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他只是试探自己的功力到了何等程度。君山水苦训秦飞的时候,每天都要切磋好几遍。在君山水的手下,秦飞已经能从一合之将,渐渐撑到十合左右…… 就算念公公比君山水更加强大,秦飞也不信自己连三招都拦不下,尤其还是在这一番历练之后,自己大有进境的时候。 “第二招!”念公公微笑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就让你开开眼界!” 他右掌挥出,顷刻间连成一片掌影,看不出这瞬息间已经出了多少掌。掌力连绵,将秦飞笼罩与其中,几乎无法呼吸,更加谈不上躲避。 秦飞知道他下一掌击向气海将会无法抵挡,他一咬牙,双脚在雪地奋力一踏,身体如陀螺般急旋,令观战的五人头晕目眩,片刻之间,身体竟已钻入雪地之中,再度堪堪避开念公公的一掌。 念公公勃然大怒,他压根也没有想到,秦飞居然会用这种古怪法门躲开他的必杀掌力。激怒之下,念公公一掌拍向地面,将秦飞高高震飞,如断线风筝一般飘在半空,随即揉身而上,掌缘所指,便是秦飞气海。 观战五人齐齐惊呼出声,想必秦飞再也无法躲开这一掌。忽然间,宛如冬日里一道春风,温暖柔和却纯正宽大,那股庞大而又醇厚的力量,将秦飞的身体往后一带,轻飘飘的迎上念公公刚猛无匹的掌力,两股沛然真力相撞,积雪起舞飞扬。 秦飞半空中扭转狼腰,稳稳的落在地上。只见一位青袍书生,笑呵呵的站在念公公和秦飞中间。 他施施然的说道:“这么巧,天下如此之大,居然会在这里遇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念公公,那倒真是有缘了。念公公若是想要考较后辈,何必下此重手?这第三掌,让我柳轻扬替秦飞接下如何?” 念公公脸色变幻不定,他方才一心想要灭杀秦飞,却没注意到斜刺里杀出一个柳轻扬。唐府大总管名不虚传,一招便化解了自己的攻势,绵绵不绝的真力显然还留有余力。 念公公当然知道柳轻扬的本事,他自忖自己就算不输给柳轻扬,也很难占到上风。况且,方才相交一掌,自己全力以赴,柳轻扬却显得举重若轻,虽然不知道柳轻扬是否一贯出手如此,可要是贸然和柳轻扬比试,输个一招半式,可就把自己一世英名赔进去了。 “柳总管,你身为唐府大总管,为何来趟这趟浑水?”念公公冷哼一声:“唐家是摆明车马要和齐王府过不去吗?” 柳轻扬微笑道:“念公公说笑了,方才念公公不是说试试秦飞的修为吗?晚辈一时技痒,想来久闻念公公大名,却从来没有和公公切磋过一招半式,甚为遗憾。今日有缘相遇,这最后一掌,晚辈实在手痒的很,请公公赐教。” “你……”念公公一时语塞。 蕾蕾陡然见到柳轻扬现身,心中顿时安定,她在江南之时,就听孙涸说过,当今天下最有希望晋入大宗师的几位高手之中,柳轻扬怎么排都要算在号内的人物。唐家大总管站在秦飞的身后,唔,基本上可以说,秦飞想要揍谁便揍谁。 “第三掌,还是我来接。”秦飞从柳轻扬身后走出,冷冷的看着念公公,尖酸刻薄的说道:“我和念公公的不同就是,公公喜欢欺负软柿子,可我不一样,我特别喜欢痛扁那些比我更强大的对手,这样才能取得进步。公公不用为难了,柳世叔要替我接这一掌,我知道你是怕的。” 秦飞伸手指了指念公公,凌空虚点,意带不屑:“可我不怕你。” “自作孽不可活!”念公公杀机顿起,手掌高举,力劈而下,强劲的真力喷涌而出,令远处的观战五人连退十余步,几乎站立不稳。 秦飞不退反进,在蕾蕾等人的惊呼声中,揉身扑上,右手五指蜷曲,小指随即弹出,端端正正的迎上念公公的手掌。 天痕里,有一套运功之法,名叫一线天。以真力为线,织造天下。甲胄重达数十斤,坚固无比,可依然能被利箭穿透。原因,便是利箭有尖锐的箭镞,以点破面,自然容易。 一线天,便是弱者挑战强者的法门,毕其功于一线,从一点击破对手…… 天痕功法神鬼莫测,世上又有几人见过?秦飞一指点出,迅猛如雷的和念公公手掌交错,一线天伺机而发,顷刻间击破念公公的真力,顺经脉逆袭心房! 念公公大喝一声,掌力急吐,秦飞如遭雷击,身体飘荡飞开,口吐鲜血,染红一片雪地。柳轻扬急忙抢上,一把将秦飞抱住,稳稳的放在地上,轻声道:“站稳了!” 秦飞默默点头,虽然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可他紧咬牙关,双脚坚定的踩在雪地上,仿佛深种在地,不可动摇。 念公公脸色一片铁青,半晌,一股鲜血顺着他的手肘流下,猩红色的锦袍遮盖了血的颜色,可流淌的鲜血却一滴滴顺着手指,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柳轻扬朗声道:“三招已过,念公公好像没有破了秦飞的气海啊……” “等我回到东都,再阉你第二次!”秦飞冷冷的看着念公公,一字一句的说道:“请自备工具,这玩意,我不熟。” 念公公气急攻心,一股鲜血涌上喉头,差点就要喷出。他强忍下来,怨毒不已的瞪着秦飞。 蕾蕾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笑嘻嘻的说道:“念公公,你该不是看到柳总管在这里,害怕了吧?哎呦呦,这第三招,空有气势没有力量,动作优美姿势难看,还被秦飞一根手指破了真气,是不是断了哪根经脉啊?” “念公公您也是成名人物,被后生晚辈这么一招破掉,实在是……唉,小女子嘴巴太恶毒了,还是不说了。这件事啊,本姑娘准备把它编成小曲,到东都好好传唱一番,取什么名字好呢?公公,你说,要么就叫----念公公三招试后辈,不慎被阉第二回……” 蕾蕾欢喜的拍着小巴掌,自赞道:“嗯,就是这个名字了。” 舞阳公主虽然对秦飞意见很大,可一路上走下来,多少也是熟人,反而是这个嚣张跋扈的太监,她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和蕾蕾一唱一和道:“念公公,您也不要太难受,不是每个太监都能被阉两次,您这也是福气……” “气死咱家了!”念公公怒喝一声,拔足朝后方狂奔,风雪中隐约传来他的怒吼,只是他的太监嗓子,听起来像是女人死了丈夫的哭喊:“秦飞,再敢出现在咱家面前,我必杀你!” 柳轻扬提高嗓门,朗声叫道:“有我在,你尽管试试。” 秦飞面如金纸,摇摇欲坠,忽然吐出一口鲜血,骂道:“这死太监还真不是吹的,差点没打死我。” “你本来底子就很好,加上身上还有天丝蝉衣的保护,抵消他一部分掌力。我左看右看,你像是伤的很重,可经脉没多大问题,调息一番,便会好了。”柳轻扬笑眯眯的说道:“还是后生可畏,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要是有一位宗师巅峰高手要揍我,我肯定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你又不会看着我死,我当然要狠狠的羞辱一番死太监。”秦飞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几分得意:“要不然,我以后怎么在死太监面前做人?” “对了,柳世叔,你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秦飞一本正经的问道。 柳轻扬看了看围观的五人,轻声道:“你们能不能先到旁边去喝杯水,堆个雪人,让我和秦飞说几句悄悄话?” 第101章 盛名之下无虚士 过年期间一直是单更,很不好意思,好在没有断更过。 过年家家户户都忙,我还是新女婿,要来来回回喝酒去。唉,别提一个惨啊! 今天还是单更一章,明天开始恢复双更。请大家继续支持! 求个红票收藏……再给大家拜一次年!龙年大吉,心想事成啊!---- 路上的情景十分奇葩,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前方是三个男子并肩策马,相隔数十丈,三名女子裹着厚厚的大氅,十分凄惨的骑着马儿跟随其后。 “别回头看。”见到周礼渊想要回头,季风急忙出言喝止:“舞阳公主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过是两国政治联姻的筹码而已。就算真的做了太子妃,也不会是有实权的太子妃。楚国,怎能让一个来自吴国的女人手握大权?这次,不给她一点教训,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主上了,哼!” 周礼渊硬生生的将快要转过去的脸,又给别了回来,随口赞道:“秦镇督,我可真是服了你。方才那么不给公主殿下面子,我都替你捏一把汗!” 秦飞懒懒的说道:“女人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她们总是忘记,自己的权势是来自于男人的。真正拥有自己实力的女人,极少!一个寄生虫,又有什么资格来藐视我?” 还有一番话,在秦飞的心中没有说出口,太子此人虽然不是雄才大略,可也不是傻子。他不会为了个女人来得罪察事厅,惹恼了易总督,让老人家站在楚卓或者楚离那里,太子可就要后悔死了。 马儿慢慢的走着,秦飞忽然皱起了眉头,在不远处,有一个人披着猩红色的锦袍,惬意的站在雪地之中。他面朝秦飞等人,似乎还露出一丝笑意。 “小心!”秦飞低声喝道,手掌伸缩,已将断歌握在手中。 周礼渊的手掌搭在剑柄上,而季风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对方。 两边的距离越来越近,五官渐渐可以看得很清晰。季风忽然失色道:“是念公公……” “季同知,久违了,没想到你还记得咱家。”雪地里的念公公双臂一震,长袍飘然而起,笑呵呵的看着众人,慢条斯理的说道:“自从你们离开三水镇,想要找到你们的踪影,还真的挺难。” “齐王殿下是什么意思?”季风谨慎的问道。楚离虽然和太子争夺继承权,可他不至于冲动到派出念公公前来杀害众人。 念公公的可怕,别人或许不知道,可季风一清二楚。当年,念公公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位已过世的大宗师指点,从此踏上修行之路。他以太监的身份,加入大内侍卫,并成为副总管,一度被认为是总管的候选人之一。可后来庞真横空出世,锋芒之盛,令天下人失色。老成的念公公见争夺总管之位无望,便急流勇退,一直负责保护齐王,直到如今。 昔日楚魏大战,念公公和一众楚国高手都曾经立下汗马功劳,他一人就曾拿下魏国四位统军大将的首级。那四人都是在侍卫高手的密集保护之中,被念公公强杀。他一身伤痕累累,每一道疤痕都记载着他的功勋。如果要说楚国最可怕的十个人,念公公绝对会榜上有名…… 念公公今年已经快要七十岁了,只是他看起来红光满面,如果不是没有胡须,说话又略带娘娘腔的话,跟寻常的五十来岁男子并没有太大区别。他拉了拉锦袍的衣领,似乎畏惧寒冬的威严:“季同知,此事和你们无关,我要的,只是秦飞一人而已。” 秦飞坐在马背上,冷冷的看着念公公。从季风和他的对话之中,他已经猜到,是因为自己得罪齐王的事,而惹来了杀身之祸。只不过,秦飞的脑袋要是那么好拿的,早就不知道被人杀死多少回了。 季风愕然道:“察事厅和齐王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如果秦飞有什么得罪齐王的地方,大家把话说开便是了,何必劳动念公公亲自走这么一遭?再说,易总督对秦飞十分看好,我们察事厅准备一力栽培于他,念公公亲自出手为难个后辈,易总督知道了,恐怕也会很生气的。” 他这一番话,软中带硬,此处毕竟是念公公最为强大,他一个人就足以令对面六人尽没。如果念公公想要杀人灭口的话,杀死一个快要嫁给太子的吴国公主,对他来说,也是毫无压力的事儿。季风不得不提醒他,在楚国,能够承受易总督怒火的人,绝不超过三个。但是这三人里,绝对不会有他…… 念公公轻笑道:“我并没有打算和察事厅结下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不过,秦飞得罪王爷,若是不给他点教训,以后齐王府还怎么在东都立足?我要的不是他的性命,坊间传闻,秦飞自从突破先天之境,如今已是中品,或许,这一番历练之后,已是上品也未可知。我只是准备亲自试试他的本事……” 季风哭笑不得,这位老太监的资格老到什么程度?当今楚帝出生的时候,伺候在一旁的太监里,就有念公公。他服侍了两代楚帝,如今他因为种种原因,选择守护齐王府。可说到底,像这样的人物,就算是楚帝,也是要给他三分薄面的。他说的好听,只是切磋一番,其实,他是想趁着动手的机会,废了秦飞的修为,令秦飞再也不能成为齐王府的心腹大患。 易总督真要和念公公撕破脸的话,楚帝一定会从中阻拦,没有人想看到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打架。 “念公公说笑了,秦飞何德何能,哪里有资格跟念公公过招?”季风轻声道:“念公公,您是楚国德高望重的前辈,服侍过两位帝王,又怎会看得上秦飞?” 念公公并未说话,他从袖笼里探出右手,用那太监标志性的兰花指,尾指翘起,遥指秦飞,强大的气势牢牢锁定秦飞,轻笑道:“秦飞,你敢与我一战吗?” “别冲动……”季风急忙低声对秦飞喝道:“打就是找死……” 念公公看着紧张的季风,心头好笑,他左手往身后一背,蜷曲的身形瞬间挺直,瘦弱的躯体仿佛膨胀起来。虎躯一震,又震,还是震……震着震着不知道从哪里,一股王霸之气就散发出来,仿佛看到无数小白,呃,不对,是无数小太监,纳头便拜…… “我们不如打个赌。”秦飞淡淡的说道:“念公公,你是前辈,我这个后辈当然不敢妄言说打得你满地找牙之类的话。” 念公公冷笑一声:“三招之内,若不击破你丹田气海,你要如何便如何。” “这样吧!”秦飞浓眉轻挑,嬉笑道:“三招之内,我若是被你破了气海,就算我倒霉。那时候,无论是九叔陈弘胤、还是察事厅各位提督,又或者是易总督要为我报仇的话,我自己哭着喊着去拦他们,绝不找你麻烦。” “可要是三招之内,你破不了我的气海。我要阉你第二次!”秦飞语气转厉,冷冰冰的宛如寒风。 念公公脸色剧变,他久经人事,城府早已深不可测。可秦飞偏偏说的是他最痛的事情。 少年时,念公公家中穷的一塌糊涂,为了家里人能有口饭吃,他一狠心找了净身师傅,自己割了入宫做了太监。楚国的规矩,是要全割了。不过,许多人不知道的是,就算这样割了,很多太监还是会有二次发育,会长出来那么一点点。古时曾经发生过,已经阉割过的太监还能**宫闱的事。所以,皇族就长了记性,定期检查太监们,发现二次发育的,就再割一次,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念公公运气好,入宫不久,就是楚宫之中的风云人物。二次阉割的惨剧自然没有临到他身上。 可现在秦飞那么狂、那么傲的说要再阉他一次。这比当着和尚骂秃子更要恶毒百千倍! 深知对敌之前一定要平心静气的念公公,怎么也不可能平静下来。他脸色通红,双目凶光毕现,兰花指遥点秦飞眉心,厉斥道:“找死!” 季风若不是坐在马背上,已经忍不住要狠狠跺脚了,秦飞怎能如此冲动?不但答应要和念公公放对,还揭人家最痛的那块伤疤,这次,真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了…… “受死吧!”念公公狂吼一声,猩红色的锦袍鼓风而起,瘦小的身躯宛如一只白日蝙蝠,凌空飞舞。 季风骇然失色,果然是楚国能排进前十的高手,他还不是念公公的目标,就已觉得强大的真力不断挤压空间,胸中血气翻滚,几乎要狂呕鲜血才能痛快……可想而知,身在局中的秦飞,到底要承受多么巨大的压力。 修为最浅的周礼渊再也抵挡不住,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落,长长的吐出一口鲜血,倒卧在雪地上,昏迷不醒。 秦飞乍觉周遭空气都似乎被念公公鬼魅般的一吼抽空,他下意识的想要抽出断歌,可转念一想,断歌一出,若是杀不了念公公,岂不是暴露了孙涸的身份? 秦飞按耐着想要拔出断歌的冲动,真力鼓荡,双脚在马镫上轻踏,一飞冲天! 可他的头顶宛如泰山压顶,庞大无匹的压力,令他身形迟滞,只是拔高丈许,便已无力为继,惊骇之下,心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可低头一看,念公公那只枯瘦的手掌,已近气海,只要手掌按实了,气海必破…… 第102章 不是每个太监都可以被阉两次 年假已经放完了,大家玩的痛快么?即日起恢复双更,期待继续支持! 求收藏,求红票!---- 秦飞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可今天的凶险来的太过于突然,实在有些始料不及。念公公这一级别的高手亲自前来,别说身边是季风,就算是君山水,恐怕也阻止不了念公公对自己下手。既然如此,不如自己抢先发难,用言语挤兑住念公公,成功的激怒于他,或许还有一丝取胜的可能。 断歌不能轻易出手,出手必须要能杀死念公公。 可念公公的实力太强大,一招之内,秦飞便已身陷险境。看着那只枯瘦如柴的大手,迅若奔雷的按向气海。秦飞长啸一声,硬生生又拔高尺许,险之又险避开念公公的一掌。 念公公右掌一收,意定神闲的落下,轻声道:“唔,看来你这个小子进境出乎我的意料。这番历练对于你的长进实在太大,如今还是先天中品,不过,我看你很快就要突破到先天上品了。难怪各方都对你如此看重,要是让你这般成长下去,将来的天下,还有我们立足的份吗?” 念公公只是收手而已,季风急忙挡在秦飞身前,施礼道:“念公公,此事不如就此算了……” 念公公左手轻挥,季风顿时站立不稳,跌跌撞撞朝一旁摔去,要不是周礼渊眼明手快,扶住季风,这位老人家可就要摔个结实了。 秦飞心如明镜,方才念公公看似威猛无匹的一掌,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他只是试探自己的功力到了何等程度。君山水苦训秦飞的时候,每天都要切磋好几遍。在君山水的手下,秦飞已经能从一合之将,渐渐撑到十合左右…… 就算念公公比君山水更加强大,秦飞也不信自己连三招都拦不下,尤其还是在这一番历练之后,自己大有进境的时候。 “第二招!”念公公微笑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就让你开开眼界!” 他右掌挥出,顷刻间连成一片掌影,看不出这瞬息间已经出了多少掌。掌力连绵,将秦飞笼罩与其中,几乎无法呼吸,更加谈不上躲避。 秦飞知道他下一掌击向气海将会无法抵挡,他一咬牙,双脚在雪地奋力一踏,身体如陀螺般急旋,令观战的五人头晕目眩,片刻之间,身体竟已钻入雪地之中,再度堪堪避开念公公的一掌。 念公公勃然大怒,他压根也没有想到,秦飞居然会用这种古怪法门躲开他的必杀掌力。激怒之下,念公公一掌拍向地面,将秦飞高高震飞,如断线风筝一般飘在半空,随即揉身而上,掌缘所指,便是秦飞气海。 观战五人齐齐惊呼出声,想必秦飞再也无法躲开这一掌。忽然间,宛如冬日里一道春风,温暖柔和却纯正宽大,那股庞大而又醇厚的力量,将秦飞的身体往后一带,轻飘飘的迎上念公公刚猛无匹的掌力,两股沛然真力相撞,积雪起舞飞扬。 秦飞半空中扭转狼腰,稳稳的落在地上。只见一位青袍书生,笑呵呵的站在念公公和秦飞中间。 他施施然的说道:“这么巧,天下如此之大,居然会在这里遇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念公公,那倒真是有缘了。念公公若是想要考较后辈,何必下此重手?这第三掌,让我柳轻扬替秦飞接下如何?” 念公公脸色变幻不定,他方才一心想要灭杀秦飞,却没注意到斜刺里杀出一个柳轻扬。唐府大总管名不虚传,一招便化解了自己的攻势,绵绵不绝的真力显然还留有余力。 念公公当然知道柳轻扬的本事,他自忖自己就算不输给柳轻扬,也很难占到上风。况且,方才相交一掌,自己全力以赴,柳轻扬却显得举重若轻,虽然不知道柳轻扬是否一贯出手如此,可要是贸然和柳轻扬比试,输个一招半式,可就把自己一世英名赔进去了。 “柳总管,你身为唐府大总管,为何来趟这趟浑水?”念公公冷哼一声:“唐家是摆明车马要和齐王府过不去吗?” 柳轻扬微笑道:“念公公说笑了,方才念公公不是说试试秦飞的修为吗?晚辈一时技痒,想来久闻念公公大名,却从来没有和公公切磋过一招半式,甚为遗憾。今日有缘相遇,这最后一掌,晚辈实在手痒的很,请公公赐教。” “你……”念公公一时语塞。 蕾蕾陡然见到柳轻扬现身,心中顿时安定,她在江南之时,就听孙涸说过,当今天下最有希望晋入大宗师的几位高手之中,柳轻扬怎么排都要算在号内的人物。唐家大总管站在秦飞的身后,唔,基本上可以说,秦飞想要揍谁便揍谁。 “第三掌,还是我来接。”秦飞从柳轻扬身后走出,冷冷的看着念公公,尖酸刻薄的说道:“我和念公公的不同就是,公公喜欢欺负软柿子,可我不一样,我特别喜欢痛扁那些比我更强大的对手,这样才能取得进步。公公不用为难了,柳世叔要替我接这一掌,我知道你是怕的。” 秦飞伸手指了指念公公,凌空虚点,意带不屑:“可我不怕你。” “自作孽不可活!”念公公杀机顿起,手掌高举,力劈而下,强劲的真力喷涌而出,令远处的观战五人连退十余步,几乎站立不稳。 秦飞不退反进,在蕾蕾等人的惊呼声中,揉身扑上,右手五指蜷曲,小指随即弹出,端端正正的迎上念公公的手掌。 天痕里,有一套运功之法,名叫一线天。以真力为线,织造天下。甲胄重达数十斤,坚固无比,可依然能被利箭穿透。原因,便是利箭有尖锐的箭镞,以点破面,自然容易。 一线天,便是弱者挑战强者的法门,毕其功于一线,从一点击破对手…… 天痕功法神鬼莫测,世上又有几人见过?秦飞一指点出,迅猛如雷的和念公公手掌交错,一线天伺机而发,顷刻间击破念公公的真力,顺经脉逆袭心房! 念公公大喝一声,掌力急吐,秦飞如遭雷击,身体飘荡飞开,口吐鲜血,染红一片雪地。柳轻扬急忙抢上,一把将秦飞抱住,稳稳的放在地上,轻声道:“站稳了!” 秦飞默默点头,虽然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可他紧咬牙关,双脚坚定的踩在雪地上,仿佛深种在地,不可动摇。 念公公脸色一片铁青,半晌,一股鲜血顺着他的手肘流下,猩红色的锦袍遮盖了血的颜色,可流淌的鲜血却一滴滴顺着手指,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柳轻扬朗声道:“三招已过,念公公好像没有破了秦飞的气海啊……” “等我回到东都,再阉你第二次!”秦飞冷冷的看着念公公,一字一句的说道:“请自备工具,这玩意,我不熟。” 念公公气急攻心,一股鲜血涌上喉头,差点就要喷出。他强忍下来,怨毒不已的瞪着秦飞。 蕾蕾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笑嘻嘻的说道:“念公公,你该不是看到柳总管在这里,害怕了吧?哎呦呦,这第三招,空有气势没有力量,动作优美姿势难看,还被秦飞一根手指破了真气,是不是断了哪根经脉啊?” “念公公您也是成名人物,被后生晚辈这么一招破掉,实在是……唉,小女子嘴巴太恶毒了,还是不说了。这件事啊,本姑娘准备把它编成小曲,到东都好好传唱一番,取什么名字好呢?公公,你说,要么就叫----念公公三招试后辈,不慎被阉第二回……” 蕾蕾欢喜的拍着小巴掌,自赞道:“嗯,就是这个名字了。” 舞阳公主虽然对秦飞意见很大,可一路上走下来,多少也是熟人,反而是这个嚣张跋扈的太监,她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和蕾蕾一唱一和道:“念公公,您也不要太难受,不是每个太监都能被阉两次,您这也是福气……” “气死咱家了!”念公公怒喝一声,拔足朝后方狂奔,风雪中隐约传来他的怒吼,只是他的太监嗓子,听起来像是女人死了丈夫的哭喊:“秦飞,再敢出现在咱家面前,我必杀你!” 柳轻扬提高嗓门,朗声叫道:“有我在,你尽管试试。” 秦飞面如金纸,摇摇欲坠,忽然吐出一口鲜血,骂道:“这死太监还真不是吹的,差点没打死我。” “你本来底子就很好,加上身上还有天丝蝉衣的保护,抵消他一部分掌力。我左看右看,你像是伤的很重,可经脉没多大问题,调息一番,便会好了。”柳轻扬笑眯眯的说道:“还是后生可畏,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要是有一位宗师巅峰高手要揍我,我肯定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你又不会看着我死,我当然要狠狠的羞辱一番死太监。”秦飞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几分得意:“要不然,我以后怎么在死太监面前做人?” “对了,柳世叔,你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秦飞一本正经的问道。 柳轻扬看了看围观的五人,轻声道:“你们能不能先到旁边去喝杯水,堆个雪人,让我和秦飞说几句悄悄话?” 第103章 狡猾的老狐狸 召唤收藏红票……力求潜力榜更进一步---- 寒风夹杂着几片雪花,落在两人中间,秦飞的双手,被柳轻扬握在手中,纯正宽大的真力在他经脉中游走,为他治疗伤势。 柳轻扬显得游刃有余,轻松的开口说道:“以前,我对易总督还不是那么佩服。但是,通过这次迎亲,我算彻底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在察事厅坐镇这么久?” 秦飞正在疗伤的紧要关头,哪里有空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示意柳轻扬接着说下去。 “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你们遇到的强敌很少吗?” 柳轻扬悠悠的说道:“元提督一直在外围带领执行司精锐,不断清扫来自江南的刺客。就我得到的消息,你们在浮桥一战抓到的那个活口,在元提督的刑讯逼供之下,什么都给吐了。这些天下来,元提督至少已经抓了五六十人,杀死近百人。江南几大家族派来的刺客,几乎已经被清扫干净,余下的,便是我们楚国这边的敌人了。” “燕王的确派出了刘任重,这位北疆第一高手,带着部下精锐,在东都城外二百多里处设下埋伏。如果前边的人都不能杀死舞阳公主。那刘任重,必须要出手。不过,现在你可以放心,刘任重已经滚回北疆去了。” 秦飞松了口气,但觉胸腹中舒坦了不少,沉声道:“刘任重为什么走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的小九叔。”柳轻扬微笑道:“陈弘胤带着罗五、缪七,还有管府一众高手,在东都外追寻到刘任重的蛛丝马迹,随即大杀特杀。迫使刘任重不得不出面和陈弘胤决一死战。两人在东都外那一场激战,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可也颇为神往。到了这个级数的高手,想要切磋一场,实在太难了。” “据说两人交手只有数息之间,陈弘胤一共刺出十二枪,刘任重还了三掌。” 秦飞浓眉轻挑:“小九叔没事吧?” “陈弘胤估计得一个月下不了床,不过刘任重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是他继续留在东都范围以内,随便一个宗师级高手就能要他的命。你说,刘任重还不赶紧夹着尾巴逃回北疆去,难道要在东都等死吗?” 秦飞这才放下心来,正要出口询问,柳轻扬已经制止了他,接着说道:“东都的事,瞒得过唐府的很少很少。你当日把高德打断了腿,以齐王的性子,不可能不对你动手。念公公前脚离开东都,我后脚就已经跟了上来。只不过,你小子实在狡猾的很,躲避行踪还真是一绝,从浮桥之战以后,三水镇换到兴隆镇,追上你可真不容易。” “我猜,柳世叔根本就不用找我,你只要盯着念公公就行。他若是找不到我,你也不必出手。要是他找到我……方才就是明证。”秦飞笑呵呵的说道。 “是啊,我就一直吊在念公公身后。本以为他也很难找到你,没想到这个老太监还真有一套,在这儿堵上了你。你的胆子不小嘛,居然敢和他对三招。你可知道,念公公三招之内拿不下的人,还真不是太多。比我当年,你是有勇气的多了!” 秦飞难得谦逊道:“柳世叔过奖了。” “所以我才佩服易总督,他若是不派你前来迎亲的话,就要出动包括君山水、司马等人在内的察事厅精英。连番鏖战下来,难免会有折损。君山水也好、元提督也罢,这样的人物,只要折损了一个,就是察事厅莫大的损失。” “可是这条老狐狸,贼的很。他故意让你来迎亲……你想,你身陷险境,管灵思岂能坐视不理?女孩子为了情郎,什么都愿意付出,管府的高手为了保护未来的女婿,几乎倾巢出动。而你既然已经来了,我们唐府又怎能无动于衷?”柳轻扬微微一笑:“好歹,你也是我们唐府名义上的女婿,虽然你已经提出退婚了……” “易总督轻描淡写的派了你一个人出来,就惹得唐、管两大家高手尽出,他保全了察事厅的实力,又让管家唐家不得不站在燕王、齐王等人的对面。这个算盘,他实在是打的太精太精了……” 秦飞内息已经调理的七七八八,试着运动真力,从气海游走三百六十五处大穴,但觉并无阻碍,知道接下来只是休养的问题,便放下心来。他淡淡的说道:“柳世叔,我书读的少,你不要讹我。唐府大总管亲自来救我,绝对不是因为我这个已经提出退婚的未来女婿,对不对?” 柳轻扬负手而立,他身材高挑,风度翩翩,雪地中一袭青衫如古树傲立,气定神闲。 他的目光清澈,若有实质的看着秦飞的双目:“回家……” “家?” “当年夫人是带着身孕离开唐府的,具体情况,天奇应该对你说过。天底下的事,巧合的太多,那就绝不是巧合。无论你是否承认,你总是和唐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 看柳轻扬说的如此斩钉截铁,秦飞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可我并不想和唐家惹上任何关系。” “那这又是什么?”柳轻扬手掌摊开,那是一块小小的金锁,上边写着‘月儿百日’,做工精细,上边刻画的云月栩栩如生。 秦飞脸色一变,伸手向怀中摸去,那块金锁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柳轻扬施施然的说道:“放心,不是我偷的。方才你和念公公激战的时候,落在地上你也不知道,我只是随手捡起来。只不过,这块是夫人的金锁,很早以前我就曾经见过。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块金锁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飞默然无语,半晌才反驳道:“就算有关系,我又何必告诉你?” 柳轻扬忍不住笑道:“倔强的年轻人,跟老爷当年一模一样。那时候,唐国覆灭,魏帝听说老爷的才华,各路发下旨意,只要老爷现身归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并可以给予唐家更加荣耀的款待。可老爷一意孤行,立誓要灭魏。最后来到楚国,辅佐楚帝,几年休养生息之后,四年灭魏,算是完成了他的梦想。” “你现在也是如此,已经是铁证如山,你居然还要跟我巧舌如簧的辩论,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 “我从小是老妈带大的,我看,我并不需要一个父亲,无论是不是生父,都没那个必要。”秦飞耸了耸肩膀,坦然道:“我现在活的好好地,可以预见的将来,我的前途还算不错,又何必学别人认个有本事的爹?” 柳轻扬看他如此倔强,一时间无计可施,淡然的说道:“好吧,无论你是不是承认。事实就在眼前。就算你不是夫人亲生,她抚养你十七八年,也等于是夫人的儿子。夫人的儿子便是老爷的儿子,你可以不认唐家,但是唐家绝不会不认你。否则的话,我又何必不在东都过年,而跑出来救你?” “就算你对唐家有多大的不满,我出手救了你,你就欠我一份人情,年夜饭已经过去,正月十五,你要准备礼物来唐府感谢我。这是晚辈应尽的道理!”柳轻扬堂堂一代宗师,居然要拉下来脸,主动让一个后辈买礼物来感谢,已经是破天荒的待遇了。 要知道,在东都,如果柳轻扬肯给面子,多少年轻人愿意倾家荡产去给柳轻扬送礼。 可秦飞压根就不吃这一套,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可没有求你来救我,是你自己跑来的。理论上说,我不欠你的情。” “其次,三招都是我自己接下的,柳世叔虽然中间出手一次,可就算你不出手,我照样可以用第三招破了念公公的真气,无非就是我伤的稍重一些,多在床上躺几天罢了。” “最后,正月十五是个大日子,年夜饭我已没有和兄弟在一起吃了,正月十五的汤圆,谁也拦不住我和成信在一起吃饭。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礼物,我肯定会备上一份,找人给你送过去。” 秦飞一番歪理邪说,噎得柳轻扬几乎说不出话来,要不是他涵养功夫深不可测,换了个人只怕已经变脸了。柳轻扬忍不住说道:“为什么你对唐家有这么大的敌意……夫人当年离开唐府,你怎知道其中的原因?若是一味猜测,破坏了你和唐家的关系,那又何苦?” “敌意?我还不够资格跟唐府作对。”秦飞冷冷的说道:“只不过,我懒得和唐家扯关系罢了。我只知道,我是菜市街长大的孩子,我只有一个含辛茹苦把我带大的老妈,至于其他人,无论他有多大的权势,多大的本事,都和我无关。” “罢了,年轻人都是如此。”柳轻扬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只怕也比你强不到哪里去。” 说完,柳轻扬拱手一礼,飘然离去,青衫白雪,枯树古道,消失在天地之间。 躲在远处堆雪人的蕾蕾等人,见柳轻扬离去,急忙围了过来,蕾蕾嘴最快,张口问道:“秦飞,柳总管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秦飞微笑道:“他说,就算我们现在大摇大摆的摆明旗号,也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到东都了。” 第103章 狡猾的老狐狸 召唤收藏红票……力求潜力榜更进一步---- 寒风夹杂着几片雪花,落在两人中间,秦飞的双手,被柳轻扬握在手中,纯正宽大的真力在他经脉中游走,为他治疗伤势。 柳轻扬显得游刃有余,轻松的开口说道:“以前,我对易总督还不是那么佩服。但是,通过这次迎亲,我算彻底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在察事厅坐镇这么久?” 秦飞正在疗伤的紧要关头,哪里有空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示意柳轻扬接着说下去。 “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你们遇到的强敌很少吗?” 柳轻扬悠悠的说道:“元提督一直在外围带领执行司精锐,不断清扫来自江南的刺客。就我得到的消息,你们在浮桥一战抓到的那个活口,在元提督的刑讯逼供之下,什么都给吐了。这些天下来,元提督至少已经抓了五六十人,杀死近百人。江南几大家族派来的刺客,几乎已经被清扫干净,余下的,便是我们楚国这边的敌人了。” “燕王的确派出了刘任重,这位北疆第一高手,带着部下精锐,在东都城外二百多里处设下埋伏。如果前边的人都不能杀死舞阳公主。那刘任重,必须要出手。不过,现在你可以放心,刘任重已经滚回北疆去了。” 秦飞松了口气,但觉胸腹中舒坦了不少,沉声道:“刘任重为什么走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的小九叔。”柳轻扬微笑道:“陈弘胤带着罗五、缪七,还有管府一众高手,在东都外追寻到刘任重的蛛丝马迹,随即大杀特杀。迫使刘任重不得不出面和陈弘胤决一死战。两人在东都外那一场激战,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可也颇为神往。到了这个级数的高手,想要切磋一场,实在太难了。” “据说两人交手只有数息之间,陈弘胤一共刺出十二枪,刘任重还了三掌。” 秦飞浓眉轻挑:“小九叔没事吧?” “陈弘胤估计得一个月下不了床,不过刘任重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是他继续留在东都范围以内,随便一个宗师级高手就能要他的命。你说,刘任重还不赶紧夹着尾巴逃回北疆去,难道要在东都等死吗?” 秦飞这才放下心来,正要出口询问,柳轻扬已经制止了他,接着说道:“东都的事,瞒得过唐府的很少很少。你当日把高德打断了腿,以齐王的性子,不可能不对你动手。念公公前脚离开东都,我后脚就已经跟了上来。只不过,你小子实在狡猾的很,躲避行踪还真是一绝,从浮桥之战以后,三水镇换到兴隆镇,追上你可真不容易。” “我猜,柳世叔根本就不用找我,你只要盯着念公公就行。他若是找不到我,你也不必出手。要是他找到我……方才就是明证。”秦飞笑呵呵的说道。 “是啊,我就一直吊在念公公身后。本以为他也很难找到你,没想到这个老太监还真有一套,在这儿堵上了你。你的胆子不小嘛,居然敢和他对三招。你可知道,念公公三招之内拿不下的人,还真不是太多。比我当年,你是有勇气的多了!” 秦飞难得谦逊道:“柳世叔过奖了。” “所以我才佩服易总督,他若是不派你前来迎亲的话,就要出动包括君山水、司马等人在内的察事厅精英。连番鏖战下来,难免会有折损。君山水也好、元提督也罢,这样的人物,只要折损了一个,就是察事厅莫大的损失。” “可是这条老狐狸,贼的很。他故意让你来迎亲……你想,你身陷险境,管灵思岂能坐视不理?女孩子为了情郎,什么都愿意付出,管府的高手为了保护未来的女婿,几乎倾巢出动。而你既然已经来了,我们唐府又怎能无动于衷?”柳轻扬微微一笑:“好歹,你也是我们唐府名义上的女婿,虽然你已经提出退婚了……” “易总督轻描淡写的派了你一个人出来,就惹得唐、管两大家高手尽出,他保全了察事厅的实力,又让管家唐家不得不站在燕王、齐王等人的对面。这个算盘,他实在是打的太精太精了……” 秦飞内息已经调理的七七八八,试着运动真力,从气海游走三百六十五处大穴,但觉并无阻碍,知道接下来只是休养的问题,便放下心来。他淡淡的说道:“柳世叔,我书读的少,你不要讹我。唐府大总管亲自来救我,绝对不是因为我这个已经提出退婚的未来女婿,对不对?” 柳轻扬负手而立,他身材高挑,风度翩翩,雪地中一袭青衫如古树傲立,气定神闲。 他的目光清澈,若有实质的看着秦飞的双目:“回家……” “家?” “当年夫人是带着身孕离开唐府的,具体情况,天奇应该对你说过。天底下的事,巧合的太多,那就绝不是巧合。无论你是否承认,你总是和唐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 看柳轻扬说的如此斩钉截铁,秦飞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可我并不想和唐家惹上任何关系。” “那这又是什么?”柳轻扬手掌摊开,那是一块小小的金锁,上边写着‘月儿百日’,做工精细,上边刻画的云月栩栩如生。 秦飞脸色一变,伸手向怀中摸去,那块金锁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柳轻扬施施然的说道:“放心,不是我偷的。方才你和念公公激战的时候,落在地上你也不知道,我只是随手捡起来。只不过,这块是夫人的金锁,很早以前我就曾经见过。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块金锁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飞默然无语,半晌才反驳道:“就算有关系,我又何必告诉你?” 柳轻扬忍不住笑道:“倔强的年轻人,跟老爷当年一模一样。那时候,唐国覆灭,魏帝听说老爷的才华,各路发下旨意,只要老爷现身归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并可以给予唐家更加荣耀的款待。可老爷一意孤行,立誓要灭魏。最后来到楚国,辅佐楚帝,几年休养生息之后,四年灭魏,算是完成了他的梦想。” “你现在也是如此,已经是铁证如山,你居然还要跟我巧舌如簧的辩论,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 “我从小是老妈带大的,我看,我并不需要一个父亲,无论是不是生父,都没那个必要。”秦飞耸了耸肩膀,坦然道:“我现在活的好好地,可以预见的将来,我的前途还算不错,又何必学别人认个有本事的爹?” 柳轻扬看他如此倔强,一时间无计可施,淡然的说道:“好吧,无论你是不是承认。事实就在眼前。就算你不是夫人亲生,她抚养你十七八年,也等于是夫人的儿子。夫人的儿子便是老爷的儿子,你可以不认唐家,但是唐家绝不会不认你。否则的话,我又何必不在东都过年,而跑出来救你?” “就算你对唐家有多大的不满,我出手救了你,你就欠我一份人情,年夜饭已经过去,正月十五,你要准备礼物来唐府感谢我。这是晚辈应尽的道理!”柳轻扬堂堂一代宗师,居然要拉下来脸,主动让一个后辈买礼物来感谢,已经是破天荒的待遇了。 要知道,在东都,如果柳轻扬肯给面子,多少年轻人愿意倾家荡产去给柳轻扬送礼。 可秦飞压根就不吃这一套,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可没有求你来救我,是你自己跑来的。理论上说,我不欠你的情。” “其次,三招都是我自己接下的,柳世叔虽然中间出手一次,可就算你不出手,我照样可以用第三招破了念公公的真气,无非就是我伤的稍重一些,多在床上躺几天罢了。” “最后,正月十五是个大日子,年夜饭我已没有和兄弟在一起吃了,正月十五的汤圆,谁也拦不住我和成信在一起吃饭。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礼物,我肯定会备上一份,找人给你送过去。” 秦飞一番歪理邪说,噎得柳轻扬几乎说不出话来,要不是他涵养功夫深不可测,换了个人只怕已经变脸了。柳轻扬忍不住说道:“为什么你对唐家有这么大的敌意……夫人当年离开唐府,你怎知道其中的原因?若是一味猜测,破坏了你和唐家的关系,那又何苦?” “敌意?我还不够资格跟唐府作对。”秦飞冷冷的说道:“只不过,我懒得和唐家扯关系罢了。我只知道,我是菜市街长大的孩子,我只有一个含辛茹苦把我带大的老妈,至于其他人,无论他有多大的权势,多大的本事,都和我无关。” “罢了,年轻人都是如此。”柳轻扬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只怕也比你强不到哪里去。” 说完,柳轻扬拱手一礼,飘然离去,青衫白雪,枯树古道,消失在天地之间。 躲在远处堆雪人的蕾蕾等人,见柳轻扬离去,急忙围了过来,蕾蕾嘴最快,张口问道:“秦飞,柳总管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秦飞微笑道:“他说,就算我们现在大摇大摆的摆明旗号,也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到东都了。” 第104章 你看过柯南吗? 继续召唤收藏红票……但求更进一层楼---- 正昌二十三年正月初九,东都鞭炮齐鸣,礼花遍地。三千御林军威风凛凛从北二门一直排到北大门。两百名童男童女捧着花篮,站在御林军之前。无数察事厅和大内侍卫的高手,潜伏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只要发现有意图不轨的人,便果断上去制服他,至于是不是真的刺客,今天反正是没空审了,来日再说吧。 良辰吉时,礼炮三响。华丽的车队走进北大门,看热闹的老百姓顿时欢呼起来。他们是纯朴的,从来不晓得朝廷高层有那么多斗争,在他们的眼中,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而现在走进北大门的女子,就是未来的皇后。皇帝皇后,那岂是凡人,能够近距离看到如此贵人的场面,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太多。于是,一个个不同的嗓子都在拼命的尖叫,发泄内心的激动和澎湃。 热闹喧嚣的街道,和安静沉默的察事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易总督捧着一碗热茶,仿佛永远都睡不醒似的,随性坐在议事堂上首,耷拉的眼皮勉强睁开,看了看站在面前的秦飞、周礼渊、季风,懒懒的问道:“在三水镇出手的那两名刺客,是我们察事厅的人?” “是!”季风肯定的回答道。 “覃杖胜也是死在他们的手中?”易总督接着问道。 “没错!”周礼渊拍着胸脯打下包票。 易总督淡淡一笑:“所以你们觉得,元鑫提督和这起案子跑不了关系?” 秦飞踏前一步,拱手道:“绝对跑不了关系。” 易总督悠悠的叹了口气,用精致的茶碗盖荡了荡茶叶,浅浅的喝了一小口,这才说道:“当你们还在三水镇的时候,元鑫正在三百里外,为你们狙杀敌人,至少有上百双眼睛可以为他作证。他没有长翅膀,怎么可能先‘嗖’一声飞到三水镇,看你和覃杖胜聊天,跟着杀死覃杖胜之后,再‘嗖’一声,飞回到三百里外,继续和敌人作战?” 秦飞毫不相让,辩论道:“总督大人,或许元提督并没有出手杀死覃杖胜。但是那两个执行司的人,却和元提督脱不了关系。当时我询问覃杖胜,还能有谁拿出绞魂杀,从而让他背黑锅。他给了我三个答案,分别是金石司提督、执行司提督,还有总督大人您。偏偏这么巧,执行司的人,马上就动手杀死了覃杖胜,并且还想要我的命。有人说过,巧合多了,便不再是巧合,而是阴谋。” 易总督挥了挥手:“你错了,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执行司的人可以听命于元鑫,也可以听命于我。如果是我拿走了那瓶绞魂杀,让覃杖胜背黑锅。那两个执行司的人,也可能因为我而杀死覃杖胜和你。同样,他们也可能听命于金石司提督。察事厅这么大,你知道他们在进入执行司之前,在哪个司?教习司的君提督就完全没有可疑吗?” 秦飞反驳道:“总督大人,一碗水要端平,您这么说,就是要为元提督把事给扛下来了?” 易总督居然点了点头,沉吟道:“任何人可以信不过元鑫,但是我信得过。在他还是一名内卫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对察事厅到底有多忠诚。这种事,绝对不会是元鑫做的。秦飞,你身为旧案处同知镇督,你有权去追查这些还没有结果的陈年旧案。可是,老夫得提醒你,不要随便怀疑一个人。可以大胆假设,但要小心求证。” 季风等人手掌心里都是汗,季同知在察事厅待了大半辈子,从来也没见过任何一个人敢如此对易总督说话。就算是敌人,这么开口之后下场,通常都是惨不忍睹。易总督已经算是给秦飞面子了,没有对秦飞声严厉色。 秦飞默然无言,片刻之后,轻声道:“我会追查下去的。” “元鑫!”易总督提高了声调,冲着门外叫道。 元鑫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秦飞莫名其妙感到一阵危险的气息。他忍不住回头看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执行司的提督。元鑫是个看起来很精悍的男人,虽然是冬天,虽然穿着长袍官服,可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他骨子里那股充满了危险的爆炸性。他的力量,一旦爆发开,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挡得住。 他的五官其实很清秀,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为了刺杀的时候,不给自己留下一点阻碍,他刮掉了胡子,也刮掉了眉毛,连头发都剃的精光。元鑫说过:“胡须留得太长,战斗时会飘扬起来,可能挡住视线,也可能钻入鼻孔。没有人可以控制自己打喷嚏,而高手相争,一个喷嚏,那闭眼的刹那,就足以致命了。基于同样的理由,头发自然也不用留了。至于眉毛嘛……胡子头发都不要了,还留那几根毛做什么?” 元鑫的腰间围绕着一柄软剑,很多人都知道,那柄剑带走了上百人的生命,这些人的名字,都曾经响亮过。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墓碑上的文字,冰冷,且毫无声息。 他缓步走进议事堂,恭恭敬敬的对易总督施礼,随即垂手站在一旁。 “元鑫,执行司有两人在三水镇对秦飞下手,你可知情?”易总督沉声问道。 元鑫老老实实的答道:“动手的时候,我不知情,事后才知道。” “察事厅的规矩你知道的。”易总督冷冷的喝道:“十记鞭刑,不得运功抵抗,罚俸三个月。你可有异议?” 季风是个老好人,认识元鑫的时间也不算太短,方才还和秦飞站在一条线上,这会儿已经忍不住出来为元鑫说情道:“总督大人,元提督纵然有御下不严之罪。可他从江南大营到东都这一路,杀敌无数,保护舞阳公主无恙到达东都。这也是有功……不如功过相抵……” 易总督冷冰冰的扫了季风一眼:“身为执行司提督,护送舞阳公主是分内事。公主无恙,是他应做的,公主出了事,才是他的罪过。这怎么能算功劳?元鑫,鞭刑罚俸,你可服气?” “元鑫心服口服。” 易总督叹息一声,摆了摆手:“元鑫,我一直很欣赏你,也很栽培你。你不要忘记了,徐宗浩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的执行司又出了这档子事。受完刑之后,你一定要把这件事给我查个水落石出,给秦飞一个交代。你可以退下了!” 元鑫恭恭敬敬的给易总督又施一礼,刚刚转身想要离开,忽然秦飞说道:“元提督,卑职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但问无妨!”元鑫直视秦飞的目光,毫不作伪。 秦飞沉吟道:“覃杖胜丢失的绞魂杀,是不是你偷的?” 这么尖锐的问题,当着易总督和季风的面问出来,就连周礼渊也觉得有些奇怪,无论如何,元鑫都不会承认的,问了有意义吗? “不是!”元鑫斩钉截铁的答了一句,转身出了议事堂。 秦飞的脑海中,还记着元鑫方才的反应。在自己的问题提出之后,元鑫的眼球端正在其中,并未向右偏移。瞳孔正常,并未出现扩大和缩小的情况。他的回答,有九成机会是真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秦飞肯定知道。《名侦探柯南》里说过,一个人的瞳孔是根本无法隐瞒自己的心内情绪,在遭遇到愤怒、喜爱、疼痛……的时候,瞳孔会急速变大。而厌倦、疲惫的时候,瞳孔又会急速缩小。这种最基本的生理反应,根本是无法控制的,也是cia测谎的重要手段之一。别说元鑫是一位宗师级高手,就算是大宗师,也不可能控制瞳孔的反应。 但如果元鑫没有说谎的话,这件事就更加蹊跷了。执行司的人杀死覃杖胜,而元鑫居然和绞魂杀失窃案,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怎么能说得通? 秦飞顿觉有些头疼,回过神来的时候,季风和周礼渊已经退了下去。 易总督平淡的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不知道这种法门,原来你也晓得看瞳孔。” 他悠悠的说道:“数月前,金石司在研制药剂的实验过程中,发现人的瞳孔对于不同情绪有不一样的反应,只不过,金石司还没有形成完整的结论。所以,察事厅一直没有公开这个研究的结果。除了金石司的人,和我之外,再没有人知道。没想到,你居然懂得用这个方法,你说,我要不要把你送到金石司去,跟那些老怪物们在一起研究几个月?” “总督大人不必客气了。”秦飞笑呵呵的说道:“我对金石司实在有些恐惧,他们的瓶瓶罐罐,不小心打破一个,恐怕都是大祸。” “这次护送舞阳公主,你们的表现都不错,周礼渊可以调入执行司了。而你,经过这一路的历练,也有不小进展,听说还硬抗了念公公三招,还扬言要阉他第二次。” 秦飞点了点头:“那是赌注,愿赌服输。” “很好,改天你去阉他的时候,要是他不认账,你来告诉我。”易总督得意洋洋的翘起二郎腿:“老实告诉你,我也一直看这个死太监不顺眼。你先回家歇着吧,给你半个月的假期,好好处理家事,女人……还是不要太多的好啊……” 第104章 你看过柯南吗? 继续召唤收藏红票……但求更进一层楼---- 正昌二十三年正月初九,东都鞭炮齐鸣,礼花遍地。三千御林军威风凛凛从北二门一直排到北大门。两百名童男童女捧着花篮,站在御林军之前。无数察事厅和大内侍卫的高手,潜伏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只要发现有意图不轨的人,便果断上去制服他,至于是不是真的刺客,今天反正是没空审了,来日再说吧。 良辰吉时,礼炮三响。华丽的车队走进北大门,看热闹的老百姓顿时欢呼起来。他们是纯朴的,从来不晓得朝廷高层有那么多斗争,在他们的眼中,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而现在走进北大门的女子,就是未来的皇后。皇帝皇后,那岂是凡人,能够近距离看到如此贵人的场面,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太多。于是,一个个不同的嗓子都在拼命的尖叫,发泄内心的激动和澎湃。 热闹喧嚣的街道,和安静沉默的察事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易总督捧着一碗热茶,仿佛永远都睡不醒似的,随性坐在议事堂上首,耷拉的眼皮勉强睁开,看了看站在面前的秦飞、周礼渊、季风,懒懒的问道:“在三水镇出手的那两名刺客,是我们察事厅的人?” “是!”季风肯定的回答道。 “覃杖胜也是死在他们的手中?”易总督接着问道。 “没错!”周礼渊拍着胸脯打下包票。 易总督淡淡一笑:“所以你们觉得,元鑫提督和这起案子跑不了关系?” 秦飞踏前一步,拱手道:“绝对跑不了关系。” 易总督悠悠的叹了口气,用精致的茶碗盖荡了荡茶叶,浅浅的喝了一小口,这才说道:“当你们还在三水镇的时候,元鑫正在三百里外,为你们狙杀敌人,至少有上百双眼睛可以为他作证。他没有长翅膀,怎么可能先‘嗖’一声飞到三水镇,看你和覃杖胜聊天,跟着杀死覃杖胜之后,再‘嗖’一声,飞回到三百里外,继续和敌人作战?” 秦飞毫不相让,辩论道:“总督大人,或许元提督并没有出手杀死覃杖胜。但是那两个执行司的人,却和元提督脱不了关系。当时我询问覃杖胜,还能有谁拿出绞魂杀,从而让他背黑锅。他给了我三个答案,分别是金石司提督、执行司提督,还有总督大人您。偏偏这么巧,执行司的人,马上就动手杀死了覃杖胜,并且还想要我的命。有人说过,巧合多了,便不再是巧合,而是阴谋。” 易总督挥了挥手:“你错了,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执行司的人可以听命于元鑫,也可以听命于我。如果是我拿走了那瓶绞魂杀,让覃杖胜背黑锅。那两个执行司的人,也可能因为我而杀死覃杖胜和你。同样,他们也可能听命于金石司提督。察事厅这么大,你知道他们在进入执行司之前,在哪个司?教习司的君提督就完全没有可疑吗?” 秦飞反驳道:“总督大人,一碗水要端平,您这么说,就是要为元提督把事给扛下来了?” 易总督居然点了点头,沉吟道:“任何人可以信不过元鑫,但是我信得过。在他还是一名内卫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对察事厅到底有多忠诚。这种事,绝对不会是元鑫做的。秦飞,你身为旧案处同知镇督,你有权去追查这些还没有结果的陈年旧案。可是,老夫得提醒你,不要随便怀疑一个人。可以大胆假设,但要小心求证。” 季风等人手掌心里都是汗,季同知在察事厅待了大半辈子,从来也没见过任何一个人敢如此对易总督说话。就算是敌人,这么开口之后下场,通常都是惨不忍睹。易总督已经算是给秦飞面子了,没有对秦飞声严厉色。 秦飞默然无言,片刻之后,轻声道:“我会追查下去的。” “元鑫!”易总督提高了声调,冲着门外叫道。 元鑫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秦飞莫名其妙感到一阵危险的气息。他忍不住回头看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执行司的提督。元鑫是个看起来很精悍的男人,虽然是冬天,虽然穿着长袍官服,可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他骨子里那股充满了危险的爆炸性。他的力量,一旦爆发开,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挡得住。 他的五官其实很清秀,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为了刺杀的时候,不给自己留下一点阻碍,他刮掉了胡子,也刮掉了眉毛,连头发都剃的精光。元鑫说过:“胡须留得太长,战斗时会飘扬起来,可能挡住视线,也可能钻入鼻孔。没有人可以控制自己打喷嚏,而高手相争,一个喷嚏,那闭眼的刹那,就足以致命了。基于同样的理由,头发自然也不用留了。至于眉毛嘛……胡子头发都不要了,还留那几根毛做什么?” 元鑫的腰间围绕着一柄软剑,很多人都知道,那柄剑带走了上百人的生命,这些人的名字,都曾经响亮过。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墓碑上的文字,冰冷,且毫无声息。 他缓步走进议事堂,恭恭敬敬的对易总督施礼,随即垂手站在一旁。 “元鑫,执行司有两人在三水镇对秦飞下手,你可知情?”易总督沉声问道。 元鑫老老实实的答道:“动手的时候,我不知情,事后才知道。” “察事厅的规矩你知道的。”易总督冷冷的喝道:“十记鞭刑,不得运功抵抗,罚俸三个月。你可有异议?” 季风是个老好人,认识元鑫的时间也不算太短,方才还和秦飞站在一条线上,这会儿已经忍不住出来为元鑫说情道:“总督大人,元提督纵然有御下不严之罪。可他从江南大营到东都这一路,杀敌无数,保护舞阳公主无恙到达东都。这也是有功……不如功过相抵……” 易总督冷冰冰的扫了季风一眼:“身为执行司提督,护送舞阳公主是分内事。公主无恙,是他应做的,公主出了事,才是他的罪过。这怎么能算功劳?元鑫,鞭刑罚俸,你可服气?” “元鑫心服口服。” 易总督叹息一声,摆了摆手:“元鑫,我一直很欣赏你,也很栽培你。你不要忘记了,徐宗浩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的执行司又出了这档子事。受完刑之后,你一定要把这件事给我查个水落石出,给秦飞一个交代。你可以退下了!” 元鑫恭恭敬敬的给易总督又施一礼,刚刚转身想要离开,忽然秦飞说道:“元提督,卑职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但问无妨!”元鑫直视秦飞的目光,毫不作伪。 秦飞沉吟道:“覃杖胜丢失的绞魂杀,是不是你偷的?” 这么尖锐的问题,当着易总督和季风的面问出来,就连周礼渊也觉得有些奇怪,无论如何,元鑫都不会承认的,问了有意义吗? “不是!”元鑫斩钉截铁的答了一句,转身出了议事堂。 秦飞的脑海中,还记着元鑫方才的反应。在自己的问题提出之后,元鑫的眼球端正在其中,并未向右偏移。瞳孔正常,并未出现扩大和缩小的情况。他的回答,有九成机会是真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秦飞肯定知道。《名侦探柯南》里说过,一个人的瞳孔是根本无法隐瞒自己的心内情绪,在遭遇到愤怒、喜爱、疼痛……的时候,瞳孔会急速变大。而厌倦、疲惫的时候,瞳孔又会急速缩小。这种最基本的生理反应,根本是无法控制的,也是cia测谎的重要手段之一。别说元鑫是一位宗师级高手,就算是大宗师,也不可能控制瞳孔的反应。 但如果元鑫没有说谎的话,这件事就更加蹊跷了。执行司的人杀死覃杖胜,而元鑫居然和绞魂杀失窃案,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怎么能说得通? 秦飞顿觉有些头疼,回过神来的时候,季风和周礼渊已经退了下去。 易总督平淡的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不知道这种法门,原来你也晓得看瞳孔。” 他悠悠的说道:“数月前,金石司在研制药剂的实验过程中,发现人的瞳孔对于不同情绪有不一样的反应,只不过,金石司还没有形成完整的结论。所以,察事厅一直没有公开这个研究的结果。除了金石司的人,和我之外,再没有人知道。没想到,你居然懂得用这个方法,你说,我要不要把你送到金石司去,跟那些老怪物们在一起研究几个月?” “总督大人不必客气了。”秦飞笑呵呵的说道:“我对金石司实在有些恐惧,他们的瓶瓶罐罐,不小心打破一个,恐怕都是大祸。” “这次护送舞阳公主,你们的表现都不错,周礼渊可以调入执行司了。而你,经过这一路的历练,也有不小进展,听说还硬抗了念公公三招,还扬言要阉他第二次。” 秦飞点了点头:“那是赌注,愿赌服输。” “很好,改天你去阉他的时候,要是他不认账,你来告诉我。”易总督得意洋洋的翘起二郎腿:“老实告诉你,我也一直看这个死太监不顺眼。你先回家歇着吧,给你半个月的假期,好好处理家事,女人……还是不要太多的好啊……” 第105章 天生一对 求红票收藏,二更完毕---- 秦飞走出察事厅的大门,连日来的积雪,让偌大的东都都被包裹在一片洁白之中。察事厅内外每天都有人打扫,为了防止路滑,内卫们在门口的路上铺上煤渣,让进出的人更加方便。 察事厅这么阴森恐怖的衙门,通常都是门可罗雀。今儿个,有个俏生生的女孩子,却站在察事厅门外,时不时朝里张望一眼。 秦飞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那女孩嘻嘻一笑,蹦蹦跳跳来到秦飞身边,毫不顾忌门卫们的眼光,一把扯住秦飞的胳膊:“我的乖乖小师弟,你师姐我在东都没亲没故,只有你这么个小师弟。饮食起居就指望你了,反正你现在有钱,多养一个人也应该不在话下。师姐我,怎么舍得离开你这个大财主呢?你家在哪儿?走,我还得收拾房间呢。” 秦飞没好气的斥道:“我可没邀请你去我家住,那,这儿有一百两银票,你拿去,爱住店还是爱租房子,随便你。我也伺候不起您这位大小姐。” 蕾蕾故意把声音拖得很长,俏皮的说道:“师弟,你可要想清楚,师姐虽然没有多大本事,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师傅给我的评价哦……” “你!”秦飞话音刚刚出口,只听路口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叫道:“秦飞哥哥,你回来啦……” 秦飞举目望去,就在察事厅出门大道左转的路口,一位红衣长裙少女,挽着双手,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身后跟着罗五、缪七。这不是管灵思还有哪位? 秦飞还没来得及答话,蕾蕾就一把抱紧了秦飞的胳膊,小脑袋依偎在他肩膀上,轻声说道:“师弟,想清楚再说话,师姐应该住哪儿?” 管灵思本来欢天喜地的跑过来,陡然看到一个美貌少女跟秦飞如此亲密,心头顿时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人家都说,男人靠的住,母猪能上树,果不其然,只不过是出差一次,回来居然带了个漂亮女孩。上次还把繁朵儿送到管府去住,哎呦呦,有桃花缘的男人,可真难办啊! 管灵思轻移莲步,走进身前,低声问道:“这位姑娘是……” “师弟……”蕾蕾几乎是咬着秦飞的耳朵威胁,她呵气如兰,暖暖的气息掠过秦飞的耳垂,麻痒痒的好不难受。 秦飞当断则断,果断的附耳道:“住我家。” 蕾蕾展颜一笑,松开手臂,拉住管灵思的小手,仔细打量了一番,开口赞道:“呀,这莫不是传说中和我这弟弟天生一对的管家小姐吗……啧啧,真是我见犹怜啊。管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又是温柔可人,难怪人家都说,你们是金童玉女呢!” 管灵思被她这一番糖衣炮弹打得头昏眼花,心中喜开了花,灵台里还保留一丝清明,又问了一次:“你……是秦飞哥哥的姐姐?” “是啊是啊!”蕾蕾毫不客气的认道:“你叫我蕾蕾姐好了,我是他干姐姐,小时候在菜市街的时候,就认了秦飞妈妈做干妈,后来,蕾蕾命苦,被人贩子拐卖,到处流落,还被人卖做舞姬。这次幸好半路遇到我这干弟弟,才能脱难……” 蕾蕾语气轻柔,略带几分伤感,情深意切,看着秦飞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喜悦。她的容颜,带着脱离苦海的期盼,又带着感怀身世的哀伤。寒风呼啸而过,老树嶙峋枝丫,更是为她应景。 管灵思眼圈忍不住一红,从袖笼里扯出手帕,轻轻拭去眼角即将落下的泪水,柔声道:“蕾蕾姐可是遭罪了,此番回到东都,我们便是一家人,要是你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来我家住吧……” “不行!”“不行!”秦飞和蕾蕾异口同声叫道。这两人都是心怀鬼胎,秦飞生怕蕾蕾在管府露出马脚,管府上下高手如云,一旦被人看出蕾蕾其实是孙涸的徒弟,那后果之严重,不言而喻。 对于蕾蕾来说,她也不愿住进管府。这次她除了护送舞阳公主来东都,还要找到秦飞之外,另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被外人知道,牵连甚广。蕾蕾可不敢冒险住进管家。 秦飞急忙解释道:“呃……灵儿,你有所不知,我这个干姐姐呢,她这些年在外,一直很挂念我和成信。所以,我准备带她回去,这样成信来往也方便的多。要是去了管府,多少是很麻烦的。” 蕾蕾急忙点头,附和道:“是啊,蕾蕾这样的粗鄙之女,进了管府岂不是天天闹笑话?管小姐有这样的心思,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敢真的上门叨扰。” 管灵思想了想:“那好吧,稍候我派人送些用度给姐姐。” 她倒是已经老实不客气的开始叫姐姐了,秦飞两眼一黑,暗叹老家伙怎么会收了蕾蕾这个徒弟,简直是太难缠了。两个女孩子手拉手,叽叽喳喳的在一旁说话,秦飞正了正衣冠,走到罗五、缪七面前,拱手道:“五爷,七爷……秦飞听闻此次,两位和小九叔一起,为秦飞清扫大敌,还连累小九叔受伤,心中实在过意不去。稍候,秦飞定当准备宴席,宴请三位前辈,多谢相助之恩。” 罗五摸了摸胡须,轻笑道:“小九受伤,你不用往心里去。他没有大碍,修养即可。他还说,能够和刘任重全力施为,大战一番。对他的修为进境极有好处,一战胜过三年苦修,这次,伤好了,你小九叔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要是这样就太好了!”秦飞真诚的说道:“否则的话,秦飞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诸位才好。” 管灵思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小嘴一嘟:“你就不谢谢我吗?灵儿去找五叔七叔小九叔帮手,还和娘吵了一架,我娘还说……” 她小脸一红,没有说下去。缪七却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次母女吵嘴,管夫人实在说不过女儿,索性丢下一句:“生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啊,还没嫁出阁,胳膊肘就已经往外拐了。” 有些事,管家的人是不会告诉秦飞的。不过,虽然秦飞在江南大营拒绝了管平的好意,可是管载德在东都却发下话来,就算秦飞不愿为管家的利益服务,管家也将继续支持秦飞。作为驰骋官场数十年的人物,管载德的眼光久远,极少有人能比的少,他可以笃定,在秦飞身上,你投入一分,将来回报的,可就是十分…… 所以,灵儿和母亲小吵一番,还没有定论之际。管载德回府便亲自下令,让陈弘胤带队,管家高手任意调配,务必要把最难打的刘任重给赶回北疆。 管家对秦飞算得上是情深义重,若不是如此,光一个刘任重就够察事厅喝一壶的了。元鑫亲自出手,或有一拼之力,但是北疆那么多精锐,也足够让察事厅损兵折将。 秦飞笑呵呵的说道:“灵儿嘛,我就不感谢你了。倘若还要谢谢你,岂不是太见外了?” 这句话说得管灵思心花怒放,谁跟谁啊这是? “今天已经正月十四了,不如明天来我家吧。”灵儿轻声说道。 “这个嘛,还真不太方便。”秦飞揉了揉脑门,贸然去别人家过节,算是什么身份呢?要说是未来女婿,自己和唐家的婚约可还没解除呢!再说了,那些复杂交错的关系,也不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否则的话,岂不是要惹出大乱子? “明天过节,我得去找我那个兄弟成信。”秦飞终于找到了借口:“成信,你也知道的,他满嘴就没有真话,而且他现在走黑道,去你家肯定不方便。到时候,坊间会有流言蜚语,说管府和东都黑道有染,甚至会有政敌弹劾,说管家暗中操纵东都黑道,那也不一定。为了稳妥,我明天还是和成信一起过好了。” 管灵思想了想,但觉秦飞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不再勉强,轻声道:“那你今天回来了,是不是应该请我吃一顿。” “这个可以有。”蕾蕾笑嘻嘻的挤了过来:“正好我也饿了。” 四道恶毒的目光看着这个不合时宜的第三者,可蕾蕾似乎毫无觉悟,依然站在两人中间,只是把脸上的笑容换成了哀愁之色,感叹道:“自从小时候被拐走,东都的饭菜,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过了,家乡的味道都不曾记得。若是能吃上几口地道的东都菜,唉,真是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啊……” 她说得悲切,管灵思心中一软,拖起蕾蕾的手:“那我们便一起去吃。” 管灵思还翻了翻眼睛,把罗五缪七那四道愤怒的眼神给顶了回去,生怕他们吓到了蕾蕾。 秦飞叹息一声,以管灵思的心性,遇到蕾蕾这样的高手,哪里会有胜算?这小丫头还不被蕾蕾给吃的死死的? “你们说,去哪里吃才好?”管灵思问道。 罗五轻声道:“不如去初八刚开的那家----千里香。听说许多官家子弟去吃了之后,都说不虚此行。” 第105章 天生一对 求红票收藏,二更完毕---- 秦飞走出察事厅的大门,连日来的积雪,让偌大的东都都被包裹在一片洁白之中。察事厅内外每天都有人打扫,为了防止路滑,内卫们在门口的路上铺上煤渣,让进出的人更加方便。 察事厅这么阴森恐怖的衙门,通常都是门可罗雀。今儿个,有个俏生生的女孩子,却站在察事厅门外,时不时朝里张望一眼。 秦飞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那女孩嘻嘻一笑,蹦蹦跳跳来到秦飞身边,毫不顾忌门卫们的眼光,一把扯住秦飞的胳膊:“我的乖乖小师弟,你师姐我在东都没亲没故,只有你这么个小师弟。饮食起居就指望你了,反正你现在有钱,多养一个人也应该不在话下。师姐我,怎么舍得离开你这个大财主呢?你家在哪儿?走,我还得收拾房间呢。” 秦飞没好气的斥道:“我可没邀请你去我家住,那,这儿有一百两银票,你拿去,爱住店还是爱租房子,随便你。我也伺候不起您这位大小姐。” 蕾蕾故意把声音拖得很长,俏皮的说道:“师弟,你可要想清楚,师姐虽然没有多大本事,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师傅给我的评价哦……” “你!”秦飞话音刚刚出口,只听路口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叫道:“秦飞哥哥,你回来啦……” 秦飞举目望去,就在察事厅出门大道左转的路口,一位红衣长裙少女,挽着双手,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身后跟着罗五、缪七。这不是管灵思还有哪位? 秦飞还没来得及答话,蕾蕾就一把抱紧了秦飞的胳膊,小脑袋依偎在他肩膀上,轻声说道:“师弟,想清楚再说话,师姐应该住哪儿?” 管灵思本来欢天喜地的跑过来,陡然看到一个美貌少女跟秦飞如此亲密,心头顿时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人家都说,男人靠的住,母猪能上树,果不其然,只不过是出差一次,回来居然带了个漂亮女孩。上次还把繁朵儿送到管府去住,哎呦呦,有桃花缘的男人,可真难办啊! 管灵思轻移莲步,走进身前,低声问道:“这位姑娘是……” “师弟……”蕾蕾几乎是咬着秦飞的耳朵威胁,她呵气如兰,暖暖的气息掠过秦飞的耳垂,麻痒痒的好不难受。 秦飞当断则断,果断的附耳道:“住我家。” 蕾蕾展颜一笑,松开手臂,拉住管灵思的小手,仔细打量了一番,开口赞道:“呀,这莫不是传说中和我这弟弟天生一对的管家小姐吗……啧啧,真是我见犹怜啊。管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又是温柔可人,难怪人家都说,你们是金童玉女呢!” 管灵思被她这一番糖衣炮弹打得头昏眼花,心中喜开了花,灵台里还保留一丝清明,又问了一次:“你……是秦飞哥哥的姐姐?” “是啊是啊!”蕾蕾毫不客气的认道:“你叫我蕾蕾姐好了,我是他干姐姐,小时候在菜市街的时候,就认了秦飞妈妈做干妈,后来,蕾蕾命苦,被人贩子拐卖,到处流落,还被人卖做舞姬。这次幸好半路遇到我这干弟弟,才能脱难……” 蕾蕾语气轻柔,略带几分伤感,情深意切,看着秦飞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喜悦。她的容颜,带着脱离苦海的期盼,又带着感怀身世的哀伤。寒风呼啸而过,老树嶙峋枝丫,更是为她应景。 管灵思眼圈忍不住一红,从袖笼里扯出手帕,轻轻拭去眼角即将落下的泪水,柔声道:“蕾蕾姐可是遭罪了,此番回到东都,我们便是一家人,要是你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来我家住吧……” “不行!”“不行!”秦飞和蕾蕾异口同声叫道。这两人都是心怀鬼胎,秦飞生怕蕾蕾在管府露出马脚,管府上下高手如云,一旦被人看出蕾蕾其实是孙涸的徒弟,那后果之严重,不言而喻。 对于蕾蕾来说,她也不愿住进管府。这次她除了护送舞阳公主来东都,还要找到秦飞之外,另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被外人知道,牵连甚广。蕾蕾可不敢冒险住进管家。 秦飞急忙解释道:“呃……灵儿,你有所不知,我这个干姐姐呢,她这些年在外,一直很挂念我和成信。所以,我准备带她回去,这样成信来往也方便的多。要是去了管府,多少是很麻烦的。” 蕾蕾急忙点头,附和道:“是啊,蕾蕾这样的粗鄙之女,进了管府岂不是天天闹笑话?管小姐有这样的心思,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敢真的上门叨扰。” 管灵思想了想:“那好吧,稍候我派人送些用度给姐姐。” 她倒是已经老实不客气的开始叫姐姐了,秦飞两眼一黑,暗叹老家伙怎么会收了蕾蕾这个徒弟,简直是太难缠了。两个女孩子手拉手,叽叽喳喳的在一旁说话,秦飞正了正衣冠,走到罗五、缪七面前,拱手道:“五爷,七爷……秦飞听闻此次,两位和小九叔一起,为秦飞清扫大敌,还连累小九叔受伤,心中实在过意不去。稍候,秦飞定当准备宴席,宴请三位前辈,多谢相助之恩。” 罗五摸了摸胡须,轻笑道:“小九受伤,你不用往心里去。他没有大碍,修养即可。他还说,能够和刘任重全力施为,大战一番。对他的修为进境极有好处,一战胜过三年苦修,这次,伤好了,你小九叔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要是这样就太好了!”秦飞真诚的说道:“否则的话,秦飞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诸位才好。” 管灵思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小嘴一嘟:“你就不谢谢我吗?灵儿去找五叔七叔小九叔帮手,还和娘吵了一架,我娘还说……” 她小脸一红,没有说下去。缪七却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次母女吵嘴,管夫人实在说不过女儿,索性丢下一句:“生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啊,还没嫁出阁,胳膊肘就已经往外拐了。” 有些事,管家的人是不会告诉秦飞的。不过,虽然秦飞在江南大营拒绝了管平的好意,可是管载德在东都却发下话来,就算秦飞不愿为管家的利益服务,管家也将继续支持秦飞。作为驰骋官场数十年的人物,管载德的眼光久远,极少有人能比的少,他可以笃定,在秦飞身上,你投入一分,将来回报的,可就是十分…… 所以,灵儿和母亲小吵一番,还没有定论之际。管载德回府便亲自下令,让陈弘胤带队,管家高手任意调配,务必要把最难打的刘任重给赶回北疆。 管家对秦飞算得上是情深义重,若不是如此,光一个刘任重就够察事厅喝一壶的了。元鑫亲自出手,或有一拼之力,但是北疆那么多精锐,也足够让察事厅损兵折将。 秦飞笑呵呵的说道:“灵儿嘛,我就不感谢你了。倘若还要谢谢你,岂不是太见外了?” 这句话说得管灵思心花怒放,谁跟谁啊这是? “今天已经正月十四了,不如明天来我家吧。”灵儿轻声说道。 “这个嘛,还真不太方便。”秦飞揉了揉脑门,贸然去别人家过节,算是什么身份呢?要说是未来女婿,自己和唐家的婚约可还没解除呢!再说了,那些复杂交错的关系,也不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否则的话,岂不是要惹出大乱子? “明天过节,我得去找我那个兄弟成信。”秦飞终于找到了借口:“成信,你也知道的,他满嘴就没有真话,而且他现在走黑道,去你家肯定不方便。到时候,坊间会有流言蜚语,说管府和东都黑道有染,甚至会有政敌弹劾,说管家暗中操纵东都黑道,那也不一定。为了稳妥,我明天还是和成信一起过好了。” 管灵思想了想,但觉秦飞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不再勉强,轻声道:“那你今天回来了,是不是应该请我吃一顿。” “这个可以有。”蕾蕾笑嘻嘻的挤了过来:“正好我也饿了。” 四道恶毒的目光看着这个不合时宜的第三者,可蕾蕾似乎毫无觉悟,依然站在两人中间,只是把脸上的笑容换成了哀愁之色,感叹道:“自从小时候被拐走,东都的饭菜,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过了,家乡的味道都不曾记得。若是能吃上几口地道的东都菜,唉,真是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啊……” 她说得悲切,管灵思心中一软,拖起蕾蕾的手:“那我们便一起去吃。” 管灵思还翻了翻眼睛,把罗五缪七那四道愤怒的眼神给顶了回去,生怕他们吓到了蕾蕾。 秦飞叹息一声,以管灵思的心性,遇到蕾蕾这样的高手,哪里会有胜算?这小丫头还不被蕾蕾给吃的死死的? “你们说,去哪里吃才好?”管灵思问道。 罗五轻声道:“不如去初八刚开的那家----千里香。听说许多官家子弟去吃了之后,都说不虚此行。” 第106章 听我给你吹 千里香坐落于东都南城南二门外,地处繁华,车水马龙。正月里更是人头攒动。一行人到了酒楼门口,开口一问,果不其然,已经满座了。 正要转身离去,忽然一人急匆匆的从酒楼里冲出来,跑到秦飞面前,一边喘着气,一边还没忘了世家公子的风度,双手作揖,斯文有礼的说道:“管小姐、秦镇督,新年好啊!是要来千里香吃饭吗?今天可不好意思,你们也知道,正月里,家家户户客人都多。我今日把千里香包了宴请宾客。正好,你们也一起来吧,多加个桌子便好。” 秦飞仔细一看,眼前这位从楼上蹿下来的男子,却是当日曾经摆酒请客的潘凌峰。秦飞并不主张,而是看了看管灵思。 正月里只要是出名的楼子没有预定过的,肯定全是客满,管灵思也懒得到处去找酒楼,便回礼道:“潘公子,那就多谢你了。我们人少,在角落里摆个台子,随便吃点便是。” “那哪能行啊,我安排,都依我,依我。”潘凌峰见众人答应吃饭,喜出望外。 到了楼上一看,个个都是锦衣玉袍的世家子弟,酒楼里闹哄哄的。 潘凌峰走进来便大声宣布:“诸位公子,看看是哪位贵客来啦?让我为大家介绍一番,这一位便是察事厅刑狱司旧案处同知镇督,秦飞!而这位,哈哈,大家想必都认识,乃是吏部尚书管大人的宝贝孙女,管小姐!大家欢迎!” 说罢,潘凌峰带头鼓起掌来。 可酒楼里却是一阵令人尴尬的寂静。无数双目光看向秦飞,充满了疑惑、畏惧…… 秦飞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其实,在他回到东都之前,柳轻扬早就已经回返,他和唐隐密议之后,决定把秦飞和念公公三招之赌这个消息,给放出去。 而察事厅得到消息之后,易总督很快猜到了他们的心思,立即下令,察事厅要利用各种渠道,火速把消息传遍整个东都。 试问察事厅和唐家的势力有多大?正月里,东都哪里能少了人?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早已变了样。 最开始,有人说:“喂,你们知道么?咱们大楚赫赫有名的念公公,和察事厅的秦飞镇督,赌三招破秦镇督气海。结果,居然是念公公输了,哈哈,秦镇督可真是厉害。他们的赌注?说出来吓死你,秦飞镇督说,他要阉念公公第二次。” 传到后来,消息渐渐变成:“哎,你们知道什么啊?当日秦飞镇督大战念公公,没想到,秦镇督修为精湛,三招之内差点破了念公公的气海,还放话要再阉念公公一次。吓得念公公躲在齐王府不敢出来……你们猜,要是他出来会怎么样?嘿,被秦镇督抓住,立马就开阉啊!” 世家公子们得到消息的渠道不同,版本也不尽相同。但是有一点,是他们可以确认的,就是念公公果然在秦飞手里吃了亏,而秦飞绝对说过要阉他第二次这句话。 寻常老百姓或许不知道念公公有多厉害,可是世家子弟们都很清楚。半年来,秦飞在东都声名鹊起,就像一颗璀璨夺目的明星,在大楚的天空迅速崛起。世家子弟们本来就很关注秦飞的消息,如今更是一战成名,哪个敢不怕秦飞? 一个连念公公都敢阉第二次的人,眼里会看得起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吗? 尤其是潘凌峰,之前还和唐轩一起想主意坑秦飞,可现在才知道,连柳轻扬都站在秦飞这一边,可见唐隐对秦飞的重视,他哪里还敢找事?今天遇到机会,还不赶紧拍拍秦飞的马屁? 或许是寂静的场面让潘凌峰有些尴尬,潘凌峰伸出袖子,在额头上擦了擦因为紧张流出来的汗水,陪着笑脸道:“秦镇督,真是不好意思啊,坐,您做主座。” 反应迟钝的世家子弟们这才如梦方醒,如雷般的掌声山呼海啸,吓得一楼的掌柜以为公子爷们要拆楼…… 既然对方如此恭敬,秦飞也不推辞,便大马金刀在主座上坐下,蕾蕾眼珠一转,故意说道:“哎呀,主座哪里是我这样卑贱的人坐的,我端碗饭去门口吃好了。” 管灵思顿时急了,女孩子的心思简单,想着讨好了秦飞的干姐姐,日后嫁到秦家肯定地位稳固,当即拉住蕾蕾的手臂不许她走,还气呼呼的说道:“蕾蕾姐若是走了,便是看不起人,你就坐在秦飞哥哥左手边好了。” 管灵思好说歹说把蕾蕾按在座位上,自己小鸟依人的坐在秦飞右边,笑盈盈的看着情郎,自觉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儿。 秦飞当然知道蕾蕾的心思,两人交换个眼神,各自表达了鄙视和不屑之情。 潘凌峰本来是主,如今乐呵呵的坐在下首,朗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咱们秦镇督更是大楚英豪,今日你们能和秦镇督一起喝酒,那是正月里的好运气,来,让我先敬秦镇督一杯。” 他亲自举起酒壶,在秦飞的杯中倒了满满一杯,又给自己满上,双手捧起,送到秦飞面前。 秦飞却之不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潘凌峰跟着一口喝完,赞道:“秦镇督英雄豪杰,喝酒都比我们这些人爽快的多,来,再满上。” 那些世家公子看着秦飞,心里莫名的羡慕。其实,这些公子哥天资都不算差,少小家中有钱,请得起名师,无论文武,都略有一两把刷子。可毕竟是世家子弟,前途无忧,许多人也就惫懒的很。陡然看到一位从草根中崛起的人物,再看看自己有个好爹还没人家威风,感怀不已。 再看秦飞身边,左边是个美貌动人柔若无骨的女子,右边是千娇百媚温柔可人的管府千金,简直是左拥右抱,乐不可支。 公子哥们更是嫉妒,像这样美貌与智慧并重,温柔共体贴一身的女孩子,为啥就坐在秦飞旁边呢? 几杯酒下肚,坐在潘凌峰身侧的一位公子胆气也壮了,端着酒杯道:“秦镇督,在下乃是户部员外郎家老三,如今在茶酒监供职,叫我李业好了。我……敬你一杯!” “李公子不必客气。”秦飞陪着他喝了一杯。 李业心中欢喜,赶紧又倒一杯,张口道:“好事成双……” 话还没说完,管灵思美目一转,冷冷的喝道:“这楼上少说六七十人,每人都来和秦飞哥哥碰两杯,岂不是要灌醉了他?你们想来车轮战?哼,休想!” 坐在一侧的罗五和缪七顿时挤眉弄眼看着秦飞,表情之丰富真是罄竹难书。 蕾蕾悄悄说道:“当心哦,还没过门就开始管男人喝酒了,将来钱包啊,房契啊……都逃不掉大小姐的手掌心。” 李业哪里敢得罪管灵思,可举起来的酒杯僵在半空中,放了就丢面子,不放就要惹恼管灵思,正无措间,秦飞已经站起身来,捧着酒杯道:“在下酒量浅薄,不能一一敬酒,不如这样,我们共同干两杯好了!” 满堂叫好,公子哥们纷纷起身举杯,两杯酒下了肚,自觉关系亲近好几分。 潘凌峰壮了壮酒胆,低声问道:“秦镇督,听闻你和齐王府的念公公有些过节,坊间传闻,你放话要阉了念公公是不是?” 这个问题是众多世家子弟都极为关心的问题。他们想尽办法到处打探消息,为的就是要知道最真实的情况。潘凌峰问出口,满堂寂静,个个都竖起耳朵,等着秦飞的回答。 秦飞正要说话,忽觉左边腰上一根手指按了上来,轻轻移动。他仔细一感觉,是蕾蕾在上边写了一个字----“吹”! 秦飞立时醒悟过来,施施然的站起身,一脚踏在凳子上,右手用力往大腿上一拍,喝道:“哎呀,说起这件事,可真叫一个险啊!” “如何?”众公子齐声问道。 “话说那时大雪纷飞,遮天蔽日,忽然一个身披猩红锦袍的老太监现身路中,他伸手冲我一指(秦飞摆弄着兰花指),言道要废我修为!” “唏……”众公子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念公公说要废人,那是一废一个准啊。 秦飞神情肃穆,声调也提高了几分,接着道:“说时迟那时快,老太监说打便打,他修为高深,一招就几乎要了我的命,那磅礴的真气,几乎要震碎我的心肺。” “唔……”众公子齐齐一阵惊叹。 “我上天、入地,连避两招,随即一线天出手,以点劈面,小指对掌心,和念公公硬碰硬碰了一记!” “怎样?”众公子齐声问道。 “没怎样,他吐血,我比他多吐了几口血,他就跑了!” 秦飞施施然的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理论上来说,秦飞说的都是实话,并无吹嘘。但实际上,误导性很重,看看那群公子哥们的眼神就知道了,早已从敬畏变为发自内心的狂热崇拜。这是十八岁的年轻人和念公公硬碰硬啊,十八岁的庞真敢吗? 李业颤抖着声音问道:“你真的要阉念公公第二次吗?” “当然!”秦飞一本正经的答道。 “好,若是阉人的话,算上我一个!”楼梯处传来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 第106章 听我给你吹 千里香坐落于东都南城南二门外,地处繁华,车水马龙。正月里更是人头攒动。一行人到了酒楼门口,开口一问,果不其然,已经满座了。 正要转身离去,忽然一人急匆匆的从酒楼里冲出来,跑到秦飞面前,一边喘着气,一边还没忘了世家公子的风度,双手作揖,斯文有礼的说道:“管小姐、秦镇督,新年好啊!是要来千里香吃饭吗?今天可不好意思,你们也知道,正月里,家家户户客人都多。我今日把千里香包了宴请宾客。正好,你们也一起来吧,多加个桌子便好。” 秦飞仔细一看,眼前这位从楼上蹿下来的男子,却是当日曾经摆酒请客的潘凌峰。秦飞并不主张,而是看了看管灵思。 正月里只要是出名的楼子没有预定过的,肯定全是客满,管灵思也懒得到处去找酒楼,便回礼道:“潘公子,那就多谢你了。我们人少,在角落里摆个台子,随便吃点便是。” “那哪能行啊,我安排,都依我,依我。”潘凌峰见众人答应吃饭,喜出望外。 到了楼上一看,个个都是锦衣玉袍的世家子弟,酒楼里闹哄哄的。 潘凌峰走进来便大声宣布:“诸位公子,看看是哪位贵客来啦?让我为大家介绍一番,这一位便是察事厅刑狱司旧案处同知镇督,秦飞!而这位,哈哈,大家想必都认识,乃是吏部尚书管大人的宝贝孙女,管小姐!大家欢迎!” 说罢,潘凌峰带头鼓起掌来。 可酒楼里却是一阵令人尴尬的寂静。无数双目光看向秦飞,充满了疑惑、畏惧…… 秦飞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其实,在他回到东都之前,柳轻扬早就已经回返,他和唐隐密议之后,决定把秦飞和念公公三招之赌这个消息,给放出去。 而察事厅得到消息之后,易总督很快猜到了他们的心思,立即下令,察事厅要利用各种渠道,火速把消息传遍整个东都。 试问察事厅和唐家的势力有多大?正月里,东都哪里能少了人?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早已变了样。 最开始,有人说:“喂,你们知道么?咱们大楚赫赫有名的念公公,和察事厅的秦飞镇督,赌三招破秦镇督气海。结果,居然是念公公输了,哈哈,秦镇督可真是厉害。他们的赌注?说出来吓死你,秦飞镇督说,他要阉念公公第二次。” 传到后来,消息渐渐变成:“哎,你们知道什么啊?当日秦飞镇督大战念公公,没想到,秦镇督修为精湛,三招之内差点破了念公公的气海,还放话要再阉念公公一次。吓得念公公躲在齐王府不敢出来……你们猜,要是他出来会怎么样?嘿,被秦镇督抓住,立马就开阉啊!” 世家公子们得到消息的渠道不同,版本也不尽相同。但是有一点,是他们可以确认的,就是念公公果然在秦飞手里吃了亏,而秦飞绝对说过要阉他第二次这句话。 寻常老百姓或许不知道念公公有多厉害,可是世家子弟们都很清楚。半年来,秦飞在东都声名鹊起,就像一颗璀璨夺目的明星,在大楚的天空迅速崛起。世家子弟们本来就很关注秦飞的消息,如今更是一战成名,哪个敢不怕秦飞? 一个连念公公都敢阉第二次的人,眼里会看得起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吗? 尤其是潘凌峰,之前还和唐轩一起想主意坑秦飞,可现在才知道,连柳轻扬都站在秦飞这一边,可见唐隐对秦飞的重视,他哪里还敢找事?今天遇到机会,还不赶紧拍拍秦飞的马屁? 或许是寂静的场面让潘凌峰有些尴尬,潘凌峰伸出袖子,在额头上擦了擦因为紧张流出来的汗水,陪着笑脸道:“秦镇督,真是不好意思啊,坐,您做主座。” 反应迟钝的世家子弟们这才如梦方醒,如雷般的掌声山呼海啸,吓得一楼的掌柜以为公子爷们要拆楼…… 既然对方如此恭敬,秦飞也不推辞,便大马金刀在主座上坐下,蕾蕾眼珠一转,故意说道:“哎呀,主座哪里是我这样卑贱的人坐的,我端碗饭去门口吃好了。” 管灵思顿时急了,女孩子的心思简单,想着讨好了秦飞的干姐姐,日后嫁到秦家肯定地位稳固,当即拉住蕾蕾的手臂不许她走,还气呼呼的说道:“蕾蕾姐若是走了,便是看不起人,你就坐在秦飞哥哥左手边好了。” 管灵思好说歹说把蕾蕾按在座位上,自己小鸟依人的坐在秦飞右边,笑盈盈的看着情郎,自觉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儿。 秦飞当然知道蕾蕾的心思,两人交换个眼神,各自表达了鄙视和不屑之情。 潘凌峰本来是主,如今乐呵呵的坐在下首,朗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咱们秦镇督更是大楚英豪,今日你们能和秦镇督一起喝酒,那是正月里的好运气,来,让我先敬秦镇督一杯。” 他亲自举起酒壶,在秦飞的杯中倒了满满一杯,又给自己满上,双手捧起,送到秦飞面前。 秦飞却之不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潘凌峰跟着一口喝完,赞道:“秦镇督英雄豪杰,喝酒都比我们这些人爽快的多,来,再满上。” 那些世家公子看着秦飞,心里莫名的羡慕。其实,这些公子哥天资都不算差,少小家中有钱,请得起名师,无论文武,都略有一两把刷子。可毕竟是世家子弟,前途无忧,许多人也就惫懒的很。陡然看到一位从草根中崛起的人物,再看看自己有个好爹还没人家威风,感怀不已。 再看秦飞身边,左边是个美貌动人柔若无骨的女子,右边是千娇百媚温柔可人的管府千金,简直是左拥右抱,乐不可支。 公子哥们更是嫉妒,像这样美貌与智慧并重,温柔共体贴一身的女孩子,为啥就坐在秦飞旁边呢? 几杯酒下肚,坐在潘凌峰身侧的一位公子胆气也壮了,端着酒杯道:“秦镇督,在下乃是户部员外郎家老三,如今在茶酒监供职,叫我李业好了。我……敬你一杯!” “李公子不必客气。”秦飞陪着他喝了一杯。 李业心中欢喜,赶紧又倒一杯,张口道:“好事成双……” 话还没说完,管灵思美目一转,冷冷的喝道:“这楼上少说六七十人,每人都来和秦飞哥哥碰两杯,岂不是要灌醉了他?你们想来车轮战?哼,休想!” 坐在一侧的罗五和缪七顿时挤眉弄眼看着秦飞,表情之丰富真是罄竹难书。 蕾蕾悄悄说道:“当心哦,还没过门就开始管男人喝酒了,将来钱包啊,房契啊……都逃不掉大小姐的手掌心。” 李业哪里敢得罪管灵思,可举起来的酒杯僵在半空中,放了就丢面子,不放就要惹恼管灵思,正无措间,秦飞已经站起身来,捧着酒杯道:“在下酒量浅薄,不能一一敬酒,不如这样,我们共同干两杯好了!” 满堂叫好,公子哥们纷纷起身举杯,两杯酒下了肚,自觉关系亲近好几分。 潘凌峰壮了壮酒胆,低声问道:“秦镇督,听闻你和齐王府的念公公有些过节,坊间传闻,你放话要阉了念公公是不是?” 这个问题是众多世家子弟都极为关心的问题。他们想尽办法到处打探消息,为的就是要知道最真实的情况。潘凌峰问出口,满堂寂静,个个都竖起耳朵,等着秦飞的回答。 秦飞正要说话,忽觉左边腰上一根手指按了上来,轻轻移动。他仔细一感觉,是蕾蕾在上边写了一个字----“吹”! 秦飞立时醒悟过来,施施然的站起身,一脚踏在凳子上,右手用力往大腿上一拍,喝道:“哎呀,说起这件事,可真叫一个险啊!” “如何?”众公子齐声问道。 “话说那时大雪纷飞,遮天蔽日,忽然一个身披猩红锦袍的老太监现身路中,他伸手冲我一指(秦飞摆弄着兰花指),言道要废我修为!” “唏……”众公子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念公公说要废人,那是一废一个准啊。 秦飞神情肃穆,声调也提高了几分,接着道:“说时迟那时快,老太监说打便打,他修为高深,一招就几乎要了我的命,那磅礴的真气,几乎要震碎我的心肺。” “唔……”众公子齐齐一阵惊叹。 “我上天、入地,连避两招,随即一线天出手,以点劈面,小指对掌心,和念公公硬碰硬碰了一记!” “怎样?”众公子齐声问道。 “没怎样,他吐血,我比他多吐了几口血,他就跑了!” 秦飞施施然的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理论上来说,秦飞说的都是实话,并无吹嘘。但实际上,误导性很重,看看那群公子哥们的眼神就知道了,早已从敬畏变为发自内心的狂热崇拜。这是十八岁的年轻人和念公公硬碰硬啊,十八岁的庞真敢吗? 李业颤抖着声音问道:“你真的要阉念公公第二次吗?” “当然!”秦飞一本正经的答道。 “好,若是阉人的话,算上我一个!”楼梯处传来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 第107章 高富帅和矮挫丑 第二更现在更了吧,晚上要出去吃饭。求收藏红票!感谢近期捧场的书友们,倏然一笑也回来了……哈哈哈---- 秦飞侧目望去,当即站起身来,而满堂公子哥尽数起立施礼,叫道:“参见端王殿下!” 楚卓龙行虎步,微笑道:“免礼,今日本王微服出来,本想试试千里香的酒菜。来了之后,听说是潘二少包场,心道可以省顿饭钱,就上来叨扰了。” 潘凌峰激动莫名,他哪里有面子请楚卓吃饭,见到楚卓来此,早已不知所措。如今听见楚卓要在这儿叨扰,那是随便叨,尽情扰啊! 楚卓径直走到秦飞身边,在空位上坐下,笑呵呵的说道:“今天运气不错,来这儿也能遇到秦兄弟和灵儿小姐。” 数十位公子哥顿时傻了眼,听听人家说什么?秦兄弟!端王殿下叫人家兄弟!尼玛自己想扑上去抱着楚卓大腿,求他喊声大侄子人家都未必有兴趣。可端王对秦飞就这么好?兄弟啊…… “大家别站着了,坐下用膳吧!”楚卓老实不客气的说道:“潘二少,把菜单递给我,我加几个菜,你应该不介意吧?” “不介意,随便加,尽管加!”潘凌峰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楚卓的手指顺着菜谱一路点了下去,然后把菜单递给战战兢兢的店小二,便对秦飞说道:“抱歉!” 秦飞皱了皱眉头:“端王殿下何故说抱歉?” “你这一路去接舞阳公主,历经不少风险。只可惜我身在东都,帮不上什么忙。就连想悄悄派几位高手侍卫去助你一臂之力,也恰好遇到点事,抽不出人手。想起来真是惭愧,所幸秦兄弟大功告成,安然回到东都,不然的话,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楚卓说的轻松,罗五和缪七已经悄然起身,溜到角落里的台子去了。李业和潘凌峰一直傻傻的只知道点头,不敢多言,倒是蕾蕾,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楚卓,随即低头不语。 秦飞细细一品,就知道楚卓话里有话。堂堂端王殿下,虽然不比皇宫大内,可身边高手肯定是有的。就算没有念公公这一级数的高手,起码也有几位同知提督一级的人守护着。可他居然说抽调不出人手,若不是在东都出了什么事,那就奇怪了。 “端王殿下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开口。”秦飞淡淡的说道:“我们是朋友!” 公子哥们又是一阵傻眼,敢对着端王这么说话的,他们从出了娘胎还是第一次看到。李业和潘凌峰对望一眼,各自抓起茶杯,埋头苦喝,不敢抬头。 “方才我已经说过了,阉人的时候,叫上我一起去。”楚卓英俊的脸上,怒气稍纵即逝:“念公公太可恨了,他要离开东都去对付你。他知道你我相交莫逆,不愿我派人相助。寻了个由头,在离开东都之前,将我端王府几位宗师一一打伤。我本想去宗人府弹劾他,后来想想,宗人府哪里敢管他?闹到父皇那里去,是失了我端王府的体面。自己丢的面子要自己找回来,正好秦兄弟给了他一个教训,算是替我出了口恶气。” 秦飞哑然无语,算起来,楚卓也是无妄之灾。他手下被打,居然是念公公提前出手。归根到底,还是要算在自己身上。 正要说些什么,秦飞忽然觉得蕾蕾的眼光有些不对。她看着端王的眼神,有些像饿狼看到小白兔,色狼见到大美人……虽然只是偶然抬头看一眼,但是那股贪婪和冲动,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秦飞脑海中闪电般转过这个念头,大家的师傅都是孙涸,可蕾蕾十余年不曾现身,露面的时候正巧是自己接舞阳公主……到了东都,她又要留下。那她到底要做些什么? 端王一直没有注意到蕾蕾,见秦飞有些出神,这才转头一看,诧异的问道:“这位姑娘是……” “是我失散多年的干姐姐。”秦飞恶狠狠的说道。 楚卓掩口笑道:“原来你也有干姐姐。” 蕾蕾妙目一转,娇憨的对楚卓说道:“你……刚才人家都叫你端王殿下,王爷不是很大很大的官儿吗?那你怎么会和我干弟弟称兄道弟呢?” 又来了!秦飞浑身上下鸡皮疙瘩一阵猛掉,他心知肚明蕾蕾又再装疯卖傻,看样子,像是要接近楚卓,这企图可非同小可,偏偏自己还找不到什么理由阻止。 楚卓笑道:“姑娘有所不知。王爷是爵位,并非官职。我是父皇的儿子,所以我是王爷。可手中并无实权。像北疆的燕王,他就不同,他有朝廷实授的北疆节度使,镇北大元帅官职,所以在北疆可以呼风唤雨。” “再说了,我和秦兄弟是好朋友,朋友之间可以有忘年之交,又何必在乎身份地位呢?况且,秦兄弟人中龙凤,绝非池中物,早晚都是大楚最杰出的人物。他和我交朋友,那是我的幸运。” 楚卓这番话,说得人人听着都舒服。管灵思两眼恨不得放出光来,看着秦飞的眼神,充满了迷恋和崇拜。 蕾蕾嬉笑道:“那好,端王不是官儿,民女也就不怕了。我弟弟是你兄弟,那我岂不也是你的姐姐,快叫姐姐好!” 公子哥们吓得白了脸,潘凌峰捧着茶杯的手一个劲的抖,累得茶碗盖和杯子碰的叮叮当当。 这么跟端王说话,随时可能被推出去砍头,这女人若不是天真单纯,就是胆子大到了极点。 没想到楚卓微微一笑,举杯道:“也好,我还没有姐姐呢。姐姐好!” 蕾蕾拍手笑道:“太好了,我又多了个弟弟。” 秦飞伸手揉了揉肚子:“不好意思,有些不舒服,我去去就来。”他刚刚起身,就一把扣住蕾蕾的手腕,硬拖着她朝外走。 蕾蕾连声叫道:“你拉我做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想要去……更衣吗?我带你去……”秦飞二话不说,一口气把蕾蕾拖到楼下后院内,那里几个孤零零的茅房,空无一人。秦飞这才松了口气,一本正经的站在蕾蕾面前,低声问道:“你故意接近端王,有何目的?” 蕾蕾低头抓着衣角,脚尖漫无目的的画着圈,轻声道:“女人都是这样啊,那是王爷……不赶紧攀高枝还等什么时候?这样又高又英俊又有地位的男人,哪里去找?难道你准备让师姐找个又矮又挫又丑的吗?” 秦飞冷笑道:“你,在我面前,少来这一套。我猜你来自吴国大家族,只怕还有出入。现在看来,你跟镇抚司,只怕也有脱不了的关系。老老实实跟我说清楚,否则别怪我大义灭亲,亲手抓你去察事厅。要知道,我可是察事厅的同知镇督。” 蕾蕾缓缓抬头,眼眶里晶莹欲滴,颤声道:“你就是这么看师姐的吗?” “我说了,你老实点。”秦飞恶狠狠的抱起膀子,压根不吃她那一套。 蕾蕾无奈的叹了口气,叹的极长,充满哀怨,仿佛要把心中的郁闷都给吐出来似的,这才接着说道:“师弟,你当师姐想要接近这些臭男人吗?还不是没有办法?离开江南之前,师傅就曾经交代过,让我找机会看看楚国这几位皇子的品性.行为。师姐我也是看你和楚卓走的太近,想替你观察他一番,让你不要被他利用了。只可惜,我这一番好心,被你当成了驴肝肺……” “满口胡言。”秦飞懒得再跟她废话下去,索性叮嘱道:“你要记清楚,如果你想接近这几位皇子,有什么不轨企图的话,我劝你还是马上打消这个念头。否则,你一定会出事。还有,楚卓为人怎么样,我心里也有数。皇家子弟的斗争,我身在察事厅,不可能脱离这个漩涡。只不过,我有自己分寸!” “你知道就好!”蕾蕾展颜一笑,妩媚不已:“这才是乖乖好师弟嘛。”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酒楼,但见那些世家子弟的胆子都大了不少,或许是因为楚卓没有架子,渐渐有人敢壮着胆子来敬酒,偶尔再说几句笑话。酒楼里欢乐的气氛,让大家都轻松许多。 “看到没!”罗五冲着楚卓的方向仰起下巴,低声对秦飞说道:“端王正在收买这些二世祖。” “若是他连这点心计都没有,皇位之争,早就可以退出了。”秦飞淡淡的说道。 “你不怕被他利用吗?”罗五轻声道。 “一个人,无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无论他处于什么样的环境和地位。他都有一些要真心对待的人。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也有柔情的一面。我见过菜市街的一个恶霸,简直坏的掉渣。可他对自己的家人,却是爱护有加。”秦飞沉吟道:“我不介意楚卓是个怎么样人,我只介意,他是不是当我朋友。” “如果有一天,他开始利用我。我和他的交情,也就到头了!”秦飞的语气有几分冰冷:“或许,还会成为敌人。” “很好。”罗五轻轻挑起大拇指:“有这些想法,东都的浑水,你可以尽情去趟了!” 第108章 那时佳人 当秦飞头疼欲裂的从床铺上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冬日里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平静的洒落在床上,令人无比惬意。 房门轻响,蕾蕾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见秦飞醒来,便轻声道:“终于醒了?先用参茶漱漱口,再喝点醒酒汤。男人啊,总是不能喝还要逞强……” 秦飞依稀回忆起那些破碎的片段,仿佛中,自己和端王都已经喝了很多,那些公子哥儿一杯杯接着敬酒,简直应接不暇。好像自己还说,要带着大家一起去阉了念公公,又说什么改日做东把大家都给请来什么的。反正男人喝醉了,说的话都差不多。自己都已经记不得了,别人只怕也记得的不多。 秦飞低头看看干净的小衣,勉强笑道:“还好,喝多了居然还会自己换衣服。” “美得你。那是你师姐我帮你换的。”蕾蕾大咧咧的说道:“不过你不用想歪了,师姐我对你可没兴趣,黑灯瞎火的换小衣容易吗?你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换了,一股味道。难怪大家都说臭男人,可从来没说臭女人的。” 秦飞尴尬的接过参汤,漱漱口,用力拍了拍依然在发疼的脑袋,轻声问道:“今儿个是正月十五了吧?” “亏你还记得日子,真不容易!”蕾蕾往床边一坐:“好歹也是过节,你师姐我兜里没钱,也无处可去,你去哪儿过节都得带着我。” “我去妓院!”秦飞认真的说道:“成信现在是温柔乡的幕后老板,从来都没有男人带着女孩子去妓院的。你真的要去吗?” “妓院嘛,在那里过节也不错。”蕾蕾满不在乎的说道:“大不了我不嫖,也不看着你们嫖就是了。” “你行!”秦飞挑了挑大拇指。 洗漱完毕,还没离开家门,就已经有一行人站在秦飞的门口。红漆马车十分华丽,上边还带着唐府的徽章,马车外站着十二名随从。为首的便是唐府副总管柳天奇,大头男人笑呵呵的站在门口,冲着准备出门的秦飞说道:“秦兄要去哪里?我可是特意来接秦兄去唐府过节的啊!” “原来是柳兄!”秦飞施礼道:“之前我就和令尊说过……” 秦飞的话还没有说完,柳天奇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头:“我们都知道,正月十五,你一定要和你的兄弟成信一起过的嘛。那,现在成信就在唐府,你若是不去,怎么都说不通吧?秦兄,还是请上马车吧!” 秦飞没想到,唐家居然来了一招釜底抽薪,这下彻底没了借口。他回头看了看蕾蕾,希望这个刁钻古怪的师姐能够给点有建设性的意见。没想到蕾蕾居然三步并作两步跳上马车,还冲着柳天奇笑道:“唐家那么有钱,多一个人吃饭,你们不介意的哦?” “当然不介意!”柳天奇斯文的说道:“秦兄,请!” 秦飞愤愤然的坐上马车,低声对蕾蕾斥道:“你怎不帮我推辞掉?” 蕾蕾笑嘻嘻的说道:“久闻唐家小姐唐黛儿,美貌惊人。美丽的女孩子,不仅仅男人喜欢看,就连我这样的女人,也忍不住动心要见识一番。反正我是蹭饭的,蹭你的,还是蹭唐家的,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 秦飞被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待到柳天奇坐上马车,那个装疯卖傻的丫头又开始拉着柳天奇唧唧歪歪问东问西。 马车从熙熙攘攘的东都人群中穿过,来到唐府门口。家丁们忙碌的迎接,秦飞一拍脑门:“过门好歹也是客,我还没买礼物呢,我现在去买……” “礼物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柳天奇从马车上取下几个礼盒,淡然的说道:“既然送礼,肯定要送人家喜欢的东西。至于我爹喜欢什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所以,我先做主替秦兄先买了礼物,谢谢,请付五十两!” 秦飞这个借口都没用,只得叹了口气,老老实实从口袋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柳天奇。 柳天奇喜笑颜开的接过银票,放在怀里收好,亲自在前方带路,领着秦飞和蕾蕾走进唐府。这次,秦飞等人径直走进了听涛园。听涛园是整个唐府最大的园子,是唐隐和夫人居住的地方。如今已是日上三竿,听涛园里的人很少,柳轻扬和唐隐正在对弈下棋,听见脚步声,柳轻扬抬头望去,便笑道:“秦飞来了!” 秦飞将礼盒放在地上,施礼道:“晚辈秦飞见过柳总管,这里是令郎亲自挑选的礼物,想必应该合您的心意。” 唐隐缓缓转身,望着秦飞,他目光深邃,古井不波。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微笑还是淡然。这位楚国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挥了挥手,朗声道:“秦飞,过来坐下吧。” “多谢唐大人,不过秦飞官职太低,不够资格跟唐大人坐在一起。”秦飞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唐隐,随即反问道:“不是说成信在这里吗?他人呢?” 唐隐微笑道:“唐家人不会骗你,成信如今在后园和唐家的后辈子弟,聊的不知道多开心。”他的眼光转向柳天奇,吩咐道:“先带这位姑娘去偏厅用点心。余下人等,可以出去了!” 唐隐的话,没有人敢反驳,柳天奇招呼仆役离开,带走了心不甘情不愿的蕾蕾。偌大的听涛园,只剩下秦飞、唐隐、柳轻扬三人。 唐隐悠然叹了口气,开门见山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知道。今天既然已经来了,有什么你就当面问吧。” 秦飞缓缓走近几步,仔细看着唐隐,他很想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到底和老妈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你说我是你的儿子?你不觉得有些滑稽吗?”秦飞冷笑道:“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儿子,满大街认儿子,那是疯子的作为。还是说,你那些儿子实在不争气,搞得你想从外边拉一个儿子过来继承家业?” 唐隐微笑道:“秦飞,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你极有可能是我儿子。却没有打过十成包票。至于今天为什么成信也在,因为,成信也有可能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你对过去的事情很感兴趣,有一点我可以先告诉你,你知道月儿体内的绞魂杀,是怎么中的吗?” “到底如何?”秦飞原本镇定的心神,因为唐隐提到这件事,而紧张了起来,追问道:“是察事厅的人下手的?” “有些事,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譬如,我那位夫人,曾经在月儿的饮食中,下过堕胎药。”唐隐叹息道:“区区堕胎药,你觉得是能瞒得过我,还是瞒得过你娘?如果你娘在我的保护下,还能随随便便吃下堕胎药,我唐隐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她嫉恨你娘,我和你娘都知道。可我们都没准备追究她,归根到底,是我对不住她。我刚来楚国的时候,一度以为此生都无法见到你娘。为了给唐国,给族人复仇,我在楚国苦心经营。那时候,是如今的陛下牵红线,让雷太尉的女儿见到我。后来,她竟然有了身孕,而我恰好又重新得到了你娘的消息,便一直拖着婚事……所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秦飞稍稍冷静一些,其实唐隐说的也有道理。一个女人,未婚先孕,而她深爱的男人还一直拖着婚事,怎么都不肯结婚。如果她能够一点都不介怀的话,那她就不是一个母亲,而是个圣母了。 “她是个可怜的人,包括轩儿,他没名没分的在外公家生长,直到四岁才知道生父是谁。秦飞,我知道你有很多怨恨。你娘没有怨恨,她明知道堕胎药是谁下的,却依然宽宏大量的对待她。你娘是个完美的女人,世上,再没有第二个!” “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秦飞的声音带着一丝悲伤。 唐隐缓缓举起右手:“我以月儿之名立誓,今日,我说的每句话,都绝无虚言。我并非一定要认回你,事实上,你和成信是我儿子的机会各有一半。也有可能,你们两个真的都是月儿收养的孤儿,我那个真正的儿子,十余年前就已经死了。虽然这已经是无从考证的事,可我还想替月儿做些什么,为你们做些什么!” “那你就把你们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秦飞沉声道:“包括老妈是怎么中的绞魂杀,又是谁保住了她的性命?” 唐隐略有怅然之色,显然是想起了当年的种种。柳轻扬亲自煮茶,为两人各自斟一杯茶。 唐隐缓缓开口道:“那时候,我还没到三十岁,伐魏成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又找回了月儿,但觉人生大有可为。唯一难以处置的,便是雷家那边。我不愿月儿做侧室,可雷家又怎能让自己的女儿做偏房?就此争执不下,夫人也用过下堕胎药这样的卑劣手段,不过都没有得逞。而后,就在她下药的那一天,出了变故!” 第107章 高富帅和矮挫丑 第二更现在更了吧,晚上要出去吃饭。求收藏红票!感谢近期捧场的书友们,倏然一笑也回来了……哈哈哈---- 秦飞侧目望去,当即站起身来,而满堂公子哥尽数起立施礼,叫道:“参见端王殿下!” 楚卓龙行虎步,微笑道:“免礼,今日本王微服出来,本想试试千里香的酒菜。来了之后,听说是潘二少包场,心道可以省顿饭钱,就上来叨扰了。” 潘凌峰激动莫名,他哪里有面子请楚卓吃饭,见到楚卓来此,早已不知所措。如今听见楚卓要在这儿叨扰,那是随便叨,尽情扰啊! 楚卓径直走到秦飞身边,在空位上坐下,笑呵呵的说道:“今天运气不错,来这儿也能遇到秦兄弟和灵儿小姐。” 数十位公子哥顿时傻了眼,听听人家说什么?秦兄弟!端王殿下叫人家兄弟!尼玛自己想扑上去抱着楚卓大腿,求他喊声大侄子人家都未必有兴趣。可端王对秦飞就这么好?兄弟啊…… “大家别站着了,坐下用膳吧!”楚卓老实不客气的说道:“潘二少,把菜单递给我,我加几个菜,你应该不介意吧?” “不介意,随便加,尽管加!”潘凌峰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楚卓的手指顺着菜谱一路点了下去,然后把菜单递给战战兢兢的店小二,便对秦飞说道:“抱歉!” 秦飞皱了皱眉头:“端王殿下何故说抱歉?” “你这一路去接舞阳公主,历经不少风险。只可惜我身在东都,帮不上什么忙。就连想悄悄派几位高手侍卫去助你一臂之力,也恰好遇到点事,抽不出人手。想起来真是惭愧,所幸秦兄弟大功告成,安然回到东都,不然的话,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楚卓说的轻松,罗五和缪七已经悄然起身,溜到角落里的台子去了。李业和潘凌峰一直傻傻的只知道点头,不敢多言,倒是蕾蕾,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楚卓,随即低头不语。 秦飞细细一品,就知道楚卓话里有话。堂堂端王殿下,虽然不比皇宫大内,可身边高手肯定是有的。就算没有念公公这一级数的高手,起码也有几位同知提督一级的人守护着。可他居然说抽调不出人手,若不是在东都出了什么事,那就奇怪了。 “端王殿下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开口。”秦飞淡淡的说道:“我们是朋友!” 公子哥们又是一阵傻眼,敢对着端王这么说话的,他们从出了娘胎还是第一次看到。李业和潘凌峰对望一眼,各自抓起茶杯,埋头苦喝,不敢抬头。 “方才我已经说过了,阉人的时候,叫上我一起去。”楚卓英俊的脸上,怒气稍纵即逝:“念公公太可恨了,他要离开东都去对付你。他知道你我相交莫逆,不愿我派人相助。寻了个由头,在离开东都之前,将我端王府几位宗师一一打伤。我本想去宗人府弹劾他,后来想想,宗人府哪里敢管他?闹到父皇那里去,是失了我端王府的体面。自己丢的面子要自己找回来,正好秦兄弟给了他一个教训,算是替我出了口恶气。” 秦飞哑然无语,算起来,楚卓也是无妄之灾。他手下被打,居然是念公公提前出手。归根到底,还是要算在自己身上。 正要说些什么,秦飞忽然觉得蕾蕾的眼光有些不对。她看着端王的眼神,有些像饿狼看到小白兔,色狼见到大美人……虽然只是偶然抬头看一眼,但是那股贪婪和冲动,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秦飞脑海中闪电般转过这个念头,大家的师傅都是孙涸,可蕾蕾十余年不曾现身,露面的时候正巧是自己接舞阳公主……到了东都,她又要留下。那她到底要做些什么? 端王一直没有注意到蕾蕾,见秦飞有些出神,这才转头一看,诧异的问道:“这位姑娘是……” “是我失散多年的干姐姐。”秦飞恶狠狠的说道。 楚卓掩口笑道:“原来你也有干姐姐。” 蕾蕾妙目一转,娇憨的对楚卓说道:“你……刚才人家都叫你端王殿下,王爷不是很大很大的官儿吗?那你怎么会和我干弟弟称兄道弟呢?” 又来了!秦飞浑身上下鸡皮疙瘩一阵猛掉,他心知肚明蕾蕾又再装疯卖傻,看样子,像是要接近楚卓,这企图可非同小可,偏偏自己还找不到什么理由阻止。 楚卓笑道:“姑娘有所不知。王爷是爵位,并非官职。我是父皇的儿子,所以我是王爷。可手中并无实权。像北疆的燕王,他就不同,他有朝廷实授的北疆节度使,镇北大元帅官职,所以在北疆可以呼风唤雨。” “再说了,我和秦兄弟是好朋友,朋友之间可以有忘年之交,又何必在乎身份地位呢?况且,秦兄弟人中龙凤,绝非池中物,早晚都是大楚最杰出的人物。他和我交朋友,那是我的幸运。” 楚卓这番话,说得人人听着都舒服。管灵思两眼恨不得放出光来,看着秦飞的眼神,充满了迷恋和崇拜。 蕾蕾嬉笑道:“那好,端王不是官儿,民女也就不怕了。我弟弟是你兄弟,那我岂不也是你的姐姐,快叫姐姐好!” 公子哥们吓得白了脸,潘凌峰捧着茶杯的手一个劲的抖,累得茶碗盖和杯子碰的叮叮当当。 这么跟端王说话,随时可能被推出去砍头,这女人若不是天真单纯,就是胆子大到了极点。 没想到楚卓微微一笑,举杯道:“也好,我还没有姐姐呢。姐姐好!” 蕾蕾拍手笑道:“太好了,我又多了个弟弟。” 秦飞伸手揉了揉肚子:“不好意思,有些不舒服,我去去就来。”他刚刚起身,就一把扣住蕾蕾的手腕,硬拖着她朝外走。 蕾蕾连声叫道:“你拉我做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想要去……更衣吗?我带你去……”秦飞二话不说,一口气把蕾蕾拖到楼下后院内,那里几个孤零零的茅房,空无一人。秦飞这才松了口气,一本正经的站在蕾蕾面前,低声问道:“你故意接近端王,有何目的?” 蕾蕾低头抓着衣角,脚尖漫无目的的画着圈,轻声道:“女人都是这样啊,那是王爷……不赶紧攀高枝还等什么时候?这样又高又英俊又有地位的男人,哪里去找?难道你准备让师姐找个又矮又挫又丑的吗?” 秦飞冷笑道:“你,在我面前,少来这一套。我猜你来自吴国大家族,只怕还有出入。现在看来,你跟镇抚司,只怕也有脱不了的关系。老老实实跟我说清楚,否则别怪我大义灭亲,亲手抓你去察事厅。要知道,我可是察事厅的同知镇督。” 蕾蕾缓缓抬头,眼眶里晶莹欲滴,颤声道:“你就是这么看师姐的吗?” “我说了,你老实点。”秦飞恶狠狠的抱起膀子,压根不吃她那一套。 蕾蕾无奈的叹了口气,叹的极长,充满哀怨,仿佛要把心中的郁闷都给吐出来似的,这才接着说道:“师弟,你当师姐想要接近这些臭男人吗?还不是没有办法?离开江南之前,师傅就曾经交代过,让我找机会看看楚国这几位皇子的品性.行为。师姐我也是看你和楚卓走的太近,想替你观察他一番,让你不要被他利用了。只可惜,我这一番好心,被你当成了驴肝肺……” “满口胡言。”秦飞懒得再跟她废话下去,索性叮嘱道:“你要记清楚,如果你想接近这几位皇子,有什么不轨企图的话,我劝你还是马上打消这个念头。否则,你一定会出事。还有,楚卓为人怎么样,我心里也有数。皇家子弟的斗争,我身在察事厅,不可能脱离这个漩涡。只不过,我有自己分寸!” “你知道就好!”蕾蕾展颜一笑,妩媚不已:“这才是乖乖好师弟嘛。”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酒楼,但见那些世家子弟的胆子都大了不少,或许是因为楚卓没有架子,渐渐有人敢壮着胆子来敬酒,偶尔再说几句笑话。酒楼里欢乐的气氛,让大家都轻松许多。 “看到没!”罗五冲着楚卓的方向仰起下巴,低声对秦飞说道:“端王正在收买这些二世祖。” “若是他连这点心计都没有,皇位之争,早就可以退出了。”秦飞淡淡的说道。 “你不怕被他利用吗?”罗五轻声道。 “一个人,无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无论他处于什么样的环境和地位。他都有一些要真心对待的人。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也有柔情的一面。我见过菜市街的一个恶霸,简直坏的掉渣。可他对自己的家人,却是爱护有加。”秦飞沉吟道:“我不介意楚卓是个怎么样人,我只介意,他是不是当我朋友。” “如果有一天,他开始利用我。我和他的交情,也就到头了!”秦飞的语气有几分冰冷:“或许,还会成为敌人。” “很好。”罗五轻轻挑起大拇指:“有这些想法,东都的浑水,你可以尽情去趟了!” 第109章 还是一家人 唐隐淡淡的说道:“我还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的天气略显阴霾,月儿满怀心事,从花园里散步而回。她走到阁楼,只见唐隐掷笔道:“终于完成了,月儿,你快来看看怎么样?” 月儿望着情郎,嫣然一笑,轻移莲步走到桌前,只见一副自己的看花图,栩栩如生。 唐隐笑道:“花儿美,人更美。今日你在花园里走动之时,我见人花争艳,一时间手痒,便要作画留念。以后,你我都老去了,看着这幅画,想起你我今日相伴的温馨,岂不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儿?” 月儿轻声道:“那时候我也人老珠黄了,天知道你已经有了多少小老婆?” 唐隐哈哈大笑起来,懒腰将她抱住,轻悠悠的转了两个圈。忽然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老爷,茶点已经好了。” “送进来吧!”唐隐放下月儿,沉声吩咐道。 婢女端着食盒走了进来,布置好茶点,便告退离开。唐隐缓步走到茶几前,伸手捡起一块点心,放在鼻端闻了闻,又轻轻舔了一口,摇头苦笑道:“吃不得!” “你不要怪她,假如换了我在她的位置,或许杀人的心都有,哪里会只是放点药这么简单?”月儿柔声道:“你就算公务再忙,也要想个办法,好好处置这件事。其实,只要你心如过往,我就算做个偏房,也不介意……” “我介意!”唐隐傲然道:“若是我不能让我最爱的女人成为我的正妻,就算赢了天下又如何?” ……………………………… 秦飞忍不住嘲讽道:“说的挺好,归根到底还是没做到。不仅没有做到,连保护都没能保护她。” 唐隐叹息道:“你说得对,这些年我一直内疚。” 他抱歉的看了看秦飞,接着说道:“那天,我们有一个不得不去的宴会,到了宴会上,更是听说一件喜事,大家都十分开心,举杯痛饮,已经喝了许多。后来,又送了一批酒来,刚刚开封,给大家斟酒之后,还没挨到嘴边。就见数人风风火火的跑来,闯入大厅便叫道:酒中有毒,谁也不要喝。” “可惜那时候已经有一人,将酒喝下了。绞魂杀是天下最毒,不过毒性发作的还没有那么快。当时是几个察事厅的人来到,他们都穿着察事厅的官服,有腰牌在身,我们不疑有他,便将中毒那人交给他们火速送往金石司,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诊治。” 秦飞沉声问道:“老妈也中毒了?” 唐隐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她当时刚刚有身孕,谁也不会让她喝酒。酒席不欢而散,后来听说中毒那人已死。奇怪的是,你娘在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居然出现了中毒症状,我亲自为她检查,发觉她居然也中了绞魂杀的毒,但是毒性很轻,极为微弱。为了防止万一,我便马上去皇宫请庞真,只有他大宗师的功力,才有可能为你娘续命。” “庞真没来?” “来了。只不过,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娘已经不在唐府。她留了张字条给我,说她走了,叫我不要找她。”唐隐伤痛的说道:“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若不是半年来你突然崛起,我可能依然不知道她的消息。” 唐隐探手入怀,取出一张字条,递给秦飞。 那张字条,纸质泛黄,已经很有些年头了。上边是极为漂亮的字迹,娟秀而充满灵气。写着一句话:我走了,勿念,勿寻! 这笔迹,秦飞认得清清楚楚,正是老妈的字迹。秦飞缓缓合上字条,闭目沉思,半晌才轻声道:“你没有骗我。” “这些年,一直有几个谜团我解不开。当日你娘没有喝酒,绞魂杀的毒是在酒中。她是怎么中毒的?她中毒之后,知道性命交关,那又为什么离开?在你横空出世之后,我更是多了个疑问,绞魂杀的毒性在你娘体内虽轻,可她也绝不可能活过十余年。否则还叫什么天下第一毒?那一定有一位大宗师为她续命,到底是谁?”唐隐缓缓说出自己的三个疑问,随即颓然坐下。 秦飞看着瞬间仿佛苍老几岁的唐隐,心中不觉有些怜悯,语气也轻柔了不少,低声道:“其实,这些年,我和成信在老妈身边,日子虽然清苦。可她过的也不难受,三餐总是有的,她对我们兄弟俩疼爱有加,无论我们惹了多大的祸事,她都能原谅我们。十余年的时间短是短了点,不过,日子过的开心,短也比长好。” 唐隐静静的看着一朵寒梅,品味着秦飞说的话。或许,他的话是有几分道理! 过了片刻,唐隐开口说道:“你和黛儿的婚事,我会想办法推掉。这个险,我们不能冒!” 秦飞点了点头,开什么玩笑,两人说不定就是亲兄妹,虽然无从考证,但始终是有这样的风险,一旦真的是亲兄妹,还成了婚,岂不是天大的祸事? “跟陛下打官司,这种事我太熟了,你不用担心。”唐隐脸上掠过一丝忧色:“就是黛儿那边,难以处理。” 柳轻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们原本以为黛儿眼高于顶,不会看得上秦飞。可这段日子下来,却发现黛儿有许多跟过往不同的变化。她会时不时找柳天奇问问秦飞的近况,关心他同知镇督的考核是不是通过了?在秦飞出发迎接舞阳公主之时,黛儿也曾找她的闺蜜们多方打听消息,东都每一次收到前方的报告,要不了多久,黛儿也会弄到一份。 她关心的可不是舞阳公主的死活,而是秦飞有没有受伤?局面是不是很危险? 看着唐黛儿长大的唐隐,如何能不知道女儿心中的想法?只是儿女情事,都只能自己解决,作为一个过来人,唐隐深知,在秦飞当面提出提婚之后。就算自己亲口告诉黛儿,秦飞可能是自己的儿子,黛儿也不会相信,她只会以为,这是唐家为了给退婚留面子,而自己安抚自己的借口罢了。 况且,唐隐也不能实打实的确认秦飞就是他的儿子,贸然宣布秦飞是他儿子,所以不能和黛儿成婚,万一将来爆出来,说秦飞不是他的儿子,唐家的脸,还得丢的一干二净。 秦飞的身份,唐府上下不过是柳氏父子和唐隐三人知道而已,余下的人,统统都还蒙在鼓里。 秦飞还没明白唐隐的意思,先行答应下来:“我来处置!” 三人在园中聊了一会儿,院外忽然热闹了起来,柳天奇带着成信走了进来。堂堂东都黑道头领,一言堂堂主成信,到了唐府之后,居然也谨小慎微起来。虽然脸上还是装模作样的笑容,可心里始终有些忐忑。 他面对的是天底下数得着的高手之一柳轻扬,面对的是,大楚最有权势的高官之一唐隐。这两个人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他辛苦组建的一言堂,彻底化为虚无。成信胆子虽大,也不敢胡乱惹事。 “小飞,这些日子你离开东都,我可是天天提心吊胆,就怕你在外边遇到什么难对付的人物。”成信远远看到秦飞,急忙快步跑了过来,展开双臂,跟秦飞来了个熊抱,随即低声说道:“唐家人没有为难你吧?” 秦飞微笑着摇了摇头,用力的晃了晃成信的肩膀。 唐隐看到他们兄弟见面,展颜微笑,向柳天奇问道:“人都来齐了吗?” 柳天奇恭恭敬敬的答道:“回老爷的话,都来齐了。” “走,咱们吃饭去!”唐隐率先举步朝园外走去。 餐厅很大,可以同时容纳上百人进餐。如今放置了八张大桌。唐家族人尽数在此,看到唐隐居然带着秦飞、成信等人进来。唐轩可是第一个傻了眼,暗忖道,难道父亲真的看中这个小子,非要他做女婿不可? 唐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无数个念头转来转去。 黛儿见到秦飞,绝美的容颜顿时一喜,那浅浅的笑容,令她身边几位族兄顷刻间神魂颠倒。 蕾蕾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挤到秦飞身边,连声埋怨道:“臭小子,吃饭也不叫我,是想撇下我么?” 唐隐缓步走到主位,朗声说道:“秦飞,大家应该都见过。之前他保护唐家,立功非小。今日,我有几件事要宣布!” “第一,既然秦飞提出退婚,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件事,我便允了,来日上朝,我会向陛下提出。” 黛儿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凄惨的看向秦飞,却正看到蕾蕾嬉皮笑脸的拽秦飞胳膊,心中更是凄苦。 “第二,秦飞后起之秀,我很欣赏他。他和成信都是孤儿,孤苦伶仃,我有意将秦飞收为义子。我唐隐会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以后,秦飞,也是唐家的人!” 唐隐看了看成信,轻声道:“你身在黑道,我不方便认你为义子,不过,我心中对你和秦飞是一样看待的。” 第108章 那时佳人 当秦飞头疼欲裂的从床铺上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冬日里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平静的洒落在床上,令人无比惬意。 房门轻响,蕾蕾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见秦飞醒来,便轻声道:“终于醒了?先用参茶漱漱口,再喝点醒酒汤。男人啊,总是不能喝还要逞强……” 秦飞依稀回忆起那些破碎的片段,仿佛中,自己和端王都已经喝了很多,那些公子哥儿一杯杯接着敬酒,简直应接不暇。好像自己还说,要带着大家一起去阉了念公公,又说什么改日做东把大家都给请来什么的。反正男人喝醉了,说的话都差不多。自己都已经记不得了,别人只怕也记得的不多。 秦飞低头看看干净的小衣,勉强笑道:“还好,喝多了居然还会自己换衣服。” “美得你。那是你师姐我帮你换的。”蕾蕾大咧咧的说道:“不过你不用想歪了,师姐我对你可没兴趣,黑灯瞎火的换小衣容易吗?你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换了,一股味道。难怪大家都说臭男人,可从来没说臭女人的。” 秦飞尴尬的接过参汤,漱漱口,用力拍了拍依然在发疼的脑袋,轻声问道:“今儿个是正月十五了吧?” “亏你还记得日子,真不容易!”蕾蕾往床边一坐:“好歹也是过节,你师姐我兜里没钱,也无处可去,你去哪儿过节都得带着我。” “我去妓院!”秦飞认真的说道:“成信现在是温柔乡的幕后老板,从来都没有男人带着女孩子去妓院的。你真的要去吗?” “妓院嘛,在那里过节也不错。”蕾蕾满不在乎的说道:“大不了我不嫖,也不看着你们嫖就是了。” “你行!”秦飞挑了挑大拇指。 洗漱完毕,还没离开家门,就已经有一行人站在秦飞的门口。红漆马车十分华丽,上边还带着唐府的徽章,马车外站着十二名随从。为首的便是唐府副总管柳天奇,大头男人笑呵呵的站在门口,冲着准备出门的秦飞说道:“秦兄要去哪里?我可是特意来接秦兄去唐府过节的啊!” “原来是柳兄!”秦飞施礼道:“之前我就和令尊说过……” 秦飞的话还没有说完,柳天奇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头:“我们都知道,正月十五,你一定要和你的兄弟成信一起过的嘛。那,现在成信就在唐府,你若是不去,怎么都说不通吧?秦兄,还是请上马车吧!” 秦飞没想到,唐家居然来了一招釜底抽薪,这下彻底没了借口。他回头看了看蕾蕾,希望这个刁钻古怪的师姐能够给点有建设性的意见。没想到蕾蕾居然三步并作两步跳上马车,还冲着柳天奇笑道:“唐家那么有钱,多一个人吃饭,你们不介意的哦?” “当然不介意!”柳天奇斯文的说道:“秦兄,请!” 秦飞愤愤然的坐上马车,低声对蕾蕾斥道:“你怎不帮我推辞掉?” 蕾蕾笑嘻嘻的说道:“久闻唐家小姐唐黛儿,美貌惊人。美丽的女孩子,不仅仅男人喜欢看,就连我这样的女人,也忍不住动心要见识一番。反正我是蹭饭的,蹭你的,还是蹭唐家的,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 秦飞被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待到柳天奇坐上马车,那个装疯卖傻的丫头又开始拉着柳天奇唧唧歪歪问东问西。 马车从熙熙攘攘的东都人群中穿过,来到唐府门口。家丁们忙碌的迎接,秦飞一拍脑门:“过门好歹也是客,我还没买礼物呢,我现在去买……” “礼物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柳天奇从马车上取下几个礼盒,淡然的说道:“既然送礼,肯定要送人家喜欢的东西。至于我爹喜欢什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所以,我先做主替秦兄先买了礼物,谢谢,请付五十两!” 秦飞这个借口都没用,只得叹了口气,老老实实从口袋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柳天奇。 柳天奇喜笑颜开的接过银票,放在怀里收好,亲自在前方带路,领着秦飞和蕾蕾走进唐府。这次,秦飞等人径直走进了听涛园。听涛园是整个唐府最大的园子,是唐隐和夫人居住的地方。如今已是日上三竿,听涛园里的人很少,柳轻扬和唐隐正在对弈下棋,听见脚步声,柳轻扬抬头望去,便笑道:“秦飞来了!” 秦飞将礼盒放在地上,施礼道:“晚辈秦飞见过柳总管,这里是令郎亲自挑选的礼物,想必应该合您的心意。” 唐隐缓缓转身,望着秦飞,他目光深邃,古井不波。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微笑还是淡然。这位楚国最有权势的男人之一,挥了挥手,朗声道:“秦飞,过来坐下吧。” “多谢唐大人,不过秦飞官职太低,不够资格跟唐大人坐在一起。”秦飞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唐隐,随即反问道:“不是说成信在这里吗?他人呢?” 唐隐微笑道:“唐家人不会骗你,成信如今在后园和唐家的后辈子弟,聊的不知道多开心。”他的眼光转向柳天奇,吩咐道:“先带这位姑娘去偏厅用点心。余下人等,可以出去了!” 唐隐的话,没有人敢反驳,柳天奇招呼仆役离开,带走了心不甘情不愿的蕾蕾。偌大的听涛园,只剩下秦飞、唐隐、柳轻扬三人。 唐隐悠然叹了口气,开门见山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知道。今天既然已经来了,有什么你就当面问吧。” 秦飞缓缓走近几步,仔细看着唐隐,他很想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到底和老妈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你说我是你的儿子?你不觉得有些滑稽吗?”秦飞冷笑道:“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儿子,满大街认儿子,那是疯子的作为。还是说,你那些儿子实在不争气,搞得你想从外边拉一个儿子过来继承家业?” 唐隐微笑道:“秦飞,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你极有可能是我儿子。却没有打过十成包票。至于今天为什么成信也在,因为,成信也有可能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你对过去的事情很感兴趣,有一点我可以先告诉你,你知道月儿体内的绞魂杀,是怎么中的吗?” “到底如何?”秦飞原本镇定的心神,因为唐隐提到这件事,而紧张了起来,追问道:“是察事厅的人下手的?” “有些事,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譬如,我那位夫人,曾经在月儿的饮食中,下过堕胎药。”唐隐叹息道:“区区堕胎药,你觉得是能瞒得过我,还是瞒得过你娘?如果你娘在我的保护下,还能随随便便吃下堕胎药,我唐隐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她嫉恨你娘,我和你娘都知道。可我们都没准备追究她,归根到底,是我对不住她。我刚来楚国的时候,一度以为此生都无法见到你娘。为了给唐国,给族人复仇,我在楚国苦心经营。那时候,是如今的陛下牵红线,让雷太尉的女儿见到我。后来,她竟然有了身孕,而我恰好又重新得到了你娘的消息,便一直拖着婚事……所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秦飞稍稍冷静一些,其实唐隐说的也有道理。一个女人,未婚先孕,而她深爱的男人还一直拖着婚事,怎么都不肯结婚。如果她能够一点都不介怀的话,那她就不是一个母亲,而是个圣母了。 “她是个可怜的人,包括轩儿,他没名没分的在外公家生长,直到四岁才知道生父是谁。秦飞,我知道你有很多怨恨。你娘没有怨恨,她明知道堕胎药是谁下的,却依然宽宏大量的对待她。你娘是个完美的女人,世上,再没有第二个!” “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秦飞的声音带着一丝悲伤。 唐隐缓缓举起右手:“我以月儿之名立誓,今日,我说的每句话,都绝无虚言。我并非一定要认回你,事实上,你和成信是我儿子的机会各有一半。也有可能,你们两个真的都是月儿收养的孤儿,我那个真正的儿子,十余年前就已经死了。虽然这已经是无从考证的事,可我还想替月儿做些什么,为你们做些什么!” “那你就把你们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秦飞沉声道:“包括老妈是怎么中的绞魂杀,又是谁保住了她的性命?” 唐隐略有怅然之色,显然是想起了当年的种种。柳轻扬亲自煮茶,为两人各自斟一杯茶。 唐隐缓缓开口道:“那时候,我还没到三十岁,伐魏成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又找回了月儿,但觉人生大有可为。唯一难以处置的,便是雷家那边。我不愿月儿做侧室,可雷家又怎能让自己的女儿做偏房?就此争执不下,夫人也用过下堕胎药这样的卑劣手段,不过都没有得逞。而后,就在她下药的那一天,出了变故!” 第109章 还是一家人 唐隐淡淡的说道:“我还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的天气略显阴霾,月儿满怀心事,从花园里散步而回。她走到阁楼,只见唐隐掷笔道:“终于完成了,月儿,你快来看看怎么样?” 月儿望着情郎,嫣然一笑,轻移莲步走到桌前,只见一副自己的看花图,栩栩如生。 唐隐笑道:“花儿美,人更美。今日你在花园里走动之时,我见人花争艳,一时间手痒,便要作画留念。以后,你我都老去了,看着这幅画,想起你我今日相伴的温馨,岂不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儿?” 月儿轻声道:“那时候我也人老珠黄了,天知道你已经有了多少小老婆?” 唐隐哈哈大笑起来,懒腰将她抱住,轻悠悠的转了两个圈。忽然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老爷,茶点已经好了。” “送进来吧!”唐隐放下月儿,沉声吩咐道。 婢女端着食盒走了进来,布置好茶点,便告退离开。唐隐缓步走到茶几前,伸手捡起一块点心,放在鼻端闻了闻,又轻轻舔了一口,摇头苦笑道:“吃不得!” “你不要怪她,假如换了我在她的位置,或许杀人的心都有,哪里会只是放点药这么简单?”月儿柔声道:“你就算公务再忙,也要想个办法,好好处置这件事。其实,只要你心如过往,我就算做个偏房,也不介意……” “我介意!”唐隐傲然道:“若是我不能让我最爱的女人成为我的正妻,就算赢了天下又如何?” ……………………………… 秦飞忍不住嘲讽道:“说的挺好,归根到底还是没做到。不仅没有做到,连保护都没能保护她。” 唐隐叹息道:“你说得对,这些年我一直内疚。” 他抱歉的看了看秦飞,接着说道:“那天,我们有一个不得不去的宴会,到了宴会上,更是听说一件喜事,大家都十分开心,举杯痛饮,已经喝了许多。后来,又送了一批酒来,刚刚开封,给大家斟酒之后,还没挨到嘴边。就见数人风风火火的跑来,闯入大厅便叫道:酒中有毒,谁也不要喝。” “可惜那时候已经有一人,将酒喝下了。绞魂杀是天下最毒,不过毒性发作的还没有那么快。当时是几个察事厅的人来到,他们都穿着察事厅的官服,有腰牌在身,我们不疑有他,便将中毒那人交给他们火速送往金石司,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诊治。” 秦飞沉声问道:“老妈也中毒了?” 唐隐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她当时刚刚有身孕,谁也不会让她喝酒。酒席不欢而散,后来听说中毒那人已死。奇怪的是,你娘在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居然出现了中毒症状,我亲自为她检查,发觉她居然也中了绞魂杀的毒,但是毒性很轻,极为微弱。为了防止万一,我便马上去皇宫请庞真,只有他大宗师的功力,才有可能为你娘续命。” “庞真没来?” “来了。只不过,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娘已经不在唐府。她留了张字条给我,说她走了,叫我不要找她。”唐隐伤痛的说道:“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若不是半年来你突然崛起,我可能依然不知道她的消息。” 唐隐探手入怀,取出一张字条,递给秦飞。 那张字条,纸质泛黄,已经很有些年头了。上边是极为漂亮的字迹,娟秀而充满灵气。写着一句话:我走了,勿念,勿寻! 这笔迹,秦飞认得清清楚楚,正是老妈的字迹。秦飞缓缓合上字条,闭目沉思,半晌才轻声道:“你没有骗我。” “这些年,一直有几个谜团我解不开。当日你娘没有喝酒,绞魂杀的毒是在酒中。她是怎么中毒的?她中毒之后,知道性命交关,那又为什么离开?在你横空出世之后,我更是多了个疑问,绞魂杀的毒性在你娘体内虽轻,可她也绝不可能活过十余年。否则还叫什么天下第一毒?那一定有一位大宗师为她续命,到底是谁?”唐隐缓缓说出自己的三个疑问,随即颓然坐下。 秦飞看着瞬间仿佛苍老几岁的唐隐,心中不觉有些怜悯,语气也轻柔了不少,低声道:“其实,这些年,我和成信在老妈身边,日子虽然清苦。可她过的也不难受,三餐总是有的,她对我们兄弟俩疼爱有加,无论我们惹了多大的祸事,她都能原谅我们。十余年的时间短是短了点,不过,日子过的开心,短也比长好。” 唐隐静静的看着一朵寒梅,品味着秦飞说的话。或许,他的话是有几分道理! 过了片刻,唐隐开口说道:“你和黛儿的婚事,我会想办法推掉。这个险,我们不能冒!” 秦飞点了点头,开什么玩笑,两人说不定就是亲兄妹,虽然无从考证,但始终是有这样的风险,一旦真的是亲兄妹,还成了婚,岂不是天大的祸事? “跟陛下打官司,这种事我太熟了,你不用担心。”唐隐脸上掠过一丝忧色:“就是黛儿那边,难以处理。” 柳轻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们原本以为黛儿眼高于顶,不会看得上秦飞。可这段日子下来,却发现黛儿有许多跟过往不同的变化。她会时不时找柳天奇问问秦飞的近况,关心他同知镇督的考核是不是通过了?在秦飞出发迎接舞阳公主之时,黛儿也曾找她的闺蜜们多方打听消息,东都每一次收到前方的报告,要不了多久,黛儿也会弄到一份。 她关心的可不是舞阳公主的死活,而是秦飞有没有受伤?局面是不是很危险? 看着唐黛儿长大的唐隐,如何能不知道女儿心中的想法?只是儿女情事,都只能自己解决,作为一个过来人,唐隐深知,在秦飞当面提出提婚之后。就算自己亲口告诉黛儿,秦飞可能是自己的儿子,黛儿也不会相信,她只会以为,这是唐家为了给退婚留面子,而自己安抚自己的借口罢了。 况且,唐隐也不能实打实的确认秦飞就是他的儿子,贸然宣布秦飞是他儿子,所以不能和黛儿成婚,万一将来爆出来,说秦飞不是他的儿子,唐家的脸,还得丢的一干二净。 秦飞的身份,唐府上下不过是柳氏父子和唐隐三人知道而已,余下的人,统统都还蒙在鼓里。 秦飞还没明白唐隐的意思,先行答应下来:“我来处置!” 三人在园中聊了一会儿,院外忽然热闹了起来,柳天奇带着成信走了进来。堂堂东都黑道头领,一言堂堂主成信,到了唐府之后,居然也谨小慎微起来。虽然脸上还是装模作样的笑容,可心里始终有些忐忑。 他面对的是天底下数得着的高手之一柳轻扬,面对的是,大楚最有权势的高官之一唐隐。这两个人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他辛苦组建的一言堂,彻底化为虚无。成信胆子虽大,也不敢胡乱惹事。 “小飞,这些日子你离开东都,我可是天天提心吊胆,就怕你在外边遇到什么难对付的人物。”成信远远看到秦飞,急忙快步跑了过来,展开双臂,跟秦飞来了个熊抱,随即低声说道:“唐家人没有为难你吧?” 秦飞微笑着摇了摇头,用力的晃了晃成信的肩膀。 唐隐看到他们兄弟见面,展颜微笑,向柳天奇问道:“人都来齐了吗?” 柳天奇恭恭敬敬的答道:“回老爷的话,都来齐了。” “走,咱们吃饭去!”唐隐率先举步朝园外走去。 餐厅很大,可以同时容纳上百人进餐。如今放置了八张大桌。唐家族人尽数在此,看到唐隐居然带着秦飞、成信等人进来。唐轩可是第一个傻了眼,暗忖道,难道父亲真的看中这个小子,非要他做女婿不可? 唐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无数个念头转来转去。 黛儿见到秦飞,绝美的容颜顿时一喜,那浅浅的笑容,令她身边几位族兄顷刻间神魂颠倒。 蕾蕾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挤到秦飞身边,连声埋怨道:“臭小子,吃饭也不叫我,是想撇下我么?” 唐隐缓步走到主位,朗声说道:“秦飞,大家应该都见过。之前他保护唐家,立功非小。今日,我有几件事要宣布!” “第一,既然秦飞提出退婚,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件事,我便允了,来日上朝,我会向陛下提出。” 黛儿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凄惨的看向秦飞,却正看到蕾蕾嬉皮笑脸的拽秦飞胳膊,心中更是凄苦。 “第二,秦飞后起之秀,我很欣赏他。他和成信都是孤儿,孤苦伶仃,我有意将秦飞收为义子。我唐隐会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以后,秦飞,也是唐家的人!” 唐隐看了看成信,轻声道:“你身在黑道,我不方便认你为义子,不过,我心中对你和秦飞是一样看待的。” 第110章 父亲必须是儿子的靠山 不好意思,今天下午开始停电,来电后才写完一章,朋友电话说夜车回京。赶去送行!今日暂且就这一章。唉…… 就只求收藏不求票了……---- “这种事,听起来不错,不过……”秦飞悠悠的说道:“好像我并没有同意吧?” 成信跟秦飞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闻仙音而知雅意,当即一唱一和道:“唐大人,得罪的说一句。你贸贸然说句话就要多两个儿子。我们都已经这么大了,无论走黑还是走白,多少也算事业有成。你不用养儿子,又不用付出什么,这门生意当然划算。可我们兄弟,突然间多个干爹出来,很难适应啊……” 秦飞沉吟道:“简直无法适应!” “所以这事儿还是算了吧。吃顿饭就吃个干爹出来,我以后会不敢随便出去吃饭的!”成信可怜兮兮的说道。 秦飞颔首微笑:“那就这么定了吧!” 两人自说自话,唐府一干人尽皆变了脸色。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桀骜不驯的年轻人。虽然他们不明就里,可唐隐如果站出来说一声要收干儿子的话,成百上千万人会哭着喊着跪在唐府门前。其中绝不乏年近古稀的老者…… 两人言语中就没把唐隐放在眼里,这让唐轩第一个忍不住,率先冲了上去,冷冷的喝道:“一对狗东西,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我爹看重你们,那是给你们天大的机遇,不珍惜还敢冷嘲热讽,今天你还想出唐府的门吗?” 唐轩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暴起,脸色通红,看样子若是不把秦飞等人暴打一顿,简直就无法发泄这团怒火。 “听说唐大公子上次被抽了三十记蛇皮鞭,还要被发配到西域从军。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秦飞也不动怒,施施然的笑道:“你爹都没开口,你倒是跳出来装什么大尾巴狼?没大没小的,滚回去待着。” 唐轩正要说些什么,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他回头一看,只见柳轻扬站在身后,当即喜道:“柳叔叔,不给他一点教训,他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柳轻扬对秦飞有恩,秦飞对他自然不会怠慢,见柳轻扬走了过来,便斯文的施礼。 柳轻扬低声道:“就算有什么怨气,也不用这当儿发出来吧?有些面子,总是要顾忌一番的。” 秦飞满不在意的说道:“面子都是别人给的,自己丢的。很多事在我没有找到根源之前,绝不会随随便便就和任何人走在一起。这个世上,我信得过的人不多,成信是,可唐家人,还不是!” “咱们走吧!”秦飞冲着蕾蕾招了招手。 蕾蕾愕然道:“不吃了?大老远跑过来,好歹蹭个饭再走吧,试试他们家厨师的手艺再走也不迟……喂,你们真走啊……等等我……” 两男一女,缓步朝唐府之外走去。唐隐默然目送,并未出言挽留。柳轻扬走进唐隐身边,轻声道:“他们这脾气,得许多时间来磨。” “我没有怪他们。”唐隐淡淡的说道:“方才成信说得很对,快二十年了,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就这样一句话就想收下两个儿子,实在是荒唐的很。这么多年,我没有照顾过月儿,也没有照顾过他们兄弟。总要我做出一些事之后,再提这件事也不迟。” 说罢,唐隐的目光落到唐轩的身上,片刻之后,沉声问道:“过完十五,送你去西域。你这样的脾气性格,若不在军旅之中磨练,绝对不会成才。西域那里我已通过信,他们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而有任何优待,反而会对你要求格外严格。从一名什长做起,什么时候做到偏将,什么时候回东都来。若是做不到,你就不用回来了!” 唐轩脸色惨白,可怜兮兮的看向母亲,希望母亲能够为自己求情。唐夫人爱子如命,眼圈都已经红了,尤其是听见丈夫说,若是做不到偏将就不用回来了,心中更是如刀切一般的疼,她颤抖着嗓子,拽着唐隐的衣袖:“儿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一句话就把他赶到西域去,那里天寒地冻,千里无人,儿子生下来不是这般作践的……” “他为什么要去西域,你不是最清楚的吗?”唐隐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望月园的火,你不发话,轩儿敢点吗?” 唐夫人满腔话语尽皆噎在嗓子眼里,什么都瞒不过唐隐,要是自己再多嘴,只怕躲回娘家半个月都不够。 “开席!”唐隐吩咐下来,无论心情如何,所有唐家子弟都尽数入席,不敢怠慢。 离开了唐府,三人径直来到温柔乡,到了成信的老窝,这位地头蛇顿时嚣张起来,吆三喝四,吩咐厨房安排下好大一桌酒席。虽然只有区区三人,可厨师们不敢怠慢,这可是自己的老板,赶紧都把压箱底的绝活给拿出来,各色山珍海味,各色美酒佳肴,尽数送到。 一顿好吃好喝,还有温柔乡的歌舞表演,就算是蕾蕾也玩得不亦乐乎。 到了晚上,带着醺意的秦飞和蕾蕾,哼着小曲走到自家门前,突然间,秦飞神色一懔,酒意醒了七分。家门口聚拢了许多人,很多穿着大内侍卫的衣服,也有不少常服打扮的。可那些常服打扮的,没有一个不是官员。正月十五的大日子,为何会突然有这么多人来到秦飞家门前? 秦飞可没以为他们是来送礼的,当即提高了警惕,沉声道:“诸位为何来到我家?” 本来已等得有些焦急的官员和侍卫们,转首看到秦飞走来,顿时松了口气,他们自动让开一条路,秦飞诧异的顺着他们让开的道路望去。只见门前的地上放着一块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人,那人身上似乎还有血迹…… “这位是……”秦飞疑惑的问道。 “秦镇督。”一位常服御史走到秦飞身边,客客气气的施礼道:“在下御史台督查御史武干戚。唐大人派下官在此等候秦镇督。这位……天色已晚,难怪秦镇督没看出来,这位便是齐王府的念公公啊!” 秦飞吓了一跳,念公公居然被人打得像条狗一样,蜷缩在木板上,有气无力,只是时不时哼两声,提醒大家,他还在活着。 “念公公怎么弄成这副德行?”蕾蕾插口问道。 武干戚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念公公曾经与秦镇督订下赌约,赌注便是要阉他第二次。不过,念公公自从回到东都之后,一直闭门不出,有意想要毁约。唐大人以为,男人要重然诺,既然赌了,就要愿赌服输。” “可他是个太监,应该不是男人吧。耍耍赖也是很正常的……”蕾蕾悠悠的说道。 武干戚微笑道:“姑娘,再阉一次,他就真的不是男人了。” 说罢,武干戚走到秦飞身边,低声说道:“今天晚餐时分,唐大人和柳总管一起,亲自去了齐王府。开门见山要齐王交人,齐王哪里肯干?一边百般推脱,一边派人入宫求情,希望陛下能够亲自为念公公说情,网开一面。” “唐大人做事向来稳妥,去齐王府之前,唐大人就已经入宫一次,亲自向陛下分说这次念公公袭击秦镇督的事。陛下当即交代下来,愿赌服输,说阉便阉。” “齐王府的人入宫求见吃了个闭门羹,知道大事不妙,急忙回来通知念公公,让他从侧门逃走。可念公公本来就被秦镇督伤了,逃走之时,被柳总管发觉,柳总管当即出手,废了他毕生修为,擒拿下来,送到这里让秦镇督处置……” 武干戚邪恶的指了指站在一边的两位精壮汉子:“这位是方砖胡同的净身师傅,东都最出名的‘小刀刘’。旁边是他弟弟,小刀刘数代之前就开始吃这碗饭了,净身功夫那是一流。宫里的公公,至少一半是经了刘师傅的手。” 秦飞微微一笑,他可明白的很呢。自己的确用一线天伤了念公公。可那点伤势,对于念公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念公公当场差点吐血,是被自己给气得。可令秦飞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念公公一直以来,都是和柳轻扬等人齐名,可这次居然被柳轻扬废了毕生修为……难道,柳轻扬的修为已高出念公公这么多? 要是这么算下来,陈弘胤、君山水也很难是柳轻扬的对手了。同级高手之间,恐怕只有刘任重才有一战之力,距离踏入大宗师境界,柳轻扬已是越来越近了。 秦飞也知道,柳轻扬是为自己好,念公公这样的修为,若是他不出手给废掉。将来必然是秦飞的大麻烦……如今,念公公是废人一个,以后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秦飞,你这个狗杂种!”念公公看到是秦飞过来,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声嘶力竭的叫道:“有种你就动咱家,咱家若是不杀了你……” “我真的很有种!”秦飞笑呵呵的走近几步,看着一身血污的念公公,蹲下身来,淡淡的说道:“当日你要杀我之时,不是嚣张的很吗?” “刘师傅!”秦飞头也不抬的问道:“家伙都带了吗?” 第111章 人生的大起大落总是很刺激 昨天车被撞了,人都没事。霉……肇事者逃逸,打了110,尼玛条子一个半小时都没来。尼玛交税不如养狗! 一会儿继续更新,啥也不说了,憋屈,郁闷!---- 小刀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虽然干的都是割肉的活儿,可他看起来要比街边的屠夫要顺眼的多,甚至可以用眉清目秀来形容他。 小刀刘听见秦飞的问话,便恭敬答道:“吃饭的家伙,一向是随身携带的。”他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年轻些的阉割师傅便将背上的箱子放下,打开来。 “秦镇督请看,这是刀子,对于不同年纪阉割的人,用的刀不同,免得伤了他们。这是鹅毛管,阉了之后,几天之内便要靠鹅毛管来尿尿了。还有伤药,用来止血的……念公公是第二次阉,所以用的刀子要轻薄一些,喏,就是这把!”小刀刘挑选出一柄只有两寸来长,闪着寒芒的小刀。 念公公目眦欲裂,嘶声道:“秦飞,咱家做鬼也不放过你。” “等你做了鬼再说吧。”秦飞懒懒的抱起膀子,吩咐道:“可以动手了!” 小刀刘答应一声,熟练的将小刀在手中挽了个刀花,一道雪亮的光芒从他手掌之间掠过,渗人心神。 “刀下留人……”随着一声高呼,挤得密密麻麻的侍卫们让开一条路,红袍玉带的齐王楚离,飞马而至,手中高举着一个黄封。跑到近前,见念公公还安然无恙,楚离顿时松了口气,翻身下马,转过脸来看着秦飞,冷冷的喝道:“秦镇督,本王带来了皇太后的懿旨。太后说,念公公当年对皇室有功,如今就算输了赌约,也不能折辱与他。太后特旨,要放了念公公。” 侍卫们齐齐低叹,这位齐王的能量还真不小。皇太后多年不管事,成天在深宫之中焚香祈福,唯一的爱好就是请天下有名的杂耍班子或者戏班子去皇宫表演。齐王居然能在陛下否决了他的求情之后,火速拿到皇太后的懿旨,看来,皇太后对这个孙子,可是看重的很啊! 无数目光聚焦在秦飞脸上,那些侍卫暗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皇太后的。可秦飞做事一向出人意料,就连念公公都栽在他的手中,这位爷又要如何应对皇太后呢? “太后懿旨?”秦飞皱了皱眉头,反问道:“齐王,您今年贵庚?” “这跟本王的年纪有什么关系?”楚离冷笑道:“太后懿旨你若是敢不遵从,大楚还有你立足之地吗?” 他的言语之中毫不掩饰威胁之意。秦飞陡然明白了楚离的用心,齐王能有今天,绝不是那么简单。一个赌约,在齐王的利用之下,渐渐演变成对齐王府有利的局面。 首先,齐王不断保住念公公,留给那些跟随自己的人一个好印象----无论你们惹出多大的麻烦,招惹的是谁?只要你们跟着我齐王,我便想尽一切办法保你,甚至不惜去宫里求皇太后的情。 其次,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齐王拿到皇太后的懿旨,便是给其他人示威----在宫里,皇太后的眼中,本王才是她最疼爱的孙子。皇太后的话,就算是陛下,也要仔细掂量几分。太子一日不登基,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再则,矛头悄然引向秦飞,念公公已经是废人,就算楚离保下来他,也没多大用处。可对于秦飞就不同,若是秦飞屈于皇太后的压力,齐王府便可以大肆宣扬,秦飞算个屁,听见皇太后的名头就已经屁滚尿流了。可若是秦飞和皇太后硬顶着干,得罪的人,那就太多了些。 齐王府损失的只是一个念公公,只要有钱有势,还怕招揽不到高手?在败局中找到反击的关键点,这才凸显了齐王敏锐的政治眼光。反败为胜就在眼前,如今,看的就是秦飞如何出招了。 秦飞施施然的耸了耸肩膀:“我还以为齐王已经七老八十,没了记性呢!” “秦镇督,说话要小心。”楚离用力咬了咬牙关,腮部肌肉紧绷,高高.凸起。 秦飞毫不在意的说道:“大楚国法,后宫不得干政,皇太后也好,皇后也罢,管的是后宫事,任何参与到朝政或者宫外事务,后宫一概不许接触。念公公本来是个太监,要这么算起来,也是后宫的事儿。偏偏不巧的是,这个死太监早几十年就加入了大内侍卫,没有任何太监职务。他是侍卫,而不是太监。” “好吧,咱们再退一步,大内侍卫勉强也算是宫内的人,不过,齐王府开府之后,死太监又去了齐王府,担任齐王府总管。这就不好意思了,我掐指一算,死太监跟后宫已经是八竿子都扯不着的关系了。”秦飞冷冷的看着楚离,嘲讽道:“那你手中拿着太后懿旨,跟我要阉一个宫外人,有一文钱关系?若是太后此举,被言官弹劾去宗人府,太后也要自责。你这个当孙子的,如此不孝,把祖母坑的要被弹劾,我若是你,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武干戚何等机灵?当即走到秦飞身边,冲着楚离躬身一礼:“下官督察御史武干戚,参见齐王殿下。秦镇督所言极是,下官奉劝齐王千万不要宣读太后懿旨,若是真的念了出来,下官迫不得已,只好将这件事报上御史台,再转呈宗人府,请太后自责了。大楚数百年国法不可废,一旦开了后宫干政的先例,后患无穷啊!” 秦飞挑了挑眉毛,戏谑的看着楚离,目光一会儿盯着他的嘴唇,一会儿看着他手中的黄封,时不时撇撇嘴,言外之意便是----有本事你念啊! “你们御史台是打定主意跟我们齐王府对上了吗?”楚离神情狠戾,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武干戚急忙道:“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齐王府作对,不过,职责所在,下官就是冒犯了齐王,也是迫于无奈啊。” 秦飞轻笑道:“齐王,其实武御史是吓唬你的。你不要怕,只管念。念完了看看武御史有没有胆子真的报上去。我赌他是没有胆子的!” “这个可以有!”武干戚尴尬的看着秦飞。 “这个真没有!” 楚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前两人就像菜市街说书卖艺似的,一唱一和,硬是把自己往死胡同里赶。他有心咬咬牙,将懿旨宣读,但是想想武干戚说的后果,要是迫的皇太后下诏自责,自己在宫里的靠山就算是玩完了。 “我这个人很公道的!”秦飞施施然的笑道:“在第二次阉念公公之前,我征求一下大家意见。不同意阉了他的,请举手!” 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哪个会在此时跟秦飞对着干,一只手都没有举起来。 秦飞点了点头:“很好,齐王也同意阉了他。我便满足一下大家的心愿吧!刘师傅……” 唰唰唰,又是小刀的寒芒闪现,小刀刘心中也捏着一把汗,他莫名其妙就被武干戚带到这里,之后才知道自己要阉的是大楚传奇人物念公公,再之后,发现这儿来的人,个个都是楚国风云人物。秦飞、楚离……连皇太后都牵涉进来,这让他一个阉人为生的汉子,压力山大。 小刀刘暗叹一口气,将一支竹管递到念公公口边,轻声道:“咬住,会好过点。” “呸!”念公公一口浓痰吐在竹管上,目光桀骜,表示不屑。 “脱裤、点火!”小刀刘一声令下,他儿子立刻把念公公裤子除去,随即点起一根蜡烛。刀锋顺着火头来回走了两圈,刀身已隐约泛起了幽蓝色的光芒。 “准备香灰!”小刀刘手腕一转,目光直直看着念公公那已经被阉的几乎快没有玩意的地方,暗暗低声道:“得罪了,这么多人看着,就算切点皮下来,也得割啊!” “刀下留人……”刀锋还没落到肉上,忽然外围又是一阵高呼,一小队快马飞驰而来。 楚离本已无奈,陡然听见此话,心中希望又起,难道是父皇改变了主意?便举目朝外围望去。 小刀刘汗如雨下,再这么折腾两次,自己可就要吃不消了,心里还在砰砰乱跳呢! 秦飞也颇觉诧异,这当儿会有谁来阻拦? 那一行人快步挤进人群,楚卓板着脸迈步而来,一眼看到秦飞,便厉声斥道:“秦镇督,你太过分了。” 楚离和楚卓两兄弟争夺皇位,当然是不合的。但是表面上,两人还没完全撕破脸皮。楚离虽然不知道楚卓为什么来喝止秦飞,但是不阉念公公对自己是绝对有好处的,便充满了希望,看着哥哥。 秦飞淡淡的说道:“哎呀,是我忘记了!” 楚卓冷哼一声:“当然是你的不对。上次我已经说了,阉人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要亲眼看着这个死太监是怎么被阉第二次的。你居然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准备动手了,要不是我消息灵通,赶来及时,差点就看不到这一场好戏。” 本来还有一丝希望的念公公和楚离,被楚卓这番话,噎得几乎喷血。 楚卓招了招手,身后卫兵送过来一个马扎,他舒舒服服的坐下,沉声吩咐道:“现在可以阉了!” 第112章 心软就会上套 念公公的那一声惨叫成了正昌二十三年元宵节最热闹的话题。无论在街头巷尾,还是在高官巨贾的府邸,许多人捧着或高价或廉价的茶水,吃着值钱或者不值钱的点心,口沫横飞的描述着那一场闹剧。 配合起前段时间整个东都都传得沸沸扬扬的秦飞和念公公的赌约,这件事渐渐已经变成了一件公众事件。东都人有强大的自豪感,长期生活在天子脚下,他们与生俱来就觉得自己比别的地方的人更加懂得政治。 于是,念公公二度被阉,在东都人的口中,越来越和宫闱秘闻,和察事厅的矛盾联系在一起。每一个天生就具有政治细胞的东都人,不遗余力的进行自己的分析,事情已经被推演出上千个发展方向,牵涉的官员不下五百人。就连始作俑者秦飞都没有料到,东都民众的想象力居然如此强大。 过完了正月十五,各大衙门便开始正规起来。尽管每天早上,衙门大门都要紧闭要中午,但是中午之后,至少还能看到几个人影在办公。尽管老百姓走进衙门,那些官吏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他们的心思还在叶子牌和麻将上,可至少他们已经没有理由不露面了。 善良的老百姓可以容忍他们的懈怠,也可以容忍他们的骄横。只要他们能把自己的事儿解决掉便可,可已经玩得疯掉的官员们,还是像往年一样,惹出各种各样的麻烦。 正月十六的晚上,秦飞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一身轻松的走出察事厅。眼角余光看到在石碑后,一个肥胖的身影,畏畏缩缩的探头探脑。那个身影十分熟悉,秦飞轻声一笑,冲着那人扬起下巴,展露笑容,算是打了个招呼。 那人一看秦飞朝自己笑,顿时来了精神,三步两步蹦到秦飞身边,一脸讨好的模样,笑哈哈的道:“秦镇督,难为您升官发财还没忘了卑职。” “马镇所是我担任巡检的长官,又怎么会忘记?”秦飞口中说话,心中却有些奇怪,为什么马镇所这当儿跑到察事厅来?莫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长官哪里敢当?秦镇督少年英雄,如今官职一升再升,早就飞黄腾达了,嘿嘿,嘿嘿!”马镇所奸笑两声,见秦飞脸色和善,还是壮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秦镇督,其实卑职是特意在这里等您。话说咱们菜市街巡检所的兄弟们,一直想找秦镇督叙叙旧。可您现在贵人事忙,哪里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应酬。嘿嘿……内个,咱们兄弟在乐丰年摆了一桌,想请秦镇督赏脸喝杯水酒。” 秦飞淡淡的‘唔’了一声,不置可否。乐丰年在东都也是出名的酒楼,而且是很正规很老牌的酒楼。这里绝对没有任何**的玩意,它靠的是各地戏曲杂技,还有知名的说书艺人等表演来吸引客人。这里的酒菜也是东都的一绝,尤其是脆皮烤鸭,敢称东都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按理说,一贯浪荡的马镇所等人,就算请客吃饭,也应该去那些有美女表演的地方才正常。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叶子牌麻将,还有女人的大腿和胸口…… 最奇怪的是,乐丰年的消费绝对不低,马镇所差不多要两个月的俸禄才可以在那里摆个十二人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马镇所痛下血本,所求必然不小。 秦飞有心要拒绝他,但是一低头看到马镇所眼巴巴可怜兮兮的模样,简直在说,要是秦飞不去,他就要肝肠寸断云云。秦飞暗暗叹息一声,还是去一次吧,毕竟在菜市街有同僚情分,自己一点面子不给的话,未免伤了老同僚的心。 秦飞点了点头,马镇所喜出望外,他在路口早已准备了马车,当即请秦飞上车,朝乐丰年而去。 乐丰年是个有些古香古色的老酒楼,一楼大堂搭设的舞台,供戏班子和说书人表演。二楼的包厢,略显狭窄,有趣的是,每个房间里都通有带着喇叭口的管子。保证包厢里的客人也能听到一楼的戏曲或者说书。 马镇所殷勤的带着路,领到二楼包厢,推开门,只见老徐、赵甲等人都在座。他们看到秦飞进来,急忙站起身来打招呼,只是神情都显得有些尴尬。 秦飞一一见过老同僚,忽然一位蓝衫男子站在秦飞面前,笑呵呵的拱手道:“秦镇督,在下巡检总署命案处主办米华良。” 秦飞心里顿时明镜似的,这位米华良绝对捅了篓子,八成要被察事厅查。可他没有其他途径找到察事厅能说上话的人,便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以他在总署的职位,马镇所等人自然看到他就畏如蛇蝎。这顿饭,是米华良的安排,所谓菜市街同僚聚会,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米主办是菜市街出身?”秦飞毫不客气的问道。 米华良涵养甚好:“在下出身北城。” “那米主办怎么跑来吃饭了?”秦飞佯装不知,诧异的反问道。 米华良压根没有想到秦飞说话这么直接,官场上讲究说话说三分,做事做七成。秦飞一上来就把话给满了,自己顿时陷入十分尴尬的境地,答也不是,不答更是失礼。 好在米华良脑子转的特别快,伸手扯过马镇所,陪着笑脸道:“秦镇督有所不知,在下和马镇所是多年好友。听马镇所说,今日菜市街同僚聚会,还有秦镇督要到来,在下久闻秦镇督大名,可惜缘悭一面,于是,在下厚着脸皮来讨一顿饭吃。” 米华良把话说得这么谦卑,让秦飞不好发作。 马镇所只是脸上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巴巴的看着秦飞。对于他来说,两边都是惹不起的爷,只希望不要因此得罪了秦飞便好。 秦飞悠悠叹了口气,自己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众人一看有戏,便赶紧都坐定,就连让座都免了。 闲叙过几句之后,米华良但觉时机差不多,便开口道:“秦镇督,有件事,说来还真有些奇怪。” “奇怪你就说嘛!”秦飞淡淡的说道。 “事情起因是咱们东都的一位军官,他年纪老迈,又嗜好赌博。从军伍返家之后,没多久就把钱财输得干干净净。眼瞅老两口就没法养老了。这位军官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孙女的头上。” “他儿子媳妇早年因故身亡,那个孙女便一直由奶奶养大,年方十六,长的颇为美貌。本来已经许配了人家。但是这位军官回家对老婆说,不要嫁给那家人了,把婚约毁掉,嫁给雷太尉家中远亲。妇道人家懂得什么?一听说能和雷太尉沾亲,当即鬼迷心窍,也就同意了。寻了个由头,把人家婚约给推了。” “其实,他根本没把孙女嫁给雷家远亲,而是高价把孙女卖给了青楼,卖了不少银子!之后,找了许多理由,哄骗老婆。说什么雷家规矩大,又说孙女没资格给人做大的,只能做小,所以婚礼就不办了等等。总之是把老婆给骗了过去。” “可他那个孙女,被卖之后,一直坚贞不屈,死活不肯接客。那家青楼打也打了,饿也饿了,迷药也下过了,但是这丫头一口气搞砸了许多场。青楼见赚不到钱,便转手卖给了另一家青楼……事情一再上演,居然连续被五家青楼转卖。” 秦飞缓缓开口道:“居然有这样的事,还有这样的爷爷奶奶?” 米华良见秦飞应声,心中有了几分底气,当即说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后来,这位军官的老婆,思念孙女,就自己撑着拐杖,去雷家亲戚家,说想看看孙女。不料,雷家人说压根就不知道这个人。老太婆知道上了当,就回家跟老头子拼命,让他把孙女找回来。” “那军官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咬牙想厚着脸皮把孙女赎回来。可妓院卖来卖去,人家对他爱答不理的,后来竟然查不到孙女被卖到哪里去了。”米华良幽然叹道:“大楚律例就是如此,一旦身入青楼,便是贱民了。贱民可以买卖,而且可以不记录!” “那一家人没有办法,就去报官。巡检署接到案子,先把那军官给抓了起来,因为他私自把孙女卖给妓院,是犯了国法。跟着就去找那女子……”米华良苦笑两声:“后来,就惹出两个麻烦。” “什么麻烦?”秦飞反问道。 “他那个孙女,早前被卖入青楼,后来得一人赎身,买回家做了婢女。那个人,我们惹不起……”米华良接着说道:“秦镇督,在下是命案处的,原本这种案子不归我管。可那个军官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在牢中投缳自尽了。好吧,案子就转到我这儿了……我接到案子还没一天,命案处就被人给砸了,在下腿脚快,见机不妙,赶紧开溜,好歹算是留个完好无缺。可怜我命案处的弟兄,个个被打的鼻青脸肿,骨断筋折……” 米华良忽然跪了下来:“整个东都,我知道能和这两人都说上话的,非秦镇督莫属。念在秦镇督也是巡检一脉出身,请帮帮我们吧!” 第113章 大祸临头 元宵节快乐。今天也是我奶奶的寿辰,快要一百岁了。我这个长孙在酒店摆宴席…… 更新晚了,抱歉抱歉!---- 米华良说得情真意切,眼圈都已微红,隐约似有泪水要掉落下来,胸口急剧起伏,为了等秦飞的答案,他只觉度日如年,时间仿佛无穷无尽的流逝过去。 秦飞浑不在意的玩弄着手中的酒杯,目光绕着菜市街巡检所的一群老同僚扫过去。他的目光掠过谁的脸庞,谁便马上挤出一副甜美的笑容,尤其是马镇所,几乎把小眼睛都挤得看不到了。 “咳咳!”秦飞轻轻咳嗽两声。 “是啊是啊!”众巡检立刻赔笑点头。 “嗯嗯!”秦飞清了清嗓子。 “是啊是啊……” “米主办,你不用行这么大的礼。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一跪,要是我不帮你,传出去你连面子都丢了。先起来再说话吧!”秦飞淡淡的说道。 米华良是个机灵通透的人儿,一听秦飞的话,那就是有得商量啊,急忙手脚并用爬了起来,一脸仇大苦深的坐回原位,轻声道:“事情就有那么巧……唉,秦镇督。那个老军官,当年是在西域做军官的。偏巧,雷太尉的孙子雷歌,在西域从军之时,还跟过他……雷公子虽然砸了我们命案处,可我真心佩服他。雷公子说,那是他的老上司,死在巡检署的牢房里,那便是我们巡检署的事。于是,气势汹汹的带了大队人马来砸……” 米华良偷眼看了看秦飞,只见秦飞凝神在听,心中又是一喜,接着说道:“雷公子砸完巡检署,就把老军官的尸体给带走了,说是自己找仵作来验尸。假如有刑讯逼供、私刑致死的情况,就把我们命案处的人,一个个活剥了!” 秦飞沉声道:“那你们有没有刑讯逼供?” 米华良一拍大腿,提高了十八个声调:“苦啊,这就是苦啊。秦镇督您也是从巡检出身的人,咱们巡检抓到人,照例是先打一顿再问话。那个老军官当然跑不了这一顿打,可千真万确没有打死他。他是自己投缳自尽的……” “私自贩卖孙女,虽然犯了国法,可最多不过是苦役两年。他没道理去自尽……米主办,你该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吧?”秦飞微微眯起眼睛,他这半年来在察事厅待得久了,不知不觉染上了密探们那种恐怖的气息,收敛起笑容,双目冰寒,还真让米华良有些受不了。 米华良迟疑了一会儿,这才道:“其实,我们私下也查过。怪就怪牢头,他把这个老家伙跟人关在一起。偏偏那个是重刑犯,假如陛下不再生个儿子,大赦天下的话。这辈子只怕也出不来了。那厮被关了许多年都是一个人,突然牢房里多了个伴,就……就……” 米华良迟疑了半晌,始终没有说下去。秦飞见他神色,拿起筷子,在酒杯里轻轻一点,用酒水在桌子上画了个菊花,双目转向米华良。 米华良松了口气,连声道:“秦镇督英明神武,断案如神,人还没看到,就知道是这档子事儿。” “少拍马屁!”秦飞冷冷的喝道:“巡检署的牢房发生这样的事,你们难辞其咎。雷歌砸了你们命案处,也是你们管理疏忽,自找的。雷家势力庞大,他要找个仵作验尸,仵作绝对连一根毛都给验的清清楚楚,这种事,瞒不了雷歌。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雷歌的脾气,我略知一二,以后你们命案处的人上街小心点,被他遇到了,能留条命已经算是好运了!” 米华良汗如雨下,背脊上的衣服转眼间湿透了一层,他何尝不知道?只不过牢里边,犯人之间,这种事太多了,他们也懒得管。反正都是一些罪犯,谁捅了谁的菊花都是一回事……可没想到那个老军官自忖当年在西域也是一条好汉,临到老来,居然被人给……这种屈辱他自然是咽不下去,便上吊自杀了。 天底下的事儿就是有这么巧,雷歌居然是他带过的……要知道在东都做巡检太难了,马路边上一个捡破烂的,家里亲戚来回盘上那么三五圈,说不定就能和尚书扯上关系。东都巡检已经非常小心了,还是踩到了坑,雷公子砸场子,谁敢伸头? 米华良早已去过总署几位高官家中磕头,可那几位也在忙着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给雷家送礼,想要平息雷歌的怒火,谁有功夫搭理米华良?有位总镇署还不客气的放下话来,叫米华良自己找个绳子吊死了,雷歌的怒火或许就消了。 米华良双腿打颤,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两行眼泪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从眼眶中喷涌而出,膝盖重重的落在地上,双手无力的抱住秦飞小腿,哭喊道:“秦镇督,您要是不肯援手,小人就真的无路可走了,到时候小人死了是小,家里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三岁幼子……可都没了活路啊……” 马镇所极为隐蔽的瘪了瘪嘴,米华良的确有个八旬老母,不过,米华良已经很多年没有问过老母的事儿了,过年的时候能叫人送去二斤猪肉已是极为难得。米华良也有三岁儿子,但是他儿子极多,大小老婆加起来七八个,生的孩子快有十余个。米家颇有家底,就算米华良抹了脖子,也不可能断了活路。 “你活不活跟我没什么关系,东都每天死那么多人,我不可能都去帮忙。”秦飞有些厌恶的看了看米华良,他自己做巡检的时候,就很烦刑讯逼供这档子事,多少人被屈打成招。这些喜欢滥用私刑的巡检,秦飞一向是没有好感的。 “不不,之前我们已经找到军官的老婆,她说若是找回她孙女,可以给我们说说情……可我们一查,她那个孙女,居然被卖到了唐家……是唐家二儿子,唐九天的婢女。给我们天做个胆,也不敢去唐家要人啊。”米华良还在苦苦哀求。 秦飞这次忍不住笑了:“你以为我和唐家的关系很好吗?再说了,这种事,求我没有用。若是你怕雷歌打死你,就去刑部衙门备案吧。” 米华良努力想要做出更加悲苦的表情,眉宇凝成了麻花,眼泪更加旺盛,正要开口号啕大哭,突然听见一声巨响。 门板嗖一声就飞了起来,一条人影快如利箭般飞了进来,探手就朝米华良抓去。 算是米华良命大,他和那人之间还隔着秦飞。秦飞眉头一皱,手掌横翻,重重拍在那人手背上。啪的一声,那人连退几步,手背已被打的高高肿起,再抬眼看到秦飞,一脸怒气瞬间变成了笑容,笑呵呵的挤到秦飞身边,也不管米华良,先讨好秦飞再说。 “太巧了,居然会在这里碰到表妹夫……”那人嬉皮笑脸的拽住秦飞胳膊:“话说,表妹夫最近风头好足。” “雷公子,雷大少……”秦飞连声道:“表妹夫这几个字还请你收回去。” “哦……”雷歌眼珠一转,看到跪在地上,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米华良,冷哼一声:“好家伙,我雷大少找你,你居然敢东躲西藏。若不是我眼线多,有人看到你走进乐丰年,差点就被你逃掉。你自己说吧,两条路让你选,一,自己斩了一双手或者一双脚。若是你觉得为难……还有第二条路,我把你卖到妓院做龟公去,做满五年,你就自由了。” 米华良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哪里敢正眼看雷歌,双手死死抱着秦飞的小腿,动也不敢动。而其他菜市街巡检所的人,他们个个都是老油条,突然看到雷歌这尊大神现身,立刻低着头,垂着手,贴着墙,默默的走出包间。 前脚踏出包间大门,后脚立刻拔足狂奔,生怕跑慢了一步,就会掉脑袋似的…… 一众巡检不顾客人的目光,发疯的冲出乐丰年,足足跑了两个街口,马镇所发挥了他前所未有的长跑潜能,直跑到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这才用力的挥了挥手:“不跑了……吓、吓、吓死我了……” 赵甲一手撑着墙,重重的喘着粗气,半晌才接口道:“咱们这次还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小飞哥儿,人家如今的地位,一句话,咱们都得充军去……” 老徐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也没有力气站起身来,吃力的说道:“不会,小飞哥是个重情义的人,若真是他身边的人遇到事,他断不会置之不理。米主办运气不好,小飞哥不保他也是人之常情。” 几位巡检互相安慰着,半晌才搀扶着站起身来,摇摇摆摆朝菜市街方向走去。 乐丰年里的掌柜伙计都不敢去楼上看,雷歌带来的护卫,凶神恶煞的守着楼梯,谁敢从他们中间穿过? 雷歌笑呵呵的翘起二郎腿:“米华良,我表妹夫……呃,秦镇督不保你,你可以选了吧。” “雷公子……”米华良大难临头,反而渐渐沉稳下来,轻声道:“这件事我们命案处有错,不过,我知道一些事,估计你会有兴趣。不如,我用这些秘辛,来交换我的安全。” “你先说说看。”雷歌大咧咧的说道。 米华良迟疑的看了秦飞一眼,秦飞正要起身离开,却被雷歌拉住:“一起听,做个见证。要是他说出的不是什么秘辛,我就活剐了他。” 第114章 二公子 文前几句话,占用点篇幅。 书评区里看到些不好听的话,我在这儿答复一下。 我是兼职,不是专职写作。首先,我有工作要完成,然后才能码字。 过年,家家户户都很忙。大家在准备过年的时候,我还在赶了一章出来,年假期间,我是新女婿要串门子,也没断更,虽然是单更。 前几天断了一次,遇到撞车,我也没办法。如果是自己有车的朋友,想想,一年下来,轻微事故有多少件?碰到了,我只能说倒霉,还因此断更了。纵横是有全勤的,所以…… 我从写大宋开始到现在过了三个正月十五,每年的元宵,都是我奶奶的寿辰。我给她做寿不对吗?总不该为了码字,亲戚不要了,朋友不要了,不工作了,脱离社会关系?谁都做不到,真的。今天心情有点差,码字很慢。明天双更!---- 米华良定了定神,眼角谨慎的朝门外瞟了瞟,这才低声道:“好,反正死路一条,我就大胆一次。” “当年我刚刚进入命案处的时候,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有一天晚上,我们接到报案,说在北城发现一具尸体。当时的命案处主办立刻带着我们和仵作去了。到了地方一看,那是个极为偏僻的所在,荒废了许多年的老房子,里边都是蜘蛛网,桌子上全是灰尘。” “就因为那些灰尘,我才看得很清楚,桌子上新近放过圆形的东西。而床被收拾的很干净,上边有一具女尸,死状极为恐怖。她整个人被雪白的床单盖住,床单上染着斑斑血迹。主办大人揭开床单一看,发现那具女尸,居然被人开肠破肚。而她似乎是中了某种剧毒而死,五官扭曲的已经不像样子……” 雷歌皱了皱眉头,打断了米华良的话:“这跟我们雷家有关系吗?” 米华良轻笑一声:“雷公子年纪还轻,这件案子发生的时候,雷公子只怕还没出生呢。当日,我们准备让仵作验尸,还没来得及动手。突然来了大批军队将那个破房子包围,雷太尉亲自来到,说那女尸牵涉大楚安危,转交给军队来查。” “试问我们这些巡检,哪里有胆子跟军队过不去?再说了,这么恐怖的命案,不知道会牵扯到多少人进来。又没有油水可以捞,我们主办当即答应,把那女尸转交给雷太尉。”米华良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那时候我站在一旁,低头不敢正视雷太尉,但是我看到雷太尉似乎对那女尸极为恭敬,很小心的将尸体收敛。” “此后,这件案子就没了消息。命案处记为悬案,转交给察事厅刑狱司……” 米华良这次的话头却是被秦飞打断,秦飞冷冷的喝道:“这件案子是哪天?” “正昌四年……”米华良费力的想了许久许久,终于说出一个大致准确的日子。 秦飞一贯镇定,这次也忍不住变色。这个日子,他已经多次证实过,在这一天,唐夫人对老妈下药,老妈本来不应该中毒,却诡异的中了绞魂杀,从而失踪。那一天,一位大宗师保住了老妈的命,而那一天,雷太尉亲自去北城接走了一具被开肠破肚的女尸。 柳天奇说得对,天底下的事,绝不会永远都那么巧。这几件事之间,冥冥中仿佛有一条线被牵引着,可秦飞还摸不到头绪,最关键的那个点,仿佛就在他的脑海中闪来闪去,好像离得很近,但又抓不住。如果,抓住了那一点,所有的谜团就可以迎刃而解…… 雷歌可不知道秦飞的心里正转着无数个念头,他懒懒的说道:“这种狗屁事,可救不了你的性命。你家雷少对这档子事不感兴趣,咱们还是谈谈刚才的两条路吧。” 米华良变色道:“雷少,当年雷太尉亲自接走女尸之后,曾经把当日办案所有人都找到一起,严令任何人不得泄露出去。我大胆猜测,这个女子很可能是雷太尉包养的女人,怀孕之后,雷太尉派人杀人灭口,由于刺客手脚不干净,落下把柄,雷太尉不得不亲自扫尾。这事要是捅出去,雷家脸上想必也无光吧!” 怀孕两个字落在秦飞耳中,就像一道闪电劈开秦飞的脑海,果然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天痕》之中记载一种古老的手法,若是有女子怀孕身死,但是腹中胎儿没死的话。以精细的手法和深厚的功力,可以把未死的胎儿,转移到另一个女子的体内。 这或许就是那具女尸为什么被开肠破肚的原因。 老妈本来没有中绞魂杀的毒,而那具女尸正是因为中了绞魂杀,无药可治,才躲在那间荒废的房子里,等候老妈找机会到来,一位高手施展《天痕》中的手法,将那女子腹中胎儿,转移到老妈体内。可那女子毕竟是中了绞魂杀,血液胎儿之间的些许毒性,也随即传到了老妈的身上。为了保住她的性命,那位高手,用无上功力,硬生生为老妈续命。这位高手,九成九,就是传授给秦飞《天痕》的孙涸。 秦飞脑筋飞转,一切仿佛迎刃而解。可那女子又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惊动雷太尉亲自来收尸?而老妈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假如秦飞推断的没有错,老妈是心甘情愿去接受那个女子的胎儿,并为了将她的孩子抚养大,不惜离开唐隐,毁容隐居…… 现在,问题的关键就落在那个女人身上了。 秦飞悠悠的叹了口气,伸手在雷歌肩上一拍:“雷少,给我三分薄面,米华良这事就这么算了。稍候令他赔人家三千两银子,另外负责把人家孙女接回家!” 雷歌迟疑了片刻,不敢置信的看着秦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替这个巡检说情。不过,秦飞的面子,雷歌多少是要卖的,便瞪着眼睛转向米华良:“哼,就凭你也能从唐九天手中要到人?三千两少了点,你赔四千两,那个丫头,我自己去找唐九天要。” 米华良死到临头捡回一条命,心中一松,竟然瘫软在地上,无法起身。 秦飞心中澎湃,却还是镇定的站起身来,说道:“事情已了,我先告辞了!” 雷歌哪里肯这么简单就放秦飞走,亲热的拽住秦飞袖子,笑呵呵的说道:“哎,飞哥儿,咱们又不是外人,既然来了乐丰年,我看你还没动筷子,这些人不懂的吃。我再安排一桌,咱俩好好叙叙旧。” 秦飞现在一心想回到旧案处翻查旧卷宗,待要出言推辞,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说道:“我说乐丰年今天怎么回事,请了军中高手来当保镖。原来是雷少的侍卫啊!雷少,多日不见,你的排场是越来越大了。方才我听你说,要从我手中要人。本来,一个丫头,我不介意送给雷少。不过,秦镇督在这里,他一贯看不起我们唐家人,雷少,你若是要人,就跟我走。要是请他吃饭,这个丫头……嘿嘿,我唐九天绝不放给你。有本事就来唐府抢人!” 东都有时候就是这么小,权贵子弟加起来成千上万,而他们喜欢去的,够档次的地方,也就那些个,时不时撞到也算正常。秦飞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唐九天! 唐九天年纪和秦飞差不多,细皮白净,他最怕别人说他年少幼稚,在上唇蓄起了黑黑的胡须。可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配上一条小胡子,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别扭!而他一开口,便是赌气的话,更是让秦飞觉得他离成熟还有十万八千里! “如果我去唐府要人,二公子觉得令尊会不会放人?”秦飞微笑着反问道。 唐九天顿时被噎得内伤,他对秦飞十分不爽,就是因为父亲实在对秦飞太好,唐家三番四次保秦飞,不但柳轻扬大老远去护送,而且回到东都就拿下念公公当做给秦飞的礼物。唐九天几乎就要怀疑秦飞是父亲的私生子。 可唐隐连念公公都给废了,当做礼物送给秦飞,何况区区一个婢女呢?要是秦飞真的去唐府要人,八成唐隐笑眯眯的安排小轿,把那丫鬟给送出来。 “秦飞,你不要太过分。”唐九天气急败坏的叫道:“虽然我不知道爹为什么看重你,可我才是爹的亲生儿子,我若是和你闹出什么篓子,他还得护着我。你若是不服,大可以试试!” 雷歌愕然道:“不对吧,我记得你大哥好像正月十五那天,因为秦飞,被你爹骂的不轻啊……” 秦飞的脸上渐渐怒气浮现,拳头紧紧的捏在一起,关节处,清脆有声。 唐九天紧张的看着秦飞的拳头,嘟囔道:“你不要乱来……” 说着话,他脚下悄悄后退,不经意间已经退到了护卫的身后,心中稍稍安定,声调顿时提高了两分:“你……你想打我么?” 雷歌好整以暇的抱起膀子,笑眯眯的看热闹。 不料,被唐九天倚为靠山的那两个护卫,左手边一人忽然开口道:“二少爷,老爷吩咐过,唐府上下要把秦公子当少爷一样对待。小人实在不敢跟秦公子动手!” 右手那人连连点头道:“是啊,二少。就算要动手,秦公子已是东都知名的先天中品高手,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够秦公子打的。” 唐九天就像不认识似的看着自己的贴身护卫,怒喝道:“你们忘了吃谁的饭?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秦飞冷冷的瞄了他一眼,沉声道:“闲杂人等都让开,我今天要教训教训二公子。” 两名护卫闪电般的左右分开,露出一脸惊恐的唐九天。 唐九天强撑着场面,一指指向秦飞面门,厉声道:“你好大胆子,好,本公子就跟你大战三百回合……等等,本公子肚子有些疼,你有本事就不要跑,等我方便回来再和你打过……哎呀,疼,你等着,别跑……” 说着,唐九天的身形已经闪电般的窜入楼梯,消失不见。 第115章 没文化真可怕 上一章章节号真的打错了,昨天真是有些糊涂了,已经修改。 继续码字,稍候还有一更---- 秦飞一句话吓跑了唐九天,吩咐店小二把已经坦然的米华良扶下楼,重新收拾了一桌饭菜,和雷歌坐下吃喝。 一顿饭的时间,让秦飞想通了许多关键。那个女人是谁?当然不用去问雷太尉。猥琐的孙涸肯定知道。不过,这个死老头一天到晚嘴里就没几句真话,他一直没有说,想必是觉得还不到时候。 秦飞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倘若事情真的如他所料。那老妈的肚子里应该带着两个孩子,一个是唐隐的儿子,另一个本是那神秘女人腹中的胎儿。很可能,自己和成信就是这两个孩子…… 这个神秘女子的来头不小,牵连必然极大。要是个普通女子,以孙涸的本事,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早早告诉秦飞等人也无所谓。孙涸平素没正经,却能把一件事,守口如瓶近二十年,可想而知,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了。 “秦兄……再喝点!”雷歌面红耳赤,舌头都已经大了,一边含混不清的嘟噜着,一边抓起空空如也的酒壶,往杯中倒去。他等了半天,才有一滴晶莹的酒水从壶嘴落下,滴落在酒杯中,一声轻响。 雷歌诧异的丢掉壶盖,瞪大了眼睛朝酒壶里望去,憨憨笑道:“真的没了耶……” “来人啊!”秦飞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雷歌带来的几位侍卫急忙走上前来,听候秦飞吩咐。 “雷少喝的太多了,你们雇个暖轿送他回家。” 侍卫们架起快要软成泥的雷歌朝外走去,雷家大少还在叫嚷着:“喝,拿酒啊……” 秦飞带着七分醉意三分清醒蹒跚在回家的路上,街上偶尔还会遇到稀稀落落的行人。时值深夜,一点动静都能听的清清楚楚,远处不知道是谁家的狗在叫,难道是有小偷入户? 一阵轻微的响声在远方扬起,蓝色的焰火在天空中爆裂,炸开一片星星点点的荧光。秦飞酒意略醒,抬头望去,又是两道焰火飞扬。许多不明真相的东都百姓还以为是谁家在放烟花,兴高采烈的推开窗户,东张西望。 焰火落在秦飞的眼中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这种蓝色焰火,是察事厅专用的报警焰火。一旦出现,便是通知城内所有密探,发现了敌人的细作。焰火发射之后,会有专人通知内外城门封闭,执行司和敌情司的人手不断追捕,直到将细作捉拿归案。 自从天晴子死了之后,吴国在东都的情报机构应该一时半会回复不了元气,那这次出现的又是什么人? 秦飞加快脚步,朝焰火升起的地方走去。一道道焰火不断升向天空,焰火所指的方向,便是细作可能逃窜的方向。秦飞一边走,一边抬头观察焰火,赫然发觉,细作可能是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 秦飞伸手入靴,摸出断歌,反手握在袖笼之中。正行走间,眼前三人并肩从十字路口和秦飞擦肩而过,朝另一条路走去。交错之际,一人肩头在秦飞肩上碰了一碰,那人侧首低声道:“对不住。”跟着继续走去。 那三人都是寻常百姓打扮,布衣小帽,走的不算很快。他们看起来本没什么特别,偏偏这一碰,碰出了纰漏。秦飞手握断歌,自然而然的带着几分力气,他年轻力壮,晋入先天之境后,真力充沛,既然是蓄势待发的状态,寻常人这么一碰,至少也要摔个跟头出去。可那人只是晃了晃身子,便继续行走,要说身上没几分功夫,真是没人相信。 秦飞沉声叫道:“三位请留步!” 话音刚落,走在最后的一人,忽然转身,刀光乍现,寒气逼人,深深冬夜里冰寒刺骨,厉芒闪烁,一刀劈向秦飞面门。 “果然有问题!”秦飞冷哼一声,断歌平平掠出,那是天下第一等神兵利器,岂是一柄寻常弯刀可以抵挡的?断歌宛如切豆腐一般将那弯刀削成两段,势头不停,风一般掠过那人咽喉。 余下两人大惊失色,他们三人知根知底,心知出手这人的修为不错,在他们老家也颇有名气,可居然不是对面那年轻人的一合之将。做细作和做刺客不同,刺客是明知不敌,硬着头皮想尽办法也要上。而细作,要先保住自己的命,毕竟,他们得到的情报,才是最有价值的。人死了,情报难道自己长脚走回去吗? 两人对望一眼,立即左右一分,沿着十字路口,拔足狂奔。 秦飞冷哼一声,脚尖在掉落的半截刀锋上轻轻一挑,发力一甩,半截刀锋追星逐月般飞出,将前方那人洞穿。 秦飞看也不看那软软倒下的躯体,风驰电掣般追上另一人,断歌直直探出,拦在他咽喉之前。 那人吓得面如白纸,硬生生停住脚步,锋利的断歌已在他脖颈上割出一道血痕。要是再晚片刻停步,很可能自己在锋锐的刃口上,把脑袋给撞下来。 “原来是秦镇督……”远处一群人跑了过来,为首一人看到秦飞,立刻抱拳躬身道:“啊,秦镇督已经抓住细作了……” 秦飞点了点头,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是草原上过来的探子。”那人恭敬的答道。 在中土和草原千年征战史中,草原人一直扮演着非常不光彩的角色。千年前,他们凭借蛮力和庞大到极点的马群,进驻了中原。若不是后来出现天道高手----大魏神武帝,中原还不知道要在他们的铁蹄下沉沦多久。 后来数百年,魏国国运昌隆,军力强盛。一度将草原上的蛮族打得逃进沙漠不敢出来!可三家分魏之后,草原人看有机可趁,便又重新跑了回来。他们就像一群蛀虫,天性就是掠夺。他们没有任何发明,在从中原得到纸之前,无数历史学家曾经猜测他们是不是用左手擦屁股。因为,在草原上用左手拿食物是大忌! 千年来,中原的军队不知道更换了多少次装备,而他们依然凭借战马和马刀弓箭作战。不过,他们天生的骁勇,高大的体格,数以百万计的战马,支撑着他们的战争。这些草原人的武器,如果不是从战场上缴获一柄新式的战刀,他们永远也不会主动更换自己的刀…… 可数十年前的混战,结束了这一切。失去国家的唐国人和魏国人先后进入草原。他们给这些蛮族带去了先进的技术、战术,甚至渐渐帮蛮族形成了自己的文字,从松散的部落体系朝一个完整国家演化。楚帝早就把草原人列为心腹大患,可惜,中间还有个北疆燕王…… 正是从那时候开始,草原人也明白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们积极派人来中原学习先进的技术,组建情报机构,搜集最新的武器研发和军队动态。 愚昧的草原人并不可怕,但开始学习文化的草原人,就真的有些恐怖了。 察事厅现在的反细作作战越来越艰难,他们的对手不但有吴国的镇抚司,也有从草原上来的一批又一批拙劣的细作。 刚刚组建十几二十年的新兴草原细作,当然不能跟察事厅、镇抚司这样的老字号相比。可就是因为他们手段拙劣,做事幼稚,往往能出人意料,还真被他们干出几件令人头疼的事儿来。 察事厅里,头头脑脑们从睡梦中聚集到议事堂,秦飞作为亲手抓住细作的人,当然有职责来议事堂讲述当时那惊心动魄的场面,而另一位老熟人也在议事堂,就有些出乎秦飞的意料了。 这位便是繁朵儿,她就算站在一群高官之后,也微微眯着眼睛,口.唇轻动,不知道是在咒骂万恶的草原细作,还是痛恨高官们打断了清梦! 敌情司提督沈青山,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沈提督的眼皮子底下,被草原细作摸到了情报,要不是秦飞误打误撞抓住活口,情报一旦传出去,敌情司的脸还往哪里放? 不过,敌情司也是唯一一个允许犯一些小错的部门。和敌人对手,就像下棋,不可能永远都是你吃掉别人的子,而自己一个子也不丢。敌情司每年从外边打探回来这么多军情,偶尔被人探知自己一点军情,也是正常的。 六大提督和总督大人汇聚一堂,空气都似乎凝固了起来,令人压力极大。秦飞看了看繁朵儿,繁朵儿挑了挑眉毛,两人均表示无奈。 “这次草原蛮子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我们有一项新式武器快要能交付给军队,便派人来窃取新武器的图纸。”沈青山略显羞愧的说道:“敌情司无能,图纸居然真的被蛮子偷了去,还好秦镇督抓到那三人,不然的话,图纸流失,敌情司可真的无地自容了。”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秦飞抱了抱拳,笑道。 易总督的脸色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人,光有本事是不行的,也得看你是不是有运气。有的人,怀才不遇,就是差了那么点运气。有的人,你觉得他平平无奇,偏偏他做什么都能无往而不利,这就是气运昌隆了。 秦飞本就是个有本事的人,再加上瞎猫抓耗子都能抓到三个细作……易总督忽然有了个想法。 第116章 此去无险 易总督缓缓摊开一张图纸,冲着众人招了招手。提督们围上前去,易总督伸手点了点图纸:“你们可以看看,这是金石司多年来的研究,很快就可以交付生产了。” “和上次的手弩不同,那种手弩造价实在太过于昂贵,只能装备极少数军队。但,这次设计,已经延续了十余年。历代金石司能工巧匠,在这个设计上花费了无数心血。终于,大功告成了!”易总督眨了眨眼睛,轻声道:“这是非一般的连弩。” 他把目光投向繁朵儿,天才少女走前几步解释道:“以前的连弩是利用机括的力量,最多连发六箭。如果箭法高超的人,单凭手上的技巧也可以做到,并不算很大的威胁。而这次的设计,是经过十余年的不断试验和改良,已经可以做到一次连发二十四支弩,这个意义,在两军对垒的时候,就完全不同了。” 繁朵儿补充道:“尤其它的造价不贵,大约只需三百多两银子。制造五千台,不过是大楚一年赋税,五千台如此恐怖的连弩出现在战场上,我想,如果蛮子的骑兵排山倒海的冲过来,只怕就要排山倒海的倒下去了。” 众提督都是城府极深,久经风波的人,乍闻这个消息,依然纷纷变色。 不需五千台,只需五百台,每台二十四支连发……就已经恐怖到极点,可以起到完全压制的效果了。 秦飞这会儿正在酒意上涌,忍不住脱口而出:“我看这也不是太恐怖嘛。依我说,不如把弓弦发射改成火药撞击,利用撞击力把短弩发射出去。短弩依次落入机括,别说二十四连发,就算一百连发也不是什么问题。” 繁朵儿一听,脸色就不好看了,这可是金石司十余年来无数人的心血结晶,被秦飞这么一说,好像就不值钱了,当即反唇相讥:“你以为我们金石司没有试过吗?一来,短弩没有长弩威力大,对付重铠的效果不佳。其次,用火药发射,箭头会到处乱飞,毫无准头可言,射程也短了不少,一轮还没打完,骑兵就到了眼皮子底下,有用吗?” 秦飞懒懒的哼了一声,轻笑道:“倘若箭镞是旋转着飞出去,射程和准头,不就有了保障吗?长弩造价高,二十四连发对付草原骑兵当然是好的。但吴国始终是大敌,他们拥兵数十万,靠的是步兵。我说的那些打步兵……简直就是屠杀!” 提督们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在争论什么。可行家就是行家,秦飞一句话,彻底点醒了繁朵儿。这丫头根本就不顾这么多高官在场,惊呼一声,一把将摊开的图纸卷起,撒腿就朝金石司跑去…… 沈青山诧异的问道:“秦镇督……你好像对武器没什么研究吧?” 秦飞轻轻在嘴唇上打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道:“酒后乱言,不值一提。” “我看……你的建议应该很有用,不然的话,繁朵儿不会跑的那么快,完全不给上司们面子。”易总督笑着摇了摇头:“她就是这样的人,脑子里灵光闪现的时候,哪怕对面是陛下,只怕也拦不住她去试验。” 秦飞尴尬的笑了笑,正要提前告退,忽然听见易总督提高了声调:“秦镇督,旧案处的事不多,稍候新武器若是出炉了,是要亲自去验一验的。我看你既然给出了建议,到时候,你也跟着一起去试试好了。” 秦飞以为就是在东都找个场地,试试新武器,便满口答应下来。谁知,沈青山低声在耳边说道:“秦镇督,这是立功的好机会,到时候想必你还有别的任务呢。” “啊?”秦飞愕然道:“还有什么?” 沈青山愣住了,随即醒悟过来,解释道:“秦镇督,你入察事厅不久。我们的惯例是,适用于军队的武器研制出来之后,会由察事厅的人带队,从御林军挑选一批人,到草原上去跟蛮子们打一仗,试试效果。” “去草原?还要打仗?”秦飞这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君山水束音成线,轻声对秦飞说道:“这是好事,以前遇到这样的机会,同知镇督也好,镇督也罢,都是打破头想去。功劳手到擒来,回来升官发财……” 秦飞无奈的点了点头,只好应了下来。东都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处理,自己一多嘴,就去了北疆。那里别的不说,起码是燕王的地盘啊!刘任重亲自坐镇的地方,自己去,岂不是小羊羔送到狼嘴里?不行,既然要去,必须跟易总督讨点好处…… 秦飞一抬头,恰好易总督的目光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易总督悠悠说道:“秦飞,你过来。” 待到秦飞走到易老头身边,这位略显老不正经的总督,十分严肃的看着秦飞,用别人都听不到的声调,缓缓说道:“去北疆,是早已定好的。有没有这个提议,你都要去。你不用担心,迎亲之后,我已经送信去北疆,含蓄的表达了我的态度。” “总督大人的态度是……”秦飞装傻问道。 易老头笑眯眯的轻声道:“我对燕王说了,迎亲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我也不计较了。可我八成要派你去试试武器。唔,要是你在北疆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至少要他两个儿子外加刘任重的命来抵债。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吧,如果他动你,那就是给我动他的理由。” “卑职还不想把名字刻在大门口的碑上。”秦飞谦逊的说道:“卑职觉得自己还不够格。” “那是一种荣耀。”易老头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花,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当然,我也觉得你不需要这种荣耀。” …………………… 当秦飞回到家中的时候,东都的公鸡已经开始打鸣了。 走进正堂,蕾蕾居然一手撑着额角,在桌子旁边打盹。或许是秦飞回来的脚步声惊动了她,这位大小姐利箭般的窜了起来,几乎快要贴到秦飞的脸上,用力嗅了嗅,随即无聊的坐了回去,嘟囔道:“光有酒味,没有脂粉气,居然没有去喝花酒……太令人失望了。” 她黑溜溜的眼珠一转,仿佛想到了什么,吃吃笑道:“不过,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差,应该不会一个人去喝闷酒。和男人喝酒,能喝一夜……你们是不是?嗯哼……?” “千万别乱猜。”秦飞连连挥手:“我说大姐,您能赶紧找个地儿搬了吗?咱俩这男未婚女未嫁,还瓜田李下的。影响你嫁不出去,我倒是不介意。可要是耽误我找老婆,那就是大事了。麻烦您还是赶紧找房子吧……” 蕾蕾委屈的站了起来:“师姐就这么惹人烦吗?你看看,自从师姐来了后,你狗窝一样的家,有人收拾了。想吃个家常饭,还有人帮忙做……” 秦飞指了指桌子上那一碟不知道放了多少天的菜,懒懒的说道:“把青菜炒成炭,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小弟无福消受啊!” “那我一个孤身女子出去住,万一遇到色狼什么的,也太可怕了。”蕾蕾可怜兮兮的看着秦飞:“这么大的房子,就容不下我一个小女人么!” “得,色狼遇到你,那才叫可怕。”秦飞不屑的冷哼一声,径直走进卧房,大声道:“我要睡觉了,你若是做了饭,千万不要叫我起来吃。” 蕾蕾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哎,好师弟,师姐出去给你买早点。忘记告诉你了,昨天收拾你抽屉,发现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师姐手头紧,先拿来用了啊……” 趁着秦飞的咆哮还没发出,蕾蕾就已经飞快的逃了出来。黎明前的一刻最是黑暗,偶尔几声鸡鸣狗叫,根本看不到什么人。就连打更的更夫,到了此刻,也已有气无力,打出来的梆子声,哑哑的极为难听。 蕾蕾穿街过巷,悄然来到一座宅院。宅院的门开着,门口有一位扫地的门房,蕾蕾就这么走了进去,门房仿佛没有看到她似的,低头只顾扫地,却在她走进去之后,带上了大门。 蕾蕾仿佛对这里很熟悉,径直走到一间卧房,轻轻敲了敲门,里边传出一个女声:“谁?” “开门!”蕾蕾低喝道。 房门拉开,那位假冒镇抚司千户彦青的姑娘,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前,轻声道:“千户大人。” “东都昨夜出事了。”蕾蕾神情肃穆,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吩咐道:“察事厅抓细作的焰火,许久没有燃放过。而秦飞回来的时候,虽然身上有酒意,却带着浓浓的杀气。他昨夜必然杀了人,很可能是细作……镇抚司有没有折损人手?” “没有!”彦青斩钉截铁的答道。 “那就是草原人的嫌疑最大,当然,西域的色目人和北疆燕王也有可能。”蕾蕾冷冷的说道:“天晴子死了之后,镇抚司在东都的情报就成了瞎子聋子,这次,我要重组情报网,就从这件事开始。传令下去,立刻给我查明,那些细作是什么人,他们要的是什么?” 顿了顿,蕾蕾俏丽的脸上掠过一丝嘲意:“他们要的,我也要!” 第117章 你可知道抓了谁? 一个人的天分可以表现在不同方面。有的人,天生就会模仿许多种声音;有的人,心算又准又快。若是问起蕾蕾,她的天分,别的不敢说,演戏绝对是第一流的。 在秦飞的面前,她永远都是个混不吝的师姐,可在下属面前,她又是个威严的上司。 镇抚司的人看到蕾蕾,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喘口大气的。并不是因为她对下属刻薄,而是因为,只有真正了解她的人,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可怕之处。年纪轻轻就能被誉为江南最杰出的天才少女,还能身为千户,统领无数密探,只身进入楚国东都。光是这份胆量,就已经让很多男人咂舌了。 蕾蕾仔细制定了计划,吩咐彦青等人照办,随后又恢复了小女儿心态,自顾自打扮一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菜篮子,兴高采烈的上街买菜去了。她可是对秦飞那番话记恨在心,本小姐能亲自下厨做饭就已经是破天荒的大事了,居然还敢嫌姑娘做的不好,真是热脸贴在冷屁股上。 天色已经大亮,赶早起来的菜农早已摆好了摊位。家庭妇女们挽着篮子,谨慎的压住腰间小荷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自己想要购买的蔬果。 蕾蕾这会儿看起来完全和大户人家出来买菜的婢女没有两样,她伶牙俐齿的跟摊主还价,仔细的挑选新鲜的蔬菜,经过一段日子买菜的经历,这位大小姐已经很习惯东都的菜市场了。 路边的茶楼上,坐在窗边的少年公子,举止优雅的端起茶碗,细细品味着名茶的滋味,随手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口中。他的面前大大小小放着八个小盘,四笼不同的包子,一顿早餐就要花费超过十两银子,已是极为奢侈了。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朝楼下望去,无意中落在蕾蕾的身上,忍不住惊呼道:“这个女子看起来好面熟……让我想想……” 站在他身侧的家丁仔细看了看,禀告道:“少爷,你贵人多忘事。这女人,正月十五那天,跟秦飞一起来过咱们府里啊。据说是秦飞失散多年的干姐姐……” 提起秦飞,少年公子的脸色便极为难看,昨天晚上在乐丰年,还被秦飞给吓得屁滚尿流,拔腿狂奔。这不正是唐府少爷唐九天? “贱民就是贱民。”唐九天冷哼一声:“什么干姐姐,我看他们是一对狗男女。这女人还算有几分姿色,不过,天生贱骨头,干的就是起早买菜的勾当。” “少爷说得是,秦飞出身菜市街,哪里会认识什么高贵的人?” 要说起来,每个少爷身边总会有几个帮忙出馊主意的狗腿子。眼前的唐九天,身边便有这么一位专门出孬点子的跟班,他姓乌,当年出生的时候,其母梦见送子娘娘和她一起堆雪人,便给儿子取名乌雪人。 乌雪人从小到大没干过几件好事,不是偷鸡摸狗,就是跟人打架,最出名的就是小小年纪在厕所外垫了几块砖头,去看人家小女孩撒尿。结果,被女孩子的大哥拎着菜刀追了三条街。好在他命大,居然真的跑掉了!家里人看实在管不住这位太岁,便送他入伍,学了一身功夫之后,乌雪人作恶起来更加猖獗。 他在武道上还真有几分天赋,二十五六岁的九品高手,也过得去。唐九天招揽护卫,乌雪人报名之后,便被录取。少年富家子遇到痞子出身的乌雪人,当然沉沦的很快。贵族圈里都知道,唐九天的年纪不大,可他就是一张东都娱乐圈的活地图啊!哪里有赌场,哪里有妓院,什么地方有最新最热的艳舞……问唐九天! 乌雪人昨日因故没有去乐丰年,听说少爷被秦飞羞辱,便想给唐九天出了这口气。 “少爷,这女子既然被秦飞收留,想必是他姘头。反正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咱们就抓了她,然后敲秦飞一大笔银子,再转手把这女人卖到北疆当军妓,再换一笔钱。小人看她的姿色,卖上八百两问题不大。”乌雪人笑呵呵的说道。 唐九天皱了皱眉头,没有作答,他可对秦飞昨天晚上的凶焰记忆犹新,心中有些不愿招惹这个瘟神。 看唐九天有些犹豫,乌雪人压低声音附耳道:“少爷,这是来钱的好路子。卖这女人,敲秦飞三千两白银。里外里,就可以还了上次樊少爷的赌债。话说,您欠樊少爷的三千五百两,一直拖着不还,要是他去唐府要钱,老爷知道可就是大事了……” 一提到钱,唐九天便不再犹豫,正好手头发紧,当即一拍桌子:“干了!” 蕾蕾转了一圈菜市场,挑选了不少自己爱吃的蔬菜,又买了些肉。空空如也的篮子,如今已经是堆得老高。她笑嘻嘻的自言自语道:“好,够我操练几天的了。” 说罢,蕾蕾在喧哗拥挤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沿着菜市场旁边的小路,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小路里没什么人走动,蕾蕾独自走了进去,迎面出现两个男子,抱着膀子走来,目光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作为一个美少女,蕾蕾对这样的目光,见得太多了,完全可以做到无视。她耳轮轻动,听见身后也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中顿时一懔……天晴子被杀之后,莫非还有人叛变?自己来东都如此隐秘的事,连秦飞都瞒了过去,难道还真骗不过察事厅那个老不死的易老头吗? 一道凌厉之色从她美眸中掠过,手指轻翻,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指套已套在右手五指上。机括打开,探出四支尖刺,刺尖幽蓝,显然淬了剧毒。 可惜,蕾蕾是做贼心虚,而这些人压根就没有绑票的经验。 乌雪人从身后赶上,冷笑道:“丫头,不想吃苦的,就跟我走一趟。否则……哼哼!” 蕾蕾侧身一瞥,乌雪人浑然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她身后,喉咙、心窝这些要害地方,至少有三处破绽可让蕾蕾一击得手。察事厅来抓人,怎么可能用这样的人? 心中稍稍一定,蕾蕾攥紧了指套,轻笑道:“这位哥哥叫我何事啊……” 一声哥哥叫得乌雪人骨头都酥了半截,他坏坏的浪笑道:“果然不是什么良家女子,我家少爷要带你走一趟……”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蕾蕾那玲珑突兀的娇躯,硬生生的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妹子你听话,我们绝不伤害你。” 蕾蕾脸上神情显得有些惊慌,声音都几乎在发颤:“你们是打家劫舍、绑票杀人的好汉么?我家很穷,不要绑我……” “知道我们要绑你,就老实点,否则,我一道划烂你的脸!”乌雪人威胁着,随即对那两个汉子吩咐道:“把她手扣起来。” 蕾蕾心中冷笑,手指轻晃,指套已然不见。她故作反抗,被那两人捆住双手,一行四人,沿着僻静的小路,朝城西走去。路上但凡遇到人,乌雪人便要威胁一句:“不要乱叫,否则我一刀捅了你。” 走了许久,才到了一所旧仓库里,仓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用过了。唐九天带着几名随从,无聊的坐在仓库里,等候乌雪人的到来。 “少爷,幸不辱命,已经把那女人抓来了。”乌雪人一走进仓库,便大声叫道。 唐九天转过身来,仔细的打量着蕾蕾,轻声问道:“你这个女人,到底跟秦飞是什么关系?” 一看到唐九天,蕾蕾的心就放了下来。只不过是个二世祖,误打误撞想要绑架自己……蕾蕾一放松,谎话自然而然的出口成章:“哎呀,原来是唐少爷,那日蕾蕾去唐府还曾见过少爷……我和秦飞,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我回到东都,没地方住,也没饭吃,只好迫于他的淫威,给他做个婢女……少爷,你手下人说绑我……您也是大户人家,一个婢女,你会放在心上吗?” 唐九天看蕾蕾说得情真意切,心中顿时翻了嘀咕,若是秦飞不在乎这个女孩子,三千两敲不到,樊公子的钱,可还是还不了啊。 “少爷,先不管她瞎说,写封匿名信,敲敲秦飞,便知道他们的关系了!”乌雪人一边准备着纸笔,一边说道。 唐九天答应一声,一旁家仆急忙备好砚台。他卷起袖子,拿起毛笔,正要朝纸上落笔,忽然间听见乌雪人叫道:“少爷,当心笔迹被人查出来,用左手写,那就万无一失了!” “高见!”唐九天赞许的冲着乌雪人翘起大拇指:“还是你心细。本少爷有你在身边,真是少了很多麻烦啊!” 蕾蕾有些好笑的看着唐九天左手拿笔,歪歪扭扭的在纸上写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大字。 “秦飞,你的女人蕾蕾在我们手中,如果想她没事,就准备三千两不记名银票。到时候我会派人去拿!” 唐九天念了一遍,问道:“怎么样?这么写成么?” “嗯……”乌雪人沉吟道:“成,这就找人塞进秦飞家大门去!” 第118章 惹不起的女人 送信的家丁正要出门,站在一侧的蕾蕾忽然开口道:“这封信若是这么写,肯定没用。” 唐九天诧异的反问道:“怎会没用?” 蕾蕾楚楚可怜的说道:“像我这样的女子,本就是水上浮萍。你就算把我卖了,最多不过卖几百两银子,现在想要黑秦飞三千两,你当他是傻子么?有三千两,可以买三四个美貌侍妾了。想要从他那里敲到竹杠,换个写法才能奏效。” “那你说怎么写?” 蕾蕾幽怨的叹了口气:“你就这般写----秦飞,和你一起的女子已被我们抓走。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一清二楚,若是不想暴露你的秘密,就准备三千两不记名银票。来日派人去取!” 唐九天眨了眨眼睛,仔细回味着这段话之间的含义,眼前一亮,赞道:“嗯,这么写的确不错。”他重新拿起纸笔,左手执笔,龙飞凤舞的写下几行大字,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书法,这才命人吹干折好,送了出去。 时间渐渐流逝,东升的太阳已到了头顶。去送信的家丁,汗流浃背的跑了回来。这也难为了他,敲一般人的竹杠也就罢了,敲秦飞的竹杠,随时可能把自己的脑袋给搭进去……家丁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去送这封信,只希望将来分赃的时候,唐九天能大发善心,多分几十两给自己罢了。 “送到了?”唐九天紧张的问道。 那家丁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秦家没人,我把信从门缝塞了进去。少爷放心,我左右都看过了,没人看到我。” “办得妥当。”唐九天从取出一小块银子,丢给那家丁。 蕾蕾忽然吃吃笑了起来,她笑颜如花,声音清脆,这一笑,把仓库里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站在她身侧的乌雪人,看着绝美笑颜,不觉有些痴了。他的目光刚刚移到那一对似水美眸之上,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说:轻松点…… 乌雪人再也舍不得挪开目光,呆呆的看着那双眼睛,不知不觉跟着傻笑起来。他笑得眼泪都已流了出来,嘴巴张开老大,馋涎就挂在口边。忽然间,蕾蕾目光渐渐狠辣起来,乌雪人收敛笑声,双眉紧紧拧在一起,眉梢倒竖,牙关紧咬,仿佛对什么人有深仇大恨似的。 “你?”唐九天有些奇怪,正要开口询问。突然,乌雪人快逾闪电般抽出腰间钢刀,左一刀右一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仓库内几名家丁尽数劈翻在地。血淋淋的长刀,狂风般向唐九天咽喉斩去…… 唐九天大惊失色,刀势威猛,罡风强劲,哪里还有九品的模样,简直快要达到先天高手的境界了。 “住手!”蕾蕾悠悠的说道。 刀光戛然而止,刀锋紧贴唐九天的咽喉,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刃一滴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唐九天背脊已被汗水打湿,他明显感觉到冰寒的刀刃就贴在咽喉处,他的喉结极为小心的蠕动,生怕一不小心,钢刀割下来,可就无处伸冤了。 “小少爷不用怕。”蕾蕾甜甜的笑道:“你这个下属并没有疯,只是被我摄了魂而已。” 唐九天虽然有些纨绔,有些骄横。可他毕竟出自名门,家中还有柳轻扬这般高手,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闻言不由得变色道:“你竟是念修?” “回答正确!”蕾蕾有些惋惜的看着乌雪人,叹息道:“可惜我的功力还不够。这个人,以后便是一具行尸走肉,我又没法带着一个这么讨厌的男人到处走。稍候还得我亲自动手,结果了他……唉,什么时候我才可以到先天中品,那时候便可以收放自如了。” 唐九天不禁转目看向乌雪人,他虽然面目狰狞,但是双目黯淡无神,宛如失魂落魄一般,心知蕾蕾所言非虚。唐九天低声道:“你想要怎么样?” 蕾蕾轻笑道:“奇怪了,我提着菜篮子在街上走的好好地,可是你们把我抓过来的,现在倒要问我怎么样?” 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好汉子,唐九天从来都信奉这个道理,刀架在脖子上还充硬汉子,那就是逼人家砍的快一点。 当断则断,唐九天开口道:“姑娘,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忽然间,他眼泪流出,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低着头,手指却高高举起,指着乌雪人的鼻端,哭喊道:“都是这个混蛋出的馊主意,他看秦兄不顺眼,便想抓了姑娘来敲诈勒索。我只是一时想不开,被这个混蛋利用了……姑娘你高抬贵手,我定准备厚礼相送!” 乌雪人依然保持着拿刀的姿势,呆若木鸡的站着,他目光呆滞,对少爷把全部脏水都泼在自己身上,浑然不知。 “刚才写信的时候,你好像积极的很呢!”蕾蕾轻移莲步,不觉已经到了唐九天面前! 唐九天心中一动,他记得柳轻扬曾经说过,念修通常武力都不会怎么样。自己虽然很懒惰,家中放着名师,还有家传的武道修为,也从来都没有求教过。可唐家子弟,多少是有几分身手的,若是能趁这个天赐良机,将蕾蕾制住,岂不是反败为胜? 他心念只是一瞬间,双手已经张开,拦腰抱向蕾蕾纤腰,十指分别点向她腰后十处要穴。 一只纤纤玉足狠狠踢在他的下颌,将他凌空踢翻一个跟头。 蕾蕾冷笑道:“唐家人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偷袭也偷的这么没品。本姑娘走过来,就是试试你是不是敢偷袭我,没想到,你的胆子还真不小嘛……” 唐九天汗如雨下,连连辩解道:“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想抱着姑娘的腿求饶罢了……” 蕾蕾笑盈盈的蹲下身来,小手一伸,清脆不已的在他脸上打了个响亮的耳光:“小滑头,满嘴谎话都不用打草稿,还是个官家子弟,不知道要骗死多少小女孩。今天姐姐就给你长个记性,喏,把这个吃下去!” 她的手里捏着一个蓝色的药丸,递到唐九天的嘴边,轻声道:“吃下去吧。” “不吃。”唐九天说了两个字,便死死咬紧牙关,将脸贴在地上,死活不肯抬头。 “敬酒不吃吃罚酒。”蕾蕾一手捏开他的牙关,将药丸丢入口中,随即连点他两处穴道,迫他咽了下去。 唐九天战战兢兢的问道:“这是什么药?” “放心,吃不死你。”蕾蕾淡淡的说道:“这种药吃下去之后,刚开始,你会觉得忘事。走出门,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刚刚放下的东西,怎么都想不起来放哪儿了……当然,这不可怕。渐渐的,你就开始神智错乱,想不起来你父母是谁,甚至满街认爹。再往后,会把自己都给忘了……你家里有权有势,养得起你,过个半年,你就可以成天浑浑噩噩在家里等人喂饭了……” “妖女,你不如一刀杀了我!”唐九天愤怒的翻身而起,怒喝道:“男子汉大丈夫,可杀不可辱!” “想死?”蕾蕾俏脸一寒,劈手夺下乌雪人手中的长刀,兜头朝唐九天砍去。 “姐姐……”唐九天带着哭腔又跪了下来:“求赐给解药吧。我这么年轻,风华正茂,大好前程,我不想变成白痴啊……” 蕾蕾收起刀锋,淡淡的说道:“这种药,就算是察事厅也没有解药。你家里能人很多,唐隐更是手眼通天,不过,你最好不要让他们给你乱配药。药性相克的话,你随时可能发疯……我这里,解药是有的,要看你以后怎么对我了!” “我一定把姑娘当成干妈……不,当成亲妈一样恭敬孝顺!”唐九天畏畏缩缩的说道:“那,解药……” 蕾蕾笑道:“我的要求并不多,药性虽然猛烈,但三颗解药就可完全解毒。这里是第一颗,可保你半年无忧,乖了,吃一颗!” 这次,蕾蕾拿出来的是一颗黄色药丸,唐九天急忙伸手抢了过去,塞进口中,就怕晚了那药丸会不翼而飞似的。 “半年之内,如果我吩咐你做的事,你能办妥了,我会赐给你第二颗解药!”蕾蕾悠悠的说道:“不要以为自己是唐家人就乱来哦,唐家虽然厉害,可还不放在我眼里。” “是,我绝不敢对姑娘不敬。”唐九天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滚落下来,颤声问道:“姑娘想要我做什么呢?” 蕾蕾满不在意的说道:“到时候我自然会联系你的。你也不用那么紧张,弑父弑母弑君这样的事,我绝不会让你去做,再说,你也没这个本事。我一个妇道人家,通常都是要办些小事。” “那就好,全听姑娘的吩咐!”唐九天应道。 蕾蕾嫣然一笑:“现在,我想去吃一顿上好的午餐,唐少爷对东都这么熟,一顿午饭请得起吧?” “没问题!”唐九天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蕾蕾转过身来,手中倒转长刀,挽起一片刀花,凄厉无比的掠过乌雪人的躯体,鲜血狂飙而出,高大的身躯被她一刀两断。 蕾蕾把满是鲜血的长刀一丢,淡淡的说道:“走了!吃饭!” 第119章 有些麻烦惹不得 夕阳西下,秦飞结束一天的忙碌,优哉游哉的走回家去。推开门,像往常一样,正准备懒洋洋的朝椅子上一歪,忽然眼角余光瞥见门缝里塞着一封信。 秦飞心中一动,伸手抓起信笺,展开一看,里边是狼藉不堪的字迹,上边歪歪扭扭的写着‘秦飞,和你一起的女子已被我们抓走。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一清二楚,若是不想暴露你的秘密,就准备三千两不记名银票。来日派人去取!’ 这一行字,顿时在秦飞的心底激起千层浪。蕾蕾的身份,虽然他不能完全确定,但是秦飞可以很肯定,这个女子来自吴国镇抚司,而且,她还是孙涸的徒弟。蕾蕾的本事并不差,能够抓走她的人,更加厉害。尤其是那些人,居然声称知道了蕾蕾和自己的关系……要是把孙涸和吴国镇抚司给扯进来,自己在东都的所有努力都要彻底泡汤…… 可奇怪的是,这些人,竟然只要区区三千两银子。这笔钱,对于秦飞当今的身家,绝不会拿不出。不过,他们应该另有目的,能够抓走蕾蕾的人,又怎么会缺三千两银子呢? 敌人到底是谁?秦飞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想了想,他运功将信笺化成虚无,随即大步朝门外走去。 夜幕降临,灯光灿烂,满街都是忙碌了一天,开始休闲生活的人。三三两两散步的行人,时不时和秦飞接踵而过。秦飞视若无睹,他的方向是管府。 管府下人对秦飞已经十分面熟了,客气的让他在门房稍候,通报之后,便径直带秦飞去见管灵思。 正在吃晚饭的灵儿听说秦飞过来,兴高采烈的丢下碗筷,快步迎了出来,笑嘻嘻的打着招呼:“是不是晚上没饭吃了过来蹭饭?那你运气不错,今天家里的菜大多都合你的胃口哦!” 秦飞淡淡的说道:“吃东西,我现在没什么胃口。记得我那个干姐姐吗?她被人抓走了!” “什么人敢抓她?你就是察事厅的同知镇督,一声令下,刑狱司密探倾巢出动,那些人就算插了翅膀也飞不出东都啊?”管灵思诧异的反问道。 “为难之处就在于,我还不方便动用刑狱司的人去找她。”秦飞沉声道:“而且,有些事,官府出面,始终没有生活在东都阴暗角落里的人方便。” 管灵思若有所悟的眨了眨眼睛,明白了秦飞的意思。当即笑道:“你是想找小九叔他们帮忙吧,这事儿简单,等我去说。” 官家小姐的面子,这几位黑道大佬都是要狠狠的卖面子。秦飞知道,她的一句话,顶的上自己说上二十句,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到陈弘胤居住的院落。 自从和刘任重一场大战之后,陈弘胤便闭门不出,伤势肯定还没痊愈。但是秦飞明白,他闭门不出不是因为卧床不起,而是因为,那一场大战里,有太多需要他来消化的东西。像陈弘胤这样的高手,和刘任重一战之后,必然会体悟到很多,进境不少。 “小九叔……”管灵思欢快的走了进去,开口叫道:“我又有事要来麻烦你了……” 房门无风自启,一点火光从卧房中悠悠飘出,准确无误的落在堂屋中堂下的烛台上,房内顿时明亮不少。卧房里传来陈弘胤略显低沉的声音:“小姐……还有一位应该是秦飞吧,进来坐,我马上出来。” 秦飞开口赞道:“九叔这次回来,修为精进许多,但是点火这一下,便已经让晚辈大开眼界了。” “这又算得了什么?”陈弘胤似乎刚刚在睡觉,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走了出来,口中还说道:“你要是见过庞真出手,那才叫厉害,凌空驭物,甚至比念修还要强大。我这一手不值一提,你有念修天赋,稍加练习,待得修为深厚,自然可以做的比我出色。” 说着话,陈弘胤已经整理好了衣服,目光从两人身上掠过,轻声道:“我想,有麻烦的应该是秦飞,肯定不是小姐。我们家小姐从小到大都不给我们找事儿,自从认识你之后,小姐的麻烦也莫名其妙的多了起来。让我们这些十余年不活动的家伙,成天也有事可做了。” 秦飞脸皮虽厚,也不禁一红,尴尬的说道:“是啊,每次我惹了麻烦,都要九叔帮忙,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陈弘胤连连摆手:“你错了。我并不是说你找麻烦找的不对。其实,这样的麻烦你应该多找,不然的话,我哪儿能找到理由跟刘任重狠狠的打一场。要是我毫无来由拎着长矛去找刘任重,别人肯定要骂我是疯子。你啊,继续惹事吧,改天要是能让我再和庞真较量一场,那我才是心满意足了。” 一说到这些,陈弘胤似乎来了劲:“对了,柳轻扬那家伙不是对你颇为青睐吗?你看看是不是能安排我们俩打一场?还有易总督,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而且察事厅高手如云,要是我去察事厅挑战他,他的那帮手下就已经把我打得找不到牙了。不如,你帮我鼓动鼓动?让我也能和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切磋一番?” 秦飞连连挥手:“算了,小九叔,这事儿我可帮不上忙。要是改天我触怒了庞真,只怕你还没来得及找他动手,我就已经死在他手里了。” 管灵思皱了皱眉头,不依不饶的说道:“小九叔,你先说,是不是帮忙啊?” “女生外向啊……”陈弘胤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幽怨的看着秦飞:“你看看,小姐已经完全无视我的安危了。” “其实这事不难。”秦飞沉声道:“之前跟我一起回到东都的,有个叫做蕾蕾的姑娘,她今天早上出去买菜,被人劫持。劫走她的人,留了一封信给我,奇怪的是,他们跟我要三千两银子……” “这件事情很矛盾,我想,那些人既然知道她和我的关系,还敢动她,就绝不是一般人。可他们为什么要三千两银子呢?”秦飞分析道:“我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所以想请小九叔出面,让东都黑道动员起来,帮我找人。” 陈弘胤愣了一下,没有立即答话,随即体会出秦飞的话意。官府去找一个被劫走的姑娘,当然没有黑道上的人找的快,而秦飞带回东都的女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假如真的只是一个烧火丫头,死了就死了,秦飞也犯不着找她。 “你这个要求……以我的面子,可以做到。”陈弘胤淡淡的说道:“虽然我们兄弟都已久不问东都黑道的事儿了,可当年的徒子徒孙,现在大多混得人模狗样。我一句话下去,他们能一夜之间就把东都给我挖一遍……只不过……” 陈弘胤顿了顿,长袖流水般卷出。管灵思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身子一轻,飘然朝后飞去,待落地之时,已经在院外。而那两扇门,啪的一声就牢牢关上。 管灵思气得一跺脚,清斥道:“你们男人啊,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总以为女人什么都不懂。好像瞒着女人说话,就显得你们有本事有城府似的。没良心的秦飞,以后本姑娘绝不帮你……就算你大祸临头……唔,要是你大祸临头,就求我一求,我或许还会开恩的……” 管灵思在门外吵闹,正堂里的男子,根本就当她在唱歌。 陈弘胤一本正经的看着秦飞,低声问道:“她是谁?” “坦白说,是我师姐。”秦飞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本领如何?多大年纪?” 秦飞想了想:“和我差不多,从来没见过她出手,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若不是九品巅峰,那就是先天下品!” “那也是一位天才少女了。”陈弘胤悠然道:“如果她是九品上,那还不出奇。可若是先天高手的话,那就奇怪了。天底下,这年纪的先天下品女子,只有吴国镇抚司的彦青。可彦青护送公主到了东都之后,就到处闲逛游玩。她又怎么可能是你师姐呢?你这个师姐啊,就算比彦青差,也差不了多少……果真来头不小。” “能够抓走她的人,更加不简单。”秦飞说道:“光天化日的,随便一场激战,便会惊动巡检署和察事厅。可今天,东都绝对没有发生九品以上高手之间的战斗!” “人,我可以帮你找。不过,你要知道,我现在是管家的人,一举一动,都会和管家扯上关系。希望你这次的麻烦,不要扯的太过于离谱……我们揍刘任重也好,还是帮你对付其他人也罢,都是符合陛下的利益。假如你那个师姐,她的背景完全不符合陛下的利益,我们就会有麻烦……” “我明白!”秦飞点了点头,轻声道:“其实,她具体的背景,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如果有什么麻烦,我就自己一个人给扛下来。这次的事,九叔帮我说句话便足够了!” 第120章 准备发射 这一夜,秦飞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一直都没有睡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蕾蕾这个女子虽然来历神秘,可他们之间,始终有孙涸作为一条纽带。无论如何,孙涸这么多年来,对自己不错。他的女徒弟,要是在东都出了事,叫自己可怎么对得起人? 天色还在蒙蒙亮的时候,秦飞就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忽然听见房门外一声轻响。秦飞瞬间提起警觉,翻出断歌,藏在袖笼里,贴在墙边,朝门外听去。 “我回来了!”那传来的是蕾蕾的声音。 秦飞眉头一皱,拉开房门,看着正捧着一碗豆腐脑边走边吃的蕾蕾,忍不住一股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各种污言秽语顷刻间来到口边,马上就想要喷薄而出,好在,最后关头,秦飞还是忍住了,厉声斥道:“你不是被人抓走了吗?” “是啊!”蕾蕾笑盈盈的说道:“他们抓走了我,先是请我好吃好喝,又带我去见识了一番东都的夜生活,最后,老老实实的放我回来了。你以为你师姐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吗?” 秦飞差点就泪流满面:“你知道不知道有人送信来给我,还要敲诈几千两银子……” “我当然知道。”蕾蕾满不在乎的说道:“小师弟,唉,虽然你是笨了点,可你要对师姐有信心。东都能悄无声息抓走你师姐的人,我一个巴掌……唔,这是吹牛了!不过,我肯定数的过来。你不用大惊小怪的,我没有马上回来,是因为有事要安排。” 秦飞恨恨的说道:“你倒是好,优哉游哉在外边玩了半天。我还请了陈弘胤出面,动员了东都黑道所有帮派,满京城找你。你……你……” “别生气了。”蕾蕾笑道:“豆腐脑味道不错,想吃么?” 秦飞气呼呼的说道:“懒得理你,我自己去察事厅,还得请九叔再出面一次,告诉他那些徒子徒孙不要白忙乎了。还有,下次若是你真的被人掳去,休想我再找你。” 秦飞重重的关上大门,大步朝察事厅的方向走去。虽然脚下走的飞快,可心里的念头转的更快。蕾蕾说话的语气他已经十分熟悉了,方才她说的话,不像是假话。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抓了她去,如果不是已经成名的大高手的话,蕾蕾应该有足够的本事反制他们。也难怪她说,有好吃好喝的请着。 抓她,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什么人那么大胆子,敢在如今的秦飞头上动土呢? 秦飞想的有些头疼,蕾蕾既然不说,他也懒得去问,索性丢在一边。这也是秦飞的天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死到临头的时候再疼也来得及,何必现在给自己添那么多麻烦? 走进察事厅的大门,冲着刑狱司快步走去的时候,忽然间,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从内院冲了出来,脚步极快,乱糟糟的头发随风飘扬,看起来就像是个疯子。 察事厅里怎么会有疯子?秦飞心中念头一动,快步抢上前去,伸手朝那人肩膀扣去。没想到那人一抬头看到秦飞,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拽住秦飞的袖子,连声叫道:“秦飞,你跟我说的那个主意,刚刚试出来了,快跟我来?” 秦飞翻了翻白眼,眼前这个疯婆子,可不是已经如痴的繁朵儿?她这两天只怕都窝在金石司里不断试验,头发乱得不像样子,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假若她是个男子的话,应该会长出一截硬邦邦的胡须。 秦飞身不由己被繁朵儿拽着朝金石司跑去,一路上的密探看到两人在察事厅逃命似的狂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尽皆愕然。 金石司占地颇大,里边有许多实验场所。繁朵儿拽着秦飞一路跑进一个院落。这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长弓、短弩、利箭……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盆盆罐罐。 繁朵儿走到角落里,揭开一块雨布,乐呵呵的指着一个差不多有半人高的玩意:“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秦飞走过去,仔细的盯着看了一会儿。眼前这个半人高的弩机,和他知道的机关枪完全是两码事。但是,弩机上,装着一截连接了许多短弩的盒子,这一点,倒是和用弹夹的轻机枪比较相似。 繁朵儿解释道:“秦镇督,你仔细看看。根据你说的那种东西,我试了试。短弩是一个一个落入弩机之中,而当短弩落进去之后,弩机里有类似于鞭炮燃放的引线。引线燃烧的速度,和一支支短弩落入的速度,经过我翻来覆去的实验,基本是相同的。也就是说,当落入一支短弩的时候,引线就会引爆一次弩机里的机括,从而利用火药的爆炸力,将短弩发射出去。” 秦飞愕然看着那不起眼的弩机,自己只不过说了个大概,没想到这个天才少女花了两天时间,就真的给弄了个有点意思的玩意出来。 看到秦飞那副表情,繁朵儿赶紧说道:“当然,这弩机也有缺陷,引线的放置有些复杂,因为要不断的引爆机括嘛。而且,短弩必须做好,装在这样的弩盒里……我算了算,最多一次可以发射三十支短弩,然后就要更换引线和弩盒。至于弩机可以使用多久,这一点我还没有计算过,只希望能够使用的尽量长吧。” 秦飞抓起弩盒看了看,那个弩盒大约有半尺多宽,一尺多高,里边装填了三十支短弩之后,就十分沉重。普通士卒,一次也背不了太多弩盒。秦飞反问道:“射程大约是多少,还有造价?” “射程约有两百步左右,造价,我目前还没有估算过。我们实验当然都是用最好的材料,等成功了之后,再由金石司有经验的工匠,看看哪些地方可以换成比较便宜的材料。最终的造价,大约还得一个月才能出来。”繁朵儿得意洋洋的说道:“如果真的可以大规模装备我们大楚的军队……那本姑娘可就名留青史了。” 秦飞叹了口气,虚名浮名要来何用? 还没等秦飞教育她应该怎么面对荣誉的时候,繁朵儿又拽着秦飞,将他拖到另一个角落里,轻声说道:“秦飞,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什么事?”秦飞皱了皱眉头:“如果要借钱的话,那就算了,我是穷人。” “切,看你这小气的样子。”繁朵儿不屑的说道:“你身上不是有一件天丝蝉衣吗?所以我想麻烦你,站在这个角落,而我在对面使用弩机朝你射击。试试打击的力度和准确度……” 秦飞一听是这个请求,脑袋当时就大了,连连摆手道:“我说姑奶奶,你可不用这么狠吧?站在这儿被弩机打?你当我是傻子!如果弩机的威力有些大,我岂不是被打得满身都是窟窿?就算能完好无缺,只怕也骨断筋折了……” 繁朵儿见秦飞推辞,果断使出美人计,冲着秦飞甜甜一笑,嗲嗲的说道:“你就帮我一下吧。人家都说你修为精湛,是大楚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察事厅里,也就是你和我比较熟,要是找周礼渊来试弩机的话,我害怕真的打死了他,但是,这弩机就算能打死别人,还能打死东都秦镇督吗?” 秦飞冲着她嘿嘿一笑:“假如你现在回去洗洗脸,仔细画个妆,再把头发好好梳理一番,换一件显露身材的衣服,最好再露点肉……我或许会答应下来。只可惜,你现在的样子,自己照镜子都会以为见到鬼,美人计,我可就不中了。” 繁朵儿愤怒的一跺脚:“这是公事,你身为察事厅的人,虽然不是金石司的镇督,可也有职责,要配合金石司完成任务。若是你再推三阻四,信不信本姑娘马上写成公文,上报易总督,请他亲自批示下来,一定要你试弩机?” 能把一个姑娘家逼得仪态全没,这也算是秦飞的本事。他眯起眼睛想了想,悠悠的叹了口气:“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试试弩机好了。不过你要瞄准了,不准打脸哦!” “好吧!”繁朵儿吩咐秦飞靠着墙边站好,又帮他找了一柄钢刀,叮嘱道:“若是有短弩跳了出来乱飞,你就用钢刀把短弩击落,免得伤了你。” 秦飞拍了拍胸脯:“没问题,这弩机里边也有我的心血,我也想试试,到底它有什么样的威力。” 繁朵儿快步走回了另一边的角落去,她一摸到弩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依然是头发凌乱,衣冠不整,可看起来仿佛充满了精气神。整个人有一种神采奕奕的感觉…… “准备好了……”繁朵儿的声音平缓而清淡,不带任何情绪。 她打着火石,引线嗖的一声烧了起来。弩机正瞄准着秦飞的胸口,突在最前的短弩,箭镞黝黑,锋锐无比。 “三、二、一……”繁朵儿缓缓的说道:“发射!” 第121章 升官发财没你份 当繁朵儿的口中说出‘发射’的时候。秦飞的心里还是没来由的紧了一紧。或许,眼前这台弩机就是这个时代最早的热火器的雏形。能够亲眼看到热武器的诞生,无论是谁,都要激动一番。 显得有些丑陋的弩机,没有按照预想中的将三十支短弩尽数喷发出来。停放在最前方的箭矢,依然静静的卡在弩机上,黝黑的箭镞在朝阳下掠过一道寒芒。繁朵儿举起小手,诧异的扯了扯引线,低声道:“怎么回事?” 燃烧着的引线,似乎被她一扯才找到了最佳位置,迅速令第一个机括爆发。最前方的短弩,嗖的一声离开弩机,奔雷般射向秦飞,目标直指他的胸口。只要引爆了第一个机括,后边的,便是水到渠成,三十支短弩,一瞬间就尽数从弩机中打出。嗖嗖嗖,破风之声不绝于耳。 秦飞吓了一跳,还好他眼明手快,钢刀横在胸前一挡,‘啪’的一声,将短弩击飞出去。强劲的冲击力竟然令他的手腕也不禁一震。而之后的二十九支短弩,各自带着凄厉的风声,从他身边掠过。 其实,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秦飞惊魂稍定,仔细一看。那台弩机已经倒在地上,而繁朵儿更是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本来就已经不怎么样的形象,更加搞笑了。 “你怎么摔倒了?”秦飞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将繁朵儿拉起来。 繁朵儿连声谢谢也没有说,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忽然开口道:“我知道了。引线并不是越长越好,而是越短越好,反正不会爆炸,短弩也不会倒着射。如果引线长了,反而不容易控制,毕竟长引线因为做工、是否受潮等因素,减缓了燃烧的速度。短引线就不同,一瞬间就已经引爆了机括……” “喂,好像你刚才都给打飞了……”秦飞愕然问道。 繁朵儿点了点头:“我忽略了,短弩既然朝前疾飞,就必然给弩机一个朝后的力量。这股力量,我在设计中没有考虑到。刚才试验的时候,一顿乱震,就把我给震倒了。后边的短弩自然失去了准头,我也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那些短弩果然被打得到处都是,一面墙上二十多支短弩横七竖八的扎在上边,看起来狼藉不堪。 “我还得继续改良,你自己走吧。不送了……”繁朵儿若有所思的拖着弩机朝屋里走去,随口就下了逐客令,压根没有考虑到秦飞的感受。 秦飞顿觉自己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一大清早就发觉被蕾蕾给坑了,到了察事厅,连刑狱司都还没走到,就被繁朵儿拉过来当靶子一阵乱打。打完之后,人家连正眼也没看,就已经送客了。这是什么世道? 秦飞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径直朝刑狱司走去。 走在路上,一人悄无声息的来到秦飞身后,低声道:“秦飞,到我房间喝杯茶吧。” 秦飞回头一看,身后的正是教习司提督君山水,他一贯对君山水很有好感,便笑道:“君提督请喝茶,我又怎会不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君山水的房间。他有个习惯,每天早上起来洗漱完毕,都要煮上一壶茶,喝着茶,吃早点。推开房门,一股茶的清香就扑鼻而来。君山水熟练而认真的将茶壶茶碗摆好,倒上两杯,示意秦飞坐下。 秦飞端起茶碗,轻声问道:“君提督找我来,应该不是喝茶这么简单吧?” “对!”君山水淡淡的说道:“是要说说你去北疆的事。” “君提督请讲。”秦飞客客气气的说道。 君山水细细的品了口茶,这才开口道:“去北疆找蛮子来试验我们的武器,是察事厅一贯的传统。一个武器到底是不是好用,只有在实战中才能体验出来,不过,通常不会有危险。按照惯例,首先,要找到一个蛮子的小股部队,确定了他们的人数,装备等资料以后。这才让我们的人,带着新武器上去作战。同时,外围也要布置一定数量的军队前来接应。一旦新武器出了纰漏,外围军队可以保证将人救走。” 君山水微微一笑,略显自得的说道:“事实上,最近一百年来,武器试验就从来没有出过篓子。不过,因为是你去,情况又不相同。北疆等于是燕王的地盘,他手下的北疆军已经快不认识陛下了。而且,你和楚阳闹得那么僵,刘任重又被陈弘胤迫退,上次手弩的事,几乎也可以说是毁在你的手中。燕王必然当你是眼中钉肉中刺!” 秦飞耸了耸肩膀:“那我也没办法,在我还是个巡检的时候,楚阳就已经想要我的命了。这仇,结下就结下了,大不了,不是他死,就是我生!” 君山水笑呵呵的看着秦飞,心道这个年轻人还真是一点也不肯吃亏。不过,年轻人若是没有这种拼劲,一副老成样,那也无趣的很了。君山水接着说道:“燕王虽然不会公然对付你,可在北疆整治你却很容易。外围军队的保护,由他提供。一旦燕王悄悄命令他的嫡系部队,在你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要去救援。那你们就很可能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 秦飞眨了眨眼睛,渐渐品出了君山水话中的意思:“你是说,蛮子虽然粗鄙无文,可他们也不好对付。” 君山水点了点头:“蛮子们是天生的战士,他们的可汗都很少认得字,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带兵打仗。事实上,蛮子的可汗,几乎都是草原名将出身……我们不能太小看了他们!” “从战略上藐视蛮子,从战术上重视蛮子!”秦飞轻声道。 “对,你这么说,就很精辟了。”君山水抚掌道:“在北疆,燕王不敢直接动你,就很可能借蛮子的手除掉你。这一点,你不得不防……” 秦飞看着君山水微笑若春风的脸,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刚刚进入察事厅不久,为什么试验武器这件事,非要找到自己。 从易总督的角度来说,这肯定不是一件坏事,简简单单去北疆一次公费旅游,回来就可以升官发财,未来的晋升,这也是光辉的一笔。更重要的是,察事厅因为负责军队军官的升迁调任审核,本来就容易得罪人,去和军方一起并肩作战,对于察事厅的高层,是一次难得的经历。甚至可以藉此和军方打下良好的关系,为将来的合作奠定基础。 但秦飞的心理很清楚,这也可能是一个鱼饵。自己就是那一枚鱼饵,把秦飞放到北疆去,不断挑逗燕王的神经,让楚阳、刘任重乃至燕王看着这个无比厌恶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走来走去。而且,北疆还是燕王的地方,出什么事,他都可能给遮掩下来。如果燕王心一黑,或者刘任重、楚阳脑子一热,秦飞就危险的很了。 易老头故意提前和对方打招呼,更是一巴掌抽在燕王脸上。虽然秦飞没有见过燕王,但是在他的想象中,燕王应该是个骄傲的王爷。堂堂北疆王,被易老头这么威胁----你动秦飞,我就动你。很有可能就沉不住气了! 那么朝廷对北疆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是让自己去把火头撩拨的更高,从而让朝廷有借口对北疆燕王翻脸吗? 秦飞才不会藏着掖着,索性直接问了出来:“君提督,我年纪不大,对朝政知道的不多。也不了解,这次去北疆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意义。不如,您直接告诉我,去了北疆我要做什么?” 君山水愕然而笑:“秦镇督,你要知道。北疆关系重大,目前保持稳定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朝廷想要对北疆动手,有千百个理由可以用。你去,试验武器是一个方面,核心的任务是要在北疆,把燕王已经拆得七零八落的情报网,给重新拉扯起来。” “燕王是个人物,他在北疆经营那么多年,渐渐的把我们察事厅的力量从北疆排挤出来。他并没有狂风暴雨般的举措,只是一点点的蚕食,甚至刚开始的时候,敌情司压根就没有发觉。等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拆的差不多了……” “就这么简单?”秦飞反问道:“你们让我去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悠,我左思右想都没有那么简单。” 君山水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在去北疆之前,你还要做几件事,到时候,你去了北疆,身份地位可就完全不同了。燕王就算想要动你,也要多考虑考虑,一个不小心,他在朝廷里苦心经营多年的关系网,就被我们连根拔起了。” “做什么?”秦飞皱了皱眉头:“身份地位不同,难道又要升官发财?” “升官发财你就不用指望了,那是你从北疆回来之后的事。不过,你去北疆之前,可能陛下要亲自召见你。” 秦飞这次真的诧异了:“为什么召见我?” “难道你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婚约吗?”君山水笑得开了花。 第122章 一条真信息 自从陈弘胤放出要找一个女子的消息,东都黑道上的人们,顿时发觉这是一个能够拍上陈弘胤马屁的机会。 消息散播开来之后,无数三教九流的人物,便汇聚到了温柔乡之外,嘶喊着自己才有那个女人的消息,纷纷指责别的来报信的人都是吹牛。为此,温柔乡外已经打了许多场大大小小的架,楼子里的姑娘们笑盈盈的嗑着瓜子,倚着栏杆,坐看那些臭汗淋漓的汉子们,狂死呐喊,拼命互殴。 成信皱起眉头看着楼外已经难以控制的黑道人物,悠悠的叹了口气,索性坐了下来。 余成则靠着窗户朝楼下看了看,不由得说道:“堂主,您还是要想个办法,不然的话,让他们这般闹下去,晚上就不用做生意了。” 成信没好气的说道:“温柔乡的生意可以不做,别的钱好赚。去药店弄一批伤药回来,就在门口摆摊卖,再去兵器铺进点货,我看他们现在用拳头,一会儿血性上来啦,就该动刀了。小飞哥儿从来就没有好关照,干嘛说找到那个女子的消息要来温柔乡报告啊?” 余成则轻笑两声,拎起茶壶,替成信倒了杯茶,安抚道:“秦镇督总不能让这些人都去察事厅吧?一世人两兄弟,担待些也是应该的。” 成信还真不是气人都来了这里,他是心里隐约有些小小的不爽。自己的一言堂在东都现在大小也算个字号了,找人这种事,秦飞居然第一个不来找自己,而是去找了陈弘胤,当然有些不把自己当兄弟的意思。再说了,蕾蕾那个女子的身份,秦飞也没瞒过他,既然是同门的事,又何必不让自己第一个知道呢? 房门轻轻被推开,蕾蕾笑盈盈的走了进来,看着楼下乱哄哄的局面,笑道:“居然有这么多人知道我的消息……喂,你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呢?看到姐姐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成信冷冷的哼了一声,把头颅高高扬起。 蕾蕾何等机灵,略一思索就猜到成信为什么不爽,当即说道:“你还是误会秦飞了,这人有个习惯,总喜欢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一个人扛。当时,我是和他开个玩笑,可他以为对头实力强大,所以不敢让你去涉险。你们是好兄弟,这点事还想不通么?” 蕾蕾这么一解释,成信倒是缓过来劲了,伸出食指,指了指楼下:“若是你能把那群人都给弄走了,我就叫你姐姐。” “这还不简单。”蕾蕾哑然失笑:“我的乖弟弟,你是叫定了。” 说罢,蕾蕾取出一片面纱挂在脸上,从窗户上探出半截身子,冲着楼下正在拳脚相加的男人们叫道:“住手,听我说句话。” 她的声音不算太大,却能让楼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打得激烈的人们,谁有功夫听她说些什么?有些人只是稍微愣神,就被人偷冷子一脚踹翻在地,随即勃然大怒,叫嚣两句国骂,便再度扑上,饱以老拳。 蕾蕾微微一笑,提高了声调,她清越的声音清晰的传遍全场:“刚刚九爷派人送来消息,那个女人,他已经不打算找了。” 场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正在打架的人们,正在看热闹的人,都把目光转向高楼。可是楼层很高,看不清蕾蕾的面目,只知道是一个温柔乡的女人在喊话。许多人都半信半疑,盘算着这个女人言语的可信度。 “九爷还说,找到这个女子,他也不会欠你们的人情。”蕾蕾高声叫道。 此话一出,楼下人至少散去八成,还有数十人迷茫的徘徊着,不知道是否该走。 成信挤到窗户边看了看,冷笑道:“那几十个就不是人?” 蕾蕾轻声斥道:“你知道什么……”随即又朝楼下叫道:“不过,九爷说了,他要找一个叫田志新的人,你们谁有他的消息,请举手。” 数十人几乎一瞬间都举起手来,期待的看着楼上。 “好吧,举手的都可以滚蛋了。根本没有叫田志新的人……”蕾蕾笑盈盈的叫道。 饶是那些人都是痞子流氓,如今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了,纷纷摇头离开。可门前居然还剩下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人,依然坚定的站在门口。蕾蕾记得很清楚,当她故意提到一个压根不存在的人的时候,这个年轻人,根本就没有举手,难道他真的有什么事,想要转告陈弘胤吗? 想到这里,蕾蕾轻声对余成则吩咐道:“有劳余供奉去楼下将那个年轻小伙子带上来。” “姑娘客气了。”余成则虽然不知道蕾蕾的真实身份,可她在成信面前和秦飞面前,都能端出一副大姐大的架子,这样的女人,别说吩咐他去找个人,就算让他出去杀人放火,余成则也不打算违背,听蕾蕾的话,在秦飞和成信面前,自然是有好处的。 过不多时,余成则带着那个年轻人走了上来。那个男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脸色苍白,双眉如剑,鼻梁高挺,嘴唇浅薄,论起容貌来,算得上是个颇为俊朗的男子。可惜,他就像是个久病缠身的人,精神有点萎靡。 “叫什么?”成信淡淡的问道。 那男子轻声答道:“邓垚!” “干什么的?” 邓垚忽然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成信:“堂主当年做什么的,我就是做什么的。” 同行啊……成信不觉心中多了两份好感。他一向以卖盗版书为荣,最看不起的就是卖什么假药假酒的。那些玩意是能吃死人的,可一本翻版书能死人吗?许多人从他的翻版书那里得到了知识,甚至考上了科举。许多人从他的翻版书那里,了解了什么才是男女之道,不至于新婚之夜手忙脚乱…… 所以,成信总觉得,偷书的贼,是雅贼,而卖翻版的人,是充满了文艺气息的斯文商人。 就算秦飞给他普及过许多正版的意义,可成信依然昂起头看着兄弟反驳道:“你看正版的钱,是我卖翻版赚的……”这句话,彻底轰杀了秦飞继续普及下去的斗志。 成信的语气不觉缓和了几分:“你是为了九爷的消息来的?” “也是,也不是……”邓垚嘴角牵动,微微一笑,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笑起来的时候,颇为好看,一贯自负英俊的成信,也笑不出他的奇诡魅力。 蕾蕾厉声斥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卖什么关子?余供奉,要是这个娘娘腔再这么说话,就把他从七楼给我扔下去,报官说他失足堕楼好了。” 余成则摩拳擦掌,默默的站在邓垚的身后。 邓垚幽幽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九爷放出消息的时候,小人就在想,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被抓走,会请出九爷这尊大佛?众所周知,九爷没有成婚,也没有情人,更没有私生女。他在管家多年,和外界的联系越来越少,偏偏消息又要来温柔乡报告。那就是说,请动九爷的人,十有**,不是堂主您,就是秦飞。毕竟,堂主一夜之间威震南城,秦镇督横空出世,你们的关系,半个东都都知道。” 蕾蕾挑了挑秀眉,眼前这个男子,头脑清晰,估计卖翻版书的时候,读过不少谋略兵法吧? “接着说!”成信吩咐道。 邓垚应了一声:“之后我发现,最先开始出动找人的,是北城的帮会,而不是一言堂。没理由,堂主的事,一言堂不上心。唯一的可能,就是秦镇督怕给堂主找麻烦。连堂主都可能有麻烦,我区区一个卖翻版书的小混混,还敢真的去收风声吗?” 余成则斥道:“那你什么消息都没有,就敢跑来?” “当然不是!”邓垚辩解道:“邓垚是个混不出来的小混混,空有头脑,但是拳脚笨拙。从来都是被人追着打,一次也没打赢过别人。就算有心投靠一言堂,一级级下来,邓某不过是个最低等跑杂务的,说不定哪天一言堂要劈人,或者一场火拼,我就死了。邓某当然不能做小混混,要做,就做大的。这次,就是我的机会!” 蕾蕾隔着面纱,看着他的眼睛。在邓垚说这些话的时候,毫不掩饰他狂野的权欲,这是一个生活在东都最底层的男子,他有一切想要往上爬的冲动。这样的人,虽然野心极大,可并不难控制,用好了,还真有用。 “秦镇督在东都的麻烦,来源也不会很多。如果不是唐家的公子少爷,那就是燕王府的人。毕竟,二度阉了念公公之后,秦镇督在年青一代威名大振,没有几个人傻到会胡乱招惹秦镇督的。” “我在唐府认识几个杂役,请出来喝了点酒,胡言乱语下,有个嘴巴把不住门的,就漏了点口风。唐家这两天,几位少爷都有些不对劲,而唐黛儿小姐也有些失魂落魄,昨天看了封信之后,更是撕成碎片……” 邓垚冷笑道:“天底下最怕的就是死钻牛角尖的人,而我就是一个,唐家每天清早将垃圾分批送走。厨余是一路,杂物是一路。我把全部身家砸上,把杂物给买下,捡了一个清早,找到成百上千碎纸屑,随后把那封信给拼了出来。我想,你们一定非常感兴趣!”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破烂不堪的信,笑而不语的望着成信。 第123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邓垚手中那张被糊在一起的信笺,看起来十分可笑。 可从他手中接过去,仔细看了看之后,蕾蕾和成信就都笑不出来了。 做了许久的黑道大佬,成信也变得渐渐有威严起来,他淡淡的看了邓垚一眼,轻声道:“既然你能提供这么有用的信息,说说你的想法,一言堂不会亏待你。” 邓垚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见成信的脸色,心中暗忖就算自己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这位大佬也会答应下来。他看重一言堂的发展,一言堂不仅仅有凶神恶煞般的罗五缪七陈九在背后撑腰,更重要的是,成信天然就和秦飞有解不开的关系。许多黑道上的堂口,费尽心机想要和官府强力衙门扯上关系,可就算他们累得死去活来,低声下去的去讨好,人家也未必正眼看你。不过,一言堂就绝不存在这个的问题,有秦飞在察事厅撑着,一言堂的将来简直是光明无比。 邓垚缓缓开口道:“能够加入一言堂已经是在下的福气了,至于别的,我也不敢多想,堂主看着怎么合适,就怎么安排吧。” 成信微微一笑,和蕾蕾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吩咐下来:“也好,你那些书可以不用卖了。以后,在我身边做个军师,我看你心思慎密,分析入情入理,若是让你去收烂帐,带人去和别人抢地盘,那就大材小用了。另外,一会儿你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算是给你的奖励。” 邓垚答应一声,并没有喜出望外,也没有显得沮丧,很平静很自然的转到了成信身后站定。这一举动,由不得让蕾蕾又高看了他两分…… 至于那封信,蕾蕾认真的又看了两遍,小心翼翼的折好,收入怀中,这封信,必须要让秦飞看到。 秦飞还不知道温柔乡里出了这么多事,他在察事厅忙得晕头转向,许多人都向往衙门的生活,以为进入了就是泡杯茶等收工,一群人闲来无事侃大山而已。殊不知,真正的实权部门,几乎是没有几个闲人的,就算出去拍马屁,都要拍的极为专业才行。 旧案处的案子虽然不多,可身为主管官员,秦飞必须熟悉每一份卷宗,堆积如山的案卷,看得秦飞两眼红红,像是痛哭过一场似的。好不容易可以收工了,秦飞赶紧把没看完的案卷丢到一边,起身出了察事厅的大门。 秦飞现在可不想回家,蕾蕾不在家,他就要一个人面对光秃秃的四壁,要是她在家,更惨。十有**要被拖过来做试菜的奴隶。一大清早,秦飞就已经很悲剧的被当成活靶子打了一通,晚上绝不想再去试菜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看着人来人往,心情不觉放松了下来,路边有各式各样的小饭店,店小二们卖力的招揽客人。秦飞紧绷着的神情渐渐松弛下来,微笑也浮上脸庞,下意识的双手相握,放在小腹前,迈开步子,就像当初自己还是巡检的时候,在街上巡查一般。 这里不是菜市街,也没有那么多小偷抢匪。商业繁华的路段,最多的就是商铺和饭店,许多大姑娘小媳妇,看到英俊不凡器宇轩昂还穿着察事厅制服的秦飞走过,都用那水汪汪的眼睛,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就算已经擦肩而过,还想要回头去再看看,似乎想用眼睛把秦飞吃进肚里。 人海中,秦飞的眼角余光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顿时泛起不好的念头,转身就想离开的时候,那人已经先开了口:“秦镇督,这么巧?” 那个男子脑袋瓜子大大的,总是带着令人无法发怒的微笑,却是唐府副总管柳天奇。 “柳兄也喜欢在黄昏时分出来逛街?”秦飞见闪人已经来不及了,便老老实实依礼节施礼问好。 柳天奇回礼道:“我这个人懒得要命,从来不喜欢逛街。只不过,小姐心情不好,我便陪她出来走走。” “小姐?”秦飞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看到柳天奇的时候,就怕唐黛儿也在附近,没想到,她还真的在这里。不是曾经有人说过吗,如果事情可能会变坏,那一定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例如,一块沾着奶油的蛋糕落在地毯上,通常都是有奶油的那一面落上……这个定律,在秦飞身上又一次应验了。 柳天奇回手指了指路边一家店铺,那是一间卖手工制品的小店,忠厚老实的店主夫妻正在计算那位蒙着面纱、说话温柔的女孩子到底买了多少钱的东西,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唐黛儿不经意转过身,隔着薄薄的面纱,清澈的目光落在秦飞身上,她不由得一愣,呆在那里。 秦飞尴尬的挑了挑眉毛,既然已经遇到了,就大方一点呗,索性快步走上前去,问那店主:“这些东西一共要多少钱?” “承惠二两银子。”店主人虽然不知道那小姐是谁,可看到察事厅的官员进来付账,哪里敢多要?二两银子已经是勉强保本了…… 秦飞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五两银子放在柜台上,将他们已经收拾好的小玩意提在手中,轻声道:“不用找了。” 唐黛儿看着秦飞的目光十分复杂,说不清楚心中的滋味。女人通常都是如此,越是心高气傲,眼界奇高的女子,她们其实越是脆弱。正因为她们出身高,容貌出众,天生的资质就已经拒绝了许多男人,剩下的男子,大多就像苍蝇见了血似的一拥而上,反而更加令她们厌恶。从而让人愈发觉得这个女子孤傲冷僻,难以接近。 若是像秦飞这样,打一开始就完全没把她当个事的,反而更加把少女的心牵动。 感情上的事,说白了就是谁主动进攻,谁就永远被动。真正的高手,总是在欲擒故纵和进退有据之间收放自如。就像放风筝一般,线紧了,就松松,松了?就再绕回来几圈,可以让她在天上飞,可她始终是握在自己的手中,什么时候让她落下来,便能让她落下。 秦飞虽然一贯并不认同自己是这方面的高手,可理论上的功夫绝对是远超同辈的。 “那就谢谢你了。”唐黛儿尽量平静的说道。 秦飞施施然的笑道:“不用谢我,反正你我都不是在乎几两银子的人。” 柳天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接过秦飞手中的袋子,轻声道:“附近有个茶楼,环境不错,还有雅间,不如一起吃个晚饭吧。” 秦飞有些愕然的看着柳天奇,这个大头总管既然已经猜到了他和成信都可能跟唐家有关,又何必制造这样的机会?难不成,柳天奇还有别的目的? 见秦飞不说话,唐黛儿低声道:“那就去坐坐吧,有件事,我还一直在纠结是不是要告诉你。” 一行三人来到附近的小茶楼,柳天奇出手阔绰,一锭银子丢了出去,茶楼里最好的雅间自然就落入手中。店家殷勤的收拾好房间,飞快的送上茶水点心,便告辞而去。 秦飞揉了揉有些饥饿的肚子,笑道:“那我不客气了,先吃。” 唐黛儿生性并不是那种深闺小姐,事实上,唐隐的儿子虽然多多少少有些不成器,可女儿在某种程度上,很有父亲的作风。黛儿索性开口问道:“我一直都想问你,我爹和柳世叔为什么这么看重你?你又不肯做唐家的女婿,朝廷里这么不给我爹面子的人,早十几年就死的差不多了……” 秦飞脸皮颇厚,自如的说道:“这个你应该去问问你爹,问我……我还真不好使。或者,你问柳天奇啊,他什么都知道。” 唐黛儿揭掉面纱,愤愤的瞪了柳天奇一眼,很显然,黛儿很早之前就已经问过柳天奇了。可大头总管绝对是屁都没有放过一个,要不然,黛儿也不会如此怨恨。 柳天奇揉了揉眉心,苦笑道:“秦兄,我之所以请你上来,就是希望你自己说。可是,你不说,我又怎么说?” 秦飞反驳道:“你能确定吗?不能确定的事说个屁啊。” 这般粗俗的话,落在唐黛儿的耳中,不但没有让这位大小姐发怒,反而她还冷静了下来,冲着柳天奇挥了挥手:“柳哥哥,麻烦你先出去喝杯茶,让我和秦飞独自谈谈。” 柳天奇为难的站起身来,低声道:“小姐,你不要乱来……” “放心好了!”秦飞一脸坏笑的说道:“我乱来还有可能,如果她想做什么,我保证什么都不会成功。” 柳天奇愁眉苦脸的离开房间,唐黛儿待他关好门,立即说道:“我们交换一下,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我也告诉你一件大事……” “唔……这个你看你所谓的大事是不是真的值钱。”秦飞沉吟道:“你知道的,女人有时候看到猫狗打架都会觉得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唐黛儿嫣然一笑:“这事儿,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可对于你来说,更加要命。” 第124章 二十年的老戏骨 这是一间蒸汽缭绕的浴室,浴室里的人,最多也不过在腰上围一条围巾罢了。 按理说,这天气,来浴室泡澡的人应该很多,可今天这间平素客似云来的浴室里,只有两个人。他们十分坦荡,和一般的客人没什么区别,同样是赤条条的跳进热气腾腾的浴池中,片刻之后,皮肤微微泛起红色,细密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 “我们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洗澡。”坐在上首的男子回味着青春岁月,脸色渐渐浮现起笑容:“那时候,你和柳轻扬还问过我,为什么一到要决定重大事件的时候,就喜欢来浴池商讨?我说,因为我觉得,一个人在生活中要给自己太多伪装,既然是决定大事,不妨抛开一切束缚,赤条条的面对问题,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从唐国来到东都的毛头小子。”下首男子悠悠的吐了口气,撩起热水泼在肩膀上,淡淡的说道:“转眼都已经二十多年了……怎么,开始回忆过去可不是个好兆头,那代表着,人的心态已经老了。” 上首男子微笑道:“唐隐啊唐隐……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天下,是我的,也是那群年轻人的,终究,是要传给小王八蛋的。” “陛下,你不会随便出宫,更不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到这里洗澡。有什么难以决断的大事?”唐隐沉声问道。 楚帝往下滑了滑,让身体静静的漂在水中,只露出头脸来呼吸,他轻声说道:“是因为你。黛儿和秦飞的婚事,你要推掉,我可以答应你。可是,你必须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在我面前撒谎,我一定看得出来。只要你说了一句谎话,就算秦飞是你亲儿子,我也非得让他俩成婚不可。” 唐隐苦笑一声:“您这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楚帝的身子陡然一沉,连头带脸没入水中,随即手忙脚乱的从水中站起,接连咳嗽好几声,差点没被水呛死,瞪大了眼睛看着唐隐:“秦飞是你儿子?” “有一半的机会是!”唐隐点了点头,补充道:“他应该是月儿生的。” 楚帝平素威严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脸上似笑非笑,肌肉似乎难以控制似的,在微微抽搐,半晌才开口道:“不能冒这个险,婚事作罢。” “多谢陛下了。”唐隐的语气十分平淡,似乎早就料定了楚帝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楚帝缓缓的坐回水中,双目一直没有离开唐隐的脸庞,片刻之后,忽然笑出声来:“唐隐啊唐隐,你生了三个儿子有两个不成器。我贵为一国之君,儿子里有本事的那个不能用,能用的个个是草包。没想到,月儿生了一个儿子,就破了庞真的神话。如果,他真的是你的儿子,我还真有些羡慕你。” 唐隐苦笑道:“不用羡慕我,现在我得追在秦飞屁股后边求着他。” “很好。”楚帝哈哈大笑起来:“几十年来,你就是这么一副死人脸,说得好听叫宠辱不惊,说得难听就是面无二两肉。现在总算有个能让你求着跑的了……很好,很好……那你打算继续让秦飞留在察事厅还是把他调出来?” “他要在哪里,不是我能控制的。”唐隐淡淡的说道:“陛下,你我自从伐魏之战以后,便假装不合,演戏演了快二十年。咱们这张网,也快要到时候收起来了,这当儿,秦飞留在察事厅,比在外边要有好处的多。他是一个天生就有机缘的人,或许是月儿一辈子承受了太多苦难,福气都留给这孩子了。” 楚帝微微闭上眼睛,的确如此,从绣球选亲开始,本就是故意做样子给别人看,让人以为皇族和唐家要彻底决裂。没想到,造就了横空出世的秦飞,从菜市街暴打楚阳开始,再到东都阉了念公公第二回,他是在凭着自己的本能做事,可他做的每一件事,对于朝廷都是极为有利的。 并且,因为秦飞的关系,向来只是女人家有走动的管家和唐家,也联手在迎亲一事上出手。 据柳轻扬的推测,秦飞的师傅很有可能是孙涸,假如孙涸没有死,秦飞也能牢牢的把孙涸给拴住…… “不要让他去北疆了!”楚帝沉声道:“我不能用你和月儿的儿子,去撩拨燕王。一旦他有事,月儿九泉之下也绝不会原谅你我。” 唐隐颇为冷淡的哼了一声:“庞真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天资高。一个天赋出众的人,只是比别人走得快一点,早一点而已。就算天赋差上一些,只要勤奋,只要明悟,早晚都能达到至高境界。如果庞真当年听见对手强大就撒腿跑掉,我想,今时今日的楚国,庞真这两个字早已臭大街了。” “正因为秦飞可能是我的儿子,我才更希望他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去迎接挑战。燕王是强大,北疆几乎已经是燕王的私产。可朝廷的力量和燕王对比,依然是强大的。秦飞去北疆,如果能够出色的完成察事厅在北疆重组的任务,如果能够在刘任重等高手的重压下存活下来,对于他,必然是一个飞跃。” 蒸汽还在两人之间缓缓飘渺,楚帝有些看不清唐隐的脸,白色的雾气在房顶上凝结成水,滴落在楚帝的肩头,冷冰冰的! “你说得对……”楚帝悠然叹了口气:“你我都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教出来一群不成器的东西。听说你准备把唐轩发配到西域去吃忆苦思甜饭?你已经醒悟了……接下来,我也要考虑一番,是不是把太子给丢出去……” 唐隐微微笑道:“其实也未尝不可。当年陛下不也是自己拼出来的吗?那么多皇子,谁能看好陛下继承大业?可最后,反而是你这位最不被看重的王爷,笑在最后。” 楚帝的心思压根就没有放在唐隐的话上,他喃喃自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开口道:“秦飞是月儿的儿子,当年我曾经对月儿说过,如果她生的是儿子,我就让他做驸马。现在秦飞不可能跟黛儿成婚,他和管灵思打得火热……不行,不能什么便宜都让管家人占了,我想想,九公主已经许配了,十三公主……脾气太爆;二十七公主……太小!” “陛下您就省省力气吧。”唐隐没好气的说道:“天下那么多大事等着你操办,你怎么能浪费时间在小辈的身上呢?” 楚帝严肃的斥道:“朕的事,便是天下事,无分大小。” 连朕都已经用上了,唐隐无奈的收了口,坐看楚帝掰着手指头把女儿们数了一圈又一圈,甚至突发奇想希望九公主退婚,或者找个由头把那个未来驸马给踢出东都,然后招了秦飞做九驸马…… 唐隐对楚帝十分了解,毕竟是相交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不,私下里,可以称之为兄弟。这份交情是从一个落魄王爷和逃难公子开始,充满了激情而不是基情。他们携手打造了一个庞大的帝国,完成了数百年来历代帝王都没有做到的事----统一江北。如果,可以征服吴国,天下一统,那就是当年大魏神武帝的伟业了。 楚帝做正经事,永远是睿智、决绝、果断的。可做不正经的事,也永远是不正经的。 “唐隐,这是你的错。”楚帝数了半天,终究找不到合适人选,颓然道:“你早一年找到他,我就不用发愁了,这么多女儿里,最好的就是老九,可惜,一年前定了驸马。后宫妃嫔生了那么多儿子,偏偏没几个女儿……” “是我的错!”唐隐叹息一声,岔开话题道:“燕王现在越来越坐不住了,察事厅的弩机一旦可以投入大批生产,对于北疆最强大的骑兵,是个致命打击。上次察事厅丢了图纸,虽然是蛮人做的,但是,我想蛮族的消息还不至于这么快。很有可能是燕王和蛮子沟通,让蛮子来偷取图纸。” “嗯,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楚帝淡淡的说道:“所以,兵部武库司库这个职位,就变得非常敏感起来。我觉得,用雷歌比较适合。他出身雷太尉家,做司库,对于他是提拔,将来在兵部前途一片光明,雷太尉也会感激不尽。雷歌和你们唐家有亲眷关系,他不知道你我演戏的情况下,我们可以用这个混小子再做几场好戏给别人看。” “雷歌虽然有些贪玩,可底子不错,在军中磨砺过之后,知道军队的艰苦,做司库,这是个很好的经验。”唐隐赞同道:“燕王如果知道是雷歌做了司库,那就精彩的多了。” 楚帝轻声道:“秦飞既然要走,我便给他一份礼物,让他去了北疆,可以应对复杂的局面和刘任重等人的重压。这份礼物,你能猜到吗?” 唐隐目光闪烁,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应道:“莫不是……”两人齐齐伸手,凌空写了个人名,随即抚掌大笑起来。 第125章 迷宫 安静的茶楼雅间里,秦飞一直默不作声,唐黛儿对他说的那个信息,实在有点让人觉得无奈。 太子给唐黛儿偷偷递过一封信,其中提到了秦飞即将面对的一个大危机,并且含蓄的表示如果唐黛儿愿意有所表示的话,他愿意帮助秦飞化解这个危机。事实上,整个楚国,有资格为秦飞解除危机的人还真的没几个,太子就是其中之一。 “信呢?”秦飞淡淡的问道。 黛儿轻声道:“我已经撕了。” “不管太子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想,一切都有解决的办法。他能够做出这种事情,利用他人的安危来威逼一个女人,实在是让我觉得有些太龌龊了……假如有一天,我掌握了整个察事厅,第一件事,便是让这个混小子永远无法登基。”秦飞杀机一闪即逝。 唐黛儿忽然觉得有些啼笑皆非,数百年来,察事厅都是皇室最忠诚的鹰犬,就算是最愚蠢的君王让最强大的察事厅总督自裁,想必也不会有人觉得察事厅要做反。但是秦飞好像从来就没有把君王放在眼里似的,在这间僻静的茶楼里,他说出让太子无法登基的话,那种冰寒的杀意,竟然让黛儿觉得,秦飞一定有能力做到。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一定要退婚?”黛儿鼓起勇气,还是问了出来。 秦飞叹了口气,缓步走到黛儿身边,附耳道:“无论你信不信,我有五成机会是你亲哥哥。” 说罢,秦飞径直走到门前,手掌在伸向把手的一瞬间顿了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见那个清秀少女肩头微微抽搐,心中略有不忍,随即一伸手将房门拉开,扬长而去。 柳天奇诧异的看着秦飞走出来,一言不发。他急忙赶到包间一看,只见小姐小手在眉梢一抹,声音微微沙哑的说道:“回家,找我爹。”柳天奇暗暗叫苦,黛儿若是显得悲悲切切,又或者伤心难已,也就罢了。眼瞅着她现在就是一座即将爆发的小火山,回到唐府之后,磅礴怒火喷薄出来,不知道老爷是不是能吃得消。 他本想让秦飞自己暗示一下黛儿,打消她这个念头,免得黛儿胡思乱想做出什么错事来。可是柳天奇千算万算,都不该去算计女人的心思。那是一枚海底针,从来没有人能准确的预料到一个女人的反应……尤其是黛儿这样的女孩子。 如今想要补救也已经来不及了,柳天奇心里盘过无数个念头,默默的跟在黛儿身后,想着回家之后要如何解释。 秦飞独自走上大街,夜色还没完全笼罩大地,天边最后一道余晖,还在勉力将光芒洒向人间,如此风景,略显凄凉。 秦飞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忽然间两骑并肩驰过,马上骑士中气十足,非常有节奏的高呼道:“察事厅同知镇督秦飞何在……若听召唤,请即现身。” 秦飞由不得一愣,这是皇宫紧急召见才会用的办法。有时候,皇帝在深宫之中,心血来潮想要见某人。可是某人又不知道皇帝要见他,总不可能一天到晚在家里等着皇帝的宣召,可能偶尔出去吃个饭,又或者去风花雪月一番。侍卫班为了找到此人,便会两人一组,派出两百名侍卫,将东都分成一百个区域,来回驰骋,宣读此人官职名号,找到之后,带入皇宫。 如果蒙听召唤而不现身的话,事后可就是大罪了。秦飞皱了皱眉头,脚尖轻点,轻悠悠掠出街口,挡在两匹骏马之前,高声道:“秦飞在此。” 那两名侍卫看来也是修为深湛之人,长街烈马,竟然硬生生的停下骏马,落马道:“请出示腰牌,验明正身。” 秦飞取出狼牌递了过去,两名侍卫仔细检查了一番,客气的对秦飞说道:“秦镇督请上马,宫中有急事召见。” 秦飞诧异的反问道:“如今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皇宫一向是天黑闭门,任何人不得进出。除非重大朝政,否则臣子不得入宫,有事需要通过值日太监传递。怎么会这当儿让我进宫?” 那侍卫躬身道:“秦镇督,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陛下的话不可违背,就算陛下半夜宣召,咱们做臣子的,也得披衣赶去。天黑虽然皇宫就闭门,可既然是陛下召你进去,那就不是违规,到时候,值日太监自然会为秦镇督安排。” 长街上许多人都好奇的看着两名侍卫和一位察事厅军官在一起说话,老百姓向来看到这些带着浓厚官府色彩的人,都会绕着走。就算是东都小官,见到他们也不敢打扰,长街中心,竟然显出一片空旷,而周围的人群就显得拥堵不堪。 秦飞虽然还有些疑惑,可总不好意思三人两马堵着大街,便翻身上马,和一名侍卫快步朝皇宫赶去。 皇宫坐落在东都中心,坐北向南,占地极广。一道长达三十六里的深红色宫墙,将皇宫和外界隔绝开来。在皇宫之外,是一条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肩行驶的平整御街,沿途有御林军守卫,寻常百姓不得踏上御街半步。 宫楼巍峨,宫门深邃,侍卫班威严的驻守在宫门两侧,在他们身边,分列二十名盔甲明亮的御林军。 秦飞知道,这些御林军其实只是做样子的,都是挑选身高马大,长得又不错的军士。他们在皇宫的唯一职责,就是摆样子。一个个架子拿的十足,若是吴国或者西域、北疆的使者来东都觐见,这一班御林军,便会拿着各式武器,穿着各式威武的盔甲,威风凛凛的站成几排,让别人看猴戏似的看一圈。 这些御林军的战斗力几乎等于是零,别人都在苦修的时候,他们只是在练习怎么把姿势摆得更帅更拉风。别人在弯弓搭箭的时候,他们只能拿着镶金戴玉的华丽长弓,摆着赏心悦目的造型。秦飞一直觉得,军人就是保家卫国的,这些成天摆花架子的,倒不如找戏班子的戏子来演,保证造型更加好看。 而且,最杯具的是,一年到头,他们被人看到的次数并不算多。偶尔有大人物看看他们,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眼中是高大威猛的男子,心中念叨的却是昨晚刚刚蹂躏过的粉嫩娇躯。 “秦镇督……”一位高大的御林军战士检查过秦飞的腰牌,双手奉还,一脸肃穆的说道:“按照惯例,入宫之前要搜身,如果秦镇督有什么贴身携带的武器或者暗器,还请先拿出来,让我们为秦镇督保管,待你离开皇宫的时候,再交还给秦镇督。” 这不是为难秦飞吗?他浑身上下就一柄断歌,可是,断歌这玩意能随随便便交给眼前这位‘戏子’吗? “没了!”秦飞耸了耸肩膀:“我保证什么都没有。” “职责所在,一定要搜。”御林军刚正不阿的喝道。 秦飞手指轻动,一小块银子塞进那战士手中,沉声道:“搜吧!” 没想到,那位小战士反手将银子又塞回秦镇督手中。秦飞大吃一惊,天底下还真有不吃腥的猫儿啊。贿赂这一招,百试百灵,尤其是这些看着光鲜,其实指望军饷能活活饿死一家人的御林军,居然不收钱? “秦镇督,人这么多,我装模作样搜身也要担风险,这么大的风险,分量不能这么轻吧?”那位御林军战士一本正经的低声说道:“我知道察事厅之类的衙门,身边都要带些救命家伙,不会随便拿出来的。秦镇督,你好做,我们就好做。” 秦飞刚刚对他升起视金钱如粪土的好感,转眼间便烟消云散,暗暗叹了口气,摸出一块大了好几倍的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入他的手中,坦然道:“你搜吧!” 那战士微微一笑,双手装模作样在秦飞身上拍打几下,厉声道:“没有武器,放行。” 带着秦飞来的那位侍卫补充道:“秦镇督,陛下召见人都是在内宫,稍候我将您送到内宫宫门,由值日太监带你面圣。” “好说!”秦飞客客气气的随着侍卫朝内宫方向走去。 皇宫实在有些太大了,秦飞是个很能记路的人,但是几圈走下来,也有些摸不到东南西北,但觉到处都是差不多的楼宇院落。华丽的宫廷布局,简直就是一个大迷宫嘛。 看到秦飞有些郁闷,那侍卫说笑道:“当初我刚刚来这里当侍卫的时候,有次副总管让我去送个信,在宫里我居然迷了路,走了整整一个下午,每次遇到太监宫女,马上就问路,可依然走得迷迷糊糊,到黄昏时分才算出了宫。回来之后,被副总管大人狠狠打了一顿板子,从那以后,卑职的记性就好多了。” 秦飞应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这皇宫,还真是如此,蜿蜒曲折的水上行廊,处处大同小异的花园楼阁,实在让人头晕目眩,如果在宫里不走动几个月,休想能记下这里的道路。 如果有人来行刺的话,第一次摸进皇宫,十有**要在**阵似的宫中迷了路。 秦飞暗嘲道,原来,把皇宫建的像迷宫,也有安全的作用嘛! 第126章 饿人厄运 转了好多个圈子,秦飞几乎已经开始头晕的时候,跟在身边的侍卫终于开口道:“秦镇督,到了内宫了,卑职不方便进入,接下来就由值日太监领路了。” 秦飞定睛一看,内宫大门处四名锦衣太监静静的站着,侍卫上前去交代了几句,为首太监上上下下打量了秦飞几眼,尖着嗓子道:“秦镇督,你先跟我进来吧。” 秦飞从那几名太监身边路过的时候,总觉得他们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有的太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还有的带着愤怒的目光……就在在前边领路的大太监,看着秦飞的目光也不禁有些闪烁,畏畏缩缩的不敢正视。 转念一想,秦飞就已明白了,从大魏到楚国,千年传承下来,太监这一行当里,最威风的莫过于念公公。可这位太监中的战斗监,被自己当街阉了第二次。这件事,狠狠的震慑了平素有些跋扈的内宫太监们。 因为他们长期在宫里服侍贵人,有些当红的太监,在陛下或者太后面前说句话,甚至比朝中大臣说话还要管用。虽然朝廷有严令,太监不得干预朝政,可他们也不用明着来,只需要随口在陛下面前多提提某人的名字,那就已经是莫大的好处了。于是,长久惯养下来,这些品级最高不过四品的太监,心高气傲的很,很多外省来的三品大员,对着太监们还得低声下气的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前途就泡汤了。 秦飞就不同了,一个连念公公都敢再阉一次的人,哪个太监嫌自己子孙根又长长了吗?为首太监领着秦飞到了一处僻静的廊台上,这才开口道:“秦镇督,陛下之前说过,他要批阅奏章,可能要到半夜,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咱家只有一个脑袋,此时此刻绝不敢给秦镇督通报。请镇督大人在此耐心等候,若是陛下批阅完了奏章,里边伺候的太监自然会问过陛下,是否还要传唤镇督……” 秦飞眉头一皱,做皇帝的架子真不是一般大,想叫人来就叫人来,叫的时候风机火燎的,可人真的来了,还得在门口不知道等多少个时辰,可怜自己只吃了几口点心,现在肚子隐约还有些饿…… “多谢公公!”秦飞施礼道:“那秦飞就在此等着了。” 那太监嗯了一声,转身想要离去,又停下脚步,补充道:“秦镇督,宫里有许多地方都是禁地,若无许可绝对不可乱走,否则会掉脑袋的。再说,内宫里许多妃嫔公主居住在此,若是秦镇督乱走动的话,惊扰了贵人们,陛下责怪下来,那黑锅谁也背不起。” “知道了,公公慢走!” 时间一点点流逝过去,弯月当空,树影婆娑。时而有路过的太监,诧异的看着站在廊台上的秦飞,随即头也不回的走过。 没有人知道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秦飞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上下打量着华丽的飞檐碧瓦,秦飞的心就开始活络起来……反正陛下不知道要批阅到什么时候,再说,到时候批阅完了是不是要见自己就难说的很了,而且,陛下要找一个人,大小太监三军用命,区区一个皇宫,扯开嗓子叫几声,还怕自己听不到吗? 一旦给自己找好了理由,秦飞就再也站不住了,扯开大步准备去找吃的。 到处都是差不多的庭院楼宇,秦飞看着这个殿那个宫,揣摩了半天还是没好意思进去。万一里边的妃子或者公主,看到一个男人疯疯癫癫的跑进来找东西吃,还不马上惊呼起来,随后大队大内侍卫来把自己大卸八块? 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过路太监,秦飞厉声问道:“公公,你知道哪里有东西吃吗?” “御膳房啊!”那名小太监诧异的看了看秦飞:“从这儿往北,走两个路口,左拐,就有个院子,那里便是御膳房了。” 原来御膳房就在眼前,秦飞食指大动,放开小太监,举步朝御膳房进发。走到那个院子,当头一个匾额,上边写着三个大字‘御膳房’。里边阵阵飘香,秦飞偷眼朝院子里望去,但觉御膳房的太监都要长得比别人白胖些,不由得暗叹一声,厚着脸皮走了进去。 一个端着食盒的太监走了出来,迎面看到秦飞,惊奇的问道:“你是察事厅的军官?为什么来到御膳房?” 秦飞施礼道:“在下承蒙陛下召见,不过陛下要批阅奏章到深夜,在下肚子饿了,就来御膳房找些东西先垫垫,免得饿得昏头转向,见到陛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那太监点了点头,笑道:“那你可算找对人了。咱家年纪虽然不大,可承蒙皇恩,赏了个御膳房副首领太监的职务。咱家见您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又穿着察事厅的同知镇督官服,若是没有猜错,想必是最近大名鼎鼎的秦飞镇督。” 见秦飞含笑答应,他把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和秦飞一起走进御膳房,朗声吩咐道:“给秦镇督做几味小菜,用端州进贡的上好白米煮一锅饭。大家要卖些力气,秦镇督如今正是红火的时候,今日陛下召见,若是讨得陛下欢心,将来飞黄腾达之后,还能记得咱们这些身残之人今日一餐,就是咱们的造化了。” 秦飞见这太监说话得体,暗暗讨好了别人,还不那么露骨,让人听起来十分舒服,对人又极热情,难怪年纪轻轻就做了副首领太监。要知道,宫里一共有八位首领太监,十六位副首领太监。他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就已经跻身数千太监中前二十四人之列,又怎能没有过人之处? 太监们一看是副总管太监吩咐,又是令太监闻风丧胆的秦飞,当即卖力的抄起家伙,便要给秦飞做饭。 那位太监轻声对秦飞说道:“咱家辱没祖宗,当年的名字是不敢用了,宫里都唤咱家小初子,看得起咱家的,便叫一声初公公。” “初公公,多谢了!”秦飞微笑道。 “秦镇督叫小初子便好。”初公公笑呵呵的提起食盒:“咱家不能多陪,这是皇后娘娘每晚都要喝的玉罗羹,再不送去便要凉了。若是咱家有机会出宫,到时候还想请秦镇督共餐呢。” 秦飞见他很有结交之意,暗忖在宫里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当即说道:“初公公哪里话来,等公公出宫之时,秦飞自当安排妥当,为公公设宴摆酒。” “好说,好说!”初公公扬长而去。 秦飞在御膳房眼巴巴的等着自己的晚饭,那些太监不敢随便炒个青菜豆腐给端上来,都弄的色香味俱全,又不知道秦飞的口味,各地特色,酸甜苦辣……一口气竟然给秦飞一个人弄了两锅四盆八盘…… 待到香喷喷的大米饭端到秦飞面前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看着秦飞狼吞虎咽,身边伺候着的太监轻声问道:“秦镇督吃着还觉得满意么?” “好……当然好……”秦飞大快朵颐,含糊不清的说道。 “还有一份例汤,放足了材料。”那太监笑道:“有些材料,可不是随便能吃到的啊!” 秦飞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菜,极为难寻,便不能给皇帝吃。否则,皇帝吃开心了,三天两头的要吃,御膳房去哪里找那么多材料来?惹得龙颜大怒,一个个太监就得上吊去了……给皇帝,只能夏天吃西瓜,冬天吃橘子了…… 但是这些珍稀材料,各地都有进贡,虽然不是很多,可御膳房里偶尔做一顿出来完全不是问题。今儿个就被秦飞给赶上了,狠狠吃了顿皇帝都未必能吃到的。 端着例汤的太监,蹑手蹑脚的从秦飞身侧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将汤水放在桌子上。不知道他是太紧张,还是有心想要给‘太监公敌’秦飞一个难堪,汤水堪堪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忽然一滑,满盆泼了下来。 距离这么近,秦飞又正忙着大吃大喝,何况对方又不是拿着一把刀上来,压根就没有多少防备之心,虽然反应极快,动作轻灵,可官服上已经被汤水打湿。 小太监吓得立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秦镇督饶命啊……” 伺候在旁的老成太监勃然大怒,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厉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么?秦镇督是要面圣的,衣服脏了还怎么面君?御前衣冠不整是要重罚的大罪。” 秦飞见那小太监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不忍,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轻声道:“无妨,陛下不是说批阅起码到半夜吗?时间还来得及,你们打一桶水来,我将衣服洗洗,拿到烘笼上烘干。” “哪能让秦镇督自己洗啊!”太监连声道:“去,找件干净衣服出来,给秦镇督换上。你们手脚麻利点,把衣服给洗干净烘干,耽误了秦镇督面圣,就算秦镇督大人有大量,初公公回来也要了你们的小命!” 那名小太监眼泪汪汪的抬起眼来:“我们只有太监的衣服啊……” 第127章 婚前恐惧症 当值太监顿时傻了眼,内宫里除了陛下和皇子,可就找不到别的男人了。他们的衣服,秦飞穿了就死罪,余下的都是太监…… 秦飞为人倒是十分洒脱,不觉得穿上太监衣服就如何了,便开口道:“算了,不要吓唬他。太监衣服也没什么不好,不就是在身上穿一会儿吗?去找件来我换上,赶紧把我的衣服洗干净烘干便没事了。” 太监们见秦飞如此好说话,尽皆喜出望外,当值太监厉声斥道:“都傻笑着干嘛?立刻去库房找一套未曾穿过的来给秦镇督换上,手脚麻利点,半个时辰之内,若是衣服不能烘干,就算初公公不要你们的小命,咱家也要把你们每人打上二十杖。” 此言发下,太监们浑身一震,他们都是身残之人,二十杖已经足够打死人了。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手脚更加利索,转眼间找了一套干净太监制服来给秦飞换上,又风机火燎的跑去给秦飞洗衣服。 御膳房里有些乱,秦飞便对当值太监说道:“我先出去走走,过半个时辰回来换衣服,公公也不必太为难小公公们,依我看,就算再过两个时辰,陛下也未必有空召见我。” 当值太监感激的说道:“秦镇督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未来必然是大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只是,咱家想请秦镇督,千万不要把弄脏衣服的事情告诉初公公……” 秦飞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含笑点头,便自顾自出去转悠去了。 对于生活在皇宫里的人来说,皇宫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个非常大的庄园罢了。里边就算有各地进贡来的花石,可终究不比大自然的风景。大海的磅礴,在皇宫里是绝对不可能看到的,高山仰止的气魄,又岂是宫中一座摘星楼可比?一入宫门,想要出去便是千难万难,贵为帝王,反而不如那些山野闲人,可以自由自在的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他们就像笼子里的鸟儿,吃的最好,享受的最好,却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不过,对于秦飞这样第一次来到皇宫的人,还是狠狠的大开眼界了一回。 精心铺垫的小路,嶙峋怪异的山石,碧绿清澈的溪流,不知道多少能人巧匠,才能建造出这样的皇宫,更不知道多少代帝王不断的投入和修缮,才有今日东都帝宫的辉煌。 秦飞看着宫里的风景,不觉走到一座小石桥上,这里距离御膳房已经有一段路,石桥上悬挂着彩灯,照得下边流过的水亮晶晶的。秦飞懒洋洋的靠在石桥上,悠闲之至的呼吸着夜晚宁静的空气。 忽然间一声清斥打破了夜空的寂静:“好个没规矩的小太监,站没站相,是跟哪位首领太监的?” 秦飞回头一看,一位宫装少女俏生生的站在桥头,她衣着华丽,面目清秀,长发齐腰,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 秦飞急忙解释道:“刚刚是初公公……” “哦,原来是跟御膳房的小初子。”那少女冷哼一声:“小初子近来很得皇后娘娘欢心,在宫里嚣张得很呢。就连跟着他的小太监,也变得没了规矩……” “你误会了,我是今天刚刚进宫……” 秦飞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那少女再次打断,她快走两步,走近秦飞身边,小巧高挑的鼻子嗅了嗅,露出一阵微笑:“哦,原来是今天刚刚进宫的小太监,难怪身上没有那些腌臜人的一股骚.味呢。你刚来宫里,不懂规矩,本公主可以不怪你,不过,明日就有司礼监的太监教你礼仪举止,要是再这么失态,会被拉去打板子的。” 秦飞知道她误会已深,自己穿着太监的衣服,那是跳进河里也洗不干净了。听她自称为‘本公主’。秦飞好奇的打量了她几眼,缓缓开口道:“这位是公主殿下么?殿下深夜不在宫中休息,为何独自一人跑出来,身边还没有带着太监和宫女,如果我没有记错,公主是不得私行的,身边至少要有一位贴身宫女和一名小监伺候着。难道公主殿下是偷偷跑出来散心的?” 那少女被秦飞一口叫破,略显慌张,色厉内荏的斥道:“本公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为什么一定要带着那些人?你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懂得什么?不要胡言乱语啊,否则本公主就告诉小初子,让他狠狠的打你板子。” 秦飞微微一笑,哦了一声。 公主转着圈儿看着秦飞,惋惜道:“你年纪轻轻,长得不错,身高马大,做什么不能混口饭吃呢?何必要阉了自己做太监。是不是家里特别穷,兄弟姐妹很多吗?父母呢?” 秦飞想起那个难缠至极的蕾蕾便开始头疼,悠悠叹道:“有个不是兄弟的兄弟,还有个好像是姐妹的姐妹。老妈早就过世了……” “真是可惜……”公主幽幽的叹道:“别没规没距的站这儿了,被司礼太监看到,你就麻烦了。” 秦飞笑道:“那殿下自己跑出来,被司礼太监看到,就不麻烦了吗?” 那少女脸上一红:“我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近来日子过的实在太苦。每天都要操练许多礼仪,简直让人活不下去,若是身边再跟着那几个讨厌的家伙,我就真的想要跳下去了。倒是你这个小太监挺有意思,明知道我是殿下,还敢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 秦飞暗笑,心道一个公主算得了什么,我还跟你哥哥们一起喝酒,把他灌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呢。 “要练什么礼仪?”秦飞不答反问道:“皇室礼仪不是从小就已经学了吗?” 公主幽然长叹:“差不多一年前,本公主刚刚年满十六的时候,户部尚书为子求婚,父皇就准了这门亲事,算起来,婚期就要近了。皇室大婚岂同一般?尤其本公主还是这一代皇族第一位出嫁的公主,凡事都要大操大办,礼部为此特意按古礼制定婚礼,规矩繁多,甚至每一步都不能走错,日日都要排练,我已经吃不消了。” “听公主这意思,好像一点儿也不想嫁似的。”秦飞诧异的问道。 公主眨了眨眼睛,看着桥下缓缓流过的清水,淡淡的说道:“想嫁又或者不想嫁,又岂是我一个女子可以做主的事?皇族数百年来,哪一个女子是按照自己的心愿嫁了?身为皇族,有什么好的?若是儿子,便免不了要为那把椅子勾心斗角;若是女儿,便都是权衡朝中各大势力的筹码。身为筹码,便要有筹码的觉悟,就算嫁到北疆去给蛮子,也可以换来一段时日的和平,这筹码便也值得。” 眼前这个女孩儿比自己还要小,可说话的语气如此沧桑,隐约带着不甘,却又无法和命运抗争,尤其是自比筹码,这种悲凉,又有几人能懂?外人只看到龙子龙女们衣食无忧,穿金戴银,生下来便地位尊崇,却有几人体会过她们的可怜之处? “不过,嫁出去了也好。你知道么,我长这么大,除了偶尔去一次鹿鸣山,就没有离开过皇宫。足不出闺门,每日就是吃吃睡睡,去各个宫里请安,偶尔姐妹们聚在一起扑蝶,打叶子牌的机会都很少。真要嫁出去了,也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大楚的大好河山……” 秦飞哑然笑道:“想得美,嫁出去了,就要相夫教子,入门三个月肚子没动静,外人就开始有闲话了。生孩子这一年你是没法动了,有了孩子,更加无法离开。看看唐府、管府的夫人们,哪个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公主失声道:“那我岂不是从一个笼子去了另一个笼子?” “最惨的是,按照大楚惯例,公主出嫁之后,住在驸马府。而驸马却只能住家里,一个月见一次面,驸马不能纳妾。搞到后来,驸马们纷纷跑去寻花问柳,再不然就是和家里的丫鬟搞得乱七八糟。公主们独守空房,难免也要寂寞难耐。记得前朝不是有个公主,面首太多,丢了皇室的颜面,先帝无奈,只好让她出家。没想到,出家之后,依然不知悔改,跟香客们打得火热,最后只好赐死了之。” “至于那些耐不住寂寞的驸马们,因为男女问题,最后被削爵的,被砍头的,三五个巴掌是数不过来了。” 秦飞笑呵呵的看着公主,轻声道:“所以,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千万不要嫁出去了犯错。” “你说的这么恐怖……”公主咋舌道:“死小太监……不准吓唬我了,不然的话,我就把你揪到司礼监去。” 她那双妙目在秦飞脸上一转,忽然笑道:“看你长得还不错,在宫里,我可得提醒你一声。千万不要被十三儿看到,否则的话……你就知道苦头了。” “十三儿?”秦飞疑惑的问道。 远处一溜灯光靠近,隐约可以看到走在前方太监的脸。公主转首看了一眼,顿足道:“真是不能背后说人坏话,说十三儿,她就真的来了。我先走了,你最好快点跑……” 第128章 皇宫和妓院原本差不多 话音刚落,那少女就已经飞也似的不见了。秦飞对皇宫的地形可没这么熟,一时间还没分清楚要去东南西北,那一溜灯光已快到面前。 “哪里的太监?夜里怎会站在这里?”灯光中,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 秦飞暗叹一声,自从穿上这一身太监衣服,接二连三被人认为是太监,他已经懒得解释了,便低着头站在桥边,一副谦卑恭顺的样子,只希望他们走过去就算了。可没想到依然被人叫住问话,只得答道:“其实我……” 灯光中,一位少女越众而出,她长得眉清目秀,可眉宇中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偏偏,这种感觉是秦飞非常不喜欢的。她看到秦飞的时候,眼前一亮,随即一股妩媚的意味从笑意中透出,笑盈盈的打断了秦飞的话头:“好个俊俏的小太监,随本公主去落叶宫走一遭,包管有你的好处。” 听这意思,落叶宫应该是这位十三公主居住的地方,一个未曾阉割过的男子,如果不是皇帝或者皇子,走进公主的寝宫,那是要砍头的大罪。不过,秦飞向来没把这些规矩放在眼里,反正小爷去落叶宫不是自己要去的,再说了,又不是去落叶宫跟公主搞三搞四,谁又能知道自己曾经去过? 公主的寝宫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能去的,秦飞也懒得辩解什么了,轻声问道:“不知道去落叶宫做什么?” “说了有你的好处……”十三公主话语中一阵软软的媚意,身边的太监宫女尽皆低着头,看不到神情。 秦飞翻了翻眼睛,施施然的跟在这一行人身后朝落叶宫走去。太监走路的时候,通常都佝偻着身体,显得极没有气魄。而秦飞龙行虎步,加入察事厅之后,修为日涨,隐隐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度,在一行人中显得颇为醒目,那十三公主时不时偷眼看看秦飞,眼神中娇媚之意更浓。 落叶宫并不远,走了几条小路便已到了,十三公主淡淡的对手下吩咐道:“你们就在外边伺候着,不要来打扰本公主……”说话间,她的小手已经拖住秦飞的胳膊,腻声道:“你快跟我进来。” 秦飞一愣,便被十三公主拉入宫中。却未曾注意到,身后那几名太监宫女脸上嫉恨之色一闪而过。 寝宫里摆设极为华丽,长长的帷帘从屋顶悬挂下来,隔着淡薄的宫纱,内里的烛火隐约跳动。 墙壁里烧着炭火,房间里暖融融的,十三公主翩然进入房内,随手将房门带上,玲珑突兀的娇躯忽地一转,依偎在秦飞身上,一双小手在秦飞胸口轻轻掐了一把,随即惊呼道:“你这身板好结实,寻常太监哪里有这么精壮的缎子肉……我好喜欢……” 她的身体紧紧挨着秦飞,不住上下摩擦,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剥落在地,片刻之后,一具雪白粉嫩的娇躯便已一丝不挂的出现在秦飞面前,她重重的喘息着,歪倒在鹅毛编制的地毯上,一双小手上下抚摸,从高高.凸起的雪峰,缓缓滑落下去,右手食指一挑,隐入两条雪白浑圆的长腿之间,低声呼唤道:“你快点来……来……” 秦飞有些厌恶的看着她,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人家都说皇宫里是天底下最为肮脏污秽的地方。这位娇生惯养的公主,原来特别喜欢跟太监宫女们玩些假凤虚凰的把戏,从而满足她的**。宫里并没有别的男人,她还没有疯狂到找自己的亲兄弟去发泄,但她把身边服侍的太监宫女,当成泄.欲的工具,实在有些令人作呕。 十三公主渐渐湿润不堪,手指处滑腻不已,身体朝着**高涨的巅峰攀登而上,双目闭合之间,隐约看到秦飞一步步走过来。她轻轻咬着殷红的嘴唇,叮嘱道:“你……你只可以用口,不能用手。让本公主舒服了……哦……我会重赏你,以后调你来落叶宫……” “去.你.妈.的!”秦飞一巴掌抽在她脸上,那张俏丽的脸蛋顿时高高肿起,金枝玉叶哼也没哼一声,便已昏厥过去。 秦飞愤愤的骂道:“贱货,当小爷是鸭子啊!骚成这样,白送上门,小爷也没兴趣上。将来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倒霉,当了十三驸马,脑袋上绿帽子要不是成打的带,小爷就给他磕头。” 骂了两声,秦飞但觉心里舒服不少,眼珠一转,看到茶几上放着几味小吃,便随手拿起一些塞入口中。走了两步,将床上的被子,胡乱丢在十三公主的身上,转身朝门外走去。 守在宫外的太监宫女,看秦飞这么快就已走了出来,不觉有些诧异,正要进宫看看。秦飞沉声道:“公主有些疲惫,已经歇了,让我告诉你们,不要进去打扰她,等她自己睡醒了,自然会唤你们。” 既然是公主的吩咐,那些太监怎么可能不听?秦飞胡言乱语,将他们瞒过去,便赶紧朝御膳房方向走去。 走了还没多远,忽然耳边听见一个男人的低喝:“秦飞,为何从十三公主寝宫走出来?” 秦飞顿时魂飞魄散,有资格进入内宫之地,能够悄无声息欺近自己身边,且认得出自己,还知道这是十三公主寝宫的……天底下只有一个人----大宗师庞真。 “你认错人了!”秦飞头一低,抛下一句,撒腿就跑。 这种局面下,老老实实的认账的话,那就是笨蛋了。赶紧就跑吧,能跑多远是多远。秦飞可没跟庞真打过交道,万一这家伙是个认死理的人,把自己抓住,转手交给大内侍卫,那就惨了。 耳边依然是那个沉厚的男子声音:“好,若是你能跑得掉,我就承认是我认错人了。否则的话,后果你自己可以想象得到。” 秦飞二话不说,拔腿就朝东方小路跑去,跑了还没数十步,差点就一头撞在一人怀里,抬头一看,眼前那人国字脸、小短须,赫然便是大楚最为可怕的庞真。秦飞急忙刹住脚步,朝庞真身后一指:“那是谁?” 说罢,秦飞也不管庞真是不是真的回头看了,急忙掉头就跑。 庞真站在原地并未动弹,只是微笑着看着秦飞将速度发挥到极致。 一个人的潜力和他表现出来的实力,完全不是一回事。一位母亲可以为了救儿子,而硬生生搬开数百斤重的巨石;被饿狼追逐的时候,一个完全不谙修为的普通人,也可以跑出超出轻功高手的速度。 庞真如今在秦飞的眼中可比饿狼可怕多了,他双腿疾奔,虎虎生风,身边的景色飞也似的朝身后退去,片刻之间,一身大汗已经湿透了秦飞的背脊…… 秦飞可没指望这一溜狂奔就能甩下庞真,但心中多少抱了个指望,回头望去,身后已经空无一人,再扭过头来,那张令他头疼不已的国字脸,又赫然出现在身前。秦飞叹了口气,一指地上:“你钱包掉了!”随即调头又跑。 皇宫的路很多,房间也很多。整个宫里的大内侍卫,似乎知道是总管大人在抓人似的,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秦飞被庞真逼得不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而且上蹿下跳,借助地形地势到处躲藏。此时此刻也顾不了许多,有些宫殿,秦飞压根看也不看牌匾上写的是什么,里边住的是公主还是皇子又或者是太后……秦飞什么也不管,时不时跃上一座宫殿,又纵身跳下去,企图借助皇宫里错杂的道路和房屋,隐匿自己的行踪。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秦飞无论跑到那里,那个国字脸的威严男子都会挡在身前,两人就像捉迷藏似的在皇宫里飞檐走壁,可每一次,赢家都是庞真。 秦飞一咬牙,纵身跃入一座宫殿,刚刚闪身进去,便即傻了眼。 庞真悄然出现在他身后,淡淡的说道:“秦飞,不用跑了。这座宫殿,只有一个入口,出口……你得凭本事出去。” 秦飞一屁股坐在地上,举起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混不吝的抬起头看着庞真,沉声道:“累死我了,你想怎么样就说吧,我不跑了,再跑就真的跑死了。” 宫殿深邃,十二根巨大的盘龙柱子支撑着宛如苍穹般的宫殿顶部,除了这十二根柱子之外,再没有其他摆设,空荡荡的显得极为奇怪。 庞真轻声道:“秦飞,你从十三公主的寝宫出来,这是大罪。我身为大内侍卫总管,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不过,我也相信你的人品,同时也觉得你没有那个胆量,承蒙陛下宣召入宫,就敢对十三公主下手。” “我和易老头有几分交情,你在察事厅颇有前途,我也不想一下子把你逼入死路。” 庞真微微一笑,看着秦飞:“我封闭了正门,除非你有信心可以杀死我,否则我绝不会给你打开正门。宫殿里另有一条出去的通道,你自己找,找到了,看你的本事是不是能够出去。记住,你的时间不是太多,耽误了陛下宣召,那可也是死罪。” 第129章 禁宫 幽静的御书房内,楚帝缓缓合上手中最后一本奏折,将蘸着朱红的毛笔一丢,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看着站在面前已经有一会儿的庞真,轻声问道:“怎么样了?” “对于一个第一次进入皇宫,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偏偏又胆子极大的少年来说,想找他的毛病实在是太简单了。”庞真微笑道:“微臣已经将他逼入禁宫。” “只不过,十三公主那里……”庞真欲言又止。 楚帝挥了挥手,制止庞真继续说下去,皇宫虽然很大,可对于主人楚帝来说,十三公主的那些欲行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对于这个女儿,楚帝也十分无奈,有些事不能宣诸于口,总之,她搞些假凤虚凰的把戏也就由得她去,早早找个人把她嫁掉,不要丢了皇室的颜面便是了。对于皇族来说,老百姓教育孩子的那一套,根本就不适用。 “秦飞能不能走出禁宫?”楚帝深邃的眼神落在庞真的脸上:“以你来看,他有多大的机会?” 庞真思索片刻,沉声道:“臣当年二十二岁破禁宫而出,如今秦飞年少,不过他天赋更甚微臣当年,出宫的机会,应该有五成。” 楚帝微微点头,这座禁宫是当年大楚立国的时候,专门为皇室子弟设立的。里边充满了重重机关险境,想要安然无恙的走出去,实在有些困难。但是,能够走出禁宫的皇族子弟,修为无不精湛。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而是里边有历代皇族子弟记载的心得体会,这些对于一个年少的天才来说,无疑是最强大的补充。秦飞缺的不是天赋,而是经验! 大楚立国数百年,皇族渐渐懈怠了,禁宫虽然还在,可是通过禁宫的皇族子弟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皇族子弟,根本无视禁宫的存在,极少有人愿意冒着危险,去禁宫助长自己的修为。这一代的楚国皇族,几乎已经没有人通过禁宫了…… 楚帝此次用心良苦,禁宫本来除了皇族子弟,外人是不得进入的。好在,这个惯例已经在许多年前,在楚帝登基之后,授意庞真打破了。当时的理由很简单,魏国的高手实在太多,我们需要一个战无不胜的庞真,整个大楚的资源都要为庞真的修为服务,区区一个禁宫,若还是固守成规,万一楚国被魏国给灭了,什么禁宫都变成了狗屁。 不得不说,庞真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修为,这座禁宫,对于他的修为也有极为深远的影响。尤其是里边历代楚国皇族子弟的心得体会,这些不宣之秘,一旦传到外界去,必然能引起巨大的轰动,每个潜心修为的人,都会发了疯似的打破头来抢。 “秦飞若是知道陛下这一番苦心,不知道要如何感激陛下呢。”庞真轻声道:“不过,秦飞实在有些太桀骜不驯,他人在察事厅,可我看,易老头对他放纵的很,察事厅是个很严谨的衙门,像易老头这样,哪里像是在培养接班人……” “他是不是感谢朕,并不要紧。朕对他,欠一份故人之情!”楚帝悠悠的说道:“他是月儿的儿子。” 一向就算凭空响雷也当老天爷放屁的庞真,听见这句轻描淡写的话,竟然微微色变,嘴唇轻轻颤抖,不顾君臣礼仪,反问道:“真的?” “嗯!”楚帝微微点头,吩咐道:“这次秦飞去北疆,唐隐的意思是让他放手施为,让他在磨难中成长,可朕有些不放心,所以才把禁宫对他开放了一次,希望可以提高他的修为,让他在北疆之时可以更加游刃有余。” “太子他……” 庞真的话还没有说完,楚帝已经长长的叹了口气,身体靠在椅背上,对于太子,他的心中实在是太纠结了,这个儿子无论做了什么都无法瞒得过父亲。是不是要换掉太子……一直是朝中大臣们猜测的关键问题。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大臣至今都不肯和太子走的太近。 现在走的太近了,万一太子被拿下,将来登基的是端王或者齐王,岂不是得罪人。 楚帝有些疲累的站起身来,岔开话题:“一起去看看秦飞怎么样了。” 十二根盘龙柱子依然在宫殿里张牙舞爪,秦飞静静的看着这十二根柱子,他发现一个很诡异的事。这十二根柱子仿佛不是固定的,而是一直在沿着某种神秘的规律在移动。这是一个严重的悖论,柱子若不是固定的,怎能撑起一座宫殿? 可在秦飞的眼中看来,柱子的确是缓慢移动,每根柱子移动的幅度都不大,移动之间,身处宫殿之中的秦飞便能感觉到压力正在一步步增加,仿佛要把自己压得粉身碎骨。 宫殿的地面上,忽然裂开一道口子,黑暗幽深的通道,隐隐在召唤秦飞的进入。 “多大个事啊……”秦飞狠狠的骂了一句,走到通道旁边,纵身跳了下去。 他依然记得黄昏时分,在茶楼的时候,唐黛儿对他说过,太子曾经给黛儿写过一封信,说是秦飞最近要入宫,但是入宫一定会有风险,就算他安分守己,也会有人制造事端,让秦飞陷入险境,更有甚者可能是庞真亲自出手,唯一能够替秦飞向庞真求情的,也就是太子了……这也是他暗示黛儿的筹码。 秦飞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在宫里反而放得开了,既然知道来了会有危险,就索性看看是什么危险,如果庞真已经不要脸了,亲自出手对付自己这个少年,那也无话可说。整个大楚,没有人可以躲过庞真的追杀,除非孙涸赶到,和庞真再度大战一场。 来到皇宫之后,真的遇到了庞真,那一场追逐下来,秦飞明确感到庞真对自己一分杀意都没有,既然没有杀意,那他把自己硬留在这个宫殿之中,必然有他的用意。 通道里黑暗无光,当秦飞走过的时候,墙壁缓缓开启,一颗颗夜明珠从墙壁中伸出,将通道照亮。 正走的很安逸,忽然眼前一道寒光掠过,秦飞急忙停步,一柄铡刀落在他的脚尖之前寸许处,随即又闪电般的升了上去。秦飞眼光一瞥,并不仅仅是一柄铡刀,前方十丈之内,每一丈都有三柄铡刀。 换言之,想要通过的话,必须要在一瞬间掠过十丈之地,并且避开三十柄铡刀的袭击,这可谈何容易? 如果取出断歌,秦飞可以砍瓜切菜一般把这些铡刀都给变成废铁……秦飞遏制住想要使用断歌的冲动,毕竟,这座宫殿自己决不是第一个进来的人,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带着神兵利器来到禁宫。别人既然可以凭本事出去?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天痕”里的功法一件件流过秦飞的心间,要在片刻之间找出可以通过通道的办法,决不是件容易事。 秦飞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过去的办法,瞬间躲开三十柄铡刀的袭击,听起来有些骇人听闻了。根本不可能一个个铡刀越过去,因为只要一脚踏入这片通道,三十柄铡刀就会一起落下,除非自己退回,不然它们绝不会升起来。那样的话,除非用断歌硬闯,就再也找不到别的办法了。 背靠着墙壁,秦飞幽幽的叹了口气,忽然间,他差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仔细又一看,这才看到,在对面墙壁夜明珠下,竟然有一片字迹。 秦飞缓步走了过去,仔细辨认着墙上的字迹,那些字迹是用手指刻在墙上的,此人的指力绝非一般。而且镌刻处光滑陈旧,显然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我是第一个来到禁宫的皇族子弟,第一关就难住了我。我在禁宫里思索了整整一天一夜,想要破关而出,可怎么也想不到办法。后来,我想起父皇曾经告诉我,大宗师之所以能够成为傲视天下的存在,并不是他们的功力要比别人高出多少,也不是他们的功法有多么强大神通。而是因为,他们可以随心所欲控制一切----当然,也包括距离。” 秦飞顿时来了兴趣,认真的看下去:“写在这里,是为了让以后的楚氏族人避免伤亡,如果无法掌控距离,便退出吧,这一关就无法过去。交手之时,有后发而先至,为什么能先至?因为速度快。可对手使用一支长枪,而你用的是拳头,对手先出手的时候,就算你速度再快,拳头又怎能比长枪更长?” “想要比长枪更快,就要突破手臂和长枪之间的距离,同样的距离,对于你的对手,是一个固定的距离,可对于你来说,是一段随心所欲的距离,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让这段距离变得只有一寸长。” 秦飞眼前一亮,如果说别人不是很理解的话,他倒是理解的很简单,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眼前这三十柄铡刀,明明看上去是不可能之任务,可若是这十丈距离,变成自己可以控制的距离,岂不是随心所欲了么? 第130章 三关 秦飞在地下通道里的一举一动,都被在地面上的楚帝和庞真完全收入眼中。 这两位分别在权势和修为上成为楚国最巅峰的人物,静静的看着秦飞按照前人留下的诀窍在一次次练习。半晌之后,楚帝才悠悠的说道:“看样子,咱们是白担心了,这家伙的悟性太高,地下三关不会困住他太久。” 庞真的目光清澈,仿佛不含一丝色彩。一个人若是有天才之名,见到别人比自己更强,难免会有一些妒忌之心,但是庞真却没有,反而十分欣赏的看着秦飞,悠然道:“难怪是她的儿子,比我当年要强,假以时日,他必然是楚国的又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 “看到秦飞,你是不是开始后悔没有好好收几个徒弟带了?”楚帝放下皇帝架子,开起了庞真的玩笑。 庞真一本正经的说道:“一点都没有后悔,反而有些庆幸没有收徒弟。否则的话,人比人气死人,看到秦飞这个样子,我真有徒弟的话,还不得回去把他们一个个都被搓扁了。” 秦飞听不见在他头顶上两位大人物的对话,他的心神都沉浸在那位第一个进入禁宫的皇子留下的法门上,对距离的掌控,也就是对空间的掌控,身为一个念修,秦飞明白意义有多重大。如果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彼此的距离,对手根本无从预判你下一步的行动,欺近暗杀,又或者是遁走逃逸,有时候,几丈的距离已经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了。 秦飞深深的吸了口气,真气环走,看着那三十柄锋利的铡刀,默默的摸了摸靴筒里的断歌,心道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算迫使要动用断歌把铡刀都给劈了,也不能让自己糊里糊涂的死在这里。 身影轻动,如同鬼魅般飘起,或许是因为速度太快,一串残影落在楚帝的眼中,青色太监衣服带起无边青影,隐约中虚空破碎,影散处,三十柄铡刀结结实实的落在地上,而秦飞已经飘然站在铡刀之后,正兴奋不已的回头看着那些孤零零的铡刀。 对着十丈外刻在墙上的字迹,秦飞躬身一礼,默念道:“虽然你没有留下名字,但是今日你对秦飞的启发实在太大,若是有朝一日知道阁下的姓名,就算你葬在皇陵里,秦飞也要买上几道小菜,提一壶好酒,去拜祭阁下。” 说罢,秦飞昂首阔步继续朝前走去,前方安静深邃,夜明珠释放着淡淡的光芒,将本来就已经有些阴森恐怖的通道,更加衬托了几分令人悚然的味道。 秦飞正走着,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色渐渐有了变化,仿佛置身于花丛之中一般。扑鼻而来的香味,令他心惊不已,地下怎么会有花?就算有花,禁宫无人打理,又是怎么生长的?可是浓郁到极点的花香沁人心扉,哪里有假? 眼前赫然出现一片繁华的花圃,无数奇珍异种都生长在花圃之中,几位美丽的少女轻笑着,娇嗔着,在花圃中扑蝶。她们那银铃般的笑声令人怦然心动,奔跑之际,本来就很单薄的裙衫随风飘起,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更加令人血脉贲张。 花圃尽头,两位美貌少女正在抚琴,流水般清脆作响的琴声,飞入秦飞的耳中。这是什么地方?又怎会有这样的仙境? 楚帝浓眉微挑,沉声道:“昔年开国先祖以无上修为缔造禁宫,留下幻境令子孙挑战。幻境的威力你是试过的……” 庞真接口道:“太祖皇帝一片苦心,他所营造的幻境,亦真亦幻。最难的便是人的心境,若是你以为这是真的,那便是真的。幻境的一切都是投其所好,赌徒看到的就是一个繁华热闹的赌场,血气方刚的少年,看到的往往是令人色授魂予的绝代佳人;而酒鬼,必然会看到摆满了珍品佳酿的酒窖……” “无论秦飞看到的是什么,如果他沉迷进去,就永远过不了这一关。”楚帝淡淡的说道:“一个人若想攀上最高峰,没有强大的意志和坚定的信念,是绝对无法做到的。先祖设立这一关,也是为了考察后世子孙是不是能够把楚国发扬光大,变得越发强盛。只可惜,现在的皇族子弟,竟没有一个愿意主动走进禁宫……” “其实陛下可以把他们都丢进去。”庞真微笑道:“哪个能出来,哪个便是最强的。” 楚帝微微苦笑,干涩的说道:“全都丢进去,包管一个都出不来。” 不知不觉中,秦飞身边已经被无数美女环绕,鼻端中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她们的体香,触手处尽皆软腻,放眼处绝美容颜,令人目不暇接。 “公子可喜欢这里么?”一位少女挤到秦飞身边,笑盈盈的说道。 “挺好的。”秦飞说的是实话。 “那就留下来吧……” 这句话落在秦飞的耳中,忽然将他一震,留下?留下之后将会怎样?就算在这个堪称是仙境的地方了却残生,也绝不是秦飞想要的生活。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很多谜团没有解开……一个人想要沉沦是很容易的事,只要你愿意沉沦,就算穷,也有穷的沉沦法儿。可一个人若是坚定,有他一定要完成的事,那就永远都不会沉沦,即便,他的梦想是坐拥天下佳丽。 念修对于幻境的理解绝非一般,只不过,这么宏大的幻境,绝不是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能营造出来的,除了有至高无上的修为之外,还要有许多奇珍异宝的配合。 可幻境就是幻境,一念花开,一念花寂。 秦飞宛如从梦中惊醒,口中还在喃喃道:“绝不留下!”身边已经回到了黑漆漆的通道模样。依然是泛着淡淡光芒的夜明珠,依然是深邃不见远近的通道…… 楚帝赞许的点了点头:“能过第三关,他去北疆,就令人放心的多了。” “第三关……”庞真诡异的笑了笑:“那要看他的天分到底有多高了……” 通道里寂静安详,秦飞缓步朝前行走,忽然间,眼前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绽放的枪花刹那间迷乱了他的双眼,凄厉的劲风已将他包裹其中。 楚帝幽然说道:“昔日先祖开国,身边有七位宗师相随。他们修为精湛,忠心耿耿,虽然都未能踏入大宗师之境,可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先祖设立禁宫之后,他们每人将自己的成名利器封存在内,以无上功法灌注其中,一旦有人接近,便会暴起袭击……想要走出禁宫,便要先后击败七位宗师的遗法。” 庞真点了点头:“当年我进入禁宫,就知道其中的苦头,这七位宗师分别出自不同师承,各有绝技。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封存的功法毕竟不如他们亲手施为,但是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挑战。不过,这一关的好处就是,能够适应他们七人的功法,天底下也很少有应对不了的法门了。” “他要打很久的,陛下还不如先回去休息。”庞真微笑道:“当年我也花了整整两天一夜才打出来。秦飞就算再快,至少也要一天一夜。” 楚帝双手背负,微微点头,随即大步走出宫殿。 通道的秦飞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挡住长枪进袭,连连后退几步,到了安全的位置,长桥陡然消失不见。秦飞很清楚,自己只要踏入一定的范围,那柄长枪还会霍然而出,连击之下,是不是能安然无恙,就难说的很了。 陈弘胤也是用枪的高手,可眼前这支枪,和陈弘胤的路子完全是两码事。陈弘胤讲究的是气势,一往无前,横冲直撞,枪起处人仰马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而眼前的枪,却是奇诡不已,枪尖所指都是令人匪夷所思之所在,稍有不慎,便会中枪。而且枪势连绵不绝,大有一击中,后续必中的意味…… 秦飞左右望去,通道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兵器架,架子全部用石头磨制,经历许多年也未曾腐朽。上边放着许多兵刃,不知道禁宫里用的什么方法,兵刃全都很新,完全不像是经常没人进入的样子。 两侧墙壁上画满了图形,那是很多年前进入禁宫的皇子们,一次次挑战,把他们记下的长枪功法留在墙上,不断参详,一边学习,一边研究破解之法。 秦飞缓缓坐在地上,昂起头看着墙壁上乱七八糟的图案,脑海中回忆起刚才交手时长枪的一幕又一幕,半晌,秦飞跃然而起,走到兵器架边,看着数十件完全不同的兵刃,想要挑选一件趁手的跟那柄长枪拼过。 可是,抬起头看看墙壁上那些皇子们研究出来种种克制长枪的法门,秦飞忽然微微一笑,天知道后边还有多少这样的战斗,如果每次都要换一次兵刃的话,倒不如凭借自己的双手,一拳一脚打出去。 丢下架子上的兵刃,秦飞一拳挥出,拳锋刚烈,引动暗处长枪,跃然现身…… 第131章 硬上弓的也可能是王霸 御膳房里一如既往的忙碌。许多太监和从民间请来的名厨忙得满头大汗。 御膳房不同于其他的职事,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皇宫里需要伺候的人实在太多,皇帝、皇后、太后、妃嫔、皇子、公主……包括有职事的太监和宫女,都是绝不会自己动手做饭的。想想每天要给这么多人做饭,那可真是头大。一天三餐免不了是要供应的,若是有人心情不好,睡不着觉,走到花园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之时,忽然感觉肚子饿了,那御膳房还得马上供应食物。 不过,御膳房虽然是最繁忙的地方,却也是油水最多的地方。无数老板们排着队,给御膳房的首领太监塞银子。不为别的,试问,某家肉铺门口挂出横幅,本店猪肉特贡皇宫……那顷刻间身价百倍。 初公公年纪虽然不是很大,却已经捞得风生水起。除非要亲自给陛下、皇后等人送餐点,其他时候,几乎在御膳房就看不到他。今儿个,初公公一直坐镇在御膳房,略显郑重的亲自指挥太监们准备伙食,那架势,绝不亚于太子要用膳。 御膳房的门外,摇摇晃晃走出来一位穿着太监服色的年轻人,他看起来十分憔悴,头发散乱,衣服也破了许多处,手臂上还带着一道伤痕,血迹隐约可见。 初公公一看到他,急忙迎上前去叫道:“秦镇督,久候了。” 秦飞有气无力的翻了翻眼睛,勉强冲着初公公一笑:“早……” 秦飞勇闯三关,打得昏天暗地,根本就不知道在通道里过去了多少时候,只知道自己水米未进,差点就扛不住了。最后那七位宗师的神兵功法,一路更强于一路,自己几乎是把脑袋给别在裤腰带上顶过来的,饶是如此也负了点轻伤,最要命的是,秦飞已经饿得两只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走出通道,秦飞赫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假山之中,而假山对面,便是御膳房。 看来当年修缮禁宫的那位皇帝也是个妙人,知道闯禁宫的人,连续几天水米未进,虽然修为肯定已经不低了,却还是顶不住饥饿,于是把出口就放在御膳房对面,方便他们出来之后赶紧觅食。 初公公陪着笑脸,双手搭在秦飞手臂上,做搀扶状朝御膳房内走去,一边说道:“秦镇督,自从那天晚上你离开御膳房,已经过去两天两夜了。今儿个一大早,庞总管亲自来御膳房吩咐,叫咱家在这里等着,若是看到你,马上准备好饭菜。咱家不敢怠慢,一直在这盯着呢。” 有些话,初公公没有说,他觉得秦飞能看得到,从天还没亮,御膳房就一桌桌的开始做饭菜。专门为秦飞做饭的那两位厨师,每做出来一桌之后,过一刻钟看不到秦飞,立刻撤掉重做。那两人已经累得手臂酸麻,若是秦飞再不出来,他们的下一桌,只怕就要走味了。 两眼生花的秦飞看到那一桌子菜,顿时猛扑过去,也顾不得旁边人的目光,大吃大喝起来。 初公公笑呵呵的站在一旁服侍着,帮忙盛汤装饭。这一下可让御膳房的太监们全都傻了眼,初公公如今正是宫里最红的几人,就算是寻常的皇子公主,也绝不可能让初公公亲自服侍他们。而秦飞就算近来名头比较响亮,不过是察事厅的一位同知镇督而已,这样的官员,察事厅里随随便便可以找出来上百个,至于吗? 可初公公并不这么以为,对秦飞的投资乃是一项长远投资。在宫里待了这些年,初公公的心思可灵活的很呢。什么人能够被陛下宣召来之后,莫名其妙在宫里失踪两天两夜?什么人能够惊动庞真亲自来御膳房通知为他准备早餐?这已经是太子都很难享受到的待遇,初公公若是不拿出十二分精神把秦飞给伺候好了,那才是怪事。 “两天两夜……”秦飞舒舒服服的拍了拍已经渐渐鼓起来的肚皮,沉声问道:“初公公,那此时,陛下应该正在早朝,是不是?” 初公公如梦方醒,往自己嘴上轻轻拍了一记,急忙说道:“看咱家这记性,之前庞总管也说了,陛下宣召的事儿,就算过去了,秦镇督稍候跟咱家去梳洗一番,换过衣服,就可以出宫了……” 秦飞缓缓放下筷子,莫名其妙把自己叫进宫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难不成就是楚帝和庞真为了让自己去禁宫走一圈?可他们为什么不干脆直说呢,兜一个圈子,是怕自己承情吗?秦飞微微一笑,对于一个脸皮厚的人来说,承情什么的,全是虚妄。 洗漱完毕,秦飞穿起皇宫里为他准备的华丽常服,大摇大摆的走出宫去。 天色还很早,离中午尚且得很久,秦飞也不急着回察事厅报道,既然自己进宫是去了禁宫,想必易总督会知道几分内幕,不如给自己放一天假好了。 左思右想,有几天没看到好兄弟成信了,秦飞便施施然的迈开大步朝温柔乡走去。 温柔乡这时候应该是姑娘们睡觉的时候,秦飞穿街过巷来到温柔乡的时候,却看到令人惊奇不已的一幕----温柔乡大门紧闭,门外站着数十人,威风凛凛的样子,不断叫嚣:“赶紧开门放人,不然就把你这破楼子给拆了。” 秦飞不觉有些好奇,怎么说成信如今也是黑道上响当当的字号啊,应该只有他堵着别人家门的时候,怎么会被一伙人堵着自己家门呢? 他身上穿的是常服,并非察事厅官服,便挤到人群中,随便拉住一条汉子,低声问道:“这位大哥,温柔乡出了什么事?” 那汉子冷笑一声,食指遥指七楼,沉声道:“这家店子乃是黑店,我家公子进去喝酒,居然被他们给扣了。还好有那眼疾手快的伴当跑了出来,我们便来营救公子,没想到他们关闭大门,放话说,要是我们敢破门而入,他们就对公子的安危不负责了。” 成信什么时候学会开黑店了?秦飞皱了皱眉头,脚尖轻点,飘然而起,落脚处已在二楼屋檐,随便找了个窗户就一头钻了进去。楼外的人群,随即听见一声女子的惊呼…… 秦飞马不停蹄的跑到七楼,扯开嗓子叫道:“成信,你小子又惹什么麻烦了?” 走廊尽头,成信的房门拉开,露出余供奉那张苦瓜脸,他战战兢兢的看着秦飞,低声道:“秦镇督来的正好,我们真的惹麻烦了……” 秦飞正经了几分,快步走进房内。 房间里除了成信和余供奉之外,另有一男一女,男的虽然不认识,可那女的却熟得很,正是温柔乡的漂亮姑娘----晚星。 秦飞愕然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个人是谁?” “还不就是他惹得麻烦……”成信幽幽的吐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想要把那个男人给砍成七八百块似的。 就在昨夜,华灯初上时分,温柔乡像以往一样迎来无数销金的客人。晚星作为如今的红姐儿,自然也被安排去陪一位贵客。这位年轻公子是第一次来温柔乡,却出手豪迈,银子是按斤打赏,银票是成扎揽在怀中。 遇到贵客,晚星自然下足了功夫去灌**汤,到了夜深人静,大家都开始依依哦哦的时候了,他们也郎情妾意的来到卧房,准备做一些很多人都爱做的事。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算是晚星走运,蜡烛还没有吹灭,那个心急如焚的公子已经迅速把他自己给剥光了。经验丰富的晚星定睛一看,这位公子很显然有些问题……当即果断的提出不做。 但是那位公子更加果断的丢出一打银票,晚星心一软,也就勉强答应了下来,不过她要求这位公子使用羊肠衣或者鱼泡之类的东西,这样才会安全一些。 没想到,那位少爷表示自己从来不爱用这些东西,更利索的砸出几张大面额银票,直接猛扑上去,便要和晚星发生超出友谊的关系。 晚星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和这样的男子毫无防范的发生关系,当即大声呼救。 温柔乡里能有多大?她这么扯开嗓子一喊,巡房的保镖便听了个清清楚楚,拍马赶到,将那男子制服,送到成信那里去听候发落。 对于这种事,妓院一贯有自己的原则,本着治病救人回头是岸的精神,成信苦口婆心的奉劝这位少爷,就算要玩,也要等身体好了再玩,就算您自己不想活了,也不要拖别人下水…… 诸如此类的话,落在那位少爷的耳中,完全当成信是在放屁。他极为豪迈的放话说,自己什么样的医生都请得起,区区小病而已,喝上几服药也就好了,本公子想玩就玩,如何如何。 对于这样的人,成信还能按得住火,那也就不是从菜市街出来的汉子了。 三下二去五把那位少爷打得鼻青脸肿,吩咐手下要把他赶走的时候,门外就已经赶到了一群拆迁大队,扬言要把温柔乡给拆了。 ……………… 秦飞转眼看着那位少爷,沉声问道:“贵姓?” “姓花!”那位少爷傲然抬起头:“花桃的名字,你听过吗?” 第132章 宫门 那个少爷眼巴巴的看着秦飞,可是花桃这个带着娘娘腔的名字落入秦飞的耳中,根本没有让秦飞出现一丝神情上的变化,更不用提有如雷贯耳的感觉了。这种反应,让花桃少爷不免有些遗憾,并对秦飞这样孤陋寡闻的乡巴佬表示深深的鄙视。 成信扯了扯秦飞的袖子,两人并肩走到门外。 成信瞥了瞥那个跋扈的少爷,沉声道:“知道他是谁么?他就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就因为如此,罗五爷、缪七爷才不方便出手。他们毕竟是管家的人,要是出手,就好像是管府要和花家对着干了。单凭我们一言堂,不够分量跟户部尚书斗。” “他们的人来的太快。现在就成了为难的局面,之前我派人去请教过罗五爷,他们无法圆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我一时间也想不到怎么解决!” 秦飞浓眉轻挑,满不在乎的看了看花桃:“按规矩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咱俩从菜市街出来,可曾怕过谁来?” 成信嘻嘻一笑:“既然飞哥儿都说要干,那肯定要放开了干。有什么黑锅,兄弟俩一起背了。” 秦飞点了点头,大步走回房间去,上下打量了花桃几眼,沉声喝道:“出千的人被赌场抓住是要砍掉出千的手。像你这样有病的人来害人害己,被抓住了,虽然不至于阉了做太监,可通常也会暴打一顿,并赔偿钱财。” 花桃轻蔑的冷哼一声,将头颅高高昂起:“跟我要钱?少爷家里的钱多得你十辈子也糟践不完,不过,就你也配?” “很好!”秦飞耸了耸肩膀:“既然你想丢脸,那我就满足你这个小小心愿。” 话音刚落,秦飞便一手抓住花桃腰带,将他提在手中,轻飘飘掠出窗口,手掌在屋檐上一搭,脚尖在水管处轻点,片刻间便已从七楼掠下。速度之快,让头下脚上的花桃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楼下围着的数十人,见到少爷被人提着下来,那人举重若轻,视七楼如无物,心知是一位高手,不敢怠慢,尽皆围拢上来,胆小的甚至已经摸出了兵刃,准备跟秦飞火并。 秦飞轻笑一声,指尖连挥,将花桃身上数十道大穴点中,片刻之间,他的身体就硬的像一支烧火棍一般。秦飞一手抓住他的领子,一手提住他的腰带,竟然将这位娇生惯养的少爷当成一柄‘伏魔杵’来使用。 花桃这下苦头可吃得不轻,一头撞在手下的脑袋上,正在头昏眼花,忽然腰间一疼,竟然是被秦飞举起来,硬生生挡住了手下飞来一脚。 这一番接触不过是瞬息之间,花桃就已经遍体鳞伤,连声大喝道:“都住手,你们想害死少爷吗?滚远点……” 那些跟随花桃的家丁伴当,从来都是欺负人,连对方敢还手的都极少见,哪里见过将少爷当兵器使用的?差点就伤了少爷的性命,许多人已经吓得脸色苍白,收起手中兵刃,将秦飞和花桃一围,紧紧跟随着。 秦飞故意放慢了脚步,提着花桃,反正丢人现眼的是他,走的越慢,看热闹的人就越多。 花桃吃不住这般羞辱,连声道:“好啦,你赢了,说罢,要多少钱,我给你……” “现在……仅仅是钱已经无法平息我的怒火了。”秦飞洒脱的笑道:“如果不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只怕你这辈子都会是个纨绔子弟。你爹娘不会教孩子,我免费替他们管教一次,就不用他们感谢我了。” 无论花桃怎么求饶,秦飞就是不肯放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兴奋不已。人本来就有群聚的特点,一见到有热闹,瞬息之间就能围起一大帮子人。哪怕之前是人迹稀少的路段,也能涌现成百上千的人,令人根本不知道之前他们都躲到哪里去了。 人群就像滚雪球一般,看着秦飞手提花桃渐渐走到皇宫附近。 如此多的人群朝着皇宫方向涌动,御林军的神经立刻提到了最高点。战士们纷纷披挂盔甲,抄起武器。脚快的跑去禀告将军,守门的已经准备关闭皇宫大门了。 秦飞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皇宫对面广场上那根飘扬着龙旗的柱子,微微一笑。 尽管手中提着一人,秦飞依然身轻如燕,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秦飞已经飘然飞上旗杆。 他手脚麻利的将花桃的裤子撕成一条条,好在这位贵少爷用的布料都是极为精致的,搓成布条之后,结实无比,将花桃牢牢的捆在旗杆上,身体悬空。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阵仗的贵少爷吓得哇哇大叫,鼻涕眼泪流了满脸。 秦飞伸手扯住他那条白丝底.裤,用力一拉,随即姿态轻盈的落在地面上,笑呵呵的冲着围观人群拱手道:“今日让诸位开开眼界,想知道得了花柳病的男人是什么样吗?请抬头一看,这位少爷便是榜样。所以,诸位老少爷们,若是发现自己有这样的情况,还请马上就医。大姑娘小媳妇也可以看看,你家男人若是出现这样病状,十有**是出去乱搞了……” 在皇宫对面把一位贵少爷扒光了挂在旗杆上示众,这样疯狂的事,东都数百年也没有出现过。大家看多了有人被砍头,有人被游街。可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光着腚被悬空的…… 一时间,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闲汉们奔走相告,无数百姓涌到广场,用或鄙夷、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围观着花桃。女人们羞涩的用手掌捂住脸,却悄悄分开几根手指,从指缝里观察着花桃的本钱,并和自家男人的粗细长短黑白做精心比对…… 花桃如今想死的心都有,他泪流满面的破口大骂:“混蛋东西,你敢留个名字,少爷若不弄死你,少爷就跟你姓……” “我还很年轻,没资格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你要认干爹的心,我就领了。事儿,还是免了吧!”秦飞笑呵呵的站在旗杆下,当起了解说员,详细给围观群众讲解,花柳病的种种症状,并时不时朝旗杆上方一指,示意诸位看清楚,就是他那德行…… 御林军发现是这一档子事,顿时松了口气,许多官兵也抱着武器加入了看热闹的行列。官场上人头涌动,怕不下足足有一两万人? 花家的家丁们,紧张无比的看着少爷,可他们也不敢上前,秦飞的本事,他们是领教过的。若是敢强行救人,只怕少爷要吃大苦头……他们就算想要回去禀告户部花尚书,如今也是不可能的,花尚书从早朝议事开始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一队御林军强行分开众人,挤到旗杆下,为首小将厉声喝道:“你是何人?” 秦飞施施然的拱手道:“察事厅秦飞!” 花桃看到御林军前来,本以为是来了救星,忽然听见秦飞的名字,顿时悲呼一声。东都贵族圈子里,现在谁还不知道秦飞的名字?人家跟端王交好,可兄弟相称,在潘凌峰府邸大展文采,身后还有易老头那个老不死的撑腰,比起他们这些官二代来说,是更加惹不起的人物啊。 小将听见秦飞的名字,态度也温和了许多,皱眉道:“秦镇督,久仰大名了……只不过,你把人挂在旗杆上,这里毕竟是皇宫要地,聚拢这么多看热闹的人,我们这些御林军压力很大。秦镇督,这个倒霉蛋得罪了镇督,小惩大诫就算了……” 秦飞笑道:“嗯,挂了许久,我看也可以放下来了。” 小将见秦飞点头,喜出望外,急忙吩咐手下爬上旗杆,把花桃给放下来。 花桃落下地面,双目带着怨毒的仇恨死死盯住秦飞。他还没开口,那员御林军小将已经失声惊叫起来:“这位莫不是花尚书家公子么?” 花桃羞愧难当,当街被人叫破名字身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他连连挥手道:“你认错人了……” 小将偏偏是个实在人,走到花桃身边,拉开他的手臂,大咧咧的说道:“小将怎么可能认错嘛,这不是花公子又是哪个?当日九公主赐婚给花府的时候,小将就在一旁做仪仗队。公子那日意气风发,神采照人,小将十分仰慕,牢记在心,回家还吩咐我家婆娘给我做个跟公子一样的发型……” 花桃依然光着腚,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哪里跟‘意气风发’能扯上关系?闻言更是窝火,一头埋在地上,哭喊道:“你真的认错了……” 秦飞脸色一变,花桃?赐婚九公主? 秦飞蹲下身来,一手抓住花桃的下巴,冷眼打量着他,低声喝道:“你就是即将成亲的九驸马?” 花桃敢对御林军说谎,却绝不敢对秦飞再睁眼说瞎话,小声求道:“人好多,秦镇督给在下三分薄面……求求,求求不要说了。” “原来就是你,落在我的手中,算是你运气不好。”秦飞冷笑一声,随手将他上身衣服扯下,包在花桃的腰上,抓起他的一条腿,大步朝皇宫走去。 第133章 小惩大诫 今天的早朝因为有诸多事宜需要商议,所以开的格外长。从天还没有大亮,一直到午后。大臣们饿得肚子咕咕叫,在略显安静的金銮殿显得格外清晰。楚帝是个善解人意的皇帝,吩咐御膳房准备了宴席,让大臣们吃过之后,午后继续商议。 菜肴流水似的送了上来,早已饿得两眼发花的大臣们勉强保持着仪态,不敢在陛下面前吃得太过于放肆。 一名侍卫快步走到宴会厅门口,低声对守在门前的小太监说了几句。太监脸色一变,转身便朝圣座走去,诚惶诚恐的对楚帝说了些什么。 楚帝手中的筷子僵在半空中,随即重重的放了下来,目光威严而略带厌恶的看着座下群臣。 揣摩上意乃是做官的不二法门,眼瞅着陛下龙颜不悦,若是还有人在大吃大喝,那就未免太没有眼色了。大臣们纷纷放下手中碗筷,大气也不敢乱喘一口,生怕触了楚帝的霉头,一个不小心就摘了乌纱帽。 唐隐有些诧异的看着楚帝,他们认识的年头实在太久,这样的神情一旦在他脸上出现,就说明有人的脑袋要落地了。可是座下群臣最近都好好地,没听说谁家惹是生非了? 楚帝缓缓的开口说道:“吃饭的时候有些无聊,正巧察事厅刑狱司旧案处同知镇督----秦飞,给朕找了个好乐子,诸位卿家不妨一起听听,到底出了什么事。来人啊,宣秦飞觐见。” “宣秦飞觐见!”喊声一叠连声从宴会厅直传到宫门口。 大臣们面面相觑,这个秦飞,自从接了绣球就没安生过,三天两头的惹是生非,接二连三有人在秦飞手里吃了大亏,今儿个,又不知道是谁要倒霉。 过不多时,秦飞大摇大摆的抓着一人脚踝,将他横拖竖拽的拉到宴会厅门口,朗声叫道:“微臣秦飞,参见陛下。” “进来!”楚帝的语气中略带怒意,身边太监齐刷刷的低下脑袋,决心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陛下说什么,咱们做太监的就照办…… 秦飞拖着那人进了宴会厅,厅门口那高高的门坎,将那人的脑袋重重一磕,清脆有声。 “花桃?”一位锦衣大臣惊呼着从座位里扑了出来,心疼的看着已经鼻青脸肿,衣不蔽体的花桃,怒指秦飞道:“好大的狗胆,你敢如此侮辱我儿?” 他也知道是在圣驾之前,还轮不到自己做主,便转身冲着楚帝施礼道:“陛下,臣花千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之前承蒙皇恩赐婚,不日就要与九公主殿下完婚。不想今日被秦飞如此羞辱,陛下,求您为老臣做主!” 楚帝冷冷的哼了一声:“花尚书,为什么你不问问秦飞?你的儿子若是好好的,他怎么会被秦飞拖到朕的面前?” 花千树眉头紧拧,儿子是有些娇生惯养,可也不至于有什么太大罪行。官家子弟喜欢玩乐赌博赛马都是很正常的,不可能有什么事落在秦飞手中。他扭过头来看着秦飞,沉声喝问道:“秦镇督,察事厅虽然和朝廷中书六部各不相干,可你办案子要有依据,我儿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你如此对他?” 楚帝插口道:“秦飞,你就说罢。” 秦飞一本正经的施礼,随后一脚踏住花桃的脑袋,微笑道:“诸位大人,花桃惹的事,看起来不是很大,却极恶劣。他风流成性,惹了一身花柳病,还没根治,就跑去青楼妓院去寻花问柳。妓院里的姐儿见他有病,又不肯使用肠衣鱼泡,便不肯相从。没想到,花桃居然想要用强,被妓院的人给扣下。这可是未来的九驸马……花尚书,当日花公子求陛下赐婚的时候,是否已经身染花柳病?” 秦飞的目光一转,落在花千树的脸上。 花千树神情微变,他公务繁忙,平素和儿子聊天的时间都不是很多。他知道儿子有些好色,但是官家子弟有几个不好色的?十三四岁就把自己家丫鬟搞大肚子的,东都没有一千也能数出来八百。可染了花柳病,那就是大事了,儿子有病依然要娶公主,这是侮辱皇族,这是欺瞒陛下……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 秦飞见花千树一直不回答,冷哼一声,伸手将围在花桃腰间的破衣服一扯,朗声道:“诸位大人见多识广,自己看。” 楚帝只轻轻瞥了一眼,便缓缓闭上眼睛。诸多大臣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花柳病大约是个什么样子,多少都曾经听说过。看了一眼,顿觉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在胃里翻江倒海,那叫一个恶心。 花桃惊惶万分,偏偏脑袋又被秦飞踏住,只得五体投地,拼命大呼:“陛下饶命啊……我……我是前两日才得了这病,正在寻医救治。秦飞一派胡言,我,我没有去过什么妓院,只是去喝个酒而已……陛下,你信我,信我。” 楚帝长长的叹了口气:“花桃,你没有跟朕打过交道,不知道朕的秉性。朕欣赏的是不畏死亡的真汉子,而不是一味推卸责任的懦夫。” 花桃眨了眨眼睛,直觉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连声叫道:“陛下,我知错了。我不该欺瞒陛下……我……” 他的话还没有喊完,铁青着脸的花千树便怒骂一声‘蠢材’,飞起一脚踢在儿子嘴上,顷刻间鲜血横流牙齿乱飞,花桃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楚帝有些怜悯的看着花桃,正要开口说话,眼光一闪,花千树已经重重跪在地上,双手捧起头顶乌纱,眼含热泪,声音哽咽,极为缓慢的说道:“陛下,臣花千树为国掌管国库十余年,奉公守法,清廉自律。虽然没有杰出贡献,却也没有过错闪失!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求陛下赐婚,也是想为了儿子谋个好前程。没想到这个不孝子,居然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儿,身染恶疾也不声张,企图瞒天过海。” 花千树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伤感的说道:“臣没脸再在朝廷立足,愿放下顶上乌纱,求陛下饶我儿一条性命。纵然要把臣凌迟处死,五马分尸,臣也无怨无悔……” 楚帝举起右手食指,在面前轻轻一摇:“花尚书,你说错了。朝廷是有规矩的,如果人人犯了事,就用官职或者老子来顶罪,未免太滑稽了。官职是朝廷给你的,你做官,朝廷给你权柄,给你俸禄,并未亏待你。而你要替儿子顶罪……朕觉得,如果是儿子给父亲顶罪,还算情深意切。一个要牺牲父亲来活下去的逆子,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求陛下开恩啊!”花千树泪流满面,放下乌纱,重重叩头,脑袋在大殿石砖上撞的砰砰作响,令人动容。 “花尚书,你为国操劳多年,诚然如你所说,无功也有劳。朕,不追究你和族人。你告老还乡去吧!”楚帝淡淡的说道。 “谢陛下。”花千树声音颤抖,眼神中满是期盼。 “花桃身染恶疾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他隐瞒不报,妄图等公主出嫁,令生米变成熟饭……” 楚帝还没有说完,秦飞插口道:“好在还没嫁……” 满堂大臣尽皆变色,谁敢在陛下说话的时候插嘴?秦飞的胆子是铁打的吗?倒是唐隐笑呵呵的看着秦飞,暗忖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没想到,楚帝居然没有动怒,反而看着秦飞,淡淡的说道:“秦镇督,你想说什么?” “微臣以为,如果花尚书的确只有一个独子的话,杀了花桃令花家绝后,这跟杀了花尚书也没多大分别。请陛下三思!” 秦飞的话落在楚帝的耳中,颇为中听。眼中这个年轻人,令楚帝更加欣赏。如果秦飞一味好杀,得势不饶人,添油加醋要杀了花桃,未免心胸有些狭窄。楚帝信奉一句话,一个男人能成就多大的事业,要看他有多大的心胸。秦飞的处事方式,对自己人维护有加,对敌人时而紧时而宽松,未尝不是大丈夫所为。 楚帝并没有贸然决定,而是把目光投向朝中最有资历的几位大臣,譬如唐隐、管载德等人。 但见他们都暗暗点头,楚帝这才说道:“既然秦飞都开口说情了,朕决定,花桃和九公主婚约作废,花桃由礼部记录在案,此生不得为官。待其恶疾痊愈之后,流放三千里!” 花千树喜出望外,儿子只是流放不能做官,比起他想要的结局还要好一些,当即叩头谢恩。花家反正有钱,就算不能做官,也可以做一个逍遥快乐的富家翁,娶公主有什么大不了?将来给儿子娶上一百个小老婆…… 秦飞松开踩着花桃脑袋的脚,便要施礼告辞,没想到唐隐霍然起身,朗声道:“今日是个解除婚约的好日子,请陛下恩准,解了小女黛儿和秦飞的绣球婚约。” 数百道目光齐聚秦飞身上,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秦飞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分淡定的等候楚帝发话。 楚帝微微一笑:“你二人随朕进来商议!” 第134章 帝王的阴谋 宴会厅之后有一间并不算大的厢房,里边的摆设十分简单。靠着北墙放着一张方桌,两侧各有一把红木太师椅,正对着方桌的是一尊几乎快要半人高的古董瓶,里边放着几根孔雀毛。 楚帝缓步走到椅子边坐下,转过脸来静静的看着秦飞。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令人尴尬,唐隐也闭口不言,三人沉默片刻,楚帝忽然斥骂道:“秦飞,你这个臭小子,把朕的脸给丢得干干净净。” “花桃是有花柳病,他行为不端,你把他在皇宫广场示众,并揭露身份。搞得整个东都都知道九公主未来的夫婿是个色痞子。皇族的颜面因为你的胡作非为而蒙羞,花尚书因为你而告老还乡,搞得户部一时半会都找不到人接手。而朕的女儿本来已经待嫁,你这么一闹,她又只能回到闺中,再度选亲,少说也要一两年。到时候,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你耽误一个女子的青春,又怎能说得过去?” 秦飞不觉愕然,小爷辛辛苦苦帮你抓出一个色痞子驸马,一句道谢都没有,反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唐隐笑呵呵的看着秦飞,努了努嘴,示意他老实点。 楚帝轻声叹了口气:“秦飞,你做出这么多错事,朕实在无法宽恕你。花尚书走了,户部朕可以找人接手,皇族的颜面丢了,假以时日,老百姓会记得新的笑话,而不是今天的花桃。可是,朕的女儿,青春易逝,又如何补偿?” “大楚贵胄子弟多了去了,公主年轻貌美,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吗?”秦飞一本正经的回禀道。 楚帝的眼中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淡淡的说道:“你见过阿九?你怎知她年轻貌美?” 秦飞顿时醒悟,一时口快岂不是要暴露了九公主半夜跑出来散心的事?他倒不愿意用一个弱女子来做借口,便搪塞道:“微臣猜的。” “大胆,公主的相貌也是你能胡乱猜测的?”楚帝龙颜震怒,一巴掌拍在方桌上,震耳欲聋,随即怒喝道:“秦飞,你实在不成体统,皇宫是朕居住的地方,就连宫里鸟儿多了个窝,也不可能瞒得过朕。你以为那日在宫中桥上,你和阿九窃窃私语,就真的没人知道?在朕的面前撒谎,便是欺君之罪。花桃瞒朕,是什么下场,你已经亲眼看到。你也准备跟他一样?” 秦飞被楚帝这一番咆哮弄得有些无奈,不经意看了看唐隐,但觉唐隐似乎一直在忍着笑意,仿佛早已知道了什么,可就是不愿意说出来似的。 “微臣……也不是存心要欺瞒陛下。”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也是为了公主清誉……” 楚帝冷哼一声:“秦飞,天下人都说朕心狠手辣,其实不然,朕一向愿意给人机会。今日,你和花桃一样欺瞒与朕,阿九也不知体统,居然半夜跑出来在宫中乱走,这样的女儿,朕不要也罢。” “唐卿家,稍候你为朕拟旨。”楚帝冷冷的喝道:“秦飞犯欺君之罪,本罪无可恕,念在他年纪尚轻,又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暂且记下,留用查看并罚俸一月。至于阿九,不成体统,全然丢了皇族体面,就此逐出宫去……” 一听说要把九公主逐出宫,秦飞当即反驳道:“陛下,那是您的亲生女儿,不过是半夜跑出去走了一圈,也是在皇宫里。皇宫便是她的家,既然没有离开家门,算不上是离家出走,带不带太监宫女随行,只是口头上的禁令而已。只是犯了这么点事,就要把她逐出宫,她一个女流之辈,若是没有公主的身份,贸然进入民间,岂不是要被无数恶人觊觎?” 唐隐笑意更欢,已经渐渐快要掩饰不住了。 楚帝冷漠的瞥了秦飞一眼:“你倒是振振有词的很。那好,阿九逐出宫之后,便由你监护。你去哪里,她便要跟去哪里,朕给你个机会,你对她言传身教,半年之后,朕要好好看看这个女儿是不是学乖了。否则,连你一同治罪!” 秦飞正要出言辩论,楚帝已经低喝一声:“出去吧!” 唐隐淡然一笑,衣袖挥卷。一股沛然大力席卷秦飞,将他带出门外,轻飘飘的落在走廊外数十步。 秦飞这才骇然,没想到唐隐居然也有如此本事……但是转念一想,柳轻扬只是一个外族子弟,他的修为全靠唐隐让他研习唐家祖传功法,便有如此成就。就算唐隐天分不如柳轻扬,可毕竟是宗族子弟,多少有些不传之秘,想来,如今的修为比之柳轻扬,只怕也不遑多让! 如此一想,秦飞皱了皱眉头,转身朝宫外走去。 房门缓缓闭合,唐隐终于忍耐不住,和楚帝二人放声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一发现花桃是那种人,就打了要秦飞当女婿的主意……”唐隐笑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连忙举起袖子猛擦眼角,随即尽量平复声调,说道:“只不过,这本钱下的未免太大了些。把九公主逐出宫,真的舍得吗?宫中许多位公主,好像九公主一直是你最疼爱的吧?” 楚帝悠然叹了口气:“你要知道,秦飞这个混小子虽然没有别的本事,可他有一点很像朕。年轻的时候,随便往那儿一站,就有无数佳人为之倾心……虽然他可能是黛儿的哥哥,做不成你的女婿。可他跟管家的灵儿打得火热……管家历代后族,如果朕让秦飞做驸马,他就不可能娶别的女人,管家和秦飞都肯定不干……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把阿九送到他家去好了。” 唐隐笑道:“二十多年前我就说过,你若是去做生意,铁定是不会赔钱的。” “说什么让秦飞言传身教,堂堂公主之尊,到一个男子家住半年,除了嫁给他之外,还有第二条路走吗?半年后,若是你说阿九没学乖,就自然而然的继续让她在秦飞家中居住。可你若是说她已经学乖了,为了清誉,就只得嫁给秦飞。出嫁之后便会赐回公主封号,那秦飞就算不得是驸马……也不会让管家人难堪。这个算盘打的呦……啧啧!” 唐隐这一番言语,让楚帝高傲的神色不禁为之一窒,随即说道:“这件事,当然要跟阿九说清楚,不然的话,以她的性子,还不得闹到寝宫去抓朕的胡子?唉,若是闹到太后那里,太后一定会拿着龙头拐杖来责打朕……做父亲,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放心好了,年轻男女,在一起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有感情的。”唐隐安抚道:“九公主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在宫里宫外都极为讨人喜欢。秦飞也是一时俊杰,两人相处下来,若是彼此都看不对眼,那才是怪事了。” “但愿如此吧……”楚帝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问道:“花桃这件事一闹,户部让谁接手比较合适?你可有推荐的人选?” 户部掌管国库,每年的预算和支出都要经过户部,堪称权力极大,尤其是战争前后。战前要准备军费,积攒粮草。战期要补充开支,应对各种情况。战后又要休养生息,抚恤慰军……如果没有精明强干的头脑,是绝对无法胜任这个职位的。 花千树虽然不怎么会教儿子,可在户部尚书这个职位上,却是一直兢兢业业,算得上是一位合格的户部尚书。 唐隐思索着说道:“如今大楚局面比较复杂,北疆是必须要平定的,而南方也不可不防。西域虽然无战事,可西域的军费开支,尤其是粮草全部需要内陆供应,这些都需要户部的支持。一时间,找一位能够完全胜任的人,还真不容易……” “嗯……”楚帝沉吟道:“花千树请辞的时候,朕本来考虑过要挽留他。可是转念一想,他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勉强合格而已,并不能算是出类拔萃。如果强留他,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的能力注定他一定无法全力应付,那就令人失望了。与其到那时候追究他的责任,还不如现在就另选贤能。” “大楚能人辈出,总能选到的。”唐隐轻声道:“暂时就让户部侍郎暂代吧,半年之内应该可以应付。就看秦飞这次去北疆,能否顺利的重建北疆情报站,只要北疆那里恢复军情畅通,户部的责任就可以轻松的多了。” 楚帝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一缕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房内,被窗格分成一道道的阳光里,似乎有无数颗粒在飞舞。那些颗粒,平素根本无法用肉眼看清楚,但是在光芒下,却显得无所遁形。 就像人一样,平素默默无闻的人,在皇帝的笼罩之下,他的才华又或者缺陷,都会毕露无遗。 楚帝沉默了半晌,静静的说道:“秦飞去北疆一事,要快。吩咐察事厅加紧准备……太多事需要他去北疆筹备!有时候,朕也觉得,秦飞横空出世,或许是大楚的福气。” 第110章 父亲必须是儿子的靠山 不好意思,今天下午开始停电,来电后才写完一章,朋友电话说夜车回京。赶去送行!今日暂且就这一章。唉…… 就只求收藏不求票了……---- “这种事,听起来不错,不过……”秦飞悠悠的说道:“好像我并没有同意吧?” 成信跟秦飞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闻仙音而知雅意,当即一唱一和道:“唐大人,得罪的说一句。你贸贸然说句话就要多两个儿子。我们都已经这么大了,无论走黑还是走白,多少也算事业有成。你不用养儿子,又不用付出什么,这门生意当然划算。可我们兄弟,突然间多个干爹出来,很难适应啊……” 秦飞沉吟道:“简直无法适应!” “所以这事儿还是算了吧。吃顿饭就吃个干爹出来,我以后会不敢随便出去吃饭的!”成信可怜兮兮的说道。 秦飞颔首微笑:“那就这么定了吧!” 两人自说自话,唐府一干人尽皆变了脸色。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桀骜不驯的年轻人。虽然他们不明就里,可唐隐如果站出来说一声要收干儿子的话,成百上千万人会哭着喊着跪在唐府门前。其中绝不乏年近古稀的老者…… 两人言语中就没把唐隐放在眼里,这让唐轩第一个忍不住,率先冲了上去,冷冷的喝道:“一对狗东西,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我爹看重你们,那是给你们天大的机遇,不珍惜还敢冷嘲热讽,今天你还想出唐府的门吗?” 唐轩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暴起,脸色通红,看样子若是不把秦飞等人暴打一顿,简直就无法发泄这团怒火。 “听说唐大公子上次被抽了三十记蛇皮鞭,还要被发配到西域从军。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秦飞也不动怒,施施然的笑道:“你爹都没开口,你倒是跳出来装什么大尾巴狼?没大没小的,滚回去待着。” 唐轩正要说些什么,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他回头一看,只见柳轻扬站在身后,当即喜道:“柳叔叔,不给他一点教训,他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柳轻扬对秦飞有恩,秦飞对他自然不会怠慢,见柳轻扬走了过来,便斯文的施礼。 柳轻扬低声道:“就算有什么怨气,也不用这当儿发出来吧?有些面子,总是要顾忌一番的。” 秦飞满不在意的说道:“面子都是别人给的,自己丢的。很多事在我没有找到根源之前,绝不会随随便便就和任何人走在一起。这个世上,我信得过的人不多,成信是,可唐家人,还不是!” “咱们走吧!”秦飞冲着蕾蕾招了招手。 蕾蕾愕然道:“不吃了?大老远跑过来,好歹蹭个饭再走吧,试试他们家厨师的手艺再走也不迟……喂,你们真走啊……等等我……” 两男一女,缓步朝唐府之外走去。唐隐默然目送,并未出言挽留。柳轻扬走进唐隐身边,轻声道:“他们这脾气,得许多时间来磨。” “我没有怪他们。”唐隐淡淡的说道:“方才成信说得很对,快二十年了,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就这样一句话就想收下两个儿子,实在是荒唐的很。这么多年,我没有照顾过月儿,也没有照顾过他们兄弟。总要我做出一些事之后,再提这件事也不迟。” 说罢,唐隐的目光落到唐轩的身上,片刻之后,沉声问道:“过完十五,送你去西域。你这样的脾气性格,若不在军旅之中磨练,绝对不会成才。西域那里我已通过信,他们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儿子而有任何优待,反而会对你要求格外严格。从一名什长做起,什么时候做到偏将,什么时候回东都来。若是做不到,你就不用回来了!” 唐轩脸色惨白,可怜兮兮的看向母亲,希望母亲能够为自己求情。唐夫人爱子如命,眼圈都已经红了,尤其是听见丈夫说,若是做不到偏将就不用回来了,心中更是如刀切一般的疼,她颤抖着嗓子,拽着唐隐的衣袖:“儿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一句话就把他赶到西域去,那里天寒地冻,千里无人,儿子生下来不是这般作践的……” “他为什么要去西域,你不是最清楚的吗?”唐隐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望月园的火,你不发话,轩儿敢点吗?” 唐夫人满腔话语尽皆噎在嗓子眼里,什么都瞒不过唐隐,要是自己再多嘴,只怕躲回娘家半个月都不够。 “开席!”唐隐吩咐下来,无论心情如何,所有唐家子弟都尽数入席,不敢怠慢。 离开了唐府,三人径直来到温柔乡,到了成信的老窝,这位地头蛇顿时嚣张起来,吆三喝四,吩咐厨房安排下好大一桌酒席。虽然只有区区三人,可厨师们不敢怠慢,这可是自己的老板,赶紧都把压箱底的绝活给拿出来,各色山珍海味,各色美酒佳肴,尽数送到。 一顿好吃好喝,还有温柔乡的歌舞表演,就算是蕾蕾也玩得不亦乐乎。 到了晚上,带着醺意的秦飞和蕾蕾,哼着小曲走到自家门前,突然间,秦飞神色一懔,酒意醒了七分。家门口聚拢了许多人,很多穿着大内侍卫的衣服,也有不少常服打扮的。可那些常服打扮的,没有一个不是官员。正月十五的大日子,为何会突然有这么多人来到秦飞家门前? 秦飞可没以为他们是来送礼的,当即提高了警惕,沉声道:“诸位为何来到我家?” 本来已等得有些焦急的官员和侍卫们,转首看到秦飞走来,顿时松了口气,他们自动让开一条路,秦飞诧异的顺着他们让开的道路望去。只见门前的地上放着一块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人,那人身上似乎还有血迹…… “这位是……”秦飞疑惑的问道。 “秦镇督。”一位常服御史走到秦飞身边,客客气气的施礼道:“在下御史台督查御史武干戚。唐大人派下官在此等候秦镇督。这位……天色已晚,难怪秦镇督没看出来,这位便是齐王府的念公公啊!” 秦飞吓了一跳,念公公居然被人打得像条狗一样,蜷缩在木板上,有气无力,只是时不时哼两声,提醒大家,他还在活着。 “念公公怎么弄成这副德行?”蕾蕾插口问道。 武干戚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念公公曾经与秦镇督订下赌约,赌注便是要阉他第二次。不过,念公公自从回到东都之后,一直闭门不出,有意想要毁约。唐大人以为,男人要重然诺,既然赌了,就要愿赌服输。” “可他是个太监,应该不是男人吧。耍耍赖也是很正常的……”蕾蕾悠悠的说道。 武干戚微笑道:“姑娘,再阉一次,他就真的不是男人了。” 说罢,武干戚走到秦飞身边,低声说道:“今天晚餐时分,唐大人和柳总管一起,亲自去了齐王府。开门见山要齐王交人,齐王哪里肯干?一边百般推脱,一边派人入宫求情,希望陛下能够亲自为念公公说情,网开一面。” “唐大人做事向来稳妥,去齐王府之前,唐大人就已经入宫一次,亲自向陛下分说这次念公公袭击秦镇督的事。陛下当即交代下来,愿赌服输,说阉便阉。” “齐王府的人入宫求见吃了个闭门羹,知道大事不妙,急忙回来通知念公公,让他从侧门逃走。可念公公本来就被秦镇督伤了,逃走之时,被柳总管发觉,柳总管当即出手,废了他毕生修为,擒拿下来,送到这里让秦镇督处置……” 武干戚邪恶的指了指站在一边的两位精壮汉子:“这位是方砖胡同的净身师傅,东都最出名的‘小刀刘’。旁边是他弟弟,小刀刘数代之前就开始吃这碗饭了,净身功夫那是一流。宫里的公公,至少一半是经了刘师傅的手。” 秦飞微微一笑,他可明白的很呢。自己的确用一线天伤了念公公。可那点伤势,对于念公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念公公当场差点吐血,是被自己给气得。可令秦飞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念公公一直以来,都是和柳轻扬等人齐名,可这次居然被柳轻扬废了毕生修为……难道,柳轻扬的修为已高出念公公这么多? 要是这么算下来,陈弘胤、君山水也很难是柳轻扬的对手了。同级高手之间,恐怕只有刘任重才有一战之力,距离踏入大宗师境界,柳轻扬已是越来越近了。 秦飞也知道,柳轻扬是为自己好,念公公这样的修为,若是他不出手给废掉。将来必然是秦飞的大麻烦……如今,念公公是废人一个,以后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秦飞,你这个狗杂种!”念公公看到是秦飞过来,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声嘶力竭的叫道:“有种你就动咱家,咱家若是不杀了你……” “我真的很有种!”秦飞笑呵呵的走近几步,看着一身血污的念公公,蹲下身来,淡淡的说道:“当日你要杀我之时,不是嚣张的很吗?” “刘师傅!”秦飞头也不抬的问道:“家伙都带了吗?” 第135章 女人的天性 回到家中已经是下午时分,秦飞没好气的一脚踹开自家大门,大摇大摆的走进堂屋,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咕噜噜开始往肚子里灌水。 “喂,小师弟,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过了,茶壶不要拿来对着嘴喝,师姐我也要喝水的。” 从里屋走出蕾蕾,她一身青衣,淡淡的容妆看起来十分自然。 训了秦飞两句,看他毫无反应,蕾蕾也不愿多说,岔开话题道:“对了,有件事需要告诉你。之前太子曾经给唐黛儿送了一封信,这封信辗转落在我们手中,说得是……” 秦飞懒洋洋的回应道:“你担心的那些事都已经发生过了,如今我还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你不要打扰我,我要好好睡一觉!” 说罢,秦飞自顾自走进房间,重重的往床上一倒,用被子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顺手把耳朵里堵上两团棉花,看样子是准备就算老天打雷也绝不起身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秦飞还真听见有打雷的声音,他迷茫的睁开眼睛,取下耳朵里的棉花,仔细一听,那声音更加清晰,轰隆隆的好像是在拆房子一般。秦飞赶紧整了整衣服,大步走出房门,顿时惊得两眼圆瞪…… 没错,的确是在拆房子,不过拆的是自己家房子,蕾蕾一脸无奈的坐在屋檐下,看着一群拆迁工把院子的围墙给拆的东倒西歪,现在只要吹口气,剩下的断壁残垣只怕就要全部倒下了。 强拆拆到我家来了?秦飞一股无明业火从脚底板一直烧到头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也紧紧捏在一起,两眼泛着毫不掩饰的杀气,直勾勾的看着拆房子的人群。 片刻之后,秦飞的拳头渐渐松弛开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行人走进乱七八糟的院子里,为首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太监,他的脸上带着职业的笑容,进了院子就对秦飞施礼道:“咱家小初子,见过秦镇督,这厢有礼了。” 秦飞皱了皱眉头:“初公公这份见面礼可不小,一来就拆了我家院子。” 蕾蕾插口道:“你就省口气吧,没看师姐我就一直不吭声么?” 初公公陪着笑脸,走到秦飞身边解释道:“秦镇督,实在是有些唐突了,不过,这不是咱家能做主的事儿。之前陛下说过要送九公主来这里居住,咱家也以为是戏言,可没想到,内监在一杯茶的功夫里就拟定了圣旨,陛下亲自盖上玉玺,把九公主逐出宫去,交给秦镇督您看管。咱家便是护送九公主来此的人啊……” 他的脸色有些尴尬,陛下这一招耍花枪,做太监的还能看不出来?可要想把太监这个非常有前途的工作长久做下去,就要学会该装傻的时候就装傻,反正咱家就是送个被贬黜出宫的公主过来,秦镇督您就海涵吧,若是心里有火,找陛下去发…… 初公公善于察言观色,仔细看了看秦飞,但觉他脸色舒缓了许多,便接着说道:“秦镇督,这是陛下私下吩咐的。九公主一直生长在皇宫大内,吃的用的穿的戴的,早已习惯了宫里的那一套,为了防止公主殿下住不惯,陛下出于爱女之心,方才已经将周围土地赐予秦镇督您,院子自然就小了些,为了让公主住的舒服,休班的大内侍卫们亲自上阵,拆了您的院墙,不过,稍候工部会派出人手,来将秦镇督家重新修缮,包管您住的称心如意。” 秦飞真是有苦说不出,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荒唐,说要把女儿给送过来,还真送过来了。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把自己家院墙给拆了,看着那些上蹿下跳,手脚麻利的拆迁工,的确是很有几分身手,大内侍卫之说,绝非虚妄。 “九公主起码得等到这房子修好了再来吧?”秦飞的心中还存着个万一的念想,只要九公主不马上过来,自己二话不说立刻搬家,能躲得多远就躲多远,大不了就住到温柔乡去。这是摆明车马跟陛下对阵,有本事您把女儿送到妓院来让我管教啊…… 初公公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轻声说道:“难怪陛下要九公主来这里,秦镇督是想公主快点住进来吧?嘿嘿……九公主的车驾就在后边,片刻就到。” 秦飞见初公公会错了意,正要出言解释,想了想又长叹一声,算了,这种事是越描越黑,索性不要说话好了。 大内侍卫们各自有自己擅长的武艺,东边一记劈山掌,一片墙壁轰然倒塌。西边一柄流星锤,挥舞之际,围墙山崩地裂……果然是片刻之间就把整个园子围墙都给拆了个一干二净。 侍卫们利索的人人带着一个麻袋,火速把院子给打扫了一遍,碎石头烂门板全部搬走,又洒上清水,点缀花香,一个个简直不是大内侍卫,好像天生就是给人打扫房子似的。 过得一会儿,长长的车队从远处而来,蕾蕾的小嘴‘哦’成一个圆形,半天也闭不上。饶是秦飞见多识广,也不觉有些头昏脑胀……起码有十五辆大车前来,随行仆从侍卫超过百人之多。 初公公伸手一指,解释道:“秦镇督,最前边的两辆车子装的是公主最喜欢的玩意,譬如古玩和书画。中间七辆大车,是公主的衣服……春夏秋冬什么都要带着,因为赶得急,已经抛去了八成……” 秦飞暗叹一声,女人啊女人,天生就是衣服控,没有一个女人嫌自己的衣服太多。她们通常永远都数不清自己有多少套衣服,哪怕把衣帽间已经塞得快要装不下了,依然成天感叹自己没有衣服穿……相比之下,那些每个季节只有三五套衣服替换的男人们,是多么的可悲啊……眼前这位公主,七辆大车的衣服,只不过是两成而已……就算一天换一套,一年能穿完吗? “接下来的三辆马车,装的是外地进贡的蔬果肉类,这些山珍海味,在民间很难买到,就算买得到,成色也不如宫中的。所以御膳房赶紧给公主准备了一些,送到这儿来!”初公公左右看了看,轻声问道:“秦镇督,你家厨房呢?” 蕾蕾叹了口气,幽然道:“我家厨房,连半车都装不下。” 初公公急忙说道:“那不要紧,稍候咱家会告诉工部的人,修缮院子的时候,再建一个大厨房。” “最后那辆车里,应该就是九公主了吧?”秦飞眯起眼睛看着最远端的那辆马车。 初公公微微一笑:“当然不是,公主殿下又怎么会和送菜送衣服一起到来?那一车,装的是钱。金银首饰外加铜板银票,本来用几个箱子就能装了,可若是和衣服什么的混在一起,到时候难以收拾,索性又加了一辆马车……” 蕾蕾的双眼顿时光彩绽放,她转过脸来看着秦飞,两人火速交换一个眼神。秦飞的心中掠过两个大字----“富婆”。这才是真正的富婆,能把金银财宝珍珠玉器外加银票用马车来拉的,整个东都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女人。这是多少软饭男梦寐以求的女人啊……一旦攀上高枝,已经不是少奋斗多少年的问题了,而是这辈子别奋斗了,就琢磨怎么糟践钱吧! 初公公轻声道:“这是宫里的意思,本来公主的例钱也不多。可这次九公主是被逐出宫的,从太后开始到诸位妃嫔,还有太子、皇子、公主们,都送了不少礼物来。单单是皇太后,就给了十万两银票,宫外生活不比宫内,九公主没有钱傍身,亲眷们都是不放心的……” 秦飞嘿嘿笑道:“也好,没钱了就找九公主借钱,想来她应该不是个小气的人。” 马车把外边的路口给堵得死死的,侍卫们清扫完院子,便火速来到马车前开始搬运。堆积如山的衣服、山珍海味,把院子里堆得满满的。那一车金银财宝,蕾蕾则是抢着要找地方给保管好。 “就让我保管吧……”蕾蕾可怜兮兮的看着秦飞:“姐姐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啊。就算不让我花,把银票铺一床,想必睡得也会舒服点……” 秦飞浓眉轻挑,沉声道:“人家的钱,咱们不能监守自盗……若是手紧的时候,偷摸用个三五万两也就罢了,平时不许偷钱。” “知道啦……”蕾蕾兴高采烈招呼那些侍卫把成箱子金银玉器搬到内房去。 忙乎了好一阵子,天都已经黑了,十五辆马车尽数离开,院子里到处是堆积如山的衣服杂物。侍卫们把这些东西盖上雨布,小心翼翼的放置好,便远远站了出去。 “他们怎么还不走?”秦飞皱眉道。 初公公一声轻笑:“秦镇督说笑了,这么多东西,若是有不开眼的蟊贼进来偷,岂不是丢了皇室的颜面?在院子没有修缮好之前,此地已经被东都府尹列为禁地,有二百御林军和五十名大内侍卫驻守,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说罢,初公公努了努嘴,朝院外的方向,轻声道:“看,九公主来了!” 第111章 人生的大起大落总是很刺激 昨天车被撞了,人都没事。霉……肇事者逃逸,打了110,尼玛条子一个半小时都没来。尼玛交税不如养狗! 一会儿继续更新,啥也不说了,憋屈,郁闷!---- 小刀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虽然干的都是割肉的活儿,可他看起来要比街边的屠夫要顺眼的多,甚至可以用眉清目秀来形容他。 小刀刘听见秦飞的问话,便恭敬答道:“吃饭的家伙,一向是随身携带的。”他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年轻些的阉割师傅便将背上的箱子放下,打开来。 “秦镇督请看,这是刀子,对于不同年纪阉割的人,用的刀不同,免得伤了他们。这是鹅毛管,阉了之后,几天之内便要靠鹅毛管来尿尿了。还有伤药,用来止血的……念公公是第二次阉,所以用的刀子要轻薄一些,喏,就是这把!”小刀刘挑选出一柄只有两寸来长,闪着寒芒的小刀。 念公公目眦欲裂,嘶声道:“秦飞,咱家做鬼也不放过你。” “等你做了鬼再说吧。”秦飞懒懒的抱起膀子,吩咐道:“可以动手了!” 小刀刘答应一声,熟练的将小刀在手中挽了个刀花,一道雪亮的光芒从他手掌之间掠过,渗人心神。 “刀下留人……”随着一声高呼,挤得密密麻麻的侍卫们让开一条路,红袍玉带的齐王楚离,飞马而至,手中高举着一个黄封。跑到近前,见念公公还安然无恙,楚离顿时松了口气,翻身下马,转过脸来看着秦飞,冷冷的喝道:“秦镇督,本王带来了皇太后的懿旨。太后说,念公公当年对皇室有功,如今就算输了赌约,也不能折辱与他。太后特旨,要放了念公公。” 侍卫们齐齐低叹,这位齐王的能量还真不小。皇太后多年不管事,成天在深宫之中焚香祈福,唯一的爱好就是请天下有名的杂耍班子或者戏班子去皇宫表演。齐王居然能在陛下否决了他的求情之后,火速拿到皇太后的懿旨,看来,皇太后对这个孙子,可是看重的很啊! 无数目光聚焦在秦飞脸上,那些侍卫暗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皇太后的。可秦飞做事一向出人意料,就连念公公都栽在他的手中,这位爷又要如何应对皇太后呢? “太后懿旨?”秦飞皱了皱眉头,反问道:“齐王,您今年贵庚?” “这跟本王的年纪有什么关系?”楚离冷笑道:“太后懿旨你若是敢不遵从,大楚还有你立足之地吗?” 他的言语之中毫不掩饰威胁之意。秦飞陡然明白了楚离的用心,齐王能有今天,绝不是那么简单。一个赌约,在齐王的利用之下,渐渐演变成对齐王府有利的局面。 首先,齐王不断保住念公公,留给那些跟随自己的人一个好印象----无论你们惹出多大的麻烦,招惹的是谁?只要你们跟着我齐王,我便想尽一切办法保你,甚至不惜去宫里求皇太后的情。 其次,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齐王拿到皇太后的懿旨,便是给其他人示威----在宫里,皇太后的眼中,本王才是她最疼爱的孙子。皇太后的话,就算是陛下,也要仔细掂量几分。太子一日不登基,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再则,矛头悄然引向秦飞,念公公已经是废人,就算楚离保下来他,也没多大用处。可对于秦飞就不同,若是秦飞屈于皇太后的压力,齐王府便可以大肆宣扬,秦飞算个屁,听见皇太后的名头就已经屁滚尿流了。可若是秦飞和皇太后硬顶着干,得罪的人,那就太多了些。 齐王府损失的只是一个念公公,只要有钱有势,还怕招揽不到高手?在败局中找到反击的关键点,这才凸显了齐王敏锐的政治眼光。反败为胜就在眼前,如今,看的就是秦飞如何出招了。 秦飞施施然的耸了耸肩膀:“我还以为齐王已经七老八十,没了记性呢!” “秦镇督,说话要小心。”楚离用力咬了咬牙关,腮部肌肉紧绷,高高.凸起。 秦飞毫不在意的说道:“大楚国法,后宫不得干政,皇太后也好,皇后也罢,管的是后宫事,任何参与到朝政或者宫外事务,后宫一概不许接触。念公公本来是个太监,要这么算起来,也是后宫的事儿。偏偏不巧的是,这个死太监早几十年就加入了大内侍卫,没有任何太监职务。他是侍卫,而不是太监。” “好吧,咱们再退一步,大内侍卫勉强也算是宫内的人,不过,齐王府开府之后,死太监又去了齐王府,担任齐王府总管。这就不好意思了,我掐指一算,死太监跟后宫已经是八竿子都扯不着的关系了。”秦飞冷冷的看着楚离,嘲讽道:“那你手中拿着太后懿旨,跟我要阉一个宫外人,有一文钱关系?若是太后此举,被言官弹劾去宗人府,太后也要自责。你这个当孙子的,如此不孝,把祖母坑的要被弹劾,我若是你,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武干戚何等机灵?当即走到秦飞身边,冲着楚离躬身一礼:“下官督察御史武干戚,参见齐王殿下。秦镇督所言极是,下官奉劝齐王千万不要宣读太后懿旨,若是真的念了出来,下官迫不得已,只好将这件事报上御史台,再转呈宗人府,请太后自责了。大楚数百年国法不可废,一旦开了后宫干政的先例,后患无穷啊!” 秦飞挑了挑眉毛,戏谑的看着楚离,目光一会儿盯着他的嘴唇,一会儿看着他手中的黄封,时不时撇撇嘴,言外之意便是----有本事你念啊! “你们御史台是打定主意跟我们齐王府对上了吗?”楚离神情狠戾,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武干戚急忙道:“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齐王府作对,不过,职责所在,下官就是冒犯了齐王,也是迫于无奈啊。” 秦飞轻笑道:“齐王,其实武御史是吓唬你的。你不要怕,只管念。念完了看看武御史有没有胆子真的报上去。我赌他是没有胆子的!” “这个可以有!”武干戚尴尬的看着秦飞。 “这个真没有!” 楚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前两人就像菜市街说书卖艺似的,一唱一和,硬是把自己往死胡同里赶。他有心咬咬牙,将懿旨宣读,但是想想武干戚说的后果,要是迫的皇太后下诏自责,自己在宫里的靠山就算是玩完了。 “我这个人很公道的!”秦飞施施然的笑道:“在第二次阉念公公之前,我征求一下大家意见。不同意阉了他的,请举手!” 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哪个会在此时跟秦飞对着干,一只手都没有举起来。 秦飞点了点头:“很好,齐王也同意阉了他。我便满足一下大家的心愿吧!刘师傅……” 唰唰唰,又是小刀的寒芒闪现,小刀刘心中也捏着一把汗,他莫名其妙就被武干戚带到这里,之后才知道自己要阉的是大楚传奇人物念公公,再之后,发现这儿来的人,个个都是楚国风云人物。秦飞、楚离……连皇太后都牵涉进来,这让他一个阉人为生的汉子,压力山大。 小刀刘暗叹一口气,将一支竹管递到念公公口边,轻声道:“咬住,会好过点。” “呸!”念公公一口浓痰吐在竹管上,目光桀骜,表示不屑。 “脱裤、点火!”小刀刘一声令下,他儿子立刻把念公公裤子除去,随即点起一根蜡烛。刀锋顺着火头来回走了两圈,刀身已隐约泛起了幽蓝色的光芒。 “准备香灰!”小刀刘手腕一转,目光直直看着念公公那已经被阉的几乎快没有玩意的地方,暗暗低声道:“得罪了,这么多人看着,就算切点皮下来,也得割啊!” “刀下留人……”刀锋还没落到肉上,忽然外围又是一阵高呼,一小队快马飞驰而来。 楚离本已无奈,陡然听见此话,心中希望又起,难道是父皇改变了主意?便举目朝外围望去。 小刀刘汗如雨下,再这么折腾两次,自己可就要吃不消了,心里还在砰砰乱跳呢! 秦飞也颇觉诧异,这当儿会有谁来阻拦? 那一行人快步挤进人群,楚卓板着脸迈步而来,一眼看到秦飞,便厉声斥道:“秦镇督,你太过分了。” 楚离和楚卓两兄弟争夺皇位,当然是不合的。但是表面上,两人还没完全撕破脸皮。楚离虽然不知道楚卓为什么来喝止秦飞,但是不阉念公公对自己是绝对有好处的,便充满了希望,看着哥哥。 秦飞淡淡的说道:“哎呀,是我忘记了!” 楚卓冷哼一声:“当然是你的不对。上次我已经说了,阉人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要亲眼看着这个死太监是怎么被阉第二次的。你居然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准备动手了,要不是我消息灵通,赶来及时,差点就看不到这一场好戏。” 本来还有一丝希望的念公公和楚离,被楚卓这番话,噎得几乎喷血。 楚卓招了招手,身后卫兵送过来一个马扎,他舒舒服服的坐下,沉声吩咐道:“现在可以阉了!” 第136章 陛下的命令 远处而来的一辆简约的马车,装饰并不华丽,马车也不算宽大,比起之前拉东西的马车还略有不如。 几名太监和宫女红着眼圈一路随行,到了秦家外边,马车缓缓停下,他们便从车上扶下一位少女来。 只是那位被逐出宫的九公主看起来居然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反而还有些新鲜的喜悦。 九公主低声对身边的太监宫女说了几句,便自己走进院子里,秀眉微蹙,看了看堆积如山的东西,轻声叹道:“以前听人说,住的时候不觉得,一搬家才知道家里的东西多。果然如此……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衣服……” 感慨完了,九公主走上台阶,一抬头就见到秦飞站在初公公身边,由不得诧异的问道:“咦,你不是跟着小初子的那个太监吗?哦,你的胆子可真不小,仗着小初子看重你,出宫之际居然敢换上常服了。” 初公公一脸尴尬,低着头说道:“殿下,这位便是察事厅秦飞同知镇督。” 九公主还没说完的话立刻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去,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浑圆,不敢置信的看着秦飞,片刻之后,才嚅嗫道:“原来就是你……” 秦飞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卑职秦飞参见殿下。” “如今我也不是公主了,只是一介平民的身份。”九公主怅然道:“应该是民女见过秦镇督才对。”她漫不经心的欠身万福,动作略显僵硬。 “公主殿下已经到了,那咱家就告退了!”初公公话音刚落,大手一挥,大小太监连同侍卫们旋风一般跑了个干干净净。 空荡荡的院落里除了那些堆积如山的杂物,便只有秦飞等三人面面相觑。尴尬的气氛在夜幕中悄然弥漫,秦飞和蕾蕾素来是两位脸皮厚如山的人物,面对被逐出家门的公主,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或许是觉得这样太过于难堪,蕾蕾走近九公主身边,轻声道:“不如我先带你看看房子吧,你要长住,自己选个房间。” 两位少女说着话走进房间,倒把秦飞一个人给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令人头疼的杂物和已经被拆得干干净净的院墙,秦飞真是有苦说不出,抬头仰望星空,一股怅然之情油然而生,自古伤春悲秋、心事落寞之际,雅人都会诗兴大发,留下千古佳作。只可惜,秦飞看着星光稀疏的天空,只想爆两句粗口! 夜幕下的东都,这一天和往常一天并没有什么两样,绝大多数东都人都不知道有一位秦镇督被人强拆了围墙,他们同样不知道一位公主被逐出家门,在还没有嫁人的情况下,丢给一个男子‘调教’……呃,应该是管教。 夜幕下的街道安静祥和,一道身影悠闲地穿街过巷,时不时停下脚步,时不时又从岔路绕出,来回兜几个圈。若是行家里手看到这般情况,必然能反映出,此人反侦察的能力已经达到了一定境界。尤其是她走得挥洒自如,没有一丝紧张和做作,仿佛那些兜兜转转绕圈子防跟踪的路,本就应该是这样走的才对。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进入一家布庄,随意挑选了两匹布,便要裁缝量体裁衣。 裁缝是一位年近五十的男子,他肩膀上挂着卷尺,手中提着木尺,在前边领着路,带她走入后堂。 吩咐小伙计去前堂看着,又小心翼翼的关上后堂大门,裁缝立刻变得极为恭敬起来,躬身施礼道:“千户,镇抚司这次派您来可真是派对人了。自从天晴子殉国之后,咱们镇抚司在东都的人就陷入一片散沙。千户大人来了不久,就重新把咱们这些老部下一一聚拢,重组情报系统。这份功劳将来论功行赏,千户大人必然能再度高升!” 蕾蕾微微一笑:“马屁就少拍了。上次我让你们查访的消息,已经有线索了吗?” 裁缝一本正经的答道:“自从接到千户命令,我们日夜不眠,千方百计的打听,终于查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据说,察事厅金石司有新式武器出台,这种武器威力极大,对付骑兵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更不用说对步兵的时候有多厉害了。咱们吴军大多是水师和步军,若是金石司真的有这种武器,倒是不可不防。” 蕾蕾秀美双目微微眯起,思索片刻,沉吟道:“难怪秦飞要去北疆,按照察事厅的传统,去北疆试新武器乃是惯例。这次居然轮到了秦飞……” 裁缝眼巴巴的看着蕾蕾,希望千户能说出几句赞扬的话来。 作为一个体恤下属的千户,蕾蕾深知就算你不能给部下实际的好处,也要用语言将他们的心温暖,实在不行,就画一个美丽的大饼出来。譬如现在不给你钱,现在没地给你,只要你豁出去跟我干,将来我能给你什么什么……历代造反者都是拿着这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忽悠老百姓给他们拼命。 蕾蕾轻咳一声,清声道:“孟崖,你这次是立了功的。我会记录在案,到时候论功行赏,我会向镇抚司保举你为百户,掌管一方之地。你要继续努力,为大吴牺牲奉献,朝廷永远不会亏待那些真心实意为大吴付出的人。” 虽然这是一番空话套话,根本没有给孟崖什么实际性的许诺,可对于这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争取博个出位的人来说,已经足够让他们感激涕零,就差没跪下给蕾蕾磕头了。 “我来到东都之后,发现天晴子以前留下的底子还真不错。他这个人谨慎小心,自己身为情报中枢,余下各站都不相知。所以,各个情报站虽然因为他的死而彼此失去了联络,可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牵一发而动全身,被楚国人一网打尽。只要我来了,接手他留下的摊子,马上就能重新组织起来。可惜啊可惜,天晴子为大吴付出了这么多,却没有命去享福,朝廷只能好好对待他的家人亲眷,算是抚慰他了。” 蕾蕾感慨了一番,随即回复了上级的威严,低声道:“孟崖,你的消息应该是真的。这样的话,秦飞不久就要离开东都去北疆试验武器。以你在东都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新武器,应该从什么地方获取比较方便?” 孟崖咧嘴一笑,算是蕾蕾问对人了。 “千户大人,楚**队内部不合,北疆军乃是整个楚国最强一军,长年对抗草原蛮子,战斗力十分惊人,基于这个原因,北疆兵马一贯看不起其他地方的军马。而西域诸军,他们的对手是在雪山高原中,虽然作战不多,可吃得起苦。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上几年,出来的几乎都硬汉子。” “西域兵马的眼界自然也就很高,他们同样看不起花花架子的御林军和禁卫诸军。而这些兵马又看不起江南大营的水师。所以,楚**队人数众多,却并不团结。新武器由察事厅的直属部队和御林军一起护送到北疆去实验,卑职猜测,燕王一定会插手新武器的事。能够扫平蛮子的骑兵,也同样能扫清他燕王的铁骑。” “这些武器如果被北疆军得到……”孟崖笑道:“那咱们就不用费神了,直接花银子跟北疆军买就是了。哪怕是一万两买出来,也是赚的。” 孟崖忽然发觉自己说脱了口,急忙闭嘴,一脸大义凛然的站定,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 蕾蕾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无非就是说咱们花了一万两银子买出来,就跟镇抚司报一万五千两,反正买这玩意,北疆军是绝不可能给开收据的。到时候里外里就赚了五千两,是朝廷公款,不贪白不贪,你千户大人拿四千两,也得跟小的们分个一千两吧? 蕾蕾假装没有听出他话中之意,淡淡的说道:“那也好,本来我就不可能随同秦飞一起去北疆。你去安排几个面生的人,到北疆之地,和那里的人接头,看看燕王部下有什么打算。若是能花钱解决,就不要心疼钱,砸出可靠消息,或者把新武器给弄出来,多少钱都值得。” 孟崖闻言大喜,这就是暗地里告诉自己,贪钱不要紧,关键你得能办事儿。把新武器搞定,咱们什么都好说,你就可劲的去菜市街弄些假票据回来报销吧,千户大人给你点头了。 其实蕾蕾也是慷他人之慨,如今九公主住在家里,随身带着怕不下几十万两银票?钱多的恐怕九公主自己都不晓得有多少,自己抽个空,来个顺手牵羊,弄几万两出来花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另外,通知其他人,七公主进入皇宫之后,一直没有找到禁宫所在。”蕾蕾的脸色严肃起来:“多安排些人混入皇宫,无论是做厨子还是去做宫女,哪怕把自己阉了当太监,也得把禁宫在哪里给我找出来。这是陛下的命令!” 第112章 心软就会上套 念公公的那一声惨叫成了正昌二十三年元宵节最热闹的话题。无论在街头巷尾,还是在高官巨贾的府邸,许多人捧着或高价或廉价的茶水,吃着值钱或者不值钱的点心,口沫横飞的描述着那一场闹剧。 配合起前段时间整个东都都传得沸沸扬扬的秦飞和念公公的赌约,这件事渐渐已经变成了一件公众事件。东都人有强大的自豪感,长期生活在天子脚下,他们与生俱来就觉得自己比别的地方的人更加懂得政治。 于是,念公公二度被阉,在东都人的口中,越来越和宫闱秘闻,和察事厅的矛盾联系在一起。每一个天生就具有政治细胞的东都人,不遗余力的进行自己的分析,事情已经被推演出上千个发展方向,牵涉的官员不下五百人。就连始作俑者秦飞都没有料到,东都民众的想象力居然如此强大。 过完了正月十五,各大衙门便开始正规起来。尽管每天早上,衙门大门都要紧闭要中午,但是中午之后,至少还能看到几个人影在办公。尽管老百姓走进衙门,那些官吏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他们的心思还在叶子牌和麻将上,可至少他们已经没有理由不露面了。 善良的老百姓可以容忍他们的懈怠,也可以容忍他们的骄横。只要他们能把自己的事儿解决掉便可,可已经玩得疯掉的官员们,还是像往年一样,惹出各种各样的麻烦。 正月十六的晚上,秦飞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一身轻松的走出察事厅。眼角余光看到在石碑后,一个肥胖的身影,畏畏缩缩的探头探脑。那个身影十分熟悉,秦飞轻声一笑,冲着那人扬起下巴,展露笑容,算是打了个招呼。 那人一看秦飞朝自己笑,顿时来了精神,三步两步蹦到秦飞身边,一脸讨好的模样,笑哈哈的道:“秦镇督,难为您升官发财还没忘了卑职。” “马镇所是我担任巡检的长官,又怎么会忘记?”秦飞口中说话,心中却有些奇怪,为什么马镇所这当儿跑到察事厅来?莫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长官哪里敢当?秦镇督少年英雄,如今官职一升再升,早就飞黄腾达了,嘿嘿,嘿嘿!”马镇所奸笑两声,见秦飞脸色和善,还是壮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秦镇督,其实卑职是特意在这里等您。话说咱们菜市街巡检所的兄弟们,一直想找秦镇督叙叙旧。可您现在贵人事忙,哪里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应酬。嘿嘿……内个,咱们兄弟在乐丰年摆了一桌,想请秦镇督赏脸喝杯水酒。” 秦飞淡淡的‘唔’了一声,不置可否。乐丰年在东都也是出名的酒楼,而且是很正规很老牌的酒楼。这里绝对没有任何**的玩意,它靠的是各地戏曲杂技,还有知名的说书艺人等表演来吸引客人。这里的酒菜也是东都的一绝,尤其是脆皮烤鸭,敢称东都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按理说,一贯浪荡的马镇所等人,就算请客吃饭,也应该去那些有美女表演的地方才正常。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叶子牌麻将,还有女人的大腿和胸口…… 最奇怪的是,乐丰年的消费绝对不低,马镇所差不多要两个月的俸禄才可以在那里摆个十二人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马镇所痛下血本,所求必然不小。 秦飞有心要拒绝他,但是一低头看到马镇所眼巴巴可怜兮兮的模样,简直在说,要是秦飞不去,他就要肝肠寸断云云。秦飞暗暗叹息一声,还是去一次吧,毕竟在菜市街有同僚情分,自己一点面子不给的话,未免伤了老同僚的心。 秦飞点了点头,马镇所喜出望外,他在路口早已准备了马车,当即请秦飞上车,朝乐丰年而去。 乐丰年是个有些古香古色的老酒楼,一楼大堂搭设的舞台,供戏班子和说书人表演。二楼的包厢,略显狭窄,有趣的是,每个房间里都通有带着喇叭口的管子。保证包厢里的客人也能听到一楼的戏曲或者说书。 马镇所殷勤的带着路,领到二楼包厢,推开门,只见老徐、赵甲等人都在座。他们看到秦飞进来,急忙站起身来打招呼,只是神情都显得有些尴尬。 秦飞一一见过老同僚,忽然一位蓝衫男子站在秦飞面前,笑呵呵的拱手道:“秦镇督,在下巡检总署命案处主办米华良。” 秦飞心里顿时明镜似的,这位米华良绝对捅了篓子,八成要被察事厅查。可他没有其他途径找到察事厅能说上话的人,便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以他在总署的职位,马镇所等人自然看到他就畏如蛇蝎。这顿饭,是米华良的安排,所谓菜市街同僚聚会,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米主办是菜市街出身?”秦飞毫不客气的问道。 米华良涵养甚好:“在下出身北城。” “那米主办怎么跑来吃饭了?”秦飞佯装不知,诧异的反问道。 米华良压根没有想到秦飞说话这么直接,官场上讲究说话说三分,做事做七成。秦飞一上来就把话给满了,自己顿时陷入十分尴尬的境地,答也不是,不答更是失礼。 好在米华良脑子转的特别快,伸手扯过马镇所,陪着笑脸道:“秦镇督有所不知,在下和马镇所是多年好友。听马镇所说,今日菜市街同僚聚会,还有秦镇督要到来,在下久闻秦镇督大名,可惜缘悭一面,于是,在下厚着脸皮来讨一顿饭吃。” 米华良把话说得这么谦卑,让秦飞不好发作。 马镇所只是脸上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巴巴的看着秦飞。对于他来说,两边都是惹不起的爷,只希望不要因此得罪了秦飞便好。 秦飞悠悠叹了口气,自己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众人一看有戏,便赶紧都坐定,就连让座都免了。 闲叙过几句之后,米华良但觉时机差不多,便开口道:“秦镇督,有件事,说来还真有些奇怪。” “奇怪你就说嘛!”秦飞淡淡的说道。 “事情起因是咱们东都的一位军官,他年纪老迈,又嗜好赌博。从军伍返家之后,没多久就把钱财输得干干净净。眼瞅老两口就没法养老了。这位军官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孙女的头上。” “他儿子媳妇早年因故身亡,那个孙女便一直由奶奶养大,年方十六,长的颇为美貌。本来已经许配了人家。但是这位军官回家对老婆说,不要嫁给那家人了,把婚约毁掉,嫁给雷太尉家中远亲。妇道人家懂得什么?一听说能和雷太尉沾亲,当即鬼迷心窍,也就同意了。寻了个由头,把人家婚约给推了。” “其实,他根本没把孙女嫁给雷家远亲,而是高价把孙女卖给了青楼,卖了不少银子!之后,找了许多理由,哄骗老婆。说什么雷家规矩大,又说孙女没资格给人做大的,只能做小,所以婚礼就不办了等等。总之是把老婆给骗了过去。” “可他那个孙女,被卖之后,一直坚贞不屈,死活不肯接客。那家青楼打也打了,饿也饿了,迷药也下过了,但是这丫头一口气搞砸了许多场。青楼见赚不到钱,便转手卖给了另一家青楼……事情一再上演,居然连续被五家青楼转卖。” 秦飞缓缓开口道:“居然有这样的事,还有这样的爷爷奶奶?” 米华良见秦飞应声,心中有了几分底气,当即说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后来,这位军官的老婆,思念孙女,就自己撑着拐杖,去雷家亲戚家,说想看看孙女。不料,雷家人说压根就不知道这个人。老太婆知道上了当,就回家跟老头子拼命,让他把孙女找回来。” “那军官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咬牙想厚着脸皮把孙女赎回来。可妓院卖来卖去,人家对他爱答不理的,后来竟然查不到孙女被卖到哪里去了。”米华良幽然叹道:“大楚律例就是如此,一旦身入青楼,便是贱民了。贱民可以买卖,而且可以不记录!” “那一家人没有办法,就去报官。巡检署接到案子,先把那军官给抓了起来,因为他私自把孙女卖给妓院,是犯了国法。跟着就去找那女子……”米华良苦笑两声:“后来,就惹出两个麻烦。” “什么麻烦?”秦飞反问道。 “他那个孙女,早前被卖入青楼,后来得一人赎身,买回家做了婢女。那个人,我们惹不起……”米华良接着说道:“秦镇督,在下是命案处的,原本这种案子不归我管。可那个军官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在牢中投缳自尽了。好吧,案子就转到我这儿了……我接到案子还没一天,命案处就被人给砸了,在下腿脚快,见机不妙,赶紧开溜,好歹算是留个完好无缺。可怜我命案处的弟兄,个个被打的鼻青脸肿,骨断筋折……” 米华良忽然跪了下来:“整个东都,我知道能和这两人都说上话的,非秦镇督莫属。念在秦镇督也是巡检一脉出身,请帮帮我们吧!” 第137章 大楚贵胄 如果让一名男子的身边有三位美少女相陪,想必天底下九成九的男人都会抢这样的机会。 可如今大家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落在秦飞身上,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蕾蕾十分随意的坐在窗边,手中拿着针线,埋头对衣服缝缝补补。她可没有穿补丁衣服的习惯,只是闲来无聊,把秦飞的衣服取出来一件,试试在上边绣朵花。 九公主百无聊赖的坐在茶几边,捧着一杯热茶,没事就喝上几口,没水了就自己添。可喝了这么多也没见她去过一次厕所,这不禁令秦飞咂舌,难怪说女人都是水做的…… 管灵思今日是来秦飞家中示威的,作为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在九公主没有被送到秦飞家之前,这对姑表姐妹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是九公主一过来,若是猜不出陛下的心思,灵儿就真成了笨蛋了。于是乎,一大早,这位大小姐就施施然的带着自做的糕点,前呼后拥的送到秦飞家中,监督着秦飞给吃了个一干二净,随后便傲然坐在九公主对面,时不时露出一丝本姑娘才是正主儿的神情! “咳咳!”秦飞用力咳嗽两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沉声道:“好无聊,我们四个人不如打麻将吧!” “不打!”三位姑娘异口同声说道。 秦飞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知趣的闭上嘴,双目看着屋梁。 偏巧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声:“秦飞,赶紧出来!” 片刻之后,易小婉便闪身而入,压根就不管男女之别,一把抓住秦飞的手腕,连声叫道:“快跟我走,大事不妙了。” 秦飞本来就在家中气闷,突然看到易小婉这个救星,二话不说跳起来跟着易小婉就跑。 从秦飞的家中一路朝北去,易小婉脚下生风,走得极快,神色颇为紧张。秦飞修为要远超过她,走的极为轻松,便开口问道:“监事大人,这么久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嫁人了呢。今天出了什么事?难道总督大人无法解决吗?” 易小婉没好气的斥道:“姑娘是为你好,我能有什么事啊,这次是察事厅的麻烦,更是你的麻烦。” 秦飞正要出口相问,忽然发现这一路往北,皇城北方岂不是大军校场? 易小婉带着秦飞去的果然便是大军校场。楚**马众多,大军校场也格外有气派,据说最鼎盛的莫过于十六万大军云集校场,为伐魏誓师。那次,枪如林、马如龙,壮观的一塌糊涂,多少去过校场的老兵回想起那次誓师依然激动的浑身发抖,十六万人齐声呼喝,杀气腾腾,连天空都顿时愁云惨雾。 如今没有战事,大军校场显得颇为空旷,外围有些巡逻的卫兵见到一男一女飞奔而来,喝问之际,见到易小婉出示的腰牌,便知趣的站在一边,绝不得罪察事厅的大爷们。 易小婉扯着秦飞一口气跑进校场,这才喘着气说道:“秦飞,今天是赴北疆选拔的日子。可怎么选人,居然轮不到咱们察事厅做主……” “怎么个意思?”秦飞急忙问道。 易小婉愤愤的骂道:“察事厅去北疆试验新武器一贯都是立功的好机会。杀蛮子嘛,太简单了。所以有很多世家,就把自己那些不成器的孩子,给塞进咱们去北疆的队伍里,到时候,打死了几百个蛮子,他们也算一份不小的功劳。大楚看中军功,家里又有人为他们打点,回过头来作为晋升阶梯,谋个好差事。这已经是不成文的秘密了。” 秦飞皱了皱眉头,这在朝野之中并不罕见,去北疆试验武器本来风险就极小,但是立功却不小。按照军功来算,斩首十级就可以做个副将了,那些太子兵去北疆转一圈,哪怕成天喝酒睡觉,最后那几百个蛮子头,他们还真好意思跟你要。为了不得罪朝中大佬们,以往带队去北疆的察事厅军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易小婉接着说道:“这次太过分了,因为我们试验的武器威力惊人,所以出行的队伍并不多,大约也就一百多人而已。除了必须的操控武器的察事厅直属官兵,余下的名额,被各大世家瓜分一空。来说情的人很多,走后门扯关系的简直要把我家和兵部尚书家的大门给踢破了……你知道吗?连那些直属官兵我们已只能带二十个了,余下的全是少爷兵啊!” “不是吧?”秦飞翻了翻白眼:“朝廷如此离谱?” 易小婉用力的点了点头:“要不我怎么赶紧把你给拉过来呢。这次去北疆,你是最高长官。就算过个形式,这些少爷兵也要让你看过。你可得把紧点,不然的话,去北疆打了败仗,你可就成了第一位在北疆丢面子的察事厅军官了!” 秦飞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共一百多人的队伍里,只有二十个察事厅直属部队的官兵,余下的全是大少爷,去试验武器的队伍,随时可能变成给草原蛮子送脑袋的队伍。 “那我就在这里看着……”秦飞想了想,附耳对易小婉说道:“你去……” 易小婉眼前一亮,忍不住伸手在秦飞肩头一拍,笑道:“有你的啊,臭小子。” 看着她一溜烟似的跑出了大军校场,秦飞缓缓叹了口气,自己找地方坐下。许久之后,零零星星有人进入大军校场,他们大多穿着华丽的服饰,相互之间一见面就十分熟络,谈论的也是极为高端的玩意,譬如马侍郎的公子和张御史的儿子前几天赌钱输了几万两,又譬如从西域来了一位美女,皮肤就像雪一样白,眼睛像海水一样蓝,两条长腿简直像蛇一样能盘死人,还有一片波涛汹涌…… 少爷们谈兴很浓,但是眉宇间都有一丝淡淡的哀愁,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参加察事厅的选拔。被选中的人,要去北疆走一圈。虽然少爷们都知道去北疆只是个形势问题,到地方八成就是喝酒睡觉,可北疆是什么地方?冬天大雪能积一尺厚,没有漂亮姑娘,没有陈年佳酿,有的只是天苍苍地茫茫,有的只是荒原大漠…… 去到那样的地方,只怕除了赌钱,少爷们已经找不到其他乐子了。北疆的姑娘?还没那么大的魅力让少爷们心动,除非是憋的太久了,平素吃惯了仙桃,偶尔吃个烂枣,把被子往姑娘脑袋上一蒙,胡乱凑合一番算了…… 少爷们越聊越是伤心,有几位抑郁之下,诗兴大发,双目含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用华丽的辞藻堆砌出一篇让秦飞听着头疼的顺口溜。 “秦镇督!”一位察事厅军官快步走到秦飞面前,昂首挺胸,十分标准的施礼道:“卑职隋杰是来协助您选拔去北疆的官兵的。” 秦飞眉头紧锁,一脸无奈的看着三五成群的少爷,用手指虚点着:“就从他们之中选?” 隋杰苦笑一声,低声道:“秦镇督,这是惯例,只是这一次未免有些太多。咱们也只能将就着,察事厅干的就是得罪人的事,偶尔也要给世家大族一点甜头。否则的话,朝野处处皆敌人,察事厅自己也不好办了。” “嗯……且看着吧!”秦飞背负着双手,淡淡的说道:“先集中起来!” 隋杰转身小跑几步,高声叫道:“诸位前来选拔北疆出征的,便过来集合!” 他接二连三喊了几声,那些少爷们大多假装没听见,一个个谈兴正浓,即便有人回头看了隋杰一样,那眼神里也充满了不屑,仿佛在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叫老子过来集合?老子家中一个管事只怕都要比你有面子的多。 隋杰提高了声调,又叫两遍,那些少爷们依然熟若无睹,一人冷哼道:“大军校场这么大的地方,哪里来的野狗疯叫?莫要扰了本公子聊天,等我们说完了,自然会过去。你就且站一边等着吧!” 说话之际,居然有两人嘻嘻哈哈的从口袋里取出鼻烟,风轻云淡的吸了两口,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秦飞缓步走到那人身后,轻声道:“不好意思,打扰公子聊天了。不知道这位公子出身哪一家?来此是要选拔前赴北疆的吗?” 那人回头看了看秦飞,他的脸色有些诧异,盯着秦飞看了半天,忽然冲着隋杰哈哈大笑起来:“小子,你看看,人家官职比你高,说话也比你中听。学着点,跟本少爷说话要客气斯文,本少爷或许还会搭理你两句。“ 隋杰一张脸涨得通红,却是敢怒不敢言。察事厅六司权力极大,可这并不代表察事厅人人都有权。在察事厅地位最低的便是直属部队----‘狼牙’。 狼牙部队人数不算少,除了东都总部之外,分散在各地的加起来约有两三万人。这些人同属军队编制,却完全属于察事厅总督管辖。狼牙部队承担的任务往往是一般军队无法做到的,譬如这次去北疆试验武器,就是狼牙部队的职责。 可是狼牙部队的军官们,除了管自己的兵,对外一点权力也没有。隋杰是一位狼牙部队的督察,本不算很小的官,但是面对那些世家豪门的子弟,区区督察又算得了什么? 那人扭过头来,一脸坏笑的看着秦飞:“你也是狼牙部队的军官?本公子乃是工部李员外的第六子。东都大名鼎鼎的李耀!这一路去北疆,若是你能伺候的本公子开心,以后在狼牙部队混不下去了,本公子或许能给你谋个出身。” “李公子真是客气了!”秦飞微笑道:“狼牙部队请不起李公子,你还是回家吧!” 李耀脸色一变,厉声斥道:“混蛋东西,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是不是不想在狼牙部队干下去了?我爹只要一句话,就算是你们狼牙部队的同知提督也要给面子。” 秦飞沉默片刻,李耀不屑的冷哼一声,以为秦飞怕了,便要回头继续和自己的朋友说笑。 秦飞缓缓抬起头,转脸对隋杰说道:“隋督察,记下李耀的姓名家世。稍候通知刑狱司,把李耀从会爬开始到现在做过的所有事给我查一遍,无论他是偷看姑娘洗澡,还是在街上捡到钢镚没交给巡检,哪怕看到老太太摔倒在地上没扶起来,都把他给我抓起来,送到刑狱司的大牢里去享受一番。” “另外,派人通知监查司,把工部李员外郎彻查一番,能够教出这种儿子的,只怕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顿了顿,秦飞淡淡的喝道:“记住,转告刑狱司和监查司,就说是我秦飞要求的,出了事,我担着!” 李耀本来压了一肚子怒气,陡然听见秦飞两字,顿时魂飞天外。他只是听说过秦飞,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此次只知道是跟着狼牙部队去北疆,秦飞是带队长官。之前李员外郎还专门叮嘱过他,说秦飞是察事厅的大红人,未来察事厅总督的位置,十有**跑不出秦飞的手掌心,之前还把念公公、花千树等人给害得惨不忍睹。到北疆这一路上,一定要多拍拍秦飞的马屁,只要能和秦飞攀上关系,对李家绝对只有好处。 李耀这些话依然铭记在心,可他以己度人,怎么也算不到,选人去狼牙部队只是走个形式,居然真的在这里碰到秦飞……这下可是闯了大祸了。 李耀并不是个蠢材,他也算是反应极快了,双腿一软,重重跪下,膝盖下溅起一片灰尘,高声喊道:“秦镇督,李耀是瞎了眼啊,可不知者不罪,李耀有得罪之处,定然给秦镇督赔罪……” 秦飞施施然的蹲下身来,看着眼泪都已经快要飚出来的李耀,轻声道:“赔罪?你怎么赔?” 李耀脑筋转的极快,这天底下就没有人不爱财的,只要白花花的银子往秦飞面前一送,他难道还能对自己怎么样?俗话说,狗不咬拉屎的,人不打送礼的。李家颇有家底,虽然得罪了秦飞,可仅仅是得罪,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大把银子砸进去,什么恩怨就可以一笑而过了…… “只要镇督原谅李耀,李耀懂得做人!”李耀跪在地上,二指伸入袖笼之中,夹出一叠银票,极为隐蔽的递到秦飞手中,低声道:“今日出门带的不多,只有一千多两,稍候李耀回家,再备五千两给秦镇督送去。” 秦飞笑呵呵的接过银票,在手上拍了拍,轻轻的用银票在李耀脸上抽了一记。 李耀不明秦飞用意,只道是他已原谅了自己,心中大喜,急忙堆出一副笑脸看向秦飞。 秦飞叹息一声,把手中银票递给隋杰:“公然贿赂察事厅现任同知镇督,不用查他其他罪行了。就这一条,该怎么判?” 隋杰朗声道:“按照大楚律例,公然行贿者,数额在百两以上,杖责三十,流放三年。千两以上者,杖责五十,苦役三年!” “数数!”秦飞吩咐道。 隋杰数的极快:“刚好一千零五十两!” “嗯!”秦飞一把抓住李耀的脖子,冷笑道:“你贿赂我实在是运气不好,小爷现在身家可真不少,若是想要用银子,只怕十几万两也能找得出来。区区一千两,小爷看不上,你还坑了自己。你自求多福吧!” 李耀这才真的吓碎了心肝,双目含泪,再度瘫软,死死抱住秦飞小腿,拼命叫道:“秦镇督,你不能这么钓鱼啊……是你问我,我才给银子的……” “是的,我只是问你怎么赔罪,你就一把银票递过来。居然还要怪我?”秦飞不屑的斥道:“像你这样的少爷,去做几年苦役,不但可以造福大众,还能改造自己。你应该谢谢我才对!” 看着还在哭闹的李耀,秦飞有些厌烦,朗声道:“杖责三十,这顿棍子就在这儿打了吧,这里人多,免得别人说我们察事厅打人不数数。隋督察,你亲自打!” 让隋杰做别的可能不顺手,但是叫他打李耀,那是一百个心甘情愿。隋杰当即找出一根木棒,伸脚将李耀踢翻在地,虎虎生风的打了下去。 秦飞漠然看着目瞪口呆的少爷们,声音很低的说道:“我只说一次,想去北疆,想进狼牙部队的,给小爷滚出来!” 在李耀哭爹喊娘的嘶喊声中,一百多位各府少爷,瞬间挺立如枪! 第113章 大祸临头 元宵节快乐。今天也是我奶奶的寿辰,快要一百岁了。我这个长孙在酒店摆宴席…… 更新晚了,抱歉抱歉!---- 米华良说得情真意切,眼圈都已微红,隐约似有泪水要掉落下来,胸口急剧起伏,为了等秦飞的答案,他只觉度日如年,时间仿佛无穷无尽的流逝过去。 秦飞浑不在意的玩弄着手中的酒杯,目光绕着菜市街巡检所的一群老同僚扫过去。他的目光掠过谁的脸庞,谁便马上挤出一副甜美的笑容,尤其是马镇所,几乎把小眼睛都挤得看不到了。 “咳咳!”秦飞轻轻咳嗽两声。 “是啊是啊!”众巡检立刻赔笑点头。 “嗯嗯!”秦飞清了清嗓子。 “是啊是啊……” “米主办,你不用行这么大的礼。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一跪,要是我不帮你,传出去你连面子都丢了。先起来再说话吧!”秦飞淡淡的说道。 米华良是个机灵通透的人儿,一听秦飞的话,那就是有得商量啊,急忙手脚并用爬了起来,一脸仇大苦深的坐回原位,轻声道:“事情就有那么巧……唉,秦镇督。那个老军官,当年是在西域做军官的。偏巧,雷太尉的孙子雷歌,在西域从军之时,还跟过他……雷公子虽然砸了我们命案处,可我真心佩服他。雷公子说,那是他的老上司,死在巡检署的牢房里,那便是我们巡检署的事。于是,气势汹汹的带了大队人马来砸……” 米华良偷眼看了看秦飞,只见秦飞凝神在听,心中又是一喜,接着说道:“雷公子砸完巡检署,就把老军官的尸体给带走了,说是自己找仵作来验尸。假如有刑讯逼供、私刑致死的情况,就把我们命案处的人,一个个活剥了!” 秦飞沉声道:“那你们有没有刑讯逼供?” 米华良一拍大腿,提高了十八个声调:“苦啊,这就是苦啊。秦镇督您也是从巡检出身的人,咱们巡检抓到人,照例是先打一顿再问话。那个老军官当然跑不了这一顿打,可千真万确没有打死他。他是自己投缳自尽的……” “私自贩卖孙女,虽然犯了国法,可最多不过是苦役两年。他没道理去自尽……米主办,你该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吧?”秦飞微微眯起眼睛,他这半年来在察事厅待得久了,不知不觉染上了密探们那种恐怖的气息,收敛起笑容,双目冰寒,还真让米华良有些受不了。 米华良迟疑了一会儿,这才道:“其实,我们私下也查过。怪就怪牢头,他把这个老家伙跟人关在一起。偏偏那个是重刑犯,假如陛下不再生个儿子,大赦天下的话。这辈子只怕也出不来了。那厮被关了许多年都是一个人,突然牢房里多了个伴,就……就……” 米华良迟疑了半晌,始终没有说下去。秦飞见他神色,拿起筷子,在酒杯里轻轻一点,用酒水在桌子上画了个菊花,双目转向米华良。 米华良松了口气,连声道:“秦镇督英明神武,断案如神,人还没看到,就知道是这档子事儿。” “少拍马屁!”秦飞冷冷的喝道:“巡检署的牢房发生这样的事,你们难辞其咎。雷歌砸了你们命案处,也是你们管理疏忽,自找的。雷家势力庞大,他要找个仵作验尸,仵作绝对连一根毛都给验的清清楚楚,这种事,瞒不了雷歌。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雷歌的脾气,我略知一二,以后你们命案处的人上街小心点,被他遇到了,能留条命已经算是好运了!” 米华良汗如雨下,背脊上的衣服转眼间湿透了一层,他何尝不知道?只不过牢里边,犯人之间,这种事太多了,他们也懒得管。反正都是一些罪犯,谁捅了谁的菊花都是一回事……可没想到那个老军官自忖当年在西域也是一条好汉,临到老来,居然被人给……这种屈辱他自然是咽不下去,便上吊自杀了。 天底下的事儿就是有这么巧,雷歌居然是他带过的……要知道在东都做巡检太难了,马路边上一个捡破烂的,家里亲戚来回盘上那么三五圈,说不定就能和尚书扯上关系。东都巡检已经非常小心了,还是踩到了坑,雷公子砸场子,谁敢伸头? 米华良早已去过总署几位高官家中磕头,可那几位也在忙着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给雷家送礼,想要平息雷歌的怒火,谁有功夫搭理米华良?有位总镇署还不客气的放下话来,叫米华良自己找个绳子吊死了,雷歌的怒火或许就消了。 米华良双腿打颤,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两行眼泪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从眼眶中喷涌而出,膝盖重重的落在地上,双手无力的抱住秦飞小腿,哭喊道:“秦镇督,您要是不肯援手,小人就真的无路可走了,到时候小人死了是小,家里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三岁幼子……可都没了活路啊……” 马镇所极为隐蔽的瘪了瘪嘴,米华良的确有个八旬老母,不过,米华良已经很多年没有问过老母的事儿了,过年的时候能叫人送去二斤猪肉已是极为难得。米华良也有三岁儿子,但是他儿子极多,大小老婆加起来七八个,生的孩子快有十余个。米家颇有家底,就算米华良抹了脖子,也不可能断了活路。 “你活不活跟我没什么关系,东都每天死那么多人,我不可能都去帮忙。”秦飞有些厌恶的看了看米华良,他自己做巡检的时候,就很烦刑讯逼供这档子事,多少人被屈打成招。这些喜欢滥用私刑的巡检,秦飞一向是没有好感的。 “不不,之前我们已经找到军官的老婆,她说若是找回她孙女,可以给我们说说情……可我们一查,她那个孙女,居然被卖到了唐家……是唐家二儿子,唐九天的婢女。给我们天做个胆,也不敢去唐家要人啊。”米华良还在苦苦哀求。 秦飞这次忍不住笑了:“你以为我和唐家的关系很好吗?再说了,这种事,求我没有用。若是你怕雷歌打死你,就去刑部衙门备案吧。” 米华良努力想要做出更加悲苦的表情,眉宇凝成了麻花,眼泪更加旺盛,正要开口号啕大哭,突然听见一声巨响。 门板嗖一声就飞了起来,一条人影快如利箭般飞了进来,探手就朝米华良抓去。 算是米华良命大,他和那人之间还隔着秦飞。秦飞眉头一皱,手掌横翻,重重拍在那人手背上。啪的一声,那人连退几步,手背已被打的高高肿起,再抬眼看到秦飞,一脸怒气瞬间变成了笑容,笑呵呵的挤到秦飞身边,也不管米华良,先讨好秦飞再说。 “太巧了,居然会在这里碰到表妹夫……”那人嬉皮笑脸的拽住秦飞胳膊:“话说,表妹夫最近风头好足。” “雷公子,雷大少……”秦飞连声道:“表妹夫这几个字还请你收回去。” “哦……”雷歌眼珠一转,看到跪在地上,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米华良,冷哼一声:“好家伙,我雷大少找你,你居然敢东躲西藏。若不是我眼线多,有人看到你走进乐丰年,差点就被你逃掉。你自己说吧,两条路让你选,一,自己斩了一双手或者一双脚。若是你觉得为难……还有第二条路,我把你卖到妓院做龟公去,做满五年,你就自由了。” 米华良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哪里敢正眼看雷歌,双手死死抱着秦飞的小腿,动也不敢动。而其他菜市街巡检所的人,他们个个都是老油条,突然看到雷歌这尊大神现身,立刻低着头,垂着手,贴着墙,默默的走出包间。 前脚踏出包间大门,后脚立刻拔足狂奔,生怕跑慢了一步,就会掉脑袋似的…… 一众巡检不顾客人的目光,发疯的冲出乐丰年,足足跑了两个街口,马镇所发挥了他前所未有的长跑潜能,直跑到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这才用力的挥了挥手:“不跑了……吓、吓、吓死我了……” 赵甲一手撑着墙,重重的喘着粗气,半晌才接口道:“咱们这次还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小飞哥儿,人家如今的地位,一句话,咱们都得充军去……” 老徐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也没有力气站起身来,吃力的说道:“不会,小飞哥是个重情义的人,若真是他身边的人遇到事,他断不会置之不理。米主办运气不好,小飞哥不保他也是人之常情。” 几位巡检互相安慰着,半晌才搀扶着站起身来,摇摇摆摆朝菜市街方向走去。 乐丰年里的掌柜伙计都不敢去楼上看,雷歌带来的护卫,凶神恶煞的守着楼梯,谁敢从他们中间穿过? 雷歌笑呵呵的翘起二郎腿:“米华良,我表妹夫……呃,秦镇督不保你,你可以选了吧。” “雷公子……”米华良大难临头,反而渐渐沉稳下来,轻声道:“这件事我们命案处有错,不过,我知道一些事,估计你会有兴趣。不如,我用这些秘辛,来交换我的安全。” “你先说说看。”雷歌大咧咧的说道。 米华良迟疑的看了秦飞一眼,秦飞正要起身离开,却被雷歌拉住:“一起听,做个见证。要是他说出的不是什么秘辛,我就活剐了他。” 第114章 二公子 文前几句话,占用点篇幅。 书评区里看到些不好听的话,我在这儿答复一下。 我是兼职,不是专职写作。首先,我有工作要完成,然后才能码字。 过年,家家户户都很忙。大家在准备过年的时候,我还在赶了一章出来,年假期间,我是新女婿要串门子,也没断更,虽然是单更。 前几天断了一次,遇到撞车,我也没办法。如果是自己有车的朋友,想想,一年下来,轻微事故有多少件?碰到了,我只能说倒霉,还因此断更了。纵横是有全勤的,所以…… 我从写大宋开始到现在过了三个正月十五,每年的元宵,都是我奶奶的寿辰。我给她做寿不对吗?总不该为了码字,亲戚不要了,朋友不要了,不工作了,脱离社会关系?谁都做不到,真的。今天心情有点差,码字很慢。明天双更!---- 米华良定了定神,眼角谨慎的朝门外瞟了瞟,这才低声道:“好,反正死路一条,我就大胆一次。” “当年我刚刚进入命案处的时候,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有一天晚上,我们接到报案,说在北城发现一具尸体。当时的命案处主办立刻带着我们和仵作去了。到了地方一看,那是个极为偏僻的所在,荒废了许多年的老房子,里边都是蜘蛛网,桌子上全是灰尘。” “就因为那些灰尘,我才看得很清楚,桌子上新近放过圆形的东西。而床被收拾的很干净,上边有一具女尸,死状极为恐怖。她整个人被雪白的床单盖住,床单上染着斑斑血迹。主办大人揭开床单一看,发现那具女尸,居然被人开肠破肚。而她似乎是中了某种剧毒而死,五官扭曲的已经不像样子……” 雷歌皱了皱眉头,打断了米华良的话:“这跟我们雷家有关系吗?” 米华良轻笑一声:“雷公子年纪还轻,这件案子发生的时候,雷公子只怕还没出生呢。当日,我们准备让仵作验尸,还没来得及动手。突然来了大批军队将那个破房子包围,雷太尉亲自来到,说那女尸牵涉大楚安危,转交给军队来查。” “试问我们这些巡检,哪里有胆子跟军队过不去?再说了,这么恐怖的命案,不知道会牵扯到多少人进来。又没有油水可以捞,我们主办当即答应,把那女尸转交给雷太尉。”米华良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那时候我站在一旁,低头不敢正视雷太尉,但是我看到雷太尉似乎对那女尸极为恭敬,很小心的将尸体收敛。” “此后,这件案子就没了消息。命案处记为悬案,转交给察事厅刑狱司……” 米华良这次的话头却是被秦飞打断,秦飞冷冷的喝道:“这件案子是哪天?” “正昌四年……”米华良费力的想了许久许久,终于说出一个大致准确的日子。 秦飞一贯镇定,这次也忍不住变色。这个日子,他已经多次证实过,在这一天,唐夫人对老妈下药,老妈本来不应该中毒,却诡异的中了绞魂杀,从而失踪。那一天,一位大宗师保住了老妈的命,而那一天,雷太尉亲自去北城接走了一具被开肠破肚的女尸。 柳天奇说得对,天底下的事,绝不会永远都那么巧。这几件事之间,冥冥中仿佛有一条线被牵引着,可秦飞还摸不到头绪,最关键的那个点,仿佛就在他的脑海中闪来闪去,好像离得很近,但又抓不住。如果,抓住了那一点,所有的谜团就可以迎刃而解…… 雷歌可不知道秦飞的心里正转着无数个念头,他懒懒的说道:“这种狗屁事,可救不了你的性命。你家雷少对这档子事不感兴趣,咱们还是谈谈刚才的两条路吧。” 米华良变色道:“雷少,当年雷太尉亲自接走女尸之后,曾经把当日办案所有人都找到一起,严令任何人不得泄露出去。我大胆猜测,这个女子很可能是雷太尉包养的女人,怀孕之后,雷太尉派人杀人灭口,由于刺客手脚不干净,落下把柄,雷太尉不得不亲自扫尾。这事要是捅出去,雷家脸上想必也无光吧!” 怀孕两个字落在秦飞耳中,就像一道闪电劈开秦飞的脑海,果然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天痕》之中记载一种古老的手法,若是有女子怀孕身死,但是腹中胎儿没死的话。以精细的手法和深厚的功力,可以把未死的胎儿,转移到另一个女子的体内。 这或许就是那具女尸为什么被开肠破肚的原因。 老妈本来没有中绞魂杀的毒,而那具女尸正是因为中了绞魂杀,无药可治,才躲在那间荒废的房子里,等候老妈找机会到来,一位高手施展《天痕》中的手法,将那女子腹中胎儿,转移到老妈体内。可那女子毕竟是中了绞魂杀,血液胎儿之间的些许毒性,也随即传到了老妈的身上。为了保住她的性命,那位高手,用无上功力,硬生生为老妈续命。这位高手,九成九,就是传授给秦飞《天痕》的孙涸。 秦飞脑筋飞转,一切仿佛迎刃而解。可那女子又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惊动雷太尉亲自来收尸?而老妈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假如秦飞推断的没有错,老妈是心甘情愿去接受那个女子的胎儿,并为了将她的孩子抚养大,不惜离开唐隐,毁容隐居…… 现在,问题的关键就落在那个女人身上了。 秦飞悠悠的叹了口气,伸手在雷歌肩上一拍:“雷少,给我三分薄面,米华良这事就这么算了。稍候令他赔人家三千两银子,另外负责把人家孙女接回家!” 雷歌迟疑了片刻,不敢置信的看着秦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替这个巡检说情。不过,秦飞的面子,雷歌多少是要卖的,便瞪着眼睛转向米华良:“哼,就凭你也能从唐九天手中要到人?三千两少了点,你赔四千两,那个丫头,我自己去找唐九天要。” 米华良死到临头捡回一条命,心中一松,竟然瘫软在地上,无法起身。 秦飞心中澎湃,却还是镇定的站起身来,说道:“事情已了,我先告辞了!” 雷歌哪里肯这么简单就放秦飞走,亲热的拽住秦飞袖子,笑呵呵的说道:“哎,飞哥儿,咱们又不是外人,既然来了乐丰年,我看你还没动筷子,这些人不懂的吃。我再安排一桌,咱俩好好叙叙旧。” 秦飞现在一心想回到旧案处翻查旧卷宗,待要出言推辞,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说道:“我说乐丰年今天怎么回事,请了军中高手来当保镖。原来是雷少的侍卫啊!雷少,多日不见,你的排场是越来越大了。方才我听你说,要从我手中要人。本来,一个丫头,我不介意送给雷少。不过,秦镇督在这里,他一贯看不起我们唐家人,雷少,你若是要人,就跟我走。要是请他吃饭,这个丫头……嘿嘿,我唐九天绝不放给你。有本事就来唐府抢人!” 东都有时候就是这么小,权贵子弟加起来成千上万,而他们喜欢去的,够档次的地方,也就那些个,时不时撞到也算正常。秦飞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唐九天! 唐九天年纪和秦飞差不多,细皮白净,他最怕别人说他年少幼稚,在上唇蓄起了黑黑的胡须。可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配上一条小胡子,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别扭!而他一开口,便是赌气的话,更是让秦飞觉得他离成熟还有十万八千里! “如果我去唐府要人,二公子觉得令尊会不会放人?”秦飞微笑着反问道。 唐九天顿时被噎得内伤,他对秦飞十分不爽,就是因为父亲实在对秦飞太好,唐家三番四次保秦飞,不但柳轻扬大老远去护送,而且回到东都就拿下念公公当做给秦飞的礼物。唐九天几乎就要怀疑秦飞是父亲的私生子。 可唐隐连念公公都给废了,当做礼物送给秦飞,何况区区一个婢女呢?要是秦飞真的去唐府要人,八成唐隐笑眯眯的安排小轿,把那丫鬟给送出来。 “秦飞,你不要太过分。”唐九天气急败坏的叫道:“虽然我不知道爹为什么看重你,可我才是爹的亲生儿子,我若是和你闹出什么篓子,他还得护着我。你若是不服,大可以试试!” 雷歌愕然道:“不对吧,我记得你大哥好像正月十五那天,因为秦飞,被你爹骂的不轻啊……” 秦飞的脸上渐渐怒气浮现,拳头紧紧的捏在一起,关节处,清脆有声。 唐九天紧张的看着秦飞的拳头,嘟囔道:“你不要乱来……” 说着话,他脚下悄悄后退,不经意间已经退到了护卫的身后,心中稍稍安定,声调顿时提高了两分:“你……你想打我么?” 雷歌好整以暇的抱起膀子,笑眯眯的看热闹。 不料,被唐九天倚为靠山的那两个护卫,左手边一人忽然开口道:“二少爷,老爷吩咐过,唐府上下要把秦公子当少爷一样对待。小人实在不敢跟秦公子动手!” 右手那人连连点头道:“是啊,二少。就算要动手,秦公子已是东都知名的先天中品高手,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够秦公子打的。” 唐九天就像不认识似的看着自己的贴身护卫,怒喝道:“你们忘了吃谁的饭?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秦飞冷冷的瞄了他一眼,沉声道:“闲杂人等都让开,我今天要教训教训二公子。” 两名护卫闪电般的左右分开,露出一脸惊恐的唐九天。 唐九天强撑着场面,一指指向秦飞面门,厉声道:“你好大胆子,好,本公子就跟你大战三百回合……等等,本公子肚子有些疼,你有本事就不要跑,等我方便回来再和你打过……哎呀,疼,你等着,别跑……” 说着,唐九天的身形已经闪电般的窜入楼梯,消失不见。 第138章 特训 李耀的叫声飘荡在空旷的校场上空,凄厉无比,天空中南归的大雁,仿佛被他撕心裂肺的嘶喊感染,原本整齐的飞行队伍,时而惊扰成‘s’,时而惊扰成‘b’。 富家少爷们胆战心惊的站直身体,时不时偷眼看看秦飞,都想记住这个名声响彻东都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下次在街上遇到,一定要躲着走。只不过是初次见面,李耀的胆大妄为不但毁了自己,更是把李家也拖下水。 以秦飞在察事厅的分量,他请监查司去查李员外郎,监查司是一定会查的。这年头,做官的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只要查,就一定能找到罪证。最终是不是被整倒,那就看根基扎的是不是深厚,关系是不是稳固,最重要的是,会不会在察事厅面前做人。 人人都知道,猪鼻子上插了两根葱,那不是大象。少爷们虽然努力昂首挺胸,可站成一片,依然像是一群上街打群架的痞子,根本看不出一丝狼牙部队的意思。 秦飞冷眼扫过高低胖瘦各不同的少爷们,平淡的斥道:“个头没有到我鼻尖的,肚皮像五个月孕妇的,又或者瘦得像竹竿的。自己回家去吧!” 队伍一阵骚乱,这些少爷都知道,此去北疆必然是要吃苦头的。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北疆熬上几个月,回来之后前途一片光明……于是,无论是多矮还是多胖的人,都硬生生的站定脚步,死活不肯挪开一步。 片刻之后,见无人出列,秦飞冷笑道:“我这是关心你们。别人怎么带队去北疆的,我不管。但是你们若是跟着我去,那就一定要上战场。看看你……” 秦飞走到一位少爷面前,他身材颇高,可惜骨瘦如柴,眼圈黑黑的,脸色青白,腰似乎有些直不起来的模样。 秦飞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叹息道:“床上用不着这么拼命,你还年轻,大把好日子在后头。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三五年光景,你只怕就进棺材了。像你这样的体格,给你一柄钢刀也舞不起来,万一遇到蛮子,你怎么对敌?” 越过瘦子,秦飞停步在一个胖子面前,轻笑道:“这位公子,你觉得,球一样的体型也叫身材吗?和蛮子对仗的时候,你是打算滚着逃呢?还是打算用一身肥膘去挡人家的刀?”顿了顿,秦飞毫不留情面的讽刺道:“就算你自告奋勇要去北疆,我还舍不得那些战马呢,驼你到北疆,一匹上等好马,只怕要瘦下来三十斤。” 掠过他的身边,秦飞低头看着一个小矮子,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果每次上马都得搬凳子的话,您还是留在东都吧!” 转过身来,秦飞面色如霜,厉声斥道:“还站着干什么?给我滚!” 他舌绽春雷,宛如霹雳炸响,原本就浑身不自在的少爷们,仔细端详一番颇为自恋的体型,片刻之后,三十多人默默退出了队伍,准备回家找老爷子诉苦去了。 余下的少爷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秦飞会如何对待他们。 半晌之后,终于有人鼓起勇气问道:“秦镇督,你是要亲自训练我们吗?” “想得美!”秦飞没好气的斥道:“你以为加入狼牙部队是儿戏呢?新兵至少也要训练三个月才能分配到狼牙各部去,之后要进行种种专门操练,譬如马战和步战,还有各种武器的使用。就算你们全都才智过人,没有三五个月也不可能成为合格的战士,我又不是闲的无聊,懒得去训练你们……” 一听说不用训练,少爷们顿时喜笑颜开,既然秦镇督知道大家是去混日子的,那就好办多了。 校场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整齐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听那声音,应该是近百人在齐步跑,可每次都只能听见一声落地声,整齐的令人心悸。 少爷们纷纷回头望去,但见远处一队步兵快步跑来,队伍在秦飞身前停下,为首的正是监事易小婉。 作为东都贵族圈子里出了名的大小姐,易小婉的名气对这些少爷们简直是如雷贯耳。他们这些所谓的官二代,在易小婉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些是总部直属狼牙部队,我从爷爷府邸的卫队里给你拉了一百人过来。全都是经过教习司训练的好手……”易小婉诡秘的一笑,低声道:“也都是狠手。” 秦飞点了点头,对少爷们吩咐道:“站在你们面前的狼牙部队官兵,便是我们出发去北疆之前,你们的训练官。” “不是说不训练我们吗,反正就几天,也学不会什么,秦镇督你不会真的指望我们去跟蛮子打仗吧……”听到要训练,天生懒骨头的少爷们便不乐意了。 秦飞笑呵呵的摇动食指,朗声道:“他们不是教你们如何去打仗去行军……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就是北疆的蛮子;校场,就是北疆的战场。而你们,要在他们的追杀和毒打之下存活下来。唔,现在是什么时辰?” 隋杰立刻踏上一步:“午时!” “黄昏时分我会过来看看,那时候还能走动,没被打残废的,便跟我去北疆!”秦飞吩咐完之后,施施然的和易小婉并肩朝外走去。 “秦镇督……”少爷们齐声呼喊起来,情真意切,悲惨凄凉…… 秦飞头也不回的喝道:“隋杰,你监督,哪个不够狠的,把他从狼牙部队给我踢出去。” 话音刚落,那一队狼牙就迅速摆开作战队形,如同一群野狼疯狂的冲入公子哥群中…… 惨叫声不绝于耳,易小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问道:“这么做,出了事怎么样?” “在这里被打伤,无法去北疆,总好过到了那里被蛮子杀掉。”秦飞淡淡的说道:“其实,我是为他们好。这里有些世家子弟,他们应该有些修为,只是平素太懒,而且极少有动手的机会。如果这次能把他们的潜力给激发出来,也算是好事一件。” 两人走出校场,径直回到北二门附近,看着繁华的街道,接踵的人群,易小婉笑道:“你是要回家吗?” “还是不回去的好,家里的气氛有些怪异,我还是先躲着再说。”秦飞仰天长叹,神情不甚惆怅:“不如陪我去喝一杯吧。” 易小婉美目流转:“也好!” 东都永远不会缺各色小吃店,大楚各地的人都会来东都开店,带来各地美食。 一位美貌少女,和一位穿着察事厅同知镇督官服的男子同桌而食,引来无数侧目。许多人恶毒的猜测,一定是这个臭男人利用自己的职权,不知道从哪里骗来的年轻漂亮姑娘。他们的心中顿时充满了对权势的仇恨,只可惜这些阴暗的愤慨,只能在心中一掠而过。 店小二谨慎的送来用热水烫过的碗筷,随即摆上小吃。 秦飞看着满桌美食,却没多少胃口,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年纪轻轻的,别搞得像个老头子,美食在前,你叹的哪门子气啊!”易小婉笑眯眯的明知故问。 秦飞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很奇怪,面对你,我就一点压力都没有。好像把你当成兄弟一般,而对着她们……唉,总之一言难尽。” “兄弟?”易小婉顿时翻了脸,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就差没叉着腰开骂了:“从小到大,有几个男人看到老娘不是马上神魂颠倒的?老娘长得丑么?老娘没身段么?老娘的修为这么深,老娘的品位这么高,你居然当老娘是兄弟……你,你哪怕说当兄妹,也不至于这么伤人!” 女人从来都是如此,总喜欢沾沾自喜,总喜欢自恋一点,哪怕是一个男人不喜欢自己,也绝不可以不欣赏自己。 秦飞一句话得罪这位天之骄女,顿时魂飞魄散,当即斟茶道:“大小姐,您就消消气,就当我说错了……对了,你可知道最近天桥下来了个说书的,简直逗死人啊……” “少给我扯远!”易小婉没好气的斥道:“说,老娘哪点就成兄弟了?” 秦飞深深吸了口气,站直身体,威严的沿着饭店扫视一圈,令那些看热闹看笑话的食客都噤若寒蝉的低下头去,这才堆起笑脸:“是兄妹,兄妹!” “少来,我可不想给人当什么妹妹。”易小婉心态略松,忽然笑道:“不过……你若是帮我一个忙,我倒是可以不生你的气。” “说罢,哪怕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监事大人一句话,秦飞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秦飞拍了拍胸脯,朗声道。 易小婉幽幽的说道:“殿下那几位公主,大多还是不错的。现在九公主到了你家,她和我也算颇为熟络,是个好姑娘,你不要欺负她。不过,我得到消息,有人准备为儿子向十三公主提亲……十三公主,她有些……反正是丑事,不提也罢……” 秦飞脑海中回想起那夜躺在地毯上,盘曲着一双长腿,呻吟癫狂的少女,愕然道:“是她!” 第115章 没文化真可怕 上一章章节号真的打错了,昨天真是有些糊涂了,已经修改。 继续码字,稍候还有一更---- 秦飞一句话吓跑了唐九天,吩咐店小二把已经坦然的米华良扶下楼,重新收拾了一桌饭菜,和雷歌坐下吃喝。 一顿饭的时间,让秦飞想通了许多关键。那个女人是谁?当然不用去问雷太尉。猥琐的孙涸肯定知道。不过,这个死老头一天到晚嘴里就没几句真话,他一直没有说,想必是觉得还不到时候。 秦飞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倘若事情真的如他所料。那老妈的肚子里应该带着两个孩子,一个是唐隐的儿子,另一个本是那神秘女人腹中的胎儿。很可能,自己和成信就是这两个孩子…… 这个神秘女子的来头不小,牵连必然极大。要是个普通女子,以孙涸的本事,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早早告诉秦飞等人也无所谓。孙涸平素没正经,却能把一件事,守口如瓶近二十年,可想而知,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了。 “秦兄……再喝点!”雷歌面红耳赤,舌头都已经大了,一边含混不清的嘟噜着,一边抓起空空如也的酒壶,往杯中倒去。他等了半天,才有一滴晶莹的酒水从壶嘴落下,滴落在酒杯中,一声轻响。 雷歌诧异的丢掉壶盖,瞪大了眼睛朝酒壶里望去,憨憨笑道:“真的没了耶……” “来人啊!”秦飞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雷歌带来的几位侍卫急忙走上前来,听候秦飞吩咐。 “雷少喝的太多了,你们雇个暖轿送他回家。” 侍卫们架起快要软成泥的雷歌朝外走去,雷家大少还在叫嚷着:“喝,拿酒啊……” 秦飞带着七分醉意三分清醒蹒跚在回家的路上,街上偶尔还会遇到稀稀落落的行人。时值深夜,一点动静都能听的清清楚楚,远处不知道是谁家的狗在叫,难道是有小偷入户? 一阵轻微的响声在远方扬起,蓝色的焰火在天空中爆裂,炸开一片星星点点的荧光。秦飞酒意略醒,抬头望去,又是两道焰火飞扬。许多不明真相的东都百姓还以为是谁家在放烟花,兴高采烈的推开窗户,东张西望。 焰火落在秦飞的眼中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这种蓝色焰火,是察事厅专用的报警焰火。一旦出现,便是通知城内所有密探,发现了敌人的细作。焰火发射之后,会有专人通知内外城门封闭,执行司和敌情司的人手不断追捕,直到将细作捉拿归案。 自从天晴子死了之后,吴国在东都的情报机构应该一时半会回复不了元气,那这次出现的又是什么人? 秦飞加快脚步,朝焰火升起的地方走去。一道道焰火不断升向天空,焰火所指的方向,便是细作可能逃窜的方向。秦飞一边走,一边抬头观察焰火,赫然发觉,细作可能是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 秦飞伸手入靴,摸出断歌,反手握在袖笼之中。正行走间,眼前三人并肩从十字路口和秦飞擦肩而过,朝另一条路走去。交错之际,一人肩头在秦飞肩上碰了一碰,那人侧首低声道:“对不住。”跟着继续走去。 那三人都是寻常百姓打扮,布衣小帽,走的不算很快。他们看起来本没什么特别,偏偏这一碰,碰出了纰漏。秦飞手握断歌,自然而然的带着几分力气,他年轻力壮,晋入先天之境后,真力充沛,既然是蓄势待发的状态,寻常人这么一碰,至少也要摔个跟头出去。可那人只是晃了晃身子,便继续行走,要说身上没几分功夫,真是没人相信。 秦飞沉声叫道:“三位请留步!” 话音刚落,走在最后的一人,忽然转身,刀光乍现,寒气逼人,深深冬夜里冰寒刺骨,厉芒闪烁,一刀劈向秦飞面门。 “果然有问题!”秦飞冷哼一声,断歌平平掠出,那是天下第一等神兵利器,岂是一柄寻常弯刀可以抵挡的?断歌宛如切豆腐一般将那弯刀削成两段,势头不停,风一般掠过那人咽喉。 余下两人大惊失色,他们三人知根知底,心知出手这人的修为不错,在他们老家也颇有名气,可居然不是对面那年轻人的一合之将。做细作和做刺客不同,刺客是明知不敌,硬着头皮想尽办法也要上。而细作,要先保住自己的命,毕竟,他们得到的情报,才是最有价值的。人死了,情报难道自己长脚走回去吗? 两人对望一眼,立即左右一分,沿着十字路口,拔足狂奔。 秦飞冷哼一声,脚尖在掉落的半截刀锋上轻轻一挑,发力一甩,半截刀锋追星逐月般飞出,将前方那人洞穿。 秦飞看也不看那软软倒下的躯体,风驰电掣般追上另一人,断歌直直探出,拦在他咽喉之前。 那人吓得面如白纸,硬生生停住脚步,锋利的断歌已在他脖颈上割出一道血痕。要是再晚片刻停步,很可能自己在锋锐的刃口上,把脑袋给撞下来。 “原来是秦镇督……”远处一群人跑了过来,为首一人看到秦飞,立刻抱拳躬身道:“啊,秦镇督已经抓住细作了……” 秦飞点了点头,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是草原上过来的探子。”那人恭敬的答道。 在中土和草原千年征战史中,草原人一直扮演着非常不光彩的角色。千年前,他们凭借蛮力和庞大到极点的马群,进驻了中原。若不是后来出现天道高手----大魏神武帝,中原还不知道要在他们的铁蹄下沉沦多久。 后来数百年,魏国国运昌隆,军力强盛。一度将草原上的蛮族打得逃进沙漠不敢出来!可三家分魏之后,草原人看有机可趁,便又重新跑了回来。他们就像一群蛀虫,天性就是掠夺。他们没有任何发明,在从中原得到纸之前,无数历史学家曾经猜测他们是不是用左手擦屁股。因为,在草原上用左手拿食物是大忌! 千年来,中原的军队不知道更换了多少次装备,而他们依然凭借战马和马刀弓箭作战。不过,他们天生的骁勇,高大的体格,数以百万计的战马,支撑着他们的战争。这些草原人的武器,如果不是从战场上缴获一柄新式的战刀,他们永远也不会主动更换自己的刀…… 可数十年前的混战,结束了这一切。失去国家的唐国人和魏国人先后进入草原。他们给这些蛮族带去了先进的技术、战术,甚至渐渐帮蛮族形成了自己的文字,从松散的部落体系朝一个完整国家演化。楚帝早就把草原人列为心腹大患,可惜,中间还有个北疆燕王…… 正是从那时候开始,草原人也明白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们积极派人来中原学习先进的技术,组建情报机构,搜集最新的武器研发和军队动态。 愚昧的草原人并不可怕,但开始学习文化的草原人,就真的有些恐怖了。 察事厅现在的反细作作战越来越艰难,他们的对手不但有吴国的镇抚司,也有从草原上来的一批又一批拙劣的细作。 刚刚组建十几二十年的新兴草原细作,当然不能跟察事厅、镇抚司这样的老字号相比。可就是因为他们手段拙劣,做事幼稚,往往能出人意料,还真被他们干出几件令人头疼的事儿来。 察事厅里,头头脑脑们从睡梦中聚集到议事堂,秦飞作为亲手抓住细作的人,当然有职责来议事堂讲述当时那惊心动魄的场面,而另一位老熟人也在议事堂,就有些出乎秦飞的意料了。 这位便是繁朵儿,她就算站在一群高官之后,也微微眯着眼睛,口.唇轻动,不知道是在咒骂万恶的草原细作,还是痛恨高官们打断了清梦! 敌情司提督沈青山,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沈提督的眼皮子底下,被草原细作摸到了情报,要不是秦飞误打误撞抓住活口,情报一旦传出去,敌情司的脸还往哪里放? 不过,敌情司也是唯一一个允许犯一些小错的部门。和敌人对手,就像下棋,不可能永远都是你吃掉别人的子,而自己一个子也不丢。敌情司每年从外边打探回来这么多军情,偶尔被人探知自己一点军情,也是正常的。 六大提督和总督大人汇聚一堂,空气都似乎凝固了起来,令人压力极大。秦飞看了看繁朵儿,繁朵儿挑了挑眉毛,两人均表示无奈。 “这次草原蛮子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我们有一项新式武器快要能交付给军队,便派人来窃取新武器的图纸。”沈青山略显羞愧的说道:“敌情司无能,图纸居然真的被蛮子偷了去,还好秦镇督抓到那三人,不然的话,图纸流失,敌情司可真的无地自容了。”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秦飞抱了抱拳,笑道。 易总督的脸色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人,光有本事是不行的,也得看你是不是有运气。有的人,怀才不遇,就是差了那么点运气。有的人,你觉得他平平无奇,偏偏他做什么都能无往而不利,这就是气运昌隆了。 秦飞本就是个有本事的人,再加上瞎猫抓耗子都能抓到三个细作……易总督忽然有了个想法。 第139章 等你知道我是谁 天底下本就没有绝对的秘密。十三公主在宫中那些闺房秘事,指望她身边的太监宫女能够保守秘密那就是怪事儿了。底层既然传开了,其他的皇子公主就未必不知道,而像易小婉这样没事就能进皇宫,跟太后说几句话的人,更是消息灵通。 看到秦飞那一副恍然的样子,易小婉难得俏脸一红,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把十三公主那些事儿给说出口,实在是有些为难。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秦飞居然还知道十三公主到底做过些什么。 “你说朝中有人要向十三公主求亲?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秦飞问道。 易小婉压低了声音,贴近秦飞身边道:“十三公主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可娶了她的人,始终是多了个驸马的头衔,将来做许多事都会方便许多。这件事,暂时还不急,九公主刚刚被逐出宫,陛下的心情想必不是很好。那人也不会自讨没趣,为儿子向十三公主求亲。等你从北疆回来,再为我办这件事好了。” 易小婉说的如此神秘兮兮,秦飞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什么驸马,在他眼中,无非是政治联姻又或者是吃软饭的好保障罢了。这是一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如果拥有孙涸、庞真、易总督这样的实力,又何需区区一个驸马的名头? “对了,差点忘记了正经事!”易小婉小手在额头上一拍:“方才我回家给你给调卫队的时候,爷爷让我告诉你,去北疆,有个人只怕你用得上!” “谁?” 易小婉笑盈盈的端起茶杯,钓了钓秦飞的胃口,这才说道:“在东都刑部大牢的重刑监察牢房里,有一名今年已经三十五岁的囚犯。他的名字叫做李虎奴!” 秦飞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忽然灵光一闪,在旧案处的档案里还真看到过他的卷宗,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你说的是,那个被人在老虎洞里发现,吃虎奶长大的李虎奴吗?” 易小婉点了点头:“李虎奴是个孤儿,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当年一伙猎人追踪一头母老虎,直至虎巢,却在那里发现一个已经三四岁的孩子。那时候,他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只能手脚并用爬行,见到猎人,便露出森森白牙,作势欲咬。那群猎人觉得十分好奇,便带他回到村子里。奇怪的是,那头已经逃走的母老虎,居然还跑到村子里,呜呜哀嚎。李虎奴听见之后,便爬到村外,母老虎用奶.水喂他……” “当时人人称奇,猎人们小心翼翼的活捉了那只老虎,就让李虎奴吃虎奶长大。慢慢教他认字说话走路。日子久了,他也能像人一样生活了。”易小婉咂舌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李虎奴虽然来历不明,可他天赋异禀,天生就力大无穷,常人修行到九品,也未必能够力举千斤。这对于李虎奴来说,只不过是他十一岁时的力气而已……” 秦飞缓缓说道:“果然是个传奇男子,后来又如何了?” “就因为他天赋太高,又身在北疆,声名鹊起之后,燕王亲自下令将他召至殿前。虽然那时候李虎奴只会猎户教他的粗浅武艺,可表现出来的天赋,已经足够让燕王侧目。于是燕王命刘任重亲自调教李虎奴修行,并一力栽培。李虎奴没有让燕王失望,据说他的修为很快晋入先天之境,在他被抓的时候,已是宗师级的高手了。” 秦飞悚然动容,李虎奴被抓的时候是二十五岁。一位二十五岁的下品宗师,在楚国是何等天才?哪怕比起庞真秦飞这样的天纵奇才,也只不过是略逊一筹罢了。 易小婉接着说道:“李虎奴并不仅仅是个武夫,他其实聪明的很,在北疆军中从什长开始做起,平步青云。别以为是燕王看重他,他才晋升的快。实在是因为他的军功太强,百人夜袭蛮族营地,杀进杀出,部下折损三人,斩首过百。北疆军和蛮子一位可汗的大会战,双方僵持不下,李虎奴出妙计,冒奇险,带一队敢死队,从悬崖突降,捣毁可汗中军大帐,从而大获全胜。所以,他二十五岁那年,已经论功行赏至总兵了!” 秦飞淡淡的叹了口气,如此天才人物,二十五岁便是从三品总兵,下品宗师,在北疆深得燕王器重,又有刘任重这般厉害的老师教导,想来天都有些眼红。 易小婉一眼就看穿秦飞的心思,取笑道:“别觉得人家厉害,在很多人眼里,你十七八岁晋入先天,十九岁不到就已是察事厅同知镇督,掌管一处。几位大宗师都对你青眼有加,更有超绝无双的天分……如果说,老天眼红李虎奴的话,那看到你,老天都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春雷绽放,乌云轻浮,几滴春雨果然打在窗口的雨檐上。 秦飞轻笑一声,问道:“卷宗里只是说,李虎奴,正昌十三年问罪入狱,案由不详,刑部与燕王府会议,监禁终身。” 易小婉不屑的斥道:“那是官面上的话,说给外边人听的。其实事情是这样……当年李虎奴作为副手出征,带军击溃蛮族一部,随后在山里发现上千妇孺,都是那些蛮族来不及撤走的老弱病残。主将要尽数屠戮,可李虎奴不干。他说,自己是个孤儿,老虎都不忍心吃他,用奶.水将他喂大。若是战场上遇到穷凶极恶的蛮族士卒,就算全杀了,也是战士的命运。可如今面对一群手无寸铁,战战兢兢的妇孺,怎么都下不去手。” “他不肯杀,主帅就和他翻了脸,强行命令部队屠杀。不过,那些官兵大多十分崇拜李虎奴,相继抗命。主帅带领卫队要亲自上去屠杀,李虎奴便出手阻拦。他何等修为,轻描淡写就打烂了主帅的半张脸,饶了他性命不杀。看着那群妇孺离开之后,李虎奴才带军回到燕都。” 秦飞击案道:“李虎奴惨了。”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清脆有声,众食客不禁循声而顾。秦飞再度摆出官威,傲然面对围观,如电神目将众食客目光逼退。 易小婉轻声道:“你说得没错。燕王一代枭雄,当然知道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他赖以为根本的北疆大军,如今官兵已经开始为了李虎奴违抗主帅命令……在燕王的军队里只能有一个声音,那便是他的声音。他决不允许手下任何一个将领出现严重的个人崇拜,像支持李虎奴违抗主帅命令这样的行为,若不扼杀,他将来就无法统帅北疆大军,做不到上行下效,命令通畅,又怎能打胜仗?” “为了北疆大军依然牢牢控制在手,燕王不得不壮士断腕,下令将李虎奴诛杀。” “执行这一命令的便是刘任重……”易小婉小嘴一撇:“刘任重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对自己的徒弟可真忍心下手。以当时李虎奴的实力,怎么可能是刘任重的对手?李虎奴拼命抵挡,也差点丧命。好不容易李虎奴一路逃出燕都,那时我们察事厅在北疆还有足够的力量,听说此事,那时负责北疆的同知提督立刻安排人手将李虎奴救走!” 秦飞微笑道:“你让我猜猜。八成是李虎奴逃走之后,燕王追查到是察事厅动了手脚,便从刑部施压,要求处决叛将。我好奇的是,按说李虎奴犯的的确是死罪,违抗军令,殴打主帅……朝廷是用什么方法保他下来的呢?” 一说到这个问题,易小婉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差点让那些不长记性的食客们再次扭过来脑袋。 “这件事……当年陛下处置的手段实在是令人拍案叫绝。” 易小婉低声道:“陛下听说此事,便说道,叛将?该杀,判他死罪。燕王可没想到陛下这么好说话,还没摸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刑部就已经判了斩立决下来。察事厅便马上把人交给刑部和大内侍卫看管。” “眼瞅着快到处斩李虎奴的日子了,陛下把只有五六岁的管灵思召入宫中,说是怎么看她怎么喜欢,便给了郡主之封,本来陛下是管灵思的姑父,封了郡主便算是父亲了。陛下说,若是有皇子公主诞生,是要大赦天下的。如今管灵思受封郡主,等于是多个女儿。只不过,不是亲的,就不用大赦天下了,大赦东都就行。” “这个理由噎得想为燕王帮腔的大臣都无言以对。李虎奴就这样从鬼门关捡了条命,不过,因为他犯案实在太重,饶了死罪,也要坐监。从此他便被羁押在刑部大牢,转眼十年过去,许多人只怕已经淡忘了李虎奴是谁……” 秦飞的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陛下果然不是一个严肃的皇帝。不过,正因为如此,陛下显得多了几分亲切感。 “我爷爷说,你自己想办法把李虎奴从大牢里提出来。可是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到,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从刑部大牢提出一个终身羁押的人呢?”易小婉一手托着腮,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很久。 秦飞淡淡的问道:“我给过燕王面子吗?” “好像还真没有!” “那我何必要跟他解释,直接去刑部提人就是了。”秦飞耸了耸肩膀:“若是刑部不给人,那就兵对兵,将对将。刑部尚书那里,你爷爷去说。他若是不去,我就直接带人走,叫刑部尚书去找你爷爷。卑职官职太低,完全没有和尚书对话的资格。” “你……”易小婉一时语塞,无言以答。 牢房给人的感觉永远是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那昏黄暗淡的灯光,地面上零星稀落的稻草,床铺上肮脏不堪的被褥,和时而从墙角跑进跑出的老鼠,应该是大牢的主旋律。 可眼前的牢房,让秦飞狠狠大开了一次眼界。 窗明几净,被褥洁白,门外四人与其说是狱卒,不如说是看门的。这座牢房,除了里边的人不能出来之外,其实生活是蛮享受的。 站在门口的狱卒慢条斯理的对秦飞解释道:“如今是下午用茶点的时辰,李总兵喜欢一个人静静的进食,不愿被人打扰。若是秦镇督想要见他,还得耐心等候一段时间。” 秦飞脑门一晕,这是坐牢? 易小婉幽幽的叹息道:“刑部多会做人啊,难怪尚书大人可以一做就是十几年不挪窝。明知道是陛下要保的人,大牢里也给伺候的好好地。” 牢房里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今天茶点太淡,来日命人做辣一点。暂且不吃了,是不是有客来访?叫他们进来吧!” 狱卒笑呵呵的应道:“卑职这就去厨房狠狠训他们,明知道总兵大人口味偏辣,做什么清淡的……对了,察事厅的同知镇督秦飞大人来访,卑职领他进来。” 秦飞和易小婉带着一丝好奇的心情走进牢房。 眼前的男子,骨架宽大,身材极高。秦飞已经比普通人都要高一些了,可站在他的面前,依然低了一两寸之多。他把胡须刮得十分干净,腮帮子和下巴上留下一片铁青。两条浓黑的眉毛,仿佛两支怒拔的剑,挑在一双顾盼生威的虎目之上。这样的人,走在街上,任谁看到都会赞一声,果然是北疆虎穴里长大的好汉子。 “李总兵!”秦飞施礼道:“在下察事厅同知镇督秦飞,这位是易总督的嫡亲孙女易小婉姑娘。” 李虎奴上下打量着他们,淡淡的说道:“察事厅的人,向来没什么好相与。你们两个年纪虽轻,想必也不是省油的灯,来找我,有什么目的,就说罢。” 他既然如此直接,秦飞也就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问道:“李总兵在这里住的舒服吗?” 李虎奴轻蔑的一笑:“舒服,当然舒服。每天三餐丰盛,茶点随传随到。狱卒待我极好,偶尔还会进来给我捶捶腿,按按肩膀,就算洗澡的时候,都有人抢着帮我搓背。如果我需要女人,也会有人从外边领一个进来,高矮胖瘦,我喜欢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还不用我自己给钱……这样的日子,多好!” 秦飞冷哼一声:“李总兵叫我开门见山,可你却跟我兜圈子。牢房再好,也是个囚笼。我很想知道,李总兵身上连一个枷锁都找不到,以你的修为,大摇大摆开门出去,刑部狱卒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拦你。可你为什么不敢出去呢?” 李虎奴诧异的瞥了秦飞一眼,自顾在窗边坐下,淡淡的说道:“是,若是我想走,无人能拦我。我不是不敢,而是不愿走。” “这里有什么让李总兵眷恋的?”易小婉插口道。 “不是眷念。”李虎奴缓缓说道:“我是被老虎养大的,一餐一水,命中都有定数。得人恩果要千年记。那只养大我的老虎,在我北疆从军的那一年,病死了。当时,我很伤心,我发誓,任何对我好的人,我都要十倍报答他。后来,燕王待我不薄,我自觉为他尽心竭力。可官场上,没有人讲恩怨。今日的敌人可能是明天的朋友,一切都建立在利益上。” “我以真心报答燕王,只因我拒绝屠杀一群妇孺,并打了他颇为宠信的部将。燕王就要杀我?那我之前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李虎奴的话,落在秦飞的耳中,便知道他的悲剧是天注定的。一个对政治一窍不通的人,进入官场,哪怕是军队之中,也难以立足。他觉得自己在报答燕王,所以拿命去拼……可因为如此,他在军中建立了自己的威望,而不是燕王的威望。这恰恰是北疆主帅决不能容忍的! “我在东都本来已经死定了,却又莫名其妙的活了下来。“李虎奴面无表情,仿佛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后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希望我活下来的人,也是希望我为他卖命罢了。道理虽然简单,却很无奈。我的命,依然在,却已不是我的。既然命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何不尽情享受?出了门,我未必能活得比现在更快乐!” 简简单单的话语里,充满了愤怒和悲伤。 或许,李虎奴的世界是如此的简单,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太多他不能理解的东西。他想不通,可手中的实力又不足以粉碎这一切,便选择躲避。避世的人,无论人在闹市,还是在牢房,又有什么区别呢? 秦飞看着他那一双已经略显暗淡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有没有恨过燕王或者刘任重?” “恨?”李虎奴反问道:“如果恨能杀死一个人,那天桥下打小人的老太婆早就已经发财了。” 秦飞微微一笑:“我不管你到底能不能为自己复仇,但是眼下有一个机会。你跟我去北疆,哪怕你什么都不作,只要出现在北疆,有些人就已经恶心的睡不着觉了!” “你?”李虎奴显然被关押的太久,不知道秦飞是谁,问道:“你一个同知镇督就敢带走我吗?” 易小婉吃吃笑道:“等你知道他是谁,就不会这么问了!” 第116章 此去无险 易总督缓缓摊开一张图纸,冲着众人招了招手。提督们围上前去,易总督伸手点了点图纸:“你们可以看看,这是金石司多年来的研究,很快就可以交付生产了。” “和上次的手弩不同,那种手弩造价实在太过于昂贵,只能装备极少数军队。但,这次设计,已经延续了十余年。历代金石司能工巧匠,在这个设计上花费了无数心血。终于,大功告成了!”易总督眨了眨眼睛,轻声道:“这是非一般的连弩。” 他把目光投向繁朵儿,天才少女走前几步解释道:“以前的连弩是利用机括的力量,最多连发六箭。如果箭法高超的人,单凭手上的技巧也可以做到,并不算很大的威胁。而这次的设计,是经过十余年的不断试验和改良,已经可以做到一次连发二十四支弩,这个意义,在两军对垒的时候,就完全不同了。” 繁朵儿补充道:“尤其它的造价不贵,大约只需三百多两银子。制造五千台,不过是大楚一年赋税,五千台如此恐怖的连弩出现在战场上,我想,如果蛮子的骑兵排山倒海的冲过来,只怕就要排山倒海的倒下去了。” 众提督都是城府极深,久经风波的人,乍闻这个消息,依然纷纷变色。 不需五千台,只需五百台,每台二十四支连发……就已经恐怖到极点,可以起到完全压制的效果了。 秦飞这会儿正在酒意上涌,忍不住脱口而出:“我看这也不是太恐怖嘛。依我说,不如把弓弦发射改成火药撞击,利用撞击力把短弩发射出去。短弩依次落入机括,别说二十四连发,就算一百连发也不是什么问题。” 繁朵儿一听,脸色就不好看了,这可是金石司十余年来无数人的心血结晶,被秦飞这么一说,好像就不值钱了,当即反唇相讥:“你以为我们金石司没有试过吗?一来,短弩没有长弩威力大,对付重铠的效果不佳。其次,用火药发射,箭头会到处乱飞,毫无准头可言,射程也短了不少,一轮还没打完,骑兵就到了眼皮子底下,有用吗?” 秦飞懒懒的哼了一声,轻笑道:“倘若箭镞是旋转着飞出去,射程和准头,不就有了保障吗?长弩造价高,二十四连发对付草原骑兵当然是好的。但吴国始终是大敌,他们拥兵数十万,靠的是步兵。我说的那些打步兵……简直就是屠杀!” 提督们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在争论什么。可行家就是行家,秦飞一句话,彻底点醒了繁朵儿。这丫头根本就不顾这么多高官在场,惊呼一声,一把将摊开的图纸卷起,撒腿就朝金石司跑去…… 沈青山诧异的问道:“秦镇督……你好像对武器没什么研究吧?” 秦飞轻轻在嘴唇上打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道:“酒后乱言,不值一提。” “我看……你的建议应该很有用,不然的话,繁朵儿不会跑的那么快,完全不给上司们面子。”易总督笑着摇了摇头:“她就是这样的人,脑子里灵光闪现的时候,哪怕对面是陛下,只怕也拦不住她去试验。” 秦飞尴尬的笑了笑,正要提前告退,忽然听见易总督提高了声调:“秦镇督,旧案处的事不多,稍候新武器若是出炉了,是要亲自去验一验的。我看你既然给出了建议,到时候,你也跟着一起去试试好了。” 秦飞以为就是在东都找个场地,试试新武器,便满口答应下来。谁知,沈青山低声在耳边说道:“秦镇督,这是立功的好机会,到时候想必你还有别的任务呢。” “啊?”秦飞愕然道:“还有什么?” 沈青山愣住了,随即醒悟过来,解释道:“秦镇督,你入察事厅不久。我们的惯例是,适用于军队的武器研制出来之后,会由察事厅的人带队,从御林军挑选一批人,到草原上去跟蛮子们打一仗,试试效果。” “去草原?还要打仗?”秦飞这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君山水束音成线,轻声对秦飞说道:“这是好事,以前遇到这样的机会,同知镇督也好,镇督也罢,都是打破头想去。功劳手到擒来,回来升官发财……” 秦飞无奈的点了点头,只好应了下来。东都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处理,自己一多嘴,就去了北疆。那里别的不说,起码是燕王的地盘啊!刘任重亲自坐镇的地方,自己去,岂不是小羊羔送到狼嘴里?不行,既然要去,必须跟易总督讨点好处…… 秦飞一抬头,恰好易总督的目光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易总督悠悠说道:“秦飞,你过来。” 待到秦飞走到易老头身边,这位略显老不正经的总督,十分严肃的看着秦飞,用别人都听不到的声调,缓缓说道:“去北疆,是早已定好的。有没有这个提议,你都要去。你不用担心,迎亲之后,我已经送信去北疆,含蓄的表达了我的态度。” “总督大人的态度是……”秦飞装傻问道。 易老头笑眯眯的轻声道:“我对燕王说了,迎亲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我也不计较了。可我八成要派你去试试武器。唔,要是你在北疆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至少要他两个儿子外加刘任重的命来抵债。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吧,如果他动你,那就是给我动他的理由。” “卑职还不想把名字刻在大门口的碑上。”秦飞谦逊的说道:“卑职觉得自己还不够格。” “那是一种荣耀。”易老头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花,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当然,我也觉得你不需要这种荣耀。” …………………… 当秦飞回到家中的时候,东都的公鸡已经开始打鸣了。 走进正堂,蕾蕾居然一手撑着额角,在桌子旁边打盹。或许是秦飞回来的脚步声惊动了她,这位大小姐利箭般的窜了起来,几乎快要贴到秦飞的脸上,用力嗅了嗅,随即无聊的坐了回去,嘟囔道:“光有酒味,没有脂粉气,居然没有去喝花酒……太令人失望了。” 她黑溜溜的眼珠一转,仿佛想到了什么,吃吃笑道:“不过,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差,应该不会一个人去喝闷酒。和男人喝酒,能喝一夜……你们是不是?嗯哼……?” “千万别乱猜。”秦飞连连挥手:“我说大姐,您能赶紧找个地儿搬了吗?咱俩这男未婚女未嫁,还瓜田李下的。影响你嫁不出去,我倒是不介意。可要是耽误我找老婆,那就是大事了。麻烦您还是赶紧找房子吧……” 蕾蕾委屈的站了起来:“师姐就这么惹人烦吗?你看看,自从师姐来了后,你狗窝一样的家,有人收拾了。想吃个家常饭,还有人帮忙做……” 秦飞指了指桌子上那一碟不知道放了多少天的菜,懒懒的说道:“把青菜炒成炭,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小弟无福消受啊!” “那我一个孤身女子出去住,万一遇到色狼什么的,也太可怕了。”蕾蕾可怜兮兮的看着秦飞:“这么大的房子,就容不下我一个小女人么!” “得,色狼遇到你,那才叫可怕。”秦飞不屑的冷哼一声,径直走进卧房,大声道:“我要睡觉了,你若是做了饭,千万不要叫我起来吃。” 蕾蕾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哎,好师弟,师姐出去给你买早点。忘记告诉你了,昨天收拾你抽屉,发现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师姐手头紧,先拿来用了啊……” 趁着秦飞的咆哮还没发出,蕾蕾就已经飞快的逃了出来。黎明前的一刻最是黑暗,偶尔几声鸡鸣狗叫,根本看不到什么人。就连打更的更夫,到了此刻,也已有气无力,打出来的梆子声,哑哑的极为难听。 蕾蕾穿街过巷,悄然来到一座宅院。宅院的门开着,门口有一位扫地的门房,蕾蕾就这么走了进去,门房仿佛没有看到她似的,低头只顾扫地,却在她走进去之后,带上了大门。 蕾蕾仿佛对这里很熟悉,径直走到一间卧房,轻轻敲了敲门,里边传出一个女声:“谁?” “开门!”蕾蕾低喝道。 房门拉开,那位假冒镇抚司千户彦青的姑娘,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前,轻声道:“千户大人。” “东都昨夜出事了。”蕾蕾神情肃穆,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吩咐道:“察事厅抓细作的焰火,许久没有燃放过。而秦飞回来的时候,虽然身上有酒意,却带着浓浓的杀气。他昨夜必然杀了人,很可能是细作……镇抚司有没有折损人手?” “没有!”彦青斩钉截铁的答道。 “那就是草原人的嫌疑最大,当然,西域的色目人和北疆燕王也有可能。”蕾蕾冷冷的说道:“天晴子死了之后,镇抚司在东都的情报就成了瞎子聋子,这次,我要重组情报网,就从这件事开始。传令下去,立刻给我查明,那些细作是什么人,他们要的是什么?” 顿了顿,蕾蕾俏丽的脸上掠过一丝嘲意:“他们要的,我也要!” 第140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大军校场上一片狼藉,到处是鼻青脸肿、衣冠不整的公子哥儿。一百名狼牙战士,整齐的排成四行。渐渐红黄的夕阳,将温暖的阳光尽力挥洒在戎装威武的战士脸上,和那些唉声叹气的公子哥儿形成强烈的对比。 远远的,从大军校场之外走入三人。两男一女! 隋杰立刻站直了身体,在他的带动下,一百名狼牙战士也昂首挺胸,准备迎接秦飞的到来。 “还有能站着的吗?”秦飞瞥了一眼哼哼唧唧的少爷们,对隋杰问道。 隋杰摇了摇头,随即补充道:“秦镇督,虽然他们大多不堪一击,但是有几位出身武将世家的,手底下还真有几分功夫,十几个人勉强抵抗了一阵子,卑职随后调动了超出他们人数的狼牙才将他们彻底击溃。” 秦飞沉吟道:“这几个可以凑合着带带队,余下的酒囊饭袋……也就只能如此了。在去北疆之前,就这么练吧。能在狼牙手中活下来,到了北疆存活的机会就大几分。或许以前那些人可以混日子,捡功劳。但是跟我去北疆的,只能靠自己的本事来挣功劳。” 隋杰答应一声,看了看站在秦飞身后,那个顾盼生威的男子,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可隐约能感觉到他身上逼人的锐气和不可一世的威风。有这样气度的男子,必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隋杰不敢怠慢,依礼数相待。 秦飞挥了挥手,让狼牙退下,对李虎奴说道:“李总兵,这就是我一定要请你出山的原因。我本来就是燕王的眼中钉,此次北上,又要带着这么多拖油瓶。如果没有你这位熟悉北疆环境的名将坐镇,我觉得,这一百多人,就是被我带去送死的。” 李虎奴面无表情的扫视着公子哥们,被他目光扫过的人,尽皆心惊。 “如果他们是我的部下,早就被我丢去喂狗了。”李虎奴淡淡的说道:“不过,带着他们去北疆走一圈,从蛮子的刀下活着回来,没多大问题。” 李虎奴有这样的信心,当然令秦飞喜出望外。 没等秦飞开口,李虎奴便解释道:“北疆由于常年和蛮子作战,很少有人愿意过去那里,所以,很多人对北疆的情况不理解。当年,蛮族只有一位大汗,其他各个部族分别有可汗。大约一百多年前,当时的大汗暴毙,儿子之中,最有本事的两人各自得到一些部族支持,争夺汗位不相上下,索性就打了起来。前前后后打了一年多,谁也奈何不了谁。草原就此分为东西两部。东部的,就是我们平素说的蛮子。而西部的,行为更加残暴,劫掠一个地方之后,往往会进行屠杀。于是,被北疆人称为魔族!” “很多人以为蛮族就是魔族,其实这么理解也可以。只不过,在北疆人眼里,蛮子虽然野蛮,倒也不是那么可怕。而魔族一到,那便是伏尸遍地了。北疆军打的最多的,还是魔族!试验武器的话,通常是找蛮子。”李虎奴嘴角微微扬起,微笑道:“蛮子相对来说,要好欺负一些。” 这番说话,让秦飞对北疆有了个粗略的轮廓,看来,想要安然无恙的从北疆回来,还有很多功课需要恶补。 秦飞抱拳道:“李总兵,暂时还请你在刑部大牢居住。这几日,我会请察事厅的高官去和刑部交涉,一定能让你光明正大的出来。” 李虎奴若有所思的看着空旷的大军校场,这里隐隐的杀伐之气,令人不禁回想起金戈铁马大军如龙的场景。他出身北疆,在军旅中生活,被困刑部十年,站在校场之上,感慨万千。虽然年纪不过三十五,却隐有四十多岁的心态。而,校场上的一切…… 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 那些明光铮亮的兵刃…… 那些矫健跳跃的战马…… 仿佛在一声声呼唤着李虎奴深藏在心底的那份血性。 “如果……”李虎奴顿了顿:“没有如果,我跟你去!” 秦飞郑重抱拳,沉声道:“多谢!” …………………… 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北疆的空气依然带着丝丝寒意,席面而来的风,宛如一柄柄小刀子从少爷兵的嫩脸上掠过。从东都而来的他们,并不能马上适应北疆干燥的气候,嘴唇开裂,双目赤红,火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百骑翩然而来,二十架弩机装在密封的箱子里,用三辆大车拉着。隋杰带着一小队货真价实的狼牙在前方开路,而大队人马就在后方迤逦而行。北疆的居民并不是很多,越是一路往北,越是看到的人少,如今,在路上已经看不到几个人,偶尔遇到的过路客商,见到军队过路,自然都是躲着走。 北疆时常发生战事,为了行军方便,路就比很多地方修的要好一点。这个好,是相对于行军来说,能够保证骑兵以最快速度赶赴战场就行。路并不宽,四骑并肩就已经占满了。秦飞手下的少爷兵,压根就对行列没有研究,走的乱七八糟,穿着戎装,骑着战马,也当自己在东都踏青呢,更是显得队伍混乱臃肿。 李虎奴压根就没当这些少爷兵是战士,用他的话说,秦镇督啊,咱们就当带着八十头宠物去北疆吧…… 队伍身后忽然蹄声大作,秦飞回头望去,但见尘土飞扬,一小队骑兵横冲直撞,绕过三辆大车,便要从狼牙部队的队伍中穿过。 “什么队伍?一点规矩都不讲么?”繁朵儿作为弩机的设计师之一,此行必然跟随。但凡做器械的,都十分讲究规矩,行为也颇为规范。眼瞅着这一队骑兵乱闯,当然心中不满。 李虎奴抬头一看,轻声道:“这是北疆军。北疆战马不比别地,燕王曾经下令,为了军队通行方便,赋予军马特权。军马可以穿越闹市,可以直过农田,骑军马的人可以遇文官而不停。你看看这一队骑兵,个个马头上都带着青铜马面具,便是北疆军马的独特标志。” “原来是地头蛇,难怪横冲直撞惯了。”秦飞微笑道。 少爷兵们的队伍原本就混乱,突然被一队骑兵闯入,更加乱七八糟,反而阻挡了那一队北疆军的去路。 “哪里来的军队?敢挡我北疆军的路?”为首一骑勒住战马,马儿人立而起,骑士朗声喝问道。 这一问,让少爷们顿时心中充满屈辱。要知道,这些都是家中的宝贝疙瘩,他们的爹,在东都都是响当当的字号。拼爹之际,若是没有三品,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从来都是少爷们鲜衣怒马横冲街头,从来都是少爷们耀武扬威不管他们。到了北疆,居然被一伙小兵抢路,还问的如此振振有词。这种耻辱,让少爷兵们怎么忍得下去? “路是你的?老子不能走?”文渊阁何学士的少爷何坤,傲然看着北疆军马,反唇相讥道:“你们是北疆军,老子也是狼牙部队的。从来都是别人给老子让路,老子没有给人让路的习惯。” 何坤的话,顿时引起少爷们一阵喝彩。 北疆军马瞬间安静了下来,数十匹战马低头嘶鸣,那些青铜面具,让战马显得格外威猛。骑兵们冷眼打量着少爷兵,为首那人朗声道:“狼牙部队算个屁,不过是察事厅养的看门狗。你们上过战场吗?杀过蛮子吗?咱们北疆军才是大楚第一强军,在北疆,我们说了算,这条路,我们要走,你们就得让!” “你他妈才是燕王养的一条狗。”何坤勃然大怒,他出身学士家庭,肚子里有几分墨水,可骂人并不是长项,想要骂些尖酸刻薄的,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犀利的词语。 李虎奴微微一笑,对秦飞低声道:“北疆军眼高于顶,向来看不起其他地方的军马。这是人之常情,当年我在北疆之时,也觉得天下就我们这一支军,横扫草原,独挡蛮族。看到他们,反而想起我少年之时,也是一般的嚣张啊!” “说到嚣张,你能比这些少爷更嚣张?”秦飞笑道:“这次可是针尖对麦芒,两边顶上了。” 繁朵儿愕然道:“秦镇督,你身为带队长官,此时此刻不出去调停制止,居然还坐观事变?” “管什么?”秦飞耸了耸肩膀:“咱们带的少爷兵,平素跋扈惯了。这些北疆军马,眼睛也长在头顶上。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东都少爷厉害,还是北疆汉子强悍!” 如今的情况已经乱成一团,数十北疆军马和近百狼牙对峙着,把道路占的满满的,两边指手画脚,喝骂不断。 北疆军马大多出身市井,骂起人来的词汇丰富多彩,从少爷们的祖宗八代开始问候,直至毫不掩饰的企图和少爷们的女性家属发生超出友谊的关系,并时不时以少爷们的父辈祖父辈自居。 这让少爷们情何以堪?他们的母亲起码都是三品夫人,他们的姐妹大小有个封号,他们父辈祖父辈,都是朝野大臣。到了这些北疆军马的口中,都成了路边狗粪了…… 少爷们不甘示弱,破口大骂,但是相比之下,就弱了不少。翻来覆去就是企图对对方的母亲犯罪,又或者将某些器官不断提起。 场面混乱不堪,少爷兵渐落下风…… 第117章 你可知道抓了谁? 一个人的天分可以表现在不同方面。有的人,天生就会模仿许多种声音;有的人,心算又准又快。若是问起蕾蕾,她的天分,别的不敢说,演戏绝对是第一流的。 在秦飞的面前,她永远都是个混不吝的师姐,可在下属面前,她又是个威严的上司。 镇抚司的人看到蕾蕾,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喘口大气的。并不是因为她对下属刻薄,而是因为,只有真正了解她的人,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可怕之处。年纪轻轻就能被誉为江南最杰出的天才少女,还能身为千户,统领无数密探,只身进入楚国东都。光是这份胆量,就已经让很多男人咂舌了。 蕾蕾仔细制定了计划,吩咐彦青等人照办,随后又恢复了小女儿心态,自顾自打扮一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菜篮子,兴高采烈的上街买菜去了。她可是对秦飞那番话记恨在心,本小姐能亲自下厨做饭就已经是破天荒的大事了,居然还敢嫌姑娘做的不好,真是热脸贴在冷屁股上。 天色已经大亮,赶早起来的菜农早已摆好了摊位。家庭妇女们挽着篮子,谨慎的压住腰间小荷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自己想要购买的蔬果。 蕾蕾这会儿看起来完全和大户人家出来买菜的婢女没有两样,她伶牙俐齿的跟摊主还价,仔细的挑选新鲜的蔬菜,经过一段日子买菜的经历,这位大小姐已经很习惯东都的菜市场了。 路边的茶楼上,坐在窗边的少年公子,举止优雅的端起茶碗,细细品味着名茶的滋味,随手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口中。他的面前大大小小放着八个小盘,四笼不同的包子,一顿早餐就要花费超过十两银子,已是极为奢侈了。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朝楼下望去,无意中落在蕾蕾的身上,忍不住惊呼道:“这个女子看起来好面熟……让我想想……” 站在他身侧的家丁仔细看了看,禀告道:“少爷,你贵人多忘事。这女人,正月十五那天,跟秦飞一起来过咱们府里啊。据说是秦飞失散多年的干姐姐……” 提起秦飞,少年公子的脸色便极为难看,昨天晚上在乐丰年,还被秦飞给吓得屁滚尿流,拔腿狂奔。这不正是唐府少爷唐九天? “贱民就是贱民。”唐九天冷哼一声:“什么干姐姐,我看他们是一对狗男女。这女人还算有几分姿色,不过,天生贱骨头,干的就是起早买菜的勾当。” “少爷说得是,秦飞出身菜市街,哪里会认识什么高贵的人?” 要说起来,每个少爷身边总会有几个帮忙出馊主意的狗腿子。眼前的唐九天,身边便有这么一位专门出孬点子的跟班,他姓乌,当年出生的时候,其母梦见送子娘娘和她一起堆雪人,便给儿子取名乌雪人。 乌雪人从小到大没干过几件好事,不是偷鸡摸狗,就是跟人打架,最出名的就是小小年纪在厕所外垫了几块砖头,去看人家小女孩撒尿。结果,被女孩子的大哥拎着菜刀追了三条街。好在他命大,居然真的跑掉了!家里人看实在管不住这位太岁,便送他入伍,学了一身功夫之后,乌雪人作恶起来更加猖獗。 他在武道上还真有几分天赋,二十五六岁的九品高手,也过得去。唐九天招揽护卫,乌雪人报名之后,便被录取。少年富家子遇到痞子出身的乌雪人,当然沉沦的很快。贵族圈里都知道,唐九天的年纪不大,可他就是一张东都娱乐圈的活地图啊!哪里有赌场,哪里有妓院,什么地方有最新最热的艳舞……问唐九天! 乌雪人昨日因故没有去乐丰年,听说少爷被秦飞羞辱,便想给唐九天出了这口气。 “少爷,这女子既然被秦飞收留,想必是他姘头。反正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咱们就抓了她,然后敲秦飞一大笔银子,再转手把这女人卖到北疆当军妓,再换一笔钱。小人看她的姿色,卖上八百两问题不大。”乌雪人笑呵呵的说道。 唐九天皱了皱眉头,没有作答,他可对秦飞昨天晚上的凶焰记忆犹新,心中有些不愿招惹这个瘟神。 看唐九天有些犹豫,乌雪人压低声音附耳道:“少爷,这是来钱的好路子。卖这女人,敲秦飞三千两白银。里外里,就可以还了上次樊少爷的赌债。话说,您欠樊少爷的三千五百两,一直拖着不还,要是他去唐府要钱,老爷知道可就是大事了……” 一提到钱,唐九天便不再犹豫,正好手头发紧,当即一拍桌子:“干了!” 蕾蕾转了一圈菜市场,挑选了不少自己爱吃的蔬菜,又买了些肉。空空如也的篮子,如今已经是堆得老高。她笑嘻嘻的自言自语道:“好,够我操练几天的了。” 说罢,蕾蕾在喧哗拥挤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沿着菜市场旁边的小路,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小路里没什么人走动,蕾蕾独自走了进去,迎面出现两个男子,抱着膀子走来,目光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作为一个美少女,蕾蕾对这样的目光,见得太多了,完全可以做到无视。她耳轮轻动,听见身后也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中顿时一懔……天晴子被杀之后,莫非还有人叛变?自己来东都如此隐秘的事,连秦飞都瞒了过去,难道还真骗不过察事厅那个老不死的易老头吗? 一道凌厉之色从她美眸中掠过,手指轻翻,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指套已套在右手五指上。机括打开,探出四支尖刺,刺尖幽蓝,显然淬了剧毒。 可惜,蕾蕾是做贼心虚,而这些人压根就没有绑票的经验。 乌雪人从身后赶上,冷笑道:“丫头,不想吃苦的,就跟我走一趟。否则……哼哼!” 蕾蕾侧身一瞥,乌雪人浑然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她身后,喉咙、心窝这些要害地方,至少有三处破绽可让蕾蕾一击得手。察事厅来抓人,怎么可能用这样的人? 心中稍稍一定,蕾蕾攥紧了指套,轻笑道:“这位哥哥叫我何事啊……” 一声哥哥叫得乌雪人骨头都酥了半截,他坏坏的浪笑道:“果然不是什么良家女子,我家少爷要带你走一趟……”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蕾蕾那玲珑突兀的娇躯,硬生生的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妹子你听话,我们绝不伤害你。” 蕾蕾脸上神情显得有些惊慌,声音都几乎在发颤:“你们是打家劫舍、绑票杀人的好汉么?我家很穷,不要绑我……” “知道我们要绑你,就老实点,否则,我一道划烂你的脸!”乌雪人威胁着,随即对那两个汉子吩咐道:“把她手扣起来。” 蕾蕾心中冷笑,手指轻晃,指套已然不见。她故作反抗,被那两人捆住双手,一行四人,沿着僻静的小路,朝城西走去。路上但凡遇到人,乌雪人便要威胁一句:“不要乱叫,否则我一刀捅了你。” 走了许久,才到了一所旧仓库里,仓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用过了。唐九天带着几名随从,无聊的坐在仓库里,等候乌雪人的到来。 “少爷,幸不辱命,已经把那女人抓来了。”乌雪人一走进仓库,便大声叫道。 唐九天转过身来,仔细的打量着蕾蕾,轻声问道:“你这个女人,到底跟秦飞是什么关系?” 一看到唐九天,蕾蕾的心就放了下来。只不过是个二世祖,误打误撞想要绑架自己……蕾蕾一放松,谎话自然而然的出口成章:“哎呀,原来是唐少爷,那日蕾蕾去唐府还曾见过少爷……我和秦飞,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我回到东都,没地方住,也没饭吃,只好迫于他的淫威,给他做个婢女……少爷,你手下人说绑我……您也是大户人家,一个婢女,你会放在心上吗?” 唐九天看蕾蕾说得情真意切,心中顿时翻了嘀咕,若是秦飞不在乎这个女孩子,三千两敲不到,樊公子的钱,可还是还不了啊。 “少爷,先不管她瞎说,写封匿名信,敲敲秦飞,便知道他们的关系了!”乌雪人一边准备着纸笔,一边说道。 唐九天答应一声,一旁家仆急忙备好砚台。他卷起袖子,拿起毛笔,正要朝纸上落笔,忽然间听见乌雪人叫道:“少爷,当心笔迹被人查出来,用左手写,那就万无一失了!” “高见!”唐九天赞许的冲着乌雪人翘起大拇指:“还是你心细。本少爷有你在身边,真是少了很多麻烦啊!” 蕾蕾有些好笑的看着唐九天左手拿笔,歪歪扭扭的在纸上写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大字。 “秦飞,你的女人蕾蕾在我们手中,如果想她没事,就准备三千两不记名银票。到时候我会派人去拿!” 唐九天念了一遍,问道:“怎么样?这么写成么?” “嗯……”乌雪人沉吟道:“成,这就找人塞进秦飞家大门去!” 第141章 斩草除根 尽管在勇气上不落下风,但是在词汇量和市井俚语完全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少爷兵的骂战节节败退。 战况于是立刻进入第二阶段,双方纷纷表示‘有本事你动我!’“你动我一下试试?” 眼瞅着两军要大打出手,火药味越来越浓,秦飞轻轻咳嗽一声,跃马而出,朗声道:“诸位,道路拥挤,只是抢道一点小事,犯不着如此上火。敢问你们北疆军此去是有重要军务吗?” 秦飞穿着同知镇督官服,那些北疆军倒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知道此人大小是个军官,为首骑兵便冷冷的喝道:“只要军马出行,必然是有军务。军务无分轻重,都是关系北疆安危的。” 好大一顶帽子压下来,秦飞淡淡的说道:“那就巧了,我们也有军务在身,而且是陛下亲自派遣,察事厅狼牙部队主办。不知道,是你们的任务更重,还是我们的任务更重!” 秦飞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一句话丢完便沉声吩咐道:“全部上马,继续前进。行军途中保持队形,若有不相干的人来冲扰军队,便给我拿下!” 领头的发了话,少爷兵们顿时骄傲起来,看着北疆军的眼神又高了几分,不断有人挑衅,低声道:“听见没,冲啊,回头拿下你们就送去察事厅问罪。” 那一队北疆军脸色青白不定,为首骑士低头沉默片刻,吩咐道:“我们绕道走!” 那一小队骑兵不走寻常路,直直穿过路边树林,打马飞扬。 李虎奴遥望他们远去之际扬起的尘土,淡淡的说道:“秦镇督,第一次来北疆,想必你还不知道北疆军的习性。方才你那一番话,已经惹了大乱子。我敢保证,此去燕都的路,绝不太平,你还是小心提防的好。” 秦飞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但是脑海中却已电光火石的转过无数念头。如今北疆军已经嚣张到这等程度,他们的眼中甚至没有陛下,只有燕王。十几万大军吃着朝廷的军饷,却只效忠于燕王一人。北疆俨然已经是个独立王国,身为察事厅的军官,带着狼牙部队,走在大楚的道路上,居然被北疆军如此蔑视,实在让人难以容忍。 看来,大楚和吴国的联姻,十分有必要。吴国的权贵若是也像燕王一般,那已是皇族的心腹大患。两国默契的达成共识----攘外必先安内。燕王不除,楚国永无宁日。 带着千奇百怪的想法,秦飞加快了前往燕都的脚步。如果要和燕王开战,军情便是第一要务。可燕王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彻底把察事厅的势力赶出北疆。前后两任北疆同知提督,被燕王抓住机会,都死在任上。一时间,北疆同知提督这个官职,令察事厅人人色变,几乎没人愿意主动来北疆接这个烂摊子。日子久了,察事厅的力量在北疆越来越微弱,直至消失。 朝廷此次派自己来北疆,其中一个重大任务,就是要重组北疆察事厅。要把细致的军情系统,遍布在北疆各地。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朝廷无法对北疆的军力分布,将领安排,后勤物资做出详细的判断,大战一起,将领就成了睁眼瞎子。 秦飞悠悠的叹了口气,收拾心情。天色尚早,约莫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黄昏,今夜是到不了城镇,只能在野外宿营。好在这一段时间,少爷兵们渐渐习惯了宿营的生活,埋怨声少了很多。第一夜宿营的时候,那些大少爷们差点没把天给吵翻了……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前方探路的隋杰等人策马返回,为首的隋杰,脸色惊惶,战战兢兢的说道:“秦镇督,不好……一里外有大队北疆军马集合,人数差不多在五百人左右。卑职上前问话,没想到对方副将下令要拿下卑职……黄天可怜,要不是卑职的马快,就差点回不来了……” 秦飞侧目望去,隋杰的马屁股上还插着两支羽箭,显然他说的不假。 “怎么回事?”繁朵儿蹙眉道:“北疆军要抓你?察事厅和北疆军好歹都是朝廷的人,他们是要做反了吗?敢对狼牙部队下手?” 李虎奴沉声道:“方才我就已经说了,此行不会太平。北疆军一贯心高气傲,受不得半点委屈。秦镇督刚才的态度,极大折损了这些北疆将士的颜面。所以,才有大队兵马在前方拦路的局面。” “那他们是要做什么?”繁朵儿问道。 李虎奴轻描淡写的说道:“假如规矩没变的话,他们打算把这一队狼牙部队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前方既然出现了五百人,后方也一定还有五百人。不信的话,让隋杰去探探后路。他们会确保此地没有一个漏网之鱼。杀死之后,就报称有蛮子进入北疆腹地,袭击了咱们的队伍,我们经过奋力抵抗,奈何寡不敌众,最终全部战死。而北疆军为了给我们报仇,追踪蛮族,奋勇苦战,直捣蛮子巢穴,斩首多少多少级……当然,他们只需要找个蛮族部落屠杀一番便可!” 李虎奴这番话,让身后的少爷兵们脸色苍白,胆战心惊。 少爷们在东都的时候,跟人发生矛盾,大家动手打架的,陷害入狱的,这种事儿听说多了。可来到北疆之后,北疆军完全不跟你来斯文的那一套,大家只是吵了一架,转过脸来,就要把这一队人给杀光,看这模样,北疆将领完全没有朝廷命官的意识,反而很支持这种行为。 “秦镇督……李总兵……你们说怎么办啊……”何坤战战兢兢的问道:“他们要是真的杀过来,咱们怎么打?秦镇督不是神勇过人,以一敌千的吗?” 秦飞笑道:“如果是一千个老百姓,可能我还能活着逃命出去。可一千个训练有素的战士结阵进攻,只怕我也要躺下了。” “逃吧!”何坤斩钉截铁的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不争今日长短,先跑了,改日再和他们算账……” 第118章 惹不起的女人 送信的家丁正要出门,站在一侧的蕾蕾忽然开口道:“这封信若是这么写,肯定没用。” 唐九天诧异的反问道:“怎会没用?” 蕾蕾楚楚可怜的说道:“像我这样的女子,本就是水上浮萍。你就算把我卖了,最多不过卖几百两银子,现在想要黑秦飞三千两,你当他是傻子么?有三千两,可以买三四个美貌侍妾了。想要从他那里敲到竹杠,换个写法才能奏效。” “那你说怎么写?” 蕾蕾幽怨的叹了口气:“你就这般写----秦飞,和你一起的女子已被我们抓走。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一清二楚,若是不想暴露你的秘密,就准备三千两不记名银票。来日派人去取!” 唐九天眨了眨眼睛,仔细回味着这段话之间的含义,眼前一亮,赞道:“嗯,这么写的确不错。”他重新拿起纸笔,左手执笔,龙飞凤舞的写下几行大字,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书法,这才命人吹干折好,送了出去。 时间渐渐流逝,东升的太阳已到了头顶。去送信的家丁,汗流浃背的跑了回来。这也难为了他,敲一般人的竹杠也就罢了,敲秦飞的竹杠,随时可能把自己的脑袋给搭进去……家丁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去送这封信,只希望将来分赃的时候,唐九天能大发善心,多分几十两给自己罢了。 “送到了?”唐九天紧张的问道。 那家丁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秦家没人,我把信从门缝塞了进去。少爷放心,我左右都看过了,没人看到我。” “办得妥当。”唐九天从取出一小块银子,丢给那家丁。 蕾蕾忽然吃吃笑了起来,她笑颜如花,声音清脆,这一笑,把仓库里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站在她身侧的乌雪人,看着绝美笑颜,不觉有些痴了。他的目光刚刚移到那一对似水美眸之上,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说:轻松点…… 乌雪人再也舍不得挪开目光,呆呆的看着那双眼睛,不知不觉跟着傻笑起来。他笑得眼泪都已流了出来,嘴巴张开老大,馋涎就挂在口边。忽然间,蕾蕾目光渐渐狠辣起来,乌雪人收敛笑声,双眉紧紧拧在一起,眉梢倒竖,牙关紧咬,仿佛对什么人有深仇大恨似的。 “你?”唐九天有些奇怪,正要开口询问。突然,乌雪人快逾闪电般抽出腰间钢刀,左一刀右一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仓库内几名家丁尽数劈翻在地。血淋淋的长刀,狂风般向唐九天咽喉斩去…… 唐九天大惊失色,刀势威猛,罡风强劲,哪里还有九品的模样,简直快要达到先天高手的境界了。 “住手!”蕾蕾悠悠的说道。 刀光戛然而止,刀锋紧贴唐九天的咽喉,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刃一滴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唐九天背脊已被汗水打湿,他明显感觉到冰寒的刀刃就贴在咽喉处,他的喉结极为小心的蠕动,生怕一不小心,钢刀割下来,可就无处伸冤了。 “小少爷不用怕。”蕾蕾甜甜的笑道:“你这个下属并没有疯,只是被我摄了魂而已。” 唐九天虽然有些纨绔,有些骄横。可他毕竟出自名门,家中还有柳轻扬这般高手,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闻言不由得变色道:“你竟是念修?” “回答正确!”蕾蕾有些惋惜的看着乌雪人,叹息道:“可惜我的功力还不够。这个人,以后便是一具行尸走肉,我又没法带着一个这么讨厌的男人到处走。稍候还得我亲自动手,结果了他……唉,什么时候我才可以到先天中品,那时候便可以收放自如了。” 唐九天不禁转目看向乌雪人,他虽然面目狰狞,但是双目黯淡无神,宛如失魂落魄一般,心知蕾蕾所言非虚。唐九天低声道:“你想要怎么样?” 蕾蕾轻笑道:“奇怪了,我提着菜篮子在街上走的好好地,可是你们把我抓过来的,现在倒要问我怎么样?” 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好汉子,唐九天从来都信奉这个道理,刀架在脖子上还充硬汉子,那就是逼人家砍的快一点。 当断则断,唐九天开口道:“姑娘,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忽然间,他眼泪流出,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低着头,手指却高高举起,指着乌雪人的鼻端,哭喊道:“都是这个混蛋出的馊主意,他看秦兄不顺眼,便想抓了姑娘来敲诈勒索。我只是一时想不开,被这个混蛋利用了……姑娘你高抬贵手,我定准备厚礼相送!” 乌雪人依然保持着拿刀的姿势,呆若木鸡的站着,他目光呆滞,对少爷把全部脏水都泼在自己身上,浑然不知。 “刚才写信的时候,你好像积极的很呢!”蕾蕾轻移莲步,不觉已经到了唐九天面前! 唐九天心中一动,他记得柳轻扬曾经说过,念修通常武力都不会怎么样。自己虽然很懒惰,家中放着名师,还有家传的武道修为,也从来都没有求教过。可唐家子弟,多少是有几分身手的,若是能趁这个天赐良机,将蕾蕾制住,岂不是反败为胜? 他心念只是一瞬间,双手已经张开,拦腰抱向蕾蕾纤腰,十指分别点向她腰后十处要穴。 一只纤纤玉足狠狠踢在他的下颌,将他凌空踢翻一个跟头。 蕾蕾冷笑道:“唐家人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偷袭也偷的这么没品。本姑娘走过来,就是试试你是不是敢偷袭我,没想到,你的胆子还真不小嘛……” 唐九天汗如雨下,连连辩解道:“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想抱着姑娘的腿求饶罢了……” 蕾蕾笑盈盈的蹲下身来,小手一伸,清脆不已的在他脸上打了个响亮的耳光:“小滑头,满嘴谎话都不用打草稿,还是个官家子弟,不知道要骗死多少小女孩。今天姐姐就给你长个记性,喏,把这个吃下去!” 她的手里捏着一个蓝色的药丸,递到唐九天的嘴边,轻声道:“吃下去吧。” “不吃。”唐九天说了两个字,便死死咬紧牙关,将脸贴在地上,死活不肯抬头。 “敬酒不吃吃罚酒。”蕾蕾一手捏开他的牙关,将药丸丢入口中,随即连点他两处穴道,迫他咽了下去。 唐九天战战兢兢的问道:“这是什么药?” “放心,吃不死你。”蕾蕾淡淡的说道:“这种药吃下去之后,刚开始,你会觉得忘事。走出门,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刚刚放下的东西,怎么都想不起来放哪儿了……当然,这不可怕。渐渐的,你就开始神智错乱,想不起来你父母是谁,甚至满街认爹。再往后,会把自己都给忘了……你家里有权有势,养得起你,过个半年,你就可以成天浑浑噩噩在家里等人喂饭了……” “妖女,你不如一刀杀了我!”唐九天愤怒的翻身而起,怒喝道:“男子汉大丈夫,可杀不可辱!” “想死?”蕾蕾俏脸一寒,劈手夺下乌雪人手中的长刀,兜头朝唐九天砍去。 “姐姐……”唐九天带着哭腔又跪了下来:“求赐给解药吧。我这么年轻,风华正茂,大好前程,我不想变成白痴啊……” 蕾蕾收起刀锋,淡淡的说道:“这种药,就算是察事厅也没有解药。你家里能人很多,唐隐更是手眼通天,不过,你最好不要让他们给你乱配药。药性相克的话,你随时可能发疯……我这里,解药是有的,要看你以后怎么对我了!” “我一定把姑娘当成干妈……不,当成亲妈一样恭敬孝顺!”唐九天畏畏缩缩的说道:“那,解药……” 蕾蕾笑道:“我的要求并不多,药性虽然猛烈,但三颗解药就可完全解毒。这里是第一颗,可保你半年无忧,乖了,吃一颗!” 这次,蕾蕾拿出来的是一颗黄色药丸,唐九天急忙伸手抢了过去,塞进口中,就怕晚了那药丸会不翼而飞似的。 “半年之内,如果我吩咐你做的事,你能办妥了,我会赐给你第二颗解药!”蕾蕾悠悠的说道:“不要以为自己是唐家人就乱来哦,唐家虽然厉害,可还不放在我眼里。” “是,我绝不敢对姑娘不敬。”唐九天额头上的汗珠一滴滴滚落下来,颤声问道:“姑娘想要我做什么呢?” 蕾蕾满不在意的说道:“到时候我自然会联系你的。你也不用那么紧张,弑父弑母弑君这样的事,我绝不会让你去做,再说,你也没这个本事。我一个妇道人家,通常都是要办些小事。” “那就好,全听姑娘的吩咐!”唐九天应道。 蕾蕾嫣然一笑:“现在,我想去吃一顿上好的午餐,唐少爷对东都这么熟,一顿午饭请得起吧?” “没问题!”唐九天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蕾蕾转过身来,手中倒转长刀,挽起一片刀花,凄厉无比的掠过乌雪人的躯体,鲜血狂飙而出,高大的身躯被她一刀两断。 蕾蕾把满是鲜血的长刀一丢,淡淡的说道:“走了!吃饭!” 第142章 他乡遇故知 在何坤的带动下,少爷们纷纷表达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英雄不争一日之长短、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传统理论,并积极抛弃身上多余的辎重,左右张望着逃亡的路,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统统给我闭上狗嘴!”李虎奴一声暴喝:“你们要是当年在老子的麾下,一个个全被砍了脑袋。秦镇督还没发话,你们就想当逃兵了?” 李虎奴天生威仪,他这一声怒吼,让那些少爷兵们渐渐老实下来,一双双含着泪花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秦飞,只望秦镇督能够说出一句----咱们逃吧! 秦飞漠然看着前方飘起的尘土,淡淡的说道:“咱们是来试武器的,既然没有遇到蛮子,那么跟这伙北疆军试试也未尝不可。” 隋杰顿时精神一振,指挥部下将二十架弩机从马车上搬下,迅速装好短弩夹,前方十架,后方十架,严阵以待,静候北疆军的冲锋。 繁朵儿在大战降临之际,没有像寻常女子一样慌乱,而是严肃的检查着每一架弩机,看看膛口是否润滑,看看短弩夹是否卡住。在她做出一个肯定的手势之后,秦飞厉声喝道:“准备战斗!” 少爷们迅速躲进两侧弩机之中,将各式各样的武器紧紧抱在怀里,口中念念有词。若不是咒骂北疆军不得好死,便是祈祷上天能够拍下金甲神兵前来搭救。二十名狼牙战士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的扶着弩机,神情肃穆,期待着大战爆发。 前后方尘土扬起越来越高,马蹄声如落地惊雷一般震耳欲聋,尘烟飞扬之中,一个个矫健的骑兵身影隐约可见。 繁朵儿平静的举起手中旗帜,小旗殷红,随风招展。旗落,便是弩机连发,势不可挡。 李虎奴单人匹马,手握一柄沉重的铜棍,一股嗜血的冲动在他脑海中回荡,十年来的牢狱生活,虽然没有从身体上折磨他,却把他的战将本性生生压制了十年。如今,熟悉的战马本息,熟悉的喊杀如雷,都在挑动着他粗壮的神经,让他心底里生出非得大杀一场的渴望。 前方奔腾的骑兵渐渐进入射程,繁朵儿的掌心渐渐沁出汗水,将小旗杆浸的透透的,毕竟是弩机第一次在小规模会战中使用,成败如何,她的心中也充满了激动。 “秦镇督……”何坤已经带上了哭腔:“还没打吗?”他的双目死死闭着,不敢睁眼看战况,光是令人心惊胆战的蹄声,就已让何坤害怕的两腿打颤了。 “你再废话,我便杀你祭旗!”秦飞冷冷的喝道。 何坤立即紧闭嘴唇一言不发,手中紧紧抓着缰绳,若是战况不利,少爷可不管那么多,先跑了再说。 繁朵儿目测北疆军的冲锋速度和距离,小旗几次颤抖,正要狠狠落下之时,忽然北疆军阵中一人惊呼道:“哎呀妈呀,这不是李总兵吗?” 急速冲刺的北疆骑兵纷纷勒马,吃痛的战马人立而起,前蹄飞腾。为首一人翻身落马,仔细看了看李虎奴,双膝一软便跪在地上,重重叩头道:“李总兵,虎爷!还记得卑职吗?当年跟您做门卫的陆峰,您一直叫我小六子……” 这突如其来的戏剧性变化,让狼牙部队立即提高了警惕,天知道那些残忍的北疆军是不是打什么鬼主意。 秦飞给李虎奴使了个眼色,李虎奴会意,缰绳一提,策马上前,北疆军马一阵骚动。跪在地上那人扭头喝道:“统统给老子下马,这是你们头儿我的头儿,妈的,都瞎了眼,让老子来对付自己头儿……” 李虎奴默然不语,马儿已到那人近前,他缓缓伸出铜棍,轻轻的挑起那人下巴,仔细端详两眼,沉声道:“是小六子啊……记得十年前,你刚刚升了校尉。如今……” 陆峰眼含热泪,颤声道:“那是虎爷提携,小的本是孤儿从军,是虎爷给我机会,让我能上阵杀敌,是虎爷用我做亲兵,升我做校尉,小的才有今日做偏将的机会。虎爷大恩大德,小六子永生难忘……” 李虎奴淡淡的说道:“功劳是你拿命拼来的,我只是论功行赏罢了。” “有功就赏,不偏不倚。小六子这样无钱送礼的人,也没有被人黑了功劳,也能补到校尉,已是虎爷天大的恩德了!”陆峰激动的说道:“虎爷这些年可安好?好多弟兄都念着虎爷……” 秦飞缓缓策马来到李虎奴身边,看着那位不过二十**岁的偏将。他就像儿子见到失散多年的爹,就像三年大旱的老农看见了水龙王一般,激动不已的看着李虎奴!秦飞默默的冲着李虎奴挑起大拇指,虎走威还在,不愧是当年北疆第一悍将! “这位……”秦飞轻声问道。 李虎奴解释道:“我还是副将的时候,见到军中将士时常戏弄一名新兵。一问之下,知道那个新兵没有后台,也没有钱财孝敬长官。当时我手中有权,正要狠狠肃清自己的行伍之中这股贪婪之风,便处置了他的几名长官。将他调到我的亲兵队去……秦镇督,别以为我的亲兵队就是好地方,我作战喜欢冲杀在最前,所以,我的亲兵往往是伤亡最大的。可能够活下来,还能砍到敌人脑袋的,就是好汉子。” “小六子从门卫做起,上阵杀敌七八场,斩首二十多级。我见他已有战功,便保举他做了校尉。后来,我调任总兵,再后来……已经十年没见了,没想到小六子还记得我。” 小六子热泪盈眶,连连磕头道:“小六子就算有朝一日,瞎了双眼,聋了双耳,也绝不会忘记虎爷的音容笑貌……” “呸!别说的像悼词!”李虎奴傲然喝道:“你小子现在长进了,我李虎奴回到北疆,你就送了好大一份礼给我。今儿个,要不是我在这里,你以为你能杀了这里所有人?错了,你的部下,就要被你都葬送在这里了!” 说到这个问题,陆峰顿时严肃起来,不服的抬起头争论道:“虎爷,我带兵就是沿袭当年您的教诲。我的部下个个骁勇善战,屡次和蛮子作战都立下战功,对面不过是一百狼牙部队。我一个冲锋,对面就死的差不多了……” 李虎奴仰天大笑,笑声直冲云霄,手指秦飞道:“小六子,你可真是个瞎子。你知道他是谁么?” “谁?察事厅的人……也没什么了不得!”陆峰上下打量了秦飞几眼,也就是长的比自己高点,比自己帅点,身上的官服看起来潇洒点。 秦飞谦逊的说道:“贱名不足挂齿,虎爷就不要提了。” 李虎奴微微一笑:“小六子,今日教你认识天下英雄。你眼前这位,便是察事厅有史以来最强天才,不到二十岁便已是刑狱司同知镇督的----秦飞!” 陆峰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看着秦飞,半晌才颤声道:“手刃姬兴的秦飞?” “姬兴……啊,为啥人人都说是我杀的呢?”秦飞立即否认。 “菜市街打了世子的秦飞?” “这个真是我打的。”秦飞郑重的点了点头。 “哎呀妈呀……”陆峰差点惊掉了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秦飞,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连声道:“秦镇督……今天的事是误会啊……” 秦飞淡淡一笑,并不言语,自顾策马离去,只留下李虎奴和陆峰留在两军之间。 陆峰心有余悸,战战兢兢的问道:“虎爷,秦镇督不会记恨小的吧?” 李虎奴诧异的反问道:“你这么怕他做什么?他会吃人么?” 陆峰顿足道:“虎爷……秦飞这名字在北疆军中人人皆知,打世子,杀姬兴。小的听到过小道消息,好多厉害人物都在秦飞手底下吃亏,就连燕王……唉,燕王也被秦飞坏了几次好事。人家到现在混得风生水起,背后好多大人物撑腰。我这样的小角色,得罪了他,岂不是死路一条?” “我觉得秦飞并不是一个很可怕的人。”李虎奴平静的说道:“他也不是一个如此小气的人。所以我才说,今天你们很走运,如果我不在这里。你们就会成为察事厅最新武器----弩机的第一批牺牲品。随后,秦飞绝不会善罢甘休,今日出现的统兵官,包括你在内,都不可能逃过他的追杀。但是,事情既然没有发生……我居中说合一番,秦镇督或许是可以原谅你的。” “希望如此……”陆峰暗暗擦了把汗。有件事他还没有说,姬兴没死之前,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姬兴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二十个陆峰也不是姬兴的对手。可没想到,姬兴陪着世子去东都走了一圈,居然传说死在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手中。那,这位少年,得有多可怕? 李虎奴吩咐道:“把你的兵马撤了,然后去找秦镇督请罪!” 陆峰用力的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叫一声得罪,翻身就跳上战马,一边朝狼牙部队的阵后跑去,一边大声叫道:“后边的谁敢乱冲,老子就劈了谁……你大爷的,作死啊,不准冲锋……” 第119章 有些麻烦惹不得 夕阳西下,秦飞结束一天的忙碌,优哉游哉的走回家去。推开门,像往常一样,正准备懒洋洋的朝椅子上一歪,忽然眼角余光瞥见门缝里塞着一封信。 秦飞心中一动,伸手抓起信笺,展开一看,里边是狼藉不堪的字迹,上边歪歪扭扭的写着‘秦飞,和你一起的女子已被我们抓走。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一清二楚,若是不想暴露你的秘密,就准备三千两不记名银票。来日派人去取!’ 这一行字,顿时在秦飞的心底激起千层浪。蕾蕾的身份,虽然他不能完全确定,但是秦飞可以很肯定,这个女子来自吴国镇抚司,而且,她还是孙涸的徒弟。蕾蕾的本事并不差,能够抓走她的人,更加厉害。尤其是那些人,居然声称知道了蕾蕾和自己的关系……要是把孙涸和吴国镇抚司给扯进来,自己在东都的所有努力都要彻底泡汤…… 可奇怪的是,这些人,竟然只要区区三千两银子。这笔钱,对于秦飞当今的身家,绝不会拿不出。不过,他们应该另有目的,能够抓走蕾蕾的人,又怎么会缺三千两银子呢? 敌人到底是谁?秦飞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想了想,他运功将信笺化成虚无,随即大步朝门外走去。 夜幕降临,灯光灿烂,满街都是忙碌了一天,开始休闲生活的人。三三两两散步的行人,时不时和秦飞接踵而过。秦飞视若无睹,他的方向是管府。 管府下人对秦飞已经十分面熟了,客气的让他在门房稍候,通报之后,便径直带秦飞去见管灵思。 正在吃晚饭的灵儿听说秦飞过来,兴高采烈的丢下碗筷,快步迎了出来,笑嘻嘻的打着招呼:“是不是晚上没饭吃了过来蹭饭?那你运气不错,今天家里的菜大多都合你的胃口哦!” 秦飞淡淡的说道:“吃东西,我现在没什么胃口。记得我那个干姐姐吗?她被人抓走了!” “什么人敢抓她?你就是察事厅的同知镇督,一声令下,刑狱司密探倾巢出动,那些人就算插了翅膀也飞不出东都啊?”管灵思诧异的反问道。 “为难之处就在于,我还不方便动用刑狱司的人去找她。”秦飞沉声道:“而且,有些事,官府出面,始终没有生活在东都阴暗角落里的人方便。” 管灵思若有所悟的眨了眨眼睛,明白了秦飞的意思。当即笑道:“你是想找小九叔他们帮忙吧,这事儿简单,等我去说。” 官家小姐的面子,这几位黑道大佬都是要狠狠的卖面子。秦飞知道,她的一句话,顶的上自己说上二十句,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到陈弘胤居住的院落。 自从和刘任重一场大战之后,陈弘胤便闭门不出,伤势肯定还没痊愈。但是秦飞明白,他闭门不出不是因为卧床不起,而是因为,那一场大战里,有太多需要他来消化的东西。像陈弘胤这样的高手,和刘任重一战之后,必然会体悟到很多,进境不少。 “小九叔……”管灵思欢快的走了进去,开口叫道:“我又有事要来麻烦你了……” 房门无风自启,一点火光从卧房中悠悠飘出,准确无误的落在堂屋中堂下的烛台上,房内顿时明亮不少。卧房里传来陈弘胤略显低沉的声音:“小姐……还有一位应该是秦飞吧,进来坐,我马上出来。” 秦飞开口赞道:“九叔这次回来,修为精进许多,但是点火这一下,便已经让晚辈大开眼界了。” “这又算得了什么?”陈弘胤似乎刚刚在睡觉,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走了出来,口中还说道:“你要是见过庞真出手,那才叫厉害,凌空驭物,甚至比念修还要强大。我这一手不值一提,你有念修天赋,稍加练习,待得修为深厚,自然可以做的比我出色。” 说着话,陈弘胤已经整理好了衣服,目光从两人身上掠过,轻声道:“我想,有麻烦的应该是秦飞,肯定不是小姐。我们家小姐从小到大都不给我们找事儿,自从认识你之后,小姐的麻烦也莫名其妙的多了起来。让我们这些十余年不活动的家伙,成天也有事可做了。” 秦飞脸皮虽厚,也不禁一红,尴尬的说道:“是啊,每次我惹了麻烦,都要九叔帮忙,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陈弘胤连连摆手:“你错了。我并不是说你找麻烦找的不对。其实,这样的麻烦你应该多找,不然的话,我哪儿能找到理由跟刘任重狠狠的打一场。要是我毫无来由拎着长矛去找刘任重,别人肯定要骂我是疯子。你啊,继续惹事吧,改天要是能让我再和庞真较量一场,那我才是心满意足了。” 一说到这些,陈弘胤似乎来了劲:“对了,柳轻扬那家伙不是对你颇为青睐吗?你看看是不是能安排我们俩打一场?还有易总督,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而且察事厅高手如云,要是我去察事厅挑战他,他的那帮手下就已经把我打得找不到牙了。不如,你帮我鼓动鼓动?让我也能和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切磋一番?” 秦飞连连挥手:“算了,小九叔,这事儿我可帮不上忙。要是改天我触怒了庞真,只怕你还没来得及找他动手,我就已经死在他手里了。” 管灵思皱了皱眉头,不依不饶的说道:“小九叔,你先说,是不是帮忙啊?” “女生外向啊……”陈弘胤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幽怨的看着秦飞:“你看看,小姐已经完全无视我的安危了。” “其实这事不难。”秦飞沉声道:“之前跟我一起回到东都的,有个叫做蕾蕾的姑娘,她今天早上出去买菜,被人劫持。劫走她的人,留了一封信给我,奇怪的是,他们跟我要三千两银子……” “这件事情很矛盾,我想,那些人既然知道她和我的关系,还敢动她,就绝不是一般人。可他们为什么要三千两银子呢?”秦飞分析道:“我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所以想请小九叔出面,让东都黑道动员起来,帮我找人。” 陈弘胤愣了一下,没有立即答话,随即体会出秦飞的话意。官府去找一个被劫走的姑娘,当然没有黑道上的人找的快,而秦飞带回东都的女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假如真的只是一个烧火丫头,死了就死了,秦飞也犯不着找她。 “你这个要求……以我的面子,可以做到。”陈弘胤淡淡的说道:“虽然我们兄弟都已久不问东都黑道的事儿了,可当年的徒子徒孙,现在大多混得人模狗样。我一句话下去,他们能一夜之间就把东都给我挖一遍……只不过……” 陈弘胤顿了顿,长袖流水般卷出。管灵思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身子一轻,飘然朝后飞去,待落地之时,已经在院外。而那两扇门,啪的一声就牢牢关上。 管灵思气得一跺脚,清斥道:“你们男人啊,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总以为女人什么都不懂。好像瞒着女人说话,就显得你们有本事有城府似的。没良心的秦飞,以后本姑娘绝不帮你……就算你大祸临头……唔,要是你大祸临头,就求我一求,我或许还会开恩的……” 管灵思在门外吵闹,正堂里的男子,根本就当她在唱歌。 陈弘胤一本正经的看着秦飞,低声问道:“她是谁?” “坦白说,是我师姐。”秦飞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本领如何?多大年纪?” 秦飞想了想:“和我差不多,从来没见过她出手,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若不是九品巅峰,那就是先天下品!” “那也是一位天才少女了。”陈弘胤悠然道:“如果她是九品上,那还不出奇。可若是先天高手的话,那就奇怪了。天底下,这年纪的先天下品女子,只有吴国镇抚司的彦青。可彦青护送公主到了东都之后,就到处闲逛游玩。她又怎么可能是你师姐呢?你这个师姐啊,就算比彦青差,也差不了多少……果真来头不小。” “能够抓走她的人,更加不简单。”秦飞说道:“光天化日的,随便一场激战,便会惊动巡检署和察事厅。可今天,东都绝对没有发生九品以上高手之间的战斗!” “人,我可以帮你找。不过,你要知道,我现在是管家的人,一举一动,都会和管家扯上关系。希望你这次的麻烦,不要扯的太过于离谱……我们揍刘任重也好,还是帮你对付其他人也罢,都是符合陛下的利益。假如你那个师姐,她的背景完全不符合陛下的利益,我们就会有麻烦……” “我明白!”秦飞点了点头,轻声道:“其实,她具体的背景,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如果有什么麻烦,我就自己一个人给扛下来。这次的事,九叔帮我说句话便足够了!” 第143章 败家子也是人才 行军的队伍变成臃肿而漫长起来,陆峰带领自己部下的一千精兵,谨小慎微的将秦飞一行护送上燕都。 少爷兵们终于扬眉吐气了,那些穷凶极恶的北疆官兵,如今就像小绵羊一样,老老实实的跟在队伍后边。就算少爷兵有些冷嘲热讽,北疆官兵也当他们在唱歌。不为有他,眼前可是自己头儿的头儿,看看陆峰那模样,几乎快要把李虎奴当爹一样供起来了,部下官兵谁敢出乱子? 再说了,李虎奴当年威震北疆,这里的官兵虽然那时候大多还未曾入伍,可作为北疆本地人,李虎奴的名字总是听说过的。什么百骑夜袭可汗王帐,什么悬崖飞身突袭,直捣中军……这些故事,是北疆人当年津津乐道的话题啊。 李虎奴虽然可怕,也比不上秦飞的恐怖。只是打世子,杀姬兴这两件事,就已经让北疆官兵给秦飞背地里起了个‘杀神’的绰号。李虎奴是厉害,可他敢打楚阳吗?他当年只是打了主帅而已,就被整的死去活来。而秦飞潇洒的斩了姬兴的脑袋,反而越混越是春风得意。 在这样的心态下,如果说,北疆官兵把李虎奴当爹一样看,那看着秦飞,就完全是看爷的眼神了。 好不容易到了燕都,陆峰依依不舍的和李虎奴道别,相约一定要请老长官吃饭,就此洒泪而别。 北疆官方对于察事厅狼牙部队的到来,十分轻视,站在城门口迎接的,只是一个从九品小官。是的,秦飞没有看错,那是燕都镇守司最低等的文官,几乎就是个打杂的。 小官儿胆战心惊的穿着整齐的官服,出来之前还特意让老婆拿炭熨斗给好好溜了几遍,这样看起来才不失礼。他知道自己迎接的是谁,他也知道,让自己来,就是燕王父子故意恶心秦飞的。可两头都是爷,自己得罪不起啊,只求秦飞不要太过于生气,找他这个小官的麻烦就行了。 深邃的城门洞里,那个小官儿低头恭敬的站着,沉声道:“卑职镇抚司执笔----年丙。奉燕王之命,在此迎接秦镇督一行。” 执笔?秦飞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少爷们就率先不乐意了,何坤抢上前来,先是嘿嘿干笑两声,随即厉声斥道:“执笔?你知道我家随便出去个仆人,那些东都的执笔们看到了,都得点头哈腰的。你来接我?哦,不,你来接秦镇督,这是打咱们秦镇督的脸吗?滚回去,轮不到你来接!” 年丙尴尬的站在门洞里,进退无据,只得翻来覆去的求秦飞不要介意,又分说燕王等人公务繁忙云云。 秦飞轻轻摇头,低声道:“其实,年执笔,你也知道。燕王府和燕都镇守司就算大家都很忙,随便出来个四五品官员来迎接一番,也不是难事。这事儿,要是我为难你,就显得我们察事厅太小气,太不给北疆官府面子。所以……年执笔,我只想问问你,你出来之前,燕王跟你说过什么?” 年丙松了口气,看来秦飞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并不是传说中一言不合,拔刀杀人。 “卑职出来之前,承蒙燕王召见。燕王吩咐说,让卑职迎接诸位,好生款待。诸位想去哪里吃喝玩乐,都可以入燕王府的帐,只要诸位能够玩的开心就好。” 年丙说完,小心翼翼的抬头观察着秦飞的脸色,只求秦飞不要突然暴怒。 “哦,你的意思是说,燕王觉得不能派高级官员出来迎接我们,所以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就让你好好款待我们,反正是花公款是吗?”秦飞反问道。 年丙急忙说道:“秦镇督这么理解也未尝不可。” 秦飞微微一笑,回头眼神暧昧的打量着何坤。 这眼神,让何坤的心里打了个突。自从震服了陆峰那一千兵马之后,少爷兵们虽然口头上还吹牛吹的一塌糊涂,但是心里对秦飞和李虎奴都佩服到死。看看人家的威风,两个人溜一圈,一千金戈铁马的战士就老老实实的当了跟屁虫。如今,秦飞这眼光一瞄过来,何坤总觉得有些暧昧……而且,似乎秦飞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屁股……难不成,秦镇督好这一口? 何坤的脸色已经有些苦了,他知道自己的屁股有点大,若是秦飞喜欢男风,想要对自己如何如何,自己力拒肯定不是对手,想要自杀以保清白,又没有那个勇气,难道真的要忍辱负重,让秦飞在自己身上一逞兽|欲吗? 何坤正在胡思乱想,秦飞招了招手:“何坤,你过来!” “镇督……你想干嘛啊……”何坤连声道:“我,我,我!” 秦飞低声耳语道:“何坤啊,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十个少爷们,最拿手的是什么?” 何坤心中稍定,急促的说道:“坦白说,秦镇督,正经事,他们都不太在行。可不正经的,像是赌钱、找姑娘、胡吃海喝……那都是手到擒来。当然,我何坤不是这样的人,我读书多,有知识有品位……” 何坤还没说完,秦飞就打断了他的话头:“我要的就是他们这份本事!” 说罢,秦飞跳上马背,转身对少爷兵们说道:“诸位,燕王为了欢迎大家,特意让年执笔盛情款待,所有开销,都计入燕王府的账目。兄弟们,既然燕王老人家有心,咱们若是扭扭捏捏,岂不是显得东都来的汉子们不地道吗?听好了……” 百余狼牙官兵立即肃立,年执笔也一头雾水的看着秦飞。 “以下内容乃是军令。从即刻起,狼牙官兵分头活动,不限人数,可三五成群,自由出入燕都任何酒馆赌场妓院!”秦飞冷冷一笑:“每个人给我照着一千两,往死里糟践,哪个花不到的,明日自己领五十军棍!” 何坤傲然挺胸,朗声道:“秦镇督,别的不敢说,一夜要是糟践不出去三五千两银子,那哪是东都出来的爷啊!” “好!是我小农意识了!”秦飞坦然承认了错误:“那就人人给我照着五千两糟践。何坤,本官勤俭惯了,今夜,你亲自带我去糟钱!” 第120章 准备发射 这一夜,秦飞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一直都没有睡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蕾蕾这个女子虽然来历神秘,可他们之间,始终有孙涸作为一条纽带。无论如何,孙涸这么多年来,对自己不错。他的女徒弟,要是在东都出了事,叫自己可怎么对得起人? 天色还在蒙蒙亮的时候,秦飞就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忽然听见房门外一声轻响。秦飞瞬间提起警觉,翻出断歌,藏在袖笼里,贴在墙边,朝门外听去。 “我回来了!”那传来的是蕾蕾的声音。 秦飞眉头一皱,拉开房门,看着正捧着一碗豆腐脑边走边吃的蕾蕾,忍不住一股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各种污言秽语顷刻间来到口边,马上就想要喷薄而出,好在,最后关头,秦飞还是忍住了,厉声斥道:“你不是被人抓走了吗?” “是啊!”蕾蕾笑盈盈的说道:“他们抓走了我,先是请我好吃好喝,又带我去见识了一番东都的夜生活,最后,老老实实的放我回来了。你以为你师姐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吗?” 秦飞差点就泪流满面:“你知道不知道有人送信来给我,还要敲诈几千两银子……” “我当然知道。”蕾蕾满不在乎的说道:“小师弟,唉,虽然你是笨了点,可你要对师姐有信心。东都能悄无声息抓走你师姐的人,我一个巴掌……唔,这是吹牛了!不过,我肯定数的过来。你不用大惊小怪的,我没有马上回来,是因为有事要安排。” 秦飞恨恨的说道:“你倒是好,优哉游哉在外边玩了半天。我还请了陈弘胤出面,动员了东都黑道所有帮派,满京城找你。你……你……” “别生气了。”蕾蕾笑道:“豆腐脑味道不错,想吃么?” 秦飞气呼呼的说道:“懒得理你,我自己去察事厅,还得请九叔再出面一次,告诉他那些徒子徒孙不要白忙乎了。还有,下次若是你真的被人掳去,休想我再找你。” 秦飞重重的关上大门,大步朝察事厅的方向走去。虽然脚下走的飞快,可心里的念头转的更快。蕾蕾说话的语气他已经十分熟悉了,方才她说的话,不像是假话。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抓了她去,如果不是已经成名的大高手的话,蕾蕾应该有足够的本事反制他们。也难怪她说,有好吃好喝的请着。 抓她,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什么人那么大胆子,敢在如今的秦飞头上动土呢? 秦飞想的有些头疼,蕾蕾既然不说,他也懒得去问,索性丢在一边。这也是秦飞的天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死到临头的时候再疼也来得及,何必现在给自己添那么多麻烦? 走进察事厅的大门,冲着刑狱司快步走去的时候,忽然间,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从内院冲了出来,脚步极快,乱糟糟的头发随风飘扬,看起来就像是个疯子。 察事厅里怎么会有疯子?秦飞心中念头一动,快步抢上前去,伸手朝那人肩膀扣去。没想到那人一抬头看到秦飞,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拽住秦飞的袖子,连声叫道:“秦飞,你跟我说的那个主意,刚刚试出来了,快跟我来?” 秦飞翻了翻白眼,眼前这个疯婆子,可不是已经如痴的繁朵儿?她这两天只怕都窝在金石司里不断试验,头发乱得不像样子,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假若她是个男子的话,应该会长出一截硬邦邦的胡须。 秦飞身不由己被繁朵儿拽着朝金石司跑去,一路上的密探看到两人在察事厅逃命似的狂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尽皆愕然。 金石司占地颇大,里边有许多实验场所。繁朵儿拽着秦飞一路跑进一个院落。这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长弓、短弩、利箭……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盆盆罐罐。 繁朵儿走到角落里,揭开一块雨布,乐呵呵的指着一个差不多有半人高的玩意:“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秦飞走过去,仔细的盯着看了一会儿。眼前这个半人高的弩机,和他知道的机关枪完全是两码事。但是,弩机上,装着一截连接了许多短弩的盒子,这一点,倒是和用弹夹的轻机枪比较相似。 繁朵儿解释道:“秦镇督,你仔细看看。根据你说的那种东西,我试了试。短弩是一个一个落入弩机之中,而当短弩落进去之后,弩机里有类似于鞭炮燃放的引线。引线燃烧的速度,和一支支短弩落入的速度,经过我翻来覆去的实验,基本是相同的。也就是说,当落入一支短弩的时候,引线就会引爆一次弩机里的机括,从而利用火药的爆炸力,将短弩发射出去。” 秦飞愕然看着那不起眼的弩机,自己只不过说了个大概,没想到这个天才少女花了两天时间,就真的给弄了个有点意思的玩意出来。 看到秦飞那副表情,繁朵儿赶紧说道:“当然,这弩机也有缺陷,引线的放置有些复杂,因为要不断的引爆机括嘛。而且,短弩必须做好,装在这样的弩盒里……我算了算,最多一次可以发射三十支短弩,然后就要更换引线和弩盒。至于弩机可以使用多久,这一点我还没有计算过,只希望能够使用的尽量长吧。” 秦飞抓起弩盒看了看,那个弩盒大约有半尺多宽,一尺多高,里边装填了三十支短弩之后,就十分沉重。普通士卒,一次也背不了太多弩盒。秦飞反问道:“射程大约是多少,还有造价?” “射程约有两百步左右,造价,我目前还没有估算过。我们实验当然都是用最好的材料,等成功了之后,再由金石司有经验的工匠,看看哪些地方可以换成比较便宜的材料。最终的造价,大约还得一个月才能出来。”繁朵儿得意洋洋的说道:“如果真的可以大规模装备我们大楚的军队……那本姑娘可就名留青史了。” 秦飞叹了口气,虚名浮名要来何用? 还没等秦飞教育她应该怎么面对荣誉的时候,繁朵儿又拽着秦飞,将他拖到另一个角落里,轻声说道:“秦飞,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什么事?”秦飞皱了皱眉头:“如果要借钱的话,那就算了,我是穷人。” “切,看你这小气的样子。”繁朵儿不屑的说道:“你身上不是有一件天丝蝉衣吗?所以我想麻烦你,站在这个角落,而我在对面使用弩机朝你射击。试试打击的力度和准确度……” 秦飞一听是这个请求,脑袋当时就大了,连连摆手道:“我说姑奶奶,你可不用这么狠吧?站在这儿被弩机打?你当我是傻子!如果弩机的威力有些大,我岂不是被打得满身都是窟窿?就算能完好无缺,只怕也骨断筋折了……” 繁朵儿见秦飞推辞,果断使出美人计,冲着秦飞甜甜一笑,嗲嗲的说道:“你就帮我一下吧。人家都说你修为精湛,是大楚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察事厅里,也就是你和我比较熟,要是找周礼渊来试弩机的话,我害怕真的打死了他,但是,这弩机就算能打死别人,还能打死东都秦镇督吗?” 秦飞冲着她嘿嘿一笑:“假如你现在回去洗洗脸,仔细画个妆,再把头发好好梳理一番,换一件显露身材的衣服,最好再露点肉……我或许会答应下来。只可惜,你现在的样子,自己照镜子都会以为见到鬼,美人计,我可就不中了。” 繁朵儿愤怒的一跺脚:“这是公事,你身为察事厅的人,虽然不是金石司的镇督,可也有职责,要配合金石司完成任务。若是你再推三阻四,信不信本姑娘马上写成公文,上报易总督,请他亲自批示下来,一定要你试弩机?” 能把一个姑娘家逼得仪态全没,这也算是秦飞的本事。他眯起眼睛想了想,悠悠的叹了口气:“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试试弩机好了。不过你要瞄准了,不准打脸哦!” “好吧!”繁朵儿吩咐秦飞靠着墙边站好,又帮他找了一柄钢刀,叮嘱道:“若是有短弩跳了出来乱飞,你就用钢刀把短弩击落,免得伤了你。” 秦飞拍了拍胸脯:“没问题,这弩机里边也有我的心血,我也想试试,到底它有什么样的威力。” 繁朵儿快步走回了另一边的角落去,她一摸到弩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依然是头发凌乱,衣冠不整,可看起来仿佛充满了精气神。整个人有一种神采奕奕的感觉…… “准备好了……”繁朵儿的声音平缓而清淡,不带任何情绪。 她打着火石,引线嗖的一声烧了起来。弩机正瞄准着秦飞的胸口,突在最前的短弩,箭镞黝黑,锋锐无比。 “三、二、一……”繁朵儿缓缓的说道:“发射!” 第144章 再见不是朋友 “啪!”雕木茶几被巴掌重重拍上,剧烈的摇晃起来,上边的茶碗茶盘一阵狂抖,仿佛站在厅口的年丙的心。 年丙苦着脸说道:“卑职实在是无能为力,秦镇督自从带队进了燕都,马上就地解散。随即吩咐部下到处吃喝玩乐,燕都虽然不比东都,可也是北疆第一大城,想要花钱还不简单?而且,秦镇督发话了,为了防止燕王府的账房师爷不给钱,特意让部下先把钱垫上。然后就笑呵呵的坐在那些销金窟里,等我们去报销。若是我们不去,他们就不走……” 年丙这一夜在燕都到处跑动,小腿几乎要跑细了。秦飞手底下那近百号败家子,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出门的时候,谁的兜里要是不装个万儿八千两就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自己是官二代。而且,糟践钱的本事是一流啊……见过给店小二打赏,出手就是五两白银的吗?见过花了一千两叫了二十个姑娘陪着洗澡的吗?东都败家子们正在燕都表演什么叫阔气! 年丙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看座上楚阳的脸色,低声道:“卑职不敢自作主张,请世子训下!” 跳跃的烛火下,楚阳英俊的脸庞泛起一阵铁青,他紧紧咬住牙关,腮部肌肉高高.凸起,一字一句的喝问道:“那群杂种花了多少钱?” 年丙胆战心惊的答道:“卑职走的时候,差不多花了四十多万两,要是再不去付账,随时可能糟践超过五十万两。” “真是一群败家子!”楚阳愤愤的骂道:“五十万两,已经可以给我北疆大军发一个月的军饷了。就被他们一夜之间给糟蹋的干干净净……我……我……” 他被怒气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愤怒的又是一掌拍在雕木茶几上,茶几经受不起楚阳的怒火,顿时粉身碎骨,上边的茶碗茶盆跌落满地瓷片。 “年执笔,你先出去!”一个威严却带着几分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年丙身躯一震,这声音他很熟悉,虽然他从没资格跟这位大人物对几句话,可经常能听见他的声音,这便是北疆之主,当今楚帝的亲生弟弟,威震大漠北疆、手握十余万雄军的燕王。 年丙急忙躬身一礼,低着头哈着腰,眼都不敢抬,退出厅外。 楚阳一脸郁闷的起身迎接道:“父王,您半夜还没睡呢?这点小事,让儿子处理便是了。” 燕王身材颇高,国字脸,浓眉细眼高鼻薄唇,上唇留着一缕整齐的胡须。他穿着一袭白袍,施施然的走入厅中,看着儿子,淡淡的说道:“你若是真的能处置好了,也就不用我亲自起身了。” 楚阳不服的反驳道:“不就是秦飞那个混蛋来了燕都吗?儿子自问打或许略逊一筹,但是燕都可是咱们的地盘,要是在这里都奈何不了他,以后儿子也没脸再上燕都的大街了。” 燕王微微一笑,缓步走到偏座落座,沉声道:“到了如今,你还在嘴硬。首先,若是打的话,你绝不止略逊一筹。秦飞能够在念公公手下坚持三招不败,若是你去了,一招之内,念公公就能取你性命。” “其次,燕王府派个区区执笔去接待秦飞,本来是给他个难堪,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北疆到底是谁的地盘。但是秦飞只是稍微利用了手下那群废物一般的败家子,就扭转了局面。现在被动的是我们,四十多万两银子的债,燕王府若是不还,丢脸的便是我们。可若是还了……四十多万两,为父也觉得有些心疼啊。秦飞这一刀子,割的肉太狠!” 楚阳毕恭毕敬的站在父亲对面,聆听父王教诲,闻言答道:“四十多万两,换在谁身上都肉疼。既然那些败家子已经给了钱,我看,不如让账房随便支个三五万两出去,补给那些败家子好了……” 燕王轻轻挥手,制止楚阳继续说下去:“你是我的长子,我立你为王世子,自然对你寄予厚望。你不能以一个年轻人的眼光来看待问题,而要从长远来看。几十万两,买的是燕王府的信誉。那句,要妥善款待狼牙部队一行,所需费用由燕王府一力承当。这句话已经放了出来,就要切切实实做到。” “再则,你也知道那是一群败家子,可他们的父亲、爷爷、叔伯都不是善男信女,大小都是在朝廷里数得上号的人物。燕王府不给钱,那些败家子回去添油加醋,朝中对燕王府本就不怎么样的眼光,便会变得更差,也会无形中得罪许多有实权的官员。也不用人家事事都对着和燕王府干,只要在关键时刻拖燕王府一把后腿,就令我们难受的很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楚阳,你要牢记这个教训!”燕王悠悠的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儿子犹有怒气的脸上:“不要因你和秦飞的私人恩怨就冲昏了头脑。燕王府……乃至楚国的将来,需要的是一个睿智而有耐心,决绝而不鲁莽的领军者!” 楚阳渐渐冷静下来,低声问道:“父王,您看,现在应该怎么办?” “从账房支出现银,把各处的帐都给报了。”燕王吩咐道:“你亲自去找秦飞,就说燕王府招呼不周,实在是因为人手繁忙。做人,并不一定要永远都是高姿态,偶尔低姿态一次,你会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问题。秦飞做的就很简单,我们让他吃个瘪,他就一巴掌抽回来。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要是一拳打过去,秦飞就乐了,他随时可以让手底下近百号败家子把燕都给闹得鸡犬不宁。你知道的,那些人干这些事很拿手,偏偏,燕王府不能冒着得罪那么多高官的风险去处罚。” “所以,我们应该做的,就是给秦飞一颗蜜糖吃,等他松懈了,麻痹了,再给出致命的一刀。如果是不疼不痒的给他一拳一脚,倒不如留着力气,一击即中!” 楚阳静静的思索片刻,嘴角渐渐浮现起笑容。 热气腾腾的木桶之中,坐着光溜溜的秦飞。这是一间很雅致的小木屋,屋外的大锅不断烧着热水,调整好了水温,顺着竹管不断注入木桶之中。秦飞的身后,两位妙龄少女杏眼含春,四只白嫩小手帮他揉.搓肩膀! 秦飞眯起眼睛,笑骂道:“何坤啊何坤,你真会享受啊……” 房里的另一只木桶里,何坤正嬉皮笑脸的跟身后女子捏一把摸一把,闻听镇督发话,当即严肃的说道:“何坤乃是正人君子,不过,既然是带着镇督出来享受,当然要选最好的。不然的话,岂不是怠慢了镇督?” 秦飞舒舒服服的往后一躺,他身后一位少女十分默契的迎了上去,恰好用自己高挺的双峰顶在秦飞脑后。秦飞顿觉靠在一片惊人的柔软和弹性之中,一双小手缓缓挪上太阳穴,轻轻揉.搓着。 “我听说啊,有些人天生就有不同的天赋。何坤,你也是第一次来燕都,怎么就能找到这样的地方呢?”秦飞咋舌道:“这只怕就是你与众不同的地方吧!” 何坤是个肚子里没几分花肠子的人,嘻嘻笑道:“这个嘛,镇督大人,不是夸口,就算是我何坤去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只要小走那么几圈,便能知道哪里有上好的酒菜,哪里有绝色的佳人。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若不及时行乐,成天就抱着书本苦读,又或者舞刀弄剑的,岂不是太无趣了。” 说到这里,何坤的脸色有些惆怅:“我这辈子就算再努力,只怕也做不到我爹那么高的官儿。读书……我一看见书本就头疼,当然,那些风月小说,我倒是能看下去;习武……压根不是那块料啊。反正家里钱多,大小能给我谋个花差,将就着过下去吧。” 秦飞淡淡的说道:“知足常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是啊,是啊!”何坤立刻套起了近乎:“内个,镇督大人,如果出发去草原打蛮子的话,卑职想请个病假,就留在燕都修养好了。” “不行,我想过了,你用鼻子闻闻,就知道这里有绝色佳人。到草原,我要用你做尖兵,用你的鼻子把蛮子躲在哪里,给我闻出来。”秦飞面无表情的说道。 何坤闻言色变,身体还泡在热水之中,可一股寒意不自觉的袭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颤声道:“镇督大人您不是认真的吧?” “秦飞绝无虚言!” 秦飞扭过头,看了看已经一脸惨白的何坤,微笑道:“刚才那句,是例外!” 何坤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我就知道镇督不会那么狠心的。那么……” “虽然不做尖兵,打蛮子还是要去的。你就不用指望我这儿能松口了,想不去的话,有个办法……” 秦飞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何坤一看有戏,急忙趴在木桶边上问道:“什么办法?” “自己砍只手或者砍只脚,残废了就不用去了。”秦飞懒懒的说道。 何坤一脸苦涩,正要说些什么,忽然门外有人叫道:“燕王世子到……” 第121章 升官发财没你份 当繁朵儿的口中说出‘发射’的时候。秦飞的心里还是没来由的紧了一紧。或许,眼前这台弩机就是这个时代最早的热火器的雏形。能够亲眼看到热武器的诞生,无论是谁,都要激动一番。 显得有些丑陋的弩机,没有按照预想中的将三十支短弩尽数喷发出来。停放在最前方的箭矢,依然静静的卡在弩机上,黝黑的箭镞在朝阳下掠过一道寒芒。繁朵儿举起小手,诧异的扯了扯引线,低声道:“怎么回事?” 燃烧着的引线,似乎被她一扯才找到了最佳位置,迅速令第一个机括爆发。最前方的短弩,嗖的一声离开弩机,奔雷般射向秦飞,目标直指他的胸口。只要引爆了第一个机括,后边的,便是水到渠成,三十支短弩,一瞬间就尽数从弩机中打出。嗖嗖嗖,破风之声不绝于耳。 秦飞吓了一跳,还好他眼明手快,钢刀横在胸前一挡,‘啪’的一声,将短弩击飞出去。强劲的冲击力竟然令他的手腕也不禁一震。而之后的二十九支短弩,各自带着凄厉的风声,从他身边掠过。 其实,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秦飞惊魂稍定,仔细一看。那台弩机已经倒在地上,而繁朵儿更是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本来就已经不怎么样的形象,更加搞笑了。 “你怎么摔倒了?”秦飞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将繁朵儿拉起来。 繁朵儿连声谢谢也没有说,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忽然开口道:“我知道了。引线并不是越长越好,而是越短越好,反正不会爆炸,短弩也不会倒着射。如果引线长了,反而不容易控制,毕竟长引线因为做工、是否受潮等因素,减缓了燃烧的速度。短引线就不同,一瞬间就已经引爆了机括……” “喂,好像你刚才都给打飞了……”秦飞愕然问道。 繁朵儿点了点头:“我忽略了,短弩既然朝前疾飞,就必然给弩机一个朝后的力量。这股力量,我在设计中没有考虑到。刚才试验的时候,一顿乱震,就把我给震倒了。后边的短弩自然失去了准头,我也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那些短弩果然被打得到处都是,一面墙上二十多支短弩横七竖八的扎在上边,看起来狼藉不堪。 “我还得继续改良,你自己走吧。不送了……”繁朵儿若有所思的拖着弩机朝屋里走去,随口就下了逐客令,压根没有考虑到秦飞的感受。 秦飞顿觉自己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一大清早就发觉被蕾蕾给坑了,到了察事厅,连刑狱司都还没走到,就被繁朵儿拉过来当靶子一阵乱打。打完之后,人家连正眼也没看,就已经送客了。这是什么世道? 秦飞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径直朝刑狱司走去。 走在路上,一人悄无声息的来到秦飞身后,低声道:“秦飞,到我房间喝杯茶吧。” 秦飞回头一看,身后的正是教习司提督君山水,他一贯对君山水很有好感,便笑道:“君提督请喝茶,我又怎会不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君山水的房间。他有个习惯,每天早上起来洗漱完毕,都要煮上一壶茶,喝着茶,吃早点。推开房门,一股茶的清香就扑鼻而来。君山水熟练而认真的将茶壶茶碗摆好,倒上两杯,示意秦飞坐下。 秦飞端起茶碗,轻声问道:“君提督找我来,应该不是喝茶这么简单吧?” “对!”君山水淡淡的说道:“是要说说你去北疆的事。” “君提督请讲。”秦飞客客气气的说道。 君山水细细的品了口茶,这才开口道:“去北疆找蛮子来试验我们的武器,是察事厅一贯的传统。一个武器到底是不是好用,只有在实战中才能体验出来,不过,通常不会有危险。按照惯例,首先,要找到一个蛮子的小股部队,确定了他们的人数,装备等资料以后。这才让我们的人,带着新武器上去作战。同时,外围也要布置一定数量的军队前来接应。一旦新武器出了纰漏,外围军队可以保证将人救走。” 君山水微微一笑,略显自得的说道:“事实上,最近一百年来,武器试验就从来没有出过篓子。不过,因为是你去,情况又不相同。北疆等于是燕王的地盘,他手下的北疆军已经快不认识陛下了。而且,你和楚阳闹得那么僵,刘任重又被陈弘胤迫退,上次手弩的事,几乎也可以说是毁在你的手中。燕王必然当你是眼中钉肉中刺!” 秦飞耸了耸肩膀:“那我也没办法,在我还是个巡检的时候,楚阳就已经想要我的命了。这仇,结下就结下了,大不了,不是他死,就是我生!” 君山水笑呵呵的看着秦飞,心道这个年轻人还真是一点也不肯吃亏。不过,年轻人若是没有这种拼劲,一副老成样,那也无趣的很了。君山水接着说道:“燕王虽然不会公然对付你,可在北疆整治你却很容易。外围军队的保护,由他提供。一旦燕王悄悄命令他的嫡系部队,在你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要去救援。那你们就很可能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 秦飞眨了眨眼睛,渐渐品出了君山水话中的意思:“你是说,蛮子虽然粗鄙无文,可他们也不好对付。” 君山水点了点头:“蛮子们是天生的战士,他们的可汗都很少认得字,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带兵打仗。事实上,蛮子的可汗,几乎都是草原名将出身……我们不能太小看了他们!” “从战略上藐视蛮子,从战术上重视蛮子!”秦飞轻声道。 “对,你这么说,就很精辟了。”君山水抚掌道:“在北疆,燕王不敢直接动你,就很可能借蛮子的手除掉你。这一点,你不得不防……” 秦飞看着君山水微笑若春风的脸,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刚刚进入察事厅不久,为什么试验武器这件事,非要找到自己。 从易总督的角度来说,这肯定不是一件坏事,简简单单去北疆一次公费旅游,回来就可以升官发财,未来的晋升,这也是光辉的一笔。更重要的是,察事厅因为负责军队军官的升迁调任审核,本来就容易得罪人,去和军方一起并肩作战,对于察事厅的高层,是一次难得的经历。甚至可以藉此和军方打下良好的关系,为将来的合作奠定基础。 但秦飞的心理很清楚,这也可能是一个鱼饵。自己就是那一枚鱼饵,把秦飞放到北疆去,不断挑逗燕王的神经,让楚阳、刘任重乃至燕王看着这个无比厌恶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走来走去。而且,北疆还是燕王的地方,出什么事,他都可能给遮掩下来。如果燕王心一黑,或者刘任重、楚阳脑子一热,秦飞就危险的很了。 易老头故意提前和对方打招呼,更是一巴掌抽在燕王脸上。虽然秦飞没有见过燕王,但是在他的想象中,燕王应该是个骄傲的王爷。堂堂北疆王,被易老头这么威胁----你动秦飞,我就动你。很有可能就沉不住气了! 那么朝廷对北疆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是让自己去把火头撩拨的更高,从而让朝廷有借口对北疆燕王翻脸吗? 秦飞才不会藏着掖着,索性直接问了出来:“君提督,我年纪不大,对朝政知道的不多。也不了解,这次去北疆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意义。不如,您直接告诉我,去了北疆我要做什么?” 君山水愕然而笑:“秦镇督,你要知道。北疆关系重大,目前保持稳定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朝廷想要对北疆动手,有千百个理由可以用。你去,试验武器是一个方面,核心的任务是要在北疆,把燕王已经拆得七零八落的情报网,给重新拉扯起来。” “燕王是个人物,他在北疆经营那么多年,渐渐的把我们察事厅的力量从北疆排挤出来。他并没有狂风暴雨般的举措,只是一点点的蚕食,甚至刚开始的时候,敌情司压根就没有发觉。等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拆的差不多了……” “就这么简单?”秦飞反问道:“你们让我去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悠,我左思右想都没有那么简单。” 君山水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在去北疆之前,你还要做几件事,到时候,你去了北疆,身份地位可就完全不同了。燕王就算想要动你,也要多考虑考虑,一个不小心,他在朝廷里苦心经营多年的关系网,就被我们连根拔起了。” “做什么?”秦飞皱了皱眉头:“身份地位不同,难道又要升官发财?” “升官发财你就不用指望了,那是你从北疆回来之后的事。不过,你去北疆之前,可能陛下要亲自召见你。” 秦飞这次真的诧异了:“为什么召见我?” “难道你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婚约吗?”君山水笑得开了花。 第145章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燕都最有名的浴室,自然有其招待场所。几位妙龄少女端茶递水,送上点心,随即告退下去。 这里,楚阳也并不是第一次来,他已经努力的压制自己的怒气,在厢房里静候秦飞的到来。 半晌,房门终于轻响,楚阳抬头一看,脸色顿时凝固如铁。 他记得那张脸,虽然那时候他只有**岁,可已经记事。而且,对方当时是威震北疆的大将,时常出入燕王府。身为燕王世子的他,对这张威武霸气的脸,记得十分清楚。曾几何时,他很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忍痛割爱,下令杀死那人。后来,他渐渐长大了,终于懂得了父亲的良苦用心,甚至暗暗发誓,将来自己执掌一方的时候,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也要毫不犹豫的杀死他。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楚阳已经渐渐淡忘了这个人。可如今,这张脸又清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李虎奴……”楚阳颤声道。 李虎奴淡淡的回应道:“难为世子还记得我。记得十年前,世子年纪还小的时候,曾经带世子一起骑马打猎……” 秦飞施施然的从门口走了进来,轻声道:“故人相见,通常都有许多感慨。世子能够记得李总兵,真是不容易。只不过,我想,世子无论是看到我,还是看到李总兵,心情都不会很好吧。” 楚阳收敛心神,一本正经的拱手道:“秦镇督从东都远赴北疆,为大楚军马试验武器。楚阳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为秦镇督接风洗尘。可这几日,北疆政务军务繁忙,许多人都无法抽身出来迎接,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秦镇督谅解。” 楚阳一反常态把姿态放低了,倒是让秦飞觉得有些诧异。 秦飞和李虎奴分别在客座坐下。楚阳朗声问道:“李总兵不是一直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吗?是怎么出来的?” “这事儿啊,我说最合适了!”秦飞嘿嘿一笑:“开门,走路,这就出来了。至于理由,我们还在想,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补上就行。不知道这样的回答,世子是不是满意?” 楚阳压抑在心底的怒火渐渐沸腾起来,秦飞这是故意在挑拨自己的神经。是,也许李虎奴的出现充满了猫腻,可这么直勾勾的说出来,眼神还吧嗒吧嗒的看着自己的脸,仿佛是在说,你有本事就把李虎奴给抓走啊!这样的挑衅,楚阳已经渐渐无法忍受了。 “都不要叫我李总兵了。”李虎奴淡淡的说道:“总兵一职,早在十年前就已被革去。如今,李虎奴还是个戴罪之身,直呼其名便可。” 楚阳深深的吸了口气,尽量平静的说道:“既然如此,楚阳也就不多坐了。今日把诸位的帐给了,明日诸位再去燕王府,到时候自然有负责军务的官员跟诸位解释如何试验武器。” “那就多谢世子款待了!”秦飞热情的伸出手来。 虽然楚阳不知道秦飞何意,但是握握手也是礼节,便伸手拉去。两手相握,顿觉一股大力涌来,手掌立刻钻心的疼,骨架几乎都要散去。楚阳强忍着,含笑道:“秦镇督修为日深,实在令人钦佩。”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比哭还要难看,鼻子一抽一抽的,几乎要掉下眼泪来,勉强还在支撑着没有发抖。 秦飞也无意让他太过于难看,当即松手,轻声道:“去年世子和我一场比试,因为意外,算不上很公平。我也只是好奇,想试试世子修为是不是也精进了,要不,改天你我再比试一场?” “不用客气了!”楚阳恨恨的说道。 “我一点也不客气!”秦飞一脸诚恳:“切磋一下吧。” “我去结账……”楚阳将剧痛无比的手掌缩在袖笼里,含恨转身离去。 待得房门关上,秦飞念力悄然扩散开来,确认周遭无人。此时此刻,他和李虎奴都已经严肃起来。 “楚阳不是这样的品性。他出来之前,燕王必然已经提点过他。否则的话,刚才楚阳应该就要爆了!”秦飞分析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他。没想到他能一直忍到走……以他的本心,若不是燕王答应有厉害的后招对付我们,他绝对沉不住气。” 李虎奴沉吟道:“你说得对。燕王此人颇为复杂,喜欢他的人,觉得他是个英雄。不欣赏他的人,会觉得他毒辣无比。其实,他做的一切事,基础便是利益。对其有利的,他舍得付出一切,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便弃之不顾。或许,身居高位者,就要有这样的心态吧。” “如此一来,我对草原之行,担忧的更多。”秦飞严肃的说道:“我以前一直觉得没有低估燕王,现在看起来,我反而后悔没有狠狠的高估他。他是个很可怕的对手,下马威被我一巴掌抽回去之后,居然让世子出来低声下气一番。这样的隐忍,为的,必然是血淋淋的报复!” 李虎奴正要说话,忽然神色一变,低声道:“有人来了!” 秦飞的念力也隐隐探到有一股强大的意识在朝这里探进。两人立即凝神戒备! “虎奴,既然回到北疆,难道不来见见我吗?”一个沉厚的声音在院落中响起。 李虎奴脸色轻变,但是这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而已。 他站起身来,拉开房门,朝院落里望去。一位黑衣人负手站在庭院中,顾盼生威,气度不凡。 “师……” 李虎奴只叫了一个字,便被黑衣人冷冷打断:“十年前,我要取你性命的时候,便说过,你我从不是师徒。没想到,你居然有胆子回到北疆来……哼!” “北疆是大楚国土,不是燕王的私土,也不是你刘任重的地方。他为何不能回来?”秦飞抢出门外,反唇相讥。 “回来也罢!”刘任重阴森的说道:“李虎奴,虽然你天赋异禀,可你一身修为得自与我。今日,我要收回你的修为,这道理,秦镇督只要有三岁小孩子的脑子,就能想通了!” “你是自废?还是等我动手?”刘任重冷喝道。 第122章 一条真信息 自从陈弘胤放出要找一个女子的消息,东都黑道上的人们,顿时发觉这是一个能够拍上陈弘胤马屁的机会。 消息散播开来之后,无数三教九流的人物,便汇聚到了温柔乡之外,嘶喊着自己才有那个女人的消息,纷纷指责别的来报信的人都是吹牛。为此,温柔乡外已经打了许多场大大小小的架,楼子里的姑娘们笑盈盈的嗑着瓜子,倚着栏杆,坐看那些臭汗淋漓的汉子们,狂死呐喊,拼命互殴。 成信皱起眉头看着楼外已经难以控制的黑道人物,悠悠的叹了口气,索性坐了下来。 余成则靠着窗户朝楼下看了看,不由得说道:“堂主,您还是要想个办法,不然的话,让他们这般闹下去,晚上就不用做生意了。” 成信没好气的说道:“温柔乡的生意可以不做,别的钱好赚。去药店弄一批伤药回来,就在门口摆摊卖,再去兵器铺进点货,我看他们现在用拳头,一会儿血性上来啦,就该动刀了。小飞哥儿从来就没有好关照,干嘛说找到那个女子的消息要来温柔乡报告啊?” 余成则轻笑两声,拎起茶壶,替成信倒了杯茶,安抚道:“秦镇督总不能让这些人都去察事厅吧?一世人两兄弟,担待些也是应该的。” 成信还真不是气人都来了这里,他是心里隐约有些小小的不爽。自己的一言堂在东都现在大小也算个字号了,找人这种事,秦飞居然第一个不来找自己,而是去找了陈弘胤,当然有些不把自己当兄弟的意思。再说了,蕾蕾那个女子的身份,秦飞也没瞒过他,既然是同门的事,又何必不让自己第一个知道呢? 房门轻轻被推开,蕾蕾笑盈盈的走了进来,看着楼下乱哄哄的局面,笑道:“居然有这么多人知道我的消息……喂,你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呢?看到姐姐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成信冷冷的哼了一声,把头颅高高扬起。 蕾蕾何等机灵,略一思索就猜到成信为什么不爽,当即说道:“你还是误会秦飞了,这人有个习惯,总喜欢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一个人扛。当时,我是和他开个玩笑,可他以为对头实力强大,所以不敢让你去涉险。你们是好兄弟,这点事还想不通么?” 蕾蕾这么一解释,成信倒是缓过来劲了,伸出食指,指了指楼下:“若是你能把那群人都给弄走了,我就叫你姐姐。” “这还不简单。”蕾蕾哑然失笑:“我的乖弟弟,你是叫定了。” 说罢,蕾蕾取出一片面纱挂在脸上,从窗户上探出半截身子,冲着楼下正在拳脚相加的男人们叫道:“住手,听我说句话。” 她的声音不算太大,却能让楼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打得激烈的人们,谁有功夫听她说些什么?有些人只是稍微愣神,就被人偷冷子一脚踹翻在地,随即勃然大怒,叫嚣两句国骂,便再度扑上,饱以老拳。 蕾蕾微微一笑,提高了声调,她清越的声音清晰的传遍全场:“刚刚九爷派人送来消息,那个女人,他已经不打算找了。” 场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正在打架的人们,正在看热闹的人,都把目光转向高楼。可是楼层很高,看不清蕾蕾的面目,只知道是一个温柔乡的女人在喊话。许多人都半信半疑,盘算着这个女人言语的可信度。 “九爷还说,找到这个女子,他也不会欠你们的人情。”蕾蕾高声叫道。 此话一出,楼下人至少散去八成,还有数十人迷茫的徘徊着,不知道是否该走。 成信挤到窗户边看了看,冷笑道:“那几十个就不是人?” 蕾蕾轻声斥道:“你知道什么……”随即又朝楼下叫道:“不过,九爷说了,他要找一个叫田志新的人,你们谁有他的消息,请举手。” 数十人几乎一瞬间都举起手来,期待的看着楼上。 “好吧,举手的都可以滚蛋了。根本没有叫田志新的人……”蕾蕾笑盈盈的叫道。 饶是那些人都是痞子流氓,如今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了,纷纷摇头离开。可门前居然还剩下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人,依然坚定的站在门口。蕾蕾记得很清楚,当她故意提到一个压根不存在的人的时候,这个年轻人,根本就没有举手,难道他真的有什么事,想要转告陈弘胤吗? 想到这里,蕾蕾轻声对余成则吩咐道:“有劳余供奉去楼下将那个年轻小伙子带上来。” “姑娘客气了。”余成则虽然不知道蕾蕾的真实身份,可她在成信面前和秦飞面前,都能端出一副大姐大的架子,这样的女人,别说吩咐他去找个人,就算让他出去杀人放火,余成则也不打算违背,听蕾蕾的话,在秦飞和成信面前,自然是有好处的。 过不多时,余成则带着那个年轻人走了上来。那个男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脸色苍白,双眉如剑,鼻梁高挺,嘴唇浅薄,论起容貌来,算得上是个颇为俊朗的男子。可惜,他就像是个久病缠身的人,精神有点萎靡。 “叫什么?”成信淡淡的问道。 那男子轻声答道:“邓垚!” “干什么的?” 邓垚忽然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成信:“堂主当年做什么的,我就是做什么的。” 同行啊……成信不觉心中多了两份好感。他一向以卖盗版书为荣,最看不起的就是卖什么假药假酒的。那些玩意是能吃死人的,可一本翻版书能死人吗?许多人从他的翻版书那里得到了知识,甚至考上了科举。许多人从他的翻版书那里,了解了什么才是男女之道,不至于新婚之夜手忙脚乱…… 所以,成信总觉得,偷书的贼,是雅贼,而卖翻版的人,是充满了文艺气息的斯文商人。 就算秦飞给他普及过许多正版的意义,可成信依然昂起头看着兄弟反驳道:“你看正版的钱,是我卖翻版赚的……”这句话,彻底轰杀了秦飞继续普及下去的斗志。 成信的语气不觉缓和了几分:“你是为了九爷的消息来的?” “也是,也不是……”邓垚嘴角牵动,微微一笑,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笑起来的时候,颇为好看,一贯自负英俊的成信,也笑不出他的奇诡魅力。 蕾蕾厉声斥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卖什么关子?余供奉,要是这个娘娘腔再这么说话,就把他从七楼给我扔下去,报官说他失足堕楼好了。” 余成则摩拳擦掌,默默的站在邓垚的身后。 邓垚幽幽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九爷放出消息的时候,小人就在想,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被抓走,会请出九爷这尊大佛?众所周知,九爷没有成婚,也没有情人,更没有私生女。他在管家多年,和外界的联系越来越少,偏偏消息又要来温柔乡报告。那就是说,请动九爷的人,十有**,不是堂主您,就是秦飞。毕竟,堂主一夜之间威震南城,秦镇督横空出世,你们的关系,半个东都都知道。” 蕾蕾挑了挑秀眉,眼前这个男子,头脑清晰,估计卖翻版书的时候,读过不少谋略兵法吧? “接着说!”成信吩咐道。 邓垚应了一声:“之后我发现,最先开始出动找人的,是北城的帮会,而不是一言堂。没理由,堂主的事,一言堂不上心。唯一的可能,就是秦镇督怕给堂主找麻烦。连堂主都可能有麻烦,我区区一个卖翻版书的小混混,还敢真的去收风声吗?” 余成则斥道:“那你什么消息都没有,就敢跑来?” “当然不是!”邓垚辩解道:“邓垚是个混不出来的小混混,空有头脑,但是拳脚笨拙。从来都是被人追着打,一次也没打赢过别人。就算有心投靠一言堂,一级级下来,邓某不过是个最低等跑杂务的,说不定哪天一言堂要劈人,或者一场火拼,我就死了。邓某当然不能做小混混,要做,就做大的。这次,就是我的机会!” 蕾蕾隔着面纱,看着他的眼睛。在邓垚说这些话的时候,毫不掩饰他狂野的权欲,这是一个生活在东都最底层的男子,他有一切想要往上爬的冲动。这样的人,虽然野心极大,可并不难控制,用好了,还真有用。 “秦镇督在东都的麻烦,来源也不会很多。如果不是唐家的公子少爷,那就是燕王府的人。毕竟,二度阉了念公公之后,秦镇督在年青一代威名大振,没有几个人傻到会胡乱招惹秦镇督的。” “我在唐府认识几个杂役,请出来喝了点酒,胡言乱语下,有个嘴巴把不住门的,就漏了点口风。唐家这两天,几位少爷都有些不对劲,而唐黛儿小姐也有些失魂落魄,昨天看了封信之后,更是撕成碎片……” 邓垚冷笑道:“天底下最怕的就是死钻牛角尖的人,而我就是一个,唐家每天清早将垃圾分批送走。厨余是一路,杂物是一路。我把全部身家砸上,把杂物给买下,捡了一个清早,找到成百上千碎纸屑,随后把那封信给拼了出来。我想,你们一定非常感兴趣!”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破烂不堪的信,笑而不语的望着成信。 第146章 生机乍现 气氛一下子冰冷起来,秦飞轻轻踏出一步,侧挡在李虎奴身前,冷笑道:“刘任重,你的算盘打的很响嘛。” 刘任重森然道:“既然是我传授给他修为,自然也可以收回。虎奴,你是不是没有胆子?” 李虎奴从秦飞身后绕出,沉声道:“如果你有本事,就拿回去。既然十年前大家已经恩断义绝,如今,我又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而自废?” “好!”刘任重仰天长笑,狂笑声中,一手探出,掌如风雷。 他对自己的修为十分有信心,对于李虎奴也了解的太深了。此人虽然天才,但是十年光景被囚禁在刑部大牢,没有机会和外边的高手切磋,更不可能接触到新的功法。十年,已经足够让一个年轻高手泯然众人。而十年来,刘任重从来没有荒废过自己,当年他可以轻而易举将李虎奴打成重伤,差点取了李虎奴性命,今时今日自然也可以! 剑光陡闪,雪亮如霜,剑锋轻挑掌缘。 出手的竟然是秦飞。 刘任重还没来得及诧异,秦飞已经低喝一声:“斩!” 断歌鬼魅般从刘任重掌缘掠过,避开他雄浑可怕的掌力,随即一剑怒斩,磅礴无匹的剑意喷涌而出。 天地失色,草木含悲。初春的北疆本就依然严寒无比,但是这一剑落下,更是夺取了此地一切生机。刚刚从墙角长出来的小草,顷刻间枯黄一片;树梢上的嫩芽缤纷落下;乌云遮月,不敢搦威…… 刘任重暗叫一声不好,千算万算,就算加上秦飞,他们二人也绝不是自己的对手。可他只是忽略了一点,秦飞手中有大宗师的剑意。他久久不曾动用,却并不意味着他就已经没有了。对于任何一位不是大宗师的修行者来说,大宗师的剑意都有足够的威力。 刘任重那只探出去的手,迅速而又有规律的发生了变化,手背上的皱纹顷刻间加深,血管高高.凸起,皮肤干燥猥琐,就像是一位七八十岁老头子的手一样。皱纹、色斑、仿佛瘟疫一般顺着手臂开始向全身蔓延。 这一剑,名为生!天地万物总离不开均衡。有人生,便有人死。剑气有生机,便要夺去院落中的生机。若是剑生,刘任重便死! 情知不妙的刘任重疾步后退,脚尖宛如不沾地,一掠数丈。他身影刚动,一柄黝黑沉重的铜棍便直逼面门,强劲的罡风刺痛他的双目,令他不敢睁开眼睛。铜棍施展,身随棍走,顷刻间已绕到刘任重身后,断了他的后路。李虎奴出手也不留情----你要废我,我便杀你! 前,是剑在生,人在死!后,是棍在杀,人无助! 刘任重嘶声怒喝,背脊重重撞在棍端,一口鲜血喷向秦飞的剑光,身影如轻烟,从缤纷剑雨中掠过,只是这一闪,便已脱出两人包夹之中。 惊魂未定的刘任重,看着从耳边垂下的发梢,头发已经花白,他自觉浑身皮肤都已松弛,身体软绵绵的不着力。他不过分心硬顶李虎奴一棍而已,只是秦飞这一剑,就几乎夺走了他全部生机,大宗师之威,果然势不可挡。 但是刘任重心里很清楚,他能够活着,并不是秦飞功力不足,也不是那一剑的剑意不够强大,更不是李虎奴退步了。相反,李虎奴比起十年前精进不少。 他能活着,只是因为,这一剑,夺生机铸剑意的一剑,他见过。否则,他也不可能在秦飞尚未把剑之生机凝聚到最高峰之前,硬拼着被李虎奴打伤,而逃出生天。 多年前,他曾经见过一位和他名气不相上下的高手,去挑战某人。结果被那人一剑夺去生机,变成一具枯尸。从那以后,刘任重发誓,若是自己不晋入大宗师境界,决不去招惹那人。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秦飞的手中,看到这一剑…… 刘任重的身体已被汗水打湿,他颤声问道:“秦飞,你和水晴空什么关系?” 秦飞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刘任重擦了把额头的汗水,不敢再做停留,脚尖一点,跃出围墙,飘然远去。 秦飞恨恨的跺了跺脚,骂道:“多好的机会,居然没拿下刘任重的性命,想起来就后悔。这样的机会,能有几次?” 李虎奴目光闪烁,走近秦飞身边,低声问道:“他刚才问你和水晴空是什么关系?水晴空是谁?” 秦飞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事稍等再说,先说你刚才那一棍。他拼着老命要去撞你的棍子,你就不能再加把力气先打死他再说?你看看,现在跑了吧,虽然刘任重得老实一段日子调息恢复,可终究没死不是?” 李虎奴也淡淡的叹了口气,他作为一代高手,自然知道刚才那样的机会,几乎不可能再复制出来。不过,对敌始终要凭实力的,李虎奴也不着急,只要自己的进度比刘任重更快,那终有一日,自己会超越刘任重的。 “水晴空是谁?”李虎奴又追问道。 秦飞一屁股坐上澹台上的栏杆,轻声道:“许多外人都不知道,水晴空这个名字,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很多年了!” 浴室的人知道是秦飞和刘任重打架,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人就等于是天上神仙,哪里敢出来多句嘴?整个园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过来打扰。 秦飞缓缓说道:“我也是加入察事厅,看了许多旧卷宗之后才知道。很多年以前,魏国还没有覆灭的时候,魏帝曾经为女儿选了一位来自民间的驸马。当时,遭到很多皇亲国戚的反对。那位驸马,便叫做水晴空。他那时候,一介平民,修为不突出,也没有过人的文才。没有人知道魏帝为什么会选择他做女婿。” “但是灭唐之战的时候,水晴空随军出征。那一次,是他大战神威的战斗。怎么说呢?庞真在伐魏之战表现的有多威风,水晴空在灭唐之战就有多风光。但是,水晴空一直带着面具上阵,没有人知道那个如鬼魅般杀人的高手,就是魏帝的女婿水晴空。” 李虎奴悠然神往,轻声道:“看来,水晴空、庞真这样的天才人物,若是能碰一碰,倒是一件令人热血沸腾的事儿。” 秦飞咳嗽一声,打断了李虎奴的意.淫,接着说道:“之后的几年,楚魏之战一触即发,庞真也在那几年声名鹊起。当战役打响的时候,水晴空刺杀几位楚国大将,当行刺当今三公之一御史大夫唐隐的时候,庞真、柳轻扬等青年高手,和一群大内侍卫一起,与水晴空激战。没有人能想到,水晴空的修为那么高,也正是那一战,令庞真真正突破宗师的桎梏,成为一位大宗师!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水晴空算得上是庞真的半个师傅!” “也正是那一场大战,水晴空虽然突围而出,但是面具被击落,身份也就无法隐瞒。而且,他身负重伤,一直未曾在接下来的战役中露面。后来,魏国灭国,水晴空便失踪了。有人传言,早在和庞真、柳轻扬那一战之后水晴空便已经死了。” “直到十余年前,大漠一直式微的蛮族,信奉一人为武尊。察事厅十分感兴趣,多次派人前去查探,折损了不少人手之后,才确认了那人的身份,就是失踪许久的魏国驸马水晴空。”秦飞淡淡的说道:“算下来,水晴空也是五十岁左右的人了。刘任重在北疆,水晴空在蛮族,两人有过交手很正常,可为什么他会问我和水晴空什么关系呢?” 最后这句话,乃是秦飞糊弄李虎奴故意说的。他的剑意来自孙涸,前魏国大宗师和水晴空怎能不认识?这一剑,或许是孙涸自创的,也许是水晴空的杰作。但,这份关系没必要让李虎奴知道。 不过,李虎奴看起来并不好糊弄,他沉声道:“李虎奴猜到我的出手轻重,避开我最锋锐的一击,这并不奇怪。不过,他能抢在你的剑意并未凝聚到最高峰之时逃走,除了自己的本事之外,他一定见过这一剑!八成就是出自水晴空的手中!” 他这么一说,秦飞也来了兴趣,喃喃自问道:“如果要让水晴空出动这一剑杀人,而刘任重又在旁边看着的,那会是谁呢?” 那个被杀的人,身份地位修为都不会低。两人猜了半天,始终不得头绪,索性也就懒得猜下去了。 园子门口,一人战战兢兢的伸了伸脑袋,随后闪电般的缩了回去。 秦飞轻声道:“出来吧,何坤,看见你了!” 何坤一脸惊恐的走出来,苦着脸道:“秦镇督,跟你出来洗个澡都能洗的这么惊恐,以后有什么好事坏事,您还是别关照我了,我这人福气浅,怕吃不消……” “有正经事就说吧。”秦飞没好气的斥道。 何坤一本正经的禀告道:“秦镇督,方才燕王府的人交给卑职一份邀请函,请秦镇督一行明日燕王府午宴,并会商试验武器一事。” 说完,他还心有余悸的问道:“秦镇督,您就给个准话,明儿去,还打吗?” “说不定哦……” “那卑职想请个假……” 第147章 初见君 燕王府就坐落在燕都城中心,偌大的王府占地极广,坐北朝南,气势恢宏。 王府门口两队金甲武士相对而立,手持干戈。 秦飞一身整洁的同知镇督官服,偕同繁朵儿、隋杰一起,从金甲武士之间走入燕王府。他气定神闲,仿佛来到燕都之后,就是吃饭洗澡按摩三温暖,压根就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王府管事亲自引路,带领秦飞三人到了会议厅。 会议厅相对放置四排三十二张椅子、十六张茶几。七八位北疆官员将领已经在会议厅落座,燕王舒适的坐在居中位置,笑呵呵的看着秦飞进来,起身招呼道:“秦镇督不远千里来到北疆,为国为民,不辞劳苦,真是令人敬佩。” 当头一顶大帽子先压下来,秦飞微笑回应道:“燕王坐镇北疆,保边疆平安,令蛮族不敢入侵,这份功劳有多大,秦飞可不敢说。” 两人虚情假意的互相吹捧一番,秦飞施施然的在下首客座落座。 燕王使了个眼色,一位穿着副将官服的将领起身在地毯上展开一幅地图,上边山川河流各有标注,花红柳绿的看的十分清晰。 那位副将抱拳道:“秦镇督,在下北疆第八镇副将时兴流。请秦镇督看看地图!” 他伸手取过一支短杆,在左边一指:“东边是蛮族聚居之地,西侧乃是魔族盘踞之所。相信,秦镇督对蛮族和魔族的区分已经十分了解了。原来察事厅试验武器,我们都是带领狼牙部队进入蛮族区域试验,因为蛮族的战斗力相对魔族要略低一些,安全方面比较有保证。但是,这次只怕秦镇督一行不得不进入魔族区域作战了。” “为什么?”繁朵儿没等秦飞发话,就率先问道。 时兴流解释道:“去年,魔族和蛮族两大可汗爆发一场大战,蛮族失利之后,不断向大漠收缩。现在想要在北疆进入草原范围的五百里内找到一支超过百人的蛮族部队都很难啊!我们北疆军马也不可能深入草原五百里就为了试验武器,那样的话,一旦被异族发现踪迹,想要逃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魔族就不同了,你们看!” 他手中的短杆在右侧地图上几个标注了红点的地方敲打几下,接着说道:“这几处,都是魔族盘踞之地,分别有魔族军马千人左右。我们可以通过诱敌,让魔族兵马派遣一两个百人队出来追捕,随后引入我们的包围圈,待秦镇督的狼牙部队利用新武器将其一举歼灭之后,便可以退回大军所在了。” 时兴流指着一个绿点:“此处就是末将驻守的第八镇驻地,距离方才那几个魔族盘踞地,只不过一百多里,策马奔驰,半天之内就能赶回来。即便有什么危险,消息往来的快,第八镇也可以马上组织军马前去营救。所以,以末将之间,去这几个地方试验乃是最好不过的。” 秦飞悠悠的翘起二郎腿,毫不顾忌的问道:“要是时副将的部下走的特别慢,来不及营救呢?” “这……”时兴流神色略显尴尬,急忙辩解道:“兵贵神速,我麾下铁骑急行军一日驰援二百里,速度绝不是问题。” 秦飞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要是第八镇的规矩特别复杂。比如,我派人去求援,首先要检查证件,然后填写表格,跟着让门卫面试,随后去某地寻副将,再经过几番检查。副将再表示集结部队需要时间,集结完了,再做一个时辰的战前动员……” 时兴流满头大汗,这本就是他和几位将领在燕王面前献计献策,出的种种主意,务必要把秦飞给陷在草原回不来,没想到人家当面就问了出来,倒是难以回答。 燕王轻咳一声,淡淡的说道:“我的部下,向来没有那么繁琐的规矩。” “隋杰!”秦飞低声喝道。 他身后的狼牙军官立刻昂首挺胸,站得笔直。 “听见没,把时副将和燕王的话记下来,写成文字,送给察事厅。要是咱们倒霉,遇到这样的情况,记得让易总督来帮我们讨个公道。”秦飞悠然说道。 时兴流心中冷笑,就算部队去的及时又怎么样,去了出工不出力,喊声震天不动手。让你们先死在里边,到时候,你已是一缕冤魂,还能拿我怎样? 他的如意算盘正打的响,却见秦飞起身道:“燕王,为了表示北疆方面对此次实验武器的重视,卑职恳请燕王派遣世子楚阳和副将时兴流随行。方才时副将说得信誓旦旦,卑职仔细一琢磨,也没什么风险,不如就让世子和副将一起去好了。到时候,论功行赏,朝廷也不会亏待时副将与世子。” 燕王眼神中一丝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秦飞这厮实在太无赖了,这不是要拿楚阳当人质吗?堂堂燕王怎能做出这种事? “楚阳最近身体不好,在家里调息。至于时副将……” 燕王还没说完,秦飞就抢着说道:“燕王,时副将反正只是副将,又不是第八镇主将,他跟着我应该没有问题吧?而且,就算真有什么意外,时副将为国捐躯了,燕王也不过是少个副将嘛,北疆各镇之间,副将起码好几十个,燕王不缺这一个,哦……” 时兴流的脸都快要绿了,见过损人的,没见过这么损人的。 “秦飞,你不要太过分。试验武器本就是你们狼牙自己的事,北疆兵马只是配合而已。我身为副将,手中有许多要事处置,怎么可能陪你们去草原?”时兴流愤怒的斥道。 秦飞耸了耸肩膀:“只不过是让你一起去,你何必这么大反应?难道你知道去草原就是死路一条?” 时兴流冷冷的瞪了秦飞一眼,不再多言。 “秦镇督,你太多疑了!”燕王淡淡的说道:“年纪轻轻就如此疑心,可不是为人之道!”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秦飞轻描淡写的丢下一句,长袖招展,将地上的地图卷起,转身朝门外走去:“地图不错,笑纳了。至于北疆军马的配合,秦飞不敢奢望,也奢望不起。” 繁朵儿和隋杰一愣,没想到秦飞这么不给面子,但是他已经走了,两人只能施礼退出。 燕王目不转睛的看着秦飞远去的背影,忽然露出一丝微笑,挥手示意众将退下。 片刻之后,屏风后转出刘任重与楚阳。今日的刘任重已经没有了昨日的神采,北疆第一人,将手臂裹在袖笼里严严实实,不愿让人看到。被秦飞和李虎奴联手算计这一次,称得上是刘任重生平奇耻大辱,他可以输给庞真,那是输的堂堂正正,是技不如人。而这一次,明明实力差了自己几条街的秦飞,单凭一道大宗师的剑意就迫得自己不得不硬顶李虎奴一记。 李虎奴当年威震北疆,手底下的功夫岂是吹来的?他那一棍,虽然没有让刘任重趴下,却也让他气血沸腾,真气至今游走不通。而秦飞那一剑更是可恨,夺天地生机的一剑,让刘任重无可奈何,更勾起他对水晴空那霸道一击的恐怖回忆。 “秦飞和水晴空到底有没有关系?”燕王皱眉道:“众所周知,秦飞身后一定有一位大宗师撑腰,有人说是孙涸,现在看起来,水晴空也不是不可能。” 刘任重摇了摇头,轻声道:“水晴空那一剑之威,我是亲眼目睹的。他一剑出,瞬息之间,便已夺走方圆百丈之内全部生机。那位高手,在水晴空的剑下,连两息都没有撑过去。秦飞是功力不足,若是他已有宗师境,使出这一剑来,只怕我的折损还要更大一些。” “水晴空和秦飞有没有关系,暂且不能定论。不如,加紧对秦飞的跟踪,看看他进入草原之后,到底是和蛮族接近,还是和魔族接近。” 燕王沉吟道:“嗯,我还是第一次和秦飞见面,这小子给我的印象,十分有趣。他毫无畏惧,也无所谓什么阴谋诡计。他不给我面子,也就不在乎不给整个北疆军面子。秦飞留在北疆,察事厅就会把他当成一颗钉子,死死的钉在北疆,把已经被我们清除掉的察事厅情报系统,重新拉扯起来。一面之缘,我觉得秦飞有这个魄力,也有这个胆量!” 楚阳听见父亲对秦飞评价颇高,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嘴上没说,但是脸上悻悻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燕王瞥了他一眼,问道:“阳儿,如果我让你和秦飞一起去草原,你去吗?” “为什么要去?”楚阳反问道:“一百多人去草原找魔族试验武器,若没有北疆大军的支持,必然是死路一条。秦飞是去送死的,我可不是!” 燕王长长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对儿子说道:“如果,一件事在你接触到的时候就以为是死路一条,那别人就会真的把你往这死路里逼。这一点,你要学学秦飞,他总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样,才会有收获!” 第123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邓垚手中那张被糊在一起的信笺,看起来十分可笑。 可从他手中接过去,仔细看了看之后,蕾蕾和成信就都笑不出来了。 做了许久的黑道大佬,成信也变得渐渐有威严起来,他淡淡的看了邓垚一眼,轻声道:“既然你能提供这么有用的信息,说说你的想法,一言堂不会亏待你。” 邓垚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见成信的脸色,心中暗忖就算自己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这位大佬也会答应下来。他看重一言堂的发展,一言堂不仅仅有凶神恶煞般的罗五缪七陈九在背后撑腰,更重要的是,成信天然就和秦飞有解不开的关系。许多黑道上的堂口,费尽心机想要和官府强力衙门扯上关系,可就算他们累得死去活来,低声下去的去讨好,人家也未必正眼看你。不过,一言堂就绝不存在这个的问题,有秦飞在察事厅撑着,一言堂的将来简直是光明无比。 邓垚缓缓开口道:“能够加入一言堂已经是在下的福气了,至于别的,我也不敢多想,堂主看着怎么合适,就怎么安排吧。” 成信微微一笑,和蕾蕾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吩咐下来:“也好,你那些书可以不用卖了。以后,在我身边做个军师,我看你心思慎密,分析入情入理,若是让你去收烂帐,带人去和别人抢地盘,那就大材小用了。另外,一会儿你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算是给你的奖励。” 邓垚答应一声,并没有喜出望外,也没有显得沮丧,很平静很自然的转到了成信身后站定。这一举动,由不得让蕾蕾又高看了他两分…… 至于那封信,蕾蕾认真的又看了两遍,小心翼翼的折好,收入怀中,这封信,必须要让秦飞看到。 秦飞还不知道温柔乡里出了这么多事,他在察事厅忙得晕头转向,许多人都向往衙门的生活,以为进入了就是泡杯茶等收工,一群人闲来无事侃大山而已。殊不知,真正的实权部门,几乎是没有几个闲人的,就算出去拍马屁,都要拍的极为专业才行。 旧案处的案子虽然不多,可身为主管官员,秦飞必须熟悉每一份卷宗,堆积如山的案卷,看得秦飞两眼红红,像是痛哭过一场似的。好不容易可以收工了,秦飞赶紧把没看完的案卷丢到一边,起身出了察事厅的大门。 秦飞现在可不想回家,蕾蕾不在家,他就要一个人面对光秃秃的四壁,要是她在家,更惨。十有**要被拖过来做试菜的奴隶。一大清早,秦飞就已经很悲剧的被当成活靶子打了一通,晚上绝不想再去试菜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看着人来人往,心情不觉放松了下来,路边有各式各样的小饭店,店小二们卖力的招揽客人。秦飞紧绷着的神情渐渐松弛下来,微笑也浮上脸庞,下意识的双手相握,放在小腹前,迈开步子,就像当初自己还是巡检的时候,在街上巡查一般。 这里不是菜市街,也没有那么多小偷抢匪。商业繁华的路段,最多的就是商铺和饭店,许多大姑娘小媳妇,看到英俊不凡器宇轩昂还穿着察事厅制服的秦飞走过,都用那水汪汪的眼睛,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就算已经擦肩而过,还想要回头去再看看,似乎想用眼睛把秦飞吃进肚里。 人海中,秦飞的眼角余光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顿时泛起不好的念头,转身就想离开的时候,那人已经先开了口:“秦镇督,这么巧?” 那个男子脑袋瓜子大大的,总是带着令人无法发怒的微笑,却是唐府副总管柳天奇。 “柳兄也喜欢在黄昏时分出来逛街?”秦飞见闪人已经来不及了,便老老实实依礼节施礼问好。 柳天奇回礼道:“我这个人懒得要命,从来不喜欢逛街。只不过,小姐心情不好,我便陪她出来走走。” “小姐?”秦飞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看到柳天奇的时候,就怕唐黛儿也在附近,没想到,她还真的在这里。不是曾经有人说过吗,如果事情可能会变坏,那一定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例如,一块沾着奶油的蛋糕落在地毯上,通常都是有奶油的那一面落上……这个定律,在秦飞身上又一次应验了。 柳天奇回手指了指路边一家店铺,那是一间卖手工制品的小店,忠厚老实的店主夫妻正在计算那位蒙着面纱、说话温柔的女孩子到底买了多少钱的东西,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唐黛儿不经意转过身,隔着薄薄的面纱,清澈的目光落在秦飞身上,她不由得一愣,呆在那里。 秦飞尴尬的挑了挑眉毛,既然已经遇到了,就大方一点呗,索性快步走上前去,问那店主:“这些东西一共要多少钱?” “承惠二两银子。”店主人虽然不知道那小姐是谁,可看到察事厅的官员进来付账,哪里敢多要?二两银子已经是勉强保本了…… 秦飞从口袋里摸出一块五两银子放在柜台上,将他们已经收拾好的小玩意提在手中,轻声道:“不用找了。” 唐黛儿看着秦飞的目光十分复杂,说不清楚心中的滋味。女人通常都是如此,越是心高气傲,眼界奇高的女子,她们其实越是脆弱。正因为她们出身高,容貌出众,天生的资质就已经拒绝了许多男人,剩下的男子,大多就像苍蝇见了血似的一拥而上,反而更加令她们厌恶。从而让人愈发觉得这个女子孤傲冷僻,难以接近。 若是像秦飞这样,打一开始就完全没把她当个事的,反而更加把少女的心牵动。 感情上的事,说白了就是谁主动进攻,谁就永远被动。真正的高手,总是在欲擒故纵和进退有据之间收放自如。就像放风筝一般,线紧了,就松松,松了?就再绕回来几圈,可以让她在天上飞,可她始终是握在自己的手中,什么时候让她落下来,便能让她落下。 秦飞虽然一贯并不认同自己是这方面的高手,可理论上的功夫绝对是远超同辈的。 “那就谢谢你了。”唐黛儿尽量平静的说道。 秦飞施施然的笑道:“不用谢我,反正你我都不是在乎几两银子的人。” 柳天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接过秦飞手中的袋子,轻声道:“附近有个茶楼,环境不错,还有雅间,不如一起吃个晚饭吧。” 秦飞有些愕然的看着柳天奇,这个大头总管既然已经猜到了他和成信都可能跟唐家有关,又何必制造这样的机会?难不成,柳天奇还有别的目的? 见秦飞不说话,唐黛儿低声道:“那就去坐坐吧,有件事,我还一直在纠结是不是要告诉你。” 一行三人来到附近的小茶楼,柳天奇出手阔绰,一锭银子丢了出去,茶楼里最好的雅间自然就落入手中。店家殷勤的收拾好房间,飞快的送上茶水点心,便告辞而去。 秦飞揉了揉有些饥饿的肚子,笑道:“那我不客气了,先吃。” 唐黛儿生性并不是那种深闺小姐,事实上,唐隐的儿子虽然多多少少有些不成器,可女儿在某种程度上,很有父亲的作风。黛儿索性开口问道:“我一直都想问你,我爹和柳世叔为什么这么看重你?你又不肯做唐家的女婿,朝廷里这么不给我爹面子的人,早十几年就死的差不多了……” 秦飞脸皮颇厚,自如的说道:“这个你应该去问问你爹,问我……我还真不好使。或者,你问柳天奇啊,他什么都知道。” 唐黛儿揭掉面纱,愤愤的瞪了柳天奇一眼,很显然,黛儿很早之前就已经问过柳天奇了。可大头总管绝对是屁都没有放过一个,要不然,黛儿也不会如此怨恨。 柳天奇揉了揉眉心,苦笑道:“秦兄,我之所以请你上来,就是希望你自己说。可是,你不说,我又怎么说?” 秦飞反驳道:“你能确定吗?不能确定的事说个屁啊。” 这般粗俗的话,落在唐黛儿的耳中,不但没有让这位大小姐发怒,反而她还冷静了下来,冲着柳天奇挥了挥手:“柳哥哥,麻烦你先出去喝杯茶,让我和秦飞独自谈谈。” 柳天奇为难的站起身来,低声道:“小姐,你不要乱来……” “放心好了!”秦飞一脸坏笑的说道:“我乱来还有可能,如果她想做什么,我保证什么都不会成功。” 柳天奇愁眉苦脸的离开房间,唐黛儿待他关好门,立即说道:“我们交换一下,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我也告诉你一件大事……” “唔……这个你看你所谓的大事是不是真的值钱。”秦飞沉吟道:“你知道的,女人有时候看到猫狗打架都会觉得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唐黛儿嫣然一笑:“这事儿,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可对于你来说,更加要命。” 第148章 同根生 细密的白雪从天而降,草原的天气实在有些怪异。东都已经进入春天,正是春雨连绵的季节,北疆燕都也已经许久看不到雪的踪影。但是就在秦飞进入草原的第三天,一望无际的大漠居然飘起了小雪。 地上还没有积起白雪,却已经难以分辨方向,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差不多的景色。一朵雪花飘入秦飞的脖领,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转首说道:“虽然燕王府的人每句话都要打点折扣,但是他们还真没撒谎,我们走了三天,依然是魔族的势力范围。” 站在秦飞身边的,只有李虎奴一人。雪花落在他的发梢,看起来仿佛头发已经花白了似的。 “通常这个季节,那些草原上的蛮子,都会用交易和掠夺来的食物过冬。冬天,他们很少发动战争,待到春暖花开,粮草充足,才会出现大规模调动。所以,要在这个时候发动一场小规模战役,还是很有把握的,不会被大批魔族军队追上。”李虎奴显然对草原的一切都十分了解。此行,就是他一人陪着秦飞进入草原,探明虚实。 “只不过,那些蛮子,上马是兵,下马是牧民,想要发现成建制的军队,实在有些难……”秦飞叹了口气。他们进入草原三天以来,除了星星两两见过几个牧民,就没见过超过二十个人一起行走的。 李虎奴苦笑一声,北疆到底是什么情况,当然是燕王府最清楚。为了安全因素,不能依靠燕王的力量,那秦飞就暂时变成了瞎子聋子,只能两眼一抹黑的自己去寻找。而他自己也已经十年不在北疆,十年的时光,可以让少女变成少妇,也可以让孩子变成青壮,如今的李虎奴也不敢说自己对草原还有多少了解。 “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转下去了。”秦飞皱了皱眉头:“找个牧民家里去探探风声!” 对于秦飞这个想法,李虎奴倒是十分支持。最简单暴力的方法,就是突袭一个孤单的帐篷,把里边的人全部抓起来,一个个逼问,总能问到一些蛛丝马迹。 两人在飞扬的小雪中行走了不知多久,天色都已渐渐暗淡下来,终于在一片雪白中看到两座连在一起的小帐篷。 李虎奴反手将背上的铜棍提在手中,正要怒喝一声杀入帐篷,却忽然见到秦飞施施然的走到帐篷门前,轻声问道:“里边有人吗?” 李虎奴不由得一愣,这么客气?咱不是来抓活口的吗? 帐篷帘子掀开,露出一张历经风霜的脸,草原人很难看得出真实年纪,有些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多岁的人一般。但是眼前此人的年纪绝不会低于四十,他的皱纹很深,双目也有些昏黄,提着门帘的手布满了茧子。他看了看秦飞,反问道:“你?” 秦飞把左手背在身后冲着李虎奴摇了摇,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这才轻声道:“我们是来草原上换羊皮的商人,可是前两日遇到游骑,把我们的货物都抢了去,我们二人逃得性命,又遇到下雪,若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就要在草原迷路,八成会死在这里了……” “那群该死的贼!”那个蛮人低声骂了句,随即把门帘提高,连声道:“先进来坐坐,烤烤火吧。” 秦飞和李虎奴暗中戒备着走进帐篷,这是一个典型的草原之家。一对中年蛮族夫妻,和四个孩子----三个男孩一个女孩。最大的男孩已经十七八岁了,长得孔武有力,膀大腰圆。最小的女孩才六七岁,皮肤并不算好,一双眼睛倒是圆溜溜的,黑白分明。一家人好奇的看着秦飞和李虎奴。 “我叫多桑。”那个蛮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们是我的妻子儿女。” 多桑扭头看向儿女们,威严的说道:“把火炉推过来,拿出我的马奶酒,烤些羊肉待客。” 多桑的妻子顺从的将火炉挪了过来,倒是他那个大儿子,嘴里一直嘟嘟哝哝的找东西,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秦飞耳尖,听见他在说:家里的马奶酒已经不多了,羊肉……哼,吃完了自己就断粮…… 多桑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厉声斥道:“对客人要怎么样,从小我就教过你。我们多桑家不能小气吧啦的。“ 秦飞很坦然的在火炉边坐下,问道:“怎么?这个冬天不好过吗?” 多桑的眉头紧紧一拧,随口道:“很多年都是这样,习惯了。” 小女孩捧着一袋马奶酒,颠儿颠儿走到秦飞面前,双手捧给秦飞,好奇的打量着他。她或许就没见过蛮族以外的人,见到秦飞服饰打扮都不相同,小心灵里满是新奇,目光也毫不掩饰的盯着秦飞。 “唔,这个送给你。”秦飞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金莲子。察事厅的中高级官员很喜欢带一些金莲子。一来,比带金元宝要显得高雅,二来,必要的时候,金莲子可以当暗器使用,分量很合适。 小女孩把手指放在嘴里用力的咬了咬,眼巴巴的看着金莲子,一副想要拿的样子,却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多桑的脸色。 “要招待客人,不可以拿客人的东西。”多桑的面孔扳了起来。 小女孩嘴巴瘪了瘪,挪回到原位坐下。秦飞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把金莲子塞在她的手中。多桑再三表示不能收客人的礼物,但是秦飞执意要给,两人争执了半天,到底是秦飞占了上风。这一番小事儿过去,帐篷里的气氛融洽了不少,也渐渐开始攀谈起来。 听多桑说起,这里原本是蛮族可汗拓跋烈的领域。拓跋烈和魔族可汗拓跋弘算得上是同辈的兄弟。只是两族分裂已久,两人除了在战场上,几乎就没见过面。蛮族和魔族之间的战争,大多以蛮族告负而终,他们占据的地方也就越来越少,拓跋烈现在已经迁移到远东地带,暂时不愿和拓跋弘作战。 “拓跋弘为什么不乘胜追击,每次都是小胜便即收兵呢?”秦飞问道。 多桑一脸虔诚的模样,发自内心由衷的说道:“那是因为我们有强大的武尊。拓跋弘就算击败了可汗,也不敢逼得太紧。武尊大人潜心修为,他不管草原上兄弟相争的事。可他毕竟受到我们可汗的供奉,若是拓跋弘敢再狂妄一些,武尊大人就要出手了。” 李虎奴附耳对秦飞道:“他说的没错。大约二十多年前,拓跋弘的父亲就曾经击败过蛮族可汗,之后想要一举灭掉对方。没想到惹出了武尊,那位草原武尊,只一剑便斩了以武力著称草原的魔族可汗。那一战,我听刘任重说起过。当时,他刚刚来到北疆,去探探蛮族和魔族的虚实,没想到见到那一幕,被吓得不轻。” 秦飞转念一想,武尊就是水晴空,对于水晴空来说,草原永远不要统一才是最好,蛮族和魔族打打闹闹,自然就没有经历去骚扰中土百姓。而他,自然要站在弱势的一方,帮助蛮族不断抗衡魔族。从他的修为来看,他可以一剑斩了魔族可汗,却并没有利用自己的武力去影响草原的统一,反而让拓跋弘顺利即位,继续保持魔族和蛮族的对抗姿态。 这种复杂的政治,多桑自然是不知道的。在他纯朴的心中,武尊大人因为拓跋弘打扰了他的清修才一怒拔剑,这是多么可笑的笑话啊。而拓跋烈和拓跋弘未必不清楚水晴空的心思,可拓跋烈需要水晴空的威慑力,拓跋弘也没有可以对敌水晴空的高手。这就是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个屁。水晴空摆明了让魔族蛮族狗咬狗,但是他们还不得不咬。 “我们的可汗并不想和中土作战。”多桑惆怅的说道:“可汗曾经说过,我们是草原人,如果食物不够吃,可以用土产、马匹、皮毛和中土交换粮食,根本不需要打仗。只要把交易的价格谈的公道,就足够了。” 秦飞叹息着点了点头,当年一统的蛮人就因为政见不合外加儿子们争位,才分裂了。蛮族的确极少和楚国作战,除非他们一点吃的都没了,不得不靠掠夺来过日子的时候,才会一战。魔族就不同,他们喜欢掠夺,喜欢屠杀别人的生命。这是很奇怪的事,同一个民族,居然表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价值取向…… 秦飞并不喜欢研究这些带有哲学性的问题,但是他很清楚,蛮族对楚国的敌意并不是很重,蛮族和楚国之间也偶尔出现私下的通商。不然的话,那些达官贵人家里华丽的皮毛,那些官二代跃马街头矫健的草原骏马是从哪里来的? 这也是秦飞大摇大摆过来敲门进来的原因。 “我们想回去楚国,可是怕再遇到魔族的游骑……”秦飞诚恳的说道:“多桑,你知道他们的游骑在哪儿吗?让我们兄弟可以避开他们,安全回家。” 第124章 二十年的老戏骨 这是一间蒸汽缭绕的浴室,浴室里的人,最多也不过在腰上围一条围巾罢了。 按理说,这天气,来浴室泡澡的人应该很多,可今天这间平素客似云来的浴室里,只有两个人。他们十分坦荡,和一般的客人没什么区别,同样是赤条条的跳进热气腾腾的浴池中,片刻之后,皮肤微微泛起红色,细密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 “我们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洗澡。”坐在上首的男子回味着青春岁月,脸色渐渐浮现起笑容:“那时候,你和柳轻扬还问过我,为什么一到要决定重大事件的时候,就喜欢来浴池商讨?我说,因为我觉得,一个人在生活中要给自己太多伪装,既然是决定大事,不妨抛开一切束缚,赤条条的面对问题,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从唐国来到东都的毛头小子。”下首男子悠悠的吐了口气,撩起热水泼在肩膀上,淡淡的说道:“转眼都已经二十多年了……怎么,开始回忆过去可不是个好兆头,那代表着,人的心态已经老了。” 上首男子微笑道:“唐隐啊唐隐……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天下,是我的,也是那群年轻人的,终究,是要传给小王八蛋的。” “陛下,你不会随便出宫,更不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到这里洗澡。有什么难以决断的大事?”唐隐沉声问道。 楚帝往下滑了滑,让身体静静的漂在水中,只露出头脸来呼吸,他轻声说道:“是因为你。黛儿和秦飞的婚事,你要推掉,我可以答应你。可是,你必须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在我面前撒谎,我一定看得出来。只要你说了一句谎话,就算秦飞是你亲儿子,我也非得让他俩成婚不可。” 唐隐苦笑一声:“您这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楚帝的身子陡然一沉,连头带脸没入水中,随即手忙脚乱的从水中站起,接连咳嗽好几声,差点没被水呛死,瞪大了眼睛看着唐隐:“秦飞是你儿子?” “有一半的机会是!”唐隐点了点头,补充道:“他应该是月儿生的。” 楚帝平素威严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脸上似笑非笑,肌肉似乎难以控制似的,在微微抽搐,半晌才开口道:“不能冒这个险,婚事作罢。” “多谢陛下了。”唐隐的语气十分平淡,似乎早就料定了楚帝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楚帝缓缓的坐回水中,双目一直没有离开唐隐的脸庞,片刻之后,忽然笑出声来:“唐隐啊唐隐,你生了三个儿子有两个不成器。我贵为一国之君,儿子里有本事的那个不能用,能用的个个是草包。没想到,月儿生了一个儿子,就破了庞真的神话。如果,他真的是你的儿子,我还真有些羡慕你。” 唐隐苦笑道:“不用羡慕我,现在我得追在秦飞屁股后边求着他。” “很好。”楚帝哈哈大笑起来:“几十年来,你就是这么一副死人脸,说得好听叫宠辱不惊,说得难听就是面无二两肉。现在总算有个能让你求着跑的了……很好,很好……那你打算继续让秦飞留在察事厅还是把他调出来?” “他要在哪里,不是我能控制的。”唐隐淡淡的说道:“陛下,你我自从伐魏之战以后,便假装不合,演戏演了快二十年。咱们这张网,也快要到时候收起来了,这当儿,秦飞留在察事厅,比在外边要有好处的多。他是一个天生就有机缘的人,或许是月儿一辈子承受了太多苦难,福气都留给这孩子了。” 楚帝微微闭上眼睛,的确如此,从绣球选亲开始,本就是故意做样子给别人看,让人以为皇族和唐家要彻底决裂。没想到,造就了横空出世的秦飞,从菜市街暴打楚阳开始,再到东都阉了念公公第二回,他是在凭着自己的本能做事,可他做的每一件事,对于朝廷都是极为有利的。 并且,因为秦飞的关系,向来只是女人家有走动的管家和唐家,也联手在迎亲一事上出手。 据柳轻扬的推测,秦飞的师傅很有可能是孙涸,假如孙涸没有死,秦飞也能牢牢的把孙涸给拴住…… “不要让他去北疆了!”楚帝沉声道:“我不能用你和月儿的儿子,去撩拨燕王。一旦他有事,月儿九泉之下也绝不会原谅你我。” 唐隐颇为冷淡的哼了一声:“庞真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天资高。一个天赋出众的人,只是比别人走得快一点,早一点而已。就算天赋差上一些,只要勤奋,只要明悟,早晚都能达到至高境界。如果庞真当年听见对手强大就撒腿跑掉,我想,今时今日的楚国,庞真这两个字早已臭大街了。” “正因为秦飞可能是我的儿子,我才更希望他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去迎接挑战。燕王是强大,北疆几乎已经是燕王的私产。可朝廷的力量和燕王对比,依然是强大的。秦飞去北疆,如果能够出色的完成察事厅在北疆重组的任务,如果能够在刘任重等高手的重压下存活下来,对于他,必然是一个飞跃。” 蒸汽还在两人之间缓缓飘渺,楚帝有些看不清唐隐的脸,白色的雾气在房顶上凝结成水,滴落在楚帝的肩头,冷冰冰的! “你说得对……”楚帝悠然叹了口气:“你我都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教出来一群不成器的东西。听说你准备把唐轩发配到西域去吃忆苦思甜饭?你已经醒悟了……接下来,我也要考虑一番,是不是把太子给丢出去……” 唐隐微微笑道:“其实也未尝不可。当年陛下不也是自己拼出来的吗?那么多皇子,谁能看好陛下继承大业?可最后,反而是你这位最不被看重的王爷,笑在最后。” 楚帝的心思压根就没有放在唐隐的话上,他喃喃自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开口道:“秦飞是月儿的儿子,当年我曾经对月儿说过,如果她生的是儿子,我就让他做驸马。现在秦飞不可能跟黛儿成婚,他和管灵思打得火热……不行,不能什么便宜都让管家人占了,我想想,九公主已经许配了,十三公主……脾气太爆;二十七公主……太小!” “陛下您就省省力气吧。”唐隐没好气的说道:“天下那么多大事等着你操办,你怎么能浪费时间在小辈的身上呢?” 楚帝严肃的斥道:“朕的事,便是天下事,无分大小。” 连朕都已经用上了,唐隐无奈的收了口,坐看楚帝掰着手指头把女儿们数了一圈又一圈,甚至突发奇想希望九公主退婚,或者找个由头把那个未来驸马给踢出东都,然后招了秦飞做九驸马…… 唐隐对楚帝十分了解,毕竟是相交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不,私下里,可以称之为兄弟。这份交情是从一个落魄王爷和逃难公子开始,充满了激情而不是基情。他们携手打造了一个庞大的帝国,完成了数百年来历代帝王都没有做到的事----统一江北。如果,可以征服吴国,天下一统,那就是当年大魏神武帝的伟业了。 楚帝做正经事,永远是睿智、决绝、果断的。可做不正经的事,也永远是不正经的。 “唐隐,这是你的错。”楚帝数了半天,终究找不到合适人选,颓然道:“你早一年找到他,我就不用发愁了,这么多女儿里,最好的就是老九,可惜,一年前定了驸马。后宫妃嫔生了那么多儿子,偏偏没几个女儿……” “是我的错!”唐隐叹息一声,岔开话题道:“燕王现在越来越坐不住了,察事厅的弩机一旦可以投入大批生产,对于北疆最强大的骑兵,是个致命打击。上次察事厅丢了图纸,虽然是蛮人做的,但是,我想蛮族的消息还不至于这么快。很有可能是燕王和蛮子沟通,让蛮子来偷取图纸。” “嗯,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楚帝淡淡的说道:“所以,兵部武库司库这个职位,就变得非常敏感起来。我觉得,用雷歌比较适合。他出身雷太尉家,做司库,对于他是提拔,将来在兵部前途一片光明,雷太尉也会感激不尽。雷歌和你们唐家有亲眷关系,他不知道你我演戏的情况下,我们可以用这个混小子再做几场好戏给别人看。” “雷歌虽然有些贪玩,可底子不错,在军中磨砺过之后,知道军队的艰苦,做司库,这是个很好的经验。”唐隐赞同道:“燕王如果知道是雷歌做了司库,那就精彩的多了。” 楚帝轻声道:“秦飞既然要走,我便给他一份礼物,让他去了北疆,可以应对复杂的局面和刘任重等人的重压。这份礼物,你能猜到吗?” 唐隐目光闪烁,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应道:“莫不是……”两人齐齐伸手,凌空写了个人名,随即抚掌大笑起来。 第149章 聪明的百夫长 忙碌的军需仓库之外,守卫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群少爷兵在准备出征的物事。 “何坤,你怕吗?真的要去草原跟蛮子们打仗?那个该死的秦飞……”一名少爷兵哭丧着脸说道:“我还没杀过鸡呢。” 何坤一本正经的斥道:“既然镇督大人说了要去打仗,那就一定要打。至于害怕……你以为我就不怕吗。我们多带些酒,喝醉了也就不怕上阵了。对了,军需官……”他转首看着仓库门前的军需官,严肃的说道:“五百袋上好的陈年老酒,赶紧准备好,要是误了我们出征,我们便禀告燕王,狠狠的处罚你们。” 燕王下的命令是配合狼牙部队的一切行动,提供他们的一切需要。 军需官还是第一次听到一百多人出征要带上五百袋陈年老酒的,可是他还没回过神来,那些少爷兵已经连声叫嚷起来。 “去了草原我们也要吃美味的食物。”一位少爷兵严肃的对军需官说道:“在东都,有名厨发明了冷冻干燥食物的保存法。正好北疆寒冷,又在下雪,你们把肉脯等食物用冰块冻好,仔细的给我们装备上。” “军需官,有没有女人随军?哎呀,去草原不知道要多久,晚上没有人暖暖脚,一群大老爷们睡在帐篷里,早晚会出事的。”瘦瘦的少爷兵紧张的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屁股,这几天,因为都住在军营里,那些平素吃喝嫖赌惯了的少爷们,已经憋的有些耐不住了,万一到了草原被按耐不住的同袍给爆了菊花,岂不是太对不起祖宗了? 少爷们七嘴八舌提着各种要求,繁朵儿捂着耳朵站在远处,只好假装什么都听不见。虽然少爷们疯疯癫癫的,可他们也知道繁朵儿身为察事厅金石司的高级官员,是万万招惹不得的。就连荤段子也极少在繁朵儿面前提起。 吵吵闹闹的队伍在仓库外闹了整整一个早上才踏上出征的道路。 秦飞和李虎奴离开之前曾经交代隋杰,四天之后,要带着队伍去草原边缘地带跟他们会合,随即在那里对蛮子的小股部队展开攻击。 隋杰亲自在前开路,身后的少爷们议论纷纷,有的说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一定要找秦飞的麻烦。有的说,把这些未来国家栋梁送上去跟蛮子们真刀真枪的死磕,秦飞的脑子里一定都是稻草。 这样的话听的太多,隋杰也已经麻木了,索性置之不理,只管带领队伍朝前进发。好在那些少爷们已经知道了秦飞的厉害,不敢擅自离开队伍当逃兵。 进入草原之后已是夜晚,白茫茫的积雪覆盖着辽阔广袤的草原,数十顶帐篷搭了起来,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们并不敢生火。可就在隋杰安排人手去巡夜的时候,少爷们又开始推三阻四,纷纷表示自己肚子疼,又或者有夜盲症,再不然就是熬夜会伤皮肤等等诸如此类的理由,总结起来就是没有一位少爷愿意为了大家的安全出去巡夜。 为了让营地更加安全一些,隋杰愤怒的拔刀怒喝。在雪亮的刀锋和犀利的骂辞之下,少爷们终于选择了一个比较公平的法子来安排守夜----摇骰子。点数小的,便去守夜。当二十名战败者垂头丧气的来到营地外放哨之后,已经被骰子激起赌性的少爷们,分头聚在几个帐篷里,暖上炉子,围在小毯子上,吆五喝六的赌了起来。 “繁镇督,您还没睡?”隋杰筋疲力尽的安排完少爷们站岗,回来却见繁朵儿抱着双腿,静静的坐在雪地之中,看着深邃黑暗的天空,不由得诧异问道。 繁朵儿微微点头,轻声道:“弩机是金石司几代工匠的心血,这次试验,金石司上下都极为关注。可是你看看那些败家子,哪里像是出征打仗的样子?现在这当儿还在赌钱,唉,有他们在,我只怕这二十台弩机成了送给蛮子的礼物。” 远处的帐篷里一声高呼:“三个六,豹子通杀啦……来来来,收钱收钱!” 隋杰苦笑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就是这种人,难道还能指望他们突然转了性子,变成一个纪律严明的狼牙战士?我是一点儿也没抱希望的。” 话音刚落,一个被安排站岗的少爷兵颠颠的跑了过来,低声道:“头儿,我刚才想到一件事,一定要和你说说。” “你说!”隋杰淡淡的说道。 “你看,这大冷天的,坐在帐篷里都嫌冷,何况是出来站着?我想,我们都那么想睡觉,蛮子也一定想睡觉。大家都睡了,哪里会有人来袭击我们?”他眼巴巴的看着隋杰:“不如,就让我也回帐篷去吧。” 隋杰冷哼一声:“我看你是赌瘾犯了,老老实实给我滚回去站岗,否则,军法处置。” 少爷兵吃了个瘪,悻悻的回身走去,一边嘟囔道:“我就不信,这大冷天的,哪些蛮子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来找我们的晦气。” “你看!”繁朵儿惆怅的说道:“我们哪是带着狼牙出来打仗,简直是带着一群主子出来游山玩水。” 隋杰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学着繁朵儿的模样,仰首望着黑漆漆的天空,默然无语。 他们并不知道,距离他们的宿营地不过二十里,就有一个魔族的小军营,这里的魔族战士有两个百人队,分别由两名队长带领。这两百名游骑,冬天的时候就到处沿着北疆进入草原的路线游荡,一旦发现过往客商或者落单的队伍,便马上去截杀,一个冬天积攒下来,也抢了不少财物。 魔族战士或许因为天生就在草原,他们对于寒冷并没有少爷们那么畏惧,一碗烈酒下肚,甚至光着身子就站在雪地里拿雪擦身洗澡,至于打破河面上的冰层,下去摸鱼。这么简单的事儿,对于魔族战士完全不在话下。 队长成律归是个典型的魔族战士,他作战勇敢,嗜血如命。手底下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 天色已晚,成律归端着一碗酒,一双眼睛却在今日部下抢回来的女人身上打转。这个女人看起来约有二十多岁,已经不是粉嘟嘟的小女孩了,十有**生过孩子。不过,她皮肤还算白皙,长的也还有几分姿色。大冷天,部下也懒得深入北疆去抢漂亮女人,勉强在村落里能抢到个这样的,也算是不容易了。 成律归心头那股火渐渐燃烧了起来,尤其是看着那个女人胆战心惊的模样。她越是害怕,他就越兴奋,尤其是那些女人在他疯狂的蹂躏下,撕心裂肺的嘶喊痛哭,拼命反抗却丝毫改变不了命运的那种绝望,是成律归最喜欢看到的。 酒碗丢在地毯上,沿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滚了两圈,残存的酒水瞬间打湿了毯子。那个女人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下意识的蜷缩着身体,双手抱在胸前。 “我来了!”成律归站了起来,随手把外袍扯下。 “队长……”门外一个急促的声音叫道。 “混蛋,有什么要紧事不能明天再说?信不信我马上砍了你?”成律归正在兴头上,突然被人打断,心中十分愤怒。 门外那人急忙解释道:“队长,有重要军情。” “给老子滚进来。” 门帘一翻,进来个二十岁左右的战士,他目不斜视,并没有看角落里胆战心惊的女人,而是低着头连声道:“队长,从北疆那里传来的消息,有一支军队,大约有一两百人那样,从方向上判断,已经进入了草原,好像是要过咱们的驻地。” 这是北疆军故意放出的风声,秦飞既然不要他们的帮助,那他们也不介意拆拆台。把狼牙部队的行踪告诉蛮子们,借刀杀人,让魔族和狼牙打去吧。 成律归双眼微微一眯,通常他这么一眯,就是杀机顿起。跟随多年的部下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当即叫道:“队长,我们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抢过来也好啊。” “不,我觉得这是一个阴谋!”成律归斥道:“冬天的时候,万夫长大人告诉我,我武艺高强,作战勇敢,战功累累。如果不是因为我太容易冲动,太容易陷入敌人的圈套,早就已经提拔做了千夫长。所以,我要学着冷静,不能一听到消息就马上动手。” “队长英明。”部下赶紧送上马屁。 成律归轻声道:“消息是哪里放出来的?” “北疆军!” “你娘的!”成律归飞起一脚将那部下踹翻在地,他光着脚丫子,踩在那部下的脸上,臭烘烘的脚趾头几乎快要顶.进他的鼻孔。 “多用用你的脑子,北疆军说有一股人进入草原,就是为了诱我们去攻击。要是我们傻乎乎的真的去了,北疆军的大队人马就会出现,把我们两个百人队杀得片甲不留。到时候,两百个脑袋,够他们的偏将升官发财了。你这个蠢货!”成律归骂道:“那些天杀的北疆土包子,坑了我们多少次,你要长记性。” 部下努力的从脚底板下露出嘴来,挤出一丝笑容:“是,是!” “传令,马上鞍,人披甲,严加戒备。”成律归喝道。 第125章 迷宫 安静的茶楼雅间里,秦飞一直默不作声,唐黛儿对他说的那个信息,实在有点让人觉得无奈。 太子给唐黛儿偷偷递过一封信,其中提到了秦飞即将面对的一个大危机,并且含蓄的表示如果唐黛儿愿意有所表示的话,他愿意帮助秦飞化解这个危机。事实上,整个楚国,有资格为秦飞解除危机的人还真的没几个,太子就是其中之一。 “信呢?”秦飞淡淡的问道。 黛儿轻声道:“我已经撕了。” “不管太子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想,一切都有解决的办法。他能够做出这种事情,利用他人的安危来威逼一个女人,实在是让我觉得有些太龌龊了……假如有一天,我掌握了整个察事厅,第一件事,便是让这个混小子永远无法登基。”秦飞杀机一闪即逝。 唐黛儿忽然觉得有些啼笑皆非,数百年来,察事厅都是皇室最忠诚的鹰犬,就算是最愚蠢的君王让最强大的察事厅总督自裁,想必也不会有人觉得察事厅要做反。但是秦飞好像从来就没有把君王放在眼里似的,在这间僻静的茶楼里,他说出让太子无法登基的话,那种冰寒的杀意,竟然让黛儿觉得,秦飞一定有能力做到。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一定要退婚?”黛儿鼓起勇气,还是问了出来。 秦飞叹了口气,缓步走到黛儿身边,附耳道:“无论你信不信,我有五成机会是你亲哥哥。” 说罢,秦飞径直走到门前,手掌在伸向把手的一瞬间顿了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见那个清秀少女肩头微微抽搐,心中略有不忍,随即一伸手将房门拉开,扬长而去。 柳天奇诧异的看着秦飞走出来,一言不发。他急忙赶到包间一看,只见小姐小手在眉梢一抹,声音微微沙哑的说道:“回家,找我爹。”柳天奇暗暗叫苦,黛儿若是显得悲悲切切,又或者伤心难已,也就罢了。眼瞅着她现在就是一座即将爆发的小火山,回到唐府之后,磅礴怒火喷薄出来,不知道老爷是不是能吃得消。 他本想让秦飞自己暗示一下黛儿,打消她这个念头,免得黛儿胡思乱想做出什么错事来。可是柳天奇千算万算,都不该去算计女人的心思。那是一枚海底针,从来没有人能准确的预料到一个女人的反应……尤其是黛儿这样的女孩子。 如今想要补救也已经来不及了,柳天奇心里盘过无数个念头,默默的跟在黛儿身后,想着回家之后要如何解释。 秦飞独自走上大街,夜色还没完全笼罩大地,天边最后一道余晖,还在勉力将光芒洒向人间,如此风景,略显凄凉。 秦飞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忽然间两骑并肩驰过,马上骑士中气十足,非常有节奏的高呼道:“察事厅同知镇督秦飞何在……若听召唤,请即现身。” 秦飞由不得一愣,这是皇宫紧急召见才会用的办法。有时候,皇帝在深宫之中,心血来潮想要见某人。可是某人又不知道皇帝要见他,总不可能一天到晚在家里等着皇帝的宣召,可能偶尔出去吃个饭,又或者去风花雪月一番。侍卫班为了找到此人,便会两人一组,派出两百名侍卫,将东都分成一百个区域,来回驰骋,宣读此人官职名号,找到之后,带入皇宫。 如果蒙听召唤而不现身的话,事后可就是大罪了。秦飞皱了皱眉头,脚尖轻点,轻悠悠掠出街口,挡在两匹骏马之前,高声道:“秦飞在此。” 那两名侍卫看来也是修为深湛之人,长街烈马,竟然硬生生的停下骏马,落马道:“请出示腰牌,验明正身。” 秦飞取出狼牌递了过去,两名侍卫仔细检查了一番,客气的对秦飞说道:“秦镇督请上马,宫中有急事召见。” 秦飞诧异的反问道:“如今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皇宫一向是天黑闭门,任何人不得进出。除非重大朝政,否则臣子不得入宫,有事需要通过值日太监传递。怎么会这当儿让我进宫?” 那侍卫躬身道:“秦镇督,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陛下的话不可违背,就算陛下半夜宣召,咱们做臣子的,也得披衣赶去。天黑虽然皇宫就闭门,可既然是陛下召你进去,那就不是违规,到时候,值日太监自然会为秦镇督安排。” 长街上许多人都好奇的看着两名侍卫和一位察事厅军官在一起说话,老百姓向来看到这些带着浓厚官府色彩的人,都会绕着走。就算是东都小官,见到他们也不敢打扰,长街中心,竟然显出一片空旷,而周围的人群就显得拥堵不堪。 秦飞虽然还有些疑惑,可总不好意思三人两马堵着大街,便翻身上马,和一名侍卫快步朝皇宫赶去。 皇宫坐落在东都中心,坐北向南,占地极广。一道长达三十六里的深红色宫墙,将皇宫和外界隔绝开来。在皇宫之外,是一条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肩行驶的平整御街,沿途有御林军守卫,寻常百姓不得踏上御街半步。 宫楼巍峨,宫门深邃,侍卫班威严的驻守在宫门两侧,在他们身边,分列二十名盔甲明亮的御林军。 秦飞知道,这些御林军其实只是做样子的,都是挑选身高马大,长得又不错的军士。他们在皇宫的唯一职责,就是摆样子。一个个架子拿的十足,若是吴国或者西域、北疆的使者来东都觐见,这一班御林军,便会拿着各式武器,穿着各式威武的盔甲,威风凛凛的站成几排,让别人看猴戏似的看一圈。 这些御林军的战斗力几乎等于是零,别人都在苦修的时候,他们只是在练习怎么把姿势摆得更帅更拉风。别人在弯弓搭箭的时候,他们只能拿着镶金戴玉的华丽长弓,摆着赏心悦目的造型。秦飞一直觉得,军人就是保家卫国的,这些成天摆花架子的,倒不如找戏班子的戏子来演,保证造型更加好看。 而且,最杯具的是,一年到头,他们被人看到的次数并不算多。偶尔有大人物看看他们,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眼中是高大威猛的男子,心中念叨的却是昨晚刚刚蹂躏过的粉嫩娇躯。 “秦镇督……”一位高大的御林军战士检查过秦飞的腰牌,双手奉还,一脸肃穆的说道:“按照惯例,入宫之前要搜身,如果秦镇督有什么贴身携带的武器或者暗器,还请先拿出来,让我们为秦镇督保管,待你离开皇宫的时候,再交还给秦镇督。” 这不是为难秦飞吗?他浑身上下就一柄断歌,可是,断歌这玩意能随随便便交给眼前这位‘戏子’吗? “没了!”秦飞耸了耸肩膀:“我保证什么都没有。” “职责所在,一定要搜。”御林军刚正不阿的喝道。 秦飞手指轻动,一小块银子塞进那战士手中,沉声道:“搜吧!” 没想到,那位小战士反手将银子又塞回秦镇督手中。秦飞大吃一惊,天底下还真有不吃腥的猫儿啊。贿赂这一招,百试百灵,尤其是这些看着光鲜,其实指望军饷能活活饿死一家人的御林军,居然不收钱? “秦镇督,人这么多,我装模作样搜身也要担风险,这么大的风险,分量不能这么轻吧?”那位御林军战士一本正经的低声说道:“我知道察事厅之类的衙门,身边都要带些救命家伙,不会随便拿出来的。秦镇督,你好做,我们就好做。” 秦飞刚刚对他升起视金钱如粪土的好感,转眼间便烟消云散,暗暗叹了口气,摸出一块大了好几倍的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入他的手中,坦然道:“你搜吧!” 那战士微微一笑,双手装模作样在秦飞身上拍打几下,厉声道:“没有武器,放行。” 带着秦飞来的那位侍卫补充道:“秦镇督,陛下召见人都是在内宫,稍候我将您送到内宫宫门,由值日太监带你面圣。” “好说!”秦飞客客气气的随着侍卫朝内宫方向走去。 皇宫实在有些太大了,秦飞是个很能记路的人,但是几圈走下来,也有些摸不到东南西北,但觉到处都是差不多的楼宇院落。华丽的宫廷布局,简直就是一个大迷宫嘛。 看到秦飞有些郁闷,那侍卫说笑道:“当初我刚刚来这里当侍卫的时候,有次副总管让我去送个信,在宫里我居然迷了路,走了整整一个下午,每次遇到太监宫女,马上就问路,可依然走得迷迷糊糊,到黄昏时分才算出了宫。回来之后,被副总管大人狠狠打了一顿板子,从那以后,卑职的记性就好多了。” 秦飞应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这皇宫,还真是如此,蜿蜒曲折的水上行廊,处处大同小异的花园楼阁,实在让人头晕目眩,如果在宫里不走动几个月,休想能记下这里的道路。 如果有人来行刺的话,第一次摸进皇宫,十有**要在**阵似的宫中迷了路。 秦飞暗嘲道,原来,把皇宫建的像迷宫,也有安全的作用嘛! 第150章 信息传递的不准确性 赌了一夜的少爷们红着眼睛吃完早饭,纷纷要找帐篷睡觉。他们还没来得及进入梦乡,就被隋杰一脚一个踢了起来:“想死的就睡吧,镇督大人回来了。” 一听说是秦飞回来了,少爷们纷纷打起精神,李耀的惨叫犹在耳边回荡,没有人想去触这个霉头。睡眼惺忪的官兵们勉强在雪地里排好了队伍,迎接秦飞的归来。 从多桑家回来的秦飞,身上裹着一件羊皮大衣,看起来就像个草原牧民。他威严的扫视了少爷们一圈,朗声问道:“你们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精神不振,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进入草原,太紧张了,怕敌人夜袭,所以不敢睡觉?” 何坤喜道:“镇督大人英明神武,您说的一点都没错,正是如此。” 秦飞微笑道:“既然大家这么辛苦了,那咱们就放一天假,今日你们什么都不用做,赌钱好不好?” 一听到赌钱,已经赌了整整一夜的少爷们面有苦色。就算他们是赌鬼,这么冷的天气再不睡觉,手指都快僵硬了。熬完一夜,身体稍微差点的站在帐篷外就直想打哆嗦,哪里还有闲情逸致继续再赌? “我们从军而来,军纪严明,青天白日怎能赌钱?”何坤义正言辞的说道:“镇督大人,您不用考验我们了,我们是经得起诱惑的。” 秦飞缓缓摇头,淡淡的说道:“我不是诱惑你们。我的话就是命令,你们今天哪个不赌钱的,就自己去领三十军棍。我亲自动手来打!” 少爷兵们面面相觑,被秦飞打三十棍?只怕三棍就已经打死人了。无奈之下,少爷们纷纷叹息,只得取出骰子等赌具,围坐在雪地中,有气无力的开始赌了起来。 繁朵儿笑呵呵的看着那些少爷兵,轻声道:“你这人倒是鬼点子多,若不是如此,也治不住他们。” 秦飞苦笑道:“你以为正经办法对他们有用?我只求他们在草原上不要捣乱,乖乖听话就行。这么爱赌钱,进了草原还赌通宵,不让他们好好的过一次赌瘾怎么能行?” 说罢,秦飞巡视着正在赌钱的少爷兵,一边训斥道:“赌,给我一直赌到天黑,太阳不落山不准停。不许吃饭,不许喝水,不许大小便,什么时候赌完,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吃饭睡觉。” 少爷兵们苦涩难当,早知道昨天夜里就不过什么赌瘾。现在可好,被秦飞抓住,见面就来了个下马威,现在摇着骰子的手已经僵硬,两眼都几乎要昏花,差点数不清骰子的点数,看不清牌九的对子…… “秦镇督,这次你和李虎奴去了四天,有什么收获吗?”繁朵儿问道。 秦飞点了点头:“我们从牧民口中套到了话,在我们这一片,大约有两个魔族的百人队在活动,他们偶尔会突入北疆大肆劫掠一番,边民很多都吃过他们的苦头。有的人被抓去当奴隶,有的女人被抓去供他们享乐……我们的目标就是他们,只不过,牧民并不知道他们的驻地在哪里,只知道约莫在这不远,我们夜间派些身手好的战士分头去探,发现踪迹之后,就一举歼灭他们,迅速返回北疆。” 繁朵儿笑道:“如此就是最好了。” ………………………… 远处的山坡上,披着白色羊毛皮的成律归和另一名百夫长车六眷,谨慎的观察着那些狼牙战士的动静。 成律归冷笑道:“你看,那些北疆土包子想要诱我们出战,他们伎俩实在是太低劣了。以前还知道用一些老弱残兵来骗我们,现在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赌钱。哼,他们以为这么一摆,我们就会主动出击去进攻吗?我才没那么傻,如果那么做了,我们就会陷入庞大的包围圈,至少会有两千名全副武装的北疆军马在等着我们。然后,你我的脑袋就成了他们偏将升官的宝贝。” 车六眷点头赞道:“老哥你的眼光的确厉害,昨天夜里一接到消息就知道是诱敌之计。他们佯装的也太过分了,大白天赌钱……可是,这附近都是辽阔的草原,伏兵会藏在哪里呢?” 成律归支起身体,仔细眺望了许久,但是他也想不到,如果北疆军要埋伏的话,到底会埋伏在哪里,琢磨了半天,沉吟道:“藏在他们应该在的地方。” 车六眷更加佩服,这句充满了哲理的话,绝对是正确的。而且,既然敌人要埋伏他们,肯定要藏在自己想不到的地方,若是被自己想到了,那自己就不会只是一个百夫长,而应该升官到千夫长了。 “老哥,你说咱们该咋办?”车六眷沉声道。 成律归一本正经的说道:“对方看起来有一百多人,其实至少埋伏了两千人,你我不能硬拼,应该禀告千夫长大人,让他来定夺。” “好,就按老哥说得办。” ………………………… 千夫长贺鹿会严肃的看着跪在面前的战士,那个战士摇头晃脑的把成律归交代的事情给背了出来:“千夫长大人,北疆军派兵马进入草原,想要诱敌深入。两位百夫长将军情禀告,请千夫长大人转告万夫长大人,敌人至少有两三千人。千夫长大人和万夫长大人合计一个万全之策,把敌人全部歼灭。” …………………… 万夫长栾浑儿谨慎的听取贺鹿会派来的信使禀告的一切:“万夫长大人,我贺鹿会的部下在草原发现一股北疆军,他们想诱骗我军进攻妄图一口吞掉我们两个百人队。他们的伏军差不多有五千人,请万夫长大人定下良策消灭敌人。” ………………………… 栾浑儿跪伏在拓跋弘的脚下,先诚惶诚恐的亲吻了拓跋弘的鞋尖,随后匍匐在地上,向天神祈祷永远保佑拓跋弘陛下和魔族,随后才说起此行的真正意图:“可汗,北疆军进入草原挑衅,他们想用诱敌深入的办法,派了小股部队前行,其实埋伏兵马不下一万人。英明的可汗,您的智慧就像天空一样无穷,请您明示,如何消灭万恶的北疆土包子。” 拓跋弘把弄着手中的金酒杯,冷哼道:“北疆那个姓楚的,居然敢在我的面前玩这一手。传令,调集三个万人队,我亲自去把那些土包子的脑袋全砍回来做马桶!” 第126章 饿人厄运 转了好多个圈子,秦飞几乎已经开始头晕的时候,跟在身边的侍卫终于开口道:“秦镇督,到了内宫了,卑职不方便进入,接下来就由值日太监领路了。” 秦飞定睛一看,内宫大门处四名锦衣太监静静的站着,侍卫上前去交代了几句,为首太监上上下下打量了秦飞几眼,尖着嗓子道:“秦镇督,你先跟我进来吧。” 秦飞从那几名太监身边路过的时候,总觉得他们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有的太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还有的带着愤怒的目光……就在在前边领路的大太监,看着秦飞的目光也不禁有些闪烁,畏畏缩缩的不敢正视。 转念一想,秦飞就已明白了,从大魏到楚国,千年传承下来,太监这一行当里,最威风的莫过于念公公。可这位太监中的战斗监,被自己当街阉了第二次。这件事,狠狠的震慑了平素有些跋扈的内宫太监们。 因为他们长期在宫里服侍贵人,有些当红的太监,在陛下或者太后面前说句话,甚至比朝中大臣说话还要管用。虽然朝廷有严令,太监不得干预朝政,可他们也不用明着来,只需要随口在陛下面前多提提某人的名字,那就已经是莫大的好处了。于是,长久惯养下来,这些品级最高不过四品的太监,心高气傲的很,很多外省来的三品大员,对着太监们还得低声下气的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前途就泡汤了。 秦飞就不同了,一个连念公公都敢再阉一次的人,哪个太监嫌自己子孙根又长长了吗?为首太监领着秦飞到了一处僻静的廊台上,这才开口道:“秦镇督,陛下之前说过,他要批阅奏章,可能要到半夜,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咱家只有一个脑袋,此时此刻绝不敢给秦镇督通报。请镇督大人在此耐心等候,若是陛下批阅完了奏章,里边伺候的太监自然会问过陛下,是否还要传唤镇督……” 秦飞眉头一皱,做皇帝的架子真不是一般大,想叫人来就叫人来,叫的时候风机火燎的,可人真的来了,还得在门口不知道等多少个时辰,可怜自己只吃了几口点心,现在肚子隐约还有些饿…… “多谢公公!”秦飞施礼道:“那秦飞就在此等着了。” 那太监嗯了一声,转身想要离去,又停下脚步,补充道:“秦镇督,宫里有许多地方都是禁地,若无许可绝对不可乱走,否则会掉脑袋的。再说,内宫里许多妃嫔公主居住在此,若是秦镇督乱走动的话,惊扰了贵人们,陛下责怪下来,那黑锅谁也背不起。” “知道了,公公慢走!” 时间一点点流逝过去,弯月当空,树影婆娑。时而有路过的太监,诧异的看着站在廊台上的秦飞,随即头也不回的走过。 没有人知道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秦飞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上下打量着华丽的飞檐碧瓦,秦飞的心就开始活络起来……反正陛下不知道要批阅到什么时候,再说,到时候批阅完了是不是要见自己就难说的很了,而且,陛下要找一个人,大小太监三军用命,区区一个皇宫,扯开嗓子叫几声,还怕自己听不到吗? 一旦给自己找好了理由,秦飞就再也站不住了,扯开大步准备去找吃的。 到处都是差不多的庭院楼宇,秦飞看着这个殿那个宫,揣摩了半天还是没好意思进去。万一里边的妃子或者公主,看到一个男人疯疯癫癫的跑进来找东西吃,还不马上惊呼起来,随后大队大内侍卫来把自己大卸八块? 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过路太监,秦飞厉声问道:“公公,你知道哪里有东西吃吗?” “御膳房啊!”那名小太监诧异的看了看秦飞:“从这儿往北,走两个路口,左拐,就有个院子,那里便是御膳房了。” 原来御膳房就在眼前,秦飞食指大动,放开小太监,举步朝御膳房进发。走到那个院子,当头一个匾额,上边写着三个大字‘御膳房’。里边阵阵飘香,秦飞偷眼朝院子里望去,但觉御膳房的太监都要长得比别人白胖些,不由得暗叹一声,厚着脸皮走了进去。 一个端着食盒的太监走了出来,迎面看到秦飞,惊奇的问道:“你是察事厅的军官?为什么来到御膳房?” 秦飞施礼道:“在下承蒙陛下召见,不过陛下要批阅奏章到深夜,在下肚子饿了,就来御膳房找些东西先垫垫,免得饿得昏头转向,见到陛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那太监点了点头,笑道:“那你可算找对人了。咱家年纪虽然不大,可承蒙皇恩,赏了个御膳房副首领太监的职务。咱家见您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又穿着察事厅的同知镇督官服,若是没有猜错,想必是最近大名鼎鼎的秦飞镇督。” 见秦飞含笑答应,他把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和秦飞一起走进御膳房,朗声吩咐道:“给秦镇督做几味小菜,用端州进贡的上好白米煮一锅饭。大家要卖些力气,秦镇督如今正是红火的时候,今日陛下召见,若是讨得陛下欢心,将来飞黄腾达之后,还能记得咱们这些身残之人今日一餐,就是咱们的造化了。” 秦飞见这太监说话得体,暗暗讨好了别人,还不那么露骨,让人听起来十分舒服,对人又极热情,难怪年纪轻轻就做了副首领太监。要知道,宫里一共有八位首领太监,十六位副首领太监。他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就已经跻身数千太监中前二十四人之列,又怎能没有过人之处? 太监们一看是副总管太监吩咐,又是令太监闻风丧胆的秦飞,当即卖力的抄起家伙,便要给秦飞做饭。 那位太监轻声对秦飞说道:“咱家辱没祖宗,当年的名字是不敢用了,宫里都唤咱家小初子,看得起咱家的,便叫一声初公公。” “初公公,多谢了!”秦飞微笑道。 “秦镇督叫小初子便好。”初公公笑呵呵的提起食盒:“咱家不能多陪,这是皇后娘娘每晚都要喝的玉罗羹,再不送去便要凉了。若是咱家有机会出宫,到时候还想请秦镇督共餐呢。” 秦飞见他很有结交之意,暗忖在宫里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当即说道:“初公公哪里话来,等公公出宫之时,秦飞自当安排妥当,为公公设宴摆酒。” “好说,好说!”初公公扬长而去。 秦飞在御膳房眼巴巴的等着自己的晚饭,那些太监不敢随便炒个青菜豆腐给端上来,都弄的色香味俱全,又不知道秦飞的口味,各地特色,酸甜苦辣……一口气竟然给秦飞一个人弄了两锅四盆八盘…… 待到香喷喷的大米饭端到秦飞面前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看着秦飞狼吞虎咽,身边伺候着的太监轻声问道:“秦镇督吃着还觉得满意么?” “好……当然好……”秦飞大快朵颐,含糊不清的说道。 “还有一份例汤,放足了材料。”那太监笑道:“有些材料,可不是随便能吃到的啊!” 秦飞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菜,极为难寻,便不能给皇帝吃。否则,皇帝吃开心了,三天两头的要吃,御膳房去哪里找那么多材料来?惹得龙颜大怒,一个个太监就得上吊去了……给皇帝,只能夏天吃西瓜,冬天吃橘子了…… 但是这些珍稀材料,各地都有进贡,虽然不是很多,可御膳房里偶尔做一顿出来完全不是问题。今儿个就被秦飞给赶上了,狠狠吃了顿皇帝都未必能吃到的。 端着例汤的太监,蹑手蹑脚的从秦飞身侧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将汤水放在桌子上。不知道他是太紧张,还是有心想要给‘太监公敌’秦飞一个难堪,汤水堪堪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忽然一滑,满盆泼了下来。 距离这么近,秦飞又正忙着大吃大喝,何况对方又不是拿着一把刀上来,压根就没有多少防备之心,虽然反应极快,动作轻灵,可官服上已经被汤水打湿。 小太监吓得立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秦镇督饶命啊……” 伺候在旁的老成太监勃然大怒,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厉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么?秦镇督是要面圣的,衣服脏了还怎么面君?御前衣冠不整是要重罚的大罪。” 秦飞见那小太监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不忍,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轻声道:“无妨,陛下不是说批阅起码到半夜吗?时间还来得及,你们打一桶水来,我将衣服洗洗,拿到烘笼上烘干。” “哪能让秦镇督自己洗啊!”太监连声道:“去,找件干净衣服出来,给秦镇督换上。你们手脚麻利点,把衣服给洗干净烘干,耽误了秦镇督面圣,就算秦镇督大人有大量,初公公回来也要了你们的小命!” 那名小太监眼泪汪汪的抬起眼来:“我们只有太监的衣服啊……” 第151章 为国捐躯 如果秦飞知道这一切真相,一定会觉得非常可笑。但是认真起来的魔族军队一点儿也不含糊,在可汗拓跋弘的带领下,三个万人队迅速组织起来,大批粮草物资将魔族战士武装到牙齿,他们分三个方向果断向秦飞所在区域进发,无数游骑遍布草原和北疆交界之处,想要把‘根本就不存在’的北疆伏军找出来。 而魔族军队的不寻常动向,落在北疆军的探子眼中。他们不敢怠慢,马上把这一军情反馈给燕王府。 燕王府的议事厅里挤挤攘攘的都是北疆将领,燕王端坐居中,大小将领按阶位站立,毕恭毕敬。 “拓跋弘调动三个万人队前往我北疆边境,是最近两年来最大规模的挑衅行为。到底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开战?”燕王缓缓的说道。 部下诸将议论纷纷,但是都没有头绪。他们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到拓跋弘那么强烈的反应,只是因为魔族的估计错误。 时兴流身为第八镇将官,魔族逼近的就是他的防区,第八镇共有官兵八千人,这点兵力面对几乎四倍于自己的魔族军队,简直就不够拓跋弘喝一壶的。时兴流也有些担心,万一拓跋弘的目标真的是自己,那第八镇一旦有什么闪失,自己身为将官,领导责任是跑不掉的。 “燕王,魔族狡猾残忍,他们做事不能按常理估算。既然拓跋弘带了三万大军想要来和我们北疆军较量,那我们也不妨给他个下马威,开春的时候挫挫他的锐气,可保边境一年平安。”时兴流走出队列,沉声说道:“末将觉得,不如调集八镇军马,迎头痛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活捉拓跋弘呢。” 燕王缓缓摇头:“本王打仗从来不是靠运气。要谋定而后动!调动八镇官兵,总数高达七万人,我们行军打仗和魔族不同,算上后勤补给辎重,前后调动人手要超过十五万。仓猝动员下来,和魔族有备而来,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吃了败仗,那……” 燕王没有说下去,但是诸将都知道他的意思。近年来,魔族和北疆很少爆发大规模会战,一般都是你出个几百千把人,我出个千儿八百人,大家小打小闹一番。拓跋弘是因为要保存实力,尽早消灭他的同胞兄弟拓跋烈,不愿意把实力消耗在北疆军身上。而燕王更加消耗不起,他的野心路人皆知,一旦北疆出现大规模会战,楚帝会很乐意看到拓跋弘、拓跋烈把燕王的军力消耗大半。那样的话,北疆军对于朝廷就不再是大威胁了! 诸将又小声议论了一番,但依然不得头绪。大规模会战,燕王不愿意打,可魔族三万大军陈兵边境是事实,总不能不动刀枪,魔族到哪里,咱们就退让到哪里。这样的不抵抗政策,会被天下人给骂死,同时,也给了朝廷挤压北疆军的理由。 时兴流眼巴巴的看着燕王父子,他第八镇首当其冲,关系利害,自然不想有所损失。 楚阳自从被父亲教训之后,也显得老成一些,轻易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如今看到诸将商讨不得要领,他也有些不耐烦,快步走了出来,朗声道:“父王,咱们第八镇官军肯定不足以对抗拓跋弘。如今魔族军队陈兵边境,于礼,我们不如先派使者过去询问,拓跋弘所为何意?若是他要战,咱们北疆军也不甘示弱,打就打嘛。” 时兴流大声道:“他要战,便作战,我们北疆军兄弟千千万……” 燕王挥了挥手:“少来这一套,如今不是战前动员,不需要你大呼小叫。” 说罢,燕王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走到挂着北疆地图的墙壁之前,看着那幅几乎有整面墙那么大的地图,上边用红色和绿色标志着敌我双方的军力分布。他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了,这些颜色落在他的眼里,脑海中就立刻能反应出千军万马的场面。 拓跋弘的意图他的确猜不透,但是他也不愿意用儿子的意见,派人过去询问?燕王可从没这么示弱过。只不过,现在朝廷的局势有些复杂,吴国七公主来东都与太子订亲,秦飞带人来到北疆,这根本就是朝廷准备对北疆动手的明确信号。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拓跋弘来插上一手,实在是令燕王心底里的怒火不住燃烧,几乎快要怒不可遏。 “拓跋弘既然大老远来到我们北疆,怎能不给他一个下马威?”燕王并没有回头看着部下,而是继续盯着那幅地图,冷冷的喝道:“我记得,在二十年前本王刚刚来到北疆的时候。北疆的局面很差,魔族军队如入无人之境,有时候,几十个魔族士兵就能把数百北疆官军追得鸡飞狗跳,不敢迎战?” “那个时候,北疆军谈魔色变,只要是魔族军队逼近了,大批官兵就趁夜偷偷溜走。行军途中借口去小解,然后一去不复返的,实在是太多了。军队都没有信心和魔族作战,老百姓更是听见魔族来了,就携家带口,亡命天涯。”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燕王沉声道:“是本王,我用自己三千亲兵为基础,每战奋勇杀敌,五次带领大军深入草原,无论是对蛮族还是魔族,本王都身先士卒,杀敌无数。一战又一战,北疆军渐渐打出了信心。后来,魔族只要来了,北疆军就觉得是送军功的来了!再没有官兵愿意当逃兵,再没有人害怕魔族。老百姓听说魔族到了,只要看得到北疆军在附近,他们就不会搬家。因为,他们知道,北疆军就是魔族的克星。” 燕王这一番话说得将领们深深的低下头颅。是的,二十多年来,燕王和北疆军威震北方,靠的就是当年燕王一场场血战打下来的威名。北疆将士把燕王当做神,当做自己的信仰,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可如今,拓跋弘三万军马逼近,只不过享受了几年太平日子的北疆诸将就觉得为难了? 他们的脑海中回忆着当年还是小兵一枚,小将一个的时候,跟随在燕王周围,和魔族拼死作战。他们的马脖子下系着无数魔族将领的脑袋,他们的长刀和战斧,不知道劈碎了多少魔族将领的身躯。难道,几年的安逸,就让这些当年的骁将变得畏缩不前了? 时兴流抢上两步,厉声喝道:“燕王,拓跋弘敢来,我们就敢弄他。第八镇八千官兵愿为先锋,和拓跋弘拼个你死我活。” 燕王心中稍慰,看来自己那一番言语并没有落空,这些将领大部分都是凭借战功,被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们曾经都是杀敌无数的好汉子,其中不乏有从小兵一步步爬到副将之位的传奇人物。既然已经激起了他们的血性,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的多了。 燕王淡淡的说道:“第八镇为先锋?本王觉得不用。要打拓跋弘,还不消耗太多实力,我们就要集中兵力,分头歼灭。我要两镇兵马,除了第八镇,还有谁敢去?” 这个‘敢’字,深深的刺激了热血沸腾的将领们,许多人抢着嚷着要求去和魔族决一死战,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燕王的目光落在第一镇主将游龙身上,淡淡的说道:“你敢去吗?” 游龙拍了拍胸脯:“从未惧怕过。” 燕王欣赏的看着游龙,第一镇是他立足北疆的基石,这里的士卒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作战经验的丰富、训练的严格、装备的精良、兵员素质之高,都是其他各镇无法比拟的。第一镇的主将游龙,也是他的心腹大将,精通兵法,修为过人。第一镇有一万军马,在燕王的心中,这一万人,可以抵得上别人两三万的军队。 “第一镇和第八镇,本王再带上两千精锐亲兵,一共是两万人。”燕王微微眯起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我就用这两万人,和拓跋弘的三万魔族铁骑较量一番。” “遵命,末将这就回去安排。”游龙抱拳道。 “你可以等等。”燕王的目光又挪回到那张地图,在犬牙交错的敌我分布图中,有一个令人厌恶的黑色小点。这个点的位置,恰好在拓跋弘三万大军布成的包围袋口中。 “这里是狼牙部队的一百多号人。”时兴流解释道:“秦飞他们那群少爷兵,在这样的大规模战役中,完全就是一群废物,什么都指望不上。我们可以忽略不计。” 燕王静静的看着那个黑点,似乎想要看出花儿来。半晌之后,才淡淡的说道:“我觉得很有意思,一旦会战爆发,秦飞和他那群大少爷,刚好就在两军冲突的正中心。他个人的修为已经算是不错,可在会战中,没有用。如果,我们在战斗中遇到这一股兵马,你们打算怎么办?” 时兴流转了转眼珠,顿时明白了燕王的意思,低声道:“秦飞虽然勇武,但是他实力有限,无意中卷入北疆大规模战事,殉国也是在所难免的。” “嗯!”燕王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127章 婚前恐惧症 当值太监顿时傻了眼,内宫里除了陛下和皇子,可就找不到别的男人了。他们的衣服,秦飞穿了就死罪,余下的都是太监…… 秦飞为人倒是十分洒脱,不觉得穿上太监衣服就如何了,便开口道:“算了,不要吓唬他。太监衣服也没什么不好,不就是在身上穿一会儿吗?去找件来我换上,赶紧把我的衣服洗干净烘干便没事了。” 太监们见秦飞如此好说话,尽皆喜出望外,当值太监厉声斥道:“都傻笑着干嘛?立刻去库房找一套未曾穿过的来给秦镇督换上,手脚麻利点,半个时辰之内,若是衣服不能烘干,就算初公公不要你们的小命,咱家也要把你们每人打上二十杖。” 此言发下,太监们浑身一震,他们都是身残之人,二十杖已经足够打死人了。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手脚更加利索,转眼间找了一套干净太监制服来给秦飞换上,又风机火燎的跑去给秦飞洗衣服。 御膳房里有些乱,秦飞便对当值太监说道:“我先出去走走,过半个时辰回来换衣服,公公也不必太为难小公公们,依我看,就算再过两个时辰,陛下也未必有空召见我。” 当值太监感激的说道:“秦镇督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未来必然是大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只是,咱家想请秦镇督,千万不要把弄脏衣服的事情告诉初公公……” 秦飞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含笑点头,便自顾自出去转悠去了。 对于生活在皇宫里的人来说,皇宫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个非常大的庄园罢了。里边就算有各地进贡来的花石,可终究不比大自然的风景。大海的磅礴,在皇宫里是绝对不可能看到的,高山仰止的气魄,又岂是宫中一座摘星楼可比?一入宫门,想要出去便是千难万难,贵为帝王,反而不如那些山野闲人,可以自由自在的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他们就像笼子里的鸟儿,吃的最好,享受的最好,却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不过,对于秦飞这样第一次来到皇宫的人,还是狠狠的大开眼界了一回。 精心铺垫的小路,嶙峋怪异的山石,碧绿清澈的溪流,不知道多少能人巧匠,才能建造出这样的皇宫,更不知道多少代帝王不断的投入和修缮,才有今日东都帝宫的辉煌。 秦飞看着宫里的风景,不觉走到一座小石桥上,这里距离御膳房已经有一段路,石桥上悬挂着彩灯,照得下边流过的水亮晶晶的。秦飞懒洋洋的靠在石桥上,悠闲之至的呼吸着夜晚宁静的空气。 忽然间一声清斥打破了夜空的寂静:“好个没规矩的小太监,站没站相,是跟哪位首领太监的?” 秦飞回头一看,一位宫装少女俏生生的站在桥头,她衣着华丽,面目清秀,长发齐腰,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 秦飞急忙解释道:“刚刚是初公公……” “哦,原来是跟御膳房的小初子。”那少女冷哼一声:“小初子近来很得皇后娘娘欢心,在宫里嚣张得很呢。就连跟着他的小太监,也变得没了规矩……” “你误会了,我是今天刚刚进宫……” 秦飞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那少女再次打断,她快走两步,走近秦飞身边,小巧高挑的鼻子嗅了嗅,露出一阵微笑:“哦,原来是今天刚刚进宫的小太监,难怪身上没有那些腌臜人的一股骚.味呢。你刚来宫里,不懂规矩,本公主可以不怪你,不过,明日就有司礼监的太监教你礼仪举止,要是再这么失态,会被拉去打板子的。” 秦飞知道她误会已深,自己穿着太监的衣服,那是跳进河里也洗不干净了。听她自称为‘本公主’。秦飞好奇的打量了她几眼,缓缓开口道:“这位是公主殿下么?殿下深夜不在宫中休息,为何独自一人跑出来,身边还没有带着太监和宫女,如果我没有记错,公主是不得私行的,身边至少要有一位贴身宫女和一名小监伺候着。难道公主殿下是偷偷跑出来散心的?” 那少女被秦飞一口叫破,略显慌张,色厉内荏的斥道:“本公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为什么一定要带着那些人?你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懂得什么?不要胡言乱语啊,否则本公主就告诉小初子,让他狠狠的打你板子。” 秦飞微微一笑,哦了一声。 公主转着圈儿看着秦飞,惋惜道:“你年纪轻轻,长得不错,身高马大,做什么不能混口饭吃呢?何必要阉了自己做太监。是不是家里特别穷,兄弟姐妹很多吗?父母呢?” 秦飞想起那个难缠至极的蕾蕾便开始头疼,悠悠叹道:“有个不是兄弟的兄弟,还有个好像是姐妹的姐妹。老妈早就过世了……” “真是可惜……”公主幽幽的叹道:“别没规没距的站这儿了,被司礼太监看到,你就麻烦了。” 秦飞笑道:“那殿下自己跑出来,被司礼太监看到,就不麻烦了吗?” 那少女脸上一红:“我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近来日子过的实在太苦。每天都要操练许多礼仪,简直让人活不下去,若是身边再跟着那几个讨厌的家伙,我就真的想要跳下去了。倒是你这个小太监挺有意思,明知道我是殿下,还敢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 秦飞暗笑,心道一个公主算得了什么,我还跟你哥哥们一起喝酒,把他灌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呢。 “要练什么礼仪?”秦飞不答反问道:“皇室礼仪不是从小就已经学了吗?” 公主幽然长叹:“差不多一年前,本公主刚刚年满十六的时候,户部尚书为子求婚,父皇就准了这门亲事,算起来,婚期就要近了。皇室大婚岂同一般?尤其本公主还是这一代皇族第一位出嫁的公主,凡事都要大操大办,礼部为此特意按古礼制定婚礼,规矩繁多,甚至每一步都不能走错,日日都要排练,我已经吃不消了。” “听公主这意思,好像一点儿也不想嫁似的。”秦飞诧异的问道。 公主眨了眨眼睛,看着桥下缓缓流过的清水,淡淡的说道:“想嫁又或者不想嫁,又岂是我一个女子可以做主的事?皇族数百年来,哪一个女子是按照自己的心愿嫁了?身为皇族,有什么好的?若是儿子,便免不了要为那把椅子勾心斗角;若是女儿,便都是权衡朝中各大势力的筹码。身为筹码,便要有筹码的觉悟,就算嫁到北疆去给蛮子,也可以换来一段时日的和平,这筹码便也值得。” 眼前这个女孩儿比自己还要小,可说话的语气如此沧桑,隐约带着不甘,却又无法和命运抗争,尤其是自比筹码,这种悲凉,又有几人能懂?外人只看到龙子龙女们衣食无忧,穿金戴银,生下来便地位尊崇,却有几人体会过她们的可怜之处? “不过,嫁出去了也好。你知道么,我长这么大,除了偶尔去一次鹿鸣山,就没有离开过皇宫。足不出闺门,每日就是吃吃睡睡,去各个宫里请安,偶尔姐妹们聚在一起扑蝶,打叶子牌的机会都很少。真要嫁出去了,也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大楚的大好河山……” 秦飞哑然笑道:“想得美,嫁出去了,就要相夫教子,入门三个月肚子没动静,外人就开始有闲话了。生孩子这一年你是没法动了,有了孩子,更加无法离开。看看唐府、管府的夫人们,哪个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公主失声道:“那我岂不是从一个笼子去了另一个笼子?” “最惨的是,按照大楚惯例,公主出嫁之后,住在驸马府。而驸马却只能住家里,一个月见一次面,驸马不能纳妾。搞到后来,驸马们纷纷跑去寻花问柳,再不然就是和家里的丫鬟搞得乱七八糟。公主们独守空房,难免也要寂寞难耐。记得前朝不是有个公主,面首太多,丢了皇室的颜面,先帝无奈,只好让她出家。没想到,出家之后,依然不知悔改,跟香客们打得火热,最后只好赐死了之。” “至于那些耐不住寂寞的驸马们,因为男女问题,最后被削爵的,被砍头的,三五个巴掌是数不过来了。” 秦飞笑呵呵的看着公主,轻声道:“所以,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千万不要嫁出去了犯错。” “你说的这么恐怖……”公主咋舌道:“死小太监……不准吓唬我了,不然的话,我就把你揪到司礼监去。” 她那双妙目在秦飞脸上一转,忽然笑道:“看你长得还不错,在宫里,我可得提醒你一声。千万不要被十三儿看到,否则的话……你就知道苦头了。” “十三儿?”秦飞疑惑的问道。 远处一溜灯光靠近,隐约可以看到走在前方太监的脸。公主转首看了一眼,顿足道:“真是不能背后说人坏话,说十三儿,她就真的来了。我先走了,你最好快点跑……” 第152章 兵家必争之地 茫茫草原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流涌动。秦飞站在马背上,眺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试图从那接天的碧草之中寻找到魔族的踪影,又谈何容易? 三万魔族大军分头挺进,早已在秦飞这一小股兵马附近布下了严密的包围圈。少爷兵们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他们已经不敢再吊儿郎当,而是勉强提起精神,跟随秦飞到处寻找魔族军队的踪影。 眼前是一座小山丘,秦飞策马而上,伫立山坡,举目望去,神色剧变。 站在身侧的李虎奴见他如此模样,急忙跑到秦飞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在他们的眼前,遮天蔽日的军队,无数面飘扬的旌旗,数以万计的战马奔腾咆哮,就像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覆盖在草地上,坚定的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飘来。 “来不及走了!”秦飞跺了跺脚。以敌方这样的速度,如果自己开始逃亡,必然会被魔族前行的尖兵发现,在数以万计的军队追逐之下,这群少爷兵绝对一个都回不去东都。只有拼一拼人品,看看能不能在魔族军队发现自己之前,寻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那些还在嘻嘻哈哈的少爷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有说有笑的往山坡上走,迎面见到一脸严肃的李虎奴。 李虎奴厉声喝道:“全部下马,摘銮铃,套马口,不许发出声音,尽快找地方躲避。” 何坤诧异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李虎奴冷冷的丢下一句:“前方至少有一万魔族大军。” “我的天啊……”何坤双手紧紧抓着脑袋,眼泪差点没掉出来,嘶哑着嗓子叫道:“一万……我们一百。那就是一百个魔族打我们一个,就算给我三头六臂也不够用啊。李总兵,咱们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李虎奴轻哼一声:“能跑的话,你当我不想跑吗?可惜,现在已经跑不掉了。” 秦飞快步跟了过来,看着一片慌乱的少爷兵,沉声吩咐道:“你们就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也不能跑。跑,就是死路一条。” 在山坡上躲是最危险的,行军途中,尖兵一定会占据每一处高地,侦测周围的敌情。可是,秦飞他们这一行人还带着上百匹战马和笨重的弩机,想走的快点都很难。现在离开山坡,等到魔族尖兵冲上山坡的时候,恰好可以看到他们撤退的路线,随后,便是成千上万的魔族骑兵冲杀过来…… 少爷兵们慌乱的在山坡后方的杂草之间寻找容身之地,他们果真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不少人眼含热泪,声音哽咽的交代着后事,告诉自己的朋友,如果他们可以回去,就告诉自己的父母,逢年过节的时候记得要多烧纸钱。大宅子、轿子、美貌少女……当然是纸扎的,一定要多烧些。这辈子运气不好,送在草原上了,到了地下,也要做个富家子…… 秦飞的双脚隐约有些发抖,他自觉很奇怪,就算面对念公公的时候,也没有腿软过,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发抖?可是感觉不会骗人,两腿真的在抖……秦飞深深吸了口气,平心静气的定下神来,这才发现,抖的不是自己的双脚,而是大地。 被一个严冬冻得硬邦邦的草原大地,在奔雷般的蹄声中颤抖起来。秦飞扭头望去,远处一道黑色的铁流急速向此间进发,势不可挡的拦腰撞进魔族的大军行伍之中。 少爷兵们顿时欢呼起来:“有救啦!” 秦飞冷冷的喝道:“闭嘴,把山坡给我守好了。” 李虎奴赞许的朝秦飞望去,他知道秦飞没有经历过战争,对于行军打仗懂的极少。但是在这一刻,秦飞的判断是正确的,拦腰撞进魔族大军的那一路骑兵,看旗号是北疆军第一镇,这是北疆军最强大的一支军队,当年李虎奴就是第一镇总兵。若不是他出了事,也轮不到当年的副将游龙升任总兵。 这一片地形十分开阔,利于骑兵冲锋会战。在一马平川的地形上,秦飞他们所在的小山坡就成了争夺的关键。能够拥有一个制高点对于战局的影响是巨大的,陡然遇袭的魔族为了稳住阵脚,自然要夺取制高点,从而反扑。而游龙是一员北疆名将,他的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绝不会眼看着魔族占据山坡,两军围绕这个山坡不知道要展开多么血腥的激战。 既然已经处于山坡,那山坡就是秦飞的本钱,控制住这里,就等于掐住了魔族的咽喉,同时也让游龙不得不看着秦飞的脸色做人。否则的话,秦飞拱手让出山坡,魔族占据有利地形,很有可能把第一镇利用突袭形成的优势完全扳回来。 能够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如此准确的判断,秦飞果然是个人才啊。 李虎奴正要说几句赞美的言语,突然听见秦飞说道:“李总兵,你负责监督这些少爷兵,哪一个想要跑的,哪一个动作不麻利的,砍了他们脑袋。” 战士们一下子紧张起来,无需提着铜棍的李虎奴站在身后,他们已经七手八脚的卸下马背上的弩机,在繁朵儿的指挥下以最快的速度组装起来。二十名狼牙战士,半跪在弩机之后,手扶机括,冷静的看着山坡下的战局。而那些少爷兵在李虎奴的监督下,每人怀里至少抱着五六个弩箭夹,随时准备替换。 一时间,山坡上鸦雀无声,只闻山下激战呼号…… 繁朵儿缓步走到一台弩机旁边,娇艳面容冷静无比,淡淡挥手示意那名狼牙战士走开,随即自己屈膝半跪在弩机之后,侧着脑袋,扶住弩机,瞄准前方。 秦飞暗暗抚掌,好帅。女人在某些时候,表现出和男人截然不同的军旅风。一个肌肉盘根错节的汉子,赤.裸着上身,流淌着汗水,紧抱弩机,是一种阳刚狂放的美!而一个俏丽少女,沉着冷静,举止决绝,在弩机后,却是一幅令人叹为观止的画面。 “我若不下令,谁都不许乱来。”繁朵儿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在她身侧是二十名经过狼牙部队训练的战士,他们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当即答道:“遵命!” 魔族大军在行进途中,突然被第一镇拦腰截断,猝不及防之下,顿时阵脚大乱,尽管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可队伍一乱,便无法组织起有效反击,自相践踏之下,更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但见第一镇的旗号飞扬,便皆心惊胆战。 第一镇赫赫威名是二十多年来包括李虎奴在内的数位名将杀出来的,他们的战旗是用魔族的鲜血染红的,他们的长刀战斧是用魔族的骨头磨砺的……第一镇的突然出现,对那些趾高气昂的魔族在心理上已是个沉重打击----他们最害怕的对手,在最恰当的时机,突袭了他们最脆弱的部分。 拓跋弘那辆宽大华丽的马车在千军万马的包裹之下,一时间还很安全。 但是愤怒的魔族可汗光着脚丫子从有暖炉的马车里跳了出来,站在车辕上,扯开嗓子喝道:“栾浑儿死到哪里去了?” 栾浑儿连滚带爬的跑到拓跋弘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拓跋弘一个大脚丫子踢在脸上:“你第一天行军?队伍左右两翼的尖兵呢?这么容易被人突袭?你吃什么长大的?” 对于可汗的问题,一定要老老实实并且诚惶诚恐的回答,栾浑儿不敢怠慢,捂着肿起的半边脸大声道:“栾浑儿专注行军二十年。队伍左右两翼的尖兵距离大队三百步,既然没有消息,肯定是被第一镇的兵马杀掉了。最后,栾浑儿是吃牛羊肉长大的,偶尔也吃水果。” “滚!”拓跋弘怒气冲冲的喝道:“重新整理队伍,把第一镇给我全宰了,拿不到游龙的头,我就拿你的头。” “是!”栾浑儿朗声叫道,随即策马赶到混乱队伍前列,冷冰冰的瞪着千夫长贺鹿会:“可汗有令,把第一镇全宰了,拿不到游龙的头,我就拿你的头。” 贺鹿会拍着胸脯答应下来,并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转告了百夫长成律归。 成律归顿时傻了眼,拿游龙的头?让他区区一个百夫长去拿?但是可汗的命令要是不执行,那就是找死。成律归鼓起勇气,挥舞着大锤,带领一百名忠勇的魔族战士,嚎叫着冲进第一镇的千军万马之中…… 过不多时,便有第一镇官兵欣喜的叫声:“咦,是百夫长的头耶,这下升官了……” 栾浑儿很明白,仗要是这么打下去,自己绝对占不到便宜。虽然第一镇还没有实力把三个万人队都吞下去,可打得一团糟,在茫茫草原上想要重组队伍都很难。 他果断的跳上马背,左右观察着地形,忽然间眼前一亮,远处,一个安静和谐的小山坡正静静的耸立在草原之上。 “贺鹿会,带着你的千人队,把那个小山坡给我拿下,随即打出旗号,整理队伍,反扑北疆第一镇!”---- 昨天去市里了,今天白天在市里考试,擦黑才回来。汗啊……明天双更开始 第128章 皇宫和妓院原本差不多 话音刚落,那少女就已经飞也似的不见了。秦飞对皇宫的地形可没这么熟,一时间还没分清楚要去东南西北,那一溜灯光已快到面前。 “哪里的太监?夜里怎会站在这里?”灯光中,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 秦飞暗叹一声,自从穿上这一身太监衣服,接二连三被人认为是太监,他已经懒得解释了,便低着头站在桥边,一副谦卑恭顺的样子,只希望他们走过去就算了。可没想到依然被人叫住问话,只得答道:“其实我……” 灯光中,一位少女越众而出,她长得眉清目秀,可眉宇中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偏偏,这种感觉是秦飞非常不喜欢的。她看到秦飞的时候,眼前一亮,随即一股妩媚的意味从笑意中透出,笑盈盈的打断了秦飞的话头:“好个俊俏的小太监,随本公主去落叶宫走一遭,包管有你的好处。” 听这意思,落叶宫应该是这位十三公主居住的地方,一个未曾阉割过的男子,如果不是皇帝或者皇子,走进公主的寝宫,那是要砍头的大罪。不过,秦飞向来没把这些规矩放在眼里,反正小爷去落叶宫不是自己要去的,再说了,又不是去落叶宫跟公主搞三搞四,谁又能知道自己曾经去过? 公主的寝宫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能去的,秦飞也懒得辩解什么了,轻声问道:“不知道去落叶宫做什么?” “说了有你的好处……”十三公主话语中一阵软软的媚意,身边的太监宫女尽皆低着头,看不到神情。 秦飞翻了翻眼睛,施施然的跟在这一行人身后朝落叶宫走去。太监走路的时候,通常都佝偻着身体,显得极没有气魄。而秦飞龙行虎步,加入察事厅之后,修为日涨,隐隐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度,在一行人中显得颇为醒目,那十三公主时不时偷眼看看秦飞,眼神中娇媚之意更浓。 落叶宫并不远,走了几条小路便已到了,十三公主淡淡的对手下吩咐道:“你们就在外边伺候着,不要来打扰本公主……”说话间,她的小手已经拖住秦飞的胳膊,腻声道:“你快跟我进来。” 秦飞一愣,便被十三公主拉入宫中。却未曾注意到,身后那几名太监宫女脸上嫉恨之色一闪而过。 寝宫里摆设极为华丽,长长的帷帘从屋顶悬挂下来,隔着淡薄的宫纱,内里的烛火隐约跳动。 墙壁里烧着炭火,房间里暖融融的,十三公主翩然进入房内,随手将房门带上,玲珑突兀的娇躯忽地一转,依偎在秦飞身上,一双小手在秦飞胸口轻轻掐了一把,随即惊呼道:“你这身板好结实,寻常太监哪里有这么精壮的缎子肉……我好喜欢……” 她的身体紧紧挨着秦飞,不住上下摩擦,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剥落在地,片刻之后,一具雪白粉嫩的娇躯便已一丝不挂的出现在秦飞面前,她重重的喘息着,歪倒在鹅毛编制的地毯上,一双小手上下抚摸,从高高.凸起的雪峰,缓缓滑落下去,右手食指一挑,隐入两条雪白浑圆的长腿之间,低声呼唤道:“你快点来……来……” 秦飞有些厌恶的看着她,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人家都说皇宫里是天底下最为肮脏污秽的地方。这位娇生惯养的公主,原来特别喜欢跟太监宫女们玩些假凤虚凰的把戏,从而满足她的**。宫里并没有别的男人,她还没有疯狂到找自己的亲兄弟去发泄,但她把身边服侍的太监宫女,当成泄.欲的工具,实在有些令人作呕。 十三公主渐渐湿润不堪,手指处滑腻不已,身体朝着**高涨的巅峰攀登而上,双目闭合之间,隐约看到秦飞一步步走过来。她轻轻咬着殷红的嘴唇,叮嘱道:“你……你只可以用口,不能用手。让本公主舒服了……哦……我会重赏你,以后调你来落叶宫……” “去.你.妈.的!”秦飞一巴掌抽在她脸上,那张俏丽的脸蛋顿时高高肿起,金枝玉叶哼也没哼一声,便已昏厥过去。 秦飞愤愤的骂道:“贱货,当小爷是鸭子啊!骚成这样,白送上门,小爷也没兴趣上。将来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倒霉,当了十三驸马,脑袋上绿帽子要不是成打的带,小爷就给他磕头。” 骂了两声,秦飞但觉心里舒服不少,眼珠一转,看到茶几上放着几味小吃,便随手拿起一些塞入口中。走了两步,将床上的被子,胡乱丢在十三公主的身上,转身朝门外走去。 守在宫外的太监宫女,看秦飞这么快就已走了出来,不觉有些诧异,正要进宫看看。秦飞沉声道:“公主有些疲惫,已经歇了,让我告诉你们,不要进去打扰她,等她自己睡醒了,自然会唤你们。” 既然是公主的吩咐,那些太监怎么可能不听?秦飞胡言乱语,将他们瞒过去,便赶紧朝御膳房方向走去。 走了还没多远,忽然耳边听见一个男人的低喝:“秦飞,为何从十三公主寝宫走出来?” 秦飞顿时魂飞魄散,有资格进入内宫之地,能够悄无声息欺近自己身边,且认得出自己,还知道这是十三公主寝宫的……天底下只有一个人----大宗师庞真。 “你认错人了!”秦飞头一低,抛下一句,撒腿就跑。 这种局面下,老老实实的认账的话,那就是笨蛋了。赶紧就跑吧,能跑多远是多远。秦飞可没跟庞真打过交道,万一这家伙是个认死理的人,把自己抓住,转手交给大内侍卫,那就惨了。 耳边依然是那个沉厚的男子声音:“好,若是你能跑得掉,我就承认是我认错人了。否则的话,后果你自己可以想象得到。” 秦飞二话不说,拔腿就朝东方小路跑去,跑了还没数十步,差点就一头撞在一人怀里,抬头一看,眼前那人国字脸、小短须,赫然便是大楚最为可怕的庞真。秦飞急忙刹住脚步,朝庞真身后一指:“那是谁?” 说罢,秦飞也不管庞真是不是真的回头看了,急忙掉头就跑。 庞真站在原地并未动弹,只是微笑着看着秦飞将速度发挥到极致。 一个人的潜力和他表现出来的实力,完全不是一回事。一位母亲可以为了救儿子,而硬生生搬开数百斤重的巨石;被饿狼追逐的时候,一个完全不谙修为的普通人,也可以跑出超出轻功高手的速度。 庞真如今在秦飞的眼中可比饿狼可怕多了,他双腿疾奔,虎虎生风,身边的景色飞也似的朝身后退去,片刻之间,一身大汗已经湿透了秦飞的背脊…… 秦飞可没指望这一溜狂奔就能甩下庞真,但心中多少抱了个指望,回头望去,身后已经空无一人,再扭过头来,那张令他头疼不已的国字脸,又赫然出现在身前。秦飞叹了口气,一指地上:“你钱包掉了!”随即调头又跑。 皇宫的路很多,房间也很多。整个宫里的大内侍卫,似乎知道是总管大人在抓人似的,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秦飞被庞真逼得不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而且上蹿下跳,借助地形地势到处躲藏。此时此刻也顾不了许多,有些宫殿,秦飞压根看也不看牌匾上写的是什么,里边住的是公主还是皇子又或者是太后……秦飞什么也不管,时不时跃上一座宫殿,又纵身跳下去,企图借助皇宫里错杂的道路和房屋,隐匿自己的行踪。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秦飞无论跑到那里,那个国字脸的威严男子都会挡在身前,两人就像捉迷藏似的在皇宫里飞檐走壁,可每一次,赢家都是庞真。 秦飞一咬牙,纵身跃入一座宫殿,刚刚闪身进去,便即傻了眼。 庞真悄然出现在他身后,淡淡的说道:“秦飞,不用跑了。这座宫殿,只有一个入口,出口……你得凭本事出去。” 秦飞一屁股坐在地上,举起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混不吝的抬起头看着庞真,沉声道:“累死我了,你想怎么样就说吧,我不跑了,再跑就真的跑死了。” 宫殿深邃,十二根巨大的盘龙柱子支撑着宛如苍穹般的宫殿顶部,除了这十二根柱子之外,再没有其他摆设,空荡荡的显得极为奇怪。 庞真轻声道:“秦飞,你从十三公主的寝宫出来,这是大罪。我身为大内侍卫总管,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不过,我也相信你的人品,同时也觉得你没有那个胆量,承蒙陛下宣召入宫,就敢对十三公主下手。” “我和易老头有几分交情,你在察事厅颇有前途,我也不想一下子把你逼入死路。” 庞真微微一笑,看着秦飞:“我封闭了正门,除非你有信心可以杀死我,否则我绝不会给你打开正门。宫殿里另有一条出去的通道,你自己找,找到了,看你的本事是不是能够出去。记住,你的时间不是太多,耽误了陛下宣召,那可也是死罪。” 第153章 风云变幻显神威 许多人都以为骑兵会战就是骑着马对冲,其实不然。骑兵利用其高机动性,快速抵达战场,占据有利地形或者发动突袭,打乱对方的行军队伍和作战队形,随即不断在局部形成切割和包围,利用这样的优势一点点将对方彻底击垮。 这是骑兵战术的基本理念,也是每一任指挥骑兵的将领都要熟悉的科目。游龙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第一镇并没有倾巢而出。他只调动了六千骑兵就达到了冲垮栾浑儿一个万人队地目的,而余下的四千骑兵还要防备着另外两个魔族万人队的增援。 第一镇的任务极其艰巨,他们一万兵马要做到切割、包围、打援三个任务。而燕王的亲军和第八镇的军队依然不知踪影。游龙并没有害怕,他坚信燕王虽然现在不在此地,但是燕王一定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成为压死魔族军队的最后一根稻草。 草原作战,最怕的就是崩盘,一旦一番崩溃,另一方衔尾追杀,往往能够把敌人杀得片甲不留,一望无际的草原,广袤的开阔地,逃走的一方想要阻止断后都很困难。 游龙的目光落在贺鹿会的千人队上,成百上千魔族骑兵疯狂的朝一个小山坡涌去,那是这里唯一的高地,居高临下,对于骑兵的优势自然巨大。 游龙浓眉一拧,沉声吩咐道:“调八百人把山坡拿下。” 四千预备队中军旗招展,一队铁骑闪电般掠出,冲向那个孤零零的小山坡。 山坡下,魔族战士狰狞的面孔越来越接近,何坤等人两腿发麻,趴在草地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胆小的已经用刀子划破手指,把鲜血抹得满脸都是,做好准备待会儿躺着不动装死人了。 令秦飞十分赞赏的是,繁朵儿一介女流之辈,第一次经历战阵,居然表现的如此冷静。或许每个领域的天才都是如此,他们只专注于自己的世界。如今,在繁朵儿的心中,只有她手中的弩机到底能发挥多大的威力,至于她的性命是不是葬送在这里,她的心中一点儿都没有顾虑。死,若是能留下威力强大的弩机给军队,那么自己的死就是有价值的,将来的史书也会为她写上重重的一笔。 繁朵儿陡然挺直了身躯,斥道:“放!” 火石瞬间打着,燃烧着的引线被火花疯狂的吞噬着,随即,密集的弩箭从天而降,势不可挡的破入贺鹿会的千人队,长弩的嗖嗖连声甚至压制了远处血战的呼喝,只是片刻之间,数百支长弩掠出,千人队里人仰马翻…… “换弩箭夹,换引线!”繁朵儿一边亲自动手,整理自己的弩机,一边高声下令。 贺鹿会惊恐的看着山坡,他以为这是个无人的山坡,可是在接近的时候却遭到如此密集的箭雨打击,更让他恐怖的是,对手用的是弩,而不是寻常的箭。他的部下,裹着厚厚的皮甲,有些骑兵甚至还有铁甲,可在那些摧枯拉朽的长弩之下,统统变成了纸糊的…… 片刻之前还骁勇无比的魔族铁骑,瞬间成了草原游魂! 贺鹿会紧张的伸出手指开始算数,作为一个只知道个十百千万的将领,没有受过任何系统的数学教育,他的计算只能依赖手指头和脚趾头,如果不够用,他身边的亲兵会马上伸出手指,脱下靴子,让贺鹿会计算清楚。 “一瞬间二百多发弩箭……北疆军最强大的连弩是三连发,也就是……让我数数,三个,三个……”贺鹿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数了十余名亲兵的手指头和臭脚丫子,终于得出结论:“至少也有七八十架三连发强弩在山坡上埋伏!” 他惊恐的倒抽一口凉气,茫然无助的看着山坡:“山上得多少人啊?” 更换完毕的繁朵儿依然是沉静的模样,微风抚起她鬓角的秀发,掠过她雪白的面孔,几缕青丝挂在箭羽上,随风飘动。 贺鹿会转念想跑,回头一看,数百北疆骑兵已经冲着自己冲杀而来,他也算是久经沙场,知道此刻绝对后退不得,索性不顾身后之敌,厉声叫道:“孩儿们,无论山坡上有多少强弩,只要我们冲破射程,那些北疆土包子统统都是刀下亡魂。天神保佑,可汗庇护!刀枪不入……” 齐声呐喊着‘刀枪不入’的魔族战士再度对山坡发起了猛冲。可是,就在山脚下,他们迅速丢下近百具尸体撤退下来。 “千夫长大人,咱们好像喊错了,是不是应该喊……箭矢不入?”亲兵见天神和可汗都无法庇护,他不敢质疑可汗,只好善意的提醒贺鹿会,山坡上用的是箭矢。 贺鹿会脸上一红,长刀高举,高声道:“箭矢不入!” “箭矢不入!”魔族第三次冲锋在雄壮的口号声中依然丢下了数十具尸体…… 无论是游龙,还是拓跋弘和栾浑儿,都已经注意到这个山坡发生的不寻常战事。 游龙心知肚明,北疆军此次出行,一律轻装上阵,自带七日干粮,置之死地而后生,破釜沉舟只求一战击溃对手,随即在三天的追击中把战果扩大到最大。他们可没有功夫带着笨重的三连发长弩…… 毫无疑问,只有那些携带了无数陈酒、毛毯、干肉的狼牙部队,才有可能完成这一次狙击。 游龙的目光静静的看着那个小山坡,脑海中回想起的是燕王的吩咐:混战中遇到秦飞的狼牙部队,务必屠杀干净,一个不留。 “山坡上好像是咱们的人!”身边小将跳上马背张望着。 “不!”游龙转过脸来,看着自己的亲信部将,沉声道:“打旗号,把之前的队伍召回来……” 随着军旗变幻,那已经快要冲到贺鹿会面前的八百骑兵迅速退回。这一下,更是让惊魂不定的贺鹿会摸不着头脑,混沌一片的脑海中想起无数个怪异的念头,为什么北疆军到了面前跑了?他们有什么阴谋?下次是不是来两千? 游龙提起长枪,冲着自己的亲卫营横枪喝道:“随我亲上山坡,山坡上只要能动的,一个都不许留。” 亲卫营是游龙最忠诚的部队,他们训练最为艰苦,当然待遇也是最好,平素就算惹了天大的麻烦,游龙也会帮他们给扛下来。亲卫营没钱花了,随便挑两个富户,装扮成强盗洗劫,游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地方官府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亲卫营要是想女人想疯了,又腻味了那些北疆慰军的窑姐,便会挑个村庄,男的全杀,女的全奸。这种事,游龙也就当不知道了! 只有这样惯下来的部队,才会坚定不移的执行上司哪怕最为荒唐的命令。杀狼牙部队,狼牙可是友军,除了游龙的亲卫营,任何一支兵马去杀狼牙都会有心理负担。但是,亲卫营不会,他们只知道,既然游龙吩咐了,山坡上鸡犬不留,那好,待会儿,山上无论是什么人,都只能成为尸体。 奔腾的战马卷起无边杀意,已经不知道招惹多少刀下亡魂的亲卫营,一出动的气势便肃杀凌人。 贺鹿会手忙脚乱的喝道:“快退,快退!” 他不是个蠢货,自己的千人队损失数百人,在对方五百亲卫营的眼中,已经不是同一个级数的对手。对方气势如虹,而自己士气沮丧,如果不马上离开,在亲卫营一个冲锋下,贺鹿会就算保住了性命也会变成光杆司令。 魔族战士潮水般退去,给亲卫营让开一条通向山坡的道路。 何坤从草丛中支起身体,欣喜的看着渐渐接近的亲卫营,颤声道:“镇督大人,咱们有救了,这是大楚的军队……” 秦飞紧紧咬牙,腮部肌肉高高.凸起,缓缓吐出一个字:“打!” “不是吧?”何坤惊恐的看着秦飞:“自己人也打?” 繁朵儿看向秦飞,秦飞当即解释道:“他们见到魔族退却,依然没有出旗号示意山头,同时,他们的战士越近战意越浓,远处的时候,长刀倒提在手,此刻已经举起,这分明是上山来杀人的。北疆军,和魔族一样希望我们死在这里!” 何坤彻底瘫软在地上,千军万马的交锋,居然两边人都希望狼牙部队死,这得有多高的仇恨值啊。 “打!”繁朵儿没有二话,居然秦飞已经判断了局势,同为察事厅的军官,就算秦飞是错的,她也一定要支持到底。这就是察事厅为什么能在朝中处处不讨好还能屹立到今朝的原因!没有人能从内部攻破察事厅! 二十架弩机迅速点燃火头,引线瞬息之间释放完毕。 挂在弩机口的长弩像脱笼而出的雄鹰,势不可挡的飞向山下亲卫营,尖锐的箭镞毫不留情的洞穿了坚固的铁甲,将他们的胸口轰出一个深深的血洞。 贺鹿会已经快要疯了,山上是什么人?居然又打自己又打北疆军?这一片草原,还有这样的势力吗?---- 昨天考试没过……今天请一群领导吃饭走后门,折腾到很晚才能回家。还好我滴酒没沾,埋头码字,说好两更,写到天亮也写。 继续埋头码字去。 第129章 禁宫 幽静的御书房内,楚帝缓缓合上手中最后一本奏折,将蘸着朱红的毛笔一丢,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看着站在面前已经有一会儿的庞真,轻声问道:“怎么样了?” “对于一个第一次进入皇宫,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偏偏又胆子极大的少年来说,想找他的毛病实在是太简单了。”庞真微笑道:“微臣已经将他逼入禁宫。” “只不过,十三公主那里……”庞真欲言又止。 楚帝挥了挥手,制止庞真继续说下去,皇宫虽然很大,可对于主人楚帝来说,十三公主的那些欲行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对于这个女儿,楚帝也十分无奈,有些事不能宣诸于口,总之,她搞些假凤虚凰的把戏也就由得她去,早早找个人把她嫁掉,不要丢了皇室的颜面便是了。对于皇族来说,老百姓教育孩子的那一套,根本就不适用。 “秦飞能不能走出禁宫?”楚帝深邃的眼神落在庞真的脸上:“以你来看,他有多大的机会?” 庞真思索片刻,沉声道:“臣当年二十二岁破禁宫而出,如今秦飞年少,不过他天赋更甚微臣当年,出宫的机会,应该有五成。” 楚帝微微点头,这座禁宫是当年大楚立国的时候,专门为皇室子弟设立的。里边充满了重重机关险境,想要安然无恙的走出去,实在有些困难。但是,能够走出禁宫的皇族子弟,修为无不精湛。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而是里边有历代皇族子弟记载的心得体会,这些对于一个年少的天才来说,无疑是最强大的补充。秦飞缺的不是天赋,而是经验! 大楚立国数百年,皇族渐渐懈怠了,禁宫虽然还在,可是通过禁宫的皇族子弟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皇族子弟,根本无视禁宫的存在,极少有人愿意冒着危险,去禁宫助长自己的修为。这一代的楚国皇族,几乎已经没有人通过禁宫了…… 楚帝此次用心良苦,禁宫本来除了皇族子弟,外人是不得进入的。好在,这个惯例已经在许多年前,在楚帝登基之后,授意庞真打破了。当时的理由很简单,魏国的高手实在太多,我们需要一个战无不胜的庞真,整个大楚的资源都要为庞真的修为服务,区区一个禁宫,若还是固守成规,万一楚国被魏国给灭了,什么禁宫都变成了狗屁。 不得不说,庞真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修为,这座禁宫,对于他的修为也有极为深远的影响。尤其是里边历代楚国皇族子弟的心得体会,这些不宣之秘,一旦传到外界去,必然能引起巨大的轰动,每个潜心修为的人,都会发了疯似的打破头来抢。 “秦飞若是知道陛下这一番苦心,不知道要如何感激陛下呢。”庞真轻声道:“不过,秦飞实在有些太桀骜不驯,他人在察事厅,可我看,易老头对他放纵的很,察事厅是个很严谨的衙门,像易老头这样,哪里像是在培养接班人……” “他是不是感谢朕,并不要紧。朕对他,欠一份故人之情!”楚帝悠悠的说道:“他是月儿的儿子。” 一向就算凭空响雷也当老天爷放屁的庞真,听见这句轻描淡写的话,竟然微微色变,嘴唇轻轻颤抖,不顾君臣礼仪,反问道:“真的?” “嗯!”楚帝微微点头,吩咐道:“这次秦飞去北疆,唐隐的意思是让他放手施为,让他在磨难中成长,可朕有些不放心,所以才把禁宫对他开放了一次,希望可以提高他的修为,让他在北疆之时可以更加游刃有余。” “太子他……” 庞真的话还没有说完,楚帝已经长长的叹了口气,身体靠在椅背上,对于太子,他的心中实在是太纠结了,这个儿子无论做了什么都无法瞒得过父亲。是不是要换掉太子……一直是朝中大臣们猜测的关键问题。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大臣至今都不肯和太子走的太近。 现在走的太近了,万一太子被拿下,将来登基的是端王或者齐王,岂不是得罪人。 楚帝有些疲累的站起身来,岔开话题:“一起去看看秦飞怎么样了。” 十二根盘龙柱子依然在宫殿里张牙舞爪,秦飞静静的看着这十二根柱子,他发现一个很诡异的事。这十二根柱子仿佛不是固定的,而是一直在沿着某种神秘的规律在移动。这是一个严重的悖论,柱子若不是固定的,怎能撑起一座宫殿? 可在秦飞的眼中看来,柱子的确是缓慢移动,每根柱子移动的幅度都不大,移动之间,身处宫殿之中的秦飞便能感觉到压力正在一步步增加,仿佛要把自己压得粉身碎骨。 宫殿的地面上,忽然裂开一道口子,黑暗幽深的通道,隐隐在召唤秦飞的进入。 “多大个事啊……”秦飞狠狠的骂了一句,走到通道旁边,纵身跳了下去。 他依然记得黄昏时分,在茶楼的时候,唐黛儿对他说过,太子曾经给黛儿写过一封信,说是秦飞最近要入宫,但是入宫一定会有风险,就算他安分守己,也会有人制造事端,让秦飞陷入险境,更有甚者可能是庞真亲自出手,唯一能够替秦飞向庞真求情的,也就是太子了……这也是他暗示黛儿的筹码。 秦飞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在宫里反而放得开了,既然知道来了会有危险,就索性看看是什么危险,如果庞真已经不要脸了,亲自出手对付自己这个少年,那也无话可说。整个大楚,没有人可以躲过庞真的追杀,除非孙涸赶到,和庞真再度大战一场。 来到皇宫之后,真的遇到了庞真,那一场追逐下来,秦飞明确感到庞真对自己一分杀意都没有,既然没有杀意,那他把自己硬留在这个宫殿之中,必然有他的用意。 通道里黑暗无光,当秦飞走过的时候,墙壁缓缓开启,一颗颗夜明珠从墙壁中伸出,将通道照亮。 正走的很安逸,忽然眼前一道寒光掠过,秦飞急忙停步,一柄铡刀落在他的脚尖之前寸许处,随即又闪电般的升了上去。秦飞眼光一瞥,并不仅仅是一柄铡刀,前方十丈之内,每一丈都有三柄铡刀。 换言之,想要通过的话,必须要在一瞬间掠过十丈之地,并且避开三十柄铡刀的袭击,这可谈何容易? 如果取出断歌,秦飞可以砍瓜切菜一般把这些铡刀都给变成废铁……秦飞遏制住想要使用断歌的冲动,毕竟,这座宫殿自己决不是第一个进来的人,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带着神兵利器来到禁宫。别人既然可以凭本事出去?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天痕”里的功法一件件流过秦飞的心间,要在片刻之间找出可以通过通道的办法,决不是件容易事。 秦飞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过去的办法,瞬间躲开三十柄铡刀的袭击,听起来有些骇人听闻了。根本不可能一个个铡刀越过去,因为只要一脚踏入这片通道,三十柄铡刀就会一起落下,除非自己退回,不然它们绝不会升起来。那样的话,除非用断歌硬闯,就再也找不到别的办法了。 背靠着墙壁,秦飞幽幽的叹了口气,忽然间,他差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仔细又一看,这才看到,在对面墙壁夜明珠下,竟然有一片字迹。 秦飞缓步走了过去,仔细辨认着墙上的字迹,那些字迹是用手指刻在墙上的,此人的指力绝非一般。而且镌刻处光滑陈旧,显然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我是第一个来到禁宫的皇族子弟,第一关就难住了我。我在禁宫里思索了整整一天一夜,想要破关而出,可怎么也想不到办法。后来,我想起父皇曾经告诉我,大宗师之所以能够成为傲视天下的存在,并不是他们的功力要比别人高出多少,也不是他们的功法有多么强大神通。而是因为,他们可以随心所欲控制一切----当然,也包括距离。” 秦飞顿时来了兴趣,认真的看下去:“写在这里,是为了让以后的楚氏族人避免伤亡,如果无法掌控距离,便退出吧,这一关就无法过去。交手之时,有后发而先至,为什么能先至?因为速度快。可对手使用一支长枪,而你用的是拳头,对手先出手的时候,就算你速度再快,拳头又怎能比长枪更长?” “想要比长枪更快,就要突破手臂和长枪之间的距离,同样的距离,对于你的对手,是一个固定的距离,可对于你来说,是一段随心所欲的距离,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让这段距离变得只有一寸长。” 秦飞眼前一亮,如果说别人不是很理解的话,他倒是理解的很简单,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眼前这三十柄铡刀,明明看上去是不可能之任务,可若是这十丈距离,变成自己可以控制的距离,岂不是随心所欲了么? 第130章 三关 秦飞在地下通道里的一举一动,都被在地面上的楚帝和庞真完全收入眼中。 这两位分别在权势和修为上成为楚国最巅峰的人物,静静的看着秦飞按照前人留下的诀窍在一次次练习。半晌之后,楚帝才悠悠的说道:“看样子,咱们是白担心了,这家伙的悟性太高,地下三关不会困住他太久。” 庞真的目光清澈,仿佛不含一丝色彩。一个人若是有天才之名,见到别人比自己更强,难免会有一些妒忌之心,但是庞真却没有,反而十分欣赏的看着秦飞,悠然道:“难怪是她的儿子,比我当年要强,假以时日,他必然是楚国的又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 “看到秦飞,你是不是开始后悔没有好好收几个徒弟带了?”楚帝放下皇帝架子,开起了庞真的玩笑。 庞真一本正经的说道:“一点都没有后悔,反而有些庆幸没有收徒弟。否则的话,人比人气死人,看到秦飞这个样子,我真有徒弟的话,还不得回去把他们一个个都被搓扁了。” 秦飞听不见在他头顶上两位大人物的对话,他的心神都沉浸在那位第一个进入禁宫的皇子留下的法门上,对距离的掌控,也就是对空间的掌控,身为一个念修,秦飞明白意义有多重大。如果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彼此的距离,对手根本无从预判你下一步的行动,欺近暗杀,又或者是遁走逃逸,有时候,几丈的距离已经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了。 秦飞深深的吸了口气,真气环走,看着那三十柄锋利的铡刀,默默的摸了摸靴筒里的断歌,心道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算迫使要动用断歌把铡刀都给劈了,也不能让自己糊里糊涂的死在这里。 身影轻动,如同鬼魅般飘起,或许是因为速度太快,一串残影落在楚帝的眼中,青色太监衣服带起无边青影,隐约中虚空破碎,影散处,三十柄铡刀结结实实的落在地上,而秦飞已经飘然站在铡刀之后,正兴奋不已的回头看着那些孤零零的铡刀。 对着十丈外刻在墙上的字迹,秦飞躬身一礼,默念道:“虽然你没有留下名字,但是今日你对秦飞的启发实在太大,若是有朝一日知道阁下的姓名,就算你葬在皇陵里,秦飞也要买上几道小菜,提一壶好酒,去拜祭阁下。” 说罢,秦飞昂首阔步继续朝前走去,前方安静深邃,夜明珠释放着淡淡的光芒,将本来就已经有些阴森恐怖的通道,更加衬托了几分令人悚然的味道。 秦飞正走着,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色渐渐有了变化,仿佛置身于花丛之中一般。扑鼻而来的香味,令他心惊不已,地下怎么会有花?就算有花,禁宫无人打理,又是怎么生长的?可是浓郁到极点的花香沁人心扉,哪里有假? 眼前赫然出现一片繁华的花圃,无数奇珍异种都生长在花圃之中,几位美丽的少女轻笑着,娇嗔着,在花圃中扑蝶。她们那银铃般的笑声令人怦然心动,奔跑之际,本来就很单薄的裙衫随风飘起,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更加令人血脉贲张。 花圃尽头,两位美貌少女正在抚琴,流水般清脆作响的琴声,飞入秦飞的耳中。这是什么地方?又怎会有这样的仙境? 楚帝浓眉微挑,沉声道:“昔年开国先祖以无上修为缔造禁宫,留下幻境令子孙挑战。幻境的威力你是试过的……” 庞真接口道:“太祖皇帝一片苦心,他所营造的幻境,亦真亦幻。最难的便是人的心境,若是你以为这是真的,那便是真的。幻境的一切都是投其所好,赌徒看到的就是一个繁华热闹的赌场,血气方刚的少年,看到的往往是令人色授魂予的绝代佳人;而酒鬼,必然会看到摆满了珍品佳酿的酒窖……” “无论秦飞看到的是什么,如果他沉迷进去,就永远过不了这一关。”楚帝淡淡的说道:“一个人若想攀上最高峰,没有强大的意志和坚定的信念,是绝对无法做到的。先祖设立这一关,也是为了考察后世子孙是不是能够把楚国发扬光大,变得越发强盛。只可惜,现在的皇族子弟,竟没有一个愿意主动走进禁宫……” “其实陛下可以把他们都丢进去。”庞真微笑道:“哪个能出来,哪个便是最强的。” 楚帝微微苦笑,干涩的说道:“全都丢进去,包管一个都出不来。” 不知不觉中,秦飞身边已经被无数美女环绕,鼻端中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她们的体香,触手处尽皆软腻,放眼处绝美容颜,令人目不暇接。 “公子可喜欢这里么?”一位少女挤到秦飞身边,笑盈盈的说道。 “挺好的。”秦飞说的是实话。 “那就留下来吧……” 这句话落在秦飞的耳中,忽然将他一震,留下?留下之后将会怎样?就算在这个堪称是仙境的地方了却残生,也绝不是秦飞想要的生活。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很多谜团没有解开……一个人想要沉沦是很容易的事,只要你愿意沉沦,就算穷,也有穷的沉沦法儿。可一个人若是坚定,有他一定要完成的事,那就永远都不会沉沦,即便,他的梦想是坐拥天下佳丽。 念修对于幻境的理解绝非一般,只不过,这么宏大的幻境,绝不是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能营造出来的,除了有至高无上的修为之外,还要有许多奇珍异宝的配合。 可幻境就是幻境,一念花开,一念花寂。 秦飞宛如从梦中惊醒,口中还在喃喃道:“绝不留下!”身边已经回到了黑漆漆的通道模样。依然是泛着淡淡光芒的夜明珠,依然是深邃不见远近的通道…… 楚帝赞许的点了点头:“能过第三关,他去北疆,就令人放心的多了。” “第三关……”庞真诡异的笑了笑:“那要看他的天分到底有多高了……” 通道里寂静安详,秦飞缓步朝前行走,忽然间,眼前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绽放的枪花刹那间迷乱了他的双眼,凄厉的劲风已将他包裹其中。 楚帝幽然说道:“昔日先祖开国,身边有七位宗师相随。他们修为精湛,忠心耿耿,虽然都未能踏入大宗师之境,可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先祖设立禁宫之后,他们每人将自己的成名利器封存在内,以无上功法灌注其中,一旦有人接近,便会暴起袭击……想要走出禁宫,便要先后击败七位宗师的遗法。” 庞真点了点头:“当年我进入禁宫,就知道其中的苦头,这七位宗师分别出自不同师承,各有绝技。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封存的功法毕竟不如他们亲手施为,但是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挑战。不过,这一关的好处就是,能够适应他们七人的功法,天底下也很少有应对不了的法门了。” “他要打很久的,陛下还不如先回去休息。”庞真微笑道:“当年我也花了整整两天一夜才打出来。秦飞就算再快,至少也要一天一夜。” 楚帝双手背负,微微点头,随即大步走出宫殿。 通道的秦飞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挡住长枪进袭,连连后退几步,到了安全的位置,长桥陡然消失不见。秦飞很清楚,自己只要踏入一定的范围,那柄长枪还会霍然而出,连击之下,是不是能安然无恙,就难说的很了。 陈弘胤也是用枪的高手,可眼前这支枪,和陈弘胤的路子完全是两码事。陈弘胤讲究的是气势,一往无前,横冲直撞,枪起处人仰马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而眼前的枪,却是奇诡不已,枪尖所指都是令人匪夷所思之所在,稍有不慎,便会中枪。而且枪势连绵不绝,大有一击中,后续必中的意味…… 秦飞左右望去,通道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兵器架,架子全部用石头磨制,经历许多年也未曾腐朽。上边放着许多兵刃,不知道禁宫里用的什么方法,兵刃全都很新,完全不像是经常没人进入的样子。 两侧墙壁上画满了图形,那是很多年前进入禁宫的皇子们,一次次挑战,把他们记下的长枪功法留在墙上,不断参详,一边学习,一边研究破解之法。 秦飞缓缓坐在地上,昂起头看着墙壁上乱七八糟的图案,脑海中回忆起刚才交手时长枪的一幕又一幕,半晌,秦飞跃然而起,走到兵器架边,看着数十件完全不同的兵刃,想要挑选一件趁手的跟那柄长枪拼过。 可是,抬起头看看墙壁上那些皇子们研究出来种种克制长枪的法门,秦飞忽然微微一笑,天知道后边还有多少这样的战斗,如果每次都要换一次兵刃的话,倒不如凭借自己的双手,一拳一脚打出去。 丢下架子上的兵刃,秦飞一拳挥出,拳锋刚烈,引动暗处长枪,跃然现身…… 第131章 硬上弓的也可能是王霸 御膳房里一如既往的忙碌。许多太监和从民间请来的名厨忙得满头大汗。 御膳房不同于其他的职事,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皇宫里需要伺候的人实在太多,皇帝、皇后、太后、妃嫔、皇子、公主……包括有职事的太监和宫女,都是绝不会自己动手做饭的。想想每天要给这么多人做饭,那可真是头大。一天三餐免不了是要供应的,若是有人心情不好,睡不着觉,走到花园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之时,忽然感觉肚子饿了,那御膳房还得马上供应食物。 不过,御膳房虽然是最繁忙的地方,却也是油水最多的地方。无数老板们排着队,给御膳房的首领太监塞银子。不为别的,试问,某家肉铺门口挂出横幅,本店猪肉特贡皇宫……那顷刻间身价百倍。 初公公年纪虽然不是很大,却已经捞得风生水起。除非要亲自给陛下、皇后等人送餐点,其他时候,几乎在御膳房就看不到他。今儿个,初公公一直坐镇在御膳房,略显郑重的亲自指挥太监们准备伙食,那架势,绝不亚于太子要用膳。 御膳房的门外,摇摇晃晃走出来一位穿着太监服色的年轻人,他看起来十分憔悴,头发散乱,衣服也破了许多处,手臂上还带着一道伤痕,血迹隐约可见。 初公公一看到他,急忙迎上前去叫道:“秦镇督,久候了。” 秦飞有气无力的翻了翻眼睛,勉强冲着初公公一笑:“早……” 秦飞勇闯三关,打得昏天暗地,根本就不知道在通道里过去了多少时候,只知道自己水米未进,差点就扛不住了。最后那七位宗师的神兵功法,一路更强于一路,自己几乎是把脑袋给别在裤腰带上顶过来的,饶是如此也负了点轻伤,最要命的是,秦飞已经饿得两只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走出通道,秦飞赫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假山之中,而假山对面,便是御膳房。 看来当年修缮禁宫的那位皇帝也是个妙人,知道闯禁宫的人,连续几天水米未进,虽然修为肯定已经不低了,却还是顶不住饥饿,于是把出口就放在御膳房对面,方便他们出来之后赶紧觅食。 初公公陪着笑脸,双手搭在秦飞手臂上,做搀扶状朝御膳房内走去,一边说道:“秦镇督,自从那天晚上你离开御膳房,已经过去两天两夜了。今儿个一大早,庞总管亲自来御膳房吩咐,叫咱家在这里等着,若是看到你,马上准备好饭菜。咱家不敢怠慢,一直在这盯着呢。” 有些话,初公公没有说,他觉得秦飞能看得到,从天还没亮,御膳房就一桌桌的开始做饭菜。专门为秦飞做饭的那两位厨师,每做出来一桌之后,过一刻钟看不到秦飞,立刻撤掉重做。那两人已经累得手臂酸麻,若是秦飞再不出来,他们的下一桌,只怕就要走味了。 两眼生花的秦飞看到那一桌子菜,顿时猛扑过去,也顾不得旁边人的目光,大吃大喝起来。 初公公笑呵呵的站在一旁服侍着,帮忙盛汤装饭。这一下可让御膳房的太监们全都傻了眼,初公公如今正是宫里最红的几人,就算是寻常的皇子公主,也绝不可能让初公公亲自服侍他们。而秦飞就算近来名头比较响亮,不过是察事厅的一位同知镇督而已,这样的官员,察事厅里随随便便可以找出来上百个,至于吗? 可初公公并不这么以为,对秦飞的投资乃是一项长远投资。在宫里待了这些年,初公公的心思可灵活的很呢。什么人能够被陛下宣召来之后,莫名其妙在宫里失踪两天两夜?什么人能够惊动庞真亲自来御膳房通知为他准备早餐?这已经是太子都很难享受到的待遇,初公公若是不拿出十二分精神把秦飞给伺候好了,那才是怪事。 “两天两夜……”秦飞舒舒服服的拍了拍已经渐渐鼓起来的肚皮,沉声问道:“初公公,那此时,陛下应该正在早朝,是不是?” 初公公如梦方醒,往自己嘴上轻轻拍了一记,急忙说道:“看咱家这记性,之前庞总管也说了,陛下宣召的事儿,就算过去了,秦镇督稍候跟咱家去梳洗一番,换过衣服,就可以出宫了……” 秦飞缓缓放下筷子,莫名其妙把自己叫进宫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难不成就是楚帝和庞真为了让自己去禁宫走一圈?可他们为什么不干脆直说呢,兜一个圈子,是怕自己承情吗?秦飞微微一笑,对于一个脸皮厚的人来说,承情什么的,全是虚妄。 洗漱完毕,秦飞穿起皇宫里为他准备的华丽常服,大摇大摆的走出宫去。 天色还很早,离中午尚且得很久,秦飞也不急着回察事厅报道,既然自己进宫是去了禁宫,想必易总督会知道几分内幕,不如给自己放一天假好了。 左思右想,有几天没看到好兄弟成信了,秦飞便施施然的迈开大步朝温柔乡走去。 温柔乡这时候应该是姑娘们睡觉的时候,秦飞穿街过巷来到温柔乡的时候,却看到令人惊奇不已的一幕----温柔乡大门紧闭,门外站着数十人,威风凛凛的样子,不断叫嚣:“赶紧开门放人,不然就把你这破楼子给拆了。” 秦飞不觉有些好奇,怎么说成信如今也是黑道上响当当的字号啊,应该只有他堵着别人家门的时候,怎么会被一伙人堵着自己家门呢? 他身上穿的是常服,并非察事厅官服,便挤到人群中,随便拉住一条汉子,低声问道:“这位大哥,温柔乡出了什么事?” 那汉子冷笑一声,食指遥指七楼,沉声道:“这家店子乃是黑店,我家公子进去喝酒,居然被他们给扣了。还好有那眼疾手快的伴当跑了出来,我们便来营救公子,没想到他们关闭大门,放话说,要是我们敢破门而入,他们就对公子的安危不负责了。” 成信什么时候学会开黑店了?秦飞皱了皱眉头,脚尖轻点,飘然而起,落脚处已在二楼屋檐,随便找了个窗户就一头钻了进去。楼外的人群,随即听见一声女子的惊呼…… 秦飞马不停蹄的跑到七楼,扯开嗓子叫道:“成信,你小子又惹什么麻烦了?” 走廊尽头,成信的房门拉开,露出余供奉那张苦瓜脸,他战战兢兢的看着秦飞,低声道:“秦镇督来的正好,我们真的惹麻烦了……” 秦飞正经了几分,快步走进房内。 房间里除了成信和余供奉之外,另有一男一女,男的虽然不认识,可那女的却熟得很,正是温柔乡的漂亮姑娘----晚星。 秦飞愕然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个人是谁?” “还不就是他惹得麻烦……”成信幽幽的吐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想要把那个男人给砍成七八百块似的。 就在昨夜,华灯初上时分,温柔乡像以往一样迎来无数销金的客人。晚星作为如今的红姐儿,自然也被安排去陪一位贵客。这位年轻公子是第一次来温柔乡,却出手豪迈,银子是按斤打赏,银票是成扎揽在怀中。 遇到贵客,晚星自然下足了功夫去灌**汤,到了夜深人静,大家都开始依依哦哦的时候了,他们也郎情妾意的来到卧房,准备做一些很多人都爱做的事。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算是晚星走运,蜡烛还没有吹灭,那个心急如焚的公子已经迅速把他自己给剥光了。经验丰富的晚星定睛一看,这位公子很显然有些问题……当即果断的提出不做。 但是那位公子更加果断的丢出一打银票,晚星心一软,也就勉强答应了下来,不过她要求这位公子使用羊肠衣或者鱼泡之类的东西,这样才会安全一些。 没想到,那位少爷表示自己从来不爱用这些东西,更利索的砸出几张大面额银票,直接猛扑上去,便要和晚星发生超出友谊的关系。 晚星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和这样的男子毫无防范的发生关系,当即大声呼救。 温柔乡里能有多大?她这么扯开嗓子一喊,巡房的保镖便听了个清清楚楚,拍马赶到,将那男子制服,送到成信那里去听候发落。 对于这种事,妓院一贯有自己的原则,本着治病救人回头是岸的精神,成信苦口婆心的奉劝这位少爷,就算要玩,也要等身体好了再玩,就算您自己不想活了,也不要拖别人下水…… 诸如此类的话,落在那位少爷的耳中,完全当成信是在放屁。他极为豪迈的放话说,自己什么样的医生都请得起,区区小病而已,喝上几服药也就好了,本公子想玩就玩,如何如何。 对于这样的人,成信还能按得住火,那也就不是从菜市街出来的汉子了。 三下二去五把那位少爷打得鼻青脸肿,吩咐手下要把他赶走的时候,门外就已经赶到了一群拆迁大队,扬言要把温柔乡给拆了。 ……………… 秦飞转眼看着那位少爷,沉声问道:“贵姓?” “姓花!”那位少爷傲然抬起头:“花桃的名字,你听过吗?” 第132章 宫门 那个少爷眼巴巴的看着秦飞,可是花桃这个带着娘娘腔的名字落入秦飞的耳中,根本没有让秦飞出现一丝神情上的变化,更不用提有如雷贯耳的感觉了。这种反应,让花桃少爷不免有些遗憾,并对秦飞这样孤陋寡闻的乡巴佬表示深深的鄙视。 成信扯了扯秦飞的袖子,两人并肩走到门外。 成信瞥了瞥那个跋扈的少爷,沉声道:“知道他是谁么?他就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就因为如此,罗五爷、缪七爷才不方便出手。他们毕竟是管家的人,要是出手,就好像是管府要和花家对着干了。单凭我们一言堂,不够分量跟户部尚书斗。” “他们的人来的太快。现在就成了为难的局面,之前我派人去请教过罗五爷,他们无法圆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我一时间也想不到怎么解决!” 秦飞浓眉轻挑,满不在乎的看了看花桃:“按规矩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咱俩从菜市街出来,可曾怕过谁来?” 成信嘻嘻一笑:“既然飞哥儿都说要干,那肯定要放开了干。有什么黑锅,兄弟俩一起背了。” 秦飞点了点头,大步走回房间去,上下打量了花桃几眼,沉声喝道:“出千的人被赌场抓住是要砍掉出千的手。像你这样有病的人来害人害己,被抓住了,虽然不至于阉了做太监,可通常也会暴打一顿,并赔偿钱财。” 花桃轻蔑的冷哼一声,将头颅高高昂起:“跟我要钱?少爷家里的钱多得你十辈子也糟践不完,不过,就你也配?” “很好!”秦飞耸了耸肩膀:“既然你想丢脸,那我就满足你这个小小心愿。” 话音刚落,秦飞便一手抓住花桃腰带,将他提在手中,轻飘飘掠出窗口,手掌在屋檐上一搭,脚尖在水管处轻点,片刻间便已从七楼掠下。速度之快,让头下脚上的花桃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楼下围着的数十人,见到少爷被人提着下来,那人举重若轻,视七楼如无物,心知是一位高手,不敢怠慢,尽皆围拢上来,胆小的甚至已经摸出了兵刃,准备跟秦飞火并。 秦飞轻笑一声,指尖连挥,将花桃身上数十道大穴点中,片刻之间,他的身体就硬的像一支烧火棍一般。秦飞一手抓住他的领子,一手提住他的腰带,竟然将这位娇生惯养的少爷当成一柄‘伏魔杵’来使用。 花桃这下苦头可吃得不轻,一头撞在手下的脑袋上,正在头昏眼花,忽然腰间一疼,竟然是被秦飞举起来,硬生生挡住了手下飞来一脚。 这一番接触不过是瞬息之间,花桃就已经遍体鳞伤,连声大喝道:“都住手,你们想害死少爷吗?滚远点……” 那些跟随花桃的家丁伴当,从来都是欺负人,连对方敢还手的都极少见,哪里见过将少爷当兵器使用的?差点就伤了少爷的性命,许多人已经吓得脸色苍白,收起手中兵刃,将秦飞和花桃一围,紧紧跟随着。 秦飞故意放慢了脚步,提着花桃,反正丢人现眼的是他,走的越慢,看热闹的人就越多。 花桃吃不住这般羞辱,连声道:“好啦,你赢了,说罢,要多少钱,我给你……” “现在……仅仅是钱已经无法平息我的怒火了。”秦飞洒脱的笑道:“如果不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只怕你这辈子都会是个纨绔子弟。你爹娘不会教孩子,我免费替他们管教一次,就不用他们感谢我了。” 无论花桃怎么求饶,秦飞就是不肯放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兴奋不已。人本来就有群聚的特点,一见到有热闹,瞬息之间就能围起一大帮子人。哪怕之前是人迹稀少的路段,也能涌现成百上千的人,令人根本不知道之前他们都躲到哪里去了。 人群就像滚雪球一般,看着秦飞手提花桃渐渐走到皇宫附近。 如此多的人群朝着皇宫方向涌动,御林军的神经立刻提到了最高点。战士们纷纷披挂盔甲,抄起武器。脚快的跑去禀告将军,守门的已经准备关闭皇宫大门了。 秦飞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皇宫对面广场上那根飘扬着龙旗的柱子,微微一笑。 尽管手中提着一人,秦飞依然身轻如燕,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秦飞已经飘然飞上旗杆。 他手脚麻利的将花桃的裤子撕成一条条,好在这位贵少爷用的布料都是极为精致的,搓成布条之后,结实无比,将花桃牢牢的捆在旗杆上,身体悬空。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阵仗的贵少爷吓得哇哇大叫,鼻涕眼泪流了满脸。 秦飞伸手扯住他那条白丝底.裤,用力一拉,随即姿态轻盈的落在地面上,笑呵呵的冲着围观人群拱手道:“今日让诸位开开眼界,想知道得了花柳病的男人是什么样吗?请抬头一看,这位少爷便是榜样。所以,诸位老少爷们,若是发现自己有这样的情况,还请马上就医。大姑娘小媳妇也可以看看,你家男人若是出现这样病状,十有**是出去乱搞了……” 在皇宫对面把一位贵少爷扒光了挂在旗杆上示众,这样疯狂的事,东都数百年也没有出现过。大家看多了有人被砍头,有人被游街。可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光着腚被悬空的…… 一时间,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闲汉们奔走相告,无数百姓涌到广场,用或鄙夷、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围观着花桃。女人们羞涩的用手掌捂住脸,却悄悄分开几根手指,从指缝里观察着花桃的本钱,并和自家男人的粗细长短黑白做精心比对…… 花桃如今想死的心都有,他泪流满面的破口大骂:“混蛋东西,你敢留个名字,少爷若不弄死你,少爷就跟你姓……” “我还很年轻,没资格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你要认干爹的心,我就领了。事儿,还是免了吧!”秦飞笑呵呵的站在旗杆下,当起了解说员,详细给围观群众讲解,花柳病的种种症状,并时不时朝旗杆上方一指,示意诸位看清楚,就是他那德行…… 御林军发现是这一档子事,顿时松了口气,许多官兵也抱着武器加入了看热闹的行列。官场上人头涌动,怕不下足足有一两万人? 花家的家丁们,紧张无比的看着少爷,可他们也不敢上前,秦飞的本事,他们是领教过的。若是敢强行救人,只怕少爷要吃大苦头……他们就算想要回去禀告户部花尚书,如今也是不可能的,花尚书从早朝议事开始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一队御林军强行分开众人,挤到旗杆下,为首小将厉声喝道:“你是何人?” 秦飞施施然的拱手道:“察事厅秦飞!” 花桃看到御林军前来,本以为是来了救星,忽然听见秦飞的名字,顿时悲呼一声。东都贵族圈子里,现在谁还不知道秦飞的名字?人家跟端王交好,可兄弟相称,在潘凌峰府邸大展文采,身后还有易老头那个老不死的撑腰,比起他们这些官二代来说,是更加惹不起的人物啊。 小将听见秦飞的名字,态度也温和了许多,皱眉道:“秦镇督,久仰大名了……只不过,你把人挂在旗杆上,这里毕竟是皇宫要地,聚拢这么多看热闹的人,我们这些御林军压力很大。秦镇督,这个倒霉蛋得罪了镇督,小惩大诫就算了……” 秦飞笑道:“嗯,挂了许久,我看也可以放下来了。” 小将见秦飞点头,喜出望外,急忙吩咐手下爬上旗杆,把花桃给放下来。 花桃落下地面,双目带着怨毒的仇恨死死盯住秦飞。他还没开口,那员御林军小将已经失声惊叫起来:“这位莫不是花尚书家公子么?” 花桃羞愧难当,当街被人叫破名字身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他连连挥手道:“你认错人了……” 小将偏偏是个实在人,走到花桃身边,拉开他的手臂,大咧咧的说道:“小将怎么可能认错嘛,这不是花公子又是哪个?当日九公主赐婚给花府的时候,小将就在一旁做仪仗队。公子那日意气风发,神采照人,小将十分仰慕,牢记在心,回家还吩咐我家婆娘给我做个跟公子一样的发型……” 花桃依然光着腚,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哪里跟‘意气风发’能扯上关系?闻言更是窝火,一头埋在地上,哭喊道:“你真的认错了……” 秦飞脸色一变,花桃?赐婚九公主? 秦飞蹲下身来,一手抓住花桃的下巴,冷眼打量着他,低声喝道:“你就是即将成亲的九驸马?” 花桃敢对御林军说谎,却绝不敢对秦飞再睁眼说瞎话,小声求道:“人好多,秦镇督给在下三分薄面……求求,求求不要说了。” “原来就是你,落在我的手中,算是你运气不好。”秦飞冷笑一声,随手将他上身衣服扯下,包在花桃的腰上,抓起他的一条腿,大步朝皇宫走去。 第133章 小惩大诫 今天的早朝因为有诸多事宜需要商议,所以开的格外长。从天还没有大亮,一直到午后。大臣们饿得肚子咕咕叫,在略显安静的金銮殿显得格外清晰。楚帝是个善解人意的皇帝,吩咐御膳房准备了宴席,让大臣们吃过之后,午后继续商议。 菜肴流水似的送了上来,早已饿得两眼发花的大臣们勉强保持着仪态,不敢在陛下面前吃得太过于放肆。 一名侍卫快步走到宴会厅门口,低声对守在门前的小太监说了几句。太监脸色一变,转身便朝圣座走去,诚惶诚恐的对楚帝说了些什么。 楚帝手中的筷子僵在半空中,随即重重的放了下来,目光威严而略带厌恶的看着座下群臣。 揣摩上意乃是做官的不二法门,眼瞅着陛下龙颜不悦,若是还有人在大吃大喝,那就未免太没有眼色了。大臣们纷纷放下手中碗筷,大气也不敢乱喘一口,生怕触了楚帝的霉头,一个不小心就摘了乌纱帽。 唐隐有些诧异的看着楚帝,他们认识的年头实在太久,这样的神情一旦在他脸上出现,就说明有人的脑袋要落地了。可是座下群臣最近都好好地,没听说谁家惹是生非了? 楚帝缓缓的开口说道:“吃饭的时候有些无聊,正巧察事厅刑狱司旧案处同知镇督----秦飞,给朕找了个好乐子,诸位卿家不妨一起听听,到底出了什么事。来人啊,宣秦飞觐见。” “宣秦飞觐见!”喊声一叠连声从宴会厅直传到宫门口。 大臣们面面相觑,这个秦飞,自从接了绣球就没安生过,三天两头的惹是生非,接二连三有人在秦飞手里吃了大亏,今儿个,又不知道是谁要倒霉。 过不多时,秦飞大摇大摆的抓着一人脚踝,将他横拖竖拽的拉到宴会厅门口,朗声叫道:“微臣秦飞,参见陛下。” “进来!”楚帝的语气中略带怒意,身边太监齐刷刷的低下脑袋,决心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陛下说什么,咱们做太监的就照办…… 秦飞拖着那人进了宴会厅,厅门口那高高的门坎,将那人的脑袋重重一磕,清脆有声。 “花桃?”一位锦衣大臣惊呼着从座位里扑了出来,心疼的看着已经鼻青脸肿,衣不蔽体的花桃,怒指秦飞道:“好大的狗胆,你敢如此侮辱我儿?” 他也知道是在圣驾之前,还轮不到自己做主,便转身冲着楚帝施礼道:“陛下,臣花千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之前承蒙皇恩赐婚,不日就要与九公主殿下完婚。不想今日被秦飞如此羞辱,陛下,求您为老臣做主!” 楚帝冷冷的哼了一声:“花尚书,为什么你不问问秦飞?你的儿子若是好好的,他怎么会被秦飞拖到朕的面前?” 花千树眉头紧拧,儿子是有些娇生惯养,可也不至于有什么太大罪行。官家子弟喜欢玩乐赌博赛马都是很正常的,不可能有什么事落在秦飞手中。他扭过头来看着秦飞,沉声喝问道:“秦镇督,察事厅虽然和朝廷中书六部各不相干,可你办案子要有依据,我儿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你如此对他?” 楚帝插口道:“秦飞,你就说罢。” 秦飞一本正经的施礼,随后一脚踏住花桃的脑袋,微笑道:“诸位大人,花桃惹的事,看起来不是很大,却极恶劣。他风流成性,惹了一身花柳病,还没根治,就跑去青楼妓院去寻花问柳。妓院里的姐儿见他有病,又不肯使用肠衣鱼泡,便不肯相从。没想到,花桃居然想要用强,被妓院的人给扣下。这可是未来的九驸马……花尚书,当日花公子求陛下赐婚的时候,是否已经身染花柳病?” 秦飞的目光一转,落在花千树的脸上。 花千树神情微变,他公务繁忙,平素和儿子聊天的时间都不是很多。他知道儿子有些好色,但是官家子弟有几个不好色的?十三四岁就把自己家丫鬟搞大肚子的,东都没有一千也能数出来八百。可染了花柳病,那就是大事了,儿子有病依然要娶公主,这是侮辱皇族,这是欺瞒陛下……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 秦飞见花千树一直不回答,冷哼一声,伸手将围在花桃腰间的破衣服一扯,朗声道:“诸位大人见多识广,自己看。” 楚帝只轻轻瞥了一眼,便缓缓闭上眼睛。诸多大臣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花柳病大约是个什么样子,多少都曾经听说过。看了一眼,顿觉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在胃里翻江倒海,那叫一个恶心。 花桃惊惶万分,偏偏脑袋又被秦飞踏住,只得五体投地,拼命大呼:“陛下饶命啊……我……我是前两日才得了这病,正在寻医救治。秦飞一派胡言,我,我没有去过什么妓院,只是去喝个酒而已……陛下,你信我,信我。” 楚帝长长的叹了口气:“花桃,你没有跟朕打过交道,不知道朕的秉性。朕欣赏的是不畏死亡的真汉子,而不是一味推卸责任的懦夫。” 花桃眨了眨眼睛,直觉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连声叫道:“陛下,我知错了。我不该欺瞒陛下……我……” 他的话还没有喊完,铁青着脸的花千树便怒骂一声‘蠢材’,飞起一脚踢在儿子嘴上,顷刻间鲜血横流牙齿乱飞,花桃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楚帝有些怜悯的看着花桃,正要开口说话,眼光一闪,花千树已经重重跪在地上,双手捧起头顶乌纱,眼含热泪,声音哽咽,极为缓慢的说道:“陛下,臣花千树为国掌管国库十余年,奉公守法,清廉自律。虽然没有杰出贡献,却也没有过错闪失!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求陛下赐婚,也是想为了儿子谋个好前程。没想到这个不孝子,居然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儿,身染恶疾也不声张,企图瞒天过海。” 花千树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伤感的说道:“臣没脸再在朝廷立足,愿放下顶上乌纱,求陛下饶我儿一条性命。纵然要把臣凌迟处死,五马分尸,臣也无怨无悔……” 楚帝举起右手食指,在面前轻轻一摇:“花尚书,你说错了。朝廷是有规矩的,如果人人犯了事,就用官职或者老子来顶罪,未免太滑稽了。官职是朝廷给你的,你做官,朝廷给你权柄,给你俸禄,并未亏待你。而你要替儿子顶罪……朕觉得,如果是儿子给父亲顶罪,还算情深意切。一个要牺牲父亲来活下去的逆子,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求陛下开恩啊!”花千树泪流满面,放下乌纱,重重叩头,脑袋在大殿石砖上撞的砰砰作响,令人动容。 “花尚书,你为国操劳多年,诚然如你所说,无功也有劳。朕,不追究你和族人。你告老还乡去吧!”楚帝淡淡的说道。 “谢陛下。”花千树声音颤抖,眼神中满是期盼。 “花桃身染恶疾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他隐瞒不报,妄图等公主出嫁,令生米变成熟饭……” 楚帝还没有说完,秦飞插口道:“好在还没嫁……” 满堂大臣尽皆变色,谁敢在陛下说话的时候插嘴?秦飞的胆子是铁打的吗?倒是唐隐笑呵呵的看着秦飞,暗忖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没想到,楚帝居然没有动怒,反而看着秦飞,淡淡的说道:“秦镇督,你想说什么?” “微臣以为,如果花尚书的确只有一个独子的话,杀了花桃令花家绝后,这跟杀了花尚书也没多大分别。请陛下三思!” 秦飞的话落在楚帝的耳中,颇为中听。眼中这个年轻人,令楚帝更加欣赏。如果秦飞一味好杀,得势不饶人,添油加醋要杀了花桃,未免心胸有些狭窄。楚帝信奉一句话,一个男人能成就多大的事业,要看他有多大的心胸。秦飞的处事方式,对自己人维护有加,对敌人时而紧时而宽松,未尝不是大丈夫所为。 楚帝并没有贸然决定,而是把目光投向朝中最有资历的几位大臣,譬如唐隐、管载德等人。 但见他们都暗暗点头,楚帝这才说道:“既然秦飞都开口说情了,朕决定,花桃和九公主婚约作废,花桃由礼部记录在案,此生不得为官。待其恶疾痊愈之后,流放三千里!” 花千树喜出望外,儿子只是流放不能做官,比起他想要的结局还要好一些,当即叩头谢恩。花家反正有钱,就算不能做官,也可以做一个逍遥快乐的富家翁,娶公主有什么大不了?将来给儿子娶上一百个小老婆…… 秦飞松开踩着花桃脑袋的脚,便要施礼告辞,没想到唐隐霍然起身,朗声道:“今日是个解除婚约的好日子,请陛下恩准,解了小女黛儿和秦飞的绣球婚约。” 数百道目光齐聚秦飞身上,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秦飞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分淡定的等候楚帝发话。 楚帝微微一笑:“你二人随朕进来商议!” 第154章 一锅粥 陡然遇袭的亲卫营马上明白过来,山上的人无论是谁,都已经识破了他们的意图,接下来就只能是攻坚战。 五百亲卫不同于其他的军队,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性命是捡回来的。他们不怕死,只怕日子过的不爽,打仗未必一定会死,只要活下来,第一镇那丰厚的奖赏和以后逍遥快活的日子,就还是他们的。可要是他们临阵退缩,就算不被砍头也要被踢出亲卫营,失去了游龙这个护身符,过着那些丘八们苦逼的日子,还真不如死了好。 尽管数十名同袍倒下,但是更多的亲卫营战士呐喊着朝山上冲去。 繁朵儿和那二十名狼牙战士已经不知道把换弩箭夹、换引线这样的程序重复了多少次。现在的他们闭着眼睛都能飞快的更换。亲卫营只是逼近了二十来步,便又是迎头一阵箭雨落下。弩发出的强劲箭矢完全不是他们的盔甲能够抵挡的,许多人,连人带马摔倒在地上,无论他们死没死,都被身后蜂拥而至的战马踏成肉泥。 栾浑儿激动的跪在拓跋弘面前,双手捧着拓跋弘光溜溜的臭脚,赞美道:“可汗有天神庇佑,山坡上的人正在帮咱们打北疆军呢!” 拓跋弘飞起大脚,又给了他一记,怒斥道:“你是不是疯了?他们刚刚杀了我三百名勇士。我不管他们是不是在打北疆军,我也要他们的命!” 拓跋弘气呼呼的站在车辕上张望,他的另外两个万人队距离此处不远,再坚持一番,他们必定能够赶到。区区第一镇就想把整个万人队给吃了?笑话,就算是一万只羊在草原上乱跑,起码也要抓一天一夜,又何况是一万个活人? 三个千人队守卫着拓跋弘,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而且,在这个距离,没有任何强弓硬弩可以伤到他,心安理得的拓跋弘已经开始盘算自己的援军到了之后,怎么来处置那些该死的北疆土包子。 远处尘土飞扬,蹄声阵阵,拓跋弘举目望去,果然是自己人的旗号,当即喜形于色。大汗中军立起红旗,招呼队伍过来…… 一名浑身伤痕的将领翻身落马,跪伏在拓跋弘面前,羞愧的说道:“可汗,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我的万人队被北疆燕王亲自带军突袭,打得溃不成军,我收拢残军也不过两三千人,就火速赶来增援了……” “混蛋,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拓跋弘气急败坏的指着他鼻子骂道:“楚鸣有多少人马?” “不知道,数不清楚,我估计有十万!”那个万夫长哭丧着脸说道。 拓跋烈将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冷的喝问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楚鸣亲自打你,需要十万大军?还让你跑掉三千人?” “起码五六万!”万夫长声嘶力竭的叫道。 “我看你的头留着不如给我做马桶……”拓跋弘冷笑道。 “好像……也有一两万!” 拓跋弘不耐烦的喝道:“拉出去砍了!” 万夫长跪在地上,死死抱住拓跋弘的小腿,哭喊道:“有五千人啊……” 拓跋弘长长的叹了口气,已经懒得骂他了。这五千人里是不是还有水分都很难说,但是楚鸣用五千人打垮了一个万人队,让一个万夫长只能带着三千人亡命而来,已经是极为了不起的战绩了。拓跋弘在草原和燕王交手多次,深知燕王的厉害,他手底下的大将没有一个是燕王的对手,只能凭借人数的优势压制对手。可现在,一个万人队都压不住五千北疆军,那以后自己还怎么憧憬中土的花花世界? 如果楚鸣用了五千人打垮了一个万人队,那硕果仅存的一个万人队就算没有被打残,也被纠缠住了,一时半会是很难增援过来的。 拓跋弘猜的一点也没错,时兴流带了五千兵马并没有和第三个万人队作战,他只是让部下沿途骚扰,迫使万人队的行进速度降得比蜗牛还要慢。只要那个万人队派出尖兵,时兴流就果断把尖兵吃掉,继续骚扰。导致那个万人队摸不清对方到底多少兵马,只好把兵力收缩在一起,缓慢而谨慎的进发。 “我们退军!”拓跋弘做出了壮士断腕的决定。既然兵败如山倒,就不能让战局发展到最坏的一幕。 栾浑儿正等着拓跋弘说这句话呢,当即大声喝道:“退军,快吹号退军。” “你断后!”拓跋弘冷冰冰的吩咐道:“宁可战死,也不能让一个楚军突破你的队伍。” 栾浑儿顿时傻了,这是断后?这是让自己陷入燕王和游龙的双重包围之中,把自己的脑袋送给燕王做马桶呢! 远处杀声震天,旗号飘扬,一彪人马已经冲到战场,他们人人彪悍,龙精虎猛,看起来势不可挡! “是楚鸣过来合围了吗?”栾浑儿心惊胆战的问道。 拓跋弘跳上车辕,仔细眺望了半天,脸色变幻不定,半晌,才咬着牙说道:“哼,我那个不争气的兄弟,居然也学聪明了,知道这时候来捡便宜……” 栾浑儿和那名万夫长面面相觑,这算什么事啊?自己明明是来吃掉那一股楚军,顺手拿下他们埋伏的军队,可是没想到被楚鸣和游龙分别打了个丢盔卸甲。现在激战正酣的时候,就连拓跋烈都带着人马来抢好处了。蛮族、魔族、北疆军,三大势力搅合在一起,已经是北疆多少年没有出现过的场面了。 “现在退军,会被拓跋烈咬死的!”拓跋弘缓缓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大脚丫子,沉思了片刻,沉声道:“挑个修为高的,不管用什么办法,混到山坡上,问清楚他们是什么人,能不能合作?这次,我们要是拿不到那个山头,大家就准备把脑袋送给拓跋烈当马桶吧!” “可汗英明神武,万寿无疆,不要说这样的话!”栾浑儿高声道:“我这就安排人手上山。” 第155章 不用紧张 亲卫营就算多么悍不畏死,也无力再度组织冲锋了。山坡上的强弩带足了弩箭,那些少爷兵们战战兢兢的坐在地上,却迅速的装填弩箭。在他们的心中,这一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眼前的弩机就是自己生命的保障,一旦弩机停止发射,性命大约也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秦飞冷静的审度战场局势,忽然间,脸上一凉,他伸手一抹,手掌晶莹,抬头望去,天空居然落下雨滴。再看向繁朵儿的脸色,已经是面如死灰。纷飞雨中打不着火石,引线无法点燃,那些弩机便成了空架子…… 少爷兵们再笨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几乎是嚎叫着脱下衣服,双手捧着遮挡在弩机上。求生的本能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辞劳苦,不怕双臂的酸麻,只求雨点不要落在弩机上,不要打湿引线。 “坚持不了多久的!”李虎奴淡淡的叹息道:“衣服终究会被打湿,弩机也会无法发动。” 秦飞并没有做声,他双目微合,身体就像一杆标枪,笔直的屹立在山坡之上,无边念力散开,仿佛一道无形屏障,为弩机遮挡雨水。细密的雨水凭空发出啪啪的声音,宛如拍打在看不见的雨檐上,竟然在半空中流淌起来。 秦飞心无二用,气海之中真力循环,源源不断的支持着念力的发挥。自从勇闯禁宫之后,秦飞对念力的使用,已经到了另一个境界。 那些第一次看到秦飞出手的少爷们骇然不已,念修本就极为罕见,他们就算家世过人,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找到念修的。而秦飞凭空抵挡细雨,让弩机得以继续抵挡山坡下敌人的进攻,这份修为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李虎奴知道秦飞无法分心,山上的一切都得自己主持大局,当即提起铜棍,分布哨位,不可让任何人突袭上山。繁朵儿不知道秦飞能够坚持多久,但是秦飞玩命制造出来的局面,她不敢浪费,弩机连连,将企图上山的魔族和亲卫营打退一波。 趁着这口喘息的功夫,李虎奴遥指东南方:“繁镇督,你看那边。魔族是要去那个方向,那里就应该没有魔族的军队,而第一镇的预备队不敢随便动用,眼下战场里又增加了拓跋烈的势力。局面如此之乱,任何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倒是我们,可以趁此机会遁走。” 他看了看秦飞,担心的说道:“秦镇督心沉意海,关闭六识,把念力全力发挥。不过,我担心他无法坚持的太久,我们再打退亲卫营和魔族一波进攻,便马上向东南方突围……除非在那里迎面遇到燕王,否则,我们生还的机会很大。” 何坤一听这话,急忙叫道:“走,走,能屈能伸才是好汉。” “闭嘴!”繁朵儿厉声斥道,吓得何坤噤若寒蝉。这位天之骄女仔细看了看山下战局,果然如李虎奴所说,便应道:“一切全凭李总兵吩咐。” ……………… 栾浑儿正在挑选高手准备上山坡,忽然间,战场仿佛安静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喧闹的战场有那么多人在舍生忘死的战斗,怎么可能突然安静下来?可是,就在他刚准备说话的时候,战场果然又安静了一瞬间。 栾浑儿脸色苍白的看向拓跋弘,两人的脸上都清晰的写满了恐惧,想要逃走的意图毫不掩饰,哪怕要被拓跋烈的铁骑衔尾追击,哪怕要被燕王迎头堵截,他们也不想在这片草原再待下去了。 能够让整个战场瞬息之间静下来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被拓跋烈奉为武尊,被蛮族战士当做天神。他有惊天动地的修为,天下能与他比肩的人寥寥可数。拓跋弘的父亲,就曾被他一剑斩杀! 他一个人无法力敌上万大军,但是在混乱的局面中,他绝对有本事在乱军中拿走任何一个人的人头。 “快撤!”拓跋弘一把抢过马车边传令兵的号角,拼命的吹了起来。 魔族骑兵不顾身旁的敌人,在号角催动之下,拼死朝西方逃窜。他们逃亡的意志如此坚定,比起作战的时候还要旺盛几分,简直势不可挡! 蛮族冲杀而来的军队迅速投入战场,他们不管面前是什么人,北疆军和魔族军队都是他们屠杀的对象。第一镇尽管精锐,可他们也没有料到蛮族军队会突然赶到此地,一时间措手不及,阵脚大乱。游龙顾不上屠杀狼牙,急忙回到预备队中,指挥抵抗。 蛮族军中,一人缓缓的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很慢,按理说,走的这么慢,他应该走不了多远才对。可是偏偏瞬息之间,他就已经到了阵前。他看起来是个很普通的中年人,有着健硕的身材和沉稳的面容,只是眉宇之间反复一股愁意怎么也抹不去。 千军万马,铁甲血衣。他那一身银色长袍显得分外醒目。偶尔,一支流矢不长眼睛朝他飞去,他浑然不觉似的继续走自己的路,而那流矢尚未近身便已化为灰烬。 他仿佛感觉到一缕似曾相识的气息,目光不禁落在那个孤零零的小山坡上,随即举步走去。 没有人敢阻拦他,就算再凶恶的战士也不敢在这位气定神闲的银衣人面前放肆。他的腰间挂着一柄细长古朴的宝剑,剑鞘用黑鲨皮做成,并不华贵却很肃穆,剑柄上没有任何装饰,简单到了极致。 山坡上的细雨被秦飞的念力遮挡开来,他关闭六识,根本不知道有一位银衣人正在朝山坡走来。 繁朵儿紧张的看着那位银衣人,她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看他的气度就知道是非同一般的人物。在千军万马之中能从容自若的,她只见过易总督一人。难道说,这个银衣人的修为竟不在易总督之下? 他走到山坡上,悠悠的开了口,声音并不大,却能让山坡上的人听得很清楚: “我要上山了,不用紧张,我只是想看看那位念修而已!” 第134章 帝王的阴谋 宴会厅之后有一间并不算大的厢房,里边的摆设十分简单。靠着北墙放着一张方桌,两侧各有一把红木太师椅,正对着方桌的是一尊几乎快要半人高的古董瓶,里边放着几根孔雀毛。 楚帝缓步走到椅子边坐下,转过脸来静静的看着秦飞。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令人尴尬,唐隐也闭口不言,三人沉默片刻,楚帝忽然斥骂道:“秦飞,你这个臭小子,把朕的脸给丢得干干净净。” “花桃是有花柳病,他行为不端,你把他在皇宫广场示众,并揭露身份。搞得整个东都都知道九公主未来的夫婿是个色痞子。皇族的颜面因为你的胡作非为而蒙羞,花尚书因为你而告老还乡,搞得户部一时半会都找不到人接手。而朕的女儿本来已经待嫁,你这么一闹,她又只能回到闺中,再度选亲,少说也要一两年。到时候,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你耽误一个女子的青春,又怎能说得过去?” 秦飞不觉愕然,小爷辛辛苦苦帮你抓出一个色痞子驸马,一句道谢都没有,反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唐隐笑呵呵的看着秦飞,努了努嘴,示意他老实点。 楚帝轻声叹了口气:“秦飞,你做出这么多错事,朕实在无法宽恕你。花尚书走了,户部朕可以找人接手,皇族的颜面丢了,假以时日,老百姓会记得新的笑话,而不是今天的花桃。可是,朕的女儿,青春易逝,又如何补偿?” “大楚贵胄子弟多了去了,公主年轻貌美,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吗?”秦飞一本正经的回禀道。 楚帝的眼中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淡淡的说道:“你见过阿九?你怎知她年轻貌美?” 秦飞顿时醒悟,一时口快岂不是要暴露了九公主半夜跑出来散心的事?他倒不愿意用一个弱女子来做借口,便搪塞道:“微臣猜的。” “大胆,公主的相貌也是你能胡乱猜测的?”楚帝龙颜震怒,一巴掌拍在方桌上,震耳欲聋,随即怒喝道:“秦飞,你实在不成体统,皇宫是朕居住的地方,就连宫里鸟儿多了个窝,也不可能瞒得过朕。你以为那日在宫中桥上,你和阿九窃窃私语,就真的没人知道?在朕的面前撒谎,便是欺君之罪。花桃瞒朕,是什么下场,你已经亲眼看到。你也准备跟他一样?” 秦飞被楚帝这一番咆哮弄得有些无奈,不经意看了看唐隐,但觉唐隐似乎一直在忍着笑意,仿佛早已知道了什么,可就是不愿意说出来似的。 “微臣……也不是存心要欺瞒陛下。”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也是为了公主清誉……” 楚帝冷哼一声:“秦飞,天下人都说朕心狠手辣,其实不然,朕一向愿意给人机会。今日,你和花桃一样欺瞒与朕,阿九也不知体统,居然半夜跑出来在宫中乱走,这样的女儿,朕不要也罢。” “唐卿家,稍候你为朕拟旨。”楚帝冷冷的喝道:“秦飞犯欺君之罪,本罪无可恕,念在他年纪尚轻,又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暂且记下,留用查看并罚俸一月。至于阿九,不成体统,全然丢了皇族体面,就此逐出宫去……” 一听说要把九公主逐出宫,秦飞当即反驳道:“陛下,那是您的亲生女儿,不过是半夜跑出去走了一圈,也是在皇宫里。皇宫便是她的家,既然没有离开家门,算不上是离家出走,带不带太监宫女随行,只是口头上的禁令而已。只是犯了这么点事,就要把她逐出宫,她一个女流之辈,若是没有公主的身份,贸然进入民间,岂不是要被无数恶人觊觎?” 唐隐笑意更欢,已经渐渐快要掩饰不住了。 楚帝冷漠的瞥了秦飞一眼:“你倒是振振有词的很。那好,阿九逐出宫之后,便由你监护。你去哪里,她便要跟去哪里,朕给你个机会,你对她言传身教,半年之后,朕要好好看看这个女儿是不是学乖了。否则,连你一同治罪!” 秦飞正要出言辩论,楚帝已经低喝一声:“出去吧!” 唐隐淡然一笑,衣袖挥卷。一股沛然大力席卷秦飞,将他带出门外,轻飘飘的落在走廊外数十步。 秦飞这才骇然,没想到唐隐居然也有如此本事……但是转念一想,柳轻扬只是一个外族子弟,他的修为全靠唐隐让他研习唐家祖传功法,便有如此成就。就算唐隐天分不如柳轻扬,可毕竟是宗族子弟,多少有些不传之秘,想来,如今的修为比之柳轻扬,只怕也不遑多让! 如此一想,秦飞皱了皱眉头,转身朝宫外走去。 房门缓缓闭合,唐隐终于忍耐不住,和楚帝二人放声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一发现花桃是那种人,就打了要秦飞当女婿的主意……”唐隐笑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连忙举起袖子猛擦眼角,随即尽量平复声调,说道:“只不过,这本钱下的未免太大了些。把九公主逐出宫,真的舍得吗?宫中许多位公主,好像九公主一直是你最疼爱的吧?” 楚帝悠然叹了口气:“你要知道,秦飞这个混小子虽然没有别的本事,可他有一点很像朕。年轻的时候,随便往那儿一站,就有无数佳人为之倾心……虽然他可能是黛儿的哥哥,做不成你的女婿。可他跟管家的灵儿打得火热……管家历代后族,如果朕让秦飞做驸马,他就不可能娶别的女人,管家和秦飞都肯定不干……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把阿九送到他家去好了。” 唐隐笑道:“二十多年前我就说过,你若是去做生意,铁定是不会赔钱的。” “说什么让秦飞言传身教,堂堂公主之尊,到一个男子家住半年,除了嫁给他之外,还有第二条路走吗?半年后,若是你说阿九没学乖,就自然而然的继续让她在秦飞家中居住。可你若是说她已经学乖了,为了清誉,就只得嫁给秦飞。出嫁之后便会赐回公主封号,那秦飞就算不得是驸马……也不会让管家人难堪。这个算盘打的呦……啧啧!” 唐隐这一番言语,让楚帝高傲的神色不禁为之一窒,随即说道:“这件事,当然要跟阿九说清楚,不然的话,以她的性子,还不得闹到寝宫去抓朕的胡子?唉,若是闹到太后那里,太后一定会拿着龙头拐杖来责打朕……做父亲,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放心好了,年轻男女,在一起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有感情的。”唐隐安抚道:“九公主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在宫里宫外都极为讨人喜欢。秦飞也是一时俊杰,两人相处下来,若是彼此都看不对眼,那才是怪事了。” “但愿如此吧……”楚帝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问道:“花桃这件事一闹,户部让谁接手比较合适?你可有推荐的人选?” 户部掌管国库,每年的预算和支出都要经过户部,堪称权力极大,尤其是战争前后。战前要准备军费,积攒粮草。战期要补充开支,应对各种情况。战后又要休养生息,抚恤慰军……如果没有精明强干的头脑,是绝对无法胜任这个职位的。 花千树虽然不怎么会教儿子,可在户部尚书这个职位上,却是一直兢兢业业,算得上是一位合格的户部尚书。 唐隐思索着说道:“如今大楚局面比较复杂,北疆是必须要平定的,而南方也不可不防。西域虽然无战事,可西域的军费开支,尤其是粮草全部需要内陆供应,这些都需要户部的支持。一时间,找一位能够完全胜任的人,还真不容易……” “嗯……”楚帝沉吟道:“花千树请辞的时候,朕本来考虑过要挽留他。可是转念一想,他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勉强合格而已,并不能算是出类拔萃。如果强留他,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的能力注定他一定无法全力应付,那就令人失望了。与其到那时候追究他的责任,还不如现在就另选贤能。” “大楚能人辈出,总能选到的。”唐隐轻声道:“暂时就让户部侍郎暂代吧,半年之内应该可以应付。就看秦飞这次去北疆,能否顺利的重建北疆情报站,只要北疆那里恢复军情畅通,户部的责任就可以轻松的多了。” 楚帝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一缕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房内,被窗格分成一道道的阳光里,似乎有无数颗粒在飞舞。那些颗粒,平素根本无法用肉眼看清楚,但是在光芒下,却显得无所遁形。 就像人一样,平素默默无闻的人,在皇帝的笼罩之下,他的才华又或者缺陷,都会毕露无遗。 楚帝沉默了半晌,静静的说道:“秦飞去北疆一事,要快。吩咐察事厅加紧准备……太多事需要他去北疆筹备!有时候,朕也觉得,秦飞横空出世,或许是大楚的福气。” 第135章 女人的天性 回到家中已经是下午时分,秦飞没好气的一脚踹开自家大门,大摇大摆的走进堂屋,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咕噜噜开始往肚子里灌水。 “喂,小师弟,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过了,茶壶不要拿来对着嘴喝,师姐我也要喝水的。” 从里屋走出蕾蕾,她一身青衣,淡淡的容妆看起来十分自然。 训了秦飞两句,看他毫无反应,蕾蕾也不愿多说,岔开话题道:“对了,有件事需要告诉你。之前太子曾经给唐黛儿送了一封信,这封信辗转落在我们手中,说得是……” 秦飞懒洋洋的回应道:“你担心的那些事都已经发生过了,如今我还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你不要打扰我,我要好好睡一觉!” 说罢,秦飞自顾自走进房间,重重的往床上一倒,用被子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顺手把耳朵里堵上两团棉花,看样子是准备就算老天打雷也绝不起身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间,秦飞还真听见有打雷的声音,他迷茫的睁开眼睛,取下耳朵里的棉花,仔细一听,那声音更加清晰,轰隆隆的好像是在拆房子一般。秦飞赶紧整了整衣服,大步走出房门,顿时惊得两眼圆瞪…… 没错,的确是在拆房子,不过拆的是自己家房子,蕾蕾一脸无奈的坐在屋檐下,看着一群拆迁工把院子的围墙给拆的东倒西歪,现在只要吹口气,剩下的断壁残垣只怕就要全部倒下了。 强拆拆到我家来了?秦飞一股无明业火从脚底板一直烧到头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也紧紧捏在一起,两眼泛着毫不掩饰的杀气,直勾勾的看着拆房子的人群。 片刻之后,秦飞的拳头渐渐松弛开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行人走进乱七八糟的院子里,为首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太监,他的脸上带着职业的笑容,进了院子就对秦飞施礼道:“咱家小初子,见过秦镇督,这厢有礼了。” 秦飞皱了皱眉头:“初公公这份见面礼可不小,一来就拆了我家院子。” 蕾蕾插口道:“你就省口气吧,没看师姐我就一直不吭声么?” 初公公陪着笑脸,走到秦飞身边解释道:“秦镇督,实在是有些唐突了,不过,这不是咱家能做主的事儿。之前陛下说过要送九公主来这里居住,咱家也以为是戏言,可没想到,内监在一杯茶的功夫里就拟定了圣旨,陛下亲自盖上玉玺,把九公主逐出宫去,交给秦镇督您看管。咱家便是护送九公主来此的人啊……” 他的脸色有些尴尬,陛下这一招耍花枪,做太监的还能看不出来?可要想把太监这个非常有前途的工作长久做下去,就要学会该装傻的时候就装傻,反正咱家就是送个被贬黜出宫的公主过来,秦镇督您就海涵吧,若是心里有火,找陛下去发…… 初公公善于察言观色,仔细看了看秦飞,但觉他脸色舒缓了许多,便接着说道:“秦镇督,这是陛下私下吩咐的。九公主一直生长在皇宫大内,吃的用的穿的戴的,早已习惯了宫里的那一套,为了防止公主殿下住不惯,陛下出于爱女之心,方才已经将周围土地赐予秦镇督您,院子自然就小了些,为了让公主住的舒服,休班的大内侍卫们亲自上阵,拆了您的院墙,不过,稍候工部会派出人手,来将秦镇督家重新修缮,包管您住的称心如意。” 秦飞真是有苦说不出,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荒唐,说要把女儿给送过来,还真送过来了。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把自己家院墙给拆了,看着那些上蹿下跳,手脚麻利的拆迁工,的确是很有几分身手,大内侍卫之说,绝非虚妄。 “九公主起码得等到这房子修好了再来吧?”秦飞的心中还存着个万一的念想,只要九公主不马上过来,自己二话不说立刻搬家,能躲得多远就躲多远,大不了就住到温柔乡去。这是摆明车马跟陛下对阵,有本事您把女儿送到妓院来让我管教啊…… 初公公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轻声说道:“难怪陛下要九公主来这里,秦镇督是想公主快点住进来吧?嘿嘿……九公主的车驾就在后边,片刻就到。” 秦飞见初公公会错了意,正要出言解释,想了想又长叹一声,算了,这种事是越描越黑,索性不要说话好了。 大内侍卫们各自有自己擅长的武艺,东边一记劈山掌,一片墙壁轰然倒塌。西边一柄流星锤,挥舞之际,围墙山崩地裂……果然是片刻之间就把整个园子围墙都给拆了个一干二净。 侍卫们利索的人人带着一个麻袋,火速把院子给打扫了一遍,碎石头烂门板全部搬走,又洒上清水,点缀花香,一个个简直不是大内侍卫,好像天生就是给人打扫房子似的。 过得一会儿,长长的车队从远处而来,蕾蕾的小嘴‘哦’成一个圆形,半天也闭不上。饶是秦飞见多识广,也不觉有些头昏脑胀……起码有十五辆大车前来,随行仆从侍卫超过百人之多。 初公公伸手一指,解释道:“秦镇督,最前边的两辆车子装的是公主最喜欢的玩意,譬如古玩和书画。中间七辆大车,是公主的衣服……春夏秋冬什么都要带着,因为赶得急,已经抛去了八成……” 秦飞暗叹一声,女人啊女人,天生就是衣服控,没有一个女人嫌自己的衣服太多。她们通常永远都数不清自己有多少套衣服,哪怕把衣帽间已经塞得快要装不下了,依然成天感叹自己没有衣服穿……相比之下,那些每个季节只有三五套衣服替换的男人们,是多么的可悲啊……眼前这位公主,七辆大车的衣服,只不过是两成而已……就算一天换一套,一年能穿完吗? “接下来的三辆马车,装的是外地进贡的蔬果肉类,这些山珍海味,在民间很难买到,就算买得到,成色也不如宫中的。所以御膳房赶紧给公主准备了一些,送到这儿来!”初公公左右看了看,轻声问道:“秦镇督,你家厨房呢?” 蕾蕾叹了口气,幽然道:“我家厨房,连半车都装不下。” 初公公急忙说道:“那不要紧,稍候咱家会告诉工部的人,修缮院子的时候,再建一个大厨房。” “最后那辆车里,应该就是九公主了吧?”秦飞眯起眼睛看着最远端的那辆马车。 初公公微微一笑:“当然不是,公主殿下又怎么会和送菜送衣服一起到来?那一车,装的是钱。金银首饰外加铜板银票,本来用几个箱子就能装了,可若是和衣服什么的混在一起,到时候难以收拾,索性又加了一辆马车……” 蕾蕾的双眼顿时光彩绽放,她转过脸来看着秦飞,两人火速交换一个眼神。秦飞的心中掠过两个大字----“富婆”。这才是真正的富婆,能把金银财宝珍珠玉器外加银票用马车来拉的,整个东都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女人。这是多少软饭男梦寐以求的女人啊……一旦攀上高枝,已经不是少奋斗多少年的问题了,而是这辈子别奋斗了,就琢磨怎么糟践钱吧! 初公公轻声道:“这是宫里的意思,本来公主的例钱也不多。可这次九公主是被逐出宫的,从太后开始到诸位妃嫔,还有太子、皇子、公主们,都送了不少礼物来。单单是皇太后,就给了十万两银票,宫外生活不比宫内,九公主没有钱傍身,亲眷们都是不放心的……” 秦飞嘿嘿笑道:“也好,没钱了就找九公主借钱,想来她应该不是个小气的人。” 马车把外边的路口给堵得死死的,侍卫们清扫完院子,便火速来到马车前开始搬运。堆积如山的衣服、山珍海味,把院子里堆得满满的。那一车金银财宝,蕾蕾则是抢着要找地方给保管好。 “就让我保管吧……”蕾蕾可怜兮兮的看着秦飞:“姐姐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啊。就算不让我花,把银票铺一床,想必睡得也会舒服点……” 秦飞浓眉轻挑,沉声道:“人家的钱,咱们不能监守自盗……若是手紧的时候,偷摸用个三五万两也就罢了,平时不许偷钱。” “知道啦……”蕾蕾兴高采烈招呼那些侍卫把成箱子金银玉器搬到内房去。 忙乎了好一阵子,天都已经黑了,十五辆马车尽数离开,院子里到处是堆积如山的衣服杂物。侍卫们把这些东西盖上雨布,小心翼翼的放置好,便远远站了出去。 “他们怎么还不走?”秦飞皱眉道。 初公公一声轻笑:“秦镇督说笑了,这么多东西,若是有不开眼的蟊贼进来偷,岂不是丢了皇室的颜面?在院子没有修缮好之前,此地已经被东都府尹列为禁地,有二百御林军和五十名大内侍卫驻守,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说罢,初公公努了努嘴,朝院外的方向,轻声道:“看,九公主来了!” 第156章 我要杀死你 银衣人举步朝山坡走来,神经紧绷的狼牙战士没有得到繁朵儿的命令,不敢随便放箭。 出于女性的直觉,繁朵儿觉得这位银衣人应该对秦飞没有恶意。而且,就算有恶意,看人家万军从中浑不在意的模样,他们这区区百十号人也无能为力。 银衣人始终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却转眼间就到了山坡顶上。他瞥了李虎奴一眼,眉宇间略显诧异,轻声道:“李虎奴?” 李虎奴已经猜到他是谁,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认得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回应道:“武尊大人!” 此人便是威震北疆大漠的武尊水晴空,他淡漠一笑,缓缓说道:“你也不用奇怪,昔日你在北疆声名鹊起,我暗中观察过你。只不过,你的运气不好,以你的天赋,不去学刘任重那一套毫无用处的把戏,成就应该比现在高得多。” “他教给我的那些,我早已忘了!”李虎奴淡淡的说道。 “如此甚好。”水晴空的目光转向关闭六识的秦飞,饶有兴趣的打量了许久,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那种眼神,若是女人看向秦飞,必然是个花痴。而这种眼神出现在一个已经不年轻的男人眼里,更是让少爷兵们浮想联翩。 见到李虎奴对他如此客气,少爷兵们噤若寒蝉,不敢多言。但是水晴空半晌没说话,耐不住寂寞的何坤终于开口了:“我说,秦镇督脸上有啥这么好看?有话您就说呗?” 水晴空微微一笑,并不和何坤一般见识,反而闭起眼睛,感受着身边念力的波动,从那一丝丝细微的变化中体会着秦飞真气运行的法门。片刻之后,水晴空伸手搭住秦飞的肩头,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拍,却将沉浸意海之中的秦飞拉了出来。 那道虚空中的屏障消失得无影无踪,雨水顿时倾泻而下,吓得少爷兵们一拥而上,用衣服挡着弩机…… “你是……”秦飞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银衣人。 “随我来!”水晴空反手握住秦飞的手腕,以秦飞今时今日的功力,居然丝毫动弹不得,身不由己被他拉着朝山坡之后掠去,心中惊异之情难以言表,不过,在北疆有这样的本事的,仅此一人而已,他的身份便被秦飞了然于胸。 两人疾奔近百丈,左右无人。水晴空放开手掌,沉声问道:“你修炼的是《天痕》?” “唔……”秦飞还没考虑清楚是不是要告诉他,脑子里正在编织谎言的时候,水晴空冷笑一声,便让秦飞无法再编下去。 “《天痕》是我大魏至高无上功法,即便是皇族之中的人,若没有足够天赋,也绝没有机会修行。”水晴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练的,便是《天痕》!” 眼瞅着是瞒不过他了,秦飞爽快的点了点头:“没错,师兄!” “你这小子,嘴头上的亏是一点也不肯吃啊。在大漠,人人看到我,都要毕恭毕敬的叫一声武尊。就算是刘任重和楚鸣,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他们至少要绕开五十里才敢行走。若是我想杀了刘任重,绝不会比杀一只鸡更难。你居然敢叫我师兄?” 秦飞嬉笑道:“辈分这种事是不能乱说的,若是我以前辈之礼敬您,你偏偏不喜欢别人说你老,怎么办?” “你的《天痕》哪里得来的?”水晴空问道。 秦飞翻了翻眼睛:“地里挖出来的。” 水晴空但觉啼笑皆非,《天痕》千年来被称为无上神功,多少人趋之若鹜。楚军攻进魏都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天痕》,而硕果仅存的大宗师孙涸更是不要命的从皇宫抢出了《天痕》逃之夭夭。眼前这小子居然说是从地里挖出来的?殊不知,秦飞没说谎,虽然是孙涸给埋下去的,可还真是他从地里挖的。 “今天的局势,对你非常不利。”水晴空沉吟道:“若是你不坦诚一些,乱军之中,你不可能带着部下活着离开。” “那我就自己跑。留着性命将来给他们报仇!”秦飞严肃的说道:“有的人觉得必死之局,陪着同袍一起死是种光荣。但是我不这么看,以我的修为,想要单人匹马回去,至少有七成把握。留下性命,将来才可以讨还血债。如果今天我陪着他们一起死了,是不是有人给我们报仇都难说的很,那不是死的太冤枉了?” 水晴空不觉愣了一下,眼前少年长得英明神武,神态刚毅决绝,居然会是一个丢下大家跑路的人?他心中转过一个念头,抚掌大笑起来:“我知道了,能够把一个人带的如此厚脸皮,把抛弃战友这种事说得理直气壮的,只有孙涸那个‘猥琐欲为’。你若不是他的徒弟,那可真是见鬼了!” 这一刻,水晴空看起来也不像一位大宗师的模样,他眼神暧昧的看着秦飞:“你该不是孙涸的儿子吧?” “他做梦都想有我这样的儿子,不过,他可没这个好运!”秦飞笑道。 水晴空皱了皱眉头,其中的缘故或许秦飞真的不知道,但是孙涸又怎么会犯下如此大错?他正是因为发现了熟悉的天痕功法运行真气,这才上山坡来看看秦飞。能够在这个年纪达到先天上品功力的,就算水晴空远在大漠,也听晓过中土南北两大天才人物----楚国秦飞、吴国彦青。 彦青是女人,那眼前的人必然是秦飞。 水晴空幽幽的叹了口气:“天痕功法只能传给大魏皇族中人。当年,先帝颇为欣赏我的天分,也不敢违背祖训,先招我为驸马,让我有了半个皇族身份之后,才以天痕相授。” “大魏亡国已快二十年,昔日皇族被屠戮一空。天痕应该随着我一起消弭于人世,我不知道孙涸是不是老糊涂了,就算你的天分再高,他也不该违背皇族千年誓言,将功法传授给你。你自己想想,孙涸虽然修为通天,可他会用天痕中的任何一套功法吗?” “为了皇族,为了大魏的天痕!”水晴空抱歉的说道:“我要杀你!” 第136章 陛下的命令 远处而来的一辆简约的马车,装饰并不华丽,马车也不算宽大,比起之前拉东西的马车还略有不如。 几名太监和宫女红着眼圈一路随行,到了秦家外边,马车缓缓停下,他们便从车上扶下一位少女来。 只是那位被逐出宫的九公主看起来居然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反而还有些新鲜的喜悦。 九公主低声对身边的太监宫女说了几句,便自己走进院子里,秀眉微蹙,看了看堆积如山的东西,轻声叹道:“以前听人说,住的时候不觉得,一搬家才知道家里的东西多。果然如此……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衣服……” 感慨完了,九公主走上台阶,一抬头就见到秦飞站在初公公身边,由不得诧异的问道:“咦,你不是跟着小初子的那个太监吗?哦,你的胆子可真不小,仗着小初子看重你,出宫之际居然敢换上常服了。” 初公公一脸尴尬,低着头说道:“殿下,这位便是察事厅秦飞同知镇督。” 九公主还没说完的话立刻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去,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浑圆,不敢置信的看着秦飞,片刻之后,才嚅嗫道:“原来就是你……” 秦飞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卑职秦飞参见殿下。” “如今我也不是公主了,只是一介平民的身份。”九公主怅然道:“应该是民女见过秦镇督才对。”她漫不经心的欠身万福,动作略显僵硬。 “公主殿下已经到了,那咱家就告退了!”初公公话音刚落,大手一挥,大小太监连同侍卫们旋风一般跑了个干干净净。 空荡荡的院落里除了那些堆积如山的杂物,便只有秦飞等三人面面相觑。尴尬的气氛在夜幕中悄然弥漫,秦飞和蕾蕾素来是两位脸皮厚如山的人物,面对被逐出家门的公主,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或许是觉得这样太过于难堪,蕾蕾走近九公主身边,轻声道:“不如我先带你看看房子吧,你要长住,自己选个房间。” 两位少女说着话走进房间,倒把秦飞一个人给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令人头疼的杂物和已经被拆得干干净净的院墙,秦飞真是有苦说不出,抬头仰望星空,一股怅然之情油然而生,自古伤春悲秋、心事落寞之际,雅人都会诗兴大发,留下千古佳作。只可惜,秦飞看着星光稀疏的天空,只想爆两句粗口! 夜幕下的东都,这一天和往常一天并没有什么两样,绝大多数东都人都不知道有一位秦镇督被人强拆了围墙,他们同样不知道一位公主被逐出家门,在还没有嫁人的情况下,丢给一个男子‘调教’……呃,应该是管教。 夜幕下的街道安静祥和,一道身影悠闲地穿街过巷,时不时停下脚步,时不时又从岔路绕出,来回兜几个圈。若是行家里手看到这般情况,必然能反映出,此人反侦察的能力已经达到了一定境界。尤其是她走得挥洒自如,没有一丝紧张和做作,仿佛那些兜兜转转绕圈子防跟踪的路,本就应该是这样走的才对。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进入一家布庄,随意挑选了两匹布,便要裁缝量体裁衣。 裁缝是一位年近五十的男子,他肩膀上挂着卷尺,手中提着木尺,在前边领着路,带她走入后堂。 吩咐小伙计去前堂看着,又小心翼翼的关上后堂大门,裁缝立刻变得极为恭敬起来,躬身施礼道:“千户,镇抚司这次派您来可真是派对人了。自从天晴子殉国之后,咱们镇抚司在东都的人就陷入一片散沙。千户大人来了不久,就重新把咱们这些老部下一一聚拢,重组情报系统。这份功劳将来论功行赏,千户大人必然能再度高升!” 蕾蕾微微一笑:“马屁就少拍了。上次我让你们查访的消息,已经有线索了吗?” 裁缝一本正经的答道:“自从接到千户命令,我们日夜不眠,千方百计的打听,终于查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据说,察事厅金石司有新式武器出台,这种武器威力极大,对付骑兵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更不用说对步兵的时候有多厉害了。咱们吴军大多是水师和步军,若是金石司真的有这种武器,倒是不可不防。” 蕾蕾秀美双目微微眯起,思索片刻,沉吟道:“难怪秦飞要去北疆,按照察事厅的传统,去北疆试新武器乃是惯例。这次居然轮到了秦飞……” 裁缝眼巴巴的看着蕾蕾,希望千户能说出几句赞扬的话来。 作为一个体恤下属的千户,蕾蕾深知就算你不能给部下实际的好处,也要用语言将他们的心温暖,实在不行,就画一个美丽的大饼出来。譬如现在不给你钱,现在没地给你,只要你豁出去跟我干,将来我能给你什么什么……历代造反者都是拿着这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忽悠老百姓给他们拼命。 蕾蕾轻咳一声,清声道:“孟崖,你这次是立了功的。我会记录在案,到时候论功行赏,我会向镇抚司保举你为百户,掌管一方之地。你要继续努力,为大吴牺牲奉献,朝廷永远不会亏待那些真心实意为大吴付出的人。” 虽然这是一番空话套话,根本没有给孟崖什么实际性的许诺,可对于这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争取博个出位的人来说,已经足够让他们感激涕零,就差没跪下给蕾蕾磕头了。 “我来到东都之后,发现天晴子以前留下的底子还真不错。他这个人谨慎小心,自己身为情报中枢,余下各站都不相知。所以,各个情报站虽然因为他的死而彼此失去了联络,可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牵一发而动全身,被楚国人一网打尽。只要我来了,接手他留下的摊子,马上就能重新组织起来。可惜啊可惜,天晴子为大吴付出了这么多,却没有命去享福,朝廷只能好好对待他的家人亲眷,算是抚慰他了。” 蕾蕾感慨了一番,随即回复了上级的威严,低声道:“孟崖,你的消息应该是真的。这样的话,秦飞不久就要离开东都去北疆试验武器。以你在东都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新武器,应该从什么地方获取比较方便?” 孟崖咧嘴一笑,算是蕾蕾问对人了。 “千户大人,楚**队内部不合,北疆军乃是整个楚国最强一军,长年对抗草原蛮子,战斗力十分惊人,基于这个原因,北疆兵马一贯看不起其他地方的军马。而西域诸军,他们的对手是在雪山高原中,虽然作战不多,可吃得起苦。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上几年,出来的几乎都硬汉子。” “西域兵马的眼界自然也就很高,他们同样看不起花花架子的御林军和禁卫诸军。而这些兵马又看不起江南大营的水师。所以,楚**队人数众多,却并不团结。新武器由察事厅的直属部队和御林军一起护送到北疆去实验,卑职猜测,燕王一定会插手新武器的事。能够扫平蛮子的骑兵,也同样能扫清他燕王的铁骑。” “这些武器如果被北疆军得到……”孟崖笑道:“那咱们就不用费神了,直接花银子跟北疆军买就是了。哪怕是一万两买出来,也是赚的。” 孟崖忽然发觉自己说脱了口,急忙闭嘴,一脸大义凛然的站定,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 蕾蕾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无非就是说咱们花了一万两银子买出来,就跟镇抚司报一万五千两,反正买这玩意,北疆军是绝不可能给开收据的。到时候里外里就赚了五千两,是朝廷公款,不贪白不贪,你千户大人拿四千两,也得跟小的们分个一千两吧? 蕾蕾假装没有听出他话中之意,淡淡的说道:“那也好,本来我就不可能随同秦飞一起去北疆。你去安排几个面生的人,到北疆之地,和那里的人接头,看看燕王部下有什么打算。若是能花钱解决,就不要心疼钱,砸出可靠消息,或者把新武器给弄出来,多少钱都值得。” 孟崖闻言大喜,这就是暗地里告诉自己,贪钱不要紧,关键你得能办事儿。把新武器搞定,咱们什么都好说,你就可劲的去菜市街弄些假票据回来报销吧,千户大人给你点头了。 其实蕾蕾也是慷他人之慨,如今九公主住在家里,随身带着怕不下几十万两银票?钱多的恐怕九公主自己都不晓得有多少,自己抽个空,来个顺手牵羊,弄几万两出来花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另外,通知其他人,七公主进入皇宫之后,一直没有找到禁宫所在。”蕾蕾的脸色严肃起来:“多安排些人混入皇宫,无论是做厨子还是去做宫女,哪怕把自己阉了当太监,也得把禁宫在哪里给我找出来。这是陛下的命令!” 第157章 大宗师的悲哀 震耳发聋的喊杀声犹在四周呼啸,兵刃撞击之声、箭矢破空之声、濒死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这一切,都比不上水晴空的轻描淡写一句话。当一位大宗师在你面前说要杀你的时候,没有人能镇定,就算身为九五至尊,只怕也再不敢踏出皇宫半步。 秦飞没有作伪,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抬眼看着水晴空说道:“如果早知道学了这个功法就要被你杀的话……十有**我还是要学的。只不过,杀我之前你应该先杀一个人,再找一个人。” “杀谁?找谁?”水晴空也不急着取秦飞的性命,在他眼中,杀死一位先天高手的难度并不比拍死一只蚊子要高。 “你要杀的第一人应该是我师傅,死老头肯定用了天痕里的功法。只不过,你们都是大宗师,你杀他的把握太低了。”秦飞笑眯眯的说道:“你杀了我,老头会很生气,不过他八成也杀不了你,就只好来大漠找你的徒子徒孙还有你支持的拓跋烈等人杀一杀。你们俩,你来我往,杀到最后,大家都成了孤家寡人,然后就比命长吧。” “你要找的人,叫魏丙寅。”秦飞接着说道:“大魏皇族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人,从楚宫中逃出性命,现在是楚国魏武卒的领袖之一。不过,太多人在找魏丙寅,你在楚国认识的人想必不会很多,找起来很困难。恰好,你的运气不错,我倒是能联系到他。” “魏丙寅没死?”水晴空诧异的拧紧了眉头,他知道秦飞应该没有说谎,当年魏国覆灭,那些年幼的皇族子弟,被楚帝掳走做了太监。他也曾暗中去东都探访过,可惜,每次都被庞真和易总督发现。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一位大宗师是绝对不可能战胜两位大宗师的,就算给他吃上通天大补药,也最多只能多撑两个回合而已。 不过,水晴空多少还是得到了一些消息,譬如那些被楚帝掳走的皇族子弟,几乎都已经死的七七八八,日子久了,只怕也死完了,其中就有魏丙寅。秦飞能够说出魏丙寅的名字,想必不会假。因为,这种事,楚帝总是不会大肆张扬的。 “虽然还活着,可跟死了也差不多,成天不敢见光,另外还是个太监,给魏家传宗接代的指望都没喽……”秦飞淡淡的叹了口气,故意刺激了一下水晴空的神经。 水晴空冷笑道:“你虽然得了天痕,可你年纪轻轻,又怎能理解天痕的妙用。别说魏丙寅只是被阉了做太监,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天痕都能为他延年续命。让我找到他,恢复他的人道又有何难?” 秦飞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邪恶的画面。难道,水晴空准备抓个人来给魏丙寅移植一下?可是,就算油条可以移植,那两个鸡蛋怎么办?用人家的……那生的孩子算不算是魏家的?这个问题,让秦飞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怪异暧昧的笑容。 水晴空何等人物,察言观色也知道秦飞在想什么,但是他也懒得解释,天痕千年来被称为第一功法,岂是浪得虚名? “水老板,做个交易吧。”秦飞一脸童叟无欺的样子:“我帮你找魏丙寅,至于我修炼天痕这件事,麻烦你找我那个死老头师傅研究一下。杀我,对你没有好处的!” 水晴空静静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谁不长眼睛,一支标枪飞了过来,水晴空头也没回的挥袖一卷,标枪顿时倒转出去,将那抛枪之人钉死在马背上,枪尖从马腹穿出,将一人一马牢牢钉在地面上。 “好。”水晴空沉吟道:“目前找到魏丙寅,为大魏复国乃是第一重任,我跟你一起去东都,你把魏丙寅给我找出来。” 秦飞本来笑容已经浮上颜面,闻言脸色立刻雪白:“你不是说真的吧?喂,你是魏国驸马,又是蛮族武尊,无论哪个立场都跟我这个察事厅镇督势不两立。我带你回东都……那麻烦可大了。” “孙涸的徒弟都能在察事厅当同知镇督,带上我又怕什么?”水晴空狡黠一笑,手掌在秦飞肩头轻轻一拍:“人活得久了,许多事往往看得开,也不愿跟小辈计较。但这不意味着,我就好糊弄。” 秦飞眨了眨眼睛,忽然拍手笑道:“也好,带着一位大宗师回东都,一路上也不担心燕王派人来杀我。一天没找到魏丙寅,你还得保着我不死。我那个死老头师傅虽然修为高,可他很少在我身边,从来没帮我欺负过人。易总督虽然看得起我,但是他位高权重,身份特殊,也不可能明着帮我。但是,武尊阁下您就不同了……最起码,找到魏丙寅之前,别人欺负我,你要帮我打他,我欺负别人……哈哈哈哈!” 水晴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见秦飞翻身跃上一匹失去主人的惊马,双腿重重的一夹马刺,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柄长刀,随手挽了个刀花,冲着第一镇便单刀匹马冲杀过去,口中大叫道:“游龙,贱人!方才不是带着亲卫营打小爷打的很开心吗?纳命来!” 无论是山坡上的狼牙战士,还是远处的近四千第一镇预备队,都惊呆了。居然有人疯成这样?单刀匹马冲阵,还要杀游龙? 秦飞长刀挥舞,势不可挡,距离第一镇军阵已不过三百多步,许多骑兵弯弓搭箭,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秦飞沉下心神,奋力遮挡,马儿不减速度,奔阵直冲! 水晴空愤愤的跺了跺脚,怒骂道:“孙涸,你这个老王八教的好徒弟,纯粹一个德行,能占便宜的时候永不吃亏!” 骂归骂,为了找到魏丙寅,水晴空还真不敢让秦飞出事,他大宗师境的修为,哪里还用得上战马?身影闪动,瞬息之间便已经追上秦飞,因为速度太多,许多人的眼中还留着水晴空的残影,已经有许多人惊呼起来:“天哪……那是人吗?” 秦飞双眼牢牢锁定游龙,长刀翻飞,挡者披靡,面前无数骑兵的热血洒在新草初生的大漠。一位先天上品高手冲阵,面前竟无一合之将! 是的,的确没有一合之将,因为他身边守着个水晴空。但凡遇到稍微棘手的敌人,秦飞果断的一扯马头,继续瞄准游龙冲去,而水晴空只能无奈的替他将那敌人斩杀!堂堂大宗师,竟然被秦飞坑成了保镖! 面前毕竟是四千精锐铁骑,是受过严格训练,杀人不眨眼的战士。就算水晴空修为高,也不敢强行把秦飞从马背上拽下,若是如此,两人便很有可能陷在军阵之中。但是现在一味冲阵,秦飞大刀开路,水晴空左右护持,竟然杀了个不亦乐乎。 眼瞅着距离游龙已不过百步之遥,秦飞杀得兴起,百忙中瞥了一眼已经卷口的长刀,索性大喝一声:“游龙,有种别跑!”他振臂一举,真力瞬间灌注长刀,运功猛掷,长刀如破天闪电,掠过半空,直取游龙。 亏得是游龙颇有修为,秦飞这一刀来势汹汹,游龙哪里敢硬接?此时此刻也顾不得形象,急忙跳下马背,就地滚开。长刀威猛,将他座下骏马一刀两断,刀气四溢,战马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游龙心惊胆战的抹了把脸上马血,嘶声叫道:“给我拦住他!” 寒芒一点,斗大枪花在秦飞面前绽放开来,秦飞冷笑一声,反臂扣住长矛,就势将那骑士拽了过来,随手拍死。他得枪之后,劈打连挑,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游龙暗骂一声,自己手下的战士平素凶的像是能打死老虎,但是在冲阵两人面前,全都成了泥捏的。眼看秦飞两眼发光,盯着自己要杀,游龙只觉得浑身发寒,仿佛要把脑袋送在这里似的,连声道:“退兵,快退!” 已经有些散乱的骑兵在旗号的指引下,迅速结成撤退阵型,数百支长矛遥指秦飞,缓缓朝后退去。 秦飞待要追杀,忽然肩头一硬,连人带马都无法动弹,耳边是水晴空愤怒的声音:“还杀?真把老子当保镖了?你当你我是神仙,能杀光四千铁骑?” 秦飞当然知道,以水晴空的本事,如果是他要杀游龙,就算游龙有八千人保护,水晴空只怕还有八成机会能够得手。可水晴空又懒得去杀,自己还真没那个本事,但是刚才杀得那么爽快,若是就此停手,心中却有些不甘。 他眼珠一转,落在正在退却的魔族军队上,拓跋烈的军队正在不断切割魔族的断后部队,秦飞大喝一声:“拓跋弘,你小子刚才不是派千人队冲山吗?有种别跑,给小爷纳命来!” 水晴空还没来得及再抓住秦飞,他已经一人一骑又飞了出去,长矛连挑,只要看到魔族战士便是一枪。本来就无心恋战的魔族战士,见到状若疯虎的秦飞,纷纷退避三舍。而蛮族军队见武尊大人随在秦飞身边,更加不敢阻拦。 秦飞单枪匹马,遥遥锁定拓跋弘那辆华丽的马车,气海翻涌,声音响彻战场:“拓跋弘,带把的给小爷滚回来!” 第137章 大楚贵胄 如果让一名男子的身边有三位美少女相陪,想必天底下九成九的男人都会抢这样的机会。 可如今大家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落在秦飞身上,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蕾蕾十分随意的坐在窗边,手中拿着针线,埋头对衣服缝缝补补。她可没有穿补丁衣服的习惯,只是闲来无聊,把秦飞的衣服取出来一件,试试在上边绣朵花。 九公主百无聊赖的坐在茶几边,捧着一杯热茶,没事就喝上几口,没水了就自己添。可喝了这么多也没见她去过一次厕所,这不禁令秦飞咂舌,难怪说女人都是水做的…… 管灵思今日是来秦飞家中示威的,作为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在九公主没有被送到秦飞家之前,这对姑表姐妹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是九公主一过来,若是猜不出陛下的心思,灵儿就真成了笨蛋了。于是乎,一大早,这位大小姐就施施然的带着自做的糕点,前呼后拥的送到秦飞家中,监督着秦飞给吃了个一干二净,随后便傲然坐在九公主对面,时不时露出一丝本姑娘才是正主儿的神情! “咳咳!”秦飞用力咳嗽两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沉声道:“好无聊,我们四个人不如打麻将吧!” “不打!”三位姑娘异口同声说道。 秦飞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知趣的闭上嘴,双目看着屋梁。 偏巧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声:“秦飞,赶紧出来!” 片刻之后,易小婉便闪身而入,压根就不管男女之别,一把抓住秦飞的手腕,连声叫道:“快跟我走,大事不妙了。” 秦飞本来就在家中气闷,突然看到易小婉这个救星,二话不说跳起来跟着易小婉就跑。 从秦飞的家中一路朝北去,易小婉脚下生风,走得极快,神色颇为紧张。秦飞修为要远超过她,走的极为轻松,便开口问道:“监事大人,这么久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嫁人了呢。今天出了什么事?难道总督大人无法解决吗?” 易小婉没好气的斥道:“姑娘是为你好,我能有什么事啊,这次是察事厅的麻烦,更是你的麻烦。” 秦飞正要出口相问,忽然发现这一路往北,皇城北方岂不是大军校场? 易小婉带着秦飞去的果然便是大军校场。楚**马众多,大军校场也格外有气派,据说最鼎盛的莫过于十六万大军云集校场,为伐魏誓师。那次,枪如林、马如龙,壮观的一塌糊涂,多少去过校场的老兵回想起那次誓师依然激动的浑身发抖,十六万人齐声呼喝,杀气腾腾,连天空都顿时愁云惨雾。 如今没有战事,大军校场显得颇为空旷,外围有些巡逻的卫兵见到一男一女飞奔而来,喝问之际,见到易小婉出示的腰牌,便知趣的站在一边,绝不得罪察事厅的大爷们。 易小婉扯着秦飞一口气跑进校场,这才喘着气说道:“秦飞,今天是赴北疆选拔的日子。可怎么选人,居然轮不到咱们察事厅做主……” “怎么个意思?”秦飞急忙问道。 易小婉愤愤的骂道:“察事厅去北疆试验新武器一贯都是立功的好机会。杀蛮子嘛,太简单了。所以有很多世家,就把自己那些不成器的孩子,给塞进咱们去北疆的队伍里,到时候,打死了几百个蛮子,他们也算一份不小的功劳。大楚看中军功,家里又有人为他们打点,回过头来作为晋升阶梯,谋个好差事。这已经是不成文的秘密了。” 秦飞皱了皱眉头,这在朝野之中并不罕见,去北疆试验武器本来风险就极小,但是立功却不小。按照军功来算,斩首十级就可以做个副将了,那些太子兵去北疆转一圈,哪怕成天喝酒睡觉,最后那几百个蛮子头,他们还真好意思跟你要。为了不得罪朝中大佬们,以往带队去北疆的察事厅军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易小婉接着说道:“这次太过分了,因为我们试验的武器威力惊人,所以出行的队伍并不多,大约也就一百多人而已。除了必须的操控武器的察事厅直属官兵,余下的名额,被各大世家瓜分一空。来说情的人很多,走后门扯关系的简直要把我家和兵部尚书家的大门给踢破了……你知道吗?连那些直属官兵我们已只能带二十个了,余下的全是少爷兵啊!” “不是吧?”秦飞翻了翻白眼:“朝廷如此离谱?” 易小婉用力的点了点头:“要不我怎么赶紧把你给拉过来呢。这次去北疆,你是最高长官。就算过个形式,这些少爷兵也要让你看过。你可得把紧点,不然的话,去北疆打了败仗,你可就成了第一位在北疆丢面子的察事厅军官了!” 秦飞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共一百多人的队伍里,只有二十个察事厅直属部队的官兵,余下的全是大少爷,去试验武器的队伍,随时可能变成给草原蛮子送脑袋的队伍。 “那我就在这里看着……”秦飞想了想,附耳对易小婉说道:“你去……” 易小婉眼前一亮,忍不住伸手在秦飞肩头一拍,笑道:“有你的啊,臭小子。” 看着她一溜烟似的跑出了大军校场,秦飞缓缓叹了口气,自己找地方坐下。许久之后,零零星星有人进入大军校场,他们大多穿着华丽的服饰,相互之间一见面就十分熟络,谈论的也是极为高端的玩意,譬如马侍郎的公子和张御史的儿子前几天赌钱输了几万两,又譬如从西域来了一位美女,皮肤就像雪一样白,眼睛像海水一样蓝,两条长腿简直像蛇一样能盘死人,还有一片波涛汹涌…… 少爷们谈兴很浓,但是眉宇间都有一丝淡淡的哀愁,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参加察事厅的选拔。被选中的人,要去北疆走一圈。虽然少爷们都知道去北疆只是个形势问题,到地方八成就是喝酒睡觉,可北疆是什么地方?冬天大雪能积一尺厚,没有漂亮姑娘,没有陈年佳酿,有的只是天苍苍地茫茫,有的只是荒原大漠…… 去到那样的地方,只怕除了赌钱,少爷们已经找不到其他乐子了。北疆的姑娘?还没那么大的魅力让少爷们心动,除非是憋的太久了,平素吃惯了仙桃,偶尔吃个烂枣,把被子往姑娘脑袋上一蒙,胡乱凑合一番算了…… 少爷们越聊越是伤心,有几位抑郁之下,诗兴大发,双目含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用华丽的辞藻堆砌出一篇让秦飞听着头疼的顺口溜。 “秦镇督!”一位察事厅军官快步走到秦飞面前,昂首挺胸,十分标准的施礼道:“卑职隋杰是来协助您选拔去北疆的官兵的。” 秦飞眉头紧锁,一脸无奈的看着三五成群的少爷,用手指虚点着:“就从他们之中选?” 隋杰苦笑一声,低声道:“秦镇督,这是惯例,只是这一次未免有些太多。咱们也只能将就着,察事厅干的就是得罪人的事,偶尔也要给世家大族一点甜头。否则的话,朝野处处皆敌人,察事厅自己也不好办了。” “嗯……且看着吧!”秦飞背负着双手,淡淡的说道:“先集中起来!” 隋杰转身小跑几步,高声叫道:“诸位前来选拔北疆出征的,便过来集合!” 他接二连三喊了几声,那些少爷们大多假装没听见,一个个谈兴正浓,即便有人回头看了隋杰一样,那眼神里也充满了不屑,仿佛在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叫老子过来集合?老子家中一个管事只怕都要比你有面子的多。 隋杰提高了声调,又叫两遍,那些少爷们依然熟若无睹,一人冷哼道:“大军校场这么大的地方,哪里来的野狗疯叫?莫要扰了本公子聊天,等我们说完了,自然会过去。你就且站一边等着吧!” 说话之际,居然有两人嘻嘻哈哈的从口袋里取出鼻烟,风轻云淡的吸了两口,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秦飞缓步走到那人身后,轻声道:“不好意思,打扰公子聊天了。不知道这位公子出身哪一家?来此是要选拔前赴北疆的吗?” 那人回头看了看秦飞,他的脸色有些诧异,盯着秦飞看了半天,忽然冲着隋杰哈哈大笑起来:“小子,你看看,人家官职比你高,说话也比你中听。学着点,跟本少爷说话要客气斯文,本少爷或许还会搭理你两句。“ 隋杰一张脸涨得通红,却是敢怒不敢言。察事厅六司权力极大,可这并不代表察事厅人人都有权。在察事厅地位最低的便是直属部队----‘狼牙’。 狼牙部队人数不算少,除了东都总部之外,分散在各地的加起来约有两三万人。这些人同属军队编制,却完全属于察事厅总督管辖。狼牙部队承担的任务往往是一般军队无法做到的,譬如这次去北疆试验武器,就是狼牙部队的职责。 可是狼牙部队的军官们,除了管自己的兵,对外一点权力也没有。隋杰是一位狼牙部队的督察,本不算很小的官,但是面对那些世家豪门的子弟,区区督察又算得了什么? 那人扭过头来,一脸坏笑的看着秦飞:“你也是狼牙部队的军官?本公子乃是工部李员外的第六子。东都大名鼎鼎的李耀!这一路去北疆,若是你能伺候的本公子开心,以后在狼牙部队混不下去了,本公子或许能给你谋个出身。” “李公子真是客气了!”秦飞微笑道:“狼牙部队请不起李公子,你还是回家吧!” 李耀脸色一变,厉声斥道:“混蛋东西,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是不是不想在狼牙部队干下去了?我爹只要一句话,就算是你们狼牙部队的同知提督也要给面子。” 秦飞沉默片刻,李耀不屑的冷哼一声,以为秦飞怕了,便要回头继续和自己的朋友说笑。 秦飞缓缓抬起头,转脸对隋杰说道:“隋督察,记下李耀的姓名家世。稍候通知刑狱司,把李耀从会爬开始到现在做过的所有事给我查一遍,无论他是偷看姑娘洗澡,还是在街上捡到钢镚没交给巡检,哪怕看到老太太摔倒在地上没扶起来,都把他给我抓起来,送到刑狱司的大牢里去享受一番。” “另外,派人通知监查司,把工部李员外郎彻查一番,能够教出这种儿子的,只怕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顿了顿,秦飞淡淡的喝道:“记住,转告刑狱司和监查司,就说是我秦飞要求的,出了事,我担着!” 李耀本来压了一肚子怒气,陡然听见秦飞两字,顿时魂飞天外。他只是听说过秦飞,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此次只知道是跟着狼牙部队去北疆,秦飞是带队长官。之前李员外郎还专门叮嘱过他,说秦飞是察事厅的大红人,未来察事厅总督的位置,十有**跑不出秦飞的手掌心,之前还把念公公、花千树等人给害得惨不忍睹。到北疆这一路上,一定要多拍拍秦飞的马屁,只要能和秦飞攀上关系,对李家绝对只有好处。 李耀这些话依然铭记在心,可他以己度人,怎么也算不到,选人去狼牙部队只是走个形式,居然真的在这里碰到秦飞……这下可是闯了大祸了。 李耀并不是个蠢材,他也算是反应极快了,双腿一软,重重跪下,膝盖下溅起一片灰尘,高声喊道:“秦镇督,李耀是瞎了眼啊,可不知者不罪,李耀有得罪之处,定然给秦镇督赔罪……” 秦飞施施然的蹲下身来,看着眼泪都已经快要飚出来的李耀,轻声道:“赔罪?你怎么赔?” 李耀脑筋转的极快,这天底下就没有人不爱财的,只要白花花的银子往秦飞面前一送,他难道还能对自己怎么样?俗话说,狗不咬拉屎的,人不打送礼的。李家颇有家底,虽然得罪了秦飞,可仅仅是得罪,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大把银子砸进去,什么恩怨就可以一笑而过了…… “只要镇督原谅李耀,李耀懂得做人!”李耀跪在地上,二指伸入袖笼之中,夹出一叠银票,极为隐蔽的递到秦飞手中,低声道:“今日出门带的不多,只有一千多两,稍候李耀回家,再备五千两给秦镇督送去。” 秦飞笑呵呵的接过银票,在手上拍了拍,轻轻的用银票在李耀脸上抽了一记。 李耀不明秦飞用意,只道是他已原谅了自己,心中大喜,急忙堆出一副笑脸看向秦飞。 秦飞叹息一声,把手中银票递给隋杰:“公然贿赂察事厅现任同知镇督,不用查他其他罪行了。就这一条,该怎么判?” 隋杰朗声道:“按照大楚律例,公然行贿者,数额在百两以上,杖责三十,流放三年。千两以上者,杖责五十,苦役三年!” “数数!”秦飞吩咐道。 隋杰数的极快:“刚好一千零五十两!” “嗯!”秦飞一把抓住李耀的脖子,冷笑道:“你贿赂我实在是运气不好,小爷现在身家可真不少,若是想要用银子,只怕十几万两也能找得出来。区区一千两,小爷看不上,你还坑了自己。你自求多福吧!” 李耀这才真的吓碎了心肝,双目含泪,再度瘫软,死死抱住秦飞小腿,拼命叫道:“秦镇督,你不能这么钓鱼啊……是你问我,我才给银子的……” “是的,我只是问你怎么赔罪,你就一把银票递过来。居然还要怪我?”秦飞不屑的斥道:“像你这样的少爷,去做几年苦役,不但可以造福大众,还能改造自己。你应该谢谢我才对!” 看着还在哭闹的李耀,秦飞有些厌烦,朗声道:“杖责三十,这顿棍子就在这儿打了吧,这里人多,免得别人说我们察事厅打人不数数。隋督察,你亲自打!” 让隋杰做别的可能不顺手,但是叫他打李耀,那是一百个心甘情愿。隋杰当即找出一根木棒,伸脚将李耀踢翻在地,虎虎生风的打了下去。 秦飞漠然看着目瞪口呆的少爷们,声音很低的说道:“我只说一次,想去北疆,想进狼牙部队的,给小爷滚出来!” 在李耀哭爹喊娘的嘶喊声中,一百多位各府少爷,瞬间挺立如枪! 第158章 前来打脸 在拓跋弘的生命中,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被自己的对手取笑为‘一个没有把儿的男人’。 起源便是那一次草原大混战,秦飞一声暴喝之后,带着万余魔族战士的拓跋弘头也不回的亲自操纵马车飞奔离去,为了让马车跑得更快一些,他不惜亲自飞起大脚,把两名心爱的侍妾踢下马车,并把车厢里的美酒佳肴全都丢了出去。 草原上的混战渐渐接近尾声,燕王始终没有出现,秦飞也能猜出其中缘故。如果燕王知道水晴空在这里,他是绝对不会冒险前来的。毕竟,是他的亲哥哥率军灭了大魏。怎么算,燕王楚鸣都是水晴空的大仇人,纵然身边有数千将士保护,可刘任重不在身边,燕王的心里还是没有底气。 第一镇得不到足够的支援,为了保存实力,并且已经取得了相当的战果,游龙又带头跑了,余下的第一镇战士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在草原上游荡。拓跋烈的军队追击拓跋弘去也,方才还鏖战不已的草原,居然一下子寂寥起来。 繁朵儿松开弩机,起身沿着山坡缓缓走下,举目望去,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火头,断折的兵刃丢得遍地都是,偌大的草原上横七竖八躺着士卒和战马的尸体,偶有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垂头立在主人身边,低声嘶鸣,仿佛呼唤着永远不会再醒来的主人。破损的战旗,斜斜的插入地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夹杂着伤兵的痛苦呻吟…… 何坤惊魂稍定,跟在繁朵儿身后,低声道:“这……就是打仗?这……就打完了?” “应该打完了!”繁朵儿淡淡的说道。 何坤顿时一蹦老高,手指依次点去,把一百多名狼牙战士数了个遍,失心疯似的狂笑起来:“老子没死啊……弟兄们一个都没死啊……” 李虎奴早已司空见惯这样的情况,第一次上战场的雏儿,打完仗了会发各种各样的疯。有的人会莫名其妙的号啕大哭,有的人会傻不愣登的站着不知道要作甚,有的人会到处奔走,见人就让人给自己一巴掌,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死,是不是还知道疼?相比之下,何坤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 “休整一会儿,我们就离开。”李虎奴沉声吩咐道。 远处的秦飞终于没了力气,懒洋洋的把手中长矛丢在地上,从马背上翻滚下来,大字朝天躺在嫩嫩的青草上,呼吸着那股清新的气息,试图把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儿冲淡。 水晴空在他身边抱膝坐下,轻声道:“记着你我的约定,找到魏丙寅。” “放心吧。”秦飞拔起一根小草,咬在口中,懒懒的说道:“只是,你跟着我回东都,目标实在太大了一些。别的不说,就是先到燕都,燕王都要吓得不敢出门。” 水晴空微笑道:“既然我要去,当然不会大摇大摆的加入你的队伍。你只要知道,我永远都在你方圆百丈之内就行了。” 秦飞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似的,连续冲击第一镇和魔族的军阵,饶是他修为过人也已吃不消了。但回头看看人家水晴空,大宗师就是不同,看起来依然是轻松写意的模样,丝毫不觉得疲惫。秦飞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算是给了水晴空一个交代。 “秦镇督,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回去啊?”隋杰策马而来,高声叫道。 秦飞叹了口气,这些不省事儿的部下啊,自己打的这么累,想要休息一会儿都要来打扰,这么没有眼色,难怪混到现在还只是个候督察。 “走,也该回去了!”秦飞爬起身来,回头望去,方才还抱膝而坐的水晴空却已不见踪影。这鬼魅般的身法,令人惊骇。 …………………… 从战场归来的狼牙部队,一路上并不着急,他们带足了陈年老酒和美味佳肴,边走边歇,足足比第一镇官兵晚了三天才回到燕都。等到进入燕都大门的时候,每个人看起来都似乎胖了点儿。 燕王本端坐在王府,等着秦飞归来之后的解释。没想到,令燕王意外的是,秦飞压根就没去燕王府,而是带着他那群少爷兵,大摇大摆的去了第一镇驻地,把人家大门一堵,不走了。 第一镇驻地门前热闹非凡,光是看热闹围观的老百姓都不下数千人。 何坤用装着陈年老酒的箱子,堆起一个台子,纵身跃上,扯开嗓门吹嘘道:“诸位北疆老乡,待本少爷给诸位吹吹……呃,给诸位说说我们在北疆遇到的凶险啊!” “那一日,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举目望去,黑压压的都是魔族大军啊,您猜有多少人?五千?呸,老弟,那是看不起人!什么?一万?老爷子,胆子再大点!十万?恭喜你,答对了!嘿,本少爷琢磨着也得有十万吧!他们比地上的蚂蚁还多,发了疯的就冲我们的山头,在本少爷的英勇率领下,咱们狼牙部队……哎哎哎,我说哥几个别打啊,我改……在秦镇督和繁镇督的领导下,我们狼牙部队,奋起抵抗,一**的击退魔族进攻!” 何坤说得口沫横飞,慷慨激昂,振臂道:“可恨啊,此时第一镇骑兵赶到,本少以为他们是来救援的,没想到,他们调转矛头,居然也来冲山。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啥?这两句你们没听懂?唉,没文化真可怕。意思是说,你他妈的自己人打自家人,着你妹的急啊?” 秦飞施施然的坐在台下,带着一脸笑容,听何坤说书。 第一镇许多官兵愤愤的站在门口,可秦飞和李虎奴两人坐在门口台下,又有谁敢过去招惹这两位凶神? 繁朵儿的二十架弩机就架在何坤说书的台子后边,这位美少女给第一镇丢下一句话:“叫游龙滚出来解释,否则,第一镇的人,从大门出来一个,本姑娘就给突突一个。” 那日,亲卫营被弩机打得丢盔弃甲,落花流水。第一镇许多官兵都是看在眼里的,没人敢去冲击这些弩机,就算把他们从头到脚裹上一层精钢,他们也不敢去对付这些杀人利器。 可是游龙也不傻,任凭部下一**去禀告,说秦飞口口声声要游龙出去相见,游龙只管假装午睡,就是听不见。 笑话,门口坐着的是老长官李虎奴和新一代天才人物秦飞,游龙若是真的大咧咧出了门口,三个回合之内就被这两人拆的骨头都剩不下了。再说,游龙也知道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摆着是把事闹大,逼着燕王来这里。自己这点分量,还真不值得秦飞和李虎奴废这么大力气。 围观看热闹的老百姓被军士驱逐开,一行人马缓缓来到第一镇大门前。 燕王骑着高头大马,马儿踏着碎步来到秦飞和李虎奴身前。 居高临下的燕王垂下眼帘,静静的看着二人。 秦飞起身抱拳道:“卑职秦飞见过燕王。”李虎奴随即行礼。 燕王轻声道:“秦飞,你率众堵住第一镇军营,已经触犯军法。本王知道你是为什么如此行为,不打算追究你。你速速带着部下离去!” 秦飞翻了翻眼睛,果然是厉害的燕王,一见面就把姿态摆的老高。先是一闷棍打在秦飞头上,小子,你犯法了。跟着递个蜜枣,现在滚蛋,老子就不找你麻烦。 若是秦飞这么听话就走了,那他也就不是秦飞了。 “燕王,第一镇战场突袭我狼牙部队,若不是我们命大运气好,就要葬送在第一镇手中了。这么大的事儿,燕王一句话就给略过了?就算我答应,我这些死里逃生的部下还不答应呢!”秦飞转过脸来叫道:“你们说,是不是?” “那当然!”何坤等人傲然叫道。 燕王顿觉一阵头大,如果第一镇真的把他们杀光,那还省事儿了。可现在眼瞅着一群官二代啊,个个家族都有不菲势力,在战场上既然没有抓住机会把他们全灭掉,如今总不能在燕都一个个全杀了吧?到时候满朝都是燕王的死对头,燕王势力在朝野还有立足之地吗? “战场之上,局势的判断只是一念之间。我听说,你们在山坡上并没有打出旗号。那游龙误以为你们是魔族军队,率军来攻,有何不妥?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损失,这事就一笔勾销罢了。以后若是上了战场,秦镇督记得要打出旗号。” 燕王连消带打,又把责任踢给秦飞。 秦飞沉思片刻,认真的说道:“燕王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自己错了。那麻烦燕王把游龙叫出来,我当面给他赔罪。” 燕王眉头紧锁,你秦飞当我是傻的?把游龙叫出来,你若是不当面把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削我北疆面子,我就让儿子跟你姓秦。 “游龙只怕不太方便见你,本王觉得,这件事到此为止也就罢了!”燕王推辞道。 秦飞眨了眨眼睛:“这样吧,一杯茶的功夫之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一杯茶的功夫?燕王忖道,莫非你还能搞出什么花儿?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不曾想,这一点头,顿时风波起! 第138章 特训 李耀的叫声飘荡在空旷的校场上空,凄厉无比,天空中南归的大雁,仿佛被他撕心裂肺的嘶喊感染,原本整齐的飞行队伍,时而惊扰成‘s’,时而惊扰成‘b’。 富家少爷们胆战心惊的站直身体,时不时偷眼看看秦飞,都想记住这个名声响彻东都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下次在街上遇到,一定要躲着走。只不过是初次见面,李耀的胆大妄为不但毁了自己,更是把李家也拖下水。 以秦飞在察事厅的分量,他请监查司去查李员外郎,监查司是一定会查的。这年头,做官的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只要查,就一定能找到罪证。最终是不是被整倒,那就看根基扎的是不是深厚,关系是不是稳固,最重要的是,会不会在察事厅面前做人。 人人都知道,猪鼻子上插了两根葱,那不是大象。少爷们虽然努力昂首挺胸,可站成一片,依然像是一群上街打群架的痞子,根本看不出一丝狼牙部队的意思。 秦飞冷眼扫过高低胖瘦各不同的少爷们,平淡的斥道:“个头没有到我鼻尖的,肚皮像五个月孕妇的,又或者瘦得像竹竿的。自己回家去吧!” 队伍一阵骚乱,这些少爷都知道,此去北疆必然是要吃苦头的。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北疆熬上几个月,回来之后前途一片光明……于是,无论是多矮还是多胖的人,都硬生生的站定脚步,死活不肯挪开一步。 片刻之后,见无人出列,秦飞冷笑道:“我这是关心你们。别人怎么带队去北疆的,我不管。但是你们若是跟着我去,那就一定要上战场。看看你……” 秦飞走到一位少爷面前,他身材颇高,可惜骨瘦如柴,眼圈黑黑的,脸色青白,腰似乎有些直不起来的模样。 秦飞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叹息道:“床上用不着这么拼命,你还年轻,大把好日子在后头。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三五年光景,你只怕就进棺材了。像你这样的体格,给你一柄钢刀也舞不起来,万一遇到蛮子,你怎么对敌?” 越过瘦子,秦飞停步在一个胖子面前,轻笑道:“这位公子,你觉得,球一样的体型也叫身材吗?和蛮子对仗的时候,你是打算滚着逃呢?还是打算用一身肥膘去挡人家的刀?”顿了顿,秦飞毫不留情面的讽刺道:“就算你自告奋勇要去北疆,我还舍不得那些战马呢,驼你到北疆,一匹上等好马,只怕要瘦下来三十斤。” 掠过他的身边,秦飞低头看着一个小矮子,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果每次上马都得搬凳子的话,您还是留在东都吧!” 转过身来,秦飞面色如霜,厉声斥道:“还站着干什么?给我滚!” 他舌绽春雷,宛如霹雳炸响,原本就浑身不自在的少爷们,仔细端详一番颇为自恋的体型,片刻之后,三十多人默默退出了队伍,准备回家找老爷子诉苦去了。 余下的少爷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秦飞会如何对待他们。 半晌之后,终于有人鼓起勇气问道:“秦镇督,你是要亲自训练我们吗?” “想得美!”秦飞没好气的斥道:“你以为加入狼牙部队是儿戏呢?新兵至少也要训练三个月才能分配到狼牙各部去,之后要进行种种专门操练,譬如马战和步战,还有各种武器的使用。就算你们全都才智过人,没有三五个月也不可能成为合格的战士,我又不是闲的无聊,懒得去训练你们……” 一听说不用训练,少爷们顿时喜笑颜开,既然秦镇督知道大家是去混日子的,那就好办多了。 校场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整齐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听那声音,应该是近百人在齐步跑,可每次都只能听见一声落地声,整齐的令人心悸。 少爷们纷纷回头望去,但见远处一队步兵快步跑来,队伍在秦飞身前停下,为首的正是监事易小婉。 作为东都贵族圈子里出了名的大小姐,易小婉的名气对这些少爷们简直是如雷贯耳。他们这些所谓的官二代,在易小婉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些是总部直属狼牙部队,我从爷爷府邸的卫队里给你拉了一百人过来。全都是经过教习司训练的好手……”易小婉诡秘的一笑,低声道:“也都是狠手。” 秦飞点了点头,对少爷们吩咐道:“站在你们面前的狼牙部队官兵,便是我们出发去北疆之前,你们的训练官。” “不是说不训练我们吗,反正就几天,也学不会什么,秦镇督你不会真的指望我们去跟蛮子打仗吧……”听到要训练,天生懒骨头的少爷们便不乐意了。 秦飞笑呵呵的摇动食指,朗声道:“他们不是教你们如何去打仗去行军……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就是北疆的蛮子;校场,就是北疆的战场。而你们,要在他们的追杀和毒打之下存活下来。唔,现在是什么时辰?” 隋杰立刻踏上一步:“午时!” “黄昏时分我会过来看看,那时候还能走动,没被打残废的,便跟我去北疆!”秦飞吩咐完之后,施施然的和易小婉并肩朝外走去。 “秦镇督……”少爷们齐声呼喊起来,情真意切,悲惨凄凉…… 秦飞头也不回的喝道:“隋杰,你监督,哪个不够狠的,把他从狼牙部队给我踢出去。” 话音刚落,那一队狼牙就迅速摆开作战队形,如同一群野狼疯狂的冲入公子哥群中…… 惨叫声不绝于耳,易小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问道:“这么做,出了事怎么样?” “在这里被打伤,无法去北疆,总好过到了那里被蛮子杀掉。”秦飞淡淡的说道:“其实,我是为他们好。这里有些世家子弟,他们应该有些修为,只是平素太懒,而且极少有动手的机会。如果这次能把他们的潜力给激发出来,也算是好事一件。” 两人走出校场,径直回到北二门附近,看着繁华的街道,接踵的人群,易小婉笑道:“你是要回家吗?” “还是不回去的好,家里的气氛有些怪异,我还是先躲着再说。”秦飞仰天长叹,神情不甚惆怅:“不如陪我去喝一杯吧。” 易小婉美目流转:“也好!” 东都永远不会缺各色小吃店,大楚各地的人都会来东都开店,带来各地美食。 一位美貌少女,和一位穿着察事厅同知镇督官服的男子同桌而食,引来无数侧目。许多人恶毒的猜测,一定是这个臭男人利用自己的职权,不知道从哪里骗来的年轻漂亮姑娘。他们的心中顿时充满了对权势的仇恨,只可惜这些阴暗的愤慨,只能在心中一掠而过。 店小二谨慎的送来用热水烫过的碗筷,随即摆上小吃。 秦飞看着满桌美食,却没多少胃口,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年纪轻轻的,别搞得像个老头子,美食在前,你叹的哪门子气啊!”易小婉笑眯眯的明知故问。 秦飞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很奇怪,面对你,我就一点压力都没有。好像把你当成兄弟一般,而对着她们……唉,总之一言难尽。” “兄弟?”易小婉顿时翻了脸,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就差没叉着腰开骂了:“从小到大,有几个男人看到老娘不是马上神魂颠倒的?老娘长得丑么?老娘没身段么?老娘的修为这么深,老娘的品位这么高,你居然当老娘是兄弟……你,你哪怕说当兄妹,也不至于这么伤人!” 女人从来都是如此,总喜欢沾沾自喜,总喜欢自恋一点,哪怕是一个男人不喜欢自己,也绝不可以不欣赏自己。 秦飞一句话得罪这位天之骄女,顿时魂飞魄散,当即斟茶道:“大小姐,您就消消气,就当我说错了……对了,你可知道最近天桥下来了个说书的,简直逗死人啊……” “少给我扯远!”易小婉没好气的斥道:“说,老娘哪点就成兄弟了?” 秦飞深深吸了口气,站直身体,威严的沿着饭店扫视一圈,令那些看热闹看笑话的食客都噤若寒蝉的低下头去,这才堆起笑脸:“是兄妹,兄妹!” “少来,我可不想给人当什么妹妹。”易小婉心态略松,忽然笑道:“不过……你若是帮我一个忙,我倒是可以不生你的气。” “说罢,哪怕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监事大人一句话,秦飞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秦飞拍了拍胸脯,朗声道。 易小婉幽幽的说道:“殿下那几位公主,大多还是不错的。现在九公主到了你家,她和我也算颇为熟络,是个好姑娘,你不要欺负她。不过,我得到消息,有人准备为儿子向十三公主提亲……十三公主,她有些……反正是丑事,不提也罢……” 秦飞脑海中回想起那夜躺在地毯上,盘曲着一双长腿,呻吟癫狂的少女,愕然道:“是她!” 第159章 千里相送 就在燕王还没反应过来秦飞到底要做什么的一瞬间,秦飞已经腾空而起,大手抓向飘扬在风中的第一镇军旗。 “大胆!”数人连声暴喝,有燕王身边的高手侍卫,也有第一镇的军官。几乎是同一时间,数条人影掠上半空,试图将秦飞拉下。但是棍影横扫,李虎奴傲然出手,将几人全都拦截下来。 秦飞手掌一触旗帜,随手在手中一卷,将偌大一片旗帜扯了下来。他的身形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将那面大旗扯得粉碎。散落的布屑飘落在风中,好不凄凉! “就这样吧!”秦飞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他那模样,好像是让燕王不用谢他了似的,随即施施然的带着狼牙部队离开。 燕王看着碎在地上的烂旗帜,脸色瞬间铁青一片。他在北疆主政,靠的就是强军,每一镇兵马都有自己的军旗。旗在人在,旗毁人亡!若是作战丢了军旗,那一镇便会被撤销,军马并入其他部队。每一镇战士都把军旗视若生命,哪怕战局劣势,敌人来势汹汹,那面军旗依然飘扬在战场,从不曾倒下,也从不曾被魔族军队夺取。 但是,秦飞只是一伸手,便毁了第一镇的军旗。许多军官和侍卫已经按捺不住,想要留下秦飞一行人。燕王冷冷的竖起右手,沉声道:“让他们走!” 走出许久,何坤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第一镇军马和燕王侍卫并没有追来,这才庆幸的吐了吐舌头,低声对秦飞说道:“秦镇督,这次你和第一镇的梁子结的太大了,把人家军旗给毁了,第一镇以后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 秦飞淡淡的说道:“何坤,你要记住一个道理。第一镇想要杀我们,从那一刻起,我们边上不共戴天的敌人,在这个前提下,怎么毁他们都不要紧。仇,既然是他们要结的,咱们就不要害怕,放开手脚痛痛快快的斗一场,看看他们其奈我何!” 这一行队伍并没有回到燕都的住处,而是直接出了燕都大门,一路向南,朝着东都的方向进发。 结束了试验武器的任务,在北疆,狼牙部队是一天也不想待下去了。秦飞的心中隐隐有些渴望,要是燕王派人半路来狙击自己,那才精彩了。身边有个免费大宗师当保镖,要是刘任重养好伤赶过来,嘿嘿,那岂不是自己来送脑袋的? 只可惜,在路上走了一天一夜,秦飞的愿望也没实现。燕王那里不但没有派出一个人,就连一条狗也没放出来追赶。秦飞无奈之下,只得没事就离开队伍,找到水晴空,死皮赖脸的跟他讨教天痕里的功法。 孙涸修炼的并不是天痕功法,而仅仅是背下了天痕的秦飞,对于天痕的运用之法也不纯熟。眼前就有一位精通《天痕》的大宗师,要是不赶紧求教,那才不是秦飞呢。 水晴空曾经没好气的拒绝秦飞:“就因为你小子学了不该学的天痕,我才要取你性命。你居然来问我天痕的运用之法?” 但是秦飞也有他自己的歪理邪说,他一本正经的对水晴空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天底下还去哪里找一个精通天痕的大宗师去?我既然有不懂的地方,当然要问你。就算你要杀我,也让我当个明明白白的鬼。再说了,你给我解释过之后,我能马上成为大宗师?以你的修为,对上我这个超级低手,杀我不就像掐死一只蚂蚁嘛。对不对?来嘛,先解释下,什么叫‘气凝神聚,六脉俱速’……” 面对秦飞这样厚脸皮,死缠烂打的家伙,水晴空平素对惯了粗鄙无文的蛮子,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偶尔一个不小心就被秦飞套去几句话,再一个不小心,被秦飞抓住一点语病大做文章,拿着自己大宗师的身份玩命要挟。最要命的是,秦飞可以脸皮厚,水晴空还真不好意思跟他一样厚脸皮…… 天底下的大宗师基本上都是有脸有皮的,唯有孙涸是例外。果不其然,孙涸带出来的徒弟,也是一样的没脸没皮。 就这样在路上走了几天,水晴空也算认命了。既然架不住秦飞的死缠烂打,就给他解释一下吧,就当是自己在复习《天痕》了。水晴空自己安慰自己……反正,秦飞这条命就握在自个手里,想什么时候拿回来都行,教也就教了吧。 于是,队伍从北疆返回的速度越来越慢,一开始每天能走五六十里,后来干脆一天走个十来里,秦飞就下令休息,然后跑得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队伍后边跟着一位大宗师,更没有人知道秦镇督神出鬼没的每天失踪几个时辰是干什么去了…… 越是教下去,水晴空越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秦飞对《天痕》的理解能力完全超乎他的想象。很多运用的法门,秦飞都可以举一反三。他那天马行空的新奇想法,甚至比水晴空所理解的《天痕》更加肆意更加大胆。但是,这也更加切合《天痕》的本意----天若有痕,我为天补之。 若是没有这样的胆魄,又怎能成就天下第一神功? 一段时日下来,水晴空已经开始觉得,和秦飞一起讨论天痕,相互印证推演,对他自己的启发也同样不小。当然,为了保持大宗师的身份,水晴空只是很含蓄的表示秦飞的队伍走的还是太快了一些,不如更慢一点。 秦飞哪能不配合水晴空的要求,路过一座小城,索性在城里住了半个月。这可把那座小城的县令给忙坏了,成天公务都来不及办理,就忙着伺候这近百名大少爷。可县令忙里忙外的,连秦飞的面都没见到----他又怎能知道秦飞忙着跟大宗师修行呢? 狼牙部队的人习惯了秦飞的神出鬼没,再说从北疆归来,大家都有些懒,也不想走的太快,如此歇歇倒是最好。 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秦飞在小城里混了半个月,少爷们搞得小城故事多多,招惹了无数少女,实在不好意思再在城里混下去了,便就此告辞。 走的比蜗牛还要慢,可队伍始终是要到东都的。不知不觉,路上已经走了快两个月,当初的小夹袄都换成了长衫。水晴空一路上和秦飞论证《天痕》,竟不觉得日子过得这么快!直到察事厅的信使三番四次前来催促,秦飞这才加快了返回的步伐。 刚刚进入东都大门,少爷兵们顿时一哄而散,何坤眼含热泪,激动莫名的仰天悲呼:“东都,花红柳绿的东都,长裙、秀发、**、美女……我何坤回来了……” 守门的官兵冷眼看着发癫的少爷兵们,这年头什么样的疯子都有,但是疯成何坤这样的还真不多见。其他的少爷兵比起何坤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跟着秦飞去了一次北疆,打了一次仗,居然毫发无损的回到东都,将来头发花白的时候,这段经历是跟子孙吹嘘的好资本啊。 在乱糟糟的人群中,秦飞悄无声息的避开耳目,静悄悄的走进斜刺里一条小巷。 水晴空施施然的背负着双手站在巷尾,饶有兴致的看着带有明显楚国风格的民居,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已经到东都了。”秦飞缓缓说道:“当你想要找魏丙寅的时候,就去北城小宫门巷。那儿只有一家杂货店,是魏武卒的秘密据点。不过,你不要以为他们规模很大,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对老年夫妻开的小店而已,两口子都是哑巴,也不识字。你去了之后,跟他们要一斤盐,一斤鸡蛋。老头就会伸出一个巴掌!如果你给他五个铜板,那是找抽。给五钱银子是刚好,可要是给五两,那意思就是你要见魏丙寅。” “老人家生活不容易,五两银子的问路费是贵了点,但是能找到人就值得。”秦飞悠悠的说道:“接下来,你就说个地方吧,老人家虽然不会说话写字,但是他能把这地方告诉魏丙寅。你就在那个时间,那个地方去等。若是魏丙寅也愿意见你,便会现身。若是不出来,那……我再亲自去一趟。” “你不替我把他找出来?”水晴空反问道。 秦飞顿时瞪大了眼睛:“武尊大人啊,你知道衙门办事的程序要多复杂吗?首先,我要去金石司把那些弩机交回去。然后,面见总督大人,和繁朵儿一起禀告此行详情,还要写成文字留给察事厅记录。随后,要去敌情司和兵部,将魔族蛮族兵力战力的见闻交代一番。掐指一算,我回来之后,起码要见十几二十个人,写十篇八篇公文……哪里有空嘛?” 水晴空迟疑了片刻,静静的说道:“天痕最后一篇,你不是还有些不懂吗?不若,明晚我去寻你,咱们再谈谈?” 秦飞嬉笑道:“都教完了,你再找到魏丙寅,就该杀我了。我才没那么傻!” 说罢,秦飞可怜巴拉的问道:“你不是还想杀我吧?” “当然,你……肯定是要杀的。嗯,必须的!”水晴空道。 秦飞长长的叹了口气,学着水晴空的模样,背负着双手朝巷尾走去,悠然道:“真狠得了心再说吧,你跟死老头差不多,遇到我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天才,哪能舍得下手?” 第139章 等你知道我是谁 天底下本就没有绝对的秘密。十三公主在宫中那些闺房秘事,指望她身边的太监宫女能够保守秘密那就是怪事儿了。底层既然传开了,其他的皇子公主就未必不知道,而像易小婉这样没事就能进皇宫,跟太后说几句话的人,更是消息灵通。 看到秦飞那一副恍然的样子,易小婉难得俏脸一红,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把十三公主那些事儿给说出口,实在是有些为难。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秦飞居然还知道十三公主到底做过些什么。 “你说朝中有人要向十三公主求亲?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秦飞问道。 易小婉压低了声音,贴近秦飞身边道:“十三公主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可娶了她的人,始终是多了个驸马的头衔,将来做许多事都会方便许多。这件事,暂时还不急,九公主刚刚被逐出宫,陛下的心情想必不是很好。那人也不会自讨没趣,为儿子向十三公主求亲。等你从北疆回来,再为我办这件事好了。” 易小婉说的如此神秘兮兮,秦飞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什么驸马,在他眼中,无非是政治联姻又或者是吃软饭的好保障罢了。这是一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如果拥有孙涸、庞真、易总督这样的实力,又何需区区一个驸马的名头? “对了,差点忘记了正经事!”易小婉小手在额头上一拍:“方才我回家给你给调卫队的时候,爷爷让我告诉你,去北疆,有个人只怕你用得上!” “谁?” 易小婉笑盈盈的端起茶杯,钓了钓秦飞的胃口,这才说道:“在东都刑部大牢的重刑监察牢房里,有一名今年已经三十五岁的囚犯。他的名字叫做李虎奴!” 秦飞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忽然灵光一闪,在旧案处的档案里还真看到过他的卷宗,不由得脱口而出道:“你说的是,那个被人在老虎洞里发现,吃虎奶长大的李虎奴吗?” 易小婉点了点头:“李虎奴是个孤儿,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当年一伙猎人追踪一头母老虎,直至虎巢,却在那里发现一个已经三四岁的孩子。那时候,他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只能手脚并用爬行,见到猎人,便露出森森白牙,作势欲咬。那群猎人觉得十分好奇,便带他回到村子里。奇怪的是,那头已经逃走的母老虎,居然还跑到村子里,呜呜哀嚎。李虎奴听见之后,便爬到村外,母老虎用奶.水喂他……” “当时人人称奇,猎人们小心翼翼的活捉了那只老虎,就让李虎奴吃虎奶长大。慢慢教他认字说话走路。日子久了,他也能像人一样生活了。”易小婉咂舌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李虎奴虽然来历不明,可他天赋异禀,天生就力大无穷,常人修行到九品,也未必能够力举千斤。这对于李虎奴来说,只不过是他十一岁时的力气而已……” 秦飞缓缓说道:“果然是个传奇男子,后来又如何了?” “就因为他天赋太高,又身在北疆,声名鹊起之后,燕王亲自下令将他召至殿前。虽然那时候李虎奴只会猎户教他的粗浅武艺,可表现出来的天赋,已经足够让燕王侧目。于是燕王命刘任重亲自调教李虎奴修行,并一力栽培。李虎奴没有让燕王失望,据说他的修为很快晋入先天之境,在他被抓的时候,已是宗师级的高手了。” 秦飞悚然动容,李虎奴被抓的时候是二十五岁。一位二十五岁的下品宗师,在楚国是何等天才?哪怕比起庞真秦飞这样的天纵奇才,也只不过是略逊一筹罢了。 易小婉接着说道:“李虎奴并不仅仅是个武夫,他其实聪明的很,在北疆军中从什长开始做起,平步青云。别以为是燕王看重他,他才晋升的快。实在是因为他的军功太强,百人夜袭蛮族营地,杀进杀出,部下折损三人,斩首过百。北疆军和蛮子一位可汗的大会战,双方僵持不下,李虎奴出妙计,冒奇险,带一队敢死队,从悬崖突降,捣毁可汗中军大帐,从而大获全胜。所以,他二十五岁那年,已经论功行赏至总兵了!” 秦飞淡淡的叹了口气,如此天才人物,二十五岁便是从三品总兵,下品宗师,在北疆深得燕王器重,又有刘任重这般厉害的老师教导,想来天都有些眼红。 易小婉一眼就看穿秦飞的心思,取笑道:“别觉得人家厉害,在很多人眼里,你十七八岁晋入先天,十九岁不到就已是察事厅同知镇督,掌管一处。几位大宗师都对你青眼有加,更有超绝无双的天分……如果说,老天眼红李虎奴的话,那看到你,老天都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春雷绽放,乌云轻浮,几滴春雨果然打在窗口的雨檐上。 秦飞轻笑一声,问道:“卷宗里只是说,李虎奴,正昌十三年问罪入狱,案由不详,刑部与燕王府会议,监禁终身。” 易小婉不屑的斥道:“那是官面上的话,说给外边人听的。其实事情是这样……当年李虎奴作为副手出征,带军击溃蛮族一部,随后在山里发现上千妇孺,都是那些蛮族来不及撤走的老弱病残。主将要尽数屠戮,可李虎奴不干。他说,自己是个孤儿,老虎都不忍心吃他,用奶.水将他喂大。若是战场上遇到穷凶极恶的蛮族士卒,就算全杀了,也是战士的命运。可如今面对一群手无寸铁,战战兢兢的妇孺,怎么都下不去手。” “他不肯杀,主帅就和他翻了脸,强行命令部队屠杀。不过,那些官兵大多十分崇拜李虎奴,相继抗命。主帅带领卫队要亲自上去屠杀,李虎奴便出手阻拦。他何等修为,轻描淡写就打烂了主帅的半张脸,饶了他性命不杀。看着那群妇孺离开之后,李虎奴才带军回到燕都。” 秦飞击案道:“李虎奴惨了。”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清脆有声,众食客不禁循声而顾。秦飞再度摆出官威,傲然面对围观,如电神目将众食客目光逼退。 易小婉轻声道:“你说得没错。燕王一代枭雄,当然知道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他赖以为根本的北疆大军,如今官兵已经开始为了李虎奴违抗主帅命令……在燕王的军队里只能有一个声音,那便是他的声音。他决不允许手下任何一个将领出现严重的个人崇拜,像支持李虎奴违抗主帅命令这样的行为,若不扼杀,他将来就无法统帅北疆大军,做不到上行下效,命令通畅,又怎能打胜仗?” “为了北疆大军依然牢牢控制在手,燕王不得不壮士断腕,下令将李虎奴诛杀。” “执行这一命令的便是刘任重……”易小婉小嘴一撇:“刘任重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对自己的徒弟可真忍心下手。以当时李虎奴的实力,怎么可能是刘任重的对手?李虎奴拼命抵挡,也差点丧命。好不容易李虎奴一路逃出燕都,那时我们察事厅在北疆还有足够的力量,听说此事,那时负责北疆的同知提督立刻安排人手将李虎奴救走!” 秦飞微笑道:“你让我猜猜。八成是李虎奴逃走之后,燕王追查到是察事厅动了手脚,便从刑部施压,要求处决叛将。我好奇的是,按说李虎奴犯的的确是死罪,违抗军令,殴打主帅……朝廷是用什么方法保他下来的呢?” 一说到这个问题,易小婉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差点让那些不长记性的食客们再次扭过来脑袋。 “这件事……当年陛下处置的手段实在是令人拍案叫绝。” 易小婉低声道:“陛下听说此事,便说道,叛将?该杀,判他死罪。燕王可没想到陛下这么好说话,还没摸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刑部就已经判了斩立决下来。察事厅便马上把人交给刑部和大内侍卫看管。” “眼瞅着快到处斩李虎奴的日子了,陛下把只有五六岁的管灵思召入宫中,说是怎么看她怎么喜欢,便给了郡主之封,本来陛下是管灵思的姑父,封了郡主便算是父亲了。陛下说,若是有皇子公主诞生,是要大赦天下的。如今管灵思受封郡主,等于是多个女儿。只不过,不是亲的,就不用大赦天下了,大赦东都就行。” “这个理由噎得想为燕王帮腔的大臣都无言以对。李虎奴就这样从鬼门关捡了条命,不过,因为他犯案实在太重,饶了死罪,也要坐监。从此他便被羁押在刑部大牢,转眼十年过去,许多人只怕已经淡忘了李虎奴是谁……” 秦飞的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陛下果然不是一个严肃的皇帝。不过,正因为如此,陛下显得多了几分亲切感。 “我爷爷说,你自己想办法把李虎奴从大牢里提出来。可是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到,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从刑部大牢提出一个终身羁押的人呢?”易小婉一手托着腮,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很久。 秦飞淡淡的问道:“我给过燕王面子吗?” “好像还真没有!” “那我何必要跟他解释,直接去刑部提人就是了。”秦飞耸了耸肩膀:“若是刑部不给人,那就兵对兵,将对将。刑部尚书那里,你爷爷去说。他若是不去,我就直接带人走,叫刑部尚书去找你爷爷。卑职官职太低,完全没有和尚书对话的资格。” “你……”易小婉一时语塞,无言以答。 牢房给人的感觉永远是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那昏黄暗淡的灯光,地面上零星稀落的稻草,床铺上肮脏不堪的被褥,和时而从墙角跑进跑出的老鼠,应该是大牢的主旋律。 可眼前的牢房,让秦飞狠狠大开了一次眼界。 窗明几净,被褥洁白,门外四人与其说是狱卒,不如说是看门的。这座牢房,除了里边的人不能出来之外,其实生活是蛮享受的。 站在门口的狱卒慢条斯理的对秦飞解释道:“如今是下午用茶点的时辰,李总兵喜欢一个人静静的进食,不愿被人打扰。若是秦镇督想要见他,还得耐心等候一段时间。” 秦飞脑门一晕,这是坐牢? 易小婉幽幽的叹息道:“刑部多会做人啊,难怪尚书大人可以一做就是十几年不挪窝。明知道是陛下要保的人,大牢里也给伺候的好好地。” 牢房里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今天茶点太淡,来日命人做辣一点。暂且不吃了,是不是有客来访?叫他们进来吧!” 狱卒笑呵呵的应道:“卑职这就去厨房狠狠训他们,明知道总兵大人口味偏辣,做什么清淡的……对了,察事厅的同知镇督秦飞大人来访,卑职领他进来。” 秦飞和易小婉带着一丝好奇的心情走进牢房。 眼前的男子,骨架宽大,身材极高。秦飞已经比普通人都要高一些了,可站在他的面前,依然低了一两寸之多。他把胡须刮得十分干净,腮帮子和下巴上留下一片铁青。两条浓黑的眉毛,仿佛两支怒拔的剑,挑在一双顾盼生威的虎目之上。这样的人,走在街上,任谁看到都会赞一声,果然是北疆虎穴里长大的好汉子。 “李总兵!”秦飞施礼道:“在下察事厅同知镇督秦飞,这位是易总督的嫡亲孙女易小婉姑娘。” 李虎奴上下打量着他们,淡淡的说道:“察事厅的人,向来没什么好相与。你们两个年纪虽轻,想必也不是省油的灯,来找我,有什么目的,就说罢。” 他既然如此直接,秦飞也就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问道:“李总兵在这里住的舒服吗?” 李虎奴轻蔑的一笑:“舒服,当然舒服。每天三餐丰盛,茶点随传随到。狱卒待我极好,偶尔还会进来给我捶捶腿,按按肩膀,就算洗澡的时候,都有人抢着帮我搓背。如果我需要女人,也会有人从外边领一个进来,高矮胖瘦,我喜欢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还不用我自己给钱……这样的日子,多好!” 秦飞冷哼一声:“李总兵叫我开门见山,可你却跟我兜圈子。牢房再好,也是个囚笼。我很想知道,李总兵身上连一个枷锁都找不到,以你的修为,大摇大摆开门出去,刑部狱卒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拦你。可你为什么不敢出去呢?” 李虎奴诧异的瞥了秦飞一眼,自顾在窗边坐下,淡淡的说道:“是,若是我想走,无人能拦我。我不是不敢,而是不愿走。” “这里有什么让李总兵眷恋的?”易小婉插口道。 “不是眷念。”李虎奴缓缓说道:“我是被老虎养大的,一餐一水,命中都有定数。得人恩果要千年记。那只养大我的老虎,在我北疆从军的那一年,病死了。当时,我很伤心,我发誓,任何对我好的人,我都要十倍报答他。后来,燕王待我不薄,我自觉为他尽心竭力。可官场上,没有人讲恩怨。今日的敌人可能是明天的朋友,一切都建立在利益上。” “我以真心报答燕王,只因我拒绝屠杀一群妇孺,并打了他颇为宠信的部将。燕王就要杀我?那我之前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李虎奴的话,落在秦飞的耳中,便知道他的悲剧是天注定的。一个对政治一窍不通的人,进入官场,哪怕是军队之中,也难以立足。他觉得自己在报答燕王,所以拿命去拼……可因为如此,他在军中建立了自己的威望,而不是燕王的威望。这恰恰是北疆主帅决不能容忍的! “我在东都本来已经死定了,却又莫名其妙的活了下来。“李虎奴面无表情,仿佛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后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希望我活下来的人,也是希望我为他卖命罢了。道理虽然简单,却很无奈。我的命,依然在,却已不是我的。既然命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何不尽情享受?出了门,我未必能活得比现在更快乐!” 简简单单的话语里,充满了愤怒和悲伤。 或许,李虎奴的世界是如此的简单,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太多他不能理解的东西。他想不通,可手中的实力又不足以粉碎这一切,便选择躲避。避世的人,无论人在闹市,还是在牢房,又有什么区别呢? 秦飞看着他那一双已经略显暗淡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有没有恨过燕王或者刘任重?” “恨?”李虎奴反问道:“如果恨能杀死一个人,那天桥下打小人的老太婆早就已经发财了。” 秦飞微微一笑:“我不管你到底能不能为自己复仇,但是眼下有一个机会。你跟我去北疆,哪怕你什么都不作,只要出现在北疆,有些人就已经恶心的睡不着觉了!” “你?”李虎奴显然被关押的太久,不知道秦飞是谁,问道:“你一个同知镇督就敢带走我吗?” 易小婉吃吃笑道:“等你知道他是谁,就不会这么问了!” 第160章 聊发少年狂 水晴空悠然走在东都的街道上,这座城市在楚国二十年的强盛史中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街上人潮涌动,繁华美景目不暇接。 偶尔路过一个豆腐脑摊子,香气四溢的豆腐脑令水晴空也不禁食指大动,他掏出几个铜板,要了一碗豆腐脑,和众人一样,坐在小马扎上,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卖豆腐脑的是一对老年夫妻,老爷子看起来有些难受,每次抬起胳膊的时候,嘴角都要裂开一丝,仿佛有些疼痛。 食客大多和老板很熟,便有人问道:“老爷子是不是风湿又犯了?” “老毛病了,肩膀一疼,天就要变。你们出门最好带把伞!”老人家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时不时被云朵挡住,他笑呵呵的说道:“说不定天还没黑,雨就已经落下来了。” “去王氏医馆啊,他们那儿治风湿是最拿手了。”有人说道。 另一人嘲讽道:“老哥你是多久没出门了?王氏医馆早就不做了。” 对于市井百姓来说,一间熟悉的医馆关门远比军国大事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当即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知晓内情的那人得意洋洋的捧着豆腐脑碗,大声道:“王氏医馆医术当然是高明的,但他们家祖训,医术传子不传女。上一代就没有儿子,老王大夫勉强招了个上门女婿,算是把医术又传了一代。但是他女儿也不争气,生下来的还是女儿……这不就断了?说起来,王家治风湿治气喘,在东都也是出了名的。祖上还出过御医呢!现在,唉,不提也罢!” 那些听众一片唏嘘,纷纷惋惜以后若是有个三灾八难的,又少了个靠谱的医馆。 水晴空眉角微微一挑,将空碗放下,向豆腐摊老板问了路,继续施施然的朝小宫门巷走去。 小宫门巷里的确有个杂货店,这条巷子住的人都不是什么大富之家,清一色的青砖房子,几个孩童在路上玩耍。水晴空缓步走进杂货店,小店小小的,却是五脏俱全,从孩子吃的糖果到厨具杂物,什么都有。店主人夫妻正懒洋洋的靠在门边晒太阳,怎么看,这也不像是魏武卒的秘密据点。 按照秦飞交代的方法,水晴空几番问询之后,掏出了五两银子,低声说了个时间和地方。 店主人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收了他的银子,取出一袋盐和鸡蛋,便继续晒太阳去了。 水晴空虽然不是出身秘密部门,但是他见多识广,知道这些人最注意的便是自身安全,若是随随便便被人看出端倪,那就不知道早死多少年了。魏武卒的人,大多是忠心魏国的老臣民。看着这一对夫妻,或许二十年前,这个哑巴店主人还是魏军中一位勇士呢!水晴空带着敬意,向战斗在敌人心脏的魏武卒夫妻投以尊重的目光,随即飘然远去。 那位老人家的风湿果然很准,天色只是擦黑的时分,细雨便已落下。令人惊异的是,天空居然掠过一道闪电,春雷滚滚,细雨顷刻间便已经变成了大雨。水晴空若是愿意的话,不会有一滴雨落在身上,他不愿显得太过与众不同,在路边跟黑心商人买了把很贵的布伞,便沿着青石路,向西城走去。 雨水落在伞面上,砰砰作响,一道道雨水顺着雨伞各角流下。水晴空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他静静的站在西城一个人工湖的石桥上。偶有行人经过,看到他独自在雨中,也不会觉得惊奇。在东都,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些诗人,专门喜欢刮风下雨的时候,静静的来没人的地方找诗意…… 雨幕中,一个裹着蓑衣的男子,带着宽大的斗笠,一步步踏上石桥。他试图走的很轻松,但是落在水晴空这位大宗师眼中,他每一步都在跃跃欲试,身体的姿态不断在进攻和逃走之间转换。他的修为并不高,水晴空可以用一根手指头击倒他。 那人走上石桥,距离水晴空还有五步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轻声道:“为什么现在就打雷?” “午后就应该打雷了。”水晴空随后到。 “足下是雷公吗?”那人笑道。 水晴空将伞抬高,尽管雨水遮挡视线,但是在他的眼中,一切都那么清晰。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庞,带着几分戾气,也带着几分年轻人特有的冲动。对面的人,也在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他们的问话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把每一句话的开头第一个字连起来,便是‘魏武卒’。这是确定身份的一种暗号而已。 “你就是魏丙寅?”水晴空淡淡的问道:“你母亲是谁?” 魏丙寅低声道:“景洪七年入宫的宣妃便是母亲。” 水晴空尘封许久的回忆打开来,他是大魏驸马,许多事都记得很清楚,宣妃是个聪明秀丽的女子,她的确是在景洪七年入宫的,在景洪九年也就是丙寅年生下一个儿子,便取名为魏丙寅。在魏丙寅很小很小的时候,水晴空还曾经抱过他……只不过,那时候还在哭啼吃奶的孩子,跟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你是……”魏丙寅反问道:“知道来那里找我,给的五两银子又是当年大魏国库的库银。你是什么人?是谁告诉你,那里可以找到我的?” 水晴空并没有回答他所有的问题,轻声道:“我是水晴空。” 魏丙寅的眼睛里泛起一阵奇怪的神色,似乎激动不已,又仿佛带着些畏惧,他的身体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我本以为你已死了。” “我也以为你死了。”水晴空淡淡的说道:“很好,我们都活着。大魏皇族没有绝灭!” “没有绝灭又怎样?我已是废人一个!”魏丙寅惨笑道:“我是个死太监,不能人道,不能让皇族延续下去。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和楚帆、唐隐拼了。” 水晴空并不以为意,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被阉的?” “三岁的时候。”魏丙寅愤怒的说道。 “大魏皇族有一神功,名曰《天痕》。取义为,天若有痕,我为天补之。逆天改命,老天作不到的,我们来做。天痕的来由,已经无人知晓。也许是神武帝自创的,也许是他得到上苍垂青,得来的神功。天痕里不但有修炼的法门,也有许多奇妙的功法。可以为人延年益寿,可以为人变残为善。如果你是一个天阉,那我就没办法了。既然是后来被人阉的,我倒是可以试试,让你重新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魏丙寅双目陡然睁得极大,充满了希望的看着水晴空,颤声道:“真的?” “真的!” 水晴空并没有说完,他不想让这个饱经苦难的孩子再紧张下去。天痕里的确有这样的功法,但是极为损耗真元。施法者必须要大宗师的修为,配合天痕功法,全力催动受法者那一部分已经逝去的生机,让其在短时间内,疯狂成长,最终成为一个正常的男人。 这种功法实在太过于奇诡,并且损耗大的令人恐怖的程度。一位大宗师全力施为之后,至少也要静养半年才能恢复元气。而受法者也要在半年里调息、饮食搭配,更不可以有女人。待到一切全部稳定下来之后,才算真正意义上回到了正常。 这种功法的施为,在大魏历史上,只有过两次。一次是因为某位大太监为了大魏,立下显赫功劳。为了表彰他,当时已是大宗师的魏国皇帝亲自催动他的生机,让他重新成为男人。而另一次,是一位年轻的天才名将,在和蛮族的作战中,屡立奇功,奋勇杀敌,却被流矢伤了子孙根,眼看数代单传的名将家族就要绝后,另一位大宗师得到陛下授予功法,为他治愈。 “魏武卒有没有什么安全僻静的地方,让我为你治疗。”水晴空问道。 魏丙寅用力的点了点头,喜形于色。哪怕是一个男人高中状元的喜悦,也不如一个太监听见自己能恢复如常的激动。 魏丙寅并不孤陋寡闻,他当然知道水晴空是谁。大魏皇族的驸马,神功盖世。如果别人说这番话,魏丙寅八成当他是说梦话,但是这番话出自水晴空的口中,那就决然值得信任。 水晴空抬头看着遥远的灯火,悠然问道:“那一片通明灯光,是楚国皇宫吗?” “正是!” “我从没有和庞真在公平的情况下较量过。对于这位楚国的杰出人物……嘿嘿!”水晴空哑然失笑,年纪大了,怎么还像年轻人一样争强好胜?可是,自己的心里偏偏就是想和庞真较量一番,看看到底是魏国的大宗师厉害,还是楚国的大宗师更强。 “庞真,不好对付啊!”魏丙寅面有担忧之色,毕竟,相比较起来,庞真这些年威名赫赫,未尝一败,这样的战绩更加深入人心。 水晴空悠然道:“待我治好你,调养好了,再找他试试。到了我们这个级数,无论是谁想杀死谁,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道闪电掠过,幽蓝色的光芒将天空撕得粉碎,那一瞬间,魏丙寅清晰的看到一张同样充满期待的脸。 第140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大军校场上一片狼藉,到处是鼻青脸肿、衣冠不整的公子哥儿。一百名狼牙战士,整齐的排成四行。渐渐红黄的夕阳,将温暖的阳光尽力挥洒在戎装威武的战士脸上,和那些唉声叹气的公子哥儿形成强烈的对比。 远远的,从大军校场之外走入三人。两男一女! 隋杰立刻站直了身体,在他的带动下,一百名狼牙战士也昂首挺胸,准备迎接秦飞的到来。 “还有能站着的吗?”秦飞瞥了一眼哼哼唧唧的少爷们,对隋杰问道。 隋杰摇了摇头,随即补充道:“秦镇督,虽然他们大多不堪一击,但是有几位出身武将世家的,手底下还真有几分功夫,十几个人勉强抵抗了一阵子,卑职随后调动了超出他们人数的狼牙才将他们彻底击溃。” 秦飞沉吟道:“这几个可以凑合着带带队,余下的酒囊饭袋……也就只能如此了。在去北疆之前,就这么练吧。能在狼牙手中活下来,到了北疆存活的机会就大几分。或许以前那些人可以混日子,捡功劳。但是跟我去北疆的,只能靠自己的本事来挣功劳。” 隋杰答应一声,看了看站在秦飞身后,那个顾盼生威的男子,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可隐约能感觉到他身上逼人的锐气和不可一世的威风。有这样气度的男子,必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隋杰不敢怠慢,依礼数相待。 秦飞挥了挥手,让狼牙退下,对李虎奴说道:“李总兵,这就是我一定要请你出山的原因。我本来就是燕王的眼中钉,此次北上,又要带着这么多拖油瓶。如果没有你这位熟悉北疆环境的名将坐镇,我觉得,这一百多人,就是被我带去送死的。” 李虎奴面无表情的扫视着公子哥们,被他目光扫过的人,尽皆心惊。 “如果他们是我的部下,早就被我丢去喂狗了。”李虎奴淡淡的说道:“不过,带着他们去北疆走一圈,从蛮子的刀下活着回来,没多大问题。” 李虎奴有这样的信心,当然令秦飞喜出望外。 没等秦飞开口,李虎奴便解释道:“北疆由于常年和蛮子作战,很少有人愿意过去那里,所以,很多人对北疆的情况不理解。当年,蛮族只有一位大汗,其他各个部族分别有可汗。大约一百多年前,当时的大汗暴毙,儿子之中,最有本事的两人各自得到一些部族支持,争夺汗位不相上下,索性就打了起来。前前后后打了一年多,谁也奈何不了谁。草原就此分为东西两部。东部的,就是我们平素说的蛮子。而西部的,行为更加残暴,劫掠一个地方之后,往往会进行屠杀。于是,被北疆人称为魔族!” “很多人以为蛮族就是魔族,其实这么理解也可以。只不过,在北疆人眼里,蛮子虽然野蛮,倒也不是那么可怕。而魔族一到,那便是伏尸遍地了。北疆军打的最多的,还是魔族!试验武器的话,通常是找蛮子。”李虎奴嘴角微微扬起,微笑道:“蛮子相对来说,要好欺负一些。” 这番说话,让秦飞对北疆有了个粗略的轮廓,看来,想要安然无恙的从北疆回来,还有很多功课需要恶补。 秦飞抱拳道:“李总兵,暂时还请你在刑部大牢居住。这几日,我会请察事厅的高官去和刑部交涉,一定能让你光明正大的出来。” 李虎奴若有所思的看着空旷的大军校场,这里隐隐的杀伐之气,令人不禁回想起金戈铁马大军如龙的场景。他出身北疆,在军旅中生活,被困刑部十年,站在校场之上,感慨万千。虽然年纪不过三十五,却隐有四十多岁的心态。而,校场上的一切…… 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 那些明光铮亮的兵刃…… 那些矫健跳跃的战马…… 仿佛在一声声呼唤着李虎奴深藏在心底的那份血性。 “如果……”李虎奴顿了顿:“没有如果,我跟你去!” 秦飞郑重抱拳,沉声道:“多谢!” …………………… 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北疆的空气依然带着丝丝寒意,席面而来的风,宛如一柄柄小刀子从少爷兵的嫩脸上掠过。从东都而来的他们,并不能马上适应北疆干燥的气候,嘴唇开裂,双目赤红,火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百骑翩然而来,二十架弩机装在密封的箱子里,用三辆大车拉着。隋杰带着一小队货真价实的狼牙在前方开路,而大队人马就在后方迤逦而行。北疆的居民并不是很多,越是一路往北,越是看到的人少,如今,在路上已经看不到几个人,偶尔遇到的过路客商,见到军队过路,自然都是躲着走。 北疆时常发生战事,为了行军方便,路就比很多地方修的要好一点。这个好,是相对于行军来说,能够保证骑兵以最快速度赶赴战场就行。路并不宽,四骑并肩就已经占满了。秦飞手下的少爷兵,压根就对行列没有研究,走的乱七八糟,穿着戎装,骑着战马,也当自己在东都踏青呢,更是显得队伍混乱臃肿。 李虎奴压根就没当这些少爷兵是战士,用他的话说,秦镇督啊,咱们就当带着八十头宠物去北疆吧…… 队伍身后忽然蹄声大作,秦飞回头望去,但见尘土飞扬,一小队骑兵横冲直撞,绕过三辆大车,便要从狼牙部队的队伍中穿过。 “什么队伍?一点规矩都不讲么?”繁朵儿作为弩机的设计师之一,此行必然跟随。但凡做器械的,都十分讲究规矩,行为也颇为规范。眼瞅着这一队骑兵乱闯,当然心中不满。 李虎奴抬头一看,轻声道:“这是北疆军。北疆战马不比别地,燕王曾经下令,为了军队通行方便,赋予军马特权。军马可以穿越闹市,可以直过农田,骑军马的人可以遇文官而不停。你看看这一队骑兵,个个马头上都带着青铜马面具,便是北疆军马的独特标志。” “原来是地头蛇,难怪横冲直撞惯了。”秦飞微笑道。 少爷兵们的队伍原本就混乱,突然被一队骑兵闯入,更加乱七八糟,反而阻挡了那一队北疆军的去路。 “哪里来的军队?敢挡我北疆军的路?”为首一骑勒住战马,马儿人立而起,骑士朗声喝问道。 这一问,让少爷们顿时心中充满屈辱。要知道,这些都是家中的宝贝疙瘩,他们的爹,在东都都是响当当的字号。拼爹之际,若是没有三品,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从来都是少爷们鲜衣怒马横冲街头,从来都是少爷们耀武扬威不管他们。到了北疆,居然被一伙小兵抢路,还问的如此振振有词。这种耻辱,让少爷兵们怎么忍得下去? “路是你的?老子不能走?”文渊阁何学士的少爷何坤,傲然看着北疆军马,反唇相讥道:“你们是北疆军,老子也是狼牙部队的。从来都是别人给老子让路,老子没有给人让路的习惯。” 何坤的话,顿时引起少爷们一阵喝彩。 北疆军马瞬间安静了下来,数十匹战马低头嘶鸣,那些青铜面具,让战马显得格外威猛。骑兵们冷眼打量着少爷兵,为首那人朗声道:“狼牙部队算个屁,不过是察事厅养的看门狗。你们上过战场吗?杀过蛮子吗?咱们北疆军才是大楚第一强军,在北疆,我们说了算,这条路,我们要走,你们就得让!” “你他妈才是燕王养的一条狗。”何坤勃然大怒,他出身学士家庭,肚子里有几分墨水,可骂人并不是长项,想要骂些尖酸刻薄的,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犀利的词语。 李虎奴微微一笑,对秦飞低声道:“北疆军眼高于顶,向来看不起其他地方的军马。这是人之常情,当年我在北疆之时,也觉得天下就我们这一支军,横扫草原,独挡蛮族。看到他们,反而想起我少年之时,也是一般的嚣张啊!” “说到嚣张,你能比这些少爷更嚣张?”秦飞笑道:“这次可是针尖对麦芒,两边顶上了。” 繁朵儿愕然道:“秦镇督,你身为带队长官,此时此刻不出去调停制止,居然还坐观事变?” “管什么?”秦飞耸了耸肩膀:“咱们带的少爷兵,平素跋扈惯了。这些北疆军马,眼睛也长在头顶上。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东都少爷厉害,还是北疆汉子强悍!” 如今的情况已经乱成一团,数十北疆军马和近百狼牙对峙着,把道路占的满满的,两边指手画脚,喝骂不断。 北疆军马大多出身市井,骂起人来的词汇丰富多彩,从少爷们的祖宗八代开始问候,直至毫不掩饰的企图和少爷们的女性家属发生超出友谊的关系,并时不时以少爷们的父辈祖父辈自居。 这让少爷们情何以堪?他们的母亲起码都是三品夫人,他们的姐妹大小有个封号,他们父辈祖父辈,都是朝野大臣。到了这些北疆军马的口中,都成了路边狗粪了…… 少爷们不甘示弱,破口大骂,但是相比之下,就弱了不少。翻来覆去就是企图对对方的母亲犯罪,又或者将某些器官不断提起。 场面混乱不堪,少爷兵渐落下风…… 第141章 斩草除根 尽管在勇气上不落下风,但是在词汇量和市井俚语完全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少爷兵的骂战节节败退。 战况于是立刻进入第二阶段,双方纷纷表示‘有本事你动我!’“你动我一下试试?” 眼瞅着两军要大打出手,火药味越来越浓,秦飞轻轻咳嗽一声,跃马而出,朗声道:“诸位,道路拥挤,只是抢道一点小事,犯不着如此上火。敢问你们北疆军此去是有重要军务吗?” 秦飞穿着同知镇督官服,那些北疆军倒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知道此人大小是个军官,为首骑兵便冷冷的喝道:“只要军马出行,必然是有军务。军务无分轻重,都是关系北疆安危的。” 好大一顶帽子压下来,秦飞淡淡的说道:“那就巧了,我们也有军务在身,而且是陛下亲自派遣,察事厅狼牙部队主办。不知道,是你们的任务更重,还是我们的任务更重!” 秦飞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一句话丢完便沉声吩咐道:“全部上马,继续前进。行军途中保持队形,若有不相干的人来冲扰军队,便给我拿下!” 领头的发了话,少爷兵们顿时骄傲起来,看着北疆军的眼神又高了几分,不断有人挑衅,低声道:“听见没,冲啊,回头拿下你们就送去察事厅问罪。” 那一队北疆军脸色青白不定,为首骑士低头沉默片刻,吩咐道:“我们绕道走!” 那一小队骑兵不走寻常路,直直穿过路边树林,打马飞扬。 李虎奴遥望他们远去之际扬起的尘土,淡淡的说道:“秦镇督,第一次来北疆,想必你还不知道北疆军的习性。方才你那一番话,已经惹了大乱子。我敢保证,此去燕都的路,绝不太平,你还是小心提防的好。” 秦飞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但是脑海中却已电光火石的转过无数念头。如今北疆军已经嚣张到这等程度,他们的眼中甚至没有陛下,只有燕王。十几万大军吃着朝廷的军饷,却只效忠于燕王一人。北疆俨然已经是个独立王国,身为察事厅的军官,带着狼牙部队,走在大楚的道路上,居然被北疆军如此蔑视,实在让人难以容忍。 看来,大楚和吴国的联姻,十分有必要。吴国的权贵若是也像燕王一般,那已是皇族的心腹大患。两国默契的达成共识----攘外必先安内。燕王不除,楚国永无宁日。 带着千奇百怪的想法,秦飞加快了前往燕都的脚步。如果要和燕王开战,军情便是第一要务。可燕王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彻底把察事厅的势力赶出北疆。前后两任北疆同知提督,被燕王抓住机会,都死在任上。一时间,北疆同知提督这个官职,令察事厅人人色变,几乎没人愿意主动来北疆接这个烂摊子。日子久了,察事厅的力量在北疆越来越微弱,直至消失。 朝廷此次派自己来北疆,其中一个重大任务,就是要重组北疆察事厅。要把细致的军情系统,遍布在北疆各地。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朝廷无法对北疆的军力分布,将领安排,后勤物资做出详细的判断,大战一起,将领就成了睁眼瞎子。 秦飞悠悠的叹了口气,收拾心情。天色尚早,约莫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黄昏,今夜是到不了城镇,只能在野外宿营。好在这一段时间,少爷兵们渐渐习惯了宿营的生活,埋怨声少了很多。第一夜宿营的时候,那些大少爷们差点没把天给吵翻了……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前方探路的隋杰等人策马返回,为首的隋杰,脸色惊惶,战战兢兢的说道:“秦镇督,不好……一里外有大队北疆军马集合,人数差不多在五百人左右。卑职上前问话,没想到对方副将下令要拿下卑职……黄天可怜,要不是卑职的马快,就差点回不来了……” 秦飞侧目望去,隋杰的马屁股上还插着两支羽箭,显然他说的不假。 “怎么回事?”繁朵儿蹙眉道:“北疆军要抓你?察事厅和北疆军好歹都是朝廷的人,他们是要做反了吗?敢对狼牙部队下手?” 李虎奴沉声道:“方才我就已经说了,此行不会太平。北疆军一贯心高气傲,受不得半点委屈。秦镇督刚才的态度,极大折损了这些北疆将士的颜面。所以,才有大队兵马在前方拦路的局面。” “那他们是要做什么?”繁朵儿问道。 李虎奴轻描淡写的说道:“假如规矩没变的话,他们打算把这一队狼牙部队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前方既然出现了五百人,后方也一定还有五百人。不信的话,让隋杰去探探后路。他们会确保此地没有一个漏网之鱼。杀死之后,就报称有蛮子进入北疆腹地,袭击了咱们的队伍,我们经过奋力抵抗,奈何寡不敌众,最终全部战死。而北疆军为了给我们报仇,追踪蛮族,奋勇苦战,直捣蛮子巢穴,斩首多少多少级……当然,他们只需要找个蛮族部落屠杀一番便可!” 李虎奴这番话,让身后的少爷兵们脸色苍白,胆战心惊。 少爷们在东都的时候,跟人发生矛盾,大家动手打架的,陷害入狱的,这种事儿听说多了。可来到北疆之后,北疆军完全不跟你来斯文的那一套,大家只是吵了一架,转过脸来,就要把这一队人给杀光,看这模样,北疆将领完全没有朝廷命官的意识,反而很支持这种行为。 “秦镇督……李总兵……你们说怎么办啊……”何坤战战兢兢的问道:“他们要是真的杀过来,咱们怎么打?秦镇督不是神勇过人,以一敌千的吗?” 秦飞笑道:“如果是一千个老百姓,可能我还能活着逃命出去。可一千个训练有素的战士结阵进攻,只怕我也要躺下了。” “逃吧!”何坤斩钉截铁的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不争今日长短,先跑了,改日再和他们算账……” 第142章 他乡遇故知 在何坤的带动下,少爷们纷纷表达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英雄不争一日之长短、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传统理论,并积极抛弃身上多余的辎重,左右张望着逃亡的路,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统统给我闭上狗嘴!”李虎奴一声暴喝:“你们要是当年在老子的麾下,一个个全被砍了脑袋。秦镇督还没发话,你们就想当逃兵了?” 李虎奴天生威仪,他这一声怒吼,让那些少爷兵们渐渐老实下来,一双双含着泪花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秦飞,只望秦镇督能够说出一句----咱们逃吧! 秦飞漠然看着前方飘起的尘土,淡淡的说道:“咱们是来试武器的,既然没有遇到蛮子,那么跟这伙北疆军试试也未尝不可。” 隋杰顿时精神一振,指挥部下将二十架弩机从马车上搬下,迅速装好短弩夹,前方十架,后方十架,严阵以待,静候北疆军的冲锋。 繁朵儿在大战降临之际,没有像寻常女子一样慌乱,而是严肃的检查着每一架弩机,看看膛口是否润滑,看看短弩夹是否卡住。在她做出一个肯定的手势之后,秦飞厉声喝道:“准备战斗!” 少爷们迅速躲进两侧弩机之中,将各式各样的武器紧紧抱在怀里,口中念念有词。若不是咒骂北疆军不得好死,便是祈祷上天能够拍下金甲神兵前来搭救。二十名狼牙战士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的扶着弩机,神情肃穆,期待着大战爆发。 前后方尘土扬起越来越高,马蹄声如落地惊雷一般震耳欲聋,尘烟飞扬之中,一个个矫健的骑兵身影隐约可见。 繁朵儿平静的举起手中旗帜,小旗殷红,随风招展。旗落,便是弩机连发,势不可挡。 李虎奴单人匹马,手握一柄沉重的铜棍,一股嗜血的冲动在他脑海中回荡,十年来的牢狱生活,虽然没有从身体上折磨他,却把他的战将本性生生压制了十年。如今,熟悉的战马本息,熟悉的喊杀如雷,都在挑动着他粗壮的神经,让他心底里生出非得大杀一场的渴望。 前方奔腾的骑兵渐渐进入射程,繁朵儿的掌心渐渐沁出汗水,将小旗杆浸的透透的,毕竟是弩机第一次在小规模会战中使用,成败如何,她的心中也充满了激动。 “秦镇督……”何坤已经带上了哭腔:“还没打吗?”他的双目死死闭着,不敢睁眼看战况,光是令人心惊胆战的蹄声,就已让何坤害怕的两腿打颤了。 “你再废话,我便杀你祭旗!”秦飞冷冷的喝道。 何坤立即紧闭嘴唇一言不发,手中紧紧抓着缰绳,若是战况不利,少爷可不管那么多,先跑了再说。 繁朵儿目测北疆军的冲锋速度和距离,小旗几次颤抖,正要狠狠落下之时,忽然北疆军阵中一人惊呼道:“哎呀妈呀,这不是李总兵吗?” 急速冲刺的北疆骑兵纷纷勒马,吃痛的战马人立而起,前蹄飞腾。为首一人翻身落马,仔细看了看李虎奴,双膝一软便跪在地上,重重叩头道:“李总兵,虎爷!还记得卑职吗?当年跟您做门卫的陆峰,您一直叫我小六子……” 这突如其来的戏剧性变化,让狼牙部队立即提高了警惕,天知道那些残忍的北疆军是不是打什么鬼主意。 秦飞给李虎奴使了个眼色,李虎奴会意,缰绳一提,策马上前,北疆军马一阵骚动。跪在地上那人扭头喝道:“统统给老子下马,这是你们头儿我的头儿,妈的,都瞎了眼,让老子来对付自己头儿……” 李虎奴默然不语,马儿已到那人近前,他缓缓伸出铜棍,轻轻的挑起那人下巴,仔细端详两眼,沉声道:“是小六子啊……记得十年前,你刚刚升了校尉。如今……” 陆峰眼含热泪,颤声道:“那是虎爷提携,小的本是孤儿从军,是虎爷给我机会,让我能上阵杀敌,是虎爷用我做亲兵,升我做校尉,小的才有今日做偏将的机会。虎爷大恩大德,小六子永生难忘……” 李虎奴淡淡的说道:“功劳是你拿命拼来的,我只是论功行赏罢了。” “有功就赏,不偏不倚。小六子这样无钱送礼的人,也没有被人黑了功劳,也能补到校尉,已是虎爷天大的恩德了!”陆峰激动的说道:“虎爷这些年可安好?好多弟兄都念着虎爷……” 秦飞缓缓策马来到李虎奴身边,看着那位不过二十**岁的偏将。他就像儿子见到失散多年的爹,就像三年大旱的老农看见了水龙王一般,激动不已的看着李虎奴!秦飞默默的冲着李虎奴挑起大拇指,虎走威还在,不愧是当年北疆第一悍将! “这位……”秦飞轻声问道。 李虎奴解释道:“我还是副将的时候,见到军中将士时常戏弄一名新兵。一问之下,知道那个新兵没有后台,也没有钱财孝敬长官。当时我手中有权,正要狠狠肃清自己的行伍之中这股贪婪之风,便处置了他的几名长官。将他调到我的亲兵队去……秦镇督,别以为我的亲兵队就是好地方,我作战喜欢冲杀在最前,所以,我的亲兵往往是伤亡最大的。可能够活下来,还能砍到敌人脑袋的,就是好汉子。” “小六子从门卫做起,上阵杀敌七八场,斩首二十多级。我见他已有战功,便保举他做了校尉。后来,我调任总兵,再后来……已经十年没见了,没想到小六子还记得我。” 小六子热泪盈眶,连连磕头道:“小六子就算有朝一日,瞎了双眼,聋了双耳,也绝不会忘记虎爷的音容笑貌……” “呸!别说的像悼词!”李虎奴傲然喝道:“你小子现在长进了,我李虎奴回到北疆,你就送了好大一份礼给我。今儿个,要不是我在这里,你以为你能杀了这里所有人?错了,你的部下,就要被你都葬送在这里了!” 说到这个问题,陆峰顿时严肃起来,不服的抬起头争论道:“虎爷,我带兵就是沿袭当年您的教诲。我的部下个个骁勇善战,屡次和蛮子作战都立下战功,对面不过是一百狼牙部队。我一个冲锋,对面就死的差不多了……” 李虎奴仰天大笑,笑声直冲云霄,手指秦飞道:“小六子,你可真是个瞎子。你知道他是谁么?” “谁?察事厅的人……也没什么了不得!”陆峰上下打量了秦飞几眼,也就是长的比自己高点,比自己帅点,身上的官服看起来潇洒点。 秦飞谦逊的说道:“贱名不足挂齿,虎爷就不要提了。” 李虎奴微微一笑:“小六子,今日教你认识天下英雄。你眼前这位,便是察事厅有史以来最强天才,不到二十岁便已是刑狱司同知镇督的----秦飞!” 陆峰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看着秦飞,半晌才颤声道:“手刃姬兴的秦飞?” “姬兴……啊,为啥人人都说是我杀的呢?”秦飞立即否认。 “菜市街打了世子的秦飞?” “这个真是我打的。”秦飞郑重的点了点头。 “哎呀妈呀……”陆峰差点惊掉了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秦飞,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连声道:“秦镇督……今天的事是误会啊……” 秦飞淡淡一笑,并不言语,自顾策马离去,只留下李虎奴和陆峰留在两军之间。 陆峰心有余悸,战战兢兢的问道:“虎爷,秦镇督不会记恨小的吧?” 李虎奴诧异的反问道:“你这么怕他做什么?他会吃人么?” 陆峰顿足道:“虎爷……秦飞这名字在北疆军中人人皆知,打世子,杀姬兴。小的听到过小道消息,好多厉害人物都在秦飞手底下吃亏,就连燕王……唉,燕王也被秦飞坏了几次好事。人家到现在混得风生水起,背后好多大人物撑腰。我这样的小角色,得罪了他,岂不是死路一条?” “我觉得秦飞并不是一个很可怕的人。”李虎奴平静的说道:“他也不是一个如此小气的人。所以我才说,今天你们很走运,如果我不在这里。你们就会成为察事厅最新武器----弩机的第一批牺牲品。随后,秦飞绝不会善罢甘休,今日出现的统兵官,包括你在内,都不可能逃过他的追杀。但是,事情既然没有发生……我居中说合一番,秦镇督或许是可以原谅你的。” “希望如此……”陆峰暗暗擦了把汗。有件事他还没有说,姬兴没死之前,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姬兴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二十个陆峰也不是姬兴的对手。可没想到,姬兴陪着世子去东都走了一圈,居然传说死在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手中。那,这位少年,得有多可怕? 李虎奴吩咐道:“把你的兵马撤了,然后去找秦镇督请罪!” 陆峰用力的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叫一声得罪,翻身就跳上战马,一边朝狼牙部队的阵后跑去,一边大声叫道:“后边的谁敢乱冲,老子就劈了谁……你大爷的,作死啊,不准冲锋……” 第143章 败家子也是人才 行军的队伍变成臃肿而漫长起来,陆峰带领自己部下的一千精兵,谨小慎微的将秦飞一行护送上燕都。 少爷兵们终于扬眉吐气了,那些穷凶极恶的北疆官兵,如今就像小绵羊一样,老老实实的跟在队伍后边。就算少爷兵有些冷嘲热讽,北疆官兵也当他们在唱歌。不为有他,眼前可是自己头儿的头儿,看看陆峰那模样,几乎快要把李虎奴当爹一样供起来了,部下官兵谁敢出乱子? 再说了,李虎奴当年威震北疆,这里的官兵虽然那时候大多还未曾入伍,可作为北疆本地人,李虎奴的名字总是听说过的。什么百骑夜袭可汗王帐,什么悬崖飞身突袭,直捣中军……这些故事,是北疆人当年津津乐道的话题啊。 李虎奴虽然可怕,也比不上秦飞的恐怖。只是打世子,杀姬兴这两件事,就已经让北疆官兵给秦飞背地里起了个‘杀神’的绰号。李虎奴是厉害,可他敢打楚阳吗?他当年只是打了主帅而已,就被整的死去活来。而秦飞潇洒的斩了姬兴的脑袋,反而越混越是春风得意。 在这样的心态下,如果说,北疆官兵把李虎奴当爹一样看,那看着秦飞,就完全是看爷的眼神了。 好不容易到了燕都,陆峰依依不舍的和李虎奴道别,相约一定要请老长官吃饭,就此洒泪而别。 北疆官方对于察事厅狼牙部队的到来,十分轻视,站在城门口迎接的,只是一个从九品小官。是的,秦飞没有看错,那是燕都镇守司最低等的文官,几乎就是个打杂的。 小官儿胆战心惊的穿着整齐的官服,出来之前还特意让老婆拿炭熨斗给好好溜了几遍,这样看起来才不失礼。他知道自己迎接的是谁,他也知道,让自己来,就是燕王父子故意恶心秦飞的。可两头都是爷,自己得罪不起啊,只求秦飞不要太过于生气,找他这个小官的麻烦就行了。 深邃的城门洞里,那个小官儿低头恭敬的站着,沉声道:“卑职镇抚司执笔----年丙。奉燕王之命,在此迎接秦镇督一行。” 执笔?秦飞还没做出任何反应,少爷们就率先不乐意了,何坤抢上前来,先是嘿嘿干笑两声,随即厉声斥道:“执笔?你知道我家随便出去个仆人,那些东都的执笔们看到了,都得点头哈腰的。你来接我?哦,不,你来接秦镇督,这是打咱们秦镇督的脸吗?滚回去,轮不到你来接!” 年丙尴尬的站在门洞里,进退无据,只得翻来覆去的求秦飞不要介意,又分说燕王等人公务繁忙云云。 秦飞轻轻摇头,低声道:“其实,年执笔,你也知道。燕王府和燕都镇守司就算大家都很忙,随便出来个四五品官员来迎接一番,也不是难事。这事儿,要是我为难你,就显得我们察事厅太小气,太不给北疆官府面子。所以……年执笔,我只想问问你,你出来之前,燕王跟你说过什么?” 年丙松了口气,看来秦飞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并不是传说中一言不合,拔刀杀人。 “卑职出来之前,承蒙燕王召见。燕王吩咐说,让卑职迎接诸位,好生款待。诸位想去哪里吃喝玩乐,都可以入燕王府的帐,只要诸位能够玩的开心就好。” 年丙说完,小心翼翼的抬头观察着秦飞的脸色,只求秦飞不要突然暴怒。 “哦,你的意思是说,燕王觉得不能派高级官员出来迎接我们,所以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就让你好好款待我们,反正是花公款是吗?”秦飞反问道。 年丙急忙说道:“秦镇督这么理解也未尝不可。” 秦飞微微一笑,回头眼神暧昧的打量着何坤。 这眼神,让何坤的心里打了个突。自从震服了陆峰那一千兵马之后,少爷兵们虽然口头上还吹牛吹的一塌糊涂,但是心里对秦飞和李虎奴都佩服到死。看看人家的威风,两个人溜一圈,一千金戈铁马的战士就老老实实的当了跟屁虫。如今,秦飞这眼光一瞄过来,何坤总觉得有些暧昧……而且,似乎秦飞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屁股……难不成,秦镇督好这一口? 何坤的脸色已经有些苦了,他知道自己的屁股有点大,若是秦飞喜欢男风,想要对自己如何如何,自己力拒肯定不是对手,想要自杀以保清白,又没有那个勇气,难道真的要忍辱负重,让秦飞在自己身上一逞兽|欲吗? 何坤正在胡思乱想,秦飞招了招手:“何坤,你过来!” “镇督……你想干嘛啊……”何坤连声道:“我,我,我!” 秦飞低声耳语道:“何坤啊,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十个少爷们,最拿手的是什么?” 何坤心中稍定,急促的说道:“坦白说,秦镇督,正经事,他们都不太在行。可不正经的,像是赌钱、找姑娘、胡吃海喝……那都是手到擒来。当然,我何坤不是这样的人,我读书多,有知识有品位……” 何坤还没说完,秦飞就打断了他的话头:“我要的就是他们这份本事!” 说罢,秦飞跳上马背,转身对少爷兵们说道:“诸位,燕王为了欢迎大家,特意让年执笔盛情款待,所有开销,都计入燕王府的账目。兄弟们,既然燕王老人家有心,咱们若是扭扭捏捏,岂不是显得东都来的汉子们不地道吗?听好了……” 百余狼牙官兵立即肃立,年执笔也一头雾水的看着秦飞。 “以下内容乃是军令。从即刻起,狼牙官兵分头活动,不限人数,可三五成群,自由出入燕都任何酒馆赌场妓院!”秦飞冷冷一笑:“每个人给我照着一千两,往死里糟践,哪个花不到的,明日自己领五十军棍!” 何坤傲然挺胸,朗声道:“秦镇督,别的不敢说,一夜要是糟践不出去三五千两银子,那哪是东都出来的爷啊!” “好!是我小农意识了!”秦飞坦然承认了错误:“那就人人给我照着五千两糟践。何坤,本官勤俭惯了,今夜,你亲自带我去糟钱!” 第144章 再见不是朋友 “啪!”雕木茶几被巴掌重重拍上,剧烈的摇晃起来,上边的茶碗茶盘一阵狂抖,仿佛站在厅口的年丙的心。 年丙苦着脸说道:“卑职实在是无能为力,秦镇督自从带队进了燕都,马上就地解散。随即吩咐部下到处吃喝玩乐,燕都虽然不比东都,可也是北疆第一大城,想要花钱还不简单?而且,秦镇督发话了,为了防止燕王府的账房师爷不给钱,特意让部下先把钱垫上。然后就笑呵呵的坐在那些销金窟里,等我们去报销。若是我们不去,他们就不走……” 年丙这一夜在燕都到处跑动,小腿几乎要跑细了。秦飞手底下那近百号败家子,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出门的时候,谁的兜里要是不装个万儿八千两就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自己是官二代。而且,糟践钱的本事是一流啊……见过给店小二打赏,出手就是五两白银的吗?见过花了一千两叫了二十个姑娘陪着洗澡的吗?东都败家子们正在燕都表演什么叫阔气! 年丙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看座上楚阳的脸色,低声道:“卑职不敢自作主张,请世子训下!” 跳跃的烛火下,楚阳英俊的脸庞泛起一阵铁青,他紧紧咬住牙关,腮部肌肉高高.凸起,一字一句的喝问道:“那群杂种花了多少钱?” 年丙胆战心惊的答道:“卑职走的时候,差不多花了四十多万两,要是再不去付账,随时可能糟践超过五十万两。” “真是一群败家子!”楚阳愤愤的骂道:“五十万两,已经可以给我北疆大军发一个月的军饷了。就被他们一夜之间给糟蹋的干干净净……我……我……” 他被怒气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愤怒的又是一掌拍在雕木茶几上,茶几经受不起楚阳的怒火,顿时粉身碎骨,上边的茶碗茶盆跌落满地瓷片。 “年执笔,你先出去!”一个威严却带着几分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年丙身躯一震,这声音他很熟悉,虽然他从没资格跟这位大人物对几句话,可经常能听见他的声音,这便是北疆之主,当今楚帝的亲生弟弟,威震大漠北疆、手握十余万雄军的燕王。 年丙急忙躬身一礼,低着头哈着腰,眼都不敢抬,退出厅外。 楚阳一脸郁闷的起身迎接道:“父王,您半夜还没睡呢?这点小事,让儿子处理便是了。” 燕王身材颇高,国字脸,浓眉细眼高鼻薄唇,上唇留着一缕整齐的胡须。他穿着一袭白袍,施施然的走入厅中,看着儿子,淡淡的说道:“你若是真的能处置好了,也就不用我亲自起身了。” 楚阳不服的反驳道:“不就是秦飞那个混蛋来了燕都吗?儿子自问打或许略逊一筹,但是燕都可是咱们的地盘,要是在这里都奈何不了他,以后儿子也没脸再上燕都的大街了。” 燕王微微一笑,缓步走到偏座落座,沉声道:“到了如今,你还在嘴硬。首先,若是打的话,你绝不止略逊一筹。秦飞能够在念公公手下坚持三招不败,若是你去了,一招之内,念公公就能取你性命。” “其次,燕王府派个区区执笔去接待秦飞,本来是给他个难堪,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北疆到底是谁的地盘。但是秦飞只是稍微利用了手下那群废物一般的败家子,就扭转了局面。现在被动的是我们,四十多万两银子的债,燕王府若是不还,丢脸的便是我们。可若是还了……四十多万两,为父也觉得有些心疼啊。秦飞这一刀子,割的肉太狠!” 楚阳毕恭毕敬的站在父亲对面,聆听父王教诲,闻言答道:“四十多万两,换在谁身上都肉疼。既然那些败家子已经给了钱,我看,不如让账房随便支个三五万两出去,补给那些败家子好了……” 燕王轻轻挥手,制止楚阳继续说下去:“你是我的长子,我立你为王世子,自然对你寄予厚望。你不能以一个年轻人的眼光来看待问题,而要从长远来看。几十万两,买的是燕王府的信誉。那句,要妥善款待狼牙部队一行,所需费用由燕王府一力承当。这句话已经放了出来,就要切切实实做到。” “再则,你也知道那是一群败家子,可他们的父亲、爷爷、叔伯都不是善男信女,大小都是在朝廷里数得上号的人物。燕王府不给钱,那些败家子回去添油加醋,朝中对燕王府本就不怎么样的眼光,便会变得更差,也会无形中得罪许多有实权的官员。也不用人家事事都对着和燕王府干,只要在关键时刻拖燕王府一把后腿,就令我们难受的很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楚阳,你要牢记这个教训!”燕王悠悠的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儿子犹有怒气的脸上:“不要因你和秦飞的私人恩怨就冲昏了头脑。燕王府……乃至楚国的将来,需要的是一个睿智而有耐心,决绝而不鲁莽的领军者!” 楚阳渐渐冷静下来,低声问道:“父王,您看,现在应该怎么办?” “从账房支出现银,把各处的帐都给报了。”燕王吩咐道:“你亲自去找秦飞,就说燕王府招呼不周,实在是因为人手繁忙。做人,并不一定要永远都是高姿态,偶尔低姿态一次,你会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问题。秦飞做的就很简单,我们让他吃个瘪,他就一巴掌抽回来。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要是一拳打过去,秦飞就乐了,他随时可以让手底下近百号败家子把燕都给闹得鸡犬不宁。你知道的,那些人干这些事很拿手,偏偏,燕王府不能冒着得罪那么多高官的风险去处罚。” “所以,我们应该做的,就是给秦飞一颗蜜糖吃,等他松懈了,麻痹了,再给出致命的一刀。如果是不疼不痒的给他一拳一脚,倒不如留着力气,一击即中!” 楚阳静静的思索片刻,嘴角渐渐浮现起笑容。 热气腾腾的木桶之中,坐着光溜溜的秦飞。这是一间很雅致的小木屋,屋外的大锅不断烧着热水,调整好了水温,顺着竹管不断注入木桶之中。秦飞的身后,两位妙龄少女杏眼含春,四只白嫩小手帮他揉.搓肩膀! 秦飞眯起眼睛,笑骂道:“何坤啊何坤,你真会享受啊……” 房里的另一只木桶里,何坤正嬉皮笑脸的跟身后女子捏一把摸一把,闻听镇督发话,当即严肃的说道:“何坤乃是正人君子,不过,既然是带着镇督出来享受,当然要选最好的。不然的话,岂不是怠慢了镇督?” 秦飞舒舒服服的往后一躺,他身后一位少女十分默契的迎了上去,恰好用自己高挺的双峰顶在秦飞脑后。秦飞顿觉靠在一片惊人的柔软和弹性之中,一双小手缓缓挪上太阳穴,轻轻揉.搓着。 “我听说啊,有些人天生就有不同的天赋。何坤,你也是第一次来燕都,怎么就能找到这样的地方呢?”秦飞咋舌道:“这只怕就是你与众不同的地方吧!” 何坤是个肚子里没几分花肠子的人,嘻嘻笑道:“这个嘛,镇督大人,不是夸口,就算是我何坤去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只要小走那么几圈,便能知道哪里有上好的酒菜,哪里有绝色的佳人。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若不及时行乐,成天就抱着书本苦读,又或者舞刀弄剑的,岂不是太无趣了。” 说到这里,何坤的脸色有些惆怅:“我这辈子就算再努力,只怕也做不到我爹那么高的官儿。读书……我一看见书本就头疼,当然,那些风月小说,我倒是能看下去;习武……压根不是那块料啊。反正家里钱多,大小能给我谋个花差,将就着过下去吧。” 秦飞淡淡的说道:“知足常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是啊,是啊!”何坤立刻套起了近乎:“内个,镇督大人,如果出发去草原打蛮子的话,卑职想请个病假,就留在燕都修养好了。” “不行,我想过了,你用鼻子闻闻,就知道这里有绝色佳人。到草原,我要用你做尖兵,用你的鼻子把蛮子躲在哪里,给我闻出来。”秦飞面无表情的说道。 何坤闻言色变,身体还泡在热水之中,可一股寒意不自觉的袭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颤声道:“镇督大人您不是认真的吧?” “秦飞绝无虚言!” 秦飞扭过头,看了看已经一脸惨白的何坤,微笑道:“刚才那句,是例外!” 何坤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我就知道镇督不会那么狠心的。那么……” “虽然不做尖兵,打蛮子还是要去的。你就不用指望我这儿能松口了,想不去的话,有个办法……” 秦飞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何坤一看有戏,急忙趴在木桶边上问道:“什么办法?” “自己砍只手或者砍只脚,残废了就不用去了。”秦飞懒懒的说道。 何坤一脸苦涩,正要说些什么,忽然门外有人叫道:“燕王世子到……” 第145章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燕都最有名的浴室,自然有其招待场所。几位妙龄少女端茶递水,送上点心,随即告退下去。 这里,楚阳也并不是第一次来,他已经努力的压制自己的怒气,在厢房里静候秦飞的到来。 半晌,房门终于轻响,楚阳抬头一看,脸色顿时凝固如铁。 他记得那张脸,虽然那时候他只有**岁,可已经记事。而且,对方当时是威震北疆的大将,时常出入燕王府。身为燕王世子的他,对这张威武霸气的脸,记得十分清楚。曾几何时,他很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忍痛割爱,下令杀死那人。后来,他渐渐长大了,终于懂得了父亲的良苦用心,甚至暗暗发誓,将来自己执掌一方的时候,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也要毫不犹豫的杀死他。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楚阳已经渐渐淡忘了这个人。可如今,这张脸又清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李虎奴……”楚阳颤声道。 李虎奴淡淡的回应道:“难为世子还记得我。记得十年前,世子年纪还小的时候,曾经带世子一起骑马打猎……” 秦飞施施然的从门口走了进来,轻声道:“故人相见,通常都有许多感慨。世子能够记得李总兵,真是不容易。只不过,我想,世子无论是看到我,还是看到李总兵,心情都不会很好吧。” 楚阳收敛心神,一本正经的拱手道:“秦镇督从东都远赴北疆,为大楚军马试验武器。楚阳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为秦镇督接风洗尘。可这几日,北疆政务军务繁忙,许多人都无法抽身出来迎接,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秦镇督谅解。” 楚阳一反常态把姿态放低了,倒是让秦飞觉得有些诧异。 秦飞和李虎奴分别在客座坐下。楚阳朗声问道:“李总兵不是一直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吗?是怎么出来的?” “这事儿啊,我说最合适了!”秦飞嘿嘿一笑:“开门,走路,这就出来了。至于理由,我们还在想,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补上就行。不知道这样的回答,世子是不是满意?” 楚阳压抑在心底的怒火渐渐沸腾起来,秦飞这是故意在挑拨自己的神经。是,也许李虎奴的出现充满了猫腻,可这么直勾勾的说出来,眼神还吧嗒吧嗒的看着自己的脸,仿佛是在说,你有本事就把李虎奴给抓走啊!这样的挑衅,楚阳已经渐渐无法忍受了。 “都不要叫我李总兵了。”李虎奴淡淡的说道:“总兵一职,早在十年前就已被革去。如今,李虎奴还是个戴罪之身,直呼其名便可。” 楚阳深深的吸了口气,尽量平静的说道:“既然如此,楚阳也就不多坐了。今日把诸位的帐给了,明日诸位再去燕王府,到时候自然有负责军务的官员跟诸位解释如何试验武器。” “那就多谢世子款待了!”秦飞热情的伸出手来。 虽然楚阳不知道秦飞何意,但是握握手也是礼节,便伸手拉去。两手相握,顿觉一股大力涌来,手掌立刻钻心的疼,骨架几乎都要散去。楚阳强忍着,含笑道:“秦镇督修为日深,实在令人钦佩。”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比哭还要难看,鼻子一抽一抽的,几乎要掉下眼泪来,勉强还在支撑着没有发抖。 秦飞也无意让他太过于难看,当即松手,轻声道:“去年世子和我一场比试,因为意外,算不上很公平。我也只是好奇,想试试世子修为是不是也精进了,要不,改天你我再比试一场?” “不用客气了!”楚阳恨恨的说道。 “我一点也不客气!”秦飞一脸诚恳:“切磋一下吧。” “我去结账……”楚阳将剧痛无比的手掌缩在袖笼里,含恨转身离去。 待得房门关上,秦飞念力悄然扩散开来,确认周遭无人。此时此刻,他和李虎奴都已经严肃起来。 “楚阳不是这样的品性。他出来之前,燕王必然已经提点过他。否则的话,刚才楚阳应该就要爆了!”秦飞分析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他。没想到他能一直忍到走……以他的本心,若不是燕王答应有厉害的后招对付我们,他绝对沉不住气。” 李虎奴沉吟道:“你说得对。燕王此人颇为复杂,喜欢他的人,觉得他是个英雄。不欣赏他的人,会觉得他毒辣无比。其实,他做的一切事,基础便是利益。对其有利的,他舍得付出一切,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便弃之不顾。或许,身居高位者,就要有这样的心态吧。” “如此一来,我对草原之行,担忧的更多。”秦飞严肃的说道:“我以前一直觉得没有低估燕王,现在看起来,我反而后悔没有狠狠的高估他。他是个很可怕的对手,下马威被我一巴掌抽回去之后,居然让世子出来低声下气一番。这样的隐忍,为的,必然是血淋淋的报复!” 李虎奴正要说话,忽然神色一变,低声道:“有人来了!” 秦飞的念力也隐隐探到有一股强大的意识在朝这里探进。两人立即凝神戒备! “虎奴,既然回到北疆,难道不来见见我吗?”一个沉厚的声音在院落中响起。 李虎奴脸色轻变,但是这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而已。 他站起身来,拉开房门,朝院落里望去。一位黑衣人负手站在庭院中,顾盼生威,气度不凡。 “师……” 李虎奴只叫了一个字,便被黑衣人冷冷打断:“十年前,我要取你性命的时候,便说过,你我从不是师徒。没想到,你居然有胆子回到北疆来……哼!” “北疆是大楚国土,不是燕王的私土,也不是你刘任重的地方。他为何不能回来?”秦飞抢出门外,反唇相讥。 “回来也罢!”刘任重阴森的说道:“李虎奴,虽然你天赋异禀,可你一身修为得自与我。今日,我要收回你的修为,这道理,秦镇督只要有三岁小孩子的脑子,就能想通了!” “你是自废?还是等我动手?”刘任重冷喝道。 第146章 生机乍现 气氛一下子冰冷起来,秦飞轻轻踏出一步,侧挡在李虎奴身前,冷笑道:“刘任重,你的算盘打的很响嘛。” 刘任重森然道:“既然是我传授给他修为,自然也可以收回。虎奴,你是不是没有胆子?” 李虎奴从秦飞身后绕出,沉声道:“如果你有本事,就拿回去。既然十年前大家已经恩断义绝,如今,我又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而自废?” “好!”刘任重仰天长笑,狂笑声中,一手探出,掌如风雷。 他对自己的修为十分有信心,对于李虎奴也了解的太深了。此人虽然天才,但是十年光景被囚禁在刑部大牢,没有机会和外边的高手切磋,更不可能接触到新的功法。十年,已经足够让一个年轻高手泯然众人。而十年来,刘任重从来没有荒废过自己,当年他可以轻而易举将李虎奴打成重伤,差点取了李虎奴性命,今时今日自然也可以! 剑光陡闪,雪亮如霜,剑锋轻挑掌缘。 出手的竟然是秦飞。 刘任重还没来得及诧异,秦飞已经低喝一声:“斩!” 断歌鬼魅般从刘任重掌缘掠过,避开他雄浑可怕的掌力,随即一剑怒斩,磅礴无匹的剑意喷涌而出。 天地失色,草木含悲。初春的北疆本就依然严寒无比,但是这一剑落下,更是夺取了此地一切生机。刚刚从墙角长出来的小草,顷刻间枯黄一片;树梢上的嫩芽缤纷落下;乌云遮月,不敢搦威…… 刘任重暗叫一声不好,千算万算,就算加上秦飞,他们二人也绝不是自己的对手。可他只是忽略了一点,秦飞手中有大宗师的剑意。他久久不曾动用,却并不意味着他就已经没有了。对于任何一位不是大宗师的修行者来说,大宗师的剑意都有足够的威力。 刘任重那只探出去的手,迅速而又有规律的发生了变化,手背上的皱纹顷刻间加深,血管高高.凸起,皮肤干燥猥琐,就像是一位七八十岁老头子的手一样。皱纹、色斑、仿佛瘟疫一般顺着手臂开始向全身蔓延。 这一剑,名为生!天地万物总离不开均衡。有人生,便有人死。剑气有生机,便要夺去院落中的生机。若是剑生,刘任重便死! 情知不妙的刘任重疾步后退,脚尖宛如不沾地,一掠数丈。他身影刚动,一柄黝黑沉重的铜棍便直逼面门,强劲的罡风刺痛他的双目,令他不敢睁开眼睛。铜棍施展,身随棍走,顷刻间已绕到刘任重身后,断了他的后路。李虎奴出手也不留情----你要废我,我便杀你! 前,是剑在生,人在死!后,是棍在杀,人无助! 刘任重嘶声怒喝,背脊重重撞在棍端,一口鲜血喷向秦飞的剑光,身影如轻烟,从缤纷剑雨中掠过,只是这一闪,便已脱出两人包夹之中。 惊魂未定的刘任重,看着从耳边垂下的发梢,头发已经花白,他自觉浑身皮肤都已松弛,身体软绵绵的不着力。他不过分心硬顶李虎奴一棍而已,只是秦飞这一剑,就几乎夺走了他全部生机,大宗师之威,果然势不可挡。 但是刘任重心里很清楚,他能够活着,并不是秦飞功力不足,也不是那一剑的剑意不够强大,更不是李虎奴退步了。相反,李虎奴比起十年前精进不少。 他能活着,只是因为,这一剑,夺生机铸剑意的一剑,他见过。否则,他也不可能在秦飞尚未把剑之生机凝聚到最高峰之前,硬拼着被李虎奴打伤,而逃出生天。 多年前,他曾经见过一位和他名气不相上下的高手,去挑战某人。结果被那人一剑夺去生机,变成一具枯尸。从那以后,刘任重发誓,若是自己不晋入大宗师境界,决不去招惹那人。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秦飞的手中,看到这一剑…… 刘任重的身体已被汗水打湿,他颤声问道:“秦飞,你和水晴空什么关系?” 秦飞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刘任重擦了把额头的汗水,不敢再做停留,脚尖一点,跃出围墙,飘然远去。 秦飞恨恨的跺了跺脚,骂道:“多好的机会,居然没拿下刘任重的性命,想起来就后悔。这样的机会,能有几次?” 李虎奴目光闪烁,走近秦飞身边,低声问道:“他刚才问你和水晴空是什么关系?水晴空是谁?” 秦飞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事稍等再说,先说你刚才那一棍。他拼着老命要去撞你的棍子,你就不能再加把力气先打死他再说?你看看,现在跑了吧,虽然刘任重得老实一段日子调息恢复,可终究没死不是?” 李虎奴也淡淡的叹了口气,他作为一代高手,自然知道刚才那样的机会,几乎不可能再复制出来。不过,对敌始终要凭实力的,李虎奴也不着急,只要自己的进度比刘任重更快,那终有一日,自己会超越刘任重的。 “水晴空是谁?”李虎奴又追问道。 秦飞一屁股坐上澹台上的栏杆,轻声道:“许多外人都不知道,水晴空这个名字,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很多年了!” 浴室的人知道是秦飞和刘任重打架,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人就等于是天上神仙,哪里敢出来多句嘴?整个园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过来打扰。 秦飞缓缓说道:“我也是加入察事厅,看了许多旧卷宗之后才知道。很多年以前,魏国还没有覆灭的时候,魏帝曾经为女儿选了一位来自民间的驸马。当时,遭到很多皇亲国戚的反对。那位驸马,便叫做水晴空。他那时候,一介平民,修为不突出,也没有过人的文才。没有人知道魏帝为什么会选择他做女婿。” “但是灭唐之战的时候,水晴空随军出征。那一次,是他大战神威的战斗。怎么说呢?庞真在伐魏之战表现的有多威风,水晴空在灭唐之战就有多风光。但是,水晴空一直带着面具上阵,没有人知道那个如鬼魅般杀人的高手,就是魏帝的女婿水晴空。” 李虎奴悠然神往,轻声道:“看来,水晴空、庞真这样的天才人物,若是能碰一碰,倒是一件令人热血沸腾的事儿。” 秦飞咳嗽一声,打断了李虎奴的意.淫,接着说道:“之后的几年,楚魏之战一触即发,庞真也在那几年声名鹊起。当战役打响的时候,水晴空刺杀几位楚国大将,当行刺当今三公之一御史大夫唐隐的时候,庞真、柳轻扬等青年高手,和一群大内侍卫一起,与水晴空激战。没有人能想到,水晴空的修为那么高,也正是那一战,令庞真真正突破宗师的桎梏,成为一位大宗师!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水晴空算得上是庞真的半个师傅!” “也正是那一场大战,水晴空虽然突围而出,但是面具被击落,身份也就无法隐瞒。而且,他身负重伤,一直未曾在接下来的战役中露面。后来,魏国灭国,水晴空便失踪了。有人传言,早在和庞真、柳轻扬那一战之后水晴空便已经死了。” “直到十余年前,大漠一直式微的蛮族,信奉一人为武尊。察事厅十分感兴趣,多次派人前去查探,折损了不少人手之后,才确认了那人的身份,就是失踪许久的魏国驸马水晴空。”秦飞淡淡的说道:“算下来,水晴空也是五十岁左右的人了。刘任重在北疆,水晴空在蛮族,两人有过交手很正常,可为什么他会问我和水晴空什么关系呢?” 最后这句话,乃是秦飞糊弄李虎奴故意说的。他的剑意来自孙涸,前魏国大宗师和水晴空怎能不认识?这一剑,或许是孙涸自创的,也许是水晴空的杰作。但,这份关系没必要让李虎奴知道。 不过,李虎奴看起来并不好糊弄,他沉声道:“李虎奴猜到我的出手轻重,避开我最锋锐的一击,这并不奇怪。不过,他能抢在你的剑意并未凝聚到最高峰之时逃走,除了自己的本事之外,他一定见过这一剑!八成就是出自水晴空的手中!” 他这么一说,秦飞也来了兴趣,喃喃自问道:“如果要让水晴空出动这一剑杀人,而刘任重又在旁边看着的,那会是谁呢?” 那个被杀的人,身份地位修为都不会低。两人猜了半天,始终不得头绪,索性也就懒得猜下去了。 园子门口,一人战战兢兢的伸了伸脑袋,随后闪电般的缩了回去。 秦飞轻声道:“出来吧,何坤,看见你了!” 何坤一脸惊恐的走出来,苦着脸道:“秦镇督,跟你出来洗个澡都能洗的这么惊恐,以后有什么好事坏事,您还是别关照我了,我这人福气浅,怕吃不消……” “有正经事就说吧。”秦飞没好气的斥道。 何坤一本正经的禀告道:“秦镇督,方才燕王府的人交给卑职一份邀请函,请秦镇督一行明日燕王府午宴,并会商试验武器一事。” 说完,他还心有余悸的问道:“秦镇督,您就给个准话,明儿去,还打吗?” “说不定哦……” “那卑职想请个假……” 第147章 初见君 燕王府就坐落在燕都城中心,偌大的王府占地极广,坐北朝南,气势恢宏。 王府门口两队金甲武士相对而立,手持干戈。 秦飞一身整洁的同知镇督官服,偕同繁朵儿、隋杰一起,从金甲武士之间走入燕王府。他气定神闲,仿佛来到燕都之后,就是吃饭洗澡按摩三温暖,压根就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王府管事亲自引路,带领秦飞三人到了会议厅。 会议厅相对放置四排三十二张椅子、十六张茶几。七八位北疆官员将领已经在会议厅落座,燕王舒适的坐在居中位置,笑呵呵的看着秦飞进来,起身招呼道:“秦镇督不远千里来到北疆,为国为民,不辞劳苦,真是令人敬佩。” 当头一顶大帽子先压下来,秦飞微笑回应道:“燕王坐镇北疆,保边疆平安,令蛮族不敢入侵,这份功劳有多大,秦飞可不敢说。” 两人虚情假意的互相吹捧一番,秦飞施施然的在下首客座落座。 燕王使了个眼色,一位穿着副将官服的将领起身在地毯上展开一幅地图,上边山川河流各有标注,花红柳绿的看的十分清晰。 那位副将抱拳道:“秦镇督,在下北疆第八镇副将时兴流。请秦镇督看看地图!” 他伸手取过一支短杆,在左边一指:“东边是蛮族聚居之地,西侧乃是魔族盘踞之所。相信,秦镇督对蛮族和魔族的区分已经十分了解了。原来察事厅试验武器,我们都是带领狼牙部队进入蛮族区域试验,因为蛮族的战斗力相对魔族要略低一些,安全方面比较有保证。但是,这次只怕秦镇督一行不得不进入魔族区域作战了。” “为什么?”繁朵儿没等秦飞发话,就率先问道。 时兴流解释道:“去年,魔族和蛮族两大可汗爆发一场大战,蛮族失利之后,不断向大漠收缩。现在想要在北疆进入草原范围的五百里内找到一支超过百人的蛮族部队都很难啊!我们北疆军马也不可能深入草原五百里就为了试验武器,那样的话,一旦被异族发现踪迹,想要逃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魔族就不同了,你们看!” 他手中的短杆在右侧地图上几个标注了红点的地方敲打几下,接着说道:“这几处,都是魔族盘踞之地,分别有魔族军马千人左右。我们可以通过诱敌,让魔族兵马派遣一两个百人队出来追捕,随后引入我们的包围圈,待秦镇督的狼牙部队利用新武器将其一举歼灭之后,便可以退回大军所在了。” 时兴流指着一个绿点:“此处就是末将驻守的第八镇驻地,距离方才那几个魔族盘踞地,只不过一百多里,策马奔驰,半天之内就能赶回来。即便有什么危险,消息往来的快,第八镇也可以马上组织军马前去营救。所以,以末将之间,去这几个地方试验乃是最好不过的。” 秦飞悠悠的翘起二郎腿,毫不顾忌的问道:“要是时副将的部下走的特别慢,来不及营救呢?” “这……”时兴流神色略显尴尬,急忙辩解道:“兵贵神速,我麾下铁骑急行军一日驰援二百里,速度绝不是问题。” 秦飞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要是第八镇的规矩特别复杂。比如,我派人去求援,首先要检查证件,然后填写表格,跟着让门卫面试,随后去某地寻副将,再经过几番检查。副将再表示集结部队需要时间,集结完了,再做一个时辰的战前动员……” 时兴流满头大汗,这本就是他和几位将领在燕王面前献计献策,出的种种主意,务必要把秦飞给陷在草原回不来,没想到人家当面就问了出来,倒是难以回答。 燕王轻咳一声,淡淡的说道:“我的部下,向来没有那么繁琐的规矩。” “隋杰!”秦飞低声喝道。 他身后的狼牙军官立刻昂首挺胸,站得笔直。 “听见没,把时副将和燕王的话记下来,写成文字,送给察事厅。要是咱们倒霉,遇到这样的情况,记得让易总督来帮我们讨个公道。”秦飞悠然说道。 时兴流心中冷笑,就算部队去的及时又怎么样,去了出工不出力,喊声震天不动手。让你们先死在里边,到时候,你已是一缕冤魂,还能拿我怎样? 他的如意算盘正打的响,却见秦飞起身道:“燕王,为了表示北疆方面对此次实验武器的重视,卑职恳请燕王派遣世子楚阳和副将时兴流随行。方才时副将说得信誓旦旦,卑职仔细一琢磨,也没什么风险,不如就让世子和副将一起去好了。到时候,论功行赏,朝廷也不会亏待时副将与世子。” 燕王眼神中一丝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秦飞这厮实在太无赖了,这不是要拿楚阳当人质吗?堂堂燕王怎能做出这种事? “楚阳最近身体不好,在家里调息。至于时副将……” 燕王还没说完,秦飞就抢着说道:“燕王,时副将反正只是副将,又不是第八镇主将,他跟着我应该没有问题吧?而且,就算真有什么意外,时副将为国捐躯了,燕王也不过是少个副将嘛,北疆各镇之间,副将起码好几十个,燕王不缺这一个,哦……” 时兴流的脸都快要绿了,见过损人的,没见过这么损人的。 “秦飞,你不要太过分。试验武器本就是你们狼牙自己的事,北疆兵马只是配合而已。我身为副将,手中有许多要事处置,怎么可能陪你们去草原?”时兴流愤怒的斥道。 秦飞耸了耸肩膀:“只不过是让你一起去,你何必这么大反应?难道你知道去草原就是死路一条?” 时兴流冷冷的瞪了秦飞一眼,不再多言。 “秦镇督,你太多疑了!”燕王淡淡的说道:“年纪轻轻就如此疑心,可不是为人之道!”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秦飞轻描淡写的丢下一句,长袖招展,将地上的地图卷起,转身朝门外走去:“地图不错,笑纳了。至于北疆军马的配合,秦飞不敢奢望,也奢望不起。” 繁朵儿和隋杰一愣,没想到秦飞这么不给面子,但是他已经走了,两人只能施礼退出。 燕王目不转睛的看着秦飞远去的背影,忽然露出一丝微笑,挥手示意众将退下。 片刻之后,屏风后转出刘任重与楚阳。今日的刘任重已经没有了昨日的神采,北疆第一人,将手臂裹在袖笼里严严实实,不愿让人看到。被秦飞和李虎奴联手算计这一次,称得上是刘任重生平奇耻大辱,他可以输给庞真,那是输的堂堂正正,是技不如人。而这一次,明明实力差了自己几条街的秦飞,单凭一道大宗师的剑意就迫得自己不得不硬顶李虎奴一记。 李虎奴当年威震北疆,手底下的功夫岂是吹来的?他那一棍,虽然没有让刘任重趴下,却也让他气血沸腾,真气至今游走不通。而秦飞那一剑更是可恨,夺天地生机的一剑,让刘任重无可奈何,更勾起他对水晴空那霸道一击的恐怖回忆。 “秦飞和水晴空到底有没有关系?”燕王皱眉道:“众所周知,秦飞身后一定有一位大宗师撑腰,有人说是孙涸,现在看起来,水晴空也不是不可能。” 刘任重摇了摇头,轻声道:“水晴空那一剑之威,我是亲眼目睹的。他一剑出,瞬息之间,便已夺走方圆百丈之内全部生机。那位高手,在水晴空的剑下,连两息都没有撑过去。秦飞是功力不足,若是他已有宗师境,使出这一剑来,只怕我的折损还要更大一些。” “水晴空和秦飞有没有关系,暂且不能定论。不如,加紧对秦飞的跟踪,看看他进入草原之后,到底是和蛮族接近,还是和魔族接近。” 燕王沉吟道:“嗯,我还是第一次和秦飞见面,这小子给我的印象,十分有趣。他毫无畏惧,也无所谓什么阴谋诡计。他不给我面子,也就不在乎不给整个北疆军面子。秦飞留在北疆,察事厅就会把他当成一颗钉子,死死的钉在北疆,把已经被我们清除掉的察事厅情报系统,重新拉扯起来。一面之缘,我觉得秦飞有这个魄力,也有这个胆量!” 楚阳听见父亲对秦飞评价颇高,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嘴上没说,但是脸上悻悻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燕王瞥了他一眼,问道:“阳儿,如果我让你和秦飞一起去草原,你去吗?” “为什么要去?”楚阳反问道:“一百多人去草原找魔族试验武器,若没有北疆大军的支持,必然是死路一条。秦飞是去送死的,我可不是!” 燕王长长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对儿子说道:“如果,一件事在你接触到的时候就以为是死路一条,那别人就会真的把你往这死路里逼。这一点,你要学学秦飞,他总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样,才会有收获!” 第148章 同根生 细密的白雪从天而降,草原的天气实在有些怪异。东都已经进入春天,正是春雨连绵的季节,北疆燕都也已经许久看不到雪的踪影。但是就在秦飞进入草原的第三天,一望无际的大漠居然飘起了小雪。 地上还没有积起白雪,却已经难以分辨方向,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差不多的景色。一朵雪花飘入秦飞的脖领,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转首说道:“虽然燕王府的人每句话都要打点折扣,但是他们还真没撒谎,我们走了三天,依然是魔族的势力范围。” 站在秦飞身边的,只有李虎奴一人。雪花落在他的发梢,看起来仿佛头发已经花白了似的。 “通常这个季节,那些草原上的蛮子,都会用交易和掠夺来的食物过冬。冬天,他们很少发动战争,待到春暖花开,粮草充足,才会出现大规模调动。所以,要在这个时候发动一场小规模战役,还是很有把握的,不会被大批魔族军队追上。”李虎奴显然对草原的一切都十分了解。此行,就是他一人陪着秦飞进入草原,探明虚实。 “只不过,那些蛮子,上马是兵,下马是牧民,想要发现成建制的军队,实在有些难……”秦飞叹了口气。他们进入草原三天以来,除了星星两两见过几个牧民,就没见过超过二十个人一起行走的。 李虎奴苦笑一声,北疆到底是什么情况,当然是燕王府最清楚。为了安全因素,不能依靠燕王的力量,那秦飞就暂时变成了瞎子聋子,只能两眼一抹黑的自己去寻找。而他自己也已经十年不在北疆,十年的时光,可以让少女变成少妇,也可以让孩子变成青壮,如今的李虎奴也不敢说自己对草原还有多少了解。 “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转下去了。”秦飞皱了皱眉头:“找个牧民家里去探探风声!” 对于秦飞这个想法,李虎奴倒是十分支持。最简单暴力的方法,就是突袭一个孤单的帐篷,把里边的人全部抓起来,一个个逼问,总能问到一些蛛丝马迹。 两人在飞扬的小雪中行走了不知多久,天色都已渐渐暗淡下来,终于在一片雪白中看到两座连在一起的小帐篷。 李虎奴反手将背上的铜棍提在手中,正要怒喝一声杀入帐篷,却忽然见到秦飞施施然的走到帐篷门前,轻声问道:“里边有人吗?” 李虎奴不由得一愣,这么客气?咱不是来抓活口的吗? 帐篷帘子掀开,露出一张历经风霜的脸,草原人很难看得出真实年纪,有些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多岁的人一般。但是眼前此人的年纪绝不会低于四十,他的皱纹很深,双目也有些昏黄,提着门帘的手布满了茧子。他看了看秦飞,反问道:“你?” 秦飞把左手背在身后冲着李虎奴摇了摇,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这才轻声道:“我们是来草原上换羊皮的商人,可是前两日遇到游骑,把我们的货物都抢了去,我们二人逃得性命,又遇到下雪,若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就要在草原迷路,八成会死在这里了……” “那群该死的贼!”那个蛮人低声骂了句,随即把门帘提高,连声道:“先进来坐坐,烤烤火吧。” 秦飞和李虎奴暗中戒备着走进帐篷,这是一个典型的草原之家。一对中年蛮族夫妻,和四个孩子----三个男孩一个女孩。最大的男孩已经十七八岁了,长得孔武有力,膀大腰圆。最小的女孩才六七岁,皮肤并不算好,一双眼睛倒是圆溜溜的,黑白分明。一家人好奇的看着秦飞和李虎奴。 “我叫多桑。”那个蛮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们是我的妻子儿女。” 多桑扭头看向儿女们,威严的说道:“把火炉推过来,拿出我的马奶酒,烤些羊肉待客。” 多桑的妻子顺从的将火炉挪了过来,倒是他那个大儿子,嘴里一直嘟嘟哝哝的找东西,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秦飞耳尖,听见他在说:家里的马奶酒已经不多了,羊肉……哼,吃完了自己就断粮…… 多桑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厉声斥道:“对客人要怎么样,从小我就教过你。我们多桑家不能小气吧啦的。“ 秦飞很坦然的在火炉边坐下,问道:“怎么?这个冬天不好过吗?” 多桑的眉头紧紧一拧,随口道:“很多年都是这样,习惯了。” 小女孩捧着一袋马奶酒,颠儿颠儿走到秦飞面前,双手捧给秦飞,好奇的打量着他。她或许就没见过蛮族以外的人,见到秦飞服饰打扮都不相同,小心灵里满是新奇,目光也毫不掩饰的盯着秦飞。 “唔,这个送给你。”秦飞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金莲子。察事厅的中高级官员很喜欢带一些金莲子。一来,比带金元宝要显得高雅,二来,必要的时候,金莲子可以当暗器使用,分量很合适。 小女孩把手指放在嘴里用力的咬了咬,眼巴巴的看着金莲子,一副想要拿的样子,却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多桑的脸色。 “要招待客人,不可以拿客人的东西。”多桑的面孔扳了起来。 小女孩嘴巴瘪了瘪,挪回到原位坐下。秦飞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把金莲子塞在她的手中。多桑再三表示不能收客人的礼物,但是秦飞执意要给,两人争执了半天,到底是秦飞占了上风。这一番小事儿过去,帐篷里的气氛融洽了不少,也渐渐开始攀谈起来。 听多桑说起,这里原本是蛮族可汗拓跋烈的领域。拓跋烈和魔族可汗拓跋弘算得上是同辈的兄弟。只是两族分裂已久,两人除了在战场上,几乎就没见过面。蛮族和魔族之间的战争,大多以蛮族告负而终,他们占据的地方也就越来越少,拓跋烈现在已经迁移到远东地带,暂时不愿和拓跋弘作战。 “拓跋弘为什么不乘胜追击,每次都是小胜便即收兵呢?”秦飞问道。 多桑一脸虔诚的模样,发自内心由衷的说道:“那是因为我们有强大的武尊。拓跋弘就算击败了可汗,也不敢逼得太紧。武尊大人潜心修为,他不管草原上兄弟相争的事。可他毕竟受到我们可汗的供奉,若是拓跋弘敢再狂妄一些,武尊大人就要出手了。” 李虎奴附耳对秦飞道:“他说的没错。大约二十多年前,拓跋弘的父亲就曾经击败过蛮族可汗,之后想要一举灭掉对方。没想到惹出了武尊,那位草原武尊,只一剑便斩了以武力著称草原的魔族可汗。那一战,我听刘任重说起过。当时,他刚刚来到北疆,去探探蛮族和魔族的虚实,没想到见到那一幕,被吓得不轻。” 秦飞转念一想,武尊就是水晴空,对于水晴空来说,草原永远不要统一才是最好,蛮族和魔族打打闹闹,自然就没有经历去骚扰中土百姓。而他,自然要站在弱势的一方,帮助蛮族不断抗衡魔族。从他的修为来看,他可以一剑斩了魔族可汗,却并没有利用自己的武力去影响草原的统一,反而让拓跋弘顺利即位,继续保持魔族和蛮族的对抗姿态。 这种复杂的政治,多桑自然是不知道的。在他纯朴的心中,武尊大人因为拓跋弘打扰了他的清修才一怒拔剑,这是多么可笑的笑话啊。而拓跋烈和拓跋弘未必不清楚水晴空的心思,可拓跋烈需要水晴空的威慑力,拓跋弘也没有可以对敌水晴空的高手。这就是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个屁。水晴空摆明了让魔族蛮族狗咬狗,但是他们还不得不咬。 “我们的可汗并不想和中土作战。”多桑惆怅的说道:“可汗曾经说过,我们是草原人,如果食物不够吃,可以用土产、马匹、皮毛和中土交换粮食,根本不需要打仗。只要把交易的价格谈的公道,就足够了。” 秦飞叹息着点了点头,当年一统的蛮人就因为政见不合外加儿子们争位,才分裂了。蛮族的确极少和楚国作战,除非他们一点吃的都没了,不得不靠掠夺来过日子的时候,才会一战。魔族就不同,他们喜欢掠夺,喜欢屠杀别人的生命。这是很奇怪的事,同一个民族,居然表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价值取向…… 秦飞并不喜欢研究这些带有哲学性的问题,但是他很清楚,蛮族对楚国的敌意并不是很重,蛮族和楚国之间也偶尔出现私下的通商。不然的话,那些达官贵人家里华丽的皮毛,那些官二代跃马街头矫健的草原骏马是从哪里来的? 这也是秦飞大摇大摆过来敲门进来的原因。 “我们想回去楚国,可是怕再遇到魔族的游骑……”秦飞诚恳的说道:“多桑,你知道他们的游骑在哪儿吗?让我们兄弟可以避开他们,安全回家。” 第149章 聪明的百夫长 忙碌的军需仓库之外,守卫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群少爷兵在准备出征的物事。 “何坤,你怕吗?真的要去草原跟蛮子们打仗?那个该死的秦飞……”一名少爷兵哭丧着脸说道:“我还没杀过鸡呢。” 何坤一本正经的斥道:“既然镇督大人说了要去打仗,那就一定要打。至于害怕……你以为我就不怕吗。我们多带些酒,喝醉了也就不怕上阵了。对了,军需官……”他转首看着仓库门前的军需官,严肃的说道:“五百袋上好的陈年老酒,赶紧准备好,要是误了我们出征,我们便禀告燕王,狠狠的处罚你们。” 燕王下的命令是配合狼牙部队的一切行动,提供他们的一切需要。 军需官还是第一次听到一百多人出征要带上五百袋陈年老酒的,可是他还没回过神来,那些少爷兵已经连声叫嚷起来。 “去了草原我们也要吃美味的食物。”一位少爷兵严肃的对军需官说道:“在东都,有名厨发明了冷冻干燥食物的保存法。正好北疆寒冷,又在下雪,你们把肉脯等食物用冰块冻好,仔细的给我们装备上。” “军需官,有没有女人随军?哎呀,去草原不知道要多久,晚上没有人暖暖脚,一群大老爷们睡在帐篷里,早晚会出事的。”瘦瘦的少爷兵紧张的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屁股,这几天,因为都住在军营里,那些平素吃喝嫖赌惯了的少爷们,已经憋的有些耐不住了,万一到了草原被按耐不住的同袍给爆了菊花,岂不是太对不起祖宗了? 少爷们七嘴八舌提着各种要求,繁朵儿捂着耳朵站在远处,只好假装什么都听不见。虽然少爷们疯疯癫癫的,可他们也知道繁朵儿身为察事厅金石司的高级官员,是万万招惹不得的。就连荤段子也极少在繁朵儿面前提起。 吵吵闹闹的队伍在仓库外闹了整整一个早上才踏上出征的道路。 秦飞和李虎奴离开之前曾经交代隋杰,四天之后,要带着队伍去草原边缘地带跟他们会合,随即在那里对蛮子的小股部队展开攻击。 隋杰亲自在前开路,身后的少爷们议论纷纷,有的说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一定要找秦飞的麻烦。有的说,把这些未来国家栋梁送上去跟蛮子们真刀真枪的死磕,秦飞的脑子里一定都是稻草。 这样的话听的太多,隋杰也已经麻木了,索性置之不理,只管带领队伍朝前进发。好在那些少爷们已经知道了秦飞的厉害,不敢擅自离开队伍当逃兵。 进入草原之后已是夜晚,白茫茫的积雪覆盖着辽阔广袤的草原,数十顶帐篷搭了起来,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们并不敢生火。可就在隋杰安排人手去巡夜的时候,少爷们又开始推三阻四,纷纷表示自己肚子疼,又或者有夜盲症,再不然就是熬夜会伤皮肤等等诸如此类的理由,总结起来就是没有一位少爷愿意为了大家的安全出去巡夜。 为了让营地更加安全一些,隋杰愤怒的拔刀怒喝。在雪亮的刀锋和犀利的骂辞之下,少爷们终于选择了一个比较公平的法子来安排守夜----摇骰子。点数小的,便去守夜。当二十名战败者垂头丧气的来到营地外放哨之后,已经被骰子激起赌性的少爷们,分头聚在几个帐篷里,暖上炉子,围在小毯子上,吆五喝六的赌了起来。 “繁镇督,您还没睡?”隋杰筋疲力尽的安排完少爷们站岗,回来却见繁朵儿抱着双腿,静静的坐在雪地之中,看着深邃黑暗的天空,不由得诧异问道。 繁朵儿微微点头,轻声道:“弩机是金石司几代工匠的心血,这次试验,金石司上下都极为关注。可是你看看那些败家子,哪里像是出征打仗的样子?现在这当儿还在赌钱,唉,有他们在,我只怕这二十台弩机成了送给蛮子的礼物。” 远处的帐篷里一声高呼:“三个六,豹子通杀啦……来来来,收钱收钱!” 隋杰苦笑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就是这种人,难道还能指望他们突然转了性子,变成一个纪律严明的狼牙战士?我是一点儿也没抱希望的。” 话音刚落,一个被安排站岗的少爷兵颠颠的跑了过来,低声道:“头儿,我刚才想到一件事,一定要和你说说。” “你说!”隋杰淡淡的说道。 “你看,这大冷天的,坐在帐篷里都嫌冷,何况是出来站着?我想,我们都那么想睡觉,蛮子也一定想睡觉。大家都睡了,哪里会有人来袭击我们?”他眼巴巴的看着隋杰:“不如,就让我也回帐篷去吧。” 隋杰冷哼一声:“我看你是赌瘾犯了,老老实实给我滚回去站岗,否则,军法处置。” 少爷兵吃了个瘪,悻悻的回身走去,一边嘟囔道:“我就不信,这大冷天的,哪些蛮子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来找我们的晦气。” “你看!”繁朵儿惆怅的说道:“我们哪是带着狼牙出来打仗,简直是带着一群主子出来游山玩水。” 隋杰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学着繁朵儿的模样,仰首望着黑漆漆的天空,默然无语。 他们并不知道,距离他们的宿营地不过二十里,就有一个魔族的小军营,这里的魔族战士有两个百人队,分别由两名队长带领。这两百名游骑,冬天的时候就到处沿着北疆进入草原的路线游荡,一旦发现过往客商或者落单的队伍,便马上去截杀,一个冬天积攒下来,也抢了不少财物。 魔族战士或许因为天生就在草原,他们对于寒冷并没有少爷们那么畏惧,一碗烈酒下肚,甚至光着身子就站在雪地里拿雪擦身洗澡,至于打破河面上的冰层,下去摸鱼。这么简单的事儿,对于魔族战士完全不在话下。 队长成律归是个典型的魔族战士,他作战勇敢,嗜血如命。手底下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 天色已晚,成律归端着一碗酒,一双眼睛却在今日部下抢回来的女人身上打转。这个女人看起来约有二十多岁,已经不是粉嘟嘟的小女孩了,十有**生过孩子。不过,她皮肤还算白皙,长的也还有几分姿色。大冷天,部下也懒得深入北疆去抢漂亮女人,勉强在村落里能抢到个这样的,也算是不容易了。 成律归心头那股火渐渐燃烧了起来,尤其是看着那个女人胆战心惊的模样。她越是害怕,他就越兴奋,尤其是那些女人在他疯狂的蹂躏下,撕心裂肺的嘶喊痛哭,拼命反抗却丝毫改变不了命运的那种绝望,是成律归最喜欢看到的。 酒碗丢在地毯上,沿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滚了两圈,残存的酒水瞬间打湿了毯子。那个女人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下意识的蜷缩着身体,双手抱在胸前。 “我来了!”成律归站了起来,随手把外袍扯下。 “队长……”门外一个急促的声音叫道。 “混蛋,有什么要紧事不能明天再说?信不信我马上砍了你?”成律归正在兴头上,突然被人打断,心中十分愤怒。 门外那人急忙解释道:“队长,有重要军情。” “给老子滚进来。” 门帘一翻,进来个二十岁左右的战士,他目不斜视,并没有看角落里胆战心惊的女人,而是低着头连声道:“队长,从北疆那里传来的消息,有一支军队,大约有一两百人那样,从方向上判断,已经进入了草原,好像是要过咱们的驻地。” 这是北疆军故意放出的风声,秦飞既然不要他们的帮助,那他们也不介意拆拆台。把狼牙部队的行踪告诉蛮子们,借刀杀人,让魔族和狼牙打去吧。 成律归双眼微微一眯,通常他这么一眯,就是杀机顿起。跟随多年的部下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当即叫道:“队长,我们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抢过来也好啊。” “不,我觉得这是一个阴谋!”成律归斥道:“冬天的时候,万夫长大人告诉我,我武艺高强,作战勇敢,战功累累。如果不是因为我太容易冲动,太容易陷入敌人的圈套,早就已经提拔做了千夫长。所以,我要学着冷静,不能一听到消息就马上动手。” “队长英明。”部下赶紧送上马屁。 成律归轻声道:“消息是哪里放出来的?” “北疆军!” “你娘的!”成律归飞起一脚将那部下踹翻在地,他光着脚丫子,踩在那部下的脸上,臭烘烘的脚趾头几乎快要顶.进他的鼻孔。 “多用用你的脑子,北疆军说有一股人进入草原,就是为了诱我们去攻击。要是我们傻乎乎的真的去了,北疆军的大队人马就会出现,把我们两个百人队杀得片甲不留。到时候,两百个脑袋,够他们的偏将升官发财了。你这个蠢货!”成律归骂道:“那些天杀的北疆土包子,坑了我们多少次,你要长记性。” 部下努力的从脚底板下露出嘴来,挤出一丝笑容:“是,是!” “传令,马上鞍,人披甲,严加戒备。”成律归喝道。 第150章 信息传递的不准确性 赌了一夜的少爷们红着眼睛吃完早饭,纷纷要找帐篷睡觉。他们还没来得及进入梦乡,就被隋杰一脚一个踢了起来:“想死的就睡吧,镇督大人回来了。” 一听说是秦飞回来了,少爷们纷纷打起精神,李耀的惨叫犹在耳边回荡,没有人想去触这个霉头。睡眼惺忪的官兵们勉强在雪地里排好了队伍,迎接秦飞的归来。 从多桑家回来的秦飞,身上裹着一件羊皮大衣,看起来就像个草原牧民。他威严的扫视了少爷们一圈,朗声问道:“你们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精神不振,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进入草原,太紧张了,怕敌人夜袭,所以不敢睡觉?” 何坤喜道:“镇督大人英明神武,您说的一点都没错,正是如此。” 秦飞微笑道:“既然大家这么辛苦了,那咱们就放一天假,今日你们什么都不用做,赌钱好不好?” 一听到赌钱,已经赌了整整一夜的少爷们面有苦色。就算他们是赌鬼,这么冷的天气再不睡觉,手指都快僵硬了。熬完一夜,身体稍微差点的站在帐篷外就直想打哆嗦,哪里还有闲情逸致继续再赌? “我们从军而来,军纪严明,青天白日怎能赌钱?”何坤义正言辞的说道:“镇督大人,您不用考验我们了,我们是经得起诱惑的。” 秦飞缓缓摇头,淡淡的说道:“我不是诱惑你们。我的话就是命令,你们今天哪个不赌钱的,就自己去领三十军棍。我亲自动手来打!” 少爷兵们面面相觑,被秦飞打三十棍?只怕三棍就已经打死人了。无奈之下,少爷们纷纷叹息,只得取出骰子等赌具,围坐在雪地中,有气无力的开始赌了起来。 繁朵儿笑呵呵的看着那些少爷兵,轻声道:“你这人倒是鬼点子多,若不是如此,也治不住他们。” 秦飞苦笑道:“你以为正经办法对他们有用?我只求他们在草原上不要捣乱,乖乖听话就行。这么爱赌钱,进了草原还赌通宵,不让他们好好的过一次赌瘾怎么能行?” 说罢,秦飞巡视着正在赌钱的少爷兵,一边训斥道:“赌,给我一直赌到天黑,太阳不落山不准停。不许吃饭,不许喝水,不许大小便,什么时候赌完,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吃饭睡觉。” 少爷兵们苦涩难当,早知道昨天夜里就不过什么赌瘾。现在可好,被秦飞抓住,见面就来了个下马威,现在摇着骰子的手已经僵硬,两眼都几乎要昏花,差点数不清骰子的点数,看不清牌九的对子…… “秦镇督,这次你和李虎奴去了四天,有什么收获吗?”繁朵儿问道。 秦飞点了点头:“我们从牧民口中套到了话,在我们这一片,大约有两个魔族的百人队在活动,他们偶尔会突入北疆大肆劫掠一番,边民很多都吃过他们的苦头。有的人被抓去当奴隶,有的女人被抓去供他们享乐……我们的目标就是他们,只不过,牧民并不知道他们的驻地在哪里,只知道约莫在这不远,我们夜间派些身手好的战士分头去探,发现踪迹之后,就一举歼灭他们,迅速返回北疆。” 繁朵儿笑道:“如此就是最好了。” ………………………… 远处的山坡上,披着白色羊毛皮的成律归和另一名百夫长车六眷,谨慎的观察着那些狼牙战士的动静。 成律归冷笑道:“你看,那些北疆土包子想要诱我们出战,他们伎俩实在是太低劣了。以前还知道用一些老弱残兵来骗我们,现在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赌钱。哼,他们以为这么一摆,我们就会主动出击去进攻吗?我才没那么傻,如果那么做了,我们就会陷入庞大的包围圈,至少会有两千名全副武装的北疆军马在等着我们。然后,你我的脑袋就成了他们偏将升官的宝贝。” 车六眷点头赞道:“老哥你的眼光的确厉害,昨天夜里一接到消息就知道是诱敌之计。他们佯装的也太过分了,大白天赌钱……可是,这附近都是辽阔的草原,伏兵会藏在哪里呢?” 成律归支起身体,仔细眺望了许久,但是他也想不到,如果北疆军要埋伏的话,到底会埋伏在哪里,琢磨了半天,沉吟道:“藏在他们应该在的地方。” 车六眷更加佩服,这句充满了哲理的话,绝对是正确的。而且,既然敌人要埋伏他们,肯定要藏在自己想不到的地方,若是被自己想到了,那自己就不会只是一个百夫长,而应该升官到千夫长了。 “老哥,你说咱们该咋办?”车六眷沉声道。 成律归一本正经的说道:“对方看起来有一百多人,其实至少埋伏了两千人,你我不能硬拼,应该禀告千夫长大人,让他来定夺。” “好,就按老哥说得办。” ………………………… 千夫长贺鹿会严肃的看着跪在面前的战士,那个战士摇头晃脑的把成律归交代的事情给背了出来:“千夫长大人,北疆军派兵马进入草原,想要诱敌深入。两位百夫长将军情禀告,请千夫长大人转告万夫长大人,敌人至少有两三千人。千夫长大人和万夫长大人合计一个万全之策,把敌人全部歼灭。” …………………… 万夫长栾浑儿谨慎的听取贺鹿会派来的信使禀告的一切:“万夫长大人,我贺鹿会的部下在草原发现一股北疆军,他们想诱骗我军进攻妄图一口吞掉我们两个百人队。他们的伏军差不多有五千人,请万夫长大人定下良策消灭敌人。” ………………………… 栾浑儿跪伏在拓跋弘的脚下,先诚惶诚恐的亲吻了拓跋弘的鞋尖,随后匍匐在地上,向天神祈祷永远保佑拓跋弘陛下和魔族,随后才说起此行的真正意图:“可汗,北疆军进入草原挑衅,他们想用诱敌深入的办法,派了小股部队前行,其实埋伏兵马不下一万人。英明的可汗,您的智慧就像天空一样无穷,请您明示,如何消灭万恶的北疆土包子。” 拓跋弘把弄着手中的金酒杯,冷哼道:“北疆那个姓楚的,居然敢在我的面前玩这一手。传令,调集三个万人队,我亲自去把那些土包子的脑袋全砍回来做马桶!” 第151章 为国捐躯 如果秦飞知道这一切真相,一定会觉得非常可笑。但是认真起来的魔族军队一点儿也不含糊,在可汗拓跋弘的带领下,三个万人队迅速组织起来,大批粮草物资将魔族战士武装到牙齿,他们分三个方向果断向秦飞所在区域进发,无数游骑遍布草原和北疆交界之处,想要把‘根本就不存在’的北疆伏军找出来。 而魔族军队的不寻常动向,落在北疆军的探子眼中。他们不敢怠慢,马上把这一军情反馈给燕王府。 燕王府的议事厅里挤挤攘攘的都是北疆将领,燕王端坐居中,大小将领按阶位站立,毕恭毕敬。 “拓跋弘调动三个万人队前往我北疆边境,是最近两年来最大规模的挑衅行为。到底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开战?”燕王缓缓的说道。 部下诸将议论纷纷,但是都没有头绪。他们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到拓跋弘那么强烈的反应,只是因为魔族的估计错误。 时兴流身为第八镇将官,魔族逼近的就是他的防区,第八镇共有官兵八千人,这点兵力面对几乎四倍于自己的魔族军队,简直就不够拓跋弘喝一壶的。时兴流也有些担心,万一拓跋弘的目标真的是自己,那第八镇一旦有什么闪失,自己身为将官,领导责任是跑不掉的。 “燕王,魔族狡猾残忍,他们做事不能按常理估算。既然拓跋弘带了三万大军想要来和我们北疆军较量,那我们也不妨给他个下马威,开春的时候挫挫他的锐气,可保边境一年平安。”时兴流走出队列,沉声说道:“末将觉得,不如调集八镇军马,迎头痛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活捉拓跋弘呢。” 燕王缓缓摇头:“本王打仗从来不是靠运气。要谋定而后动!调动八镇官兵,总数高达七万人,我们行军打仗和魔族不同,算上后勤补给辎重,前后调动人手要超过十五万。仓猝动员下来,和魔族有备而来,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吃了败仗,那……” 燕王没有说下去,但是诸将都知道他的意思。近年来,魔族和北疆很少爆发大规模会战,一般都是你出个几百千把人,我出个千儿八百人,大家小打小闹一番。拓跋弘是因为要保存实力,尽早消灭他的同胞兄弟拓跋烈,不愿意把实力消耗在北疆军身上。而燕王更加消耗不起,他的野心路人皆知,一旦北疆出现大规模会战,楚帝会很乐意看到拓跋弘、拓跋烈把燕王的军力消耗大半。那样的话,北疆军对于朝廷就不再是大威胁了! 诸将又小声议论了一番,但依然不得头绪。大规模会战,燕王不愿意打,可魔族三万大军陈兵边境是事实,总不能不动刀枪,魔族到哪里,咱们就退让到哪里。这样的不抵抗政策,会被天下人给骂死,同时,也给了朝廷挤压北疆军的理由。 时兴流眼巴巴的看着燕王父子,他第八镇首当其冲,关系利害,自然不想有所损失。 楚阳自从被父亲教训之后,也显得老成一些,轻易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如今看到诸将商讨不得要领,他也有些不耐烦,快步走了出来,朗声道:“父王,咱们第八镇官军肯定不足以对抗拓跋弘。如今魔族军队陈兵边境,于礼,我们不如先派使者过去询问,拓跋弘所为何意?若是他要战,咱们北疆军也不甘示弱,打就打嘛。” 时兴流大声道:“他要战,便作战,我们北疆军兄弟千千万……” 燕王挥了挥手:“少来这一套,如今不是战前动员,不需要你大呼小叫。” 说罢,燕王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走到挂着北疆地图的墙壁之前,看着那幅几乎有整面墙那么大的地图,上边用红色和绿色标志着敌我双方的军力分布。他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了,这些颜色落在他的眼里,脑海中就立刻能反应出千军万马的场面。 拓跋弘的意图他的确猜不透,但是他也不愿意用儿子的意见,派人过去询问?燕王可从没这么示弱过。只不过,现在朝廷的局势有些复杂,吴国七公主来东都与太子订亲,秦飞带人来到北疆,这根本就是朝廷准备对北疆动手的明确信号。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拓跋弘来插上一手,实在是令燕王心底里的怒火不住燃烧,几乎快要怒不可遏。 “拓跋弘既然大老远来到我们北疆,怎能不给他一个下马威?”燕王并没有回头看着部下,而是继续盯着那幅地图,冷冷的喝道:“我记得,在二十年前本王刚刚来到北疆的时候。北疆的局面很差,魔族军队如入无人之境,有时候,几十个魔族士兵就能把数百北疆官军追得鸡飞狗跳,不敢迎战?” “那个时候,北疆军谈魔色变,只要是魔族军队逼近了,大批官兵就趁夜偷偷溜走。行军途中借口去小解,然后一去不复返的,实在是太多了。军队都没有信心和魔族作战,老百姓更是听见魔族来了,就携家带口,亡命天涯。”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燕王沉声道:“是本王,我用自己三千亲兵为基础,每战奋勇杀敌,五次带领大军深入草原,无论是对蛮族还是魔族,本王都身先士卒,杀敌无数。一战又一战,北疆军渐渐打出了信心。后来,魔族只要来了,北疆军就觉得是送军功的来了!再没有官兵愿意当逃兵,再没有人害怕魔族。老百姓听说魔族到了,只要看得到北疆军在附近,他们就不会搬家。因为,他们知道,北疆军就是魔族的克星。” 燕王这一番话说得将领们深深的低下头颅。是的,二十多年来,燕王和北疆军威震北方,靠的就是当年燕王一场场血战打下来的威名。北疆将士把燕王当做神,当做自己的信仰,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可如今,拓跋弘三万军马逼近,只不过享受了几年太平日子的北疆诸将就觉得为难了? 他们的脑海中回忆着当年还是小兵一枚,小将一个的时候,跟随在燕王周围,和魔族拼死作战。他们的马脖子下系着无数魔族将领的脑袋,他们的长刀和战斧,不知道劈碎了多少魔族将领的身躯。难道,几年的安逸,就让这些当年的骁将变得畏缩不前了? 时兴流抢上两步,厉声喝道:“燕王,拓跋弘敢来,我们就敢弄他。第八镇八千官兵愿为先锋,和拓跋弘拼个你死我活。” 燕王心中稍慰,看来自己那一番言语并没有落空,这些将领大部分都是凭借战功,被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们曾经都是杀敌无数的好汉子,其中不乏有从小兵一步步爬到副将之位的传奇人物。既然已经激起了他们的血性,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的多了。 燕王淡淡的说道:“第八镇为先锋?本王觉得不用。要打拓跋弘,还不消耗太多实力,我们就要集中兵力,分头歼灭。我要两镇兵马,除了第八镇,还有谁敢去?” 这个‘敢’字,深深的刺激了热血沸腾的将领们,许多人抢着嚷着要求去和魔族决一死战,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燕王的目光落在第一镇主将游龙身上,淡淡的说道:“你敢去吗?” 游龙拍了拍胸脯:“从未惧怕过。” 燕王欣赏的看着游龙,第一镇是他立足北疆的基石,这里的士卒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作战经验的丰富、训练的严格、装备的精良、兵员素质之高,都是其他各镇无法比拟的。第一镇的主将游龙,也是他的心腹大将,精通兵法,修为过人。第一镇有一万军马,在燕王的心中,这一万人,可以抵得上别人两三万的军队。 “第一镇和第八镇,本王再带上两千精锐亲兵,一共是两万人。”燕王微微眯起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我就用这两万人,和拓跋弘的三万魔族铁骑较量一番。” “遵命,末将这就回去安排。”游龙抱拳道。 “你可以等等。”燕王的目光又挪回到那张地图,在犬牙交错的敌我分布图中,有一个令人厌恶的黑色小点。这个点的位置,恰好在拓跋弘三万大军布成的包围袋口中。 “这里是狼牙部队的一百多号人。”时兴流解释道:“秦飞他们那群少爷兵,在这样的大规模战役中,完全就是一群废物,什么都指望不上。我们可以忽略不计。” 燕王静静的看着那个黑点,似乎想要看出花儿来。半晌之后,才淡淡的说道:“我觉得很有意思,一旦会战爆发,秦飞和他那群大少爷,刚好就在两军冲突的正中心。他个人的修为已经算是不错,可在会战中,没有用。如果,我们在战斗中遇到这一股兵马,你们打算怎么办?” 时兴流转了转眼珠,顿时明白了燕王的意思,低声道:“秦飞虽然勇武,但是他实力有限,无意中卷入北疆大规模战事,殉国也是在所难免的。” “嗯!”燕王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152章 兵家必争之地 茫茫草原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流涌动。秦飞站在马背上,眺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试图从那接天的碧草之中寻找到魔族的踪影,又谈何容易? 三万魔族大军分头挺进,早已在秦飞这一小股兵马附近布下了严密的包围圈。少爷兵们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他们已经不敢再吊儿郎当,而是勉强提起精神,跟随秦飞到处寻找魔族军队的踪影。 眼前是一座小山丘,秦飞策马而上,伫立山坡,举目望去,神色剧变。 站在身侧的李虎奴见他如此模样,急忙跑到秦飞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在他们的眼前,遮天蔽日的军队,无数面飘扬的旌旗,数以万计的战马奔腾咆哮,就像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覆盖在草地上,坚定的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飘来。 “来不及走了!”秦飞跺了跺脚。以敌方这样的速度,如果自己开始逃亡,必然会被魔族前行的尖兵发现,在数以万计的军队追逐之下,这群少爷兵绝对一个都回不去东都。只有拼一拼人品,看看能不能在魔族军队发现自己之前,寻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那些还在嘻嘻哈哈的少爷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有说有笑的往山坡上走,迎面见到一脸严肃的李虎奴。 李虎奴厉声喝道:“全部下马,摘銮铃,套马口,不许发出声音,尽快找地方躲避。” 何坤诧异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李虎奴冷冷的丢下一句:“前方至少有一万魔族大军。” “我的天啊……”何坤双手紧紧抓着脑袋,眼泪差点没掉出来,嘶哑着嗓子叫道:“一万……我们一百。那就是一百个魔族打我们一个,就算给我三头六臂也不够用啊。李总兵,咱们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李虎奴轻哼一声:“能跑的话,你当我不想跑吗?可惜,现在已经跑不掉了。” 秦飞快步跟了过来,看着一片慌乱的少爷兵,沉声吩咐道:“你们就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也不能跑。跑,就是死路一条。” 在山坡上躲是最危险的,行军途中,尖兵一定会占据每一处高地,侦测周围的敌情。可是,秦飞他们这一行人还带着上百匹战马和笨重的弩机,想走的快点都很难。现在离开山坡,等到魔族尖兵冲上山坡的时候,恰好可以看到他们撤退的路线,随后,便是成千上万的魔族骑兵冲杀过来…… 少爷兵们慌乱的在山坡后方的杂草之间寻找容身之地,他们果真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不少人眼含热泪,声音哽咽的交代着后事,告诉自己的朋友,如果他们可以回去,就告诉自己的父母,逢年过节的时候记得要多烧纸钱。大宅子、轿子、美貌少女……当然是纸扎的,一定要多烧些。这辈子运气不好,送在草原上了,到了地下,也要做个富家子…… 秦飞的双脚隐约有些发抖,他自觉很奇怪,就算面对念公公的时候,也没有腿软过,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发抖?可是感觉不会骗人,两腿真的在抖……秦飞深深吸了口气,平心静气的定下神来,这才发现,抖的不是自己的双脚,而是大地。 被一个严冬冻得硬邦邦的草原大地,在奔雷般的蹄声中颤抖起来。秦飞扭头望去,远处一道黑色的铁流急速向此间进发,势不可挡的拦腰撞进魔族的大军行伍之中。 少爷兵们顿时欢呼起来:“有救啦!” 秦飞冷冷的喝道:“闭嘴,把山坡给我守好了。” 李虎奴赞许的朝秦飞望去,他知道秦飞没有经历过战争,对于行军打仗懂的极少。但是在这一刻,秦飞的判断是正确的,拦腰撞进魔族大军的那一路骑兵,看旗号是北疆军第一镇,这是北疆军最强大的一支军队,当年李虎奴就是第一镇总兵。若不是他出了事,也轮不到当年的副将游龙升任总兵。 这一片地形十分开阔,利于骑兵冲锋会战。在一马平川的地形上,秦飞他们所在的小山坡就成了争夺的关键。能够拥有一个制高点对于战局的影响是巨大的,陡然遇袭的魔族为了稳住阵脚,自然要夺取制高点,从而反扑。而游龙是一员北疆名将,他的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绝不会眼看着魔族占据山坡,两军围绕这个山坡不知道要展开多么血腥的激战。 既然已经处于山坡,那山坡就是秦飞的本钱,控制住这里,就等于掐住了魔族的咽喉,同时也让游龙不得不看着秦飞的脸色做人。否则的话,秦飞拱手让出山坡,魔族占据有利地形,很有可能把第一镇利用突袭形成的优势完全扳回来。 能够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如此准确的判断,秦飞果然是个人才啊。 李虎奴正要说几句赞美的言语,突然听见秦飞说道:“李总兵,你负责监督这些少爷兵,哪一个想要跑的,哪一个动作不麻利的,砍了他们脑袋。” 战士们一下子紧张起来,无需提着铜棍的李虎奴站在身后,他们已经七手八脚的卸下马背上的弩机,在繁朵儿的指挥下以最快的速度组装起来。二十名狼牙战士,半跪在弩机之后,手扶机括,冷静的看着山坡下的战局。而那些少爷兵在李虎奴的监督下,每人怀里至少抱着五六个弩箭夹,随时准备替换。 一时间,山坡上鸦雀无声,只闻山下激战呼号…… 繁朵儿缓步走到一台弩机旁边,娇艳面容冷静无比,淡淡挥手示意那名狼牙战士走开,随即自己屈膝半跪在弩机之后,侧着脑袋,扶住弩机,瞄准前方。 秦飞暗暗抚掌,好帅。女人在某些时候,表现出和男人截然不同的军旅风。一个肌肉盘根错节的汉子,赤.裸着上身,流淌着汗水,紧抱弩机,是一种阳刚狂放的美!而一个俏丽少女,沉着冷静,举止决绝,在弩机后,却是一幅令人叹为观止的画面。 “我若不下令,谁都不许乱来。”繁朵儿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在她身侧是二十名经过狼牙部队训练的战士,他们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当即答道:“遵命!” 魔族大军在行进途中,突然被第一镇拦腰截断,猝不及防之下,顿时阵脚大乱,尽管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可队伍一乱,便无法组织起有效反击,自相践踏之下,更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但见第一镇的旗号飞扬,便皆心惊胆战。 第一镇赫赫威名是二十多年来包括李虎奴在内的数位名将杀出来的,他们的战旗是用魔族的鲜血染红的,他们的长刀战斧是用魔族的骨头磨砺的……第一镇的突然出现,对那些趾高气昂的魔族在心理上已是个沉重打击----他们最害怕的对手,在最恰当的时机,突袭了他们最脆弱的部分。 拓跋弘那辆宽大华丽的马车在千军万马的包裹之下,一时间还很安全。 但是愤怒的魔族可汗光着脚丫子从有暖炉的马车里跳了出来,站在车辕上,扯开嗓子喝道:“栾浑儿死到哪里去了?” 栾浑儿连滚带爬的跑到拓跋弘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拓跋弘一个大脚丫子踢在脸上:“你第一天行军?队伍左右两翼的尖兵呢?这么容易被人突袭?你吃什么长大的?” 对于可汗的问题,一定要老老实实并且诚惶诚恐的回答,栾浑儿不敢怠慢,捂着肿起的半边脸大声道:“栾浑儿专注行军二十年。队伍左右两翼的尖兵距离大队三百步,既然没有消息,肯定是被第一镇的兵马杀掉了。最后,栾浑儿是吃牛羊肉长大的,偶尔也吃水果。” “滚!”拓跋弘怒气冲冲的喝道:“重新整理队伍,把第一镇给我全宰了,拿不到游龙的头,我就拿你的头。” “是!”栾浑儿朗声叫道,随即策马赶到混乱队伍前列,冷冰冰的瞪着千夫长贺鹿会:“可汗有令,把第一镇全宰了,拿不到游龙的头,我就拿你的头。” 贺鹿会拍着胸脯答应下来,并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转告了百夫长成律归。 成律归顿时傻了眼,拿游龙的头?让他区区一个百夫长去拿?但是可汗的命令要是不执行,那就是找死。成律归鼓起勇气,挥舞着大锤,带领一百名忠勇的魔族战士,嚎叫着冲进第一镇的千军万马之中…… 过不多时,便有第一镇官兵欣喜的叫声:“咦,是百夫长的头耶,这下升官了……” 栾浑儿很明白,仗要是这么打下去,自己绝对占不到便宜。虽然第一镇还没有实力把三个万人队都吞下去,可打得一团糟,在茫茫草原上想要重组队伍都很难。 他果断的跳上马背,左右观察着地形,忽然间眼前一亮,远处,一个安静和谐的小山坡正静静的耸立在草原之上。 “贺鹿会,带着你的千人队,把那个小山坡给我拿下,随即打出旗号,整理队伍,反扑北疆第一镇!”---- 昨天去市里了,今天白天在市里考试,擦黑才回来。汗啊……明天双更开始 第153章 风云变幻显神威 许多人都以为骑兵会战就是骑着马对冲,其实不然。骑兵利用其高机动性,快速抵达战场,占据有利地形或者发动突袭,打乱对方的行军队伍和作战队形,随即不断在局部形成切割和包围,利用这样的优势一点点将对方彻底击垮。 这是骑兵战术的基本理念,也是每一任指挥骑兵的将领都要熟悉的科目。游龙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第一镇并没有倾巢而出。他只调动了六千骑兵就达到了冲垮栾浑儿一个万人队地目的,而余下的四千骑兵还要防备着另外两个魔族万人队的增援。 第一镇的任务极其艰巨,他们一万兵马要做到切割、包围、打援三个任务。而燕王的亲军和第八镇的军队依然不知踪影。游龙并没有害怕,他坚信燕王虽然现在不在此地,但是燕王一定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成为压死魔族军队的最后一根稻草。 草原作战,最怕的就是崩盘,一旦一番崩溃,另一方衔尾追杀,往往能够把敌人杀得片甲不留,一望无际的草原,广袤的开阔地,逃走的一方想要阻止断后都很困难。 游龙的目光落在贺鹿会的千人队上,成百上千魔族骑兵疯狂的朝一个小山坡涌去,那是这里唯一的高地,居高临下,对于骑兵的优势自然巨大。 游龙浓眉一拧,沉声吩咐道:“调八百人把山坡拿下。” 四千预备队中军旗招展,一队铁骑闪电般掠出,冲向那个孤零零的小山坡。 山坡下,魔族战士狰狞的面孔越来越接近,何坤等人两腿发麻,趴在草地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胆小的已经用刀子划破手指,把鲜血抹得满脸都是,做好准备待会儿躺着不动装死人了。 令秦飞十分赞赏的是,繁朵儿一介女流之辈,第一次经历战阵,居然表现的如此冷静。或许每个领域的天才都是如此,他们只专注于自己的世界。如今,在繁朵儿的心中,只有她手中的弩机到底能发挥多大的威力,至于她的性命是不是葬送在这里,她的心中一点儿都没有顾虑。死,若是能留下威力强大的弩机给军队,那么自己的死就是有价值的,将来的史书也会为她写上重重的一笔。 繁朵儿陡然挺直了身躯,斥道:“放!” 火石瞬间打着,燃烧着的引线被火花疯狂的吞噬着,随即,密集的弩箭从天而降,势不可挡的破入贺鹿会的千人队,长弩的嗖嗖连声甚至压制了远处血战的呼喝,只是片刻之间,数百支长弩掠出,千人队里人仰马翻…… “换弩箭夹,换引线!”繁朵儿一边亲自动手,整理自己的弩机,一边高声下令。 贺鹿会惊恐的看着山坡,他以为这是个无人的山坡,可是在接近的时候却遭到如此密集的箭雨打击,更让他恐怖的是,对手用的是弩,而不是寻常的箭。他的部下,裹着厚厚的皮甲,有些骑兵甚至还有铁甲,可在那些摧枯拉朽的长弩之下,统统变成了纸糊的…… 片刻之前还骁勇无比的魔族铁骑,瞬间成了草原游魂! 贺鹿会紧张的伸出手指开始算数,作为一个只知道个十百千万的将领,没有受过任何系统的数学教育,他的计算只能依赖手指头和脚趾头,如果不够用,他身边的亲兵会马上伸出手指,脱下靴子,让贺鹿会计算清楚。 “一瞬间二百多发弩箭……北疆军最强大的连弩是三连发,也就是……让我数数,三个,三个……”贺鹿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数了十余名亲兵的手指头和臭脚丫子,终于得出结论:“至少也有七八十架三连发强弩在山坡上埋伏!” 他惊恐的倒抽一口凉气,茫然无助的看着山坡:“山上得多少人啊?” 更换完毕的繁朵儿依然是沉静的模样,微风抚起她鬓角的秀发,掠过她雪白的面孔,几缕青丝挂在箭羽上,随风飘动。 贺鹿会转念想跑,回头一看,数百北疆骑兵已经冲着自己冲杀而来,他也算是久经沙场,知道此刻绝对后退不得,索性不顾身后之敌,厉声叫道:“孩儿们,无论山坡上有多少强弩,只要我们冲破射程,那些北疆土包子统统都是刀下亡魂。天神保佑,可汗庇护!刀枪不入……” 齐声呐喊着‘刀枪不入’的魔族战士再度对山坡发起了猛冲。可是,就在山脚下,他们迅速丢下近百具尸体撤退下来。 “千夫长大人,咱们好像喊错了,是不是应该喊……箭矢不入?”亲兵见天神和可汗都无法庇护,他不敢质疑可汗,只好善意的提醒贺鹿会,山坡上用的是箭矢。 贺鹿会脸上一红,长刀高举,高声道:“箭矢不入!” “箭矢不入!”魔族第三次冲锋在雄壮的口号声中依然丢下了数十具尸体…… 无论是游龙,还是拓跋弘和栾浑儿,都已经注意到这个山坡发生的不寻常战事。 游龙心知肚明,北疆军此次出行,一律轻装上阵,自带七日干粮,置之死地而后生,破釜沉舟只求一战击溃对手,随即在三天的追击中把战果扩大到最大。他们可没有功夫带着笨重的三连发长弩…… 毫无疑问,只有那些携带了无数陈酒、毛毯、干肉的狼牙部队,才有可能完成这一次狙击。 游龙的目光静静的看着那个小山坡,脑海中回想起的是燕王的吩咐:混战中遇到秦飞的狼牙部队,务必屠杀干净,一个不留。 “山坡上好像是咱们的人!”身边小将跳上马背张望着。 “不!”游龙转过脸来,看着自己的亲信部将,沉声道:“打旗号,把之前的队伍召回来……” 随着军旗变幻,那已经快要冲到贺鹿会面前的八百骑兵迅速退回。这一下,更是让惊魂不定的贺鹿会摸不着头脑,混沌一片的脑海中想起无数个怪异的念头,为什么北疆军到了面前跑了?他们有什么阴谋?下次是不是来两千? 游龙提起长枪,冲着自己的亲卫营横枪喝道:“随我亲上山坡,山坡上只要能动的,一个都不许留。” 亲卫营是游龙最忠诚的部队,他们训练最为艰苦,当然待遇也是最好,平素就算惹了天大的麻烦,游龙也会帮他们给扛下来。亲卫营没钱花了,随便挑两个富户,装扮成强盗洗劫,游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地方官府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亲卫营要是想女人想疯了,又腻味了那些北疆慰军的窑姐,便会挑个村庄,男的全杀,女的全奸。这种事,游龙也就当不知道了! 只有这样惯下来的部队,才会坚定不移的执行上司哪怕最为荒唐的命令。杀狼牙部队,狼牙可是友军,除了游龙的亲卫营,任何一支兵马去杀狼牙都会有心理负担。但是,亲卫营不会,他们只知道,既然游龙吩咐了,山坡上鸡犬不留,那好,待会儿,山上无论是什么人,都只能成为尸体。 奔腾的战马卷起无边杀意,已经不知道招惹多少刀下亡魂的亲卫营,一出动的气势便肃杀凌人。 贺鹿会手忙脚乱的喝道:“快退,快退!” 他不是个蠢货,自己的千人队损失数百人,在对方五百亲卫营的眼中,已经不是同一个级数的对手。对方气势如虹,而自己士气沮丧,如果不马上离开,在亲卫营一个冲锋下,贺鹿会就算保住了性命也会变成光杆司令。 魔族战士潮水般退去,给亲卫营让开一条通向山坡的道路。 何坤从草丛中支起身体,欣喜的看着渐渐接近的亲卫营,颤声道:“镇督大人,咱们有救了,这是大楚的军队……” 秦飞紧紧咬牙,腮部肌肉高高.凸起,缓缓吐出一个字:“打!” “不是吧?”何坤惊恐的看着秦飞:“自己人也打?” 繁朵儿看向秦飞,秦飞当即解释道:“他们见到魔族退却,依然没有出旗号示意山头,同时,他们的战士越近战意越浓,远处的时候,长刀倒提在手,此刻已经举起,这分明是上山来杀人的。北疆军,和魔族一样希望我们死在这里!” 何坤彻底瘫软在地上,千军万马的交锋,居然两边人都希望狼牙部队死,这得有多高的仇恨值啊。 “打!”繁朵儿没有二话,居然秦飞已经判断了局势,同为察事厅的军官,就算秦飞是错的,她也一定要支持到底。这就是察事厅为什么能在朝中处处不讨好还能屹立到今朝的原因!没有人能从内部攻破察事厅! 二十架弩机迅速点燃火头,引线瞬息之间释放完毕。 挂在弩机口的长弩像脱笼而出的雄鹰,势不可挡的飞向山下亲卫营,尖锐的箭镞毫不留情的洞穿了坚固的铁甲,将他们的胸口轰出一个深深的血洞。 贺鹿会已经快要疯了,山上是什么人?居然又打自己又打北疆军?这一片草原,还有这样的势力吗?---- 昨天考试没过……今天请一群领导吃饭走后门,折腾到很晚才能回家。还好我滴酒没沾,埋头码字,说好两更,写到天亮也写。 继续埋头码字去。 第154章 一锅粥 陡然遇袭的亲卫营马上明白过来,山上的人无论是谁,都已经识破了他们的意图,接下来就只能是攻坚战。 五百亲卫不同于其他的军队,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性命是捡回来的。他们不怕死,只怕日子过的不爽,打仗未必一定会死,只要活下来,第一镇那丰厚的奖赏和以后逍遥快活的日子,就还是他们的。可要是他们临阵退缩,就算不被砍头也要被踢出亲卫营,失去了游龙这个护身符,过着那些丘八们苦逼的日子,还真不如死了好。 尽管数十名同袍倒下,但是更多的亲卫营战士呐喊着朝山上冲去。 繁朵儿和那二十名狼牙战士已经不知道把换弩箭夹、换引线这样的程序重复了多少次。现在的他们闭着眼睛都能飞快的更换。亲卫营只是逼近了二十来步,便又是迎头一阵箭雨落下。弩发出的强劲箭矢完全不是他们的盔甲能够抵挡的,许多人,连人带马摔倒在地上,无论他们死没死,都被身后蜂拥而至的战马踏成肉泥。 栾浑儿激动的跪在拓跋弘面前,双手捧着拓跋弘光溜溜的臭脚,赞美道:“可汗有天神庇佑,山坡上的人正在帮咱们打北疆军呢!” 拓跋弘飞起大脚,又给了他一记,怒斥道:“你是不是疯了?他们刚刚杀了我三百名勇士。我不管他们是不是在打北疆军,我也要他们的命!” 拓跋弘气呼呼的站在车辕上张望,他的另外两个万人队距离此处不远,再坚持一番,他们必定能够赶到。区区第一镇就想把整个万人队给吃了?笑话,就算是一万只羊在草原上乱跑,起码也要抓一天一夜,又何况是一万个活人? 三个千人队守卫着拓跋弘,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而且,在这个距离,没有任何强弓硬弩可以伤到他,心安理得的拓跋弘已经开始盘算自己的援军到了之后,怎么来处置那些该死的北疆土包子。 远处尘土飞扬,蹄声阵阵,拓跋弘举目望去,果然是自己人的旗号,当即喜形于色。大汗中军立起红旗,招呼队伍过来…… 一名浑身伤痕的将领翻身落马,跪伏在拓跋弘面前,羞愧的说道:“可汗,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我的万人队被北疆燕王亲自带军突袭,打得溃不成军,我收拢残军也不过两三千人,就火速赶来增援了……” “混蛋,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拓跋弘气急败坏的指着他鼻子骂道:“楚鸣有多少人马?” “不知道,数不清楚,我估计有十万!”那个万夫长哭丧着脸说道。 拓跋烈将腰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冷的喝问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楚鸣亲自打你,需要十万大军?还让你跑掉三千人?” “起码五六万!”万夫长声嘶力竭的叫道。 “我看你的头留着不如给我做马桶……”拓跋弘冷笑道。 “好像……也有一两万!” 拓跋弘不耐烦的喝道:“拉出去砍了!” 万夫长跪在地上,死死抱住拓跋弘的小腿,哭喊道:“有五千人啊……” 拓跋弘长长的叹了口气,已经懒得骂他了。这五千人里是不是还有水分都很难说,但是楚鸣用五千人打垮了一个万人队,让一个万夫长只能带着三千人亡命而来,已经是极为了不起的战绩了。拓跋弘在草原和燕王交手多次,深知燕王的厉害,他手底下的大将没有一个是燕王的对手,只能凭借人数的优势压制对手。可现在,一个万人队都压不住五千北疆军,那以后自己还怎么憧憬中土的花花世界? 如果楚鸣用了五千人打垮了一个万人队,那硕果仅存的一个万人队就算没有被打残,也被纠缠住了,一时半会是很难增援过来的。 拓跋弘猜的一点也没错,时兴流带了五千兵马并没有和第三个万人队作战,他只是让部下沿途骚扰,迫使万人队的行进速度降得比蜗牛还要慢。只要那个万人队派出尖兵,时兴流就果断把尖兵吃掉,继续骚扰。导致那个万人队摸不清对方到底多少兵马,只好把兵力收缩在一起,缓慢而谨慎的进发。 “我们退军!”拓跋弘做出了壮士断腕的决定。既然兵败如山倒,就不能让战局发展到最坏的一幕。 栾浑儿正等着拓跋弘说这句话呢,当即大声喝道:“退军,快吹号退军。” “你断后!”拓跋弘冷冰冰的吩咐道:“宁可战死,也不能让一个楚军突破你的队伍。” 栾浑儿顿时傻了,这是断后?这是让自己陷入燕王和游龙的双重包围之中,把自己的脑袋送给燕王做马桶呢! 远处杀声震天,旗号飘扬,一彪人马已经冲到战场,他们人人彪悍,龙精虎猛,看起来势不可挡! “是楚鸣过来合围了吗?”栾浑儿心惊胆战的问道。 拓跋弘跳上车辕,仔细眺望了半天,脸色变幻不定,半晌,才咬着牙说道:“哼,我那个不争气的兄弟,居然也学聪明了,知道这时候来捡便宜……” 栾浑儿和那名万夫长面面相觑,这算什么事啊?自己明明是来吃掉那一股楚军,顺手拿下他们埋伏的军队,可是没想到被楚鸣和游龙分别打了个丢盔卸甲。现在激战正酣的时候,就连拓跋烈都带着人马来抢好处了。蛮族、魔族、北疆军,三大势力搅合在一起,已经是北疆多少年没有出现过的场面了。 “现在退军,会被拓跋烈咬死的!”拓跋弘缓缓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大脚丫子,沉思了片刻,沉声道:“挑个修为高的,不管用什么办法,混到山坡上,问清楚他们是什么人,能不能合作?这次,我们要是拿不到那个山头,大家就准备把脑袋送给拓跋烈当马桶吧!” “可汗英明神武,万寿无疆,不要说这样的话!”栾浑儿高声道:“我这就安排人手上山。” 第155章 不用紧张 亲卫营就算多么悍不畏死,也无力再度组织冲锋了。山坡上的强弩带足了弩箭,那些少爷兵们战战兢兢的坐在地上,却迅速的装填弩箭。在他们的心中,这一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眼前的弩机就是自己生命的保障,一旦弩机停止发射,性命大约也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秦飞冷静的审度战场局势,忽然间,脸上一凉,他伸手一抹,手掌晶莹,抬头望去,天空居然落下雨滴。再看向繁朵儿的脸色,已经是面如死灰。纷飞雨中打不着火石,引线无法点燃,那些弩机便成了空架子…… 少爷兵们再笨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几乎是嚎叫着脱下衣服,双手捧着遮挡在弩机上。求生的本能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辞劳苦,不怕双臂的酸麻,只求雨点不要落在弩机上,不要打湿引线。 “坚持不了多久的!”李虎奴淡淡的叹息道:“衣服终究会被打湿,弩机也会无法发动。” 秦飞并没有做声,他双目微合,身体就像一杆标枪,笔直的屹立在山坡之上,无边念力散开,仿佛一道无形屏障,为弩机遮挡雨水。细密的雨水凭空发出啪啪的声音,宛如拍打在看不见的雨檐上,竟然在半空中流淌起来。 秦飞心无二用,气海之中真力循环,源源不断的支持着念力的发挥。自从勇闯禁宫之后,秦飞对念力的使用,已经到了另一个境界。 那些第一次看到秦飞出手的少爷们骇然不已,念修本就极为罕见,他们就算家世过人,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找到念修的。而秦飞凭空抵挡细雨,让弩机得以继续抵挡山坡下敌人的进攻,这份修为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李虎奴知道秦飞无法分心,山上的一切都得自己主持大局,当即提起铜棍,分布哨位,不可让任何人突袭上山。繁朵儿不知道秦飞能够坚持多久,但是秦飞玩命制造出来的局面,她不敢浪费,弩机连连,将企图上山的魔族和亲卫营打退一波。 趁着这口喘息的功夫,李虎奴遥指东南方:“繁镇督,你看那边。魔族是要去那个方向,那里就应该没有魔族的军队,而第一镇的预备队不敢随便动用,眼下战场里又增加了拓跋烈的势力。局面如此之乱,任何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倒是我们,可以趁此机会遁走。” 他看了看秦飞,担心的说道:“秦镇督心沉意海,关闭六识,把念力全力发挥。不过,我担心他无法坚持的太久,我们再打退亲卫营和魔族一波进攻,便马上向东南方突围……除非在那里迎面遇到燕王,否则,我们生还的机会很大。” 何坤一听这话,急忙叫道:“走,走,能屈能伸才是好汉。” “闭嘴!”繁朵儿厉声斥道,吓得何坤噤若寒蝉。这位天之骄女仔细看了看山下战局,果然如李虎奴所说,便应道:“一切全凭李总兵吩咐。” ……………… 栾浑儿正在挑选高手准备上山坡,忽然间,战场仿佛安静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喧闹的战场有那么多人在舍生忘死的战斗,怎么可能突然安静下来?可是,就在他刚准备说话的时候,战场果然又安静了一瞬间。 栾浑儿脸色苍白的看向拓跋弘,两人的脸上都清晰的写满了恐惧,想要逃走的意图毫不掩饰,哪怕要被拓跋烈的铁骑衔尾追击,哪怕要被燕王迎头堵截,他们也不想在这片草原再待下去了。 能够让整个战场瞬息之间静下来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被拓跋烈奉为武尊,被蛮族战士当做天神。他有惊天动地的修为,天下能与他比肩的人寥寥可数。拓跋弘的父亲,就曾被他一剑斩杀! 他一个人无法力敌上万大军,但是在混乱的局面中,他绝对有本事在乱军中拿走任何一个人的人头。 “快撤!”拓跋弘一把抢过马车边传令兵的号角,拼命的吹了起来。 魔族骑兵不顾身旁的敌人,在号角催动之下,拼死朝西方逃窜。他们逃亡的意志如此坚定,比起作战的时候还要旺盛几分,简直势不可挡! 蛮族冲杀而来的军队迅速投入战场,他们不管面前是什么人,北疆军和魔族军队都是他们屠杀的对象。第一镇尽管精锐,可他们也没有料到蛮族军队会突然赶到此地,一时间措手不及,阵脚大乱。游龙顾不上屠杀狼牙,急忙回到预备队中,指挥抵抗。 蛮族军中,一人缓缓的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很慢,按理说,走的这么慢,他应该走不了多远才对。可是偏偏瞬息之间,他就已经到了阵前。他看起来是个很普通的中年人,有着健硕的身材和沉稳的面容,只是眉宇之间反复一股愁意怎么也抹不去。 千军万马,铁甲血衣。他那一身银色长袍显得分外醒目。偶尔,一支流矢不长眼睛朝他飞去,他浑然不觉似的继续走自己的路,而那流矢尚未近身便已化为灰烬。 他仿佛感觉到一缕似曾相识的气息,目光不禁落在那个孤零零的小山坡上,随即举步走去。 没有人敢阻拦他,就算再凶恶的战士也不敢在这位气定神闲的银衣人面前放肆。他的腰间挂着一柄细长古朴的宝剑,剑鞘用黑鲨皮做成,并不华贵却很肃穆,剑柄上没有任何装饰,简单到了极致。 山坡上的细雨被秦飞的念力遮挡开来,他关闭六识,根本不知道有一位银衣人正在朝山坡走来。 繁朵儿紧张的看着那位银衣人,她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看他的气度就知道是非同一般的人物。在千军万马之中能从容自若的,她只见过易总督一人。难道说,这个银衣人的修为竟不在易总督之下? 他走到山坡上,悠悠的开了口,声音并不大,却能让山坡上的人听得很清楚: “我要上山了,不用紧张,我只是想看看那位念修而已!” 第156章 我要杀死你 银衣人举步朝山坡走来,神经紧绷的狼牙战士没有得到繁朵儿的命令,不敢随便放箭。 出于女性的直觉,繁朵儿觉得这位银衣人应该对秦飞没有恶意。而且,就算有恶意,看人家万军从中浑不在意的模样,他们这区区百十号人也无能为力。 银衣人始终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却转眼间就到了山坡顶上。他瞥了李虎奴一眼,眉宇间略显诧异,轻声道:“李虎奴?” 李虎奴已经猜到他是谁,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认得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回应道:“武尊大人!” 此人便是威震北疆大漠的武尊水晴空,他淡漠一笑,缓缓说道:“你也不用奇怪,昔日你在北疆声名鹊起,我暗中观察过你。只不过,你的运气不好,以你的天赋,不去学刘任重那一套毫无用处的把戏,成就应该比现在高得多。” “他教给我的那些,我早已忘了!”李虎奴淡淡的说道。 “如此甚好。”水晴空的目光转向关闭六识的秦飞,饶有兴趣的打量了许久,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那种眼神,若是女人看向秦飞,必然是个花痴。而这种眼神出现在一个已经不年轻的男人眼里,更是让少爷兵们浮想联翩。 见到李虎奴对他如此客气,少爷兵们噤若寒蝉,不敢多言。但是水晴空半晌没说话,耐不住寂寞的何坤终于开口了:“我说,秦镇督脸上有啥这么好看?有话您就说呗?” 水晴空微微一笑,并不和何坤一般见识,反而闭起眼睛,感受着身边念力的波动,从那一丝丝细微的变化中体会着秦飞真气运行的法门。片刻之后,水晴空伸手搭住秦飞的肩头,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拍,却将沉浸意海之中的秦飞拉了出来。 那道虚空中的屏障消失得无影无踪,雨水顿时倾泻而下,吓得少爷兵们一拥而上,用衣服挡着弩机…… “你是……”秦飞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银衣人。 “随我来!”水晴空反手握住秦飞的手腕,以秦飞今时今日的功力,居然丝毫动弹不得,身不由己被他拉着朝山坡之后掠去,心中惊异之情难以言表,不过,在北疆有这样的本事的,仅此一人而已,他的身份便被秦飞了然于胸。 两人疾奔近百丈,左右无人。水晴空放开手掌,沉声问道:“你修炼的是《天痕》?” “唔……”秦飞还没考虑清楚是不是要告诉他,脑子里正在编织谎言的时候,水晴空冷笑一声,便让秦飞无法再编下去。 “《天痕》是我大魏至高无上功法,即便是皇族之中的人,若没有足够天赋,也绝没有机会修行。”水晴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练的,便是《天痕》!” 眼瞅着是瞒不过他了,秦飞爽快的点了点头:“没错,师兄!” “你这小子,嘴头上的亏是一点也不肯吃啊。在大漠,人人看到我,都要毕恭毕敬的叫一声武尊。就算是刘任重和楚鸣,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他们至少要绕开五十里才敢行走。若是我想杀了刘任重,绝不会比杀一只鸡更难。你居然敢叫我师兄?” 秦飞嬉笑道:“辈分这种事是不能乱说的,若是我以前辈之礼敬您,你偏偏不喜欢别人说你老,怎么办?” “你的《天痕》哪里得来的?”水晴空问道。 秦飞翻了翻眼睛:“地里挖出来的。” 水晴空但觉啼笑皆非,《天痕》千年来被称为无上神功,多少人趋之若鹜。楚军攻进魏都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天痕》,而硕果仅存的大宗师孙涸更是不要命的从皇宫抢出了《天痕》逃之夭夭。眼前这小子居然说是从地里挖出来的?殊不知,秦飞没说谎,虽然是孙涸给埋下去的,可还真是他从地里挖的。 “今天的局势,对你非常不利。”水晴空沉吟道:“若是你不坦诚一些,乱军之中,你不可能带着部下活着离开。” “那我就自己跑。留着性命将来给他们报仇!”秦飞严肃的说道:“有的人觉得必死之局,陪着同袍一起死是种光荣。但是我不这么看,以我的修为,想要单人匹马回去,至少有七成把握。留下性命,将来才可以讨还血债。如果今天我陪着他们一起死了,是不是有人给我们报仇都难说的很,那不是死的太冤枉了?” 水晴空不觉愣了一下,眼前少年长得英明神武,神态刚毅决绝,居然会是一个丢下大家跑路的人?他心中转过一个念头,抚掌大笑起来:“我知道了,能够把一个人带的如此厚脸皮,把抛弃战友这种事说得理直气壮的,只有孙涸那个‘猥琐欲为’。你若不是他的徒弟,那可真是见鬼了!” 这一刻,水晴空看起来也不像一位大宗师的模样,他眼神暧昧的看着秦飞:“你该不是孙涸的儿子吧?” “他做梦都想有我这样的儿子,不过,他可没这个好运!”秦飞笑道。 水晴空皱了皱眉头,其中的缘故或许秦飞真的不知道,但是孙涸又怎么会犯下如此大错?他正是因为发现了熟悉的天痕功法运行真气,这才上山坡来看看秦飞。能够在这个年纪达到先天上品功力的,就算水晴空远在大漠,也听晓过中土南北两大天才人物----楚国秦飞、吴国彦青。 彦青是女人,那眼前的人必然是秦飞。 水晴空幽幽的叹了口气:“天痕功法只能传给大魏皇族中人。当年,先帝颇为欣赏我的天分,也不敢违背祖训,先招我为驸马,让我有了半个皇族身份之后,才以天痕相授。” “大魏亡国已快二十年,昔日皇族被屠戮一空。天痕应该随着我一起消弭于人世,我不知道孙涸是不是老糊涂了,就算你的天分再高,他也不该违背皇族千年誓言,将功法传授给你。你自己想想,孙涸虽然修为通天,可他会用天痕中的任何一套功法吗?” “为了皇族,为了大魏的天痕!”水晴空抱歉的说道:“我要杀你!” 第157章 大宗师的悲哀 震耳发聋的喊杀声犹在四周呼啸,兵刃撞击之声、箭矢破空之声、濒死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这一切,都比不上水晴空的轻描淡写一句话。当一位大宗师在你面前说要杀你的时候,没有人能镇定,就算身为九五至尊,只怕也再不敢踏出皇宫半步。 秦飞没有作伪,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抬眼看着水晴空说道:“如果早知道学了这个功法就要被你杀的话……十有**我还是要学的。只不过,杀我之前你应该先杀一个人,再找一个人。” “杀谁?找谁?”水晴空也不急着取秦飞的性命,在他眼中,杀死一位先天高手的难度并不比拍死一只蚊子要高。 “你要杀的第一人应该是我师傅,死老头肯定用了天痕里的功法。只不过,你们都是大宗师,你杀他的把握太低了。”秦飞笑眯眯的说道:“你杀了我,老头会很生气,不过他八成也杀不了你,就只好来大漠找你的徒子徒孙还有你支持的拓跋烈等人杀一杀。你们俩,你来我往,杀到最后,大家都成了孤家寡人,然后就比命长吧。” “你要找的人,叫魏丙寅。”秦飞接着说道:“大魏皇族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人,从楚宫中逃出性命,现在是楚国魏武卒的领袖之一。不过,太多人在找魏丙寅,你在楚国认识的人想必不会很多,找起来很困难。恰好,你的运气不错,我倒是能联系到他。” “魏丙寅没死?”水晴空诧异的拧紧了眉头,他知道秦飞应该没有说谎,当年魏国覆灭,那些年幼的皇族子弟,被楚帝掳走做了太监。他也曾暗中去东都探访过,可惜,每次都被庞真和易总督发现。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一位大宗师是绝对不可能战胜两位大宗师的,就算给他吃上通天大补药,也最多只能多撑两个回合而已。 不过,水晴空多少还是得到了一些消息,譬如那些被楚帝掳走的皇族子弟,几乎都已经死的七七八八,日子久了,只怕也死完了,其中就有魏丙寅。秦飞能够说出魏丙寅的名字,想必不会假。因为,这种事,楚帝总是不会大肆张扬的。 “虽然还活着,可跟死了也差不多,成天不敢见光,另外还是个太监,给魏家传宗接代的指望都没喽……”秦飞淡淡的叹了口气,故意刺激了一下水晴空的神经。 水晴空冷笑道:“你虽然得了天痕,可你年纪轻轻,又怎能理解天痕的妙用。别说魏丙寅只是被阉了做太监,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天痕都能为他延年续命。让我找到他,恢复他的人道又有何难?” 秦飞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邪恶的画面。难道,水晴空准备抓个人来给魏丙寅移植一下?可是,就算油条可以移植,那两个鸡蛋怎么办?用人家的……那生的孩子算不算是魏家的?这个问题,让秦飞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怪异暧昧的笑容。 水晴空何等人物,察言观色也知道秦飞在想什么,但是他也懒得解释,天痕千年来被称为第一功法,岂是浪得虚名? “水老板,做个交易吧。”秦飞一脸童叟无欺的样子:“我帮你找魏丙寅,至于我修炼天痕这件事,麻烦你找我那个死老头师傅研究一下。杀我,对你没有好处的!” 水晴空静静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谁不长眼睛,一支标枪飞了过来,水晴空头也没回的挥袖一卷,标枪顿时倒转出去,将那抛枪之人钉死在马背上,枪尖从马腹穿出,将一人一马牢牢钉在地面上。 “好。”水晴空沉吟道:“目前找到魏丙寅,为大魏复国乃是第一重任,我跟你一起去东都,你把魏丙寅给我找出来。” 秦飞本来笑容已经浮上颜面,闻言脸色立刻雪白:“你不是说真的吧?喂,你是魏国驸马,又是蛮族武尊,无论哪个立场都跟我这个察事厅镇督势不两立。我带你回东都……那麻烦可大了。” “孙涸的徒弟都能在察事厅当同知镇督,带上我又怕什么?”水晴空狡黠一笑,手掌在秦飞肩头轻轻一拍:“人活得久了,许多事往往看得开,也不愿跟小辈计较。但这不意味着,我就好糊弄。” 秦飞眨了眨眼睛,忽然拍手笑道:“也好,带着一位大宗师回东都,一路上也不担心燕王派人来杀我。一天没找到魏丙寅,你还得保着我不死。我那个死老头师傅虽然修为高,可他很少在我身边,从来没帮我欺负过人。易总督虽然看得起我,但是他位高权重,身份特殊,也不可能明着帮我。但是,武尊阁下您就不同了……最起码,找到魏丙寅之前,别人欺负我,你要帮我打他,我欺负别人……哈哈哈哈!” 水晴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见秦飞翻身跃上一匹失去主人的惊马,双腿重重的一夹马刺,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柄长刀,随手挽了个刀花,冲着第一镇便单刀匹马冲杀过去,口中大叫道:“游龙,贱人!方才不是带着亲卫营打小爷打的很开心吗?纳命来!” 无论是山坡上的狼牙战士,还是远处的近四千第一镇预备队,都惊呆了。居然有人疯成这样?单刀匹马冲阵,还要杀游龙? 秦飞长刀挥舞,势不可挡,距离第一镇军阵已不过三百多步,许多骑兵弯弓搭箭,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秦飞沉下心神,奋力遮挡,马儿不减速度,奔阵直冲! 水晴空愤愤的跺了跺脚,怒骂道:“孙涸,你这个老王八教的好徒弟,纯粹一个德行,能占便宜的时候永不吃亏!” 骂归骂,为了找到魏丙寅,水晴空还真不敢让秦飞出事,他大宗师境的修为,哪里还用得上战马?身影闪动,瞬息之间便已经追上秦飞,因为速度太多,许多人的眼中还留着水晴空的残影,已经有许多人惊呼起来:“天哪……那是人吗?” 秦飞双眼牢牢锁定游龙,长刀翻飞,挡者披靡,面前无数骑兵的热血洒在新草初生的大漠。一位先天上品高手冲阵,面前竟无一合之将! 是的,的确没有一合之将,因为他身边守着个水晴空。但凡遇到稍微棘手的敌人,秦飞果断的一扯马头,继续瞄准游龙冲去,而水晴空只能无奈的替他将那敌人斩杀!堂堂大宗师,竟然被秦飞坑成了保镖! 面前毕竟是四千精锐铁骑,是受过严格训练,杀人不眨眼的战士。就算水晴空修为高,也不敢强行把秦飞从马背上拽下,若是如此,两人便很有可能陷在军阵之中。但是现在一味冲阵,秦飞大刀开路,水晴空左右护持,竟然杀了个不亦乐乎。 眼瞅着距离游龙已不过百步之遥,秦飞杀得兴起,百忙中瞥了一眼已经卷口的长刀,索性大喝一声:“游龙,有种别跑!”他振臂一举,真力瞬间灌注长刀,运功猛掷,长刀如破天闪电,掠过半空,直取游龙。 亏得是游龙颇有修为,秦飞这一刀来势汹汹,游龙哪里敢硬接?此时此刻也顾不得形象,急忙跳下马背,就地滚开。长刀威猛,将他座下骏马一刀两断,刀气四溢,战马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游龙心惊胆战的抹了把脸上马血,嘶声叫道:“给我拦住他!” 寒芒一点,斗大枪花在秦飞面前绽放开来,秦飞冷笑一声,反臂扣住长矛,就势将那骑士拽了过来,随手拍死。他得枪之后,劈打连挑,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游龙暗骂一声,自己手下的战士平素凶的像是能打死老虎,但是在冲阵两人面前,全都成了泥捏的。眼看秦飞两眼发光,盯着自己要杀,游龙只觉得浑身发寒,仿佛要把脑袋送在这里似的,连声道:“退兵,快退!” 已经有些散乱的骑兵在旗号的指引下,迅速结成撤退阵型,数百支长矛遥指秦飞,缓缓朝后退去。 秦飞待要追杀,忽然肩头一硬,连人带马都无法动弹,耳边是水晴空愤怒的声音:“还杀?真把老子当保镖了?你当你我是神仙,能杀光四千铁骑?” 秦飞当然知道,以水晴空的本事,如果是他要杀游龙,就算游龙有八千人保护,水晴空只怕还有八成机会能够得手。可水晴空又懒得去杀,自己还真没那个本事,但是刚才杀得那么爽快,若是就此停手,心中却有些不甘。 他眼珠一转,落在正在退却的魔族军队上,拓跋烈的军队正在不断切割魔族的断后部队,秦飞大喝一声:“拓跋弘,你小子刚才不是派千人队冲山吗?有种别跑,给小爷纳命来!” 水晴空还没来得及再抓住秦飞,他已经一人一骑又飞了出去,长矛连挑,只要看到魔族战士便是一枪。本来就无心恋战的魔族战士,见到状若疯虎的秦飞,纷纷退避三舍。而蛮族军队见武尊大人随在秦飞身边,更加不敢阻拦。 秦飞单枪匹马,遥遥锁定拓跋弘那辆华丽的马车,气海翻涌,声音响彻战场:“拓跋弘,带把的给小爷滚回来!” 第158章 前来打脸 在拓跋弘的生命中,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被自己的对手取笑为‘一个没有把儿的男人’。 起源便是那一次草原大混战,秦飞一声暴喝之后,带着万余魔族战士的拓跋弘头也不回的亲自操纵马车飞奔离去,为了让马车跑得更快一些,他不惜亲自飞起大脚,把两名心爱的侍妾踢下马车,并把车厢里的美酒佳肴全都丢了出去。 草原上的混战渐渐接近尾声,燕王始终没有出现,秦飞也能猜出其中缘故。如果燕王知道水晴空在这里,他是绝对不会冒险前来的。毕竟,是他的亲哥哥率军灭了大魏。怎么算,燕王楚鸣都是水晴空的大仇人,纵然身边有数千将士保护,可刘任重不在身边,燕王的心里还是没有底气。 第一镇得不到足够的支援,为了保存实力,并且已经取得了相当的战果,游龙又带头跑了,余下的第一镇战士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在草原上游荡。拓跋烈的军队追击拓跋弘去也,方才还鏖战不已的草原,居然一下子寂寥起来。 繁朵儿松开弩机,起身沿着山坡缓缓走下,举目望去,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火头,断折的兵刃丢得遍地都是,偌大的草原上横七竖八躺着士卒和战马的尸体,偶有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垂头立在主人身边,低声嘶鸣,仿佛呼唤着永远不会再醒来的主人。破损的战旗,斜斜的插入地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夹杂着伤兵的痛苦呻吟…… 何坤惊魂稍定,跟在繁朵儿身后,低声道:“这……就是打仗?这……就打完了?” “应该打完了!”繁朵儿淡淡的说道。 何坤顿时一蹦老高,手指依次点去,把一百多名狼牙战士数了个遍,失心疯似的狂笑起来:“老子没死啊……弟兄们一个都没死啊……” 李虎奴早已司空见惯这样的情况,第一次上战场的雏儿,打完仗了会发各种各样的疯。有的人会莫名其妙的号啕大哭,有的人会傻不愣登的站着不知道要作甚,有的人会到处奔走,见人就让人给自己一巴掌,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死,是不是还知道疼?相比之下,何坤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 “休整一会儿,我们就离开。”李虎奴沉声吩咐道。 远处的秦飞终于没了力气,懒洋洋的把手中长矛丢在地上,从马背上翻滚下来,大字朝天躺在嫩嫩的青草上,呼吸着那股清新的气息,试图把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儿冲淡。 水晴空在他身边抱膝坐下,轻声道:“记着你我的约定,找到魏丙寅。” “放心吧。”秦飞拔起一根小草,咬在口中,懒懒的说道:“只是,你跟着我回东都,目标实在太大了一些。别的不说,就是先到燕都,燕王都要吓得不敢出门。” 水晴空微笑道:“既然我要去,当然不会大摇大摆的加入你的队伍。你只要知道,我永远都在你方圆百丈之内就行了。” 秦飞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似的,连续冲击第一镇和魔族的军阵,饶是他修为过人也已吃不消了。但回头看看人家水晴空,大宗师就是不同,看起来依然是轻松写意的模样,丝毫不觉得疲惫。秦飞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算是给了水晴空一个交代。 “秦镇督,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回去啊?”隋杰策马而来,高声叫道。 秦飞叹了口气,这些不省事儿的部下啊,自己打的这么累,想要休息一会儿都要来打扰,这么没有眼色,难怪混到现在还只是个候督察。 “走,也该回去了!”秦飞爬起身来,回头望去,方才还抱膝而坐的水晴空却已不见踪影。这鬼魅般的身法,令人惊骇。 …………………… 从战场归来的狼牙部队,一路上并不着急,他们带足了陈年老酒和美味佳肴,边走边歇,足足比第一镇官兵晚了三天才回到燕都。等到进入燕都大门的时候,每个人看起来都似乎胖了点儿。 燕王本端坐在王府,等着秦飞归来之后的解释。没想到,令燕王意外的是,秦飞压根就没去燕王府,而是带着他那群少爷兵,大摇大摆的去了第一镇驻地,把人家大门一堵,不走了。 第一镇驻地门前热闹非凡,光是看热闹围观的老百姓都不下数千人。 何坤用装着陈年老酒的箱子,堆起一个台子,纵身跃上,扯开嗓门吹嘘道:“诸位北疆老乡,待本少爷给诸位吹吹……呃,给诸位说说我们在北疆遇到的凶险啊!” “那一日,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举目望去,黑压压的都是魔族大军啊,您猜有多少人?五千?呸,老弟,那是看不起人!什么?一万?老爷子,胆子再大点!十万?恭喜你,答对了!嘿,本少爷琢磨着也得有十万吧!他们比地上的蚂蚁还多,发了疯的就冲我们的山头,在本少爷的英勇率领下,咱们狼牙部队……哎哎哎,我说哥几个别打啊,我改……在秦镇督和繁镇督的领导下,我们狼牙部队,奋起抵抗,一**的击退魔族进攻!” 何坤说得口沫横飞,慷慨激昂,振臂道:“可恨啊,此时第一镇骑兵赶到,本少以为他们是来救援的,没想到,他们调转矛头,居然也来冲山。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啥?这两句你们没听懂?唉,没文化真可怕。意思是说,你他妈的自己人打自家人,着你妹的急啊?” 秦飞施施然的坐在台下,带着一脸笑容,听何坤说书。 第一镇许多官兵愤愤的站在门口,可秦飞和李虎奴两人坐在门口台下,又有谁敢过去招惹这两位凶神? 繁朵儿的二十架弩机就架在何坤说书的台子后边,这位美少女给第一镇丢下一句话:“叫游龙滚出来解释,否则,第一镇的人,从大门出来一个,本姑娘就给突突一个。” 那日,亲卫营被弩机打得丢盔弃甲,落花流水。第一镇许多官兵都是看在眼里的,没人敢去冲击这些弩机,就算把他们从头到脚裹上一层精钢,他们也不敢去对付这些杀人利器。 可是游龙也不傻,任凭部下一**去禀告,说秦飞口口声声要游龙出去相见,游龙只管假装午睡,就是听不见。 笑话,门口坐着的是老长官李虎奴和新一代天才人物秦飞,游龙若是真的大咧咧出了门口,三个回合之内就被这两人拆的骨头都剩不下了。再说,游龙也知道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摆着是把事闹大,逼着燕王来这里。自己这点分量,还真不值得秦飞和李虎奴废这么大力气。 围观看热闹的老百姓被军士驱逐开,一行人马缓缓来到第一镇大门前。 燕王骑着高头大马,马儿踏着碎步来到秦飞和李虎奴身前。 居高临下的燕王垂下眼帘,静静的看着二人。 秦飞起身抱拳道:“卑职秦飞见过燕王。”李虎奴随即行礼。 燕王轻声道:“秦飞,你率众堵住第一镇军营,已经触犯军法。本王知道你是为什么如此行为,不打算追究你。你速速带着部下离去!” 秦飞翻了翻眼睛,果然是厉害的燕王,一见面就把姿态摆的老高。先是一闷棍打在秦飞头上,小子,你犯法了。跟着递个蜜枣,现在滚蛋,老子就不找你麻烦。 若是秦飞这么听话就走了,那他也就不是秦飞了。 “燕王,第一镇战场突袭我狼牙部队,若不是我们命大运气好,就要葬送在第一镇手中了。这么大的事儿,燕王一句话就给略过了?就算我答应,我这些死里逃生的部下还不答应呢!”秦飞转过脸来叫道:“你们说,是不是?” “那当然!”何坤等人傲然叫道。 燕王顿觉一阵头大,如果第一镇真的把他们杀光,那还省事儿了。可现在眼瞅着一群官二代啊,个个家族都有不菲势力,在战场上既然没有抓住机会把他们全灭掉,如今总不能在燕都一个个全杀了吧?到时候满朝都是燕王的死对头,燕王势力在朝野还有立足之地吗? “战场之上,局势的判断只是一念之间。我听说,你们在山坡上并没有打出旗号。那游龙误以为你们是魔族军队,率军来攻,有何不妥?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损失,这事就一笔勾销罢了。以后若是上了战场,秦镇督记得要打出旗号。” 燕王连消带打,又把责任踢给秦飞。 秦飞沉思片刻,认真的说道:“燕王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自己错了。那麻烦燕王把游龙叫出来,我当面给他赔罪。” 燕王眉头紧锁,你秦飞当我是傻的?把游龙叫出来,你若是不当面把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削我北疆面子,我就让儿子跟你姓秦。 “游龙只怕不太方便见你,本王觉得,这件事到此为止也就罢了!”燕王推辞道。 秦飞眨了眨眼睛:“这样吧,一杯茶的功夫之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一杯茶的功夫?燕王忖道,莫非你还能搞出什么花儿?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不曾想,这一点头,顿时风波起! 第159章 千里相送 就在燕王还没反应过来秦飞到底要做什么的一瞬间,秦飞已经腾空而起,大手抓向飘扬在风中的第一镇军旗。 “大胆!”数人连声暴喝,有燕王身边的高手侍卫,也有第一镇的军官。几乎是同一时间,数条人影掠上半空,试图将秦飞拉下。但是棍影横扫,李虎奴傲然出手,将几人全都拦截下来。 秦飞手掌一触旗帜,随手在手中一卷,将偌大一片旗帜扯了下来。他的身形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将那面大旗扯得粉碎。散落的布屑飘落在风中,好不凄凉! “就这样吧!”秦飞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他那模样,好像是让燕王不用谢他了似的,随即施施然的带着狼牙部队离开。 燕王看着碎在地上的烂旗帜,脸色瞬间铁青一片。他在北疆主政,靠的就是强军,每一镇兵马都有自己的军旗。旗在人在,旗毁人亡!若是作战丢了军旗,那一镇便会被撤销,军马并入其他部队。每一镇战士都把军旗视若生命,哪怕战局劣势,敌人来势汹汹,那面军旗依然飘扬在战场,从不曾倒下,也从不曾被魔族军队夺取。 但是,秦飞只是一伸手,便毁了第一镇的军旗。许多军官和侍卫已经按捺不住,想要留下秦飞一行人。燕王冷冷的竖起右手,沉声道:“让他们走!” 走出许久,何坤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第一镇军马和燕王侍卫并没有追来,这才庆幸的吐了吐舌头,低声对秦飞说道:“秦镇督,这次你和第一镇的梁子结的太大了,把人家军旗给毁了,第一镇以后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 秦飞淡淡的说道:“何坤,你要记住一个道理。第一镇想要杀我们,从那一刻起,我们边上不共戴天的敌人,在这个前提下,怎么毁他们都不要紧。仇,既然是他们要结的,咱们就不要害怕,放开手脚痛痛快快的斗一场,看看他们其奈我何!” 这一行队伍并没有回到燕都的住处,而是直接出了燕都大门,一路向南,朝着东都的方向进发。 结束了试验武器的任务,在北疆,狼牙部队是一天也不想待下去了。秦飞的心中隐隐有些渴望,要是燕王派人半路来狙击自己,那才精彩了。身边有个免费大宗师当保镖,要是刘任重养好伤赶过来,嘿嘿,那岂不是自己来送脑袋的? 只可惜,在路上走了一天一夜,秦飞的愿望也没实现。燕王那里不但没有派出一个人,就连一条狗也没放出来追赶。秦飞无奈之下,只得没事就离开队伍,找到水晴空,死皮赖脸的跟他讨教天痕里的功法。 孙涸修炼的并不是天痕功法,而仅仅是背下了天痕的秦飞,对于天痕的运用之法也不纯熟。眼前就有一位精通《天痕》的大宗师,要是不赶紧求教,那才不是秦飞呢。 水晴空曾经没好气的拒绝秦飞:“就因为你小子学了不该学的天痕,我才要取你性命。你居然来问我天痕的运用之法?” 但是秦飞也有他自己的歪理邪说,他一本正经的对水晴空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天底下还去哪里找一个精通天痕的大宗师去?我既然有不懂的地方,当然要问你。就算你要杀我,也让我当个明明白白的鬼。再说了,你给我解释过之后,我能马上成为大宗师?以你的修为,对上我这个超级低手,杀我不就像掐死一只蚂蚁嘛。对不对?来嘛,先解释下,什么叫‘气凝神聚,六脉俱速’……” 面对秦飞这样厚脸皮,死缠烂打的家伙,水晴空平素对惯了粗鄙无文的蛮子,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偶尔一个不小心就被秦飞套去几句话,再一个不小心,被秦飞抓住一点语病大做文章,拿着自己大宗师的身份玩命要挟。最要命的是,秦飞可以脸皮厚,水晴空还真不好意思跟他一样厚脸皮…… 天底下的大宗师基本上都是有脸有皮的,唯有孙涸是例外。果不其然,孙涸带出来的徒弟,也是一样的没脸没皮。 就这样在路上走了几天,水晴空也算认命了。既然架不住秦飞的死缠烂打,就给他解释一下吧,就当是自己在复习《天痕》了。水晴空自己安慰自己……反正,秦飞这条命就握在自个手里,想什么时候拿回来都行,教也就教了吧。 于是,队伍从北疆返回的速度越来越慢,一开始每天能走五六十里,后来干脆一天走个十来里,秦飞就下令休息,然后跑得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队伍后边跟着一位大宗师,更没有人知道秦镇督神出鬼没的每天失踪几个时辰是干什么去了…… 越是教下去,水晴空越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秦飞对《天痕》的理解能力完全超乎他的想象。很多运用的法门,秦飞都可以举一反三。他那天马行空的新奇想法,甚至比水晴空所理解的《天痕》更加肆意更加大胆。但是,这也更加切合《天痕》的本意----天若有痕,我为天补之。 若是没有这样的胆魄,又怎能成就天下第一神功? 一段时日下来,水晴空已经开始觉得,和秦飞一起讨论天痕,相互印证推演,对他自己的启发也同样不小。当然,为了保持大宗师的身份,水晴空只是很含蓄的表示秦飞的队伍走的还是太快了一些,不如更慢一点。 秦飞哪能不配合水晴空的要求,路过一座小城,索性在城里住了半个月。这可把那座小城的县令给忙坏了,成天公务都来不及办理,就忙着伺候这近百名大少爷。可县令忙里忙外的,连秦飞的面都没见到----他又怎能知道秦飞忙着跟大宗师修行呢? 狼牙部队的人习惯了秦飞的神出鬼没,再说从北疆归来,大家都有些懒,也不想走的太快,如此歇歇倒是最好。 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秦飞在小城里混了半个月,少爷们搞得小城故事多多,招惹了无数少女,实在不好意思再在城里混下去了,便就此告辞。 走的比蜗牛还要慢,可队伍始终是要到东都的。不知不觉,路上已经走了快两个月,当初的小夹袄都换成了长衫。水晴空一路上和秦飞论证《天痕》,竟不觉得日子过得这么快!直到察事厅的信使三番四次前来催促,秦飞这才加快了返回的步伐。 刚刚进入东都大门,少爷兵们顿时一哄而散,何坤眼含热泪,激动莫名的仰天悲呼:“东都,花红柳绿的东都,长裙、秀发、**、美女……我何坤回来了……” 守门的官兵冷眼看着发癫的少爷兵们,这年头什么样的疯子都有,但是疯成何坤这样的还真不多见。其他的少爷兵比起何坤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跟着秦飞去了一次北疆,打了一次仗,居然毫发无损的回到东都,将来头发花白的时候,这段经历是跟子孙吹嘘的好资本啊。 在乱糟糟的人群中,秦飞悄无声息的避开耳目,静悄悄的走进斜刺里一条小巷。 水晴空施施然的背负着双手站在巷尾,饶有兴致的看着带有明显楚国风格的民居,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已经到东都了。”秦飞缓缓说道:“当你想要找魏丙寅的时候,就去北城小宫门巷。那儿只有一家杂货店,是魏武卒的秘密据点。不过,你不要以为他们规模很大,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对老年夫妻开的小店而已,两口子都是哑巴,也不识字。你去了之后,跟他们要一斤盐,一斤鸡蛋。老头就会伸出一个巴掌!如果你给他五个铜板,那是找抽。给五钱银子是刚好,可要是给五两,那意思就是你要见魏丙寅。” “老人家生活不容易,五两银子的问路费是贵了点,但是能找到人就值得。”秦飞悠悠的说道:“接下来,你就说个地方吧,老人家虽然不会说话写字,但是他能把这地方告诉魏丙寅。你就在那个时间,那个地方去等。若是魏丙寅也愿意见你,便会现身。若是不出来,那……我再亲自去一趟。” “你不替我把他找出来?”水晴空反问道。 秦飞顿时瞪大了眼睛:“武尊大人啊,你知道衙门办事的程序要多复杂吗?首先,我要去金石司把那些弩机交回去。然后,面见总督大人,和繁朵儿一起禀告此行详情,还要写成文字留给察事厅记录。随后,要去敌情司和兵部,将魔族蛮族兵力战力的见闻交代一番。掐指一算,我回来之后,起码要见十几二十个人,写十篇八篇公文……哪里有空嘛?” 水晴空迟疑了片刻,静静的说道:“天痕最后一篇,你不是还有些不懂吗?不若,明晚我去寻你,咱们再谈谈?” 秦飞嬉笑道:“都教完了,你再找到魏丙寅,就该杀我了。我才没那么傻!” 说罢,秦飞可怜巴拉的问道:“你不是还想杀我吧?” “当然,你……肯定是要杀的。嗯,必须的!”水晴空道。 秦飞长长的叹了口气,学着水晴空的模样,背负着双手朝巷尾走去,悠然道:“真狠得了心再说吧,你跟死老头差不多,遇到我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天才,哪能舍得下手?” 第160章 聊发少年狂 水晴空悠然走在东都的街道上,这座城市在楚国二十年的强盛史中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街上人潮涌动,繁华美景目不暇接。 偶尔路过一个豆腐脑摊子,香气四溢的豆腐脑令水晴空也不禁食指大动,他掏出几个铜板,要了一碗豆腐脑,和众人一样,坐在小马扎上,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卖豆腐脑的是一对老年夫妻,老爷子看起来有些难受,每次抬起胳膊的时候,嘴角都要裂开一丝,仿佛有些疼痛。 食客大多和老板很熟,便有人问道:“老爷子是不是风湿又犯了?” “老毛病了,肩膀一疼,天就要变。你们出门最好带把伞!”老人家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时不时被云朵挡住,他笑呵呵的说道:“说不定天还没黑,雨就已经落下来了。” “去王氏医馆啊,他们那儿治风湿是最拿手了。”有人说道。 另一人嘲讽道:“老哥你是多久没出门了?王氏医馆早就不做了。” 对于市井百姓来说,一间熟悉的医馆关门远比军国大事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当即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知晓内情的那人得意洋洋的捧着豆腐脑碗,大声道:“王氏医馆医术当然是高明的,但他们家祖训,医术传子不传女。上一代就没有儿子,老王大夫勉强招了个上门女婿,算是把医术又传了一代。但是他女儿也不争气,生下来的还是女儿……这不就断了?说起来,王家治风湿治气喘,在东都也是出了名的。祖上还出过御医呢!现在,唉,不提也罢!” 那些听众一片唏嘘,纷纷惋惜以后若是有个三灾八难的,又少了个靠谱的医馆。 水晴空眉角微微一挑,将空碗放下,向豆腐摊老板问了路,继续施施然的朝小宫门巷走去。 小宫门巷里的确有个杂货店,这条巷子住的人都不是什么大富之家,清一色的青砖房子,几个孩童在路上玩耍。水晴空缓步走进杂货店,小店小小的,却是五脏俱全,从孩子吃的糖果到厨具杂物,什么都有。店主人夫妻正懒洋洋的靠在门边晒太阳,怎么看,这也不像是魏武卒的秘密据点。 按照秦飞交代的方法,水晴空几番问询之后,掏出了五两银子,低声说了个时间和地方。 店主人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收了他的银子,取出一袋盐和鸡蛋,便继续晒太阳去了。 水晴空虽然不是出身秘密部门,但是他见多识广,知道这些人最注意的便是自身安全,若是随随便便被人看出端倪,那就不知道早死多少年了。魏武卒的人,大多是忠心魏国的老臣民。看着这一对夫妻,或许二十年前,这个哑巴店主人还是魏军中一位勇士呢!水晴空带着敬意,向战斗在敌人心脏的魏武卒夫妻投以尊重的目光,随即飘然远去。 那位老人家的风湿果然很准,天色只是擦黑的时分,细雨便已落下。令人惊异的是,天空居然掠过一道闪电,春雷滚滚,细雨顷刻间便已经变成了大雨。水晴空若是愿意的话,不会有一滴雨落在身上,他不愿显得太过与众不同,在路边跟黑心商人买了把很贵的布伞,便沿着青石路,向西城走去。 雨水落在伞面上,砰砰作响,一道道雨水顺着雨伞各角流下。水晴空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他静静的站在西城一个人工湖的石桥上。偶有行人经过,看到他独自在雨中,也不会觉得惊奇。在东都,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些诗人,专门喜欢刮风下雨的时候,静静的来没人的地方找诗意…… 雨幕中,一个裹着蓑衣的男子,带着宽大的斗笠,一步步踏上石桥。他试图走的很轻松,但是落在水晴空这位大宗师眼中,他每一步都在跃跃欲试,身体的姿态不断在进攻和逃走之间转换。他的修为并不高,水晴空可以用一根手指头击倒他。 那人走上石桥,距离水晴空还有五步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轻声道:“为什么现在就打雷?” “午后就应该打雷了。”水晴空随后到。 “足下是雷公吗?”那人笑道。 水晴空将伞抬高,尽管雨水遮挡视线,但是在他的眼中,一切都那么清晰。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庞,带着几分戾气,也带着几分年轻人特有的冲动。对面的人,也在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他们的问话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把每一句话的开头第一个字连起来,便是‘魏武卒’。这是确定身份的一种暗号而已。 “你就是魏丙寅?”水晴空淡淡的问道:“你母亲是谁?” 魏丙寅低声道:“景洪七年入宫的宣妃便是母亲。” 水晴空尘封许久的回忆打开来,他是大魏驸马,许多事都记得很清楚,宣妃是个聪明秀丽的女子,她的确是在景洪七年入宫的,在景洪九年也就是丙寅年生下一个儿子,便取名为魏丙寅。在魏丙寅很小很小的时候,水晴空还曾经抱过他……只不过,那时候还在哭啼吃奶的孩子,跟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你是……”魏丙寅反问道:“知道来那里找我,给的五两银子又是当年大魏国库的库银。你是什么人?是谁告诉你,那里可以找到我的?” 水晴空并没有回答他所有的问题,轻声道:“我是水晴空。” 魏丙寅的眼睛里泛起一阵奇怪的神色,似乎激动不已,又仿佛带着些畏惧,他的身体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我本以为你已死了。” “我也以为你死了。”水晴空淡淡的说道:“很好,我们都活着。大魏皇族没有绝灭!” “没有绝灭又怎样?我已是废人一个!”魏丙寅惨笑道:“我是个死太监,不能人道,不能让皇族延续下去。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和楚帆、唐隐拼了。” 水晴空并不以为意,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被阉的?” “三岁的时候。”魏丙寅愤怒的说道。 “大魏皇族有一神功,名曰《天痕》。取义为,天若有痕,我为天补之。逆天改命,老天作不到的,我们来做。天痕的来由,已经无人知晓。也许是神武帝自创的,也许是他得到上苍垂青,得来的神功。天痕里不但有修炼的法门,也有许多奇妙的功法。可以为人延年益寿,可以为人变残为善。如果你是一个天阉,那我就没办法了。既然是后来被人阉的,我倒是可以试试,让你重新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魏丙寅双目陡然睁得极大,充满了希望的看着水晴空,颤声道:“真的?” “真的!” 水晴空并没有说完,他不想让这个饱经苦难的孩子再紧张下去。天痕里的确有这样的功法,但是极为损耗真元。施法者必须要大宗师的修为,配合天痕功法,全力催动受法者那一部分已经逝去的生机,让其在短时间内,疯狂成长,最终成为一个正常的男人。 这种功法实在太过于奇诡,并且损耗大的令人恐怖的程度。一位大宗师全力施为之后,至少也要静养半年才能恢复元气。而受法者也要在半年里调息、饮食搭配,更不可以有女人。待到一切全部稳定下来之后,才算真正意义上回到了正常。 这种功法的施为,在大魏历史上,只有过两次。一次是因为某位大太监为了大魏,立下显赫功劳。为了表彰他,当时已是大宗师的魏国皇帝亲自催动他的生机,让他重新成为男人。而另一次,是一位年轻的天才名将,在和蛮族的作战中,屡立奇功,奋勇杀敌,却被流矢伤了子孙根,眼看数代单传的名将家族就要绝后,另一位大宗师得到陛下授予功法,为他治愈。 “魏武卒有没有什么安全僻静的地方,让我为你治疗。”水晴空问道。 魏丙寅用力的点了点头,喜形于色。哪怕是一个男人高中状元的喜悦,也不如一个太监听见自己能恢复如常的激动。 魏丙寅并不孤陋寡闻,他当然知道水晴空是谁。大魏皇族的驸马,神功盖世。如果别人说这番话,魏丙寅八成当他是说梦话,但是这番话出自水晴空的口中,那就决然值得信任。 水晴空抬头看着遥远的灯火,悠然问道:“那一片通明灯光,是楚国皇宫吗?” “正是!” “我从没有和庞真在公平的情况下较量过。对于这位楚国的杰出人物……嘿嘿!”水晴空哑然失笑,年纪大了,怎么还像年轻人一样争强好胜?可是,自己的心里偏偏就是想和庞真较量一番,看看到底是魏国的大宗师厉害,还是楚国的大宗师更强。 “庞真,不好对付啊!”魏丙寅面有担忧之色,毕竟,相比较起来,庞真这些年威名赫赫,未尝一败,这样的战绩更加深入人心。 水晴空悠然道:“待我治好你,调养好了,再找他试试。到了我们这个级数,无论是谁想杀死谁,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道闪电掠过,幽蓝色的光芒将天空撕得粉碎,那一瞬间,魏丙寅清晰的看到一张同样充满期待的脸。 第161章 陪葬品 秦飞几乎快要跑断了腿,大楚衙门的官僚主义害死人。交割狼牙部队、去察事厅各司汇报、跟易总督面禀、去兵部、去武库、去…… 东都连着飘了两天的雨,秦飞就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一直泡在察事厅里。可惜,他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整个察事厅都很忙。就连平日里看起来最清闲的教习司,这几天也是忙得不亦乐乎,熟人见面最多点个头,想要停步聊几句,那绝对是没空的。 胡乱在察事厅里吃了点东西,秦飞想起又要回到房间里没完没了的写公文,就一阵头疼。看着屋檐落下的雨水,他的心情就和阴霾的天空一样暗淡。 沿着长廊朝自己的公房走去,忽然身后有人叫道:“秦镇督。” 秦飞回头一看,周礼渊大跑小跑的赶了过来,一叠连声的叫道:“秦镇督,总督大人有令,让你火速赶往北城丁八街斑鸠胡同。” “什么事这么急?”秦飞问道。 “绝密!”周礼渊斩钉截铁的答了两个字,便转身离开。 周礼渊这人多少有些死板,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口中的绝密两字就绝对不是开玩笑的。秦飞立刻沿着廊台狂奔出去,北城丁八街斑鸠胡同距离察事厅并不近,以秦飞的修为,时不时跳上人家的屋顶抄近路,也要跑上半天。待到秦飞赶到北城丁八街斑鸠胡同的时候,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至少有一千名御林军将胡同内外封锁,想要看热闹的老百姓全都被赶得远远地。御林军板着脸,他们下手极狠,有人壮着胆子走近,想要看看胡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御林军便立刻一枪杆子甩出去,退的慢一步,便会被打翻在地。 胡同四周满是察事厅的高手和大内侍卫,秦飞穿着同知镇督的官服,许多人也认得他是察事厅的人,便给他让出道路。挤了一会儿,秦飞终于看到一位熟人,教习司提督君山水,急忙跑到君山水的身边,问道:“君提督,出了什么事?怎么如此大张旗鼓?” “今日发生的事,许多人一生都未必能见到!”君山水低声道:“察事厅和大内侍卫精锐尽出,为的就是让一位大宗师无处可逃。” 秦飞心中一震,轻声道:“天底下大宗师屈指可数,是哪位大宗师?” “前魏驸马、大漠武尊----水晴空!”君山水食指虚点胡同里的一所房子:“据可靠情报,水晴空如今就在里边。” “他是大宗师……咱们就算全上了,只怕也抓不住他吧!”秦飞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找理由给水晴空能逃走以安慰,还是惶惶怕他被抓住。 君山水淡淡一笑:“单凭我们,还真没十足把握拿下他……”君山水的话语顿了顿,忽然抬头四顾,喜形于色道:“来了,他跑不掉了!” 说时迟那时快,两道人影凌空飞掠,穿越雨幕,一前一后落在斑鸠胡同两侧围墙上。雨雾连天,阵风鼓荡,在风雨中,二人看起来隐隐竟有出尘之姿。 许多人看向这二人,目光充满了崇拜和激动,这是东都众所周知的两位大宗师,庞真和易总督。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出过手,许多人一生还没有见过大宗师的出手,两位几乎已经是传说中的人物陡然现身,若非局面太过于紧张,很多人都已经准备欢呼起来了。 看到庞真和易总督现身,秦飞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虽然他和水晴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他对这位极有风度的大宗师颇有好感,在草原上被自己坑的来回冲阵,也没真的生气。一路上,对自己指导颇多,说是半师也不为过。秦飞嬉笑调皮,水晴空一本正经,两人在一起逗出不少趣事,彼此隔膜少了很多。而且,他毕竟和孙涸一样,都是前魏硕果仅存的大宗师,秦飞的心中还真不想他死在此地。 察事厅好大的本事,秦飞都不知道水晴空在这里,察事厅是怎么知道的? 秦飞的心中波澜起伏,但是高高在上的两位大宗师又何尝平静?当年伐魏的时候,魏军强大,高手如云。单单大宗师级的高手,就足以抵得上楚国和吴国的联合了,那时候庞真和易总督即便联手对敌,也算是以弱战强。可现在,对手只是孤身一人,周围布下成千御林军、大内侍卫、察事厅高手,还要两位大宗师联手出击! 这若不是楚帝的旨意,务必要拿下水晴空,无论是庞真还是易总督,都拉不下这个脸! 斑鸠胡同里的人早已都被赶了出去,只有一个孤单寂寥的院子,在风雨中紧闭大门。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落里平静的传了出来:“庞真,我一直很想公平的和你交手。可惜,二十年前,大家各为其主,打的都是混战。” 庞真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天痕,神鬼莫测。一对一,我没有把握胜你!” 水晴空爽朗的笑道:“你倒老实。不过,你是天纵奇才,我也没有把握战胜你。” 他跃上屋顶,任凭雨水将长发打湿,负手傲然望向易总督和庞真,朗声道:“是你们二人一起上吗?” 庞真苦笑一声:“前魏已经烟消云散,你贵为大漠武尊,又何必回到东都来。陛下说了,如果你愿意将天痕功法交出,便放你离开东都,以后不许踏足大楚国土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水晴空冷漠的说道:“若是我不交出天痕呢?” 易总督和庞真都沉默了许久,半晌,易总督才低声说道:“抱歉,我们皇命在身,无法让你有公平一战的机会。” 水晴空淡淡的说道:“嗯,你们的皇帝想得到《天痕》,我便用天痕与你们一战。天痕博大精深,尤其是最后一卷。因为,前几卷都是运用法门,而最后一卷才是总诀。换言之,只有通晓天痕功法,才能体会总诀。随后,再从总诀开始修行,方能事半功倍!” 秦飞不禁抬眼望去,他知道,这几句是水晴空说给他听的。在数以千计的侍卫和察事厅军官之中,水晴空的目光似乎从他脸上淡淡扫过,秦飞眼眶一热,心中似乎有无数话语想要嘶喊出来。 “看好了!”水晴空沉吟道:“功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运用之妙在于一心!” 话音刚落,水晴空的身影在雨中骤然闪动,顷刻间已掠至庞真面前,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但是他一拳击出偏偏沉重凝滞,仿佛拳头上坐落着一座大山似的。庞真身体微微一侧,漫天雨花疯狂飞溅,在两人真气牵动之下,每一滴雨水都已化作杀人利器。 易总督低声叹息,凌空一掌劈出,狂野的掌力倒卷风雨,陈旧的胡同摧枯拉朽般崩溃,墙壁仿佛随着掌力所及之处轰然倒塌,未及飞扬起来的尘土,被雨水击落在地,化为泥水。 劲气四溢,身影如魅,三位大宗师的激战把整条胡同彻底摧毁,御林军急促的扩大防御圈,不断有军队赶来布防。偌大的空间,只有三人激斗,没有人敢踏足一步,在漫天风雨之中,虚空都仿佛被撕裂,哪怕是他们无意间漏出的一道劲气,已足以令常人粉身碎骨。 君山水轻声道:“今日得以目睹此战,已不枉此生了!” 秦飞不知不觉眼圈已红,看着水晴空进退如电的身影,他的每一举每一动,无不在诠释着天痕的奥妙所在,在真正的大宗师战斗中,他的一个动作,都要比平素的口述更加形象的多。 以一敌二,面对数以千计的侍卫高手,水晴空没有活下去的道理。他的生命,在即将消逝的最后时刻,绽放着无比光华。 一人面对两位成名许久的大宗师,激斗良久不堕下风,这是何等神功? 水晴空长啸一声,身体疯狂的旋转起来,四周的空间被他劲气激荡,雨滴四射,整个空间被他牵动的仿佛摇摇欲坠,天空阴霾压抑至极,忽然,一道幽蓝色的电光划破天际,炫目的奔雷从天而降,竟直直落在水晴空的身上,随即炸裂开来,奔雷狂电,横扫两位大宗师! 天地之威,饶是庞真和易总督也不敢硬接,被他一击迫退。 水晴空争的就是这一瞬间,他身影一收,凌空掠出,手掌一翻,兜头向君山水拍下。 君山水心中一沉,只是瞬息之间,水晴空便已经从激战中来到自己身边,这一掌,又岂是他能接得下的? 心中方动,君山水已连退数步,不敢正搦其锋。 水晴空手腕一翻,扣住秦飞咽喉,转身朗声笑道:“易总督,听说这是你们楚国数百年来最杰出的少年?” 易总督看着秦飞,雨水遮盖了秦飞刚刚流出的泪水! “是!”易总督艰难的说道。 水晴空手掌一吞一吐,将秦飞扣在身前,一字一句的说道:“很好,既然我无路可走,那便让你们不世出的天才,为我陪葬!” 第162章 你太累了,也该歇歇了 一道道闪电惊龙般从天空掠过,倾盆而下的大雨并不能让几位大宗师看起来显露出一丝狼狈。 易总督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水晴空紧扣着秦飞咽喉的手指,沉默片刻,易总督轻声说道:“杀死一个年轻人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也不符合你的身份。” “身份?”水晴空不屑的笑道:“今日的局面,东都高手尽数在此围攻我一人,却要我顾忌身份?笑话!” 水晴空扣着秦飞的喉头,缓缓向已经破败的院落退去。每一步,他都走的极为小心,不敢露出一丝破绽。在两位大宗师面前,一丝破绽就意味着,自己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要被他们二人击毙于当场。 小心翼翼的挪进房间,激战后的屋顶已经开始漏水。水晴空幽幽叹息一声,松开了秦飞的咽喉,抱歉的笑了笑:“吓到你了!” “我没有感觉到你的杀意。”秦飞坦然说道:“你知道,我没有出卖你。” “我知道!”水晴空忽然咳嗽一声,一口鲜血溢出嘴角,打湿衣领,殷红一片。 他摆手示意秦飞不用管他,急促的说道:“若是我不借助天地之威,根本无法逼退庞真和易老头,那你我也没有这个机会说几句话。” 水晴空自知时日无多,天地之威岂是这么好借的?若是没有天道高手的修为,擅动天地神威,必然油尽灯枯。他勉强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用这一招空城计骗得庞真和易总督不敢继续动手,这才能‘挟持’秦飞到房子里。 为魏丙寅恢复人道已经令水晴空大伤元气,借惊雷一击,更是让他再也无力支撑,生命的力量一点点从身体流逝,能够活在这世上的每一秒是多么的美好?只可惜,这份美好已经没有多少时光了。 秦飞探手入靴,取出断歌,明亮的光芒刺得水晴空眼前一亮。 “这柄断歌,我听人说,就算宗师级的高手也不能阻挡其锋芒。”秦飞正色道:“虽然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对付大宗师……不过,在你的手中,必然有非同一般的威力。拿上断歌,就算依然无法和庞真还有易总督对敌,但是突围应该有一丝希望。” 见到断歌,水晴空神色一片恍惚,他迷茫的看着那柄短剑,又看了看秦飞,问道:“怎么得来的?” “老头给的。”秦飞当即答道。 水晴空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片刻之后,苦笑一声:“我是必死之人,断歌,我不能拿。你要好好保存断歌,千万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你拥有断歌。如果有人看到了,你便杀死他!” 秦飞踌躇道:“除了老头之外,还有一个人知道……不过,我觉得他不会出卖我!” “只有死人才可以保守秘密。”水晴空急促的说道:“断歌的意义绝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水晴空探手入怀,取出一本笔记,塞进秦飞手中:“这些年,我在草原上,对天痕又有些新的体悟,都记载于此。没有天痕的人得到这本笔记,只会以为这是疯子写的梦话。但是,你能看得懂。” “你挟持我,闯出东都。”秦飞斩钉截铁的说道。 一滴雨水从破裂的屋顶落下,从两人中间掠过,啪的一声,滴在地上一个小小的水窝之中,荡开一小片涟漪。 水晴空微笑道:“臭小子,别以为自己很重要。庞真和易老头因为楚帝的命令,连大宗师的身份都顾不上了,前来夹击我一人。要是我真的抓着你离开东都,楚帝宁可杀了你,也绝不会让我活着离开的。以后,可不要这么自恋了!” 都已经死到临头了,水晴空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秦飞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只觉得鼻子酸酸的,拼命眨着眼,不让在眼眶里打着圈的泪水掉下来。 “收好笔记和断歌,见到你师傅,就说我很高兴听见他的消息,也很高兴见到他的徒弟。我做不完的事,容我偷个懒,让你师傅接着给做完吧。”水晴空扯过一把陈旧的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慨然长叹道:“辛苦奔波半生,这一坐,果然惬意!” 语气渐微,双目微合,一代大宗师,就此死去。 秦飞热泪夺眶而出,双膝一软,重重跪在水晴空面前,膝盖落处,将小水窝里的涟漪惊散,溅起半身泥水。他双手合于额前,三拜而下,喃喃道:“您虽未为我师,此生秦飞以师礼相敬!” 紧张无比的侍卫和察事厅军官们,隔着雨雾,看着那个破败的小院子。 迷茫雨中,秦飞孤单的身影缓缓从中走出。神经已经快要绷断的侍卫们齐齐松了口气,当即有人叫道:“老家伙一定死了,进去砍了他的首级……” 秦飞冷眼一翻,杀机顿起。 忽然间眼前一花,一人更快过秦飞,身影如电掠至那人面前,挥掌处,将叫嚣的那名大内侍卫打得魂飞魄散。那个看似有些瘦弱的身子,冷冷喝道:“今日,为了皇命,我易老头半辈子的名声都可以不要。但是,水晴空此人,无论是修为还是人品,又岂是你们这些阿猫阿狗能玷污的?” 易总督望向庞真,淡淡的说道:“余下的事,你来办。我已没有脸再在此地待下去了!” 庞真那孤傲的身影在雨中看起来又多了几分落寞,他的嘴角掠过一丝不经意的苦笑----易老头倚老卖老,说走就走,当自己有脸继续待下去吗? 庞真摊开手掌,几滴雨水落上掌心,顷刻间沸腾起来,随即化为一片水汽。庞真幽幽的看向那个孤寂的院落,低声道:“天底有数几人,今日又少一个。人生,果然寂寞!” …………………… 秦飞的家中,桌子上放着几道粗糙的小菜,那是蕾蕾知道秦飞回来,特意下厨折腾出来的。虽然色香味一样都没有,但是比起当年做的黒糊糊已经强很多了。 桌子上还放着一壶酒,秦飞斜倚桌边,手中捏着一个精致的青花瓷小酒盅,静静的看着杯中酒,许久之后才一饮而尽。 九公主和蕾蕾默然坐在一旁,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触秦飞的霉头,就算是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蕾蕾也不敢。 如果秦飞狂酒悲歌号啕大哭,蕾蕾反而不担心了,一个人只要能把心底里的抑郁给发泄出来,就不会有问题。但是秦飞看起来很正常,但是举止却一点儿也不正常,他没有刻意灌醉自己的意思,可酒入愁肠不知味。他喝的不多,也很慢,却决然没有品酒的意思。 九公主被家中凝重的气氛搞得手足无措,这段日子,秦飞不在家,她已经渐渐习惯了宫外的生活,和嬉笑怒骂的蕾蕾也颇能聊得来。本以为生活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秦飞一回来,就让二女的生活彻底变了个调儿,一时间无所适从。 蕾蕾轻轻咳嗽一声,鼓起勇气笑道:“弟弟啊,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 秦飞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将杯中酒倒入口中,并不答话。 蕾蕾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好在她脸皮甚厚,不以为意。片刻之后,又对九公主说道:“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这段日子里,每天蕾蕾都有些千奇百怪的笑话说给九公主听,逗得这位天之骄女笑得花枝乱颤。 蕾蕾要说笑话,九公主当即点了点头。 “话说,有一对小孩子,是亲兄弟,他们天天在一起玩,彼此都觉得亲的不得了。有一天,为了让大家的关系更亲一些,你猜怎么着?” 九公主想了想,反问道:“怎么了?” “他们结拜为把兄弟!”蕾蕾说完,自己已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位少女笑得已经快没了仪态,但是秦飞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蕾蕾只得幽然叹了口气,贴在九公主耳边说道:“男人到了伤心处,实在是比女人更难对付,我已经没法了,睡觉去了。” 她倒洒脱,说走就走。留下九公主和秦飞独自呆在偏厅里。 蜡烛的灯火依然在不断跳跃,将秦飞的脸色映衬的有些阴森。 九公主轻声道:“秦镇督,我现在算是在你家中,接受你的监管。你我并不算熟,加起来也就见过两三面而已。但是记得那一晚,在宫中,你穿着太监的服色,被我误以为是小太监。聊天之时,你我都颇为自然,我说了许多不该让你知道的心事,你那时候是个很开朗,很不在乎的男人。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心里抑郁的如此之重,但是我觉得,这些不应该是你的负担。” 她施施然的站起身,从秦飞身边走过,径直向门外走去,悠然道:“那日,你对我说,千万不要嫁出去了犯错。如今,我把这句话稍作修改奉还给你。一个人,在悲伤狂喜的时候,都容易做错事。如果你觉得自己有错,那就不要一错再错,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啪!秦飞手中的小酒盅化为片片碎瓷! 第163章 首功之臣 皇宫里充满着一种令人压抑的气息。小初子本以为今日杀死前魏大宗师水晴空,陛下怎么也要宴请庞真等人,好好欢庆一番。可陛下连个屁都没放,御膳房早早准备好的各色佳肴,便便宜了太监们。 杀死一位大宗师是极为艰巨的事儿,数十年来,除了当年楚军伐魏之时,几位大宗师相继在战火中陨灭,余下的那些人无不成为神话。他们令人高山仰止的修为和深不可测的心机,足以使得他们在面对种种险局之时,化险为夷。 今日,大宗师水晴空的死去,无疑是楚国的又一次胜利。可陛下为什么没有高兴的意思呢? 宫殿之中灯火辉煌,楚帝居中而坐,庞真和易总督分列左右两边,下首站着唐隐和柳轻扬。这五个人要么是楚国最有权势的人,要么是楚国修为最高的人,当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必有大事发生。 太监和宫女早已被赶得远远的,没有一个人能够靠近楚帝的宫殿。 五人都在沉默,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出现。半晌之后,宫门口闪出一条人影,低声道:“儿臣求见父皇。” “进来!”楚帝淡淡的说道。 众人的目光立刻汇聚在那位皇子身上,他略显瘦弱,脸色白净并泛着一丝兴奋的红色,身上穿着简单的蓝布衫。易总督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惊道:“是魏丙寅?” “他姓楚,是我第四个儿子。”楚帝悠悠的叹了口气,慈祥的目光落在魏丙寅的身上:“这些年,辛苦你了。” “为父皇大业,儿臣万死不辞。”魏丙寅翻身跪下,重重叩头。 楚帝点了点头:“你是个有心的好孩子,起来吧。”他转过脸看着座下诸人:“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能得到水晴空的行踪了吗?” 楚帝长身而起,负手而立,朗声道:“昔日大楚灭魏,魏皇族被剿灭殆尽,但是朕的心头始终有两个心腹大患。一是前魏大宗师孙涸,另一个便是前魏驸马水晴空。此二人修为通神,各有所长。孙涸这些年销声匿迹,暂且不说。单看水晴空一个人撑起蛮族,令草原不能一统,在极为弱势的军力下,平衡着北疆、魔族和蛮族之间的势力,便可见他的厉害之处。” “一位大宗师若是躲起来不肯见人,实在是难找的很。唯一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楚帝慨然道:“你们都知道,朕并非一个残暴的人。可二十年前下令将魏皇族三岁以下男童尽数阉割带入宫中,遭到多少大臣反对,你们还记得吗?” 那时候的唐隐等人又怎会不记得?白发苍苍的老学士,捧着节笏和乌纱,跪在皇宫门前,水米不进,恳求陛下收回成命。许多大臣联名上书,说陛下要是把那些孩子都杀了,也没有什么,毕竟是敌国皇族。但是把三岁不到的男童尽数阉割,一个个带进皇宫里,任人欺辱。这不是明君之道。 许多胆子大的人已经公然叫骂‘昏君’。有自尽以死谏的,有愤然辞官的,有天天堵在皇宫门前破口大骂的……一般人没这个胆子,能干出这种事儿的,都是民间极有声望的老学者。当年的楚帝并没有为难他们,死谏的,只要跳下水,就有侍卫给抱上来;想上吊,便有暗器高手打断绳索;想撞墙,却发现自己撞在某位高手的肚皮上;不吃饭……几条大汉掰开嘴就灌稀饭…… 辞官的,楚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算是留住了一半。堵在门前大骂的,楚帝命御林军给他们送去椅子、茶水、点心,下雨天送去雨伞,御医开的养嗓子汤药随时伺候着。楚帝的态度便是,您要骂,骂呗,反正朕也听不见! 日子久了,寻死的、骂人的都没了劲,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些小太监在宫中时不时传出死讯,可渐渐的,已经极少有人关注他们。 楚帝沉声道:“为了引孙涸和水晴空出来,朕的第四子,十分懂事,五岁之时就主动要朕把他阉了,混入那群前魏皇子之中。一晃便是快二十年,朕的儿子长大了,他们也差不多死光了。所有前魏皇子的事儿,在他眼中都不是秘密。魏丙寅,就是他给自己选的身份,然后,离开了皇宫。” 柳轻扬轻叹道:“可是他杀了皇太妃。” “没有!”楚帝抬起头来,喝道:“皇太妃在朕秋狩出宫之后那日清晨已然辞世。正因如此,朕才连夜订下计策,吩咐四皇儿趁机制造袭击皇太妃致死的假象,随即离宫。” 唐隐的目光偶尔会落在魏丙寅的身上,这个年轻人十分内敛,或许是因为他和那些前魏皇子在一起待的太久,那种愤然的戾气,在他脸上唯妙唯俏的呈现着,唯独看不到他对权力的渴望。看起来,他只是一个内心充满了愤恨的人,其实,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这位四皇子应该是个可怕的人,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混入一群前魏皇子之中,处心积虑就为了剿灭前魏残余势力。但是,唐隐也有些佩服他,皇子之间的斗争是残酷的,看看太子、端王、齐王之间的斗争,就能看出分晓。 而魏丙寅选择了另一条路,他为楚国立下大功,一旦剿灭前魏势力成功,他的功劳是任何一位皇子都无法比拟的。到时候,他同样有机会去争取皇位的继承权。而且,他潜伏二十年,楚帝心中对他的愧疚难以言表,必然要对这个儿子做出补偿。就算他真的拿不到继承权,至少也可以成为燕王这样巨无霸的存在。 相比较之下,虽然他阉割了自己,但是在水晴空的催动下,已经重新成为一个男人。虽然他潜伏二十年,但是他赢得了楚帝的厚爱和愧疚。眼下的皇位之争,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一时间,还真的很难判断,皇位最终花落谁手。 魏丙寅的一切牺牲,都已经换回了超值的回报,他选的路,已经走了大半。 庞真和易总督面无表情的交换一个眼色,对于楚帝的计划,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而眼前的人,都应该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才对。那,到底楚帝还有多少事是大家不知道的?这个陛下,虽然已经认识了数十年,可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怕要重新估量了。 “魏武卒那里,你做的如何了?”楚帝重新坐回龙椅,淡淡的问道。 魏丙寅沉声道:“魏武卒的主要势力集中在郡县兵马和草莽之中。据儿臣所知,北疆第五镇,西域第二、第七两镇,江南大营水师第三镇,都有大批魏武卒残余势力。另外,西山马贼,东海大海盗黑胡子,都是前魏势力,他们也属于魏武卒的重要组成。” 易总督暗暗点头,魏丙寅掌握到的军情,和敌情司提供的说法差不多,尤其是西山马贼、东海海盗,寻常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前魏残余势力。看来,这小子在魏武卒里,混的还算不错。 “四殿下果然非同凡响,短短时间就能打探到这么多情报,在魏武卒应该已经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吧?”易总督微笑道。 魏丙寅摇了摇头:“魏武卒公开的旗号是为魏国复国,其实很多人有别有用心。有些魏国遗民只是想成就自己的霸业,我这个假冒的魏国皇子身份,他们是看中可以做个幌子而已,实权和最核心的部分,我根本就摸不到。再说,他们觉得我是个太监,准备把我捧出来,一旦达成目的,再也没有利用价值。” 说到这个问题,楚帝关切的问道:“水晴空为你催动生机,重塑人道,究竟你现在感觉如何?” “天痕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亲身经历,儿臣都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神奇的功法,用化腐朽为神奇已经不足以形容。”魏丙寅赞道:“休息了一日之后,儿臣觉得好多了,按照水晴空的说法,大约半年之后,儿臣就可以娶妻生子了。” 楚帝微笑道:“你是朕的四皇儿,可不能随随便便娶妻生子,要办,就要大操大办。这些年,你为大楚牺牲这么多,今日能复原如初,也是上苍体恤你的孝顺。” 魏丙寅踌躇片刻,说道:“儿臣当日离开皇宫之后,在唐府曾和秦飞一战。当时他有机会拿下儿臣,可是最后关头却放了儿臣一马。接下来,又约了儿臣见面。问了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但是儿臣觉得他对唐家,尤其是唐夫人,有些特殊的敌意!” 魏丙寅没有说完,便被楚帝打断了话头。两人都知道秦飞的‘养母’是月儿,那他对唐家特殊的感觉就很好理解了。再说,秦飞手中的大宗师剑意可能和孙涸有关,这件事都已经被楚帝忽略不计,又怎么会计较魏丙寅那番话呢? “你暂且离开皇宫,调养好身子,下一阶段的任务便是争取成为魏武卒的核心成员,让朕把魏武卒一网打尽!” 至于一网打尽了魏武卒之后,下一步要做什么,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 书评区黑衣一个人忙不过来啊,有没有书友愿意当副版主的,在书评区留言吧,或者在读者群找我也可以。 第164章 这是一场吹牛比赛 北疆顺利归来的狼牙部队就地解散了,少爷兵们纷纷回到熟悉的家中,睡上了高床暖枕,抱紧了如玉佳人,吃起山珍海味,赌上骰子牌九。 在解散之后,何坤立刻牵头,众多少爷们把秦飞、繁朵儿、李虎奴,隋杰等人请了出来,在东都有名的楼子里包了一层,大肆摆宴,并邀请诸多东都著名官宦子弟前来到场庆贺。 酒楼门口张灯结彩,不知道还以为里边在摆喜酒呢,好在门口放了个好大牌子‘欢庆正昌二十三年狼牙部队北疆行顺利归来’。旁边画上张牙舞爪的饿狼,栩栩如生。 酒楼里,何坤口沫横飞的诉说着当时的战况:“你们没去过北疆,那是不知道那种凶险。魔族的人个个都穷凶极恶,胳膊比你们大腿都粗。他们手里的斧头少说也有三四十斤,千军万马奔着我们驻守的山坡就是一阵猛冲。” 未曾去到北疆的东都少爷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如此凶恶的场面,平素跟他们一起喝酒赌钱的何坤却是如何应付? 何坤见到众人脸色,便得意起来,纵身跳上凳子,一脚踩在八仙桌上,朗声道:“当时,本少爷左手提缰,右手持刀,身先士卒,狂吼一声----魔崽子纳命来。说时迟那时快,上百支羽箭直飞老子的面门!” “唔……”众少爷又是一片惊呼。 “本少爷在狼牙部队受训,又得了秦镇督亲自调教,怎么可能被射到?”何坤右手虚转,笑道:“老子挽起一片刀花,叮叮当当,把那些羽箭都给打了下去,随即一马当先,带着弟兄们就发起反冲锋,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本少爷的马头挂着十余个魔崽子首级,后来的实在没法挂了,我也懒得砍了。” “没想到,狼牙部队如此神奇,何少爷去了不久,不但勇气倍增,而且修为精进。”有人衷心赞道。 何坤笑呵呵的拱了拱手:“好说好说。” 他待要再吹嘘几句,但是耳边听见一人说话,顿时脸色就变了,愤愤然的转过头去。却是另一位跟他一起去北疆的少爷兵,那人跳在另一张八仙桌上,趾高气扬对围着他的少爷们大声道:“那日,北风萧萧,战马悲嘶。漫天箭雨,杀声震天。魔崽子们百倍于我,但是我一点儿也不怕,左手枪右手斧,闯阵杀将夺旗。嗯?我杀了多少魔崽子?哼,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后来,只要本少爷所到之处,魔崽子望风而逃……” 何坤本以为自己吹的已经惊天动地了,没想到这些不要脸的家伙真的不顾礼义廉耻,连这么无耻的谎言都能说出来。自己才好意思说砍了十几二十个首级,他居然敢说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这不是存心把何少给比下去吗? 何坤卷了卷袖子,准备上前教训这个吹牛无法无天的家伙,忽然楼梯转角处有人欢呼道:“秦镇督,繁镇督,李总兵,隋督察,你们来了?” 何坤立刻换起一副笑脸,快步抢到楼梯口,恭顺的迎着四人走上楼来,随即挺胸收腹站在秦飞身边,顿觉自己比其他少爷兵高出一筹。 “秦镇督!”有些少爷曾经和秦飞、端王一起喝过酒,倒是认得秦飞,便上前施礼叙旧,随口问道:“方才何少说他斩首十几二十级,是不是真的?” 秦飞淡淡的瞥了何坤一眼,何坤厚着脸皮冲着秦飞眨了眨眼睛。 繁朵儿掩口笑道:“都是真的,狼牙部队的军功册上,斩首最少的一个,也有十二级。” 话说,当日弩机歼敌无数,魔族留下的尸体实在太多,加上蛮族战死的人,首级接近两千。而第一镇军马已经被秦飞吓跑,这么多功劳白白便宜了狼牙部队,那些少爷兵不同意平均分配的方式,便用那些魔族首级做赌注,狠狠赌了把骰子。大赢家赢了少说百余级,大输家就只剩下十二级了! “竟然是真的……”少爷们纷纷用敬佩的眼光看向何坤等人,深深施礼道:“没想到何少为国杀敌,不惧生死,当初我们还以为何少只会斗鸡走狗,真是走眼了。” “好说!”何坤眼珠一转,眼前这么多人,秦飞不吭声,那自己得拍拍马屁不是?以后秦飞飞黄腾达了,自己也可以跟着沾光。眼瞅着朝廷现在的局面,秦飞的前途那是一片光明。要是跟对了人,自己虽然不是嫡长子,可将来的前途未必就比嫡长子差了。 “说到厉害,那还是咱们秦镇督。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就去冲阵,所过之处全无一合之将,吓得魔族可汗掉头就跑。秦镇督立马横枪,怒喝一声----带把的不要跑。哈哈哈,魔族可汗连把儿都不要了!” 何坤这一番描述倒是没有人提出异议。秦飞在北疆闯阵的事儿,在他们还没有回到东都的时候,就已经从北疆流传到东都了。察事厅抓住机会,广泛散布消息,一力要把秦飞打造成无敌高手的形象。易总督的这番用心,在察事厅里几乎已经形成了共识……把秦飞捧起来,让他以后接班察事厅。 而跟在秦飞身边,为冲阵出了更多力的水晴空,因为成分和立场问题,已经被察事厅自动忽略了。现在就连东都的小孩子玩游戏,都时常有人骑着竹马,拿着麻杆,大叫道:“我乃察事厅秦镇督,魔族有带把儿的敢出来一战吗?” “我那点事儿就别提了。”秦飞多少还有些郁郁寡欢。 何坤是个精明的人,当即领着秦飞等人去首座坐下。可是他刚刚伺候秦飞坐下,眨眼的功夫,首座的座位就已经全部坐满了人。东都少爷们谁不想跟秦飞套套近乎?何坤勃然大怒,本少爷牵头,本少爷出钱,本少爷伺候秦镇督坐下,你们这些狗崽子能抢的让本少爷没地方坐? 当着秦飞的面,何坤还不敢胡乱发飙,愤愤然的从旁边搬了把椅子,硬生生的塞到秦飞身边,从椅背上跳了过去,一屁股坐稳了,没好气的对身边少爷喝道:“去去去,边儿挪点,想挤得秦镇督没法拿筷子吗?” 秦飞一看他们这般举动,急忙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快请就坐,稍候秦飞一一过去敬酒。” 秦飞一客气,少爷们就不好意思了,纷纷找地方先坐下再说。 酒楼里的酒菜流水似的送了上来,秦飞漫不经心的吃了点东西,脑海中却全然转着跟这顿饭完全不着调的念头。 水晴空身死,二十年来,拓跋烈倚重的靠山便不复存在。虽然在上一次战斗中,拓跋烈利用拓跋弘的大意,成功将他的三个万人队打残,但是这并不能改写双方的实力对比。身处远东地区的拓跋烈依然是劣势的一方,没有了水晴空的威慑力,拓跋弘可以肆无忌惮的挥军攻打,直至把整个草原踩在自己的脚下。 统一了的草原,立刻就会成为北方的心腹大患。燕王的担子要立刻沉重起来,虽然他有篡位之心,可北疆百姓却是无辜的,一旦魔族一统草原,北疆各地便会遭到骚扰和入侵。燕王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马上起兵造反,挥军进入中土,争夺天下;要么就在魔族的不断袭扰中消耗实力,直到不再成为楚帝的威胁,楚帝便会马上集中力量,把燕王拿下。 几天来浑浑噩噩的秦飞,陡然明白了为什么楚帝一定要杀死水晴空的原因。 水晴空一人就能维持草原和北疆的平衡,他死了,这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无论是往哪一方倾斜,局面对于楚帝都是最有利的。水晴空来到东都,这样的机会,楚帝若是再抓不住,就不是坐镇大楚二十多年的一代帝王了。 如果解决掉燕王,接下来,楚吴大战将会无可避免。楚帝自从伐魏成功之后,蛰伏二十年,秦飞绝不相信他只是待在宫里天天无聊的玩女人。楚帝是一代英豪,这二十年的隐忍,为的就是最终的爆发。他要么不动手,动就一定要成功----灭魏,便是榜样。 看到秦飞正在走神,繁朵儿悄声提醒道:“秦镇督,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秦飞支吾了过去。 繁朵儿轻笑道:“是不是在想察事厅会怎么调动你的事儿?不用担心,惯例而已。” 察事厅镇督以下都属于低级官员,一旦到了镇督这一级,便可以算得上是中层官员了。在东都,镇督满街走,同知多如狗。还看不出什么,但是到了外省,一位镇督便是一省最高情报长官,身份非同小可。 秦飞去北疆试验弩机,一人逼退第一镇和魔族大军,斩将杀敌,所向披靡。这份功劳已经极大了,况且还有易总督的一力栽培,察事厅内部消息已经流传起来,说是易总督准备连提秦飞两级。 从同知镇督,到同知提督,的确是两级。但是其中有个绕不过去的弯儿。 察事厅的死规定,除了金石司这样需要专业特长的部门之外,余下五司官员升迁,到了镇督这一级,必须要外放。 外放的政绩决定了这位察事厅官员的前途,做的好,镇督回来就一帆风顺,同知提督、提督…… 做的不好,这辈子也就是个镇督了,还很可能被调回察事厅东都总部做个闲职,再也没有当初一人独掌一省军情的威风。 察事厅的人都在猜测,秦飞会被调去哪个行省担任镇督。 秦飞扬眉道:“你有什么消息?” 第165章 同去 繁朵儿轻柔一笑,倒转筷子,在面前小碟子的东西两侧轻轻一点。 聪明人对聪明人,就是不需要说的太多,秦飞已经了然于胸。察事厅之所以派秦飞去北疆试验武器,为的就是让他了解北疆的局势,从而重新在北疆部署察事厅的情报网。现在,秦飞已经从北疆归来,水晴空已死,下一步察事厅必须要在北疆设置足够的军情人员,才能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保持主动。 察事厅的力量已经被燕王从北疆清除,如果现在秦飞拿着一纸委任状,带着自己的班底去北疆走马上任,保证他的衙门里被燕王塞满了边军细作。那就只有走迂回路线了,第一条路线,是在西域,西域和北疆接壤的部分,同时也和魔族的势力接触着。这里的察事厅镇督死亡率极高……前任镇督刚刚在一次抓捕行动中,被魔族伏击,连脑袋都没找回来。 第二条路线,便是东海,东部沿海同样和北疆接壤,也和蛮族的部分势力相邻。这儿的察事厅镇督,生命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就是没油水。升官发财……做官不为权和钱的统统都是傻帽儿,一个没油水的地方,许多同知镇督宁可压着自己暂且不升官,也不想去那个地方外放做镇督。 但是这两处的地理位置都很方便往北疆渗透。繁朵儿点的这两下,已经悄然暗示了秦飞可能的去处。 秦飞苦笑一声,低声道:“易总督太看得起我了,该不会每次都让我向高难度挑战吧。” “能者多劳!”繁朵儿吃吃笑道。 酒楼的佳肴还在不断的端上,何坤只怕不够吃,又怕桌子上菜少了显得自己难堪,怎么会在乎钱?一张八仙桌撑死了不过坐十个人而已,但是每桌,何坤都点了不下三十道菜…… “大人请稍让,让小的上菜。”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秦飞耳边响起,秦飞眨了眨眼睛,漫不经心的扭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的脸庞,虽然经过了刻意的装扮,但是落在秦飞的眼中,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魏丙寅。 何坤勃然大怒,指着魏丙寅鼻子大骂道:“你第一天当伙计?上菜有从主位上的吗?给老子滚下去。” 魏丙寅战战兢兢的低头道:“对不住,对不住,小的这就滚。”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处,秦飞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淡淡的说道:“喝了太多酒,去放个水。” 满座殷勤的目送秦飞下楼。茅厕就在酒店的后院里,秦飞缓步走进后院,左右张望一眼,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秦飞闭上眼睛,意海中无边念力缓缓流出,召唤着魏丙寅的到来。 片刻之后,一身伙计打扮的魏丙寅低头走进后院,他谦卑的大声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秦飞背负双手,趾高气扬的走到魏丙寅面前,问的却是一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是!”魏丙寅低声道:“大宗师水晴空身死,这事儿你应该知道。” “嗯!”秦飞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魏丙寅脸上渐渐露出痛苦之色:“他是特意为了我而来东都。我不知道他从何得知我的所在,但是他为我做了许多事。可是,或许就因为如此,他的行踪被人发现,庞真和易老头已经不要脸了,两位成名许久的大宗师联手夹攻一人,他又怎能逃出生天。那日,我就在附近,可刚刚疗伤之后的我,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想要救人也无从谈起。” 魏丙寅缓缓抬起目光,稳稳的落在秦飞脸上,轻声道:“听说,在北疆的时候,水晴空和你曾经在战场上有一面之缘。而那日水晴空死前,曾挟持你进入院落,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些什么?” 这件事,秦飞对察事厅的解释是,当日,战火连天,水晴空发现自己是一位念修,所以很感兴趣,找上门来和自己聊聊天,大家谈了谈人生,聊了聊将来,但是后来发现话不投机,身为大宗师,水晴空也懒得去杀一个弱小的察事厅同知镇督,大家就各自冲阵去了! 而围捕的那日,自己被水晴空挟持,进入院落之后,自己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反复劝说水晴空弃暗投明,在拖延了时间之后,水晴空伤重发作,再想要杀死自己,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侥幸拿回一条性命。 谎言,要看对什么样的人。唐隐、楚帝、易总督都已经认定了秦飞是月儿的儿子,只要他是月儿的儿子,就没有和魏国人勾结的理由,只要他是月儿的儿子,他必定要为大楚效力。这不仅仅因为他的父亲是唐隐,而是因为,月儿最痛恨的仇敌也是魏国。 哪怕秦飞的修为可能来自孙涸,这也不值一提,师徒什么时候能强过血脉了?天地君亲师,老师只能排在最后。 但是,这些话对魏丙寅说,肯定没用。 秦飞淡淡的回应道:“你希望他对我说了什么?” 魏丙寅惆怅的说道:“无论如何,他对我有恩,我想知道他有什么没有完成的遗愿,今生今世,我魏丙寅就算命都不要,也要为他完成。” “那你恐怕就要失望了。”秦飞依然是不温不火的模样。 魏丙寅苦笑一声,仿佛要转身离去,但是又停下脚步,低声对秦飞道:“你有没有发现,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了?” 秦飞仔细盯着魏丙寅的脸,在他的下颌处,竟然长出了几条胡须,虽然那只是几条,但毕竟是胡须。他的脸上,有两三个红红的小疙瘩,这玩意,秦飞一点儿也不陌生。它的艺名叫座疮,有个小名儿叫青春痘。无论是胡须还是青春痘,都是太监的脸上不应该出现的。 虽然震惊于天痕的神奇,可秦飞还是不动声色,悠然道:“你身上好像没什么骚.味了,最近没尿裤子?” 魏丙寅沉声道:“以后都不会了。天痕神妙无穷,水大宗师为我重塑人道,我已可算是个真正的男人了,只是还差一点点。” “哪一点点?”秦飞反问道。 魏丙寅喟叹道:“他说,还需要再为我治疗一次才能彻底复原,可是,如今他已经身死,我却要去哪里找另一个修行天痕的人出来?所以,我才想找你,毕竟你是他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人。” “你知道我是魏国皇子,也没有抓我。那么,同样是魏国驸马的水晴空,你应该不会有很大敌意。若是他对你说了什么,你只管告诉我。即便是你不理解的,或许对我就有用。” 看着魏丙寅诚恳的样子,秦飞心中微动,但是水晴空死的太过蹊跷,魏丙寅也可能是出卖他的人之一,就算不是他,魏武卒的人也跑不掉嫌疑。若是秦飞就这么和盘托出,那就是笑话了。 “他说,他有一个笔记……” 魏丙寅精神一振,但是秦飞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便追问道:“然后呢?” “没了!”秦飞闭上嘴巴,随手指了指楼上:“这里有很多察事厅的官员,若是你被他们看到真面目,就是死路一条。” 魏丙寅微微一笑,举步朝院子后门走去。秦飞头也不回的上楼,而魏丙寅的半个身子已在门外,他霍然回头看了一眼,冷笑一声。 走到楼上,那些少爷兵已经喝的面红耳赤,说话的嗓门也大了许多,许多人开始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在酒精的作用下,人的神智往往会变得不太清醒,失去一些基本的分析能力是极为正常的。 秦飞的脑海中忽然转过一个念头,他诡秘的笑了笑,冲着何坤招了招手。 何坤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秦飞面前,笑呵呵的说道:“秦镇督,有什么吩咐?” 秦飞悠悠的说道:“看你们在这里称兄道弟,我忽然有些心酸而已。” “为何心酸?” “想起我出身贫寒,想吃顿好的都很难。哪能像你们这般风光,一群少爷们聚在一起吃香喝辣坐拥佳人。从小到大,为了吃点好东西,不知道遭了多少人白眼,挨了多少顿打。”秦飞怅然道:“若是我也有你们这么多好兄弟,便不至于如此了。” “什么?”何坤一蹦老高,脑袋差点顶在屋梁上,怒喝道:“居然有人打过秦镇督?镇督大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若是不嫌咱们这群弟兄出不得台面,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就出声,要钱咱们帮凑钱,要人,咱们给找人。谁跟秦镇督过不去的,就是跟我们这么多人过不去。我何坤别的不敢说,最是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能插二三十把……” 眼瞅着何坤又要吹起来了,秦飞赶紧打断他的话头,沉吟道:“我知道,你们都是重情义的人。俗话不是说,男子汉大丈夫,恩怨要分明吗?那些当年看不起我的人,那些当年打骂过我的人,今儿个,小爷想去把这笔帐给讨回来,只怕双拳不敌四手……” 何坤酒意上涌,压根忘记了面前是一位上品先天高手,拍着胸脯喝道:“弟兄们,秦镇督有场子要讨回来,哪个不去的,便是狗.娘.养的!” “砸场子?同去,同去!”少爷们顿时沸腾起来。 第166章 老大的老大的老大 天底下有这么一群人,让他们做些有建设性的事儿,比要他们的命还艰难。若是让他们搞搞破坏,那是手到擒来。东都的少爷们无疑就属于这一批人,酒楼里的少爷随着秦飞走了出去,连同他们的家丁、跟班、保镖、马夫……浩浩荡荡不下几百人。 按照秦飞的吩咐,少爷们迅速兵分数十路,分头赶往东都各个区域。 眼前是一条热闹的街道,数十间小店相对而立,做什么买卖的都有,无论是小吃、布料、杂货还是剃头,都能在这条街上找到。秦飞的目光落在一间牛肉汤面店,微微点头。 何坤会意,打了个手势,身边立刻有跟班随上,躬身道:“少爷!” “这条街是谁的物业?”何坤从口袋里掏出金指甲刀,一边修着指甲,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跟班略加思索,答道:“城东李百万的产业。” “拿我的名刺,告诉李百万,这儿有几个门面,本少爷要买下了。”何坤吩咐道。 跟班不敢怠慢,火速离开,约莫一顿饭的功夫,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商人,汗流浃背的跟着那个小跟班跑了过来,到了何坤面前便点头哈腰道:“何公子好啊,小人那几个破门面,居然能被公子看上眼,哪能让何公子出钱啊,小人便是把这条街送给公子,也是小人福气。” 何坤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本公子今时不同往日了,不给钱那不是明抢吗?钱是一定要给的……”何坤指了指不远处的牛肉汤面店,悠然道:“那间门面的房契带了吗?我就要这一间了。” “带了带了!”李百万身边的师爷急忙送上一本房契,李百万仔细选了一张出来,堆着笑容递给何坤:“公子,喜欢就拿去吧,几个小钱,李某虽然穷,但也不小气。” 何坤接过房契,看了看,随即说道:“这门面虽然有些破败,但是位置不错,也值得千把两银子。何贵,带李老板去我家账房去支一千两,去吧,这儿没你们的事了。” 李百万不明何坤用意,但人家是官宦子弟,手指头都比自己这个商人腰杆还粗,哪里敢多问?何坤还要给钱,这是哪里来的好事儿啊?于是,李百万一边点头哈腰的客气着说不敢要,一边随着何贵离开。 何坤恭敬的将房契送到秦飞面前,笑道:“现在,这间店的主人就是秦镇督了,镇督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就算告到陛下面前,那也是东主和租客之争。上不得台面的!” 秦飞附耳吩咐两句,何坤顿时眼前一亮,抚掌大笑。 这间牛肉汤店在东都开办已经有十余年了,在这条街算是老字号,做的多是街坊邻居生意,经常有慕名而来的食客,店里一天到晚都很热闹,时常客满。 如今正是下午时分,客人略少一些,三两桌人闲话聊天,忽然见到门外来了几个穿着家丁服色的男子,他们提着一桶漆,为首一人拿着把大刷子,趾高气扬就到了店门口。 还没等店里的人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首那人便已经在门口墙上,端端正正写下一个大字----“拆”。 店掌柜顿时目瞪口呆,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扯着写字那人便喝问道:“你胡乱在我家墙上写什么字?” 那家丁也不动怒,推开他拽住衣领子的手,笑呵呵的答道:“第一,这不是你家的墙。这间店,李百万已经转让给我们少爷,如今,这墙是我家的墙,店是我家的店。” “第二,我家少爷准备把门面拆了重建,所以,先写个拆字,告诉你们赶紧搬。如果不然,我们就自己动手拆了,到时候有什么损失,你自负。” 店掌柜被噎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晌才憋出来一句:“租约没到。” “我们退钱给你。”家丁依然笑眯眯的,随即压低了声音附耳说道:“这是给你面子。不给面子的话,现在动手砸了你的店,把门面拆了,就算你去告,不过多赔了百八十两,我们少爷这点钱只是平素打发叫花子的……” 秦飞冷眼看着牛肉汤面店发生的一切。魏丙寅对他有很多怀疑,他同样对魏丙寅和魏武卒充满了戒心。水晴空作为一代大宗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暴露自己的行踪?整个东都有资格跟踪水晴空,并可能不被他发现的,不过两个人而已。有极大的可能是魏武卒出现了问题,才导致水晴空身亡。 秦飞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所知道的,魏武卒在东都的联络点,全部砸一遍。 这些地方,有些是来自于魏丙寅和他联系时泄露的,有些是来自察事厅的机密资料。秦飞并不准备把这些人都给抓起来审问。作为情报机构,想要长时间在敌占区经营下去,首要就是必须有个冠冕堂皇的幌子。其次,还不能三天两头换地方,这时代通讯并不发达,换个地方就可能导致以前的情报员联系不上,又或者暴露身份。所以,魏武卒在东都的据点,最短的也已经潜伏了五六年。 把他们的场子砸一砸,迫使他们不得不重新部署,然后看看魏武卒的反应,再得出结论就简单的多了。 …………………… 北城小宫门巷的杂货店,那对年老夫妻,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穷凶极恶的数人。 他们两口子都是哑巴,啊啊啊的哼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小杂货店已经被人砸的面目全非。那些地痞似的泼皮,临走之前还放下话来:“要么就每天交五十两银子的保护费,要么就每天来砸一次,老两口好好考虑考虑!” 直到那群泼才飘然远去,老头儿脸上的惊惶之色才换成不可抑止的愤怒和凶狠的杀意。 ……………… 西城善记车马行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他们每人挑选了一匹马或者一辆大车,随后便要扬长而去,不但没有交纳押金,就连最基本的户籍都没给登记。车马行的伙计们纷纷出来阻拦,却被这群不速之客的跟班打了个四脚朝天,痛苦呻吟。 看着那些策马而去的鲜衣少年,车马行的掌柜两眼已眯成了一条线,牙齿咬的格格作响! …………………… 夜幕降临,星光灿烂,酒楼歌舞升平,妓院人满为患…… 城南一座小私塾里,小孩子用来写字的矮桌,被人直接当椅子坐在屁股下,十余人聚在教室里,一张张脸孔都充满了愤怒和疑惑。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一脸肃杀之意,习惯性的敲打着手中的教尺,冷冷的喝问道:“今天的事,是巧合还是有预谋的?诸位想必都有自己的判断。” 座下十余人没有一个敢喘口大气,在这位教书先生面前,他们无论是车马行掌柜、牛肉汤老板还是杂货铺的哑巴,都老实的像懵懂学童。 “很好,是预谋的话,你们能不能告诉我,是楚国朝廷的阴谋,还是我们魏武卒得罪了什么人而不知道呢?”教书先生平静的问道。 一声轻微的咳嗽,那个在人眼中已经哑巴了半辈子的杂货店老头儿,含混不清的开口道:“如果是察事厅或者大内鹰犬,直接抓人就是了,何必大费周章?我猜,应该是得罪人了。今日来我杂货店捣乱的人,是属于北城一个小帮会,名叫狂歌会的混混。狂歌会只有七八十号人,掌握的地盘不过三条街而已,在北城是最低等的帮会。”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他的语调显得有些奇怪。但是他一开口,教书先生便投以尊敬的目光。的确,一个人能够为了大魏复兴事业,二十年不开口和外人说一句话,这份毅力就已难得很了。 牛肉店老板沉声道:“我租的店面是属于李家,从李老实传给他儿子李百万,已经十几年了。租金虽然一直涨,但是东主和我的小店一直相安无事,李百万偶尔还来我的小店喝碗汤。他贸然转了店铺,一定是有人强买,但到底是谁买去了,我还没有查到。李百万算得上是富豪,能让他屁都不敢放一个,马上把店转掉的,应该是官。” 车马行掌柜附和道:“是啊,今日强夺了我车马的那些人,都是华服少年,有些人看起来颇为面熟,是东都出了名的二世祖。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家世资产来看,一匹马在他们眼里只是个随便一顿饭的钱,突然来我车马行抢马……这行径若是没人指使,那才奇怪了。” 教书先生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角落一人身上:“丙寅,你知道咱们魏武卒得罪什么人了吗?” 魏丙寅在这些老资格的魏武卒面前,还算不上核心人物,坐的时候都无法坐在中间。他闻言摇头道:“魏武卒近来行事低调,也不招惹道上人物和官府,很难猜到是得罪了什么人。” 教书先生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只能亲自走一趟,查查是什么人在为难我们。” 他看着座下众人,提点道:“如今多事之秋,诸位深居简出,尽量不要再生事端。我们在东都部署多年,好不容易打下的根基,不能这么就葬送了。不到查清幕后黑手,绝不可轻举妄动!” 第167章 原来如此 魏武卒的众人先后离开那个小私塾,夜色中,秦飞暗中记下了每个人的容貌。他是跟踪那位杂货店的哑巴老板而来,以他现今的修为,这儿只不过是东都魏武卒的联络员们,还没几个人有资格发现他的踪迹。 心情愉悦的秦飞完成了对魏武卒的第一步监控,便施施然的回家去。 一路上哼着小曲,走这碎步的秦飞,刚刚走进家门,便立刻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前厅烛火跳跃,依稀可见三个窈窕的身影。开什么玩笑?小爷家里只有两个女人,大半夜的,管灵思也不可能夜不归宿,难道?秦飞下意识的取出靴筒里的断歌,藏在衣袖中,举步朝前厅走去。 “秦飞,你就站在那里好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这语调有些奇怪,冰冷、生硬,虽然音色听起来不错,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追魂判官站在面前想要拿命似的。 “听姑娘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秦飞打了个哈哈,举步走进前厅,随即停下脚步。 映入秦飞眼帘的一幕令他下巴差点惊掉了,九公主和蕾蕾背对背被捆住,两人屈膝坐在地上,蕾蕾冲着秦飞挤眉弄眼做了个眼色,而九公主珠泪盈眶,娇躯颤颤,她身娇肉贵,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等惊吓,脸色苍白的几乎要晕过去。 蕾蕾的眼色很容易读懂,因为在她俩身后,站着一位红衣少女。那位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个头却是极高,几乎和秦飞平齐,一双笔直浑圆修长的**,在束身长裤的勾勒下,显得格外迷人,而她双手各持一柄短匕,分别顶在两位女子的颈部,只要刺下去,血管爆裂,就算是大宗师只怕也救不回了。 秦飞知道蕾蕾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能够成为孙涸的徒弟,首先人品就要足够猥琐,打不过绝对会跑,又怎么可能被一位陌生的十六七岁少女捆在地上?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少女来的太突然,而蕾蕾并不愿意在九公主面前暴露自己真实的修为,并且她有信心掌控局面,所以就让那位少女把自己捆住。 “不要废话。”红衣少女面容娇俏,脾气却是不小,硬邦邦的说道:“秦飞,我知道你很厉害,门槛下放着牛筋索,你先把自己绑了,打个死结再说。” 秦飞耸了耸肩膀:“要是我不绑呢?” “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人。”红衣少女恶狠狠的说道:“十息之内,你不绑上自己,我便先杀一个女人给你看。” 秦飞叹息一声,索性坐在门槛上,抬头看着红衣少女,悠然道:“听说,女人长的漂亮,就算是别的女人看到,也会我见犹怜。你绑住的两个女孩子都是国色天香,美艳不可方物。我才不信你会舍得杀了她们……这样好了,除非,你能下得去手,先打晕一个。” 红衣少女俏脸一寒,清斥道:“胡说八道,可恶至极。”话音刚落,她倒转短匕,刀柄便要向蕾蕾的太阳穴磕去。 “等等!”秦飞急忙叫道:“这位小妹妹,你要打的这个,算是我的姐妹。旁边那个,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要打,就打旁边的嘛。” 九公主悲愤的喝道:“秦飞,你怎敢如此?信不信我禀明……” 红衣少女黑溜溜的眼珠一转,她素闻秦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狡猾的就像狐狸,从来都只有他占别人便宜,宁死也不肯吃亏的。秦飞说,自己要打的是他姐妹……哼,这只是一招避实就虚之计。这两个女人,肯定是他让自己打的那个更重要,想诈本姑娘继续打之前那个女人?偏偏不上当! 于是,九公主一句‘禀明父皇’还没说出口,脑门就被重重一击,昏厥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边九公主刚倒,秦飞便如利箭般射出,身体平平飞向红衣少女,双手分别指向她的咽喉和小腹,所取都是要害之地。红衣少女也绝非等闲,短匕横拨,削向秦飞手指,那寒光闪闪的短匕,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利器,若是削上了,秦飞下半辈子就没法打麻将了! 眼瞅着短匕已经逼近秦飞手指,可他一点儿变招的意思都没有,红衣少女不觉诧异,没等她想清楚怎么回事,双手便已被一双白皙纤细的小手扣住,小手的主人可不那么温柔,反转手腕,只听咔嚓一声,便将她手肘卸脱了臼。 “你?”红衣少女惊骇莫名的看着蕾蕾。 秦飞笑眯眯的说道:“别说你才十六七岁,就算你今年六七十岁,论心眼也算不过我这位干姐姐,哦……” 蕾蕾嗔道:“人家很傻很天真的嘛,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不堪。” 红衣少女目瞪口呆,秦飞捡起门槛后的牛筋索,将她双手双脚都绑了起来,随手打了个死结,这才说道:“小妹妹,你栽在我们俩手中一点也不冤枉,别往心里去。” “你杀了我吧。”红衣少女凄然道。 “先审审吧?”蕾蕾兴奋的说道:“我最喜欢审人了,要是能动刑就最好不过。” “瞅你那点儿出息。”秦飞不屑的瞪了蕾蕾一眼,左手揽住红衣少女肩膀,右手在她一双长腿下一抄,将她抱起,转身向卧房走去。可怜的九公主依然昏在地上,却是被蕾蕾先抱去了厢房。 秦飞的卧房里充满了男性气息,所谓男性气息,就是那些你怎么都找不到的袜子、裤衩子,在某个阴暗角落里散发着诡异的味道。通常,男人在娶到老婆之前都是这样。 秦飞将红衣少女往床上一丢,自个扯了把椅子坐在一边,淡淡的说道:“我问,你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有本事你就杀我。”红衣少女傲慢的转过头去,却在枕头边看到一只黑乎乎的袜子,顿时胃里翻江倒海,不得已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师姐!”秦飞诚恳的看向蕾蕾:“有件事,师弟其实很想做,但是师傅不在身边,师姐就是尊长。我做了,怕师姐觉得我品德有亏,对不起师门……” 蕾蕾咬了咬手指头:“其实咱们师门也没什么规矩,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哦!”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想,审问这个女犯人的时候,她若是敢说假话,我便扒去她一件衣服。现在不是冬天了,穿的应该不是很多……目测嘛,外衣、亵衣、肚兜、外裤、嗯哼……撑死不过七八件。听说,女人在光溜溜的时候,就会老实很多,是不是?” 蕾蕾色迷迷的看着红衣少女,要知道,一个女人一旦用那种眼神看着另一个女人,实在比男人看着她还要恐怖的多。 “好师弟,这次师姐撑你。”蕾蕾丁香小舌轻吐,舔了舔嘴唇:“腿这么长的女孩儿太少见了,就连师姐也很心动,想看看她到底身段如何?” 这一对猥琐的师姐弟交换个眼神,暧昧不已的齐声“嗯”了一下。 红衣少女心都快要吓碎了,她出身有些复杂,绝对是见过坏人的。但是,眼前一男一女把一件很猥琐的事儿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也曾听人说过,有些女人有特殊的癖好,她们对女人的兴趣,那是相当的变态了…… 秦飞轻咳一声:“姓名!” “景嘉澜……”红衣少女战战兢兢地说道。 “假的,脱!”师姐弟异口同声说道,蕾蕾立刻解开红衣少女的前襟,肩头上一片白皙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 “是真的……”红衣少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秦飞板起面孔,翘起了二郎腿,沉声道:“不要试图欺骗我们,眼下只是解开前襟,若是你再不老实,那便……” 蕾蕾插口道:“脱她的裤子嘛,我想看看她的腿。” “好,依你!”秦飞立刻拍板,随即喝问道:“姓名?” “景嘉澜……” 秦飞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给你机会却不珍惜,这裤子算是保不住了,师姐,这次让小弟代劳,亲自扒了!” 红衣少女两行眼泪奔涌而出,哭喊道:“真的是景嘉澜……景嘉澜!不要脱,求你不要脱啊……” “看来不假。”蕾蕾轻声道:“人家小妹妹都哭了,咱们应该给她机会。” 秦飞重重的坐了下来,目光落在景嘉澜的束腰锦带上,这眼神让景嘉澜心神不定,只求噩梦般的审问快快过去。 “哪来的?什么身份?为什么来我家挟持人?”秦飞手指轻探,扣住景嘉澜束腰锦带,冷笑道:“答的只要稍有迟滞,我便立刻让你光了屁股。” 景嘉澜哪里有时间去编谎言,急促的说道:“我来自大漠远东,是武尊大人座下弟子之一。武尊大人在草原离开,留信给我,说是要去东都办点事,叫我们无须担心。他在信中提到你的名字,我担心师傅太久没有离开草原,需要人照顾,便一路跟下来。可到了东都,你们一分散,我便找不到师傅的踪影,再后来知道师傅被奸人所害。那日,师傅曾抓你进院子,我猜测你脱不了干系,我也知道你的厉害,便想抓住你家中的人,逼问你关于我师傅的事……” 这么多话一口气说完,果然连个顿儿都没打。 秦飞幽然叹道:“原来如此。” 第161章 陪葬品 秦飞几乎快要跑断了腿,大楚衙门的官僚主义害死人。交割狼牙部队、去察事厅各司汇报、跟易总督面禀、去兵部、去武库、去…… 东都连着飘了两天的雨,秦飞就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一直泡在察事厅里。可惜,他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整个察事厅都很忙。就连平日里看起来最清闲的教习司,这几天也是忙得不亦乐乎,熟人见面最多点个头,想要停步聊几句,那绝对是没空的。 胡乱在察事厅里吃了点东西,秦飞想起又要回到房间里没完没了的写公文,就一阵头疼。看着屋檐落下的雨水,他的心情就和阴霾的天空一样暗淡。 沿着长廊朝自己的公房走去,忽然身后有人叫道:“秦镇督。” 秦飞回头一看,周礼渊大跑小跑的赶了过来,一叠连声的叫道:“秦镇督,总督大人有令,让你火速赶往北城丁八街斑鸠胡同。” “什么事这么急?”秦飞问道。 “绝密!”周礼渊斩钉截铁的答了两个字,便转身离开。 周礼渊这人多少有些死板,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口中的绝密两字就绝对不是开玩笑的。秦飞立刻沿着廊台狂奔出去,北城丁八街斑鸠胡同距离察事厅并不近,以秦飞的修为,时不时跳上人家的屋顶抄近路,也要跑上半天。待到秦飞赶到北城丁八街斑鸠胡同的时候,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至少有一千名御林军将胡同内外封锁,想要看热闹的老百姓全都被赶得远远地。御林军板着脸,他们下手极狠,有人壮着胆子走近,想要看看胡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御林军便立刻一枪杆子甩出去,退的慢一步,便会被打翻在地。 胡同四周满是察事厅的高手和大内侍卫,秦飞穿着同知镇督的官服,许多人也认得他是察事厅的人,便给他让出道路。挤了一会儿,秦飞终于看到一位熟人,教习司提督君山水,急忙跑到君山水的身边,问道:“君提督,出了什么事?怎么如此大张旗鼓?” “今日发生的事,许多人一生都未必能见到!”君山水低声道:“察事厅和大内侍卫精锐尽出,为的就是让一位大宗师无处可逃。” 秦飞心中一震,轻声道:“天底下大宗师屈指可数,是哪位大宗师?” “前魏驸马、大漠武尊----水晴空!”君山水食指虚点胡同里的一所房子:“据可靠情报,水晴空如今就在里边。” “他是大宗师……咱们就算全上了,只怕也抓不住他吧!”秦飞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找理由给水晴空能逃走以安慰,还是惶惶怕他被抓住。 君山水淡淡一笑:“单凭我们,还真没十足把握拿下他……”君山水的话语顿了顿,忽然抬头四顾,喜形于色道:“来了,他跑不掉了!” 说时迟那时快,两道人影凌空飞掠,穿越雨幕,一前一后落在斑鸠胡同两侧围墙上。雨雾连天,阵风鼓荡,在风雨中,二人看起来隐隐竟有出尘之姿。 许多人看向这二人,目光充满了崇拜和激动,这是东都众所周知的两位大宗师,庞真和易总督。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出过手,许多人一生还没有见过大宗师的出手,两位几乎已经是传说中的人物陡然现身,若非局面太过于紧张,很多人都已经准备欢呼起来了。 看到庞真和易总督现身,秦飞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虽然他和水晴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他对这位极有风度的大宗师颇有好感,在草原上被自己坑的来回冲阵,也没真的生气。一路上,对自己指导颇多,说是半师也不为过。秦飞嬉笑调皮,水晴空一本正经,两人在一起逗出不少趣事,彼此隔膜少了很多。而且,他毕竟和孙涸一样,都是前魏硕果仅存的大宗师,秦飞的心中还真不想他死在此地。 察事厅好大的本事,秦飞都不知道水晴空在这里,察事厅是怎么知道的? 秦飞的心中波澜起伏,但是高高在上的两位大宗师又何尝平静?当年伐魏的时候,魏军强大,高手如云。单单大宗师级的高手,就足以抵得上楚国和吴国的联合了,那时候庞真和易总督即便联手对敌,也算是以弱战强。可现在,对手只是孤身一人,周围布下成千御林军、大内侍卫、察事厅高手,还要两位大宗师联手出击! 这若不是楚帝的旨意,务必要拿下水晴空,无论是庞真还是易总督,都拉不下这个脸! 斑鸠胡同里的人早已都被赶了出去,只有一个孤单寂寥的院子,在风雨中紧闭大门。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落里平静的传了出来:“庞真,我一直很想公平的和你交手。可惜,二十年前,大家各为其主,打的都是混战。” 庞真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天痕,神鬼莫测。一对一,我没有把握胜你!” 水晴空爽朗的笑道:“你倒老实。不过,你是天纵奇才,我也没有把握战胜你。” 他跃上屋顶,任凭雨水将长发打湿,负手傲然望向易总督和庞真,朗声道:“是你们二人一起上吗?” 庞真苦笑一声:“前魏已经烟消云散,你贵为大漠武尊,又何必回到东都来。陛下说了,如果你愿意将天痕功法交出,便放你离开东都,以后不许踏足大楚国土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水晴空冷漠的说道:“若是我不交出天痕呢?” 易总督和庞真都沉默了许久,半晌,易总督才低声说道:“抱歉,我们皇命在身,无法让你有公平一战的机会。” 水晴空淡淡的说道:“嗯,你们的皇帝想得到《天痕》,我便用天痕与你们一战。天痕博大精深,尤其是最后一卷。因为,前几卷都是运用法门,而最后一卷才是总诀。换言之,只有通晓天痕功法,才能体会总诀。随后,再从总诀开始修行,方能事半功倍!” 秦飞不禁抬眼望去,他知道,这几句是水晴空说给他听的。在数以千计的侍卫和察事厅军官之中,水晴空的目光似乎从他脸上淡淡扫过,秦飞眼眶一热,心中似乎有无数话语想要嘶喊出来。 “看好了!”水晴空沉吟道:“功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运用之妙在于一心!” 话音刚落,水晴空的身影在雨中骤然闪动,顷刻间已掠至庞真面前,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但是他一拳击出偏偏沉重凝滞,仿佛拳头上坐落着一座大山似的。庞真身体微微一侧,漫天雨花疯狂飞溅,在两人真气牵动之下,每一滴雨水都已化作杀人利器。 易总督低声叹息,凌空一掌劈出,狂野的掌力倒卷风雨,陈旧的胡同摧枯拉朽般崩溃,墙壁仿佛随着掌力所及之处轰然倒塌,未及飞扬起来的尘土,被雨水击落在地,化为泥水。 劲气四溢,身影如魅,三位大宗师的激战把整条胡同彻底摧毁,御林军急促的扩大防御圈,不断有军队赶来布防。偌大的空间,只有三人激斗,没有人敢踏足一步,在漫天风雨之中,虚空都仿佛被撕裂,哪怕是他们无意间漏出的一道劲气,已足以令常人粉身碎骨。 君山水轻声道:“今日得以目睹此战,已不枉此生了!” 秦飞不知不觉眼圈已红,看着水晴空进退如电的身影,他的每一举每一动,无不在诠释着天痕的奥妙所在,在真正的大宗师战斗中,他的一个动作,都要比平素的口述更加形象的多。 以一敌二,面对数以千计的侍卫高手,水晴空没有活下去的道理。他的生命,在即将消逝的最后时刻,绽放着无比光华。 一人面对两位成名许久的大宗师,激斗良久不堕下风,这是何等神功? 水晴空长啸一声,身体疯狂的旋转起来,四周的空间被他劲气激荡,雨滴四射,整个空间被他牵动的仿佛摇摇欲坠,天空阴霾压抑至极,忽然,一道幽蓝色的电光划破天际,炫目的奔雷从天而降,竟直直落在水晴空的身上,随即炸裂开来,奔雷狂电,横扫两位大宗师! 天地之威,饶是庞真和易总督也不敢硬接,被他一击迫退。 水晴空争的就是这一瞬间,他身影一收,凌空掠出,手掌一翻,兜头向君山水拍下。 君山水心中一沉,只是瞬息之间,水晴空便已经从激战中来到自己身边,这一掌,又岂是他能接得下的? 心中方动,君山水已连退数步,不敢正搦其锋。 水晴空手腕一翻,扣住秦飞咽喉,转身朗声笑道:“易总督,听说这是你们楚国数百年来最杰出的少年?” 易总督看着秦飞,雨水遮盖了秦飞刚刚流出的泪水! “是!”易总督艰难的说道。 水晴空手掌一吞一吐,将秦飞扣在身前,一字一句的说道:“很好,既然我无路可走,那便让你们不世出的天才,为我陪葬!” 第168章 夜半箭惊魂 景嘉澜紧张的看着眼前两人神色,这两个人就主宰了她的命运。她的身份远不止她自己说出口的那么简单,但是此时也不敢在两人面前多说什么。在秦飞和蕾蕾的面前,多高贵的身份也没用,他俩看着景嘉澜的眼神,就像屠夫看着刀板上的肉。 “我没说谎。”景嘉澜颤声道。 “这样吓唬一个小女孩,似乎有些不太好。”蕾蕾一脸纯真,仿佛忘记了她刚才口水都差点掉下来的样子。 秦飞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你留在家中,照顾阿九。这丫头,我带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景嘉澜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双腿下意识的盘在一起,昧着良心说道:“你不要乱来啊……其实,我不是什么好姑娘,别看我年纪小,已经阅男无数了,师傅教我的是采阳补阴之道,不过,因为我功力浅,又不注意,现在落下一身病。你……你若是乱来,会传染给你的。” “别扯淡了!”秦飞双指拽出她手腕上的牛筋索,用力一扯,牛筋断裂,随即又解开了她腿上的束缚。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秦家,秦飞始终走在景嘉澜身后两步左右,指点着她前进的方向。 景嘉澜的防备之意始终没有放下来,秦飞沉默了一路,终于缓缓开口道:“景嘉澜?你师傅的死,我很内疚,也很意外。到底是谁向朝廷泄露了他的行踪,我还没有查出来。但是,这件事绝不是你一个人可以碰的。如果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只管当面问,切莫到我家里去做些下三滥的事。我家里那个女人,你惹不起。时常来串门子的那个丫头,更是随身有两位宗师级高手当保镖,今天你的运气其实不错,假如是她来了,你一动手,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景嘉澜知道秦飞所言非虚,刚才她是被秦飞和蕾蕾联手在一招之内拿下。但就算公平的对敌,以蕾蕾那一扣的力道和速度,至少也要超出她两个档次。 她拉了拉前襟,仿佛刚才被蕾蕾扯开的衣服永远扣不好似的,轻声道:“你不知道武尊大人对于我们一族的意义,可以说,没有他,王族在数十年前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秦飞皱了皱眉头,自从魔族和蛮族分裂之后,拓跋弘和拓跋烈都称自己才是真正的王族,而对手只是欺世盗名的骗子而已。这其中的纠葛,秦飞也懒得去管,但是这个少女说王族说的如此自然,只怕也是出身王族中人。 果然,景嘉澜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我名叫拓跋景嘉澜,是可汗幼女。武尊大人在我们一族收了数十位弟子。他说,因为他学的功法,是不能传授给我们的,所以只能将他早年所学还有他在草原体悟的武道传授给我们。虽然没有他的功法博大精深,但是武尊大人何许人也?他随意创出的武道,就已比世间许多功法要高深的多了。” 水晴空学的是《天痕》,不能传授给魏国皇族之外的人。或许,天底下只有秦飞一人破例了!景嘉澜提起这件事,秦飞心中一痛,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很想留在东都,查出谋害武尊大人的人。”景嘉澜的脸上,流露出草原儿女那股特有的彪悍劲儿:“杀死武尊大人的那两个人,虽然我们王族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又或者是王族其他人,可以杀死他们。” 秦飞喟叹道:“这个嘛,你就别指望了。那两个已经是半神之人,一击之威足以劈山断流,而且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大家立场不同,算不上多少深仇大恨。武尊想杀陛下,陛下也想杀武尊,这是很自然的事儿。出卖了武尊的人,才是真正的仇人,你切莫要搞错了!” 景嘉澜一言不发,低头朝前走去,也许秦飞说得对。拓跋烈和拓跋弘也恨不得对方死,但是他们俘虏了对方的大将,都想招揽过来,哪怕那位大将昨天刚刚歼灭自己一个千人队……在国家的立场上,无所谓什么仇敌。有些人,注定了不能改变立场,有些人,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势不两立,哪怕他们从未谋面。 “走出这条街,右拐!”秦飞淡淡的说道:“前方就是城门了。我送你到城门,你直接回大漠去吧。武尊大人身死,草原必然大乱,拓跋弘一口元气恢复过来,马上就要吞并你们。如果你们不能趁着武尊大人身死的消息没传到拓跋弘的耳朵里,借助刚刚击溃他三个万人队,一时间难以恢复的时机,继续扩大战果的话。那接下来,你们连和拓跋弘较量的资格都没有。” “你要我离开东都?”景嘉澜霍然停下脚步,长腿轻转,面对着秦飞,冷冷的说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查明是谁出卖了武尊。” “如果你不走。我就马上把你抓进察事厅,让你尝尽十八般酷刑,再卖到妓院去接客。”秦飞严肃的说道:“我这人,从不开玩笑。” “你敢?”景嘉澜这句话明显有些色厉内荏,刚才对面的男子就差点扒了她的裤子,哪里会有什么不敢的? “我只说一次,离开东都回大漠。”秦飞摇了摇手指:“武尊已死,他待我有恩,我不希望他的弟子在东都出什么三长两短。你不要逼我!” 看着秦飞铁板一样的面孔,景嘉澜狠狠的跺了跺脚,心知肚明东都是没法待下去了,要是自己趁黑摸回来,说不定这男人还会遍布耳目到处监视自己是不是回来了呢。一个拥有超长美腿的女子,就算想要乔装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儿。 城门有许多御林军巡逻,见到有人走进,当即有军士喝问道:“站住,什么人?” “察事厅,机密公务,出城!”秦飞举起狼牌,交给守门军士检验。 见到察事厅的狼牌,军士们验了真伪,为首队长为难的说道:“镇督大人,皇城有规矩,夜间关了门,除非有圣旨或者三公联名签发的文书,否则不许开门。要不然,镇督大人就等天明出城吧?” 秦飞笑道:“诸位无需为难,只要你们别放箭就行了。” 说罢,秦飞一手搭住景嘉澜纤腰,身轻如燕的飞速跑上城头,随即轻飘飘的如夜鹰般跳下城垛…… 守城官兵羡慕的看着秦飞那潇洒的身影,喃喃道:“要是有一天,我也能抱个这么漂亮的姑娘,从这么高的地儿跳下去,摔死也心甘情愿了。” 秦飞的脚尖在高耸的城墙上几番轻点,略阻下堕之势,飘然落在地面。 景嘉澜推开秦飞的手臂,轻声道:“以你的身手,去了王族,也是数得着的人物了。” “我不太习惯草原生活。”秦飞指了指北方:“以你的身手,路上寻常蟊贼想来也不在你眼中,尽快回去吧。” 景嘉澜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忽然听见身后秦飞叫道:“等等!” 景嘉澜回身道:“还有什么事?” “带钱了吗?”秦飞笑了笑,方才他抓住景嘉澜的时候,便发觉这丫头身上的锦囊已经空瘪瘪的,想必只剩下一点零钱了。 景嘉澜尴尬的摸了摸锦囊,嘴硬道:“当然有钱。” “路途遥远,买马租车住店吃饭都要钱,拿着吧!”秦飞从怀里取出两锭金元宝,摊开大手,递到景嘉澜面前。 “这是你塞给我的,可不是我要的。”景嘉澜眨了眨眼睛,先把自己的关系给撇干净,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秦飞手中两块金元宝掠走。 目送景嘉澜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秦飞微微一笑,沿着城墙,游走上城。 守军队长看到秦飞,陪着笑脸走了过来,低声道:“镇督大人,敢问贵姓?” “免贵姓秦。” “秦镇督……”队长贴到秦飞身边,声音压得极低:“收徒弟不?小的这辈子都没见过像镇督这么好身手的人,若是镇督肯收小的为徒,嘿嘿,以后我就能看谁不顺眼我就打谁,哼!隔壁营的陈班头每次都欺负我……” 秦飞认真的看了看至少比自己大十岁的队长,苦笑道:“呃,本人暂时没有收徒弟的打算。” 队长正要使出无赖招数,又或者用钱开路……忽然,城内一阵尖锐的哨音,几支响亮的羽箭冲天而起…… 队长顿时变色,高声叫道:“检查城门,封锁出入城路口……” 秦飞的震惊一点儿也不比他的小,那哨音极为罕见,若非王公大臣遇到刺杀,东都绝不会出现如此警报,响箭起处,便是刺客袭击之地。御林军、侍卫、察事厅高手都要第一时间赶到救援。 还没等秦飞跑下城墙,又是一道响箭飞上半空,凄厉至极的哨音将东都寂静的夜空撕裂成粉碎。 秦飞停下疾奔的脚步,喃喃道:“响箭起处距此六里……那不是已封王的皇子们所在?是端王府遇刺?还是齐王府遇刺?” 第162章 你太累了,也该歇歇了 一道道闪电惊龙般从天空掠过,倾盆而下的大雨并不能让几位大宗师看起来显露出一丝狼狈。 易总督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水晴空紧扣着秦飞咽喉的手指,沉默片刻,易总督轻声说道:“杀死一个年轻人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也不符合你的身份。” “身份?”水晴空不屑的笑道:“今日的局面,东都高手尽数在此围攻我一人,却要我顾忌身份?笑话!” 水晴空扣着秦飞的喉头,缓缓向已经破败的院落退去。每一步,他都走的极为小心,不敢露出一丝破绽。在两位大宗师面前,一丝破绽就意味着,自己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要被他们二人击毙于当场。 小心翼翼的挪进房间,激战后的屋顶已经开始漏水。水晴空幽幽叹息一声,松开了秦飞的咽喉,抱歉的笑了笑:“吓到你了!” “我没有感觉到你的杀意。”秦飞坦然说道:“你知道,我没有出卖你。” “我知道!”水晴空忽然咳嗽一声,一口鲜血溢出嘴角,打湿衣领,殷红一片。 他摆手示意秦飞不用管他,急促的说道:“若是我不借助天地之威,根本无法逼退庞真和易老头,那你我也没有这个机会说几句话。” 水晴空自知时日无多,天地之威岂是这么好借的?若是没有天道高手的修为,擅动天地神威,必然油尽灯枯。他勉强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用这一招空城计骗得庞真和易总督不敢继续动手,这才能‘挟持’秦飞到房子里。 为魏丙寅恢复人道已经令水晴空大伤元气,借惊雷一击,更是让他再也无力支撑,生命的力量一点点从身体流逝,能够活在这世上的每一秒是多么的美好?只可惜,这份美好已经没有多少时光了。 秦飞探手入靴,取出断歌,明亮的光芒刺得水晴空眼前一亮。 “这柄断歌,我听人说,就算宗师级的高手也不能阻挡其锋芒。”秦飞正色道:“虽然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对付大宗师……不过,在你的手中,必然有非同一般的威力。拿上断歌,就算依然无法和庞真还有易总督对敌,但是突围应该有一丝希望。” 见到断歌,水晴空神色一片恍惚,他迷茫的看着那柄短剑,又看了看秦飞,问道:“怎么得来的?” “老头给的。”秦飞当即答道。 水晴空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片刻之后,苦笑一声:“我是必死之人,断歌,我不能拿。你要好好保存断歌,千万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你拥有断歌。如果有人看到了,你便杀死他!” 秦飞踌躇道:“除了老头之外,还有一个人知道……不过,我觉得他不会出卖我!” “只有死人才可以保守秘密。”水晴空急促的说道:“断歌的意义绝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水晴空探手入怀,取出一本笔记,塞进秦飞手中:“这些年,我在草原上,对天痕又有些新的体悟,都记载于此。没有天痕的人得到这本笔记,只会以为这是疯子写的梦话。但是,你能看得懂。” “你挟持我,闯出东都。”秦飞斩钉截铁的说道。 一滴雨水从破裂的屋顶落下,从两人中间掠过,啪的一声,滴在地上一个小小的水窝之中,荡开一小片涟漪。 水晴空微笑道:“臭小子,别以为自己很重要。庞真和易老头因为楚帝的命令,连大宗师的身份都顾不上了,前来夹击我一人。要是我真的抓着你离开东都,楚帝宁可杀了你,也绝不会让我活着离开的。以后,可不要这么自恋了!” 都已经死到临头了,水晴空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秦飞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只觉得鼻子酸酸的,拼命眨着眼,不让在眼眶里打着圈的泪水掉下来。 “收好笔记和断歌,见到你师傅,就说我很高兴听见他的消息,也很高兴见到他的徒弟。我做不完的事,容我偷个懒,让你师傅接着给做完吧。”水晴空扯过一把陈旧的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慨然长叹道:“辛苦奔波半生,这一坐,果然惬意!” 语气渐微,双目微合,一代大宗师,就此死去。 秦飞热泪夺眶而出,双膝一软,重重跪在水晴空面前,膝盖落处,将小水窝里的涟漪惊散,溅起半身泥水。他双手合于额前,三拜而下,喃喃道:“您虽未为我师,此生秦飞以师礼相敬!” 紧张无比的侍卫和察事厅军官们,隔着雨雾,看着那个破败的小院子。 迷茫雨中,秦飞孤单的身影缓缓从中走出。神经已经快要绷断的侍卫们齐齐松了口气,当即有人叫道:“老家伙一定死了,进去砍了他的首级……” 秦飞冷眼一翻,杀机顿起。 忽然间眼前一花,一人更快过秦飞,身影如电掠至那人面前,挥掌处,将叫嚣的那名大内侍卫打得魂飞魄散。那个看似有些瘦弱的身子,冷冷喝道:“今日,为了皇命,我易老头半辈子的名声都可以不要。但是,水晴空此人,无论是修为还是人品,又岂是你们这些阿猫阿狗能玷污的?” 易总督望向庞真,淡淡的说道:“余下的事,你来办。我已没有脸再在此地待下去了!” 庞真那孤傲的身影在雨中看起来又多了几分落寞,他的嘴角掠过一丝不经意的苦笑----易老头倚老卖老,说走就走,当自己有脸继续待下去吗? 庞真摊开手掌,几滴雨水落上掌心,顷刻间沸腾起来,随即化为一片水汽。庞真幽幽的看向那个孤寂的院落,低声道:“天底有数几人,今日又少一个。人生,果然寂寞!” …………………… 秦飞的家中,桌子上放着几道粗糙的小菜,那是蕾蕾知道秦飞回来,特意下厨折腾出来的。虽然色香味一样都没有,但是比起当年做的黒糊糊已经强很多了。 桌子上还放着一壶酒,秦飞斜倚桌边,手中捏着一个精致的青花瓷小酒盅,静静的看着杯中酒,许久之后才一饮而尽。 九公主和蕾蕾默然坐在一旁,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触秦飞的霉头,就算是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蕾蕾也不敢。 如果秦飞狂酒悲歌号啕大哭,蕾蕾反而不担心了,一个人只要能把心底里的抑郁给发泄出来,就不会有问题。但是秦飞看起来很正常,但是举止却一点儿也不正常,他没有刻意灌醉自己的意思,可酒入愁肠不知味。他喝的不多,也很慢,却决然没有品酒的意思。 九公主被家中凝重的气氛搞得手足无措,这段日子,秦飞不在家,她已经渐渐习惯了宫外的生活,和嬉笑怒骂的蕾蕾也颇能聊得来。本以为生活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秦飞一回来,就让二女的生活彻底变了个调儿,一时间无所适从。 蕾蕾轻轻咳嗽一声,鼓起勇气笑道:“弟弟啊,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 秦飞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将杯中酒倒入口中,并不答话。 蕾蕾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好在她脸皮甚厚,不以为意。片刻之后,又对九公主说道:“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这段日子里,每天蕾蕾都有些千奇百怪的笑话说给九公主听,逗得这位天之骄女笑得花枝乱颤。 蕾蕾要说笑话,九公主当即点了点头。 “话说,有一对小孩子,是亲兄弟,他们天天在一起玩,彼此都觉得亲的不得了。有一天,为了让大家的关系更亲一些,你猜怎么着?” 九公主想了想,反问道:“怎么了?” “他们结拜为把兄弟!”蕾蕾说完,自己已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位少女笑得已经快没了仪态,但是秦飞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蕾蕾只得幽然叹了口气,贴在九公主耳边说道:“男人到了伤心处,实在是比女人更难对付,我已经没法了,睡觉去了。” 她倒洒脱,说走就走。留下九公主和秦飞独自呆在偏厅里。 蜡烛的灯火依然在不断跳跃,将秦飞的脸色映衬的有些阴森。 九公主轻声道:“秦镇督,我现在算是在你家中,接受你的监管。你我并不算熟,加起来也就见过两三面而已。但是记得那一晚,在宫中,你穿着太监的服色,被我误以为是小太监。聊天之时,你我都颇为自然,我说了许多不该让你知道的心事,你那时候是个很开朗,很不在乎的男人。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心里抑郁的如此之重,但是我觉得,这些不应该是你的负担。” 她施施然的站起身,从秦飞身边走过,径直向门外走去,悠然道:“那日,你对我说,千万不要嫁出去了犯错。如今,我把这句话稍作修改奉还给你。一个人,在悲伤狂喜的时候,都容易做错事。如果你觉得自己有错,那就不要一错再错,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啪!秦飞手中的小酒盅化为片片碎瓷! 第169章 不妨一试 秦飞的双脚就像踩了风火轮,耳边虎虎生风,穿街过巷,向响箭起处飞奔。 还没等他跑到近前,冲天火光就已把夜空烧红。无数御林军、侍卫、密探火速赶赴,往日平静的东都深夜,今宵却是热闹非凡。 凭借手中的狼牌,秦飞挤进人群,被熊熊烈焰包围的正是齐王府,不断有伤者从王府被抬出来,更多军士用湿布裹住脸,提着各式各样的工具进入王府。 秦飞正在张望,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望去,身后是一张清秀文雅的脸。 “在下姓布,是端王身边的人。秦镇督不妨移步去端王府,我家王爷有几句话想和秦镇督说说。”布学士笑呵呵的说道。 秦飞点了点头,好在王府相距都不甚远,走进端王府,楚卓就在前院转悠,时不时抬头看看齐王府的火光。他陡然抬头见到秦飞进来,当即大喜,迎上前去说道:“秦兄,方才响箭一起,小王就料到镇督应该会赶来,特意吩咐布学士去齐王府附近寻找,果然找到了秦兄。” “这是怎么回事?”秦飞开门见山的问道。 布学士低声解释道:“秦镇督,今夜齐王府突然发出警报,随后不断传来砍杀声,火头四起。沿街各府纷纷加强警戒,并派出高手探视……” 楚卓打断了布学士的话:“秦镇督不是外人,小王就直说了吧。王府的侍卫是有限制的。除了内务府派遣来的侍卫之外,亲王能够自己招揽的侍卫,分为不同阶级,宗师级高手不允许超过三人,先天级高手不允许超过十五人。而之前齐王府因为有念公公这位大高手坐镇,所以陛下特旨不许齐王府再招揽宗师级高手,以防生变。” 这是基于安全的考虑,要知道皇帝随随便便便是二三十个儿子,通常都是要封王的,无非是看有没有实权罢了。要是二三十个儿子每人都招揽几位宗师级高手,加起来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昔年吴国就曾经出过大乱子,一位皇子趁着父皇暴病身亡的时机,抢先登基,结果余下的皇子们不服,联合各自势力,和皇宫大内侍卫大打出手,整个京城乱成一片,高手之间的战斗,几乎把皇宫和半个京城变成废墟。 从此以后,楚国就吸取了吴国的教训,严格限制皇子王爷们身边高手数量,确保就算所有兄弟儿女联合起来也不可能是大内侍卫的对手。而且,一旦出现念公公这一级别的高手,那不好意思,宗师级高手您就别招揽了,一个就够用了。就算燕王如此跋扈的人物,虽然不知道他私下是不是还有别的势力,但是明面上,也只是有上品宗师刘任重一人而已! 秦飞渐渐明白了楚卓的意思,缓缓点头。 楚卓接着说道:“齐王府这一场刺杀来的太蹊跷,东都敌对势力,无论是魏武卒还是吴国人,甚至是草原蛮子们,都没理由首先选择齐王府作为刺杀目标。再说,以我这个弟弟的能力,寻常人还真招惹不起他。所以,我怀疑,这是他自己编织的一场戏。” 秦飞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齐王想回到皇宫去?” 楚卓重重的双手一拍,赞道:“秦兄果然非同一般,小王和布学士也商议了许久,才得出这个结论,没想到秦兄一语道破天机。” 秦飞微微一笑,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在念公公被自己二次阉割之后,齐王府的力量已经大幅削弱,如果齐王自己烧了王府,伪造成有人来进攻的局面,目的当然是回到皇宫。 楚国惯例,皇子们在成年之前,皇女们在出嫁之前,是住在皇宫里的。成年之后的皇子接受册封,有的封为亲王,有的封为郡王。闲王就像齐王端王这样的,在东都赐一套王府,成天就斗鸡走狗去吧,但是他们有资格上朝,商议国事。有实职的藩王郡王就像燕王这样的,去自己的封地,每年返京一次朝贺,遇到大事儿,也要回都城。 齐王在夺嫡之战中,渐渐势弱,他的左膀右臂念公公又被自己给废了。齐王走一步险棋也未尝不可。皇子们大多已经成年搬出皇宫,还没成年的小屁孩也不在齐王眼中。如果他可以借着王府被毁,又有人刺杀的由头,成功返回皇宫居住的话。那就截然不同了! 皇帝很难和儿子们培养出多少父子情,就是因为皇帝每天要处理无数国事,吃饭的时候有无数佳肴等着品尝,睡觉之前有无数女人等着他去临幸,实在没多少时间留给已经搬出皇宫的儿子们。许多王爷见到皇帝的机会还不如寻常一个大臣多。可若是齐王回到皇宫,哪怕是暂住几个月,以他和皇太后的关系,以齐王的聪明才智,肯定要在几个月内拼命去讨楚帝欢心,从而挽回渐渐落入下风的夺嫡之战。 当政治上无法和对手抗衡的时候,打亲情牌往往是一条妙计。 楚卓皱眉道:“眼下的困境是,我们明知道他要这么做,可总不能跑到父皇面前说,火是他自己放的,刺客是他找人扮的,目的是回皇宫暂住?” “按照规矩,出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办?”秦飞问道。 布学士终于有了发挥的空间:“亲王屋宇被毁,内务府马上接手,为亲王在别的地方兴建王府。旧的已经毁了,会被认为不吉利。这期间至少也要一年半载,内务府可以提供馆舍给亲王居住。当然,亲王也可以自行寻找。像齐王,他可以借口自己被行刺,身边没有高手护卫,要求回到皇宫暂避。通常,陛下是会答应的。” 楚卓烦躁的说道:“秦兄,想想办法吧,齐王一入宫,局面就大不相同。我们这些兄弟一年到头最多也就见父皇十几次,他要是天天见,那还不翻了天?若是齐王得宠,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秦飞想了想,沉声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妨试一试。” 第163章 首功之臣 皇宫里充满着一种令人压抑的气息。小初子本以为今日杀死前魏大宗师水晴空,陛下怎么也要宴请庞真等人,好好欢庆一番。可陛下连个屁都没放,御膳房早早准备好的各色佳肴,便便宜了太监们。 杀死一位大宗师是极为艰巨的事儿,数十年来,除了当年楚军伐魏之时,几位大宗师相继在战火中陨灭,余下的那些人无不成为神话。他们令人高山仰止的修为和深不可测的心机,足以使得他们在面对种种险局之时,化险为夷。 今日,大宗师水晴空的死去,无疑是楚国的又一次胜利。可陛下为什么没有高兴的意思呢? 宫殿之中灯火辉煌,楚帝居中而坐,庞真和易总督分列左右两边,下首站着唐隐和柳轻扬。这五个人要么是楚国最有权势的人,要么是楚国修为最高的人,当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必有大事发生。 太监和宫女早已被赶得远远的,没有一个人能够靠近楚帝的宫殿。 五人都在沉默,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出现。半晌之后,宫门口闪出一条人影,低声道:“儿臣求见父皇。” “进来!”楚帝淡淡的说道。 众人的目光立刻汇聚在那位皇子身上,他略显瘦弱,脸色白净并泛着一丝兴奋的红色,身上穿着简单的蓝布衫。易总督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惊道:“是魏丙寅?” “他姓楚,是我第四个儿子。”楚帝悠悠的叹了口气,慈祥的目光落在魏丙寅的身上:“这些年,辛苦你了。” “为父皇大业,儿臣万死不辞。”魏丙寅翻身跪下,重重叩头。 楚帝点了点头:“你是个有心的好孩子,起来吧。”他转过脸看着座下诸人:“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能得到水晴空的行踪了吗?” 楚帝长身而起,负手而立,朗声道:“昔日大楚灭魏,魏皇族被剿灭殆尽,但是朕的心头始终有两个心腹大患。一是前魏大宗师孙涸,另一个便是前魏驸马水晴空。此二人修为通神,各有所长。孙涸这些年销声匿迹,暂且不说。单看水晴空一个人撑起蛮族,令草原不能一统,在极为弱势的军力下,平衡着北疆、魔族和蛮族之间的势力,便可见他的厉害之处。” “一位大宗师若是躲起来不肯见人,实在是难找的很。唯一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楚帝慨然道:“你们都知道,朕并非一个残暴的人。可二十年前下令将魏皇族三岁以下男童尽数阉割带入宫中,遭到多少大臣反对,你们还记得吗?” 那时候的唐隐等人又怎会不记得?白发苍苍的老学士,捧着节笏和乌纱,跪在皇宫门前,水米不进,恳求陛下收回成命。许多大臣联名上书,说陛下要是把那些孩子都杀了,也没有什么,毕竟是敌国皇族。但是把三岁不到的男童尽数阉割,一个个带进皇宫里,任人欺辱。这不是明君之道。 许多胆子大的人已经公然叫骂‘昏君’。有自尽以死谏的,有愤然辞官的,有天天堵在皇宫门前破口大骂的……一般人没这个胆子,能干出这种事儿的,都是民间极有声望的老学者。当年的楚帝并没有为难他们,死谏的,只要跳下水,就有侍卫给抱上来;想上吊,便有暗器高手打断绳索;想撞墙,却发现自己撞在某位高手的肚皮上;不吃饭……几条大汉掰开嘴就灌稀饭…… 辞官的,楚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算是留住了一半。堵在门前大骂的,楚帝命御林军给他们送去椅子、茶水、点心,下雨天送去雨伞,御医开的养嗓子汤药随时伺候着。楚帝的态度便是,您要骂,骂呗,反正朕也听不见! 日子久了,寻死的、骂人的都没了劲,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些小太监在宫中时不时传出死讯,可渐渐的,已经极少有人关注他们。 楚帝沉声道:“为了引孙涸和水晴空出来,朕的第四子,十分懂事,五岁之时就主动要朕把他阉了,混入那群前魏皇子之中。一晃便是快二十年,朕的儿子长大了,他们也差不多死光了。所有前魏皇子的事儿,在他眼中都不是秘密。魏丙寅,就是他给自己选的身份,然后,离开了皇宫。” 柳轻扬轻叹道:“可是他杀了皇太妃。” “没有!”楚帝抬起头来,喝道:“皇太妃在朕秋狩出宫之后那日清晨已然辞世。正因如此,朕才连夜订下计策,吩咐四皇儿趁机制造袭击皇太妃致死的假象,随即离宫。” 唐隐的目光偶尔会落在魏丙寅的身上,这个年轻人十分内敛,或许是因为他和那些前魏皇子在一起待的太久,那种愤然的戾气,在他脸上唯妙唯俏的呈现着,唯独看不到他对权力的渴望。看起来,他只是一个内心充满了愤恨的人,其实,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这位四皇子应该是个可怕的人,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混入一群前魏皇子之中,处心积虑就为了剿灭前魏残余势力。但是,唐隐也有些佩服他,皇子之间的斗争是残酷的,看看太子、端王、齐王之间的斗争,就能看出分晓。 而魏丙寅选择了另一条路,他为楚国立下大功,一旦剿灭前魏势力成功,他的功劳是任何一位皇子都无法比拟的。到时候,他同样有机会去争取皇位的继承权。而且,他潜伏二十年,楚帝心中对他的愧疚难以言表,必然要对这个儿子做出补偿。就算他真的拿不到继承权,至少也可以成为燕王这样巨无霸的存在。 相比较之下,虽然他阉割了自己,但是在水晴空的催动下,已经重新成为一个男人。虽然他潜伏二十年,但是他赢得了楚帝的厚爱和愧疚。眼下的皇位之争,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一时间,还真的很难判断,皇位最终花落谁手。 魏丙寅的一切牺牲,都已经换回了超值的回报,他选的路,已经走了大半。 庞真和易总督面无表情的交换一个眼色,对于楚帝的计划,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而眼前的人,都应该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才对。那,到底楚帝还有多少事是大家不知道的?这个陛下,虽然已经认识了数十年,可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怕要重新估量了。 “魏武卒那里,你做的如何了?”楚帝重新坐回龙椅,淡淡的问道。 魏丙寅沉声道:“魏武卒的主要势力集中在郡县兵马和草莽之中。据儿臣所知,北疆第五镇,西域第二、第七两镇,江南大营水师第三镇,都有大批魏武卒残余势力。另外,西山马贼,东海大海盗黑胡子,都是前魏势力,他们也属于魏武卒的重要组成。” 易总督暗暗点头,魏丙寅掌握到的军情,和敌情司提供的说法差不多,尤其是西山马贼、东海海盗,寻常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前魏残余势力。看来,这小子在魏武卒里,混的还算不错。 “四殿下果然非同凡响,短短时间就能打探到这么多情报,在魏武卒应该已经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吧?”易总督微笑道。 魏丙寅摇了摇头:“魏武卒公开的旗号是为魏国复国,其实很多人有别有用心。有些魏国遗民只是想成就自己的霸业,我这个假冒的魏国皇子身份,他们是看中可以做个幌子而已,实权和最核心的部分,我根本就摸不到。再说,他们觉得我是个太监,准备把我捧出来,一旦达成目的,再也没有利用价值。” 说到这个问题,楚帝关切的问道:“水晴空为你催动生机,重塑人道,究竟你现在感觉如何?” “天痕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亲身经历,儿臣都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神奇的功法,用化腐朽为神奇已经不足以形容。”魏丙寅赞道:“休息了一日之后,儿臣觉得好多了,按照水晴空的说法,大约半年之后,儿臣就可以娶妻生子了。” 楚帝微笑道:“你是朕的四皇儿,可不能随随便便娶妻生子,要办,就要大操大办。这些年,你为大楚牺牲这么多,今日能复原如初,也是上苍体恤你的孝顺。” 魏丙寅踌躇片刻,说道:“儿臣当日离开皇宫之后,在唐府曾和秦飞一战。当时他有机会拿下儿臣,可是最后关头却放了儿臣一马。接下来,又约了儿臣见面。问了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但是儿臣觉得他对唐家,尤其是唐夫人,有些特殊的敌意!” 魏丙寅没有说完,便被楚帝打断了话头。两人都知道秦飞的‘养母’是月儿,那他对唐家特殊的感觉就很好理解了。再说,秦飞手中的大宗师剑意可能和孙涸有关,这件事都已经被楚帝忽略不计,又怎么会计较魏丙寅那番话呢? “你暂且离开皇宫,调养好身子,下一阶段的任务便是争取成为魏武卒的核心成员,让朕把魏武卒一网打尽!” 至于一网打尽了魏武卒之后,下一步要做什么,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 书评区黑衣一个人忙不过来啊,有没有书友愿意当副版主的,在书评区留言吧,或者在读者群找我也可以。 第170章 谢主隆恩 火光冲天的街道,无数带刀侍卫涌上街头,寻常难以见到的仪仗莅临王府。 小初子尖着嗓子叫道:“皇上驾到!” 还在窃窃私语的秦飞和楚卓急忙跑到门口,探出脑袋一看,果然是黄罗伞盖到了王府附近。 楚帝从御辇中跨出,身边侍卫四顾守卫,不敢怠慢。 看着眼前熊熊烈火,楚帝的神情却像是在看一场烟花表演似的,嘴角扬起的笑容带着一丝丝嘲讽。 “火势只是在齐王府?没有蔓延到别地?”楚帝淡淡的问道。 之前就赶来救火的侍卫队长急忙躬身禀告:“齐王府几乎已经完全烧毁,贼子四处放火,如今天干物燥,火势蔓延起来,这儿取水不是很方便,微臣救援不及。所幸,微臣到了这里,就马上吩咐下属清出一片隔离带,火势好歹都控制在齐王府内。” 楚帝轻轻哼了一声,转首看着不远处的端王府,举步走去。 被楚帝看到自己和楚卓大半夜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秦飞当机立断,跃入院内假山之中,借着嶙峋的假石,还能窥探外边的动静。 小初子一叠连声的传唤,王府守卫纷纷半跪于地,楚卓正装出迎,毕恭毕敬。 楚帝笑呵呵的看着儿子,轻声道:“先起来吧,不相干的人都下去,父子间说几句话,没必要让那么多人听着。” 小初子识趣的带着太监侍卫守在王府门外,而布学士立刻引着王府守卫退到内院。却苦了秦飞,早先跳进假山之中,现在想不偷听楚帝父子二人的谈话也不可能了。 “自从你行了冠礼,封王离宫之后,朕一直都没来过你的端王府。”楚帝背负着双手,在宽敞的庭院中踱着步,缓缓说道:“不错,不错,对了,齐王府也和这府邸差不多么?” 楚卓老老实实的答道:“地方是端王府要略大一些,不过齐王府更为奢华些。” 楚卓暗地里损了弟弟一句,又怎能瞒得过楚帝?他也不说破,伸手遥指远处浓烟火光:“这场火,你怎么看?” 楚卓现在是谢天谢地刚才找到了秦飞,两人商议的那些话,秦飞出的鬼点子,正是可以发挥的时候,当即躬身道:“父皇,齐王府被人袭击,纵火焚毁,全然没有自保之力。父皇您是知道的,齐王府好歹还有念公公坐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儿臣的端王府,连个有名号的高手都找不到。齐王府已经被烧了,儿臣担心端王府的安全也有问题。所以,斗胆想请父皇恩准,让儿臣回到皇宫旧时居所居住,待招募到妥当侍卫,再搬回王府。” 若是齐王在这里,定然气得要一巴掌打在楚卓脸上,俺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烧了自家房子,又花钱找人假扮刺客,出钱出力就为了能回皇宫抱抱父皇大腿。你这个不要脸的楚卓,居然能趁着俺的事儿,顺藤摸瓜要去皇宫住?人,不能无耻到这般地步。 可惜,齐王并不知道,这样厚颜无耻的计策,乃是出自秦飞的脑袋。 楚帝沉默片刻,沉声问道:“你是真心想回皇宫?还是怕你弟弟抢先回宫居住?” 楚卓心里一惊,低头道:“儿臣绝没如此想过……” 楚帝轻笑道:“那你是说朕猜错了?” 这么一顶大帽子压下来,楚卓哪里扛得起,夜风萧萧,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在父皇的面前,兄弟俩玩的把戏,实在上不得台面。 看到儿子吓成这样,楚帝淡淡的说道:“齐王府遇袭的消息一传到宫中,庞真就已亲自赶赴此地,神不知鬼不觉的抓住一名刺客。这件事,只怕你弟弟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名刺客被带到皇宫之中,朕用了一杯茶的功夫审问他,三言两语就什么都招了。齐王觉得最近有些势弱,想回宫走走亲情路,这本没什么错。错就错在,他可以直接来找朕,说要回宫小住,朕未必就不允,或许还会赞他对皇太后有孝心。可惜,他偏偏做出这般蠢笨的事儿,实在是令朕太失望了。” 楚卓不敢多言,低着头老老实实跟在楚帝身边。 “朕和祖上都不同。”楚帝凌厉的目光看着楚卓:“每一代先祖都有那么多儿子,大臣们要循旧例,嫡长子为继承人。他们总是说,若是废长立幼,就会乱了纲常。但是,朕的帝位是怎么得来的,你知道吗?” 楚卓低声应了,楚帝昔日参与夺嫡,凭借文唐隐、武庞真的相助,在诸子之中脱颖而出,最终拿下楚国帝位。这件事,楚卓又怎能不知道? “朕也难得对儿子说说心里话。今夜既然来到你的府邸,不妨和你多说说。”楚帝笑道:“太子是一定要立的,但不代表他就一定可以继承大统。如果太子表现不出一个合格的帝王资质,朕会毫不犹豫的拿下他。楚国要长久兴旺传承,选择一个最有才能的接班人,远比所谓嫡长子更有用的多。不过,让朕感到惋惜的是,虽然太子有些不争气,但是你们这帮不孝子,更加不争气!” “大半夜烧了自家以求入宫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楚帝轻轻的叹了口气:“假如,今日楚国就要有一位新君的话,朕依然会选太子,而不是你们。” 楚卓低声嘟囔道:“儿臣一向安分守己,从不对太子之位有任何奢望!” “做好自己的本分,就会得到应得的一切!”楚帝微笑道:“假如朕的某个儿子有帝王之姿,那朕就一定会选他。因为,朕若是不选他,就必须杀了他。否则,朕宾天之后,他和兄弟争夺帝位,那个朕选择的笨蛋,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父皇万寿无疆,春秋正盛,这些事哪里用得着去想?”楚卓小心翼翼的拍着马屁。 楚帝悠然不语,其实在他心中,当年夺嫡之人,燕王有很大的机会。论才华,燕王并不比他差多少,看看燕王以北疆一隅之地能够抵挡魔族,并对朝廷造成这么大的压力,就知道他是个难得的人才了。可惜的是,燕王的运气没有楚帝那么好……楚帝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假如当年先遇到庞真、唐隐的是燕王,而自己遇到的是刘任重……那今时今日的帝王还会是自己吗? 不过,能够成为一国之君,没点福气又怎么能行呢? 想到继承人,楚帝的眼前掠过一张苍白俊秀的脸,四皇子为国家为皇室付出这么多,他又应该得到什么?他会满足于什么? “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你虽没有实职,但也要多去上上朝,参与国事,为朕分忧。”楚帝顿了顿,突然说了句让秦飞和楚卓都吓了一跳的话: “假山里躲着的那个蠢材,可以滚出来了。” 秦飞尴尬的从假山中走了出来,楚帝挥了挥手,示意楚卓先行退下,待他进入后院,这才悠然看着秦飞,一言不发。 秦飞躬身施礼,随即堆起笑脸扯道:“微臣去齐王府救火,但是王府看起来都差不多,一不小心跳进端王府,想要出去的时候,陛下已经进来了。微臣斗胆,就躲了起来!” “秦飞!”楚帝缓缓说道:“察事厅快要把你外放了。之前,易总督来宫里,问过朕的意思,你想不想知道自己会被放去哪里?” “去哪里都是为大楚人民服务!”秦飞理直气壮的说道。 楚帝微微一笑:“朕觉得,你去安东比较合适!” 安东是大楚东北部一个行省,西面紧靠燕王辖地,东面便是大海,北方是蛮族的大本营,可以说是三面受气的地方。安东是个穷乡僻壤,种不出多少好庄稼,也没什么土特产,三天两头有蛮子和海盗来打劫,挨着燕王很近,没事还要受北疆军的闲气。 察事厅里传言,去安东做一任镇督,足足可以减寿十年。 “陛下,安东乃是大楚重镇,肩负北疆防务。微臣年少无知,经验浅薄,实在担当不起安东镇督这样的重担。微臣觉得,去南方又或者东南都挺好的,那里山明水秀,民风淳朴,便于管理,微臣去那里磨练个三五七年,再去安东也多些经验啊!对了,陛下难得出宫,微臣知道隔两条街有个夜里卖汤圆混沌的乃是东都一绝,待微臣去给陛下买些回来吃……” “秦飞,朕已经说出口的话,是不会改的!”楚帝悠悠道。 秦飞眨了眨眼睛:“安东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经验丰富的镇督。” “朕恰恰觉得,安东需要一个敢打敢拼,从夹缝中求生存,打不死混不吝的镇督!” “微臣绝对能被打死!”秦飞挺胸道:“陛下,大楚能打死微臣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君无戏言,安东……” “两条路,要么去安东做镇督!”楚帝脸色一寒:“要么,斩立决!” 秦飞叹了口气,这已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问题了,他缓缓的说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第164章 这是一场吹牛比赛 北疆顺利归来的狼牙部队就地解散了,少爷兵们纷纷回到熟悉的家中,睡上了高床暖枕,抱紧了如玉佳人,吃起山珍海味,赌上骰子牌九。 在解散之后,何坤立刻牵头,众多少爷们把秦飞、繁朵儿、李虎奴,隋杰等人请了出来,在东都有名的楼子里包了一层,大肆摆宴,并邀请诸多东都著名官宦子弟前来到场庆贺。 酒楼门口张灯结彩,不知道还以为里边在摆喜酒呢,好在门口放了个好大牌子‘欢庆正昌二十三年狼牙部队北疆行顺利归来’。旁边画上张牙舞爪的饿狼,栩栩如生。 酒楼里,何坤口沫横飞的诉说着当时的战况:“你们没去过北疆,那是不知道那种凶险。魔族的人个个都穷凶极恶,胳膊比你们大腿都粗。他们手里的斧头少说也有三四十斤,千军万马奔着我们驻守的山坡就是一阵猛冲。” 未曾去到北疆的东都少爷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如此凶恶的场面,平素跟他们一起喝酒赌钱的何坤却是如何应付? 何坤见到众人脸色,便得意起来,纵身跳上凳子,一脚踩在八仙桌上,朗声道:“当时,本少爷左手提缰,右手持刀,身先士卒,狂吼一声----魔崽子纳命来。说时迟那时快,上百支羽箭直飞老子的面门!” “唔……”众少爷又是一片惊呼。 “本少爷在狼牙部队受训,又得了秦镇督亲自调教,怎么可能被射到?”何坤右手虚转,笑道:“老子挽起一片刀花,叮叮当当,把那些羽箭都给打了下去,随即一马当先,带着弟兄们就发起反冲锋,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本少爷的马头挂着十余个魔崽子首级,后来的实在没法挂了,我也懒得砍了。” “没想到,狼牙部队如此神奇,何少爷去了不久,不但勇气倍增,而且修为精进。”有人衷心赞道。 何坤笑呵呵的拱了拱手:“好说好说。” 他待要再吹嘘几句,但是耳边听见一人说话,顿时脸色就变了,愤愤然的转过头去。却是另一位跟他一起去北疆的少爷兵,那人跳在另一张八仙桌上,趾高气扬对围着他的少爷们大声道:“那日,北风萧萧,战马悲嘶。漫天箭雨,杀声震天。魔崽子们百倍于我,但是我一点儿也不怕,左手枪右手斧,闯阵杀将夺旗。嗯?我杀了多少魔崽子?哼,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后来,只要本少爷所到之处,魔崽子望风而逃……” 何坤本以为自己吹的已经惊天动地了,没想到这些不要脸的家伙真的不顾礼义廉耻,连这么无耻的谎言都能说出来。自己才好意思说砍了十几二十个首级,他居然敢说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这不是存心把何少给比下去吗? 何坤卷了卷袖子,准备上前教训这个吹牛无法无天的家伙,忽然楼梯转角处有人欢呼道:“秦镇督,繁镇督,李总兵,隋督察,你们来了?” 何坤立刻换起一副笑脸,快步抢到楼梯口,恭顺的迎着四人走上楼来,随即挺胸收腹站在秦飞身边,顿觉自己比其他少爷兵高出一筹。 “秦镇督!”有些少爷曾经和秦飞、端王一起喝过酒,倒是认得秦飞,便上前施礼叙旧,随口问道:“方才何少说他斩首十几二十级,是不是真的?” 秦飞淡淡的瞥了何坤一眼,何坤厚着脸皮冲着秦飞眨了眨眼睛。 繁朵儿掩口笑道:“都是真的,狼牙部队的军功册上,斩首最少的一个,也有十二级。” 话说,当日弩机歼敌无数,魔族留下的尸体实在太多,加上蛮族战死的人,首级接近两千。而第一镇军马已经被秦飞吓跑,这么多功劳白白便宜了狼牙部队,那些少爷兵不同意平均分配的方式,便用那些魔族首级做赌注,狠狠赌了把骰子。大赢家赢了少说百余级,大输家就只剩下十二级了! “竟然是真的……”少爷们纷纷用敬佩的眼光看向何坤等人,深深施礼道:“没想到何少为国杀敌,不惧生死,当初我们还以为何少只会斗鸡走狗,真是走眼了。” “好说!”何坤眼珠一转,眼前这么多人,秦飞不吭声,那自己得拍拍马屁不是?以后秦飞飞黄腾达了,自己也可以跟着沾光。眼瞅着朝廷现在的局面,秦飞的前途那是一片光明。要是跟对了人,自己虽然不是嫡长子,可将来的前途未必就比嫡长子差了。 “说到厉害,那还是咱们秦镇督。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就去冲阵,所过之处全无一合之将,吓得魔族可汗掉头就跑。秦镇督立马横枪,怒喝一声----带把的不要跑。哈哈哈,魔族可汗连把儿都不要了!” 何坤这一番描述倒是没有人提出异议。秦飞在北疆闯阵的事儿,在他们还没有回到东都的时候,就已经从北疆流传到东都了。察事厅抓住机会,广泛散布消息,一力要把秦飞打造成无敌高手的形象。易总督的这番用心,在察事厅里几乎已经形成了共识……把秦飞捧起来,让他以后接班察事厅。 而跟在秦飞身边,为冲阵出了更多力的水晴空,因为成分和立场问题,已经被察事厅自动忽略了。现在就连东都的小孩子玩游戏,都时常有人骑着竹马,拿着麻杆,大叫道:“我乃察事厅秦镇督,魔族有带把儿的敢出来一战吗?” “我那点事儿就别提了。”秦飞多少还有些郁郁寡欢。 何坤是个精明的人,当即领着秦飞等人去首座坐下。可是他刚刚伺候秦飞坐下,眨眼的功夫,首座的座位就已经全部坐满了人。东都少爷们谁不想跟秦飞套套近乎?何坤勃然大怒,本少爷牵头,本少爷出钱,本少爷伺候秦镇督坐下,你们这些狗崽子能抢的让本少爷没地方坐? 当着秦飞的面,何坤还不敢胡乱发飙,愤愤然的从旁边搬了把椅子,硬生生的塞到秦飞身边,从椅背上跳了过去,一屁股坐稳了,没好气的对身边少爷喝道:“去去去,边儿挪点,想挤得秦镇督没法拿筷子吗?” 秦飞一看他们这般举动,急忙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快请就坐,稍候秦飞一一过去敬酒。” 秦飞一客气,少爷们就不好意思了,纷纷找地方先坐下再说。 酒楼里的酒菜流水似的送了上来,秦飞漫不经心的吃了点东西,脑海中却全然转着跟这顿饭完全不着调的念头。 水晴空身死,二十年来,拓跋烈倚重的靠山便不复存在。虽然在上一次战斗中,拓跋烈利用拓跋弘的大意,成功将他的三个万人队打残,但是这并不能改写双方的实力对比。身处远东地区的拓跋烈依然是劣势的一方,没有了水晴空的威慑力,拓跋弘可以肆无忌惮的挥军攻打,直至把整个草原踩在自己的脚下。 统一了的草原,立刻就会成为北方的心腹大患。燕王的担子要立刻沉重起来,虽然他有篡位之心,可北疆百姓却是无辜的,一旦魔族一统草原,北疆各地便会遭到骚扰和入侵。燕王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马上起兵造反,挥军进入中土,争夺天下;要么就在魔族的不断袭扰中消耗实力,直到不再成为楚帝的威胁,楚帝便会马上集中力量,把燕王拿下。 几天来浑浑噩噩的秦飞,陡然明白了为什么楚帝一定要杀死水晴空的原因。 水晴空一人就能维持草原和北疆的平衡,他死了,这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无论是往哪一方倾斜,局面对于楚帝都是最有利的。水晴空来到东都,这样的机会,楚帝若是再抓不住,就不是坐镇大楚二十多年的一代帝王了。 如果解决掉燕王,接下来,楚吴大战将会无可避免。楚帝自从伐魏成功之后,蛰伏二十年,秦飞绝不相信他只是待在宫里天天无聊的玩女人。楚帝是一代英豪,这二十年的隐忍,为的就是最终的爆发。他要么不动手,动就一定要成功----灭魏,便是榜样。 看到秦飞正在走神,繁朵儿悄声提醒道:“秦镇督,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秦飞支吾了过去。 繁朵儿轻笑道:“是不是在想察事厅会怎么调动你的事儿?不用担心,惯例而已。” 察事厅镇督以下都属于低级官员,一旦到了镇督这一级,便可以算得上是中层官员了。在东都,镇督满街走,同知多如狗。还看不出什么,但是到了外省,一位镇督便是一省最高情报长官,身份非同小可。 秦飞去北疆试验弩机,一人逼退第一镇和魔族大军,斩将杀敌,所向披靡。这份功劳已经极大了,况且还有易总督的一力栽培,察事厅内部消息已经流传起来,说是易总督准备连提秦飞两级。 从同知镇督,到同知提督,的确是两级。但是其中有个绕不过去的弯儿。 察事厅的死规定,除了金石司这样需要专业特长的部门之外,余下五司官员升迁,到了镇督这一级,必须要外放。 外放的政绩决定了这位察事厅官员的前途,做的好,镇督回来就一帆风顺,同知提督、提督…… 做的不好,这辈子也就是个镇督了,还很可能被调回察事厅东都总部做个闲职,再也没有当初一人独掌一省军情的威风。 察事厅的人都在猜测,秦飞会被调去哪个行省担任镇督。 秦飞扬眉道:“你有什么消息?” 第171章 我悄悄的来 安东行省位于大楚东北部,首府叫做安州。整个安东并不大,安州和内地一些中小城市差不多。每年的春天,狂风卷着飞沙袭击安州,一夜之间就能将安州覆盖上一层寸许厚的沙土。因为安州恶劣的气候,又是三面受攻之地,所以穷的一塌糊涂。年年都需要朝廷支援钱粮才能度日。 或许是沙尘暴常年肆虐,安州整个城市看起来都很陈旧。察事厅的镇督衙门就坐落在安州中心大街北端,这是个破败的衙门,如果不是门匾上写着‘察事厅安州分署’七个大字,如果不是门口还有两个懒洋洋的狼牙官兵,抱着长矛,斜倚在门边嗑瓜子聊家常的话,这地儿看起来就和某个破落家族的老祠堂差不多。 街上行人并不多,中心大街都是安州的官衙,从南到北,比较醒目的衙门分别是安东总督府、安州府衙、安州将军府、察事厅分署。别以为察事厅分署就是最破的门面了,这条街上还有许多衙门的机构,门匾上的字都已经看不清了,大门一推,就吱吱呀呀的乱响,门板摇摇晃晃就像马上要掉下来似的。 秦飞一行人并没有得到猜想中的礼遇。 守在安州城门的官兵懒洋洋的检查了秦飞的委任状,随即遥指中心大街方向,连带路也懒得带一下。 整个安州的官员全都选择性无视新任察事厅镇督秦飞的到来,冷淡的令秦飞觉得,自己好像是到了吴国的州府一样。 站在察事厅分署门前,秦飞看着破败的衙门,闻着从门口散出的腐朽气味儿,忍不住挑起了浓眉。 守在门前的狼牙官兵看到一行穿着察事厅服色的人到来,也规矩了几分。他们知道最近几天就会有新任镇督走马上任,那是未来的大头儿,可不想得罪了。 秦飞这一行人非常简单,基本上维持了去北疆的配置。 李虎奴受到了易总督的接见,在那次见面中,易总督很诚恳的对李虎奴说:“我知道你以前是总兵,让你在安东做个同知镇督是大材小用了。但是,安东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的重要性,我们察事厅需要一个能征善战,能够统兵的将领。一省狼牙部队的最高长官就是同知镇督,他要接收行省镇督的管辖。我不愿勉强你,请你认真考虑一番,是否愿意去安东,协助秦飞。” 没想到,李虎奴只问了句:“安东狼牙有多少人?兵少了我带不惯。” 易总督笑道:“安东兵力算是多的,满打满算有接近三千狼牙分布在安东各地。以前你做第一镇总兵的时候,管辖一万多人。三千人或许是少了点,我可以准许你就地征兵,扩军到五千。” 当时,秦飞站在一旁,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后来才知道,狼牙部队的人数是受到严格限制,察事厅本身就拥有极大的权力,如果直属军队再强大了,那就是一个无法压制的怪兽了。易总督破格允许在安东增兵到五千,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在其他地方想办法裁军两千……增兵简单,只要给钱就有人愿意来当兵,可裁军…… 李虎奴欣然接受了狼牙部队同知镇督的官职,成为安东狼牙的头儿。 而另一位跟随秦飞来到安东的重要人物,便是何坤。在北疆立了功之后,何坤本来有机会去外地做个小官。但是何坤年轻经验浅,不代表何家人就没有政治眼光。何家认定了秦飞是察事厅未来的巨头,也会是朝廷以后举足轻重的人物,地位很可能达到并超越如今的易总督。于是,何家坚决把何坤送回察事厅,经过教习司的考核,认为狡猾的何坤,非常适合出任分署联络官一职。 察事厅分署,在行省的职务,主要是监督官员有无贪赃枉法,对军队进行监控,同时关注民间的动态。要是有人开山立寨,落草为寇,察事厅懒得去管他们,通常都是交给地方官府和军队去剿灭。但要是有人扯出旗号造反,又或者称王称帝,哪怕只有三五十人,察事厅也毫不犹豫的动用狼牙部队给灭了。 正因为分署的职能,所以和安东各个衙门打交道的机会都特别多。这就需要一个老奸巨猾,不怕事还能耍无赖的联络官,替镇督出头露面。 何坤不是个笨蛋,去外地做小吏,绝对没有跟在秦飞身边的前景好。虽然来安东要吃点苦,也要担风险,可天底下没有什么都不付出就能得到好处的事儿。看着帝王风光?问问他们夺嫡之战时候的凶险,绝不亚于在万军阵中匹马当先! 周礼渊是秦飞的老熟人,他为人诚实,做事扎实,手底下的功夫也极为不错。以周礼渊为队长,率领执行司的十名好手,担任秦飞的护卫队。 按理说,在安东,很难找到比秦飞身手更好的人了,护卫队只是个摆设而已。但是,官有官的尊严。庞真是天下第一高手,若是有个疯子跑到庞真面前嚎叫着要单挑,难道真要庞真一巴掌把他抽出去?当然是身边的护卫代劳了!再说,这十人不是出自教习司,而是执行司,就很说明问题了----他们可以是保镖,也可以是刺客! 而队伍里完全和这一行无关的,便是可怜的九公主。 陛下说了,九公主要接受秦飞的督导,当然是秦飞到哪里,阿九就去哪里。其实,楚帝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叮咣响,安东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想要找几个有模有样的女人都不容易。阿九好歹是也一个美人儿,和秦飞孤男寡女在安东待一个任期,多少会产生点感情的,要是秦飞一冲动来个霸王硬上弓。楚帝也绝不介意,他会板着脸,再给秦飞两条路,一是做驸马,二是斩立决。他相信,秦飞知道怎么去选! 北疆第一镇前任总兵李虎奴、大楚帝国前九公主、朝中何氏家族第二代少爷何坤,外加楚国最杰出的天才,察事厅最年轻的镇督秦飞…… 这四个人站在分署门口,感觉自己完全找不到存在感。整个安州都选择无视了他们! 秦飞的浓眉缓缓落下,从分署大门里抢出一道身影,高声叫道:“果然是秦镇督来了……可盼死老哥哥了……” 秦飞看过资料,安东镇督名叫蔡雪无,名字有些女性化,却是个魁梧的汉子。在察事厅的资料里记载,蔡雪无以前是军队的斥候,因为表现极为出色,被调入察事厅,从候督察开始做起,一直混到镇督。但是此人的才华,最多就是个镇督之才,在安东这个复杂的地方,蔡雪无可吃了很多苦头,三天两头写报告要求回东都,哪怕降职当个同知镇督,他也心甘情愿。 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来安东,熟悉环境的蔡雪无就被强行压在安东。直到秦飞如彗星般崛起之后,易总督满足了他的愿望----降职回东都,做秦飞的职务,旧案处同知镇督。而秦飞,就大摇大摆的来了安东。 蔡雪无热情的拉着秦飞手臂,冲着他身后众人打着招呼:“几位都请进来,进来,待我和秦镇督交接完毕,再和大家相叙!” 秦飞被他硬拉着走进分署衙门,整个衙门的确很陈旧破败,许多纸窗都破了洞,墙上刷的石灰粉斑斑落下,露出里边青色的老砖。 推开一扇掉了漆的门,蔡雪无当先走了进去,指着桌子上四叠公文说道:“秦镇督,这儿的公文我已经处置完毕,从左到右,分别是本署人手资料,安东官员档案,安东军马配备及将领档案,最后一叠便是安东可能活跃着的魏武卒及北疆探子。” 蔡雪无打开抽屉,取出印鉴,忽然间好像放下了千斤巨石,长长的出了口气,狂笑起来:“秦镇督,你来了就太好了,老哥哥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不至于吧?”秦飞皱了皱眉头:“在这儿好歹是一省最高长官,回到东都,你可是降职了啊!” “老弟……唉,我也不说什么了,等你当了几天镇督,你就明白了!”蔡雪无显然心情好得要命,连珠炮似的说道:“安东是什么地方?你看看安东官府把咱们察事厅放在眼里吗?你到了安州,一个都没去看你。官场上讲究个面子,但是人家压根就不给咱们察事厅脸。我倒不是不准备去迎接你,可没人通报我啊。察事厅是咱们的人,都没人给我通报,你可晓得这个镇督有多难当了吗?” 秦飞安慰着自己:“还好我带了自己的班底。” “别以为那样就有用。”蔡雪无拉开另一个抽屉,取出一个盒子,递到秦飞面前:“老弟,你上任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月的薪俸。” “什么意思?” 蔡雪无笑呵呵的说道:“幸好我今天就不干了,这个重担就指望老弟你了。本地察事厅人手这个月需要领薪俸的,总计要领取一万九千四百五十两。这个盒子里,就是咱们分署剩下的所有钱了!” “里边是银票吗?”秦飞接过那个巴掌大的盒子。 “当然不是,里边是现银十七两三钱!”蔡雪无笑得起码露出了十八颗牙齿,全然不顾仪态了。 第165章 同去 繁朵儿轻柔一笑,倒转筷子,在面前小碟子的东西两侧轻轻一点。 聪明人对聪明人,就是不需要说的太多,秦飞已经了然于胸。察事厅之所以派秦飞去北疆试验武器,为的就是让他了解北疆的局势,从而重新在北疆部署察事厅的情报网。现在,秦飞已经从北疆归来,水晴空已死,下一步察事厅必须要在北疆设置足够的军情人员,才能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保持主动。 察事厅的力量已经被燕王从北疆清除,如果现在秦飞拿着一纸委任状,带着自己的班底去北疆走马上任,保证他的衙门里被燕王塞满了边军细作。那就只有走迂回路线了,第一条路线,是在西域,西域和北疆接壤的部分,同时也和魔族的势力接触着。这里的察事厅镇督死亡率极高……前任镇督刚刚在一次抓捕行动中,被魔族伏击,连脑袋都没找回来。 第二条路线,便是东海,东部沿海同样和北疆接壤,也和蛮族的部分势力相邻。这儿的察事厅镇督,生命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就是没油水。升官发财……做官不为权和钱的统统都是傻帽儿,一个没油水的地方,许多同知镇督宁可压着自己暂且不升官,也不想去那个地方外放做镇督。 但是这两处的地理位置都很方便往北疆渗透。繁朵儿点的这两下,已经悄然暗示了秦飞可能的去处。 秦飞苦笑一声,低声道:“易总督太看得起我了,该不会每次都让我向高难度挑战吧。” “能者多劳!”繁朵儿吃吃笑道。 酒楼的佳肴还在不断的端上,何坤只怕不够吃,又怕桌子上菜少了显得自己难堪,怎么会在乎钱?一张八仙桌撑死了不过坐十个人而已,但是每桌,何坤都点了不下三十道菜…… “大人请稍让,让小的上菜。”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秦飞耳边响起,秦飞眨了眨眼睛,漫不经心的扭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的脸庞,虽然经过了刻意的装扮,但是落在秦飞的眼中,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魏丙寅。 何坤勃然大怒,指着魏丙寅鼻子大骂道:“你第一天当伙计?上菜有从主位上的吗?给老子滚下去。” 魏丙寅战战兢兢的低头道:“对不住,对不住,小的这就滚。”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处,秦飞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淡淡的说道:“喝了太多酒,去放个水。” 满座殷勤的目送秦飞下楼。茅厕就在酒店的后院里,秦飞缓步走进后院,左右张望一眼,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秦飞闭上眼睛,意海中无边念力缓缓流出,召唤着魏丙寅的到来。 片刻之后,一身伙计打扮的魏丙寅低头走进后院,他谦卑的大声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秦飞背负双手,趾高气扬的走到魏丙寅面前,问的却是一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是!”魏丙寅低声道:“大宗师水晴空身死,这事儿你应该知道。” “嗯!”秦飞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魏丙寅脸上渐渐露出痛苦之色:“他是特意为了我而来东都。我不知道他从何得知我的所在,但是他为我做了许多事。可是,或许就因为如此,他的行踪被人发现,庞真和易老头已经不要脸了,两位成名许久的大宗师联手夹攻一人,他又怎能逃出生天。那日,我就在附近,可刚刚疗伤之后的我,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想要救人也无从谈起。” 魏丙寅缓缓抬起目光,稳稳的落在秦飞脸上,轻声道:“听说,在北疆的时候,水晴空和你曾经在战场上有一面之缘。而那日水晴空死前,曾挟持你进入院落,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些什么?” 这件事,秦飞对察事厅的解释是,当日,战火连天,水晴空发现自己是一位念修,所以很感兴趣,找上门来和自己聊聊天,大家谈了谈人生,聊了聊将来,但是后来发现话不投机,身为大宗师,水晴空也懒得去杀一个弱小的察事厅同知镇督,大家就各自冲阵去了! 而围捕的那日,自己被水晴空挟持,进入院落之后,自己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反复劝说水晴空弃暗投明,在拖延了时间之后,水晴空伤重发作,再想要杀死自己,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侥幸拿回一条性命。 谎言,要看对什么样的人。唐隐、楚帝、易总督都已经认定了秦飞是月儿的儿子,只要他是月儿的儿子,就没有和魏国人勾结的理由,只要他是月儿的儿子,他必定要为大楚效力。这不仅仅因为他的父亲是唐隐,而是因为,月儿最痛恨的仇敌也是魏国。 哪怕秦飞的修为可能来自孙涸,这也不值一提,师徒什么时候能强过血脉了?天地君亲师,老师只能排在最后。 但是,这些话对魏丙寅说,肯定没用。 秦飞淡淡的回应道:“你希望他对我说了什么?” 魏丙寅惆怅的说道:“无论如何,他对我有恩,我想知道他有什么没有完成的遗愿,今生今世,我魏丙寅就算命都不要,也要为他完成。” “那你恐怕就要失望了。”秦飞依然是不温不火的模样。 魏丙寅苦笑一声,仿佛要转身离去,但是又停下脚步,低声对秦飞道:“你有没有发现,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了?” 秦飞仔细盯着魏丙寅的脸,在他的下颌处,竟然长出了几条胡须,虽然那只是几条,但毕竟是胡须。他的脸上,有两三个红红的小疙瘩,这玩意,秦飞一点儿也不陌生。它的艺名叫座疮,有个小名儿叫青春痘。无论是胡须还是青春痘,都是太监的脸上不应该出现的。 虽然震惊于天痕的神奇,可秦飞还是不动声色,悠然道:“你身上好像没什么骚.味了,最近没尿裤子?” 魏丙寅沉声道:“以后都不会了。天痕神妙无穷,水大宗师为我重塑人道,我已可算是个真正的男人了,只是还差一点点。” “哪一点点?”秦飞反问道。 魏丙寅喟叹道:“他说,还需要再为我治疗一次才能彻底复原,可是,如今他已经身死,我却要去哪里找另一个修行天痕的人出来?所以,我才想找你,毕竟你是他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人。” “你知道我是魏国皇子,也没有抓我。那么,同样是魏国驸马的水晴空,你应该不会有很大敌意。若是他对你说了什么,你只管告诉我。即便是你不理解的,或许对我就有用。” 看着魏丙寅诚恳的样子,秦飞心中微动,但是水晴空死的太过蹊跷,魏丙寅也可能是出卖他的人之一,就算不是他,魏武卒的人也跑不掉嫌疑。若是秦飞就这么和盘托出,那就是笑话了。 “他说,他有一个笔记……” 魏丙寅精神一振,但是秦飞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便追问道:“然后呢?” “没了!”秦飞闭上嘴巴,随手指了指楼上:“这里有很多察事厅的官员,若是你被他们看到真面目,就是死路一条。” 魏丙寅微微一笑,举步朝院子后门走去。秦飞头也不回的上楼,而魏丙寅的半个身子已在门外,他霍然回头看了一眼,冷笑一声。 走到楼上,那些少爷兵已经喝的面红耳赤,说话的嗓门也大了许多,许多人开始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在酒精的作用下,人的神智往往会变得不太清醒,失去一些基本的分析能力是极为正常的。 秦飞的脑海中忽然转过一个念头,他诡秘的笑了笑,冲着何坤招了招手。 何坤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秦飞面前,笑呵呵的说道:“秦镇督,有什么吩咐?” 秦飞悠悠的说道:“看你们在这里称兄道弟,我忽然有些心酸而已。” “为何心酸?” “想起我出身贫寒,想吃顿好的都很难。哪能像你们这般风光,一群少爷们聚在一起吃香喝辣坐拥佳人。从小到大,为了吃点好东西,不知道遭了多少人白眼,挨了多少顿打。”秦飞怅然道:“若是我也有你们这么多好兄弟,便不至于如此了。” “什么?”何坤一蹦老高,脑袋差点顶在屋梁上,怒喝道:“居然有人打过秦镇督?镇督大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若是不嫌咱们这群弟兄出不得台面,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就出声,要钱咱们帮凑钱,要人,咱们给找人。谁跟秦镇督过不去的,就是跟我们这么多人过不去。我何坤别的不敢说,最是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能插二三十把……” 眼瞅着何坤又要吹起来了,秦飞赶紧打断他的话头,沉吟道:“我知道,你们都是重情义的人。俗话不是说,男子汉大丈夫,恩怨要分明吗?那些当年看不起我的人,那些当年打骂过我的人,今儿个,小爷想去把这笔帐给讨回来,只怕双拳不敌四手……” 何坤酒意上涌,压根忘记了面前是一位上品先天高手,拍着胸脯喝道:“弟兄们,秦镇督有场子要讨回来,哪个不去的,便是狗.娘.养的!” “砸场子?同去,同去!”少爷们顿时沸腾起来。 第172章 这是一处龙潭虎穴 看着蔡雪无鬓角上已经斑白的头发,看着手中扁平的盒子,看着破落的察事厅分署衙门,秦飞忽然明白了身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 在东都,天子脚下,规矩森严,察事厅高手如云,又有易总督这样无论修为还是朝中威望都达到巅峰的高手坐镇,察事厅当然无往而不利,没有人敢对察事厅说个不字。但是在安东这样的行省,各有各的势力,察事厅只是其中一股势力,说不定连前三都排不进去,又怎么会有地位呢? 蔡雪无解释道:“秦镇督,咱们分署的俸禄是每月由总署发放,大家都是做官的人,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经手第一道坎,就是只出九成!总署里有人扣下一成,这是惯例,就算易总督都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到了安东之后,各级军官再扣掉三成。余下的才发放给狼牙部队还有密探们。总计是要亏损四五成左右,现在还没到月底,分署已经没钱了。稍候总署的钱到了之后,算下来也只有一万两左右。余下的**千两,就要咱们分署自己解决了。” “以前是怎么解决的?”秦飞一副虚心讨教的样子。 蔡雪无皱了皱眉头,仿佛有些顾忌。 秦飞当即笑道:“蔡镇督,关上门,我们就是一家人。察事厅的人在外做事,要是都按照规矩,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实不相瞒,我从来都是不按规矩,就算要闯祸,也先把察事厅需要的解决了再说。有什么,不妨直说出来,指点一二。” 蔡雪无稍稍放心,往门外看了几眼,但见李虎奴等人都离的颇远,便低声道:“分署捞钱的路子无非三条。” “第一,劫安东官府的案子来办。譬如,某地两个家族相争,各自纠集百十号人要械斗。这样的破事儿,原本是衙门去办就行了。但若是这两个家族比较有钱,就不能让了。马上派人去衙门里,寻个由头,嗯……好比说他们非法集会,结党密谋,这就涉及了帝国安全了。分署理直气壮的接过来案子,然后把两边富户都给敲一敲,一家敲个千把两银子,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秦飞连连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蔡雪无笑了笑,接着说道:“第二,敲安东官员,做官的就没几个屁股是干净的,肯定有把柄。但是,既然能做官,上边肯定是有人的。哪怕真的是凭本事考科举放出来的官员,人家至少也有个老师同窗什么的吧?动这些人,不能随便动,要挑有钱的。然后严密监控起来,找到他们的把柄,接着就等机会吧。” “什么样的机会?” 蔡雪无阴险一笑:“当然是等他们上边的人,在东都出了什么篓子的时候。前几个月,有个官员,是抱着齐王外公家,也就是高家的大腿上来的。秦镇督你亲手削了高家面子,迫的齐王也无可奈何。高家一时间声望大挫,咱们下边的人,就要马上抓住这个机会,狠狠的敲他一笔。动他的官职就不厚道了,通常,敲他个三五千两,吓唬吓唬他就是了。” 秦飞点了点头:“还有第三呢?” 这一点,让蔡雪无纠结了很久,仔细看了看秦飞求知若渴的脸,终于狠心说道:“第三个办法,不到没办法的时候,就不要用。” “请说!” “咱们的狼牙部队,配备都要比寻常军队好一些。蛮族势弱,他们时常派人来,想要购买我们狼牙部队的武器装备。如果真的手头太紧,分署狼牙部队就会组织一场演习……”蔡雪无老脸微红,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就是把狼牙部队拉到山里去野营几天,顺手把武器装备卖给蛮族,换些钱回来,至于卖掉的那些,就报到演习损失里去!” 秦飞这才真的吓了一跳,贩卖武器给异族,这等同于卖国。如果说,分署在安东的环境已经差到要靠卖国来维持了,这个镇督的官位,还真是坐在火山口上,一个不留神,脑袋就要搬家了。 “去年演习了多少次?”秦飞小心翼翼的问道。 “十七八次……”蔡雪无嚅嗫道:“去年手头好紧,不过,秦镇督,你要知道,我们卖给蛮族的都是有些陈旧,次一等的武器。上好的东西,舍不得也不可能卖给他们。还有,蛮族很少进入安东劫掠,他们主要的精力是跟魔族去争夺草原的控制权。” 秦飞深深的倒抽一口凉气,平均两个月就要卖三次武器,那狼牙部队现在快要成赤手空拳部队了吧?难道遇到战事的时候,还真指望用牙去咬? 蔡雪无都交待清楚之后,沉重的说道:“秦镇督,这些事,在安东的环境下,不得不这么做。哪怕看起来再荒诞不经的,我们都试过。这个镇督,太难当了,好在老哥哥马上要回去,重担子就交给你了。秦镇督你是少年英雄,有魄力,也有朝中大臣的支持,肯定要比老哥哥做的好。不过,提醒你一点,分署里的老油条们,一个个都不把镇督放在眼里,你要慢慢适应,慢慢改变。” 秦飞勃然大怒,察事厅极为讲究规矩,上下尊卑分的很清楚。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话,用在察事厅是最恰当的。蔡雪无这个分署镇督,居然能说老油条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还是察事厅的衙门吗? 看到秦飞有不满之色,蔡雪无苦笑一声:“老油条年纪都不小了,至少也在察事厅待了十年以上。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镇督隔几年换一次,可分署的军官,有些人十余年也未必会动一动。官要做事,得指望吏。他们在安东,人面广,圈子熟,黑白两道,甚至在北疆和蛮族都有熟人,做什么都方便,得罪不起。” “此外,你要知道,安东前几任镇督都是什么人,除了老哥哥不争气,回去要降职。那几位,如今在察事厅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同知提督就有几位,执行司的元提督,就是出身安东镇督。有些老油条,仗着自己是某位提督的老部下,谁的面子都不给。你要是跟他为难,他能跑到东都去找老上司哭闹去。” 蔡雪无长叹一声:“分署有位督察,这官儿挺小的,他管的是财务,支出和收入都要过他的手。你知道他多大年纪了吗?” “多大?”秦飞诧异的问道。 “已经快六十了,就是霸着位置不退。不为别的,管钱,他就有钱捞,发军饷发薪俸的时候,他能亏空不少。平素他们家,就算是他孙子上街买了个糖葫芦,他也能搞来一张票据给报销了。反正报销这事儿就是他自己一个人核准,盖个章,拿钱,完全一手包办了。” 秦飞怒道:“这还无法无天了都,蔡镇督,你不狠狠教训他?” “怎么教训?别看他是督察,他以前在东都做内卫的时候,是在易总督家站岗的,而且,站的还是内院岗哨。他每次喝了点酒,就吹嘘说,当年易总督很亲切的管他叫小封。你还别说,逢年过节,这封老头就买些特产什么的,寄到东都去给总督府……” 蔡雪无沮丧的说道:“像我这样的行省镇督,站在易总督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人家能在易总督面前闲话家常,这就是差距啊!” 秦飞叹了口气:“蔡镇督,听你这么一说,我已经准备拎着包回东都了。这地方,可真不好待啊……” 蔡雪无骇然变色,从墙角里提起个包裹,头也不回的朝外冲去,一边高叫着:“交接完毕,老哥哥这就回东都了,不用送了……” 秦飞悠然叹了口气,缓步走出房间,靠在门框上,让温暖的阳光洒落在身上,看来,安东的路,才刚刚开始! 第166章 老大的老大的老大 天底下有这么一群人,让他们做些有建设性的事儿,比要他们的命还艰难。若是让他们搞搞破坏,那是手到擒来。东都的少爷们无疑就属于这一批人,酒楼里的少爷随着秦飞走了出去,连同他们的家丁、跟班、保镖、马夫……浩浩荡荡不下几百人。 按照秦飞的吩咐,少爷们迅速兵分数十路,分头赶往东都各个区域。 眼前是一条热闹的街道,数十间小店相对而立,做什么买卖的都有,无论是小吃、布料、杂货还是剃头,都能在这条街上找到。秦飞的目光落在一间牛肉汤面店,微微点头。 何坤会意,打了个手势,身边立刻有跟班随上,躬身道:“少爷!” “这条街是谁的物业?”何坤从口袋里掏出金指甲刀,一边修着指甲,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跟班略加思索,答道:“城东李百万的产业。” “拿我的名刺,告诉李百万,这儿有几个门面,本少爷要买下了。”何坤吩咐道。 跟班不敢怠慢,火速离开,约莫一顿饭的功夫,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商人,汗流浃背的跟着那个小跟班跑了过来,到了何坤面前便点头哈腰道:“何公子好啊,小人那几个破门面,居然能被公子看上眼,哪能让何公子出钱啊,小人便是把这条街送给公子,也是小人福气。” 何坤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本公子今时不同往日了,不给钱那不是明抢吗?钱是一定要给的……”何坤指了指不远处的牛肉汤面店,悠然道:“那间门面的房契带了吗?我就要这一间了。” “带了带了!”李百万身边的师爷急忙送上一本房契,李百万仔细选了一张出来,堆着笑容递给何坤:“公子,喜欢就拿去吧,几个小钱,李某虽然穷,但也不小气。” 何坤接过房契,看了看,随即说道:“这门面虽然有些破败,但是位置不错,也值得千把两银子。何贵,带李老板去我家账房去支一千两,去吧,这儿没你们的事了。” 李百万不明何坤用意,但人家是官宦子弟,手指头都比自己这个商人腰杆还粗,哪里敢多问?何坤还要给钱,这是哪里来的好事儿啊?于是,李百万一边点头哈腰的客气着说不敢要,一边随着何贵离开。 何坤恭敬的将房契送到秦飞面前,笑道:“现在,这间店的主人就是秦镇督了,镇督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就算告到陛下面前,那也是东主和租客之争。上不得台面的!” 秦飞附耳吩咐两句,何坤顿时眼前一亮,抚掌大笑。 这间牛肉汤店在东都开办已经有十余年了,在这条街算是老字号,做的多是街坊邻居生意,经常有慕名而来的食客,店里一天到晚都很热闹,时常客满。 如今正是下午时分,客人略少一些,三两桌人闲话聊天,忽然见到门外来了几个穿着家丁服色的男子,他们提着一桶漆,为首一人拿着把大刷子,趾高气扬就到了店门口。 还没等店里的人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首那人便已经在门口墙上,端端正正写下一个大字----“拆”。 店掌柜顿时目瞪口呆,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扯着写字那人便喝问道:“你胡乱在我家墙上写什么字?” 那家丁也不动怒,推开他拽住衣领子的手,笑呵呵的答道:“第一,这不是你家的墙。这间店,李百万已经转让给我们少爷,如今,这墙是我家的墙,店是我家的店。” “第二,我家少爷准备把门面拆了重建,所以,先写个拆字,告诉你们赶紧搬。如果不然,我们就自己动手拆了,到时候有什么损失,你自负。” 店掌柜被噎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晌才憋出来一句:“租约没到。” “我们退钱给你。”家丁依然笑眯眯的,随即压低了声音附耳说道:“这是给你面子。不给面子的话,现在动手砸了你的店,把门面拆了,就算你去告,不过多赔了百八十两,我们少爷这点钱只是平素打发叫花子的……” 秦飞冷眼看着牛肉汤面店发生的一切。魏丙寅对他有很多怀疑,他同样对魏丙寅和魏武卒充满了戒心。水晴空作为一代大宗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暴露自己的行踪?整个东都有资格跟踪水晴空,并可能不被他发现的,不过两个人而已。有极大的可能是魏武卒出现了问题,才导致水晴空身亡。 秦飞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所知道的,魏武卒在东都的联络点,全部砸一遍。 这些地方,有些是来自于魏丙寅和他联系时泄露的,有些是来自察事厅的机密资料。秦飞并不准备把这些人都给抓起来审问。作为情报机构,想要长时间在敌占区经营下去,首要就是必须有个冠冕堂皇的幌子。其次,还不能三天两头换地方,这时代通讯并不发达,换个地方就可能导致以前的情报员联系不上,又或者暴露身份。所以,魏武卒在东都的据点,最短的也已经潜伏了五六年。 把他们的场子砸一砸,迫使他们不得不重新部署,然后看看魏武卒的反应,再得出结论就简单的多了。 …………………… 北城小宫门巷的杂货店,那对年老夫妻,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穷凶极恶的数人。 他们两口子都是哑巴,啊啊啊的哼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小杂货店已经被人砸的面目全非。那些地痞似的泼皮,临走之前还放下话来:“要么就每天交五十两银子的保护费,要么就每天来砸一次,老两口好好考虑考虑!” 直到那群泼才飘然远去,老头儿脸上的惊惶之色才换成不可抑止的愤怒和凶狠的杀意。 ……………… 西城善记车马行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他们每人挑选了一匹马或者一辆大车,随后便要扬长而去,不但没有交纳押金,就连最基本的户籍都没给登记。车马行的伙计们纷纷出来阻拦,却被这群不速之客的跟班打了个四脚朝天,痛苦呻吟。 看着那些策马而去的鲜衣少年,车马行的掌柜两眼已眯成了一条线,牙齿咬的格格作响! …………………… 夜幕降临,星光灿烂,酒楼歌舞升平,妓院人满为患…… 城南一座小私塾里,小孩子用来写字的矮桌,被人直接当椅子坐在屁股下,十余人聚在教室里,一张张脸孔都充满了愤怒和疑惑。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一脸肃杀之意,习惯性的敲打着手中的教尺,冷冷的喝问道:“今天的事,是巧合还是有预谋的?诸位想必都有自己的判断。” 座下十余人没有一个敢喘口大气,在这位教书先生面前,他们无论是车马行掌柜、牛肉汤老板还是杂货铺的哑巴,都老实的像懵懂学童。 “很好,是预谋的话,你们能不能告诉我,是楚国朝廷的阴谋,还是我们魏武卒得罪了什么人而不知道呢?”教书先生平静的问道。 一声轻微的咳嗽,那个在人眼中已经哑巴了半辈子的杂货店老头儿,含混不清的开口道:“如果是察事厅或者大内鹰犬,直接抓人就是了,何必大费周章?我猜,应该是得罪人了。今日来我杂货店捣乱的人,是属于北城一个小帮会,名叫狂歌会的混混。狂歌会只有七八十号人,掌握的地盘不过三条街而已,在北城是最低等的帮会。”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他的语调显得有些奇怪。但是他一开口,教书先生便投以尊敬的目光。的确,一个人能够为了大魏复兴事业,二十年不开口和外人说一句话,这份毅力就已难得很了。 牛肉店老板沉声道:“我租的店面是属于李家,从李老实传给他儿子李百万,已经十几年了。租金虽然一直涨,但是东主和我的小店一直相安无事,李百万偶尔还来我的小店喝碗汤。他贸然转了店铺,一定是有人强买,但到底是谁买去了,我还没有查到。李百万算得上是富豪,能让他屁都不敢放一个,马上把店转掉的,应该是官。” 车马行掌柜附和道:“是啊,今日强夺了我车马的那些人,都是华服少年,有些人看起来颇为面熟,是东都出了名的二世祖。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家世资产来看,一匹马在他们眼里只是个随便一顿饭的钱,突然来我车马行抢马……这行径若是没人指使,那才奇怪了。” 教书先生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角落一人身上:“丙寅,你知道咱们魏武卒得罪什么人了吗?” 魏丙寅在这些老资格的魏武卒面前,还算不上核心人物,坐的时候都无法坐在中间。他闻言摇头道:“魏武卒近来行事低调,也不招惹道上人物和官府,很难猜到是得罪了什么人。” 教书先生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只能亲自走一趟,查查是什么人在为难我们。” 他看着座下众人,提点道:“如今多事之秋,诸位深居简出,尽量不要再生事端。我们在东都部署多年,好不容易打下的根基,不能这么就葬送了。不到查清幕后黑手,绝不可轻举妄动!” 第173章 明争暗斗 安州有个颇为出名的酒楼,名叫醉江南。里边的摆设布置,一五一十按照江南水乡的风格来建造。人工引了活水从酒楼大堂穿过,里边养了不少金鱼,楼里屏风精美,桌椅古朴,是个聚餐会友的好地方。 这儿的消费自然也是安州最高的,就算是安州有头有脸的人想要来吃饭,也得提前派人拿名刺来定位置,否则,饭点姗姗来迟,想坐在大门口端个饭碗,恐怕都找不到地方了。 何坤亲自出马去醉江南订了雅间,周礼渊带着侍卫们分头给分署官员送去请帖。大红请帖上寥寥几句:秦飞恭请某某某酉时三刻醉江南牡丹厅赴宴。 天色刚一擦黑,秦飞就一身常服站在醉江南门外,亲自迎接分署官员们。 可是左等右等,已经站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也没见一个人到来。何坤早就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倒是秦飞冷静的多,笑眯眯的吩咐何坤不要生气,安心等着。若是到了戌时还没人来,那这顿饭,就自己吃了吧。 一辆宽敞的马车缓缓朝醉江南方向行来,车内对面坐着八人,居中正位上是一位接近六十岁的老者,他头发花白,手背上已布满皱纹,看起来却是精神矍铄。马车稍稍有些颠簸,老者双目微闭,仿佛在养神。 “封督察,看来新任镇督也会做人,咱们给了他一个难堪,他倒转回头请我们吃饭来了。”坐在老者对面的中年督察笑呵呵的说道:“安东这地方,谁当镇督,事儿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听说秦飞年纪不大,也算是个明白人。得罪了咱们,他在安东可什么都做不了。” 封督察淡淡一笑,把双眼睁的大一些,沉声道:“晚了接近一个时辰,秦飞是少年人,难免会耐不住性子。咱们可以撩拨他,也不要太过分了。试试他的反应,要是可以和咱们一块儿赚钱,那就带他一起玩。否则的话,把他给架空了,当个光杆镇督,就指望他手底下那十来号人,能做什么?咱们是酒照喝,钱照赚!” “封督察高见。”几位军官齐声赞道。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八位军官走出车厢,封督察走在最前,看到穿着察事厅常服的秦飞,料定便是此人,便连连拱手道:“秦镇督,真是对不住,我们来晚了。” “察事厅公务繁忙,吃饭是小事,晚一些无妨。”秦飞笑呵呵的答道。 封督察嘿嘿一笑:“我们八个人在打麻将,说好了打满十六圈才能完事,一打起来就忘了时辰,好在秦镇督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计较。” 何坤顿时怒从心头起,小样的,还翻了天了?镇督请你们吃饭,你们下午不来接风,是去打麻将去了?现在还敢大咧咧的说出口,简直太目中无人了。依着何坤的脾气,这时便要发作,却见秦飞左手背在身后摇了几下,示意他不要发火。 “打麻将也是运动,锻炼脑筋嘛!”秦飞让开门口:“先去雅间吧,何坤,吩咐厨房,可以上菜了。” 八位军官面有得色,眼瞅着秦飞也不过如此,他们八人在安东至少也盘踞了十年以上,在察事厅总署里,都有些过硬的关系,前几任镇督,要么选择跟他们一起捞钱,要么就被抛到一边去,也奈何不了他们。眼前的秦飞,听说是有些手段,不过区区二十不到的小伙子,就算再厉害,又能怎样?还不是得乖乖的伺候着老前辈? 牡丹厅里一张雕木圆桌居中,四周放着十二把座椅,八位军官老实不客气的先分了座位,留下四个空位给秦飞、周礼渊、何坤、李虎奴四人。 秦飞亲自举起茶壶,给众人面前的杯子倒上茶,坐定说道:“今日是秦飞来到安州的第一天,诸位都是安州察事厅的老前辈,酒水还没上,让秦飞先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八位军官湿了湿嘴唇,放下茶杯,封督察舒舒服服的靠在大椅子上,说道:“察事厅真是英雄辈出,想当年我在东都,为易总督做侍卫的时候。察事厅都是老面孔,新人难得上位。这十几二十年来,不少察事厅的杰出人物都在少年时声名鹊起,老夫有幸见证几位。想当年,元提督还是安东镇督的时候……” 秦飞笑呵呵的打断了封督察倚老卖老的说话,轻声道:“封督察是我们察事厅的前辈,不少同知提督、镇督,都是从您手下走出的。我想,封督察也一定是为察事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典范。” “那是!”封老头淡淡的说道:“我为察事厅卖命的时候……嘿嘿,说句得罪的话,秦镇督那时候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既然如此,秦飞也就有话直说了。”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 “秦镇督若是有什么,只管说,我封老头在安东地面上,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秦镇督初来乍到,遇到什么难处,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忙。” 何坤眼珠子一转,就听出了他话里的味道----我就是安东地头蛇,你摆平不了的事,放心,我能摆平。但是你就不要跟我摆什么镇督架子了,老老实实的大家一起干,有你的好处。否则,我不帮忙,你的难处,就永远是个坎儿。 封老头哪里知道秦飞最擅长的就是厚着脸皮打蛇随棍上? “封督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秦飞感激的说道:“朝廷规矩,五品以下官员,到了五十五岁就要退下了,可享受朝廷俸禄到六十岁,随后领取朝廷的养老金。我看,封督察今年都快六十了,一直为安东分署尽心竭力,可人的精力有限,听说封督察儿孙满堂,第四代重孙刚刚出生。我看,不如封督察就此卸下繁重的公务,颐养天年,共享天伦之乐吧。” 封老头的脸色和那几位军官一样,瞬间就变了颜色!还以为眼前的小年轻好对付,这混小子见面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封老头的肥缺给拿下…… 秦飞的话说的好听,可味道就不是那么好了。言外之意:老头,别站着茅坑不拉屎了,回家抱重孙去吧…… “我生是察事厅人,死是察事厅鬼。古时名将七旬高龄还能斩将夺旗,封某才五十九岁,谈何言老?我要把一生都奉献给察事厅,奉献给安东分署,秦镇督,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但是,真的不用。我如今精神好得很,再干十年也没有问题。”封老头不冷不热的把秦飞的钉子给顶了回去。 “封督察不用客气,明日就办了交接手续。人生在世,不能只为了公务,你的儿孙也很需要你。”秦飞诚恳的说道。 封老头叹息道:“我是个劳碌命,一天不在察事厅就浑身不自在……” 秦飞轻轻的咳嗽一声,端起了茶杯。 何坤知道该自己出场了,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封督察,您这么热爱察事厅,我这个晚辈也佩服的很。这样好了,明日封督察交待了公务,便退下去,随后请镇督大人,再返聘督察,在安东分署给您安排个别的职务。都是发挥余热嘛,封督察高风亮节,肯定不会介意做什么岗位的,我看分署衙门的门房缺个经验丰富,善于待人接物、口才又好的管事。封督察不如去那里继续为安东分署奉献吧。”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吗?”封老头身边一位军官勃然大怒,指着何坤的鼻子喝骂道。 秦飞笑道:“他是分署联络官,是人,当然不是什么东西,这位是……” 那军官傲然道:“军情科督察梅帆。” “原来是梅督察。”何坤那张嘴除了会吹牛,也从不饶人,笑道:“督察当然可以插嘴。您随便插,我不是个东西,您才是东西。” 封老头眼瞅着这儿要变成吵架的战场,伸出食指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两人,淡淡的说道:“秦镇督,老夫不是不想退。不过,安东和别地儿不同,许多事都得有经验的人去办,若是老夫退了,安东分署很多事可就没法做了。到时候,总署怪罪下来,吃亏的还是镇督您啊。” “譬如呢?”秦飞反问道。 封老头微微一笑:“秦镇督,假若今天在安东境内发现魏武卒的活动,单凭分散在各地的狼牙,根本不可能集中起来剿灭,势必要地方官府和军队配合。若是秦镇督自己去衙门要兵的话,唉,您是不知道其中有多难,那些人都是有好处就拼命抢,有风险就死命推。八成,您是要不到一个兵的。如果老夫在安东分署的话,这张老脸在安东卖了快四十年了。大大小小的人都给几分薄面,多少还能要出几个兵来。” 封老头压低了声音:“如果镇督剿灭逆贼不力,被御史弹劾一本,就算是总督大人想护着您,只怕也要费很多周折。” “原来如此。”秦飞笑眯眯的说道:“那你真的可以退了!” 第167章 原来如此 魏武卒的众人先后离开那个小私塾,夜色中,秦飞暗中记下了每个人的容貌。他是跟踪那位杂货店的哑巴老板而来,以他现今的修为,这儿只不过是东都魏武卒的联络员们,还没几个人有资格发现他的踪迹。 心情愉悦的秦飞完成了对魏武卒的第一步监控,便施施然的回家去。 一路上哼着小曲,走这碎步的秦飞,刚刚走进家门,便立刻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前厅烛火跳跃,依稀可见三个窈窕的身影。开什么玩笑?小爷家里只有两个女人,大半夜的,管灵思也不可能夜不归宿,难道?秦飞下意识的取出靴筒里的断歌,藏在衣袖中,举步朝前厅走去。 “秦飞,你就站在那里好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这语调有些奇怪,冰冷、生硬,虽然音色听起来不错,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追魂判官站在面前想要拿命似的。 “听姑娘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秦飞打了个哈哈,举步走进前厅,随即停下脚步。 映入秦飞眼帘的一幕令他下巴差点惊掉了,九公主和蕾蕾背对背被捆住,两人屈膝坐在地上,蕾蕾冲着秦飞挤眉弄眼做了个眼色,而九公主珠泪盈眶,娇躯颤颤,她身娇肉贵,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等惊吓,脸色苍白的几乎要晕过去。 蕾蕾的眼色很容易读懂,因为在她俩身后,站着一位红衣少女。那位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个头却是极高,几乎和秦飞平齐,一双笔直浑圆修长的**,在束身长裤的勾勒下,显得格外迷人,而她双手各持一柄短匕,分别顶在两位女子的颈部,只要刺下去,血管爆裂,就算是大宗师只怕也救不回了。 秦飞知道蕾蕾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能够成为孙涸的徒弟,首先人品就要足够猥琐,打不过绝对会跑,又怎么可能被一位陌生的十六七岁少女捆在地上?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少女来的太突然,而蕾蕾并不愿意在九公主面前暴露自己真实的修为,并且她有信心掌控局面,所以就让那位少女把自己捆住。 “不要废话。”红衣少女面容娇俏,脾气却是不小,硬邦邦的说道:“秦飞,我知道你很厉害,门槛下放着牛筋索,你先把自己绑了,打个死结再说。” 秦飞耸了耸肩膀:“要是我不绑呢?” “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人。”红衣少女恶狠狠的说道:“十息之内,你不绑上自己,我便先杀一个女人给你看。” 秦飞叹息一声,索性坐在门槛上,抬头看着红衣少女,悠然道:“听说,女人长的漂亮,就算是别的女人看到,也会我见犹怜。你绑住的两个女孩子都是国色天香,美艳不可方物。我才不信你会舍得杀了她们……这样好了,除非,你能下得去手,先打晕一个。” 红衣少女俏脸一寒,清斥道:“胡说八道,可恶至极。”话音刚落,她倒转短匕,刀柄便要向蕾蕾的太阳穴磕去。 “等等!”秦飞急忙叫道:“这位小妹妹,你要打的这个,算是我的姐妹。旁边那个,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要打,就打旁边的嘛。” 九公主悲愤的喝道:“秦飞,你怎敢如此?信不信我禀明……” 红衣少女黑溜溜的眼珠一转,她素闻秦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狡猾的就像狐狸,从来都只有他占别人便宜,宁死也不肯吃亏的。秦飞说,自己要打的是他姐妹……哼,这只是一招避实就虚之计。这两个女人,肯定是他让自己打的那个更重要,想诈本姑娘继续打之前那个女人?偏偏不上当! 于是,九公主一句‘禀明父皇’还没说出口,脑门就被重重一击,昏厥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边九公主刚倒,秦飞便如利箭般射出,身体平平飞向红衣少女,双手分别指向她的咽喉和小腹,所取都是要害之地。红衣少女也绝非等闲,短匕横拨,削向秦飞手指,那寒光闪闪的短匕,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利器,若是削上了,秦飞下半辈子就没法打麻将了! 眼瞅着短匕已经逼近秦飞手指,可他一点儿变招的意思都没有,红衣少女不觉诧异,没等她想清楚怎么回事,双手便已被一双白皙纤细的小手扣住,小手的主人可不那么温柔,反转手腕,只听咔嚓一声,便将她手肘卸脱了臼。 “你?”红衣少女惊骇莫名的看着蕾蕾。 秦飞笑眯眯的说道:“别说你才十六七岁,就算你今年六七十岁,论心眼也算不过我这位干姐姐,哦……” 蕾蕾嗔道:“人家很傻很天真的嘛,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不堪。” 红衣少女目瞪口呆,秦飞捡起门槛后的牛筋索,将她双手双脚都绑了起来,随手打了个死结,这才说道:“小妹妹,你栽在我们俩手中一点也不冤枉,别往心里去。” “你杀了我吧。”红衣少女凄然道。 “先审审吧?”蕾蕾兴奋的说道:“我最喜欢审人了,要是能动刑就最好不过。” “瞅你那点儿出息。”秦飞不屑的瞪了蕾蕾一眼,左手揽住红衣少女肩膀,右手在她一双长腿下一抄,将她抱起,转身向卧房走去。可怜的九公主依然昏在地上,却是被蕾蕾先抱去了厢房。 秦飞的卧房里充满了男性气息,所谓男性气息,就是那些你怎么都找不到的袜子、裤衩子,在某个阴暗角落里散发着诡异的味道。通常,男人在娶到老婆之前都是这样。 秦飞将红衣少女往床上一丢,自个扯了把椅子坐在一边,淡淡的说道:“我问,你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有本事你就杀我。”红衣少女傲慢的转过头去,却在枕头边看到一只黑乎乎的袜子,顿时胃里翻江倒海,不得已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师姐!”秦飞诚恳的看向蕾蕾:“有件事,师弟其实很想做,但是师傅不在身边,师姐就是尊长。我做了,怕师姐觉得我品德有亏,对不起师门……” 蕾蕾咬了咬手指头:“其实咱们师门也没什么规矩,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哦!”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想,审问这个女犯人的时候,她若是敢说假话,我便扒去她一件衣服。现在不是冬天了,穿的应该不是很多……目测嘛,外衣、亵衣、肚兜、外裤、嗯哼……撑死不过七八件。听说,女人在光溜溜的时候,就会老实很多,是不是?” 蕾蕾色迷迷的看着红衣少女,要知道,一个女人一旦用那种眼神看着另一个女人,实在比男人看着她还要恐怖的多。 “好师弟,这次师姐撑你。”蕾蕾丁香小舌轻吐,舔了舔嘴唇:“腿这么长的女孩儿太少见了,就连师姐也很心动,想看看她到底身段如何?” 这一对猥琐的师姐弟交换个眼神,暧昧不已的齐声“嗯”了一下。 红衣少女心都快要吓碎了,她出身有些复杂,绝对是见过坏人的。但是,眼前一男一女把一件很猥琐的事儿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也曾听人说过,有些女人有特殊的癖好,她们对女人的兴趣,那是相当的变态了…… 秦飞轻咳一声:“姓名!” “景嘉澜……”红衣少女战战兢兢地说道。 “假的,脱!”师姐弟异口同声说道,蕾蕾立刻解开红衣少女的前襟,肩头上一片白皙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 “是真的……”红衣少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秦飞板起面孔,翘起了二郎腿,沉声道:“不要试图欺骗我们,眼下只是解开前襟,若是你再不老实,那便……” 蕾蕾插口道:“脱她的裤子嘛,我想看看她的腿。” “好,依你!”秦飞立刻拍板,随即喝问道:“姓名?” “景嘉澜……” 秦飞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给你机会却不珍惜,这裤子算是保不住了,师姐,这次让小弟代劳,亲自扒了!” 红衣少女两行眼泪奔涌而出,哭喊道:“真的是景嘉澜……景嘉澜!不要脱,求你不要脱啊……” “看来不假。”蕾蕾轻声道:“人家小妹妹都哭了,咱们应该给她机会。” 秦飞重重的坐了下来,目光落在景嘉澜的束腰锦带上,这眼神让景嘉澜心神不定,只求噩梦般的审问快快过去。 “哪来的?什么身份?为什么来我家挟持人?”秦飞手指轻探,扣住景嘉澜束腰锦带,冷笑道:“答的只要稍有迟滞,我便立刻让你光了屁股。” 景嘉澜哪里有时间去编谎言,急促的说道:“我来自大漠远东,是武尊大人座下弟子之一。武尊大人在草原离开,留信给我,说是要去东都办点事,叫我们无须担心。他在信中提到你的名字,我担心师傅太久没有离开草原,需要人照顾,便一路跟下来。可到了东都,你们一分散,我便找不到师傅的踪影,再后来知道师傅被奸人所害。那日,师傅曾抓你进院子,我猜测你脱不了干系,我也知道你的厉害,便想抓住你家中的人,逼问你关于我师傅的事……” 这么多话一口气说完,果然连个顿儿都没打。 秦飞幽然叹道:“原来如此。” 第174章 笑面虎 牡丹厅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八位军官没有一个还能坐得住。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年轻人,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们有些手足无措。十多年来,好几任安东镇督,有谁曾经对他们如此无礼过? “秦镇督有信心一个人就能解决安东官府、军队、地方所有的关系?”封老头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威胁的意味。 “解决不了,我就不干了。”秦飞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才不到二十岁,以后还有大把机会。这么年轻就做了镇督,就算我在安东搞砸了,还可以调去别的地方。我知道有人跟元提督很熟,我也知道,有人跟易总督很熟,但是……” 秦飞顿了顿,冷冷的抛出一句话:“我跟他们更熟。别的镇督在他们面前不敢喘大气,不代表我不敢。” 封老头冷笑道:“秦镇督这顿饭还真不那么容易吃,饭菜还没上来,我就已经被削职为民了。要是吃完这顿饭,老头子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家呢!” “这个应该有!”秦飞淡淡的说道:“杀人这种事,一向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动手的。” 每个人都听出了秦飞话里的杀机,不要逼我,也不要惹我,否则,随时都可能是‘万不得已’。 梅帆仗着人多势众,冷哼一声道:“既然秦镇督要封督察退,不如把我也革了吧。” “这话可是梅督察自己说的。”秦飞扭过头看着周礼渊:“记下来,既然梅督察有这个请求,我一定满足他。” “你……”梅帆直觉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手掌已经贴在桌子下方,准备掀了桌子。 一只布满皱纹的大手按住了他的手掌,封老头瞥了他一眼,他们俩无需说话,眼神的交流便是心灵的体会。梅帆强忍着怒气,仰天打了个哈哈:“好啊,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接连革了我和封督察,是不是准备把我们分署八大处的督察全给拿下?” “哦,不!”秦飞微笑道:“既然请大家来吃饭,就是要和气的商量。封督察是因为年纪大了,我体恤他要享受天伦之乐。至于梅督察你,官职是朝廷授予你的,是要你为国出力的。而不是让你拿来作为威胁我的幌子。所以,你不想干,我一定成全你。” “六位督察,还有谁不想干的?”秦飞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去。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触秦飞的晦气,他们用沉默拒绝回答,表示自己无声的愤怒。 房门被敲了两下,店小二推门而入,酒水便流水似的端了上来。 “留下,吃饭的,我绝对欢迎。”秦飞懒懒的说道:“想走的,我也不勉强。” “老夫就不奉陪了。”封老头哪里还有心情应酬秦飞,满脑子转的都是怎么把场子给找回来,当即站起身来一拱手,回身便走。 七位督察长身而起,便要跟着封老头一起走出去。 “送封老一程。”秦飞慢条斯理的吩咐道。 李虎奴离开坐席,他身材魁梧,不怒而威,两三步便已走到封老头身边,提着领子将封老头提了起来,走到门口,一把丢了出去。只听‘啪’的一声……按理说,能够在易总督家里站岗的,年纪大了也应该还有几分身手,可惜,他面对的是北疆第一猛将李虎奴,一抓之下已经让他全身无处发力,摔了个结结实实。要不是封老头身体不错,这一下怎么也得摔个心脏病突发,脑梗塞之类的。 “七位也要走么?”秦飞抬起眼来淡淡的问道。 “呃,我们是送送封老而已。”就连梅帆也知道,现在跟秦飞对着干,只有吃眼前亏,七人偷偷瞥了眼厅外正扶着腰艰难爬起身的封老头,只得坐了下来。 秦飞举起酒杯:“我这人最好说话了,但是我有个臭脾气,但凡是我当头儿的时候,最喜欢自己说了算。我的规矩,就是我部下的规矩。如果有人觉得我应该按照他们的规矩来办事,那不好意思,我秦飞就要跟他碰一碰,看看是他的瓷器硬,还是我的瓦缸强。” “是是是!”七位督察低声应道。 “我也知道你们有些不服。可我也憋着一肚子火啊!”秦飞站起身来,缓步绕着桌子,在众人身后走过:“我大小是个镇督,在东都有头有脸。到了安东,没有一个部下出门迎接我,没有一个部下给我接风洗尘,更别说什么见面孝敬之类的了。等到我请你们吃饭,一个个还端着架子,迟来了一个时辰。” “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秦飞叹息道:“你们浪费了我一个时辰的生命,有些小虫子,从出生到死亡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我很想不生气,但是我很难做到,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我用官职来压你们,你们不服。要是我动手打你们,你们今天吃了亏,明天说不定就要找人拍我的黑砖。所以,我只能跟你们讲道理。” “老了,就退吧。又不是没赚够,封督察管钱已经几十年,捞得肚满肠肥,还要捞?人要知足。”秦飞沉吟道:“我要他退,是给他个面子。不给面子的话,我直接扣了他,让周礼渊送去东都监查司问罪,你们说,监查司是给我面子,还是给他面子?” “是是是!”众督察战战兢兢的答道。 “话,我就说在前边,你们爱听不听。以后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机会较量。”秦飞笑道:“我说了,这个镇督,大不了我搞砸了回东都。但是,诸位的根都在安东,要是一个不小心,你们被我搞砸了。准备去哪儿呢?” 梅帆额头上一滴汗水落了下来,掉在面前茶杯里,一声微响,但他竟然不敢伸手去抹。 “不用那么紧张。吃饭,吃饭!”秦飞坐了下来,拿起筷子:“让我尝尝安州最著名的酒楼,到底有几分水准。” “咱们镇督可真是笑面虎……”何坤贴在周礼渊耳边说道:“连打带吓的,几个督察现在老实的像看门狗。” “没那么容易,这些人要是简简单单就被收服了,也不可能在安东分署被称为八大天王了。”周礼渊附耳轻声道:“镇督说了,我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安东这趟浑水,想尽办法给他弄清了。” “你们俩别废话了,吃饭!”秦飞端起酒杯,和众人一碰……宾主尽欢。 安东分署那破旧的房屋,实在不是身娇肉贵的公主殿下能够住得惯的,被几个不识趣的蚊子咬了几个疙瘩,九公主便郁闷的走到廊台上散步,远远闻到一股扑鼻酒气,回头一看,却是秦飞酒饱饭足已经回来了。 “秦飞……”九公主皱眉道:“离我远点,一身酒气。对了,跟你说个事儿,赶明儿你去找些工匠回来,把这里翻修一遍。这哪里能住人嘛,房间里蚊子多得能吸干人血,方才居然有一只老鼠从墙角跑过,悉悉索索的好不吓人……” “唉,分署只有公银十七两,今天晚上我请人吃饭,都没法报公帐。哪里来的钱修房子嘛。”秦飞诉苦道。 “小意思!”九公主笑盈盈的说道:“这么大的衙门,翻修下来,有个两三万两也就差不多了,钱,我来出。” 富婆就是富婆,两三万两在人家看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如今的九公主在秦飞眼中,那可不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而是一堆堆的金锭子啊! “算了吧,要是我有钱修衙门,没钱给部下发薪俸,明儿个狼牙部队就得兵变。”秦飞摇头道。 “军饷也能差了?”九公主瞪大了眼睛,她身居深宫,时常听见父皇说起国家大事,官员贪墨她也知道,但是却没曾想过,军饷这种随时可能引发哗变的东西,都有人敢动了? “也不是全贪了,就是每个月总差那么万儿八千两的。” 九公主拍了拍饱满的胸脯,淡淡的说道:“才万儿八千两嘛,你若是缺钱,我可以借给你。” 秦飞摇了摇头:“不行,一个月两个月你倒是能垫付。可要是一年两年呢?难道你要垫二三十万两?这笔钱,对于公主你来说而已不是小数目了。何况,用我们自己的钱,给替别人亏空的钱财补篓子,可不是正道。” 秦飞说的是实情,九公主思索片刻,低声问道:“那要不要我写封信回东都,把这里的情况说一说,让父皇派钦差大臣来处置呢?” “千万别。”秦飞笑了笑,这个女孩子一直在深宫之中,对世事知道的少。无官不贪乃是常理,千辛万苦做了官,若是不捞一笔,又怎么对得起自己?清正廉明的官儿不是没有,而是太少。大多数官员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油水。像安东这个地方比较特殊,地方势力远超朝廷中枢派来的官员,情况自然就严重一些。 九公主默然无语,夜色中,一袭白衣的她,看起来清丽脱俗。但这并不是秦飞盯着她看的理由。 “公主,有件很有趣的事,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要么我们弄一壶清茶,促膝长谈可好?”秦飞不怀好意的说道。 第168章 夜半箭惊魂 景嘉澜紧张的看着眼前两人神色,这两个人就主宰了她的命运。她的身份远不止她自己说出口的那么简单,但是此时也不敢在两人面前多说什么。在秦飞和蕾蕾的面前,多高贵的身份也没用,他俩看着景嘉澜的眼神,就像屠夫看着刀板上的肉。 “我没说谎。”景嘉澜颤声道。 “这样吓唬一个小女孩,似乎有些不太好。”蕾蕾一脸纯真,仿佛忘记了她刚才口水都差点掉下来的样子。 秦飞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你留在家中,照顾阿九。这丫头,我带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景嘉澜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双腿下意识的盘在一起,昧着良心说道:“你不要乱来啊……其实,我不是什么好姑娘,别看我年纪小,已经阅男无数了,师傅教我的是采阳补阴之道,不过,因为我功力浅,又不注意,现在落下一身病。你……你若是乱来,会传染给你的。” “别扯淡了!”秦飞双指拽出她手腕上的牛筋索,用力一扯,牛筋断裂,随即又解开了她腿上的束缚。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秦家,秦飞始终走在景嘉澜身后两步左右,指点着她前进的方向。 景嘉澜的防备之意始终没有放下来,秦飞沉默了一路,终于缓缓开口道:“景嘉澜?你师傅的死,我很内疚,也很意外。到底是谁向朝廷泄露了他的行踪,我还没有查出来。但是,这件事绝不是你一个人可以碰的。如果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只管当面问,切莫到我家里去做些下三滥的事。我家里那个女人,你惹不起。时常来串门子的那个丫头,更是随身有两位宗师级高手当保镖,今天你的运气其实不错,假如是她来了,你一动手,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景嘉澜知道秦飞所言非虚,刚才她是被秦飞和蕾蕾联手在一招之内拿下。但就算公平的对敌,以蕾蕾那一扣的力道和速度,至少也要超出她两个档次。 她拉了拉前襟,仿佛刚才被蕾蕾扯开的衣服永远扣不好似的,轻声道:“你不知道武尊大人对于我们一族的意义,可以说,没有他,王族在数十年前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秦飞皱了皱眉头,自从魔族和蛮族分裂之后,拓跋弘和拓跋烈都称自己才是真正的王族,而对手只是欺世盗名的骗子而已。这其中的纠葛,秦飞也懒得去管,但是这个少女说王族说的如此自然,只怕也是出身王族中人。 果然,景嘉澜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我名叫拓跋景嘉澜,是可汗幼女。武尊大人在我们一族收了数十位弟子。他说,因为他学的功法,是不能传授给我们的,所以只能将他早年所学还有他在草原体悟的武道传授给我们。虽然没有他的功法博大精深,但是武尊大人何许人也?他随意创出的武道,就已比世间许多功法要高深的多了。” 水晴空学的是《天痕》,不能传授给魏国皇族之外的人。或许,天底下只有秦飞一人破例了!景嘉澜提起这件事,秦飞心中一痛,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很想留在东都,查出谋害武尊大人的人。”景嘉澜的脸上,流露出草原儿女那股特有的彪悍劲儿:“杀死武尊大人的那两个人,虽然我们王族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又或者是王族其他人,可以杀死他们。” 秦飞喟叹道:“这个嘛,你就别指望了。那两个已经是半神之人,一击之威足以劈山断流,而且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大家立场不同,算不上多少深仇大恨。武尊想杀陛下,陛下也想杀武尊,这是很自然的事儿。出卖了武尊的人,才是真正的仇人,你切莫要搞错了!” 景嘉澜一言不发,低头朝前走去,也许秦飞说得对。拓跋烈和拓跋弘也恨不得对方死,但是他们俘虏了对方的大将,都想招揽过来,哪怕那位大将昨天刚刚歼灭自己一个千人队……在国家的立场上,无所谓什么仇敌。有些人,注定了不能改变立场,有些人,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势不两立,哪怕他们从未谋面。 “走出这条街,右拐!”秦飞淡淡的说道:“前方就是城门了。我送你到城门,你直接回大漠去吧。武尊大人身死,草原必然大乱,拓跋弘一口元气恢复过来,马上就要吞并你们。如果你们不能趁着武尊大人身死的消息没传到拓跋弘的耳朵里,借助刚刚击溃他三个万人队,一时间难以恢复的时机,继续扩大战果的话。那接下来,你们连和拓跋弘较量的资格都没有。” “你要我离开东都?”景嘉澜霍然停下脚步,长腿轻转,面对着秦飞,冷冷的说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查明是谁出卖了武尊。” “如果你不走。我就马上把你抓进察事厅,让你尝尽十八般酷刑,再卖到妓院去接客。”秦飞严肃的说道:“我这人,从不开玩笑。” “你敢?”景嘉澜这句话明显有些色厉内荏,刚才对面的男子就差点扒了她的裤子,哪里会有什么不敢的? “我只说一次,离开东都回大漠。”秦飞摇了摇手指:“武尊已死,他待我有恩,我不希望他的弟子在东都出什么三长两短。你不要逼我!” 看着秦飞铁板一样的面孔,景嘉澜狠狠的跺了跺脚,心知肚明东都是没法待下去了,要是自己趁黑摸回来,说不定这男人还会遍布耳目到处监视自己是不是回来了呢。一个拥有超长美腿的女子,就算想要乔装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儿。 城门有许多御林军巡逻,见到有人走进,当即有军士喝问道:“站住,什么人?” “察事厅,机密公务,出城!”秦飞举起狼牌,交给守门军士检验。 见到察事厅的狼牌,军士们验了真伪,为首队长为难的说道:“镇督大人,皇城有规矩,夜间关了门,除非有圣旨或者三公联名签发的文书,否则不许开门。要不然,镇督大人就等天明出城吧?” 秦飞笑道:“诸位无需为难,只要你们别放箭就行了。” 说罢,秦飞一手搭住景嘉澜纤腰,身轻如燕的飞速跑上城头,随即轻飘飘的如夜鹰般跳下城垛…… 守城官兵羡慕的看着秦飞那潇洒的身影,喃喃道:“要是有一天,我也能抱个这么漂亮的姑娘,从这么高的地儿跳下去,摔死也心甘情愿了。” 秦飞的脚尖在高耸的城墙上几番轻点,略阻下堕之势,飘然落在地面。 景嘉澜推开秦飞的手臂,轻声道:“以你的身手,去了王族,也是数得着的人物了。” “我不太习惯草原生活。”秦飞指了指北方:“以你的身手,路上寻常蟊贼想来也不在你眼中,尽快回去吧。” 景嘉澜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忽然听见身后秦飞叫道:“等等!” 景嘉澜回身道:“还有什么事?” “带钱了吗?”秦飞笑了笑,方才他抓住景嘉澜的时候,便发觉这丫头身上的锦囊已经空瘪瘪的,想必只剩下一点零钱了。 景嘉澜尴尬的摸了摸锦囊,嘴硬道:“当然有钱。” “路途遥远,买马租车住店吃饭都要钱,拿着吧!”秦飞从怀里取出两锭金元宝,摊开大手,递到景嘉澜面前。 “这是你塞给我的,可不是我要的。”景嘉澜眨了眨眼睛,先把自己的关系给撇干净,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秦飞手中两块金元宝掠走。 目送景嘉澜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秦飞微微一笑,沿着城墙,游走上城。 守军队长看到秦飞,陪着笑脸走了过来,低声道:“镇督大人,敢问贵姓?” “免贵姓秦。” “秦镇督……”队长贴到秦飞身边,声音压得极低:“收徒弟不?小的这辈子都没见过像镇督这么好身手的人,若是镇督肯收小的为徒,嘿嘿,以后我就能看谁不顺眼我就打谁,哼!隔壁营的陈班头每次都欺负我……” 秦飞认真的看了看至少比自己大十岁的队长,苦笑道:“呃,本人暂时没有收徒弟的打算。” 队长正要使出无赖招数,又或者用钱开路……忽然,城内一阵尖锐的哨音,几支响亮的羽箭冲天而起…… 队长顿时变色,高声叫道:“检查城门,封锁出入城路口……” 秦飞的震惊一点儿也不比他的小,那哨音极为罕见,若非王公大臣遇到刺杀,东都绝不会出现如此警报,响箭起处,便是刺客袭击之地。御林军、侍卫、察事厅高手都要第一时间赶到救援。 还没等秦飞跑下城墙,又是一道响箭飞上半空,凄厉至极的哨音将东都寂静的夜空撕裂成粉碎。 秦飞停下疾奔的脚步,喃喃道:“响箭起处距此六里……那不是已封王的皇子们所在?是端王府遇刺?还是齐王府遇刺?” 第169章 不妨一试 秦飞的双脚就像踩了风火轮,耳边虎虎生风,穿街过巷,向响箭起处飞奔。 还没等他跑到近前,冲天火光就已把夜空烧红。无数御林军、侍卫、密探火速赶赴,往日平静的东都深夜,今宵却是热闹非凡。 凭借手中的狼牌,秦飞挤进人群,被熊熊烈焰包围的正是齐王府,不断有伤者从王府被抬出来,更多军士用湿布裹住脸,提着各式各样的工具进入王府。 秦飞正在张望,忽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望去,身后是一张清秀文雅的脸。 “在下姓布,是端王身边的人。秦镇督不妨移步去端王府,我家王爷有几句话想和秦镇督说说。”布学士笑呵呵的说道。 秦飞点了点头,好在王府相距都不甚远,走进端王府,楚卓就在前院转悠,时不时抬头看看齐王府的火光。他陡然抬头见到秦飞进来,当即大喜,迎上前去说道:“秦兄,方才响箭一起,小王就料到镇督应该会赶来,特意吩咐布学士去齐王府附近寻找,果然找到了秦兄。” “这是怎么回事?”秦飞开门见山的问道。 布学士低声解释道:“秦镇督,今夜齐王府突然发出警报,随后不断传来砍杀声,火头四起。沿街各府纷纷加强警戒,并派出高手探视……” 楚卓打断了布学士的话:“秦镇督不是外人,小王就直说了吧。王府的侍卫是有限制的。除了内务府派遣来的侍卫之外,亲王能够自己招揽的侍卫,分为不同阶级,宗师级高手不允许超过三人,先天级高手不允许超过十五人。而之前齐王府因为有念公公这位大高手坐镇,所以陛下特旨不许齐王府再招揽宗师级高手,以防生变。” 这是基于安全的考虑,要知道皇帝随随便便便是二三十个儿子,通常都是要封王的,无非是看有没有实权罢了。要是二三十个儿子每人都招揽几位宗师级高手,加起来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昔年吴国就曾经出过大乱子,一位皇子趁着父皇暴病身亡的时机,抢先登基,结果余下的皇子们不服,联合各自势力,和皇宫大内侍卫大打出手,整个京城乱成一片,高手之间的战斗,几乎把皇宫和半个京城变成废墟。 从此以后,楚国就吸取了吴国的教训,严格限制皇子王爷们身边高手数量,确保就算所有兄弟儿女联合起来也不可能是大内侍卫的对手。而且,一旦出现念公公这一级别的高手,那不好意思,宗师级高手您就别招揽了,一个就够用了。就算燕王如此跋扈的人物,虽然不知道他私下是不是还有别的势力,但是明面上,也只是有上品宗师刘任重一人而已! 秦飞渐渐明白了楚卓的意思,缓缓点头。 楚卓接着说道:“齐王府这一场刺杀来的太蹊跷,东都敌对势力,无论是魏武卒还是吴国人,甚至是草原蛮子们,都没理由首先选择齐王府作为刺杀目标。再说,以我这个弟弟的能力,寻常人还真招惹不起他。所以,我怀疑,这是他自己编织的一场戏。” 秦飞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齐王想回到皇宫去?” 楚卓重重的双手一拍,赞道:“秦兄果然非同一般,小王和布学士也商议了许久,才得出这个结论,没想到秦兄一语道破天机。” 秦飞微微一笑,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在念公公被自己二次阉割之后,齐王府的力量已经大幅削弱,如果齐王自己烧了王府,伪造成有人来进攻的局面,目的当然是回到皇宫。 楚国惯例,皇子们在成年之前,皇女们在出嫁之前,是住在皇宫里的。成年之后的皇子接受册封,有的封为亲王,有的封为郡王。闲王就像齐王端王这样的,在东都赐一套王府,成天就斗鸡走狗去吧,但是他们有资格上朝,商议国事。有实职的藩王郡王就像燕王这样的,去自己的封地,每年返京一次朝贺,遇到大事儿,也要回都城。 齐王在夺嫡之战中,渐渐势弱,他的左膀右臂念公公又被自己给废了。齐王走一步险棋也未尝不可。皇子们大多已经成年搬出皇宫,还没成年的小屁孩也不在齐王眼中。如果他可以借着王府被毁,又有人刺杀的由头,成功返回皇宫居住的话。那就截然不同了! 皇帝很难和儿子们培养出多少父子情,就是因为皇帝每天要处理无数国事,吃饭的时候有无数佳肴等着品尝,睡觉之前有无数女人等着他去临幸,实在没多少时间留给已经搬出皇宫的儿子们。许多王爷见到皇帝的机会还不如寻常一个大臣多。可若是齐王回到皇宫,哪怕是暂住几个月,以他和皇太后的关系,以齐王的聪明才智,肯定要在几个月内拼命去讨楚帝欢心,从而挽回渐渐落入下风的夺嫡之战。 当政治上无法和对手抗衡的时候,打亲情牌往往是一条妙计。 楚卓皱眉道:“眼下的困境是,我们明知道他要这么做,可总不能跑到父皇面前说,火是他自己放的,刺客是他找人扮的,目的是回皇宫暂住?” “按照规矩,出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办?”秦飞问道。 布学士终于有了发挥的空间:“亲王屋宇被毁,内务府马上接手,为亲王在别的地方兴建王府。旧的已经毁了,会被认为不吉利。这期间至少也要一年半载,内务府可以提供馆舍给亲王居住。当然,亲王也可以自行寻找。像齐王,他可以借口自己被行刺,身边没有高手护卫,要求回到皇宫暂避。通常,陛下是会答应的。” 楚卓烦躁的说道:“秦兄,想想办法吧,齐王一入宫,局面就大不相同。我们这些兄弟一年到头最多也就见父皇十几次,他要是天天见,那还不翻了天?若是齐王得宠,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秦飞想了想,沉声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妨试一试。” 第175章 影帝和影后的华丽飚戏 清晨,阳光驱散了黑夜的寂静,让热闹喧嚣重新回到人间。近来,是安州极少没有沙尘暴的日子,许多人走出户外,活动活动身体,迎接忙碌的一天。 封老头额头上贴着一块膏药,像往常一样,走进了安东分署的大门,朝自己的公事房走去。沿路遇到许多察事厅军官,一个个还是和以前一样,恭恭敬敬给封老头问安。在分署,手握财政大权就是掐住了大多数人的命.根.子。你想报销吗?请拍封督察马屁! 推开公事房大门,封老头顿时一愣,迎面看到一位白衣少女,柔白小手托着腮,手中拿着一本账簿,正看得入神。她乍一看,只是很漂亮而已,但是以封老头五十九年的阅历,看她却是越看越是顺眼,越看越是喜欢,但觉气质高雅,出尘脱俗,一时间竟然舍不得挪开目光。 或许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封老头轻轻咳嗽一声,低声问道:“谁家姑娘,怎地如此没规矩,来老夫的公事房作甚?”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合上账簿,轻声说道:“阁下莫非就是封督察?” “正是老夫,姑娘你是……”封老头看她气质高贵,一颦一笑都绝不过分,心知这不是一般人家能培养出来的女孩子,门户必然极高,说话间便多了些谨慎。 “昨日,秦镇督已经说了,封督察年事已高,应该回家颐养天年了。一时间,找不到人接手司度科,就求本姑娘来司度科暂领督察一职。嘻嘻,我还没有做过官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玩。”白衣少女并没有回答封老头的问题。 这一下可激怒了封老头,以他在安东的老资格,就算安东行省总督看到他,也客气的叫一声封老,安州知府更是要留面子给他。眼前这个姑娘居然如此没大没小,占了自己司度科督察的位置不说,还大咧咧的说什么好玩。当老夫在察事厅的几十年都是在玩吗? 封老头巴掌一拍木桌,厉声斥道:“野丫头,别以为有秦飞撑腰,老夫就怕你。司度科还轮不到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来坐镇,给我滚出去,否则,老夫就叫人把你扣起来。” 白衣少女淡淡怒气浮上俏颜,她极有教养,不愿出口伤人,平静的说道:“封督察,秦飞虽然是镇督,不过,他也算不得是给我撑腰的人。你大可以叫人扣了我试试。” “扣了又怎样?”封老头冷笑道。 白衣少女淡淡的说道:“若是不诛了你九族,我便不姓楚,跟你姓封。” 诛九族?姓楚?封老头眨了眨眼睛,老迈的脑筋飞快的转动起来,看着少女那高雅的贵气,忽然猜到了她的身份,顿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莫非是公主殿下?殿下怎么来安东这偏僻地方了?” 九公主幽然叹息,淡淡的说道:“我现在已被夺了公主封号,不用称呼我殿下了。” 天底下,只有一位公主被剥夺了封号,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为什么。封老头怎么也想不到,秦飞到安东来,居然还带着九公主。其实,这也不能怪他,秦飞来安东上任,走的本来就急,而且九公主是陛下非要秦飞带着的。两人现在还没有任何关系,算不得家眷,当然不会写在上任通告之内,只能算作秦飞的随行人员而已,封老头又怎么可能知道?可是,九公主就在眼前,人家堂堂公主之尊,来抢自己司度科督察的位置,哪怕封老头给易总督站过岗,又能比得上人家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吗? “九公主,微臣真是睁眼瞎子。”封老头狠狠的往自己腮帮子上抽了几巴掌,昨日就被李虎奴摔肿的地方,立刻肿的更高,一边大叫道:“得罪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封督察……”秦飞的声音悠然从门外响起,随即走进公事房,笑呵呵的看着封老头:“呦,一大清早就赶着来办交接手续吗?唉,封督察是老前辈了,那些公章印绶什么的,你说一声,我派人去拿就是了。你老人家大老远的跑一趟,万一要是累着了,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向你家人交代呦。” 封老头哪里敢在公主面前继续跋扈,人家一封家书写到皇宫,随便提一提,大内侍卫就提着刀到安东来割脑袋了,这事儿可不能惹,便陪着笑脸,连声称是。 交出了公章印绶之后,封老头已经汗流浃背,正要脚底抹油,忽然听见九公主说道:“先别走,我还有几件事问问你。” “公主请问。”封老头如今老实的就像三岁孩子。 “三月初九,你报销了七百两白银,记账写的是购买文房四宝。”九公主吃吃笑道:“虽然我出身宫廷,几乎没有自己买过东西,可不代表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值多少钱。七百两,已经可以开十家文房四宝店了,难道你是要狼牙部队都拿着毛笔去打仗吗?” 没等封老头解释,九公主芊芊玉指在账本上一挪,接着说道:“四月初二,你报了三百二十两白银,记账写的是车马费。车马行通常租一天马儿,是四钱银子。你租了八百匹马?且不说安州所有的车马行加起来有没有八百匹马,就算有,你是要去跟人打仗吗?八百匹马,要武装一个千人队了啊。” “还有……” 九公主待要接着说下去,封老头已经站不住了,低声道:“可能是微臣老糊涂了,一时间记错了。” “既然错了,那就补回来吧。”九公主美目一转,笑盈盈的说道:“一本账本,我就查到亏空了一千多两。真不知道,你老人家记错了多少,本姑娘也懒得一本本去查了。这样吧,我就算你一本账簿亏空一千两。让我数数,一、三、七……这儿一共十三本账簿,你退出一万三千两银子来,便安安稳稳的告老还乡吧。” “殿下,您就是杀了老汉,老汉也拿不出一万三千两啊……”封老头已经泪流满面了,这姑娘看着高贵典雅,不知道是不是跟秦飞在一块待久了,怎么说话做事全是秦飞的风气呢。那十三本的确都是账簿,可有一大半是记入账的啊,不能本本都按出账亏空的算吧? 秦飞叹了口气,批评道:“公主你第一天做督察,全然没有经验,对待老人家一点儿也不客气。封督察为察事厅服务了一辈子,就算拿几个钱,也是理所应当的。你以为那几个俸禄铜板就能买封督察为察事厅卖命的四十年青春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九公主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秦飞摇头道:“一万三千两实在是太多了,少一点,让老人家留些余钱安度晚年。” “那你觉得多少才合适?” 封老头眼巴巴的看着秦飞,自从他看到秦飞开始,直到现在,唯有这一刻,秦飞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顺眼,简直可爱极了。 秦飞掐指一算,说道:“我看这样吧,一万二千九百两。” 封老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死死咬着下唇,让自己的脏话没有出口。 “嗯,一百两,对于寻常人家可以吃三年了。”九公主苦口婆心道:“封督察,省着点花,一百两可以吃四五年呢。既然秦镇督已经开口要减免你了,那就这个数吧,今天你回家准备下,明日派人把银票送过来就行,你年纪大了,就不用自己跑一趟了。” 听着这么体贴的话,封老头真想狠狠的大嘴巴子猛抽眼前这对狗男女。可是,论打,打不过秦飞,论权势,自己的大腿都没那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手指头粗。 “多谢殿下恩典,多谢镇督大人说情。”封老头双目含泪,支撑着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等等!”九公主叫道。 封老头实在吃不消了,方才叫自己别走,就敲诈了一万三千两白银,现在又叫自己等等,还叫人活吗? “殿下有何吩咐?”封老头哭丧着脸,有气无力的说道。 “回去抱重孙子,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我已经是被赶出家门的可怜人,在安东暂住,不希望看到有什么不和谐的事儿发生。”九公主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在安东很有些关系,如果有人想要找麻烦,到时候还得劳烦封督察您去跑腿。明白吗?” “明白!”封老头苦大仇深的脸已经开始扭曲了,公主的意思是,你已经不是督察了,但是别想什么馊主意报复,又或者暗地里给分署使绊。只要有事儿发生,肯定算在你头上…… “去吧!” 待到封老头走远,九公主长长的出了口气,坐了下来,笑眯眯的问道:“怎么样,昨天晚上你教我说的话,我都没说错吧?” “一点也没错。”秦飞赞道:“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我这么辛苦,你想好怎么报答我了吗?”九公主问道。 秦飞眨了眨眼睛:“微臣身无分文,有心以身相许报答公主……”他偷偷看了看九公主,见到俏脸生寒,心中一乐,接着说道:“想必公主是不忍心让微臣就这么白白丢了贞操的,不然的话,有秦飞这个月的初吻一枚,不知道公主是不是笑纳?” 在九公主的斥骂声中,秦飞身影如电,接连躲开夺命毛笔,追魂砚台,必杀账本……飞也似的狂笑着逃出公事房…… 第170章 谢主隆恩 火光冲天的街道,无数带刀侍卫涌上街头,寻常难以见到的仪仗莅临王府。 小初子尖着嗓子叫道:“皇上驾到!” 还在窃窃私语的秦飞和楚卓急忙跑到门口,探出脑袋一看,果然是黄罗伞盖到了王府附近。 楚帝从御辇中跨出,身边侍卫四顾守卫,不敢怠慢。 看着眼前熊熊烈火,楚帝的神情却像是在看一场烟花表演似的,嘴角扬起的笑容带着一丝丝嘲讽。 “火势只是在齐王府?没有蔓延到别地?”楚帝淡淡的问道。 之前就赶来救火的侍卫队长急忙躬身禀告:“齐王府几乎已经完全烧毁,贼子四处放火,如今天干物燥,火势蔓延起来,这儿取水不是很方便,微臣救援不及。所幸,微臣到了这里,就马上吩咐下属清出一片隔离带,火势好歹都控制在齐王府内。” 楚帝轻轻哼了一声,转首看着不远处的端王府,举步走去。 被楚帝看到自己和楚卓大半夜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秦飞当机立断,跃入院内假山之中,借着嶙峋的假石,还能窥探外边的动静。 小初子一叠连声的传唤,王府守卫纷纷半跪于地,楚卓正装出迎,毕恭毕敬。 楚帝笑呵呵的看着儿子,轻声道:“先起来吧,不相干的人都下去,父子间说几句话,没必要让那么多人听着。” 小初子识趣的带着太监侍卫守在王府门外,而布学士立刻引着王府守卫退到内院。却苦了秦飞,早先跳进假山之中,现在想不偷听楚帝父子二人的谈话也不可能了。 “自从你行了冠礼,封王离宫之后,朕一直都没来过你的端王府。”楚帝背负着双手,在宽敞的庭院中踱着步,缓缓说道:“不错,不错,对了,齐王府也和这府邸差不多么?” 楚卓老老实实的答道:“地方是端王府要略大一些,不过齐王府更为奢华些。” 楚卓暗地里损了弟弟一句,又怎能瞒得过楚帝?他也不说破,伸手遥指远处浓烟火光:“这场火,你怎么看?” 楚卓现在是谢天谢地刚才找到了秦飞,两人商议的那些话,秦飞出的鬼点子,正是可以发挥的时候,当即躬身道:“父皇,齐王府被人袭击,纵火焚毁,全然没有自保之力。父皇您是知道的,齐王府好歹还有念公公坐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儿臣的端王府,连个有名号的高手都找不到。齐王府已经被烧了,儿臣担心端王府的安全也有问题。所以,斗胆想请父皇恩准,让儿臣回到皇宫旧时居所居住,待招募到妥当侍卫,再搬回王府。” 若是齐王在这里,定然气得要一巴掌打在楚卓脸上,俺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烧了自家房子,又花钱找人假扮刺客,出钱出力就为了能回皇宫抱抱父皇大腿。你这个不要脸的楚卓,居然能趁着俺的事儿,顺藤摸瓜要去皇宫住?人,不能无耻到这般地步。 可惜,齐王并不知道,这样厚颜无耻的计策,乃是出自秦飞的脑袋。 楚帝沉默片刻,沉声问道:“你是真心想回皇宫?还是怕你弟弟抢先回宫居住?” 楚卓心里一惊,低头道:“儿臣绝没如此想过……” 楚帝轻笑道:“那你是说朕猜错了?” 这么一顶大帽子压下来,楚卓哪里扛得起,夜风萧萧,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在父皇的面前,兄弟俩玩的把戏,实在上不得台面。 看到儿子吓成这样,楚帝淡淡的说道:“齐王府遇袭的消息一传到宫中,庞真就已亲自赶赴此地,神不知鬼不觉的抓住一名刺客。这件事,只怕你弟弟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名刺客被带到皇宫之中,朕用了一杯茶的功夫审问他,三言两语就什么都招了。齐王觉得最近有些势弱,想回宫走走亲情路,这本没什么错。错就错在,他可以直接来找朕,说要回宫小住,朕未必就不允,或许还会赞他对皇太后有孝心。可惜,他偏偏做出这般蠢笨的事儿,实在是令朕太失望了。” 楚卓不敢多言,低着头老老实实跟在楚帝身边。 “朕和祖上都不同。”楚帝凌厉的目光看着楚卓:“每一代先祖都有那么多儿子,大臣们要循旧例,嫡长子为继承人。他们总是说,若是废长立幼,就会乱了纲常。但是,朕的帝位是怎么得来的,你知道吗?” 楚卓低声应了,楚帝昔日参与夺嫡,凭借文唐隐、武庞真的相助,在诸子之中脱颖而出,最终拿下楚国帝位。这件事,楚卓又怎能不知道? “朕也难得对儿子说说心里话。今夜既然来到你的府邸,不妨和你多说说。”楚帝笑道:“太子是一定要立的,但不代表他就一定可以继承大统。如果太子表现不出一个合格的帝王资质,朕会毫不犹豫的拿下他。楚国要长久兴旺传承,选择一个最有才能的接班人,远比所谓嫡长子更有用的多。不过,让朕感到惋惜的是,虽然太子有些不争气,但是你们这帮不孝子,更加不争气!” “大半夜烧了自家以求入宫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楚帝轻轻的叹了口气:“假如,今日楚国就要有一位新君的话,朕依然会选太子,而不是你们。” 楚卓低声嘟囔道:“儿臣一向安分守己,从不对太子之位有任何奢望!” “做好自己的本分,就会得到应得的一切!”楚帝微笑道:“假如朕的某个儿子有帝王之姿,那朕就一定会选他。因为,朕若是不选他,就必须杀了他。否则,朕宾天之后,他和兄弟争夺帝位,那个朕选择的笨蛋,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父皇万寿无疆,春秋正盛,这些事哪里用得着去想?”楚卓小心翼翼的拍着马屁。 楚帝悠然不语,其实在他心中,当年夺嫡之人,燕王有很大的机会。论才华,燕王并不比他差多少,看看燕王以北疆一隅之地能够抵挡魔族,并对朝廷造成这么大的压力,就知道他是个难得的人才了。可惜的是,燕王的运气没有楚帝那么好……楚帝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假如当年先遇到庞真、唐隐的是燕王,而自己遇到的是刘任重……那今时今日的帝王还会是自己吗? 不过,能够成为一国之君,没点福气又怎么能行呢? 想到继承人,楚帝的眼前掠过一张苍白俊秀的脸,四皇子为国家为皇室付出这么多,他又应该得到什么?他会满足于什么? “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你虽没有实职,但也要多去上上朝,参与国事,为朕分忧。”楚帝顿了顿,突然说了句让秦飞和楚卓都吓了一跳的话: “假山里躲着的那个蠢材,可以滚出来了。” 秦飞尴尬的从假山中走了出来,楚帝挥了挥手,示意楚卓先行退下,待他进入后院,这才悠然看着秦飞,一言不发。 秦飞躬身施礼,随即堆起笑脸扯道:“微臣去齐王府救火,但是王府看起来都差不多,一不小心跳进端王府,想要出去的时候,陛下已经进来了。微臣斗胆,就躲了起来!” “秦飞!”楚帝缓缓说道:“察事厅快要把你外放了。之前,易总督来宫里,问过朕的意思,你想不想知道自己会被放去哪里?” “去哪里都是为大楚人民服务!”秦飞理直气壮的说道。 楚帝微微一笑:“朕觉得,你去安东比较合适!” 安东是大楚东北部一个行省,西面紧靠燕王辖地,东面便是大海,北方是蛮族的大本营,可以说是三面受气的地方。安东是个穷乡僻壤,种不出多少好庄稼,也没什么土特产,三天两头有蛮子和海盗来打劫,挨着燕王很近,没事还要受北疆军的闲气。 察事厅里传言,去安东做一任镇督,足足可以减寿十年。 “陛下,安东乃是大楚重镇,肩负北疆防务。微臣年少无知,经验浅薄,实在担当不起安东镇督这样的重担。微臣觉得,去南方又或者东南都挺好的,那里山明水秀,民风淳朴,便于管理,微臣去那里磨练个三五七年,再去安东也多些经验啊!对了,陛下难得出宫,微臣知道隔两条街有个夜里卖汤圆混沌的乃是东都一绝,待微臣去给陛下买些回来吃……” “秦飞,朕已经说出口的话,是不会改的!”楚帝悠悠道。 秦飞眨了眨眼睛:“安东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经验丰富的镇督。” “朕恰恰觉得,安东需要一个敢打敢拼,从夹缝中求生存,打不死混不吝的镇督!” “微臣绝对能被打死!”秦飞挺胸道:“陛下,大楚能打死微臣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君无戏言,安东……” “两条路,要么去安东做镇督!”楚帝脸色一寒:“要么,斩立决!” 秦飞叹了口气,这已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问题了,他缓缓的说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第171章 我悄悄的来 安东行省位于大楚东北部,首府叫做安州。整个安东并不大,安州和内地一些中小城市差不多。每年的春天,狂风卷着飞沙袭击安州,一夜之间就能将安州覆盖上一层寸许厚的沙土。因为安州恶劣的气候,又是三面受攻之地,所以穷的一塌糊涂。年年都需要朝廷支援钱粮才能度日。 或许是沙尘暴常年肆虐,安州整个城市看起来都很陈旧。察事厅的镇督衙门就坐落在安州中心大街北端,这是个破败的衙门,如果不是门匾上写着‘察事厅安州分署’七个大字,如果不是门口还有两个懒洋洋的狼牙官兵,抱着长矛,斜倚在门边嗑瓜子聊家常的话,这地儿看起来就和某个破落家族的老祠堂差不多。 街上行人并不多,中心大街都是安州的官衙,从南到北,比较醒目的衙门分别是安东总督府、安州府衙、安州将军府、察事厅分署。别以为察事厅分署就是最破的门面了,这条街上还有许多衙门的机构,门匾上的字都已经看不清了,大门一推,就吱吱呀呀的乱响,门板摇摇晃晃就像马上要掉下来似的。 秦飞一行人并没有得到猜想中的礼遇。 守在安州城门的官兵懒洋洋的检查了秦飞的委任状,随即遥指中心大街方向,连带路也懒得带一下。 整个安州的官员全都选择性无视新任察事厅镇督秦飞的到来,冷淡的令秦飞觉得,自己好像是到了吴国的州府一样。 站在察事厅分署门前,秦飞看着破败的衙门,闻着从门口散出的腐朽气味儿,忍不住挑起了浓眉。 守在门前的狼牙官兵看到一行穿着察事厅服色的人到来,也规矩了几分。他们知道最近几天就会有新任镇督走马上任,那是未来的大头儿,可不想得罪了。 秦飞这一行人非常简单,基本上维持了去北疆的配置。 李虎奴受到了易总督的接见,在那次见面中,易总督很诚恳的对李虎奴说:“我知道你以前是总兵,让你在安东做个同知镇督是大材小用了。但是,安东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的重要性,我们察事厅需要一个能征善战,能够统兵的将领。一省狼牙部队的最高长官就是同知镇督,他要接收行省镇督的管辖。我不愿勉强你,请你认真考虑一番,是否愿意去安东,协助秦飞。” 没想到,李虎奴只问了句:“安东狼牙有多少人?兵少了我带不惯。” 易总督笑道:“安东兵力算是多的,满打满算有接近三千狼牙分布在安东各地。以前你做第一镇总兵的时候,管辖一万多人。三千人或许是少了点,我可以准许你就地征兵,扩军到五千。” 当时,秦飞站在一旁,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后来才知道,狼牙部队的人数是受到严格限制,察事厅本身就拥有极大的权力,如果直属军队再强大了,那就是一个无法压制的怪兽了。易总督破格允许在安东增兵到五千,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在其他地方想办法裁军两千……增兵简单,只要给钱就有人愿意来当兵,可裁军…… 李虎奴欣然接受了狼牙部队同知镇督的官职,成为安东狼牙的头儿。 而另一位跟随秦飞来到安东的重要人物,便是何坤。在北疆立了功之后,何坤本来有机会去外地做个小官。但是何坤年轻经验浅,不代表何家人就没有政治眼光。何家认定了秦飞是察事厅未来的巨头,也会是朝廷以后举足轻重的人物,地位很可能达到并超越如今的易总督。于是,何家坚决把何坤送回察事厅,经过教习司的考核,认为狡猾的何坤,非常适合出任分署联络官一职。 察事厅分署,在行省的职务,主要是监督官员有无贪赃枉法,对军队进行监控,同时关注民间的动态。要是有人开山立寨,落草为寇,察事厅懒得去管他们,通常都是交给地方官府和军队去剿灭。但要是有人扯出旗号造反,又或者称王称帝,哪怕只有三五十人,察事厅也毫不犹豫的动用狼牙部队给灭了。 正因为分署的职能,所以和安东各个衙门打交道的机会都特别多。这就需要一个老奸巨猾,不怕事还能耍无赖的联络官,替镇督出头露面。 何坤不是个笨蛋,去外地做小吏,绝对没有跟在秦飞身边的前景好。虽然来安东要吃点苦,也要担风险,可天底下没有什么都不付出就能得到好处的事儿。看着帝王风光?问问他们夺嫡之战时候的凶险,绝不亚于在万军阵中匹马当先! 周礼渊是秦飞的老熟人,他为人诚实,做事扎实,手底下的功夫也极为不错。以周礼渊为队长,率领执行司的十名好手,担任秦飞的护卫队。 按理说,在安东,很难找到比秦飞身手更好的人了,护卫队只是个摆设而已。但是,官有官的尊严。庞真是天下第一高手,若是有个疯子跑到庞真面前嚎叫着要单挑,难道真要庞真一巴掌把他抽出去?当然是身边的护卫代劳了!再说,这十人不是出自教习司,而是执行司,就很说明问题了----他们可以是保镖,也可以是刺客! 而队伍里完全和这一行无关的,便是可怜的九公主。 陛下说了,九公主要接受秦飞的督导,当然是秦飞到哪里,阿九就去哪里。其实,楚帝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叮咣响,安东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想要找几个有模有样的女人都不容易。阿九好歹是也一个美人儿,和秦飞孤男寡女在安东待一个任期,多少会产生点感情的,要是秦飞一冲动来个霸王硬上弓。楚帝也绝不介意,他会板着脸,再给秦飞两条路,一是做驸马,二是斩立决。他相信,秦飞知道怎么去选! 北疆第一镇前任总兵李虎奴、大楚帝国前九公主、朝中何氏家族第二代少爷何坤,外加楚国最杰出的天才,察事厅最年轻的镇督秦飞…… 这四个人站在分署门口,感觉自己完全找不到存在感。整个安州都选择无视了他们! 秦飞的浓眉缓缓落下,从分署大门里抢出一道身影,高声叫道:“果然是秦镇督来了……可盼死老哥哥了……” 秦飞看过资料,安东镇督名叫蔡雪无,名字有些女性化,却是个魁梧的汉子。在察事厅的资料里记载,蔡雪无以前是军队的斥候,因为表现极为出色,被调入察事厅,从候督察开始做起,一直混到镇督。但是此人的才华,最多就是个镇督之才,在安东这个复杂的地方,蔡雪无可吃了很多苦头,三天两头写报告要求回东都,哪怕降职当个同知镇督,他也心甘情愿。 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来安东,熟悉环境的蔡雪无就被强行压在安东。直到秦飞如彗星般崛起之后,易总督满足了他的愿望----降职回东都,做秦飞的职务,旧案处同知镇督。而秦飞,就大摇大摆的来了安东。 蔡雪无热情的拉着秦飞手臂,冲着他身后众人打着招呼:“几位都请进来,进来,待我和秦镇督交接完毕,再和大家相叙!” 秦飞被他硬拉着走进分署衙门,整个衙门的确很陈旧破败,许多纸窗都破了洞,墙上刷的石灰粉斑斑落下,露出里边青色的老砖。 推开一扇掉了漆的门,蔡雪无当先走了进去,指着桌子上四叠公文说道:“秦镇督,这儿的公文我已经处置完毕,从左到右,分别是本署人手资料,安东官员档案,安东军马配备及将领档案,最后一叠便是安东可能活跃着的魏武卒及北疆探子。” 蔡雪无打开抽屉,取出印鉴,忽然间好像放下了千斤巨石,长长的出了口气,狂笑起来:“秦镇督,你来了就太好了,老哥哥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不至于吧?”秦飞皱了皱眉头:“在这儿好歹是一省最高长官,回到东都,你可是降职了啊!” “老弟……唉,我也不说什么了,等你当了几天镇督,你就明白了!”蔡雪无显然心情好得要命,连珠炮似的说道:“安东是什么地方?你看看安东官府把咱们察事厅放在眼里吗?你到了安州,一个都没去看你。官场上讲究个面子,但是人家压根就不给咱们察事厅脸。我倒不是不准备去迎接你,可没人通报我啊。察事厅是咱们的人,都没人给我通报,你可晓得这个镇督有多难当了吗?” 秦飞安慰着自己:“还好我带了自己的班底。” “别以为那样就有用。”蔡雪无拉开另一个抽屉,取出一个盒子,递到秦飞面前:“老弟,你上任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月的薪俸。” “什么意思?” 蔡雪无笑呵呵的说道:“幸好我今天就不干了,这个重担就指望老弟你了。本地察事厅人手这个月需要领薪俸的,总计要领取一万九千四百五十两。这个盒子里,就是咱们分署剩下的所有钱了!” “里边是银票吗?”秦飞接过那个巴掌大的盒子。 “当然不是,里边是现银十七两三钱!”蔡雪无笑得起码露出了十八颗牙齿,全然不顾仪态了。 第172章 这是一处龙潭虎穴 看着蔡雪无鬓角上已经斑白的头发,看着手中扁平的盒子,看着破落的察事厅分署衙门,秦飞忽然明白了身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 在东都,天子脚下,规矩森严,察事厅高手如云,又有易总督这样无论修为还是朝中威望都达到巅峰的高手坐镇,察事厅当然无往而不利,没有人敢对察事厅说个不字。但是在安东这样的行省,各有各的势力,察事厅只是其中一股势力,说不定连前三都排不进去,又怎么会有地位呢? 蔡雪无解释道:“秦镇督,咱们分署的俸禄是每月由总署发放,大家都是做官的人,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经手第一道坎,就是只出九成!总署里有人扣下一成,这是惯例,就算易总督都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到了安东之后,各级军官再扣掉三成。余下的才发放给狼牙部队还有密探们。总计是要亏损四五成左右,现在还没到月底,分署已经没钱了。稍候总署的钱到了之后,算下来也只有一万两左右。余下的**千两,就要咱们分署自己解决了。” “以前是怎么解决的?”秦飞一副虚心讨教的样子。 蔡雪无皱了皱眉头,仿佛有些顾忌。 秦飞当即笑道:“蔡镇督,关上门,我们就是一家人。察事厅的人在外做事,要是都按照规矩,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实不相瞒,我从来都是不按规矩,就算要闯祸,也先把察事厅需要的解决了再说。有什么,不妨直说出来,指点一二。” 蔡雪无稍稍放心,往门外看了几眼,但见李虎奴等人都离的颇远,便低声道:“分署捞钱的路子无非三条。” “第一,劫安东官府的案子来办。譬如,某地两个家族相争,各自纠集百十号人要械斗。这样的破事儿,原本是衙门去办就行了。但若是这两个家族比较有钱,就不能让了。马上派人去衙门里,寻个由头,嗯……好比说他们非法集会,结党密谋,这就涉及了帝国安全了。分署理直气壮的接过来案子,然后把两边富户都给敲一敲,一家敲个千把两银子,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秦飞连连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蔡雪无笑了笑,接着说道:“第二,敲安东官员,做官的就没几个屁股是干净的,肯定有把柄。但是,既然能做官,上边肯定是有人的。哪怕真的是凭本事考科举放出来的官员,人家至少也有个老师同窗什么的吧?动这些人,不能随便动,要挑有钱的。然后严密监控起来,找到他们的把柄,接着就等机会吧。” “什么样的机会?” 蔡雪无阴险一笑:“当然是等他们上边的人,在东都出了什么篓子的时候。前几个月,有个官员,是抱着齐王外公家,也就是高家的大腿上来的。秦镇督你亲手削了高家面子,迫的齐王也无可奈何。高家一时间声望大挫,咱们下边的人,就要马上抓住这个机会,狠狠的敲他一笔。动他的官职就不厚道了,通常,敲他个三五千两,吓唬吓唬他就是了。” 秦飞点了点头:“还有第三呢?” 这一点,让蔡雪无纠结了很久,仔细看了看秦飞求知若渴的脸,终于狠心说道:“第三个办法,不到没办法的时候,就不要用。” “请说!” “咱们的狼牙部队,配备都要比寻常军队好一些。蛮族势弱,他们时常派人来,想要购买我们狼牙部队的武器装备。如果真的手头太紧,分署狼牙部队就会组织一场演习……”蔡雪无老脸微红,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就是把狼牙部队拉到山里去野营几天,顺手把武器装备卖给蛮族,换些钱回来,至于卖掉的那些,就报到演习损失里去!” 秦飞这才真的吓了一跳,贩卖武器给异族,这等同于卖国。如果说,分署在安东的环境已经差到要靠卖国来维持了,这个镇督的官位,还真是坐在火山口上,一个不留神,脑袋就要搬家了。 “去年演习了多少次?”秦飞小心翼翼的问道。 “十七八次……”蔡雪无嚅嗫道:“去年手头好紧,不过,秦镇督,你要知道,我们卖给蛮族的都是有些陈旧,次一等的武器。上好的东西,舍不得也不可能卖给他们。还有,蛮族很少进入安东劫掠,他们主要的精力是跟魔族去争夺草原的控制权。” 秦飞深深的倒抽一口凉气,平均两个月就要卖三次武器,那狼牙部队现在快要成赤手空拳部队了吧?难道遇到战事的时候,还真指望用牙去咬? 蔡雪无都交待清楚之后,沉重的说道:“秦镇督,这些事,在安东的环境下,不得不这么做。哪怕看起来再荒诞不经的,我们都试过。这个镇督,太难当了,好在老哥哥马上要回去,重担子就交给你了。秦镇督你是少年英雄,有魄力,也有朝中大臣的支持,肯定要比老哥哥做的好。不过,提醒你一点,分署里的老油条们,一个个都不把镇督放在眼里,你要慢慢适应,慢慢改变。” 秦飞勃然大怒,察事厅极为讲究规矩,上下尊卑分的很清楚。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话,用在察事厅是最恰当的。蔡雪无这个分署镇督,居然能说老油条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还是察事厅的衙门吗? 看到秦飞有不满之色,蔡雪无苦笑一声:“老油条年纪都不小了,至少也在察事厅待了十年以上。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镇督隔几年换一次,可分署的军官,有些人十余年也未必会动一动。官要做事,得指望吏。他们在安东,人面广,圈子熟,黑白两道,甚至在北疆和蛮族都有熟人,做什么都方便,得罪不起。” “此外,你要知道,安东前几任镇督都是什么人,除了老哥哥不争气,回去要降职。那几位,如今在察事厅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同知提督就有几位,执行司的元提督,就是出身安东镇督。有些老油条,仗着自己是某位提督的老部下,谁的面子都不给。你要是跟他为难,他能跑到东都去找老上司哭闹去。” 蔡雪无长叹一声:“分署有位督察,这官儿挺小的,他管的是财务,支出和收入都要过他的手。你知道他多大年纪了吗?” “多大?”秦飞诧异的问道。 “已经快六十了,就是霸着位置不退。不为别的,管钱,他就有钱捞,发军饷发薪俸的时候,他能亏空不少。平素他们家,就算是他孙子上街买了个糖葫芦,他也能搞来一张票据给报销了。反正报销这事儿就是他自己一个人核准,盖个章,拿钱,完全一手包办了。” 秦飞怒道:“这还无法无天了都,蔡镇督,你不狠狠教训他?” “怎么教训?别看他是督察,他以前在东都做内卫的时候,是在易总督家站岗的,而且,站的还是内院岗哨。他每次喝了点酒,就吹嘘说,当年易总督很亲切的管他叫小封。你还别说,逢年过节,这封老头就买些特产什么的,寄到东都去给总督府……” 蔡雪无沮丧的说道:“像我这样的行省镇督,站在易总督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人家能在易总督面前闲话家常,这就是差距啊!” 秦飞叹了口气:“蔡镇督,听你这么一说,我已经准备拎着包回东都了。这地方,可真不好待啊……” 蔡雪无骇然变色,从墙角里提起个包裹,头也不回的朝外冲去,一边高叫着:“交接完毕,老哥哥这就回东都了,不用送了……” 秦飞悠然叹了口气,缓步走出房间,靠在门框上,让温暖的阳光洒落在身上,看来,安东的路,才刚刚开始! 第173章 明争暗斗 安州有个颇为出名的酒楼,名叫醉江南。里边的摆设布置,一五一十按照江南水乡的风格来建造。人工引了活水从酒楼大堂穿过,里边养了不少金鱼,楼里屏风精美,桌椅古朴,是个聚餐会友的好地方。 这儿的消费自然也是安州最高的,就算是安州有头有脸的人想要来吃饭,也得提前派人拿名刺来定位置,否则,饭点姗姗来迟,想坐在大门口端个饭碗,恐怕都找不到地方了。 何坤亲自出马去醉江南订了雅间,周礼渊带着侍卫们分头给分署官员送去请帖。大红请帖上寥寥几句:秦飞恭请某某某酉时三刻醉江南牡丹厅赴宴。 天色刚一擦黑,秦飞就一身常服站在醉江南门外,亲自迎接分署官员们。 可是左等右等,已经站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也没见一个人到来。何坤早就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倒是秦飞冷静的多,笑眯眯的吩咐何坤不要生气,安心等着。若是到了戌时还没人来,那这顿饭,就自己吃了吧。 一辆宽敞的马车缓缓朝醉江南方向行来,车内对面坐着八人,居中正位上是一位接近六十岁的老者,他头发花白,手背上已布满皱纹,看起来却是精神矍铄。马车稍稍有些颠簸,老者双目微闭,仿佛在养神。 “封督察,看来新任镇督也会做人,咱们给了他一个难堪,他倒转回头请我们吃饭来了。”坐在老者对面的中年督察笑呵呵的说道:“安东这地方,谁当镇督,事儿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听说秦飞年纪不大,也算是个明白人。得罪了咱们,他在安东可什么都做不了。” 封督察淡淡一笑,把双眼睁的大一些,沉声道:“晚了接近一个时辰,秦飞是少年人,难免会耐不住性子。咱们可以撩拨他,也不要太过分了。试试他的反应,要是可以和咱们一块儿赚钱,那就带他一起玩。否则的话,把他给架空了,当个光杆镇督,就指望他手底下那十来号人,能做什么?咱们是酒照喝,钱照赚!” “封督察高见。”几位军官齐声赞道。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八位军官走出车厢,封督察走在最前,看到穿着察事厅常服的秦飞,料定便是此人,便连连拱手道:“秦镇督,真是对不住,我们来晚了。” “察事厅公务繁忙,吃饭是小事,晚一些无妨。”秦飞笑呵呵的答道。 封督察嘿嘿一笑:“我们八个人在打麻将,说好了打满十六圈才能完事,一打起来就忘了时辰,好在秦镇督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计较。” 何坤顿时怒从心头起,小样的,还翻了天了?镇督请你们吃饭,你们下午不来接风,是去打麻将去了?现在还敢大咧咧的说出口,简直太目中无人了。依着何坤的脾气,这时便要发作,却见秦飞左手背在身后摇了几下,示意他不要发火。 “打麻将也是运动,锻炼脑筋嘛!”秦飞让开门口:“先去雅间吧,何坤,吩咐厨房,可以上菜了。” 八位军官面有得色,眼瞅着秦飞也不过如此,他们八人在安东至少也盘踞了十年以上,在察事厅总署里,都有些过硬的关系,前几任镇督,要么选择跟他们一起捞钱,要么就被抛到一边去,也奈何不了他们。眼前的秦飞,听说是有些手段,不过区区二十不到的小伙子,就算再厉害,又能怎样?还不是得乖乖的伺候着老前辈? 牡丹厅里一张雕木圆桌居中,四周放着十二把座椅,八位军官老实不客气的先分了座位,留下四个空位给秦飞、周礼渊、何坤、李虎奴四人。 秦飞亲自举起茶壶,给众人面前的杯子倒上茶,坐定说道:“今日是秦飞来到安州的第一天,诸位都是安州察事厅的老前辈,酒水还没上,让秦飞先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八位军官湿了湿嘴唇,放下茶杯,封督察舒舒服服的靠在大椅子上,说道:“察事厅真是英雄辈出,想当年我在东都,为易总督做侍卫的时候。察事厅都是老面孔,新人难得上位。这十几二十年来,不少察事厅的杰出人物都在少年时声名鹊起,老夫有幸见证几位。想当年,元提督还是安东镇督的时候……” 秦飞笑呵呵的打断了封督察倚老卖老的说话,轻声道:“封督察是我们察事厅的前辈,不少同知提督、镇督,都是从您手下走出的。我想,封督察也一定是为察事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典范。” “那是!”封老头淡淡的说道:“我为察事厅卖命的时候……嘿嘿,说句得罪的话,秦镇督那时候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既然如此,秦飞也就有话直说了。”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 “秦镇督若是有什么,只管说,我封老头在安东地面上,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秦镇督初来乍到,遇到什么难处,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忙。” 何坤眼珠子一转,就听出了他话里的味道----我就是安东地头蛇,你摆平不了的事,放心,我能摆平。但是你就不要跟我摆什么镇督架子了,老老实实的大家一起干,有你的好处。否则,我不帮忙,你的难处,就永远是个坎儿。 封老头哪里知道秦飞最擅长的就是厚着脸皮打蛇随棍上? “封督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秦飞感激的说道:“朝廷规矩,五品以下官员,到了五十五岁就要退下了,可享受朝廷俸禄到六十岁,随后领取朝廷的养老金。我看,封督察今年都快六十了,一直为安东分署尽心竭力,可人的精力有限,听说封督察儿孙满堂,第四代重孙刚刚出生。我看,不如封督察就此卸下繁重的公务,颐养天年,共享天伦之乐吧。” 封老头的脸色和那几位军官一样,瞬间就变了颜色!还以为眼前的小年轻好对付,这混小子见面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封老头的肥缺给拿下…… 秦飞的话说的好听,可味道就不是那么好了。言外之意:老头,别站着茅坑不拉屎了,回家抱重孙去吧…… “我生是察事厅人,死是察事厅鬼。古时名将七旬高龄还能斩将夺旗,封某才五十九岁,谈何言老?我要把一生都奉献给察事厅,奉献给安东分署,秦镇督,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但是,真的不用。我如今精神好得很,再干十年也没有问题。”封老头不冷不热的把秦飞的钉子给顶了回去。 “封督察不用客气,明日就办了交接手续。人生在世,不能只为了公务,你的儿孙也很需要你。”秦飞诚恳的说道。 封老头叹息道:“我是个劳碌命,一天不在察事厅就浑身不自在……” 秦飞轻轻的咳嗽一声,端起了茶杯。 何坤知道该自己出场了,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封督察,您这么热爱察事厅,我这个晚辈也佩服的很。这样好了,明日封督察交待了公务,便退下去,随后请镇督大人,再返聘督察,在安东分署给您安排个别的职务。都是发挥余热嘛,封督察高风亮节,肯定不会介意做什么岗位的,我看分署衙门的门房缺个经验丰富,善于待人接物、口才又好的管事。封督察不如去那里继续为安东分署奉献吧。”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吗?”封老头身边一位军官勃然大怒,指着何坤的鼻子喝骂道。 秦飞笑道:“他是分署联络官,是人,当然不是什么东西,这位是……” 那军官傲然道:“军情科督察梅帆。” “原来是梅督察。”何坤那张嘴除了会吹牛,也从不饶人,笑道:“督察当然可以插嘴。您随便插,我不是个东西,您才是东西。” 封老头眼瞅着这儿要变成吵架的战场,伸出食指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两人,淡淡的说道:“秦镇督,老夫不是不想退。不过,安东和别地儿不同,许多事都得有经验的人去办,若是老夫退了,安东分署很多事可就没法做了。到时候,总署怪罪下来,吃亏的还是镇督您啊。” “譬如呢?”秦飞反问道。 封老头微微一笑:“秦镇督,假若今天在安东境内发现魏武卒的活动,单凭分散在各地的狼牙,根本不可能集中起来剿灭,势必要地方官府和军队配合。若是秦镇督自己去衙门要兵的话,唉,您是不知道其中有多难,那些人都是有好处就拼命抢,有风险就死命推。八成,您是要不到一个兵的。如果老夫在安东分署的话,这张老脸在安东卖了快四十年了。大大小小的人都给几分薄面,多少还能要出几个兵来。” 封老头压低了声音:“如果镇督剿灭逆贼不力,被御史弹劾一本,就算是总督大人想护着您,只怕也要费很多周折。” “原来如此。”秦飞笑眯眯的说道:“那你真的可以退了!” 第174章 笑面虎 牡丹厅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八位军官没有一个还能坐得住。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年轻人,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们有些手足无措。十多年来,好几任安东镇督,有谁曾经对他们如此无礼过? “秦镇督有信心一个人就能解决安东官府、军队、地方所有的关系?”封老头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威胁的意味。 “解决不了,我就不干了。”秦飞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才不到二十岁,以后还有大把机会。这么年轻就做了镇督,就算我在安东搞砸了,还可以调去别的地方。我知道有人跟元提督很熟,我也知道,有人跟易总督很熟,但是……” 秦飞顿了顿,冷冷的抛出一句话:“我跟他们更熟。别的镇督在他们面前不敢喘大气,不代表我不敢。” 封老头冷笑道:“秦镇督这顿饭还真不那么容易吃,饭菜还没上来,我就已经被削职为民了。要是吃完这顿饭,老头子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家呢!” “这个应该有!”秦飞淡淡的说道:“杀人这种事,一向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动手的。” 每个人都听出了秦飞话里的杀机,不要逼我,也不要惹我,否则,随时都可能是‘万不得已’。 梅帆仗着人多势众,冷哼一声道:“既然秦镇督要封督察退,不如把我也革了吧。” “这话可是梅督察自己说的。”秦飞扭过头看着周礼渊:“记下来,既然梅督察有这个请求,我一定满足他。” “你……”梅帆直觉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手掌已经贴在桌子下方,准备掀了桌子。 一只布满皱纹的大手按住了他的手掌,封老头瞥了他一眼,他们俩无需说话,眼神的交流便是心灵的体会。梅帆强忍着怒气,仰天打了个哈哈:“好啊,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接连革了我和封督察,是不是准备把我们分署八大处的督察全给拿下?” “哦,不!”秦飞微笑道:“既然请大家来吃饭,就是要和气的商量。封督察是因为年纪大了,我体恤他要享受天伦之乐。至于梅督察你,官职是朝廷授予你的,是要你为国出力的。而不是让你拿来作为威胁我的幌子。所以,你不想干,我一定成全你。” “六位督察,还有谁不想干的?”秦飞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去。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触秦飞的晦气,他们用沉默拒绝回答,表示自己无声的愤怒。 房门被敲了两下,店小二推门而入,酒水便流水似的端了上来。 “留下,吃饭的,我绝对欢迎。”秦飞懒懒的说道:“想走的,我也不勉强。” “老夫就不奉陪了。”封老头哪里还有心情应酬秦飞,满脑子转的都是怎么把场子给找回来,当即站起身来一拱手,回身便走。 七位督察长身而起,便要跟着封老头一起走出去。 “送封老一程。”秦飞慢条斯理的吩咐道。 李虎奴离开坐席,他身材魁梧,不怒而威,两三步便已走到封老头身边,提着领子将封老头提了起来,走到门口,一把丢了出去。只听‘啪’的一声……按理说,能够在易总督家里站岗的,年纪大了也应该还有几分身手,可惜,他面对的是北疆第一猛将李虎奴,一抓之下已经让他全身无处发力,摔了个结结实实。要不是封老头身体不错,这一下怎么也得摔个心脏病突发,脑梗塞之类的。 “七位也要走么?”秦飞抬起眼来淡淡的问道。 “呃,我们是送送封老而已。”就连梅帆也知道,现在跟秦飞对着干,只有吃眼前亏,七人偷偷瞥了眼厅外正扶着腰艰难爬起身的封老头,只得坐了下来。 秦飞举起酒杯:“我这人最好说话了,但是我有个臭脾气,但凡是我当头儿的时候,最喜欢自己说了算。我的规矩,就是我部下的规矩。如果有人觉得我应该按照他们的规矩来办事,那不好意思,我秦飞就要跟他碰一碰,看看是他的瓷器硬,还是我的瓦缸强。” “是是是!”七位督察低声应道。 “我也知道你们有些不服。可我也憋着一肚子火啊!”秦飞站起身来,缓步绕着桌子,在众人身后走过:“我大小是个镇督,在东都有头有脸。到了安东,没有一个部下出门迎接我,没有一个部下给我接风洗尘,更别说什么见面孝敬之类的了。等到我请你们吃饭,一个个还端着架子,迟来了一个时辰。” “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秦飞叹息道:“你们浪费了我一个时辰的生命,有些小虫子,从出生到死亡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我很想不生气,但是我很难做到,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我用官职来压你们,你们不服。要是我动手打你们,你们今天吃了亏,明天说不定就要找人拍我的黑砖。所以,我只能跟你们讲道理。” “老了,就退吧。又不是没赚够,封督察管钱已经几十年,捞得肚满肠肥,还要捞?人要知足。”秦飞沉吟道:“我要他退,是给他个面子。不给面子的话,我直接扣了他,让周礼渊送去东都监查司问罪,你们说,监查司是给我面子,还是给他面子?” “是是是!”众督察战战兢兢的答道。 “话,我就说在前边,你们爱听不听。以后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机会较量。”秦飞笑道:“我说了,这个镇督,大不了我搞砸了回东都。但是,诸位的根都在安东,要是一个不小心,你们被我搞砸了。准备去哪儿呢?” 梅帆额头上一滴汗水落了下来,掉在面前茶杯里,一声微响,但他竟然不敢伸手去抹。 “不用那么紧张。吃饭,吃饭!”秦飞坐了下来,拿起筷子:“让我尝尝安州最著名的酒楼,到底有几分水准。” “咱们镇督可真是笑面虎……”何坤贴在周礼渊耳边说道:“连打带吓的,几个督察现在老实的像看门狗。” “没那么容易,这些人要是简简单单就被收服了,也不可能在安东分署被称为八大天王了。”周礼渊附耳轻声道:“镇督说了,我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安东这趟浑水,想尽办法给他弄清了。” “你们俩别废话了,吃饭!”秦飞端起酒杯,和众人一碰……宾主尽欢。 安东分署那破旧的房屋,实在不是身娇肉贵的公主殿下能够住得惯的,被几个不识趣的蚊子咬了几个疙瘩,九公主便郁闷的走到廊台上散步,远远闻到一股扑鼻酒气,回头一看,却是秦飞酒饱饭足已经回来了。 “秦飞……”九公主皱眉道:“离我远点,一身酒气。对了,跟你说个事儿,赶明儿你去找些工匠回来,把这里翻修一遍。这哪里能住人嘛,房间里蚊子多得能吸干人血,方才居然有一只老鼠从墙角跑过,悉悉索索的好不吓人……” “唉,分署只有公银十七两,今天晚上我请人吃饭,都没法报公帐。哪里来的钱修房子嘛。”秦飞诉苦道。 “小意思!”九公主笑盈盈的说道:“这么大的衙门,翻修下来,有个两三万两也就差不多了,钱,我来出。” 富婆就是富婆,两三万两在人家看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如今的九公主在秦飞眼中,那可不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而是一堆堆的金锭子啊! “算了吧,要是我有钱修衙门,没钱给部下发薪俸,明儿个狼牙部队就得兵变。”秦飞摇头道。 “军饷也能差了?”九公主瞪大了眼睛,她身居深宫,时常听见父皇说起国家大事,官员贪墨她也知道,但是却没曾想过,军饷这种随时可能引发哗变的东西,都有人敢动了? “也不是全贪了,就是每个月总差那么万儿八千两的。” 九公主拍了拍饱满的胸脯,淡淡的说道:“才万儿八千两嘛,你若是缺钱,我可以借给你。” 秦飞摇了摇头:“不行,一个月两个月你倒是能垫付。可要是一年两年呢?难道你要垫二三十万两?这笔钱,对于公主你来说而已不是小数目了。何况,用我们自己的钱,给替别人亏空的钱财补篓子,可不是正道。” 秦飞说的是实情,九公主思索片刻,低声问道:“那要不要我写封信回东都,把这里的情况说一说,让父皇派钦差大臣来处置呢?” “千万别。”秦飞笑了笑,这个女孩子一直在深宫之中,对世事知道的少。无官不贪乃是常理,千辛万苦做了官,若是不捞一笔,又怎么对得起自己?清正廉明的官儿不是没有,而是太少。大多数官员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油水。像安东这个地方比较特殊,地方势力远超朝廷中枢派来的官员,情况自然就严重一些。 九公主默然无语,夜色中,一袭白衣的她,看起来清丽脱俗。但这并不是秦飞盯着她看的理由。 “公主,有件很有趣的事,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要么我们弄一壶清茶,促膝长谈可好?”秦飞不怀好意的说道。 第175章 影帝和影后的华丽飚戏 清晨,阳光驱散了黑夜的寂静,让热闹喧嚣重新回到人间。近来,是安州极少没有沙尘暴的日子,许多人走出户外,活动活动身体,迎接忙碌的一天。 封老头额头上贴着一块膏药,像往常一样,走进了安东分署的大门,朝自己的公事房走去。沿路遇到许多察事厅军官,一个个还是和以前一样,恭恭敬敬给封老头问安。在分署,手握财政大权就是掐住了大多数人的命.根.子。你想报销吗?请拍封督察马屁! 推开公事房大门,封老头顿时一愣,迎面看到一位白衣少女,柔白小手托着腮,手中拿着一本账簿,正看得入神。她乍一看,只是很漂亮而已,但是以封老头五十九年的阅历,看她却是越看越是顺眼,越看越是喜欢,但觉气质高雅,出尘脱俗,一时间竟然舍不得挪开目光。 或许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封老头轻轻咳嗽一声,低声问道:“谁家姑娘,怎地如此没规矩,来老夫的公事房作甚?”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合上账簿,轻声说道:“阁下莫非就是封督察?” “正是老夫,姑娘你是……”封老头看她气质高贵,一颦一笑都绝不过分,心知这不是一般人家能培养出来的女孩子,门户必然极高,说话间便多了些谨慎。 “昨日,秦镇督已经说了,封督察年事已高,应该回家颐养天年了。一时间,找不到人接手司度科,就求本姑娘来司度科暂领督察一职。嘻嘻,我还没有做过官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玩。”白衣少女并没有回答封老头的问题。 这一下可激怒了封老头,以他在安东的老资格,就算安东行省总督看到他,也客气的叫一声封老,安州知府更是要留面子给他。眼前这个姑娘居然如此没大没小,占了自己司度科督察的位置不说,还大咧咧的说什么好玩。当老夫在察事厅的几十年都是在玩吗? 封老头巴掌一拍木桌,厉声斥道:“野丫头,别以为有秦飞撑腰,老夫就怕你。司度科还轮不到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来坐镇,给我滚出去,否则,老夫就叫人把你扣起来。” 白衣少女淡淡怒气浮上俏颜,她极有教养,不愿出口伤人,平静的说道:“封督察,秦飞虽然是镇督,不过,他也算不得是给我撑腰的人。你大可以叫人扣了我试试。” “扣了又怎样?”封老头冷笑道。 白衣少女淡淡的说道:“若是不诛了你九族,我便不姓楚,跟你姓封。” 诛九族?姓楚?封老头眨了眨眼睛,老迈的脑筋飞快的转动起来,看着少女那高雅的贵气,忽然猜到了她的身份,顿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莫非是公主殿下?殿下怎么来安东这偏僻地方了?” 九公主幽然叹息,淡淡的说道:“我现在已被夺了公主封号,不用称呼我殿下了。” 天底下,只有一位公主被剥夺了封号,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为什么。封老头怎么也想不到,秦飞到安东来,居然还带着九公主。其实,这也不能怪他,秦飞来安东上任,走的本来就急,而且九公主是陛下非要秦飞带着的。两人现在还没有任何关系,算不得家眷,当然不会写在上任通告之内,只能算作秦飞的随行人员而已,封老头又怎么可能知道?可是,九公主就在眼前,人家堂堂公主之尊,来抢自己司度科督察的位置,哪怕封老头给易总督站过岗,又能比得上人家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吗? “九公主,微臣真是睁眼瞎子。”封老头狠狠的往自己腮帮子上抽了几巴掌,昨日就被李虎奴摔肿的地方,立刻肿的更高,一边大叫道:“得罪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封督察……”秦飞的声音悠然从门外响起,随即走进公事房,笑呵呵的看着封老头:“呦,一大清早就赶着来办交接手续吗?唉,封督察是老前辈了,那些公章印绶什么的,你说一声,我派人去拿就是了。你老人家大老远的跑一趟,万一要是累着了,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向你家人交代呦。” 封老头哪里敢在公主面前继续跋扈,人家一封家书写到皇宫,随便提一提,大内侍卫就提着刀到安东来割脑袋了,这事儿可不能惹,便陪着笑脸,连声称是。 交出了公章印绶之后,封老头已经汗流浃背,正要脚底抹油,忽然听见九公主说道:“先别走,我还有几件事问问你。” “公主请问。”封老头如今老实的就像三岁孩子。 “三月初九,你报销了七百两白银,记账写的是购买文房四宝。”九公主吃吃笑道:“虽然我出身宫廷,几乎没有自己买过东西,可不代表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值多少钱。七百两,已经可以开十家文房四宝店了,难道你是要狼牙部队都拿着毛笔去打仗吗?” 没等封老头解释,九公主芊芊玉指在账本上一挪,接着说道:“四月初二,你报了三百二十两白银,记账写的是车马费。车马行通常租一天马儿,是四钱银子。你租了八百匹马?且不说安州所有的车马行加起来有没有八百匹马,就算有,你是要去跟人打仗吗?八百匹马,要武装一个千人队了啊。” “还有……” 九公主待要接着说下去,封老头已经站不住了,低声道:“可能是微臣老糊涂了,一时间记错了。” “既然错了,那就补回来吧。”九公主美目一转,笑盈盈的说道:“一本账本,我就查到亏空了一千多两。真不知道,你老人家记错了多少,本姑娘也懒得一本本去查了。这样吧,我就算你一本账簿亏空一千两。让我数数,一、三、七……这儿一共十三本账簿,你退出一万三千两银子来,便安安稳稳的告老还乡吧。” “殿下,您就是杀了老汉,老汉也拿不出一万三千两啊……”封老头已经泪流满面了,这姑娘看着高贵典雅,不知道是不是跟秦飞在一块待久了,怎么说话做事全是秦飞的风气呢。那十三本的确都是账簿,可有一大半是记入账的啊,不能本本都按出账亏空的算吧? 秦飞叹了口气,批评道:“公主你第一天做督察,全然没有经验,对待老人家一点儿也不客气。封督察为察事厅服务了一辈子,就算拿几个钱,也是理所应当的。你以为那几个俸禄铜板就能买封督察为察事厅卖命的四十年青春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九公主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秦飞摇头道:“一万三千两实在是太多了,少一点,让老人家留些余钱安度晚年。” “那你觉得多少才合适?” 封老头眼巴巴的看着秦飞,自从他看到秦飞开始,直到现在,唯有这一刻,秦飞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顺眼,简直可爱极了。 秦飞掐指一算,说道:“我看这样吧,一万二千九百两。” 封老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死死咬着下唇,让自己的脏话没有出口。 “嗯,一百两,对于寻常人家可以吃三年了。”九公主苦口婆心道:“封督察,省着点花,一百两可以吃四五年呢。既然秦镇督已经开口要减免你了,那就这个数吧,今天你回家准备下,明日派人把银票送过来就行,你年纪大了,就不用自己跑一趟了。” 听着这么体贴的话,封老头真想狠狠的大嘴巴子猛抽眼前这对狗男女。可是,论打,打不过秦飞,论权势,自己的大腿都没那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手指头粗。 “多谢殿下恩典,多谢镇督大人说情。”封老头双目含泪,支撑着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等等!”九公主叫道。 封老头实在吃不消了,方才叫自己别走,就敲诈了一万三千两白银,现在又叫自己等等,还叫人活吗? “殿下有何吩咐?”封老头哭丧着脸,有气无力的说道。 “回去抱重孙子,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我已经是被赶出家门的可怜人,在安东暂住,不希望看到有什么不和谐的事儿发生。”九公主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在安东很有些关系,如果有人想要找麻烦,到时候还得劳烦封督察您去跑腿。明白吗?” “明白!”封老头苦大仇深的脸已经开始扭曲了,公主的意思是,你已经不是督察了,但是别想什么馊主意报复,又或者暗地里给分署使绊。只要有事儿发生,肯定算在你头上…… “去吧!” 待到封老头走远,九公主长长的出了口气,坐了下来,笑眯眯的问道:“怎么样,昨天晚上你教我说的话,我都没说错吧?” “一点也没错。”秦飞赞道:“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我这么辛苦,你想好怎么报答我了吗?”九公主问道。 秦飞眨了眨眼睛:“微臣身无分文,有心以身相许报答公主……”他偷偷看了看九公主,见到俏脸生寒,心中一乐,接着说道:“想必公主是不忍心让微臣就这么白白丢了贞操的,不然的话,有秦飞这个月的初吻一枚,不知道公主是不是笑纳?” 在九公主的斥骂声中,秦飞身影如电,接连躲开夺命毛笔,追魂砚台,必杀账本……飞也似的狂笑着逃出公事房…… 第176章 找乐子 得罪了公主可不是小事,一般人若是跟公主过不去,脑袋肯定是保不住了。 秦飞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每个女人都像蕾蕾那么没脸没皮的,也不是每个女人都像管灵思那么听话乖巧,就算自己使劲揩油,也只是脸上一红,羞答答的样子让秦飞揩油揩的更有力气。 九公主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秦飞一个略显过分的笑话,公主殿下决定三天不和这个臭男人说一句,来表示自己强烈的愤怒。 一晃就过去了两天,秦飞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分署的事太多了,可九公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别人知道她身份的,说个话都是毕恭毕敬,连头都很少抬起来。两天时光,九公主顿觉无趣,于是,决定把对秦飞的惩罚期缩短到两天----也就是说,今天晚上,秦飞就可以刑满释放了。 忙完了司度科枯燥的公务,九公主下定决心,轻移莲步向秦飞的公事房走去,心中暗想,今天本公主这么给你面子,先跟你说话。若是你这个臭小子还不知道要好好报答本公主,哼,未免太不识好歹了,以后便不再睬你好了。 秦飞的公事房大开着门,堂堂一省镇督坐在大椅子上,双脚交叉翘在书桌上,懒洋洋的在打着盹。 看着他一副惫懒的模样,九公主莫名其妙一阵心头火气,站在门口不冷不热的嘲讽道:“大楚的官员真是幸福,吊儿郎当的打瞌睡也可以每个月照样领俸禄,难怪那么多人打破头也要做官了。” “呦,公主殿下来了!”秦飞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坏坏一笑:“会说话就好,我还以为公主殿下昨天早上骂我骂的太用力,不小心就‘失声’了呢!” 秦飞故意把失声这两个字咬的很重,九公主暗叹一声,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算了,本公主想要改造一个失足少年的计划还是取消吧。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无可救药了! “秦镇督!”九公主正色道:“衙门这么破,厨房里的厨师已经一大把年纪了,我去厨房看了一眼,他的手指甲都不剪的,谁知道指甲缝里有多少泥巴?说不定都能长土豆了。衙门里的饭,我是不吃了,来了安州也没出去走走,你知道哪儿有好吃的饭店,带我去尝尝。若是味道真的不错,便算你将功补过吧。” “我只吃过醉江南,那儿还不错,不若就去那里吧。”秦飞压根就没把九公主当女人,说着话已经把官服给脱了,赤|裸着上身,就穿起了常服。 九公主低呼一声,伸手捂住眼睛,却还是身不由己的从指甲缝里偷眼望去,从小到大,她连光膀子的太监都没见过,当然不知道男人的身体是什么样。见到秦飞身上一条条精锻子,由不得大开眼界。但是,公主要有自己的矜持,她轻轻咳嗽一声,佯装什么都没看到,自顾自先走出房间去。 两人走出安东分署,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却已引来无数路人侧目。这一对男女,男的俊朗,女的美貌,更难得的是,两人都是气质出众,堪称金童玉女。许多路人看到他们,都打心底里赞叹不已,当然,也有一些心理阴暗的,暗暗诅咒这一对璧人,直到成婚之后,才发现原来竟是一对失散多年的亲生兄妹…… 到了醉江南门口,秦飞客气的朝小厮问道:“今日我没有预约,里边可有位置吗?” 小厮哪里认得秦飞是谁?他朝大厅张望了一眼,皱眉道:“官人,已经客满了,里边的包间要么有人,要么就是有预定。若是你能等的话,可以先排个号。有人吃完离开,便给您开桌。” “饿么?”秦飞回头问九公主。 “不饿,等等也无妨。”九公主微笑道。 两人取了号牌,便坐在柜台旁边的椅子上耐心等待,秦飞说些这两天发生的趣事,逗得九公主花枝乱颤。 不远处一张台子上,几个男子正在吃喝,听见那银铃般的笑声,便将目光投过来,见到九公主绝美容颜,顿时瞠目结舌,差点连口水都要落下来。坐在上首的男子,冲着店小二招了招手,待小二过来,问道:“坐在柜台边的那对男女,什么来头?” “听口音不是本地人,或许是来探亲的也未可知。”店小二老老实实的答道。 “哦,你去跟他们说,等什么等,我们就四个人,占了个八仙桌,不如一起吃。”那汉子沉声道。 店小二知道他们几个是什么人,正有些为难,那汉子怒喝道:“聋了?讨打是么?” 店小二吓得浑身一颤,这几位爷说要打,那绝对能把他打的两个月下不来床,只得哭丧着脸走到秦飞身边,低声道:“官人,那几位客官看你们二人在此等桌子,说,若是你们不介意,可以过去一起吃喝。” “看来,北方人真是好客啊!”九公主吃吃一笑:“那就去吧。” 既然公主都说了要去,秦飞当然不会扫兴,他站起身来,冲着那四个男子抱了抱拳,便领着九公主走了过去。 店小二愁眉苦脸的看着这一对不知死活的年轻男女,心道,你们当这顿饭是好吃的么? 两人走了过去,上首那汉子便起身道:“有缘相见便是客,坐,坐!” 秦飞微笑道:“那就多谢几位盛情了。” 秦飞从旁边扯过两把椅子,正要让九公主坐下,上首汉子忽然笑道:“姑娘家的当然要坐上首,来来来,坐我这里。” 秦飞皱了皱眉头,还是笑道:“我们还是一起坐下首便好。” “别害羞嘛!”那汉子压根不理会秦飞,起身便去拉九公主的胳膊,一脸淫笑。 九公主一缩手,变色斥道:“你们想做什么?” “哎,只是一起喝几杯而已!”那汉子恬不知耻的端着酒杯,走近到九公主面前,笑呵呵的说道:“当然啦,喝完了,大家一起找找乐子多开心啊。你身边这个小白脸,长的是不错。不过,妹妹啊,你年纪小,不知道许多男人都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待会儿,咱们一起乐呵乐呵,包管你知道什么才叫舒坦……” 九公主听他说的粗鄙,轻声向秦飞问道:“什么叫银样蜡枪头?” 秦飞附在耳边,低声解释了两句,九公主俏脸一寒,冷笑道:“四位,这乐子可是你们自找的!” 第177章 少女心事 醉江南的喧闹顷刻间风消云散,发生在大厅中央的小小冲突已经吸引了不少食客的目光。 能够来醉江南吃饭的,兜里多少都有些钱,对于那几条大汉还是有些面熟的,许多人已经下意识的闭口不在吃东西,怜悯的看着那对孤单单的男女,暗自替他们捏一把汗,怎地就这么不小心,招惹了这些煞星? 九公主那句冰冷的说话,令四条大汉哈哈大笑起来,上首汉子嬉皮笑脸的说道:“原来是个贞洁烈女啊,我就最喜欢这样的小娘皮了。兄弟们还记得不,上个月,就在安州府给柳树胡同的田寡妇立贞节牌坊的那晚上,老子一脚跺了她家门,进去好好爽了一夜。说起来,这些守身如玉的小娘皮,比窑子里的姑娘有味道多了。” “给我教训他们,生死勿论。”九公主杀意倏然一现,低声对秦飞说道。 秦飞好整以暇的抱起膀子,轻笑道:“他们是调戏你,又不是调戏我。要教训,当然应该你自己动手教训他们才是。不过,若是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九公主一双细眉烦躁的拧在一起,嗔道:“你这人又要耍什么无赖?” “虽然我不至于让你以身相许报答我,但是都要动手了,起码先叫声飞哥哥来听听吧。”秦飞脚尖在地上轻轻蹭了两下:“拳脚无眼,万一我被人打坏了,至少想起有个漂亮姑娘甜甜的叫了我一声飞哥哥,心里还能舒服点。” 面对这么惫懒的人,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还能做什么? “飞哥哥!”九公主扯着秦飞衣袖,嗲嗲的叫了一声。 “哎呀,酥了,麻了,顶不住了……”秦飞装模作样,摇摇晃晃快要倒下似的,忽然一拳击出。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条大汉便被秦飞一拳击飞,庞大的身躯朝后跌出,接连撞翻了两张台子,酒菜泼了一身,有个火锅倒了下来,滚烫的热汤和火红的木炭,将他烫的浑身是包,顿时惨叫起来。 “找死!”上首大汉怒喝着从腰间拔出一支牛角尖刀,明晃晃的刀身刺得眼睛一阵生疼,大堂里的食客顿时齐声惊呼起来。 刀光飞舞,凌厉无比的逼近秦飞面门,眼瞅着那张令人厌恶的小白脸就在眼前,大汉恶狠狠的一笑,挥刀猛劈。原本以为会感觉到那熟悉的金属入肉之手感,可偏偏手底下轻飘飘的,竟然什么都没有刺到。他眼前一花,肩头被人轻轻一拍,耳边传来那个男子的声音:“出刀太慢了。” 大汉狂吼一声,转身举刀便劈,忽然一个巴掌在眼前不住放大,由远至近,结结实实拍在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大汉那张黑脸上,顿时出现五根红红的手指印,这一击还是秦飞已经收了力道,否则的话,一巴掌将他脑袋抽成浆糊也只是一抬手的事儿。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余下两人刚刚看清楚局势,同伙就已经倒下两人。他们倒抽一口凉气,知道遇到了硬手,不敢和秦飞拼命,一左一右向九公主猛扑过去,想要扣下她作为人质…… 手掌还没挨到九公主的香肩,秦飞便已一脚一个将两人踢飞。 四人痛苦呻吟,躺在地上半晌也爬不起来,大堂里的食客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许多人竟然忍不住低声叫了声‘好’。偏偏,那么多人都说了个‘好’字。这压抑着的一声好,在这气氛诡异的大堂里,更是令那四人难堪不已。 “就这么算了?”九公主顿足道:“我要诛他们九族……” “好了,别动不动就诛人家九族。大楚流氓多了去了,个个都被诛九族的话,全国上下少说得杀掉一大半人。”秦飞懒懒的拍了拍双手,像是觉得自己动手打这几人,脏了自己的手似的。 大堂里略显安静,脚掌踏在木楼梯上的声音飘然而来,秦飞侧目望去,却见一群人从二楼下来,居中一男子年约四十,容貌颇为寻常,只是眼角一道疤痕直到耳根,虽然有些淡了,却瞒不住秦飞的眼睛,就是这一道疤痕,显得这男子隐约有些戾气。 他诧异的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四人,喝问道:“邵大鹏?怎么回事?” 正捂着脸上巴掌印痛苦呻吟的大汉,艰难的抬头向楼梯转角处望去,嘶声叫道:“孔掌柜……这点子好硬……” 孔掌柜的目光落在秦飞身上,脸色渐渐阴沉,右手一挥,沉声喝道:“给我拿下!” 他身边十余人猛然抢出,直奔秦飞和九公主。 九公主本以为还有一场好戏看,忽然纤腰一紧,却是被秦飞伸手揽住。她惊问道:“干嘛?这就不打了?” “打什么打,快跑吧!”秦飞二话不说,揽着九公主夺门而出,两人一溜烟顺着大街跑了出去,身后十余人身手倒也不错,大呼小叫的跟着狂追。就算看到秦飞的背影越来越模糊,他们的嗓门也不曾降低,反而越叫越是大声。既然追不到人,总要卖力的喊一喊,让老大知道兄弟们没有闲着…… 路上行人看着疾如旋风狂飙猛进的一对俊男靓女,惊的差点掉了眼珠子…… 转过两个路口,九公主双手捏着小粉拳在秦飞肩头一阵猛捶,怒斥道:“松手,不跑了……” 其实她压根就没怎么跑,秦飞的速度令人惊叹,就算她在脚底下装个轮子,也未必能跟上,几乎就是秦飞将她一把揽在怀里,一路跑出这么远。九公主的怒意,倒不是为别的,而是秦飞这么一揽,能碰的不能碰的地方,几乎两人都碰了一遍,现在九公主的胸口还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再跑下去,只怕就失态了! 九公主揽了揽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脸上微微一红,扯开话题道:“说,方才人家多了十来个人,你就不敢打了?你这镇督是花钱买来的么?” “今天,安州人不知道我们是谁。但是过不了多久,安州人一定会认识我们。难道你希望,当巡查御史路过安州的时候,会听说一个‘分署镇督与流氓争风吃醋,为美艳公主酒楼大打出手’的段子吗?这种事,我是不在乎,但是对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名声不好听。”秦飞笑道。 九公主俏脸一板,出脚如电,狠狠在秦飞脚尖上踩了一脚,随即惊呼一声。 她不是诧异别的,她知道秦飞的修为,有天才之名的秦飞,深得大楚诸多高手称赞,就算庞真和父皇提起秦飞来,也是赞不绝口。自己这一脚,若是秦飞不想被踩到,至少有一两百个方法躲开她这一脚,但是他偏偏不躲不闪,就挨了一脚。想来是觉得今日已经占了自己不少便宜,让堂堂公主出出气得了。 看了看秦飞笑眯眯的面孔,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疼似的,九公主不觉有些歉意。 “醉江南是没得吃了,现在去哪里,我是真饿了。”九公主嚅嗫着问道。 “路边小摊就未必没有美食。”秦飞笑道:“找东西吃,我是最有经验的,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小路,却不知,身后遥遥已经被人盯上…… 带着一道疤痕的中年人,静静的坐在庭院里,手中捏着一个苹果,却一直没有送入口中,四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汉子,战战兢兢的跪在他面前,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我们和兴隆在安州是老字号了。从我曾祖爷爷创字号开始,到现在已经二百年了。”孔掌柜淡淡的说道:“六年前我打垮了新胜合,安州就是我们最大,可以说,白天,是安州官府说了算。天一黑,安州便是我的天下。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居然被一对外乡来的男女打成这般模样,以后还用出去见人吗?” “掌柜,我们错了!”邵大鹏汗如雨下,他跟了孔掌柜许多年,最是了解他的脾气。若是孔掌柜破口大骂,暴跳如雷,反倒没什么事儿,发发火也就算了。可他若是这般压着火气,慢条斯理的说话,那定是要有人倒大霉。 “错,不要紧。我们捞的是偏门钱,开赌场包窑子卖五石散,放高利贷,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赚了这门子钱,注定是要得罪人。所以,咱们不能怕得罪人。但是,一定要知道对头的底细。今日那个小伙子,身手不错,看他年纪轻轻,能有这么厉害,想必有极厉害的师门。”孔掌柜幽然道:“假如他的师傅或者师门里有一位宗师级的高手,又听了他的话,前来寻仇的话,那咱们和兴隆的字号,以后就彻底没了。上千兄弟,就可以喝西北风去了……” “掌柜的意思是……”邵大鹏听出了些门道。 “我已经派人全城布线,找到这一对男女,绝不可放他们活着离开安州。至于今日在醉江南看到你们冲突的,大鹏你带人去挨个警告一番,尤其是醉江南的老板,将来若是有人问起此事,就说不记得了。否则,咱们还有后患。” 孔掌柜长长的叹了口气,做个头儿,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178章 我的国 每个城市,无论大小,都有一条以吃闻名的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安州自然也有这么一条街,原本这条路是用大石块铺成,人称大石街。后来,开满了小吃店,就被人叫成了‘大食街’。 一间间小店连成一片,老板或者老板娘热情的站在门口,只要有人路过,便笑呵呵的招揽道:“要吃饭么,小店有……” 就算路人并不是来吃饭的,老板们的笑容也不会减少半分,热情就像这里飘溢着的香味,永远挥之不去。 九公主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她觉得很‘不入流’的地方吃饭,眼前的碗豁了个小小的口子,但是刷的很干净,筷子都用热水烫过。辣乎乎香喷喷的烤串,和味道鲜美的汤羹,令人食指大开。 刚开始,九公主还是很小心的用筷子捋下烤串上的肉,一小块一小块夹入口中。后来,看到秦飞大快朵颐,别的食客更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她也实在忍不住了,索性放开了大吃大喝,嘴角沾上几粒小芝麻,显得分外有趣。 “看你吃的,哈哈哈!”秦飞狂笑起来:“可惜这里没有镜子,不然让你自己看看,辣椒粉、芝麻都粘在脸上了。” 九公主花容失色,左右看了看,见到别人都没在意她,急忙掏出小手绢,用力在嘴角擦了擦。 秦飞幸灾乐祸的笑道:“擦不干净的,这儿,还有颗芝麻……” 说着,秦飞的手指就已经伸了过去,要将九公主腮帮子上的那粒芝麻给捏掉。看着那只大手快要触及脸庞,原本想要避开的九公主,不知道为何,心里一阵迷茫,下意识的将脸贴近了些。手指和滑腻的肌肤一触,秦飞心中不禁一荡,当即收敛心神,将那粒芝麻丢下,端起汤碗,连声道:“喝汤,喝汤。” “嗯,喝汤!”九公主偷偷看了秦飞一眼,不觉有些羞涩,差点把脸给埋进汤碗里。 大食街从来都不会缺少客人,但是今天街上的人,似乎比寻常要多些。做惯了生意的老板们,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街上有许多人,他们看起来都很面熟。不为别的,这些人,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挨着店铺来收保护费,而且,来吃东西,十有**是不给钱的。哪天,心情好了,赏几个铜板,就已是老板们天大的造化了。 看到这些人渐渐开始在大食街聚集,有些胆小的老板已经准备关门打烊了! 秦飞放下汤碗,似乎察觉到这股诡异的气氛,笑道:“我有个好玩的物事,你要看看么?” “是什么?” 秦飞在饭店里看了一圈,只见一个梳着冲天小辫的男孩子,坐在柜台边抱着算盘在玩儿。秦飞心中一动,冲着那小孩招了招手。店里的孩子天天见惯了客人,又怎么会怕生?小男孩抱着算盘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秦飞,侧着小脑瓜学着大人的语气:“客官要甚么?” “我什么也不要。”秦飞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纸筒:“见过烟花吗?” “见过,放起来很好看。爹爹说,烟花很贵,过年的时候让我放一个,平时是不许买的。”小男孩看着秦飞手里的纸筒,吸溜着口水,眼巴巴的说道。 “那,哥哥把这个烟花送给你好不好。”秦飞摸了摸他的冲天辫,笑道:“拿去门口放了去。” “谢谢哥哥。”小男孩笑嘻嘻的接过烟花,取了一块炭,跑到店外的拴马桩边,将烟花放了上去,随即点着,跑开两步,蹲在地上,紧张无比的等烟花放出来。 ‘砰’,那烟花猛然炸响,数十点火星直冲云霄,随后一点点炸裂成花瓣状,在天空中灿烂无比,好一会儿才渐渐消弭。许多路人驻足观看,都觉得十分漂亮。 “他妈的,谁家狗崽子乱放?吓老子一跳。”一条汉子喝骂道。 小男孩赶紧跑回店里,他可不敢得罪这个男人。他记得此人的容貌,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他一到店里来,爹妈就要吓得浑身发抖。 孔掌柜也饶有兴致的背负着双手,看着天空中灿烂的烟花,淡淡的问道:“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吧?” “小孩子偷偷拿了烟花来放而已。”他身边的跟班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年剩下的呢。” “许久都没有看到烟花了……”孔掌柜有些寂寞的叹道。以他的身家,就算买几大车烟花,从早到晚不停的放也不是问题,只是,人的年纪大了,总有忙不完的事儿,总有不得不去做的追求,少年时单单一个烟花就能带来的快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掌柜,那对狗男女出来了。”跟班低声道。 孔掌柜看着从店门口走出来的秦飞和九公主,眼前顿时一亮,北地男子多豪迈,却少了秦飞那股桀骜不驯的霸气,北地女子高挑丰腴,却和九公主那绵里藏针的意味相去甚远。人,看惯了身边的,总喜欢新鲜的,这也是人之常情。眼前这对男女,果然是金童玉女一般的人儿,实在养眼的很。 “老规矩,先礼后兵。”孔掌柜吩咐一声,迈步走了过去。 秦飞携九公主刚刚从饭店里走出来,迎面便见到那个脸上带着淡淡疤痕的中年人,他的身边还跟着数十人,精悍彪勇,身手绝对都不平庸。 “聊几句吧,少年人。”孔掌柜微笑道:“我是和兴隆的掌柜孔璋。” “和兴隆?”九公主蹙眉道:“卖布的还是卖肉的?” “好大胆的女子,和兴隆的字号是你随意羞辱的吗?”孔璋没有开口,他身边的跟班已经替主人喝出这一句来。 孔璋微笑着摇了摇头,街上的人渐渐变少,没有几个安州人看到和兴隆的掌柜带人在此,还敢围观的,店铺更是纷纷关门,甚至急的连客人的钱也已经不要了,只求马上闭门不出,免得惹麻烦。 “和兴隆,不是个店铺,是个字号。”孔璋谈起祖宗基业,脸上多了几分自豪,悠然道:“少年,今日你和我的手下有些冲突。和兴隆是地头蛇,不愿欺负你外乡人,大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看你身手不错,应该出身名门,敢问阁下师承?” 这不就是探底细的吗?秦飞微微一笑,实话实说道:“我的师门,也谈不上什么名门。只有一个师傅,不过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还有个厚脸皮的师姐和一个满嘴扯皮的师兄弟。至于我的身手,勉强过得去罢了。” “你谦逊了。”孔璋笑道:“以我看来,你能在片刻之内打倒我四名手下,应该已经是九品高手了。英雄出少年,诚不欺我。” 九公主皱了皱鼻子,这什么眼神啊?九品?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也许孔掌柜看错了,去年这个时候,我才六品上。”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 孔璋见秦飞脸色真诚,口气严肃,不像是瞎扯,再看那个女孩子,显然对自己说九品很是惊诧,不禁对自己的几个手下痛恨起来。混蛋,去年六品上,过了一年,撑死了也就八品下而已。四个人被人家一个人打翻,应该不是对手太厉害,而是他们太蠢蛋。自从灭了新胜合之后,和兴隆的日子未免太安逸了,这些手下已经荒废了许久,武道之路,不进则退,看来以后是要好好训训他们了。 “你是外地人?来安州做什么?”孔璋问道。 “唉,我就是个来背黑锅的。”秦飞怅然叹道。 孔璋便不再绕弯子,知道眼前只是个区区低手,师门也是狗屎一堆,原先的担心顿时减了不少,淡淡的说道:“你打伤我四个手下,和兴隆在安州是响当当的字号,金字招牌不容有侮。不过,念在你们是外地人,我也不愿欺人太甚,你们拿出五千两银子作为赔偿,此事一笔勾销,否则……” “有否则就好!”秦飞微笑道:“我还真怕您只要钱呢,否则就怎么样?” “你是不是不想活着离开安州了?”孔璋神色凌厉,低声喝道。 “安州是有王法的地方。”秦飞抱起膀子,好整以暇的说道:“和兴隆是大字号,那又怎样?安州没有府衙了?没有总督府了?没有察事厅了?” 秦飞的目光沿着大食街扫了一圈,街上已没有多少人,但是路口偏偏站着两名带刀衙役,那两人手按腰刀,神色严肃,正密切关注这边的动态。 秦飞伸手一指:“那儿就有两位官差,你们和兴隆有胆子在官差面前动手?未免太不把王法看在眼中了吧?” 孔璋冷冷一笑,这种事根本无需自己回答。他身边的跟班傲然喝道:“瞎了你的狗眼,那两位官差,是替我们和兴隆望风的。在安州,和兴隆也是官府。” “天黑之后,我说了算!”孔璋低声道:“少年,这里是我的地方,我的天下,我的王国。” “口出大不敬之言。”秦飞说道。 “可判谋逆!”九公主冷冷的订了基调。 第179章 当头棒 孔璋冷笑一声,眼前这对年轻男女口气实在是太大了。私地下说的话,又怎么可能传到皇帝老儿的耳朵里。再说了,他们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大不敬什么谋逆,轮到这两个加起来还没自己年纪大的家伙说了吗? 孔璋正要吩咐下去,让手下把这两人拿下,按照和兴隆的规矩处置,忽然耳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街上行人已少,就算很多人的时候,也未必能发出如此整齐雄壮的脚步声。那是至少数百上千人整齐的小跑前进才会发出的动静。无数只脚掌齐齐踏在地面上,无数脚步声连成轰然巨响,不断回荡在安州上空。地面仿佛在轻轻颤抖,似乎感到了无尽的恐惧。 孔璋脸色剧变,左右张望,一排排军队从街道两边潮水般涌入,片刻之间便将小小的大食街站满,数以百计的弓手在房顶现身,弯弓搭箭瞄准了孔璋等人。而军官们不断呼喝,随着他们的口令,士卒们齐刷刷的抽出腰刀,金属摩擦刀鞘那令人心悸的声音,震慑着和兴隆的每一个人。 在街道口望风的两名官差,早已吓得变了脸色,战战兢兢的退到孔璋身边,颤声道:“是安州察事厅分署的狼牙部队。” 孔璋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长大的,心肠狠,手段毒,若不然也不能成为安东道上最大的字号。他见过的风浪,许多人想都想不到。可见多识广的孔璋此刻也有些犯迷糊,安东黑白两道几乎已被他通吃,明面上自己还有个正当商人的身份。进出总督府也并不罕见,安东官员拿他孝敬的不知道有多少,遍布各个衙门。唯独狼牙部队里,孔璋没有什么关系。 狼牙部队的职责是平叛,这也是他们唯一有用的地方。安东地面上,很少出现扯旗帜造反的傻帽,狼牙部队成天就待在军营里,许多人都淡忘了他们的存在。这一股军队,和地方没有任何牵扯,孔璋自问在察事厅分署里和封老头等人私交甚笃,根本无需再和狼牙部队打什么交道,所以,他在狼牙部队里还真不认识几个人。 但是眼前的军队可不是开玩笑的,数百柄雪亮的钢刀,数百支已经上弦的弓箭,尽皆指向和兴隆。 “去问问他们的军官,出了什么事?”孔璋沉声对那两名官差说道:“若是能混出去,就马上去找曹知府。” 已经不用劳烦他们了,狼牙部队的队伍让开一条路,走出一条高大魁梧的汉子,他并未披挂戎装,只穿着察事厅同知镇督的官服,赤手空拳缓步走了过来。 “这位将军……”孔璋拿出他平素和官府打交道的手段,热情的招呼着。 没想到,那人根本没有正眼看他,而是大步走到秦飞面前,抱拳道:“李虎奴率狼牙部队八百五十人,见烟花信号已集结完毕,请镇督大人示下。” 孔璋急忙伸出小拇指,插入耳中用力的挠了挠,镇督?这不是开玩笑吧? “孔掌柜……”秦飞幽幽的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察事厅是干什么的吧?” “知道……”孔璋脑筋转的极快,他是个有经验的老江湖,一脚踢在铁板上,若是求饶又或者硬顶,通常都是死路一条,唯有随机应变,见风使舵才是正道。 “你的手下调戏公主殿下。现在你又带了百八十人来找我聊天,孔掌柜到底是有何居心啊?” 孔璋插在耳朵里的手指还没拿出来,差点把耳膜都给捅破:“公主?”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孔璋宁愿把邵大鹏四人剁成肉酱,都去喂狗,再把狗粪洒到地里,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你可以慢慢考虑,咱们的帐,一会儿再算。” 秦飞笑眯眯的丢下一句话,随即走到那两名官差面前,沉声问道:“两位是哪个衙门的官差?” 这两名官差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差点就连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有一人壮着胆子道:“小人是知府衙门缉查队的……” “你们吃的是朝廷俸禄,职责是保地方平安,为何成了和兴隆的看门狗?”秦飞故作疑惑问道。 “秦镇督,开恩啊……我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两名官差跪倒在地,苦苦求饶。 秦飞并不理会,悠然道:“以你们区区两个不入流的官差,也不够资格跟和兴隆的掌柜称兄道弟。既然他能说调人就调人,想必你们知府衙门缉查队的都头,跟孔掌柜应该很熟吧?” 两名官差面面相觑,这哪敢说啊。 “来人!”秦飞招了招手:“持我名刺,请曹知府及安州大小衙门的头头脑脑都来大食街。当然不是请他们吃饭,告诉他们,孔掌柜如今在我手上。他们若是来,我就不带人回察事厅,若是不来,我就照程序办事。察事厅之下,没有问不到的线索,要是孔掌柜不小心说了些什么,就怪不得我公事公办了。” 秦飞这番话说得赤.裸.裸,孔璋脸色变幻不定,如今自己就是摆在刀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又能说什么呢? 近千官兵围困大食街,让整个安州城都笼罩在一丝淡淡的恐惧之中。这是安州历史上从没发生的事情,官场也好,黑道也罢,都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哪里有像秦飞这么不讲理的?一动手就近千丘八将街给封了,这是要屠杀吗? 想着种种可怕的结果,孔璋鼓起勇气走到秦飞身边,低声道:“秦镇督,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您身为镇督,是高高在上的人儿,何必跟小人一般见识呢?今日只要镇督高抬贵手,和兴隆必厚报镇督。” “你倒识趣。”秦飞笑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待会儿看看衙门口那些老爷们来了之后,他们如何说话。” 秦飞的名刺或许还没那么大的威力,但是孔璋被秦飞堵在大食街,那些官员就不得不动了。安州城里只要带着乌纱帽的,有几个没拿过孔璋的黑钱?察事厅干的就是这事儿,抓住你的把柄就往死里整。而且,秦飞来了安州不过三天,就削了封督察,免了梅帆。李虎奴军中虎将出身,到了狼牙部队就把那群兔崽子都给收拾的服服帖帖。安州官员不是二愣子,没人愿意跟秦飞硬碰硬。 如果是背后使绊,给秦飞一记黑刀子,他们敢。可若是当面撕破脸,大家亮明旗号对着干,谁也不敢。在安州城得罪一位先天巅峰高手,这和在东都得罪庞真的区别已经不大了。说不定半夜睡着觉,脑袋就已经搬家了。 许多官员坐着小轿,骑着马儿往大食街赶来,狼牙部队让开通道,放他们进去。 明亮的兵刃,逼人的杀气,跳跃的火把,还有秦飞那种笑得开了花的脸。 安州知府姓曹,名叫曹玄,在官场上浮浮沉沉十多年,混到现在,只是在安州这个穷乡僻壤当个知府,仕途算不得很顺。正因为如此,曹玄格外贪,要用金钱来弥补自己在仕途上的不如意。而且,钱捞多了,也有足够的敲门砖去东都砸砸某位大员的门,万一,一个不小心,被他敲开了一扇门,谁又敢说今年才四十多岁的曹知府,不会连升三级呢? 和兴隆在安州的一切,曹玄心里都有数,不仅有数,他自己还有不少生意是在和兴隆照顾着。 去年,曹玄一拍脑门,决定将城内两条街拆了重建,可老百姓未必肯卖。和兴隆当仁不让,各种手段尽数全出,将两条街的人逼得没一个还能住下去。曹大人再通过一位亲眷,拿下那两条街的地皮,转手建成门面,里外里赚了五倍。 前年,曹玄手里有六万多两银子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生意,便丢给和兴隆,让孔璋帮他放成高利贷。至于孔璋怎么放,他就不管了,只管一年后要收回来九万两。孔璋是个会做人的掌柜,大人说了收回九万两,那自己还能不给凑个整数? 曹玄和孔璋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如今孔璋出了事,曹玄若是不救,那就只有另一条路了----逼死他。 曹玄从软轿里下来,冲秦飞施礼道:“秦镇督来到安州,本官一直公务缠身,无暇拜访,真没想到,今日会是在此地相见。” “安州府的官员都来的差不多了吧?”秦飞看了看跟在曹玄身后的数十名大小官员。 “差不多都来了,其实,我们来还想拜见公主殿下。”曹玄笑呵呵的看向九公主。 阿九淡淡的说道:“我现在是民女一个,你们就省了这份心吧。应该是民女给诸位大人见礼才对。” 说着,九公主便款款落腰,要给官爷们道福。 这些官员顿时吓得傻了眼,谁不知道公主被贬只是个幌子啊,要是真受了这一礼,自己的仕途也就算到头了。曹玄急忙下跪,可是他太胖,几乎是滚在地上,脸都快要贴到土了,连声道:“微臣不敢受公主大礼……” 他身后官员齐刷刷的拜倒一片。 九公主顺势收了礼仪,耳边传来秦飞一句:“这当头一棒打的响,接下来,就看我的表演吧。”---- 坏消息:明天我要去市里考核,所以今天一更。等下我去看看书,考试不能不过啊……明天回来之后还是两更。 ps:昨夜看球,巴萨的干爹模式太强大了。我能说脏话吗?不能?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多谢诸位书友的捧场、打赏。我先去看书了……唉,工作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要考啊考啊…… 第180章 贪婪的秦镇督 大食街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穿着官服的老爷们,总觉得有些诡异。秦飞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从他以往做事的风格来说,没道理对于一群帮会分子就动用狼牙部队,用关刀砍蚊子向来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但是,秦飞真的就这么砍了,谁也拿他没辙。 “曹知府,诸位大人,你们觉得,今天的事儿应该怎么办?”秦飞问道。 “从重、从严!在公主面前有如此举动简直是无法无天。秦镇督,你把这些人全部交给我来处置,本府一定按照大楚律例,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王法。”曹玄义愤填膺的说道。 “这就不用了,这些人,我要亲自处置。”秦飞洒脱的笑了笑:“请诸位大人来,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让父母官们知道,如今安州的黑帮已经猖獗到什么份上了。” “来人啊!”秦飞冷冷的吩咐道:“把人都给我抓回去。” 上百名和兴隆的成员被狼牙部队押送回去,就连他们的掌柜孔璋也不例外。孔璋路过曹玄身边的时候,投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但是曹玄高高扬起了头颅,四十五度角仰望满天星斗,却对他视而不见。 察事厅分署并不算大,牢房也很紧张,原本规定四人一间牢房,因为一下子涌入百多名帮会分子而变得拥挤不堪。每个房间里至少住进去七八个人,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全是人。受到惊吓的老鼠在牢房里到处躲藏,四处寻找新的安乐窝。潮湿的床上那条薄薄的被子,只够给两个人搭上肚皮…… 和兴隆的人大多都有坐过牢的经历,对于他们走黑道的人来说,进大牢并不是一种耻辱,而是一种光荣。出来之后,可以得意洋洋的对小弟吹嘘:“当年老子蹲苦窑的时候……” 一个没有蹲过苦窑的混混,等于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兵一样,还不能称为真正的汉子。 但是,这些坐牢经验丰富的混混,还是第一次进入察事厅的大牢,在这里,他们只熬完了一夜,就享受到了截然不同的待遇。 翌日清晨,天刚刚亮,牢头便和伙夫一起,奋力提着沉重的食盒走进牢房,打开盖子,一股浓浓的肉包子香味顿时在牢房里香飘四溢,高高的木桶里是炖好的猪骨头汤,伙夫卖力的搅动大汤勺,令骨头的香气不住袭向牢房里的混混们。 “他娘的,察事厅就是阔气,以前蹲安州府的苦窑,吃饭能给一碗能照出人脸的稀饭,给一个黑不溜秋比石头还硬的窝窝头,就算是不错了。没想到,来到这儿,居然早饭就是肉包子和猪骨头汤。若是老子以后混不下去了,三天两头就找察事厅的碴儿,回来享受几天也不错……“混混们纷纷感叹道。 “开饭了……“伙夫扯开嗓子叫道。 看着伙夫身边堆得老高的大海碗,许多混混的口水都已经忍不住流了出来,他们用鞋底、腰带……一切可能的物件拼命的拍打栅栏,制造着疯狂的噪音。 牢头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他摆足了架子,直到混混们安静下来,这才微笑道:“察事厅从不虐待在押人犯。肉包子和猪骨头汤,都是秦镇督亲自吩咐下来,让厨房做的,特意给被关押在这里的诸位品尝。” “秦镇督果然是好人啊。” “看他长得斯文白净就知道这小子不错。” “屁话,我说秦镇督那不叫斯文白净,那是霸气内敛,英气勃勃……” 牢头并没有阻止他们疯狂拍马屁的举动,待到混混们好好夸奖一番之后,这才淡淡的说道:“秦镇督说,天底下没有白吃的早餐。察事厅经费紧张,肉包子和骨头汤所需的材料都很贵。所以,早饭是要收费的。当然,大家口袋里可能没带什么钱,不过,这不要紧,等到诸位出狱之前,传信让你们的家人来结账便好了。” 拍马屁拍得有些昏了头的混混们这才冷静下来,坐牢吃个饭还要收钱……这位秦镇督的算盘打的也真响,不过,身为和兴隆的混混,就算身上没有钱,家里多少还有些银两的,吃点肉包子并不算什么。 牢头笑眯眯的一句话,顿时击碎了混混们的美梦:“既然大家没有意见,我便宣布一下,肉包子一两银子一个,骨头汤五两银子一碗。” 混混们勃然大怒:“你不如去抢?” “诸位不也是欺行霸市,什么都不干就从每家店铺每个月收五两银子的保护费?诸位不也是白吃白拿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你们给钱?如今坐牢还想吃霸王餐,察事厅可没这样的规矩。”牢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规矩是秦镇督订的,秦镇督说了,嫌贵大可以不吃,察事厅的饭菜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的。” “不吃!”“饿死也不吃!”混混们已经出离愤怒了。 牢头依然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将肉包子和骨头汤盛了,和看牢房的诸多牢头、伙夫等人一起大吃大喝起来。 日上三竿,正是一天最好的时光,不冷也不热,在潮湿的牢房里,混混们隔着天窗,哼哼唧唧唱着《铁窗泪》,羡慕的看着窗外的阳光。往日一点也不珍惜的阳光,如今却成了混混们期盼的享受。在牢里只待了不到一天一夜,混混们已经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馊霉的气息,要是能在外边晒晒太阳,那该多好啊。 “放风的时辰到了……”一名密探走进大牢,高声喝道:“想要出去放风的,稍候打开牢房门,按队列排好,出去放风半个时辰,可在大牢院内自由活动!” 混混们喜出望外,以前蹲苦窑的时候,放风只是一小会儿,去撇个大条,时间稍微长点就不够用。现在居然可以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去晒太阳……许多人已经抱起了床上那潮湿的被子,准备拿去晒晒----谁知道还要在这该死的牢房里住几天? 密探淡淡的说道:“秦镇督说,放风费五两银子……” 无数条被子掉在地上,任凭老鼠疯狂的从被子上跑过。目瞪口呆的混混们怎么也想不到,秦飞简直就是职业劫匪出身,这晒个太阳放个风也要收钱,要是在牢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的,还不得破产? 放风的计划被银子击碎,混混们依然眼含热泪,羡慕不已的隔着铁窗,看着察事厅的密探们舒舒服服的坐在院子里,享受着阳光的沐浴,顿时蛋疼菊紧。 察事厅向来是个很冷清的衙门,原因很简单,无论是官府还是老百姓,对于监控机构总是天然充满了抗拒。但是,今天的察事厅的一反常态,许多人聚集在察事厅门口,只因秦飞派出不少人手,全城通告,将要在察事厅宣布对和兴隆被捕人等的处罚。 聚集的人群,有许多是和兴隆的成员,又或者是他们的家属。更多的,则是安州城的普通老百姓,对于一出现就把和兴隆重创的秦镇督,他们充满了好奇,也有一些期待。安州官匪勾结,搜刮老百姓的血汗,已经很多年了。从没有一个人能够打破这个铁幕,秦镇督的雷厉风行和独行特立,能给安州一个奇迹吗? 万众期待中,秦飞一身黑色贴身官服走出察事厅大门,裁剪合体的劲装,显得他英姿勃勃。许多安州少女已经惊呼出声,在她们小小心灵中,能够做镇督这么大官儿的,起码都是肚皮像孕妇的中年男子了,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英俊,而且,还如此无畏,连没人敢招惹的和兴隆,秦镇督也敢去惹一惹! “诸位父老乡亲,本官便是察事厅安州分署新任镇督,秦飞!”秦飞微笑着冲四周点了点头,雷鸣般的掌声顿时响起。 “今天,察事厅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宜要宣布。”秦飞顿了顿,待众人平静之后,才接着说道:“大楚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不过,本官准备从安州开始试行,如果可以的话,便向陛下和察事厅申报,将这样的先进经验,推广到整个大楚。” “具体来说,就是保释制度。” “在人犯被察事厅抓获之后,可以缴纳一定金额的钱财,作为担保。人犯可以暂时获得自由,但是需要在固定地方居住,执行宵禁,严禁随意离开,每天回到察事厅报到一次,直到定罪为止。” “简单点说的话,就是你现在可能犯了案,但是我不关你。你需要交纳一些钱财,获取一些自由。如果你老老实实的,这笔钱将来会还给你。若是你不按规矩,不好意思,察事厅会马上抓你进大牢,并罚没所有保释金。” 秦飞解释完毕,微笑道:“和兴隆此次被抓的人犯,同样适用于保释。” 聚集在察事厅门前的人群纷纷议论开来,许多人都不明白秦飞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更多人想明白了一件事----想要把自己家被关在察事厅里的人给捞出来,就勇猛的砸钱吧---- 我回来了,更新先,继续码字。 ps,考了98。 700人的考试,勇夺第一。 第181章 愿者上钩 很多人都以为,在秦飞的带领下,察事厅应该是一个做事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的机构。但是秦飞自从在察事厅安州分署宣布了保释条例之后,就进入了沉默状态。无数带着银两想要去分署大牢保释亲友的人,都不软不硬的碰了钉子。 那些睡眼惺忪,带着官腔的察事厅密探,轻描淡写的说道:“保释条件,镇督大人刚刚公布,有些细节还没有完善,正在会议研讨之中,等完全确定了之后,就会让你们保释。请稍安勿躁,最好每天来察事厅一次,免得错过保释机会。” 那些人哪里肯信?早上还看到秦飞坐在豆腐脑摊前喝的不亦乐乎,中午还看到他买了钓鱼竿和鱼饵,跟掌柜说准备下午找个池塘好好享受人生。开会?去跟鱼开吗? 但是他们的质疑只能藏在心中,他们的混混亲友还在察事厅大牢里吃苦,又怎么敢对察事厅安州分署的头儿说三道四? 是的,没有错,他们的亲友的确是在吃苦。那些贵的堪比东都顶级酒楼的肉包子和骨头汤,日复一日在诱惑着已经饿的两只眼睛都快要看不见的混混们。他们与老鼠为伴,肚子饿的咕咕叫声此起彼伏。终于,有第一个人狠了狠心,不就是五两银子吗?老子出了大牢,还能捞不回来?来五个肉包子…… 只要有人带头,察事厅的包子就好卖多了。一百多名混混,一天不吃不吃,也要吃下去几百两的包子,喝下近千两的汤水。终于,有人忍不住想要去太阳底下晒晒,这昂贵的日光浴,大笔银两也记上了大牢里的帐。 直到过去五天之后,察事厅安州分署的大门口才贴出了公示:保释已经可以开始了。 带着银两冲入察事厅的混混亲友们,惊诧的发现,先不说保释金,就是这几日他们的兄弟儿孙在里边吃饭晒太阳,人均就已经开销了五六十两,加上高达一百两的保释金。转眼间,一万多两银子就已经进入了秦飞的荷包……哦,不,应该是安州分署的公款。 绿草茵茵,大树嶙峋,树荫下的秦飞,坐在小马扎上,面带微笑,看着平静的水面。他手中的鱼竿,长长的伸到水面上方,只是暂时还没有鱼儿上钩而已。 站在他身边的是手捧账本的九公主,这位公主殿下,正美滋滋的说道:“赚钱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只是几天功夫,就赚了差不多两万两白银。未来几个月,察事厅都不愁开支了。但是,那些和兴隆的人,你就真的放他们走吗?” “放!”秦飞低声道:“公主啊公主,别那么大声,吓跑了我的鱼儿。” “喂,他们都是市井地痞,放出去,只会危害一方。”公主驳斥道:“你是不是赚钱已经赚的疯了头?” 秦飞连连摇头,轻声道:“既然公主不明白,我就解释一番。这个天下,本就有地下秩序,而朝廷也需要地下秩序。因为,他们能够完成许多朝廷无法去做的事。地下秩序的存在,是依附着朝廷生长的,他们没有绝对的实力去和朝廷抗衡。这也是为什么,嚣张跋扈的和兴隆,在我调来狼牙部队之后,马上就软的像绵羊。” “朝廷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源源不断的调动各种资源,完成对某一方势力的围剿。假如和兴隆的势力,是安州狼牙部队不足以铲除的,我还可以马上调动整个安东的狼牙,前来消灭和兴隆。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我可以上报执行司,请几位顶尖刺客前来,让和兴隆的头头目目,全都死的不明不白。” “和兴隆无疑是整个安州的地下秩序中最大的势力,如果我现在拔了和兴隆,无数小的帮会就会瓜分和兴隆的地盘,到时候,每天晚上都会有无数械斗,安州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老百姓的太平日子,也无从保证。那些最小只有十几二十人的帮会,也不值得察事厅去出手灭掉。大刀砍蚊子这种事,偶尔砍一次也就罢了,天天连着砍,察事厅里的同僚会笑死我的。” 九公主眨了眨眼睛,在秦飞身边抱着双膝,坐了下来,雪白的长裙覆盖在碧绿的青草上,分外悦目。 她似乎想明白了,柔声道:“所以,你只是打击和兴隆的势力,让他们知道,在安州,察事厅是有能力也有决心彻底将他们抹去的。然后,利用和兴隆控制安州的地下秩序,把和兴隆变成察事厅安州分署的一条看门狗。” “你说的大致是对的。但是,有些细节我得说清楚。”秦飞微笑道:“首先,我狠狠的敲和兴隆一笔,解决了察事厅的经费问题。同时立下规矩,进了察事厅的大牢,除非你准备在里边饿死,否则,那就是血本无归的买卖。随便进去蹲三五天,至少也要一百七八十两银子打底。一个两个,孔家还能承受,有十个八个他就肉疼了,这次抓了一百人,你说,他疼不疼?” “其次,立下了要钱的规矩,就要立下做事的规矩。我不剿灭和兴隆,他们可以继续经营偏门生意,譬如开赌场等等。但规矩是不得扰民,如果收保护费,如果影响老百姓做生意,我就马上动手,让他们赚的还不够赔的。” “公主,你要明白,和兴隆在曹玄等人的手上,是一柄刀。虽然,这柄刀不足以伤到我,但是可以恶心到我。这样的帮会,做很多事,要比我们方便。这柄刀,我已经不准备留给曹玄他们了,我要把它变成对我有用,对民无害的刀。至于那些偏门……天底下的青楼赌场,自从有人的时候,便已出现,有需便有求,只要不是逼赌放贷,逼良为娼,便足够了。这些玩意,以前有,现在有,将来依然会有……” 九公主皱了皱鼻子:“那你又关着孔璋,对他不理不睬的?要么就敲他钱,要么就找他谈谈嘛。又或者,你准备杀了他?在和兴隆另立一个服从自己的傀儡?” “对他不理不睬,才是最有用的。孔璋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他一直在疑神疑鬼,说不定会猜疑我已经灭掉了和兴隆,又猜想我是不是准备用什么酷刑来对付他……一个人始终在消息断绝的环境之中,疑虑就会彻底击垮他。等到他已经无从防备的时候,我再找他,岂不是事半功倍?” 秦飞接着说道:“孔璋的钱是不义之财,敲是一定要敲的。咱们对他,要么不敲,敲就来个大的。要吃饱了察事厅,还要能救济老百姓。安东地方贫瘠,赋税也不轻,大家的生活本就不怎么样,和兴隆这些年搜刮了这么多钱,也该吐一些出来了。” 九公主扑哧一笑,秦飞上次说考虑保释金的时候,也用的是‘一些’,结果差点没把那些混混给刮得上吊卖房子。以后,安州的治安相对会好很多,不是他们不敢犯法,而是没那么多钱去犯法,否则,进了察事厅的大牢,就等着饿死吧……现在要和兴隆也吐一些出来,只怕孔璋也要心疼的上吊了。 “至于和兴隆里许多罪大恶极的,我已经吩咐周礼渊全力追捕。绝不可让一人漏网!”秦飞神色转厉:“这些人,不得保释,不转交官府,用察事厅特权,先斩后奏。多活一天,都是浪费粮食而已。” 当着公主的面,秦飞许多话不愿说出口,就说那个调戏公主的邵大鹏好了,上个月在田寡妇获得贞节牌坊的那夜,破门而入,把一个坚贞守寡十年的年轻寡妇,侮辱了一夜。受尽各种非人侮辱的田寡妇,在惊恐一夜之后,选择了投缳自尽。 这样的人,当然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那安州官府,你又打算怎么办呢?”九公主悠悠的问道。 “安州官府充斥许多势力,彼此盘根错节,很难说得清。我扣着孔璋,他们其实也不踏实。”秦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好歹我也是一位先天巅峰高手,如果孔璋交代了什么事情的话,我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把整个安州官府闹得天翻地覆。他们现在只想求神拜佛,祷告孔璋千万不要乱说话才好。” “你未免小看了曹玄他们,难道他们不会否认吗?”九公主不服的说道。 秦飞哈哈大笑起来:“相信我,一个黑道大亨在安州立足多年,他要是不给自己留下护身符,必要的时候能够拖着整个安州官场一起死的证据。那他真是白混了这么多年!” “哼!”九公主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忽然惊呼道:“有鱼上钩了,快拉!” 说时迟那时快,九公主一双小手已经抓上钓鱼竿,两人齐心协力,将一条尺寸长的大鱼拉了上来,沉甸甸的鱼儿还在不住扑腾,九公主的手儿还没抓到它,就已被甩了一脸水…… 略显狼狈的九公主,不甘的瞪了那条坏鱼,忽然伸手入水,抄起一捧水,朝秦飞脸上泼去…… “公主,你是在逼我以下犯上吗?”秦飞凛然抹去脸上水珠,厉声喝道。 “救命啊……”九公主一边欢笑着一边沿着水边疯狂逃走,几已不顾公主仪态……---- 写完第三更,我去睡觉。加油,努力!战斗! 第182章 登门 很多时候,道上的人都要比官府里的人更加讲究道义。 孔璋被抓入察事厅之后,一个字都没有吐露。他的待遇,当然和那些低级小喽啰不同,秦飞免费给他供应了饭菜,并提供相对舒适的住房。不过,令孔璋感到十分不安的是,秦飞抓了他之后,似乎已经将他忘记。除了永远站在门外的一名执行司高手,还有三餐时间才会来送饭的伙夫,他就再没有见过察事厅的第三个人。 孔璋不是没有泛起过逃走的念头,不过,在门外驻守的执行司高手,或许是某天闲极无聊,轻描淡写的用手中利剑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削成了石雕之后,孔璋就果断放弃了逃走的想法。能够用剑削石,还能惟妙惟肖的削成人形,这位执行司高手在先天境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之一,孔璋很有自知之明,对方可以在三剑之内拿下他的脑袋,又何必用独一无二的脑袋去冒险呢?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下正在被秦飞盘剥,更不知道数以万计的保释金正源源不断的滚入察事厅。他也不知道那些平素可以举杯痛饮的安州官员,如今正对他打着怎样的算盘。他只知道,自从进入察事厅之后,他已经被关了八个黑夜,七个白天。 还是那位送饭的伙夫,面无表情的将食盒放在门口,却在转身的一刹那,刚好用背影遮住身后执行司高手视线的时候,诡异的冲着孔璋眨了眨眼睛。 作为一个老江湖,孔璋不动声色的将食盒提进单人牢房。一碟蒜茸炒青菜,一碟红烧肉,一大盆米饭,还有一碗豆腐鸡蛋汤,便是孔璋的午饭了。 他慢慢的吃着,拨拉开的米饭中,看到一个油纸团。孔璋若无其事的将油纸团用手指头挑入袖笼中,就像从米饭中挑走一个小沙砾似的。 再也没有心情吃饭的孔璋胡乱扒了几口,便躲在马桶之后。没有人喜欢看别人出恭,就算是站在门口要十二个时辰不断监视的高手也不例外,那位执行司高手转过身去,走到院子中央。孔璋松了口气,打开油纸团,上边写满了蝇头小字。 虽然没有落款,但是孔璋依然猜得到,那是曹玄打通关系送过来的。那些蝇头小字很清晰的告诉孔璋外边正在发生什么,含蓄的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并表示大家正在想办法把他从察事厅给捞出来,让他不必担心,在信的结尾,还愤怒的表达了希望秦飞不得好死的想法…… 孔璋将油纸塞入口中,咕噜一声便咽了下去,心里一直提着的石头,终于缓缓落了地。一起嫖过娼的战友们没有抛弃他,自己大把大把砸出去的银子,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现在,孔璋已经有足够的耐心去等。或许是因为心里踏实了许多,孔璋还走到装着铁栅栏的窗前,冲着看押自己的人喊道:“中午没吃饭,能不能再送点饭来……” 曹玄坐着一顶小轿,带着两名官员来到察事厅,主动求见秦飞。 秦飞当然不会拒人千里之外,亲自出门迎接,在正厅待客。 察事厅所谓的正厅,只是一间看起来不那么破败的房子,里边的桌子都已经不太平整了,曹玄刚刚坐下,就觉得屁股下一软,差点没坐稳。 “真是对不住了,曹知府。”秦飞抱歉的说道:“察事厅穷啊,真穷啊,想买几把像样的椅子,都挪不出闲钱。” 刚刚发了和兴隆几万两银子的大财,现在就来哭穷?曹玄见鬼了才会相信,不过,善解人意的曹知府配合着说道:“察事厅一贯清廉,没有多少余钱那是因为察事厅上下都把钱用在刀刃上,不贪图个人享乐。光是这一点,就让我的衙门,和察事厅分署相形见拙。” “看来,曹知府也是清廉公正的好官啊。”秦飞说道:“却不知这两位是……” 曹玄介绍道:“左首这位是安州缉查使,谢初灯!右首这位乃是安州判官宋峦。” 秦飞笑了笑,分别和两人见过礼。缉查使和判官都是从六品的官员,负责的是平理狱讼、缉拿警巡,曹玄带着这两人前来,事儿就明白的多了。 果不其然,曹玄开门见山道:“秦镇督,有件事,曹某憋在心里许久了,若是不说,当是不快。秦镇督不要介意啊,我这人说话就是这么爽直。” “察事厅负责的都是大事,地方有承办不了的案子,才会交给察事厅来做。秦镇督大发神威,把危害安州的黑恶势力和兴隆打得落花流水,一次性拘捕过百人,当然是好事。不过,这应该是判官和缉查使的事儿。曹某明白秦镇督一心为公的心情,但是,如果察事厅什么都办了,那其他衙门又要做什么呢?在老百姓看来,缉查使和判官都成了摆设,还以为大楚的俸禄都养了一群吃闲饭的呢。” “和兴隆的人,不如移交给他们处置。大家各司职守,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很多,要是相互踩过界,察事厅忙着抓贼,缉查使却忙着找魏武卒,那就乱了套了。你说,对不对?” 曹玄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高明之处就在于,他要的不是孔璋一人,而是和兴隆的所有人,打着各司其职的旗号,实在令人不好反驳。秦飞微微一笑,走回到自己的座位,稳稳坐下,舒服的翘起二郎腿,沉声道:“和兴隆其他人,我都可以交给你,唯独孔璋不行。因为,我准备要派人押送他去东都,此人谋逆!” “不可能吧,一个小小帮会头子,有什么本事谋逆?”曹玄笑道:“秦镇督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就算是他的和兴隆,也未必能做到人手一刀,当年跟人火拼的时候,还有不少帮众是拿着家里的菜刀,甚至抄起街上的板砖去跟人拼命。这样的实力,就说要造反,那天底下少说也有四五百家扯旗造反的逆贼了!” “或许他没有造反之心,但是他的确在公主面前说过,安州是他的国!”秦飞淡淡的说道:“这句话,便已可诛心。” “察事厅不能等着别人扯旗造反了再行动,而是要把逆贼扼杀在萌芽之中。孔璋今天敢说安州是他的国,明天就敢说安东是他的国,后天就敢说大楚是他的国。这不是谋逆,又是什么?”秦飞咄咄逼人,字字咬死谋逆,把老谋深算的曹玄逼得哑口无言。 “听起来好像是这个理儿……”谢初灯被秦飞说得有些迷糊,忍不住脱口而出,随即被曹玄狠狠的瞪了一眼。 到底是文官要狡猾一些,宋峦沉声道:“秦镇督,孔璋口出狂言,不过他也没有谋逆之实。宋峦官职虽然小,可也掌控一州平理,不如,秦镇督让宋峦参与此案,一起审理孔璋吧?” “这个嘛,宋判官有所不知,孔璋身为黑道巨孽,修为极高。因为不服管教,接连打伤好几位察事厅密探,接近他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因此,孔璋被我用浸水牛筋紧紧捆绑,关押在地下黑牢之中,待消磨了他的锐气,再审问也不迟。不过,这种人,穷凶极恶,说不得消磨三五个月依然戾气十足,太危险了,实在是太危险了……”秦飞摇头道。 “怎么可能?他明明被关押在……”宋峦差点就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收了口,脸上微红,扯开道:“他……明明被关押在黑牢里,怎么会有危险?” “宋兄是文官当然不清楚,像孔璋这样的高手,随便一声狮子吼就能震死普通人,双目能摄魂……” 曹玄听秦飞扯得越来越离谱,简直快成了宗师级高手了。孔璋要是有这样的本事,早就不在安州混了,偌大的安东,岂不成了孔璋纵横往来的地域? 曹玄轻轻咳嗽一声:“秦镇督若是不许判官参与此案,与朝廷律法不合。假若有好事的御史给捅到朝廷去,秦镇督……” “这个我倒是不怕。”秦飞眨了眨眼睛:“御史嘛……曹大人应该懂的。” 曹玄差点后悔的想要抽自己一个嘴巴,御史的顶头上司就是唐隐,唐隐为了对秦飞示好,不惜令柳轻扬亲自出手,拿下念公公。自己居然顺口说出了御史,这不是找抽吗? “而且,孔璋很快就要被送到东都去受审了。”秦飞淡淡的说道:“察事厅的规矩,孔璋这样的人,先交给监查司审讯,随后交由刑狱司查明他犯下罪案。到时候证据确凿,御史们也不会怪我的。” 听见监查司三个字,曹玄的眼睛就像被火刺痛一样,眯成了一条线。到了监查司,孔璋只怕肚子里有多少货,就得全部被挖出来。而东都察事厅才不会跟安州官府讲什么客气,什么权衡……监查司的人成天上蹿下跳想要抓官,唯有抓官才是他们的功绩…… “秦镇督年少却有担当,让曹某佩服很。上次没有给秦镇督洗尘接风,这两日,我想安排宴席招待秦镇督,到时候请务必赏光!”曹玄拱手道:“就此一言为定!” “好,那就叨光了!”秦飞抱拳道---- 三更完成。呼呼去了,今天下午坐了3个小时车回家,腰酸背痛的……好累! 第183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自从秦飞来到安州分署之后,察事厅军官们的生活就苦闷了许多。以前大多数时间都在混日子,而秦飞一来,就给大家找了很多事。别的不说,单说一口气抓了一百多和兴隆的混混,就已经让察事厅的军官们有些应接不暇了。 秦飞又交代下去很多案子,要求他们一定要办理妥当。和兴隆里边,不算是罪大恶极的,可以缓一缓,但凡手里沾染了人命,又或者和人命官司有脱不了的关系的,全部都要捉拿归案。 习惯了舒服日子的察事厅军官们,很想不听秦飞的命令,可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封督察被赶回家颐养天年,梅帆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被剥夺到底,一点儿机会都再没有。余下的察事厅军官还想把这个铁饭碗继续抱在怀里,谁又敢在秦飞面前表现的不卖力? 结束了忙碌的一天,腰酸背痛的督察江正龙晃晃悠悠来到他最喜欢的‘林海浴室’。江正龙的年纪不算很大,三十五六岁,在安州分署是老资格,曾经跟过一些察事厅权贵,他能说会道,又懂的察言观色,很多上级都对他很满意。由于能力有限,想要再往上提拔他,实在有所不能,不过,在安州这一亩三分地里,江正龙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在温水里泡了许久,洗了个干干净净,裹着浴巾的江正龙回到包房里,那儿早有一个年轻丰满的女子在房内等候。她熟练的扶着江正龙在床上躺下,脱去身上的浴巾,一双小手开始在江正龙身上游走,为他放松着紧张的肌肉。 酸软的肌肉在女子的按摩下,渐渐舒展开来,一股倦意涌上江正龙的心头,双目也开始不听使唤的闭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受不到按摩的力道,诧异的睁开眼睛,却愕然发现,房间里竟然多了个男人,还是他的老熟人。 “宋判官怎么到这里来了?”江正龙诧异的问道。 宋峦躺在一张空床上,双手抱着后脑,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淡淡的说道:“江督察,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秦飞说,要把孔璋交给东都监查司。这些年,孔璋的孝敬,江督察拿回家的也不少。察事厅内部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如果说,外官贪墨只是削职为民的话,察事厅内官贪墨就一定要砍了脑袋。江督察在这当儿还有闲心来洗澡,我还真是佩服啊!” 江正龙趴在枕头上,闷声答道:“秦飞不好惹,他自己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身后还多有很多势力的支持。朝廷三公之一的唐隐,对他青眼有加;易总督把他当接班人一样在培养;而他身边还有个公主……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偏偏是陛下的女儿。我们这帮老人,个个都想跟秦飞斗一斗,但是,封督察和梅督察已经吃了大亏,大家都不是傻子,这当儿跟秦飞过不去,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 “秦飞要是不难对付,我就不来找你了。”宋峦悠悠的说道:“我以判官身份跟曹知州一起去见秦飞,要求参与平理,可秦飞压根就不买账。你仔细想想,察事厅有什么规矩可以钻漏洞,让我们把人犯给提出来的?” 江正龙头都不抬的答道:“没有,察事厅对朝廷的规矩完全可以无视。只要秦飞不想放人,哪怕是安东总督过去要人,他也不放。” “江督察看起来好像很无所谓,要知道,安州这些官员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孔璋人到了监查司,大家都得一起死。”宋峦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威胁。 江正龙嘟囔道:“宋判官知道必死,一定会想办法的。我这样的笨人,只能出力,哪里能出点子?再说,我已经安排伙夫传信给孔璋了,别的忙,我真的帮不上。” “嗯,就是这个忙。”宋峦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你能让伙夫给孔璋送信,就能让伙夫在饭菜里下毒。孔璋死了,大家就安全了。” 江正龙翻身坐起,披上浴巾,冷笑道:“下毒?你以为秦飞是傻子?孔璋死了,伙夫跑不掉,必然会出卖我。除非,我提前把伙夫也给灭了口。死的人太多,就容易露出马脚。再说,孔璋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修为并不低,想要随随便便去大街上买一斤老鼠药就毒死他,未免太看不起人了。顶尖剧毒,并不是那么好找的……没有万全之策,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曹大人已经去重金寻找高手了,务求能够解决掉孔璋……”宋峦冷冷的说道:“如果有机会,把秦飞一并解决掉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说到这个问题,江正龙也严肃起来:“秦飞并不好对付,听闻已是先天巅峰高手,以他的年纪,如此修为堪称神迹。唯有当年庞真或可一比,曹大人若是要动手,非得让他死。他不死,我们就是死路一条。” 宋峦点头道:“那是自然,既然要找,起码要找一位宗师级的高手。” 顿了顿,宋峦接着说道:“孔璋的家人族人,我们已经派人接触过了,他们目前情绪稳定。如果孔璋真的死了,就马上从孔家之中选择一个好控制的第二代,继承和兴隆。现在的情况不算太坏,我们还有机会,所以,今天我来找你,除了让你继续控制伙夫,保持和孔璋的联系之外,还有一件事。” 江正龙眨了眨眼睛,思索片刻道:“你该不是想要我去和封老、梅帆他们……” “嗯,现在就是要团结一切力量的时候,封老和梅帆已经是公然和秦飞翻了脸,暂时,我们的人不方便接触他们俩人。你和他们是同僚,见个面是小事一件。我盘算下,秦飞来了不久,就得罪了大半个安州官场的人,这么多敌人在面前,他还真以为安州这地方,他就能一手遮天了吗?笑话!” 江正龙应道:“我找机会去见见封老他们,看他们愿意出多少力。” “要尽力而为。如今,是我们生死存亡的时刻。不是秦飞死,就是我们亡!切记,切记!”宋峦的语气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风味…… 第184章 点爆安州 寂静的山谷被一阵密集的马蹄声惊醒,树叶在蹄声中颤抖,不住有干枯的叶子震落下来,飘飘荡荡在空中打了几个圈,软绵绵的落在地上。 进山砍柴的樵夫,赶紧站在路边,纯朴的山里人可不敢挡了军队前进的路。他羡慕的看着盔甲鲜明战马高大的骑士纷纷从身边掠过,想着自己小时候也曾经骑在一根竹竿上,挥舞着木棍和小伙伴们玩打仗的游戏。每个男孩心中都曾有过成为军人的梦想,只不过,有些人实现了,而有些人却永远也做不到。 他正好奇的看着骑兵,忽然间,一支羽箭从奔驰的马队中射出,一箭命中他的额头。那个可怜的樵夫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直挺挺的仰天倒下,鲜血顺着箭疮不住流下,遮盖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收起弓箭的将领怒斥道:“此行走小路就是为避人耳目,沿途遇到任何人,为保行军机密,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众骑兵齐声喝道,长长的马队飞快地从山间穿过,马蹄扬起的尘土依然飘荡在半空,遮盖着那具冰冷的尸体。 …………………… 在地方上,察事厅分署的人都知道一项买卖,叫做‘打桩’。因为察事厅有侦缉特权,上可监控官员,下可监督百姓,权力几乎不受制约。所以,手头一旦紧张了,便会有一些害群之马,出来捞些外快。 打桩这种事发生的频率不能算高,但是也绝不低。这是要看主管镇督的态度,假如是一位睁眼闭眼的镇督,那部下就放心大胆的去打桩,赚到钱了,还会有一份孝敬给镇督。可,摊上了秦飞这样的镇督,打桩就变成了很危险的事儿……一向自我感觉良好,觉得正义感分分钟会爆棚的秦飞,很厌恶‘打桩’。 安州城西,一座破落的庙宇。金漆古佛已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身上的金漆,早已被穷疯了的汉子刮的干干净净。如今,灰蒙蒙的坐在神厨里,静静的看着世间百态。神厨两侧的帷幔,脏兮兮破破烂烂的,时常被流浪汉扯下来当裹体的衣服。日子久了,已经扯的只剩下几根布条子。 佛前香炉里尽是灰,不知道多久没人来上过香,破旧的蒲团,是夜晚来这里睡觉的流浪汉的枕头,那扇庙门是不可能关得上了。因为,其中一块门板,早已被卸下来,当成乞丐睡觉的床板了。 一个鼻青脸肿,满身血污的年轻汉子,软软的躺在地上,身边散落着两小块碎银子和一把铜钱。 在他身边,围着四个察事厅密探,或许是打得有些累了,四人住了手,为首一人冷哼道:“老子出来打桩,还没见过这么寒酸的,四钱银子,二十个铜钱,就想打发咱们?当我们这帮兄弟是要饭的吗?” 年轻汉子有气无力的低哼一声,嘴里似乎含混不清的说了句什么。 密探蹲了下来,冷冷的看着他:“小子,考虑清楚,钱财是身外物,别总是舍不得花钱让自己吃苦头,要是没钱孝敬,咱们几个弟兄把你抓回察事厅黑牢,安个口出大不敬之言的罪名,你连说理都没地方去,那时候,就不是几个钱的问题了。” 年轻汉子似乎在苦笑,只是脸上的神情比哭还要难看。他当然知道什么叫打桩,就是官差随便抓个人,先拉到没人处暴打一顿,看能敲诈出来多少钱财。要是少,他们就自己独吞;多的话,就给上司准备一份孝敬。实在太少,或者压根就拿不出来的话,就要看那些密探的心情了,心情好就痛打一番,心情不好就真给拉到牢里去受尽酷刑。 “我就这么多了……不是本地人……再多也没了……”年轻汉子支吾着说了几句,吐出一口血来,忍不住猛烈的咳嗽,或许是打伤了肺。 “继续打!”那密探怒斥道:“给脸不要脸。” “等等,大哥,好像有人来了……”另一名密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四人一起住口,侧耳倾听,果然听见外边传来脚步声,似乎还有几个人在说话。 “算你走运!”那密探俯身捡起地上的银子和铜钱,狠狠的踢了那年轻汉子一脚,带着同伙火速撤离。 年轻汉子心中浮现一线生机,挣扎着坐起身体,破庙外走进几个看似善男信女模样的人。乍然见到满脸鲜血的年轻汉子,那几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惊奇的神色,随即围了上来,将摇摇欲坠的年轻人扶住,问道:“你这是遭贼了么?要我们送你去医馆么?” 年轻汉子的脸上掠过一丝厉色,怨毒的说道:“虽不是贼,可比贼还狠。若是几位老乡不是正巧经过,八成我连命都保不住。大恩不言谢,小子日后必有报答。至于医馆就不用去,麻烦几位老乡送我一程便好,我如今实在走不得路。” “送人乃是小事,不知道小哥住在哪里?”善男信女们问道。 “安州南城守备所!” …………………… 封老头已经不得不退休,百无聊赖的他和被撤职的梅帆,正并肩坐在池塘边。年纪大的人,耐心通常会好一些,封老头提着鱼竿,平静的看着水面。梅帆哪里能耐得住性子,一转首看到封老头又调了条大鱼,愤怒的将手中鱼竿往水中一丢,骂道:“人要是倒霉,钓鱼都没运气,你一上午钓到的鱼都能开卖鱼摊子了。我连一条泥鳅也没钓上来,难道我的鱼饵是臭的?” 他还真的捏了鱼饵,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厌恶的往地上一摔,骂道:“真是臭的。”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以为我的鱼饵是臭的。”封老头笑呵呵的摘下鱼,丢在身边的水桶中,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做人和钓鱼一样,要耐得住寂寞。鱼还在试探鱼饵,你就急着收线,当然钓不到鱼。其实,我们和鱼就是拼耐心,它试探了半天,以为鱼饵没事儿,自然就会吃,下了肚,他就是我们的盘中餐了。” 梅帆已经没了耐心,跳了起来:“你是和尚吗?你是和尚吗?我跟你这么多年,犯得着说话打什么禅机吗?你就说我是个急性子,办不成事不就得了?” “我说了,你会改吗?”封老头微微一笑。 “两位果然在这里,可要我一顿好找。”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封督察头也不回的问道:“可是江正龙督察?” “封老的耳朵真灵。”江正龙笑呵呵的走上前来,抱拳道:“几天没见封老和梅督察,风采依旧。” 封老头转过身来,却见江正龙身边站着一位褐色锦绣长衫的三十来岁男子,那人留着两撇胡须,眉目如剑,神态之间隐约有些傲气,自顾站在江正龙身侧,压根就没有和封老头他们打招呼的意思。 “这位是……” “一个跟班而已,别管他。”江正龙岔开话题道:“封老,这几天秦飞和曹大人他们闹得很不愉快。孔璋被抓之后,半个安州的官员都坐立不安,生怕秦飞把他送到东都察事厅去,那时候,倒霉的人可就多了。”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封老头笑道:“秦飞锋芒毕露,到了安州这块儿,脚跟还没站稳就像当大佬,他以为自己是庞真?安州这地儿,虽说没什么厉害人物,可大家多多少少手里都有些势力,在朝里总能找到说上话的人。要是凭武力压人,安州是没有宗师级的高手,难道不会去外边找吗?秦飞啊,还是太嫩,得罪了太多人,没什么好下场。” 江正龙点了点头:“今儿个听说一件事,分署有几个密探,打桩的时候,抓到了守备所的队目,打得死去活来。不过那小子没死,还被人给送回了守备所,我看啊,守备所也要被秦飞给得罪了……” “哈哈哈,那就有好戏好了。真不知道安州还有几个人是看着秦飞顺眼的。”梅帆随即压低了声音:“江督察,你还在分署里,盯紧了秦飞。要知道,人多力量大,秦飞得罪的人多了,必然会激起大乱子,到时候,墙倒众人推,你我也要一起使把力,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这也是我来找封老和梅督察的目的。”江正龙笑道。 封老头和梅帆一时间没听明白江正龙的意思,却听见那个神情倨傲的跟班,冷冰冰的说了句:“两位看起来有些迷茫,其实事情很简单。想要点爆安州,仅仅是守备所一条火线是肯定不够的,两位在分署这么多年,关系深厚,点分署的火头,这事儿必须得两位出力。” “怎么出力?”梅帆顿时乐了:“只要斗倒秦飞那厮,出钱出人,一句话的事儿!” 倨傲男子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柄尺许长的弯刀,抱歉的冲着梅帆和封老头笑了笑:“钱不用,两位只要借出项上首级,我担保,头七之时,我一定用秦飞的脑袋为两位血祭!” 第185章 安州之乱(上) 夕阳挂在安州城头,刮了一天的沙尘暴,让整个城市看起来笼罩在一片灰尘之中。即便是最猛烈的午时阳光,也无法穿透厚重的灰尘,更别说夕阳了。黯淡的光线,让天色看起来像是阴天,沉闷的让人呼吸时都带着重重的气息。 察事厅安州分署那个破旧的衙门,依然是两个卫兵在站岗。他们比起之前懒散的模样已经大有改变,秦飞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人敢懈怠。相对而立的卫兵,互相看着对方的鼻子,忽然间,东首的卫兵发现西首的卫兵冲他撅了撅嘴,又朝他身后猛眨眼。 东首卫兵下意识的回头望去,顿时吓了一跳,许多穿着黑色短衫的男子,默默的朝安州分署走来,他们扯开一面横幅,上边写着‘察事厅无良,迫害和兴隆’‘立即释放孔掌柜’……诸如此类的横幅,将大街占满。而他们的脚步,缓慢而坚定,就像一股黑色浪潮,覆盖着整条大街,走过总督府,走过府衙,他们目光坚毅,方向只有一个----察事厅安州分署。 “关门……快去禀告镇督大人!”卫兵大惊失色,前来冲击安州分署,这可是从来未有之事。 “要不要点烟花通知狼牙部队……”西首卫兵的牙关已经开始打颤了。 “别傻了,让镇督大人决定,关门,快快!” 破落的分署大门快速关上,惊魂未定的卫兵们从门房里找出桌椅,将大门堵了个结实,随即在围墙后垫了几条大板凳,从围墙上露出上半身,手持弓箭,警惕的注视着已经包围了安州分署的混混们。 得到禀告的秦飞,飞奔来到前院,刚刚跳上围墙,便是一阵石块板砖飞了上来。秦飞飘逸的闪身避过,只是这一瞬间,秦飞已经看得很清楚,至少有上千和兴隆混混前后堵了整个安州分署。这些混混最大的看起来已经有四五十了,最小的才十四五岁。他们高呼着释放孔璋的口号,群情激奋,看得出来,他们的身上都携带着武器。 秦飞正要吩咐部下释放烟花,召唤狼牙部队前来驱散,忽然目光一转,远远看到大队官兵,飞快的朝这边跑来。 那些都是守备所的官兵,队伍之中有一个担架,上边躺着一位年轻的士兵,他身上伤痕累累,几乎无法动弹,几条布带将他固定在担架上,脸上尽是愤怒的神情。 “周礼渊!”秦飞大喝道:“守备所的人来凑什么热闹?” 周礼渊跃上墙头,仔细张望了片刻,沉声道:“镇督大人,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要不然问你干什么。”秦飞没好气的说道。 周礼渊并没有生气,并非因为秦飞是他的上司,而是他清楚,秦飞进入察事厅之后,官阶升的太快,对于很多朝廷里的规矩,不如他这个在教习司待了好几年的人清楚。 “镇督大人,这事儿肯定是有预谋的,相信您也应该看出来了。”周礼渊低声道:“问题在于,他们到底敢不敢动手。守备所的官兵加上和兴隆的混混,几千人冲击安州分署衙门,这儿定然会变成一片废墟。到时候,伤亡难以控制,事情闹大了,就算是安东总督,也要倒大霉……” 秦飞眼前一亮,被周礼渊一句话点中要害了,当即冷冷的接道:“你是说,他们打算用**问责制度,来对付我?” “嗯!” 秦飞默然不语,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朝廷,最忌讳的就是出现**。很多小事,往往就会演变成不可控制的大事。前魏的时候,某位官员一时兴起,说朝廷养着的驿卒太多了,要消减开支,不如把数以十万计的驿卒给削一半。结果,驿卒们率先闹事,跟着就扯旗造反,攻城略地,一口气打下好几座州县,迫得魏军不得不到处扑灭火头。 所以,朝廷为了避免这样情况的出现,就设定了问责制度。在任何一地,任何官员只要激起**的,当地最高行政长官都有权力将他即时革职,关押候审。如果犯官敢于反抗,便是形同于叛国。 秦飞就在这个风头浪尖上,看着同一条街上那些平寂的衙门,秦飞冷笑一声,或许此刻,他们正在一起草拟文书,准备公示安州,要把自己拿下呢。至于那些条文,秦飞早就已经会背了:“某月某日,安州因察事厅镇督秦飞处事不当,激起民愤,引发哗变。安东总督、安州知州等官员高度重视,迅速做出反应,妥善处理……目前安州军民情绪稳定!” 要是自己软了,落入到那群人的手中,根本就没有到东都的机会,就要死在他们手中。 “一群安州地头蛇!”秦飞淡淡的说道:“我便和你们这群地头蛇好好斗一斗。” 至于那些守备所的官兵,秦飞压根就没打主意要去找他们的长官。 士卒哗变,军官不可能不知情,像眼下之中情况,必然得到了军官们的支持,甚至还有人暗中打下包票:你们放心的去闹,法不责众,大家都没事。 如果秦飞真的去了守备所,那些官员也会打着官腔,含着眼泪道:“军队哗变最为可怕,那些丘八都是土包子,说道理他们不听,就知道打打杀杀,我们做军官的也没有办法。秦镇督……实在是帮不了你啊……” “衙门不要了,让他们砸!”秦飞吩咐道:“周礼渊,带着侍卫,护送公主到李虎奴的狼牙军营。让他关闭军营,不得放一人进入。有擅闯者,格杀勿论!” “那镇督您呢?” 秦飞叹了口气:“我当然要带着孔璋,去找那些官老爷们谈一谈。虽然明知道他们正在商量怎么把我们这群眼中钉给赶出去,可表面文章是得做的。将来朝廷算账,我总是要先把自己撇干净才行。” 两人正说话间,街上哭声震天,数百人抬着棺木,冲着察事厅分署而来。 秦飞瞠目结舌:“不是这么严重吧?” 第186章 走为上 哭丧是一种传统,任何人看到披麻戴孝的队伍,都不可能心情轻松。哭丧的时候,总有些女人嚎啕大哭,并用某种带着奇怪韵律的曲调,翻来覆去的说些死者过去的事儿。但是,这一队人,说的不是死者,而是矛头直指秦飞。 两口棺材,里边躺着两个不久前在安州还是一霸的人物----封老头和梅帆。 他们的家属朋友,在哭丧中表达了对秦飞的质疑。道理很简单,封老头和梅帆是在近距离被人一招内杀死。封老头再怎么老迈,也曾经给易总督站过岗,他的身手退步也不会退的太多。梅帆正值盛年,察事厅的督察,手底下又怎么会没几分功夫? 能够在两个安州地界可称为高手的人面前,进入近距离的,想必是认识的人。而一招内就杀死两人,修为显然高出太多。安州有这个本事的,数来数去都只有一个人----安州分署镇督秦飞。 当嫌疑人只有一个的时候,再加上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煽动,那些不明真相的家属亲朋,就抬着棺材浩浩荡荡来察事厅分署找说法来了。 “镇督,他们玩的有些大!”周礼渊苦笑一声:“我忽然觉得,咱们在安州好像已经四面受敌,无路可走了。” “你有把握杀死封老头和梅帆,不让一人逃走吗?”秦飞淡淡的问道。 周礼渊思索片刻,摇头道:“不可能,如果是暗中狙击,猝不及防之下先杀死一人,再对付另一个,或许有成功的机会。但是他们俩不是傻子,更不是什么义气深重之辈。如果我对任何一个人动手,另一个人保证会掉头就跑,保证比火烧屁股跑得还快。” “理论上,只有我行。”秦飞悠悠的叹了口气:“你看,安州这些官员把戏做的这么足,黑道混混,守备所官军,封老头梅帆的遗孀,安州数得着的势力,都来包围我。这么给面子,要是我不配合他们演一出好戏,怎么对得起人呦?” 周礼渊忽然明白了秦飞刚才的话,衙门的确不能要了,安州分署本就没有完全收心,封老头等人在分署盘踞这么多年,很多人是靠他吃饭的,难免有人心中存有恩德。外边人山人海,数千人把分署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时候要是内部有人发难,可比外贼危险多了。 “秦飞……”九公主脆脆的叫道:“别站那么高了,当心暗箭。” 秦飞从围墙上跳了下来,施施然的耸了耸肩膀:“放箭没多大用,外边的人不是傻子。你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吗?让周礼渊马上带你去军营。” “我不要去军营。”九公主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安东总督那里,想来,我说话,他应该会听的吧?” 秦飞哑然失笑:“这事儿暂时和总督没什么瓜葛,要是他真想对付我……完全可以不见你。毕竟,你现在的身份是民女,想要求见总督,光是填写求见表格就至少让你写一下午,然后还要慢慢排期,等总督有空。忙完了,八成我已经死翘翘了。” “呸呸,不许乱说。”九公主怒嗔道:“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正说话间,何坤已经背着一个大包裹跑了出来,见到众人都站在前院,顿足道:“姑奶奶、大人们啊,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跑?外边群情激奋,万一拆了围墙一冲,想跑都跑不掉。” “你这包裹里是什么?”秦飞伸手要去抓那包裹。 何坤下意识的一缩,老脸一红:“这是公文。” “别扯淡了。”秦飞老实不客气的拽过包裹,入手一沉,显然是金银之物,问道:“多少钱?” “这些都是我的,一个子儿公款都没有!”何坤眼巴巴的看着秦飞,解释道:“你知道的,公款都在公主那儿管着,全是银票,我……” “有五千两没?”秦飞压根就没理他。 何坤可怜兮兮的说道:“撑死也就五百两。” “那肯定都是金子了,何大少只带五百两银子出门?笑话!”秦飞把包裹丢给周礼渊:“带着这些金子去军营,让李虎奴马上发放给狼牙部队的官兵,没有军饷凭什么让人家动手打仗?何坤,你也别心酸,这笔钱是跟你借的,这次风头过去,我拍胸脯还你八千两。” 本来正在心疼的何坤,听到这话精神一振,低声道:“实不相瞒,是六百四十两金子。大人你看还我一万两可好……” “我替他还。”九公主笑道:“何大少信得过本公主吗?” 这哪能不信啊?秦飞吩咐周礼渊带着侍卫,护送九公主和何坤等人先行向军营潜行,一路遇到有人阻拦,杀无赦。周礼渊的修为,秦飞十分清楚,那十名执行司挑选出来的高手更加不是吃白饭的,人人都有先天境实力,在安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十一位先天高手,那是想横着就横着走,想斜着就斜着走,高兴了走两步退三步也没人敢说句话。 秦飞和守在衙门里的密探们吩咐几句,便径直走到关押孔璋的那个小院子。 孔璋依然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街上实在是太吵闹,他只能听见无比的喧哗,却无法了解更多的真相。 看到秦飞走了进来,脸上还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孔璋心中一紧,问道:“镇督所为何来?” “安州的官员都跟惦记着你,为了你,想了很多办法。”秦飞平静的说道:“你觉得,他们是想要你命呢,还是想要救你出去?” 孔璋冷笑一声,并未作答。 “你不猜,我就跟你一起去找答案。”秦飞遥指西侧:“从这儿翻墙过去,走不远就是府衙,然后是总督府。带着你,一起去找他们谈谈,说不定大家能够达成一个愉快的共识。” “那只怕是要让镇督大人失望了。”孔璋淡淡的回应道。 他对那张油纸条十分有信心,在苦难的关头,这些拿过自己好处的人,并没有放弃。 “到了不就知道了?”秦飞笑的很是狡猾。 第187章 出城 安州虽然不比内地大城,但也是边陲重地,城墙高耸,四周都颇为广阔。单单是第一镇,并不能把整个城池包裹的水泄不通。不过,游龙是个很有经验的将领,秦飞快速绕着安州跑了半圈,就大致看出了游龙的布局。 首先是道路,大小道路必然重兵把守,然后就是寻常人走起来很困难的路线,譬如翻山。翻山这种事对于秦飞当然没有任何压力,游龙也不会笨的派个百人队上山就能控制局面,他采用的是区域监视的做法,每一支小股部队负责一片区域,在他近乎完美的部署下,不断往返巡逻警戒的队伍,完全能够做到每一寸土地都不放过。 在游龙这样的布置之下,秦飞若是等第一队巡逻过去,就必然会撞到第二队,就算走运躲开了第二队,第三队同样可以发现秦飞的踪迹。这当儿,秦飞当然不会单刀匹马再去闯阵。上次那么干,是因为身边有水晴空保驾护航。在万军阵中,水晴空有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本领,但是秦飞现在还真没有。 第一镇中不乏修为精湛的将领,许多军中高手独自巡查,他们手中紧握着已经上了弦的竹箭。哪怕秦飞动作快如鬼魅,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间阻挡他们把手中的竹箭发射出去。清越的竹箭啸声可以在片刻之间将千军万马召至事发地! 看到第一镇封锁了安州,秦飞反而安定了下来,一直困扰他心中的疑团迎刃而解。安州处在夹缝之中,朝廷、燕王、蛮族……各方势力之间,安州地方势力左右逢源,四面周旋。但是,到了生死关头,需要动手的时候,最大的助力是来自北疆燕王。可见,曹玄等人,和燕王私通款曲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既然暂时出不去,秦飞也就不着急了,在城外树林里的一棵老树上,借助茂密的树叶遮挡,先美美的睡了一觉。 夜莺的啼叫惊醒了秦飞,淡淡的月色从树叶之间照射下来,给大地带来些许光明。秦飞揉了揉眼睛,从树上轻轻跃下,在树林之间快速穿梭。 不能让第一镇挥军进入安州。李虎奴刚刚来到安东,凭借他的手段和威望,把狼牙收服没几天。狼牙部队的战斗力就是一团渣,尤其是安东这地方,狼牙不知道多久没出过任务了。连武器装备都敢偷偷卖给蛮族,可想而知这样的军队能有什么分量了。若是只有安州守备所、和兴隆的混混还有一小撮别有用心趁火打劫的人,狼牙在李虎奴的指挥下,还能勉强对付,至少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第一镇若是进入安州,这支有万人之众的百战之师,可以在一个冲锋的过程中,就让安州狼牙彻底变成历史。 血战老兵和兵痞子的区别就是饿狼和家狗的区别。如果不能阻挡第一镇进城,秦飞至少也要找到一条安全的路,能够让狼牙快速撤走。 至于,这条路是不是存在,那就要看秦飞的运气了。 穿梭在密林之间,秦飞的心渐渐放松下来,看来,第一镇夜间巡逻的力度也不过如此嘛。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忽然脚下一紧,秦飞如今的身手,怎么可能被区区陷阱羁绊?当即纵身跃起,姿势优美,动作潇洒。但是,秦飞的心,跟着就提了起来……脚下踢到的那条暗索,根本不是什么陷阱,而是报警的钟绳。 树林里,第一镇埋了许多暗索,分别连接不同区域的报警钟。巡查的军官知道所在,会避开暗索。秦飞却不知道,脚尖一带,绳索拉紧,附近的警钟顿时响了起来,在深夜之中,那响声听起来令人背脊发寒,像是催命的钟声…… 密集的脚步声响起,无数官兵操起武器便朝树林这边涌来。 秦飞轻轻的抽了自己一巴掌,谁说天黑了,第一镇的人就都睡觉?游龙治下,眼瞅着睡觉都是枕着钢刀,穿着铠甲的。 秦飞脚下不停,向右侧掠起,刚刚跑出一段距离,迎面一队官兵,队长厉声斥道:“口令!” 见秦飞不答,那队长暴喝道:“拿下!生死勿论!” 这一队官兵只有二十人而已,但是从他们的配合就能看出北疆军的战力多么强悍。八名刀盾手迅速从四周围上,另有八名长矛手,蓄势待发。只要刀盾手将敌人控制在一个小小的区域内,八矛齐刺,至少也要在敌人身上捅出十六个窟窿。另外四名官兵,分散在东南西北四面,随时准备堵截可能会突围的敌人。而那个队长,手中已经扣紧了竹箭,一旦局势无法受控,马上呼救。 可惜,如果他们围住的是楚阳,或许就得手了。今时今日的秦飞,又岂是二十个普通官兵能对付的?就算这二十个都是百战精兵,也无法伤到秦飞一根手指头。 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看不清秦飞的人影,仿佛一阵风从包围圈中掠出。队长心中一沉,手指刚刚挪到竹箭机括上,还没来得及按下去,竹箭已经不受控制的落入秦飞手中。 秦飞微微一笑,发足狂奔。他真力充沛,转眼间便已跑出很远,回手伸指一弹,一股真气在竹箭气管处封死了声音。直到那支竹箭飞出去接近百丈,这才发出清越的啸声! 至少,这一下能够把那些官兵骗出去一大截。 疾奔中的秦飞,霍然停下脚步,树林深处站着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男人。他腰间佩戴着一柄样式很寻常的钢刀,可是,单单这个人站在那里,便给人如山压力。他并没有动,但秦飞能感觉到,他若是一动,便是势如破竹,雷霆万钧。 秦飞手指轻轻勾出断歌,反握袖中。这个对手极难应付,这是高手之间天然的直觉。 局势,对于秦飞非常不利。那个男人可以一直站下去,而秦飞不能。追兵只是暂时被调开,早晚都会过来。他很明白,那个男人并非不想示警,而是他深知秦飞也不好对付,全部精力都已聚集,如今,一片树叶从他身边飘过,都会被他遍布周身的真气震成粉末…… 而身后,追赶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第188章 不动如山 第189章 再见 时间已容不得让秦飞继续思索下去,念头刚刚从心中浮起,手中断歌便已掠出。 他快,而他对面的刀手也不慢。拔刀只是一息之间,刀光璀璨,华彩夺目。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柄钢刀,出手之际竟然绚丽无比。秦飞眼前一黑,那人竟似凭空失去踪影,而刀锋已然逼近咽喉,此时此刻,秦飞才能看清楚他的所在。 如果说,周礼渊的快剑让人眼花缭乱,眼前男子的快,已不是出手的快,而是所有动作都已达到了秦飞可以想象的极限。他的身影,快的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出手,更是让人无从捉摸。 片片刀影在空中飞舞盘旋,每一片刀光都足以令人魂飞魄散。秦飞索性闭上眼睛,既然对手的速度已经快到可以欺骗眼睛,既然对手选择用绚丽的出手来刺激自己的视野,那就完全用意海锁定他,用磅礴的念力感受他的每一次移动,每一次出手。 这也就是秦飞还能这么大,换了别人,要么是没有念力,要么是没有武力,眼睛一闭就等着死吧。 断歌和长刀的战斗就像一条小蛇迎战一头猛虎,尽管猛虎来势汹汹,但是小蛇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伸出毒牙,狠狠的给猛虎一下,让他不得不收敛。 在安东,这样的高手是极为罕见的,能够把已经处于巅峰状态的秦飞压制在下风,至少也是一位成名许久的下品宗师。秦飞相信,只要自己逃出去,必然能查到他是谁。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秦飞不敢继续恋战,断歌一往无前,摆出和要对手同归于尽的架势,那刀手正在上风,又怎肯和秦飞拼死?只是让了让一线,便被秦飞抓住机会,从身边掠出。刀手暗叹一声,提刀追上…… 这两人都是极为精湛的修为,一前一后奔出树林,相距不过是数十丈而已,却已将第一镇的官兵远远甩了个无影无踪。秦飞在前边玩命的跑,而那刀手也锲而不舍的追,从黑夜跑到清晨,从朝阳初升跑到日上三竿…… 秦飞早已没了形象,头发披散,身上的汗水打湿了衣服,以他的修为,若不是已经透支了真力,怎么可能如此狼狈。 不过,他身后的追赶者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个刀手同样气喘吁吁,满脸通红,跑得就像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儿的农夫。 “不跑了!”秦飞一屁股坐在地上,就算要决一死战,也要先喘口气再说,眼瞅着再跑下去,就要累死了,连打都不用打了。 没想到,那个刀手也瘫软在地上,四脚朝天,动都懒得动一下。两人就这么相距数十丈,诡异的同时休息,直到那刀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秦飞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叹了口气,起身继续跌跌撞撞朝前跑去。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诡异的节奏,一路向北。一开始还能叫做跑,后来几乎就是在走……在后来,已经可以称之为爬了。每当秦飞休息的时候,刀手也默默的休息。而当那个刀手跑不动的时候,秦飞也差不多没有力气再跑,赶紧也跟着喘口气。 渐渐的,两人都已到了强弩之末,两天两夜的长途跋涉,两人都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儿去了。如今的局面,凶险万分。两人完全凭着意志在支撑,哪一个先倒下,哪一个便死路一条。如果刀手此时选择撤走,只怕无法和雇主交代……秦飞倒是想回身和他决一死战,可现在这模样,两位高手之间的战斗,很可能要用类似小孩子扯头发掐脖子扭打在一起的方式来解决了…… 当进入第二个正午,头晕目眩的秦飞只能看到,身边没了路,到处是苍茫大地,偶尔能看到几棵老树。那个依然跟在他身后的刀手,摇摇欲坠,终于,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秦飞心中一喜,举步要走过去,可是刚刚提起脚步,顿觉一阵眩晕,顿时仰天躺下。 …………………… 待到秦飞悠悠醒转的时候,依然觉得浑身无力。这是一间木制的宽大厢房。他躺在一张软榻上,身上铺着一张毛毯。软榻旁放着水果和茶壶。秦飞二话不说,挣扎着坐起身来,抓起茶壶就灌了下去,就算这一壶里边全是剧毒,也先解了渴再说。 厢房门吱扭一声被人打开,明亮的光线让木房子里的一切都清晰起来,而出现在门口的,居然是秦飞的老熟人。 “可能你的运气真不错,昨天居然被我碰到。否则,在这片草原,你昏迷了,十有**会成为豺狼虎豹的午餐。”一位娇俏的少女微笑着说道:“想吃点什么吗?” “吃些水果就好。”秦飞嘟囔道:“暴饮暴食对身体没好处。对了,景嘉澜,你来这里干什么?” 景嘉澜笑了笑,走到秦飞身边盘膝坐下,悠然道:“你该不会以为这是房子吧?这其实是一辆马车,用八匹高头大马拉着。出动这样的马车,当然准备一些日子不回去,在草原狩猎啦。” “昨天我们的队伍走到附近,猎鹰发现了你,本以为是出现了猎物,差点就把你给射杀了。好在本姑娘看到是个人的模样,就过去瞅了瞅,否则,你已经做了冤魂。” 秦飞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随即问道:“在我附近,有没有发现其他人?” 景嘉澜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轻声道:“看到你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人而已。” 秦飞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不愿多问,伸手去摸水果,却见身上换了一件洁白的丝绸小衣,手腕露出的肌肤,红红白白的很干净,一点儿邋遢模样都没。秦飞一脸坏笑的看着景嘉澜,说道:“真是难为姑娘你了,昨天晚上又帮我换衣服,又帮我洗澡……” “想得美!”景嘉澜脸上一红,急忙分辩道:“洗澡换衣服都是婢女做的,我怎么可能给你做这些事?” “唔!”秦飞悠悠叹息道:“你猜我信吗?” “你可不要乱说啊……”景嘉澜顿时急了,低声道:“乱说会惹大麻烦的。对了,有人想找你聊聊,等你精神好了,我便给你安排。” 第190章 理想 秦飞收起心中纷乱的思绪,美美的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已是晚上,马车厢里点起油灯,景嘉澜抱着双膝,坐在他身边,手中拿着一本不知道是风月小说还是武功秘籍正看得入神。 见到秦飞醒来,景嘉澜放下书,将准备好的晚餐端了过来,尽管这是在大漠,可晚餐依然很丰盛,牛羊肉各式做法,水果拼盘和淡淡的蔬菜汤,最适合已经休养了肚腹的秦飞。 狼吞虎咽的大吃一番,秦飞嘴角满是油腻,车厢门忽然被人打开,一位中年人举步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蛮人,清秀的脸庞,细细飘扬的胡须,一双睿智的眼睛,平静的看着秦飞。 “你爹?”秦飞含糊不清的向景嘉澜问道。 景嘉澜点了点头,服侍蛮族可汗拓跋烈坐下。 “猜到我是谁,并不是很难的事儿。”拓跋烈微笑着说道:“我特意来看看你,武尊大人为了你而去了东都,而你又放了我的女儿。我对你有些好奇!” 秦飞放下手中还没啃干净的羊腿,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也很好奇,身为蛮族可汗,不想着开疆辟土,不想着打垮你的兄弟拓跋弘,你到底在想什么?” 景嘉澜很守规矩,在两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她就端端正正的跪坐在两人身侧,端茶倒水一言不发,像个婢女一般老实。 拓跋弘淡淡的说道:“蛮族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千年前,我们占领过中土,可结果是什么?一位不世出的天道高手和他的十二龙骑,号令天下,差点令我们灭族。我们生活在草原大漠,本就是靠天吃饭,一场风暴一场雪灾就足以让牛羊倒毙遍野。虽然在战后,中土人口和我们一样,都是锐减。但是你们以农为基础,迅速壮大,人口一倍倍上涨,还能养活那么多人。” “而我们足足用了几百年才恢复生气,但在实力上,已经差了很多。中土武道博大精深,高手辈出。能征善战的将领层出不穷。我们的优势在于全民皆兵,一旦遇到战事,可以迅速组织起几万人乃至十几万军队,最高可以组建几十万大军,而且完全不考虑什么补给,占领一个地方,那里就是我们的补给。” “可,这也是一个致命因素。我们输不起,输一次,就要仓皇而逃。否则,饿都能把士卒给饿死。中土从魏国开始到楚唐,和我们打了几百年。我们依然在大漠,依然靠放牧渔猎为生,可曾改变过什么?哦,如果说改变的话,就是我们的青壮年,不断在战争中死去。导致大漠里,女人和老人越来越多!” 秦飞不禁对这位看似儒雅的可汗另眼相看,他的确以为蛮族就是蛮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成天嚎叫着要吞并天下才是一个正常的蛮子。或许,拓跋烈就是一个非主流的蛮族可汗吧? “历任可汗都和中土作战,为什么后来会分裂成蛮族和魔族呢?”拓跋烈若有深意的看着女儿,轻声问道:“你知道么?” “我们王族热爱和平?”景嘉澜刚刚说了半句,就觉得有些不妥。蛮族和魔族一天到晚打生打死,怎么跟和平也不沾边吧?她只是个女人,对于政治意味太浓的东西,就很难理解了,便疑惑的看着秦飞。 秦飞正色道:“我也想知道你的答案。” “其实很简单!”拓跋烈笑道:“两个结果,一想就明白了!” “第一个结果,我们王族一统,随后和中土作战,彻底征服中土,把你们的人民变成我们的奴隶,你们的土地变成我们的牧场。是的,蓝天下都是我们牧场,这是多么宏伟的目标!可失去了中土的农业,就算全天下都是牧场,还不是望天吃饭?还不是一场风暴就能饿死大批牧民?那我们征服中土的意义何在?” “第二个结果,我们征服了中土,继续让你们的人民务农,满足生存上的需求。可中土那么大,楚吴两国加起来有八百军州,我们就算用投降的军队,每个州府至少也要分一些王族自己的军队去吧?一州去个百人队?就要八万人之多。可百人队够干什么?如果一个州府发生民变,每人一口唾沫就可以淹死那个百人队了,就算去个千人队,也只不过是每人一板砖的事儿!具有管理能力的官员呢?更是差得多。而且,我们还是适合放牧高歌的生活,何必要你们的西北山地和江南水乡呢?” 秦飞接口道:“要是你们征服不了,那就更不用说了,很可能被打得元气大伤,像千年之前一样,躲在大漠深处,忍受极端恶劣的环境,苦苦等候休养生息,或许再几百年才能回到这里。” “是的!”拓跋烈沉吟道:“我少年时曾经乔装打扮在中土游学,学的多了,想问题就开阔了许多。我们所占据的土地是草原大漠,对于以农业为生的中土人来说,就算我把整个大漠拱手相送,只怕也没几个人愿意来草原生活。既然,你们没有主动作战的意图,我又何必冒险去发动战争?” “如果两国可以和平下去,设立贸易,用米粮等物交换我们的骏马牛羊,这就形成了双赢的局面。一来,我们可以存储大批粮食,一旦遇到灾年,可以安然度过。二来,你们得到了中土很难找到的皮毛草药马匹。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拓跋烈严肃的看着秦飞:“你觉得呢?” 秦飞淡淡的叹了口气,这位在中土游学多年的可汗,的确是很高瞻远瞩的一个人。楚国绝对不可能主动对大漠用兵。没有人知道大漠到底有多大,实在打不赢,蛮子们可以撒腿就往大漠深处跑。而楚军可不能把补给线无限拉长!草原虽然靠天吃饭,可也有中土需要的大批物资。最重要的是,如果两国可以达成和平,大楚每年可以省下大批军费,用在更需要的地方,譬如官办学校、官办医馆等等! “很多人都会不理解你,大漠和中土长达千年的战争,让很多人都只记得仇恨。我想,在你之前,蛮族应该还有和你一样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分裂了这么多年。”秦飞正色道:“不过,我很钦佩你。虽然你的想法有些理想化,可绝对是一个值得去奋斗的目标。” 第191章 交易 人世间总是充满了荒诞不经。拓跋烈,是个理想主义者,许多被他的理想打动或说服的人,跟随在他的身边,推举他为可汗。可是,更多的蛮族人认为烈马和长刀才是生存的不二法门,两股完全不同理念的蛮族人,在大漠上形成了敌对。拓跋烈为了将来的和平,先要和自己的兄弟进行一场不得不分出胜负的战争,这不是一种讽刺吗? 但是,和平的来源,只有战争。只有胜利者,才能赐予失利者以和平。 从来都是老虎懒得去吃山羊,从来都不会是山羊主动去寻找老虎决斗。 拓跋烈的语气里充满了淡淡的哀伤和无奈:“武尊大人的仙去,让王族倍受打击。在绝对实力处于下风的时候,只有他才能震慑大漠各个部落。拓跋弘也不敢逼得太紧!如今,武尊大人仙去的消息俞传俞烈,拓跋弘蠢蠢欲动,我想,如果没有奇迹的话,王族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避入远东大漠深处,听天由命,在绝境中寻找自己的土地。二,是和拓跋弘决一死战,胜算大约在两成以下。我,只能去搏这个渺茫的机会!” “王族不会输给拓跋弘那个逆贼!”景嘉澜坚毅的说道:“让我和师兄弟们去魔族巢穴,寻求机会,将拓跋弘杀死!” 秦飞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目光一直落在景嘉澜的脸上,笑得连眼泪都已快要掉下来了。 “有必死的决心,就算杀不死拓跋弘,至少也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景嘉澜对秦飞的狂笑显然十分鄙视,傲然道:“王族和逆贼的战争,需要黄金血脉的牺牲。” 秦飞强忍着笑,可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不好意思,我……忍不住想笑。景嘉澜小姑娘,你把军国大事想的好简单。拓跋弘身边当然有高手,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去他身边,十有**被他给活捉了,至于会发生什么,你当然可以往最坏的地方去想。以前武尊大人在的时候,拓跋弘当然不敢派人来招惹你们。而如今,说不定,拓跋弘先选了一队强干的高手,来准备拿你们的人头了。” 拓跋烈并不否认,事实上,这次他名义上是狩猎出游,其实是想将行踪隐蔽一段时间,看看拓跋弘是否真的有如此强烈的举动。 秦飞知道有两个办法可以解决他眼前的难题。第一个方法,是把弩机偷偷卖给拓跋烈,让兵力上绝对劣势的拓跋烈,在装备上完成圆满超越。但是,这么做的风险很大,且不说盗卖如此先进强大的武器给蛮子的罪名有多大,天知道会不会有朝一日,蛮子将弩机对准了中土? 秦飞迅速打消了自己火热的想法。而第二个办法,就是去找一个和水晴空同一档次的高手,继续为蛮族坐镇。这一级的高手屈指可数,庞真易总督这样的就不用考虑了!唯一有一点点指望的,便是自己那个猥琐的师傅。可惜,孙涸说不定正在江南某个水乡的花街柳巷,抱着漂亮小姑娘吹拉弹唱呢,让他来大漠喝西北风?这位爷是绝对不会干的! 两个诱人的想法依次被毙掉,秦飞也笑不出来了。从心底里说,他很欣赏拓跋烈这样的人,他不是个枭雄,却是个真正的领导者,是一心为了最广泛的子民考虑的。像铁木真这样的人,或许在活着的时候牛.逼哄哄,但在他死去后的几百年里,蒙古人彻底沦为地球上最被忽视的国家,当年那幅巨大的版图,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有一件事!”拓跋烈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在我们发现你的时候,在你附近,有一个男人当时也失去了知觉。我的卫士搜查了他,发现此人身上带着北疆燕王府的东西,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王族对拓跋弘全力应付还很吃力,不愿再招惹燕王。我命人在他身边放下一些食物和清水,是不是能活下来,就听天由命了。” 秦飞洒脱的笑了笑:“对于那些想要杀了我的人,我还是喜欢自己去寻仇的好。” 秦飞都不介意,拓跋烈暗暗放下了心,他对楚国的事了解的不少,秦飞是东都一颗璀璨的新星,如今驻扎安东,将来蛮族还有不少事要找秦飞帮忙,能够把关系搞好,对于现在困难重重的蛮族来说,无疑于一大强援。 “我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用。”秦飞想了想,说道:“如果蛮族要保证自己的平安,最合适的莫过于找到一位大宗师坐镇,继续压制拓跋弘。” “天底下的大宗师一个巴掌都能数得出来,你难道让我们去找杀死武尊的那两个凶手吗?”景嘉澜愤怒的说道。 秦飞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样。今天,我破例对你们说几句实话,你们心知肚明就好,不得外传,否则,你们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我以王族的尊严担保,绝不泄密!”拓跋烈毅然道:“秦兄弟是为了帮助我们王族,若是我或景嘉澜泄露了秘密,愿死于秦兄弟刀剑之下。” “没那么严重,你们泄密了,不用我杀,拓跋弘就能杀了你们。”秦飞笑道:“我有个师傅,当年是魏国大宗师,绰号猥琐欲为,名叫孙涸。他人在十万八千里外,指望他来坐镇是没戏了。不过,他为我封印了几道大宗师的剑意!” 秦飞这么一说,拓跋烈和景嘉澜就完全明白了,小姑娘抢着说道:“哦,你是想诈称孙大宗师来到大漠,为蛮族坐镇,以你封印的大宗师剑意来震慑草原各部。这个主意不错哦,若是拓跋弘信以为真,就绝不敢对王族动手。” “尊师会不会怪罪你贸然让他顶上这个名义呢?”拓跋烈想的还是比较周道。 “他?”秦飞笑道:“他也不知道让我背了多少黑锅了,尤其是那个师姐……唉,提起来都是眼泪,不说她了。反正啊,让他背一次黑锅,一文钱也不用他花,这是多好的事儿啊。你们放心吧!” “秦兄弟如此帮助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要求?”拓跋烈问道。 秦飞严肃起来:“是的,我有要求。现在安州我的很多兄弟危在旦夕,第一镇兵马包围安州,随时可能发动,我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所以,作为交换条件。请你派出最精锐的兵马,协助我,击溃北疆第一镇!” 第192章 风雨欲来 安州的狼牙军营外,硝烟一阵阵飘扬上半空,刚刚结束了一场小规模战斗。在李虎奴的指挥下,兵力劣势的狼牙部队十分勇敢的阻击了北疆第一镇想要进入军营的企图。 双方各有数十具尸体倒卧在军营前,补刀队默然走出军营,将重伤难治的伤员,一一解除痛苦。 李虎奴披着软甲,提着铜棍,双眼红红的看着第一镇的包围圈。人生,真的有些讽刺。眼前战斗力如此强悍的第一镇,当年就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精兵。刚才,他们进攻的时候,采用的许多战术,还是自己设计的。没想到,转过脸来,这些战术就用到自个儿身上了。 兵力上,第一镇占据了绝对优势,游龙亲自带领五千精锐赶赴安州,配合安州的势力,总数高达六七千人,面对只有千人左右的安州狼牙,简直是压倒性的局面。狼牙部队打的很艰苦,从训练到配合,从武器到兵力,全面处于下风,但是他们有两个条件,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第一,就是李虎奴,北疆第一名将的名气不是吹出来的。狼牙部队人少,需要防御的范围就被李虎奴缩小到极限,把外围空泛的区域,全部退让给第一镇的军马。 第二,周礼渊等执行司高手,在安州这个地方,虽然不是决定性的力量,却是不可忽视的。他们可以在乱军之中,拼死拿下将领的脑袋。在刚刚交战的时候,好几个将官一不留神,就被乔装的执行司刺客欺到身边,斩下脑袋。最可恨的是,这些刺客,拿下了别人的首级,居然还活着回到了军营。连根人毛都没被第一镇拿到,实在是让游龙丢尽了脸。 北地的风肆无忌惮的吹着,天色有些阴沉,被乌云挡住的太阳,只能将身边的云朵渲染,却无力将光明投放给大地。地上一阵阵青烟飘扬半空,渐渐变淡……李虎奴的脸上满是担忧之情,如果天降大雨,那战斗就更难打了。 狼牙军营的防御工事是依托超过半数的弓箭手和密集的射击区域来阻止对手,但是雨天会让弓箭失去作用。没有了这个强大的武器,第一镇可以毫不犹豫的发动近身肉搏,哪怕是两个换一个,第一镇换得起,狼牙根本就没那个本钱。 游龙的心中也有些焦急,来到安州已经有三天了,却还是攻不下狼牙军营。他最忌惮的就是李虎奴,虽然身边有千军万马,但是这位老上司的勇武,在他的心中依然留下深刻的印象。有着强大修为的李虎奴,斩将夺旗的神话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他本寄希望于那个和他一起来到安州的宗师级高手可以对抗李虎奴,可那个高手追袭秦飞之后,不但没有拿到秦飞的头颅,反而自己一片狼藉的回到安州。整个过程,那高手只字不提,似乎引以为耻。 现在,高手还没有缓过来劲,勉强上阵,只是给李虎奴送个头颅而已。 “是要下雨了吗?”一个厚重的声音,在游龙身边响起。 游龙转身一看,惊得双目圆瞪。 “刘大人,你怎么来了?”游龙恭敬的说道。 站在他身前的是北疆第一高手刘任重,自从被秦飞和李虎奴暗算之后,刘任重一直闭关不出。游龙也压根没有指望刘任重可以前来相助。但是这位距离大宗师只有一步之遥的高手,霍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让游龙喜出望外。 千军万马又怎么样?只要刘任重愿意,他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进北疆军任何一所军营,没有人敢阻拦他。他不需要别人通报的时候,同样也没有一个人敢多嘴。 “养好了伤,就来这儿看看。” 刘任重没有多说什么,其实是燕王觉得有些不放心,他是派了一位宗师级的高手,前来安州解决李虎奴和秦飞。不过,这两个人的实力,他也了解一些,就连刘任重都在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亏,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些单薄。恰好,刘任重养好了伤,燕王便请他亲自出手。 “局面好像不太好。”刘任重轻声道:“安州毕竟是安东首府,你们连续打了三四天,还没有解决狼牙部队。要知道,封锁安州不是长久之计,消息一旦走漏,官军或者地方狼牙前来支援,第一镇的担子就要重很多,要速战速决才行。” 游龙苦笑一声,他又何尝不想速战速决?可是李虎奴若是那么好对付,就不是北疆第一名将了。自己都是李虎奴带出来的,肚子里有多少东西,李虎奴一清二楚,哪里能快得起来? “刘大人亲自出手,第一镇倍感荣幸。”游龙谦逊的说道:“只要大人出马,区区跳梁小丑李虎奴,还不是手到擒来?” “秦飞呢?”刘任重反问道。 “他已经逃入大漠,暂时失去踪影。”游龙沉声道:“末将以为,秦飞此人好面子,又婆婆妈妈的,当断不断。以他的性格,十有**是会回头来解救李虎奴等人。我们解决了狼牙之后,以逸待劳,遍布侦骑,发现秦飞的踪影,便集中力量,将其擒拿。” 刘任重站在中军,目光却看着远处的狼牙军营,那里有他曾经的徒弟李虎奴,也正是这个徒弟,带给他难忘的伤痛。 “发现秦飞的话,不要轻举妄动,通知我,让我来解决他。”刘任重低声道:“他太狡猾,打不过就跑,你们的人,很难将秦飞抓获。” 既然刘任重已经把担子背上身,游龙就松了口气,心中暗忖道:这可是你自己要背的,万一抓不到秦飞,完成不了燕王交代的任务,不好意思,到时候末将在燕王面前就会说,已经尽到了通知刘大人的责任。 刘任重又怎么能猜不到他的想法?只是不说破而已,抬头看了看天色,一滴雨水落在脸上。 “下雨了,可以动手了!”刘任重淡淡的说道:“李虎奴不现身就罢,只要他出现,我就亲手杀死他。” 第193章 突如其来 轰隆隆的战鼓声在军营外响起,高举着盾牌的第一镇官兵,排着整齐的队伍,缓慢而坚定的向狼牙军营逼近,比人还高的盾牌遮挡着袭来的羽箭。盾牌手的身后,一队队长矛手和刀手鱼贯而上,这是大雨降临人间后的第一次冲锋。 雨水落在干涸的地面上,沙土被雨水打成一个个小窝,顺着雨势越来越大,地面已满是泥浆,穿着钉靴的战士,一脚踏上去,泥水便溅起老高。 弓箭在雨中失去了效用,一脸愁容的李虎奴,心有不甘的看了看天空,沉声道:“如果军营被攻破的话,你们执行司的人就马上带着公主和孔璋回东都。” 这几日,九公主才发现,自己的身份在北疆来的军马面前,一点儿作用都没有。除了她倚仗的尊贵身份之外,她再没有别的资本,一直帮不上忙,心中还有些害怕。如今听见李虎奴这么说,娇俏公主紧咬银牙,恨恨的说道:“这些乱臣贼子,真敢勾结北疆燕王,置朝廷理法于不顾,若是我能活着回到东都,必请父皇出兵,剿灭北疆叛逆。今日和燕贼勾结的安东官员,一个个都给诛了九族!” “大人也不必如此悲观。”周礼渊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露出一丝令人欣慰的笑容,安抚着众人:“秦镇督自从离开之后,一直没有被第一镇抓获。公主、大人,你们想,要是第一镇杀死或者生擒了秦镇督,那还不马上拿来打击我们的士气吗?既然秦镇督已经离开,说不定已经找到援军回来驰援。” “他呀!脚底抹油不知道比谁溜的都快!”九公主不屑一顾的说道:“他还有他的灵儿在东都呢,你怎知道他现在不是已经回到东都,正和管家小姐在一起谈人生聊将来呢?” 李虎奴和周礼渊相视一笑,周礼渊还偷偷做了个鬼脸。女人若是想要吃醋的时候,是完全不问任何时间,不问任何理由的。只要她的心里酸了,这口醋就算是兵临城下,也一样吃下再说。 李虎奴指了指天空:“老天这场雨就是想要害我们呢。安东三面受敌之地,去哪里找援军?秦镇督人面广,想要找到援军,至少也要跑出安东,一来一回已不知道要几天了。”他又伸手指了指军营外密集的第一镇官兵:“可是,人家已经到眼皮子底下了!” 李虎奴转身拍了拍周礼渊的肩膀:“将军难免阵上亡,我从村子里出来,早就预备着这一天。稍候战火一起,你们马上从西面逃走,我自引军强突东侧,吸引第一镇注意力。你们记住不要恋战,路上遇到敌人阻拦,迅速摆脱,走的越快越好,第一镇好歹名义上也是官军,不敢追的太远。他们还指望,把安州的烂摊子推到蛮族人头上呢。” 第一镇官兵的脚步虽然很缓慢,可依然在瓢泼大雨中逐渐淹没了军营前那片空地。地上之前鏖战的血迹,被雨水不断冲刷,化成一道道带着红色的水流,向低洼处流去。 失去作用的羽箭零星毫无力度的射出,丝毫不能让他们的脚步停下哪怕一刻。 李虎奴伸手抓过狼牙大旗,站在瞭望台,奋力挥舞。已被雨水打湿的大旗,在他手中竟然飘扬起来,旗号所令,便是突围! 已经逼近军营的第一镇军阵中,忽然一人如离弦之箭飞出,身影如电,直取高高在上的李虎奴。 人未至,他手中长枪已挑出,去势凌厉,威猛难当,雨水仿佛为之停滞,在疯狂搅动的劲气下,四散飞溅。每一滴飞出去的雨水,都像是急速的飞箭,将瞭望台的栏杆打出无数个窟窿。 李虎奴怒吼一声,大旗倒卷,偌大的军旗灵动如蛇,便要将那人包在旗中。 未曾想,那人来势汹汹,竟然不避不闪,任凭李虎奴的大旗包裹。周礼渊等人已经下了瞭望台,回头见到这一幕,心中大喜。李虎奴何等修为?被他手中大旗一裹,常人直接变成了肉馅,哪怕对面来的是一位宗师级高手,被李虎奴这一卷,也要吃不消。 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散,周礼渊的神情已然大骇,那人仿佛身形暴涨,将狼牙战旗寸寸震裂,手中长枪依然如龙,点点寒光在雨中已难以看清,但所取方向,依然是李虎奴的咽喉。 “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放肆?”那人长笑道:“上次你和秦飞狼狈为奸,暗算了我,这次,我看你哪里逃命?” 李虎奴旗杆脱手而出,射向刘任重胸口,反手抓起身后的铜棍,一声怒吼,腾空而起,当头猛砸而下。 “找死!”刘任重冷哼一声,长枪一缩一放,枪尖电光火石之间撞上铜棍,原本弹性极强的枪杆,竟然没有弯起,而是直直将铜棍撞飞。李虎奴暗叫不好,却已来不及放手,从手臂到心窝,如遭雷殛,喉头一甜,一口血狂喷而出。 “我们回去帮忙,一起打他!”九公主跺了跺小脚,一片泥水溅上她的裤脚。 周礼渊咬了咬牙,心中暗道对不住,给部下使了个眼色,架住九公主就往西面跑。 “混蛋,一群胆小鬼,这么多人一起上就打不过他吗?”九公主奋力挣扎,长长的手指甲不知道抓破了几人的手背,叫骂道:“混蛋,放我下来,再不放,就诛你九族……” 周礼渊苦笑一声,狼牙部队全部精力要应付已经快要逼到门口的第一镇,而无力应对瞭望台上的战斗。自己这十一名先天级卫士,上去了只是给刘任重练手而已。今日刘任重全力以赴,跃上瞭望台之后的每一击都是毫无保留,务求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掉李虎奴……自己现在不跑,待会儿只怕想跑都来不及。至于,公主威胁要诛九族……火烧眉毛顾眼前,明日愁来明日忧! 李虎奴翻身倒跃,双脚勾在瞭望台栏杆上,手臂伸展,抓住飞出的铜棍,随即稳稳站住,铜棍横捧胸前,一脸凛然的看着刘任重。 “你自裁吧。这样痛快点!”刘任重捏了捏拳头,清脆的骨脆声在雨中依然清晰。 第194章 要你好看 第一镇的大军缓缓逼近军营,巨大的破门槌随时准备撞开军营大门。那些官兵脸上露出狰狞的嗜血渴望,在北疆,只有军功才能升官发财。只要他们能带回首级,无论敌人是不是同样的楚**队,他们一点儿也不在乎。北疆军效忠的,只是燕王而已。 李虎奴和他的部下一样,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实力悬殊之下,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狼牙倚仗着李虎奴强大的修为,而此时此刻,在刘任重面前,他的修为显得是那么可怜。 “我没有自裁的习惯。”李虎奴淡淡的说道:“从小我是这么做的----任何人欺负我,哪怕我没有一丝胜机,哪怕我被他打得比狗还惨,也要在他身上狠狠咬上几口。” 刘任重嘴角轻扬:“那也要你能咬得到才行,受死吧!” 长枪横扫,枪尖刹那间绽放无数银莲,虚实之间吞吐不定,每一片枪影都可能是真,也可能在你格挡之时,变成虚无!一着算错,便是死路一条! 瞭望台下的官兵愤怒的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但是他们连上去帮忙的机会都没有。忽然间,密集的狼牙队伍竟然出现了一阵骚乱,许多人忍不住惊呼起来,一人从后排飞速插上,纵身而起,足尖在许多狼牙官兵脑袋上轻点,把他们的脑袋当成台阶,迅捷无比的向瞭望台冲去,到得台下,一声长啸,揉身旋上瞭望台。 人未到,强大的战意已笼罩了方寸之地,他掌缘一吞一吐,一柄短剑已落在手中,剑锋所指,锁定刘任重,随即凌空横斩,磅礴剑意摧枯拉朽喷涌而出…… 刘任重的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线,狂笑道:“秦飞,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也赶来送死?你以为这次还能暗算到我吗?” 上次刘任重一时大意,被秦飞用大宗师剑意迫住,被李虎奴前后夹击,身受重伤。他生性高傲,自负当年和庞真力拼也没这么丢脸过,当然引为奇耻大辱。为了被秦飞暗算的事儿,刘任重把府里姓秦的全给轰了出去,去喝酒的时候,有个姑娘说了句:“刘大人,待奴家为您抚琴!”就莫名其妙被刘任重一巴掌甩了出去,那还是刘任重手下留情,否则的话,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娘皮,脑袋都能被打成浆糊。 就算燕王没有要求刘任重来安州,以刘任重的脾气,这次安州也是非来不可。他怎么肯让秦飞死在别人手中?自己的仇,当然要自己报! 眼瞅着秦飞回来驰援,刘任重心中冷笑,一个人,只会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一次。只有真正的二愣子,才会接二连三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刘任重是二愣子吗?当然不是! 来人默然不语,剑意纵横,漫天剑影将刘任重笼罩其中,灵动的短剑就像择人而噬的毒蛇,永远无法预测下一刻它会从哪里钻出。 刘任重暴喝一声,看也不看秦飞递过来的剑影,他已将李虎奴锁定,再一击便可取了李虎奴的性命,这样的机会他当然不肯放过。再说,以他的修为,秦飞催动的大宗师剑意,又能把他怎么样?上次是一愣神,这一次有备而来,真气遍布周身,护住各处要害。以秦飞尚未到宗师级的功力,就算用的是大宗师剑意,想要重伤刘任重也是绝不可能的? 李虎奴仿佛自知必死,不避不闪,铜棍如长矛般反刺,速度力量方位拿捏的恰到好处,棍头点向刘任重小腹,拼个同归于尽。 刘任重残忍一笑,许多人在垂死之前想要和他拼个同归于尽。要是那么容易就能和刘任重同归于尽,那刘任重早二三十年前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以他丰富无比的战斗经验,以他高深莫测的修为,李虎奴的垂死挣扎,他至少有十七八种方法可以闪避,同时还能毫不延迟的继续捅穿他的心窝。 一股寒意从刘任重腰间升起,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很多年以来,从没有一柄利刃能够进入刘任重的身体。冰冷的金属刺入血肉之中,热血从伤口流出带来的虚弱无力感觉,对于刘任重来说,太久没有品尝到了。 上一次,刘任重被人利刃加身,是十年前?亦或是二十年前? 他愤怒的狂吼着,强劲的真气将伤口封锁,想要阻止短剑继续向血肉中进发。但是愤怒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令他更加惊恐的发现,那柄短剑依然在不依不饶的向深处进发。起初只是刺入皮肉之中,现在仿佛已经顶到了快要可以要人命的地方了…… 刘任重脸色剧变,心知定然是哪里出了问题,秦飞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自己的护体真气,在秦飞手中竟然像一张纸一样无力。 局势已经容不得刘任重继续追杀李虎奴,但是李虎奴的铜棍已经递了过来,刘任重暴喝一声,运气于胸,硬顶了李虎奴一记,奋力转身,硬生生将腰间短剑带了出来,顿时鲜血横飞。 正在被侍卫们架着飞奔的九公主,失声惊呼起来:“是秦飞回来了么?” 周礼渊等人感觉到那股气势如虹的剑意,纷纷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绝望的脸色渐渐松缓下来。 军营外号角雷动,不知道从哪里,一队队骑兵疯狂冲出,一柄柄雪亮的马刀,在风雨中无情的收割着生命。这也怪不得游龙,再谨慎的将领,也想不到,在安东这个地方,居然会出现敌方的军队。第一镇来的官兵本来就不是很多,和狼牙部队的消耗战打下来已经有些疲劳,陡然遇到骑兵突袭,顿时阵脚大乱。 李虎奴站在瞭望台看得清清楚楚,立刻高声叫道:“开门出战!” 憋了许久的狼牙战士破门而出,和那些不知名的骑兵前后夹击,顿时把第一镇冲得落花流水。 “一定是秦飞回来了!”九公主笑盈盈的叫道:“不走了,找他去!” 高台之上,一脸阴森的刘任重已经不敢再做任何停留,他根本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人重创。当断则断,也是高手风范,刘任重虚晃一枪,纵身跃下高台,随手挑翻几个挡路的狼牙战士,夺路而逃。 李虎奴待要追上,却被人拉住臂膀…… 游龙大声吆喝,却已经无力阻挡第一镇的溃败之势,奔腾而来的骑兵不知道有多少人,他们纵横交错,不断将溃散的第一镇官兵分割,局部一旦形成优势,立刻无情的绞杀。这样的战术,乃是草原部落最喜欢的。游龙抬起面庞,任凭清凉的雨水打在脸上,败局已成,就算古之名将再生,也无力回天了。 一队蛮族将士飞快的驰入狼牙军营,拓跋烈亲自领军在前,此次他率领最为精干的近卫前来驰援,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蛮族的局势危在旦夕,任何希望都值得他去全力一搏。 景嘉澜佩戴弯刀,跟在父亲身边,突然看到一群人远远跑过来,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她的脸色难看,九公主的脸色也不好看。两位美女,在军阵之中,大眼瞪小眼,彼此冷笑。 九公主对这张脸可是记忆犹新,那日景嘉澜突入秦家,还把自己给打晕了,简直是奇耻大辱。而景嘉澜一看到九公主,就想起那天差点被秦飞和蕾蕾扒光的事儿,心中的尴尬更是难以言表。 “给我拿下她。”九公主冷冷的喝道:“这个女子曾经冒犯过我。” “有本事你就来啊。”景嘉澜反唇相讥:“我还要拿下你呢。” 拓跋烈身边的卫士立刻左右护持,而九公主身边十一高手不敢怠慢,围成一个小圈,将她护在中央。 “这是干什么呢?”秦飞从后边策马而来,板起脸来训道:“大敌当前,你们两个女人居然还在互相拆台?” “秦飞?”九公主诧异的问道:“你怎地下来的这么快?” “下来?”秦飞愕然道。 周礼渊等人立刻回头向瞭望台看去,那个击退了刘任重的男人,正半蹲在地上为李虎奴调理气息。方才刘任重的连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李虎奴全力应对,内息早已紊乱不堪。 九公主反手一指:“那又是谁?” 景嘉澜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秦飞一路上还在说,到了这儿就马上出手,打退第一镇之后就乔装打扮去大漠,伪装孙涸,震慑那些部落。到了这儿就看到刘任重落荒而逃,大家还在诧异,刘任重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又有谁能打得他屁滚尿流呢? 瞭望台上的李虎奴渐渐调顺了气息,双手抱拳,拜谢之后,便跃下高台,指挥狼牙作战。 而那个神秘男子,傲然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看着秦飞等人,忽然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比了个‘v’的手势。 秦飞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牙齿咬的痒痒的,一字一句的喝道:“等我上来。要你的好看。” 第195章 为老不尊 随着第一镇井然有序的撤退,有意保全实力的蛮族近卫并没有穷追猛打,协助狼牙战士开始收拾战场。由于大家曾经做过买卖,狼牙部队和蛮族之间有许多熟人,很多人见面都会打个招呼,问候一声,上次卖给你的刀是不是依然犀利? 军营里李虎奴的住所,挤了满满一屋子人。九公主被莫名其妙的排除在外,气得这位天之骄女在大雨中直跺脚,就连侍卫们递过来的雨伞也摔在地上。尴尬的侍卫只得打着伞,和公主保持距离,默默的为他遮风挡雨。 房间里,拓跋烈父女、秦飞、还有那位神秘来客,把小小的房间占的很满。所有人都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位神秘来客,他脸上带着一层人皮面具,看起来面无表情。到了房内,他伸手抹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他的眼睛很小,眼珠就像黄豆一样滴溜溜的在眼眶里打着转,下颌留着一撇山羊胡,看起来有些滑稽。那张尖尖的脸,显得有些刻薄小气。 秦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声开口道:“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当日,你走的时候,不是喝了一壶酒,把酒壶摔了个稀巴烂,害我赔酒馆银子,还扬言说什么……此去若是不能报仇雪恨,我就不回来了?” “我说过吗?”那人眨了眨黄豆眼,笑道:“喝多了随便说的话,向来是不作准的。” 拓跋烈轻轻咳嗽两声,一本正经的问道:“这位是……” “理论上,他算是我师傅。”秦飞叹了口气:“只可惜,为老不尊,我叫一声师傅的话,心里会别扭很久。” 拓跋烈骇然失色,秦飞的师傅,那可不是前魏大宗师孙涸?这等人物居然会在此地出现,要是抓住这个好机会,蛮族的将来可就有保障了。 对于拓跋烈这样的神色,孙涸一辈子也不知道看到多少次了,早就见怪不怪了。他的兴趣集中在景嘉澜身上,笑眯眯的对景嘉澜说道:“这位姑娘,我看你天生丽质,气度不凡,骨骼清奇,举止间隐隐有王者之气,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这样好了,让我给你摸摸……呃,让我老人家给你看看手相,若是看得准,你不必谢我。倘若不准,你只管揪我胡子!” 一听是大宗师的身份,景嘉澜就有些发懵,她倒不是没有见过大宗师,曾经跟在水晴空身边许久,眼界不可谓不高。不过,水晴空一向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一说一,她下意识的便要把手给递过去,孙涸正笑呵呵的准备握住姑娘的小手,忽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掌缘猛然劈下,所取方位正是孙涸手腕。 孙涸岂是那么容易被劈中的人?手腕一缩,灵蛇般退回袖笼之中。 秦飞收起掌力,淡淡的说道:“景嘉澜,他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摸摸你的小手,这种把戏,我几岁的时候,就经常看他蹲在大街上骗人家小姑娘用了。” “不肖逆徒啊!”孙涸无奈的摇了摇头,自个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的晃了几下,仰首道:“徒儿啊,为师大老远跑到北疆来救你,你就这么报答我?” “千万别乱说,安州发生的事,你怎么可能知道?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秦飞反问道。 说到了正经事,孙涸也严肃起来:“在眼光方面,我一直是很佩服水晴空的。他如果不是武道修为特别高,其实他应该去做官的。此人的政治眼光高瞻远瞩,不亚于许多名臣。只可惜,当年有个两难的选择,为了修行武道,他必须成为驸马。而驸马又不得参政,导致在和楚国大战的时候,他的很多意见都不能第一时间反馈。唉,规矩这玩意真是害死人!” “大魏亡国之后,水晴空孤身一人来到草原,凭借他超凡入圣的修为和敏锐的眼光,一个人就主宰了草原局势。我说的对不对?”孙涸看向拓跋烈。 拓跋烈知道他所言非虚,水晴空一个人撑着蛮族,让拓跋弘无计可施,同时压迫燕王不敢向远东随意用兵。他的确是整个草原的枢纽,是整个草原天平上最重要的一枚砝码。正因为如此,他的死,导致蛮族几乎有灭族之险,也让拓跋弘蠢蠢欲动,而燕王也不得不预备着面对空前强大的北方压力。 “他死了,我倒不是很难过。”孙涸淡淡的说道:“早几十年前,我们就已经该死了,苟延残喘活到现在只是为了一个希望。在这个世上,我们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根本没什么区别。水晴空活着,能影响整个草原的大局。我知道了他的死讯,就猜到草原即将大乱……不过,我不想让楚国那几个家伙占便宜,再说在南方待了那么多年,也有些腻了,想来北方看看天苍苍野茫茫。” 拓跋烈一生见惯风浪,闻言也不禁激动起来,颤声道:“大师是要坐镇我王族吗?” “嗯,有这个意思!” 秦飞从孙涸的语气中听出一丝落寞。或许在水晴空活着的时候,孙涸因为种种原因并不想和他见面,但是在他死去之后,孙涸还是感到了寂寞。这世间能和他并肩的人本就已经不多,哪怕是对着敌国的高手,孙涸也有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更何况是曾经一起作战的人呢?水晴空的死,让孙涸想来北疆完成他未竟的事业,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我这个人毛病很多,一般没什么事就不要找我。”孙涸缓缓说道:“有时候个把月找不到我是很正常的,而且我又爱享受,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草原上就算有钱都未必能弄得到,我没事也要给自己找些乐子去。唉,说到这儿又想起江都红月坊的小桃红,吹拉弹唱是一把好手,难得是善解人意,又做的一手好菜……” “咳咳。”秦飞赶紧握拳放在嘴边提醒两声。 孙涸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接着说道:“你们王族有事,我是肯定会露面的。不过,对外就不要声张我的身份了。” “大师放心,我们绝不多嘴!” 只要有一位大宗师坐镇,处于劣势的蛮族就一下子变得安然无恙,这样的好运气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拓跋烈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恨不得往脸上狠狠抽两巴掌,又怎么会多嘴得罪这位大宗师呢? “稍候你们收兵回草原吧,我自己会过去。”孙涸吩咐完了,便挥了挥手,示意拓跋烈父女也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秦飞和孙涸两人,师徒俩面面相觑,半晌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秦飞开口问道:“武尊大人说过,天痕功法不是大魏皇族就不能练习。你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去学?” 一说到这个问题,孙涸差点没跳起来。 他苦着脸解释道:“当年我从宫里抢出天痕和断歌,拔腿就跑。你要知道,天痕是什么东西?武道中人,哪个对天痕不是趋之若鹜?在我的手中,我能忍得住不翻开看看么?” “偷看一眼也不是什么大罪过。”秦飞十分理解他的心情。 “是啊,天痕在我手中,就像一个光溜溜的大美女落在色狼手中,要是不好好看看,那简直对不住祖宗。可是色狼看了能不摸两下吗?你能理解为师,为师就是这样忍不住跟着练了两下。色狼摸完了能不……嗯哼,你懂的。那为师也就想,反正偷练也就偷练了,不如光明正大的看看哪些是我能用的……” 孙涸把一番歪道理说得理直气壮。 秦飞哑然无语,孙涸要是守规矩的话,也就不会教出秦飞、蕾蕾这样的徒弟了。 “算你狠。”秦飞嘟囔道。 孙涸耸了耸肩膀:“反正我都偷摸练了,有便宜当然要给徒弟,练了总不会吃亏的。” “蕾蕾师姐也练了?”秦飞问道。 孙涸一下子严肃起来:“绝对没有。事实上,天痕这门功法博大精深,如果我是十几二十岁,像水晴空那样的年纪得到了天痕,或许可以从头练起。但是我得到的时候,已经一把年纪了,自己的修为根深蒂固,不可能推倒重来。所以,我只是练了些皮毛。你师姐,她的来历,将来你会知道的,天痕我是决计不会传授给她。” “来头很大么?” 孙涸微微一笑:“反正不是很小。” “我一路向北,路过安州本想来看看你,可见到北疆第一镇围攻安州,顿觉有些奇怪,偷偷抓了个军官一打听,才知道出了乱子。徒弟有难,师傅不能不帮忙。恰好,我到了这儿,遇到你的部下被刘任重打得鼻青脸肿,就出手相助……” 秦飞揶揄道:“你居然连个刘任重都收拾不下,这些年退步的太多了吧?” “胡说!”孙涸勃然大怒:“若是我想杀他,十个刘任重也活不下去。我是懒得杀他,刘任重一死,燕王身边没什么顶尖高手,处境会很危险。楚国那个狗皇帝就开心的很了。我为什么要让狗皇帝开心?” “别找理由,这次你来安州,给我什么好处?”秦飞大手一摊:“快快拿来。没好处的话,你就赶紧去大漠吧,我这儿不留客!” 第196章 杀官造反 一听到要好处,孙涸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低声道:“来的匆忙,真没带什么好东西给你,下次,下次为师请你吃饭。” “得了吧。”秦飞才不相信他说的话:“有空就去查查魏武卒那边的事儿,我总觉得魏武卒里有人出卖了水晴空。暂时还没什么线索,等我找到了是谁,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孙涸的语气里明显带上一股醋味:“才认识水晴空几天啊,就要为人家报仇雪恨了。要是为师死在外边,只怕你小子能帮我抬一下棺材就算是积福了。” “天痕你看了学了也就罢了,改天去拜祭武尊大人的时候,你自己跟他认个错吧!”秦飞说罢,便转身出了门。 看着秦飞离开的背影,孙涸小声嘟囔道:“不是为师偷摸学了点天痕,这世上哪里还有你这小子?” 孙涸随着秦飞的脚步离开了房间,他还没忘记将那张死板的人皮面具带在脸上,出了门,迎面看到一脸怨气的九公主。虽然她轻嗔薄怒,却依然掩饰不住俏丽的容颜。孙涸顿时喜笑颜开,走上前去说道:“这位姑娘,我看你天生丽质,气度不凡,骨骼清奇,举止间隐隐有王者之气,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这样好了,让我给你摸摸……呃,让我老人家给你看看手相,若是看得准,你不必谢我。倘若不准,你只管揪我胡子!” “懒得理你!”九公主从侍卫手中抢过雨伞,待要向秦飞那边走去,转个念头,又调转方向,向在房外等候的景嘉澜走去。 两人都有显赫的出身,从小到大都受到身边人的各种恩宠,都是从不肯吃亏的性子。两个女孩子各自撑着一把雨伞,静静的屹立在风雨中,两双美丽的眸子带着寒意互相逼视,绝不退让。 景嘉澜微微眨了眨眼,讥讽道:“怎么着?别人修习武道练的都是真气内力,难道你练的是用眼睛杀人不成?哎呦,我觉得胸口有些懵,难不成你已经重伤了我?” 九公主口齿伶俐也不肯饶人,淡淡的说道:“当日你打晕我,这笔帐我是一定要跟你算的。念在今日你们的人对狼牙军营有解围之恩,本姑娘今天就不为难你,来日你撞到我的手中,定叫你好看。” “好啊,那我就在草原等着你。”景嘉澜傲然应道。 “说什么呢?”秦飞大步走了过来,安排道:“景嘉澜,你在这里正好,去帮忙清点下战场。” 景嘉澜挑衅似的对着九公主微微一笑,转身离开。秦飞让她去清点战场,当然是有好处的。第一镇撤退的时候,留下许多失去主人的战马、武器。这些东西,狼牙部队反正用不上,就送给蛮族做个人情。秦飞在安东坐镇,孙涸在大漠镇守,蛮族无论如何不会进入安东行省。给他们一些武器装备,跟拓跋弘狠狠打一仗也好。从秦飞个人角度来说,一个热爱和平,致力和中土形成友好双边关系的可汗,绝对要比穷凶极恶的魔族要可爱的多。 “那我呢?”九公主一把扯住秦飞的袖子问道。 “正要对你说!”秦飞反手握住九公主的小手,丝毫不避嫌的将公主拉到僻静处,低声道:“这次安州出的乱子,你不要公然声张,稍候我写成公文上报,你顺着我的意思说便是。” 九公主不是很明白秦飞的意思,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迷茫的看着秦飞。 秦飞耐心解释了半天。如今的朝廷和北疆在博弈,之所以朝廷没有发动大军把燕王彻底打垮,就是因为没有绝对的把握,同时也怕引起魔族和吴国的觊觎。如果有这个能力了,那上次第一镇在草原要灭掉秦飞带领的少爷队,就足够给朝廷理由动兵了。当时没有把握,现在也没有把握,假如公主站出来,扬言是第一镇围攻安州,公然反叛。那就把朝廷逼上了不得不马上和燕王决战的路。 虽然,现在决战不会败,但是想要胜利也不容易,而且付出的代价一定不小。 有时候,朝野上的把戏,很需要耐心。你明知道一个人要反,可没有完全部署好之前,他的一举一动你都不得不放任。吴三桂起兵之前,康熙也忍了他很多年。同样,朱棣起兵之前,甚至装疯卖傻来欺骗朱允炆。大家玩的就是个忍,忍到自己有足够实力了。那就是叔叔可忍,婶婶也不可忍了。 这些道理对于九公主解释起来有些吃力,好在秦飞的口才不错,九公主也不笨,终于算是搞明白了。 “秦镇督,你看我把谁给抓来了?” 远远的,何坤快步跑了过来,他身后带着几个狼牙战士,押着几人。 走到近前,何坤指着一个打扮成女人模样的男人,哈哈大笑道:“秦镇督,怎么都想不到,堂堂安州曹玄,居然要装扮成女人,想从后门溜走。我何坤亲自出马,他就算装成女人,我也能一眼认得出来。” 曹玄虽然被抓,可依然嘴硬,狡辩道:“城里兵荒马乱的,我怎么知道谁跟谁打?我要走也是情有可原的。你们察事厅凭什么抓我?我是朝廷命官……” 秦飞摆了摆手:“曹大人,许多事,你知我知。不需要什么证据!你我之间浪费口舌一点意思都没有,孔璋也算是弃暗投明了,我会给他一条路走。至于你,满肚子谎言还是到地下去找阎王聊天吧!” 秦飞站直了身体,冷然吩咐道:“传令下去,参与骚乱的安州官员,可就地正.法!” 秦飞的目光顺着曹玄、宋峦……一张张惊惶的脸上掠过,微笑道:“诸位,永别了!” 一群如狼似虎的狼牙战士推搡着曹玄等人就要拉下去斩首……这群平素飞扬跋扈的官员拼命挣扎着,死皮赖脸的趴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被拉下去。他们个个肚满肠肥,少说也有一百六七十斤,几个人死缠烂打,互相纠缠,一时间还真拖不下去。 “秦镇督……” 远处一队官员狂奔而来,为首的乃是安东总督穆青山,他气喘吁吁的带头跑着。 城内到处是察事厅和狼牙部队在抓人,只要参与这次骚乱的官员几乎都被抓了起来。少数没有被抓的,人心惶惶都躲进了总督府。暂时还没有人去总督府骚扰,毕竟,总督的级别太高,一省总督可是正三品的高官,到了朝野也是可以和很多大佬平起平坐的人。一般人,到了总督府都吓得不敢说话,进去抓人……还真有些没胆。 穆青山在家里琢磨了许久,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当初要对付秦飞的时候,他可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曹玄等人已经把生米煮成熟饭,才告诉他。当日,秦飞闯进总督府,自己加起来就问了句秦飞是什么意思……怎么算,自己都不算骚乱发起者吧? 可现在,和兴隆的混混们都被孔璋赶回家去了,守备所的官兵全部给缴了械。总督府能够动用的力量少的可怜,反倒是拥有近千兵力的狼牙部队成了整个安州最强大的势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穆青山琢磨着自己反正没有参与对秦飞的阴谋,索性亲自来到秦飞面前,看他到底准备怎么样。 这当儿,穆青山要是跑,肯定是跑不掉的,还显得自己心虚。光明正大的谈一谈,把事儿刨开了说,免得误会。 看到是穆青山来了,秦飞稍稍皱眉,双手往身后一背,摆了个架子,淡淡的问道:“穆总督怎么有空来狼牙这儿了?” 穆青山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脸色红红的,重重的喘了几口气,这才开口问道:“秦镇督,你的部下在城里到处大肆搜捕,抓了许多官员,你有足够的证据吗?” “没有!”秦飞答道:“很多事不需要证据,我也懒得去找证据。” 穆青山被他噎得一句话答不上来,迟疑片刻才答道:“朝廷命官身份不同,你贸然抓了也就罢了,至少也要审问清楚,有罪的交给官府判刑,无罪的也要释放。但是你的部下满城抓人,滥用私刑,我看你这架势,是要对曹大人他们用私刑吗?” “是!”秦飞淡淡的说道:“我正要斩了他们。” “你……”穆青山当了一辈子官儿,从来还没见过一个小小镇督就敢在自己面前蹬鼻子上脸的,虽然现在安州城里秦飞的拳头最硬,可自己也是堂堂总督,顿时火不打一出来,叫道:“你如此罔顾法纪,如何能在察事厅这样的衙门任职?” “法纪不是这时候讲的。”秦飞冷冷的看着穆青山:“总督府没有人去,是因为我吩咐部下不要去,我知道你老人家没有主动对付我。这,是我给你的面子。如果总督大人硬是不要这份面子……” “穆总督,救命啊!”曹玄一把抱住穆青山的小腿,扯开嗓子叫道:“秦飞勾结蛮族,引狼入室,他是要杀官造反啊!” 第197章 三问 穆青山毫不犹豫的一巴掌甩在曹玄脸上,这样的屁话也能说出口,曹玄真是离死不远了。 这事儿归根到底还是曹玄先给闹大的。当官的玩把戏,向来是不到最后时刻不会动刀子。一旦到了要分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就不那么容易收场了。在官场上,有很多手段可以杀人于无形。或许,这就是穆青山能够当总督,而曹玄只能当他部下的原因吧。 穆青山的心情很差,如果他们早早和自己商量,那是决计不会同意去寻求燕王的援助去和秦飞决战。即便决战了,也要找最合适的机会,必须要拿下秦飞的脑袋才行。而不是像曹玄这样搞得不伦不类,结果把大家伙儿都给坑进去了。 雨一直下,曹玄看起来十分狼狈,脸上不但有泪水和雨水,还有泥水。求生的**激发了他最后一丝力量,抱着穆青山的腿,就像手臂天生就长在人家腿上似的,死活不肯松开。 穆青山很清楚,曹玄说的罪名,一点用都没有。秦飞是调动了蛮族的兵马,但那是曹玄率先去北疆求兵之后的事儿。要把秦飞这条罪拉下马,曹玄调动北疆兵马的事就得马上翻出来。在楚帝的眼里,那些一心想要求和平的蛮子一点儿也不讨厌,反而是天天看着他的皇位就眼红的燕王,才是楚帝心中最大的忌讳。相比之下,孰轻孰重,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秦镇督,可否借一步说话?”穆青山客客气气的问道。 秦飞没有应声,却背负双手走到了一边无人处,算是给穆青山一个面子。 穆青山叹息一声,跟到秦飞身边,低声道:“秦镇督,你要杀他们,甚至是要杀我,我都无话可说。局势如此,匕首一现,便是你生我死的局面。他们输了,怪不得别人。实不相瞒,这件事我是不知情的,这并不是我要为自己开脱。身为地方最高长官,控制不住局面,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那总督大人的意思是?”秦飞淡淡的问道。 穆青山又低低的叹了口气,沉声道:“秦镇督,安东是个好地方。你可明白我这话的意思?” “不明白!”秦飞斩钉截铁的答道。 “安东的地理位置就决定了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地方。正因为如此,安东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在找各自的靠山。暗中投靠燕王的、偷偷和魏武卒勾结的、攀附朝中大佬求个平安的……就连秦镇督你,其实也可以算得上是易总督和唐隐大人在安东的代言人。在我看来,找靠山是安东官员最寻常的做法,曹玄他们恰好和秦镇督你不对路,死了也是活该。不过,你我倒是可以合作一番。”穆青山平静的说道。 “合作?” “察事厅表面看起来光鲜,其实危机重重。如今这儿没外人,局面又在秦镇督掌控之中,我的命,捏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也就不顾及什么了。陛下为什么要铲除燕王,秦镇督有数么?”穆青山严肃的问道。 秦飞怎能不知道?太子也好,还是其他几位候选人也罢,怎么看都不是燕王的对手。如果楚帝不铲除燕王,万一有一天,楚帝翘辫子了,燕王还活的很滋润。那即位的无论是谁,都会被燕王打得落花流水。而且,失去了楚帝的威压,很多地方官员,到时候的旗号是不是还忠于皇室,也就难说的很了。历来造反者如果是外姓,各地官员当然是一拥而上,团结在以陛下为核心的皇室周围,把那些造反者打得粉身碎骨。而假若发生燕王和新帝之间的皇位之争,地方官员就不好办了。两个都是姓楚的,理论上说,那是人家的家事,这个时候,站错了位置,将来是会掉脑袋的,所以,还是先观望的好。 观望就是对皇室最大的不利,大楚拥兵六十余万,去掉北疆的十余万,去掉散布各地的近三十万,真正掌控在皇室手中的,不过是二十万而已。太子?楚卓?楚离?哪个能带着二十万军队战胜拥有北疆军的燕王?局势一旦出现倾斜,地方官员就会马上站出来投奔在燕王的旗下,替他摇旗呐喊,为他数出皇室譬如很**啊,很腐朽啊,很没有孝道啊……无数罪名,然后,痛打落水狗! 所以,楚帝一定要先杀了燕王,才能传位给儿子。 看到秦飞的神情,穆青山的心中便已有了数,他接着说道:“秦镇督,如果你觉得陛下担忧子嗣对抗不了燕王,那你就不觉得陛下会担心子嗣驾驭不了察事厅吗?” “这算是很拙劣的挑拨离间吗?”秦飞微微一笑。 穆青山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秦镇督你的事儿被大家广为传诵,瞒不了人。我只问你三件事,你无需答我,自己思索一番便可。若不是我做官几十年,摸到一点儿官场门道,也未必能看得出来。” “第一,九公主在秦镇督身边,人尽皆知。数百年来,皇室对察事厅都是威压,何尝拉拢?察事厅历任总督都是经验丰富,修为精湛的高手,却从没有和皇室拉上关系。随着灭魏一战结束,察事厅六司膨胀到了顶峰。教习司到处搜刮可造之材,敌情司比军队细作更加深入,监查司比御史台更广泛,刑狱司让刑部大理寺没面子的事儿少了?军器监和金石司一比,完全成了垃圾,执行司的实力更是恐怖,很多人都说,进大内侍卫比进执行司容易多了。这样的局面下,察事厅如此膨胀,假如下一任总督是驸马,是不是好控制的多了?” 穆青山冷笑道:“这就牵出我第二个问题,秦镇督在察事厅扶摇直上,被很多人认为是未来的总督人选。可,这份荣耀是陛下给的!六司提督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人才,尤其是之前呼声最高的执行司元提督。他们会心甘情愿把总督宝座让给一个年纪和他们儿子差不多大的小伙子?” “那第三个问题呢?”秦飞问道…… 第198章 你已上路 穆青山并没有马上说出问题,而是静静的看着秦飞,他是个文官,没有一丁半点修为。雨水到了秦飞身边,还没来得及碰到衣衫,就被他的护体真气化为虚无,但是穆青山在雨中站的久了,浑身都已湿透,他却不显得十分狼狈,而是有些淡淡的憔悴。 “秦镇督,明人不说暗话,你从蛮族借兵,同样是没把朝廷律法看在眼中。我的第三个问题就是,秦镇督你是真的忠于大楚吗?” 秦飞嘴角轻扬,微微一笑:“无限忠于!” 这句聋子都能听出来的假话,自然瞒不过穆青山。他也不说破,又深深的看了秦飞一眼,拱了拱手,轻声道:“我这就回府了,秦镇督想杀,那便杀吧。” 他转身离去,秦飞看着他的背影,始终一言不发。片刻之后,孙涸走到秦飞身边,淡淡的说道:“穆青山说得没错,官场上的事儿,你小子还是嫩了,想想,假如你是楚帝,你会做什么?” 作为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君王,楚帝最大的梦想,就是在他的生命中完成统一大业,成为另一个大魏神武帝,天下一统,江山永固。达成这个目标,就要伐吴!攘外必先安内,就要灭掉燕王。这两件事都做完了之后,楚帝便不能再留着察事厅这个在乱世中才能发挥作用的机构。 没有一个政权是依靠强大的特务体系生存的,建立在高压恐怖基础上的帝国,同样是脆弱的。一旦君王不够强势,很容易出现特务机构蒙蔽君主,暗中把持大权,甚至篡权夺位这种事儿也不稀奇。楚帝没有把察事厅列为首要目标,一是因为它的重要性还不够,二是因为易总督这位大宗师。不过,岁月催人老,大宗师也不是长生不死的怪物,易总督凋零之后,察事厅几乎不可能涌现第二位大宗师,这样就好对付多了。 人生最残酷的就是比命长,从现在的局势看起来,年富力强的楚帝,理论上应该比易总督的命更长。而且,易总督从明面上看,是个忠臣,他十分顺从的配合着楚帝扶植秦飞的计划。无论是用‘驸马’控制察事厅慢慢削弱,还是引起六司提督对秦飞的不满,从而内耗掉察事厅的实力,楚帝的目的都在一步步实现之中。 孙涸悠悠的说道:“或许易老头一开始看中你是个可造之材,把你拉进了察事厅,但后来的发展,已经渐渐超出了他的控制。楚国官场这趟浑水,越走越是深啊,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淹死在里边了。乖徒儿,你有什么打算么?” “有!”秦飞笑呵呵的说道:“这是你教我的,拼命占便宜,宁死不吃亏。察事厅,若是他们要送给我,我当然拿下。假如九公主是陛下的美人计,那就不好意思了,美人我是肯定收下,计是绝对不中的。” “果然有为师的风范,不枉我教导你这么多年。”孙涸嘿嘿一笑,伸手在秦飞肩头轻拍:“做人呢,不要太老实,老实就会吃亏。只有占不到便宜的人才会说,吃亏是福。其实,吃亏是个屁,占便宜才是福。” “自从我跟了师傅之后,自觉脸皮已经越来越厚了,占些小便宜从来不会觉得心中不安。这都是师傅您的功劳啊!”秦飞谦卑的说道。 “你离你师姐还差得远呢。”孙涸冷哼一声:“现在你还不知道她的厉害,有朝一日,我担保,你见到她就头大,恨不得躲开三条街走。为师现在都吃不消她,更别说道行尚浅的你了。” 军营里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忙碌起来,打扫战场的,收拾废墟的,审问俘虏的,忙的不亦乐乎。秦飞看着那些忙碌的军士,淡淡的问道:“我说,老头儿啊,当年你是不是用天痕里的功法,为我娘……”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些事,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孙涸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苦口婆心的说道:“向上吧,少年!只有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是不是我成为大宗师,就有资格知道了?” 孙涸不屑一顾道:“大宗师算个屁,你看看水晴空,死了!当年大魏好几位大宗师,都死的七零八落。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不是我本领强,是因为我够猥琐,出来混的,安全第一。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人活着才有希望。要是那时候我学那几个呆瓜,也在万军阵中嚎叫着要捍卫大魏荣光,如今肯定是没你这小子了,天痕八成也失传了,水晴空翘了辫子,大魏宗师死的一干二净,还有一文钱的荣光?现在呢?我活着,很多人就睡不踏实,嗯哼,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了。” 孙涸一本正经的说道:“大宗师的实力远不足以逆天,阴谋诡计可以害死水晴空,千军万马也可以杀了你师傅我。但,假如你能成为天道高手,那就截然不同了。天道……嘿嘿,果真是看谁不顺眼就可以打谁啊。” 听着师傅把堂堂天道高手说得就像街边流氓,秦飞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好像天底下千年来就出过一位天道高手吧?” “是的!”孙涸笑眯眯的看着秦飞:“为师很看好你成为第二个!” “如果我成了天道高手,师傅看谁不顺眼,我就帮你打谁。”秦飞拍了拍胸脯。 “有这份孝心就行了,师傅现在还打得动,除了庞真和易老头之外,师傅没把握去打的人,还真没有。”孙涸感动的老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伸手在秦飞身上扯了扯:“你这件天丝蝉衣真的很不错,师傅去大漠没什么御寒的衣服,不如给我穿吧?” “免谈!师傅你威震天下,修为通神。一般人不敢惹你,敢惹你的也未必打得赢你。我就不同了,好多人可以一根手指头捏死我,天丝蝉衣你就别指望了。” 孙涸叹道:“看来,有必要我要研究一番,制定个门规了,男徒女徒,没有一个像话的。” “对了,断歌外边那一层剑鞘已经毁了,如今断歌太过于招眼,我都不太敢拿出来。师傅那儿有备用的剑鞘吗?”秦飞问道。 孙涸横眉怒目:“我又不是打铁的,哪儿找去?再说了,断歌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吗?” “不就是你封印了几道大宗师剑意在内么?” 孙涸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做解释。断歌作为大魏皇族镇国之宝,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比《天痕》差多少。自从神武帝佩剑铸造成断歌之后,历代魏国大宗师,都会将自己的一道剑意封印到断歌之内。千年传承,断歌之内封印了上百道大宗师剑意。为的是,在魏帝没有足够修为的时候,可以凭借断歌内的剑意,越级战斗,保全自己的性命,甚至反败为胜,击败强大的对手。 历史上,并不乏这样的例子,曾经有一位魏帝遇到一群高手伏击,偏偏身边侍卫带的不多,那个魏帝当时不过宗师下品境界,几乎身亡。千钧一发之际,他终于找到机会,取出断歌,接连释放十道大宗师剑意,自己耗尽真气,却把数十位高手刺客尽数斩杀。据说,现场当时连一块完整的肢体都找不到了。 “好好善待你手中的断歌,或许有朝一日,它会给你惊喜。”孙涸有些感慨,当年还很年轻的他,成为大宗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被魏帝召入宫中,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断歌,并封印了一道剑意。 而他在离开东都之前,吹牛对秦飞说封了几道剑意进去,其实仅仅是一道而已。能够让离开自己控制的剑意保存在一柄神兵利器之中,就算是大宗师也要耗费许多精力,真的封个十道八道进去,自己累都已经累死了。 当日,刘任重见到秦飞那一道酷似水晴空的剑意,其实,就是水晴空自己封印进去的! “安州还有很多事要处置,你随拓跋烈他们去草原吧,有空我便会去草原看你。稍候,我托人带信给蕾蕾,告诉她你到了草原,让她得闲的时候,也去草原服侍你去。”秦飞说道。 孙涸顿时脸色大变,似乎听见了天下最恐怖的事儿一样,连连摆手道:“千万别,随便找个妞儿去草原伺候我就行了,那丫头我现在已经惹不起她了。她真的来草原,我老人家只好拔腿就跑……” 秦飞轻笑一声,懒得去管这对活宝师徒到底有什么纠葛,依然恭恭敬敬的弯腰九十度鞠躬,行了大礼只好,才飘然离去。 孙涸摸了摸脸上逼真的面具,看着秦飞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天道之路,不是那么好走的,多少俊杰英才,倒在这条路上。你小子比别人多了两个优势,剩下的就看造化吧。有些事,瞒不了你多久了!” 他的喃喃自语,秦飞无法听见,耳边的淅沥雨声,早已遮盖了一切! 第199章 有客远来 有一句老话,叫做颠倒黑白。其实黑和白并不是那么绝对,看的是,你需要的是黑,还是白? 发生在安州的事,就是这么处置的。事实的真相是,曹玄等人勾结燕王,引入第一镇企图杀死察事厅镇督秦飞,散播谣言,引发事端,造成了安州骚乱,给民间和官府带来严重的损失。察事厅镇督秦飞去蛮族借兵,解除骚乱,将曹玄等官员正.法。但是,在穆青山和秦飞写回东都的公文中,事情就完全变了个样。 公文中写的是,蛮族悍然入侵安州,安州军民上下一心奋起抵抗,上到七旬老人,下到十岁孩童,甚至是牢里囚犯都踊跃要求参与抵抗。得到蛮族入侵的消息后,北疆军第一镇千里赴援,和蛮族军队在安州展开殊死搏斗。在秦飞、穆青山等安州官员的领导下,团结起来的军民将蛮族凶悍的攻势击退,保卫了东方古城安州。在这一场可歌可泣的战斗中,知府曹玄、判官宋峦……乃至察事厅江正龙等官员,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官面上的话,说的就是这么富丽堂皇,远在东都的楚帝也没闲工夫去分辨真伪。对于他来说,只有两个信息是最重要的,第一镇来了安州、蛮族也来了安州!远东的安州发生如此激烈的冲突,是楚帝愿意看到的好消息。 矛盾越发激化,那燕王迫不得已动手的可能性就越高,战败的机会,自然就越大。 递上去那份全是扯淡的公文之后,秦飞重新整顿察事厅分署,从低级别候督察之中,选拔了几个靠得住,有雄心的年轻人,暂代督察之位。秦飞的年纪不大,他也深知,年轻人最是有热血,有激情,敢打敢拼。一群半老头子成天窝在一起,打着麻将,说着要稳重,要以大局为重,保持稳定,和谐第一……这种话,秦飞听的耳朵都已经起茧子了。 启用几位年轻人,察事厅的面貌顿时焕然一新,至少,效率上是高了许多。这让喜欢偷懒的秦飞,满意极了。 夏天渐渐要过去,早晚时分略感秋凉。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安州几乎天天都要刮狂风,沙尘蔽日的天气,让九公主为自己的皮肤喟叹不已。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秦飞一手托腮,呆呆看着天花板,这样的日子,想出去钓个鱼都已是奢望了。 “秦镇督!”门外卫兵禀告道:“和兴隆孔掌柜求见。”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孔璋一身黑色正装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草民孔璋,见过秦镇督。” “免礼了……”秦飞有气无力的说道:“前几天,你不是把手底下犯了大案命案的人,都给我送来了吗?是不是现在后悔了,想把哪个小子捞出去?老孔啊,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捞偏门无伤大雅,但是作恶多端就是自寻死路了。” 孔璋早就被这位年轻的镇督慑服了。秦飞修为高,手段狠,人面还广的一塌糊涂,眼瞅着曹玄找来第一镇,孔璋都觉得无力回天了,他居然能把蛮族可汗拓跋烈都给拉过来打仗,硬是把第一镇给打跑了……这样的人,孔璋宁可自己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也不敢再招惹了。 听秦飞一问话,孔璋就老老实实说道:“镇督大人,草民来不是为了那些矮骡子的事儿,这几日风沙甚大,出门也不方便,想来镇督也有些无聊。草民有几个朋友,听说镇督来安东任职,分别从潢秀、淮商、罗光三城赶来安州,想要拜见镇督大人。草民斗胆,提前订了酒席,想请镇督赏光赴宴。” 秦飞眨了眨眼睛,吃饭这种事很寻常。但是孔璋的朋友,十有**就是三个城镇里的帮主、堂主、掌柜之类的人物。他们捞偏门的,一定要和官府打好关系,现在安州官府被秦飞杀得七零八落,新任官员一时半会还没就职,只要不是瞎子就知道,安东行省这片地方,以前是穆青山最大,现在只怕要轮到秦飞了。 一群捞偏门的想拜见秦飞,哪里敢大咧咧的来请?只好拐弯抹角的找到孔璋,想必也给孔璋塞了不少好处,要不然,孔璋怎么如此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吃饭……让我考虑下!”秦飞懒懒的说道。 孔璋走近几步,低声道:“实不相瞒,秦镇督。这几个都是道上的朋友,察事厅是白,他们是黑。按理说,镇督不赏光吃这顿饭是常理。不过,他们几人有个好处,一是出手豪阔,既然来拜见镇督,必有厚礼。这笔钱,镇督收了给察事厅的兄弟们改善下生活也是好的。一省密探都指望镇督吃饭,每个月几万两银子流水似的丢出去,送上门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收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了。”秦飞冷笑道:“当心贪字变成贫!” “就算借个胆子给他们也不敢啊。”孔璋陪着笑脸说道:“这其中的好处,秦镇督心知肚明,草民就不多说了。” 秦飞皱了皱眉头,这些江湖中人,做事的确比官府要方便的多。尤其自己在安东的重任之一,就是要把察事厅北疆已经消弭的耳目,重新安插进去。天底下人都知道,消息散布最快的地方,就是酒楼、妓院、赌场……任何秘密到了这三个地方,就不再是秘密。而,这三个地方恰恰是官府掌控力量最弱的,黑道势力在此却是最强的。 通过黑道势力,把耳目重新渗透进去,是个很好的办法,倒是不妨和那些江湖人物见上一面。 秦飞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也好,那就去见一见吧。” 孔璋自然是把酒席安排在醉江南,他特意选了个厅子,名字叫做‘竹节厅’。生意人喜欢去牡丹厅,牡丹是富贵之花。竹节厅,取的是竹子步步高升之意,乃是做官人的最爱。 孔璋孤身一人,秦飞带着周礼渊和几名侍卫,到了竹节厅外,吩咐周礼渊等人在外等候,秦飞便和孔璋走了进去。 竹节厅里坐着三个人,左手边是个肥头大耳的汉子,面皮白净,眼睛小小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根本看不到眼睛。孔璋介绍道:“这位是潢秀的熊世海掌柜,在潢秀有许多生意,经常往草原和北疆跑,人面广,重义气,是条好汉子。” “秦镇督好!”熊世海起身抱拳,陪着笑脸道:“镇督大人叫我老熊就好。” 中间男子身材高大魁梧,油光满面,嘴角留着厚厚的胡须,主动起身道:“镇督大人,草民是淮商城的洪老六。” 最右边的却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女子,如果不是眼角遮挡不住的鱼尾纹和颈部已经有些松弛的肌肤,她看起来几乎就像是二十来岁的女子,长的十分艳丽,身材依然保持的像是少女,眉宇间略有些风尘味儿,起身轻笑道:“人家都说秦镇督官职高,修为强。咋一听,还道是年纪大些的男人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这么英俊……奴家是罗光城的姬如昔,给大人见礼了!” “三位不用客气,请坐!” 秦飞率先坐了下来,主位一直虚席以待,他也就当仁不让了。 三人见到秦飞,心里都松了口气。现在道上也不好混,秦飞强势降临安东行省,眨眼功夫就把安州大小官员灭了一半。孔璋以前在安东地面上,称得上是道上响当当的字号,如今在秦飞面前,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这个年轻人前途无量,在安东镇守这几年,大家还是搞好关系为上,别一不小心哪一天,秦飞的屠刀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几番寒暄之后,都是江湖儿女,很快就熟络了起来,推杯换盏,说说笑笑。 秦飞聊了几句,大概猜到了他们的用意,想和秦飞混个脸熟,将来有什么事儿,至少能有个说话的机会。 这三位老板的势力范围各有不同。 老熊控制着药材和皮草的走私,他低价从草原部落手中购买,高价贩卖到内地,赚取几倍差价。 洪老六是消息贩子,手底下控制许多包打听。他的消息来源比较可靠,有人要寻仇或者查什么案子,找他比找衙门还快。洪老六也很识时务,知道哪些事是能碰的,哪些碰了是要掉脑袋的。所以,谨小慎微的活到现在,很多人要仰仗他,甚至不乏一些官员。 而姬如昔是青楼出身,据说当年想要赎身,却被妓院刁难。这个女子明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苦心孤诣,部署了三年。最后把刁难自己不许从良的人,全都杀了个一干二净,手段毒辣,心思慎密!如今的姬如昔,经营各种销金窟,女人做事很方便,消息也灵通,动辄可以和官员搭上关系,在安东这一片地儿,也颇吃得开。 “秦镇督,我们几人贸然来访,也不知道秦镇督都喜欢些什么,各自备了点儿薄利。希望镇督大人笑纳!”姬如昔笑盈盈的说道。 第200章 青出于蓝 姬如昔举起纤纤玉手,清脆的拍了两记。 片刻之后,几名跟班模样的人推开房门,搬进来一口大箱子和两个小小的锦盒。 “这些礼物,是我们三人一起为大人准备的。”姬如昔笑着解释,她伸手拿起一个小锦盒,缓缓打开来,里边整整齐齐放着二十四枚珍珠。光是珍珠倒是不值一提,偏巧这二十四颗珍珠都是一般大小,光洁圆润,看品质,绝对是从东海深处出产,一枚价值已经不菲,二十四枚一般大小的,价值就难以估量了。 “听闻秦镇督在东都有位红颜知己,是管氏家族的千金。这份礼物其实是送给管小姐的,管家富甲天下,有权有势,寻常物事,只怕管小姐看不上眼,这些珍珠找寻起来不容易,希望能够博得管小姐一笑。”姬如昔不愧是在道上许久的女人,说话做事十分有分寸,让秦飞觉得非常舒服。 她放下手中的锦盒,打开另一个锦盒,这里边放着整整齐齐一沓银票,最上边的一张是一千两。如果都是一样的话,这些银票加起来就有十万两。平均每人要掏出三万两那么多,这一笔堪称巨款,三位黑道大佬的出手,果然豪阔。 秦飞只是微笑,并不拒绝,也未显得十分惊讶。他的气度让几位大佬暗暗佩服,十万两银票和价值不菲的珍珠摆在面前,人家居然一副‘老子经常见到’的模样,年轻人能有这么沉稳,那还了得?一般人看到这么多钱,早就已经疯了。 “最后这个箱子,看起来有些大。如果里边都是银票的话,只怕把国库搬过来都不够了。”秦飞笑呵呵的说道:“这里边是什么呢?” 姬如昔轻声道:“出来吧!” 箱盖轻轻被人推开,箱子里站起一位美丽的少女,曲线玲珑的身段,楚楚可怜的神情,那张娇俏的脸蛋,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爱怜一番。她怯生生的站在箱子中,不敢迈步出来,眼睛看着地面,秀发瀑布般从两颊披下! “这就是第三份礼物了,希望秦镇督喜欢!”姬如昔走近秦飞身边,恰到好处的并没有接触到秦飞,却能让他隐约呼吸到自己身上的气息,峰峦高耸处,有意无意的在秦飞眼前晃来晃去。姬如昔俯身贴近秦飞耳边,胸前一片炫目的白皙和那条深邃得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沟壑,全然暴露在秦飞眼前。 “这女子是奴家一手调教出来,知情识趣,还是处子之身。像这般质素的女子,哪怕送到东都或者江南最红的楼子里,也有半数机会拿到花魁。千金易得,佳人难求。秦镇督孤身一人在安州坐镇,夜晚寂寞之时,有人给镇督松松骨,捏捏脚,也是好的。” 姬如昔的声音虽低,可洪老六和老熊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秦飞,希望他一口答应下来。 秦飞看了看桌子上打开的两个锦盒,伸手一一合上,淡淡的说道:“珍珠既然是送给管小姐的,我就替她多谢几位了。至于这些银票,安州分署百废俱兴,在在都要用钱,诸位既然有心,我也不能冷落了热心民众支持安州分署建设的好心。这个姑娘嘛……还是算了!” 秦飞把两个锦盒一叠,拿在手中,施施然的朝门外走去,压根不给三位大佬继续说话的机会。 姬如昔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悄然对那女子使了个手势。 “镇督大人,小女子求镇督大人收留,为奴为婢心甘情愿。”那女子盈盈下拜,跪在箱子之中。 秦飞停下脚步看着她,沉声道:“察事厅衙门是不能随便进人的,别说你一个能说会走的大活人,就算是七八岁的孩子,若是不得批准,也绝不可进入。你还是回去吧!” “可是我……”她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恐,偷偷看了姬如昔一眼,又把想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个细节并没有瞒过秦飞。 秦飞转身,拧起眉头看了看姬如昔,又看了看那个少女,轻声道:“有什么问题?” 少女战战兢兢的答道:“小女子虽然出身低贱,却也算是有字号的人。姬大娘的规矩紧的很,送出去的女子若是没人要的话,回去便要贱卖给军营充作军妓……” “没那么严重吧?”秦飞耸了耸肩膀:“我看你长的也不错,身材……啧啧,也挺好。如果你要赎身的话,只怕有一群地主老财打破头,挥舞着银票,把姬大娘家的门槛都给踢得稀巴烂。怎么可能没人要呢?贱卖给军营?这样的赔本买卖,我才不信姬大娘会做得出来。” “镇督大人,我们字号的规矩就是如此,规矩传承许多年,不是我订的,也不是我一个人一句话就能废的。”姬如昔幽怨的叹了口气:“为了这个规矩,不知道害了多少姐妹,奴家也想改了,可是阻力重重,又谈何容易?” “求镇督大人带小女子走吧。哪怕做最粗重的活儿,小女子也不想被贱卖到军营去任人蹂躏……”那女子眼泪几乎快要掉了下来。 秦飞挑了挑浓眉,干脆的打了个响指:“跟我走,到分署衙门厨房洗菜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孔璋和几人闲叙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三位大佬都暗暗松了口气,和秦飞见面可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这小子滑不留手,城府又深,占便宜的时候很果断,可觉得麻烦的时候,一样一推二五六。眼前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女,到了秦飞眼皮子底下,就变成没人要的了。换了是洪老六或者老熊的话,先带回家去玩几天再说,真玩腻了,卖掉又或者送给别人,能是什么大事? 礼物已经送出去,和安东行省最有权势的人也见过面了,几位大佬身心疲惫,纷纷离去。 姬如昔的字号,在安州当然会有物业,那是个宽敞的宅院,里边住的人并不多,却都是姬如昔的亲信。踩着月光,姬如昔回到庭院,刚刚走进自己的房间,身后便响起一阵风声,一人双手大张,拦腰抱了过来。 姬如昔并不惊惶,反而转过身来,背靠着墙,让那人的双手,从自己深陷的纤腰下绕过。 迎面扑来的男子,身体紧紧的挤压着姬如昔,不住的在她起伏有致的躯体上摩擦,随着热度的上升,两人渐渐喘息起来。他的双手,不安分的在姬如昔身上游走,手法或轻或重,或捏或揉,两片火热的嘴唇将姬如昔的小口封住,贪婪的吸.吮着…… 姬如昔十分熟练的配合着他,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用鼻音的轻哼又或者嗓子眼里压抑的惊呼,将那人的情绪挑逗得更加高涨。 上下其手已经满足不了他的兴奋,那人粗暴的撕开姬如昔的衣裙,胡乱将她的上衣推到肩膀上,一头扎进那两个肥美的小兔儿中间,久久不肯抬头。 姬如昔细细的喘息着,引导着,或者说是引诱着他,将火热的坚挺刺入她早已泥泞的身躯…… 夜色渐渐幽静,激战之后的卧房,满地扔的都是衣服,姬如昔枕在那男子的手臂上,光滑的小手,在他身上轻轻揉捏,娇声道:“差点就要了奴家的命了。” “哈哈,千万别这么说,我也算是有过不少女人,可跟姬掌柜一比,都显得无趣。若是你年轻个二十岁,只怕我会把你纳入房中,收为己有!说起这床上的功夫,差一点的男人,都能活活被你榨成人干!” 姬如昔嗔道:“现在就不是据为己有了?奴家自从跟了您,可一直都是守身如玉的!” 那男子嘿嘿一笑,接着问道:“秦飞把小玉儿带回去了?” “看吧,你们男人都是好色的,我回来这么久了,就知道那件事,一点儿也不关心正事。”姬如昔低声道:“秦飞之前不肯收了小玉儿,后来,小玉儿软磨硬泡,算是让秦飞答应了下来。只不过,他说让小玉儿去厨房洗碗……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瞎扯淡。”那男子不屑的说道:“如果小玉儿不是练的那门功夫,我早就想把她给吃了。论相貌,论身段,或许小玉儿都不是最顶尖的。可她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天分又高。魅惑男人的本事,她敢说第二,你这个师傅都不敢说第一。” “那是自然,奴家虽然算是她的师傅,可修为上,她已经快可以当奴家的师祖了。”姬如昔的语气十分自然,并没有一点儿沮丧,反而有些自豪的意味。 那男子叹息道:“下午小玉儿走之前,光是眼神、语气,就快让我按耐不住了。可惜,我知道她是碰不得的,一肚子火啊,一直憋到刚才你回来才算泄尽,你可知道,你回来之前,我都已经自己撸了两管子了……” “如果要动用**才能勾引男人,那还叫本事?”姬如昔冷笑道:“扒光了自己,两腿一叉,想上老娘的男人,能从安州排到东都。像小玉儿那样才叫本事,就看秦飞是不是吃她的招数了。”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姬如昔这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把老娘当小玉儿来折腾呢?难怪这么卖力,滚,别赖在老娘床上……滚!”---- 纵横聊聊上线了,首页有公告的。大家快来关注俺一下,俺先去吐个槽!哈哈 第201章 男人和女人的战争 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说一是一。坤哥曾经说过:出来混的,说要人全家死光光,就一定要全家死光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秦飞也继承了这一份美好的品质,把小玉儿带回分署衙门之后,秦飞二话不说就把她丢在厨房。那里的好心厨子,给小玉儿搭了一张简易的小床,让她能有个睡觉的地方,也不敢多招惹她。这可是秦镇督带回来的女人,说不定哪一天,镇督大人寂寞了,把这个女人拿回去用一用,陡然发现和衙门里的某个人成为了连襟,那……悲剧的连襟,只怕就要保不住脑袋了。 小玉儿倒是很规矩的在厨房里干着洗菜的工作,而且绝对洗的很干净,她干活时候一丝不苟的样子,好像从小就是专业洗菜工似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秦飞带回小玉儿的消息并没有声张,但是衙门里多了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在一群寂寞的大老爷们之间,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九公主的耳中。这让天之骄女倍感诧异,她知道秦飞并不是一个好女色的人,至少,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色。尽管堂堂镇督口花花,时不时也会揩油,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秦飞可从没半夜摸进九公主的房门。而且,从九公主得到的信息来看,秦飞应该也没把管灵思给吃掉。 既然对于秦飞的人品有一定程度的认识,那九公主对于秦飞的举动就更加不理解了。莫名其妙带个女孩子回来,也不让人家做点正经事,反而丢去洗菜,简直是暴敛天物。 九公主下定了决心,换了件并不华丽的衣服,轻移莲步向厨房方向走去。 官府的厨房通常都建在离街道不远的地方,就算皇宫也是如此。总不能把厨房建在院子中间,然后每天送菜的人,扛着各种气息的菜,走半个衙门,才给送到地儿吧? 九公主并不焦急,缓步而行。那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侧的小草已经有些枯黄,许多落叶在石板上,并不是衙门里的人不打扫,而是已经到了落叶的季节。早上扫的再干净,到下午,依然是满地黄叶,看起来格外凄凉。 “秋高风萧瑟,满地落叶愁……”一个轻悠悠的声音,在路边响起。 九公主停下脚步,朝那个方向看去,一个年轻的少女,拿着一柄扫帚,正在清扫落叶,口中还在悠悠的念着诗句。 “你是……”九公主迟疑了一下:“那个新来的?” 小玉儿诧异的回头看着九公主,轻声问道:“您是……” 九公主有心想要卖个关子,便随口说道:“我啊,我是衙门里的丫鬟,却从没见过你呢。” 丫鬟?小玉儿心中冷笑,真是皇宫里长大的女孩子,一点儿也不知道人世间的险恶。虽然九公主穿的是很寻常的衣服,但是她头上戴着的一支紫金鎏凤钗,就已经价值不菲。脚腕上还有一串玛瑙链,又怎是丫鬟能带的起的? 衙门里的女人很少,九公主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就这样的穿戴还想糊弄小玉儿,也太看不起人了。 小玉儿脸上还是一副凄楚的模样,低声道:“姐姐叫我小玉儿吧,玉儿是最近到衙门来的。” “唔,我也听说是秦镇督把你带过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玉儿放下扫帚,楚楚可怜的走到九公主身边,低声道:“小婢穷苦人家出身,实在过活不下去了,家里便把我卖给了青楼。在楼里待了几年,受尽苦楚,前几日,掌柜的说将小婢赠予秦镇督……” 好个秦飞!九公主心里的念头转的飞快,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接受别人赠送的侍婢。哼,果然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见到漂亮姑娘就开始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了,完全置察事厅的规矩与不顾! 小玉儿接着说道:“秦镇督本不肯要小婢,后来听说,要是小婢送不出去,就要贱卖给军营,就大发善心,把小婢给带了回来。” “你也是个可怜人啊……”九公主眼圈已经有些湿润了,她出身富贵,从来没有冷过饿过,听闻民间苦楚也只是耳闻,如今眼前站着一个娇弱可怜,风一吹就能摔倒的弱小女子,颤声说着她的过往,感情丰富的九公主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泪腺了。 “厨房里的活儿哪是你一个弱质女流能干的啊……收拾下东西,来我这里。正好我也想找个手脚利落的侍女!”九公主揉了揉眼睛,慈悲心狂涌而出。 小玉儿故作惊诧:“您……您不是府里的侍女吗?” “那是我骗你的,其实……唉,现在也说不好我是什么身份,不过跟着我总不会亏待了你。”九公主伤感的说道:“每个月我给你五两银子,若是有朝一日你想嫁人或者离开这儿,我还会送你礼物呢,绝不刁难。” 小玉儿欢喜的跳了起来,双手鼓掌道:“小婢这是遇到活菩萨了么?” “看你这傻丫头……”九公主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戳,取笑道:“跟我回去吧。” 小玉儿哪里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喜滋滋的跟在九公主身后,亦步亦趋向内院走去。 两人离开后的庭院,显得有些阴沉,半晌之后,秦飞神情肃穆的从一株大树后走出,身边的周礼渊也是眉头紧锁。 “你发什么愁?”秦飞沉声问道。 周礼渊微微错愕,应道:“我是见镇督发愁,所以也就跟着愁了。” “方才的事儿,都看得清楚吗?你在教习司这么久,跟随君提督多年,学到不少东西,可看出什么端倪了?”秦飞严肃的问道。 周礼渊躬身道:“若不是镇督大人提点,卑职也未必能看得出来。这个女子应该是修习了一种媚功。千年来,各种流派很多,现在还不能确定她修习的是哪一派媚功,但是修为已经很是不错,寻常人在面对她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被她蛊惑,思路判断都会跟着她的暗示去走。不过,卑职奇怪的是,按理说,镇督大人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秦飞轻声道:“我曾在一位前辈的笔记中,看到关于媚功的记录。这门功法对女子的要求极高,练得成的却是极少。一旦大成,那……红颜祸水知道吗?区区一个女人就已经顶的上千军万马了。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至于,怎么看出来的,你就不用知道了!” 倒不是秦飞有意不说,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秦飞本就不是清心寡欲的人,那日带着小玉儿回衙门的路上,只是随口攀谈,但觉这个女子无论做什么说什么,落在自己眼中都顺眼到了极点,尤其是她只略带凄凉的那么一说,秦飞竟然升起无尽的保护感。 应该说,秦飞交往的美女实在不少,就算面对被称为大楚第一绝色的唐黛儿,秦飞也没有乱过一点儿方寸。面对一个少女,秦飞居然有些乱了阵脚,如果不是秦飞精.虫上脑,那就一定是这个女人有问题。 还算清明的秦飞当然不是一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回到分署衙门,就马上把小玉儿丢到厨房,跟着就一头扎进水晴空的笔记和天痕之中,寻找蛛丝马迹。终于,在水晴空的笔记中,找到了关于媚功流派的记载。一个女子的媚功最粗浅的便是用自己的色相肉身,激起男人的**,从而达到控制的目的。进阶之后,便是像小玉儿这样,能够用举止神情,潜移默化的让一个男人堕入毂中。 小玉儿现在的本事,在笔记中,依然属于不入流。只有再进一步,达到无色无相,诱人于无形,才算成为了真正的高手。但是,这样的高手十分难得。水晴空记载道:曾有一位上品宗师,面对一名精通媚功的女子,空有一身绝世修为,偏偏怎么都无法对那女子动手,但觉稍稍碰她一根手指头,便是莫大亵渎。明知道那女子是他全家大仇人,最后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她飘然离去! 这,依然不是媚功的最高境界,到了能够颠倒众生的地步,那可真是祸国殃民了。一颦一笑之间,能让君王为之点起战火,能让大宗师为之拔剑决斗!这样的尤物,或许就不应该出现在世上…… 秦飞不知道小玉儿接近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时间也不打算为难她。只是让周礼渊提高警惕,不要被她魅惑,每天跟踪她。 周礼渊是个实在人,严格的执行了秦飞的命令,就算小玉儿洗澡的时候,周礼渊也坚定的默念着‘视美女如骷髅’,然后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那个玲珑的娇躯。 今日,九公主和小玉儿的偶遇,马上就被周礼渊发现,随即火速通报给秦飞,两个男人就在花园里完成了一次成功的偷窥。 “这个女子的用意,暂时摸不清楚。”秦飞摇了摇头:“周礼渊,你在府里控制好她,我要亲自去一趟罗光,把姬如昔的底给翻出来。” 第202章 往事不要再提 整个安东行省都是个穷困的地方,罗光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坐落在安州之东,海滨之侧的罗光城,是个巴掌大的小城。 这座小城,纵横交错只有四条街。整个城市驻守的官军才不过一百多人。这么点人,安东军方都觉得浪费了。因为,这个城市的总人口才两万多人而已。一百多军队,几乎可以横着走了,如果不是要防备海盗上岸劫掠,军方都准备把这一百多人给撤回去。 乔装打扮过的秦飞,如今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客商。他贴了两撇小胡子,穿着粗俗不堪的大红袍,手里还装模作样的捏着两个铁胆,尤其是手指头上,带着戒指、扳指……一副恨不得别人不知道他是暴发户的模样。 城市小,什么都少。整个罗光城就三个客栈,像样的酒楼也就一两座。发达的产业就是妓院和赌场。走进罗光,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浓的鱼腥味,每天都有海边渔民来城市里卖鱼,罗光人的菜肴也就以海味为主。闲暇生活,要么就赌几手,要么就去妓院里,找个长的过得去的姑娘,打发时光。 秦飞站在十字路口,看着并不繁华的街道,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说三位大佬出的钱都差不多的话,那三万两对于姬如昔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她出手豪阔,又送个精通媚功的女子到自己身边,所图必定非小。 “客官,外地来的吧,要住店么?”路边一位老板娘热情的挤到了秦飞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住我的小店吧,店虽然小,可有表演,晚上还有姑娘给客官暖脚。价钱也比去楼子里要便宜多了,保证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 公然在大街上揽客,这种感觉仿佛让秦飞回到了前世,走出火车站的时候,那些热情的老板娘就会神秘兮兮的挤到身边,低声道:“住宾馆吧,有片子看……” 熟悉的感觉,让秦飞倍感亲切,笑着问道:“多少钱?” “一钱银子住一天,找姑娘、吃饭就另算钱。”老板娘看到秦飞有住店的意思,顿时喜笑颜开。 “行,开个房间休息下。”秦飞随着老板娘走进旅店。 这是个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客栈,里外里不过八间客房,都是一床一桌一椅,根本不分什么上房。路过房间的时候,粗鄙的房屋无法阻挡房内的声音,秦飞耳朵又尖,清清楚楚的听见里边有一对男女正在奋力做着最原始的事儿。秦飞忍不住仰起头看了看高挂在天空的艳阳,心道这些人还是无聊,大白天就没点正经事了吗? 老板娘推开一扇房门,招呼道:“客官就住这间吧,被褥都是新换的,特别干净。” “随意吧。”秦飞施施然的走了进去,鼻子里顿时闻到一股霉味,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要吃点什么?还是要姑娘相陪?”老板娘笑嘻嘻的问道。 秦飞上下打量了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几眼,笑道:“老板娘倒是直爽,我就喜欢这种直性子的。不知道老板娘陪不陪啊?” 老板娘顿时吃了一惊,她自从二十来岁死了丈夫,一直寡居到现在。说实话,半夜里有时候想男人都想的一片湿润,不知道用断了多少根黄瓜,到现在已经有快十年了。倒不是她想守身如玉,实在是因为不太好找。有客人来,当然想找年轻身材好的小姑娘,有谁会对老女人感兴趣呢?再说了,老板娘好歹也是个开店的人,大小算是个老板,一般人,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就陪上去。结果这十年来,竟是和黄瓜甘蔗为伍,半点解不得饥渴。 眼前站着的年轻客官,年纪最多也就是二十来岁,身强力壮,个头有高。虽然两撇胡子长的有些令人发笑,可五官生的的确不错。老板娘顿时春心一动,两根手指在秦飞胸口一推,脸上竟然泛起了少女的潮红,低声道:“好个没正经的客官,居然拿老娘开涮。”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秦飞笑呵呵的说道:“小女孩虽然年轻,可论到知情识趣,经验丰富,又怎么能跟识途老马相比?” 老板娘越听心里越痒,腻声道:“客官真是个坏人,把人比做马……一看就是骑惯了马的……” “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了……”秦飞把手中的包裹往桌子上一丢,大咧咧的往床上一躺。 老板娘脸上一红,心跳也情不自禁加快了许多,低声道:“奴家先去烧点热水洗洗,也给客官打一盆水来。” 秦飞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老板娘,捧着一盆热水走进秦飞的房间,略有些羞涩的将热水放在桌子上。秦飞走过去找毛巾擦脸,老板娘已经三下二去五把自己扒了个干干净净,钻进了秦飞的被子里,心潮澎湃的等着久旷之躯,被眼前这个强壮男子猛烈开发。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太累了,老板娘一沾到枕头,顿觉有些昏昏沉沉,迷茫中看到秦飞朝自己走过来,似乎还看到了他强健的胸肌和古铜色的诱人肌肤,顿时下身一片泥泞,两腿也情不自禁的打开,高高抬起…… 迷惘中,似乎秦飞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那粗壮火热坚硬的充实感,让老板娘忍不住低声轻哼起来…… 秦飞一手托着腮,看着自己在被窝里拿着一根黄瓜自娱自乐的老板娘,低声叹了口气。要是其他的念修知道秦飞把珍贵的念力,用来让一位半老徐娘沉浸在自己的性幻想之中,非得痛骂秦飞不可。 “你在罗光城已经住了多久了?”秦飞的声音,在老板娘耳边响起。 已经忘乎所以的老板娘时而紧紧的咬着下唇,沉浸在久违的欢快之中,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但是她已经落入秦飞的幻境,又怎由得她不说?她几乎是呻吟着说道:“奴家自小就在罗光城长大……” 秦飞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可知道罗光城一个叫做姬如昔的女子?” “怎么……可能……不知道……”老板娘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显然是一**强烈的快感正在疯狂的冲击着她。 “说说你对她的了解。”秦飞沉声道。 已经不知道被多少波高.潮冲击到眩晕的老板娘,已经彻底迷失了意识,完全落入秦飞的掌控之中,她合着双目,喃喃道:“姬如昔十一二岁被卖到罗光的青楼,听人说,十三岁就开始接客了,在罗光也曾经很红。过了几年,她这个红姐儿攒下来一笔钱,想要给自己赎身,好像是认识了什么书生……” “接着说!” 老板娘在脑海中,那些她自己都以为不记得的记忆,在秦飞的诱导下,一点点的浮现出来。 “那时候,有个书生很痴迷姬如昔,把钱都花在她身上。姬如昔也很喜欢他,怕他沉迷女色,不思进取,就拿了自己的钱,给他,让他去东都考科举去。说他若是考上了,姬如昔就自己赎身,去东都给他做妾。” “后来,听说那个书生真的考上了进士,还补了个官职。姬如昔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开心,便张罗着给自己赎身,要去东都找他。好像是妓院老板还是什么人,不肯放姬如昔离开,各种刁难。姬如昔被逼得没有办法,托人送信给那书生,求他相救。可那书生已经做了官,拜入一位高官门下,那位高管好像是以清流自诩,最厌恶门生有什么劣迹。那书生怕老师知道他过往留恋花街柳巷的事,就假装不知道姬如昔的事儿,无动于衷。” 秦飞双眉紧拧,这怎么就和媚功不沾边呢?他念力狂涌,全力催动,要把老板娘尘封的记忆给挖出来。 秦飞选择她作为目标是有自己的理由。客栈本就是人流极大的地方,各种消息散布的极快,食客吃饭旅客住店,都会带来不同的信息。老板娘当然会知道很多八卦消息。她未必记在心中,但是脑海中一定会有印象。秦飞故意让她进入幻境,让她的久旷之躯,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从而激发脑海中最深层的刺激,唤醒她尘封的些许记忆,再在幻觉中接受自己的审问,事半功倍! “继续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听说,姬如昔寻死觅活的,又托了很多人送信给那书生。书生怕纸里包不住火,索性派人来罗光想要杀了姬如昔。”老板娘悠悠的犹如在说梦话,却还是感叹道:“男人若是靠得住,母猪都能爬树……” “姬如昔没死?”秦飞问道。 “她算是命大的,刺客用了毒,偏巧那日姬如昔接的一个客人是郎中还是什么的,给她救了过来。那个客人对姬如昔也很不错,包了她好几个月,满罗光城都知道。后来,那个客人走了,姬如昔便继续做她的红姐儿,几年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妓院里很多人暴毙。官府派人来查,说是急性病,不了了之……再后来,姬如昔就自己做了那个妓院的老板,她的生意越做越大,在罗光城也越来越有名气,这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秦飞双目一睁,关键之处,原来就在这里!姬如昔……果然有问题! 第176章 找乐子 得罪了公主可不是小事,一般人若是跟公主过不去,脑袋肯定是保不住了。 秦飞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每个女人都像蕾蕾那么没脸没皮的,也不是每个女人都像管灵思那么听话乖巧,就算自己使劲揩油,也只是脸上一红,羞答答的样子让秦飞揩油揩的更有力气。 九公主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秦飞一个略显过分的笑话,公主殿下决定三天不和这个臭男人说一句,来表示自己强烈的愤怒。 一晃就过去了两天,秦飞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分署的事太多了,可九公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别人知道她身份的,说个话都是毕恭毕敬,连头都很少抬起来。两天时光,九公主顿觉无趣,于是,决定把对秦飞的惩罚期缩短到两天----也就是说,今天晚上,秦飞就可以刑满释放了。 忙完了司度科枯燥的公务,九公主下定决心,轻移莲步向秦飞的公事房走去,心中暗想,今天本公主这么给你面子,先跟你说话。若是你这个臭小子还不知道要好好报答本公主,哼,未免太不识好歹了,以后便不再睬你好了。 秦飞的公事房大开着门,堂堂一省镇督坐在大椅子上,双脚交叉翘在书桌上,懒洋洋的在打着盹。 看着他一副惫懒的模样,九公主莫名其妙一阵心头火气,站在门口不冷不热的嘲讽道:“大楚的官员真是幸福,吊儿郎当的打瞌睡也可以每个月照样领俸禄,难怪那么多人打破头也要做官了。” “呦,公主殿下来了!”秦飞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坏坏一笑:“会说话就好,我还以为公主殿下昨天早上骂我骂的太用力,不小心就‘失声’了呢!” 秦飞故意把失声这两个字咬的很重,九公主暗叹一声,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算了,本公主想要改造一个失足少年的计划还是取消吧。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无可救药了! “秦镇督!”九公主正色道:“衙门这么破,厨房里的厨师已经一大把年纪了,我去厨房看了一眼,他的手指甲都不剪的,谁知道指甲缝里有多少泥巴?说不定都能长土豆了。衙门里的饭,我是不吃了,来了安州也没出去走走,你知道哪儿有好吃的饭店,带我去尝尝。若是味道真的不错,便算你将功补过吧。” “我只吃过醉江南,那儿还不错,不若就去那里吧。”秦飞压根就没把九公主当女人,说着话已经把官服给脱了,赤|裸着上身,就穿起了常服。 九公主低呼一声,伸手捂住眼睛,却还是身不由己的从指甲缝里偷眼望去,从小到大,她连光膀子的太监都没见过,当然不知道男人的身体是什么样。见到秦飞身上一条条精锻子,由不得大开眼界。但是,公主要有自己的矜持,她轻轻咳嗽一声,佯装什么都没看到,自顾自先走出房间去。 两人走出安东分署,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却已引来无数路人侧目。这一对男女,男的俊朗,女的美貌,更难得的是,两人都是气质出众,堪称金童玉女。许多路人看到他们,都打心底里赞叹不已,当然,也有一些心理阴暗的,暗暗诅咒这一对璧人,直到成婚之后,才发现原来竟是一对失散多年的亲生兄妹…… 到了醉江南门口,秦飞客气的朝小厮问道:“今日我没有预约,里边可有位置吗?” 小厮哪里认得秦飞是谁?他朝大厅张望了一眼,皱眉道:“官人,已经客满了,里边的包间要么有人,要么就是有预定。若是你能等的话,可以先排个号。有人吃完离开,便给您开桌。” “饿么?”秦飞回头问九公主。 “不饿,等等也无妨。”九公主微笑道。 两人取了号牌,便坐在柜台旁边的椅子上耐心等待,秦飞说些这两天发生的趣事,逗得九公主花枝乱颤。 不远处一张台子上,几个男子正在吃喝,听见那银铃般的笑声,便将目光投过来,见到九公主绝美容颜,顿时瞠目结舌,差点连口水都要落下来。坐在上首的男子,冲着店小二招了招手,待小二过来,问道:“坐在柜台边的那对男女,什么来头?” “听口音不是本地人,或许是来探亲的也未可知。”店小二老老实实的答道。 “哦,你去跟他们说,等什么等,我们就四个人,占了个八仙桌,不如一起吃。”那汉子沉声道。 店小二知道他们几个是什么人,正有些为难,那汉子怒喝道:“聋了?讨打是么?” 店小二吓得浑身一颤,这几位爷说要打,那绝对能把他打的两个月下不来床,只得哭丧着脸走到秦飞身边,低声道:“官人,那几位客官看你们二人在此等桌子,说,若是你们不介意,可以过去一起吃喝。” “看来,北方人真是好客啊!”九公主吃吃一笑:“那就去吧。” 既然公主都说了要去,秦飞当然不会扫兴,他站起身来,冲着那四个男子抱了抱拳,便领着九公主走了过去。 店小二愁眉苦脸的看着这一对不知死活的年轻男女,心道,你们当这顿饭是好吃的么? 两人走了过去,上首那汉子便起身道:“有缘相见便是客,坐,坐!” 秦飞微笑道:“那就多谢几位盛情了。” 秦飞从旁边扯过两把椅子,正要让九公主坐下,上首汉子忽然笑道:“姑娘家的当然要坐上首,来来来,坐我这里。” 秦飞皱了皱眉头,还是笑道:“我们还是一起坐下首便好。” “别害羞嘛!”那汉子压根不理会秦飞,起身便去拉九公主的胳膊,一脸淫笑。 九公主一缩手,变色斥道:“你们想做什么?” “哎,只是一起喝几杯而已!”那汉子恬不知耻的端着酒杯,走近到九公主面前,笑呵呵的说道:“当然啦,喝完了,大家一起找找乐子多开心啊。你身边这个小白脸,长的是不错。不过,妹妹啊,你年纪小,不知道许多男人都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待会儿,咱们一起乐呵乐呵,包管你知道什么才叫舒坦……” 九公主听他说的粗鄙,轻声向秦飞问道:“什么叫银样蜡枪头?” 秦飞附在耳边,低声解释了两句,九公主俏脸一寒,冷笑道:“四位,这乐子可是你们自找的!” 第177章 少女心事 醉江南的喧闹顷刻间风消云散,发生在大厅中央的小小冲突已经吸引了不少食客的目光。 能够来醉江南吃饭的,兜里多少都有些钱,对于那几条大汉还是有些面熟的,许多人已经下意识的闭口不在吃东西,怜悯的看着那对孤单单的男女,暗自替他们捏一把汗,怎地就这么不小心,招惹了这些煞星? 九公主那句冰冷的说话,令四条大汉哈哈大笑起来,上首汉子嬉皮笑脸的说道:“原来是个贞洁烈女啊,我就最喜欢这样的小娘皮了。兄弟们还记得不,上个月,就在安州府给柳树胡同的田寡妇立贞节牌坊的那晚上,老子一脚跺了她家门,进去好好爽了一夜。说起来,这些守身如玉的小娘皮,比窑子里的姑娘有味道多了。” “给我教训他们,生死勿论。”九公主杀意倏然一现,低声对秦飞说道。 秦飞好整以暇的抱起膀子,轻笑道:“他们是调戏你,又不是调戏我。要教训,当然应该你自己动手教训他们才是。不过,若是要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九公主一双细眉烦躁的拧在一起,嗔道:“你这人又要耍什么无赖?” “虽然我不至于让你以身相许报答我,但是都要动手了,起码先叫声飞哥哥来听听吧。”秦飞脚尖在地上轻轻蹭了两下:“拳脚无眼,万一我被人打坏了,至少想起有个漂亮姑娘甜甜的叫了我一声飞哥哥,心里还能舒服点。” 面对这么惫懒的人,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还能做什么? “飞哥哥!”九公主扯着秦飞衣袖,嗲嗲的叫了一声。 “哎呀,酥了,麻了,顶不住了……”秦飞装模作样,摇摇晃晃快要倒下似的,忽然一拳击出。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条大汉便被秦飞一拳击飞,庞大的身躯朝后跌出,接连撞翻了两张台子,酒菜泼了一身,有个火锅倒了下来,滚烫的热汤和火红的木炭,将他烫的浑身是包,顿时惨叫起来。 “找死!”上首大汉怒喝着从腰间拔出一支牛角尖刀,明晃晃的刀身刺得眼睛一阵生疼,大堂里的食客顿时齐声惊呼起来。 刀光飞舞,凌厉无比的逼近秦飞面门,眼瞅着那张令人厌恶的小白脸就在眼前,大汉恶狠狠的一笑,挥刀猛劈。原本以为会感觉到那熟悉的金属入肉之手感,可偏偏手底下轻飘飘的,竟然什么都没有刺到。他眼前一花,肩头被人轻轻一拍,耳边传来那个男子的声音:“出刀太慢了。” 大汉狂吼一声,转身举刀便劈,忽然一个巴掌在眼前不住放大,由远至近,结结实实拍在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大汉那张黑脸上,顿时出现五根红红的手指印,这一击还是秦飞已经收了力道,否则的话,一巴掌将他脑袋抽成浆糊也只是一抬手的事儿。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余下两人刚刚看清楚局势,同伙就已经倒下两人。他们倒抽一口凉气,知道遇到了硬手,不敢和秦飞拼命,一左一右向九公主猛扑过去,想要扣下她作为人质…… 手掌还没挨到九公主的香肩,秦飞便已一脚一个将两人踢飞。 四人痛苦呻吟,躺在地上半晌也爬不起来,大堂里的食客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许多人竟然忍不住低声叫了声‘好’。偏偏,那么多人都说了个‘好’字。这压抑着的一声好,在这气氛诡异的大堂里,更是令那四人难堪不已。 “就这么算了?”九公主顿足道:“我要诛他们九族……” “好了,别动不动就诛人家九族。大楚流氓多了去了,个个都被诛九族的话,全国上下少说得杀掉一大半人。”秦飞懒懒的拍了拍双手,像是觉得自己动手打这几人,脏了自己的手似的。 大堂里略显安静,脚掌踏在木楼梯上的声音飘然而来,秦飞侧目望去,却见一群人从二楼下来,居中一男子年约四十,容貌颇为寻常,只是眼角一道疤痕直到耳根,虽然有些淡了,却瞒不住秦飞的眼睛,就是这一道疤痕,显得这男子隐约有些戾气。 他诧异的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四人,喝问道:“邵大鹏?怎么回事?” 正捂着脸上巴掌印痛苦呻吟的大汉,艰难的抬头向楼梯转角处望去,嘶声叫道:“孔掌柜……这点子好硬……” 孔掌柜的目光落在秦飞身上,脸色渐渐阴沉,右手一挥,沉声喝道:“给我拿下!” 他身边十余人猛然抢出,直奔秦飞和九公主。 九公主本以为还有一场好戏看,忽然纤腰一紧,却是被秦飞伸手揽住。她惊问道:“干嘛?这就不打了?” “打什么打,快跑吧!”秦飞二话不说,揽着九公主夺门而出,两人一溜烟顺着大街跑了出去,身后十余人身手倒也不错,大呼小叫的跟着狂追。就算看到秦飞的背影越来越模糊,他们的嗓门也不曾降低,反而越叫越是大声。既然追不到人,总要卖力的喊一喊,让老大知道兄弟们没有闲着…… 路上行人看着疾如旋风狂飙猛进的一对俊男靓女,惊的差点掉了眼珠子…… 转过两个路口,九公主双手捏着小粉拳在秦飞肩头一阵猛捶,怒斥道:“松手,不跑了……” 其实她压根就没怎么跑,秦飞的速度令人惊叹,就算她在脚底下装个轮子,也未必能跟上,几乎就是秦飞将她一把揽在怀里,一路跑出这么远。九公主的怒意,倒不是为别的,而是秦飞这么一揽,能碰的不能碰的地方,几乎两人都碰了一遍,现在九公主的胸口还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再跑下去,只怕就失态了! 九公主揽了揽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脸上微微一红,扯开话题道:“说,方才人家多了十来个人,你就不敢打了?你这镇督是花钱买来的么?” “今天,安州人不知道我们是谁。但是过不了多久,安州人一定会认识我们。难道你希望,当巡查御史路过安州的时候,会听说一个‘分署镇督与流氓争风吃醋,为美艳公主酒楼大打出手’的段子吗?这种事,我是不在乎,但是对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名声不好听。”秦飞笑道。 九公主俏脸一板,出脚如电,狠狠在秦飞脚尖上踩了一脚,随即惊呼一声。 她不是诧异别的,她知道秦飞的修为,有天才之名的秦飞,深得大楚诸多高手称赞,就算庞真和父皇提起秦飞来,也是赞不绝口。自己这一脚,若是秦飞不想被踩到,至少有一两百个方法躲开她这一脚,但是他偏偏不躲不闪,就挨了一脚。想来是觉得今日已经占了自己不少便宜,让堂堂公主出出气得了。 看了看秦飞笑眯眯的面孔,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疼似的,九公主不觉有些歉意。 “醉江南是没得吃了,现在去哪里,我是真饿了。”九公主嚅嗫着问道。 “路边小摊就未必没有美食。”秦飞笑道:“找东西吃,我是最有经验的,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小路,却不知,身后遥遥已经被人盯上…… 带着一道疤痕的中年人,静静的坐在庭院里,手中捏着一个苹果,却一直没有送入口中,四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汉子,战战兢兢的跪在他面前,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我们和兴隆在安州是老字号了。从我曾祖爷爷创字号开始,到现在已经二百年了。”孔掌柜淡淡的说道:“六年前我打垮了新胜合,安州就是我们最大,可以说,白天,是安州官府说了算。天一黑,安州便是我的天下。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居然被一对外乡来的男女打成这般模样,以后还用出去见人吗?” “掌柜,我们错了!”邵大鹏汗如雨下,他跟了孔掌柜许多年,最是了解他的脾气。若是孔掌柜破口大骂,暴跳如雷,反倒没什么事儿,发发火也就算了。可他若是这般压着火气,慢条斯理的说话,那定是要有人倒大霉。 “错,不要紧。我们捞的是偏门钱,开赌场包窑子卖五石散,放高利贷,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赚了这门子钱,注定是要得罪人。所以,咱们不能怕得罪人。但是,一定要知道对头的底细。今日那个小伙子,身手不错,看他年纪轻轻,能有这么厉害,想必有极厉害的师门。”孔掌柜幽然道:“假如他的师傅或者师门里有一位宗师级的高手,又听了他的话,前来寻仇的话,那咱们和兴隆的字号,以后就彻底没了。上千兄弟,就可以喝西北风去了……” “掌柜的意思是……”邵大鹏听出了些门道。 “我已经派人全城布线,找到这一对男女,绝不可放他们活着离开安州。至于今日在醉江南看到你们冲突的,大鹏你带人去挨个警告一番,尤其是醉江南的老板,将来若是有人问起此事,就说不记得了。否则,咱们还有后患。” 孔掌柜长长的叹了口气,做个头儿,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178章 我的国 每个城市,无论大小,都有一条以吃闻名的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安州自然也有这么一条街,原本这条路是用大石块铺成,人称大石街。后来,开满了小吃店,就被人叫成了‘大食街’。 一间间小店连成一片,老板或者老板娘热情的站在门口,只要有人路过,便笑呵呵的招揽道:“要吃饭么,小店有……” 就算路人并不是来吃饭的,老板们的笑容也不会减少半分,热情就像这里飘溢着的香味,永远挥之不去。 九公主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她觉得很‘不入流’的地方吃饭,眼前的碗豁了个小小的口子,但是刷的很干净,筷子都用热水烫过。辣乎乎香喷喷的烤串,和味道鲜美的汤羹,令人食指大开。 刚开始,九公主还是很小心的用筷子捋下烤串上的肉,一小块一小块夹入口中。后来,看到秦飞大快朵颐,别的食客更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她也实在忍不住了,索性放开了大吃大喝,嘴角沾上几粒小芝麻,显得分外有趣。 “看你吃的,哈哈哈!”秦飞狂笑起来:“可惜这里没有镜子,不然让你自己看看,辣椒粉、芝麻都粘在脸上了。” 九公主花容失色,左右看了看,见到别人都没在意她,急忙掏出小手绢,用力在嘴角擦了擦。 秦飞幸灾乐祸的笑道:“擦不干净的,这儿,还有颗芝麻……” 说着,秦飞的手指就已经伸了过去,要将九公主腮帮子上的那粒芝麻给捏掉。看着那只大手快要触及脸庞,原本想要避开的九公主,不知道为何,心里一阵迷茫,下意识的将脸贴近了些。手指和滑腻的肌肤一触,秦飞心中不禁一荡,当即收敛心神,将那粒芝麻丢下,端起汤碗,连声道:“喝汤,喝汤。” “嗯,喝汤!”九公主偷偷看了秦飞一眼,不觉有些羞涩,差点把脸给埋进汤碗里。 大食街从来都不会缺少客人,但是今天街上的人,似乎比寻常要多些。做惯了生意的老板们,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街上有许多人,他们看起来都很面熟。不为别的,这些人,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挨着店铺来收保护费,而且,来吃东西,十有**是不给钱的。哪天,心情好了,赏几个铜板,就已是老板们天大的造化了。 看到这些人渐渐开始在大食街聚集,有些胆小的老板已经准备关门打烊了! 秦飞放下汤碗,似乎察觉到这股诡异的气氛,笑道:“我有个好玩的物事,你要看看么?” “是什么?” 秦飞在饭店里看了一圈,只见一个梳着冲天小辫的男孩子,坐在柜台边抱着算盘在玩儿。秦飞心中一动,冲着那小孩招了招手。店里的孩子天天见惯了客人,又怎么会怕生?小男孩抱着算盘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秦飞,侧着小脑瓜学着大人的语气:“客官要甚么?” “我什么也不要。”秦飞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纸筒:“见过烟花吗?” “见过,放起来很好看。爹爹说,烟花很贵,过年的时候让我放一个,平时是不许买的。”小男孩看着秦飞手里的纸筒,吸溜着口水,眼巴巴的说道。 “那,哥哥把这个烟花送给你好不好。”秦飞摸了摸他的冲天辫,笑道:“拿去门口放了去。” “谢谢哥哥。”小男孩笑嘻嘻的接过烟花,取了一块炭,跑到店外的拴马桩边,将烟花放了上去,随即点着,跑开两步,蹲在地上,紧张无比的等烟花放出来。 ‘砰’,那烟花猛然炸响,数十点火星直冲云霄,随后一点点炸裂成花瓣状,在天空中灿烂无比,好一会儿才渐渐消弭。许多路人驻足观看,都觉得十分漂亮。 “他妈的,谁家狗崽子乱放?吓老子一跳。”一条汉子喝骂道。 小男孩赶紧跑回店里,他可不敢得罪这个男人。他记得此人的容貌,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他一到店里来,爹妈就要吓得浑身发抖。 孔掌柜也饶有兴致的背负着双手,看着天空中灿烂的烟花,淡淡的问道:“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吧?” “小孩子偷偷拿了烟花来放而已。”他身边的跟班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年剩下的呢。” “许久都没有看到烟花了……”孔掌柜有些寂寞的叹道。以他的身家,就算买几大车烟花,从早到晚不停的放也不是问题,只是,人的年纪大了,总有忙不完的事儿,总有不得不去做的追求,少年时单单一个烟花就能带来的快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掌柜,那对狗男女出来了。”跟班低声道。 孔掌柜看着从店门口走出来的秦飞和九公主,眼前顿时一亮,北地男子多豪迈,却少了秦飞那股桀骜不驯的霸气,北地女子高挑丰腴,却和九公主那绵里藏针的意味相去甚远。人,看惯了身边的,总喜欢新鲜的,这也是人之常情。眼前这对男女,果然是金童玉女一般的人儿,实在养眼的很。 “老规矩,先礼后兵。”孔掌柜吩咐一声,迈步走了过去。 秦飞携九公主刚刚从饭店里走出来,迎面便见到那个脸上带着淡淡疤痕的中年人,他的身边还跟着数十人,精悍彪勇,身手绝对都不平庸。 “聊几句吧,少年人。”孔掌柜微笑道:“我是和兴隆的掌柜孔璋。” “和兴隆?”九公主蹙眉道:“卖布的还是卖肉的?” “好大胆的女子,和兴隆的字号是你随意羞辱的吗?”孔璋没有开口,他身边的跟班已经替主人喝出这一句来。 孔璋微笑着摇了摇头,街上的人渐渐变少,没有几个安州人看到和兴隆的掌柜带人在此,还敢围观的,店铺更是纷纷关门,甚至急的连客人的钱也已经不要了,只求马上闭门不出,免得惹麻烦。 “和兴隆,不是个店铺,是个字号。”孔璋谈起祖宗基业,脸上多了几分自豪,悠然道:“少年,今日你和我的手下有些冲突。和兴隆是地头蛇,不愿欺负你外乡人,大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看你身手不错,应该出身名门,敢问阁下师承?” 这不就是探底细的吗?秦飞微微一笑,实话实说道:“我的师门,也谈不上什么名门。只有一个师傅,不过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还有个厚脸皮的师姐和一个满嘴扯皮的师兄弟。至于我的身手,勉强过得去罢了。” “你谦逊了。”孔璋笑道:“以我看来,你能在片刻之内打倒我四名手下,应该已经是九品高手了。英雄出少年,诚不欺我。” 九公主皱了皱鼻子,这什么眼神啊?九品?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也许孔掌柜看错了,去年这个时候,我才六品上。”秦飞一本正经的说道。 孔璋见秦飞脸色真诚,口气严肃,不像是瞎扯,再看那个女孩子,显然对自己说九品很是惊诧,不禁对自己的几个手下痛恨起来。混蛋,去年六品上,过了一年,撑死了也就八品下而已。四个人被人家一个人打翻,应该不是对手太厉害,而是他们太蠢蛋。自从灭了新胜合之后,和兴隆的日子未免太安逸了,这些手下已经荒废了许久,武道之路,不进则退,看来以后是要好好训训他们了。 “你是外地人?来安州做什么?”孔璋问道。 “唉,我就是个来背黑锅的。”秦飞怅然叹道。 孔璋便不再绕弯子,知道眼前只是个区区低手,师门也是狗屎一堆,原先的担心顿时减了不少,淡淡的说道:“你打伤我四个手下,和兴隆在安州是响当当的字号,金字招牌不容有侮。不过,念在你们是外地人,我也不愿欺人太甚,你们拿出五千两银子作为赔偿,此事一笔勾销,否则……” “有否则就好!”秦飞微笑道:“我还真怕您只要钱呢,否则就怎么样?” “你是不是不想活着离开安州了?”孔璋神色凌厉,低声喝道。 “安州是有王法的地方。”秦飞抱起膀子,好整以暇的说道:“和兴隆是大字号,那又怎样?安州没有府衙了?没有总督府了?没有察事厅了?” 秦飞的目光沿着大食街扫了一圈,街上已没有多少人,但是路口偏偏站着两名带刀衙役,那两人手按腰刀,神色严肃,正密切关注这边的动态。 秦飞伸手一指:“那儿就有两位官差,你们和兴隆有胆子在官差面前动手?未免太不把王法看在眼中了吧?” 孔璋冷冷一笑,这种事根本无需自己回答。他身边的跟班傲然喝道:“瞎了你的狗眼,那两位官差,是替我们和兴隆望风的。在安州,和兴隆也是官府。” “天黑之后,我说了算!”孔璋低声道:“少年,这里是我的地方,我的天下,我的王国。” “口出大不敬之言。”秦飞说道。 “可判谋逆!”九公主冷冷的订了基调。 第179章 当头棒 孔璋冷笑一声,眼前这对年轻男女口气实在是太大了。私地下说的话,又怎么可能传到皇帝老儿的耳朵里。再说了,他们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大不敬什么谋逆,轮到这两个加起来还没自己年纪大的家伙说了吗? 孔璋正要吩咐下去,让手下把这两人拿下,按照和兴隆的规矩处置,忽然耳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街上行人已少,就算很多人的时候,也未必能发出如此整齐雄壮的脚步声。那是至少数百上千人整齐的小跑前进才会发出的动静。无数只脚掌齐齐踏在地面上,无数脚步声连成轰然巨响,不断回荡在安州上空。地面仿佛在轻轻颤抖,似乎感到了无尽的恐惧。 孔璋脸色剧变,左右张望,一排排军队从街道两边潮水般涌入,片刻之间便将小小的大食街站满,数以百计的弓手在房顶现身,弯弓搭箭瞄准了孔璋等人。而军官们不断呼喝,随着他们的口令,士卒们齐刷刷的抽出腰刀,金属摩擦刀鞘那令人心悸的声音,震慑着和兴隆的每一个人。 在街道口望风的两名官差,早已吓得变了脸色,战战兢兢的退到孔璋身边,颤声道:“是安州察事厅分署的狼牙部队。” 孔璋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长大的,心肠狠,手段毒,若不然也不能成为安东道上最大的字号。他见过的风浪,许多人想都想不到。可见多识广的孔璋此刻也有些犯迷糊,安东黑白两道几乎已被他通吃,明面上自己还有个正当商人的身份。进出总督府也并不罕见,安东官员拿他孝敬的不知道有多少,遍布各个衙门。唯独狼牙部队里,孔璋没有什么关系。 狼牙部队的职责是平叛,这也是他们唯一有用的地方。安东地面上,很少出现扯旗帜造反的傻帽,狼牙部队成天就待在军营里,许多人都淡忘了他们的存在。这一股军队,和地方没有任何牵扯,孔璋自问在察事厅分署里和封老头等人私交甚笃,根本无需再和狼牙部队打什么交道,所以,他在狼牙部队里还真不认识几个人。 但是眼前的军队可不是开玩笑的,数百柄雪亮的钢刀,数百支已经上弦的弓箭,尽皆指向和兴隆。 “去问问他们的军官,出了什么事?”孔璋沉声对那两名官差说道:“若是能混出去,就马上去找曹知府。” 已经不用劳烦他们了,狼牙部队的队伍让开一条路,走出一条高大魁梧的汉子,他并未披挂戎装,只穿着察事厅同知镇督的官服,赤手空拳缓步走了过来。 “这位将军……”孔璋拿出他平素和官府打交道的手段,热情的招呼着。 没想到,那人根本没有正眼看他,而是大步走到秦飞面前,抱拳道:“李虎奴率狼牙部队八百五十人,见烟花信号已集结完毕,请镇督大人示下。” 孔璋急忙伸出小拇指,插入耳中用力的挠了挠,镇督?这不是开玩笑吧? “孔掌柜……”秦飞幽幽的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察事厅是干什么的吧?” “知道……”孔璋脑筋转的极快,他是个有经验的老江湖,一脚踢在铁板上,若是求饶又或者硬顶,通常都是死路一条,唯有随机应变,见风使舵才是正道。 “你的手下调戏公主殿下。现在你又带了百八十人来找我聊天,孔掌柜到底是有何居心啊?” 孔璋插在耳朵里的手指还没拿出来,差点把耳膜都给捅破:“公主?”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孔璋宁愿把邵大鹏四人剁成肉酱,都去喂狗,再把狗粪洒到地里,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你可以慢慢考虑,咱们的帐,一会儿再算。” 秦飞笑眯眯的丢下一句话,随即走到那两名官差面前,沉声问道:“两位是哪个衙门的官差?” 这两名官差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差点就连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有一人壮着胆子道:“小人是知府衙门缉查队的……” “你们吃的是朝廷俸禄,职责是保地方平安,为何成了和兴隆的看门狗?”秦飞故作疑惑问道。 “秦镇督,开恩啊……我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两名官差跪倒在地,苦苦求饶。 秦飞并不理会,悠然道:“以你们区区两个不入流的官差,也不够资格跟和兴隆的掌柜称兄道弟。既然他能说调人就调人,想必你们知府衙门缉查队的都头,跟孔掌柜应该很熟吧?” 两名官差面面相觑,这哪敢说啊。 “来人!”秦飞招了招手:“持我名刺,请曹知府及安州大小衙门的头头脑脑都来大食街。当然不是请他们吃饭,告诉他们,孔掌柜如今在我手上。他们若是来,我就不带人回察事厅,若是不来,我就照程序办事。察事厅之下,没有问不到的线索,要是孔掌柜不小心说了些什么,就怪不得我公事公办了。” 秦飞这番话说得赤.裸.裸,孔璋脸色变幻不定,如今自己就是摆在刀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又能说什么呢? 近千官兵围困大食街,让整个安州城都笼罩在一丝淡淡的恐惧之中。这是安州历史上从没发生的事情,官场也好,黑道也罢,都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哪里有像秦飞这么不讲理的?一动手就近千丘八将街给封了,这是要屠杀吗? 想着种种可怕的结果,孔璋鼓起勇气走到秦飞身边,低声道:“秦镇督,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您身为镇督,是高高在上的人儿,何必跟小人一般见识呢?今日只要镇督高抬贵手,和兴隆必厚报镇督。” “你倒识趣。”秦飞笑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待会儿看看衙门口那些老爷们来了之后,他们如何说话。” 秦飞的名刺或许还没那么大的威力,但是孔璋被秦飞堵在大食街,那些官员就不得不动了。安州城里只要带着乌纱帽的,有几个没拿过孔璋的黑钱?察事厅干的就是这事儿,抓住你的把柄就往死里整。而且,秦飞来了安州不过三天,就削了封督察,免了梅帆。李虎奴军中虎将出身,到了狼牙部队就把那群兔崽子都给收拾的服服帖帖。安州官员不是二愣子,没人愿意跟秦飞硬碰硬。 如果是背后使绊,给秦飞一记黑刀子,他们敢。可若是当面撕破脸,大家亮明旗号对着干,谁也不敢。在安州城得罪一位先天巅峰高手,这和在东都得罪庞真的区别已经不大了。说不定半夜睡着觉,脑袋就已经搬家了。 许多官员坐着小轿,骑着马儿往大食街赶来,狼牙部队让开通道,放他们进去。 明亮的兵刃,逼人的杀气,跳跃的火把,还有秦飞那种笑得开了花的脸。 安州知府姓曹,名叫曹玄,在官场上浮浮沉沉十多年,混到现在,只是在安州这个穷乡僻壤当个知府,仕途算不得很顺。正因为如此,曹玄格外贪,要用金钱来弥补自己在仕途上的不如意。而且,钱捞多了,也有足够的敲门砖去东都砸砸某位大员的门,万一,一个不小心,被他敲开了一扇门,谁又敢说今年才四十多岁的曹知府,不会连升三级呢? 和兴隆在安州的一切,曹玄心里都有数,不仅有数,他自己还有不少生意是在和兴隆照顾着。 去年,曹玄一拍脑门,决定将城内两条街拆了重建,可老百姓未必肯卖。和兴隆当仁不让,各种手段尽数全出,将两条街的人逼得没一个还能住下去。曹大人再通过一位亲眷,拿下那两条街的地皮,转手建成门面,里外里赚了五倍。 前年,曹玄手里有六万多两银子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生意,便丢给和兴隆,让孔璋帮他放成高利贷。至于孔璋怎么放,他就不管了,只管一年后要收回来九万两。孔璋是个会做人的掌柜,大人说了收回九万两,那自己还能不给凑个整数? 曹玄和孔璋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如今孔璋出了事,曹玄若是不救,那就只有另一条路了----逼死他。 曹玄从软轿里下来,冲秦飞施礼道:“秦镇督来到安州,本官一直公务缠身,无暇拜访,真没想到,今日会是在此地相见。” “安州府的官员都来的差不多了吧?”秦飞看了看跟在曹玄身后的数十名大小官员。 “差不多都来了,其实,我们来还想拜见公主殿下。”曹玄笑呵呵的看向九公主。 阿九淡淡的说道:“我现在是民女一个,你们就省了这份心吧。应该是民女给诸位大人见礼才对。” 说着,九公主便款款落腰,要给官爷们道福。 这些官员顿时吓得傻了眼,谁不知道公主被贬只是个幌子啊,要是真受了这一礼,自己的仕途也就算到头了。曹玄急忙下跪,可是他太胖,几乎是滚在地上,脸都快要贴到土了,连声道:“微臣不敢受公主大礼……” 他身后官员齐刷刷的拜倒一片。 九公主顺势收了礼仪,耳边传来秦飞一句:“这当头一棒打的响,接下来,就看我的表演吧。”---- 坏消息:明天我要去市里考核,所以今天一更。等下我去看看书,考试不能不过啊……明天回来之后还是两更。 ps:昨夜看球,巴萨的干爹模式太强大了。我能说脏话吗?不能?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多谢诸位书友的捧场、打赏。我先去看书了……唉,工作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要考啊考啊…… 第180章 贪婪的秦镇督 大食街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穿着官服的老爷们,总觉得有些诡异。秦飞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从他以往做事的风格来说,没道理对于一群帮会分子就动用狼牙部队,用关刀砍蚊子向来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但是,秦飞真的就这么砍了,谁也拿他没辙。 “曹知府,诸位大人,你们觉得,今天的事儿应该怎么办?”秦飞问道。 “从重、从严!在公主面前有如此举动简直是无法无天。秦镇督,你把这些人全部交给我来处置,本府一定按照大楚律例,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王法。”曹玄义愤填膺的说道。 “这就不用了,这些人,我要亲自处置。”秦飞洒脱的笑了笑:“请诸位大人来,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让父母官们知道,如今安州的黑帮已经猖獗到什么份上了。” “来人啊!”秦飞冷冷的吩咐道:“把人都给我抓回去。” 上百名和兴隆的成员被狼牙部队押送回去,就连他们的掌柜孔璋也不例外。孔璋路过曹玄身边的时候,投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但是曹玄高高扬起了头颅,四十五度角仰望满天星斗,却对他视而不见。 察事厅分署并不算大,牢房也很紧张,原本规定四人一间牢房,因为一下子涌入百多名帮会分子而变得拥挤不堪。每个房间里至少住进去七八个人,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全是人。受到惊吓的老鼠在牢房里到处躲藏,四处寻找新的安乐窝。潮湿的床上那条薄薄的被子,只够给两个人搭上肚皮…… 和兴隆的人大多都有坐过牢的经历,对于他们走黑道的人来说,进大牢并不是一种耻辱,而是一种光荣。出来之后,可以得意洋洋的对小弟吹嘘:“当年老子蹲苦窑的时候……” 一个没有蹲过苦窑的混混,等于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兵一样,还不能称为真正的汉子。 但是,这些坐牢经验丰富的混混,还是第一次进入察事厅的大牢,在这里,他们只熬完了一夜,就享受到了截然不同的待遇。 翌日清晨,天刚刚亮,牢头便和伙夫一起,奋力提着沉重的食盒走进牢房,打开盖子,一股浓浓的肉包子香味顿时在牢房里香飘四溢,高高的木桶里是炖好的猪骨头汤,伙夫卖力的搅动大汤勺,令骨头的香气不住袭向牢房里的混混们。 “他娘的,察事厅就是阔气,以前蹲安州府的苦窑,吃饭能给一碗能照出人脸的稀饭,给一个黑不溜秋比石头还硬的窝窝头,就算是不错了。没想到,来到这儿,居然早饭就是肉包子和猪骨头汤。若是老子以后混不下去了,三天两头就找察事厅的碴儿,回来享受几天也不错……“混混们纷纷感叹道。 “开饭了……“伙夫扯开嗓子叫道。 看着伙夫身边堆得老高的大海碗,许多混混的口水都已经忍不住流了出来,他们用鞋底、腰带……一切可能的物件拼命的拍打栅栏,制造着疯狂的噪音。 牢头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他摆足了架子,直到混混们安静下来,这才微笑道:“察事厅从不虐待在押人犯。肉包子和猪骨头汤,都是秦镇督亲自吩咐下来,让厨房做的,特意给被关押在这里的诸位品尝。” “秦镇督果然是好人啊。” “看他长得斯文白净就知道这小子不错。” “屁话,我说秦镇督那不叫斯文白净,那是霸气内敛,英气勃勃……” 牢头并没有阻止他们疯狂拍马屁的举动,待到混混们好好夸奖一番之后,这才淡淡的说道:“秦镇督说,天底下没有白吃的早餐。察事厅经费紧张,肉包子和骨头汤所需的材料都很贵。所以,早饭是要收费的。当然,大家口袋里可能没带什么钱,不过,这不要紧,等到诸位出狱之前,传信让你们的家人来结账便好了。” 拍马屁拍得有些昏了头的混混们这才冷静下来,坐牢吃个饭还要收钱……这位秦镇督的算盘打的也真响,不过,身为和兴隆的混混,就算身上没有钱,家里多少还有些银两的,吃点肉包子并不算什么。 牢头笑眯眯的一句话,顿时击碎了混混们的美梦:“既然大家没有意见,我便宣布一下,肉包子一两银子一个,骨头汤五两银子一碗。” 混混们勃然大怒:“你不如去抢?” “诸位不也是欺行霸市,什么都不干就从每家店铺每个月收五两银子的保护费?诸位不也是白吃白拿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你们给钱?如今坐牢还想吃霸王餐,察事厅可没这样的规矩。”牢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规矩是秦镇督订的,秦镇督说了,嫌贵大可以不吃,察事厅的饭菜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的。” “不吃!”“饿死也不吃!”混混们已经出离愤怒了。 牢头依然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将肉包子和骨头汤盛了,和看牢房的诸多牢头、伙夫等人一起大吃大喝起来。 日上三竿,正是一天最好的时光,不冷也不热,在潮湿的牢房里,混混们隔着天窗,哼哼唧唧唱着《铁窗泪》,羡慕的看着窗外的阳光。往日一点也不珍惜的阳光,如今却成了混混们期盼的享受。在牢里只待了不到一天一夜,混混们已经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馊霉的气息,要是能在外边晒晒太阳,那该多好啊。 “放风的时辰到了……”一名密探走进大牢,高声喝道:“想要出去放风的,稍候打开牢房门,按队列排好,出去放风半个时辰,可在大牢院内自由活动!” 混混们喜出望外,以前蹲苦窑的时候,放风只是一小会儿,去撇个大条,时间稍微长点就不够用。现在居然可以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去晒太阳……许多人已经抱起了床上那潮湿的被子,准备拿去晒晒----谁知道还要在这该死的牢房里住几天? 密探淡淡的说道:“秦镇督说,放风费五两银子……” 无数条被子掉在地上,任凭老鼠疯狂的从被子上跑过。目瞪口呆的混混们怎么也想不到,秦飞简直就是职业劫匪出身,这晒个太阳放个风也要收钱,要是在牢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的,还不得破产? 放风的计划被银子击碎,混混们依然眼含热泪,羡慕不已的隔着铁窗,看着察事厅的密探们舒舒服服的坐在院子里,享受着阳光的沐浴,顿时蛋疼菊紧。 察事厅向来是个很冷清的衙门,原因很简单,无论是官府还是老百姓,对于监控机构总是天然充满了抗拒。但是,今天的察事厅的一反常态,许多人聚集在察事厅门口,只因秦飞派出不少人手,全城通告,将要在察事厅宣布对和兴隆被捕人等的处罚。 聚集的人群,有许多是和兴隆的成员,又或者是他们的家属。更多的,则是安州城的普通老百姓,对于一出现就把和兴隆重创的秦镇督,他们充满了好奇,也有一些期待。安州官匪勾结,搜刮老百姓的血汗,已经很多年了。从没有一个人能够打破这个铁幕,秦镇督的雷厉风行和独行特立,能给安州一个奇迹吗? 万众期待中,秦飞一身黑色贴身官服走出察事厅大门,裁剪合体的劲装,显得他英姿勃勃。许多安州少女已经惊呼出声,在她们小小心灵中,能够做镇督这么大官儿的,起码都是肚皮像孕妇的中年男子了,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英俊,而且,还如此无畏,连没人敢招惹的和兴隆,秦镇督也敢去惹一惹! “诸位父老乡亲,本官便是察事厅安州分署新任镇督,秦飞!”秦飞微笑着冲四周点了点头,雷鸣般的掌声顿时响起。 “今天,察事厅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宜要宣布。”秦飞顿了顿,待众人平静之后,才接着说道:“大楚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不过,本官准备从安州开始试行,如果可以的话,便向陛下和察事厅申报,将这样的先进经验,推广到整个大楚。” “具体来说,就是保释制度。” “在人犯被察事厅抓获之后,可以缴纳一定金额的钱财,作为担保。人犯可以暂时获得自由,但是需要在固定地方居住,执行宵禁,严禁随意离开,每天回到察事厅报到一次,直到定罪为止。” “简单点说的话,就是你现在可能犯了案,但是我不关你。你需要交纳一些钱财,获取一些自由。如果你老老实实的,这笔钱将来会还给你。若是你不按规矩,不好意思,察事厅会马上抓你进大牢,并罚没所有保释金。” 秦飞解释完毕,微笑道:“和兴隆此次被抓的人犯,同样适用于保释。” 聚集在察事厅门前的人群纷纷议论开来,许多人都不明白秦飞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更多人想明白了一件事----想要把自己家被关在察事厅里的人给捞出来,就勇猛的砸钱吧---- 我回来了,更新先,继续码字。 ps,考了98。 700人的考试,勇夺第一。 第181章 愿者上钩 很多人都以为,在秦飞的带领下,察事厅应该是一个做事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的机构。但是秦飞自从在察事厅安州分署宣布了保释条例之后,就进入了沉默状态。无数带着银两想要去分署大牢保释亲友的人,都不软不硬的碰了钉子。 那些睡眼惺忪,带着官腔的察事厅密探,轻描淡写的说道:“保释条件,镇督大人刚刚公布,有些细节还没有完善,正在会议研讨之中,等完全确定了之后,就会让你们保释。请稍安勿躁,最好每天来察事厅一次,免得错过保释机会。” 那些人哪里肯信?早上还看到秦飞坐在豆腐脑摊前喝的不亦乐乎,中午还看到他买了钓鱼竿和鱼饵,跟掌柜说准备下午找个池塘好好享受人生。开会?去跟鱼开吗? 但是他们的质疑只能藏在心中,他们的混混亲友还在察事厅大牢里吃苦,又怎么敢对察事厅安州分署的头儿说三道四? 是的,没有错,他们的亲友的确是在吃苦。那些贵的堪比东都顶级酒楼的肉包子和骨头汤,日复一日在诱惑着已经饿的两只眼睛都快要看不见的混混们。他们与老鼠为伴,肚子饿的咕咕叫声此起彼伏。终于,有第一个人狠了狠心,不就是五两银子吗?老子出了大牢,还能捞不回来?来五个肉包子…… 只要有人带头,察事厅的包子就好卖多了。一百多名混混,一天不吃不吃,也要吃下去几百两的包子,喝下近千两的汤水。终于,有人忍不住想要去太阳底下晒晒,这昂贵的日光浴,大笔银两也记上了大牢里的帐。 直到过去五天之后,察事厅安州分署的大门口才贴出了公示:保释已经可以开始了。 带着银两冲入察事厅的混混亲友们,惊诧的发现,先不说保释金,就是这几日他们的兄弟儿孙在里边吃饭晒太阳,人均就已经开销了五六十两,加上高达一百两的保释金。转眼间,一万多两银子就已经进入了秦飞的荷包……哦,不,应该是安州分署的公款。 绿草茵茵,大树嶙峋,树荫下的秦飞,坐在小马扎上,面带微笑,看着平静的水面。他手中的鱼竿,长长的伸到水面上方,只是暂时还没有鱼儿上钩而已。 站在他身边的是手捧账本的九公主,这位公主殿下,正美滋滋的说道:“赚钱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只是几天功夫,就赚了差不多两万两白银。未来几个月,察事厅都不愁开支了。但是,那些和兴隆的人,你就真的放他们走吗?” “放!”秦飞低声道:“公主啊公主,别那么大声,吓跑了我的鱼儿。” “喂,他们都是市井地痞,放出去,只会危害一方。”公主驳斥道:“你是不是赚钱已经赚的疯了头?” 秦飞连连摇头,轻声道:“既然公主不明白,我就解释一番。这个天下,本就有地下秩序,而朝廷也需要地下秩序。因为,他们能够完成许多朝廷无法去做的事。地下秩序的存在,是依附着朝廷生长的,他们没有绝对的实力去和朝廷抗衡。这也是为什么,嚣张跋扈的和兴隆,在我调来狼牙部队之后,马上就软的像绵羊。” “朝廷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源源不断的调动各种资源,完成对某一方势力的围剿。假如和兴隆的势力,是安州狼牙部队不足以铲除的,我还可以马上调动整个安东的狼牙,前来消灭和兴隆。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我可以上报执行司,请几位顶尖刺客前来,让和兴隆的头头目目,全都死的不明不白。” “和兴隆无疑是整个安州的地下秩序中最大的势力,如果我现在拔了和兴隆,无数小的帮会就会瓜分和兴隆的地盘,到时候,每天晚上都会有无数械斗,安州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老百姓的太平日子,也无从保证。那些最小只有十几二十人的帮会,也不值得察事厅去出手灭掉。大刀砍蚊子这种事,偶尔砍一次也就罢了,天天连着砍,察事厅里的同僚会笑死我的。” 九公主眨了眨眼睛,在秦飞身边抱着双膝,坐了下来,雪白的长裙覆盖在碧绿的青草上,分外悦目。 她似乎想明白了,柔声道:“所以,你只是打击和兴隆的势力,让他们知道,在安州,察事厅是有能力也有决心彻底将他们抹去的。然后,利用和兴隆控制安州的地下秩序,把和兴隆变成察事厅安州分署的一条看门狗。” “你说的大致是对的。但是,有些细节我得说清楚。”秦飞微笑道:“首先,我狠狠的敲和兴隆一笔,解决了察事厅的经费问题。同时立下规矩,进了察事厅的大牢,除非你准备在里边饿死,否则,那就是血本无归的买卖。随便进去蹲三五天,至少也要一百七八十两银子打底。一个两个,孔家还能承受,有十个八个他就肉疼了,这次抓了一百人,你说,他疼不疼?” “其次,立下了要钱的规矩,就要立下做事的规矩。我不剿灭和兴隆,他们可以继续经营偏门生意,譬如开赌场等等。但规矩是不得扰民,如果收保护费,如果影响老百姓做生意,我就马上动手,让他们赚的还不够赔的。” “公主,你要明白,和兴隆在曹玄等人的手上,是一柄刀。虽然,这柄刀不足以伤到我,但是可以恶心到我。这样的帮会,做很多事,要比我们方便。这柄刀,我已经不准备留给曹玄他们了,我要把它变成对我有用,对民无害的刀。至于那些偏门……天底下的青楼赌场,自从有人的时候,便已出现,有需便有求,只要不是逼赌放贷,逼良为娼,便足够了。这些玩意,以前有,现在有,将来依然会有……” 九公主皱了皱鼻子:“那你又关着孔璋,对他不理不睬的?要么就敲他钱,要么就找他谈谈嘛。又或者,你准备杀了他?在和兴隆另立一个服从自己的傀儡?” “对他不理不睬,才是最有用的。孔璋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他一直在疑神疑鬼,说不定会猜疑我已经灭掉了和兴隆,又猜想我是不是准备用什么酷刑来对付他……一个人始终在消息断绝的环境之中,疑虑就会彻底击垮他。等到他已经无从防备的时候,我再找他,岂不是事半功倍?” 秦飞接着说道:“孔璋的钱是不义之财,敲是一定要敲的。咱们对他,要么不敲,敲就来个大的。要吃饱了察事厅,还要能救济老百姓。安东地方贫瘠,赋税也不轻,大家的生活本就不怎么样,和兴隆这些年搜刮了这么多钱,也该吐一些出来了。” 九公主扑哧一笑,秦飞上次说考虑保释金的时候,也用的是‘一些’,结果差点没把那些混混给刮得上吊卖房子。以后,安州的治安相对会好很多,不是他们不敢犯法,而是没那么多钱去犯法,否则,进了察事厅的大牢,就等着饿死吧……现在要和兴隆也吐一些出来,只怕孔璋也要心疼的上吊了。 “至于和兴隆里许多罪大恶极的,我已经吩咐周礼渊全力追捕。绝不可让一人漏网!”秦飞神色转厉:“这些人,不得保释,不转交官府,用察事厅特权,先斩后奏。多活一天,都是浪费粮食而已。” 当着公主的面,秦飞许多话不愿说出口,就说那个调戏公主的邵大鹏好了,上个月在田寡妇获得贞节牌坊的那夜,破门而入,把一个坚贞守寡十年的年轻寡妇,侮辱了一夜。受尽各种非人侮辱的田寡妇,在惊恐一夜之后,选择了投缳自尽。 这样的人,当然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那安州官府,你又打算怎么办呢?”九公主悠悠的问道。 “安州官府充斥许多势力,彼此盘根错节,很难说得清。我扣着孔璋,他们其实也不踏实。”秦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好歹我也是一位先天巅峰高手,如果孔璋交代了什么事情的话,我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把整个安州官府闹得天翻地覆。他们现在只想求神拜佛,祷告孔璋千万不要乱说话才好。” “你未免小看了曹玄他们,难道他们不会否认吗?”九公主不服的说道。 秦飞哈哈大笑起来:“相信我,一个黑道大亨在安州立足多年,他要是不给自己留下护身符,必要的时候能够拖着整个安州官场一起死的证据。那他真是白混了这么多年!” “哼!”九公主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忽然惊呼道:“有鱼上钩了,快拉!” 说时迟那时快,九公主一双小手已经抓上钓鱼竿,两人齐心协力,将一条尺寸长的大鱼拉了上来,沉甸甸的鱼儿还在不住扑腾,九公主的手儿还没抓到它,就已被甩了一脸水…… 略显狼狈的九公主,不甘的瞪了那条坏鱼,忽然伸手入水,抄起一捧水,朝秦飞脸上泼去…… “公主,你是在逼我以下犯上吗?”秦飞凛然抹去脸上水珠,厉声喝道。 “救命啊……”九公主一边欢笑着一边沿着水边疯狂逃走,几已不顾公主仪态……---- 写完第三更,我去睡觉。加油,努力!战斗! 第182章 登门 很多时候,道上的人都要比官府里的人更加讲究道义。 孔璋被抓入察事厅之后,一个字都没有吐露。他的待遇,当然和那些低级小喽啰不同,秦飞免费给他供应了饭菜,并提供相对舒适的住房。不过,令孔璋感到十分不安的是,秦飞抓了他之后,似乎已经将他忘记。除了永远站在门外的一名执行司高手,还有三餐时间才会来送饭的伙夫,他就再没有见过察事厅的第三个人。 孔璋不是没有泛起过逃走的念头,不过,在门外驻守的执行司高手,或许是某天闲极无聊,轻描淡写的用手中利剑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削成了石雕之后,孔璋就果断放弃了逃走的想法。能够用剑削石,还能惟妙惟肖的削成人形,这位执行司高手在先天境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之一,孔璋很有自知之明,对方可以在三剑之内拿下他的脑袋,又何必用独一无二的脑袋去冒险呢?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下正在被秦飞盘剥,更不知道数以万计的保释金正源源不断的滚入察事厅。他也不知道那些平素可以举杯痛饮的安州官员,如今正对他打着怎样的算盘。他只知道,自从进入察事厅之后,他已经被关了八个黑夜,七个白天。 还是那位送饭的伙夫,面无表情的将食盒放在门口,却在转身的一刹那,刚好用背影遮住身后执行司高手视线的时候,诡异的冲着孔璋眨了眨眼睛。 作为一个老江湖,孔璋不动声色的将食盒提进单人牢房。一碟蒜茸炒青菜,一碟红烧肉,一大盆米饭,还有一碗豆腐鸡蛋汤,便是孔璋的午饭了。 他慢慢的吃着,拨拉开的米饭中,看到一个油纸团。孔璋若无其事的将油纸团用手指头挑入袖笼中,就像从米饭中挑走一个小沙砾似的。 再也没有心情吃饭的孔璋胡乱扒了几口,便躲在马桶之后。没有人喜欢看别人出恭,就算是站在门口要十二个时辰不断监视的高手也不例外,那位执行司高手转过身去,走到院子中央。孔璋松了口气,打开油纸团,上边写满了蝇头小字。 虽然没有落款,但是孔璋依然猜得到,那是曹玄打通关系送过来的。那些蝇头小字很清晰的告诉孔璋外边正在发生什么,含蓄的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并表示大家正在想办法把他从察事厅给捞出来,让他不必担心,在信的结尾,还愤怒的表达了希望秦飞不得好死的想法…… 孔璋将油纸塞入口中,咕噜一声便咽了下去,心里一直提着的石头,终于缓缓落了地。一起嫖过娼的战友们没有抛弃他,自己大把大把砸出去的银子,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现在,孔璋已经有足够的耐心去等。或许是因为心里踏实了许多,孔璋还走到装着铁栅栏的窗前,冲着看押自己的人喊道:“中午没吃饭,能不能再送点饭来……” 曹玄坐着一顶小轿,带着两名官员来到察事厅,主动求见秦飞。 秦飞当然不会拒人千里之外,亲自出门迎接,在正厅待客。 察事厅所谓的正厅,只是一间看起来不那么破败的房子,里边的桌子都已经不太平整了,曹玄刚刚坐下,就觉得屁股下一软,差点没坐稳。 “真是对不住了,曹知府。”秦飞抱歉的说道:“察事厅穷啊,真穷啊,想买几把像样的椅子,都挪不出闲钱。” 刚刚发了和兴隆几万两银子的大财,现在就来哭穷?曹玄见鬼了才会相信,不过,善解人意的曹知府配合着说道:“察事厅一贯清廉,没有多少余钱那是因为察事厅上下都把钱用在刀刃上,不贪图个人享乐。光是这一点,就让我的衙门,和察事厅分署相形见拙。” “看来,曹知府也是清廉公正的好官啊。”秦飞说道:“却不知这两位是……” 曹玄介绍道:“左首这位是安州缉查使,谢初灯!右首这位乃是安州判官宋峦。” 秦飞笑了笑,分别和两人见过礼。缉查使和判官都是从六品的官员,负责的是平理狱讼、缉拿警巡,曹玄带着这两人前来,事儿就明白的多了。 果不其然,曹玄开门见山道:“秦镇督,有件事,曹某憋在心里许久了,若是不说,当是不快。秦镇督不要介意啊,我这人说话就是这么爽直。” “察事厅负责的都是大事,地方有承办不了的案子,才会交给察事厅来做。秦镇督大发神威,把危害安州的黑恶势力和兴隆打得落花流水,一次性拘捕过百人,当然是好事。不过,这应该是判官和缉查使的事儿。曹某明白秦镇督一心为公的心情,但是,如果察事厅什么都办了,那其他衙门又要做什么呢?在老百姓看来,缉查使和判官都成了摆设,还以为大楚的俸禄都养了一群吃闲饭的呢。” “和兴隆的人,不如移交给他们处置。大家各司职守,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很多,要是相互踩过界,察事厅忙着抓贼,缉查使却忙着找魏武卒,那就乱了套了。你说,对不对?” 曹玄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高明之处就在于,他要的不是孔璋一人,而是和兴隆的所有人,打着各司其职的旗号,实在令人不好反驳。秦飞微微一笑,走回到自己的座位,稳稳坐下,舒服的翘起二郎腿,沉声道:“和兴隆其他人,我都可以交给你,唯独孔璋不行。因为,我准备要派人押送他去东都,此人谋逆!” “不可能吧,一个小小帮会头子,有什么本事谋逆?”曹玄笑道:“秦镇督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就算是他的和兴隆,也未必能做到人手一刀,当年跟人火拼的时候,还有不少帮众是拿着家里的菜刀,甚至抄起街上的板砖去跟人拼命。这样的实力,就说要造反,那天底下少说也有四五百家扯旗造反的逆贼了!” “或许他没有造反之心,但是他的确在公主面前说过,安州是他的国!”秦飞淡淡的说道:“这句话,便已可诛心。” “察事厅不能等着别人扯旗造反了再行动,而是要把逆贼扼杀在萌芽之中。孔璋今天敢说安州是他的国,明天就敢说安东是他的国,后天就敢说大楚是他的国。这不是谋逆,又是什么?”秦飞咄咄逼人,字字咬死谋逆,把老谋深算的曹玄逼得哑口无言。 “听起来好像是这个理儿……”谢初灯被秦飞说得有些迷糊,忍不住脱口而出,随即被曹玄狠狠的瞪了一眼。 到底是文官要狡猾一些,宋峦沉声道:“秦镇督,孔璋口出狂言,不过他也没有谋逆之实。宋峦官职虽然小,可也掌控一州平理,不如,秦镇督让宋峦参与此案,一起审理孔璋吧?” “这个嘛,宋判官有所不知,孔璋身为黑道巨孽,修为极高。因为不服管教,接连打伤好几位察事厅密探,接近他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因此,孔璋被我用浸水牛筋紧紧捆绑,关押在地下黑牢之中,待消磨了他的锐气,再审问也不迟。不过,这种人,穷凶极恶,说不得消磨三五个月依然戾气十足,太危险了,实在是太危险了……”秦飞摇头道。 “怎么可能?他明明被关押在……”宋峦差点就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收了口,脸上微红,扯开道:“他……明明被关押在黑牢里,怎么会有危险?” “宋兄是文官当然不清楚,像孔璋这样的高手,随便一声狮子吼就能震死普通人,双目能摄魂……” 曹玄听秦飞扯得越来越离谱,简直快成了宗师级高手了。孔璋要是有这样的本事,早就不在安州混了,偌大的安东,岂不成了孔璋纵横往来的地域? 曹玄轻轻咳嗽一声:“秦镇督若是不许判官参与此案,与朝廷律法不合。假若有好事的御史给捅到朝廷去,秦镇督……” “这个我倒是不怕。”秦飞眨了眨眼睛:“御史嘛……曹大人应该懂的。” 曹玄差点后悔的想要抽自己一个嘴巴,御史的顶头上司就是唐隐,唐隐为了对秦飞示好,不惜令柳轻扬亲自出手,拿下念公公。自己居然顺口说出了御史,这不是找抽吗? “而且,孔璋很快就要被送到东都去受审了。”秦飞淡淡的说道:“察事厅的规矩,孔璋这样的人,先交给监查司审讯,随后交由刑狱司查明他犯下罪案。到时候证据确凿,御史们也不会怪我的。” 听见监查司三个字,曹玄的眼睛就像被火刺痛一样,眯成了一条线。到了监查司,孔璋只怕肚子里有多少货,就得全部被挖出来。而东都察事厅才不会跟安州官府讲什么客气,什么权衡……监查司的人成天上蹿下跳想要抓官,唯有抓官才是他们的功绩…… “秦镇督年少却有担当,让曹某佩服很。上次没有给秦镇督洗尘接风,这两日,我想安排宴席招待秦镇督,到时候请务必赏光!”曹玄拱手道:“就此一言为定!” “好,那就叨光了!”秦飞抱拳道---- 三更完成。呼呼去了,今天下午坐了3个小时车回家,腰酸背痛的……好累! 第183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自从秦飞来到安州分署之后,察事厅军官们的生活就苦闷了许多。以前大多数时间都在混日子,而秦飞一来,就给大家找了很多事。别的不说,单说一口气抓了一百多和兴隆的混混,就已经让察事厅的军官们有些应接不暇了。 秦飞又交代下去很多案子,要求他们一定要办理妥当。和兴隆里边,不算是罪大恶极的,可以缓一缓,但凡手里沾染了人命,又或者和人命官司有脱不了的关系的,全部都要捉拿归案。 习惯了舒服日子的察事厅军官们,很想不听秦飞的命令,可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封督察被赶回家颐养天年,梅帆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被剥夺到底,一点儿机会都再没有。余下的察事厅军官还想把这个铁饭碗继续抱在怀里,谁又敢在秦飞面前表现的不卖力? 结束了忙碌的一天,腰酸背痛的督察江正龙晃晃悠悠来到他最喜欢的‘林海浴室’。江正龙的年纪不算很大,三十五六岁,在安州分署是老资格,曾经跟过一些察事厅权贵,他能说会道,又懂的察言观色,很多上级都对他很满意。由于能力有限,想要再往上提拔他,实在有所不能,不过,在安州这一亩三分地里,江正龙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在温水里泡了许久,洗了个干干净净,裹着浴巾的江正龙回到包房里,那儿早有一个年轻丰满的女子在房内等候。她熟练的扶着江正龙在床上躺下,脱去身上的浴巾,一双小手开始在江正龙身上游走,为他放松着紧张的肌肉。 酸软的肌肉在女子的按摩下,渐渐舒展开来,一股倦意涌上江正龙的心头,双目也开始不听使唤的闭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受不到按摩的力道,诧异的睁开眼睛,却愕然发现,房间里竟然多了个男人,还是他的老熟人。 “宋判官怎么到这里来了?”江正龙诧异的问道。 宋峦躺在一张空床上,双手抱着后脑,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淡淡的说道:“江督察,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秦飞说,要把孔璋交给东都监查司。这些年,孔璋的孝敬,江督察拿回家的也不少。察事厅内部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如果说,外官贪墨只是削职为民的话,察事厅内官贪墨就一定要砍了脑袋。江督察在这当儿还有闲心来洗澡,我还真是佩服啊!” 江正龙趴在枕头上,闷声答道:“秦飞不好惹,他自己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身后还多有很多势力的支持。朝廷三公之一的唐隐,对他青眼有加;易总督把他当接班人一样在培养;而他身边还有个公主……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偏偏是陛下的女儿。我们这帮老人,个个都想跟秦飞斗一斗,但是,封督察和梅督察已经吃了大亏,大家都不是傻子,这当儿跟秦飞过不去,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 “秦飞要是不难对付,我就不来找你了。”宋峦悠悠的说道:“我以判官身份跟曹知州一起去见秦飞,要求参与平理,可秦飞压根就不买账。你仔细想想,察事厅有什么规矩可以钻漏洞,让我们把人犯给提出来的?” 江正龙头都不抬的答道:“没有,察事厅对朝廷的规矩完全可以无视。只要秦飞不想放人,哪怕是安东总督过去要人,他也不放。” “江督察看起来好像很无所谓,要知道,安州这些官员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孔璋人到了监查司,大家都得一起死。”宋峦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威胁。 江正龙嘟囔道:“宋判官知道必死,一定会想办法的。我这样的笨人,只能出力,哪里能出点子?再说,我已经安排伙夫传信给孔璋了,别的忙,我真的帮不上。” “嗯,就是这个忙。”宋峦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你能让伙夫给孔璋送信,就能让伙夫在饭菜里下毒。孔璋死了,大家就安全了。” 江正龙翻身坐起,披上浴巾,冷笑道:“下毒?你以为秦飞是傻子?孔璋死了,伙夫跑不掉,必然会出卖我。除非,我提前把伙夫也给灭了口。死的人太多,就容易露出马脚。再说,孔璋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修为并不低,想要随随便便去大街上买一斤老鼠药就毒死他,未免太看不起人了。顶尖剧毒,并不是那么好找的……没有万全之策,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曹大人已经去重金寻找高手了,务求能够解决掉孔璋……”宋峦冷冷的说道:“如果有机会,把秦飞一并解决掉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说到这个问题,江正龙也严肃起来:“秦飞并不好对付,听闻已是先天巅峰高手,以他的年纪,如此修为堪称神迹。唯有当年庞真或可一比,曹大人若是要动手,非得让他死。他不死,我们就是死路一条。” 宋峦点头道:“那是自然,既然要找,起码要找一位宗师级的高手。” 顿了顿,宋峦接着说道:“孔璋的家人族人,我们已经派人接触过了,他们目前情绪稳定。如果孔璋真的死了,就马上从孔家之中选择一个好控制的第二代,继承和兴隆。现在的情况不算太坏,我们还有机会,所以,今天我来找你,除了让你继续控制伙夫,保持和孔璋的联系之外,还有一件事。” 江正龙眨了眨眼睛,思索片刻道:“你该不是想要我去和封老、梅帆他们……” “嗯,现在就是要团结一切力量的时候,封老和梅帆已经是公然和秦飞翻了脸,暂时,我们的人不方便接触他们俩人。你和他们是同僚,见个面是小事一件。我盘算下,秦飞来了不久,就得罪了大半个安州官场的人,这么多敌人在面前,他还真以为安州这地方,他就能一手遮天了吗?笑话!” 江正龙应道:“我找机会去见见封老他们,看他们愿意出多少力。” “要尽力而为。如今,是我们生死存亡的时刻。不是秦飞死,就是我们亡!切记,切记!”宋峦的语气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风味…… 第184章 点爆安州 寂静的山谷被一阵密集的马蹄声惊醒,树叶在蹄声中颤抖,不住有干枯的叶子震落下来,飘飘荡荡在空中打了几个圈,软绵绵的落在地上。 进山砍柴的樵夫,赶紧站在路边,纯朴的山里人可不敢挡了军队前进的路。他羡慕的看着盔甲鲜明战马高大的骑士纷纷从身边掠过,想着自己小时候也曾经骑在一根竹竿上,挥舞着木棍和小伙伴们玩打仗的游戏。每个男孩心中都曾有过成为军人的梦想,只不过,有些人实现了,而有些人却永远也做不到。 他正好奇的看着骑兵,忽然间,一支羽箭从奔驰的马队中射出,一箭命中他的额头。那个可怜的樵夫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直挺挺的仰天倒下,鲜血顺着箭疮不住流下,遮盖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收起弓箭的将领怒斥道:“此行走小路就是为避人耳目,沿途遇到任何人,为保行军机密,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众骑兵齐声喝道,长长的马队飞快地从山间穿过,马蹄扬起的尘土依然飘荡在半空,遮盖着那具冰冷的尸体。 …………………… 在地方上,察事厅分署的人都知道一项买卖,叫做‘打桩’。因为察事厅有侦缉特权,上可监控官员,下可监督百姓,权力几乎不受制约。所以,手头一旦紧张了,便会有一些害群之马,出来捞些外快。 打桩这种事发生的频率不能算高,但是也绝不低。这是要看主管镇督的态度,假如是一位睁眼闭眼的镇督,那部下就放心大胆的去打桩,赚到钱了,还会有一份孝敬给镇督。可,摊上了秦飞这样的镇督,打桩就变成了很危险的事儿……一向自我感觉良好,觉得正义感分分钟会爆棚的秦飞,很厌恶‘打桩’。 安州城西,一座破落的庙宇。金漆古佛已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身上的金漆,早已被穷疯了的汉子刮的干干净净。如今,灰蒙蒙的坐在神厨里,静静的看着世间百态。神厨两侧的帷幔,脏兮兮破破烂烂的,时常被流浪汉扯下来当裹体的衣服。日子久了,已经扯的只剩下几根布条子。 佛前香炉里尽是灰,不知道多久没人来上过香,破旧的蒲团,是夜晚来这里睡觉的流浪汉的枕头,那扇庙门是不可能关得上了。因为,其中一块门板,早已被卸下来,当成乞丐睡觉的床板了。 一个鼻青脸肿,满身血污的年轻汉子,软软的躺在地上,身边散落着两小块碎银子和一把铜钱。 在他身边,围着四个察事厅密探,或许是打得有些累了,四人住了手,为首一人冷哼道:“老子出来打桩,还没见过这么寒酸的,四钱银子,二十个铜钱,就想打发咱们?当我们这帮兄弟是要饭的吗?” 年轻汉子有气无力的低哼一声,嘴里似乎含混不清的说了句什么。 密探蹲了下来,冷冷的看着他:“小子,考虑清楚,钱财是身外物,别总是舍不得花钱让自己吃苦头,要是没钱孝敬,咱们几个弟兄把你抓回察事厅黑牢,安个口出大不敬之言的罪名,你连说理都没地方去,那时候,就不是几个钱的问题了。” 年轻汉子似乎在苦笑,只是脸上的神情比哭还要难看。他当然知道什么叫打桩,就是官差随便抓个人,先拉到没人处暴打一顿,看能敲诈出来多少钱财。要是少,他们就自己独吞;多的话,就给上司准备一份孝敬。实在太少,或者压根就拿不出来的话,就要看那些密探的心情了,心情好就痛打一番,心情不好就真给拉到牢里去受尽酷刑。 “我就这么多了……不是本地人……再多也没了……”年轻汉子支吾着说了几句,吐出一口血来,忍不住猛烈的咳嗽,或许是打伤了肺。 “继续打!”那密探怒斥道:“给脸不要脸。” “等等,大哥,好像有人来了……”另一名密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四人一起住口,侧耳倾听,果然听见外边传来脚步声,似乎还有几个人在说话。 “算你走运!”那密探俯身捡起地上的银子和铜钱,狠狠的踢了那年轻汉子一脚,带着同伙火速撤离。 年轻汉子心中浮现一线生机,挣扎着坐起身体,破庙外走进几个看似善男信女模样的人。乍然见到满脸鲜血的年轻汉子,那几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惊奇的神色,随即围了上来,将摇摇欲坠的年轻人扶住,问道:“你这是遭贼了么?要我们送你去医馆么?” 年轻汉子的脸上掠过一丝厉色,怨毒的说道:“虽不是贼,可比贼还狠。若是几位老乡不是正巧经过,八成我连命都保不住。大恩不言谢,小子日后必有报答。至于医馆就不用去,麻烦几位老乡送我一程便好,我如今实在走不得路。” “送人乃是小事,不知道小哥住在哪里?”善男信女们问道。 “安州南城守备所!” …………………… 封老头已经不得不退休,百无聊赖的他和被撤职的梅帆,正并肩坐在池塘边。年纪大的人,耐心通常会好一些,封老头提着鱼竿,平静的看着水面。梅帆哪里能耐得住性子,一转首看到封老头又调了条大鱼,愤怒的将手中鱼竿往水中一丢,骂道:“人要是倒霉,钓鱼都没运气,你一上午钓到的鱼都能开卖鱼摊子了。我连一条泥鳅也没钓上来,难道我的鱼饵是臭的?” 他还真的捏了鱼饵,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厌恶的往地上一摔,骂道:“真是臭的。”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以为我的鱼饵是臭的。”封老头笑呵呵的摘下鱼,丢在身边的水桶中,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做人和钓鱼一样,要耐得住寂寞。鱼还在试探鱼饵,你就急着收线,当然钓不到鱼。其实,我们和鱼就是拼耐心,它试探了半天,以为鱼饵没事儿,自然就会吃,下了肚,他就是我们的盘中餐了。” 梅帆已经没了耐心,跳了起来:“你是和尚吗?你是和尚吗?我跟你这么多年,犯得着说话打什么禅机吗?你就说我是个急性子,办不成事不就得了?” “我说了,你会改吗?”封老头微微一笑。 “两位果然在这里,可要我一顿好找。”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封督察头也不回的问道:“可是江正龙督察?” “封老的耳朵真灵。”江正龙笑呵呵的走上前来,抱拳道:“几天没见封老和梅督察,风采依旧。” 封老头转过身来,却见江正龙身边站着一位褐色锦绣长衫的三十来岁男子,那人留着两撇胡须,眉目如剑,神态之间隐约有些傲气,自顾站在江正龙身侧,压根就没有和封老头他们打招呼的意思。 “这位是……” “一个跟班而已,别管他。”江正龙岔开话题道:“封老,这几天秦飞和曹大人他们闹得很不愉快。孔璋被抓之后,半个安州的官员都坐立不安,生怕秦飞把他送到东都察事厅去,那时候,倒霉的人可就多了。”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封老头笑道:“秦飞锋芒毕露,到了安州这块儿,脚跟还没站稳就像当大佬,他以为自己是庞真?安州这地儿,虽说没什么厉害人物,可大家多多少少手里都有些势力,在朝里总能找到说上话的人。要是凭武力压人,安州是没有宗师级的高手,难道不会去外边找吗?秦飞啊,还是太嫩,得罪了太多人,没什么好下场。” 江正龙点了点头:“今儿个听说一件事,分署有几个密探,打桩的时候,抓到了守备所的队目,打得死去活来。不过那小子没死,还被人给送回了守备所,我看啊,守备所也要被秦飞给得罪了……” “哈哈哈,那就有好戏好了。真不知道安州还有几个人是看着秦飞顺眼的。”梅帆随即压低了声音:“江督察,你还在分署里,盯紧了秦飞。要知道,人多力量大,秦飞得罪的人多了,必然会激起大乱子,到时候,墙倒众人推,你我也要一起使把力,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这也是我来找封老和梅督察的目的。”江正龙笑道。 封老头和梅帆一时间没听明白江正龙的意思,却听见那个神情倨傲的跟班,冷冰冰的说了句:“两位看起来有些迷茫,其实事情很简单。想要点爆安州,仅仅是守备所一条火线是肯定不够的,两位在分署这么多年,关系深厚,点分署的火头,这事儿必须得两位出力。” “怎么出力?”梅帆顿时乐了:“只要斗倒秦飞那厮,出钱出人,一句话的事儿!” 倨傲男子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柄尺许长的弯刀,抱歉的冲着梅帆和封老头笑了笑:“钱不用,两位只要借出项上首级,我担保,头七之时,我一定用秦飞的脑袋为两位血祭!” 第185章 安州之乱(上) 夕阳挂在安州城头,刮了一天的沙尘暴,让整个城市看起来笼罩在一片灰尘之中。即便是最猛烈的午时阳光,也无法穿透厚重的灰尘,更别说夕阳了。黯淡的光线,让天色看起来像是阴天,沉闷的让人呼吸时都带着重重的气息。 察事厅安州分署那个破旧的衙门,依然是两个卫兵在站岗。他们比起之前懒散的模样已经大有改变,秦飞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人敢懈怠。相对而立的卫兵,互相看着对方的鼻子,忽然间,东首的卫兵发现西首的卫兵冲他撅了撅嘴,又朝他身后猛眨眼。 东首卫兵下意识的回头望去,顿时吓了一跳,许多穿着黑色短衫的男子,默默的朝安州分署走来,他们扯开一面横幅,上边写着‘察事厅无良,迫害和兴隆’‘立即释放孔掌柜’……诸如此类的横幅,将大街占满。而他们的脚步,缓慢而坚定,就像一股黑色浪潮,覆盖着整条大街,走过总督府,走过府衙,他们目光坚毅,方向只有一个----察事厅安州分署。 “关门……快去禀告镇督大人!”卫兵大惊失色,前来冲击安州分署,这可是从来未有之事。 “要不要点烟花通知狼牙部队……”西首卫兵的牙关已经开始打颤了。 “别傻了,让镇督大人决定,关门,快快!” 破落的分署大门快速关上,惊魂未定的卫兵们从门房里找出桌椅,将大门堵了个结实,随即在围墙后垫了几条大板凳,从围墙上露出上半身,手持弓箭,警惕的注视着已经包围了安州分署的混混们。 得到禀告的秦飞,飞奔来到前院,刚刚跳上围墙,便是一阵石块板砖飞了上来。秦飞飘逸的闪身避过,只是这一瞬间,秦飞已经看得很清楚,至少有上千和兴隆混混前后堵了整个安州分署。这些混混最大的看起来已经有四五十了,最小的才十四五岁。他们高呼着释放孔璋的口号,群情激奋,看得出来,他们的身上都携带着武器。 秦飞正要吩咐部下释放烟花,召唤狼牙部队前来驱散,忽然目光一转,远远看到大队官兵,飞快的朝这边跑来。 那些都是守备所的官兵,队伍之中有一个担架,上边躺着一位年轻的士兵,他身上伤痕累累,几乎无法动弹,几条布带将他固定在担架上,脸上尽是愤怒的神情。 “周礼渊!”秦飞大喝道:“守备所的人来凑什么热闹?” 周礼渊跃上墙头,仔细张望了片刻,沉声道:“镇督大人,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要不然问你干什么。”秦飞没好气的说道。 周礼渊并没有生气,并非因为秦飞是他的上司,而是他清楚,秦飞进入察事厅之后,官阶升的太快,对于很多朝廷里的规矩,不如他这个在教习司待了好几年的人清楚。 “镇督大人,这事儿肯定是有预谋的,相信您也应该看出来了。”周礼渊低声道:“问题在于,他们到底敢不敢动手。守备所的官兵加上和兴隆的混混,几千人冲击安州分署衙门,这儿定然会变成一片废墟。到时候,伤亡难以控制,事情闹大了,就算是安东总督,也要倒大霉……” 秦飞眼前一亮,被周礼渊一句话点中要害了,当即冷冷的接道:“你是说,他们打算用**问责制度,来对付我?” “嗯!” 秦飞默然不语,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朝廷,最忌讳的就是出现**。很多小事,往往就会演变成不可控制的大事。前魏的时候,某位官员一时兴起,说朝廷养着的驿卒太多了,要消减开支,不如把数以十万计的驿卒给削一半。结果,驿卒们率先闹事,跟着就扯旗造反,攻城略地,一口气打下好几座州县,迫得魏军不得不到处扑灭火头。 所以,朝廷为了避免这样情况的出现,就设定了问责制度。在任何一地,任何官员只要激起**的,当地最高行政长官都有权力将他即时革职,关押候审。如果犯官敢于反抗,便是形同于叛国。 秦飞就在这个风头浪尖上,看着同一条街上那些平寂的衙门,秦飞冷笑一声,或许此刻,他们正在一起草拟文书,准备公示安州,要把自己拿下呢。至于那些条文,秦飞早就已经会背了:“某月某日,安州因察事厅镇督秦飞处事不当,激起民愤,引发哗变。安东总督、安州知州等官员高度重视,迅速做出反应,妥善处理……目前安州军民情绪稳定!” 要是自己软了,落入到那群人的手中,根本就没有到东都的机会,就要死在他们手中。 “一群安州地头蛇!”秦飞淡淡的说道:“我便和你们这群地头蛇好好斗一斗。” 至于那些守备所的官兵,秦飞压根就没打主意要去找他们的长官。 士卒哗变,军官不可能不知情,像眼下之中情况,必然得到了军官们的支持,甚至还有人暗中打下包票:你们放心的去闹,法不责众,大家都没事。 如果秦飞真的去了守备所,那些官员也会打着官腔,含着眼泪道:“军队哗变最为可怕,那些丘八都是土包子,说道理他们不听,就知道打打杀杀,我们做军官的也没有办法。秦镇督……实在是帮不了你啊……” “衙门不要了,让他们砸!”秦飞吩咐道:“周礼渊,带着侍卫,护送公主到李虎奴的狼牙军营。让他关闭军营,不得放一人进入。有擅闯者,格杀勿论!” “那镇督您呢?” 秦飞叹了口气:“我当然要带着孔璋,去找那些官老爷们谈一谈。虽然明知道他们正在商量怎么把我们这群眼中钉给赶出去,可表面文章是得做的。将来朝廷算账,我总是要先把自己撇干净才行。” 两人正说话间,街上哭声震天,数百人抬着棺木,冲着察事厅分署而来。 秦飞瞠目结舌:“不是这么严重吧?” 第186章 走为上 哭丧是一种传统,任何人看到披麻戴孝的队伍,都不可能心情轻松。哭丧的时候,总有些女人嚎啕大哭,并用某种带着奇怪韵律的曲调,翻来覆去的说些死者过去的事儿。但是,这一队人,说的不是死者,而是矛头直指秦飞。 两口棺材,里边躺着两个不久前在安州还是一霸的人物----封老头和梅帆。 他们的家属朋友,在哭丧中表达了对秦飞的质疑。道理很简单,封老头和梅帆是在近距离被人一招内杀死。封老头再怎么老迈,也曾经给易总督站过岗,他的身手退步也不会退的太多。梅帆正值盛年,察事厅的督察,手底下又怎么会没几分功夫? 能够在两个安州地界可称为高手的人面前,进入近距离的,想必是认识的人。而一招内就杀死两人,修为显然高出太多。安州有这个本事的,数来数去都只有一个人----安州分署镇督秦飞。 当嫌疑人只有一个的时候,再加上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煽动,那些不明真相的家属亲朋,就抬着棺材浩浩荡荡来察事厅分署找说法来了。 “镇督,他们玩的有些大!”周礼渊苦笑一声:“我忽然觉得,咱们在安州好像已经四面受敌,无路可走了。” “你有把握杀死封老头和梅帆,不让一人逃走吗?”秦飞淡淡的问道。 周礼渊思索片刻,摇头道:“不可能,如果是暗中狙击,猝不及防之下先杀死一人,再对付另一个,或许有成功的机会。但是他们俩不是傻子,更不是什么义气深重之辈。如果我对任何一个人动手,另一个人保证会掉头就跑,保证比火烧屁股跑得还快。” “理论上,只有我行。”秦飞悠悠的叹了口气:“你看,安州这些官员把戏做的这么足,黑道混混,守备所官军,封老头梅帆的遗孀,安州数得着的势力,都来包围我。这么给面子,要是我不配合他们演一出好戏,怎么对得起人呦?” 周礼渊忽然明白了秦飞刚才的话,衙门的确不能要了,安州分署本就没有完全收心,封老头等人在分署盘踞这么多年,很多人是靠他吃饭的,难免有人心中存有恩德。外边人山人海,数千人把分署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时候要是内部有人发难,可比外贼危险多了。 “秦飞……”九公主脆脆的叫道:“别站那么高了,当心暗箭。” 秦飞从围墙上跳了下来,施施然的耸了耸肩膀:“放箭没多大用,外边的人不是傻子。你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吗?让周礼渊马上带你去军营。” “我不要去军营。”九公主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安东总督那里,想来,我说话,他应该会听的吧?” 秦飞哑然失笑:“这事儿暂时和总督没什么瓜葛,要是他真想对付我……完全可以不见你。毕竟,你现在的身份是民女,想要求见总督,光是填写求见表格就至少让你写一下午,然后还要慢慢排期,等总督有空。忙完了,八成我已经死翘翘了。” “呸呸,不许乱说。”九公主怒嗔道:“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正说话间,何坤已经背着一个大包裹跑了出来,见到众人都站在前院,顿足道:“姑奶奶、大人们啊,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跑?外边群情激奋,万一拆了围墙一冲,想跑都跑不掉。” “你这包裹里是什么?”秦飞伸手要去抓那包裹。 何坤下意识的一缩,老脸一红:“这是公文。” “别扯淡了。”秦飞老实不客气的拽过包裹,入手一沉,显然是金银之物,问道:“多少钱?” “这些都是我的,一个子儿公款都没有!”何坤眼巴巴的看着秦飞,解释道:“你知道的,公款都在公主那儿管着,全是银票,我……” “有五千两没?”秦飞压根就没理他。 何坤可怜兮兮的说道:“撑死也就五百两。” “那肯定都是金子了,何大少只带五百两银子出门?笑话!”秦飞把包裹丢给周礼渊:“带着这些金子去军营,让李虎奴马上发放给狼牙部队的官兵,没有军饷凭什么让人家动手打仗?何坤,你也别心酸,这笔钱是跟你借的,这次风头过去,我拍胸脯还你八千两。” 本来正在心疼的何坤,听到这话精神一振,低声道:“实不相瞒,是六百四十两金子。大人你看还我一万两可好……” “我替他还。”九公主笑道:“何大少信得过本公主吗?” 这哪能不信啊?秦飞吩咐周礼渊带着侍卫,护送九公主和何坤等人先行向军营潜行,一路遇到有人阻拦,杀无赦。周礼渊的修为,秦飞十分清楚,那十名执行司挑选出来的高手更加不是吃白饭的,人人都有先天境实力,在安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十一位先天高手,那是想横着就横着走,想斜着就斜着走,高兴了走两步退三步也没人敢说句话。 秦飞和守在衙门里的密探们吩咐几句,便径直走到关押孔璋的那个小院子。 孔璋依然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街上实在是太吵闹,他只能听见无比的喧哗,却无法了解更多的真相。 看到秦飞走了进来,脸上还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孔璋心中一紧,问道:“镇督所为何来?” “安州的官员都跟惦记着你,为了你,想了很多办法。”秦飞平静的说道:“你觉得,他们是想要你命呢,还是想要救你出去?” 孔璋冷笑一声,并未作答。 “你不猜,我就跟你一起去找答案。”秦飞遥指西侧:“从这儿翻墙过去,走不远就是府衙,然后是总督府。带着你,一起去找他们谈谈,说不定大家能够达成一个愉快的共识。” “那只怕是要让镇督大人失望了。”孔璋淡淡的回应道。 他对那张油纸条十分有信心,在苦难的关头,这些拿过自己好处的人,并没有放弃。 “到了不就知道了?”秦飞笑的很是狡猾。 第187章 出城 总督府戒备森严,安州开始骚动,身为安东总督,穆青山深感压力很大。他没有发布命令去平息骚乱,而是第一时间集合了总督府卫队,将整个府邸里三层外三层给护卫起来。穆青山重金邀请的高手侍卫们,手握利刃,警惕的在府中戒备。 矛头是指向秦飞的,没有人知道秦飞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整个安州官场都要对付秦飞,万一这厮彻底豁出去了,他一个人至少可以让一半安州官员陪葬。总督府高手众多,在许多官员眼中都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不仅仅是穆青山邀请来的人,还有许多官员借口有事禀告又或者带着老婆孩子来串门子……总之就是赖在总督府不走。 穆青山微微眯着眼睛,正襟危坐。他一贯喜欢在下属面前保持威严的仪态,这样的仪容会让那些部下对他产生深不可测的敬畏,从而获得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曹玄稍稍欠身,站在他的身侧,低声道:“穆总督,守备所都已经动手了,眼下是生米煮成熟饭,您看……” 穆青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这些下属的动作瞒不过他,近来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想要对付秦飞,没问题,穆青山也不喜欢一个强势的察事厅镇督在安东妨碍自己发财。但是,他们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部署种种局面,一手把秦飞逼成全民公敌,这才向自己请示,想要自己的总督特权,将秦飞即刻捉拿。穆青山要是不端端架子,这么多年官儿可就白做了。 “老曹啊,不要让我太难做。虽然从官阶上,我这个三品行省总督和察事厅的易总督是平级的。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易总督是什么人?在他面前,有我说话的份吗?签下缉拿秦飞的文书,只是动动笔,却要肯定得罪易总督。”穆青山轻声细语的说道。 曹玄哪能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你们这帮孙子惹了事,黑锅想让老子背?又让老子去得罪人?得罪的还是楚国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虽说大家都是三品,他明面上没法把我怎么样,私地下使点坏招,吃亏的也是本官。好处……这事儿就得看好处,没有足够的利益,说什么我也不背这个黑锅。 “总督大人……” 声音从门外传来,房间里十余官员顿时一惊。房门轻悠悠的被人推开,秦飞一手扣着孔璋,微笑着站在门口,他的身边满是总督府的侍卫们,外围的卫兵紧张的用弓箭对准秦飞,而数十柄各式各样的武器,距离秦飞的身体只是几步之遥而已。 秦飞耸了耸肩膀:“总督大人咱们第一次见面,就给我这么大的排场?” 穆青山皱了皱眉头,秦飞的修为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一切依然在控制中,自己手下的侍卫并不是只会吃饭喝酒。在总督府,秦飞真想对这些官员们不利,数十高手和几百官兵,定然让秦飞交代在这儿。 “秦镇督,你这么闯来是什么意思?”穆青山厉声喝问道。 “没什么。我猜,今天安州出了这么大事,八成是为了我手中的这个人。也罢,我就把他交给你们。” 说着,秦飞伸手一抓,提起孔璋衣领,凌空向曹玄丢去。 孔璋像是被秦飞扣住了穴道,全身上下软绵绵的动弹不得。曹玄心中杀机一闪而过,孔璋这厮如今留着就是个祸害,自己把事闹得这么大,不就是想要把秦飞弄死?为了这个目的,封老头和梅帆等人都已经捐躯了,又何必在乎孔璋一人?杀了孔璋,随后爆出秦飞携孔璋闯总督府,把孔璋的死嫁祸秦飞身上,让和兴隆率先发疯……简直太完美了! 许多念头在曹玄的脑海中只是一刹那的事,孔璋的身躯就在眼前,曹玄厉声喝道:“杀了!” 他身边一名武官,拔刀猛斫,刀锋落下,将孔璋身体劈成两半。 “不对……”那武官骇然变色,他这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利刃入肉的感觉,就像他给处女破身一样,深深的牢记在心中,并时不时复习着。但是,这一刀劈下,还亲眼看着孔璋被砍成两块,可手中的感觉竟然是空荡荡的,竟然是一刀劈在空中似的。 曹玄心思如电,陡然想到一件事,惊呼道:“他是念修!” 秦飞悠悠的叹了口气,众人眼前一花,孔璋还是好端端的在秦飞手中,方才看到被一刀两断的,还真是空气。这分明是秦飞布下的幻境,片刻之间将众人欺骗……孔璋脸色苍白,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陌生人。他们曾经一起举杯共饮,曾经在同一个窑子里嫖过娼,甚至还在一张床上一起上同一个**……孔璋大把大把的钱财撒出去,几万两十万两的绝不心疼,伺候着安州的官老爷们,为的就是保和兴隆地位,为的就是自己有难的时候,官老爷们能出手相助。 但是,官老爷们的念头,是劈了他。 “如果我是你们,我也会觉得,杀了孔璋才是最好的结局。你们想杀我,我原本不应该怪你们。死了我一个,可以幸福那么多人……”孔璋怨毒的看着对面众人,冷冷的说道:“可惜的是,我是孔璋!我还不想死。我拿钱养狗,狗都知道帮我看门。但是我拿钱养你们,你们永远都是想自保,而不是救我。” “真相往往都是令人难以接受的。”秦飞伸手拍了拍孔璋的肩头,安抚道:“我明白你的心情,这种感觉,和男人回家看到老婆跟别人躺在一块的心情差不多。” 既然已经撕破脸面,曹玄不再做作,冷笑道:“秦飞,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总督府?” 秦飞微微一笑,并未作答,忽然凌空虚抓一记,身边一名侍卫手中长刀顿时拿捏不住,刀身巨震,脱离主人手掌,径直飞入秦飞手中。 一刀在手,秦飞长啸一声,身如鬼魅,揉身向穆青山扑去。 “拦住他!”“保护总督!”无数侍卫疯狂向秦飞冲去,房内武官们豁出命来挡在穆青山身前。他们喊声震天,可双脚都在发抖,只求能挡秦飞片刻,让外边大队人马进来将秦飞拿下。总督府那么多官兵,就算挤,都能把秦飞给挤成肉饼…… 秦飞哈哈大笑:“一群不长记性的笨蛋!” 笑声渐远,秦飞竟然趁着那些官兵侍卫被自己幻境欺骗的刹那,反向冲出总督府内院。 孔璋被秦飞提在手中,铁青着脸,待到秦飞跃出围墙之际,恨恨的说道:“秦镇督,和兴隆的字号算是保不住了。我手中有许多他们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的证据。我愿全部交出来,请镇督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现在感兴趣的是,你对和兴隆的掌控力到底还有多少?”秦飞脚下不停,闪入一条小巷,这才停步问道。 “我死了,和兴隆也就没了。但,只要我活着,我就是和兴隆!”孔璋斩钉截铁的说道。 “很好!”秦飞沉吟道:“我现在把你送到狼牙军营去,有李虎奴和周礼渊他们在那里,没有人敢随随便便冲击狼牙军营。李虎奴的修为可要比我还要高多了!” “那你呢?”孔璋不禁反问道。 秦飞背靠着青砖墙,懒懒的说道:“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单单靠和兴隆还有守备所,就敢对我动手?难道他们忘记了我手中还有狼牙吗?在安东,想要找能够杀了我的高手,并不容易。何况,我身边还有李虎奴这位宗师和十一名先天高手。到底,穆青山、曹玄的本钱是什么呢?” 孔璋在道上混的,深知一个道理,既然要杀人,就一定要杀得死。贸然动手,只是打草惊蛇,回过头来,死的就是自己。穆青山和曹玄都不是笨蛋,他们一定还有倚重。 “等我侦测清楚之后再做打算。”秦飞迅速做了决定,带着孔璋,到处躲避,闪到城郊狼牙军营处。 那里枕戈待旦,处处肃杀景象,主将大旗升起,随时准备厮杀。秦飞悄然靠近,将孔璋移交给狼牙部队,便迅速离开军营。 城内依然是乱哄哄的,老百姓关闭大门不敢随便出入,和兴隆的混混、守备所的官兵、封老头与梅帆的遗孀们已经把破破烂烂的分署衙门给拆了个七零八落。里边留守的几个察事厅卫兵早就逃之夭夭,绝不做任何抵挡。 秦飞潜行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势力,心中疑惑不解,索性出了城。 安州城外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封锁,大队官兵控制了任何可能出入安州的道路。哪怕是树林中偏僻至极的小路,都被人把守严密。 那些官兵,秦飞看起来格外眼熟,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和秦飞见面了。在草原大漠,秦飞还曾经单刀匹马,冲过人家的大阵。 虽然,他们这次并没有亮出旗号,可秦飞依然认得,那是北疆最精锐的----第一镇! 第188章 不动如山 安州虽然不比内地大城,但也是边陲重地,城墙高耸,四周都颇为广阔。单单是第一镇,并不能把整个城池包裹的水泄不通。不过,游龙是个很有经验的将领,秦飞快速绕着安州跑了半圈,就大致看出了游龙的布局。 首先是道路,大小道路必然重兵把守,然后就是寻常人走起来很困难的路线,譬如翻山。翻山这种事对于秦飞当然没有任何压力,游龙也不会笨的派个百人队上山就能控制局面,他采用的是区域监视的做法,每一支小股部队负责一片区域,在他近乎完美的部署下,不断往返巡逻警戒的队伍,完全能够做到每一寸土地都不放过。 在游龙这样的布置之下,秦飞若是等第一队巡逻过去,就必然会撞到第二队,就算走运躲开了第二队,第三队同样可以发现秦飞的踪迹。这当儿,秦飞当然不会单刀匹马再去闯阵。上次那么干,是因为身边有水晴空保驾护航。在万军阵中,水晴空有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本领,但是秦飞现在还真没有。 第一镇中不乏修为精湛的将领,许多军中高手独自巡查,他们手中紧握着已经上了弦的竹箭。哪怕秦飞动作快如鬼魅,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间阻挡他们把手中的竹箭发射出去。清越的竹箭啸声可以在片刻之间将千军万马召至事发地! 看到第一镇封锁了安州,秦飞反而安定了下来,一直困扰他心中的疑团迎刃而解。安州处在夹缝之中,朝廷、燕王、蛮族……各方势力之间,安州地方势力左右逢源,四面周旋。但是,到了生死关头,需要动手的时候,最大的助力是来自北疆燕王。可见,曹玄等人,和燕王私通款曲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既然暂时出不去,秦飞也就不着急了,在城外树林里的一棵老树上,借助茂密的树叶遮挡,先美美的睡了一觉。 夜莺的啼叫惊醒了秦飞,淡淡的月色从树叶之间照射下来,给大地带来些许光明。秦飞揉了揉眼睛,从树上轻轻跃下,在树林之间快速穿梭。 不能让第一镇挥军进入安州。李虎奴刚刚来到安东,凭借他的手段和威望,把狼牙收服没几天。狼牙部队的战斗力就是一团渣,尤其是安东这地方,狼牙不知道多久没出过任务了。连武器装备都敢偷偷卖给蛮族,可想而知这样的军队能有什么分量了。若是只有安州守备所、和兴隆的混混还有一小撮别有用心趁火打劫的人,狼牙在李虎奴的指挥下,还能勉强对付,至少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第一镇若是进入安州,这支有万人之众的百战之师,可以在一个冲锋的过程中,就让安州狼牙彻底变成历史。 血战老兵和兵痞子的区别就是饿狼和家狗的区别。如果不能阻挡第一镇进城,秦飞至少也要找到一条安全的路,能够让狼牙快速撤走。 至于,这条路是不是存在,那就要看秦飞的运气了。 穿梭在密林之间,秦飞的心渐渐放松下来,看来,第一镇夜间巡逻的力度也不过如此嘛。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忽然脚下一紧,秦飞如今的身手,怎么可能被区区陷阱羁绊?当即纵身跃起,姿势优美,动作潇洒。但是,秦飞的心,跟着就提了起来……脚下踢到的那条暗索,根本不是什么陷阱,而是报警的钟绳。 树林里,第一镇埋了许多暗索,分别连接不同区域的报警钟。巡查的军官知道所在,会避开暗索。秦飞却不知道,脚尖一带,绳索拉紧,附近的警钟顿时响了起来,在深夜之中,那响声听起来令人背脊发寒,像是催命的钟声…… 密集的脚步声响起,无数官兵操起武器便朝树林这边涌来。 秦飞轻轻的抽了自己一巴掌,谁说天黑了,第一镇的人就都睡觉?游龙治下,眼瞅着睡觉都是枕着钢刀,穿着铠甲的。 秦飞脚下不停,向右侧掠起,刚刚跑出一段距离,迎面一队官兵,队长厉声斥道:“口令!” 见秦飞不答,那队长暴喝道:“拿下!生死勿论!” 这一队官兵只有二十人而已,但是从他们的配合就能看出北疆军的战力多么强悍。八名刀盾手迅速从四周围上,另有八名长矛手,蓄势待发。只要刀盾手将敌人控制在一个小小的区域内,八矛齐刺,至少也要在敌人身上捅出十六个窟窿。另外四名官兵,分散在东南西北四面,随时准备堵截可能会突围的敌人。而那个队长,手中已经扣紧了竹箭,一旦局势无法受控,马上呼救。 可惜,如果他们围住的是楚阳,或许就得手了。今时今日的秦飞,又岂是二十个普通官兵能对付的?就算这二十个都是百战精兵,也无法伤到秦飞一根手指头。 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看不清秦飞的人影,仿佛一阵风从包围圈中掠出。队长心中一沉,手指刚刚挪到竹箭机括上,还没来得及按下去,竹箭已经不受控制的落入秦飞手中。 秦飞微微一笑,发足狂奔。他真力充沛,转眼间便已跑出很远,回手伸指一弹,一股真气在竹箭气管处封死了声音。直到那支竹箭飞出去接近百丈,这才发出清越的啸声! 至少,这一下能够把那些官兵骗出去一大截。 疾奔中的秦飞,霍然停下脚步,树林深处站着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男人。他腰间佩戴着一柄样式很寻常的钢刀,可是,单单这个人站在那里,便给人如山压力。他并没有动,但秦飞能感觉到,他若是一动,便是势如破竹,雷霆万钧。 秦飞手指轻轻勾出断歌,反握袖中。这个对手极难应付,这是高手之间天然的直觉。 局势,对于秦飞非常不利。那个男人可以一直站下去,而秦飞不能。追兵只是暂时被调开,早晚都会过来。他很明白,那个男人并非不想示警,而是他深知秦飞也不好对付,全部精力都已聚集,如今,一片树叶从他身边飘过,都会被他遍布周身的真气震成粉末…… 而身后,追赶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第189章 再见 时间已容不得让秦飞继续思索下去,念头刚刚从心中浮起,手中断歌便已掠出。 他快,而他对面的刀手也不慢。拔刀只是一息之间,刀光璀璨,华彩夺目。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柄钢刀,出手之际竟然绚丽无比。秦飞眼前一黑,那人竟似凭空失去踪影,而刀锋已然逼近咽喉,此时此刻,秦飞才能看清楚他的所在。 如果说,周礼渊的快剑让人眼花缭乱,眼前男子的快,已不是出手的快,而是所有动作都已达到了秦飞可以想象的极限。他的身影,快的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出手,更是让人无从捉摸。 片片刀影在空中飞舞盘旋,每一片刀光都足以令人魂飞魄散。秦飞索性闭上眼睛,既然对手的速度已经快到可以欺骗眼睛,既然对手选择用绚丽的出手来刺激自己的视野,那就完全用意海锁定他,用磅礴的念力感受他的每一次移动,每一次出手。 这也就是秦飞还能这么大,换了别人,要么是没有念力,要么是没有武力,眼睛一闭就等着死吧。 断歌和长刀的战斗就像一条小蛇迎战一头猛虎,尽管猛虎来势汹汹,但是小蛇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伸出毒牙,狠狠的给猛虎一下,让他不得不收敛。 在安东,这样的高手是极为罕见的,能够把已经处于巅峰状态的秦飞压制在下风,至少也是一位成名许久的下品宗师。秦飞相信,只要自己逃出去,必然能查到他是谁。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秦飞不敢继续恋战,断歌一往无前,摆出和要对手同归于尽的架势,那刀手正在上风,又怎肯和秦飞拼死?只是让了让一线,便被秦飞抓住机会,从身边掠出。刀手暗叹一声,提刀追上…… 这两人都是极为精湛的修为,一前一后奔出树林,相距不过是数十丈而已,却已将第一镇的官兵远远甩了个无影无踪。秦飞在前边玩命的跑,而那刀手也锲而不舍的追,从黑夜跑到清晨,从朝阳初升跑到日上三竿…… 秦飞早已没了形象,头发披散,身上的汗水打湿了衣服,以他的修为,若不是已经透支了真力,怎么可能如此狼狈。 不过,他身后的追赶者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个刀手同样气喘吁吁,满脸通红,跑得就像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儿的农夫。 “不跑了!”秦飞一屁股坐在地上,就算要决一死战,也要先喘口气再说,眼瞅着再跑下去,就要累死了,连打都不用打了。 没想到,那个刀手也瘫软在地上,四脚朝天,动都懒得动一下。两人就这么相距数十丈,诡异的同时休息,直到那刀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秦飞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叹了口气,起身继续跌跌撞撞朝前跑去。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诡异的节奏,一路向北。一开始还能叫做跑,后来几乎就是在走……在后来,已经可以称之为爬了。每当秦飞休息的时候,刀手也默默的休息。而当那个刀手跑不动的时候,秦飞也差不多没有力气再跑,赶紧也跟着喘口气。 渐渐的,两人都已到了强弩之末,两天两夜的长途跋涉,两人都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儿去了。如今的局面,凶险万分。两人完全凭着意志在支撑,哪一个先倒下,哪一个便死路一条。如果刀手此时选择撤走,只怕无法和雇主交代……秦飞倒是想回身和他决一死战,可现在这模样,两位高手之间的战斗,很可能要用类似小孩子扯头发掐脖子扭打在一起的方式来解决了…… 当进入第二个正午,头晕目眩的秦飞只能看到,身边没了路,到处是苍茫大地,偶尔能看到几棵老树。那个依然跟在他身后的刀手,摇摇欲坠,终于,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秦飞心中一喜,举步要走过去,可是刚刚提起脚步,顿觉一阵眩晕,顿时仰天躺下。 …………………… 待到秦飞悠悠醒转的时候,依然觉得浑身无力。这是一间木制的宽大厢房。他躺在一张软榻上,身上铺着一张毛毯。软榻旁放着水果和茶壶。秦飞二话不说,挣扎着坐起身来,抓起茶壶就灌了下去,就算这一壶里边全是剧毒,也先解了渴再说。 厢房门吱扭一声被人打开,明亮的光线让木房子里的一切都清晰起来,而出现在门口的,居然是秦飞的老熟人。 “可能你的运气真不错,昨天居然被我碰到。否则,在这片草原,你昏迷了,十有**会成为豺狼虎豹的午餐。”一位娇俏的少女微笑着说道:“想吃点什么吗?” “吃些水果就好。”秦飞嘟囔道:“暴饮暴食对身体没好处。对了,景嘉澜,你来这里干什么?” 景嘉澜笑了笑,走到秦飞身边盘膝坐下,悠然道:“你该不会以为这是房子吧?这其实是一辆马车,用八匹高头大马拉着。出动这样的马车,当然准备一些日子不回去,在草原狩猎啦。” “昨天我们的队伍走到附近,猎鹰发现了你,本以为是出现了猎物,差点就把你给射杀了。好在本姑娘看到是个人的模样,就过去瞅了瞅,否则,你已经做了冤魂。” 秦飞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随即问道:“在我附近,有没有发现其他人?” 景嘉澜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轻声道:“看到你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人而已。” 秦飞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不愿多问,伸手去摸水果,却见身上换了一件洁白的丝绸小衣,手腕露出的肌肤,红红白白的很干净,一点儿邋遢模样都没。秦飞一脸坏笑的看着景嘉澜,说道:“真是难为姑娘你了,昨天晚上又帮我换衣服,又帮我洗澡……” “想得美!”景嘉澜脸上一红,急忙分辩道:“洗澡换衣服都是婢女做的,我怎么可能给你做这些事?” “唔!”秦飞悠悠叹息道:“你猜我信吗?” “你可不要乱说啊……”景嘉澜顿时急了,低声道:“乱说会惹大麻烦的。对了,有人想找你聊聊,等你精神好了,我便给你安排。” 第190章 理想 秦飞收起心中纷乱的思绪,美美的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已是晚上,马车厢里点起油灯,景嘉澜抱着双膝,坐在他身边,手中拿着一本不知道是风月小说还是武功秘籍正看得入神。 见到秦飞醒来,景嘉澜放下书,将准备好的晚餐端了过来,尽管这是在大漠,可晚餐依然很丰盛,牛羊肉各式做法,水果拼盘和淡淡的蔬菜汤,最适合已经休养了肚腹的秦飞。 狼吞虎咽的大吃一番,秦飞嘴角满是油腻,车厢门忽然被人打开,一位中年人举步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蛮人,清秀的脸庞,细细飘扬的胡须,一双睿智的眼睛,平静的看着秦飞。 “你爹?”秦飞含糊不清的向景嘉澜问道。 景嘉澜点了点头,服侍蛮族可汗拓跋烈坐下。 “猜到我是谁,并不是很难的事儿。”拓跋烈微笑着说道:“我特意来看看你,武尊大人为了你而去了东都,而你又放了我的女儿。我对你有些好奇!” 秦飞放下手中还没啃干净的羊腿,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也很好奇,身为蛮族可汗,不想着开疆辟土,不想着打垮你的兄弟拓跋弘,你到底在想什么?” 景嘉澜很守规矩,在两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她就端端正正的跪坐在两人身侧,端茶倒水一言不发,像个婢女一般老实。 拓跋弘淡淡的说道:“蛮族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千年前,我们占领过中土,可结果是什么?一位不世出的天道高手和他的十二龙骑,号令天下,差点令我们灭族。我们生活在草原大漠,本就是靠天吃饭,一场风暴一场雪灾就足以让牛羊倒毙遍野。虽然在战后,中土人口和我们一样,都是锐减。但是你们以农为基础,迅速壮大,人口一倍倍上涨,还能养活那么多人。” “而我们足足用了几百年才恢复生气,但在实力上,已经差了很多。中土武道博大精深,高手辈出。能征善战的将领层出不穷。我们的优势在于全民皆兵,一旦遇到战事,可以迅速组织起几万人乃至十几万军队,最高可以组建几十万大军,而且完全不考虑什么补给,占领一个地方,那里就是我们的补给。” “可,这也是一个致命因素。我们输不起,输一次,就要仓皇而逃。否则,饿都能把士卒给饿死。中土从魏国开始到楚唐,和我们打了几百年。我们依然在大漠,依然靠放牧渔猎为生,可曾改变过什么?哦,如果说改变的话,就是我们的青壮年,不断在战争中死去。导致大漠里,女人和老人越来越多!” 秦飞不禁对这位看似儒雅的可汗另眼相看,他的确以为蛮族就是蛮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成天嚎叫着要吞并天下才是一个正常的蛮子。或许,拓跋烈就是一个非主流的蛮族可汗吧? “历任可汗都和中土作战,为什么后来会分裂成蛮族和魔族呢?”拓跋烈若有深意的看着女儿,轻声问道:“你知道么?” “我们王族热爱和平?”景嘉澜刚刚说了半句,就觉得有些不妥。蛮族和魔族一天到晚打生打死,怎么跟和平也不沾边吧?她只是个女人,对于政治意味太浓的东西,就很难理解了,便疑惑的看着秦飞。 秦飞正色道:“我也想知道你的答案。” “其实很简单!”拓跋烈笑道:“两个结果,一想就明白了!” “第一个结果,我们王族一统,随后和中土作战,彻底征服中土,把你们的人民变成我们的奴隶,你们的土地变成我们的牧场。是的,蓝天下都是我们牧场,这是多么宏伟的目标!可失去了中土的农业,就算全天下都是牧场,还不是望天吃饭?还不是一场风暴就能饿死大批牧民?那我们征服中土的意义何在?” “第二个结果,我们征服了中土,继续让你们的人民务农,满足生存上的需求。可中土那么大,楚吴两国加起来有八百军州,我们就算用投降的军队,每个州府至少也要分一些王族自己的军队去吧?一州去个百人队?就要八万人之多。可百人队够干什么?如果一个州府发生民变,每人一口唾沫就可以淹死那个百人队了,就算去个千人队,也只不过是每人一板砖的事儿!具有管理能力的官员呢?更是差得多。而且,我们还是适合放牧高歌的生活,何必要你们的西北山地和江南水乡呢?” 秦飞接口道:“要是你们征服不了,那就更不用说了,很可能被打得元气大伤,像千年之前一样,躲在大漠深处,忍受极端恶劣的环境,苦苦等候休养生息,或许再几百年才能回到这里。” “是的!”拓跋烈沉吟道:“我少年时曾经乔装打扮在中土游学,学的多了,想问题就开阔了许多。我们所占据的土地是草原大漠,对于以农业为生的中土人来说,就算我把整个大漠拱手相送,只怕也没几个人愿意来草原生活。既然,你们没有主动作战的意图,我又何必冒险去发动战争?” “如果两国可以和平下去,设立贸易,用米粮等物交换我们的骏马牛羊,这就形成了双赢的局面。一来,我们可以存储大批粮食,一旦遇到灾年,可以安然度过。二来,你们得到了中土很难找到的皮毛草药马匹。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拓跋烈严肃的看着秦飞:“你觉得呢?” 秦飞淡淡的叹了口气,这位在中土游学多年的可汗,的确是很高瞻远瞩的一个人。楚国绝对不可能主动对大漠用兵。没有人知道大漠到底有多大,实在打不赢,蛮子们可以撒腿就往大漠深处跑。而楚军可不能把补给线无限拉长!草原虽然靠天吃饭,可也有中土需要的大批物资。最重要的是,如果两国可以达成和平,大楚每年可以省下大批军费,用在更需要的地方,譬如官办学校、官办医馆等等! “很多人都会不理解你,大漠和中土长达千年的战争,让很多人都只记得仇恨。我想,在你之前,蛮族应该还有和你一样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分裂了这么多年。”秦飞正色道:“不过,我很钦佩你。虽然你的想法有些理想化,可绝对是一个值得去奋斗的目标。” 第191章 交易 人世间总是充满了荒诞不经。拓跋烈,是个理想主义者,许多被他的理想打动或说服的人,跟随在他的身边,推举他为可汗。可是,更多的蛮族人认为烈马和长刀才是生存的不二法门,两股完全不同理念的蛮族人,在大漠上形成了敌对。拓跋烈为了将来的和平,先要和自己的兄弟进行一场不得不分出胜负的战争,这不是一种讽刺吗? 但是,和平的来源,只有战争。只有胜利者,才能赐予失利者以和平。 从来都是老虎懒得去吃山羊,从来都不会是山羊主动去寻找老虎决斗。 拓跋烈的语气里充满了淡淡的哀伤和无奈:“武尊大人的仙去,让王族倍受打击。在绝对实力处于下风的时候,只有他才能震慑大漠各个部落。拓跋弘也不敢逼得太紧!如今,武尊大人仙去的消息俞传俞烈,拓跋弘蠢蠢欲动,我想,如果没有奇迹的话,王族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避入远东大漠深处,听天由命,在绝境中寻找自己的土地。二,是和拓跋弘决一死战,胜算大约在两成以下。我,只能去搏这个渺茫的机会!” “王族不会输给拓跋弘那个逆贼!”景嘉澜坚毅的说道:“让我和师兄弟们去魔族巢穴,寻求机会,将拓跋弘杀死!” 秦飞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目光一直落在景嘉澜的脸上,笑得连眼泪都已快要掉下来了。 “有必死的决心,就算杀不死拓跋弘,至少也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景嘉澜对秦飞的狂笑显然十分鄙视,傲然道:“王族和逆贼的战争,需要黄金血脉的牺牲。” 秦飞强忍着笑,可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不好意思,我……忍不住想笑。景嘉澜小姑娘,你把军国大事想的好简单。拓跋弘身边当然有高手,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去他身边,十有**被他给活捉了,至于会发生什么,你当然可以往最坏的地方去想。以前武尊大人在的时候,拓跋弘当然不敢派人来招惹你们。而如今,说不定,拓跋弘先选了一队强干的高手,来准备拿你们的人头了。” 拓跋烈并不否认,事实上,这次他名义上是狩猎出游,其实是想将行踪隐蔽一段时间,看看拓跋弘是否真的有如此强烈的举动。 秦飞知道有两个办法可以解决他眼前的难题。第一个方法,是把弩机偷偷卖给拓跋烈,让兵力上绝对劣势的拓跋烈,在装备上完成圆满超越。但是,这么做的风险很大,且不说盗卖如此先进强大的武器给蛮子的罪名有多大,天知道会不会有朝一日,蛮子将弩机对准了中土? 秦飞迅速打消了自己火热的想法。而第二个办法,就是去找一个和水晴空同一档次的高手,继续为蛮族坐镇。这一级的高手屈指可数,庞真易总督这样的就不用考虑了!唯一有一点点指望的,便是自己那个猥琐的师傅。可惜,孙涸说不定正在江南某个水乡的花街柳巷,抱着漂亮小姑娘吹拉弹唱呢,让他来大漠喝西北风?这位爷是绝对不会干的! 两个诱人的想法依次被毙掉,秦飞也笑不出来了。从心底里说,他很欣赏拓跋烈这样的人,他不是个枭雄,却是个真正的领导者,是一心为了最广泛的子民考虑的。像铁木真这样的人,或许在活着的时候牛.逼哄哄,但在他死去后的几百年里,蒙古人彻底沦为地球上最被忽视的国家,当年那幅巨大的版图,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有一件事!”拓跋烈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在我们发现你的时候,在你附近,有一个男人当时也失去了知觉。我的卫士搜查了他,发现此人身上带着北疆燕王府的东西,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王族对拓跋弘全力应付还很吃力,不愿再招惹燕王。我命人在他身边放下一些食物和清水,是不是能活下来,就听天由命了。” 秦飞洒脱的笑了笑:“对于那些想要杀了我的人,我还是喜欢自己去寻仇的好。” 秦飞都不介意,拓跋烈暗暗放下了心,他对楚国的事了解的不少,秦飞是东都一颗璀璨的新星,如今驻扎安东,将来蛮族还有不少事要找秦飞帮忙,能够把关系搞好,对于现在困难重重的蛮族来说,无疑于一大强援。 “我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用。”秦飞想了想,说道:“如果蛮族要保证自己的平安,最合适的莫过于找到一位大宗师坐镇,继续压制拓跋弘。” “天底下的大宗师一个巴掌都能数得出来,你难道让我们去找杀死武尊的那两个凶手吗?”景嘉澜愤怒的说道。 秦飞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样。今天,我破例对你们说几句实话,你们心知肚明就好,不得外传,否则,你们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我以王族的尊严担保,绝不泄密!”拓跋烈毅然道:“秦兄弟是为了帮助我们王族,若是我或景嘉澜泄露了秘密,愿死于秦兄弟刀剑之下。” “没那么严重,你们泄密了,不用我杀,拓跋弘就能杀了你们。”秦飞笑道:“我有个师傅,当年是魏国大宗师,绰号猥琐欲为,名叫孙涸。他人在十万八千里外,指望他来坐镇是没戏了。不过,他为我封印了几道大宗师的剑意!” 秦飞这么一说,拓跋烈和景嘉澜就完全明白了,小姑娘抢着说道:“哦,你是想诈称孙大宗师来到大漠,为蛮族坐镇,以你封印的大宗师剑意来震慑草原各部。这个主意不错哦,若是拓跋弘信以为真,就绝不敢对王族动手。” “尊师会不会怪罪你贸然让他顶上这个名义呢?”拓跋烈想的还是比较周道。 “他?”秦飞笑道:“他也不知道让我背了多少黑锅了,尤其是那个师姐……唉,提起来都是眼泪,不说她了。反正啊,让他背一次黑锅,一文钱也不用他花,这是多好的事儿啊。你们放心吧!” “秦兄弟如此帮助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要求?”拓跋烈问道。 秦飞严肃起来:“是的,我有要求。现在安州我的很多兄弟危在旦夕,第一镇兵马包围安州,随时可能发动,我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所以,作为交换条件。请你派出最精锐的兵马,协助我,击溃北疆第一镇!” 第192章 风雨欲来 安州的狼牙军营外,硝烟一阵阵飘扬上半空,刚刚结束了一场小规模战斗。在李虎奴的指挥下,兵力劣势的狼牙部队十分勇敢的阻击了北疆第一镇想要进入军营的企图。 双方各有数十具尸体倒卧在军营前,补刀队默然走出军营,将重伤难治的伤员,一一解除痛苦。 李虎奴披着软甲,提着铜棍,双眼红红的看着第一镇的包围圈。人生,真的有些讽刺。眼前战斗力如此强悍的第一镇,当年就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精兵。刚才,他们进攻的时候,采用的许多战术,还是自己设计的。没想到,转过脸来,这些战术就用到自个儿身上了。 兵力上,第一镇占据了绝对优势,游龙亲自带领五千精锐赶赴安州,配合安州的势力,总数高达六七千人,面对只有千人左右的安州狼牙,简直是压倒性的局面。狼牙部队打的很艰苦,从训练到配合,从武器到兵力,全面处于下风,但是他们有两个条件,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第一,就是李虎奴,北疆第一名将的名气不是吹出来的。狼牙部队人少,需要防御的范围就被李虎奴缩小到极限,把外围空泛的区域,全部退让给第一镇的军马。 第二,周礼渊等执行司高手,在安州这个地方,虽然不是决定性的力量,却是不可忽视的。他们可以在乱军之中,拼死拿下将领的脑袋。在刚刚交战的时候,好几个将官一不留神,就被乔装的执行司刺客欺到身边,斩下脑袋。最可恨的是,这些刺客,拿下了别人的首级,居然还活着回到了军营。连根人毛都没被第一镇拿到,实在是让游龙丢尽了脸。 北地的风肆无忌惮的吹着,天色有些阴沉,被乌云挡住的太阳,只能将身边的云朵渲染,却无力将光明投放给大地。地上一阵阵青烟飘扬半空,渐渐变淡……李虎奴的脸上满是担忧之情,如果天降大雨,那战斗就更难打了。 狼牙军营的防御工事是依托超过半数的弓箭手和密集的射击区域来阻止对手,但是雨天会让弓箭失去作用。没有了这个强大的武器,第一镇可以毫不犹豫的发动近身肉搏,哪怕是两个换一个,第一镇换得起,狼牙根本就没那个本钱。 游龙的心中也有些焦急,来到安州已经有三天了,却还是攻不下狼牙军营。他最忌惮的就是李虎奴,虽然身边有千军万马,但是这位老上司的勇武,在他的心中依然留下深刻的印象。有着强大修为的李虎奴,斩将夺旗的神话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他本寄希望于那个和他一起来到安州的宗师级高手可以对抗李虎奴,可那个高手追袭秦飞之后,不但没有拿到秦飞的头颅,反而自己一片狼藉的回到安州。整个过程,那高手只字不提,似乎引以为耻。 现在,高手还没有缓过来劲,勉强上阵,只是给李虎奴送个头颅而已。 “是要下雨了吗?”一个厚重的声音,在游龙身边响起。 游龙转身一看,惊得双目圆瞪。 “刘大人,你怎么来了?”游龙恭敬的说道。 站在他身前的是北疆第一高手刘任重,自从被秦飞和李虎奴暗算之后,刘任重一直闭关不出。游龙也压根没有指望刘任重可以前来相助。但是这位距离大宗师只有一步之遥的高手,霍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让游龙喜出望外。 千军万马又怎么样?只要刘任重愿意,他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进北疆军任何一所军营,没有人敢阻拦他。他不需要别人通报的时候,同样也没有一个人敢多嘴。 “养好了伤,就来这儿看看。” 刘任重没有多说什么,其实是燕王觉得有些不放心,他是派了一位宗师级的高手,前来安州解决李虎奴和秦飞。不过,这两个人的实力,他也了解一些,就连刘任重都在猝不及防之下吃了亏,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些单薄。恰好,刘任重养好了伤,燕王便请他亲自出手。 “局面好像不太好。”刘任重轻声道:“安州毕竟是安东首府,你们连续打了三四天,还没有解决狼牙部队。要知道,封锁安州不是长久之计,消息一旦走漏,官军或者地方狼牙前来支援,第一镇的担子就要重很多,要速战速决才行。” 游龙苦笑一声,他又何尝不想速战速决?可是李虎奴若是那么好对付,就不是北疆第一名将了。自己都是李虎奴带出来的,肚子里有多少东西,李虎奴一清二楚,哪里能快得起来? “刘大人亲自出手,第一镇倍感荣幸。”游龙谦逊的说道:“只要大人出马,区区跳梁小丑李虎奴,还不是手到擒来?” “秦飞呢?”刘任重反问道。 “他已经逃入大漠,暂时失去踪影。”游龙沉声道:“末将以为,秦飞此人好面子,又婆婆妈妈的,当断不断。以他的性格,十有**是会回头来解救李虎奴等人。我们解决了狼牙之后,以逸待劳,遍布侦骑,发现秦飞的踪影,便集中力量,将其擒拿。” 刘任重站在中军,目光却看着远处的狼牙军营,那里有他曾经的徒弟李虎奴,也正是这个徒弟,带给他难忘的伤痛。 “发现秦飞的话,不要轻举妄动,通知我,让我来解决他。”刘任重低声道:“他太狡猾,打不过就跑,你们的人,很难将秦飞抓获。” 既然刘任重已经把担子背上身,游龙就松了口气,心中暗忖道:这可是你自己要背的,万一抓不到秦飞,完成不了燕王交代的任务,不好意思,到时候末将在燕王面前就会说,已经尽到了通知刘大人的责任。 刘任重又怎么能猜不到他的想法?只是不说破而已,抬头看了看天色,一滴雨水落在脸上。 “下雨了,可以动手了!”刘任重淡淡的说道:“李虎奴不现身就罢,只要他出现,我就亲手杀死他。” 第193章 突如其来 轰隆隆的战鼓声在军营外响起,高举着盾牌的第一镇官兵,排着整齐的队伍,缓慢而坚定的向狼牙军营逼近,比人还高的盾牌遮挡着袭来的羽箭。盾牌手的身后,一队队长矛手和刀手鱼贯而上,这是大雨降临人间后的第一次冲锋。 雨水落在干涸的地面上,沙土被雨水打成一个个小窝,顺着雨势越来越大,地面已满是泥浆,穿着钉靴的战士,一脚踏上去,泥水便溅起老高。 弓箭在雨中失去了效用,一脸愁容的李虎奴,心有不甘的看了看天空,沉声道:“如果军营被攻破的话,你们执行司的人就马上带着公主和孔璋回东都。” 这几日,九公主才发现,自己的身份在北疆来的军马面前,一点儿作用都没有。除了她倚仗的尊贵身份之外,她再没有别的资本,一直帮不上忙,心中还有些害怕。如今听见李虎奴这么说,娇俏公主紧咬银牙,恨恨的说道:“这些乱臣贼子,真敢勾结北疆燕王,置朝廷理法于不顾,若是我能活着回到东都,必请父皇出兵,剿灭北疆叛逆。今日和燕贼勾结的安东官员,一个个都给诛了九族!” “大人也不必如此悲观。”周礼渊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露出一丝令人欣慰的笑容,安抚着众人:“秦镇督自从离开之后,一直没有被第一镇抓获。公主、大人,你们想,要是第一镇杀死或者生擒了秦镇督,那还不马上拿来打击我们的士气吗?既然秦镇督已经离开,说不定已经找到援军回来驰援。” “他呀!脚底抹油不知道比谁溜的都快!”九公主不屑一顾的说道:“他还有他的灵儿在东都呢,你怎知道他现在不是已经回到东都,正和管家小姐在一起谈人生聊将来呢?” 李虎奴和周礼渊相视一笑,周礼渊还偷偷做了个鬼脸。女人若是想要吃醋的时候,是完全不问任何时间,不问任何理由的。只要她的心里酸了,这口醋就算是兵临城下,也一样吃下再说。 李虎奴指了指天空:“老天这场雨就是想要害我们呢。安东三面受敌之地,去哪里找援军?秦镇督人面广,想要找到援军,至少也要跑出安东,一来一回已不知道要几天了。”他又伸手指了指军营外密集的第一镇官兵:“可是,人家已经到眼皮子底下了!” 李虎奴转身拍了拍周礼渊的肩膀:“将军难免阵上亡,我从村子里出来,早就预备着这一天。稍候战火一起,你们马上从西面逃走,我自引军强突东侧,吸引第一镇注意力。你们记住不要恋战,路上遇到敌人阻拦,迅速摆脱,走的越快越好,第一镇好歹名义上也是官军,不敢追的太远。他们还指望,把安州的烂摊子推到蛮族人头上呢。” 第一镇官兵的脚步虽然很缓慢,可依然在瓢泼大雨中逐渐淹没了军营前那片空地。地上之前鏖战的血迹,被雨水不断冲刷,化成一道道带着红色的水流,向低洼处流去。 失去作用的羽箭零星毫无力度的射出,丝毫不能让他们的脚步停下哪怕一刻。 李虎奴伸手抓过狼牙大旗,站在瞭望台,奋力挥舞。已被雨水打湿的大旗,在他手中竟然飘扬起来,旗号所令,便是突围! 已经逼近军营的第一镇军阵中,忽然一人如离弦之箭飞出,身影如电,直取高高在上的李虎奴。 人未至,他手中长枪已挑出,去势凌厉,威猛难当,雨水仿佛为之停滞,在疯狂搅动的劲气下,四散飞溅。每一滴飞出去的雨水,都像是急速的飞箭,将瞭望台的栏杆打出无数个窟窿。 李虎奴怒吼一声,大旗倒卷,偌大的军旗灵动如蛇,便要将那人包在旗中。 未曾想,那人来势汹汹,竟然不避不闪,任凭李虎奴的大旗包裹。周礼渊等人已经下了瞭望台,回头见到这一幕,心中大喜。李虎奴何等修为?被他手中大旗一裹,常人直接变成了肉馅,哪怕对面来的是一位宗师级高手,被李虎奴这一卷,也要吃不消。 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散,周礼渊的神情已然大骇,那人仿佛身形暴涨,将狼牙战旗寸寸震裂,手中长枪依然如龙,点点寒光在雨中已难以看清,但所取方向,依然是李虎奴的咽喉。 “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放肆?”那人长笑道:“上次你和秦飞狼狈为奸,暗算了我,这次,我看你哪里逃命?” 李虎奴旗杆脱手而出,射向刘任重胸口,反手抓起身后的铜棍,一声怒吼,腾空而起,当头猛砸而下。 “找死!”刘任重冷哼一声,长枪一缩一放,枪尖电光火石之间撞上铜棍,原本弹性极强的枪杆,竟然没有弯起,而是直直将铜棍撞飞。李虎奴暗叫不好,却已来不及放手,从手臂到心窝,如遭雷殛,喉头一甜,一口血狂喷而出。 “我们回去帮忙,一起打他!”九公主跺了跺小脚,一片泥水溅上她的裤脚。 周礼渊咬了咬牙,心中暗道对不住,给部下使了个眼色,架住九公主就往西面跑。 “混蛋,一群胆小鬼,这么多人一起上就打不过他吗?”九公主奋力挣扎,长长的手指甲不知道抓破了几人的手背,叫骂道:“混蛋,放我下来,再不放,就诛你九族……” 周礼渊苦笑一声,狼牙部队全部精力要应付已经快要逼到门口的第一镇,而无力应对瞭望台上的战斗。自己这十一名先天级卫士,上去了只是给刘任重练手而已。今日刘任重全力以赴,跃上瞭望台之后的每一击都是毫无保留,务求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掉李虎奴……自己现在不跑,待会儿只怕想跑都来不及。至于,公主威胁要诛九族……火烧眉毛顾眼前,明日愁来明日忧! 李虎奴翻身倒跃,双脚勾在瞭望台栏杆上,手臂伸展,抓住飞出的铜棍,随即稳稳站住,铜棍横捧胸前,一脸凛然的看着刘任重。 “你自裁吧。这样痛快点!”刘任重捏了捏拳头,清脆的骨脆声在雨中依然清晰。 第194章 要你好看 第一镇的大军缓缓逼近军营,巨大的破门槌随时准备撞开军营大门。那些官兵脸上露出狰狞的嗜血渴望,在北疆,只有军功才能升官发财。只要他们能带回首级,无论敌人是不是同样的楚**队,他们一点儿也不在乎。北疆军效忠的,只是燕王而已。 李虎奴和他的部下一样,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实力悬殊之下,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狼牙倚仗着李虎奴强大的修为,而此时此刻,在刘任重面前,他的修为显得是那么可怜。 “我没有自裁的习惯。”李虎奴淡淡的说道:“从小我是这么做的----任何人欺负我,哪怕我没有一丝胜机,哪怕我被他打得比狗还惨,也要在他身上狠狠咬上几口。” 刘任重嘴角轻扬:“那也要你能咬得到才行,受死吧!” 长枪横扫,枪尖刹那间绽放无数银莲,虚实之间吞吐不定,每一片枪影都可能是真,也可能在你格挡之时,变成虚无!一着算错,便是死路一条! 瞭望台下的官兵愤怒的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但是他们连上去帮忙的机会都没有。忽然间,密集的狼牙队伍竟然出现了一阵骚乱,许多人忍不住惊呼起来,一人从后排飞速插上,纵身而起,足尖在许多狼牙官兵脑袋上轻点,把他们的脑袋当成台阶,迅捷无比的向瞭望台冲去,到得台下,一声长啸,揉身旋上瞭望台。 人未到,强大的战意已笼罩了方寸之地,他掌缘一吞一吐,一柄短剑已落在手中,剑锋所指,锁定刘任重,随即凌空横斩,磅礴剑意摧枯拉朽喷涌而出…… 刘任重的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线,狂笑道:“秦飞,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也赶来送死?你以为这次还能暗算到我吗?” 上次刘任重一时大意,被秦飞用大宗师剑意迫住,被李虎奴前后夹击,身受重伤。他生性高傲,自负当年和庞真力拼也没这么丢脸过,当然引为奇耻大辱。为了被秦飞暗算的事儿,刘任重把府里姓秦的全给轰了出去,去喝酒的时候,有个姑娘说了句:“刘大人,待奴家为您抚琴!”就莫名其妙被刘任重一巴掌甩了出去,那还是刘任重手下留情,否则的话,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娘皮,脑袋都能被打成浆糊。 就算燕王没有要求刘任重来安州,以刘任重的脾气,这次安州也是非来不可。他怎么肯让秦飞死在别人手中?自己的仇,当然要自己报! 眼瞅着秦飞回来驰援,刘任重心中冷笑,一个人,只会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一次。只有真正的二愣子,才会接二连三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刘任重是二愣子吗?当然不是! 来人默然不语,剑意纵横,漫天剑影将刘任重笼罩其中,灵动的短剑就像择人而噬的毒蛇,永远无法预测下一刻它会从哪里钻出。 刘任重暴喝一声,看也不看秦飞递过来的剑影,他已将李虎奴锁定,再一击便可取了李虎奴的性命,这样的机会他当然不肯放过。再说,以他的修为,秦飞催动的大宗师剑意,又能把他怎么样?上次是一愣神,这一次有备而来,真气遍布周身,护住各处要害。以秦飞尚未到宗师级的功力,就算用的是大宗师剑意,想要重伤刘任重也是绝不可能的? 李虎奴仿佛自知必死,不避不闪,铜棍如长矛般反刺,速度力量方位拿捏的恰到好处,棍头点向刘任重小腹,拼个同归于尽。 刘任重残忍一笑,许多人在垂死之前想要和他拼个同归于尽。要是那么容易就能和刘任重同归于尽,那刘任重早二三十年前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以他丰富无比的战斗经验,以他高深莫测的修为,李虎奴的垂死挣扎,他至少有十七八种方法可以闪避,同时还能毫不延迟的继续捅穿他的心窝。 一股寒意从刘任重腰间升起,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很多年以来,从没有一柄利刃能够进入刘任重的身体。冰冷的金属刺入血肉之中,热血从伤口流出带来的虚弱无力感觉,对于刘任重来说,太久没有品尝到了。 上一次,刘任重被人利刃加身,是十年前?亦或是二十年前? 他愤怒的狂吼着,强劲的真气将伤口封锁,想要阻止短剑继续向血肉中进发。但是愤怒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令他更加惊恐的发现,那柄短剑依然在不依不饶的向深处进发。起初只是刺入皮肉之中,现在仿佛已经顶到了快要可以要人命的地方了…… 刘任重脸色剧变,心知定然是哪里出了问题,秦飞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自己的护体真气,在秦飞手中竟然像一张纸一样无力。 局势已经容不得刘任重继续追杀李虎奴,但是李虎奴的铜棍已经递了过来,刘任重暴喝一声,运气于胸,硬顶了李虎奴一记,奋力转身,硬生生将腰间短剑带了出来,顿时鲜血横飞。 正在被侍卫们架着飞奔的九公主,失声惊呼起来:“是秦飞回来了么?” 周礼渊等人感觉到那股气势如虹的剑意,纷纷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绝望的脸色渐渐松缓下来。 军营外号角雷动,不知道从哪里,一队队骑兵疯狂冲出,一柄柄雪亮的马刀,在风雨中无情的收割着生命。这也怪不得游龙,再谨慎的将领,也想不到,在安东这个地方,居然会出现敌方的军队。第一镇来的官兵本来就不是很多,和狼牙部队的消耗战打下来已经有些疲劳,陡然遇到骑兵突袭,顿时阵脚大乱。 李虎奴站在瞭望台看得清清楚楚,立刻高声叫道:“开门出战!” 憋了许久的狼牙战士破门而出,和那些不知名的骑兵前后夹击,顿时把第一镇冲得落花流水。 “一定是秦飞回来了!”九公主笑盈盈的叫道:“不走了,找他去!” 高台之上,一脸阴森的刘任重已经不敢再做任何停留,他根本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人重创。当断则断,也是高手风范,刘任重虚晃一枪,纵身跃下高台,随手挑翻几个挡路的狼牙战士,夺路而逃。 李虎奴待要追上,却被人拉住臂膀…… 游龙大声吆喝,却已经无力阻挡第一镇的溃败之势,奔腾而来的骑兵不知道有多少人,他们纵横交错,不断将溃散的第一镇官兵分割,局部一旦形成优势,立刻无情的绞杀。这样的战术,乃是草原部落最喜欢的。游龙抬起面庞,任凭清凉的雨水打在脸上,败局已成,就算古之名将再生,也无力回天了。 一队蛮族将士飞快的驰入狼牙军营,拓跋烈亲自领军在前,此次他率领最为精干的近卫前来驰援,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蛮族的局势危在旦夕,任何希望都值得他去全力一搏。 景嘉澜佩戴弯刀,跟在父亲身边,突然看到一群人远远跑过来,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她的脸色难看,九公主的脸色也不好看。两位美女,在军阵之中,大眼瞪小眼,彼此冷笑。 九公主对这张脸可是记忆犹新,那日景嘉澜突入秦家,还把自己给打晕了,简直是奇耻大辱。而景嘉澜一看到九公主,就想起那天差点被秦飞和蕾蕾扒光的事儿,心中的尴尬更是难以言表。 “给我拿下她。”九公主冷冷的喝道:“这个女子曾经冒犯过我。” “有本事你就来啊。”景嘉澜反唇相讥:“我还要拿下你呢。” 拓跋烈身边的卫士立刻左右护持,而九公主身边十一高手不敢怠慢,围成一个小圈,将她护在中央。 “这是干什么呢?”秦飞从后边策马而来,板起脸来训道:“大敌当前,你们两个女人居然还在互相拆台?” “秦飞?”九公主诧异的问道:“你怎地下来的这么快?” “下来?”秦飞愕然道。 周礼渊等人立刻回头向瞭望台看去,那个击退了刘任重的男人,正半蹲在地上为李虎奴调理气息。方才刘任重的连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李虎奴全力应对,内息早已紊乱不堪。 九公主反手一指:“那又是谁?” 景嘉澜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秦飞一路上还在说,到了这儿就马上出手,打退第一镇之后就乔装打扮去大漠,伪装孙涸,震慑那些部落。到了这儿就看到刘任重落荒而逃,大家还在诧异,刘任重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又有谁能打得他屁滚尿流呢? 瞭望台上的李虎奴渐渐调顺了气息,双手抱拳,拜谢之后,便跃下高台,指挥狼牙作战。 而那个神秘男子,傲然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看着秦飞等人,忽然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比了个‘v’的手势。 秦飞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牙齿咬的痒痒的,一字一句的喝道:“等我上来。要你的好看。” 第195章 为老不尊 随着第一镇井然有序的撤退,有意保全实力的蛮族近卫并没有穷追猛打,协助狼牙战士开始收拾战场。由于大家曾经做过买卖,狼牙部队和蛮族之间有许多熟人,很多人见面都会打个招呼,问候一声,上次卖给你的刀是不是依然犀利? 军营里李虎奴的住所,挤了满满一屋子人。九公主被莫名其妙的排除在外,气得这位天之骄女在大雨中直跺脚,就连侍卫们递过来的雨伞也摔在地上。尴尬的侍卫只得打着伞,和公主保持距离,默默的为他遮风挡雨。 房间里,拓跋烈父女、秦飞、还有那位神秘来客,把小小的房间占的很满。所有人都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位神秘来客,他脸上带着一层人皮面具,看起来面无表情。到了房内,他伸手抹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他的眼睛很小,眼珠就像黄豆一样滴溜溜的在眼眶里打着转,下颌留着一撇山羊胡,看起来有些滑稽。那张尖尖的脸,显得有些刻薄小气。 秦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声开口道:“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当日,你走的时候,不是喝了一壶酒,把酒壶摔了个稀巴烂,害我赔酒馆银子,还扬言说什么……此去若是不能报仇雪恨,我就不回来了?” “我说过吗?”那人眨了眨黄豆眼,笑道:“喝多了随便说的话,向来是不作准的。” 拓跋烈轻轻咳嗽两声,一本正经的问道:“这位是……” “理论上,他算是我师傅。”秦飞叹了口气:“只可惜,为老不尊,我叫一声师傅的话,心里会别扭很久。” 拓跋烈骇然失色,秦飞的师傅,那可不是前魏大宗师孙涸?这等人物居然会在此地出现,要是抓住这个好机会,蛮族的将来可就有保障了。 对于拓跋烈这样的神色,孙涸一辈子也不知道看到多少次了,早就见怪不怪了。他的兴趣集中在景嘉澜身上,笑眯眯的对景嘉澜说道:“这位姑娘,我看你天生丽质,气度不凡,骨骼清奇,举止间隐隐有王者之气,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这样好了,让我给你摸摸……呃,让我老人家给你看看手相,若是看得准,你不必谢我。倘若不准,你只管揪我胡子!” 一听是大宗师的身份,景嘉澜就有些发懵,她倒不是没有见过大宗师,曾经跟在水晴空身边许久,眼界不可谓不高。不过,水晴空一向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一说一,她下意识的便要把手给递过去,孙涸正笑呵呵的准备握住姑娘的小手,忽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掌缘猛然劈下,所取方位正是孙涸手腕。 孙涸岂是那么容易被劈中的人?手腕一缩,灵蛇般退回袖笼之中。 秦飞收起掌力,淡淡的说道:“景嘉澜,他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摸摸你的小手,这种把戏,我几岁的时候,就经常看他蹲在大街上骗人家小姑娘用了。” “不肖逆徒啊!”孙涸无奈的摇了摇头,自个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的晃了几下,仰首道:“徒儿啊,为师大老远跑到北疆来救你,你就这么报答我?” “千万别乱说,安州发生的事,你怎么可能知道?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秦飞反问道。 说到了正经事,孙涸也严肃起来:“在眼光方面,我一直是很佩服水晴空的。他如果不是武道修为特别高,其实他应该去做官的。此人的政治眼光高瞻远瞩,不亚于许多名臣。只可惜,当年有个两难的选择,为了修行武道,他必须成为驸马。而驸马又不得参政,导致在和楚国大战的时候,他的很多意见都不能第一时间反馈。唉,规矩这玩意真是害死人!” “大魏亡国之后,水晴空孤身一人来到草原,凭借他超凡入圣的修为和敏锐的眼光,一个人就主宰了草原局势。我说的对不对?”孙涸看向拓跋烈。 拓跋烈知道他所言非虚,水晴空一个人撑着蛮族,让拓跋弘无计可施,同时压迫燕王不敢向远东随意用兵。他的确是整个草原的枢纽,是整个草原天平上最重要的一枚砝码。正因为如此,他的死,导致蛮族几乎有灭族之险,也让拓跋弘蠢蠢欲动,而燕王也不得不预备着面对空前强大的北方压力。 “他死了,我倒不是很难过。”孙涸淡淡的说道:“早几十年前,我们就已经该死了,苟延残喘活到现在只是为了一个希望。在这个世上,我们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根本没什么区别。水晴空活着,能影响整个草原的大局。我知道了他的死讯,就猜到草原即将大乱……不过,我不想让楚国那几个家伙占便宜,再说在南方待了那么多年,也有些腻了,想来北方看看天苍苍野茫茫。” 拓跋烈一生见惯风浪,闻言也不禁激动起来,颤声道:“大师是要坐镇我王族吗?” “嗯,有这个意思!” 秦飞从孙涸的语气中听出一丝落寞。或许在水晴空活着的时候,孙涸因为种种原因并不想和他见面,但是在他死去之后,孙涸还是感到了寂寞。这世间能和他并肩的人本就已经不多,哪怕是对着敌国的高手,孙涸也有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更何况是曾经一起作战的人呢?水晴空的死,让孙涸想来北疆完成他未竟的事业,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我这个人毛病很多,一般没什么事就不要找我。”孙涸缓缓说道:“有时候个把月找不到我是很正常的,而且我又爱享受,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草原上就算有钱都未必能弄得到,我没事也要给自己找些乐子去。唉,说到这儿又想起江都红月坊的小桃红,吹拉弹唱是一把好手,难得是善解人意,又做的一手好菜……” “咳咳。”秦飞赶紧握拳放在嘴边提醒两声。 孙涸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接着说道:“你们王族有事,我是肯定会露面的。不过,对外就不要声张我的身份了。” “大师放心,我们绝不多嘴!” 只要有一位大宗师坐镇,处于劣势的蛮族就一下子变得安然无恙,这样的好运气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拓跋烈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恨不得往脸上狠狠抽两巴掌,又怎么会多嘴得罪这位大宗师呢? “稍候你们收兵回草原吧,我自己会过去。”孙涸吩咐完了,便挥了挥手,示意拓跋烈父女也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秦飞和孙涸两人,师徒俩面面相觑,半晌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秦飞开口问道:“武尊大人说过,天痕功法不是大魏皇族就不能练习。你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去学?” 一说到这个问题,孙涸差点没跳起来。 他苦着脸解释道:“当年我从宫里抢出天痕和断歌,拔腿就跑。你要知道,天痕是什么东西?武道中人,哪个对天痕不是趋之若鹜?在我的手中,我能忍得住不翻开看看么?” “偷看一眼也不是什么大罪过。”秦飞十分理解他的心情。 “是啊,天痕在我手中,就像一个光溜溜的大美女落在色狼手中,要是不好好看看,那简直对不住祖宗。可是色狼看了能不摸两下吗?你能理解为师,为师就是这样忍不住跟着练了两下。色狼摸完了能不……嗯哼,你懂的。那为师也就想,反正偷练也就偷练了,不如光明正大的看看哪些是我能用的……” 孙涸把一番歪道理说得理直气壮。 秦飞哑然无语,孙涸要是守规矩的话,也就不会教出秦飞、蕾蕾这样的徒弟了。 “算你狠。”秦飞嘟囔道。 孙涸耸了耸肩膀:“反正我都偷摸练了,有便宜当然要给徒弟,练了总不会吃亏的。” “蕾蕾师姐也练了?”秦飞问道。 孙涸一下子严肃起来:“绝对没有。事实上,天痕这门功法博大精深,如果我是十几二十岁,像水晴空那样的年纪得到了天痕,或许可以从头练起。但是我得到的时候,已经一把年纪了,自己的修为根深蒂固,不可能推倒重来。所以,我只是练了些皮毛。你师姐,她的来历,将来你会知道的,天痕我是决计不会传授给她。” “来头很大么?” 孙涸微微一笑:“反正不是很小。” “我一路向北,路过安州本想来看看你,可见到北疆第一镇围攻安州,顿觉有些奇怪,偷偷抓了个军官一打听,才知道出了乱子。徒弟有难,师傅不能不帮忙。恰好,我到了这儿,遇到你的部下被刘任重打得鼻青脸肿,就出手相助……” 秦飞揶揄道:“你居然连个刘任重都收拾不下,这些年退步的太多了吧?” “胡说!”孙涸勃然大怒:“若是我想杀他,十个刘任重也活不下去。我是懒得杀他,刘任重一死,燕王身边没什么顶尖高手,处境会很危险。楚国那个狗皇帝就开心的很了。我为什么要让狗皇帝开心?” “别找理由,这次你来安州,给我什么好处?”秦飞大手一摊:“快快拿来。没好处的话,你就赶紧去大漠吧,我这儿不留客!” 第196章 杀官造反 一听到要好处,孙涸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低声道:“来的匆忙,真没带什么好东西给你,下次,下次为师请你吃饭。” “得了吧。”秦飞才不相信他说的话:“有空就去查查魏武卒那边的事儿,我总觉得魏武卒里有人出卖了水晴空。暂时还没什么线索,等我找到了是谁,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孙涸的语气里明显带上一股醋味:“才认识水晴空几天啊,就要为人家报仇雪恨了。要是为师死在外边,只怕你小子能帮我抬一下棺材就算是积福了。” “天痕你看了学了也就罢了,改天去拜祭武尊大人的时候,你自己跟他认个错吧!”秦飞说罢,便转身出了门。 看着秦飞离开的背影,孙涸小声嘟囔道:“不是为师偷摸学了点天痕,这世上哪里还有你这小子?” 孙涸随着秦飞的脚步离开了房间,他还没忘记将那张死板的人皮面具带在脸上,出了门,迎面看到一脸怨气的九公主。虽然她轻嗔薄怒,却依然掩饰不住俏丽的容颜。孙涸顿时喜笑颜开,走上前去说道:“这位姑娘,我看你天生丽质,气度不凡,骨骼清奇,举止间隐隐有王者之气,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这样好了,让我给你摸摸……呃,让我老人家给你看看手相,若是看得准,你不必谢我。倘若不准,你只管揪我胡子!” “懒得理你!”九公主从侍卫手中抢过雨伞,待要向秦飞那边走去,转个念头,又调转方向,向在房外等候的景嘉澜走去。 两人都有显赫的出身,从小到大都受到身边人的各种恩宠,都是从不肯吃亏的性子。两个女孩子各自撑着一把雨伞,静静的屹立在风雨中,两双美丽的眸子带着寒意互相逼视,绝不退让。 景嘉澜微微眨了眨眼,讥讽道:“怎么着?别人修习武道练的都是真气内力,难道你练的是用眼睛杀人不成?哎呦,我觉得胸口有些懵,难不成你已经重伤了我?” 九公主口齿伶俐也不肯饶人,淡淡的说道:“当日你打晕我,这笔帐我是一定要跟你算的。念在今日你们的人对狼牙军营有解围之恩,本姑娘今天就不为难你,来日你撞到我的手中,定叫你好看。” “好啊,那我就在草原等着你。”景嘉澜傲然应道。 “说什么呢?”秦飞大步走了过来,安排道:“景嘉澜,你在这里正好,去帮忙清点下战场。” 景嘉澜挑衅似的对着九公主微微一笑,转身离开。秦飞让她去清点战场,当然是有好处的。第一镇撤退的时候,留下许多失去主人的战马、武器。这些东西,狼牙部队反正用不上,就送给蛮族做个人情。秦飞在安东坐镇,孙涸在大漠镇守,蛮族无论如何不会进入安东行省。给他们一些武器装备,跟拓跋弘狠狠打一仗也好。从秦飞个人角度来说,一个热爱和平,致力和中土形成友好双边关系的可汗,绝对要比穷凶极恶的魔族要可爱的多。 “那我呢?”九公主一把扯住秦飞的袖子问道。 “正要对你说!”秦飞反手握住九公主的小手,丝毫不避嫌的将公主拉到僻静处,低声道:“这次安州出的乱子,你不要公然声张,稍候我写成公文上报,你顺着我的意思说便是。” 九公主不是很明白秦飞的意思,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迷茫的看着秦飞。 秦飞耐心解释了半天。如今的朝廷和北疆在博弈,之所以朝廷没有发动大军把燕王彻底打垮,就是因为没有绝对的把握,同时也怕引起魔族和吴国的觊觎。如果有这个能力了,那上次第一镇在草原要灭掉秦飞带领的少爷队,就足够给朝廷理由动兵了。当时没有把握,现在也没有把握,假如公主站出来,扬言是第一镇围攻安州,公然反叛。那就把朝廷逼上了不得不马上和燕王决战的路。 虽然,现在决战不会败,但是想要胜利也不容易,而且付出的代价一定不小。 有时候,朝野上的把戏,很需要耐心。你明知道一个人要反,可没有完全部署好之前,他的一举一动你都不得不放任。吴三桂起兵之前,康熙也忍了他很多年。同样,朱棣起兵之前,甚至装疯卖傻来欺骗朱允炆。大家玩的就是个忍,忍到自己有足够实力了。那就是叔叔可忍,婶婶也不可忍了。 这些道理对于九公主解释起来有些吃力,好在秦飞的口才不错,九公主也不笨,终于算是搞明白了。 “秦镇督,你看我把谁给抓来了?” 远远的,何坤快步跑了过来,他身后带着几个狼牙战士,押着几人。 走到近前,何坤指着一个打扮成女人模样的男人,哈哈大笑道:“秦镇督,怎么都想不到,堂堂安州曹玄,居然要装扮成女人,想从后门溜走。我何坤亲自出马,他就算装成女人,我也能一眼认得出来。” 曹玄虽然被抓,可依然嘴硬,狡辩道:“城里兵荒马乱的,我怎么知道谁跟谁打?我要走也是情有可原的。你们察事厅凭什么抓我?我是朝廷命官……” 秦飞摆了摆手:“曹大人,许多事,你知我知。不需要什么证据!你我之间浪费口舌一点意思都没有,孔璋也算是弃暗投明了,我会给他一条路走。至于你,满肚子谎言还是到地下去找阎王聊天吧!” 秦飞站直了身体,冷然吩咐道:“传令下去,参与骚乱的安州官员,可就地正.法!” 秦飞的目光顺着曹玄、宋峦……一张张惊惶的脸上掠过,微笑道:“诸位,永别了!” 一群如狼似虎的狼牙战士推搡着曹玄等人就要拉下去斩首……这群平素飞扬跋扈的官员拼命挣扎着,死皮赖脸的趴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被拉下去。他们个个肚满肠肥,少说也有一百六七十斤,几个人死缠烂打,互相纠缠,一时间还真拖不下去。 “秦镇督……” 远处一队官员狂奔而来,为首的乃是安东总督穆青山,他气喘吁吁的带头跑着。 城内到处是察事厅和狼牙部队在抓人,只要参与这次骚乱的官员几乎都被抓了起来。少数没有被抓的,人心惶惶都躲进了总督府。暂时还没有人去总督府骚扰,毕竟,总督的级别太高,一省总督可是正三品的高官,到了朝野也是可以和很多大佬平起平坐的人。一般人,到了总督府都吓得不敢说话,进去抓人……还真有些没胆。 穆青山在家里琢磨了许久,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当初要对付秦飞的时候,他可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曹玄等人已经把生米煮成熟饭,才告诉他。当日,秦飞闯进总督府,自己加起来就问了句秦飞是什么意思……怎么算,自己都不算骚乱发起者吧? 可现在,和兴隆的混混们都被孔璋赶回家去了,守备所的官兵全部给缴了械。总督府能够动用的力量少的可怜,反倒是拥有近千兵力的狼牙部队成了整个安州最强大的势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穆青山琢磨着自己反正没有参与对秦飞的阴谋,索性亲自来到秦飞面前,看他到底准备怎么样。 这当儿,穆青山要是跑,肯定是跑不掉的,还显得自己心虚。光明正大的谈一谈,把事儿刨开了说,免得误会。 看到是穆青山来了,秦飞稍稍皱眉,双手往身后一背,摆了个架子,淡淡的问道:“穆总督怎么有空来狼牙这儿了?” 穆青山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脸色红红的,重重的喘了几口气,这才开口问道:“秦镇督,你的部下在城里到处大肆搜捕,抓了许多官员,你有足够的证据吗?” “没有!”秦飞答道:“很多事不需要证据,我也懒得去找证据。” 穆青山被他噎得一句话答不上来,迟疑片刻才答道:“朝廷命官身份不同,你贸然抓了也就罢了,至少也要审问清楚,有罪的交给官府判刑,无罪的也要释放。但是你的部下满城抓人,滥用私刑,我看你这架势,是要对曹大人他们用私刑吗?” “是!”秦飞淡淡的说道:“我正要斩了他们。” “你……”穆青山当了一辈子官儿,从来还没见过一个小小镇督就敢在自己面前蹬鼻子上脸的,虽然现在安州城里秦飞的拳头最硬,可自己也是堂堂总督,顿时火不打一出来,叫道:“你如此罔顾法纪,如何能在察事厅这样的衙门任职?” “法纪不是这时候讲的。”秦飞冷冷的看着穆青山:“总督府没有人去,是因为我吩咐部下不要去,我知道你老人家没有主动对付我。这,是我给你的面子。如果总督大人硬是不要这份面子……” “穆总督,救命啊!”曹玄一把抱住穆青山的小腿,扯开嗓子叫道:“秦飞勾结蛮族,引狼入室,他是要杀官造反啊!” 第197章 三问 穆青山毫不犹豫的一巴掌甩在曹玄脸上,这样的屁话也能说出口,曹玄真是离死不远了。 这事儿归根到底还是曹玄先给闹大的。当官的玩把戏,向来是不到最后时刻不会动刀子。一旦到了要分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就不那么容易收场了。在官场上,有很多手段可以杀人于无形。或许,这就是穆青山能够当总督,而曹玄只能当他部下的原因吧。 穆青山的心情很差,如果他们早早和自己商量,那是决计不会同意去寻求燕王的援助去和秦飞决战。即便决战了,也要找最合适的机会,必须要拿下秦飞的脑袋才行。而不是像曹玄这样搞得不伦不类,结果把大家伙儿都给坑进去了。 雨一直下,曹玄看起来十分狼狈,脸上不但有泪水和雨水,还有泥水。求生的**激发了他最后一丝力量,抱着穆青山的腿,就像手臂天生就长在人家腿上似的,死活不肯松开。 穆青山很清楚,曹玄说的罪名,一点用都没有。秦飞是调动了蛮族的兵马,但那是曹玄率先去北疆求兵之后的事儿。要把秦飞这条罪拉下马,曹玄调动北疆兵马的事就得马上翻出来。在楚帝的眼里,那些一心想要求和平的蛮子一点儿也不讨厌,反而是天天看着他的皇位就眼红的燕王,才是楚帝心中最大的忌讳。相比之下,孰轻孰重,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秦镇督,可否借一步说话?”穆青山客客气气的问道。 秦飞没有应声,却背负双手走到了一边无人处,算是给穆青山一个面子。 穆青山叹息一声,跟到秦飞身边,低声道:“秦镇督,你要杀他们,甚至是要杀我,我都无话可说。局势如此,匕首一现,便是你生我死的局面。他们输了,怪不得别人。实不相瞒,这件事我是不知情的,这并不是我要为自己开脱。身为地方最高长官,控制不住局面,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那总督大人的意思是?”秦飞淡淡的问道。 穆青山又低低的叹了口气,沉声道:“秦镇督,安东是个好地方。你可明白我这话的意思?” “不明白!”秦飞斩钉截铁的答道。 “安东的地理位置就决定了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地方。正因为如此,安东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在找各自的靠山。暗中投靠燕王的、偷偷和魏武卒勾结的、攀附朝中大佬求个平安的……就连秦镇督你,其实也可以算得上是易总督和唐隐大人在安东的代言人。在我看来,找靠山是安东官员最寻常的做法,曹玄他们恰好和秦镇督你不对路,死了也是活该。不过,你我倒是可以合作一番。”穆青山平静的说道。 “合作?” “察事厅表面看起来光鲜,其实危机重重。如今这儿没外人,局面又在秦镇督掌控之中,我的命,捏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也就不顾及什么了。陛下为什么要铲除燕王,秦镇督有数么?”穆青山严肃的问道。 秦飞怎能不知道?太子也好,还是其他几位候选人也罢,怎么看都不是燕王的对手。如果楚帝不铲除燕王,万一有一天,楚帝翘辫子了,燕王还活的很滋润。那即位的无论是谁,都会被燕王打得落花流水。而且,失去了楚帝的威压,很多地方官员,到时候的旗号是不是还忠于皇室,也就难说的很了。历来造反者如果是外姓,各地官员当然是一拥而上,团结在以陛下为核心的皇室周围,把那些造反者打得粉身碎骨。而假若发生燕王和新帝之间的皇位之争,地方官员就不好办了。两个都是姓楚的,理论上说,那是人家的家事,这个时候,站错了位置,将来是会掉脑袋的,所以,还是先观望的好。 观望就是对皇室最大的不利,大楚拥兵六十余万,去掉北疆的十余万,去掉散布各地的近三十万,真正掌控在皇室手中的,不过是二十万而已。太子?楚卓?楚离?哪个能带着二十万军队战胜拥有北疆军的燕王?局势一旦出现倾斜,地方官员就会马上站出来投奔在燕王的旗下,替他摇旗呐喊,为他数出皇室譬如很**啊,很腐朽啊,很没有孝道啊……无数罪名,然后,痛打落水狗! 所以,楚帝一定要先杀了燕王,才能传位给儿子。 看到秦飞的神情,穆青山的心中便已有了数,他接着说道:“秦镇督,如果你觉得陛下担忧子嗣对抗不了燕王,那你就不觉得陛下会担心子嗣驾驭不了察事厅吗?” “这算是很拙劣的挑拨离间吗?”秦飞微微一笑。 穆青山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秦镇督你的事儿被大家广为传诵,瞒不了人。我只问你三件事,你无需答我,自己思索一番便可。若不是我做官几十年,摸到一点儿官场门道,也未必能看得出来。” “第一,九公主在秦镇督身边,人尽皆知。数百年来,皇室对察事厅都是威压,何尝拉拢?察事厅历任总督都是经验丰富,修为精湛的高手,却从没有和皇室拉上关系。随着灭魏一战结束,察事厅六司膨胀到了顶峰。教习司到处搜刮可造之材,敌情司比军队细作更加深入,监查司比御史台更广泛,刑狱司让刑部大理寺没面子的事儿少了?军器监和金石司一比,完全成了垃圾,执行司的实力更是恐怖,很多人都说,进大内侍卫比进执行司容易多了。这样的局面下,察事厅如此膨胀,假如下一任总督是驸马,是不是好控制的多了?” 穆青山冷笑道:“这就牵出我第二个问题,秦镇督在察事厅扶摇直上,被很多人认为是未来的总督人选。可,这份荣耀是陛下给的!六司提督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人才,尤其是之前呼声最高的执行司元提督。他们会心甘情愿把总督宝座让给一个年纪和他们儿子差不多大的小伙子?” “那第三个问题呢?”秦飞问道…… 第198章 你已上路 穆青山并没有马上说出问题,而是静静的看着秦飞,他是个文官,没有一丁半点修为。雨水到了秦飞身边,还没来得及碰到衣衫,就被他的护体真气化为虚无,但是穆青山在雨中站的久了,浑身都已湿透,他却不显得十分狼狈,而是有些淡淡的憔悴。 “秦镇督,明人不说暗话,你从蛮族借兵,同样是没把朝廷律法看在眼中。我的第三个问题就是,秦镇督你是真的忠于大楚吗?” 秦飞嘴角轻扬,微微一笑:“无限忠于!” 这句聋子都能听出来的假话,自然瞒不过穆青山。他也不说破,又深深的看了秦飞一眼,拱了拱手,轻声道:“我这就回府了,秦镇督想杀,那便杀吧。” 他转身离去,秦飞看着他的背影,始终一言不发。片刻之后,孙涸走到秦飞身边,淡淡的说道:“穆青山说得没错,官场上的事儿,你小子还是嫩了,想想,假如你是楚帝,你会做什么?” 作为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君王,楚帝最大的梦想,就是在他的生命中完成统一大业,成为另一个大魏神武帝,天下一统,江山永固。达成这个目标,就要伐吴!攘外必先安内,就要灭掉燕王。这两件事都做完了之后,楚帝便不能再留着察事厅这个在乱世中才能发挥作用的机构。 没有一个政权是依靠强大的特务体系生存的,建立在高压恐怖基础上的帝国,同样是脆弱的。一旦君王不够强势,很容易出现特务机构蒙蔽君主,暗中把持大权,甚至篡权夺位这种事儿也不稀奇。楚帝没有把察事厅列为首要目标,一是因为它的重要性还不够,二是因为易总督这位大宗师。不过,岁月催人老,大宗师也不是长生不死的怪物,易总督凋零之后,察事厅几乎不可能涌现第二位大宗师,这样就好对付多了。 人生最残酷的就是比命长,从现在的局势看起来,年富力强的楚帝,理论上应该比易总督的命更长。而且,易总督从明面上看,是个忠臣,他十分顺从的配合着楚帝扶植秦飞的计划。无论是用‘驸马’控制察事厅慢慢削弱,还是引起六司提督对秦飞的不满,从而内耗掉察事厅的实力,楚帝的目的都在一步步实现之中。 孙涸悠悠的说道:“或许易老头一开始看中你是个可造之材,把你拉进了察事厅,但后来的发展,已经渐渐超出了他的控制。楚国官场这趟浑水,越走越是深啊,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淹死在里边了。乖徒儿,你有什么打算么?” “有!”秦飞笑呵呵的说道:“这是你教我的,拼命占便宜,宁死不吃亏。察事厅,若是他们要送给我,我当然拿下。假如九公主是陛下的美人计,那就不好意思了,美人我是肯定收下,计是绝对不中的。” “果然有为师的风范,不枉我教导你这么多年。”孙涸嘿嘿一笑,伸手在秦飞肩头轻拍:“做人呢,不要太老实,老实就会吃亏。只有占不到便宜的人才会说,吃亏是福。其实,吃亏是个屁,占便宜才是福。” “自从我跟了师傅之后,自觉脸皮已经越来越厚了,占些小便宜从来不会觉得心中不安。这都是师傅您的功劳啊!”秦飞谦卑的说道。 “你离你师姐还差得远呢。”孙涸冷哼一声:“现在你还不知道她的厉害,有朝一日,我担保,你见到她就头大,恨不得躲开三条街走。为师现在都吃不消她,更别说道行尚浅的你了。” 军营里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忙碌起来,打扫战场的,收拾废墟的,审问俘虏的,忙的不亦乐乎。秦飞看着那些忙碌的军士,淡淡的问道:“我说,老头儿啊,当年你是不是用天痕里的功法,为我娘……”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些事,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孙涸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苦口婆心的说道:“向上吧,少年!只有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是不是我成为大宗师,就有资格知道了?” 孙涸不屑一顾道:“大宗师算个屁,你看看水晴空,死了!当年大魏好几位大宗师,都死的七零八落。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不是我本领强,是因为我够猥琐,出来混的,安全第一。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人活着才有希望。要是那时候我学那几个呆瓜,也在万军阵中嚎叫着要捍卫大魏荣光,如今肯定是没你这小子了,天痕八成也失传了,水晴空翘了辫子,大魏宗师死的一干二净,还有一文钱的荣光?现在呢?我活着,很多人就睡不踏实,嗯哼,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了。” 孙涸一本正经的说道:“大宗师的实力远不足以逆天,阴谋诡计可以害死水晴空,千军万马也可以杀了你师傅我。但,假如你能成为天道高手,那就截然不同了。天道……嘿嘿,果真是看谁不顺眼就可以打谁啊。” 听着师傅把堂堂天道高手说得就像街边流氓,秦飞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好像天底下千年来就出过一位天道高手吧?” “是的!”孙涸笑眯眯的看着秦飞:“为师很看好你成为第二个!” “如果我成了天道高手,师傅看谁不顺眼,我就帮你打谁。”秦飞拍了拍胸脯。 “有这份孝心就行了,师傅现在还打得动,除了庞真和易老头之外,师傅没把握去打的人,还真没有。”孙涸感动的老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伸手在秦飞身上扯了扯:“你这件天丝蝉衣真的很不错,师傅去大漠没什么御寒的衣服,不如给我穿吧?” “免谈!师傅你威震天下,修为通神。一般人不敢惹你,敢惹你的也未必打得赢你。我就不同了,好多人可以一根手指头捏死我,天丝蝉衣你就别指望了。” 孙涸叹道:“看来,有必要我要研究一番,制定个门规了,男徒女徒,没有一个像话的。” “对了,断歌外边那一层剑鞘已经毁了,如今断歌太过于招眼,我都不太敢拿出来。师傅那儿有备用的剑鞘吗?”秦飞问道。 孙涸横眉怒目:“我又不是打铁的,哪儿找去?再说了,断歌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吗?” “不就是你封印了几道大宗师剑意在内么?” 孙涸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做解释。断歌作为大魏皇族镇国之宝,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比《天痕》差多少。自从神武帝佩剑铸造成断歌之后,历代魏国大宗师,都会将自己的一道剑意封印到断歌之内。千年传承,断歌之内封印了上百道大宗师剑意。为的是,在魏帝没有足够修为的时候,可以凭借断歌内的剑意,越级战斗,保全自己的性命,甚至反败为胜,击败强大的对手。 历史上,并不乏这样的例子,曾经有一位魏帝遇到一群高手伏击,偏偏身边侍卫带的不多,那个魏帝当时不过宗师下品境界,几乎身亡。千钧一发之际,他终于找到机会,取出断歌,接连释放十道大宗师剑意,自己耗尽真气,却把数十位高手刺客尽数斩杀。据说,现场当时连一块完整的肢体都找不到了。 “好好善待你手中的断歌,或许有朝一日,它会给你惊喜。”孙涸有些感慨,当年还很年轻的他,成为大宗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被魏帝召入宫中,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断歌,并封印了一道剑意。 而他在离开东都之前,吹牛对秦飞说封了几道剑意进去,其实仅仅是一道而已。能够让离开自己控制的剑意保存在一柄神兵利器之中,就算是大宗师也要耗费许多精力,真的封个十道八道进去,自己累都已经累死了。 当日,刘任重见到秦飞那一道酷似水晴空的剑意,其实,就是水晴空自己封印进去的! “安州还有很多事要处置,你随拓跋烈他们去草原吧,有空我便会去草原看你。稍候,我托人带信给蕾蕾,告诉她你到了草原,让她得闲的时候,也去草原服侍你去。”秦飞说道。 孙涸顿时脸色大变,似乎听见了天下最恐怖的事儿一样,连连摆手道:“千万别,随便找个妞儿去草原伺候我就行了,那丫头我现在已经惹不起她了。她真的来草原,我老人家只好拔腿就跑……” 秦飞轻笑一声,懒得去管这对活宝师徒到底有什么纠葛,依然恭恭敬敬的弯腰九十度鞠躬,行了大礼只好,才飘然离去。 孙涸摸了摸脸上逼真的面具,看着秦飞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天道之路,不是那么好走的,多少俊杰英才,倒在这条路上。你小子比别人多了两个优势,剩下的就看造化吧。有些事,瞒不了你多久了!” 他的喃喃自语,秦飞无法听见,耳边的淅沥雨声,早已遮盖了一切! 第199章 有客远来 有一句老话,叫做颠倒黑白。其实黑和白并不是那么绝对,看的是,你需要的是黑,还是白? 发生在安州的事,就是这么处置的。事实的真相是,曹玄等人勾结燕王,引入第一镇企图杀死察事厅镇督秦飞,散播谣言,引发事端,造成了安州骚乱,给民间和官府带来严重的损失。察事厅镇督秦飞去蛮族借兵,解除骚乱,将曹玄等官员正.法。但是,在穆青山和秦飞写回东都的公文中,事情就完全变了个样。 公文中写的是,蛮族悍然入侵安州,安州军民上下一心奋起抵抗,上到七旬老人,下到十岁孩童,甚至是牢里囚犯都踊跃要求参与抵抗。得到蛮族入侵的消息后,北疆军第一镇千里赴援,和蛮族军队在安州展开殊死搏斗。在秦飞、穆青山等安州官员的领导下,团结起来的军民将蛮族凶悍的攻势击退,保卫了东方古城安州。在这一场可歌可泣的战斗中,知府曹玄、判官宋峦……乃至察事厅江正龙等官员,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官面上的话,说的就是这么富丽堂皇,远在东都的楚帝也没闲工夫去分辨真伪。对于他来说,只有两个信息是最重要的,第一镇来了安州、蛮族也来了安州!远东的安州发生如此激烈的冲突,是楚帝愿意看到的好消息。 矛盾越发激化,那燕王迫不得已动手的可能性就越高,战败的机会,自然就越大。 递上去那份全是扯淡的公文之后,秦飞重新整顿察事厅分署,从低级别候督察之中,选拔了几个靠得住,有雄心的年轻人,暂代督察之位。秦飞的年纪不大,他也深知,年轻人最是有热血,有激情,敢打敢拼。一群半老头子成天窝在一起,打着麻将,说着要稳重,要以大局为重,保持稳定,和谐第一……这种话,秦飞听的耳朵都已经起茧子了。 启用几位年轻人,察事厅的面貌顿时焕然一新,至少,效率上是高了许多。这让喜欢偷懒的秦飞,满意极了。 夏天渐渐要过去,早晚时分略感秋凉。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安州几乎天天都要刮狂风,沙尘蔽日的天气,让九公主为自己的皮肤喟叹不已。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秦飞一手托腮,呆呆看着天花板,这样的日子,想出去钓个鱼都已是奢望了。 “秦镇督!”门外卫兵禀告道:“和兴隆孔掌柜求见。”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孔璋一身黑色正装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草民孔璋,见过秦镇督。” “免礼了……”秦飞有气无力的说道:“前几天,你不是把手底下犯了大案命案的人,都给我送来了吗?是不是现在后悔了,想把哪个小子捞出去?老孔啊,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捞偏门无伤大雅,但是作恶多端就是自寻死路了。” 孔璋早就被这位年轻的镇督慑服了。秦飞修为高,手段狠,人面还广的一塌糊涂,眼瞅着曹玄找来第一镇,孔璋都觉得无力回天了,他居然能把蛮族可汗拓跋烈都给拉过来打仗,硬是把第一镇给打跑了……这样的人,孔璋宁可自己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也不敢再招惹了。 听秦飞一问话,孔璋就老老实实说道:“镇督大人,草民来不是为了那些矮骡子的事儿,这几日风沙甚大,出门也不方便,想来镇督也有些无聊。草民有几个朋友,听说镇督来安东任职,分别从潢秀、淮商、罗光三城赶来安州,想要拜见镇督大人。草民斗胆,提前订了酒席,想请镇督赏光赴宴。” 秦飞眨了眨眼睛,吃饭这种事很寻常。但是孔璋的朋友,十有**就是三个城镇里的帮主、堂主、掌柜之类的人物。他们捞偏门的,一定要和官府打好关系,现在安州官府被秦飞杀得七零八落,新任官员一时半会还没就职,只要不是瞎子就知道,安东行省这片地方,以前是穆青山最大,现在只怕要轮到秦飞了。 一群捞偏门的想拜见秦飞,哪里敢大咧咧的来请?只好拐弯抹角的找到孔璋,想必也给孔璋塞了不少好处,要不然,孔璋怎么如此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吃饭……让我考虑下!”秦飞懒懒的说道。 孔璋走近几步,低声道:“实不相瞒,秦镇督。这几个都是道上的朋友,察事厅是白,他们是黑。按理说,镇督不赏光吃这顿饭是常理。不过,他们几人有个好处,一是出手豪阔,既然来拜见镇督,必有厚礼。这笔钱,镇督收了给察事厅的兄弟们改善下生活也是好的。一省密探都指望镇督吃饭,每个月几万两银子流水似的丢出去,送上门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收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了。”秦飞冷笑道:“当心贪字变成贫!” “就算借个胆子给他们也不敢啊。”孔璋陪着笑脸说道:“这其中的好处,秦镇督心知肚明,草民就不多说了。” 秦飞皱了皱眉头,这些江湖中人,做事的确比官府要方便的多。尤其自己在安东的重任之一,就是要把察事厅北疆已经消弭的耳目,重新安插进去。天底下人都知道,消息散布最快的地方,就是酒楼、妓院、赌场……任何秘密到了这三个地方,就不再是秘密。而,这三个地方恰恰是官府掌控力量最弱的,黑道势力在此却是最强的。 通过黑道势力,把耳目重新渗透进去,是个很好的办法,倒是不妨和那些江湖人物见上一面。 秦飞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也好,那就去见一见吧。” 孔璋自然是把酒席安排在醉江南,他特意选了个厅子,名字叫做‘竹节厅’。生意人喜欢去牡丹厅,牡丹是富贵之花。竹节厅,取的是竹子步步高升之意,乃是做官人的最爱。 孔璋孤身一人,秦飞带着周礼渊和几名侍卫,到了竹节厅外,吩咐周礼渊等人在外等候,秦飞便和孔璋走了进去。 竹节厅里坐着三个人,左手边是个肥头大耳的汉子,面皮白净,眼睛小小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根本看不到眼睛。孔璋介绍道:“这位是潢秀的熊世海掌柜,在潢秀有许多生意,经常往草原和北疆跑,人面广,重义气,是条好汉子。” “秦镇督好!”熊世海起身抱拳,陪着笑脸道:“镇督大人叫我老熊就好。” 中间男子身材高大魁梧,油光满面,嘴角留着厚厚的胡须,主动起身道:“镇督大人,草民是淮商城的洪老六。” 最右边的却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女子,如果不是眼角遮挡不住的鱼尾纹和颈部已经有些松弛的肌肤,她看起来几乎就像是二十来岁的女子,长的十分艳丽,身材依然保持的像是少女,眉宇间略有些风尘味儿,起身轻笑道:“人家都说秦镇督官职高,修为强。咋一听,还道是年纪大些的男人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这么英俊……奴家是罗光城的姬如昔,给大人见礼了!” “三位不用客气,请坐!” 秦飞率先坐了下来,主位一直虚席以待,他也就当仁不让了。 三人见到秦飞,心里都松了口气。现在道上也不好混,秦飞强势降临安东行省,眨眼功夫就把安州大小官员灭了一半。孔璋以前在安东地面上,称得上是道上响当当的字号,如今在秦飞面前,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这个年轻人前途无量,在安东镇守这几年,大家还是搞好关系为上,别一不小心哪一天,秦飞的屠刀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几番寒暄之后,都是江湖儿女,很快就熟络了起来,推杯换盏,说说笑笑。 秦飞聊了几句,大概猜到了他们的用意,想和秦飞混个脸熟,将来有什么事儿,至少能有个说话的机会。 这三位老板的势力范围各有不同。 老熊控制着药材和皮草的走私,他低价从草原部落手中购买,高价贩卖到内地,赚取几倍差价。 洪老六是消息贩子,手底下控制许多包打听。他的消息来源比较可靠,有人要寻仇或者查什么案子,找他比找衙门还快。洪老六也很识时务,知道哪些事是能碰的,哪些碰了是要掉脑袋的。所以,谨小慎微的活到现在,很多人要仰仗他,甚至不乏一些官员。 而姬如昔是青楼出身,据说当年想要赎身,却被妓院刁难。这个女子明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苦心孤诣,部署了三年。最后把刁难自己不许从良的人,全都杀了个一干二净,手段毒辣,心思慎密!如今的姬如昔,经营各种销金窟,女人做事很方便,消息也灵通,动辄可以和官员搭上关系,在安东这一片地儿,也颇吃得开。 “秦镇督,我们几人贸然来访,也不知道秦镇督都喜欢些什么,各自备了点儿薄利。希望镇督大人笑纳!”姬如昔笑盈盈的说道。 第200章 青出于蓝 姬如昔举起纤纤玉手,清脆的拍了两记。 片刻之后,几名跟班模样的人推开房门,搬进来一口大箱子和两个小小的锦盒。 “这些礼物,是我们三人一起为大人准备的。”姬如昔笑着解释,她伸手拿起一个小锦盒,缓缓打开来,里边整整齐齐放着二十四枚珍珠。光是珍珠倒是不值一提,偏巧这二十四颗珍珠都是一般大小,光洁圆润,看品质,绝对是从东海深处出产,一枚价值已经不菲,二十四枚一般大小的,价值就难以估量了。 “听闻秦镇督在东都有位红颜知己,是管氏家族的千金。这份礼物其实是送给管小姐的,管家富甲天下,有权有势,寻常物事,只怕管小姐看不上眼,这些珍珠找寻起来不容易,希望能够博得管小姐一笑。”姬如昔不愧是在道上许久的女人,说话做事十分有分寸,让秦飞觉得非常舒服。 她放下手中的锦盒,打开另一个锦盒,这里边放着整整齐齐一沓银票,最上边的一张是一千两。如果都是一样的话,这些银票加起来就有十万两。平均每人要掏出三万两那么多,这一笔堪称巨款,三位黑道大佬的出手,果然豪阔。 秦飞只是微笑,并不拒绝,也未显得十分惊讶。他的气度让几位大佬暗暗佩服,十万两银票和价值不菲的珍珠摆在面前,人家居然一副‘老子经常见到’的模样,年轻人能有这么沉稳,那还了得?一般人看到这么多钱,早就已经疯了。 “最后这个箱子,看起来有些大。如果里边都是银票的话,只怕把国库搬过来都不够了。”秦飞笑呵呵的说道:“这里边是什么呢?” 姬如昔轻声道:“出来吧!” 箱盖轻轻被人推开,箱子里站起一位美丽的少女,曲线玲珑的身段,楚楚可怜的神情,那张娇俏的脸蛋,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爱怜一番。她怯生生的站在箱子中,不敢迈步出来,眼睛看着地面,秀发瀑布般从两颊披下! “这就是第三份礼物了,希望秦镇督喜欢!”姬如昔走近秦飞身边,恰到好处的并没有接触到秦飞,却能让他隐约呼吸到自己身上的气息,峰峦高耸处,有意无意的在秦飞眼前晃来晃去。姬如昔俯身贴近秦飞耳边,胸前一片炫目的白皙和那条深邃得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沟壑,全然暴露在秦飞眼前。 “这女子是奴家一手调教出来,知情识趣,还是处子之身。像这般质素的女子,哪怕送到东都或者江南最红的楼子里,也有半数机会拿到花魁。千金易得,佳人难求。秦镇督孤身一人在安州坐镇,夜晚寂寞之时,有人给镇督松松骨,捏捏脚,也是好的。” 姬如昔的声音虽低,可洪老六和老熊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秦飞,希望他一口答应下来。 秦飞看了看桌子上打开的两个锦盒,伸手一一合上,淡淡的说道:“珍珠既然是送给管小姐的,我就替她多谢几位了。至于这些银票,安州分署百废俱兴,在在都要用钱,诸位既然有心,我也不能冷落了热心民众支持安州分署建设的好心。这个姑娘嘛……还是算了!” 秦飞把两个锦盒一叠,拿在手中,施施然的朝门外走去,压根不给三位大佬继续说话的机会。 姬如昔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悄然对那女子使了个手势。 “镇督大人,小女子求镇督大人收留,为奴为婢心甘情愿。”那女子盈盈下拜,跪在箱子之中。 秦飞停下脚步看着她,沉声道:“察事厅衙门是不能随便进人的,别说你一个能说会走的大活人,就算是七八岁的孩子,若是不得批准,也绝不可进入。你还是回去吧!” “可是我……”她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恐,偷偷看了姬如昔一眼,又把想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个细节并没有瞒过秦飞。 秦飞转身,拧起眉头看了看姬如昔,又看了看那个少女,轻声道:“有什么问题?” 少女战战兢兢的答道:“小女子虽然出身低贱,却也算是有字号的人。姬大娘的规矩紧的很,送出去的女子若是没人要的话,回去便要贱卖给军营充作军妓……” “没那么严重吧?”秦飞耸了耸肩膀:“我看你长的也不错,身材……啧啧,也挺好。如果你要赎身的话,只怕有一群地主老财打破头,挥舞着银票,把姬大娘家的门槛都给踢得稀巴烂。怎么可能没人要呢?贱卖给军营?这样的赔本买卖,我才不信姬大娘会做得出来。” “镇督大人,我们字号的规矩就是如此,规矩传承许多年,不是我订的,也不是我一个人一句话就能废的。”姬如昔幽怨的叹了口气:“为了这个规矩,不知道害了多少姐妹,奴家也想改了,可是阻力重重,又谈何容易?” “求镇督大人带小女子走吧。哪怕做最粗重的活儿,小女子也不想被贱卖到军营去任人蹂躏……”那女子眼泪几乎快要掉了下来。 秦飞挑了挑浓眉,干脆的打了个响指:“跟我走,到分署衙门厨房洗菜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孔璋和几人闲叙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三位大佬都暗暗松了口气,和秦飞见面可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这小子滑不留手,城府又深,占便宜的时候很果断,可觉得麻烦的时候,一样一推二五六。眼前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女,到了秦飞眼皮子底下,就变成没人要的了。换了是洪老六或者老熊的话,先带回家去玩几天再说,真玩腻了,卖掉又或者送给别人,能是什么大事? 礼物已经送出去,和安东行省最有权势的人也见过面了,几位大佬身心疲惫,纷纷离去。 姬如昔的字号,在安州当然会有物业,那是个宽敞的宅院,里边住的人并不多,却都是姬如昔的亲信。踩着月光,姬如昔回到庭院,刚刚走进自己的房间,身后便响起一阵风声,一人双手大张,拦腰抱了过来。 姬如昔并不惊惶,反而转过身来,背靠着墙,让那人的双手,从自己深陷的纤腰下绕过。 迎面扑来的男子,身体紧紧的挤压着姬如昔,不住的在她起伏有致的躯体上摩擦,随着热度的上升,两人渐渐喘息起来。他的双手,不安分的在姬如昔身上游走,手法或轻或重,或捏或揉,两片火热的嘴唇将姬如昔的小口封住,贪婪的吸.吮着…… 姬如昔十分熟练的配合着他,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用鼻音的轻哼又或者嗓子眼里压抑的惊呼,将那人的情绪挑逗得更加高涨。 上下其手已经满足不了他的兴奋,那人粗暴的撕开姬如昔的衣裙,胡乱将她的上衣推到肩膀上,一头扎进那两个肥美的小兔儿中间,久久不肯抬头。 姬如昔细细的喘息着,引导着,或者说是引诱着他,将火热的坚挺刺入她早已泥泞的身躯…… 夜色渐渐幽静,激战之后的卧房,满地扔的都是衣服,姬如昔枕在那男子的手臂上,光滑的小手,在他身上轻轻揉捏,娇声道:“差点就要了奴家的命了。” “哈哈,千万别这么说,我也算是有过不少女人,可跟姬掌柜一比,都显得无趣。若是你年轻个二十岁,只怕我会把你纳入房中,收为己有!说起这床上的功夫,差一点的男人,都能活活被你榨成人干!” 姬如昔嗔道:“现在就不是据为己有了?奴家自从跟了您,可一直都是守身如玉的!” 那男子嘿嘿一笑,接着问道:“秦飞把小玉儿带回去了?” “看吧,你们男人都是好色的,我回来这么久了,就知道那件事,一点儿也不关心正事。”姬如昔低声道:“秦飞之前不肯收了小玉儿,后来,小玉儿软磨硬泡,算是让秦飞答应了下来。只不过,他说让小玉儿去厨房洗碗……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瞎扯淡。”那男子不屑的说道:“如果小玉儿不是练的那门功夫,我早就想把她给吃了。论相貌,论身段,或许小玉儿都不是最顶尖的。可她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天分又高。魅惑男人的本事,她敢说第二,你这个师傅都不敢说第一。” “那是自然,奴家虽然算是她的师傅,可修为上,她已经快可以当奴家的师祖了。”姬如昔的语气十分自然,并没有一点儿沮丧,反而有些自豪的意味。 那男子叹息道:“下午小玉儿走之前,光是眼神、语气,就快让我按耐不住了。可惜,我知道她是碰不得的,一肚子火啊,一直憋到刚才你回来才算泄尽,你可知道,你回来之前,我都已经自己撸了两管子了……” “如果要动用**才能勾引男人,那还叫本事?”姬如昔冷笑道:“扒光了自己,两腿一叉,想上老娘的男人,能从安州排到东都。像小玉儿那样才叫本事,就看秦飞是不是吃她的招数了。”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姬如昔这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把老娘当小玉儿来折腾呢?难怪这么卖力,滚,别赖在老娘床上……滚!”---- 纵横聊聊上线了,首页有公告的。大家快来关注俺一下,俺先去吐个槽!哈哈 第201章 男人和女人的战争 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说一是一。坤哥曾经说过:出来混的,说要人全家死光光,就一定要全家死光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秦飞也继承了这一份美好的品质,把小玉儿带回分署衙门之后,秦飞二话不说就把她丢在厨房。那里的好心厨子,给小玉儿搭了一张简易的小床,让她能有个睡觉的地方,也不敢多招惹她。这可是秦镇督带回来的女人,说不定哪一天,镇督大人寂寞了,把这个女人拿回去用一用,陡然发现和衙门里的某个人成为了连襟,那……悲剧的连襟,只怕就要保不住脑袋了。 小玉儿倒是很规矩的在厨房里干着洗菜的工作,而且绝对洗的很干净,她干活时候一丝不苟的样子,好像从小就是专业洗菜工似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秦飞带回小玉儿的消息并没有声张,但是衙门里多了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在一群寂寞的大老爷们之间,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九公主的耳中。这让天之骄女倍感诧异,她知道秦飞并不是一个好女色的人,至少,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色。尽管堂堂镇督口花花,时不时也会揩油,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秦飞可从没半夜摸进九公主的房门。而且,从九公主得到的信息来看,秦飞应该也没把管灵思给吃掉。 既然对于秦飞的人品有一定程度的认识,那九公主对于秦飞的举动就更加不理解了。莫名其妙带个女孩子回来,也不让人家做点正经事,反而丢去洗菜,简直是暴敛天物。 九公主下定了决心,换了件并不华丽的衣服,轻移莲步向厨房方向走去。 官府的厨房通常都建在离街道不远的地方,就算皇宫也是如此。总不能把厨房建在院子中间,然后每天送菜的人,扛着各种气息的菜,走半个衙门,才给送到地儿吧? 九公主并不焦急,缓步而行。那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侧的小草已经有些枯黄,许多落叶在石板上,并不是衙门里的人不打扫,而是已经到了落叶的季节。早上扫的再干净,到下午,依然是满地黄叶,看起来格外凄凉。 “秋高风萧瑟,满地落叶愁……”一个轻悠悠的声音,在路边响起。 九公主停下脚步,朝那个方向看去,一个年轻的少女,拿着一柄扫帚,正在清扫落叶,口中还在悠悠的念着诗句。 “你是……”九公主迟疑了一下:“那个新来的?” 小玉儿诧异的回头看着九公主,轻声问道:“您是……” 九公主有心想要卖个关子,便随口说道:“我啊,我是衙门里的丫鬟,却从没见过你呢。” 丫鬟?小玉儿心中冷笑,真是皇宫里长大的女孩子,一点儿也不知道人世间的险恶。虽然九公主穿的是很寻常的衣服,但是她头上戴着的一支紫金鎏凤钗,就已经价值不菲。脚腕上还有一串玛瑙链,又怎是丫鬟能带的起的? 衙门里的女人很少,九公主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就这样的穿戴还想糊弄小玉儿,也太看不起人了。 小玉儿脸上还是一副凄楚的模样,低声道:“姐姐叫我小玉儿吧,玉儿是最近到衙门来的。” “唔,我也听说是秦镇督把你带过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玉儿放下扫帚,楚楚可怜的走到九公主身边,低声道:“小婢穷苦人家出身,实在过活不下去了,家里便把我卖给了青楼。在楼里待了几年,受尽苦楚,前几日,掌柜的说将小婢赠予秦镇督……” 好个秦飞!九公主心里的念头转的飞快,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接受别人赠送的侍婢。哼,果然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见到漂亮姑娘就开始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了,完全置察事厅的规矩与不顾! 小玉儿接着说道:“秦镇督本不肯要小婢,后来听说,要是小婢送不出去,就要贱卖给军营,就大发善心,把小婢给带了回来。” “你也是个可怜人啊……”九公主眼圈已经有些湿润了,她出身富贵,从来没有冷过饿过,听闻民间苦楚也只是耳闻,如今眼前站着一个娇弱可怜,风一吹就能摔倒的弱小女子,颤声说着她的过往,感情丰富的九公主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泪腺了。 “厨房里的活儿哪是你一个弱质女流能干的啊……收拾下东西,来我这里。正好我也想找个手脚利落的侍女!”九公主揉了揉眼睛,慈悲心狂涌而出。 小玉儿故作惊诧:“您……您不是府里的侍女吗?” “那是我骗你的,其实……唉,现在也说不好我是什么身份,不过跟着我总不会亏待了你。”九公主伤感的说道:“每个月我给你五两银子,若是有朝一日你想嫁人或者离开这儿,我还会送你礼物呢,绝不刁难。” 小玉儿欢喜的跳了起来,双手鼓掌道:“小婢这是遇到活菩萨了么?” “看你这傻丫头……”九公主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戳,取笑道:“跟我回去吧。” 小玉儿哪里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喜滋滋的跟在九公主身后,亦步亦趋向内院走去。 两人离开后的庭院,显得有些阴沉,半晌之后,秦飞神情肃穆的从一株大树后走出,身边的周礼渊也是眉头紧锁。 “你发什么愁?”秦飞沉声问道。 周礼渊微微错愕,应道:“我是见镇督发愁,所以也就跟着愁了。” “方才的事儿,都看得清楚吗?你在教习司这么久,跟随君提督多年,学到不少东西,可看出什么端倪了?”秦飞严肃的问道。 周礼渊躬身道:“若不是镇督大人提点,卑职也未必能看得出来。这个女子应该是修习了一种媚功。千年来,各种流派很多,现在还不能确定她修习的是哪一派媚功,但是修为已经很是不错,寻常人在面对她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被她蛊惑,思路判断都会跟着她的暗示去走。不过,卑职奇怪的是,按理说,镇督大人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秦飞轻声道:“我曾在一位前辈的笔记中,看到关于媚功的记录。这门功法对女子的要求极高,练得成的却是极少。一旦大成,那……红颜祸水知道吗?区区一个女人就已经顶的上千军万马了。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至于,怎么看出来的,你就不用知道了!” 倒不是秦飞有意不说,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秦飞本就不是清心寡欲的人,那日带着小玉儿回衙门的路上,只是随口攀谈,但觉这个女子无论做什么说什么,落在自己眼中都顺眼到了极点,尤其是她只略带凄凉的那么一说,秦飞竟然升起无尽的保护感。 应该说,秦飞交往的美女实在不少,就算面对被称为大楚第一绝色的唐黛儿,秦飞也没有乱过一点儿方寸。面对一个少女,秦飞居然有些乱了阵脚,如果不是秦飞精.虫上脑,那就一定是这个女人有问题。 还算清明的秦飞当然不是一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回到分署衙门,就马上把小玉儿丢到厨房,跟着就一头扎进水晴空的笔记和天痕之中,寻找蛛丝马迹。终于,在水晴空的笔记中,找到了关于媚功流派的记载。一个女子的媚功最粗浅的便是用自己的色相肉身,激起男人的**,从而达到控制的目的。进阶之后,便是像小玉儿这样,能够用举止神情,潜移默化的让一个男人堕入毂中。 小玉儿现在的本事,在笔记中,依然属于不入流。只有再进一步,达到无色无相,诱人于无形,才算成为了真正的高手。但是,这样的高手十分难得。水晴空记载道:曾有一位上品宗师,面对一名精通媚功的女子,空有一身绝世修为,偏偏怎么都无法对那女子动手,但觉稍稍碰她一根手指头,便是莫大亵渎。明知道那女子是他全家大仇人,最后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她飘然离去! 这,依然不是媚功的最高境界,到了能够颠倒众生的地步,那可真是祸国殃民了。一颦一笑之间,能让君王为之点起战火,能让大宗师为之拔剑决斗!这样的尤物,或许就不应该出现在世上…… 秦飞不知道小玉儿接近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时间也不打算为难她。只是让周礼渊提高警惕,不要被她魅惑,每天跟踪她。 周礼渊是个实在人,严格的执行了秦飞的命令,就算小玉儿洗澡的时候,周礼渊也坚定的默念着‘视美女如骷髅’,然后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那个玲珑的娇躯。 今日,九公主和小玉儿的偶遇,马上就被周礼渊发现,随即火速通报给秦飞,两个男人就在花园里完成了一次成功的偷窥。 “这个女子的用意,暂时摸不清楚。”秦飞摇了摇头:“周礼渊,你在府里控制好她,我要亲自去一趟罗光,把姬如昔的底给翻出来。” 第202章 往事不要再提 整个安东行省都是个穷困的地方,罗光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坐落在安州之东,海滨之侧的罗光城,是个巴掌大的小城。 这座小城,纵横交错只有四条街。整个城市驻守的官军才不过一百多人。这么点人,安东军方都觉得浪费了。因为,这个城市的总人口才两万多人而已。一百多军队,几乎可以横着走了,如果不是要防备海盗上岸劫掠,军方都准备把这一百多人给撤回去。 乔装打扮过的秦飞,如今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客商。他贴了两撇小胡子,穿着粗俗不堪的大红袍,手里还装模作样的捏着两个铁胆,尤其是手指头上,带着戒指、扳指……一副恨不得别人不知道他是暴发户的模样。 城市小,什么都少。整个罗光城就三个客栈,像样的酒楼也就一两座。发达的产业就是妓院和赌场。走进罗光,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浓的鱼腥味,每天都有海边渔民来城市里卖鱼,罗光人的菜肴也就以海味为主。闲暇生活,要么就赌几手,要么就去妓院里,找个长的过得去的姑娘,打发时光。 秦飞站在十字路口,看着并不繁华的街道,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说三位大佬出的钱都差不多的话,那三万两对于姬如昔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她出手豪阔,又送个精通媚功的女子到自己身边,所图必定非小。 “客官,外地来的吧,要住店么?”路边一位老板娘热情的挤到了秦飞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住我的小店吧,店虽然小,可有表演,晚上还有姑娘给客官暖脚。价钱也比去楼子里要便宜多了,保证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 公然在大街上揽客,这种感觉仿佛让秦飞回到了前世,走出火车站的时候,那些热情的老板娘就会神秘兮兮的挤到身边,低声道:“住宾馆吧,有片子看……” 熟悉的感觉,让秦飞倍感亲切,笑着问道:“多少钱?” “一钱银子住一天,找姑娘、吃饭就另算钱。”老板娘看到秦飞有住店的意思,顿时喜笑颜开。 “行,开个房间休息下。”秦飞随着老板娘走进旅店。 这是个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客栈,里外里不过八间客房,都是一床一桌一椅,根本不分什么上房。路过房间的时候,粗鄙的房屋无法阻挡房内的声音,秦飞耳朵又尖,清清楚楚的听见里边有一对男女正在奋力做着最原始的事儿。秦飞忍不住仰起头看了看高挂在天空的艳阳,心道这些人还是无聊,大白天就没点正经事了吗? 老板娘推开一扇房门,招呼道:“客官就住这间吧,被褥都是新换的,特别干净。” “随意吧。”秦飞施施然的走了进去,鼻子里顿时闻到一股霉味,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要吃点什么?还是要姑娘相陪?”老板娘笑嘻嘻的问道。 秦飞上下打量了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几眼,笑道:“老板娘倒是直爽,我就喜欢这种直性子的。不知道老板娘陪不陪啊?” 老板娘顿时吃了一惊,她自从二十来岁死了丈夫,一直寡居到现在。说实话,半夜里有时候想男人都想的一片湿润,不知道用断了多少根黄瓜,到现在已经有快十年了。倒不是她想守身如玉,实在是因为不太好找。有客人来,当然想找年轻身材好的小姑娘,有谁会对老女人感兴趣呢?再说了,老板娘好歹也是个开店的人,大小算是个老板,一般人,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就陪上去。结果这十年来,竟是和黄瓜甘蔗为伍,半点解不得饥渴。 眼前站着的年轻客官,年纪最多也就是二十来岁,身强力壮,个头有高。虽然两撇胡子长的有些令人发笑,可五官生的的确不错。老板娘顿时春心一动,两根手指在秦飞胸口一推,脸上竟然泛起了少女的潮红,低声道:“好个没正经的客官,居然拿老娘开涮。”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秦飞笑呵呵的说道:“小女孩虽然年轻,可论到知情识趣,经验丰富,又怎么能跟识途老马相比?” 老板娘越听心里越痒,腻声道:“客官真是个坏人,把人比做马……一看就是骑惯了马的……” “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了……”秦飞把手中的包裹往桌子上一丢,大咧咧的往床上一躺。 老板娘脸上一红,心跳也情不自禁加快了许多,低声道:“奴家先去烧点热水洗洗,也给客官打一盆水来。” 秦飞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老板娘,捧着一盆热水走进秦飞的房间,略有些羞涩的将热水放在桌子上。秦飞走过去找毛巾擦脸,老板娘已经三下二去五把自己扒了个干干净净,钻进了秦飞的被子里,心潮澎湃的等着久旷之躯,被眼前这个强壮男子猛烈开发。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太累了,老板娘一沾到枕头,顿觉有些昏昏沉沉,迷茫中看到秦飞朝自己走过来,似乎还看到了他强健的胸肌和古铜色的诱人肌肤,顿时下身一片泥泞,两腿也情不自禁的打开,高高抬起…… 迷惘中,似乎秦飞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那粗壮火热坚硬的充实感,让老板娘忍不住低声轻哼起来…… 秦飞一手托着腮,看着自己在被窝里拿着一根黄瓜自娱自乐的老板娘,低声叹了口气。要是其他的念修知道秦飞把珍贵的念力,用来让一位半老徐娘沉浸在自己的性幻想之中,非得痛骂秦飞不可。 “你在罗光城已经住了多久了?”秦飞的声音,在老板娘耳边响起。 已经忘乎所以的老板娘时而紧紧的咬着下唇,沉浸在久违的欢快之中,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但是她已经落入秦飞的幻境,又怎由得她不说?她几乎是呻吟着说道:“奴家自小就在罗光城长大……” 秦飞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可知道罗光城一个叫做姬如昔的女子?” “怎么……可能……不知道……”老板娘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显然是一**强烈的快感正在疯狂的冲击着她。 “说说你对她的了解。”秦飞沉声道。 已经不知道被多少波高.潮冲击到眩晕的老板娘,已经彻底迷失了意识,完全落入秦飞的掌控之中,她合着双目,喃喃道:“姬如昔十一二岁被卖到罗光的青楼,听人说,十三岁就开始接客了,在罗光也曾经很红。过了几年,她这个红姐儿攒下来一笔钱,想要给自己赎身,好像是认识了什么书生……” “接着说!” 老板娘在脑海中,那些她自己都以为不记得的记忆,在秦飞的诱导下,一点点的浮现出来。 “那时候,有个书生很痴迷姬如昔,把钱都花在她身上。姬如昔也很喜欢他,怕他沉迷女色,不思进取,就拿了自己的钱,给他,让他去东都考科举去。说他若是考上了,姬如昔就自己赎身,去东都给他做妾。” “后来,听说那个书生真的考上了进士,还补了个官职。姬如昔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开心,便张罗着给自己赎身,要去东都找他。好像是妓院老板还是什么人,不肯放姬如昔离开,各种刁难。姬如昔被逼得没有办法,托人送信给那书生,求他相救。可那书生已经做了官,拜入一位高官门下,那位高管好像是以清流自诩,最厌恶门生有什么劣迹。那书生怕老师知道他过往留恋花街柳巷的事,就假装不知道姬如昔的事儿,无动于衷。” 秦飞双眉紧拧,这怎么就和媚功不沾边呢?他念力狂涌,全力催动,要把老板娘尘封的记忆给挖出来。 秦飞选择她作为目标是有自己的理由。客栈本就是人流极大的地方,各种消息散布的极快,食客吃饭旅客住店,都会带来不同的信息。老板娘当然会知道很多八卦消息。她未必记在心中,但是脑海中一定会有印象。秦飞故意让她进入幻境,让她的久旷之躯,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从而激发脑海中最深层的刺激,唤醒她尘封的些许记忆,再在幻觉中接受自己的审问,事半功倍! “继续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听说,姬如昔寻死觅活的,又托了很多人送信给那书生。书生怕纸里包不住火,索性派人来罗光想要杀了姬如昔。”老板娘悠悠的犹如在说梦话,却还是感叹道:“男人若是靠得住,母猪都能爬树……” “姬如昔没死?”秦飞问道。 “她算是命大的,刺客用了毒,偏巧那日姬如昔接的一个客人是郎中还是什么的,给她救了过来。那个客人对姬如昔也很不错,包了她好几个月,满罗光城都知道。后来,那个客人走了,姬如昔便继续做她的红姐儿,几年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妓院里很多人暴毙。官府派人来查,说是急性病,不了了之……再后来,姬如昔就自己做了那个妓院的老板,她的生意越做越大,在罗光城也越来越有名气,这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秦飞双目一睁,关键之处,原来就在这里!姬如昔……果然有问题! 第203章 大赢家 根据老板娘的讲述,秦飞发现了两个不太合理的地方,或许,这就是姬如昔的秘密。一个在东都做官的进士,派人来罗光这样的小城杀人,当然不会随便派个狗腿子。至少是要有几分修为,又或者精通药物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没能杀了姬如昔,原因就落在当时她正陪的客人身上。秦飞的脑海中渐渐推测出一个清晰的线路。 一名刺客企图用毒药杀死姬如昔。而偏巧那天姬如昔陪的某人,是一位修为精湛的人。那人解除了姬如昔身上的毒素,或许在治疗或者接触的过程中,发现了姬如昔对于媚功的天赋。之后便保护姬如昔几个月,有可能那人出手替姬如昔杀死了刺客。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姬如昔进入媚功门槛。几年后,功力有成的姬如昔,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把当年不许自己赎身的恶人,尽数杀死。 她用的是媚功,当然不会被官府那些只知道打牌吃喝的巡检们查到端倪,于是就报为暴毙。安然无恙的姬如昔侵吞了妓院,随后利用自己的媚功,或许还有那位神秘男子的相助,成为了罗光城的一霸。 这样的推测,秦飞自觉是合情合理的。看着已经混混入睡的老板娘,秦飞悠悠的叹了口气,走近她身边,替她把被子给盖好,双手从她太阳穴掠过,低声道:“醒来后,你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就当是做了一场梦!” 老板娘当然听不见秦飞说了些什么,她的脸上还有余潮未尽的嫣红,鼻端发出平稳的呼吸。 秦飞关好房门,举步走了出去。 如今的天色已经是傍晚,结束了忙碌的一天,许多人都开始了夜间的娱乐活动。当然,在罗光这个地方,夜晚只有三件事:去茶馆听戏、去赌场搏杀、去妓院拼命。 罗光的赌场和妓院都控制在姬如昔的手中,想要找到赌场太简单了,看到有人在热情的招呼:“买得多赢得多……”没错,就是这地方了。 秦飞施施然的走进一间赌场,这里的陈设有些破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赌具在这儿都能找得到。 赌场里的人看到秦飞进来,便热情的招呼着,一名小厮询问道:“客官要兑换多少筹码?” “先换二十两吧?”秦飞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厮。 小厮满心欢喜,在罗光这样的小城,能够一次兑换二十两银子的已经是大客户了。寻常人家,二十两银子就是一年的生活费呢。要是把秦飞给伺候好了,他一高兴,随手打赏几个筹码,小厮这个月的酒钱可就有着落了。 秦飞捏着一把筹码,轻松的在赌场里闲逛,偶尔在骰子那里赌几两,又转到牌九那里玩几手,总体来说,没有赢钱,但是也没有输多少。在赌场里,秦飞一直在观察,这个赌场除了荷官和小厮之外,有六名保镖模样的人。 赌场是很容易发生冲突的地方,每天都会有人动手打架,抓到人出千的时候,也需要赌场去处置,当然需要一些腰圆膀粗的打手来专门做这些事儿。秦飞隐约有些失望,这六人看起来都是有些力气,可能还有几手三脚猫功夫的汉子,档次实在是太低了。 “我买大!”秦飞把手中的筹码都给砸到了大上边。 荷官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一把压过上百两也见过,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看秦飞的筹码,打开了手中的骰盅,果然是十四点大。 “还是大!”秦飞又把手中的筹码推了出去。 “大!” “大!” ……………… 赌场里的人已经放下了手头的激战,纷纷聚拢在秦飞身边。许多人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秦飞,要知道赌徒是绝不肯服输的,他们只会佩服一种人,就是运气好的逆天的人。赌场连开十几把大的事儿并不是没有过。但是像秦飞这样,坐下就是买大,然后荷官一直十分配合的开大,实在是令人羡慕不已。秦飞面前的筹码已经堆的一只手都拿不下了,有好事的赌徒偷摸算了笔帐,就这一顿饭不到的功夫,秦飞已经赢了一千多两…… “还是买大!”秦飞又把全部筹码推了出去。 所有的赌徒都是一阵惊呼,一掷千金,在罗光这样的小城太罕见了。千余两筹码,连续十几把开大,秦飞还是敢买大,这得何等的心理素质。赌徒们已经快把秦飞给封神了,这简直就是指路神仙啊…… 没有一个赌徒再犹豫,既然神级赌徒都买大,他们当然没有理由不跟。五颜六色的筹码全部跟在秦飞的筹码之后,义无反顾的砸向了大。而那个‘小’字上,空荡荡的,连一枚筹码都找不到。 荷官的手已经开始发抖,汗水顺着他的额头不住滴落下来。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秦飞出千。可骰盅是在自己的手中,又不是秦飞坐庄……对自己的手法十分自信的荷官,好几次觉得一定是小,可是开出来,依然是令人绝望的大!这一场赌博,已经让荷官对自己失去了信心。看着眼前堆得老高的筹码,他竟然不敢开启手中的骰盅……万一还是大,那赌场这一把就要赔出去几千两,这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荷官能够承担的责任了。 “开啊,老捂着干什么?你能捂个花儿出来吗?”许多耐不住性子的赌徒已经起哄了:“赔不起就别开赌场……姬老板的场子什么时候也学会不敢开骰盅了?” 荷官汗如雨下,狠狠心,咬咬牙,准备打开骰盅的时候,一只大手挡在了骰盅上。那是一只他十分熟悉的大手,荷官顿时松了口气,低声道:“孟掌柜可总算来了。” “这位客官,我看你出手豪阔,不如,这一把,我和你对赌如何?”来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蓝衫男子,他笑呵呵的看着秦飞,说道:“我是这间赌场的掌柜,认识的人,都叫我老孟。你可以放心,我和你对赌,绝对公平,就算你一掷万金,我也绝对赔得起。” “很好,我就希望你这样爽快的。”秦飞笑呵呵的说道:“既然是对赌,我依然让你做庄家。” …………………… 姬如昔每天晚上都会用黄瓜切成片来敷脸,今天晚上也不例外,她贴了满满一脸黄瓜,平躺在卧榻上,玲珑起伏的身躯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身边站着好几名男子,一个个都毕恭毕敬,不敢失礼。 “挨个儿报吧。”姬如昔慵懒的说道。 “今日我们字号下三家妓院,扣除给姐儿们的肉金,还有日耗开销,一共收入七百两。和往日差不多,并没有太大起伏。”一名男子沉声禀告道:“银子已经封好,送到了账房。” “酒馆茶楼收入有所提高,这两日都赚到了六百多两。银子还没有封,属下还是准备按照老规矩,千两封一次,给账房记下。”另一名男子说道。 姬如昔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百度搜索:好书123无弹窗阅读www.haoshu123.com阅读无广告 百度搜索:云谈小说网无弹窗阅读www阅读无广告 站在她脚边的一名男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低声道:“今天,赌场怕是赔了。” 姬如昔脸色一变,几片黄瓜差点就掉了下来。开赌场的庄家,输钱简直成了笑话。要知道,赌场里赚钱的路子,包括抽佣,酒水供应,放高利贷等等。更何况,庄家订的玩法和规矩,怎么可能轮到庄家输钱?除非是运气差到了极点,才有可能赔一点。不过,这样的情况,几个月也难得出现一次。 “到底怎么回事?”姬如昔冷冷的问道。 “有个豪客,一直做闲家,可运气旺的顶不住。在西头的场子里连胜,老孟在那里顶着,我走的时候,他已经赢了八千多两,现在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不知道老孟是不是还能顶得住了……”那男子尴尬的说道。 姬如昔翻身而起,黄瓜掉了一地,身上的毯子也揭了下来,厉声斥道:“你是不长脑子的吗?遇到这样的事,应该是你在那儿顶着,让老孟回来向老娘禀告才是正理。老孟那个人最是不服输。他要是扳不回来,就会一直跟人家耗下去,本来能控制的损失,会被他越拉越大。到时候,人家一下砸下去八千两,他还真的会接下来……我们罗光是小地方,没什么高手会来。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来了个高人,一下就能把我们洗得干干净净……蠢材!蠢材!” 姬如昔勃然大怒,那位男子也不敢大声说话,尴尬的向同伴望去,希望他们能够为自己说几句话。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老孟的脾气,但是赌术上,老孟的确要比他强一点。他也是存了个希望,想着万一老孟能赢了他,不就没事了? “马上派人去场子里看看,如果老孟再输,就不许他赌了。那个人,要先查清来历,不可轻举妄动。”姬如昔冷冷的说道:“要是没什么背景,那就把他的人留下,老娘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第204章 月明之夜 作为罗光城的女老大,姬如昔果然很了解自己的下属。老孟刚开始还很有风度的和秦飞对赌,输到现在已经全然不顾形象了。他一脚踏在凳子上,把袖子几乎卷到肩窝,一把抓起骰盅,奋力的摇动,看那架势,像是要把骰子都给摇得粉碎一样。 “大!”秦飞笑眯眯的把面前所有筹码全都推了出去。 老孟怒气冲天的将骰盅重重的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三粒骰子在骰盅里活蹦乱跳,半晌才平静下来。 老孟冷冷的看着秦飞,咬牙切齿道:“若是这一把还开大,老子就跟你姓。” “开吧。”秦飞施施然的耸了耸肩膀:“跟我姓就免了。” 老孟偷眼看了看骰盅,凭他在赌坛沉浸这么多年的手感,他有十成把握开小。但是眼前这个男子实在太诡异。前几把他也是有十成把握开小,但是每一把开出来,每次都是多一两点变成大,实在是气得老孟要吐血。可骰盅一直握在自己手中,想要诬陷人家出千都无从诬陷。那个令人厌恶的男子,只是平静的坐在座位上,重复着将越来越高的筹码一次次推出去的动作。 老孟颤抖着双手,挪开了黑漆漆的骰盅,里边三粒骰子清清楚楚的排成四五六……又是大。 秦飞翘起二郎腿:“我面前的筹码一共是一万三千两,加上你刚才以赌场做押的六千两。现在你们赌场要赔付我三万八千两。我不准备继续玩了,你给我把钱准备好。” 满场子的赌徒们全都兴奋起来,一夜暴富平素只存在他们的幻想之中,今日眼前出现了活生生的例子。秦飞以二十两筹码起手,一晚上的功夫就成了腰缠万贯的大富豪。狂热的赌徒们起着哄,要老孟赶紧赔钱。 老孟哪里还能有钱?三万多两的亏空,就算是姬如昔愿意填了这笔帐,之后也要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老孟的鬓角流了下来,将他的头发和胡须都打湿。 “赔不出?”秦飞淡淡的说道:“那这样好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我一把定输赢。如果你赢了,我就把所有银子都还给你。如果我赢了……”秦飞站起身来,贴着老孟的耳朵说道:“钱我都可以不要,但是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答不答应?” 秦飞的问话斩钉截铁,老孟就像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恶狠狠的说道:“好,我就跟你决一死战。” 他一把抓起骰盅,盯着秦飞的眼睛:“还是买大?” “不!”秦飞笑呵呵的说道:“这次,我买小……” ……………………………… 几个汗流浃背的黑衣人狂奔到赌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老孟和秦飞的身影。那些兴奋不已的赌徒还在对刚才那一场豪赌津津乐道。板着面孔的中年人,冷冷的听小厮说完情形,本来就有点长的面孔几乎拉成了驴脸。他咬着牙齿说道:“把老孟给我找回来。” 老孟怎么也想不通,他最后一把倾尽全力摇的大骰子怎么就变成了小点……秦飞潇洒的带着筹码走出赌场,老孟也只得跟了上去。虽然他不知道秦飞想要问他什么,但是为了秦飞手中高达万两的筹码和数万两的赌债。就算秦飞让老孟洗干净屁股等着爆菊,老孟此时此刻也心甘情愿弯下腰身…… 他不是没想过动手打死这个年轻人,可老孟毕竟在江湖走了这么多年,赌博的疯狂一旦过去,很快老孟就冷静了下来。眼前的人,并不好对付,如果自己真的动手想要杀了他,可能还没摸到人家的衣角,就已经送了命。反正秦飞说是问几个问题,回答问题会死人吗?当然不会! 走到一处僻静的小巷,秦飞抖了抖手中褡裢里的筹码,转身看着老孟:“我这个人很讲道理,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筹码你都可以拿回去。” “你问吧。”老孟拍了拍胸脯:“我知道的就说,你可要说话算数。” 秦飞点了点头,问道:“你跟随姬如昔已经有多年了吧?不然的话,她也不会随随便便把一个赌场交给你打理。” “已经有七年了。”老孟仔细回想一番答道。 “很好,姬如昔是个女人。有道是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尤其姬如昔是出身青楼的女子,偏偏她一直都没有成婚。她是不是有姘头?” 老孟迟疑了一下,这是他老大的**,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他也只是知道个皮毛而已。眼前男子倒地是什么用意,居然打听这个? 为了那一袋筹码,老孟下定了决心,狠狠心答道:“姬老大有个老情人,我们这些做小的,都不知道他是谁。不过,那人的修为应该很好,他来去无踪,有几次姬老大遇到困难,应该都是他出手解决的。” “他们平素住在哪里?多久见一次面?”秦飞追问道。 老孟嘟囔道:“这个谁能说得清啊。我猜,他如果不住在罗光城,也不会远。因为,那几次,姬老大遇到麻烦,他都是很快赶到了。如果离得远,就算知道了消息也来不及赶过来。” “行,筹码你拿回去吧。”秦飞把那袋筹码往老孟手中一丢,拍了拍手,施施然的沿着小巷朝远处走去,留下还摸不着头脑的老孟独自发呆。 老孟提着那袋筹码回到赌场的时候,姬如昔已经寒着脸守在账房里。 几条汉子分列姬如昔两侧,罗光城的女大佬,一脸戾气坐在书桌之后,冷冷的看着从正门走进来的老孟。 “姬老大……”老孟赶紧点头哈腰的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把一袋筹码放在姬如昔面前:“小的已经把筹码都拿回来了,赌场并未有损失。” 姬如昔看到钱都回来,心里舒服了一点,依然愤愤的瞪了老孟一眼,嘲讽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是你提着棒子,从背后敲晕了人家,把钱给抢回来了。” 老孟有心想顺着杆子往上爬,可偷眼看了看姬如昔的脸色,还是打消了吹嘘的念头,耷拉着脸答道:“小的哪有那本事,那人只是来戏耍我们赌场的,以他的身手,来钱还不容易?又怎么看得上这点小钱,我们罗光的赌场又不是东都的大场子,随随便便就能赔付几万两出来。他拿走这些筹码,若是我赔不起钱,逼死我也没辙……” 老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姬如昔倒是知道,有些高手喜欢浪迹风尘,偶尔和人开开玩笑,输赢对于这样的高手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姬如昔语气放缓一些,问道:“那你可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 “这个,属下就真不知道了。” 看了看可怜兮兮的老孟,姬如昔也不想为难他。毕竟这是跟了自己七年的老臣子,有缺点不错,可人无完人,不能要求的太多。今日的事儿有些蹊跷,但是只要自己小心点,仔细查探,总是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一旦想通了,姬如昔的心情就好了,想起来为了赌场的事,害得黄瓜敷面都没有做完,不由得怒火中烧,恶狠狠的瞪了老孟一眼,厉声斥道:“这个月你不用去账房支钱了。再有差错,看老娘要你好看。” 老孟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不敢多言。 姬如昔拉了拉敞开衣领的外袍,举步朝外走去,几名跟班急忙跟随上去。 罗光的夜风也很大,临近秋日,夜风分外寒冷,姬如昔走在路上,肌肤但觉凉意,她缩了缩脖子,便有识眼色的跟班为她裹上披风。月明星稀的时节,走在罗光城空旷的路上,姬如昔的心中竟然莫名感到一丝寂寥。 一个女人,辛辛苦苦在这世上这么多年,其实也渴望着有个人能够成为她踏实的避风港。姬如昔悄然苦笑,并不是没有这样的男人,只是两人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还无法真正走到一起罢了。 她从小到大历经苦难,几乎就没过几天好日子。在罗光呼风唤雨的生活,别人看起来羡慕不已。其实,姬如昔的心中还有个和当年一样的梦想,那就是遇到一个知情识趣的男人,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可以用坚厚的身躯保护她。如果可以,她宁愿在家中做一个小女人,天天洗衣做饭,成为一个黄脸婆。 只是,这一切看起来都是奢望!她知道,他的生活有很多事情要做,他的人生也充满着风险。又怎么可能跟她像寻常人一样生活呢? 不过,就算这样的日子,姬如昔也觉得略微满足,毕竟很多年以前她就应该死掉了。现在的每一天,都是他赐予的!那,为他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又如何? 心中满是小女孩的幻想,半老徐娘姬如昔轻轻踏着碎步,走在坑洼的石子路上。月光将她的身影拖在身前,她顽皮的试着用脚去踩自己的影子,虽然明知道是踩不到的,却踩的不亦乐乎。 只是那片影子忽然变得大了起来,她一脚踏下去,想要踩中的影子一下子被庞大的黑影遮住,消失不见。 姬如昔惊恐的回头望去。一人、一剑,仿佛自月宫而来,身躯将皎洁月光挡在身后,凌厉无比的一剑将姬如昔笼罩在漫天剑影之中,天地似乎一瞬间陷入无边黑暗…… 第205章 不愿同生、只愿同死 姬如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这样的一剑岂同一般?她几乎是拼着本能,硬生生的挪开两步,身边保镖一拥而上,挡在姬如昔身前。 来人长剑轻摇,以少打多,将一众保镖包裹在剑影之中,顷刻间已连伤数人。在六位保镖的人缝中,依然时不时吐出长剑的锋芒,几次险险刺中姬如昔。 到底是罗光城的女大佬,姬如昔遇刺的片刻之后,许多人便急匆匆的拿着棍棒刀枪风急火燎的朝这边跑来。 刺客连挥两剑,将两名保镖刺翻,但是看到更多人赶来,便收剑急退。他身影如电,顷刻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明月下,长街慌乱,血迹斑斑,倒卧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保镖,不断提醒着姬如昔,那位刺客是个何等可怕的人物。 姬如昔惊魂稍定,双手拉紧了披风,或许是因为害怕,她把嘴唇咬着发白,就算身边已经围着许多人也不能给她半点安全感。此时此刻,姬如昔仿佛一个人站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不知道何时就会窜出一头猛兽将她叼走似的,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自从当年老情人从东都派人回来杀她之后,这么多年,江湖道上,从没有这种级别的高手来杀她。 面对这样的刺客,人数一点用也没有。姬如昔也不能吃饭洗澡都带着百十号人保护自己。一个不留神,或许就要死去。 不知何时,一名亲信站在姬如昔的身边。她低声吩咐道:“去……请他来!” 亲信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当然知道姬如昔要找的是谁。那个人在哪里,罗光城没几个人知道。他能够知道,本身就代表了姬如昔对他的信任。 吵杂的人群,拥着姬如昔朝家中走去。远处僻静的角落里,秦飞冷漠的看着他们的背影,随手把那柄偷来的破剑丢在地上,展开身形,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如果他真的想要杀掉姬如昔,别说她身边有百十号人,就算再多百十号人,也挡不住秦飞的刺杀。 …………………… 罗光城因为姬如昔的遇刺,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各路混混纷纷出动,在罗光城搜查一切形迹可疑的人。此时此刻,是他们向姬如昔表现忠心的最好机会,还可以趁火打劫,何乐而不为?他们不知道掀翻了多少摊子,砸烂了多少柜台,吓哭了多少娃娃,又敲诈了多少钱财!官府只维持着表面的秩序,并不强行压制。甚至巡检们还暗地里在查访,到底是谁想要姬如昔的命? 秦飞晃了晃手中的水袋,里边已经一滴水都没了,他无奈的把水袋挂在树梢上。蹲在树顶已经两天了,姬如昔只是加强了院子里的保卫,依然独自一人居住在内院,并没有任何人和她有过长时间的亲密接触。偶尔来几个手下,都是站在院子里,老老实实的汇报没有找到刺客,然后被姬如昔劈头盖脸的臭骂一顿,随后抱头鼠窜…… 秦飞本就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心中早已焦躁不堪,暗暗发誓一旦姬如昔的老姘头出现,一定要把他抓出来,狠狠的揍一顿,最好揍的连他妈妈都不认识他,那才解恨。 正在心中幻想着如何虐人的秦飞,忽然觉得院子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时候只是黄昏时分,可姬如昔已经关上了内院的门,还把丫鬟婢女都给赶了出去。她的嗓门不小,让距离不算太远的秦飞,翘起耳朵听了个大概……不许任何人打扰。 有戏!秦飞精神一振,身形隐蔽在树叶之中,双目紧盯内院。 果然不出所料,片刻之后,一个男人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姬如昔的身边。秦飞皱了皱眉头,随即想到一个可能性,或许姬如昔的房间里有什么密道是通向外边的。这才能让她的老姘头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她家。女人嘛,都是要面子的。虽然寂寞难耐,可也不愿被人指着脊梁骨说自己太随便,遮掩一下总是好的。 既然人已经出现,秦飞的心里就舒服多了,不知不觉就从黄昏一直等到了天黑,时不时看看黑着灯关着房门的卧房,邪恶的猜测这一对狗男女到底在做些什么。 约莫过了快两个时辰,那男子和姬如昔再度相拥而出,坐在院子里,静静的看着天上明月。 秦飞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气息转为内息,随即悄无声息的逼近两人身边,浑然天成的融入夜幕之中。他念力尽放,保证能够听到他们每一句说话。 “如昔,你的人有没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姬如昔幽幽的叹了口气:“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耀武扬威就行,出了事一个都指望不上。到现在什么都查不到。不过,可能那个刺客一击不中,就已经离开了罗光城也说不定。” 那男子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我觉得一个身手不错的刺客,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他一个人容易躲藏起来,而你不能永远都随身带着百八十个人生活。危险依然没有解除,不过,那日你被行刺的时候,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是不是修行的时候,出现了问题?” 姬如昔的眉头锁的很紧,苦苦思索了半天,这才低声道:“不是没有还手之力,而是来不及反应。他来的太快,退走的也太快。不过,最近修行上的确出现了问题,我……” 那男子打断了姬如昔的话头,脸色也有些难看:“你不要坚持。你和小玉儿不同,她是处子之身开始修行,自然不会有问题。可你接触到这一门的时候,已经……唉,有时候你不能顾及那么多,找些少年童男,对你是有好处的。要是你一直这么硬撑着,早晚会出事的……” 姬如昔冷笑道:“真是有趣,居然有男人劝自己的女人出去找汉子的。那你干嘛不带个绿头巾出门?” 这个是一个很纠结的问题,那男子一时语塞,半晌才缓缓的说道:“若是你真的不愿采童男精华,那……若是有一天,你死了,我也不独活便是了。” 第206章 惟愿同死 这句话飘入秦飞的耳中,不禁肃然起敬。在这个世界,一个男人能够对女人说出这样的话,堪称情深义重了。 不过,敬意是一回事,怎么对付眼前的两个人,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在秦飞有些走神的时候,另一番话又将他拉了回来。 “按理说,罗光这地方不应该出现太厉害的高手,更不可能针对你。是不是跟小玉儿有关?”那男子低声问道。 姬如昔茫然道:“我也曾想过这个可能性。不过……你也知道,水大师的死,对我们的打击都很大。虽然,他不是我们的人,但是明里暗里给过我们不少方便。安东背靠草原,若不是有他的照顾,我们也很难在安东坚持下来。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我只曾远远的见过水大师一次,他风度翩翩,神采飞扬,乃是人间龙凤,竟死的这么早,楚国那个狗皇帝,着实该杀!” “东都里下的令,把他们说的情况一分析,秦飞的确和水大师的死有脱不了的干系。东都要我们盯住秦飞,我们能有什么本事盯紧他?还不是小玉儿自告奋勇,这才能安排她到秦飞身边。小玉儿偷偷托人带信回来,说秦飞对她有戒心,目前她只是搭上了狗皇帝的贱种,却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秦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男子接口道:“秦飞此人谨慎的很,对小玉儿若是起了疑心,那她留在安州分署就危险的很了。不若把她给接出来吧,要是她有什么闪失……唉!话说,也可能是因为小玉儿的缘故,让秦飞对你起了戒心,他身边高手甚多,执行司的人精通刺杀,随便派一个人来盯着你,你就没好日子了。要是这一关不好过,罗光这里就放弃了吧,你随我回去……” 姬如昔冷笑道:“回去?这会儿你就不怕家里的母老虎了?” 秦飞飘然从阴暗处跃出,仿佛一只夜鹰,袭向猝不及防的姬如昔,五指如钩,身法连动,已然扣住她的咽喉。 那男子反应并不慢,不知道从哪儿抽出的软剑,灵动飘逸,已点到秦飞胸口。 秦飞笑呵呵的伸出食指,压在嘴唇上,嘘了一声。那男子还在一脸愕然,随即顿足低声道:“他身上有天丝蝉衣……” “说话不要这么大声,要是有人闯进来吓到我了,我这手指头随时可能不听使唤的!”秦飞的目光落在姬如昔的咽喉上,她颈部的肌肤略微有些松弛,却没有多少皱纹。可能是太紧张了,姬如昔不住吞咽口水,却不敢擅动。 那男子把软剑往地上一丢,轻声道:“既然如昔已经落入秦镇督的手中,想必方才我们说的话,秦镇督也听的一清二楚。我崔启孝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便杀我一个好了。” 秦飞摇了摇头,手中微微发力,推着姬如昔走近房内。崔启孝咬了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关上房门,秦飞松开手掌,让姬如昔坐在一把椅子上,轻声道:“别乱动,我现在没有杀人的意思,不过若是你们逼我,那就难说的很了。” 崔启孝松了口气,急忙说道:“秦镇督你不要误会,我……” “我没有误会,之前是不知道你的名字。听见你自称崔启孝,我就觉得很熟悉……”秦飞微笑道:“我来了安东并不是每天喝酒钓鱼的,蔡雪无留给我的档案,都看了个七七八八。加上我在东都看过的资料,你老人家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崔启孝是东海海盗的二当家,当然,海盗的身份算个屁。二十年前的崔启孝,是魏国东海水师副将,手底下也管着几百号水兵七八条船呢。” 秦飞指了指崔启孝:“你是魏武卒的人,二当家!” “是!”崔启孝干脆利索的点了点头,辩解道:“如昔不是,她是因为我才被拉下水的。” “哦,不要试图侮辱我的智慧。”秦飞背负起双手,施施然的踱着步:“让我猜一猜,当年姬如昔想要从良,没想到她的意中人居然翻脸不认人,还派人来灭口,掩饰自己当年风流浪荡的行迹。姬如昔的命好,那段时日,她遇到一个恩客,此人也许是为了她的美貌,也许是家里的母老虎太厉害,结果,对姬如昔一见钟情,天天痴缠。” “正因为如此,姬如昔侥幸没有被毒杀,而那个恩客,追杀刺客许久,杀死了刺客之后,唯恐姬如昔无力自保,又担心自己不得不回到东海后,还有人来杀害姬如昔。便传授给姬如昔一门媚功,而巧的是,姬如昔当年是一个红姐儿,媚功是要采阳,正适合她。几年下来,姬如昔有了小成,便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杀了不少人,还慢慢混成了罗光城的掌柜!” “那位恩客和姬如昔就这么纠缠了很多年,后来还把自己是魏武卒的身份告诉了这个女人。对于女人来说,如果认定了一个男人,哪怕他是个畜生,只怕也要一条道走到黑了。更何况,姬如昔觉得自己的命是拣来的,就豁出去跟着他干起了这掉脑袋的买卖。” “直到,你们这次遇到了我。”秦飞说完,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看着姬如昔和崔启孝:“我说的对不对?” “大致也就差不多了!”崔启孝叹息道:“秦镇督果然不是好惹的,这才多久功夫,就把如昔的老底给翻的这么清楚。” 事已至此,崔启孝反而轻松了起来,他走到姬如昔身边,拉住她的手,微笑道:“方才我就说了,若是你死,我也不独活。那……就是如此。” “我没说过要杀了你们。”秦飞淡淡的说道:“我有几个疑问尚且未解,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 秦飞指了指姬如昔:“我不太喜欢用女人来威胁人,所以,我只说一次----回答我的问题,不许迟疑,否则,我马上杀了她!” “什么都不要说,我陪着你去死便是。”姬如昔平静的说道:“启孝,想起来,你我同年同月同日死,而不是你家那个母老虎……我还有些得意呢!” 第207章 大事不妙 姬如昔的话并没有让秦飞生气。这位城府很深的察事厅镇督,居然很诡秘的冲着姬如昔笑了笑。 这一笑,顿时让崔启孝毛骨悚然,作为一个坚定不移的造反人士,他虽然没有落入察事厅的手中,却也曾经听说过许多关于察事厅的传说。那个阴森恐怖的地方,一旦进去,可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姬如昔想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果秦飞不同意的话,这个愿望只怕还真的达不到。 男人在很多时候都是坚强的,可在女人面前,男人通常都会展现自己感性的一面。 崔启孝喟叹道:“秦镇督,你问吧。出卖同仁,我崔启孝是绝对不做的,别的问题,倒是可以回答你。” “那就已经足够了。”秦飞盯着崔启孝的眼睛,清晰的问道:“你说东都有人让你们监视我,是谁?” “不知道!”崔启孝老老实实的说道:“魏武卒的联系手法,有自己的独到之处。我只知道接到的命令,是来自比我高层的人,至于是谁,他们不主动表明身份的话,我是不可能知道的。” 秦飞看了看他的脸色,不像是假话,便接着问道:“那个小玉儿到底是什么来历?你们已经落在我的手中,包括小玉儿的生死,都是我一句话的事儿。若是有所隐瞒,对于你们,还是她,都没有一点儿好处。” 姬如昔脸色变幻,方才的镇定一扫而空,脱口而出道:“不要伤害她……” 姬如昔还在做**的时候,有个只有几岁大的小女孩,被人贱卖到妓院。妓院里也挺喜欢购买这样年纪的小女孩,如果底子好,是个美人胚子,从小就教授其琴棋书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话,大约从十三岁就能接客,随后打响名气,将来就是妓院的一棵摇钱树。 小玉儿就是这样的背景下来到了妓院,那时候姬如昔正是当红,妓院里就让姬如昔教她唱曲弹琴等等技艺。后来,姬如昔连生剧变,只有几岁大的小玉儿当然无法帮助她,却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中毒疗养的那段日子,四五岁大的小玉儿每天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让姬如昔很是感动。 姬如昔修行的媚功并不是崔启孝教的,却也和他有关。当年在魏武卒里有个精通媚功的女子,恰逢其会,便传授给了姬如昔,可惜那个女子命短,不久后在一次任务中和大内侍卫遭遇,不幸身亡。姬如昔知道一个女人在这世上生存有多困难,便偷摸把媚功传授给小玉儿,希望她长大了至少能够自保。 这两人,说是母女情分也行,说是师徒也好。 “她一个小女孩什么事都不懂,也分不清魏武卒和楚国之间的关系。她只是为了帮我,才自告奋勇去接近你。秦镇督,我们也查过你的过往,你并不是一个残忍好杀的人。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小玉儿一马,将她逐出定州便好。”姬如昔苦苦哀求道。 秦飞皱了皱眉头,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想。东都的魏武卒和他都在互相猜忌,互相监视。这本无可厚非,但是发展到安东行省,眼前这一对男女和小玉儿都并不能提起他的杀机,他更想知道的是,魏丙寅在这件事之中,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姬如昔见秦飞迟疑,以为他依然不能解疑,咬咬牙把最私密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当初传授媚功给姬如昔的那个女子就曾经说过,这门媚功的威力其大,尤其是达到最高境界,绝对可以颠倒众生。就是起步阶段的艰难重重,如果不是处子身就开始修行的话,那肯定是没什么成就了,而且还会有很大的风险。就像现在的姬如昔,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其实体内阴气极盛,若是她只指望崔启孝一个男人的话,只怕把他吸成人干,也无法阴阳调和。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更多的男人,或者是元阳极为强大的男人。但是,现在的姬如昔很坚持,不肯找别的男人,她也肯定不愿把崔启孝吸成人干……所以,很危险! 而,就算是小玉儿这样处子身就开始修行的,其实也很危险。每一个阶段,她需要采集成级数攀升的元阳,才能支撑元阴。偏偏小玉儿这个丫头和姬如昔有一样的坚持,她总是把一句话挂在嘴上:“祖师爷肯定不是为了创造成千上万的荡妇,才开创了这门功法。所以,我非要找到一条不用到处找男人,也能进阶的道路。” 姬如昔可怜兮兮的看着秦飞:“她只是个很纯真的丫头,一辈子也没享过几天福,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镇督大人行行好,就当是日行一善了,放过她吧。” 秦飞哑然失笑:“一个精通媚功,和魏武卒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敢自告奋勇来接近察事厅镇督的女子,虽然看起来年纪小,可你要说她纯真的话,未免就太侮辱我的智慧了。” “你们两个以后收敛些,今天我心情不错,肚子也有些饿了,先去找东西吃。”秦飞也不说是不是放过他们,便背负着双手,施施然的走出房门,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姬如昔和崔启孝互相看着彼此,仿佛觉得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但是梦醒后,一切都如旧似的,两人身上早已被冷汗打透,侥幸逃生之中,分外觉得生命可贵,竟然紧紧拥抱在一起,死活再也不愿分开。 他们却不知道,已经走出庭院的秦飞,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了看紧紧相拥的这一对男女,心道,这次崔启孝回去,只怕要顶着家里母老虎的压力,也要把姬如昔给弄回家去了…… 小玉儿那个丫头是不是像姬如昔说的那样人畜无害,秦飞心中还没有底气。不过,他知道姬如昔说的不假。水晴空当年涉猎极广,他的笔记中,提到过媚功。正是因为这一门功法缺陷太多,所以修炼的人极少……至少,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哪怕已经功力通神,可走到哪儿能够见到睡过自己的男人,心情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以水晴空的修为,他倒是对媚功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有一点,小玉儿居然是和这位大宗师不谋而合的。两人都绝不相信,创造这门功法的人,就是为了制造无数个荡妇。或许是后人错误的理解了这门功法的含义,所以天天采补采补,到最后,自己成了公共厕所,其实修为也并不怎么惊人。 想想以姬如昔做**正当红时候接客的频率,只是练成这个模样,寻常女子要练到姬如昔这份上,那更是困难了。 忽然间,秦飞脸色一变,当初水晴空笔记上那一段不起眼的文字,清晰的映入脑海。 “大事不好!”秦飞拔足狂奔! 第208章 十万火急 很多年以后,罗光的小四儿还动辄跟人描述他见鬼的一幕。 据说那是一个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当年的小四儿还在车马行当小厮,夜里留在店铺里看守,躺在床上睡得正是香甜,梦见和隔壁街上卖豆腐花的桂花成了婚,还生了几个大胖小子。小四儿流出的口水把枕头都给打湿了,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 忽然间,店门被人一脚跺开。从睡梦中惊醒的小四儿下意识的抄起枕头边的木棒,颤声喝道:“什么人?” “买马……”来人如同鬼魅,只见一道如幻影般的人形从他身边掠过,直飞后院的马厩。 小四儿吓得闭紧了双眼,拼命挥动木棒,在虚空中胡乱抽打,口中默念咒语,祈求漫天神明保佑。 后院里,马儿嘶鸣几声,随即蹄声响动,一阵风似的又从他身边掠过,只听那个声音叫道:“来不及写字据了,给你钱!” 许久之后,小四儿壮着胆子睁开眼睛,店门大开着,一阵阵寒冷的夜风从门口席卷而来,刺得他浑身上下只打鸡皮疙瘩。后院里的马都已惊醒,却只少了一匹。那是一匹健壮高大的西域马,价值不菲。小四儿欲哭无泪,这下就算卖了房子也赔不起啊…… 正准备连夜逃亡的时候,小四儿一脚踩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差点绊了他一跤。大呼倒霉见鬼的小四儿差点一脚就将那东西踢飞,可是一缕刺眼的光芒一闪而过,福至心灵的小四儿抓起那玩意仔细一看,竟然是个有小孩儿拳头那么大的金锭子。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的照腮帮子给自己抽了两耳光,跟着又拿木棒照大腿上来了一记,张开大嘴就朝金锭子咬了下去…… 用尽一切办法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眼前的金锭子也不是废铁之后,小四已经欣喜若狂了。 多年后,已经是殷实商人的小四,成功把桂花娶回家,真的生了好几个大胖小子。每次他在外对别人绘声绘色描述那一夜惊魂的时候,桂花总是冷笑不已,说他装神弄鬼,提着耳朵将他拽回家去。殊不知,小四儿心中早已得意万分----若不是那一夜的奇遇,老子能娶到你吗? 那的确是个有些寒意的夜晚,秦飞打马狂奔,那匹西域健马已经跑的口吐白沫,眼瞅就要坚持不下去了。秦飞叹息一声,翻身下马,目测回到安州大约还有三十多里路程,便摸了摸马头,低声道:“去,自己歇歇,这一路辛苦你了,你自由了!” 秦飞提起身形,功力瞬间运行至巅峰,身影如电,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所取方向,正是安州。 女孩和女孩之间,总是会有说不完的话题。少女的心事最是难猜,也最是憋不住,一旦心中有话,定然要找个人说说才算痛快。九公主当年在深宫之中,那些宫女尊卑看的很重,虽然九公主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可小宫女们依然畏如蛇蝎,就连咳嗽都不敢大声。 小玉儿就不同了,这个女孩子的胆子很大。九公主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可两个年级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很快就熟络了起来。明面上,小玉儿是个侍女,老老实实的伺候着她。私地下,两人什么都敢说,甚至九公主还敢跟她说说秦飞在东都的事儿。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也是完全没有理由可以遵循的。有的人,第一次见面就倍感亲切,仿佛前生就已经相识了似的。有的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认定对方是自己毕生的爱人。也有的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人厌恶。相邻二十年,老死不相往来的故事还少吗? 幸好,小玉儿和九公主都不是这样的人。她们俩天黑了总喜欢在公主的房间里,一起玩玩针线活。笨手笨脚的九公主绣出的鸳鸯就像野鸭,绣出的猛虎下山就像小猫上屋……但是,这抵挡不住九公主的求知欲和战斗精神。 放下手中的针线包,九公主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侧耳听外边的梆子声,忽然惊呼道:“都已经快二更天了啊……要睡觉,不然皮肤会坏掉。在安州待的本来就已经有些粗糙了,再熬夜会死人的……” 小玉儿笑盈盈的将床上乱七八糟的针线包和布都给收拾干净,便要告退。 九公主已经躺下了,侧着脑袋看着小玉儿,觉得有些不忍心,一个小姑娘陪自己到这么夜,还要走半天回到那个破破烂烂的小房间去睡觉,说不定还有老鼠蟑螂什么的。九公主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今天晚上你就在这儿睡吧。” “小婢怎么敢啊……”小玉儿顿时惊呼道。 “那有什么不敢的,我现在又不是公主身份,再说了,大半夜的,谁还能跑到你卧房去看你是不是回去睡觉了?放心啦,快点洗洗睡去!”九公主翻了个身,转眼间就已经沉沉入睡,平稳清淡的鼻息悄然传了出来。 小玉儿微微一笑,把手中东西放好,打了热水洗漱,随后便爬上了公主的床。 似乎是感觉到小玉儿上来了,九公主梦呓了两声,身体往里躺了躺。小玉儿平静的躺了下来,吹熄了蜡烛。如此寂静的环境并没有让小玉儿的睡意上涌,反而她越来越是清醒,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床顶。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媚功上,她也堪称天才,以处子之身,小小年纪就已经有所成就的,极为罕见。如果当年传授媚功给姬如昔的那个女子还活着的话,看到小玉儿一定会欣喜若狂,这是媚功一门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天纵奇才了。但是,就因为她的进步太快,实力太强,体内元阴已经庞大到了极点,甚至隐隐出现了反噬的迹象。 如果换了是别人修习媚功,早就按照惯例,开始猎取阳气十足的男子,让体内阴阳调和,从而解除危机。但是小玉儿偏偏不肯,或许是因为从小就成长在妓院之中,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对于男女之事天生有些抗拒。说起来,的确很滑稽,出身妓院的小女孩,居然对性有着天然的洁癖……这是不是跟搞软件的回家就懒得摸鼠标是一个道理呢? 元阴就像在体内不断膨胀的怪胎,压抑着小玉儿的奇经八脉,难熬的时候,她恨不得操刀往自己身上连捅十七八个窟窿才能好过一些。但是,她还是坚持着! 九公主已经陷入沉睡,一直动也不动的小玉儿缓缓坐起,小手轻柔的落在九公主的背上,食指轻点,正中后腰,随即一道微弱的真气顺着指尖进入九公主体内,在她几处要穴游走一圈,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玉儿松了口气,九公主没有让她失望,果然也是处子之身。确切的说,身为皇族的九公主,毕竟身上流淌着千年前十二龙骑的血脉,她的身体经脉都要远超常人,当然,她的元阴也要比寻常女子更加强大。 已经阴气太盛的小玉儿当然不会汲取九公主的元阴,这样只会让她自己死的更快点。她要做的,便是这几年来苦思冥想出的办法----寻找一个皇族或者王族中的女人,把自己体内过盛的阴气渡给她。这是不采取元阳的唯一办法了……小玉儿或许不知道,真正的媚功,原本就是这么练的! 第209章 想歪了 无数年前,那位创建媚功的女子,本就是为了救助她先天瘫痪的妹妹才创出了这门功法。首先,要用自己的身体,锻造出强大的元阴,随后将这份童贞元阴,渡入妹妹的体内。激起她经脉里的生机,用庞大的元阴为她易筋洗髓,重塑肉身!很幸运,她成功了,她的妹妹也能和常人一样,活动自如。 有趣的是,这位女子本来觉得已经结束了,但是十余年的苦功让她早已形成了习惯,一天不练功就急得慌。于是,已经一点儿元阴都没有的她,从头开始修炼她创建的功法,进度竟然是惊人的可怕,不到两年时间,就已经超过之前十余年的苦功。而且,重新炼出的元阴,始终保持在一个合理的巅峰,绝不膨胀半步。 渐渐的,她发现了这门功法的另一种奇妙之处,那便是原本相貌平平无奇的她,竟然越来越是美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令无数男子神魂颠倒。那时候,已经年近四十的她,身后跟着从十五岁到七十五岁的男人,一个个如痴如醉,只求能得她一笑。 如此神妙的功法,她当然不舍得抛弃。可惜的是,在功法的传承之中,不知道从哪一代起,丢失了最关键的那一步。从那时起,这门奇妙的神功,就开始被叫做媚功,而每一个控制不了元阴的女人,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找男人来调和……媚功,早已失去了它的本意。 小玉儿在这门功法上的确是个天才人物。而且,她的胆量和魄力都极为难得,她没有随便找个女人,是因为她知道,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承受自己庞大的元阴。她选择了九公主,是因为她皇族血脉,天赋异禀,绝对能够消受这份大礼。 小玉儿是个很倔强的人,她想出这个办法,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不是说我控制不了元阴吗?那好,我就把辛苦练来的元阴渡给她人,再重头来过。有过一次修行的经验,第二次总不至于再闹得如此惊险了吧? 不得不说,她这口气,赌的很对。而且,她也存了个私心,自告奋勇来接近秦飞,也正是因为知道秦飞身边就是个现成的皇族血脉公主。九公主可以完成小玉儿筹划许久的想法,同时,监视秦飞是个多大的事儿?小玉儿可没有为了魏武卒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觉悟。 在她心中,是因为姬如昔,她才会帮助魏武卒。而在小玉儿的心中,她可不相信一群亡国之人,凭着一帮海盗,一群山贼,和楚军中分量极小的一部分人,就能推翻这个庞大的帝国。有着功夫,还是省口气玩玩别的吧!这世上,真正是小玉儿在乎关心的人,只有姬如昔一个。 就算是崔启孝,小玉儿不是也时不时开他的玩笑,故意惹得他心潮澎湃?崔启孝明知道这是个招惹不得的丫头,哪次不是愤愤不平的躲在茅房里,一手撑着墙,咬牙切齿的撸.着管?同时暗暗发誓,若是这丫头再敢招惹,下次就不顾什么情面,非把她给……不可! 但是,每一次,崔启孝还是寂寞的回到茅房,愤怒的一手撑着墙,一手…… 小玉儿柔声自语道:“九殿下,稍候小玉儿把元阴渡给你。这么庞大的元阴,一开始你可能会有些不习惯,身体也会排斥。头疼脑热,四肢无力……甚至女人的那件事,也会动不动连着来,动不动就不来。不过,小玉儿没有害你的心思,相信以你皇族血脉的体质,假以时日,完全吞噬了这份元阴,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知道你是不喜欢修行的,可元阴除了助长真力,也有驻颜护体等等许多功效。你看,多划算啊!区区一两年的不适应,可换了一辈子的美丽呢。” 小玉儿一边说着,手指连挥,又封了九公主十八处穴道。早已沉睡的公主,更是昏沉无比,决然没有清醒的可能。 小玉儿甜甜笑着,将九公主扶起身,轻轻解开了她亵衣的扣子,丝质亵衣从雪白细腻的肌肤滑落,露出无限美好的上身。 “公主真是好身材,这肌肤,这脸蛋,这身段,小玉儿虽然是个女子,可都忍不住心动了。”小玉儿吃吃笑道:“解开你的衣服,可不是我有什么坏念头哦!元阴入体,却并非是寒意逼人,反而会欲.火.焚.身。你我必须**相对,才能让体热毫无滞碍的散发。若是穿着衣服,那就会铸成大祸!” 她到底还是个小女孩脾气,调皮的伸手在九公主胸前轻轻一捏,又回手捏了捏自己的,比较了一下弹性之后,不由得微微有些妒忌,喃喃道:“皇家女儿就是好啊,从小吃的好,养的好。我都觉得自己够不错了,没想到竟然比我还要大一些,还要弹一些!” 不过,女人总是会安慰自己的,小玉儿转念一想,扬眉道:“说不定是秦飞摸过的,所以才比我略大一点点。老娘将来总是要嫁人的,那时候定然胜你!” 迷惘的九公主压根不知道小玉儿唠唠叨叨在说些什么,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扒光,就连被子都被推到一边。小玉儿也不再废话,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除去,光溜溜的走到九公主身边。 床上乱七八糟的,丢的到处是衣服被子枕头,小玉儿推出一片空,将九公主平整放好。看着那具足以令所有男子血脉贲张,无法自抑的胴.体,小玉儿撅起小嘴,表示不屑。 她可不是出身名门,也没有高明的师傅,见识很是狭隘。这天底下,渡元阴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就连秦飞都知道十七八种。但是,小玉儿只知道一种----两人正面相对,肚脐对肚脐…… 每个孩子出生之前,在母体内,都靠着脐带进行内息。出生之后,便开始呼吸!脐带,本就是元气出纳之地。只是出生之后,就没什么用罢了。 小玉儿所学的媚功里,曾经介绍过一个法门,倒是可以完成元阴相渡的过程,那就是从肚脐…… 只不过,这一次,小玉儿是反其道而行之,功法上是要利用这一点,汲取别人的元阴,而小玉儿这一次是要把自己的元阴给渡出去罢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双目,呼吸渐渐停止,自然而然转为内息,元阴涌动,在气海处不断膨胀。 在她的感觉中,那份元阴已经足足可以将人撑爆,但是从外看起来,光溜溜的小玉儿,小腹却是平坦的,腰身是惊人的纤细,那身材是令人目瞪口呆的夸张的‘s’。 她缓缓的倒向九公主的身体,两个少女绝美的胴.体挤在一起,小腹敲到好处的贴紧。 元阴似乎找到了那个宣泄的出口,不住盘旋,便要夺门而出。 小玉儿心中暗喜,看来自己的想法没有错,果然可以! 正在开心之极,忽然房门被人推开,一人,闪电般掠入房内。 小玉儿惊恐万分,但是元阴正在将渡未渡的紧要关头,她是动也不敢乱动一下。否则,轻则真气紊乱,变为废人,重则元阴爆体,当场死的惨不忍睹。 花容失色的小玉儿睁大了眼睛,抬头望去。 秦飞一脸惊讶的看着趴在九公主身上的小玉儿,他一个大男人,丝毫不觉得如此看着两个女子有什么难为情。他呼吸有些沉重,背上的衣服都已汗湿,一路用比西域马还要快的速度跑回来,容易么? 小玉儿陡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吃力的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镇督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飞摸了摸下巴:“我想什么?我在想,媚功果然奇妙,不但能搞男人,现在连女人都搞了……” 他大拇指一挑:“你行!” 第210章 唯一的办法 房间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两具几乎可以刺瞎男人眼睛的美妙胴.体叠压在一起,下一刻可能会流血,也可能会死人。但是,这一刻,却是香艳的,旖旎的! 小玉儿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在秦飞破门而入的那一刻,她体内的元阴已经膨胀到了极点,如果不马上渡给九公主,随时都有爆体而亡的风险。可是,如果现在渡给九公主,短时间之内,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秦飞只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活活点死她。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小玉儿凄然抬头望着秦飞,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却能从她长长的颤抖的睫毛下那几滴晶莹的泪水中,察觉一丝期盼。这世上,没有多少男人在一张绝美的容颜上,看到这样的神情还能保持镇定的。 秦飞心中一软,神志几乎被夺。若非他天赋过人,又是念修,这一下就要着了道。 “大胆,敢在我面前玩弄把戏!”秦飞立刻清醒过来,长臂一展,凌空将九公主的身体,从小玉儿的身下拖出。那具雪白玲珑的身体,软绵绵的落在床上,九公主似乎低低的轻哼一声,依然没有醒来。 已经被元阴逼到快要发疯的小玉儿,身下陡然一空,正准备喷涌而出的元阴无处宣泄,顷刻间向奇经八脉中奔涌。她可不是秦飞这样的人,突然之间遭到元阴反噬,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 小月儿一狠心,纵身向秦飞猛扑过去,小手轻挥,五指分别按向秦飞要穴。 “找死!”秦飞不动如山,小玉儿刚刚飞近身,反手一巴掌便将那娇小女子抽了出去。 小玉儿倚仗的只是媚功而已,修为和秦飞一比,说是相距十万八千里,一点儿也不为过。秦飞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巴掌,已经将那女孩给抽晕了过去。 晕倒在床上的小玉儿,静静的躺在九公主身边,但是她的身体可一点儿也不平静,奔涌不息的元阴如同放纵狂流,在经脉中四处疾走。甚至能够从她的肌肤下,看到经脉正在不住的膨胀。血行加快,小玉儿的脸色越来越红,红的简直可怕。 秦飞皱紧了眉头,走进床前,将小玉儿的气海封住。他的手指刚刚和小玉儿要穴接触,便觉得有些不妥,当即将她身体扶起,一股真气注入她的体内,仔细检查了一圈。秦飞难得尴尬的轻笑一声……还真是自己搞错了,小玉儿不是要汲取九公主的元阴,而是要把自己的元阴渡出去。 搞清楚了这个环节,秦飞的心里就踏实多了。 在水晴空的笔记中曾经记载道,以他所知的媚功,修行有两种路线,当然也可以一起并行。就是修行者一边汲取男人的元阳用于调和和壮大,另一方面,汲取女人的元阴,使得自己的元阴更加强大,同时也能汲取更多男人的元阳。 秦飞就是因为担心这一点,才风急火燎的从罗光城往安州狂奔。他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天痕里许多神秘功法都有涉猎记载,水晴空的笔记包罗万象,在禁宫之中见到那么多前人留下的技艺,再加上教习司那段魔鬼训练的熏陶。单单从眼光和涉猎来说,秦飞在当今世上的年轻人中,自称第二的话,那还真没有人敢自称第一。 秦飞当然也知道,九公主的身体完全可以笑纳小玉儿的元阴,对于九公主来说,不会有什么坏处。眼前的小玉儿,虽然已经昏厥过去,但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令人生不起恶意。 秦飞长长的叹了口气,拉过被子将两人盖好,手指连点,将小玉儿点醒。 “你体内真气暴走,元阴狂涌。”秦飞耸了耸肩膀:“方才我以为你要加害她,所以……不过,你也不能怪我。本来你接近我,进入安州分署就是有目的的。我不了解你运功的法子,你告诉我,我才能把你救回来。” 秦飞说的并不紧张,其实他也很明白,小玉儿现在的局势危险的很,随时都有可能爆体而亡。 悠悠醒转的小玉儿,眼泛泪花,瞪着秦飞。女人永远都是不会认错的,无论她是六岁还是六十岁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小玉儿当然生气,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渡了元阴,皆大欢喜,可是秦飞这么突然出现,在最紧要的关头将自己打断。现在命悬一线,却说什么要救自己----这不是扯淡吗? “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玉儿斥道:“玉儿只求速死,镇督大人给我个痛快吧。” 秦飞挠了挠头发,轻声道:“让我想想办法。” 窗户似乎轻轻响了几下。没错,真的是响了,秦飞诧异的侧头望去。那几声响声,是当年自己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孙涸半夜来叫自己出去练功约定的暗号。他当然记得很清楚,难道这死老头又来了? 秦飞知道小玉儿现在危在旦夕,想要动一动都成问题。他出手如电,封住小玉儿沸腾血气,暂时帮她控制中局面,便闪身出了房门。 院子里站着的果然是孙涸,他的脸上还是带着那副人皮面具。见到秦飞出来,孙涸轻声道:“惹麻烦了吧?” 秦飞诧异的反问道:“你怎么会在安州,不是去大漠了吗?” 孙涸没好气的说道:“安州虽然是个破地方,可好歹也是个城镇。你师傅我,这辈子就不是受苦的命,真要我一天到晚蹲在草原上,跟着那些蛮子,吃烤不熟的肉,喝酸得像醋的马奶酒,不如杀了我得了。我老人家去了趟草原,帮拓跋烈吓唬吓唬那些部族酋长,就溜回安州了。关心保护一下我的宝贝徒弟嘛!你走的这几天,我老人家当然就时不时来看看分署,那个小丫头片子能瞒得过我?不过,她对九公主的确没什么恶意,我老人家也就懒得出手惩戒她……话说,醉江南的饭菜真的不错,南城丁香胡同里的姑娘长的也很漂亮,按摩的手法更是……” 看到师傅又开始不正经起来了,秦飞干脆打断了他的话头:“里边都已经快死人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儿说话?” 孙涸懒洋洋的在院子里石凳上蹲了下来,有气无力的说道:“乖徒弟,你得了我老人家真传,功力非同小可。刚才封人家小女孩的气海元阴,手法相当漂亮了。放心,除非你封错了地方,不然的话,我老人家用一世英名担保,起码天亮之前她是死不了的……” 远处悠悠传来鸡鸣,黑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那不是黎明到来前的时刻吗? “她还不至于该死。”秦飞道:“只可惜我不知道怎么救她!”秦飞瞥了孙涸一眼,加重了语气:“只怕你老人家也不知道吧?” 孙涸冷笑道:“屁大小孩也学会激将了?你师傅我,肚子里的货不知道有多少,岂是你能知道的?办法多的很,就怕你不敢用。” “只要你敢说,就没有我不敢用的。”秦飞傲然道。 孙涸嘿嘿一笑:“你也知道她修行的媚功,而且练的还很不错。就因为处子之身,进境太快,才造成了元阴难以驾驭。解决办法有两个,一是你按照她媚功的路子,将她元阴渡给九公主。” “这个可以免谈了!”孙涸接着说道:“且不说男女身体就已不同,单是元阴运行的方式和真气就有极大不同,只要错了一点点,这丫头就是死路一条。当然,九公主肯定也跟着陪葬了,这个风险你想必是不愿承担的吧?” “这不太显然了吗?”秦飞道:“一下死两个,你当我是疯子吗?” 孙涸笑道:“那就是第二个方法了,这个太简单了。虽然你小子招惹了很多姑娘,在东都也很风流。但是据为师观察,你只是口花花,并没有付诸行动。应该还是黄花闺男一个。那就好办了,九公主不用管她。你把你的元阳渡给小玉儿,就救了她了。” “怎么渡?”秦飞皱眉道。 孙涸一蹦老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在秦飞头上敲了个爆栗,轻声骂道:“混蛋,臭小子,该笨的时候拼命装聪明。现在该你聪明了,偏偏笨起来了……那丫头修的是媚功,只要你把男人那玩意……你懂吗?就是……哎,那丫头自己就把你元阳给吸了。” 秦飞摸了摸下巴,冷眼看着孙涸:“老头,我书念得少,你不要讹我!” “废话,你以为当年那么多修行媚功的女子,都是怎么采阳补阴的?都是怎么汲取元阳的?难道她们是用眼神?还不是两腿一分,啊呀呀就给你吸了个七七八八!”孙涸瞪了他一眼:“快去,师傅在这里给你放风!绝不偷看你!” 第211章 完美交融 庭院里黑漆漆静悄悄的,秦飞沉默了片刻,还是走进了房间。 孙涸蹲在石凳上,得意洋洋的摸着下颌胡渣,心中暗忖,以我老人家的功力,若是想阻止你抽那丫头,只是一举手的事儿。可我老人家偏偏不阻止,为的就是让你小子去**片刻。臭小子,等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才会明白我老人家的苦心。你的元阳岂是她一个练了媚功的女子能够吞噬的?又岂是她能消受得起的?哼!其中的好处,将来你还得好好感谢我老人家呢…… 秦飞缓步走进房间,小玉儿正在竭力和已经紊乱成一片的元阴战斗,汗如雨下,把身上的被子都打湿了一片。 睡在她身侧的九公主,根本不知道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依然静静的呼吸,做着她的美梦。 秦飞走到床前,静静的看着小玉儿,轻声道:“听说,我的元阳可以救你。但,这是个两难的抉择。不救你,你必然是死。用这种方法救了你,只怕你自己也会上吊,所以,我问你,你准备怎么选?又或者,你有没有其他办法?” 小玉儿额头上的汗水滚滚而下,听见秦飞的话,她一下子冷静下来,冷眼看着秦飞,咬紧牙关道:“太好笑了,谁教你这么笨的办法?你敢碰一个练媚功的女人……别以为我这样你就能欺负我,只要你真的敢……我定让你阳气尽丧,化为人干!” “果然是练媚功的。”秦飞松了口气,调侃道:“我还以为你要说,如果我碰了你,你就马上上吊投井什么的呢。” “我才不会!”小玉儿冷笑道:“我门中女子,岂是怕男人碰的。只是愿意不愿意罢了。我是不愿意,但是形势比人强。如今我动弹不得,任人鱼肉。你寻个借口就想羞辱我,我也丑话说在前边,要么你就现在杀了我,你对我的尸体做什么,我管不了。但是如果你不杀我,只要敢碰我,我保证死的那个,必然是你。” “你真当我想跟你……内个啥?”秦飞冷笑道:“有这功夫,我还不如找你身边这姑娘呢。论身材,论相貌,论气质,论身份……那样不比你强啊?看看人家的胸口,再看看你……咱能不自我感觉良好么?” “你……”小玉儿恼羞成怒,方才被秦飞看了个干干净净,虽然现在身上盖着被子,可依然觉得自己就像**的一样,心中羞惭无比。 是的,此刻,想要把元阴渡出都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汲取眼前这个男子的元阳,他有天才之名,修为精湛,年纪轻轻就有高手风范。小玉儿能够感觉到,此人的元阳也是无比强大。只要她能得到秦飞的元阳,就能完好如初,还能更上一层楼! 奔走的元阴在体内四处冲击,秦飞设在她气海元阴的禁制,在不住膨胀的冲击下,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垮下。 那一瞬间,小玉儿手脚轻轻动弹,但觉恢复了一点儿力气。她收起脸上的冷意,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清纯、娇羞、惊恐的模样。对于男人来说,风情万种的女人固然是好,可那是成熟女性才完美。眼前这样十几岁的小女孩,越是清纯抗拒,越是让人无法控制。 秦飞霍然间明白了小玉儿想要做什么,他傲慢的看着那个羞怯的姑娘。 那种眼神,是轻蔑,是对于媚功的侮辱!放马过来吧,我堂堂大男人,还能怕你一个女人? 小玉儿灵蛇般从被筒中钻出,举止轻柔的跪在地上,双手轻轻的环在秦飞腰上,手指灵动之下,已经解开了秦飞的裤带。随后,樱桃小口轻启,丁香小舌暗吐,小小脑袋已经埋在秦飞两.腿.之.间…… 小玉儿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媚功本来就是取悦男人的功法,一个男人越是在快乐的巅峰,越是无力抗拒。就算没有修习媚功的女人都知道,在攀上高峰的那一刻,男人是最兴奋的,却也是最脆弱的时候。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滚上了床铺。碍手碍脚的九公主,睡梦中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嘴里还轻声嘟囔了几句。不经意间,给两人让出了莫大的空间。秦飞和小玉儿都很清楚,若是他们俩人不出手,九公主决计不会醒来……哪怕身边正在发生这样的激战,她也不会惊醒! 火热刺入潮湿,冲破阻碍,开发着陌生的桃源…… 一时间,春色无边…… 秦飞始终保持着心头那一份清明,他感觉到一丝怪异。是的,小玉儿的确在不断吞噬他的元阳。问题在于,秦飞很清晰的感觉到,与其说是吞噬,不如说,是她主动把自己的元阴奉献出来,和秦飞的元阳,完美无瑕的交织在一起。甚至,隐隐又被秦飞反吞噬的迹象! 这样的局面,让小玉儿大吃一惊,她练的是媚功,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刻沉迷在肉.欲之中。她的心中也和秦飞一样,保留着一分清明。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修炼了多年的元阴,正在不住被身上的男子消融,而自己努力想要汲取他的元阳,却一次次徒劳无功。 她的身体,已经落入秦飞的掌控。她已经无计可施! 元阴和元阳的结合,不住在秦飞的气海之中沉淀,升华,凝结,再洗涤着经脉,游走于周身…… 终于,两人齐齐攀上最高峰,那一刹那,二人阴阳融合,秦飞彻底吞噬了小玉儿的元阴,顺其自然的纳为己有。 小玉儿真的绝望了,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她没有一丝反抗的筹码了。 但是,很快,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秦飞吞噬了她的元阴,和元阳融为一体之中,正源源不断的反哺着她。 她空空如也的气海,枯竭的经脉,在重新注入的来自秦飞的阴阳合气之下,再度恢复了生机…… “你……”小玉儿正看眼睛,努力想要看清身上的男子。 “不要说话……守神归一,你死不了。”秦飞轻声道。 小玉儿在生死关头又怎么会顾忌那么多?她立刻听从秦飞的吩咐,将体内的真气一道道收纳进气海丹田,那种完美的感觉,几乎令她沉迷其中…… 第212章 扳回一局 被子早已不知被推到哪里去了,房间里到处是散落着的衣服,汗水将褥子都已打湿。就是这样的场面都没能让九公主醒来…… 小玉儿深深吸了口气,虽然四肢依然有些无力,但是内息已经好了很多。尤其是之前已经不受控制的元阴,在这一番夺舍之中,居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或许,所谓的阴阳调和,便是这样的道理吧。 作为媚功的传人,小玉儿对于这件事看的并不是那么严重。在她的角度看来,自己既然已经决定用肉身去挑战秦飞,那后果就应该自己承担。过程有些反复,也没有达到夺取秦飞元阳的目的,还把自己的贞操、元阴一股脑的丢了出去。但,还是有收获的。至少,困扰自己许久的险局,已经解了。 甚至她可以隐隐感觉到,继续修行下去,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秦飞那庞大充实的阳气,完美的填补了她的空白。 小玉儿没有说话,缓缓起身,下了床,一件件从地上捡起散落的衣服,再用这些衣服把无限美好的胴.体遮盖。 秦飞双手抱在脑后,默然无语的看着小玉儿的举动。朝阳已经浮出地平线,房间里隐约有了些光明,以秦飞的眼力,想要看什么都不会费力。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半晌之后,才淡淡的说道:“好歹我也是第一次,难道你就不准备说些什么安慰我一下,譬如,你会对我负责任之类的吗?” 不提这个还好,小玉儿顿时怒火中烧,紧咬银牙,柳眉倒竖,偏偏又不敢叫的太大声,便压低声音斥道:“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么?这话,要说也是该我说吧?” “我想,你应该也不会说的。”秦飞洒脱的耸了耸肩膀:“按常理,现在女人会有两种反应,要么是哭哭啼啼拼死拼活,放话要杀我之类的。要么就是软弱点,哀求我负个小小的责任!但是,你很独特,完全不是一般女人的反应。” 小玉儿淡淡的说道:“我只是愿赌服输罢了。秦镇督修为精湛,打,我是拿你没办法。作为一个练媚功的女子,在床上都没能收拾了你,也算是输得心服口服了。你是刀俎,我是鱼肉,要揉要捏,悉听尊便……” 若是她说的是要杀要剐,也就算了。偏偏说个揉捏,秦飞由不得心中一荡,想起刚才的手感,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小玉儿幽怨的叹了口气,看秦飞的反应,分明是对女色很有兴趣的人。这样的人,只要到了床上,按常理应该是自己的手下败将才对……可,这不科学! “你先把九公主的衣服给穿好,然后跟我出去!”秦飞从地上找到了自己的裤衩,麻利的跳下床,先把衣服穿好。 小玉儿默然将九公主衣服穿上,随即跟着秦飞走到堂屋。 镇督大人大马金刀的坐下,上下打量了小玉儿几眼:“有几个消息你应该知道。姬如昔和崔启孝,昨天晚上已经被我擒获……不用紧张,也不用挤眼泪,你那点招数对我没用。我没有为难他们。” “崔启孝是东海海盗的二当家,也是姬如昔的老姘头,你替他们接近并监视我,这是我不能容忍的。你回去之后,一五一十告诉他们。老老实实的在安东当良民,我就既往不咎。如果再敢招惹我,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你……呃,考虑到你虽然对本镇督有企图,但是也付出了一定代价。本镇督也帮你解了元阴爆体之厄。你就不用对我负责任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小玉儿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眼前这男子的脸皮怎么就比城墙还厚呢?自己可是处子之身,辛辛苦苦珍藏了十几年的女儿红,就这么被他夺取了。结果说的好像自己占了很大便宜似的…… “既然大人知道他们是魏武卒的人,身为察事厅镇督,至少也应该捉拿归案吧?”小玉儿试探性的问道。 秦飞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第一,小角色提不起我的兴趣。察事厅掌控的,已经有确凿身份的魏武卒起码也有几百个。抓了干什么?像姬如昔,像崔启孝,根本算不得是核心人物。这样的人,抓了,马上会有人顶上,要打,就打大老虎。” “第二……安东军情归我掌管,我要怎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你们老实点,不要在安东惹麻烦,就是本分了。” 小玉儿轻轻的抬起头,神情复杂的看着秦飞…… “秦飞……”随着一声慵懒的呼声,披衣而起的九公主,扶着门楣出现在卧房门口。她睡眼惺忪,眼睛还在努力的睁着,一只手在眼眶上揉来揉去。 “一大清早迷迷糊糊就听见你说话了。”九公主嘟囔道:“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跟我的丫头乱说什么?不要吓唬她哦……” 小玉儿眨了眨眼睛,举步朝九公主走去,可是她的步子很小,两腿并的紧紧的,双眉拧在一起,看起来很痛楚的样子。 “你怎么了?”九公主诧异的问道。 “疼……”小玉儿幽怨的回头看了秦飞一眼。 秦飞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用力的干咳两声,凌厉的目光从小玉儿脸上一扫而过。 “怎么会疼呢?”九公主到底是刚刚睡醒,脑子里一片混沌,压根就没有往龌龊的地方去想,还自作聪明道:“是不是那几天提前……” 小玉儿含混的嗯了一声,轻声道:“其实,秦镇督一早来,是说分署里开支很大,来钱的路子又很少。多养一个婢女,就多一份开销,每天吃吃喝喝的又帮不上什么忙。想叫我走……” 九公主目光变得冰冷起来,瞄着秦飞,不屑的说道:“秦飞,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小气了?一个丫头片子一个月能吃你几个银子?再说了,她的例钱还是我给的呢,要你出过一文吗?想赶走我的婢女,做梦!有本事你天天给我梳头啊,给我打洗脚水啊?要是你全包了,行,我马上赶她走!” 秦飞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连连挥手道:“当我没说,我走了!” “想跑?”九公主正要抓住秦飞理论,可眼前的男子已经展开身形,如风似电飞出房间,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九公主冷哼一声,伸手握住小玉儿的手:“别怕,秦飞还能管得了我这儿的事?以后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小玉儿整整半夜都没在秦飞身上占到半分便宜,此时略略扳回一局,心花怒放,简直要笑出声来,随即反握着九公主的手,柔声道:“那小婢就多谢公主了!小婢这就给您打热水洗漱!” 她举步朝门外走去,依然是夹.紧了双腿的模样,不为别的……那可是真疼啊! 秦飞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推门进去,却见孙涸正摆开功夫茶,把人家孝敬的上等茶叶小火慢煮着。 “回来啦!”孙涸头也不抬的说道:“第一次嘛,不用这么拼命。喊得乱七八糟的,还好那是公主的院子,周围不许有男子居住,不然的话,被人听见了,还以为你大半夜跑去强暴公主呢。” 秦飞施施然的在孙涸身边坐下,端起一杯茶,扬起脖子一饮而尽:“老头儿,你是算准了她拿我没办法?” “那是当然……”孙涸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笑嘿嘿的说道:“臭小子,这是你的运气。那丫头片子可是媚功上难得一见的神女之体,看她小布丁点就已经小有成就,而且连一根男人毛都没碰过。可想而知,她的元阴是多么珍贵了。假若她一个人上街去遇到刘任重那种不要脸的,肯定二话不说先掳回家去,拔了头筹再说。” “她的元阴,足可抵你苦修十年。”孙涸瘪了瘪嘴:“说起来,你师傅我少年时也是英俊潇洒一表人才,交游广阔见多识广。可惜,我运气没你好,那时候我遇到的女子之中,也有练媚功的。但,那是荡妇啊,看到我老人家就急不可耐的想要脱裤子。这样的女人,送给我也不敢要啊!” “你小子这次捡了大便宜,修为必然更上一层楼。师傅我,就提前恭喜你了!”孙涸笑眯眯的说道:“想好怎么安置她了么?” “本想让她走人,没想到那丫头借着九公主坑了我一手,现在居然赖在分署衙门不准备走了……”秦飞苦笑道:“接下来,我还没想好怎么对她。” 孙涸唒道:“很简单,你识破了他们的身份。那丫头不会傻的继续监视你,又或者作出不利的事儿。安东现在是你的地盘,你一句话,姬如昔和崔启孝就要被连根拔起。东海海盗虽然可以远遁海中,不容易剿灭。可他们也不敢再上岸了,那跟死了没什么两样。这丫头啊,我猜她是最单纯的心思……媚功一道,最忌输给男人,若是她始终无法对你占得上风,那除非死心塌地跟你,否则便会成为她的心魔,修为永远无法大成。” 第213章 公文与家书 秦飞愁眉苦脸的看着孙涸,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丫头以后就缠着我了。直到我被她给征服了,才算完事?” “错,那才刚开始。她会征服你,让你从心灵到**都无法摆脱她,然后再狠狠的抛弃你,伤害你,蹂躏你。这样,她才能摆脱心魔!当然,到时候,惨的就是你了。”孙涸拍了拍秦飞的肩膀:“不过,我看好你,这丫头要是能对付了你,也就不是我调教出来的好徒弟了。师傅有很多优点,其中有一点,是你小子学的最像的?” “我脸皮很薄,跟您不像!”秦飞谦虚的说道。 孙涸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老人家说的是这个?我是说,你我都是万花从中在,片叶不沾身的人物。” “秦镇督……”外边传来侍卫的叫声。 孙涸大手一挥:“自己洗把脸滚蛋吧,我喝完功夫茶,自己找乐子去。你既然回来了,我也就懒得在你的破衙门蹲着了,有事的时候,师傅自然会帮你。去吧……” 秦飞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手忙脚乱的洗漱之后,快步走了出去。 外边有很多分署官员和侍卫,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很怪异的神情。秦飞大步走上前去,随手拉住一人问道:“方才哪个叫我?分署出了什么事?” 周礼渊快步从人群中抢出,低声道:“镇督大人,分署没事,但是安州这下只怕要热闹了。” “怎么个意思?”秦飞反问道。 “朝廷加急公文刚刚送到安州,说了两件事。公文一早从总督府转到咱们衙门。镇督大人,您自己看吧!”周礼渊取出公文,沉重的交到秦飞手中。 那是一封朝廷常用的文书样本。但是里边记载的两件事,就让秦飞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第一件事,太子和七公主婚期快要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忙碌的,两人最近身体都不太好,尤其是七公主念叨着江南到处是水乡,走到哪儿都能看见河流湖泊,但是在楚国,放眼望去,不是山坡就是平原,实在令七公主十分郁闷。 大楚当然不能在这方面丢了面子。于是乎,太子特意向陛下申请,带同七公主来东海游玩----问题就在这里,除了随行大内侍卫和御林军之外,余下的安保接待工作,就要安东行省负责。重担,毫无疑问落在了秦飞的肩膀上。 想到那个麻烦公主和二世祖太子,秦飞的心就缓缓的沉了下去。 而接着看下去,秦飞的心几乎是立刻沉到了谷底。 安州出现混乱,官员出现很多空缺。朝廷一方面调集人手补充官职,另一方面也在贵族子弟之中,推举有才之人来安州做官。安州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有的挂虚职的官员,一开始听说有实缺了,兴高采烈的准备杀猪酬神----这是多好的事儿啊,自己都没送礼拍马屁,就有实缺到手了。但是一听是安州,几乎每个人都出了事,要么是突发疾病,要么是家中老母已经九旬,实在没法离开跟前,再不然就是表示自己没做过实缺,经验不足,万万担当不起这样的重任…… 偌大的朝廷,几乎找不到几个愿意来安州做官的人。 而贵族子弟更不傻啊,来安州?若是像何坤那样,跟着秦飞大摇大摆的来,也就罢了。在这当儿跑到安州去做官,那不是给自己找别扭吗?不去!于是,贵胄们守孝的守孝,读书游历的跑了个没影……安州空缺下来的官职,管灵思的爷爷管载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给填上一大半。 余下安州知府的空缺,一个敢来做的都没有。 秦飞发回去的文书说,曹玄死于蛮族袭击。但是朝官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安州发生的事儿,也有些皮毛传到了他们的耳中。知府不是小官儿了,可性命只有一条。哪个愿意这时候跑来参合几大集团的斗争啊? 偏偏这时候,有位贵胄举荐了自己的儿子。 这位贵胄不是别人,就是燕王!他举荐的,便是楚阳! 管载德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真给报上去了。楚帝大笔一挥,朱批:“但去无妨!” 楚阳就拿着这四个字,准备来安州上任了。 秦飞霍然明白了为什么部下们看着自己的眼神这么怪异。当年菜市街暴打楚阳,后来北疆两人再有交锋,这些还是小问题。如今碰在一起,一个是新任安州知府,一个是安东行省镇督。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 秦飞脸上的神色还没有完全恢复,何坤已经从人缝里钻了出来,急急慌慌的凑到秦飞身边,低声道:“镇督大人,这下热闹了。” “慌什么?我都已经知道了,不就是太子要来,不就是楚阳来上任吗?大呼小叫的做什么?”秦飞没好气的斥道。 何坤挤吧着眼睛,死活拉着秦飞往一边走。 这位少爷虽然平素有些不正经,但是正经事上还是有些态度的。秦飞不明就里,随着他走到一边。 何坤顿足道:“镇督大人,黛儿小姐也要随行太子一行来安州。” 很多事,在别人眼里是秘密,但是在东都的贵族圈子里就不是秘密。秦飞接了绣球,然后退了婚。可是唐黛儿的态度和变化是瞒不了人的。东都贵族够得上分量的,几乎个个都知道,黛儿这次算是栽在秦飞手里了。 或许她太久没有看到秦飞,心中有些思念。陪伴七公主等人来安州只是个幌子,想找个借口来看看秦飞而已。 或许她知道这份孽缘没有结果,一颗寂寥的心无处安放,只想飘泊。 但,她始终是来了。 “消息哪来的?”秦飞厉声喝问。 何坤从怀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信:“家书……我爹说的,万万不会有假。车马都从东都出行了。还有,算起来日子。咱们这儿加急先到,最多十天,太子一行就要到安州了。差不多的时日,楚阳也会到!镇督大人,这局面可有些复杂了。很多事,卑职以前知道怎么办的,以后就未必能那样办了。” “放心吧!”秦飞叹了口气:“让我们热情迎接他们的到来。原则就是,他们不惹我,我尽量不主动招惹他们。如果要是惹了事,那就继续往死里闹吧。秋风吹,战鼓擂,我秦飞还没怕过谁!” 第214章 到哪儿都是受气包 一顶小轿,八名官军士兵,四名随行衙役,四名仆从跟班,外加家眷车马。这是寻常知府上任的架势。 楚阳的上任就完全超出了这样的规格。从北疆前往安州本来就不太远,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北疆军派出两个百人队沿途护送。楚阳虽然还没有家眷,但是婢女仆役,带了起码有七八十号人。就连厨师,都是在北疆用惯的老人。随行车马络绎不绝,在官道上排起了长长的一字长蛇阵。 飞扬的尘土遮天蔽日,马儿的蹄印、车辆的轮印,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站在安州城门口的穆青山等官员,早已准备好香案果品,迎接楚阳的到来。虽然,从职务上来说,楚阳只不过是一个知府而已。但是他另一个身份----王世子。足以令穆青山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和许多站着等候的官员不同,秦飞大咧咧的坐在一把大椅子上,在门洞里的阴凉地,捧着一杯茶。身后站着何坤、周礼渊等人。虽然说是迎接,可楚阳要是看到秦飞这么不给面子的模样,八成要气得半死。 远远的,车马扬起的灰尘出现在官员们的视野之中,原本有些无聊的人群,一下子变得轰动起来。整理衣服的、用手顺头发的、急忙用湿毛巾擦靴子的,各式各样的人,应有尽有。秦飞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们,暗暗冷笑。 很多人都知道秦飞和楚阳的过往,但是在安州城的站队问题上。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楚阳,不为别的,就为人家是响当当的王世子。只要燕王一天不反,这位爷的地位就是妥妥的。相比较之下,区区一个镇督就显得不那么值钱了。 楚阳喜欢以军旅出身为荣,并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策马飞驰,带着一众部下,风驰电掣的来到城门口,麻利的翻身下马,抱拳叫道:“有劳诸位大人久候了。” 穆青山客客气气的说道:“新有同僚上任,安州官员在此等一等,也是应该的。世子,请这边用茶。” 香案上有凉好的茶水,两名婢女左右侍立。看到楚阳快步走了过来,两位女子的眼神都有些大不相同了。 “何坤啊……”秦飞坐在大椅子上,一点儿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懒懒的说道:“以你的身家,以你的品貌。在东都还是在安州,你也算得上是英俊、高大、多金的官宦子弟。简称,高富帅!啂,那两个婢女的眼神,想必以前你也经常看到吧。只不过,今儿个,在她们的眼中,楚阳才是高富帅。你一下子就成了窝窝头,无人问津了。” 何坤努了努嘴,表示无奈。和楚阳拼身家拼地位,只怕也就是楚帝那几个儿子能比了。其他的,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楚阳喝完茶,将茶杯放入婢女手中的盘子,一转眼看到大马金刀坐在门洞里的秦飞,眉宇间一股憎恶一闪而过。他施施然的向秦飞走过来,拱手道:“果然是走到哪里都能见到秦镇督。哈哈哈,说起来,秦镇督见到本世子一次,就要升官一次。一年多以前,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镇督只是菜市街一个不入流的巡检。到了北疆相见,就是同知镇督了,这还没过几个月,已经升官是镇督了。可喜可贺啊!” 秦飞一点儿站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淡淡的说道:“前两次见面,都把你吓得不轻。这一次,世子看到我,想必也不会很开心。” 楚阳笑呵呵的走近秦飞身边,低声道:“秦飞,饶你傲气冲天,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的陪着诸多官员在此等我?有骨气的话,你倒是不来啊?” 秦飞冷冷的翻了他一眼:“知道我为什么来么?” 楚阳还没反应过来,秦飞已经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好在只是随手打出,并没有带上真力。但是秦飞的力道非同小可,再说了,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几近宗师境界,出手如电。又岂是楚阳能够躲得开的? “好大一只蜘蛛。”秦飞故作骇然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一只小小的蜘蛛已经死去,干瘪瘪的躺在他的掌心:“好毒,好毒。” 何坤凑过脸来,看了一眼,顿时呼应道:“这是香蕉蛛,是天下最毒的几种蜘蛛之一。一旦被咬破一层油皮,那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我的天,世子你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会让香蕉蛛爬到你的脸上去?” 楚阳怒火中烧,尤其是看着秦飞手中那平平无奇的蜘蛛,心中的火气恨不得从头顶烧穿出来。 “替你打死香蕉蛛,你就不用谢我,反正也是举手之劳。”秦飞满不在乎的说道:“世子以后要小心点,安州这穷山僻壤的地方,什么样的毒物都有。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丢了性命。” “你是要给我个下马威么?”楚阳压抑着愤怒,低声道。 秦飞耸了耸肩膀:“我是告诉你,无论是在东都,还是北疆,又或者是安州。你小子,我吃定了。想打你就打你,想让你圆就绝不让你扁。别以为披着王世子的皮就能在我面前威风,在我眼里,你跟一个没长毛的孩子,一个样。” 楚阳有心要和秦飞翻脸,但是那么多官员在场,他匆匆而来,又没有当场叫板的实力。愤愤然的瞪着秦飞,心里琢磨的却是,先找个台阶下了,以后再慢慢的报仇。 秦飞压根无视了楚阳,背负着双手转过身去,高声喝道:“走!” 一群察事厅的大小官员跟在秦飞身后,齐刷刷的向分署衙门走去,留下一片傲气冲天的背影。 穆青山轻轻咳嗽一声,走进楚阳身边,特意递给王世子一个台阶:“啊,秦飞粗鄙之人,王世子大人大量,又何必跟他计较。那个香蕉蛛……” “来日方长。”楚阳揉了揉脸:“这小子算是跟我耗上了。” …………………… 虽然楚阳是王世子的身份,可安州城里毕竟是有一位前公主。说起来,两人是堂兄妹的关系,于情于理,做哥哥都应该要去看看妹妹才对。楚阳尽管看到察事厅分署就觉得是龙潭虎穴,看着深幽幽的大门,就觉得那是猛虎张开的巨口,可依然得硬着头皮走进去。 秦飞甩了他一巴掌之后,就不再理会他。楚阳也不是没城府的人,想要报仇?就像他自己说的,来日方长呢。眼瞅着过段日子黛儿、太子、七公主等人就要来到安东了。这个时节,楚阳才不会主动挑衅。等到黛儿来了,楚阳还要讨讨佳人的欢心,看看能不能成功的打动她…… 楚阳不是二愣子,他当然知道黛儿其实是想见见秦飞才会到安州来。每次想起这档子事,他都愤恨的叫过两个婢女到自己的房间去,疯狂的把她们摧残到连话都没力气再说才算稍稍泻火。但,楚阳也知道,秦飞对黛儿可没什么意思,只要两个人不能成为夫妻,就代表着自己还有机会。 走进九公主的院子,楚阳便高声叫道:“九妹,哥哥来看你了。” “稍等……”九公主在房内叫道:“小妹还没梳妆完呢。” “无妨,我自己在院子里走走。”楚阳笑道。 他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楚帝有意把九公主许配给秦飞,一旦两人真的成了亲,那秦飞就算是彻底进入了贵族群体。秦飞本就是楚帝有意捧出来的一个人,在人家正得势的时候,选择硬碰硬,可不是明智的举动。楚阳有些惆怅,如果当年登基的是自己父亲,那今时今日,自己就是太子,又何必窝在北疆呢?可也正因为如此,朝廷把北疆看成眼中钉,肉中刺。明面上大家还没翻脸,都客客气气的。燕王还在保家卫国,朝廷也在为北疆提供各种配给。但是,大家都很清楚,这样的日子,维持不了多久。 来见九公主,楚阳存了另一个念头,这个堂妹要单纯许多,或许能从她身上得到对自己有用的情报呢? 正想得出神,一个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世子殿下,请用茶。” 楚阳傲慢的嗯了一声,转身去接茶,一回头看到的却是一张秀丽绝伦的脸,一刹那间竟然有些神魂失守的感觉。身为燕王世子,他并不是见过美女的人,甚至可以说,从他十三岁开始到现在,他睡过的美女都要比很多人见过的还要多。可眼前这样的女孩子,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这并不是说,她的五官就精致到无可挑剔,也不是说她的身段已经完美到令人喷血。而是,她那娇羞的神情,眼神中的闪躲和渴望,还有她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勾人心魄。举起茶盘的时候,长袖缓缓滑落,露出如玉藕般的小臂,雪白无瑕,线条诱人。那滑腻的肌肤,仿佛连丝袖都挂不住…… 她包裹的很严实,胸前没有露出沟壑,更没有露出大腿,但是那种诱人的感觉,已经盘踞了楚阳的心头,令他迷乱不已。甚至,如果可能的话,他已经有些忍不住想要把她按倒在大床上,大快朵颐…… “你是……”楚阳干涩的问道。他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有些干了,说出来的声调十分难听。 “小婢叫玉儿。”小玉儿欠身施礼,她悄然抬起眼睛,和楚阳对视了一眼,就像一只小兔,闪电般的转开眼睛,但是那水汪汪的眼睛,已经在楚阳心里刻下深深的印记。 “你多大了?是九公主的婢女吗?有婆家了没……”楚阳问的几乎快要有些失态了。 “咦,堂兄在和我的小婢聊什么呢?聊的挺投机啊。”九公主盛装从房内走了出来,笑盈盈的说道:“记得以前堂兄对我说,尊卑要分明,身为主子,不能和下人说说笑笑的。怎么的?堂兄自己坏了这规矩?” 楚阳尴尬的笑了笑:“九妹,你这婢女看起来像个大家闺秀似的,却不知是你从哪里找到的。跟你的婢女一比,我觉得我府里那些丫鬟全都成了母猪……堂兄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 “堂兄请说吧,只要不是从我这儿要人,别的我都可以考虑!”九公主笑嘻嘻的就封住了楚阳的口。 原本打着要人主意的楚阳,失望的叹了口气。贵族之间相互让个婢女,甚至说转手个侍妾都是寻常事,可也得两边都愿意才行。假如这小玉儿是别人家的婢女,楚阳说要,谁敢不给?可偏偏是九公主身边的人儿……想来横的都不行啊。 楚阳依依不舍的看着小玉儿令人喷血的腰.臀,魂不守舍的说道:“九妹,叙叙旧吧……” ……………… 小玉儿放下手中的茶盘,穿过院子,径直走到秦飞的房间,举手敲了敲门。 “进来!” 小玉儿走进房间,反手带上门,双手放在腰后,背靠在门上,笑盈盈的看着秦飞,轻声道:“那个什么王世子,简直太差了。本姑娘只是用了一成功夫,就已经让他神不守舍了。这样的男人啊,真是太无聊了。” “怎么个?”秦飞猛然抬头,厉声斥道:“谁让你招惹他的?” 小玉儿一点儿也不畏惧秦飞,快步走到他身前,一双美目直视着秦飞,冷笑道:“秦镇督要不就杀了我,要不就关了我。我乐意招惹谁,就去招惹谁。你能管得了吗?楚阳来安州做知府,我就吃定他了。” “好,说说你的目的。”秦飞放下手中的公文,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小玉儿:“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就亲自把你送到罗光去,如果你敢离开罗光半步,我就让姬如昔她们替你受罪。” 小玉儿扯过一把椅子,款款欠身落座,轻声道:“很简单,楚阳是什么人,大家心知肚明。我的目的是帮你,你需要有人安插到楚阳身边,至少能够接近他,探听他的虚实。这个人选,找别人不如找我,楚阳那样的男人,我随便丢两个眼神就能让他什么都说出来。” “楚阳和你好像无冤无仇吧?”秦飞冷笑道:“烧饼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你想要什么好处?还是说,你准备从楚阳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我想要得到什么好处无所谓,关键是你有没有好处。”小玉儿此时此刻一点儿也不像个少女,显得很是冷静:“真正的理由,我说了,你信么?” “只要你敢说!我自然会分辨真假。”秦飞傲然道。 “因为唐黛儿快来了。”小玉儿悠然道:“天底下的人都说黛儿是天下第一美人,也都说楚阳对黛儿是痴心一片。作为一个自负的女子,尤其是还修行媚功的。我又怎么可能服气?所以,我势必要在黛儿来之前,接近楚阳。用我的媚功,来挑战黛儿的绝色。” “扯淡!”秦飞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信不信由你。”小玉儿起身向房门外走去:“这事儿,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对了,听说,黛儿对你也是一往情深,偏偏你对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如果你不想让她缠着你的话,我倒是可以替你代劳。有的时候,女人勾引女人,可要比男人来的方便多了。我练的是媚功,当然可以男女通吃……” 秦飞捏了捏拳头,骨节一声爆响:“想挨揍吗?” “呵呵呵,原来秦镇督也有舍不得的时候啊……”小玉儿轻笑着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些女人,可真是要人死……”秦飞愤愤的想到,姑且不管小玉儿的动机是什么,但是她这么做,对于自己来说,的确是一点儿坏处都没有。只要她提供的是正确的情报,那自己就省事多了,至少不用考虑要找什么人安插到楚阳身边去。再说,她能够接近楚阳的话,对于自己把察事厅的情报网在北疆重建,也有莫大的好处。 虽然,一时间还找不到小玉儿这么做的原因,但是秦飞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不可能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姑且,由得他去吧! 秦飞埋头开始批阅整个安东行省察事厅的公文,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镇督大人,孔璋求见!”门外侍卫叫道。 “让他进来!” 过不多时,孔璋一身正装长袍,快步走进秦飞房间,一进门就愁眉苦脸的叫道:“秦镇督,这次大事不好了,小人身家性命就全指望镇督了!” “什么事?”秦飞抬头问道。 原来孔璋这些年走黑道也不是白走的,在安东行省和北疆都有不少自己的熟人。楚阳来上任之后,自己有个老熟人,如今在跟着楚阳做事。那人也算是个义气男儿,听说了一件机密之后,冒着风险,偷偷通知了孔璋,要他早做准备。 孔璋皱着眉头说道:“镇督大人,我那老朋友说,楚阳当了知府,想要立威,想要出政绩。第一刀,就准备劈在我的身上。他说,我的和兴隆,是黑道。他楚阳,就要打掉我这样的黑大佬!” 第215章 我不认识你 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楚阳来到安州,第一件事,就是大张旗鼓的维持全城治安。 身为王世子,这位平素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男人,居然放下了架子,天天带着几个跟班,深入民间。时而问问做生意的老板,有没有人来收保护费。时而问问大姑娘小媳妇有没有被人调戏…… 楚阳没有闲着,他收集到的消息,综合起来并不足以动摇一个根深蒂固的字号。他也不可能像秦飞一样不守规矩,依着自己的性格来。但是,他也有自己耍赖的办法。 巡检署镇署李紫尘,愁眉苦脸拖着腮帮子,看着窗户外的阳光,手中把玩着官印。 那枚已经掌管在手中好几年的官印,虽然不大,但是代表着一种权力。这份权力可以让李紫尘在安州城里成为仅次于几位高官的存在。除了军队和察事厅之外,仅有的一支武装力量就握在李紫尘的手中。尽管,这个力量是一群肚皮已经快赶上孕妇,平素黑起来比地痞流氓还黑的巡检。 官印握在手中久了,就希望它能够变得更大一些,手中的权力更多一些。每个官员都不希望,有一天突然之间这官印就没了,又或者变小了。李紫尘就面对着这样的问题,楚阳已经交代下来,要把和兴隆当成一只大老虎来打,至于怎么打,楚阳压根就不管。 可李紫尘不是疯子,孔璋当年就没少给自己好处。而且,以前的孔璋是跟着曹玄等人混的,而如今,孔璋真正的大佬,是秦飞。 秦飞的严令之下,和兴隆现在的生意严格来说只是偏门。开设赌场抽红,但是不许放高利贷。开设妓院,但是不许强买强卖,逼良为娼。总而言之,这一切生意,在巡检们的眼中,都是很正常而且很合法的,除非找到一些过去的大案,才能把和兴隆给搞到。 但是,秦飞早早的就让孔璋把手底下沾染过鲜血的,杀人放火强.奸的,全部交到了察事厅,还一刀刀杀了个干干净净。秦飞就是这么懒的脾气,只要是证据确凿没有冤枉的,他连问都懒得问一句,直接杀。反正察事厅有这个权力,在地方上,镇督有绝对的权力去处置死刑犯!最多事后给东都察事厅打个报告就完了。 找不到孔璋的痛脚,李紫尘就要倒霉。可要是给孔璋随便安个罪名,那也等于明白着跟秦飞过不去。李紫尘的级别不低,在城门洞里,清清楚楚看到秦飞给楚阳的那一耳光。一边是王世子,一边是大楚最红的新人。天上神仙打架的事儿,让凡人来参合个什么劲儿啊? 李紫尘几乎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心灰意冷的把官印丢到一边,叹息道:“他俩这么一闹啊,我连不做官的心都有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并没有第二个人,李紫尘只是自言自语,却忽然有人回答了他的话:“想不做官容易,可想要活下去,可就难了。” 李紫尘的修为本来就不高,只要有些能耐的刺客,想要摸进他的房间简直轻而易举。这位爷轻易不得罪人就是因为没多少自保的能力,撑死了也就欺负下街上的痞子混混而已。 陡然听见人声,李紫尘差点声音一颤,就要高喊救命。他嘴巴刚刚张开,一只大手就捂到了嘴上,惊恐万分的李紫尘抬眼望去,但见从东都来的何坤少爷,正站在身前,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另一手压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何大少……”李紫尘壮了壮胆子,老脸往后退了一点点:“你怎么突然来了?” “翻.墙进来的。”何坤松开手,找了把椅子,施施然的坐了下来:“话说你们巡检署也太不像话了。前厅里一群人在打叶子牌,后院里几个老巡检晒着太阳睡懒觉。早知道这么懒散,我就懒得翻.墙了,直接从大门进来,只怕都没人能看得见我。” “何大少有什么指点么?”李紫尘陪着笑脸问道。 “说到指点,我哪里配哦。”何坤笑道:“你也知道,我担任的是察事厅和各个衙门之间的联络官,有什么风吹草低,还不是我来当个跑腿的。我没什么本事,也就只能卖卖嘴皮子,给人差遣了。” 李紫尘只是干笑,不敢多说。人家何坤背景深厚,家族中人在东都在各地都有官员,岂是他区区一个小巡检镇署能够招惹的? 何坤看他态度良好,心中颇为满意,便接着说道:“听说你们巡检署最近盯着和兴隆盯的比较紧,可查出什么问题了么?” 李紫尘暗暗叫苦,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儿来的,当即低声道:“这不是我的主意,上头差遣下来,我不做也不行。权当敷衍了!” “别那么着急推卸责任。”何坤翘起了二郎腿:“其实,你的处境我很明白,做官就是这样,左右逢源的人太少,有些时候,总是要迫不得已选一边来站队。你站在哪一边,是你自己的事儿。但是,你要记住,站队这种事,永远没有回头的机会。站对了,你飞黄腾达,官运亨通。站错了,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李紫尘打了个冷战,何坤这话简直太露骨了,让他不寒而栗。 “求何大少指点。”李紫尘差点就要拉着何坤的胳膊,好像生怕他起身就走了似的,哭丧着脸说道:“下官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做事,我吃的朝廷的俸禄,带的是朝廷巡检。一心一意是要做个朝廷的官儿,至于哪一边……什么时候也轮不到我一个小官去站啊!” “你会这么想就是最好不过了。”何坤笑呵呵的说道:“我也是看你忠厚老实,所以特意跑来提醒你一声。巡检署,只要是分内事,就一定要认认真真的去做,不可不做,也不用多做。” 李紫尘到底做了这么多年官,何坤话中的意思,他细细一品就觉出了味道。人家等于是说,你该干嘛干嘛,楚阳让你查和兴隆你就查,但是这阶段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还得继续履行巡检的职责。至于斗法?那是秦飞和楚阳两位大仙的事儿,小小凡人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卑职领会了!”李紫尘松了口气,心里踏实多了:“卑职这里有上等好茶,若是何大少不嫌弃,饮一杯茶再走吧?” “好!” ……………… 楚阳穿着一身常见的青色短衫,走在街上。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寻常商贾一般,只是显得有些太过于菜鸟了。这位世子,不但是一个人上街,而且,他的腰包里,鼓鼓囊囊的缠着金银,只是要是稍有些经验的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 街头有一间大发钱庄,楚阳缓步走了进去,把腰包往柜台上一丢:“金银带着不便。全给我兑换成银票。” 掌柜的一看是大户啊,那沉甸甸的一袋子金银,往钱庄里一存,那可是大收入。便放下手中的活儿,亲自来招呼楚阳。过不多时便过了称,兑换了银票给楚阳。 楚阳揣着几张银票,缓步走出钱庄,左右看了看,漫无目的向街上走去。 走了没几步,几个年轻人便跟了上去。 转过两条街,待楚阳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几人一拥而上,勾肩搭背,就像突然遇到多年好友的似的,将楚阳挤进小巷子里,为首一人,搭着楚阳的肩膀,低声道:“别乱叫,否则让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 “你们是要劫财吗?”楚阳仿佛很害怕的样子,轻声道:“要钱好说,不要伤人。” “小子,你倒是识相。菜鸟一个也不知道怎么带着那么多钱来安州的。我们兄弟盯了你半天了,把口袋里的银票和值钱物事都拿出来。我们便不会伤你……要是你不听话,哼哼!” 楚阳探手入怀,几个年轻人紧紧的盯着他的手,另有两支匕首顶在他的腰间,只要他敢乱动,马上就是两刀刺入。 “你们是和兴隆的人吗?”楚阳低声问道:“和兴隆里有我认识的人,角头老七,这名字你们听说过吗?” “哈哈,你小子真是太不走运了!”站在楚阳正面的男子,笑呵呵的说道:“你认识我?我怎么不认识你?角头老七就是我,这几条街都是我的地盘。你想瞒天过海,却偏偏扯到我的名字,真是找死。” 楚阳微微一笑:“既然你是角头老七,那就太好了。你还不配让我认识!” “作死!”那人怒喝道:“妈的,把钱都搜出来,带到城隍庙做了他。” “要杀人了么?”楚阳笑道:“多谢,你可算是让我落下罪证了。” 他忽然清声长啸,身边两名年轻人吓了一跳,两柄匕首一起刺下,可是手臂却像是被什么托住似的,一点儿力气也用不出来。还没等角头老七等人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巷子周围已经接二连三跃出好几人,如猛虎扑食,将角头老七等人制住。 “几位,跟我走!你们有福了!”楚阳狞笑道。 第216章 吓你一跳 知府衙门的刑房里,灯火一闪一闪的跳跃着,将角头老七脸上的血污照得清清楚楚。他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火烧鞭打,每一次昏厥过去,都被一桶冷水泼下来,逼得他再度清醒过来。 楚阳捧着一杯热茶,翘着二郎腿坐在角头老七对面,淡淡的说道:“老七,签字画押吧。” “那你还是接着打吧!”角头老七惨笑一声,脑袋软软的耷拉着,不知道是懒得抬头,还是不屑于看楚阳。 楚阳心中的怒火隐隐有些憋不住的意思。他想出这一条计策,故意以身作饵去引诱那几条街的混混对自己动手。事发之前他已经查的很清楚,角头老七是和兴隆旗下的人,又是那几条街的大佬,有些面生的外来客商经常被老七带人劫掠。抢个包,拍个黑砖,这些都是太正常了。 楚阳的计策前半部分是成功的,果然引诱到了角头老七动手。可这几个人都被抓到知府衙门的时候,他们的表现有些太出乎楚阳的意料了。 想要打掉和兴隆这样的字号,需要足够的理由。那‘袭击现任知府,意图抢.劫杀人’是足够的恶性案件。楚阳还打算把这件事往深处挖,演变成‘一场有组织有预谋有计划有动机的罪案,是安州黑恶势力对官府的公然挑衅,是孔璋等人目无法纪、无法无天的自我膨胀达到一定高度之后的必然结果’。 如果角头老七真的是按照楚阳的设想招供的话,那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但是这些混混居然出人意料的表现出了硬骨头。角头老七一直坚持只是自己见财起意,与和兴隆,与孔璋都决计没有关系。这让楚阳非常郁闷! “其实可以把他们的手强按在上边,不就一了百了了?”狱卒讨好的站在楚阳身边,低声道:“以前都是这么干的!” 楚阳缓缓摇了摇头,假如是秦飞当知府,那他绝对敢替犯人画押。但是楚阳不能冒这个险,朝廷对北疆本来就看的很紧,巴不得北疆人赶紧惹点事儿出来。如果这份口供画押不是角头老七自己写的,自己就势必无法将角头老七交给刑部。因为,只要是他自己画押,就算到了刑部翻供,也没人听他的。而如果不是他自己画押,那问题就大了,一个手指印,好按的很,连打都不用打。但是口供总得是自己的亲笔吧…… “如果知府大人是担心笔迹问题,大可说角头老七不识字……”狱卒仍然不死心,继续提供自己的专业意见,当狱卒的,刑讯逼供那是家常便饭,熟得很。 “万一他到刑部会写字了呢?”楚阳悠然道。 狱卒伸出右手,比划一下:“大人,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先强迫他画了押,跟着就在牢房里把他弄死。借口好找的很,什么洗脸的时候,在脸盆里淹死了。什么跟狱友玩游戏的时候摔死了……这种事每年都要做几桩,见怪不怪了。” 楚阳还是摇了摇头:“太多人盯着我,不能冒险。继续打吧,人总不是铁,打得久了,总会熬不住的。” 狱卒叹了口气,回身翻出一条皮鞭,取出一盒短钉,一根根按在皮鞭上,抬头看着角头老七,循例问道:“招,还是不招?” “我招……主谋就是你妈!”角头老七破口大骂道。 狱卒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皮鞭凌空一抖,重重抽在角头老七身上,顿时带出十七八道血痕,皮开肉烂惨不忍睹。 ……………… “秦镇督,老七的事儿,您看!”孔璋搓着双手,紧张的在秦飞房间里走来走去,他几乎一刻也闲不住,急促的说道:“老七,我是信得过的。他从小就在号里混,等于是我半个儿子。这混小子做事是过分了点,看到有钱的外地人,总想下手。为此,我也敲打了他好几次。这次终于因为‘贪’啊,被楚阳给坑了。但是,他是个有骨气的人,就算被毒打,我也相信他不会乱说话。” 秦飞双脚翘在桌子上,椅子向后倾斜,晃来晃去:“事实上,角头老七是抢了楚阳,还亮了刀子。这一点是无可争议的!楚阳想把火往和兴隆身上烧,角头老七就要自己扛下来。你跑来找我,让我替你救一个罪行确凿的人,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孔璋不觉有些诧异,秦飞向来是不走寻常路,什么规矩在他眼里都是个屁啊。楚阳也不知道被秦飞抽了多少次了。按理说,这次应该继续抽才对,为什么秦飞兴趣欠奉呢? “老七是罪有应得,但是给予他应有的处罚也就够了,要是让他承担自己没有的罪名,是不是太残忍了点。楚阳的手段,我不太清楚,可也能想象得到。”孔璋哀求道:“要是镇督大人不帮忙,我也无计可施了。” 秦飞依然晃晃悠悠的前后晃着椅子,懒洋洋的说道:“如果我不帮忙,你准备怎么办?” 孔璋低声道:“镇督大人是要我说实话吗?” “当然!” 孔璋深深的吸了口气:“按照惯例,我们会重金礼聘外地面生的好手,买通牢里的狱卒,打听清楚情况之后,里应外合,把人抢出来,送到外地去,避个两三年风头,等到那一任官员调走了,再回来。” 秦飞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很不错,完全不需要我嘛!” 孔璋顿时瞪大了眼睛:“镇督大人你不是开玩笑吧?楚阳是什么人啊,他处心积虑对付您,想从我的和兴隆下手。他身边从北疆带过来的高手,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先天境的高手起码有几十号吧,说不定还有宗师境的高手呢。我去衙门抢人,那不是白白葬送兄弟们的性命吗?” “老孔啊!”秦飞悠然道:“如果你不去抢一次的话,楚阳又怎么能找到借口呢?他找不到借口,怎么对和兴隆动手呢?他不动手,我怎么好意思再欺负他呢?” 孔璋的眼睛渐渐亮了,秦飞的话在他心中一品,就已经品出了味道,当即微笑道:“镇督大人……那我这就去准备了。” “你忙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秦飞淡淡的说道。 孔璋微微一笑,躬身一礼,转身走出房门。迎面看到一个美貌女子,轻移莲步朝秦飞的房间走来。孔璋认得她是那一日姬如昔送来的姑娘,但是他又不知道姬如昔和崔启孝等秘事,还以为这姑娘已经被秦飞收入房中,便客客气气的冲着小玉儿一笑,快步走了出去。 小玉儿走到门前,只见房门大开着,秦飞懒洋洋的坐在房内。她便老实不客气的走了进去,轻声道:“镇督大人……” “什么事?”秦飞有气无力的应道。 “算起来日子,这几天小女子应该天葵将临。不过,等了两天,小肚子是一点儿也不疼,人也有些慵懒。小女子只怕是……” 秦飞顿时眼睛睁的圆圆的,失声道:“你……你不是跑来跟我说,你可能有了吧?” 小玉儿羞怯怯的点了点头,随即自怨自艾道:“玉儿是个苦命的人,从来也不敢要求些什么。只是,哪怕小玉儿再贱再坏,万一肚里有了孩子,那孩子可是无辜的。好歹也是镇督大人的骨肉,不知道大人准备怎么处置……” “不是真的吧?”秦飞有些心虚。 小玉儿长长的叹了口气:“若要不是真的,那镇督大人当然高兴啦!男人都是喜欢偷吃不喜欢负责任的。倘若要是真的……我这丑话可先说在前边,肚里孩子是绝对不会打掉的。若是你不准备养,我就算去妓院当个窑姐儿,也要自己养大他。” 秦飞抓了抓头皮,小玉儿的话说的太夸张了,以她的本事,以她和姬如昔之间的关系,只怕现在腰包里的钱都可以养活十个八个孩子了。又怎么可能沦落到去当窑姐儿?只是,自己那天的确有点嗨,想起来医术上说,在男女都同时嗨了的情况下,受孕率是挺高的。再说,掐指一算,如果这几日应该是小玉儿天葵将临的话,那一夜……还真是个危险期。 “你就宽心好了。如果真的有了……我会做我该做的!”秦飞拍了拍胸脯:“母子都不会有事!” 小玉儿幽怨的看着秦飞,嘟囔道:“难道我就这么讨人厌,要是肚里没个孩子,你就懒得正眼看我么?” 秦飞连连摆手:“媚功那一套对我没用,你也别期期艾艾的,小爷知道你不是那样的女人!” 小玉儿吃吃笑了起来:“看把你吓得。好吧,我就实话实说,虽然这几日天葵未临,但我是练媚功的,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自己还能感觉不出来?不过,秦镇督你也没让我失望,若是你让我去打了小孩,又或者让我们自生自灭,我就会有些看不起你了。” 秦飞顿时满头黑线,恶狠狠的反问道:“你大老远跑来跟我逗乐子来了?” “当然不是,我是告诉你,今天晚上,楚阳请九公主吃饭,我是要随行的。”小玉儿笑盈盈的说道:“有没什么要求我帮忙的?快说!” 第217章 吴国秘辛 灯光灿烂的酒楼里,满桌酒席早已狼藉。 坐着的只有楚阳和九公主两人而已,但是身边站着的,就足足不下十人之多。九公主只带了小玉儿和一名侍卫。楚阳一出门就是大阵仗,不为别的,这位爷在安州可没什么安全感,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人拿了脑袋,那可找不到后悔药吃。足足八名贴身侍卫左右排开,监视着房门、窗户、楼道、走廊、屋顶的动静。 九公主俏脸微红,放下手中酒杯,轻声道:“小妹已经不胜酒力了。” 楚阳明面上是请九公主吃饭,其实一双眼睛大半时间都在小玉儿身上打量,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心中浮想联翩。闻言,楚阳当即道:“九妹也不用着急回去,稍候我亲自带人送你回去便是了。” 小玉儿轻移莲步走了过来,给两人杯中残茶倒去,添了新茶,笑道:“方才听世子说起北疆趣事,果然好玩的很。世子见多识广,眼界又高,想必还知道许多秘闻轶事吧?” 楚阳本就有心在小玉儿面前卖弄,笑呵呵的说道:“那是自然。对了,九妹,我就告诉你,这次太子和舞阳公主来安东,背后的一些好笑事儿。” 九公主微微变色:“这些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说?” “又不是说我们楚国的事情,都是些吴国的丢人事。楚国人拿吴国寻开心,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楚阳笑嘻嘻的瞥了小玉儿一眼。小玉儿顿时投以轻笑,令楚阳心旌摇动,难以自已。 “吴国丞相郭句文和兵马大元帅韩腊,这两人,九妹应该听说过吧?” 九公主轻轻点头:“郭句文有才子之称,年少时曾以诗文动吴都。韩腊出身贫贱,以战功积累又会做人,五十不到就已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朝堂之上仅仅位列郭句文之右而已。这两人,小妹自然听说过。” 楚阳故作神秘道:“这事,说起来就有趣的多了。吴国早已立下太子,但是这位太子是草包一个。吴主有心废了他,可朝中阻力重重,像郭句文这样的老家伙,就带着一批文人,没事就找吴主聊天,大概就是说,废长立幼不可取啊,太子还年轻,只要找几个好老师教导,总能成才的。但是韩腊等人就不这么看了,他们觉得当君主就要有君主的气势,像吴国太子那样的软面条,将来真的登基了,肯定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起来,韩腊还真没私心,他没有支持的皇子,只是单纯的感觉太子不行。” “这些事,我还真不知道呢!”九公主掩口道。 楚阳心中暗暗得意,别说九公主不知道,就连整个楚国知道的人也不对。他现在说的轻松,其实都是燕王花了很大精力和代价,从吴国弄回来的情报。现在北疆、楚国、吴国牵一发而动全身,燕王当然也要知道吴国的情报。 楚阳接着说道:“这两位都是老臣子老资格,分别有一群跟班。每天在朝堂上,两人装模作样,一团和气。下了朝就开始吵吵,他们各自有些文人,动辄写些文章冷嘲热讽,说些含沙射影的内容。一开始都还以为吴主不知道呢!其实,吴主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一想,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这国家缺了文的不行,可没了武的也是一塌糊涂。就把韩腊和郭句文叫到皇宫里喝酒。吴主亲自作陪,三人推杯换盏,喝了个不亦乐乎。当然,吴主是头儿,他当然是灌别人的多,自己喝的少。等到两人都有几分醉意了,吴主就拍着两人的后背感慨道----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是吴国的基石。你们不能斗来斗去,要齐心合力为国效命。” “当时,这两人喝的都有点多,一时间心绪凌乱,觉得对不起吴主。哭哭啼啼的就表示以后再也不吵吵了,大家以和为贵。然后,就各自回家睡觉去了。” 九公主掩口笑道:“这两位大臣也算是性情中人了。” 小玉儿接口道:“天威在前,这位吴主也是个好脾气的人。” 楚阳得意洋洋的说道:“别以为这就没事了,好戏还在后头。韩腊和郭句文两人酒醒了,心里一琢磨,这可有些不对劲啊。一开始,两人藏着掖着吵架不敢让吴主知道。合着吴主早就知道了,而且,知道了也没批评,还摆和头酒劝架。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就是别藏着了?扯开了闹吧。” “这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从以前私地下吵架,变成了公然吵闹,在朝堂上都敢互相捋袖子瞪眼睛。一个扬言要用自己的笔墨把对方牢牢的钉在历史的耻辱架上,另一个放话说要是对方在大街上不小心遇到自己,就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男人解决问题的方式……” “然后呢?”九公主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楚阳冷笑道:“吴国那个还真是草包父子。他眼瞅着太子年纪越来越大了,迟早是要继承皇位的,假如真是窝囊废,难免是要败家卖国的。如果要换太子,起码要有真凭实据吧!于是想了个馊主意,他亲自出题,让太子去御书房考试。” “那位太子爷一听就怕了,他可是什么都不会啊,也就一张嘴能扯扯。当时差点没把他给吓哭了,就跑去找皇后帮忙。皇后想到郭句文足智多谋,又请了郭句文来。几人商量一番之后,连夜把郭句文的门徒门生都给召集到郭府中,一日一夜不眠不休,集思广益,猜测吴主可能出的题目,然后让太子背下来。” “那位太子爷背风月小说可能挺行,但是背那些治国策略,施政纲领,连看一个字都开始头疼。无奈之下,皇后只得吩咐人把答案做成小抄,夹在太子的袖笼里、衣领里。还别说,这次,真的被郭句文那帮门生给猜中了大部分题。太子爷抄的不亦乐乎。” 小玉儿轻声笑道:“这不是过关了吗?” 楚阳笑眯眯的看着小玉儿:“倒霉就倒霉在,这位太子爷答的太出色了。吴主看了答案之后,简直心花怒放,这娃儿不但不是草包,还是个人才啊。当时就把韩腊等人召入宫中,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其实,当爹的都疼孩子,韩腊他们成天在外说太子爷是个草包,吴国镇抚司又不是吃干饭的,吴主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叫韩腊来骂,就是耀武扬威一番----你不是说我儿子是草包一个吗?我就用儿子的答卷刺瞎你的狗眼。” “可偏偏韩腊是个较真的人,死活也不相信那伟大光荣正确的答卷出自太子爷的手笔。当场就把自己的虎符、绶带什么全给拿了出来,拍着胸脯说,要是太子爷能把答案给解释一遍,自己就交出兵权辞官不做,必要的话,就买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楚阳笑的开了花:“这倒霉的吴主也是个较真的人,心说我儿子刚答的试卷,墨迹未干,纸都是热乎的。你韩腊居然敢跟我较真?好吧,宣太子……” “然后?”九公主吃吃笑道。 楚阳低声道:“当然是没有然后了……” 两个姑娘家笑得开了花,站在九公主侧后方角落里的男子,却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他面无表情不因为他是九公主的侍卫,也不因为他觉得不可笑。而是因为,他的脸上带着一张人皮面具,喜怒不形于色。楚阳卖弄的吴国高层秘辛,应该是不久前的事儿,但是结合太子与舞阳公主出游这件事,就瞬间让他想明白了。 秦飞是个善于联想的男人。一开始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太子和舞阳公主还没成婚,就孤男寡女跑出来疯。现在看起来,是吴国有心让舞阳尽快把太子拿下,生米煮成熟饭,婚期越快越好----因为,吴国马上就要换太子了。 换太子是个非同小可的举动,一方面会得罪朝中保守派的大臣,一方面会得罪后族中人。而太子毕竟已经二十多岁了,看看楚国这几位皇子,谁没点自己的势力?吴国太子当然也有自己的小团伙。哪怕这个团伙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但这个团伙也绝对够高层。 吴主不想在国内引起巨大的动荡,甚至他可能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发生变故,马上让韩腊使用武力将各方面势力镇压下去。可他唯一不能镇压的,便是楚军!虎视眈眈的江南大营! 如果说,吴国因为撤太子,而引发内乱,甚至爆发内战,这完全是有可能的!所以,在撤太子之前,吴国需要一个和平的外部环境。最好的机会,就是在舞阳公主和楚国太子成婚的时候,立刻把太子的羽翼,甚至是后族,还有郭句文等人的势力,连根拔起!然后,那位可怜的草包太子,就成了无根之萍,想什么时候换,想怎么换,想换谁,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了! 秦飞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霍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么高层的事,察事厅也只有几人有资格知道而已,燕王既然告诉了楚阳,难道就没让他做点什么吗?---- 我的显示器坏了,出现绿色竖条纹。 这次我抢着说:写手的确是个运气很背的高危行业。 前有某点作家不幸去世,后有某女频作者得了白血病……是的,很高危。 还好,我的危险仅限于电脑。 把显示器拿到店里,店主笑曰:一年半了,aoc显示器你是唯一一个返厂的。 我很严肃的说:因为我是作者,所以我这么背。 没了显示器,笔记本被亲戚借去出差尚未归还。试着去网吧坐了2个小时,那吵杂的环境,让我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今天晚上,终于从朋友家蹭到一台破破烂烂已有好几年历史的17液晶显示器,凑合着码字吧…… 明儿个,继续,补补补 第218章 灭口 楚阳连说带逗,哄得两位美女花枝乱颤。九公主是堂亲,楚阳当然不会有什么企图,但是看到小玉儿那**如故的模样,楚阳就有些坐不住了。 厅堂里的气氛刚刚攀上高峰,忽然一人走到厅门口,尴尬的咳了两声。 “进来。”楚阳脸色一板,招了招手。 那人局促不安的走了进来,左顾右盼,似乎在嫌这儿的人有些太多了。这一番举动当即引起楚阳不满。世子一挥手:“有话就在这里说,事无不可对人言。” 来人迟疑片刻,终于开口说道:“知府衙门遇袭……” 这句话顿时令满堂变色。据来人描述,晚上楚阳出去赴宴之后,衙门之外有醉汉斗殴,数人厮打在一起,渐渐打到了知府衙门的大门口。看门人怕控制不住局面,便招呼内院的人出来帮忙。没想到,猝不及防之下,那几名醉汉暴起发难,当场将看门人和几名内院护卫杀死,随后四面八方二十余人抢入衙门,见人便砍,直冲衙门里的秘牢。 按理说,通常人犯都是关押在官牢里,只有极少部分需要严密看管的,例如角头老七等人才会被关押在衙门秘牢里。来人显然是对整个衙门的运作还有布局都十分了解。他们的目标清晰,冲到秘牢的时候,里边的狱卒才刚刚做好战斗准备。那又怎么可能是已经杀红了眼的匪徒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纷纷倒下! 楚阳皱眉问道:“角头老七等人都被救走了?” 那人摇了摇头,低声道:“都被当场灭了口。” 楚阳的脸上微微变色,就连秦飞那张人皮面具下的脸,也有些不好看了。他只是吩咐孔璋按照过往的惯例去办,没想到孔璋居然这么狠,连救都懒得救,直接把人灭口了……虽然这事儿对于一位江湖豪杰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在秦飞看来,这是严重的不听指挥,恣意妄为! “袭击的刺客,有没有抓到人?”楚阳沉声喝问道。 “没有!激战中,对方死了两个人,余下的都跑了。那两个人查过了,是生面孔。李紫尘派来最有经验的巡检,也没看出来是何方神圣。”那人支吾道:“衙门里的折损有些惨重,死了十七八个,伤了二十多个……” 楚阳愤怒的一拍桌子:“全是饭桶!” 其实那人心中也充满了委屈,楚阳谨小慎微,怕在安州出事。出来吃顿饭,就把身边八个身手最好的都给带了出来。余下的人,只能说是寻常之辈,遇到了高手,简直就是人家的靶子,砍瓜切菜一般被人放翻在地。其实,来的人也未必高明到哪里去,恰好钻了知府衙门暂时没有高手的空子而已。 委屈归委屈,话还是不能说出口,否则,楚阳非得当场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不可。 此时此刻,谁也没有聊天吃饭的心情,楚阳勉强压抑着怒气,站起身来说道:“衙门里出了事,我得赶回去处置。九妹,我派人先送你回去。来日,我们再聚。” “那倒不必了,我自己就能回去。”九公主起身告辞。楚阳便不推辞,径直带了八大侍卫快步离开。 走出酒店,到了无人处,秦飞咳嗽一声:“你们先回去,我去办点事。” 还没等九公主说什么,秦飞就一溜烟消失在夜幕之中。今天是个杀人的好日子,阴沉的黑夜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如果街上没有灯火,整个天地都会陷入无边的黑暗。秦飞一边走着,一边把脸上的人皮面具轻轻撕下。转眼间到了和兴隆孔璋的府邸,直接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站住,什么人?”门房叫嚷着追了出来。 秦飞冷冷的一回头,有若实质的眼神从门房脸上扫过。那位门房当然认得安州一霸秦镇督,吓得死死闭上嘴,再不敢说一个字。 一路无人敢阻拦,秦飞大步走到后院,听得人声喧哗,目中灯光灿烂,心头有气,跨入偏厅。 偏厅里坐着二十人许,都是陌生面孔,正在推杯换盏,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见到秦飞走了进来,许多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坐在主座的孔璋赶紧起身,抢到秦飞面前,两人一并出了偏厅。秦飞劈头盖脸喝道:“孔掌柜,我说的话,如今你都当成耳边风了?派人去知府衙门是去杀人的吗?” “怎么回事?”孔璋诧异的指了指宴会厅:“那些才是我找来的生面孔好手,晚饭还没吃完呢,原本预备着半夜里去劫知府衙门,顺便吓楚阳那小子一跳。怎么?有人先动手了吗?” 秦飞双眉几乎立刻拧在一起,这眼瞅着孔璋还没动手啊!那又是什么人跑到知府衙门杀了角头老七等人灭口呢? 能够符合这样条件的人,屈指可数。首先要能短时间之内找到一些生面孔的好手。其次,把握住楚阳外出赴宴带走高手侍卫的时机。然后,还要知道秘牢的确切位置,更加要清楚秘牢里关了什么人,才能一击即中,将犯人灭口。 “有人想嫁祸给你……”秦飞喃喃道:“还想气得楚阳失去理智。” 一个失去理智的楚阳会做出什么? 孔璋的脸色还没有变回来,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漆黑的夜晚,被无数火把点的通红。数以百计的守备所官军,楚阳从北疆带来的骑兵,还有他手下的侍卫们,将整个孔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身精装的楚阳,勒马孔府门前,朗声斥道:“孔璋,你意图谋害朝廷命官,以下犯上,派人对本官行凶。在凶手被捕之后,更加胆大妄为,居然纠集人手,夜袭知府衙门。你以为,杀人灭口,本官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楚阳凌空一抖马鞭,啪的一声在半空中炸响:“别以为只有你的主子会耍横,小王也会!今日,我就诛你满门,彻底铲平你们和兴隆。上报朝廷的公文,我有的是功夫去写。孔璋,滚出来受死!” 第219章 不公平的对峙 紧闭着的大门缓缓打开,和楚阳想象中的不同,院子里并不是站满了人,更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兵刃。 只有一个人,缓步从大门中走了出来,他很冷漠,也很桀骜。他淡淡的扫了楚阳一眼,便静静的站在门口,双手抱在怀中。那副悠然的模样,仿佛他站在全天下最美丽的园林之中一样。 可守在孔府周围的官兵,无论是来自北疆还是守备所,却全都安静了下来。偶尔有战马被这诡异的寂静惊扰,不安的打了个喷儿,马上的骑士便紧张的提紧缰绳,生怕战马失控,捅下天大的篓子。 楚阳的呼吸很轻缓,他的手掌一会儿轻,一会儿重,不住捏着腰间的刀柄。无数次,他想豁出去拔刀高呼一声,率领众多官兵什么都不管了,把眼前府邸里的所有人都砍成肉泥。但是,那个诱人的想法到了最亢奋的顶点,总是被他自己一盆冷水泼下来。他不敢!真的不敢!一切,都源自那个仿佛悠然站在黑夜中乘凉的男子! 夜风跳着轻快的舞蹈穿街过巷,穿过那些披坚持锐的战士,越过那些矫健雄壮的战马,带起火把上的火星,爆裂时噼啪作响。 除了松油炸裂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孔府四周再有一丝一毫的声音。整个孔府的灯火都已熄灭,安静的像是一座死宅。 秦飞冷傲的瞥了楚阳一眼,竟然弯下腰身,当着精锐的北疆军、当着燕王精选的侍卫、当着王世子的面,舒舒服服的坐在台阶上,手掌搭在阶边石狮子头顶。 这种充满挑衅意味的举动,让楚阳的心再次躁动起来,马鞭在手中攥的紧紧的,他很想甩出去,铁骑齐冲。 可是,他的记忆深处带着恐惧。在那个肮脏不堪的街道,那些穷酸聚居的地方,就是眼前的男子,狠狠将自负极高的楚阳打得狼狈不堪。他想要楚阳的命!那一刻,秦飞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机,无数次将楚阳从噩梦中惊醒。甚至,在午夜梦回之时,楚阳会觉得自己到底是不是早在菜市街就被秦飞杀了…… 这份恐惧早已深深的埋在他的心底。当楚阳看到秦飞满不在意的坐在孔府门口,他没有任何把握击杀秦飞。 相反,在他的心中,翻来覆去的想着各种场面。会不会自己的队伍刚刚发动,秦飞就暴起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了自己性命? 一切皆有可能! 纷杂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本来就紧张无比的官兵们纷纷回头望去。那是一队巡检,簇拥着一顶小轿,飞快的赶来。轿夫们就像被钉住双脚似的,在孔府门前停下脚步。揭开轿帘,穆青山满头大汗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穆青山的心思很乱,乱到自己的衣服扣错了布扣,压错了前襟都浑然不觉。 “世子,秦镇督,稍安勿躁啊……”穆青山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快步走到场中。 一边,是严阵以待的官军,另一边,只是一位高傲的男子。 穆青山左看看右看看,嘴唇蠕动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太子车驾天亮就能到安州了,打不得啊打不得。” 好几位官兵暗地里扑哧一笑,听这位大人的意思,要是太子车驾不到的话,就能随便打了? 两边显然都没把穆青山的话当成一回事。秦飞依然舒舒服服的坐在台阶上,那种傲慢到了极点的神色,丝毫未见减退。而楚阳几次伸手摸了摸刀柄,又咬着牙缩了回去。他不知道拔刀的后果,那便是不敢拔! 以骁勇著称的北疆战士,以惫懒闻名的守备所兵痞子,都有些等的不耐烦了。毕竟,一动不动的站着,又或者坐在马背上,并不是个舒服的活儿。他们纠结的观察着楚阳的脸色,等待他下达个明确的命令。当然,更多人希望楚阳说的是----撤退!实在没有几个人敢去冒险!去冒着秦飞勃然大怒,大开杀戒的风险。他的怒火,随时可以让长街变成血河! 穆青山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时不时掏出手帕擦擦。胖胖的老脸布满愁容,孤零零的站在两边之中,迎接茫然未知的未来。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淌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一支燃尽了松油的火把,无力的哀鸣爆裂几声之后,光芒悄然暗淡下去。不知道是城内谁家的公鸡发出了第一声啼叫……而倒夜香的大爷,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推着他的粪车,远远的站在路口,带着一些紧张一些害怕一些好奇,探着脑袋,想看这群兵哥哥们大半夜不睡觉就在这儿玩站岗吗? 穆青山的双腿都有些酸痛了,多少次想要索性一屁股坐在秦飞身边,但是他要顾及形象,又怕自己的举动引起不必要的误解,就硬着头皮一直站了下去,现在两股战战,几欲发抖。 “天都亮了,二位的火气还没消吗?”穆青山问道:“不如一人让一步,这事先揭过去好了。” “揭过去?找人来我知府衙门行刺,杀人灭口,如此嚣张,改天还不当街把我打死?”楚阳嚎叫道:“我还就得把这事分个清清楚楚。” 秦飞站起身来。 这个简单的举动,顿时令满街官兵不约而同的后退,那些打着瞌睡的马儿仿佛猛然惊醒似的,不停的打着喷儿,满心以为要发起冲锋,却发现主人拉着它不住后退…… “你想干什么?”楚阳的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秦飞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轻轻咳嗽一声,对穆青山说道:“关于这件事,我……” “秦镇督有什么说法?”穆青山问道。 “不解释!” 说罢,秦飞施施然的向街口走去,围着孔府的兵马,下意识的让开一条路,就像是开山巨斧劈开了人潮似的,那么整齐,那么肃然。 秦飞这一走,穆青山顿时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楚阳身边:“世子,还抓人么?” “我……”楚阳眼珠一转:“今天太子要来,我就先放放公事。反正孔璋也跑不了,来人!把孔家给我监视起来,就算一只耗子跑进去,也要告诉我。回府,整顿庭院,准备迎接太子、舞阳公主车驾!” 第220章 戏里戏外 太子爷的到来,引起了安州的轰动。在这个年代,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见到皇帝,而且,皇帝出巡通常也不会来到安州这样的地方。上次陛下亲临安州是什么时候?一百年前还是二百年前? 能够看到太子光临,已经是一种幸运。那些纯朴的老百姓根本不了解庙堂之上你死我活的斗争。他们单纯的以为,既然这位爷是太子,那将来皇帝嗝屁之后,他就顺理成章的捧着遗诏,拿着玉玺,成为新的皇帝。 而那些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已久,像秦飞和穆青山他们都很清楚,每一次皇位更迭的背后,从朝野到民间,从皇宫到边疆,都是一次充满了腥风血雨的斗争。每一位登上帝位的人,手中都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就算是懵懂儿童已经登基的孩子,他的支持者又或者母亲,也必然是侩子手。 太子揭开车帘,露出阳光的笑容,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和谐可亲的向街边兴奋的民众挥手示意。 许多人已经激动的热泪盈眶,甚至有老者已经昏厥过去。少女们羞答答的整理着秀发,期望能够被太子一眼看中,从此跃入龙门…… 御林军和大内侍卫们看惯了这样的场面,他们冷漠的隔开民众和车队的距离,警惕的从那些呼天抢地的老百姓之中寻找可能的刺客,并用眼神和动作交换着安全、不安全的信息。 秦飞摸了摸下巴,远远的站在总督府门前,低声道:“居然没有出现拦太子车驾告状的,安州人太让我失望了……” 话音刚路,几人已经连滚带爬抢到车队之前,神经紧绷的侍卫们刀枪林立,瞬间每人的脖子上都架上最少五六把刀,随便一把刀动一动,就能隔断他们的咽喉。原本准备好台词的人,吓得把话都噎了回去。 穆青山微笑道:“拦路喊冤不是那么简单的,没有一颗强壮的心,随时可能被侍卫们给活活吓死。话说当年我还是个小吏的时候,曾经有人拦御史轿子告状。人刚滚到轿子前,手掌伸到怀里去摸状纸,就被卫士当成要掏暗器,当场把他击毙。” “一个国家有自己的律法,按理说,寻常官司一级级打上去,总能找到说理的地方。”秦飞淡淡的叹息道:“不过,这是公正廉明的情况下。如果伸冤的通道蔽塞,那就只能冒险告御状又或者拦路告状了。这是一种悲哀!” 穆青山调侃道:“尤其秦镇督还掌管察事厅,老百姓要是在官府伸冤不成,还有察事厅这条路可以走。这几个人一拦路,反正安州官员和察事厅都齐刷刷的丢脸了。” 穆青山的话一点儿也没错,太子非常喜欢看到这样的场面,从东都出来之后,太子一路上至少遇到了二十次拦路告状的。每一次,他都很和悦的走出马车,吩咐侍卫不要惊吓了百姓。 他喜欢摆开这样的姿态,显得自己很是亲民。他也喜欢树立一个为民做主的形象,这样对于他建立在父皇面前的信心十分有帮助。尤其是那些告状的,十有**都是受到官府的迫害,以太子的能力,随手处理几个小小贪官污吏,那是小菜一碟……沿途许多州县,在太子之后都感恩戴德,百姓传诵,将来太子必定是一位明君云云! 和往常一样,太子走下马车,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挥手示意侍卫们将刀枪放开,朗声问道:“你们有什么委屈啊?” 几个人看起来都是很寻常的老百姓,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年纪大的已经快五十了,年纪小的不过十六七岁而已。他们似乎被穷凶极恶的侍卫们吓得不轻,而且,那些侍卫只是松开刀剑,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以侍卫们的身手,片刻之间就能抢到他们身边,很麻利的砍下他们的脑袋。 “我有冤枉……”为首的五十来岁男子嚅嗫道。他的声音很低,有些发颤……太子很满足于这样的感觉,自己高高在上,老百姓看到自己要不然就兴奋的要晕,要不然就怕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才是贵族,才是权力的象征…… “不要怕,真有冤情,本太子会为你们做主。”太子面朝民众,放声宣布:“本太子最是痛恨贪官污吏,他们吃的是国家俸禄,却还搜刮民脂民膏,简直禽兽不如。只要被本太子知道了谁是贪官,定然要他们好看。小安子!” 贴身太监小安子立刻打开手中的笔记,尖着嗓子念道:“太子出巡途经长桥县,查证县令等大小十四名官员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属实。太子依法处置,十一人送往刑部,罪大恶极三人先斩后奏……” 听着小安子念自己的光辉事迹,太子笑意更甚,而民众更加沸腾,这他妈得是多明的君啊…… 秦飞带着一丝冷笑,看着这场收买人心的闹剧,暗讽道:“这几个告状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子自己安排的呢。” 穆青山耳朵倒是挺尖,闻言道:“秦镇督猜的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中了。” “安州三大巨头,秦镇督你,总督我,还有知府楚阳。你觉得这几位戏子能告咱们三人中的谁?” 秦飞淡淡一笑并没有回答,太子又不是蠢货,当然不会傻到现在去对付楚阳。那是他爹和楚阳爹的较量,两个儿子撑死了是个摇旗呐喊的份。如果太子要傻乎乎的吩咐几个群众演员来招惹自己,也纯属发疯。不过,左看右看,太子也没有找穆青山麻烦的理由啊? “草民要告的是……安东察事厅镇督秦飞……” 这句话在嘈杂的人声中,依然十分清晰的落入秦飞的耳中。 站在秦飞身后的十名察事厅高手,陡然听见秦飞一声暴喝:“拿下刺客。” 穆青山暗暗有些好笑,不就是人家说要检举么,何至于叫嚣他们是刺客?他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浮上脸庞,耳边已响起秦飞的话语:“太子是二愣子么?” “当然不是……”穆青山一愣,随即惊呼道:“有刺客!” 第221章 太子的戏 人是一种最容易恐惧的生物,就在刺客的喊声响起的时候,街上拥挤的人群就爆发了巨大的恐慌。到处都是奔跑的人,随处可见被绊倒在地哭喊着祈求别人不要踩不要踏的人。可是,忙着逃生的人,又哪里顾得上他们?干脆利索的从他们背后踏上一脚,让自己跑的更快才是正道。 几名刺客刚刚开始发动,太子便长声清啸,右手一招,腰间悬挂着陛下御赐的‘替朕出巡’天子剑便已握在手中。剑光闪烁,身影灵动,瞬息间便已刺穿一人肩骨。侍卫们紧张的涌向太子,却见太子长剑招展,砍瓜切菜一般将那几人一一刺翻在地。 只伤,而不杀! 正冲向太子车驾的秦飞骤然停下了脚步,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看向太子。 老奸巨猾的穆青山也已看出了端倪,摇头苦笑,缓缓走到秦飞身边,低声道:“镇督大人准备好了么?” 秦飞耸了耸肩膀:“只要太子不找我,就万事大吉。否则的话……” 穆青山听出了秦飞言语中的意思,他可是滑不留手的老官,并没有说破,微微点了点头,快步上前,带着巡检和官兵去收拾残局。 第一次在安州露面的太子就大发神威,天子剑伤敌而不杀,立威而存一丝仁厚。狂奔慌乱的民众渐渐平静下来,各种各样崇敬到狂热的目光看向太子。许多人已经忍不住跪下高呼千岁…… 更远处,在知府衙门口备好仪仗的楚阳,禁不住冷哼一声。太子的把戏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他?先是借用拦轿告状,宣扬自己的功绩,塑造一个廉政亲民的太子形象,随后又假借刺客一展身手。虽然他那点可怜的九品身手压根就不入秦飞的法眼,却和楚阳是半斤八两。楚阳憎恶的,乃是他惺惺作态的架势。 有人会蠢到动用几个只会庄稼把式的汉子来行刺太子吗?秦飞知道不会,楚阳也知道不会!但是,老百姓是好糊弄的,他们以为,会! 往更远处猜想,太子自编自导的一场行刺大戏,或许为将来的政坛动荡埋下伏笔。这是一场公开的刺杀,需要整倒谁,又或者需要给人找个罪名的时候。这场刺杀,就名正言顺的到了那人的名下,成为如山铁证。 而发生在安州,无论是穆青山还是楚阳,都不可能站在太子面前说:您的演技太差了。被我们看出来了! 那太子就可以大摇大摆的给整个安州一个下马威----瞧瞧你们的安保,本太子走了半个大楚连个小偷都没遇到过,到了你们这坷垃,就遇到了刺客。安州官员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行刺的现场已经被清理,太子大发神威打伤的刺客,都被押下。侍卫们和御林军加强了街上的安保,密密麻麻的军队,几乎把老百姓挤得连屋檐下都没法站立。 安州的官兵惊魂方定,他们把整个街道彻底淹没,无数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太子车队,这时候,就算是一条狗从路边窜出来,都会马上被无数官兵砍成肉丝。 太子没有再回到马车,而是在贴身太监小安子的陪同下,一步步走向前方。 “太子哥哥!”九公主一眼看到太子,眼圈就已经红了,自从被‘赶出’皇宫之后,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兄弟姐妹了。虽然当年在宫中,九公主和太子的交情并不能算很深厚,但是在安州这破地方能遇到亲人,换了是谁都会有些情不自禁。 太子快步上前,搀住要行礼的妹妹,轻声道:“你我兄妹,无需大礼。好妹妹,在安州辛苦你了。” 听到太子如此宽慰的话语,九公主的眼泪断线般的落了下来。拉着太子的手,就开始哭哭啼啼,说个没完。 秦飞抱起双臂,有些无聊的看着人家兄妹相见的感情场面,忽然身后听见无数官兵和百姓的失声叫喊,乍一听还以为是又来了刺客,秦飞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却见一个妙龄少女,红裙黑带,薄施粉黛,美艳不可方物,令人无法逼视。 她同样是眼圈红红的,怯生生的距离秦飞还有七八步便已停了下来。满街官兵百姓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一生都没见过的如此美貌的姑娘,长街竟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轻风拂过她的长发,散落在领口的几缕秀发,颤抖着在风中飞舞片刻,便被她反手握住。另一只如玉小手,轻描淡写的在泛红的眼眶上一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安州好大的沙尘,竟然眯了眼睛。” “沙尘……啊……是很多,天天都是这样。”秦飞抬头看了看天,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微风、旭日、蓝天、白云……早已清扫洒水的街道,又怎会有沙尘? “我也应该叫你哥哥吗?”她的目光看着不远处正在倾诉的那对兄妹,幽幽的说道。 秦飞心中一黯,低声道:“那倒不用。黛儿……” 长途跋涉的唐黛儿,轻轻一笑,便已让路边军民神魂颠倒,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捏紧了拳头,想要一拳打翻秦飞,然后站在他的位置,也这么风轻云淡的和那位绝世佳人对话。更不知多少人开始邪恶的猜测秦飞和唐黛儿之间的关系,暗暗诅咒他们有朝一日成亲之后,才发现竟是同一个老子…… 太子和九公主说了几句,迎接仪式便正式开始。收起眼泪的九公主看到老熟人黛儿,便兴高采烈的过去牵着她的小手,笑盈盈的说道:“黛儿来安州可是太好了,我啊,在安州可寂寞的很,有你在,你我姐妹闲来无事下下棋,一起逛街一起插花,日子就好过的多了。” “秦……秦飞不带你去玩么?”黛儿柔声道,时不时瞥一眼正在干瘪瘪的做着欢迎仪式的秦飞。 九公主不满的一撅嘴,贴近她的耳边,嘀嘀咕咕说道:“黛儿,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初你和秦飞解除婚约了。那小子哪里是什么好人啊,去钓鱼就泼我一身水,虽然是我先泼他的……还有啊,我说出城打打猎吧,他老是说没空,其实啊,自己跑出去找人打麻将。不过话说,他上次做了个圆盘,上边画了一道道圈儿,然后制了几柄带羽毛的飞镖,投起来倒是挺好玩的,呀,你跟我住一起,我们一起玩。” 唐黛儿复杂的看着秦飞,心情乱的就像麻花,要是秦飞带她去钓鱼、泼她一身水,还做飞镖给她玩……那是多好的事儿啊! 繁琐的迎接仪式,在一挂不知道多少万响的鞭炮中圆满结束了。楚阳站在太子身前,微微欠身道:“参见太子。” 太子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世子在安州待的还习惯吗?” “北疆那么苦的地方都待过来了,何况安州呢?”楚阳一本正经的说道:“父王常说,在大漠中倔强生长的仙人掌要比那些苦心栽培还未必能活的娇艳花儿顺眼多了。” 太子怎能听不出他的嘲讽之意,淡淡的说道:“难活的花儿才是珍品,一支绽放,万花失色。仙人掌就算能活,也难登大雅之堂。上不得台面的货色,只是垃圾而已。” 楚阳眼珠一转,冲着秦飞一努嘴:“秦镇督出身菜市街,一手一脚有了如今的地位,本想用仙人掌来比秦镇督以示赞誉,既然太子殿下这么说了,我还是不比了。” 秦飞笑呵呵的走到楚阳身边,抱拳道:“秦飞卑微出身,撑死就是个野草。世子才是仙人掌,世子全家都是仙人掌。” 太子抚掌笑道:“许久不见秦镇督,还是那脾气,宁死不吃亏,嘴皮子上都不饶人。我还就是欣赏你这性格。” “不用客气了。”秦飞拱手道:“太子长途跋涉一定很劳累了,先请休息吧,那些刺客……” “我自己处置。”太子沉声道。 秦飞点了点头:“那,下官先告退了。” 秦飞走了,楚阳倒是没走,他好奇的左顾右盼想要看看从未谋面的舞阳公主到底什么样。再说,这一路漫漫,太子究竟有没有把生米做成熟饭呢?可惜,那一辆紧闭着窗户的马车,阻挡了楚阳的好奇心……车,是直接进了总督府。 秦飞轻快的走在回安州分署的路上,反正也没有多远,九公主和黛儿两人说说笑笑,并肩走在其后。周礼渊谨慎的带着执行司的高手,保护着两位身份地位都非同小可的女孩子。 刚刚走进衙门,秦飞就冲着公务房飞奔而去,大叫道:“都不要打扰我,我有很多公事要办,骚扰者重打五十大板。” 冲进公务房,秦飞紧紧关上大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庆幸暂时可以避开唐黛儿,就听身后门外,传来黛儿的声音:“五十板子要打你便自己动手打,话说,黛儿也有公事要找你,马上开门,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秦飞长长的叹了口气,拉开房门,无奈的摊手道:“公事?” “真的是公事!”黛儿轻声道:“看见太子的戏了么?知道他想整的是谁吗?” 第222章 吟诗作对 黛儿走进房内,显得十分轻松,自若地在墙角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秀美微蹙,静静的看着秦飞:“你不是真的不知道吧?” “你说说,有些事儿,我这个出身菜市街的,还真不如你这个长在官家大院里的姑娘知道的清楚呢。”秦飞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架势。 黛儿微微一笑:“太子这一招不知道占了多少好处,但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在于察事厅。察事厅的升迁可以快,却非常严格。历代察事厅高官的履历几乎找不到一项污点。如果太子想要为自己立威,在他出了东都之后,有大把机会可以立威,根本不用等到安州。之所以到了这儿再动手,就是为了在你的履历上抹一把黑。” “易总督虽然是大宗师,可毕竟年事已高,而且他的儿子媳妇都是为了察事厅而牺牲。听我爹说,当年他儿子死的时候,易总督就已经有了退意。只不过,察事厅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接班。就算是如今吧,君提督沉稳有余,却失之果敢!元提督狠辣有余,却失之从容!像易总督这样惊采绝艳的人物,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哪里再去找第二个?” 秦飞点了点头,从桌子上抓起一个苹果,用小刀旋风般削了皮,递到黛儿面前:“说的不错,这是奖励。” 黛儿轻笑着接过苹果,却不吃,继续说道:“若是在别的年代,易总督也就放权了。可偏偏楚国灭魏之后,国势大盛。单以国力军力而言,以前能和楚国平分秋色的吴国,现在只能采取防御姿态,不敢轻举妄动。草原蛮子被北疆一军就压得有些抬不起头,哪里还有昔日纵横大漠,突入中原的威风?陛下春秋正盛,雄心壮志,便是要一统天下。在这个前提下,大楚需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行动能力超强的察事厅。而不是日趋平庸的察事厅。正是基于这个理由,易总督一直都退不下来。” “也是他的运气,你……就这么出现了。虽然你的背景和来历都有些模糊不清,或许有一些我不知道的隐情吧,渐渐的,无论是陛下还是易总督,又或者是我爹,都对你放心的很,甚至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易总督全力栽培,是要把你当做接班人培养。” 秦飞暗暗苦笑一声,他们这么放心,肯定是基于老妈的原因。虽然老妈的身世还不清不楚,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些大楚贵胄,当年或多或少都和老妈有些交情。 “偏偏你的立场在一开始就摆出来了,你和端王接近,削了齐王的面子,又把念公公阉了第二次,齐王被逼得想逃回皇宫走亲情路线。”黛儿嫣然一笑:“现在端王风头正劲,太子都有些忌惮了。从时间上来说,太子想要即位,起码还要等个二十年三十年。可察事厅的总督,最多五六年就要换人了。如果你执掌察事厅,这么庞大有力的机构站在端王的身后,太子想哭都哭不出来。他当然不能让你顺利上位。在你的辖地,制造一起行刺太子事件,破不了就是你的污点,这一笔黑是一定要抹的。” 秦飞沉吟道:“察事厅有不少老资格,他们也觉得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尤其是那些修为精湛劳苦功高的。他们也不想看着我一步步就这么迈上去,太子抹了笔黑,那些人也会抓住,大做文章。假如易总督或者陛下力排众议,非要我接这个班,察事厅铁板一块也会四分五裂。到时候,为了大局考虑,牺牲掉我也未尝不能。” 黛儿清脆的咬下一块苹果,笑盈盈的反问道:“那你又准备怎么办呢?再说,太子最好的做法应该是当街灭口,但是他偏偏留了活口带回去,想必是还有阴谋吧?” “管他阴谋阳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扯淡。”秦飞捏了捏拳头:“看我把他轰杀至渣!” “杀太子?你不会的。”黛儿一点儿也不惊讶。 秦飞静静的吸了口气,十分严肃的看着黛儿:“如果有必要,我会!” 黛儿抬起头看着秦飞的脸色,知道他所言非虚,心中不由得为之一紧,便岔开话题道:“太子这一路过来,和舞阳公主……” 其实黛儿也不是这么八卦的人,但是太子这一路实在有些太嚣张了。刚刚离开东都的时候还好,过了一段时日,这位太子爷就和舞阳公主开始勾勾搭搭的,反正两人有婚约在身,偶尔亲密点,开个玩笑,拉着小手一起去溪边看看落日,也算不上什么过分。但是,某日行途宿营,忽然队伍喧哗,侍卫竟然发现太子失踪,吓得急忙声张起来。 太子失踪可是大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所有侍卫和官兵都要被砍脑袋,倒霉的话,诛三族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惊惶不已的侍卫们疯狂的搜索起来,甚至已经有人打定了主意,要是找不到太子的话,就赶紧出逃,落草为寇也行!结果,一顿饭工夫之后,衣衫不整的太子忽然现身,自称夜里诗兴大发就走出去看看月亮,吟了七八首诗就回来了。 这样的瞎话能唬得住谁?侍卫们快把方圆五里地的老鼠都抓出来审问了,也没看到半个太子的影子。他现身之处,距离舞阳公主的营帐只不过三十多步,再看他脸色红红,额头犹有汗渍,衣服也穿得乱七八糟。侍卫们大多都不是童男子,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这位爷到底干嘛去了。当然,身为侍卫就要有这样的觉悟,知道可以,猜到也可以,就是不能乱说。 于是乎,太子半夜吟诗的事儿就这么被遮掩过去了,没想到的是,此后太子的诗性越来越浓,没事就半夜里跑出去吟那么几首,有时候能吟一夜。不但他吟,偶尔还能听见强自压抑着的女声也在吟,当然,这就不是吟诗的吟了。 侍卫们睁只眼闭只眼,无非就是侍卫队长把夜间巡查工作的重点从太子营帐移到了舞阳公主营帐。私地下,大家也偷摸拿这事儿开个玩笑。譬如,某日两位侍卫执勤无聊,一人感叹:离开东都之后,好久没有吟诗了。于是,另一位便鼓动到了某城停驻的时候,一起去找几位当地的红姐儿,好好吟一夜的诗,可以三个人一起吟,也可以换着吟…… 黛儿到底是个姑娘家,说的遮遮掩掩。但是落在大流氓秦飞的耳中,依然邪恶的推测出了真相。 “后来呢?”秦飞饶有兴致的问道。 黛儿仔细想了想:“最近一段时日都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秦飞拿出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气势,尤其是皇家八卦,更是充满了邪恶的乐趣。 黛儿轻声道:“到安州之前路过商州之时,太子从当地征了一名大夫入队伍。我偷偷查问过,这位大夫在商州是以给女人看病最为著称,安胎保胎也是一绝。所以……” 秦飞促狭的摸了摸下巴,看来太子的功能还是十分强劲的,一路从东都到这儿,走的不算快,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扣掉安全期,不过十来天能够命中的日子。这样就能击中……想来陛下的第一位皇孙是不远了。 “不对……”秦飞手指一停,脱口而出:“有些奇怪。” “哪儿不对了?”黛儿好奇的反问道。 秦飞尴尬的咳嗽两声:“这种事,你姑娘家家的就不要知道了,将来嘛,你自然会明白的。” 黛儿脸上也是一红,猜到秦飞想的肯定不是好事。殊不知,秦飞掐指一算,太子从十四岁起就要接受那方面的教育。第一步,就是宫中众人皆知的春.宫画卷,在太监的讲解下,对照图画,太子算是第一次了解了那样的事儿是怎么做的。第二步,很关键,要选拔宫女去服侍太子,其实就是婚前进行实战演练。当然,这些宫女是要接受严格的控制,绝对不允许怀孕,甚至某些女子是要先绝育才能去陪太子。总不能太子还没大婚,已经弄下来一群儿子了吧? 这两步完成之后,太子的生活就进入了一个正常的轨道。也就是定期进行实战演练! 按理说,已经拥有丰富经验的太子,应该不至于这么急色,一路上就忙着跟舞阳公主依依哦哦。虽然舞阳公主的确是个美人,可她又不是姬如昔年轻时那样的尤物,经验更是匮乏,压根不懂得怎么取悦男人。怎么会让太子夜夜笙歌,甚至不惜整个队伍都能猜到呢? 更何况,如果她怀孕了,为了保存皇家的颜面,太子理应马上取消来安州的行程,返回东都完成大婚。这样还来得及对外宣传生了个七星子……要是拖下去,等回到东都,肚皮都已经大了,那还怎么行礼?怎么大婚? 除非…… 秦飞瞪大了眼睛,看着黛儿,沉声问道:“太子有没说在安州住多久?” 第223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太子身边的官员,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太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的翻看着这些年来安东行省的卷宗。小安子在身边轻摇扇子,驱赶着飞蛾和蚊虫。两名宫女熟练的煮着茶,她们长年以来为太子煮茶,技艺十分高超。杯盏交错之时,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穆青山的脑门有些湿了,李紫尘的背脊早已全都湿透了……大大小小十余位官员除了秦飞和楚阳这两个太子不想见到的人之外,余人已经在太子面前站了少说一个时辰了。 宫女捧着刚到功夫的茶水,送到太子面前。小安子接过茶杯,左手大拇指的扳指上悄无声息的弹出一支银针,在茶水中一过,依然银色明亮。这才把茶水放到太子跟前,低声道:“太子爷,趁热喝吧。” 太子缓缓合上手中的卷宗,一双带着寒意的眼睛,没有一丝感情的从诸位官员身上扫过。 他的目光在谁身上停留,谁就忍不住打个寒战。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秦飞如此‘目中无人’,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本和太子平视。即便是身为总督的穆青山,他也心知肚明,安东的总督,甚至也不如内地一个富饶地方的知府。倘若自己是那几处机要之地的总督……哼,只怕太子也得笑脸迎人了。 “安东这地儿,贫瘠了点,不过,诸位拿着朝廷俸禄,是不是真的尽心尽力了呢?”太子悠悠的说道,举起茶杯,以袖遮口,一饮而尽。 穆青山恭敬的答道:“身为朝廷命官,自然是鞠躬尽瘁,为国尽忠。” “胡说八道!”太子暴喝一声,把面前一堆卷宗尽数推在地上。他长身而起,从高座上走下,手指虚点着一众官员,厉声训斥道:“安东守备邵家宣,正昌十五年你升职调任安东,镇守一方,统帅行省水步两军近两万人。但是看看这八年来,安东匪盗之乱,令人瞠目结舌。聚众超过百人以上的匪徒营寨超过二十个。东海海盗,更是实力越发庞大。正昌十五年的卷宗里写着,海盗纠集三百余人,十七条大小舰船,突袭罗光,劫掠财物粮食布匹无数。到了正昌二十二年秋的公文里,竟然写着海盗出动超过一千人,四十条大小船只,从白沙滩登陆,一路耀武扬威,打破昆林县,将县城粮仓和武器库洗劫一空,扬长而去。” 太子手指虚点邵家宣的面门:“八年来,你的呈报是一直在剿匪,可是,匪怎么越剿越多了?你给本太子一个解释!现在解释!” 邵家宣汗流浃背,两腿发抖,不禁看向穆青山,投以求救的目光。 “太子殿下,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邵守备。东海海盗飘忽不定,我们出兵围剿,他们就躲到大海深处。那些海盗大多是当年魏国水师的老兵,经验丰富,对海面情况吃的极准。有些老兵闻闻海风就知道会不会下雨。他们不和王师正面交锋,东躲西藏。我们也很难一举将其歼灭。” 穆青山挺身而出为部下说话,还是让安东官员心神稍定,他们大多都没有见过太子这么高级的人物,光是一起说话就已经倍感压力,还是让穆青山这样有资格面圣的人出头比较合适。邵家宣的心里已经舒坦多了,暗忖上次给穆青山那二百两黄金没白送…… “太子,海盗的形成不是一天两天的。海边渔民有些好吃懒做的,不愿老老实实打渔生活,被那些盗匪所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谎言一糊弄,就下了贼船。再则,海上也有许多不知名的种族,据说,一直往东航行的话,那里还有个岛国呢……咱们大楚的人是没去过,当然也就敢说是不是真的有。但要是有的话,海盗或许是从那里补充兵员也未可知。” 邵家宣跟着解释了几句,偷偷看了看太子爷的脸色,急忙低下头去。 太子看着众人噤若寒蝉的脸色,心中暗暗得意,脸上压抑着不浮现起笑容,淡淡的说道:“你们都知道,本太子到安东来,是要带着舞阳公主出海的。我们大楚,雄踞天下,西边的疆域直达雪山,北方国土深入大漠,东方辽阔的海岸线又怎会比她吴国的海差了?只不过,看安东的卷宗,海上盘踞着数以千计的海盗,算上家属孩童,几乎可能有万人之多。这样的情况,怎么出海?” 穆青山打了个哆嗦,忽然明白了太子的用意。 训话是假的,真正的目的是在那群倒霉海盗身上。朝廷公文一向是有功劳就往死里吹,一吃亏了就说‘不是我们无能,实在是海盗太狡猾’!其实,正昌十五年的时候,海盗那几百人进袭大差不差,但是正昌二十二年的海盗攻城之事,那是夸大其词的。当时,也就四五百海盗,打下个几乎可以算是没有城防的小县城,丢人就丢在,城内两百多守军,不知道是不是太安逸了,看到海盗上岸,吓得连箭都没放一支,就举手投降,还帮着海盗维持城内秩序,帮忙搬粮袋武器包呢…… 为了安东军人的颜面,安东军方是一定要吹的,四五百海盗怎么能够?至少也要一千人以上。拿着大刀长矛怎么能够?至少也要攻城弩、破城锤。 这是官场上的套路,太子绝对不会不懂。但是他把火头一个劲的往海盗身上烧,穆青山要是看不出来就可以拿块豆腐撞死了。 太子想要军功! 在诸位皇子都在东都混吃的时候,太子若是拿下军功,对于自己继承人地位的稳固会有莫大的好处。其一,欺负海盗虽然不是难事,可海盗的身份不同,高层都知道,东海海盗就是魏武卒的一部分,是公然的反贼。杀反贼的功劳顶得上剿灭十支盗匪。 其二,欺负完了海盗,军中报军功就会提拔一批人,功劳怎么写,就是太子的事儿了,这一批人就会对太子感恩戴德。而这些被提拔的军官,会分别被调任到其他地方,等于是帮助太子在各地军方培养亲信,扶植势力。 怎么算,都是一笔极为划算的买卖,太子估摸着算计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甚至,有可能他和舞阳公主的出游计划根本就是为了剿灭海盗而设定的。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穆青山顿觉身上一松,朗声道:“贼寇猖獗,肆虐沿海。安东行省官员有心杀贼,但无法统一部署,难免号令不通……呃……” 穆青山还没想好接下来的说辞,邵家宣一看有机可趁,急忙说道:“太子大驾光临安东,不如就请太子殿下亲自挂帅,有了太子爷的指挥,安东水步两军定可一举剿灭为祸二十年的海盗。” 满屋子人看着邵家宣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邵家宣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小安子已经快步走下台阶,狠狠一巴掌抽在邵家宣脸上,尖着嗓子说道:“混账东西,这话也是你区区一个守备能说的吗?太子爷什么身份,还亲自挂帅,咱家看你是魏武卒的奸细,才能说这番话吧?” 以穆青山为首,安东官员纷纷把怜悯的目光投向已经跪下的邵家宣。 二愣子啊!穆青山暗暗叹了一声,施礼道:“太子千金之躯,不立危堂。交兵之时,箭矢无眼。太子修为盖世,当然不惧区区蟊贼。但是做臣子的,应该拼杀在前,怎能让太子身临险境。再说,古之名将未必要冲锋陷阵,太子爷精通韬略,才智过人,只需指点破敌法门,安东军马必定大获全胜。” 邵家宣歪着脑袋看向穆青山,可算明白了为啥人家是总督,自己是守备。 太子显然对穆青山的话十分满意,心情愉悦之下也懒得跟差点把他赶鸭子上架的邵家宣计较了,笑道:“也好,本太子一心要为父皇分忧,今日剿灭海盗也可为安东百姓谋福。那,就这么定了。邵家宣,你回去整顿兵马,今日的事,暂且记下,望你将功补过。” 邵家宣重重的磕了个头,谢过之后便死死咬住牙关,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天色已晚,来日再议。”小安子高声叫道。 连穆青山在内,十余位官员鱼贯退出书房,依次离开。 小安子挥了挥手,收拾好茶具的宫女也低着头离开了房间。 太子轻轻的出了口气:“我看了看今年的卷宗,秦飞在安东大有咄咄逼人之势,穆青山草包一个,他压不住秦飞,也不可能震慑楚阳。我可不能眼瞅着秦飞和楚阳成长起来。小安子……” 小安子低头说道:“太子爷,咱家有个计策,就是不知当用不当用。” “说!” 小安子低声道:“秦飞身为镇督,威胁要比楚阳大的多。当务之急,是不能让秦飞为端王造势。咱家觉得,既然他是镇督,那剿灭海盗也少不了他一份,不如把首功给他。” 太子皱眉道:“怎么给?” 小安子奸笑道:“让秦镇督先行出发,劝降海盗。那些海盗都是魏武卒,当然不会降,那秦飞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被海盗打死;要么,完成不了任务,回来被军法处置。这可是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啊!” 第224章 来得去不得 “让我去劝降海盗?”秦飞漠然抬了抬眼睛,看着眼前趾高气昂的小安子,淡淡的说道:“没兴趣。” 小安子的鼻子微微抽搐一下,在宫里,他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虽然还不是宫里最顶尖的那位,却也是数得着字号的人物。有些外官看到小安子还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安公公’。逢年过节的时候,给小安子送礼的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更别说宫里那些个执事太监,见到小安子都畏如蛇蝎。 就这么一号人物,站在秦飞面前,一五一十的转达了太子要求秦飞去劝降海盗的旨意。结果,区区一个五品镇督就牛气哄哄的来了句‘没兴趣’。 小安子强压心头怒火,那尖锐的嗓音显得十分刺耳:“秦镇督,这是朝廷大事,不可以随口乱说。太子爷是奉旨出巡,也就是说,太子爷对于一省之事有决断权。身为朝廷命官,你应该服从太子爷的命令。更何况,去劝降海盗而已,秦镇督该不是怕了吧?” “太子是奉旨出巡,又不是奉旨出征。他要打海盗,跟安东总督商议就行了。”秦飞懒洋洋的说道:“我管的是察事厅,不是军队,打仗这种事,不要找我。如果有意见,可以去找易总督投诉我,又或者直接去面圣弹劾。” 小安子差点没气歪了鼻子,眼瞅着秦飞是软硬不吃啊,当即叫道:“秦飞,你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吗?” 秦飞缓缓站起身来,空荡荡的公务房里,只有他和小安子两个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秦飞这一动,反而让小安子有些害怕,下意识的连退几步,背靠房门,随时准备夺门而逃,口中强撑道:“你想干什么?” “秦飞这两个字不是你能叫的。死太监!”秦飞揉了揉鼻子,冷冷的说道:“这辈子我就不喜欢太监,看到你们这些阴阳人,我就想抽你。一个区区六品执事太监,在我面前直呼其名,要说你不是找抽,谁信呢?” “你敢?”小安子的手掌已经在背后摸到了门把,琢磨着必要时拉开房门大叫救命,外边还有几位大内侍卫和随行小太监,秦飞就算要行凶,只怕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举动,眼前一花,秦飞已闪到面前,手掌高高举起,一巴掌抽了下去。小安子想要伸手去挡,但是他那点儿本事,怎么可能挡得住秦飞?手臂刚刚抬起,脸上就被重重一击,顿时头昏眼花,天旋地转,摇摇欲坠…… 要不是他背靠房门,这一巴掌就已经让他躺下了,小安子扯开嗓门叫道:“救命啊……秦飞杀人啦,秦飞要造反啦……” 他没有拉开房门,房门是秦飞亲自拉开的。 一脸笑容的秦飞,看着院子里紧张的大内侍卫,抱了抱拳:“几位都听见安公公在叫唤什么了吧?” “呃……”那几名侍卫虽然手底下有些功夫,但是他们很有自知之明,跟秦飞打起来,那不是羊入虎口?眼下还在秦飞的地盘上,人家喊一声:‘关门,放狗!’不知道多少察事厅密探蹦出来把自个儿打成猪头三。秦飞这么一问,还真没一个人敢接茬。 小安子捂着高高肿起的脸,从房内跑出,眼睛红红的,眼泪都几乎要掉了下来,嘶声道:“没听见我说吗?秦飞打我,他是要造反啦……” 几名侍卫看了看小安子又看了看秦飞,一个人都不敢动。 秦飞叹了口气:“指证朝廷命官造反是非常严重的罪名,如果没有真凭实据的话,诬告者要承担指责的罪名。这是咱们大楚的反坐法!安公公没念过几天书,不熟悉大楚律法,犯下这样的大错,实在是可恨,却也有点可怜。” “你?!”小安子怒目相视。 秦飞飞起一脚踢在小安子下巴上,他那瘦小的身躯凌空打了个圈儿,摔了个嘴啃泥,还没挣扎着爬起身,就被秦飞一脚踩在头上。秦飞用力也不大,刚好把他的口鼻都压在地上,却还能让他透两口气。 “侍卫大哥!”秦飞笑呵呵的说道:“安公公指证我造反,我认为这是诬告。人,我就先扣下了,等安公公出示了我造反的证据再说。几位回去可以禀告太子,就说,秦飞读书不多,出身草根。脾气向来有些不好,眼睛里也揉不得沙子,突然一个半男不女的怪物跑出来说我要造反,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的。咱们察事厅别的没有,就是问人口供有一套。如果安公公拿不出我造反的证据,那就不好意思了,本官就要请安公公挨个试试咱们察事厅的待人之道。” 小安子顿时打了个寒战,秦飞这是摆明了要和太子对着干,可偏偏自己一句话被他抓住把柄,眼下小命还捏在人家手中,这局面有些悬乎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讲理的人,他们见多了,但是和太子不讲理的人,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看秦飞那气势,脚下只要一发力,小安子的脑袋就能被他踩成烧饼。那几位侍卫也不敢轻举妄动。 为首一人走前几步,抱拳道:“秦镇督,我们几个侍卫没什么品级,不敢胡言乱语。如果秦镇督真的要扣下安公公,那请保证安公公的安全,待我们回去请示太子,再做处置。” “去吧,去吧!”秦飞笑眯眯的挥了挥手。 待到侍卫们走出院子,秦飞松开脚掌,蹲下身来,看着鼻青脸肿的小安子,低声道:“你们打的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总督府里的密议,虽然我没去,可是你们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清清楚楚。安公公,想要坑一个吃情报饭的人,并不容易。最起码说话的时候,先听听屋顶上,隔壁有没有人。再考虑清楚,房间里的每个人是不是都信得过。” “你……”小安子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飞耸了耸肩膀:“准备受审吧,只不过,我审你的,是别的事儿。”---- 这几天一直在北京,有些重要的事要办,还要持续几天。 只能抽空去找网吧码字了。 抱歉,抱歉! 第225章 想象力太丰富未必是好事 由于年久失修,安州察事厅分署的大牢里,充满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仿佛是进入了一个已经十几年没有打开过的墓穴一样。 小安子四肢张开,呈大字型被固定在墙上。他的正前方摆放着一排排刑具。铁刷子……他知道,那是用开水把人的皮肤烫过之后,再用铁刷子把皮肉全都刷下来,最后只剩下骨头;竹签,那是插手指的专用工具;烙铁,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却可以在人身上留下永不磨灭的疤痕。至于更多,他连见都没有见过、听都没有听过的刑具,更是令人望而生畏。 小安子的面前只有一个人,秦飞施施然的坐在他对面,拿起烙铁看了看,叹息一声,翻下来又抓起来铁刷子。每次,秦飞换刑具,小安子的心都忍不住揪到了嗓子眼,幻想着自己的惨状。汗水,早已把他身上华丽的服饰打湿。 “东宫那儿生活挺好,安公公许久没吃过苦了吧?”秦飞淡淡的说道:“要不,我怎么有些为难呢?这些玩意,稍微重点的,只怕安公公吃不消。万一,我还没开口问话,安公公就已经壮烈了……” 小安子忙不迭的点头,连声道:“咱家无论如何是吃不消的。” “随便聊聊吧。”秦飞扯过椅子,离小安子又近了些,瞅着有些惊惶的他,笑道:“安公公,你身为太子身边的人,看着我有些不顺眼,其实我能理解。只不过,站在我的立场,别人想算计我,我是不肯吃亏的。” 小安子瘪了瘪嘴,没有接茬,他的心里一直在转着念头,秦飞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跟太子爷过不去。要知道,太子虽然手中没有多少实权,可论起身份来,那是整个大楚一个巴掌就能数的到的人物。有朝一日,得以登上大宝,更是手握天下生杀大权。 秦飞狡猾的一塌糊涂,把小安子提到刑房压根就不是为了拷打,琢磨着把他吓唬的差不多了,也就开始来点文调调。 “东宫名义上是宫,毕竟和皇宫不在一起,太子爷最近只怕很少得到陛下召唤吧?” 小安子愣了愣,下意识的答道:“是不经常见。” “可,据我所知,那一夜东都失火,陛下可是亲自过去。安公公觉得陛下是因为关心端王,还是关心齐王才去的呢?”秦飞淡淡的说道。 小安子眨了眨眼睛,那天东都失火,陛下离宫是大事。针对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况,太子也连夜召集了自己的智囊团开了整整八个时辰的会议。作为太子最贴身的太监,小安子有幸参与了这次重要会议,听到了无数阴狠、毒辣、诡异的猜测,也听到了不下近百种应对分析。虽然智囊们七嘴八舌,但是有一点是大家达成共识的----陛下现阶段明显看着端王更加顺眼,至于顺眼的程度,看看失火了陛下的反应就能想到。 涉及到皇位继承权的争夺,太子怎么可能让已经煮熟的鸭子再飞掉?那些智囊们火速提供了三个环环相扣的方案。第一,安排离开东都,一路上把舞阳公主生米煮成熟饭,最好弄个皇孙出来。爷爷看孙子总是分外顺眼,顺带着也会看着孙子的爹比较舒服点。历史上,诸子夺嫡靠孙子的招数并不罕见。这件事,太子绝不反对,一路有妹子相陪,晚上还可以哦哦叉叉,弄大个肚子又算得了什么? 第二,一路上要为自己造势,打造一个敢作敢为,为国为民的太子形象。最好的反面教材当然是那些贪官污吏。打掉这些人,一方面充实了自己的小金库;一方面赢得了百姓的赞誉;另一方面还可以趁机让东都的亲信们顺藤摸瓜,把自己看不顺眼的非太子派官员踢出局。这不,前些日子东都就有位御史上书弹劾,称某位大人的四儿子的八姨太的叔叔在某地当县令,简直就是鱼肉百姓,被太子拿下,然后,顺理成章的弹劾到了那位大人。一举三得的事儿,太子当然乐意做。 第三点,也就是最关键的一点。到了安东就要打一场,无论是打海盗还是土匪,甚至是和蛮族来一次小规模冲突。哪怕是输了,太子的狗腿子们也能把失败吹成胜利。至于斩首七八个吹成七八百,也就是小菜一碟了。军功,在这个阶段的大楚,是大家最为看重的功劳。打一仗,除了军功,还可以趁机提拔一部分亲信进入各地方军队任职,把太子派的体系继续扩大。 换言之,太子此次东来,就是因为那一夜东都失火。那场火,让诸子夺嫡的场面更加激烈,已经进入了最后决战的阶段,每一份力量都可以决定最后皇位的归属。如果,能够在安东砍掉端王辛辛苦苦才拉拢到的秦飞,太子就更开心了。秦飞背后的势力很多,却都不是支持太子的。在他看来,秦飞个人和端王太近,而易总督对于皇子们一向很冷淡,谁都懒得搭理。至于唐家……在太子眼中,唐家似乎和燕王走的更开心! 这些事,小安子都很清楚,可要说出口,就决计没有那个胆子。 秦飞神秘兮兮的看了小安子一眼,轻声道:“就算你想破脑袋也猜不到,为什么我知道那天夜里陛下去看端王了----因为,当时,我也在。” “对了,还有初公公……算了,还是不说了。” 秦飞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小安子心里七上八下,难以平静。他本就是一个心思极为活络的人,一旦打开了脑门,顿时浮想联翩。对啊,宫里除了陛下和他的妻女们,最有权势的便是初公公了。别看人家只是掌管御膳房,可掐着的是宫里大腕们的胃啊。以初公公的能耐,自然能知道不少别人打破头也猜不到的秘密。 但是,初公公和秦飞是什么关系?小安子也有所耳闻,送九公主去秦家的便是这位爷,听说在皇宫里,初公公提起和秦飞结识结交的故事,也颇为自得。大家都是太监,小安子当然很羡慕人家做太监都做的那么威风。如今综合起来一想,难道说,陛下已经动了换太子的心思? 假如真有此事,陛下去看端王就能说得通了。初公公能知道一些蛛丝马迹,或许会私下透露些给秦飞。那以秦飞嚣张跋扈的脾气,自然不会把一个即将下台的皇太子放在眼中。 小安子越想越是胆战心惊,低声问道:“秦镇督是不是知道些关于那把椅子的事儿?” 秦飞微微一笑,悠然道:“不知道!” 他越是说不知道,小安子就越不相信。眼前这位爷可是手握察事厅一省大权,结交的都是高层,动不动还能跟陛下聊聊天,跟端王划划拳,抽楚阳嘴巴子的人物。若是他都一点儿不知道,还有谁能知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安子瞄了一眼阴森的刑具,哑着嗓子说道:“秦镇督,咱家是个废人,心思鲁钝,得罪了镇督。求镇督大人不要跟一个断子绝孙的下作货一般见识。” 秦飞缓缓的翘起二郎腿,冷笑道:“你出谋划策要对付我,现在又叫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秦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小安子越发笃定太子这位置是坐不了太久了,秦飞越是镇定,越是拖时间,小安子就怕的越厉害。要知道,太子很快就能赶来,两人很快就要展开正面冲突,但是秦飞这德性,好像一点儿也不害怕似的。 小安子湿透的背脊被自己的体温烘干,贴在身上分外难受。太监身上本就有股难闻的气味,如今呛的小安子自己都有些吃不消了。他陪着笑脸道:“秦镇督若是饶了小人一回,以后小人甘愿给秦镇督做牛做马。不不不,以后小人就是镇督一条狗,镇督叫我咬谁就咬谁,叫咬几口咬几口……” “那岂不是便宜你了?”秦飞漫不经心的扣着手指甲:“安公公,我不怕说句露骨的话,你本就风光不了几天,若是我护着你,将来或许你还有大把好日子可以过。你一个马上要玩完的人,想投靠我,总得表现出一些诚意吧?” 小安子浑身一抖:“镇督是说太子爷……” “我什么都没说!”秦飞严肃的瞪着小安子:“你不要乱说话,这世上,说错了话,是会掉脑袋的。” “是是是,镇督什么都没说!”小安子暗暗捏了把汗,把心一横,谨慎的朝门窗处看了看,仔细听了听,确认左近无人,这才低声说道:“小安子既然已经决定给镇督做狗,自然是忠心耿耿的。有件事,镇督或许有兴趣。” “说!” 小安子一狠心,探着脑袋说道:“舞阳公主跟太子是做了些苟且之事,至于她有喜的事儿……” 小安子的声音越来越低,秦飞的眉目却渐渐舒展开来。待到小安子说完,秦飞起身松开镣铐,淡淡的说道:“以后,你记着今天说过的话,若是有朝一日树倒猢狲散,别人不保你,我也保下你来。”---- 帝都归来,身体无恙。努力码字中! 第226章 引荐 太子爷怒气冲冲的进了安州分署,看守大门的密探们可没有一个敢阻拦这位大爷的。往日里温文尔雅的太子,如今看起来跟街上要跟人打架的小混混没有多少区别,无非就是身上的服饰比混混要华丽一些。 跟随在他身后的大内侍卫们,个个昂首挺胸,手按刀柄。这些在宫里已经混成油条的侍卫心里很清楚,只要陛下一天不废太子,整个楚国就没人敢动太子一个手指头。只有太子看谁不顺眼就抽谁,可没有人敢抽太子。他们笃定的很,即便是秦飞,也绝不会跟太子当面撕破脸皮。膀大腰圆的侍卫们无非就是摆摆架势,给太子充个门面,看起来威风点罢了。 “秦飞呢?把他给我叫出来。”太子厉声喝道。 话音刚落,秦飞便施施然的从内院走出,笑眯眯的对太子行礼道:“微臣见过太子。” 秦飞扣了小安子,让太子的面子丢的一塌糊涂,这口气,太子怎么都咽不下去,看到秦飞出来便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秦飞跟前,压低声音,冷冷的说道:“秦飞,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就连本太子,你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这儿人这么多,如果我说些什么让太子爷下不了台的话,不知道是您吃不消呢?还是我吃不消?”秦飞淡淡的说道。 太子的眼睛立刻眯成一条线,即便是跟他争夺皇位的兄弟,即便是野心勃勃的燕王,见到他的时候,表面上也客客气气的称呼着。秦飞,还是第一个完全不给他面子的人。一个从菜市街爬上来的小巡检,到底胆子是什么做的?敢跟大楚国的继承人如此嚣张? “你是打定主意站在端王那边了吧?”太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秦飞耸了耸肩膀:“看你们斗来斗去,我都替你们累。实话说,我和端王比较聊得来。但是我对你们兄弟争位的这点破事,没什么兴趣,也懒得参合进去。不过,太子爷当我是那边的人,我就勉为其难做一次坏人好了。” 太子凝神打量着秦飞,他实在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个年轻人,分明比自己要小几岁,分明看起来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他说的话,他做的事儿,怎么都那么刺人呢? “不要忘了,我是太子,你只是区区一个小镇督。” “说到身份的话,我还得提醒太子一句。察事厅的人事任命不由任何衙门或皇亲国戚决定,只有陛下和易总督想要赶我走,那我就不得不滚蛋了。至于您……”秦飞冷冷的轻笑一声:“想动我的话,起码还有很多年要熬,熬到最后,是不是真能做得了主,谁又知道呢?” “这么做,对你没有一点好处。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太子沉声道:“把小安子先放了,别的事,我再慢慢跟你算。” “小安子?”秦飞指了指内院的门:“太子爷大声叫一声,就可以带他走了。我这衙门挺穷,多个人吃饭有些困难。” 果不其然,小安子就在门口等着太子,他还是被五花大绑着,却没有被人押送。几名侍卫抢上前去,将他身上的麻绳割断,护在中间。太子回头瞥了小安子一眼,冷哼一声:“没用的狗奴才!” 秦飞恰好是面对着小安子,将他目光中的怨毒和愤恨一览无遗。 太子不再多言,带着小安子等人快步离开安州分署。独自一人站在分署大院的秦飞,悠悠的出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我说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找到真相,你信么?” …………………… 碧波荡漾的大海,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道道金光在海面上翻滚。偶尔掠过天空的海鸥和跃出水面的大鱼,给海天一色更增几分乐趣。 秦飞舒服的躺在小船上,享受着阳光的沐浴,呼吸着带着咸味的空气。船帆已经收了起来,从海边到这儿已经乘风破浪了整整一个上午,距离秦飞要到的目的地已经很近了。懒散惯了的秦飞,索性躺在船上,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 这条小船是秦飞吩咐船匠特制的,靠着风力就能走出很远。当然,只需要容纳他一个人便好,这次出海,秦飞并没打算带着更多的人。 海面似乎掀起了波澜,惊醒了已经在半梦状态的秦飞。他趴在船板上朝远处望去,一大两小三艘船正在朝这边驶过来。大船上已经开始放下舢板,水手们咬着钢刀,麻利的顺着绳索爬下舢板。 秦飞揉了揉眼睛,起身抓起船桨,也不躲闪,径直划着船迎了上去。 一群舢板将秦飞的小帆船包裹在其中,水手们警惕的看着孤身一人驾驶奇怪小帆船的秦飞,他们在水面上讨生活,许多稀奇古怪的事都见过,能够存活到今天的,除了刚刚加入的,便是经验丰富的。他们不会随便小看任何一个人,尤其是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人。 陡然间,一人惊呼道:“是秦……”他硬生生的将后半截给咽了回去,目瞪口呆的看着秦飞。 秦飞顺着话音方向望去,淡淡的微笑道:“崔二当家,都是熟人,咱们又见面了。” 舢板上那人正是东海海盗的二当家,当年的魏国水师副将崔启孝。他在罗光城落在秦飞手中,却莫名其妙的被秦飞给放了,心中惶恐,不敢多待,也准备跟家里那头母老虎摊牌,便索性带着姬如昔一起回到海盗老窝。两个女人现在斗的正是热火朝天,他一个大男人夹在中间也没法处置,便申请出来巡海。却没想到,今天巡海居然遇到了老熟人!还是孤身一人的秦飞! 崔启孝紧张的看了看附近海面,大海毕竟和陆地不同,一望无际的海面,总不能打埋伏。放眼望去,方圆偌大一片海面,只有秦飞一条小船而已,并非带着大队楚军前来讨伐。 崔启孝心中稍稍安定,朗声问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到这儿钓鱼的。” 秦飞潇洒的笑了笑:“二当家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帮我引荐你们掌柜的?” 第227章 东海神话 舢板和战船依然跟随在那个小帆船的后边,海盗们略显紧张,手中的武器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崔启孝亲自操起船桨,划着那个没有升起风帆的小帆船,笔直的朝一个海岛前进。 既然有人划船,秦飞自然落得清闲,他双手枕在脑后,舒舒服服的靠在桅杆上。看着崔启孝熟练而有节奏的划动船桨,悠然道:“这些年崔副将的水上功夫看起来可没落下啊?” “就靠这几手把式吃饭了。”崔启孝笑道:“说起手上的功夫,十个崔启孝都不是镇督大人的对手。不过,吹个牛皮的话,要是比水上功夫,十个镇督也未必能比得上我。” 秦飞缓缓的问道:“看来崔副将的水性在你们这一群海盗中,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吧?” 崔启孝正要回答,忽然醒悟过来,秦飞这是在套话。若是自己老老实实告诉他,其实自己的水性在眼下也不过是中上之选的话,以秦飞的精明,几乎掐掐手指头就能算得出这群海盗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少。崔启孝淡淡的岔开话题:“镇督大人,其实,叫我们海盗可就不对了。” “我们是堂堂正正的大魏水师。当年国难之时,水师将士弃船登岸和楚国鬼子奋勇作战。无奈敌众我寡,大势已去。激战两个昼夜,从安东内陆打到海边。一路上,几乎每隔十步就有一具水师将士的遗体。鲜血染红了三百里土地!为了不让水师全军覆没,将军下令,让部分将士带着精良战舰退入大海。余下兄弟尽皆杀身成仁!” “秦镇督,别小看我们这些亡国人。就剩下的这些水师兄弟,还有不到当年三成的战舰,就足以叱咤东海。我们的战船所到之处,楚国水师吓得不敢出港。不是吹嘘,我老崔话搁这儿,出来一艘我就灭他一艘,出来两艘,我就灭他一对。哼!当年也就吴国自称无敌的舰队能勉强跟我们走几个回合,楚国人也玩水师?哼!” 崔启孝连续两‘哼’,一脸的骄傲。秦飞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老兵的自豪,不过,他说的也是实情。楚国以前压根就不靠海,统一江北之后,以归降的魏军水师为基础,组建了楚国水师。可惜的是,那些归降的人,无论是在战术上,还是技术上,都和以前的魏国水师无法相提并论。为了压制吴国在水上的优势,楚军水师的骨干都在江南大营。沿海,只能放一些陈旧战船和老弱残兵。诚如崔启孝的话,这些人遇到了崔启孝他们,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些年来,楚国上下也就习惯了。东海海盗到了哪儿,水师就马上闭门不出,到处嚎叫要支援。若是只看他们的公文,会让人感觉到海盗猖狂的不得了,立刻就要吞掉港口进而登陆作战似的。步骑兵风风火火的赶去增援,结果看到两三条海盗船在港口外晃荡,而港口内十几二十条船吓得压根就不敢动…… 日子久了,水师喊救命也无人理会了。兵部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些不中用的水师,就算是被海盗吞了就吞了吧,只要海盗不上岸就行。反正,上了岸,那就是强大的楚国骑兵的天下了。 崔启孝谈性正浓,接着说道:“我们在海上这么多年,从来不抢沿海居民,也不强夺过往商船。只需要没事去各个港口转一圈,什么装备补给粮草就全齐了。嘿嘿,就算你是察事厅镇督,我也不怕让你知道。楚国不少水师将领,暗中跟我们达成默契,他们把部分补给送给我们,只求我们不去骚扰他们的港口。” 这种事,秦飞听说过不少,水师是个窝囊废,几乎就没打赢过。可水师将领也要升官不是?于是乎,他们和海盗协商之后,就成了比着给海盗送礼的局面。送得多,海盗就不来骚扰。那位一年到头没有被海盗蹂躏过的水师官员回到兵部述职的时候,就可以趾高气扬的面对那些被海盗打得丢盔弃甲的同袍,还可以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说些安慰的话语。 东海海盗,其实肥得很! 秦飞慢悠悠的说道:“你们有个解决不了的问题,当然,我是要和你们掌柜的面谈。” 崔启孝吹嘘的正高兴,被秦飞这么一刺,顿时高兴不起来,闷头不语的划着船,很快便到了那个海岛。 海岛很大,海盗们盘踞了这么多年,已经形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环境。岸边有人打渔晒网,岛上有好大一片果树林。林子里居然有人修建了养殖场,里边养着许多鸡鸭猪之类的。越过林子,秦飞眼前一花----没错,那是庄稼地。 崔启孝得意洋洋的解释道:“秦镇督,不瞒你说。我们这十几年来,把这岛搞得有声有色。假如现在有大军围岛,光是存储的粮食、咸鱼、自己酿的酒,就足以支撑很久很久。至于多久……嘿嘿,说不得。反正是久的让你难以想象。” “我看地图上,这岛名叫顺风岛是吧?”秦飞问道。 “以前是叫这名字,后来我们给改了。这里,是大魏最后一片国土,是楚国人未曾染指的地方。我们都叫它,魏岛!” 秦飞点了点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处山坡。 山坡上有一群十来岁的孩子正在习武练拳,几名中年人板着脸,厉声呵斥。那些孩子动作稍有不对,立刻便是一棍子抽下去。被打的孩子涨红了脸,一丝不苟的跟随其他同伴继续练习,再不敢有丝毫大意。 远处,另一群更小的孩子,正摇头晃脑的背书。稚嫩的童音朗诵着古朴的文字,听起来就像是天真的童谣。 崔启孝指了指正捏着书卷教孩子们读书的那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对秦飞说道:“那便是,大魏水师东海舰队副指挥使、御赐锦衣玉带佩剑、狩海将军----任平生。” 秦飞好奇的打量着这位成名许久的人物。任平生的卷宗,在他的案头已经放了很久。 魏国水师里有一位不世出的帅才,那便是任平生。记载中的他,出身在一个小渔村,少年时,渔村遭遇海盗袭击。年方十三岁的任平生,向村长献策,巧妙和海盗周旋,不仅保住了绝大多数村民的性命,更是拖住了海盗逃走的步伐,让闻讯而来的大魏水师,将那伙海盗一举歼灭。 水师将领对村民的表现极为赞赏,准备为他们向朝廷申请奖赏,询问之下,得知一切策划居然来自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甚为惊奇的将领便叫来任平生,两人一问一答。少年任平生对答如流,还凭着自己的天才,提出了很多令人刮目相看的水师练军建议。 那位将领当时便极为惊叹,即刻拍板,送任平生去京城读书,接受完整系统的教育和训练。几年后,十六岁的任平生进入大魏水师,成为一艘小战舰的指挥官。在夷平海盗以及对吴国水师的战斗中,任平生屡立奇功,从此平步青云,官职一提再提,到了二十多岁已经是东海舰队副指挥使。如果不是因为指挥使资历太老,功劳又攒了一辈子,任平生已可以担当指挥使了。 即便如此,大家都很清楚。那位已经六七十岁的指挥使干不了多久了,也许就是几年时间,也许只要几个月时间。指挥使大人告老还乡,东海舰队就是任平生的天下了。 就在这时候,楚魏大战爆发。魏军虽然有强绝天下的水师,奈何战斗都是在陆地上打的,水师只能干瞪眼白着急。而战况越发对魏军不利,直到兵败如山倒。指挥使率领水师登陆作战,决意殉国。直到无法支撑之时,强令任平生带领部分袍泽退入大海,保留最后一份力量。 任平生把东海闹得一塌糊涂,只要他的舰队出海,楚国水师就全变成了缩头乌龟。他还有一份值得骄傲的记录----十六岁从军至今,在水面上,未尝一败! 这样的人,在秦飞的脑海中,应该是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的将军模样。却没想到,真正第一眼看到任平生的时候,竟然就像是在乡间私塾里寻常可以见到的教书先生似的。他中等身材,略显消瘦,皮肤是海边长大的人最常见的古铜色,长的并没有王霸之气,也不是俊秀美男,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留着两撇整齐的胡须罢了,那一袭长衫落在身上,还真有几分先生的意思! 崔启孝咳嗽两声,将发呆的秦飞惊醒。 “秦镇督,你要见任将军,我可以带你来。但,是不是见你,需要将军决断。还有……”崔启孝想了想,还是接着说道:“如果将军下令要杀死你,我不能违抗将军的命令。尽管你曾经饶我不杀……倘若你死了,我负责把你的尸体送回安州,随后自尽报你便是。” “切,少来这一套。”秦飞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你去告诉任平生,就说我秦飞单枪匹马来见他,是男人的就出来聊聊。” 第228章 有一点不同 崔启孝严肃的走近任平生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任平生转过头来,看了看秦飞,回身对那些读书孩子们说道:“书,已经读完了,接下来,每人默一篇百家姓。写完了,便可以回家去玩了。” 那些孩子不禁低声欢呼起来,有几个调皮的甚至壮着胆子叫道:“那你也跟我们一起玩呗!” 任平生微微一笑,并没有接口,转身向秦飞所在走来。 他看起来很自信,除了崔启孝,没有带一个随从。他的脚步很稳,长年在船上讨生活的人,要是下盘不稳,上了船就是废物,还打个屁的仗。任平生走到秦飞身前,轻声道:“秦飞?秦镇督?你的名字很响,我听说过你,却没想到,你一个人就来了。” 秦飞笑道:“带人来,那是打仗。我可没有跟你打仗的兴趣。只是来跟你商量一件事。” 任平生目光轻动,悠然道:“说!” “我希望你们归降与我!” 秦飞这句话刚刚出口,崔启孝就勃然变色,倒是任平生不动声色,接着问道:“为什么?” “太子驾临安东,说是要和他未来老婆一起出海去玩。考虑到东海海盗十分猖狂,太子为了自己的安全问题,决定先把你们剿灭了再出海玩。整个安东的水师以及周边行省的三支舰队都已得到了命令,正在向这片海域集结。军力十分庞大,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错的话,这次出动的水师兵力和战舰,实力大约是你的三倍。” 秦飞淡淡的叹了口气:“硬碰硬的话,你取胜的机会很小。” “将军没有败过。”崔启孝提醒着秦飞:“水面上作战,并不是船多兵多就一定能赢。若是单纯堆积人数就能取得胜利,那大魏早就应该统一天下了。” 秦飞没有理会崔启孝的话,而是看着任平生:“只是你拼不起的,除非你愿意弃岛而逃。但是你苦心经营了十余年的地盘,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被人拿走吗?” 任平生缓缓的点了点头,秦飞说的没有错。打的话,自己未必会输,但是自己和楚国水师不同。水师输得起,他们的主帅是太子,打输了没有人会责难太子。他们的兵员可以得到补充,战舰损耗了,造船厂还可以源源不断的生产。而自己不行,人,死了就难以补充,尤其是富有经验的水手和战士。战舰的生产能力更加薄弱。而且,这个基地,真的丢不起。如果真的打起来,那是他输不起的一仗。 一阵带着咸味的海风从三人身份拂过,任平生的脑子无比清晰,每次到了他要做决断的时候,他仿佛会从所有牵绊中脱离出来,脑海中只是单纯的考虑他需要考虑的问题而已。 “为什么要归降你?我们是魏国人,不会归降楚国。” 任平生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是也很骄傲:“如果要归降,当年我就归降了。那时候楚国皇帝招降我,开的是什么条件你知道吗?江南大营主帅,楚国水师总兵官,兵部侍郎衔。黄金万两,良田千顷……其他的,我也懒得说了。” 任平生那清澈的目光落在秦飞脸上,他的意思仿佛是在挑衅,又好像在嘲笑秦飞:当年这么高的条件,我都没有投降,现在我会投降你?一个区区察事厅五品镇督? “我知道,任将军,我都知道。”秦飞叹息道:“察事厅还悬赏黄金千两要你的人头,如果抓到活的,赏金翻倍,封五品官。” “我的脑袋还挺值钱。”任平生哈哈大笑:“要是按斤卖的话,一斤也有一百多两黄金呢!” “任将军,有几个很现实的问题就在你的眼前。你能不能容我说完?” 秦飞诚恳的看着任平生。 “你说吧。” 秦飞整理了一番思绪:“任将军,你是天生的帅才,在水面上找不到敌手。但是你有一个难以逾越的问题。就是岁月!当年留下的那些魏国战士,都是心怀故国的人。他们现在最年轻也已经快四十岁了。很快,他们就要进入被称为老弱残兵的阶段。而,我也看到了你们的第二代,这些孩子或许是这些年来,你们的子嗣。他们只知道生下来就是生活在这个岛上,和楚国水师作战。但是他们的脑海中,或许对魏国一点印象都没有。” “假以时日,你们渐渐老去。这些年轻人接掌舰队。我敢说,曾经的魏国东海舰队,一定会彻底沦为海盗,什么不抢老百姓,什么不抢商队,统统都一边去。那时候,这一支舰队是疯狗,为了钱,为了女人,为了补给,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最终的结局,如果不是被朝廷的水师剿灭,就是被另一伙海盗吞并。甚至还可能内部分裂,自相残杀!” “这只是一个隐患而已。眼下,楚国水师要围攻你们。你们的确可以逃,也可以打。甚至,我相信那些楚国的水师将领很难是你的对手。你可以再一次以弱胜强,成就自己不败的神话。但是,杀人一万自损八千。你的损失怎么办?太子是个好面子的人,他为了给自己积累军功,为了给自己赢得声望。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继续调兵遣将围攻。之前十几年来,你纵横东海,无人敢搦其锋。可这次不同,一次次的围攻,一次次的战斗,直到把你消耗殆尽。把这里变成水师的另一个港口。” 秦飞一字一句的说道:“归降我,并不是归降太子,这是最大的分别。” “你?”任平生笑了笑:“人,并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你还年轻,未必懂得这个道理。有的时候,人失去了信仰,失去了坚持,活着还不如死了。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我是为了大魏在坚持,在苟延残喘。否则,我早就跟着当年的同袍一起去了。你是察事厅镇督,他是楚国太子,投降他和投降你,有什么区别?对于我来说,完全都是一样的。” 秦飞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要是有区别呢?” 第229章 劝降高手 秦飞这句话一出口,任平生和崔启孝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秦飞深深的吸了口气,念力喷薄而出,笼罩方圆左近之地,每一寸土地上哪怕有一队蚂蚁正在搬运米粒都瞒不过他的意识。这才轻声说道:“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如果单纯从出身来说,这副皮囊是来自唐国的老妈赐予的。” 崔启孝按耐不住的插口道:“就算是唐国人……唐国也灭亡这么多年了。最后的贵族唐隐带着家族一直在为楚国效力,你又有什么不同?” “不同就在于,我的师傅是孙涸。”秦飞看了崔启孝一眼,补充道:“这是我第一次在两个人面前公然承认自己的师门,请不要泄露。” 后半截话,他并没有说出口,但是看他的脸色,崔启孝还是背脊一阵发寒。那分明是在说,如果消息泄露出去,小爷就把你碎尸万段,切成肉酱丢去喂狗,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任平生听到孙涸的名字,似乎有一些震动,却还是平静的问道:“你说是孙大师的徒弟?有什么证据?” 秦飞叹了口气,凝神想了想,探手入靴,取出断歌,平放于双掌上:“你看!” 如果说,任平生方才听见孙涸二字的时候,只是眉宇轻动,看到断歌的时候,那是整个脸色都已变了。他颤抖着手,从秦飞手掌上取过断歌,仔细的抚摸着上边的纹路,感受着从神武帝流传下来的神兵所携带的杀气和剑意。他的双目微闭,阳光洒落在他的发梢,将略显花白的头发染成金色,他的眉头紧锁,鼻翼微微抽动,片刻之后,居然有一行清泪从眼角滚落下来…… 秦飞没有做声,而崔启孝根本就不知道这柄短剑到底有什么怪异,居然能让一向处乱不惊的任平生如此激动。 良久,任平生低声说道:“第一次见到这柄剑的时候,我刚刚受封为将军。入宫面圣之时,陛下酒意正浓,取出断歌给大臣观看。第二次见到此剑,已是几年后,楚魏大战,此剑杀楚国几位高手。今日,是第三次见到!” “来头挺大啊!”崔启孝咂舌道:“叫什么名字?” 任平生瞥了他一眼:“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随即转过脸来,和悦的看着秦飞:“这柄剑,是孙大师给你的?” “呃……”秦飞决定还是说实话好点:“一开始他也没说给我。后来,老头说要离开东都,怕我一个人照顾不了自己,遇到什么危险。就吹嘘自己在里边封了大宗师剑意,让我拿着护身。上次我见到老头,他没说要回去,我就没给他。差不多也能算是给我了吧!” 任平生的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似乎有些欢喜又有些伤心,他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秦飞,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儿似的。这种眼光往往是那些花痴的女孩子看秦飞才会出现的痴迷,居然流露在任平生的脸上,如果不是秦飞知道他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只怕鸡皮疙瘩已经掉的满地都是了。 “别总是看呀。我脸上很脏?”秦飞终于忍不住了。 “没什么……”任平生用力摇了摇头,看上去平静了一些,微笑道:“我投降!” 秦飞一愣,没想到任平生答应的居然这么爽快。来之前,秦飞已经做好了舌战群盗的准备,想过要找出孙涸的关系,必要的时候,水晴空的关系也用上。再不然就把孙涸从大草原拉过来,说服这些魏国的遗族。倒不是秦飞多么想招揽他们,而是既然太子要把这些魏国水师的残余人都当成垫脚石,那秦飞就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得逞。 这些人虽然盘踞在大海上,可也算是一群忠心耿耿的汉子。用他们的脑袋当做太子的功劳?秦飞觉得还不如自己收下得了。 任平生的回答来的这么快,倒是让秦飞有些措手不及。 “这就降了?不问什么条件?”秦飞耸了耸肩膀:“一般人不会这样的。” “对一般人不会这样的。”任平生轻声道:“不过,既然你要招降我们,就算叫我们所有人跳海,我也欣然从命。” 崔启孝的两只眼睛睁得贼大,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任平生吗?叱咤东海,不可一世,百战百胜的海盗王,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秦飞现在说,你跳海吧!任平生就真的去跳了? 秦飞轻轻咳嗽一声,还是不能把便宜占的太多,便解释道:“任将军,话我说在前边。什么江南大营主帅,什么水师总兵官。这些我什么都承诺不了。我只能说,暂且上报给察事厅总署。请总督大人下令,将你们整编为察事厅安东分署狼牙部队水师支队。暂时,是归在我的管辖之下。不过……” 这个不过,让崔启孝一阵紧张,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任将军的名气实在太大,归降的消息一旦到了东都,我敢打赌,朝廷必然会动心。任将军会给整个楚**队体系带来巨大的变化,现在的江南大营主帅是管平……如果朝廷对任将军没有疑心的话,任将军会被调入江南大营,担任管平的副手。经过一段时日之后,甚至全面主宰江南大营的防务也未必可知。”秦飞顿了顿,接着说道:“管平可能调回东都,也可能调去别的行省。由此引起的一系列变化,是我暂时推测不到的。所以,我担心的是,任将军会不会接受朝廷的调令。” 任平生悠悠的吐出一段话:“我们的家小就留在魏岛不走,如果有人不愿意再窝在这个海岛上,就暂时去安东。相信秦镇督有足够的能力安顿他们。我们的舰队不可以拆分,我,只信任我的老部下。” “如果朝廷一定要拆分呢?”秦飞反问道。 “拆分的话,那我就解散他们。我一个人归降你!”任平生缓缓的说道:“没有了我,东海就绝不是楚国再需要用兵的地方。” 第230章 一死而已 秦飞心中依然有些疑团解不开,但是看到任平生那斩钉截铁的态度,也不好意思多问些什么,接过断歌之后,重新放好。晚上便留在岛上不走,顺便享受一下海岛生活。 任平生可没空招呼秦飞。镇督大人悠然的跟着崔启孝去了他的家中。 说是家,其实就是个木头搭建的小楼,海岛上多蛇,所以楼下是桩子都是空的,上边的几间房屋才是住人的。原本小楼外什么都没有,如今又多了一间临时搭建的茅草房,为了防止蛇进入,房子四周还洒了硫磺。房门口炊烟阵阵,香气宜人,一位中年美妇穿着蓝色围裙,正在炒菜。远远听见脚步声,喜滋滋的回头一看便叫道:“你回来了?” 她目光一转,看到秦飞,顿时花容失色,下意识的转身要往屋里跑。 秦飞急忙叫道:“姬老板,别走啊,都是熟人……” 姬如昔尴尬的转过身来,一步步朝崔启孝和秦飞所在走去,神情甚为不安。 崔启孝解释道:“上次那件事之后,我越想这么多年越是对不起如昔,就索性带她回来。只是我家的母老虎不让她进门,现在两人只要一碰面,那是鸡飞狗跳,喊打喊杀的。我也无能为力,就在附近搭了个茅草屋,暂且让如昔住着,慢慢再开导我家母老虎好了。” 姬如昔已经走到两人身边,听见崔启孝说的话,难得的脸上一红。 秦飞轻声笑道:“我说崔启孝啊崔启孝,虽然你年纪比我大,可这事儿怎么就这么笨呢?” 崔启孝眼前一亮,连声道:“秦镇督,原来高人就在眼前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话说你在东都把唐家闺女管家闺女都给收拾的服服帖帖,还带了个公主来安东……这些女人一个就已经很难对付了,你居然一下子能对付这么多个。真是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这半辈子都白活了……秦镇督,你指点指点我,家里那个母老虎怎么才能解决掉?” 秦飞伸出食指在面前摇了摇:“别这么说,大家只是交流一下。试问,假如你是个女人,突然有一天,你男人带了个别的女人回来说已经勾搭了十几年,现在要领回家。你要是同意她进门,那才是怪事了。” 崔启孝连连点头:“镇督说的有道理。” “那个小楼就是你家?嫂子在里边吧?”秦飞指了指远处的小木楼。 “母老虎应该在家的。算起时辰来,也该在做饭了吧!”崔启孝说道。 “你们俩去茅屋等着我,我先去会会嫂子。”秦飞背负着双手,施施然的迎着偌大的橘黄色夕阳,披着浑身彩霞,向着小木楼走去。 顺着台阶,秦飞三步并作两步就跳进了木楼里。正如崔启孝所说,在木楼里,一位中年女子正在将做好的鱼肉切片。听见脚步声,那女子回头一看,又不认识秦飞,便诧异的问道:“岛上人我都认识,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是任将军的客人,名叫秦飞,刚刚见过面了。任将军现在有事,没空招呼我,就跟着崔副将来家中小坐。”秦飞斯文有礼的答道。 一听说是任平生的客人,那女子顿时肃然起敬。任平生在她们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能够当任平生的客人,这娃儿虽然年纪小,来头可绝对不小。她的脸上立刻换上一副笑容,殷勤的招呼秦飞坐下,又端出珍藏的茶叶,仔细的泡了杯茶。 秦飞捧着茶碗,微笑道:“嫂子如此贤惠,崔大哥真是有福之人啊。对了,方才崔大哥叫我往这边走,他怎么还没到家?” 一提到崔启孝,崔妻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意兴阑珊的嘟囔道:“他?只怕是去了狐狸精那里,晚上做了他的饭,也未必回来吃。” 秦飞故作诧异:“怎么可能?我看嫂子持家有方,大方得体,温柔娴淑。虽然跟崔大哥成婚已久,可看起来依然像是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哪里来的狐狸精居然能迷倒崔大哥?嫂子你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 女人的天性就是如此,哪里有女人会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美貌的?崔妻低头看了看自己,海岛生活这么多年,缺少胭脂水粉,操劳家务让身材早早走形,可有时候对影自怜,也觉得自己比岛上其他女子要强得多了。听见秦飞的话,崔妻心中顿时一乐,却没表现的那么明显,低声笑道:“小兄弟就不要拿嫂子说笑了,早已人老珠黄了啊……” “我可不信岛上哪里还有什么狐狸精。”秦飞故意说道:“嫂子,你倒是说说!” 这一说,就让崔妻打开了心中的郁结,可算是逮着一个人了,一口气把崔启孝瞒着她跟姬如昔这么多年还公然带回家的事儿全部跟秦飞说了一番,其中略有添油加醋,外加自己的主观判断云云。 秦飞认真的听崔妻说完,这才开口道:“嫂子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其实男人很简单的。” “难道他找狐狸精是我错了吗?”崔妻一脸愤愤不平。 “这个当然不能说是你的错。但是你想啊,崔大哥带着那女人回来,其实是尊重于你,希望你能接受那个女人。如果他要是蛮不讲理的话,堂堂一家之主,带个女人回来怎么了?多少男人在外边三妻四妾的,难道都要老婆同意?”秦飞故作深沉:“这件事就能看得出来,崔大哥是很重视你的态度的。” “但是接下来你做的就有些问题了,首先你把那个女人赶出去,还叫崔大哥也滚蛋。你想,堂堂男人哪受得了?他也要面子不是?于是,他就真的去了那女人那里,算起来,是你成全了他们双宿双飞啊。要是你同意那个女人进门的话,你是大,她是小,每个月能同房几次,那得你说了算不是?” 崔妻被秦飞一顿**汤灌的有点晕,迷迷糊糊的嘟囔道:“好像是这样……” “再说了,男人嘛,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那个女人出身青楼,知情识趣,但是我敢打赌,她做的饭菜,绝对不能跟已经操持家务几十年的嫂子相比。崔大哥这段日子在她那里吃不到什么好东西,肯定心中已经在怀念家里的家常菜了。如果嫂子放下身段,叫他们回来,崔大哥一吃你做的饭菜,那还能走得了吗?” “唔……似乎是这样……”崔妻已经被灌的七七八八了。 “所以嘛,你赶走崔大哥,便宜的是那个女人。反而,你叫他俩回来,以后,这家里就是你说了算!这笔帐,嫂子一算就知道了!” 崔妻被秦飞这一顿迷糊汤给忽悠的彻底转了向,起身朝楼外看了看,远远的看到茅草屋炊烟已尽,冷哼一声:“那女人知道做什么饭?启孝的嘴这么刁,这些天肯定嘴里都没味了。” 秦飞忍不住笑道:“那还不去叫他们回来?” 崔妻快步下了木楼,秦飞一步步跟在她的身后,准备看一看这场好戏。 快要走到茅草屋,忽然看到崔启孝快步从远处跑来,崔妻正扭扭捏捏的低着头,交叉着双手,低声道:“启孝,我已经做好了晚饭,鱼片稻米粥是你最喜欢喝的,一会儿回家喝吧。要是你想带那女人……就带回去,不过,以后我大她小,得听我的!” 崔启孝压根就没听她说什么,只是急匆匆的对秦飞说道:“快跟我去见将军,唉,这乱的呦。”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秦飞急忙问道。 “别急!”崔启孝诧异的回头看着妻子:“方才你说什么?让如昔也回去?”他的目光不禁转到秦飞身上,骇然看着秦飞,用力的挤了挤眼睛。 秦飞含笑点了点头。 “回家去吧!”崔妻轻声道。 “呃……好,如昔,你先跟着回去,稍候我就回去。”崔启孝冲着茅草屋里叫了一声,拉着秦飞就走。 “秦镇督,真有你的,那婆娘居然被你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崔启孝忍不住赞道:“要是我有这嘴皮子,唉……” “先说正经事吧,急急忙忙来叫我做什么?”秦飞严肃的问道。 崔启孝一拍脑门:“对,方才任将军召集咱们的部属,宣布要归降察事厅的消息之后。有些人强烈反对,吵的一塌糊涂。现在乱七八糟的,我看局面有些要失控的意思,就赶紧叫你一起去看看,找个办法出来才好?” 秦飞的眉头立刻拧在一起,任平生是名将,治军极严,按理说,他随便说句话,那些部下都不敢多嘴的。居然会有人公然反对他?难道是他的威信不如以往了?还是出了别的什么变故? 说话间,两人已经赶到了任平生的住所,他的家外有个宽敞的院子,如今里边站满了人。崔启孝拉着秦飞两人就像泥鳅一般往中间挤,刚刚露出头来,就听见有人厉声叫道:“投降楚国人万万不可,别人投降,我绝不降。大不了便是一死而已!” 秦飞举目望去,一人横刀在颈,傲然而立! 第231章 绝密不可外泄 横刀在颈的那个人只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容貌俊秀,身材高挑,眉宇间隐隐有桀骜之色,但眼神中充满了愤怒。 任平生目光轻转,已经看到秦飞挤了进来,便淡淡的说道:“很好,决定不归降的,全部留下,余下的统统出去。” 院子里的人很快出去了一多半,除了秦飞之外,就连崔启孝都已走了出去,剩下几十个人依然站在院落里,他们的身形就像融入夕阳的光芒,纹丝不动。他们的年纪层次不齐,有四五十岁的,也有十几岁的,脸上的神情却是十分一致,都是愤怒中带着不满。 任平生缓缓说道:“这些年来,我令行禁止,从来没有人敢违背我的意思。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给你们机会,听完我说的话,如果依然决定不归降的,你们可以自行离开,但不得返回陆地,大海深处有许多不知名的海岛,再往东据说还有个小国度,你们大可以去那里生活。我要是听说你们回来了,定亲自出手,将你们一一斩杀。如果听完我的话,决定归降的话,很好,那就自刎吧。” 任平生这番话一出口,连秦飞在内,院子里的人都已变了脸色。任平生的话已经决定了眼前这几十人要么遁入茫茫大海,永世飘零,要么就死在这里…… 那少年高声道:“说罢,一死而已,我从来是不怕的。” 任平生沉声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不怕死的。你们听好……” 他顿了顿,开口道:“我归降的是秦镇督秦飞,而不是楚国。归降秦镇督的原因,是因为他是孙涸孙大师的亲传弟子,拥有断歌神剑……这段话,我只说一次,断歌,历来是魏国帝王佩剑,只有在确立太子之后,才会传给太子。我相信,如果孙涸把断歌交给秦镇督,那他即便不是魏国太子,也必然是硕果仅存的皇族。否则,孙大师就算把剑毁掉,也绝不敢随随便便交给一个外人!” 秦飞神色剧变,喃喃道:“怎么可能?” 任平生低声叹道:“断歌的意义如果是一柄神剑的话,我又怎会只看了它一眼,便决定归降你。投降你,其实我还是魏国将军,并未投降。” “你是说……”秦飞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询问,但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茫然无助的看着任平生。 “你们听到的是绝密,当年的魏国极少有人知道断歌的传承意义,只知道是天子剑罢了。如果我不是因为机缘巧合,在退入大海之前听到这个机密,今时今日我也不知道。机密不容泄露,你们现在可以做决定了。”任平生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少年激动莫名,回身看着秦飞,仔细端详了许久,颤声道:“有生之年能见到一位大魏皇族,神武帝的子孙,已是不枉了。” 话音刚落,少年手中钢刀便倒转回掠,眼瞅便要将咽喉隔断,忽然寒光一闪,一道银练划过诡异的弧线,迅疾将钢刀击落。众人眼前只是一花,便已听见钢刀落地的声音,仔细一看,秦飞已经站在少年身旁,沉声道:“何必要死?” “他是我的儿子,任道!”任平生淡淡的说道:“身为我的儿子,质疑父亲的决定,当死!身为部下,违抗主将号令,当死!得知他绝不应该得知的秘密,当死!” 秦飞摇了摇头:“我的身份未经证实,何必多拉上人命。这里的人,个个都是好汉子,决意不降的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我也相信,他们绝不是出卖机密的人。” 呆呆站在院子里的人,听到任平生说出那么震撼的消息,一个个都面如死灰,更是想起自己居然质疑带领大伙儿战斗了几十年的主帅号令,更是羞愧难当,连头都抬不起来。任道噗通一声跪倒在任平生面前,哭泣道:“儿子不孝,竟然怀疑父亲,苟活于世也无面目做人,儿子不怕一死,只求父亲原谅。” 虎毒尚且不食子,任平生看着养育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又怎能不动情,苦笑道:“亲生父子,我又怎会怪你?” 那些人一个个取出兵刃,神情凝重的便要自尽。“唰!”断歌出手,秦飞持剑而立,顷刻间仿佛分身万千,院落里凄风阵阵,剑影重重。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转眼间已将数十柄兵刃击落。秦飞厉声喝道:“我说了,一个都不用去死,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吗?” 任平生叹了口气:“秦镇督……” “不用说了。我意已决,今天这里的人如果死了一个,我就唯你是问。”秦飞反手收起断歌,傲然道:“如果你们说我是魏国硕果仅存的皇族,那好,我的命令,谁敢不从?” 任道依然跪在父亲面前,红着眼圈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我降!” ………………………… 正昌二十三年,安东行省一份公文十万火急送往东都,公文是出自太子亲笔。楚国太子曰:太子莅临安东之后,召集安东官员,研讨东海海盗匪情,随即制定良策,调动大军给海盗施压,随后派遣察事厅安东分署镇督秦飞前往劝降海盗任平生一伙。秦镇督到了顺风岛,以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说服海盗归降。这都是天威煌煌,军威鼎盛,在太子的带领下,安东官员群策群力,终于让盘踞东海十余年的海盗,彻底归附! 就在太子公文到了东都的仅仅一天之后,察事厅安东分署镇督秦飞的密折分三份送往易总督、唐隐、楚帝之处。其中送往皇宫的密折,是由御膳房大太监初公公亲自转交!密折的内容和太子所说出入极大:太子定策要剿灭海盗,但是秦飞考虑劳师动众未必能够毕其功于一役,便冒险单枪匹马亲自上了顺风岛,对海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成功劝降任平生等人。 其实两份信的差距就在于。太子说:是因为本太子领导有方,所以海盗归降了。 而秦飞的意思却是:这事儿,我秦飞一人全办了,关你太子和安东官员一文钱的事儿? 第232章 为了一个少年 看着两份截然不同的折子,楚帝笑呵呵的把折子往石桌上一丢,拿起已经凉好的茶,浅浅的饮了一小口,面前站着易总督、庞真、唐隐、管载德、雷太尉等一群重臣。大臣们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楚帝训示。 御花园里渐已秋凉,大臣们虽然没有赐坐,但站的也不难受。楚帝见众人不做声,便开口问道:“诸位,眼前两份折子你们都已看过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太子说的是真的,那秦飞就犯了贪功之罪,尚且有诋毁太子之嫌。如果秦飞说的是真的,那太子就有冒功之嫌。他们俩,谁说的才是真的?” 易总督眼皮微微耷拉下来,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一般,压根就没打主意说话。 雷太尉能够成为三公之一,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事儿,说秦飞不是,就得罪易总督和唐隐,说太子不是,天知道楚帝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隐风轻云淡,站在那儿就像和御花园融为一体似的,却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管载德既然看好秦飞,自然不想秦飞因为这事有什么损失,不过,他的身份也不能乱说话,好歹也是国丈嘛。 庞真看了看身边一位老臣,怂恿道:“丞相大人,你是百官之首,明断决绝,我们看问题都不如你。倒不如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朝廷三公----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分管文官武官和监察。外加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察事厅总督,还有楚国第一高手,大内侍卫总管封侯的庞真……眼前的大臣阵容强大到了极点,随便哪个人打个喷嚏,半个东都都要抖一抖。 楚国丞相路越平今年五十岁,他不是出身豪族,少年时,路越平苦读诗书,博文广悦。后来参加科举,连中三元,成为大楚立国来唯一一位连中三元的奇才。楚帝伐魏之时,路越平还是户部员外郎,但是他当时被赋予一个重任,就是军队的补给。在筹谋伐魏之前,他用了四年时间准备好了伐魏需要的一切----钱粮、辎重、连战士可能的抚恤金都已备好。开战之后,各种突发情况,都被他轻描淡写的一一解决。 伐魏成功之后,路越平居功至伟,当时的丞相病逝于任上,年轻的楚帝亲临病榻,落泪道:“老丞相为国鞠躬尽瘁,操劳数十年,终于伐魏成功,却还没来得及享受几天好日子就要离朕而去。朕年纪轻轻,管理偌大国家尚感吃力,更何况还有征服的唐魏之地。老丞相若是仙游,朕只怕力有不逮啊!” 结果那位老丞相指了指陪在楚帝身边的路越平,嘶哑着嗓子,低沉的说道:“陛下,有路越平在此,何愁天下不定?” 说完这句话,老丞相就真的咽了气。不知道是他推荐的得力,还是路越平的运气好到极点。就在病榻前,楚帝就已果断的任命当时连户部侍郎都没当上的路越平担任丞相。 这个命令让大楚豪族全都疯了,从来朝廷三公跑不出世家大族的手掌心,如今居然落到了一个出身贫寒的人手中。假以时日,路家必然会成为楚国又一大门阀。世家大族把持国家,怕的就是崛起新的家族跟他们争夺利益。在路越平上任后的岁月里,各大门阀跟路越平可是斗了很多年。 这位丞相爷也的确有本事,或用大棒或用蜜枣,把各路门阀都收拾的服服帖帖。弹指间,路越平已经担任了长达十八年丞相了。在朝中堪称资深人士! 陛下问话,始终是有人要回答,而路越平心中很清楚,别人不说话没多大问题,要是自己也不说话,那问题就有些严重了。 “陛下!”路越平走前一步:“老臣觉得,两份折子都有夸大之处。从折子里看,劝降的确是秦飞一个人去的,但是如果太子没有部署那么多兵力在顺风岛四周。海盗也未必马上就投降。不过,秦飞敢单枪匹马去见海盗,那份勇气已经是极为难得。” 雷太尉眼皮撑了撑,调侃道:“丞相活的好一手稀泥。” 路越平才不会跟雷太尉斗嘴,他接着说道:“秦飞有胆子发这份密折来,就说明太子在安东的举动,的确有让人不满之处。不过,涉及到太子,那是陛下的家事,我们就不方便插嘴了。” 路越平一脚把球踢给楚帝,诸位大臣都顿觉轻松。谁都知道,太子急着抢功劳,急着表现,那是为了争夺皇位。可皇位这回事,那是楚帝说给谁就给谁。如果他打定主意废太子,那太子就算把天偷下来也没用。可如果他不打算废太子的话,太子抢点功劳又算个屁啊。 楚帝当然明白路越平的用意,他只是淡淡一笑:“丞相是这么看的?那很好,朕就做出以下安排,诸位爱卿看看还有什么补充没。” “秦飞申请将海盗编为安东察事厅分署的队伍,朕同意。但是要分割成两部分,崔启孝带着一部分人,和全部家眷,进入罗光港口。接受秦飞的直接指挥!” “任平生此人大才,不得不用也不能不用。朕特旨提拔任平生为大楚水师副总兵官,江南大营副帅。接旨后即可前赴江南大营上任,协助管平处理水师一切事务。为了方便他练兵和管理,朕允许他带一半旧部加强江南大营实力。” “既然归降了,那就是大楚的军队,俸禄按照狼牙部队的给发,并且每人奖赏金银若干,由户部决定。而任平生本人,朕亲自赏他黄金万两,美女十名,赐予东都一套宅子。” “秦飞劝降有功,朕准他依然在安东做他的镇督,但提拔为同知提督,兼任安东镇督。至于太子,很让朕失望,一切等回京了再说。” 楚帝的语气,让大臣们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已经知道了太子如果回到东都的话,肯定会面临一场狂风暴雨。眼前都是重臣,能够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太子让朕很失望这种话,无疑于告诉他们,老子已经动了换继承人的心思。 每个人的心思都已经开动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位可能接班的人物----端王! “如果你们对朕的话没有什么补充,那就按照这意思,通知司礼监草拟诏书了!”楚帝淡淡的说道。 路越平立刻接口道:“臣反对。” “你反对什么?”楚帝诧异的问道。 “秦飞年纪轻轻已经是镇督,本来就是前途无量,现在陛下一句话就将他加到同知提督衔。整个察事厅不过是一位总督,六位提督,十几个同知提督而已。现在让秦飞成为如此高层的官员,他的武力是不是能服众?他的德望是不是能服众?如果他结束了安东任期,调回东都之后,是去哪一司?和同僚能否相处?陛下,不满二十岁的同知提督,大楚三百年来,老臣真的一个都想不到啊。”路越平勇敢的提出了反对意见,丝毫不顾旁边的易总督和唐隐射来的怒火。 “丞相大人……”易总督仿佛从梦中醒来似的,轻描淡写的说道:“话说,大楚开国三百年来,直接从户部员外郎提拔为丞相的,我想来想去,也就是您一个人吧?” 唐隐一看易总督先开火了,也冷不冷热不热的说道:“人的能力和年纪没什么关系吧?陛下二十多岁就已经平定魏国。照你这么说,岂不是看不起楚国的列祖列宗?” 路越平浑身上下开始冒汗,自己只是提出个反对意见,觉得那小屁孩年纪轻轻就当了同知提督,那以后还了得?再说了,秦飞在东都闹了那么多事,路越平对他不能说有坏印象,不过也没什么好印象。他只是单纯的从丞相角度考虑,如果秦飞这么年纪就一路扶摇直上,甚至在易总督退下之后,连个缓冲的人物都没有,就直接接管了察事厅的话,以他的年纪可以统帅察事厅很多很多年。年轻人总是有野心的,而察事厅落在有野心的人的手中,那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明明是为国为民为君王着想的一番话,怎么就被易总督和唐隐轮流扣上大帽子?还扯到了楚国的列祖列宗? 雷太尉轻轻咳嗽一声,趁着别人都没看见,微微捅了身旁的管载德一下,低声道:“老管,上啊……那是你未来孙女婿。” 管载德悠然回了一句:“虽然可能是我孙女婿,不过现在已经有两位强人上阵了。如果我再上的话,怕路丞相吃不消啊。太尉大人,听说你那孙子跟秦飞的私交颇为不错,看来,你也是准备站在秦飞这一边了?” 雷太尉哼了一声,见煽风点火没有成功,便索性不说话。 楚帝倒是很喜欢看到群臣斗嘴的架势,笑呵呵的也不吭声。 路越平一直以来做事都是十分谨慎,极少被人抓住痛脚,可今天遇到这两人,算是撞到铁板了。如果他知道秦飞对于唐隐和易总督的真正意义,只怕能后悔的把舌头咬断! 第233章 人老心不老 路越平杵在那儿略显尴尬,作为一个政治人物,他很少判断失误。但是秦飞身后不为人知的背景实在是太多,就连一国之君都愿意为他铺平道路,其中的关键之处,又怎是他一个外人能够想得到的? 眼瞅着一群大佬群起而攻之,楚帝轻轻咳嗽一声,算是打了圆场:“那就换个说法吧,依然是安东镇督,挂同知提督衔。丞相应该不会反对了吧?” 这说法虽然跟朝三暮四和朝四暮三没有什么区别,但陛下递过来的台阶,如果路越平还不知道马上下台,那就是蠢蛋一枚了。“陛下圣明!”路越平恭恭敬敬的说道。 “你们先退下,易总督和唐大夫留下。”楚帝缓缓说道。 几位重臣退出御花园,庞真背着双手亲自在园内游荡,其实以他的功力,只需站在原地不动,就能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但他还是喜欢这么走来走去,就像年轻的时候,他还不是那么顶尖的高手,就一直这么在走了。 “任平生此人不会随随便便投降,秦飞的折子说的并不具体,朕很难揣测任平生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此人的大才是要用,却也不得不防。易总督,吩咐元提督从执行司组织一批善于刺杀和保卫的人手,以其他身份进入江南大营。不能让吴国人把任平生给杀了,也不能让任平生在江南大营有什么异动!”楚帝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他有什么异心,可先斩后奏。一个人才,大楚亏得起。” 易总督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言。 楚帝转过脸来看着唐隐:“太子贪功,朕可以理解他,但是秦飞做的如此光明正大,摆明车马跟太子抢功。你有什么看法?” “秦飞在外人看来已经被归入端王一系。其实我很清楚,秦飞这个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他和端王的结交,只是意气相投罢了。如果端王需要秦飞出力做什么,秦飞会基于朋友的交情相帮,跟那些归附与端王的官员毕恭毕敬是完全不同的。太子犯了错,他错误的估计了秦飞和端王的关系,到了安东,太子一定会想办法打压秦飞。”唐隐叹了口气:“秦飞又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被人打压的人?” 楚帝轻笑道:“他娘就是那脾气,秦飞又怎么可能改得了?闹也就闹吧,小孩子们能折腾出多大的花样?朕就不出面批叱秦飞了,你写封信给他,告诉他收敛一些。朝廷里的事,说起来简单,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玩的,别有朝一日把自己坑进去。” “我回去就写!”唐隐瞥了易总督一眼,索性当着楚帝的面给挑明了:“易总督,听说你准备两年后就卸任,这消息是否属实?其实,以你的修为,就算再干十年也不会吃不消。我怕若是你退的早了,察事厅会乱。” 易总督懒洋洋的抬起头:“我累了。” 累,是个很好的借口,尤其是对于一个从事了一辈子情报工作的人来说,他知道的秘密已经是寻常人的几百倍甚至上千倍。易总督的柜子里,随便抽出一封公文,丢到外界都是可以令整个朝野爆炸的大消息。身体,未必是累的,但是心,一定很累,累的不想再坚持下去。 楚帝缓缓开口道:“什么时候你要退,朕不会强留你。走之前,把事儿安排好就行。” “我有种预感!”易总督低着头,双手扣在一起,淡淡的说道:“在我退之前,一定会有一场大风暴,察事厅还会在风头浪尖中大出风头,就像当年伐魏一样。” “也许我们平静了太久吧?”楚帝抬起头,看着天空清淡而过的云朵,悠然说道:“许多人都觉得,人上了年纪就会保守。他们错了……” 天空中的云朵静静掠过,渐渐浓了起来,偶尔遮住阳光! 安东的天气同样不是那么晴朗,太子的心情阴霾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属下们苦苦相劝,他已经无数次想要冲进破破烂烂的察事厅分署,找秦飞撕破脸皮大骂一通了。小安子自从被秦飞收拾一顿之后,话少了很多,每天就跟在太子屁股后边乱转,比那些宫女都要老实的多。 烦躁的太子走到廊台尽头,轻轻的敲了敲房门,放低声音说道:“我进来了。” “请进。” 太子回身对侍卫太监们说道:“在外边候着。不要让人进来。” 太子推开房门,房间里舞阳公主已经收拾妥当,等着太子进来。 “你应该多出去走走,成天闷在这小院子里对身体不好。”太子的目光挪到她的肚子上:“尤其是对孩子不好。” “我是不敢出去乱走啊,万一遇到什么人,眼光毒的很,看出有问题的话。那可就惨了。”舞阳公主幽怨的瞥了太子一眼,仿佛在说,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太子的心情也只有在这儿才会好一点,他笑嘻嘻的走进舞阳身边,低声问道:“最近反应还厉害么?” “好多了,刚开始那个月真是苦不堪言,喝口水都能把胆汁吐出来。”舞阳苦着脸说道。 太子拉着她的手,扶她做好:“你先忍一忍,上次写折子回朝的时候,已经写了家书给母后。这事,须得母后跟父皇说才行。按照规矩,马上就会有内务府派人来安东服侍你,如果确定你的身体不能长途跋涉的话,就要在安东生完孩子再回去。只是,整个过程内务府都会全程监督而已。” 同样是皇族中人,舞阳当然知道皇家的规矩。皇帝也好,皇子们也罢,凡是有妻妾怀孕都要记录在案,首先要调查清楚,到底种子是不是皇帝或者皇子播下的。其次,在生产的时候,也要严格看管,确保皇室血脉不被人掉包。要知道,每一位皇子皇孙都是潜在的皇位继承人,怎么可能儿戏? “内务府的人早点来是最好了。”舞阳叹了口气:“好歹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出门了。” 太子神色渐暗:“你肚子里的一定要是男孩,不然的话,我们的将来就危险的很了。” 第234章 生儿育女 “包生儿子的办法,那是绝对没有的。不过,倒是可以提高生儿子的机会。”作为安州最有知名度的稳婆,一辈子就算进过官府,那也是去给官宦家的妻女接生,从来没有机会坐在五品官员的正堂上,享受着首座的荣耀,面前陪坐的是察事厅镇督和帝国公主,身边还有小玉儿殷勤的添着茶水。 老稳婆可算找到了炫耀自己专业知识的机会:“秦镇督,老婆子知道几个秘方,譬如有个方子,怀孕前先喝一段日子,生下来至少也是双胞胎。就是不敢保证是男还是女,可龙凤胎也说不准哦。还有个方子,也是在怀孕前先调养身体,算准日子,若是那几天有了,超过七成的机会就是想要的男孩。” 秦飞一直微笑着听她说话,这种态度让老稳婆感觉很舒服。她虽然给总督夫人都接生过,可从来没有人正眼看过一个地位低下的稳婆。秦飞的目光很柔和,很清澈,看着她就像看待一个普通朋友,这种难得的尊重,让老稳婆有些飘飘然,甚至连自己压箱底的料都给爆了出来。 九公主听着这些讨论生儿子的问题,心里七上八下的十分复杂,虽然她很清楚,皇室的意思就是要把她嫁给秦飞,但秦飞公然在她面前找个稳婆来说生孩子的事,还是让她很难接受……这连堂都还没拜呢,就开始琢磨孩子了? “是不是一般的药店和稳婆都知道这样的方子?”秦飞温和的问道。 老稳婆一愣,连连摆手:“怎么可能?这样的方子极为难得,一般人得到了都会当性命一样包管。镇督大人啊,方子就是传家宝,世世代代有这个方子就能有口饭吃,要是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了,那咱们不就喝西北风去了?” “那你知道的,安东有多少人有这个方子?”秦飞悠然问道。 老稳婆脸上傲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小声说道:“镇督大人,实不相瞒,整个安东,能有生儿子秘方的,只有老婆子一人而已。如果镇督大人想要儿子,老婆子亲自给大人配药,不敢说十拿九稳生儿子,但两胎之内要是出不了儿子,老婆子就买条麻绳上吊好了。” 秦飞目光闪动:“你是说,只要进了安东,就找不到第二个能生儿子的秘方了?” “的确是这样。” 秦飞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盛,翘起了二郎腿,端起茶杯,示意老稳婆用茶,这才问道:“那麻烦你好好回忆一番,最近两个月来,有没有人跟你买过生儿子的秘方。” 老稳婆被陡然一问,有些出神,要知道,到了她这把年纪,六十来岁的时候,想两个月内发生的事实在是有些艰难。好在,这方子贵的一塌糊涂,倒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买得起的,老稳婆仔细想了许久,这才说道:“两个月的话,倒是有两个人买过,一个是安州的马财主,六天前刚买了几服药。另一个……”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为难,低声问道:“我说了,镇督大人不要怪罪我哦。” “没事,就算你卖给拓跋烈,我都不怪你。”秦飞大方的拍了板。 老婆子顿时乐了:“大人真是料事如神,还真是草原上的蛮子来人寻我,说是他们的可汗刚刚娶了个小老婆,想要小老婆生个儿子,给了不少钱,换了药回去。我怕大人说我私通蛮族……” 秦飞顿时满头黑线,皱眉道:“没有其他人了吗?” “没有!”老稳婆回答的十分决绝。 秦飞再也没有问话的性质,随便问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了。九公主不明就里,秦飞起身出门,她就跟在一边,哪怕秦飞躲进茅房里,九公主还站在外边,捏着鼻子,等秦飞出来。耗了许久,秦飞终于忍不住了,扯着九公主的小手,把她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双手一摊:“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就问吧。” 九公主难得的羞色浮面,低声问道:“你找个稳婆来……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 “呃……”秦飞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公主:“你学坏了。你居然会想到那个方面去,实在是让我有些……” 九公主发觉自己会错了意,羞涩难当,狠狠朝秦飞的脚尖踩去,可秦飞收脚如电,她一脚踩空,撞进秦飞怀里,被他抱了个满怀。九公主满脸通红,却也不挣扎了,一头埋在他的胸口,小声问道:“那你找稳婆做什么?还是说,你又看上谁家姑娘了?难道是黛儿……” “千万不要乱说。”秦飞顿了顿,沉声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太子前来安东的时候,一路上可能已经和舞阳公主发生了一些超乎礼仪的关系,甚至有情报称,舞阳公主已经有喜。他们来到安州之后也有一段日子了,你见过太子,可是你见过舞阳吗?” 九公主忍不住抬头看了秦飞一眼,见他神色不像说笑,便仔细的想了想:“你说得对,我还真没有见到舞阳。” “这个消息只怕是真的,现在太子在陛下面前失宠,他很可能想借助舞阳公主的肚子,利用第一个皇孙的诞生来挽回他在陛下心中的印象。只不过,我算来算去,除非太子这一胎生的是儿子,他才会赢回来的希望。万一生了女儿,那跟没生没有多少区别。” 九公主不服的嘟囔道:“原来你也是如此重男轻女么?” 秦飞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皇孙和皇孙女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决然不同,第三代的第一个男孩,会让陛下看到帝国传承的希望。如果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那就会给太子赢得更多的机会。毕竟,陛下春秋鼎盛,没有几十年,谁也别指望那张椅子会换人。” 九公主并没有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呼,秦飞回头望去,却是小玉儿寻到这里,她乍一看到两人抱在一起,便捂住眼睛叫道:“我眼睛被沙子眯了,什么都看不到。” “那我先走了……”九公主才不会在人前跟秦飞搂搂抱抱,小玉儿一出现,她便含羞离去。 秦飞却扭头看着小玉儿,眼睛微微眯起,使了个眼色。 第235章 阴差阳错的海战 小玉儿缓步走到秦飞身边,轻笑道:“以你的修为,别说是我过来,哪怕有人翻.墙进了察事厅衙门,也瞒不过你。九公主居然没有想到……真不知道是说她单纯好,还是……” 秦飞淡淡的背起双手,靠上身后的一棵大树。在叫来稳婆之前,他就曾经询问过小玉儿,作为媚功心法的传人,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没有人比小玉儿更加有发言权。更何况现在东海海盗已经归附,姬如昔都大摇大摆的住进了崔启孝的家中,小玉儿在察事厅衙门待的更是理直气壮。 专业人士自然有专业知识,小玉儿仔细回想了所有典籍之中关于男女生育的记载,最后得出一个很简单的结论----如果这个女子不是媚功的修行者,根本不可能做到一索得男。换句话说,在小玉儿已知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和姬如昔有这样的本事,确保可以怀到男孩。 秦飞始终觉得有些不放心,于是找来安州最有名气的老稳婆询问,果不其然,老稳婆的答复只是能提高生儿子的机会,却无法确保一定就生儿子。 太子这是个不生儿子就无法破解的死局,或许太子自己并没有把握,但是吴国来的舞阳公主会是这么看吗? “看好九公主,她在宫中的时候,太子对她很是不错。我怕这丫头一担心,就跑去跟太子说长道短。”秦飞谨慎的吩咐道。 小玉儿撅起小嘴:“既然你怕九公主乱说话,那就根本不应该让她知道这么多事。” 秦飞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径直朝前院走去。小玉儿忽然想了起来,秦飞根本就不怕九公主对太子说什么,如果借助九公主的口,提醒太子,舞阳不生男孩就跟下了个蛋没有区别的话,反而比别人说的更有说服力。当然,九公主真的说了,太子也就知道舞阳的事已经暴露了。如果九公主不说,那便是说明这丫头已经死心塌地跟着秦飞,赶也赶不走了。有一得就有一失,说和不说,各有各的好处。秦飞这小算盘,打的才叫一个精呢! “前生怕是个管账的吧,宁死不吃亏,拼命占便宜!”小玉儿嘟囔一声,也朝前院行去。 “秦镇督……”两人都还没走出小院子,就有人大呼小叫的到处叫嚷着寻找秦飞。 察事厅的人对秦飞十分恭敬,不敢有什么怠慢。能够在衙门里这么没有礼仪乱叫的,也就是刚刚归降的那几个海盗了。任平生等人还在顺风岛收拾,并做安排。为了表示诚意,他的儿子----任道率先来到察事厅。这是做给楚国朝廷看的一场戏,表面上让任道来做个人质,表示一下对秦飞的承诺罢了。 秦飞皱了皱眉头:“别大呼小叫了,过来吧。” 任道一溜烟似的跑了过来,却见到远处小玉儿正慢条斯理的走着,便马上闭了口。 秦飞知道他现在对察事厅里的任何人都不信任,便让小玉儿先走,带着任道进了书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在衙门里吵吵闹闹的。” 任道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来。原来在接受了秦飞的招降之后,任平生就已经开始召集顺风岛内外的家眷和部属,准备清点人数和战船。在一批驻守在外围的船只回顺风岛的路上,奇怪的发现了一条大船。 作为长年在水面上讨生活的人,他们的眼力都很好。表面上,这是一条商船,其实不然,这条船是经过了改装,是一条大战船。一位老水手估计,如果开打的话,这条商船可以在一杯茶的时间内扒掉自己所有的伪装,摇身一变成为战舰。 发现了诡异情况的海盗们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谨慎的在周围海域展开搜索,果然,在搜索了大面积海域之后,他们又找到了另一条乔装打扮的船。两条船的相距有一定距离,不过,在这些有经验的水手眼中,这两条船就像是双胞胎兄弟一样,说不是一个爹生的,谁信啊? 海盗们马上派人回到顺风岛报告任平生。而任平生是个非常果断的人,从来拿主意都不会拖泥带水。马上下命令,亲自带领战舰,前去捉拿那两条船。要知道,现在任平生只是口头上答应了归降秦飞,他们也担心楚国朝廷会不会玩什么把戏,陡然在海里看到两条改装的战舰,不如先打下来比较踏实。就算那是楚国水师的战舰也不要紧,严格来说,一天楚帝的诏书没到,他们就依然是海盗。无论这几天他们做了什么,过几天诏书一到,大家就都是清白之身,之前杀的人,犯得罪,统统一笔勾销了。 秦飞诧异的问道:“那两条船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秦镇督你猜对了。要知道,那是我爹亲自出马啊,我们一共用了三大四小七条船过去围捕。而那两条船发现了我们的敌意之后,迅速靠拢在一起,企图夺路而逃。笑话,我爹亲自指挥的海战,要是被他们跑了,那还是任大将军么?” 秦飞打断了他的话头:“赞美啊,吹嘘啊,这些话一会儿再说,先说战况。” 任道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说道:“一打起来,就如我们料的那样,两条战舰几乎马上就现了原形。两条船上共计有官兵五百多人,配备了小型投石机,强弩等重型武器。而且,他们的船都是新船,十分坚固。而我们的大多是老船,很多时候,他们看跑不掉,就索性开着船来撞……我们的老骨头船,跟他们撞,那实在是太吃亏了啊。就这样,在海面上,兜兜转转跟他们打了超过三个时辰。” 秦飞诧异的叫道:“三个时辰?不是吧?打楚国水师也不用这么费力啊。” 任道一拍大腿:“我也是这么说啊,可是等我回到顺风岛仔细询问过之后,又听我爹说了当时的情况,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了。” “那两条船是吴国水师去年刚刚建造完毕的无敌大将军舰。原则上,是给水师舰队指挥使一级的将领作为旗舰用的。一共就建造了五艘而已。如果那天不是我爹亲自指挥,再加上手下都是百战精兵的话,还真不一定能吃得下他们。”任道到底是少年心性,自己吹个牛皮也不忘损一下楚国人:“要是换了楚国的东海水师……哼,一个舰队去了,也未必能拦下人家那两条船。” “后来呢?”秦飞顿时来了兴趣,吴国的战舰,而且还是旗舰级的重型战舰,居然从南方大老远的跑来了安东,出现在顺风岛附近。最近刚好是任平生归降的关键时刻,这些吴国人在这个节骨眼来添什么乱呢? 任道接着说道:“我爹指挥战舰,一边避开敌人的强大攻击力,一边迂回贴近,终于可以登舰作战。我们的人一上船,就倒抽一口凉气,船上好多人。那些都是吴国水师精选的战士,虽然是做水手打扮,但是身上大多是有软甲的,而且武器精良,训练有素。在船上几乎是寸土必争,从甲板打到船舱,从船头打到船尾。就连我爹都亲自出手了,这才把那些吴国人彻底打败。” “经过点算,两条船上的战士和水手等人加起来有五百三十多人,当场战死二百七十多人,另有一百多人失踪。我猜是跳了海,唉,那一片海是游不到头的,十有**就成了鲨鱼的点心。余下的几乎也都带着伤,全部被俘虏。这一场打的真是艰难,我真后悔没有赶上这一场大战。”任道感叹道。 “咱们的人,伤亡如何?”秦飞严肃的问道。 咱们这两个字让任道觉得十分舒服,而且秦飞没有马上询问那些吴国官兵的来历,而是关心海盗的伤亡,更让任道觉得秦飞和他们好像本来就是一伙儿的。 任道叹道:“死了八十多人,伤了一百多个,小船也沉了一艘,另有一艘受损十分严重,我爹说,已经没有维修的价值了,准备劈了当柴火烧。” “死难的弟兄,把名册报上来,我按阵亡发给抚恤,他们有家人的话,以后每月到察事厅支钱就是。”秦飞的脸上浮现一丝哀伤。 任道点了点头:“我记下了,对了,正经事还没说完,在剿灭了两条船之后,吴国人把一个大铁箱子沉入海中。我爹觉得有古怪,就马上派人下海去把箱子捞了起来。箱子居然可以从里边反锁。” 秦飞接口道:“那看来是船上的某人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他也不怕死,索性自己锁了自己,沉入海底。” “哪有那么容易,在我们手中,自己想要沉海,都要先过了咱们水手那一关。那箱子半截才入水,我们这儿就跳下去了好几十号人呢。” 任道故意卖了个关子:“箱子里的确有人,只不过,我爹没让别人看,他自己看了一眼,派人来告诉我,让我通知你,速去顺风岛。” 第236章 事出突然 陛下发给太子的诏书早就已经到了安东。据说,太子爷看完诏书之后,勃然大怒,连着两顿吃不下饭,却喝了好几壶酒,更是借着酒兴,寻了个随身宫女的不是,亲自抄杖,将其活活打死。 一时间,太子身边的宫女太监人人自危,莫名的恐惧笼罩在他们的心中。 秦飞摊开手中的纸条,上边那歪八扭四的字迹出自小安子的手中。一来,这个太监没念过几天书,不可能写得一手好字,再说,为了防止纸条落在别人的手中,小安子是用左手来写,更加没了架构。不过,这字迹落在秦飞的眼中,别有一份亲切感,不单是因为上边的文字,也因为,秦飞自己的字就写的一塌糊涂。 掌力缓缓吐出,卷入手心的纸条化为尘埃洒落在地上。街道两边的人早已被驱逐一空,狼牙部队的官兵封锁了整个安州,守备所的官兵因为不值得秦飞信任,被凶神恶煞的狼牙部队堵在营房里,不准一个人出去。周礼渊带着高手侍卫们站在秦飞的身后,安州官员有些忐忑,也有些害怕,无论是穆青山还是邵家宣、李紫尘。每个人都有些不安! 他们站的位置,就在太子宅院门前。 楚阳远远的站在街角,秦飞并没有邀请他来,可安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又怎么可能瞒得住楚阳?在他从北疆带来的高手侍卫的簇拥下,楚阳谨慎的选择了十字路口看戏。一旦有什么异变,至少楚阳可以脚下抹油,跑得快点。 “吱扭!”沉重的红漆大门打开,大内侍卫和太监亲随们不安的看着门外那么多人。 “秦飞!”太子带着一身酒气,脚步蹒跚的冲出大门,愤愤的将手中的空酒壶摔烂在秦飞面前,纷飞的瓷片从秦飞腿边掠过。只有修为到了一定程度的高手才能看得出,那些碎瓷片还没有完全从秦飞身边飞过,就已经化为粉末了。 太子醉眼惺忪的指着秦飞破口大骂:“作死吗?本太子正准备睡个午觉,你就带着这么多人来干什么?是要打仗了?还是说父皇给你密旨,要把我绑回去?我呸,菜市街出来的穷酸货,给我滚,滚远点。” 小安子急忙扶住身体乱晃的太子,低声道:“太子,你醉了。” “滚开!”太子回身一脚将小安子踹翻在地,随即又是几脚踹在他的小腹上,喷着唾沫星子喝道:“死太监,浑身酸臭的玩意,本太子让你服侍,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指手画脚了?” 小安子连滚带爬起了身,躲在一边不敢言语。太子正要上前追打,秦飞已经跨前两步,振臂一拦,将太子挡下,淡淡的说道:“察事厅此次行动可以先斩后奏,无需朝廷指令和陛下密旨。太子,你已经醉了,先行休息,待我们察事厅办完事了再说。” “新鲜!”太子翻着眼睛瞪着秦飞,手指头在他面前戳来戳去,几乎就要点到秦飞的鼻子上:“这里是我住的地方,就是太子行宫。里边的人,都是跟随我来安东的人,你要做什么?你倒是给我说个清楚?” “诸位同仁都看到了,太子大醉。来人,将太子扶下去!”随着秦飞一声令下,几名察事厅密探快步走上前去,将太子强拉到一边。 秦飞对安州大小官员叫道:“事态紧急,事关国家安危。察事厅本就是监察机构,身兼军情重责。今日,要对太子行宫进行搜查,各位同僚都可亲眼看着。” 穆青山忍不住出口问道:“秦镇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好歹是太子,不用这么无礼吧?” “捉拿吴国奸细!”秦飞大手一招:“主犯乃太子行宫内的舞阳公主,至于从犯,要问过才能知道。” 此话一出,满街人众都变了脸色。周礼渊带着侍卫已经风风火火的冲了进去,那些大内侍卫见察事厅来势汹汹,又叫嚣着捉拿吴国奸细,哪里敢乱动?他们的主人太子都已经被秦飞扣下了,小鱼小虾的就不用出来添乱了。 秦飞施施然的走进大门,他看似毫无举动,却从一开始就将念力散开,笼罩着整个宅院,每个人的举动都无法瞒过他的意海。舞阳公主,已被他锁定了许久。 侍卫们到处搜查,只要见到人就先扣下再说,秦飞孤身一人已经走进了后院。院子里,舞阳公主俏生生的站在树下,神情淡然,仿佛早已知道有这一天似的。 “你怀孕了,不要跟我动手。站在我的角度,抓你是应该的。不过,肚子里的小孩子是无辜的,我还不想伤了他。”秦飞淡淡的说道。 舞阳公主轻轻一笑:“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哪里来的胆量跟楚国不世出的天才秦镇督相抗?与其被你打得惨不忍睹提着出门,倒不如我自己保留仪容,自己走出去的好。” 秦飞深深的吸了口气:“虽然你我立场不同,但是我很佩服你们。为了自己的国家,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这一次,你是阴差阳错折在我的手中。如果时机稍微差一点点,你就完全成功了。” 舞阳公主凄然道:“成王败寇,输了便是输了。秦镇督是胜利者,居高临下的怜悯,当然不介意给出去。可我这样的输家,年纪轻轻就要魂飞魄散,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都没有见到阳光的机会。镇督的怜悯,小女子可真心吃不消。” 秦飞牢牢锁定着舞阳公主,一步步朝她身前走去,虽然这个女子已经在自己的包围圈中,但是秦飞依然不愿意放松警惕,天知道这些异想天开的吴国人,又会拿出什么样的诡计来呢? “镇督是要亲手制服我吗?”舞阳公主楚楚可怜的说道:“不用麻烦镇督出手了,我自己已备了绳索。”她指了指脚下的一大捆麻绳。 秦飞耸了耸肩膀:“既然你已经有了准备,那也省了我的功夫。走吧!” 第237章 稳赚不赔 这一天的安州,各路官员都忙个不停。只要是在察事厅有熟人的,马上就托人打听,到底吴国的舞阳公主是怎么变成了奸细?秦飞的证据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真的有东都密旨给秦飞?到底太子的宝座还能坐多久,会不会因为这一场风暴导致太子下台? 无数问题飞向察事厅安州分署,就连在分署当厨师的都成了香饽饽,走出大门就会被熟人拉住一叠连声的问。 可无论是中级官员还是杂役,每个人在面对这问题的时候,都露出了苦色:“兄弟,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要是我能说,那还不马上告诉你啊。真的不能说,镇督下了死命令,哪个泄密的,他亲自出手杀掉。” “姐夫……你就别问我了,别说我一个打杂的不知道,就算知道,那是咱们参合的事儿吗?太子啊,那是什么人物……” 所有的问题都被拒之门外,这让今天的察事厅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而酒醒后的太子早已带人冲到察事厅门口,大吼大叫着,一定要秦飞放人。守在门口的是周礼渊,他为难的冲着太子施礼道:“殿下,镇督大人说,如果你要来做客,可以去客厅用茶。要是喜欢在门口叫骂,我们可以提供茶水和座椅。可,要是你带人冲击察事厅,那只能按规矩办。” “什么规矩?”太子冷哼道。 周礼渊老老实实的说道:“太子是千金之躯,我们自然是不敢动的,最多就是将您先控制起来,余下的人,只要敢冲击察事厅一步,杀无赦!” “秦飞的话就这么算数?”太子冷笑不已,回身冲着侍卫们厉声喝道:“给我冲进去,把舞阳公主带出来。哪个敢反抗的,就给我砍了脑袋,天大的事,我兜着。” 在太子的心中,已经彻底定性为秦飞的阴谋。一定是他们知道了舞阳怀孕的消息,为了防止自己生下皇孙,干扰了端王的夺嫡大计,秦飞不惜编造谎言,说舞阳是吴国奸细。把她抓进察事厅,随便灌一口堕胎药,再当抓错了人给放出来。一切就烟消云散了……最多也就是秦飞仗着唐隐易总督等人撑腰,跟自己打嘴皮子官司。 太子不能冒这个险,被楚帝训斥之后,舞阳肚子里的孩子几乎是他翻盘的唯一指望。要是秦飞对他的孩子下手,太子恨不得自己拎把刀去找秦飞血.拼。 一听太子下令要冲击,周礼渊立刻严肃起来,寒光一闪,长剑已握在手中,高声叫道:“察事厅不容冲击,敢闯进一步者,杀!” 侍卫们平素跟着太子就有些骄横,眼瞅着是太子爷叫大家一起冲,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察事厅剑手还敢真杀?难道他就不怕得罪了太子之后,自己连小命都保不住? 冲在最前的两名侍卫,脚尖刚刚越过门槛,眼前已经是银光一片,周礼渊以快剑成名,一出手便如水银泻地,又像连绵细雨,只是每一滴雨都是杀人的寒芒。瞬息之间,那两位侍卫身上已经中十余剑,鲜血狂飙,所幸伤的都不是致命处。 周礼渊还剑而立:“第一剑,警告一番。接下来,便是杀人的剑!” ………… 密室里灯火光明,这里没有刑具,也没有令人窒息的潮湿气息。舞阳公主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房间内还有三人。除了秦飞之外,全是女人! 秦飞就坐在舞阳公主对面,微笑道:“到了这里,人都已经见到了,总不能抵赖了吧?” 舞阳公主幽怨的叹息一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次,是老天都要害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秦飞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的换了个坐姿,淡淡的说道:“不过,我真的很佩服你们,居然有这么周密的计划和长远的安排。如果不是我到了顺风岛,看到铁箱子里的那个人……也就是她!”秦飞指了指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女孩子,她没有被五花大绑,却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仿佛被封了气海似的,一点儿威胁都没有。 “我已经审问过她,有些情况也算略略了解。整个计划,我推测了一番,让我从头说起吧。”秦飞凝神想了想,接着说道:“如果我说的有不对的地方,两位可以给我指证。” “千年前,出现了一门功法叫做媚功。在传承的时候,有些诀窍失去了,却也被后来者研究出了新的法门,譬如保证能够一索得男就是法门之一。媚功的修行者本来就很少,而且成功者寥寥无几,还要被人视为异端。所以,媚功几乎就要断了传承,截止到如今,我知道的修行媚功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完。” “楚国境内既然有人修行媚功,吴国境内自然也有。这个修行媚功的家族,某年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妹。两姐妹长大了,却兴趣不同。一个很喜欢读书写字,另一个对媚功就很有兴趣。好在她们的父母很开明,没有逼着两姐妹都去学。于是,学读书的那个,因为乖巧伶俐,又时常能够入宫陪公主们读书,加上她的身份本就尊贵,父母和皇室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后来就有了公主之封。” “虽然公主的待遇很好,可她毕竟不是仅仅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女人。吴国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差,皇室想了很多办法。可总归最大的敌人是楚国,于是,两个异想天开的女人,和吴国镇抚司那个疯狂的指挥使一起,想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计划。” 舞阳公主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嘴唇轻动,就收了口,冷冷的看着秦飞,似乎要看他到底还能说些什么出来似的。 秦飞注意到她神态的变化,慢条斯理的说道:“别着急,等我说完了,你再告诉我,哪里出了错。” “我说过,那个家族和皇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他们不介意把女儿嫁给吴国的皇子。而皇室和她们的联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个胆大的计划就是,让那个读书的女孩,许配给楚国太子。而同时,修行媚功的女孩,和吴国皇子一起,潜入楚国。直到等到了这次太子带着舞阳公主出游的机会。” 秦飞补充道:“潜入皇宫的危险太大,没有人敢在庞真大师的眼皮子底下玩把戏。你们当然也不敢,如果太子没有带着舞阳出游,那你们估计就要想其他办法了。” 舞阳公主无动于衷的说道:“故事编的不错,继续啊!” “既然客官觉得不错,那小生就接着来了!”秦飞脸皮甚厚,一点也不当人家在讽刺,反而大大咧咧的说道:“我称她为舞阳公主才对,因为我去江边接回来的那个女孩,是她。而你……”秦飞指着坐在对面的‘舞阳公主’说道:“你其实应该是她的姐妹,怎么称呼呢?叫你小妹好了。” “太子出巡的时候,是和舞阳公主一起出去,两人在路上,偶尔有孤男寡女的时候,舞阳公主就会给他一些暗示,让太子越来越心痒难耐。而此时,那个修行媚功的小妹,就在和吴国皇子一起拼命造人,直到感到自己有了身孕。”秦飞扭头朝坐在他身侧的小玉儿问道:“是不是修行媚功,一旦有身孕,马上就能感知到?” “是的,媚功有两个阶段会发挥不出十足的威力。一,是每个月的那几天,二就是怀孕的时候了。如果发现自己行功阻碍,又不是天葵来临的那几天,就必然是有喜了。”小玉儿一本正经的答道。 “嗯!”秦飞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媚功小妹,也就是你,发现自己有喜,就找机会潜入营地,和舞阳公主交换身份,让舞阳公主在吴国密探的接应下,迅速离开太子行辕。之后,你成功引诱太子跟自己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作为一个媚功修行者,你有很多办法,可以让太子察觉不到你已经不是处子之身。” 秦飞叹了口气:“这是个很毒辣的计划。你可以做到一索得男,可以利用这个男孩子为太子赢回局面,同样也可以用这个男孩加重你在楚国皇室的分量。可以说,这个这个男孩生下来,你和太子就可以呼风唤雨了也不为过。可,没有人知道,这个男孩,居然是一个吴国人,而且,是吴国皇子!” ‘舞阳公主’和角落里那个女子脸色都已微变,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多说什么。 秦飞赞道:“好计策,即便有朝一日,楚国灭了吴国,这个男孩子也有机会登上大宝,成为一统天下的皇帝。百万将士打生打死,最后,楚国人以为自己赢了,而真正笑到最后的,却可能是吴国人!” 小玉儿悠然道:“那要是楚国和吴国谁也灭不了谁呢?” “那就更简单了。因为这个男孩,太子和舞阳公主的地位都会加强,他们的话语权在皇族就越来越重。舞阳会成为未来的皇后,那这个孩子,不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未来的太子?”秦飞摇头晃脑道:“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第238章 解意解语 密室里的气氛有些凝重,陡然听到这个消息的小玉儿不禁对面前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刮目相看。从来都没有人把媚功的修行者当成一回事,可眼前那两个女子,那么弱不禁风,那么娇怯羞涩,却几乎做出了一件足够颠覆一个大帝国的事儿。 秦飞放下已经翘了很久的二郎腿,长长的出了口气:“根据口供,再加上我丰富的联想,两位应该可以认罪了吧?如果我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请指正。” 那位真正的舞阳公主,也就是秦飞从江南大营亲自接回来的那位,虚弱的坐在墙角,她缓缓抬起头,低声道:“大致也就是如此,事已至此,秦镇督打算把我们姐妹押解回东都,交给察事厅总署审问?” 她这么一问,秦飞反而不好作答。其实,抓住人之后的工作,秦飞一直都没有拿定主意。吴国的两条无敌大将军舰在东海出了事没能回去,吴国皇室肯定知道姐妹俩出了纰漏。如果把她们送回东都,接下来会怎么办?是楚帝勃然大怒,废掉和吴国的口头协议,吩咐江南大营立即渡江作战?还是说,楚帝隐忍下来,暂且不动声色,先收拾了燕王,再考虑南方那群阴谋诡计迭出的人? 秦飞倒不在乎楚国和吴国是不是开战,他关心的是,自己能够从这件事之间得到什么。没有好处的事情,哪怕说得天花乱坠,哪怕满朝文武都跑到秦家来嘘寒问暖表示敬佩,秦飞也没有半点兴趣。 那位修行媚功的假舞阳轻声说道:“我们是孪生姐妹,我是妹妹,名叫解意。她是我的姐姐,名叫解语。” “那她有了公主之封,改姓吴之后,岂不是叫无语?”秦飞笑道。 “姓名都是一个叫法罢了,姓甚名谁无关紧要。”解语淡淡的说道:“公主身份我看的并不重,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吴国效命。” 秦飞的脑筋转的飞快,当年在察事厅看的无数资料浮上心头。解家……忽然间,秦飞一拍巴掌,叫道:“我终于想起来了,解家!” 解家在吴国的声名并不显著,但是要提起三百年前吴国立国之初的第一任镇抚司指挥使,那就极为有名了,那也是唯一一位并非由太监出任的指挥使----解临风。正是在他手中,一手打造了能够和楚国察事厅、魏国大内密探相抗衡的情报机构,并发扬光大。解临风一生为了镇抚司尽心竭力,直到七十多岁依然奋战在第一线。吴国皇帝曾赐予他丹书铁卷,言称就算他的后代子孙做出谋逆的大罪,也看在丹书铁卷的面上,饶命不杀。这玩意,吴国三百年就送了独一份出去,可想而知,解临风当时的面子有多大了。 原本很多人以为解家会继续掌管镇抚司,却没想到,在解临风告老的时候,宣布解家子孙不再入仕。为了皇帝能够亲手掌管镇抚司,解临风还建议将镇抚司交给皇帝最贴身的亲信太监管理。 太监统领镇抚司,当然有利有弊。弊端在于,阉人因为身上少了块重要玩意,做事难免刻薄阴毒。而好处就在于,一个断子绝孙的家伙,所有权势都来自皇帝的信任,除了依附皇权,镇抚司的太监指挥使,根本就没有其他路可以走。至于造反?笑话,当吴国皇族都是吃干饭的吗? 解家很长一段时间都消失在吴国的历史中,不过,在察事厅的资料中,还是发现了解家的踪迹。譬如三百年来,有一位皇后两位贵妃是出自解家,还有四位公主下嫁给了解家。解家不在朝廷任职,权势却一点也不含糊,就算朝中几个颇有传承的家族,也不敢对解家评头论足。 “你们是解临风的后人,那事情就简单的多了。”秦飞一手摸着下巴,淡淡的说道:“解临风掌管镇抚司长达四十年,期间想必搜集到了媚功的功法。家中既然有人有兴趣,那练上一练也无妨,至少可以保证解家永远不会绝后。所以,解语小姐从小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入宫读书,吴国的皇帝也不介意给你个公主身份。而解意只怕是从小就许配给吴国的皇子,甚至是太子了吧?” “不是!”解意摇了摇头,这件事她并不介意说出来:“我们是从小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嫁给他,他也知道会娶我。但,我们都是很欢喜的,虽然他不是太子,可在我眼中,他就是最好的。” 秦飞眨了眨眼睛,年轻的少女都有这样的通病,落入爱情的陷阱中,就无法自拔。 “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你们的牺牲未免太大了点。”秦飞怜悯的看着解意:“一个男人要拱手把心爱的女人,还是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送给别的男人,心中想必会很纠结的。而你……” “为了国家,个人又算得了什么?”解意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脑子洗的……”秦飞始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说出来未免有些太伤人。那个漂亮女孩的信仰,被自己认为是洗脑,岂不是很滑稽? “秦镇督……”小玉儿低声附耳道:“解意修行的媚功和我并不完全相同,我想和她谈谈,或许能取长补短也不一定,反正她已经落在你的手中,想跑也跑不了。” “随便你!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秦飞说罢,走到解语身边,伸手将她拉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密室。外边的空气要好得多,天色已漆黑,几颗暗淡的夜星在天空中勉力放着虚弱的光芒,带着凉意的夜风,吹来了前院的喧哗。 秦飞侧耳倾听片刻,笑道:“太子带人来抢人了。” 解语轻声道:“有时候我也在想,你的胆子到底是什么做的。一般人怎么会和太子过不去?而你,好像从来没有把任何人当成惹不起的一样。太子来抢人,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不担心,他的人,进门一个,肯定要倒下一个。虽然我不会叫人杀了太子,但是把他打得动弹不得,还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秦飞微笑着,仿佛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第239章 知心哥哥 解语神情黯然,人最怕的并不是落在什么杀人狂,变态狂的手中,而是落在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手里,这样的人,不会屈从于任何外界压力,只会按照自己的决定的来办事。太子,也救不了任何人。 秦飞低声问道:“我奇怪的是,在海上那一场激战,吴国的那位皇子居然不在船上?经过任平生的审讯,船上每个人的身份都可以确定下来。那就怪了,这位吴国皇子到底去哪儿了?难道说,他准备大摇大摆的通过各道关卡,从陆地上回吴国?” 解语微微一笑:“终于有秦镇督猜不到的事了吗?” “我猜……”秦飞盯着解语的眼睛:“他喜欢的又不是你,你从海上回国,他自然懒得回去。他放不下的是解意,尤其是方才我说的,他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每天晚上要陪着别的男人睡觉,那团火要是能压得下去才怪了。如果吴国的皇子是个正常人的话,十有**,现在还在安州城内没有走。” “说不定,他发现事情败露之后,还会冒险来救走解意。从此带她回吴国,双宿双飞去了。”秦飞悠然道:“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而已。” 解语脸色微变,按照秦飞的推测,的确有这样的可能。她陡然明白过来,秦飞明知道太子一定会来察事厅要人,可他自己却不到前边去,只是让部下去跟太子扯皮,搞得前门越来越乱,太子不住调人来,而察事厅的部下在严令之下,继续和太子对抗,把事态一点点升级,为的就是引诱那个多情种子吴国皇子来救人。如果他真的来了……那秦飞又有什么把握擒下他呢? “原来,我们都是你的棋子,你早已算到他可能来救人,故意设个局。”解语上上下下看着秦飞:“如果不是在这儿,杀了我都不相信,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年轻人,居然可以借势发力,搞出这么多事。” “我说了,那只是一个可能,而不是必然。”秦飞解释道:“如果他不来的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没用的。” 解语默然无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目光游离不定,心中思绪万千。一方面有种期盼,她知道那位吴国皇子身边是有好几位高手保护的,或许能够从察事厅之中把自己救出去也说不定。毕竟,察事厅分署里,只有秦飞一个人算得上是高手,其他的人,还是差了几个档次。而前来楚国的吴国高手,几乎都是宗师级的。另一方面,她又不愿意那位皇子现身,天知道秦飞是不是有别的安排,万一他们来了之后,堕入秦飞的陷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到时候自己可怎么对得起人? 她不说话,秦飞便也不说话,两人静静的并肩站在夜色之中,时间一点点流逝而去。过了许久,密室的门缓缓打开,小玉儿轻移莲步走了出来,轻声道:“果然是有些不同的,跟解意聊了聊,倒是让我想通了很多以前怎么都想不通的事儿。” “她居然肯跟你交流?”秦飞讶然道:“我还以为她会一言不发呢。” “怎么可能,女人有女人的办法,对男人的敌意,未必会用在女人的身上。”小玉儿笑嘻嘻的说道:“何况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想要问些什么东西出来,应该不是太难的事儿。” “你是跟谁学的?现在脸皮这么厚,已经开始自吹自擂了?”秦飞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从来了察事厅分署,和大人你在一起的时间多了,我也觉得自己变坏了不少,唉!这是不是就叫遇人不淑呢?”小玉儿毫不畏惧的损了秦飞一句。 秦飞本来在琢磨,难道自己的推断有误?为什么前边已经闹了一个时辰了,吴国皇子还那么沉得住气?自己今天大动干戈,把满城官兵动员起来,把满城官员都召集起来,就是要闹得满城风雨,让吴国皇子无论在城里的哪个角落,都知道解语解意姐妹被抓的消息。他也料到,那位吴国皇子不会孤身一人前来,身边必然有高手相陪,但是秦飞有自己的底牌,也不害怕他那些高手。只怕,他不来! 陡然间,听见小玉儿说到‘遇人不淑’!秦飞的脑子一道灵光闪过,吩咐小玉儿先把解语带走,自己却大步走进了密室,把房门牢牢关上。 “解意!”秦飞施施然的走到她面前,把椅子也扯了过来,端端正正的坐下,一本正经的说道:“你那位情郎,让我失望了,我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他带人来救你。可是他居然没有来……真不是个男人。还不如太子呢,咱们楚国的太子,虽然跟你只能算是露水夫妻,可也算是有情有义,现在还带着大内侍卫在门外闹腾呢。” “他不来,你抓不到他,对我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解意淡淡的说道。 秦飞摇了摇头:“他来了,其实我未必抓到他。可是,他不来,对你就绝不是好消息。” “凭什么?”解意勃然大怒,厉声反问道。 “你还年轻,不懂得男人。”秦飞长长的叹了口气:“虽然我是男人,可我也不得不说,男人多少都是有些花心的。不花心的男人,不是因为他意志坚定,而是因为诱惑不够,或者条件不足。你看看天底下,但凡有钱有势的,谁不是三妻四妾。一夫一妻的大多是穷苦百姓,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娶,而是因为他们连一个老婆都养不活,再娶一个?有钱吗?” “皇子们的生活,我很清楚。”秦飞虽然没有正眼看着解意,可念力早已将她锁定在其中,就连她的眉头轻蹙,也瞒不过秦飞的意海:“一位皇子生下来就要在宫里接受教育,宫里的女人虽然很多,可都不是他的。到了成年,就要从宫里滚蛋,到宫外居住,长期要受到内务府的监察。其实,那些太监也没办法,职责所在嘛,万一那位皇子在外狂嫖滥赌,难道将来把皇位传给他吗?” “在皇位争夺没有明朗化之前,哪怕最爱喝酒,最爱赌钱,最爱嫖.娼的皇子,都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本性,老老实实的在家装乖孩子啊。你那位皇子过的十有**也是这种生活,你和他青梅竹马是没错,可那时候他也没机会认识其他女孩子。” “这一次,他是带着让你怀孕的任务来到楚国,出发之前,肯定要跟几个宫女切磋一番,免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笨蛋的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男人嘛,一旦尝了鲜,大多都会乐此不疲。尤其是少年,精力旺盛,天天晚上没个破事,不找女人不喝酒赌钱,倒是要做什么去?” 秦飞说的越来越像真的,解意本来准备好,无论秦飞说什么,都当他在放屁。可秦飞说的每句话都不可阻挡的钻入她的心中,越来越让她觉得像是那么回事。 “你去陪楚国太子了,孤身一人的吴国皇子会做什么呢?他身边有人护卫,口袋里有大把金银,当然出去寻乐子。男人,玩一玩就容易陷入其中,什么青梅竹马,什么狗屁倒灶。统统都是浮云啊浮云。你要知道,你到了太子身边,就注定了不会再是他的女人。如果他喜欢标榜自己拿得起放得下,更要出去玩一玩,表现自己的豁达。” “你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我,今天,他没有来救我,是因为他早已变了心,在楚国玩的不亦乐乎。很可能,现在我在密室里被你审问,他正在哪个窑子里抱着一位漂亮姐儿寻欢作乐呢?”解意毫不客气的反问道。 秦飞一拍巴掌:“这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你最了解他,你倒是想想,他有没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不可能!”解意恨恨的说道。 “嗯!”秦飞不置可否的看着解意:“那他一定会来救你。” “你不要说了好不好。”解意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愤愤的看着秦飞,顿足道:“他来不来,是他的事儿。我不要他来!” “是他自己不想来。”秦飞调侃道:“你真以为你在他心目中那么重要?” “够了!”解意要不是双手被扣住的话,已经准备要捂住耳朵了。 “我们打个赌吧。”秦飞淡淡的说道:“他现在一定在寻欢作乐,一点都没有把你放在心里。如果你不相信,我猜,你一定知道他在安州的藏身处,我带着你,就咱们两人,过去看看。如果我错了,我就把你还给他。” 解意不敢置信的看着秦飞,什么时候秦飞居然会做出这么笨的事儿了?这不是放虎归山吗?怎么算,占便宜都是自己啊! 第240章 谁在计中? 解意静静的凝视着秦飞,时间不知不觉从两人身边流逝而去。渐渐的,解意那双丰腴的红唇仿佛有了光泽似的,娇艳欲滴。她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鼻息微微有些急促。两人的距离本来就不远,她似乎下意识的想逃避,想要远离秦飞,往后轻微的仰起身体,却让高耸的双峰挺的更加醒目…… 透过密室的小孔,小玉儿饶有兴致的看着室内发生的一切,幸灾乐祸的说道:“你妹妹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忍不住用媚功对付秦飞。” 解语默不作声的将眼睛凑到小孔处,在她眼中,密室内的气氛已经旖旎起来。解意的双腿紧紧并拢在一起,斜侧在一边,显得腿部曲线格外惊人。她仿佛毫无意识的举动,却已将腰.臀处惊心动魄的凸凹展现无遗。 “我这样的高手都输给秦飞了。你妹妹纯属找死啊!”小玉儿惋惜的说道:“秦飞这个流氓,又有便宜可以占了。” 解语瞳孔一阵猛烈收缩,密室里的秦飞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猛然抱住解意的纤腰,将她柔弱却曲线玲珑的身躯紧紧的挤在怀中。那两处高耸,已经被秦飞雄健的胸肌压迫下去。解意似乎嘤咛一声,小口却马上被秦飞封住。 “你看,我就说了,秦飞这个臭流氓,有便宜是从来都不会错过的。”小玉儿摇了摇头:“你妹妹以为媚功得逞,其实是中了秦飞的圈套。” 解语侧过眼睛不愿再看,这世上最大的悲哀就是,明明一脚踏入了别人的陷阱,还以为自己掐住了别人的命脉。解意如今就是这样,她试图用媚功来控制秦飞,试探他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舌战连连,解意的喘息声渐渐加重,心中却是得意异常。你秦飞纵然是高手又如何?男人,统统是用下半身思考的。老娘媚功一出,吃了六十年斋的老秃驴都未必能挡得住,又何况是你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再加上解意已不是处子之身,有过和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经验之后,结合她当年丰富的理论知识,一个知性熟.女远比清纯萝莉更加诱人。 良久,唇分,看起来有些意乱情迷的秦飞,两只手早已深入解意的衣衫之中。 “你真敢跟我去见皇子?”解意笑颜如花,望着已经落入毂中的秦飞。 ……………… 看到密室里的两人有要出来的意思,小玉儿急忙拉着解语退出院子。片刻之后,密室之门大开,秦飞和解意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解意身上的束缚已经解开,他们并没有沿路而出,而是翻.墙走无人处离开。 小玉儿怜悯的看了看解语:“今天晚上若是抓到了那位可怜的吴国皇子,我倒是可以送一付叶子牌给你们打发无聊的牢狱生涯。” 夜间的风十分清凉,走在安州的道路上,两人的脚步都很轻快。解意在侧前方带着路,一路上,她谨小慎微,仔细观察秦飞的动静,见他和落入自己掌控的其他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又见一路上偶遇的路人都是寻常百姓,身后也绝没有人盯梢,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对自己的媚功颇有自信,不过,她也知道,迷惑秦飞一时还行,可要是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要出手制服秦飞,那她对秦飞的蛊惑立刻就要化为虚无,而脱离自己美色诱惑的秦飞,几乎可以一瞬间将她击杀。解意相信,一个清醒的秦飞,是绝对不会有怜香惜玉的心情! 当今之计,就是带着秦飞到皇子那里去,那儿高手众多,有几位还是宗师级的厉害人物,只要到了那儿,区区一个秦飞还不是束手就擒? 人在有了希望的时候,动力就格外强劲。解意转眼之间已经带着秦飞走出老远,来到安州北城的一条偏僻小巷,这儿只有几间破落的商铺。解意率先纵身一掠,飞上屋顶,回头一看,秦飞已经跟着跃了上来。站在屋顶上,才能看清楚,这条小巷子,原来颇有学问。纵横四条小巷子的商铺,刚好围成一个‘口’字。而在这个‘口’字之间,竟然有个小院子。 从小院子进出,只能从屋顶上蹦来跳去,根本就没有门。这无形中增加了这个小院子的安全系数。 解意正要纵身跃下,忽然一阵劲风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小口已经被秦飞的大手封住,随即身上几处穴道被他食指连点,顺手把气海也封了。惊诧莫名的解意,煞白着脸,看着秦飞。 “抱歉,我忘记告诉你了,媚功这一套,对我没什么用。”秦飞含着深深的歉意点了点头:“刚才又亲又摸的,你是在演戏,其实我也是。你我就当是为了艺术而献身了吧。” 连话也说不出来的解意,愤怒的瞪着秦飞。可秦飞压根就没理会她的意思,一手提起她的腰带,轻飘飘的落入小院子中,两人隐没在夜色之中,仿佛天生就和浓浓黑夜融为一体似的,无迹可寻。 秦飞的脚步落在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尽管手中提着个接近一百斤的女人,他的动作还是像狸猫一样轻盈,悄无声息的潜入唯一一间亮着灯的房屋附近。他束音成线,在解意的耳边说道:“我能感觉得到,屋里是有厉害人物的。可能出口大气都能被他们发现,为了安全,你我都只能用内息呼吸。这次,我可不是故意要占你的便宜……”顿了顿,秦飞补充道:“你就当再为艺术献身一次吧。” 解意愤怒的将眼睛瞪得极大,可是秦飞的大口已经封了上来,两人齐齐断了外息,源源不断的内息流转不停。解意心头的怒火无法压抑,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内息的循环,对于她的修为,绝对有所增益。况且,秦飞只是一张嘴缝上来而已,并没有其他过分的举动。 房间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商议一个晚上,大家还是不能达成一致吗?” 第241章 恭送归西 听见这个声音,解意的眼眶隐隐红了。那个声音,她实在太熟悉了,跟着她一起青梅竹马长大,小小年纪就彼此相许,直到为了吴国的将来,两人都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她还记得和他的第一夜,痛并快乐着。她也记得和他的最后一夜,两人是那么癫狂,那么肆无忌惮。或许是知道,那就是今生最后一次,两人忘情的纠缠在一起,一次又一次,汗水打湿了几条被子,解意的嗓子甚至都已嘶哑…… 直到年轻的皇子再也无法进行下一次,他们才算结束了那个疯狂的夜晚。而,第二天,解意就换出了解语,成功的将太子诱惑到了自己的营帐。她也清晰的记得,那晚和太子在一起,她死死的闭着眼睛,脑海中满是情郎的影子,两行清泪顺着眼角不住落下。可笑的楚国太子还以为是弄疼了她…… 房间里传出一个沉厚的男声:“五皇子,容我说个故事。有一种鸟,叫做白鹭。它总是把卵产在河边,埋在沙子里。但是河里往往会有鳄鱼等凶残的天敌,鳄鱼要是发现了白鹭的卵,就会将它们吃掉。五皇子,你觉得白鹭会怎么做?” 五皇子没有做声,另一个男声斥道:“为人父母,保护子女,乃是天职。白鹭当和鳄鱼搏斗,保卫自己还没有见到天日的孩子。” 之前的男声冷笑道:“真是笑话,白鹭如果见到鳄鱼吃卵,绝不会搏斗。它会马上逃走,因为它知道,就算它和鳄鱼战斗也只是死路一条。它留着一条命,等鳄鱼吃饱了,再回头来寻找其他幸存的卵,把它们养育。五皇子,如今的局势,我们应该做白鹭,而不是白白牺牲。” 秦飞和解意四目相对,都知道五皇子接下来的话极为重要。如果他真的决定要做白鹭,那就意味着,他准备牺牲解语解意姐妹二人。壮士断腕,丢车保帅,是聪明人的做法。可有些时候,就算明知道是死路一条,真正的猛士也应该直面残酷的现实,正视淋漓的鲜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生死在大义之前,又算个屁? “五皇子,别想了。那个女子已经被楚国太子用过,反正已是不贞的女人,就算救回吴国,也见不得光。哪怕她想跟五皇子,也只能当个外边的女人圈养起来。皇室尊严,不可能容忍一个被他人染指的女人堂而皇之的进入皇族,这样会混乱了皇室的血脉。” 解意如五雷轰顶,差点被这番话炸得喷血。自己尽心尽力,不惜牺牲名节性命,为的是报答国家。结果,在这人的口中,说得如此不堪,就像是街上的**一般。 秦飞眨了眨眼睛,世道本来就是如此,有时候,你的确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可一样有很多人在背后暗笑几声,也许还说你是个二.逼。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秦飞早已看得很清楚。他只是一个人,并不是佛祖,做不到普度众生,只能保护那些跟随着自己,对自己好的人。 另一人接着说道:“五皇子,事不宜迟,咱们连夜出安州,别耽误时间了。凭着咱们这些人的身手,除非遇到楚国顶尖高手又或者大队人马,不然一定能把五皇子安然无恙的送回吴国。女人嘛,回到吴国之后,要多少有多少,还在乎她一个?再说了,就算她生的美貌一些,咱们江南什么样的佳丽没有?到时候只怕五皇子挑花了眼。” 一人轻笑道:“废话,五皇子身边的姑娘哪个不是国色天香?五皇子的眼光那么高,寻常的胭脂俗粉,怎么可能看得上眼?” “是啊是啊,出吴国之前,刘学士的小女儿还托我递信给五皇子,说是思念五皇子得紧,要五皇子速去速回,莫要让她一人独守空房。”这声音顿了顿,嘿嘿轻笑几声,接着说道:“刘学士那小女儿也是美貌端庄,对咱们五皇子更是一条心。这次回去,陛下就要赐婚给五皇子了。” 终于,让解意期盼了许久的五皇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可是他说出口的却是:“废话,现在成婚也只来得及说是七星子,再晚的话,难道要我说,刘小姐怀孕五个月就能生孩子吗?” 秦飞愕然的睁大着眼睛,和解意诧异相对。秦飞眼神中的含意毕露无疑,那夸张的眼神,那惊愕的神色,仿佛在对解意说:“你看,之前我猜的,全中了。你那个情郎,只是个口花花的男人,其实在吴国就已经跟人搞得连孩子都要生下来了。就你个傻姑娘还不知道!” 解意的瞳孔放得极大,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秦飞已被她凌迟处死。如果怒火可以燃烧,秦飞已被她烤成肉串! 秦飞笑了笑,松开口,低声道:“姑娘,上吧!” 他一说话,房内人立刻警觉,一人厉声喝道:“谁?”跟着,几条人影鱼贯而出,这些人虽然说话不成体统,可修为都绝不含糊,只是一瞬间,就已经出现在小院子的四周,分别控制了每一个可能逃走的方向,另有人跃向外围,确认外边是不是有人埋伏。在他做出了安全的手势之后,几位吴国高手都松了口气。 “吴昌,滚出来!”解意冷冷的喝道。 打开的房门内,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翩翩走了出来。秦飞微笑着看着那位吴国皇子,不得不说,这样的传统高富帅,从小就生长在帝王世家,举止动作都带着高富帅对**丝的天然蔑视。 “解意,你是自己逃出来的吗?”吴昌见到解意,喜形于色。 解意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还真就被你骗了一辈子。若是只有个刘家小姐也就罢了。你那群高手护卫,口口声声污蔑与我,你却一个字都未曾为我辩解。我不顾廉耻,牺牲节操,到底是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孩子,你怎对得起他?” 吴昌听闻解意这番说话,不做任何解释,饶有兴趣的看着秦飞,淡淡的说道:“原来,解家三小姐解意已经叛变了咱们吴国。还带着楚国察事厅镇督秦飞前来缉拿咱们。诸位,这是叛国大罪,可当场格杀勿论。将来回国之后,我会亲自去解家解释,解家家主深明大义,知道女儿叛变,如果换了他在这里,也一定会大义灭亲的。” 秦飞悠悠的叹了口气:“说真的,不要脸的人,我见过不少。但是像你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脸皮厚得令城墙自卑,颠倒黑白,栽赃嫁祸的本事信手拈来。如此人物,今儿个真是叫我开了眼。” “口舌之争,毫无益处。”吴昌瞥了解意一眼,目光忍不住往她肚子上一看,终究还是下了命令:“不要活口,击毙之后,我们立刻撤走。” 解意一字一句咬着牙问道:“你这段日子并没有回到吴国,如果你对我根本就没有真感情,留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吴昌还没有说话,秦飞就接着说道:“真相是很残忍的,你真的要知道吗?” “你又知道?”解意冷冰冰的说道:“你是神仙?” 秦飞嘴角挂起一丝轻笑,不屑的看着吴昌:“我一直认为,在宫里长大的男人,心里多少都有些病态。很有趣的是,楚国对他们的皇子是到了一定岁数就给赶出宫,在宫外照顾,也并不阻止皇子们和臣民交往,不干涉皇子任何事务。而吴国就很有意思,无论皇子做什么都要管。” “如果我没有猜错,吴昌的心里有很邪恶的念头。他并非是因为舍不得你才留在安州,而是因为,他有一种变态的想法,他知道你每天不得不陪着楚国太子,而他一想到你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就会非常非常的兴奋。这种兴奋,在他和你距离很近的时候,就会更加强烈。可能,他晚上抱着一个**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你和太子的事儿!” 秦飞伸手一指吴昌:“我打赌你是这种变态,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一个你留在安州的理由。而且,你还可以在表面上装成个多情种子,就好像是舍不得解意才不走似的。其实……你只是一个变态到了极点的下流痞子罢了!” “混账!”吴昌脸色剧变,拂袖怒斥:“杀了他!” 虽然他神情激愤,可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秦飞没有说错,吴昌正是因为被秦飞揭开了伤疤,这才恼羞成怒,痛下杀手。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荒唐的事,荒唐的人!”解意凄然道:“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要杀?就杀呗!” “开什么玩笑?”秦飞将解意扯到身后,笑呵呵的看着吴昌道:“你真以为就凭你身边这几个虾兵蟹将,只有两个是宗师,就能杀了我?” 秦飞缓缓取出断歌,反握于手,笑容渐渐消弭不见,目光清澈,坚毅冷峻,傲然道:“让我送两位吴国宗师归西!” 第241章 小试身手 秦飞话音刚落,一道赤炼刀芒已闪到眼前,划着诡异弧度的刀锋,烟花般绽放开来,每一片烟花都是夺命的灿烂。一柄白纸扇从刀芒中跃出,轻轻打开,扇骨变幻万千,顷刻间将刀芒仅有的漏洞尽皆封死。 断歌就在退无可退之时出手,势如破竹从刀光扇影中冲出。 身影急退,仿佛在小院落之中带起几道鬼魅般的幻影,只是一分一合之间,那两位宗师级高手就已经退到了吴昌身边。 “怎么?”吴昌不禁色变,他对身旁这两人极有信心,两人都是下品宗师高手,联手出击多年,彼此间的默契早已藏于心头,就算是一位中品宗师跟他们二人交手也要头疼不已。可只是交手一个回合,两人就急忙闪到自己身边,岂不是太怪异了? “秦飞已晋入宗师境!”一人急促的说道:“他还是念修。” 吴昌出身帝王之家,见多识广,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事儿了。念武双修的人本来就极为罕见,念力配合强大的武力,那功力的增长决不能按品级计算。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只要秦飞晋入宗师境界,他马上就可以越级挑战中品宗师,而且,极有可能取得胜利。再加上那件众所周知的天丝蝉衣…… 吴昌脸色剧变,脚下的反应比脑子还快,纵身向围墙上跃去。身形只在半空中,便听秦飞一声长笑:“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了,真当小爷在安东是吃白饭吃了半年吗?” 小小短剑剑光四溢,吞吐不定的剑芒飞散击出,有若实质,回旋撞击,纷飞之际,将院落尽数笼罩在其中,竟然没让一人逃走。 吴昌心一横,乍见解意痴痴站在院中,纵身扑上前去,想要抓住她,用来和秦飞谈判。却只见寒芒稍纵即逝,一道剑意肆虐身前,几乎一剑将他削成两半,耳边还听到秦飞似乎在说:“笨蛋!” 吴昌陡然醒悟,自己的确是个笨蛋,解意本来就是吴国细作,这样的人落在秦飞手中,杀了跟掐死一只蚂蚁并没什么不同,自己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或许是想着解意和秦飞一起献身,居然觉得两人应该有些关系。胁迫一事,差点成了笑话! 解意静静的呆立场中,她一动也没动,身边磅礴交错的剑意刀芒扇影仿佛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生死,此时在她心中没有一丁点概念!从小而来的情感和信仰,一夜之间被击的粉碎。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完全只是玩弄她的借口。什么忠君爱国赴汤蹈火,别人只当她是一枚棋子,一枚随时可以丢进垃圾桶,全然不在乎的棋子。 死也就死了吧。哪怕死在当场,她也不愿去回忆过去的种种。身旁的鏖战疾呼,显得是那么可笑,唯一让她如死灰一般的心思有所震动的,却是秦飞那飘逸灵动的身影,强大到极点的剑意! 大姐和他齐名?现在看起来,完全成了笑谈。虽然大姐在江南有第一天才少女之誉,可姐妹俩哪能不知道深浅。比较起来,大姐和秦飞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就解意所知,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桂冠,理所当然的应该落在秦飞头上。 她的心思乱的就像街上面粉张做的麻花,脆的也像一根麻花,只要轻轻一捏,已经失去了所有支柱的解意,立刻就要垮倒。 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里渐渐平静了下来。解意缓缓抬起目光,满院只有一个站着的男人----秦飞。他衣衫破裂了几处,头发被汗水打湿,手捂着胸口不住喘着气,嘴角隐隐有些血迹,看起来受了并不轻的伤。可他的对手们更惨,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或被刺中心窝,或被剑意爆体,又或被肢解个七零八落,几乎全都死去。 几乎的意思,就是没有死光光。吴昌,跪在地上,秦飞的断歌点在他脖颈上。 “秦飞,你不要杀我。”吴昌英俊的脸庞,忍不住开始抽搐,连声道:“楚国人能给你什么?无非是名利,我们吴国也能给你。你放过我,我带你回吴国。给你弄个好大的官职,至于田地金银美女,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求饶的时候总是这几句话,我早就听烦了。”秦飞咳嗽了几声,方才那两个宗师还真的很不好收拾。秦飞刚刚晋入宗师境不久,有心想要试试自己的功力,决意不动用断歌里的大宗师剑意。而是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规规矩矩的和两位吴国宗师大战一场。那两人成名许久,分进合击极有默契。好几次真的差点要了秦飞的命。如果不是秦飞身上有一件天丝蝉衣护体,有一柄断歌锐不可当的话,现在趴在地上的尸体,就应该有秦飞了。 虽然将他们尽数杀死,可秦飞也受了伤,如今还气血翻腾,气海凌乱。说句话都急忙喘两口气,咳嗽几声才能舒服一点。 吴昌被秦飞这么一骂,想要换些新词,却苦于形势比人强,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抬头看到解意还站在那里,顿时灵光一闪:“秦镇督,你别杀我,这女人和她姐姐你都已经抓了,以后她们就是你的家妓,我有她们的秘密!” “太笨了!”秦飞笑道:“你应该说,我还年轻,一点也不想死,这世界美女如云,花花绿绿多么好玩,我还没有玩够,我还想继续玩下去。如果你这么说的话,同为一个年轻人,我或许会体会你的心情,饶你不杀,可惜你太笨了。” 吴昌面如死灰,秦飞这番话的意思无非已经告诉他,死路一条。 这世上,**丝求饶都是家有八旬老母三岁幼子,高富帅求饶就许以荣华富贵,希望能打动杀人者。可惜,秦飞压根就不吃这两套! “栽在你手中,我认了。我是堂堂吴国皇子,你抓我回去,押赴东都,让楚国上下处置我,我无怨无悔。”吴昌低头道。 “你想的太美了。”秦飞哈哈大笑起来。 第242章 老人家总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秘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话对于秦飞一点用都没有。他用断歌拍了拍吴昌的脸蛋:“这位笨蛋五皇子,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在吴国有政治地位吗?你有继承权吗?你是吴国皇帝的心头肉?还是说,你掌控着镇抚司的什么秘密?你只是有个好爹而已,一个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居然跟我谈条件?” “你什么意思?”吴昌惊恐的回头问道。 秦飞耸了耸肩膀:“我的意思是,抓你回去徒然浪费粮食。作为一个不值钱的皇子,拿你的人头回去,跟带你活人回去,价值是一样的。所以……安心上路吧!” 吴昌张口结舌,堂堂吴国五皇子的身份,到了秦飞的口中,跟街上要饭的差不多,这种羞辱让吴昌怎么受得了? 地上的鲜血缓缓流到吴昌的膝下,刺鼻的血腥味,让养尊处优的五皇子如同深陷地狱。他眼巴巴的抬头看着解意,这当儿,他居然又希望解意能够说些什么,为他争取一线生机。可是,他分明看到,解意一步步朝他走过来,她的小手抬了起来,握着秦飞的手,而秦飞的手中,正是那柄切人就像切豆腐一样的断歌。 断歌一点点切入他的肌肤,吴昌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血管被隔断,气管被隔断……爆出的血雾仿佛在眼前飘忽不散。然而,他的思绪,也就到此为止。 解意松开手掌,感激的看了秦飞一眼,她知道,如果秦飞不想让她‘借刀杀人’的话,哪怕她用出吃奶的力气,哪怕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也无法让眼前的男子有丝毫动容。一剑杀死吴昌之后,解意的心中忽然全都空了,脑子里一片混沌,她苦笑一声,想要说句什么,却已天旋地转的倒了下去…… 待到她悠悠醒转的时候,已是躺在一间卧房里,解语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一夜没睡了。 “二姐,我……”解意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解语将想要坐起身的妹妹按下去,低声道:“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了。秦飞这个混蛋虽然抓了我们姐妹,可这件事,我还是谢了他一句。” “他没有把你关起来?”解意诧异的问道。 “没有!”解语看了看窗外,窗户是开着的,院子里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秦飞说,这个院子暂且关着我们姐妹,只要不逃走,那就什么都好商量。可要是有什么想法,他保证我们逃不出去,而且……这个混蛋说,要是姐姐带头跑,就杀妹妹。妹妹带头跑,就杀姐姐!这是什么人啊……” 解意惨笑一声,人在刀板上可不就是这样的无奈?清晨的阳光,温暖的透过窗户,洒落在她身上,让她苍白憔悴的脸上似乎多了几分光彩。可那样的光彩,看起来跟绝望又有什么不同? “我头很晕,肚子也很疼……”解意喃喃说道。 “当然,你流产了。”解语恨恨的说道:“那个王八蛋的孩子,流了是最好。对了,早上秦飞那混蛋派人送来的药和鸡汤还在桌上,是热的,等我给你端来。” 解意忽然露出一丝笑容:“这么说来,我倒是不觉得他很混蛋了。” ……………… 秦飞手中捏着一块方帕,抽搐着红红的鼻子,他已经打了一早上喷嚏,不知道是因为昨夜受伤还是今天早上被人背后骂了太多次。那碗苦的就像敌敌畏的汤药,还是九公主连哄带骗,最后红着脸不顾公主的仪态,在秦飞的‘胁迫’下,亲了他一口,才让秦飞皱着眉头喝下去的。 杀死一位吴国皇子和一批吴国高手,这事儿当然得斟酌,怎么上报才比较合适。至于太子?秦飞早已看穿了他外强中干的本性,在察事厅门外闹了大半夜,硬是不敢自己踏门一步。等到秦飞带着伤回来的时候,想要睡会,听见太子和部下还在门外叫骂,心烦意乱外加刚刚杀人之后还有些暴虐的秦飞,提着一柄长刀就冲出了察事厅大门! 无论是太监还是侍卫,一见光着膀子提着长刀出来的秦飞,立刻吓得作鸟兽散。太子当时就吓得白了脸,两腿发抖差点就没力气跑,几乎是扶着墙蹭走的,不过,太子爷还是丢下了两句场面话:“秦飞,你以下犯上,等我好好收拾你……” 这么多烂摊子要收拾,饶是秦飞智计过人,脸皮又厚,也有些吃不消了。 窗户上一声轻响,秦飞嗯了一声,随即窗户被推开,一人灵蛇般钻了进来,一进门就笑嘻嘻的说道:“我的乖乖好徒弟,你真是给为师长脸啊。昨天夜里,安州城里里外外都能感觉到你那幼稚而不成熟的剑意。不过,干掉两个吴国宗师,好徒弟,说出去,人家也会说是名师出高徒……我看这样好了,以后你就不要瞒着别人了,哪怕楚国狗皇帝问你,你也说是我徒弟。长脸啊长脸……” 秦飞冷冷的抬起目光,充满寒意的看着孙涸:“我找了你一个多月,你就是不现身。非得我自己出去跟人拼命,拼的差点死掉,你才出来是吧。” 孙涸连连摆手:“徒儿啊徒儿,为师一听说你小子收服了任平生那家伙,心想,坏事了。任平生那人说话太过于耿直,脑子不转弯的,肯定跟你说了些什么皇族啊,什么断歌的破事。你肯定要乱猜,又要问我。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只好先躲几天。好在你小子现在的修为还浅,我真要躲起来,你还真找不到我。” “师傅……”秦飞苦着脸叫道:“不至于这样吧?” “怎么不至于?好,那你说,绝不问我断歌之类的乱七八糟事。”孙涸蹲在椅子上,老实不客气的抓过茶几上的苹果就咬了起来,一边赞道:“**啊,徒弟当了高官,吃的苹果都比在菜市场买的好……” “那,任平生说的是不是真的?”秦飞仔细看着孙涸的脸色。 “真作假是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孙涸含糊不清的说道。 “那到底是是,还是不是?”秦飞耐着性子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孙涸翻了翻眼睛:“你又不是我生的,再说了,你老妈生孩子,我一个大男人能站在旁边看吗?好吧,我只能这么说,反正如果你是,那成信就是唐隐的孩子,如果你是唐隐的孩子,那就是成信。反正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也懒得跟你解释,把断歌给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修为比成信好,这剑在你的手中,更能发挥作用罢了。” 秦飞听着他这番不老实的话,却也知道无法逼问与他。于情于理,孙涸是长辈也是师尊,总不能真的揪着胡子不让他吃苹果吧? “算了,你说,早上来应该不是夸我的吧?”秦飞换了个话题。 “正经事!”孙涸把苹果丢在一边,严肃了起来:“解家有姐妹三人,解语解意现在在你的手上。她们还有个大姐……” “大姐?我不熟!”秦飞懒洋洋的说道。 “错了,你熟得很。”孙涸解释道:“如今也不怕让你知道了。解家这一辈嫡系女孩有三人,大姐叫做解蕾蕾,哦……你别那个表情,我知道你已经猜到了。没错,就是那个脸皮跟你一样厚,完全不把我老人家放在眼里的那个死丫头,也是你唯一拿她没辙的姑娘。” 秦飞的神情十分精彩,短短瞬间已经变化了七八次,人生啊人生,总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当你遇到一个人的时候,从没想到,居然还能拐七八个弯儿,跟别人扯上关系。 “解临风当年执掌镇抚司,后来他不许解家子孙出仕,是有原因的。不过,镇抚司渐渐势弱,快要斗不过你们察事厅了。在皇室的请求下,这一代的天才少女解蕾蕾便化名彦青,进入镇抚司,试图力挽狂澜!哎,你嘴巴别张这么大,当心下巴掉了……对,以前你去接舞阳公主的时候,那个彦青是假的,是蕾蕾在镇抚司的幌子……” 秦飞用力的合上下巴,一言不发的看着孙涸,倒要看看他还有多少料可以爆出来。 “解家三姐妹的感情非常好,那,蕾蕾是我的好徒弟,我在江南,她可把我伺候的不错。不像你小子,连给我老人家捏个背都要推三阻四。现在解语解意已经落在你的手里。你把她俩放了,我老人家先带回草原去,等差不多了,让任平生的手下把她们送回吴国。” “师傅……”秦飞叹了口气:“我跟那两个女人无冤无仇,也不是想弄死她们。我好歹是个官儿,当官就要写报告,现在吴昌被我杀了,太子被我吓的黄胆都快破了。再把那两个丫头给放了,这次抓捕吴国细作的行动,公文,你教我怎么写?” “写公文这种事……老人家给你推荐个得力人选!”孙涸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睛。 “谁?” “当然是唐黛儿。”孙涸笑道:“别小看这丫头,能哄得楚国狗皇帝、皇太后、皇后那么多人都喜欢她。这丫头的扯皮本事,绝对是一流的。” 第243章 女政治家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唐黛儿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倒是不觉得奇怪,生长在唐家,从她懂事开始,就已经不断听说朝廷和后宫之中的斗争。在寻常人看来,某位昨天还不可一世的官员,今天就轰然倒台了,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对于唐黛儿来说,这些政.治.斗.争玩的把戏,都是唐隐当年玩剩下的,一点难度都没有。 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对黛儿已经耳濡目染了许多年。小时候,她就有大把机会可以入宫。那些妃嫔之间,为了赢得陛下的欢心,那些皇子之间,为了得到陛下的关注……他们的手段简直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太子现在被打入谷底,黛儿对于这个曾经向她提亲的男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很清楚的知道,太子的政治生涯,或许就彻底终结在此次安东之行了。说起来也很有趣,在抛绣球选亲之前,三位有希望争夺帝位的皇子之中,最被人看好的是太子。端王和齐王被人认为是配衬罢了。而就是那一天,就是那枚绣球带出了秦飞之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同。端王越发被人重视,太子和齐王却一次次折在秦飞的手中。 阳光明媚的早上总是容易让人愉悦,黛儿并不是个郁郁寡欢,成天愁眉苦脸的女孩子。她也能给自己找到很多乐趣来打发时间。譬如,这一刻的黛儿已经在廊台上备好书案,侍女为她磨墨洗笔。偌大一张画纸铺在案上,黛儿提笔凝神,准备画一幅晴日花开图。 “啊……很有闲情逸致嘛。”秦飞从院门外探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便叫道:“画画?还是练书法?” “闲来无事,准备画一张。”黛儿放下笔,起身相迎。 能够跟在黛儿身边的侍女,没有一个是笨蛋。两名本来低头磨墨的侍女几乎异口同声说道:“小姐,奴婢先告退了。” 两人走出小院子,秦飞快步走到廊台上,随意在栏杆上坐下,笑道:“大家都说你最聪明,那你猜一猜,我来找你做什么?” 黛儿美目流转,轻笑道:“日上三竿,当然不是找我吃早饭。可要吃午饭,又有些太早!这几天安州出了这么多事,我想你是没有心情找我一起去游山玩水。思来想去,你来找我,只怕只有一件事----是不是觉得安州的事儿闹得太大,圆场有些困难,想问问我的看法?” 秦飞挑起大拇指:“你行。” 黛儿微微一笑,收下这句赞誉。 “唔,其实是这样的,吴国的五皇子吴昌,昨天夜里被我杀了。顺手干掉吴国两位宗师和几个跟班。这个嘛,不算什么很严重的事,只需要把他们的尸体派人送到东都,自然有易总督他们操心费力。我忧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之前,我抓了一对双胞胎姐妹,就是舞阳公主姐妹……你可能以为我只抓了一个,实际上还有一个。呃,基于一些不太方便告诉你的理由,我想放了她们……” 秦飞的话让黛儿轻轻的皱起了眉头,女人心思本来就多,秦飞这么一说,隐约给她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这种带着酸溜溜味道的怪异感觉,让黛儿的心中十分难受。她并没有出口详询,而是淡淡的说道:“安州城一般人惹不起你。惹得起你的人,要么怕了你,要么站在你这边,你要放两个人,有什么困难?” 秦飞叹息道:“难就难在,放人很容易,可上边一追问,我就不好交差了。朝廷问我,那两个女孩呢?我说她们跑了?被人劫了?还是说我自己放了?这都是要担责任的。你知道的,我这人最不喜欢背黑锅了。” “放人的理由,你不方便说……”黛儿眨了眨眼睛:“你既然不信我,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说了,你也很难相信。”秦飞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两个女孩是我家亲戚的好朋友的徒弟的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那你还是别说了。”黛儿听他瞎扯,忍不住笑道:“其实这事不难。首先,这两个女孩既然要放走,就不能说她们还活着。当然是死了最好!其次,她们的死,是要对察事厅有好处,可以突出秦镇督你伟大光辉正确的形象。最后,借助她们的死,再帮你解决一些头疼的乱局。” “鉴于有这么几件事要综合考虑。你不妨上报公文,在捉拿到舞阳公主这位吴国细作之后,经过你苦口婆心的劝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感化了这个顽固不化的敌特分子。舞阳公主决定弃暗投明,主动领路,让秦镇督得以找到潜伏在安州的吴国五皇子吴昌。吴昌行踪暴露,负隅顽抗。秦镇督劝降无效,对方又企图武力突围。不得已,秦镇督你亲手击毙吴昌及随从若干,期间遭遇险情之时,已被你感化的舞阳公主,奋不顾身相救。在吴国两位宗师级高手的夹击下……”黛儿笑了笑:“被轰杀至渣!” “你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秦飞转念一想,这才是货真价实的高.干.子.弟,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信口开河就把责任全丢了,好处全拿了。解语是肯定暴露了,可解意还没暴露呢,只要控制好这条线,就不担心消息外泄。 “我只是随口一说,是不是能帮得上你,还得看易总督的意思。”黛儿收起笑容,俏脸如玉:“你杀了吴昌,事情闹得有些大。吴昌毕竟是皇子身份,瞒是肯定瞒不住的。他的死,很有可能导致楚吴两国表面上一团和气的邦交陷入险境。作为吴国皇帝,儿子被察事厅镇督杀死在楚国,无疑于对吴国开战。而咱们楚国的陛下,也不可能容忍吴国人企图用女色干扰皇族和朝政的阴谋。” 黛儿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杀吴昌,一切可以按照寻常手段来解决。譬如,楚国可以故作大方,放了吴昌。吴国睁只眼闭只眼,送点礼,陪个不是。虽然大家心里都恨不得马上开战,可各自有各自的麻烦,谁也不想现在打起来。可是,你已经杀了吴昌,两国的矛盾就被摆上台面,不打的话,两位皇帝在各自的臣民面前,都会抬不起头。所以,我在担心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秦飞自忖对政坛上事的理解,比起这位贵女要差了许多,便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黛儿悠然道:“假如你掌管楚国,出了这样的事,和吴国不得不开战。可国内又有燕王等令人头疼的眼中钉没有扫除。那你会怎么办?” 秦飞想了想,笑道:“假如是我的话,我会下令让燕王带领兵马进入江南大营,克日攻吴。” 黛儿点了点头:“我担心的恰恰是这种情况。燕王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是因为他兵力充足却没有足够的后勤支援。雷太尉的想法应该和你很接近,看别人狗咬狗,自己得利。可燕王万一到了江南之后,和吴国连成一线。以吴国强大的财富和粮草,支援北疆十余万精锐铁骑……后果不堪想象。” “陛下是肯定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秦飞想起那位决绝果断的帝王,怎么想,他都不是会犯这种错误的人。 “陛下有自己的难处。不打吴国就要丧失国体,打吴国就会被燕王得利。”黛儿叹息道:“龙椅,坐起来也并不是那么舒服啊。” “这个应该不是你我头疼的事儿吧?”秦飞反问道。 黛儿笑了笑:“秦飞哥哥,你信我吗?” “唔,信!”秦飞暗忖道,信还是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有绅士风度的男子是绝对不应该在女人面前说出不相信她的话。 黛儿走进秦飞身边,斜倚在栏杆上,笑盈盈的看着他:“那我就送你一份天大功劳,有一点危险,却对你有莫大好处。” “你说说。” 黛儿轻声道:“你申请调回东都。虽然你的任期没满,可你可以用一个借口----吴昌是你亲手杀的,所以,两国邦交这件事的处置,当然不能少了你。随后,你去找易总督和我爹,要他们都在陛下面前要求让你出使吴国。” “听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秦飞喃喃道:“杀了人家儿子,然后去跟人家老爸见面?寻常人这么做一定是欠揍。” 黛儿笑道:“你把太子和齐王欺负的快要掉眼泪了,不是一样入宫面圣?你把楚阳打得几乎命悬一线,还不是大摇大摆的去了北疆。怎么去吴国就怕了呢?” “不是怕,而是我还没想清楚,我出使吴国,对两国邦交会有什么样的影响?”秦飞调侃道:“难道让我千里迢迢送去自己的人头,吴国君臣消了气,大家就不打了?” 黛儿淡淡的说道:“相信我,你去吴国的话,楚吴就一定打不起来。而因为你立下这份功劳,足以让察事厅再没人敢对你的资历,说一个不字!” 第245章 东出安州有故人 从唐黛儿的小院子里走出来,秦飞的脸上渐渐有了得意的笑容。黛儿指出的那条路虽然很难走,一不小心就有杀身之祸,但是秦飞有十足的信心,去江南走那么一遭,为自己营造天大的好处。 这几天,除了忙着太子和解语解意姐妹俩的事儿,秦飞还有一件事没有闲着。当初任平生纵横四海,搞得东海所有水师将领闻风丧胆,为了不让任平生骚扰自己的驻地。这些水师将领几乎都采用了同样的办法,就是给任平生送礼。 这份名单已经从任平生的手中,来到了秦飞的手中,上边一长串名字令人眼花缭乱。不过,秦飞最喜欢的,还是在上边找到了安东守备邵家宣的名字! 早上的阳光的确是令人愉悦的,看着阳光下短短的身影,秦飞的脚步也似乎轻盈了很多。他的身后跟随着周礼渊等侍卫,一行十余人的目标,正是邵家宣的府邸。 察事厅的名头实在不是很好,尤其这两天折腾出了这么多事儿,邵家宣的门卫,看到一群气势汹汹的黑衣察事厅密探走过来,下意识的打着寒战就关上了大门。 沉重的大门还没来得及关上门闩,秦飞的大手就已经抵在门板上,笑呵呵的看着门卫:“别急着关门嘛,邵守备是不是在家?” 门卫嘴唇都已开始发抖,战战兢兢的说不出话来。秦飞也不理会他,径直朝内院走去。 听到了前院的喧闹,邵家宣手忙脚乱的跑了出来,迎面看到秦飞,便挤出笑容叫道:“什么风把秦镇督你吹来了?” “邵守备,有几句话,我还不想当着大家的面说。”秦飞使了个眼色。 邵家宣心里顿时打了个突,他是老奸巨猾的人,当即毫无痕迹的掩饰过去:“是是,秦镇督来了,当然要试试我家的新茶。” 侍卫们和邵家的家丁都留在外边,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邵家宣的书房。房门刚刚关上,秦飞就拉下脸来:“邵守备,任平生归降之后,我找到一本账簿,上边清清楚楚的记着,你上任这几年来给他们送的礼。邵守备,你身为朝廷命官,应该知道,勾结盗匪逆贼,私相授受,那是什么样的罪名!” 邵家宣顿时汗如雨下,自从任平生说要投降,他一直就在担心这件事。没想到,秦飞跟太子斗了个不亦乐乎之后,还有闲工夫来管自己的小事。再说了,在东海,守备们或者水师将领给任平生送礼,那是不成文的习俗。谁愿意招惹那些打也打不赢,灭也灭不掉的海盗?谁愿意去和天才将领任平生对敌? “秦镇督,你一定要听我解释……”邵家宣擦了把脸上的汗水。 “听不听就无所谓了。”秦飞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来,舒舒服服的翘起二郎腿,带着一丝笑意看着邵家宣:“如果你想撒谎的话,就不用来侮辱我的脑子了。其实,站在你的立场,我很能理解,为什么你要给任平生送礼。守备官并不是这么好当的。” “镇督大人明白就好,我们这些做守备的,手下兵微将寡,还要分布在行省各地。海盗来去如风,他们来的时候又不打招呼,一旦出了事,我们调兵遣将过去,早已来不及了。能看到海盗远去的船帆就已是奢望。可报上朝廷,那就是我们的罪名。唉,日子实在是难过的很哪……”邵家宣苦着脸说道。 秦飞点了点扶手,清脆的响声在房间响起:“我们察事厅要是一年到头不抓几个官儿,我的日子也难过的很啊。” 邵家宣不再迟疑,取出腰间钥匙,亲自动手挪开书架,从墙后的机括中取出一个铁箱子,紧张的打开来,里边放着厚厚的银票和珠宝…… “镇督,这是下官的小小心意……”邵家宣心疼不已,这里已经是他的全部积蓄。不过,死到临头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钱?只要秦飞放他一马,钱迟早还能搜刮回来。可要是舍不得钱,秦飞把他抓进去,迎接他的命运就是满门抄斩。人生最痛苦的事,不就是,人死了,钱还没花么? 秦飞笑了笑,并没有接过那些推到面前的钱,而是淡淡的说道:“邵守备,抓,或者不抓你,只是我一句话的事。方才,我已经说过了,站在你的立场,我可以理解你的行为。如果,你愿意帮我一件事,那个账本上有没有你的名字,就好说的多了。” “镇督大人请说,只要下官能办得到,就算要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邵家宣背脊都已被汗水打湿,秦飞现在就算让他跪下来吃泥巴,他也毫不犹豫的跪下了。 秦飞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好整以暇的看着邵家宣,仿佛他的脸上有朵花儿似的。 “大人请说!” “邵守备,你负责整个安东防务,有些话当然应该你说比较合适。譬如,自从燕王世子来到安东之后,安东境内的盗匪明显增多。其中有些盗匪很显然具有精良的训练和武器。他们的行动似乎总能抢在官府前边……” 秦飞的话,让邵家宣渐渐明白了过来。秦飞是要对付楚阳,但是身为察事厅官员,秦飞还真不好意思直接站出来弹劾楚阳。毕竟,两人曾经亲自动过手,要是公文送到朝廷,许多官员会以为这是陈年旧怨,两个少年还沉浸在意气之中。可要是负责一省防务的官员,暗示朝廷,楚阳可能借助自己安州知府的身份,为北疆军乔装打扮为强盗,进入安东境内劫掠财富的话,就不得不引起朝野的重视了。 只不过,燕王和楚帝的斗争,那是天上神仙打架,自己这个小凡人真的参合进去,能卷出这一场风波吗? “邵守备,想清楚给我一个答复。”秦飞悠然道。 邵家宣压低了声音问道:“秦镇督,这里没有外人,我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问一句。”他用手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北方:“那位已经准备对那位动手了么?” “这些,不是你要关心的问题。”秦飞淡淡的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写,还是不写。” “写!”邵家宣下定了决心,大不了就是跟楚阳撕破脸,反正自己又不是在北疆当守备。得罪了燕王,不会马上就死。要是得罪了秦飞,现在就要被拉到大牢里蹲着。 “聪明!”秦飞把送过来的铁箱又推了回去:“这些玩意,你留着吧。” 看着起身离去的秦飞背影,邵家宣颓然瘫倒在地上,浑身乏力。 街上依然十分喧闹,秦飞的思绪却有些翻腾。为了准备江南一行,对燕王态度的试探是必须的。这也是为了试探出朝廷对马上动手有多少信心。让邵家宣弹劾楚阳,最大的好处就是,一旦需要大家做出妥协的时候,牺牲品只是一个邵家宣,不会牵扯到任何人! 弹劾楚阳的结果,无非是两种。第一种,秦飞亲自操刀,把楚阳的罪证坐实,作为察事厅的镇督,想要伪造一些人证物证太简单了。况且到了这个层面的争夺,所谓证据无非是个摆设,给小老百姓看看而已。而朝廷拿到这些证据之后,即对楚阳动手,令其不得不逃回北疆。随后,朝廷的军队以捉拿逃犯为名进入北疆,解除燕王的武装。 当然,燕王不会束手就擒,他一反抗,在道理上就完全落了下风。所谓师出有名,老百姓是会有自己的看法。敢于抵抗的燕王自然不会有什么支持者!如此一来,占据天时人和的官军比起只有地利的北疆军,赢面很大。 第二种情况就简单很多了,如果楚帝还不想马上对楚阳动手的话,驳回弹劾,邵家宣就可以洗洗屁股准备坐牢了。 只不过,在秦飞看来,楚帝没有拿下北疆的决心,对于自己的江南一行就是坏事。 “我还得想个办法,迫的朝廷和燕王不得不动手啊!”秦飞越想越是头疼,看到路边有个小吃摊子,就索性坐了过去。人在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可以缓解心情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女孩子愿意化悲愤为食欲了。 侍卫们散开,他们自知和秦飞差了几条街,要是真遇到秦飞自己解决不了的危险,他们几个就算一起上了,也不过是多些炮灰而已。跟着秦飞去邵家宣的家,无非是充充场面,吓唬人罢了。 小吃摊子上的人,见到一位黑衣镇督坐了过来,大多埋头苦吃,不敢多言。 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留着淡淡的胡须,脸上还有几枚红红的青春痘,他穿着白色长袍,手中拿着一柄折扇,背上还背着一个书筐。一般人见到他,还以为是个来安州参加考试的书生呢。 他放下书筐,毫不畏惧的坐在秦飞对面,要了几份小点心,缓缓抬起头,朝着秦飞笑了笑。 秦飞乍一看,还以为是书生的礼貌性笑容,可他定睛一看,差点就叫出声…… 魏丙寅! 第246章 弄巧成拙 路人只当那是个搭桌的书生,没有人注意到他。魏丙寅笑了笑,脸上那几枚红的令人发厌的青春痘,随着他的笑容,一起颤抖起来,似乎在提醒着秦飞,他已经是个真正的男人。不仅如此,几枚青春痘还包含着其他的意思,譬如,他已经可以像正常的男人一样去做一些事情,甚至做的比那些男人还要出色。 秦飞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去,跟碗里的豆腐脑做着艰苦的斗争。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问题,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魏丙寅跑了过来?从东都不辞辛苦来安东,肯定不是游山玩水。 “镇督黄昏时分最好到双马巷的书店来一趟。”魏丙寅声音压得极低,看也没看秦飞一眼,自顾自吃着手中的点心。 秦飞连吭都没吭一声,三口两口吃完东西,丢下一小块碎银子便起身走人。 侍卫们前后开道,着实威风。路上行人指指点点,许多少女看到秦飞便双目放光,这一切都不能扰乱秦飞的心思。他已经想到了魏丙寅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作为魏武卒中坚力量之一的东海舰队居然投降了。魏丙寅必须要来查明真相!而他约的是今天黄昏,那就是说,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先行通知到任平生。如此看来,魏丙寅只怕早就已经到了安州,一切都在他冷眼旁观之中。 越是希望时间过得快些,时间就好像偏偏跟人作对似的,走的很慢。好不容易熬到黄昏。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古老的城墙,陡峭的飞檐,在余晖下透露着千百年的风霜。 秦飞独自一人离开了安州分署,悄然来到双马胡同。 书店的生意通常都不会太好,老板是个很不客气的人,只要拿起书本翻了两页还没掏钱出来买,那个暴躁脾气的老板就会咆哮着把穷酸们赶走。日子久了,想要蹭书看的人,就不再来这间小书店。老板搬了一张藤椅,坐在门口,享受着夕阳的余晖。当秦飞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他那双昏黄的眼睛,仿佛被刺激到似的,精光一闪,随即又沉寂下去,重新变成那个有气无力的老头子。 秦飞径直走进后院,院子里坐着两个人,石桌上摆着一壶茶,三个杯子。 任平生起身抱拳道:“镇督来的刚好,我也是刚刚到。” “不用客气。”秦飞回礼,找了个凳子坐下。三人刚好围成个品字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抢着说话。 魏丙寅终于打破了沉寂,轻声问道:“任将军,我托人送信给你,约你今日此时来这里相见。是有一件事,我们在东都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当年,楚帝开出高官厚禄招降于你,你丝毫不为所动。我们都相信,你是一个有节操有骨气的人,不会随随便便屈服于任何人。” 他顿了顿,用一种平淡到极点的口气说道:“所以,任将军,我亲自来见你。你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你真的归降楚国,那现在应该抓了我,杀了我!” 秦飞冷眼看着侃侃而谈的魏丙寅,忽然之间,秦飞觉得自己一直都小看了这个死太监。魏丙寅做过的事,没有一件是能够被秦飞掐死的。今天,魏丙寅以身犯险,将了秦飞一军。这步棋,逼宫逼到家门口,堪称歹毒。 他的把戏并不复杂。如果任平生真的抓了他,很好,说明东海舰队的残余力量已经彻底叛变,那东都和各地魏武卒的头脑,必须马上转入地下,保全实力。同时,以身犯险的魏丙寅会因此在魏武卒内的声望达到顶点,只要秦飞和任平生没有当场格毙他,那魏国的遗老遗少们一定会豁出性命去把这个‘皇族硕果仅存的皇子’给救出来。 如果任平生不抓他……就说明任平生的归降是个骗局,他依然等同于魏武卒的人,至少是不和楚国心甘情愿站在一条线上的。那……他投降秦飞的动机,就值得推敲的多了。 对于任平生来说,这是个艰难的选择。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极有可能是拥有继承权、得到孙涸大宗师承认的帝国血脉;而另一个,是历尽千辛万苦从楚国皇宫中逃出生天的魏国皇子。在任平生的眼中看来,他们可能是一对亲兄弟,可这层身份,却不是他可以揭破的。 “任将军不动手?”魏丙寅笑了笑:“那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还是不是魏武卒?” “我……”任平生隐隐有种感觉,大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些年轻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秦飞让人感觉难以应付,而魏丙寅也同样每个问题都死死的掐着命门,让自己难以做答呢?他甚至觉得,假如二十年前的魏国就有这两个年轻人,还真不一定会亡国…… 秦飞果断的接过话茬:“他不再是魏武卒,他是我的部下!” “那请抓我。”魏丙寅摊开双手,缓缓递到秦飞面前。 “想抓你的话,在东都我就可以抓你二十次了。”秦飞带着一丝嘲讽,笑道:“见过猫捉老鼠吗?如果一次把老鼠咬死,就没得玩了。我不抓你,是因为我想什么时候抓你,就能抓你。” 魏丙寅丝毫没有缩回手的意思。他总觉得,水晴空和秦飞的关系并不简单,秦飞能够招降任平生,或许是水晴空留下什么信物给秦飞,才能让忠贞不二的任平生心甘情愿的听秦飞的话。 再则,他来到安东,背负着两重重任。第一,他要给魏武卒看看任平生是不是真的叛变。第二,他要替楚帝看看,任平生是不是真的投诚。 “身为楚国官员的两位,见到魏武卒的我,居然无动于衷。楚国朝廷真的养的好官啊好官。”魏丙寅哈哈大笑起来。 “这次,我没说不抓你。”秦飞冷笑道。 魏丙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听得出来,秦飞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身为真正意义上的楚国四皇子和冒牌的魏国皇子,无论哪个身份,都不能被秦飞抓起来。 任平生见气氛一下子变了调,本想出言劝阻,忽然见到秦飞冲他使了个眼色。任平生只是忠心,并不是笨!一瞬间就明白了秦飞的用意。 真也好,假也罢!自己投降秦飞这件事,始终是要做下去的。越多人知道自己是假投降,越多机会泄露出去,哪怕知道的人是魏丙寅。一想通了这个问题,任平生出手比秦飞还快,掌如风雷,已劈向魏丙寅。 “真的叛了……”魏丙寅打了个哆嗦,眼前这两个人,随便哪个他都打不过。本来,他笃定秦飞是靠着水晴空的关系才收编了任平生,而忠心耿耿的任平生绝对不会对仅存的魏国皇子有什么杀心,秦飞早就能抓他,却一直都没有抓,想必这次也不例外。信心十足的魏丙寅,这才制造了此次见面。 没想到,秦飞不玩了,连任平生也动手了。冷汗顿时从魏丙寅身上狂涌而出,他嘶声想要叫喊,门外的老板已经发觉不对,揉身向内院扑来,身影还在半空,刀芒就已经逼近任平生…… “滚!”秦飞倒卷袖口,凌空虚转。老板似乎被一道无形的绳索牵引,浑身上下的力量陡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重重跌落在地上。地面上那坚硬的石板砖,被他狠狠砸碎了七八块。 魏丙寅刚刚拼尽全力,闪开任平生的掌风,却发现身不由己的向秦飞掠去。 秦飞大手一招,扣住魏丙寅的咽喉,微笑道:“你看,当我说不玩了,你就没有资格再玩下去。” 任平生一贯严肃,此刻也忍不住对秦飞挤眉弄眼起来,毕竟,魏丙寅是他知道的,唯一一个可以确定身份的魏国皇子。假如秦飞真的要将他格杀当场,任平生也只好撕破脸皮先把魏丙寅救出去再说了。 三个人纠结复杂的关系就是如此微妙,一个稍稍过分的举动,就可以让刚才的朋友,瞬息间变成仇敌。 秦飞又怎能不知道任平生的想法?淡淡的叹了口气,封了魏丙寅的意海,令他念力无处发挥,说道:“先关起来吧。你回魏岛,稍候我去找你。” 任平生点了点头,没有多嘴。在他满怀好意的猜测里,秦飞知道魏丙寅的身份,两人很有可能是亲兄弟,又怎么可能下杀手呢?这次秦飞抓了他,事后只怕也要找个由头放了他。无非是演出戏吓吓魏丙寅而已。 秦飞瞥了魏丙寅一眼,他是真的不知道魏丙寅的真实身份。先关起来,是个比较妥当的办法!至少,可以找孙涸来验验货。 魏丙寅被抓之后,一言不发,仿佛昏过去似的。秦飞一手提着他,大步向安州分署走去。 前脚刚刚踏进安州分署的大门,秦飞把魏丙寅往地上一丢,对密探们吩咐道:“押到秘牢,严加看管。” 话音刚落,忽然听见后院里一声惊呼,随即便是一声惨叫。 秦飞神色一变,拉过门卫喝道:“谁来察事厅了?” 第247章 秦大善人 答案马上就出现在秦飞的眼前。看起来,这是惨不忍睹的一幕,在察事厅衙门的内院里,往日高高在上的燕王世子,痛苦不堪的满地打滚,身下带出一道道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内院里的三个女子神态各不相同。一见到秦飞进来,小玉儿纵身扑入秦飞怀中,泪眼盈眶,哭哭啼啼,还低声在秦飞耳边说道:“楚阳,被我阉了!” 秦飞顿觉小腹一寒,下意识的和怀中少女保持了安全距离,低头一看,那双泪眼之中,丝毫没有恐惧和愤怒,反倒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 故事并不复杂,秦飞今天很繁忙,察事厅衙门里倒是一片欢歌笑语。楚阳自己摸上门来,找着借口要看看唐黛儿。可是,黛儿又哪里有功夫应酬他?随便扯了几句,便借口自己要午睡,下了逐客令。问题是,楚阳一点自觉性都没有,主动提出自己不介意察事厅食堂的伙食太差,愿意在这里随便吃点东西,并等黛儿下午睡醒了继续聊。 于是,唐黛儿这一觉索性睡到天黑,早就已经醒了也坚决不起床。百无聊赖的楚阳就算再有耐心,也早已觉得无趣。他东溜西逛,想要找九公主侃大山。可是,九公主居然出门了……没错,是出门了,去安慰她那个倒霉的大哥。 九公主的小院子里只有一个女孩,这个曾经把楚阳电的死去活来的姑娘,正是小玉儿。以秦飞的头脑很清晰得出了结论----小玉儿运用媚功把楚阳迷得神魂颠倒,令他自己脱下裤子,准备搞三搞四的时候,一刀割了他。 小玉儿并不是个简单的姑娘,她把时机算的很准,刚好是在九公主恰巧回到小院子的那一刹那,楚阳脱下了裤子。那一声女子的惊呼,是九公主发出的。跟着,小玉儿的修眉刀就发挥了另一重作用。 “救起来,找大夫。”秦飞简短的下了命令。身后目瞪口呆的察事厅密探们立刻手忙脚乱的扑了上去,卸下一块门板,将血迹斑斑的楚阳抬上去,找件破衣服把他下半身盖上,拔腿就往门外跑。 “跟我进来!”秦飞一把抓过哭啼啼的小玉儿,拉进了房间。 关上房门,秦飞的脸色就像一块铁板:“谁叫你这么做的?” 女人就是有这样的天赋,她的眼泪可以召之即来,也可以挥之即去。小玉儿的泪痕依然清晰,脸上却已经浮现了笑容:“秦飞,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男人。我做事,当然是为了你好。或许你自己不觉得,可我看的很清楚,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心不够狠。” “一个男人,要么不做,做就做绝。”小玉儿轻笑道:“在城门洞里打楚阳的耳光,把一大堆黑锅丢在他脑门上,并不能逼得燕王提前造反。但是,我这一刀,绝对让燕王坐不住。” 绝,有的时候,可以理解为,说了要灭你满门,连只活的老鼠都不会留下来。 秦飞皱紧了眉头,怒气悄然浮现于中:“不要干涉我的事。” “朝堂上的事,我不懂。可在我这个小女子看来,打仗就是更多人在打架,朝政就是左邻右舍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你希望一个邻居先动手,可你只是站在人家门口叫骂几声,遇到那种沉得住气的,还真不动手。要是你一把火烧了他家,他就不能不动手了。”小玉儿淡淡的说道:“而且,这次黑锅是我背的。” “如果你当年在菜市街直接杀了楚阳,燕王早就坐不住了。” 秦飞耸了耸肩膀:“你以为我不想杀?是庞真出手拦了我!” 小玉儿立刻吐了吐舌头,那娇憨的模样哪里像个刚刚亲手阉人的悍妇? 庞真这个名字,在许多人心中已经是神!天才的出身,不败的威名。如果不是他和易总督联手对付水晴空,且公开承认自己单挑并没有拿下水晴空的把握,那他的声望还将更高。 既然是庞大师出手,小玉儿爽快的认了错:“好吧,那我就承认,其实你也挺绝的。不过,我现在阉了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一个故意伤害罪的犯人,撒娇似的站在察事厅镇督面前,居然问自己应该怎么办?这是彻头彻尾的徇私枉法。 很幸运的是,秦飞的确是个徇私枉法的人。 正在思索着怎么给小玉儿彻底开脱罪名,周礼渊撒腿狂奔而来,敲开门,喘着气对秦飞说道:“世子这下麻烦了。” “怎么了?”秦飞急忙问道。 “大夫说,刀伤很深,跟寻常阉太监的刀法完全不同。现在只能止血,可问题是,割的太过于干净……”周礼渊顿了顿,接着说道:“大夫说,怕有性命之虞。” 秦飞侧目望去,地上那一柄修眉刀还带着鲜血,旁边几块看起来很丑恶的肉,很显然,是从楚阳的身上割下来的。这种割法,比把人变成太监要狠的太多了。当然,一下子割成这样,刀又不是提前消过毒的,女孩子修眉的时候,也许刀身还染上一些胭脂水粉之类的玩意,随时可能导致伤口恶化。 “继续。”秦飞低声喝道。 周礼渊叹了口气:“大夫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敢治。眼前是一位王世子,一旦治的不好,很可能他的脑袋就要搬家。他还想留着吃饭的家伙多活几年。” 秦飞点了点头:“那你去告诉他,如果他不治的话,今天晚上吃饭的家伙就没用了。” “其实……”周礼渊这个老实人,终于露出了他在察事厅接受已经长达五六年的培训后,那狰狞的一幕:“镇督大人,真的要治吗?” 秦飞微笑着看了看周礼渊,果然是察事厅的人,这件事已经完全证实了,整个察事厅,绝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实人。 “你有什么看法?”秦飞漫不经心的挑着手指甲。 周礼渊低声道:“卑职以为,索性借这个机会杀了他。然后,镇督大人带着咱们火速回东都解释……只要一回去,谁也拿咱们没办法。” 秦飞笑了笑,拍着周礼渊的肩膀:“今儿个我才发现,原来我才是秦大善人。” 第248章 一剑断恩仇 如果站在小玉儿和周礼渊的角度,杀死区区一个楚阳.根本不叫事儿。无非就是逼迫燕王造反罢了!但是,站在秦飞的角度,考虑的就完全不是一码事了。现在的燕王毕竟还没有造反,楚阳是堂堂王世子。按照楚国的法律,王世子企图和一个侍女发生超友谊关系,完全不是问题,侍女根本没有反抗的权力,想要争取个正当防卫都不行。 那问题就变成复杂起来了,既然楚阳的行为对于贵族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小玉儿的行为马上就成了重罪----阉割王世子。在这种情况下,除非叫小玉儿马上跑路,否则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解决她的罪名。 如果楚阳死了,那情况就会更加恶劣。燕王可以借着儿子的死发挥,朝廷总不能说因为你儿子死了,所以我准备揍你? 带着这些疑问,秦飞站在了楚阳的面前。他痛得满头大汗,却还没有失去意识。鲜血只能暂时止住,大夫并不敢进行下一步诊疗。甚至,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安州的大夫,已经做好了携家带口亡命出逃的准备了----给王世子看病,那是人干的活吗? 楚阳的侍卫们都在门外,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出现。秦飞鬼魅般进入房内,根本就没有人发觉,唯一可能看到秦飞的,就是在房内忙着收拾细软准备出逃的大夫。可他眼前一花,还没看明白是什么,就已经躺了下去。 秦飞静静的站在楚阳身边,带着一丝怜悯看着这个倒霉的王世子。他有一个有野心的父亲,却遇到了更加有野心更加有本事的伯父。他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可那姑娘从小到大就没正眼看过他几次。他有满腔抱负,想要为父亲分忧,想着有朝一日,父亲荣登大宝,自己就成了帝国将来的继承人…… 每个年轻人都会有很多梦想,楚阳也不例外。可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失去了男人标志的,随时可能挂掉的可怜人。 楚阳尽管疼的快要昏厥过去,可他也知道自己的叫声只怕还来不及离开嘴唇,就会被秦飞封杀在嗓子眼里。他只是低声断断续续的说道:“你是来杀我的?” “没错。”秦飞点了点头。 “杀了我,北方局势就会乱成一团糟。”楚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无神且有些混乱的眼神,看着秦飞。他有皇族血统的骄傲,不愿苦苦哀求对方给自己一条生路,而是告诉他,自己的死,会带来多么可怕的影响。 秦飞又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来的路上,我就在想这个问题。一开始,我觉得有些头疼,后来就大彻大悟了。” “这江山不是我的,哪怕燕王带着北疆军把整个北方变成一锅乱炖,也不关我的事。应该头疼的,是陛下和那些大臣们。我区区一个五品镇督,就琢磨北方局势,吴楚邦交,这不是发疯了吗?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江山社稷这种大事,就留给贵人们操心吧。我要做的,只是快意恩仇罢了!” “那咱俩其实也没多大的仇……”楚阳终于服了软。从秦飞的话中,他发现很恐怖的一件事,这个男人,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也不畏惧任何势力。所谓朝廷,所谓高人,对于他来说,还不如菜市街一个跟他喝酒聊天的混混。这也是为什么太子去拉拢他,碰了一鼻子灰。而端王去和他交朋友,反而拉到了一个最强有力的盟友! 秦飞说的没有错,江山既然不是我的,那我为什么要为你的江山担忧?可这个朋友是我的,你动他,就是动我!道理很简单,也很实用。 “唰!”断歌出手,银光曼舞,强劲的剑芒比锋利的剑身,更快一步割断了楚阳的咽喉。 “我会让你全尸回北疆。”秦飞收起断歌,淡淡的说道。 ………………………… 楚阳的死,等于把一块巨大的砖头,丢进了茅坑,激起无数令人发指的变故。 北疆第一镇、第四镇、第八镇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二天,不约而同发动哗变,扣押当地官员,封锁粮仓,把当地任何不属于北疆军的武装力量全部缴械,顺手充进了苦役之中。第二镇和第六镇兵分两路挺进安东,目标直指安州。 与此同时,燕王亲笔写下一封家书,而不是奏折,送到了东都楚帝面前。很简单:我的儿子,就是你的侄儿。他死了,跟他关系好的将领很愤怒,所以哗变了。这事儿,不关我的事。我作为皇族的燕王,北疆的领导,你的弟弟,我很支持你去围剿那些哗变军队。只不过,我老人家的部下几乎都哗变了,我实在没有一兵一卒能拿出来对付他们。如果大哥你不是很忙,手上又有些游兵散勇闲着蛋疼的话,麻烦你去收拾了那些军队吧。 虽然燕王没有发布类似江湖追杀令之类虚幻的玩意,但北方道上的所有人,都在传说一个悬赏,一个绝对可以让人发疯豁出性命的悬赏----十万两黄金,只要秦飞人头。 就连街上最下等的小痞子,都在口袋里随时带着一块大砖头。天可怜见,万一某位高手为了悬赏而来,把秦镇督追杀得走投无路,遍体鳞伤。就在他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板砖出现在他的后脑勺,然后…… 混混们也很清楚,自己没有去察事厅拿秦飞人头的本事。可从来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板砖,就是准备。 朝廷罕见的没有马上做出决断----燕王没有公然打出旗号造反,只是让自己所有部下包括伙夫在内,都‘哗变’。朝廷出兵,只能借口打击哗变部队,而无法直讨燕王。可不打的话,那些所谓的哗变部队,已经把北疆彻底控制在手中,并且两个镇的兵力,打着抓秦飞,为世子报仇的旗号,准备把安东也吞下去。 安东危矣!秦飞危矣! “他才不会危矣!”楚帝漫不经心的说道:“那小子惹麻烦之前就想好了退路。别说是两镇兵马,就算是北疆军全体动员,朝廷大军也配合燕王,这一次,依然没人能奈何得他。” 第249章 海对空 安东的守军本来就很少,由于地处东北,被强大的北疆军压制,朝廷根本没打算在这地方多放兵力。无论安东有多少兵马,都禁不起北疆军一口吞的,与其把兵力放在无险可守的安东,不如回收兵力,在北疆军南下关防布控。 北疆两镇兵马势如破竹进入安东,或许根本不能用势如破竹,因为他们所到之处,几乎都是空城。城里除了什么都不了解的老百姓,官府和驻军全部撒开脚丫子跑了,临走还没忘把府库和粮仓搬空,实在搬不走的,一把火烧了便是。 燕王没有打开旗号造反,可每个人都很清楚,如今的局势,已经是开战了。 海上的微风轻抚,卷起海水的咸味,冲进秦飞的鼻端。他舒舒服服的坐在缴获来的吴国巨型战舰的舰首,手端一杯从西域客商那里弄来的葡萄酒,微笑着看向朝岸边蜂拥而来的铁骑,伸出右手,用力的挥舞着:“不用送了。” 楚帝的判断一点也没错,两镇兵马对于秦飞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因为他有任平生的舰队,在水面上,任平生敢称第二,就没有人敢说第一。北疆铁骑只要敢上船,任平生就有一千种办法将他们全部送去喂鲨鱼。或许,根本就不需要任平生动手,那些北方汉子能不能承受海浪还难说的很呢……或许一个浪头打过来,几百号人就集体涌到船舷狂呕也不一定。 北疆军的速度非常快,十万火急得到了楚阳身亡的消息,立刻便有三千骑兵开路,直扑安州。他们随身携带七日干粮,得到的军令,就是要在秦飞逃走之前,把安州端下来。余下的军队,趁势席卷安东全省。 七天的时间,秦飞需要转移分署的卷宗和财物,安置手下官兵的安危,还有一些像太子等不得不带走的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北疆军的前哨杀到安州,秦飞应该还没走。可是,意外就是发生了,在先锋抵达安州的时候,安州也已经变成了空城。带队将领火速向罗光赶去,到了海边,却只能看到秦飞在船头晒太阳的情景,令人沮丧无比。 小玉儿站在秦飞身边,脸上也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忽然间,少女的神情一冷,笑容全部消弭不见。 北疆军的前哨纷纷散开,数十人推出一架攻城床弩。这弩,想必是从罗光城拆下来的,光是那柄攻城箭就足足有一丈多长,碗口粗细。 任平生皱眉道:“用床弩打战舰?他们是不是疯了?” “没疯!”秦飞二话不说便冲进船舱,再度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长弓,腰上还挂着箭袋。 这次,轮到任平生惊呼出声了:“这是吴国天目神弓?” “没错。”秦飞肃然看着岸边,两指夹起一支羽箭,缓缓搭在天目神弓上。他,也在同一时间闭上了眼睛,磅礴念力释放开来,笼罩着宽阔的海面。 巨大的床弩已经绷紧,北疆军中,一人越众而出,厉声喝道:“放!” 无数齿轮绞索转动,庞大无边的机械带来的巨大力量,将那柄丈许长矛如闪电般射出去。 就在巨箭即将离开床弩的那一瞬间,发号施令的那人双手一合,抱住巨箭,身形顿时飞起,直飞向无敌大将军舰。 整个舰队都齐声惊呼,这是许多人第一次亲眼见到高手行径,他们居然可以凭借床弩,硬生生的用床弩将自己和长箭一起射出来,飞向战舰。而最要命的问题是,飞来的那个人肯定不是傻子,他应该知道船上有好几百号人。他的脚一落上甲板,迎来他的便是刀光剑影……除非,他有信心能够斩杀满船。 秦飞双目紧闭,床弩巨箭的呼啸之声从岸边飞向战舰,转眼之间已经到了最高点。意海中,灵光乍现,在极快的速度中已扑捉到那点宛如流星的光芒。他手指开阖,利箭破空而出,强劲的真气灌注箭身,利箭几乎没有划出半点弧线,而是直挺挺的迎上飞驰而来的巨箭。 这次,轮到岸上的北疆军齐声惊呼,以利箭对巨箭,以真气对床弩。秦飞什么时候已经这么厉害了?只有宗师级的高手,才能以自己的力量对抗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床弩……要知道,踏入先天的秦飞,在长街一战,为了保护黛儿,想尽一切办法,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也只能勉强抵抗不是那么强大的床弩而已。那时候,若是床弩能再多绞片刻,再增加一点力量,秦飞就要立毙当场。 而如今,他居然可以用箭对弩,毫无畏惧的相抗。 利箭重重的撞上巨箭矛头,一片刺眼的火光炸裂开来。无论是箭上那人,还是水上岸上的官兵,都不明白秦飞这一箭的用意----难道,镇督是准备用利箭射穿弩箭?这不是笑话吗? 秦飞要争的只是片刻延迟,他反手一抓,三支长箭已经落入手中,迅捷无比的搭上弓弦,顷刻间弓开如满月。 三箭遥射半空,一箭取箭上那人头颅,一箭取其小腹,最后一箭,再逼箭身。 利箭带着强大真气,将空气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哨声。海鸥惊恐,四散飞逃,海中鱼儿忍不住跃出水面,溅起点点粼光,想要看看,水面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箭上那人身手何等了得?掌力吞吐,一箭已化为粉尘,散入大海。小腹在箭镞即将射穿的刹那,骤然一收,竟然硬生生的凭着一股寸劲,将利箭挣断。只可惜,他在半空,总不能挥洒自如,最后没有射向他的那一箭,却是实在顾不上了。 利箭呼啸而过,将矛身劈成两段。 骤然断裂的矛身,再也无力向前飞去,从半空中坠落,距离战舰,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 那人艺高人胆大,双手抓住半截矛身,一发力便折为几段,先行丢进海中,待到杆子从海面浮起的时候,他身影落下,脚尖居然点在矛身,轻飘飘的浮起,傲然看向秦飞。 秦飞依然双目紧闭,这一次,他抽出了四支长箭! 第250章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没有什么语言能够形容水手们的震撼,他们大多数人活了大半辈子也就见过先天级高手的战斗。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踏浪而来,他脚下的半截矛杆就像撑满了风的帆船,乘风破浪,直逼战舰。 秦飞的双目依然没有睁开,仅凭意海锁定飞驰而来的人。陡然间,秦飞睁开双目,四箭连珠而发,几乎不分先后,上下左右断绝他每一条退路,随即迅捷无比的抽出一箭,凝神弯弓,直取心窝。 仿佛是眼前出现了幻觉,那人竟然身形扭曲起来,几乎已经不成人形,却在间不容发之间避开秦飞的五箭,顿时招惹船上一片惊呼。 “准备舰炮!”秦飞冷冷的下了命令。 站在秦飞身后的任道还没搞清楚情况,忍不住插口问道:“让他上船,我们一起上,还能打不过他一个人?” “那是燕王手下第一人,刘任重!”秦飞丢下天目神弓,刘任重的修为实在太高,弓箭已经无法发挥作用。他的手掌缓缓摸到断歌,必要的时候,只能使用这见不得光的玩意来对付刘任重了。 “刘任重?”任道显然在海岛上待的太久,对于这样的知名人物居然只是有点耳熟。 任平生淡淡的瞥了儿子一眼:“如果刘任重上了船,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我们这船人还真不够他杀的。” 战舰的侧舷推开几扇炮窗,六门黑黝黝的火炮,炮口对准了刘任重。士卒忙碌的装填火药,准备点火。 任平生眯起眼睛,迎着阳光,判断着刘任重可以躲避的方向,计算着炮弹笼罩的范围,亲手调整大炮的角度。火折子一瞬间擦亮,跳跃的火头迅速将蓝幽幽的火焰传递给引信。水手们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海面上那人。 距离战舰只有数十丈,刘任重显然也看到了那些火炮,他在海面上退无可退,索性脚下发力,真气灌注,硬是要凭着数十年苦修,在炮弹轰击之前,逃出射程范围。 轰轰轰,六门火炮终于爆发了自己的威力,偌大的战舰似乎被强劲的爆炸力震惊,船身微微发抖。一片烟雾火光笼罩着海面,许多炸裂的铁片钢珠,一时间没有没入水中,一路打着水漂向远方的海面弹去。 战舰早已挂满全帆,迅速向南方转移。秦飞一直警惕的注视着海面,直到战舰行驶数十丈之后,海面上忽然冒出个人来,他的身体在海水中浮浮沉沉,却不敢妄动,只能平躺着身体随波逐流。 “没炸死,实在可惜。”秦飞叹了口气,如果换了是他,也会和刘任重做出同样的选择,在炮弹还没有轰击到身上的时候,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至少也要潜下十几米的距离,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任平生忽然笑了起来:“堂堂宗师巅峰高手,据说只差一步便可以和庞真等人比肩的人物,居然是个旱鸭子。”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要小看了他。独尊北疆二十年,不是吹出来的。”秦飞捡起地上的天目神弓,转身走入船舱。 船舱里有些小房间,秦飞低着头,走入其中一个房间。 房间里很昏暗,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透着阳光。太子呆呆的坐在窗边,看着海面上一片蔚蓝,或许,他的心情,此刻就像海水那么蓝。 “你不应该把我带出安东。”太子头也不回,已经猜到是秦飞走了进来,他平静的说道:“身为皇家子弟,东宫太子。我应该留在安东,和逆贼一战。虽然是必死无疑,至少我死的时候,是太子身份,可以安葬皇陵。你把我带回去,明面上看着是保住了我的性命,其实,为了那把椅子,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发生?我算得很清楚,回去了,太子之位肯定不保。废太子的地位连个得宠太监都不如。昔日东宫门下客,尽皆另攀高枝。到那时,无论是端王还是齐王得势,想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我带你回安东,不因为你是太子。”秦飞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灵儿派人送信给我,无论如何,你都是她的表哥。她叮嘱我,如果安东形势有变,一定要带着你回去。” 太子苦笑一声,茫然看着大海:“堂堂太子,竟然要靠表妹来保全了吗?” 秦飞摸了摸怀中,其实,他的怀里还有另外一封信。这封信写的非常高明,引经据典,绕了十八个弯,所有的话都说得似是而非。这封信,出自端王亲笔,高就高在,哪怕秦飞把信给天下人看,端王也能扯到完全不着边的事情上。而,信的内容,就是一句话而已:太子玩完了,没必要活着。 端王或许不知道,他感觉,这是对朋友的一个要求。但是在秦飞看来,意义就完全不同!皇位的争夺的确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要求秦飞弄个死太子回来,就超出了这份友情能够承担的重量。 既然我不是你的下属,也不靠你吃饭,为什么要帮你杀亲兄弟? 当年的楚帝,也没有要求庞真去干掉燕王,或许,这就是楚帝高明的地方。 “虽然皇后和管家的关系不太好,可她毕竟是管家的人,你有事,就会牵扯到她,管家人不会坐视不理。”秦飞淡淡的说道:“管家是楚国望族,要保住个把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不了解父皇,如果他想要我的命,谁敢挡在我前边,谁就得死。别说管家,就算管雷唐三家一起上,也是个被屠戮一空的命。立国以来,从没有一个帝王能有父皇那么高的声望,一统江北啊,还有机会统一天下。只要他的威望在,就没人能在楚国翻了天!”太子冷笑道:“如果他决定把皇位传给哪个儿子,不需要那个儿子动手,父皇就会替他把其他的对手解决的干干净净,他可不希望再出现一个燕王。” “有没有什么例外?”秦飞问道。 “有!不过,也可以说,没有!”太子笑道:“既然我现在没死,到了东都,我肯定是要想办法活下去的。” 第251章 目标 船队在大海上乘风破浪,东都一片沸腾。各路将领纷纷上书楚帝,要求出兵平定北疆,但是楚帝将那些言辞激愤的战书一一压制下来,坐看燕王将安东吞入手中。 安东的驻军分头撤入内陆,李虎奴带着他的狼牙部队是跑得最快的一批,燕王的兵马刚刚踏入安东,李虎奴就已经跑出安州二百里了。整个安东是一片空虚,没有城防没有军队没有粮食,只有大批携带家眷准备逃难的老百姓。 楚帝的战略很清晰,安东这块地本来就很贫瘠,我让给你。燕王的兵马虽然战斗力很强,却苦于人数不足,十余万人马如果要驻扎安东各地的话,很容易被集结起来的楚国大军分头击破。况且,这块地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纳入自己的囊中,还要照顾百万民众的吃喝拉撒,这样的赔本买卖,燕王自然也是不会干的。 兄弟俩就像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楚帝弃子,而燕王根本没打算占据边角之地,他的目标还是直捣中心,吃掉大龙。 所有逃回来的将领没有一个遭到处罚,跑得快的还得到了嘉许……这也是楚国立国以来前所未有之事。要知道,楚国极重军功,放在以往,临战先退的,全都要夷灭三族。 朝廷里的官员不比楚帝轻松多少,兵部到处调动将领,集结军队。户部筹集资金,准备军饷。工部到处检查城防,修建工事。礼部成天吵来吵去,引经据典,要找个让天下人信服的理由出来,好派军队去扇燕王的耳光……刑部可就更忙了,那些被关押的囚犯纷纷得到特赦,补充到兵员缺少的部队中去。正因为如此,各地的逃兵和犯案率翻倍上升。 唯一令人感到意外的就是吏部,作为职权最重的部门,吏部在此时反而显得清闲。他们的工作无非是将安东逃回来的官员先行安顿,之后再从预备官员中挑选一批,准备平定北疆之后接任那里的官职! 管载德坐着小轿,回到家中,径直向后院走去。 管灵思正笑盈盈和陈小九不知说些什么,忽然见到爷爷走来,急忙起身行礼。 “小九!”管载德的神情十分严肃:“周遭没人吧?” 陈小九凝神探测,点了点头,随即举步向院外走去。他知道,老爷子一定有些机密的话要对管灵思说,否则不会这么慎重。在管府这么多年,陈小九亲自给老爷子看门的机会并不多,这一次,大约是五年来的第一次。 管灵思将廊台上的椅子送到爷爷面前,轻声问道:“朝中出事了?” “我对你说的事,你听下,记在心中,有机会的话,在安全的时间和地方告诉秦飞。”管载德坐了下来,低声道:“秦飞做事出人意表,或许,生机就在他的身上也不一定。” “灵儿知道了。” 管载德踌躇片刻,接着说道:“当年你姑妈和家中闹得很是不开心,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是管家的人。而且,她是皇后,又生下了嫡长子,按照礼法,太子是当仁不让的帝国继承人。陛下文治武功,对女色也没有特别喜好,后宫妃嫔不算多,更没有特别得宠的妃子出现。所以,我一直认为,皇后的位置十分稳固。” “太子少年之时就已被任命为继承人,选拔的东宫伴读和教导太子读书的,若不是朝廷重臣就是科举一甲中的人选。虽然我在官场这么多年,算是历经许多风波。但,当时看来,陛下也是在为太子日后组建自己的班底做准备!按照惯例,太子登基,当年的伴读和师傅,十有**都是前几号的重臣。” 管载德的语速渐渐加快,老迈的脸上泛起红光:“管家的恩宠一直就没有断过。你爹想要弃文从武,陛下二话不说就给了他江南大营。要知道,江南大营的水师弱是弱了点,可里边毕竟是八万水军和五千铁骑。哪怕水军都是猪,八万头猪也可以踩死很多人了。在外人眼中,都觉得管家的荣耀是会继续下去的。” “问题出在哪儿呢?”管灵思轻声问道,她下意识的将小指咬在唇间,思索着爷爷的话。 管载德叹息一声:“我醒悟的太晚了,直到燕王造反,我才知道陛下的可怕之处。正是因为他对自己有极强的自信,能绝对把握住形势,才制造出了如今的场面。坊间都知道,当年诸子夺嫡,陛下在唐隐庞真相助之下胜出,其实我们管家也出力不少。管家树大根深,代代都有高官,门生子弟遍布各地,又是后族。可以说,大楚的江山,两成握在管家人的手中也不为过。而且,那时候,你姑妈已经嫁给陛下,我们又怎么会不出力?” “陛下是个英明神武的君主,他得势之后,如果要杀掉燕王,并不太困难。但是,如果当时剿灭燕王,楚国内部不稳,征战一番之后,绝对没有力量伐魏。他为了伐魏,选择了忍,让北疆魔族牵制燕王,自己集中力量灭魏成功。从此声望达到巅峰,燕王抵御魔族的功勋,放在过往任何一代楚国皇族,都是天大的功劳,偏偏撞到了陛下灭魏。魏国都灭了,抵御魔族算个什么?” “灭魏之后,他的眼中就只有吴国,除非统一天下,否则他无法完成自己的丰功伟业。所有的一切都是基于这个前提,所以他可以休养生息二十年,也可以笑看燕王在北疆蹦跶。如今,燕王出手,陛下想都不想就把安东让了,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燕王。而最新的消息,燕王的军队已经从安东撤离。到头来,燕王造反成了事实,什么便宜没招到,还死了个儿子。怎么算,都是燕王在吃亏。” “燕王不是陛下的对手,如果陛下稳住吴国,我敢说,陛下肯定有准备了多年的办法,以最快速度将北疆肃清。之后,他的目标就是……” “吴国?”管灵思问道。 “不!”管载德苦笑一声:“是我们管家!” 第252章 放手去闯 管载德的话,并没有让管灵思显得多么惊讶,这个乖巧少女反而沉静下来,仔细思索这番话的可能性。 “我说了,陛下是个雄才大略的人。问题就出在他实在太强,很可能在他这一朝,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如此一来,他的声望直追千年前大魏神武帝。而这段时间必然会造就很多很多功臣,他活着,没有人能震得了主。帝国一旦传给下一代帝王,那无论从声望还是能力,比起陛下都要逊色不少。那些功臣们就显得太过于强势了!” 管灵思蹙眉道:“灭魏最大功臣是唐隐,难怪陛下和唐隐的关系现在这么差。” “你错了,他们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很差,私下里难说的很。”管载德笑了笑:“这一点,我没有把握,也不敢乱猜。可唐隐终究是从唐国来的旧贵族,在楚国的根基不稳,枝叶也不茂盛。他不像我们管家,随便到一个州府,都能找到一个姓管的或者跟管家有关系的官员。这样的门阀世家,才是陛下最忌惮的。” “本来我也没有注意,可今天,陛下通过丞相下了一道旨意,说现在的吏部张侍郎年事已老,让他回家修养。提拔正昌六年探花郎严钟琴为吏部侍郎。” “严钟琴?他不是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吗?”管灵思对朝中高官显然也十分熟悉。 管载德抚掌笑道:“你也看出问题了吧?严钟琴本身没有任何根基,所以仕途走的很稳却也很慢。十七年过去了,他只是个左副都御使罢了。这个人,知道自己不是名门望族出身,索性做言官。此人骂功堪称天下第一,嗅觉也十分敏锐。往往陛下刚刚想要动谁,连我们都没十成把握的时候,严钟琴就已经开骂了。奏章写的十分有力,口才又好。好几次在廷议的时候,把要弹劾的官员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正因为他对准了陛下的心思,才能做到左副都御使。”管灵思忍不住轻笑一声,说起严钟琴,此人在东都大大有名,他的骂功不是寻常那种指桑骂槐,而是骂人骂得十分隐蔽,乍一看,觉得是在夸人,仔细一品,才发现已经把人损到了骨头里。事实上,当年他殿试的时候,本来文采飞扬可做状元,就因为长的稍微有些对不起观众,再加上字里行间总有那么一丝刻薄,才被陛下贬为探花。 管载德说的问题,就在于这个人在朝中典型的不结党,他一直认为,陛下是最讨厌手下群臣结党营私的,而官员的权力完全来自于楚帝。哪怕六部尚书穿着连裆裤子,要是得罪了陛下,一样给你全拿下。所以,严钟琴坚定不移的走陛下路线,做好一条疯狗,当真是,陛下让咬谁就咬谁,让咬几口咬几口。 一个带有这么明显楚帝标志的人物,接任吏部侍郎的重担,其中含义就绝非普通的人事调动。而是证明楚帝有想法要把吏部完全把握在手中。吏部一向被称为六部之首,手握百官任免调动考核大权。管载德已经掌管吏部几十年,不知道任用了多少亲信出去。如果有朝一日严钟琴上位,必然会掀起一场大清洗。 “最可怕的情况,就是借助这次太子事件……”管载德叹了口气:“太子这次实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吴国人利用了且不说,妄图剿灭东海海盗来提升自己的威望,简直是痴人说梦。如果任平生是那么好剿灭的,楚国那么多将领,还轮到任平生在东海猖狂了二十年?” 太子如果回到东都,很可能被剥夺太子地位,连带着,皇后也可能被安上一个教子无方的罪名。虽然废立皇后是一件大事,可对于雷厉风行的陛下来说,只要他想,就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哪怕群臣一起抗议一起罢工,都没有一点儿作用。你们不想做官?天底下想做官的人多了去了…… 皇后一旦垮台,这把火就很可能烧到管家身上了。 “秦飞说过,他不能算是我们管家的人。”管灵思皱了皱眉头,轻声道:“风险这么大,我担心……” “你不用担心,秦飞是个聪明人。如果陛下有心思动管家的话,察事厅也一定不能幸免。这个机构实在太过于恐怖,笼络了这么多高手在其中,还有教习司源源不断从军中和巡检署、民间挖掘有潜力的人进入察事厅。可以说,如果让大内侍卫全部排个班出来,再把执行司的高手们拉出来,在庞真和易老头不参合的情况下。我打赌执行司能把大内侍卫杀得血流成河。” “在纷争时期,察事厅的存在可以帮助帝王控制群臣,可以打击敌国的细作,可以刺探对方军情。一旦天下大一统,这种秘密机构的存在,就只能是作茧自缚,搞得大臣人人自危,甚至很可能脱离皇帝的掌控,造就一个个有野心的人出来。” “秦飞是察事厅选中的接班人。如果察事厅没了,他这个接班人也就没用了。也有一种可能,就是易总督退休之后,秦飞上台,在陛下的高压之下,察事厅渐渐变成个空壳子,成为一个空有其名的冷衙门也不一定。当然,秦飞未必会吃多大的亏,我们都看得出来,陛下对秦飞是有几分器重的,只是还不知道为什么。” “爷爷,你说的一切,都建立在陛下有十足把握平定北疆,灭掉东吴的基础上。可是……平定北疆倒是有可能,水师那么弱,灭掉东吴,就没那么有把握了吧……”管灵思问道。 “我也在奇怪这一点,为什么陛下显得这么有把握,还是说,他有什么暗中的力量,是从来没有暴露出来给人知道的?”管载德摇了摇头:“现在也顾不上猜这些,严钟琴上任,我们管家就危在旦夕,秦飞快要回到东都了,你去接他没有人会注意到。把这些消息告诉他,然后,看看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到底能闯出条什么路来。” 第253章 由来 一行人缓缓在曲折的山路上前进。自从离开了海船,走上了陆地,每个人都觉得有些不适应。毕竟,在海上风浪颠簸,大家吐啊吐啊也就吐习惯了,突然脚下坚实了起来,走起路来都有些轻飘飘的。 秦飞带着的队伍有些庞大,数以千计的东海舰队和无数安州官员与官兵,都跟随自己撤离了他们熟悉的地方。正因为人太多,在船上的时候,就几乎把携带的粮食吃了个一干二净。到了港口,肚子都不算太饱的人们,把港口食堂的师傅给忙了整整一天,吃饱了肚子,带足了干粮,他们继续向东都方向进发。 为了避免骚扰地方、践踏良田,秦飞和部下们绕了一些路,穿山越岭,走的很是辛苦。 太子一改在海上的失落,到了陆地上反而指点江山,侃侃而谈,心情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好。 秦飞和太子就走在队伍的中间,他们也是极少数有马儿骑的人。前方探路的士兵飞快的跑了回来,规规矩矩的给秦飞敬礼,大声禀告道:“启禀镇督大人,我们已经抵达相思崖,穿过这片断崖,便可以上官道,到东都就只有两天的路程了。” 秦飞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还没有升到最高,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淡淡的微风,让人走在路上也觉得十分惬意,便吩咐道:“继续开路,争取天黑之前,大队人马过相思崖,晚上在官道边安营扎寨。” 太子回头看着身后的九公主和黛儿等女孩子,遥指前方仿佛包裹在水雾中的断崖,悠然道:“我来的时候一直走大路,却没有到这个地方。你们可知道此地的由来?” 黛儿博览群书,倒是知道这个典故。可九公主、小玉儿等人可就一点儿不知道了。 太子微笑道:“相思崖在好几百年前,是一个很出名的瀑布,飞流直下,银花玉液。虽然位置是偏僻了些,依然有许多文人墨客,大老远来看它。当时天下还是大一统,魏国正是强盛的时候,就连宫廷里的皇子们也会偶尔来这个地方游玩。” 秦飞听他说的有趣,便按住马头,稍稍让了太子一步。 太子接着说道:“大约在五百多年前,离此地不远处有个小镇。镇上人并不多,也没那么多规矩。有个读书的少年很是聪明,虽然家里穷的一清二白,可他十二岁就考取了童生,十八岁中了举人。在当时当地,也算是轰动一时,他立志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如此天才人物,考取个功名有什么难的?”九公主笑道。 秦飞却摇了摇头:“九公主,这话就未免有些托大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每三年科举不过就中个二百多人罢了。一个小地方,他算得上是天才,放到一个行省,或许也算个人物。可要是全国比较,就不知道还有多少厉害的人了。更何况,每个地方的教育还有差异,此地的头名,到了别的地方,或许连前一百名的边都摸不到。” 太子对秦飞能说出这番言论,看来也十分赞赏,点头道:“妹妹,咱们脚下所处的地方,距离东都也就不远。这个地方的读书人水准,远远不如其他几个行省。那个少年虽然十八岁就中举,算是不错,可秦飞说得对,放在当时大一统的魏国,你知道全国各个行省有多少厉害人物?” “哥哥,你接着说嘛!这故事我还没有听过呢。”九公主赶紧扯了扯太子的袖子。 “好,话说那少年十九岁就参加了第一次科举,结果是大败而归。镇上的人本来充满希望,觉得这次小镇可能要出个人物了,没想到,他却一败涂地。人言可畏啊,一时间,什么流言蜚语都出来了。有人说他只是运气好才少年中举,有人说他中了举就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少年很是痛苦,只不过,却在此时,一位女孩子很是鼓励他,偷偷派侍女送了自己的刺绣给他,还写了几句勉励的话语。” “他俩就这么认识了。一年多以后,少年的父母鼓起勇气去女孩子家里提亲,却被那户小地主闭门不见,还告诉他们,想都不要想。” 小玉儿幽幽的叹了口气:“门第观念,要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又觉得跟这家结亲是低就了,那家是高攀。其实,两个人的生活就是两个人的事,只要自己快乐便好,哪里管得那许多。” 秦飞愕然看着小玉儿,看来跟自己在一起时间久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居然连恋爱观和婚姻观都被自己改造的七七八八了。假以时日,这丫头还真有希望成为在这个世界的妇女运动发起者…… 太子可没想这么多,他笑了笑,说道:“故事有点俗套,可天下的事本就是这样,以前有,现在有,以后也还会有。少年家中遭到了拒绝,觉得丢不起那人,也就索性不提了。女孩子就偷偷告诉那少年,自己是绝对不会变心,也不会去嫁人。让他安心读书,一定要考个功名回来,让自己的势利眼父母刮目相看。” “那少年得了如此激励,便发奋苦读。他本就是个很聪明的人,在他二十二岁时,参加科举,终于到了殿试这一关。当时的魏国皇帝也是个年轻人,说来有趣的是,那一届录取的人大部分都不小了,通常都是三四十岁左右,看到这个年轻人就十分喜欢。殿试的时候,对答如流,那个魏国皇帝一高兴,就点他做状元。” “状元……这么厉害!”九公主吐了吐舌头,从魏国开国设立科举到现在,也就是一千年,三年一次科举,就算加上后来的三百年分裂了,也不过是六百多个状元罢了。千年来的状元郎,就只有这么些人,当然算得上是厉害。 “问题就出在这里……”太子叹息道:“他中了状元,喜报就送回家去了。镇上的官员都跑来祝贺,他的父母原本就是穷人家,突然间儿子威风了,自觉也有些飘飘然。对之前自己去提亲受到的侮辱也就越发觉得难以忍受。” “而且,那少年实在很投魏国皇帝的眼缘,按照规矩,他应该在中了状元之后,先去翰林院报道,半个月之内动身回家,告慰先祖庇佑,安顿了家事之后,再回到翰林院去任职。可是,皇帝跟他聊得很是开心,一时间也不舍得他就离开都城,就索性多留了他一个月。每日宣他入宫,谈论文采,也聊国事。” 黛儿微微一笑,对有些不解的九公主和小玉儿解释道:“这位陛下是有苦心的。他很年轻,眼前的状元也很年轻,更难得是投眼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陛下干到死,这状元能陪他一辈子,算得上是自己的嫡系亲信。一个人读书论策的时候再厉害,也只是空中楼阁,做官做事,是需要经验的。魏国皇帝一是舍不得他走,二是怕他进了翰林院之后,失去方向。就主动教他如何做官,如果从政。” “原来如此……”九公主点了点头。 太子笑道:“妹妹,你不知道的还多呢。记得我小时候,父皇曾经告诉过我,官员分为几种。一种是嘴皮子厉害,笔杆子也厉害,却不会做事的。一种是会做事却不会做人的,空有理想和才华,却一辈子窝在小小的官衙得不到提升。在明君的时代,真正爬到高位的,都是又会做事,又会做人的。但是,这种人,却不再那么简单了。” “话说那喜报送到了小镇,可人却很久很久都没有回去。当年,有个未婚的年轻人中状元,不知道多少官宦人家都虎视眈眈,拼命找出自己还没有出嫁的女儿,想要把他拉入自己的阵营。尤其是他还很得陛下的赏识,光是在都城,就已经有大大小小接近二十家官宦人家,曾经提过亲,可他都一一拒绝了。” “他已经有了心上人,自然不会和别的女人随随便便结婚,哪怕当时的大学士都有意让他当女婿,他也是婉言拒据。只可惜,到了他父母的口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对父母或许是嫉恨当年的委屈,就在小镇上四处宣扬,言称谁谁谁又想跟自己家提亲了,那是多大多大的官儿,多厉害多威风的人物……就恨不得站在那女孩子家门口说!” 太子叹息道:“可惜的就是他一直没能回家。女孩父母也觉得失算,早知道他能中状元,把女儿嫁给他多好。可事到如今,眼瞅着两家反目成仇,现在要低声下气去求对方,他们也拉不下来脸,就索性告诉女儿,那小子已经在都城跟人谈好亲事了。叫她断了这个念头,再寻一户好人家。” “这就是那两对父母的不对了!”黛儿叹道:“为了子女的幸福,偶尔低一低头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人人都会这样想,天下也就太平了!”秦飞接口道。 第254章 惊变之天 人马依然在缓缓的前进,前路哨探已经过了崖口,官兵们看到清澈的水,忍不住跑过去掬起几把水,洗洗脸,再喝上两口。 带队的军官们大声约束着部下,可自己看到断崖瀑布下的清水,也有些怦然心动了…… 太子淡淡的说道:“天底下的事,就是这么不如意。那女孩子不相信意中人这么容易变心,就偷偷跑出来,只带了几个仆人侍女,守在崖头,成天眺望,希望看到大张旗鼓回来的状元队伍。一等再等,等了一个月丝毫不见人影,最后,那个心灰意冷的姑娘一时想不开,就从瀑布跳了下去。” “啊!啊!”几个女孩子都忍不住掩口惊呼。 “从这里跳下去,肯定是活不成了,瀑布又急,天知道把人冲到哪里去了。说来也是老天作弄,就在她跳崖的第二天,她家里人到处寻人打捞尸体却不得的时候,那一行迟到的状元队伍,终于到了崖口……” “真是悲剧。”九公主缓缓摇头,幽然叹息。 太子顿了顿,接着说道:“单单这样看来,的确是个悲剧。那位状元知道消息,悲痛欲绝,差点也从断崖跳下,被人拼命拉了回来。令人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就此向朝廷辞官,也不婚娶,在此处搭了个草庐,寄情山水,自号相思先生,要为心上人守候终身。” 黛儿忽然浅浅一笑,嘴角划起一道美丽的弧线:“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相思先生薛宁,是几百年前非常出名的大文人。他一生不知道留下多少美丽的诗句和文章。那个女孩子或许不知道,她的一丝,让魏国少了个官僚,却多了位足可以名垂青史的大文人。人生的机遇,有时候,就是这么奇特。” 秦飞心中却有些悲凉,太子这一路上忽然变得十分健谈,实在是因为他知道,回到东都,等待他的命运堪称惨不忍睹。这一路,如果不抓住最后的机会享受生活,以后的日子只怕要对着四面围墙生活了,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失势的太子,在新帝登基之前,也许还会找个借口,偷偷把他给弄死…… “看,崖口上有人?”正在洗脸的官兵忽然惊呼起来。 断崖高耸,从下而上望去,仿佛直插云霄,如果不是像秦飞这样修为精湛的人,只能在断崖之上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几百年来,不知道多少人来此殉情,难道这又是一个?”太子喃喃叹道:“蝼蚁尚且贪生,这么多人为什么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呢?男人又或者女人,天底下又不是没了。为了一个人就要死要活的,值得吗?” 他话音刚落,崖口上的人忽然纵身一跃,真的跳了下来。 “跳崖了!”无数官兵惊呼起来。 秦飞顺着瀑布望去,忽然眼睛微微收缩起来,他看的很清楚,那人是跳了下来,却绝不是寻短见。准确的说,他是顺着瀑布溜了下来,他的身体就像一片不着力的树叶,无论瀑布的力量有多大,他始终漂浮在水面上,手掌偶尔在突出的石块上一搭,悄然减轻着下堕的趋势。 这片瀑布足足有一百多米高,能够从这里溜下来的,绝对是当世数的着的高手。秦飞的心已经提了起来,厉声喝道:“放箭!” 官兵们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人家已经跳崖寻短见了,你还要射箭把人再往绝路里赶?未免太残忍了吧?可,秦飞的话就是命令,这些官兵无论是水军还是步兵都对他的吩咐言听计从,已经有不少人纷纷取出弓箭,绵软无力的射了出去。 百米之遥,下堕只是一瞬间而已,许多人还没来得及把弓取出来,那人已经快要落到了水面上。忽然间,那人手掌一卷,原本被瀑布冲刷着的水面,陡然卷起巨浪,庞大的浪涛就像一条晶莹的水龙,自水面升起,遥卷着那人的身躯,将他本来笔直下堕的身躯,平平向岸边推来。 百米下堕,又被巨浪冲击,那股力量,换了一般人早就已经粉身碎骨了。可秦飞知道那人绝对不会有事,而且,他以这种方式出现,肯定不怀好意。尤其是,这个级数的高手,秦飞已经认识不少了,可来的这个,他却从来没有见过…… …………………… 面对着脸色比铁板还要森寒的唐隐,黛儿几乎是抽泣着说道:“当时太快了,我们都以为是有人跳崖……本来还有些同情,却没想到,那人快要掉到水面的时候,忽然卷起一条水龙,凌空向我们飞来。原本队伍就有些乱,那人一冲,形势立刻就乱的一塌糊涂,秦飞叫人先保护太子和我们。他却率先迎战上去……随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唐隐的双手交叉在一起,白净的手掌似乎因为愤怒而用力,一条条经脉暴露在皮肤之下。 “小姐,你要回忆清楚,秦飞有没有和那人交手,还是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已经被人掳走?”柳轻扬递给黛儿一块洁白的手绢,轻声问道。 黛儿仔细的想了想,清泪又忍不住从眼角流了下来:“我看不清楚……早知道我就跟着柳世叔你修行了,我真是没用,什么都没看清楚。” “还是先让小姐回去休息吧,她已经受惊不小了。”柳轻扬给自己的大头儿子使了个眼色。 柳天奇招了招手,两名乖巧的侍女立刻扶着黛儿向后院走去。 空荡荡的庭院里,就只有唐隐和柳氏父子三人而已。 “这一行人里,有太子、有公主、还有黛儿……看来动手的人根本不在乎这些身份高贵的人,他只在意是不是把秦飞抓走。”唐隐淡淡的说道。 柳天奇看了看父亲,见他并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便大胆说道:“老爷,秦飞现在的修为已经算得上是高手,能够在瞬息之间,连看都没看清楚就把他抓走的人,实在屈指可数。抛开那几位成名已久的大宗师,余下的人,能有这份本事的实在太少。我想,就算是我爹亲自出手,秦飞至少也能挡个三五下才会被擒。” “假如没有那种深藏不露几十年的人,就我们知道的人来说,楚国是绝对没有这样的人物了。除非来自西域,又或者吴国。西域的人和秦飞无冤无仇,犯不着大老远的来相思崖找麻烦。而吴国高手有限,也没听说谁就突然来楚国了,至少各地情报系统都没有报备。这就有趣了,突然抓走秦飞的那个人,他想得到什么?难道他不知道,抓走了秦飞,至少会得罪两位大宗师吗?” 唐隐点了点头:“吴国人的确很有可能,替我送一封私信给吴国国主,天奇,你代我写。就说秦飞是我故人之子,如果是吴国人抓了他,放回来便罢。假如秦飞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让吴国所有皇子皇孙都住进皇宫里去吧,我唐隐余下的岁月,什么都不干,只做一件事……杀光吴家的人。” …………………… 庞真的眉头也皱的很紧,他当然也知道了秦飞被人掳走的消息,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楚帝居然现在召见的不是太子,而是一脸狼狈的魏丙寅。 “我是趁乱跑出来的。没想到秦飞这么狠,在安东还真把我给扣下了。”魏丙寅恨恨的说道。 楚帝微笑着摇了摇手指:“你要知道,秦飞毕竟是朕的臣子,是吃的楚国俸禄。遇到你这个魏国皇子,不抓你就怪了。” “那他之前又不抓,这个人肯定没什么好心眼。”魏丙寅愤愤的叫道。 “那时候,抓了你对魏武卒有什么打击?小卒子一个罢了。秦飞放长线钓大鱼,朕倒是觉得很满意。一只出色的猫,并不是看到老鼠就马上去抓,而是要计算清楚,什么时候抓才是最恰当的时机。”楚帝教训道。 魏丙寅低着头,不再纠结秦飞的事儿,清晰的说道:“父皇,抓走他的那人,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个女人……” 庞真和楚帝的反应是一模一样的,都深深的锁紧了双眉,疑惑的目光看着魏丙寅。 “当时秦飞迎了上去,我在后边被关押在马车里,透过车窗,我看的很清楚。那人本事是极大的,却故意用水龙来遮盖自己的身体,可以说,能够看清楚他真面目的,只有秦飞一个人而已。而我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一个细节就能确定是男是女?”楚帝沉声问道。 “是的,虽然水雾弥漫,我还是能看到依稀的人影,秦飞的确不是那人的对手,只是一合之间,就被人逼得进退失据。奇就奇在,那人本可以一举将秦飞拿下!”魏丙寅站起身来比划着:“他只需探臂一抓,就可以将秦飞夹在肋下。可他偏偏不这么做,反而又放了一招之后,才把他提在手中,飘然而去。” 魏丙寅诡异的笑了笑:“男人当然不介意把男人夹在肋下,可女人就不愿意了!” 他的手,在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两下。 第255章 老情人 周礼渊的手也同样在胸口比划着,他以快剑著称,眼光自然比一般人要好得多。 察事厅最顶尖的人物汇聚一堂,包括易总督在内的各司提督几乎全部到齐,这是察事厅历史上少有的耻辱。数百年来,察事厅的镇督被人击杀,甚至是提督被人杀死都不是什么怪事。可秦飞的身份不同,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作为未来察事厅的接班人培养的重量级人物。如果说太子是楚国的继承人,那秦飞就是察事厅的太子爷! 易总督很平静的听完周礼渊的汇报,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几位提督立刻安静下来,都知道易总督有事情要吩咐了。 “山水,即日起你暂代总督一职,处理察事厅一应事务。”易总督淡淡的说道:“以稳为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君山水重重的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没有人对他投以羡慕的目光,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暂代总督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暂代总督或许还会遇到很多麻烦,况且,这暂代两个字肯定是甩不掉的,早晚都要让位回去。 易总督深邃的目光落在元鑫身上,仿佛带着一丝凌厉之色。没有人敢正视易老头,所以,并没有人发现,易总督上次露出这样的目光,已经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了。那次,他一手缔造了个人间地狱。 “元鑫,你掌管执行司这么久,或许有些寂寞了吧?”易老头那苍老的语气里,杀意毕露。 “剑若不饮血,便是挂在墙上的废铁。”元鑫厉声答道。 “很好,让你掌管执行司,就是欣赏你这股劲儿。”易老头缓缓说道:“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你的执行司是唯一不受君提督管辖的。把你手下最好的高手全部丢出去,没有目标,只要不是楚国人,只要身居要位、地位显赫又或者当时得令,我不管他是官是民是太监。随意杀之!” 元鑫的脸上渐渐浮现起残暴的笑意:“总督的意思是,无论是谁抓走了秦飞,任何楚国的敌对势力都要付出代价。” “可杀错一万,不漏网一个。”易总督漠然叹息道:“可能是我在东都窝的太久了,外边的人越来越不把察事厅放在心上了。往日,黑衣密探所到之处,无人敢轻视一眼。如今,居然有人敢在离东都两天路程的地方动秦飞,呵呵,真当我老人家已经老的没用了么?” 元鑫壮着胆子问道:“敢问总督要去哪里?我们若是遇到什么处置不了的事,也好及时通报总督。” 易老头笑道:“天下这么大,我哪里去不得?你们放手去做,天大的事,我顶着!” 长笑声中,烛影摇曳,灯火跳跃之际,哪里还能看到易老头的身影?提督们面面相觑,齐齐叹息一声,分头行事去了。 正昌二十三年之后,察事厅从此多了个绰号:侩子手! ……………… 被人踢在手中的感觉当然不好受,秦飞的眼前尽是青草、石块、蚂蚁……这些平素都不会注意的玩意,飞快的从眼前掠过。好几次,脑门都撞在石块上、土旮旯上!要不是秦飞多少有些修为,早已撞得鼻青脸肿了。 提着他的那个人,是秦飞生平仅见的高手之一。能够一个照面把秦飞拿下,这样的本事,如果全力施为的话,秦飞掰着手指头可以数出来七八个人。只不过,这几位要么是大宗师,要么就是柳轻扬这样的人物。突如其来的这一位,只能让秦飞感叹,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当然,秦飞自己也很后悔,明知道对手很强大,可自己还是有些大意,仗着自己已经踏入宗师境,又是念武双修,身边还有数以千计的官兵和侍卫们,怕他个甚鸟?结果连断歌都没来得及摸出来,就已经被人提在手中。那些侍卫和官兵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人已经带着秦飞,钻入水中,随后撞破瀑布,居然逆着瀑布又攀上断崖。这是何等神功? 如今,两人就走在无人的小路上,那人脚下飞快,秦飞也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身在何方? 他眼珠子转了转,奋力叫道:“高人!您大老远来抓我,现在已经跑很远了,要杀要剐你就丢句话呗。这儿四下无人,正是杀人灭口,藏尸荒野的好去处。若是你没有经验的话,我不妨在临死之前指点你一番。小爷是再不受这罪了。” 话音刚落,秦飞的身体已经重重的落在地上,摔得满面灰尘,耳边传来一声带着轻蔑之意的斥责:“果然还有几分本事,这才多久就已经冲破我的封印,能开口说话啊?” 秦飞费力的坐起身来,背靠着一棵苍老的古树,喘了几口气。他气海被人封印,能说出话已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现在只是任人宰割的牛羊,实在是无力反抗。不过,要是被他摸到断歌,那就不一定了。 在他身边几步之遥,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冷漠的上下打量着他。她的个头几乎快要有秦飞那么高,容貌俏丽却十分冷傲,一袭白衣一尘不染,在水中穿行没有打湿衣服,在乡间飞奔也没有满脚灰尘,那双裙下的白色绣着小红花的鞋子,干净的仿佛刚刚从柜台上拿下来似的。 最让秦飞感到意外的是,她看起来只有二十三四岁模样。但是,秦飞心里很清楚,能够有这份修为的人,尤其还是个女人,起码已经三十五岁往上了。 “小姐贵姓?”秦飞嘟囔道。 那女子只是漠然看了看秦飞,幽然道:“若是你不想再当哑巴,就乖乖的闭上嘴。” “好好,我不说!”秦飞眨了眨眼睛:“我要小便,啊,用你们斯文人的话说,就是我要小更衣。男女有别,就算你不介意,我也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就……” “我不介意,你也不用不好意思。”白衣女子嘲讽的笑了笑:“不要在我面前玩弄心眼,你会吃很多苦头的。” 秦飞勃然大怒,伸手拉住自己的裤带,愤然扯了下来,喝道:“看吧,看吧,小爷就当对面是只母鸡,不吃亏,就是不吃亏。” 白衣女子不但没有移开目光,反而笑盈盈的交叉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秦飞的裤子:“传闻秦镇督在东都赢得无数美人芳心,有楚国第一美女之称的唐黛儿、管家的掌上明珠管灵思、皇族的九公主都对你这臭小子一往情深。不过,很多男人都是中看不中用,你只管脱,我正好看看你是不是银样蜡枪头。” “被你打败了!”秦飞叹了口气,重新把腰带系好。 白衣女子幽幽的看着秦飞,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仿佛要看出一朵花儿似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到底是谁?抓我干什么?”秦飞毫不畏惧的和她对视着:“劫财,我没钱,劫色,我也不吃亏。小爷不惧你!” “闭嘴。”白衣女子厉声斥道:“你把我的两个侄女怎么了?” “侄女?”秦飞愕然道。 “解语、解意!” 秦飞忽然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那白衣女子,结结巴巴的叫道:“解铃,你是解铃……伶俐儿!” 伶俐儿三个字一出口,白衣女子忽然脸色红的好像晚霞,随即神色一懔,斥道:“伶俐儿这三个字也是你能叫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秦飞此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脸皮非一般的厚,见白衣女子色厉内荏的模样,立刻打蛇随棍上,缓缓的向她身边挪去,口中还恭恭敬敬的说道:“原来是没过门的师娘啊……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活活笑死。唉……以后我给……” 秦飞终于没说下去,解铃已经取出一柄小小的修眉刀,抵在秦飞的咽喉。 “没那么严重吧……没过门的师娘……”秦飞低声嘟囔道。 “呸,他不是你师傅,也没有你这样无赖弟子,我更不是你什么师娘。再乱嚼舌头,我这就杀了你。”解铃怒斥道。 秦飞眨了眨眼睛,算是答应了下来。 修眉刀从秦飞的咽喉缓缓挪开。 “他,是被庞真和易老头那两个老匹夫联手杀死的。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独自战胜他。”解铃的眼中依稀透着泪花。 这一次,秦飞罕见的没有多嘴。 水晴空的日记里,除了自己的修为心得,还记载一件憾事。当年水晴空娶了魏国公主之后,声名鹊起,修为日进。一次偶然的际遇,他和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女相遇,两人竟有一见钟情,相见恨晚之感。可惜,当时已经成婚许久的水晴空,始终不愿耽误一个少女的青春。两人把臂同游,却发乎情止于礼,两个月的时光,他们谈天说地,畅游名山大川,好一段逍遥岁月。 临别时,那少女自爆身份,乃是吴国解家的解铃。身为大魏驸马的水晴空,更是只能敬而远之。 后来楚魏大战,水晴空生死不明,解铃还曾经多次潜入北方寻找,却都不得其果。 第256章 交易 伶俐儿,就是解铃当初和水晴空相识之时用的化名。 天底下只有一个人叫过她伶俐儿,她也不许任何人再叫她这三个字。 如果只是一个老情人也就罢了,秦飞可是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可怕。解家在吴国本就是个极为神秘的家族,水晴空在笔记中非常推崇解铃。以他的眼光,居然断言解铃当年的实力已经不弱于他少年时,假以时日,此女必然能进阶为数百年来第一位女大宗师。而且,她修行的那一门功法神鬼莫测,威力极大,将来的成就必然很高。 算起来,解铃如今应该是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了。可她看起来依然十分年轻,容颜美丽,令人不敢逼视。比起她的三个侄女,更多了份成熟美人的韵味。 当年的楚魏大战之后,解铃多方寻找,终于在草原上找到了已经被称为武尊的水晴空。解铃在草原上陪着他,一心想要劝说他跟随自己回到江南。即便水晴空不同意,解铃也希望能够留在草原陪伴着他。可是,水晴空既不去江南,更不允许解铃在草原驻留。 水晴空的用心写在笔记里:非不爱解铃,只是亡国之人不祥,心怀死志。此生已负一女,不愿再拖欠一女。况且,解铃若是驻留草原,和她清心寡欲的修为法门不合,将来难有寸进…… “我知道你为什么抓我了。”秦飞喃喃说道。 解铃的嘴角扬起美丽的弧线:“你不笨。” “解语、解意,我已经偷偷放了。在我们退入大海的时候,我已经请任平生派人沿水路将她俩送回江南。你回家的时候,应该可以见到她们。”秦飞认真的说道:“不过,这不是你抓我最重要的目标。” “是的!抓了你,我就可以逼易老头那个老不死的出来跟我决战。”解铃俏丽的面容满是决绝之意:“老不死的当然可以不要脸,带着大批手下,又或者像杀死他那样,和庞真那个死不要脸的一起来联手对付我。不过,我不介意。或生或死,我总要带着你垫背的。” 听着庞真和易老头被解铃毫不避讳的称为老不死的和老不要脸的,秦飞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世上有资格说这话的人已经不多了。当然,街头小瘪三也可以这么说,可街头的小瘪三就算苦练二百年也不能一个照面抓走秦飞,并要引出易老头来决战。 解铃背靠着一棵老树,阳光透过树叶,斑斑点点的落在她的身上,洁白的衣衫仿佛染上了金色的印记。 她有着自己的计划,首当其冲的肯定是易老头。同样成名多年,易老头的名头始终没有压过庞真,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号几乎一直是庞真把持着。 虽然,到了大宗师这个层级,名气不能说明全部问题,譬如,水晴空的修为就绝不亚于当世任何一位大宗师。可,名气这玩意还是能说明一点问题,论年岁,易老头已经到了相当的岁数,自然的规律并非人力可以打破,否则的话,大宗师就成了不死不灭的怪物。论天分,水晴空和庞真成名的时候,易老头还多少有些沉寂。 解铃自信正当鼎盛时期,如果可以正面交手击杀易老头,无疑会给楚国带来巨大的打击,并会给庞真巨大的压力……一个能够杀死易老头的人,当然有机会也有能力击杀庞真。 自从水晴空死去之后,尽管十多年未曾再见,可解铃依然觉得天都仿佛塌了。她在江南一心潜修不问世事,和家族中的往来都少了许多。水晴空的死讯传到江南的那一天,一向冷傲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解铃,像个无助的小女孩,躲在江边,哭了整整一天。 这段日子以来,解铃的心情很差,她一路向北,路上也曾遇到过不开眼的登徒子和拦路抢.劫的匪徒。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在一处山林,巡检们大跑小跑的勘察命案现场,好几个富有经验的老巡检,当场就吐的一塌糊涂,事后有人问起那伙强盗被杀的事情。老巡检们连连摆手,示意提也不要提。直到许久以后,才有一位巡检酒后吐了真言:“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就算是去屠宰场,也看不到那么血腥的场面,想找块巴掌大的完整肉都找不到了……” 秦飞转了个念头,轻声问道:“你准备带我去哪?” “我要先等等消息,如果解语解意回到江南,我会留你一条性命。此外,你是我的饵,易老头会不会出来就看你的了。”解铃冷笑道。 秦飞顿时叫起撞天屈来:“你知道察事厅多少镇督?你晓得易老头跟我说过几句话?你抓了我,就想引他出来,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别的我不知道,可我恰好知道一件很有趣的事。”解铃淡淡的说道:“你不要忘记了,孙涸在江南待了很久很久,还收了解蕾蕾做徒弟。这个人本事是有的,可他有两个缺点,一是太不正经,二是嘴把不住门。什么秘密在他那儿,守个三年两年还算凑合,日子一久,便能套出点蛛丝马迹来。你还记得自己的养母是谁吧?” 提到老妈,秦飞的脸色立刻变了。 “放心,她的确只是你的养母,而你的生母早就已经死了。”解铃满不在意的说道:“你不用惊讶,也不要以为成信就是你养母的亲生儿子。实际上,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因为要生你,所以憋死在胎中。她很伤心难过,带着你在菜市街居住的时候,恰好捡到一个一岁多的弃婴,她怜悯心大起,就收养了成信。你们俩,都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那又怎么样?生娘不及养娘大,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和亲生的有区别吗?”秦飞反唇相讥。 解铃不屑的看着秦飞:“你虽然天分高,可自古以来,天分高的人还少了?楚国那个皇帝为什么看中你?唐隐为什么对你青眼有加?你在东都怎么捅娄子,都有人在背后帮你收拾残局。你以为是因为你长的好看?哼,那是因为,他们都觉得你是月儿的亲生儿子。” 解铃说完便悠悠的闭上嘴,其实,她和月儿也只有一面之缘,当时她还是个少女,见到月儿的时候,也曾惊为天人。女人,往往都自负自己的美貌,解铃也不例外。但她在月儿面前的时候,居然自惭形秽…… 两个美丽的女人很难成为朋友,解铃和月儿见过那一次,就再没见过第二次。但是解铃很清楚,这个女孩子非常不简单,虽然她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名门望族的家世背景。可自古以来红颜是祸水,一张绝美的面容,足可以倾国倾城,甚至颠覆一个王朝。 历史上,因为美女而开战的故事,还少了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多少男儿汉,却总是驻足美人关前。 “师娘……” “闭嘴!” “师娘……” “再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师娘……” “有话就说,有……就放!”解铃怒气冲天,却还是没有出手。 秦飞厚着脸皮凑了过去:“虽然水大师不是我磕头敬茶的师傅,但是我心里是一直把他当成老师的。” “既然当成老师就去杀庞真杀易老头给他报仇啊?”解铃冷笑道:“说的比唱的好听,又有什么用?” “第一,我打不过他们,开打就是送死。”秦飞很认真的竖起食指。 跟着中指弹起:“第二,实话说,庞真虽然跟我交往很少,可易老头的确对我不错。” “第三,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找人报仇,也是找主谋,哪里有闲工夫去找打手?” “你是要刺杀楚帝?”解铃狂笑起来,很少人在狂笑的时候还能保持仪态,不过,她却是个例外。秦飞只觉得她笑得很潇洒很尽情很自然,却没有一丝狂妄的模样。 “满脑子都是刺杀,我不会走这么没有建设性的道路。”秦飞摇头道:“我有我的路去走!” “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我和老妈相处了十几年,却还没有你们对她了解的多?”秦飞苦恼的说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历,是什么人?又是怎么认识了唐隐、认识了楚帝。你说她出身低微,又怎么能周旋在当世最强大的人之间?” “你想知道?”解铃冷冷的说道:“知道了,你会有很多麻烦。这个世上,本就是无知的人最快乐。你应该享受她给你带来的好处,而不是去寻根问底。” “我应该知道。无论如何,她养育了我这么多年。”秦飞毅然决然的说道。 “想知道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解铃看着秦飞的双目,目光逼视,咄咄逼人:“水大师无论留了什么给你,你都要交给我。” 那本笔记? 秦飞早已烂熟于心了,当下想也不想,取了出来,双手送到解铃的面前:“这就是水大师的遗物,你更有资格珍藏它!” 解铃看着那本陈旧的笔记,忽然间,眼泪不听话的奔涌而出。 第257章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 女人是多愁善感的,从十五六岁凭窗独叹的少女,到五六十岁头发花白的老妇,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泪腺十分丰富。一个根本不哭的女人是无法想象的…… 秦飞默默的注视着解铃,看着她止不住的泪水如泉涌,看着她悲恸欲绝的容颜,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做一个旁观者。 许久,解铃收起泪水,小心翼翼的将笔记放好,这才说道:“关于月儿的往事,出于很多理由,那些知道内情的人,都不会告诉你很多。如果换了在以前,我也会有所隐瞒。如今,他都已经不在了,我反倒不介意你知道。甚至有可能,你知道了之后,也会和我一样,想把这个天下闹得天翻地覆。” 秦飞缓缓点头,不置可否。 “曾经在魏唐边境,有一个小山村。村里只有几十户人家,其中一家,不知道是不是祖坟冒了青烟,居然生下来一对冰雕玉琢的女儿。本村和邻村的人,前来提亲的不知有多少,几乎把那一家人的门槛都给踢断了。” 解铃抱着双膝,背靠着大树,坐了下来,她的脸上带着一种难言的笑意:“那对姐妹很聪明,她们从小就喜欢满山跑。由于风景秀丽,时常会有文人墨客前来游玩,经常有人点拨她们读书认字。对于大字不识几个的山里人来说,两姐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才女了。” “不过,天底下所谓文士,大多名不副实。直到有一年,两个人先后来到那里,彻底改变了两个女孩子的命运。” 秦飞锐利的目光一掠而过:“哪两人?” “第一个便是少年唐隐,第二个却更厉害。”解铃微笑道:“唐隐才华过人,当时又是俊俏郎君,难得的是,他身上没有一般官宦子弟的腌臜气,平易近人,谈吐优雅。在那里,他遇到了月儿,他们也算得上是一见钟情。后来唐隐回去之后想要迎娶月儿,却遭到家族强烈反对……随后爆发了唐魏大战,再后来的事,你应该知道一些了。” “看来问题是在第二个人身上了?”秦飞淡淡的问道。 解铃优美修长的粉颈轻轻点了点,悠然道:“我说那个人了不起,不是指他的地位,而是他的见识、修为、才学、品味、德操……无一不是出类拔萃之辈。魏国皇族自从分裂之后,数百年里,他堪称第一人。所以,他得到了皇位。他是一个真正强大的男人,宫廷里的斗争对于他只是小菜一碟,朝廷里的老油条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即便在个人修为上,他也只差一步踏足大宗师境,何等霸道,何等威风?他发动了对唐国的战争,一股而下,数十万魏军仅仅用了一年,就把分裂出去三百年而令魏国无可奈何的唐国重新纳入版图。” “大魏末代皇帝……”秦飞叹了口气。 “就是他……他的失败,并不是败在自己身上,而是他遭遇了当今之世最天才几人的强烈反击。无论是楚帝还是唐隐,无论是庞真还是易老头,无论是柳轻扬还是雷太尉,每个人都不如他,但是这些人结合在了一起,便是个无坚不摧的组合。而他刚好国内人才凋零,几位名将不幸前后病故,风雨不调,连年民间欠收,他减免赋税,却导致国库略显空虚,战备不足。” 解铃冷笑道:“天时不助他,运气也不在他这边,就在此时,楚帝倾全国之力,发动对魏战争。你知道,那时节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真的不知道。” 解铃掠过一丝嘲讽:“楚国的史书当然不会写的很清楚,那对他们可不光彩。那一年,魔族最后一次发动大规模南征,二十万铁骑叩关。魏军调动兵马迎战,楚帝趁机发难。当年,水大师作为魏国使者,前去面见楚帝,言称魔族入关便是中原灾难,两国要争霸也好,复仇也罢,先等魏国把魔族打跑了再说。” “楚帝当然不会答应,这是他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还派心腹去魔族游说,让他们放心攻打,灭魏之后平分天下。魔族人全是蠢蛋,激动的哇哇乱叫,他们早就梦想着回到花花世界。当下不遗余力的攻打魏国,而楚军挥军直入,前后夹击。强极一时的魏国,就是这么完蛋了!” 秦飞摇了摇头:“虽然说争霸天下用的不是什么仁义之说,但是与虎谋皮,引狼入室这种事,实在令人无语。” 解铃冷冷的喝道:“岂止如此?魏国是灭亡了,可北方百姓十室九空,被屠杀被掳走不知多少人,更有许多逃难百姓饿死半道,尸骨相连,绵延千里。楚帝这个人,虽然心机重,手段毒,可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灭魏之后,马上和魔族大战,把魔族打得元气大伤,收复了已经被魔族占领的土地。表面上看,他没什么损失,还令北方人民感恩戴德。其实,若不是他,北方能死去几百万百姓吗?” “我告诉你这些,是要你知道,你面对的楚帝,无论他现在对你多好,有一天都可能跟你翻脸。看看他的儿子,当年的楚太子是何等风光,现在呢?别看端王如今得势,说不定哪一天,端王也跟着沦为阶下囚。他还有大把的岁月可以选择接班人……其实……”解铃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在我看来,他只是利用一个儿子去打垮另一个儿子,不让他们有机会成长起来,威胁到自己的帝位。这样,他就能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灭吴大业,完成他直追神武帝的梦想。” “这和我的身世有关吗?”秦飞反问道。 “有!”解铃平静的说道:“月儿的姐姐,当年结识了魏帝,魏帝登基之后,费了很长时间,解决了所有反对意见,便接她入宫。不久后,楚军伐魏,两人聚少离多,等到魏国被灭的时候,她被闯宫而入的楚帝看中,强行掳回楚国。在路途中,她发现自己已有身孕。正无计可施之际,月儿来到楚国遇到了唐隐……” “你知道的,女人的肚子最多能掩饰三个月。好在孙涸偷偷找到了她,利用一种特殊的法门,又强行多压制了一段时间。这段日子简直惊心动魄,月儿遇到了姐姐,而宫中许多人因为她的到来感觉到了威胁,处心积虑想要杀死她,她不怕死,却怕自己保不住魏国皇族仅存的血脉,毕竟,那是她最爱的男人留给她的最后思念。” “宫里的暗杀令人防不胜防,而月儿也在遭遇种种危机,两人干脆将计就计,她先中了绞魂杀的毒,这才能离开皇宫,在孙涸大师的帮助下,从去救命的队伍里逃出来,随后月儿也赶去和她汇合。利用天痕,把她腹中的胎儿转给月儿。当然,她死了!” “雷太尉还是找到了她。”秦飞冷冷的说道。 “当然,楚帝下的命令,哪个不着急?何况……楚帝说不定还以为你是他的儿子呢……军队、密探、巡检、侍卫……整个东都几乎翻了个底朝天。找一具尸体还能找不到?”解铃静静的看着秦飞:“你是魏国皇族留在这世上仅存的血脉了。” “还有个魏丙寅!”秦飞缓缓道。 “他算个什么东西。”一抹厉色从解铃眼中闪过:“不是他,水大师根本就不会死。” “你好像是吴国人,怎么搞得对魏国的事这么用心?”秦飞耸了耸肩膀:“按理说,你应该很想杀掉魏国人。” 解铃看着地上的小草,草尖已经白头,轻风拂过,小草整齐的弯下腰,似乎在向她致意。她没有任何动作,无形真气渐渐散发出来,一支支小草重新站直了身躯,傲立风中。 “不……解家虽然和吴国皇族很近,可解家就是解家,不会听命与吴国。”解铃拔起一根小草:“当年的十二龙骑里,就有我们解家先祖。很多人都以为我们的血脉断了,其实……魏国分裂的时候,我们的祖先只是不想参合进去,也看不惯当时窝囊废一般的魏国皇帝,就改名换姓,去江南隐居罢了。解家人就像这草,即便是一棵草,可一代复一代,从不断绝,从不低头。” 秦飞忽然间明白了解铃的用意。 他的身份如果真的像解铃说的,那么,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面对楚国的所有人。 易老头的恩惠?楚帝的赏识?庞真的指点?统统一边去吧……那是他不共戴天的敌人。 一时间,秦飞有些迷茫,那是何等出色的两个女子,才能颠倒众生?有人说,红颜祸水,倾国倾城。几个大国,那些最顶尖的人物,原来,只是围着那两个女子转了一圈,便有了延绵不尽的麻烦。 解铃默不作声的看着秦飞,他脸上的一丝丝细微神情都落在她的眼中。 对于如今的解铃来说,又有什么是她看不出,看不透的呢? “秦飞……” “嗯?” “我们走,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易老头,跟上来了!”---- 终于从北京赶回来了……白酒,红酒,啤酒……啥也不说了,都是眼泪。 第258章 行踪乍现 脚下的土地坚硬无比,在严寒下,仿佛沙土都快要被冻成了铁板。走过的行人穿着厚厚的衣衫,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时不时抬头看看头顶上在云层中进进出出的太阳,他们口中呵出的热气,转眼间变成一片白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察事厅覆盖着整个楚国的疆域,在这个边陲小城里,一间不起眼的衙门前,站着一位披着黑色大氅的老者。他看起来并不出众,身上的衣料也只是买的寻常货而已,随着岁月的侵蚀,他的皱纹已经很深,眉梢眼角流露出的沧桑,早已看透了世情。 察事厅衙门并没有人站岗,门房里也空无一人。老者目光流动,并未吐露更多神情,便缓步走进了衙门大院。 简陋苍凉的大院里,杂七杂八丢着很多东西,正堂里却传出欢声笑语。 老者径直走进正堂,双手推开房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房间里至少生着两个炭炉,原本应该用来办公的大桌子上摆满了肉片和配菜。一个小火炉坐落在桌子正中,七八名探子围坐一圈,兴高采烈的吃着火锅。 或许是推门带来的寒风刺激到了他们,七八道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老者身上。正南位,一位左脚踏在椅子上,手中的筷子还夹着一块热气腾腾牛肉的察事厅军官厉声喝道:“什么人?胆大妄为闯察事厅衙门?要是走错了,就快快出去。” “东都来的。”老者取出一块通行令牌,随手丢了过去。 军官接过令牌一看,果然是察事厅颁发的通行令牌,虽然他的官阶很小,在这个边陲小城只是个督察而已,可他好歹是在教习司受过训的,什么样的令牌是真,他还能分辨得出来。通常持有这种令牌的人都有紧急任务,沿途察事厅衙门要全力配合持牌人的要求。当然,持有这块牌子的并不一定是高官,有些时候,一个候督察也可以拿到通行令牌----只要他的任务够紧急。 军官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原来是东都来的同僚,外边天寒地冻的,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我说大叔啊,你都要退休的年纪了,东都的大人们是不是太过分了,派你老人家出远门?来来来,快坐下,这见鬼的天气,门牙都能给冻下来,吃点火锅是最好不过的了。” 余下的几位探子对东都来的同僚倒是很热情,他们七手八脚的搬过一把大椅子,还很细心的给垫上了一块软垫子。倒不是他们要拍东都来人的马屁,以他们的估摸,这把年纪还要来边陲出远门的,只怕在东都也就是个打杂的命了。无论是军官还是探子,对自己人总是像春天般的温暖,出门不易,既然大家是一个衙门的,多个人也就多双筷子的事儿嘛! 老者也不推辞,道谢坐下,他的目光扫了圈桌子,都是些牛羊肉和配菜,居然没有看到酒。 似乎是看出了老人家的意思,那军官笑呵呵的起身从另一桌抽屉里取出一个小铜壶,放在老者面前:“衙门严令办公时间是不能喝酒的,其实咱们兄弟这会儿吃火锅已经犯了戒,不过,天寒地冻的又没什么事,吃点就算了,可不敢喝。大叔你没事,喝点。咱们本地的监查司不会管从东都来的人。” 老者微微一笑,拧开小铜壶的盖子,一股劣质酒水的味道冲入鼻端,他倒是不以为意,喝了一小口,顿觉一股热流顺着咽喉直到肚腹,暖意盎然。放下酒壶,老者笑道:“这儿的监查司倒是松的很啊。” 军官连连摆手,夹了两大块肉放在老者面前的碗里:“不是松,关起门来,大伙儿都是一家人。这儿鸟不生蛋,一年有七个月都是冬天。过了这个城,前边就是西北军的戍区,盗匪不来,奸细不爱的破地方,察事厅也没多少事儿干。你也看到了,这个衙门最大就是我,一个小督察,全城就一个监查司的候督察,手底下的人都在这儿了。凡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你以为像东都察事厅搞得那么严格么?” 老者并没有马上接话,而是把那两块已经烫熟的肉吃了下去,虽然酒很劣,肉也一般,可配料却是实打实的放足了,味道够劲儿。他放下筷子,问道:“我来这里是要追踪人的。他们应该有两人,不可能大摇大摆通过西北军的戍区,更不可能进城。我记得,西域这里,戍区之前的山道水道监察都是察事厅的职责。你们最近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不走寻常路?” 那军官一愣,想了想,对身边一人说道:“袁胤,你前两天跟我禀告的那个……” 老者转首看着那个年轻的探子,他身上的制服说明他的身份只不过是个最低级的探子而已。 老者的笑容似乎带着不可抗拒的魔力:“你叫袁胤?那你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袁胤看了眼督察军官,这才说道:“东都来的大人,你知道西域这里山多,小路自然也就很多。许多内地来的逃犯或者其他原因不敢走官道和城镇的人,就会穿山越岭,悄悄通到戍区,随后利用西域广阔的地形来隐匿自己的行踪。我们人手不足,不可能监管每一条小路,事实上,西北军当年曾经出动军队,以十人为一组,来回在这些主要山路巡逻。最后事实证明,几千人的军队丢进山里,就像往河里倒杯酒似的,看都看不到。” “所以,我们的督察大人想了个好办法,就是申请了一笔经费,聘请几个猎户,买了几支猎鹰。利用在天上飞的鹰来监管山路里行进的人。” 老者不由得对那个大大咧咧的督察军官多看了两眼:“这位督察,你叫什么?” “我……”督察有些不好回答,他还不知道老者的官职,称卑职似乎显得自己低了些,可人家轻描淡写的叫着自己的官职,八成是比自己官位要高。迟疑了片刻,他还是不卑不亢的答道:“四角城察事厅分所督察郭向。” 老者点了点头,对袁胤说道:“你继续。” 袁胤年轻的脸上满是骄傲:“那些猎鹰是经过训练的,它们可以分辨猎户、军队和普通行人。军队自然不用我们管,西域的那些异族也不可能组织大军进入山区。猎户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行人进入山里就比较可疑,得到猎鹰的报告,我们会马上有人进山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郭向端起大碗茶,狠狠的喝了一口,得意的笑道:“我们靠这一招,抓住过两个江洋大盗呢。” 老者赞道:“不错。那你们的猎鹰前两天看到了什么?” “猎鹰回来之后,我通过训练里培养出来的习惯,确认是有两个人进了城南的卧虎山,那里可是荒山一座,定然可疑。我当即禀告了大人。随后,督察大人就带着我们进去查看。可惜,我们进去之后,连人家的影子都没看到。更诡异的是,猎鹰随即搜索方圆二十里,都一无所获。”袁胤叹道:“害的我们都以为是猎鹰眼睛花了,要知道这样的天气,两个人能转眼间跑出去二十里,那还是人吗?不过,听您老人家这么一说,应该是有这么两个人的。” 老者忍不住笑了,他知道,那两个绝对是人,而且是人中龙凤。虽说天气恶劣的一塌糊涂,虽说山路崎岖的可以颠死毛驴,可对于那个级别的人来说,跟走在自家花园里散步并没有什么区别。 从这几个察事厅探子的话语中,老者知道自己的判断一直没有错。从东都开始,他就感觉有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在故意引着自己西行。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既来之则安之,这世上,他不敢去的地方,几乎没有……西域,又不是没来过,怕个甚鸟? “在这儿当差,苦不苦?”老者和蔼的问道。 郭向哈哈大笑起来:“苦?其实我真不觉得多苦,这里环境是不怎么样,可乐得逍遥。你看,东都察事厅成天忙得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我的弟兄们还能闲下来一起吃个火锅。收了工,还能去喝几杯,赌几手,有老婆的回家搞老婆,没老婆的发了饷也够去楼子里找个姑娘乐呵几次。” 他笑嘻嘻的看着老者,调侃道:“要说苦嘛……最苦的就是我们这儿破地方,楼子里真没什么好看的姑娘。” 好几个年轻的探子都跟着笑了起来,穷山僻壤苦作乐,他们的心也曾经向往过都市,不需要太多的理由,那儿有好看的女孩,便是原因了。 “猎鹰是你想出来的?那两个人是你发现的?”老者并没有随着他们一起笑,反而分别指了指郭向和袁胤问道。 两人一愣,各自点了点头。 老者打开抽屉,找到一张公文纸,一支笔,蘸着红汤就写了几行字,随手递给郭向。 “郭向,你身为督察,能够因地制宜,想出新的办法,能够苦中作乐,并不怨天尤人,是可造之材。即日起去东都教习司再训三个月,君提督会安排你外放做同知镇督。袁胤,你也随同一起去,练的好,便是督察,练的不好……就滚回来继续做你的探子。” 老者缓缓起身,向门口走去,悠然道:“多谢几位用酒肉款待我,不过,转告你们的监查司候督察,让他自己去分署同知镇督那里领三十鞭子。你们能在工时吃肉,便是他的监管不力!” 看着老头离去的背影,郭向忍不住放声大笑,差点眼泪都掉了出来:“兄弟们,这老头在东都肯定混的不咋地,神经兮兮的。被丢到这里出行,可说这话的口气就像提督,哦,不,就像总督一样。用红汤写几个字就说要老子去培训,真是笑死我了……” 袁胤指了指那张红汤纸,一脸骇色。 郭向下意识的低头望去,左下角龙飞凤舞的签着一个‘易’。 察事厅绝不止一个姓易的,但是敢这么签的,只有一个。 郭向顿觉脑门一轰,两腿禁不住打起战来,几乎要站不起身体,摇摇晃晃的向门口追去,狂叫道:“总督大人……” 第259章 杀,无赦! 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一脚踩下去,雪地不堪重负似的发出清脆的声音。秦飞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以他现在的修为,就算光着膀子站在这里也不会觉得寒冷。唯一让他觉得不适应的是,如今的月份在东都只是秋天而已,而这里已经开始下雪了。西域的天气,果然和内陆不同。 解铃依然是那身白衣走在秦飞的身旁,她随身只带着一个小包裹,想来也没装什么行李,可这些天过去了,她的白衣依旧无暇,看她的神情,就好像准备去参加宴会似的,哪里像是长途跋涉到西域来看雪的人? 一望无际的大地尽是白雪,链接天地的洁白,遮盖了大地一切污秽与陷阱,只有这样的天,这样的地,这样的雪,才会让人真正领略到,什么才是壮阔。北方的大漠草原,有这样的宽洪,却失之淡雅。内陆的繁华锦绣,又岂能代替这里的宁静? “我们越过了卧虎山,就进入了西北军的戍区。这里,会让你意想不到的。”解铃淡淡的说道。 秦飞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懒得去问,把这一路当成一次难得的苦修便是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跟随一位大宗师到处乱跑,解铃的脾气尽管有些难以接近,可她毕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大宗师,还曾经和水晴空并肩共游,眼界之高,见识之广,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远处能隐隐约约看到覆盖在白雪中的群山,秦飞是第一次来到西域,据听说西域有很多高山终年积雪。这些雪山,把人类的脚步困在此地,不能再度西进。古往今来,没有人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也从没有人能够翻越那些一望无尽的雪山。曾经有些高手组成队伍,想要探索山那边的世界,他们带着希望和勇气出发,却再也没有回来过。当地人,把这些不可跨越的雪山,称做‘死地’。 秦飞好奇的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世界,忽然间,他诧异的看着远方,遥指西北方向:“好大的火……” 几道火光冲天而起,浓黑的烟柱扶摇飞天。解铃却没有惊讶之意,反而带上一丝冷酷的笑意:“少年,你太年轻了。这些事,二十年前我就和水大师一起见过了。今天,就让你也看看……” 在看不到尽头的雪地里,几道火光显得十分醒目,要跑到火光所在,却不是一段很近的距离。秦飞和解铃都是当今高手,两人踏雪无痕,几乎是滑着雪地到了那边。 火光冲天的是一个小部落所在,他们的帐篷、草料、家私……都在火光中付之一炬。近百匹战马绕着圈儿缓缓的打着转,在圈子中间,横七竖八的倒卧着许多尸体。能够活下来的,都是女人,她们的年纪普遍不大,惊恐万分的抱在一起哭泣,惊叫。 马上的骑士们倒是得意洋洋,手中的马刀上,一滴滴鲜血顺着刀尖滴入雪地中,还带着热气的血珠,击穿了积雪,却被马蹄踩的一片狼藉。 骑兵们穿着楚军制式盔甲,腰间的红腰带和背上的白披风,证明着他们的身份是楚国西北军。 “都站起来!”一名骑兵越众而出,挥舞着马鞭狠狠的朝那些女子兜头抽下,斥骂道:“哪个磨蹭的,老子就一刀送她上路。” 相拥而泣的女人们,惶恐不安的站了起来,她们的身前不远处,躺着两百多具尸体,有她们的父亲,有她们的兄弟,有她们的丈夫,也有她们的孩子……那些片刻前还活生生的人,如今都悄无声息的躺在雪和血之间,永远不会醒来。 “都把衣服脱下来。”那骑兵高声叫道:“快脱。” 女人们用秦飞听不懂的语言尖叫起来,看她们的神情,也能猜到她们在叫喊着什么。 那名骑兵杀气十足,提马跃入人群中,挥刀向叫声最大的两名女子劈下。他骑术精湛,刀法不凡,借助马力,轻而易举的将那两名女子砍成四段。热血喷了他满头满脸,他却满不在乎的伸手一抹脸,刀锋指着幸存的女人,喝道:“还有哪个不脱的?” 或许是被同伴的遭遇吓傻了,又或许是求生的**战胜了羞耻的本能。那些女人悉悉索索的脱下了身上的衣服。寒风刺骨,她们的肌肤刚刚暴露在空气中,便全身发抖,她们拼命用双手遮盖着羞处,却是顾上顾不得下,顾左顾不得右…… 骑兵们放肆的大声狂笑起来,随即用贪婪的目光在那群可怜兮兮的女人中肆无忌惮的挑选。 “他们是西北军啊!”秦飞低声说道:“现在西北军的军纪已经败坏到这个程度了?” 解铃冷笑道:“西北军一直如此,你身为察事厅高级官员,今天才听说么?” 秦飞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屏息凝神,念力扩展之处,周围风吹草动,窃窃私语都离不开他的耳目。 “这次的收获不错,看那两个丫头长得很好,副将大人应该会满意。你仔细看看,她们俩的腿啊腰啊屁股啊,十有**还是雏儿呢。哈哈哈……” “副将大人是享受惯了的,来咱们西北边陲哪能受得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咱们弟兄的机会,伺候好了副将大人,将来他回东都的时候,只需要跟兵部提提咱们的名字……升官发财不敢多说,至少能调回内陆的花花世界,不用在这里每天对着雪地,对得老子的眼睛都要瞎了。” “那是自然,副将大人在东都的时候,什么样的女人没玩过?西北军的营妓,那种货色……唉,换了我是副将大人,我也不愿意用一个别人已经上过几千遍的女人。西北苦寒,没什么好吃好玩,能有个女人就算是享福啦。” “队长,这两个留给副将大人,那剩下的……” “老规矩,自己动手,谁先抢到谁先办事,没抢到的后边排队去。待会儿,就地杀了。” “队长,太浪费了吧,这里边还有几个长的不错的。弟兄们还打算带回营地乐呵几天呢……” “作死是吧?回营地了就老老实实花银子找营妓去,娘的,你们以为自己是副将大人么?没那个身份,就别想在营地玩女人……”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女人们,全然不知她们的命运在那些骑兵的几句话中已经被注定了下来。还有人跪在雪地中拼命的给骑兵们磕头……还有人神情木然,连遮盖私.处的手都已经放了下来,绝望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骑兵们轰然下马,狞笑着向那群裸女冲去。他们争先恐后,生怕慢了一步就拔不到头筹,就抢不到漂亮的,就要心急火燎的站在一旁排队…… 除了那两个准备留给副将大人的女子还无人敢动之外,余下的女人已经被那些急不可耐的男人按到在雪地中,她们绝望痛苦的叫声只能让那些欲.火焚心的男人更加兴奋。 一道身影从雪地里蹿出,拉着两个女子的队长,直觉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出口相询,脖颈上忽然一寒。 他下意识的伸手向脖子上抹去,热热的,黏黏的,红红的,满是血! 怎么会有血?是我的?是谁的? 他的思维就此停止。 那两个赤身**的女子捂着口鼻惊叫起来,在她们的眼中,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像传说中雪地里的幽灵一般,飞也似的掠到队长的身边,跟着,一道炫目到耀眼的光芒,从人影的手中升起,灿烂的光芒在阳光和雪光的反射下,如暗夜惊雷,轻描淡写的划过队长的咽喉。热血足足喷出去一尺多远…… 那道鬼魅般的人影窜入士兵群中,方才还如狼似虎,屠杀了数百人的官兵,在他手中尽皆成了待宰的羔羊,没有一合之将,没有还手之力。有的只是此起彼伏的惨呼和四处飞溅的热血…… 刚开始还敢抵抗的官兵彻底崩溃了,他们不知道是从哪儿出来的人,这么神勇,这么决绝,每一招都要收割一条生命,每一步都要踏进血河…… 甚至已经有人想到了传说中雪山中那些异族的守护神…… 四散奔跑的官兵根本来不及找到战马,那人的动作太快,身影就像在飞。在他们的眼中,留下一道道残影,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一个致命的伤口…… 战马惊恐的刨着蹄子,哀鸣不已,却不愿离开已经死去的主人。火光和浓烟依然冲天,却似乎带着嘲笑的意味,在空中变幻着姿态,戏谑着刚刚从屠杀者变成羔羊的士兵…… 最后一个官兵,目瞪口呆的跪在地上,他的咽喉顶着一柄锋利的短剑,他的眼前站着一位年轻的男子。 秦飞片刻间杀尽百人,膨胀到极点的杀气令那个官兵几乎无法呼吸。可他的手依然稳如泰山,断歌没有丝毫颤抖,只是恰到好处的刺破那个士兵的油皮。 “察事厅镇督秦飞执行军法!”秦飞冷冷的说道:“在场士卒违反军纪!杀,无赦!” 第260章 雪原夜,不夜天! 解铃轻悠悠的从雪地间走出,方才秦飞动手的一幕幕都落在她的眼中。这个少年天赋之高,修为之深,下手之狠,都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应该说,自从她把秦飞掳走之后,他的修为又进一步。 修行了天痕功法的秦飞,进退有据,能够杀死一人的时候绝不浪费一分力气,也绝不会因为对方人多势众就失之混乱。他就像一只扑进羊群的猛虎,肆意挥洒,将整个羊群歼灭。 一样的少年,一样修行了天痕,一样来到西域雪山,一样对着一群肆虐的暴兵出手。 她眼中的秦飞渐渐模糊起来,又慢慢变得清晰,仿佛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少年,剑指暴兵,厉声斥道:“人,若是连禽兽都不如,岂有面目苟活于天地之间?” “晴空……”解铃轻呼出声。 “啊?”秦飞愕然回头看着解铃:“是我!” 原来终究不是他,那个影子渐渐淡去,解铃自嘲的一笑,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安慰那些失魂落魄的女子去了。 “你是哪个军营的?”秦飞喝问最后一个存活的官兵。 “西北军第六镇轻骑兵第三大队八分队……”那个官兵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看着秦飞杀意十足的眼睛,战战兢兢的说道:“察事厅的镇督爷,求您高抬贵手,别杀……别杀……”他的声音微弱,丝毫没有底气。 “方才你们说的副将大人,他是谁?在军营公开宣.淫?”秦飞厉声问道。 官兵的喉头滚动一下,低声道:“他……他是唐家的大公子唐轩……” 秦飞心中一沉,这天下还真是不大,唐轩被罚到西域从军,和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没想到的是,他到了西北军之后,脱离了唐隐的管束,居然如此胆大妄为。纵容部下出来掠夺,在军营私藏女人……要知道,这些严格按照楚军军法来办的话,每一条都是死罪! “镇督爷……” “军法如山。”秦飞将断歌轻轻往前一松,切断了他的咽喉。 …………………… 营房里生着温暖的火炉,唐轩裹着厚厚的皮袍,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风月小说看得十分入神。他右手拿着书,左手却伸入皮袍之中,像是在腰胯间的位置,握着什么东西,一上一下的缓慢抽动…… “唐副将……副将大人……”门外的叫声似乎带着哭腔。 唐轩一惊,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裤裆里缩回,把风月小说丢在垫子下,随即正襟危坐,朗声叫道:“进来,慌张什么?难道是异族的大军打过来了?” 房门几乎是被人撞开的,一个惊慌失措的士兵跌跌撞撞摔了进来。 “副将大人,大事不好了啊……”士兵哭喊道:“咱们轻骑兵第三大队八分队的弟兄,全死光了!” 唐轩顿时蹦了起来,一把提起那个士兵的领子:“怎么可能?他们只是去袭击赤羽部,那是个只有四百多人的小部落。难道是异族的阴谋?用一个小部落吸引我们进攻,有大军在一旁包围?那也不可能啊,赤羽部距离我们的戍区不远,只要他们能够放起求救信号,马上整个第三大队都会冲杀过去……再说,异族的军马调动,怎么能瞒得过我们的斥候和猎鹰?” 士兵被唐轩提在手中,可怜兮兮的说道:“副将大人,不是异族……他们是被一个人给杀了!” 轻骑兵第三大队八分队外出之后,入夜未归。这是不可想象的事,于是,四分队出动,前去赤羽部寻找。到了现场之后,许多久经战阵的官兵都忍不住呕吐了……那一片雪地,早已被热血融化,夜色降临后,冰寒的天气令血水结冰,死在地上的官兵惨不忍睹,到处都是断肢残臂。 他们本来以为八分队是遇到了赤羽部和其他部落的埋伏,但是仔细搜索之后,发现,八分队的战马只少了一小半,大部分战马都在原地。对于那些穷疯了的异族人来说,怎么可能打了胜仗不要战马?随后,四分队又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坟包,刨开之后,里边有数百具尸体,清点完毕,可以确认都是赤羽部的人。 既然赤羽部的人已经被八分队杀光了,那又是谁杀死了整个八分队呢? 四分队到底是有细心的战士,他们在战马身上找到了一封用血写成的信,领头的将领朗读给大字不识的丘八们听之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他们顾不得夜行雪原的危险,立刻赶回轻骑兵第三大队,向主官唐轩报告。 唐轩用颤抖的手打开那份血书。 ‘唐轩,我是秦飞!你麾下的轻骑兵第三大队八分队已经被我执行军法,至于有没有其他官兵涉案,我会通知察事厅监查司继续追查。但是你,首恶已定!不过,你很幸运,如今我不得不继续西行。如果,我归来之时,你还在西北军,我们再算算这笔帐!’ 唐轩愤怒的把血书撕成碎片,可恐惧已经弥漫了他的全身。秦飞不卖他们唐家的面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的老爹还特喜欢热脸去贴秦飞的冷屁股。如果秦飞说要跟他算算这笔帐,那绝不是开玩笑的。这小子……别人不知道,唐轩还能不知道?敢杀他的好友楚阳的人,果真不敢杀他么? 那个跪在地上的士兵,惶惶看着唐轩脸色。 “小勇子,我一向待你如何?”唐轩忽然不着边际的问道。 “副将大人待我恩重如山,简直就是再生父母,真是爹亲娘亲不如副将大人亲,天大地大不如副将大人的恩德大……小的若是女人,一定以身相许。可惜这辈子是男人,只能为副将大人鞍前马后效力……但是,只要大人一句话,小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他千儿八百刀,绝不皱眉头!”小勇子朗声答道。 其实,他仔细盘算了一下,唐轩对他有多好?无非是自己帮唐轩倒夜壶的时候,他会打赏一个铜板,自己帮唐轩送饭菜的时候,他会把不愿吃的东西丢给自己。如果这样的恩德就能让小勇子心甘情愿两肋插千儿八百刀的话……那小勇子全身上下早就全是窟窿了。 但是面对副将大人情深意重的问题,小勇子毅然选择了高调。 “小勇子,我特许你离营!”唐轩压低了声音,贴近他的耳边:“给你四匹好马,一路不许停,要以最快速度赶回东都,到唐府求见我爹……你带我的贴身玉佩去作为信物。” “唐大人?”小勇子顿时两眼放光,这是神仙般的人物啊,也是自己能见到的? “嗯,见到我爹,带一句口信!你务必记牢了。” “副将大人请说,小的就算忘了自己叫什么,也一定记得大人的口信。” 唐轩深深的吸了口气:“秦飞要杀我,速派柳叔叔来救。” 小勇子欢天喜地的接过玉佩走了出去,秦飞是不是杀唐轩,跟他一文钱关系都没有。就算唐轩死了,他无非就是继续拍下一个副将的马屁,西北军的副将多少在朝野都是有些关系的,通常都是官二代们才会年纪轻轻就当副将。他高兴的是,这一路上带着四匹骏马,到了东都之后,卖掉三匹可以换不少钱,然后就说没马了,唐大人还能不安排?再说了,那是御史大夫的府邸,赏钱只怕一打赏就是十两银子起吧? 至于那块贴身玉佩……当然是去当铺给当掉!回来之后,就说路上遇到强盗了…… 小勇子兴高采烈的准备干粮和马匹,预备出发。唐轩在屋里走来走去,心中惶恐不安,半晌才高声叫道:“来人啊!” 一个卫兵快步走到门前:“大人有何吩咐?” “即日起,轻骑兵第三大队全员不得外出,全部留在营地。”唐轩咬了咬牙:“枕戈待旦,就当是要打仗了。” “这样是要镇将发布召集令或者动员令才可以的……”卫兵战战兢兢的答道。 “想死吗?我的命令就是命令!哪怕睡觉也要给我枕着刀,上厕所也不准脱了盔甲。”唐轩把心中的恐惧尽皆化成怒火:“哪个不听,我就第一个劈了他。” “遵命!” ……………… 一行人骑着马儿缓缓前进,队伍里还有些女子在隐隐抽泣。 “你那么写,唐轩要么就吓得回到东都,要么就求人来救。难道你是为了把柳轻扬也引来?”秦飞问道。 解铃沉默片刻:“我更希望来的是唐隐……” 秦飞淡淡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修为到底有多么高,但是你只有一个人,却要引那么多人过来,难道你自信已经可以战胜这么多巅峰高手了吗?” “或许,我不能击败他们,可我,可以拉着他们一起死!”解铃仰望着夜空,几颗稀疏的星光悲伤的眨着眼睛。似乎带着寒意的星光落在解铃娇柔的身上,隐约有几分光晕! “秦飞……”解铃低声道:“答应我,如果我死了,请把我和晴空合葬,好吗?” 秦飞用力的摇了摇头:“不!” “混蛋!” 秦飞默默的看着解铃:“水大师已死,他一定希望你能开心的活下去。我虽然力薄,在你们这些高手面前,只是一个微不足道,举手投足就可杀死的小虾米。可我愿意替水大师保护你,在我死之前,你绝不会死。” 解铃哑然无语,那一刻,她恍然回到二十年前,那个剑眉朗目的少年,眼眶带着泪花,满是歉意的看着她,惆怅的说:“伶俐儿,是我对不起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你要开开心心,快乐的生活下去。” “恨不相逢未嫁时!这句话,对男人也是一样!” “一见君,误终身!”解铃轻轻的吐出六个字,策马前行! 第261章 百年西域 不知道在雪原里走了多久,那一望无际的白色几乎让人迷失方向。解铃仿佛来过这里似的,骑着马儿在前方领路,而那些赤羽部的女子,或许经过几天的路程,已经渐渐淡去了撕心裂肺的伤。尽管偶尔还会有人抽泣,可比起前几天动不动就是数十人集体号啕大哭的场面,已经很有进步了。 忽然间,两边雪地里冒出数百人来,他们张弓搭箭,警惕的瞄准着这一行人。 以秦飞的修为早就发现这里有埋伏,可解铃既然不说,秦飞也就懒得出口。他的确是个很懒惰的人,区区几百人的埋伏,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当然是解铃来排忧解难了。 赤羽部的女子再一次被惊恐牵动了泪腺,失声痛哭起来。 解铃按住马头,高声叫道:“是卷须部的人马么?你们的族长如今是艾尼还是哈里克?” 包围圈的数百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一个陌生的江南女子,一口就叫出这两个名字!正迟疑间,一人大声应道:“如今卷须部的族长既不是艾尼也不是哈里克,而是我……巴图尔!咦……我的天,是解铃姐姐吗?雪山神保佑,姐姐真的再来看我了……” 解铃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轻声唤道:“原来是当年的巴图尔弟弟,现在已经长大成人,都做了族长了!” 那人快步走到解铃面前,激动万分。秦飞冷眼打量着他,卷须部果然名不虚传,这个男子满脸浓密的大胡子,几乎挡住了半张脸。胡须卷曲,盘根错节,说话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嘴。他身材很是高大,膀大腰圆,手中提着一支四尺长的狼牙棒,亮闪闪的尖刺令人不寒而栗,那重量怕不得有四五十斤?对于一个异族人来说,能够挥舞这么重的兵刃,也算是难得了。 巴图尔的神色有些暗淡,低声对解铃说道:“解铃姐姐,都是那些可恶的楚国鬼子,我爷爷战死了,爹爹也战死了。如今,我只能带领卷须部继续战斗。直到有一天,卷须部全部战死,又或者将楚国鬼子杀光。” “原来艾尼和哈里克都已经死了……”想到两位老熟人已经不在,解铃不免有些伤感。 秦飞倒是被巴图尔那一声声姐姐叫得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乱掉。如果只看外表的话,解铃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可巴图尔看起来起码有四十…… “水叔叔呢?他没有来么?”巴图尔好奇的问道,又打量了秦飞两眼。 “他……遭奸人暗算,已经不在了!”解铃神色一黯,幽幽的说道:“这位是秦飞,算是晴空的传人吧。” “怎么可能?水叔叔那么高的修为,就算有一支军队也不可能害了他……一定是楚国鬼子设下的奸计!太可恨了!我要给水叔叔报仇……是谁杀害了水叔叔……” 巴图尔愤愤的叫着,解铃却平淡的说道:“报仇?当然是我来,你跟秦飞好好亲近下!” “秦兄弟!”巴图尔上来就是个熊抱。 秦飞至少有十七八种方法可以躲开,还有七八十种方法可以将巴图尔摔出去,可解铃瞪了秦飞一眼,镇督大人只好很不情愿的跟巴图尔来了个西域拥抱。 “巴图尔,这些女子!”解铃指了指身后的女人们:“她们是赤羽部仅存的人了。西北军在赤羽部大开杀戒,恰好我和秦飞路过,是秦飞出手救了她们。以后,这些可怜人,希望你的卷须部能够收留。不要让她们成为别的部落的奴隶!” “放心吧,姐姐!”巴图尔松开秦飞,回头对着那些弓箭手厉声斥道:“都放下弓箭,把我们最尊贵的客人迎接回去。快点,派人回去选一只小羊羔,要烤的香喷喷的。把好酒好肉都拿出来……” 解铃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那么客气的。” “要的,一定要的!”巴图尔已经笑呵呵的抢着给解铃牵马了。 这里到卷须部并不算远,人马缓缓而行。解铃把巴图尔赶到前边带路,这才对秦飞说道:“二十年前,我和晴空周游列国,看遍名山大川,对于从来没有人翻越过的雪山自然也充满了好奇。在来雪山的路上,见过西北军的种种暴.行,也和许多部落结下友情。卷须部就是其中之一。我第一次来卷须部的时候,才十五六岁,巴图尔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当时的族长是他爷爷艾尼。” “你说他才三十出头?没搞错吧?”秦飞嘟囔道:“我觉得他看起来可以当你父亲了……” “讨打!”解铃举起马鞭作势要打,却还是放了下来:“雪山果然是无人能够翻越,当年我修为尚浅,晴空刚刚踏入大宗师境。还没到半山腰,我就已经顶不住了。晴空独自尝试一番,也未能成功。他对我说,登山之时,起初脚步飞快,觉得大雪山不过如此,后来却是越来越艰难,到了最后几里路,几乎每走一步就要耗费庞大的真气才能支撑。他实在无能为力,便下了山来……” 解铃面带微笑,阳光经过雪山的反射,照耀着她的脸庞,看起来圣洁无比。 “那时候我们相约,等我踏足大宗师境,再一起携手征服雪山。如今,我来了,他却已不在!” “假若水大师还在,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想必成功的机会会大很多。”秦飞喟然叹道。 解铃凄然一笑,悄然转开话题:“你见过西北军对赤羽部的暴.行,有何看法?” “这到底是一群士卒的行为,还是整个西北军都如此?”秦飞问道。 解铃冷笑不已,从她口中,爆出一个惊人的内幕。 当年楚国立国之时,和魏唐吴都有交界,互有战争。楚国兵马算不得精良,总是输多胜少。大约在百多年前,一位楚帝一拍脑门想出个天才的主意,后来形成了惯例。楚军在各地征兵之后,经过几个月的训练,首先补充到西北军。西北那时候根本没有战事,还处于游牧渔猎,使用青铜武器的异族人,默默的生活在这片雪原。 他们依靠放牧渔猎为生,各部族偶然也会发生战斗,却没有向他们看起来强大无比的楚军挑战过。那时候的西北军并不承担戍边任务,更多是和异族通商,交换战马等物品。 那位楚帝的一拍脑门,西北就变成了练兵之地。刚刚入伍的新兵缺乏战斗经验,直接派去江南大营或者魏唐边境,很容易被对方的老兵油子打的溃不成军。但是,那以后,楚军新兵先在西北,对异族发动大大小小的战争和屠杀,在他们的身上见血,训练实战…… “这……”秦飞愕然不已。 解铃冷冷的说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起初的楚军,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异族人打得落花流水,抢他们的马匹牛羊,掳走他们的女人,变卖他们的孩子。使用那些堪称古董武器的异族人根本不是对手。” “但是百多年过去了,楚军的如意算盘打的越来越差,异族人经历了百年战火,虽然还不是楚军的对手。可他们已经学会了使用铁制武器。当初的异族人就知道排好队伍,一旦发现楚军,就嚎叫着鼓起勇气冲上去。战斗的结果,要么是把楚军杀得血流成河,要么就是自己被杀得哭爹喊娘。当然,他们打二十次,有十九次都是自己哭爹喊娘。” “现在的异族人不同了,他们的各个部落互通声气,也渐渐出现了善于用兵的领袖。诱敌、包围、集中优势兵力全歼小股楚军,成了他们最爱用的战术。他们也开始避免和强大的西北军正面冲突。像刚才的场面,可能是卷须部的探子发现了异常马队,随后他们的战士就裹着斗篷躲在雪地里。假如这是数十人的楚军骑兵队伍,面对数百人的突袭,一轮箭雨就足以杀掉一半人了!” 秦飞缓缓的说道:“高手都是打出来的,将领自然也是在战场上成长的。” “这还不算什么。”解铃笑道:“听说西北各部落有意结盟,选出大汗,领导他们和西北军作战,把西北雪原重新夺回手中。你可不要小看哦,如果所有部落真的联合起来,他们的大汗将会拥兵超过十万,而且,几乎是清一色的骑兵。那时候,楚国的西域边疆就真的要头疼了……” 秦飞掐指一算,西域的常备军马也就七八万人而已,大多是新兵。如果让各族结盟成功的话……西域,早晚变成第二个北疆。 解铃叫过巴图尔,问道:“巴图尔,西域各部要选大汗,大约是什么时候?你有没有把握选上?” 巴图尔连连摆手:“姐姐不要开我玩笑了,卷须部全部的战士加起来也就七千多人,在雪原排在第四。我无论是武功还是威望包括部族实力都不足以服众。大汗的位置,哪里轮得到我?” 秦飞一脸坏笑的指着解铃对巴图尔说道:“如果你解铃姐姐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区区一个汗位,对于她来说,只是钩钩手指头的活儿罢了。” 第262章 误打误撞 西北军第六镇轻骑兵第三大队驻守在雪原东部,军营建造已久,略显陈旧。在西北苦寒之地,丘八们也讲究不了太多,勉强有个能住人的地方就行了。 自从唐轩的军令发下去以后,第三大队的官兵叫苦连天。二十多斤盔甲裹在身上,做什么都不方便,而且盔甲可不是棉袄,根本不能御寒,反而更加寒冷。到了上厕所的时候,一手掀开冰冷沉重的铁甲,一手探索着摸出小弟弟,那才叫一个受罪。很多官兵还没来得及从盔甲里摸出来,就已经尿了。 现在的第三大队官兵已经习惯了,隔一会儿就跑一趟茅房,免得待会儿急了会尿裤子。 军营外飘起了雪花,细细密密的飞雪遮挡着视线。心情郁闷到极点的卫兵,陡然发现一人出现在军营外,急忙按住刀柄,高声喝道:“什么人?”另有卫兵翻出号角,随时准备叫支援。 看到西北军有这样的表现,易老头微微点头,扬声道:“第三大队主官何在?我是察事厅的……” “察事厅?”整个第三大队都知道,八分队就被察事厅剿灭,而且那个察事厅镇督还放话要找唐轩的麻烦。他们对这三个字敏感的很,易老头话还没说完,哨兵的号角已经呜呜吹响。大队官兵冲出营房,操刀上马。弓箭手迅速出现在各个制高点,少说也有一百支长弓瞄准了易老头。 裹着大氅,带着斗笠的易老头微觉诧异。宽大的斗笠遮盖了他的脸庞,士卒们紧张的瞄准着他,骑兵胯下的战马不安分的刨着蹄子,把脚下的积雪挖干净,免得待会儿冲锋的时候脚底打滑。 唐轩刚刚吃完午饭,闲来无事休息一会儿,忽然听见前营号角连响,急忙翻身起床,正披挂间,侍卫已经跌跌撞撞冲进房内,结结巴巴的说道:“副将大人……不好了,察、察、察事厅的人来了……” 唐轩穿了半截的盔甲立刻滑落在地上,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手掌竟然微微有些发抖,颤声问道:“来了多少人?是谁?” “不知道,就一个人,看不清面目,开口就找大人您……” 唐轩一咬牙,拔刀在手,厉声喝道:“传我军令,来人必是假冒察事厅的异族探子,各分队将士全体出动,将其诛杀当场,有功无过。” “对付一个人……需要全军出击?”侍卫有些傻眼。 “你懂个屁,一个大队是不是够用,还难说呢。”唐轩知道两年前那个默默无闻的菜市街巡检已经一飞冲天,他的进境根本不能用常理来推断,从当年的六品上,一步步踏入先天,进阶宗师,两年时间,他已经走完了许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完的修行道路。 急促的锣声响起,骑兵们精神一振,马刀斜举在手,刺枪挺立胸前,齐声高喝:“杀!” 数百骑奔雷般从军营涌出,翻飞的马蹄将雪泥踹得老高,战马兴奋的喷着粗气,那整齐划一的马刀,在飞雪中闪耀着夺命的寒光。这是西北军骑兵冲锋的标准阵势,如果对面是那些异族人的话,骑兵破阵,斜举的马刀便会疾斩而下,将迎面的敌人一刀两断。 抢在骑兵之前,弓箭手纷纷放箭,他们知道唐轩既然动用全军来敌一人,此人肯定不好对付。弓箭手并不指望一轮箭雨就能要了他的命,经验丰富的他们选择用密集的箭雨覆盖他身侧和身后的全部空间,让那个带着斗笠的人,退无可退,只能迎接铁骑的冲击。 易老头漠然抬起头,看着飞雪中闪着寒芒飞来的无数利箭,那一刻,他似乎年轻了二十岁,想到了当年随军伐魏,两军阵前也是这般,数以千万计的弓箭手压阵,密集到极点的箭雨,甚至连宗师级的高手都不能幸免于难……多少名将多少高手,被万箭穿心! 他缓缓摘下斗笠,轻描淡写的在手中转了个圈,斗笠急速旋转起来,带着强劲的真气,仿佛天地间出现了一道无形屏障,方圆十丈之内,只要落下的羽箭尽皆化为尘埃,随着飞扬的雪花落下,在白皑皑的雪地上留下一片淡淡的灰色…… “杀!” 看到弓箭手不能奏效,骑兵们血性勃发,转眼间冲至易老头面前,最前方的战士马刀齐齐劈下…… 所有的马刀刺枪全部落空……骑兵们眼前一花,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却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在他们的视野中不住放大。 一名骑兵惨叫一声从马背上跌落,易老头脚尖在马背上轻点,纵身向骑兵阵后掠去,所过之处,刀折枪断、人仰马翻。 毕竟是楚国的军队,易老头不愿意下杀手。如果他想的话,此地早已没有一个活人。 弓箭手挡不住他,骑兵阵拦不住他。仅仅一轮冲锋之后,第三大队的官兵惊骇的发现,那个干瘦的男人已经落在阵后,在他们中间,上百名跌落马下的官兵正在痛苦哀嚎。尽管、易老头没有痛下杀手,但是大宗师的轻轻一弹,又岂是这些士卒能够承受的? “自从上一次,我杀了一个我并不想杀的人之后,我就不太想杀人了。”易老头淡淡的说道:“你们的主官何在?” 距离他很近的一名弓箭手,早已被他神威吓破了胆,见到易老头的目光转向自己,那名弓箭手几乎下意识的一指身后的营房:“第三进中间那间房。” “谢了!” …… 尽管事后唐轩打死也不认账,但当时至少有一千名官兵看着唐轩穿着女人的衣服,梳着辫子被易老头给提了出来。为了装得像,他甚至用刀把短短的胡须剃掉,还割破了几块皮。 易老头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撅着屁股从后院的猪圈洞里朝外钻。 “唐轩?”易老头觉得很惊诧,看着手中那个抹着胭脂水粉,穿着女人裙衫的人。 唐轩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活埋了,好在他脑筋也不算慢,急忙说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易总督。啊……小侄正在营房排练过年时军营演出的戏,小侄打算演一个丈夫在西北军的女人……” “那,猪圈……” “小侄看到有头母猪快要生了,怕它难产,过去给它把把脉!” 易老头含笑点了点头:“嗯,那为什么你的部下一看到我就摆开阵势喊打喊杀?假如不是我在这里,换了一个普通人,一轮冲锋下来,还能找到一块完整的肉吗?” 唐轩汗如雨下,连续撒谎对于他来说,绝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别的谎言,易老头明知道也不会说破,会给他留点面子。这个问题,就很难糊弄过去了。尤其,易老头可是比秦飞还要严,还要狠的角色。 总不能自己说,易伯伯,小侄派军队出去烧杀掠强,带女人回来,结果被秦飞遇到,全都给杀了。秦飞还说要找我麻烦,把小侄吓得屁滚尿流。如今听到有察事厅的人来了,心一横,先杀了再说! 这样的话要是说出口,唐轩的脑门就算是被驴彻底给踢肿了。 “这是误会啊……近来很多异族探子想要进入军营探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唐轩的谎言只说了一半,就看到易老头笑呵呵的摇了摇头:“唐轩,我认识你已经很久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少年就有傲气,敢作敢当,那时候我还一度看好你。甚至包括你派人去杀秦飞,也算是血气方刚。到了西北军,我原以为你会有一番作为,没想到,你却越来越差劲了。” “本来我已经上了雪原,见到一个部落被杀戮一空,觉得有些不对,特意返回来问问这边的驻军,只是没想到,你就是主官。”易老头缓缓的说道:“能够屠戮一个部落,要不然就是军队所为,要不然就是修为很高的人……” 唐轩眼珠一转,恶从胆边生,低声道:“易总督,我说了实情,你会不会护短?” “你且说。” 唐轩咬了咬牙:“总督大人,那个被屠戮的村子是赤羽部,和我们的驻军偶尔会有交战。前不久,探子回报,说赤羽部的战士集结,可能对我们不利。我就点起人马准备迎战。等到了赤羽部,却发现……”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易老头的脸色。 “说罢,无妨!” “我看到了秦飞!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狂性大发,将赤羽部的人杀得干干净净。我当时带了两个分队的人马前去,见到是他,急忙召唤他。没想到,他身边还有帮手……” 易老头眉头一皱:“帮手?他出手了吗?” “呃……”唐轩揣摩了片刻:“没有,秦飞当时已经疯了,见人就杀,回过头就砍杀我的士兵。普通士兵哪里是他的对手?转眼间杀了我整整一个分队。我见势不妙,又恐怕他的帮手也出手,就要全军覆没,便马上撤退。后来,探子也找不到秦飞的踪影了。” “这几天,我生怕秦飞发疯来袭击我的军营,所以下令军马枕戈待旦,发现秦飞的踪迹,为了自保可主动出击,方才只怕是我的部下错认您是秦飞了。” 易老头看着唐轩的眼睛:“你说的,我记下了。” 唐轩冷汗直冒,撑着胆子答道:“小侄绝不敢欺瞒,总督大人若是见到秦飞,要小心啊!” 他一句话说完,抬起头来,易老头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只有千余官兵和男扮女装的唐轩,还在面面相觑! 第263章 虎父犬子 恭恭敬敬的送上了手中的玉佩,小勇子生下来第一次走进这么大的宅子。前院就足足比要四分队的营房还要大,小勇子咂舌不已,有钱人就是会享受啊。他东张西望,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身边那个大头管家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这才让小勇子谨慎起来。毕竟是三公之一御史大夫的府邸,失了规矩可是要命的事。 “老爷,西北军来人,说带来了大少爷的口讯。”柳天奇在书房门外高声说道。 房门无风自开,柳天奇迈步走了进去,手掌背在身后,冲着小勇子勾了勾。这才回过神来的小勇子急忙低着头跟着走了进去。 房内坐着两男一女不知道在商议些什么,小勇子壮着胆子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容貌清秀的中年男子坐在居中,左手边是一位飘逸出尘的男子,右手边却是令人不敢逼视、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女子。 “有钱有势就是好,这么漂亮的女人也能搞得到。”小勇子暗暗忖道:“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可要看准了路再走,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一定要投到有钱人家里去享福。” “爹。”那个美丽的女子说道:“还是先听听大哥让人带了什么口讯吧?” 小勇子咽了口口水,原来是唐轩的妹妹,他抬起头来,正和唐隐目光相接,那不怒而威的眼神令他心中发虚。 “轩儿让你带的什么口讯?”唐隐淡淡的问道。 “回大人的话,副将大人派小人回来只有一句话----秦飞要杀我,速请柳叔叔来救。” 唐隐皱了皱眉头,仔细盘问了小勇子几句。一开始小勇子还想替唐轩打掩护,可唐隐和柳轻扬这几个人岂是好糊弄的?几句话一问,小勇子就不得不交了底,把秦飞和西北军的冲突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你先下去,到账房支赏钱,他们会安排你休息。”唐隐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小勇子满头大汗,千恩万谢的出了门,还十分有礼的将房门带上。 “咔嚓……”一声,黛儿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过去,却见父亲手下握着的扶手,已经被捏的寸断,木屑哗哗如粉尘落下。 他在外人面前压抑着怒火,此时此刻才释放出来。黛儿心中一惊,若是唐轩在这个房间里,只怕就要被父亲击毙当场。 “老爷息怒。大少爷还是少年心性,在西北苦寒之地,可能被那些老兵油子带坏了。老爷不如传书一封,严加训斥,少爷必然能迷途知返。”柳轻扬轻声劝慰道。 唐隐松开手掌,看着细碎的木屑从指缝落下,摇头叹息道:“真是没有想到,我唐隐大好男儿,居然生下来这么个东西。唐家虽然如今落魄,可昔日也是皇族之一。唐家子弟要自重身份,就算不能造福一方,也不能为祸一方。这个……畜生!” “西北练军本就是朝廷制定的国策之一,大少爷派兵剿灭赤羽部,也不是完全错了。”柳天奇急忙替唐轩找了个借口。 “不,练兵是一回事,他做的却是另一回事。”唐隐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些年自己跟随楚帝南征北战,回到朝野又忙于政事,对子女的确少了很多教育。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儿子是因为犯错才被赶到西北,居然在西北还不安分。 黛儿有些着急,她可是左右为难,一边是亲大哥,一边是秦哥哥。两人撕破脸要杀要打的,她以后可怎么做人? “爹,为今之计,还是把大哥从西北军调回来吧?秦飞的脾气女儿很清楚,如果他真的要拿大哥正军法的话,谁的面子他都不会卖的。大哥就算做错了事,他也是唐家的人……” 唐隐挥了挥手,打断了女儿的话,沉默片刻,吩咐道:“轻扬,这次要麻烦你走一趟。” “老爷尽管吩咐,哪里来的什么麻烦?”柳轻扬起身说道。 “替我去一趟西北。” “是要把大少爷接回来吗?”柳轻扬问道。 唐隐冷笑着摇了摇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心思?我让你去,找到轩儿,打断他的两条腿,掉在军营旗斗两天两夜。如果他没死的话,就替我告诉秦飞,他已经受过责罚。” “如果秦飞一定要按军法来办,那怎么办?”柳天奇沉吟道:“必要时,是不是我爹出手阻拦?” “不会的,秦飞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很护短,也有些嘴硬心软。唐家一直待他不薄,他和唐家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是割舍不断的。秦飞告诫轩儿,只是吓唬吓唬他,绝不会要他的性命。是轩儿自己胆小,吓得魂不附体。”唐隐自嘲的笑了笑:“人家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没想到……虎父也能生个犬子出来,要是有一天,我死了,偌大唐家真不知道交给谁。” 柳轻扬正色道:“老爷春秋鼎盛,这种话千万不要再说。” “轻扬,你自己安排着便去吧。天奇、黛儿,你们俩先退下。”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柳轻扬和唐隐。 唐隐长长的呼了口气,低声道:“轻扬,此次去西北,你还有一个重要任务。” “昨天我入宫面圣才知道,陛下已经把庞真遣出东都,去向正是西北。” 柳轻扬诧异的反问道:“易大师修为通神,踏足大宗师境几十年,威名赫赫。难道说,陛下对于这次劫持秦飞的那个人如此忌惮?觉得易大师一个人收拾不了他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关心则乱。轻扬,修行武道没有什么先来后到。有的人练了一辈子也就七八品的修为,有的人短短几年就可以踏足先天。如果真是苦修时间长,功力就精深的话,当世第一高手就应该是千年王八万年龟,而不是庞真了。我们反馈回来的所有消息结合在一起,可以确定对方是一个女人,年纪绝不会超过四十岁,但是修为已经晋入大宗师境。” “女人……”柳轻扬不禁叹息一声,自己在这条路苦行多年,也算得上是天分极高的人物了。可他、陈小九、刘任重等人都四十好几的人了,也没有踏出那最后一步。如今听说那位新晋大宗师居然是一个女子,更是让他心生暗叹,唏嘘不已。 “你不用妄自菲薄。其实以你的天分,多年前就应该进阶大宗师,只可惜这些年你替我忙着许多俗务,耽误了你的修为。如果你能潜心苦修的话,两耳不闻窗外事,很快就能成为一位震古烁今的大宗师。”唐隐伸手拍了拍柳轻扬的肩头,慰藉道。 他说的并不错,柳轻扬和刘任重等人都是如此,他们要分心的事太多,反倒不如解铃为情所伤,索性闭门不出,一意苦修的进境来的快。 “陛下担心易大师毕竟年事已老,如今燕王起兵造反,虽然打的是军队哗变的旗号,可事实已成。吴国虎视眈眈,要为五皇子报仇雪恨。吴军十万水师陈兵江畔,另有二十万大军随时可渡江作战。如果不是考虑到天气渐渐寒冷,士卒渡江之后未必能适应北方气候,加上粮草供应准备尚且不足的话,吴军说不定已经动手了。即便如此,江南大营的管平,还是一天一份公文,吵吵闹闹要求朝廷增兵江南大营。” “现在西北异族要结盟、北方燕王叛乱、吴军又要起兵。楚国形势十分严峻,西北军那几万人就不考虑了,他们走不得。北疆军骁勇善战,北方至少需要二十五万军马来抵抗。朝廷能用的兵马已经不多。就连刚刚归降的任平生,陛下也让他带着东海的船队,赶往江南大营增援。” “不过,人的名,树的影。任平生到了江南大营之后,吴军水师竟然半个月不敢过江挑衅,也算是一件趣事。” 柳轻扬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朝廷现在麻烦这么多,易大师去追踪那个大宗师,只许胜,绝不能败。一旦易大师有什么闪失的话,对于整个楚国、朝野、军队、察事厅、甚至皇城安危,都有莫大影响。” “正是如此,陛下说了,什么单打独斗不带帮手,那是江湖上的规矩。我们是做官的,怎么能跟江湖汉子讲一样的规矩?照这么说,那集中优势兵力歼灭弱势敌人,这样的战术就不能用了?”唐隐学着楚帝的口气,说的惟妙惟肖。 “既然轩儿在那边惹了事,你要去西北一趟,就直接去找秦飞吧。把他从那个大宗师的手里救下来。如果有机会的话,跟庞真、易老头一起,把她杀了。” “她很明显对我们都有敌意,这样的敌人,死的越早越好。而且,这是三位大宗师的战斗,上次水晴空和他们二人的一战,不甚公平。这次,若是你有机会见到三位顶尖高手的决战,且都处于全盛状态之下,相信对你极有好处。甚至,一战令你进阶大宗师,也未可知。” 唐隐说完,把那块唐轩的玉佩抓在手中,看了又看,低声道:“当然,这个畜生的狗腿,你一定要亲手打断。” 第263章 秦一休 唐轩心情忐忑的在军营里等待着消息,小勇子还没有回来,却等到了一封公文。 打开公文仔细一看,唐轩的脸色渐渐从阴霾变成喜悦,快步迈出营房,厉声喝道:“吹号,集合。” 呜呜呜的号角声在营地里回荡,全副武装的轻骑兵牵着战马,提着刺枪,挎着马刀,按照各个分队的序列站好。当然,第八分队是永远不会再出现了,那一百多人全都成了秦飞的剑下游魂。 细雪从年轻的战士面前飘过,飘飘洒洒落在地上,将刚刚被马蹄和皮靴踩出来的脚印覆盖。寒风中,经历过严酷训练的士卒纹丝不动,接受唐轩的检阅。 “第三大队的官兵们,我手中拿的是西北军帅帐发出的军令。”唐轩把手中的公文在飞雪中用力的挥舞着:“大帅下令,我们要出兵雪原。” “如今的内陆还是秋天,我们这里已经飘起了雪花。如果此时不进军的话,往后的半年,尺许厚的积雪将让我们的骑兵寸步难行。粮草辎重难以为继。步军更是要深陷雪地无法战斗。现在,是我们今年出兵的最后机会,在大雪来临之前,给予西北异族沉重的打击。” 唐轩的声调越来越高,左手捏成拳头,举在身前,大声喝道:“那些异族吃了雄心豹子胆。他们想要结盟,对抗我们大楚的军队。这是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近千官兵齐声高喝。 “虽然他们是一群废物,但是他们一旦结盟,有了统一的调配和兵马部署,就会给我们西北军带来麻烦。我们不怕麻烦,可我们不愿意让同袍的鲜血白流,让更多的大好男儿牺牲在雪原。大帅军令,共集结四镇兵马近五万人,分两路进军雪原。沿途遭遇异族任何部族,格杀勿论。所缴获物资,以四一上缴……” 原本肃然的军阵一片骚动,四一,也就是说,缴获了五两银子只需要上缴一两给西北军,余下的都可以揣进自己的腰包。这么高的比例,是西北军自建军以来的第一次,看来,西北军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那些异族人给杀破胆子。结盟?让他们去地狱结盟吧。 唐轩心中暗笑,丘八就是丘八,一点钱就让他们兴奋了,接下来还有更让人激动的呢:“凡斩首五级,可升官一级。斩首二十级提为偏将。杀各部族长者,赏金百两,官升三级!” 军阵中那些武艺过人,孔武有力的战士,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刺枪!升官发财,从来都是最诱人的。 “备好各自武器装备,携带七日口粮,即刻出发,前赴第一镇营地集结。”唐轩志得意满的叫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诸位,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就在眼前,望诸君奋勇杀敌,为第三大队打下一个响亮的名头。” “杀!杀!杀!” …………………… 听着营帐外那些部族战士练习的喊杀声,秦飞懒洋洋的打了个滚,抱着枕头又进入了梦乡。忽然,帐帘被人揭开,一股寒风卷入温暖的营帐,角落里放着的炭炉,顿时飞起点点火星。 “起来!”解铃伸手揪住秦飞的耳朵,这可不是小儿女在打情骂俏,解铃的手上是带着真力的,如果秦飞真的不起来,保证耳朵要被扯掉。 “反正又没什么事,干嘛一定要起来。”秦飞挣扎着坐起身来,揉了揉被揪疼的耳朵,苦笑道:“那些族长不知道肚子是什么做的,太能喝了。那些酸不拉几的奶酒有什么好喝的?居然能喝下去几十碗……我差点就喝吐了,现在还胃疼,能不能再睡会?” “睡?信不信我让你永远沉睡?”解铃脸色一板,手掌扬起。 秦飞没好气的嘟囔道:“幸亏水大师当年没娶你当老婆,要不然也是一头母老虎。” “说什么?”解铃杏眼圆睁,杀气毕露。 秦飞笑嘻嘻的说道:“我说师娘你貌美如花,温柔可人,从不欺凌弱小,更不强人所难。进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过流氓……简直是难得的贤妻良母,当年水大师要娶了你,必然过的逍遥自在。” “不许背后说我坏话。”解铃冷冰冰的喝道“小小年纪油嘴滑舌,水大师的好处你一点没学到,孙涸那个老不死的口花花,你倒是学的有模有样。” 见到秦飞还迟疑着不肯起来,解铃忍不住怒火上涌:“还赖床?当老娘是哑巴吗?” “师娘……我喜欢裸.睡……”秦飞幽怨的抱着被子,一脸委屈的看着解铃。 解铃顿时一阵恶寒,风一般从营帐中卷了出去。 等秦飞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从营帐里走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卷须部的营地在雪山脚下,是雪原非常深的所在。也可以说,卷须部完全没有退路,除非他们能够翻越雪山。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营地相对很安全,楚军往往只是袭击雪原外围的部族,极少深入到此地。不过,现在外围的部族受不了楚军的进攻,也渐渐搬向雪原深处。试图拉长楚军的补给线,让他们的进军变得极为困难。 营帐外到处是人,前几天已经到了好几个部族的族长,今天看来人都已经到齐了。外围人喊马嘶,一眼望去,少说也有一两万穿戴不同的异族战士。每个人起码携带了两匹马,看起来,只见马,不见人。 解铃不知何时来到秦飞身边,淡淡的说道:“卷须部因为位置好,所以这次结盟会议,就选在卷须部。但是那些大族长们,放心不下。都带着各族精锐战士前来赴会。哼!这些蛮子,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小心眼。提防来提防去,不能团结一致,最后还不是便宜了楚国鬼子?” 真是躺着也中枪,秦飞这个‘楚国鬼子’皱了皱眉头:“他们开会不关我们的事吧……那我进去再睡会。” 解铃难得的没有骂人,而是语重心长的说道:“秦飞,异族结盟以对抗西北军,这个想法,是二十年前的水大师提出来的。当时,各部族都拍手叫好,可没有一个部族愿意行动。原因很简单,在一族里,他们才是王者。一旦结盟,只能有一个大汗,余下的都成了部下。他们这二十年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秦飞眨了眨眼睛:“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应该是大力发展自己部族的战士,提升实力。把有机会问鼎大汗之位的部族打压下去,甚至不惜借刀杀人,出卖情报让西北军来消弱自己的对手的实力。” “没错……”解铃嘲笑道:“所以我说,死到临头了,他们还只顾着自己的蝇头小利。” “这二十年,西北军利用他们这个心理,不知道摧毁了多少部族。以前的卷须部那几千战士根本算不得什么,如今在雪原已经可以排到第四了。并不是他们强大了,而是其他各部都弱小了。更可悲的是,艾尼他们,可以说有一半是死在河合部的手里。是河合部出卖了他们,楚国鬼子集中兵力完成突袭,杀死他们的两任族长。现如今,要不是各部族都快没活路了,这次结盟也未必能结成呢!” “河合部来了吗?”秦飞问道。 解铃点了点头:“这种事,没有证据,但巴图尔很明白。他求我相助,这次结盟,无论谁做大汗都好,决不能让河合部做了。” 秦飞看着眼前那些飘扬的战旗,彪悍的战士,悠然道:“解大师一出手,杀了河合部族长,不就一了百了?” “当然不行!”解铃指着面前数以万计的战士:“你现在看到的战士里,有一半是河合部的。他们的战士达到两万人,这次来的都是精锐,约有五千人之多。如果我杀了他们的族长,我当然不怕,可河合部就要和卷须部开战了。除非我帮着巴图尔把河合部杀光……可两万战士,就算是两万头猪,一刀一个也要我砍很多天了。更何况,我还没那个本事,一个人就灭掉两万军队。” 解铃叹了口气:“更难的是,雪原上的战士加起来也就十多万。一旦让河合部的两万战士离心,这次结盟也就是镜花水月了。甚至不排除他们集体倒戈,投降西北军。那……雪原各部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秦飞指着自己的鼻子:“师娘,我可是楚国鬼子,他们要是投降了西北军,对我可没什么坏处啊。” “混蛋。记住,你是大魏皇族!是皇族!” “灭了国的皇族又不值钱……”秦飞嘟囔道。 解铃知道他惫懒,也懒得再浪费口舌,轻声道:“动脑子的事,我一向懒得去做。叫你出来,就是让你想个办法。一,让实力最强的河合部做不了大汗;二,想办法给卷须部出口气。需要我动手的话,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秦飞哀声道:“其实我很笨的,能不能不要把这么艰巨的重担交给我?” “不行!” 解铃眼前一花,只见秦飞已闭目盘膝坐在地上,两根手指放在脑门上画着圈,口中还念念有词: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 “你又要干什么?”解铃问道。 秦飞睁开眼睛,笑道:“有办法了。” 第265章 温泉会盟 火光在雪地里肆意燃烧,胜利的官兵拼命抢夺部族的财富,那些金子的碗碟,那些珍贵的玉器,被他们贪婪的塞进背包。为了一个金杯,昔日同袍不惜拔刀相向。 男人的尸体杂乱的躺在地上,鲜血将身下的积雪融化,从天而降的细雪渐渐遮盖着他们的身体。而女人们,被狂躁的楚兵按在身下,纵情发泄。垂死挣扎的呼叫和痛苦不堪的哭泣,久久挥散不去。 “大帅有令,各部不许停留,继续进军!”传令兵手持令旗,冲进乱兵之中,高声发号施令。他也不管这些士卒会不会马上罢手,一提缰绳,继续向下一个部族进发。如果某部官兵迟了军令,自然有军法官来收拾他们。 抢了满满一包的士卒意犹未尽的在各处营帐点起火头,收拾好兵刃马具,跃马而去。 在他们的身后,到处是鲜血、尸体、烽烟……所谓地狱,不啻如此。 …………………… “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秦飞走到雪山侧峰的一个小山坡,顿时眼前一亮。就像沙漠里有绿洲一样,在终年积雪的山上,竟然有一口热气腾腾的温泉。泉水边怪石嶙峋,花草茂盛。这红绿相间的星星点点,和那一望无际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解铃微笑道:“这里我和水大师也来过。” 秦飞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一幅邪恶的画面,一对少年少女脱的光溜溜的跳入温泉,你给我搓搓背,我给你捏捏脚,你情我浓,到不可收拾之际…… 或许是看到秦飞那略带猥琐的面容,解铃立时恢复了冰冷的容颜:“臭小子准没想好事。” “呃……我只是在想,当时你们来到此地,见到温泉,应该会情不自禁下去洗洗。却不知,师娘有没有帮水大师搓搓背。”秦飞倒是很老实,张口就把想法说了出来。 “无耻,你当水大师是你这样的无耻之徒吗?没有,绝对没有。”解铃的脸上飞起一阵红晕,二十年前,自己还是小女孩,见到这口温泉的确心痒,便跃下沐浴。水大师守在外围,盘膝而坐,剑枕双膝,目不斜视。那时……自己也曾想过,他会不会回过头来偷看?万一,他若是偷看了,可要怎么是好? 水晴空的确是个正人君子,从头到尾,他一眼都没回过。这让解铃更加钦佩他的为人,却也略微有些小小的失望……倘若,那时节他真的回头一次,或许,一切都将改写。 见到解铃脸上那一抹红,秦飞已经鉴定完毕:肯定搓了。 解铃正回想往事入神之时,耳边却听到秦飞那荒诞不经的言论:“师娘,你和水大师都是好人。却因为你们太守规矩,搞得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其实,我能猜得到,你们二人肯定不会一起入水。但,假若当时师娘你在水中,忽然惊呼一声的话,水大师关心则乱,一定会回头查看。他那时已经娶妻,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怎么可能忍得住?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以水大师的秉性,一定会给你一个圆满的归宿。只可惜……那么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下流,再说我就拔了你的舌头。”解铃厉声斥道。但,她的心中对秦飞这番话却是有些感触。的确,当时两人发乎情止于礼,一切都在将行未行之间。倘若,自己胆子再大一点,未尝不能成就一番佳话……只可惜,俱往矣! 秦飞摇了摇头颇不以为然,举步向前走去。此次各部族长会盟,就选在这处温泉之侧。为了这次会盟,卷须部营建了一个巨大的营帐,足足可以容纳两百人在内。地上铺着羊毛编制的厚厚地毯,生着温暖的火炉。桌椅都是卷须部最好的精品。又选了五十名美貌女奴伺候。这样的安排,足够让各部族长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了。 营帐外是巴图尔的亲卫站岗,见到解铃和秦飞过来,亲卫不敢阻拦,放开通路。 秦飞揭开帐帘,解铃翩然而入。营帐里上百名族长的目光一瞬间尽皆吸引到解铃身上,再看是如此绝色佳人,许多族长已经忍不住惊呼一声。 “这是我们西北各部的会盟,怎么会有一个女人和一个中原男人?”一个瘦高的族长站起身来,高声叫道:“巴图尔,你必须马上给我一个解释。” 巴图尔神情很是复杂,那个瘦高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便是河合部的族长野狐向南。此次会盟,野狐向南志在必得,到了卷须部就开始指手画脚,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大汗。如今,当着上百族长的面,野狐向南以居高临下的口吻,命令似的语气,实在是让巴图尔很难堪。 眼前的野狐向南和他父亲、爷爷的死都脱不了干系。种种迹象表明,卷须部仅有的两次离开雪原深处,去外围采集粮草的行动,就各自折损一位族长。出卖情报给西北军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野狐向南。只可惜,雪原上一切都以实力为尊。仅仅有七千战士的卷须部,根本没有能力战胜强大的河合部。这个血海深仇,巴图尔只能忍,忍到自己可以报仇的那一天! “这位,就是河合部的族长野狐向南。”解铃低声对秦飞说道。 秦飞点了点头,快步走上前去,这才发现野狐向南的个头很高,居然比已经很高的秦飞还要高了半个头。秦飞冷冷一笑,气海奔涌,无形真气狂涌而出,看不到的压力如山一般笼罩着野狐向南,他的膝盖无法忍受这么强大的力量,渐渐弯了下去。 如果在这么多族长面前对一个陌生的中原少年跪倒,这大汗的位置也就不用想了。野狐向南心知遇到高手无法力敌,他应变极快,假作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叫道:“巴图尔,你这地毯抹了油吗?” “你说,我没有资格来参加这个会盟?”秦飞盯着野狐向南的眼睛:“首先,我不喜欢仰着头跟人说话。其次,我是中原人,可我的身份由不得你不敬重。” “邪门!”野狐向南心中暗忖,哪里冒出来一个面生的少年,居然修为这么高? 不过,野狐向南依然嘴硬,高声叫道:“好啊,那你说,你是谁?凭什么来参加我们西北各部的会盟?” “我从北疆来!大漠前一位武尊水晴空大师是我师傅,他不幸故去之后,我的另一位师傅成为新的武尊。我,可以代表他的意愿!顺便看看西北各部,有没有和北疆蛮族交好的念头!” 就算野狐向南是个聋子,他也听说过北疆的大漠武尊。一己之力支撑着整个蛮族,战无不胜,未尝一败。即便在东都遇袭,功力大打折扣的情况下,依然力战两位大宗师而不落下风,死,也死的风光无限! 这个少年居然是他的弟子……难怪修为高的一塌糊涂。 野狐向南立刻换了一副脸色,笑呵呵的起身,正要站直了身体,忽然想到秦飞说他不喜欢仰着头跟人说话,便弯着腰,说道:“原来是水大师的弟子,当年水大师来西北,各部都是极为仰慕的。只可惜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又恰巧不在部族,没能和水大师照面。真是遗憾的很,不能亲眼目睹水大师的风采,可今日见到水大师的嫡传弟子,野狐向南也算不枉了。请坐,请坐!” 秦飞哪能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西北会盟之后,可以说是有兵有马有将,缺是就是像水晴空那样可以坐镇一方的高手。要知道,西北选出来的大汗,马上就会排上察事厅执行司暗杀榜的前几号。如果没有得力高手助阵,这个大汗只怕过不了几天瘾,就要去和他们的雪山神照面去了。 像巴图尔这样没有野心的就算了,野狐向南也暗中招揽了一些高手。只可惜这些人外号起的贼响亮,什么“一刀断剑江”“铁臂无敌”‘神拳震东南’……手底下的真功夫就可怜的很了。甚至有一位绰号‘刀剑无双、江南一霸’的高高手,有一天喝多了酒摸进一个小城,想抢个女人来风流下,结果被二十名巡检围堵,一顿暴打之后,关进了监狱。 野狐向南知道自己的庙小,暂时找不到什么太牛的高手,不过,他得预备着,当了大汗,立刻要重金出击,起码也得弄几个宗师级的高手压阵。 眼前的少年气度不凡,修为精深,更是北疆武尊的弟子,和他拉上关系,就是和大漠武尊扯上。有了这个护身符……哼哼,以后的日子就好过的多了。 “当年和水大师一起游历西北的解大师你都不认识,我要是你,还不如把自己的眼睛挖掉算了。”秦飞毫不留情的挖苦道。 解铃倒是很配合,她摘下束发的金环,让一头如瀑长发像少女时一样披在身后,白衣如雪,黑发如瀑,俏丽无双的容颜令人不敢逼视。 许多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族长顿时惊呼起来:“真的是解铃……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呢?” “解铃……啊,那是我魂牵梦系多少年的梦中情人。哎呀,谁抽我?” “放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解铃是我的……哎呀妈呀!” 大帐里顿时乱作一团。 第266章 威逼 解铃身影如电,旋风一般在营帐内卷了一圈,手起处,每个乱嚼舌头的族长都被抽两记响亮的耳光。好在她并没有用真力,只是轻描淡写的打得他们双颊高高肿起,以示惩戒。 饶是如此,还有的人摸着自己肿胀的脸,呆呆的说道:“解铃她打我了,真的打我了……手好嫩哦……” 解铃翩然落在巴图尔身边,面色冰寒,冷冷的说道:“我故地重游,不想多事。哪个再敢乱说,就不是打耳光的问题。我解铃以水大师之名立誓,定杀不饶。” 水晴空已死……这话谁都知道不是闹着玩的,就算再花痴的族长也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看到解铃和秦飞坐在左首客座,没有一个人敢多嘴。 “咱们还是继续说会盟的问题吧。”巴图尔急忙岔开话题。 野狐向南笑道:“会盟?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哪个部族的实力最强,族长就应该是大汗。难道我河合部两万八千名战士,竟然会听从你巴图尔、只有七千老弱残兵的卷须部指挥吗?” 他把两万八千这四个字咬的极重,炫耀实力之意毫不掩饰。不得不说,在经历了二十年雪原之乱以后,河合部一枝独秀,两万八千战士毫无水分,而且九成以上都是青壮年,个个都能弯弓骑马。在雪原上,除了西北军,就数河合部的实力最强。就算排名第二的双西部,也只有一万一千名战士而已,精锐之士也较之河合部差得远。 不过,实力弱就不代表没有野心,否则还来会什么盟? 双西部族长兀那利冷哼一声:“野狐族长此言差矣,当大汗,看的是能不能领导雪原各部抵抗西北军的暴.行,能不能让分散的各部联合成一个大家庭,能不能让雪原走向强大昌盛。至于兵多兵少?选出大汗之后,雪原所有的战士都是大汗的鹰犬,还要分什么河合部?卷须部?双西部吗?” “这话说的漂亮哦。”秦飞暗暗赞了一句。 野狐向南早有准备,不慌不乱的反驳道:“当然不是,有些部族,全族不过几百人,战士不足百人。难道我们要选他们的族长?威望不能服众,实力不足以震慑。这样的大汗,又能成什么气候?今儿个,我既然来了,也就不怕在诸位面前透个底儿。我来的时候,部下儿郎都说,要是河合部拿不下大汗,大家伙儿也就散了去吧,还结个屁的盟?” 野狐向南语带威胁,要知道,雪原能战之兵也就十来万,其中河合部的两万八千人是主力。要是少了这些人,结盟的确没什么意义。可就因为如此,把大汗位置拱手送给野狐向南,没有一个人心甘情愿。 一时间,大帐里安静了不少。野狐向南趁势追击,高声叫道:“让河合部成为黄金族,让野狐向南带着大家走向昌盛,战胜暴虐的楚国鬼子。有没有人不同意?哪个不服的,请站出来说话。” 弱小的族长哪里敢招惹野狐向南?他只需要轻轻打个响指,就可以派出一支千人队,将那些小部族夷为平地。会场里,只有巴图尔、兀那利等寥寥几人的声音在表示着反对。 “我看,反对的只有三五人,余下的都赞同,这事可以定下了吧?”野狐向南胜券在握,笑呵呵的问道。 “当然不能定下。”秦飞淡淡的开了口:“野狐族长,请问你,要如何带领雪原各部走向昌盛?又如何反抗西北军呢?” 野狐向南早已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尊贵的客人,野狐向南要是没有计划,也就不敢这么说了。各部会盟之后,我会根据人口和栖息地,重新分配。把各部族精锐的战士选拔出来,组建成新军,这一点,我们要向西北军学习。要有完善的军制和指挥系统。随后,我们要积极进军,把西北军压回雪原之外。只要胆敢进入雪原的,立刻集中优势兵力,将其歼灭。假以时日,西北军不得不放弃外围,退回四角城以东。我们光复了雪原之后,在要塞处修建城堡,设置关卡,层层设防,让西北军不能像现在这样,挥军千里,肆无忌惮。” “你的理想的确很美好。”秦飞叹息道:“可惜,你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 “请指教。” 秦飞嘲讽的看着野狐向南:“西北军之强不在于这一军,而是楚国之强。他们有数千万臣民,每年赋税以千万白银计算。军队的武器日新月异,新晋补充的兵员源源不断。而你呢?集结了十余万大军之后,你就想一战而胜?军队的体制是一天两天能建立的?各部族之间的协调是马上能做到的?你有自己的军器监吗?你有强大的后勤来支撑旷日持久的战争吗?” “除非你能攻入内陆,以战养战,用掠夺来的资源补充军队。否则,你根本没有和西北军开战的资本……但是,一旦你攻入内陆,那就不是要面对西北军,而是整整六十万楚国大军的怒火。要知道,楚国已经近百年没有外敌踏入国土半步了。” 秦飞冷笑道:“让你这样的人做了大汗,不是带着西北各族走向昌盛,而是带着他们去死!死的干干净净!” 秦飞的话让各族族长都出了一身冷汗,许多人都抱着和野狐向南一样的想法,以为结盟了,军队多了,就可以和七八万西北军全面开战了。他们对于战争的理解,依然停留在人多力量大的基础上。可他们游牧渔猎民族的本性,让他们忘记了,人多不但力量大,消耗也大,十几万张嘴,每天吃掉喝掉的就是个天文数字,更别提三四十万匹战马更是要消耗。在雪原自己的地方跟西北军打打游戏,没什么太大感觉,真的要会盟进军了,后勤?后勤?后勤? 秦飞毫不留情,接着说道:“开战之后,西北军不怕消耗,他们损失了士卒,马上有新兵可以补充进来。各地堆积如山的粮仓保证士卒吃饱,战马健壮。他们可以用排山倒海的箭阵消耗你们的骑兵。而你们的战士,打一个少一个,失去了青壮年的部族,就会被雪原淘汰,要么沦为其他部族的附庸,要么彻底消失。渔牧带来的资源,只能勉强维持现在的生活,如果你们不能强大到掠夺楚国,一切都是虚妄!” 野狐向南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理屈词穷,根本无从驳起。 巴图尔长身立起,用力的鼓掌,大声叫道:“秦兄弟这番话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我们雪原人实在是把战争想象的太简单了。如果真的按野狐族长那种做法,要不了几年,整个雪原只怕找不到活人了。” 族长们心事重重,有气无力的响应着巴图尔的鼓掌。 野狐向南心中恙怒,却又不敢得罪秦飞,反问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秦飞施施然的坐下来,笑道:“我又不是大汗,关我屁事。” 这句看似不讲理的话,其实却是真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秦飞说的对啊,雪原又不是他的,管他屁事? 野狐向南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次面子算是丢到家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好,既然结盟也打不过西北军,大家还结个屁的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还像以前那么混着日子过好了,等哪天我们河合部完蛋了,又或者你们完蛋了,大家去雪山神那里再商量吧!” “稍有挫折就撂挑子不干,这样的大汗真是……啧啧!”秦飞咂舌道:“真是很庆幸野狐族长不是你们的大汗啊。” 解铃忍不住掩口而笑,秦飞一改往日作风,今日一点面子都不给野狐向南留,这样的手段对付野狐向南的确是很管用的。她转念想道,假若水晴空还活着,假若今天是水晴空在这里,他又会如何阻止野狐向南问鼎呢? “要结盟你们结去,我河合部不干了。”野狐向南愤然起身,向营帐外走去。 兀那利急忙唤道:“野狐族长留步……” 河合部要是一走,雪原实力大减,结盟之后的游兵散勇也不成气候,当真是没有意义了。 野狐向南回头冷笑道:“反正我的儿郎不会服其他人做大汗,我河合部有两万八千战士,自保足矣。还留我做什么?是要我在这里给你们壮胆吗?” 秦飞皱了皱眉头:“野狐族长,我很少当面说人蠢,因为我觉得让蠢货一直蠢下去,比把他们教聪明了好。可是,这次对你,我准备破个例。” 野狐向南被秦飞这么一骂,怒极反笑,仰天打了哈哈:“好啊,我堂堂河合部族长是蠢货?你敢在我手下儿郎面前这么说吗?” “当然!”秦飞冷冷的说道:“我还敢现在劈了你,提着你的头去和他们说。” “你……”野狐向南惊恐之色一闪而过。 秦飞摇头道:“覆巢之下无完卵,河合部不结盟不要紧,余下的雪原各部不成气候就会被西北军彻底打垮。没有其他部族的牵制,区区两万多河合部战士,根本不够西北军一口吃的。到时候,雪原再无部族,男人全死光,女人沦为军妓。你河合部也跑不掉!听说野狐族长有几十个年青漂亮的老婆,也好,你走吧,回去先把她们安排好。免得以后被西北军抓去做了军妓的时候,要死要活的。” 野狐向南咬牙切齿道:“你威胁我?” “不……”秦飞索性翘起了二郎腿:“如果结盟可以做族长的话,我想,河合部很多人不介意野狐族长去死。” 第267章 雪原英雄 秦飞这一番话并不仅仅是威胁。野狐向南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族长这个位置并非没有人虎视眈眈,假如今天自己因为不结盟,而被秦飞斩杀当场的话,很多人甚至愿意把秦飞供起来当神一样拜。 营帐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野狐向南身上,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胆子走出去,很多人也想看看秦飞到底有没有胆子将他杀死。 忽然营帐外冲入一人,惊慌失措,或许是因为脚下带着雪,进了大帐,踩在羊毛地毯上,顿时摔了个仰八叉。 族长们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这不是丢人现眼吗? “各位族长,大事不好了。”来人气喘吁吁的说道:“西北军兵分两路,每路两万多人,挥军直入,直逼雪峰。所过之处,人畜不留。蔑乞部、锡旺部……等大大小小十几个部族已经被灭族。西北军前锋军三千多人距离雪峰已不到二百里了。” 被他叫到名字的那几个部族族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背过去。来的时候,族里还有几千号人,没想到几天时间,自己就变成了光杆司令,除了随行的百十号骑兵,连个族人都找不到了。往后的日子,要不就并入其他部族,要不就只能当马贼去了…… “西北军来的好快……”巴图尔抢上前去,把来人扶起来。他认识这个人,此人是雪峰之外一个小部族的头目。 他的身上带着血,还有伤口,神色委顿,想必是拼尽全力才赶到这里。 巴图尔从侍女手中取过一壶奶酒,往那人口中灌了几口,问道:“西北军前锋距离雪峰二百里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中午!”那人答道,他这才反应过来,如今已经过了中午。一天一夜之间,如果是急行军的话,以西北军的速度,现在只怕距离雪峰只剩下一百多里了。很可能在明天黄昏之前就能赶到雪峰,两军就会展开交战。 在座族长均有惶恐之色,西北军一次性出动近五万兵力,直捣雪峰,堪称近十年来最大规模的战役。这一仗,如果让西北军打赢了,各族精锐就尽数被包了饺子,以后的雪原,再也无力和西北军对抗。 “大家快跑吧,回去找到自己的族人,有多远就跑多远。西北军杀来了……”一位失神的族长扯开嗓子叫道:“回去了,至少能跟自己的族人死在一起啊!” 巴图尔骤然欺近他的身边,一拳将他打翻,随手拔出腰中弯刀,重重的刺入木桌,厉声喝道:“这时候自乱阵脚就是找死。与其被西北军杀了,还不如让我巴图尔把他送入地狱。” 被打的族长愤怒的跳起身来,从怀里取出一支小小的牛角号,他有一千多精锐骑兵在外围,一旦听到号角声,就会马上杀进来营救。 族长们各怀鬼胎,眼瞅着西北军还没开过来,雪峰下,各个部族就要自相残杀了。 巴图尔高声叫道:“西北军两路人马不过五万人。你们要退,能退去哪里?我们的背后就是雪山神居住的雪峰,高不可攀,严寒刺骨。寻常人爬不到半山腰就已经冻死了。我们没有退路了!唯有一战!愿意窝窝囊囊死的,现在滚出我卷须部的地方。愿意和我并肩作战的,留下来,跟我一起死!” 秦飞低声道:“巴图尔此时看起来还有几分大汗的模样。” 解铃点了点头:“当年水大师就很看好他。如果这次他们失败了,能把巴图尔救出来,咱们就伸手帮帮忙。不过,以他的脾气,如果战败,他绝不会抛下族人独活的。” 骚动的族长们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少人叫道:“听巴图尔的,跟西北军干了。” “受了西北军这么多年窝囊气,轰轰烈烈打一场,死了也不愧是雪山神的信徒。” 野狐向南不阴不阳的插了句嘴:“打?行啊,那咱们听谁指挥?难道听你巴图尔的?” 野狐向南刚刚说完,忽然眼前一花,身子一轻,居然被人提着领子抓了起来,随手重重的抛在地上,摔得他四肢发软,无力动弹。仔细一看,却是秦飞站在他的面前,冷漠的说道:“再废话,我现在就送你下地狱。” 野狐向南打了个哆嗦,这样级别的高手是他无力抵挡的,小命都在人家手中,还是老实点的好。 巴图尔拔出桌子上的弯刀,正色道:“巴图尔年轻,不敢领导大家。不过,雪峰这一片是我卷须部的驻地,地形地势我都很熟悉。既然要打,各位请抛弃成见,这一仗就让我来指挥。让我们打赢这一场,再来论断谁是大汗。” “好,就依你!”兀那利厉声叫道:“打输了大家都死光,什么大汗都是狗屁。巴图尔,我带来的四千骑兵,都听你的。” 巴图尔抱了抱拳:“多谢双西族长。” 其他族长见兀那利带头,这一块地形也的确是巴图尔最熟,便纷纷表示愿意交出兵权,全听巴图尔一人指挥。 巴图尔快步走到大帐正中,单膝跪下,面对上百位族长,肃然道:“诸位如此信任我,把自己最精锐的部下交给我,巴图尔不敢有误,更不敢藏私。雪山神在上,保佑我们打胜仗!” “西北军劳师远征,从他们的大本营到雪峰,就算一路不停的策马狂奔,也要六天六夜。算上沿途的战斗和休息时间,西北军至少已经出发了半个月。” 巴图尔的话音一起,营帐里安静了下来:“连续出征半个月,还要在雪原里,他们的士兵就算再精锐,也已经成了疲兵。尤其是那三千前锋,一路上战斗无数,还要逢山开路遇水填桥。我们不能坐等西北军打过来,如果前锋军距离我们只有一百多里,那我们这就出发,夜半时间能接触到他们的营寨,用突袭打垮他们。” “先灭掉西北军的前锋军,挫敌锐气,随后准备决战。” “西北军分兵两路而来,每路兵马都超过两万人。总兵力要比我们这儿的兵马要高!所以,我们不能分兵,要集中兵力,我卷须部的七千兵马,加上诸位族长带来的两万多兵马,共计有三万多人,对于任何一路西北军都不落下风。各个击破,是我们必须,也只能采用的战术!” “斥候队就由我们卷须部承担。为了防止两路西北军合围,必须随时掌握对方的动态。此外,希望每位族长都能派出自己的亲信回到自己的营地,迅速把其他的军队集结起来。如果我们初战得利,和西北军的战斗就会旷日持久。那外围我们的大军一旦形成合围,以十余万兵马算计西北军的四五万人,大胜可期。” 巴图尔分析的有理有据,族长们纷纷点头,当即按照巴图尔的安排,调兵遣将,安排人手去了。 巴图尔满是歉意的走到解铃和秦飞身前,低头道:“解铃姐姐,秦兄弟,这次本来想好好接待你们。可偏偏遇到了西北军。这一仗打完,巴图尔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你们先走吧,乱军之中,虽然姐姐自保无忧,可万一被人伤了一点点,那都是罪过。” 巴图尔提起酒壶,把三个杯子倒满,举在手中:“姐姐,秦兄弟,如果巴图尔还活着,将来一定去江南看你们。” 他一饮而尽,笑呵呵的看着解铃和秦飞。 秦飞被他豪气所感,尽管不喜欢奶酒的味道,也仰起脖子一口灌了下去,火辣辣的酒水从嗓子眼一直烧到胃里。解铃嫣然一笑,浅浅的喝了一小口。 “巴图尔,我不会走的。我在雪原本就有事要做!我会在这里看着你,看你成长为一个真正的领袖,打赢这一仗,为了你的族人,完成水大师当年的预言!”解铃淡淡的说道。 巴图尔是个豪迈的人,见他们不走,便也不再多说,笑道:“水大师那时候说我以后一定是雪原的英雄,可惜巴图尔虚度了三十年还是废物一个。这一次,和西北军好好打一场,为了雪原、为了卷须部、为了水大师!必胜!” 营帐外,战马嘶鸣,各部各族战士已经得到西北军进攻的消息。无数战士聚集在雪峰之下,旌旗飘扬,斗志昂扬。 …………………… 易老头站在烧焦的营帐前默然无语。西北军进军的消息当然瞒不过他,可是这一路的进攻,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以前的楚军,伐魏之战,打得昏天暗地互有胜负,却从没有屠杀平民的记录。 那时候,正当壮年的易老头,正是全军总军法官。他手下的察事厅各司官员,进驻各个部队,发现滥杀者,一律军法处置。 现在?难道真的不同了吗? 西北军只有用这样的方法才能刺激那些新兵的战斗欲.望?西北军难道只能靠杀来形成一支军队的传统? 易老头缓缓的叹了口气,捡起地上一个半截小木偶,它可能是某个孩子的玩具。而那个孩子,或许就在这片焦土中化为了灰烬。 制造粗劣的小木偶拿在手中,木刺剌的手指头隐隐生疼。 “还有一个……” “杀掉他!” 一小队骑兵不知从何而来,他们看到孤身站在废墟中的易老头,兴奋的挥舞着马刀,蹄声急促,飞奔而来。 易老头骤然回首,杀机顿显! 第268章 军威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发生在正昌二十三年深秋的这一场战役都足以载入史册,但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西北异族第一次在人数均等的情况下,和西北军打了一场野战,从而取得胜利的原因,居然是误打误撞。 巴图尔为了显示自己没有私心,亲自领着自己族中的三千五百名精锐骑兵充当先锋,随后有兀那利带领的七千兵马殿后,连夜冒雪赶路,试图一口吃掉前来进攻的楚军先锋。 在茫茫夜色之中,稀疏星光闪耀,骑兵们策马而行,他们神色肃穆,一言不发,手中紧紧握着兵刃,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意外的是,在穿过一座小山峰之后,在狭窄的山路上,冲在最前边的卷须部战士迎头撞见一彪人马。仔细一看,全部都穿着楚军制式盔甲。两边人马怎么都没想到居然大半夜在山路遭遇,互相吓得哇哇大叫。可叫完了还得开打啊,于是惊魂未定的双方士卒立刻投入了战斗。 由于两边的距离太近,弓箭已经失去了作用,战马冲击的威力也无从发挥。楚军提起刺枪,卷须部战士抡起长刀,老老实实的砍杀起来。狭窄的山路让后边的战士想要帮忙都帮不上,前边的人被后边的人推着向前挤去,他们几乎看不清对面的人,只是机械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格挡敌方的攻击,抽冷子杀掉和自己穿戴不同的人,然后……自己战死! 死去的官兵和战马的尸体在路中间越堆越高,杀起了性的双方官兵几乎同时间做了同一个决定----下马,提着武器爬上死人堆继续开打。 于是,死人堆越来越大,两边的官兵尸体交错在一起,许多人甚至是抱着一起死去。当巴图尔得到消息的时候,前方已经打了一段时间,牺牲了一百多人。部下看着巴图尔的眼睛,问道:“族长,是打是撤?” “撤个屁,狭路相逢,不要命的才能活下去,都跟我上!”巴图尔翻身下马,拎着狼牙棒就跑上前去。生恐族长有失的卷须部战士承受不起连续失去三位族长的风险,他们一个个跑得比巴图尔还快,疯狂的向仅能容纳两匹马并肩而行的路口涌去。 而同样的问题摆在楚军先锋官常定遥面前的时候,身经百战的常定遥仔细思索了片刻,沉声道:“这是敌人的阴谋,我们孤军深入,根本不知道对面的异族人有多少。万一他们是过万大军呢?万一他们在山路后已经摆好了口袋阵呢?” 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原则,常定遥一马当先走上了撤退的道路。 原本还在死战的楚军官兵,突然发现主将撤退,士气顿时沮丧。巴图尔见有机可趁,亲自率领前锋突杀,三千五百卷须部战士追着三千多西北前锋军一直杀到天色有些蒙蒙亮才收兵,沿途斩杀无数。逃跑不及的楚军官兵跪在路边,举起手中的武器企图投降,却被懒得接受俘虏的卷须部战士直接砍了脑袋,往腰上一挂,当成了战利品。 常定遥不敢怠慢,一口气跑出六十多里,终于和大部队汇合。 率领大军前来的,正是西北军主帅,人称西域屠夫的铁血将军房无量。因为他在西北实在杀人太多,被那些异族人起了个绰号叫‘无良将军’。 不管他是无量也好,无良也罢。对于楚国来说,他是绝对的有功之臣。二十年前他还是一名什长,参加了伐魏大战,建立累累功勋。等伐魏成功,论功行赏的时候,他已经积功升为副将,手下一千多号人,调任西北。 在西北,他的部队最是敢打敢拼,历次和异族作战,都大获全胜,曾经五百骑突袭近万人的大部族,斩首过千级,让那个曾经在雪原也排的上小小字号的部族就此灰飞烟灭。他也积功从副将一路高升----镇将、西北军副帅、西北镇守使兼威武将军……从此,整个西北都在他的铁蹄和长剑下呻吟。 房无量并没有连夜赶路,他命令士卒四更起床造饭,五更出发。却没想到,队伍还没整理好,常定遥就满身血污的回来求救了。 帅帐里的光线很差,侍卫细心的送上油灯,刚刚吃完早饭的将领们聚集在营帐之中,带着或幸灾乐祸或同情怜悯或事不关己的目光,看着可怜兮兮的常定遥。 房无量眯缝着眼睛,他久经战阵,是从小战士一步步走到今天,军队里的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常定遥看起来凄惨,其实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满身的血污又显得太多了些。就算他连续砍了二三十个人的脑袋,也不至于连屁股后边都是血。 很多打了败仗的将领为了处罚的轻点,把自己打扮的惨一些,表现的也像是经历过一场鏖战似的,是常有的事儿。 “前锋军夜间遭遇的是哪个部族的兵马?” 常定遥战战兢兢的答道:“不知道!” “前锋军折损多少?杀敌多少?” 常定遥想了想,壮着胆子答道:“前锋军三千两百人,现在回到大营的约有五百多人……大帅息怒啊,他们肯定是走散了,只要派出斥候收拢残兵,起码还能找回来两千人。至于杀敌……夜里那么混乱,数不清楚,不过我军战士以一敌十,至少也杀了敌人一两千人。” 房无量微微一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常定遥身边,手掌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两下。他力道虽轻,却让跪在地上的常定遥吓得几乎瘫倒过去。 “定遥啊,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撒谎并不是张口就来的,真正的谎言十句话里边起码有九句是真的,然后把关键那一句扯扯皮,就很难有人听出来了。大帅我是从普通战士做起的,经验太丰富了,今天不妨教教你,也让在场将领多学学。” “通常战场伤亡超过四成,军队就要崩溃。异族人不是什么正规军,往往达不到四成就已经哭爹喊娘一盘散沙了。你说杀伤敌人一两千人,也就是说,你以三千二百名战士,对抗的敌人至少是八千人以上。不容易啊!” “你损失两千七百士卒,肯定是被人沿途追杀。被杀得像狗,连对手都不知道是谁,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带头逃跑,根本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而那些战斗在第一线的官兵,就这么被你抛弃了。” “大帅,你听我解释……”常定遥哭丧着脸叫道。 房无量摇了摇头:“我还没有说完,战斗的时候,砍杀敌人喷出的血迹,大多是往上喷,成散落状,斑斑点点。而你,回来之后怕我责罚,不知道是杀了头猪还是杀了匹马,往血水里打个滚就来见我!你实在是太侮辱本帅的智慧了!” “大帅……” “推出去斩了,枭首三军!”房无量厉声喝道。 侍卫顿时一拥而上,把哭爹喊娘的常定遥一把拖住,往帐外拉去。 营帐外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软弱无力的求饶,声嘶力竭的哀求,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可在场将领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劝阻,每个人都知道,铁血将军说要杀头,就算是雷太尉亲自开口求情都不一定管用。当年的雷歌在西北军的时候,外边疯的像狼,回到房无量面前,立刻老实像小白兔一般天真无邪。 “此次会战,出动兵马近五万,为的就是要把西北雪原的异族主力打垮。常定遥自告奋勇当前锋,可他只能打顺风仗,遇到强硬的敌人就抱头鼠窜,折我军威,死不足惜。诸位以后要以常定遥为戒,西北军战死沙场的将军是光荣的,逃跑回来被老子砍头的将军是可耻的!”房无量厉声喝道。 诸多将领鼓起勇气,齐声应诺。 “前锋军已毁,敌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接下来便是实打实的硬仗。我们南北两路齐头并进,应该可以欺骗那些异族人。准备好吧!是战功还是耻辱,你们自己去选!” 房无量的目光从诸将身上扫过,这里不少将领都出身豪门,有着威武霸气的爹,有着树大根深的爷。和这些将领们比起来,爹是放牛的娘是卖水果的房无量,简直是彻头彻尾的贱民啊屁民! 但是房无量的目光却让这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将领不寒而栗。 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轻骑兵第三大队副将唐轩的身上,似乎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所有的将领说:“在我这里,功必赏过必罚。死到临头的时候,别把自己老子扯出来救命!没用的!房无量出身低贱,从来不认识多少高官,也不是靠攀关系才坐到今天的位置。我不介意砍了谁的儿子,回朝廷再跟他爹慢慢吵架去。如果觉得自己的命精贵,现在就给我滚出来,我可以安排他回后方。” “有人愿意滚吗?”房无量威严的问道。 “愿为大帅效命!”诸将齐声答道。 “很好!”房无量冷笑道:“那就让我们去把西北军折损的锐气,连本带利拿回来!” 第269章 尘归尘土归土,奴才最痛苦! 这一场营帐会议结束,满头大汗的将领们分别回到自己的队伍,准备把大帅的指示精神传达下去。唐轩精神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夜里没有睡好,一早上都觉得心事重重,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刚刚回到自己的营地,立刻有官兵前来禀告:“副将大人,有人自东都来,说要找你。” “东都?”唐轩顿时喜形于色,想必是父亲派来柳轻扬保护自己来了。 过不片刻,两人并肩走入军营,一位飘逸潇洒的中年人和一个看起来有些苍老的沉默老者。 他们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那个老者的手中还提着一个袋子。 唐轩这次真是变了脸色:“柳世叔……易总督?” 易老头漠然点了点头:“我不是来找你的,房无量在哪里?” “他……大帅还在帅帐。”唐轩结结巴巴的答道。 易老头提着袋子,头也不回的向帅帐走去。 唐轩松了口气,快步走到柳轻扬身边,笑呵呵的问道:“柳世叔远道而来辛苦了,父亲大人可曾交代过什么?来人啊,快去泡一壶茶,安排点心饭菜……” “不必了!”柳轻扬淡淡的说道:“老爷的确安排过了,不过是让我来这里打断你的两条路,吊在旗斗里两天两夜。” 唐轩顿时一蹦三尺高,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 “的确是老爷亲口吩咐的,我不会说谎。”柳轻扬轻声说道:“少爷,委屈你了。” “来人……”唐轩心一横,厉声叫道。 刚刚端了热水出来的官兵以为唐轩要泡茶,正为难间,忽然听见唐轩喝道:“结阵!” 虽然不明白唐轩的用意,可主将的吩咐在军营里就是第一等要务,所有第三大队的骑兵立刻翻身上马,往来纵横,顷刻间在唐轩身边排起整齐的阵容。刺枪满列,长刀如雪! 柳轻扬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少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哈哈哈,不知道你们都在发什么疯,我爹也好,你也罢,都看着那个秦飞格外顺眼。他要找我麻烦,你们没有一个人来帮我,反倒要帮他打断我的腿?柳世叔,得罪了,这里是我的军营,是我的部下。想打断我的腿?做梦!除非先把我手下这一千将士全杀光。”唐轩怒极反笑,反手将腰间长刀拔出。 “老爷的吩咐,轻扬不得不从。”柳轻扬叹了口气。 “我爹的吩咐你就听,我的话你就不听?你柳轻扬不过是我唐家的奴才,当年要不是我爹可怜你,觉得你天赋不错,将唐家家传绝学传授于你,你现在跟家里其他的奴才能有什么区别?唐家对你有再造之恩,我是唐家嫡长子,以后唐家就是我的。你一个奴才,居然要打主人,你是不是疯了?”唐轩怒火攻心,说话渐渐失去分寸,口沫横飞,神情激动。 柳轻扬的眉头微微一紧。是的,从身份上来说,他的确是唐家的奴仆。可从小到大,跟他一起长大的唐隐从来就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奴才,是他自己要坚持叫唐隐老爷。没有人的时候,唐隐一直对他兄弟相称。柳轻扬这三个字,无论是在东都还是在楚国和江南,乃至西域大漠,有谁敢把他当成一个奴才?唐轩今日如此无情的斥出奴才两字,怎能不让柳轻扬心伤? 看着唐轩那张英俊的脸,柳轻扬心神激荡,想起唐轩牙牙学语的时候,自己蹲在他的身边,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他说话。那时候唐轩刚刚学会走路,成天就喜欢爬高上低,生恐他会摔倒,柳轻扬无时无刻不守在他的身边。他说想要麻雀,柳轻扬毫无架子,跃上树梢,为他手到擒来。他说夏日知了吵闹,柳轻扬随手拿过丫鬟手中的针线包,一针一个,为他把知了尽数打死。 曾几何时,唐轩刚刚踏足武道,扯着自己的衣角,憨憨的说要学。他又吃不得苦,练得辛苦的时候,哀求自己能否宽限一二,让他休息片刻。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总是那么心软,要不然,唐轩的资质,又怎会是现在的三脚猫? 柳轻扬苦笑一声,自己历来出去办事,走到任何地方,看到新奇的玩意,总是要买两份,一份给儿子柳天奇,另一份就是给唐轩。唐家上下的仆役,没有人把柳轻扬当成同样的仆役。唐隐唐夫人唐黛儿也绝不会当他是奴仆!可是,就是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带大,亲自带上武道之路的少年,从那红口白牙间,冷冷的吐出‘奴才!’ 原来,自己终究是个奴才! 唐隐并不多,这世上或许只有这一人而已。原以为自己这条命早已给了唐家,就为了当年唐隐的知遇之恩和不吝传授。可回过头来,只是被人当成奴才? 柳轻扬长长的呼了口气,看着口中呵出的白雾在寒风中渐渐消散,眉宇间难以言状的复杂神情令人难以捉摸。 官兵们不知道唐轩最近是发什么疯,动不动就集结全队来对付一个人。天底下有那么多人一人可敌千的高手吗? 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在楚国赫赫有名,据传说在易老头和庞真之下的第一人!他们也不知道,就是眼前这个潇洒的书生气男子,轻描淡写的击败了成名数十年的念公公,让秦飞轻松无比的阉了他第二次。 如果他们知道是柳轻扬,只怕会吓得尿裤子!天底下,敢正面站在柳轻扬面前,准备和他为敌的人,又有几人? “少爷!”柳轻扬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几岁,声音也带上几分嘶哑:“你说得对,我本是唐家奴仆一个,又哪里有资格代老爷处罚与你?你……” 唐轩渐渐冷静下来,自知失言,却又不知如何弥补。见柳轻扬有几分软化之意,急忙说道:“雪原兵荒马乱,你……你还是回东都去吧。” “老爷交代我两件事,责罚你,我的确是没资格的。不过,另一件事,我要替老爷做完!”柳轻扬淡淡的说道,转身向营外走去。 唐轩追了两步,却又不敢离开自己的队伍太远,只能远远的冲着柳轻扬的背影叫道:“你回去告诉我爹,我才是他亲儿子,我才是唐家嫡长子!还有,柳……世叔……” 世叔两个字的声音不知怎地就低了下去,也不知柳轻扬到底有没有听见。 看着他飘扬的衣袂,轻快的脚步踏雪而去。唐轩忽然明白自己闯了大祸,如果说之前父亲只是要打断自己的两条腿,这次,自己的一句话,已经在唐家和柳轻扬之间造成了难以弥补的裂痕。数十年来,唐家一直有柳轻扬在台前幕后出力,假若柳轻扬不再为唐家出力,那……失去了柳轻扬的唐家,还能像如今这样,做什么都无往不利吗? 如果柳轻扬改投其他门阀,这是足以令各家力量发生天翻地覆转变的大事情。 如果这次唐隐要追究的话……那两条腿还够吗?就算像螃蟹那样长了八条腿,够吗? “副将大人,这……”身边的官兵把失神的唐轩叫了回来。 唐轩一咬牙:“不管了,老子毕竟是嫡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不信老爷子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让妈妈和妹妹求情去。撑死吃一顿打,把我发配到江南大营去。” …………………… 帅帐里,房无量恭敬的站在易总督身前。 身为西北军主帅,房无量此刻一点架子都没有,老实的像是易老头的儿子。 “房无量,有很久我们没有见面了吧?”易老头淡淡的问道。 房无量应了一声,摸着手指头算了算:“上次得以见到总督大人已是八年前了。三年前我去东都述职,为总督大人准备了一些西域的毛皮,可惜那次总督大人刚好有事外出,不曾得见。想来是惋惜的很!” 易老头笑着点了点头:“你很有心,那几件毛皮不错,一件虎皮我用来做了软榻,躺在上边睡觉很是舒服。另有几件皮毛,给我那个调皮的孙女做了皮袍和皮靴。她也很是喜欢,还时常说要当面谢谢你呢!” “婉儿小姐今年也已经十七八了吧?三年前我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就已经出落的十分漂亮,待人接物很有规矩,不愧是总督大人的孙女。”房无量赞道。 “她……不给我找麻烦就算不错了。” 易老头苦笑着摇了摇头,转开话题道:“无量,你做什长的时候,有一次战斗,你率先撤退,导致前方四百多名战士和几位军官战死。那次,你被送到我的面前,是你我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房无量双脚一并,站得像标枪一样直:“总督大人说,为将者,要善于抓住战场上一纵即逝的战机,如果对全局有利,即便违背军令,也是有功无过。” “当时你是什长而已。我还说,以你的眼光,将来必然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只要你能活下去!如今看来,我没说错。”易老头叹道。 “是总督大人的不杀之恩,是总督大人的栽培!”房无量大声说道。 “还记得因为你而战死的那个军法官吗?”易老头平静的说道。 房无量神色剧变!---- 变电站故障,赶上连天暴雨,抢修很困难,昨夜恢复供电已经很晚。今天双更,明天双更!后天的再等预告吧! 不好意思,对不起大家! 第270章 往事如烟 房无量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自己不过是个小小什长,跟随将领一起出战。 随行的那位军法官,一点架子也没有,不但不畏战,好几次在缺少人手的时候,都带着手下的监察军官投入战斗。房无量一个根本不入流的军官,也跟他喝过几次酒,每次大家都聊得很是开心。那位军法官自称姓李,李什么却无人知道。 后来一次大战,楚魏两军出动兵马加起来超过二十万,在平原地带会战。起初,两军都是小心翼翼的互相试探,广派斥候。两边的主将斗智斗勇,不断在试图包围和反包围,不断引诱对方犯错。一连四十多天居然最大规模的战斗只是两百多斥候在一起厮杀…… 而决战来的那么突然,那么急促!在房无量的印象中,那天他刚刚吃完早饭,准备洗洗马,忽然传令兵穿营而过,随后便是无数官兵披甲上马,集结成阵。当年的房无量驻守左翼,那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场面,双方都来了援军,广袤的大地上,超过三十万兵马集结,楚军的阵容黑压压的像一片乌云,而魏军的大阵放眼望去都是红色的军服,红得,就像一片烈焰! 遮天蔽日的箭矢从天而降,一队队骑兵反复冲击,试图打开对方大阵的缺口,重装步兵举着一人多高的盾牌,提着丈二刺枪,坚定而又缓慢的向前进发,直到对方的军阵。两股大军重重的撞在一起,激起无数浪花。每一朵浪花都是鲜血,每一片涟漪都是血泊…… 一队又一队预备队被投入战斗,战况始终胶着。忽然间,军令到来,要求房无量所在的那个骑兵大队,务必将敌军右翼那一片山坡攻克。 军令如山,上千骑兵呼啸而去,驻防的魏军抵抗十分顽强。双方激战了一顿饭的功夫,各自丢下上百具尸体。然而,意外的是,魏军向这一片区域投入了预备队。数以千计的魏军冲杀而来,和守军配合,里应外合要把这一队骑兵一口吃掉。 官兵们被围困在一起,人人都在死战,个个都带着伤。不断有同袍被人挑落马下,随即变成一具尸体。副将下令向东侧突围,却像是冲入蜘蛛网的飞蛾,虽然拼命挣扎,那网却是挣脱不掉。眼看战士们牺牲的越来越多,负责殿后的房无量,突然间发现敌军的将旗近在咫尺。或许是魏军的一位将领,觉得这块阵地的胜负已分,失去了戒心,居然走到了最前线。 房无量一咬牙,反正是个死,如果能拼死个将军,那就太赚了。而且,斩杀了敌人一员将领,对于敌人士气的打击是难以估量的。房无量当即放弃了殿后的任务,率领数十名战士,卷向将旗…… 事后,房无量才觉得后怕,他一冲上山坡,立刻有无数魏军围了过来,他只能拼命的杀,可是魏国人怎么也杀不完。倒下一个,马上有更多人冲过来。他的盔甲被打得破破烂烂,浑身上下都是伤,都是血!他机械的盯着将旗,一步步逼近,战马已经死了,他就抢敌人的马,身边的战友死了,他也顾不得,只希望能接近将旗…… 混乱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惊呼:“将军死了……”他才朦朦胧胧的看到自己似乎提着一个带着金盔的将军头颅,再后来,他已经天旋地转的倒了下去! 等他清醒过来,全身上下都被包扎,像是一具木乃伊。军医官连连咂舌,说是这样的伤势还能活下来的,他一辈子都没见过,更邪门的是,居然连残废都没有! 那一次,他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一百多道伤口,到了阴雨天气就会全身发疼,疼的无法入睡。但是,那些不会被人记得。全军都知道,有一个什长,战到最后一人,满身浴血,居然奇迹般的杀死了魏军大将一名,导致魏军右翼阵地失去指挥,从而引发连锁反应,崩溃从右翼开始蔓延到全军,最终让楚军大获全胜。 随后,刚刚能下床的他,就被送到了总军法官易老头的面前。 易老头听完他的禀告,并仔细翻阅了那一场战斗幸存者的口供,判他有功无过,提拔为副将! 就在他欢天喜地的准备离开军法处的时候,他听见易老头的声音:“你们的副将、军法官、各队队长全部阵亡了!因为,你没有给他们殿后,让魏军可以从容的合围他们。四百多人,一个都没有走掉!” 房无量当时悚然动容,正要说些什么。易老头淡淡的说道:“那位军法官不姓李,他是我的独子,叫易善岚。今天,我刚刚收到家书,儿媳妇说自从他回家探亲之后,就觉得有些不适,去金石司查过,说是有喜了,特意写封家书前来报喜,望我儿建立功勋。” 房无量清晰的记得,那个似乎从来都很冷漠的总军法官,那一刻,难以自抑的悲伤跃上他的眉梢,就连眼圈似乎也是红红的。 很多年来,房无量一直扪心自省,假如是自己的儿子,因为部下违抗军令,擅自行动而死,自己有没有那个肚量原谅他,并提拔他?很可惜,房无量,真的没有那个肚量! 那时候,二十出头的房无量,跪在地上重重的给易总督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迈步走出军法处。 很多年过去了,房无量一直对易老头充满了尊重,他逢年过节都要派人去给易老头送去礼物,他的儿子,取名叫房怀易。可惜,这许多年都没有再见面,没想到,在这次进军雪峰的路上,居然遇到了易老头。 “总督大人……”房无量颤声叫道。 易老头摇了摇头,把放在桌子上的袋子打开,里边满满的全是耳朵,人耳朵! “我来西域办事,路过一个被屠戮的部族,被人发现,足足一个分队的人似乎杀红了眼,连我也要杀!”易老头只是淡淡的说道:“我表明自己不是异族人,那些士卒依然要杀。于是……他们的耳朵都在这里了。” 房无量浑身一抖,既然他们的耳朵都在这里,命,肯定是没了! “之前我就见到一个部族被毁!记得我任总军法官的时候说过,对于敌人,哪怕是坑杀战俘都不算什么。因为,我们没有必要养活敌人!但是,对于妇孺,要网开一面。除非是陛下亲自下圣旨,要彻底将雪原灭族。否则,这样伤天和的事,我是不允许的。” 易总督抬起眼睛,平静的看着房无量:“这是你带的兵?” “我……”房无量双膝一软,天不怕地不怕的将军,跪倒在易总督面前:“任凭总督大人责罚!” “你已经是西北镇守使,从二品大员。察事厅只能直接处罚三品以下官员。这是朝廷的规矩,我不能坏。” 易老头意兴阑珊的说道:“管好你的兵,有什么的头儿,就有什么样的部下。” “大人教训的是!” 房无量想了想,还是说道:“西北和别地不同,这儿的雪原地形复杂,刚来的时候,我也不让部下滥杀。可后来发现,这里的人对我们充满了仇恨。有次,一个分队在雪原迷路,遇到一个放羊的男孩,只有十一二岁。分队的人请那个男孩将他们带出来。结果那个男孩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大部族。分队一百多人只有三个活着逃了出来,余下的人全部给杀了,还被剥了皮。那些头目用他们的头盖骨做酒碗!” “还有一次,我的一个部下偏将,见到他的士卒要侵犯一个异族女子,当即制止。要放那个女人回去!没想到,那个女人走近他身边的时候,突然拔下头上的铁钗,直接刺穿了他的咽喉。” 房无量低声道:“从那以后,我就要求部下,宁杀错不放过。他们死,总比我们死要好。” “血债,总是用血来偿还。西北战火百年,你杀我,我杀你,谈得上谁对谁错?”易总督嘲讽的笑了笑。 房无量沉默片刻,试探着问道:“大人来雪原有什么要事吗?需要西北军做什么的话,大人尽管开口,房无量在所不辞。” “我的事,你帮不上忙。”易老头叹了口气:“无量,这次我来雪原,总有不好的预感。人常说,人到了快死的时候,预感总是很准。我觉得这次我来雪原,凶多吉少。假如……” 房无量重重顿首:“总督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您修为盖世,见多识广,绝不会有什么意外。” 易老头笑道:“哪个人不死?水晴空一代人杰,还不是死了。魏国那些大宗师,还不是死的干干净净。我是说,假如!” “假如我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一定要广派人手,在雪原找到察事厅镇督秦飞!如果他没事就算了,要是他有伤或者无力自保,你要护送他回到东都,接任总督一职。” 房无量动容道:“是那个大狩时进阶先天,北疆七进七出,杀的魔族大汗望风而遁的秦飞?他听说只是个少年啊!” “是的!”易老头开怀笑道:“不过,比我少年的时候,他要厉害多了!” 第271章 千年传承 细碎的雪花打在人脸上,冰凉却有一份清新。易老头和柳轻扬并肩走在空旷的雪地上,身后留下两串长长的脚印。 “如果发现了那个劫持秦飞的大宗师,你不要动手。”易老头低声说道。 柳轻扬迟疑片刻,应道:“虽然我还不是他的对手,但能和大宗师交手的机会实在难得的很,我怕到时候一时技痒,忍不住就要上了。” 易老头没好气的呸了一声:“想和大宗师交手?行,这里左右无人,我先打得你小子满地找牙再说。” 易老头叫柳轻扬小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唐隐和柳轻扬两人还是少年,和楚帝相遇之时,易老头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论年纪给柳轻扬当爹都绰绰有余,叫一声小子毫不过分。只不过,如今已经是四十岁的柳轻扬再听到小子两个字,难免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老爷说了,此次来雪原不容有失,楚国正是多事之秋,总督大人还是谨慎小心点好。”柳轻扬轻声说道。 易老头摆了摆手:“别来这一套,上次水晴空死,我觉得自己把老脸都给丢尽了。当年伐魏大战的时候,魏国大宗师比我们要多,可人家从不干这种自降身价的事。你觉得孙涸和水晴空一起夹攻我,我还能活下来?水晴空的死,是我极为不光彩的一页。我可以给自己找无数的借口,譬如那是两国恩仇,又譬如皇命难违。事实上,我自己最是清楚,这件事,是我的心魔。如果解不开,我的修为不会再有寸进。” “老爷还说,很有可能,庞大师也会来雪原!”柳轻扬不置可否,轻描淡写的说出唐隐的推测。 “那我一定要抢在他前边,跟那位大宗师交交手。” 易老头洒脱的笑了笑,加快了脚步:“生死都是人生必经之路,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不过,秦飞倒不像被劫持,如果真是被人制服,怎么还能对西北军的暴兵出手呢?”柳轻扬问道。 易老头点了点头:“小子,秦飞的身世扑朔迷离,甚至有可能是唐家的后人。可别的不说,这世上活着的大宗师,哪个跟他没几分关系?我老人家和庞真就不说了,前魏的两位硕果仅存的大宗师,我可以断定孙涸是他师傅,而水晴空也和他有解不开的联系。甚至,水晴空也可能把自己的毕生绝学倾囊相授。人活一辈子,一命二运三风水。风水我虽然搞不懂,可秦飞的命和运气,实在是好的没边。” “当日菜市街的绣球是怎么砸到他脑门上的,你心里没数吗?”易老头狡猾的笑了笑:“庞大师那一记凌空虚抓,千万人中选中了秦飞。或许,就是冥冥中天注定的吧?” “孙涸这个人,游戏人间老不正经,可手底下的修为绝不容小觑。很多人都觉得孙涸不如我,也不如庞大师。其实不然,你见过谁接二连三和我和庞大师交手,连汗毛都没掉一根,打到不想打了,想走就走,跑得连我都追不上的?他只是没有大宗师的架子罢了,倘若真的端起架子来,名声不敢说超越庞真,但肯定在我之上!” “秦飞的天赋好得不得了,假如我是孙涸,偶遇秦飞,也会欢天喜地的收他做徒弟。从我得知的消息来看,秦飞今年还没有满二十岁,就已经踏破宗师境。庞真和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累得汗流浃背的苦练呢!只可惜,我一生就没找到一个能传我衣钵的徒弟。” 柳轻扬笑道:“小婉小姐呢?” 提到易小婉,易老头的神色渐渐暗淡了下去:“轻扬,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很多年了。现在不说,不知道以后是不是有机会说。” “我只有一个儿子,易善岚。他的天赋虽然不如秦飞,但也是上上之选,比我少年时要好得多。我对他报以极大的期望。可惜,伐魏大战之时,他死了!我记得,那时候你和善岚年纪相仿,也很谈得来。你平心而论,善岚资质如何?” 柳轻扬顿时严肃起来,仔细回想许久,默默的说道:“我不如他。” “你这也是自谦,即便你真的不如他,相距也只是毫厘。善岚阵亡之后,我那个儿媳妇悲痛不已,尚不足月就生下了小婉。我以为,有了孩子,她会坚强一些。没想到,她却自尽殉夫,把小婉留给我这个糟老头子照顾。” “我哪里会带孩子?察事厅的事那么多,根本没有精力去管小婉。她从小娇生惯养,加上我的名头,向来只有她欺负人,没有被人欺负过。虽然她的资质也不错,却失之用功。现在只能是高不成低不就。我已经一把年纪了,早晚有一天要离去。她一个女孩儿家,父母早亡,我要是走了,以她的脾气,不知道要闯多少祸,谁能照顾她?” 柳轻扬忽然觉得不对,易老头这番话隐隐有托孤的意思。他诧异的回首看着易老头! “轻扬,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很欣赏你。你谦逊有礼,用功勤奋,待人友善,心地纯良。如果你不是已经学了唐家的家传绝学,我甚至愿意把自己多年心得倾囊相授。只可惜,我知道我的武学路子和你所学颇有冲突,教了你未必是好事。所以,那时候庞真会和你切磋指点,而我却从来没有给过你一点意见。” 柳轻扬打趣道:“是啊,有段时间,我心里还有些不舒服,觉得是您藏私,不愿意指点我。后来跟善岚兄切磋过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两家的修为路子是冲突的。” “你也会心里不舒服?哈哈哈哈!”易老头大笑起来,狂笑中飘然丢出一句令柳轻扬震惊不已的话: “轻扬,你愿意做我的儿子吗?” “我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些,我什么都无法给你。却要你以后肩负起照顾小婉的担子!” 柳轻扬不假思索,翻身拜倒在雪地中,叩首道:“轻扬自幼便是孤儿,从未有一日父母宠爱,毕生之日,有人能以如山父恩待我,已是轻扬的幸运。” “谢谢!” 易老头认真的说道:“谢谢你!” 易老头伸手将跪在雪地中的柳轻扬扶起,悠然道:“易家现在虽然人丁稀少,小婉之后甚至要断了香火。可易家祖上却荣耀一时!” “当年神武帝开疆辟土,建立偌大帝国。易家先祖便是跟随神武帝身边的十二龙骑之一!千年传承下来,有几家早已断了香火,还有几家隐姓埋名,不知去了何处。不过,据我多年收集来的情报判断,江南解家,很有可能是当年的十二龙骑后人。而楚家、吴家、唐家却是人丁兴旺,最后还分割了魏国。” “神武帝一代天骄,若是知道当年跟随他的十二龙骑后人瓜分了他一手缔造的强大帝国,不知会做什么感想?” 柳轻扬当然知道那个高手辈出的年代,千年前,一位冠绝天下的天道高手和十二位志同道合的大宗师,把盘踞中原的蛮族杀得元气大伤,从此退向大漠草原,再没有入主过中原。千年之后,唯一的天道高手神武帝,他的血脉已经断了!十二龙骑的血脉却还在这片大地延续! “易家可以没有后人,但易家也有自己千年传承的绝学。人可以断,凝聚了千年易家人智慧的绝学不能断!轻扬你虽然已不能学,可你有儿子,你年纪还轻,说不定将来还有儿子。让你的后人,把易家的修为传承下去!拜托你!” 想起自己的大头儿子,柳轻扬苦笑一声,柳天奇要是能习武,早就学了。不过,易老头说得对,即便易家的香火断了,难道也要把千年传承、历经无数代易家人改良升华过的绝学也断绝吗? “轻扬尽力而为!” “在我家宅子的书房里,有个暗格……”易老头把藏书之地交代一番,淡淡的说道:“那天,唐轩说的话,我知道!” 奴才!是毫不留情的奴才两字。 柳轻扬的脸上掠过一丝黯然。 “你不是唐家的奴仆,以前不是,因为你是唐隐的兄弟,以后更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易家人不会给任何人为奴!你要传承一个千年家族的荣耀,又有谁敢看低你?” 柳轻扬几乎瞬间明白了易老头收他为义子的另一层用意,心中感激之情难以言表,他不是个喜怒浮于色的人,却难以自抑。 “无论出于那一层关系,你都要帮我照顾秦飞。察事厅是我毕生心血,我的修为可以让你来传承,但我的心血,一定要有一个能担当,够狠也够狡猾,还能坚持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的人来传承!这个人,只能是秦飞!” “君山水不够狠,做事也太光明正大。元鑫够狠够狡猾,可他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把察事厅交给君山水,会变成另一个御史台。把察事厅交给元鑫,就成了一条毒蛇,到处咬人的毒蛇,最后总是会把自己葬送掉。” 柳轻扬沉声道:“秦飞会不会不能服众?” “不会的!”易老头笑道:“这小子,距离大宗师已经越来越近了,天底下,有过不能服众的大宗师吗?”---- 没办法啊,我现在不是生活在大城市了。小县城就是停电多,尤其是夏季用电高峰期。 我住的小区是这几年才开发的,线路和机器用的还是以前郊区的,停电的频率和时间比老城区更高。 我正在努力攒稿,尽力而为,希望以后不会断。 谢谢大家的红票和打赏!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272章 完美谢幕 雪原的地形并不适合阻击作战,除了绵延的雪山之外,几乎找不到可以藏人的地方。可要那些穿着盔甲的战士埋伏在雪山上,根本不用敌人动手,严寒就可以把他们全部冻死。 经历了遭遇战之后,巴图尔就知道决战无可避免。以兀那利、野狐向南、巴图尔为首的雪原各族军队严阵以待,数万战士密布雪峰之下,旗号飘扬,军威严整。他们在自己的家园战斗,也已没有退路。背后那高不可攀的雪山,连天上的飞鸟也无力穿越。 远方,茫茫白雪中,黝黑的铁甲将雪地的光芒反射回来,分外刺眼。一眼望不到边的黑色铁流就像一片洪水,从地平线跃出,蚕食着白皑皑的大地,直到那一片钢铁丛林完全伫立在雪地之间。 枪如林、马如龙,无数长刀闪耀,弓箭手踏着整齐的步子,从两翼走出,坚定的脚步在天地间轰出巨大的回声,随着中军旗号变幻,近万弓手齐声大喝:战!随即半蹲与地,长弓在手,箭已上弦,遥遥将两军之间的地带纳入射程。 奔驰而过的传令兵沿各军飞奔,一队队楚国骑兵排成攻击队列,长长刺枪斜挂马前,左臂挽上护盾,准备遮挡冲锋时必然会遭遇的箭雨。 见到楚军如此强大的军威,许多族长都已变了脸色,胆子小的甚至两腿打颤。他们和楚军作战通常都是野战,往往几千人的战斗便是极限。陡然见到数万大军前来,阵容鼎盛,士气高昂,怎能不怕? 巴图尔平静的说道:“害怕并不能逃避死亡!战场上,只有勇者才能生存!” 巴图尔跃上马背,看着那些年轻的战士们,看到了他们的惶恐不安,看到了他们的怯阵畏惧。巴图尔猛然抽出腰间长刀,高举在手,厉声喝道:“这里是雪原,我们的家园!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死,也要死在这里!我们没有退路,也没有援军!各族精锐都已在此,如果我们战败,雪原将从此一蹶不振,你们的家人将沦为楚国人的奴隶,你们的妻女将成为楚国人的营妓,你们的头颅会是他们换取战功的筹码!” “楚军明面上兵分两路,却在此地将我们合围。他们的军械精良,训练有素,他们战将如云,士卒精悍。我和你们一样,不得不承认,敌人的确比我们更加强大。或许,逃亡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甚至活到老死。但是,终其一生,我们都将面对自己良心的苛责,身为一个战士,不能保护自己的家园,身为一个男人,无法守护自己的妻女。在她们需要战士的时候,我们可耻的当了逃兵。” “有谁愿意当懦夫?”巴图尔叫道。 “不!”数万战士的怒吼在雪峰下环绕。 “今天的战斗,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战胜,我们才可以将散沙一样的雪原凝聚在一起,从此拥有和西北军对抗的资本。勇士们,用你们手中的刀剑,告诉我们的敌人!他们可以夺走我们的生命,却永不能征服雪原的子民!” 热血沸腾的雪原各族战士齐刷刷的拔刀在手。无数利刃出鞘之声,汇聚成一道令人牙酸的巨大轰鸣! 楚军中军大阵缓缓推进,穿着重达四十斤重铠的战士,手中紧握利斧,高举盾牌!一步步踏入深深的积雪! 两翼骑兵蠢蠢欲动,只要雪原骑兵对重装步军发动进攻,他们立刻就能切断对方的后路,将突入的敌人包饺子。 野狐向南脸色苍白,喃喃道:“西北军太狡猾了。这样的步军大阵根本无视箭矢。我们又缺乏强力弩……他们推进的很慢,两翼的弓箭手和骑兵随行保持阵型。一旦让他们推进到我们阵前三百步,我们的骑兵就彻底失去了冲锋的距离。混战,根本不可能打得赢重装步军!可,要是现在派骑兵冲锋,那就是有去无回的局面!” “怎么办?”野狐向南下意识的看着巴图尔,这个时候,无计可施的他,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巴图尔的身上了。 巴图尔眯着眼睛,看着对面像钢铁怪兽一般的近万重装步军大阵,冷冷的从牙缝里蹦出一句:“既然有去无回,那就直接决战吧!” 野狐向南倒抽一口凉气,没等他说话,巴图尔已经下了命令: “双西部,攻击左翼,不惜一切代价,突入左翼弓箭手阵营。只要冲进去,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河合部,对方骑兵上来合围,你们一定要截住他们,给我们留下增兵和调动的空间。” 野狐向南嘲讽道:“苦活累活都我们干了,你卷须部呢?” 巴图尔深深的吸了口气,横刀在胸:“卷须部,跟我直击中军!” “竺那部……” …………………… 一个个被巴图尔叫到的族长纷纷越众而出,就算是一直冷嘲热讽的野狐向南也紧紧的闭上嘴巴。谁都知道,以七千兵马冲击重装步军大阵,损失会有多么惨重,生还的机会有多么渺茫。每一双看向巴图尔的眼睛,都充满了尊重! 巴图尔带上厚重的头盔,只露出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他奋力一提缰绳,战马踏蹄而出,身后卷须部骑兵紧随其后,一道势不可挡的洪流,狂风般向重装步军大阵卷去。 前列官兵立刻半蹲于地,一人多高的盾牌,重重楔入雪地之中,丈二刺枪从盾牌上探出。第二列官兵将刺枪架在前列的肩膀上,遥指向前。第三列依样画葫芦,三列刺枪静静的在雪地中闪耀着夺命的寒芒,等候卷须部骑兵的冲击。后列官兵丢下盾牌,双手握斧,杀气腾腾的准备斫杀! 房无量肃然站在中军,居高临下看着三股骑兵冲下,淡淡的说道:“他们无计可施,要拼命了!” “他们能拼的,也只有命!” 潮水般的骑兵重重撞击在刺枪阵,无数战马和骑士挂上枪尖,血流如注。他们用生命和勇气为后来者创造破阵的机会,可是刚刚透阵而入的骑兵,便看到雪亮大斧照着马头劈下,随即将跌落在地的骑兵一斧毙命!疯狂的骑兵拼命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狼牙棒,和披着重甲的楚军鏖战…… “大帅!出动吗?”一员将领急促的问道,看他神情已经急不可耐了。 房无量摇了摇头,遥指远方一大片黑压压未曾动弹的骑兵:“对手并不是没脑子,他选择决战,也没有孤注一掷。优秀的将领,应该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最正确的地方,派上最后一支预备队。对手的目的很清晰,他试图用搏命的打法,冲击弓箭手大阵,这一路,只要近身就没了威胁。崩溃了我军左翼,就可以将现在看起来很完美的阵容打散,随后再投入全部兵力决战!” “我等他!” “先发未必制人!” 房无量平淡的几句话,让身边将领暗暗点头。毕竟,这是一位实打实凭战功升上来的大帅,没有一点点关系! 兀那利的部下不知牺牲了多少人,终于迫近到弓箭大阵百步左右,距离那些待宰的轻装弓箭手咫尺之遥! 兀那利兴奋的举起长枪:“杀!给我狠狠的杀!”双西部战士齐声喊杀,声震四野。压阵的各族骑兵催动战马,务必要破阵成功! 楚军后阵一声号炮,弓箭手大阵潮水般分开…… 房无量微笑道:“就在此时!” 如浪潮般开裂的弓箭大阵,居中亮起一面高挑的黑色军旗。无数铁甲骑兵蜂拥而出,他们从头到脚覆盖着厚重的铁甲,只露出一双眼睛。胯下战马披着坚固的马甲,马头上带着狰狞的虎头铁盔!他们的手中,清一色提着二十来斤的狼牙棒。他们就像一道黑色巨浪,迎头拍向猝不及防的雪原骑兵! “大帅用兵如神,末将佩服!”一员将领心悦诚服的赞道。 房无量的弓箭手大阵本就是诱敌之计,三千重铠骑兵,混在六七千弓箭手之间,为了蒙蔽对手,他们全部步行,让战马卧倒在地,直到雪原骑兵倾巢而出,这才迎头打一个反冲锋! 犀利的重铠骑兵就像一柄开山利斧,硬生生撞入双西部骑兵之间,狼牙棒挥起,无情的收割着生命。 雪原骑兵顿时大乱,原本要打破楚军的阵势,却没想顷刻间形势逆转,被对手打的狼狈不堪。 兀那利紧紧咬着下唇,唇角早已流血,部下正在后退,每个战士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抑制的怯意,这并不能责怪他们。四千轻骑,根本不够重铠骑兵看的。 “双西部,自我以下,战至最后一人,决不后退!” 兀那利长枪反手刺入地面,厉声道:“以此为界,退一步者,我亲手杀之!” 惊魂未定的双西部战士,看到他们的族长如此勇悍,鼓起勇气又杀了上去。 房无量微笑着指向左翼:“那里不知道是对面哪位族长指挥,很有勇气,也很聪明。他知道要是他退了,整个阵容就要崩溃,干脆拼死一战,或许还能给后方的兵马赢得一些机会。” “可惜,他的对手是我,我从不给敌人任何机会。”房无量淡淡的下令:“传我将令,重铠骑兵,全歼左翼敌军,断绝中军敌军后路。”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天,让我们彻底为雪原百年战火做一个完美的谢幕!” 第273章 请赐教 战场上的喊杀声直冲云霄,解铃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依然静静的坐在雪峰半山腰。 秦飞如今才知道当年的解铃和水晴空有多大的毅力。这儿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凄厉的寒风像刀子一样从脸庞刺过,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仅仅是站在半山腰,就得不停的活动,要是站着不动,要不了多久,两条腿就能被动的弯不下去。昔日的解铃,修为远不及今日秦飞,她在半山腰等着水晴空,可想而知,要吃多大的苦头。 或许是来到熟悉的地方,解铃的俏脸带着淡淡的微笑,寒风将她的衣袂吹起,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脑后,一缕缕青丝风中飞舞。 “他们应该来了!”解铃看似不着边际的说了一句。 秦飞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今天,是个好日子哦!”解铃微微一笑。 战火连天,但是房无量却始终没有投入全部兵力,他坚持把最后六千人的预备队牢牢按在阵地上。他就像一个敏锐的猎手,寻找着最恰当的时机,射出最关键的一箭。这六千人,就是他的最后一箭,伤敌?已经没有必要了,他要的是,一击毙命! 散落在战场外的斥候依然紧张,他们观测着周围空旷的雪原,神经绷紧到极限。在这样的大战中,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都足以导致失败。倘若有一支不为人知的雪原军队悄然潜入战场,对鏖战中的楚军发动进攻,立刻就能让战局逆转,把西北军紧紧握在手中的优势,顿渐消弭。 或许是看那一片无边无际的白看得太久,斥候刘三刀的眼睛都流出了眼泪,他用力的擦了擦眼角,挪动了一下快要被冻僵的身体,长长的出了口气。忽然间,他一把抓住身边老斥候夏恂的胳膊:“夏大哥,我是不是眼睛花了?那边是不是两个人?” 夏恂闻言望去,一脸紧张的神色缓缓消减,没好气的冲着他的脑门拍了一下:“我看你是该瞎了。两个人,去向还不是战场。你担心什么?难道去报告大帅,发现两个人动向不明,派重兵预备?只是两个人而已,你以为是两位宗师?或许,两位宗师级的高手来此,还能对战局有些变化。” 刘三刀唯唯诺诺的答应一声,不敢再言语。 夏恂倘若知道那两人的身份,只怕他会把自己的脸给抽肿。那两人,如果真的出手,足以改变战局。因为,那个年轻点的,早已被誉为上品宗师中的第一人。而那个看似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枯瘦老头子,早几十年前就超越宗师境了。易老头和柳轻扬,随便跺跺脚,雪原也要抖三抖,他们若是加入战斗,已经到了悬崖边的雪原军队,立刻就要崩溃。倘若他们发疯帮雪原一把,西北军看似牢不可破的优势,也会顷刻间变成苦不堪言的劣势。 解铃卸下背上的小包裹,在雪地上一层层打开,露出一柄只有尺许长的小剑。剑鞘用黑鲨皮制成,典雅大气却不张扬。剑柄用两块千年圆木合成,护手处的精钢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铃’。 “这柄剑我从来没有动用过。”解铃平静的看着手中剑,缓缓说道:“其实,将来你就会知道,到了我们这个境界,手中有武器,又或者没有武器,根本没有区别。你何时见过易老头又或者庞真带着刀剑满街跑?” “这柄剑也算不得什么好剑,用的铁是从铁匠铺买的凡铁。那时候,我和水大师路过一个小镇,借宿在一个铁匠铺。水大师见那个铁匠炼剑炼的很是有趣,便要学着炼一把。我……我就帮他拉风箱。” 解铃把那柄剑抽了出来,秦飞差点没把眼睛给掉出来。如此漂亮的剑鞘和剑柄,居然是一柄薄厚不一,连锋口都开的东扭西歪。 秦飞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菜鸟级铁匠打出来的第一把铁剑。 “既然有没有武器都没区别,今日,我就用这柄剑为他复仇。” 山峰偶尔飘落几片雪花,落在亮晶晶的剑身上,六瓣雪花经久不散,仿佛是天生在上边似的。 解铃的手指轻轻扳住剑身,看似满不在意,可经受不起她力量的剑刃,顺从的蜷曲起来,纤细修长的玉指悄然松开,菜鸟剑竟然发出一声清越无比,直传云霄的剑鸣! 清脆的长吟穿越整个战场,正在舍生忘死鏖战的双方战士清清楚楚的听见这声剑鸣,战火纷飞,金刃交加,稍微离得远点,甚至听不到战友的呼唤。但是那一声剑鸣,就是如此清晰的飞入每个人的耳朵。 “他在雪峰上!”易老头漠然抬起眼,看着高耸入云,接通天地的雪山,淡淡的说道:“我没有猜错!” 话音刚落,易老头和柳轻扬就已不约而同的加快脚步,几乎就像两只飞鹰一般,迅若奔雷向雪山冲去。 攀登雪峰,来不得半点虚假,修为上的差距,此时此刻体现的格外明显,尽管已是人中龙凤,柳轻扬还是被易老头甩的越来越远。在他眼中,易老头已经没入雪峰之中,成为一个几乎看不清楚的小黑点之时,柳轻扬仅仅才踏足雪峰不到百丈。 易老头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并不是雪峰的严寒阻挡了他,而是作为一个战斗了一辈子的高手,他对自己的状态非常清楚。大敌在前,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但是每一份体力,在最后决战时刻,都足以决定胜负。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不能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一次堪称经典的战斗。 半山腰对于易老头来说,并不算困难,不久后,他那枯瘦的身影,就已出现在半山腰。 见到那个白衣如雪的美貌女子,易老头也不禁微微露出讶色,思索片刻后,问道:“姑娘可是姓解?” 解铃微微点头,反问道:“易总督?” “活到这一把年纪还没死的大宗师,也就我一个了。”易老头洒脱的笑了笑。 这倒是真的,虽说寒暑不侵,百病难生,可大宗师依然是个高危行业。就秦飞知道的大宗师来说,从唐魏战争开始,直到水晴空在东都仙去。二十年来,成名的大宗师已经死了六成以上。许多大宗师甚至没有普通老百姓活得长! 每次想到,菜市街那个当了一辈子小混混,直到八十二岁死前一天还在幻想着成为双花红棍的那个老痞子。秦飞就觉得特别可笑,这样的菜鸟活到了八十二,可那些大宗师通常就在最鼎盛的时候凋零了。 所以,秦飞特别理解孙涸那猥琐不堪的性格,活下去,才有机会实现很多事。死了,那就只能指望别人了,倘若指望的人靠不住,那可真是死不瞑目。 同样,许多年来,孙涸对秦飞的言传身教一直是:出来混,安全第一。 “没想到,你还真的因为这个小子,从东都一直追到西北雪峰。”解铃指了指站在一边的秦飞:“看来,我没抓错人!”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抓走秦飞的人,对他没有杀意。后来秦飞将西北军一个分队正.法,更加证实了我的判断。于是,我就在想,我不妨走的慢一点,多兜几个圈子。要知道,像秦飞这样的年纪,能够多见识几位大宗师,跟随在他们的身旁,对他的修为和眼界,是非常非常有帮助的。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甚至没机会和宗师说句话呢。” 易老头笑的很是开心,一副占了便宜的模样。 他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这小子的师傅应该是孙涸,一个!在北疆见过水晴空,还拉着水晴空去冲阵,迫得水晴空一代大师给他做打下手的活儿。两个!秦飞去皇宫的那次,庞真也出了力。三个!算上我,就是四个了。现在还跟在你身边待了两三个月。这世上活着的大宗师还有几个人?他一个人就跟过见过五个人,叫我怎么能不看好这个臭小子。” 解铃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秀眉。 “秦飞,你过来!”易老头冲着秦飞招了招手。 秦飞默默的走到易老头面前。 “这是一次难得的较量。我既然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全部打算。察事厅在我手中执掌已经数十年。我老了,早已没有朝气和冲劲。昔日鼎盛一时的察事厅,渐渐露出了衰败之象。你必须要明白,察事厅不能倒。吴国的镇抚司仅仅是一个情报机构,但是察事厅不同。我们可以监察百官,只需对陛下负责而已!” 易老头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我们不从户部拿一分钱,我们不需吏部批准用人,我们也不用看任何官员的脸色。手握十万雄师的将领,见到察事厅的提督就像老鼠见了猫。” “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独立和强大。团结的察事厅才是无往而不利的。我们不设门槛,别以为你师傅是孙涸,我就不敢用你。君山水和元鑫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背景,将来你自然会知道。但是,进了察事厅,大家就是一家人。你会渐渐明白这个团体的意义!” “楚国能够灭魏,江北一统,驱逐蛮族。察事厅居功至伟,只是寻常人看到的,更多是名将名臣罢了。” “如果不是我们清理吏治,不是我们肃清奸细,不是我们拱卫要人。楚国可能早就**不堪,积重难返。还提什么统一天下?国,亡于腐!亡于战!但,兵凶战危,亡国乃是常事。因腐亡国,才是最让人恶心到想吐的!那是何等不堪的国度?” 易老头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看着秦飞:“即日起,你便是代理总督!今日之后,若我死,你便带我骸骨回东都接任。若我生,我便颐养天年去,撑死了给你小子当个幕后军师。你就放手去做吧。” 秦飞眉头紧锁,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易老头却已转向解铃,以平辈之礼,微微欠身道:“请,赐教!” 第274章 同死! 两位深不可测的高人静静相对,紧张的气氛不亚于山下十万大军的鏖战。秦飞一时无言,这一场战斗,他知道是无可避免的。解铃铁了心要为水晴空复仇,而易老头也很欣慰能够和她一战。而且,这两个人的本事实在大的要命,要解开他们的恩仇,除非有比他们更高的本领。这份本事,秦飞现在还真没有。 解铃并没有马上动手,而是看着远方,悠悠叹道:“就只上来你一个人么?” 易老头正要说话,忽然心中一个怪异的念头闪过,顺着解铃的目光回头看去,远处,一道身影风驰电掣般向雪峰赶来。那种速度,绝不是柳轻扬能拥有的! “楚国皇帝怕你年纪大了有闪失,一旦你有个三长两短,对于楚国上下的打击太大,所以,他派了庞真来做帮手。”解铃幽然说道:“虽说大宗师的战斗,两人夹攻一人有些无耻。可无耻的事做过一次,也就心安理得了。卖过身的婊子当然不介意再卖一次……是不是这个道理?” 牙尖嘴利的解铃指桑骂槐,恶毒的咒骂让易老头的脸色实在有些挂不住,无论如何,当日他和庞真一起夹击水晴空,乃是人生一大污点,很难洗去。 易老头身影一闪,秦飞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已被易老头提着领子丢到上方的一块凸出岩石上。 “老老实实在那待着,我们的战斗与你无关。睁大你的眼睛,也许你能学到很多东西。”易老头高声叫道。 片刻之后,飞奔而来的庞真和辛辛苦苦走上半山腰的柳轻扬,几乎是同时出现在解铃面前。庞真一袭殷红锦袍,宛若一团火焰。易老头枯瘦的身影裹在黑色大氅之中,就像雪峰中的一棵瘦小怪树。柳轻扬青衣飘动,仪态潇洒,纵然面对高于自己的对手,依然神情自若。而白衣如雪的解铃,迎风而立,犹若雪枝。 “楚国真是人才凋零了。”解铃冷笑道:“硕果仅存的两位大宗师,今日都要葬送在这里,真是令人叹息。” 区区一介弱女子,口气却是大的令人惊讶。庞真一生见惯风云,毫不为意,柳轻扬却微微惊讶。要知道,就算以水晴空之强,面对两位大宗师的夹攻,也只能含恨而亡。眼前这个美貌女子,竟然扬言要把庞真和易老头一锅端了。如果她不是大宗师的身份,柳轻扬一定会以为她只是个长得漂亮点的疯子。 易老头摇了摇头,说道:“解姑娘,楚国藏龙卧虎,抛头露面的大宗师,的确就只有我和庞真两人而已。可私地下,又怎会没有其他大宗师的存在?就像姑娘你,若不是瀑布袭击秦飞,引我等来此,谁能知道,天底下又出了一位大宗师?我和庞真都为名利羁绊,各有各不得脱身的理由。许多人一心追寻天道,又哪里会沽名钓誉,到处显摆呢?” “有或者没有,你们是没命看到了。”解铃冷冷一笑,那柄破剑在手中轻颤,遥指三人。 易老头脚下轻动,却是飘到解铃左侧,面对庞真,淡淡的问道:“你要出手么?” “易大师,这一场,便让我代劳吧。”庞真诚恳的说道。 他成名天下近二十年,被誉为第一高手。即便水晴空那等修为,更有天痕相助,也不敢说能击败庞真。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能够战胜庞真的人,至少现在是没有!庞真的确是奉了皇命西来。楚帝下了严令,决不允许易老头出现任何意外!庞真没有选择夹攻,而是自告奋勇要替易老头先打一场,已经算是很有道德了。 易老头嘿嘿笑道:“你们都以为我老了,精力衰退,再不能自己对敌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庞真平静的说道。 易老头笑道:“那就行,我打我的,你不要管我。如果你出手,我便打你。你也知道,我从来是不乱开玩笑的。” 柳轻扬无奈的看了庞真一眼,即便是庞真,也不能轻松面对两位大宗师的攻击。事实上,到了大宗师这个层面,大家即便有差距,也不可能太离谱。眼前三人,无论哪两个夹击另一个,都有八成胜算。而且,这里是死地,高不可攀的雪峰,根本不可能有人翻越。既然没了退路,那便只能决一死战! 庞真思索片刻,答道:“好,易大师你先出手,若是胜,自然无话可说。假若有什么闪失,我让她休息一个时辰再出手。” 在场的包括秦飞在内,个个都是人精。庞真的话说的含糊,可意思却是清清楚楚,他就背着手在一边掠阵,要是易老头成了败象,庞真二话不说就要出手救下。随后,再摆个公平的姿态,跟解铃大战一场。可是,什么人能够在和易老头鏖战之后,一个时辰就能恢复过来?当是街上痞子打架么? 解铃冷笑不语,脚下轻点,飘然跃上岩石,她背对庞真易老头等人,低声对秦飞说道:“你走吧,快下山。” “虽然我无力阻止这一战,但是我说过,在我死前,不会让你死。这也是我对水大师的承诺!”秦飞坚持道:“察事厅的总督我可以不做,贸然插手大宗师的战斗,可能粉身碎骨,我也不怕。水大师在这世上的牵挂不多,我既然说出口,就不会悔改。” “你平素看起来挺像孙涸,到了这时候,还真不太像。你师傅的原则,一直都是安全第一。要是他啊……庞真和易老头还没来,他就脚底抹油,跑的不知比谁都快呢。”解铃不知道为什么,话突然多了起来,带着惋惜的神色,看着秦飞:“既然不走,那我也不勉强你,生死有命,若是死了,黄泉路上,你我做个伴,走起来也不寂寞,见到晴空,你也会帮我对付他那个刁蛮老婆吧?” “那个可是正牌师娘……”秦飞心中想道,毕竟是前魏公主,真的很刁蛮吗?只怕是两女争夫,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吧? 解铃见秦飞不语,猜也猜到他在想什么,吃吃笑道:“臭小子挺有意思的,这些日子处下来,我倒是真觉得你挺不错。假若以后你活着的话,帮我照看下解家那几个丫头,要是看得有顺眼的,便娶个回家,解家女儿绝不会辱没了你……” 疯疯癫癫,能把秦飞弄得无言以对的解蕾蕾? 还是连环计要坑死太子的解语解意,那对活宝双胞胎? 秦飞顿时打了个冷战,想都不敢再想下去,还是管灵思好啊…… “也许……”解铃欲言又止,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色,苦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如果你命中注定,今日要死在此地,我又何必强做人?” 解铃翩然跃下岩石,白衣轻展,直如仙女降临,手中破剑却是东一剑,西一剑,两道凌厉的剑气,直袭庞真和易老头。 劲气逼人的两剑掠过,解铃剑意飞纵,竟然同时将庞真和易老头包裹在内。 “别耽误老娘时间,一起去死吧。” 破剑一兜一转,顺手将柳轻扬也圈了进来。 庞真苦笑一声,双手一合,轻拍之下,将剑气拍散,他至少有七八种方式可以回击,此时此刻却选择了守势。 易老头和庞真做出同样的选择,只守不攻,在水晴空死后,两人再也不能承受夹攻一位大宗师对自己内心的愧疚。 柳轻扬就没那么轻松了,明显要逊色不少的他,看似举重若轻的击散袭身剑气,其实有苦自己知,解铃看起来文弱,那一道剑气却是凌厉之极,几乎在一瞬间已突破他护体真气,逆入经脉。柳轻扬苦苦抵挡,接连六七次鼓动真元,这才在剑气破入气海之前,将其弥散。只是他的修为,一直都是飘逸潇洒的路子,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狼狈罢了。 这一击,也让三位大宗师对他刮目相看,能够如常击散解铃的剑气,已经不负‘大宗师下第一人’的称号了。 “只守不攻?你们是在找死!”解铃厉声斥道。破剑回转,剑影重重,宛如鬼影闪动,电光般袭来,沿途寒冰爆裂,积雪纷飞,乱了人眼! 解铃杀机毕现,剑气纵横,气势惊人,剑身已带风雷之声。她每一剑宛如高山之重,却是快的像是闪电。这令人喷血的反差,光是看,就已经让秦飞看得头昏脑胀。 三大高手鼎足而立,解铃如白鸽般在三人之间纷飞,雪亮破剑带来一道道死亡的气息。如果说,断歌中封存的大宗师剑意,只是形的话。此刻解铃的每一剑,都带着魂,剑魂! 风雷动,剑影重。浮冰破裂,疾飞四射!每道剑意所过之处,千年寒冰摧枯拉朽爆开,每一片碎冰都足以掠走人的性命! 秦飞睁大了眼睛,看着这难得的一战。 忽然间,他似乎听见什么声音,诧异的回头望去,一眼望去,神色剧变! 如海浪般的雪流从山顶急速冲下,庞大的气流卷起无数积雪,雪花如浪花般飞舞,数丈高的雪流张牙舞爪,惊涛骇浪般拍下山坡! 大块大块的积雪滑落,推动着雪流,卷起山坡上平静的积雪,形成更大的雪流,肆无忌惮的吞噬着雪峰上的一切! 一瞬间,秦飞突然明白了解铃的话:“我可以带着他们一起去死!” 一瞬间,秦飞知道了为什么解铃要把决战之地选在雪峰的半山腰! 一瞬间,秦飞了解了,解铃为什么一出手便是声势浩大的剑意! 她本就没打算活,她就是要用这座雪山,带着庞真、易老头、柳轻扬一起去死! 第275章 人之潜力 雪山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雪崩了,就连住在山脚下的卷须部最年长的老者也难以记清上次发生雪崩的时候,他是不是才学会说话。生活在内陆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大威力的天灾。 但是秦飞知道,曾经有一支军队进入雪山,九万步兵、两万骑兵、四十头战象。走出雪山的时候,只剩下两万步兵,一千五百骑兵和硕果仅存的一头战象。其他的,全部被雪崩吞没! 如果是频频发生的小雪崩,或许无法对这些修为已经达到人间极致的高手造成多少伤害。可已经好几十年没有发生过雪崩的山峰,高处的积雪根本就不知有多厚。这次被解铃的剑意震动,全面坍塌下来,汹涌的雪流足以将山上的人彻底淹没。就算是在山脚下鏖战的两军,至少也有一大半要死在雪中,尤其是背山一战的雪原各部,完全找不到生还的理由。 解铃露出一阵冷酷的笑意,以她的修为,当然不可能以一敌三,全部杀死。就算是一对一,她也只有杀死柳轻扬的把握而已。但是,少女时,曾经和水晴空攀上雪峰,听那时候一位百岁老人说起雪崩的威力,她便牢牢的记在心中。这种可以人力引发的天灾,便是她报仇雪恨的利器。 看着迎头拍下的雪流,即便是易老头和庞真也不禁变色,在天地之威面前,人力显得是那么孱弱无力。比海浪还高的雪流,张牙舞爪从天而降,所过之处,灰飞烟灭。 令人窒息的死亡就在眼前,解铃反而停了手。待到雪流到来,所有人都会死,此时此刻还要争斗些什么呢? 半山腰上,谁也不可能转眼间就回到陆地,人的速度,即便是大宗师的速度,又怎能比雪流更快?大块大块的积雪坍塌滑落,庞大的雪流仿佛洪荒怪兽,吞噬着一切! 易老头苦笑一声,喃喃道:“原来,一切到此为止!” “就算是死,只怕你们也没有脸面见到水晴空!”解铃冷冷的嘲讽道。 轰隆隆的雪流已逼近,解铃微笑着回头望去,却忽然间变了脸色。洁白的雪峰上,一个小黑点正在快速迎着雪流移动。他很快,雪流更快,片刻之后,黑点已经来到雪流之前。 秦飞冲着迎头拍来的雪流,断歌反转而出,一道剑意以不可阻挡之势迎向雪流。可是,那蕴藏在断歌之中的剑意,足以让人粉身碎骨,足以让一片繁华化为废墟,却无力阻止雪流前进的脚步。剑意转眼间被雪流吞噬,急促的气浪差点将秦飞冲下山去…… 秦飞深深的吸了口气,双脚牢牢的钉在雪岩之上,尽全力,一剑又一剑凌空斩去。千百年来,不知道多少大宗师的剑意蕴藏在这柄小小的断歌之中。如今,都被秦飞用生命的力量催动出来。磅礴无边的剑意,仿佛无穷无尽的激流,一次又一次迎上雪流! 那些剑意或大气磅礴,或连绵不绝,或轻巧灵动,或诡异多变……寻常一道剑意都足可以让人专研多年,领会其中精华所在。可如今,就像不要钱似的,被秦飞肆意挥洒,为的,便是阻拦这毁天灭地的雪崩。 半山腰上,四位顶尖高手,各怀所思看着秦飞。 纵然是庞真,也不可能无穷无尽的抵挡雪流。他最多阻拦雪流片刻,就要被彻底吞噬。唯有断歌,蕴含了千年来历代大宗师的剑意,才能看似永无止境的抵挡。 易老头眯缝着眼睛,他年纪虽大,眼力却丝毫不减,秦飞手中那柄诡异的短剑,一道又一道挥洒着大宗师剑意的短剑,正是楚帝二十年来一直在寻找的魏宫异宝----断歌!数十年来,他一直身为情报头子,断歌的秘密和代表的含义,别人或许不知道,易老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柳轻扬暗暗咋舌,秦飞年纪轻轻便已踏足宗师境,如果他能活过这场雪崩,前途还能限量吗? 解铃却是重重一顿足,斥骂道:“臭小子,坏我大事。” 她身形展动,便要飞身而上,拿下秦飞。余下三位高手一哄而上,此时,唯有秦飞和他手中的断歌才能救大家的性命,要是被解铃拿下秦飞,大家就一起当冰雕算了。好在三人虽然一起出手,却没有杀意,只是困住解铃,让她不能阻拦秦飞罢了。 鏖战的大军纷纷退避,秦飞虽然奋力而为,可他只能阻拦一片雪流而已。整个雪山都在震动,呼啸而下的雪流早已冲下山坡。闪避不及的战士,无论是雪原人还是楚国人都被卷入雪中,消失不见。惊恐的战马不听主人的命令,疯狂的向远方逃窜。已经占尽了优势的西北军和苦苦抵挡的雪原各部,顷刻间竟有万余人马被吞入雪中! 房无量骇然变色,他的反应极快,当即下令:“收兵!” 其实,已经不用他发号施令了,每个冲上前线的西北军都在往回跑,没有人看到海浪般的雪流还敢停步。此刻,无论是死战不退的雪原人,还是杀得兴起的西北军,都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他们的战友,甚至连一声惨呼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卷入雪流之中,偶尔能在翻滚的雪浪中看到他们的盔甲兵刃,却没有任何人能把他们救出来。 侥幸逃出生天的战士,惊魂未定的看着山上那个飞舞的身影,在他们看来,那只是一个隐约可见的黑点而已。可就在那个黑点的上方,磅礴的雪流就被他一人硬生生的挡住。厚重的雪流堆积如山,更有无穷无尽的雪流继续涌至。 如果不是秦飞挡住正面的雪流,山下的雪原人早就被卷入雪浪之中,变成一具具冰尸了。 全力施为的秦飞有苦自己知,要将断歌中的大宗师剑意全部发挥出来,根本不是他能承受的力量。他看似充沛的真元,看似强大的修为,在剑意无边无际的抽取中,渐渐油尽灯枯。经脉中的真气早已枯竭,气海已然干涸! 他还在奋力抵挡,只有他才能将山下所有人,包括自己,全部救下。 秦飞的脑海中隐隐有个声音在叫喊,雪崩不会持续太久。他是在用生命和雪流拼时间,如果他能坚持到雪崩结束,大家都能活下来。如果不能…… 秦飞嘶声呐喊,一口鲜血喷在断歌上,再一道剑意挥出,如山般堆积的雪,原本被他阻拦在上空数丈之处。如今,距离他的头顶不过三尺之遥!沉重的压力,让秦飞经脉欲断。每一剑,都是他的生命之力! 柳轻扬百忙中向上望去,忽然惊呼道:“怎么回事?” 庞真一掌逼退解铃,急忙回头。他清清楚楚看到,秦飞的身体笼罩在一层金色的光芒之中,断歌那无边无际的剑意,从金光中四射飞散,硬生生的将已经迫近头顶的雪流,再度推高尺许。 解铃飘然退后几步,静静的看着秦飞那飞纵的身影。半晌,才苦涩的说道:“你们赢了!” 是的,雪崩终于停止,没有新的积雪冲下,所有的人,都可以活下去,除了秦飞!他一个人,顶着所有的积雪!他不能停,只要停下,已经堆成山的雪就会将他活生生的砸死。而失去了雪崩威胁的三位高手,可以轻松将解铃杀死在此地! 秦飞只觉得浑身无力,仅凭着意志还在挥舞着断歌。可是已经陷入混沌的秦飞并不知道,断歌中,早已空空如也,连一道剑意也没有了。 沉重的积雪依然被他阻拦在头顶上,他身上的金光越来越耀眼,随即慢慢变红,红的好像一团烈焰。 秦飞早已失去意识,他根本不知道身上所发生的这一切。迷茫中,他觉得很热!热?的确是很难让人理解!可落在其他几人的眼中,便是骇人听闻的变故了! 易老头复杂的看着那团烈焰,真的是一团烈焰。不住扩大的红光,所到之处,冰雪消融,化为雪水。水流带着积雪和冰块,从低陷处悄然流下! “易大师,庞大师,秦飞这是怎么了?” 庞真和易老头骇然对视,却都齐齐沉默了下去。 片刻之后,庞真低哑着嗓子:“原来,天道是真的存在的。” 易老头叹息道:“那一瞬间,只怕连秦飞自己都不知道,他全部的潜力尽数迸发,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达到了天道。天之道,相生相克,以天地之力为自己所用。这些,以前都只是传说而已。今天,我们才算亲眼看到,哪怕就此死去,也不枉此生了。” “他……进阶天道高手了?”柳轻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易老头缓缓的摇了摇头:“不,秦飞依然是那个秦飞,只是在这一刻,他一脚踩进了天道的边。原来……”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在心里说道:“原来,只有天道的血脉,才能达到天道。” 庞真解释道:“轻扬,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疯牛即将撞上她的幼子之时,居然能硬生生的将牛拉住。这样的故事,你应该听说过不少。事后,那个女人依然是老样子,别说拉牛,就算拉只羊也未必能够。可,她却证明了,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只要能把她的潜力激发出来,随时拉住一头牛并不是神话。” “秦飞的情况和她差不多,只不过,他展现出了足以达到天道的潜力。”庞真有些羡慕的说道:“如果他有合适的机会和苦修,千年来的第二个天道高手,就要着落在他身上了。” 第276章 都是反骨仔 缓缓滑落的雪块带着秦飞的身体从雪岩上落下。柳轻扬抢上几步,将秦飞抱住,低头看去,虽然他脸色苍白,嘴角鼻孔渗出不少鲜血。可探手一握,但觉他经脉中真气鼓荡,生机盎然,甚至比以前还要强劲的多。柳轻扬这才松了口气,抱着秦飞从高处跳下。 易老头低声叹息,看着一脸怒意的解铃,悠悠的说道:“解姑娘,如今,你只怕谁都杀不了。” “那好,我祝你长命百岁,好好活着,等我来取你的性命!”解铃一声长笑,白衣飘飘,踏雪而去,转眼间,消失在雪峰之间。 易老头和庞真苦笑相视,跟解铃的冤仇是怎么都化不开的。她在暗,庞真和易老头在明,今后当真是一天不死,一天就要提防着解铃的暗杀。这样的日子,想起来都会头疼。而且,女人从来是不讲道理的,今天她可以劫持秦飞,明天当然可以拿易小婉开刀。庞真身居皇宫,倒是没什么大碍,可那女人要是闲着没事就去皇宫踩踩点,顺手宰两个皇子皇女什么的,也实在让人受不了。 可这也没办法,既然已经结了仇,就只能承受这样的后果。 柳轻扬将秦飞抱下,径直向山下走去。两位大宗师却还在半山腰,不肯离去。庞真随意瞥了昏迷中的秦飞一眼,淡淡的说道:“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断歌可能是孙涸给他的,但断歌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寻常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他刚刚一瞬间表现出了天道高手的潜力,更加佐证了他极有可能是魏国硕果仅存的皇族血脉。古老相传,只有神武帝的子孙才有可能再入天道。千年来,无数惊采绝艳之辈,穷极一生,也不能踏足天道的门槛。包括你,包括我,这辈子还有机会问鼎天道吗?” “我是一等侯,大内侍卫总管。你是察事厅总督,超然于九品之外。秦飞……到底是留还是不留?” “断歌的剑意已空,只是一柄比寻常宝剑要锋利些的快剑罢了。至于秦飞的身份……你当真这么看重?”易老头踱着步,走到旁边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坐下,抬起头,笑呵呵的看着庞真:“水晴空死了,你不是也一样难过?虽然是敌人,可无论是人品还是修为,他都足以赢得任何人的尊重。” “他的确很有可能是魏国最后一个正统皇族,但这又怎么样?魏国已经雨打风吹去了。唐隐可是正统唐国皇族,不是也一样做御史大夫做的好好的。这天下间的是是非非,哪里有那么多的对错,哪里有那么多的恩仇?若是秦飞真的想要反楚复魏,他凭什么?凭那些一盘散沙的魏武卒?还是凭他现在不成器的修为?” “假若有一天,他真的进阶天道了。那时候你我是不是还活着都难说的很。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他要复国也好,要报仇也罢。我只知道,我活着的时候,留下了一枚天道高手的种子。这人世间,也应该再出现一位天道了!” 庞真目光闪烁,这番话如果落在楚帝的耳中,绝对是大逆不道。开什么玩笑?前魏皇子就在眼前,结果身为察事厅总督的易老头,居然不但不杀,还要给他机会,让他成长? “这天底下的事,能瞒得过察事厅的并不多。但是我知道的事,未必每一件都告诉陛下。对不对?”易老头那双慵懒的眼睛,似乎软绵绵不着力的看着庞真,可他的脸上,却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 “你想说什么?”庞真问道。 易老头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本来不姓庞,你应该是姓龙的。” “行,不用说了。”庞真立刻举手,打断了易老头的话,苦笑道:“这世上还真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不不不,我知道这件事,只是个意外。”易老头笑的很是狡猾:“后来我仔细印证,才恍然大悟。这天底下怎么会就蹦出个天才少年,要知道,天才这玩意真不是很多。不但要有好的天赋,更要有好的机遇。譬如,一个孩子可能是书法天才,可是从小他家里穷的连吃饭的碗都买不起,哪里能买笔墨纸砚?更别说让他去念书了。他可能拿着树枝,自己在地上划几个字,能划出自己的名字就不错了。一个天才就这么被埋没了。” “回想你庞大师声名鹊起的岁月,种种机缘巧合,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后来,我知道你是龙家的人,便什么都清楚了。” “你看,龙家的人可以做一等侯,做大内侍卫总管。那秦飞怎么就不能接我的班,做察事厅的总督呢?” 如果说这话的不是易大师,而是随随便便一个人的话,庞真此时绝对有杀人灭口的心。龙家的历史非常悠久,早在千年之前,神武帝还没有横空出世的时候,龙家就隐隐是中原反抗力量的领袖。百多年来,无数龙家子弟为了将蛮族驱逐出去,抛头颅洒热血。可惜,他们缺乏足够的实力。 后来,神武帝的出现,直接颠覆了整个中原的格局。一位天道高手和十二位大宗师的力量,胜过千军万马。以前偷偷抵抗的人们团结在神武帝的旗下,和蛮族浴血奋战,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建立了大一统的魏国。 但是,龙家却悄然隐没了。他们觉得很委屈,自己的家族努力了百多年,牺牲了那么多人,也出了不少天纵奇才,可从没有人能达到神武帝的高度。如今,人家大一统了,人家当了皇帝。龙家索性隐姓埋名,遁入山林。 对于这个牺牲极大的家族,神武帝也一直惦记着,派出不少人手寻找,希望他们可以为百废待兴的魏国出一份力。可即便龙家的人被找到,他们也绝不出仕。日子久了,魏国的皇帝们也就渐渐淡了心思。 可他们没有注意到,龙家的后人们,一直想重新夺回这片大陆的领导权。他们的行动极其隐蔽,也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直到六七百年后,龙家人终于等到了机会,他们成功的分裂了唐家、楚家和吴家。在龙家的暗中发力下,偌大的魏国终于四分五裂,陷入征战之中。 龙家人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他们试图浑水摸鱼,赢得自己的国度。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既然整个大陆都陷入了征战,他们的崛起依然遥遥无期,甚至稍稍一露头,就会被几家合起来打。 这已经不能叫悲剧了,或许这就是命运,老天注定龙家就没有一统天下的命。他们最风光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占据了五城之地,随后就被潮水般赶来的魏军给剿灭了。 从天下四分到三分再到现在的二分,从来都不是龙家的舞台。 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可令人意外的是,如今声望高不可攀的庞真,居然出身龙家。而这个最大的秘密,居然被易老头知道了…… “你们龙家现在也剩不下多少人了吧?”易老头轻悠悠的反问道。 庞真摇了摇头:“不,龙家其实一直人丁兴旺。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想必能猜出很多东西吧?” “嗯……假如我是龙家的家主,苦苦隐忍这么多年,始终看不到机会。那我会怎么做呢?”易老头清脆的打了个响指:“有了,我会把年青一代最出类拔萃的孩子都给丢出去,给他们新的身份,为他们创造机会,在各个国家出人头地。随着时日久远,他们渐渐会占据高位,拥有各自的势力。甚至,四十年前的某个状元郎,很有可能是今年某个新秀将领的表大爷。只不过,他们虽然身份不同,来历不同,其实却都是龙家的人。” “龙家的计划应该不是执行了一天两天,已经有很多个年头了。否则,那时候论你多么天才,也很难接近陛下的身边。” 易老头笑道:“按理说,我应该大力排查,将混入楚国的龙家子弟都挖出来。后来,我想了想,没有必要这么做。这些龙家子弟混入楚国,第一代人或许还记得自己的使命,可第二代呢?第三代呢?他们会舍得手中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去冒着丢脑袋的风险为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家族去赢得天下?” “即便赢得了天下,他们又能获得比现在更高的地位和财富吗?” “譬如你现在已经是一等侯了。假如你帮龙家造反,成功与否难说,就算成功了,真的能给你裂土封王?难道龙家不怕造就一个燕王出来?” 易老头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办法虽然不错,可最终还是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庞大师,你身为龙家的后人,还容不下一个神武帝的后人吗?” 庞真的神色有些尴尬,他的心思的确被易老头说中。沉默了片刻,庞真低声道:“那,柳轻扬至少已经知道了,秦飞的真实身份吧?” “他不会说的。”易老头眉毛一翘,傲然道:“因为,唐家除了唐隐和黛儿之外,并没有什么人发自内心尊敬他。他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 第277章 谁是谁的谁 西北军收拢军马,退避五里安营扎寨。旌旗飘扬,营帐相连,虽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毁掉了万余人马,可是西北军的筋骨并没有受伤,他们依然拥有强大的实力。 从雪峰上下来的三位高手,带着昏迷不醒的秦飞,进入西北军军营。 房无量立刻命人安排营帐给他们居住,并亲自过去探望。 “他就是杀了我整整一个分队的秦飞?”房无量皱了皱眉头,看着十分年轻的秦飞,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照面。 秦飞躺在软榻上,盖着松软的棉被,鼻息均匀而有力,脸色也渐渐从苍白回到红晕。早前渗出的血渍,已经被勤务兵擦洗的干干净净。他当然不知道房无量正好奇的打量着他,此刻的秦飞,还在魂飞天外之中。 易老头摆了摆手:“稍候我就要致仕,秦飞会接替我出任总督。以后你对他说话可不要这么无礼。虽然你是一方镇守,可他手中的实力绝不比你小。” “总督大人亲自选定的接班人,无量怎么敢不敬重。”房无量笑呵呵的应道。 房无量虽然不靠关系混,可他也知道得罪人绝不是什么好事,尤其这次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庞真就不必说了,惹恼了庞真,即便自己身边有数万军马保护,也跟光着屁股睡在大路上没什么区别。柳轻扬在这里就代表着唐家的意志,房无量可以吓唬那个纨绔唐轩,可他心里很清楚,唐隐在朝中的势力大得很,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把房无量从西北军主帅的位置上拿下来。 房无量对几位重要人物敬重有加,让庞真和柳轻扬看他也十分顺眼。 “西北这场战事还要继续打下去吗?”庞真出声问道。 房无量思索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庞大师,以末将的本意,可以收兵了。我们出兵的意图是打乱雪原人结盟的行动。本来大胜可期,不想这一场意外的雪崩,令我们双方都损失惨重。并且,冲刷而下的积雪堆积如山,原本可以展开会战的地带,现在雪几乎有一人厚,骑兵无法行动,步兵举步维艰。再要打,我们就要挖开积雪,先开辟道路……这样的话,会把后勤拖的很长,对于西北军不是好打算。” “我担心的是,西北军这次大张旗鼓前来讨伐,胜果不大就要收兵,到时候朝廷里的官员肯定会弹劾我。别的将领暂且不说,御史台的那帮人就难对付的很。房某还要麻烦柳总管回东都后,先替房某向唐大人请罪。如果唐大人肯说句话,让手下的御史们口中留情,房某就感激不尽了。” “陛下的心思,末将也不敢乱猜。只不过,楚国烽烟处处,我这一仗消耗不少……陛下若是龙威震怒,还请庞大师多多美言。” 房无量说话得体,虽然谦逊却不失体面,庞真和柳轻扬齐齐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房无量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去。 软榻上的秦飞猛烈的咳嗽几声,脸色憋的通红,居然悠悠醒来。营帐内几人的目光顿时汇聚在他的身上。 “差点要了小爷的命……见鬼的雪峰!”秦飞有气无力的嘟囔道。 听到这句话,易老头和庞真哈哈大笑起来。易老头冲着房无量使了个眼色,房无量知趣的告退。 柳轻扬扶着秦飞坐起身来,低声问道:“秦飞,你不是老爷的儿子,那成信是不是老爷的亲生儿子?” 秦飞本来悠悠醒转,脑子还有些不清楚,陡然听到这句话,顿时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一颗心猛烈的跳动起来,缓缓扫视着帐内三人。 易老头低着头,用老拳敲着膝盖,淡淡的说道:“你那柄断歌现在剑意已空,用处不大了。我老人家替你做主,将它藏在雪峰你之前所在的那块雪岩之下。你现在若是带着它,没什么大用,还会惹人注目,动辄暴露你的身份。藏起来的好……我老人家说话算数,稍候我就带着你回东都,以后老老实实替我看着察事厅。” “什么意思?”秦飞诧异的看了看易老头,又看了看庞真。 庞真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你到底是什么身世并不重要,我看中的是,那个人能不能把我的察事厅继续发扬下去。如果能,就算他是我的仇人也不要紧。如果不能,就算是我的亲生儿子也要滚蛋。”易老头说道:“我觉得你行,这里所有人都不会泄露你的来历,没有人会知道的。” “很多事是没法选择的。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有的人出生在贫苦家庭,有的人就生在大富之家。他们生来就要背负着不同的命运!”庞真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似乎穿越了营帐,看着遥不可及的远方,缓缓的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 他收了口,始终没有说下去。但是这番话落在秦飞的耳中,已经明白了很多东西----庞真也背负着他并不想背负的东西,庞真也有和自己一样难以对人言的苦衷。 “我也不介意你的身世,包括老爷也不会介意。”柳轻扬笑了笑:“不过,以老爷的聪明才智,如果知道你不是他的儿子,加上那柄断歌,他当然可以猜到你是谁。可惜的是,他没有看到你用断歌,所以,他一定会向另一个方向猜。这辈子我没瞒过老爷任何事,这件事我准备破个例。” “还有一个人也会猜错的。”易老头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似乎想到了那个人猜错之后会做些什么,忍不住笑得连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那,成信是不是老爷的儿子?”柳轻扬问道。 秦飞差点就脱口而出说不是,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成信的确是个孤儿,他是被老妈从菜市街捡来的孤儿。从小到大,他都相信他是老妈亲生的,当然,他也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这不仅仅是成信一个人的梦想,对于三个儿子都有些不争气的唐隐来说,无论是秦飞还是成信,都要比他的儿子强多了。 谁不希望自己有个有出息的儿子呢?哪怕这个儿子是混黑道的? 秦飞终于默默的点了点头。 柳轻扬大喜过望,连声道:“真的是他,真的是他……这下可以有个交代了。” 话音刚落,庞真已经反手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用力向帐外投去。而几乎是慢了一瞬间的功夫,易老头也伸指一弹,将一支勺子弹了出去。 这两人虽然动作不大,可柳轻扬很清楚,这个茶杯和勺子,足足可以打死一个很多人觉得厉害的高手。 “有人来了!”易老头低声喝道。 一道窈窕的身影飘然进入营帐,她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拿着勺子,轻描淡写的丢在地上。厚厚的地毯稳稳的接住了茶杯和勺子,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要把秦飞带走。”解铃幽然说道。 “你觉得可能吗?”庞真反问道。 “那就随便你们了。”解铃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既然来了,当然不怕你们围攻我,打不过,我想要跑的话,你们未必能抓到我。我要带走秦飞,绝对是对你们有好处的。” 易老头思索片刻,沉吟道:“既然来了,不妨坐下说。” “还是总督比较会做人,你这个大内侍卫总管,成天守着个暴君,连待人接物的礼节都忘的差不多了。”解铃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讽庞真和易老头的机会。 柳轻扬递过一把椅子,解铃盈盈落座,轻声道:“今日西北军和雪原各部一战,双方各有损伤。虽然我不懂军事,可也知道,西北军依然有作战的力量,而雪原各部就是强弩之末,他们最精锐的战士,不是死在西北军的刀下,就是死在雪崩之中。如果不是有深厚的积雪阻塞,我想,房无量应该会马上派出军马,把已经疲惫不堪的雪原各部,彻底剿灭。” “现在,房无量失去了战机,应该会要撤军。”解铃接着说道:“他一撤,西北各族就可以恢复元气,从部族中补充军马。待来年春暖花开之时,积雪融化,两边还要舍生忘死的打下去。你们楚国现在内乱,燕王造反,处处烽烟。吴**队枕戈剑江,天天嚷嚷要给五皇子报仇。到处打仗,就算你们军队够用,财政也会吃紧。” “如果我是楚国皇帝,西北战事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就一定要停。可停下来,不是你说不打就不打的。已经损失惨重的雪原人,熬过这个冬天,怎么可能不找西北军复仇?如果西北军消极避战,一旦被雪原军马突入四角城以东,那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你倒是挺为楚国着想嘛!”易老头笑呵呵的说道。 解铃摇了摇头:“不,我是为了雪原上的人,才要来带走秦飞。最起码,暂时不打仗,对雪原的好处,要比对楚国的好处更大。你是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把秦飞交给我吧!” 第278章 雪原长老 易老头在朝野混迹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微微思考片刻,就下定了决心。 解铃就像刚刚抓住秦飞似的,提着他的腰带,径直向帐外走去。 她的脚步飞快,转眼间已经离开了军营,那些巡防的战士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就已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害得很多人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拼命的揉眼睛。 “大家这么熟了,能不能不要提着我?我现在还带着伤呢。”秦飞有气无力的埋怨道。 解铃手掌一松,秦飞顿时重重的跌落在雪地中,脸孔深深埋入积雪,半晌才挣扎着抬起头,狠狠的吸了口气。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解铃冷冷的喝道:“我在雪峰设下的绝境,引动雪崩,眼瞅大仇得报,你居然坏我好事。” “那也不能算报仇好不好。”秦飞叹了口气:“先说雪崩来了,我肯定也要死。我还很年轻,这个世界花花绿绿多么好玩,我还没有玩够。老婆还没娶,儿子还没生,就这么死了,我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人在危机时刻自救乃是本能。” “再说,水大师在这世上牵挂的人已经不多了,你肯定是其中一个,我身为他半个弟子,如果眼巴巴的看着你死在雪峰,将来实在没有脸面去见水大师。” “易总督和庞真虽然一起出手对付水大师,他们也只是别人手中的刀而已。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能因为没法向陛下报仇,就这么找两个人同归于尽,对不对?” 解铃冷哼一声:“借口倒是挺多。” “我的损失也很大啊……救命法宝这次一下子丢的干干净净,以后遇到别人来打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应付。师娘,要是有人想打我,你一定要帮我打他。”秦飞委屈的说道。 解铃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实在是拿秦飞没有办法。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只要养好了伤,他不去找别人的麻烦,那人就可以烧高香了。双修宗师级的高手,天底下能够战胜秦飞的,也不会有很多。尤其是这世上有点名头的大宗师都跟秦飞有些割不断的关系,余下的如刘任重一级的高手,虽然和秦飞不对路,可要杀他还是很难的。一柄断歌,在秦飞还很弱小的时候,或许还有保护他的作用。但现在耗尽剑意正是好时候! 解铃抬起头,看着有些黯淡的天空,悠悠的呼了口气,白雾渐渐弥散。她忽然想到,千年来,魏国皇族再没有出过一位天道高手,很可能就是因为这柄断歌的存在。有了这个护身符,那些皇族子弟,即便出类拔萃,也懒得再练下去了,反正任你高手前来,老子拿断歌一挥,你们统统都要完蛋…… 有一得必有一失,失去了断歌,也未尝不是好事。 “再油嘴滑舌,我就拔了你的舌头。”解铃重重的斥道,随后又降低了声调:“现在能走了么?” “勉强能走吧。”秦飞支撑着站起身来,他消耗太大,又有内伤,一身功力无法凝聚,比起一个寻常人也要差不少,在雪地里行走,举步维艰。 解铃小手悄然递出,托在秦飞的腰上,一股暖暖的真元顺着腰后雪山源源不断的进入秦飞经脉,帮助他梳理纷杂的气息。一开始,秦飞的脚步还显得蹒跚,走了一会儿,渐渐四平八稳起来。 直走到黄昏时分,才到了卷须部的驻地。 驻地外,一个个巨大的火堆正在燃烧,许多人围坐在火堆边,默默的念叨些什么,还有人痛哭流涕,伤心欲绝。 “今天战死了很多人,他们是在为死去同袍的灵魂祷告,祈求雪峰上的神灵将英灵留在身边,得以安宁。”解铃幽幽的叹了口气:“房无量是个人才,他用兵不拘一格,占据优势也不冒进。以势逼人,迫得雪原军队不得不决战,又突出奇兵,打乱巴图尔的部署,把主动权牢牢握在手中。如果不是那场雪崩,这里恐怕早已是尸山血海,雪原再也没有能和西北军对抗的本钱了。” “损失有多少?”秦飞低声问道。 “具体情况得问巴图尔,但是我听人说,当场战死、伤重不治,还有被俘虏,和雪崩时失踪的,加起来超过两万多人……”解铃怅然道。 她和雪原各部颇有交情,和楚国一向是水火不容,当然偏着雪原人。 秦飞暗暗摇头,对于雪原来说,一下子损失了两万多精壮,尽管不足以致命,却也足以让他们许久不能恢复元气了。 “你带我回来,是不是雪原出了什么乱子?”秦飞问道。 “很快你就知道了!”解铃冷笑道。 走近巨大的主帐,秦飞还没掀开门帘进去,就听见野狐向南的声音:“别争了,今天我们被西北军打得大败,兀那利手下的战士几乎全军覆没,就连兀那利自己都差点完蛋。你不要瞪着我,兀那利,我们是老交情了,我说错了吗?你的战士活着回来的不到一百人。” “还有你,巴图尔,你的战士也快死光了。雪原各部,原来就是我野狐向南的战士最多,地盘最大。现在一场仗打下来,你们族里只剩下老弱残兵,以后抵抗西北军就指望我野狐向南了。这大汗的位置,我坐定了。” 野狐向南正在口沫横飞,忽然一阵寒风吹来,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只来得及看到一道闪电般的身影,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脖子就被人抓在手中,定睛一看,眼前正是秦飞…… 野狐向南大惊失色,喃喃道:“你不是死在雪峰了吗?” “让你失望了。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我是祸害!”秦飞咧嘴一笑,随手把野狐向南往地上一丢,伸脚踏住。 野狐向南根本就不知道,只要他拼命挣扎,一定能挣脱开来。眼前的秦飞虚有其表,刚刚那一抓一摔,已经是秦飞能做到的极限,别看秦飞如今站得稳稳当当,只要来个小孩子推一把,秦飞就要倒下了。 可野狐向南怎么也不敢动手,他早已被秦飞震慑,老老实实的躺在地上,还腆着脸用袖子擦去秦飞靴子上的雪泥。 秦飞这一现身,忽然之间,满帐族长们纷纷离座跪下。 “你们这是做什么?”秦飞惊诧的问道。 兀那利满身是伤,他今天身陷战阵,果然是战到了最后时刻,手下兵马死伤殆尽,他自己也受创十余处,救回来的时候,身上还钉着四支羽箭,几乎就要没了性命。此刻跪在地上,依然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 “雪崩是雪峰上的神灵降下的灾难,今天,数万双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秦兄弟,舍生忘死,用一己之力,顶住雪崩之灾,在座的不可能有一个活人。如此大恩大德,我们这一跪又算得了什么?”兀那利嘶哑的声音,微弱的说道。 “从今以往,只要是我双西部的人,无论秦兄弟有什么吩咐,都务必服从,哪个敢违抗秦兄弟命令的,老子亲自砍了他。”兀那利诚恳的说道。 巴图尔跟着叫道:“我卷须部也是如此。” …………………… 一个个族长跟着叫了起来,兀那利忽然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起来什么,大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推举秦兄弟为雪原大汗吧!” 那些脑子不好使的族长们也反应过来了,既然大家伙儿都说以后秦飞说什么就是什么,何不让他成为大汗?别的不说,单单是从雪崩中救下各族兵马,就足以服众了。 正在小心翼翼给秦飞擦着雪泥的野狐向南,立刻嘶声尖叫起来:“你们都疯了,他不是雪原人,他怎么可能做我们雪原人的大汗?” 巴图尔冷哼一声:“大汗的位置,他做不得,难道你能做?” “为什么不是我?”野狐向南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道。 兀那利嘲讽道:“我们可绝不会推举一个被人踩在脚下的人做大汗!” 野狐向南勃然大怒,想要翻身而起,又怕惹恼了秦飞,当场就要了自己的性命,于是陪着笑脸,恭敬的说道:“尊贵的秦飞大人,请您将您尊贵的脚,稍稍抬一点好么?” 秦飞压根就没有松脚的意思,他冲着满帐族长抱拳谢道:“诸位族长,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大汗的位置,的确应该由雪原人来做。再说,我还有自己的事,也不可能留在雪原。” 巴图尔抬头看了看解铃,只见她微微点头,巴图尔立刻大声叫道:“既然秦兄弟有自己的红途灏志,区区雪原之地也不可能留下秦兄弟。这样吧,我们推举秦兄弟为雪原至高无上的长老!” 长老?秦飞的印象中,长老都是一把年纪,胡子比头发还白,佝偻着身子,只吃饭没贡献的人啊! “这个嘛……长老……”秦飞正要出言拒绝,解铃已经飘到他的身边,附耳道:“雪原长老的意义非同一般,你大可以先答应下来再说。自然有你的好处!” 第279章 命令 秦飞迟疑了片刻,低声道:“我暂且先答应下来。” 一群族长们齐声欢呼,如释重负。 “他们在高兴什么?”秦飞问道。 解铃拉着秦飞走到一边坐下,轻声耳语道:“雪原各部各不归属,相互之间还有征战。不过,他们有共同的信仰,就是这座雪峰。雪原人相信雪峰上有神灵,是神灵占据了这座高山,不许任何人翻过山去,也是神灵的力量覆盖了这片雪原,至于雪崩什么的,他们更以为是神灵的手段。所谓长老,就是雪峰神灵在雪原的代表。” “以前,雪原是有过几位长老的,那都是最出色的神棍!”解铃掩口笑道:“他们吹得神乎其神,说是能和神灵沟通,传达神的旨意。可不是吹牛吗?水大师就曾经仔细查过以往长老们的作为,他们的行径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玩命给自己捞好处。” “我对当神棍没什么兴趣。”秦飞嘟囔道。 解铃斥道:“神棍也有神棍的好处。以前有位长老好色,他就想个馊主意,说雪山神需要童女献祭。至于哪些童女能够作为祭品,就要他老人家来亲自挑选。选出来的女孩,就被他带上雪峰。献祭的过程,那些粗鄙的雪原人当然是不能看的。事后,那些女孩子都死了,嗯,应该是被毒死的。曾有好事者检查过那些女孩子的尸体,发现她们死前都曾被人强暴过。” “还有个长老贪财,没事就要带些金银财宝上雪峰献祭,神是不是收到了,谁知道呢?反正他的腰包是越来越鼓,直到他钱多的花不完了,这家伙就偷偷卷着钱,逃到江南去做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总比在雪原上,有钱也没地方花的好。” 秦飞无奈的抹了把脸:“就算是一群猪,被人坑了这么多次,也应该长记性了吧?” “当然。雪原人又不是蠢的无可救药。他们后来知道那些神棍都是骗子,这百多年来,就再没有长老了。今天,他们推举你为长老,并不是真以为你是神的代表。而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精神领袖,一个可以抵抗雪崩,把整个雪原从灾难中救下来的领袖。虽然你不是大汗,可你说的话,哪个部族敢不听?相对来说,雪原上的人,还是很纯朴的。你救了他们,他们就会觉得你是好人,就会尊敬你,对你言听计从。” 解铃眨了眨眼睛:“我说这么多,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明白,你是希望我当个长老,然后用长老的身份,立巴图尔为大汗。巴图尔才能是有的,他做了大汗,刚开始可能并不服众,但是有小爷我的威望压着,大伙儿也会听他的吩咐,假以时日,他自然能够用自己的行动赢得雪原的尊重,成为真正的大汗。”秦飞慢条斯理的说道:“而且,你最关心的是,西北一统之后,会在这乱世中崛起,拖住楚国的后腿。将来会成为一个新的蛮族。” “孺子可教也!”解铃赞道。 秦飞叹了口气:“就算是为了水大师,我迫不得已再帮你一次好了。” 解铃点了点头,营帐里已经七嘴八舌吵翻了天,她的心思却不在这些族长身上,而是仔细盘算着秦飞。小小年纪就成为了察事厅的接班人,稍候就会正式掌管这个庞大而恐怖的机构。他和任平生等人的关系也绝不一般,只要有人有船,任平生就能弄出一支超越吴国水师的舰队。天底下排上号的大宗师都和他有些关系,而他的师傅,又在大漠逍遥自在的做蛮族的武尊。 蛮族、雪原、舰队、察事厅……这么多势力加起来,这个年轻人,将来可以做到什么? 自知无望的野狐向南,腆着脸凑到秦飞身边,客客气气的说道:“秦长老……” “别这么叫我,我不习惯。” 野狐向南又换了种口气:“长老啊,你是雪原的领袖,是我们的希望。我在想,你一个人要是忙那么多事,只怕会累得吐血。野狐向南虽然有些蠢笨,但是跑腿打杂绝对没有问题。要是长老您暂时不方便在雪原的话,不妨把事情都交给我来打理。我一定梳理的井井有条,绝对不会让长老你失望。” “哦?”秦飞伸手拍了拍野狐向南的肩膀。 野狐向南受宠若惊的连连点头。 “我知道你一心是为雪原出力的,我当然不会让你没事干。”秦飞淡淡的说道:“只不过,今天的大战,大家都看在眼中,人家卷须部和双西部牺牲这么大,不给些名分,怎么都说不过去。你的部下骁勇善战,却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许多人的心中都会不服。这样吧,你也别说我不给你机会,雪原要联合起来,许多事都要从头开始,我会给你和别人一样的机会。好好干吧!” 野狐向南激动的浑身发抖,他也不敢奢望自己当大汗,只要不被边缘化就行了,听秦飞的意思,明摆着是要用他,怎能不开心? 秦飞站起身来,用力的拍了拍手掌,清脆的响声,打断了族长们的议论,无数双眼睛看向秦飞,期待他说些什么。 “各位推举我为长老,秦飞年纪轻轻,无功无德,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暂时待在这个位置上。雪原的联合势在必行,如果谁不想加入的话,现在可以离开,我绝不为难,更不会秋后算账!” 秦飞的目光扫视着族长们。 这番话,鬼才信啊?眼瞅着兀那利、巴图尔等人已经把秦飞捧上了天,野狐向南又屁颠屁颠的跑去拍马屁,这关头,要是自己说一声不干。秦飞说不秋后算账,这话巴图尔他们可没说过,正要算账的时候,你算得起吗? “既然大家都愿意加入,我便说说我的想法。” 秦飞提高了声调,神情肃穆,带着几分威严:“雪原不是一个国度,而是许多部族凑在一起的一盘散沙。正因为是一盘散沙,才无法凝聚力量。从今以往,各部战士混编,组成常备军马,交给……” 他的目光缓缓环视,每个被他看到的族长都忍不住有些心动,希望秦飞叫出口的,是自己的名字。 “交给巴图尔带领。他今天表现出了非凡的勇气和卓越的指挥才能。这个位置,理所应当是他的。” 交给巴图尔?就冲着今天七千卷须部战士用血肉之躯力敌重装步军大阵,各族族长也没有一个不服的。 兀那利大声叫道:“一切都听长老的。” 野狐向南面如死灰,雪原上,当然是谁握着枪杆子谁厉害,现在把军队都交给了巴图尔,难道让自己去管放羊? 秦飞难以察觉的瞥了野狐向南一眼,接着说道:“有了军队,就要有后勤,这一部分,我觉得兀那利族长很合适。” 兀那利没想到秦飞这就叫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也不会客气,用力的拍了拍心窝:“放心好了。” “除了军队和后勤,财政也很重要,常备军总是要拿军饷的。野狐族长,你愿意担当这个重任吗?” 野狐向南转念一想,虽然不管兵,可管钱也很风光,再说了,自己族里的战士,难道还真的一混编就不认识自己是谁了?里外里不吃亏嘛,当即答应下来。 解铃有些忍不住想笑的感觉,秦飞这是典型的把野狐向南给卖了,他还帮着数钱。雪原一向靠天吃饭,交易习惯于以物易物,金银之类的,都是各族贵族才能拥有。而且,除非拿着这些金银财宝到江南或者楚国去,否则根本和石头没什么区别。秦飞说,军队要有军饷,野狐向南给他们发什么?发牛羊还是发金银?发了金银,大家肯定不干,不能吃不能喝,还不能买东西。发牛羊?那最富庶的野狐向南,可要大出血了。 这是从野狐向南的腰包往外掏钱,绝不是进账的好戏。 “还有,你们要我做长老,我本意是不愿的。暂且答应下来,是为了雪原能够安定,如果有人嘴把不住门,到处乱说我是长老,别怪我不留情面!” 秦飞手掌如刀,迅疾劈下,坚硬的小木桌,顿时断成两截。断口处齐刷刷的犹如刀切,光滑如镜! 族长们倒抽一口凉气,要是自己的脑袋被这么一掌…… 秦飞走回解铃身边坐下。 “你是害怕楚国人知道你做了雪原的长老?”解铃问道。 “这个真不怕!”秦飞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房无量希望一举歼灭雪原的力量,是因为楚国实在不愿意处处燃起战火。既然现在无法消灭,朝廷当然希望通过和谈来安抚雪原。好把西北军抽调到北疆去对付燕王。” “如果我回去说我做了长老,只要一句话,雪原就能安安稳稳的不扯后腿。朝野上下还不知要怎么感谢我呢!”秦飞狡黠的笑了笑:“要不然,你以为易总督是傻子么?他若是猜不到你带我回来做什么,又怎么会那么轻松就放人了呢?” 第280章 善人善事! 北疆的战事造就了无数难民,许多原本住在北疆和靠近北疆的居民,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园,向战火尚未波及到的内地逃窜。如果运气好,他们有亲眷在内地的话,还可以去投亲。但是,更多的人,一生都没离开过自己居住的地方,哪里会有外边的亲戚?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东都作为楚国最大的城市,这几个月来相继涌入了数以万计的难民。他们大多生活艰难,许多人已经开始沿街乞讨。 朝廷各部门紧急行动起来,一道道文书通令下去。军队和巡检们在校场和空旷处为难民们搭建营帐,供他们暂时安歇。城中的粮仓早已打开,但是数万人的吃喝是个大问题,即便是东都的粮食储备,多了几万张嘴,还是白吃的,也有点受不了。于是,楚帝一声令下,各地的粮食纷纷送向东都。 难民们吃住暂时得到了解决,可还有一个非常危险的问题。就是他们生活的环境非常差,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大帐蓬里,不方便暂且不说,一旦有一个人生病,很快就能传染一群人。历史上并非没有这样的先例,因为难民的涌入,导致一个城市发生瘟疫,从而毁掉一个繁荣的大城,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许多热心的东都人,组织起医疗队伍,深入难民区,为他们诊治。 平素就喜欢做善事的管灵思当然不会置身事外,以她管大小姐的面子,轻轻松松就组织起数十位经验老道的医生,熬了药汤,亲自送到难民区来。 眼前的这片难民区,就在之前的东门校场。这里生活着接近一万六千名难民。他们吃饭,就指望朝廷每天两顿施粥。一碗稀粥和两个馒头,两顿下来,一天算是不饿了。年轻的男子,还能出去找找力气活,看能不能贴补点。女人就只能留在这儿带着孩子。 第一次来到难民营的管灵思,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深深的震慑。还没有走进去,就已经闻到一股腐朽带着酸臭的味道。 看到管灵思的脸色,走在身边的陈小九低声解释道:“小姐,早说你不要来,这地方哪是你能待的啊。上万人住在一起,连个茅房都没有。女人还好点,知道去远处的小树林里解手。那些男人和孩子,哪儿有空就在哪儿解决了,整个地方脏的一塌糊涂。小姐,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送药汤这种事,让别人做不就行了。” 管灵思掏出手帕,掩住口鼻,倔强的说道:“不,既然来了,我就要把事做完。” 陈小九拿她没办法,便指挥家丁赶紧把药汤从驴车上卸下来。这些汤药都是医生们亲自监督熬出来的,具备许多功效。有些是防风寒的,有些防肚泻的……还有一些成品药材,医生们也有做了准备。在这样的地方,生病都是大同小异的,通常也就是那几种病,只要不是太罕见太棘手的,这些医生自信都能手到擒来。 见到有人送药,难民营里的人渐渐汇聚起来。这些天,他们一起吃饭,一起领衣服被褥,总算有了点秩序,虽然很多,却并不显得杂乱。 管灵思索性把手帕往脸上一围,小手抄起葫芦瓢,站在家丁身后。一个碗递到面前,便舀一瓢汤药进去。 管家大小姐热心善事,在东都可是出了名了。贵族圈子里人人皆知,就连楚帝也颇为赞扬。难民涌入东都,正是许多家族表现的时候,除了管家之外,当然也有不少人前来难民营送饭送药。只不过,有的人是一心为了做善事,有的人,却是借机提高自己的声望罢了。 陈小九看着远处几家人摆开的善堂,冷笑不已。 管灵思轻声说道:“小九叔,别管人家。即便他们的动机不纯,只要是让这些难民得到实惠,也是好事一件。” “沽名钓誉之徒。”陈小九冷哼一声:“平素伤天害理贪赃枉法的事可没少做,这会儿功夫来装模作样了,八成是想给家里哪个不争气的小子打响名头,看能不能安排个官职吧。” 管灵思放下葫芦瓢,仔细看了看,轻笑道:“小九叔,你这么说可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你看,那是谁家?” 陈小九定睛一看,不觉有些脸红,在那一串善堂之中,居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她的脸也被面纱遮着,可那身段和气质就很难瞒得过陈小九的眼睛。 “黛儿小姐居然也来了……”陈小九瘪了瘪嘴:“刚才我说的话,不包括她。” 管灵思笑眯眯的说道:“好啦,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说他,走,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向唐家的善堂走去,管灵思悄悄走到唐黛儿的身后,一把蒙住她的眼睛,尖着嗓子说道:“猜,我是谁?” “不要闹了。灵儿妹妹!”黛儿回过头去,两人相视一笑。 “啊,原来是管家大小姐来了!稀客啊!”一个略显消瘦的男子凑了过来。 管灵思不由得惊呼出声:“唐九天?三少爷!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在管灵思的印象中,唐九天应该是麻将不离手,骰子揣兜走,顿顿喝小酒,夜夜宿青楼的啊!做善事?这种跟唐九天八辈子不沾边的场面,居然他会来? “你发烧了么?”管灵思关切的问道:“我带了很多大夫来,需要他们给你看看么?” 唐九天一时不明白管灵思的用意,摇头道:“没,我壮得能打死一头老虎。” 黛儿何等聪明,哪能不知道管灵思的诧异?她拉着管灵思的小手,轻声道:“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这个活宝哥哥,这一年来,真是长进不少。很少出去玩了,也懂的帮家里做点事。最近,我爹也时常夸他。这次帮难民做点事,本来家里还有人怕他一露面,别人会说三少爷沽名钓誉。我爹却说,既然是他诚心想要做事,就让他去做好了。我们唐家的人,难道还要靠这样的小把戏才能做官吗?” “不是真的吧?”管灵思瞪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黛儿:“俗话也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说他突然就变了个人,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那你仔细想想,这一年来,东都的八卦,有没人提到九天跟人打架了?有没人说九天又赖上哪家姑娘了?有没人说九天又赌输了钱,把家里古董偷出去卖了?”黛儿吃吃笑道。 管灵思仔细的回想半天,喃喃道:“这个还真没有。” “黛儿,我去那边看看,稍候就回来。”唐九天叫了一声,便径直向北面走去。 两个女子也不管他,自顾着说着私房话。这一聊起来,话题可就多了,秦飞被掳走,一直都没有多少消息。要不是在北疆把唐轩吓了个半死,黛儿差点就要终日以泪洗面了。好在,她知道既然秦飞能吓唬唐轩,安全就肯定没问题,回来只是时日长短的事儿罢了。 这事,在黛儿的心里可是个小秘密,隐隐约约也有那么层意思----你看,秦飞的消息,我知道,你就是不知道。 不过,算起来日子,柳轻扬都已经走那么久了,秦飞也应该快回来了。要是现在还不说,将来管灵思难免会怪自己藏私。黛儿是个聪明的姑娘,当然不会做这么笨的事! “秦飞的消息……大致也就这么多了,柳世叔亲自去雪原,肯定能救他回来。很可能,他们已在回程的路上了。”黛儿分说仔细,微笑看着管灵思。 陈小九却皱紧了眉头,他可不是单纯的少女,看问题如此简单。当日,他也判断过掳走秦飞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他自问,以秦飞现在的实力,他也不可能在一个照面之间,从千军之中掳走秦飞。 既然那人的修为非同小可,就算柳轻扬去了也根本没有用。柳轻扬堪称大宗师下第一人,但是陈小九自问也不比他差太多。自己做不到的,柳轻扬也无能为力! 他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对管灵思表现出来。 作为伴随了管灵思十多年,看着她从牙牙学语的丫头长这么大的人,陈小九知道,最近管灵思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依然做着自己常做的事,偶尔还和大家开开玩笑!其实她心里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 即便秦飞的修为已经超越了罗五缪七,在管灵思的心中,他还是那个在街上巡逻的小巡检,帮她维持着秩序,帮她烧火…… 关心则切! 听黛儿的意思,秦飞应该没多大危险,那就暂时让小姐先高兴一会儿吧。什么疑团,都等秦飞回来再解! 陈小九的目光飘向远处,他耳力也极好,隐约听见唐九天正对着一个女子喝道:“瞎了?居然踩脏了少爷的鞋!还不赶紧过来给少爷擦干净,哪儿有水?” 那女子畏畏缩缩的带着路,领着唐九天到了一处僻静角落。 唐九天立刻换了副脸色,堆起一脸笑容,谦卑的说道:“蕾蕾姑娘……” 第281章 无间三少 蕾蕾将纤细修长的手指按在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确认左右无人,这才开口问道:“最近有什么消息?” 唐九天陪着笑脸道:“自从听了蕾蕾姑娘的吩咐,家父看我也越来越顺眼了,最近时常把他起草的奏折给我看。虽然朝廷的用意,我猜不到,但是大概的意思也能猜出一二分。前天,家父的一份折子,说的意思就是,西北要停止用兵,对吴国安抚为主,必要的时候可以答应他们一些不太过分的条件,集中兵力,先把燕王之乱给平定了,再慢慢跟吴国算账。” “哦?”蕾蕾轻轻应了一声。 唐九天生怕蕾蕾不相信,急忙说道:“我可万万不敢说谎啊,为了给姑娘你送消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那么长的奏章给背了下来。回到房间生怕忘了,连晚饭都没吃,就赶紧给默下来了。你看看……” 唐九天从怀里取出一份折的很紧密的纸,蕾蕾接过来,仔细读了下去。里边的意思果然和唐九天说的差不多,文字典雅,引经据典,绝不是唐九天这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能虚构出来的。就算要找人代笔,寻常文人又怎么可能知道朝廷这么多动向?这份奏章的可信度应该没有问题。里边那令人哭笑不得的错别字,蕾蕾也就忍了。 蕾蕾回手把那张奏折又叠了起来,小心放好,笑道:“做的不错,再给你一份解药。” “多谢姑娘!”唐九天从蕾蕾手中接过一颗红色的小药丸,迫不及待的吃了下去,口中还连连说道:“最近几天都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或许是毒性变得猛烈了。蕾蕾姑娘,你看我为你做事,尽心竭虑,你就行行好,一次把毒给我解了吧?” 笑话,把毒解了,拿什么控制一个唐家少爷?蕾蕾又不是傻瓜。这样的棋子,用处非同一般,通常人的惯性思维,绝不会怀疑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唐隐虽然是一代人杰,却也是个父亲。这一年来,唐九天在蕾蕾的威逼利用下,渐渐表现得像个还算不错的儿子了。这样的表现也让唐隐暗暗欢喜。 唐轩越来越不争气,偌大的唐家总需要有人继承,难得唐九天渐渐有成器的表现,即便还有些痞痞的习气,却也足以让一个父亲宽慰了。 “你好好表现,我会给你解毒的。”蕾蕾淡淡的说道:“对了,上次你说柳轻扬离家去西北,可有什么新消息回来?” 唐九天一拍脑门:“差点就忘记告诉姑娘,柳世叔去西北很快就要回来了。他已经托人送信,说是要和秦飞一道回来。” 蕾蕾心中巨震,脸色却丝毫未变。她当然知道掳走秦飞的就是亲姑姑解铃,可她也知道,以解铃和水晴空的关系,绝对不会伤害秦飞的。可是,秦飞现在何许人也?他被掳走,震惊了整个楚国。 察事厅全面出动,在元鑫的带领下,执行司一**向吴国发动进攻。这些看不到的战争,让吴国镇抚司累得快要吐血。 杀手,他们通常会想尽一切办法,利用一切条件去要对方的命。但,绝不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手要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杀死目标。如果用自己的命,去换对方的命,那不叫杀手,那叫死士。 就因为秦飞的被俘,执行司的杀手,一瞬间全变成了死士。几乎是完全不计代价,定点清除吴国的重要目标。吓得现在吴国只要觉得自己是个人物的,出门不带百八个人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每天除了去衙门,去上朝,马上就回家。出去喝酒?去青楼寻欢作乐?不好意思,还是自己的命要紧,天知道那里是不是有执行司的杀手? 而易老头的名头在那儿放着,他说,要是秦飞少了根汗毛,就要吴国血债血偿。假如真的激怒了易老头,他拉下脸皮,学着那些行走在黑暗中的刺客,干起来要人脑袋的勾当。吴国有几个人能顶得住这样的威慑? 真正知道内情的,都不担心秦飞的安危,他们担心的都是,解铃的举动,到底给吴国带来了多大的损失。 蕾蕾想起来就有些哭笑不得,以前在大江上,吴国水师横行霸道,可以说是,心情好了就去江南大营溜一圈,找找管平的麻烦。水面上,江南大营的三脚猫功夫根本就不入吴国强大水师的法眼。 可现在的形势完全逆转了,自从任平生到了江南大营,吴国水师摄于这位老江湖的威名,本来就老实了不少。而秦飞被掳之后,任平生仿佛把吴国水师当成了泄愤的工具,闲着无聊就带着他那波海盗出身的部下,开着缴获来的无敌大将军舰,找到落单的吴国水师一阵猛打。 短短两个月,蕾蕾得到的消息里,吴国水师就已经被任平生击沉大小战船三十多艘,俘虏四十多艘,人员伤亡失踪被俘总计超过四千人。 一个发了疯的任平生绝不是吴国人想面对的。可集中优势兵力去找任平生麻烦的话,那个家伙又狡猾的像条泥鳅。大军一到,他老人家就马上缩回江南大营,摆出一副,有种你就上岸的架势。 江南大营可是有五千精锐铁骑的,给吴国人个豹子胆,也不愿意登陆作战。拐个弯回去吧,任平生就跟在屁股后边又摸了出来,哪条船落了单,保准一顿饭工夫就被任平生给吞下去。 这完全是以前吴国水师欺负江南大营的路子,只不过现在反过来了而已。吴国水师苦不堪言,兵部更是直接下令,水师全线退防,不要单独行动。 吴国官员们虽然还不知道是解铃抓了秦飞,私地下他们也在抱怨,哪个瞎了眼的把秦飞抓走,害得吴国吃这么大的苦头。 镇抚司的密探们忙的几乎要吐血,他们要搜捕潜入江南的执行司高手,又要保护要人。最倒霉的是,他们在明,执行司在暗。搜捕的严密了,大不了人家这几天不杀人。可他们稍微松懈,马上就是一个官员人头落地。 听说一个官员原本只是四品官,原则上绝不会成为执行司的暗杀目标。他之前政绩相当不错,私下也找不少人运作,希望能够提拔。正巧,一位侍郎被执行司的高手刺杀了,吴国皇帝拍板让他接任。这家伙吓得屁滚尿流,这当儿去做侍郎,岂不是要执行司在暗杀名单上再添个名字? 为了不提拔,这厮竟然想个损招,亲自上街抢了个别人家的老婆回去当小老婆,然后理直气壮的跟人家到刑部打官司…… 由此可见,吴国朝野上下已经被折腾成什么样了?吴国皇帝多少次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发动全国动员令,集中兵力打过江北去,长出一口鸟气。可是,楚国现在明摆着是用一只手在打燕王,还打的并不吃力。另一只手,就等着吴国人从江南探出头来,再把他们猛抽回去。 没有把握的仗,没法打啊! 现在听唐九天说,柳轻扬就要回来了……之前也有消息说,易老头亲自去了西北。最近东都又没了庞真的身影……难不成,三大高手齐聚西北,那姑姑还有得救吗? 蕾蕾的心里乱成一团麻,她从小和解铃就十分亲密,对这个姑姑的一往情深十分同情,却也有几分羡慕,天底下还有几个男人值得一个如此出类拔萃的女子痴心不改的? 要是解铃有什么三长两短,蕾蕾也不知自己会做什么了。 “柳轻扬回来之后,你再出来和我接头,想办法套出他在西北都做了些什么。”蕾蕾冷冷的吩咐道。 唐九天哪里知道她的用意,连连点头。 秦飞这家伙也要回来,都是这臭小子惹的乱子。蕾蕾脸色有些不善,家里还住着九公主和小玉儿。九公主也就罢了,好歹之前在秦飞家中住过一阵子。那个小玉儿就难对付的很了,别看年纪小小,心眼多的跟蜂窝似的。蕾蕾这样的女子,都不敢在小玉儿面前多说话多举动,生怕露了马脚。 “对了,有件事交代你办一下。”蕾蕾说道。 唐九天马上把胸脯拍的砰砰响:“只要是姑娘吩咐的,三少爷在所不辞啊!” “这事儿原本就是你做才合适。”蕾蕾微微一笑,笑颜如花:“在我家中,九公主带着个侍女住在那里。这个侍女是她在安东的时候收下的。我看这丫头有些不顺眼,而且,她很多事……” 没等蕾蕾说完,唐九天就已经嚷嚷起来:“放心,我回去就安排人手,要把她搓圆还是捏扁,姑娘你说。如果不想杀她,也行。我有门路,把她卖到江南的青楼里去!” “不不不,你误会了。”蕾蕾轻声说道:“我是让你好好摸摸她的底。你是官宦人家子弟,论起关系来,到秦家做客也算不得什么。你自己琢磨要怎么做吧!要杀她,又或者怎么样,还用得你?” 第282章 我的好兄弟 唐九天整了整衣服,掉头朝自己家善堂走去。虽然在东都,他是恶名昭彰的少爷,可这年代,信息又不发达,那些逃难来东都的,哪里知道他的本性。许多人都对他投以尊敬的目光,平素享受惯了别人畏惧目光的唐九天,如今也很享受这种尊敬。 两个女孩儿还在拉着手说话,唐九天没好气的打了个哈欠:“一大清早就被拉来开善堂,觉都没有睡好。你们先忙着,我回家去睡睡。” 黛儿正要挽留他,忽然见到一位唐家仆人飞快的跑了过来,刚刚到善堂就气喘吁吁的叫道:“少爷,小姐。老爷吩咐,马上回家。” “家里出了什么事?”黛儿蹙眉道。 家仆连声道:“没,就是柳总管他们回程太快,送信的说,中午就要到家了。老爷叫你们回去准备。” 唐九天倒是无所谓,两位少女都齐声惊呼,随即掩口失神。柳轻扬回来了,那就是说,秦飞也应该到了……回家,立刻回家。衣服要换的好看一点,稍微打扮一下,御赐的西域香水可以发挥作用了,晚饭去哪里吃呢? …………………… 少女们还在校场失神,唐隐已经走上了东都的大街。黑色锦袍并不显得华丽,却让他看起来精神百倍,布靴踩在坚硬的石子路上,足跟微微带起灰尘。他就像是个不起眼的中年学者,斯文有礼的在路上行走,见到老人孕妇会避让,见到巡检官兵会让行。 人群中,一个青衣男子徐步而行。唐隐露出了微笑,冲着他招招手。 “你的习惯就是不会改,从西域归来,肯定走这条路回家。”唐隐开玩笑道:“假若我是你的仇家,就蹲这里埋伏你,必然得手。” “知道我会这么走的人,也不会很多。”柳轻扬答道:“我们这次回来的特别匆忙,是因为陛下传唤。秦飞和易总督已经先行入宫面圣去了。” “嗯,真没想到,秦飞这小子居然这么大的胆子。”唐隐笑了笑:“一代新人胜旧人,他一个楚国人,竟然当了西北雪原的长老。要是换做往常,这就是叛国。株连三族都算是少的。不过,时局不同了,朝廷现在不能再继续和雪原开战,否则,房无量手下那七八万精兵都无法调入北疆作战。秦飞这个长老当的正是时候,他恰恰可以缓解雪原和朝廷现在紧张的局势。至于将来?哪天朝廷准备把雪原扫平的时候,他站出来说一声自己不当长老了,也就没事了。” “秦飞自己也是这么看的,易总督同样很赞成他的做法。而且,往后未必要动刀兵,如果他能渐渐把雪原人驯服,变成楚国的子民,当然没什么不好的。”柳轻扬接口道。 唐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他是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长子,唐轩现在做事越来越过分了,令他失望到极点。 既然把儿子给送到西北军,当然会在他身边安插几个暗线,把儿子的一切行为秘密汇报到东都来。唐隐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要是这一点心眼都没有,早就被人一口吞了。唐轩在军营里的公然叫嚣,早已形成文字,送到唐隐的面前。 他对柳轻扬的轻视和自高自大的二世祖作风,几乎让唐隐难以置信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柳轻扬是什么人?他是唐家坚不可摧的实力基础之一,是朝野上威风八面的唐家在另一个领域里的代表性人物。很多时候,柳轻扬甚至可以代替唐隐出面做很多他不方便去做的事。 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被唐轩斥为“奴仆”! 管家那么大的势力,历代后族,重金礼聘陈小九等人,依然客客气气的叫人家‘客卿’。意思就是,我请你来当客人,吃的喝的玩的闹的,我全包了,要是我有麻烦,希望客人你出手帮我教训一下…… 无论是在官场圈子里,还是单纯论起修为,柳轻扬三个字绝对要比陈小九等人有分量的多。以前与他齐名的刘任重被他击败,念公公被他打得一败涂地。陈小九等人自愧不如,再有人说陈小九和柳轻扬差不多的话,只怕陈小九自己就要上去抽那人的嘴巴子。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 两个人就像打哑谜似的对了一句,随即相视一笑,都不再说话。 “记得这里吗?”唐隐指着前方一个粥铺,感慨的说道:“二十多年前,你我逃难来到东都,举目无亲,身无长物。你说,要是真逼到走投无路,就把脸一蒙,去干劫富济贫的勾当。后来,我们真的没钱了。拿着最后五文钱来到这个粥铺,说吃饱了去干一票大的。” 柳轻扬似乎也被往事所感,笑道:“那时候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想起来,真是滑稽的很。” 那五文钱买了两碗粥,三个包子,唐隐坚持要柳轻扬多吃一个,因为那晚上要做大侠的,可是柳轻扬。万一大侠饿的头昏眼花,墙没翻过去就自己摔下去了,那可就丢人大发了。 唐隐看着热闹的粥铺,风中卷来粥的清香,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你我让来让去,邻座一个少年就烦了,他叫着‘掌柜,给他们上包子,能吃多少都行,算我的。’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那时候的陛下还只是个落魄皇子,每月能从宫里领五十两银子开销。他的钱,给门童马夫丫鬟发了工钱也就所剩无几了。偶尔出来吃宵夜,也只能来这种便宜又好吃的地方。”柳轻扬笑道。 “比起我们两个穷光蛋,他简直就是富豪。”唐隐淡淡的说道:“我们三个人坐到一起,谈天说地,纵论天下大势。聊到兴起,他把桌子一拍,说----只包吃住,不发工钱,你们俩跟我干吧。” “现在想起来,陛下实在是会做生意的很。” 唐隐低声道:“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后来出现了庞真,以你的能力和修为,如今的侯爷,大内侍卫总管,应该是你。即便如此,江北一统后,陛下邀你出任禁卫统领,你还是不做,还是留在唐家。” “所以,你是我的兄弟!” 唐隐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的,好,兄,弟!” 第283章 朕意已决 粥铺的老板压根就不知道,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两个准备做通天大盗的少年和一个落魄皇子就在自己的店里,纵谈天下大势。而他们那晚上说的很多很多话,都已经变成了现实。比如,在一群皇子中脱颖而出,登上帝位。比如,掀翻看似不可一世的魏国。 如果他能记得的话,那天晚上,他还曾经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三个落魄的少年。一个衣着华丽但是出手却很小气的公子,另外两个甚至连衣服都有些破烂了。每天,都有这样的人来粥铺,喝一文钱一碗的粥,他的脑海中自然不会留下很深的印象。 “两碗粥,两笼包子。”唐隐微笑如玉,站在老板的面前。 “客官先找地方坐吧,马上给您送到。”老板重复着每天要说几百次的套话。 这个时间并不是饭点,吃饭的人很少,店里空着很多桌子。唐隐随意挑了个靠墙的地方坐下,柳轻扬习惯性的坐在他的下首。片刻之后,包子和粥便已送到。 “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老板已经老了,别的没什么变化。”唐隐淡淡的说道:“那天晚上,我们好像就是坐在这里。” 热气腾腾的粥升起淡淡雾气,飘荡在两个男人之间,时而淡薄时而浓密,相对而望,人竟然有些模糊了。 柳轻扬吹去粥上的热气,答道:“是坐在这里。” “我为那个不孝子的话,向你道歉。”唐隐挑明了话题:“他的一举一动并不能瞒过我。他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柳轻扬抬起头:“我没有介意。只是……” 顿了顿,柳轻扬用含着歉意的目光看着唐隐:“只是以后我不能再继续留在唐家了。这次去西域,九死一生。易总督希望我做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早已死了,只有一个孙女。他希望,有些事,我能替他做下去。” 如果换了是别人,或许会暴怒,又或者会冷嘲热讽。原来是看上易总督的权势,这才离开了唐家?但是,唐隐不会,正因为他们相识了大半辈子,柳轻扬甚至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无法瞒过唐隐。这才更加让唐隐心痛! 因为儿子的一句话,唐隐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可以放心把后背交付给对方的好兄弟。这样的兄弟不多,秦飞有成信,楚帝有庞真,而他以前有柳轻扬。唐隐也知道,柳轻扬不会因为唐轩的一句混蛋话就放弃这份友情,可裂痕已在,终究是难以弥补的。 “如果他不是我亲生儿子,我真想一刀劈了他。”唐隐恨恨的骂了句:“老子怎么会生出这么个东西。” “老爷……” 唐隐摇了摇手,深深的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那天我接到密报,看到那个不孝子的言语。就派人去西域把他抓回来,我要亲自打断他的腿,把他逐出家门。这样的儿子,留在唐家,是唐家的耻辱。我也不介意少个儿子!” “我这么做,不是做给你看的。而是因为,他的确不配做我的儿子。”唐隐伤感的说道:“无论如何,你我还是兄弟。” “永远都是。” 两人并肩走出粥铺大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将他们淹没,那个已经跟随了唐隐四十年的身影,脚步间渐渐失去了往日的节奏。冬日的阳光很淡,投射在地面上交叠的影子,越发模糊…… 皇宫里暖意洋洋,楚帝披着厚厚的棉衣,带着一脸倦容,接见了他的两位臣子。 “从西域归来,还没喘口气,就被朕叫到皇宫来,的确是辛苦你们了。”楚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身边小初子立刻送上温度刚好的茶水。 轻轻吹去漂浮的茶叶,楚帝浅浅的喝了口茶,似乎说起一件很不起眼的事:“你们在西域的时候,在楚国猖獗二十年的魏武卒,首脑已经被朕一网打尽了。剩下的余孽已经不成气候,各地巡检署和察事厅分头督办,相信很快就再找不到魏武卒的人了。” 易总督的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处置叛逆一向是察事厅的职责,这次他不在,察事厅的各个提督都有自己的事要办。却在这个当儿,楚帝把魏武卒给办了,更可笑的是,他这个情报头子居然是通过皇帝才知道这个消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被人取笑是一回事,察事厅的职责被别人完成了,才是更大的事。魏武卒虽然无法造成太大的动荡,但是在燕王起兵谋反,吴国枕兵剑江,西域局势未稳的情形下。楚帝决不允许国内还有个可以随时搞起叛乱的组织存在。铲除魏武卒势在必行! 说起来很容易,但是做起来很难。察事厅对魏武卒的监控已经许久,也掌握了不少关系魏武卒的信息。但是最核心的部分始终无法掌握。譬如,察事厅知道任平生是魏武卒的骨干之一,可抓任平生很难,人家在大海上飘来荡去,敌进我退,玩的不亦乐乎。此外,还有一些魏武卒的骨干在察事厅的掌握之中,但他们都比较谨慎,极少出现失误。察事厅就是唯恐打草惊蛇,才留了那些二线桩子那么久。 易总督当然知道楚帝的四皇子,也就是魏丙寅,成功混入魏武卒。不过,以魏武卒人的小心,即便他以魏国皇子的身份进入,也很难制造出太大的波澜,最核心的部分往往无法接触。要不然,楚帝早就把魏武卒一网打尽了。 这次? 秦飞静静的听着楚帝的话,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楚帝满含深意的看了看秦飞:“说到这次的首功之臣,你认识。” “哦?” 楚帝拍了拍手掌,书房屏风后走出一位翩翩少年。 秦飞眼帘微合,一股不可抑制的怒意直冲心窝。他的肩头微微颤抖,双手下意识的捏成拳头。 “以前,他是魏丙寅,其实,他是朕的第四个儿子。为了替朕分忧,他小小年纪不惜自残身体,混入前朝皇子之中,取得他们的信任,并获取大量信息。之后,他接触到魏武卒的人,一开始很难掌握其首脑行踪,也难以把那些头头脑脑都聚集在一起……” 楚帝的话,秦飞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 以前很难理解的一切,现在都如此清晰的摆在面前。为什么水晴空来到东都不久就行踪暴露?为什么偏偏楚国人出现在水晴空最为虚弱的时候?为什么魏丙寅一次次不惜生命危险来试探自己? 他是个疯子! 疯子! 为了争夺父皇的宠爱,为了赢得那把椅子,这个疯子从小时候就已经彻底疯狂。一个正常的男人会把自己阉割了,混入一群小太监之中吗?那还是在他童年时!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历尽千辛万苦,如果不是为了有一天可以站在最高峰,他需要作出这么多牺牲吗? 每一个皇子都是幸运的。他们出生就含着金钥匙,有无数仆役等着伺候他们。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他们的老师是学富五车的才子,他们的妻子是精挑细选的美女。他们生病了,会有天下知名的圣手来治疗。他们想要玩乐,便可以享受到这世上最奢华的玩意。 同样,每个皇子都是不幸的。除非老皇帝只有一个儿子,否则,十几个几十个兄弟就要为了一个名额,舍生忘死的争斗。亲情?友情?统统都是扯淡,一切只为了夺得那张龙椅。成王败寇,赢了便是一片坦途,输了便是生不如死。 那些有自知之明或者生性淡泊的皇子们,早早退出这场争夺,可他们又怎能置身事外?他们总要把宝押在自己的某个兄弟身上,希望他可以上位,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魏丙寅不是个淡泊的人,他目的很清晰,为的就是从诸多皇子之中脱颖而出。 剿灭魏武卒的功劳,足以让他傲视所有兄弟,独享来自父皇的宠爱。 尤其是,他还牺牲了那么多。 魏丙寅的脸上带着谦和的笑意,恭敬而不失骨子里的那份骄傲。楚帝的每句话,他都听的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即将得到什么,也知道所有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为了今天的荣光,往日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又算得了什么? 秦飞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急速游走的真元渐渐平静下来,偶然间,他和魏丙寅的目光交错,仿佛两支利刃凌空交错,恨意如火花飞溅。 “陛下,您刚才说的意思,老臣不是很明白。”易总督的声音惊醒了秦飞。 “本来这一切都是察事厅的职责,现在要组建大内密探班,真的有意义吗?重复的建设,只能浪费公帑,如今楚国多事之秋,处处都需用钱,每一文钱都应该花在刀刃上。陛下还请三思而后行。” 如果换了是别人说这番话,质疑楚帝的决定,早就被拉出去一刀砍了。 朝廷里有资格有能力这么说的人,本就不多。 楚帝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两道浓眉悄然一皱,缓慢的舒展开来,淡漠的看着易总督,下了最后的决定:“朕意已决!” 第284章 无可避免的碰撞 走在出宫的路上,秦飞和易老头都没有说话的**。 易老头已经当面向楚帝提出退休的意愿,并提议让秦飞接班。这个建议,楚帝并没有反对。可这位皇帝居然来了这么一手,实在让易老头有些措手不及! 大内密探班,是为魏丙寅量身打造的,也是便于他在短时间之内,积聚个人实力和威望的最好办法。 简单的说,察事厅分管的职责没有任何变化。而大内密探班除了教习司、金石司、敌情司的职责之外,余下三司的职权,它全部拥有。另有一项最令人头疼的是,它可以监督察事厅。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玩了一辈子女人的花花公子,突然有一天被男人给上了。”易老头打了个粗俗的比方。 “男人上男人是有风险的,一个不小心就被反上了。”秦飞平淡的答道。 易老头微微一笑,他抬头看着皇宫上方的天空,一片片漂浮的白云似乎被他饱经世故的沧桑眼神看穿,略显沙哑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倦意:“反正我要回家养老了,你们年轻人爱怎么斗就怎么斗!不过,我要提醒你,疏不间亲,他是陛下的儿子,无论如何都有着天然优势。整个楚国的资源倾向他这一边也不奇怪。事实上,你能把察事厅维持住现在的局面,就算不错了。” 秦飞摇了摇头:“我倒是想试试。以后有人提起大内密探班的时候,会觉得那是个笑话。” 易老头淡然一笑,加快了脚步,独自从皇宫穿行而出。那些年轻的皇宫守卫,看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纷纷竖起干戈,昂首挺胸,示意尊敬。 这个世界本就是年轻人的世界。易老头心中默默的转着念头,或许自己真的老了,换了自己二十多岁的年纪,会让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来抢手中的权?做梦!别说那是个皇子,就算是已经躺在皇陵里守着无数金银财宝的干瘪老皇帝,几十年前也没动过察事厅的一根汗毛。 陛下到底是要做什么?用大内密探班来分察事厅的权,用一个突然回到皇子行列的儿子,来掌握一个肯定会膨胀起来的机构。难道说,之前端王扶摇直上只是个幻觉?还是说,陛下的主意又改了? 以他对楚帝的了解,当然知道这位皇帝不是个三心二意的人。易老头忽然停下了脚步,铲除燕王、消弱察事厅乃至把这个传承三百多年的机构彻底消弭、南征吴国、西定雪原、北踏大漠!这么些年来,楚帝的目的没有变过,他就是要打造一个大一统的帝国,成就超越神武帝的丰功伟绩。 即便是那个光芒千年的神武帝,也未曾统治过雪原和大漠。如果这一切真的成功,楚帝的名字定将凌驾于神武帝之上。而楚国也彻底摆脱自己是从魏国分裂出来的阴影,成为一个后世敬仰的伟大皇朝! 至于所谓的大内密探班,如果察事厅真的不存在了,这玩意还有存在的必要? 收起纷乱的思绪,易老头回首看了看还在远处缓缓而行的秦飞,忽然咧嘴一笑,年轻人总有年轻人的想法,他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好了。这天下,始终不会是那些老头子的。 拐过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二宫门就在眼前。 披着殷红皮毛大衣,踩着黑色小牛皮靴,意气风发的魏丙寅快步从路的另一头走了出来。 秦飞的眼睛微微眯缝起来,在他眼中,那一片殷红,仿佛是无数鲜血染就,寒风袭过,飘动的外袍宛如流淌的鲜血。 不约而同的,两人放慢了脚步,即便脚步再慢,短短的路程总有相遇的那一刻。 魏丙寅挺直了身体,像是一柄桀骜的标枪,双手交错相握,目光平视前方,低声说道:“我的身份让你诧异了吧?” “我的确没有想到。”秦飞认真的说道:“一个几岁的时候就敢把自己割了的人,很要命。” “牺牲总是在所难免的,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魏丙寅的声音透着和他年纪并不相符的苍老:“秦飞,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无论以前你是怎么看我,又或者我是怎么看你的。这些都不重要!” “你看,易总督准备养老了,唐大人忙着处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庞大师越来越像一位侯爷,而不是当年笑傲天下,纵横无双的天下第一人。管家暮气沉沉,未来的接班人管平还在江南大营里没有出头,年岁却已不小了。雷太尉已经连自己的马都快跨不上去了……” “二十多年前,他们风华正茂的时候,凭着勇气和智慧,打了这片美丽山河。如今,他们老了,楚国需要新鲜血液。历史的舞台总是留给年轻人的,多少名臣大将少年成名,多少高手崛起于少年时。” “当今之世,年青一代最出风头的就是你,你也配得上这份风光。”魏丙寅诚恳的说道:“只要你我能够放下成见,倾力合作。察事厅和大内密探班不但不会成为对头,还会给朝廷带来新的局面。往后的天下,便是我们叱咤风云的舞台!” 秦飞微微扭头,目光正对魏丙寅,从唇间轻轻吐出几个字:“不可能!”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从不觉得自己天生背负多少使命,也没打算过要成就多大的辉煌。我有我的执着,从我做巡检,还是现如今,都没有变过。恩和怨,我分的很清楚。” 魏丙寅仰起头,冬日的阳光依然刺眼,令人不敢逼视:“天上只能有一个太阳,如果有两个,会害死很多人。” “菜市街有句老话,很相似----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秦飞答道。 “可惜我们俩都是公的!”魏丙寅惋惜的叹了口气。 “不,我是男人,你是太监!”秦飞嘲讽的说道:“即便你长出那个玩意,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太监。” 这个世上恶毒的事莫过于揭人伤疤,而更恶毒的是,明明伤疤长好了,你硬是给捅破,还要揭人伤疤。 秦飞似乎一点儿也不给这位皇子面子,继续说道:“我建议你去找个女人试试,十几年不在身上的玩意,就算回来了,也未必管用。就算能用,也未必用得好。就算你马马虎虎完事了,累得像条死狗,也没什么乐趣。这种事,刚开始就做不好,会留下心病的,以后会越做越差。” 魏丙寅瘪瘪嘴:“接过察事厅总督的位置,别人都以为是康庄大道。可你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有座山在前边挡着。” “那就把山劈了!” 秦飞冷漠的回答,劲风卷起长袍,衣袂飘动。远处的卫兵似乎感觉到两个男子之间剑拔弩张的杀意,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长矛。 终于两人擦肩而过,缓和下来的寒风,让那些紧张的卫兵,长长的舒了口气…… …… …… 精致的小酒瓶跌落在摆满菜肴的桌子上,残余的酒水稀稀落落洒了一桌。 带着几分醉意的魏丙寅,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对身边那个娇俏的女子挥了挥手:“再开酒。” 在东都,这样的销金窟并不多,只有那些足够有身份地位的人,才有资格进去。当然,也只有他们,才能消费得起这里美丽的女人,陈年老酒,珍稀的美味! 恢复了皇子身份的魏丙寅,自然可以来到这样的地方。甚至,这里的幕后老板很得意于魏丙寅选择了这里,因为在他看来,这位皇子的青云直上,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就连风光无限的端王,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能够被选来伺候魏丙寅的女子,是这里的头牌,她阅人无数,当然不会在这当儿拦着魏丙寅的酒兴。只不过,喝到这样的程度,入口的是酒还是茶都快要分不清的时候,弄点掺水的酒,免得他喝伤了身,才是头牌和刚入行小妹妹的区别。 酒瓶握在手中,魏丙寅似乎恢复了几分力气,咕噜噜灌了两口,一手撑着脑袋,斜眼看着漂亮的女孩,吐着酒气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像您这样年纪轻轻就能在这里做座上宾的,一定是大人物。小女子只是低贱之人,哪里有资格知道您的身份?” 她回答得体,明明是不知道,却说得让人舒服无比。 魏丙寅笑了笑:“我就是我,可我又不是我。二十年来我都搞不清自己是谁……你知道吗,要在天下人面前装成另一个人,还要时时刻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他猛然提高了嗓门:“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 暴雷一样的怒吼,震得那女子浑身一颤。 远处不知哪间包房传来一句:“谁又发酒疯了?” 房门被轻轻拉开,露出一张精干的脸。 魏丙寅挑了挑浓眉,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轻抬目光,淡淡的吩咐道:“不要弄出人命就是!” 门外的侍卫关上门,片刻之后,惨叫、哀嚎、痛苦、告饶…… 声音渐渐平静下来,魏丙寅看着眼前的少女,满不在意的说道:“你应该知道,那间包房里的,是位侍郎!” 第285章 真心话和谎言 楼阁渐渐安静下来,吃了亏的侍郎大人连过来道歉的勇气都没有,捂着青肿一片的脸,屁滚尿流的逃之夭夭。 魏丙寅毫不为意,晃着手中的酒瓶,听着酒水撞击瓶壁的声音,缓缓送到嘴边,如长鲸吞水,又干一瓶。 “公子看起来好像有心事……”那女子柔声道:“喝酒并不能解愁,最多只是暂时忘记,待到酒醒时,烦心事一样还在。还是不要喝太多的好……” 魏丙寅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很多年连喝茶的资格都没有,后来,终于能喝茶了,却也不敢喝酒。酒这玩意,喝多了就会难以自抑,也许是一句不该说的话,也许是一个不起眼的举动,就能送了我的命。所以,许多人说酒是个好东西,我却直到现在才敢放开来喝。人生难得几回醉,偶尔醉一次又如何?” 他伸手拉住那少女的柔荑,轻轻揉.搓着,娇嫩的肌肤充满弹性,跳跃的灯火遮盖着她脸上的红晕。一个欢场里的红牌,还能做出如待嫁少女般的娇羞,的确不枉在这销金窟红极一时。 “我没做错过什么。”魏丙寅接过一个满满的酒瓶,淡淡的说道:“你很幸运,有些话,憋在我心中已经太久。一个人不能埋藏太多秘密,太多,人会疯的。” “我是陛下的第四个儿子!” 那女子惊出一身冷汗,急忙翻身跪倒,那柔弱的双肩却被两只大手扶住,将她缓缓拉起,靠在那位皇子的身边。 “小时候,我有个名字叫……呵呵,不提也罢,后来,人人都知道我叫魏丙寅。往高处说,我是为君为国分忧,几岁的时候就要做一件大事。其实不然……我的母亲只是宫中一个普通的女官,连妃嫔都算不上。而且,在生我的时候,还因为难产死了。” 魏丙寅惆怅的说道:“别的皇子,他们生下来有母亲照顾,我只有两个小太监,一个奶妈和一名宫女。即便是这样,也比贫民家的孩子要强。可惜,我是皇子。我不想长到十六岁,被随便封个爵位,赶出皇宫,甚至连京城都不能待,只能去某个县城混吃等死。要是那个县令有强硬的后台,或许在那儿,都轮不到我说话……” “我不能要这样的生活,可我能跟谁比?太子是嫡系,身后有树大根深的管家。端王也好,齐王也罢,娘家都不弱。他们呼风唤雨,朝野有人,深得父皇喜爱。我很早就记事了,但从我记事起,只是每年过年的时候,父皇会高高在上的看我一眼。” 他悲哀的说道:“如果不是礼仪规定,皇子皇女必须参加仪式。我觉得,他一定早就忘了我这个儿子。我没有别的办法能够从一群强势的兄弟姐妹中突围而出,那我只有拼。拿自己的命去拼。反正,如果活得庸庸碌碌,那也不如早早死了的好。一个手中无权的皇子又或王爷,跟被圈养的猪有分别吗?” 魏丙寅那悲伤的情绪似乎感染了少女,她壮着胆子反握住他搂在自己纤腰上的手……手,是冷的。 “我很拼命,跟那群孩子在一起,几乎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魏丙寅冷酷的笑了笑:“当然,大太监们也不知道,我和他们一样挨打,被带着刺的藤条打得浑身是血,大冬天被丢进冷水里,酷暑快要晒死人的时候,坐在炭炉边,给他们烤东西吃……” “终于,我熬出头了,我有机会离开那个地狱……事实上,那个地狱活着的,只剩下我了。或许是上天注定,在我逃出地狱的第二天,我就遇到了一个人。之后,我反反复复的遇见他,有时候,我们是敌人,有时候,我们会默契的合作一下。” 魏丙寅昂起脖子,把手中的酒猛灌下去:“曾经,我很欣赏他。他出身草根,却无所畏惧。像我一样,自己一步步在拼!可是,一切从一个人的死开始改变。” “我没有亲手杀他,却和杀他差不多。我还记得,他见到我的时候,目光很是亲切,说话温和。他想帮我,不惜损耗巨大。但,我们是敌人,从我生下来,他就是我的敌人。” “我必须杀了他。” “他以为我们是一路人,可我知道,我是那个送他上路的人。” 少女知趣的没有插嘴,而是提起身侧的一瓶酒,拔去酒塞,送到魏丙寅的嘴边。 “他死了,除了我们家人,居然没多少人高兴?我明知道那两个人有说不清的关系,却没有证据。”魏丙寅瞪着忧郁的眼睛:“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很多大人物都站在他的身后,牵一发动全身。换了个常人,我可以宁杀错不放过。可惜……我没有杀错他的本事。而且,我觉得……他,想,杀我!” 少女宽慰道:“您是皇子,谁又能杀您?” “我今天最后一次做了和解的努力,但是看起来,像是白费了。”魏丙寅用力一抛,酒瓶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结结实实的撞在板壁上,顷刻间粉身碎骨,雪白的瓷片仿佛雪花,洒落遍地。 “从今天起,我和他便是无法并立的人。他活着,我就一定要死。而我要活,他就必须死!我能在皇宫那个要人命的小院子里活下来,没有人能让我死!”魏丙寅冷冷的喝道:“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肆无忌惮的在她无限美好的曲线游走,透过胸襟微微敞开的缝隙,不多不少看见一片腻白和深邃的沟壑。两条修长圆润的美腿,在裙下交缠盘踞,令人浮想联翩。 “你叫什么?” “淇淇……” 魏丙寅摇了摇头:“我问的是,你父母给你起的名字。” “白晓燕。” 魏丙寅伸出食指,蘸着桌上的酒水,写下了三个字,轻声问道:“是这个名字?” “是啊,皇子的书法真好……” 魏丙寅挥手将那几个字抹去,书法?这不是扯淡吗?在宫中的时候,每天除了挨打就是干活,唯一偷偷挤出来的时间,还要苦修和套取那些魏国皇子的话。字,写的不像狗爪子扒出来的就很不错了。 看着那片炫目的腻白,魏丙寅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这些年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一点点占据他的心窝。 “我需要一个女人!”他很直白的说道。 淇淇娇羞无限,嘤咛一声倒在他的怀里,却有意无意的恰好将胸前无限美好风光送到他的眼下。 魏丙寅毫不客气的伸手握住,感受着手指间细腻柔软的惊人弹力,享受着饱满的滑腻不断从指间溢出的感觉,他好奇的用手指挑逗着敏感的樱桃,触手处,少女的娇躯早已火热…… 长袖挥起,烛影摇曳乃至消弭,淡淡的烛香只来得及飘散片刻,便被旖旎掩盖。 少女**的娇.吟隐隐透出楼阁,楼内楼外早已没有一个人,只有孤独的红灯,悬挂在飞檐之下,寂寞的守护着冬夜,听取那熟悉的声音。或许是风,或许是寒,灯下红穗轻轻颤抖,似乎在配合楼上男女的节奏…… …… …… “似乎太短了点……”魏丙寅满身大汗坐起身来。 少女抱着被子,掩盖着胸前的坚挺,带着她最温柔的声音,轻声道:“男人第一次大多是这样的……”也就是眼前的皇子让她畏惧,其实阅人无数的她怎能不知道这位尊贵的皇子,居然没有碰过女子。急急匆匆的顶撞半天,却不得其门而入。若不是她轻抬腰肢,小手探下,顺势一拨,那位皇子还不知道得忙活多久…… 魏丙寅挑了挑眉头:“我说过,你很幸运。我的心事,你是第一个只怕也是唯一一个能听到的。” “你更幸运的是,你是我第一个女人。”魏丙寅的语气很平静:“我不会亏待你,我会给你寻常人做梦都难以得到的善待。” 淇淇的心猛烈的跳动起来,欢场迎来送往,今夜恩客过了明天或许就是路人。她也知道,这行饭吃不了多久,尤其是这样秘密的销金窟,到了她人老珠黄的时候,再也无人问津,就会被扫地出门。无数像她这样的女子,寻个老实人家嫁了,默默的当起主妇,偶尔在梦中会想到昔日红极一时的风光,却半句也不敢在人前提起。 眼前这位皇子,言语中像是极有情谊……难道……? 她不敢奢望能够进入他的世界,但他若是愿意将自己带出去,做个偏房,在东都某个胡同买下个宅子,隔三差五来一次,总比如今的日子要好得太多了。 就在她惊喜未定之际,忽然腰腹间一疼,一股冰寒刺破肺叶,缓慢却坚定的向心窝刺去。 剧痛让她颤栗,破损的肺叶让她难以呼吸,无法控制的咳嗽,让她嘴角渗出骇人的血沫…… 魏丙寅握着手中的匕首,一寸寸向深处送去,带着歉意说道:“你不幸的是,既然我告诉了你,你自然就不能活下去。我只是要倾诉心事,却不奢望一个女人能保守我的秘密。只有死人,才能让我安心。” “皇……”她只来得及叫出一个字,心窝已经被骤然刺破,那两条刚才还在**盘旋的长腿,连连抽搐,随即无力的瘫下。 ………… 穿戴整齐的魏丙寅,缓步走出小楼,两名精悍的侍卫立刻左右跟上。 他对左手边的侍卫吩咐道:“告诉这里的主人,我很喜欢他的招待,稍候,大内密探班会给他的小儿子留下一个都统的位置。” 他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把殷红长袍裹紧,扭头看着右边的侍卫:“进去把那女子的尸体打理好,去挑一块上好墓地,风光大葬,以宗室妻的规格。墓碑可写楚门白氏晓燕!寻到她的家人,赠金五百两!” 左右离去,魏丙寅仰天看着稀落星光,嘴角泛起一个圆润的弧度,微笑道:“你做梦也想不到吧?活着,你是个低贱的**,死了,你能以贵族规格入土。我没有骗你!” 第286章 夜行 易老头这人说到做到,既然讲了要退休,不再管察事厅的事儿,果然施施然的回到老宅里,准备安享晚年。君山水和元鑫等老部下,站在门外等了许久,也只等到易小婉满怀歉意的出来,转达了老头子的话。 “我老人家给察事厅忙了一辈子,现在要歇歇,你们这些兔崽子难道还要把我捆在那衙门里吗?有什么事难道自己不会办?过几天朝廷会任命秦飞为代理总督,有什么事找他好了。我老人家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听听小曲,喝喝小酒,打打小牌。都给我滚蛋!” 这番摆足了姿态倚老卖老蛮不讲理的话语,从易小婉的口中云淡风高的转述出来,自然充满了别样风味。 君山水和元鑫相视苦笑,老头子年纪不小了,总有一天是要离开察事厅的,只是没想到他离开的这么坚决。他毫不留情的离开,正如他君临天下般的来,衣袖舒展,带走的是察事厅数十年的主心骨。 两人漫步在冬夜月光之下,清晰的倒影在路上忽长忽短。 “我准备干一个月。”元鑫的话语就像他的剑,冰冷锋利从不带上任何情感:“看看秦飞到底能干成什么样。他要是做不好,老子就不干了。” “你是觉得他太年轻,经验浅薄,又没有老总督那样的威信,会把察事厅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衙门,失去往日的风光?”君山水淡淡的问道。 “我觉得,哪怕是你当总督也比这小子来的强。”元鑫叹了口气。在秦飞横空出世之前,所有人都知道,下任总督的人选跑不出他和君山水的手掌心。君山水胜在资历和阅历,十个察事厅的探子起码有八个是君山水教出来的。而元鑫够强够狠! 身为察事厅里易老头之下的第一高手,庞真曾经这样评价元鑫:“很多人修为比他高,战斗的经验比他丰富。但假如把元鑫和那些高手关在一起的话,我一定赌元鑫能活下来。因为,他学的不是武道,而是杀人的技巧。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把人弄死就是成功。” 易老头对庞真的评语不屑一顾,但他也曾说:“假如这世上只剩下两个人,我绝不希望另一个是元鑫。元鑫要是活着,就意味着,那个活下来的,很快就要死了。” 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易老头没有选择元鑫作为他的接班人。 “老实说,我对总督的位置动过心,后来,老总督找我聊过一次天。从那之后,我就没再想过这档子事儿了。”君山水轻声笑道。 元鑫浓眉一扬:“总督说了什么?” “他问我,要是陛下要裁了察事厅,我会怎么做?”君山水苦笑着摇头说道:“我老老实实的说,君命不可违,那就只好裁了。” “然后呢?”元鑫下意识的想了想,假如自己是总督,难不成要揭竿造反?十有**跟君山水一样,忍痛听从圣意,裁了吧。 君山水长长的呼了口气,看着口中的热气在冬夜里化作白雾,渐渐变淡,飘散。半晌,他低声道:“老总督说,放屁,察事厅是老子的一亩三分地,谁要裁,老子就跟他玩命。一个总督,如果没有与察事厅共存亡的觉悟,还干个屁。” 元鑫倒抽一口凉气,寒冷的气息顺着咽喉直达肺部,这番大逆不道甚至狂妄至极的话,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灵。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难怪易老头选了秦飞当接班人,这小子也是个不妥协的主儿,真遇到这档子事,肯定是先干了再说。 “静观其变吧,新成立的大内密探班,就是要分察事厅的权,秦飞年纪轻轻,未必能应付得来,我们这些察事厅的老人,现在不能乱,有力出力,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君山水沉声说道。 元鑫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冬夜里的行人很少,清晰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偶尔有巡夜的官兵经过,看到两位气度不凡的常服男子,也不会傻乎乎的过来盘问。踩着脚下坚硬的路面,两人已经快要走到城西,却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远处的路口,一位白衣少女警惕的躲开巡夜官兵,左右张望,看不到人之后,打开身上的小包裹,将一张张黄表纸和纸钱洒向半空。黄色的纸张,在空中飞舞,宛如黄蝴蝶翩翩纷飞。她取出一个小坛子,用火石点起几张纸钱,看着火苗跳出坛口,默默垂泪。 君山水提步而上,转眼间便到了那少女身边,沉声道:“拜祭么?烧了就走吧,这里一刻后就有巡检经过,到时候会抓你,判你违反宵禁的。” 他的陡然出现,吓了那少女一跳,她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下来,手忙脚乱的把纸钱往火光中塞去。 元鑫跟了过来,四处观望,这里是东都的富人区,住在附近的人非富即贵。这个白衣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脂粉气很浓,眉宇间掩饰不住的风情万种。阅人无数的元鑫当然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子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十有**是个窑姐儿。 “倘若你真的病死了,就托梦给我,我不怕的。”那女孩低声念叨,把手中剩下的纸钱都塞入火坛。 “看来你对那个死了的人很有感情,难道是你的情郎?”元鑫一点也不顾忌自己的问题会刺痛眼前的女子。 那女孩子摇了摇头:“是小女子的一个姐妹,我们一起被卖到东都的乐坊,后来分别被人买去。通常,半个月我们会见一次面,一起逛逛街,买些小玩意,去拜佛许愿。今天,我去找她,那里的人却告诉我,她急病死了,怕是瘟病,尸体也不敢留,便给烧了。我念得她苦,晚上偷偷来拜祭她一番,怕她在下边没有钱花,多少先烧点。” 君山水伸手向东南角一指:“你的姐妹该不是这里的姑娘呢?” 那女子点了点头,随即掩口道:“这里并不是……老爷怎么知道的?” 东都能瞒过察事厅的事并不多,君山水当然知道这附近有个秘密的销金窟,这里的女人,这里的美食,这里的奇珍异宝,都是东都最顶级的。幕后老板乃是一位三品官员,当然,他一个人也撑不起这么大的场面,还有其他几位官员的份子在里边…… “那她十有**应该不是病死的。”君山水淡淡的说道。 那个销金窟之所以‘谈笑有高官,往来无贫贱’,不仅仅是因为档次高,最重要的就是安全。这里的女子,几乎每个月都有御医级的大夫定期检查身体,稍有问题就不准接客,身体必须调治好了才能再见客。在这样的检查密度下,想突然暴毙的难度非常大。而且,那里的人说是瘟病,未免就太可笑了。 瘟疫这玩意虽然很厉害,可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只是传染很快,大批缺乏药材和大夫的贫民会因此大面积死去,令人觉得十分恐怖。但是在这样的销金窟,即便真有个女人得了瘟病,也会被大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治好。要知道,老板可是在每个女孩子身上都投入极多,怎么会随随便便让她们死掉? “她算得上是里边的头牌,也已做了好几年,不至于犯了规矩……”听了君山水的解释,那女子咬了咬嘴唇,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小女子名叫晚星,在温柔乡。” “哦,温柔乡!”元鑫知道那是成信的地盘,算起来,秦飞也可以当温柔乡的半个老板。 君山水并不在意一个**的生死,他只是那么随口一说罢了,也没兴致再跟晚星纠缠下去,衣袖一卷,将火坛熄灭,吩咐道:“巡检快来了,如果你不想去巡检署过夜,就赶紧回去吧。” 令他意外的是,晚星站起身来,俏丽的脸上满是倔强的神情:“我也在想,她不会这么不清不楚就死了。既然有疑团,我这就去问问他们。” 元鑫冷笑一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销金窟里死个女人算是事吗?区区一个**,居然想去那里查问真相,惹恼了对方,只是再多条人命罢了。 “她要去找死,就去吧。”元鑫举步向前走去。 君山水微微摇头,随着元鑫的脚步返回。 不经意回首间,却见晚星果真没有朝温柔乡的方向而行,而是朝着那个销金窟的所在走去。 “我在想,大内密探班不是要成立了吗?”君山水淡淡的说道:“不如,我给他们找点乐子吧。” 元鑫看了看那少女的背影,又看了看君山水诡异的笑容,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低声道:“这样……不太好吧。” “切,既然是要来分咱们权的,总要试试他们有多少斤两。陛下的儿子多了去了,总不能听见是四皇子就吓跑了。我琢磨,这事儿可以闹大。”君山水狡黠的笑了笑。 元鑫翻了翻眼睛:“以后谁在我面前说老君是老实人,我就一记大嘴巴抽死他。” 第287章 踩过界 大内密探班正式挂牌,并不像店铺开门那样,到处摆放着赠送的花篮,也没有炸碎满地的鞭炮红纸屑。不过,今天门口拴着的马匹和一顶顶暖轿已经出卖了宾客的身份。 围观的老百姓兴奋异常,人多了总有几个见多识广的。 “喂,看见没,那个黑衣仆人手中牵着的那匹马,有个名头叫做照夜玉狮子,这可是顶尖的好马。咱们楚国只有一位将军有这样的坐骑,你知道是谁么?哼,谅你们也不知道!”说话的中年人吊足了胃口,从众人脸上收获了足够多的敬仰和羡慕,这才缓缓说道:“那是咱们东都守备指挥使的坐骑。” “还有,看到那个八抬大轿没,看着不起眼是吧?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轿帘的右下角有个银线绣成的玉兰花。这就是威武侯爷秦府的徽记。是一等侯,世袭一等侯!” 平素看到巡检看到官兵看到痞子都要畏缩几分的纯朴老百姓,齐刷刷的肃然起敬。一等侯,楚国并不是很少,但带上世袭两个字就完全不同了。啥叫世袭?就是你家男孩只要不死绝,每代就能出个一等侯,如果老爸死得早,甚至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就已经是一等侯了,每月享受户部直接送上门的俸禄,住着东都能排进前一百位的大宅院,起码有上百号仆役伺候着…… “我的天……那是……”正在卖弄的中年汉子忽然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大人物,这是真正的大人物啊……” “谁?是谁?”众人齐声问道。 “看到那一行提着礼盒的人没,他们看起来跟寻常家丁没什么区别,其实区别大了去了。你们注意看他们走路的姿势,那种就算扫你一眼都带着杀气的眼神。这些人,没当家丁之前,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战士。知道吗?雷太尉家的传统,从亲兵营里选拔家丁。能够当雷太尉的亲兵,都是军队里最拔尖的战士。从他们当中,每年选八个人进入雷家……” 有人诧异的反问道:“如果是精锐战士,留在军营里升官不是更好吗?当家丁有前途吗?” “放屁,臭不可闻。”中年汉子连连摆手,用极为轻蔑乃至于鄙视的目光看着说话的人:“宰相门童七品官,更何况是雷太尉的贴身家丁。雷府家丁站出来,比一个七品官还要有面子的多。据说西北大帅房无量曾经开玩笑说过,假如西北军去进攻雷府的话,不动员超过三个骑兵大队,他都没有把握给拿下来。” “三个骑兵大队……岂不是三千人?”有人已经开始在倒抽凉气了。 中年汉子冷笑道:“这些雷府家丁,哪个当年不是以一敌十的精锐?” 无数匹马儿在道路嘶鸣,各家各户的家丁仆役们,安静的等候在自家老爷的轿子旁边,平静而沉默。 大内密探班的衙门就坐落在东都城中心最繁华的安邦大道。第一批进入大内密探班的人,大多来自大内侍卫,是庞真亲自替魏丙寅选的人。人数不算很多,共计不过三百人而已,但个个都是好手。楚帝批准给魏丙寅的编制已经达到了一千五百人,也就是说,魏丙寅还可以自己招揽一千二百人,无论是从军中征调,还是从民间召集。只要他高兴,甚至可以从牢里弄出一群死囚来做密探。 这些大内密探们,穿着殷红色的官袍,腰间佩戴着统一制式的修长利剑,剑鞘用黑鲨皮包裹,质朴而肃穆。他们一手叉腰,一手按在剑柄上,目不斜视,在衙门外整齐的排成两行,迎接宾客们的到来。 魏丙寅满面春风,在身边一位资深太监的提醒下,和来拜会的官员们热情的打着招呼。 东都官员们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四皇子有些陌生,但是他们敏锐的察觉到楚帝的举措。无论哪个皇子都不曾在东都拥有武装力量,王府的护卫都严格的定额。可这位四皇子一出头,陛下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支一千五百人的精锐。这股力量,足够魏丙寅在东都看谁不顺眼就踩到谁家去。 陛下没有用言语而是用行动表达了对这位皇子的喜爱,官员们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当愣头青。甚至一些原本是端王阵营或者齐王阵营的官员都有些动摇,暗中考虑要不要换个靠山。至于已经失势的太子系官员,更是玩命的蹦出来抱大腿…… 应该说,楚帝为魏丙寅考虑的很周到,许多官员他都不认识,于是派了一个人面广的太监到他身边来,帮他介绍每个官员的职位、背景。 魏丙寅笑呵呵的将雷太尉的孙子雷歌送上宾客位,正要喘口气,忽然门外一声高呼:“有客到!” 魏丙寅清了清有些干涸的喉咙,浮现一个标准的微笑,抬眼向门口望去。 忽然间,他的笑容凝固起来,尽管只有一个瞬间而已,就已经恢复了笑意。但是很多敏锐的目光还是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突然之间多了个兄弟,还有那么大本事。要不是父皇亲口告诉本王,本王还真难以想象。” 端王笑呵呵的走了进来,他只带了两名随从,其中一人提着个礼盒。雷歌跟端王颇熟,起身施礼,许多官员纷纷离座见礼。 楚卓一一见过之后,吩咐身后的随从,将礼盒递上,说道:“这是一份薄礼,本来本王应该办一份厚礼。可是大内密探班成立的太仓促太快,一时间难以准备。” “端王言重了,礼轻情意重,殿下亲自来临,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魏丙寅客气的说道。 他身后的仆人接过礼盒,往里瞥了一眼,脸上顷刻间苍白一片,这已经不能叫是薄礼了,简直是无礼。透过镂空的礼盒盖,可以清楚的看到,里边只放着一张红纸,上边写着一个‘囍’字。没了,别的什么都没了! 仆人抬头向楚卓的随从望去,那人却是冷冷的一眼扫了回来,有若实质的眼神,令他毛骨悚然。仆人赶紧低下头,提着礼盒一溜烟向后院跑去。 雷歌悠悠的叹了口气,那两名随从看着平常,可他们的修为都不在罗五缪七之下,整个大内密探班也找不出比他们更厉害的高手。楚卓带着这两个人,带着一张纸,这不是过来道贺的,绝对是过来砸场子的。 楚卓微笑着和魏丙寅并肩而立,语气十分轻松,仿佛在说个笑话似的:“兄弟二十年没见,是有些陌生。你啊你啊,就是在外边久了,其实父皇最讲究的便是规矩,所以我们这帮兄弟姐妹,都格外重礼仪,你可要记牢了。虽然你是大内密探班指挥使,品级已经很高。可还没有封王,方才你看到本王,应该行臣子礼……哈哈哈哈,这次就算了。再说,本王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可你若是见到别的已经封王的兄弟,可要拘谨点,他们有些脾气躁的,说不定会闹起来。” “父皇最讨厌我们这些兄弟姐妹没个规矩,犯了错会罚的很严,你以后多打点精神哦,多学学皇宫礼仪。要是做错了什么,我这个做哥哥的,说不得也要管教你啊……哈哈,这是玩笑,玩笑!” 傻.逼才以为这是玩笑,魏丙寅笑脸依旧,心中已是万千念头闪过。 楚卓的目光缓缓从在场的每一位官员脸上掠过。每个被他看到的人,心中都是一寒,尤其是那几位原本和楚卓走的很近,刚刚打定主意换个主子的官员,从楚卓那淡漠到不带一点感情的眼神中,感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我还有事,先走了。”楚卓挥了挥手,潇洒的向门外走去。 “我送你。”魏丙寅跟了上来。 大门处,左右人离的颇有些距离,楚卓停下了脚步,直视魏丙寅:“父皇要成立大内密探班,要给你权,要分掉察事厅的一部分权力,从长远来看,对于楚国是一件好事。但我担心的是,把已经成为庞然大物的察事厅消弱之后,又养出大内密探班这个恐怖的怪兽。这件事,我会私下再和父皇请示。” “大内密探班,是为父皇服务的。”魏丙寅不卑不亢的答道。 “呵呵,你大可以试试,从秦飞手中分权。我认识的那个秦飞,像一头雄狮,不许任何人侵犯他的领地。而且,我很肯定,你不是秦飞的对手。”楚卓挑衅似的一笑:“无论是哪个方面,你都差他几个档次。你对他的挑战,是用鸡蛋去撞石头。” “我也是皇子,我也有皇子的支持。”魏丙寅冷冷的应道。 “齐王也是皇子,但是那一次,父皇护的是秦飞。老实说,秦飞的底牌,很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父皇也好,唐隐也罢,易总督他们,肯定知道一些事,我们这些晚辈都不知道,也没资格知道他们那一代人到底和秦飞的先人有什么纠葛。” “所以,在东都,你最好夹起尾巴做人,有些事,千万不要踩过界。一旦你踩了,便是你死我活。”楚卓长袖一卷,大步离去。 第288章 只会动手的男人们 大内密探班从早上开始的祥和喜庆气氛,如今变得有些惨淡。尤其是那些官员,想到端王方才强势进入,摆足了姿态,把魏丙寅压得连话都没敢多说两句,就潇潇洒洒的走了。再想到皇权斗争的残酷性,一旦站错了队伍,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生不如死,一张张脸就难看了许多。 门外再度传来守卫的高呼:“有客到……啊……不是客……是……” 魏丙寅快步向门口抢去,原本就冰寒一片的脸色,冷峻的就像蒙上了一层冬日寒霜。 五十名察事厅军官穿着肃穆的黑色制服,神情冷漠,站在秦飞的身后。 “不好意思,今天不是来给你贺喜的。”秦飞抬头看了看门匾上‘大内密探班’五个大字,冷冷一笑:“察事厅代理总督秦飞,今天是借着四皇子衙门开张的好日子,来办点小事。” “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我这里寻衅?你该不是在菜市街待久了,想学那些地痞流氓砸场子吧?”魏丙寅手掌背在身后,做了几个手势。站在后方的大内密探们分头行动,各自占据大厅里有利位置。 如果察事厅真的要在这一天动手,魏丙寅相信自己的部下有足够的能力,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耻辱。 秦飞哑然失笑:“四皇子不用紧张,我真要是来砸场子,肯定带执行司的人了。虽然你这儿有三百人之多,我执行司人很少。不过,我相信,他们对付你那三百手下绝对绰绰有余。” “混账东西,一个代理总督就敢对我们四皇子大呼小叫?”魏丙寅身后抢出一名看似很忠诚很热血沸腾的部下。刚刚端王在的时候,他是肯定不敢露头的,但如今只是秦飞而已,没有一个好爹的秦飞,在这些讲究家世门第的人眼中,算得了什么?要拼爹的话,拥有楚帝当父亲的魏丙寅,除了拼不过他兄弟姐妹中的几人以外,余人还真不一定放在眼里。 秦飞冷漠的扫了他一眼,仿佛一道闪电从秦飞身后跃出,闪电之中,寒光如箭。 “住手!”秦飞断喝道。 电光火石之间,那道闪电骤然停止,周礼渊手中长剑稳如高山,锐利的剑锋轻轻点在那人的咽喉上。慑人的寒意刺入他的肌肤,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出现在他的喉头,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豆大的汗珠滚滚从他额头落下。 “我的部下,习惯动手。”秦飞解释道:“所以,让你的人不要嘴贱。吵架,我不行。打架,你不行!” 剑光顿匿,周礼渊鬼魅般退回秦飞身侧。 魏丙寅踏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言语间杀气十足:“带人来我的地方闹事,你是不是不想活着出去了?” 秦飞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对身后的察事厅军官吩咐道:“记下今天所有宾客的姓名官职,把礼单清点一番,我要知道以他们的俸禄是怎么买得起这些玩意的。” 他冲着满堂官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察事厅最近来了一批新茶,欢迎各位前来品尝。” 雷歌举着双手走了出来,苦着脸道:“我替爷爷来送礼的。” “照样要记。”秦飞面不改色。 雷歌叹了口气,一名察事厅军官拿着册子走到他的面前,把一支笔递到他的面前。雷歌签下自己的名字和官职,写上送了什么礼物,抬头看着秦飞:“我能走了吧?” “当然!”秦飞虚指门外:“如果发现你写的情况有不实之处,我会请你去察事厅喝茶。” “免了,我对你们那儿的茶一点兴趣都没。”雷歌急忙丢下一句话,撒腿就跑。 几名察事厅军官向存放礼物的内房走去。二十名大内密探横身挡住去路,二十柄长剑出鞘一半,雪亮的剑身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视。 “这是我的地方。”魏丙寅神情冷厉,他微微低头的模样就像一匹准备发起攻击的饿狼:“你乱来,我就让你死。” “察事厅有权彻查任何一个衙门,陛下并没有说大内密探班可以例外。”秦飞冷冷的顶了回去。 魏丙寅右手高高举起,门内外数百大内密探蓄势待发,那只手一旦落下,他们可不管是秦飞还是察事厅的军官,只管乱剑刺下。 手掌很宽厚,掌心和指头颇为粗糙,这是当年在皇宫里那个小院子里留下的痕迹,永远无法消除。魏丙寅并不能算是个低手,相反,他作为一个念修,应该有一战之力。可现在,他的手掌微微有些颤抖,他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撕破脸皮吧!” 可他始终觉得,秦飞是在故意挑逗,是让自己来打响这一枪,甚至,他还怀疑,秦飞带来的到底是不是监查司的人,或许全是执行司的那些血腥杀手呢? 他的心中天人交战,还没完全找到答案,一道身影如清风掠入大厅,施施然的在中间站定,许多官员已经惊呼出声:“柳轻扬?” “秦飞,在这里看到你就太好了。我到处找你不到。”柳轻扬看也没看魏丙寅,却是笑着对秦飞说道:“易总督有话要我告诉你。” “柳叔叔请说。” 柳轻扬有意无意的扫了那群官员一眼,朗声道:“易总督说,他已经退休,就是彻彻底底的退了。让你代理总督,你就放手去做,真惹了麻烦,就当是学生交学费好了。咱们察事厅是忠于陛下忠于大楚的衙门,只要是为了陛下为了楚国,即便被人误会,有些事也得当机立断,干了再说!” “我明白!”秦飞点了点头。 柳轻扬接着说道:“易总督准备到处转转,这段日子,小婉姑娘要陪着他。察事厅空出来的监事一职,易总督希望我暂代。不过,他说他已经退了,到底我是不是能进察事厅,得你批准。” 秦飞清晰无比的吐出四个字:“欢迎之至!” 魏丙寅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一战之力。在柳轻扬翩然进入大内密探班,随手说出要担任察事厅监事一职之后……瞎子都能看出来,这是一边倒的战斗。 一边,猛如虎!一边,畏如狗! 好一条狗! 第289章 报案 魏丙寅仿佛一下子放松下来,微笑重新浮现在他的脸庞,双手抱起,以晚辈礼十分恭敬的对柳轻扬说道:“柳叔叔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他手掌一抬,高声吩咐道:“散开,既然察事厅要搜,那就让他们搜好了。” 在这种局势下,当机立断,不跟秦飞硬碰硬,魏丙寅还真压得下心头那团火。许多官员看着他的眼光不由得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如果一个人能屈能伸,决绝果断,将来的前途至少不会差到哪里去。 秦飞双臂一张,五十名黑衣军官鱼贯而入,无视那些虎视眈眈的大内密探,径直进入内房。 “张通事,你从二十二岁入仕,迄今为止十七年。就算按你现在每月七十两银子的俸禄来算,一年不过八百多两,十七年最多一万三千两。可是你送的礼物,这一块西域美玉,至少价值就在万两左右。你是不是十七年不吃不喝,所有钱攒下来就等着今天来送礼了?” 张通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这块玉是传家宝,不是我买的。” “赵大夫,前朝道子大师的真迹,有价无市。只要任何一幅画流落到民间,立刻有人喊出天价。你不要说,这也是你的传家宝……” “呃……这是别人欠我钱还不上,拿来抵债的。”赵大夫结结巴巴的答道。 察事厅军官冷漠的翻了翻礼盒里码的整整齐齐的金砖,抬眼看着魂不附体的马少府,淡淡的问道:“这些钱显然和你俸禄不符,哪来的?” “打麻将赢的。”马少府战战兢兢的答道。 ……………… 本来喜气洋洋的大内密探班,如今就像成了察事厅的审讯室,近百位大大小小的贵族、官员,拼命找理由解释自己的礼物是哪来的,各种各样荒诞的借口冒了出来。 秦飞清了清嗓子,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他傲然扫视全场,朗声道:“诸位大人回家之后,最后不要离开东都。我们察事厅会彻查各位的收入和礼物来源,一旦发现有不符的,立刻捉拿查办。如果这几天离开东都,便以畏罪潜逃论处。另外……欢迎各位投案自首,我的原则一贯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官员们汗如雨下,哪里敢接口。 秦飞傲慢的转身离去,察事厅军官提起大大小小的礼盒,尽数当做证物带走。柳轻扬回头看了看魏丙寅,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柳轻扬很清楚,察事厅和大内密探班不同。察事厅几百年来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柄刀,这柄刀就悬在大臣的脖子上,只要哪个大臣表现的不妥,立刻就会手起刀落,将其收割。所以,秦飞可以毫不顾忌那些官员,得罪也就得罪了,反正察事厅不靠那些官员吃饭。 可大内密探班就完全不同,魏丙寅的野心很大,他想要做皇帝,单单是凭着目前楚帝的一时喜爱绝不可能。他的兄弟,无论是端王还是齐王,都有自己的体系。甚至是已经失宠的太子,在朝野拥有的力量,也不是他能比拟的。魏丙寅不能和官员们的关系太差,他必须要组建自己的班底。 既然如此,大内密探班对于官员的作用就会局限于排挤打击政敌之上。像秦飞这样,带人来打脸的事儿,他还真没法做出来。 察事厅一行人渐渐远去,魏丙寅轻轻咬着牙关,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一名密探走进魏丙寅的身边,低声道:“四皇子,察事厅这般不给颜面,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这班兄弟绝不皱眉头!” 魏丙寅低低的出了口气,吩咐道:“既然秦飞要撕破脸,那就不用留情面。这里的事结了,你带人去察事厅,把最近十年的卷宗都拿过来。一本本的查,我就不信,他察事厅还能没把柄被我抓住。” ………… 巡检署内的巡检们,头疼的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 “姑娘,我们已经跟你说过了,对方的解释并没有问题。你的姐妹得了瘟病,突然死了,为了防止瘟疫传播,他们把她的尸体烧了也很正常。你现在要我们去查,怎么查哦?又没有尸体,又没有证据。我们巡检署又不是察事厅,随便就能去拿人。”老巡检苦口婆心的劝道。 晚星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另一侧做笔录的男人身上。 那个男子,就是秘密销金窟的一个护院。当然,他的护院级别比较高,手底下还能管着十几二十号人。 巡检署能够把那男子带过来问话,已经是尽到职责了,正如他们所说。一来没有尸体,二来没有证据,怎么抓人?对方的解释天衣无缝,甚至还能找到几个大夫做证明。巡检署的那帮老巡检,都觉得这事儿不妥,可也没法追查下去,只好劝劝这个执拗的姑娘,希望她不要把对方迫得太紧,免得惹出什么祸事来。 那男子龙飞凤舞的在笔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得意的瞄了晚星一眼。 “等等!”一直站在晚星身后,从没说过一句话的男人终于开口了:“先别急着走。” 那护院怪眼一翻:“这里是巡检署,镇所都说我可以走了,你算是什么东西,叫我留下?” 护院暧昧一笑,打量着晚星曼妙的身躯,调侃道:“这小婊子挺蠢的,随便带个相好,就来跟我装大爷么?东都的大人物,老子见过不少了,可没见过这号。” 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只是个小人物而已。”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狼牌:“察事厅刑狱司同知镇督高臣,有几句话想问问阁下。” 护院骇然色变,就连巡检署的巡检们也纷纷站起身来,同知镇督,还是察事厅的,这种级别的人物,怎么会跟着**一起来这儿? “根据你的笔录,那女子是突然染病死去,我觉得其中有疑点,有些问题要问问你。这儿始终是巡检署,问话不太方便。你跟我回一趟察事厅吧!” 高臣诡异一笑:“希望你在察事厅不要突发什么瘟疫就好了。” 第290章 活路 宽大的蓄水池边,站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光膀子大汉,他们的目光聚集在池中的水上,而水面上咕噜噜冒着水泡…… 片刻后,秦飞缓缓抬了抬手,几只手臂探下水面,抓起一个带着黑色布头罩的男子,那是个密封的头罩,紧紧贴在脸上,随着呼吸不住冒起小水泡。 头罩被人粗暴的撤掉,露出一张苍白虚弱憔悴的脸,他急忙呼吸几口空气,无力的叫道:“我招……” 秦飞漠无表情的压了压手掌,黑色头套再次罩住他的脑袋,几只粗壮的手臂,再度把他按入水面。 如此重复不知几次,那人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白惨惨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呆滞的看着秦飞。 “这里是察事厅,不是你想招就能招的地方。明白吗?在我没叫你招的时候,还轮不到你招。”秦飞打了个响指,对那几条大汉示意道:“拉出来。” 湿漉漉的男子从水池中捞出,趴在地面上,惊惶不安的望着四周。自从进了察事厅的大门,他并没有受到想象中的酷刑,什么烙铁、滚钉板……他以为自己很走运。直到被带上头套丢进水池中,他才幡然醒悟,已经恨不得自己去滚钉板!那种一次又一次陷入窒息,水平静而安逸的吞没他的肺,这样的滋味绝不是人能承受的。 “现在我问你,希望你能不假思索就回答我,慢一点,我再丢你进去。”秦飞笑了笑:“这个世上,你不懂的花样还很多,别以为老虎凳辣椒水就是酷刑了,跟我手中的把戏一比,那些都是小儿科。” 那人无力的点头答应。 “叫什么?” “王之涣。” “你在细柳街的八号大院做什么?” “护院队长,管着十五个人,负责夜间巡班。” 秦飞敲了敲水池沿,冷冷的问道:“那个院子里死去的白晓燕,是不是得了瘟病死的?” “这……” “丢下去!”秦飞招了招手。 “等等……”王之涣死死抱住水池边的石沿,拼命大喊道:“等等,我说。那天晚上院子里来了贵客,白晓燕去陪他,后来不知怎地就死了,收尸的也不是我们的人。只交代我们,要是问起,就说是瘟病死的。” 他涕泪皆下,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我们怎么想得到一个女人会惹到察事厅来查……能来院子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们说什么,我们都得照办啊……” 秦飞好整以暇的抠着手指甲,懒懒的问道:“什么大人物?” “听说……是……”王之涣紧张的抬头看了看秦飞,生怕他又要把自己丢下去,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是四皇子……” 秦飞手指一发力,差点没把自己的手指甲掰下来。那天,君山水找到他,说起晚星祭奠姐妹的事情,准备给大内密探班找找麻烦。他的计划原本不错,让白晓燕先到察事厅报案,随后把那院子给封了,虽然院子的幕后老板是个人物,可在察事厅的眼里,也没什么人能是人物。想要解决这件事,幕后的老板要么就来拍马屁,要么就找够分量的人来对付察事厅。 拍马屁这档子事肯定是没用了,秦飞压根就不会吃他这一套。而除了刚刚组建的大内密探班,谁还有资格来管察事厅的事?轻而易举就把一个麻烦推给大内密探班,顺便抓抓他们的小辫子,这算盘打的不错。 可现在王之涣一口叫出来就是四皇子去了那院子之后,白晓燕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连收拾都是魏丙寅的人干的,这女人肯定死的不明不白。 “那天晚上,除了四皇子还有谁在你们的院子里?”秦飞厉声问道。 “工部侍郎莫央也在那里,似乎和四皇子还起了点冲突,早早就走了。”王之涣谨慎的答道。 “好!”秦飞吩咐道:“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不准任何人也包括他自己在内伤害他。如果他死了,你们几个都可以把脑袋卸下来见我。” 几条大汉齐齐抱拳道:“遵命!” “准备名剌,我去找莫央聊聊。” 工部侍郎莫央最近两天眼皮一直跳来跳去,心中始终不安。现在战事一起,工部的职责反而不算很重。他也偷得浮生几日闲,可以去喝喝小酒,钓几条鱼了。前几日,他心血来潮,去细柳街一个隐蔽的销金窟风流一晚。 那天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点背了。本来喝的闹的正是高兴,忽然听见别的包间有人大喊大叫,要知道,莫央的胆子不算很大,那一声暴喝吓得他手一抖,半杯残酒洒在裤裆里,心都砰砰乱跳了半天。 于是,莫大人愤怒的扯开嗓子骂了一句,却没料到,转眼间就有两名华服侍卫踹开大门,一句话都没说,三两下把自己的随从打翻在地,然后按着莫大人就开打。他们下手极有分寸,每一下都痛入骨髓,却都不致命,专门挑肉疼的地方猛打。片刻之后,把莫央打成一个猪头三,这才心满意足的拍拍手离去。 莫央直到此时才有机会报上自己的名字。他很明白,侍郎这个官职在东都绝对是高层,手握实权的人物。能够压得住他的人,并不是很多,而那些大人物也不可能行事如此暴烈,说打就打。 那两名侍卫只是挑了挑眼皮,淡淡的丢下句:“四皇子在喝酒,你还是滚蛋吧。” 四皇子的名字落在莫央的耳中无疑于晴天霹雳,他一直谨小慎微,从来不敢在诸位皇子的派系中表露立场,属于典型的墙头草随风倒的人物。这样的人,需要八面玲珑,也要消息灵通。四皇子的事,他早有耳闻,甚至还知道,即将成立的大内密探班就要交给四皇子打理。在很多人眼中,这位神秘的四皇子一跃成为和端王一样,是有足够分量对皇位发起冲击的重量级皇子。 无意中得罪了这么一位皇子,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身上被打的伤甚至都被无边的恐惧遮盖。无数次,他想到万一将来这位四皇子登基为帝,自己岂不是死路一条?可现在去抱端王的大腿?也已经来不及了。这段日子,端王风光无限,多少尚书级的高官都已去抱了大腿,自己?人家已经看不上眼了。 别的不说,他的顶头上司工部尚书,就是很鲜明的端王派系。 茶不思饭不想的莫央把自己关在家中,不愿见人。直到家仆气喘吁吁的送来一张名剌。 “滚,老子已经说了,这几天不见客。你是喝了孟婆汤了?连老子的话都敢不记得?”愤怒的莫央一脚把家丁踹翻在地,指着名字怒骂道。 战战兢兢的家丁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名剌上的名字。 莫央眯着小眼睛往名剌上扫了一眼,顿时一蹦老高,又是一脚踹在家丁的腰上:“要死了么?秦总督大驾光临,你还不马上来报?滚,快去迎接,不不不,我亲自去接。你马上安排人手,把客厅收拾干净,备好茶。” 走了两步,莫央又回头叫道:“去我书房,把柜子上那一盒黑瓷罐里的茶叶取出来,那是江南最顶尖的雨花茶……”他嘟囔道:“秦总督应该会喜欢这样的茶吧?” …… 客厅被收拾的一尘不染,莫央满脸笑容在前方带着路,让门让座敬茶,这才敢把屁股放在椅子上,笑呵呵的看着秦飞:“总督大人来寒舍,有何指教?” 秦飞谦虚的说道:“我还不是总督,只是代理总督而已。” “哈哈,整个东都都知道,所谓代理二字,很快就要被拿掉了。秦总督难道还要谦虚下去吗?”莫央满面笑容,像是秦飞的老朋友一样,亲热的说道:“尝尝这茶,很是不错。” “嗯,的确不错。”秦飞荡了荡茶叶,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咦,莫侍郎的眼角怎么青紫一块?难道是不慎跌倒?” 莫央尴尬的捂着额头,连声道:“的确是跌倒了,天寒地冻的,有些滑。” 秦飞重重的把茶杯座在桌子上:“胡说,我身为察事厅的代理总督,什么伤要是看不出来,还干个屁。你这伤,分明是被人用重手殴打造成。东都之内,什么人敢殴打朝廷侍郎?翻了天了么?” 莫央心中暗道,要是你秦总督,只怕连尚书都打了,我这一个侍郎,在别人眼里高不可攀,在你们这些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看来,只是一只蚂蚁罢了。 心中如此想,话却不能这么说,莫央叹了口气,支吾道:“这件事,不提也罢。” “哦?是不是因为打你的人,是四皇子?”秦飞笑道:“三日前,莫侍郎应该是去了细柳街的那个院子吧?” “这……你怎么会知道?”莫央大吃一惊。 秦飞端起茶杯,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眉宇间似乎在说:老子当然知道! “四皇子此人心胸不甚开广,得罪了他……嘿嘿,尤其是他手握大内密探班,对文武百官甚至我的察事厅都有监察职权,莫侍郎啊……你,自求多福吧。”秦飞哀叹道。 莫央突然间福至心灵,冥冥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急忙走下座位,到秦飞的面前,谦卑的说道:“求秦总督指点一条活路!” -------------------------------------------------------- 昨天早上我的儿子出生了。 终于忙完了,好累,但幸福着。 可以持续更新了。 哎,累死我了! 第291章 我是一块磨刀石 莫侍郎的府邸外聚满了看热闹的人们,老少爷们端着茶水,捧着瓜子,兴高采烈的猜测着府里发生了什么。 一队精锐的察事厅军官将府邸四周戒严,另有几位金石司的军官带着白色面罩,提着药箱走入莫府,不久后,他们紧紧簇拥着一人走出府邸。 最后走出莫府的正是秦飞,他的神情孤寂而怅然,寂寞的眼神带着无尽的沧桑看着深邃的大红门,疲倦的挥了挥手。左右立刻抢上两名精干军官,将大门扣起,贴上封条。 消息不胫而走,几乎是在一天之间,东都所有官员都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莫侍郎感染瘟病,正在察事厅金石司接受最严密的治疗。而秦飞已经放出了话,如果治不好,就把莫央杀掉埋了,决不让瘟病传染给广大东都人民。 瘟病,就像恐怖的阴云笼罩了整个东都,每个曾经和莫央在一起吃饭、听曲、嫖.娼的官员,都偷偷摸摸找来了相熟的医生,从头发丝一直查到脚趾甲。即便那些医生苦口婆心的告诉他很健康,可是官员们依然不放心,依然拉着医生的袖子,声泪俱下的说道:“我觉得头疼、脑热、乏力……” 原本东都最可能出现瘟疫的便是难民区,却没想到在朱门之中,率先走出一位瘟病患者。如此紧急的消息上报到太医院,太医们不敢怠慢,立刻转奏楚帝。 细细看完这份奏折,楚帝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把奏折随手丢在一旁,那里已经躺着两份公文,一份盖着察事厅的公章,另一份则是东都巡检总署的报告。 小初子知情识趣的送上热茶,站在楚帝身后,为他按摩着肩膀。 楚帝半合着眼睛,淡淡的说道:“小初子,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从一个小小的杂役小监,做到如今宫中首屈一指的知事太监,朕的心思,想必你也能猜到几分吧?” 小初子哪里敢随口敷衍,思索片刻,谨慎的答道:“陛下运筹帷幄,英明神武,小初子只是个废人,哪里敢揣测陛下的心思?” 楚帝微微一笑:“其实,你这番话就已出卖了你。朕问的是,你能不能猜到,而你答的是,不敢去猜!” 小初子大惊失色,翻身跪倒在地,连声道:“求陛下恕罪。” “你没罪,起来吧。朕只是觉得可笑!”楚帝瞥了一眼那三份公文,嘲讽道:“巡检总署送来的公文中说,东都最近一个月来的瘟疫记录,只有细柳街那个小院子里的一个**,据说死于瘟病,而尸体已经被院子里的人烧埋了。” “跟着莫央就被察事厅金石司带走,说是感染了瘟病,而莫央也承认,在几天前,他去过那个小院子喝酒。” “最后就是秦飞,他上奏朕,鉴于瘟疫事态严重,如不加紧控制,很有可能在东都形成无法估量的后果。所以,他请求朕给他权限,让他可以一查到底,把去过那个院子的人都给找出来。” 楚帝轻轻哼了一声:“都以为朕天天在宫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群小子玩的是什么把戏,你看出来了吗?” 小初子还是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听见楚帝的问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回答,抬起眼来,想要从楚帝的脸色中寻找答案。 “朕叫你说,你就说出你的看法。” 小初子壮着胆子说道:“听说细柳街那个院子是中丞令偷偷开的,很多官员都喜欢去那里玩。那儿也是中丞令跟其他官员搞好关系的地方,他对那地方很重视,里边的姑娘都是精挑细选的不说,更有专门的大夫配备,要说那儿的姑娘会得了瘟病,还会传染给莫侍郎,打死小的,小的也不信。” 楚帝抚掌大笑:“看样子,你是去过的。” 小初子急忙辩解道:“小的只是废人,去那地方也没啥乐趣……” 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实话,细柳街的小院子,小初子作为宫中的大红人,又怎么可能没去过?为了款待这位不一样的客人,中丞令想了很多招数。那些千娇百媚的女孩子,那些奇怪诡秘的玩意,虽然小初子并不能真个**在其中,却也体会到了非一般的快乐!当然,在宫中提到中丞令的时候,自然会给他说些好话。 想起那白皙光滑的肌肤、修长灵动的双腿、充满弹力的丰胸……小初子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心中有些莫名的想法…… 楚帝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接着说。” 小初子抬起手臂,用袖子拭去额头的汗水,颤声道:“难道是秦飞和中丞令起了什么冲突?想要借此机会,将中丞令打下去?” “不,不是中丞令!”楚帝的目光闪过一道厉色。 “那,小的就不知道了。”小初子战战兢兢的说道。 楚帝既然能够让魏丙寅组建大内密探班,当然会在调去的侍卫里安插眼线,自己的儿子做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皇帝还混什么?那个院子,魏丙寅是去过的。身为皇帝,他看得出,秦飞要的权限,其实是对魏丙寅的。那,给或不给,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他会给的。”易总督如今看起来就像个老农,裤脚上满是泥土,手中拿着一柄花铲,小心翼翼的翻着花圃里的土。如今是冬天,花圃里除了几朵寒梅,再没别的花,可他就像没事找事似的,坚持要翻土…… 易小婉一手托着腮,懒洋洋的靠坐在石桌边,嘟囔道:“那可是他儿子呀!” “儿子?错了,对于帝王来说,他生那么多儿子,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挑个能继承他的,余下的皆是浮云。”易老头丢下手中的花铲,拍打着手上的泥土,走出了花圃。 “陛下的儿子虽然很多,可有资格继承帝位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魏丙寅可以算得一个,他心狠手辣,坚忍无比,隐瞒身份放弃荣华富贵潜入前魏皇子中那么多年,为的就是今天的权势。但,陛下不会轻易的把他当做继承人,他仍需要考验!” “秦飞是一块很好的踏脚石,这块石头滑不留手,很多人尝试去踩这块石头,最后都把自己摔的头破血流。端王是个例外,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去踩石头,而是去和这个石头做朋友,所以他风生水起了。魏丙寅本来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他想要和秦飞放下恩怨,在他看来,他没做错,身为楚国皇子,设计杀死一个前魏大宗师,是天大的功劳,任何楚国人都应该欢呼雀跃!” “可秦飞不同,水晴空对于秦飞来说,是他的老师。秦飞这个人的国家感很淡薄,他只看重身边的人,一切对他好的人,而不管那个人的身份。这样的做法就是在溜悬崖边,一个不留神就会掉下去。不过,这样的人,最适合去管理察事厅。” 易老头坐了下来,捧起热乎乎的茶壶,舒服惬意的喝了一口热茶,接着说道:“魏丙寅既然和他做不了朋友,就只能做敌人。他的赢面太小了,尤其是柳轻扬加入察事厅之后,虽然不能完全弥补我离去的空白,可毕竟他的大内密探班也没什么重量级的高手压阵,迫不得已时,他可以向庞真求救,难道秦飞就不会找我?再说了,比起找大宗师当打手的本事,秦飞可比他厉害多了。” 易小婉屈起手指头算了算:“起码可以找到三个。” “而且,我最担心的是,那个解家的女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易老头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的浮云,云朵阴沉低落。 易小婉笑道:“天下唯一一个女大宗师勇闯东都,直捣大内密探班,击杀楚国四皇子于当场。这事儿要是做成了,比吴国死个微不足道的五皇子可要震撼多了。” “你错了。”易老头严肃的说道:“她真的来,就是死路一条。皇族绵延千年不绝,自然有他的道理,要是魏丙寅这么好杀,根本不需要她动手,秦飞自己就提把刀杀进去了。” “可魏丙寅看起来没多少实力啊?”易小婉反问道。 “他的背后始终是楚帝,一代像他这样的帝王又怎么会把自己所有的底牌让人看到?”易老头冷笑道:“永远不要低估别人,更不要高估了自己!” “那陛下的意思就是要看着秦飞整魏丙寅,如果魏丙寅在拥有监督察事厅的权限的情况下,还不能反制秦飞,这片江山就不可能交给魏丙寅。”易小婉已经明白了爷爷的意思,轻声道:“用秦飞来磨刀,陛下的心思果然不一般!” “只有一个强大的君主才能驾驭天才的部下,唐隐、庞真……大楚许多人在过往的岁月都有称霸一方的资格,但是在陛下的手中,都老老实实的为他效命。如果,陛下的儿子不够强大,将来只会葬送了这片江山。太子、齐王都已经输了,魏丙寅如果再输,那端王就真的呼之欲出了。” 易小婉想了想,低声问道:“刀磨完了,磨刀石怎么办?” 易老头默然不语,手中已经渐冷的茶水,忽然沸腾起来…… 第292章 逼上家门 宫中发出的诏书令满朝文武措手不及,很多人都没有料到,楚帝居然真的给了秦飞权限----特旨清查东都瘟疫案。 楚帝用极为明显的方式表示了自己的支持,简单的说,整个东都,除了皇帝老人家是秦飞不能查的以外,余下的人随便查,这,当然包括魏丙寅。 一大清早,冬日的厚云将太阳的光芒掩盖,晨风带着冰冷的气息,顺着人们的鼻腔一直通到肺中。这样的天气,喝口凉水绝对会把牙齿冻下来。 密集的脚步声踏碎了街道的宁静,熬了一夜的大内密探班守卫,眼睛红红的,巴不得赶紧换班好去找个温暖的被窝睡一觉。但是那阵充满压迫感的脚步,令守卫们不得不打起精神。 察事厅的军官快步跑到大内密探班门前,冷漠的出示陛下特旨,随即高傲的喝道:“开门!” 守卫们惊疑不定的打开了大门,看着一众黑衣军官簇拥着秦飞步入大院。 魏丙寅刚刚披衣而起,推开房门便看到令他生厌的秦飞,他禁不住眯起眼睛,带着宿夜的口臭,冷冷问道:“大清早是来给我下马威了?” “不!”秦飞举起手掌,在鼻子前扇了扇,笑道:“工部侍郎莫央指证几日前,四皇子也曾去过细柳街那个院子。为了以防万一,我奉陛下特旨,带四皇子去金石司检查身体,如果不幸感染了瘟疫,金石司有足够的手段为四皇子调理得当。” 魏丙寅冷哼一声,傻子才会跟秦飞一起去,本来没病的人,到了金石司,绝对会被秦飞给折腾出一身毛病。他能够感觉到,因为水晴空的事儿,秦飞对自己的恨意。这当儿要是去了金石司,秦飞若是不公报私仇,那真是怪事了。 “如果我不去呢?”魏丙寅反问道。 秦飞耸了耸肩膀:“那我只好用不太客气的方式,请四皇子过去了。” “区区一个莫央说在小院子里看到我,就能作为证据?”魏丙寅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反驳道:“我从来没有去过细柳街的院子,自然不可能感染瘟疫。秦总督的好意,我就心领了,不过,我还要接着睡觉,没什么事,你就请回吧。” “莫央的话就是证据。”秦飞不以为意,淡淡的说道。 魏丙寅勃然大怒:“莫央只怕是跟你串通好了吧?他说看到我,你就信。我说我干了莫央他老娘,你信不信?” “我信!”秦飞严肃的点了点头,转身对身侧刑狱司的高臣说道:“记录下来,十一月二十三日辰时,四皇子主动承认自己曾对朝廷命官莫央的母亲有过猥亵之行为。在场四十二名察事厅军官均可作证。” 秦飞回过头来,看着魏丙寅叹了口气:“现在就不是瘟疫的问题了,身为皇子,居然侮辱朝廷三品命官的母亲,要知道,莫央虽然只是侍郎,可他母亲是货真价实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这,只怕是大楚开国三百年来,最严重的一起涉嫌强奸案,我不得不请你去察事厅刑狱司调查。” “秦!!飞!!”魏丙寅咬牙切齿的喝道。 “不用叫我的名字。”秦飞笑道:“我知道你在心里已经把我骂到了祖宗十八代,不过,我劝你不要骂出口。愤怒下的脏话就是那么几句,你一旦说出来,我会再开两个档案。到时候,就不是涉嫌强奸一品诰命夫人那么简单了。” 魏丙寅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焰,他的拳头紧紧捏在一起,骨节处隐隐作响。那张看起来还有些清秀的脸庞已经变得狰狞无比。右拳缓缓举起,随着他的动作,院子两侧墙上忽然冒出许多人来,每人的手中都端着强大的军用机弩,那些尖锐的弩箭,可以在一百步的距离把土墙打穿,如果魏丙寅一声令下,院子里的察事厅军官必然伤亡惨重! 秦飞低着头,脚尖慢悠悠的在地上画着圈,看着脚下的尘土排成一个标准的圆,忽然抬头笑了笑:“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查,就大摇大摆的闯进来吗?” 外围二十名察事厅军官忽然翻起长袍,取出一柄精致的手弩。 为首一名军官,面容秀丽,皮肤白皙,长长的秀发从黑色官帽后飘出,令人眼前一亮。她用清脆的声音发号施令,二十柄短弩分别指向两侧墙上的大内密探班箭手。 “忘记介绍了,这位是金石司同知镇督繁朵儿,也是手弩的发明者之一!”秦飞微笑道:“请繁朵儿同知镇督来介绍下手弩的威力吧。” 繁朵儿迈前一步,面对着已经愣住的魏丙寅,清亮的声音响起:“大内密探班采用的机弩,是正昌十五年由军器监制造的,原本是用于步军作战,射程比较远,威力强大,缺陷在于,上箭的速度比较慢,而且,体积稍大,重量又超过一般士卒的负荷,所以在军中没有推广。不过,鉴于它的优点,在小范围内歼灭一部分敌人,还是十分有效的。” “很可惜,它的天敌就是四皇子现在看到的手弩。手弩装填快,一次装填的箭矢多,穿透力更强。一位身穿标准三十六斤铠甲的九品巅峰境界的候督察,在百步左右被击中一箭,导致内脏破裂,差点就没抢救回来。” “四皇子,您的部下从扳动机括到弩箭发射,需要的时间是四息。而我的手弩,只要一息!”繁朵儿自豪的说道:“简单的说,在我的部下击中你的部下之后,他们因为受伤,手中的机弩就会失去准头,一顿乱射,这样的射击对我们几乎是没有威胁的,相信您无法取得任何战果。” 金石司繁朵儿?这个名字魏丙寅也曾经听说过,察事厅在军械上的天才少女,她对于两种机弩的评价一针见血,几乎瞬间动摇了魏丙寅的信心。 “其实,四皇子可以试试。”繁朵儿笑盈盈的说道:“刚才我说的一切都是推测的,实战效果还没有过。如果四皇子愿意主动发动进攻,我就能记录两种机弩对战的战果,对以后金石司的弩箭改进和创新,有巨大的贡献!” 傻子才放箭……魏丙寅在心中暗暗骂道,看那小丫头一脸得瑟样,肯定是胸有成竹。自己要是下令放箭,岂不是自取其辱? 魏丙寅那举起的右拳,缓缓松开,随即挥了挥。 两边墙上的弩手立刻翻身落下墙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刚才就没有出来过似的。 “我不会去察事厅的。”魏丙寅摇了摇头:“秦飞,这里都是你的人,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自己是不能动手的,除非我动手。但是你不动手,指望你这些部下,是不可能抓走我的。” 秦飞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毕竟,魏丙寅是有皇子身份,秦飞可以拿着特旨来带他走,可如果秦飞亲自出手了,意义就不同,楚帝虽然希望用秦飞这块磨刀石来磨磨儿子,但是他也绝对不会允许出现一位宗师级高手去欺负先天境皇子的场面。这是一种默契,没有说出口的默契。 在楚帝的游戏规则里,你可以按照我给你们的规则去玩,赢的一方拿奖励,输的一方下地狱。可你们想要凭借自身实力来打破这个游戏的规则,那就不好意思了。毕竟,当皇帝并不是一定要武力出众,否则的话,庞真早就该统一天下了。 “我的部下……还是有能力抓走你的。”秦飞淡淡的说道。 “斛律方!”魏丙寅忽然一声暴喝。 斛律方这个名字在东都并不显赫,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但是绝不包括察事厅的人,因为大家本来就出自同一个系统。在十年前,斛律方是察事厅教习司重点培养的对象,风头一时无二,甚至当时有人推测,在君山水高升之后,斛律方就是教习司提督的第一人选。 然而,有意思的是,斛律方在一次行动中,偶遇庞真。他那时候并不能算是顶尖高手,却对庞真的意图心领神会,以自己略显不足的武力,成功的配合了天下第一高手的行动。于是,庞真用私家珍藏的三幅价值连城的画卷和一套传承百年的酒具,加上对易老头软磨硬泡了半个月,终于把斛律方带入大内侍卫班。 庞真算得上是斛律方的半个老师,也是他的恩人。有了庞真的照顾,斛律方在大内侍卫里扶摇直上,如今已是副总管之一。他很少出手,外人几乎不知道他的深浅,但是庞真对他评价极高,曾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不在的时候,斛律方坐镇皇宫,还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察事厅的军官们听见这个老熟人的名字,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斛律方的实力放在那儿摆着,如果楚帝真的把这个人摆到魏丙寅的身边,今天除非秦飞亲自出手,否则还真不好带走魏丙寅。 “斛律方?是他?”院子外忽然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第293章 逼问 随着那个平静的声音,一个人重重的从墙外被丢了进来,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另一个飘逸的身影轻飘飘的出现在墙头,笑道:“从来只是听说过斛律方的名字,还没有交过手,今日试了试,不免有些失望。东都名过其实的人太多了……” 无论是谁,看到那个飘逸的身影,都不觉有些神往。相对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易老头和庞真来说,这位公认的大楚第三高手经常被人见到,所以也失去了些许神秘感。可正因为他的出现,才让本来就紧张局促的场面,变成一片弥散。 就像一张绷紧的弓,随时可能发射出致命的一箭,可就在这个时候,弓弦断了! 斛律方就是弓弦,而柳轻扬便是拉断弦的那个人。 “真的这么不堪一击?”秦飞皱了皱眉头:“好歹是庞大师亲自挑选的人啊!” “庞真看得上他,是因为他的协调统帅以及危机应变的能力,可不是他的个人修为。”柳轻扬淡淡的说道:“不过,据说当年的斛律方差不了我多少,如今可能是在宫中待的太久,满脑子想的都是升官发财,功力没有多少进步。我只用了三招!” 三招拿下斛律方?魏丙寅的浓眉紧锁起来,看着飘然出尘的柳轻扬,顿觉有些诡异。今日的柳轻扬和以前有些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清楚。但他有一种很危险的直觉,仿佛自己的小命就被捏在柳轻扬的手中,只要柳轻扬握紧大手,自己的脖子就要咔嚓一声断掉。上次有这样的感觉是面对谁?庞真?还是易老头? 忽然间,魏丙寅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后果……难道说,柳轻扬在踏足宗师巅峰多年之后,终于到了突破的边缘? 他没有猜错!现在的柳轻扬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大宗师境,只是另一只脚还没完全走进去。雪山一战,当世三大绝顶高手的表现令柳轻扬获益匪浅,而秦飞剑气纵横,无数大宗师剑意力阻雪崩,更是在一瞬间爆发出天道之意!这样的场面,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看过就看过。而是,一场悟道! 原本察事厅的幕后有个易老头坐镇就已经够可怕的了,要是柳轻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功进阶大宗师的话。拥有两位大宗师坐镇的察事厅,绝对是没人敢招惹的。如果再让秦飞成长下去,成为第三位大宗师,而易老头那时候还没嗝屁的话…… 三位同一阵线的大宗师,甚至可以踏平大半个楚宫。 想到这个可怕的场面,魏丙寅忽然笑出了声,他大咧咧的往后挪了两步,懒散的靠坐在红漆栏杆上,小腿悬空,带着节奏感一抖一抖的晃动。 “秦总督,你都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看样子,除非我马上找到庞大师,否则根本无法跟你对抗。”魏丙寅坦然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费力气了,你要带我走,行,抓我吧。” 他双手一伸,做了个带镣铐的手势,脸上的笑意坏坏的:“不过,秦飞,你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你可知道谁在我的房间里么?” 他拍了拍巴掌,从房内走出一位白须飘然的老者。那老头看起来起码有七十岁了,可精神矍铄,面色红润,健步如飞。老头的身上穿着大红袍,手中还提着一个黑色木头箱子。 “太医院三百年来最出色的大夫,舒老爷子。父皇曾经说过,只要是还有口气的,送到舒老爷子手中,起码能吊住性命。”魏丙寅笑呵呵的说道:“很不巧的是,舒老爷子昨天晚上刚刚给我检查完,他说,我体状如牛,随时可以打死三头老虎。而且,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儿毛病。连痔疮脚气都没有。舒老爷子在问诊方面,绝对是天下第一号人物。就算是你们金石司,也绝不敢质疑老爷子的判断吧?” 繁朵儿冲着秦飞挤了挤秀眉,作为金石司的资深人士,她当然听说过这位老爷子的大名,正如魏丙寅所说,只怕整个楚国都找不出一个敢质疑他的人。 “今天我被秦飞带走,麻烦老爷子去皇宫转告父皇,顺便把我的身体状况说个清楚。如果我在察事厅掉了一根汗毛,呵呵!” 魏丙寅阴险的冷笑,抬眼看着秦飞。 “你不会掉汗毛的。”秦飞微笑道:“我本来就没打主意要揍你。需要挨打的,是其他人!对了,大内密探班刚刚成立,或许还不知道一些刑讯求供的手法,不如,今儿个,我让部下替四皇子开开眼,以后大内密探班问不出话的时候,也好使用一番。” 顺着秦飞的话音,一小队察事厅军官已经押着数人走入院落。 这几人都被捆的结结实实,申请委顿,鼻青脸肿,看来都受了点伤。 可魏丙寅看到他们,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这几个人,都是他的贴身侍卫,他们的修为决不至于不堪一击,但是抓他们进来的那一队察事厅军官却是毫发无损,走路都活蹦乱跳的,就像刚去树林抓了几只小白兔似的。 魏丙寅的瞳孔渐渐亮了,那几人进入院子之后,习惯性的左右张望,迅速占据了出入口的有利位置。每个人看似满不在意的随便一站,可落在行家的眼中,他们的动作标准而充满了爆炸力,一旦有异变发生,他们可以随时变化为作战姿态,完成对敌人的反击。 这样的人,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谁信? “执行司的?”魏丙寅淡淡的问道。 秦飞耸了耸肩膀:“四皇子见多识广,一看就知道是执行司。不太好意思,我知道你那几个侍卫都是好手。大家都是斯文人,您是皇子,我大小也可以算个高官。要是在这儿打的山呼海啸驴喊马嘶的,始终不太好。让外边的人听见了,还以为院子里在杀猪呢!我这些执行司的部下,别的不行,就是打闷棍拍黑砖最为擅长,于是,我就让他们把您的部下手到擒来了……” “你准备做什么?”魏丙寅心中已经有些慌张,却还强撑着场面。 秦飞干脆的打了个响指,傲然指向那几个伤痕累累的侍卫:“用刑!” “哦!”繁朵儿吐了吐舌头:“你还没说要问他们什么呢。” 秦飞揉了揉脑门:“是啊,我也没想到要先问他们什么,只好先打着,或者打着打着,我就想起来需要问什么了……” 这种混蛋逻辑也只有秦飞也能说得理直气壮,可站在墙上的柳轻扬,堵着出入口的执行司杀手和二十柄寒光闪烁的手弩,就是秦飞的歪理邪说。 一名执行司的杀手提起一个侍卫,蹲在一边,粗暴的撕破他的衣衫,露出结实雄健的肌肉和黑乎乎的胸毛。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从腰间取出一柄牛角尖刀,仔细在那侍卫的身上比划了几下,忽然狠狠一刀刺了下去,随后熟练的剔骨去肉,片刻后,几条白森森的臂骨便露了出来…… “卑职执行司陈浩!”他一边翻飞着小刀,一边解释道:“我家父亲这边上溯七代都是朝廷的侩子手。而母亲娘家那边时代都是屠夫!在我小时候,家父希望我能子承父业,成为大楚唯一一家可以用三千六百刀凌迟犯人,还能保证他不死的侩子手!” 秦飞点头赞道:“这是一份荣耀,并不是每个侩子手都能干凌迟的活儿,事实上,如果凌迟的犯人死的太快,那个侩子手说不定都要陪葬!” 陈浩应道:“总督大人见多识广,正是如此。大楚除了我们陈家之外,真的找不到第二家能用三千六百刀凌迟的。可,这是我父亲的意愿,偏偏他是个妻管严……” “家慈的想法很简单,她娘家没有男丁,可她们家在东都卖牛肉已经卖了一百多年了,牛刀剔骨堪称东都一绝,这个绝门手艺也不想失传了,就让我学着。” “总督大人您看,我爹想要我当侩子手,我娘想要我当个屠夫。我只好都学,学着学着,莫名其妙就被察事厅看上了,随后就把我丢到了教习司。君提督亲自考核我,他说我从小学会说话就知道说杀人,学会走路就去了断头台,学会摸刀子就开始给老牛开肠破肚。这样的人,最适合去杀人,保证杀得痛快淋漓,自己一点儿负担都没有。我那时候糊涂啊,被君提督这么一忽悠,就去了执行司,没事就杀杀人,喝喝酒!” “君提督对你的看法没错啊!”秦飞笑道。 陈浩索性抬起头,笑呵呵的看着身边众人,全凭着手中的感觉,把那个侍卫的胳膊剔的皮肉横飞,白骨和血管却是完整恐怖。 “总督大人,再后来,元提督说了,我这一手,适合去欺负那些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你看,这个家伙被封了命门气海,虽然痛的死去活来,可连话都说不出来。我要是再剔下去,他只怕就要疯了,大人,想到问什么了么?现在问吧,保证他愿意告诉你,他亲娘的小名!” 第294章 母子 虽然厚厚的云层遮挡了阳光,大地并不那么明亮。可这毕竟是大白天,陈浩的一柄牛角尖刀,硬生生的把满院人拉进无边恐惧之中不得自拔。 痛苦却无法呼叫的侍卫,翻飞而充满节奏的尖刀,冷静并精准无比的刀手……殷红的血水缓慢的流淌,慢慢渗入地面。不住掉落的肉片,令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周礼渊,解开他的气海,我想到要问他什么了。”秦飞吩咐道。 奄奄一息的侍卫,无力的翻开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恶狠狠的盯着秦飞,那模样,就像一头饿狼,如果他还能动的话,绝对要一口把秦飞给吞了。 秦飞走近两步,靠近他的身前蹲了下来,沉声道:“不用急着恨我,如果你不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待会儿你会觉得,我现在对你的方式,简直赛过活菩萨。” “你的姓名?职务?十一月十八的晚上,你在哪里?”秦飞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庞,微笑道:“想清楚了再说话,我很不喜欢问第二遍。” 那个侍卫脸上的肌肉不住颤抖,心中天人交战,无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同僚,投向昏迷不醒的斛律方,投向已经开始撒泼耍赖的魏丙寅……他终于还是屈服下来,低声道:“正五品佩剑侍卫,辛佳雄。” 秦飞当然不会随便拉个侍卫出来就割,至少也是有了**成把握才会动手,听他报了名字,便知道他没有说谎。作为五品侍卫已经算是不错的高手了,宫中侍卫品级一般能做到四品便是极限,想要再升官?就得指望外放到军队又或者提拔为武官。一个五品侍卫,至少也是先天境高手,能够佩剑的,更是其中佼佼者。 “十一月十八……那天晚上,四皇子去细柳街那个院子……”辛佳雄迟疑了下,或许是白生生的臂骨在提醒他不要延误,还是鼓起勇气说了下去:“我和另一位侍卫带了两队人相随保护。到了那个院子,他的队伍在外围警戒,设置明暗哨。我带着手下进入内院,控制出入口,检查酒水菜肴。我自己和另一人贴身保护。” 秦飞沉吟道:“那个院子是做什么的,大家都知道。四皇子想必也没有例外吧?” “没……没有!”辛佳雄龇牙咧嘴的叫道:“先止血行么?” “哦……想止血,你就回答的快点。问完了,自然就给你止血!”秦飞冷冷的说道。 辛佳雄恨恨的一咬牙:“当晚四皇子在房内饮酒,只叫了一人作陪。那个女子是院子里的头牌,正是当红。她到了房间之后,四皇子叫我在门外保护,后来,四皇子不知何故暴怒,我就和另一人去隔壁打了莫央莫侍郎。” 秦飞冷笑道:“你们的胆子可真是不小,朝廷命官也敢随便殴打。看来,狗仗人势这句话,还真的没错过。” 辛佳雄哪里顾得上辩解,接着说道:“我们在门外守了大半夜,后来四皇子出来了,吩咐我们进去收拾尸体,把那女子以贵族礼葬……我们办完之后,就警告院子里的人,不许泄露此事,说那女子得了瘟疫便算了。” “那女子是不是叫白晓燕?”秦飞问道。 “正是!” 秦飞不再理他,转过脸去看着魏丙寅,严肃的说道:“人证看起来已经全了,我现在带辛佳雄去找那女子的尸体所在,刑狱司和金石司负责验尸,如果物证也被我找到的话。下一封我写给陛下的奏折里,开篇第一句,一定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找到再说吧!”魏丙寅虽然还在嘴硬,却已经没了气势。 …………………… 石桥流水,竹影梅香。若是外人来到此地,一定会以为这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别院。能够在寸土寸金的东都,拥有这样的别院,权势绝非寻常之人。 可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就绝不会这么看。这里,等于是一座监狱! 一顶并不华丽的暖轿,在二十多男女仆从的簇拥下,走进这座别院,穿过花园,踏过石桥,越过中进,在后.庭停了下来。暖轿稳稳的落在地上,轿子前的男子,利索的一伸手,卷起轿帘。中年女仆欠身躬腰,探出手臂接着轿中伸出的手。这一行人,无论男女均是训练有素,礼仪十足! 轿中走下一位中年美妇,她看起来有些憔悴,鬓角几根白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过,憔悴只让她看起来更有贵族特有的味道,和那些为了明天的衣食苦苦煎熬的憔悴民妇,截然不同! “太子呢?”她扫视着从别院里走出的人,并未发现她的独生爱子。 廊台上走下一位精悍的卫士,欠身施礼道:“皇后娘娘,昨夜太子宿醉,至今未出卧房半步,想必是还没醒来。” 皇后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举步向廊台走去。 那卫士急忙抢上两步,挡在前方:“皇后娘娘,陛下有旨,太子思过期间,不许见任何人。卑职君命在身,冒犯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啪!”管皇后抬起右手,重重的抽在他的脸上。这一巴掌打得清脆响亮,虽然管皇后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可卯足了力气的一耳光,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她举步朝前走去,那个卫士移动两步,依然挡在她的身前,低声道:“君命不可违,娘娘即便今日杀了卑职,卑职也不敢放娘娘过去。” “杀你?”管皇后冷眼瞥向那个三十来岁的精悍卫士,重重的哼了一声:“我只有一个儿子,今日是一个母亲来见她唯一的儿子,这你也要阻拦?我不会杀你,我又有什么本事杀你?呵呵呵,陛下要是真能狠得了心,就把我们母子一并杀了吧。” 她的左手缓缓伸出衣袖,如少女般娇嫩白皙的手掌,紧紧握着一柄锋利的小刀。众人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小刀便反手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管皇后凄然道:“你是御前四品带刀,这里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我杀不了你,便只能杀自己。今日,我见不到儿子,便死在此地,一了百了!” 四品侍卫大惊失色,急忙跪倒在地:“皇后娘娘千万不要……卑职这就派人去禀告陛下。” 管皇后看也不看他,手中小刀压紧了脖颈,轻轻一带,一道血痕瞬间出现在洁白的肌肤上,随即,血线流下。 “让开!”管皇后冷冷的喝道。 “卑职……” 没等他说完,管皇后一咬银牙,又是一刀带下。 四品侍卫跪在地上,心惊胆战。可思来想去,要是自己违抗君命放管皇后进去,最多是个死罪,往日自己有不少功劳,庞大师也算对自己看着顺眼,真要死到临头,说句话也许还能保下命来。要是自己死顶着不放人,这管皇后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她真一冲动抹脖子了……她好歹是当朝皇后,好歹是管载德的女儿。自己一家老小就等着去菜市街砍头吧!说不准还得捎带上九族…… 纷乱思绪不过是瞬息之间,他一旦下了决心,便立刻让开一条路。 管皇后依然刀架脖子,快步走上廊台,厉声道:“哪个也不许跟来,一个为了儿子的母亲,什么都做得出。” 院子里的人,无论是管皇后的仆从,还是那些禁闭着太子的大内侍卫们,面面相觑,尽皆冷汗淋漓。 太子的嘴角带着酒渍,脸上的胡须许久未曾剃过,显得有些沧桑。房间里满是酒味,地上东倒西歪丢弃着许多空酒瓶……他就和衣醉卧在地上,没有人会为他披上被子,也没有人会扶他躺上卧榻。昔日荣耀万千的帝国太子,如今只不过是个有酒喝有肉吃、住在华丽别院里的囚徒! 管皇后收起手中的小刀,把太子抱在怀里,流着清泪,为他拭去脸上的灰尘和酒渍。 “妈妈……我要妈妈……”太子梦中呓语,在管皇后的怀中蹭了蹭脑袋,一如初生之时的依恋。 管皇后黯然道:“从你三岁开始便一直叫母后,妈妈二字多少年没有听过了。” 太子突然从梦中惊醒,朦胧双眼陡然见到管皇后就在眼前,立时魂不守舍,惊叫道:“母后?母后你怎么来了?是父皇要放我出去吗?” “不……”管皇后缓缓的摇着头:“母后来看看你,我知道你在这里过的不好。想要出去,你不能如此颓废,只有振作,才有机会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振作?”太子忽然狂笑起来:“这二十多年我不振作吗?我跟着那些白胡子老头念书,念的倒背如流。我跟随名将学习兵法,推演古时战例。我什么都做到了,可最后呢?” “你要知道,这条路本就是没法回头的路,走到最后的那个人会赢。半途而废的,都只有死路一条。”管皇后厉声道。 “那我已经是死路了。父皇断了我所有的路。也好,至少我死前能看到,到底是端王啊,还是齐王啊,甚至是刚认祖归宗的那个老四啊,谁能坐上那个位置?”太子冷笑道。 第295章 将星崛起 管皇后悄然转过身去,似乎在看着窗外那阴沉的天空,又像是故意躲开儿子的目光。她的肩头微微起伏,声音也仿佛有些沙哑。 “你不能认输,你是我的儿子,是帝国太子,只要这个名号一天没有给别人,你就有机会。可你如果就这么颓废下去,那你根本就不是输在别人手中,而是输给了自己。” 太子苦笑一声,手软脚软的坐起身来,低声道:“哪里还会有机会?” 管皇后转脸看着清瘦不少的太子,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仔细端详了许久,忽然抬起巴掌,狠狠一耳光甩在他的脸上,怒骂道:“做娘的,为了见儿子,不惜拿刀顶着脖子,什么母仪天下,什么帝王家风范,做娘的全都不要了。没想到,见到的是一个如此懦弱如此不堪的混蛋儿子。如果当年你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我都不敢相信,我居然会生出这么个东西。” 太子就算再颓废,被母亲如此怒骂,也激起几分血性。他默默的跪坐在地,直起膝盖,笔挺挺的跪在管皇后面前,一言不发,倔强的听着她的骂声。 管皇后骂了几句,见儿子有些起色,稍微消了气,轻声道:“你在这里被关得太久,许多外边的消息都不知道。娘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要给你争取最后的机会。” “儿子,不要消沉,仔细想想,燕王和朝廷这一战,到底谁会赢?” 太子终究不是被当成猪养了二十多年,他见识过的名将大儒甚至比寻常人一辈子见过的还要多得多。思索片刻,太子沉声道:“朝廷必胜!燕王位居边陲之地,兵微将寡,举事之时略显仓促。虽然那十余万北疆军骁勇善战,可他没有强大的后备,兵将只会越打越少,新补充的兵员是不是愿意和朝廷作对还难说的很。再则,北疆是贫瘠之地,战事拖得越久,他越是撑不起。如果这场大战不能在一年内结束,输的就肯定是燕王。” 太子说起这些事情,脸色便平静下来,伸出手指在地上画着:“朝廷让出安东等贫瘠行省,故意让他占领,随后在虎关一线重兵布防。三大要塞、五座雄城,二十万兵马将北疆军牢牢挡在北方。朝廷兵马相互呼应,彼此救援,打的就是个拖,希望用最少的代价来换取胜利。燕王的兵力不足,只能选取某地作为突破,可他一旦孤军深入,就面临被二十万兵马包围的风险。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便是燕王如今的处境了。” 管皇后欣慰的笑了笑,儿子这些年的见识到底是没有落下,她淡淡的说道:“你说得对,可这一切还是发生了变化。在关系国运的大战中,任何小小的变化,都会影响到最终的战局。燕王这次实在是走运的很。” 在北疆八镇之中,第二镇一向不太起眼,主将并不是燕王最信任的将领,兵员素质也谈不上最好。在第一镇的威风下,第二镇一直像是个后娘养的。战事开启,第二镇接连打了几个苦仗。苦到什么程度?镇将战死沙场,副将补上,仅仅九天,新的镇将又战死。再补上一位,过了七天,又战死…… 镇将这种高级将领,通常不会冲杀在第一线,如果镇将都被人打死,只能说第二镇经历了三次崩溃性的大败。 时势造英雄,就在腥风血雨的战火中,第二镇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校开始崭露头角。他很年轻,今年不过二十七岁而已,名叫苏锦。由于作战勇敢,开战后不久,他便被提拔为偏将。在那三次耻辱大败中,燕王查阅战报,在上万字的公文中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三次溃败,苏锦的兵马都保持了基本建制和相当的战斗力。在第三次大败之后,整个第二镇,只剩下苏锦还有一战之力。 而更让燕王惊叹的是,苏锦并不是消极避战来保存实力,相反,每一战他打的几乎都是最艰苦最血腥的部分。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谈什么门第出身,亲疏远近就是扯淡了。燕王毫不犹豫召见了苏锦,开门见山的问道:“第二镇的镇将全死光了,你敢当吗?” “在殿下找到更合适的将领、又或者我阵亡之前,我敢当!”苏锦如是说。 新组建的第二镇士气严重低落,那些连续吃败仗的士兵开始悄悄逃亡,新补充来的大多是老弱残兵,许多人抱着混吃等死的念头过一天是一天。军营里的战马时不时宣告失踪,要是仔细查访就会发现,其实是被士兵们偷偷拉出去炖了马肉。刀枪箭矢之类的武器更是没人搭理,经常有弓箭手腰上悬着个空箭壶到处走,万一敌袭的话,他们甚至连个树枝都找不到。 苏锦的上任立刻改变了这一局面,他带着亲兵穿梭于军营之间,发现斗殴聚赌酗酒者,严格按照军纪处置。遇到战事,他身先士卒,率领自己的老部下拼在第一线,让那些老兵油子无话可说。他从不贪墨一文钱军饷,赏罚分明,不讲私情! “可惜了,这样的将才居然不在朝廷。”管皇后叹息道:“苏锦的确是个人才,从他上任第二镇镇将之后,原本是二流兵马的第二镇,一跃成为燕王麾下和第一镇并驾齐驱的强军。甚至,在某些地方,要比第一镇更加厉害。最近三个月来,苏锦连战连捷,未尝一败。大楚许多将领都败在他的手下,单是副将级军官,就被他斩杀、活捉十七人之多。” 太子倒抽一口凉气,却忽然间脑筋一转,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此说来,北疆战局岂不是岌岌可危?” 管皇后冷哼一声:“何止如此?昨日紧急军报,虎关已被苏锦攻克,北方防线再也无法连成一线守望相助。而苏锦的第二镇一万五千人进驻虎关之后,燕王后续兵马正在源源不断的向虎关开拔。一旦被他们在虎关站稳脚跟……” 太子喃喃接口道:“那就是说,会有近十万北疆军可以从距离东都只有四百里的虎关发动进攻。急行军的话,三天便可冲到东都城下?” “是啊!”管皇后幽然道:“虎关号称天下第一险关,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古往今来,攻克虎关的军队不是没有,可那都是十倍于守军,并围城消耗守军辎重直到他们再也无法坚持。苏锦以一万五千人力克有两万精锐驻守的虎关,除了说他是一位天才将领,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当年伐魏大战的名将,要么已经凋零,要么年事已高。楚国唯一能够对抗苏锦的,便是西北军大帅房无量了。所以,兵部调令已出,要求房无量昼夜兼程,务必要在燕王大军全部抵达虎关之前,赶赴战场,重夺虎关。” 管皇后这番话,让太子毛骨悚然。虎关不丢,朝廷对燕王是稳稳的胜势。 如今的局势有些复杂,大漠和西北暂时都无法对楚国形成致命的威胁。正因为如此,燕王和楚帝才能放心大胆的打内战。而吴国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吴国人在五皇子死了之后,也找到了开战的最佳借口。 对于吴国人来说,最好的时机就是燕王和楚帝分出胜负的时候。在他们的心中,赢的那个应该也会遍体鳞伤吧? 可楚帝的镇定,让吴国人有些没底。就像两个拳手对垒,楚帝一直只用一只手在揍燕王,还稳稳的占着上风。收着的另一只手,仿佛在招呼吴国人:“嘿,孙子,过江吧,看爷一只手把你也打回去。” 楚帝打燕王打的那么游刃有余,这让吴国人充满了恐惧。这个镇定深邃的帝王到底还有多少力量,多少底牌没有亮出来? 可现在的局势变了,虎关被苏锦攻克,数万北疆军陈兵四百里外,一次急行军突袭就能打到东都城下,吴国人很有可能就此发动攻击。那,局势就不好说了…… 管皇后低声道:“太子,无论你有多固执,这次都要听母后的话。” “陛下不会留后路,苏锦已经是心腹大患,所以等待苏锦的,便是必杀之局。察事厅也好,大内侍卫也罢,都会抢着去拿苏锦的人头。而苏锦无论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十有**也不会是房无量的对手。所以,房无量会是雷太尉之后,大楚军中分量最重的一个人。” “你一定要争取到房无量的支持,他拥有八万西北军嫡系,并将指挥北方战线二十多万兵马。大楚一半军马握在他的手中。他的话,会变得极有分量。” “房无量并不好拉拢,可我知道,他最敬重的就是易老头,所以连带着对秦飞也高看一线。你必须修复和秦飞的关系,利用秦飞拉拢房无量。内有察事厅,外有房无量,即便是你父皇,也会考虑让你重新成为真正的太子!” 太子愣了神:“修复和秦飞的关系?这不比造反还难?你知道的,秦飞这个人,软硬不吃,脸皮又厚,难道要我跪着求他,哪怕是我哭着喊着抱着他小腿,他也不会心软的。” “不需要你跪。”管皇后冷笑道:“别忘了,我是管家的人,灵儿看到你也要叫一声表哥。秦飞是个刺儿头,可灵儿却不是……” 第296章 跪的骄傲 正昌二十三年的倒数第二个月,很多有心人都关注到东都那不寻常的异变。虎关被苏锦攻克的消息被封锁的极好。朝廷军马在东都外巡弋,发现有从虎关方向逃来的军民,便引导他们前往别的地方避难。 不过,虎关多达十万百姓和近万残兵败将,总有漏网之鱼。渐渐地,虎关被攻克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新开张的大内密探班被察事厅折腾得一塌糊涂,四皇子一败涂地,却被楚帝一纸诏书召入宫中。 察事厅的军官密探们昂首挺胸从大内密探班离开,骄傲的神情仿佛在告诉所有百姓:察事厅都已经牛.逼了三百年,怎么可能一个刚成立的大内密探班就想要骑在头上?做梦! 另有一个只在东都最顶尖的权贵中流传的消息。据说管皇后闯入别院之后,并没有马上返回皇宫,而是车驾到了管府…… 要知道,自从二十年前那件事之后,管皇后已经二十年没有回过娘家,而管载德为首的管氏一族,除了在朝廷公开场合以臣子礼相见之外,从未私下接触过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 管灵思是被深深地震撼了,那天下午,她蹦蹦跳跳的去爷爷的庭院,守在外边的罗五缪七陈小九一起摇头,示意她不要进去。管灵思却没管那么多,强行闯入院子。 三大高手随便哪一个都能把她留下,但除了口头劝阻之外,并没有一个人出手。管灵思进入庭院之后,见到了令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管载德的房门紧闭,管皇后默然跪在廊台上,娇嫩的双膝下连个垫子都没有,结结实实的跪着。不知她已跪了多久,脸色苍白,额头上汗水滴滴落下。 管灵思急忙跑上前去,扶着姑姑的肩头,低声道:“姑姑,你这是何苦?” 管皇后默不作答,倔强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片刻之后,房门轻轻打开,管载德背负着双手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仿佛眼前跪着的人压根就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似的。他不顾管灵思投来祈求的目光,冷冰冰的说道:“你既然喜欢跪,那就一直跪着好了。虽说,如今我是臣子你是皇后,可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父亲,受得你跪。” “父亲不肯原谅女儿,女儿就长跪不起。”管皇后坚定的说道。 “少来这一套。”管载德冷哼一声,衣袖挥卷:“这么多年,还是没什么长进。你爹要是吃这一套,早就被赶出东都了。” 说罢,管载德昂首走出庭院,竟然看也不看依然长跪的管皇后。 管灵思尴尬的扶着姑姑,半跪在她的身边,劝说道:“姑姑,就这么跪着也不是个事,不如您先回宫去,等爷爷消了气,再来吧。” 管皇后幽幽的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指握住管灵思的小手,轻声道:“灵儿,你是个乖孩子,姑姑从来没求过人,这次求你帮帮姑姑和你那苦命的哥哥。” “无论怎么说,太子他的身上一半流着管家的血,他虽不是你嫡亲哥哥,但从小到大,太子他对你可以说是不错。记得小时候,陛下赏赐平西将军进贡的蜜果,太子他吃了一枚,觉得味道不错,还偷藏起许多,等你进宫的时候,跟你一起分享。” 管灵思想起幼时和太子相处的种种,不由得有些感怀,默默的点了点头。 管皇后心思慎密,她在深宫多年,对人心看得极为透彻,对付管灵思这种小丫头,说什么大道理都没用。这年纪的女孩儿,记得的通常都是小事,往往寻常人看着不起眼的故事,都能引得她们泪流满面。她只是提起太子当年偷藏蜜果与其分享,便打动管灵思的心房,便已知奏效。 管皇后抚摸着灵儿瀑布般长发,略带伤感的说道:“你知道太子如今被打入别院,跟坐牢没有区别。我这个做母亲的,今天才能去和他见上一面。太子憔悴不堪,生不如死。他是嫡长子,生下来就注定了太子的身份,那些兄弟们要和他争,和他抢。他处处忍让,可人家却不肯放过他。什么样的脏水都往他身上泼,就连秦飞也对他有不少误会!” “秦飞他……其实秦飞人是极好的……”管灵思听皇后提起秦飞,急忙辩解两声,生怕这位后宫之主会对秦飞有什么负面印象。她却忘记了,以秦飞今时今日的实力和地位,即便皇后横看竖看他都不顺眼,也难以奈何他。 管皇后低声道:“我并不是说秦飞人不好,他对你太子哥哥有偏见,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就难以相处。其实,太子一直想和秦飞做个好朋友。如今秦飞正是当红,刚刚代理了察事厅总督一职,又深得陛下欢心。从黛儿抛那个绣球开始,不过两年时光,便从一个籍籍无名的菜市街巡检,一跃成为大楚最有权势的官员之一。这样的恩宠,一时无二。如果,秦飞愿意帮帮你太子哥哥,陛下也许能听得进去他的话,把太子从别院里放出来。” 管灵思也不知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沉默片刻道:“姑姑,灵儿试着和秦飞说说。” 管皇后心中暗喜,脸上却还是那副凄然之色,轻声道:“灵儿,姑姑知道你和秦飞两情相悦,为了你,他连唐家的婚事都敢推,把陛下塞给他的九公主丢在家里不闻不问。不过,男女之事靠的是个情分,若是秦飞不喜你为太子说话,你便不要说了,免得让你们二人心生怨怼。” “不要紧的,秦飞心胸宽广,哪里会小气了?”管灵思吃吃笑道。 皇后颇不以为然,小女孩家家的懂个屁,秦飞要是心胸宽广,就不会阉了念公公第二次,就不会把太子逼得在安东快上吊,就不会在大内密探班开衙的那天就带着大队人马前去打脸,还一口气把魏丙寅打得叫苦连天。 “姑姑,您还是先回去吧,爷爷回来了,我再劝劝他!”灵儿劝道。 皇后凄然看了看空荡荡的庭院,叹了口气,任灵儿搀扶着,艰难的站起身来,膝下隐隐有血丝渗出。 ………… 皇后的车驾终于回到皇宫,满头大汗的小初子守在宫门外来回踱着步。今日皇后出宫,陛下颇为不喜,小初子奉命在宫门等候,寸步不敢离,好几次都等的尿了裤子。害得那些值日太监给他准备了十来条裤子放在门禁,让他随时可以更换。 眼瞅着皇后车驾归来,小初子顿时放下心来,方才还昂扬的尿意,顷刻间无影无踪,欢天喜地的跪在地上,大声叫道:“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皇后掀开轿帘,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冷笑道:“本宫离宫又不是不回来,难道看自己的儿子,看自己的父亲,也不行么?” 小初子哪里敢回话,明摆着皇后一肚子怨气,那边楚帝也是暗藏怒火,这真龙对母老虎的战斗,怎么可能是他敢参与的?当即磕了个头:“皇后娘娘千岁……” 说罢,拔腿就朝茅房的方向跑去。 皇后虽然心情恶劣,但也忍不住一笑。小初子不愧是宫中最红的太监,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借着尿遁先跑了,谁也不能说他不是。 皇后不再上轿,而是径直向宣室殿走去,天色还没黑透,楚帝应该在宣室殿看那些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奏折。 宣室殿外,侍卫往来巡逻,太监宫女毕恭毕敬的等候着召唤。宫殿里点起长明灯,映照着那个繁忙的身影伏案疾书。 管皇后快步走了进去,她平静的看着书案后忙碌的楚帝,淡淡的说道:“我回来了。” “嗯,别院那里,以后你要去,随时都可以去。”楚帝头也不抬的说道:“但管府那里,你要少去。” “如果我一定要去呢?”管皇后倔强的问道。 楚帝抬起头,看着皇后的眼睛,缓缓的说道:“那你就不用回来了。” “你要废后?”皇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怨毒,却没有惊讶之意。 楚帝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狼毫,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希望给太子挽回局面。你希望管家能够投入全家族的力量支持太子。如果一切如你所愿,倒也未尝不可。不过,这不是朕希望看到的!” “我只是个女人,不懂得男人的想法。可他们都是你的儿子,即便是那个刚刚回来的四皇子,都是你的骨肉。你就这么一个个把他们当小狼羔子一样丢出去,只让活着的那个来当狼王,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皇后颤声道。 “如果皇帝是一头雄狮,他就能统御百兽。如果皇帝是一条狼,那他就只能带领土鸡瓦狗。大楚将来的疆土会更大,有才华的人会更多。一个没有足够能力的皇帝,根本无法驾驭。想想强极一时的大魏是怎么灭亡的?朕不会让楚国走上这条路!” 皇后沉默许久,低声道:“你有许多个儿子,可我只有一个儿子。我一定要保护他,即便你要废了我。” 说罢,皇后有些蹩脚的走出宣室殿,裙角的血丝就像触目惊心的黑色线条,在楚帝的眼中,飞舞离去。 第297章 蹭饭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从深度上理解楚帝的用心。在一些人的眼中,这位皇帝的行为简直就是发疯。虽然说立储君从来都不是一条康庄大道,皇子们之间的争夺带着血腥味儿。可不管他们私底下的手段有多么牛.逼或二.逼,但是明面上,至少一个个还得装成文艺青年。 在路上碰到面,皇子们会热情的打着招呼。大哥你吃了没?十三弟听说你最近发烧了?八哥近来常去听曲还是赏花?然后背过脸去,笑容变成冷酷,心中默默的把问候变成诅咒----大哥,你撑死了最好!十三弟怎么就没发烧烧成白痴呢?老八装什么文艺范儿,最好得个花粉过敏…… 在魏国一千年的历史上以及楚国两百八十年的历史中,这样的场面是都城里司空见惯的。可最近二十年就完全不是这个味道了。在楚帝的群狼夺嫡计划中,儿子们统统都要放出去觅食,自己找关系拉门路表现才能,最优秀的那个将来可以回宫继承自己的位置,其他的?既然夺嫡都夺不过,作为皇子,也就剩下当个酒囊饭袋的份儿了。总不能再培养出一个燕王,让未来的皇帝继续头疼北疆或西域或东吴吧? 既然大家都是小狼羔子,那就没必要把斯文写在脸上。太子看到齐王,齐王看到端王,端王看到魏丙寅……眼神都是差不多的。那是一种有老子就没你的嗜血冲动。大家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可好歹也是一个爹生的。如今一个个见面了都像杀父仇人似的,未免有些怪异。 朝中并不是没有大臣就此问题上书楚帝。楚帝的答复非常干脆,大内侍卫当晚就进了那位大臣的宅子,噼里啪啦抽了十鞭子,再读一道圣旨----朕是体恤你的,不管你老没老,脑子已经糊涂了,就滚回家养老去吧。 作为一个皇帝,他也是一个父亲,有着父亲独特的尊严----当老子的要怎么教儿子,需要你外人来指手画脚? 于是乎,再没有大臣就楚帝的养狼计划提出意见。 没有意见并不代表私地下就不会发牢骚。 “陛下这么做会让皇室的争夺浮上台面,更会导致嫡系血脉的凋零。试问,一场夺嫡大战,活下来的能有多少人?最有威胁的那几个肯定会被未来的皇帝杀死。未来的皇子们继续战斗,万一有一天血脉出现了中断,从旁系选出的即位皇帝会不会对祖先的失败反攻清算?” 管灵思眨了眨眼睛:“我爷爷就是这么说的。” 小小的饭馆里飘着浓郁的牛肉香味,一块块被切得颇为齐整的牛肉在烧着银炭的火锅里上下翻滚,不断击破浮起的水泡,再飘起更浓的香味。 年少的店小二刚刚来到饭馆没几天,他并不知道坐在窗下的那对年轻男女是谁。但是,已经活了大半辈子的掌柜,神情严峻的将他拉到厨房,叮嘱再叮嘱,一定要把那两位给伺候好了。掌柜的知道,曾经也是个寒冷的日子,一位姓高的官员连带着许多东都有名号的人物,就在这间饭馆,折在那个俊朗的年轻男子手中。 店小二是个很勤快的人,他用抹布把桌椅擦的一尘不染,奉上香喷喷的热茶,暖上辣到心窝子的酒,诚惶诚恐的收下那个年轻男子的赏钱,便坐在柜台下,偶尔偷瞄一眼秀丽绝伦的少女,暗暗立誓将来有钱了,定要娶个这般漂亮的老婆…… 管灵思话语中隐隐提醒着秦飞,那些狼羔子虽然是楚帝放出来让他们找打的,可打的要有分寸,真打的太狠了,当爹的难免是要护犊子的。 秦飞怎能不明白她的心意,微笑点头,夹起一块熟透的牛肉,递到管灵思的小碗中。 “有件事……你不许生气。”灵儿眨了眨眼睛,火锅飘渺的雾气让她美丽的脸蛋宛如仙子。 秦飞挑起浓眉,叹道:“通常女人这么说话的时候,就是要告诉男人一件他绝对要生气的事。” “好吧,我答应你,即便要生气,也绝不过火。”秦飞倒了一碗酒,说道。 “这里没有别的客人,小二和掌柜也听不见我们说什么。那我先问你,如果让你选的话,太子、端王、魏丙寅,你选哪个当皇帝?”管灵思压低了声音,带着细腻的鼻音,悄然问道。 “你好像漏了齐王?” 灵儿皱起小巧的鼻头,不屑的说道:“他?就指望那个贵妃妈妈和高家的败家子,我可不觉得他有什么机会。如今乱世之秋,军中大佬没一个支持他的,陛下身边除了他妈妈就再没有第二个人为他说话。哼!要是他能逆天,那本姑娘就去给他端洗脚水。” “真让我选?”秦飞闭目思索片刻:“太子本来的底子是极好的,却不知道何故,皇后和家族闹翻,外围失去不少助力。不过,太子当年的老师和伴读,大多在朝中已经有实权。他们当年因为这层关系,被打上深深的太子烙印,即便想不支持太子,别人也很难完全相信他们,所以只有支持太子这条路。” “大楚军队除了燕王之外,找不到第二个军阀,别看房无量在西域好像一言九鼎,只要他敢说扯旗造反,手下军队至少能跑了八成。燕王是因为在北疆经营多年,军务政务包括赋税商路一手包办,等于是小小王国,才能有今天的势力。别人?都做不到。楚**队效忠陛下,也就是要效忠皇族。在这一点,太子还是要领先别的皇子。” “只可惜,太子心急,在兄弟的步步紧逼下,没有选择正大光明循正道前进,而是不择手段,企图用歪门邪道早早奠定自己的基础,把有机会夺位的兄弟打下去。他一急,就会犯错,夺嫡这个游戏,恰恰是不允许犯错的。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也比做错强。” 管灵思若有所思的问道:“那魏丙寅呢?” “他没有机会!”秦飞斩钉截铁的答道:“除非,他先干掉我。” 管灵思不是第一天认识秦飞,这个男人有时候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有时候吹牛扯淡无边无际。不过,狠话是极少放的,只要放出来,绝对都兑现了。譬如要阉念公公第二次这种看似不可能之任务,照办! 魏丙寅自残混迹前魏皇子,又一举颠覆魏武卒,首脑骨干上千人头落地,时至今日,各地官府依然在根据魏丙寅的情报,全境大肆搜捕余党,一旦抓到,便是斩立决。 陛下赐给他大内密探班打造自己的实力,在秦飞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之时,宣其入宫暂避风头,这份父亲的愧疚和弥补之意,路人皆知。 就是这样的局面,秦飞依然放出了狠话,还是在自己的面前放的话……通常,男人喜欢在女人面前吹牛,但绝不会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说空话。因为,兑现不了的承诺,比谎言更要伤人。 “看样子,你是看好端王了?”灵儿吃吃笑道:“也难怪,你们是朋友嘛。” 秦飞迟疑片刻,略显艰难的说道:“其实,我说我最不看好他,你信么?” “怎么可能?”管灵思差点惊呼起来。端王当时得令,朝中许多官员早已暗中站在端王一边,加上太子失势,齐王失宠,初归的魏丙寅还没有足够实力相抗。瞎子都看得出,端王的希望远超其他兄弟。 “他是个好朋友,却很难做一个真正的皇帝。”秦飞嘲讽的笑了笑,低声道:“皇帝这位置,根本就不是人坐的。” “灵儿,皇帝的权力是无限的。每个皇帝都很清楚,他的一切都来自于权力,而权力的争夺就是利益的争夺。所以,做皇帝一丝一毫都不能放松,要死死抓着手中的权力。对于雄才大略的帝王,天下事无大小均决于上。干活就能累死人!对于那些纵情酒色的帝王来说,玩的是痛快了,权柄就落到内宦外臣后宫妃嫔的手中。那些人一旦起了歪念,这皇帝也就干不下去了。” “当大臣,你想干就干,不想干了,就告老还乡抱孙子。当财主,你可以吃喝玩乐,到处游山玩水。当皇帝?没有退路,只能干到死的那天。直到奄奄一息的时候,还要操心皇位的传承会不会出乱子,国家会不会因此动荡,外敌会不会趁机伐丧?” “我知道,端王现在的秉性不是这样的人。可如果他变成这样的人,也就不可能再有朋友了。” 灵儿皱着眉头问道:“不是据说当年庞大师和陛下是好朋友吗,以前唐大夫和陛下……” “那是当年!以前!而且,陛下是个很生猛的人,他要和任何人做朋友,都能做。他不需要朋友的时候,一个人照样能解决一切。可端王不是,在这一点,我甚至觉得魏丙寅都要比他强。” 管灵思悠悠的出了口气:“那么说来,还是太子即位比较合适吧。现在我可以说那件让你不许生气的事了……我让九叔把太子带出来了,就在酒馆外……” 秦飞微觉诧异,正要详询,便见管灵思将窗户推开,向对街招了招手。 片刻,皮帽大氅黑靴打扮的太子,低着头走进酒馆,冲着秦飞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低声道:“方才一路行来,见天色阴霾,寒风劲吹,着实有些难受。私心想着,若是有几杯小酒,三五老友,一锅炖肉,定是人生快事。即便飞哥儿寒暑不侵,不畏严冬,可对着美酒佳人,想必心情也是极好的。” 秦飞头也没抬道:“请说人话。” 太子沉默片刻,老老实实的说道:“我能坐下一起吃么?” 第298章 东都乱(上) 通常人都喜欢标榜自己是好客的。如果在饭店遇到熟人,第一句肯定是‘坐下来一起吃啊!’ 不过,秦飞并没有这么说,他说的是:“不行!” 太子想了想,指着旁边的空位:“那我坐在那里吃点东西,没有问题吧?” “这饭店不是我开的,我也没有包场。你既然想坐,那就坐吧。不过,我要走了。”秦飞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太子,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 管灵思隐约嗅到了秦飞言语中那股不善的火药味,她为难的搓着小手,一边是情人,一边是表哥,况且那日皇后跪在管府的模样依稀还在眼前。作为女孩子的心思,她总是喜欢自己认识的人能够和睦的在一起,而不是见了面就针尖对麦芒。 “再坐一会吧?”管灵思试探着说道。 秦飞放下手中的筷子,火锅里还有很多菜没有吃,水泡不住从汤面翻腾,浓郁的香味顽强的冲刷着店铺里那令人尴尬的气氛。秦飞伸出手去,握着管灵思的小手:“本来以为今天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顿饭,逛逛街。没想到太子会来,可既然他来了,就注定会有很多事发生。如果我不走,东都一定会很乱。” “没有人知道太子来,除了小九叔。”管灵思解释道:“好歹他也是我表哥,以后……总要是一家人的。” 秦飞没有做声,难道要对这丫头说你那个姑姑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还是对她说,管载德即便再冷血无情,那也是对外人,皇后毕竟是他女儿,太子终究是他外孙。管家的力量总是要帮自己人的,总不能把外人扶上皇帝的宝座吧,那样对管家有什么好处? “那你过来坐吧。”秦飞从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轻轻的搁在桌面上。 太子顿时喜形于色。 腊梅孤寂的绽放,在这百花凋零的季节,能够陪伴它的花草并不多,往日繁华锦荣的花园,冬日多少显得有些萧瑟。皇后在石径踱着步,看似平静,可交错在一起,不时捏起的小拳头早已出卖了她的心思。 跟随在她身侧的,都是最亲信的宫女太监。四宫女四太监此时离得远远的,并不是怕窥视到皇后的秘密,而是散布开来,给她望风。 皇后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天地仿佛早已被寒冷凝结,随时随地都会飘下雪花,呼啸而过的寒风将皇后那娇嫩的面庞吹得通红,可她却感觉不到寒冷,一步步沿着石径,走向花园深处。 急促的脚步声起,直到皇后身后才停住,并没有人高呼来者身份,太监和宫女也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 “陈弘胤已经从别院带走太子,算起时辰,太子应该跟秦飞会面了。” 来人身着侍卫服色,那是朱红色的侍卫服,在宫中只有寥寥数人才有资格穿起这样的颜色。他并没有说什么皇后千岁,皇后吉祥等废话,而是直奔主题,说完便闭上嘴巴,等候皇后的吩咐。 “朝中宫中有多少人是值得信任的?”皇后淡淡的问道。 “绝对值得信任的,不会超过十五人。”那人肃然回应。 皇后以几乎看不到的动作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他们今后也不会有任何前途。这一次,我们不要隐藏任何力量,全部放出去。” “我们的力量不足。”那人毫不犹豫的说道。 管皇后转过身来,绝美的容颜带着自信的微笑:“我能为了儿子豁出一切,难道我的亲生父亲,就会看着我往绝路上走吗?” 那人双膝一曲,跪在地上,重重的给皇后磕了三个头,低沉的说道:“恕卑职以后不能再侍奉娘娘了。卑职祝皇后娘娘身健神清,预祝太子殿下日后君临大楚,一统天下!” 一向骄傲清高,二十年才对父亲下跪认错一次的管皇后,眼眸中晶莹略显,她躬身道:“我母子绝不负诸君恩德。” …………………… 布学士把脖子向棉袍里缩了缩,他手无缚鸡之力,对寒冷格外害怕。走在东都的大道上,他的身侧带着几名孔武有力的护卫。以往,布学士上街只会带一个人,可现在的局势不同了。 数以万计的难民涌入东都,许多人失去了生活来源,尽管大多数人是在努力的找活干。可总有一些好吃懒做的人,要么去乞讨,要么去偷抢扒拿。东都大街小巷犹如蜘蛛网,在这座超过百万人的大城市里,真被人打了黑棍,巡检署想要抓人是一件很难的事儿。 布学士想着,脸上不觉露出微笑。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听见同僚说起,前几天鸿胪寺一位官员,偷偷瞒着老婆想去青楼风流一晚,没想到走在半路上,被人一砖头拍倒,身上带的数百两银票、玉佩、金佛……统统被人洗劫一空,更令人愤怒的是,那些怕冷的匪徒,居然把他的棉袍也扒了下来。 仅仅穿着小衣的官员在地上昏迷了半个多时辰,差点就冻死。待他醒后,带着满腔怒火冲到巡检署,要求那些酒囊饭袋必须把匪徒抓住。可是,他连打自己的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巡检署又从何下手? 东都的官员遭殃的远不止这一人,巡检署最近的报案率上升了百分之五百,积压的案件几乎排到下一年冬天也未必能查得完。于是,求人不如求己,现在东都有点财富身份的人,出门不带几个彪形大汉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布学士是特意挑了那几个汉子,本来端王准备让两位修行高手来保护他,可布学士有他自己的道理:“端王,东都官员大多知道我是您的幕僚,能动用修行高手袭击我的人,都不会是一般人,他们会掂量您得知之后的怒火,是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所以,我只需要防着那些蟊贼和急红了眼的难民,您看,我挑的这几个,虽然加起来也不够一位先天高手打的,可他们个头大,肌肉强健,满脸横肉,一看就让人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难民看到了,怎么敢对我下手?” 布学士的话说得不但有道理,也隐隐的拍了拍端王马屁。楚卓看着那几条壮汉,不由得点了点头。 带着愉快的思绪,布学士已经走过了繁华的路口,再走两条街,就是端王府了。 略显僻静的路口,或蹲或坐着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他们不约而同的看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几条壮汉知道是自己显摆的时刻到来了,他们抢在布学士身前,傲然卷起袖子,露出堪比寻常人大腿的胳膊。他们咬紧了牙关,让腮部肌肉高高鼓起,显得格外冷峻。他们捏起醋钵大的拳头,骨节爆出清脆的响声。 布学士满不在意的跟在他们身后。这些天,他见多了这样的场面,那些心有不轨的难民,见到这样的阵仗,会露出诚惶诚恐的神色,老老实实的缩在墙角,绝不敢让这些大汉有丝毫的误会。 正当他们快要走出巷子的时候,忽然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从一边蹦了出来,一把抱住布学士的小腿,挂着鼻涕的小脸蹭在他的南绣棉裤上,熟练无比的叫道:“大爷行行好吧,给几个赏钱,小的好多天没吃饭了,已是饿得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 布学士顿觉心头一阵恶心,举目望去,那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已经羞愧的低下头去。 这种把戏怎能瞒得过布学士?东都又不是第一天才出现这样的团伙,让小孩子出来死缠烂打要钱,如果被缠住的人对那小孩子使用一点点蛮力,立刻会有几个‘见义勇为’的男人出来,团团包围,一定要替那个弱小的孩子打抱不平,直到榨干那人口袋里的最后一文钱才肯放手。 很显然,这些难民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可惜,这些年纪大的不敢动,年纪小的压根分不清布学士和凯子的区别,依然尽职尽责的完成了本职工作,然后带着期待的眼神,希望布学士给他一个耳光或者踢他一脚,那样的话,自己的五表哥八姐夫三姑爷就有借口一拥而上…… “这位老爷,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一个瘦弱的男子走了过来,卑微的躬身道:“我这就带他走……” “滚!”布学士看着裤子上被鼻涕打湿的那一块,愤怒的喝道。 小男孩吓得一松手,连滚带爬向布学士身后的方向跑去,几名衣衫褴褛的男子转身向巷口另一边走去。 布学士郁闷的看着那块污渍,忽然间他觉得有些不对,伸手一摸,腰间挂着的锦囊,只剩下半截切口很整齐的红带子还系在腰带上,锦囊却已不翼而飞。 布学士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把他们都抓回来。” 几条壮汉兵分两路,一路去追那小孩子,另一路去抓那几个男子,即便是在这么乱的时候,还没忘了要留下一个人保护布学士。 “这些人真是找死,居然敢在大人身上动手。”那人轻声道。 布学士扯下那条红带子,说道:“小小年纪,扒窃的手法就如此高明,肯定不会是半路为贼的难民,抓住了查查这伙人是跟东都哪个堂口的,只要不是成信的一言堂,就把那堂口灭了。” 保镖吓了一跳,只是偷个钱包,至于这么严重么? 他却不知道,布学士是妻管严,而那个锦囊却是他老婆亲手做的,要是丢了,布学士回家去才是生不如死…… 第299章 东都乱(中) 几条大汉追赶几个瘦弱的男子,当然是手到擒来。那些面黄肌瘦的男人,今天一整天有没有吃过东西都很难说,怎么可能敌得过腰圆膀粗的保镖? 布学士的锦囊回来的很容易,里边的银两银票什么都没少。他把熟悉的锦囊捏在手中,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用脚尖拨弄着他们盗窃的赃物。 “收获不少啊。”布学士讥讽道:“偷了这么多东西也不知足,居然还惹到我头上。即便偷了我的钱,我也不恼火,你们偏偏就偷我的锦囊。” 他正要接着斥责下去,忽然觉得面前有一物很是熟悉。布学士躬身将一块吊玉捡起,入手温润,光泽沉厚,显然是一块美玉。翻过玉,背面写着‘钟翠’。 布学士骇然失色,陡然想起这块玉的来历。因为,端王的身上也有一块这样的吊玉,这块玉乃是皇子幼年的时候,楚帝亲自题字恩赐的。每块玉上边的字,便是那位皇子居住的宫殿名字。钟翠宫……也就是东宫! “这块玉,哪里得来的?”布学士一把提起那个小男孩,嘶声喝问。他面容扭曲,狰狞无比,显然是想到了很可怕的事。 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双手双脚不住踢打,却不回答。 “他不说?你们说!”布学士将那男孩丢在地上,盯着那些惶恐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善于威胁别人,所以我只说事实。原本我打算把你们属于哪个堂口查出来,然后灭了这个字号。不过,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说出来,我放过你们,今天的事一笔勾销。如果不说,我保证你们会变成下水道里的尸体,直到烂透也不会有人找到。” 吓唬人的确不是布学士很擅长的事儿,所以他手下的壮汉们用拳打脚踢来帮助他完善应有的气势。吃不住打的男人终于透露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是从一个很年轻,长得很俊秀的男子身上偷来的。” “当时在哪里?”布学士沉着脸问道。 那个鼻子流着血,脸上青肿一片的男人,忽然学聪明了:“你现在放了他们,我带你过去。当时他好像要进一个饭店吃饭,如果真吃的话,现在只怕还没走。” 并不长的一段时间后,布学士出现在一间饭店外,他离得很远,偷偷窥视,透过半扇打开的窗户,看到了三个他很熟悉的身影,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布学士捏紧了手中的吊玉,沉声道:“你们留下看着,有什么动静立刻去端王府禀告。”说罢,布学士转身一溜烟向王府方向跑去…… ……………… “请喝茶。” 成信在罗五缪七的面前怎么看都没有东都黑道大豪的风范。今时今日的成信已不是昔日卖翻版书的小混混,他的一句话可以决定很多人的生死,他的生意也在养活着很多人。在东都,很多官员接受着成信送来的钱财,同时为他撑开一顶又一顶保护伞。 成信的手下已不仅仅只有一两个先天境的供奉,他的一言堂早已是东都排名第一的字号。昔日黑道恶煞罗五缪七的威名,为他带来很多好处。有些修为极高的人,当年连给罗五擦鞋都不配。所以,他们很高兴能给罗五的弟子做供奉。偶像的意思,就是会有很多粉丝。杀人杀得好,会有杀人狂当粉丝。泡妞泡得好,会有拆白党当粉丝。 黑道混得好,当然会有很多混混粉丝,即便那些混混已经快要进阶宗师了。 罗五接过茶碗,却没有喝,轻轻放在一边,和悦的说道:“近来你的修为又有进步,我看你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进阶先天中品。在东都黑道,差不多可以排进前二十了。” “其实排名多少无所谓。”成信嬉皮笑脸道:“你知道的,现在我要打人,一句话下去就有很多小弟去打,我自己就算退步到一品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罗五点了点头,虽然两人算是师徒关系,可他一直坚持自己只是指点成信。因为他知道,成信和秦飞是一个老师教的,秦飞老师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自己出于对修行道上前辈的敬仰,又怎么会把人家的徒弟彻底变成自己的徒弟呢? “成信,我希望你能做一件事。”罗五很认真的说道:“我不强迫你,你可以拒绝!” 成信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到了罗五这种身份,来找他做一件事。这件事肯定不好做……如果是黑道上的事,罗五只要把自己的字号晾出去,东都还有谁敢跟罗五缪七陈小九作对?如果是官面上的事,管家客卿的面子足够当三四品大员使用了。思来想去,除非这事,跟秦飞有些关系。 “你的温柔乡里有个姐儿叫晚星!”罗五说的很缓慢,却很清晰:“她有个姐妹叫白晓燕。” “白晓燕是在那个小院子里讨生活的。” “白晓燕那晚上陪的是魏丙寅。” “白晓燕被他杀了!” 罗五沉声道:“巡检署不敢接这个案子,察事厅就查。证人证词证据是齐的,秦飞准备带走魏丙寅的时候,陛下的圣旨把魏丙寅接走了。如今,魏丙寅就住在皇宫。我希望你能帮忙的是,让晚星以姐妹苦主的身份,抬棺逼宫。” “抬棺?逼宫?”成信猛然抬起头,这种事,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白晓燕的尸体,我们已经找回来了,用棺木存着。办法事需要的物事也已经准备好了。至于和尚道士之类的人,你不用操心。现在,就等你点头!” 成信想了想:“如果晚星自己不愿意去呢?” “她愿意去。”缪七插口道:“我问过了。” 成信再想了想:“会给飞哥儿带来麻烦吗?” “会!”罗五并不掩饰可能出现的问题,但是他的态度非常诚恳:“这点麻烦是大家都要面对的。早点解决掉,总比将来惹出更大的麻烦好。” “那我干了!”成信笑道:“能抬着棺材去皇宫,那是多拉风的事儿。” …………………… 高勋走出官衙大门,家中暖轿早已在门外守候。殷勤的家仆掀开轿帘,一股暖气顿时从轿子里流露出来。暖轿里的银炭已经烧了小半个时辰,现在坐进去肯定暖和的很。 高勋满意的坐进小轿,四名轿夫吆喝一声,抬起轿子便走。两个家仆前方开道,另有两名神情冷峻的男子跟随左右。 身为高氏家族的一员,虽然齐王在夺嫡之战中,被端王打得只能双手抱头,苦苦支撑,连反击一拳的力气都没有,连带的高氏家族在东都的声望也不断下滑。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高勋的日子依然过得不错,他做着舒服的五品廷议官员,别看这官职不高,管的事并不少,最便利的莫过于他可以清晰的掌握朝政风向。 守着这样的官职,即便是在高家,高勋也算得上是个有分量的人物,满堂家人吃饭的时候,虽然坐不上最前边的那张桌子,可第二张桌子如果有时候缺个人的话,高勋却是稳稳的第一候补。 透过颤抖的帘子,瞥了瞥阴沉的天空,高勋下意识的把双手蜷缩在袖笼里。想起方才在官衙里,那几个头发花白,银须飘飘的老前辈拿着公文跟自己争吵的画面。他有些忍不住想笑……你可曾见过一头老虎会愤怒无边的跟一头猪争吵吗?老虎只需要冷笑一声,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掐断猪的脖子。 高勋还不是老虎,不过他知道自己即将成为老虎。前几日,家中会议之时,他得到一个很兴奋的消息----大家族之间的交易经常存在,彼此的忍让和妥协很是常见,即便是贵为朝中第一大家族的管家,为了得到高氏的某些领域的利益,愿意将高家一人捧上廷议监令的宝座。高家经过慎重考虑,选择了高勋! 如今还不到四十岁的高勋,陡然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廷议监令的将来就是侍郎,乃至尚书,即便不可能拜相,那混个左丞右丞也不是太大的难事。总之,如果自己不是太蠢,也不是太倒霉的话,五十岁左右必然可以登上二品大员的高位。 高勋今时不同往日了,高家对他的态度更是重视。高老太爷特意选拔了两位高手担任他的贴身亲随----这可没有监视的意味,而是要杜绝他出任何意外的可能xing。 以往的高勋,只有过九品上的保镖,突然间身边多了两位先天高手坐镇,心头不免有些得意。这得意之情写在脸上,看起来格外欠揍。只是,身边带着两位先天高手,在东都,能够揍他的人不多,倒是被他揍的人会很不少。 所以,高勋很不介意那些老头儿的口水,他等待着吏部文书的到来,等自己坐上廷议监令的位置,想怎么收拾那几个老头,就怎么收拾。 高勋掀起轿帘的那一刹那,脸上欠揍的得意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威严肃穆的神色:“走快点,你们的饭都吃到狗身上了么?” 第300章 东都乱(再中) 要住在繁华的地段就要面对这般痛苦的情景。街上永远有很多人,哪怕是高勋这样的官员,也要忍受暖轿在人缝里挤来挤去的烦恼。 轿子左右两名随从,将靠近轿子的人推开。他们的脸上写着跋扈,他们的鼻子永远是高高翘起的。因为,他们的主子很强大,在东都这地面上,高勋大约可以排进前三百号人物。这个名次,在大小官员过万的东都,已经非常靠前了。 看到那顶带着官府徽记的暖轿,许多善良软弱的老百姓宁可自己拥挤一点,也会选择避让。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跟官斗呢?和当官的置气,就是跟自己过不起。 一阵冷风吹过,高勋急忙放下了轿帘,仿佛那股寒流会马上卷走轿子里所有的温暖。 他看不到轿子外的情景,却突然听见外边有人惊呼,随即有人高喊:“保护大人!” 一股更加强大的冷风席卷而来,势不可挡的冲入温暖的小轿,风中裹着一条矫健的人影,因为速度太快,那个人影在无数人眼中流下残影。他就像一块疾飞而来的巨石,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脆弱的暖轿撞得七零八落…… 银炭散落遍地,红红的炭火在冰冷的地面渐渐灰暗,横飞的碎木带着猩红的热血,还有那惨不忍睹的断臂残肢…… 轿碎、人亡! 碎的是暖轿,亡的当然是高勋。 即将踏入人生另一境地的高勋,在美梦快要成真的时刻,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有人杀他!而且是在这繁华热闹的街道,以如此血腥暴力不带任何犹豫的方式,将他----轰杀至渣! 两位红了眼的先天高手愤怒的抽出兵刃,狂风骤雨般卷向那条黑影,他们毫不顾忌自己的战斗是不是会误伤行人,也不在乎那个刺客到底是谁。他们俩只知道,在高老太爷把他们送到高勋身边仅仅几天之后,高勋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人轰成碎片。这哥俩的名声就此臭了,以后不会再有进入豪门的机会。 这并不能怪他们,没有人会想到狙杀来自此地,也没有人想到狙杀如此暴烈!事实上,高勋虽然是个很欠揍的人,却不是一个令人恨到杀之而后快的人。 他们大意了,保镖本就容不得大意! 三位高手激战在一起,那个把自己包裹在黑衣中,带着宽大斗笠的男子渐渐不敌,他前后被人阻击,遁逃无路,血肉横飞之际,居然狠狠的往自己脸上砍了几刀,随后挽起一片刀光,犀利至极的将自个儿的脑袋砍下,就此死去…… 早已吓得蜷缩在街道各处的行人,这才壮着胆子走出来,对着血肉模糊的尸体指指点点。楚国人最擅长的围观和议论再度出现在东都街头----‘何方歹徒如此暴戾?简直目无王法?’‘死的那个好像是个官员,死人本是一件很悲伤的事,为何我竟有一种淡淡的喜悦?’‘兄弟,哥们跟你想法差不多,此时若是有酒,当痛饮一杯!’‘看来那个黑衣人是位壮士啊!’‘是英雄!’…… 死在地上的两人再也不会醒来,无论是那个没了头的尸体,还是那些被轰杀成烂肉的残缺躯体,都只能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忍受严寒和肮脏!忍受那些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的老百姓兴奋之极的议论! 只是,那两位先天高手面如死灰,许久,才有一人提着那个血肉模糊的头颅,另一人拖着那具无头尸体,向高家大宅走去。 …………………… “已经得到确认,太子和秦飞,还有管灵思,午间一起用膳。” “廷议郎高勋在回家途中遭遇狙击,刺客当场自尽。经过辨认,有人指证此人乃是端王府侍卫之一。” 雷歌满头大汗站在雷太尉身前,汇报着耳目不断传来的消息。 “大冷天的,你很热?”雷太尉瞥了孙子一眼。 “呃……不热!” “西域比这儿凉快,如果你觉得东都很乱,不适合你待下去。我可以帮你辞了武库司库的官职,送你回西域去。”雷太尉淡淡的说道。 雷歌吓了一跳:“我可是您嫡亲的孙子啊,去西域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蹲了三年还不够?还要我去?您干脆一刀杀了我得了。趁着我还没到处寻花问柳,外边还没私生子的时候,杀了我多干净。” 雷太尉怎能听不出他言语中威胁着要雷家断后的意味?太尉大人的手掌轻轻举起,在雷歌肩头拍了一记。 不疼,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但是雷歌脚下踩着的石砖,顷刻间碎成无数块。 “不要用耍无赖的方法来逃脱即将到来的乱局。”雷太尉教训道:“雷家手握大楚军权许多许多年,祖上出过无数将军大帅,战死沙场的雷家先祖就有四十多人。雷家讲究光明正大,也讲究兵不厌诈,无非是看时局运用罢了。你要继承雷家,就要学会面对任何复杂的局面。虽然这一代,你是唯一的男丁。可你敢保证,你爹,也就是我那个不孝子在外边就没私生子吗?” “不是吧?我爹在外边养了小的?”雷歌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问道:“住哪儿?多大年纪?真有孩子了?” 雷太尉叹了口气:“你要不是我孙子,我真想一巴掌抽死你。” 见到太尉大人真的有发飙迹象,顽劣的雷歌也收敛几分,老老实实的问道:“按理说,端王就算知道太子和秦飞相会,也没道理派人去杀了齐王背后的高家人。这完全没有道理嘛!怎么可能丈夫知道妻子和人通奸,然后就跑去打了隔壁邻居?” 雷太尉沉吟道:“所以,东都这盘棋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发生。等发生的多了,脉络就清晰了。只可惜,我们不能等到尘埃落定再面对结果。这样的乱局,往往是攫取利益的最好机会。雷家一定要动!” 雷歌试探着问道:“那咱们把赌注压在哪边?” “哪边都不押,你要记住,在看不清事情会向哪个方向发展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牵着事儿往对自己最好的方向发展。” 雷歌揉了揉脑门:“爷爷您能说简单点吗?” “从兵部发令,各部军马严守驻地。城卫及禁卫军戒备难民营和皇宫两处。对难民营是防止出现暴.动,对皇宫是绝不许任何人在乱局中到皇城浑水摸鱼。”雷太尉笑了笑:“那些皇子都是一群笨蛋,陛下春秋正盛,他们就扯开旗号抢龙椅。赢了又怎么样?现在就能一屁股坐上去?我老人家才不傻,军令一下,陛下一眼就能看出,咱雷家还是紧跟在陛下身后的。跟那些二愣子皇子压根不搭边。” “姜还是老的辣啊!”雷歌赞道。 一人飞快的从外院奔来,径直跑到雷家爷孙二人面前,颤声禀告道:“成信的一言堂疯了,很多人带着温柔乡一个名叫晚星的ji女,去了皇宫正门广场,摆下祭坛,抬棺要告御状。” 雷太尉陡然变色,喝问道:“御林军和大内侍卫都是死的?” “没法赶……”那人解释道:“随行很多人是太学生,还有东都的士子……那个ji女站在最前,手拿一本《大楚律例》,指着上边那句----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口口声声说要请问陛下,这句话是不是当屁给放了,如果是,麻烦以后刊印的时候,就给删掉。如果不是,就把白晓燕的案子彻底清查,皇子是尊贵,ji女是卑贱。可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这句话,不是咱们老百姓说的,而是你们姓楚的老祖宗写下去的……” 雷太尉叹道:“那些热血沸腾的年轻学生,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场面了,似乎只有和权贵作对才能显出他们的清高似的。其实,丢个不起眼的从九品小官给他们,就能让那些看似高风亮节的二愣子书生高兴的发疯。” “爷爷,我看这事儿麻烦了。”雷歌痛苦的抓着头发:“有人要逼陛下发飙啊。” 匹夫一怒,血溅三步!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这种小场面,还不至于让陛下发飙。”雷太尉不屑的说道:“陛下是个非常生猛的人,当年伐魏大战,出过多少难以控制的局面,他也没发飙过。除非……” “除非什么?”雷歌好奇的问道。 “除非,陛下觉得自己被信任的人出卖,那才会点燃他的怒火,焚烧东都!” 雷歌似乎听出了太尉言语中的意味,喃喃道:“看样子,当年陛下发飙的时候,爷爷肯定在旁边。” 雷太尉冷哼一声,心中暗忖:废话,上次陛下发飙,东都死了多少人?最后所有擦屁股的事都是老子干的,老子能不知道? 雷太尉对那个送信人喝道:“继续出去打探,有什么最新的消息,立刻回报。雷歌,拿我的虎符和手令,赶赴御林军和城卫,即刻戒严!” 话音刚落,远处令人压抑到极限的云层之间,忽然绽放出极为灿烂的光芒,耀眼至极,宛如旭日高悬!只是,瞬间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天色,还是低沉的像要拧出水! 片刻之前,东都静琼湖! 西侧是那座囚笼般的别院! 庞真站在湖畔,轻描淡写的抬起右手,食指轻点而出,虚指远处某人,声音带着几分诧异:“怎会是你?” ------------------- 正文3155字,接下来是废话。 其实也该和大家聊聊。 现在我儿子睡了,双手做投降状,很是可爱。 可是,小孩子闹起来真要命啊,2小时喂一次,喂完了还不一定睡,有时要抱着哄哄。这个是我做爸爸的责任。但,对于码字就蛋疼了,行文讲究安静顺畅,思路清晰且一气呵成。这小子一闹腾,哥的思绪就废!掐指一算,写3000字,写了2个多小时。这还是颇顺利的情况下。 我这不是诉苦,也不是找借口,毕竟前边欠的太多,需要慢慢补上。口头喊三忠于四无限都是废话,总是要看行动的。于是,现在码出一章,定时更新之后,我去睡觉。到了晚上,再难也能写出一章滴!那就进入两更的状态了。 码字,往高处说,哥们假假也是个文人。既然卖字赚钱,就不能弄假冒伪劣产品。东都乱是我很喜欢的一部分,我要尽力写好! 诸位的打赏捧场,狐狸感激涕零,不一一言谢啦,铭记在心便是。 鞠躬睡觉去!晚安或早安或午安各位! 第301章 东都乱(又中) 在这个世界,大宗师便是站在最高处,看着无限风光的那些人。他们人很少,即便是伐魏大战之前的群雄鼎立时代,也没有超过十五人。那一场大战,令许多强者陨落,也有无数曾经有望攀上那座高峰的人,还没来得及看到山顶的风光,就做雨打风吹去。 如今,能够让庞真诧异的人并不多,掐着手指头数,一个巴掌也就能数完。他却见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一个。 宫里得到消息并不慢,东都乱局一起,楚帝就立刻要庞真赶赴别院,找到太子。只是,太子人去楼空,偌大东都,又岂是片刻之间能找到的?庞真本打算离去,到风暴的漩涡中寻找太子的踪迹,却没想,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位老熟人。 他的衣服油迹斑斑,看起来就像小孩子吃了鸡腿之后,顺手就抹在胸前的衣襟上一样。由于沾了灰尘,亮得令人有些恶心。他的胡须乱七八糟堆在下颌,他的头发随意挽起,小眼睛带着慵懒的睡意,布鞋上满是泥土。 庞真忽然笑了起来:“如果一位大宗师来到东都想要隐匿踪迹,最好的去处是哪?”他没等对面的人回答,便自己答道:“东都有数以万计的难民,蜗居在小小校场,就连去施粥送药的人都懒得多看他们几眼。藏在那儿,当然难以发觉。” “对不对?孙涸!” 猥琐的老人家傲然斥道:“胡说八道,我老人家需要躲起来?” 庞真微微一笑,不在这个问题上过于争辩,而是很认真的问道:“既然你来了这里,看来一时半会我很难走得掉。虽然你我不是朋友,但这么多年没见,聊几句总不是问题吧?” 孙涸摇了摇头,略显消瘦的手臂举起,清脆无比的打了个响指。远处的树林,缓缓走出一个人。她的脚步很轻,她的眉宇紧锁,她白衣如雪,她清秀无双。只是,那股浓烈到凛冽的杀意,令她的美丽看起来充满了诡异的色彩! “两个打一个?”庞真的眉头皱了起来。 孙涸抠了抠鼻子,不知道是不是从鼻孔里挖了些东西出来,拇指和食指随意搓了搓,向身旁一弹,满不在意的说道:“老庞啊,虽然你看起来年轻,可也是四十好几往五十奔的人了。咱俩打来打去打了好多次,彼此心里有数的很。我老人家虽然天下无敌,但毕竟年纪大了,当年打你就有些吃力,现在我又老了些,你还是壮年。我老人家怕吃亏,当然要找些帮手。” 没等庞真搭话,孙涸就举起一根手指,在鼻端前晃了晃,接着说道:“别跟我说什么大宗师的尊严这种无聊的话题。你知道我的,能占便宜的时候绝不吃亏,要是眼瞅着捞不到好处,我绝对跑得比谁都快。” 解铃渐渐走近,在庞真身侧二十步许停下脚步,冷冰冰的说道:“你和易老头夹击水大师的时候可以不要脸,难道还要我们这些来报仇的人跟你们讲脸面吗?” 庞真苦笑不已,却也不愿做口舌之争,看到这两位不隶属于楚国的大宗师现身,他已经猜到了原委。既然魏丙寅铲除魏武卒,表明了皇子身份,回来执掌大内密探班。那当年水晴空的真正死因便呼之欲出。解铃只是一个女人,就敢引着庞真、易老头、柳轻扬三人上雪山要同归于尽。那真凶已经露了身份,她要是不来就是怪事了。而孙涸,十有仈jiu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出现在这里。 只不过,他们俩和今天东都诡异的局面,又有怎样的关系? “我一直以为你和水晴空的关系并不好。”庞真认真的对孙涸说道。 “的确不怎么好,他那人太能装,衣服永远干干净净,举止永远讲究礼节,就算杀人都比一般人好看且有风度。我跟他从来都不是好朋友……”孙涸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丝怀念,一份伤感,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着,眼角似有红润。 “不是好朋友,可我从心眼里喜欢他。”孙涸长长的出了口气:“你要知道,人与人是不同的。我从小出身贫寒,要过饭,当过杂工,若不是机缘巧合,根本不可能成为大宗师。水晴空就不同,他家境富裕,三岁起就有名师教他读书习武。他没什么世家公子的架子,待人谦和,斯文有礼。” “从认识他那一天,我就在想,如果老子小时候家里也有钱,八成也是他那副模样,说话带着成语,举止透着礼仪。即便是到了ji院,那些红姐儿都愿意倒贴他。可惜,我是我,不过我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蹲路边抠脚丫子,我不希望自己的孙子踏足先天境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趴在女澡堂偷看。我希望我的儿孙也能装起来,像水晴空一样能装。” “结果,你把他杀了。”孙涸双眉愤立,扯开嗓门骂道:“虽然我现在没儿子,可以后有儿子了还打算送给水晴空教。你把他杀了,我未来的儿子就没了老师,连个学做人的榜样都没了。你他娘的怎么赔给我?” “你说错了。”解铃不满的瞪了孙涸一眼,轻斥道:“他没有本事杀水大师,是他和易老头两个无耻之徒还有数以千计的御林军、大内侍卫一起杀了水大师。” “至于怎么赔?”解铃冷笑道:“血债,从来都只能用血来偿!” 她飘然而起,长袖如水云席卷,露出一截莲藕般的手臂,纤细的手指轻轻弹出,顷刻间风声大作,凄厉如鬼哭狼嚎,满地落叶飞旋,片片皆如刀。叶舞天下,如囚笼如笆篱,将庞真那高大的身躯笼罩其中。 孙涸脚尖一点,跃向庞真身前,他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招数,也没有余劲无穷的后招。他只是简简单单挥出一拳,拳势并不好看,却很快。 首当其冲的庞真感受尤为深刻,孙涸的拳是简约,而不简单。 所谓大巧若拙,便是如此。 他毕生修为、无数次战斗的经验、大宗师境界的无上光芒,尽皆融化在这一拳,相比之下,解铃那看似威风八面的叶刀阵,就显得华而不实了。 庞真并非第一次和孙涸交手,只是,上次两人交手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二十年后的相遇,仅仅一拳之威,就让庞真赞叹不已----这老头二十年来可真没闲着。 如果今天庞真没什么事儿,旁边又没解铃的话。庞真非常愿意尽全力和孙涸大战一场。两位大宗师之间的较量实在太难得了,二十年来,庞真也就和水晴空打了半场,在雪山和解铃打了三分之一场! 只可惜,今天的局,是杀局!解铃和孙涸拉下颜面,双双出手,为的是狙杀他! 拳锋如雷,庞真一掌拍出,掌心对拳面,两股磅礴到极点的劲气相撞,轰然而爆!两位旷世高手的交战,令旋舞着的叶刀阵,忽然炸裂。每一片叶,化为无数屑,而每一片叶屑,依然是刀!碎刀! 犀利的碎叶撕破狭窄的空间,带出令人心悸的啸声,转眼间已破开庞真护体真气,外袍斑斑破裂。 即便是庞真,也不可能面对两位大宗师安然无恙。 一合,在两人全力出击的一合之内,庞真已落下风。 打不过?当然要跑。于是,贵为天下第一高手的庞真,并没有为了所谓天下第一的面子就咬牙死战,最后悲壮并无奈的战死当场,临死之前,嘴角留着血丝,用愤怒和不屑的目光,看着无耻的对手。 死了就是死了。大宗师死了跟一个小流氓死了并没有两样,都是变成毫无意义的尸体。如果并不是非死不可的决战,傻.逼才去死! 庞真不傻,于是,他跑! 借着孙涸一拳之威,庞真长啸一声,真气游走,遍布经络,肌肤坚如金石,硬生生从叶刀阵撞开一条路来。 然后,掉头就跑。 孙涸毫不犹豫,拔腿就追。当年他和易老头大战,和庞真大战。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战略主动权一直牢牢握在手中,就是因为他跑得快。即使现在是二十年后,他已经老了,可腿脚依然很利索。 解铃更是如影随形,女人的力气本就不如男人,修行之时,为了避免将来打起架来像街上的泼妇一样难看,自然会重点修行一些姿势优美动作潇洒的功法。所以,女人的脚步往往也很快。 相比之下,庞真跑的便有些慢了。 慢归慢,到了这个境界,所谓慢也只是一线之间。总不会是刘翔和孙翔赛跑那么大的差距!所以,两位大宗师奋力追上庞真,噼啪交手两招,继续着追赶的局势。 这场战斗并不耀眼,也不精彩。如果抛开他们足以惊世骇俗的速度,就跟大街上两个地痞追着一个无赖打架并没有多少区别。你追我赶之际,三人突然看见远处令人压抑到极限的云层之间,忽然绽放出极为灿烂的光芒,耀眼至极,宛如旭日高悬!只是,瞬间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天色,还是低沉的像要拧出水! 三人不由得同时出声,并非为那儿的战斗惊诧,而是震惊于----哪得有多二.逼才能在东都打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是高手了,难道不知道低调吗? ------------ 今天二更了,我颇骄傲。 现在还没瞌睡,争取再写一章存起来,这样的话,明天也可以二更了。 继续感谢各位书友的捧场,不一一提名言谢了,狐狸心中感激涕零。 码字去…… 第302章 东都乱(还中) 礼崩乐坏,道德沦亡,是为一乱。 国破家亡,烽火连天,是为一乱。 秦飞倒竖起筷子,清脆的在桌面上敲击两声,随即丢下碗筷,意兴阑珊的看着锅内因为不知道添了多少遍汤而显得有些稠的锅底,再看看空荡荡的酒杯和酒瓶,仿佛自言自语道:“趁势而起,借机生事,也是一乱。” 管灵思解开领口的扣子,并不是因为吃了一下午的火锅才热,而是从她少女特有的敏感中,她感觉到秦飞终究要对太子下个定论了。 其实,这一个下午,三人并没有说多少话。偶尔夹一筷子肉,偶尔喝一口酒。即便说话,也是秦飞和管灵思说,太子和管灵思说,两个男人没有说过一句,直到刚才。 太子默然。 “请小九叔去别院把太子带出来的,不可能是你。”秦飞叹了口气,端起茶壶,给管灵思的杯子添上茶水,他的目光有若实质,容不得半点欺骗。 管灵思无力的点了点头。 “小九叔这级数的高手不会随便出手,他是个很精明的人,有些事,他可以听你的话去做。有些事,你就算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不会去做。带太子出别院,这事往小了说也就是打十板子的破事,往大了说,抄家灭族株连三代一点问题没有。如果不是管尚书亲自开口的话,小九叔怎么可能去带人?” 太子昂起头,他终究流淌着这个世上最有权力人的鲜血,他终究从生下来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所以,他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看着秦飞:“历史会证明,今天管家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收起你那种欠揍的口吻。”秦飞冷眼扫了太子一瞥:“你现在只是个半废太子。” “半废也是太子,我的生死,我的举动,依然关系着无数人头,无数官位。”太子争辩道。 “二.逼青年。”秦飞很干脆的给太子下了定义,便懒得再看他一眼。 当男人爆发冲突的时候,女人总是最好的润滑剂,所以,灵儿马上开口道:“太子哥哥,有话好好说嘛!” 太子心中憋屈,简直有摔杯而起的冲动:“是我不好好说吗?是我不好好说吗!” 秦飞淡淡的说道:“今天太子来到此地和我见面,皇后和管尚书必然有后招。他们以有心算无心,筹谋许久。为的就是今天逼得陛下必须痛痛快快拿出个决定。胜,太子地位稳稳当当,其他竞争者统统滚蛋。败,也要给太子争得一个安乐窝,一个免死金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个混吃等死的囚徒。” “后招?”灵儿蹙眉道:“姑姑只是说让我做和事老,让你和太子能做个朋友嘛。” “幸好你不是你姑姑那种人。”秦飞叹道:“你姑姑是个很疯狂的女人,为了儿子什么不敢干?你以为她利用你把我引出来,就为了让太子吃顿饭?她是个赌徒,已经输了整整两年。这一次,她要把全部赌注都砸上,一把定胜负。而你我,只是她选中的骰子而已。” 灵儿摇了摇头,很不赞同秦飞的说法:“我也是个很疯的女孩子。” 秦飞正要反驳,忽然想起,当初破境先天之时,在皇亲国戚满朝文武的注视下,一个娇俏少女,蛮不讲理的指着燕王世子,傲慢而冷艳的说: ‘本小姐乐意,今儿个只要你的人出手,我就叫人奉陪到底!’ “本小姐就是看你不顺眼!” “只要世子那边出来人挑战,你们就帮我打他!” 果然管家的女人都是一样一样的,为了她爱的那个人,什么都能干得出来。这个爱人未必一定是情人,父亲、儿子也是如此。 “母爱是伟大的!即便是有些畸形的母爱!”秦飞悠然说道。 太子终于找到了嘲讽秦飞的机会,冷笑道:“秦飞,你说得自己好像无所不知,既然你早就算定了我的出现会带来乱局,那你为什么不英明神武的破局而出,而是要坐在这里一起看着东都乱起来?” “二.逼青年!”秦飞再次重申了定义,眉梢眼角的不屑之意令太子每个毛孔都在燃烧着愤怒。 “灵儿妹妹,你看到了,是我不好好说吗?”太子叫起撞天屈来。 管灵思无奈的看着太子:“虽然我不明白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可是听起来你似乎挺厉害的样子。”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秦飞怜悯的看着智商上处在下风的太子,沉声道:“因为魏丙寅。” 多余的话,秦飞一句也没说。自从魏丙寅表露身份铲除魏武卒之后,解铃和孙涸就先后来到东都。孙涸的确是蹲在难民营里,而解铃就大摇大摆的让蕾蕾给她安排了住所。两位大宗师往东都一蹲,丢给秦飞的任务,便是把魏丙寅找出来,然后让他们两人将其轰杀至渣。 魏丙寅的住所并不是机密,可大内密探班人手众多,又紧邻紫禁城。如果孙涸与解铃选择直接冲杀进去,除了要面对三百大内侍卫出身的密探,更要陷入源源不断的会来支援的御林军与侍卫的包围之中。 甚至,杀死魏丙寅之后,东都庞真、易老头、柳轻扬等一应强者就会赶到。孙涸和解铃是不是能活着出去,就难说的很了。 如果为了杀一人而赔上两条xing命,这不值得。 所以,秦飞才会不遗余力的将魏丙寅带出大内密探班。可惜的是,楚帝只派了个太监就把魏丙寅召回宫中。 当午时在酒馆看到太子,秦飞就感觉到,管皇后那个疯狂的女人一定会有所动作。她会把自己当皇后这二十多年积累的实力一股脑抛出去。而管家无论如何都会被她捆在同一辆战车上。 皇后的目标不是秦飞,她只是要替儿子扫清夺位的对手。譬如端王,譬如齐王,譬如……魏丙寅! 如果皇后能把魏丙寅从深宫中逼出来,并在东都点燃无数火头,迫得庞真等人不得不到处扑火的话。秦飞恨不得扑上前去抱着皇后狠狠的亲上两口----这没有猥亵的意味,绝对是感激涕零的热吻。 “天色已晚了,我看,还能吃顿晚饭。”秦飞懒洋洋的说道。 太子皱眉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今天我来这儿,像是被你利用了?” “少年!”秦飞非常老成的拍了拍桌面:“吃亏就是占便宜,当你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你就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有多么愉快了。至于你们兄弟夺嫡的破事,跟我有一文钱关系?” “店小二,拿酒!”秦飞高声呼唤,随即笑呵呵的低声说道:“老一代的大宗师都老了,现在有望踏足大宗师境的无论是小九叔还是柳世叔,咱们都熟得很。你们兄弟不管谁即位,起码也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了。那时候我再笨也应该是个大宗师。未来的皇帝,总不能把大宗师往别地儿推吧?” 看着秦飞狡猾如狐的笑容,太子心中寒意渐浓! ------------ 你们猜对了……我输了! 第303章 东都乱(初下) 路口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大群人,楚卓面色冷峻出现在人群最前方,布学士紧随身边。端王府最精锐的侍卫倾巢而出,尽皆涌上这条并不算宽敞的街道。 那个飘扬着牛肉火锅香味的酒馆就在不远的前方,可他们这群人并没有前进一步。 有个人坐在路口的栓马桩上。东都,每天都有无数人坐在栓马桩上。有些进城卖菜卖柴的小贩,走得累脚,便坐在栓马桩上休息片刻,用拳头捶打着酸痛的腿和腰。有些好吃懒做的地痞无赖,蹲坐在栓马桩上,冲着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吹着猥亵的口哨。可从未有人像端坐在战马背上似的,坐在那截简陋的栓马桩上。 他腰背挺直,宛如一杆标枪,甚至比枪还直。他的目光并不严厉,却令人感觉到刻骨铭心的寒意!那是一种杀人如草芥的漠然!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长矛,矛身静静的平躺在他的双腿上。精铁打造的枪身,流淌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他在这里坐了许久,于是,没有人敢走上这条街!街上的人,也不敢出去。 “陈小九。”楚卓的双眉以几乎不可见的速度皱了皱。 黑道大豪,成名垂二十年的陈弘胤,缓缓抬起头,平视着楚卓,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男子汉大丈夫不说废话。”楚卓踏前一步,提高了声调:“我听说皇兄离开别院来到此地。身为皇族一份子,这件事我必须要来看看。是不是别有用心的人将皇兄劫持?又或者,有人要利用皇兄的身份做些什么对大楚不利的事?” 陈弘胤带着一丝嘲讽道:“端王殿下,这可是你先说废话的。” 陈弘胤从怀里取出一张纸,不见他怎么动作,那块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片,就已经出现在枪尖。锐利的枪尖挑穿纸张,露出一小截黑亮的矛头! 他手臂一提,长枪笔直递出,那张纸片便停在楚卓身前。端王微感诧异,接过纸块,展开来低声念了一遍。 “管尚书已经不再聘请你为管府客卿了?”楚卓笑道。 “是啊,现在的我只是个散人而已。”陈弘胤答道。 “你我都知道,这些障眼法根本骗不了人。所有人都知道,你会在这里,皇兄会在这里,是谁的主意。”楚卓厉声道:“掩耳盗铃的事,做了毫无意义。而且,你是鼎鼎大名的陈小九,并不是一个无名小卒。今天的事一旦了结,你可曾想过以后你在大楚还有立足之地吗?” 陈弘胤的脸上有些伤感,他很清楚,今天的东都,有很多人都在做事。做一些,让他们可能会付出生命代价的事。可,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人活着,并不是混吃等死,有些事有些人,真的要比自己的生命重要的多。 陈小九隐约可以猜到自己的将来,他或许是不会死的。但,今天的东都要死很多人。他也不知道,有位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人,在不久之前,在皇宫里,跪地向皇后娘娘磕了三个头,现在只怕已经走在去死的路上。 陈小九对那个管皇后并不在乎,也不在意楚卓还是太子登上帝位。他有着黑道大豪特有的豪迈与热血!既然管氏一族十几二十年来对自己如亲人一般,当管载德真的有所请求的时候,那便做了吧。 男人做事,有时候不能问原由,不能管对错。若是必须做的,那就当做。 “我要进去。”楚卓看着那间飘着酒旗的小酒馆,似乎闻到了传来的酒肉香味,那些纠缠在一起的味道进入他的鼻端,却乱了他的心。 他不得不进去看看究竟,秦飞和太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在敏锐的政治人物眼中可以看出许多问题。往长远了想,甚至可以被视为察事厅对皇子之间的又一次抉择。楚卓不相信秦飞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可有些事,要是自己不在场的话,实在难以揣摩真相。 陈弘胤收起长矛,淡淡的说道:“我坐在这里,就是保证在里边吃饭的人不被打扰。” “如果我要进去,你敢动手?”楚卓沉声道:“里边三个人,一个是我朋友,一个是我兄长,另一个算得上是我名义上的妹妹。这里不是你私人地方,也不是朝廷禁地,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长矛骤然横出,虚掩着半条街,陈小九的声音冷酷而傲慢:“那你问问它!” 它便是那支黝黑的长矛,笔挺刚猛。 楚卓往后退了两步,紧皱着眉头,看着毫无畏惧的陈小九,心烦无比。 “端王,里边的三个人。一个是你的皇兄,可你们没有什么兄弟情。从小到大,你们都在争。输的那个就要堕入无边黑暗,永世不得翻身。不久前,你那个皇兄已经被打入黑暗,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他永不翻身,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局面。” “另一个是你的名义上的妹妹,可她却是太子殿下货真价实的表妹。” “秦飞是你的朋友。那你本就不应该来到这里。朋友之交贵在信任,朋友是战斗的时候可以放心大胆把后背托付给对方的人;是颠沛流离之时可以将妻女交托给其照看的人;是走投无路之际他会不惜一切为你冲出一条血路的人;是流言纷飞之时,可以一笑而过以诚待你的人!” “你来了,所以,你会失去一个朋友。” 陈小九惋惜的看着楚卓:“我知道绝对的权力会让人改变。可你还没有获得绝对的权力,只是站在获得它的那个门槛上,你就已经开始变了。这种变故让人很是叹息。” “我没变。”楚卓愤怒的反驳道。 “不变?那你就可以回去了。”陈小九耸了耸肩膀:“你要硬闯,我就一定会打。” 对手是黑道大豪陈小九,跟随在端王身后的那些高手们已经有些按耐不住的蠢蠢欲动。 在东都人人都知道,站在最高峰的是庞真和易老头。庞真是公认的第一人,易老头自从踏入大宗师境之后,从来没有输过。当然,很多人认为,那是因为庞真没有和他打过的原因。 再往下,柳轻扬被称为大宗师之下第一人。这是无数血淋淋的战例凝聚的威名!念公公那么强大的人物,被柳轻扬收拾的服服帖帖。刘任重能够和宗师巅峰时期的庞真力拼百招,仅以一招落败。可刘任重遇到柳轻扬,就像老鼠遇到猫。大内侍卫里威名赫赫的斛律方,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被柳轻扬解决掉。 许多人传说柳轻扬一只脚已经踏入大宗师境,虽然未经证实,可没有人会笨到自己去证实这个说法。 往后,宗师上品的人虽然不多,可也不算很少。察事厅的元鑫、君山水、管府的陈小九、大内侍卫斛律方、燕王府的刘任重等等,这些人被认为是一条水平线上的。其中,刘任重和元鑫最被人看好。元鑫是杀出来的威名,而刘任重是威震北疆二十年不倒的狂猛。 陈弘胤一直不是最出名的那个,他和刘任重的那场大战,渐渐被人知晓。他也不介意承认自己不如刘任重。可这种实在的表达方式,对陈弘胤在东都的地位没有一点点好处。 许多人都在幻想着,如果战胜陈小九、斛律方这样的‘弱者’,便可以成就自己的威名,从而站在柳轻扬、元鑫等人的身侧,成为东都最顶尖的那几人之一。 修行者的名声从来都是打出来的,大宗师也不例外! “殿下,让我来开路。” 一人从楚卓身后走出,随即向陈弘胤扫了一眼,淡淡的说道:“老九,还记得我吗?” “当年在东都我打过那么多人,要是个个都记住,脑子都怕撑爆了。”陈弘胤满不在意的说道:“请问,阁下是哪根葱?” 那人倒是很平静,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真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邹剑锋。” 陈小九很认真的想了想:“真的不记得。” “当年,家父只是个普通人,他跟着大哥混饭吃,赚点钱来养活一家老小。当然,家父并不是什么出众的人物,所以混到一把年纪了,也只不过管了一条街而已。”邹剑锋缓缓的说道:“后来,他们的帮会和你们九兄弟发生冲突,被你们杀得血流成河。家父一把年纪,根本不是你们对手。我那时候很小,只记得他拿了把刀冲上前去,被你一枪挑落,以真气爆体。” “所以,家父的墓里埋的是衣冠。” “我一直勤学苦练,想要有朝一日能够替父亲报仇。我时时刻刻关注你的消息,生怕你哪天被人杀了,又怕我一直追赶不到你的境界,结果被你寿终正寝了,那岂不是坏事?” 邹剑锋冷笑道:“今天,我向你挑战。” “挑战就算了。”陈弘胤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看着暮色将沉,看着寒风席卷,淡淡的说道:“混黑道的,脑袋本来就别在裤腰带上。谁杀谁都谈不上对错。你要报仇,就来呗。如果你死在我的手中,这次,我给你留个全尸。” 第304章 东都乱(再下) 管灵思只是个有些单纯的女孩子,单纯并不代表她傻。在官宦世家长大的女孩子,就算是一张白纸,那也是充满了政治气息的白字。 从她坐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远处陈小九和端王那群人的对峙。她并不担心陈小九的安全,这么多年来,她对陈小九有一种近乎于迷信的信心。除非是那寥寥几人出手,否则有谁能在陈小九的手下讨得了好? 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如果那个人真的出手,一直沉默不语端着酒杯仿佛在出神的秦飞一定会把许多美好的东西深深的藏进心中。 她并不知道那个人叫邹剑锋,她只知道,如果那个人出手,很快就要变成一具尸体。可秦飞和端王的友谊也会就此破裂。所以,秦飞没有回头看过,尽管对于一位念修来说,是不是回头,都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 “殿下?!”邹剑锋沉声唤道。 楚卓的心中正在天人交战,他又何尝不知道,如果秦飞还在酒馆里,那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无法隐瞒他,自己叫人对陈小九出手的话,后果会是怎么样的。可知道归知道,皇位的诱惑大于一切。在一众兄弟之中,齐王已经只剩下招架之功,魏丙寅躲进宫中不敢出来,太子正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只要赢了这一场,彻底击垮太子和他背后的大势力,把皇后和管家连根拔起,谁还能阻挡他将来登上帝位? 那个飘着细雨的夜晚,他和秦飞高歌饮酒。迎着夜幕和绵延的雨水,两个少年踏碎了东都多少清梦。他们直跑到无力再跑,这才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 那个火光冲天的日子,第一时间赶到王府的秦飞,还有楚帝亲临的话语。火光熏红了半边天,却带来无数温暖。 可那把椅子,从来只允许一个人去坐。只要坐上那个位置,天下大权在握。那种一言九鼎,指点江山风流万世的风光,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诱惑。即便是金山银海,即便是美女如云,又怎可比拟? “去吧!”楚卓淡淡的说道。 秦飞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碎成粉末,只是杯中酒却一滴未曾泼洒,仿佛还在杯中似的,依然被他抓在手中。酒质清澈,带着凛冽的香味,似乎在缓缓旋转。 管灵思惋惜的摇了摇头,举起面前的小酒杯,虚碰一下,轻声道:“我陪你喝。” 酒到,杯干!放手时,空无一物! 邹剑锋踏前五步,他深深的呼吸,让情绪宁静。他知道,面对的对手,是他此生以来,遭遇的最强人!那一柄铁矛暴烈如斯,如闪电般划破东都之夜,挑落无数黑道强者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他不敢轻敌! 楚卓缓缓退了一步,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悄然对一众侍卫做了个手势。 对于邹剑锋的实力,他有自己的了解,见陈小九依然满不在意的模样,楚卓忍不住出口说道:“剑锋自幼苦练,以武道进阶先天之后,得遇奇人,又在偶然良机下获取上古神剑谱,从此进境神速。三年前,他便已破境宗师。二十年来,剑锋是打出来的,他走遍大江南北,遍寻高手比试,交手经验丰富无比。陈小九,你难道不知道,轻蔑对手也是自取其败么?” 陈小九长身而起,长矛背在身后,沉声道:“天底下自称是高手的废物实在太多。在我看来,纵观天下,能叫一声高手的,不过区区二三十人而已。这些人随便哪个都能把那小子打成猪头三。只不过是和一群酒囊饭袋战斗过,也敢说经验丰富?” 陈小九傲慢的笑了笑:“请,来送死!” 邹剑锋不敢大意,右手紧紧握住腰间剑柄。他的剑是一柄很常见的青钢剑,木柄早已被握出几道深深的痕迹,恰好将他五指紧扣其中。剑只出鞘一半,就已轻颤不已,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极为渴望。 唰!长剑出鞘,清越的剑鸣毫不掩饰嗜血的欲望。 自从踏足宗师境,邹剑锋眼界为之一扩,修行的进境更是一日千里,直到不久前进阶宗师上品。志得意满的邹剑锋已是楚卓手下第一号人物。而且,他当年机缘巧合获得的那本上古神剑谱,更是诡异难敌,变化万千。虽然陈小九成名已久,但邹剑锋坚信自己依然可以战而胜之。 他双手一松,虚抱成环。离手的长剑并未跌落在地,而是悬空停驻在他双手之间。剑身不如颤抖,嗡嗡震耳。 “飞剑?”即便是端王府的人也不由得惊呼出声,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过邹剑锋出手,以前的邹剑锋只是提剑而出,便已是无敌的存在。他们没有想到,邹剑锋居然还留着一招杀手锏。 飞剑之术早已失传许久,上古传说,强大的修行者甚至可以御剑千里杀人于无形。这种近乎于神话的传说,遭到无数代大宗师的取笑。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如果能熟练的驾驭飞剑,本就占有极大优势。 强大的修行者可以站在安全之地,操纵飞剑伤人,败不过是损一剑而已,一柄不在手中的剑,无论是变化还是方向都足以令人匪夷所思。 剑身激烈颤抖,似乎在不断积蓄力量。陡然间,寒光乍现,飞剑如电光急掠,刺眼的剑光深深灼痛观者双目。剑芒吞吐不定,剑气凌厉之极。那条一天没有被打扫过的长街,被强劲的剑气卷动,轰然飞沙走石。 陈小九依然背枪而立,仿佛面前并没有那柄夺命飞剑,他的身影宛如狂风暴雨中的高峰,巍然不可动摇。可他身后的栓马桩,咔嚓一声,断成两截,豁豁牙牙的断口就像被打碎的满口狼牙。 飞掠而至的长剑化身闪电,直袭陈小九面门,劲气霸道,势不可挡…… 楚卓暗暗松了口气,早知邹剑锋还有这手绝招,刚才便不用担心了。看来,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陈小九成名虽久,这些年却没有多少进步。而邹剑锋从那本上古剑谱中学到的御剑之术,威力强大难以言表。 他甚至想到,如果邹剑锋将来能踏破大宗师境,御剑广阔,只怕东都城内,邹剑锋心念一动,飞剑及至…… 无数想法在脑海中浮光掠影,只是一弹指间。 刚刚浮上脸庞的笑容顷刻僵硬……楚卓张口欲呼,可张开口,无数狂风倒灌入口,竟是逼得他一个字也叫不出来! 陈小九就在那一弹指间出手,长矛游龙般从身后卷出,铁矛瞬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狂暴席卷。 那一刻,给人无数错觉,那不是陈小九挺枪而刺,而是长矛悍勇而冲,带起小九雄健身躯,化作一道旋风。 矛尖点上飞剑,就像无边大海中滔天巨浪迎头拍上一条孤独无依的小木舟,浪花飞溅,肆虐无方。一浪落,小舟已无影无踪!一浪起,摧枯拉朽! 凌厉决绝的飞剑一击之下,寸寸碎裂,纷飞的剑屑激荡开来,失去本体的剑气被那霸道之极的一枪彻底崩溃。 陈小九惊艳一枪出手,有去无回!枪去,剑,当然不能回! 暴烈狂放的长矛势不可挡,破剑,越空,近身! 飞剑裂!邹剑锋顿觉气海便要炸裂一般,真气翻腾无法自抑。他脸色苍白一片,筹谋多年的复仇,真当机会来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苦苦修行那么多年,历尽千辛万苦。更是先行出手,抢尽先手之威,竟然还不是陈小九一枪之敌? 枪已近,杀气凌人! 邹剑锋只来得及退了一步,忽然间胸腹间一阵冰凉…… 那是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陈小九挺枪而立,长枪洞穿了邹剑锋的身躯,突出身后的矛尖,一滴滴往尘土飞扬的地面落下黑色的血。 “全尸!”陈小九缓缓抽出长矛。 邹剑锋一脸不甘,眼神中满是绝望和不信。 “我知道你会死不瞑目,明明我不是大宗师,却依然一招之内杀你。”陈小九淡淡的说道:“你大概忘了,我练枪的原因便是求枪之霸气暴烈。我修的是杀人道,若不能杀人必被人杀。可惜,你不是能杀我的那个人。” 洞穿的身躯热血狂涌!邹剑锋仰天倒下,溅起一片尘烟。 枪尖滴下的血,在地上点出一条令人心悸的线。 “过线者,杀!”陈小九漠然道。 他提着枪,缓缓走回栓马桩那里,捡起半截残缺的栓马桩,用力砸在地面上,重新坐在那里。 云朵暗沉,长街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然是一人一枪,独坐街口。 端王府人如堕冰窟,那道逼人眼目的血线,仿佛不可逾越的天堑,没有人敢越线而试,也没人愿意离开 数十人静悄悄的站在街口,和那人那枪相对而立。 路上,那具尸体,渐渐变冷! 楚卓茫然抬头,远处令人压抑到极限的云层之间,忽然绽放出极为灿烂的光芒,耀眼至极,宛如旭日高悬!只是,瞬间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天色,还是低沉的像要拧出水! 一瞬间,陈小九耸然动容! ----------------------- 今儿个解释下,因为周末,所以很多人来看小孩,家里一直人不断。 中午就没空写,到晚上,这一章写了很久,很费心思和精力。 待会儿会继续写,不过发出来估计也是半夜了,就定在明天中午吧 去抽根烟喘口气去。 第305章 东都乱(不得不下) 白龙马,脖铃儿急,马蹄铁踩在青石板路上,啪啪作响。前方开路的官兵一脸焦急,略带几分腾腾杀气。过路百姓看到这样的阵仗,毫不思索便让到一边。 手持刀枪的官兵一路小跑,策马而行的唐隐面容冷峻,所去方向,正是皇宫。 转过几条街,前方的道路上已经看不到行人。此地接近皇宫,御林军的戒备明显加强。前方开路的官兵放缓了脚步,避免和紧张的御林军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远方一座小楼隐藏在夜幕之中。那似乎是一座空楼,在黄昏时分还没有亮起灯。陡峭的飞檐高高拱起,遥指沉闷的天际。飞檐上,一人屈膝而坐。 他的手中拿着一张弓,那是一柄很常见的黄杨木弓,弓弦用普通牛筋绞成,看起来和寻常士兵使用的箭矢并没有任何区别。他右手探入腰间箭壶,五指之间已扣住四支长箭,随即稳稳的搭在长弓之上。 楼顶的风从他身后吹过,将他飘扬在发鬓的几缕花白头发吹起,瑟瑟舞动。他眯起一只眼睛,另一只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远处疾行而来的一队人马。他的右臂缓缓后拉,长弓片刻之间,如月圆。 拇指松!一箭破空。 长箭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完美弧线,在箭羽的激荡下,疯狂的旋转着箭身,带着凄厉的呼啸,直飞唐隐。 一人从唐隐身侧高高跃起,手中举着一面从士兵手中夺来的盾牌,举臂一挡!盾碎! 长箭只是稍稍缓解去势,便毫不留情的洞穿那人的身体,将那条健硕的汉子牢牢的钉在地上。箭镞入地,箭身便不再旋转,露出胸腹的那截箭,依然在轻轻颤抖! 唐隐举目望去,双眼微微眯起。 “保护大人!”官兵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到队伍中一人被射死。虽然是陡然遇袭,但是他们精干的素质和日积月累的训练还是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数十名官兵高高举起盾牌,将唐隐裹在中心。 唐隐却依然稳稳坐在马背上,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目标太大,为了更方便的让箭手射击自己,他甚至还双臂展开,伸了个懒腰。 嗖嗖嗖,三箭接踵而至,三支长箭几乎在空中复制着同样的轨迹,而箭镞所取,尽是唐隐眉心。在这么远的距离,一箭而取眉心,这箭手的修为深不可测,箭术更是能在楚国排进前几位。 唐隐巍然不动,三箭无视前方阻拦的官兵,势不可挡的冲向唐隐。一箭碎盾,杀人!再一箭碎盾,再杀人!第三箭直逼面门,只余七寸。 七寸的距离,对于疾飞中的箭矢来说,只是转眼而至的距离。 唐隐浓眉轻挑,看了看那支箭,那个不住在眼前放大的箭镞! 长箭戈然而止,就像虚空中一只手握住了箭身。利箭依然在旋转,依然杀气十足,却无法逼近一分一毫。 唐隐冷漠的伸出右手,修长的食指在箭身一拨,冷哼一声:“回去!” 利箭在半空调转方向,竟然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冲回屋顶。长箭似乎划破了虚空,掠过无数残影,贴着箭手的头顶飞过。如果不是他趴下的快,这一箭足可以将他轰杀。 只是他趴下的快也没用,屋檐轻轻响了一声,他迅速扭头看去,却看到一位青衫男子,傲然出现在飞檐之上,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上次你我交手,我三合之内拿下你,是你藏拙了。”柳轻扬沉吟道:“以你这四箭的水准,即便你要落败,也至少是在二十合之后。我不是陈小九,他修的是杀人道,生死道。一击之内,你死我活,生死立判。而我,杀心没那么重。” 在屋檐上显得很狼狈的,正是大内侍卫副总管,被派去大内密探班坐镇的斛律方。 他并没有起身,而是坐在飞檐上,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东都很乱,我偏偏刚刚加入察事厅,对这种局面没有经验,不知做些什么。就来皇宫附近看看,免得有人浑水摸鱼。很巧,在这里遇到了你。”柳轻扬指了指远方的那队人马:“你想杀他?似乎没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我是大内密探班的人,将来如果四皇子登基即位,秦飞肯定要死。那大内密探班就可以和察事厅合二为一。而我身为大内密探班最强镇守,自然可以出任总督。”斛律方笑道:“东都人都知道,唐大夫对秦飞青眼有加。秦飞已经很生猛了,再加上个智计百出,势力庞大的唐隐,四皇子怎么跟他斗?我杀他,杀得有错吗?” “你杀不了。”柳轻扬淡淡的叹了口气。 斛律方苦笑着点了点头:“上次我和你交手,我知道你和唐隐的关系非同一般。唐隐一定会关心你我交手的情况,所以我故意三招败落,让你们觉得我这些年沉迷官场,修为不进反退。一个人如果有了错误的预判,就会犯错误,只是我没有想到,方才那三箭,依然杀不了他。” 唐隐踏前一步,脚下一片青瓦咯的一声轻响,随即断成两截。 斛律方凝神提气,像柳轻扬这样的高手,别说是踏破一块瓦,就算是走在雪地上,只要他愿意,也不会留下脚印。柳轻扬此时已经聚功气海,全身的力量都已集中,真气游走之下,不知不觉间就会流露少许。 虽然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少许,却也绝不是一片青瓦能承受的力量。 斛律方丢下手中的黄杨木弓,一条蛇皮软鞭从袖口游出,那条软鞭就像有生命似的,游走在他的身侧,灵动无比,诡异万分。 “我练的是软鞭。”斛律方解释道:“在软鞭上,我修的也是杀人道。” 柳轻扬微微动色,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的高手,已经无所谓空间的距离。习武之人常说的一寸长一寸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笑话。可高手们通常更信任自己的拳头,譬如庞真、譬如孙涸。 拳头是武器,天然随身携带,绿色环保,使用方便,隐蔽xing强。而且,真气纵横之际,拳头的力量绝不亚于剑气枪芒。端得是纯天然无公害的杀人利器! 但如果有人专修一种武器,那也是极为可怕的对手。武器意义就是对身体的延伸,甚至从一个人的武器就可以推断他的xing格和武道。陈小九选枪,刚猛霸烈,一往无前!元鑫用细剑,诡秘难断,剑走偏锋! 斛律方有些感慨的看着步步紧逼的柳轻扬,忽然觉得这老天有些跟人开玩笑,他本就不在乎到底能不能杀了唐隐。只是,他觉得自己隐藏修为这么多年,已经算是很难得了,这次全力出击,居然连唐隐的头发丝都没碰掉一根,实在是太滑稽了。 斛律方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二,眼前的柳轻扬已是公认的大宗师之下第一人。他的修为来自唐家,他的资质就算再好,能好得过天纵奇才的唐隐?那柳轻扬都已经一只脚踏进大宗师境了,唐隐又怎么可能真像传说中的那样孱弱? 被忽悠了!斛律方的心隐隐在滴血。 一直以来,东都有关于唐隐的各种说法。有人说他狡猾多端,有人说他结党营私,有人说他贪财好色。就是从来没有人说唐隐会是一位修行高手。甚至早年开始就有人在说,唐隐正是因为无法修行,才破例把唐家功法传授给天资过人的柳轻扬,从而让柳轻扬充当唐家的门神,看谁不顺眼就打谁! 这不是扯淡吗? 人云亦云是极为可怕的,二十多年来,就连斛律方自己都相信,唐隐真是一个低手,离了柳轻扬,随便来个先天高手都能把唐隐打成一条狗。 于是,斛律方出手了,第一箭只是试探,唐隐的没有反应,被他误解为是来不及反应。所以,连环三箭全力而发,被人拿眼一瞪,手指一拨,便杀了回来。 这是一双瞪谁谁怀孕的可怕眼睛。 斛律方早已心冷,那是一位强大的念修,强大到,天下所有大宗师加起来就这么一位念修。 远处的唐隐,依然坐在马背上,他左手一招,做了个挽弓的姿势,右手平平放在腮旁,仿佛是在拉弓。 诡异的是,顺着他拇指食指之间,奔涌流动的真气,在空中竟然冲刷出一道长箭的模样! “你射我四箭,那也试试接我一箭。”唐隐并没有张口,可这句话很清晰的出现在斛律方的耳边。 出于求生的本能,他想要躲避,可身体似乎被无形牢笼笼罩,就连动一下也不可得。 唐隐冷冷一笑,松指,放箭! 气箭凌厉,杀人无形,在他强大念力之下,此地尽在掌握之中,斛律方的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这一刻,他便是此地的王!不可战胜的王! 磅礴的真气以箭形爆过斛律方的胸口,透胸而出的真气直冲云霄,虚妄无物的天际那片阴沉低暗的云,仿佛被那惊天之威的一箭刺破,绽放出极为耀眼的光芒,就像灿烂的旭日,就像炫目的烟花!随即,消弭! 斛律方不敢置信的看着天际,双膝一软,缓缓跪下。就像,午时,他跪在皇后身前,磕了那三个响亮的头。 “我是死在一位大宗师手中。”斛律方想道,然后死去! 第306章 东都乱(一个牛.逼的下) 唐隐翻身下马,分开簇拥着自己的官兵,独自一人走向街口。 柳轻扬飘然落地,两人这些天一直没有见面,这次相见依然亲切。 “你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手了。”柳轻扬微笑道:“很多人都以为我是唐家第一高手,其实从小时候我就知道,你才是真正的人中之杰,我已经尽全力追赶,却还是只能看着你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 唐隐轻轻的摇了摇头:“已经到了今时今日,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再说,我是念修,对真气波动本就比较敏感。你可能还没有察觉到,我隐隐感觉到,有几个非常强大的人在战斗。” 他伸手一指,正是秦飞在吃火锅的那个方向:“那里,刚刚有两位高手相争,一击寂灭。在东都有这么刚猛真气的,当属陈小九。他的对手,不管是谁,此刻都已经死了。”他的手臂换了个方向:“而在那里,三人相斗,那三位都是大宗师的修为。其中,庞真的真气是我最熟悉的,另外两人,我从未遭遇过。所以,我以念聚箭,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便是警告那两人,东都并不仅仅只有易总督和庞真两位大宗师。” “大宗师之间的战斗……”柳轻扬自嘲的笑了笑,他在雪山上参与过那场战斗。无论是解铃、易老头还是庞真,三人的修为境界均远高于己。这是天与地的差距,绝不可能越级挑战的存在。雪山上,柳轻扬甚至有过这样的念头,这三人无论是谁要杀死自己,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连逃的机会都不给给自己留下。 唐隐看着这位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子,沉声道:“如今,你一只脚踏入大宗师境,另一只脚却留在门外。只是一步而已,你为什么跨不出去?” “我已经尽力了。”柳轻扬苦笑道。明明自己的眼睛已经看到了那片广阔无比的天地,触摸到那威力无穷的法门,可另一只还停留在宗师境的脚,硬生生的拖住他的后腿,令他无法真正站在巅峰。 唐隐双手交错,一个淡淡的光晕在指尖围绕,虽不炫目,却极真实。他轻声道:“以前你没到这一步,我说了也是白说。如今,站在这个门槛上,你怎不来问我?” “你我是兄弟,从来都没有变过。但是你的心中还有个你。”唐隐真诚的看着柳轻扬的眼睛:“你出身贫寒,家中时代都给我家做工。你的父亲是唐府轿夫,你的母亲是唐府的女红丫鬟。从小,你陪我读书,不像别的书童只是应付差事。我读过的每一本书,你都会生生背下,再和我讨论。我想,那时候,你心中的念头想必是要参加科举,考举功名,从而光宗耀祖。” “后来,我发现你在修行上极有天分,故意在你身边吐纳真气,聚功气海。没想到,你只是旁敲侧击了几句,就能自行聚功气海,踏入修行的第一步。”唐隐感慨道:“唐家子弟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 “不是还有你吗?”柳轻扬笑道:“你怎把自己忘了?” 唐隐笑而不答,接着说道:“唐国沦亡,你我都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和一群老幼妇孺一起逃难来楚。那时候的我虽然还有个少爷的名头,却和你一样,口袋里干净的可以倒个兜。直到我们在楚国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可你的心中,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下人的后代,一直介意别人用看家仆的眼光看你。你放弃陛下给你的高官厚禄,留在唐家帮我,是想报答。你把唐家功法自行修改,飘逸潇洒,美轮美奂。是因为你想用这种飘然出尘,潇洒俊逸的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 唐隐一字一句说道:“你是人上人,心中却还有出身贫贱的那根刺。拔不掉那根刺,你就只能伪装潇洒,只能一只脚踏在大宗师境。而去西域一行,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那句伤透人心的话,把那根刺在你心中扎的更深。” 柳轻扬的面色渐渐凝重,双手不知何时已背负在身后,以他的修为,就算蹲在炉火边也不会冒汗,可他自己知道,小衣早已被汗水打湿。 唐隐手指轻绕,那个淡薄的光晕骤然变化,时而像是一柄光剑,时而又像一支小巧的光枪。 “知道为什么秦飞进境如此之快。是因为他就是他,他出身贫寒,从不怕别人说他的菜市街身份。他守着一个半残母亲一个奸商兄弟,却过得好像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他没怕过楚阳,没怕过刘任重,就连我唐家,他真的放在眼里了吗?他是个骄傲的人,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骄傲。” “因为他的真实,他才能冲破一层层难关,直到今天的地步。两年,只是两年,从九品而至宗师。” 唐隐轻轻一弹,那变化的光晕消失不见,伸手在柳轻扬肩头一拍,低声喝道:“想做大宗师?那你还装什么逼?” 柳轻扬汗如雨下,被唐隐这么一喝,陡然醒悟。正如醍醐灌顶,又像当头棒喝。一个人如果不能面对自己的本心,需要故作潇洒来赢取别人的目光,又怎能踏足无上境界? 孙涸装过斯文吗?解铃装过大气么?当自己还是个低手的时候,看那些高人总觉得他们很牛.逼。后来,自己越来越潇洒,渐渐的用潇洒来装.逼,于是,装的久了,把牛忘了,只剩下个逼。 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牛起来吗? 唐隐的话在耳边震响:“那你还装什么逼?” 柳轻扬举起手臂,二三十年来,第一次用衣袖擦去额头的汗水,就像他小时候陪唐隐玩弹珠,玩得满头大汗,浑不在意的用衣袖擦汗,却把脸擦的更黑…… “哈哈哈哈……”柳轻扬忽然放声大笑,笑得弯下了腰。 唐隐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眉心之前那片虚无的空间,骤然凝出一支长针。两人距离这么近,如果长针突然袭击,柳轻扬能避开大宗师的一击吗? 针已刺,疾逾电! 柳轻扬却很慢,他缓缓落下擦汗的手臂,两指一拈,将那支凌厉的气针拈在手中,随即化为宁静。 “原来就是这样?”柳轻扬笑道。 “本来就是这样。”唐隐不动声色道。 “多谢!”柳轻扬欠身一躬。 “谢个屁!”唐隐勃然大怒,一把抓住柳轻扬的肩头,将他硬生生的扳回,怒喝道:“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这话是逃难的时候你对我说的。现在居然要对我鞠躬道谢?我……我草……”唐隐骂的顺口,几乎就要骂出那句享誉唐魏楚吴的四国国骂,但是转念一想,柳轻扬是兄弟,自己若是骂的那么脏,始终是冒犯长辈,便强吞下最后两个字。 “刚踏足大宗师境,这装.逼的劲儿又犯了。”唐隐冷哼一声。 柳轻扬只行了半礼便被挡住,无奈的直起身体,喃喃道:“我以为踏足大宗师境,怎么也要天地变色,浓云翻滚,鹅毛大雪纷飞……至不济也要老天打个雷替我祝贺下吧,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每个人踏足大宗师境,天地感应均有不同。别以为电闪雷鸣的很威风,当年吴国有位高人踏足大宗师境,天地相感,深秋季节雷电交鸣,端得是好威风。可一连九道惊雷有四道落在他身上,硬是把他给劈死了……这倒霉的家伙便是世上在大宗师境停留最短的人,连一杯茶的时间都不到。” 唐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解释了两句接着说道:“察事厅监事做的顺心吗?秦飞那小子若是知道你也成了大宗师,以后做事只怕更无忌惮。你要看着他点。” “今天你也出手了。”柳轻扬立刻反驳道:“那小子以后还怕谁?算上他的猥琐师傅和吴国解家那个女人,他几乎可以找到五个大宗师帮他打架……” 唐隐顿觉有些头疼:“魏楚吴的大宗师居然都能叫得动……好吧,以后除非他死到临头,我绝不帮忙。” “我也就当不认识他好了。”柳轻扬皱眉道。 两人是出于一片好心,如果给予秦飞太多保护和帮助,反而会影响他的成长。 雄鹰都是独自闯荡天际,跟随在父母身后的鹰,永远无法成为长空王者。 两人默然,忽然间本已昏暗的光线骤然一亮,阴沉天际被一道炫目幽蓝撕得粉碎。 柳轻扬神色剧变,一把将唐隐推了出去,自己脚下一点,如利箭蹿出,飞向街口另一端。 一团火球从天而降,威势极猛,刹那间落在地面,将方才两人立足之地轰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惊魂未定的柳轻扬缓缓从街尾站起,看着同样变色的唐隐,喃喃道:“老天的感应有些迟……” 唐隐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个焦黑的坑、那些被轰成碎片的青石:“当年我踏足大宗师的时候,只是下了场雨而已。” 一片两片三片,雪花缓缓落下,从身边掠过…… 柳轻扬心虚的看了看天空,等了片刻,确认老天不会再砸个雷下来,这才说道:“我这就先走了。” “去哪儿?”唐隐问道。 “既然够资格了,当然去找大宗师打一场。”柳轻扬身影已是极远,话音飘来:“庞大师那儿正打着,我去寻个人来打。” 第307章 东都乱(下) 观星楼上亮起明灯,钦天监的官员早已退下高楼,楼下只有几名佩刀侍卫一脸严谨的站在四角。 击破天际的那道炫目光芒如流星掠过。 楚帝手扶栏杆,冬日寒风从他身侧吹过,衣袂飘然,发须皆动。他缓缓的开口道:“唐隐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高楼上还有一人,正是察事厅前任总督易老头。也难怪观星楼下只有几个侍卫,他老人家在这里,还有谁能刺杀楚帝? “唐隐藏的实在太好,如果我不是察事厅总督,十有仈jiu也被他骗了过去。天下人都以为唐家武力仅靠柳轻扬一人支撑。很少人会知道,唐隐才是真正的高手。”易老头似乎还在回味那道流星,喃喃道:“大宗师中唯一一位念修,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 “武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楚帝认真的说道:“你也好,庞真也罢,陷入千军万马之中,想要自保都很困难。尽管军队的伤亡会很大,可士卒可以随时从民间招募,训练半年就能上阵。大宗师,多少年才会出一个?” 易老头默然!这是一笔很明显的帐,用脚趾头都能算清楚。 观星楼陷入寂静,不止多久之后,一道幽蓝色的闪电撕裂天空,惊雷落地! 易老头忽然咧嘴一笑:“今天什么日子?看来是柳轻扬终于突破最后那层心魔了。” “大楚坐拥四位大宗师,天下谁人能敌?”楚帝哈哈笑道:“朕要是一狠心,让四位齐聚北疆,只怕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和刘任重会吓得遁入大漠,再也不敢回来。” “如果我死的晚一些,秦飞那小子进步的再快一些,大楚可能会同时拥有五位大宗师……三百年未有之盛况便要降临。”易老头低声道。 楚帝扭过头来,那双霸气十足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易老头:“你看,这是老天都要帮朕!” 他伸手指着皇宫之前那片沸腾的广场:“那里有个女子抬棺逼宫,围观百姓不下万人。这个女人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她举着一本《楚律》,便是要问朕,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这句话当然不是真的,魏国一千年,大楚三百年,哪个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了?法本就是皇族和官员用来约束庶民的。要是成了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这法还有什么用?”楚帝冷笑道:“当然,白纸黑字在手,她要闹就随她闹。今天东都闹事的人太多,不争她区区一个女人。” “陛下!密报!”楼梯口小初子轻声叫道。 楚帝和易老头转身望去,小初子手中拿着一封信函,熟练的拆开,展开来念道:“酉时一刻,西城,端王率属下和陈弘胤发生冲突,陈弘胤一枪击杀端王护卫邹剑锋。” “酉时,东二街,斛律方四箭狙击御史大夫唐隐,柳轻扬现身前后夹击,随后唐大夫念箭击毙斛律方。柳轻扬留言去助庞总管一臂之力。”小初子念完,将信函重新折好,放入袖笼之中。他的袖笼鼓鼓囊囊,显然装了不止一个信封。 “算上之前太子离院,高勋被杀,庞真遇袭,民女逼宫……今天倒是麻烦不少。”楚帝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一个个还是心太急了。” “陛下……”易老头插口道:“东都乱,宜早作决断。” “无妨!”楚帝的言语中透着强大的自信:“朕的天下,要是被他们一闹就乱了套,那这二十年的隐忍,还有什么意义?” “小初子!”楚帝喝道:“传旨!” 小初子连滚带爬冲入观星台,跪伏在地上。 “派人去西城传朕口谕,着太子、端王、秦飞三人入宫觐见,不得有误。” “遣司礼太监到管府宣读密旨,告诉管尚书,到此为止,不要挑战朕的耐心,朕并不在乎一统天下大计晚上那么几年。” “御林军调两营兵马,将广场上聚众滋事人等抓捕归案,拒捕者,格杀勿论。” 小初子汗如雨下,楚帝的每一句话都在决定着很多重要人物的前途和生死,容不得他大意。他不是没有传过旨,但是今天传的旨,实在有些太重,重的让他区区一个太监承担不起。 楚帝的目光落在易老头身上:“庞真遇袭这件事,还得请你出手。对手是孙涸和解铃,这两人不容易杀死,更不容易被抓。唐隐稍候要来宫中商议,那就只能靠你了。” “臣告退!”易老头欠身一礼,转身离去。 待到小初子也离开之后,楚帝孤寂的身影独自留在东都最高的楼台上,冬日里越是高处越发寒冷,冷风劲吹,星光寂寥,只是他还不愿意下去。 楚帝的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并没有回头,这脚步声实在太熟悉,根本不需要去看就知道是谁:“你来了?” “陛下!”皇后一身常服,她当年就是绝美的女子,虽然已到中年,却别有一番风采。 管皇后淡淡的说道:“你终于看不下去要出手了吗?” “管家怨恨你二十年,在最关键的时候,依然站在你的身边。”楚帝笑道:“只是朕没有想到的是,斛律方居然也是你们的人。” “刺杀高勋的刺客是端王府的人,但他真正的主人应该是你,又或是管尚书。” “斛律方目前是四皇儿的下属,可他去狙杀唐隐,绝不会是四皇儿的主意。” “陈弘胤是管府最强战力,选他去送太子面见秦飞,本意就是要引出端王府的第一高手邹剑锋,杀之。失去了邹剑锋,端王府也没什么像样的高手了!” 楚帝沉声道:“你设下的好计谋,把朕的四个儿子都圈了进去。齐王失去了高勋,端王府没了邹剑锋,四皇儿为斛律方背了黑锅。偏偏这些内幕,朕能猜到,却没实质证据。这些也就罢了,你们迫得端王不得不在秦飞和储君之位的欲望中选择,让他们产生裂痕,这一招是高明的很。” “如果端王不是那么大野心,他又怎么会失去一位朋友?”皇后冷冷的反问道。 “无野心成不了大事。”楚帝挥了挥手:“今夜一切尘埃落定,你收手吧,楚军正在作战,朕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废后的事。” “你还是为了当年那件事而恨我。”管皇后冷笑道:“你是皇帝,可你不是神,不可能无所不知,许多事,我知道而你未必知道。” --------------- 纵横中文网四岁了!每天订阅捧场还可以玩游戏赢取大奖哦,还不快来参加!+l地址连接 http:news.zongheng.com/zhuanti/4zn/index.html 第308章 东都乱(下终) 星光稀疏的夜晚,观星台上模糊难辨,管皇后看不清楚帝的神色,只能听见他平稳沉厚的呼吸声,很显然,他并没有被管皇后的言语激怒。 但是皇后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咄咄逼人的说道:“历代管氏家族多为后族,很多管家男儿为了楚国抛头颅洒热血,却换来了皇室的猜忌。不为别的,只因楚氏一族自己立国不正,生怕别人有样学样。管氏子弟已经历代放弃修行,更不统帅军队,就是这样也换不来正在的信任。” “既然怎么做皇族都不肯相信管氏一族的诚意,那还是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吧。”管皇后嘲弄道:“哀莫大于心死。” 楚帝长袖轻卷,背负身后,昂首道:“历代以来管家都是这么想的?” “历代以来,管家女子生的儿子,有几人即位登基了?”管皇后反驳道:“三百年,十九位君王,只有一位母后出自管家。而管家有多少位皇后?难道我们管家女子生的儿子个个都是不中用的吗?” 楚帝笑道:“早前的不太清楚,当年和朕争夺帝位的那位管太后的儿子,的确是个人才。对不对?” “燕王?他还没输到家,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有胜利的希望。他麾下一个苏锦的崛起,就把虎关一线的将领打得落花流水。陛下,燕王兵锋距离东都只有四百里。骑兵突袭三日可抵城下,这种关头,你还不肯让儿子们安下心来,我真不知道你是一位明君还是昏君。” 管皇后的言语满是不敬,却没有让楚帝勃然大怒。他只是用平静到几乎带着不屑的目光,瞥了皇后一眼,随即朝楼梯口走去。 楚帝的双脚还没踏入楼梯口,忽然东都北城门处一股火光冲天而起,苍茫而刺耳的号角划破东都寂静的夜空,沉睡的乌鸦被惊醒,慌不择路的到处乱飞,城中处处点起灯火,不知道多少已经躺进被窝的人翻身而起,出门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初子气喘吁吁的跑上观星台,见到楚帝,当即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陛下,东都……敌袭!” 不得不说,苏锦的确是个非常了不得的人才。他手中的兵力想要面对超过十万楚军守住虎关都已经十分困难。可他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有死守这个概念,攻克虎关之后,略作休整,苏锦独自带领两千轻骑,抄小道避开大队楚军的耳目,携带了七日干粮,急行军只要两天就已抵达东都城外。 指望一队骑兵来攻克东都城门简直是痴人说梦。苏锦并不傻,他要的根本不是战果,而是这一击的意义! 敌军突然出现在东都城外,以羽箭对城防守军发动进攻,并耀武扬威一圈,扬长而去。这种在战场上纯二.逼的做法,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却能带来巨大的好处。 首先,燕王的北疆军会因为自己的军队打到东都而士气大振。一直处于劣势的北疆军甚至可能因为这个契机而接连不断取得胜利。 其次,虎关沿线十多万楚军本来准备对虎关进行合围,可苏锦的这一手,便让虎关到东都的四百里全部成了楚军不得不防的区域。让苏锦的兵马如此顺利来到东都,可想而知这片防区的将领将会承受楚帝多少怒火,如果楚帝一怒之下派个太监持尚方宝剑去军中斩了大将,也绝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而最重要的是,苏锦的东都一夜游,给北疆军进入虎关,完全打破北线防御,赢得了充裕的时间。十多万楚军绝不敢再让苏锦搞个一日游,三日游,防线就此被苏锦全盘带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疆军源源不断的补充进虎关。 楚帝的脸色依然如水般平静,他端坐在御书房中央,吩咐小初子关闭房门,让那些心急火燎的文臣武将只管在内宫之外吵闹。 三公之一御史大夫唐隐、察事厅前任总督易老头、大内侍卫总管庞真、察事厅代理总督秦飞、监事柳轻扬、太子、端王楚卓、魏丙寅……这些两代大楚最为出类拔萃的人,尽皆汇聚御书房,等候楚帝的决断。 楚帝淡淡的瞥了太子一眼:“今天东都折腾出了不少动静,也令朕刮目相看。可这不管你的事,从头到尾,你只是个棋子。是你母后和管家的力量,在东都掀起了风浪。” “卓儿,你让朕有些失望。身居上位者需要权衡利弊而后行。你还不明白,帝位的诱惑虽然极大,却依然不是最大的,有些事总可以高于一切!” “四皇儿,斛律方刺杀唐大夫,朕是明白绝不会出自你的授意。其实,以你现在的威信,还不足以让斛律方这样的高手去冒险行刺唐大夫。” “不过,今天依然有朕很开心的事,大楚又多了一位大宗师。”楚帝微笑着看向柳轻扬,点头示意。 柳轻扬叹道:“可惜,我和易总督前后赶去支援庞大师,却依然被解铃和孙涸跑了。” 秦飞暗暗觉得有些好笑,孙涸这辈子信奉的便是打不过就跑,做人的原则----拼命占便宜,宁死不吃亏。说起逃命的功夫,当年魏楚大战就表现的淋漓尽致。庞真、易老头追杀孙涸那么多次,可曾有一次抓住他一根头发?而解铃就更难抓了,且不说她跑得快,最可怕的是,这女人随时准备拉着人和她一起去死,抓她就意味着可能会有一人要陪葬,能走到大宗师这一步的,谁都不傻,动不动就同归于尽,那是绿林好汉的打法,和大宗师这么高端的人物格格不入! “跑了就跑了吧,两个人能闹出多大风浪?难不成他们俩还有本事入宫把朕杀了?”楚帝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让朕难以忍受的是苏锦!他公然打出北疆军的旗号,立起自己镇帅大旗,袭击北城守军之后便扬长而去。京畿军马出动追踪,朕估计是追不到的。他这么做,实在嚣张。可笑的是,朕的手下除了房无量之外,居然找不到能和苏锦对阵的将领。年青一代的将领,全是吃草长大的吗?” 楚帝怒容渐现,手掌紧紧握住扶手:“如果房无量再输,是不是要朕亲自去太尉府,请雷太尉在年近七十的时候再披挂上阵?大楚丢不起这脸,朕也丢不起这脸。” “你们兄弟几人,没有一个想着为朕分忧的,全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以为北疆军不过困守一隅,早晚要被王师扫平。混蛋!打仗的事谁敢说必胜?当年弱楚伐强魏,我大楚举国兵马倾巢而出不过三十万,发动民夫五十万,其中骑兵八万六千人,大部都是步军。大宗师只有庞易二人,领军将领除了当年还是镇国大将军的雷太尉之外,连一个打过十仗的都没有。” “那时候的魏国吞并唐国,带甲近八十万,雄关赫赫,占据北方要塞。魏国大宗师有六人之多,当年的水晴空和孙涸甚至都无法进入前三。他们的将领久经沙场,战士骁勇强悍。这么个庞然大物,一样崩溃了。” 那是上一代人的骄傲,唐隐、柳轻扬等人的脸上依稀带着怀念的光彩。以弱伐强,唐隐运筹帷幄,雷太尉冲锋陷阵,易总督严明军纪,庞真出生入死……是那些强大无比的人,缔造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奇迹。 而如今,北疆军的苏锦就像二十年前那个年轻的房无量一样崛起,甚至比房无量还要耀眼,还要疯狂。拥兵六十万的大楚,竟然在年轻一辈找不到堪舆对敌之人。 “可恨儿子年少时兵书读的少,不然定要领兵出战,披挂上阵,拿苏锦人头回来给父皇息怒。”太子顿足道。 楚帝轻蔑一笑:“若是你读了几本兵书就出战,朕以为,苏锦拿着你的脑袋去找燕王邀功的机会要大几百倍。” 太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楚帝这毫不留情的驳斥,让他的马屁化为一片虚无。 楚卓沉声道:“父皇,苏锦崛起的太快,据说他本身修为并不高,只是军中平常的武艺罢了。这兵荒马乱的,他也不可能短时间之内找到高手护卫。燕王自己还怕真叔去找他麻烦,更不可能把刘任重等高手派往苏锦身边。只可惜儿臣身边那位飞剑宗师邹剑锋惨死于陈弘胤之手,不然的话,儿臣令邹剑锋出马,必可击杀苏锦。” 魏丙寅冷冷的插话道:“你可知道燕王身边一个大宗师都没有,父皇为何一直没有派易总督和真叔去杀了燕王?大宗师是人间难敌的境界,他们举手投足皆是威力,寻常一剑便可摧枯拉朽,气势惊人。可大宗师并不是神仙,不是传说中可开山劈石抽刀断水的天道高手。他们面对源源不断的敌人,也会累,也会受伤,也会死。” “当年魏国的大宗师,不就是想要刺杀雷太尉,结果被唐大夫、真叔将计就计,硬生生用御营兵马把他们堆死的吗?” 楚帝双目间寒光一闪,当年那一战,御营兵马十损其六,为了围杀那三位魏国大宗师,在庞真、柳轻扬等人舍命死战之下,依然牺牲超过三千御营战士。整个御营血肉模糊,地面尽是令人不敢正视的猩红。那刺鼻的腥味,许多天不曾散去!每天夜里,都能听见御营战士怀念同袍的哭声! 那些御营战士都是精挑细选的勇士,至少也要有九品中的实力才能入营,能担任个一官半职的,起码都是先天高手。但是那一天,三千铁甲长眠于斯,何其壮烈! “苏锦现在再不堪也有一两万兵马握在手中,他身边的确没有什么高手,可他对自己的安全绝不会不重视。要想刺杀他,必须有准确的情报,随后才能由最顶尖的高手出马,将其击杀。”魏丙寅跨前几步,站在楚帝对面,低头道:“父皇,从苏锦其人用兵来看,他胆大包天,计谋百出。这样的人不好对付,甚至他也可能以自己为诱饵,引诱我们派人去杀他,假如他能一举击杀某位大宗师境的高手,那将对我军士气造成难以估量的打击。” “的确有这种可能。”唐隐虽然不欣赏魏丙寅,可这番话却让他找不到一点毛病,此子头脑清晰,反应极快,更难得的是,在几位皇子之中,数他能沉得住气。 “苏锦突袭东都,正是好机会。”太子抢着说道:“他的骑兵再快,也不可能快过真叔、易总督。急行军一天不过一百八十里,对于真叔来说,一百八十里能用多久?他那点人马还要分前军开路,后军压阵,也要有斥候到处哨探。儿臣以为,如果父皇下旨,苏锦甚至无法看到明天日落。” 楚卓冷笑道:“皇兄,只怕你忘了一件事,现在东都还有两位对父皇有所企图的大宗师下落不明呢。” “真叔和柳世叔出手,那易总督和唐大夫坐镇皇宫,难道孙涸他们有胆子来吗?他绰号猥琐欲为,可不是穷凶极恶。”太子厉声反驳道。 “现在狙杀苏锦绝对是大好时机,错过这一天,以后再想找这么好的机会就难了。”太子几乎已经快要叫了起来。 楚卓冷笑一声,侧过脸去,竟是看也不愿看太子一眼。 魏丙寅倒是插口道:“太子殿下,假如这一次就是苏锦的计谋,故意带着两三千精锐来引人出手呢?” 三位皇子争做一团,或冷笑不语或冷嘲热讽或怒目相视…… 楚帝看了看庞真:“你觉得呢?” 庞真微笑道:“陛下,您常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小孩子的把戏。” “北疆军本来就没有高手坐镇,刘任重等人如今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臣倒是以为,杀死苏锦的机会很高,值得一试。” 楚帝显然比较满意庞真的回答,回头看了看三个儿子,吩咐道:“既然如此,朕就给你们三兄弟一次公平的机会。” “你们三人,谁杀了苏锦,谁就是帝国的继承人。”楚帝掷地有声。 三位皇子怦然心动,齐齐抬头看向楚帝,可回首又想起杀死苏锦的难度。假如他们要是有庞真易老头这样的修为,肯定想也不想,马上就提把刀去找苏锦的麻烦去了。只可惜,三位皇子修为最高的便是魏丙寅,也只停留在先天境,还是一位念修,想要刺杀?实在是有心无力。 “朕当然不会让你们自己去找苏锦来杀。”楚帝沉声道:“朕说了要给你们公平的机会。” “察事厅现在实力太强,易总督和柳监事都是大宗师境,秦飞你自己也是宗师境,加上那些精于刺杀狙击的执行司高手,还有元鑫君山水这样级数的高手……”楚帝叹了口气:“这样是不公平的。所以,这次保卫皇宫的重担,就交给易总督和柳监事,搜查孙涸解铃下落的任务,就让君山水来完成吧。” 秦飞吐了吐舌头,这算是把自己左膀右臂外加靠山都给砍了? 楚帝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安排,接着说道:“三位皇子分别如下。” “太子接替秦飞,暂代察事厅总督,秦飞在此次行动中必须听从太子吩咐。太子在一个月内可调动察事厅高手,用任何办法击杀苏锦。一个月后,无论成功与否,都需将察事厅交还秦飞。并且……”楚帝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这才说道:“如果是察事厅击杀苏锦,那秦飞的暂代二字,就可以拿掉了。” “四皇儿本就坐镇大内密探班,有数百大内侍卫助阵。不过斛律方已死,大内密探班没有什么够级数的高手压阵,这对于四皇儿是不公平的。所以,朕决定,请唐大夫暂时坐镇大内密探班,协助四皇儿击杀苏锦。” 楚帝的目光落在端王的脸上:“唯独卓儿什么都没有,端王府最强的邹剑锋还死了,如果朕不给他一位最强的高手,怎么都说不过去。庞真,这次你帮卓儿,杀死苏锦。” “从今夜起,直到一个月后,你们有三十天的时间去杀死苏锦,如果谁先杀死他,谁就是当之无愧的帝国继承人。其他人也不用再争了,朕会把你们放到一个富庶的地方去做个太平王爷。” 太子急忙叫了起来:“陛下,这绝对不公平,他们俩都有大宗师相助,凭什么儿臣这里就一位大宗师都没有?” 秦飞笑道:“太子殿下,看来你还是不怎么相信我的手段啊。” 太子悻悻的说道:“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既然父皇说了要公平,那就一定要公平。可现在算什么,那边是庞大师和唐大夫,秦飞,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我也知道,你绝不会吹牛说,你能胜得过庞大师和唐大夫吧?” “我当然不如他们。”秦飞缓缓的说道:“就像一柄枪,谁说没枪头就捅不死人?谁说大宗师就一定比别人会杀人?” “刺杀这种事,跟境界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第309章 锦绣河山的锦 皇宫之外的广场依然飘扬着招魂幡,楚帝很罕见的容忍了区区一个民女,还是个ji女,拿着《大楚律例》在宫门前叫阵的行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位皇子给一个ji女抵命,皇室的容忍,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朝廷的态度----这次我不找你麻烦,你以后就不要再唧唧歪歪了。 秦飞斜倚在宫门外的玉桥上,看着那星星点点的灯光,听着无数兵马调动的脚步声,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太子紧随秦飞身后走出宫门,见状诧异问道。 “我倒不是叹自己,而是看见你就忍不住叹息。陛下说是要公平,背地里可留了招的。”秦飞淡淡的说道。 太子立刻抢到秦飞身侧,急忙问道:“刚才你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杀人跟境界一文钱关系都没有吗?” “在御前,你总得让我吹几句牛皮吧?”秦飞笑道:“三个儿子里,让我帮你。其实你我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往差了说可以算得上是有些仇怨。察事厅内高手不少,可陛下一句话就把最强三人调走。元鑫和我加起来也不够庞大师一只手打的,更何况,别的大宗师可能不会杀人,庞真绝对是个杀人高手。” “而请唐大夫坐镇大内密探班……想想就知道了,唐大夫何许人也,对他又没什么好处,为什么要拼了老命帮魏丙寅杀人?我断定唐大夫出工不出力,真要杀人,你那个四弟只能指望他自己。” “算来算去,还是庞大师的赢面比较高。所以我也懒得费事了,待会儿找个地方吃点宵夜,喝几杯暖酒,睡个踏实觉再说,反正有一个月的时间呢。急什么?” 太子追问道:“那庞大师呢?” “我看他刚刚一出宫就奔北而去,想必是去杀苏锦了。” 太子顿足道:“秦飞,他都已经去了,即便是为了你早日拿掉暂代那两个字,你也应该马上赶过去才对,怎么还有闲心吃宵夜?” “我跑得赢庞真?别开玩笑了。”秦飞耸了耸肩膀:“要追,太子爷您先行一步,等我明天睡醒了再慢慢去找你。” 说罢,秦飞施施然的向广场走去,竟是看也不看太子一眼。太子脸色变幻不定,思来想去,狠狠的跺了跺脚,跟在秦飞身后,默默无语的走着! 东都之外的小路上,沉闷的蹄声如同密集的落雷,敲打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人无语,马无声,军容颇为严谨。 苏锦今年只有二十七岁,任何一个人翻看他的履历,都会觉得平淡到极点。他出身北疆农户之家,父亲曾加入北疆军和魔族作战,受伤退役后分了几亩地一些安家费便开始务农。待到苏锦十七岁时,北疆军征兵,他应征入伍,做了一名步军。 在军队中,苏锦的武艺练的不算好,也不算坏。和北疆魔族作战时,他曾经斩杀过三名魔族战士,也曾受伤休养,好在都不是重伤。论年资和功劳,在他二十四岁的时候,终于成为一名骑兵,一年后,担任小队长,手下带领十个战士。 十多万北疆军中,至少有上万人的履历都是这样的,丝毫看不出问题。可北疆大乱之后,苏锦便渐渐崭露头角,先是以五十人成功突袭楚军一支小运粮队,纵火焚粮,并俘虏民夫二百多人,杀死楚军三十余人。因为这一功劳,他被提拔为偏将,在第二镇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之后的连番大战,苏锦不断展现自己的才华,终于把三次被打残的第二镇,带成了人见人怕的铁血雄师。 他看起来像是个普通农夫,如果脱去那身盔甲,跳下马背,扛起锄头走到地里,他和任何一个农夫看起来都没有区别。可他毕竟已是一位镇将。那张并不英俊的脸庞,有着为将者的威仪和决断。 苏锦按着马头,策马带队前行。他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就没有必要继续和楚军纠缠下去,要迅速返回虎关。东都楚军没有料到他会突袭京城,黑夜里也来不得传信给前方的守军拦截,苏锦有绝对的信心能够把队伍带回虎关,即便是大宗师追来。 “将军,卑职以为,两千人集体行动有些张扬,不如现在分兵,以百人队为基准,遥相呼应,回到虎关再汇合。”一员偏将冲到苏锦身边,低声说道。 他其实是一片好意,这些兵马并不足以击溃东都追来的楚军,也不可能去攻打沿途楚军的城池和军营。不分兵的话,两千人目标太大,很容易被楚军发现。他们死了不要紧,苏锦可决不能死,对于处于劣势的北疆军来说,苏锦如彗星般崛起,几乎是他们取胜的最后希望。每一个第二镇的官兵,都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愿苏锦有什么意外。 一旦分兵而走,楚军便不容易判断哪支队伍里才有苏锦,根本无从追杀,最多歼灭一两支百人队,就不得不收兵回营,苏锦能够安全返回虎关的可能xing就高了许多。 苏锦摇了摇头,右手两指放入唇间,响亮的吹了声口哨。 疾行中的骑兵迅速停下脚步,以最快的速度布置防御阵型,缓缓向中间靠拢。 “将军?”偏将问道。 苏锦解释道:“我们突袭东都,楚军根本就想不到。他们来不及组织兵马追赶,从我们现身,到御林军能够出动,中间至少需要五个时辰。这段时间,只要我们领先,就算累死那些御林军也追不上我们。” “我担心的不是他们,而是东都的那些高手。”苏锦淡淡的说道:“燕王殿下手下第一人便是刘任重。可刘任重要是在东都的话,至少有好几个人能将其击杀。这些人可以单枪匹马来追杀我,而且,会追的很快。” 偏将高声叫道:“将军,如果敌人追来,末将愿带领部下兵马誓死血战,保卫将军。” “没有这个必要。”苏锦微微一笑,对于部下的忠诚,他自然很是感动,但如果用这些骑兵和大宗师作战的话,即便杀死了庞真这级数的高手,也会伤亡殆尽。苏锦的本钱并不多,决不能随意浪费。 “你带领部下在此地休整。我回去看看!”苏锦调转马头,竟是要独自一人折返。 这一下,可把随行的第二镇官兵吓了个半死,偏将流着眼泪翻身下马,死死拽着苏锦的缰绳,几乎要跪在他的面前,带着哭腔说道:“将军,你怎能一人回去?万一遇到追兵,有个什么闪失,咱们第二镇可就真的完了。” “胡说!第二镇被击溃三次依然能存活下来,岂是这么简单就完蛋的?”苏锦用力夺回缰绳,厉声斥道:“起来,给我看着兵马,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偏将死活不情愿的站起身来,看着苏锦独自离开队伍,向着东都方向前进,心中忐忑不安。虽然这位镇将屡屡出奇谋妙计,连虎关都被他打了下来。可他的这一举动依然令人费解。一个人,单枪匹马,往回走,这不是找死吗? 苏锦并没有走的太远,离开队伍只有一里左右,那里有几棵老树,他站在树影之中,隐没身形,拉住战马,平静的看着东都方向。那座巍峨雄壮的大城,早已在夜幕中消失不见,纵然极目望去,也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天与地!但是苏锦依然默默的看着,仿佛能从那一片黑之中,看出一朵花儿来。 一里外,两千兵马围坐休息,他们吃着干粮,喝着水壶里已经冰冷的凉水,却没有人喧闹没有人离队。苏锦偶尔回头看看自己的部署,也颇为满意。从一群被打得丧失斗志的残兵败将,到如今的强军,所有的功劳,都在他的身上。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什么样的将领,就会有什么样的军队。 第二镇,有苏锦,便是有一万五千个勇士。 冬夜里,寒风萧瑟,倍感寂寥。苏锦摸了摸冰冷的盔甲,下意识的将衣领拽起,挡住风寒。 远处,一骑翩然而至。那匹马跑得极快,这不仅仅是因为马好,马背上的骑手更是骑术高明,尤其难得的是,他的轻身功夫好到极点,几乎让那匹骏马感觉不到马背上的重量。这样的骑术,这样的人,天底下能有几人? 苏锦骤然凝目,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不断接近的骑手。 五十丈、三十丈……骑手忽然跃起,一拳击出,拳风沉厚强劲,冬夜劲风仿佛被他一拳逼退,苏锦全身尽在拳劲之中,浑身骨骼格格作响,胯下战马更是悲鸣一声,跪倒在地,无力站起。 那个拳头,或许就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拳头,拳锋拳风拳意皆可杀人! 苏锦艰难无比的开口道:“十……三……叔!” 磅礴无边的拳意顿时一停,如风一般赶来,如天神一般出手的庞真,硬生生的收回所有拳意,飘然落地,凝视苏锦,低声喝问道:“你说什么?” 那无边的压力一去,苏锦顿时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跳下马背,拜在地上,这次可叫的利索多了:“十三叔!” 庞真默然不语,手掌虚拍,苏锦只觉一座山峰压在身上似的,想要动动手指头都无能为力。庞真的真气蛮不讲理的自百会穴突入苏锦体内,沿着经脉逆行一圈,直达气海。苏锦汗如雨下,这时节,如果庞真愿意,只要轻轻一击,便可令他气海爆亡! “十三叔,我是小锦,四岁那年,你离开家门的时候,答应我,说回来会给我带东都最好玩的糖人……”苏锦努力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我抱着你的腿,不让你走,求你教我武道。是太爷爷把我抱开,十三叔,那天你也哭了……” 庞真缓缓收手,如潮真气转眼间消失不见。 他仔细看着苏锦,那平凡到极点的面目,那倔强昂起的头颅,仿佛是有几分面熟。 “小锦?”庞真动容道:“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苏锦并不起身,接着说道:“十三叔,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回家?我在家一直等你,等到十五岁,太爷爷去世之前,把我这一代子弟,送了十人入世。我很想来东都找你,可惜,我只能去北疆。” 庞真走近他的身旁,将苏锦一把拉起,喝问道:“你怎么会加入北疆军,家里如今怎样?” 苏锦恭顺的站在庞真身侧,低着头,沉声道:“十三叔,家里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每代都要送十个子弟入世。十三叔当年武道奇才,修为一日千里。家里舍不得你入世,太爷爷甚至希望你能成为龙家下一代家主。可是,十三叔你还是走了!” “大哥待我亲爱有加,他本是个雄才大略的人,不过爷爷太偏心,他总觉得武道修为高的才是好孩子。想要我日后接任家主之位,如果我留在家中,势必会和大哥一争。我当然要走!”庞真微笑道:“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对你说这些。现在可是大哥执掌龙家?” 苏锦摇了摇头:“大伯几年前已去了……现在是六叔执掌龙家。” “胡说!”庞真怒斥道:“大哥资质过人,十九岁破境先天,我离家门之时,他距宗师境不过一步之遥,就算这些年没有入境大宗师,也早已是宗师巅峰,天下除了少数几人,谁能是他的敌手?怎么可能几年前就去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锦老老实实的说道:“大伯大约在十五年前破境大宗师,他总是说,如果是你来执掌龙家的话,会比他好很多。有一次,他离开家门,说是要去寻你,把家主之位让给你。大约过了几个月,大伯重伤回到家门。当时就命悬一线,如果不是六叔妙手,很难救得回来。大伯闭口不提是谁伤了他,也没有出动龙家长老前去复仇。只是,那次受伤之后,大伯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直到五年前,家里传来消息说大伯离世,六叔接任家主。” 庞真并没有说话,脑海中飞快转着念头,天底下能击败大宗师的,只有大宗师。可据他所知,有资格击败大哥的,除了庞真自己,只有那个深不可测,唯一的大宗师念修唐隐。但是,唐隐和大哥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杀死他?至于易老头、孙涸等人,绝不可能将大哥重伤。除非是察事厅倾巢出动,又或者许多高手联手围攻。 可大哥并不是一根筋的人,见势不妙难道不知道走吗?况且他是来东都寻自己,又怎么可能在路上遭遇到其他大宗师,从而发生战斗呢? “这件事,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家中长辈讳莫如深,都不肯再提。如果十三叔想知道真相,还是回去问问六叔吧。侄儿想,即便大伯谁也不说,至少也会在传家主之位给六叔的时候,交代凶手是谁。”苏锦说道。 庞真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苏锦骄傲的笑了笑:“十三叔,龙家代代有奇才。上一代,您和大伯、六叔,各有奇能。大伯文才武略,十三叔你武道惊人,六叔妙手回春。这一代,虽然武道赶不上你们。可依然有杰出的子弟。小锦不才,从十一岁起,推演兵法,未尝一败。所以,家里决议让我来到北疆,变换身份,投入北疆军,伺机而起。” “未尝一败?”庞真皱了皱眉头:“连十四弟和八叔也不是你的对手?” “小锦不敢吹嘘,十四叔和小锦推演兵法战例,的确不敌。八爷爷倒是和小锦在十一岁的时候总能推成不胜不败之局,再往后,就没赢过了。”苏锦笑道。 “今天晚上我袭击东都,料定东都军马追赶不上,能追来的,只有武道高手。天底下,还有谁能强的过十三叔?既然肯定是十三叔第一个来,小锦当然站在这里等候十三叔。” 庞真教训道:“好大的胆子,万一不是我来,而是别人来了,你岂不是送了命?” “别人?想要我的命,也没那么容易!”苏锦自信的笑了笑:“侄儿虽然愚钝,可龙家的武道不是花拳绣腿练着看的。” 庞真还是摇了摇头:“以后不可大意,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是你有什么闪失,我这个做叔叔的怎么回去见三哥?” “十三叔放心好了。”苏锦低声道:“家里当年推演这些年必有大战,当年楚魏大战之时,家里正值青黄不接,人才凋零。再加上时局不利与我。这些年,龙家子弟散布各地,纷纷崭露头角。小锦不才,第二镇的兵马效忠于我,北线战事握在我的手中。假以时日,北疆军早晚变成我们龙家军。” “一旦时机成熟,各路龙家子弟联手,这天下自然要换个姓的。一千多年了,龙家为了这块土地付出无数代子弟的热血,也该到了收成的时候吧?” 苏锦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拳头紧紧握住,充满热情的看着庞真,期待着他的回答。 第310章 锦绣河山……锦秀河珊 点着火头的灯芯渐渐燃烧到油灯口,明眸皓齿的少女轻手轻脚的拿起银针,将灯芯挑了挑,火苗跳跃几下,屋内更加明亮。 夜风透过虚掩的窗,轻轻卷起书桌上的卷宗。那页正要起身飘动的纸,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 纸头上写着‘锦绣河山’! “龙家千年以来,最无能的家主只怕就是为父了。”书桌前,一位面目俊朗的中年男子,悠悠叹道:“或许是为父的运气不错,这一代龙家竟然有相当的机会问鼎天下。” “父亲,您说的是锦绣河山吧?”少女吃吃笑道:“您已经看了一晚上卷宗,这几日送回来的消息,只怕您都能倒背如流了吧?” 中年男子笑而不语,手掌压着的那张纸,露出几行小字。 龙锦,二十七岁,现北疆军第二镇镇将,手握雄兵一万五千人,日前攻破虎关,兵锋直压东都。北疆军第一将星,锦绣河山排名第一,当之无愧! 最后那句话,墨迹未干,显然是那位中年男子刚刚加上去的。 “龙锦,龙秀秀,龙河,龙珊珊。”中年男子淡淡的说道:“你们这一代最出色的四个孩子,都已崭露头角。如今正是乱世,龙锦有极大机会将整个北疆军握在手中,假如他可以成功,十余万和北疆魔族血战而来的雄兵,将是我们龙家逐鹿中原的最大助力。” “秀秀姐和姗姗姐也已达成既定目标,甚至完成的比预期还要出色。就是龙河哥哥一直没有消息……”少女神色稍黯,随即小手拍着鼓囊囊的胸脯道:“是女儿瞎说,龙河哥哥是十三叔之后最强大的龙家子弟,他就算一年没有音讯,也绝不会有事。” “龙家争的是天下,强大如大哥,也已仙去!”中年男子怅然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就算河儿真的有什么意外,那也是他的宿命。千年来,龙家子孙死的还少吗?” 少女轻声道:“父亲不必担心,如今天下将要大乱,龙家正是崛起之时,将来龙家立国,父亲登基为帝,便是千年龙家第一位君王,女儿也可以跟着沾光,得个公主的名头呢。咦,让我想想,封号叫什么才又好听又有内涵呢?” 中年男子被她那娇憨的模样逗的笑了起来,他忍住笑容,拿起那本卷宗,说道:“天下大势正如八叔和十四弟推演那般,燕王楚帝兄弟反目,吴国五皇子惨死安东,剑江沿岸舟船密布,战事一触即发。最多再有一年,吴国也势必要卷入这场大战中来,那时候,锦绣河山和上代龙家子弟,便可携手同进,打下一个更胜当年魏国的强大帝国。” “龙家潜在的敌人很多。那令人看不透的楚帝,便是一个。他能令十三弟不归家门,死心塌地跟随其左右,他也能令唐隐这样的人物甘心为其臣子。他,很可怕!你十三叔是龙家千年来可以排进前三的奇才,如果说别人修行之路如举步而行,那他的修行便是风驰电掣。我这个六哥,虚比他大了五岁,却在他十二岁时,就已不再是他的对手。唐隐若是换个年代,必然是君王之才,可他居然能老老实实的给楚帝打下手。楚帝此人坐拥六十万大军,麾下高手如云,江北尽是他的国土,龙家想要立国,他是必须要迈过的一道坎。” 少女蹙眉道:“十三叔为什么对他如此忠心?如果十三叔愿意动手的话,轻而易举便可击杀楚帝。那时楚国大乱,群雄并立,诸子混战,该有多好?”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除非我能见到你十三叔当面问他,否则我也找不到答案。不过……”他轻轻一顿,想起大哥死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件事,还是忍住没有说下去。 “楚帝也就罢了,我担心的是这个人。”中年男子岔开话题,把手中卷宗翻了几页,放在少女面前。 那张纸上,赫然写着‘秦飞’两个大字,旁边小字注解:秦飞,出身东都菜市街,初出茅庐时修为六品上,任职菜市街巡检。此后两年修为突飞猛进,如今已破境宗师,论起天赋,更胜当年龙真。秦飞为人看似浪荡戏谑,其实心志坚定,他之行为必有所图。发迹这两年堪称传奇,如今已是西域各族长老,察事厅实际掌权人。其人师从前魏大宗师孙涸,疑水晴空曾传于其功法修为。新晋大宗师解铃曾将秦飞掳去,却毫发无损放回…… 少女咂舌道:“这家伙的成名简直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撞烂了无数倒霉的鸡蛋。” 中年男子正色道:“你错了,应该说,秦飞就像一个臭鸡蛋,硬生生的撞烂了无数倒霉的石头。” “他的发迹史一直是以弱胜强的战斗,对于一个先天境的人来说,念公公的三招是好挡的?”中年男子讽道:“即便是为父巅峰时期,也就能和念公公打个半斤八两罢了。” 少女不服道:“区区一个宗师,家里能杀他的人多了。” “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最后他们都死了。”中年男子冷冷的说道:“天下一旦大乱,秦飞手握察事厅各地密探,他的亲信李虎奴等人已牢牢掌控狼牙部队,水上无敌的任平生效忠于他。唐家、西域、北疆蛮族都会支持他。你可曾想过,这是多么可怕的实力?” “那父亲的意思是?”少女疑惑的问道。 “此人将是龙家必杀的第一目标。”龙六沉声道:“你亲自带人出去找到龙河。如果他没死,就命他可调动龙家在外的一切力量,击杀秦飞。如果龙河有什么意外……又或者三个月之内,你找不到龙河的话,杀死秦飞的计划,就由你全权负责。” “此外,小锦现在风头太盛,我担心龙家之前派去保护他的力量不足,你去请你三爷爷出山,务必保护小锦平安。龙家的天才将领,决不能出任何意外。”龙六握紧了拳头:“将来要打下一个铁桶江山,还得指望小锦。” ……………… 苏锦并不知道龙家正在为了他的安全筹谋,他静静的站在庞真身侧,期待着他的回答。 “小锦……”庞真沉默许久,终于缓缓开口道:“你可知道龙家千年来,为什么用尽心机都不能成功?” “是天命不在我,时运不济罢了。当年魏国分崩离析之时,龙家本就机会一统天下,只可恨唐楚吴魏居然都把龙家作为头号大敌。”苏锦恨恨的说道:“侄儿翻看当年战役,固州守卫战之时,龙家五千战士死守固州,外围攻打的魏军已成疲军。于是,龙家将领命人把军情送到唐军,邀他们前后夹击,一举歼灭强弩之末的魏军。没想到,那些唐军赶到固州,居然配合魏军打下固州,全歼我龙家军队,随后再相互厮杀……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对龙家这么大仇恨?” “是诱惑!”庞真幽然道:“龙家每一代可以离开家门入世的子弟,都是杰出的人才。无论文才武略医石机关奇门遁甲,均是上上之选。这样的人才一旦崭露头角,便是各国争相拉拢的对象。就譬如说你,小锦,假如你真的帮助燕王打下江山,太尉之位唾手可得。可你调转头帮龙家血战,能不能成功且不说,最多也就是个太尉。两相比较,你会选择眼前的荣华富贵还是不可知的未来?” 苏锦警惕的抬起头来,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庞真:“十三叔该不是为了这个不回龙家的吧?” “我有我的原因。”庞真怅然苦笑:“千年来,龙家入世子弟近千人,有些早早死去,有些放弃了最初的理想。真正为了龙家千年之梦而奋斗的子弟连一半都没有。这条路,太难走。龙家已经牺牲了太多菁英,我本以为大哥或者六哥会中止这个计划,却没想到,他们也一样那么执着。” 苏锦坚定地说道:“十三叔,如果半途而废,千年来牺牲的龙家子弟,他们的血就白流了。侄儿虽然愚钝,却也坚信,这天下终将属于龙家。即便侄儿就此死去也在所不惜。” 庞真看着年轻的苏锦,眼前仿佛浮现起他幼时充满稚气,扯着自己裤脚,要玩糖人的模样。昔日蒙童已长成,世上将星正崛起,这是个风云变幻的大时代,本就是英雄辈出,慷慨高歌的血色年华。 “回去吧,无论如何,十三叔尊重你的选择。”庞真转身便要离去,想了想,又停下脚步,轻声道:“陛下很愤怒,这次精锐尽出,定要杀死你。小心为上,唐隐也会出手,不过,我倒不担心他。他对这件事并不热衷,也不会去抢秦飞的功劳。你一定要提防秦飞,他本身修为已是不低,更是诡秘难测的念武双修,手下有专擅刺杀的执行司刺客。他常有奇谋妙计,不可轻敌。” 苏锦沉重的点了点头:“侄儿记下了。其实侄儿对秦飞早有耳闻,家里也有专人搜集他的情报。” 庞真低声道:“小锦,假如十三叔贪恋荣华富贵,此行真是来杀你的。你独自一人在此,可曾想过危险?” 苏锦用力的摇了摇头,展颜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小眼睛几乎挤成了一条线:“如果连十三叔都要杀我,那我不如找块豆腐自己一头撞死算了。” 庞真呵呵轻笑,身影展动之间,已然消失在慢慢夜色之中。 苏锦冲着庞真离去的方向躬身施礼,片刻后,从树影中拉出战马,跃马而行,向已经等急的骑兵队跑去…… …………………… 天色大亮,睡醒一觉的秦飞施施然的走出家门,来到对面小巷的小铺子,点了一份稀粥一笼包子一碟鸡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心急如焚的太子整整一夜没有合眼,天刚蒙蒙亮就在秦飞家外到处转悠,要不是陈弘胤暗中保护,不知道多少准备打闷棍拍黑砖的混混瞄上了这个一看就是菜鸟的富家子。 太子陡然看到秦飞点了一大堆早餐大吃大喝,心中那股急火差点烧烂心窝,三两步冲到小店里,扯过板凳就坐在秦飞对面,低声道:“杀人去啊。” “急什么?皇帝不差饿兵。”秦飞吞下半个鸡蛋,有滋有味的嚼了起来。 “真叔去了一夜,说不定已经追上苏锦把他杀了。这场赌赛,已经输了一半……你就吃吧,往死里吃。”太子愤愤的叫道:“要么我再给你点些包子,让你吃个够?” “呦,有人请客我当然要吃。”秦飞笑眯眯的说道:“点吧,我正好还没吃饱。” “你……”太子怒极,连话也说不出来,瞪着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秦飞。 秦飞喝了口粥,慢悠悠的说道:“既然不可能比庞大师更快,那就沉稳点。我始终觉得,苏锦既然有胆子来东都转悠,就算准了东都高手可能会倾巢追杀。他既然有后招,敌暗我明之下,一动不如一静。倒不如等他回到虎关,那里刚刚经历战火,局势一定不稳,想要杀人,那儿是个好地方。” “真叔杀不了苏锦?”太子冷笑一声,表示不屑。 “不是杀不了,或许是没机会杀,或许是找不到人。一切皆有可能!一个难得的将才,就像出色的棋手一样,走一步看三步,处处留定后招才能立足不败。动不动就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那是蠢货的行为。”秦飞微微一笑,楚霸王项羽背水一战成就千古威名,而马谡街亭置之死地而后生成了千古笑柄,只是这些事太子是不会知道的罢了。 “到了虎关,就是猛虎归山,蛟龙入海,想要杀苏锦,只怕更难。”太子喃喃道:“父皇虽然让我暂代总督,可我连察事厅的人都认不全,具体的事还得你来。秦飞,我的一切,可都在你身上。” “我不会为你背这个责任的。”秦飞笑道:“但尽人事,各凭天命吧。” 说话间,一名寻常装扮的男子走进店铺,将一叠文书放在秦飞的小笼包子旁边,微微躬身,走了出去。 秦飞看也不看,将文书收入袖笼,拍出一把铜钱在桌子上,起身而去。 太子想要跟上,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停下脚步,想起自己一夜都没吃过东西,饿肠辘辘,便也似模似样的点了一份早点,吃喝起来。 秦飞走入家门,沿着廊台入了后进,轻轻推开一扇房门,低声道:“都安排好了?” 解蕾蕾回首斥道:“每次都不敲门直接进来,你师姐万一正在换衣服怎么办?” “那我只怕就要长针眼了。”秦飞笑着躲开蕾蕾袭来的小拳头,说道:“假如真有这样的事儿,大不了我也脱光给你看看,大家扯平。” “好呀好呀。”蕾蕾眼珠一转:“我这么有礼貌的人,想必不会对你突然袭击,你还是现在脱了给我看看。快点!” 秦飞立刻举手投降,不敢再和这位流氓女纠缠下去,又问道:“都安排好了?” “姑姑我安排在一个人谁也想不到的地方,至于咱们那个师傅,我已经送他去东都大牢蹲着了。东都即便满城搜捕,也不可能去搜大牢吧?”解蕾蕾自信的说道。 “不是吧?老头儿居然愿意去蹲大牢?他可是最爱享受的。”秦飞惊得双目圆睁。 “女牢!”蕾蕾这么一解释,师姐弟会心的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暧昧的点了点头。 “听说女牢最近关了个伙同奸夫谋杀亲夫的女子,虽然手段狠毒,却是貌美如花。昨夜送师傅进去的时候,他老人家说一定要替天行道,让那个狠毒女子知道厉害。”蕾蕾叹道:“此刻师傅可能正在教她些人生的道理。” “嗯!”秦飞正色道:“必然如此。” “你一大早过来,肯定不会只是问他们的下落。说吧,小师弟,到底你还有什么求师姐帮忙的。”蕾蕾笑呵呵的看着秦飞。 “东都昨日大乱,必然会严加整治。我建议你还是离开楚国,回江南去吧。”秦飞淡淡的说道:“身为解家之后,执掌北镇抚司敌情,你也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人物。多少次,我都怕自己忍不住不顾师姐弟亲情,把你抓去邀功。” “师弟!”蕾蕾一反常态的认真起来:“你我从身份来说,又是同门又是仇敌。我在你身边许久,一直想知道一个问题,到底你要的是什么?” “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没有变过。”秦飞冷冷的说道:“我要找出害死老妈的真凶,把他碎尸万段。为了这个目的,我不介意沉沦地狱。别说你是镇抚司的人,即便你是燕王的人,只要能助我达成愿望,我也愿意携手合作。” “那好。”蕾蕾轻声说道:“除非两国交战,否则,我和我的下属,必助你寻找真凶。” “楚吴大战一触即发,真打起来,我们俩是不是先要在此地打一场?”秦飞一脸真诚的反问道。 “打起来再说吧。”蕾蕾岔开话题,说道:“北疆新晋将星苏锦,关于此人的事,我想和你谈谈。” 第311章 似是而非 “苏锦?”秦飞反问道:“对于他,你有什么看法?” 解蕾蕾并没有马上回答秦飞的问题,她走到门口左右张望,再将门窗关好,这才说道:“吴国地处江南,和楚国有剑江相隔,所以两国通常是在水路发生小规模的摩擦。吴国的步军除了驻防各地,还有个重要的使命,就是不断向西南扩张领土。” “西南那里群山环绕,地形复杂,异族众多。如果说楚国西域的异族能用手指头数清楚,那吴国西南的异族,手指头加上脚趾头来回数几遍都不够。”蕾蕾接着说道:“吴国暂时无力向北扩张,就把主要精力放在西南,不过,那里的仗很不好打。” “抛开西南的地形和瘴气不说,那些神出鬼没的丛林战士就足以令人头疼。吴国向西南开辟的每一寸土地都沾染着官兵的血。虽然牺牲不小,但是对于开拓领土并且占据西南富饶的矿产这些宏大目标来说,牺牲是值得的。” “我们的军队训练有素,士卒装备精良,对付那些一盘散沙的异族人并不算太困难。可是从前年开始,推进的难度大大增加。”蕾蕾轻声道:“在西南丛林中出现一位非常强大的战士,可以说,他以一己之力,阻挡了吴军整整一年。” 秦飞没有打断蕾蕾的话,在西南丛林作战,士卒不会像北方那样大规模集合,列阵,冲杀。通常都是以小股部队分进合击,这些部队不会超过一百人。如果真的有一位宗师级的高手,又精通隐匿暗杀的话,在丛林里逐个解决这些百人队,并非不可能。 “朝廷对于此人非常头疼,几次出动镇抚司高手前去缉拿,反而被此人引入陷阱,白白折损了好几位高手。军队人心惶惶,百人队根本不敢深入丛林山野,军队的推进无从谈起。最后,是陛下亲自驾临镇抚司,要南北两大镇抚司共同出手,倾尽全力,先把那人杀了再说。” 蕾蕾微微一笑,显然是想起了那次抓捕中她的鬼主意:“既然那人被列为第一目标,镇抚司就算赔本,也要把他拿下。而且,要活捉才算光彩。” “抓到人了?”秦飞问道。 “这不废话么,活捉。”蕾蕾加重了语气:“此人被抓之后,关入镇抚司绝密大牢,由四位宗师级高手轮番镇守。不过,他也硬气,自从被俘之后,一个字都未曾吐露。镇抚司那些可以吓死人的酷刑,放他身上只当是按摩挠痒。” 秦飞冷笑道:“审讯这种功夫,当然是我们察事厅更在行。” 蕾蕾不屑地讽道:“他被俘之后就被打穿经脉,气海也被强封。只是个稍微强壮些的年轻人罢了,你察事厅有的酷刑,我镇抚司一样也不少。他就是熬得住,谁也拿他没办法。这人就像是天下掉下来帮那些异族人的一样,死活不肯吐露来历。他出手凌厉狠毒,无法推测师门,即便像我姑姑曾经跟随水大师游历天下,也不知道他的修为来自何处。” “这人和苏锦有什么关系?”秦飞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蕾蕾绝不会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念念叨叨在自己面前说了半天。 蕾蕾笑道:“说来也巧,此人在镇抚司大牢关了一年多,我都快忘了这茬。昨天夜里不是说苏锦带兵袭城吗?半夜里就有御林军张贴皇榜,说悬赏黄金三千两要苏锦人头。我恰好看到那幅画像,乍一看觉得有点眼熟,回来家里想了许久,才突然想起。被关在镇抚司大牢里的那个人,长的和苏锦竟有几分相像。” 苏锦的画像,秦飞看过不止一遍,仔细回想一番,淡淡的说道:“苏锦相貌平凡,他那样的眉眼口鼻,随便去大街上都能找出百把个。你该不是怀疑,苏锦和那个被关在镇抚司大牢的人有什么关系吧?” “我们都是做密探的,这一行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苏锦的确是一张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的脸,可我满大街走着也没觉得有人像他,反而看到皇榜之后,第一印象便是想起那人。”蕾蕾摇了摇手指头:“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准。” 秦飞走近窗外,扯过椅子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两个茶杯摆在茶几上,沉声道:“两人一南一北,一个力助西南异族抵抗吴国,摆明了要收心异族;另一个危难中力挽狂澜,假以时日必然是北疆军第一战将。假如这两人真的有什么关系……这件事就有趣的多了。” 蕾蕾笑盈盈的抓起一个杯子:“可惜,有一个被老娘捏在手中,什么时候不想跟他玩了,随时可以送他回老家。” 秦飞掂起另一个杯子:“这一个,陛下决意必杀,只怕也活不了太久。既然你活捉了一个,我倒也想活捉苏锦,改天让他们俩见见面,看看你的推测是否正确。” …………………… 虎关外,旌旗密布,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如云营帐给守军带来无穷压力。 中军帐内,刚刚卸下行装的房无量,顾不得去梳洗更衣,即刻传令下去,将虎关附近大小将领全部召来问话,一时间,战马嘶鸣,蹄声阵阵,不到一顿饭功夫,一百多名将领齐聚中军。 房无量对他们赶来的速度还算满意,看了看前方黑压压的人,沉声问道:“虎关偏将以上将官都在此地了?” 身侧军法官躬身道:“还有两人未到。” 话音刚落,两人一前一后抢入中军大帐,为首一人高声叫道:“房大帅,末将马失前蹄,迟了片刻,请大帅恕罪。” “推出去,斩!”房无量斩钉截铁的喝道。 他部下精兵都是在西北一手锤炼出来的,从来都只听这位大帅的话,那一百多位将官还没来得及有人出声营救,两个倒霉蛋已经被八名精悍士卒拖手拽脚拉到营门外。他们的求饶哭喊声令人动容,却在片刻之后陷入沉寂! 帐门开处,两名亲兵分别提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进来复命。 “枭首三军。”房无量顿了顿接着说道:“重申军纪,违犯者,定斩不饶!” 营帐中大小将领俱都微微变色,一百多人里,一半是房无量从西北带过来的嫡系,另一半就是原先虎关附近的守将。他们刚刚吃了败仗,不知道朝廷要如何处置,房无量来了之后,一句安抚的话没有,上来就先砍了两个人头,更是吓得虎关守将心乱如麻。胆子小的已经到处张望,看有没有路能逃命…… “此前虎关守将是……”房无量拿起面前的战报。 一人跨步而出,站在众将之前,抱拳道:“末将金吾将军杨大鹏,此前守卫虎关。” 房无量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杨大鹏,此人不过四十岁左右,脸色黝黑,胡须浓密,看外形是个很彪悍的汉子。 “战报里说的不是太清楚,杨将军,你先说说虎关是怎么丢的?”房无量问道。 杨大鹏脸色一红,低头道:“末将也不知道!” 西北众将齐刷刷变了脸色,你一个守城大将,把虎关这样的要塞丢了,现在居然还说不知道。如果你都不知道,那要问谁去? “那天,苏锦兵临虎关城下,末将觉得虎关城坚,粮草充足,更有两万多守军,仅仅是守卫的话,毫无问题。”杨大鹏一直不肯把头抬起,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苏锦白天发动一次很寻常的进攻,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北疆军打了下去。双方各有损伤,他那边死了几百人,我们折了一百多兄弟。” “什么时候发动进攻的?”房无量追问道。 “午后,打到黄昏就停手了。”杨大鹏立刻答道。 “接着说!” “到了夜里,末将已经吩咐部下小心戒备,可城头那里忽然就火光冲天,跟着就有人到处叫嚷说北疆军进城了,北城门混乱中被人抢下打开,末将调动兵马去夺门,可苏锦大军已到,在城门口一番激战,我军不敌,被北疆军入了城……” 房无量忽然起身,厉声斥道:“胡说!” 杨大鹏浑身一震,抬头看着不怒而威的房无量。 “苏锦选在黄昏战斗,就是摸准了你的心理。一番战斗,他的损失根本不像你看起来那么大,许多苏锦精挑细选的决死队就混在城下的尸体之中。而你,恰恰偷懒……”房无量冷漠的扫了杨大鹏一眼:“每场战斗结束后都要打扫战场,除了缴获敌人兵刃箭矢之外,还有个作用,就是把装死或者受伤未死的敌人杀死。” “你看天色已黑,又信心满满,便没有派人去打扫战场。而苏锦伏下的那几百人,趁着夜色,悄悄摸上城头,袭击城头驻军后,便往城内突袭,一部去抢门,一部去城内散布谣言,煽风点火。” 正在火头上的房无量,耳边忽然传来随从低低的提醒:“大帅,杨大鹏是雷太尉的侄孙女婿。” 房无量悠悠收了口,好整以暇的打量着杨大鹏,微笑道:“原来杨将军是雷太尉的侄孙女婿呀。” 杨大鹏这才松了口气,要是这个火爆大帅连这层关系都不知道就喊着要把自己砍头,那岂不是委屈大了? “回大帅的话,正是末将!”杨大鹏得意洋洋的抬头笑道。 第312章 公平公正公开 房无量嘿嘿笑了两声,悠悠的说道:“既然你是雷太尉的亲眷,我就很奇怪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杨大鹏不明就里,太尉统帅楚国武将,房无量虽然贵为西北大帅,可他也要受雷太尉节制,难不成他还真的要为难顶头上司的侄孙女婿?杨大鹏定了定神,答道:“大帅,末将不敢言笑,请大帅责罚。” “是吗?”房无量诡异的笑了笑,长身而起,取出一支令箭,轻描淡写的丢在杨大鹏脚前:“丢失虎关这么重要的关卡,本是杀头的死罪。本帅给你一个机会……” 杨大鹏刚刚喜上心头,还没来得及拍个马屁,房无量的声音宛如惊雷响在耳边:“即刻起,杨大鹏降为士兵,补入冲锋队。若是攻城时,你能活着攻上城头,本帅饶你一命。” 冲锋队乃是伤亡率最高的军队,尤其在攻城的时候,他们要顶着最密集的箭雨,迎着滚石檑木火油和守军的刀枪,强行登城。所以,历来冲锋队选人都有严格的要求----独子不要,有妻女的不要,不够精悍的不要。 虽然伤亡率高,可他们付出的代价总是有回报的,如果攻下城池,第一批登上城头的勇士升官发财易如反掌。所以,冲锋队对于一部分人来说是噩梦,对于另一部分想要博个出头的人来说,反而是香饽饽。 杨大鹏这辈子连第一线都没站上去过,乍一听要进冲锋队,吓得两腿一软,差点没瘫倒,含着眼泪望向房无量,那乞求的眼神令人动容。 那些虎关将领顿起兔死狐悲之感,纷纷出列道:“大帅请三思……” 为了给杨大鹏说情,也为了让自己的将来不至于被房无量追究,那些虎关将领想尽了理由,什么杨大鹏表面魁梧其实有暗疾,要么就说杨大鹏冲在最前要是被苏锦兵马打死了会大伤我军士气,居然还有人说杨大鹏提个水桶都费力,哪能进光荣的冲锋队? 如果杨大鹏不是生死攸关,一定要跳起来跟那些诬蔑自己的人反唇相讥,只是此时,他巴不得自己被说得越不堪越好。 帐外忽然传来一人的笑声:“你们把杨大鹏说得这么差,那他还当什么金吾将军?” 话音落处,一人已经掀开帐门,大步走了进来。西北众将中,一人悄然后退两步,不敢正视。 房无量只看了一眼,当即起身施礼道:“房无量参见御史大夫。” “你是此地最高将领,不用拘泥礼节。”唐隐笑呵呵的示意房无量坐下,自己走到他侧边坐下。 “唐大夫!”杨大鹏当年成婚之后因为老婆的关系,也见过朝中大员,这一下见到唐隐,喜形于色,连声道:“唐大夫还请你主持公道,房大帅要把末将编入冲锋队。丢失虎关,末将愿意负责,请唐大夫派人把末将押送回东都,交给兵部大理寺审理。” 唐隐微微一笑,这小子打的算盘挺响,回到兵部,那里都是雷太尉的徒子徒孙,大理寺的人又不傻,犯得着为了个杨大鹏跟雷太尉置气?十有仈jiu就是把他一抹到底,等风声过去了,再把杨大鹏调到离东都比较远的地方再做官就是了。 “杨大鹏,房大帅才是主帅,他的决定是军令,无从更改。”唐隐淡淡的说道:“冲锋队九死一生,常人都知道。可你知道吗?当年伐魏大战的时候,攻克魏国中京的时候,冲锋队最前的两人是谁吗?” 杨大鹏掐指一算,二十年前的事儿了,如果那时候冲上中京城头还没死,现在少说也混个骠骑将军,可算来算去,朝中够资格的将领年纪不对,年纪对的将领资格又不够,便迷惑的摇了摇头。 “一个是庞真,另一个,是我!”唐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再说话。 虎关众将一片静默,谁也不敢再说一个字。庞真和唐隐都当过冲锋队,谁还敢帮杨大鹏求情? 房无量冷冷的看着杨大鹏脚尖前的令箭:“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回去把你的刀磨的更利,扎好你的盔甲,或许能在生死关头救你的命。” “房大帅,唐某有个不情之请。”唐隐忽然开口道。 “唐大人请说。” 唐隐神目如电,在乱糟糟的将官之中一眼看到神色慌张的唐轩,他伸手一指:“我做人很公平,杨大鹏觉得你编他入冲锋队是想借刀杀人。那我就让我的儿子一起进冲锋队,和杨大鹏站在一起。” 西北众将齐齐倒抽一口凉气,他们不知道唐轩和柳轻扬之间的事,突然听见唐隐这番话,尽皆骇然。要知道,冲锋队说是九死一生都是好的,一百人里,一次攻城战下来,能活下来七八个手脚完整的就可以烧高香了。而且,两军交战,动辄几千上万人厮杀,即便是大宗师也仅有自保之力,像杨大鹏唐轩这样的角色,一旦被敌军包围,瞬间就能变成肉泥。 心思邪恶的已经带着暧昧的眼神观察唐隐和唐轩到底长的像不像----难不成唐夫人早年美艳动东都的时候,偷偷给唐隐带过绿帽子?这儿子不是替别人养了二十年的小王八? “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进冲锋队?”唐轩推开身前众将,怒气冲冲的站在父亲身前,倔强的看着他。 没等唐隐答话,房无量已经淡淡的说道:“我同意,唐轩也编入冲锋队。” “大帅!”唐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隐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儿子比自己还要略高的身体,看着他英俊的面孔,看着他军中历练的风霜之色,低声说道:“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不是原谅你?让老天决定,如果你不死,你还是我的儿子。” “为什么?”唐轩咬牙道:“为了那两个外人?” “轻扬已进阶大宗师。”“他不再是唐家的守护神,而是察事厅的监事!” 唐隐那两句低沉到极限的话语,像两记闷雷轰在唐轩的心窝上。 “从没有人能把轻扬从我身边带走,即便是皇命。因为,他觉得在唐家比高官厚禄更快乐。可是,我的亲生儿子,竟然……”唐隐喉头一哽,不愿再说下去。 “我可是你的儿子啊……”唐轩紧紧拉着唐隐的衣袖:“你就这样看着我去死?” 唐隐摇了摇头:“我说了,你犯的错太多也太重,我无法决定是否原谅你,只能交给老天决断。” “我若不去呢?”唐轩反问道。 “你没得选!”唐隐话锋之中透着多年未见的狠辣与绝情。 “祝大军旗开得胜!”唐轩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说道。 “祝大军……旗开得胜……”杨大鹏有气无力死猫叹气般的说道。 这或许是楚军建立以来,冲锋队员说得最心不甘情不愿的祝词。 房无量冷漠的扫视着部下众将,一支支将令箭抽出:“苏锦用兵不拘常法,我们不能等着他先出手,再被动应对。战争如对弈,抢得先机方能控制全局。如今,他和第二镇兵马就在城内,北疆军超过四镇兵力正在源源不断的向虎关赶来。如果让超过七万大军进入虎关,虎关就再难夺回。我们的对手是苏锦和燕王,不能期望守将再犯下猪一样的错误。” 杨大鹏脸上一红,好在他面色黝黑,倒也不容易看出来。 “通令三军,起火造饭,午后攻城!” “虎关守军新败,西北军远道而来疲惫不堪,是不是休整一下再……”一位副将壮着胆子说道。 “苏锦的第二镇三次被打得崩溃,每次都是补充兵员马上投入战斗,到了他的手中怎成了雄师?第二镇从北疆一路突袭虎关,人不合眼马不停蹄。打下虎关之后,立即奇袭东都。他们休整了?我们是累,但是第二镇比我们更累,我要马上战斗,就是看看两军,谁也撑不住。” 诸将这才明白房无量的意图,拼消耗的话,西北军加上虎关沿线十多万大军,当然有资本跟第二镇玩下去。甚至可以把兵马分成四批,每一批打一天休三天,累也累死苏锦的兵马。更何况,虎关被破坏的城墙和城门还没有完全修缮齐整,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末将领命!”百余军官齐声喝道。 “出去吧。” 房无量待营帐一空,这才对唐隐说道:“唐大人此来何事?” 唐隐悠悠道:“苏锦奇袭东都是楚军奇耻大辱,陛下天威震怒,责令必杀苏锦。庞大师最先出手,据他说,是被苏锦的兵马引入歧途,未能建功。那我就只好来这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杀掉苏锦喽。” “虽然我很希望跟苏锦这样的对手交战。不过国家事大,要是能杀了苏锦,虎关就容易拿下来了。”房无量笑着说道。 “我有种预感,苏锦并不简单,我此行未必能杀得了他。不过,既然我已经到了,秦飞一定不远,他和他的察事厅一定有办法解决苏锦。”唐隐低低的叹了口气:“无量,虎关一战事关北方战事能否尽快解决。拖得久了,吴国的心,只怕就野了。” “我知道。”房无量浓眉轻挑:“秦飞来虎关的话,我倒是很想见识下,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统御察事厅群雄的本事?” 第313章 空城计 秦飞的确在路上,却不是一路往北。按理说,在唐隐到了虎关大营的时候,秦飞最多也就还有半天就能赶到虎关。可是秦飞选择了另一条路,远远的兜了个圈子,绕道虎关之后。 “为什么要走这么远?”周礼渊诧异的问道。 秦飞揉了揉被马鞍磨得生疼的大腿,说道:“如果我是苏锦,会不会蹲在虎关,带着一万多人,等着十几万大军围攻,还要防备楚国最顶尖高手的暗杀?” “那,虎关如此要塞,他费尽心机打下来,难不成要拱手相让?”周礼渊追问道。 “这倒不至于,打仗的事,让房无量费心好了,我只是觉得,苏锦绝不会留在虎关,除非他是个二愣子。”秦飞抬头看着前方:“连日赶路,我们已经到了虎关以北一百多里,现在可以调头了。” …………………… 黑压压的大军如弥漫的乌云,吞噬着大地。冲车开路,官兵高举盾牌准备抵挡迎头而下的箭雨,利刃别在腰间,只待爬上云梯便抽刀厮杀。数以千计的弓箭手稳稳压着阵脚,只要进入射程,他们会用更疯狂的射击压制城头。精挑细选的骑兵蠢蠢欲动,紧随步军身后,一旦城门被破,那些全身笼罩在铁甲中的钢铁战士便会旋风般卷入虎关,杀一个血流成河。 楚国名将对阵北疆将星,第一战,便是循规蹈矩! 城头异乎寻常的平静,尽管旌旗密布,却没有一支羽箭落下。 房无量皱了皱眉头:“苏锦在搞什么鬼?大军已经逼近一箭之地,他不可能连强弩都没有。” “城中有诈,还要继续进攻吗?”左将军潘荣放下手中令旗,谨慎的问道。 “攻。” 冲车毫发无损的推近护城河,士卒迅速将护城河填出几条路,冲锋队顶着盾牌紧张的蹲在城墙下,云梯轰然搭上城墙……没有箭矢,没有火油,没有滚石,没有檑木……什么都没有,只有寂静得仿佛像鬼城一样的虎关那巍峨的城墙。 冲锋的号角吹起,唐轩咬了咬牙,将腰刀抽出,往口中一咬,手脚并用第一个攀上云梯。杨大鹏战战兢兢的跟在他的身后,口中一直不停的念着神佛保佑。几条长龙顺着云梯向城头攀去,安静的城头依然毫无动静。 直到唐轩跃上城头,这才惊呼出声:“空城?” …………………… “当老子傻么?”苏锦远远的看着虎关城头的旗帜被摘下,再换上一面面楚军大旗,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房无量带着十几万人来围剿老子,四镇兵马又没到,老子蹲在虎关,岂不是被你们一口吞个囫囵?做梦吧!” “镇将大人神机妙算,敌进我退,不争一日之长短。真乃古之名将风采!”身旁将领果断的拍起马屁。 一名校尉谨慎的说道:“镇将大人,咱们辛辛苦苦打下虎关,燕王知道了欢喜不已,马上就派四镇兵马前来相助。如果就这么连一箭也不放,就把虎关拱手相让。燕王那里,只怕交代不过去吧?” 苏锦满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四镇兵马到了,我自然能把虎关拿回来。到时候,只怕是房无量被我包了饺子。” “大人战无不胜,区区房无量怎能是大人的对手?”校尉见苏锦信心满满,便是一碗**汤送到。 苏锦笑了笑,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 荒凉之地并没有路,南来北往之人,用车轮、马蹄和足迹,在大地上留下一道道痕迹,这也就勉强算是路了。北风呼啸,落叶萧瑟,枯树在荒野伸展着嶙峋的手臂,风过处,老枝轻摇,微微作响,犹如低泣…… 一位老者扶了扶头上的皮帽,满是鱼尾纹的眼睛寻找着方向,一小片落叶悠然被风吹起,飘飘荡荡飞向他的身旁,他伸手轻抓,落叶在掌心化为一片尘埃,瑟瑟从指间落下。老者脸上笑容稍显,似乎对自己这一手颇为满意。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寻常的路人,穿着厚厚的棉袍,背着一个竹篓,里边装着简单的行李。他忽然停下脚步,扫视着地面上密集的马粪和印记,轻声道:“此地居然有大军经过,看样子走了没多久……” 他又抬头向南方看了看,喃喃自语道:“此处已是虎关之北,大军……难道是小锦撤出虎关了?” 干燥寒冷的冬季,那些马粪已经坚硬,却还没有开裂,经验丰富的他,自然能够分辨出来。正要沿着足迹追寻,他神色微凝,竖耳倾听,远处一阵蹄声,人数并不太多。他整了整皮帽和竹篓,低头继续朝前走去。 身后銮铃轻响,一小队人策马而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叫道:“前边那位老伯,请留步!” 老者皱了皱眉头,还未曾转过身去便已提气凝神,此次出来,他有要事在身,不想多生事端。可要是身后这群人很麻烦的话,他也不介意将这些人尽数诛杀!兵荒马乱的,死几十个人算得了什么? 可他一转过身,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是一队极为精悍的骑士,三十余人带着六十多匹骏马,骑士个个身手矫健,许多人更是佩戴着兵刃,显然都不是好啃的骨头。追上来的那个骑士,腰间挂着一柄细长的利剑。有意思的是,这柄剑居然是不带鞘的! 绝大多数剑手都会把佩剑放在剑鞘之中,一是防止剑刃误伤自己或他人,二来,剑鞘有些时候也可以作为兵器使用。只有一种人是绝不愿意用剑鞘的,那就是快剑手。他练的是快剑,自然要越快越好,比起把剑从长长的剑鞘抽出来,直接把利剑别在身上更能快那么一线。对于讲究快速的人来说,快,就是一切。快那么一线,决定的就是你死,又或我亡! “你们是什么人?”老者一脸惊慌之色,差点吓得瘫坐在地上,哆嗦着问道:“是剪径的好汉?” 剑手勒住马头,微笑道:“老伯不用怕,我们只是路人,见到你孤身一人从此地经过,有些奇怪,问问而已。” “不是贼人就好……”老者拍了拍心窝,脸色惨白,显然被吓得不轻。 剑手有些过意不去,下马将他扶起,问道:“虎关这里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怎么就敢走出来了?” “还不是因为打仗?家里什么都让乱兵抢光了,我一个老头子,想去东都那边投亲戚去。”老者怨恨的说道。 剑手叹息道:“打仗苦的还是老百姓。对了老伯,你别走虎关那条路,那里估计在打仗。也不能往北,北方乱的要命。如果你带的干粮够,就从滑县走,远是远了点,但是很安全。” “多谢小哥了。”老者佝偻着身子便要行礼。 “不必了。”剑手跳上马背,转身向队伍跑去。 回到队中,剑手对着侧坐在马背上的男子说道:“问过了,应该没有问题。咱们现在往南还是往北?” “周礼渊,你小子就是心急,现在肯定是往南去虎关啊,说不定还能迎头遇上苏锦撤走的兵马呢。”那个慵懒的男子便是秦飞,他骑马骑的屁股疼,正换了个姿势,调整酸痛的腰。 “元提督……”秦飞侧过脸去,对那个桀骜的提督说道:“你看呢?” 元鑫想了想:“还是往北吧。这里有军队经过的痕迹,不知道是四镇兵马南下的印记,还是苏锦北上的印记。我们向北,最多找不到人,可往南的话,一个不小心,就被苏锦甩开了。” “我猜苏锦会弃城,但他不会走远,一定要留在虎关附近,等四镇兵马汇合,再打下虎关。如果他有这个想法,这里的马粪就是四镇其中一支军队过去时候留下的,我看数量不算太多,很可能是一支先头部队。”秦飞解释道。 元鑫微微点头,忽然见秦飞脸色轻变,急忙问道:“有什么不妥?” “那个老头不对劲。”秦飞沉声道:“这里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他一个老头子如果没有几分修为,光是走过这片荒原就足以累得爬不起来,哪能走的这么稳健?他若是有修为的人,为什么在周礼渊问他话的时候,吓得跌倒?” 周礼渊脸上一红,提起缰绳掉头冲了上去。 “老伯,留步。”周礼渊扯开嗓子叫道。 马蹄疾飞,风驰电掣。转眼间已经冲到老者身后,周礼渊正要伸手去抓他肩头,忽然手腕处一股不可抵御的巨力涌来,随即身体一轻,老者尚未回身就已将他震起,此刻转身出手,以指为刀,势不可挡地刺向周礼渊眉心,竟是要一击毙命。 周礼渊心中大骇,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多年苦修的成果显出心血,右手一抖,长剑已在手中,寒光一闪,剑芒吞吐,凌厉剑气直逼老者心窝。这是咬着牙要拼个同归于尽的打法! 论快,实在是没多少人能比周礼渊更快。 老者轻咦一声,没想到多年未曾入世,现在的年轻人可比当年厉害的多了……心中念头一闪而过,他在间不容发之际,轻描淡写的避开周礼渊一剑,随手将周礼渊拍飞,一股鲜血从周礼渊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洒落一片殷红。 秦飞面色一寒,长腿翻过马头,策马追去。 那老者稳稳的落在周礼渊的马背上,回手一拍,烈马狂奔而出,已尽全力! 第314章 围追堵截 数十骑立刻出动,他们骑术精湛,左右堵截,要把那老者拦下来。 秦飞双腿夹.紧马背,反手从背后取下天目神弓,前方那个狂奔而逃的背影被他牢牢锁定。秦飞的身上并没有箭,那日在东都,唐隐的惊神一箭给了他莫大启发。念修的战法从来没有固定模式,那炫目至极暴烈如斯的一箭,势不可挡的击杀大内侍卫中的第二把好手,实在令秦飞大开眼界。 弓弦在他手中紧扣,长弓已成满月,指间轻抚处,真气流动环绕。骤然间,弓弦震响……老者正策马疾飞,忽然惊觉不妥,一股凌厉真气逼人而来,势如破竹。老头儿不敢大意,轻巧的在马背上虚拍一掌,腾空而起,堪堪避开秦飞这一‘箭’。 气箭去势不减,从马头后脑飞入,在前额轰开一个巨大的血洞,烈马悲鸣,重重跌倒在地,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落在地上的老者,冷冷的看着合围上来的察事厅众剑手,将身后的竹篓卸下,双臂一震,臃肿的棉袍寸寸碎裂,如败絮飞雪在空中零乱不已。 秦飞一声长啸,腾空而起,手臂舒展,五指如钩,抓向那老者的额头。 周礼渊憋红了脸,他被那老头儿一掌震伤,虽然不至于有xing命之忧,可自从加入执行司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败的这么狼狈,甚至连同归于尽都不可能。眼前的老头,修为显然远远高出他不止一个层面。见到秦飞已追上那老头,周礼渊咬着牙便要鼓劲上助战。 一只有力的大手扣住周礼渊的肩头,他的身体顿如陷入桎梏,无法动弹。 元鑫淡淡的说道:“从雪原归来之后,我隐隐觉得秦飞已经不同往日,这老头的修为非同小可,是难得的历练对手,就让秦飞自己试试吧。” “你也说那老头不好对付,万一……”周礼渊擦去嘴角的鲜血,恨恨的说道。 “真有万一了,我们再动手也不迟。”元鑫显得颇为自信,他的长剑一直提在手中,双目聚精会神的看着场中两人交战,若是秦飞显露败势,那执行司的提督大人便要亲自上阵了。 说起来,元鑫也颇为不服气,当年候选总督之争,便是他和君山水的二人转。不料半路杀出个秦飞,不光易老头看着他十分顺眼,就连唐隐、庞真甚至楚帝这样的大人物,都对他青睐有加。眼瞅着总督之位渐渐成了泡影,元鑫自然不会完全心服,眼前这老者身手之高,是他生平罕见。 抛开成名的大宗师不提,眼前老头的修为至少不在陈弘胤刘任重等人之下,甚至和未踏足大宗师之前的柳轻扬也有一拼之力。元鑫没指望秦飞能一个人把那老头给拿下,不过,让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暂代总督知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之多,打打秦飞的骄傲苗头,总是有好处的。 身在局中的秦飞早已感觉压力非常,这老头看似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没想到这么能打。他的动作并不算快,但每一击都似乎带着庞大无匹的力量,令秦飞十分难受。本是在广阔的荒原激战,可这天地竟然像变小了一样,举手投足都十分吃力,渐渐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秦飞是这么想的,而那老头更是心惊不已,他多年未曾出山,这次因为身负重任,不得不前来此地。他本以为,天下除了那少数几人,其他人根本不在话下。没想到,随便遇到个年轻的小子,就这么厉害。 “都说河儿是第三代中的杰出天才,只怕比起眼前这小子还略有不如。”老者暗暗想道:“这么变态的天赋,只有第二代的老大和十三才有……不对,老大好像也差了点,十三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差不多才有这样的修为……也不对,似乎十三二十岁的时候,也没这么厉害!” 老者暗暗一狠心,后辈中这么了得的小子,假以时日岂不是纵横天下难逢敌手?要是河儿遇到了这小子,十有仈jiu是不敌的!今日就算拼了老命,先把这小子杀了再说。 他心念已决,出手狠辣,掌影变幻无边,如缤纷落英,真气激荡不离秦飞要害。 周礼渊摸着剧痛难当的胸口,哑着嗓子说道:“元提督,看起来好像不太妙啊。” 元鑫心头暗暗得意,少年人走的太顺,今日终究遇到教训了吧?他准备秦飞再吃些苦头,便出手相助。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元鑫对那老头的实力已经相当了解,自忖自己和三十位执行司剑手有绝对把握能把老头拿下。 秦飞一拳扫出,拳锋对掌心,一击之下,真气狂爆,激起无数尘土,朦胧灰影之间,秦飞连连后退。 这死老头!秦飞暗忖道,若是不打算叫执行司的部下帮忙,自己就要行险棋了。 老者足下生风,身形之快带起一片残影,手掌无声无息鬼魅般从袖底穿出,凝聚的真气犹如实物,若是一掌击实,秦飞不死也变残废。 秦飞抿紧了嘴唇,不退反进,重重踏前一步,胸腹微收,双臂一环,将老者一掌圈在环中。那本是磅礴无边的掌力,顿如陷入泥沼…… 秦飞苦苦支撑,却是连话也说不出口,他可不是一个爱逞英雄的人,眼瞅着自己已经把那老头滞留,只要元鑫一剑暴起,定可以把那老头拿下。结果三十多人眼巴巴的在一旁看着,却没有一个人有动手的意思。 这一招是在雪山上,看庞真、柳轻扬、易老头和解铃相斗之时,庞真出手的妙义。只是秦飞悄然化在自己的身上,既然避无可避,那便行险一搏。 老者神情大变,惊呼道:“你怎会这一手?” 他一开口,秦飞顿觉压力稍减,此消彼长之下,手臂之间那股相持不下的掌力潮水般后退。高手比拼之际,哪能容得这般失误?就算这老头真实修为高于秦飞,如此卖弄也是死路一条。自己的掌力加上秦飞的真力,反噬气海,恐怕未踏足大宗师境的柳轻扬也支撑不住。 秦飞如影随形,指尖如剑,重重刺在老者气海。 尘埃落定,局势逆转,直叫元鑫看得傻了眼。方才明明觉得秦飞快要支撑不住了,怎地一转眼的功夫就反而把那老头打倒了?元鑫自忖就算全力施为,也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赢那老头一招半式,没想到,秦飞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赢了? 执行司众剑手面面相觑,实在是没想到这位传闻中修为天赋高不可攀的代理总督居然这么厉害…… 秦飞一把抓住那老者,旋风般封住周身大穴,随即将他摔在地上,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老者并不回答,反而喃喃问道:“不可能,你怎么会这一招?” 秦飞心思如电,这一招本是偷学庞真,也算不得是庞真的看家本领,落在别人眼中只是平常而已。可这难对付的老头儿遇到这一招竟然心神大乱,本来占尽优势,结果反噬了自己。这老头要是和庞真没些关系,打死秦飞也不会相信。 一个和庞真有关系的老头,在荒原上行踪可疑,看到察事厅的人,还抢先出手,差点杀了周礼渊,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察事厅从来没有问不出来的话。”秦飞压抑着翻腾的气血,平复着奔涌的真气,尽量平静的说道:“你年岁已经不小,修为之高,天下间能胜得过你的人凤毛麟角。我今天赢了你,只是走运罢了。难道你想在察事厅的种种酷刑下,煎熬致死吗?”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一招?”老者恶毒的盯着秦飞。 庞真这一招来自龙家,而龙家的武道,从来不外传。即便是已经离家门而出的庞真,也从未收徒,更没有把龙家武道泄露。天下间说是不传之秘的修为之道实在太多了,真正能做到绝不外传的,只有龙家一门。要不然,老头儿看到这一招,绝不会如此震惊,更不会因此而受伤被擒。 他最担心的是,如果这一招是庞真亲手传授给眼前小子的,那龙家千年不传之秘,就算完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秦飞冷笑道。 “剑!”秦飞厉声喝道。 周礼渊奋力将长剑掷出,一道银光掠过,秦飞凌空虚抓,将长剑反手握住,剑影如电,吹毛断发,划过完美的弧线,决绝的将那老者右臂斩下。 鲜血泉涌而出,老者死死咬着牙关,他没想到这年轻人如此狠辣,说砍便砍。 “再问一次!”剑尖点在老者左臂上,秦飞冷冷的说道:“算上你的脑袋,还能让我问四次而已。你还有四次充硬汉的机会,自己想想,是等到没手没脚的时候再服软,还是早早就服软,好歹能还能留下一只左手。” 秦飞邪恶的笑了笑:“对于很多有心无力的老人来说,左手是他们不可缺少的伴侣。” 老者嘶哑着嗓子,缓缓的说道:“有种你就一剑杀了我!” 第315章 好奇害死猫 秦飞并没有用言语回答老者的叫嚣,他冷漠的挥剑斩下,一条右腿便不再属于这个身躯,热血泉涌,剧烈的疼痛让那老头儿忍不住蜷缩着残缺的身体瑟瑟发抖。苍白的老脸仿佛失去了生命的光泽,看起来只比死人多口气而已。 执行司的人几乎都可以算是心狠手辣之辈,严刑逼供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秦飞手段虽然残忍,落在他们的眼中倒也熟悉。 老者剧痛钻心,他从小养尊处优,修为又高,连受伤的次数都极少。原本还打算跟秦飞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这小子二话不说,上来就卸了一条胳膊,还没装下好汉,又没了一条腿。如今,那冰寒的剑尖又重新点上左臂,一滴滴殷红近黑的热血,仍从长剑血槽滑落,将他肩头衣衫打湿。 “一条腿还能跳,一只手也能写几个字。如果都没了,再后悔就真的来不及了。”秦飞敦敦劝道。 “贵姓啊?”秦飞缓缓问道。 “龙……”老者艰难的从唇间吐出一个字。 秦飞笑道:“这不就乖了嘛,如果早就这么配合,又何至于少了一条胳膊一条腿?人啊,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纯属跟自己过不去。我再问你,来此地做什么?” “如果……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那一招,我就把一切都说出来。”老者忍住剧痛,一口气把话全说了出来。 秦飞挥了挥手,执行司众剑手纷纷散开,警戒四周。 “庞真和一位大宗师相斗,我恰好在一旁看热闹,顺便偷学了几招。”秦飞满不在意的说道。 “你是?……” “察事厅,秦飞!” 老头儿点了点头,苦笑道:“难怪如此,如果随便出来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就这么厉害的话,我们这帮老头子早该找个棺材把自己给埋了。” “现在你可以兑现你自己的诺言了。”秦飞伸手点了他几处穴道,止住流血。 老者淡淡的说道:“你知道龙家吗?” “不知道!”秦飞认真的说道,一点开玩笑的成分都没有。 “这片大地还记得龙家的人,真的是越来越少了。”老头儿哀伤的叹息道:“你即将听到的是个惊天秘密,我丧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就算活下去也是苟延残喘。我把这些秘密告诉你,绝不是因为怕死又或怕疼。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甚至终身都将活在恐惧和追杀之中。你最好杀了我,不要知道。” 秦飞眨了眨眼睛:“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你说罢,有什么后果,我担着就是。” “好!”老者止住了血,渐渐恢复了几分力气,缓缓说道:“一千多年以前,蛮族还肆虐大地的时候,有一个家族领导着不甘沦为奴隶的人,拼命反抗。他们姓龙,在魏国那个神武帝开国之前,龙家就和蛮族战斗了一两百年,只是实力不足,无法取得胜利。” “期间有次龙家大败,连最后一寸土地都丢了,残存的龙家子弟只有七八人,他们扬帆出海避难。未曾想到,海上风云变幻,再高的修为面对滔天巨浪,狂暴海风都是废。一场恐怖至极的风暴,将他们的船摧毁,大部分人都被海浪卷入地狱般的海底,幸存的两人抱着桅杆,飘到了一个荒岛。” “那个岛上没有人烟,只有各种野兽与毒蛇。他们修为本不算低,除非是大批兽群,否则不可能伤害他们。于是,他们以泉水和野兽为食,终于艰难的活了下来。意外的是,那个荒岛极其偏僻,他们天天守在海滩上,期望能遇到过路的船,将他们救起。一天天,一年年过去了,他们连一条船影都没有看到。想要自己动手扎个木筏吧,那些制作粗陋的木筏根本不足以返回大陆。好几次,他们的木筏被风浪打散,迫不得已,他们又回到了岛上。”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他们忽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他们也困死在这个荒岛上,那龙家就彻底绝了后。” 秦飞插口道:“你不就是龙家的人吗?那看来,他们终究还是回来了。” 老者诡异的冷笑两声,摇了摇头:“他们俩就死在那个岛上。” 秦飞不解的看向那老头。 老者接着说道:“想到龙家就要绝后这么恐怖的结果,他们两人挣扎了许久,终于做出一个改变龙家千年命运的决定!” “能有什么决定?两个男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秦飞淡淡的说道。 老者的脸上似乎带着一种恐怖的神色,就像死神提着镰刀站在他的身前似的,从他的嗓子眼里,挤出低哑的声音:“不,他们不是两个男人,而是一对兄妹。亲兄妹!” “他们祷告祖先,跪求天地祖宗谅解,然后……做了夫妻!” “我靠!”秦飞响亮的骂了一句,四散的执行司剑手纷纷回头望来,秦飞把脸一板,那些剑手见势不妙,各自挪动脚步,走的更远。 老者淡漠的说道:“在那种时刻,想要给龙家留个后,只有这不是办法的办法了。亲兄妹啊,或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他们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就是个白痴。辛辛苦苦养到一两岁就死了。他们以为自己遭了天谴,绝望不已,那位男先祖甚至想要自杀。女先祖说,若是再生一个还是这般模样,那就一起去死好了。于是……他们又要了一个孩子。” “却没想到,第二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冰雪聪明,更是天赋惊人。无论认字还是修为,简直是个怪物。那是龙家第一位堪称天才的人物,他修为速度极快,原本在十仈jiu岁年纪就可以破境先天。可他偏偏自己强压功力,不肯破境。直到三十岁的时候,一日破先天,两日破宗师,三日进阶大宗师!” 秦飞咂舌道:“如果你没说谎的话,这厮也太强了。” “没有,两位先祖在岛上生下七个子女,有三个早早夭折。四人在岛上生活,直到他们长大,又面临着先祖当年的问题。只是,在岛上没有外人,先祖更不会告诉他们亲兄妹成婚是极为无耻的一件事。于是,他们又重复了先祖的路。” “这时,先祖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他们每代生下来的孩子,都有几个是白痴,但必然会出一个天才人物,余下的也就泯然众人。” 秦飞默默的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近亲结婚的后果。从概率论来说,近亲通婚有百分之五的概率生下白痴弱智天残……但,同样也有百分之五的概率生下天才。余下的百分之九十也就是和常人差不多!达尔文本身就是近亲通婚的产品,更有趣的是,达尔文和自己的姑舅表妹结婚,生下六个孩子,除了幼子早早就死了,余下五个儿子里,居然有三人进入英国皇家学会,还有一个虽然不是皇家学会成员,却也是大名鼎鼎的皇家工程师……而像爱因斯坦、陈景润这样的近亲通婚的孩子,更是天才的令人发指! 陡然间,秦飞想到一种很可怕的可能,他蹲下身,一把提起那老头的衣领,低声喝问道:“难道说,你们的先祖从那以后,就订下族内通婚的死规矩,来人为的制造天赋极高的后代吗?” 老头儿怅然道:“你居然猜到了。” “先祖发现这个规律之后,便立下血誓,龙家子孙只能和龙家血脉成婚,否则,必遭龙家子弟追杀。” 秦飞牙痒痒的骂道:“变态!” “我还没说完呢!”老者说道:“从那以后,龙家女孩绝不外嫁他人,直到有一位姑娘,她曾经出世行走,回家后,坚决不肯嫁给自家人。在家主威迫之下,她偷偷逃出龙家,在外遇到了一位宗师级高手,两人一见钟情,偷偷结为夫妻。” “他们隐姓埋名,想要渡过一生,但龙家血誓无人敢违背,龙家子弟接二连三,前赴后继追杀,终于将两人找到,杀死了他们。只可惜,他们并不知道,在那之前,这两人就生下了孩子,为了防止孩子出事,两人把孩子寄养在一位挚友身边。于是,那个龙家女子和外人生下的孩子,就成了唯一的漏网之鱼。” “在那个孩子长大之后,知道了父母惨死的真相,自然对龙家恨之入骨。” 老者呆呆的看着浮云掠过的天空,喃喃道:“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漏网之鱼几乎就真的毁了龙家。” 秦飞皱眉道:“你说了这么多,我觉得没什么不得了的,凭什么说知道这个秘密,就要有杀身之祸?” 那老者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容牵动断臂,顿时龇牙咧嘴。 “这个秘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秦飞喝问道。 老者伸出两根手指:“我再说两件事,你就明白了!” “第一,之前我说的那条漏网之鱼,他天赋奇才,修为通神。于二十四岁踏破天道,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天道高手,抽刀断水,举手投足可劈山断流。他统帅十二龙骑,手握雄兵百万,驱逐蛮族,缔造史上最完整最强大传承千年的帝国。而龙家几乎真的就灭在他的手中!” 秦飞骇然倒抽一口凉气:“大魏神武帝居然是龙家女子和外人的后代?” “那,第二件呢?”秦飞追问道。 第316章 瞌睡便有人送枕头 听到秦飞的问题,那老者的声音渐渐低哑,似乎带着一种诱惑的磁力,又好像是从地狱里发出的声音。 “知道这件事,你就死定了。”老者阴阴一笑,牵动伤口,嘴角顿时一皱,这才接着说道:“如今天下第一高手庞真,他叫龙真!” 简简单单一句话,瞬间让秦飞明白了很多事。庞真那一身出神入化的修为原来也是来自于龙家。而他身为龙家子弟,在楚国留着必然是有所企图。更重要的是,老头儿把这番话一说,自己明白了庞真的身份,以后想要在他面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是很难。 庞真踏破大宗师境二十年之久,修为之高天下不做第二人想,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自己若是有一点在庞真面前表现的不自然,就很可能被他看出端倪。龙家子弟的身份是绝大秘密,庞真绝不会手软,更不可能放过知晓他身份的秦飞。 “既然庞真是龙真……你又何必要告诉我?”秦飞冷冷的问道。 老头默然不答,他在龙家一辈子,知道龙家上下最不能理解的便是十三少龙真。龙真修为天赋之高,几百年来首屈一指。可龙真自从入世之后,竟然一去不复返。留在楚国做他的侯爷!本来龙家上下怀疑龙真会像以前的那些‘叛徒’一样,留恋人世繁华,不肯归来。可后来查访之下,发现龙真并未违背龙家两大家规! 龙家子弟不得与外人通婚! 龙家子弟不得将武道传授与外人! 龙真没有成婚生子,也没有收徒授艺。尤其是前任家主,龙真的大哥,想要去东都寻他回来,结果莫名其妙身负重伤,回家后久伤不愈,就此去世。许多人怀疑是龙真暗中下了黑手,但那位家主的遗命依然有‘等龙真回家,他一定会回家!’这句话。 “你既然是龙家的人,为何出现在此地?”秦飞又问道。 老头并不回答秦飞的问题,而是淡淡的说道:“这一代龙家子弟,我排行老三。没什么过人之处,修为这档子事全靠年纪堆上去的。死我一个不足道!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龙家人绝不辱于外人之手。今天,我折在你的手中,龙家必然会查明真相。到时候,你一生都将面对龙家无休止的追杀。几代子弟绝不容你寿终正寝。秦飞……你的后半生会很难熬!” 秦飞蹲下身来,看着半身浴血的老头,缓缓说道:“任何想要杀我的人,也会遭到我的报复。这事儿很简单,不可能只许你老人家杀我,就不许小爷我杀你。你们龙家就算是跗骨之蛆,小爷我也有疯狗精神。送你上路之前,我撂句话搁这儿,你龙家人不来惹我便罢,只要敢来,谁来杀谁!” “好大的口气!”龙老三冷笑道:“你以为你是当年的神武帝?” “如果说,魏家和你们龙家是世仇的话,那就巧了!”秦飞俯身下去,在他耳边说道:“虽然我的身份有些来历不明,可很多我信得过的人告诉我……小爷姓魏!” 龙老三骇然变色,正要说些什么,秦飞两指已点在他太阳穴上,冷哼一声道:“上路吧!” 劲力吞吐,指间涌出真力瞬间将他置于死地。 龙老三虽死,双目却是瞪的大大的,口.唇开启,似乎有些话要说却没来得及说出口。秦飞伸手抚上他的眼睛,静静的坐在他的尸首旁。这阴差阳错遇到一个龙家的人,原本只是查问,却因为龙老三对周礼渊和秦飞痛下杀手而变成了生死相决!庞真的那一招,让龙老三占尽优势却遭反噬…… 秦飞一点也不怀疑庞真就是龙真。如果那一招不是龙家武道,龙老三绝不可能如此震惊,高手相争之时,哪容得这般走神? “庞真……原来你就是龙真。龙家人窝在楚国到底想干嘛?”秦飞皱紧了眉头。 执行司众人见老头已死,便聚拢过来。 秦飞抬起眼,若有实质的眼神落在元鑫脸上,淡漠道:“下不为例!” 元鑫想要辩解什么,一低头却和秦飞目光相撞,竟然隐约有种心慌的感觉。这种简直要看穿人的眼神,当年老总督是这样,如今的秦飞又是这样……元鑫心中莫名其妙升起一股怪异之感。虽然自己的修为还是高于秦飞,但似乎这种优势已经保不了太久,这个每天都在突飞猛进的少年,很快……很快就要超越自己! “属下明白!”元鑫老老实实的答道。 秦飞站起身来,扫视着众剑手:“你们是执行司的剑手,不是江湖好汉。在我这里没什么一对一的规矩,更不存在什么江湖道义!别人要杀你们的同袍,那便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杀了。我一贯的宗旨是,对自己的同袍像春天般温暖,对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剑手们凛然从命。 “你还撑得住吗?”秦飞看着脸色苍白的周礼渊。 周礼渊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大人面前,卑职不敢隐瞒。那老头修为果然可怕,要不是我豁出命想拼个同归于尽,早已死在他的手中。他那一掌,卑职吃不消!能站着跟大人说话,已经是卑职全力支撑了。现在就算是个小孩子拿根柴火都能打倒我……” 秦飞点了四名剑手出来:“你们送周礼渊回大营休息。见到房大帅的时候,请转告他。四镇兵马可能已经来援,大军务必小心。” “遵命!”四名剑手答应一声,不再停留,牵过马儿将周礼渊扶上马背,绝尘而去。 “先搜身,然后挖个坑,把这老头埋了!”秦飞命令道。 元鑫刚刚被批,不敢怠慢,亲自在那老头身上搜索。龙老三身上并没有多少东西,一些干粮和碎银,还有几件衣服便是全部物事,倒是解开他衣服的时候,元鑫忽然叫道:“奇怪,这老头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带这么个玩意?” 秦飞低头一看,在龙老三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红绳,红绳上吊着一小块金锁。金锁上刻着一根竹子,没有字迹。 秦飞随手将金锁拽了下来,收入袋中。 剑手们同心协力,挖出一个深坑,元鑫将龙老三尸体往里一丢,随即长袖一卷,堆积的泥土平平飞起,落入深坑,转眼间填没如平地。 刚刚掩埋完,元鑫和秦飞几乎同时扭头向北方望去,两人交换个眼色,秦飞吩咐道:“牵马,隐蔽,有骑兵到来。” 剑手们纷纷上马,向隐蔽处驰去。过不多时,一小队骑兵飞驰而来,他们人数并不多,穿着轻甲,行色匆匆。听马蹄声的力度,再看他们衣甲上的尘土,这一行骑兵已经跑了不短的时间。 秦飞清脆的打了个响指:“是北疆军的服色!” “杀么?”元鑫低声问道。 “当然,留个活口就够了!” 那队倒霉的骑兵正拼命赶路,怎么也没想到厄运已经临身,飞驰间忽然一队剑手斜刺里杀出。总共也就五十人的半个小队怎么可能是执行司剑手的对手?纵然玩命,也是以卵击石。剑影纷飞,马蹄凌乱。秦飞和元鑫压根就没出手的意思,站在远处,看着剑手们砍瓜切菜一般将那队骑兵消灭干净…… 唯一的活口被押到秦飞身前,那是个穿着军官服色的骑士,他神色慌张,一双眼睛不自觉的转来转去,生怕下一刻就没了xing命。 “哪支队伍的?”秦飞喝问道。 这骑士根本就不是个硬气的汉子,见部下转眼间就被屠戮一空,早就已经吓破了胆,听秦飞一问,顿时哭喊道:“饶命啊……小人家有老母幼子,当兵就为了吃粮啊……” “大人问你是哪支部队的?”一剑手扬起巴掌便甩了过去。 “莫打脸,莫打脸……”骑士捂着红肿的腮帮子,急忙说道:“小人是北疆第五镇铁血近卫队十七小队的队长薛广。” “第五镇?”秦飞浓眉一锁,追问道:“大队人马到哪儿了?” “第五镇大队在百里外,我们这一队是镇将大人派去联络第二镇苏镇将的。”薛广战战兢兢的答道。 “其他三镇兵马呢?” 薛广哭丧着脸道:“不知道啊,四镇兵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不过燕王有令要火速抵达虎关。想来他们就算没到,也差不太多了。”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秦飞微笑着问道。 薛广犹如溺水之人抱住一根救命稻草,连声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小人当然想活,想活!” “那好!”秦飞转首吩咐道:“去把那些士兵的衣甲扒下来,穿在身上。我们自己的马不要用了,就用他们北疆军的马。” 剑手们答应一声,分头行事。 秦飞转过脸来,看着惶恐不安的薛广:“从现在开始,你还是队长。我们这些人都是你的部下。你依然带着我们去见苏锦!明白吗?” 薛广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秦飞:“你们难道要在第二镇的千军万马中刺杀苏镇将?那不是死路一条吗?” “挺聪明的。”秦飞笑道:“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薛广一咬牙:“我去!” 第317章 脱狱之王 像往常一样,解蕾蕾佯装买菜,东拐西绕,来到秘密联络据点。 北镇抚司已经留下暗信,接二连三催促解蕾蕾来相见,如果不是事态紧急,北镇抚司绝不会如此失态。 走进那个僻静的小院落,解蕾蕾放下菜篮,走进后院。庭院中,一位中年男子正等候她的到来。 “镇抚大人。”中年男子抱拳道:“朝廷密旨要你火速返回江南,不得逗留。” “出了什么事?还有,我是千户!”解蕾蕾迷惑的问道。 中年男子按照规矩,先取出镇抚司的公文,这是一份升迁委任状。‘彦青’从千户升为镇抚。随后,又取出朝廷密旨,双手捧着,恭敬的送到解蕾蕾面前,这才开口说道:“大事件!大约在一个月前,被关在秘牢的男子越狱了。” “这怎么可能?”解蕾蕾诧异的反问道:“四位宗师级高手坐镇,他已经被强封气海,三天给吃一顿饭,每天只给一小杯水。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他凭什么从秘牢越狱?哪怕四位高手都偷懒去了,至少还有三百守卫,岂是一个苟延残喘的人能够逃脱的?” “具体内情属下就不清楚了。”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郁闷的说道:“事发突然。当日交接,皇甫宇和雨无辰两位宗师前去秘牢,一进去就见值夜的蒋综倒毙于地。他七窍流血,死状极其恐怖。牢门早已被打开,而守卫们均不知发生了何事。皇甫宇、雨无辰不敢怠慢,急忙上报。可诡异的是……” 解蕾蕾秀眉紧蹙,面色不善,问道:“诡异什么?” “大人升迁为镇抚,当知道,镇抚司的镇抚一共只有四位,只有出缺的时候,才能由下边的千户补上。之前主管内防宿卫的镇抚大人张崇云,也在那一夜离奇死亡。验尸结果,他是被人以重手法击毙,死状和蒋综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蒋综死在秘牢,而张崇云死在自己的家中。” 解蕾蕾面色凝重,看着那位中年男子:“南镇抚司查出了什么结果?” “大人不知道是不是还记得,当初抓住那个年轻人的时候,他曾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他并不是君子,只是个裂眦必报的小人。小人的复仇从早到晚,只要他能脱困,当日主持抓捕的镇抚司官员一个都别想活。就为了这句话,张崇云大人还狠狠的打了他二十鞭!”中年男子叹道:“没想到,一语成鉴!” “当初抓他的时候,南北两大镇抚司通力合作,张崇云镇抚、千户大人您都是其中骨干。在下官离开江南之前,已经有四位大人先后离奇死亡。朝廷怕您孤身在东都有失,特意招您回去。相信在大人您的指挥下,必然可以把那厮捉拿归案。” 解蕾蕾默然,朝廷倒不是为了这个理由。其实,皇族是害怕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没法跟解家交代,如今解家和皇族捆绑在一起,失去了解家的支持,那几大家族虎视眈眈,皇族的日子就难过的狠了。还有一重原因便是,自己回去了,解家那几位大高手就会保护自己,一旦那个神秘的年轻男人对自己出手,十有仈jiu会被家中那几位拿下! “你走后,东都的暗线由我全权接手。上边交代下来,尤其是唐家三少爷那条线,事关重大,必须牢牢控制。有了他,就能间接从唐隐口中套出许多秘密……譬如,楚国打算什么时候对大吴动手。” “等我安排好了,便转交给你。”蕾蕾缓缓的说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恭送镇抚大人。”交代完了正事,那男子也轻松了许多,低声道:“镇抚大人,卑职刚刚从百户升任千户,贱名只怕镇抚大人还不知道。卑职名叫王嵩,镇抚大人回到江南之后必然前程似锦,卑职愿为大人鞍前马后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蕾蕾若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这王嵩年纪已经不小,在镇抚司却没多少关系。他这个千户是历年来搏命得来的,当然也有他年资颇深的原因。王嵩人到中年,心知若是再找不到大靠山,这辈子只怕就彻底打水漂了。 王嵩这话明摆着是效忠之意,蕾蕾自然听得出来。她对于这种从下层一步步熬上来的镇抚司军官也颇为留意,得到他们的效忠,也就意味着可以间接掌控许多下层军官。 蕾蕾点了点头:“在东都不比其他地方,这里高手如云,又是察事厅核心所在。稍有不慎,就会像天晴子那样死无葬身之地。你小心谨慎,若是做出功劳,将来回江南之后,我会保举你。” 有了这句话,王嵩大喜,翻身拜倒在地,连声道:“多谢镇抚大人提拔。” 待他抬起头来,蕾蕾早已不见踪影。王嵩心中震骇,镇抚司里传闻这女子天赋极高,只是极少有人见过她出手,今日一见之下,乍一看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还以为是她凭着关系美色上位,没想到果然身手出众,转眼间就没了影迹。若是她有杀意,自己想必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被提拔为镇抚,蕾蕾的心中却没一点儿快乐,将密旨和委任状化为灰烬之后,她提着菜篮,径直向唐府所在走去。 唐隐不在家,柳轻扬也不在唐府。如今的唐府虽然还有一些高手驻守,却远远不如往日。 到了唐府之后,蕾蕾从怀中取出一个贝壳状的玩意,放入唇间,轻声吹动。这东西吹起来一点儿也不响亮,离得稍微远点就不太能听见,还有一种极为奇怪的旋律。 片刻之后,一名女子打开唐府后门,轻轻走了出来。 “姑姑。”蕾蕾压抑心头思绪,对那女子轻声说道:“这几天在唐府住的可舒服吗?” “还行吧。”解铃淡淡的说道:“这里倒是极安全,唐府各人分住院落。唐九天又是出了名的少爷习xing,他的院子里根本就没外人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御林军和大内侍卫即便搜遍全城,也不可能来唐隐的府邸搜索。只是……姑姑你要留在东都多久?若不然,随我一起回江南吧?”蕾蕾拉着她走到一边,低声道。 解铃皱眉道:“回江南?老娘还没报仇呢。” 蕾蕾顿足道:“这仇要是这么简单就报了,还用您和我师傅一起出手吗?现在局势不同了,柳轻扬、易老头、唐隐、庞真,四大宗师啊!就算唐隐不在东都,人家也是三比二,更何况君山水、陈弘胤这一级的高手还在东都,一旦暴露行踪,凶多吉少。我的亲姑姑,回去吧……” “我回去了,你师傅怎么办?” 蕾蕾没好气的说道:“他现在女牢待的不知道多开心。那个谋杀亲夫的女子本就是单独关押,以他的本事,那些狱卒根本没有可能发现他。听说那女子风骚入骨,现在有老师在里边滋润她,死前的日子过的快乐极了。再说,那女人还存了个念头,像师傅这么大本事的人,来无影去无踪,只要师傅愿意,随时能把她从牢里带走。眼瞅着有条活路,她还不卖力伺候师傅?” 解铃咂舌道:“怎么说也是蛮族供奉的武尊大人,你师傅的人品未免有些太猥琐了……” “哼,他哪点看着像武尊?若不是水大师……”蕾蕾顿了片刻,终究没有说下去。 “水大师那样的人,百年才能出一个吧……”解铃悠悠的说道。 解蕾蕾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当年若是解铃和水晴空真的在一起了,两人就像天下无数夫妻一样结婚生子。身兼天痕功法和解家千年功法的那个表弟,会强到何等程度?会不会比现在风光一时的秦飞还要嚣张得多? 她默默的看了看解铃,心想,天下两条腿的男人虽然多如牛毛,可能入解铃之眼的,只怕半个都没有。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当年一见君误终身,到如今为君仗剑天涯,只求快意恩仇!苦的,都是有情人! 想来,还是孙涸那样自由自在,没事就去勾搭个女子,什么都不负责任的最轻松。 “姑姑,今天我得到一个消息……”蕾蕾把镇抚司那件怪事说了一番,诧异的问道:“姑姑,您见多识广,即便当年没看出那小子的武道来路,可他强封气海,奄奄一息之下,用什么办法能杀死两位宗师级高手?这法子,您可曾听说过?” 解铃想了想,轻声道:“我在水大师的笔记里看过类似的记载!可如果那小子会这一手的话,那他的身份就有些诡异了。” “什么诡异?”蕾蕾急忙追问道。 解铃从怀中取出那本笔记,递给蕾蕾:“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蕾蕾缓缓翻开笔记,里边那端正的字迹,记载着水晴空一生的见闻和思绪。她没有在笔记的内容做任何纠缠,而是急速的翻着,希望找到跟那件事有关的资料。 纤细的手指,停在一页笔记之上,冬风过,页轻瑟,灵动字迹鲜活如龙。 蕾蕾的脸色已经苍白如雪…… 第318章 杀人夜 一小队骑兵高举第五镇军旗,风一般卷入正在行进中的军队。 “站住,验明身份!”随着一声暴喝,第二镇一队兵马将那队骑兵拦下,为首一名偏将勒住战马,傲慢的对着薛广伸出右手。 薛广不敢怠慢,急忙跳下马背,从怀中取出令绶印信,双手高举过顶,送到那位偏将的手中。 “第五镇已经到了吗?”偏将检查一番,沉声问道。 “还有一百多里就能和第二镇的兄弟们汇合了。”薛广老老实实的说道:“第五镇赵龙行镇将命小人前来询问苏镇将,第五镇是驻守原地等候第二镇前去,还是提兵前来汇合?” “稍等,我带你去见镇将大人。”偏将冷眼打量着薛广身后的士兵,吩咐道:“让他们在此等候吧。” 秦飞提缰而上,冲着偏将抱拳道:“卑职第五镇铁血近卫队十七队副,有机密军情禀告苏镇将。” 偏将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斥道:“有什么就告诉我,本官会替你转达。” “说了是机密军情,偏将大人是不是确认自己有资格听闻?”秦飞毫不退让,嘲讽道:“我必须面见苏镇将,亲自禀告。” 偏将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手掌缓缓捏成拳头,区区一个队副就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说话?可恨这小子是第五镇的,如果是第二镇的人,少不得要被打成肉饼。也罢,等两军汇合了,找到第五镇的几个老熟人,还怕整治不了一个小小队副? 薛广脸色惨白,秦飞等人乔装打扮不怀好意是肯定的,如今他听到秦飞要面见苏锦,顿时想到,如果秦飞是要刺杀苏锦,那自己将来也逃不开关系。一想到此处,薛广两腿战战,几乎要站不住了。 秦飞不动声色的下马,将薛广扶住,耳语道:“乖乖听话,未必死路一条。” 薛广暗暗叫一声苦,挪动脚步,与秦飞一道,随着那名偏将向中军走去。 苏锦的军队采取交叉后撤的方式,前军驻守变为后军,待后军越过前军,这才继续开拔。苏锦亲自坐镇殿后,提防房无量大军追来。数以千计的骑兵簇拥苏锦,将他牢牢包裹在其中。 薛广越走越是腿软,已是快要挪不动步子了。好在那偏将在前领路,并未注意到身后那汗流浃背的薛广。秦飞心知不妙,若是让薛广这么走下去,到了苏锦近前,绝对掩饰不住。他手掌托住薛广后腰,劲力暗吐,一股真气袭入薛广经脉。薛广顿时哼也不哼一声,昏厥在地。 “将军,薛队长只怕是长途跋涉不眠不休实在太累了。”秦飞急忙叫住那偏将。 “没用的东西!”偏将冷哼道:“你们第五镇平时当大爷当惯了吧?若是换了咱们第二镇,哪能有这样的士卒?从北疆打到虎关又夜袭东都,第二镇可没晕过去一个人。来人啊……” 左右走上来几名士兵,偏将吩咐道:“把这废物抬到一边去,找个担架抬着。” 秦飞暗暗好笑,他这一掌非同小可,就算是先天境的高手也未必能吃得消。薛广挨了这一下,虽然要不了命,但若是不昏迷个三五日,那就对不起自己的苦练了。 秦飞和偏将一前一后走进后军,这里旌旗密布,刀枪如林。苏锦的近卫兵马彪悍无比,烈马勇士,肃穆萧杀。偏将吩咐秦飞在一旁等候,便快步上前,挤入人群中。 秦飞冷眼打量着周遭,这里的兵马超过五千人。他们衣甲鲜明,杀气腾腾。在这儿刺杀苏锦有一点把握,但是从五千人的包围中活着逃出去……那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大人命你进去。”一位骑士策马而出,冲着秦飞高声叫道。 从杀气十足的战士之中走过,秦飞下意识的把头盔往下拉了拉,当年自己在北疆大出风头,说不定就有人认得这张脸,凡事还是小心的好。若是有人突然大叫一声‘这货是秦飞!’乖乖隆个咚,这条命十有仈jiu就要交代在这里。 苏锦披着锁子甲,骑着一匹白马,统帅千军万马的他虽然并不英俊,但气派十足。一双明亮的眼睛目光深邃。他在一队侍卫的护卫下,上下打量了秦飞两眼,沉声问道:“有什么机密军情要禀告?” “我们南下的途中,曾经见过高手交战。那两人厉害的很,我们只有二三十人,不敢多事。”秦飞悄然往前走了一小步,陪笑道:“镇将大人您也知道,那些高手一旦杀起来,二三十号人根本不够人家练刀的。属下于是绕道而走,不过,就在我们绕过去的时候,发现其中一名高手已经身亡,另一人也随即离开。属下壮着胆子过去瞅了瞅,原来是个老头子。” 苏锦轻轻‘哦’了一声,问道:“这也算是机密军情吗?” “镇将大人,咱们的军马深入虎关,这里高手如云,万一是什么大内侍卫又或者察事厅的高手想要来刺杀大人怎么办?当然要提高警惕。”秦飞随口胡扯,倒也说得似模似样。 “死的那人什么样?”苏锦喝问道。 秦飞顿时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东打一拳西踢一脚,一人分饰两角,现身说法,口中还说道:“当时老头子一掌拍过来,那个中年人双臂就这么一绕……”他手臂一环,正是庞真绝学的模样。秦飞有意作假,当然比划的滑稽可笑,但是双臂那一环,可不光是庞真的招数。而是龙家赫赫有名的‘怀抱天下’。 苏锦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问道:“然后呢?” 那一抹不经意的抽搐,落在秦飞的眼中。秦飞恭敬的站直了身体,抱拳道:“卑职就看到中年人双臂这么一环,老头子不知道怎么就挂了。等那中年人走远了,卑职壮着胆子过去查看,发现老头子身上除了有块金锁还值几个钱,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说罢,秦飞取出那块刻着竹子的小金锁,恭恭敬敬的送到苏锦身前。 在他距离苏锦还有十步的时候,一人拦在秦飞身前,伸手取过小金锁,喝道:“就站这儿!” 苏锦从那人手中接过金锁,面无表情的把弄了几下,冷笑道:“只是寻常修行者相斗罢了,你们也未免太大惊小怪了。我这里雄兵万余,战将如云。身边更有燕王殿下派来的高手保护,想要杀我?就算是大宗师,也别指望拿了我的命还能全身而退!” “传令下去,大军开拔三十里,等四镇兵马前来汇合。”苏锦一声令下,兵马涌动。 秦飞悄然抬头,看了看那位年轻威武的将军,垂手离开。 执行司众人正围着睡在担架中的薛广等待秦飞归来。秦飞使了个眼色,叫大家不要说话,埋头随军而行。 三十里地,对于大军来说,要走上小半天。直到黄昏时分,军马才彻底安顿下来,连营安防,巡视侦骑。 这一小队假冒官兵聚在一起,八名剑手外围警戒。 秦飞轻声道:“方才我去见过苏锦,他身边兵马很多,我们的时间却不那么多。” “两军相距只有百里,如今只怕只有四五十里而已。”秦飞抬头看了看星光寂寥的夜空,淡淡的说道:“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一夜!今夜若是不能击杀苏锦,明日两军相会,我们的身份就会曝光。两镇超过三万兵马之中,想要活着杀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苏锦身边人手分布如何?”元鑫沉声问道。 “他的近卫兵马约有五六百人,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不过,没有什么高手。”秦飞仔细回忆着下午见过的一切:“贴身保护他的有六名护卫,想必是燕王派来的,其中一人已是宗师境,余下五人只是先天巅峰罢了。我们难就难在,透过那五六百人混入中军大帐,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一旦被我们进入中军,以那几个人的能力,只是眨眼功夫,就能杀光。”秦飞皱眉道:“苏锦用兵奇诡,对自己的保护绝不会掉以轻心。中军大帐就那么大点地方。近卫兵马分成两批轮流休息。负责警戒的那批人足够里外里把中军大帐给围上十几圈。我们又不会隐身法……元提督,当初执行司执行刺杀任务的时候,可遇到过这样棘手的局面?” 元鑫笑道:“比这保护更严密的也遇到过。只不过,以前对手保护严密了,我们可以等。百密总有一疏,只要露出破绽,便一击而中,功成身退。这一次,我们只有一夜时间,等是没法等了。依我看,守完这一夜,如果苏锦一点破绽也没有。那咱们就老老实实的撤退。来日再依常规的办法杀他好了。” “我看苏锦兵马进退有据,士气高昂。更难得的是,令行禁止,军纪严明。如果四镇兵马尽归于手,必然是房大帅的劲敌。虽然我军超过十万之众,但有四五万是新败之兵,士气低落,勉强凑个人数罢了。大军实力还是和苏锦不相上下。”元鑫道:“虎关地利重入我军之手,那剩下来比的就是统帅的智慧,官兵执行军令的能力和意志,再有,就是看老天帮谁了……” 几颗星光若隐若现,风高、月黑!杀人夜! 第319章 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 灯光下,那个小金锁摆在行军桌上,苏锦两道浓眉紧紧锁在一起,宛如那从不曾解开的金锁。 苏锦一直盯着金锁看,似乎要把这金锁看出一朵花儿似的,半晌,他轻声说道:“三爷爷的金锁不在身上,死的那个就是三爷爷。” 中军帐里还有一人,那是个瘦高的年轻人。他的面前放着好几只空碗,却还有六只大碗满满的盛着米饭。一大锅炖的烂熟的牛肉,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弥漫了整个中军帐。 那个瘦高个看起来很憔悴,他瘦的惨不忍睹,称得上皮包骨头。双目深深的凹入眼眶,手上青筋爆得老高。虽然脸上的胡须刮的很干净,却始终给人一种同情的感觉。如果他从东都的大街上走过。那些逃难来东都的难民,跟他一比的话,个个都像是土豪了。 他没有理会苏锦的话,继续大口大口的吃饭,一块又一块把牛肉塞入口中。时不时掂起脚旁的酒坛子,仰起脖子咕噜噜灌下几口。 苏锦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年多没吃过什么东西。可也不用想饿死鬼投胎一样玩命的吃吧?这两天我都不好意思让厨子送饭来了。侍卫们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个饭桶。” 瘦高个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风卷残云般把面前的饭菜一扫而空,这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拍了拍微微隆起的肚皮,幽然道:“如果把你放在北镇抚司的秘牢里,每天只给一小口饭吃,一小杯水喝。一年后,你比我还能吃!” 苏锦想起他在江南那段苦日子,不忍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便说道:“三爷爷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没看法!”瘦高个抹了抹油乎乎的嘴:“你说,据那个队副描述,三爷爷应该是死于龙家‘怀抱天下’这一招之下。龙家能够正面对敌击杀三爷爷的人并不多!家主可以,十三叔可以,我,也可以!” “不过,这两天我一步也没离开过你。所以,我没有嫌疑!”瘦高个指了指东方:“家主如果要杀三爷爷,一句话撂下去就行了。十三叔的嫌疑最大!” 苏锦反驳道:“十三叔可没杀我!” “在他眼里你比一只蚂蚁强大不了多少,又何必要杀你?如果是我龙河出现在他面前,就完全不同了。第三代子弟中,只有我的修为直追十三叔当年。假以时日,我会是他的威胁。杀我的理由很充分。”龙河冷笑道:“他若是想要杀你,你还能每天带着上千近卫到处走?有一个疏忽,我就可以给你烧点元宝蜡烛了。” 苏锦叹道:“三爷爷的死事关重大,我已派人去寻他的尸首。确认死讯之后,必须马上禀告家里。说来也怪,大伯当年出来走了一圈就莫名重伤,回家没多久就死了。三爷爷还没来得及找到我,也死于非命。” “所以我说,十三叔嫌疑最大。哪里有人能杀得了大伯?”龙河憔悴的脸上泛起一丝不屑:“身为龙家子弟,我是从来都看不起这个弃门而出的十三叔。如果有一天家主下令杀他,我一定要亲自动手。” 苏锦挑了挑眉毛:“以你现在的实力,十三叔可以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把你打成肉饼。” “我年轻,每一天我都在不断的进步。在西南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生与死中渡过。江南的高手几乎都和我交手一番,龙家的武道我早已领悟贯通,缺的只是经验火候罢了。而他不同,他已经过了四十岁,就算修为日高,可身体毕竟不如少年时,随着岁月流逝,他只会越来越弱,而我会越来越强!”龙河傲然道:“天下将来堪做我对手的,无非北秦飞、南彦青两人而已!” “你变了,离开家门之前,你不是这样的。”苏锦长长的叹了口气。 龙河沉默片刻,抬头看着苏锦,目光相接毫不退让:“我的想法和你们不同。家主一直觉得争霸天下需要实力。要有将,有兵,有钱……可我们龙家也曾经有过阔气的时候,三百年前三家分魏的时候,龙家可战之将,可用之兵,可花之钱,比现在多得多了。最后呢?” “我想过,当年大魏神武帝立国,凭的不是他的十二龙骑,也不是他的百万雄师。而是因为,他是天道高手!那种传说中的境界,压根不是人力可以抵挡的。”龙河的双目似乎绽放着炽热的光芒,唯有那个已经死去千年的男子才是他一生追寻的目标:“过万铁骑,被他一剑斩之。何等威风霸道?何等藐视苍生?” “如果我能成为天道高手,龙家的天下还不是手到擒来?”龙河道。 苏锦瞥了他一眼,这个武疯子,除了在修为上的天分极高之外,实在是有些钻牛角尖了。最简单的算法,按照龙家这样的布局法,夺得天下的机会绝对要比出个天道高手要多很多。天道高手这玩意,一千年也就出了那么一个,还是龙家的死敌! “预祝你早日成为天道高手,那样的话,我就不用忙了。”苏锦揶揄道。 龙河毫不为意,对于一个毕生追寻无上天道的武者来说,他的眼中,苏锦等人的一生简直无聊极了。他更加看不起庞真,那么好的天赋居然去给人看家护院。就算那个人是楚国皇帝,也犯不着如此糟践自己的天分吧? 傻.逼,都是傻.逼! “武者的命运就是战斗。不是在战斗中升华就是在战斗中死去!”龙河咧嘴一笑:“在江南杀得很过瘾,到了江北,我第一个要击败的,便是秦飞!随后,君山水、陈弘胤、元鑫、刘任重……这些人都要死在我的手中。待我踏入大宗师境,便会挑战柳轻扬、唐隐、孙涸等人,直至战胜十三叔!” 苏锦叹了口气:“如果你和他们每个人较量的机会是五五开的话,那你大约有九成半的机会要挂掉。” “大浪淘沙,最后留下的才是金子。”龙河笑道:“你不觉得当今之世,大宗师已经有些太多了吗?算上龙家那几个不出门的老怪物,大宗师竟有十人之多。千年来,大宗师只要超过十人,必有大战。当年的伐魏大战,那些高手不是纷纷凋零了么?从那个时候起,活到现在的,才是真金。” 苏锦意兴阑珊的看着自己的兄弟,这家伙跟十四叔那个一蹲到棋盘子面前就能几天不挪窝的,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既然你来了我这儿,我的安全就有保障了。就算是大宗师出手,你和我这里的近卫,也足够应付。”苏锦抓起桌子上的金锁,走向帐篷后角的行军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终于有一天可以不用睡得提心吊胆了。” 龙河看着他倒头睡去,淡淡一笑。 作为龙家第三代最杰出的武道奇才,他除了有对天道的狂热之外,还能忍。 忍,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他能在瘴虫密布的西南丛林里,一蹲就是几天,只为等一个最恰当的机会,杀死那个修为比他更高的人。他也能在秘牢里,一忍就是一年。用日积月累的点滴谎言,终于欺骗到了蒋综。 正因为他的来历不明,修为又高的出奇。蒋综对龙河的功法有着要命的好奇。但是蒋综是个很小心的人,他也很能耐得住性子,一点点逼问龙河的功法。 而龙河将计就计,真的把龙家功法改头换面,传授给蒋综,换来他值夜时带来的鸡腿和小酒。 如果龙家先祖知道自己毕生创建的功法被子孙后代拿来换鸡腿和小酒的话,一定会气得从坟墓里爬起来。只是,在镇抚司秘牢那种地方,一支难得的鸡腿,比什么都要珍贵。 蒋综的修为一天天进步,龙河却很清楚,蒋综修行的越快,进步越大,离死就越近。 终于,有一天,蒋综值夜时,像平常一样练功,并询问龙河,为什么感觉进境缓慢了。龙河的回答是,气息运行经脉的路径不对。蒋综是个很谨慎的人,当然不会让龙河来探查自己的经脉。相反,他用一股真气逼入龙河的经脉,一点点游走。因为他知道,真气运行稍有偏差便是死路一条。龙河绝不敢用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 但是他失算了。龙河还真就是一个搏命的主儿。他正是利用蒋综的那一点真气,逆行经脉强行打通被封闭的气海,在蒋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反过来控制住了蒋综的真气。最恐怖的是,龙家极少有人能练成的借功之法……龙河就会! 所谓借功,就是在控制某人气海之后,短暂的将其苦修而来的真力为自己所用。 龙河并不需要很长时间,他一掌击毙蒋综,打开身上的镣铐,悄然脱狱。 离开秘牢的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像一个隐蔽在黑夜里的幽灵,残忍而干脆的扑杀着当年抓捕他的镇抚司高手! 如今,这个幽灵离开江南,潜入虎关,游荡在苏锦身边,窥视着那些把苏锦当成猎物的人。 龙河从沉思中醒来,锐利的目光向帐外一扫,双手交错扣在一起,骨节啪啪作响。 “希望,来杀小锦的是个高手,不要让我太失望!”龙河喃喃道。 第320章 十万火急 帐角渐渐传来苏锦的鼾声,正如他所说的,好多天他都没有安安稳稳的睡一次觉了。今天,若不是有龙河在身边坐镇,想必他也很难睡得这么踏实。 油灯上跳跃的火苗将龙河的身影投在帐壁,苏锦梦中嘟囔句什么,翻了个身,高高隆起的被窝也被投射在帐壁…… 龙河就像泥塑木雕一般动也不动,静静的看着燃烧的灯芯。洁白的灯芯泡在灯油之中,早已成黄色。随着火苗的推移,一点点变得焦黑。 龙河能感觉到,一股极为强大的念力笼罩着中军大帐,就像一道择人而噬的幽灵,在他和苏锦之间来回抉择,却始终无法确定哪个才是攻击的目标。那股蓄势待发的庞大力量蠢蠢欲动,只要绽放开来,必然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所以,龙河没有动,他的手指轻轻扣在绑腿上一柄略显秀气的薄匕上。他在等,等那个拥有强大念力的人忍不住出手的时候,才能确定那人的方位!随后,他的薄匕,就能带去血腥和死亡! 这股强大念力是龙河生平所罕见,念修在这世上本就不多,能够令龙河也感到忌惮的更是屈指可数。他知道,对手绝不是一位大宗师。假若是唐隐在远处,早就能锁定自己和苏锦,从容分辨谁才是需要狙杀的目标。只是,即便是唐隐也不可能从那么远的地方发动念力攻击! 幽静的林中,一只猫头鹰蹲在树丫上,好奇的打量着对面树上那个昂然而立的年轻男子。 他站在树上,就像站在点将台上一般充满气势,他的手中挽着一柄精致霸道的长弓,弦上无箭。弓弦半开,却未成满月! 秦飞闭上眼睛,全力施为也只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探出中军大帐有两人。一人坐,一人卧!秦飞不愿轻举妄动,他只有凭借天目神弓的威力才能在这么远的地方发动狙击。但是,他只有一击的能力。一击不中,至少一天之内都无法再射出第二道念箭! “赌了吧!”元鑫坐在树下淡淡的说道:“至少有五成的机会射死苏锦!” “也有五成的机会射不中。”秦飞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元鑫苦笑不语,时间太过于紧迫,但是苏锦对自己的安全可是在意的很。他数百名护卫分成两班,把中军大帐周围警戒得水泄不通。执行司是刺客,所谓刺客就是冷不丁的利用敌人的破绽暗杀于他,而不是大咧咧的提着两把刀,闯进中军大营,一路喊着‘苏锦,老子来杀你啦……’ 那是二.逼,不是刺客! 一个优秀的刺客应该是在敌人意想不到的时刻发动攻击,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功成身退。 龙河一点点极为缓慢的将薄匕从绑腿中抽出,反手握在掌心。眼前的灯芯燃烧殆尽,或许,下一刻油尽灯枯,最后一丝光明也将失去。 灯火在薄匕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青光,映入龙河的眼眸,似乎厉芒频现,杀气十足。 他是个很能忍的人,绝对有耐心。他在等那位念修的进攻,虽然很被动,但是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为苏锦挡下那必杀的一击,随即找到那个念修的方位,送他入地狱。 论到年纪,龙河只有二十四岁而已,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拥有傲视群雄的修为,天下间能战胜他的人并不多。如果那些大宗师不拉下脸来欺负人的话,几乎没几个人能战胜龙河。若是生死较量的话,甚至龙河更要恐怖得多。许多修为比他高,年纪比他大的人,都死在他的手中。 “我修的是生死之道!武道之路本就是活下来的为尊!”龙河在听说水晴空死讯时曾对龙家宗主说过:“假若我是水晴空,一定会想尽办法先活下来再说,哪怕活得毫无自尊!我要的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杀死易老头和龙真的机会。如果人死了,再英雄豪迈都是浮云。活着,便是一切的希望。” 那位妙手回春的龙家宗主听完这番话,许久没有做声,临走之前,幽然道:“所以,他是水晴空,而你,是龙河。” 这句话,龙河并不在意,他根本不在乎是不是被人尊重,也不介意后世人提到龙河会不会嗤之以鼻。他只知道,他活着,而对手死掉,就是最好的结局。这世上能够顶得住镇抚司一年秘牢酷刑,还能活下来、脱困、复仇的人……只有龙河。 “动手吧!”龙河已经进入最巅峰的状态,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每一股真气在经脉流动,那种充沛到快要爆炸的感觉令他无比畅快。他裂开嘴角,微微露出森白的牙齿,仿佛一头等候猎物出现的饿狼! “动手吧……”元鑫劝道:“如果一直不能确定,那咱们干耗一夜也无计可施,到了天亮还是不得不离开。干脆一箭射出去,万一就射死了苏锦呢?” 猫头鹰懒懒的缩起脖子,再也懒得去看那个扣住弓弦却如雕塑一般的男子。 “那里有个很危险的人,我能感觉到他的杀意。”秦飞凝重的说道:“我们必须要等。” 一骑飞入第二镇大营,马蹄翻飞,击碎暗夜沉寂。无数刀枪几乎一瞬间对准那位骑士。 “紧急军情!”那人并未下马,而是急匆匆的取出令箭印绶,解下兵刃弓箭,举着一份被火漆封住的信,策马继续向中军前行。 沉睡中的苏锦陡然惊醒,帐外那一丝混乱打破了他的美梦。 近卫兵马立刻将中军大帐包裹得水泄不通。送信来的骑兵到了外围再也无法前进,他高声叫道:“苏镇将,卑职受命一定要将这封信送到你的手中。” 龙河一把拉住要踏出营门的苏锦,诧异的是,那股一直环绕不定的念力潮水般消退,转眼间竟然无影无踪。 “安全!”龙河低声道。 苏锦点了点头,掀开帐门走了出去。四名近卫拥着信使直到苏锦身前。信使单膝跪下,将密信举过头顶,高声叫道:“燕王有令,苏镇将当用甲申解密法查看此信。” 苏锦接过已被检查过的信笺,撕开火漆,迎风一抖,里边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这封信若是落到别人手中,只当是天书罢了。所谓甲申解密法乃是燕王和不同将领之间约定的查看之法,譬如隔三五七九查看一字,不同顺序不同解法。除了领兵出动的镇将之外,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种解密方法。 苏锦看着那封信,越看脸色越是凝重,片刻后,他将那封信撕成碎片,丢在脚下。北风吹过,纸屑翻滚几下,不知落入谁的脚底。 “传我将令!”苏锦厉声喝道:“全军轻装出动,随身携带八日干粮,放弃一切辎重,连夜拔营,即刻返回燕都。” 近卫将领官兵都纷纷变了脸色,身后可是房无量这样的大敌,还有数以十万计的楚国大军。如果按照苏锦的命令,第二镇的官兵简直是亡命奔逃,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战利品和从北疆带来的无数攻城器械,随军车辆辎重还有数千民夫,岂不是拱手送给房无量? “我需要一个人替我送一封信。”苏锦扫视着麾下近卫:“有谁愿意去?” 近卫官兵纷纷踏前。 “去了就是九死一生。” 刚刚还在恨自己上前有些慢的官兵顿时松了口气,幸灾乐祸的看着那些已经当了出头鸟的同袍,暗笑这些为了抢功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的家伙。 “就是你吧!”苏锦指了指一个矮个子近卫:“万豪,你去替我送信。回来后,提拔你为偏将。” 万豪翻身拜倒:“多谢镇将大人栽培。” 苏锦微微一笑,转身走入营帐。油灯已即将燃尽,龙河挑起一根新的灯芯换上,看着苏锦坐下取出笔墨纸砚准备写信。 “写给谁?”龙河疑惑的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虽然不会用兵,可听你说的也不太妥当,除非事态紧急,不然不至于如此慌乱。” “的确很紧急。写完这封信,我就要拔营出发。”苏锦笔走龙蛇,头也不抬的说道:“你是回龙家还是跟我一起?” 龙河想了想:“暂时不回龙家,你身边缺人保护,三爷爷应该是来保护你的,可惜他死了。如果我走了,今天晚上那个想要你命的念修,就有很大机会得手。” 龙河惋惜的说道:“小时候我一直说你应该跟我一起多练练龙家的武学。可惜你就喜欢看兵书,推演战例。完全被十四叔和八爷爷那两个疯子给带坏了。假如你现在有宗师境的修为,身旁再多请几个高手护卫,又何惧那个念修?” “念修?”苏锦的脑海中电光火石之间闪过秦飞二字,随即冷笑两声。 “写完了!”苏锦把墨迹未干的信笺递给龙河。 龙河苦笑一声,掌心玄功默运,转眼间将墨水烘干。他宗师上品的修为居然用来做这种事,假如眼前不是自己的亲兄弟,龙河非一巴掌打死他不可。 “这信!……”龙河无意瞥了一眼信件,脸色由不得一变,立刻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苏锦叹息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宁愿光着屁股跑回去了么?” 第321章 主动出手 能够让苏锦这样的名将宁愿光着屁股,全然不顾身后还有房无量统帅的楚军,也要风驰电掣的跑回燕都。除了知晓内情的龙家兄弟之外,余下的军士尽皆不解。在他们看来,如此行军,就是把后背光溜溜的露出来给敌人砍。可苏锦军令如山,尽管部下有些别扭,还是风急火燎的收拾好行装,整顿战马,准备上路。 大营里火光明亮,士卒匆忙紧张,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传递出去。 树下的元鑫若有深思,却没有说话。作为一个执行司提督,他知道什么话该说,有些话不能说,还有些话,说错了可能要用脑袋来做代价。 秦飞背靠着大树,轻声道:“苏锦突然下令全军返回燕都,他知道如果房无量领军追杀,他手下的将士能够回到燕都的,十成里未必有一成。这么急的军令,最大的缘故,就是燕都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 说到这里,秦飞住了口。脑海中翻来覆去找不到原因……燕王手下兵马,主力集中在此地和房无量决战。余下的虾兵蟹将要保护粮道,控制州县。如果是他的属下叛变,单凭着燕王的威名和手下近卫军的力量,任何一镇都不足以威胁燕都的安全。假如魔族趁机入侵,燕王就算随便咳嗽一声,也能吓死不少胆小的魔族战士,据城而守的燕军更不至于叫苏锦马上回援。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元提督怎么看这事?”秦飞思虑着问道。 元鑫笑道:“我一贯懒得去想太复杂的事,若是靠猜的话,我宁可猜燕王突然暴毙。” 秦飞摇了摇头,显然对元鑫的笑话并不赞同。沉默片刻,秦飞低声道:“你带人先回去,我跟随苏锦的兵马一路北上看看。” 元鑫皱了皱眉头,到了秦飞现在的身份,他要独自跟随苏锦兵马北上,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要不是遇到特别难应付的高手,别人还真留不住他。 元鑫本来就要举步离开,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对秦飞说道:“路上若有风险,先求自保。像我这样,刺客出身的角色,想的就是如何杀人,如何保护自己。身为刺客,要是不得不以命换命,就是悲哀。要是连换命都换不成,折在别人手中……”元鑫重重的一拍大腿,叹息道:“那就把本给亏大了。” “刺客愚见,就当是笑话听过吧。”元鑫沉吟一句,转身离去。 秦飞目送他离开,也知道这位成了精的老刺客,自然会把属下分拨好。这一夜,突然发生苏锦退军这样的大事,要是少点好奇心跟过去看看,那就不用做察事厅的总督了。 …… 经过紧张周密的收拾,大队人马悄然离开营寨,一队队向北方前进。让一位饶有经验的将领前来观看的话,必然对苏锦的撤军赞叹不已。人数众多的军马能够极为平静的离开军营,根本没有引起对方的警觉,连游弋的探马也被清扫的一干二净,实是名将! 苏锦的退却急促却不慌张,留在最后方殿后的,个个都抱着必死之心。这些死士和大队人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人人手持兵刃,一人两马……如果楚军追上来想要袭击的话,必须先把这些死士碾得粉碎! 苏锦被裹在众军之中,风驰电掣的向北方进发。即便是南下作战的时候,他的脸色也没有如此难堪。那些熟悉他的近卫兵马,相互之间并没有讨论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每个人都知道,必然发生了极为重要的大事,否则,苏锦绝不会一副被逼上悬崖边的脸色。 只是,龙河并不在苏锦的身边…… 几块粗粝的石头在脸庞边,尖锐的棱角几乎就要刺破人的肌肤。龙河就站在这里,他的脚尖踩在一人的脸上,很平静的说道:“看得出,你是一位追踪和藏匿都很精明的高手。不过,你的运气不好,我之前有很长时间的生活,每一刻都在杀人和被杀之间渡过。在野兽丛生,杀机密布的丛林里,一个疏忽就能送了我的命。所以,我知道,你是个刺客。可惜,我好几年来,每天都要和刺客打交道。” 脸上的肌肤和地上的砂石摩擦着,尖锐的棱角将皮肤撕开一道道血痕。那人艰难的侧过脑袋,看了看那个轻描淡写就把他打倒在地的龙河,带着一丝倔强,从喉咙里咳了一声。 龙河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说道:“你遇到我,只是不走运罢了。以你的身手,已经可以杀死很多人。” “我的条件很简单。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秦飞到底在哪里?那我就给你个痛快。”龙河就像在问街上的老汉哪里有卖糖葫芦的一样,语气清淡,谈及生死毫不介意:“如果你不肯说……那我只能让你死的不太像个人。” “保证连你娘都认不出你是她的亲儿子。” 躺在地上的那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寻常人威逼利诱,通常都会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又或者拿出许多好处,诱使人说出机密。但是龙河的话那么冰冷,让人绝望到极致。 作为一个刺客,他当然知道,让人死的痛快太简单了,而让一个人死的苦不堪言,每个人都有自己善用的手法。他能够从龙河的语气中听出,这个年轻人的手中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杀人,是龙河的家常便饭。 那么,龙河说的死的不太像人,绝对像不了人。 他咬了咬牙,巧妙的翻出口中一个小小毒丸,随时准备咽下去。但是他的手,还抓着地上的沙土,如果龙河真的有一点疏忽,他会马上翻身而起,将龙河送入地狱。 “唉!”龙河长长的叹了口气:“察事厅的人也好,镇抚司的人也罢。死到临头都喜欢来这些不中用的玩意。” 他脚尖微微发力,一声清脆的骨裂。那个倒霉的刺客,头骨顿时碎成几片,剧痛简直要把他整个人撕碎,口中的毒丸竟然没有一分力气能咽下去! “已经是第七个了。”龙河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一定要找到秦飞,而决不能守在苏锦的身边,被动的等候秦飞出手。 第322章 一山一城 苍凉的夜幕,沉重的云朵仿佛要把天上那无边的压力,全部给予大地。寒风掠过,即便是刚刚从温暖被窝里爬出来嘘嘘的人,也要比平日多打几个冷战,才能将满腹残水放出。 这样的天,便是杀人天。龙河就在杀人,他选的,是那些平素习惯了杀人的人。 将军难免阵上亡,杀手也好,刺客也罢,都是在刀锋剑影中寻觅生路的人。执行司的杀手们,以前遭遇过种种难杀的人,也曾遇到过恨不得用自己命去换掉的人。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男子----他就像生长在死亡边缘一样,灵敏的发掘每一个从军伍中离开的刺客;他有风一般的速度,还有恶狼一般的残忍。 于是,一个又一个执行司的刺客倒在他的手下。他们的死并非全无价值,他们好歹拖住了龙河的脚步,浪费着他的时间。而他们也用生命最后的力量,把龙河反刺杀的信息,一点点传递出去。即便是死,他们也相信,除非察事厅完了,除非执行司的人死光,否则,这些用鲜血写成的信息,终究会让秦飞知道。 夜幕陷入最深层的黑色,即将迎来一天的黎明。急速行军的北疆战士,并不知道,十来个执行司的人,已经倒毙在军伍的外围。 除了南下的元鑫,除了北上的秦飞,这里的执行司已经没有活口! 对于那些习惯了收割别人生命的执行司人,他们在垂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到底是什么,已经无从得知。龙河依然在寻找下一个踪迹,好几次,他几乎已经快要触碰到秦飞的路径,只是阴差阳错的错过。或许,命运还不想让这两个人相遇! 秦飞深深的吸了口寒冷的空气,再呵出一口雾气。凛冽的天气中,以他的修为可以寒暑不侵,却无法阻挡自然的变故。 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飞的脑子一直在转这个圈。如果不是伤筋动骨甚至要命的大事,燕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苏锦回援。可据秦飞所知,北疆的北方便是草原和大漠,那里上千年来只有蛮族生活,再找不到别的身影。已经被魏国和后来的几国摧残的不成模样的蛮族,现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发动对北疆的致命一击! “难道是天上掉了块石头把燕王府砸烂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秦飞忍不住跟自己开了个玩笑。 他的脚步很快,就在龙河不间断的清扫那些执行司的时候,他已经飘然远去许久。秦飞走的路,并不是直通北疆的官道。如果他那么走的话,十有**会遇到撤退或前进的北疆军,秦飞可没指望自己能一口气横扫千军……即便是活着的易总督和庞真,即便是死去的水晴空,也无法做到。 绕过一条小路,前方山峦起伏,险峻的山峰几乎将大地遮蔽。崎岖不平的山路绕着弯儿从山中通行。就算是最好的骑兵,在这条路上最多不过四骑并进。以前北疆往返的客商,通常都是走官道。真正会走这条路的,要么是走私贩,要么就是绿林好汉。 秦飞走的就是这条路,高耸入云的山峰令人惊叹,要是有一块石头从山峰落下,随随便便就可以把一个人砸成肉饼。千年来,没有一支军队从这里经过。风险实在太大,只需要一小支部队,就可以对行进的大部队造成沉重的伤害。如果不是到了赤膊上阵,需要搏命的阶段,没有人会想从这里开战。 脚下的尘土微微扬起,山中的冷峻肃然更甚。突然间,秦飞觉得有些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便窜上山峰,沿着陡峭的山壁飞掠! 全力施展下,秦飞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过不多久,他便驻足在一座小山崖之前,只是,这一次,却是秦飞目瞪口呆的看着山谷…… 冬天的山谷应该是寂寥的,野兽冬眠迁徙或者躲在窝里不出来。猎人们也少了很多门道,可这一片山谷却是人满为患,数不清的人就生活在这一片山谷之中,无数帐篷和木屋搭起,甚至已经分清了小路,还有一些人摆起小摊子依然在做生意。 如果把山壁都换成围墙的话,这儿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座小城。 秦飞有些茫然,片刻后,将身上的军服撕破,露出一身紧身短打。真气到处,脸色顿时苍白憔悴,就像是个在山里迷路的年轻人一样。 顺着山峰滑了下去,秦飞仔细观察片刻,这才从一小片嶙峋的树丛中走出。 他的面前是一条小溪,一群妇人和少女正蹲在溪边洗衣服,冰冷的水将她们的手臂冻的通红,可她们依然有说有笑,有人在用洗衣槌拍打湿衣服,有人正唱着小曲,一点儿也看不到严冬的冷酷。 看见一个面容憔悴的薄衣年轻人从树丛中走出,哼着的小曲渐渐低落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低声细语。 “哥哥,你不冷吗?”在秦飞的眼前,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好奇的打量着他。 “有点冷。”秦飞撒了个谎,眼前的妇孺们并不害怕,只是有些惊奇罢了。仿佛从山里蹿出一只猴子也比看到秦飞要正常的多。 “小兄弟,看你这模样就冻坏了。这是我们家那口子的袄子,正好拿来要洗。你要是不嫌脏就先裹上……”那女孩的母亲笑呵呵的递过来一件有些破旧的棉袄,眼神中满是善意。 秦飞道了声谢,将袄子裹上,一群女人顿时开了锅。 兄弟你是哪儿人?怎么跑山里来了?走迷路了还是遇到贼了?山里这么冷,你咋就不带点厚衣服?干粮有么?…… 除了没问父母姓名生辰八字,余下的问题全被这群女人们想到了。秦飞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只求能痛痛快快找个人打一架,也怕了和这些妇孺纠缠。 好不容易耳边稍稍冷清一点,秦飞便扯开大谎:“我是士兵,大队人马急行军的时候,我的马伤了,又找不到马用,就跟步兵一起走。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后来想起这里的山路也能通到北疆去,想必是近一些,便走了过来。身上的干粮都吃光了,军服都刮破了。刚才饿的顶不住,想爬上山看看有没有落单的野兽,猎一头吃,却昏头转向的摸到了这里……” 一听此言,女人们的长舌忍不住叽叽喳喳起来,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秦飞只觉头疼,便笑眯眯的问那个小女孩:“你们住在山里,是以前就住在这里的么?” “当然不是!”那小女孩傲然道:“我们可是禁城的人。” 禁城?秦飞当然知道这座城。当年魏国立国之后,除了对蛮族继续穷追猛打之外,也在北方设立了许多城防。其中一座城,就叫禁城。这个禁字可不是随便取的,这座城就在山外,有扼守这一条山路的重责。虽然这千年来,并没有外敌从这里入侵,可依然有许多流寇土匪和游兵散勇会在这一带活动。 曾经最泛滥的时候,莫过于三家分国的大战之时,许多成建制的军马被打散之后,就变成了流寇。但他们恐怖的是,士卒接受过严格的训练,经历过战火的考验,他们懂得如何作战,有森严的等级制度。而且,这样的‘流寇’,对于钱财女人的要求还不是最顶级的,他们很喜欢在劫掠完之后屠杀。 杀一个小村庄是常见,最恐怖的是,他们曾经屠杀过一座小城市。数以万计的居民两天一夜之间只剩下二百四十多人活口。并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饶过这些活口的性命。而是他们需要人来当苦力,把他们劫掠的财物送回营寨! 就是这样的流寇,足以令人头疼。当时的禁城军队,很明确的保持了不参与战争的立场。往高尚的地方说,就是良禽择木而栖,等你们打出个七七八八的时候,咱禁城再考虑投奔谁。但是,对于这些流窜到禁城附近的‘流寇’。禁城军马毫不手软,来一股就消灭一股。 最鼎盛的时期,三股流寇加起来超过一万三千多人,由于连续在禁城附近吃亏,三家便联合起来,要打垮只有三千守军的禁城,立誓要把全城屠杀的干干净净。一个男丁都不留,女人只要是年轻的就全部掠走,全城财物,谁抢到就是谁的。 在这样的号召下,军队出身的流寇们爆发出了极强的战斗力,那架势令人胆寒。 可战斗的结果依然令人胆寒。 禁城守军在付出微不足道的代价后,将围城的流寇击溃,随即大队人马出城,反而对他们展开疯狂的屠杀。据说禁城当时守官的命令是:活口?禁城没粮食养活他们。 于是,数不清的尸体遍布在禁城周围,从官道到山路,从峰峦和溪涧……很多年以后,偶尔还会有猎人在山中无意间发现早已不像人的尸体! 秦飞看着那个小女孩,问道:“是禁城人,为什么不在城里住?到山里总是不方便的。” 这次是她的母亲接了话茬:“禁城这次凶多吉少,仲大人下令,除了军队和自愿留城的男子之外,余下的人全部躲到山里来!” 第323章 跟谁打? 禁城凶多吉少?秦飞转念一想,这事儿好像有些不对。作为察事厅的头号人物,他都没听说哪支军队偷偷摸到了北疆发动进攻。再说,即便是蛮族袭击,打到禁城也需要一段时间。还怎么可能让这些老百姓都转移到山里生活? “禁城出了什么事?”秦飞问道。 那妇人其实也不太明白,嘟囔道:“禁城总管大人说极有可能会打仗。禁城老百姓留在城里,风险很大。躲到山里来比较安全。就算敌人突破了禁城,通常会沿着官道走,不会发现我们这些人。即使他们脑筋发热走山路,像小兄弟你这样糊里糊涂摸进山谷的,也很难遇到。总管大人是为了我们好。” 秦飞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来:“要和谁打仗?”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那么多,就听说是从草原来的。仲大人说他们凶残成性,如果弃城投降还好,若是抵抗到底,城破后必然是屠城。不过,老娘就不信,他们还真能打赢仲大人?”那妇人高声叫着,脸上满是自信的傲色。 “禁城总管如今是仲冲大人吧?”秦飞笑道。 “当然,从仲达大人开始,这千年来可不都是仲家守护禁城么?” 秦飞在心窝里偷笑,仲家这一族人在千年历史中算得上是出名,可也是个异类。当年魏国还没有建国的时候,到处都是战斗。仲家当年只是这山中的猎户头子,籍籍无名。有一场大战之后,一股逃窜的蛮族军队见道路被封死,便想走这条艰难的山路回到草原。 当时,追兵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路,不可能在山前堵住他们,若是被这一群人逃走,会带来很多麻烦。因为其中还有许多伪官和蛮族的部落头目。正因为达官贵人多,他们的护卫也颇为严密,数十名高官戚贵的屁股后边,大大小小跟着数千卫兵。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训练质数都称得上极好。 追兵看堵截没戏了,有斥候快马抢先入山,企图找到可以封闭的路口。那年代的山路,都是山里人一脚一脚踩出来的。路烂,可封闭也几乎不可能。当斥候快要捶胸顿足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仲家的猎户。领头的便是仲达! 听说是堵截蛮族,仲达拍拍屁股回山里跟大家伙儿商量了一圈,便回来告诉那斥候,他们山里人愿意去堵。既然是堵,肯定要有所牺牲。死的人要拿双倍抚恤金,活下来的要论功行赏,能给官当当,他们也绝不介意。 斥候被他们这极为现实的态度震惊的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但是转回头想想,他们又不是军人,凭什么冒着生命危险在山里打仗?一场战斗下来,这些活蹦乱跳的山里人,只怕连一半都活不下来。那斥候便壮着胆子,稀里糊涂的先把这些猎户哄好,担保将来给他们官职钱财。 仲达带着猎户、农夫,在山里凭借着他们熟悉的地形,在付出伤亡超过六成的代价后,终于把那股逃兵给留在了山中,直到追兵疯狂的蜂拥上来,将那些逃兵砍瓜切菜的杀的一干二净。 有些趁着兵荒马乱躲进山里的人,依然被这些猎户们找了出来,生擒活捉。 直到魏国建国之后,仲达可没忘了自己的功劳,他背着干粮,带着儿子,兴高采烈的去了都城,堵在吏部门口就像讨债似的,笑嘻嘻的看着人家上下班,没事就去问问门房,谁的官儿比较大,能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的。 门房只是当笑话听,可不知道这个看似貌不惊人的仲达居然有这般功劳。不久之后,仲达来讨官的消息渐渐流传开来。官员们也犯了难,要说不封官吧,这也太对不起那些牺牲的猎户们了,要是封官吧,看他那副德行,能做什么呢? 这件事传到了皇宫,正准备筹建禁城的开国皇帝笑道:“这事好办,抚恤金,给三倍。待禁城建好,就让他去做禁城总管,算四品官,准他世袭。” 皇帝的一句话就是金口玉言,就是无从更替。打猎为生的仲达陡然就变成了四品官员,假假也住进了官衙,出门有马骑着。至于世袭的官职,从来都没人想过要来禁城这狗不吃屎的地方来跟他们家抢官。 而且,就算你想抢,这禁城的居民可绝大多数都是从山里出来的猎户农夫,他们对仲家不敢说是忠心耿耿,可大家都是吃着一碗饭长大的,谁跟谁不是哥们?谁跟谁不是姐妹?时日久矣,仲家也就习惯了在禁城当自己的土皇帝。 能世袭当上禁城总管的都是下一代比较优秀的人物。可仲达的后人不知道是不是受祖上遗传,每一代的总管都有一点点不正常。比如爱赌,比如好色,比如喜欢打架,比如飙马…… 这一代的总管是仲冲。 这个名气不大的人其实年纪不算小,约莫也有三十六七岁。他在处理军务政务上都是一把好手,但他也有不正常的地方,就是把很多事都完全不当个事儿来看。堂堂禁城总管,别人家结婚,他也嬉皮笑脸的跑去喝喜酒,跟屁大孩子一起蹲窗户底下,捅破窗纸,偷听人家夫妻讲话。 其实,这也是个小事。但,有一次魔族入侵,打到禁城附近。两边大军出动,噼里啪啦打了一场,魔族觉得这块骨头有些难啃,便悻悻然的退军。可仲冲不满意了,什么意思?你高兴了就来打我?你打的不痛快了就想走?做梦! 仲冲亲自带领两千骑兵和八天干粮,死死咬住这股魔族军队的屁股,展开了极为恶心的游击战。你派斥候出来探路,我就派人把斥候干掉。你大队人马集结要开打,我就带着部下策马看风景。等你一个不留神,我就吃掉你一小股心不在焉的部队。 八天过去,这股魔族军队终于和他们的大部队汇合,仔细清点人数之后,主将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八天,被仲冲咬下足足超过一千三百多人。那时候的仲冲,还只是刚刚继任禁城总管,只有十七八的年纪而已。从那以后,魔族将领们潜意识里形成共识----只要不是闲着没事干,决不去招惹这个难缠的家伙。 不过,仲家的人只喜欢在禁城当土皇帝,谈不上对国家有多么忠心。三家分魏的时候,仲家表示一定要坚守北疆,绝不让蛮族有机可趁。等到魏国和楚国巅峰大战之时,仲家依然表示一定要坚守北疆,绝不让蛮族有机可趁。 私地下,楚国将领们也知道,这仲家,只要你不去惹他,他绝对不来找你麻烦。所以,楚帝想都没想,依然是让仲家继续管着禁城,继续当他的土皇帝。反正只是守着一条山路罢了,他们总没那个本事起兵谋反。而且,千年来,仲家对魔族可是货真价实的打,一次也没手软过。 秦飞收敛心神,问道:“那你们住在这里,仲大人派人来安抚你们了么?” 妇人想了想:“仲大人多少事儿啊,哪能往这里跑?不过现在城里留下的就是军马和壮丁。城里的文官还有衙役都派了出来,这儿的秩序就是他们维持着。城里的粮仓,仲大人留了一些,剩下的也分给我们。他说要在山里住上一段日子,不知道时间长短,要是粮食不够,那就是大麻烦了。” 秦飞点了点头,能首先考虑到这些居民的安危,而不是战火纷飞之时就拉老百姓上去当炮灰,可见仲冲此人还是极有心思的。 “吴大娘,你在跟谁说话呢?”眼瞅着从西南方走来一个高瘦的中年人,他看起来有些文弱,双眼却是炯炯有神。一身文人打扮,手中拿着一册账簿模样的东西。 吴大娘立刻回身望去,笑道:“有个小伙子是军里的人,迷路了走到咱们这儿。对了,你看他冷的,又饿。你管着咱们这一片的事儿,你说该怎么办呢?” 那文人仔细看着秦飞,作揖道:“这位军爷怎么就迷路到这儿了?” 秦飞便把之前的谎言再对这文人重复一遍。要知道察事厅的人,绝大多数一辈子都是在说谎或者破解谎言,想要骗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文人沉吟道:“既然你走到这儿,就暂且让我给你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总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去走山路。休息两天,你就沿着原路出山,最好不要往禁城那边去。” “敢问阁下是……”秦飞客气的问道。 “在下是禁城一名主薄,姓刘。看你年纪轻轻,叫我刘大哥便好。”文人笑道:“我不让你去禁城是为了你考虑。禁城那边眼瞅着就要打仗,你区区一个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而且你又不是禁城的官兵,突然跑去,难免要打仗,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就太对不起你了。” 秦飞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禁城要打仗了,心中疑惑不解,便问道:“跟谁打?” 第324章 我是谁? 禁城的城头上冒着一股炊烟,数十官兵忙忙碌碌的翻转着手中的工具。他们并不是在作战,而是在兴高采烈的烧烤。 楚军的军纪一向比较严明,像士卒可以在驻守的城头烧烤,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事,要么是那些军纪败坏的兵马,要么就是禁城的部队。这,或许也是禁城和别的军队不同的地方。仲冲一向认为,只要训练的好,只要装备不差,只要意志坚定,只要敌人来的时候你敢操刀子上去拼命,那就是好兵----在城头烤点肉吃,完全不是个事情。 不少熟读兵书的人对仲冲的做法嗤之以鼻,尝尝暗地里猜测,要是禁城再发生一次战斗。仲冲带出来的兵马一定被人打得屁滚尿流。只可惜,这快二十年来,禁城就没打过仗。那些吃喝成性的官兵到底还有多少战斗力,只拿眼睛是看不出来的。 既然不把烤肉当个事,仲冲自然也不会闲着,他穿着褐色长袍,一手抓着大把肉串,一手调整着炭火。浓密的肉香弥漫了半个城头,许多士兵的肚子已经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奋力擦着口水,贪心的看着那些已经快熟了的肉…… “别急,一会儿都有得吃。”仲冲笑道:“别看乡里乡亲的都出城去了,可咱们的伙食不能落下。今天我老人家亲自下阵给你们烤肉,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打起仗来,你们可别丢了今天吃肉的这份豪情。” 城头官兵一阵哄笑,他们虽然隶属大楚军马,可绝大部分都是禁城土生土长的子弟。十六岁进入应征年纪,要到五十岁才能退伍。也就是说,一个完整的老兵要在军营里待上三十五年呢!只怕他的儿子都已经在军营里厮混不少年头了。 “来,给大伙儿分下去……”仲冲把手里的肉串递给身旁的卫兵,还不忘记随手拿了两串,尝尝自己的手艺。一口下肚,顿时喜笑颜开。仲大人烤肉想必也不是一两天的功夫了,否则,哪能吃得下去? 卫士接过肉串,一个个挨着发了下去,还不忘催促那些也在烤肉的官兵加快速度,不然的话,大家等得肚子都能饿扁了。 冬日寒风萧瑟,草木凄凉。这肉香弥漫,情绪高昂,正是冬日烧烤好风光,若是再有几个漂亮姑娘在这里弹弹小曲,唱个小调,真令人神往啊!仲冲笑呵呵的吃完手中的肉串,用袖子胡乱在嘴边擦拭几下,丢开这荒唐的念头。 “总管大人,东北方,有尘雾!”塔楼上一名官兵高声叫道。 仲冲神色一整,担心了这么久,到底还是来到了禁城!他大手一挥,喝令道:“吹号,集兵……不用急,先把烤肉吃完,那帮孙子又不会飞。” 从塔楼望去,远远的东北方向,一股尘烟飘起,光看这声势就显得颇为凶悍。仲冲负手站在城头,凝神望去,片刻之后低声道:“乖乖的,还真看得起老子,人家都说倍而攻城,我看瞅着,这至少来了四倍。” “咱们禁城和别的城池不同。本就是依山而建,饮水是从山里引过来的,想要断水源,就得先破了禁城才能入山切水,他们未必有这个本事。再说粮草,虽然大部分给了乡亲,可咱们禁城也二十年没打过仗了,这些年又没遇到多少风霜灾害。朝廷发过来的军粮有储备,平日里城里粮仓也满满当当的。就算是一般老百姓,家里谁不留个一缸大米?” 说话的是一员偏将,他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双目有神,浓眉短须,个头算得上高大,说话也颇有力度:“城坚、粮足、水源、兵强。想要攻打禁城……对面四倍出手不算弱了。” “颜浩啊,你这么说,就让我觉得你骄傲了。”仲冲淡淡的说道。 颜浩朗声道:“大人不是常说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么?” 被自己的话打了个脸,仲冲呼了口气,看着城外越来越近的烟尘,沉声道:“他们是一群疯子,自从进入北疆以来,凡抵抗者,城破便是屠城,哪怕是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北疆边上的五里镇,只是一小股战士掩护居民逃走,被他们追上之后,四千多人被杀得干干净净。这样的手段简直令人发指。” “所以大人就先把城内居民撤出去了。留在这里的,都愿随大人一战!”颜浩喝道。 “少来这一套,这些兵都是我自己练出来的,少一个都心疼。”仲冲没好气的斥道。他双手扶着城垛,远处的尘烟渐渐开始消散,距离城池还有三里的地方,对手似乎准备安营扎寨了。两股强悍的骑兵左右戒备,他们装备充足,战马傲然欲动。 “看见没,他们怕我下去偷袭。”仲冲笑道:“戒备好了,那咱们是偷还是不偷呢?” 颜浩俯身道:“全凭大人吩咐。” “你这个狡猾的小子。”仲冲摇了摇头,微笑一声,他想过先去偷袭,但对手既然有了准备,偷袭就失去了意义,何必拿自己的战士生命冒险呢? 正耽搁之间,数十骑从尘烟中飞驰而出,到了距离城头还有一百步的时候停下马蹄。战马长嘶一声,纷纷立定。 一人策马向前几步,扬声向城头叫道:“禁城军民听着,我大军浩荡,兵威凛然,不是你区区一个禁城可以抗衡的。早早开门投降,全城军民安然无恙。要是胆敢负隅顽抗,城破后,鸡犬不留……” “听口音……这家伙是本地人啊。”仲冲冷笑一声:“好大的胆子,是北疆人就应该知道我们仲家是不好惹的,居然还敢来我面前大呼小叫这些话。找死!” 颜浩取过弓箭,递到仲冲的手中。作为他常年来的助手,颜浩很清楚,仲冲这个人对叛徒是十分厌恶的,尤其这种当了叛徒还跑出来大呼小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会当翻译似的,这不是在禁城前拔仲冲的胡子么?找死也没这么找的。 “大人,他们留有余地,一般弓箭射程是六十步,咱们居高临下占了便宜,而且大人你的威名在北疆是如雷贯耳。所以,他们到了百步外就停下来,也亏得这个家伙嗓门很大,换个娘娘腔,还真听不见他说什么。”颜浩笑道。 仲冲弹了弹弓弦,摇头道:“百步外我倒是能射,不过,我的箭法一直都不是多好。要是射不中,浪费一支箭!” “即便射不中,也可以吓他个半死。”颜浩附身道。 仲冲懒懒的说道:“那就吓他个半死吧。” 长弓挽起,利箭高指。且不说这一箭到底能不能命中那个叫嚣的狗屁翻译,至少这个姿势摆出来,许多官兵就已经拭目以待了。不过,只要不是这一年才入伍的新兵都知道,仲冲此人眼神不是很好,远一点的景色或者人物就无法看得十分清晰。所以,这些年来,仲冲的箭法在六十步以内颇有信心,超过这个距离……那就看天意了。 利箭嗖一声飞出,如破云利刃,直飞东北方向。 城头官兵齐刷刷的向那一片看去,仲冲自己也把脑袋伸出城垛之外,想要看看到底有没有射中那个人。虽然他的眼神不太好,可箭簇如流星,能不能把那人射翻,要是再看不到,岂不是成了笑话? 这一看,他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眼瞅着利箭好像是偏了那么一些,如果运气好就是擦着那人身体落入地面,如果运气不好的话…… 突然间,利箭在下落的途中,忽然箭尖向左拧了拧,本以为安全的翻译厉声尖叫,只是叫声只来得及发出一半,就嘎然而止。一箭破喉,再把他牢牢的钉在地上,除了还在抽搐几下的双脚以外,他和死人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城头上一片欢呼。百步穿杨的人有,但极为罕见,这一仗打下来到底输赢,谁也不敢说。可这一箭射翻倒霉翻译,至少士气为之大震! 那几人不敢怠慢,拖住那翻译的尸体,急忙往后方撤去。 仲冲心知肚明自己没有射中,他下意识的左右沿着护卫的脸一个个看过去,禁城从来没有出过高手,也没有念头,而那箭头诡异的一偏,绝对不是被风吹的。一定有人搞鬼!而且是在城头上! 一个头盔拉得很低的卫士,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或许在看两只小虫打架似的。 仲冲缓步走到他的面前,低声道:“抬头!” 那个卫兵笑着抬起了头,他年轻俊朗,英气勃勃。可这张脸,仲冲从来都没有见过。 “你……” 没等仲冲这句话说完,这个卫兵已经拦住了他的话头:“仲总管大人,卑职有要事禀告,敢情大人只听卑职一人之言!” “你说!” 仲冲挥了挥手,身侧卫士左右散开,至少都保持了十步的距离,不过他们也发现城头这个卫士,居然是他们不认识的人。 “我,大楚察事厅代理总督,秦飞!” 第325章 一点寒芒先到 察事厅这三个字落入仲冲的耳中,他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好整以暇的看着秦飞。 这个年轻人的大名早已传遍楚国,他的所作所为,还有他年少不羁潇潇洒洒爬上代理总督的高位,随时有可能把代理两个字拿掉。如果仲冲没有听说过他,那就不用在楚国继续混下去了。 至于秦飞为什么穿上了卫士的衣服,为什么站在城头上?仲冲也懒得去问,人家可是察事厅的代理总督,要是连这一点事都办不好,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遍。 “秦总督的卑职两个字,有些冒失了。”仲冲笑了笑,嘴角的胡须飘飘然的扬起:“应该是我在你的面前自称卑职比较合适。” “官职大小算什么?仲大人守卫禁城这么多年,说到对楚国和民众的贡献,不知道比我大了多少倍。再说,我这代理两个字还没拿掉,论起官职也不值钱。”秦飞洒脱的说道。 仲冲不置可否,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城下渐渐布置起来的敌军,沉声道:“秦总督想必也是因为他们而来的吧?” 秦飞点了点头:“就是因为北疆四镇兵马急速回援,我才想知道,到底北疆发生了什么,让那些骄兵悍将如此匆忙。” 仲冲缓缓的叹了口气,他一点也不在乎刚刚才和秦飞相识,伸手拉住秦飞的胳膊,将秦飞带到城垛边,遥指城下的兵马,淡淡的说道:“就是这些人,从北疆的北方而来。” 这一年,北疆大雪,对于草原上的蛮族来说,并不稀奇,他们早已经习惯了在冬日里接受上天的考验。冻死牛羊,甚至饿死人都是时常发生的事,换是他们兵力强盛的时候,早就挥军进入北疆,跟燕王大打一场,看能不能抢些吃的穿的回去。只不过,现在的蛮族自己内斗,还真没多少精力进入北疆抢.劫。 他们却不知道,再往北,越过那荒凉的大漠,越过那崇山峻岭,再越过黑压压的原始森林,那里还有一些人在生活。和他们一样,那些人也是马背上的战士,残忍好杀。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他们的话,那些人就是天生的杀人犯。他们只习惯于用手中的马刀和战斧来寻找生路。 这个寒冷的季节,那边更加恐怖,河流上的冰层不但可以策马飞奔,还可以赶着巨大的马车前进。大批动物死在土地上,就连那些残忍好杀的人也快要活不下去了。但是,上天总是会给他们一条路----无论这条路是不是死路。 他们惊讶的发现,严寒下的大漠竟然变得可以通过了,算是他们的运气好,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什么恐怖的灾害,缺水的时候总能发现水源,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偶尔还会遇到一小股饿狼。 和饥饿的人比起来,饿狼压根就算不了什么玩意。它们的下场,就是成为这些人肚里的填充物。 就这样,数十万北方人历经千辛万苦进入了北方草原,虽然北疆蛮族觉得自己过的是苦不堪言的日子,可在人家的眼里,这已经是很不错的生活了。于是,大战连招呼都不用打,就马上开始。猝不及防的魔族,在对手的袭击下,溃败的很快。而草原上的战斗,就是打不过就跑,欺负的就是不能跑的……可对手如果也能跑呢? 魔族终于抵挡不住,甚至想要和蛮族讲和,一起对付这恐怖的对手,但是没等他们找到蛮族谈谈,对手就已经把大刀架上了他们的咽喉。随后,更富饶一些的北疆又落入了那些人的眼中。以贪婪为本性,以掠夺为己任的人们,马不停蹄的对北疆发动了攻势。 很多人对战争的认可都是政治的延续,但对于这些人来说,战争就是为了吃饱饭,为了抢女人,为了发大财,为了有奴隶可以使唤。这是他们生活地位的提高,也是他们博得勇士美名的途径。 北疆……就这么陷入战火。 城头上的楚军已经准备就绪,各种守城器械一一完备。弓箭手分布在城楼,偌大的床弩调整好姿态,瞄准着下方的敌人。 “秦总督,他们很难对付。”仲冲低声道:“你来这里,的确很出乎我的意料,而我们的敌人,并不是只会杀人放火的。” 秦飞凝声道:“这些人还会玩什么把戏?” 话音刚落,三辆黑色的马车从城下的军阵中走出,在阵型前方停下。 城头上的官兵不明就里,攻城的器械很多,总不至于让三辆马车前来攻城吧?这不是跟大家伙儿开玩笑的吗?秦飞的目光却渐渐凝重了起来,护城河就在他的眼前,河水同样是从山间引下,源源不断。但是,那些流动着的河水变得渐渐缓慢,以一种非常诡异的速度,一点点形成冰块,只不过是一杯茶的功夫,偌大的护城河竟然成了一层冰面。 那诡异的亮光,那光滑的冰面几乎可以当成镜子来照。城头上的官兵顿时一片叽叽喳喳,倒不是觉得惊恐,而是已经超出了他们想象。自幼在北疆这片土旮旯里长大的官兵们,能够亲眼看到一个七八品的高手就已经是烧香拜佛的大喜事了。突然冰住一条护城河……这比大冬天巨雷劈死人还让他们觉得难以置信。 “对面有念修!”秦飞随即摇了摇头:“他们应该不是这种叫法。” 仲冲沉吟道:“有办法么?” “要是别人来了,就不太好说,不过,既然我辛辛苦苦跑来这里,又怎么会眼看着你们吃瘪?”秦飞笑道:“方才我就感觉到,对方的三辆马车里,传出一些跟念修的强大念力十分相似的东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说那就是念修了。” “他们利用自己的能力,迅速将护城河冻上,如果进入两军交战阶段,以他们刚才发挥的本事,可以影响一个弓箭方阵,无论是加强自己一方的射手,还是减弱我们的攻击力。如此以来,他们的进攻就显得势如破竹。禁城虽然牢固,在这样的攻击下,是不是能够保得住,那就难说的很了。” 秦飞仔细的向那三辆马车看去。黑色的车厢倒没什么特别,无非是一些比较坚固的木材,也看不到什么花纹和图符。每辆车有两个车夫,一个驾车,另一个是备用车夫。而每辆车的车前都站着两个人。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看样子是守护着车内的人。 “对手有三个。而你只有一个人!”仲冲淡淡的说道:“就算秦总督准备冒险,我估计,你能杀死一个已经很不容易了。对方人多势众,你一去,他们大队人马就会扑上来。我这个禁城,本小利薄,想要救你的话,势必要搭上血本。到时候,这城也就不用守了,直接送给对面那些人得了。” 秦飞并不在意,轻声道:“三人不可能都是同一级别的高手。势必有高有低,我可以试一试,只要抓住了主帅,那余下的两人根本不会成为大问题。” “怎么试?”仲冲反问道。 秦飞揉身一跃,雄姿傲立城垛,右手五指如虎爪般凝起,三道流光溢彩的念箭跃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有箭,无弓。 秦飞伸手探入腰间,从卫士的箭壶后取出一把长弓。仲冲是个识货的人,仔细盯着那张弓看了片刻,羡慕嫉妒恨的说道:“我全城只怕也找不出一把这么好的弓。” “吴国人送给我的,天目神弓。”秦飞笑道:“这弓的确犀利,虽然带着有些麻烦,可我也舍不得扔掉它。” 仲冲并不知道天目神弓到底有多厉害,但是秦飞有多少本事,已经落入他的心中。狼行虎顾的秦飞,握弓凝神,三支念箭虽然虚无,可那强烈渗人的杀人已让人不寒而栗。就在站在秦飞附近的官兵,都忍不住退开一段距离。仿佛只要挨的近了,就会被秦飞的神弓念箭给耗死。 三支念箭光芒炫目,若是一箭飞出,势必惊天动地。当日唐隐一箭,震慑整个东都。今日秦飞是在敌军身前,以三箭寻找对方最强者,自然全力以赴。 就连城外敌军都已看到了秦飞的动态,许多人已经下意识的举起盾牌。可那盾牌之物,就真能挡得住秦飞这三箭? 箭去,如白日金虹,仿佛要在一瞬间将天地撕成无数碎片,箭意所到之处,摧枯拉朽。而念箭从天而降,骤然一分为二,六箭。再分,便是十二箭! 仲冲嘴唇一动,正要想问,为什么要分箭,岂不是合在一起便是最强么? 他的话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念箭已破碎虚空,六名车夫齐刷刷的被钉死在车上,而那六名守卫马车的战士,倒是一条好命,四死,两伤! 最右侧的那辆马车,似乎干扰了念箭的疯狂。狂飙般的念箭神使鬼差的从那两名战士身侧掠过,强烈至极的箭意,将他们震伤,却取不了性命! 秦飞冷笑道:“原来是你!” 第325章 有问必答 一个人最怕的就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在哪里,既然已经找到了那个目标,就要顽强的出击。哪怕对手比自己强大,哪怕对手可以毫无压力的完胜! 秦飞既然已经找到了这个目标,自然不会怠慢。他骤然跃出城墙,整个人就像一只大雁,潇潇洒洒的从城墙跃下,他的身影沿着城墙,划出一道令人惊叹的弧线,双脚刚刚挨到已经冻成冰面的护城河,便瞬间哗然而出,脚尖在冰面上轻点,人已如一阵风似的飘向对面那成群结党的敌军。 敌军突然看到一人从坚固的城墙跃出,不过他们严密的军纪并没有让大队人马喧哗起来,而是十分谨慎的将弓箭手阵型向前方推进。秦飞马不停蹄,已经飞向那些前进的弓箭手。 万箭齐发,天地间密集的长箭几乎让天色暗淡,直飞秦飞。那密麻的程度,哪怕只是一只蚂蚁,也会被万箭穿心,牢牢的钉死在路上。只是,秦飞并不是一只蚂蚁,他是一个强有力的人。他的修为,无论是在楚国还是吴国,无论是在水晴空的眼中,还是解铃的手中,都是楚国一等一的人才。 这疯狂的长箭没有夺去他的生命,而三里来多的路程,在他的脚下只是片刻而已。对方的弓箭手甚至已经无法记得自己呼吸了几次,就已经看到那个恐怖的身影来到自己的马车之前,大手展开,向着无力反抗的马车捏去。 是捏!如果把秦飞想象成一个滔天巨人的话,他的一掌足够把一辆马车给捏成粉碎。 车前的武士已经死去,车夫早已被钉死在马车上,没有余力的马车只是做出了他们最本能的反抗。 秦飞的脑海中忽然一片眩晕,他根本无从寻找到底根源是在哪里,而是下意识的凝结意海,将那些自卫的念力从脑海中驱逐出去。随即,一掌破开最右侧车门,大手往里一探。 一支利刃坚决的斩向秦飞的臂膀,车中的人已经动用了最不想使用的武器!一个念修如果被逼迫到需要和人短兵相接,那就距离死没多远了。 秦飞就是在这么逼迫他,而他的手掌伸处,触手之间的感觉倒是有些奇怪,软绵绵的,还带一些弹性,最让他有些迷茫的是,打开车门之后,第一下传出来的并不是对方的攻势,而是令人有些眩晕的香气。 这种香气并不是随便走到一条大街小巷就能闻得到。而是,一股来自女人身上的香气,于是,秦飞想也不想,去他二姨姥的,先把人抓出来再说。 大军一片震动,在他们的眼中看来,秦飞大手一招,已经把一个纤纤弱质的女子从马车里抓了出来,并且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直接把那女子夹在腋下,冲着无人的地方直飞而去。弓箭手大声喧哗却无济于事,在这样的情况下,放箭很有可能伤了他们并不想伤害的那人。可是秦飞已经把那人掠入手中…… 于是,万众一心,大批骑兵从两翼蜂拥而出,齐刷刷的想要把秦飞堵截在他不能去的地方。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堵住秦飞,那就是简单任务了。可惜,秦飞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让人随便蹂躏的家伙,他脚步加快,顷刻间便已经掠到城池面前,手臂一展,扣住了吊桥的铁链,随即纵然高飞,带着那个稀奇古怪的女子,从高墙上进入禁城之内。 仲冲快步上前,朗声道:“秦总督?” 秦飞根本就没有放开手中女子的意思,只是淡淡的说道:“我要审讯!” 审讯对于察事厅的人来说,就像每天肯定要吃饭肯定要睡觉那么自然。随随便便一个人进入察事厅的手中,一会儿功夫,让他承认自己是一条狗也有很多人想都不想马上就承认。 秦飞带着那个女人进入了城楼的另一侧塔楼,数以百计的卫兵,在城楼之外守护着。 “你……”秦飞想了想,还是问道:“能说话吗?” “你们的语言很难写,但是并不难学。”那女子平淡的说道:“虽然写字对于我有些困难,可是随便说几句话,并不难事。” “我得劝告你在前边,你们区区一个城池,是无法抵挡我们的大军。也许几天,快的话,也许只要一两天,这座城池就得改名换姓。我不期望你能那么大度的放过我,所以我的丑话说在前边,如果你能够把我杀死,最好现在就杀。过了那么一两天,就算你想杀我,也未必有那个能力了。” 那女子的话冰冷却含有深沉的韵味。虽然没有直接威胁秦飞,但她也带出了一些恐怖的信息。 杀她,并不要紧,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秦飞微笑道:“杀你,并不是难事。不过,我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 “你们从哪里来?你在这些人之中又是什么角色?”秦飞淡淡的说道。 那女子丝毫不感觉意外,想也不想,便是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比起那些可以作战的战士,我多的只是你们常说的念力。” 秦飞有些漠然,这个女人并不是她自己说的这么简单,能够瞬间带动其他两人,把护城河变成一条冰河,为攻城的军马扫清最大的障碍,已经说明了这个女人的本事。假如不是自己突然袭击,把她从乱军之中抓来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而他的想法却瞒不了这个女人。她静静的说道:“这次对于你来说,充满了意外。第一,我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偏僻的一座小城,居然有如此高手在。第二,当我们冰冻完成之后,大队人马很快要发动进攻,就算你有多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抵挡我们。第三,我们最强大的人根本就不在,你侥幸占了个便宜而已!“ 秦飞冷笑道:“就算是我占了个便宜,现在被抓过来的,始终是你,而不是我!“ “那你可以试试!“那女子毫不逊色的说道:”不妨你现在再冲一次阵。如果能活着回来,你问什么,我便答什么!“ 第327章 万丈冰窟 秦飞笑呵呵的拨弄了下头发,激将法这种老招数,对于秦飞一点用也没有。且不说他在察事厅混迹已久,就算当年在菜市街,那些地痞无赖已经把这招给用烂了。城外大军如云,自己又不是铜头铁臂,真当有九条命吗? “我这人一向不喜欢逼人太甚。”秦飞悠悠道:“察事厅这三个字不知道你是不是听说过?进了察事厅,就算是哑巴,他也得开口说话。就算是瞎子,他也得翻开眼睛瞅瞅这地方。你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我都不忍心跟你说些酷刑。所以……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一切,我也会让你心满意足。” 那少女皱了皱眉头,但是从她的神色可以看得出,察事厅这三个字,她绝对是听过。 “你……是……?”她迟疑了片刻,反问道。 “秦飞!” 少女轻柔的点了点头,完美的脸庞不经意的划过一丝笑意,只是那温柔的话语,却带着几分残酷:“原本只是想拿下一座城而已,没想到,还能顺手捡到察事厅新一代最风生水起的人物。秦飞,就让这座城,为你陪葬吧!” 秦飞忽然觉得有些不妥,这女子似乎不应该这么轻松就被自己抓进来。而且,她到了城内,并不惊惶,也不无助。这年头在秦飞脑海中只是一闪即过,但就在这城内,就在这个房间里,一切都开始向最恐怖的方向发展。 一只芊白小手随意似的伸出,挽出小小指花。一片,对,就是一片,如海浪般滔天,如狂风般肆虐的寒意,就在那一朵小小指花上诞生。首当其冲的便是水,水杯中的水几乎是一瞬间冻成寒冰,再疯狂的爆裂,将瓷杯崩的粉碎……雪亮的兵刃转眼间弥上冰霜。 功力稍逊的士卒一个呼吸间就已成为冰雕,再一个瞬间,便碎成片片冰块。 秦飞饶是功力深厚,也在一息间惊诧莫名,全身真气喷薄而出,抵御着这嗜杀的寒意。 那女子脸色俏寒,心中却有一丝暗暗得意。以她今时今日的功力,根本不足以能在城外,将这一座偌大的城市变为一座寒窟。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她在城内,周体散发的寒意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周遭方圆全部变成冻地。 想要进入这座守卫森严的城市,没有太好的办法。想要赶着车靠近城边,很久就要被那些密雨一般的利箭射成刺猬。这城内并非没有高手,像仲冲那种级别的人物,如果敢于拼命,就算他掉了半条命,这女子一条命也肯定陪葬了。 所以,想要进城,最好的办法,就是被人抓进来,而且是毫无被人戒备的情况下。秦飞就在这一刻充当了这个角色。没有人会怀疑秦飞的能力,被秦飞抓进来的人,是他们实力不济。而秦飞……除了天底下少数几个已经厉害到通天大人物,还有他抓不了的吗? 秦飞从来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这样的人物。在这一股寒意肆虐上身的一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保护自身,再往周遭看去。 稍远处的护卫已经发现了不对。城内的守卫绝非庸碌之辈,他们发现问题,就马上要解决。遥远处的护卫已经弯弓搭箭,遥遥箭支向此处飞来。 就算是再犀利的弓箭也无法穿透那夺人心魄的寒意,闪烁的箭矢只是刚刚进入寒区,便立刻成为冰块,再一片片碎落在地。 那一片寒意越发弥散,就像是一股无法阻挡的寒流,狂暴着向四周弥散开去。 说到现在,秦飞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人才,他见过有人以念力为箭射杀他人,也见过有人曾经以念力幻化出无数种境界。 只不过,他从来也没有想到会在这座小城里以念力来形成无限冰窟的女人。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的寒暴已经无可阻挡。越靠近她的身体,那股寒意越让人觉得如堕冰窟。 更让他恐怖的是:转眼之间,在他一侧面,看到一个护卫,手中的钢刀已经举起,只不过还来不及劈下,那柄钢刀已经率先变成了一柄冰刀。随后,这个人整个都变成了冰块,仿佛是一阵风吹过,仿佛不知名的一点点力气袭入他的身躯。顷刻之间,他的人连同他的刀都化成了一地冰块。 那个年轻的女子面不改色,她微微闭着双目,仿佛是在调动天地间的元气来发动这一招----万丈冰窟。 她一个人在城内,就已经让城外所有的人感到了压力。 塔楼已经变得遥遥欲醉,弓箭、刀枪、马匹……一个又一个人化为了冰块,一匹又一匹马变为了冰马。就连他们身处的城楼仿佛就在转眼之间蒙上一层寒霜。 寒霜并不能让士卒感到可怕,但可怕的是那个女人,就连秦飞的本事都不能欺近她身前三丈之内。 如果纯粹以念力来记的话,在秦飞见过的人当中,这个女人至少可以排进前两名。如果唐隐还不能战胜这个女人的话,秦飞就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能制服于她。 但是此时此刻在这座城里,唯一有能力对付这个女人的便是秦飞。他翻身跃马向后退了几步,一手在虚空中一抓,仿佛抓住了一把长弓。另一手以念力为箭,瞄准了那个女人,这一箭出去恐怕是石破天惊,但能不能打破这个女人的界限,谁也不知道。 这一场令人感到诡异而又充满了恐怖气息的战斗其实从开始到现在也只不过过去了十几息的时间而已。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有无数人死去,已经有无数人想到了逃走。在人类最不可知的力量面前,一切都变得是那么苍白无力。 秦飞的眼睛看着这个女人,仿佛在告诉她,这一箭只要我放手,就一定能够杀了你。但是那个女人始终微微闭着眼睛,她看不到秦飞的眼神,也不知道秦飞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但是她也能感到那一丝危险。仿佛是在那一瞬间,仿佛是在秦飞的念箭要发出手的那一瞬间。她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眼角的余光已经扫射到了秦飞弯弓搭箭的模样,她陡然感到一阵心寒。这是她从北方而来,见到的最强大的男人。 秦飞缓缓地松开了手指,那一支念箭立刻就要从长弓中窜出。虽然那是由念力打造的长剑,一般人本不应该看见,但是在那个女人肆无忌惮的寒气之下,念力也仿佛渐渐形出了长箭的模样。每一个人都似乎能看见,念箭在不断地向那个女人飞去。每一个人也仿佛都看见,那个女人的寒气在不断剥离着长箭。尖锐的箭尖散发着死亡的寒光,肆无忌惮的寒意仿佛就要在一瞬间就要将这些长箭剥离的干干净净。可是,念箭没有消失,那个女人的寒气也没有减弱。两人就这么形成了居空中的僵持。 那一道虚无缥缈的念箭一点一点向那个女人飞去,距离她的身前还有两尺多的距离。却始终无法更进一步,仿佛每前进一点点都要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样。而那个女人神色也显出了神色极为紧张的模样。 她知道,如果她稍有松懈,这支念箭就会立刻飞过来将她击杀当场。当她从北方来的时候,她对中原的各大高手都有所了解,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城,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有这么深厚的修为。这是一场搏命,是用自己的命去搏这个年轻男人的命。同样,这个年轻男人也在用自己的命去搏全城人的命。 这城,不论是老百姓还是官兵,包括城外的那些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冲进来大开杀戒的敌人,他们都在等着两个人胜负的分出。当然有了秦飞这一箭,这个女人的寒意不能再四处散发,城内的情况也好了很多。许多抵挡不住严寒的官兵已经尽量跑的远远的,城内许多老百姓已经从衣柜里找出许久都没有用过的棉袍、棉被裹在身上,想要来抵挡那令他们**噬骨的寒冷。 突然间,有一道人影闪进了两人附近,他不敢走的太近,大概离两人的身影还有十来丈的距离。他缓缓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铁弹。这种铁弹里面放置的是极为难得*。通常只要拉开引线,扔出去,便是一场小小的爆炸。用这种爆炸来对抗跟水火相克应该有异曲同工的道理,只不过,当他刚刚把那个铁弹举出来的时候便惊讶的发现铁弹上面蒙上了一层寒霜。如果再不立刻丢出去的话,仿佛马上就要在手中爆炸似的。这个人在城中也有几分修为,他还能够抵御这种寒冷,只是他很清晰的知道:如果让这个女人在塔楼里完成这一次寒意风暴,城内将没有一个人还能活得下去。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敌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到他们攻破城门的时候,无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一定都会死在他们的长刀之下。 他不假思索,立刻将引线拉开,将那枚铁弹向那个女子丢了过去。他满心希望的看着那枚铁蛋,只是铁蛋飞着飞着便渐渐地变成了一团冰,远远还没有飞到那个女人身前,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里面黑漆漆的火药仿佛被水打湿了一般,黏在地上,看着就像一团泥巴。 那个女子还在集中精力和秦飞相拼,但是有人过来偷袭又怎能让她不恼火?偏偏这个人还是有几分修为的,不像一般的士卒只要接近她的寒气就立刻变成一具冰尸。这个女子十分愤怒,右手微微扬起,伸出一枚手指,冲着那个丢铁弹的男人摇摇一指,几乎是一瞬间,那个男人便变成了一块冰雕。随后,那女子的手指轻轻往下一滑,有很细微的“嗤”一声,就像是长刀切开了西瓜,又像是一张画纸被从中撕开似的声音。而那个男人变成了两半,重重地倒在地上,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因为他的血液早已被冻成了冰。 看着自己人惨死,而自己又什么都做不到,秦飞心中怒火冲烧。一直以来,他很少有机会和真正的念力高手以念力相拼。在他的心中,觉得自己的念力还不错,他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么厉害。可是,在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只是看着自己人惨死。这把怒火几乎要把秦飞的心头烧成灰烬,那一支念箭还在他的念力控制之下。只是秦飞已经不想再这么耽误时间,他伸脚一挑,从地上挑了一支还没有来得及变成冰棍的长矛。双手一握一摆,长矛就像跟了他一辈子似的,在他的手中,摆出一个极为冷血的造型。他便这么顶着长矛一步又一步向那个女人走了过去。每前进一步,他身边的寒意就多了几分。他的头发已经凝上了寒霜,裸露在外面的脸仿佛已经被冻成了一张纸,只要有一个小孩子伸出一根小手指碰一碰,只怕这张脸就会垮掉。双眼就快要睁不开,这种要命的寒冷就仿佛他赤身**走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 尽管情况这么恶劣,可他还是一步又一步向那个女人逼近。枪尖早已顶到了念箭的位置,只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人居然彻底睁开了眼睛。看着秦飞,微微一笑,说道:“你知道吗?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拉着你,一起去死。”“想要杀死我,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也不介意去死,只不过,你想拉着全城的人陪你一块去死,那是万万做不到的。”秦飞也这么丢下一句。跟着身影又往前进了一步,枪尖也离那个女人更加危险了几分。 那个女子的脸色稍微变了变,她仿佛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在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你再逼我的话,我只有使出最后一招,就是把自己彻底变成一个冰窟,连带着这座城,连带着城里所有的人……”没等她说完,秦飞就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你无非是想告诉我,只要你愿意,这座城也得给你陪葬。可是,我不相信你有这么大的能力。如果你真有这样的本事,刚才又何必被我抓进来?被困在这座城里呢?”这番话说出口,秦飞微微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但是在这样的寒意中,牙齿的雪白并不能表示它有多么干净而让那个女人感觉一丝死亡的惧意。她还是鼓起勇气接着说了下去,“当我寒意发动的时候,外面的军队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如果他们感觉不到寒意的话就知道我已经死在城里,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会毫无顾忌,会用整座城反复地进行血腥的攻打。到时候,这样的死亡率是你们也不愿意承受的。” 秦飞再次往前踏了一步,手中的长枪朝着那个女人的面门又进了几分。他冷冷的说道:“那就看是你先死还是这座城先死?” 第328章 商议 能够进入这座小营帐的人,出乎秦飞意料。他是一个中年男子,一身淡蓝色长袍,头顶带着高冠,脚下褐色布靴。他和那些凶残冷酷的士卒不同,和那个貌美如花的念师也不同。因为他,怎么看怎么是个从中土跑出去的移民分子。 秦飞念力一扫,四周无人。眼前这个男人不知修为,想来应该不会太高。如果他能够以绝对优势击杀秦飞,就不至于还要玩小营帐这一招了。 走进营帐的男子,笑呵呵的摊开双手,示意手中并没有武器,他的声音平淡充满和谐的味道:“如果是和人打架,随便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都能打倒我。对于武力,我从来都是没有兴趣的。我是个读书人,喜欢跟人谈谈人生,聊聊将来。” “我姓郭,叫我郭营就好,从你的眼神,我就能看出来,你知道我是从哪里出去的。”郭营淡淡的问道:“敢问尊姓大名?” 秦飞漫不经心的说出自己的姓名。在四周无人的情况下,这个男人就算有什么后招,也难不住秦飞先杀了他两人。通常,只要不是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去赌一场胜算不大的局。秦飞觉得有点意思,一般人都喜欢先礼后兵,而这些人刀枪在手,战马奔腾,一旦受挫,回过头来玩一把先兵后礼。怎么看郭营都是个念过书的人,难道那些之乎者也都念到狗身上去了么? 郭营当然不知道秦飞正在心中默默的诅咒他。他展颜一笑,扯过营帐里早已准备好的小马扎,送到秦飞面前一个,自己施施然的抱了个歉,卷衣坐下。 “秦公子,当年大魏国四分五裂,各国轮番征战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几百年。我知道的消息,楚吴争霸,是楚国占据上风。如果不是吴国有天险在手,只怕就连最后的吴国都被楚国吞并。如今楚帝超绝霸伦,是难得一见的奇男子。自从神武帝之后,如果在他的手中完成一统,并不会让人觉得诧异。” 郭营巧妙的打开了话匣子,见秦飞并没有阻拦他的意思,便接着说道:“早在几百年前,我们郭家也曾人才辈出,鼎盛时期,郭家子弟,在四大国都有高官要职。那时候,各国君王重才不重出身。我们郭家人口繁多,每个子弟的心中,各有各的想法,并不是人人都想要效忠某一人,甚至还出现过想要凭借郭家的影响力,去争夺天下的狂热之徒。当然,这种狂热之徒,虽然不会被我们家族自己消灭,但他们只要敢在外边暴露这样的想法,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我们家也不会为他们报仇!” 他很潇洒的笑道:“一个人明知道是死路一条,还要提着脖子硬上。这样的人,对于家族带不来什么好处,而是会随时把整个郭家拖入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一个偌大家族,不会为了某一个人,而置于险地。” 秦飞轻轻的瞥了他一眼,还是弯下身,在小马扎上坐下。在历史千年时光中,不知道多少猛将名相,更不知道多少豪门大族起起落落。也许当年的一个小牧童,看似不起眼,多年后,他便一手缔造了难以超越的大家族。也许当年的一个小和尚,穷的去要饭,却打造了一番璀璨的风光。也许,当年只是个小小的书店伙计…… 像郭家这样的豪门大族,风光无数年,再黯然落幕,在许多本史书上都有记载。只不过,像他这样的家族实在太多,能够笑到最后的,才是王者。 秦飞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在四国争霸的时代,你们的家族做了什么?” 郭营提起家族,脸上写满了自豪感,并不是他刻意要写在脸上,而那是从心底里发出的真情实感。或许楚国人吴国人已经不大记得郭家的人,但郭家的子弟,一定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们的祖先曾经多么威风八面,多么笑傲天下…… “我所在的那一支,一向本着最稳妥的原则做事。说得难听点,就是宁求无功,不求有过。在当年的郭家风起云涌之时,显得默默无闻,甚至会被其他支脉嘲笑。但,最后的事实证明,我的祖先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如果不是他们,我们郭家早已被满门抄斩,家里只怕连一只活着的老鼠都跑不掉。” 郭营意味悠长的说道:“既然是四国争霸,必然是烽火连城。这样的时代,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早上出门的时候可能还是大臣,晚上回家的时候,身后已经跟着大批御林军等着来抄家灭门。战场上更是起落非凡,尤其是大宗师这样的怪物,他们如风一样掠过战场,所过之处,哪里还有一合之将?在小规模的战斗中,一个大宗师足以决定胜负。” 这番话,谁都能反驳,就是秦飞反驳不了。当年的水晴空,带着秦飞纵横草原,杀得魔族哭爹喊娘,当真是所到之处,挡者披靡。从心底里,秦飞也很赞同郭营的看法,作为一个吃过甜头的人,现在想起此事,心里还有几分得意。 郭营悠然叹道:“便是因为如此,我的先祖们才谨慎的谋划着未来。果不其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郭家渐渐到了一个危险的时刻,是从吴国那边开始,郭家子弟纷纷落马,镇抚司砍瓜切菜一般,愣是让一个郭家子孙都没能活着渡江。随后,各国的郭家子弟也陷入困局,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朝夕变化的局面,已经让人没有信心去面对。” “先祖知道这样的局面太恐怖,便拿出当年安排的计划,让子孙们一批批离开。而,这个时候,各国发现了郭家试图离开的举动。大批军队和高手,蜂拥而出。他们可以不择手段,也可以不顾廉耻,击杀我们郭家人。”郭营冷笑一声,刺骨寒意仿佛从营帐外袭入帐内,就连秦飞这样的人物,也觉得郭营的冷笑,带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你不是去了异域?看来,各国的追杀并没有完全成功。”秦飞笑道。 郭营苦笑着摇了摇头:“逃走是一个艰难的工程。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做出牺牲。有的长者,付出自己的生命,掩护那些孤儿寡女逃走。有的女子,不惜牺牲色相,去满足边卡官兵的兽.欲,才能换去出关的道路。事后,她们几乎都自尽于此,一个女人内心的道德和族人的生存交战的时刻,除了死,她们还能选择什么?” “我们的族人就这样一步步熬到了草原。还得千辛万苦的躲避蛮族人的发觉。因为,我的先祖从远游异士手中,曾经得到一本笔记。记载着他们误打误撞,走过草原,见识过的另一片天地。先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如果到了那个地方,真的没有所谓的生存,郭家人咬着牙也要活下去。” 郭营侃侃而谈,但始终没有去看她一眼,仿佛他来了这里就是要和秦飞拉家常似的。这种略显诡异的气氛,让秦飞有一点疑惑。他的念力一直控制四方的动静,但一直是毫无声息。总不会是郭营故意来拖延时间,让他们之间的高手前来抢夺。 “郭家到了那个地方,果然有人在那里生活。我们逃亡了那么久,身上就算出门的时候带着万贯家财,到那时候也已经穷困潦倒了。只不过,郭家傲然于群,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的祖先沉默而低调的在那里,学习他们的生活方式,学习他们的语言。祖先们开馆收徒,虽然我们学的文化跟他们不同,但天底下有这么一个道理。只要是有本事有文采的人,很难被埋没。” 郭营笑道:“于是,郭家在那里也渐渐风生水起,作为外族人,在那儿能站在高峰,实在是难得一见。” 秦飞若有若无的说道:“那倒是,就算我家养条狗,平素也得给它吃点肉,遇到事的时候,才方便叫他去咬人。” 这句话看似没有脏字,却不亚于一巴掌抽在郭营的脸上。读书人最重的就是颜面,被秦飞这么一倒腾,他的面子算是丢完了。郭营并不是一个软绵绵的男人,反而气势如虎的反问道:“秦飞,如果你天生是楚国人的话,你的祖上应该不是楚国人了吧?要知道,以前只有一个大魏国。你现在帮着楚军,算不算是楚国人养了条狗,给点肉吃?” 秦飞眼角的余光从郭营脸上扫过,那眼神中并没有鄙视的意思,也没有嘲讽的味道。只是说出来的话,实在是让郭营难以接受:“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没有大魏国的时候,大家一样是在活着。大魏国散了,甚至是被灭了,只是分合的节奏罢了。楚国人也好,吴国人也罢,算上以前的唐和魏。大家撇开先祖父母,好歹都是一个民族。是吃着差不多的饭,喝着差不多的水长大的。我们的读书文字修为武道是一脉传承的。” “这不是养狗。这是一大家子里好几个兄弟打架闹分家。最后打赢的那个就成了家长才对。而你们郭家就不同了,投身异域这种事,我不怪你们。可我想,那些异族人,也不是突然就吃菊花吃坏了脑子,神经病一发就跑来草原打打蛮族人,再提兵进逼的吧?你敢说,眼前这场大战,跟你们郭家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郭营就算有心撒谎,也骗不了秦飞这样的高手。 的确,在那边冰天雪地的岁月过够了。那儿广袤但是荒凉。那儿是水土养不出堂而皇之的文明,那儿的生活永远单调而无聊。就连郭家想保持血统,都得想尽办法,没事跑出去找找人贩子,看能不能从中土拐出来少女。当然,这种方法拐出来的少女,自然谈不上多么美丽动人。有一些甚至是青楼女子,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郭家也只能咬牙接受,他们总不能接受子孙和那些异域人通婚,生下一群分不清是哪儿人的胎儿。 中土战火通过种种渠道,传到了郭家人的耳朵里。他们心中一动,随后不断派人刺探军情。燕王开始的谨慎,后来的反击、楚国和吴国交恶的背景、雪原的战斗…… 既然有机可趁,那不趁的就是笨蛋。 郭家毫不犹豫的发动全部力量,劝说进军。所用的理由,自然是那里的土地多么多么肥沃,那里的女人多么多么美貌,那里的金银财宝多得花不完,那里的…… 反正是喜欢用马刀说话的民族,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煽动? 中间少了一部分,因为没有写好,明天补上。对不起 第329章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郭营淡淡的瞥了一眼正在营帐拐角处的少女,喉咙里有些不太情愿的说道:“秦飞,你能抓住她,已经很出乎我们的意料。不过,事情怎么处置,还是得看你的意愿。你看得出来,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只要一巴掌就能把我打成一滩泥。但是,她不能有事。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这里就要承受我们戎皇的无尽怒火。” “戎皇?”秦飞浓眉一抬。 郭营点了点头:“越过蛮族的土地,继续向北,那里有一片荒无人烟的绝地。许多人以为那是不毛之地,极少有人敢于踏过那片土地。于是,也只有极少人才知道,那儿生活着极为强大的戎族。戎族战士带甲三十万,个个骁勇善战。一旦遇到紧急战况,所有成年男子的家中几乎都有祖传的战甲和武器,稍稍夸张点的说,组建七十万大军,并不是不可能的。” 秦飞冷冷嘲笑,吹,你就继续吹。 郭营又怎么可能看不出秦飞根本就不相信他呢?迟疑片刻,他还是低声说道:“她是戎皇第十三个女儿丹木。从小她就被戎皇座下的高人看中,愿意倾囊相授。戎皇子女众多,对丹木还是极为喜爱的。现在戎军散布各地,要是丹木有什么意外,我敢保证,戎皇绝对会把座下兵马全部调集到此地,用鲜血来洗清女儿的耻辱。” 秦飞站起身来,厚重的小皮靴踩在营帐里那坚固的土地上,地面也发出不堪忍受的声音。他一步步向丹木走去,近到她的身前,这才蹲下身,丝毫不以男女之别为意,伸手托起她华润细腻的下巴,笑道:“原来还是位公主。” “话说你被我抓住第一次的时候,利用我一次。随后万丈冰窟的念力又让我难受一次。很久都没人能把我坑到这份上了。你我对决之时,玩的就是一条命。越是靠近你的身体,那磅礴难当的寒气越发逼人。要么就是你把我变成冰雕,要么,就是我一枪挑落了你。” “不知道是你倒霉,还是我走运。”秦飞施施然的说道:“你不还是被我一枪顶在咽喉?” 时光若是回到那一刻,果然是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丹木俏丽的脸上满是愤怒之色,只是她被秦飞束缚,一身修为无计可施,就连开口说话都成了奢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飞的手指,若有若无的在她下颌轻轻抚摸。这种愤怒难以言表,即便是被秦飞抓住,那是为了军队的胜利才做出的牺牲,之前被他一巴掌抓在胸口,就当为国捐躯了。 可现在?第二次被秦飞抓住,他居然敢好整以暇的伸手过来摸下巴。这下巴……跟胸口一样,哪里有男人摸过?要是能逃出生天……丹木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把秦飞抓回去,狠狠的阉他几百遍,要用凌迟的手段,把他那邪恶的一块肉切得比猫食还烂…… 秦飞当然不知道丹木心中的恶毒念头,只是饶有兴趣的叹了口气:“在极北之地长大的女人,居然也有皮肤如此好的,真的难得。想必富家千金,每天用珍珠粉牛奶洗脸,也不是什么假话。” 郭营见秦飞压根就没把丹木当女人看,心中不安,也快步走了过来,陪着笑脸说道:“丹木公主在戎皇眼中地位很不一般,还是恭敬点好。” 秦飞哑然失笑:“恭敬?她假装被我抓到,进城就念力杀人,那时候她怎么不恭敬?她第二次被我抓到,现在软绵绵的像一只兔子,为什么还要我对她恭敬?” 秦飞冷眼一扫郭营:“要不是你主动撤军五里,再箭书约我出来聊聊,现在你看到的就是丹木的尸体。” 郭营被憋得说不出话来。如今的局面已经超出了他的预算。本来,他是不希望丹木主动混进城。要知道,以公主之尊去破城,破了吧,那是理所当然的。要是公主被人给破了,那杀头罪名就是自己的。要是只杀自己一个脑袋,倒勉勉强强能咬牙忍了。可那脾气暴躁的戎皇,万一一个冲动,觉得郭家人都看着不顺眼,又要来个斩尽杀绝的话。郭家人还能逃到哪里去? “好歹你我也算老乡。”秦飞放了个台阶,让郭营好有机会开口:“这个丹木,是我抓来的。如果你想让她活下去,开个价码出来,大家都好商量。” 郭营毫不犹豫,立即说道:“全军后撤,绝不再战。” 秦飞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这种话拿去骗小孩子吧。等我把这女人放了给你,你难道不会让戎军将领再整理兵马,重新打过来?下次想要抓这种级别的人质,难度未免有些太大。你们不说调动千军万马,至少也要有百十号高手守在她身边。开的价码太假,我可接受不了。” 几颗冷汗从郭营头上流了下来,他看得出来,秦飞这样的人软硬不吃。撤军已经不能让他动心,那金银财宝,美女真玩统统都是白搭。假如是要两军停战,这种事得戎皇说不打了才行。可戎皇千辛万苦,带领大军穿越绝地,已经摧枯拉朽的把蛮族打得哭爹喊娘,兵锋经略北疆,如果运气好一些的话,随时可能吞并半壁江山。 这时候,叫戎皇退兵,倒不如自己把脑袋一刀劈下来,免得麻烦。 “那你想要什么?”郭营定神平息,尽量让自己回到最清醒的状态。修为之人以命相搏,但在谈判的时候,这些文人墨客风流才子们何尝不是以命相搏?自古以来,骂死人气死人的事儿并不少见。如果可能的话,郭营已经恨不得把袖子卷一卷,露出半截并没有太多肌肉的胳膊,摆出一副斗争到底的架势。 秦飞伸手一指那个丫头:“我要她!” “她?”郭营顿觉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秦飞点了点头:“我已经说了,像她这样的人质,实在是太难找了。我辛辛苦苦抓到一个,当然不想很便宜的就跟你们做一次买卖。毕竟,我不是人贩子。这个女子,在我手中,至少需要一段时间,我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值钱的地方。再说,我看你郭营,在戎皇面前,也不是什么一言九鼎的人物。等我搞清楚丹木,不然的话,我可以直接去找戎皇谈谈。” 秦飞那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让郭营一股怒火从脚底板哗哗的往头顶上烧。 别的罪名先不说,光是失陷丹木这一条罪名,就足够把郭营给千刀万剐了。 而且,这个男人还说要扣留丹木一段时间……郭营好歹也算是个正常男人。他能看得出来,无论是以戎人的眼光,还是秦飞的审美,甚至那些蛮族人加在一起,都会觉得丹木实在是一个相貌身材气质都极为出色的女孩子。让她跟秦飞在一起几个月,就算能活着被放回戎皇面前,只怕回去的时候,肚子里也多了个小的吧…… 郭营努力咳嗽一声,脑子又机灵几分,沉声道:“你们常说什么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你这个价码开的实在是太高了。戎皇座下高手如云,丹木公主虽然天资聪颖,却不是戎皇座下最厉害的人。那些难对付的人要是来到这儿,你根本就对付不了。” “再说,戎皇杀伐决断,一生不愿被人胁迫。要是你希望用丹木公主来要挟戎皇,只怕适得其反。一旦戎皇决议定下,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为公主而赴汤蹈火!” 没等郭营说完,秦飞便笑道:“多少人赴汤蹈火我倒没兴趣,但是我能看出来,第一个掉脑袋的肯定是你。” “我这人做事不喜欢讨价还价,也不喜欢像菜市街的贩子们一样没完没了跟人扯皮。你们大军压境,我这儿兵力不足。这女人留在我手中,好歹是大家可以继续谈下去的本钱。虽然你家戎皇老婆孩子多如牛毛,但你我都清楚,孩子嘛,能出类拔萃的太少了。说不定还会有几个败家子。像丹木公主这样的女孩子……”秦飞低下头,又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接着说道:“换了是我女儿的话,我也舍不得她有个三长两短的。” 郭营脸色一冷:“这便是没法谈了?” “话不要说绝。”秦飞摇了摇手掌:“你回去告诉戎皇,我暂时留他女儿在这儿做客。如果他能够想清楚,大家以和为贵的话。不久的将来,他还能看到丹木。” “戎皇绝不会容忍你这一套。”郭营厉声喝道。 秦飞淡漠的说道:“我也不是随便和阿猫阿狗就能谈谈的人。戎皇要是不接受,这事就好办多了。大军开战总是要祭旗的,像丹木公主这样的人物拿来祭旗倒是刚刚好。我杀戎皇的女儿,他当然是要杀我报仇的。” 顿了顿,秦飞笑道:“一直以来想杀我的人并不算少,高手也很多。只不过,我却能一直活下去。两国之间,无非是兵对兵将对将。戎皇要找人来杀我,最好是真正的高手,别一个不小心,把命送到我手中了。” 第330章 返程 结束了一场并不算复杂的谈判,秦飞立刻下定了决心。这个女人的来历不算小,她的生存价值比一座城池要高贵的多。如果继续把她留在这里,戎族可能会派出无数高手,乃至于用最精锐最冷酷的人,想尽一切办法把她从城里救出去。 一旦她真的回到戎族那里,以这些嗜杀成性的人的本能,立刻就会对禁城发起报复性的进攻,说要把这座城夷为平地,绝非妄谈。如果不是出于这方面的担忧,仲冲又怎么会提前就把妇孺老幼送到安全的山里呢? 一阵阵刺骨的风掠过脸庞,随意呵出一口气,便能看着它在风中变成一股股白雾,随即消失无踪。丹木全身无力,她已经明白了秦飞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大,平素她自诩在戎族年青一代绝无敌手。但是大军还没来得及踏入中土,就已经遭遇了足以击败并击杀自己的强者,这份沮丧,难以言表。 她周身被秦飞封闭,坐在一匹红马上,以她从小到大的骑术,还能控制得住。可她心中也很清楚,如果她有想要逃走的意图,秦飞只需要一道真气,就足以将她斩落马下。当生命就在别人掌握中的时候,更令她意兴阑珊。 但她还是低估了秦飞,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从小背着书篓上学堂的乖孩子。他是在菜市街那样复杂的地方长大的,见过的人渣比好人的要多太多了。就连他的好兄弟成信都是个满嘴乱扯的骗子。可怜丹木只是个生长在高处,享受种种荣华富贵。身边要么就是爱她疼她的父母,要么就是怜惜她保护她的兄弟,再不然就是对她一片痴心的族人。 骗子?这玩意,丹木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 在人一生中第一次和骗子交手的时候,往往会被那些骗子把智商拉低到不堪忍受的地步,再被骗子们以丰富的经验打败。丹木自然而然没有胜利的机会。她只是路上走的太无聊,而秦飞又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闲聊。 开头往往是今天天气真好,又或者今天风声好大,再不然就是饿不饿,要不要喝口水之类的。这些平素人见面经常用来打招呼的话语,很轻松的让丹木开口。而两个人继续说下去的话题,就不知不觉的被秦飞引入到你们的念力是怎么修炼的?万丈冰窟是怎么回事?念力如何游走? 甚至连师傅多大年纪,高矮胖瘦都在不经意间被秦飞给套去不少。丹木并不是一个笨蛋,很多次她只是转念一想,就知道今天上了秦飞的当。随后暗暗下定决心,就算这个掠走自己的男人要砍自个的脑袋,也绝不再开口跟他说一句话。可是,她始终是低估了秦飞的口才。三下二去五,那两片秀丽美艳的嘴唇只要一开口,就再度被他套取几分情报。 秦飞这次带着丹木走的是小路,随身带的干粮比较多。他知道苏锦在回援北疆,可不想半路上跟燕王的兵马来个面对面。在小路里绕了三五天,琢磨着就算苏锦的兵马是用爬的,也应该爬回去了,这才带着丹木重新绕回了大道。 楚国还有许多地方没有被战火波及,虽然燕王暗地里的谋逆,两军不断的开战,让这些寻常百姓的日子也有些难过。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各种热闹,曾经有位史学家这样品论,即便第二天早上就要亡国了。前一天的夜里,妓院照样还会有嫖客进去寻欢作乐。 顺着大路走到怀州,秦飞长长的出了口气,这条路走的并不轻松,这个女人毕竟是一位念力高手,尽管自己已经封闭了她的气海。可天知道那些戎族人会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法门,把气海冲破?再说,丹木身份非同小可,随便掐手指头算算,戎皇起码也应该派出数以百计的人潜入北疆来寻找她的踪迹。 还要担心身边这个女人的反扑,更要提防被戎皇座下的高手找到。每天真是吃也吃不安稳,睡也睡不踏实。好不容易,天色已经晚了,看看时辰,再过一刻,城门就要关闭,可算马儿争了口气,两匹骏马都快跑成了瘦马,把他们带到了怀州。 城门守兵依然一本正经的检查着过往路人的行囊和身份。 丹木今天已经发誓二十遍,绝不再和秦飞说一句话,但到了怀州城门口,她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誓言:“这是把我押送到地方了吗?接下来就是你们察事厅的黑牢,还有传说中令人不敢目睹的酷刑?” 秦飞摇了摇头,笑眯眯的说道:“平心而论,用这种手法对你,我自己都会觉得伤心。只要把你留住,戎皇就不会轻举妄动。禁城的人应该很平安。这些天,我一直告诉你的,你们生活在那里好好的,就算来草原吧,这么大的草原也足够你们生活。非要打起来,你们的军力、谋略,各个方面比起我们都有差距。趁着现在楚国自己乱了点,还能沾点便宜。真要是被我们大军粉碎了你们的美梦。到时候,你们想安安稳稳的回到草原,都很难。” 丹木依然不屑一顾,轻轻抬起头,或许就是四十五度角的位置,哼了一声。 秦飞跳下马来,一手牵着一匹马,缓缓向城门走去,口中接着说道:“你们打蛮族,觉得很顺手。可你们却不知道,蛮族当年也曾雄霸一时,他们肆无忌惮,杀人如麻。最后呢?被打出去,回到草原。历代君王轮番对他们用兵,打得他们闻风丧胆,就连自己内部都开始窝里反。” “那是他们,并不是我们。”丹木冷冰冰的说道:“戎族军队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军队,戎族的高手如云。父皇深谋远虑,料敌如神。你抓住我就想当我是筹码,想的太天真了。” 秦飞根本不理会她,轻松的耸了耸肩膀:“那你倒是活不下去了,自杀呗。” “人活着就想继续活着,除非心灰意冷,又或再无一条可走的路。若不是绝境在前,谁又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秦飞冷笑道:“在我面前吹牛说豁出去这条命的人多了,只要还有个缝隙,就马上想拔腿开溜。” 说到这里,秦飞不由得一顿,心中陡然回想起,当年的水晴空,若不是跟着自己来了京城。若不是被易总督和庞真联手夹击,又被无数高手兵马围困的水泄不通。又怎么会如此死去?以往,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天底下又有什么地方,能困得住他? 见到秦飞的神情有些黯淡,丹木微微抿起嘴唇。男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心情好的时候做什么都顺心,要是碰到心情不好,那就坏了,身边就算有人打嗝都能惹起他们的怒火。 两匹马,两个人,来到城门口。守兵厉声喝道:“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来么?” 秦飞懒得搭理他,取出察事厅腰牌,丢到那个守兵手中。 守兵这辈子见过的最大官员,无非就是自己的上司和城里的太守。还是执勤站岗的时候,远远的瞥一眼而已。他拿着腰牌,左顾右盼,不觉这个狼牌有什么特点,更要命的时候,他还不认识字,后边那一排‘察事厅总督秦飞’七个大字,在他眼中一个都认不出…… 一名队长见他如此迟疑,快步走了过来,冷冷的扫了秦飞一眼,劈手将那块腰牌夺了过去,目光刚刚落到那一行字上,入手冰冷沉重的狼牌顿时压垮了他的官威。几乎是顷刻间,翻身拜倒,高声叫道:“怀州守备所九队长高林泉,拜见总督大人。” 连那几名还若无其事的守兵也顿时吓了一跳,总督?也不管那么多,队长都拜倒了,自己还装什么二愣子? 十来名官兵纷纷单膝跪下。高林泉抬头道:“总督大人,卑职这就去太守府禀告。总督大人光临怀州,那是何等光荣的大事……” 秦飞挥了挥手,制止了他继续把马屁拍下去,淡淡的说道:“我只是路过怀州,休息一天便会继续赶路。怀州的大小官员都不要来烦我,我自行会安顿。若是你到处传消息,让那些官员来烦我。我临走之前,就斩了你们全队。” 高林泉脸色一抖,这马屁没拍准,还拍到了马腿上,当即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 那些单膝跪地的士兵心中更是憋屈,恶狠狠的盯着高林泉的后背,心道,你闲着没事拍什么马屁?万一这队里真有个大嘴巴到处传消息,全队的小命是你来赔? 察事厅总督是何许人也?轻描淡写就能杀了一群这样的士卒。在这种完全不存在对抗的级别中,就是山峰对石块,想让它扁还是圆,只是举手之劳。 秦飞翻身上马,带着丹木继续前行。丹木嘲讽道:“你的官威也不小,随便一句话,就得吓得这些士兵几天夜里睡不着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秦飞长长的出了口气:“今天算是你走运,吃了这么多天干粮,今天晚上吃顿好的。我不介意分你一点吃。” 丹木冷笑道:“你以为,随便是个男人就能请我吃饭?” 第331章 踏破铁鞋 想要请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吃饭,对于很多男人来说,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要不然就是拉下来脸请人家吃饭,又或者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开口,却被人家一句话给推搪过去。不过,这种事情,对于已经俘虏在手的秦飞来说,完全不在话下,他轻描淡写的用马鞭点了点丹木的肩膀,略带一丝冷笑说道:“如果你喜欢天天吃马背上的干粮,我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把你关在怀州大牢里,我自己去逍遥快乐,岂不是乐得自在。” 丹木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她知道秦飞现在是要拿她当筹码,自然不会要她的性命。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飞抓她在手,现在想要她搓圆捏扁,只是随意之间的念头。 虽然一个愿打,另一个不愿意挨。可两人还是一前一后,向着怀州最为繁华的地方走去。 一座城市里,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酒店云集,青楼密布。只需要在路上随便找人询问一两句,哪家酒店最呼之欲出,马上就得晓于心中。 走得一会儿,来到一间酒楼之前,殷勤的小伙计看到有人前来用膳,忙不迭的快步上前,将秦飞手中的马缰绳牵过,结结实实的捆在马桩之上,又恭敬的问道:“敢问客官是来用餐呢?还是来寻友呢?” 秦飞瞥了一眼身后的丹木,淡淡的说道:“就我们的两个人,随便安排一张桌子,吃点东西即可。” 酒店里人满为患,好在秦飞并非寻常人等,稍等片刻,只见一桌人已经起身,他人还没到,手中的包裹就已经丢到了桌子上面,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稳稳当当的坐下来。左右横扫想要来占座的人,眼神中蕴藏的意思,无非是,这张桌子已经被小爷拿下了,你们一边歇着去吧。那些人见秦飞不太好惹,身边跟着一个女人,那少女虽然漂亮,可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大楚人士,更有威慑力的,便是秦飞那充满了官威和霸道的做派。 那些酒客只得悻悻然躲到一边去,心中愤愤不平,眼神中却在寻找着,另一个即将要空下来的酒桌。 秦飞和丹木坐下,接过小伙计拿过来的酒水单,点了几样很是顺眼的小菜,又要了一壶温酒。 酒店里到处都是吆五喝六,吹牛聊天的声音。秦飞微微一笑,这种氛围,许久都没有感受到了,当年在菜市街的时候,随便到路边一个小摊去,那些为了生活而奔波的人,一样是这么热闹。他们仿佛忘却了一天来的辛苦,也不记得被巡检们驱逐的劳累,而是兴高采烈的吹嘘着自己又赚到了多少钱,这一顿酒完全不在话下云云。虽然这些话,假的比真的多。可他们脸上真诚的笑容,却难以消弭。 几碟小菜和温酒马上就送了过来,丹木斜斜瞅了一眼秦飞,漠然说道:“听人说,你们这里的人有个风俗,即将杀猪之前,总要给猪吃一顿好的,免得它上了阴间,会去告状。大老远的把我带来怀州,又有酒菜招呼着。是不是你觉得,我这个人质利用的价值,已经快要到尽头了?” 这番话有些难以回答,秦飞心知肚明,要是把丹木带回京城,交给楚国朝野。那些巧舌如簧的群臣,会把这个女人最后一分剩余价值都给压榨出来,再利用她和戎皇谈谈两国言和的事。甚至于,他们不介意和戎皇暂时联手,先把北疆那个看着怎么都不顺眼的燕王给消灭掉,然后两家再大打出手。至于这位看瞅着还算漂亮的女孩子,到时候的下场就难以预料。走运的话,会被送回戎皇那里,要是倒霉,片刻之间,就会人头落地。 “人生之事,谁又能算得准呢?”秦飞不免有些感慨,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眼前秀丽的少女,缓缓的说道:“说起修为,就算成为一代大宗师,又不是能善始善终。多少大宗师死在别人群起围攻之下,又有多少人死在别人的阴谋诡计之中?说到地位,大国之王者,鼎足天下,可国灭身亡,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哪怕累积了无数财富,可终归到底,死的时候,还是一个人一场空,就连一个铜板都无法带走。你年纪小小又何必去想这些?” 顿了顿,秦飞接着说道:“诚然,我可以说,带你一路南下,我是存着拿你去做利益交换的心思。这不管你和我的恩怨。如果戎皇不入侵北疆,你我不至于翻脸为仇。如果你不在阵前使诈,让我把你擒下,想要夺城的话,也就不会落入我的手中。当然,最重要的是你们的家臣。你的身份一旦被我知道,哪能那么轻松的放你回去?” “这顿饭不是你的送行饭。”秦飞笑道:“如果真的要杀了你,那也是在面圣之后,才会给你吃那顿饭。” 丹木下意识的拿起筷子,在桌面上轻轻敲打几下。秦飞这一番话,或许有道理,或许强词夺理,但是那些前提是客观的。如果戎皇没有来到北疆,那一切都不会发生。可这又能怪得了戎皇吗?在大漠的生活本来就荒凉寂寞,天灾**层出不穷。为什么老天会把他们安排在大漠,而把这一片美好又富饶的土地,留给这些人呢? 要说错,那也是老天的错。 在酒店氛围的熏染之下,丹木的筷子也渐渐快了起来。 一位年轻人缓步走进了酒店,他也没想到这么一间并不算大的酒店里,居然有这么多人。伙计走到他的身前,左右看他并没有骑马,便笑道:“这位客官是要用餐吗?” “是啊!”他看着满庭热闹,叹了口气:“今天不知道是你们怀州的什么日子,居然好多家酒店都是客满,想要吃顿饭也这么难。算了,我还是去找下一间吧。” 伙计也只得无奈的说道:“日子倒没什么特别,只是寻常人家出来吃饭的特别多,恰好赶上了而已。客官要么换一家,要么就等,要是有心宽的人,愿意和客官共用一桌的话,那倒是挺好。” 听了小伙计这句话,那人眼前一亮,巡视一圈,只见秦飞和丹木两人坐在一起,桌子略显空旷,他也不客气,大咧咧的走了过去,微笑问道:“这位小哥,酒店客满,我想拼个桌,不知道你介意吗?” 既然出来行走,这种事司空见惯,秦飞又不打算和他有什么牵扯,吃完饭也就走人了。便点了点头,说道:“你就在这坐吧,我们吃完了就要走。” “那就不客气了。”那人方方正正在一旁坐下,他倒是完全没有多看丹木两眼。要知道虽然这个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本地人,可异域风情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寻常人等,若是不多看两眼,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眼睛?这份涵养,就让秦飞有些刮目相看。 他点了几个菜,过得片刻,酒菜就已经送到。那人吃了几口,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手中的筷子竟然不知不觉伸到了秦飞点的菜肴之中。 那里有一片牛肉,秦飞的筷子即将触到牛肉,而他的筷子似乎也奔着那片牛肉而去。秦飞食指轻挑,一根筷子飘然荡起,以秦飞今时今日的本领,自然可以轻描淡写的将他的筷子荡到一边去。就在几只筷子正要相交的时候,那人似乎有所反应,两根筷子一收一放,将秦飞那股荡飞他的劲力悄然却去,显得毫无踪迹。 秦飞略感诧异,那根筷子却是不饶人,中指一点,筷子陡然一挑,若是旁人看起来,是食客拿不住筷子,将要落地的样子。可要是落在行家的眼中,就截然不同。一根筷子可以是摇摇欲坠,也可能是小指一用力,就会化为一支短箭,看那筷子尖所指的方向,赫然点向那男子的眼窝。 那人沉吟一声,手中筷子翻转,仿佛要替秦飞把将要落下的筷子挑起,可收放手段极为高明,守是严不透风,若是放手一搏,便有喧宾夺主的架势。 秦飞施施然的收起筷子,轻声道:“要是喜欢这片牛肉,那就夹去。既然是同桌的你,我当然不会在乎一片牛肉?” 那人却放下筷子,淡然道:“心有所思,筷子失手,差点伸错了小哥的碟子。小哥大人大量,想必是不会介怀的吧?” 秦飞笑道:“我年纪轻轻,谈不上什么大人,也没什么大量。” 两人虽然只是交手一息间,却都有些暗暗心惊。要知道天底下,能有秦飞这等修为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可酒店里偶然相遇的一人,居然能够以手中筷子连攻代守,丝毫不落下风。这份本领,就算和秦飞不是半斤八两,只怕也是毫厘之间。 不知怎地,秦飞心中有些不舒服,好像回到了在苏锦的军营之中,被那潜在高手窥探的意味。 而那人心中更是一惊,俊男美女出来用餐,本不是什么怪事,可这个俊男,居然能和他一手相博,岂不是怪哉? 第332章 你死我活 这世上许多事都充满了偶然和巧合。可以称之为机缘,也可以叫做运气。这一次不知道是好运还是坏运。两个都被看做是天之骄子的男人,居然坐在了同一张酒桌上。 丹木虽然被秦飞困住,可她的眼光还是像之前一般犀利。她看得明白,那四支筷子的短暂交锋,两人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不过,她心里对秦飞到底有多大本事可是一清二楚,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进了怀州没多久,就遇到一个堪堪和秦飞旗鼓相当的人。难道,这片土地上真有这么多青年豪杰,他们不求名声在外,却拥有强大的令人恐惧的实力? 那个男子轻声笑了笑,姿态很是大方,脚后跟轻轻一踢,座下的板凳,便往后挪了一小段距离。在高手的眼中,这一小段距离,可以说是对秦飞的示好,也可以是不怀好意。 往好处说,两人之间从一旦翻脸就要短兵相接的距离,悄然拉开了一小段。这时候,就算是有什么举动,两人都能了然于胸。不存在偷袭或者暗斗的局面。 可要是往坏处说,这一段距离,正好是给了那个男人从容施展的空间。在这种级别的对抗当中,哪一方决定了发难的空间,就毫无疑问的有一点优势。一旦翻脸,这种优势在合理的情况下,会渐渐转化为胜势。 秦飞瞥了他一眼,从怀里取出一小块银子,按在桌上。冷冷的对丹木说道:“我们走。” 丹木心机一动,既然人已经落在了秦飞的手中,想要指望戎皇派人来解救,难于登天。可眼前有这么一个年轻高手,天下说大很大,说小也挺小。年少豪杰,谁知道他们上一代之间有没有什么恩怨?再说,就算这个年轻高手,和秦飞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那情况也不会更坏。秦飞总不至于杀了自己!假如,他和秦飞有什么冤仇……那就成了自己的救星。 她站起身来,假意叫道:“秦总督……啊……” 她的眼光一直偷偷看着那位年轻高手,可是那人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似的。不仅面不改色,就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丹木不觉有些失望,天大地大人又多,只怕这个人是和秦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主。 秦飞锐利的目光也略略不经意的从那人脸上扫过。随即大步出门! 待到两人身影已消失在门外,那位年轻高手,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本都没打算能这么轻松就遇到秦飞,可现在人就送到了自己面前。要是就此错误,他定会把自己的双腿都给砍下来。 显得枯瘦的他,惬意的将一杯酒倒入喉中,自言自语道:“龙河啊龙河,运气真是不错。秦飞这小子,死了总比活着,要令人舒服的多。” 他丢下酒钱,漫步出了酒馆。到了龙河这般功力,想要跟踪一个人,根本不需要近距离追在别人屁股后边,他只需要感觉到,那个人就在某个方向,距离大概有多少即可。 而跟着秦飞的那个女人,在龙河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长得美貌,又是异域风情。对于一个武道上的天才人物来说,和酒囊饭袋毫无区别。他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到时候是把她也顺手杀掉,还是心情一好就放她一条生路。 在怀州城里,秦飞很快就找到一间客栈。不是因为这间客栈生意好,而正是因为老板伙计做生意的本事都差的一塌糊涂,所以他们的客栈门可罗雀。秦飞丢下一锭银子,就包下一整个小院子。 到了房间内,秦飞放下随身行囊,盯着丹木,有些好笑的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怎么那么奇怪。在酒店里遇到的那个男人,是敌是友难以分辨。要他是我的朋友,你想被人救走,根本就毫无希望。可他要是我的仇人,听到了秦总督这三个字,就一定会来暗中偷袭。我打得赢他,是你的运气。如果我失手,你觉得他会听你絮絮叨叨说你如何被我抓来的故事吗?还不如干脆利落一刀剁了你。” 丹木脸色微变,随即冷笑道:“那可未必。” “美人计是没用的。”秦飞笑道:“而且,男人的审美很是奇怪。有人喜欢瘦的像一根竹竿一样的女人,也有人喜欢大肥婆。虽然你看起来身段相貌都很不错,可未必就是那个人的菜。要是指望自己长得漂亮,别人就不忍心杀你……这事,就算上辈子,我好像也就听过妲己一个人。” 妲己?丹木当然不知道这位红颜祸水是谁。好在她也不知道秦飞的前生后世,只道是哪一位惊艳万人的顶级美女。 “以后这种小心思不要在我面前用。”秦飞收起笑容,带着一丝杀意说道:“我这人耐心不好,这次我就当做没听见。下次,我就直接送你上路。” 那语气仿佛杀了丹木就像杀一只小鸡似的。丹木暗暗打了个寒颤。像秦飞这样的人,本来就是一步步爬上来,手中要是没沾多少鲜血,杀了都没人信。她要是当初问过那些北疆蛮族的人,知道秦飞和水大师两人把千军万马折腾得鸡飞狗跳,只怕恐惧会更深。 夜色渐渐降临,一弯细细的月牙儿浮现在天空。几个暗淡的星星,毫无光彩。 今天客栈掌柜得了一大块银子,心情好了许多。见到月黑风高夜,便拿了两只夜灯笼,挑在秦飞包下的小院子里。心里还琢磨着,要是哄得这位大爷高兴,在这院子多住一段时日,自己也能小小的发一笔财。 那柄跟随秦飞时日已久的天目神弓,端端正正放在桌上。一盏烛火跳跃,昏黄的灯光照在弓上,让那不知道饱饮过多少鲜血的长弓,显得有几分凝重和嗜血。 丹木忍不住问道:“你觉得他会来?” 秦飞点了点头:“天底下能在这个年纪有这般功力的,只怕是那一家人中的佼佼者。” “什么家?什么人?”丹木有些不明白,接着问道:“那为什么,那一家人知道你是秦飞就一定要杀了你?你本来就是察事厅的总督,大摇大摆在京城里晃荡。他们想找你寻仇,到你家去就能找到你,又何必在外边碰到了才杀你?” 秦飞才懒得跟她解释,为了杀苏锦,他就感觉到龙河的威胁。 烛火暗暗跳动,秦飞忽然心中警觉,无边念力再度散开,覆盖了整个院落。此时此刻,就算是有一只蚂蚁在地上爬过,只要他想知道,一样能感觉到。可是院落里依然安安静静的,感觉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秦飞反手抓起长弓,轻轻一拨弓弦,那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夜空中回荡。 “来了?”丹木心中一怔。 龙河静静的看着那个安静的院落,他能感觉得到,秦飞的念力不住在试探他的到来。 在苏锦的军营之中,他也尝试过秦飞的威慑力。在江南的日子里,他混的风生水起,当然知道在秦飞起步的时候,有一柄天目神弓落入了秦飞的手中。当时他还冷笑,匹夫怀璧,那是自寻死路。但没想到的是,秦飞的进步居然如此之快,短短的时间,他不断踏破境界,更是有几位大宗师先后指点于他,甚至水大师倾囊相授,这样的进步速度,在别人看起来已经是惊为天人,可掐指一算,要是给路边一白痴这么几个师傅的话。那个白痴也能拿着一根柴火,到街上去,随随便便打他十几二十条汉子了。 他不愿做冒险的尝试,一旦自己的踪迹露出来,秦飞必有一箭飞到。那股强大念力凝结成的气箭,威力恐怖。如果是像唐隐那样的顶尖念力强者,一箭就能摧毁无数生命。 秦飞虽然不至于能和唐隐相提并论,但他也是强极一时的人物。 龙河不愿也不能冒险。但是他很愿意和秦飞比比耐心。他自问在江南那段岁月里,就算别的本事都没练出来。这份忍耐是出类拔萃了。 对于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要他们以绝大的毅力,保持极长时间警觉和力量,是很难做到的。龙河正是这方面极为强大的人才。 他手中握着短匕,这柄短匕一直贴身而收,在苏锦的军营中,想要用,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对手。至于对付秦飞的那些部下,用武器有些小题大做了。这柄短匕曾经无数次帮助他击杀他人,也无数次在千钧一发之时,将他救了回来。 “今天,希望它能喝到你的血。”龙河淡淡的笑道。 院落里的安静和外边的风声,似乎形成了一个很是诡异的局面。就像一个困局,里边的人在窥探外人的位置,而外边的人却在寻找能够动手的那个瞬间。看似风平浪静,可一旦打破局面。只要瞬息间,就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这般高手对决,以命相搏,也许要打上一会儿。但对于龙河这种在尸体里滚出来的人来说,他更相信,自己和秦飞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分出到底哪个才能活下去。 第333章 挥动翅膀的蝴蝶 人们常说人算不如天算。事情的发展往往就会如此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威震一方的戎皇被秦飞抓走了女儿,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座下能人异士数之不尽,就算质量上完全不是秦飞等人的对手,可数量上绝对可以完爆。戎皇一声令下,不知道多少人已经追随着秦飞的脚步,进入了大楚国度之内。 那么多人到处在寻找丹木的踪迹,就算是没有一个人能走运的找到两人的踪迹,但是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幸运的来到了怀州,更有那么一个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多大孽的人,此时此刻,刚好就从秦飞所在的院落附近路过。 他不是个低手,在戎皇的座下,也堪称是一方人物,手底下见过无数条人命。在没有被人打趴下之前,也自诩为戎皇手下前几位的打手。当然,后来,他只能可悲的发现,自己的排名一次次往下降,直到最后,成为戎皇座下前几百位的打手之一。 这些只是闲话。之所以说他上辈子不知道造了多少孽,是因为他今天晚上特别倒霉。 本来,一个不是庸手的人物,乔装打扮混入了怀州,只是为了查询丹木是不是在这里而已。可是大白天,他只能拉低了头顶上带着的宽沿帽子,这样的话,别人是看不清他那张特异的异族面庞,但是他也只能看到别人的脚。想要凭着认脚的本事,就从茫茫人海之中把失踪的丹木公主给找回来,那无疑是天方夜谭。夜里,就成了他活动的最佳时间。 巡夜的更夫也好,偶然路过的巡检也罢。完全不放在他的眼中。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轻描淡写的将一队巡检杀得干干净净,还不留下任何把柄。可是,他很倒霉的走到这个院落附近,更倒霉的是,他感觉到了那紧张的对垒气息。 一个错误的开始,会把一个人带入无底深渊。他陡然感觉到秦飞那不断在试探的念力,心中杂念却生起了,不妨探探对手虚实的念头。 对于戎皇座下的这些高手,他们见到过的念修实在是太少。甚至完全不懂得到底一个强大的念修暴怒起来,会有多么恐怖。他们只知道丹木和她的老师,那神通广大的本领。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丹木却硬碰硬的踢在秦飞这块硬石头上。鸡蛋和石头的碰撞,鸡蛋哪怕是粉身碎骨,蛋黄和蛋白洒落满地,最终也碰不下石头的一点皮毛。 他下意思的,释放出真气,略略挑衅了秦飞的念力。 烛火猛然跃起,丹木目瞪口呆的看着秦飞手腕翻转,天目神弓骤然成满弓之状,无形念箭赫赫成形。 念箭破空而出,犀利决然,撕裂着夜空中的宁静,暴烈无比的疾飞那人身前,他只来得及做出一个惊慌失措的神情,念箭已透体而过,在雄浑刚猛的箭体钻入身躯的那一瞬间,猛然爆开。他的人,还没有死去,还惊惧的看着自己洞穿的身躯。无边的痛楚中,却闪过一道寒冷至极,带着无边杀意的气息。 还没来得及停止的大脑,茫然间只看到一个闪电般的身影,从自己身侧掠过,飞向那个宁静又带着恐怖的院子,随即,倒下! 龙河手中的短匕,划过了那人的肋部,已经饮血的刀锋似乎在欢快的高叫,沉寂许久的它,骤然饮到人血,仿佛已经活了过来,灵动、锋锐、杀气十足! 秦飞一箭而出,顿觉失策。可是他怎么也不曾想到,在这么安然对峙的局面之中,居然会有一个蠢货,打破了这个场面。念箭和他的念力混为一体,到底对那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秦飞心知肚明。他知道,以那个人的修为,无论如何都不够资格,和自己在院子内外静静对峙。 一箭击杀了一个废物,院子外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瞬息之间,秦飞一把推开丹木,自己却飘向房间另一角。 略显腐朽的门窗就像纸糊的一样碎裂开来,黑豹一般迅猛的身影已掠入,猛扑过来的方向,正是秦飞方才所坐的地方,那也是他刚刚一箭击飞之处。 骤然落空,龙河却不吃惊,要是秦飞就这么一刀被他给杀了,也实在有些对不起大楚第一天才人物的名声。可是作为龙家最富有潜力的一人,他在江南也好,在苏锦那里也罢,从来都是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击杀过一个又一个强大的人物。今天晚上,秦飞也应该不会例外。他理所当然成为龙河的短匕,在今晚暴饮热血的对象。 如有生命的短匕,就像毒蛇一般,转向了靠在一角的秦飞,锋芒吞吐,凌然杀气,竟然逼得有若实质。那感觉,就像是把一个人关在狭窄的笼子里,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死亡的来临。 龙河双眼微微一眯,短匕势如破竹刺入,入手的感觉却是硬邦邦的,根本不像是刺穿了一个人身体。 他短匕已经刺入了墙壁,可是那雷腾万军的气势却带动着他的身体不断前行。只怕,下一刻,这面墙壁就要被龙河给彻底撞得粉碎。 “念修!”龙河冷哼一声,并未减弱自己的气势。在这个层面,若是他先收势再战,恐怕难以找到刚才那一击必杀的无边战意。空着的左手猛然挥出,重重的轰击在墙壁上。 令人意外的是,那面墙并没有摧枯拉朽似的断裂,反而就像变成了面糊似的,软绵绵的一点点坍塌下去。那种坍塌充满了诡异的味道,没有声音,没有碎片,那就是一趟面,倒在地上似的。 秦飞一箭失算,跟着避开龙河,又障眼法闪开他的雷霆一击。虽然时间短暂的不值一提,可落在丹木的眼中,已经花容失色。这两个人年纪都不大,怎么都如此厉害?尤其是龙河那一掌,以暴烈刚猛的手掌打出绕指柔般的真气,实在是令丹木顿生万千钢铁化为柔水的彻骨寒意。 既然避开了龙河那一击,秦飞把失去的先机,悄然扳成平局。 龙河一掌挥出,身体轻飘飘的落回,短匕再度提出,那带着血渍的刀刃,在烛光下,看着格外渗人。 “秦飞!?”龙河淡淡的说道。 “贵姓?”秦飞微微一笑,问道。 龙河浓眉轻挑,从唇齿间吐出一个字:“龙!我是龙河!” 秦飞点了点头:“原来是龙家的人。” 龙河这两个字并没有对秦飞造成多大的影响,事实上,对于一个从小天天跟着大宗师到处混,长大了又见过无数高手,跟许多人经历数不清的生死局面。想要单凭一个名字,就能镇得住秦飞,简直是痴心妄想。当然,秦飞忽略了另一件事,龙河既然吐露了自己的名字,就抱定了,要么秦飞死在此地,要么大家一起死在此地的决心。 龙河不单单是未来龙家的掌舵者,同时也要保护着已经掌握了军权的苏锦,能够继续发展下去。单单凭借龙家一家之力,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他们只有失败这一条路。只有乱世,只有掌握了强大的军权,才能在这般岁月里,攀登上权力的巅峰!而不是,一大家人每天躲在山窝窝里,做梦也想出来一统天下。 秦飞忽然坐了下来,那姿态完全不像是一代高手,就像是在菜市场买菜的大妈和小贩努力还价似的。 他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头发,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很强,强到我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拿下你。” 龙河沉吟道:“我也没有。” 秦飞顿时来了兴致:“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今天不打。我那一箭没射中你,你的一刀也没捅死我,里外里算起来,大家算是平手。我最近有点忙,两个人打打杀杀的事情,我没什么兴趣。倒不如这样,我们约两个月后,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死相决。” 龙河冷笑道:“察事厅的人什么时候讲过脸面了?今天我们是一对一,要真和你约两个月,只怕到时候整个察事厅的人都会跑过去打群架。这种赔本买卖我是不做的。” 秦飞叹了口气:“可就算是今天也对你不太公平,咱俩不是一对一,你看,那还有一个,是一对二。” 龙河顺着秦飞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丹木有些狼狈的靠墙站着,不由得笑道:“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丹木心中大怒,不管怎么说,自己是戎皇的女儿,身份高贵。就算拿修为来讲,那也是年青一代里的佼佼者,根本不是寻常阿猫阿狗能比拟的。再说了,自己还是个漂亮苗条的大姑娘,偶尔听到军营里的荤段子,更是对自己胸前那两块,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可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无视自己。甚至完全没把自己当个像样的人? 丹木冷冷的问道:“你们要打生打死,我可以不管。不过,那个龙河,我得问你一句,要是你打赢了,我能不能离开?” “不能!”龙河冷漠的答道。 第334章 瞬息之间 丹木俏脸一寒,看着龙河的眼神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其实对于龙河来说,他一方面压根就没把丹木当成个事。一个异族少女而已,能有多大的本事?况且,秦飞既然可以拿下她,那自己对她也应该是毫无压力。另一方面,杀死秦飞,并不是小事。如果让一个现场目击证人跑出去大呼小叫是龙家的龙河杀死了秦飞,会给龙家以后行事带来许多麻烦。 至少,察事厅就会集中全力,毫不留情的针对龙家。虽说龙家根深蒂固,可察事厅也是极为变态的一个机构,真要是全力以赴,龙家就算不伤筋动骨,也得吐血不已。 丹木哪能知道这么多情况。但是对于她,既然龙河已经说了不准备留自己的性命,那就没必要客气下去了。没等秦飞发话,丹木已经飘然动身,巧手轻扬,斜斜向龙河指去。这一指显得极为温柔,就像是美丽的妻子要给丈夫擦去脸上的污渍,又像是母亲要给远行的儿子带上斗笠。 秦飞的眼神顿时凝重起来,别人或许不了解,可他是最清楚丹木的本领,差点就冰封了一座城的女人,岂是龙河随随便便能小觑的?丹木现在他手底下老老实实,是因为她在秦飞手下受挫,知道秦飞不但有抓到自己的本事,还有杀死自己的胆魄。事实上,对于秦飞这种出身菜市街的人来说,一件事的情况到底能有多坏?大不了就是杀了丹木,整个北疆作为战场,大家拼死拼活打一场得了。当年灭魏大战,楚国都没把自己给累死,何况是燕王和戎皇呢?他们的实力,总不如当年的大魏。 龙河轻哼一声,他心中的警惕依然是对着秦飞,眼前这个美貌女子并不放在眼中。以他的品性,很自然的伸出一指,针尖对麦芒,两指还未相接。丹木手掌轻转,除了那根已经伸出去的手指,余下的四指和掌心,变幻了无数形态,看上去,像是佛印又像是解花手。 就在龙河的手指即将按在丹木的手指之上,那一刹那,陡然间,一股寒冰彻骨的冷意,瞬息将龙河的手臂包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衣衫已经凝成冰片,随即片片散落在地,化为一片虚无。 “这女人太狠了!”龙河一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甚至在江南的时候,被好几位高手潜伏追杀,几乎每一刻都在死亡线上搏杀。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一出手就是一股自然而然的念力,仿佛这片寒冷不是她凭空制造,而是天然就在这个房间里,只是此刻才显露出来似的。 他知道秦飞的念力非同小可,原本中了秦飞的幻境,就有些警觉。可怎么也猜不到,这个屋里,居然有两个强大的念修。这个女人不但难以对付,简直就是一个刺猬,想要吃下她,只怕自己的喉咙要被割得血淋淋。 他念头一动,手指急缩,避开丹木第一击的锋芒。可是这一缩,恰恰失了先机,一直守在旁边,等待着这一刻的秦飞暴然而起,天目神弓随着他展动的身影,霍然翻转,十指连弹,每一击都有一道凌厉的念意击杀出去。若是时光停滞,便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几乎是封了龙河的全部退路。 既然是几乎,就不是全部。龙河闷哼一声,左手收回,让丹木那一指完完整整的点在自己手臂上,而短匕一挥,击溃秦飞九道念意。但是,第十道,就算他再大的本事,也无法躲得开。结结实实的轰在左肩。护体真气爆发,硬生生挡住这一下,衣衫暴烈,热血飞溅,几乎深可见骨。但,性命无碍。 三人一触即散,只是眨眼的功夫。龙河此时的样子就有些难看了,他左臂光秃秃的,衣衫已经不见,整条枯瘦但是充满了结实肌肉的胳膊,凝结着一层寒冰,这冰层看起来几乎有一寸厚。可在他的功力催发下,还是在溶解,散去。 右肩血染一片,甚至垂到了心窝处,白生生的肩骨已经露了出来。 反倒是龙河的神色依然如故,并没有对自己落在两人中间而愤怒或者惊惶。他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秦飞和丹木,心中的念头,把击杀秦飞和丹木,换成了,需要很难,才能击杀他们二人,必要的时候,自己都需要搭上这一条命。 倒是丹木有些惊疑,她对自己非常自信,除了这次在秦飞的手中吃了大亏,她相信,天底下没什么人能挡得住她寒冰彻骨的袭击。可龙河也打破了她的印象,他不但凭着自己的功力受了下来,而且还有余力对秦飞的出手,一一抵挡。 “这应该不在秦飞之下啊!”丹木暗暗想道。 秦飞眯起眼睛,看着凌乱不堪的龙河,把手中的天目神弓一丢,施施然的说道:“龙河,你能修为到这种地步,也不是个笨蛋。这样的情况,你想杀了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 “那可未必!”龙河冷冷的说道:“世上的事,并不是注定的。” 秦飞笑了笑,心中倒也很欣赏这个硬的一塌糊涂的龙河,他接着说道:“我不妨告诉你。这位姑娘是戎皇座下的公主,名叫丹木。是戎皇最喜欢的女儿,为了她,我已经和戎皇的使者做了一次谈判。” “用我们的话说,她是个天才的念修。禁城就几乎毁在她一个人的手中。”秦飞耸了耸肩膀:“那时候我轻而易举的把她抓进禁城,还以为是个庸手。没想到,这个姑娘,就在禁城里,麻痹我,那一副无足轻重的样子,让我们放松了警惕。此时,她发动了寒冰大阵,整座禁城开始变成冰城,兵刃、房屋甚至石块和人,都在她的催发下,化为冰和水。这么大的本事,可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拿下。” “你小看了她,就是犯了和我一样的错误。”秦飞瞥了龙河一眼:“我不觉得你比我高明多少,就算你要制服她,也得半天时间,不少功夫。我这人菜市街出身,从来不喜欢什么英雄气概,单打独斗。我喜欢占便宜,当你累得稀里糊涂的时候,我轻松无比的拔刀砍去,又拉弓射你。我又省事,又能杀了你这个龙家奇才。这么划算的事,我能不做吗?” 龙河剑眉一挑:“既然你觉得有杀死我的把握,为什么不现在动手?” “我又不是你,非要打打杀杀的。”秦飞叹了口气,扯过一把椅子,向龙河丢去。 龙河轻轻的接过椅子,坐下。虽然他不是很相信,秦飞是个正人君子。但这一间小屋里,秦飞也用不着使用丢椅子再偷袭这种招数。人到了一定的修为境界,总多多少少会提高自己出手的层级。 “你想怎么样!”龙河问道。 秦飞笑了起来:“不管过一段日子你我是不是要还生死相搏。我的意见是,你能和我暂时放下这份恩怨。我们来谈谈对大家都有利的事。” “哦?”龙河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秦飞收起笑脸,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你在苏锦的军营里保护他,那他和龙家的关系,相信不用我多费唇舌了。你们龙家这么多年来,图谋很大,收获极少。一代代年轻才俊,为了家族的梦想,牺牲在各个领域,甚至有人觉得家族无望,而离开龙家。” “眼下,对于你们龙家是个难得的好时机。北疆燕王作乱,江南还没有平定。此时,戎皇又要杀入中土。天下大乱是必然的局面。龙家上下定然会把这当成是一次崛起的机会。像你这样的高手,未来想必是龙家的家主。要是死在这里,想要推举一个大家都很服气的家主,想必是不容易的。” 秦飞这话有些奸诈,倒也很有道理。龙河这样的天才,本就是很难得的。就算龙家每代都能出一个,龙河要是死了,余下的兄弟们半斤八两,谁也不会服气谁。夺嫡,本来就是个残酷的战斗,随时会有人死去。 龙河没有做声,让秦飞接着说下去。 “既然这是个好机会,你们龙家又想趁着这个机会得到好处。那么就不应该和我作对。”秦飞脸色一冷:“我掌管察事厅,手握无数人才。他们擅长毒药情报刺杀军机……江南的镇抚司在我们看起来,简直就是一碟小菜。和我作对,你们多的是一个惹不起的仇家,还得不到任何好处。” 龙河冷笑道:“你这话就有些荒诞不经了。难道我还要跟你说,来,秦总督,帮助我们龙家揭竿而起,占据江山。然后封你为王?这么话,路边超过两岁的小孩子都不会信的。” 秦飞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样。” “你们龙家图谋整个天下,我却以为,得天下者,除了实力,还要有运气,更要有无数能人志士相随。苏锦只不过是握住了北疆的军队,这一点人马,真要在大楚看来,也算不得什么太厉害。难道你们指望他来打下整个江山吗?” 第335章 远亲 “既然说是对大家都有些好处,就不要藏着掖着。咱们都要话挑明了来说。”秦飞说道:“苏锦做的一切,是为了在北疆军建立起不可动摇的地位。随着楚国内战的继续,他可以带着足够的兵力揭竿而起,又或者是在燕王被杀之后,扶植傀儡,你们龙家作为幕后的人物,带着军队继续打下去。到时候,是整个龙家加上苏锦掌控的军队,就有一拼之力了。” “虽然天下第一等的高手,大家公认是庞真。可是群狼也不怕饿虎。你龙家那么多人,既然有你这样的高手,那上一代也不会差的太多。大宗师有多少,我不想去猜。可是宗师级的人物,总不止是两只手能数的过来的。” “楚国对外还有吴国要战斗,在内,你们当然可以随便捣乱。哪怕是割据一方,也能制造不小的动静。我没有料错的话,这就是你们龙家的意图。” 秦飞的这番话,虽然不完全是事实,倒是也八.九不离十。龙河并没有否认,只是浅浅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既然如此。你想要杀我,就是不智之举。我说过,察事厅现在凡事以我为尊。我一死,手下的那些人就会蜂拥为我报仇。察事厅的能耐,我不用多说,你心里也该有数。龙家有多少人可以抵挡察事厅的反扑?你还能一辈子守在苏锦身边,连他吃饭睡觉上厕所都寸步不离?别开玩笑了,这是不可能的。” 秦飞笑了笑,接着说道:“你收手。我们也不要打来打去。现在这个阶段,戎皇的军马才是大敌。你去边疆看看,凡是被戎皇军马攻克的城池,十不存一。但凡有抵抗的军队,最后一旦失败,活下来的人不是被活埋就是被虐杀。苏锦带着大队人马往北疆跑,就是想要去抵抗戎皇的部队。你是他的人,那你去北疆帮帮他。楚国的军马也会北上,和北疆军一起,打败了戎皇,再说内部的事。” 龙河浓眉一挑:“关起门来,先打跑了外敌,再兄弟分家?” 丹木不由得笑道:“这个比方很是恰当啊。” “男人说话轮到你女人插嘴了不成?”秦飞冷眼一扫:“闭嘴!” “戎皇只要不退。那苏锦的军马就只能去和戎皇战斗。此时此刻还在坚持打内战的,都是卖国贼。龙家争斗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得民心者得天下。你我在这里打得水深火热,对局势一点好处都没有。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去帮苏锦,我的察事厅去帮助整个大楚的军队。打败了戎皇,对于北疆军未必是损失,同时,你们龙家也可以建立起在抵抗戎皇时候的威信。” 龙河沉默了许久,秦飞说的这些话,的确有他的道理。外敌在前,内部的事,以后可以在争执。眼下如果不打走戎皇的话,那北方大乱,难民不断涌入内地。随后就算是戎皇败走了,已经大乱的天下,一样轮不到龙家来说话。原因很简单,就是没有威信。这时候你站出来说,大家跟我龙家一起混,保证如何如何。别人会质疑----那戎皇打过来的时候,你龙家喝稀饭去了? 丹木又不合时宜的开口了:“你们两个……怎么说呢。还真是很厉害,就算传说中的人物,在你们这个岁数,也没有这么高的修为。我在族内都已经被誉为千年来天赋最好的了。可是随便你们俩之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不是对手。这么高的本事,还要打打杀杀,不如做朋友吧?” 做朋友?秦飞和龙河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我们握手言和。”龙河说道:“察事厅只要不威胁到苏锦的安全,我就不会对你和察事厅的人出手。” “很好!”秦飞笑道:“那就不远送了。” 龙河缓缓的退了一步,但觉眼前两人都没有出手的意思,心中稍安,身形一展,消失在夜空之中。 丹木若有所思的样子,却被秦飞喝道:“老老实实呆着,你还是我的囚犯呢。” ………… 离开了秦飞的院落,龙河强忍着伤势,向僻静之地退去。眼下的他,最需要的就是找个药铺,进去摸些上好的药材,把伤口给包扎好。 转过一条小巷,忽然龙河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远处一人。那是个清晰的身影,高大,挺拔,步伐中带着决绝的意味。如果是生死相决,光是那稳重的脚步声,就表现出那人强大的信心和实力。而龙河感到最意外的是……从他离开龙家出道以来,这是第一个,他毫无抵抗之力的人。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现在调头就跑,瞬息之内就会被对方追上,随即击杀。 龙河压抑着伤势,点了几处穴道,可暂时控制疼痛和伤情。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可他还是要尽力一搏,如果对方想要必杀他,起码拼命才有逃走的机会。 “锦绣河山,你是龙河!”那人淡淡的说道。 龙河心中一震,所谓锦绣河山,是龙家内部人的称呼。说的就是龙锦,龙秀秀,龙河,龙珊珊。两男两女,其中三人在楚,他一人在吴。无论是在军中的苏锦,还是龙秀秀和龙珊珊都已经化名,做出了极为出色的成绩。但是,眼前这个人,他不认识,却能说出锦绣河山,还知道他是龙河?岂不是令人震惊? “你比小锦要大两岁。是九哥的儿子。不过九哥那时候精神不好,成天把你和你娘锁在家里,说什么闭门练功才会突飞猛进。这是家事,就连大哥和爷爷都无法参合。所以,我经常能看到小锦,却好像只见过你两次,一次是你出生,一次是你周岁。” 那人越走越近,而说的那些话,更是敲打在龙河的心中。 “你……十三叔?”龙河颤声道。 “是!”庞真已经走到了龙河的面前:“我在东都城外就见过小锦。那时候你和他应该还没有会面吧?要是你在他身边保护他,倒是安全多了。” 龙河直觉晕眩,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庞真? 他缓缓的说道:“十三叔……三爷爷死了!” 庞真悚然变色,那是他的三叔,虽然修为不高泯然众人,但是算起年纪下来。活到如今,也应该是宗师巅峰级的水准,天下之大,能杀死他的人有多少?庞真本就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一想就明白了。三叔肯定是去保护苏锦,防止他在乱军之中,被对方的高手击杀。而没想到的是,就这么死了。龙河肯定是在三叔死了之后,才来到苏锦身边…… “三爷爷的死,和秦飞脱不了关系。”龙河接着说道:“秦飞假扮成小锦的部下,并且装模作样学了一招我们龙家的怀抱天下,露给小锦看。说三爷爷是被这一招击杀的,令我们怀疑是你。但是,秦飞后来暴露了,我一直追踪并试图杀死他。可是刚刚我们战了一场,侄儿愚笨,不能杀死秦飞,并和他言和了。” 庞真沉吟道:“秦飞要杀死小锦,这本就是楚帝的命令。三叔意外遇到秦飞,发生激战。秦飞的修为是不如三叔的,但是他身边有察事厅一众高手。据我所知,如果没有极大意外的话,光是那个元鑫,就要比三叔高出一线。三叔的陨落,在所难免。” 这话听着有些要为秦飞开脱的意思。龙河心中一冷,昂首道:“十三叔不准备替三爷爷报仇吗?” “仇,当然要报!”庞真说道:“秦飞身边有没有孙涸或者解铃?” “孙涸我倒是知道,解铃是谁?秦飞身边只有一个很年轻的女子,是戎皇的女儿,也是一个念修。出手颇为刁钻,不好对付。比起秦飞和我来说,差距并不大。”龙河解释道。 庞真点了点头:“你对秦飞了解的不多,他现在的实力并不足以笑傲天下,但是他获得很多人的支持。首先,他是孙涸的徒弟。孙涸是前魏硕果仅存的大宗师。其次,他在北疆的时候,遇到了水晴空。水晴空应该是把一身绝学留给了秦飞。有趣的是,水晴空的红颜知己,是吴国解家的解铃,这位女子也是大宗师,手段狠毒。她也是站在秦飞一边的。之后便是唐隐和柳轻扬,唐隐对他的爱护人人皆知,柳轻扬也对他青眼有加,当年还帮他对付了念公公。你掐指一算,他举手投足,就可以找到四个大宗师帮他。任何一人我都不惧,但是也没有说必定击杀的把握。” “我之前见到小锦,随后就想不如跟着过来看看。没想到,小锦迅速撤军,随即我们就听说了戎皇兵马已经攻打禁城的消息。再后,就发现了你,你那一身龙家绝学,怎么可能瞒得过我的眼睛?锦绣河山四人,两男两女,小锦我已经见过了,你这么高的修为,不是龙河还能是谁?” 庞真说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今天想要来见你,却看到了伤痕累累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