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伤》 第一章 逃离 春雨绵绵,一下便是十日有余。 暮色已浓。 村头泥泞的小路上,庄无暇正深一脚浅一步的往家里赶,怀里紧紧抱着从城里买来的药,任身上被细密的雨滴淋湿透,也不让这珍贵的药包有一点受损。这是用来救她相公的命的啊。 自幼七岁时父母过世,庄无暇便被李家收为童养媳。本来,这也算是她的幸运,至少不用过流离失所的生活,李家婆婆对她虽严厉,但也极少打骂,她的相公李蒙比她长五岁,人不傻不痴不丑也不残,可惜,就是身患疾病。 李蒙的病越来越重,不见起色。李家恐慌,在无暇十五岁时便逼她与李蒙入了洞房。可惜那时候,李蒙身子已非常虚弱,他看无暇年轻貌美,不忍毁了她,便一直没有与她行夫妻之实。 一年来,无暇精心照顾着李蒙,每日里为他奔走求医,可李蒙的咳嗽却依然很严重,如今这段时间,已经开始咳血。李家上下都埋怨无暇不能生子,又不能为夫带来祈福,便令他们夫妻二人搬到后院,于是这照顾相公的担子,全落在了无暇一人身上。 “无暇!无暇!” 无暇匆忙抬头,就看到邻居白嫂慌张的迎面跑过来,“无暇!你可回来了!快走!” “什么?白嫂!是不是我相公他又咳血了?”无暇心里一紧。 白嫂眼冒泪花,语不成调,一把拉住她就往回跑,“恐怕、恐怕阿蒙他不行了!” “啊?!”无暇浑身一震,呆立而住,手里的药包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快走啊!” 无暇强忍着内心的伤痛,全身颤抖的拾起地上的药包,撒腿就往家跑。 “李郎!李郎!” 冲进家门,无暇顿时惊骇的看到,李蒙趴在床边,地上,已有一大滩暗红的血。 “李郎!”无暇扑过去扶起李蒙,“李郎,你怎么样?” 李蒙抬脸来,一头的冷汗,苍白的脸,唇上残留的血渍分外惹眼。 “李郎,你等着,我马上给你煎药,马上!”无暇慌乱的举着手里的药包,正要站起来去煎药,被李蒙一把抓住她,“无暇……” 看着相公已奄奄一息,无暇心如刀绞,“李郎,你会没事的……” “不,不用再管我了……我……我……咳!……”李蒙又趴下去猛咳了起来,立即又吐出一大口血。 “李郎……”无暇双手颤抖的为他擦试唇,眼泪迸而出,“李郎,你坚持一下……” “不、不……”李蒙大口的喘着气,眼神已开始涣散,用尽最后一口气,叮嘱:“你走吧,快走……我死了,会……连累你……” 无暇心痛的摇头,“我不能抛下你,李郎!” “走……快走啊……”李蒙用力将她推开,身子随之一个停滞,然后扑倒在床边,一只胳膊垂下去,断了气。 “啊!”无暇惊呆。 一直站在门口的白嫂看事以至此,便上前拉住无暇,劝道:“无暇!你快走吧,李家大娘恐怕很快就要来了,看到……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呀!你还是快逃吧!” 无暇许久才哭出声来,跪着扑在李蒙身上,“李郎!李郎……” “无暇,听嫂子的,你快走吧,不然,你相公也死不安息啊!”白嫂偷偷抹了把泪,便狠了心将无暇拉起,硬扯着她推出门外。 无暇最后回眸望了一眼孤零零死去的相公,悲哀之余,心下一横,转头向村外跑去。 热闹的街市。 对面,两个身披孝衣的年轻女子,跪在路边,地上有写着她们自愿卖身为奴埋葬师父的纸张。 庄无暇蹲在对面看了她们半天的功夫,才把那纸上的意思看明白。 于是她灵机一动,受到了启,决定和她们一样,也拿了个瓦片在自己前面的地上写了几个简单的字。然后就一直坐在这里,观察对面的女子有什么样的经验,以及等待能被恩人带走。 实在是,她很累了,而且饿了三天。从村里跑了两天一夜,她才进了京城,然而身上的铜板只够买两个包子和一碗豆汤的,如今她的怀里,还塞着半块包子皮,每到饿得不行,才拿出来抱着膜拜的态度郑重其事地啃上一口。 她要尽快找到地方吃饭。 面前偶尔会有人过来细细的对她端详,每次她都极力把身子坐正露出期盼的表情,希望会有人将她带走,可是每次她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厌恶和嫌弃,然后,有个人就到对面,领走了其中一个姑娘。 看着那个被选中的姑娘脸上开心的表情,庄无暇羡慕极了。然后她反省自己,为什么会没有人愿意带她走? 身边突然啪的一声响,是一个小铜板落地的声音,庄无暇猛的转过头,就看到一个小乞丐飞跑过来迅抓起铜板,然后噘起嘴撤着身子极其鄙视的盯了盯她,逃避似的跑掉了。 庄无暇有片刻的楞怔,然后她慌忙站起来,跑到一处水洼地,一照,果然看到自己满脸的污渍,捧起不太混浊的雨水洗了洗脸,她才松了口气,站起身将身上的泥垢也挥了挥,这才重拾信心向自己的小摊走去。 老远,就看到自己的地盘被一个小叫花给占了,她心头一急,撒腿就冲过去,不料不知怎么的就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身体。 “啊呀!”庄无暇惊叫一声摔到在地,身上的骨头仿佛都要碎掉。 “死要饭的!找死!”随着一声恶骂,庄无暇抖簌着抬起头来,两眼疼出泪光,看到一个官卒正恶狠狠的瞪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大爷……”她颤着声音,垂下头努力的想爬起来逃走。 “等等。”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只好定定的站住,用余光瞥见一个打扮贵气的小姐,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抬起头来。”那小姐命令着。 无暇转了转眼珠,暗吸了口气,便慢慢站直身子,昂起了头,与那小姐对视。 这小姐长得娇艳玲珑,一对眸子冷清中透着严谨,她细细将无暇看了个遍,才轻启红唇,问:“姑娘不是乞丐?” 无暇慌乱的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人先问她话了,那真是太庆幸!紧接着,她扑通一声跪下,可怜地乞求:“小姐,你能收留我吗?我什么事都可以做的,砍柴洗衣……” 刚才被她撞的男子俯到小姐耳边低语几句。 小姐脸上略有动容,似思索了下,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可识字?” 无暇心头一喜,不由更加紧张了,这可是她改变命运的好机会啊,绝不能错过,于是她努力定了定神,乖巧地答:“小女名庄无暇,识一般常用字,和,很多草药的名字。”由于长期给李蒙看病,她没少出入药铺,天长日久,别说药草的名字,就连药草的用效也略知一二。 小姐轻挑了挑眉,显得有些惊疑,“识草药?” 无暇用力的点点头,从小姐的眼里她看到小姐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于是她越集中精力,竭力想要表现得更好,“回小姐,小女自幼因家里有病人,经常去城镇抓药,慢慢的,便对多种草药的煎法用法非常熟知。” 小姐露出欣然了然的笑意,垂目略有思忖,便问:“那么如今是为何卖身?” 无暇闻言心中一痛,缓缓垂下头,低声道:“被我家夫人赶了出来。” “因为何事?” 无暇心里着急,手指紧紧捏着衣角,额头都要沁出汗来,这要是给小姐说是因为侍候的病人死了,人家还能收留她? “嗯?”小姐显得有点不耐,同时眼中也露出怀疑。 “问你话呢!”一旁的男子吼了句。 无暇颤了颤身子,努力扯了扯嘴角,脑子里拼命的转了几圈,才小心地道:“那是因为……因为夫人养的猫……被我看丢了。”说完,她暗自长呼口气,微垂着头,眼睛不由自主的偷偷斜向小姐。 小姐不屑地一笑,“原来是这样。那好吧,你跟我走。” 无暇惊喜交集,猛的抬起头,目光闪烁的望了望小姐,忙弯下腰跪到地上连连叩头:“谢谢小姐!无暇做牛做马,一定好好侍候小姐!” 小姐淡淡一笑,转身就走。 “还不快跟上?”男子冲无暇皱了皱眉。 “哦,哦。”无暇激动地应着,爬起来打了打身上的泥土,亦步亦趋地跟在男子身后。 “对了,你叫做什么?”小姐突然回头问。 无暇慌忙回答:“回小姐,我叫庄无暇。” “无暇?嗯,名字还不错。记住了,我们是萧府。” “无暇记住了。” 小姐不悦的盯她一眼,“还有,从今天开始,你要自称奴婢。” “是,奴婢知道了。”无暇小心谨慎的答,心里雀跃的想着这次终于投靠到人家了,终于可以有饭吃了,所以,一定要保住这样的好运气,否则她对不住临死不忘叮嘱她的李郎,对不起为她收拾残局的白嫂,也对不起她凭空编造出来的猫。 第二章 初见 不一会儿,无暇终于被领到了一个庄严贵气的大门前,高高的门庭上边,刻着巍峨的两个字:萧府。 这两个字有点复杂,但无暇很庆幸刚才萧家小姐已把这两个字给她说了一遍,于是她仰着头把这两个字的笔划仔细的看了一遍,并轻轻的念:萧府、萧府。 萧小姐回头瞄了瞄她,眼神里露出一些满意。从无暇这细微的动作,她觉无暇应该是一个心思细密且头脑清楚的女子。 无暇跟着萧小姐进得大院,便将她交给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这妇人是管事的珍姨,珍姨将无暇领到了婢女们住的杂院,然后对她进行了简明扼要的培训。 对于这些粗活,无暇可以说是得心应手,她虽然年纪小,身体也单薄,但从小锻炼得手脚麻利,而且在这里又没有田地里的活,算起来,比以前在李家还要轻松些。 不肖几日下来,珍姨对无暇的勤快肯干又机灵利索很是满意,对她不再有什么为难之处。 无暇一颗心儿总算安定,这静下心来啊,她不由的开始怀念起李蒙,脑子里不定期的出现李蒙死前的惨状,心里不免阵阵抽痛。 “无暇!无暇!珍姨叫你呢!”忽听得门外小环跑过来,急喘吁吁的叫她。 她急忙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回过身来问:“说了是什么事吗?” 小环眨巴着眼睛,有点紧张地答:“是小姐来了!” 无暇脑袋里打了个机灵,忙慌慌张张的把自己身上拍打拍打,理了理头,便急步踏出门去。 小杂庭院里,由于萧小姐的大架光临,顿时蓬荜生辉。 无暇垂下头小碎步跑到珍姨身侧,屏住气小声叫了句:“小姐!珍姨。” 珍姨笑嘻嘻地对小姐道:“小姐,小姐您的眼力果然非同凡响,带来的这小丫头灵巧又会干活,呵呵呵。” 萧小姐不动声色的从眼角瞥了珍姨一眼,再微垂下目细细地看向无暇,目光中时而疑惑时而惊讶,然后是有些茫然的若有所思,足有一刻钟,当珍姨和无暇都感觉到空气一点点要结冰时,她终于轻开尊口:“你叫什么名字?” 无暇浑身一顿。 她的名字有那么难记么?这萧小姐已经问了三遍了,果然是贵人多忘事。 “小姐问你呢?!”珍姨在一旁焦急地推了推她,一边对萧小姐嘿嘿地歉意一笑。 “哦,”无暇回神,慌张的道:“回小姐,奴婢、奴婢叫庄无暇。”说完手指紧紧捏紧了裙子。她还不太熟悉自称为奴婢,但话到嘴边,便自然想到小姐的教诲。 萧小姐没有接着问,只是半眯起眼睛,挪动莲步围着她走了半圈,一眨不眨地看她。 看得她心里一阵儿毛,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脑袋里拼命的转,也想不出自己是哪里不对。 一旁的珍姨也纳了闷,小姐的这种目光尤为奇怪。 稍时,萧小姐终于渐渐吸了口气,似自言自语地幽声道:“没想到,一旦吃饱了饭,不过月余,这丫头竟出落的如此清丽脱俗。” 没错,经过这些天来的滋养,无暇与刚来时已相差甚远。原本略显干瘪的身子开始丰润起来,凹凸有致;脸蛋儿白里透出了婴儿红,带着润润的光泽;一双明眸纯洁灵动,犹如嵌入水中的明月;不高不低的小鼻梁窄而精巧;一张樱桃小嘴薄薄的竟也不失性感。 萧小姐陷入了深思和犹豫。 却急坏了珍姨,吓坏了无暇。 又似良久,珍姨终于壮大了胆子,小心提醒:“小姐,您不是说……今天要提她走的么?” 萧小姐这才回过神来,略眨了眨眼睛,再淡淡的看了无暇一眼,说:“嗯。跟我走吧。”说完,一转身便向院外走去。 珍姨忙喜悦地推了推无暇,“快跟小姐去。” “嗯嗯。”无暇紧张的连连点头,脚步不敢停歇一刻的跟上萧小姐。 珍姨笑着望着无暇的背影,低声嘀咕:“好姑娘,去享福吧。” 然而无暇此刻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小姐这样专门来领人,定是要侍候萧家的某个主子,这以后做事就得越的小心,脑子里的弦得绷得更紧,否则,她这碗饭可就保不住了。 一定要让自己做到非常好,最好!无暇悄然在心底给自己命令。 走在小亭廊里,无暇心情紧张也怀着喜悦,从余光中,她瞄到萧家漂亮的庞大的庭院,平日里,她可不敢在这种高贵的地方乱跑,也就偶尔在打扫的过程中远远的看上一眼,心中羡慕向往不已。以后,如果都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做事,那该有多好! 这个梦想,已经马上就要实现了!只要她谨慎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一路萧小姐不再回头也没有对她说一句话,她就这样紧紧跟其身后,一边偷偷熟悉周边的景物。 穿过了一个漂亮的庭院,她们走到了青石板的小路上,周围种着一些小树及花草,整齐且干净。无暇略疑惑了下,不由抬眸望了一下前方,却现迎面走来了一位衣着华贵的青年男子,慌神之下又重新埋下了头。 “楠儿!你又来瞧你二哥了?真是个体贴的好妹妹呀。”对面的男子带着略有轻佻的口气。 萧小姐停下了脚步,态度似乎也有点冷淡淡,“大哥,你即使闲来无事,也别去打扰二哥清静了。” 原来这位是萧家的大公子,难怪看起来风流倜傥,而且样貌也着实俊朗。 无暇屏气凝神的定了定,欠身小声道:“见过大公子。” “嗯。”萧大少傲慢地从鼻息里哼出一句,然后对萧小姐牵唇一笑,“妹妹,你二哥正在对柱静坐,不该打扰他的是你吧。” “我去是有正事。” “我说妹妹,你别总满眼里就觉得你大哥游手好闲!” “不是吗?”萧小姐说着就往前跨步,被萧大少一把拦住,声音笃然变得冷厉:“萧玉楠!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无暇吓得一滞,呼吸都开始急促。 萧玉楠冷笑一声,嗓音放轻,“大哥,我确是找二哥有事情。” “哦?什么事?”萧玉展恢复了懒懒的语气。 萧玉楠瞥了眼身后的无暇,无奈地道:“巧儿也走了两个月了,二哥身边总要有个机灵的丫头。” “噢?你的意思是……”萧玉展似笑非笑的把眼神正式的转到无暇身上,“这个丫头很机灵?” “她是我亲自挑的,这就给二哥带过去。”萧玉楠说着把目光转向无暇,“快走吧。” “是,小姐。”无暇忙向前迈步,不成想胸部忽然横过来一支手臂,无暇心里咯噔一声顿住脚步,嘴巴也开始不利索:“大、大公子?”说着还惊慌失措的抬眸看了萧玉展一眼。 “果然是个俊俏的丫头。”萧玉展邪邪地勾起唇角,拦在无暇胸前的手臂有意无意地碰触了触她的身体,然后缓缓向上移,修长的手指托起了她的下巴,眼睛在她脸上肆意流转。 无暇惶得眼睫毛都轻轻抖动。 萧玉楠烦感地皱起眉心,“大哥!” 萧玉展这才满不情愿略带留恋地收了手,轻咳了一声,问:“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庄无暇。”无暇瑟瑟地答。 “嗯。”萧玉展点点头,收了眼神望向萧玉楠,讪笑的伸出手:“我们萧家的宝贝妹妹,辛苦了,请。” 萧玉楠讶然纳闷的上下瞧了瞧他,抿了抿唇没接话,便示意无暇一眼,侧了身向前走去。 无暇快对着萧玉展福了福身,紧跟上萧玉楠的脚步。 萧玉展站立在原地,贪婪地盯着无暇纤弱可人的背影,唇角荡起满意地微笑。 雅致的庭院,幽幽飘着清淡的香气。 高高的一处朱红雕花亭廊,一道纯白的侧影如若白莲般娴静而坐,手执一支笔,在身前的桌台上细细描绘着。 无暇的视线一接触到那如梦如幻的人影,便再也移动不开。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 如瀑的长随意的以一条青丝带束起,整洁白净的衣袍内裹着秀气柔韧的骨骼,侧面的位置,突出了脸上那长长的睫毛和高高的鼻梁,嘴巴的线条极其优美,专注地盯着桌台的眼睛尤其清澈。 只是,那人就这般安静的坐着,周身便凝聚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不容你轻易的去碰触。 清雅出尘如白莲,冰心傲骨如红梅。 “二哥。”萧玉楠轻声叫了句,站定在亭台之下。 无暇恍然惊醒,忙把目光撤离那人身上,心慌意乱的垂下头去,乖顺的站在萧玉楠身后。 余光中,她看到那人缓缓侧过头来,淡然的应了句:“是楠儿。”声音不清不浊,尾音有着浅浅的沙哑,听得人心儿痒痒的。 无暇不觉有点气息紧促。 “二哥,你在画什么?”萧玉楠声音轻柔,面色温和,完全不似与萧玉展说话时的神情。 “你上来看看。” 萧玉楠抬脚上台阶,回头看了看无暇,示意她跟上。 无暇小心的跟着上了台阶,到了亭廊之中,这才觉这里风景独秀,亭廊里侧,长着一棵苍劲秀婉的梅树,虽是已春的季节,那冰枝嫩绿的风姿依然憾人。 第三章 收留 “果然,二哥独爱画梅。” 随着萧玉楠的声音,无暇也将目光放置桌台之上,却见铺在上面的白纸上,赫然画着一枝迎雪吐艳的白梅。 无暇不由轻轻一愣。 不得不说,这画上的梅虽只是几笔勾勒,却点出了梅花铁骨冰心的特别风格,疏影清雅,栩栩如生,让人误以为周围清清的香气是由画上的白梅凌寒飘香而来。 “二哥,楠儿今天给你带来一个奴婢。”萧玉楠并没有过多的欣赏那纸上的梅,直接的进入主题。 无暇暗自惊慌了下,又悄然压下惶然,飘飘向着面前的人施了一礼,雅声道:“见过二公子。奴婢叫做无暇。” 一道明亮却温润的目光流转到无暇脸上,无暇不觉心口猛跳,低垂着眉目屏气凝神。 目光转开,无暇暗自松了一口气。 “楠儿,我没说过要奴婢。”语气温和,却带着漠然。 无暇心头重重一击。 “二哥……”萧玉楠有点着急的上前一步,轻轻扯了扯萧玉郎的衣袖,娇声道:“你身子骨不好,楠儿整日担忧你啊,你府上不能少了侍候的丫头呢。” “有小凤和亭儿就够了。” 无暇的手指捏紧了。 难道,她连表现的机会都没有吗?人家根本就不接收她,那么以后,是不是还能够留在这座大院里?如果不能留下…… “二哥,这丫头倒是识些药草,在二哥府上总是有用些。”萧玉楠说着对无暇使了个眼色。无暇忙集中精神,慎重地颤声道:“二公子,奴婢先前家中有病人照顾,所以识得一般药草的用法及功效。” 萧玉郎微敛了目,轻皱了皱眉,似有不耐或者是不愿在这件事上与人纠缠,便淡淡的应了句:“那就将她留下吧。” 无暇心头大喜,感激地双腿跪下,颤声道:“谢二公子收留!” 萧玉郎这才有些惊异的侧目,细细的看她一眼,却是冷漠的道:“起来吧,你先跟着小凤做些杂事。” “是。”无暇抑制着心头的欢喜,瑟瑟的起了身。虽然只是做些杂事,但是留下来了,她便有饭吃了,如果够乖巧够机灵,今生都衣食无忧了,这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二哥,那楠儿就先回去了。” “嗯。”萧玉郎又将目光转回到案桌上,重提起笔。 萧玉楠望着萧玉郎微顿了顿,转过身来,正了色对无暇讲:“无暇,你日后要好生侍候二公子。切记。” 无暇哪敢怠慢,忙垂福身,“无暇谨记。” 萧玉楠最后瞄了一眼旁若无人执笔描画的萧玉郎,便揽了袖,下得台阶去。 无暇目送萧玉楠出得庭院,暗吸了口气。 今日一出门,竟全得见萧家大小姐和两位公子,无暇这一会儿脑袋里几乎消化不开。今日的萧玉楠,大家闺秀里透着豪气又带着些许阴戾,适才她走前对她的叮嘱,无暇怎么回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大公子萧玉展看起来似是一纨绔公子,从萧玉楠对他的态度来着,应该对他有少许的鄙视,远不如对二公子萧玉郎的敬重。 无暇不由将目光缓缓移到萧玉郎身上,暗自揣摩。 倒也是,这二公子沉静清冷,威严自生,让人不自觉的产生一种敬畏感。但同时,他端坐的优雅姿势,专注的纯净眼神,却又给人亲和温润的感觉。 好个奇异的人儿。 萧玉郎微动眼睫,似感觉到无暇紧盯的目光,手下停了笔,缓缓侧过头来,不期然与无暇炯炯的目光打了个正着。 无暇只觉得眼前猛的一亮,心跳也跟着快了几分。 他的面容无法用词语来形容,无暇此刻心里只有两个字:仙人、仙人。 适才她只是不太清晰的看见他的侧脸,便觉得无比完美,此时正面对视,才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男子,龙眉凤眼,雕刻之貌,完全不似尘世凡人。 “你有什么事吗?”萧玉郎轻吐如云,却听得无暇心头一震,仓惶间收回目光垂下头,“奴、奴婢失礼了。” 萧玉郎再淡然看了看她,不再作声,重新坐正身子全神贯注的挥动手中的笔。 无暇轻拍了拍胸口,眼睛不敢再往他脸上看,便只得悄悄的望向桌台,却见他正在纸张的右上方熟络顺畅的写着几行小字,无暇定了定睛,看不太懂是什么,却觉得字迹娟秀而苍劲,虽不是画,风头却毫不亚于占了整个幅面的梅花。 最后,他在下边缀:玉郎赋。然后收笔。 无暇暗自默念了句:玉郎。 萧玉郎目光一凌,转过头来,冷冷的盯住她:“你怎么还不退下?” 无暇心底一抖,难道他听见了她嘴里的呢喃?心慌之下,竟忘了福身退下,反倒愣怔当场。 萧玉郎略为疑虑的皱了下眉,又雅声问:“怎么,你懂得诗词?” 无暇恍了恍神,稀里糊涂的摇了摇头。字都没认得几个,还诗词? 萧玉郎眸中的光线柔和了些,嘴角竟微微勾起一丝浅笑。 好美哦! 看得无暇睁大了眼,呼吸亦开始不畅通。 “方才,楠儿说你懂得药草。”萧玉郎不经意的问着,眼睛又转到自己的画纸上,唇角的笑意突然加深,“你该不是,将我画中的物当成某种药草了吧?” 此言一出,无暇越的瞪大了眼,惊慌失措的摇头摆手,“不、不不!公子的画,无暇一看就知道、就知道是梅花,错不了!”说完她坚定的点了点头,郑重的摆正身子看着萧玉郎,生怕他怀疑自己的眼力。 萧玉郎收敛了笑意,微侧头,从眼角睨了眼无暇,“喜欢我画的梅花?” 无暇用力的再点了点头,“是,二公子画的梅花,堪比真花。” 萧玉郎垂下眼帘,淡淡的笑了笑,再抬起的眸中,竟升起些许怅然,他轻扬起一只手拿起画纸,幽声自语:“这幅梅图,却是少了什么东西?” 无暇紧张的捏了捏手指,也用心的细细看向画上的图,有花有雪有词,还能缺些什么呢?她努力的想破了头,也不知道能帮他想出缺的东西,只得懊恼地咬紧了下唇,红着脸儿垂下头,眼睫上都泛起了湿气。 萧玉郎微眯清亮的双眸,略为思忖,稍时,轻轻放下画纸,不紧不慢的再提起笔,在那婉延而上的枝头上,几笔勾点出一只活灵活现正欲展翅飞翔的鸟儿。 无暇抬起头时,正看到萧玉郎收了笔,满意地勾了勾唇,将笔放下。 “妙,真妙。”无暇惊叹出声。 萧玉郎看向她,有一丝诡异,“你倒说说看,妙在何处?” 无暇吸了口气,胸口紧张的乱跳,努力的镇定了下自己,答:“二公子,奴婢看来,之前的梅花虽然完美,但过于安静,添上这只鸟儿,凭空增了灵气,整幅画看起来,生气勃勃、赏心悦目。” 萧玉郎静静的望着她,良久,久得无暇的额上都起了一层细汗,他才缓缓收回目光,面色中却没有无暇意想中的一丁点欣赏或满意,只是清清淡淡的点了点头,看向画的眸中,还隐隐掀起了一丝愁绪。 无暇心里不由开始忽上忽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说的不得体,还是曲解了公子的意思,但从公子那不置可否面无表情的脸上,她实在是揣测不透,只得老老实实的畏畏缩缩的站定,不敢再多一句。 “你退下吧。”萧玉郎似乎一瞬间显得甚为疲惫,支起一手臂懒懒的抵在额角,修长的指轻轻的揉了揉太阳穴,眼帘垂下,眼睛里的光彩也黯了去。 无暇不敢多想的应了句:“奴婢退下了。”说完,机械化的转身,匆匆的小碎步踏下台阶,心里头,却不由的有些担忧那突然间情绪低落的二公子,台阶下她站定了脚,正欲回头看一眼他,却只听得耳边响起轻微清脆的声音:“你跟我来。” 无暇微惊的抬起头,见面前站着一个与她打扮相似的女子,心知这定是二公子府上的丫头,便微微点了点头,“是。” 那女子长得只能算是清秀,但眼睛里却是和善自然,她对无暇轻轻一笑,转身一边向通向院中后排的小路上走,一边细声道:“是小姐将你带来的吧,平时小姐是最关心咱们二公子的,日后有你在这儿,我和亭儿便也少了些忙碌。” “是。”无暇仔细地听着。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小凤,十七了。”小凤又回头对她一笑。 无暇顿觉得胸口有些暖意,忙答:“我叫庄无暇,十六岁,哦,小凤姐以后就叫无暇就好。” “哦,你比我和亭儿还小一岁,以后你就我小凤姐吧。” “是,小凤姐,无暇刚进府不久,有什么事,还望小凤姐多多提点。” “嗯,会的。咱们这院子里,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咱们家二公子喜静,只是身体不太好,你只要跟着我和亭儿对二公子细心照顾就行。” 无暇认真的点了点头,细细的记下小凤的话。 两人走到一处别院门前,明显的这是下人的地方,一切相比前院有些简陋,但也算整洁,小凤领着无暇进了一扇门,这是一间卧房,小凤给她拿了床被子,告诉她最里边的铺子便是她的位置。 无暇环顾了四周,和她在珍姨那里住的差不多,于是比较满足的点了点头,及时问她需要做点什么。 小凤领她出门到另一侧,这是一间小的厨房,小凤说虽然每日每顿前堂都有丫头使女往这院里送饭过来,但二公子因为要时常熬药烧水,所以,劈些柴了这些稍粗的活儿还是常有的。无暇立即表示非常愿意做这样的事,她比较熟练。于是小凤喜上眉梢,吩咐她把屋外小柴堆的柴劈了烧些水,然后就言说自己去前堂厨房里看看,走了。 第四章 无暇望了望小凤三跳两跳远去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回她还认了个好侍候的主儿。 主子虽然有些静的怕人,但也不像为难下人的主子,而目前这院里小凤来看,也是个单纯的丫头,恐怕这以后的日子,还真能顺利下去。 想到这儿,她欣喜的扬起唇。 然后利落的拿了柴去劈,再到小厨房里烧水。 这些活儿她每日里不知做过多少次,但她和其他人不同,一般女孩因为嫌脏怕弄得一脸灰都不喜欢烧水,更别说这些大府里的娇气丫头了,也难怪小凤看到新来的她会喜气洋洋。 无暇对这种活儿毫不厌烦,反而觉得,看着火苗在自己手中烧起,一点点大起来,像生命的源源不断,让人有振奋的感觉。就像那时候,她每次看着火苗窜起来,带着生命的力量,都在心底暗暗祈祷李郎能够好起来,可惜…… 想着想着,无暇鼻尖一酸,眼睛又蒙了上来。 虽然李郎最后是那样凄惨的死去,但她也不得不安慰自己,她并不是大夫,没有能力去救一个病入膏肓的相公。于是她暗暗告诫自己,这一次,她侍候的是萧家的二公子,他那样如仙谪般的人儿,却也是身体不尽人意,虽然还不知道他是哪里不好,但她一定会用心尽力的服侍他,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这样,她的生活才能够继续。 烧好水好一会儿,才见小凤姗姗来迟,吩咐她去吃饭。 于是这般过了一日又一日,无暇每日里也就按小凤的话,包揽下后堂里所有的杂事,烧水,洗衣,打扫庭院。只有几次远远的看到过二公子萧玉郎的身影,平日里,全是小凤和亭儿去他身边侍候,端茶送水,无暇几乎没有机会再一次和二公子说上话。 这种日子久了,无暇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过得毫无生机。 也许,她的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好几次,她远远的看到二公子挺拔颀长的身影,心中总会涌出一股莫名的冲动,使得她久久不能平静。 一天傍晚,小凤又来到正在烧水的无暇身前,问道:“给二公子泡脚的水好了吗?” “刚烧好,我还没有冷一冷呢。”无暇忙碌着。 “哎,现在烫的正好,前几次你端来的水都有些温了。”小凤皱起眉,拿起盆要去盛水,无暇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急道:“不行的,小凤姐,泡脚的水不能过烫,会适得其反的。” 小凤一挑双眉,眼中露出疑惑,“你说什么?你是大夫吗?” 无暇讪讪的收了手,道:“我是听大夫说的。” 小凤不悦的白了她一眼,“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说完不理她,顾自继续打水。 无暇顿了顿,看着小凤打好水就要出门,终于忍不住问:“小凤姐,二公子他是哪里不适?” 小凤直起腰,转头看了看她,冷冷地答:“二公子身体偏寒。”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嘟嚷:“所以要用热点的水嘛,你懂什么。” 无暇怔怔的望着小凤端着水走出门,半天才缓了一口气。 回到睡房,无暇有些疲惫的坐在床榻上,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想着一些药草的名字,慢慢的,她觉得眼前一点点明亮起来,笑容也浮上她的嘴角。 具她这些天的观察,小凤和亭儿并每晚给二公子端泡脚的水中没有任何药物成分,全是纯白的开水,只是这样,对于身体的恢复能有多大的作用呢?一般人还好,可是如果二公子是病疾之体,那可是远远不够的。 想着想着,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口袋,那里面只有上个月在珍姨那里领来的几个铜板,她拿到手上看着,心底又蒙上一层灰暗,只有这些钱,怎么办? 第二天,她做好后院里的活儿,小凤还在休息,亭儿在前院。无暇左思右想后,终于鼓起勇气,说有点私事要去街上,小凤懒得理她,只叫她快去快回。 无暇便从后门快出门了。 一刻不停,无暇匆忙奔波于各药铺之中,因为没有多些的钱,这些药草如红花、**、赤芍、当归、丹皮等每样都只能买一点,还必须选又便宜又主要的其中几种,几番周折,无暇总算用有限的铜钱买到了实用的少量药草。 望着手中的药包,无暇眼前仿佛能看到二公子回眸浅笑的如仙容颜。 回府后,无暇没有休息半刻,便一人在厨房里悄悄忙碌着煎药,待到晚饭后,烧了水,便按记忆中以及药铺老板所说方法调试泡脚水。 一切总算按原计划完成。小凤来端水时,无暇也正满意的对着自己的作品擦汗。 “哟,无暇,今天你动作很快嘛!已经准备好了?”小凤凑过来,当看到盆中的水时,脸色一愣,“怎么回事?怎么有颜色的?” 无暇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即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凤姐,你瞧我,昨天晚了些,今天我烧的太早了,就烧了久了些,可能有点灰尘。” 小凤凝起眉,有些懊恼:“那怎么办?再重烧会迟了的,二公子一会儿就要歇下了。” 无暇心底悄然得意,面上却一直露着抱歉的笑意,“要不这样吧,小凤姐,今天,就让我去侍候二公子吧,这水是我烧的,一会儿二公子若是怪罪,也不能让小凤姐帮我担着。” 小凤淡淡展了眉,略思索了下,又不放心的看了看无暇,道:“可是,你没侍候过二公子。” 无暇趁机忙虚心地请教:“小凤姐跟我说一下有什么注意的吧,免得我惹了二公子不高兴,连累咱们大家。” 小凤很受用的敛了目,轻咳了声:“嗯,二公子也没有特别难侍候的,你只要不要吵就行,怎么看着办吧。” “嗯嗯。”无暇连连点头,心头喜不自禁。 小凤抬脚欲出房门,到了门口又站住,回头看了无暇一眼,再走到盆子前嗅了嗅。 无暇心里一紧。 “这是什么味啊?”小凤侧头瞥着无暇,眼底又升起疑云。 无暇努力使自己镇静,然后露出温和的浅笑,诚心地道:“是焦味啊,可能,我烧水的时候掉进了干叶子。小凤姐放心吧,只是泡脚水,无防的。无暇不会做伤害二公子的事啊,咱们可都是吃这口饭的。” “哦。”小凤再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的走向门外。 无暇长吁了口气。 然后激动的情绪便翻涌上来。终于,可以近前侍候二公子了。 端着水,无暇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她一路走,一路暗暗祈祷,希望她配的药水能慢慢帮二公子调理身子。 走到二公子睡房门外,无暇放下水盆,屏住呼吸探出头,看到二公子正安坐在幔子前的椅子上看书。 那专注的神情,娴静的姿势,再想起他身体之虚,无暇心中不由的升起疼爱怜惜之意。 稍时,无暇回了神,忙用手轻叩了叩门框,轻声道:“二公子,奴婢端水给您泡脚来了。” 萧玉郎的视线没有从书本上移开,脸上亦没有一丝变化的神情,只是轻启薄唇,“进来吧。”静谧的夜里,他稍稍沙哑的尾音拔得无暇心底颤啊颤的,二公子的声音,真好听。 无暇谨慎的迈着碎步,轻轻的走上前去,把盆子放在萧玉郎脚下。 萧玉郎这才敛了目,轻瞥一眼无暇,道:“放这儿,你去候着。” 无暇顿了顿,一时有些无措。 萧玉郎重回到书本上的目光恍了恍,再垂下来,突然问:“你是谁?”加重了个“你”字,显然是方才注意到面前的小丫头不是往日的小凤,而语气中却并无讶然,果然是个清冷的性子。 这问话听在无暇耳里,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二公子问她话了,说明注意到她了,她可以趁机继续跟他讲话;忧的是,显然间,那天时让她记忆犹新甚至念念不忘的初见,二公子却早已忘记了。 心思一片乱纷纷。 “……是你?”萧玉郎凝视着她,眼神间闪过淡淡的了然。 仅这一句,无暇便立即精神百倍,原来,二公子还是记起她来了。“是,奴婢今天侍候二公子泡脚。” 萧玉郎微点了点头,瞥了一眼盆里的水,淡然问:“这里面是什么?”问话虽似无意,但坚定的语调,却让人不敢忽视他问的内容。看似隐士一般沉静的二公子,其实也是眼明心灵之人。 无暇极力抑制住纷乱的心绪,定了定神,一字一句地清晰答:“回二公子,是奴婢加了些祛寒的药草。” “哦?”萧玉郎闻言,放下手中的书本,俯视着一直蹲着的无暇,轻声道:“站起身说话。” 无暇匆忙直起身子,微垂头向后退了一步。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懂药草的?” “是,奴婢识得。”无暇暗暗兴奋,原来二公子记得她这么多事情,而且有欣赏之意呢。她的用心没有白费啊! 萧玉郎浅浅颌,“你费心了。” 无暇受宠若惊,慌乱的又摇头又点头,“不不,嗯,是,是奴婢应该的。” 萧玉郎脸上掠过轻微的笑意,一只手又书本,视线也随之收回,“你一旁候着吧。” 无暇紧张的看了看他,再望了眼盆里的水,迟疑了下,道:“二公子,您现在就开始泡吧,这水是温的,迟了便凉了。” 萧玉郎侧目睨她一眼,微颦了下眉。 无暇忙解释:“往日的水过热了些,其实对公子的身体并不好,公子泡脚还是用温些的合适。” 萧玉郎细细的看了她一会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这才又放下书本,彻底的摆正姿势,弯下腰作势要脱鞋子。 “奴婢来吧。”无暇积极的蹲下身子,伸出的手还未触及那洁净的鞋子,就听得头上方一句冷淡的声音:“不必了,你退下。” 第五章 无暇身子一滞,伸出的手喏喏的缩了回,满腔的热情如被浇了盆冷水,她慢慢的站起身,垂着头缓缓转身,一步步僵硬的走向门口。 靠在门外的亭柱上,无暇不禁落下泪来,不是因为适才二公子对他的冷言冷语,而是觉得自己今天表现的太差了,好不容易能够靠近主子,可是自己刚才好像是表现的太过张扬,引起了主子的反感,主子不喜欢多话的丫头啊,她怎么就忘了?!这以后,他一定不会再让她侍候他了。 唉,真是笨! 自己亲手砸了自己的饭碗。 月色朦胧,无暇抬眸,遥望星空,内心涌现无限惆怅,看来以后,多半只能继续呆在阴暗的后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了。 不知多久,无暇恍然听得房里边传来二公子清浅的声音:“无暇。” 无暇浑身一震,无暇?二公子叫的是无暇? 一时间,她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天,她这么难记的名字,那萧小姐问过了三遍,却好像还没有记住,可是她记得她只在头一天来时说过一次她叫无暇,而她们细心敏锐的二公子居然把一个新来的丫头如此难记的名字给记住了。 他记得她的名字! 无暇只觉得满腔的热情唰的全回到了体中。 “无暇?”沙沙的尾音带着些许疑惑。 “啊?哦!是!”无暇手忙脚乱的提起裙子迅跨进门,“二公子,您叫我?” 萧玉郎此时双脚已穿好鞋子,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平和的目光望向无暇。 无暇颇为不解的审视了下他的鞋子,就像没有洗过脚一样的整齐和洁净。她原以为,他泡过脚应该直接去歇息,没有必要再次穿起来这般麻烦。这二公子脱鞋和穿鞋完全不用奴婢过问,她们这当奴的还真当得清静。 萧玉郎静静审视着她一会儿疑惑一会儿自嘲的表情,末了,轻牵嘴角,“我是叫你。” 无暇惶然惊醒,瞪大了眼,暗骂自己没用,这主子叫奴婢,当然是要端走水盆嘛,怎么在主子面前竟弄些迟钝笨傻之事?不敢再有半天耽搁,她连声应着低着头走上前,端起水盆就闷头往外走。 “等等。”身后传来那像是丝线的声音,还是纯蚕丝的丝线,粘粘的,弹弹的,又滑滑的。 无暇惊魂未定的站住脚,缓缓转过身子,“二、二公子……” 萧玉郎闪动了下眼帘,站起身,清滟的目光一转变得柔和,声音里也透出暖意,“以后,每日,就由你来送药水。” “呯!”水盆落地的声音。 “哗!”一盆水洒落地的声音。 无暇大惊,猛的扑跪下去,抖簌着连连乞求:“二公子!对不起!奴婢笨手笨脚,求二公子责罚……不要赶我走……奴婢再也不会了,不敢了……” 萧玉郎微微颦眉,略为困惑的垂目望了望一地的药水,似有些无奈的轻声叹息:“起来吧,快去清理干净。” “哦,哦,奴婢马上弄干净。”无暇慌忙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自己的衣服,端起水盆出去,又拿了抹布,然后仔细快的将地上的水一点点抹干。 完成后,一抹额头,全是汗。不是累得,是吓得,是气的。 余光中,萧玉郎颀长笔直的站立在一旁,敛着眉细细盯着她忙碌的身影。 无暇吸了口气,缓缓站起身,脸红红的,有点窘迫的从眼角眺了眺萧玉郎,低声道:“好了,二公子。” 萧玉郎望着她,走上前一步。 无暇顿觉得呼吸又不畅通。 “我很吓人吗?”萧玉郎微侧头,突然一改常态的露出活泼之态。 无暇立即目瞪口呆,全身的血液嗖的涌上头顶。 二公子,怎得会有这般生动的表情……好可爱、好可爱! 微挑起的整齐宇眉突现出丹凤的眼尾,轻轻颤动的浓密睫毛下稍带狡黠的清亮黑瞳,噢,天哪!还有那秀气直挺的窄鼻,嘴角笑意下掀起的优美弧度,肌肤亦是晶莹细滑的让人羞愧……真是太可爱的人了! “看来我真的是很吓人。”萧玉郎兀自一笑,也不在理会无暇痴呆的神情,转过身作势要进里堂,顺便丢了句:“你下去吧。” “二、二公子!”无暇大脑一晃,不自觉的叫了一声。 萧玉郎回头,面上略带不悦,“以后叫公子就可以了。” 无暇怔了怔,紧急细想了下,这一会儿,她连续吞吐的叫了几次二公子,还几乎都是叫的二、二公子……听起来,确是不好听。 “是,公子,奴婢记住了。” “嗯。”萧玉郎漫不经心的应着掀起幔帘,就要进得里堂。 “公子!”无暇这次提高了声音,小脸憋得更红。 萧玉郎顿了顿,索性回转身来,朗朗的望住她:“还有何事?” 无暇吞了下口水,小心地问:“公子刚才是说,以后,还让奴婢来侍候您泡脚是吗?” 萧玉郎点点头,又反问道:“这些天,我怎么没见过你?” 无暇心头一喜,又万分的感动,声音都颤起来,“劳公子留心,无暇初来尚不熟悉,近日只是帮小凤姐她们做些打下手的事,一直在后院,极少来前院。” 萧玉郎了然的颌了颌,又淡然一笑,道:“我这院子,没有过多的规矩,你学着做就是。” 无暇一个振奋,忙应道:“是。” 萧玉郎抿唇一笑,“我歇着时不用侍候,你们都去休息吧。”说完回身。 “是,奴婢……退下了。”无暇喜滋滋的应着,眼睛情不自禁的偷偷瞄了眼萧玉郎的背影,缓缓移动脚步,后退。 一出门,无暇便深深的吸了口长气。 呀!今天的月亮真亮啊! 一路小跑,无暇提着裙子轻快的跑回睡房。 小凤和亭儿正坐在床铺上说悄悄话,看到无暇进门,小凤便问道:“任务完成的可好?” 无暇喜不自禁的点点头,“嗯。谢谢小凤姐。”说完咧开嘴甜蜜地笑着走到自己的床边,脱鞋子,上床。 小凤和亭儿斜睨了她一会儿,又对视一眼,淡淡笑了笑。 无暇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眼前却尽是萧玉郎修长的身影和精美的面容,兴奋的怎么也睡不着,胸口某个地方,甜甜的,酸酸的,非常怪异又非常舒服的感觉满满的溢出了怀,使得她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将手指放进齿间轻咬着,还是抑制不住全身的轻颤,缓和不了急促的呼吸。 怎么了?怎么这般愉快? 怎么办? 从早上起,无暇就盼着天快黑吧,快黑吧。 她觉得自己活这一天,只为了等待晚上那一刻。 与萧玉郎见面那一刻。 终于,她迎来了。 端着调好的温药水,她郑重其事小心冀冀紧张万分的进得公子的房间。 萧玉郎仍是那般娴静幽雅的坐着,仍是让她放下水盆在外候着,最后泡好后再让她退下。 反复如此。 萧玉郎不再像初日那天跟她讲过多的话,只偶尔问她一两句必需的事情,也是淡淡然然的毫无表情,更没有对她多看上几眼,清冷如初。 既然如此,无暇已觉得幸福装的满满的。 一天,又一天。 每一天的意义,全在与他近距离相守的瞬间。 偶一天。 当无暇端着水盆转身离去之时,忽听得身后传来软软的沙沙的声音:“无暇。” 无暇一滞,蓦地转身,惊喜的盯着面目从容的萧玉郎,“公子?” 萧玉郎一展眉,幽幽的笑意在脸上荡开,“这些药草你是怎么得到的?” 无暇转了下眼珠,有些困惑地道:“是从药铺里买的呀。” “你用自己的钱买的。”萧玉郎似自语地垂下目。 无暇不由愁上心来,虽然她很节省,可药草也已用完了,身上的钱…… 一只莹白纤长的指映入眼帘,无暇笃惊,乍见那细白的手心里,放着一锭银两。 “公子……”无暇猛的抬头,心跳不止,“这怎么可以?公子,不用……” 萧玉郎柔柔一笑,竟微弯身伸出另只手拉起她的手,将银子放入她手心,清雅的嗓音沁人心脾:“这些天,让你辛苦了。” 无暇惊惶不安的望着他,一时间悲喜交集。她是急需要银两才可以继续为公子煎药,可是,这些事,是她自愿做的,她照顾公子,想让公子身体好起来,那是一片心啊,不是为了其它的…… “用这些去买药草,想必,你也没有多少积蓄。”萧玉郎平静的说着,敛眉凝眸,周身似又有一丝丝清新的香气缭绕而出。 无暇怔怔看着手中的银两,顿时只觉有一股暖流涌上鼻尖,眼前腾起一道薄薄的水障,抿了抿唇,她抑制住轻颤的心跳,低声道:“多谢公子体恤,奴婢……奴婢明日就去,一定给公子买到最好的草药。” 萧玉郎眸光柔和,温声问:“打理这样的事,会很累吧。” 无暇连连摇头,心里面甜甜的,她羞涩一笑,“不会,我只想让公子的身体康健起来。”说完,又惊觉失口,忙惶恐地福身道:“公子恕罪,奴婢不该自称:我。” “不必了,以后没有外人在,你就不用自称奴婢。” 这、这是不是对她的特殊待遇? 无暇感动泛滥,泪珠滚落,痴痴望着笑意盈盈的公子,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怎么哭了?”萧玉郎微挑眉心,又轻轻一笑,“我这院子,本来就没得这些繁杂的规矩,只是有外人来时,注意些便是。” 无暇抿唇点头,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泪,“奴婢……哦,无暇记下了。” 萧玉郎缓缓点了点头,深深望她一眼,“不早了,退下歇着吧。” “是。”无暇最后柔意绵绵望他一眼,便转身走出房门。 萧玉郎静立着望着无暇走出去的背影,眸底荡起浅浅的暖意。 第六章 这一夜,无暇睡在被窝里,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梅花绽放的季节,梅花树下,公子纤细挺拔的身影如白梅般洁傲;雪花飘散,公子纯净柔美的笑容似莹雪般动人。 她情不自禁的伸出双手,向着那如画的人儿扑去…… 他居然也伸出了双臂,将她娇小的身子拢入怀中……这、这……好幸福……他身上,好淡雅的香味儿……她要幸福得晕掉了…… 什么是幸福? 以前她只知道,干完了活,吃饱了饭,能安生的睡在床上,那,就是幸福。可是今天才现,原来,幸福居然是满足、感动、甜蜜甚至还有浓浓的牵挂啊! 清晨,她没有被幸福冲混头脑,反而起得更早,当小凤和亭儿还在梳洗,她已在厨房里准备一天的用水了。 早早准备好后,用过早饭,她便细细打算一番,顾自从前门出得门去。 这次,她可是由公子应承过的,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走到街上,满心的愉悦。 这次她怀揣的银两多,腰也挺得直了,来到一铺中,仔细的挑选了桃仁,五灵脂,没药,鸡血藤,川芎,生地,再加上上次的那几种,这下基本上全齐了,她满足的看了看桌上满满的几个药包,摸了摸口袋,还鼓鼓的,心思一转,立即又跟老板要了炙甘草、人参,白术,黑干姜四种药。 公子体寒,脾胃也定是须温补才是。 一切完成后,热心的老板附送了个大袋子以便她提拿,无暇满心欢喜的走出铺子,抬头望天,顿觉得日光明媚,空气清新。 兴冲冲回府。 府门口,突然从里面急匆匆走出几个人,无暇偷瞄一眼,只是恍然觉得有些熟悉,不敢多望,忙垂下头站到门边让路。 几个人踏出门外,前面的一人却笃然停住了脚步。 无暇不敢抬头,紧抱着袋子溜着门边急急往门里进。 “站住!”慵懒中透着冷厉的声音喝住了她。 无暇僵住了步子,心跳突突。 一点轻微缓慢的脚步逼近,无暇越害怕的埋下头。 “抬起头来。”危险的声音几乎扑在她耳际。 无暇浑身一颤,强压着狂乱的心跳缓缓抬起头来,怔怔的对视上一双明亮却狡黠的眼睛……是他?! 萧玉展原本憋闷的心蓦然间清亮起来,他半眯起眼,贪婪地打量着一脸怔忡的无暇,诡异地轻笑道:“我还真忘了,玉郎府上有这么个俊俏的丫头。” 无暇猛的惊醒,忙屈膝施礼,慌乱地道:“奴婢见过大公子。” “免了。”萧玉展趁势出手相扶,十指紧紧扣住无暇的胳臂。 无暇惊觉,下意识抽了抽手臂,萧玉展却扣得更紧,脸也缓缓凑近,“你是叫做……” “回、回大公子,奴婢叫无暇。”无暇缩着身子,牙齿也开始打颤。 “哦,无暇、无暇。”萧玉展轻柔的咀嚼着她的名字,目光一转,注意到她怀中的药袋,问:“你怀里的是什么?” 无暇稍稍安定一下心绪,答:“是给二公子买的一些草药。” “哦,玉郎生病了?”萧玉展语气淡淡的,毫无关心之意,却反而透出一丝责斥之意。 难道,他做为兄长的,却不知道二公子身体不好么? “只是,一些调理的药。”无暇略思忖了下,觉得这事还是轻描淡写比较好,谁知道他们这些大户之家,人心有没有隔着肚皮?纵然是亲兄弟,看他那副德行,恐怕也不是二公子的心腹。万事小心为妙。 萧玉展倒也没有继续再追究,视线又重回到无暇微红的脸上,手下重重一捏,直捏得无暇浑身一颤,他却极为满意地勾起唇,轻佻出言:“无暇丫头很敏感哦。” 无暇茫然的抬眸望向萧玉展。 萧玉展俊逸的脸顿时一滞,“果然玉洁冰清。”言毕,一手抬起,细细抚上无暇的脸庞,无暇惊慌,下意识的别开脸,身子一撤逃开他的碰触。 萧玉展也不恼,反而笑得越满意,“真是惹人怜爱啊!” 无暇闪动着眼睫,瑟缩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一旁走上前一人,怯怯的笑着提醒:“大公子,红泪姑娘还等着呢。” 萧玉展一侧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人忙弯着腰退出几步远。 “丫头,好生在玉郎那里守着,本公子我……”萧玉展说着靠前一步,微欠身紧紧盯了盯无暇的脸,视线又在她红润的上停留半刻,才幽声继续道:“改日再去探访玉郎。” 无暇只觉得心头一震,眼前的人影便迅撤远。等她抬头,面前便空无一人。 心潮汹涌……大公子去探访的,恐怕是她庄无暇吧! 大公子举止轻薄,刚才言听又去会什么红泪姑娘,纵然无暇她并不是见多识广之人,也能感觉到这大公子绝非善人。若以后被他盯上……不不,想什么呢?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怎么会注意她这种不起眼的小丫头呢?也就是今天偶尔碰上了,调戏一番,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 无暇内心一番反复推敲,终于重新拾回了定心丸,一颗心儿也稍稍安定,抬头,便看到已走到了自家院门外,也就是西院。 从小凤嘴里,她才得知萧府的人都称萧玉郎住的这处院子为西院,很简单,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萧家只有萧玉郎独住偏院,萧玉郎平日里也极少出院,也许,是他的性格所使吧。 摇了摇头,无暇放下心中所想,一刻不得休息,直接入厨房开始煎药。 现在是值中午时分,这时候煎正好,待药熬好,泡成茶,正是午膳过一刻,这时候饮用极为合适。 无暇在厨房中忙碌着,虽一天都未有休息,但情绪精神都非常之好,想着日后都可以如此为二公子服侍,她觉得没有比这种生活更好的了。 午后。 无暇端着托盘,小心冀冀的走向萧玉郎的书房。 萧玉郎正缓缓从屋内走出来,看到她,脸上露出疑惑:“无暇?” 无暇站定,有点难抑的兴奋在胸口荡漾,她红着脸,浅笑着:“公子,我给您泡了茶。” 萧玉郎清朗的目光垂下,望了望盘中的茶杯,“是,药茶?” 无暇抿着唇用力点头,“是,公子,您喝了吧,以后,我每日给公子泡这样的茶,公子的身体会渐渐温实起来。” 萧玉郎眸光微闪,静静的望向她的脸,停了一会儿,道:“随我来。”说完转身沿着亭廊走去。 无暇精神一震,心跳加快,忙兴致勃勃的跟了上去。 一直尾随着萧玉郎走至睡房门外,萧玉郎才停下脚步,回身看她一眼,淡声道:“你先把茶放进桌上。”说着踏进房门。 “是。”无暇乖巧的答着,谨慎的走进屋将托盘放到桌台上。 “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下。”萧玉郎缓缓走到幔帘前,背影略显疲倦。 无暇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抽痛,不由柔声道:“公子,你喝了茶再歇下吧,不然凉了不好。” 萧玉郎闻言,顿了顿,转身走到桌台前,无暇忙上前帮他倒好,递给他,“公子。” 萧玉郎接过茶杯,半垂眼帘,轻启薄唇,缓缓仰,饮下了茶。 无暇静静的望着他喝茶的模样,不由内心一阵阵波动。 他垂下的眼帘上,长长的睫毛就像似以极细的毛笔勾画而成,一根根清晰又浓密,半敛时几乎要遮住瞳孔,又将波光熠熠的眸光映遮得扑朔迷离。 而如此美丽的人儿,却带着虚寒之体,多么令人心疼啊。 萧玉郎放下茶杯,缓缓抬起眼帘,眸光定定的望住无暇。 无暇依然忘我的深深盯着他。 他的眸光此时清澈如冰,纯洁如雪,却悄然带着丝丝的柔情,他的眼睛,几乎要比星光更柔媚,比钻石更明亮,真是一对漂亮无比的眼睛啊。 无暇的魂魄都要被这双眼睛吸了去。 “这几日,我已感觉身体舒适许多。谢谢你。”萧玉郎声音软软的,像是怕打扰到无暇的思绪。 无暇心底一动,忙摇摇头,“是无暇该做的,无暇,只想让公子好。” 萧玉郎眼帘一颤,眸光轻轻幽幽的望进无暇眼中,缠缠绕绕如丝如线,无暇只觉得脑袋里一片迷乱,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世界都静了下来。 无暇只觉得胸腔内都灌满了蜜,甜得要将她的心腻死在里边。 他的眼神,好温柔,他的面容,好精致。 他就像在一滩污泥中挺立而出的洁白水莲,像满天乌云密布时透出的一缕炫目霞光。 就像冰雪仙子入凡尘。 ---- “二哥!”突然门外一声清脆的唤声。 打破了两人深情相望的局面。 无暇惊惶回头,看到萧玉楠睁着满含惊疑的眼睛望着她,慌乱的喊了声:“小姐。”红着脸垂下头,双脚向一侧缩了一步。 萧玉郎却是微微一顿,待目光转至萧玉楠身上时,眸中的一丝讶然瞬间隐了去,脸上却悄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楠儿,你来了。”萧玉郎施施然坐到了椅子上,无暇忙眼明手快上前倒茶,一边怯怯的瞥了眼萧玉楠,小声道:“小姐,坐下喝茶吧。” 萧玉楠微皱了皱眉,斜着眼睛警戒地打量着无暇,一边慢慢走上前坐到椅子上。 第七章 无暇倒好了茶,就越紧张的退了几步,不敢与萧玉楠对视。 萧玉郎缓缓端起茶杯,不经意地问:“楠儿来是有何事?”说话间,脸上的红晕已淡然散去。 萧玉楠这才将目光从无暇身上收回,投向了萧玉郎,她牵了牵嘴角,露出并无笑意的笑容,“只是想来看看二哥,不行么?” 萧玉郎啜了口茶,“楠儿说笑了。” “二哥,楠儿带来的这丫头,你可还喜欢?”萧玉楠又望向一旁伫立的无暇,目光笃然犀利。 无暇心底一惊,这萧大小姐,怎么对她似有敌意? 萧玉郎依然微垂着目,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语气却稍有冷淡,“我对这院子的丫头如何,楠儿自当看在眼中。” 萧玉楠面上微怔,眼神略有慌张和怯意的望了萧玉郎一眼,突然轻笑一声,脸上的笑容温柔起来,语气也放软:“楠儿亲自挑的丫头,二哥能喜欢,楠儿就放心了。” 萧玉郎也回以浅笑,却话锋一转:“楠儿,爹近日身体好转了么?” 萧玉楠原本还担心他在生气,显然没料到他将话转得那么急,竟是着实一愣,顿了顿,才回神似地道:“哦,爹爹只是受点伤寒,早就好了。”说着,她转头看了看无暇,正色道:“你退下吧。” 无暇早就在这儿呆着浑身不自在,正着急怎么退出去,如今萧玉楠放了话,她不由得心头一喜,忙匆匆道了句:“是,奴婢退下了。”她其实只用说句“是”就可以,但她刻意加说:奴婢退下了。这样来显示她在这院子里有守着规矩,突出自己在萧玉郎跟前没有特殊的待遇,想以此来消弱萧玉楠对她的怀疑。她实在不愿这救命恩人对她有敌意,虽然她并不十分确定萧玉楠的敌意是从何而来。 匆匆走出门,无暇顿了顿脚,却无意的听得屋里边萧玉楠略带乞求的语句:“二哥,你是该去看看爹爹了……”无暇心中悄悄怔了怔,不敢多留,还是快离开了。 一路走一路思索,难道,公子这清冷的性子,与自己的爹爹都不和么? 突然想起小凤以前说,只有萧小姐对公子好。这些天来,她也看到极少有萧家人到这院子里来,而公子也不去前堂拜望,就像被遗忘的人一般。 唉,真是不理解。 几日来风平浪静。 无暇曾多情的以为,从那天的深情对望后,公子会对她越来越亲和些,哪怕只愿意跟她多聊几句,多对她露出几丝笑容。 但是,公子还是那个清淡的公子。 无暇无法不承认,她这几日的闷闷不乐,是因为在意这件事,在意公子对她的态度。 暗夜时,她也责怪自己,骂自己不该有任何奢望,她只是萧家的一个奴婢,只是侍候公子衣食的一个下人,她凭什么要得到公子的眷顾。 想是这样想了,但清晨一睁眼睛,她还是能察觉到眼角些许的湿意。 也许,她是中了魔了。 上午扫院子时,她远远看到公子进了书房,便迅完成手上的事情,跑回厨房沏茶。 无论如何,能让公子的身体康健起来,是她目前最大的心愿。 小心的端着托盘走至书房门口,她探头观望,见萧玉郎正一手支起轻抵在额角,另只手拿着一卷书,眼神专注且饶有兴致的看着。 无暇微有犹豫,是不是不该去打扰他。 不明白为什么公子不像其它官家公子哥那般没事出门溜溜,逛个妓院进个赌场……等等,想什么呢?!无暇脑子里飞快闪过萧玉郎一副清心寡欲的小脸站在妓院门口的极其不协调的画面,不由的一边失笑一边怨骂自己:真是的,公子怎么会是那种人啊! 可是,几天前在门口见过大公子,不是听下家丁说什么红泪姑娘么?一听名字就像什么楼的红牌吧。之前有听小凤说起,咱们这萧家老爷可是这京城里做官的,像大公子那样才是官家少爷的典型形象嘛。 无暇这无意识间的失笑,竟惊动了屋内的人。 萧玉郎微抬眼角,向她瞥过来。 无暇忙抿紧了唇,脸色摆正,集中精力,十分端正的端着托盘迈进门槛。 萧玉郎也注意到了无暇适才在门口那来来回回盘算的表情,眸中微露茫然后,便也不愿多想,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继续看书。 无暇将托盘放在桌角,轻轻的倒好了一杯茶,眼睛随意的往桌台上一扫,又看到公子手底下放着一画未画完的梅花,略略有些诧异,但不假思索的问:“公子没画完,怎么又读起书来了?”在她印象中,公子旦凡做一件事,必是先仔细做完才做另一件事,特别是对于他擅长并热衷的绘画。 萧玉郎正看书的思绪被突然的打断,面上微露不悦,淡淡道:“没有兴致了。” 无暇听得他的口气,便也知道自己适才唐突了,但既然他也回了话,她突然间不想放弃不想退缩,反而,找到了一丝勇气……也许,她真的太期望与他有所交集了。冒着被他厌烦的危险,她故意微露讶然,道:“公子平日独爱画梅,如今怎么会无兴致?公子的梅花,无暇看着着实出众。”夸夸他吧,希望他是个顺毛驴儿。 可惜萧玉郎面上并无任何波澜,顿了顿,才冷不丁问:“你认为出众在何处?” 无暇一下哑了口,事实上,她看着公子的画确实非常精妙,这书房内,也悬挂着几张特别精细雅致的梅花卷,但,要让她说出个好法来,她一个不识几只大字的人,能夸出什么特别的? “嗯……”无暇转了转眼珠,努力的想了又想,才勉强地道:“公子,人说梅花是傲骨冰心,多人爱梅花,都是因为它的不畏寒冬的气度。” “那你以为,我画的梅,勾出了它的精神了么?”萧玉郎凝神盯住她,突然异常严肃地问。 无暇一个紧张非凡,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在她的眼里,梅花都长得那种样子,她只是觉得画得很逼真,若说其中之气……还真看不太真切。 萧玉郎静静的望着她恍惚飘移的眼神,稍时,眸中微露失望,缓缓垂下眼帘。 无暇觉得着实委屈,她又不是什么文雅之人,让她品评这种艺术品,太为难了吧。无奈之下,她也只得实话实讲:“公子……你知道,我没有读过书,没有识文断字的眼力。只是,我确实觉得公子画的梅花好看而已,也……仅是非常肖像而已。至于那些精神什么的,我觉得……梅花在冬天开放,也不是她刻意的,只是天生此物,她就适应在寒冷的气温下开花,不与其它的花卉一同开放,也不是她孤傲或者说像人一样可以吃苦,因为她自身的构造就是必须这样,你让她在夏日开花,她也做不到啊。所以,我觉得花好看确是好看,好看也就罢了,其它的,没有什么可赞扬的。”无暇说完一番话,暗暗吐出了一口气,再小心紧张的望向萧玉郎。 原以来,萧玉郎多少会有丝气恼,或者也该对她的无知有些不屑,但,意外的,无暇却觉他的唇角轻轻的扬了起来。 无暇心头一个激凌,眨了眨眼,“公子?” 萧玉郎放下书本,浅浅一笑,站起身来,“无暇所言极是啊。”说着,微微转身,轻步向门外踏去。 无暇惊喜交加,不知他赞为何故,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她紧步跟在他的身后,走出门外。 萧玉郎站定在院中,抬头望着对面亭廊旁的梅花树,雅声道:“世人多赞梅花,名人雅士更是频频谱写诗词,其实只是借题挥,借用此花来喻人。” 无暇微侧头,仔细品了品他的话中意思,半天,才有些明白有模有样的点了点头,“哦,故弄玄虚。” 萧玉郎笑着瞥她一眼,纠正道:“是用生动雅趣的手法突现其人的高尚品格。” 无暇惊诧的睁大眼睛,直觉得茅塞顿开,又羞愧难当,缩了缩脖子,眯起眼睛不好意思的笑着轻吐了吐舌头。 萧玉郎含笑静望着她不经意间流露的娇态,一时间心情明朗而开。 “那,公子,你如此能够参悟梅花之意,刚才,又为何说无有兴致?”无暇突然又觉得甚为迷茫,“难道,是因为没有你要比喻的人么?” 萧玉郎望她一眼,缓缓的移开了视线,脸上收敛了笑意,眸底露出了淡淡的惆怅,他吁了口气,幽声道:“我喜欢画梅,确是喜欢它的花色,也喜欢它的特性,只是想到,世人皆是看到了它的惊艳,看到它的与众不同,肆意去欣赏去赞扬,却是忽略了它的孤独。” 无暇微微一滞,脑子里有短时间的空白。 孤独?一朵花儿……也有孤独? 深奥,太深奥了。文人雅士,吃得饱穿得暖,闲来无事,尽想这些有的没的。 “纵然,也许它并不喜爱与众花齐放,却也不能免除独放的孤独。”萧玉郎低低的念着,沙沙的尾音似在自语,不由听得无暇心底一阵颤悠悠的波动。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无暇的心绪不由自主的陷入一种沉甸甸的深思,胸口渐渐积压上一股莫名的阴郁,压得她闷疼闷疼的。 情不自禁的,她抬起头,有些茫然的望着一脸淡静的萧玉郎,脱口而出:“公子,会孤独么?” 萧玉郎微有动容,墨眉轻颦,幽深的眸中闪过一瞬的惶然,即而,唇角渐露出一丝怅然的浅笑,“喜静之人,早已习惯了孤独。” 无暇突然觉得心尖儿有阵阵抽痛的感觉,“习惯?如果是难以承受,就算是习惯了,也会很痛苦是吗?” 萧玉郎深深望住她,轻摇了摇头,“不会,是麻木。” 无暇只觉当头响雷,怔了半晌,神思恍惚的垂下头,碎声碎语地呢喃:“好奇怪啊,不喜欢孤独,为什么不让自己不孤独呢……身体已经不好了,还要孤独,真让人心疼……我都觉得,只要能看到公子,能见到公子精神抖擞心情愉快的样子,这心里头啊,已经被快乐装得满满的了,哪还有空儿挤得下孤独……果然呢,公子就是公子,奴婢,就是奴婢……” 萧玉郎原本在听得她讲前两句时眼睛里涌出了柔意,却在听得她讲最后一句时,露出了浅浅的错愕。 第八章 萧玉郎原本在听得她讲前两句时眼睛里涌出了柔意,却在听得她讲最后一句时,露出了浅浅的错愕。 无暇猛的惊醒,轻叫了一声,忙失措的摇头,“啊,公子……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到咱们果然不同……呃不是……”说着说着,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而且觉得自己在越描越黑,不由得声音低下去,索性闭上了嘴,有点局促的暗暗捏紧了裙子。 暗骂自己,怎么在公子面前,每次都要出状况!她就不能乖乖的呆在公子身边,听他讲讲话,逗他开开心么?为什么每次她都弄巧成拙?! 哎哟,回去要好好修理一下自己的脑部零件。 萧玉郎无言的看着她顾自左右不定慌乱不安的样子,回想着她适才说过的话,胸口莫名涌动起一股热潮,眼中亦流露出了一丝不忍和疼惜,他情不自禁向她迈近了一步,低低的哑哑的轻唤了一声:“无暇……” 无暇浑身一震,蓦地抬头,眸光流转之间,却突然看到院门口有人正大步流星的踏进门来。 “玉郎!”萧玉展俊逸的脸上挂着邪气的笑意,手中玩转着纸扇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萧玉郎眼睫微微一滞,原本望着无暇略带迷离的眼睛在应声移开之际刹时间变得清明,他转过身,对着走到跟前的萧玉展浅浅一笑,雅声应道:“大哥。” 这边,当无暇看清来者正是大公子后,顿时脸色大变,刚才与萧玉郎的温情立即消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不可限量的恐慌和不安。 心底同时怨念地想着,为什么每次她与公子刚刚有点升温的可能时就会被萧家的人生生打断…… 泪奔…… 上次是萧玉楠还好,这次,居然是这个总是对她有轻佻举动的家伙。 可恨…… 萧玉展从门外就看到萧玉郎和无暇两个人颇为暧昧的姿态,才故意大叫一声,这会儿走得跟前来,他坏笑着看了看萧玉郎,再将目光流转到无暇脸上,略带讥讽地叹道:“玉郎好兴致啊,居然跟个丫头奴婢也能聊得这般投机。” 萧玉郎脸上悄然敛了笑意,不紧不慢地回道:“我与大哥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平日里,因了两兄弟的性格使然,谁也看不上谁的作风,但当面嘲弄的话却也极少明说。此次既然萧玉展一来到便先出言挑衅,以萧玉郎那冷傲的性子,定然也不想相让,再加上他言语中有辱没无暇的话,让萧玉郎莫名的有些愠火。于是这方一边接顺了他的话,顺带,还不动声色的又吃了他一马。 萧玉展表情一愣,脸上立即泛起尴尬恼怒之态。他平日哪会对个丫头多看一眼,要玩也是玩万紫楼的风红泪,要逗也是逗李员外家的千金小姐,可是自上次再次见过无暇丫头,心中便总有一丝没一缕的想起这丫头,借着手上有点事,忍不住找上门来。于是适才看萧玉郎跟无暇那亲热的劲头,心底升起了奇怪的烦躁,气恼自己的同时,情不自主想刺激挖苦他们一番以解心头之烦,谁料不但被萧玉郎一句给挡了回来,还被他轻描淡写的反讽刺了个正着。这好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不羞恼! 而且,萧玉郎如此说的另一层含义,难道,他是应承了他和无暇有不清不混的关系?想到此,萧玉展眯起眼,冷哼道:“玉郎这番清淡的性子,口味果然非旁人能够理解。你日日窝在家里,难道是贪恋府内的丫头不成?” 萧玉郎微颦了颦眉,眸中微露怒意,“大哥平日繁事缠身,今日怎得有闲心关注起玉郎的喜好?” 萧玉展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为兄关心一下你不高兴?或者,你是怕为兄知道什么吗?呵呵,只是个丫头而已,想要就要了去,这种事还用遮遮掩掩?你若喜欢,为兄还能多给你找上几个。”说着,他恨恨的不屑的瞥无暇一眼,再挑起眼角,邪笑着盯住萧玉郎。 无暇瑟缩着身子,听得两人话里的暗潮汹涌,还拿她来做题材,心里更是吓得厉害,咬紧了唇屏住了呼吸,脸色白。 萧玉郎静静的望了望萧玉展,眸中的恼意反而渐去,脸上只存有淡漠的浅笑,“大哥说笑了,玉郎的性子你也知晓,何需说些不着边的事。”说着,他微转头对无暇淡淡吩咐:“你去吧。” “是。”无暇颤声应,转身刚迈出一步,却听得萧玉展懒懒开口阻止,“等等。” 无暇定定的站住了脚。 萧玉展晃了晃手中的折扇,上前一步,伸出扇子轻点了点无暇的下巴。 无暇轻颤了颤,咬紧了唇。她真担心这可恶的大公子会当着萧玉郎的面对她有轻薄之举。 萧玉郎颦起了眉心,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萧玉展放在无暇身上的狡黠目光让他觉得胸口十分的闷堵。 “玉郎,你这丫头眉清目秀,倒还真有几分姿色。”萧玉展抬眸,意味不明的笑着:“听说这丫头是楠儿找来的,楠儿还真有眼光,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货色。” 似是再也无法忍受萧玉展在无暇问题上的纠缠不休,萧玉郎轻牵唇角,冷不丁出口:“此类锁事恐怕不是大哥今日来的目的吧。” 萧玉展脸上一怔,不自然的收回了目光,抿了抿唇,轻咳了声:“嗯,那是当然。为兄近日与几位公子闲谈,哦,你知道的,尚府的尚公子和魏府的魏公子,都非常钦慕玉郎的诗词书画,特让为兄请你择日聚上一聚。” 萧玉郎面上波澜未惊,俊颜依然清净淡雅,语气也平平淡淡,“我只喜欢孤芳自赏,没有哗众取宠之好。” “你……”萧玉展瞪大眼,面上几乎要挂不住,稍顿了顿,终还是将火气压了下去,鄙夷地一扯嘴角,“摆什么清高?呵,好,你就天天憋在家里吧,难怪要憋出病来!” 萧玉郎依然不愠不火,眼中却是冷意层层,“玉郎拙劣之作,不便拿出去给大哥失颜,还望大哥谅解。” 萧玉展暗暗咬了咬牙,气愤的挤出一句:“不识抬举。”说完悻悻的转身,刚迈出一步,又想到一旁一直惊惊颤颤的无暇,便又折了回来,双目肆意的在无暇脸上身上连番流连,“难怪,有这丫头在,恐怕玉郎确是没有心思出去逛了。” 无暇脸上由白转青,大气不敢出。 萧玉郎垂下眼帘,难掩面上厌烦之色,“大哥慢走。” “哼。”萧玉展似笑非笑的哼了声,一甩扇子,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儿走向院门。 无暇眼见着萧玉展消失在视线外,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 萧玉郎脸上的恼色一点点裉去,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阴沉。 无暇抬眸看他,心底微微一抖。 “大哥言语轻狂,你不必介意。”萧玉郎眼睛深远却空洞的望向远处,声音生冷不带一丝温度。 无暇只觉得胸口重重一痛。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跟她解释大公子的无礼,还是……叫她不要因大公子的话而胡思乱想?他是在刻意撇清跟她的关系吗? 事实上,他们确实也是什么都没有。 “公子……无暇,明白。”她低低的应了句,黯然的垂下头,缓缓转身,沿着小路向后院走去。 萧玉郎转眸望着她失魂落魄离去的身影,面无表情的俊脸上,瞳孔笃然紧缩,瞬间变得幽暗和凌厉。负在身后的手臂,十指缓缓轻颤着捏成了拳头。 无暇一直回到睡房,脑袋里都空空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每次都在萧家兄妹之间成了箭把子,她只是想好好的侍候着公子,这样,有什么错吗?他们不讨论她不行吗?有些事,她情愿糊涂一点。她只是个小丫头,不值一提的奴婢,为什么他们每次都非要注意她呢?就不能让她悄无声息的呆在公子身边吗?公子一定厌烦她了,他不喜欢多事的丫头,都是她招来萧家大公子的挑衅,公子一定觉得她是个扫把星。 扑在被子上,无暇强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可眼泪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啪啪啪的掉下来,沾湿了枕巾。 好乱,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连数日,无暇再也不敢有任何放肆的行为,每日里乖巧的按时打扫完毕,把药沏好端过去,连头也不在萧玉郎面前抬起,只规矩地做好自己的本分,再也不奢望萧玉郎多看她一眼。 纵使萧玉郎偶有对她问话,她也是恭恭敬敬的回答,不敢有任何越逾之言。 她想这样,她的饭碗应该能够保持下去。 渐渐的习惯这样以后,她觉得心境也平静了,心情也愉悦了。人嘛,不知足会遭到报应的。 这天,小凤将一盆衣物端到无暇面前,脸色怪异地道:“无暇,你把这些拿到河边洗去吧。” 无暇这段日子以来,由于眼明手快又得公子喜欢,在她们三人之中早已不是个打下手的,小凤和亭儿也不再吩咐她做什么事,大家分工明确,各忙各的。这猛的,小凤又来指使她,顿让她有少许的不悦,但,细想了下,还是算了,毕竟她还是最后来的,都是做下人的,她也懒得去计较。 “你先放这儿吧,我劈好柴就去。”无暇揉了揉红的手,淡淡笑了笑。这些柴劈好了可以烧三天的水,这一下累过去,可以轻松几天,她不喜欢要做的工作被中途打断。 小凤却僵持着站着,有点为难的望着她,待无暇觉得奇怪抬头疑惑的看她时,她才恍恍的道:“你现在去吧,我帮你劈柴。” 无暇不由的有点惊讶,小凤今天是怎么了,好像洗衣是多么神圣又非她不可的事一样。 小凤却在她犹豫不决之时猛的把盆子塞在她面前,一边闷头闷脑的双手推她:“哎呀,快去快去,早洗好了今天还能晾干,不然要等到明天。” “好好好。”无暇被她推得不行,便也不再多想,叹了口气端着盆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嘱咐她:“柴我一会儿还要用的,你要劈碎一点。” “知道知道。快走吧。” 无暇端着大盆走到院子附近的小河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缓缓蹲下来,放下盆,她掂了掂盆里的衣物,觉都还干净,不由有的点纳闷。平时,洗衣服她倒做得少,多半是窝在厨房里或打扫庭院,小凤还蛮喜欢洗洗补补的…… “无暇。” 忽听得身后有人唤她,她猛的回头,却见一脸笑盈盈的珍姨,不由开心的站立起身,迎上前去,“珍姨!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珍姨的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和浅浅的怜悯,她伸出手抓起无暇的手臂,道:“无暇,我是特地来接你走的。” 第九章 无暇一怔,半天反应不过来,“走?” 珍姨点点头:“你以后不在二公子这边做了。” 无暇心底一震,张了张口,艰难地问:“是……二公子,不要我了吗?”是吗?她即使已变得这样乖,二公子还是觉得她不是个好姑娘,是个招惹是非的人了吗? 珍姨看了看她,轻叹了口气,含糊地道:“也不是,反正咱们这做下人的,在哪儿都一样,你就别问了,只管跟我走。” “去……哪儿?”尽管双眼几乎要迸出泪来,无暇还是强忍住哽咽的喉口,努力不让情绪外泄。 “去小姐那边。” “小姐?”无暇更纳闷了。 “小姐看重你,特要了你去,你以后就跟着小姐做事吧。”珍姨似乎不再想说下去,只管拉住她的小手,转身就走。 “哎……”无暇身子被扯着,头却转向河边,“珍姨,我的衣服……” “不管它。” “……不如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再走啊!”无暇实在弄不懂,这般匆忙算什么?怎么跟抢人一样。 果然珍姨还是毫不回头坚决地说道:“不必了,过会儿会给你送去。” “……”无暇恍然间唰的心底清明了,这好像,就是来抢她的。前前后后,便是有计划的来抢了她的。只是想想好笑,用得着这样吗?她一个奴婢而已,要在哪里做事被分配到哪里,还不是听从上级安排? 而小姐……小姐看重她?呵,这从何说起。 一路被珍姨拉着,无暇心里盘算不定,越想越忐忑不安,同时,还夹杂着其它理不清弄不明的情绪。 这样突然的走掉了,好像,一时之间,心里被什么掏空了似的,没着没落。 心情繁杂之际,她们已穿过了前堂到了萧玉楠的院中。 萧玉楠正负袖背对着门伫立在厅堂,锦衣玉佩,窈窕身段,如瀑黑。 珍姨放慢了脚步,拉着无暇轻轻迈进了厅堂。 萧玉楠缓缓转过身来,俏丽的脸庞微微的绷着,眼睛里亦隐含着丝丝的怒意。 无暇只抬头看她一眼,便垂下头去,有点木然的呆立着,脑袋里已有了大事不妙的意识。 珍姨呵呵陪着笑,福身道:“小姐,无暇带过来了。” 萧玉楠眨了眨眼睛,眼神从无暇身上转移到珍姨脸上,淡然一笑,道:“你先回去做事吧。” “是。”珍姨应着,从眼角瞄了眼无暇,然后转了身,脸上的笑容收敛,轻叹了口气,离开。 无暇依然静立着,没有给小姐行礼,也没有看她,只低垂着眉目仿若神不守舍。 萧玉楠盯住她,缓缓移动脚步,到她面前,对着她的脸细细地看。心底暗暗讶然,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丫头,都会现她又美了几分,仿佛一朵初春的花蕾,随着日月的变换,一点点的悄悄绽放,直到绚烂。 即使是未施脂粉,衣衫简素,也掩不住她由内至外散出来的美丽,温和而天然。 萧玉楠徐徐吸了一口气。 无暇似被惊动,原本失神的眼眸不期然抬起,不由得小小一怔,眨眼间,心思清明,忙欠身道:“小姐。” 萧玉楠眯了眯眼,掩去了眸底的妒意,敛了眉,懒懒应:“嗯。无暇丫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无暇猛的绷紧了脊梁,惶恐的瞪大眼睛。 萧玉楠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微微扬起嘴角,转身,走到一侧的凳子前坐下,纤柔的手拿起茶杯,秀气优雅的饮了一口,才似笑非笑的望住无暇。 无暇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萧玉楠一系列的动作,心都要跳出胸口,耳朵尖锐地竖了起来。 ……有什么选择?倒是说啊! “第一,留在我院内,不准私自出去。我,不会亏待于你。”萧玉楠淡淡地说着,突然又犀利地盯她一眼,冷冷一笑,“其二,你即刻离开萧府,永远不能在萧府出现。这样,我可以给你不少的银钱。” 无暇心头一凛,惊恐万状的盯住萧玉楠。 她只是一个低贱的丫头,小姐为何这般隆重如此严格的跟她讲条件?还准许她有选择?她若有哪里做得不好,小姐足可以随时赶她出门,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易根本不用通报一声。 除非……小姐她有顾虑…… 无暇缓缓垂下眼帘,紧紧凝住了双眉。 只是,现在要面临这种选择……着实为难。 事实上,离开这儿,如果能得到让终生衣食无忧的银两,那么有何不可?只是,她是凭什么得到辞退款?小姐怎么会为她下这个本钱?还有,她若走了,二公子……她精心给他熬的药,别人可以继续很好的照顾他吗? 所以,留在小姐身边,只是换个工作岗位,还会得到好的待遇,这样子的话,她该感谢小姐的恩宠才是啊。哦天哪,这种选择也叫选择吗?小姐只要说,以后在我这边做事,这样就可以了!足可以了! 差别不过是……不能在二公子身边侍候了。 萧玉楠安静的望着无暇不断轻微变幻的神情,惊悸、疑惑、迷茫、怅然……直到了然,才浅浅一笑,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怎么样?” 无暇微微一顿,再抬起头,脸上已很平静,她轻轻一施礼,乖巧地道:“承蒙小姐不嫌弃,愿意留我在身边侍候,无暇已经感激不尽。” “这么说,你是自己愿意留在我这里了。”萧玉楠脸上笑的淡漠,语句中加重了“自己”两个字。 无暇暗吸了口气,双手一提裙子,原地跪了下去,垂目道:“无暇是小姐带来的,小姐只要不赶无暇走,让无暇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做下人还有什么挑挑捡捡的? 这应该是萧玉楠想要的结果吧,但是她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满意,却仿佛涌上一层隐约的阴郁。 这让无暇暗暗纳闷,难道,小姐的意思,其实是想让她离开吗?那为什么不直接叫她走呢? 悄然一惊,不,她不能走,走了以后,怎么生活?一次性买断这种事实在是靠不住啊。想到此,无暇忙慌张的以乞求的态度道:“小姐,无暇一定会尽心尽力侍奉小姐,绝不会偷懒。” 萧玉楠突然眼眸一转,厉光如刀,“是谁准许你在我面前自称无暇的?!” 无暇肩膀一抖,忙扑下身子,求饶:“请小姐恕罪!是奴婢一时心乱,给忘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忘了?”萧玉楠站起身,有点烦躁的踱到她跟前,沉声问:“是习惯了吧?莫不是……二哥给你的特许?”最后两个字,萧玉楠几乎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无暇惊吓得不知所措,颤声辩解:“不不……不是的……是因为刚才,奴婢以为小姐要赶我走,才……如果小姐不要奴婢了,奴婢也没有资格再称自己是萧府的奴婢……” 萧玉楠脸上的愤恨这才渐渐退了几分,冷哼一声:“行了,你可以起来了。” 无暇抖抖簌簌的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颊边的细汗,深深吸了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萧玉楠不屑的瞪她一眼,心底冷嗤:再漂亮,也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奴婢,永远也摆脱不了奴才的命运。 无暇此时已不敢胡思乱想,刚才被小姐的威严一吓,脑子里便只有好生侍候小姐的念头,只要自己的小命能保,那些什么有的没的、方的圆的,她全都可以抛弃,全部。 “楠儿!”忽听得门外一声慈爱的轻唤。 无暇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到萧夫人姿态典雅的踏进院子,身后跟着两个丫头。她忙垂了目侧立一旁,低唤了声:“夫人。” “娘!”萧玉楠眸光一闪,脸上顿露出欢喜之色,轻快的迎了上去,“娘,楠儿正说要去瞧您呢。” 萧夫人宠溺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每次都这样说。” “嘻嘻……人家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嘛。”萧玉楠挽着萧夫人,一副女儿家的娇憨之态,“娘,您坐。” 无暇不由有点吃惊,她从来没见过小姐这副模样,甚是可爱。若她也有父有母,就算不能富贵,也能偶尔在母亲膝下撒娇卖乖吧。 心生羡慕,无暇不由得将目光悄悄的投向萧夫人,见萧夫人身子虽有些走形,但容貌却依然姣好。无暇以前由于在二公子的西院,见夫人的机会不多,偶然的远远瞧过夫人几眼,但不是瞧的很仔细,如今细看来,夫人而眉目之间和萧玉楠很是相像,似乎,和那大公子萧玉展的嘴形也颇为相似。 “无暇,还不倒茶?”萧玉楠扭过头来,有点责怨的盯她一眼。 “哦,是。”无暇忙回过神来,上前去倒茶。 萧夫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本来嘛,府上的丫头众多,她也无须去关注。“楠儿,我听说你这几日又总是玩耍,你的刺绣可有做好?” 萧玉楠轻张樱口,讨好的扯了扯萧夫人的衣袖,“娘……再宽限我几天嘛。” “你一个女孩家,连刺绣都不会,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萧夫人轻叹了口气摇摇头,眸中的宠爱却越浓厚了。 “娘啊,我不急着嫁人。”萧玉楠脸色微变,嘟起嘴。 “不是你说了算。”萧夫人也毫不退让。 “哎呀娘!”萧玉楠有点着急的推着萧夫人,皱紧眉头,辩道:“你看我大哥二哥都还没成亲,我才不要那么快嫁人。” 萧夫人白她一眼,“你大哥的亲事就快要定下来了。” “那,”萧玉楠突然神色一惊,小心地问:“二哥呢?” 第十章 萧夫人皱了皱眉,有点不耐地道:“这个你问你爹爹不就行了。” 萧玉楠抿了抿唇,不再多问,却一副心事烦乱的神情。 无暇静站在一旁听得恍惚,隐隐约约,觉得二公子在这个家确是不受喜爱。 “还有啊,你以后,不要有事没事往西院跑,女孩儿家,在房间里绣绣花弹弹琴多好,要是有兴致,也看看书写写字……”萧夫人摆起了苦口婆心喋喋不休的架势。 萧玉楠脸上陪着乖顺的笑容,眼睛里写满了无奈和厌倦,趁萧夫人喝茶润喉的空儿,她转过头对无暇使了个退下的眼神,无暇便心领神会的忙转身走了出去。 一出门,她才觉得脑子里一片空洞。 猛的到了小姐院中,居然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 正怔神间,就像左侧有个丫头走过来,对她轻唤道:“哎,你,过来帮忙。” 无暇定了定,忙点头应着走了过去。 无暇跟几个丫头一起在后院浆洗床单,大家欢声笑语,倒也惬意。没想到小姐府上丫头多,倒是很热闹,丫头们也没有欺负她这个新来的,对她都很和善,还主动跟她讲侍候小姐要注意些什么,弄得无暇心里一阵阵的欢喜,看来,她们小姐是个不错的主子。 能在萧家做事,她真是三生有幸了。 抹了抹汗,她露出欣悦的笑容,然后走到小翠丫头的身旁,“小翠姐,我帮你。”说着接过小翠手中的衣物,一起摊开,往衣架上晾。 小翠抿唇笑道:“谢谢。” “谢什么。”无暇也觉得很开心。 “听说无暇原来是在二公子的院中做事?”突然名叫兰儿的丫头走过来,有点羡慕的表情问她。 无暇心底抹过一丝难过,再展颜一笑,“是啊。” “哦?二公子长相俊美,就是待人冷淡,不过是个好人,在他身边做事会很幸福吧?”兰儿脸有点红红的。 无暇笑了笑,点点头,“是的,二公子人非常好。” “咦?那无暇你怎么来这边了?”小翠好奇地问。 无暇顿了顿,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小翠还欲问什么,被兰儿一把拉走,“快去把另件拿过来,洗完了还有事呢!” 无暇心情渐渐沉闷了起来,二公子他……是否察觉她已经不在了? “无暇,来,这个给你。” 无暇闻言抬头,就见一条浅蓝色丝带递到她眼前,有点好奇地抬手接过来,看了看,问:“兰儿?干吗送我这个?”自从入了萧府,她衣物和饰物都有珍姨那儿领,基本上和其他丫头的都类似,如今兰儿的这条,也未见有稀奇,只是在一头角上,绣了一瓣花瓣。 兰儿一笑,又拿起丝带绕到她身后,麻利地将她垂下来的头一并系起来,“你新来的,我也没什么好送,我来的久了,旦是有新的丫头来了,我便送个小饰物以示欢迎,大家以后和睦相处。这上边的花瓣是我自己绣的,好看吧?” 无暇感动地笑了笑,“好看。谢谢兰儿。”兰儿年纪不大,不想却是在萧府的时间久了呢。 “你看,这样做起活儿来,也很利索不是?”兰儿笑着拍拍她,转身走开忙自己的了。 无暇甩了甩头,也是,兰儿给她系的紧紧的,头不会绕到胸前来影响做事。 直起腰,看着姐妹们忙忙碌碌的身影,无暇叹了口气,再重新忙起来。 默默做着手头上的事,渐渐的,其他人有忙完的先走了,无暇也不再与姐妹们嬉闹,刚来时的新鲜和受到平等待遇的喜悦感过去后,便只剩下淡淡的忧郁和不安。 耳边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无暇下意识的转头,就看到院门处的石榴树旁匆匆走来一个人。 “大公子!”身边的兰儿慌乱的丢下手中的衣物,局促的站立好。 其他丫头也相应的叫了一声,匆匆擦了擦手垂站好。 无暇脑袋里蒙了一刻,待视线调好焦距,终于辨清此时已走到自己面前的人是大公子萧玉展时,顿时吓得惊叫一声,踉跄的跳起来,然后屏住呼吸,下意识的低着头后退了一步。 萧玉展饶有兴趣的看着无暇慌里慌张的样子,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傲慢地道:“见了本公子,怎么不问候?” 无暇脸上瞬间煞白,颤着声音道:“大公子,奴婢、奴婢一时惊慌,请大公子原谅。” “嗯。”萧玉展笑了笑,半眯起眼睛紧紧盯着她,沉声道:“你留下。其他人……马上走。” 无暇一惊,余光中,其他姐妹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撤离了。 只是眨眼间,这偌大的院子,便只余下她和大公子二人……这……好恐怖。 大公子……此番前来,像是知道她在此地一样。 难道小姐她…… “抬起头。”萧玉展难掩眼中的兴奋,急切地命令。 无暇暗暗咬了咬牙,缓缓抬起了头,双目却仍是低垂着,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 萧玉展轻轻吸了口气,望着无暇那美艳娇媚的脸庞,他几乎想立即扑上去……纵使见过了几次,可都让他未得亲近,今日这等绝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无暇隐隐察觉到头顶上那放着淫光的眼神,心底更是惶恐不已,双腿也不自觉的开始抖。 “无暇丫头,你可知道,本公子可是专程来看望你的呀。”萧玉展压低嗓音魅惑地说着,身体缓缓向前,直直逼向无暇。 无暇肩膀一抖,本能的向后一退,于此同时,萧玉展像是有所预料一般,一只手臂迅伸出揽住了她的腰身。 “大、大公子……”无暇惊骇的瞪大眼,全身僵硬。万没有想到,这大公子居然会当真盯上她,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至少目前,要怎么躲过去? 然此时无暇杏眼圆瞪,润唇微张的模样,却深深勾住了萧玉展的心魂,手臂碰触间她细软的身骨更让他一阵心颤,瞬间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的浪潮在体内翻滚不定。这小丫头……真是尤物啊。 察觉出萧玉展贪婪的面目,无暇脑中掠过一丝绝望,但立即,她抖起了精神,一眨眼,努力将自己调整到勉强镇静的状态。“大公子,奴婢现在要去为小姐送茶。” “嘘,不用。”萧玉展沉迷地盯着她,抬起另只手,贴近她的脸庞,手背轻微却贪恋的触摸着她的肌肤,口中呢喃地道:“真滑……小丫头,本公子可是想你好久了。” 无暇只觉得被他碰触的地方汗毛全都竖起来,身体轻颤不止,又不敢乱动,怕惊动他、怕惹怒他,只能小心的试探的小声乞求:“大公子,奴婢只是卑微之身,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放了你?”萧玉展一扬嘴角,阴邪地笑起来,“小乖乖,跟本公子有什么不好?干吗一副见鬼的模样,本公子看上你,你的好日子就要到了。嗯?” 无暇定定的望向他,只觉得由头至脚逐渐冰凉。 见无暇确有些吓蒙的样子,萧玉展的眉心微皱,眼神放柔,揽在她腰身的手顺势向后绕了半圈,情不自禁的,指尖又贴着衣衫按了按她柔嫩的腰枝。 无暇全身打了个激凌,猛然惊醒,眼睛里露出恐惧和愤怒之色,“不要……”低叫了一声,她突然失控的用尽全力举起双手向他一推,身子同时向后缩了过去。 萧玉展猝不及防她会反抗,竟实实被她的蛮力推的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惊愕之后,双眼猛的射出了羞愤阴戾之色,“贱人!居然敢推本公子!”骂声中,他已上前一个跨步,大掌又快又狠的去抓无暇。 无暇原本看到自己将他推掉,微怔了下,但立即看到他要扑过来,本能的尖叫一声,转身撒腿就跑。 “站住!”萧玉展恼羞成怒,厉声喝着追过去,“死丫头!今天你跑也跑不掉!” 无暇已慌作一团,完全不知道要往哪儿跑才好,左右顾盼,东窜西拐,怎料一头扎进了晾衣架之间。 萧玉展看着无暇在层层布帘之间胡乱的穿梭,不由喜上心头,得意、鄙视地一笑,脚步慢下来,屏气凝神,紧盯着布帘上的阴影,悄悄走过去。 无暇只觉得眼闪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全是悬挂的布单,自己仿佛怎么也跑不出去似的,不由得停下脚步,聚拢了精神,理了理神思,细细辨了一下,才看到出口,顾不得观察和多想,她提起裙子快跑过去。 不料一头扎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惊吓得她“啊”了一声,一抬头,正迎上萧玉展放着冷光的双眼。 “原来是个小啊,已经对本公子这么迫不及待了。”萧玉展双手紧紧扣住了她的身子,咬着牙齿恨恨地说道。 无暇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心头闪过了大难临头的苍凉,清亮的眸中蒙上了薄薄的泪光。 萧玉展顿觉得心口一软,双眉渐渐展了开去,压低了声音道:“不要怕,丫头,本公子会十分疼爱你的,只要你乖乖的。” 第十一章 眼泪滑落,无暇眉心痛苦的一颦,极力扭动起身子挣扎,失叫道:“走开!不要!不要碰我!” “混帐!跟本公子就那么委屈你么?!”萧玉展气愤地吼着,一手扯住了她的根,红着眼问:“你是不是喜欢玉郎?!” 无暇心底一颤,胸口某处揪痛揪痛,竟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唰唰的掉下来。 看到无暇这种表情,萧玉展亦觉得胸口有个地方被撕破了口,疼的火辣辣的,酸酸的,他狠狠一咬牙,双臂猛的一拢,将无暇娇柔的身子紧扣在怀中,“那个病央子有什么好?在我们萧家连一点地位都没有!” 无暇恍了恍神,眨了下眼睛,惶然中露出诧异之态。 “哼,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不要继续惹我,否则本公子一定不放过你。”萧玉展再也忍不下去,猛的捏紧她,低下头狠狠对着她的润唇压上去,混浊的脑子里就只有占有她,一定要占有她的念头。 无暇彻底吓傻了,僵直着身子任萧玉展肆意啃咬着嘴唇,待她稍有惊觉,一条滑腻的舌头已带着侵略的力量瞬间挤进她口腔,灵活缠绵的搅拌着她的舌尖。 “唔……”无暇终于知道自己在承受什么,眼泪迸,她呜咽着,拼命挣扎起来,双拳奋力捶打着他的胸膛。但是无论她如何,这个男人就像个阴魂不散的恶魔,紧紧的将她困在怀中,她完全摆脱不掉他的钳制。 无暇的挣扎反抗激起了萧玉展的怒气,他双眼一眯,不再对她有一丝温柔,一只手拉开她的系带,探进衣衫用力在她身上抚搓,少女柔软细腻的肌肤有着摄魂的魔力,让人留恋往返,让人神魂颠倒。萧玉展心微微的颤动了下,更缠绵更**的加深了口中的吮吸。 无暇几乎要疯了,戚哀的低泣全数被他吞没,他的舌,他的手,都毫不留情的侵占着她的领地,像一条毒蛇,将她的身心嘶咬的碎裂成片。 不……她心底深深嘶叫着。 但是没有用、没有用……她的舌被吸得疼死了,完全麻木,她的呼吸要停止了。 萧玉展却是越吻越漏*点,怀中的小丫头怎得如此勾魂? 他吻过的女人,摸过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如此失控。这个丫头,她口中的小舌,青涩、纯洁,虽是躲避,却让人有欲擒故纵的错觉,勾引得他不停的要去捉紧她,吮吸她,却更加又挑起他体内愈烧愈浓的欲火! “嘶!”外衫被撕破,无暇蓦地瞪大眼睛,心头绝望的喊着:完了,真的完了! 萧玉展口中稍作停顿,目光瞥见无暇露出来的娇嫩细肤,心中的火噌的燃烧了自己,一只手颤抖着压上她胸前的突起,柔软饱满的触感给了他无以伦比的快感,他低吼了一声,越疯狂的吻紧了她。 这个小女人……根本就是个妖精! 无暇已经全身瘫软,羞辱感让她几乎想立即死掉!是的,让她死了多好! 恶魔……这个恶魔……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 “放开!!” 天地间突然响起一声雷鸣般悦耳的厉喝! 萧玉展一顿,松开口中的纠缠,一转头看到萧玉楠正怒气冲冲的站在旁边。心底暗暗恼恨,冷厉道:“萧玉楠!走开!” 无暇在失神的转过眼神望见萧玉楠后,眸底猛的升起希冀,愣愣的哽咽道:“小、小姐……是小姐……啊!救命!小姐救我……”她惊悸的胡乱的去推萧玉展,无奈萧玉展依然紧抓着她不放手,反而将她整个身子提起来,占有性地向萧玉楠朗声宣布:“我亲爱的妹妹,哥哥今天跟你要了这丫头,请妹妹割爱吧。” 萧玉楠脸上的怒意里增添了几分嫌恶,她沉声道:“萧玉展,不要在我的府上胡来!” 萧玉展一挑眉尖,“哟,妹妹,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直呼大哥的名讳不说,还敢跟我下命令?!” 萧玉楠上冷若冰霜,“放了她。” “只是一个丫头,妹妹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萧玉展略有心虚的挺了挺腰板,两只手却毫不松懈的捏着无暇的胳臂,他坏笑着瞥了眼无暇,再对萧玉楠道:“好,我不在你的地盘上越逾,但是,这个丫头让我带走,嗯?如何?哥哥会送你大礼的。” “不行!”萧玉楠断然拒绝。 “哎我说妹妹,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哥哥跟你要个丫头都不给,还跟我摆这副臭脸!” “你说谁臭脸!”萧玉楠凤眼一瞪,怒不可遏。 “就是你!怎么了?!不要仗着娘疼爱你就耍小姐威风,今天,这丫头你给也得给,不给……”萧玉展微扬下巴,傲视着萧玉楠,字字清晰地说:“大哥我也要定了!” 无暇看着这兄妹二人剑拔驽张之势,脑袋里紧张的要凝固了,她怒力瞪大眼望向萧玉楠,心底默默祈祷她不要放弃她,一定不要…… 萧玉楠脸上没有出现让无暇失望的神色,她唇角牵出一丝不屑,脚步向前迈了一步,慢条斯理地开口:“大哥,我听娘说爹爹已给你定好了亲事,那么你是不是该收敛一下自己的言行?” 萧玉展一怔,顿时恼羞成怒:“臭丫头!你敢教训我?” “我不是教训你,是威胁你。”萧玉楠得意地一笑,“如果不想被爹爹禁足,最好不要得罪我。” “你……”萧玉展咬了咬牙,眼睛里忽明忽暗,脸上一阵儿白一阵红,抓着无暇的手微微颤抖,似是用了极大的努力才克制住了自己,缓缓的松开了十指。无暇一得空,立即转身逃了出去,直钻到萧玉楠身后,惊恐的盯着萧玉展,身子瑟瑟抖。 萧玉楠冷哼了一声。 “好,萧玉楠,今天算你狠!”萧玉展颤着指尖指了指萧玉楠,气急败坏地道:“你就等着吧,会后悔的!哼!你不就是怕玉郎吗?看到最后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无暇听得一愣。 萧玉楠眸光一狠,气愤地骂:“快滚!” “死丫头!”萧玉展一拂袖,扬起头向门口走,略过她们身旁,无暇下意识的向外撤了撤,萧玉展转头凝眸盯住她,阴邪地低声道:“小丫头,等着本公子!” 无暇颤了颤,惊魂未定的垂下头。 萧玉楠一直狠狠的瞪着他。 萧玉展抬眸也回瞪她一眼,一抬脚快向外走去,“死丫头,敢骂我,叫你嫁不出去……” 萧玉楠抽了抽嘴角。 无暇看着萧玉展消失在门外,一颗揪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了下来,双手捂在胸口轻轻拍着:天哪……好可怕…… 萧玉楠目光静静的移到无暇脸上。 无暇察觉,猛的抬起头,感激之情唰的涌上胸腔,一股热流直逼喉口,她哽咽着,眼泪啪啪掉下,几乎泣不成声:“多谢……小姐……小姐对我的恩情……奴婢没齿难……忘……” 萧玉楠却没有露出一丝的喜悦或欣慰,只是浅浅的笑了笑,语气严肃地道:“你只要记得我对你的好,就行。” 无暇连连点头:“奴婢死都记得。” 萧玉楠微微露出了满意,眼睛瞟向她衣衫破口处,怔了怔,一颦眉,“快去换衣服。” 无暇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衫,慌忙应:“是,奴婢退下了。”说着福了福身,仓惶着转身走向门口。 是夜。 无暇睡在床上,脑子里一会儿是萧玉展,一会儿是萧玉楠,一会儿,是萧玉郎,他们兄妹三人,几乎要主宰了她的人生。 耳边响起萧玉展那阴邪的警告:等着本公子。 无暇缩了缩身子,眼泪悄然流下。 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她只想卑微的活着,可是,为什么命运还是捉弄她,让她遇上个好色的大公子羞辱她?以后若是再有今天的情况,可怎么办才好?如果……他真不放过她……有一天,他会不会将她焚尸灭迹…… 无暇猛的用被子捂住了头,耳边只听见自己短促的呼吸声。 特诡异…… 她要活着、她要活着…… 无意识的用手抹着嘴唇,不断的抹着被他咬过的嘴唇,她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 清晨。 阳光普照,院子里如渡上了金辉,泛着晃人的光芒。 下人们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忙成一团。 “无暇!无暇!” 听得有人叫她,无暇放下了水桶,回头,就看到兰儿一脸紧张的跑过来,“无暇,小姐叫你过去!” 无暇顿了顿,有点紧张有点疑惑,问:“知道是什么事吗?” 兰儿摆手,“不知道啊,但是看小红的样子很着急的,你快去吧。” “哦。哦。”无暇也不敢怠慢,忙擦了擦手,疾步向小院的前堂走去。 踏进前院门,无暇便微垂下头,脚步放慢,谨慎稳重的走向厅堂。 “里一片寂静。 似乎还夹着某种诡异的气氛。 无暇略有惊疑,眼珠转了转,视线微向外瞟了瞟,余光中隐约触到一袭牙白的衣袍下摆。她身后一绷,脑袋里瞬间空荡了几分。 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无暇小心的侧目向萧玉楠的方向瞥了眼,见她脸上涨红,正阴沉沉地盯着她。她忙缩回眼神,吓得大气不敢出,只好颤声再一次说道:“小姐……叫奴婢来有何事吩咐?” 第十二章 隐隐听得萧玉楠冷哼了一声,无暇吓得抖了抖,脑子里拧作一团,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不对,让小姐这般生气。 “无暇,我来问你。”萧玉楠总算开口,却带着不耐和威胁的口气:“你可是自愿来我这院子的?” “回小姐,奴婢是自愿来的。”无暇忙答。 “是不是还想去其他地方?” “没有没有!小姐对奴婢这般好,奴婢如何也不会离开小姐,连想的念头都不会。”她现在只想一心讨好小姐,已经没有什么可报答小姐的,万不能再惹小姐生气啊。 萧玉楠满意地一笑,再抬起眼角瞥向另一方。 感觉到小姐柔和的气势,无暇暗暗松了口气,眼睛不经意的抬了抬,顿现前方那白色衣摆甚是熟悉。 心口咯噔了一下。 猛的抬头…… “啊。”无暇惊悸的轻吸了口气,顿时僵直了身子,耳边嗡声一片:“……公子?” 萧玉郎恬静典雅的站在厅堂前,衣饱素净,面无表情,眸中亦平淡的未有分毫情绪。 旦只是这般静默的望着她,却更让她心虚、惴惴不安。 她刚才,说了什么话啊。 屋内的空气仿佛停滞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无暇不知道要辩解什么,不知道有没有必要去辩解,不知道怎么去辩解。 萧玉楠昨日把她弄过来,定是不喜她留在萧玉郎身边,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萧玉楠要这样做。而此时萧玉郎前来……萧玉楠特叫她也来,这架势……加上萧玉楠让她肯定自愿留下的话,分明是说给萧玉郎听的。难道,萧玉郎是为了她而来? 无暇心底暗暗狂跳了一下。 只是眼下,她要怎么办?这兄妹二人,都是她的恩人,都待她不薄。 难不成,她这贱命的人还成了他们的抢手品??? 但是胸口突突跳动的那颗叫做什么?似乎还有非常让人愿意品尝的那种味道溢出来,是甜是酸还是蜜?伴着慌乱的心情,心口的甜蜜感是幸福的味道吗? ----还没有确定,她已经在体会受宠若惊了吗? 萧玉楠紧盯着无暇诡异复杂的表情,眸中隐隐浮起寒意。 萧玉郎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无暇,良久,淡静的面上掠过一丝了然,眨了眨眼,他轻缓地移动脚步。 “二哥……”萧玉楠急切又小心地叫了一声,秀眉紧颦,眼神慌乱。 萧玉郎淡然的侧目瞥她一眼,没有讲话,径直的走到无暇面前。 无暇一阵心惊肉跳,又喜又忧又愧又……期待。 “二哥,”萧玉楠声音放柔,一阵风儿跟过来,故作轻松地道:“这丫头还是留在我身边好了,楠儿想了想,你院中只有女婢,尚不够安全,我明日帮你挑两个利索的家丁,放在你院中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了。”萧玉郎断然拒绝,眼睛里仍没有一丝起伏,只是那简短的语句,透着疏离的冰冷,让萧玉楠猛打了个寒战。 无暇有一刹时的愣怔。 正如她初见他时那样,他即使不用表情不用火,也让人不敢忽视,他身上有种自骨子里散出来的气韵,不怒自威,让人敬畏。 他时而沉静清冷,时而温润如玉,两种气质奇异的揉合在一起,让人捉摸不定又觉得恰如其分。 让她,永远的,都觉得是那般新奇,那样的……欢喜。 更让她,想要亲近。 “啊。”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脸色噌的涨红,一双水水的眼瞳惶惶的忽闪忽闪,动人心魄。 萧玉郎淡淡地盯了盯她,垂下眼帘,微欠身,伸出了一只手。 无暇定定的看着那只修长莹白,骨节清奇的手,缓缓的移到她的身侧,毫不迟疑的握住了她的手…… “二哥!”萧玉楠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 无暇思神空了,木然的任他牵起手,全身的血液在翻滚、疯狂在翻滚…… “我们回去了。”萧玉郎薄唇轻启,淡雅出声,眸中仍是不带一丝冷意,亦未露一丝柔情。 无暇张口结舌的望着他。 他直起了身,望了望她,睫毛有瞬间的颤动,然后微抬,静静的向前踏步。 她失神的随着他手中有力的牵引,缓缓的回转身,僵直的抬起脚踏出堂门。 萧玉楠的脸色在改变…… 怎么会这样,居然,会这样。 无暇的心却要飞起来了,怎么是这样,居然,仅是这样! 萧玉郎迈着坦然从容的步子,一手紧紧的拉着无暇,毫不放松。如溪水般流畅的长随微风起舞,拖地的长袍随步伐翩跹飘动,他如仙般神奇地降临在院中,灿烂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放着精灵的光彩,照得她晃眼。 真的……会是这样么? 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没有说,来这里将她带走? 只是为了带她回去,他,来了。 一瞬间,无暇感动的想要哭,想要大声哭。 “二哥!”身后突然传来萧玉楠捶胸顿足地尖叫。 无暇猛的停下脚步,惊惑的回头。 “只是一个丫头而已,我找来了便是找来了,你何必再要回去?你一大清早大架光临,便只是为了带走一个奴婢?!她是什么啊?让你这样兴师动众?不顾我的难堪,还对我这么冷淡,是在生我的气吗?你就为了这么个奴婢这样对我?!你就这样对楠儿!”萧玉楠痛声质问,眼睛里泛起委屈和愤恨的泪花。 萧玉郎只是微回头浅浅盯了盯她,完全没有被她的情绪感染。 “还有你!贱奴婢!我对你恩重如山,可是你居然忘恩负义,出尔反尔!方才说了只愿留在我这院中,一转脸你就跟着二哥走了,果然是个贱人……你这种奴婢,不配呆在我们萧家,我要把你赶出去!”萧玉楠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歇斯底里,冲动的跳到无暇面前,几乎想立即将她一掌劈死。 无暇惊得不能再惊,呆若木鸡。 小姐起疯来,真可怕。 只是,就为了她呆在哪个院中这种小事,至于么……口口声声说她只是一个奴婢,低贱到不值一提,可是又怎么会这般动气?为了她萧家掀起渲然大波,这是不是太抬举她了?只是,她确实是辜负了小姐的情义…… “楠儿,出尔反尔的人,是你。”萧玉郎清雅的说着,平静如常,语气中并无责备,也无反击,只像是在解释,在阵述。 就像用尽了吸奶的劲向着棉花堆蛮打了一拳,空空的,不解恨,还被对方削减冲缓了势气,再也提不起力气。萧玉楠只觉得自己的冲动在萧玉郎面前像个乱跳的小丑,可笑又讽刺。 “我们走吧。”萧玉郎轻睨无暇一眼,再一次握紧她的手,转身举步。 无暇张了张口,回头望了望萧玉楠,愧色涌上眼瞳,却说不出一句话,只得追随着前面的人,走出了院子。 萧玉楠瞪着殷红的双眼,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可恨的人消失在门外。 气火攻心! 高高的朱红雕花亭台,如同空中楼阁,典雅秀气。 春风阵阵,花树飘摇。 萧玉郎挺拔的背影静立亭中,良久,如附上灵气的塑雕,不动一动。 无暇望着他,千思万绪被风吹呀吹的拉平,心境一片平静。 真的好久了。 久得无暇以为,公子永远都不会再回头看她一眼。 然后,他回头了,回身的动作带着长期伫立后的僵硬,一点点将视线投在她脸上。 无暇悄然挺直了腰,抖起精神,迎着他的目光。 萧玉郎望着她,眸中闪动着点点的星光,幽深、忧郁、迷离。 无暇怦然心动,忍不住迈前一步,柔声唤:“公子……” “你去做事吧。”不想萧玉郎开口,便是一句带着拒意的吩咐,就像她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样,就这么自然的说出来,却让她笃然心痛。 张了张口,无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为什么是这样? 那么认真的态度将她从萧大小姐院中带回,难道不是有看重她吗?就算是因为她会熬药而对他有用的缘故才将她带回,那么现在,他对她的消失就没有一丝疑问吗?或者说,他对她就没有想要知道的事吗?至少,他今天让她这般感动,他就不能向征性的表示一下慰问吗? 还是算了,这般一个清冷的人,真问了她或许还是奇迹。 更何况,现在,一脑子疑惑的人恐怕是她自己。 缓了口气,无暇略带失落的垂下头,对他点了点头,转身。 快走吧,手头上或许还有等待她的工作,她还要给公子沏茶。 既然已经回来了,便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可威胁她了吧,她终于可以安心的继续过自己的日子了吧! 那大公子虽然口上说萧玉郎在萧家没有地位,但事实上,他似乎对萧玉郎还有几分忌惮。那么,他为什么要说萧玉郎没有地位这种话呢?口上泄愤?不像……不管了,反正以后,她应该安全了。 哦天哪,她要用她的诚挚来珍惜以后的每一刻。 向着后院的小路跑着,她突然刹住了脚,兴奋的回头冲着萧玉郎高高在上的侧影灿烂一笑,心底默念了句:“谢谢你,公子。”然后红了小脸,羞答答、喜滋滋地回转身,跑开。 第十三章 幸福就像是花儿,即使没有蜜蜂采蜜,也在阳光下尽情的绽放。 谁说暗恋苦?无暇的心里面,便只有一味的付出,独自主宰着心情,不受对方的控制,这样不好吗?不用在乎对方的回应,这样不是更单纯更快乐吗? 如果一直这样永久的下去,不好么?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况且,谈何容易? 夜晚悄悄降临。 西院风景独特,连星光都越幽清。 无暇端着水盆,怀着平静满足的心情,一步步走到了萧玉郎的睡房门外。 她这一天都很兴奋,因为平安的回来,因为公子对她的看重,所以,她回到后院没有在意小凤冷淡的解释,一天都处于亢奋状态。但是……中午扫屋的时候她看到,公子手拿着书卷眼神却处于放空状态,于是她知道,公子并不高兴。 想到这儿,无暇吸了口气,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公子到底是为什么不高兴呢? 可是不管为什么,公子既然不高兴,她也不要太张扬了,何况,公子的不高兴很可能是她惹的,他这样接她回来得罪了萧玉楠,他面上不表示但心里也会在意的吧。她应该感到很抱歉才对。 思索了半天,无暇最后鼓了鼓勇气,谨慎的踏进门。 房间里的灯忽高忽低,将萧玉郎的身影映照的忽明忽暗,静寂的黑色里,他显得有些萧条和孤僻。 无暇莫名的心里一软。 夹带着丝丝的疼痛。 却不敢打扰他的静坐,她悄然垂走过去,到他面前,轻轻放下水盆,说了句:“公子,开始泡脚了。” 空气里继续寂静。 无暇有点困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至少,该应一声,她也好出门候着去呀。 无暇耐着性子稳着心绪又等了等……还是什么声响都没有。 眨了眨眼,她大着胆子挑起眼角,屏住呼吸向他望去。 萧玉郎正一瞬不瞬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啊。”轻叫了一声,无暇内心惊诧了一下,暗暗定了定神,轻颤的闪了闪眼睫,迎上萧玉郎的目光,试探的轻声问:“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萧玉郎似是没有听见她的问话,依然直视着她,眸光中有着她看不懂的情愫,却直看得她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公子……从来不曾这般肃静的持久的喻意不明的盯过她。 怎么办? 没办法去思想,无暇只得胆怯的垂下头去,等待着公子的落。 久得她都以为,灯都要灭了。 “你之前……有见过萧玉展吗?”萧玉郎突然的开口,面色淡然,声音明朗,语气中却隐隐压抑着不易察觉的怒意。 无暇有片刻的疑惑,顿时又紧张起来,慌乱的又点头又摆手又摇头,“有、有见过……哦不不,我……我不知道的……是、是碰上的……” 萧玉郎眸光渐渐沉下来,声音也微有严厉:“什么时候?” “就是……小姐带我来的那天,在院门外的路上……”无暇咬了咬唇,瞥了眼公子,见他神色灰暗,不由心一横,颤着心肝,斩钉截铁地道:“只见过一次,只是偶然碰上,真的。” 萧玉郎眉心微颦,敛目细细思忖了一会儿,终于记起了那天确是萧玉展从他这院子刚出去不久,萧玉楠便领着无暇来了。然后,他脸上轻掠过一丝了然,神情缓和了几分,再抬起眼帘,静静的望向她,神色中有浅浅的审视,“他那天,是冲着你来的。” “啊?”无暇不解的看了看他,紧张的快细想了下,才明白公子说的不是在院外见萧玉展的事,而是说的前几天萧玉展突然的造访,那天他句句盯着她不放,公子果然看出端倪来了。这可怎么办啊?她可冤枉啊!如果让公子知道她被萧玉展轻薄……她在公子的心目中,不是更加低贱了么? “他那个人行为轻浮,品性不端。我是担心你。”萧玉郎说着颤动了下眼帘,清滟的双眸微露仓皇之色,俊雅的脸颊也泛现起一层薄红。 无暇呆住了。 因了他的话,他的表情。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担心她?担心她被萧玉展盯上么?他不想她受到伤害是吗?他眼中的躲闪是什么?在为自己的话难为情吗? 不过是,如此这种模样的萧玉郎,真心流露之态,使得他周身的疏离感一下子消散,完全的亲和可爱,越的纯洁柔美。这,真是太神奇了! 许是察觉无暇的瞠目结舌,萧玉郎略带心神不安的抬眼,正觉这丫头睁着忽灵灵的大眼睛痴痴的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心下一个触动,脸上的神情越不自然了。 气氛前所未有的怪异…… 太静了。 萧玉郎有点慌神的流转着目光,不经意睨到面前的水盆,似找到了打破尴尬局面的话题,他哑声道:“我开始泡脚了。” “哦。”无暇惊叫一声,顿时清醒,脸上也噌的绯红一片,她迅蹲下身,双手去端水盆,“公子……水凉了,我去换。” “不用。”一只手不期然的伸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惊诧的颤了颤,按捺住内心的激荡,缓缓抬起头,“公子……” 萧玉郎眸中一片柔情,薄唇微动:“昨天在楠儿那边,如何?” 无暇双眼蒙上水雾,点头,“小姐她对我很好。”如果没有被萧玉展轻薄该多好…… “起来。”萧玉郎微微一笑,牵着她站起身,自己也站起来,手没有放开她,两人就这般相近的对视着,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微妙的让人心醉。 “公子……有记挂我吗?”无暇失神的望着他,忘情的问。 萧玉郎眉心微展,温和的笑意在脸上荡开,他另只手缓缓抬起,绕在她肩头,轻轻一揽,将她牵入怀中。 无暇蓦地睁大眼睛,身子僵了半刻,只觉得不可思议的幸福与甜蜜铺天盖地的接踵而来,几乎令她无法招架,令她无法呼吸。 “直到晚上,我才知道你被楠儿带走。”萧玉郎的声音轻轻的,沙沙的,动听又动情,“只是太晚了,我不好前去。”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无暇闭了一下眼睛,泪水沾湿了睫毛,全身缓缓柔软下来,情不自禁向他结实的胸膛贴了贴,他身上散着淡淡的清香缭绕入鼻,无暇深深的轻吸了一口,脸颊贪婪的在他脖颈处噌了噌,几缕搭在肩膀上的黑软软的扫过她的额角,好温馨…… “一晚上,我都没有睡着。”萧玉郎轻轻地说着,尾音里连带着明显的惆怅。 是吗?是吗?因为她被带走,被不明不白的带走了,所以,他睡不着,一晚上都睡不着么? 无暇只觉得鼻尖一酸,眼泪便迸出来,滑下脸颊,落在他的月白衣衫上,漫延出一朵晶莹的湿湿的水花。 这是真的吗?他在轻轻的拥抱着她,诉说着他想念她的心情吗? 无暇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抬起,犹豫着、迟疑着,却又鬼使神差的缓缓沿着他的腰向后滑去,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收紧,直至真真切切的抱住了他的身体,柔韧而结实的男人身体,让她的双臂,她的怀抱,找到了无比充实的感觉。 感受到了她的回应,萧玉郎微微一颤,侧睨她一眼,见她略带羞涩和喜悦的脸,不由轻轻勾起了唇角,眼睛里的温柔加深了,双臂亦缓缓收紧,将她娇柔的身子全数按入怀中。 两人就这般默默的紧紧的抱着对方,紧密的几乎不留一丝空隙,忘情的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失,幸福的味道在两人之间悄悄散放,将两人一点点笼罩。 良久。 无暇沉醉的几乎要睡着,心里不停的叫嚣着,如果这是梦,永远都不要醒来吧。 直到感觉到那紧贴的身体动了动,稍稍松开了一点,她才惊醒,茫然抬头,对上萧玉郎柔光熠熠的眼睛,顿时心潮翻涌,脸红心跳的垂下头。 “很晚了。”萧玉郎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尖,带着淡淡的留恋。 无暇暗吸了口气,猛然想到……“公子,水……唉呀。”暗自纠结了片刻,只得不舍的松开他,“我再去换。” “今日就算了。”萧玉郎浅浅笑着,如和风细雨,“只是辜负了无暇的辛苦。” “没有没有。”无暇有点愧疚地笑着,“为公子做什么,无暇都觉得无比的荣幸,而且这种小事,公子以后不要再说感谢的话。” 萧玉郎凤眼一弯,微微点点头,“好,以后都不说。” “嗯。” 两人相视而笑。 暖意融融。 “啊,公子,你要休息了。”无暇无比失落的说出这句话,因为想到他刚才说的一夜都没睡,甚是心疼,然说出后又觉得后悔,难舍的望着他,呢喃:“公子……明天,我能陪你画画么?”真想每一刻都呆在他身边啊,以前想,现在更想。原来默默的喜欢远远不够啊,一旦得到了回应,她居然想要更多,但愿这样的要求,不算过分吧,他会答应的吧。 紧张的看着萧玉郎的表情,看着他没有更多变化依然淡静温和的表情,无暇突然有一点后怕,慌乱之间,尴尬地一笑,道:“瞧我,公子画画不喜欢旁边有人,我等公子休息时再来送茶。” 萧玉郎莞尔一笑,目中满是宠溺之态,“你随时都可以来,而且,我明天不想画画。” “哦?”无暇定了定,一转眼珠,“那就是看书喽,公子不是画画就是看书。” “不对。”萧玉郎晶亮的眼睛眨了眨,笑得纯真又神秘,“明天,我想出去走走。” 无暇诧异的睁大眼睛,“去哪里?” 萧玉郎微侧头,略思索了下,道:“还不知道,不过是因为静的时间久了,偶尔,心情好也会想出去走动走动。” 心情好…… 无暇不由喜上眉梢,羞答答地柔声问:“公子心情好,是因为我么?” 萧玉郎展颜一笑,没有答话,一把将她再次揽入怀中,比无珍视的轻手抚摸她的背…… 无暇微颤着暗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要,永远的享受这一刻,将这一刻,当作永远。 第十四章 风和日丽,春光明媚。 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们是从后门悄悄溜出去的。 清早,无暇还没有做手头上的事,可是因为非常非常的想见公子,便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到了公子的房间。 公子清爽的出现在她面前,似乎有预料她会来一样,他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拉起她的手,几乎是一句话未讲,便直接牵着她从后院的门走出了萧家。 一路小跑,无暇的心情雀跃无比,不时的抬头偷瞄萧玉郎镇静自若的完美侧脸,然后垂下头轻咬唇瓣,喜不自禁地暗笑。 萧玉郎唇角含笑,迈着轻快优雅的步伐,一路紧紧的牵着她的手,穿过后院郁郁丛林,路过波光粼粼的湖畔,将她带到了一处满是梨树的山坡。 无暇惊艳的睁大了眼睛,“天啊!好美哦!” 满坡的梨树,繁茂的树枝上娇嫩嫩的钻出了翠芽,一朵朵正含苞怒放的洁白花蕊悬挂枝头,将整个宽阔浩瀚山坡装扮成了朝气蓬勃绚丽多姿的白色海洋。 无暇松开萧玉郎的手,欢呼着钻进梨园,绕着一棵棵梨树旋转奔跑,笑声朗朗:“公子!这里真是太漂亮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梨花,从来没有看到过梨花齐放的景色,真是太好了!” 萧玉郎脸上却溢出了兴奋的喜悦,却依然笑得温和如春,他双手负袖,仰望着枝头,深有感触地道:“往年来,不管心情如何郁结,可是一看到这么多浓烈开放的梨花,便会豁然开朗。而今日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无暇停下奔跑的脚步,回转身来,笑眯眯的望住萧玉郎,“公子,以后,咱们都这样开心好么?再也不会有什么烦心的事了。” 萧玉郎盈盈地笑着,柔美如丝,一缕乌掠过脸颊搭在胸前飘扬,淡青色的衣袍随山风翻飞翩跹。 “公子……”无暇轻步跑回去,扑在他胸前,仰起红红的小脸,娇声说:“公子快乐,无暇也觉得快乐,公子不快乐,无暇会想办法让公子快乐,好么?所以以后,公子都不要不快乐。” 萧玉郎微俯头,柔柔一笑,双瞳剪水,流光滟潋。 无暇看得傻掉了。 即使看过千遍万遍,公子的面目依然清新惊艳,精致绝伦的五官,几乎要将这天地间的春色遮掩。 心儿突突的剧烈跳着,无暇痴痴地无意识地启唇:“公子……你真美。” 萧玉郎微微一怔,眼睛忽闪了下,别过脸去,唇角却不由自主弯成一道优美的弧度。 无暇惊觉,窘迫的垂下头,满脸羞红,心却甜美的要溢出蜜来。 怎么也难以想到,怎么也不敢想到,她和公子,居然可以有这般突飞猛进的进度,有着翻天覆地的改变,竟然在一个瞬间,心便靠在了一起,毫无预兆的,幸运的让她措手不及。 萧玉郎侧目轻瞥,见她娇羞不已,心思一恍,展臂环在她腰际。 无暇低低地笑着,惬意地靠在他胸前。 倏地,心底闪过一丝惶然,这样的幸福会不会太过梦幻?过于泛滥……她会不会,拥有永远? 瑟缩着将脸儿埋进他宽阔坚实的胸膛。 萧玉郎缓缓抬起头,脸上的笑意不经意间收敛,睫毛如羽般闪动,目光略显苍凉的掠过不远处被梨花覆盖的山头,璀璨的阳光透过枝叶零星地落入他瞳孔,映出一道缤纷却破碎的彩虹。 山风翻卷,花瓣纷飞。 良久。无暇轻轻抬起头,半眯着眼睛望着他精致的下巴,仿佛在暗暗确认,他是存在的,真实的贴在她的身前。 萧玉郎垂目,眸中柔光重现,不期然间,他缓缓俯下头,缓缓凑近了她的脸。 无暇的脑子里劈下一道闪电! 柔软温润的唇触上她的唇,蜻蜓点水般轻啄,如细密的雨丝落入湖面,如轻舞的蝴蝶飞落在花瓣。 无暇微微一震,一股异样的柔情在双唇间漫延,流进她的心底,拔弄着她高悬的心弦。 萧玉郎微眯双眼,颤动的睫毛长长的一簇,半遮住瞳孔里的迷乱,之前的苍凉完全消失不见。 他们亲吻得小心、珍惜、缠绵。 空气里,只留下一丝轻微的、急促的、令人心跳的喘息。 他的唇,细细的吮着她娇艳的唇瓣,辗转流连。 蓦然间,她的心境宁静,滞着的身子一点点松软,一点点酥麻……双唇之间的厮磨,毫无距离的亲近,让她心潮翻涌、欲罢不能,不知不觉,她的双手渐渐扣住了他的腰身,扬起下巴,忘情的迎着他,切切回应、深深沉醉…… 原来,亲吻是这样妙不可言。 一时间,意乱情迷,天旋地转。 …… 仿佛天地已经转换,又仿佛只在一瞬间,息息相吻的甜美在两人身心之间久久无法消散。 萧玉郎垂目深情款款柔情绵绵的望着怀中的人儿,涩涩的笑意荡在淡红的脸庞。 无暇躲闪着目光,脸上绯红一片,悄然平息着澎湃的呼吸。 胸怀被快乐填满了,她几乎想对着天空白云,尽情的高歌。 抬眸望他,微有疑惑他的沉静。 手被他握住了,软软的,有力的,温温的。 “我们回去吧,风大了。”他的声音轻轻的,却有些许短促,一说话,才察觉出他不紊的气息。 这个内敛的人儿。 “嗯。”她乖顺的点头,离开他的怀抱,对他灿然一笑。 原本,她是愿意在如此美景里多呆一会儿的,但,他既然说了,她不想反对,而且风大了,她担心他的身体。其实不管在哪儿,只要他们俩在一起,她都没所谓。 她现在眼里,便只有他精美无双的容颜。 十指相扣,他的指绕在她的指间,含笑着并肩踏出梨园。 一路无言,只细细感受着指与指相缠的温暖…… 院门外,远远的,就见小凤站立不安在翘以盼。 “公子……”声音里带着急切,带着惶恐,小凤仓皇的跑过来,“公子,你可回来了!” 萧玉郎微颦眉心,仍未放开无暇的手,淡然问:“什么事?” 小凤不自然的瞥一眼他们相扣的十指,无暇有些窘迫的抽离了手,心莫名的提了起来。 “公子,夫人、夫人和大公子在院子里待了半个时辰了。”小凤惊慌的说。 无暇不由得大惊失色,又是大公子??他又来干什么? 萧玉郎却只是微微敛目,应了一声,镇静自若地抬起脚步径直走向院门。 无暇暗暗压了压心底的慌乱,匆匆跟了上去。 院子里,一片幽静,青洁的石桌旁,坐着雍容华贵的萧夫人,她一脸肃静,待看到进门的萧玉郎,脸色越阴沉。 站在一侧的萧玉展一脸戏谑,待看到无暇时,眸中闪过一丝犀利。 无暇低垂下头,心跳加快。 萧玉郎从从容容走到萧夫人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语调不卑不亢地问道:“大姨娘,不知您亲自来西院有何事吩咐?” 大姨娘? 无暇惊疑的偷瞄了萧夫人一眼,见她傲慢不屑的白了萧玉郎一眼,冷冷道:“都说玉郎不喜外出,我这偶来一趟,却不见你在院中,我还真是来的不巧。” 无暇对这夫人细看之后,果然觉她与玉郎的面目无一处相似,之前,还真没有去细想,如今看来,萧夫人并非是玉郎的娘亲,难怪之前看她一提起玉郎便一副不耐的表情。想到此,无暇疼惜的望了望玉郎,怪不得他这么孤僻,原来,是在这种环境中生存。 “玉郎若知晓大姨娘今日来西院,定是会一直候在院中,绝不敢有半点怠慢。”萧玉郎口上说的谦恭有礼,面上却是毫无柔和,眸中更是清冷如冰。 “哼。”萧夫人冷哼一声,侧头挑眸,“是吗?你还将我这老身放在眼中?” 萧玉郎顺势一弯腰身,谨慎地沉声问:“大姨娘何出此言?不知是玉郎哪件事做的不妥,有慢怠之处?” 萧夫人紧盯着萧玉郎眯了眯眼,眸中微露愤懑。 萧玉展突然失笑了一声,晃晃悠悠走到萧玉郎面前,再斜了无暇一眼,道:“玉郎还当真把这丫头给要了回来,也难怪楠儿昨日哭了一天。” 萧玉郎抬眸静静的望住他。 无暇却不由暗吃了一惊,虽然说萧玉郎那天确实让她有些难堪,但无论怎么想,也不该这么娇气啊,居然哭了一天? 萧夫人皱眉,一拍桌面,怒喝:“萧玉郎!你不要以为,老爷对你有几分赏识,便娇横持纵,在府中为所欲为!平日里见你也是安安静静,好似个儒雅之人,谁知道,你居然因为一个奴婢,跑到楠儿院中放肆闹事!真是太可笑太可恨了!” 无暇浑身一抖,差点无法呼吸,看来这惹事的源头,还是她啊,看来今天可有得麻烦了。 悄悄出了一身汗。 萧玉郎脸上却波澜不惊,只是淡然的一笑,雅声道:“大姨娘,玉郎只是将我院中的女婢带回,并未在楠儿处闹事。” “楠儿哭了一天,你敢说,你没有欺负她么?”萧玉展一仰头,厉声质问。 萧玉郎又不禁笑了笑。这算什么,母子二人来这里兴师问罪了? “你、你笑什么?”萧玉展羞恼的瞪了瞪他,又顾虑的看了看萧夫人,住了口。 萧夫人锐利的目光扫过无暇,无暇顿觉得脑袋紧,耳朵里嗡声一片。 “我说了你们也不信,不如去问楠儿便知。”萧玉郎不以为然的挺直了腰,目光淡静的略过萧玉展,萧玉展脸上一怔,竟有点慌乱的偏过头去。 无暇不由暗暗揣摩,按萧玉楠对萧玉郎的感情,应该不会在母亲面前胡说什么,可是萧夫人能怒气冲冲的找来,定是受到这萧玉展的教唆,萧玉展上次没有得逞,心中定怀怨恨,于是从中挑拔,小事化大,想趁机惩治玉郎一番。这男人真是阴险又小人。 还跟着娘亲一起前来闹腾,从旁添油加醋,真是吃饱了没事干的饭桶。 还真……娘。 第十五章 萧夫人站起身,一脸鄙夷的靠近萧玉郎,恨恨地道:“你跟你娘还真是像哎。装清高,扮无辜,你明知道楠儿对你好,便次次利用楠儿,把麻烦转给楠儿,你身为兄长,不觉得羞愧么?果然是,跟你娘的花样如出一辙,一样的令人憎恶!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萧玉郎眸中一凛,清亮的瞳孔倏地升起一层怒火,但瞬间,便被强压了下去,只剩下幽远的冰冷,“玉郎有没有故意推拖,与根本不会相信的人解释,完全是白费口舌。玉郎的娘亲已故多年,不知大姨娘是为何总是记挂于她,一直耿耿于怀?” 萧夫人面色一青,气愤的气息已不稳,她抬起手,指尖颤抖,“因为,我一看见你,就想到她!一想到她,就更加讨厌你!” 萧玉郎却轻嗤一声:“如此纠结,大姨娘不觉得是庸人自扰?” “你你……你说什么?”萧玉展一步踏过来,声音提高,“你敢对我娘不敬?” 萧玉郎收敛了笑容,面目阴沉,眸光扫过萧玉展,再停留在萧夫上脸上,萧夫人原本怒气嚣张的气势,突然在愣怔之后,一下子削弱了几分。 “大哥可曾在我的言语中听到有任何不敬之字?”萧玉郎话是对萧玉展讲,但清冷的乌眸却紧紧盯着萧夫人,眸底暗暗蕴着不易察觉的仇恨,吐出的言语中带着冷冽的警告:“另外,玉郎不得不对大姨娘请求一件事,希望大姨娘对我故去的娘亲持于最起码的尊重。不要无中生有。”说完,萧玉郎又不动声色的将目光静静的转向萧玉展。 好一个无中生有! 无暇重重震了一震。这无中生有一词从萧玉郎口中淡淡然然吐出来,不仅一语双关,喻意多层,还带着重重的讽刺。其一,他警告着萧夫人不准再出言侮蔑他娘亲,其二,嘲笑萧夫人直至今日还输在他娘亲之下,他娘亲几乎成了她的阴影,其三,他在鄙视萧夫人久久不能摆脱嫉妒的困拢。这最后嘛,呵,他警告萧玉展不要扭曲了事实在惹是生非。 萧玉展被萧玉郎的静注弄得张口结舌,最终也只是不服气的哼了一声,站到了萧夫人身后。 萧夫人这方,听到萧玉郎的讽刺,眸中闪过慌乱之色,却碍于她尊贵的身份,容不得一个晚辈来教训,脸色陡然因气愤而变得苍白,身子也控制不住的起抖来,“萧玉郎,你好大的胆子!怎么,你这,是在威吓本夫人吗?!” “不敢。”萧玉郎说着不敢,头却傲然的昂起,“玉郎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大姨娘莫与小辈计较。” “哼!”萧夫人气势汹汹的一甩袖,转身坐到凳子上,胸脯一上一下的起伏着,明显被气得不轻,“好啊,你娘亲的事我就不再说,我也懒得跟一个死人计较。” 萧玉郎墨眉一颦,眸底腾的升起一团阴戾之气,唇角倔强的紧抿,半掩在袖口的掌颤抖着蜷握成拳。 无暇心里唾弃了下,这萧夫人怎么句句话都没有一点教养?就算再恨情敌,但是人都去世了,她口下怎么都不留点口德,还用“死人”在人家的儿子面前称呼,真过分。 “但是,楠儿是我的心头肉,我见不得她伤心流泪。”说着萧夫人一凝眉,眼睛笃地瞪向无暇,“害楠儿生气的丫头,我决不能留她在萧府中!”见拿不下萧玉郎,萧夫人便又将矛头指向了无暇。 无暇全身一滞,余光暗暗瞥了瞥萧玉郎。 一旁的萧玉展,终于等到了好戏似的,腰一挺,向前跨了两步,幸灾乐祸地道:“说的是啊,咱们萧府中一向宁静,又怎么能容一个小女婢捣乱,那传出去,不是要笑掉外人的大牙?不成!这事娘一定要严惩。” 萧玉郎微微敛目,沉声道:“昨日之事是我们兄妹之间的事,与下人无关。” “瞧瞧,你还维护她?!”萧玉展几步走到无暇面前,阴阴地盯着她的脸,道:“连性子清淡的玉郎都乱了方寸,不能不说这丫头有几分媚术,这种贱人我们萧府岂能收留?” 无暇瑟缩着身子,低垂着头不敢申辩。心里却暗暗愤恨,这个恶棍,欺人太甚! “她是我院中的丫头,收不收留应由我做主。”萧玉郎淡然的语气里却满是坚决。 “是吗?”萧夫人冷冷将目光转向萧玉郎,“为了一个下人便对楠儿恶言恶语,还屡次顶撞长辈?!萧玉郎,我告诉你,你最好安安分分的呆在这院子里,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休要妄想在萧家当家做主!今天这事本夫人管定了,这个丫头,立即滚出萧家!” 无暇耳边嗡鸣阵阵,心都要跳出胸膛,强忍着眼泪不从眼眶迸。 萧玉郎依然稳稳的站着,脸上没有紧张没有担忧也没有不屑,只有清清淡淡的从容不迫,“大姨娘是千金之体,又何必因了一个下人大动干戈,这若被旁人知晓,岂不是要失了萧府大夫人的脸面?所以请您还是将这等小事交给晚辈处理,不要失了您尊贵的身份。” “你……”萧夫人噌的站起身,脸上红一片白一片,又尴尬又愤怒,“好你个萧玉郎,跟你娘亲一样没大没小,强词夺理,尖酸刻薄,你你你……你是确定这事要拦着了?!哼,今天我倒要看看,我要在这府上赶走一个丫头,谁能拦得住我!” 无暇已呼吸不畅,头脑胀几乎要站立不稳。 这回,她是死定了么?惹到了大人物,她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萧玉郎眸光一寒,浑身顿升起一股压迫的霸气。 萧夫人脸上明显顿了顿,却硬撑着自己昂着头,脸上的僵硬泄露了她已底气不足。 无暇也愣住了,从来没看到过萧玉郎这种模样。 “您是在嘲弄玉郎无能么?玉郎堂堂萧府二公子,连身边的一个下人都保不了么?”萧玉郎清雅的嗓音,隐隐带着威严的气势。 “玉郎!”萧玉展却突然着急出声,有点着慌有点得意地道:“你这个丫头本就是楠儿带来萧府的,要赶她走,楠儿说了算。” 萧夫人狠狠瞪萧玉展一眼。 萧玉郎微微一笑,“大哥也说这丫头是楠儿送入西院的,既然送入西院自然归我派遣,她没有做错事,我做主子的也绝不能委屈了她。” “放肆!咱们这萧家还没有谁敢在单院里称王称霸的,你吃谁的用谁的?居然在我面前耍威风!”萧夫人气急败坏。“她已经把萧府闹得天翻地覆了,你还敢说她没有做错?今天,你允也罢,不允也罢,即刻,把这个祸害赶我出去!在萧府,本夫人说了算!” “您若非要这般说,玉郎不得不提醒您,在萧府,是爹爹说了算。”萧玉郎谦谦恭恭地微微福身,可是他的动作与他说出的话相映在一起,却着实给面前的人回以了深深的讽刺。 萧夫人一个闷哽,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一张脸憋得青绿青绿。 “萧……萧玉郎……你……”萧玉展手忙脚乱的去给萧夫人拍胸膛,一边抽空指控萧玉郎,可惜两头顾不全,弄得像个滑稽的小丑。 无暇暗暗痛快的冷笑。 “娘!娘!”院门外突然一阵急促的唤声。 众人回头,均看到萧玉楠失急慌忙的跑进来,她脸色红,神色焦急,一溜烟跑到萧夫人身侧,“娘,你这是干什么来了?!”言语间,有些许责备。 “反了,全反了……”萧夫人总算喘匀了气,颤着手指向萧玉郎,“我一定要禀告你爹爹,这个逆子……” “娘,你说什么?!”萧玉楠惊恐万状,一边推攘着萧夫人,一边小心的望望萧玉郎,“二哥他没有做什么,你不要跟爹爹乱讲啦!” “混帐!每次都是你一定要护着他,他若将你当妹妹看待,万不会为了一个女婢伤你……” “大姨娘。”萧玉郎突然正色打断萧夫人,他望了望愣住的萧玉楠,声音放柔:“昨日之事,玉郎言语确是有些生硬,却绝非有责怪楠儿之意,改日,必定给予楠儿弥补。” 萧玉楠言听,脸色更红了,却隐隐透出喜悦,她嘟起嘴,喃声道:“你早说不就好了么?总是不知道哄哄人家。” “楠儿!”萧夫人瞪住萧玉楠,“你这个没出息的丫头!” “娘----”萧玉楠作势去拉萧夫人,“你别说了,咱们快走吧。” 萧玉展这时突然拍了拍萧玉楠,又挑衅地用眼角瞥向无暇,“楠儿,你二哥方才千方百计费尽心思要留住这丫头,怎么,你就甘心??” 萧玉楠皱起眉心望向无暇,目中复杂。 “楠儿,娘就问你,你若不容这丫头,娘绝不留她,就是你爹爹……”萧夫人挑战似地瞪了瞪萧玉郎,仿佛要扳回刚才输那口气,她坚决狠厉地道:“他也不能阻止。” 萧玉郎淡静的盯向萧玉楠。 萧玉展竖起了耳朵,也一脸期待又着急地望住萧玉楠。 只有无暇垂敛目,全身早已僵直,麻木的等着萧家人对审判。其实她知道,这萧府其实也是外表宁静,暗地里波涛汹涌,今天这事,她并不是重点,只是成了他们这几个人之间的争斗的一个理由,也是将他们之间矛盾摆上明面的一个引子。所以她留不留下来不是关键,他们就是争的这口气,比的那份威风。甚至借机,将对方死死的压在脚下,永不得翻身。 第十六章 萧玉楠这方可乱了阵脚,萧夫人把这担子丢给她,可真让她不知如何担起。她时而惶恐并歉意地望望萧玉郎,时而乞求地望望萧夫人,最后,一咬牙,她无奈地道:“娘,这是我们兄妹之间的冲突,就算二哥有错,楠儿也有错,您就不要插手了好不好?” “你说什么?”萧夫人挑起眉心,怒火中烧。 “娘,二哥这么安静,咱们就回去吧。啊。至于这丫头,二哥愿意留下便留下。”说完,萧玉楠怪异的盯了无暇一眼,盯得无暇竟有一阵的心虚。 萧夫人自觉的没有脸面,自家女儿在帮着人家说话,她还能说什么,闭了闭眼,她失望的瞪了瞪萧玉楠,站起身,“好,既然楠儿这样说了,那就先这样。”说着,她缓缓走到萧玉郎面前,冷冷的看着他,“既然如此,本夫人如你所愿如何?回头我跟你爹爹讲一下,将这丫头纳入你房内做个侍妾。” 萧玉楠最先有大反应:“娘!” 萧玉郎微有动容,但一瞬间便又强压下去,“不必大姨娘费心了。” 萧玉展也瞪了眼,神情紧张。 萧夫人瞥眼望了众人各异的神色,略有疑惑,却也尽快掩了去,冷哼一声,“楠儿,展儿,走!”说完,悻悻的拂袖而去。 萧玉楠缓缓移动脚步,走过萧玉郎,视线幽深的望了他一会儿,才垂了目,快步走走。 萧玉展却是万般不安的瞧了瞧萧玉郎,再瞧了瞧无暇,咽了下口水,颇为不甘的吐了口气,也扬长而去。 整个院子,瞬间清静下来。 静了好久,久得,无暇都觉得天色暗了下来。 居然不觉得饿。 ……饿? “公子……您该吃饭了。”无暇小心的望着萧玉郎的背影。 萧玉郎缓缓吁了口气,抬起手摆了摆,疲惫地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他抬起脚,转身,没有看她一眼,慢慢走进厅堂。 无暇的眼泪悄然落下,心口有一处,闷疼闷疼的。 今天这一场风波,都是她害公子与萧夫人针锋相对,真期望不要因为此,而给公子带来日后的什么灾难。虽然今天公子尖牙利齿,句句回堵萧夫人,可也是图一时口舌之勇,难保这仇怨越来越深,公子虽是堂堂萧府二公子,可是看情势,他确实没有优势,毕竟他是孤身一人,难怪那萧玉展说公子在萧府没有地位…… 但是,一想起公子处处保护着她,她真的好感动好开心又好心疼。 而公子的心,一定更痛。 怎么办?她该去安抚他吗?可是他说想一个人静一静,突然想到他这样的话,有点疏远和陌生。 心里一悸。 她好愧疚好恨自己,不能负担公子的忧愁,恨自己不知道怎么去安抚他的心。 她好怕公子会冷落她。 连续两三天,萧玉郎都处于情绪低落状态。不出门,在书房呆,也无心画梅,吃不香睡也不安。 无暇心急如焚,每次看到萧玉郎双眼放空的样子,她都想去安慰一番,只是看他冷淡的表情,便又怕惹怒他,只得悄然退去。 怎么办?无暇暗暗思忖,公子是喜静之人,碰到烦扰事,也只是将一切闷在心里,只是越这样越积闷,也让身外的人看着越着急。 于是这天晚上,无暇反复思量,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公子可以不想理会她,但身子要紧,这样会是憋出病来的呀。再说了,七尺男儿,又怎么这般想不开呢。 下了狠心,无暇冒着被责怪的危险,忐忑不安的来到前院。 没想到一转过弯,就看到萧玉郎笔挺的颀长身影伫立在门前。 无暇顿了顿,暗自鼓了鼓劲,沉下心来向他走过去。 萧玉郎察觉到响声,缓缓转过头来,看到是无暇,眉目一弯,绽出恬静的笑颜。 无暇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长长吁了口气,脚步也变得轻快。 “公子……”无暇走到萧玉郎面前,喜不自禁的仰头望着他,“心情好些了吗?” 萧玉郎敛了敛目,笑道:“一直都这样。” 无暇不禁又忧上心来,低声道:“公子,你别这样了,你不开心,我也好担心。” 萧玉郎的目光放柔,清雅的嗓音夹着沙沙的尾声,“害无暇担心,真是对不起。” “不用不用,只要公子别再难过了就好。”无暇急急地道,“都是无暇不好,如果不是我,他们就不会来这里闹腾,公子,这事过去便过去了,你别去想了,以后我会很安静的在这里,不会再给公子惹麻烦。” 萧玉郎静静的望着她,眸色被月光映照的越清亮晶莹,牵了牵唇角,他似有些无奈地道:“都已经习惯了,我不是因为他们而生气,你也不要介意了。” “那……是为什么?”无暇一时有点疑惑。 萧玉郎脸色沉静下来,眸中闪过一丝哀伤,抬头,他望向月空,幽声道:“我是个不孝之子,娘亲死了,都不能给她安宁。” 无暇心底一触,一股酸酸的涩涩的东西涌上鼻息,她怔怔的望着萧玉郎带着孤寂和苍凉的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刚记事起,娘亲就病故了,我对她的印象并不多,但却很清晰。我一直以为,她与世无争,所以不管大夫人说什么,她也不放在心里。她对外人总是笑意盈盈,只有我知道她会偷偷的流泪。”萧玉郎幽深的目光一眯,半遮的瞳孔里点点碎碎的空茫和迷离,“爹爹很少对她有所关心,我也极少看到娘亲对爹有多少依恋,她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里。” 无暇垂目,暗暗疑惑,她本以为,萧玉郎的娘亲应该才是萧老爷的心爱才对,所以萧夫人才会嫉妒,会死不罢休。而从萧玉郎的言词之间,她也觉他对萧老爷并无多少感情,因为提到爹很少对娘有关心,他是那样的平静,没有怨恨,就待在说一个不怎么相关的人。 “娘亲只是一次逃难中被爹相救,从此留在这萧府中,生活安定,却永守着孤独。”萧玉郎吐了一口气,仿佛将心口的郁结吐出,缓和了神色,他的眼睛也恢复了一些清明,“她身体不好,才会病故,这怪不得别人,大夫人碍于爹爹,也不会常来找麻烦,况且,我娘亲并不与她计较,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娘亲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直至她死去了,大夫人仿佛被气疯,一反常态的越憎恨我娘亲。” “为什么?”无暇一时好生纳闷,这萧夫人真是没事找事,心理肯定有问题。 萧玉郎淡淡的笑了笑,有少许的自嘲和愠怒,“或者,她先前没有下重手,便是打算日后更长久的对付我娘亲吧,不想娘亲没有让她得逞,用了长远的打算和周密的心思,居然补了个空,大夫人心有不甘吧。” 这……也行? 什么人啊!吃醋的女人真变态。 “若是娘亲能活到今日,我断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萧玉郎平静的说出这句,字咬的很轻,却让人听得出里面的坚决。 “公子……”无暇轻唤一声。 萧玉郎清眸一转,投到她脸上,无暇看到那平静的眸色里,隐隐透着淡淡的怀念和沉沉的遗憾,还有一丝不易触到的愧疚。 无暇心疼的抬起头,抚上他的脸,“公子,你有这份心,你娘亲定是知道的,所以,请不要再难过了,她一定想看到你快乐和幸福。”这是常规的劝人的话语,无暇知道没有什么新意,但是,却是最实在最管用的了,而且是,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劝他才好,毕竟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摆脱没有父母在身边的那种心情。 萧玉郎握住她的手,勾起唇微笑,笑容在月色下朦胧而幻美,“平日里,我也不想说及此,况且偌大的萧府,也没有要说之人,今日有你在,我觉得非常愉快。” 无暇怔怔的惊悟,原来喜静之人,也不是天生爱把什么事憋在心里的。 思及前些日子,她总会莫名的看到他忽喜忽忧,常常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沉寂了,原来也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说,只得闷在心里,人总会有喜怒哀乐,可是他却只得一个人承受,没有人跟他分享和分担。 “公子,以后再也不会了,你还有我,不管你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会静静的站在旁边听你说,你再也不会觉得孤独。”无暇说着孤独两个字,突然便想到了不久前,她还非常不解公子为何这般衣食无居还自寻烦恼,而今日,她自己便顺理成章的了解了。 萧玉郎欣慰的笑着,伸出用臂温柔的将她揽入怀中,“是啊,以后我都不再是一个人。” 无暇愉悦的咧开嘴笑,不时的抬头偷瞄他,一边小心地问:“那公子不会再皱眉头了么?” 萧玉郎绽眉微笑,“不会。” “以后都开开心心的么?改日,还会带我出去逛吗?”无暇越说越兴奋,心里甜丝丝的,一想到那日在梨园中的亲亲,她脸上立即飞起一片红霞。 萧玉郎清滟的凤眸深深注视着她的脸儿,哑声答:“会。” 无暇一把搂住他的腰,“公子,你真好。” 萧玉郎双眼一颤,眸光一闪,突然轻声说:“以后,叫我玉郎。” 无暇身子一颤,双手不自觉的收紧了些,含情脉脉的望他一眼,甜蜜地垂下头,贴在他胸膛,听着他有力微有不紊的心跳,窃窃呢喃:“玉郎……可以吗?我可以叫玉郎……真的吗……玉郎……” 萧玉郎柔柔一笑,一手抚上她的头,细细爱抚…… 第十七章 宁静的小院,空气里飘飞着团团白絮,自由自在,随风而舞。似雪洁白,似绒轻柔。一朵朵如大地的精灵,时而高时而低,绕过树梢亭前,穿飞于阳春风光中,旋转展示着柔美的舞姿…… 无暇怀着雀跃的心情,在院子里跳着追寻那飘浮翩飞的柳絮,萧玉郎站在书房门口,眉目含宠唇角含笑静静的望着她活跃的身影。 “玉郎……你来嘛!”无暇一脸红潮,喜气盈盈的呼唤着萧玉郎,“很好玩的哦!” 萧玉郎一笑,轻快的走向她,目光流转着掠过半空中的白絮,再投向她的脸,“瞧你,都出汗了。”说着,伸出袖子,在她脸上轻轻沾了沾。 无暇跟他做了个鬼脸,再一个旋身逃开他的手,眼前一亮,立即盯到一朵白絮,身子飞一样的追了过去,“回来!你给我回来!”一把将白絮抓到手中,双手轻轻揉揉,再打开放在唇前,一吹,柳絮便又翩翩然随风飞走。 “这样也可以玩的很开心。”萧玉郎失笑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行?我小的时候啊,李郎……”无暇蓦地愣住,心底闪过一丝悲哀,抬眸望他一眼,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以前小的时候经常这样玩。” 萧玉郎没有忽略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双眉一拢,伸出掌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过去不愉快的事,我们都让它过去。” 无暇有些感动有些愧欠的望住他,犹豫不决,迟疑不定。 萧玉郎微挑眉,“怎么了?” “我……”无暇垂下头,心里挣扎着,不知道该不该将她曾是李郎的童养媳的事说出来,那是她的过去,虽然她和李郎并非真正的夫妻,但毕竟也是名誉上的啊。如今他们心心相映,对对方是不该有所保留,可是…… 萧玉郎却是体谅的笑着,双手握起她的手,柔声道:“无论如何,我都只珍惜现在的你,只想看到你笑。” “玉郎……”无暇觉得眼睛湿湿的,抽了抽鼻子,缓缓点点头。 “去玩吧。”萧玉郎轻手推了推她,“难得看你这么兴奋。” 无暇嘻嘻一笑,“不了,我也跳得累了。”说着挽住他的袖子,“回屋吧,别凉着了你。” “怎么会啊,春天了,我哪有那么弱?”萧玉郎宠爱的敲了敲她的头。 无暇眨了眨眼,笑,“有呢,当然有,在我心里有……” 萧玉郎垂眉低低地笑。 两人甜蜜蜜地走向书房。 “二哥!”忽听得门外传来萧玉楠的呼声。 无暇飞快的放下搀着萧玉郎手臂的手,再定了定神回转身。 萧玉楠脸色有些白,手里掂了个盒子,脚步有点僵硬的走过来,眼睛惊疑凌厉的盯了盯无暇,再投向萧玉郎时已放柔并丝丝带怯,“二哥。” “小姐。”无暇低声唤了声,退后一步站定。 萧玉楠没有理她,只细细地望着萧玉郎,举起手中精致的盒子,小心地道:“楠儿知道二哥近日没能好好吃饭,特让伙房炖了当归羊脊骨汤,给二哥补补身子。” 萧玉郎望向萧玉楠,眉目也比往常柔和,微微一笑,雅声道:“楠儿,你费心了。” 萧玉楠顿露出放心的笑容,“没有,本来就是楠儿先不懂事,娘亲她又听从下人乱说,来这里……楠儿实在心里过意不去。” “只是误会,楠儿也不用往心里去。我已经忘了。”萧玉郎说着,浅浅不在意的笑着,抬脚迈进书房,“进来吧。” “嗯。”萧玉楠开心的点着头,跟着走过去。 无暇低垂着头停在门口,待他们都进了屋,她才抬头向两人的背影探了探,便自觉如今无需打扰他们兄妹交流,悄然退了回去。 回到后院,无暇不知为何总觉得心神不宁,眼前总闪出萧玉楠怪异的眼神,那过分在乎萧玉郎的表情。回想自她见到这兄妹俩,每一次他们的相处都不似常情,萧玉郎自然不必说,对待萧玉楠比其他萧家人都亲近许多,却也保持着适当的疏离。而这萧玉楠就不同,毫不掩施对萧玉郎的关心和在乎,而那种眼神,不像是普通的手足之情…… 不不…… 无暇摇了摇头,她在想什么?他们是新兄妹啊,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毕竟也是同一个父亲啊,怎么可能…… 越想越心慌,越想压下去心中那种猜想,那种可怕的不伦情感越是强烈的占满她整个脑海,敲击着她脆弱的心灵。 鬼使神差的,她拿了一把扫帚,故作无意的走到前院,在书房外心不在焉的扫着地面,一边扫,一边靠近门口。 “二哥,真的是这样吗?”萧玉楠的声音传来,带着轻微而急促的哽咽,像是情绪极度不稳,几乎要一触即。 无暇耳朵竖了起来,全身紧张的僵住。 “楠儿,你多想了。”萧玉郎清淡却有所掩饰的声音。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瞎子吗?我看到了你们刚才那么亲密的在一起,那怎么可能?二哥你从来不喜人碰触,清冷的连我都不敢碰一下,可是她为什么可以?!”萧玉楠提高了颤抖的声音,怨声质问。 里面静了一会儿。 萧玉楠似是耐不下去,步步紧逼:“你说啊!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奴婢?!每次你都一反常态的维护她,我从来没见你这般在意过谁……她是凭什么?凭什么?!” “楠儿……这种事,不是你该问的。”萧玉郎的声音有些疏离和严肃。 “我不该问?我……”萧玉楠明显不可置信的声音,“二哥是嫌恶我了么?我一向疼爱的二哥,现在是在说讨厌我了?” “楠儿,你又这样……”萧玉郎微显着急和无奈,“二哥怎么会讨厌你?” “是吗?”萧玉楠语气略显平稳,略停了一会儿,她突然低声问:“二哥,你不能喜欢她……” “楠儿,你乱说什么?” 无暇听得一阵心惊,萧玉楠该不会把萧玉展调戏自己的事告诉玉郎吧,天哪! “哼,二哥的意思,是会娶她进门么?还是……像娘说的收入房做侍妾?”萧玉楠声音略带鄙视。 屋里静了片刻,便听得萧玉郎冷冷的道:“我会珍视自己心爱的人,给她应有的尊重。” 无暇心里升起暖烘烘的热流,瞬间窜流四肢百胲。 “呵,那么,二哥的意思,是要让那个婢女做萧府的二少夫人?!”萧玉楠说的很慢,却字字如带着欲出鞘的利刀,仿佛下一秒若是萧玉郎会肯定,她便毫不犹豫毫不心软的出手。 又是静默片刻。 无暇的思想完全放空,此时即使有一瞬间的停顿,她也觉得是受煎熬了数十年。 “是……” “不行!” 萧玉郎刚吐出一个字,萧玉楠便斩钉截铁撕心裂肺的喝住他。 无暇在门外生生打个寒战。 “二哥,你难道以为,你当真能娶一个丫环做夫人吗?”萧玉楠的声音很快恢复平静,却有些深深的嘲讽。 “我会让爹同意。” “同意?爹爹会同意?二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痴心妄想?是她的出现,蒙蔽了你的双眼吗?即使蒙住了你的双眼,你的心也犯糊涂了吗?” “楠儿!”萧玉郎略带愠怒的声音。 “呵呵,要吼我了吗?二哥从来不曾对我这样,自从她来以后,二哥已经不止一次对楠儿脾气,有了她以后,你就再也不疼我了……”萧玉楠声音略带酸涩,“这也许是我自作自受,是我将她带来的,是我亲自将她交到你的手中……” “楠儿,你怎么了?” “二哥!你清醒一点吧,爹爹是不会让你娶一个身份低贱的丫头的!你记着,你不是一个人,你是萧府的二公子,你是萧正治侯爷府的公子!婚姻之事容不得你自作主张,由不得你任性!无论你对那丫头如何喜欢,都绝不可能娶她!所以,你死了那份心吧!” 无暇怔忡,双眼却不由自主缓缓流下两道泪痕。 萧玉楠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空气中,一阵暴风雨前的宁静。 气压在升高…… “萧玉郎的婚姻之事,什么时候轮到萧玉楠号施令?”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隐隐听得萧玉楠倒吸了口气。 无暇也蓦地睁大眼睛。 “二哥……你、你……好,你就逃避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楠儿是为你好,你会明白楠儿的心……” 听得一阵由远至今的跑步声,无暇惊厥的吸了口气,忙回身躲在柱子后。 余光中萧玉楠捂着脸低泣着跑出房门,一股脑儿向着院门跑了出去。 无暇呆怔的望着院门,胸口一上一下急促的起伏。 分割线 从文以来十二还未有跟各位亲打个招呼呵呵 这文如今也了五万字以上了十二非常期待亲们对本文做出看法哦不过似乎不少亲会嫌留言麻烦呢 但是十二还是要厚脸皮地跟大家讨讨票和留言收藏不管如何先谢谢大家了嗯至少先打个招呼吧让十二知道你们的存在再次感谢 第十八章 良久。 无暇的思绪才缓缓归位,回头望了望书房门口,屏气凝神,也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响,就像,根本没有人一样。 无暇长吁了口气,突然间,胸口沉闷沉闷的,双脚不由自主的向那门口走去。 一道颀长寂寥的完美侧影映入眼帘,一动不动,如同画师精心勾勒的画卷。 无暇呆望着他,顿了顿,缓缓走上前,不经意间,瞥见桌上放着的还微微着温热烟气的脊骨汤,一时间,无暇心如潮汹。 “公子……喝了吗?”无暇轻声问,神思却不知在何处。 萧玉郎微微转头,敛目不语。 无暇伸手捧住瓷盆,“哦,我再拿去热热。” 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滞了滞,木然的任那双手将她的手扳开,然后牵向一个宽阔柔韧的怀抱。 无暇的泪迸涌而出。 温热的气息轻微的扑在她的额前,纵使轻微,却饶是沉重。 无暇暗暗抽了抽气,努力压下胸口往上涌的激动,极力平息着心痛的情绪,扯了扯嘴角,她尽量让出口的声音归于平静,“玉郎,无暇只要能呆在你身边,就满足了,我……不要名份。” 萧玉郎眼睫颤了颤,垂目疼惜的望住无暇,无暇也迎向他,眼睛红红的,唇角含着笑。 “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不会三妻四妾。”萧玉郎微微一笑,苦涩而失落,语气却坚定,“就算,离开这座院府,我也不会违背对你的感情。” 无暇再也忍不住,唇角努力的笑着,眼泪却哗哗充溢而出,一边拿手背抹着脸,一边哽咽着,“别、别乱想……我没有关系的,真的,做一辈子丫头都可以,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行……” 萧玉郎忍痛的颦了颦眉,沙哑着声音道:“傻丫头。”情不自禁的低下头,丰润的薄唇在她脸颊上吻了吻,一路下滑,慢慢捉住了她微张的有些吃惊和期盼的樱唇。 无暇的脑袋里有片刻的恍然,待唇上那清新、柔软和甜蜜的触觉渐渐清晰时,她才轻颤着垂下眼帘,缓缓将迷乱的水眸掩蔽,唇瓣颤抖着,呼吸小心到几乎窒息,静静地细细地体会双唇相碰间带来的漏*点和颤栗…… 原以为,还是像上次一样的亲亲…… 无暇毫无防备…… 笃然地,一条湿滑的舌尖启开了她的唇,毫无预警的直驱而入。 无暇蓦地睁大眼睛。 未回神间,口中的舌已被席卷…… 从来没有这样过,她慌乱,迷茫不知所措,直直僵着身子。 没有因为她的呆怔而停止,他神思投入,温柔地轻抿着她娇嫩的唇瓣,缠绵地吮吸着她温软的香舌,一点点深入,一点点掠夺,渐渐热烈,逐渐狂野…… 无暇的情潮被瞬间挑动,心跳狂乱,脸颊绯红,眼睫轻抖,身子也渐渐放松,情难自禁的向他贴近,双手用力的捏紧了他的衣袖……已被吻吮的粉红的终于有了反应,涩涩的渴求的配合着回吻他,柔滑的小舌也情不由己的活动起来,灵动的追逐着他温热的舌,与之痴痴的久久的交缠…… 萧玉郎羽睫一颤,眸光迷离,神情**。情动之下,越加深了口中的肆意…… …… 空气中,急促令人脸红的呼吸在飘荡、飘散…… “玉郎……”娇滴滴的声音夹着生生的嘶哑,无暇羞涩的垂下眼帘,暗暗压内的热情。 萧玉郎温润的目光深深注视着她,一只玉手爱怜的抚过她的头,唇贴近她的脸,留恋的在她粉红的唇上轻轻碰触。 无暇心底涌出浓郁的甜蜜……原来可以这样……他居然这样吻她。 原来相情悦的亲吻是这样愉悦,教人内心激荡,情难自控,教人情愿牢牢困在其中。 永远都不要醒。 萧玉郎长长的睫毛划在她脸上,痒痒的,她低低的笑了一下,抬眸望他清亮的含情双眸。 “玉郎……” 萧玉郎轻牵唇角,笑意盈盈,爱意浓浓,“无暇。” “玉郎……”娇唤一声,无暇张开双臂环抱住他,将脸儿贴在他胸前,沉醉的听他为她而狂乱的心跳。 萧玉郎宠溺一笑,紧紧回抱住她,将她娇柔的身子拥在怀里,垂目细细看过她甜滋滋的模样,再缓缓抬起眼帘,将视线远远的投向门外遥远的上空,眸光中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和惆怅。 “二公子!”门外突然传来亭儿的声音。 无暇身子一顿,慌乱的松开萧玉郎,快躲回到一侧乖顺的站立。 萧玉郎略怔了怔,对她的反应有点失笑,未有多想,他施施然拂了拂袖,转身在一侧的凳子上坐下。 亭儿已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异样地道:“二公子,朱管家来话,说老爷叫您到桂轩堂去一趟。” 萧玉郎脸上一缕不明的神情闪过,停了停,淡然道:“我知道了。” 亭儿退下了。 无暇却一阵阵心惊。 萧老爷不是跟玉郎闹别扭么?突然间找人叫他肯定有什么严重的事,而且是这个时候……无暇不由得哆嗦了下。 萧玉郎目光迟迟疑疑的转向一旁的无暇身上,静默了会儿,安抚地道:“别担心,我会处理的。” “嗯。”无暇恍恍惚惚地点点头。 萧玉郎起身,静静柔柔的笑了笑,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嘱咐:“回房休息去吧。” 无暇满心里都是担忧,可是还是强作欢颜的笑了笑,道:“玉郎,你要小心。” 萧玉郎轻笑,“他既然是我父亲,并不会把我怎么样。” “嗯,那,你要记得不要顶撞长辈,知道吗?” 萧玉郎微微点头。 “若说了什么事,你不愿也先缓一缓,不要太拗。” 萧玉郎淡然一笑,还是点了点头。 无暇总算有点放心的松了口气。她就怕,玉郎性子硬,万一再惹萧老爷怒,那他们的春秋大梦恐怕更加难保…… 一个下午,无暇心里都忽上忽下,惴惴不安。 玉郎叫她休息,她哪能休息得下,刚躺到床上又就不自觉的爬起来,跑到门口张望着看他有没有回来,每次失望而归,再无精打采的坐到亭台中,一旦有什么声响便又条件反射的弹跳起来,再跑去门口…… 几番折腾下来,她心也疲惫,身也疲倦,精神开始错乱。 脑海里,不断的出现萧老爷瞪着眼怒的神情,怒喝着令玉郎快点抛弃她,快点将她赶出萧府……或者,令人拿起棍棒要责罚瘦弱却倔强的玉郎…… 不。不不! 玉郎……玉郎…… 她真的可以不要名份的,她不去强求的,就算萧老爷一定要给玉郎娶一个千金小姐,她也愿意一直做玉郎的小侍婢,因为她相信,玉郎的心里,只有她,只有她庄无暇。只需这,她便满足了,只需这,做女婢做侍妾她都不觉得委屈。 只要,能留她在玉郎身边,那么不管以后将要面临多少痛苦和责难,她都不在乎,她都有信心。那些未知的苦难,在她的信念里,都会变得微不足道。 好辛苦,这样的坐卧不安要怎么度过这漫长的一天? 不管了! 甩甩头,她奔去了厨房,抡起斧头,开始劈柴。 一根、两根…… 用心的干活,身体的劳累让脑袋也松懈下来,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她喘息着抬起头,擦了擦汗,突然觉得手臂好痛好酸,看了看天,都有些暮色了,这才放开手中的工具,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房去洗梳。 “无暇!无暇!”亭儿急匆匆的跑过来,“二公子回来了。” 无暇心头一震,二话不说,撒腿就向外跑去。 亭儿皱了皱眉,担忧地低头道:“他们这是干什么呀。” 无暇一口气跑到萧玉郎厅堂,见他正略带疲乏的慢慢裉去了外衫,然后转过身来,神情自若的望住了她。 “玉郎!”无暇紧张的走上前,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玉郎,有什么事吗?老爷他说什么?他要赶我走吗?你跟他顶嘴了吗?” 萧玉郎突地一笑,抬手抚上她脸颊,柔声道:“瞧你,怎么吓得这样?” “我、我很害怕吗?”无暇恍惚的去摸自己的脸。 萧玉郎心疼的一拧眉,低下头吻了下她的前额,轻声道:“放心,是别的事。” “真的吗?”无暇有点不敢相信,生怕他会骗他似的,睁大眼睛死命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在哄我吧?玉郎。” 萧玉郎突然敛目,脸色一正,道:“你以为,萧府里面,除了你我之事,就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了吗?” 无暇怔了怔,吞了吞咽喉,扯扯嘴角,“哦,是吗?那……是我白想了。” 萧玉郎目光放柔,蓦地笑出声来,“什么叫白想了?傻丫头。” 无暇见他轻松的神情,这才一颗心缓缓落地,吁了口气,然后一边顺手去拿他脱掉的衣衫,一边随意地问:“老爷叫你,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嗯,爹叫我,三日后随他去一趟南京。” 无暇抓着衣衫的手一滞,强稳了稳心绪,这才继续整理手中的衣服,然后脸上露出笑容,道:“看来你和老爷,已经打和了。” 萧玉郎淡淡的笑了笑,坐到一边,没有应声。 “那,要去多久?”无暇小心地问,然问出口后,便觉得突然像个居家的小媳妇,对要外出的丈夫唠叨不停,不由的脸一红,别过脸不去瞧他。 但耳朵却敏锐地听着,因为,这是她实在太关心的问题。当然了,玉郎能和萧老爷和解,萧老爷还愿带他出去办事,这实在是大好事一桩。只是,他这一旦走了,她这心里头,着实的挂念。 一想到此,心,酸酸的。 肩上抚上一双温暖的大掌,清雅的嗓音里也透着浅浅的不舍,“放心,不会太久,办完事就尽快回来。” 无暇乖乖的点点头。 大掌慢慢下滑,抚过她的胳臂,向前收拢,缓缓搂住了她的柳腰,温热清新的气息扑在耳畔:“如果想念我,就在心里默默念我的名字。” 无暇侧头,心动的望他,“玉郎、玉郎……” 萧玉郎绽眉柔笑,俯头将脸贴在她脸颊,嗓音沙哑:“我会听得见的……” 第十九章 星星一眨眼,两天便过去了。 无暇的心情蓦地开始沉重,如有一块顽石压在胸口,有时候,甚至觉得喘气都会困难。 明天,玉郎就要去南京了,这一去,不知道几日能还。想他自然是其一,其二,便是他的身体,怕到时候忙于奔波和繁事,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再者,他这人不在身边,她还有些担心他。 ……担心他什么?是个大人了,还跟着萧老爷以及萧家护卫呢…… 可是就是担心啊,牵挂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 不需要。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他还没有走,无暇便已经开始体会了。 默默的在房中,包好了几剂量的草药,思前想后,都不够放心。匆匆抱着药跑去前院。就见玉郎也正在房中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要带的物品。 “玉郎。”无暇强作笑颜,看着他手中的衣物,“你真细心,整理的这么好。只是这事应该叫我们来做嘛。”说着放下手中的药包,帮他把未整理的衣物叠好,一件件往箱子里放。 “我反正现在也没有事。”萧玉郎温温浅浅的笑着,“不用那么多,简单点好。” “不行,反正不用你抬,多带点衣物,万一下了雨天马上就凉了,你的身体不行,一定要注意。”无暇说着心头又蒙上一层阴霾。 对下雨天,她总有点心理恐惧。 “我记得了。”萧玉郎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到身前,垂目柔和的看着她的手指,轻声道:“你在家也是,要好好吃饭,瞧你现在越来越瘦了,等我回来后,不准看到一个瘦骨伶仃的无暇。” 无暇眼眶倏地红了,却哽着喉咙嘟着嘴回道:“谁瘦骨伶仃了?” 萧玉郎纤白的指揉了揉她的脸颊,再度将她拥入怀中,哑声嘱咐:“我不在,尽量不要出这院子,好好照顾自己,一切都要小心行事。” 两行清泪无言的滑下红润的脸庞,无暇再也忍不住,埋进他胸膛呜呜哭出声来,抖动的肩膀呈现着她难舍的心痛。 萧玉郎扇动了下眼帘,纤密的睫毛上亦沾湿了清白的水光。 哭了一会儿,无暇慢慢止住了泣声,哽咽着松开他怀抱,抬起泪光闪烁的眼睛,涩声说:“你放心去吧,别担心我,男儿志在四方,我不能拖你的后腿。但是,你要在心里记挂着我,每天都要。” 萧玉郎抿唇微笑,眯了眯眼睛轻轻点头,“我会的。” 真是的,又那么俊雅如仙,又这般温柔如水,这人怎么就这般的好呢?想狠心一点少一分关心少一丝疼爱都做不到…… 望着无暇撇着嘴角又忍不住要哭的模样,萧玉郎心里一揪,不禁低下头轻轻的在她的眼睛上一吻,沾去了残留在眼帘上的泪痕,将他的唇染上一层薄薄的湿意。 无暇好努力的才将心底的酸痛暂时隐去,她还不想,让玉郎走的不安心,于是抽了抽鼻子,思绪稍有清醒,目光一瞥,松开了他的怀抱转身走到桌前,拿起刚包好的药草,给他交待:“玉郎,这里是几剂药,这个红色的绳子捆的,是泡茶用的,黄色的绳子是泡脚的,你要记得按时用啊。” 萧玉郎上前抚了抚她的肩,由衷地道:“无暇,你费心了。” “说什么呢。”无暇白他一眼,将药包放到箱子里。 萧玉郎看着她蹲下身仔细的为他整理箱子的模样,心底涌起浓浓的暖意和酸酸的感动,从来不曾有这种感觉,出门的时候会有人牵挂,有人叮嘱照顾,还有人在家里痴痴的等待。 “玉郎,我去烧水,你现在要沐浴吗?”无暇盖好箱子,站起身问。 萧玉郎顿了顿,拉起她的手,“这些事,让小凤去做吧,你还是留在这里多陪陪我。” 无暇脸红了脸,羞涩又喜悦地摇摇头,“不要,我自己来,这以后要多久不能侍候你,今天所有的事都要我去做,这样你在外面的时候,会更多的记起我。” 萧玉郎也不再多辩,只用明亮清纯的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我先去了。”无暇对他甜甜一笑,便放开他的手转身跑出门外。 脚一踏出门,心便一下子沉重起来,仿佛有千只蚂蚁钻进心口里,塞得满满的沉沉的,同时又被一口一口的嘶咬着,一揪一刺的让人挣扎而惶恐。 烧着水,望着跳跃的火苗,无暇的神思开始恍惚。 以前她总觉得燃烧着的火苗是那么的充满生命力,可是此时,为什么看着它们是如此绝望,那张牙舞爪不断涌起的火苗,像是魔鬼的手,一点点撕裂着快乐和希望。 无暇摇了摇头,极力让自己摆脱这种凭空而来的臆想。 玉郎只是去一些时日而已,很快就会回到她身边的。 可是为什么,心头那种阴云密布的感觉挥之不去呢?莫名的越来越浓,还有种从此诀别的悲凉与苍茫。 不对不对…… 无暇再用力的甩了甩头,不许自己有这样不吉利的担心。 人,或许应该容许自己有奢望。 梦想自己是童话中的长姑娘,用她纯洁的爱恋和思念编织成长长的辫子,紧紧拴在远方他的心上。 不知道是不是在一个瞬间或许一个偶尔,命运便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将内心所有的渴望全部抹杀,过去的爱恨会成为永久的印记,深深烙在心底却永远也触摸不及。 她忽略了,背后有把锋利无情的剪刀。 其实,童话终究只是童话。 一道彩绘着山水图面的屏风后,袅袅腾升起一团团白蒙蒙的水烟,仅是一会儿功夫,房间里上空便弥漫的雾气腾腾,温热却清新的香气飘散而开,屏风后缓缓裉衣衫的动作映在丝织的屏风面上,看得无暇不由的红了耳根,一扭身转过脸去。 她也不是头一回侍候玉郎沐浴,但是今天觉得尤为怪异。 两人都屏着呼吸,谁都不愿打破这静谧的氛围,傻呆呆的承受着狂乱不紊的心跳。 鬼使神差的,她又移回了眼神,定定地望着屏风上他的影子,那么纤长,那样均匀,那样完美。 玉郎、玉郎…… 这时候,她其实可以出去了的,但是她的脚不听使唤,就这样如钉在了原地,痴痴的望着屏风上的暗影,缓缓的下了木桶。 激起些许轻微的溅水声。 无暇的心一跳,不由的吞了一下咽喉。 玉郎……在洗澡呢,她还站在这儿?呃…… 脸唰的更红了,硬生生移回视线,困难的转身,万分不舍的向外挪动。 “无暇……”屏风内暗哑的声音,魅惑而低沉。 无暇浑身一顿,猛的转身:“玉、玉郎……什么事?” “水……有点热,加一点凉水来。” “哦,哦。”无暇应着,一边手忙脚乱的去屋外端备有的水盆,一边暗暗疑惑,刚才放好水,她用手试了呀,觉得不烫啊。 走到屏风口,她不由的停了停脚步,心口有丝繁乱的线揪在心口,抬起眼角,瞥了瞥里面隐约的影子,轻咳了声,按捺着内心的慌乱波动,垂下眼帘,小心冀冀的端着水盆走过去。 一点点靠近木桶,余光中隐隐瞥到桶上边浮着氤氲的雾气。 “有点热,胸口会觉得有点闷,不太舒服。”萧玉郎慢慢的说着,抬起双眸望向一脸羞红的无暇,“加水吧。” 无暇应着,小心的将水盆里的水浇进了桶中。 放下空盆,她习惯性的将手伸入桶中轻轻搅动,不料一只手突然浮上水面握住了她。 “啊。”无暇轻呼一声,蓦地抬起头睁大眼睛。 萧玉郎散披着沾着雾水的黑,几缕懒懒散散的绕在颈间和锁骨前,额角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正缓缓沿脸颊下滑,眼睛像是沾染了湿气,原本的清亮变得幽深且迷离,脸庞被热气蒸染得泛着粉红的光晕,微张的双唇亦如被津泡过的饱满红润。 无暇的脑袋里放空了数时分。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萧玉郎,依然清雅却增添了妩媚。 胆怯羞涩的避开视线,却不期然又落在他露出水面的肩膀上,瘦削的白晳肩膀不失柔韧感,又深深吸住了她的视线。好窘啊,只得屏住呼吸再往下拉视线,蓦然的,盯住了微有波动的棕色水面,天,若不是因为在水里用了药草,那她现在岂不是要看到他在水底下的…… 脸哗的要烫了,惊颤着下意识的抽了抽在他手中的手,他没有放开,反而用指腹细细揉摩着。 无暇心乱了……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他明天就要走了,今天的话…… “其实我也很舍不得。”萧玉郎唇角微笑着,一双晶晶莹莹的双瞳恍恍惚惚、迟迟疑疑的望向无暇,“等回来后,我会正式跟爹提我们的事,你要耐心等着我。” 无暇心底触了一下,有点胆怯的低声道:“不、不着急……我……” 萧玉郎的手握紧了,眸瞳微微一缩,悄然闪过一丝痛惜,“相信我就好。” 无暇僵了僵,思神迅聚集了下,为了不让他有什么担忧或牵挂,她轻咬唇微微点点头,“嗯,我相信。” 萧玉郎眉目一展,唇角一点点荡漾开来。 “我……先出去了,你洗吧。”无暇勉强笑了笑,抽回手,快转身走出屏风口。然后停在门口回望了一眼,屏风上他举手撩水的影子优雅妖娆。 悄然间,她觉得他飘渺得如梦一般遥不可及。 瞬间,一股沉闷阴郁的悲伤缭绕笼罩在她周边。 第二十章 次日。 艳阳天。 没有过多的话别,两眼默然相望,思念婉婉相缠,双手之间的温暖渐渐弥漫。 一大早,朱管家便带着两名家丁来接萧玉郎了,如今正站在门外,又着急又不敢多话的候着。 萧玉郎静静望了一眼门外,一丝愁思沁入眉间,再回,毫不再迟疑的俯下头,在无暇红润的唇上轻轻一吻,哑声道:“我走了。” 无暇用了十二分的努力才使自己没有哭出来,紧抿着唇点头,手也颤抖着缓缓松开。 “要保重。”最后深刻的望她一眼,萧玉郎毅然转身,坦然从容的迈步出门,如月白袍翩跹翻扬。 无暇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点点沉淀,心一点点被掏空。 “玉郎……”低唤一声,她失心一般飞快奔出门,然泪水亦如雨般迸,她扑在门框,手紧紧捂着口,泪眼婆娑的望着萧玉郎渐渐走远的身影。 绿荫处光波游动,他蓦然转身,灿然一笑回头离去,娇弱的碎光摇曳在他素淡衣上,纤长清爽的背影绝代风华,仙气凌人。 玉郎、玉郎…… 她挨着门缓缓蹲下,颤动的双睫泪光点点,垂下的眼帘渐渐掩蔽了失神的眸光,一条条无形的痛楚从她胸口缠绕着旋转而出,痛得铺天盖地,仿佛天地都黯然失色,仿佛他这一去,便是咫尺天涯。 没有玉郎的日子,无暇宛若失了舵的船,日日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知道,她不该这样,玉郎千叮万嘱,要她好好照顾自己。奈何少女情怀总是痴,她现在满眼满脑里,全是玉郎英挺绝美的样子。 思念果然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重要的,是总有一种莫名的沉痛久久挥散不去,有一种无形的压迫仿佛在向她靠近,她惶恐不安,她战战兢兢,一天一天,备受折磨。 “无暇!”亭儿和小凤蹦蹦跳跳的冲过来,一脸的喜气洋洋。 无暇茫然的转过头,“怎么了?”看到两人兴奋的模样无暇甚为不解。这些天由于玉郎不在,她们这院子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事,也就打扫打扫院子,轻松之下也甚无聊,不光无暇,连小凤和亭儿也无精打采。 亭儿清秀的面目一绽,笑容纯然妍丽,“珍姨说,夫人今日心情好,各院子里的丫环若没有手上之事,便可以随其一起去街上戏耍。” “嗯嗯,听说今晚有什么庙会,可热闹了!”小凤连连点头。 “无暇,咱们都去吧,反正二公子也不在,珍姨做主就可以了。” 无暇微微思忖了下,那些热闹的场面,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不曾去过了,小小女儿家一直守着病夫,早就丧失了女儿家的乐趣。 “我不去了,你们去了,我也好在家守着。”无暇抱歉地笑道。 亭儿略露失望之色,“无暇,在家干什么嘛,你瞧你,一天到晚不高兴,二公子回来后,看到你这么没精神,也会不开心的。”说完还俏皮地眨眨眼睛。 小凤暗暗推了推亭儿,脸上的笑容有点怪异。 无暇稍稍犹豫,可是一想到萧夫人那张阴冷的脸,不由又退缩了,气虚的摇头道:“算了,你们也知道,夫人很讨厌我,我还是不去了。” “哎,还有小姐呢!”亭儿有点不解,“这么多丫头,也许你跟着小姐一起嘛。” “小姐……”无暇淡淡地笑着,“恐怕也不喜欢我。” “啊?”亭儿哑然。 小凤一手拉住亭儿的袖子,一边对无暇道:“那行,你就留在家里吧,我们走了。” “哎……”亭儿皱起眉头,纳闷的看看无暇,身子却被小凤不由分说的拉了去。 无暇叹了口气望着她们快走出院子的身影,心里又沉了下来。 待玉郎回来了,一定要缠着他陪着自己去逛逛街,买自己喜欢的小饰品,如今的她,是应该要好好打扮一下自己了。哪个女孩儿不想让自己漂漂亮亮啊。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要听玉郎的话,好好在家里等着。怀着一颗期待和祝福的心,等着他回来。 心底猛然一跳,没来由的惊慌不已。 这是怎么了?这种奇怪的心情,为什么一直围绕着自己?难道是因为过分的想念和担心吗?天哪,玉郎,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要早一点回来。 夕阳西下,天空中,飘起层层红云,托着柔弱的残阳。 宣示着,一天的光明就要离去。 无暇疲乏的走出屋子,想着去晾绳上收了衣物。 走到晾绳前,她伸出手,有气无力的一件件拿下来,脑袋里空空的。 “砰砰!”两声奇怪的响声,无暇怔了怔,无意识的转头,视线里立即出现一个凶神恶煞的面相,惊恐之下,张开口刚“啊!”的一叫,便直觉那面目倏地在脸前放大,一只大手粗鲁地捂住她张开的嘴。 立即,她脑袋里混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待无暇醒来时,眼前的一切让她多久都反应不过来。 这是一张挂着白色纱帐的床榻,华贵精细的床架,床上的被褥是锦罗绸缎,再往外看,屋里的摆设风格协调,瑰丽又粗犷,像是富贵子弟的房间。 无暇晃了晃头,忍着头脑里晕晕的感觉,努力的回想着,想摸出点头绪。 蓦地,她惊恐的睁大眼睛。 吓出一身冷汗,仓皇着挣扎的跳下床,手脚软的向着门口摸去。 一拉门,门晃了晃却未开。无暇的心一下子坠入海底,心头闪过她被人抓了的念想,便失控的尖叫了起来:“啊!” 门在这时候卡卡几声猛的开了,一个衣着华丽的高挺男人一脚踏了进来。 无暇瞪大泪眼,怔怔的抬眸看去---- 萧玉展! 头顶一道霹雳! “大公子?!”倒吸了口凉气,无暇腿一软跌落在地。 萧玉展得意地一眯眼,一撩衣袍蹲下身,伸出双手将无暇抱起,走向床头。 “不、不!”无暇惊厥,开始挣扎,“大公子!你干什么?!放开我!” 萧玉展诡异地笑道:“无暇丫头,你不觉得你问的太傻了吗?” 无暇瞪着眼睛,却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 萧玉展将她放到床上,直起腰阴郁邪恶的俯视着她,“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如果我放过你,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 无暇愣愣的看着他,天时,地利,人和? 玉郎与萧老爷外出了,萧夫人与小姐出门了,其他丫头也多半跟去了……偌大的萧府,便只有弱小的她和一条恶狼…… 蓦然间,她终于找到了那痛到茫无头绪不以复加的源头,所有的莫明其妙的悲伤和哀凄,阴霾和绝望,原来,便是如此,皆是因了背后这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然而,为什么,她却忽略了?她竟然没有料到萧玉展会如此卑鄙如此大胆,没有了玉郎的保护,原来,她,竟是这么无助…… 为什么…… 顷刻之间,天塌地陷。 萧玉展满意地望着床角娇弱水嫩却瑟缩着的身子的无暇,唇角扬起抑制不住的快意,“丫头,乖乖的,我会对你温柔。不然……” “不!”无暇目光一凌,身子僵硬的向床角挪动,“你妄想!” 萧玉展也不恼,只是不屑的一笑,弯下腰拍了拍她的脸,道:“放聪明点,趁我对你还有些耐性,最好不要惹怒我。” 无暇别开脸,紧紧咬住下唇,眼泪一点一点眼眶。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萧玉展直起身,双手负后,傲然道:“只要你点头,我便将你纳入妾房,绝不给你受委屈。” 无暇胸口一阵嫌恶,悲哀的闭上眼睛。 萧玉展眸中一狠,又压下胸口升起的怒意,尽量平和着口气道:“我知道,你,喜欢玉郎,呵,那又怎么样?等你跟了我,你自然也会死心塌地,我给你的不会比玉郎少,就算只是妾的身份,却也是你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大公子,无暇什么都不要,只求你放过我一介小小的女婢。”无暇苦笑一下,听得他耐心的跟她讲条件,她的心境竟缓缓有些平静,颤抖着声音,她怀着一丝希望对他道:“无暇只喜欢玉郎,就算跟着他没有名份亦心甘情愿。可是大公子您并非是真心喜爱我,我也许对你来说,新鲜或者好玩,仅是这样,大公子何必苦苦相逼?大公子如此的身份,府内府外愿意承陪的多不胜数,大公子这样费心劳神迫我就犯,又有何快乐而言?” 萧玉展缓缓皱起眉头,手指颤着握紧,他咬了咬牙,恨恨地道:“本公子想要得到的,谁也不能阻拦!你就休要试图说服我,说那些废话只会让我更快的失去耐性,你的痛苦……也会尽快来临!” 无暇心底一抖,惶恐的瞪住他。 凶多吉少啊。 看来,对这种流氓坯子根本没有理可讲,这种人的良心早已不复存在了,恐怕玩弄女人已成了他所有的乐趣。 “对于你,我不仅仅是喜欢。”萧玉展突然俊眉一凝,一丝痛楚瞬间即逝,替而代之的是阴谋得逞后的奸笑,“你是玉郎心爱的女人,这一点,更让我兴奋。” 无暇瞳孔笃地放大,惊悟后眸中全是无望。 他们兄弟本就不和,上一次,玉郎又将他们母子毫不留情的严责一番。这口恶气,他果然是记着的。只是找不到玉郎的难处,便拿她这柔弱的女子开刀。 萧玉展的手情不由己的触上无暇光嫩的脸颊,目光一柔,痴迷地道:“玉郎有什么好?清清冷冷毫无情调,若说他英俊,难道你认为,本公子比他差么?” 第二十一章 萧玉展的手情不由己的触上无暇光嫩的脸颊,目光一柔,痴迷地道:“玉郎有什么好?清清冷冷毫无情调,若说他英俊,难道你认为,本公子比他差么?” 无暇本能的一把打开他的手,却反被他抓住了手腕,震惊的抬眸,看到萧玉展的脸色竟无怒意,反而是极少见的温和,“丫头,好好想想,如今你落在我手里,这是命,知道吗?人定是不能抗命的。本公子也非常喜欢你,喜欢你这张娇俏的脸,喜欢你这贞烈的性子,跟你讲实话,本公子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女人,看到你跟玉郎眉来眼去,本公子简直要气疯了……丫头,只要你应承我,我保证,以后便只宠你一个,一定好好对你。” 无暇不由得有点疑惑,迎着他诚恳甚至带有几分乞求的眼睛,心底某一处在轻轻颤动。 难道,这个人,他还有真情么?对于她,他还有几分怜惜么? 不,不不……这只是为了引诱她而说的花言巧语,是他的招数,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原形毕露。 况且,纵然他说的是真的,她又怎么可能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动情? 她要的,不是他能够给的。 萧玉展细细的观察着她的表情,似乎不想吓到她,他尽量将语气放柔,触摸她丝的手放轻,事实上,他知道,这个女子他是真的想拥有,如若不是那么疯狂的想要占有,他又何苦这么多费周折,耐着性子等父亲和玉郎远出,又鼓动萧玉楠出去游玩,这才得到这样的机会将她抓进房中。至于,这是什么感觉,他真的说不清。 当然,一想到萧玉郎得知这件事后的表情,他兴奋的几乎要疯。 从小到大,萧玉郎那清冷的性子就让他讨厌,偏父亲就喜欢玉郎。 如今无暇丫头落到他的手中,看这一次,他萧玉郎还如何胜他。 萧玉展越想越激动,半眯的眸中闪过阴戾的光。 冷冷一笑,萧玉展转身,几步跨到门口,回头,鄙夷一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你记住,本公子对于你,已经十分宽容。好自为之。” 门哐的一声。 房间里重又恢复一片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无暇干瞪着近乎痴呆的眼睛,泪已干枯。 事到如今,哭,有什么用? 抬头,望不见天。终于知道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凉。 死定了。庄无暇,你死定了。 绝望的闭上眼,身子无力地窝入床角,直觉得黑压压沉甸甸的痛苦一点点将她掩埋,将她的心吞噬。 一天,一天的时间考虑? 凄怆冷笑,莫说一天,纵是一年,一百年,永远……她的心也不会背叛玉郎,今生今世,谁也不能将他替代。她活着,可以没有爱,如果没有玉郎,她情愿再也没有爱。 不知是过了多久,房门终于有了动静,无暇警觉的睁开眼,心惊肉跳的盯着门口。 门开了,进来的是个端着托盘的陌生青衣丫头。 无暇全身微微放松。 青衣丫头怯生生的望了望她,低声道:“……你吃饭吧。”说完转身欲出去。 “等等。”无暇下意识唤住她。 青衣丫头有点纳闷的回头,直直望着她。 无暇暗暗思虑了下,眼睛向门外瞟了瞟,再下床,小心的走到青衣丫头身旁,压低嗓子问道:“我是西院里的丫头,你能否将我被困在这里的事告知小姐?” 青衣丫头闻言大惊失色,连连摇头,“不不,不行……大公子会打死我的……” 无暇急上心头,忽地双腿跪地,“求你了!哪怕告知珍姨都好,求你……” “不行不行……”青衣丫头连连后退,“我绝对不能说。” 无暇只觉得一丝生机就要幻灭,情急之下,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忙抬手将系在脑后的绣有花瓣的丝带扯下来,一把塞到她的怀中,“好,你不用说话,求你将这根丝带交给小姐府上的兰儿,求你了!念咱们都是穷人出身,你的恩情,无暇一生都不会忘记,求你了。”无暇眼泪汹涌而出,激动之下,竟狠狠往地上叩拜起来。 青衣丫头也被震惊了,一时愣怔,刹时又清醒过来,惊恐万状的将丝带藏入腰带中。 “谢谢!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无暇铭记在心!将来一定报答您。”无暇见她收下丝带,一颗心儿终于又开始跳动,像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生命看到了希望。 青衣丫头最后惶恐的看她一眼,转身快走了出去。 又是哐的一声。 无暇一下子瘫软在地。 抬手抹了抹头上的汗。 这府上的丫头,个个都有这种类似的丝带,就算青衣丫头出去后被萧玉展盘查,估计也不会被留意到,而若是交到了兰儿手中,兰儿必定认出这是当初她送给无暇的。当时,她们在洗衣时萧玉展便去搔扰过无暇,如今这条丝带由萧玉展院中的丫头交给兰儿,兰儿定有怀疑,或者能料到无暇现已落入萧玉展手中。兰儿与无暇虽没有相处太久,但也算相识,而且当日,萧玉楠及时出现救出无暇的事情,下人们早有传开,大家都知道小姐是护着无暇的。所以如今无暇有难,兰儿定会将此事禀报给萧玉楠。 西院中的小凤和亭儿,恐怕也早已现无暇不在了,但,因为玉郎不在,她们未必敢吭声,或者告知珍姨,只是她们并不知道无暇在何处,如果等她们的消息来救无暇,恐怕就太晚了。 一番思索后,无暇慢慢从地上起来,望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突然也觉得有些饿了,便走过去,从下来吃起来。 她也想了,如果她配合一点,恐怕萧主展警惕性放松,也不会太为难青衣丫头,而青衣丫头才好有机会去见兰儿啊。 目前,她唯一有点担心的,是萧玉楠肯不肯救她。 物是人非,如今的萧玉楠和她的关系,已经有了质的变化。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萧玉楠对玉郎定除亲情之外,还有不伦之情,这是女人的直觉。萧玉楠之前会救她,是因为她和玉郎的关系尚不明确,对萧玉楠的威胁也很小,而同时,萧玉楠又恐怕玉郎会责怪她,于是不敢轻易让无暇在她的院中受到伤害。 而如今的情况,是个大变化了。 无暇和萧玉郎情投意和,几乎在整个萧府都不是秘密了。萧玉楠也必定对无暇嫉恨在心,却又无从下手。如今,无暇落入的是萧玉展的院中,不是萧玉楠的院中,萧玉楠完全不用管,而且可以坐在一边看笑话,解自己的心头之恨,以后玉郎回来,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想到这儿,无暇心里一个寒战,嘴里嚼的菜也变成了苦味。 门开了,萧玉展的身影出现在暗影中,他冷冷的看着坐在桌前愣的无暇,眸中慢慢升起一丝欣然之色。 无暇瞥他一眼,心里波动,面上却平静,冷哼一声,她继续吃饭。 萧玉展很是得意加满意地勾起好看的唇,没有说话,他一转身,轻快的走出去。 门再次关闭。 无暇又停下了筷子,眉头亦皱起。 虽然萧玉楠很难靠得住,但是如今这萧府内外,有可能救她的人便只有萧玉楠了。而且,萧玉楠人品也算是正直,起码会比萧玉展义气,平时她也看不上萧玉展的流里流气,再万一,萧玉楠爱屋及乌也有可能啊。所以,或许不会白白看着她被萧玉展糟蹋。退一万步想,萧府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官大户,要是两位公子因为一个女人而翻脸,这可是丢了萧家的脸面,萧玉楠或许会有所顾及。 思前想后,无暇渐渐有点安定了。 孤注一掷,她也只得赌上一把。 一夜很是平静,萧玉展没有骚扰她。 次日清早,来送饭的丫头换了,不是昨日的青衣丫头无暇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想着此事很可能败露。于是一颗心如沉大海,双眼也再也没有一丝光彩。 “今天怎么不吃?”门什么时候开的,她不知道,纵使萧玉展已站在她面前,开口问她话,她才怔怔的抬头。 萧玉展一看无暇苍白的脸,不由也一紧张,“你怎么了?” 无暇几乎是痴傻的转移下目光,心里头麻木一片。 萧玉展不由愁上眉头,看到这样的无暇,他甚至有点无奈。顿了顿,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才有些松气,“还好,没有受寒。”说着他微俯身,姿态颇为友善,语气甚为关切地道:“今早的饭是我特地让厨子给你做的,我自己评着,应该合你的口。以后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就算是珍禽异兽我也给你弄来。” 无暇终于抬眼看了看他,一双水晶般的大眼睛却空洞洞的,她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我不要。” 萧玉展来了劲,无暇这样不带情绪的跟他讲话,总比冷言冷语强百倍啊。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他也想让无暇自愿跟他。说到底,对这无暇丫头,他是由心的喜欢着。心一动,他不由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无暇,你瞧,咱们这样,好好的相处多好啊,以后……” 无暇却一个惊蓦猛的抽回了手,眸中又射出戒备和厌恶的眼神。 萧玉展莫名的心口一痛,身体里的火噌的就上来。这一夜,他强忍着自己不到这屋里来,否则他若是一看见她,定是不能控制。他这样照顾她的情绪,为一个丫头他这样费心费神,低声下气,可是,她竟全然不领情,刚才还以为她心软了想开了,可这一瞬间的功夫,她居然对他摆出这番臭脸。 她真以为他不敢动她?! 第二十二章 阴阴一笑,萧玉展双指猛的托起无暇的下巴,无暇吃痛的皱了皱眉头,眸中闪出惧怕之色,萧玉展手上的力度微微减弱,却也牢牢扣着她,使她无法摆脱。“不要给脸不要脸!本公子的耐性是有限的!” 无暇强忍着内心的惶恐,避开他的目光,不再有表情。此刻,她还是认为自己先不要有什么动静比较好。 看着无暇死相一般,萧玉展越气恼。凭什么,他要迁就她?女人还不都一样,等压在身下看她还能怎么逞强! “哼!”冷哼一声,萧玉展突然低下头,张口啃咬住无暇的小嘴,无暇震惊之余,稍作徒劳的挣扎,便也由他而去,只是紧紧咬着牙不让他有任何机会探入。 萧玉展狠吮着无暇娇润的唇瓣,见她死死不张口,不由恼火冲天,“臭女人!找死!”低咒一声,他双手抓住她瘦弱的肩膀,将她从凳子上提起,紧紧按在怀中,在她娇美的脸上一阵乱吻乱咬,双手亦在她身上按捏。 无暇咬着牙承受着这一切,瞪着的眼中溢满泪水,顺颊默然滑落。 “不要给我装死人!”萧玉展咬牙切齿,狠狠瞪着无暇的脸,“告诉你,本公子已经对你忍无可忍!” 无暇失魂落魄的望着他,眸中不再有任何情绪,只有漫无边际的空茫。 看得萧玉展心一揪,却又不愤不甘,双手抓住她一推,生生将她甩倒在床上。 无暇这才有所惊醒,哆嗦一下开始缩紧身子,低垂的眼帘上睫毛轻颤,面上是毫无生机的悲哀。 萧玉展眯起眼睛,一点一点靠近床榻。 无暇眉头越皱越紧,似是极力忍着巨大的痛楚。萧玉展紧紧盯着她,脚步也越来越慢,蓦地,他停下,略有沉痛的吸了口气。 无暇还是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萧玉展的双手缓缓颤抖着握紧,他是极想极想的得到她,可是为什么,看到她这般绝望无助的样子,他也会心疼啊。 然而,这个死丫头为什么就一点不能珍惜他的心呢…… 突然,门外一阵急的脚步门。 萧玉展和无暇同时身子一震,萧玉展猛的回头,眸光狠戾。无暇却是双眼倏地放光,从刚才的空茫瞬间转为希冀。 啪! 萧玉楠冷着脸踏进门来,当看到萧玉展与无暇两个人相持的局势,眸中缓缓流转出狡黠的、鄙夷的复杂光泽。 “啊,小姐!”无暇浑身似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般猛的跳下床,扑跪到萧玉楠脚下,不住的叩头,“小姐!救命啊!小姐!求小姐救奴婢一命!小姐!” 萧玉楠面无表情的垂目望着情绪突然之间迸的无暇,鼻息间出一声极度嘲讽低哼。 无暇心头一冷,惊恐万状的抬头看她。 “楠儿!你怎么会来?!谁……告诉你的?”萧玉展此时已有点抓狂,为什么,他每次跟无暇丫头纠缠时,这该死的萧玉楠就来捣乱! 萧玉楠不屑的瞥萧玉展一眼,一旋身坐到凳子上,敛了目,一副了然的表情,“大哥这是什么话,楠儿无事闲来到你这边走走,不行么?” 萧玉展脸上张扬之气稍有收敛,却也是满目的不悦,施施然,他也落坐一旁,眼角斜了一眼仍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无暇,坏笑一下,道:“如此说来,楠儿只是随意逛逛?并无多管闲事之意?” “闲事?”萧玉楠故作惊讶,“大哥的意思,楠儿是好管闲事之人喽?” 萧玉展冷笑,“不敢。” 萧玉楠也冷笑着望向无暇,仿佛这才看到她一般,顿了顿,道:“大哥,楠儿想跟这丫头说上几句话可否?” 无暇肩膀抖了抖,心底一时有点迷茫,不知萧玉楠这是何意? 萧玉展立即有所警戒,目一凌,道:“楠儿,你方才说,不管闲事的。为兄劝你,还是回房休息为好。”说完咬咬牙,强压下要将她一脚踢出房门的**。 萧玉楠微微一笑,全然不将萧玉展的警告放在耳中,“大哥当真要这样做么?”说着,冲地上的无暇抬了抬颌。 萧主展对萧玉楠的表现有点纳闷,略略思量,才道:“楠儿,这丫头现今可是在我院中,要怎么样由不得你做主了吧。” “大哥说的是,今非昔比,楠儿也知道大哥对这丫头念念不忘,此情真是让人感动。”萧玉楠说着,脸上淡然的笑着,一双凤眸不时在无暇身上流转,“也难怪,这丫头是一天比一天漂亮,全身上下都透着狐媚之气,自然是将我大哥和二哥的魂儿全都给勾去了。” 萧玉展有点脸躁的瞪瞪她,“楠儿休要在此耍嘴皮,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楠儿难得有兴致来看你,大哥这是什么态度?”萧玉楠扁扁嘴,笑道:“不过小妹确是有句话要提醒大哥。” 萧玉展一眯眼,危险地盯住她。要是她再敢向上次那样威胁她,她现在就不饶她。 无暇却是猛的一抖精神,瞪大眼睛乞求的盯住萧玉楠。 萧玉楠瞥了无暇一眼,再望向萧玉展,正色道:“大哥,你此举颇有不适,这丫头是二哥的人,你若动了她,二哥回来岂能罢休?你与二哥本就矛盾不断,爹对你的态度你都知道,这事你若是出了,理定不在你这边,到时候,恐怕你是得不偿失啊。” 萧玉展微有动容,可是转念一想,又硬撑着道:“不过是个丫头而已,只要你不去张扬,就算以后玉郎知道了,这丫头早已是我的人,他又能怎么样?爹爹那边,我自会去解释。”他是想着到时候无暇会因为**而屈服于他,他就不信哪有过分贞烈的女子。 无暇这边暗暗抹着汗,心里一揪一提的。 听萧玉楠这么说,实是在理。看来,这小姐是有情有义,想用这种方法来救她。只是这可恶的萧玉展并不上套……娘的! “大哥,你这头脑,果然还是没有什么长进。”萧玉楠抱起双臂,毫不掩饰对兄长的嘲弄,“做事鲁莽不计后果,就是这样,你才会在爹爹面前越来越没份量。” “你!”萧玉展瞪大眼,脸涨得通红,大声吼:“死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哎,大哥。”萧玉楠却突然一笑,讨好地道:“楠儿倒是有个好办法。” 萧玉展浑身的怒气这才缓缓消下去,疑惑的上下望了望她,“你会有这么好心?” 无暇心又提了起来,诚惶诚恐的盯住萧玉楠,“小姐……” 萧玉楠斜了她一眼,目中的神色甚是复杂,停了停,她缓缓移动脚步,走到窗前,吸了口气,朗声道:“依我之见,你若真的喜欢这丫头,不如趁此机会,向娘亲禀报,让娘亲给你做主,将这丫头光明正大的入你的房。如何?以后二哥回来,有什么事娘亲帮你顶着。”萧玉楠说完一回头,狡黠的冲两人眨了眨眼睛。 萧玉展这边顿时茅塞顿开,喜出望外,“好!果然好主意!到时候生米已成熟饭,这丫头已成了我名正言顺的小妾,看他萧玉郎能奈我何?哈,哈哈哈!”萧玉展越想越痛快,开心的大笑起来。 如雷的笑声也抵不过听到萧玉楠话时带给无暇的震惊,她不可置信的瞪住萧玉楠,万没想到,她不但不救她,还落井下石……萧小姐,怎么会这样子?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不、不!小姐!”无暇出一声惨叫,匍匐着挪到萧玉楠脚下,紧紧抱住她双腿,“小姐,小姐……奴婢……是你亲手领进萧家的,你是奴婢的恩人,奴婢从来不曾忘过,小姐……小姐不会眼睁睁看着奴婢入火坑的……” 萧玉楠眯着眼睛俯视着无暇,脸上的神情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一时,竟似乎有些动 第二十三章 萧玉楠回神似的一抬眸,勉强一笑,“好了,这事就这样说吧,我也累了,回去休息。” “等等。”萧玉展叫住她,摇头晃脑的围着她绕一圈,坏坏地笑了笑,说:“楠儿,你今天是有点奇怪呢。不过大哥不得不提醒你,你最好说的都是真心话,不要心口不一。” 萧玉楠显然被惹恼,烦感的一挑眉,目光也严厉,“对你好也怀疑,真是贱骨头!哼!随便你!” 萧玉展也不恼,只诡异一笑,“如此说来,楠儿确实是一片真意喽。看来以前的楠儿是不懂事,才会处处帮着你二哥。” 萧玉楠微微皱眉,似有隐忍的刺痛。 “现在终于知道大哥才是最亲了吧。”萧玉展笑得古里古怪,眼睛转到无暇身上时,又射出野兽见到猎物时的光芒,“无暇丫头确实能让男人神魂颠倒呢,所以,我猜,楠儿也不想让她继续留在玉郎身边吧!” 萧玉楠垂下眼帘,抿紧了唇不语,眸中不明显的紧张和慌乱。 “呵呵。”萧玉展转回身抬手拍了拍萧玉楠的肩膀,阴阳怪气地笑道:“大哥要好好赏你,因为楠儿的计策绝妙之极,而且,两全其美!” 无暇已完全没有能力去思念萧玉展口中的两全其美的含义,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白一阵黑,思想完全放空,只觉得她的生命,都要结束了。 萧玉展凑近萧玉楠的耳,低声道:“所以,楠儿,大哥劝你慎重行事,咱们各取所需。嗯?你聪明伶俐,应该了解大哥的意思。” 萧玉楠扭头冷冷盯了他一眼,一甩手,低嗤了声大步走出门去。 萧玉展狡黠的地望着萧玉楠离开的背影,得意的勾起一边的唇角。 无暇仿佛觉得天与地合在了一起。 没有明亮,没有生命,一片死寂。 “一会儿,等我的好消息,小美人。”萧玉展阴森森的对无暇说道,然后仰起头狂妄地大笑着走了出去。 萧府正堂。 “混帐!你说什么?”萧夫人一拍桌案,大声怒喝。 萧玉展屈膝,认真地小心地道:“娘亲,展儿真的喜欢那丫头,你就允了展儿吧。” “你、你……”萧夫人指尖颤抖,一股闷气堵在胸口,脸憋得通红,“没出息!一个贱奴婢有什么好?!竟然还是跟萧玉郎不清不混的同一个丫头!你不嫌丢人,我都怕失了身份!” “娘!展儿一早就喜欢这丫头,而且,我比玉郎见她见得更早!是萧玉郎他阴险狡诈近水楼台先下手为强,不然,这丫头准会一早儿就对我倾心了。” “跟萧玉郎争一个丫头你也说得出口?!”萧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几步跨到萧玉展跟前,抬起掌就挥了过去,“混帐!你不给我争口气,偏偏整天就给我惹这些丢人的事!” “娘!哎哟娘!手下留情啊!”萧玉展捂着肩膀哇哇求饶。 萧夫人这才收了手,仍气呼呼的瞪着他。一旁的萧玉楠忙过来,扶她坐回到正位。 萧玉展责怨的瞪萧玉楠一眼。 萧玉楠冷冷笑了笑,一边抬手轻抚萧夫人的前胸,一边柔声劝道:“娘,你别生气了,这点小事,犯不着。” “还犯不着?!你说说他,一天到晚有没有办点正经事?整日里不读吃喝玩乐玩女人。现在竟然还为了想纳那个丫头为妾来求我?!如此主次不分,不务正业,简直是废物!这萧家的家业,难道你是想双手供给萧玉郎不成?!” “怎么会嘛,娘!这不是还有你嘛!都是因为咱们萧家有娘在,展儿才这么轻松才敢到处去玩啊!”萧玉展脸上挂着心虚的笑,嘴上说着奉承的话。 奈何萧夫人并不吃他这一套,狠狠瞪他一眼,“你不要想着只依靠为娘,那个萧玉郎不是好对付的,你爹现在一心只想培养他,哼,你也争点气,做出点实事拿出点本事,也不要总让我这张老脸给你贴好话!” “是是是,娘亲教训的是。”萧玉展冷汗渗渗。 “娘。”萧玉楠偷瞄了萧玉展一眼,顺势说道:“大哥近来已经在慢慢学着懂事了,而且啊,大哥以前可都是没心没肺的,如今对那丫头还有股认真劲,娘,这也是好事啊。” 萧夫人凝起眉,狐疑地望向萧玉楠。 “娘,你瞧大哥今天这般求你,态度多么诚挚,以前,可有这样过?娘若是应了他,也许呀,以后哥的心就收敛了些。” “是啊娘,展儿保证,若娘给我做主,纳了无暇丫头为妾,以后我什么都听娘的,好生读书考状元,绝不在外面惹是生非。”萧玉展信誓旦旦。 “哼。”萧夫人冷嗤一声,“就凭你?” “娘不信?”萧玉展一挺身子,恨恨地道:“娘不要以为,只有玉郎那样的伪君子会读书,展儿也有自己的优势。” 萧夫人眯了眯眼,侧过头不愿理他。 “娘……”萧玉展急上心头,偷偷拿眼瞄萧玉楠,萧玉楠无奈,皱了皱眉,望向萧夫人,低声道:“娘,你就答应了大哥吧,不然,他又不知道又要到哪家红楼去了,这消息若是传到了梅大人府上……娘,用个女人拴住他也未尝不可。” 萧夫人微有动容,有点惊悟的睁大眼睛。 萧玉展一看有效果,忙兴奋的添油加醋,“是啊,娘,展儿纳了那丫头,绝不再出去乱搞了!而且,娘,这丫头是玉郎的心上人,若是被我纳了去,玉郎知晓后定会气火攻心,这不也正是解了娘的心头之恨嘛。娘,您不会是因为怕玉郎,所以才推三阻四……” 萧夫人先是一怔,再勃然大怒,“混帐!娘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病央子?娘恨那人,还不都是因为你!” “是是是……”萧玉展又乖巧的缩下身子,暗自,却偷偷地笑。 萧夫人长呼了一口气,胸口的怒火慢慢压了下去,末了,她摆了摆衣袖,极勉强极无奈地冷声道:“也罢,难得看到你有这样的坚持,娘提醒你,这件事你要想透,不要将来又闹情绪,让我失望。” “娘、娘!展儿绝对不会后悔,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萧玉展立即喜笑颜开,激动的连连叩拜,“谢谢娘深明大义,娘,您一定会越来越年轻的!” 萧夫人白了他一眼。 萧玉展笑嘻嘻地站起身,双袖拂了拂膝盖,整了整衣领,轻咳了声,对着萧玉楠挑了挑眉,萧玉楠却别过脸去,黯然垂下眼帘,眸光复杂。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那个什么丫头,不能以妾的身份入你的房。”萧夫人突然开话。 萧玉展脸色一怔,紧张疑惑地道:“娘……您……您想出尔反尔?” “蠢材!”萧夫人气得浑身颤抖,“说的什么话?!” 萧玉展吐了吐舌头,缩着身子不敢再顶嘴。 萧夫人努力压了压心口的怒气,恨恨地道:“你听好了!那丫头身份低贱,在萧家不能给名份,即使是妾,也绝对不可以。所以,娘只能允你纳她入房做通房丫头。” 萧玉展松了口气,连连拜谢:“还是娘考虑周到,展儿明白了。”他现在只关心能不能得到无暇,至于名份他可不在意,虽然之前应允过无暇,但凡事要慢慢来嘛,而且,他会好好宠她好好补偿她,还不行么? “唉,好累了。楠儿,扶我去休息。”萧夫人伸开胳膊摆开了架势,萧玉楠回神似的怔了怔,忙接住她的手臂,“是,娘。” “你怎么了?”萧夫人不满的盯了盯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事了,娘,咱们走吧,楠儿还正想有个刺绣的段子要请教娘的。”萧玉楠有点紧张地陪笑。 “嗯,这才对嘛,女孩子家,就该玩玩刺绣……”母女俩絮絮叨叨的走出门去。 萧玉展望着两人的身影,心头喜不自胜,春风得意地一撩袍子,大摇大摆踏出门,扯着嗓子喊:“阿飞!阿飞!走,陪公子喝一杯!” 这一天,无暇再也没有胃口吃一口饭。 一整天,她整个人都处于崩溃边缘,呆滞的双眼,苍白的脸,嘴里细细碎碎地自语:“为什么?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看着我被人糟蹋,我也是个人呐,是个女人啊,小姐……难道你不是女人吗?若真要这样,当初不如任我饿死……” 偶尔,当她抬头,还是看到了窗外已渐渐暗下来,不由的心头一慌,无边无际的恐惧清晰地袭满全身。 怎么办?怎么办?! 她知道,天黑了,今天晚上,那个禽兽萧玉展不会放过她的。 身子一僵,她瘫软在床上。 玉郎、玉郎……你在哪里? 你可知道,你心爱的人在承受着什么吗? 颤抖着闭上眼睛,泪水顺颊滑下,她扑在床上,出悲凄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不行! 她为什么要坐以待毙?!如果一定逃不掉,她不如……一死保清白! 推荐唯美玄幻文哦文笔优美啊跟看动漫似的 p躘 第二十四章 眼前闪过玉郎温润的脸,她心一悸,钻心的痛楚让她不由得冷汗淋淋,玉郎啊,若从此永隔阴阳,他该会多么的痛心……可惜,她不死,却是更没有脸面去见玉郎…… 似乎,已经穷途末路了…… 内心几经挣扎,她终于狠下决定,双眼空洞却坚毅地抬起,在屋内缓缓浏览,寻找利器。 她要死,是的。 曾经,她拼了命的要活下去,不管受多大的辛苦她都坚强的要活下去。可是如今,她却要亲自结束自己的命,这与之前她的坚韧她的顽强相比,真是一个讽刺。 “哈哈哈!……”她突然仰天大笑,笑得满脸通红,笑得浑身乱颤,凄怆的笑声回荡在房中,突兀而诡异。 “呯!”房门猛的被推开,一直守在门外的家丁瞪着眼睛跳进门。 无暇阴冷一笑,突然抖起全身的力气向着桌子角一头栽过去。 两家丁大叫一声不好,慌忙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无暇满心的以为此次她将命断于此,谁想膝盖处被什么一击,麻痛之下,一个踉跄偏跌下去,额头碰撞桌角的力道得到了缓冲和偏移,竟只是擦破了丝连接处的一些皮毛。 几乎与此同时,已有一个家丁飞的抱住了她的腰。 “放开!放开我!”无暇气急败坏,疯了般张开口对着胸前的胳膊就咬下去。 “啊!”家丁惨叫一声,本能的松开手。 无暇又要去撞墙,又被另一家丁拦腰抱住…… 乱七八糟…… “都放手!”突然一声厉喝。 三个人都愣住。 萧玉展冷着一张俊脸,瞪着红丝的眼眸,僵直着身子走进来。 两个家丁忙退避到一边,“大公子……她、她要寻死。” 萧玉展一挥手,两人迅的窜出门外。 无暇不期然对上萧玉展的脸,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尽是惶恐和决绝。 好矛盾的眼神…… “你想死?!”萧玉展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三个字。 无暇瞳孔一缩,浑身一凛,冷笑道:“没错。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屈服于你。” “好。非常好。”萧玉展拍着巴掌,脚步缓缓靠近,“玉郎挑中的女人果然有点志气,不过我看你,也未必真的有铮铮铁骨。” 无暇恍了恍神,身子本能的向后退去。 “哼。”萧玉展鄙夷地冷笑,“在本公子面前装贞节烈女,你也太小看本公子了!本公子瞧见你第一眼,就晓得你有多卑微。” 无暇心头一震,羞怒迸,“你这个无耻之徒,我今日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那本公子今天就占了你,看你当真能够怎么样!”萧玉展双臂一扯,嘶的一声,外袍应声而落。 无暇一怔。 萧玉展淫邪一笑,猛的向前一扑。 无暇还未回神,身子便被萧玉展抱着倒在了床上。 “不!不要!”无暇惊惧的大叫,双手无意识的乱抓乱挠。 萧玉展哪能放过她,越是她这般拼命的抵抗,越能激他内心的愤怒和占有欲。几个来回,便将身下疯的无暇给钳制住。“贱人!竟然敢把本公子不放在眼里!”啜了一口,他眸光一利,一只手扯住她胸前的衣领,“嘶”的一声,少女晶莹的雪白肌肤便展露无疑。 无暇愣住了,忘了挣扎,张大嘴巴望着自己暴露的半边酥胸。 “果然冰清玉洁……”萧玉展双瞳忽地紧缩,嗖嗖放出淫光,手指情不自禁的颤着触上去。 突然的陌生触觉猛的激醒了无暇,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巨大的恐惧袭上来,她不顾一切的开始嘶叫:“啊!滚开!滚开!” 萧玉展却越兴奋,双眼红,唇角的邪恶越来越深,双手紧紧按住她,逗趣地看着她娇弱的身子徒劳无功的顽强拼搏着。少女的处子芳香让他体内一阵阵热潮滚滚,他低下头用鼻子陶醉地嗅着,嘶哑地低声道:“好香啊……一定是好美味……” “救命啊----!不----”无暇没命的嘶喊着,胡乱的躲避着他的靠近,但身体却被他牢牢压住,一切的努力只是激起了他的兽欲,他吸了口气,一眯眼,突然埋下头疯狂的啃咬着那细滑娇美的肌肤。 无暇彻底崩溃!他唇舌咬在她肌肤上就像无数的虫子在蠕动,让她害怕恶心,几近要晕厥过去,她失控的抽出一只手狠狠抓向他的脖颈,“混蛋!你这个卑鄙无耻人面兽心不得好死的混蛋!!” 萧玉展一怔,突然的疼痛激怒他,他抹了抹脖子,愠怒的抬头盯她一眼,咬着牙骂了句:“该死!”倏地,粗鲁地抓住她的胳膊举到头顶,她一怔,恍然间现他已用一只手紧紧将她的双手钳住!现在,她完全的被他掌控! 无暇干瞪着眼,突然觉得,自己的一切反抗是如此无力,而且,完全没有必要。事到如今,萧玉展是一副势在必行的架势,而她,已完全没有反败为胜的机率。 萧玉展得意、轻蔑的一笑,重新低下头凶猛的啃咬她的脖颈和前胸,一边三下五除二的乱扯自己的衣物。 她欲哭无泪的作垂死挣扎……当明显的感觉到了腹部有硬邦邦的什么在顶着自己,她恍然间垂下眼,生生见到了那令人恐怖的,黑乎乎的毛茸茸的,像一个丑陋的树桩,好恶心,好恶心! “啊----!!”她疯般失声惊叫。 “哈哈哈……”萧玉展却开怀大笑,一边高叫道:“小美人!今天叫你见识见识本公子的厉害!” 倾刻间,一阵前所未有的带着羞辱的切肤疼痛穿透她全身! 她痛苦的连连倒抽冷气,疼得连嘶喊都变成了喉口的哽咽,全身所有的力气一抽而光! “丫头,你是我的了……”萧玉展快意地从喉口挤出几个字,挑逗的轻咬了咬她的下巴,身下开始了由慢至快的动作。 无暇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知道了,她的生命已在这一瞬间改变,彻底改变,一切,都已不复从前。永远。 绝望! 万般绝望的忍受着身上这个野兽的狂暴肆虐,她浑身冒起冷汗,紧紧的咬住唇,咬到口中有鲜血的腥味。 然后一点点,腥味在她的全身漫延、漫延…… 风高月黑。 窗外的月光灰蒙蒙的透进屋子,带着淡淡的忧伤气息,就好像,月亮也在为床角的人儿悲伤。 还有,什么时候会比现在更心碎,晴天霹雳不过如此吧,痛彻心肺也不过如此吧,万念俱灰就这是这样了吧,生不如死便是现在的滋味了吧。 为什么?这一天,居然真的来到了。 无暇抱着双膝,蜷缩在床角,失神的瞪着眼望着一床的狼籍,一个可怕的声音在她耳边邪恶的反复提醒着:庄无暇,你被强暴了!你真的被强暴了!!你被萧玉展强暴了!你的萧玉郎再也不会要你了! 她猛的捂住耳朵,眼泪如泉般无声地汩汩而下,心像裂开再也合不上般,肝肠寸断。 已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也哭不出声来,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心底一片黑暗,一片空洞,什么都没有,她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直这样坐着。 久久的这样坐着,好像时间已停止了。 一双手轻轻的托起了她,将她蜷缩的身子拢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她没有动,只是木然的瞪着眼睛,空白的瞳孔没有一丝情绪。连恨都没有。 “唉。”萧玉展出一声轻叹,湿热的气息扑在她脸颊,她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挣脱他。 这让他有些许感动和丝微的心痛,“伤到你了,丫头。”他沉沉地说着,抬手轻拢她的头,凌乱的头一缕缕的拢到脑后,然后,再用指腹细细抹掉她唇上沾着的血渍。 她终于眨了眨眼睛,惊弓之鸟般的瑟缩抖簌着身子。 “无暇……别这样……”萧玉展捧住她的脸,星星点点吻在她额角,眼睑,脸颊和下巴,一边细细碎碎地呢喃着:“我会好好待你的,会疼你的……” 她闭着眼睛,死人一样任他亲吻着。 “无暇丫头,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别这样……”萧玉展弄不清自己为何这般紧张,看到她这样一副不想活的样子,他是真的有点后怕了,心下一急,辩解道:“是你激怒我的啊!你干吗要寻死?宁愿死都不想随我,我很生气才会那么粗暴的啊……玉郎就那么好吗?为什么你要对他死心塌地?!”说到最后一句,他不能控制的猛捶了下墙壁,立即又痛的哇哇直叫。 无暇在听到玉郎这两个字时猛打了个哆嗦,眼睛忽地睁开。 “不要再喜欢他了好吗?”萧玉展乞求地望着她的眼睛,“你现在已经成我的人了,我会为你改变自己的,好吗?我会比玉郎更优秀,行吗?” 无暇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特别好笑,像一个跳独角戏的小丑,不由的,展开唇角,冷冷的嗤笑一声。 萧玉展怔了怔,尴尬地咳了声,道:“不信,你等着瞧。” 无暇呆呆的转开视线。 萧玉展气呼呼地一哼,“好!不管你怎么想,反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萧玉展的女人,对玉郎,你就死心吧!” 无暇心头一激,目光锐利含恨的瞪住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滚!你给我滚!“ 萧玉展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丢开她跳下床,又不由得气上心来,一甩袖:“哼!你就疯吧!看你能疯到什么时候!总有一天,你会老老实实心甘情愿的侍候本公子!” “滚!滚啊!”无暇像得了失心疯,抓着手边能扔的东西就稀里哗啦往他身上咂。 萧玉展手忙脚乱的避开,仓皇地道:“好,你、你先自己歇着吧,我明儿再来看你。”说完,灰溜溜的打了打衣摆,扭头窜出门外。 “呯!”的一声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无暇终也忍受不住,瘫软到床上,肩膀抖动,胸口起伏,茫茫长夜里,久久的,回荡起悲痛欲绝、肝胆欲裂的呜咽声。 第二十五章 四天。 四天里,她没有说话,没有再哭,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动一动。 四天里,她让自己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 痛苦的最高境界是麻木。 而麻木以后,再也感觉不出痛。 人生,总要容许自己放纵一回,沮丧一回,甚至自暴自弃一回,心里头那小心冀冀紧绷着的弦偶尔的放松一回,才不会活得太累,才不会让自己有崩溃的机会。 然后,蕴蓄起重生的力量。 第五天,她睁开了眼睛,眼神里不再只有空洞和迷惘,脸上不再只是苍白的灰色。她下了床,镇静而沉着的穿戴整齐,坐在梳妆桌前,细细的化着妆。 她想通了一件事,那便是,她要活着。 是的,她一定要活着。 要生存,先把泪擦干。 重生,也许并不一定是化茧成蝶,也许并不能让生命得以绚烂,但至少,她遵从了自己对生命的渴望,完成了自己人生的一次蜕变。 她庄无暇,没有高贵的命,没有幸运的命,但是,她就是要这么不屈不挠这么执着而卑微的活着。她没有追月的奢望,没有摘星的野心,她也并不是倔强的要与命运抗争到底,她很简单,她只是要实实在在的活着。 活着,可能痛苦比快乐要多,可能以后将永远没有真正的快乐,可是,只要活着,只要她用认真的态度活着,她都觉得没有白活一回,她只是要忠于自己。因为一旦死了,便什么都毁灭了。她不能死。 没有什么,能够抹煞她生存的信念。 打点好自己,她站起身,平平静静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的家丁正在无所事事的倚子柱子上犯困,好几天了里面没啥动静,他们都习惯了,这会儿看见门从里边开了,不由的一愣,猛的站直了身子,警觉的盯住了她。 “我饿了,要吃饭。”她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不理会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转身走回屋子里。 这几天她像个死人一样,几天没有出屋子,也几乎没有见到太阳,所以今天,她想先填饱肚子,然后出去走动走动。奇怪的是,萧玉展这几天也没有正式的来骚扰,几次来了也就走进来看看她,叹息几句再离开。 她该庆幸他还没有灭绝人性。 不用说,她现在反常的反应会立即传到萧玉展的耳朵里,但是她不介意,现在一切对她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饭菜很快送来了,还是上次的青衣丫头,无暇看了看她,她低垂着头,有点胆怯。无暇不由笑道:“这几天都是你来么?真是辛苦了。”这几天她都没有注意过来给她送饭的是不是这个青衣丫头,今天才正眼看着了她。说起来,上次的事,虽然没有给自己带来幸运,但至少,人家可是按她说的做了。 青衣丫头有点不知所措的放下托盘,张皇的看她一眼,小声说:“你好好吃东西吧,有什么事,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不是。” 希望? 无暇苦笑了下,点了点头,“是,就算没有希望,也要吃饭。”说完拿起筷子,用心的吃起饭来。 虽然入口的饭菜似乎没有什么味道,但是她知道,只有把这个吞下去,她的身体才能恢复健壮。原来人在异常痛苦的情况下,是真的可以没有胃觉的。 青衣丫头看着她吃饭,微微露出了笑意,然后一转身,便瞧见站在门口的萧玉展,紧张中正要开口,萧玉展一挥手,她便垂下头,碎步跑出了屋子。 无暇余光中早已瞥到了萧玉展的影子,但她没有受到影响,不动声色的继续吃着饭。 萧玉展眼中微露出诧异,缓缓走至她身侧,静静的看着她认真吃饭的样子,慢慢的,眸中荡出一丝温柔,嘴角勾起欣喜的弧度。 仿佛怕打破这一刻的平静,萧玉展没有开口也没有动,直到她看似有滋有味的吃光了盘里的全部,他吸了口气,用轻柔的声音问:“吃好了吗?还要吗?” 无暇拿手帕抹了抹嘴,淡淡摇了摇头,站起了身。 萧玉展一提精神,忙问:“闷了吗?我陪你走走。” 按理说,她该拒绝的,但是奇了怪了,她竟然觉得这样也好,有时候,认真面对已经形成的挫败的事实,确实是一件好事。 非常害怕生的某件事,一旦真的生了,心中那颗悬着的心反而会放下了,那种可以彻彻底底清清楚楚承受这件事所带来的痛苦的心情,甚至比之前一直提心吊胆的心情要轻松。 她庄无暇是个明白人。 既然坚持要活着,她就要对自己好一点,挣扎,逃避,哭闹,有个p用。 微微的点了点头,她迈步走向门口。 萧玉展激动地一拍折扇,喜出望外的跟了上去。 出了门,无暇抬头望了望天,今天阳光真好,吸了口气,觉得身体里也似乎注入了太阳的热量。 “无暇,你想去哪儿走走?要不要上街?咱们轿子去如何?”萧玉展兴致勃勃的围在她身侧,热情洋溢地献着主意。心底却暗暗得意,看吧,女人都一个样,要想得到她的心,先得占了她的身。这女人一心只看重贞操,以后,不怕她不服服帖帖的跟定他。 无暇的目光并没有掠过萧玉展的脸,但,这个男人心里的窃喜她领悟到了,不屑地一笑,她轻轻走出院子,“我只需要走走。” “去哪里?啊,咱们到花园去吧,好吗?”萧玉展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比花园里争奇斗艳的花儿还要灿烂。虽然,无暇这样不合常理的笃变让他有一点点不塌实,但比起那铺天盖地的愉悦,一点点的心慌太微不足道,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无暇略为思索了下,赞同地点点头,“好,去花园吧。” 阳光明媚的花园里,充满着生机勃勃的生命气息,各种花已经春意盎然,吐着嫩绿的叶子,有的已长出了含苞欲放的花蕾,空气里,自然飘荡着清新无比的气息。 无暇站在花丛间,水汪汪的明眸忽闪了闪,平静而纯然。 连花草都这样珍惜这样努力的活着,她有什么理由去放弃。 一阵儿微风吹过,掀起了浅浅的凉意。 萧玉展体贴的裉下外衣,轻轻披到无暇肩上,顺势,双手握住了她双肩。 无暇冷冷一笑,抬眸,目光疏离且犀利地盯住他。 萧玉展没来由的心里抽了一下,竟有些惧怕的收回了手,干笑了几声,道:“我怕你冷……清早,挺凉的。”说着,竟在她的目光下越来越气虚。 无暇也没再坚持,淡淡收回目光,然后飘飘移移的转向了天空。 其实她知道,以她这卑贱的身份,即使萧玉展对她做出了禽兽之事,她也没有资格在他面前骄横持纵。 但是,她就是张扬了,又怎么样呢?有的男人就是贱,偏偏就吃这一套。 她平静的醒来,不代表她可以平静的接受他的碰触;她选择面对事实,并不代表选择接收他。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花园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无暇眨了眨眼,没有转头,余光中已瞥到是萧玉楠。 唉是啊,她这几天的沉浑,恐怕不会逃得过萧玉楠的眼线,如今神奇般的复醒,自然会引得大小姐来观摩了。 从什么时候起,她庄无暇成了这萧府的重点人物了?这恐怕才是神奇的转变吧。 萧玉楠缓缓走过来,眼神一直在无暇身上来回流转。 萧玉展回头,不太自然的轻咳了声,淡然道:“真巧啊,楠儿,你也来逛花园。” 萧玉楠没有理他,只静静的注视着一直没有看她的无暇。“怎么?做了大哥的通房丫头,便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连起码的礼数都省了?” 无暇没有作声,只是收回了目光,微微敛目。现在她什么心情都没有,什么都不怕。对于萧玉楠,她的心情太复杂,复杂到没有情绪,最好的办法是不去理会。 “楠儿,你也知道无暇她心情不好,就莫去计较了,啊。乖。”萧玉展从中陪着好话,一边偷瞧着无暇的脸色。 “哼。”萧玉楠面色红,有点不可思议的望住萧玉展。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庄无暇的媚力那么大,连风流的萧玉展都这么迁就她。“大哥,你当真为了这丫头要收心了?” 萧玉展咳了咳,不悦地道:“楠儿,这种事你不必知道。” 萧玉楠白了他一眼,再走到无暇面前,细细地看着她,她面无表情,看似毫无波澜。“原来你也不过如此,这么快,就认命了。无暇,我是该恭喜你,还是该为你叹息。”对于无暇,她也怀着更加复杂的心情,看到无暇这样跟萧玉展出来赏花,她一边庆幸,庆幸这个女人可以认命,一边又鄙视她的善变,同时,又为萧玉郎喜欢的女人这样就放弃而气愤。 ……她还真是个矛盾的女人。 但是无论庄无暇受到谁的青睐,在她萧玉楠的眼里,庄无暇永远都只是她捡回来的流,庄无暇的身份不管如何变化,在她萧玉楠心里终也摆脱不掉贱民的出身。 她永远不会对这样出身的女人仰视。 无暇的眼神有一丝回笼,恍了恍,终于也看了一眼萧玉楠,然后便也只是淡淡然的避开,轻挪几步,对着她微微福了福身,不理会她诡异的表情,从从容容的走向花园门口。 萧玉展瞪了瞪萧玉楠,拂袖跟上。 萧玉楠有些愕然,瞪着无暇离去的背影干愣住。她没想到,无暇对她连一点的情绪都没有,哪怕是怨气都没有,就那般清清淡淡的神情走掉了。 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第二十六章 清晨,几阵隐隐的雷声过后,下起了入夏的第一场雨。 无暇站在窗口,安静的仰望着上空。微明的天空中连绵不断地垂下一条条雨丝,层层的雨云将远近的景物都迷蒙了一层雾,像一副水墨画,朦胧而潮湿。 又是几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无暇的眼中映着向下飞落的雨丝,宛如映照出了她内心的划伤。 其实这些天,她并不觉得痛苦的,只是异常的沉闷。萧玉展虽然天天来烦她,但居然很规矩,还很听话很讨好,这让她也觉得挺诧异,对他最初的恨意也渐渐减淡,并不是因为他的改变,而是,她觉得一味的恨,并不能减轻她的痛,也不能给她现在的处境有任何的帮助。 心底,隐隐的在回避着那个身影。 萧府,一片宁静,就永远这样宁静就好了。不要有任何的消息。 细雨潇潇地下着,雨水顺着树尖房檐滴下来,变成了一串串水灵灵的珍珠,地上已有片片的水洼,雨点打上去,敲开了一圈圈的音符。 院子的门开了,走进来打着雨伞的萧玉展,朦胧的雨丝中,他的身影萧条挺拔,俊朗的面容也沾上了一丝透明的光泽。 无暇眨了眨眼,她心底不否认,这个男子,确还是有一副不错的皮囊。 “无暇,快关上窗子,莫沾了潮气。”萧玉展收了雨伞进房来,便关切地替她关了窗,然后转过身细细地看着她,“下雨了,在屋里很闷吧。” 她摇了摇头,回身坐到椅子上。 不管下不下雨,不管出不出太阳,对她来说,只是天气。她的心情早已是固定了,没有什么可以影响。 萧玉展吞了吞咽喉,有点痴迷的望着端坐着的无暇,她这样娴静的样子,越美丽逼人,虽然,这种美,是骨子里透着冰凉的美。也正是因此,他才不想惹她,一直都没有再动她。 但是,要他永远只在一边看着,他又如何心甘。 更何况,那边来信,他,就快要回来了。 想到此,他心底猛的一疼。 无暇对他这样炽热的注视早已习惯,不避也不动,依然呆坐着,空灵的眼神望着不知名处,完全处于自我的状态,就像屋子里原没有他这个人似的。 萧玉展有点失落,慢慢挪动脚步坐到另一边,抬起手支着下巴,叹息。 对别的女人使过的招数他全使了,送衣服送饰物,甜言蜜语,逛街赏月,什么都做了,但是,这个女人就是不冷不热,不卑不亢,不喜不悲。别的女人他逗一逗耍一耍倒也罢了,可是这个女子,他偏偏想听到她的笑声,看到她的笑容,甚至,还有种想天天将他搂在怀里的冲动。他明明已经得到了,为何还落得这么狼狈?真想不通啊。 轻咳了声,萧玉展又站起身,挪到无暇身侧,微福身,略带乞求地道:“无暇,你别整天不高兴的样子行吗?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我一定办到。” 无暇轻轻一抿唇角,笑得若有若无,“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萧玉展吸了口气,又觉得被堵在了半空,在无暇这里,他就总觉得无从下手。 正恍然失措间,无暇突然站起了身,面无表情的走向床边,“我累了,大公子请回吧。”懒懒的嗓音引得他内心一颤。 竟情不自禁跨前一步伸手将她拦腰抱住,“无暇……”鼻息间嗅到她柔顺的间传来的清香,一如处子的芬芳。 无暇身子微顿,心头莫名袭来了阵阵的惊悸,听得身后萧玉展越来越紊乱的呼吸,她隐隐感觉到了即将要面临的事情。 悲哀的觉,原来,要真的面对,并不是那么轻松容易。真正的面对,不仅仅是过去,还有将来。 要说不害怕,不嫌恶,不心痛……怎么可能。 “无暇,这么多天,我对你的喜爱,你该明白吧?”萧玉展紧紧的搂着她,静静的感觉着她身子的柔软、纤细和轻微的颤动,眼神迷情的围绕着她精美的脸颊、下巴,以及有着细细绒毛的耳根,冲动的因子在体内开始一波一波涌动,再不安分,“无暇,咱们是有过亲近的人啊,不要对我不冷不淡的好吗?” 感觉到他的手一点点开始揉弄她的身子,无暇像惊醒一般,猛的抬起手,手指一触到了他的腕,方觉得似乎太多余,不由的倒吸了口气,身子软下来,手也放了下来。 是的,太多余了。 将她放在他的位置上想,她也知道自己终是逃不掉的,大公子要一个丫头,有什么不可以。更何况还是有过关系的通房大丫头,根本就是天经地义。 太执拗了,除了显得自己过于矫情,还很可笑,而且,她明白,到最后,除了辛苦自己白费力气什么也争取不到,只是空添几分困扰。 无暇的默认让萧玉展精神为之一震。原本,当看到无暇想要反抗他还紧张了一回,怕自己忍不住再一次强占她,生怕她更加讨厌自己。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无暇……”他情难自控的凑近她的脖颈,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肌肤上,双手也受到鼓励般颤抖着抚摩她的身子,“我做梦都想着你,无暇,想着怎么让你多笑一笑,从来没有人让我这么挂心,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真的喜欢上了。” 无暇唇边勾起惨烈的笑,任肩上的衣衫断断续续地……滑落。 萧玉展急切又小心的抛掉手中的衣衫,一个冲动猛的吻上了她的后颈,粗鲁的吮吸几下便立即转为温柔,一只手探入她敞开的里衣内,柔滑的触觉立即让他浑身击起一波电流。 无暇颦紧了眉,瞳孔放大,然后慢慢闭上眼睛,紧紧咬住了下唇。萧玉展的触摸让她厌恶、愤恨,但是,她知道她要忍。 不管他是粗暴还是温柔,都一样令她厌恶! 湿湿的东西沾上了睫毛,她暗暗吸了吸气,将涌上鼻息的热流逼了回去。再睁开眼,一片清明。从此以后,她要冷眼对待这一切。 萧玉展全身却越来越热,他狂喜的现,无暇决定接受他了,虽然他能看出她的不情愿,看得出她的忍气吞生,但是,女人的转变是需要过程的,对于她,他有耐心,有信心,所以他不强求,不贪婪。尽量,他会温柔百般。 缠绵的吻在她颈间,萧玉展的理性在渐渐消散,心里兴奋的暗骂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女人竟然这般的失控。强忍着要暴的冲动,他眯着眼看着她的气色,一边试探着双手缓缓用力,将她的身子轻轻按向床榻。 无暇空洞的眸中最后闪过一丝决然,一闭眼,她顺势扑在了床上。眼泪于此同时,沾湿了洁净的枕巾。 萧玉展浑身一抖,毫不迟疑的扑了上去。 窗外,雨丝依旧,轻轻敲打着窗棂。 冷清清。 而屋内,白色的纱帐里,米色的身体内热气在膨胀。 男人狂乱而不失细腻,温柔中尽是缠绵。 女人僵直的身子在渐渐柔软。 合二为一的瞬间,她感觉了身体里升荡起陌生的、奇异的、令人羞耻的快意…… 默默地,她咬紧了牙关。 天,渐渐泛起暮色。 两辆豪华的马车一前一后在城街上奔驰,青石板上,一阵啪达啪达的赶车声在街道中回荡。 前方的轿帘掀开了,露出一张俊逸非凡却面带焦急的脸,他抬头望了望天,一对宇眉不自觉的又颦了起来。 天又要黑了。 萧玉郎无法表达此时的心情,从来不曾这样过,出门办完事后会疯狂的想要返回萧府。唉,又要在外留宿一夜,这让他的心似乎被放在了锅台上烧烤。 突然,疾驰的马车缓慢下来,渐渐停滞一家客栈门前。 红棕大马仰天嘶叫一声,马上的人翻身一跃,跳下了马,几步跑到后面的马车前,还未开口,就见前面轿帘猛的掀开,一道月白的挺拔身影跃了出来,也直走向后面的马车。 “二公子?”那人唤了声,退后站立。 萧玉郎没有理会他,只向着马车施了一礼,道:“爹,玉郎请求先行回府。” 车帘掀开,里面威严的萧老爷露出疑惑的神态,他看了看萧玉郎,沉声问:“玉郎,你是有什么急事么?” 萧玉郎顿了顿,垂下目,有点吞吐地答:“急事……倒也不是,只是……尚有未完成的事情。”路上这几日,他莫名的觉得心慌意乱,心里头,总也放心不下她。 萧老爷却露出不悦的神情。 一旁的朱管家忙道:“二公子,天马上要黑了,夜里赶车可危险啊。” 萧玉郎瞥他一眼,再对萧老爷道:“爹,我骑马回去就行。” 萧老爷脸色一僵,断然拒绝,“不行!” 分割线 呵呵那个我想要收藏呀红票啊多多益善呵这些天来虽然本文的成绩不甚理想但是我还是充满了信心的希望你们看得开心呵呵 第二十七章 “爹……”萧玉郎心头着急,又找不出更适当的理由,略略思索了下,他抬起头,清朗的眼睛里是不容质疑的坚定,“玉郎确有要事在身,心不安定,实不愿再耽误。” “哼!”萧老爷冷哼一声,“玉郎,切记不可以儿女情长乱了心神。” 萧玉郎微微一滞,缓缓敛目。 萧老爷也没有再过于勉强,只转向朱管家问道:“还有多少时辰的路程?”府内的传闻他有知一二,并没有特别的反感,对玉郎的性格和智慧他还是比较放心,而且,当年他愧欠玉郎娘亲太多,所以也不想玉郎有这方面的遗憾。这儿女之情虽然微小,但只要不耽误男儿大事,倒也无防。 朱管家微作计算,道:“回大人,还有一天的路程。” 萧老爷微微点了点头,眉头却颦了起来,犹豫地问:“玉郎,要急这一时么?” 萧玉郎立即道:“请爹爹准予。” “唉。”萧老爷无奈的点了点头,又露出关切的眼神,“那你路上要小心啊。” “爹放心,这条路玉郎走过几次,即使夜里也不会有意外。”萧玉郎抬眸望他一眼,又低声道:“只是爹爹,才要多加小心。” 萧老爷点点头,转向朱管家,“叫个人跟玉郎一起。” “不用了,爹,人都留下来陪护爹,玉郎才能放心。” 萧老爷捋了捋胡须,略为思虑,便叹了口气,应下:“那你即刻回去吧。” “是。” 车帘放下。 萧玉郎最后凝视了马车一眼,转身看了看朱管家,叮嘱了声:“一定要严加守护大人。” “是!小人不敢大意。” 萧玉郎定了定神,大步走到前方,拍了拍健壮红马,抓住棕绳一个飞跃,潇洒利落的上了马,双腿一马肚,高喝一声:“驾!”红马嘶叫了一声,撒开了马蹄疾奔而去。 飞驰一夜,马不停蹄。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中的残星已淡去,天际微露蛋白,清晨的空气里沁着微微的芳馨,夜露涤尽了一切的尘污,清淡的香气随着风儿阵阵飘溢。 萧府后院外,微沾湿气的人儿翻身下马,将马系在路边,匆匆行至后门。这个时候,他不想惊动其他人从正门过,便直接来到后门,这里几乎也算是他西院的一处特别的出处。 抬起手,拍门。 里面响起一阵迟缓的脚步声。 “是我,快开门。”萧玉郎隐着急切压低声音道。 “呀!是二公子!”门猛的被打开了,小凤探出一张张慌的小脸,“二公子?您……你怎么这种时候回来了?”边说边跟在踏进门的萧玉郎拍打身上的湿露。 “嗯。”萧玉郎径直走向厅堂,一边似不经意地问道:“都起来了吗?” “起?是是,都起来了。”小凤答得胆战心惊。 萧玉郎踏进门,小凤忙上前帮他脱下外衣,又去拿毛巾递给他。 一番简单的洗梳后,萧玉郎再也沉不住气,看了看忙忙碌碌略显不安的小凤,他略带疑虑地问:“无暇……在厨房?” 小凤浑身一震,不知所措的又摇头又点头,“哦……嗯……” 萧玉郎颦起宇眉,坐到椅子上,“你下去吧,这里叫无暇来就可以了。” 小凤吸了口气,呆滞住。 萧玉郎心头掠过一丝惊慌,凝视住小凤,沉声问:“怎么了?有事?” 小凤猛的抬起头,脸色吓得苍白,脚一软,突然的跪到地上,抖着肩膀哭道:“二公子!无暇她……她……” 萧玉郎全身一凉,猛的站起身,瞪住小凤,“她怎么了?!” 小凤抖抖簌簌地答:“她……她现在在大公子院中。” --------!! 一道电光裂长空! 萧玉郎脸色瞬间惨白,头脑里有片刻的晕眩,仿佛一霎那间,心底隐隐最恐惧的东西、一直想要避去的东西一下子全炸开,**裸的暴露出来,迅的刺穿了他四肢百胲,吞噬着他的经脉。 没想到,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紧捏起拳头,萧玉郎眼中泛起红丝,他咬紧牙关,极力让自己清醒冷静,僵着身子,厉声问:“说,是怎么回事?!” “是……那天,我们随夫人出门玩,无暇她不愿去,就自己呆在家里。公子出门后,无暇便整日闷闷不乐……等我们回来后,就不见了她的人影,当时院子里,有散落了的几件衣物,我们想应该是出了事,跑去跟珍姨说了。过了两天,咱们才听说,无暇她……她是被大公子掠了去,我和亭儿偷偷去打听,听小姐院里的兰儿讲,无暇被困住,小姐也去过了,可是没有什么消息,也不见无暇的人影。再过了两天,咱们又听说……又听说……”小凤战战兢兢地偷偷瞄了瞄萧玉郎,不敢说下去。 萧玉郎心里早已怒气冲天,紧握的指节泛白,脸色铁青,唇齿颤抖,“……快说!” 小凤猛的扑在地上,瑟缩着大声道:“夫人将无暇指给大公子做了通房丫头。” 萧玉郎瞳孔一缩,目光冷厉如刀。 一转身,他疾步冲出厅堂。 天一转晴,便有些燥热。 无暇还在睡梦里,也觉得烦闷不已,不由挣开了被子,露出了如藕的胳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得她睁开了眼睛。 叫做梦丫的青衣丫头香汗淋淋的跑进门来,急急地道:“无暇姐姐!无暇姐姐!你、你快起来!二公子来了!” 无暇心里咚的一声,猛的坐了起来,“在哪?!” “在大公子院里,恐怕,恐怕就要来这边了。” 无暇倏地跳下床,抓起衣服就快往身上套,心里兴奋和紧张乱成一片,穿着穿着,她的动作慢下来了,兴奋和喜悦渐渐消散下去,胸口升腾起了更多复杂的东西,有酸、有痛,有委屈,亦有羞耻。 玉郎……现在的她,还有资格这样叫他吗? 眼中闪动起破碎的光。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全涌了上来,刻意回避着的那个影子再一次浮上脑海,一时间,泪如泉涌。 曾经多少次,她期盼着他的归来,幻想着他们再一次深情相拥。而如今,他真的回来了,她却无法享受那份喜悦之情。 一切都变了。 这些天,她冷静着,沉稳着,努力让自己不至疯癫。久了,她也习惯了,她也以为她可以永远这般沉静了。 然而,今听到他真的回来了……只需这样一句话,她的心完全崩塌。 她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冷冰冰,全都崩塌。 “无暇姐姐……”梦丫小心地轻唤她,提醒着,“你先别哭了,你快去吧,不然,我看二公子一定会闯进来。” 闯进来?那又怎么样? “无暇姐姐……” “呯!”院门一声雷响,两人应声望去。 却见,一袭月白衣袍的萧玉郎如疾风而入,他俊颜冷若冰霜,颀长的身子僵直的站定在院中,凌厉的目光在触到无暇的身影时,蓦地一眨,转为无尽的思念和痛惜。 “无暇!!” 无暇惊怔的望住萧玉郎,呆呆的看着他一袭的月白翩跹着飞扑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肩膀,熟悉而动人的声音反复盘旋在她头顶:“无暇、无暇……” 玉郎、玉郎……她心底苦苦念着,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玉郎啊。 肩膀,好痛……她的心,更痛。 “无暇……我来晚了……”萧玉郎颤声说着,然后一把紧握住她的手,“我们走。” 无暇怔怔的被他拉着,几个踉跄已奔到门外。 院子里,阳光灿烂。 萧玉展如同门神一般正站在院中,阴沉沉地瞪着他们,“往哪儿走?玉郎!她现在是我的人,你不要太放肆!” 萧玉郎目光一寒,浑身周围噌地升腾起一股无形的气场。他紧抿着唇,傲然地站立着,静静地久久地望住萧玉展。 一语未,却盯得萧玉展额头上都渗出了汗。 但是,人都已是他的了,他又凭什么出让?心下一横,他壮了壮胆,大声道:“你看什么?快把她放开!” 无暇心中暗暗冷笑,如今,她是个抢手的物品了么? 萧玉郎蓦地向前一步。 萧玉展竟心虚地退后一步,“你,你干什么?” 萧玉郎紧紧地盯着他,黑在身后随风愤怒地飘扬,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彻底的鄙视和刻骨的仇恨:“从现在起,你萧玉展不再是我的大哥。” 萧玉展愣了愣,立即又暴跳道:“不是就不是,你以为我稀罕!” 萧玉郎没有理他,再一次握紧无暇的小手,稳稳的迈出步伐。 “站住!”萧玉展气结,伸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萧玉郎!你以为你是谁?上次将她从楠儿府上带走威风是吧,但是这次,你以为你能在我院中再次将她带走么?!” 萧玉郎冷峻不语,只一收手将无暇搂在怀中。 萧玉展干瞪眼。 无暇回过神来,怔怔的抬头看着两兄弟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由得,心底泛起苦涩的得意。 “庄无暇自始至终,都是我萧玉郎的人。我要将她从哪儿带走,谁又能拦得住?”语调平平,却不容忽视语字中的威胁和霸气。 无暇浑身一震,痴痴的去望那张让她爱到疯狂却又再也不敢碰触的脸。 第二十八章 “哼!今天,我定不会让你如愿,你又当如何?”萧玉展也了狠,如钉般立在门口,一副若有反悔誓不为人的势头。 “你确定要试试么?”萧玉郎半眯起眼,身上的气势又紧迫了几分。 “你你你……你敢……”萧玉展一时张慌。 门外笃响起一串急迫的脚步声,片刻间,萧夫人、萧玉楠一个个出现在门口。 “娘!”萧玉展如同找到了救星,几乎要扑到萧夫人怀里,“娘,你快来主持公道啊!玉郎他他……他要带走我的人啊!” 萧夫人一个冷嗤,“展儿!你是萧家的大公子!遇到这点事也稳不住阵脚?!” “……是。”萧玉展缩下了身子,转头狠狠瞪了瞪萧玉郎,再充满希望的望向无暇,无暇避开他,垂下目冷无表情,萧玉展不由得心里开始七上八下。 萧玉郎将目光静静的投射向萧玉楠,萧玉楠一个心惊,脸色苍白的低下头去。 萧夫人仰起头,傲然的向前踱了几步,道:“一大早,就来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展儿,你这府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娘,是玉郎他突然跑来,要把您赐给我的无暇丫头给带走。”萧玉展一肚子委屈,装腔作势地道:“娘,展儿不想吵嚷的,都是玉郎他招惹我。” 萧夫人瞪他一眼,再敛了目,转向萧玉郎,淡淡地道:“玉郎,你与你爹一同出门,怎么悄无声息的一人提前回来?” 萧玉郎冷冷地看她一眼,道:“玉郎先行连夜赶回,爹今天晚上便到。” “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丫头?”萧夫人直截了当地指向无暇。 无暇也还是呆呆地依在萧玉郎身侧,任凭这等人处置一般。 “我为了谁回来,大姨娘无需知道。” “你!”萧夫人强忍住怒气,冷哼道:“狂妄自大,不懂礼数,萧玉郎,你越来越不知所谓了!” 萧玉郎不耐地一颦眉,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告退了。”说着拉着无暇,作势要出门。 萧玉展心头一急,“你……” “放肆!”萧夫人大喝一声,脸都涨得通红,她狠狠瞪住萧玉郎,道:“在我眼皮底下带走展儿院中的通房丫头,萧玉郎,你未免太过嚣张了!” “通房丫头?”萧玉郎颦紧了眉,目光如刀般划过萧夫人的脸,他紧紧盯住萧夫人的眼睛,唇角轻扬,扬起一丝讽刺和痛楚,犀利的质问:“无暇是我院中的丫头,你有什么资格将她指派到萧玉展院中?” 此话一出,惊起一院人。 “二哥……”萧玉楠焦急万分地跺了跺脚。 萧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地指住他:“萧玉郎!你这个逆子!你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别忘了,你在萧府,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萧玉郎冷眼看着萧夫人要疯的样子,慢条斯里却是咬牙切齿地道:“没错,萧夫人,萧府不是我的天下,不然,你们也不会趁我不在,就任意将我的人带走,然而你们一个个都是有身价的人,却联手做出这等卑鄙无耻之事,真是让我另眼相看。” 萧夫人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卑鄙无耻?你……反了,反了……别说是一个丫头,就算是你,我叫你滚,你也得给我滚!” 萧玉郎闭了闭眼,一副疲倦的神情,他低头看了看无暇,道:“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们白费口舌,你们也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现在,我要走了。”说完他搂着无暇便向外跨步。 “不行!”萧玉展猛的跳过来挡住他,“萧玉郎,你不要自以为是,无暇是自愿留在我院中的,这些天,你问她我可有强迫她留下?”说着,他急切地望向无暇,凭他对她的观察,这女人应该对他没那么讨厌了,而且女人一旦将清白给了谁,心底会有认定感。他现在要赌无暇会没脸再跟着玉郎而选择留下来。 果然,被他猜中了。 当萧玉郎略有迟疑和紧张的望向无暇时,她浅浅的轻笑,说了一句话:“是,我要留下来。” 萧玉郎身子一震。 萧玉展却是大喜,“无暇……”唤着,身子就要扑过来。 不想,萧玉郎对着他突然一伸手,生生将他的身子推到了一边,萧玉展也似没料到萧玉郎突然动粗,竟被推得倒退了几步,幸被身后的家丁扶住才没有绊倒。 身后的萧夫人和萧玉楠也大惊失色。 萧玉郎没有去看无暇,只微微回,几乎用无视一切的态度将他们一干人等随意地一扫,一字一句地道:“你们,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说完,不等这帮人反应过来,他微弯腰一把抱起无暇,大步朝西院方向走去。 “反了……这还得了……我一定要去告老爷……将这个逆子赶出萧家……”萧夫人一口气喘不上来,晕厥过去。 “娘!”萧玉楠慌忙抱住她,“娘,你怎么了!” 萧玉展正欲去追萧玉郎,见萧夫人晕倒,只得恨恨地咬了咬牙,再向着周围吼:“都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大夫!混帐,一群饭桶!” 萧玉郎凝重的将怀中的无暇轻轻放到自己床上,温柔的拿起被子就要往她身上盖,无暇却突然一把挡开,身子一跃坐了起来。 萧玉郎脸上没有诧异,只是微微放下了双手,抬眸淡静的望住她。 无暇也望着他,望着望着,她缓缓垂下了眼帘,秀眉难以自制的颦起,紧抿着唇不让眼泪逼上眼眶。 一只纤长洁净的手缓缓进入她的视野,然后,指腹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拂着,似是安抚,又似是乞求。 无暇的心一下揪起,抬起手想要握住那只手,却颤抖着停滞在半空。 月色的衣摆猛的靠近,另一只臂忽的搂住了她的肩膀,头顶,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沉痛:“对不起……我该带你一走去,不该将你丢在这里!” 如果他走之前,能将她纳为侍妾就好了。哪怕是,他临走那天,他们真的住在了一起,现在的一切也都不同了。可是那天,她只是一闪间的想过,没有敢多想。而他,也没有提出那样的要求……为什么,他们什么都没有去做,为什么,他们没有为各自而努力,为什么,他们眼睁睁的让所有的机会都溜走,为什么,他们硬生生将机会留给了别人…… 无暇的眼睛努力地睁着,眼泪却固执地脱眶而出。她紧紧地咬着牙,生怕自己一松口,就哭出声来。突然间,不想让他看到她流泪。 “忘掉它,以后都不要去记起。” 无暇微微一震,缓缓抬起头,对上他幽深而充满愧疚的眸子。 忘掉,她亲身经历的最痛苦最绝望的事情,会轻易的忘掉吗? “我知道很困难,请为了我而努力,行吗?”萧玉郎慢慢握紧她的手,将他真心的温暖传递到她手心。“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会弥补,以后永远不会生这样的事。” 无暇几乎没有勇气再与他对视,他目中的愧色与乞求越浓,她越觉得难堪。现在这种情况,算是个怎么回事? 已经迈出了步子,怎么能回到原点。 张了张口,她不知道要说什么,能说什么。现在,她的心里,依然是一片阴暗灰色,并没有因为他的归来,因为他的宽容而泛起任何的起色。 “无暇……”看到无暇眼中的心灰意冷,萧玉郎隐隐的更加惶恐,勉强露出一丝笑颜,他轻柔地继续道:“没有关系,已经过去了。将来我们,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无暇眨了眨眼,脑子里闪过与他白头偕老的画面,那么遥远,那么荒唐。垂了目,她凄清的笑了笑。 萧玉郎略略一怔,心底重重一痛。 无暇慢慢推开了他,起身下床,“我回去了。” 萧玉郎猛的拉住她,“去哪?” “回后院,我想休息一下。” “就在这里。”萧玉郎想也未想,脱口而出,他再也不敢将她放离自己身边,一步都不行。“以后都在这里,在我的房间。” 第二十九章 “就在这里。”萧玉郎想也未想,脱口而出,他再也不敢将她放离自己身边,一步都不行。“以后都在这里,在我的房间。” 无暇身子顿了顿,脸上不由泛起一片红晕,胸口微微的开始起伏。如今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又羞、又愧、又无地自容。 努力稳住复杂的情绪,她别过脸,尽量用平淡的语调,说:“公子,如果你能体谅我,就让我继续做着以前的事。” 萧玉郎深深注视着她,惶恐的心一点点沉静,但握住她胳膊的手,却越来越紧。 无暇望了望自己的手臂,淡淡地道:“我要走了,放开吧。” 萧玉郎清亮的眸中泛起薄雾,握住她的指微微的在颤抖,“无暇……我知道你痛苦,你难过,也了解你生气,你难堪,因为我同你一样的辛苦。但是,没有那么糟糕,请求你原谅我,不要这样无望好吗?我希望我们一起面对这次的事,虽然很艰难,但是相信有我在,让我们有机会去弥补,好吗?” 无暇难忍的皱了皱眉头,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个尖细的锥子,一下一下的刺破她的心口,痛得她无法呼吸。 一个狠心,她猛的抬起头,冷静的,绝然的盯住他的眼睛,认真地慢慢地说:“公子,你的劝解,让我很欣慰,却也很为难。公子不必愧疚,这件事跟公子没有关系,并不是你的错,可是你句句自责,我该怎么说?……我的身份本来就很低微,之前能够得到公子的疼爱,是我一生中非常幸福的事。今日,公子又将我带回,我真的非常感激。已经变成这样的我,因为还喜欢着公子,于是在面对公子时心灵很脆弱,很羞愧,也很别扭,自卑都无处可藏。公子要留我在房间里,这……让我怎么面对?我已经没有心力承载公子的情意,让我继续偷偷的关心着公子行吗?我还想有一点点的自尊,在公子面前留一点自尊。我现在,真的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有一份宁静就好了,让这些都悄无声息的过去。希望公子能够成全。” 萧玉郎怔怔地望着她,看着她淡漠的眼神,听着她生分的话语,突然之间,觉得曾经的甜蜜和恩爱都像是一场梦。他以为,他只要一心的对她,计往不究,她会慢慢的放下这件事。可是现在,她受到了委屈和伤害,不但没有将他当作最亲的人来依赖,没有靠在他胸前痛哭一场,没有向他诉苦,反而,一下子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划清了界限,情愿独自一人承受一切。 难道说,他是从来没有真的走进她的心里吗?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重重受到了一击。 紧握着她胳臂的手,也不自觉的缓缓放松。 无暇苦笑了一下,抽回了手,低下着轻轻说了声:“多谢公子。”然后平静的木讷的迈出脚步,慢慢走出房间。 连续两三天,无暇都默默无闻的在后院里做事,小凤和亭儿也不敢打扰她。 脱离了萧玉展的纠缠,她却一点都不觉得轻松。原来,面对萧玉郎,比面对萧玉展更困难。 但是,她还要活着,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很是难得。 每天,她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给萧玉郎熬好药茶药水,做她自己该做的事,只是送茶时,萧玉郎那幽深的眼眸会让她很难受,即使努力做到很冷静,回房后还是难免要心跳好久。好在萧玉郎也是清冷的性子,有什么事也窝在心里,见她不愿与他多讲话,也没有勉强。 两个人,似乎真的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虽然各自的心里都潮起彼伏,但相对时保持着最初的状态。一切,表面上回归了宁静,却隐隐让人感觉到波涛暗涌,随时都有可能一触即。 只有三个丫头的西院,是冷清的,之前,无暇觉得非常喜欢,但是现在,她觉得太静了,死一样的静,就像她的心境一样。 也许感觉到这样的氛围,小凤和亭儿也极少打闹嘻笑,只是偶尔无暇听到她们对话,说公子这两天总往外头跑的勤。 于是无暇留意了一下,确实一大早,萧玉郎又出门了。她中午去送茶时,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他一向不喜欢出门的。 难道是,因为她的缘故,心情烦闷么? 无暇心底暗暗苦笑,是不是她留在这里,也会让他疲惫? 是啊,试问人世间,哪会有不在乎这种事的男子?即使她已经愿意退回到最初,当作他们从来没有过什么,可是在他的心里,也会长着一根刺吧。他不是轻易付出感情的人,好不容易动了情,却遇到这种可悲的事,他一定很苦闷。这个西院里,由于她的存在,会让他不自在吧。 这可怎么办?她要离开吗? 无暇一边打扫着庭院,一边心事重重。暗暗的庆幸,幸亏她当初选择了退回。他一开始能够接受她,说那些动听的话,应该是因为感情很真,一时冲动的想法,但过了那个热度,前后思索后,便会改变了。如果那时候她一时糊涂,答应了他的要求,那么现在她的脸面还要往哪儿搁…… 好在现在,她还能厚着脸皮赖一阵子。为了活着,她暂时留在这里吧。如果哪天,公子实在不想看到她的话,她再走不迟,现在身上,还有些铜钱和饰,如果出去,说不定有好运气可以再次找到活儿做。 只是,重要的是,她还想看到玉郎啊,如果离开这里了,也许将永远都再也见不到他了……永远的,见不到了。 想着想着,泪花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 于是,虽然很痛很尴尬,她知道她还是舍不下他。 好纠结…… 夜幕降临,她也打扫干净了整个庭院,拖着疲乏的身体,缓慢地走向后院。 “无暇……”身后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无暇微微滞了滞,回头。 透出昏黄灯光的房间门口,投出一道拉长的暗影,萧玉郎从房间里黯然走出来,月白的衣袍被清透的月光映出一层银色的光辉。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看到? “怎么这么晚?你应该多休息。”萧玉郎安静的看着她,宇眉微颦,眸中涌动着一丝不竟察觉的愁思。 无暇回了神,漠然一笑,“谢谢公子关心。反正也都是轻活,多做点会比较舒服。” 萧玉郎慢慢走近她,目光放柔,“跟我到亭廊里坐坐吧。” “我……现在有些累了。”无暇淡淡的拒绝,手却紧张的握紧了扫把。 萧玉郎定定的看着她,有些无奈,更多的是酸楚。以后,她都决定要这样面对他了吗?这个女子,怎么就那么傻。 他轻叹了口气,了然的一笑,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道:“跟我来。”说着便不由分说将她拉着向前走。 求红票红票 第三十章 无暇微惊之下,也不知道要挣扎,就这样任他拉着,越过前院,上台阶,走到亭廊里。 萧玉郎松开她,回身,深深地看着她,“你也说,你还是喜欢着我,是吗?” 无暇闪动了下眼帘,缓缓移开视线。 “我们,一起离开萧府,好吗?” 无暇蓦地瞪大眼睛,愣愣的望向他,“你,你说什么?” 萧玉郎认真的与她对视,再一次肯定地道:“我们一同离开这里,我会想办法早一点找到安定的住所。以后你便不再会有压力。” 无暇心里全是震惊和感动,没有想到,萧玉郎如此重情重义,她爱的人果然是这样的重情重义,坚贞不渝。 她刚才还对他有所怀疑……真是羞愧难当啊羞愧难当。 只是……她能够接受吗?她现在是破败之身,而他清如白梅,她怎么能让他为了她离家出走,她哪有资格?她哪里值得他那么做? 况且,真的离开了她就能安心了吗?就能心安理得的重新与他相爱吗?她的压力,是来自她的内心,她失去的不仅仅是清白,还有她的心,她纯洁的高贵的爱着他的那颗心。 她早就,没有了与他匹配的身和灵魂了。 “无暇。”萧玉郎轻唤一声,眸中的碎光一闪,上前一步温柔的抱住了她。怀中的人儿在微微颤抖,他不仅收紧了胳膊,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她无言的疏离。刚才她的表情,左左右右盘思着的表情,怎么思索都还是摆脱不掉黯然的表情,让他心惶、心痛,只这短短十几日,她便判若两人。内心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才会变成这样? “公子。”无暇唤了一声,轻轻动了动身子,欲言又止。这样的拥抱,或许以前会让她甜入心脾,但是现在,却让她觉得好难受。他的怀抱,他与她接触的地方,仿佛被捅了许多细小的孔,想去亲近,却疼得不敢靠近。 “公子?”萧玉郎苦涩一笑,眼睛里升起浅浅的水光,“不管你怎么叫我,我还都是我。” 无暇深吸了口气,慢慢的推开了他。 “你可以考虑,我是认真的。”萧玉郎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她的脸,细细的看着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唇,每一处,都没变,还是那样娇美动人,可是…… “我说过我没有关系,这是我的命,不是公子的失误造成,公子不要有愧疚的心来弥补。”无暇淡淡的说着,心烦意乱。 萧玉郎的眸中透出难言的痛,沙声道:“傻丫头,你在说什么,难道我是因为愧疚才决定这么做?” “公子,我真的累了。”无暇板着脸,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动,做出想要离开的样子。她不是不想像他说的那样,一起远走高飞,可是这个问题现在对她来讲,就像是空中的楼阁,梦中的宫墙,她不敢高攀。站得高,摔的疼啊。 萧玉郎无奈的望着她,第一次领略到她的倔强,不由有些惊慌失措,蓦然间,好似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她都会越走越远。 心一阵刺痛,他猛的再次抱住她。 无暇也不动,任他抱着。 她真的很累,确实是太累了。面对他的每一刻,她都觉得在受煎熬。 他该嫌弃她的,该放弃她的,这样她心里会好受些,爱的人绝情一点,她才好放开一些。可是他却这样深情,她愧疚的心会更痛,更难做决定。 “我不会饶过萧玉展。”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却让她猛的一惊,浑身也不自觉的微微抖,他心碎的感受着她的痛苦,细细亲吻上她的额角,“他带给我们的痛苦,我会双倍奉还。” “不要!”想都未想,无暇脱口而出。 萧玉郎身子微微一震,松开她,诧异、惊疑的望住她,张了张口,困难地问:“为什么?” 无暇也有些恍惚自己刚才的话,不由也稍稍愣了一下,经他这么一问,这才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其实要说,萧玉展并不是特别特别的坏,最起码,不是那种坏到不可救药。他对她,多少是有些情意的,虽然方式恶劣,但那几天,她也看得出萧玉展并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么坏,他只是从小娇生惯养,大大咧咧,虽然很嚣张却又并非真的恶毒。况且从他的角度看,他只是要个府上的丫头,有什么罪孽深重的啊。 再说他们,毕竟是兄弟。 “公子,过去的便是过去了,不要去追究了。” “为什么?!”萧玉郎压低了嗓音,再一次紧紧追问。心底那种可怕的想法一点点清晰,在他的全身周围形成了一层冷冰。 无暇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潜意识感觉到他周身散出来的压迫,脑子里一阵紊乱,瞪着眼睛张着嘴巴竟说不出话来。 “你不想?”萧玉郎眨了眨眼睛,眸光中射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你不想我做伤害他的事?” 无暇愣了愣,再细想了他的话,这才惊醒似的猛摇头,张慌失措,“不,你误会了,公子……不,是,我是不想让你为了我,做出兄弟残杀的事情,不值得,真的公子,我不想你有事。而且,他对我,也不是做了多么令人指的事。”说到最后一句,无暇说的犹为艰涩,那种事,虽然对她来说是改变了她的人生,但看在别人的眼里也不足为奇。自从她回到西院,萧玉展并没有再来惹事,这对她来说也是个解脱。 萧玉郎静静的望着她,久久的望着她,眸中的光泽忽明忽暗,周身的冷气一点点的碎裂,摔落,散飞,一片纷乱。 萧玉展也喜欢着无暇,他明白,虽然他确定萧玉展对无暇的情感远远不及他,但是,他却是能想像到,之前萧玉展定是万般的讨好着她,于是她……不忍心了么?她有些许的动心了么……想到此,他觉得胸口沉闷的似要塞死,血液都无法流动。 “公子……”无暇有点着慌,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才会理解,“这件事都过去了,就这样就好,就算再怎么做,生的便是生了,时光不能倒流,我不想让你做无畏的牺牲,公子,请理解我,我已经带给你太多的困扰,如果你再有什么事,我活着更没有意义……” 萧玉郎的胸口微微有些缓和,当确实感觉到她更多的是关心着他,紧绷着的心才有些丝放下,然后,心疼的感觉更迅猛的冲击着他,情不自禁的,握起她冰凉颤抖的手,贴到唇边,细细碎碎地亲吻着,“好,我不会过分,但也不能就此袖手旁观。你是我心爱的人,我看着你受伤,却束手无策那会多么绝望。” “公子……” “不管怎么样,跟我走吧,好吗?忘掉这里的一切,我们一起走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们这样子算是什么?继续过以前的日子,你真的可以吗?但是我不行,无暇,我不行。”萧玉郎缓缓闭上眼睛,颤动着的眼帘下慢慢溢出晶莹透明的泪珠,使得那两簇长长的睫毛如同津在水中的整齐的水稻。 无暇无比心动心碎的望着他,她最最心爱的玉郎,如今,终于看到了他伤心的模样,原来她可以,令他这样的伤心么? 他对她的爱,真的可以大过天,大过地,大过一切吗? 她不敢信,不敢相信。 第三十一章 萧玉郎扑簌着睁开了眼睛,满眼的泪光,越聚越多,汇成一颗装满水晶的泪珠,在眼角坠落,滑下脸颊,投进了她的心河。她原本一片死寂的心河,因为他的泪,掀起了惊心动魄的涛波。 “可以吗?答应我,至少答应我会去考虑,不要回绝好吗?”萧玉郎小心冀冀地问着,思想紧紧的绷着。这些天,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他不想再看到无暇一副自我承担的样子,他们的心应该系在一起,为什么在面对艰难时,她要与他分开,一定是因为之前,他没有给她安全感,没有让她感受到他深如海的爱。这一次,他一定要尽力。 无暇张口结舌的看着他,迟疑了,犹豫了。 是真的,动摇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不自私的。在她的思想里,没有人是没有一丝丝的私心的。 脑海里,猛然间闪过一个厚颜无耻的想法。 如果心爱的他,真的可以不介意,愿意带她天涯海角不分开,那么,她是在坚持什么?谁都愿意享受幸福的啊,这样做的话,也是情有可原的吧?有些事,她可以对自己宽容一些吗?毕竟那种事,也不是她故意犯的错。 虽然很委屈他,可是真的分开的话,他会更痛苦的,不是吗? “行吗?”他还在轻声追问。 她吸了吸气,抬起手,颤巍巍的触上他的脸颊,指腹轻抹着他浅浅的泪痕。为爱流泪的眼睛,是最美最真的,她相信他的爱,是最纯最深。 “无暇……”他握住她的手,凄怆的眸中终于亮起了一丝希冀和感动。 “公子,无暇何德何能,要你如此……” “别这样说,在我心里,无暇,只有一个。” 无暇深深的凝望着他,心内波涛起伏不定,虽然想想是可以,但若是真的那么做,她的勇气,还没有办法一时做足。 萧玉郎抚着她颤抖的泛着白的玉指,心疼地说:“不着急,我会慢慢等,不要感觉有压力。” 无暇忍着心痛颦了颦眉,侧低下头,枕在他们相握的手上,轻轻闭上眼睛,幽声说:“公子,你真好。” 萧玉郎眨了眨眼帘,嘴角徐徐扬起,勾起一个优美凄清的笑意。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西院里树影婆娑,地上映射着点点碎碎的金光。 无暇仰起头,暗语:“这么好的阳光,没有晒衣服真浪费。” 亭儿正端着衣盆走出门,纳闷的看着无暇,“正要晒啊,现在我不是要去洗吗?” “是吗?我跟你一起去吧。”无暇有点兴奋地跑到亭儿身边。 亭儿越纳闷地撤了撤身子,上下看了看她,“你不是不喜欢吗?” “哪里会?天气暖了,我也想碰碰凉水。” “敢情你是因为以前太冷,才天天躲在厨房里的?”亭儿恍然大悟,“你还真是狡猾哎。” 无暇笑得诡异,“别说的这么直白嘛。” 亭儿呼了呼气,翻翻白眼,“真要气死了。” 无暇一搂她,“走吧走吧,咱们一起洗,还能快些,不然等你回来太阳就要下山了。” “什么什么?”亭儿被她托着走,一边大叫,“你在说我做事笨吗?死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无暇咯咯地笑着。 湖边,水光被微风拂出温柔的波圈,阳光照出点点活动的碧光,晃得人眼花。 无暇抿着嘴笑着,手脚麻利的将衣物甩在水中,在水面打出新的波圈。 亭儿端坐在一侧,斜着眼睛望着她。 “看我干吗?”无暇笑睨她一眼,“怎么,看有人帮忙,就想偷懒?” 亭儿难得认真的没有继续跟她笑闹,吸了吸气,她轻声问:“无暇,你这几天,精神突然焕,真是让我不解。不过,这样子真好。” 无暇顿了顿,再无奈的笑道:“那有什么办法,高兴也是过,不高兴也是过,我想开了,没必要折腾自己。” 亭儿欣慰地一笑,“你能这样想最好了,真高兴我们以后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开心了。” “放心吧,我没事的。前些天真不好意思,因为我的沉闷,也让你们担心了。”无暇拍了拍她的手,以示歉意和感谢。 “你能想开就好了。你看啊,现在二公子也变了呢。” 无暇看她一眼,不语。 亭儿浅浅地笑,小声问:“你和二公子,和好了吧?” 无暇面上一红,娇嗔她:“别瞎说。” 亭儿嘻嘻笑,“脸红了哎。” “你再说,我不帮你洗了哦!”无暇佯装生气。 “哂,明明心里喜欢得不得了。”亭儿笑嗤。 无暇别过脸去,咬住唇放松的笑了笑,又缓缓收敛笑意,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这些天,她承认,自从那晚萧玉郎的深情告白,她心里真的好高兴,像是雨过天晴,心底的灰白死寂过去了,又添上了丰富的色彩。虽然,她还在犹豫,还是不敢确定那个想法,但是,看到了他纯净的心,确定了自己爱的人的忠贞,这些就已足够使她快乐,这样的快乐足够支撑着她将继续活下去,哪怕以后,他们也许并不能真正在一起。 “你听说了,大公子的事了吗?”亭儿突然倾过头来,神神秘秘地又小心地问。 无暇微微吃了一惊,心口突突跳了几下,迷茫的摇摇头。 亭儿抿了抿唇,四下里张望了下,再凑近无暇,低声道:“我也是昨天听小姐院里的小翠说的,说是前些天,大公子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身上出奇怪的气味,在府上还好,一出门就引得满条街的大狗小狗追逐,身上被咬得伤口淋淋,回府后就像中了邪,像被鬼给吓住了似的,整天惊恐万状,听说那样子真是狼狈不堪呢。” 无暇惊得捂住了嘴巴,半天回不过劲来。 “哼,我想啊,这是报应,谁叫他整日里不务正业,还掠走你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亭儿气愤的哼了哼,拿过衣服唰唰的洗起来,一副解恨的模样。 无暇晃了晃脑袋,回想了亭儿说的报应,不由猛的想到了萧玉郎说过的话,难道,这种奇怪的事,会是玉郎做的吗? 暗暗打了个寒战。 前阵子,玉郎日日出门,难不成,就是策划这件事? 不对不对,玉郎只是个平凡的人,还是个身体欠佳的凡人,怎么可能会做得这样诡异的事? “哎,别这样的表情啊,你应该开心才是。” “哦,是,是啊。”无暇回神,敷衍地应着,再开始慢慢洗衣服。 第三十二章 晚上,无暇一直无法入睡,脑海里断断续续回想着亭儿的话,越想越忐忑。 说想萧玉展,她自然恨到入骨,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可是一想像着他如今的惨像,又多少觉得有些……当然,他这样骄横的大公子,受到点教训是自取其咎,她情愿相信他是受到上天的惩戒,也不想相信这事是玉郎做的。 当然,玉郎为了她报复自己的大哥,说明他爱她至深,也像个堂堂的男人。只是,这事若是闹大了,万一牵扯到玉郎,恐怕玉郎会受到萧老爷的惩处。 如果真是玉郎的话,求老天爷怜悯他们,让这事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希望没有人去追究到玉郎头上。 第二天一早,无暇觉得心神不宁,便早早热了茶,借故去到玉郎的书房。 玉郎正端坐在书桌后,屏气凝神的描绘着一副画。 无暇不觉有些心喜,有多久他没见到他画画了,如今看他娴静优雅的姿态,想是心情比较明朗。 缓缓走过去,将茶放到桌角,再抬眸去看桌上的画。 正是那张上次他未画完的画,现在好像已快完成,画上的梅已完整,最后几笔勾完后,萧玉郎提笔,抬头,对着她灿然一笑,“今天这么早。” 无暇笑了笑,“公子,今天怎么突然又有兴致了?”说着,她指了指桌上的画。 萧玉郎意味深长的抿唇一笑,难得俏皮地回道:“灵感是个很难解释的东西。” 无暇睁大眼睛,转了转眼珠,“画画也需要灵感?不是看到了比着画就行了么?” 萧玉郎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头,“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却唯独对画画的认识停留在最低的境界。” “那我们正好互补。” 萧玉郎一挑眉毛,“你的意思,是说我平时很笨,还是说我们刚好相配?” 无暇一吸气,慌乱的摇头,又难堪的低下头去,“公子又说笑了。” “不是说笑。”萧玉郎凝重了面容,轻轻牵起了她的手,“我在你面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无暇心底咚的一声。 每一句话,都不是空放狂言。 也就是说,他会兑现。 那么萧玉展…… “无暇,今天,我们再去一个地方,好吗?”萧玉郎突然转了话题,让无暇有点措手不及,蒙蒙的点了点头,“好。” “那么走吧。”萧玉郎满意地笑着,牵着她的走就向门外走。 “哎,哎去哪儿?”无暇这才反过劲来,一边踉跄着跟着他走,一边追问:“去哪?去哪儿?公子……” “我不叫公子,我叫玉郎……” “……” 萧玉郎勾起唇角,脚步轻快。 这次,又是上次的梨树园。 如今早已不是白花花的一片,而是一片绿色的海洋。 无暇精神有些恍惚,心里的疑问想问,看他喜气洋洋的精神劲又不好开口。其实,她已基本上确定答案,只是想知道他的想法,想提醒他她心里的担忧。 萧玉郎一直拉着她走,头也不回,像是向着什么充满希望的地方而去,弄得无暇渐渐升起好奇之心,“公子……” 萧玉郎扭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随便你吧。” 无暇顿了顿,她这些天,真是习惯叫他公子了,叫名字的话,她觉得不太合适。 “那个,这里已经是梨园了,还要往哪儿走?” “我没有说要来梨园。” “那你这是……”无暇一回头,便看到他们已穿出了梨园,而这个边缘是个土坡,如今从这个坡度望过去,坡的那头,萧萧条条有一座坟墓。 没来由的心里沉了一下。 身边,萧玉郎的气息也凝重了。 心思一转,无暇立即想到了什么,侧头,望向他,见他正复杂的凝望着那座坟,不由轻声问:“是……你的娘亲吗?” 萧玉郎停了一会儿,郑重的点头,“是。” 无暇沉默了,与他一起静静的站立着凝望着那边。 他只是这样看着,也不近前。 无暇稍有疑惑,“我们,不过去吗?” “不用,她看到我们就好。”萧玉郎涩声说,“我在这里,是期望能够得到娘亲的保佑和祝福。” 无暇再次沉默。 心也沉静。 玉郎的心,她已完全知晓。 久久的。 久得太阳都由明朗变得温暖。 晌午了。 “走吧。”萧玉郎低沉的声音不期然传来,一点都不觉得突兀,犹为动听。 连连点头,“好。”不是她不想多陪陪玉郎的娘亲,她实在是,站的太久了,腰都有点酸酸的,还有些气虚。 萧玉郎垂目从眼角睨向她,动人一笑,自然的揽住她的腰,托着她转身走。她略为别扭的僵了僵后背,很快便适应,放松了脚步,羞涩的低垂下头,与他静静的稳步往回走。 默契的感觉,再一次回到两人心间。 萧玉郎时不时侧目对她一瞥,嘴角清清浅浅的荡起笑意,目中闪烁着复杂的光泽。 一路,竟不知遥远和劳累,只在回到西院,无暇方觉得额角有点湿湿的。 小凤和亭儿端了饭从外边回来。 “一起吃午饭。”萧玉郎的脸上一直洋溢着喜悦的光彩。 无暇迟疑了片刻,便也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还有些别扭,但实实不想破坏这等合谐温馨的气氛。有时候,享受一份欣然的宁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小凤,送到亭廓中。”萧玉郎吩咐着,一边拉着无暇上台阶,一边低叹:“天气很好,在外边吃心情也会舒适,我好久,没有这样愉快的吃饭了。” 无暇听得心酸酸的,她又何尝不是。 小凤与亭儿将饭碗摆放整齐,便跟无暇使了使眼色退下去。 桌上摆得是清蒸鱼和几样青菜,无暇只是随意望了一眼,便觉得那鱼盘里散出来的味道腥腥的,有点反胃。 “没有特别去说,果然还是送的这些东西。”萧玉郎浅浅地说着,面上掠过一丝不屑,“不过没有关系,很快我们便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无暇,来,吃吧。”说着用筷子夹过一片鱼肉,送到她碗里。 那鱼腥味顷刻变得越浓厚,无暇不禁呕了一口,顿觉失礼忙转过脸去平复了几下胸口。 “怎么了?”萧玉郎微露诧异之色,又疑惑的抬起鱼盘放到鼻息前轻轻嗅了嗅,再放下,道:“虽然还是有稍许的鱼腥之气,不过也保持着清香,没有特别不好的味道。” 无暇深吸了几口气,歉意地笑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就觉得特别难闻,只得含糊地道:“没关系,我一直不太吃得习惯鱼肉。” “是么?那……”萧玉郎忙与她的碗与自己的交换了下,又重新给她夹其它的菜式,“若是早知道,我就提前安排一下了,是我的错,根本不了解你的喜好。” “公子……”无暇心情一黯。 “以后我会注意的。”萧玉郎柔和一笑,双眸清明,“吃吧,我想看你多吃一点,这些天,你的气色很不好。” “……谢谢公子。”无暇笑了笑,拿起筷子。 萧玉郎静静的望着她夹菜吃,心里像是落下一块石头,这才开始自己吃饭。 隐隐听到一点细微的脚步声,无暇侧转头,望见萧玉楠优雅的走进院子,心中一绷,定了筷子。 萧玉郎也随意地侧瞥一眼,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继续吃饭。 萧玉楠站在台阶下,微微仰头,看到无暇与萧玉郎同坐一桌吃饭,脸色唰的拉了下来,但却是强忍着不悦,提起裙子上了台阶。 无暇开始有点紧张不安,说不清为什么,感觉上萧玉楠是她最不想见的人,对于这个似敌似友的萧大小姐,她总觉得避之不及。眼睁睁看着她上得了台阶,已走到了他们身边,她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要站起来问好,还是继续吃饭,或者,该立即退走。 萧玉楠冷冷的目光扫过无暇,也似乎懒得理会她,直接看向了萧玉郎。 萧玉郎停下了碗筷,拿起桌上的湿巾慢慢擦试了下嘴唇,便懒懒得抬眸望了萧玉楠一眼,淡声问:“什么事?” 萧玉楠脸上微动,一双凤目努力掩藏着惶然,“二哥,打扰你吃饭了。” 萧玉郎嘴角若有若无的一笑,“有话便说,无话便走。” 萧玉楠抿了抿唇,有点紧张的挪了挪步子,吸了口气,轻声道:“大哥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无暇蓦地睁大眼,全身僵住,心虚的垂下眼帘不敢去瞄她。 第三十三章 萧玉郎却无动于衷的看她一眼,不咸不淡答非所问地道:“我已说过,萧玉展不再是我大哥。” 萧玉楠微颦了颦秀眉,顿了顿,道:“我明白是大哥对不起你,但你也……” 萧玉郎忽然抬眸瞪她一眼,吓得她仓皇的住了口,脸色唰的苍白,“二哥……楠儿、楠儿是为你好。” 无暇竖着耳朵听,心里全是冷嗤。 “楠儿记得,小的时候,二哥曾经为了救我,用一种奇怪的手法赶走了一只野狼……”萧玉楠战战兢兢地说着,无暇心里却猛的被敲一了锤,仿佛一锤定音般,她万般确定了这种事非萧玉郎莫属。 萧玉郎不动声色敛了敛目,再静静的投向萧玉楠,雅声问:“我有否认过吗?” “二哥……”萧玉楠睁大了眼,满脸的焦躁之色,“楠儿恳求二哥,万事还是三思为好,毕竟咱们是亲兄妹。且这事若是被娘知晓,恐怕会对二哥……” 无暇心里开始冷,她还知道他们是兄弟姐妹么?还知道是手足吗?可是居然对玉郎做了什么事? 萧玉郎平静地不屑地回道:“有劳你的提醒,我自己做的事,自会承担。” “二哥……这事,就到此可好?不然,也对二哥不利。” 萧玉郎脸色一沉,正色面对萧玉楠,“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萧玉楠诺诺的怔住了,望着萧玉郎的眼睛里露出委屈的神色。 无暇忽然觉得胸口没来由的涌出一股气,顶得她猛的呕了一口,紧接着胃里像翻了什么似了,一个接一个的往喉口涌,无奈她忙趴到亭柱前干吐了一阵儿,半天才回过劲来。 一回头,迎上萧玉郎担忧的眼神,“怎么了?受了凉么?” 无暇蒙蒙的摇摇头,“不知道。”说着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萧玉郎见状,也体贴的用手指轻拍她后背,“好些了吗?” “嗯,好了。就那刚才一阵儿。”无暇深吸了口气,回过神来,这才看到萧玉楠疑惑中略带锐利的眼神,无暇自觉得很失礼,便小声道:“对不起,小姐,我先退下了。” 萧玉郎却紧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陪你。” 无暇着急的摇头,“不用的,公子,我没事。”说着,望了望萧玉楠,果然萧玉楠眸中露出嫉恨的神色,冷了冷脸,她涩声甩了句,“我没事了,先走了。”说完,便匆匆的下了台阶。 无暇怔怔的看着她奔出了院门,心里有点担忧,抬头望向萧玉郎,道:“这样不好吧?小姐她,也是为你着想。” 萧玉郎苦涩的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她对我太好,并不是好事。” 无暇一愣,难道……萧玉郎明白萧玉楠对自己的不伦的感情? “我们走吧。”萧玉郎清清淡淡地笑道,一边牵了她的手,举步走出亭廊。 一路,无暇心思烦扰。 思前想后,确是如此,连她这样的都能看出萧玉楠在玉郎跟前显露的女儿娇态,而心思清明的玉郎,又会如何不知,说不定,萧玉楠自小便已有这份感情了,而玉郎,也一直知晓,但因为是亲兄妹,才对她一直不冷不热。 萧玉郎一直细心地将无暇送入后院,看着她躺到床上,为她铺上床褥,这才站立到床边,忧心忡忡地望着她,犹豫不决。 “公子……我真的没事,只是头有点晕,可能是受了风寒,休息一下就好,你先回去吧。” 萧玉郎脸上微露失望之色,索性一撩袍,坐到了床沿,“我回去也没有事,你又这样,我不放心。” “可是……”无暇有点为难,不太好吧,让他守在这里,怎么说人家也是萧二公子啊。 “难道你就不想我多陪陪你吗?” 无暇心一动,面上渐渐热起来,偷偷瞄瞄他,小心地道:“公子,今天小姐说的事……其实我也很担心。” 萧玉郎淡淡地微笑,“不会有事,你放心。” “公子……” 门外突然闪进一个人影,看到萧玉郎坐到床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二公子?” “亭儿,你来的正好,无暇身体不适,伤了风寒,你去抓点药来。”萧玉郎对亭儿吩咐。 “不用。”无暇突然觉得心里慌慌的,又忙装出尽量平和的样子,勉强笑着对萧玉郎道:“公子,不用麻烦,这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根本不算病,我真的休息下就好。” 萧玉郎一脸迷茫,又略略失落,“无暇,我不想看到你硬撑,你是想让我心疼么?” 无暇抽了口气。 亭儿缩了缩了脖子悄然退出房门。 “公子,我的身体我知道,真的没事。”无暇有点愧疚地伸出手,安慰地轻轻盖在他手上,他垂目眸光定格在无暇的手上,脸上由浅淡的错愕转为温和的欣喜,扑闪着如羽般的长睫毛,他轻轻抬起头,竟是羞涩一笑,薄唇轻启,沙沙的音色里透着难掩的愉悦:“你睡吧,我陪着你,有什么不适,一定要说啊。” “嗯。”无暇感动的点点头,充满千般柔情的望住他,“不过公子在,我不舍得睡。” 今生今世能有这等玲珑男子陪伴,她夫复何求? 萧玉郎笑了笑,将她的手反握住,再掀开被角,不舍的慢慢放进去,“气色这几天都不好,以后什么都不要做了。” 无暇不由的抿唇笑,“公子,我哪有那么娇气。” 萧玉郎眸中涌起闪闪的水雾,轻声道:“以后,我要让你娇气些。” 无暇不语了,静静的深深的望住他。 她将来,真的能做玉郎的娇妻么? “睡吧。”萧玉郎温柔的拍了拍她,像哄婴儿般轻柔百般,无暇的心境缓缓沉静,满腔都涌满了幸福甜蜜的味道,不再多想,她对他柔情一笑,闭上眼睛,鼻息渐渐平稳下来。 一连几天,无暇都觉得胸口闷闷的,全身乏力,也没有热没有咳嗽,说伤寒也不太像,偶尔头晕晕的,不过休息下便好了。 这样不重不轻的,算是个怎么回事呢?无暇觉得有点苦恼。 萧玉郎见她面色不见起色,也没有追问她私奔的事,只是更加担忧她,关心她,见不得她做一点事,期望等她身体养好一些,再做打算。 无暇这边,却是轻闲得不自在,再说呆在屋里也更闷,于是偷偷的,趁玉郎在书房看书,自己端了衣盆就往外走。 一头差点撞上小凤。 “无暇?你这是干什么?”小凤睁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无暇干笑几声,“还用问吗?洗衣服啊。” 小凤皱起眉,“二公子吩咐过,不准你这几天做事。” “小凤姐,我心里好烦闷,到河边洗洗衣服也当散散心,你帮我保密,啊。”无暇说着就要悄悄逃走,却被小凤一把拉住,“无暇,我总觉得,你这几天有点不对劲。” 无暇望着小凤眼中的怪异,心里莫名咚的一声,一丝惶恐忽地闪过,又摇了摇头,似自我安慰地道:“哪有,只是有点小不适,你当作没看到我,好不好?” 小凤却毫不通融,竟一把夺过水盆,面无表情地道:“我可不想受罚。”说完,瞥她一眼,转身快步走向院门。 “哎……”无暇无奈的唤了她一句,终也觉得没办法,转身,垂头丧气地回房。 第三十四章 坐到房中,莫名的心情焦躁不安。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蓦地想起小凤的话,不由的一惊。 不对劲?不对劲? 是哪里??…… 哪里? 心呯呯跳,隐隐觉得有种不祥之感,可一时情急之下又想不出什么。 冷静冷静……无暇慢慢拍拍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跳渐渐恢复正常,这才细细想了一下,这几天自己确实是有些怪,但虽然识得几方药草,可毕竟不是大夫。记得有一次出门给玉郎抓药,有一家药铺老板的夫人会医术,不如……而玉郎的药草,正好也所剩无几,虽然最近玉郎的身体似是调和的不错,但若说补一些药草也是合理的。再者,如果她确有点什么小病,也可以顺道抓上点药。 心里算定,无暇匆匆出门。 身体的事情可大可小,她还是不能忽视的,心里有了疑问,还是尽早得出答案,不能把自己的心吊的不上不下。 不过,鉴于刚才小凤的表现,她觉得要出门还是跟玉郎说明比较好,否则再闹出个西院丢了丫头,可就太玄忽了。 提起精神,无暇来到书房门外,上下整理一下自己,想好台词,她抬脚进屋。 原本已出门洗衣的小凤,此时端着木盆,出现在走廊的转角,遥望着无暇飘进屋的门口,平静的脸上掠过不易察觉的犹豫。 “公子。” 萧玉郎正站在在翻找着什么,听得无暇进来,悠悠然回身,灿然一笑,“无暇,你来了。” 望着他出尘的绝美笑容无暇不由得怔了片刻,即而面上一红,耸了耸肩膀缓慢走上前。 萧玉郎微挑眉心,“有话要说?” 无暇抿唇点点头,眸起眸,尽量让自己的眼神很健康明朗,“公子,我要出门去抓草药。” 萧玉郎微微一侧头,似有疑惑,“又要去了么?不过我感觉最近身体状态良好。算了,无暇,你身体不好,我也不急于一时,待日后再去抓吧。” 无暇直觉得脑门有点紧,为了不露出马脚,她尽量笑得和他一样灿烂,还颇有点撒娇意味地凑上前,仰着头柔声求道:“公子……你让我去吧,说不定我这身子便是闷得,你就让我顺便去逛逛街嘛,嗯?” 萧玉郎眉目一弯,清滟的眼睛里似要溢出水来,他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宠溺地搂住她的纤腰,润唇一扬,俏皮的声音里带着沙沙的尾音,“怎么?想去逛街啊?嗯……叫声玉郎来听听。” 无暇睁大眼睛,瞠目结舌:“公、公子你……威胁我?” 萧玉郎开怀一笑,双臂一拢,将娇小玲珑的无暇温和的搂在怀里,感触地吸了口气,末了,低声喃喃道:“叫我玉郎那么难开口吗?你知道我多么喜欢听,玉郎、玉郎,因为你曾经这样甜美的叫我,所以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名字。” “……”无暇鼻子一酸,喉口哽咽,心里有根弦在微微颤动。 萧玉郎双手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她的背,和她背上垂下来的长,继续道:“怎么样?可以吗?我可以再加一条,陪你一起去逛街。对不起,一直没有陪你逛过,你会怨我吗?” 无暇心里莫名的一紧,猛然扬起头望他,“……你要陪我去?” “很惊讶吧?”萧玉郎疼惜揉揉她的脸颊,“不用不相信,我真的陪你去。” 无暇脑袋里一片混浊,脸色忽白忽红,张着口支唔不定,“哦,那个啊,公子……嗯,玉郎,不用了……” 萧玉郎先是一喜,又渐渐收敛了笑容,“你不喜欢我陪你?” “不是不是……” “为什么?你最近似乎一点都不想我陪,好像有什么事要躲我。”萧玉郎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看得无暇心虚又心碎,情急之下,猛的想到一个理由,“啊,我的意思是,现在这种情况,我和你大摇大摆的一起出门,恐怕不大好。” 萧玉郎神色稍有松懈,“有什么不好,府上的人谁不知道我们的事?” “话虽这样说,但,现在大公子那样子,我们还是躲着点吧,莫叫夫人看到我们,不然没事也会找茬出气。” 萧玉郎缓缓敛了目,思索着点了点头,“无暇考虑的是,我倒是疏忽了。被她看到你我,恐怕又会恶言相加。”说着他歉意地望向无暇,痛惜地涩声道:“我才不要让她羞辱你。” 无暇抿紧唇点点头,“嗯,你也是,我也不想听到她凶你。” 萧玉郎抛向别处的眸光寒了寒,冷哼了声。 “玉郎,那就这样,我一会儿便出去,很快就回来的。”无暇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走,被萧玉郎拉住,“无暇,咱们从后门走。” 无暇回头,愣了下。前几天,他们也是一起从后门去了梨园,但那是到后山坡上去,路上顺畅也极少会有人,所以比较方便而隐蔽。但如果上大街,从后门绕路倒也不怕,只是行踪会否太诡异?在大街上人又多,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好不好坏不坏的,她总觉得他们的关系还是不要太张扬为好,日后说不定会怎么样呢。特别是,今天她上街是有事要寻,隐约中,她不想让玉郎知晓。 反正,就是不给任何人知晓为好。 “怎么样?你还在考虑什么啊?难得我扔掉手中要读的书陪你玩耍,你该欢呼雀跃才是。”萧玉郎一双乌亮的眸子闪了闪,恍惚中掺杂了一丝疑惑。 无暇猛的醒目了般,忙放开怀一笑,拉住他的手,做出欢喜的样子,“好,好!玉郎赏脸,我求之不得!” 萧玉郎润泽的唇一勾,眸中的疑惑散去。 一转身,无暇脸上的笑意减淡,眉心微颦,一缕愁绪拢入瞳孔。 这几天改新版也看不到大家的点击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看无奈叹息中 第三十五章 ? 今天集市上可热闹了,因为天气清爽,各家的小姐公子,都出来走动了。各小贩扩大了自己的贩摊,小玩小意越丰富了,放眼望去,****葫芦呀、棉花糖呀、小泥人呀、桃花扇呀……当然了,最惹女孩儿注意的,还是小铺子里琳琅满目手饰啊,胭脂啦。 无暇也是女娃儿,看到闪闪亮的头饰,一个猛子就扎了进去。 萧玉郎一回头,就不见了人影儿。 急得踮起脚尖,翘观望,才见到一群姑娘里头,无暇瘦小的身子正挤在中间。 宠溺地一笑,萧玉郎施施然甩了甩袍子,抬脚进门。 无暇正看得眼花缭乱,此时,早把什么玉郎啊抓药呀甚至自己今天的要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十万八千里去了。 精致的盒子里,不仅摆入了翡翠簪、雕花玉钗,还有以黄金屈曲成龙凤花枝形的步摇,其上缀以各色的珠玉,真是漂亮极了!无暇爱不释手的看完这支看那支,脸上洋溢着喜不自胜的光彩。 以前上街都是匆匆忙忙,哪有时间和心思去看别的,今天或许有玉郎在身旁,她的心里已经美的不知方向了。 “老板,我要这支。” 无暇闻言抬起头,茫然的看到眼前伸出一只纤长如玉的手,指中捏着一支缀着翠色琉璃珠的镶金步摇,其高贵的模样恐怕要价格不菲啊!无暇惊愕的瞪大眼,忙一把捂住那只手,对着面前的老板干笑两声,“等一下,我不喜欢这个,我再选一选。” 萧玉郎疑惑的转头望她,“你不喜欢么?我看你望了好久。” 无暇头摇的咕噜咕噜响,“这种是好看不实用,我又戴不到。” 萧玉郎了然的一绽眉,“以后会戴到。”说完拉开她的手,执意地向上举了举,“老板,我就要这个。” 老板立即眉开眼笑,手脚利索的接过来,拿起一只盒子边包装边道:“还是公子爷识,我这支金步摇,那可是全城稀有之宝。这位夫人,你夫君真是疼爱你哦!” 无暇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粉,别过脸去,方看到身旁几位女孩儿正用羡慕的眼光看她,或用惊艳的目光望向玉郎,她吸了口气,低下头,心花怒放。 视线下,就看到玉郎从衣侧内提出了钱袋,然后掏出了一锭、两锭、三锭……银闪闪白花花的银子!无暇的心就随着那一锭、两锭、三锭的银子忽上、再上、又上的提起,直到萧玉郎将锦盒放进她手里,牵着她转身走出店铺,头顶灼热的阳光才将她照醒。 “啊,这个……”无暇眨巴着眼睛,诚惶诚恐,“这么贵啊,太贵了,玉郎,真是对不起……” 萧玉郎清清淡淡地笑着,声音温温雅雅:“是我才要说对不起,早就该送你的,要你提醒才买,你不怪我就好。” 无暇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笑得花儿一样。 “要吃****葫芦吗?”萧玉郎忽然停在了一个****葫芦杆前,一双清目闪闪亮的望着眼前的****葫芦。 无暇突地一笑,直白地道:“是你自己想吃吧。” 萧玉郎侧头睨她一眼,抬手抽掉了两串,眼睛里尽是纯洁与童真,“托你的福,我才可以解解馋。”说完付了钱,递给她一串,一边咬上一颗一边抬步上前。 没有她在,只他一个大男人是不好意思拿着****葫芦边走边吃吧,呵,真是个孩子。 无暇笑眯眯地望着他可爱的样子,不由一股酸酸的异样感觉涌上心来。 “快走啊。”萧玉郎嫣然回,情切切地牵起她的手。 无暇抿唇笑。 一路,欢声笑语、郎情妾意。 不知不觉,已逛到一家热闹的酒馆。 “先吃饭吧,走路都饿了。”萧玉郎拉着无暇进门,无暇前后就这么瞧了瞧,这里一转弯应该就是那家医铺,心下一喜,真是好时机,灵机一动,她装作余犹未尽的巴望着前方,笑嘻嘻地道:“你先进去点菜,我再到那边瞧上一眼,很快就回来。” “那我跟你去。”萧玉郎转了身作势要走。 无暇忙热情地扯住他,“别,我不买什么,就是女孩家的东西看上一看,你快进门买东西吃,我也饿了。”说着还抿了抿嘴。 萧玉郎轻颦了颦眉,睨着她一笑,“真是,淘气。” 无暇推着他进门,“快去快去。” 萧玉郎无奈,吩咐了句:“不要玩得忘了时辰。” 无暇看他进得酒馆的门,混入了人群,于是,她定了定神,忙转身向目标地匆忙走去。 “哟,这位姑娘,你是许久没来了,怎么?用了咱的药,你家公子的身子骨好些了么?”年轻的老板一看到无暇,便热情地招呼。 无暇笑了笑,走到柜台前,舒了口气,道:“是啊,老板,我家公子确是好很多,真是谢谢你的提点。” “今天还是老样子?”老板笑着就开始抓药。 “嗯。”无暇看着老板熟练的从各柜盒里一样样抓药来称的样子,心里恍惚不定,努力镇静了下神,她勉强笑了笑,似是随意地问道:“老板,今天老板娘可在?” 老板看她一眼,“在里头呢?姑娘有事?” “哦……我,”无暇顿了顿,道:“最近身体有点不适,想请老板娘给瞧瞧。” “行,我这就叫她。”老板放下药包,转身走向里间,“娘子!娘子!出来一下。” 无暇没来由的心里一绷,手指都捏紧了。 稍时,门帘打开,走出来身姿婀娜的老板娘,她看到无暇,笑意盈盈,“是这位姑娘找我?”说着用心打量无暇一番,暗道:“似乎有些眼熟。” 老板道:“这位姑娘可是咱们店里的常客,这会儿,说是身体不适,你给瞧瞧。” “有劳老板娘了。”无暇浅浅一笑。 “哪里。姑娘请坐。”老板娘走出柜台,示意她在屋子侧边的桌前坐下,自己也坐到对面,然后抬起水汪汪的眸子,仔细的观察着无暇的神色。 无暇定了定神,顿觉得浑身不自在,只得回避着她的目光。 “姑娘是哪里不适?”老板娘柔声问道。 “哦,是……没有力气,有时候闻到一些气味会反胃,想要吐,但是又吐不出什么。偶尔也会头晕。” 老板娘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后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轻捏她的脉象。 无暇屏住了呼吸。 空气停滞了片刻。 旦见老板娘菀尔一笑,娇滴滴地道:“姑娘,你这是喜脉。” 无暇头一蒙,“什么?” 老板娘再吃吃笑道:“恭喜姑娘,你害喜了。” 晴天霹雳!! 无暇只觉得目眩耳鸣,几乎要窒息。眼前忽明忽暗,电光雷闪!耳边依稀听得老板娘还在好心的吩咐少吃什么多吃什么云云,半天,她没有回过劲来。 害喜?有孕了?!!! 是……萧玉展的?!!!! ----天啊! “姑娘,你没事吧?太吃惊了是吧?”老板娘这才注意到无暇惨白的小脸,小声劝她,“刚开始都是这样,会不知所措,静下心来,你慢慢就调整好了。不要担心。” 无暇吞了下咽喉,只觉得口中全中苦苦干干的东西,一股怪怪的热流直逼鼻息及眼眶,她使了大力才将它强压下去,却卡在喉口,张了张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老板娘起身将她拉起,微笑着道:“回去好好歇着,或者,随便我可以帮你包一点安胎的药,你这害喜的症状会轻一些。” 无暇僵硬着脸摇了摇头,“不,不用了。谢谢。” “姑娘,你的药好了,你拿好。”老板这时提着药包递到无暇面前,然后笑咪咪地道:“回去给你家公子用完准保好,那可是双喜临门了。” 无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仓皇的接过药包,付了款,便匆匆告别,转身踉跄着奔出了门。 外边阳光好大,照得她眼冒金星。 头嗡嗡作响,她勉强扶住了墙撑住身子,连连深呼吸几次,才不至于晕倒。 然,刚刚恢复了一些神思,便只觉得心口撕裂一样疼痛,如万箭穿心,瞬间,泪花弥漫了双眼,一颗颗滚落而下。 灾难啊! 原本以为,过了自己那关,便可以违着良心重新享受玉郎的爱怜,可万万没有想到,老天爷对她没有半点宽容,步步紧逼,这次,是对她下了死命令,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还以为,她和玉郎会有风花雪月百年合好之情,谁知到头来终究只是浮华春梦风华退去一场空。 老天,你太不公! 太不公啊!! 强忍住阵阵翻滚的心痛,无暇瑟缩着抬起头立起身,捏着药包的手抖簌不定,放眼望去,前路茫茫。恍了恍神思,泪眼婆娑处,依稀看到人群里缓步走来那熟悉却遥远的颀长身影。 猛的强打起了精神,挥手抹去脸上泪痕。 第三十六章 阳光下,萧玉郎望见她的目光一亮,脸上温和一笑,加快步子走上前,“无暇!怎么在这里?” 无暇下意识向身后睨了一眼,忙上前迎了过去,生怕他看到药铺,拉住他就转身走,“好啦,我们去吃饭。” 萧玉郎看到她手里的药包,再一回头便看到了药铺的门牌,不由疑惑道:“是抓药来了?” “不是,我是在旁边看东西,凑巧看到这里也有药铺,顺便过来的。”无暇尽量让气息平稳,下意识的回避开他的目光,故意东瞧西望,表现的对路旁饰物很有兴趣。 “你呀。”萧玉郎也没再追究,只轻轻笑着摇摇头,然后又突然想起,拉住她,道:“对了,你有给自己抓药吗?” 无暇心一提,定了定,眯起眼睛笑,期望这样的笑脸会掩藏掉眸中的红红,于是朗声答:“抓了,我这很简单,只需一点解风寒的药根”。 萧玉郎这才放了心,牵住她,“那就好,快回去吧,饭都凉了。”说着略带嗔怪地睨她一眼。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开,谁也没有看见,街道边一个小摊前,有个外表平凡的人心不在焉的翻看着小摊上的物品,时而从眼角偷瞄着他们的背影,这方看他们二人走入人群并转了角,匆忙放下手中之物,抬头看了看前方无暇去过的药铺,脸上的眸光一凝,身子利索的窜进了店门。 一路,无暇几乎魂不附体,只觉得被握在他手中的指一点点开始瑟瑟凉,僵持着不敢乱动,心弦也一点点紧绷。突然间,现自己跟他走在一起,竟是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萧玉郎缓缓的停下了步子,侧过身来,目光淡静迷茫地停驻在她脸上,“怎么了?” 无暇恍然回神,定定的收回徘徊在他身上的苍茫视线,手足无措的低下头,喃道:“哦,没怎么,就是觉得你好漂亮。” “贫嘴。”萧玉郎轻轻一笑,握紧她的手重新抬起步子,跨进了酒馆的门。 可想而知,无暇是怎么熬过的这顿饭。 虽然内心备受煎熬,苦不堪言,连正眼瞧他的勇气都没有了,可是,还得强颜欢笑,装模作样,生怕露出一丝马脚。 她不能,让他知道。 就算要她死,她也不能让他知道。 一夜,无眠。 无暇躲在床上,裹着被子一直的抖,瞪着一双红眼睛,几乎看到了天塌地陷。 还以为被萧玉展强占的那天是这一生最痛苦的事,没想到,居然还有更大的灾难从那天已开始潜伏,如今,时机成熟毫不留情毫无保留的爆。 为什么,在她刚刚能够抛开心里的枷锁,能够颤颤巍巍的想要拥抱玉郎的时候,当她终于鼓起勇气想要与他一起远走的时候,蓦然回头,才现他们根本抓不住彼此不同方向的手。 泪水已干了,她从一个死寂里走出来,却又坠入了另一个更深的死寂。难道这就是她的命么?她是这样努力的活着,难道因为活的太努力也会遭到上天的妒嫉么? 只是,玉郎、玉郎…… 他要怎么办? 她那样深刻爱着的玉郎,她多么不想伤害他,可是,如今这样的她,真的再也没有一点资格没有丝毫的脸面面对他啊!他太善良太纯洁,这样破烂不堪的她,怎么能够污蔑了他,怎么能够让他蒙受世间最大的耻辱,怎么舍得让他再一次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啊。 所以,他一定不能知道。 绝对不可以……不可以! 窗外,天,一点点的透出了清亮的灰白。 而他们的将来,从前一刻起,永久的停留在了黎明前的黑暗。 她明白,真的,明白了。 白天还是要做事,虽然不知道未来在何处,但拖着一具能喘气的身体,她还是要烧水,打扫,做份内之事。 神思一天都在周边游离,就是不曾回到身体里去。 “无暇。”身侧传来轻柔的呼唤。 无暇怔怔的侧头,昂着下巴,眼神对着上头的面容调整了一大会儿的焦距,这才看清这个在眼前时而清楚时而模糊的人是萧玉郎。 心底一个激灵,无暇猛的一挺胸,眼睛睁大,提高声音:“公子!” 萧玉郎眨了眨眼睛,有点不解有点不悦地道:“怎么又叫公子了?昨天陪你逛了半天请你吃了饭还不领情啊,难不成你想过河拆桥?那我可不依哦!” 难得她的二公子一口气讲那么长的话,无暇深吸了口气,半天才把他口里的话给弄清楚,嘿嘿一笑,傻的稀里糊涂,“……玉郎嘛。” 萧玉郎这才转怒为笑,抬手扶住她的肩膀,轻松地问:“刚才什么呆呢?” 无暇直觉得被他碰到的地方瞬间长出了苔藓,刺痒刺痛的感觉立即袭击了她全身,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扬起手臂打了个哈欠,垂下来时顺势挡开他的手,佯装懒懒地道:“因为跟你去玩,所以兴奋的晚上睡不着,现在只好犯困。” 萧玉郎一张俊颜笑得越灿烂,眸底还隐隐流转着羞涩的光泽,“犯困便去睡吧,到我房间里,我守着你睡。” 无暇怔怔的望着他,心潮起伏,“不用,我今晚早点睡便是。”言间,一股股酸楚的东西渐渐弥漫全身,心底沉沉的疼着,现在的他,笑得多么纯白美丽,他是多么愉快多么开心,他的心里一定甜得要溢出蜜来,她怎么忍心破坏他的美梦,可是这件事,她又能隐瞒多久? “别硬撑了,精神不佳就该休息,跟我来。”萧玉郎自然的又去牵她的手,然,刚触及她的指尖,她便本能的撤开了。 萧玉郎原本喜盈盈的脸,顿时僵住了,木木地抬眸,迟疑地开口:“无暇……我……哪里做错了吗?” 无暇猛的清醒,强打起精神,干巴巴一笑,回避似地抡起扫把又开始扫地,“没有啊!是我嘛,你知道我做事有原则的,不能半途而废,你放心,一会儿扫完这里我就回房歇着。” 萧玉郎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心里提起的弦并未放松,看着无暇不太自然的笑脸,一种不祥的惶恐之感掠过心头。事实上,从昨天吃饭的时候,他便觉她时而的心不在焉,然后再也无心去逛街似的,急着要回来,一路上,也并不多言,问一句答一句,神思似乎一直不在状态。开始他还想当然的以为,她是因为他们要面临私奔的事而愁,但此时看来,似乎并没那么简单和乐观。 这边,无暇握着扫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余光中瞄到萧玉郎一直颦着眉盯着她,额头上不由得慢慢渗出汗来。 怎么办?怎么办?若被他知道了什么,她还不如现在一头扎入地缝里死掉算了! 老天若对她还有点慈心,就让给她保留最后的一丝尊严吧。 “怎么没有戴昨天买的步摇?”萧玉郎突然地问。 无暇本能的摸了摸头,转了转眼珠,挤出笑容,“那么昂贵的饰物,我不舍得戴。” “不戴买来做什么?”萧玉郎说罢不容分说的扯住她的胳膊,“走,我要给你戴上。” “玉郎、玉郎……”无暇被迫跟着他往回走,不觉有点好笑,最近玉郎越来越孩子气了,与之前完全不同,果然是坠入情网的小男人。“不要这样啦,我是想留到特别的日子再戴……” 萧玉郎回头,笑得神秘而调皮,“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特别的日子。” 无暇心底一动。 “二公子!”忽听得亭儿的叫声,两人停止了拉扯,齐齐转头看去,却见亭儿身后跟着神色不明的朱管家,萧玉郎这才松开了无暇,双手负袖,正色道:“什么事?” 朱管家陪上笑脸,上前一步,恭敬地道:“二公子,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萧玉郎微颦眉,略思索了下,转身望望无暇,低声道:“你在家歇着,我去去就来。” “嗯。”无暇乖巧的点点头。 萧玉郎看了看朱管家,淡淡地道:“走吧。”说完,稳步向外走去。 无暇看着萧玉郎走出了院门,心中顿觉得压着的一块顽石稍稍轻松了下,但顷刻,更大的沉闷压抑又涌上心头,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就算自己再辛苦,她都要瞒着他,只是,真相大白的那天,又该如何? 一想到此,她的头如破裂一般刺痛。 一片渺茫啊一片迷茫…… 神不守舍的转身,拖着扫把一步一步挪向房间的门,那颓废沮丧的形象,真像是被人扫地出门。 “无暇。”身后轻轻柔柔的飘来一声呼唤,无暇迟钝的回头,却见一娇小玲珑的俏丫头正缓缓走过来,眨了眨眼,这才认出是兰儿。“兰儿!你怎么来了?” 第三十七章 兰儿面色有稍稍的不自然,但笑容里含着怜悯与纯真,她轻盈盈走到无暇面前,眸光闪烁不定,略为局促地道:“我来瞧瞧你,你最近可好?”说着,有意无意的四下里张望几番。 无暇不觉心里更加茫然,本来她现在已经脑细胞退化,哪有心思想得出兰儿的异样。淡淡摇摇头,她苦笑了下,道:“我还是那样。你呢?”其实现在对兰儿,她真是很复杂,但不管如何,上次兰儿应该确是帮助了她的,只是她的命不好而已。 兰儿伸出手,亲昵地拉起她的手,“你若现在不忙,我们,出去走走吧。” “兰儿有事?”无暇眨了眨眼。 兰儿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说话,走吧,咱们去透透气。”说着,便拉着无暇向外走。 亭儿正巧从前院走过来,看到她们忙笑道:“哟,是兰儿啊,真是稀客?你怎么来了?” 兰儿立即笑得爽朗,“呵呵,亭儿啊,改天我空了再跟你好好聊,今天已经先被我见着无暇,我们俩偷跑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你可要替我们瞒着主子,莫让无暇回头挨骂哦!” 亭儿一拍胸脯,“去吧!我保证不说。” 兰儿掩口笑,“瞧你!” 亭儿也欢喜地笑,推了推无暇,“去散散心吧,唉,你果然人缘好,有姐妹还惦记你。” 无暇干笑两声。 兰儿已拉着她向外快步走去,一边回头跟亭儿眨眼,“我们走喽!” 亭儿使劲地点头,笑咪咪地看着她们消失在院门,才愉快地吸了口气,转身去别的事。 出得门,兰儿抓紧了无暇的手,鬼鬼祟祟的四周望了望,沿着一条小道,飞快的拉着无暇一路小跑。 无暇惊恐万状,待钻入一片木灌,这才反应过来抽出空隙问:“兰儿!你干吗?” 兰儿回头望她一眼,放松的靠上一棵树木,长吸了几口气缓解了紧张的情绪,这才抬起一双水水的眼睛,复杂的望住她,叹了口气道:“小姐让我带你去见她。” 无暇心口一提,警觉地问:“为什么?!我不去。”不等她要撤身子,兰儿一把抓住她,压低嗓音道:“无暇,先别急。” 无暇紧紧地盯着她,心底翻涌起伏,“兰儿,你知道的,小姐找我,定不会是有好事。” “无暇,你听我说,这次,小姐只是要跟你讲几句话,并不是要困住你。” “你怎么知道?” “这是小姐亲口说的。” “我不信。她这样说,就是想骗我上当。” “无暇,你放心,小姐这个人我了解,她既然应承只是跟你讲几句话,便不会食言。” 无暇皱起了眉,一时开始犹豫。若她不去,恐怕兰儿不好交差。 “无暇……”兰儿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们院中的小凤,你要多提防。” 无暇猛的抬头看她。 “我曾经见到过她偷偷进了小姐的书房。”兰儿眼中露出慌恐,说完紧张的挑起眉四周看了看,才又低头道:“你知道的,我进萧府早,小凤之前刚进萧府时,可是跟着小姐的,后来才去了西院。” 无暇蓦地明白,事实上,小凤应该算是小姐的人。 难怪,隐隐的,她觉得小凤对自己有怪怪的眼神,下人对主子忠城,这她能理解,但就目前来讲,玉郎才是小凤的主人啊。想起她刚来时,小凤对她还是很热情的,那是因为是小姐带她来的。然而现在,全都物是人非了。 “好了,咱们走吧,小姐还在等着呢。”兰儿说着急切地拉住她,抬脚就往路上走。 “去,去哪里?”无暇心提了起来,身不由己随着兰儿踏上陌生的小路。 “后荷亭。小姐就在那里跟你说话。”兰儿头也不回,直拉着她往前走。 知道事已至此,无暇也不再多问,默默的跟在兰儿后边。 转了几个弯,无暇已分不清,直到她以为,兰儿带着她左拐右转的就是故意将她绕到头晕时,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孤零却不失华贵的小亭。 “到了。”兰儿回头对她一笑,投给了她一个祝福的眼神,“你自己去吧,要小心。” 无暇深深看了看兰儿,握了握她的手,“兰儿,谢谢你。” 兰儿浅浅笑,“别说这些了,我在这儿等你,你去吧。” 无暇吸了口气,转身,一步步沿着小路上前去。 雅致的红色亭廊,被半边的湖水包围,后方有着郁郁葱葱的灌木,它夹在中间,犹如依山傍水般悠然风情。 亭中,一秀丽少女正侧身站立,静静的望着水波荡漾的湖面,黄色的纱质裙摆随风翩跹。 无暇无声的走到亭中,站定在她身后,轻轻唤了句:“小姐。” 萧玉楠缓缓转身,抬眸,一双幽深忧郁的眸子里灼灼放着亮光。 无暇施了一礼,“不知小姐叫奴婢来,是有何事吩咐。” 萧玉楠静静的望着她,这一刻,那淡静的气质,与萧玉郎有几分神似。 无暇不由得垂下了眼帘,说不清为什么,她在小姐的面前,仿佛永远也抬不起头。她受恩于小姐,失信于小姐,又抢了小姐的心爱之人。小姐似乎这辈子便是她庄无暇的克星。 “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萧玉楠平淡地开口,轻慢的声音几乎会随时被微风带走。 无暇不自觉的皱皱眉,这个小姐,怎么那么爱跟她绕圈子?动不动还给她出选择题,真让人无语。 “第一,你做大哥的侍妾。第二,离开萧府。”萧玉楠紧盯着无暇,简洁却无情地说。 无暇浑身一顿,胸口开始不安的起伏,强忍住情绪,她淡淡地道:“小姐,如今奴婢是西院的人,何去何从当听二公子派遣。” 萧玉楠冷冷一笑,没有如无暇想像的勃然大怒,反而轻轻转了身,遥望着碧波涟涟的湖面,轻吐如兰:“不要再装了,你的事,我都已知晓。” 无暇后背笃地绷紧,硬着头皮,她哑声道:“奴婢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 萧玉楠微颦了颦眉,眸光中一闪而过的怜惜后,回头已尽是冷嗤,“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想得通我给你的选择是明智之举。” 无暇低垂下头,心乱如麻。 “这件事目前只有我知道,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它将在萧府成为永远的秘密。如果你还想厚颜无耻的呆在二哥身边,我无论如何不能容你。你可想像到,当你的丑事公布于众会是个什么后果?!” 无暇咬紧牙根,心里已清明恐怕那件事已败露,强忍着要汹涌而出的泪珠,涩声问:“小姐想要奴婢如何?” 萧玉楠微扬头,居高临下地睨住无暇,冷若冰霜地道:“离开萧府。” 无暇猛的抬头,定定的望着她,迟钝地问:“小姐……是如何知晓的?”依她所知,小凤也不知此事。 萧玉楠不屑地一笑,“只要留意,便会知晓。昨日,你确认此事的同时,我也已知晓了。只是二哥被你迷了心窍,一直蒙在鼓里。” 无暇抽了口气,心虚地恍了恍眼神。 萧玉楠细细地看着她,眸中复杂的情绪一变再变,“我猜想,你对二哥也是一片真心,应该不会做出让二哥蒙羞的蠢事吧。不过,依你的狡猾,也没有可能,但我不会容你鱼目混珠,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便会告知爹娘真相。” 无暇全身一抖,站在风中几乎摇摇欲坠。其实她也知道,她不可能蒙混过关,更不想欺骗玉郎,她只是现在还站在交叉口,正不知如何决择而已。 “你可以想到,如果爹娘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定会全部站在大哥那一边,将你许配给大哥,而大哥原本便对你有意,更会欣然娶你为妾。所以,到时候,你是逃不掉的,而二哥……他会因你的欺瞒痛恨不已,也无法承受你要嫁给大哥这个事实。二哥心思细腻敏感,清高孤傲,他会因为你而受到致命的打击,生不如死!难道这些,是你想看到的吗?!” 无暇早已泪珠滚滚,小姐说的这些,她不是没有能想到,而是根本不敢去想。如今,小姐如此明明白白**裸的说出来,她已无处可躲,只得硬生生的接受。 萧玉楠的脸色稍有缓和,轻吐了口气,她似有些疲惫地道:“要怎么做我想你该心知肚明,我无需再多提醒,所以,今次叫你来,我便言至于此。” 无暇闭了闭眼,耳边只听得一片嗡鸣声,似风婆婆在为她而低泣。 “当然,你若甘愿嫁给大哥,那就定当别论。”萧玉楠淡淡一笑,缓缓将头转向一别,目光投到不知名处,“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身影。” 无暇心一沉,就像被宣判了死刑,绝望的凄怆毫无缝隙的席卷了她全身,顷刻之间,手脚冰凉。 这一次,是真的,再也没有退路了。 不知是怎么转的身,她一步步艰难的走出亭子,双脚如同在空中飘浮,身子像似有体无魂。只觉得,眼前的阳光被摇曳的树灌拉扯分割成点点碎碎的明亮,一明一暗,一眨一跳,像无数只讥笑她的眼睛。 她努力的吸着气,胸口窒息的感觉却越来越紧迫,最后,所有的亮光同时笃然黑暗,她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无暇、无暇……” 耳边一直听得急切的呼唤,无暇的神思一点一点回笼,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哎呀,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眼前亭儿舒缓的小脸渐渐清晰,“哎哟,醒了就好了,不然哪,二公子回来肯定饶不了我!谢天谢地……” 无暇精神一抖,猛的瞪大眼,急问:“公子回来了吗?” 亭儿摇摇头,“没有,估计也快回来了。” 无暇松了口气,又缓缓闭上眼睛。好辛苦,一醒来,那铺天盖地没有一丝生机的恐惧与沉痛又重新占据了她的心。 “天哪,兰儿送你回来的时候,你的脸白的像死人一样!结果她说你在树丛中,被一条蛇给吓晕了!” 无暇酸痛不已又哭笑不得的颦紧眉,顿了顿,强忍着想要哭的冲动,苦笑了下,无力地道:“是啊,那是一条,很毒很烈的蛇啊,会没命的。” “是吗?”亭儿睁大眼睛,惊魂未定,“那你以后可要注意了,不要再去偏僻的地方了。奇怪,怎么我没听说过这地方有毒蛇呢?以前听珍姨说只见过一些小小的蛇,也都是没毒的……哎,还好你没被咬,呵呵,无暇,你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无暇抽了抽嘴角,垂下眼帘,用胳膊撑起身坐了起来,四下里看了看,头还有点晕晕的。 “你别起来了,先歇着。”亭儿担心的看着她。 “不了,我怕一会儿公子回来。”无暇突然紧张的看向她,“哦对了,你千万不要告诉公子我吓晕的事。” 亭儿眨了眨眼,“你怕公子担心啊?” 无暇失落的点了点头,“替我保密。” “好。”亭儿理解地点点头,又叮嘱道:“以后,你要小心了。若是有下次,我定要告诉二公子,叫他好好教训你一回才是。” 无暇酸楚地一笑,“知道了,我不敢了。”说完,有气无力的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简单的理了理头。 “你没事就好了,那我现在出去做事喽。” “嗯。”无暇回头对亭儿嫣然一笑,“去吧,谢谢你了亭了,让你担心了。” 亭儿摇了摇头,转身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来回头,望着她说:“无暇,你的脸色还是很苍白,若不想被二公子知道,你还是打扮打扮,嗯?”说完,做了个往脸上施粉的手势,再纯真一笑,转身轻快地走了。 无暇却微微有点心惊,回头望向镜中的自己,果然是一副见鬼似的小脸,这副模样,还想骗得过玉郎吗?事不宜迟,她慌忙拿起抽屉里的粉妆盒,慢慢的为自己上妆。 今天,怕是最后一天了吧。 她与玉郎,就在今天结束了吧。 萧小姐已下了最后通牒,她不能再熬过明天的太阳。 那么今夜…… 泪水不知不觉滑下,弄花了刚刚抹上脸颊的粉,心口一揪,如被用一只无形的手在反复狠狠揉捏肆虐,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她扑在桌上,紧咬住下唇,痛彻心扉。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无暇心一抖,忙抬起头打起精神,三下两下抹掉泪痕,佯装自然的继续抹粉。 “你怎么还在这儿?二公子已回来了。”小凤踏进门,有意无意的瞄着她,“怎么?在打扮啊。” 无暇轻轻地笑了笑,继续抹粉画眉,“因为要去见公子啊。”其实对于小凤,她也无需怨恨,她明白纸是包不住火的,即使没有小凤,她一样有今天。 小凤望望她笑了笑,拿了要找的东西,走出门。 无暇上扬的嘴角收敛下来,目中的笑意散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悲凉。 放好粉盒,她缓缓移动目光,伸出手,将放在桌角的锦盒拿在手中,慢慢的打开,里面那闪闪亮的步摇便映入眼中。 真是一支上好的金步摇啊,今天,让她戴一次吧。 因为,今天确实是个特别的日子。 突然间,好想见到玉郎,好想好想。 三步并做两步走,一路行走如风。 安静的房间里,缭缭绕绕飘散着清淡的香气。 萧玉郎已换好了衣,正亭亭玉立站在窗前,眺望着遥远的某处。 那侧影,真是完美的令人嫉恨。 无暇放慢脚步,徐徐走过去,头上的金步摇玉珠随着脚步轻灵摇曳。 听得足音,萧玉郎转过头来,一双清眸熠熠生辉,“无暇,你真美。”互相夸赞,几乎成了他们之间的情话。 无暇站定在他面前,微微一笑,“原来就是要妆扮一下,才能听得你的赞美。” 萧玉郎微侧头,笑得轻盈且诡异,“你施粉了?真没看出来。” 无暇娇嗔他:“玉郎越来越坏了!”扬起手臂抡过去,被萧玉郎顺手一牵,整个人带入怀中,顺势双臂一搂,亲昵地俯在她耳边,甜蜜地低语:“怎么样都漂亮,不管我的无暇变成什么样,都是独一无二的漂亮。” 无暇鼻尖一酸,差点又掉出泪来。努力暗吸了几口气,才强压下内心的波澜。 恩爱,难道就只有一瞬间了吗?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去了那么久吗?”萧玉郎语气中似有神秘。 无暇茫然的摇摇头。 “我跟爹请求了,他说会考虑。” 无暇猛的一惊,头从他怀里抬起来,愣愣的看着他,迟疑着问:“你……是说,要娶我?” 萧玉郎郑重的点点头,眸光又一闪,微露歉意,“不过,爹还是只允我纳妾,说我现在不易娶正妻。但是你不要担心,我说了我只能娶你做正妻。我这辈子,也不打算像爹一样做大官,只期望和你安安心心的一起生活。” 无暇撇了撇嘴角,再也控制不住,扑到他胸前低声抽泣。 萧玉郎轻声失笑,一边轻拍她后背,一边继续道:“很感动吗?呵呵,傻丫头。你知道我的性格便是如此,我不想面对官场上的纷扰,有你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虽然有些辜负爹的期望,但是他会理解的,这次看我这么坚持,他已经在考虑让步了。” 无暇已经听不清他说的话,只是,不忍心破坏他的兴致,她哽咽着点点头。 萧玉郎略有惊愕扶起她的脸颊,“你同意了?!” “嗯。”无暇再次点了点。 眉目一弯,萧玉郎欣喜非常的松了口气,感叹道:“我还以为你会反对的。跟你说过要带你离开萧府,但是我这几天想了又想,这件事爹还不知晓,我们偷偷的走掉实为不孝,如果他能应允我们,我们两个人可以搬出去住,那样岂不是两全其美!呵,我该早些跟你商量的,你没有怪我擅作主张吧?”说完,有点紧张的望着她。 看着他如此兴奋的憧憬着他们的未来,无暇心里思潮起伏,表面上看起来垂手可得的幸福,为什么会是遥远到望尘莫及。 今天,就让他们尽情的拥有吧。 “怎么会?你是男人,你说怎样,便怎样。”无暇轻轻一笑,再次靠上他的肩,耳边细细地聆听着他温暖而有力的心跳。 萧玉郎好看的唇角弯起了幸福的弧度,长吸了口气抱紧她,下巴轻噌着她的额角,柔声道:“只要你感觉到不好,我们便走,远远的离开这里。好吗?只是……有一点担心你的身体,我一定会努力,将奔波的辛苦降到最低点。无暇,这一切,我突然觉得幸福的不可思议……” 无暇心一触,慢慢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们静静相拥。 一个幸福,一个酸楚。一个心动,一个心痛。 直到听到窗外有小鸟儿扑啦啦飞过,萧玉郎才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饿了么?” 无暇摇摇头,赖在他怀里不愿起来。 萧玉郎轻笑,“我今天特地让小凤去吩咐厨子,多做点清淡的菜式。一会儿吃完饭好好陪你。” 无暇这才缓缓抬起头,对他柔柔一笑,点了点头。这两日她的呕吐反应已极少,应该不会在这会儿有所露馅。 萧玉郎拢了拢了她的头,“那走吧。”说完松开她,牵起她的手走向门外。 第三十九章 一起用过了温馨的晚膳,萧玉郎带无暇到了书房,兴致勃勃要为她作画。 无暇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萧玉郎似有觉,疑惑地问:“无暇,有什么事吗?” “哦,没……只是看天色已晚,你的泡脚药水还未烧,心里有点着急。”无暇如实说,另外,她还想趁此机会将熬药之事交待于亭儿。 萧玉郎却无所谓地笑笑,“无暇太用心了,不防事,明日再泡不迟。难得今天我这么高兴,若是平日,哪会给你看着我作画。”说完开怀一笑。 无暇却没有笑,一本正经地道:“玉郎这样可不行,今天拖明日拖的,身体健康才最重要。这样,你先调试准备着,我去去就来。” 萧玉郎还想说什么,无暇已快溜出了门外。 天色,已有些灰蓝。 无暇长吸了口气,头搭拉下来,心神恍惚的慢慢走向后院。 一进厨房,却见亭儿已在汗流满面的烧火。 “亭儿?”无暇惊讶的叫了声,走上前,“你已经在烧了?” 亭儿抹了抹汗,“是啊,我看你还没来,怕耽误了时辰。” “真是谢谢了。”无暇欣慰的叹了口气。以后,有亭儿在,她也放心些。 亭儿咧嘴一笑。 “对了亭儿,一会儿烧好后,你把这些药草每样放进去少许,过一会儿我再来取就是。” “嗯。放心吧,我都知道。” 无暇顿了顿,清咳了声,故作无意地道:“那倒是,以后这些活儿,恐怕要依靠我们亭儿姐姐了。” “是呀是呀,无暇要做少奶奶啦。”亭儿嘻嘻笑。 无暇尴尬的笑了笑,再道:“那你可得把这个事当成自己的重任,记好了,这几样是泡茶的,这几样是泡脚的,若是以后弄混了,我可不饶你。还有,每一样的名字和样子要记好,下次买的时候可千万别弄错了。” 亭儿几乎要笑翻,“无暆些,身体也有点难抑的颤动,唇俯到她耳边,似有似无的摩挲着她的肌肤,哑声说:“今天留在这里。” 无暇猛的睁大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有点不安心。”萧玉郎略带沙沙的尾音,听在无暇心里就像被风吹起的砂带着哭泣的荒凉。 心沉入海底,她破天荒的沉静如冰,抬头静静地端详他的容颜,轻声道:“我不是在这里么?你别多想了。” 萧玉郎温柔一笑,“是啊,也许是太幸福了,才会诚惶诚恐。”说完,略有羞涩的抿了抿唇,闪烁着晶亮的目光,小声问:“你会笑我吧?” 无暇倒真是笑了,却是心酸的笑,心疼的笑。手扶上他的颊,着他细滑的肌肤,柔声道:“怎么会?我幸福都来不及。”是啊,已经……来不及了。 萧玉郎深情的望着她,满眼里的爱怜如水晶般干净透明,温柔的握住她放在他脸上的手,轻轻放下,如羽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如玉的面容缓缓俯下…… 无暇浑身一绷,她还可以,再一次吻他吗? 眼前他精巧的唇一点点靠近,她的呼吸越来越慌乱,怎么办……可以吗?最后一次行吗?但是…… 心一沉,她笃然间微转头,他柔软的唇不期然落在她唇角。 好心痛……心虚地抬起眸,对上他微讶然疑惑的眼神。 “啪啪啪。”亭儿风风火火的端着木盆跨进门槛,鬼头鬼脑地笑道:“水好了!等你半天不见来,我只好送来了!不用谢我了!”说完,吃吃笑着拍拍手转身跑走。 僵持的两人半天才缓过劲来。 “原来是因为……”萧玉郎松了口气,眸中的疑惑立即散去,换成了释然和放松,脸上亦露出喜悦的红晕,拉住她的手,走出桌案,“早一点泡脚吧,可以早些休息。” 无暇暗暗吞了下咽喉,额角的细汗都已渗出,唉,幸好亭儿来的及时,幸好他以为她是因为听到了响声才会躲避……悄悄抹了抹,随他走到侧堂的椅子前,望了一眼木盆,对他道:“玉郎,今天,我侍候你泡脚吧。” 萧玉郎正刚坐到椅子上,听她这么一说,有点诧异地颦了颦眉,“不用,我自己来。” 无暇心中微急,“让我来吧,我想亲自给你洗一洗。” 萧玉郎脸上开始不自然,“我自己可以的。” 无暇顿了顿,神色黯然,“玉郎……是不喜人碰触么?” 萧玉郎面色微怔,即而又疼惜拉住她的手,笑道:“怎么会?我是不舍得啊。” 无暇抽出手,微微一笑,便转身去,端起放在门口的木盆,走回来放在他脚下,扬起头对他满足地灿烂一笑,便开始动手利索的脱他的鞋子。 萧玉郎先前还是有点慌张,但看到无暇那样自然的动作和满足的神态,一颗心儿缓缓放下,胸口处甜蜜的感觉一点点扩大,渐渐充盈了他整个身体。 无暇先挽了袖,用手试了试水温,才小心的拿捏起他的双脚慢慢放入水盆中,然后轻撩起水,一点点泼在他脚踝及脚面处。她还是头一次见他的脚,莹白而精致,骨骼清瘦,肌肤上微凸现条条青色的血管。就是这样一个,连足都长得无可挑剔的男人,她又如何有那个福份去拥有。 勾了勾唇角,无暇暗暗苦笑。 萧玉郎静静的柔柔的俯望着无暇,不再动,任她柔嫩的小手轻抚着他的脚面。 “玉郎……以后,要坚持泡,知道吗?不要感觉好一些就停掉,身子要紧,你的身体需要长期调理,莫要大意了去。”她轻声叮嘱着,清雅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离伤。 萧玉郎微有动容,莫名的心跳了下,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为了得到肯定,他认真地道:“以后,无暇要时时为我记得,我的身体状况,早就交给了你。” 无暇的手指滞了滞,低垂着头努力挤出笑,再扬起头,笑得纯真而无邪,“真是的,玉郎也会粘人了。” 萧玉郎眸底流转出欢欣的光泽,“你知道就好。” 无暇抿唇一笑,再低下头,细细为他揉捏着脚趾。 一滴清泪悄然凝聚成珠,无声地落入水中。 气氛,温馨中透着苍凉,沉静中透着哀伤。 喜欢这文的朋友我公布一下群号吧?? 入群请写上梅花伤或剧中人物名字拜托了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四十章 气氛,温馨中透着苍凉,沉静中透着哀伤。 屋内的空气,似乎悄无声息凝成了一圈冰,将他们紧密包围与外界隔绝。两个人沉默相守的柔情画面,镶嵌在停滞的空气内,宛然一颗巨大的琥珀,将爱凝结在了最美的那一刻。 …… “玉郎……好了,从你的脚,我觉你的身体确是好了很多,我真的感觉很安心。”无暇欣慰地笑着,用布绢给他擦好脚,再认真的套进鞋子,“今晚早一点歇着,期望你做个好梦。” 萧玉郎微弯腰,一只手轻轻拉扯住她正忙碌的手,“无暇,我记得,你刚才……并没有拒绝……” “啊?什么?”无暇懵懵的抬头,迎上他略带羞涩的俊脸,脑子里灵光一转,猛然想到他之前要她留下来……哦,天哪! 萧玉郎也倍感窘迫的抿了抿唇,呼吸微促,睫毛轻颤,眼神飘忽的别过脸去,却依然毫不含糊地低声道:“是吧?我刚才有要求过,你应该不会反悔的。” “你……那个……”无暇一时精神错乱,慌慌的站起身,拢拢头,不知所措。嗯,他刚才说的时候,她是没有开口拒绝,但是,他似乎并没有给她机会拒绝啊!而且就算她没有开口拒绝,那么就一定代表同意了么? 萧玉郎扬了扬眉,站起身,有点狡黠的笑道:“你不要觉得自己像是中计,我是为你着想,直接消除掉你多余的顾虑。”说着凑上前,亲昵得意地双手揽她入怀,仿佛只有时刻将她贴在身边,他才会感觉到安全。 然而无暇完全没有他那份闲情,她心焦如焚,几经挣扎,终于将紊乱的心扶定,闭了闭眼抬起头,她尽量让自己脸色羞怯,声音娇柔,“玉郎,你也说今日才同萧老爷提及此事,我们应该尊重他老人家的决定,待他同意后再按习俗诏告亲友,若是我们私结鸾俦,恐怕有所辜负萧老爷的宽容,也给我们的将来造成一定的阻碍。” 萧玉郎怔了怔,脸色渐渐暗了下去。无暇说的句句在理,也许,确是他太过鲁莽了。但是…… “玉郎,我理解你的心情,相信你对我的情义。”无暇微微一笑,轻拨了拨他顺额下垂的,柔声道:“玉郎,你记着,我们两个人无论怎样,心都一直在一起。”说着,她的心着实的痛了一下,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张口大哭,强行咬紧牙关,硬生生将酸楚逼回肚里,脸上还要保持着充满向往和坚定的微笑。 萧玉郎清清浅浅的笑了笑,虽然失望却还是理解的点了点头,并投给她一个温暖坚定的眼神,深情地道:“对不起,无暇,是我唐突了。我会记得的,我们的爱,是越了时间和距离。一直心里有你,便是最大的幸福。” 无暇尽了最大的努力才让眼泪没有涌出眶,难舍的推开他的怀抱,她故作轻松地笑道:“好了,我们都不要再啰嗦了,你早些睡,我要走了。”说着颤动着手指去端水盆。 萧玉郎无奈的叹了口气,“唉,好吧,那你明天早些来,因为我真想一睁眼就看到你,如果看不到,我就去后院捉你。” 无暇僵了僵后背,起了身抬眸对他一笑,娇嗔:“玉郎真是个孩子。” 萧玉郎顺势身子一倾,耍赖地缠住她的腰,“在你面前当然要像个孩子,因为想惹你疼爱,你才舍不得丢弃啊。” 无暇再也无法与他纠葛下去,回头白他一眼,“行了行了,没完没了。快松开,我真的要走了。” 萧玉郎却忽然在她颈间一吻,再嘻嘻笑着松开她,像偷得蜜糖的孩子,“要记得啊,明日早一点来。” “嗯。”无暇应着,屏住气艰难的迈起步。 “无暇……”萧玉郎不由自主的涩唤一声,无暇顿了顿,回头,就见他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有着无限的爱意和无尽的留恋,和一丝浅浅的惆怅,“我好爱你。” 无暇喉舌哽咽,强睁着双眼,努力抿着嘴,半天才应了句:“玉郎,我也是。” 萧玉郎满足地绽放笑颜。 素雅的绸缎长袍,颀长清秀的身姿,精雕细刻的脸庞,绝美如出尘的仙子。 无暇轻眨了眨眼,释放最后一个深情的凝视,将他的面容牢牢深刻在心底,蓦然转回头,迈开步的同时,眼泪如泉水般脱眶而出。 跨出门的一瞬间,她只觉得天眩地转,头重脚轻,黑暗如同恶魔几乎将她吞噬。强行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和毅力,才没有使得自己栽倒在地。一声声告诫自己不准回头,她加快了步伐,不管水盆中的水翻洒了她一身,踉踉跄跄奔到了转弯处,这才猛的止住了脚倚靠住墙壁,长长呼了几口气。 缓缓回头。 他窗口的灯光微明微暗,影影绰绰放着沉静而忧伤的光芒。 无暇一咬牙,挪动步子,绕上通向后院的小路,一路,几乎行不成步。 玉郎、玉郎……心底沉痛的呼叫着,揪心而愧欠着。 玉郎、玉郎……从此咫尺天涯,天各一方。 我再也不能,肆意的娇气的叫着我的玉郎,再也不能,再也不能了…… 月落乌啼,夜色凄冷。 萧府西院的后门,悄悄走上前一个瑟缩的身影,她背上挎着小小的包袱,蹑手蹑脚打开了门,门一开一合间,在空茫的夜里出轻微却刺耳的声音,惊起几只树梢间栖息的小鸟。她定了定神,四下里张望后,再抬起乌亮的双眼,定定的对着某一处房舍凝望了片刻,便毅然的转了身,大步而去。 一路,风尘仆仆。 她必须在天亮之前,离开城区。 天色将亮,大路上,竟偶尔也有早起忙作的行人,只是她这般孤身一人的女流,如此落魄行走还是有点战战兢兢。好在不肖一会儿,天便白了,她稍放松了心,镇静地向着偏远的郊区一带走着。 路上渐渐热闹起来,她的心却一点点清冷下来。 不知道这时候,玉郎可曾醒来,可曾现她已离开,她知道,他一定会派人四下里找她的,她能够想像出他心如刀绞的惶乱。 心痛到无法呼吸,她扑到路边的树上,直觉得眼花缭乱,几乎晕厥。缓缓沿着树滑下,坐到地上,她颤抖着深吸了几口气,也无法缓解一丝心中的痛苦。 萧玉展,萧玉楠…… 她庄无暇能有今日,全拜他们兄妹二人所赐! 耳后忽听得呼啦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无暇心中一悸,偷瞄一眼,果见零零散散的家丁模样的人在大街上边疾走边东张西望,她不敢多想这伙人是否是玉郎指派,也没时间分辨他们是不是萧府之人,一扭头,沿着路边的一条羊肠小道快步走向附近村落。 好在,她出门前,做了稍微的化装,头绾起,衣服换了,不细看,很像是一般穷人家的小媳妇。 奔走了一会儿,许是紧张的情绪缓解,这一松下心来,立即觉得疲惫不堪。再加上本来有孕在身,更是体力不如以前,实在受不住,便索性在小路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这一坐下来,便又感觉饿了。 翻出包袱,拿出几块点心,塞在嘴里。 泪水也不知不觉又滑落下来,没想到时值今日,她又像当年一样,狼狈不堪的落荒而逃。难道这天大地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耳边听得几声忽远忽近的狗叫,无暇抬起泪涟涟的双眼,看到不远处的村落边,有一条小河,几个**岁的孩子在奔跑追逐。抹了抹眼,无暇看着那几个孩子,心里渐渐的也平复下来,也许,这样平凡又实在的生活,才是属于她的。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挎起包袱站起身,继续向前走。有点渴了,她要先到村里面讨些水喝。 至于以后,自己要身居何处,唉,暂且不想吧。 反正,这些城区附近的地方是不能够多留的,她一个生人入了村里,很容易被有心之人打听到,她的年纪长相等等,若是在附近呆久了,很有可能被萧府人知晓,看来她也就只能在此养养精神,然后再上路。 主意算定,她便走入了村落,寻了个人家,要了碗茶水,便没有逗留直接又出了这村。累了便在路边休息,饿了就吃点干粮,这般走了大半天,终于疲乏的不行,腰酸背痛,坐在一棵树下,照着树缝下影影绰绰的光线,眯起了眼,迷迷糊糊睡着了。 “无暇、无暇……你在何处……”依依稀稀中,萧玉郎修长纤细的身影在一片迷雾中失魂落魄的飘荡,他面目焦急哀伤,苍白的唇颤抖着,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地方不断回旋,“我是做了什么,你要离我而去……茫茫人海,哪里是你的落脚之处?没有我在,你能够吃得饱吗?能够穿得暖吗?下雨的时候,你在哪里躲雨?风大的时候,你在哪里避风?一想到你将会受人欺凌,我的心备受煎熬……无暇……你到底在哪里?” 如果你是纵横的会员又喜欢这文请收藏 如果你还不是纵横的会员又喜欢这文请注册收藏 听起来像绕口令又像广告词爬走 第四十一章 胸口撕裂一般疼痛,额头渗出滴滴汗珠,泛白的小手紧扯住领口,微张的口急促的呼着气,“啊。”猛然惊醒,脑袋里白光闪过,梦境的景象瞬间散去,周围的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姑娘,你怎么了?”耳边听得一声苍老的声音,无暇愣愣的抬起头,看到身侧走上前一位老婆婆,微俯身正望着她,混浊的眸中带着疑惑和关切,“姑娘,你生病了吗?” 无暇定了定神,这才摇了摇头,“哦,婆婆我没事。” 老婆婆对她细打量一番,问:“姑娘是别的村跑出来的?” 无暇有点不太理解她的话,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是从城里过来的。” “哦。”老婆婆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话,就直起腰继续往前走。 “哎,婆婆。”无暇忙站起身,叫住了老人,老人缓慢的转回头,无暇走上前,有点心虚地问:“老婆婆,我一路走来,有些饿了,可否……” 老人理解地点点头,和谒地笑道:“没关系,孩子,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只不过今年收成不好,我那儿子也没有舍得多给粮食,这粗茶淡饭的,能管饱饭就成。” 无暇心酸地向老人施了一礼,“多谢婆婆。” 老人摆了摆手,举步向前,身子骨尚且硬朗,步伐有少许的蹒跚,兴许也是好客之人,走一路,没有停过唠叨:“姑娘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是不是你相公打你了?唉,我看你脸色不正,一定是在婆家受到欺凌。我的女儿前几年,也经常受婆婆虐待,好在这几年有了孩子,活着有个盼头,一切也就迁就着过了。所以你这年轻人啊,也都想开点,我看你长得俊俏,这大白天的还好,若是晚了遇着坏人,可怎么办才好?你呀,呆会儿在我这儿吃饱喝足,你还是快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惦记。反正我这里啊,是没有什么盼头了,孙子也大了,我没事儿啊,也就到这村头给我死去的相公烧烧纸钱,你瞧这条路,这条路我走了二十年了,年轻的时候,我相公也曾经打过我,可是你看现在,他躺下了,我还站在这条路上……” 无暇默默的跟着老婆婆身边,听着她没完没了的絮叨,突然之间,觉得老人异常的孤苦,就算有儿有女有孙子,她一定也很孤苦。 没有了一生相伴的人,就算周围再热闹,也暖不起自己冰凉的心。 而能与她真正一生相伴的人,她也许,已经放弃了。 不知道今后的日子里,她的生存还有什么意义。 “姑娘,你看,到了。” 听到老婆婆的话,无暇抬起头,却见她们已行至村边上,老婆婆的房院就在村头第一家,她领着无暇开了院门进了屋,简陋的摆设却很整齐,无暇坐下后,心里舒了一口气。 “姑娘,先喝口水吧,我看你嘴唇都干了。”老人又体贴的端上一碗水,无暇忙接过,感激地谢道:“真是太麻烦您了。” 老人坐到她身边,慈祥地望着她,道:“姑娘啊,这眼看天都要下山了,你是要到亲戚家去么?” 无暇低垂下眼,摇了摇头。 老人打量她一番,再小声问:“姑娘是逃出来的吧?” 无暇瞥她一眼,再点点头。 “唉,瞧这细皮嫩肉的,也是个富人家的姑娘,跑出来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唉,只是跑出来以后,也未必比之前的好,姑娘,你是不知道这外面的世道啊。” 无暇苦涩一笑,“婆婆,我不是什么富家小姐,我只是别人家的丫环,这方不想做了便出来了,以后想找个地方能落脚就行。” 老人理解的点了点头,“倒也是,受富家太太小姐的气,还不如在村里好好找个人家。” 无暇淡淡笑了笑。 “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庄无暇,婆婆叫我无暇便可。” “哦……”老人连连点头,眸光转了转,道:“你目前还是没有找到地方住吧,我看你身体状态也不是很好,你若是不嫌弃,就先在我这儿落落脚吧,日后若是寻到了好出路,再走就是。反正我现在这里就一个人,不多你一口饭,我也有个人说说话。” 无暇怔了一怔,立即站起来跪地上叩拜,“多谢婆婆收留!”说完,伏在地上哭出声来。 这一路孤苦伶仃,她早已觉得心神凄凉,如今见婆婆开口收留,自是感激不尽。 老人将她扶将起来,笑盈盈地望着她道:“庄姑娘,在这里别行这么大的礼,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咱们能遇着是缘份,你以后,就在家里帮我做做饭啥的,就行了。我老了,眼睛不好使,腿脚也不好,能有个人在身边,咱们就是互相照应。以后,你叫我阿婆就行了,村里人都这样叫我。” 无暇抹了抹泪,连连点头,“阿婆,您叫我无暇就好。” “来吧,把东西放下。”阿婆热情地帮无暇的包袱放到桌上,“无暇啊,你坐这儿歇歇,我去洗米,一会儿就烧好饭。” 无暇诚惶诚恐,忙站起来,“阿婆,让我来吧,我做饭还行。” 阿婆开心的笑起来,“行,行,一起来,啊。” 这个村啊,叫做林家村,村里方园十几里,是个不大不小的村落,村里人离京城近,不少村民有在城里做生意,基本上家家都能吃饱喝足,所以林家村虽然称不上是风水宝地,也算是个生活条件不错的地方。 这冒然的,突然阿婆家里多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这在村里可成了一时的新闻喽。虽然村里人条件好,但毕竟是田里耕地里忙的,就算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也均有些偏向粗壮黝黑。而无暇早时在李家多在家里照顾李蒙,后又在萧府不用去田里劳作,所以纤细白晳,再加上天生丽质,那在林家村里可算是稀有之物了。 没过几日,整个林家村的村民都会悄悄讨论这外来的姑娘,尤其那些年方十几情窦初开的少年,一个个跃跃欲试闲来无事时就在阿婆家附近晃荡,有大胆的,还会爬上墙头偷睨无暇的风采,但几乎每次,都被阿婆拿着扫把给轰了下去。 无暇可是郁闷了,自己也没有什么打扮,自从来到阿婆家,自己在萧府的衣服根本没有穿过,只穿一件来时的那个粗布蓝衣,可居然也挡不住她的美丽,惹来乡亲们的好奇。有时候去河边洗衣,林子里总会晃来晃去的有些小伙子的身影,远远的充满向往的眺望她,弄得她浑身不自在,于是就干脆挑了水在家里洗。然后就极少出门,只有阿婆带她出去她才出去,只是她不知道这样一来,她带给乡亲们的神秘感更深了。 无暇只以为,起初在李家那是因为李郎身患疾病才会让村里人对她避之,事实上,是她在萧府的大半年里,出落得闭月羞花了。不然,她兴许会在萧府安然终老,也不会招惹上萧府的二位公子了,唉…… 这日,阿婆走进厨房,笑眯眯地看着正辛勤做饭的无暇,道:“无暇妞儿啊,饭好了吧?” 无暇抹了抹汗,对阿婆笑道:“快了,阿婆,这里面挺烟的,你在屋外头等会儿。” 阿婆不动,却依然笑眯眯地看着她。 无暇有些诡异,“阿婆,有什么事吗?” 阿婆点了点头,走上前帮忙搅了搅锅里的粥,道:“无暇妞儿,你今年多大了?” “阿婆,你忘了?我就快要十七了。” “哦……”阿婆笑得意味深长,“不知道妞儿有没有定下过亲事?” 无暇一怔,“阿婆……” “哦,饭好了,熄掉火吧。”阿婆说着拿碗开始盛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我这会儿出门,逢人便笑眯眯的,为啥啊,人都说我家里头白捡了个勤快漂亮的闺女,我心里头当然是美滋滋的。无暇妞儿,自从你来到咱们林家村,你看那真像是炸了锅似的,惹得半大小子他都不安生。你看,东头的林二婶,西街的胖嫂,也都坐不住了,都来给自个儿的儿子侄儿的提亲来了。” 无暇心里一咯噔,心慌意乱的低下了头。 阿婆笑着看她一眼,道:“害羞啥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女娃儿怎么能在家长久呢,我也不能让你这么好的闺女一辈子陪着我老太婆。” “阿婆,我且不着急。”无暇也不知要说什么好,只说含糊其辞。毕竟她也不知道她以后要怎么样。 阿婆笑着拉住她,“走,咱先吃饭,再慢慢说。” 两人端了饭到了堂屋,各自搬了板凳坐到桌前。 “无暇妞儿放心,这事我老太婆心里有底,村里的哪家小子啥脾味我都清楚,我不会让你掉进那火坑里,你只要相信阿婆就好。” 无暇沉闷的吃了一口饭,突然胃里又开始反起来,她忙放下碗跑到屋外头,捂住嘴巴呕了几下,努力的平抚着胸口,渐渐的平复下来。 “怎么了?”阿婆惊疑的问。 无暇回头,干笑了笑,“没事,阿婆,可能有点着凉。” “哦。”阿婆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她,招呼道:“一会儿吃完了饭你且到屋里歇着吧,啊。” “不防事的,阿婆。”无暇投给阿婆一个放心的微笑。 “不行,身子要紧。”阿婆说着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无暇浑身不是味儿,她知道这些老人,对有喜的女子是很有经验的,万一被阿婆瞧出来,她还能在这儿呆么?她一个怀了孩子的女子,身不明份不正的,到阿婆家里算是个什么事儿?就算阿婆会理解她,但若是传开了后,乡亲们一定会对她和阿婆说三道四的。可是,她这种情况,又怎么能够瞒天过海呢? “无暇妞儿啊,我看他林二婶家的儿子不错。”阿婆吸了口气,脸上露出欣喜之态,“那林昭小儿人忠厚老实,长得高高大大,也结实,田里活儿是能手,偶尔也能到城里打点杂事,昨个儿我仔细比较了一番,就属这娃儿好。你看咋样?若是你看得上,阿婆就不赶那娃儿,也叫他来咱院里,你俩说说话?” 第四十二章 无暇吓了一跳,“阿婆,那怎么行?这传出去……” “不怕不怕,你阿婆我也曾给人做过媒,我出面给你们说合见面,那可是正正当当的亲事了。”阿婆拍拍她的手,“这事你先记着,好好想想,啊。阿婆能把你嫁个好人家,也觉得心里高兴。” 无暇静静的望着阿婆,心里起伏不定,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阿婆见无暇没有反对,立即笑逐颜开,“行了,快吃饭吧。” 无暇低下头,沉重的往嘴里扒饭。 她之所以会点头,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卑鄙的念头。 因为如今能让她名正言顺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她能有丈夫。阿婆的话提醒了她,若是她现在嫁了人,她有喜的事便渐渐可以公开,也可以正而八经的产下孩子。只是,要一个无辜的人作替罪羊,她还是有些不忍。 而,事到如今,她若不嫁,又拿什么借口。一辈子守着阿婆绝不可能,她的肚子可是等不得的,所以,如果不离开这里,她就得嫁,而且要快。 除非,她再一次逃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偷偷生下孩子。 一个人生下孩子,养育孩子,她要怎么承受?自己活不活得下去都尚不敢保证,何况还要带一个婴孩…… 吃过饭,无暇便闷坐在了屋里,思前想后,犹豫不决。 从床头摸索到自己的小包袱,轻轻打开,取出了那个精致的小盒子。无暇颤巍巍的打开盖,精美的金步摇跃入眼瞳,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萧玉郎温柔俊逸的身影,和他柔软中带沙的声音…… 玉郎、玉郎…… 眼泪涔涔而下。这些天了,他过的好吗? 虽然明知道他一定会不好,还是期待他能相对好一些,最初的痛苦,会随着时间而渐渐的淡化吗?玉郎清高孤傲,一定会把痛苦深埋在心底,他这样,她要怎么能放心呢? 无暇紧抿着唇,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胸口的起伏却越来越大,最终受不住,她扑在床上沉沉低泣。 纵然知道一旦出萧府,他们便注定缘尽今生,可当真要决择嫁作他人,想起玉郎,要她如何能不心痛? 玉郎……今生,就这样了吗? 次日,阳光明媚。 无暇坐在院子里做着针线活,阿婆的袖子破了,因为眼睛看不清一直没有缝补,这是她前天洗衣服时看到了。这会儿看阳光好,就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缝补。 “当。”院门开了。 无暇露出笑脸,“阿婆回来了。”说完脸上立即怔了,因为阿婆进门后,她看到门外还跟着两个生人。 一个是个笑容可掬的中年女人,另一个是个健壮的小伙子。 无暇心明眼亮,一下便也看出了究竟。心里一慌,手指被针扎了下,顾不得疼,她忙站起身来,垂下头。心里暗暗念,阿婆也是的,她还没有答应,怎么就领了人进来了,这叫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虽然她思前想后,也觉得应该随了阿婆,只是一直没有狠心下决定。 “无暇妞儿,快来认识一下,这是林二婶。”阿婆热情地将林二婶拉到无暇面前,那林二婶近前一细看无暇,立即眼睛亮,“哟,真是个俊俏的姑娘!” “那是,无暇妞儿不爱出门,他二婶你还没仔细瞧见过吧。咱们这乡里乡亲的,怎么能不认得呢,呵呵。”阿婆说着又拉上了后面面露羞怯的小伙子,“来,林昭,跟无暇妹子打个招呼。” 林昭有点局促的看了看无暇,小声道:“无暇妹子。” 无暇心里一沉,也只得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阿婆看了看无暇手里的活儿,一把拿起来,“天这么热,坐院子里干啥,这活儿待凉快了再做。”说完又对着一直对无暇打量的林二婶道:“他二婶,让孩子们说说话吧,咱们到老陈家去坐坐。”说着,笑嘻嘻的拍了拍无暇的肩膀,便拉着林二婶推推攘攘的出门了。 院子里,煞时一片寂静。 无暇只觉得头蒙蒙的,后背都要渗出汗来。面前呆站着的汉子,也忐忑不安的捏紧了手掌,不时的抬眼偷偷瞄她。 对于这个小伙子,无暇之前有见过一二面,不算很面生,但是印象并不深。 时间一点点过去,无暇的心却渐渐平静了,也可以说,有些平衡了。事已至此,看来,老天是要给她拿定主意了,那么,她也不必要再多加考虑。 心虚,虽然有一点。亏心,她也认了。 “嗯……无暇妹子,今天……我跟娘冒然前来……真是对不起,有吓到你吧?”林昭兴许是看到无暇那面色苍白的脸,有点担忧抱歉地说道。 无暇恍恍地摇了摇头,看了看身旁的凳子,“你请坐吧。” 林昭犹豫了片刻,还是站着,无暇轻叹了口气,顾自己坐下,林昭见状,便也憨笑了两声,搬了小凳子坐得离她完了一点,不知是害羞还是自卑地微垂着头,一直不敢正眼看她。 这让无暇的心里突然有点软化,抬眼看他,这个林昭,似乎年纪也不过二十,皮肤有点黑黑的,但五官很端正,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 也许和这样的人,虽然没有爱情,却是能过得踏实。 这,也叫做幸福吧。 心里想着,无暇不由得嘴角露出苦涩的微笑。 “……无暇妹子,你今年多大了?”林昭浅浅笑着,微黑的脸上竟也露出了红晕。 无暇顿了顿,不冷不热地道:“十七。” 林昭猛的看她一眼,立即紧张到结巴,“那个……我知道问这个不好,可是我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你不要介意。” 无暇无奈望他一眼,看他慌乱的表情,心里又软下来,声音放轻,微笑道:“没有关系。” 林昭意外地看到无暇在笑,不由的愣了愣,痴痴望住她。 无暇心口一跳,别过脸去。 林昭脸唰地通红,傻笑着低下头去,喃声道:“妹子真好看……我以前,有爬过墙头看妹子,都看不清……今天……可算是看清了,比我想的还要好看……妹子长得就像仙女一样……若妹子不嫌弃到了咱林家,说啥也不能亏待了妹子……” 无暇心一动,扭转头深深望向林昭。 这是,太朴实的汉子啊。 莫名的,胸口处一揪一揪的刺痛。 到了他们林家,她明白这样单纯的汉子,一定不会现她已身怀有喜的事,可是他娘呢?就算她注意的好,能隐瞒过去,可是,让这样一个善良的好小伙受委屈,她会安心吗? 好矛盾啊!既怕自己受苦,又不忍别人受屈,这样的话,她要怎么办才好?! “我下回到城里,给妹子带点好吃的。”林昭嘿嘿一笑,又羞涩的低下头。 无暇脸上不由热起来。 “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娘是个热心人,我底下两个妹妹,都是诚恳的人。田里……不比别家的少,我能吃苦做活,担保不给妹子苦头吃……”许是看到无暇没有坏脸色,林昭有些兴奋又很不安的自报家门。 无暇默默的听着,一半的欣然,一半的愧疚。 如果不是看在她有副好的皮相,这样的汉子,应该找个更好的姑娘做媳妇吧。她若嫁了他,将会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呢?这里离京城,毕竟不够远…… “无暇妹子,今天阿婆也说,不敢违你的意,我不着急,你不要觉得有压力……” “哦。”无暇看了他一眼,心不在焉的应着他的话,心思渐渐飘远。 她该满意的,该平静的,林昭是个看起来可以依靠的人,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是翻涌着酸痛和慌乱呢? 命运之神啊,你能不能给人一个明示? 每坐一分钟,似乎都是煎熬,每听他说一句话,她都多加一层愧疚。 好在,没过多久,阿婆便回来了,看到两个聊得似乎还愉快,脸上立即一片喜盈盈,林昭很识相的起身告退,阿婆连连说下回再来坐。 只有无暇呆呆的站在院子里听他们客套完,看着林昭一副依依不舍的走出院子,看着阿婆一脸询问的转身走到她身边。 “怎么样啊,无暇妞儿,阿婆没骗你吧。” 无暇眨了眨眼睛,这才回过神来,脸一红,“阿婆,你先对我说一声会好些啦。” 阿婆笑得哈哈响,“我就是看你这娃儿,心思不定,怕你错过了,这才替你做了主。不过不当紧,你若是不满意啊,阿婆这就告林二婶去。” “别。”无暇脱口而出。 阿婆笑了,“看吧,还是相中了是不?” 无暇脸一红,“阿婆,你让我再想想。”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啊。”阿婆喜滋滋的走去房里,“你好好想,这顿由阿婆来做。” 到了晚上,无暇躺在床铺,死活也睡不着。 睡不着还好,可是偏偏胸口憋闷得慌,还时不时的会吐,这让她更加心慌。这几天,不知怎么了,也许是她情绪的问题,这呕吐的毛病时轻时重,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怎么办? 可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怎么样,她也得小心谨慎些。 难道,就这样决定要嫁了么? 为了能够活下去,纵使有些卑鄙无耻也是情由可原的吧。 唉,林昭,可怜的娃儿,对不起了。 第四十三章 许是一夜没睡牢,从早上起来,无暇便觉得头晕晕的。 早饭也是阿婆准备好的。 坐在饭桌前,无暇心事重重。 “无暇妞儿,怎么脸色不太好呢?”阿婆有点担忧的看了看她,道:“是没有睡好吗?唉,别想太多,有啥事你告诉阿婆就成,别自个儿琢磨。来,快吃点鸡蛋。” 无暇愣怔的看着阿婆将一块鸡蛋夹进碗中,那原本香香的蛋味儿充进她的鼻子里竟变成了臊臭味儿,她一个没忍住,哇的一声呕起来。 “呀!这是怎么了?”阿婆吓得丢下饭碗,上前来轻拍无暇的背,看着看着,阿婆混浊的眼睛里猛闪过一丝惊惶,“无暇妞儿啊,你这怎么……” 无暇心里也着急,余光中瞥到阿婆怀疑的眼神,努力的想克制住胃里的反搅,可越是心急,胸口起伏越大,直直咳了多少声,这才渐渐顺了气,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无暇妞儿,我看你这有什么不对啊。”阿婆放轻了声音,细细瞧着无暇的脸,目露担忧和不安,“这些天,我看你精神都不似很好,原以为是你身子弱,可是这几回,我总觉得你……” 无暇强忍着心痛,慌乱的摇着头,“没事的,阿婆……我真的没事。” 阿婆一把拉住她的手,心痛地问:“孩子啊,你是不是受了欺负了?” 一句话,问到无暇泪如雨下,再也控制不住,她猛的扑到地上跪拜下去,“阿婆……” 阿婆先是一怔,再忙伸手拉她,“快起来,可怜的孩子。” 无暇哭着被阿婆扶起身坐下,心里紧绷的弦一经断开,所有的情绪都如开闸一样奔腾而出,她痛痛快快的靠在阿婆肩头哭了一阵,渐渐的才缓下声来,低低抽咽。 “无暇妞儿,告诉阿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暇心虚地望阿婆一眼,抹着眼泪,简明地道来:“阿婆,我错了,我不该瞒你。事实上,是因为我在那个府里,受到了大公子的欺占,又被大小姐相逼,这才无奈之下逃了出来。”她刻意隐去了萧玉郎的存在,此时,实在是不愿提起他。 “啊。”阿婆心疼的拢了拢无暇的头,“原来是这样,真是太可怜了……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不对劲。妞儿啊,别哭了,过去的事别再想了,以后跟着阿婆,阿婆再不让你受委屈。” 无暇颦紧了眉,“阿婆,我在这里,给您是个累赘啊。” “说什么呢,阿婆不怕,我这把年纪了,有什么可累赘的。你什么都不要想,就好好的在这里,只是……这林二婶家……” 无暇心里一个咯噔。 “唉,那林昭娃子可是个好小伙啊。”阿婆为难的摇着头,喃喃道:“怎么办呢?怎么办啊。” 无暇咬了咬唇,也只得道:“阿婆,是我没有这个福份,咱们就……” 阿婆深叹了口气,愁上眉头,“我看那林昭娃儿可由心的喜欢你了,我们这头要是说不满意,那娃儿也肯定伤了心的。再说,你这终身的事,当真能不办了?你就不为自个儿后半生想一想么?妞儿啊,你还这么年轻呢……” “阿婆,可我这样子,又能怎么办呢?” “唉……我看这事儿啊,咱们在合计合计,总会有办法的,啊?”阿婆安慰着她,自己的眉头却皱得更紧。 两个人陷入沉默。 一会儿,阿婆又叹了口气,幽声道:“这事啊,也就你我知道,若是能快些办……只是,唉……”昧着良心做事会天打雷劈的吧! 无暇悄悄打了个冷战。 “妞儿,你先别着急,这事,咱们慢慢合计,啊。好好养身子。”阿婆说着怜惜的看了看她的脸,目光又不自觉的移到她小腹上,眉头笃然皱得更紧了。 无暇下意识的用手抚上小腹,咬住唇心呯呯直跳。 原来,她来到这里,给这里的人造成了不可预期的困扰。 原本还想就这样偷偷的过下去,看来,事情不像想像的那么简单。既然阿婆已知道此事,那么说明随时都有可能再一次败露,想要不露马脚,真不容易啊,这种事情并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如果她还要嫁给林昭,这不但对林昭不公平,也会让阿婆不安心,而且随时有东窗事的危险,若真是那样,她自己的脸丢了也就算了,可是阿婆偌大的年纪也要因为她而受到别人的指责……怎么样,她也不能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来回报自己的恩人啊。 那么,她就只有推了亲事?虽然守着阿婆过,悄悄养着孩子,最多受点别人的白眼,总比一个人奔走不知未来的要好一些。 唉,好惆怅…… “阿婆,要不……咱们还是就这样过吧,只是要连累婆婆了。” “又说这种话了,先别决定,再好好想想,啊。”阿婆叹息着,眼泪悄悄掉下来,“这么好的娃儿,真是可惜了,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难道要一辈子过这种日子?怎么能这么可怜啊,我的无暇娃儿……” “阿婆……”无暇一皱眉,靠进阿婆怀里,紧紧咬住下唇,眼泪还是唰唰地掉下来。如今关心她的人,又多了一个关心她的人了,她该高兴该幸福,可是,为什么她总是带给关心自己的人予不幸。为什么? “啪。”院门开了。 无暇忙抹了泪松开阿婆。 “谁呀。”阿婆站起身,探出头。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进得门来,无暇仔细辨了辨,猛的想起这是阿婆的儿媳妇莉嫂。她来阿婆家的前两天,见过莉嫂来送东西,只是当时她在阿婆家还没定下来,当时莉嫂也没有多注意她几眼。可能只当她是来窜门的,不过这会儿,莉嫂定已知晓了她在阿婆家定居下来的事。 “是小莉啊,有什么事?”阿婆迎出门。 “娘,我跟您商量点事。”莉嫂走到阿婆面前,勾着头向屋里望,无暇见状忙自动走出门,“莉嫂。” “这就是上次我见过的无暇姑娘吧。”莉嫂笑笑的上下打量她一番,“瞧瞧,果真长得花儿似的,怪不得把咱们村里半大小伙给扰的不行。” 无暇敛了笑容垂下头去。 阿婆笑了笑,“小莉,你说有啥事?” “娘,我今天要去城里进货,可是现在地里活儿重,福贵一天到晚在地里头,不然咱们一大家子人怎么能吃上粮食呢?你说是吧,娘?”莉嫂笑着望向无暇,“这姑娘我看心灵手巧的,我想今天借她随我去城里打个帮手,你看,这有手有脚的,总不能白吃白喝吧。” 阿婆皱了眉,“里头可没少帮我做活,怎么能说是白吃呢。” “娘,那是帮您做活,可每季的粮食,哪次不是咱家福贵给杠过来的呀。” 无暇脸上不免热,局促的望了眼莉嫂,道:“莉嫂说的是,家里忙不过来,我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的。” 莉嫂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哎……你看,多伶俐的姑娘呀,怪不得讨人喜欢。好了,那咱们走吧。” 阿婆有点担心的望向无暇,无暇拍了拍她的手,道:“阿婆,你放心,我可以的。” “哟,娘,瞧你给娇贵的,跟着我还给把姑娘给卖喽?” “小莉啊,无暇头一次跟你去,啥事你多照应点,别给她搬太重的东西。” “娘,你放心吧,我还怕累坏了她,下回没有帮我呢。”莉嫂不由分说,伸手拉住无暇就往外走,“走吧。咱们进城,嫂子吃什么,保管你吃什么。” 无暇身不由己跟着她走出院,回头望了阿婆一眼,阿婆不放心的张望着,末了,偷偷抹了抹眼泪。 无暇不由心里又升起苦涩。看样子,她要安生的守着阿婆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且不说外人要怎么指点,单是阿婆的儿子媳妇这关,她也难逃得过。你说谁家的儿子能让老娘杠这种混水?阿婆自然不会嫌弃她,可是为了她要是整日受媳妇的责讽,要她怎么受得了? 她的存在,只会给阿婆带来苦难。 不行。 真的不行。 莉嫂家里有一辆马车,于是两人便坐着马车去了城里。 一路,莉嫂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无暇说着话,但无暇神思恍惚,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如今离她当初出城,已经有不少时日了,恐怕现在她回到城里也不会引起什么,况且她现在乔装打扮,除非像小凤这样的人,谁也记不得她了。 望着路两旁绿盈盈的庄稼,一片片的充满活力和生机,无暇心里不禁苦不堪言,为什么天大地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马车也犹时快,不久,便入了城。 无暇还是警觉地四下里张望一番,这日街上,跟平常一样,人不多不少。 稍稍放松了些,莉嫂便架着马车直奔要取货的地方。 马车停在一家店门前,莉嫂进门与老板交涉。无暇心不在焉的坐在车上东张西望,如今这个地方,她也不知道离萧府有多远,唉,不知道玉郎现在会怎么样?玉郎啊。 等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无暇便跳下了马车,刚站定了脚,就被人给撞了一下,无暇晕晕的抬起头,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急匆匆的向前跑,一边回头红着脸笑着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说完又慌慌的跑了。 无暇正茫然间,又见有不少人都匆匆的一张伸着脑袋统一向街头走去。 “看啥呢?妹子?”莉嫂出得门来,也顺着无暇望着的方向眺了眺,即而脸上一笑,道:“兴是又有皇榜了吧。” 第四十四章 推荐小柳新文花心奸商p百变女贼,演绎轻松闹剧。p载 无暇一顿,迷茫地转向莉嫂,“什么?” 莉嫂一边解着马车上的绳子,一边道:“你不知道啊,看来你不常到城里来。这每年啊,都有不少皇榜贴出,招宫女,秀女,还有医婆啥的,可多了。” 无暇心头一个激灵,“医婆?是什么?”问毕,心底莫名的狂跳了几下。 “医婆啊,好像是照顾宫里那些生了什么皇子的妃子的人吧?”莉嫂说完回头看了看她,笑得怪异,“怎么?你想去试试?得了吧,那是要很好的手艺才行。不过,妹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兴许啊,能应个秀女啥的,到时候吃香喝辣的,可比呆在咱这穷乡僻壤强多了。” 无暇脸上一红,“莉嫂,你说笑了。” “呵呵,你真有心咱一会儿搬上货就去瞧瞧?” 无暇脑子里闪过片刻的犹豫,但立即就下意识地道:“也好。”虽然她不是大夫,但照顾个病人啥的,她可是很有经验的,而且也知道不少药草不是?不过,就是不知道照顾病人和照顾产妇有多大的区别…… 很快,她自己都要成为产妇了,现在竟然还有照顾别的产妇的想法,真是讽刺。 “啊,没想到,你还真有那意思啊!”莉嫂睁大眼,有点吃惊地道:“怎么?我婆婆对你不好?你这来历不明的人,说起来不在我们村也好,呵呵不过以后若是得到了恩宠可千万别忘了咱们啊。哎呀,我原本还想等你出嫁的时候啊,给咱家多要点彩礼呢。” “莉嫂,你说远了,我就只是好奇,想凑个热闹。”无暇被莉嫂说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心也呯呯直跳。不过莉嫂说的没错,她确实不能再呆在林家村了,如果能有机会到宫廷里,不敢说以后能平步青云,但至少,总算找到吃饭的地方了不是?怎么之前,她都没有想到呢? 只是她现在这种条件,恐怕……唉。不过,好在,知道了这一个门路,就算现在条件不允许,但将来可说不定是吧。 难为她走到了绝境还对未来充满信心。 “好了,来,过来搬东西吧。”莉嫂招呼她进了店门。 这些成包成包的东西,无暇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挺沉的,她和莉嫂一个一个的往车上搬,没几下,肩膀就痛的要死。好久没有做这么重的活了,她可不比莉嫂这么利索,可是一看到莉嫂有点鄙视的眼神,她又咬紧了牙继续搬。 好不容易将东西都搬好,她已累得气喘吁吁,趴在马车上喘着粗气。 “妹子,累坏了吧,呵呵。知道了吧,咱穷苦人混口饭吃真不容易啊。”莉嫂说着拍打了几下衣裳,便一跃上了马车,“走吧,带你去看看。” “嗯。”无暇应着艰难的上了马车。 “妹子,你坐在后边,就是要看着车上的货,知道吗?” “晓得,莉嫂放心。” 两人架着马车顺着街道向街头奔驶而去。 一会儿,到了一群人聚集的地方,两人伸长了脖子,也就见人群前面的一道墙壁上确实贴了黄色的纸张,至于上边写什么,人头窜动,看不清,况且两人也看不懂。 “莉嫂,我下去问问。”无暇说着人已跳下了车,心底没来由的有几分兴奋,对于她这种走投无路的人,任何的可能她都要弄个究竟。也许,这就是生存的本能。更何况她还是个对生存相当渴望的人。 钻进人群,无暇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那么大的力量,硬是挤进了人群的最里头,也就是皇榜的跟前,惶惶然一抬头,就看到有个官爷持着把茅面无表情的站立着。 无暇定了定神,对着皇榜上的字努力的看去,可是只有几个字她能认得,左右拼凑,也无法理解上边的意思。 心里着急,偏偏身边的人也没有大声念出来的,她竖着耳朵听,也听不清。呼了口气,她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抬起头,笑着对官爷道:“这位官爷,请问这皇榜上写的什么?” 官爷瞥她一眼,没好气地答:“宫廷要为二皇子招奶娘。” 奶娘? 无暇一怔。不是医婆啊……那,奶娘是什么?难道就是给皇子喂奶的人? 唉,有点失望的转回身,正要走,不知自己心里有点不踏实,鬼使神差的转回头,又问:“请问官爷,那个……要到哪里去应征?” 看榜的官爷这才细细看了她一眼,道:“五日后,就在这里初选。” “条件……是怎么样的?”她又不假思索地问。 官爷有点不耐烦,道:“自然是要年轻力壮又是哺乳期的妇人,你若有心,五日后来这里,自有官家挑选。”说完还朝她胸前盯了盯,露出不屑的目光。 无暇心里一慌,低下头道着:“谢谢官爷。”然后灰溜溜的钻出人群。 莉嫂得知皇榜上招的是奶娘,差点没笑破肚皮。 “我的天哪!妹子你可真是赶的好,好容易碰上一回,还是奶娘!哈哈……看来你也不比别人的运气好。” 看着莉嫂笑得前俯后仰,无暇脸上再也挂不住,急催着她赶紧上路。 路上,无暇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甘心,就装做无意地问道:“莉嫂,皇宫里招人,是很严格的吧。” “那是自然。”莉嫂一撇嘴,“每年刷下来的人啊,多得不行。我经常有看到排了长队离乡背井的姑娘小媳妇,可是选上的极少,几番折腾啊,有的都给折腾病了,死在半路都不一定。” 无暇吃了一惊,“有这么可怕吗?” “那可不!” “都是些什么人去应啊?”无暇试探地追问,“我听刚才的官爷说,如今召的奶娘,是要哺乳期的年轻女子。” “当然,好是最重要的嘛,不然怎么喂皇子啊?” “可是有的人,不是也有自己的孩子要喂么?” “这就是你这大姑娘家不晓得了吧。”莉嫂撇了撇嘴,得意地道:“你没听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么?要知道一旦入宫廷,能捞不少银钱,还能光宗耀祖呢。少喂几天的孩子,那怕啥?况且也有的,孩子没成的,就更没啥顾虑了。” “孩子没成的?”无暇心头一亮,突然心里仿佛开了一道窗。 “是啊。” “那孩子没成,拿什么喂孩子?”万分疑惑。 “啧啧,我给你说你这个小鬼是不知道的,别说是生了孩子没成活的会有,就是没生之前在肚子里流掉的,也会有的!” “真的?!”无暇耳朵都要竖起来了,心口呯呯直跳,“莉嫂,孩子在肚子里……怎么能掉?”问完,她不自觉的开始心虚又恐惧,呼吸越急促。 “那情况可就多了……哎对了,你一大姑娘家,人家招奶娘又不是秀女,你打听它干啥?”莉嫂说着怪异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无暇猛的一个回神,即而尴尬地笑着抓了抓头,故作轻松地道:“我这不是好奇吗?外面的世面没见过,以后还得多跟莉嫂长见识呢。” 莉嫂很是受用的抿了嘴笑,“那是,我常年城里跑,知道的可多了,咱们村里,谁不知道我是万事通啊。” “是啊是啊,莉嫂知道的真多。”无暇呵呵一笑,将脸转向一侧,望向频频后奔的树干,心底蓦然升起一个奇怪而大胆的想法。 秀女她是不敢想,医婆她也没赶上,不过这奶娘,也许却偏偏正适合她。如果,她也能成为个哺乳期的女子的话…… 此想法一出,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差点从马车上跌落下去。 回到林家村,无暇便一直神不守舍,脑子里一直疯狂的盘旋着这个想法。 阿婆以为她是累到,便叫她在房间里休息,但她怎么能好意思,就像莉嫂说的,她在这里白吃白住,还给阿婆惹麻烦。如今,她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提起精神,她到厨房帮忙做饭。 “无暇妞儿,你今天累一天了,这顿饭就由我吧,你快回去,啊。” “阿婆,不累,莉嫂是个好人,也就帮忙照看一下车子,哪会累啊。”无暇淡笑着,手脚利索的做饭。 阿婆看她精神有好转,心里也高兴,“是啊,手里头做着点事,也免得多想事。我今天,一直担心你干活会累到身子,肚子现在还不稳当。好在看你现在面色还不错。”说完,松了口气。 无暇有点疑惑,“阿婆?什么是肚子还不稳当?” 阿婆尴尬的笑了笑,“是说,你现在……胎里还不安全,我是怕你今天跟着小莉干活,累掉了。” 无暇手指一滞,小心地望向阿婆,问:“阿婆,那个……会累掉吗?” “是啊,所以以后不要再跟她去了,搬东西很累。” 第四十五章 无暇顿了顿,不说话,思量了一会儿,她不由得带着几分感触和感伤,小声地喃声说:“唉……也许我现在……还不如把他累掉……” 阿婆忽地站起来,紧张的抓住她的手,“妞儿啊,你想什么呢!可不敢胡思乱想,啊?既然到这一步咱就好好走,可不敢有啥偏激的想法,知道吗?” “阿婆……”无暇欲言又止。 “妞儿,我知道你现在嫌这肚子是个麻烦,可是,咱天地良心,可不敢杀生啊。况且这事很危险,说不定,会伤到你的命啊。阿婆不怕麻烦愿意照顾着你们娘俩过日子,以后有什么事阿婆替你担着,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看阿婆紧张的样子,无暇也紧张起来,却甚是不解,“阿婆,掉了孩子都难活吗?孩子都是累掉的?” “有自己掉的,也有药可以坠掉,可都是一样的很危险!”阿婆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是不知道,咱们女人命苦,有了孩子一定得珍惜,就算顺利生下来,有个病啊灾的说没就没了……我们福贵上头,死了两个啊……还有的女人,生了一辈子孩子,都活不成一个……” 无暇已听不清阿婆的话,只颦紧了眉,心底不停的念着: ……可以用药流掉孩子……用药流掉孩子! 自己被自己无情的想法再一次吓到脸色惨白,手指也不听使唤的颤抖不已。 “无暇妞儿,你别怕,没有关系,你跟着阿婆,看哪个敢欺负你,啊?快断了那些不三不四的念头,那太危险,记住没有?” 无暇怕引起阿婆怀疑,不敢怠慢地连连点头,“我知道了阿婆,我就是问问而已,阿婆你别担心,我这么想活下去,不会去冒险。”可惜有时候不冒险便很难活下去! 阿婆细看着无暇的脸,见她清明的眼睛,这才松了口气,拍拍她道:“你知道就好,可别这样吓阿婆了,啊。” 无暇一笑,“阿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您也要保重身子。”说完,她望着阿婆的满头白和满脸皱纹,苦涩与难舍在心底油然而生。 “嗯,咱娘儿俩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来,吃饭,啊,啥也不想了。”阿婆说着,拉着无暇端碗去吃饭。 阿婆不知道,这一顿饭,便成了他们俩最后的晚餐。 无暇在饭桌上与阿婆谈笑风生,逗得阿婆咯咯直笑,两人之间似乎没有一丝的忧愁,之前的担忧仿佛早已飞天九外,阿婆也早已忘记了那番话。只有无暇心里,存着对阿婆永远的愧意,在最后的这一刻,用尽自己所有的努力,极力让阿婆用上一个最愉快的晚餐。 她一定不会忘记阿婆的恩情。 不管以后她将如何。 所有的因素加起来,她就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立刻离开林家村。 这样对任何人都好。也许对她自己也好。这就要碰运气了。看看老天这一次,给不给她生路。就算不给生路,她自己也要闯出生路。 是夜。 很静的夜。 阿婆已香甜入睡。睡得很沉。 无暇却打扮利落,背起了来时的包袱,在床上放了占她所有积蓄一半的碎银,悄悄的出了屋门。 然后她站在院子中央,对着阿婆的屋跪下来,叩了三个头。 站起身时,泪流满面。 抹了把泪,她毅然转身,快步走到了院门前,轻轻的打开院门,走出去,再一次小心的合上。 这种事,她仿佛不止做了一次了。好像很熟练。 苦笑了一下,她吸了口气,趁着月光,沿着乡间小路,谨慎而快的迈出了脚步。 “姑娘,这药可昂贵啊。”药铺老板脸色凝重,一双眼睛对着无暇疑惑的打量,“而且,我们不能保证非常安全,我想姑娘你还是仔细考虑过后再来买。” 无暇脸色煞白,冷酷地看了药铺老板一眼,缓缓拿下肩上的包袱,解开,拿出锦盒,打开,指尖颤抖的拿出里面的金步摇,举到面前,“那么,这个,够吗?” 老板的眼里闪了闪,接过金步摇,仔细端详过后,捋着胡子点头,“够。还可以多送几份补品。” 无暇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举在半空的金步摇,心里死寂死寂,“那就请老板快些包吧。” 老板叹了口气,有点痛惜的摇摇头,便将金步摇收了起来。 无暇眼睁睁看着金步摇在眼前消失,心口像被一点点撕破,痛得闷闷的。 闭了闭眼,无暇深吸了口气。 也罢,人都已经不能要了,留着东西有什么用?!徒留一份疼。让你疼的东西,还是将它丢到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小心的将锦盒放回包袱里,无暇苦涩的笑了笑,如今,就让这个空盆子来追奠她逝去的灵魂吧。 老板小心的将包好的药包放到桌案上,简单的教她服用方法后,又怜惜地看了她一眼。 “多谢。”无暇淡淡的说了句,拿起药包就要走。 “等一下。”老板突然叫住她。 她木然的回头。 “姑娘……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药毒性大,你一定要好好用补品调理身子,即使这样,也很有可能造成终身不孕。” 无暇脑袋里有半刻的晕眩。 ……命都压上赌注了,她还介意将来能不能再有身孕? 只是如今,就像上了强盗的船,她已没有了回头路了。 说什么,她也不甘于带着个胎儿东躲西藏。 “谢老板提醒,我会小心。”无暇心一横,扭头几步跨出了门外。 眼泪滚滚而下。 匆匆奔走于青石板的路上,身上还有点碎银和铜钱,她在路边买了一些能充饥的烙饼,便急急的往城郊走去,她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容身之处。 她不觉得自己可怜,也没有感觉到孤寂,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将自己安置的好好的,少让自己受辛苦。于是她很勤奋的奔波于城郊的各个街道,期望能早些找到废弃的房子破庙什么的,好让自己这几天能安生的过。 人在困苦潦倒狼狈不堪的时期,是没有闲心情想什么儿女私情的,不信你试试就知道。精神文明建立在物质文明的基础上,这绝对不是空谈。 大概在天将灰蒙蒙之时,无暇终于兴奋的找到一间被废弃的房子。还以为会破旧不堪到满屋都挂满了蜘蛛网,就像盘丝洞一样,可是,居然现还不错,灰尘只薄薄一层,而且还有一张床,虽然上面只铺了一张草席,但这对于无处容身的她,简直如天堂。 无暇将包袱放下,简单的清扫了一下屋子,然后一屁股坐到草床上,用手充满欣喜的爱抚着厚厚的草圃,心底竟涌过一股暖流。你看,老天爷并没有封绝了她的路,最近的事,她还挺顺的,至少没有在原地彷徨。是吧? 拿起一块饼,无暇抹了抹鼻子,大口大口的嚼着。眼里没有流泪,还觉得口里非常的香。 抱着一颗充满希望的心,才会鼓励自己一直活下去。 真奇怪,人到了极度悲惨的境地,不但没有怨天尤人,反而还自得其乐。听说过乐极生悲的,还没见过悲极生乐的…… 直到吃到挺饱了,她才觉得疲惫的躺到草床上,心境平静的眯上儿眼。 从窗子照进来的月光银晃晃的,屋子里,几乎全是黑的了。 半夜,月亮都被云蒙住了,无暇鬼使神差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趁着忧伤的月光,她小小的身子在屋外头转了几圈,捡了一些碎枝叶和一个破瓷器,在一汪破缸里盛了水,拿几块歪歪扭扭的石头随便搭了个锅台,就这样,感觉非常成功的熬了一碗药。 坠胎的药。 在夜里,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不过感觉上,非常的难喝。 无暇瞪着一双冰晶的眼睛,端到面前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 然后丢掉破碗,张开双臂仰天大笑……终于,丢掉这个让她屈辱的包袱了!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凭空忽然起了一阵儿风,越来越大,吹的院子里一片乱纷纷,飞沙走石,呼呼的旋风像一只复仇的兽,绕着她单薄的身子,将她狂暴的笑声淹没在夜空里。 一阵腹痛,像魔一样突如其来。 她旋身扑在地上,手指深深嵌入泥土里。 凝重的表情,额角的冷汗,像是等待着一场让她兴奋又让她恐惧却无法躲避的战役。 一场毅力与疼痛拼斗的战役。 是的,她要赢。 第四十六章 月亮,悄悄的泛出透明,月色也清明了,天空里也不再只是漆黑一团,风,也住了。 屋门口,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抖簌不定,压抑的闷声从唇口溢出。她没有爬进屋里,因为她怕弄脏屋子,这几后的几天,她还需要在这里安住。于是疼痛与冷气合并,将她几乎逼到极限,缩在墙角,咬紧牙关,惶恐又期待的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她知道,只要过了这一关,她便走出了鬼门关。 远处的第一声鸡叫,唤醒了天空的第一道白光。 染亮了半个夜空。 只觉得比月事要猛烈十倍的感觉忽地涌出,无暇惊恐万状的垂下眼帘,看到裤子正一点点被血津染,紧接着,再一次的几乎是迸涌而出,无暇惊叫一声,身子瘫软到地上…… 一片血泊。 天亮时,无暇幽幽醒来。 瞪着身下已津入泥土的血迹,她愣了半刻,木然的爬了起来,全身**的,有一半是血,一半是汗。她扶着墙,虚弱无力的走进屋子。 换了衣裳,翻出饼一口一口的吃。 然后到床上好好的睡了一觉。 这一睡,便又到了傍晚。 身子依然虚到难以站起,可是因为肚子太饿,她强撑着走出门外,告诫自己要在天黑之前买些东西来维持。 有一点不能忘,她很认真的服用了补药。 任何时候,都不能对自己三心二意,受过的苦不能白受,她要活,要好好的活。 一天,又一天。 她晕晕沉沉却是谨慎而爱惜的活到了应征的这一天。 这天的京城,真是热闹。 反正无暇是没有见过这么气势磅礴的场面。 她好奇的看着身边不同身份却报着同一个目的的女人,心里时起时伏,不得安定。看别人,今天都精心打扮,而且好些一看都是丰腴的女子,她这种干巴巴的女子钻在队伍里,没有一个人对她侧目,所有女子都没有将她当成一个对手。 这让她挫败。 如果她有经验,相信这里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她确信她现在比任何一个人都需要脱颖而出,所以她会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精心用心。 幸好,这是初赛,听前面的女子说,一般初赛只是先大概看一下外貌年龄,问一些简单的问题,所以初选上的人数是比较多的,也就是说,每个人的机会在此次都比较大。 无暇暗暗祈祷上苍,请给她一条生路吧,她会感激的。 果然,初选是进行的很快,原本在她前面的一条长龙,现在已经成了一条蛇了。于是她看清了对她们进行初选的一排人。 这是在一个城府门外,门口摆了几张桌子,后面坐着三个面若星官的内官,而两侧,各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婆婆。 应征的女子走到桌前,面对内官,内官对她们仔细查看并问话,然后就由两边的婆婆再对其身上一些部分查看。无暇看到,最后只要内官问了她们的名字,她们转身后便笑眯眯的很是开心,而若是一摆手叫走的,她们便愁眉苦脸,有的还掩脸而泣,匆匆离开。 随着自己快要到了内官面前,无暇开始紧张了。 吸了口气,她努力让自己平静,告诉自己她的条件很好的,一定可以被录上。 终于,到她了。 她睁开清明的眼睛,露出微笑走上前。 面前的内官冷峻的望向她,眼神里像夹着刀子,一点点似要将她的身生剥了一般。 无暇沉着的站立着,虽然身子里面很虚弱,表面上依然装得很精神。 “你多大了,丈夫可健在?”内官面无表情地问。 “十七。”无暇说着顿了顿,又道:“丈夫健在。”为皇子挑奶娘,自然要吉祥。 内官又对她打量一番,再问:“生了几个孩子了?” 无暇心里一顿,生几个孩子?要怎么说?迟迟疑疑的伸了一个手指。 内官微皱眉,“一个?” “哦,不不。”无暇忙又伸出一只,“是……两个。” 内官疑惑地盯了盯她,“你确定?如果有说谎将受到严厉的处罚。” “绝无虚言。”无暇胸一挺,说的斩钉截铁。 内官仿佛有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一边的婆婆,这婆婆早先就已经在对她的外表反复看了几遍,此时见内官示意,便上前一部,对无暇上上下下细看了一遍,最后停在她胸前盯了一会儿,略有怀疑地问:“你有吗?” “有。”无暇想也未想,照样说得信心十足。 “怎么看起来有点小。”婆婆小声嘀咕了声,倒也没有再多问,回头对内官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内官问。 “民女名叫庄无暇。”无暇心里乐开了花。 “五日后再来府内进行筛选。”内官言毕,提高了声音,“下一个!” “谢官爷。”无暇转了身,唇角勾起弯月,眸中露出冷寒的光。 夜,沉静、安详。 微风习习,繁星点点,月亮撕了一片云彩,裹在身上,散着朦胧而羞涩的光芒。夜空如一块巨大的幽蓝色半圆屏障,将大地笼罩,低调而华丽,给人予压抑又让人遐想无边。 就像,你既被它牢密地困在其中,又可以在它巨大的怀抱中尽情徜徉。 无暇坐在门槛上,头枕着门框,眼睛迷蒙却是充满活力的盯着天空。 是的,她很兴奋。以至于无法安睡。 她过了初试的这一关,真的好像找到了一个明亮的方向,以后她将为着这个方向而努力,生命在今天又开了另一道窗。 也许,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虽然,也知道初试只是最简单的第一步,但,她过了!这很重要。 这使她建立了强烈的信心,而且让她了解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是的,下一步更重要。 下一关,将会从候选者的女子中挑选出身材高挑、皮肤细白、口齿伶俐、头乌亮等等条件较好的一批女子,这一关,听说将会比较严格。 无暇在初选过后便混在人群里打听,因为她从现场来观察,从她们的神情以及态度,现很多人都似乎曾经参加挑选过,于是就算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理会她,但她就一直混在里边偷听着人说话,差不多待到日薄西山曲终人散时才离开场地。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虽然她没识过几个字,却是明白这个道理。 从明天开始,她要好好吃饭,将口袋里的银子用来滋养她这副瘦弱的身子。五天,要好好利用这五天,将她自身的优厚条件充分的表现出来。事实上,她觉得她的条件确实在这些人里头算是优良的,因为在萧府的这些日子,可没少让她沾光。从今天看那些女人,多半是农家妇或穷困人家,官夫人和贵妇人怎么可能应征奶娘?除了大部分比她丰满一些,没有多少是比她俊俏的,即使她们有的浓妆艳抹,也掩饰不住里面的苍白和粗劣。 所以在先天条件上,她绝对有优势。 她要做的,就是快补一补因为坠胎而给她带来的虚弱与苍白。 今天考场婆婆已经对她的体态有些不满意,如果此次是复选,她这样的身子状况肯定不能过。 好险! 不过,她好运气。 嗳,兴奋啊兴奋!怎么办?要睡不着了。和天上的星星大眼对小眼,开心的不知如何是好。 完全没有失去腹中孩的痛苦……那是,那个人的孩子,她不需要去记起。 因为他,她才这么狼狈,因为他,她才这么痛苦,因为他,她几乎无法生存。就是因为他,使她失去了谁?她永远的失去了谁啊?!所以,没有了他正好,她要平安的活着,要丰衣足食的活着,要穿金戴银的活着。 自私? 也许是,她承认,从小到大,她都知道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没有人为她奋不顾身,她也不会为任何人而失去自我。在这个世上,只有她,庄无暇,一个人的力量。一路上只有自己为自己护航。 永不放弃就有希望。 好凉……风有点疾了。 无暇抚了抚肩膀,有点不舍的站起身,外面的空气真好,又不黑,屋里一片漆黑,会让她有点惶恐,生怕一闭眼,眼前便浮现出他的面容,使她不得安睡。 她要学会努力的睡着。 是的,明天开始,她要向着胜利进攻。 第四十七章 喧闹的京郊街头,时时闪现出无暇的身影,她不光顾漂亮的服饰,不看华贵的衣服,只将一块块诱人的银子贡献给了各种小吃铺。 什么甜点啊,肉包子啊,还有鸡蛋粥,反正,这几天什么实惠又好吃就吃啥。她算了算口袋里的银钱,怎么说在萧府她也做了那么久,虽然也给阿婆留下了一半的钱,但余下的这些供她吃几天饱饭还是绰绰有余的。 反正,一旦入选,要吃要喝要买花衣裳还不是朝廷出钱。 一转眼,五天过,又到了应征的日子。 这真是令人振奋。 瞧瞧她现在,身材饱满一些了,脸色红润了,调养的相当好。 好在从萧府走时带了两三件拿得出手的衣裳,她这天便简单打扮了一番,让自己精神抖擞的去了应征府地。 这次不是在一个府门外,而是排好队入府内的某房间里一个一个的进行挑选。 看来,很仔细哦。 这些女人,果然看起来比上次有整体素质了,毕竟筛选了一半嘛,一个个都打扮的清新高雅,但无暇站在这群人里,可绝对不比她们差。她这次也是有备而来嘛。 审核的度并不快,有些人开始着急,也有人在窃窃私语,有的说,这次只留下二百人,然后从这选中的二百人中再挑出4o名送入皇宫附近的礼仪房。有的说,除这之外,还会选一些备用人员。 无暇暗暗垂眉想,如果选不中,怎么样也要争取个备用人员,凭她的机智,即使是备用的,也有很大的机会。 终于,前面排队的越来越少,现在,她已挪到府门外了。由此,她顺势眺望了一下这个府内。四周都是整齐的房屋,不算华丽却很肃静。再观察人,府内侧边的门口站了两个官差,那神情肃穆的,如牛头马面。 无暇捏了捏手指,暗暗揣摩这次会遇到什么问题。 “庄无暇!”忽听得一声高喊,到她了! 无暇忙整了整衣领,快检查了衣装,便稳了稳心神不紧不慢的走向应征房内。 里面此时坐了两个官员,两侧也是各站了两个婆婆。 无暇体态轻盈的走上前,微微弯腰施了一礼。 两位官员四道目光齐刷刷向她投来,带着审视和挑剔,盯的她浑身毛,只得微垂下眼帘避开,心口却呯呯直跳。 怎么能不紧张啊,关系着她的长期饭碗啊。 “庄无暇,你生的是男还是女?”其中一个官员开口问。 无暇略怔了怔,怎么跟生男生女有关系?之前想了多种问题,却全然不曾想到有此一问。 “嗯?”官员有点不耐了。 “是……女。”无暇脱口而出。下意识的,她希望她怀的不是萧家的传代人。 两位官员开始交头接耳。 无暇捏着手指,心底虚。不会是说错了吧? 偶抬眸见其中一官员微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望向她,“为什么要来应征奶娘?” 无暇微停顿,便雅声答:“回大人,一是民妇家境贫困,二是,民妇若有机缘以喂养我国皇子,不但是民妇一家莫大的荣耀,更是为我国尽了一份薄力。”之前早就想好,这种问题既要说的实在,又要顺势奉承一番,二者皆合,定不会有大错。 果然,两个官员对视一眼,眸中缓和。 一旁的婆婆则不屑的撇了撇嘴。 未问她话的官员对身边的一个婆婆示了眼色,那婆婆便走上前来,这次不止是对她上下左右细看了一遍,还用手捏了捏她的身子骨,又托着她的下巴抬起瞧了瞧,正待无暇感觉窘迫之时,婆婆说话了:“张开嘴。” 无暇只得张开了口。 那婆婆居然以手指捏住她的唇向上翻了翻,再放下,面无表情地将目光转到她胸前,又抬起另只手,张开手指对着她的突出比了比,无暇脸上就觉得开始热了,虽然她知道既然是选奶娘自然要看这个,但当着男人的面,怎么能不难堪。 而后还未结束,婆婆又转到她身后,手似有似无的顺着她的背向下滑,一直摸到她的臀部,这才放手。最后,又俯过身对着她身上嗅了嗅。完了后,掏出手绢擦了擦她的手,转身回到官员身侧,低语了两句后,站好。 整个过程,跟挑牲口似的。 无暇脊梁骨都挺直了,这一番检察果然是比先前严密多了,旦看那婆婆刚才看她的眼神,就犹为吓人,唰唰的冒着精光。 现在,两个官员在交换意见,一边低声交谈还一边对她上下搜索,无暇只觉得他们的眼光几乎要将她的胸膛穿透了。 手心都要冒出汗来,既然这样,她也尽量让四肢自然摆放,表面上镇静且凝重,站立的大方又得体,希望能让官员对她留下还不错的印象。 时间仿佛凝滞。 终于,看到两位官员略带勉强的点了点头,其中一个提起笔来,在桌前的厚本上画了一笔。 “庄无暇,五日后,再来此进行最后的筛选。”官员的声音此时听到无暇耳里就如同天簌,使她整个心花呯的绽开。 极力稳了稳心神,郑重的对着二位施礼道:“谢官爷。”说完,又轻盈地转身,耐着性子一步一步的走出门口。 直觉得阳光灿烂啊灿烂! 强压着激动的情绪,提起裙子快奔向府外,在门口被人一把拦住,“怎么样?选上了吗?” 无暇一抬头,却见是之前最活跃的那一位女子,便菀尔一笑道:“是的。” “啊,你都能选上,那我更可以了。”女子娇笑一声,松开了无暇。 无暇干笑了两声,“是啊,你肯定行的。”说完,放慢了步子,昂挺胸的走出府内外。 嘁,有什么啊,不就是胸大一些嘛。能过了最后一关,那才叫本事呢! 就算进了礼仪房署,最终能给皇子喂上奶,才是笑到最后呢。 话虽这样说,但毕竟连着又被选上,无暇心里那个美呀,止不住啊。为了奖励自己还算争气的脸蛋和身材,她再次拔了根金毛到小饭馆猛吃了一顿。 一直在外头晃荡到了傍晚,她才拖着比较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荒屋。 一个不留神,“嗖”的一声,从屋门口猛的蹿出来一个黑白混合的东西。 无暇眼花的揉揉眼,晃了晃头,再睁开眼,这才看清此时警戒的俯趴在地上虎视眈眈盯着她的是一只大猫,它的头顶背部以及四肢是黑色的纹路,其它地方是白色,毛特别长,眼睛金黄色,嘴巴里还低低的出“唔唔”的声音。 无暇不由的失笑了,看来,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这破地方,居然还要跟一只猫争地盘。 弯下腰,她对着大猫也出类似于它却更大的声音:“唔!” 大猫果然吓得缩了缩身子,却没有临阵脱逃。这让无暇不由对它有些敬佩以及重视,看来要赶走它并不容易。 “哎,我说大猫,你是野生的还是家养的?如果是野生的,天大地大,你莫跟我抢,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不是?我告诉你,这屋子我住了几天了,所以我是主人。如果你是贵妇人养的,就快快找回家里,莫耽误我这穷苦人休息。”无暇的一段调侃,并未让大猫有丝毫放松,依然凶巴巴地瞪着她,像护着自己叼到嘴的鱼儿。 无暇不由皱了皱眉,好心情也渐渐消散,真是的,连一只猫也欺负她。 猛的,地上一支树枝,瞪圆眼,提高声调,“喂!野猫!再不滚开,我就不客气了!” 大猫果然也惊吓了一下,一瞪腿向一侧跑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似乎有点留恋的望了一眼屋门口,又试探的往回走了走,同时又不安的望向无暇,眼神中竟有点乞求的意味。 无暇不觉有些心软,放下树枝,轻叹了口气,道:“好吧,反正这里我也住不了多久,也许你找窝也找了很久了,唉,怜悯咱们都是天涯沦落人,我就大方一点给你留一块地儿。”说完她对大猫笑了笑,声音放轻,“大猫,咱们和平相处吧。” 大猫全身竖立的毛缓缓软下去,眸光中也淡去了刚才的敌意。 无暇正待上前跟它亲近一下,它却毫不领情的一下子蹿到门里去了。 “无情无义。”无暇暗骂了声,便抬起脚走向屋里。 “喵、喵。”刚坐到床上,就听到几声虚弱的猫叫,无暇怔了怔,下意识顺着叫声望去。 另一侧的角落里,一堆干草上边,居然卧了两只小猫,而那只大猫正温柔的舔着一只小猫的毛。 无暇身子如定住一般,蓦然间,眼泪迸涌而出。 生畜尚有舔犊之情,而她----庄无暇,做了什么?! 手指颤抖的去抚住腹部,那里,已不再有一个小生命,虽然她从未感受到他的存在,虽然他还不能称为一个小胎孩,也许还只是她身体里极其微小的一部分,纵然!是那个人带给她的,但,毕竟也是她的孩子……至少,他也是她的孩子…… 身子抖簌不定,几天来强忍着的刻意避开的心事,一下子全翻倒出来,那晚血淋淋的地上,她的孩子,就那样悄无声息的沉入土地…… 造孽啊! …… 床上沉闷的哭声,惊扰了房屋一侧的一母二仔,大猫瞪着圆眼看着无暇,小猫也惊恐的躲在大猫身下。 “喵呜……喵呜……”一声声宛转的叫声传来。 无暇强忍住哭声,慢慢从床上爬起,抹着泪,看向大猫。 大猫又对着她叫几声,金色的圆眼睛竟全是温柔。 “原来……你也是个母亲。”无暇哽咽的吸了口气,抬头望了望窗外,天色渐暗,屋内也暗下来。 第四十八章 心思无法再平稳,她迷蒙的盯着小猫在大猫身边的一举一动,心底涌动着一阵阵的辛酸和愧疚。 不由的,双胸上突然有点奇怪的感觉,她下意识的抚了抚,意觉两处都有点硬,脑袋里过电一般,这,难道是要有了吗?悄悄将手伸进衣内揉了揉,果然感觉有点潮潮的。耳边忽然想起曾经在李家时,白嫂给她说过一想孩子就喷湿衣服的事情,当时觉得非常神奇且好笑,在如今看来,这确是真的。 这几天以来她极力的将坠胎的事当作没生过,而努力的让自己开心,又好吃好喝的,如今,突然思及孩子,胸口果然有了反应。这,应该是好事啊!之前她还担心过万一到最后她一直没有怎么办?岂不是白费了功夫。现在,不用担心了。 唉,真是……一痛一喜啊。 苦笑了声,她整好衣服,下床向大猫走了几步,大猫立即警觉地竖起耳朵。 “不用怕,大猫,从此以后,我会对你敬重。因为你比我强,你就算遇到危险,也不会放弃孩子。可是我却相反。”无暇蹲下身,保持着与大猫的相对平视,继续道:“可是我们又有所不同,你是动物,你不会管这两只小猫的爸爸是谁,你眼里只有小猫,可是我是人,我有感情。你只需要这样一个屋子避雨,你有能力去捕食将它们养大,可是我不行。唉,我们人类,说起来真是被动又凄惨的动物。” 大猫似是能理解她的话,居然耳朵也放下,身子也不再僵直,缓缓的蹲下身子,对着她喵喵几声,似是安慰。 无暇微微一笑,“快陪着你的宝贝们睡吧。待明天,我给你们捎点东西回来吃。”说完,她站起身,重新回到床上。 却无睡意了。 睁着大眼睛,黑暗里,全是萧玉郎飘忽的身影。 这么多天了,也许,他会淡忘些她吧,就算不淡忘,也会将她深埋在心底吧。 但愿……他会好好的。 从第二天开始,无暇开始有了新的牵挂,每天从外面吃了东西,便跟小店老板要点剩饭什么的,带回来给大猫小猫们吃。 看着它们一家三口头碰头的吃着破碗里的饭,无暇也甜在心底。常常会蹲在旁边看着它们一直吃饱为止。当然,猫猫们对无暇也充满了友善,再也不对她呜呜的示威了。 因为怕会止住,无暇每晚便悄悄掀开衣服挤出来一点,然后端给小猫猫,小猫猫起先不敢动,后来习以为常,每次都舔的津津有味,还偶尔走过来围着她的脚走了圈,叫几声,以示对她的感谢。 于是她不再无聊,每日里,除了吃饱饭,便是跟三只猫逗趣。 “喵……喵……”夜里听着小猫偶尔的叫声,她也越来越睡得安稳。 有时候想想,这种日子也乐不可支,如果她有花不完的钱的话。 一转眼,五天又过去了。 这次,是最紧张也是最严格的一次。 当无暇站在府院里,周遭的肃清气氛使她的体会到这是最残酷的终级征选。 早已没有上两回那种乱糟糟的场面,现在整个院子里的小妇人也就两百位,大各都静默凝重的站立在院中,等待着筛选的开始。 等了很久,人群里都有人开始骚动不安时,才看到正堂一侧的亭廊处走出来几个人,院中立即沉寂,大家都马上垂眉站好。 无暇偷偷瞄了一眼,见是上次那位官员,身后跟着两位婆婆以及两个官兵。 官员冷冽的扫视了一圈,便大声道:“你们听好了,现在自动排成两队,一队跟着这边的文婆,一边跟着这位月婆,稍后将安排你们入后院进行最后一次筛选。今日可是由长悦宫的主事姑姑来亲自挑选,你们都最好精神点!选中的人将会入礼仪房,然后挑选最好的给二皇子试奶。” 人群中立卼?于是她一直站着等啊等,站到腿都要抽筋了,气息都无力了,才轮到她。 “你们两个。”文婆也依然精神百倍,雄纠纠的看了无暇和另一个妇人一眼,转身走进门。无暇不敢耽搁,忙活动了一下手脚,深吸了口气,微垂碎步跟了上去。 没想到从这个门走出去是一个封闭的走廊,很干净,纤窄,并排也就两个人可以走,两侧壁上有间隔的小孔,透出一道一道的光线,在走廊里形成错综交错的光柱,有一种扑朔迷离的美感。 心,一下子静起来,不是刚才那种疲倦的静,是一种清雅的静。 走廊拐了个弯,就看到了一个门。 文婆微停脚步,回头盯了她们一样,伸手轻推开了门。 立即,泄出了明亮的光。 无暇与那女子先后走进门,微低头没敢抬眼,却从余光中感觉到这房间里的华丽甚至神秘。 “姑姑,这两个是批的最后两个。”耳畔听得文婆恭敬地说着。 无暇不由悄然抬了一下眼皮。 立即对上一双妖媚的眼睛。 无暇赶紧垂下眼帘,心莫名的跳了一下。 文婆指了指无暇身边的女子,“到这里来。” 随着身侧女子的离开,无暇也越紧张和好奇,不由的又偷偷斜起了眼角,追随着她们看去。 房子的里侧,是一道粉色纱幔,幔后边,俨然放置着一张干净简洁的床。 文婆领那女子走过去后,示意女子躺到床上去,然后站在床边抬着双手检查着什么。 看得无暇羞红了脸。想着一会儿自己也要这样被检查,真是很别扭。 眼皮底下出现一道蓝色裙摆,停在自己面前,无暇只觉得头皮有点麻,站立着不敢动弹。 一只如玉的手抬起来,伸到她的下巴。无暇有点惊怔,呆呆的任这只手将自己的脸儿抬起。即使被抬起,她也不敢抬眸,只颤动着睫毛屏紧了呼吸。 面前的人仿佛仔仔细细端详了她的脸后,便轻轻放下,微微只觉得那道目光犀利又暧昧。 好在,那人转身便走向了里侧。 无暇暗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斜起眼眸。 那是……绝妙的身材啊。虽然只是背部,也可看到这个女子是多么的风姿迷人。恐怕,这就是文婆刚才叫的什么姑姑吧。嗯,应该就是之前官员所说的什么宫里的主事姑姑。 主事姑姑一走到纱前,文婆便点头哈腰的退到一边,主事姑姑就站在床边,静站了一会儿。 无暇心里紧张的抖簌不定。 “你起来,走吧。”听得文婆的声音,无暇茫然抬起头,正看到主事姑姑一转身,于是来不及收回的就与她打了个照面,无暇倒吸了口气,竟盯着她愣了片刻。 这主事姑姑瓜子脸,一双狐媚眼,挺挺的窄鼻,小巧的嘴儿,整个一个绝世美女! 无暇万万没想到宫里的主事姑姑就能长得如此天姿国色,恐怕那些嫔妃就更不得了了吧,刚进门时倒是仓皇的看到了她一眼,但当时只看到了这对眼睛,却没有觉她整体的惊艳。想着想着,无暇不由的倒吸了口气,失神的缓缓垂下眼帘。看来,宫廷果然是美人聚集的地方。 美人出现了要奖励要奖励 第四十九章 “你过来。”文婆有点不耐的声音响起,无暇暗惊下抬起头,与适才被检查的女子擦身而过,余光中现那女子黯然的神情。无暇开始紧张了,果然是好严格啊。刚才她有偷看过这个女子,条件很不错的,这样也过不了吗? 心神不安的走到纱幔前,那主事姑姑就侧了身让她过去,眼神却一直紧紧环绕在她身上。 不等文婆催,无暇自动的平躺到床上去,心口的狂乱却渐渐平息。 一双手不期然轻放在她身上,她微颤一下,僵直了背,屏了呼吸,眼睛尽量平视,不敢东猜西想。 文婆虽然上些年纪了,但手指却很光滑,指腹一会儿按了按她的肩膀,再围着她的前胸绕了一圈像是量尺寸,然后,便收回了去,再抬开了她的胳膊,微俯身嗅了嗅。 余光中主事姑姑的蓝色妙曼身影上得前来,对文婆使了个眼色,文婆便退出了纱幔。 无暇莫明的开始紧张起来,胸口也不自觉的上下起伏。 直到一双细滑如绸的指直接抚上了她的前胸,她觉得脑后一道迅雷,身子挺直了。 那只手在她胸上轻轻的起来…… 开始,无暇不断的告诫自己这是在查看她的,但很快,她觉不对劲了,这主事姑姑的指法,不仅像在挤,更像挑逗……天! 颤动着睫毛,无暇心惊的向她望去,迎上她明亮妖异的眼睛,她微微浅笑着,小巧的嘴角上翘着,美得不可方物。无暇的心神仿佛都要被她吸去了,胸口也随之放软,身子淡淡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随着她的抚摸而掀起的感觉。 主事姑姑脸上带着恬静而勾魂的笑,又抬起另只手,优雅万千的放到了她的腿上,这使得她再一次打了个颤,脸上随着这个颤噌地热起来。她这是怎么了?主事姑姑是个女子啊,同她一样是个女子,她怎么对主事姑姑的碰触有那种莫名的感觉呢? 哦,这一定是错觉!一定是她还不习惯被人碰触,所以才会过度紧张和羞怯。 努力的稳着心神,无暇想匆略掉那双几乎带着魔力的手放在她身上抚动而给她带来的悸动,然后,每一寸相贴的肌肤,指间每一下抚动,都强烈的刺激着她的感官,使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忽然,胸房被猛的一握。 “呃……”唇角无意识的随之轻吟出声。无暇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猛的睁大眼睛,对上主事姑姑那充满欣喜的眸光,以及眸光之后隐藏着的狡黠。 不等无暇反应过来,主事姑姑对她笑了笑笃然转身,侧对文婆点了点头,便迈出优雅的步子走回了侧堂的一张座椅上坐下。 “起来吧。”文婆面对她时向来便是面无表情。 无暇忙起身,慌乱的将那件并不避体的披巾牢牢的系上。 “回去把衣服换上后,就在房间里呆着,明日随姑姑入府。” 无暇惊喜的睁大眼,半天才迟疑地张口问:“文婆……是说,我被选用了吗?” “嗯。”文婆眼皮也没抬。 “谢文婆!”无暇激动地对她深深一拜。 “快去准备吧。” 无暇连连点头,然后轻盈的走出纱幔,由于过于惊喜,她忘了刚才主事姑姑对她莫名的细摸,只知道这是主事姑姑认可了她,感恩之情使她下意识的就对着主事姑姑跪下了下去,并真诚地道:“多谢姑姑。” “嗯。”主事姑姑懒懒的娇声应了声,然后微眯了下眼,一双细长眼睛清亮如水。 无暇按捺着狂喜的心,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后,又对主事姑姑点了点头,转身快踏出了房门。 一出门,她便撒腿沿着走廊跑。 直冲到换衣房。 此时,房间里已只有几个妇人换好衣服站在房中,看脸上喜悦的表情似都是被选上的人,如今看无暇喜滋滋的模样,不由上前问道:“你也被选中了么?” “嗯,嗯!”无暇点着头,眼睛里开始蒙上水花,心口还在扑通扑通的跳。 一个女子掩口笑道:“看把你高兴的,快换上衣服吧。” “哦?啊,是是。”无暇这才惊觉失态,不好意思的抹了把眼泪,快步走到桌前,手指颤抖着找到自己的衣服换起来。 太兴奋啊!竟然真的被选中了!以后真的有机会进到皇宫了吗?天哪,那一定是个天堂一样的地方…… 第二天,无暇和被选成为奶娘的姐妹们一起坐上了豪华的马车,被送往皇宫附近的礼仪房。 无暇多少有些小遗憾,因为没有来得及跟猫母子三只道别,只有在心底给予它们祝福。 因为路程不是很远,到中午时分,马车便停下了。 数十名妇人相继下车。 “喔……”人群中有人悄悄惊叹,又是一阵躁动。 无暇只是冷静的看了一眼这富丽的棕色大门,便又垂下头去。然后听从指挥随着人流缓缓走入房门。 “真漂亮。” 听得身边一妇人的低语,无暇抬起头,对四周作了一番观望。 这里果然环境幽静,空气新鲜。院子很大,分别整齐的种植着高大的梧桐树和各式的花卉,花草皆被剪裁的整齐。院中一条条由大理石铺的小路分别通向三面的房门,房子均是很大气的那种,像官府家里一样雕梁画栋,窗户明亮宽大,看起来通风很好。 带她们进来的几位内官将她们分别安排到东,西,南三房里,无暇被安排在东房,于是不多做停留,她径直走向东房。 原来这里的房子整个是个大通房,里面放置着八床床铺,床上各放置着一些被褥和相同的衣服,各床之间相隔着一处小衣柜,空间比较大,一点也不拥挤。 无暇满意的环视了一圈后,便走上前选了一个窗口的床位,将行李放了上去。 “啊,这里真是漂亮。”小妇人们开始在房间里东摸西看。 “是啊,虽然大家一起住,但是空间够大也没关系,房间很干净明亮。” “切,等以后咱们进了皇官,能住比我更好的房子呢。” “呵呵……那是自然了……” 无暇勾起嘴角,浅浅的笑了下。然后便坐到床上,行李并没有收拾,因为临时的地方她不想浪费精力,于是只是把包袱放到柜子里,稍把被子挪了挪,脱了鞋半躺在床上,微笑着看姐妹们欢声笑语。 虽然一路是坐马车,但路途颠簸,也使人筋骨疲乏,这番躺下来,真想好好睡一觉。 不知不觉,她真的睡着了。 而且梦到了萧玉郎。 好久,她没有梦到过萧玉郎了,其实自从在林家村阿婆家里时,她就没有梦到萧玉郎,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连梦都排斥他似的。然后却不想,在她生命转折路上的头一天,就梦到他了。 梦里,他的容颜是模糊的,于是看不出他是悲是喜。他没有说话,就那样站在很远的地方遥遥的望着她,一身苍白的衣袍被风肆意的卷起,长无助的在风中散开,飘荡、飘扬…… 他那么高,那么瘦,那么柔弱,那么……可怜。 即使他没有哭,没有颤抖,甚至没有动一动,却浑身上下皆透出了让人心碎的伤悲。 “玉郎……玉郎……”她迟疑的伸出手,抖簌着向他伸出手,嘴里断断续续地喃声叫着:“玉郎……我在这儿……” 他依然站在那儿,面目虽不清晰,但那悲伤的表情那充满哀怨的眼神,却清晰的深深地印进她的心底。 “玉郎……对不起……”她哽咽着念着,伸出的手一点一点的收回。 他那么遥远,遥远的她再也抓不到了。 “哎!醒来!醒一醒!”耳边听得刺耳的声音,无暇猛的惊醒,眼前是一个小妇人疑惑的双眼,“你怎么睡着了,快点,要用午膳了。”小妇人说完便同其他人向外走去。 无暇这才迷惑的缓缓坐起身,环视了一下四周,笃然明白身置何处。 长松了口气。手抚上额角,才现自己满头的大汗,而胸口还是上下的不停的起伏着,四肢却是异常的僵硬且冰冷。 怎么了,怎么在这种时候梦到他?难道,她的选择是错的吗?难道这预试着这一次是永远的与他决别了吗? 心口刹时如被捅了无数刀,鲜血从每个刀口奔流而出,痛的透心彻骨。 死命咬紧唇,双手撕扯住胸口,拼命忍住痛感,强行一点点将它逼回到体外。 不要,她不要再为过去的事疼痛! 她没有错,好不容易就不用受苦受难了,她能被选上奶娘,这一定是上天对她的眷顾!而萧玉郎……从离开萧府的那一刻,就注定他们的缘份已尽了。 早已尽了!! 缩了缩瞳孔,无暇的眸光转为幽深阴寒。 蓦地回神,屋里只剩下她一人。 用膳……啊,好饿! 噌地跳下床,她匆匆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快走出了门。 第五十章 激动啊激动,怎么也没料到会有如此丰盛的饭菜,自从出了萧府,她再也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饭了,整个用膳房里,除了碗筷出的轻微脆声,还有大家小声啧啧称赞的声音,都说是这辈子吃到了最好的膳食了。 当然了,要随时准备给皇官里的贵族喂奶,肯定要吃香喝甜的才会有好嘛。 无暇舔了舔唇,有点急不可耐地抓起筷子往嘴里扒饭。然后眯着眼睛,尽情的享受美味在嘴里一点点被嚼后咽下去的感觉,真是满足啊。这个世上,有谁会放着美味佳肴不吃,偏去吃粗茶淡饭? 追求好的生活,不仅是人之本能,也是天经地义的! 用过饭,大家都走到后院里去聊天闲逛。 无暇也随意的在院子里走动着,只是在人少的地方。不过心情却无法安怡起来,虽然现在看起来一切都好,但未来的事难以掌控。如今这么多人,恐怕能喂养到皇子公主的只是一小部分,要如何在这些人之中脱颖而出,这个问题让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大门外忽然走进来三位内官,领头的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人,他一边走一边对这院子里零零星星的小妇人色眯眯的看了个遍,当看到无暇之时,无暇只觉得浑身长满了刺,厌恶的垂下头去。 “注意了!明日长悦宫主事姑姑将从你们之中挑出最出色的五位入宫试喂二皇子。”管事内官尖着嗓子大声道。 无暇全身一个振奋,猛的抬起头。 管事内官的眼睛也正盯向她,“那么今晚,都好好准备准备吧。” 无暇暗吸了口气。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哦,对了,当初选奶娘之时就有官差说是为二皇子选奶娘的。那么,这个机会……是的,一定要抓住!否则,很可能再也不会有。毕竟谁能知道宫里哪位妃子何时生子,而且她们这些人的好时期过去后,恐怕就会换人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无暇心悸了一下。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抓到这次机会呢? “很想去吧?”耳边听到阴阴的声音,无暇惊蓦地抬头,看到管事内官已走到她身侧,微俯头想要凑近她,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冷厉的盯住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怎么?”管事内官鄙夷地一笑,“新来的不懂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 无暇皱了皱眉。 管事内官出其不意的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她大惊失色,差点要跳起来,然后惊怒的瞪着对方,“你干什么?!” 管事内官显然有些动怒,咬了咬牙,恶狠狠地道:“不识相的女人,告诉你,不听话,你明天就没有机会了,而且是永远没有机会!” 无暇心中的怒火噌的代替了恐惧,死内官,不过是个宦官而已!“大人!民妇自认有优越的条件,说不定明日起就可以平步青云,所以你还是休要对民妇无礼才是。” “你……”管事内官倒抽了口气,眼珠子转了几转,上下细看了她个遍,眸中掩不住露出一丝担心惶恐,确实他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位小妇人尤其出色。眯了眯眼,他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口出狂言!”后,便悻悻地扬长而去。 无暇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心底才猛的一个回神,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天哪,她竟然在来的第一天就得罪了这里的管事内官!那以后,她还有好日子么?说不定他随便找一个借口,即使她有资格被选中,恐怕也会被淘汰掉!就像他说的,永远没有机会入宫了! 怎么会……这么失策啊! 一个头晕目眩,无暇只觉得眼前白光乱闪,差点晕了过去。 如果因为此,便永无天日,那么她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不能原谅自己!这么多天的处心积虑,这么辛苦的一路奔波,终于盼到了这一天,难道就要葬送在这一时的冲动吗?唉唉,怎么会这般情绪失控呢?!!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口舌之快后患无穷啊。 带着满腹的懊悔和恐慌,无暇提起裙子快回到东房,爬到床上蒙住头,依然听得到自己呯呯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咦?那人不是说,是由长悦宫主事姑姑来挑选么? 猛的掀起被子露出头,长长吸了口新鲜空气,无暇觉得眼前又重燃起希望之光。对,那个恶心的人只是负责管理她们的日常事务,根本没有权力干涉主事姑姑挑人! “哎,这个姐妹。”身旁的床上坐下一个面目善良的女子,无暇定了定神,转头看向她,“什么?” 这位女子微颦了下眉,有点畏惧地望了眼门外,压低声音道:“你刚才顶撞了咱们的大人了。” 无暇抿了抿嘴,无奈地叹道:“是啊,我一时没有忍住。但是,他不是个太监么?怎么也会对我们……?” “嘘……”女子忙紧张的阻止她,低声道:“你没听说过啊?礼仪房里的内官经常会对奶娘们动手动脚的,可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咱们的命运,谁都不敢抵抗呢。” 无暇不由再一次心口冒火,“为什么?不是说明日由主事姑姑来选吗?” “可是他们把着咱们入内廷的关啊,你今日得罪了他,明日他就可能说你不懂礼数赶出府去,那你连见到姑姑的机会都没有了。” 无暇浑身一震!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原来内官还有这么大的权力?原以为只要被选上了,就只等着入内廷,就算入不了内廷的人也会在这里呆到断了。可不想,县官不如现管,天哪。 “以后小心。”女子说完便悄然走开。 无暇心一沉,全身的力气一抽而光。 完了,她这次撞了大头了。 一夜都睡得毫不安宁。 梦里撕心裂肺地哭着求凶神恶煞的内官不要赶她走,哭得昏天黑地的。 浑浑噩噩的醒来后,又是一身汗。 于是一天都战战兢兢,不敢多言也尽量的不出房门,生怕再遇到那个管事的内官。如果不被看到,兴许人家贵人多忘事,如果再被看到,恐怕就再也逃不掉命运的捉弄了。 老天爷,你开开眼吧。 早膳过后,院子里便隆重来了一批人,招喝她们全出来。 呼啦啦,一群争先恐后的妇人都聚在了庭院中,脸上充满期盼的望向前方。 无暇这时也不敢与旁人争了,只悄悄站在最后,微俯头乖巧站立,心口却狂跳不止。 一个尖细的嗓子高声道:“都排好队不要挤,站好了站好了,把脸抬起来给姑姑看看,今儿挑中了谁谁就能打扮打扮跟姑姑入宫了。” 人群中虽然有一点骚动,可是又不敢动静大,一个个压抑着狂喜的心,端端正正姿态优雅的站立好,等待姑姑的挑选。 无暇偷瞄了一眼,见昨日的主事姑姑正站立在她们这群人前方,今日她穿着一件鹅黄色衣裳,华贵妖艳,更衬出那玲珑挺立的身段,阳光下一张美丽的脸上带着骄气的微笑。 她迈出优美的步伐,从左到右先在第一排依次在每一位奶娘面前走过,一双细长的凤眼炯炯有神地将每个人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细看过一遍,“这个。”挑中一个,她便笑了笑,身后的月婆慌忙查资料画上勾。 被挑中的自然兴奋不已,然后安排站到月婆的身侧。 主事姑姑再挑第二排。 直到最后一个,她看到了无暇,眸中精光一闪,站定在无暇面前。 无暇心一动,忙将身次调整到最佳,主动的仰着脸儿挺着胸,希望姑姑可以慧眼识珠。 挺的腰都酸了,主事姑姑刚要张口,却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喊了句:“姑姑,且慢!” 无暇脊背一僵,心,沉入海底……洼洼地凉…… 果然,那下巴没毛的东西嗖嗖的蹿过来,贱笑着站到主事姑姑身侧,不怀好意的瞄了无暇一眼,道:“姑姑,这个不是最好的,您再看看别的。” 无暇一股怨火堵在胸口,干瞪着眼看着这可恶的内官,却不敢反驳一句,声怕立即就落下话柄,说她没规没矩。 第五十一章 “哦?掌管大人的意思是……银娘我看走了眼?”主事姑姑银娘面露不悦地盯了那掌管内官一眼。 “不不不,下官不是这意思。”掌管内官恭了身,一副奴才相,“这名奶娘性格略有顽劣,下官认为此次不适宜入宫,待下官好生管教后方可。” 主事姑姑银娘双手一负袖,下巴微昂,嘴角露出若有似无的邪笑,“是么?那就不劳烦掌管大人了,由银娘亲自调教,你可放心?” 掌管内官脸上闪过一丝愣怔后,忙堆上笑容,“当然、当然可以。” 银娘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回去。 无暇自然是早已欢喜的全身抖,心存感激的抬起头,却迎上掌管内官投来的一记恶狠的目光。无暇心里一激,暗暗冷笑。瞧,一物降一物吧? 银娘婀娜的走到月婆面前,低声吩咐了句,便带着两名宫女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你还不过来?”月婆略带不耐的望着无暇,无暇这才连连应着向前走到月婆身后,和其他四位姐妹站在一起。 月婆一挥手,“你们先散去吧,好好养着身子,下次还有希望。” 其余人等垂头丧气地各奔东西。 月婆转过身,淡漠地扯着嗓子说道:“你们五位,午膳后在这里集合。” “是。” 月婆最后瞥了无暇一眼,便也扬长而去。 其他四姐妹全呀的一声欢喜的跳起来,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无暇不是不想和她们一起欢呼庆祝,只是她和她们不同,她这位子似乎还没有彻底坐牢固,这银娘姑姑也就那么负气地一说,什么都没留下就走了,万一她的后腿再次被那掌管内官给拉住了怎么办?而且刚才月婆看的她一眼也颇为诡异。 无论如何,虽然非常非常的高兴,比做梦还高兴,可是她还是不敢得意忘形,小心使得万年船啊。 中午用膳的时候,无暇已察觉到大家都在小声议论,有羡慕的自然也有嫉妒的。不管她们说什么,无暇只文斯斯地吃着饭,心里却是比蜜还甜。当真确定了被选上的时候,反而心里尤为安静。 仿佛一切尽在天命中。 饭后,月婆便带着她们五位奶娘进入了礼仪房的另一处别院,在一间设施齐全的房间里,每人分别有两名宫女侍侯她们,先是带入浴池沐浴,再给她们坐在梳妆台前细细打扮一番,梳七凌空高髻,戴上碧玉簪,涂脂抹粉,换上统一的宫廷式新衣。 这一番折腾下来,无暇只觉得眼睛已属于放空状态。当然,脑子里的惊喜与不安却越来越猛烈的涌动。 悄无声息的,夜蓦降临了。 无暇活动了一个四肢,还好,不过好像脖子僵硬了,脸上的表情也处于呆滞,眼睛混浊的看了看正在收拾桌上东西的宫女,正巧那宫女也瞧向了她,淡淡一笑,道:“已经好了,你可以走动走动了。” 无暇长吸了口气,感激地对人家笑笑,扶着自己的腰站起来,扭头一看其他四位姐妹,见她们也都一边活动着肢体,脸上带着茫然的表情,还有两个在低头交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门口忽然闪进一个人影,无暇眨了眨眼,看清是文婆,文婆一双精明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她们几个,然后停注在她脸上,便走了过来。 无暇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 “庄无暇?”文婆确定似的问了句。 无暇疑惑小心地点点头。 “跟我来。”文婆说完扭头就走,走过站在一旁的月婆身边时,低语说了句:“姑姑吩咐的。”月婆便会意地点了点头。 无暇不敢怠慢,心想这一定是那银娘姑姑之前所说的要亲自调教她了,果然没有放空话,言出必行啊。 一边走在文婆身后,无暇一边左右的猜测。看之前银娘姑姑的态度,似是比较满意她的,只是之前在筛选之时,这姑姑有所怪异的形为,让她感觉颇为不适。再者,这次去,殊不知道姑姑所说的亲自调教是个怎么调教法,所以,真是惶恐不安。 夜阑人静,文婆前面的宫女挑着灯笼,明光一长一短,照着她们前进的路。 周围的一切都被夜色淹没,一出了府门,无暇便也不知要走向何处,毕竟她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而且现在又是夜里。 迷迷糊糊被文婆带到一个府门。 进去,只见一处独房灯火通明。 文婆却突然站定在门口,扭头,神色怪异地看了看无暇,低声道:“你自己进去吧,姑姑在里面。” 无暇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这么神秘的? 原本想多问一句文婆,却不料文婆与那宫女跟鬼影一样瞬间消失在府门外。 精力高度集中,无暇屏住呼吸,小心的提着裙子,抬起步子走上前,一只手轻轻在门上敲了敲。 “进来。”一声妩媚到酥骨的娇声从屋内传来。 无暇只得硬了头皮推开门,探着身子一步一步走进屋内。 一道屏风遮住了大半个房间,里面的光明将一道妖娆的身影映在屏风上,不知哪来的风,将那一袭长吹的翩跹翻飞。 这一幕,猛的击痛了无暇的心。 眼前飞快的浮现出那日萧玉郎在屏风后沐浴的情景,那样遥远又近在眼前,强烈冲撞着她的双眼,眼泪便迸溅飞。 “怎么不过来?”轻柔的声音响起。 蓦地惊醒她的失态,“是。”勉强不露出悲伤的情绪,无暇匆匆抹了抹泪,努力驱散心底的阴霾,重新打起精神缓缓走入屏风后。 一个清雅出尘的侧影进入她的视线。 她坐在桌前,一只纤长的指正描绘着眉角,一身闪着银光的长袍倾泻到地上,乌亮的长散下来如瀑布般顺贴着背后,耳上挂着银色花瓣形的耳坠,中央闪亮着一颗耀眼的蓝宝石。 无暇倒吸了口气,仅是一个侧影,怎得也如此勾魂。但是,还觉得哪里怪怪的。 微微施礼,她轻声道:“民妇庄无暇见过姑姑。” 桌前之人唇角微微勾起,缓缓放下手转过身来。 肤色如脂般细腻又透出些硬气的铜色,清亮的眸光中放射着魅惑而不羁的光泽,秀眉整齐高高挑起却隐含着一丝英气。 “啊。”无暇轻呼了一声,身子后向趔趄了一步。 此人的五官与之前见过的银娘姑姑大径相同,但细看之下神韵又相差甚多。无暇心底仓皇的盘算了几下,也想不通是哪里不对劲。 “很惊讶吗?”她淡雅的笑着,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无暇走近。 无暇确实是很惊讶的看着她的走近,那步姿,那体态……怎么说?怎么那么奇怪?与她之前仿佛换了个人,好像身在,魂不在了,不不,是换了……呃,乱了乱了。 后背一下子贴了屏风,差点将之撞倒,无暇慌忙收住脚,向后瞄了眼,再颤兢兢地挑着眼皮瞧银娘,如今,她脸上没有抹粉,头散着没有任何饰物,衣服也是那种居室服,个子也很高,整个人看起来清新淡雅许多,比之前还要好看,只是这份好看,却是让人心不安。 “你……你……”看着面前的人越走越近,无暇抖着声音只是念着“你、你”的,却叫不出“姑姑”二字,不知为什么,好像这二字全完与她不搭。 银娘勾唇一笑,笑的柔媚而风情,双手抬起来慢慢放至无暇肩头,一只手不安分的伸着长指滑过她肩膀、脖颈,直至脸颊。无暇心惊肉跳的斜着眼睛看着那只活动的玉手,吞了吞咽喉,干瞪着眼不知如何是好。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 银娘似乎对无暇的呆滞反应很是满意,于是一眯凤眼,身子猛的向前一倾,一张美丽逼人的脸就几乎撞上无暇的鼻子,只差分毫。 无暇一个倒抽冷气,只觉得从银娘口中扑出来的气息令她心慌心跳,本能的脚下向一侧挪步,想逃离她的箍制,然后肩膀上的那只手及时按住了她,脸庞上的另只手又同时向上一扳,无暇不由的僵直了身子动弹不得。 “不要想逃,你今天是我的。”优美的声线听在无暇耳中如同震天响雷,还未来得及细想,银娘一个魅惑的邪笑,那双小巧润泽的唇便毫不迟疑的凑过来覆盖在无暇唇上。 无暇蓦地瞪大双眼,由于过度惊讶的张开了嘴,却让对方的舌尖顺势滑了进来,勾住她抵死纠缠…… 不……这是干什么…… 无暇努力的让理智回笼,不可思议的看着正陶醉的亲吻自己的人,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盘旋……双手同时本能的抬起来向前一推,却推到了一个平坦的胸部!银娘此时顺势放开了她,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一张微红的脸上挂着妖媚却狡黠的笑意。 “你……你……”无暇颤着手指,喘着粗气,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还感觉不到吗?”银娘收敛了笑意,脸色猛的沉下来,浑身上下竟倏地奇异地升起一股类似男人的气馅。 第五十二章 “啊!”无暇惊恐的尖叫一声,捂住了嘴。 银娘挑了挑眉尖,粗鲁的扯过无暇的小手,再对她暧昧一笑,出其不意的将她的手拉至下腹处……无暇的指尖一触及到那硬物,立即惊叫着抽回,“你是……你是……”怎么可能?宫里的姑姑怎么可能是男人?这种荒唐的事若是被现,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银娘却毫无畏惧反而是得意的昂头大笑几声,再垂下头时,眼睛里带着威胁之色,“以后,就乖乖的听我的话。”声音完全不似之前的娇媚女声,而是纯正干净的男声! 无暇眨了眨眼,还无法从梦中醒来一般,只是怔怔的看着她,呃……他。 “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银娘,不用叫姑姑。”银娘顺其自然的拉起她的手,眸光已放柔,“现在,你还有四位对手,但若跟我在一起,你就可以畅通无阻的成为二皇子的最终奶娘。”说完,银娘傲然的扬起唇,胸有成竹地道:“你不会拒绝我,因为你的眼睛里,有着比任何人更迫切的渴望。” 无暇再次眨了眨眼,脑袋里转了数圈,方领悟了他的意思,越的惊魂未定,于是手足无措的呆站在原地。之前想了半天的调教方式,却唯独没料到竟是这种。 纤长的指敲了敲无暇的头,“小脑袋不要想着揭我,这对你没有好处。” 无暇急促吸了口气,一双清眸涣散的望向他,“你想怎么样?” 银娘勾唇一笑,笑得妖媚而风情,“我看中你了。” 无暇倒抽了口气,身子一斜,银娘趁势搂住了她的腰,她开始有点排斥的去拉他的手,“别,求你,你放了我吧。”虽然这人长得是美丽动人,但是他身上有着大危险,她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再一想到这人外表上虽清新可人,可是却因身份之故阅人无数,难免让人有嫌恶之意。 “不要再说没用的话了,跟我来。”银娘紧盯她一眼,拉着她就往房里侧走,无暇惊觉之下忙抽回手,“大人……民妇,民妇只是一普通的女人,不甚出众,大人还是……”还未说完,就见银娘眼睛危险地一眯,猛的拽起她的手,大步走向里侧。 无暇一路踉跄的被他拉着,一抬眼睛,猛见一淡蓝色纱帐之内的大床,心中惊恐万状,这才意识到她恐怕难逃一劫了。 正绝望间,臂上一疼,身子被甩到了大床之上。 “哼,不要跟我装得清高孤傲,我不吃你这一套!”银娘站立在床前,阴冷的俊脸略带鄙夷,“你放心,我不喜欢勉强别人,尤其是你这样的女人,如果强占……没有趣味。”说着,他轻浮一笑,俯身下来坐到床边,一只手绕起无暇散在床上的头,幽声道:“二皇子自出生便日夜啼哭不止,数月来换遍了礼仪房的奶娘都无济于事,这才招了你们这批人过来。但是我料定不管选谁,也无法制服小皇子的啼哭,所以你便是被带入后官,也是无功而返,最终出宫而去。” 无暇心一冷,这么说,她们这批人来了也是白来,在他的眼里恐怕也就是做个样子。 不是吧……老天又在跟她开玩笑?让她白喜一场? “那就请大人放我走,我明白自动离开礼仪房。”既然这样,她也无须进入皇宫了,只会耽误她继续谋生的机会。暗叹了口气,她就要起身。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银娘一把按住她,抛给她一个媚眼,嘴角掀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可以教你哄住小皇子的办法。” 无暇一惊,瞪大眼盯住他,“当真?” “骗你做什么?”银娘傲然笑道,“我是喜欢你才想教给你,就看你有没有那份心。” 无暇自然明白他所说的心意,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她深知道后宫之中纷扰太多,如今她孤身一人,若与他结成派也许能化解不少危险,只是,要让她做他的床上玩宠,她怎么能够如此糟蹋自己?! 不过…… 已经到了这一步,若是退出实在不甘心,而且,她早已没有了清白了,现在想要守身如玉会否太多余,而且,为谁而守?那个人,她最亲爱的那个人不是早已成了过去了吗? 苦笑了下,她无助的望向银娘,这个男人,虽然雌雄难辩,幸好还是个难得的美人。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兴是看透了她眼中的妥协,银娘得逞地挑起眉,身子亦缓缓向她压下去。 “等等。”无暇慌乱的呼着气,警觉地盯着他,“如若,你说的办法不行,哄不住小皇子,那怎么办?”她可不想吃哑巴亏,万一今天跟他怎么了后,他又拿不出法宝来,到时候人财两空,这口气她可咽不下。 银娘淡淡一笑,眼睫毛扑闪了下,抬起手随意的在床头上抓了根丝带,一边将一头的长系起,一边云淡风清地道:“我男扮女装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都不曾露出马脚,难道连哄一个婴孩的本事都没有吗?” 无暇哽了哽喉口,话是说的有道理,但是,这男扮女装跟哄婴孩是一码事吗? “你放心,待会儿,我自会让你身临其境,亲自体会。”银娘暧昧一笑,身子忽地就压下来,直逼得无暇实实地躺在床上,两个人的胸口几乎毫无缝隙。 无暇的心口开始狂跳,毕竟这种事,她并未曾……唉,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这种感觉好奇怪,羞耻,屈辱夹杂在害怕当中,但是,又有种放纵的快感。 今天过后,她还是以前的庄无暇吗? “小美人,你在担忧什么?”银娘妖异地眯着眼睛,伸出粉红的舌头轻舔了下她的唇角,引得她一阵颤抖,他却吃吃地笑起来,“果然很敏感,真是让人越来越喜欢。” 无暇脸上噌地热,扭了扭身子,很不习惯被这样一个刚认识甚至还称不上认识的人压着,努力的想了半天,才吞吐的道:“我……饿了。”也是,因为打扮后就直接来了,她没吃饭呢。虽然受到他的惊吓她并不觉得饿,不过这是个拖时间的好借口。 银娘微皱了皱眉,“是么?”说着提起身子,重新坐起来,怨道:“文婆也是的,怎么不给你饭吃。” 无暇也忙起身,干笑了笑,道:“可能怕你等急了。”说完又深觉不妥,噌的脸更红了。 银娘却满意地从眼角斜向她,“美人说的是。” 无暇抿了唇,低下头去。 仿佛一下子,两人的气氛融洽多了,好像熟络了些。 “你等着,我去去就来。”银娘话音刚落,身子已轻盈的站起走向门口,无暇愣神间,他便飘出门去了。 就这么的走了?也不怕她逃跑? 哦,当然,她恐怕也跑不掉,而且,他算定她也不想跑。 但没有他在,她难免还在心里挣扎了一回,毕竟,如果就这么沉沦下去,她自己恐怕都看不起自己,至少她现在还未做好准备。 很快,银娘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些点心,他抬起头先是盯了床边的无暇一眼,立即,眸光放柔,脸上露出笑容走上前来,“我这里也只有些点心了,你先将就着吃些,明日一早,定再给你补上一补。”说着,他走到无暇身边,拿起一个点心递过来,“吃吧。” 无暇看了看他,只得接过来,盯着点心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剥开。 银娘将托盘放到桌上,伸手拉无暇坐到凳子上,“坐下慢慢吃,天才刚刚黑,咱们的事不急,况且来日方长,我还想与美人天长日久呢。” 看到食物后纵使腹中饥饿,但听到他这样说话,无暇的胃口就大跌下去,咀嚼着点心,也觉得有苦味渐渐渗出。唉,落到如此狼狈,好生凄惨。 第五十三章 “来,喝点水。”银娘端过茶水,体贴入微。 无暇有点尴尬的伸出手接过来。 “美人,我相信你跟了我之后,便不会再想念家里的男人了,况且以后,你也没有必要理会那穷男人,在宫里自有我照应你,你就等着享尽荣华吐气扬眉吧。” 无暇手指颤了颤,惶惶的望向他,他水盈盈的眼睛里尽是温柔,可她不能理解为那是因为有喜爱,她应该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偶,一旦腻了便会丢掉,所以她一定要牢牢抓住这段时期,好好借用他的优势实现自己成为皇子奶娘的梦想。 虽然她的清白已不在,可她的青春不能白白浪费。 只是为什么,命运在向她索取的时候毫不留情,而在向她施舍的时候却要抽走她的血肉。 “你初来乍到的,宫里的规矩都不懂,以后要学着圆滑些,莫得罪了不必要的人。若是有人惹上来,能避开的便避开,今日亏是遇着我,他日若是别人,你定在宫里无法立足。”银娘表情淡淡地说着,却明显的在教导她。 无暇匆匆看了他一眼,知道这话说的实在,郑重的点了点头,“多谢大人提醒。” “别叫我大人了,你就叫我银娘。” “银娘?……”无暇也有点不解,虽然说是没外人的时候可以直呼他名字,可是这银娘显然不符他的身份吧,哪有个男的叫银娘。 “我只有这一个名字,因为自幼我便以女装示人。”他简单的解释帮无暇解了疑惑。但为何会这样?无暇也不敢多做猜疑了。毕竟他今天能跟她说这么多,已是件很奇怪的事。 偶一抛眼,竟无意中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无暇不由微微心动,莫不是他心底也有难言的苦衷? 他笃地一瞅她,眼中重拾妖艳之光,“看愣了?我很美吧。” 无暇抽了抽嘴角,脸羞红的低下头,快吃完了手中的点心。 这是怎么了,心口怎么还扑通扑通直跳呢?不不不,她跟他只是互相利用,没有其他的。她出卖自己是不得已。她的内心只容一个人入住。 “吃好了么?”他身子一倾,近贴在她身,伸出指抹了抹她唇角的残渣,声音暗哑,“你也不要让我等得太急,不然,一会儿受苦的可是你。” 无暇全身一僵,刚含进口中的点心咕嘟一下吞进了肚里。 她自然懂得他的意思。 所以,那意思就是说,她最好配合他,不然,他定会细细的很有耐心的折磨她…… 猛打了个哆嗦。 银娘会意地笑了笑,手伸过来搭住了她的手腕,牵起她站起身。她被动的随他走到床边,一脸的听天由命,如同木偶。 其实这种感觉,被迫又无奈的感觉,她已经不陌生了。 熟悉到忘了心痛。 银娘对她的顺从甚是满意,眸光带着勾儿从眼角斜过来,欣赏中透着不屑,欣喜中透着鄙视。 无暇避开他的视线,暗暗哀叹,是啊,他是欣赏她的识时务,又看轻她的卖身求荣;因为看透了她不会拒绝,所以欣喜的理所当然,同时,自傲的嗤笑她终究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这,真是个复杂的男人。 简单的话就不会男扮女装了。 呵,如今人在屋檐,只好委曲求全,先。 待他日…… 银娘对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未放过,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伸手掀开了纱帐,一手揽着她的纤腰,猛的倾身。 无暇迫势斜躺到床上,瞪着一双清亮的眸惶恐的望着他。 他的脸,就在她的脸上方。 他的鼻子,若有似无的挨着她的鼻尖。 他的手……顺其自然的开始扯她的衣带。 她无可奈何的看着他,看着他脸上带着美艳的笑,看着他的手指优雅的掀开她的外衣,伸入她的中衣…… 苦涩的闭上眼,一切该来的,就来吧。 温热的气息扑在面颊,一息一息的,带着急促和热切,柔软的唇轻轻在她唇角一吻,再滑至耳际,暗哑的声音带出的热气吹得她痒痒的,“美人,我不喜欢木偶,更不喜欢你当我不存在。” 她蓦地睁大眼。 果然好邪恶,连逃避忽视都不准吗? 有着丹凤眼尾线条的眼睛与她牢牢平视,她只是淡淡的望着他,他瞳孔里闪烁的星光仿佛化成了无数的雨丝,一瞬间落入她平静的心湖,随即荡起一圈柔软的涟漪。 不,不。 她努力定了定神,能将她心神吸去的眼睛,只有心底的那个人,只有他,能使她陷入他眼睛里的旋涡,只有他,能让她心甘情愿的沦陷。 “不准分心。”他眯了眯眼睛,透出警告的意味。 无暇的身子更僵了……直到他的手,毫无隔膜的抚上她的肌肤,她才蓦地全身一颤,紧咬住下唇羞怯的别开脸去。 他菀尔一笑,微俯头沿着她精巧的下巴轻吻,一只手钻入她最里层的抹胸,直接握住了里面的柔软。 无暇一皱眉,放在床边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床单。 他挑着眉心眯着眼睛细细瞧着她的表情,唇沿着她的脖颈吻向她的锁骨,时而轻咬,时而吮吸,温柔而热烈。 无暇原本平稳的呼吸开始紊乱,甚至急促。温温的肌肤也逐渐泛起热度,肤色白里透出粉红。脸上更是潮红一片,眼神也变得迷离。 “美人很渴望被疼爱。”他轻声说着,微伏上身,轻啄她唇瓣,“其实,女人和孩子都一样,喜欢这样……”说着他柔媚一笑,抚在她胸前的手缓缓抽出,剥掉她的衣衫,沿着她的身线慢慢下滑,指腹不轻不重的抚摩着,时而轻抓…… 无暇浑身一个激灵,惊讶的盯住他。 他傲然笑着,暧昧地笑着。手继续下滑,一直到她的,指腹开始反复的不急不缓的抚弄。 他的手,像羽毛,轻柔而纯净。他的抚弄,亲切而安怡,像亲人的安抚。 无暇张了张口,正欲说话,他却突然薄唇一嘟,“嘘……”了一声,然后可爱的侧头闭了闭眼,示意她好好享受。 她听话的眯上了眼,忽然间,心,放下了。因为她感觉到了,这男人的方法果然好舒服,他手上似乎带着奇异的魔力,抚去她的害怕和羞怯,让她的心奇迹般平静下来,甚至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让人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抚弄而心旷神怡,让人自然而然生出一种想要依赖对方的感觉。 好想……就这样睡着……好甜蜜…… 突然! 一道滚热的冲破了她的美梦,她倏地睁大眼,落入视线的是他陶醉而**的脸。 “唔……”她难以自制的倒抽着气,绷直着自己,却又不能自已的颤抖不止。 一双手抚上她的脸,“何苦勉强自己,你有着的潜质。”猛的吻上她的樱唇,热烈而缠绵。 她想抗拒,想挣扎,却因了他的用力,而无力。 纱帐舞动,寂静的空气里充斥着羞人的喘息。 ……终于,她的身体在暗夜里,不知羞耻的绽放…… 第五十四章 一块明亮清晰的铜镜里,一张清丽而娇艳的脸。 不是银娘。是庄无暇。 眼角细长微挑,秀眉轻盈流畅,鼻尖小巧,唇瓣微嘟。她这张脸,她已经看过了无数遍,而今日却让她微有惊讶,秀美的五官未变,却道是眸光柔媚、神态风流。为何仅是一夜之间,这眉宇之间便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镜中出现了另一个影像,无暇心情复杂的抬眸回看他一眼。 他嘴角挂着轻薄的笑,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幽声赞道:“果然是春苗遇雨琉璃翠,秋风催得菊花香。”言毕,俯下头埋在她脖颈间轻嗅。 无暇微别过脸,淡声问:“我什么时候进宫?” “很快。”他微起身,下巴轻搁在她的头顶,眸光迷离地低扫过她的额角,再转投向面前的铜镜,一只搭在她肩膀的手轻柔缠绵的揉弄着,缓缓抚过她的脖颈,滑入敞开的衣领,“你的那四位姐妹,昨晚已经被送入宫中接受内廷的细查,而你,自然是特殊的。”说着,手指已按住里间的柔荑。 无暇拧紧皱,强忍着他的挑逗,可呼吸还是微露急促,“怎么,我们已被挑中的,还会再次被查?” “当然,不但查,还查的仔细,查得天衣无缝,内官看哪个不顺眼,必会调换。你应该感谢我,不用在那么多半男不女的人面前脱光衣服。” “什么?!”无暇一惊。 他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风情万种。 无暇瞪着镜中的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真女人一般,配着一套美艳的女装,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反倒将她这种风华正茂的女子比下去,让人羞愧无比。难怪,自小就以女装示人嘛,不然,怎么能打滚在宫中呢? 而昨日,他可毫无辜负他男人的本质。 一想起那整夜的颠狂,无暇不由脸颊绯红。她本也讨厌无爱男女之间的,只觉得那是低俗而苍白的,却不想,这个男人让她彻底粉碎了以前的想法。 在他身下喘息的自己,陌生、,令人唾弃。 是什么,让她释放了灵魂。 低眉,暗暗感伤自己的投降。 “当然,你通过了我的测察。”他抓起她一缕丝,伸出舌头勾进口中轻抿,“一会儿到了后宫之中,你只要依我的眼色行事,相信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无暇浑身一振,猛的抬眸看向他,眸中透出些希冀和兴奋。 “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不管你日后如何喂养皇子有功,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所以,那些过河拆桥的想法或者恩将仇报的歹心,你最好给我有多少死多少,不要让我觉到一丝一毫,否则……”银娘眉眼间笑得阴郁,指随便一绕,猛的扯断了她的一根丝,仰起唇呼的一吹,头竟瞬间断成数段,缓缓飘零地散落。 无暇吞了下咽喉,眼底升起骇意,她急急地哑声道:“无暇不敢。” “不敢?”银娘斜向她,脸上的笑容收敛,眸中的光芒骤然加深,凝视她片刻,却也只是轻哼了声,没有说什么。 无暇一颗心儿逐渐放下。就算她要对他有什么图谋不轨,也不是在现在。如今自己与他,恐怕该被称做狼狈为奸、乌众之合。 心底轻嗤了一声,无暇酸涩的笑了笑。 从门外碎步走进来一个小宫女,端着托盘,银娘吩咐她放到桌上,便转身走了。 无暇盯着小宫女的身影许久,看她眉目清纯,眼神躲闪,仿佛是知晓什么似的,无暇不由的想到银娘的身份到底有几人知道?他是个男人,且是正值血气方刚之时,绝不会规规矩矩做他的主事姑姑,他这么大胆张狂,难以保证不对手下的漂亮丫头下手。 想到此,无暇暗暗长吸了口气,心底某处,竟有种酸酸的疼痛。 “庄妹妹,吃饭吧。”银娘说着拉起她的手,走向一旁的桌子。“一会儿吃好了饭,咱就要入宫了,你的好日子啊,就要开始了。”最后一句,他说的极慢,一字一顿,狐媚的眼也意味深长的瞥向无暇,却似带着隐隐的警告。 无暇何许的心思清明,拂袖坐下,掩饰掉适才眸中的苦涩,浅笑道:“银娘的大恩大德,无暇谨记在心。” 银娘脸上云淡风清的笑了笑,往无暇面前夹了份菜,道:“咱们之间无需道这类客气话,你应知道你有今日的运气,也是你自身聪明伶俐能够见风使舵所致。” 无暇牵了牵嘴角,不再多话。老老实实的开始吃饭。 如今要关注的,是入宫后的每一步。一旦入深宫,她的新生命才是真正的开始,今后的路,将是更加的慎重和精心,不能有半丝马虎。 伴着紧张不安,还有一丝丝的惆怅,然,过多的却是兴奋与欣喜。 “你并不是生了孩子的少*妇。”银娘突然淡声说,使正在分神的无暇吓了一跳,猛的瞪住他,回神后生生打了个寒战,压抑着紊乱的呼吸小心地望着他。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假身份,待抚养皇子数年,你的地位有所巩固,再扬言夫家遇难而死,之后你便在宫中是自由人。”银娘说着这些,眉宇间凝起了认真。 无暇细听着,缓缓点头,只要能瞒过一时,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还有,这二皇子是慧妃所生,但慧妃在产下二皇子后体虚而死,皇上将二皇子指于采泉宫的珊妃养育,但珊妃性情淡漠,加上二皇子日夜啼哭,对二皇子也疏于照顾,所以你日后,就要担起教养二皇子几乎全部的责任。” 无暇听罢一个精神抖擞,顿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更艰了,同时,心底又萌起对未得见面的二皇子的一份怜悯之情。 银娘勾了勾唇角,眼神飘飘忽忽扫向她,“若是养得好,他日,你定会平步青云。” 无暇忙垂下眼帘,轻声道:“无暇入宫,只为了有个安定而舒适的居所,其他的,无暇不敢妄想。” 银娘眯了眯眼,收回了视线。 无暇心思顿了顿,稍稍拢了拢思绪,再重新拿起筷子。 第五十五章 萧府。 雅静的西院。 夏日炎炎,院中绿萌葱郁,凉风吹拂,空气里,却是弥漫着一丝化不开淡不去的哀伤。 亭儿端着放置着补汤的托盘轻轻走到书房门口,轻探出头,心疼而酸楚的遥望着伏案执笔的萧玉郎。 萧玉郎已多日未曾好好进食,而从前日他吩咐下人不再在城内外查找开始,已经到了吃一口饭都要吐掉的程度。这让亭儿忧心忡忡又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二公子的双眼变得不再清明如镜,渐渐的像两颗混浊的珠子,那张原本白皙的脸,也变得苍白不已,身子更是虚弱到嶙峋,整个人就如同丢了三魂之体,毫无生机。 再这样下去,他会撑不下去的。 咬了咬牙,亭儿不再犹豫,抬起脚走进书房。将托盘放到桌角,目光撇了眼桌上,那只是一张空纸,他虽拿着笔,却未点上片字。 萧玉郎余光中瞥到瓷碗,也未抬眼,淡淡说道:“拿走吧,待我身子恢复些,定会吩咐你。” 亭儿一动不动,她知道这会儿,就是跪下求他,他也不会吃。 “二公子,要等到你身子恢复,亭儿怕没有时日。” 萧玉郎无神的看她一眼,不语。 “二公子,你可否听亭儿一句?”亭儿抿了抿唇,有点局促的挪了挪脚步。 “你说吧。”萧玉郎又拿笔蘸了蘸墨。这已是他无意识的动作,他什么也不画也不写,就待笔上的墨干了再去蘸一蘸。 “亭儿觉得,无暇定会回来的。”亭儿凝起眉,坚定地说了句。 萧玉郎执笔的手微微颤了颤,即而脸上荡起苦涩的笑意,“亭儿,我试着喝几口汤就是。你先下去吧,把它放这儿。” “二公子……”亭儿着急地道:“亭儿不是哄你!是亭儿当真这么觉得。您与无暇应该心心相映,难道不能觉察到什么吗?” 萧玉郎神色滞了滞,双眼迷惑地望向亭儿,而那眸底,分明蕴起了一丝丝的希冀。 “我这几日有细细回想过她走之前的一举一动,她像是非常为难很是难舍的离开的,就像是躲避什么一样,我想,他日若是有机会,她一定会回来找你。” 萧玉郎闪了闪眼眸,眸光忽明忽暗,神情也开始不安,“这是我,怎么也想不通的一件事。到底为什么走,为了什么不告而别,是什么事不能与我讲,是什么原因让她做了这么决绝的决定?这些,我全想不通,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不知道要怎么挽回,迷团一片,困苦不堪。” “不会是公子的错,公子为无暇所做的一切,天地可鉴。” “难道是我做得太多……” “二公子!”亭儿急呼一声,眼泪也蓄满了眼眶,哽咽道:“公子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等她回来,待她回来,一切都会清楚了。” “只怕是,我等不到她回来的时候。”萧玉郎眸中的希冀蓦地消失,整个人又被无望和黑暗笼罩。 亭儿心下一冷,“公子……” “二公子!”忽听得小凤的声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外,小凤喘着气跑过来,看了屋内一眼,踉跄着进屋,一边伸出手一边吞吞吐吐地道:“二公子,你、你看这个,可是……无暇的?” 萧玉郎浑身一震,猛的上前一步拿起小凤手中的金步摇,举到面前仔细观看,眸中由震惊、疑惑,慢慢地转为哀痛、绝望。 亭儿抽了口气,问小凤,“你从哪儿得来的?” 小凤仓皇地答:“是……从小姐哪儿看到,我仿似见过无暇带,就借来了。” “小姐?”亭儿怔了。 萧玉郎捏着金步摇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枯瘦的手背暴起青筋,他闭了闭眼掩去了情愫,迟钝的将空洞的目光转向小凤,艰涩地开口:“楠儿是如何得此步摇?” “这个,奴婢听说小姐偶在当铺见人去当此物,觉得喜欢就买来了。”小凤小声答。 萧玉郎皱了皱眉,涣散的目光恍惚的再回到金步摇上,另只手缓缓抬起,细细地轻轻地抚着它上边的每一个纹路。 “二公子,这天底下相同的步摇多了去了,依亭儿看,这支不过是与无暇那支相似而已。”亭儿紧张地道,说完还责怪地瞪了小凤一眼。原本二公子就吃不下饭了,这方得知定情之物被对方抛弃了,那不是彻底心死了么? 萧玉郎也不答,只紧紧将金步摇握在双手之中,然后缓慢地抬起步子走向门外。天下相似的步摇是很多,可是这支上面,有无暇戴过的痕迹。 那是只有他们看得懂的痕迹。 “公子……”亭儿心疼的喊了句,知道终是无用,轻叹了口气,抬起袖子试去了眼角的泪。 萧玉郎踏出门,神不守舍的在院中游荡,双目对着手中的步摇一直处于放空状态。“你若不想与我一起,为何不告知于我,为什么要骗我?只要你说,我可以放你……只要你说你跟我在一起不快乐,只要你说就好……你这傻丫头……” 院门外,气冲冲奔过来一个人,一身华服,一脸的张狂。他悻悻的奔到呆滞的萧玉郎面前,狠狠瞪着他吼了声:“萧玉郎!” 萧玉郎不悦的颦紧了眉,似是责怪有人打扰了他的清静,聚拢的眸中的光,他淡淡的望向了面前的人。 “你现在满意了吧,现在大家两败俱伤玉石俱焚你开心了吧?!”萧玉展咬牙切齿地张牙舞爪,“竟然找人跟我下巫术,你胆子太大了吧!爹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萧玉郎若无其事的将身子转开,眼睛也重新望向别处,只是将手中的步摇悄然塞进了内袋。 “你不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现在不跟我横了是吗?你的气势呢?你不是尖牙利嘴么?来啊,冲我来!”萧玉展推了他一把,他顺势侧了两步,却依然不予理会,脸上也面无表情,完全的无视更加激怒了萧玉展,“怎么?现在没话说了是吧?知道自己的斤两了对吧?哼,哼哼,你也不过如此,那么兴势冲冲的将人抢走,结果怎么样?哈,哈哈!居然连人都看不住,你堂堂萧玉郎居然连个奴婢都看不住,你、你……你把人还给我!还给我!”萧玉展失控的抓住他,死命的摇晃着,语无伦次:“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就算被爹爹骂,就算黄了那门亲事,我也绝不会故息,绝不容你放肆……混蛋……亏我以为你会给她幸福,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大公子!大公子……”亭儿和小凤从书房纷纷哭着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连乞求萧玉展,“大公子,二公子已经病成这样了,你就不要再骂他了……” “他活该!”萧主展红着眼大吼一声,“都是他!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才会搞成今天这副田地!” “大公子,二公子也一样伤心,你就饶了他吧。” 萧玉展踉跄着身子松开萧玉郎,后退了两步,失魂的冷笑道:“找不到了,永远也找不到了,京城、城郊,那么多的人,形形色色的丫头婢女,可是独独没有她,没有那个丫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呵呵,很好,萧玉郎,她已经消失了,太好了!你萧玉郎……永远也不会看到她了!”说完,双手一握,萧玉展猛然转身,晃荡着身子向院外匆匆跑去。 亭儿和小凤忙站起了身,一人一边扶住摇摇欲坠的萧玉郎,“二公子,你莫往心里去,那是大公子心里气愤,故意气你,你别相信,不要放弃,她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怎奈萧玉郎心底已升不起一丝生机,他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用扶他,然后缓慢的转身,挪动着困难的步子,一步步走向正厅,途中,几度气虚到眼前白似要晕厥过去,却强撑着身子不准自己倒下。 他额头沁出细汗,脸色惨白的毫无人气,双眼在瞬间仿佛已深陷进去,一双清目如同被隔在雪下的墨珠,唇色青,呼吸短促,藏在衣袖内的手指颤抖不已,直到终于迈进了正厅的门槛,他才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下意识捂住嘴,一股温热的粘液沾在手指上,带着刺鼻的腥味,他呆滞的张开手指,被指上的血色刺得眨了眨眼睛,倏地,两颗冰凉的泪珠脱眶而出。 无暇,你究竟在何处?是死还是活?可有吃好穿暖?可有想念这里的一切? “二公子……”亭儿向前奔了一步,又顿住了脚,担忧的望着他萧条的背影。这个时候,不去打扰他也罢。 西院大门外,侧立着泪眼婆娑的萧玉楠,她遥望着萧玉郎痛苦不堪的模样,内心煎熬不安,几次想扑过去将无暇的形踪告诉他,却又理智的告诫自己不可以。那样一个女人,不配二哥!况且现在,早已晚了。 只愿二哥能早日忘却她,早日恢复身子。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第一章 皇宫。 采泉宫内。 一声声响亮清脆的婴孩啼哭连续不断,响彻云霄,他紧握着小手,小脚踢打着,一张通红的小脸皱红一团,张着小嘴拼命的嘶喊,似对这个世间有诸多的不满。 一屋子的宫女低眉埋头,战战兢兢站立在一侧。 珊妃烦躁的看了摇蓝里的婴孩一眼,拉下了脸,直起身转向另一侧,凝重地望向五位新挑来的奶娘,严肃地道:“你们来试试看吧。” 站在五位奶娘最前面的银娘点头应了声,便转身扫一她们一眼,伸手指了一个,“你先来。” 无暇被排在最里侧,此时不动声色的低眉站立,沉稳而端庄。她知道银娘会把机会给她一个人的。 被指出的奶娘显然有些兴奋,她福了福身,走上前去,从摇篮里抱起拳头挥舞着的婴孩,一边口中轻哼着曲子一边双臂调整着姿势晃悠着,然婴孩根本不理会,她有点着急的解开衣衫,抬起怀将婴孩的小嘴贴上自己的胸房,婴孩一碰到便厌恶似地扭开脸,越大声的哭起来。 珊妃颦了颦眉,挥了下手。 银娘又指向另一个奶娘,原来的奶娘只得大汗淋淋的交给了下一位。 然,下一位虽然用了别的方法,可小家伙愣是一点面子不给,仍旧只知道哭而不去吸奶。 如此般几番折腾,前四位奶娘均无计可施,珊妃似已失望,轻叹了口气便向门外走。 “娘娘请留步,这里还有一位。”银娘朗声唤住珊妃,珊妃淡淡的回头扫了无暇一眼,颌了颌示意她上前,但眼中明显未抱任何希望,只是硬走个过场而已。 无暇顿时打起了精神,她抬起眸,不紧不缓的走上前,从第四位奶娘手里小心地接过哇哇哭着的二皇子,珍爱地抱在怀中,先用手轻轻抚过他渗着大汗的小额头,再细细的抚几下他的头以示抚慰,小家伙嘴里呜呜了几声,哭声不断,但却是睁开了眼睛,小手也不再是一味的紧握,而是抓了几抓。 说实话,无暇并未真的抱过孩子,实是没有经验,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旦将这二皇子抱在怀中,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而且仿佛天性一般,一下子便能将他稳稳地舒适地抱起来。 银娘紧紧地盯着无暇的动作,嘴角渐渐弯起了满意地弧度。 无暇心里此时宁静而温暖,看着这样可爱的婴孩,想好好将他疼在心里的感觉。一只手慈爱温柔的托着他嫩嫩的身子,另只手顺着他的背部细细地柔柔地爱抚,果然,他的哭声略显疲惫地小了,无暇最后将手放置在他的小屁股上,用指腹来回的轻轻抚扫,耐心而细致地不停的抚弄着……小家伙举着的小手缓缓放下了,小嘴张呀张的,哭声明显转小,只余着呢喃般的哼声,乌亮的眼睛望着无暇眨了眨,无暇柔和一笑,将身子微俯,小家伙小嘴立即一张,猛的含住用力地吸了起来。 银娘得意地笑着瞥向愣在门口的珊妃。 屋内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无暇,宫女们也欣喜地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来的珊妃快步走回来,看到二皇子一双眼睛已疲乏的眨了一眨,然后满足地闭上,然后小嘴还是没有停下来吮吸。 珊妃不得不对无暇投来赞许的目光,呼了口气,她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民妇庄无暇。”无暇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沉静地答。 “嗯。庄氏,以后昭雪儿便由你一人喂养,你一定要尽心而为。” “民妇定万死不辞。”无暇屈了屈身,珊妃忙抚住她,有点着急地道:“以后抱着二皇子时,不用跟我施礼,他好不容易睡着。”说着,松了口气似地放开无暇,然后终于像放下了担子一般伸了伸胳膊,招来身后的宫女,道:“本宫累了,这里你们好好守着,有事向我禀报。” “是。”无暇应了声。 银娘福身道:“娘娘慢走。” 珊妃已昂疾步走出殿门外。轻快的步伐,毫无疲惫之嫌。 银娘侧目对无暇对视一眼,菀尔一笑,“庄妹妹,这里就交给你了,好生侍候着昭雪皇子。明日,姐姐再来看你。” 无暇含着笑点了点头。 “还有你们几个,要好好配合着庄氏。”银娘吩咐下屋里的宫女后,便招了其他四位奶娘,姿态优雅的走出殿。 无暇深吸了口气望着银娘曼妙的背影,脸上渐渐泛起一丝红晕。此时对于银娘,她是心怀感激的。也许也算庆幸吧,能在入宫之际遇上他,虽然并非单纯,但,亦是缘。 低头再看二皇子,他一张小脸晶莹剔透,清眉秀眼,长得俊俏可爱,煞是讨人喜欢。看着看着,无暇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庄姐姐,你坐吧。”旁边的一名宫女搬来了椅子,无暇对她笑了笑,坐了下去,然后抬手抚了抚怀中娃的脸颊,他已停止了吮吸,想是以前只是哭,没有吃好更没有睡好,现在是真的累了吧。无暇怜爱的整了整他的小黄袍,不敢也不舍将他放回摇篮,就这样一直用能让他最舒适的姿势抱在怀里,让这娃娃好好睡一觉吧! 宫里的日子,是无暇从来没有试过的,但是,她在这里非常的安怡,没有丝毫的不适应。就像之前的一切都是个梦,而现在,梦才刚刚醒来,真实的一切才来到她身边。 自从她进了这采泉宫后,珊妃就极少来照看二皇子,只是偶尔向征性的瞧上一瞧。于是无暇就和二皇子相依为命似的,两个人一个没了亲娘,一个坠掉了未见面的亲骨肉,然后碰到了一块儿,怜悯之情油然而升,仿佛紧紧搂在一起才能够互相抚慰,虽然二皇子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可是只要无暇抱在怀里,他像是找到了亲娘的感觉一样,乖巧而可爱。 无数次无暇都在心里感叹,也许,这就是命,这就是命中注定。 银娘是来采泉宫最勤的一个人了,隔三差五的就来上一趟,不过好在,这里终究是宫里,他并没有胡来,偶尔也就趁没人的时候,勾住无暇的脖子深情吻上一吻。虽然他还是着着女装,但从无暇的眼里看过去,是他充满男性的狂野和热情,这久然久之,无暇心底渐渐也有些牵挂于他,她看得出这男人是真的挺挂心她,每次来,不是捎些小东西给她,便是叮嘱她些在宫里要注意的琐事。 原本无暇还奇怪,为何银娘看起来在后宫还挺有身份的,后来才知道,这长悦宫是太后的地方,做为长悦宫的主事姑姑,自然比一般嫔妃宫里的姑姑还要有地位,况且听说,银娘深受太后喜欢,于是在整个后宫,众嫔妃都给她几分薄面。 自二皇子的小性子被安抚住,太后也来看过一两次,看到小皇子一副乖巧又胖乎乎的模样,太后十分满意。 无暇瑟缩在一侧没敢细看太后,但还是能感受到太后那逼人的贵气,期间太后倒也对无暇能照顾好皇子给予了肯定,更多的,还是满含宠爱的夸赞了银娘一番,实在也是她眼力好,帮皇子选了个如此得力的奶娘。 无暇实实在在体会到太后对银娘的重视,不由暗暗庆幸啊,再一次庆幸,没想到一进宫她就傍了个这么大的人物。 坐在摇篮边,无暇摇着绢扇,看着小皇子甜甜睡着的小模样,嘴角轻轻勾起了笑意,能抚养这么高贵又可爱的皇子,真是她的福气啊。 这个小皇子,怎么长得这般俊俏?那眉,那眼,就像是细工画出来的一样,不不,就算是画也画不到这么精美,见过的婴孩也有不少,可是哪个都没有他这般的漂亮,难道这就是皇家子?因为身份高贵就会生得这样漂亮么?无暇开心地一笑,脑子里却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她那个孩子长得是个什么样子。 心头尖尖的一疼。 无暇渐渐收敛了笑容,眉宇之间蕴起了一层愁思。 “庄姐姐!庄姐姐!皇上来了!”突然门外跑进来宫女春红。 无暇心一惊,忙站起身来,刚一回头,就见一明黄的身影踏进门来。 “皇上。”门外门口的宫女们全匍匐到地上。 无暇回过神来,这才惶惶的跪下去,竟一时脑子里空白没有说出话。虽说太后也来过这里,但那时候有银娘伴在左右,而且是提前有说明,她不至于很慌乱,但此次皇上这般突兀的前来,她还真是紧张。 第二章 无暇回过神来,这才惶惶的跪下去,身子禁不住地抖簌不已,一时间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话也没说得出。 虽说太后也来过这里,但那时候有银娘伴在左右,而且是提前有说明,她不至于很慌乱,但此次皇上这般突兀的前来,难怪她紧张到精神恍惚。 皇上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摇篮前,俯着身子看向里面的小人儿,无暇大着胆子挑了挑眼,皇上背着她,看不清脸,但从他脸宠微微的动容,无暇能深切地感觉到他嘴角的笑意,心下稍稍放松,脑子也清晰起来。 龙袍摆动,皇上直起身转过来,低声问:“你是皇儿的奶娘?”声音醇厚略带磁性。 无暇定了定神,端正好身子轻声答:“回皇上,正是奴婢庄氏。” 皇上敛了敛目,对着无暇细细的打量过去,见她垂着目的一张脸清丽干净,衣衫服饰得体,便缓缓点了点头,道:“朕听说皇儿一入你的怀,便不再哭闹,实是令人欣慰。如今皇儿面容娴静,体态康健,有劳你了。” 无暇振了振,慌忙道:“能喂养小皇子是民妇的荣耀。” “嗯。”皇上淡然笑了笑,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无暇这下静了心,她摇了摇头,沉着地道:“民妇不要赏赐。”确实不要什么赏赐啊,能住这么好的房子吃那么滋润的饭,她还想什么啊。 皇上睨了睨她,不语,又转回身去看摇蓝中的小皇子。许是多久没见过小皇子这般的安静乖巧,皇上也欣喜不已情不自禁的想要多看上几眼。 感觉到皇上似乎全心都放在了小皇子身上,无暇渐渐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抬起眼帘望向了皇上。 这是个,完全与她心目中的皇帝不相附的皇帝。他很年轻,容貌俊逸。虽然身着威武的龙袍,但是身上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气和向征着君王的霸气,反而是眉眼温和、线条圆润,许是因了神情中有着对小皇子的慈爱与心疼,浑身散着亲切柔软的气息。 这不由得,让她有些疑惑。同时也心喜,身为失去亲身母的皇子的奶娘,日后肯定会与皇上有所交集,如今看这皇上不似传说中的那么吓人,她的日子恐怕会好过许多。 轻吐了一口气,看来命运对她也不算太薄。 想着想着,面露喜色的又望向皇上,怎耐皇上偶一回头,生生对上了她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惊骇万分,无暇瞪大了双眼,忘却了回避。 皇上脸上没有怒意,也没有鄙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被他的笑猛的揪回神,无暇轻呼了一声,慌忙趴到地上,“奴婢失礼,请皇上赎罪。” 皇上摆了摆手,道:“无防。你们都起来吧。” 一直跪在屋子里的宫女们应了声,全都静悄悄地站起来。 无暇瞅了大家一眼,不由心下一个哆嗦,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实不该对这万人之上的皇上肆无忌惮的直视了又直视,万一碰上个性格火爆怪异且不喜人看的皇帝,恐怕她的小命就得悬起来了。就是现在皇上不怪罪,她那种行为也实是不敬,保不准哪天还会出差池。抹了抹汗,暗暗告诫自己,日后在宫中,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越想越后怕,她的手指不由得开始颤抖起来,跪在地上的双脚也开始软。待大家都早已站起身各就各位,她还畏缩着爬不起来。 皇上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垂下目略有疑惑地打量她。 感觉到脑门上那紧迫的视线,无暇心急如焚,可是越着急越起不来。 这旁边……怎么也没个桌子凳子腿的能让人扶一下啊。 正懊恼手足无措间,忽听得摇篮内小皇子呜咽了声,似是醒来,无暇精神一抖,腾地站起身,飞快的跨步到摇篮前,熟练地抱起小皇子,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口中习惯地哄着,“昭儿皇子醒了?口渴了还是饿了?奶娘喂喂可好?”那专注的眼神,顾自的笑容,完全无视了就立在她身侧的九五之尊的皇帝。 小皇子瞪着忽灵灵的眼睛,竟对着无暇咧嘴一笑,两只小手也精神地挥了挥。 “笑呢?好开心是吧?做美梦了是么?再笑一个给奶娘看看?”无暇完全沉津在小皇子的笑容里,一只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小脸,小家伙很给面子的又张大了嘴笑得越开心。 一旁的皇上看得愣住,双眼露出讶然和惊叹,从来没有见过昭雪儿这般欢喜过,甚至还手舞足蹈,简直太神奇了!看来这庄氏与昭雪还真是有缘份!暗暗感叹了下,皇上缓缓走上前,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心中渐渐涌起心酸之感,之前因为皇儿太过哭闹,扰得人烦乱不止,居然没有这么细看过他几眼,而如今,才觉得他的容貌俊俏非常,确是有几分似他的母亲,只可怜一出生便没了亲娘。 耳边听得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叹,无暇微一回神,眼角瞥到皇上,忙抬起头,怔怔的看了下皇上的表情,猛的心领神会,小心地试探着问道:“皇上,您要抱抱小皇子吗?” 皇上缓缓点了点头,眨了眨清亮的星眸,伸出双手郑重的接过小皇子,一双眼睛在小皇子脸上来回地流连,眸底露出几丝惊喜和感触,喃声道:“皇儿能安然的成长,朕也放心了。” “皇上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无暇胸口升出一丝柔情,看来天下父母同样的心啊。再抬眸看向皇上时,竟觉得适才的恐惧感瞬间即逝了。如果站在面前的,就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小皇子对着皇上睁大眼睛瞧着,似乎有些新奇,小胳膊动弹了几下,突然小眉头一皱,似不太满意起来。 皇上眼睛略露出迷茫,问:“皇儿怎么了?” 无暇不安的看了看皇上,轻声道:“可能是饿了,二皇子每回醒来一会儿,就要喂奶的。” 皇上忙将怀中的小皇子递向无暇,“快些,莫让皇儿饿着。” 无暇笑了笑,接过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抬起手就要解衣服,却又突然顿住手,皇上在眼前看着,就这样喂吗?想着,脸上竟微微地泛起红晕。 小皇子等不及的开始吭吭地出抗议之语,小手小脚也乱踢打。 “还不快?”皇上语气不耐。 无暇连忙仓皇的应了声,再也顾不得想东想西,一把揪开了衣衫,快将塞进了小皇子期盼的小嘴里。小皇子立即满足地安静下来,全神贯注地吸起奶来。 皇上却微微愣怔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适才无暇虽然动作极快,但他还是清楚地看到了那娇嫩的丰润。后宫嫔妃宫女数百,个个都是千挑万选,他宠幸过的妃子才人虽然不多,却也不是初尝人事的毛头小子,可为何看到庄氏她区区一个奶娘的身子,他居然有点小小的别扭? 无暇此时专注于小皇子吸奶时可爱的小脸,早把刚才片刻的尴尬给忘记,不自不觉脸上又露出温暖静雅的笑意。 皇上本想做小小的侧身避开,却一不留神注意到无暇的神情,心里又莫名轻微的呯动了一声,双腿也顿住,一双明眸放在无暇身上再也移不开。 若要找一个称职的奶娘,恐怕不难,可是能为皇儿找到一个代替亲娘的人,那便是上苍的体恤了。看着无暇抱着皇子那样一副自然又融洽的画面,真是让人欣慰又心动,在无暇眼中流露的,不仅是责任,更多的,却是关切与宠爱,是真心实意的疼惜。 终于觉到额上方那道灼人的目光,无暇没有抬头,眼睛只是有短暂的停滞,然后不着痕迹的将衣衫向下掩了掩,又来回的几下生怕闷到了小皇子,确定不碍事时才放心的缓缓抬起头,自然而柔和的看向皇上。 她想让皇上知道,她是真心的会照顾好小皇子的。 皇上与她对视了一眼,轻咳了声。 无暇又忙低下头,都是这个皇上长得太无害,老让她不自觉的去直视。抬手抚了抚小皇子柔软的身子,她心底又荡起温柔。 皇上又下意识的望向她。 空气里静默了一会儿。 “你……确实与皇儿有些缘份。”皇上淡淡吐了口气,眼睛里恍过迷离,然后一片清明,他轻轻一笑,俊逸的脸又柔和了几分,“说吧,你想要什么?” 无暇手指顿了顿,抱着皇子微微起身想要施礼,皇上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她,“抱着皇儿不必了。”无暇有点有知所措的重又坐下,低声道:“奴婢不要什么。” 皇上摆了摆手,有些许不耐烦,“你就不要推辞了。朕赐你黄金百两。” 第三章 无暇猛的一惊,百两?!使不得啊!刚想摇头,偶察觉到身侧的春红对她投来警示的眼神,忙心头一击猛的清醒过来,皇上说出的话岂能容她推阻,于是只得掩住内心的激动,柔顺地低眉道:“谢皇上赏赐。”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还在努力地吸着奶的小皇子,眉眼一展,突然问:“你可想念家里的孩子?” 无暇头顶咚的一声。 “看你与皇儿尤为亲近,想是一位慈母。只是皇儿尚幼,还不能放你回家,如果你想念孩子,朕可以考虑将你的家人搬到宫外,以解你思儿之苦。”皇上淡淡地说着,眼角时不时细细地瞟向无暇。 无暇早已后背冷汗淋淋,但被皇上这般注视着,表面上不敢有丝毫的造次,强装着镇静,她略思虑片刻,掂量着措词轻声道:“多谢皇上体恤,民妇的家就距京城之内,路途也不甚遥远。待小皇子长大了些,民妇自会向娘娘告假。” 皇上敛了敛目,微微点了点头,“也罢。”说着摆正了身姿,双手负袖,朗声吩咐:“你好生看待皇儿。” “是。”无暇忙俯。 皇上看了看她怀中的小皇子,又微眯了眼睛细细盯了她一眼,一个利落转身,大步向外踏去。 众宫女再次伏趴在地。 无暇从窗口望着皇上气宇轩昂的走向殿外,待那身影消失,方才长长的吁了口气,眼睛失神的恍了几恍,闭了闭,整个人才从绷紧的神经中解脱出来,只是再睁开时的眼睛里,平添了几分忧思,几分焦虑。 皇上啊毕竟是皇上,能做上皇位的人,岂能是普通平庸之辈?虽然他表面平静,说出的话温言温语,但无形中却是给人予强大的气场压力,让人无法忽视掉他的身份,更不敢掉以轻心。 要知道,皇帝可是可以在温言温语之下,将人送到地狱的。 抹了抹额头,汗津津的,动了动胳膊,才觉后背上也是一片冰凉。 果然吓得不轻。 怀里的小皇子松了口,咧着嘴巴对着她笑,天真无邪。 无暇微怔了怔,即而抿唇一弯,拿玉指轻点了下他的小脸蛋,说道:“你还笑,我被你父王吓坏了!将来你长大了,若是做了你父王现在的位子,可千万不能让奶娘怕你哦!”说着,她又略带淘气地俯下身,眯起眼睛,对着小皇子的耳朵小声道:“不过,你要让所有的人都怕你,要做个威风的皇帝!” 小家伙兴奋的挥舞着四肢,嘴巴里咕嘟几声。 无暇皱了皱眉,斜着眼睛瞧着他,“喏你答应喽,如果你日后敢凶我,我便不喂你奶吃!”突然想到当今的皇上若干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小婴孩,真是好有趣! 无暇忍不住扑哧一笑。 小皇子像是迎合她,越开心,四肢舞动的更加有劲,漂亮的眼睛乌亮亮的,像两颗纯粹的宝珠。 无暇不由笑着摇摇头,心情彻底放松,叹道:“你这个小娃娃真是太讨人喜欢了,跟你在一起呀,就是在这个吓人的皇宫,我也觉得开心无比。”一颗心儿放软,无暇幸福甜蜜地笑着,有小皇子在怀中,不管在太后或皇上面前有多么害怕,只要回头一看小皇子,所有的不快阴霾全会跑光光,心里满满的,就算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现在,已与当初入宫时的想法有点不同了。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全是这个小皇子的原因,呵呵。虽然两个人才见面不久,可是却像心灵相通似的,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简直就像是上辈子便血脉相连,这果然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事情,太神奇了。 无暇开始渐渐相信缘份这种东西。 抬起头,瞳孔放大,蓦然想起身在萧府里的情景,虽然才不过数月,却恍然相隔了几个年头一般。 为什么,想起他来,感觉那么的遥远? 心底那抹疼痛,也似被尘封了一般。 闷闷的。仅仅只是闷闷的。 傍晚时分,内务府派人送来了皇上赐于的黄金百两。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无暇着实对着金灿灿的元宝愣了半晌,差点没让那金光万道给灼伤了眼。 直到窗外的天色都暗了,她才蓦然回神,抖着双手,将那锦盒里的元宝给盖好,然后抱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放这儿也不合适,那儿也不放心,最后硬是将锦盒掩到了床里边枕头旁边的铺盖下面,然后就坐在床上喘气,抹汗。 原来在皇宫里,得点金子这么容易……仅仅是被皇上吓了几下而已,这付出与得到的相差也太远了。有这些金子,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不愁吃喝,如果在宫外的时候她意外了这一笔财,她就不必入宫了。但是!如今她已经入宫了,她已经看到了百两的金子,将来,还会有更多更多…… 上天剥夺了她的幸福,而这些,就是用来补偿她的吗? “呀呀……嗯嗯……”小床上的二皇子的声音将无暇的思绪拉回,无暇忙奔过去,珍爱的抱起他,在怀里摇着,然后细细地看他的眉眼,“昭雪小皇子,你说我最大的收获,是不是你呢?” “嗯嗯……”小皇子娇声的应着,嘴角一撇一撇。 “笑一个,我就喂你吃。”无暇点了点他的小脸蛋。 小家伙却毫不受她威胁,反而嘴巴一咧,哇哇哭起来。 无暇慌了手脚,忙坐到椅子上一边连声哄道:“好好好……给你吃给你吃……不哭不哭……”几乎同时掀开了衣衫,快喂到他嘴里。小家伙立即啊唔一声咬住,鼓动着小腮帮用力吃起来。 无暇长呼了口气,看着小皇子眼角还溢出了明晃晃的泪花,不由心底有点疼疼的。怜爱的抹去泪花,无暇柔声道:“昭儿乖,以后奶娘再不逗你了,嗯?” 小皇子居然啾的吐出奶,对着无暇咧嘴一笑,眼睛里似还有些许的狡黠。无暇愣了愣,即而吃吃笑起来,“你这个小鬼头!”说着抚了抚他的头,再次喂他,“快吃吧。” 唉,原来四个月大的娃娃也是什么都懂的,真是好玩。 快快长大吧! 一会儿,春红端来了晚膳,无暇看小皇子似要睡着,便叫她不要出声,放在桌上后,春红就出去了。 待小皇子睡着,无暇将他放到小床上,一切安排妥当后,桌上的饭都凉了。无暇自然的安心的吃着凉饭,一边不时的转头看床上的小皇子。 这都已习惯了,经常是这样,照顾孩子嘛,是不分日夜的,吃饭睡觉不会有规律,但是只要他睡着了,坐在一边吃着凉饭居然也会觉得很轻松很满足。在无暇看来,皇家的孩子跟普通平民家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怎么抱怎么哄怎么喂怎么逗,全都一个样。 她有信心将昭雪皇子养的健健康康。 吃完了饭,无暇闲来无事,便早早歇着了。躺在床上,她没敢放松,因为通常小皇子这种时候会睡一会儿醒来,偶尔还得带她在屋子里转转,给他唱唱曲儿逗他玩。但是今天她等了好久,不见小皇子醒来,不放心的上前看了看,小家伙睡的那个香甜呀!笑了笑,无暇又退回到床上,搂着她的金盒,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梦,一个非常美妙的梦。 梦里,一片金色的海洋。 浩瀚无边。 影影绰绰,金海的那一边,有一片绿色的小岛,那么干净,她划着小船,拼命的向着那片绿洲划去,可是划呀划呀,她的小船在向前走,那块绿洲也似乎跟着走,划呀划呀,累到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依然还是那么遥远。然后,她放弃了,转了船头,茫无头绪的也不知要去哪里,反正只知道机械的挥动着双臂,像一只上了套的毛驴,只知一味的拉磨。 突然间,金色的海洋一下子如同从海底升出了巨大的墨汁,将所有的海都染成了黑色,海面上,也瞬间狂风大作,海面不再平静,狂风掀起了黑色的海水,她的面前忽然就成了一片黑暗,就像一个带着漩涡的无底洞,倾刻间向她袭来! “啊。”她轻呼一声醒来,浑身是汗,然一睁眼睛,却见床跟关纱帐外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啊”字才刚才出,那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拨开纱帐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他的脸也凑了过来,无暇干瞪着眼,胆子也吓破了,脑袋里一片嗡鸣,却在看清来人的轮廓时,一颗心儿放了下来。 第四章 虽然夜是那么黑,但他的样子,他的味道以及气息,她轻易的就认出了。 他看到她身体放松,便松了手,一双明眸与窗外透过来的月光相映成辉,嘴角一勾,整个人扑了上来。 “等等!”无暇低喊了声,紧张的推在他胸口,“你怎么来了?!” “心痒难耐。”他的声音在暗夜里带着魅火之力。 无暇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胸口在听到他的话时,那种液体迸流的声音。即使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她依然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脸上暧昧和充满野性的笑。她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脸上一片火烧,感受着他伏在她身上的结实柔韧的身体,她无力的觉自己已经不能抗拒了。 因为她的心口跳动的度,与他有着一样的频律。 事实上,他既然已来到床边,她没有反抗之力。 几乎同时,他俯下头,她抬起了双臂,两人热烈的搂抱在一起,狂吻。 银娘对于她的主动,起初是微微诡异了下,但立即便投入其中,欣喜若狂的将她按在身下。虽然上次他们的欢好,最后迷乱中的她也会主动迎合,但这次不同,这次他看到了她的期待,她的接受,这让他几乎亢奋! 无暇的身体腾地由脚底窜起了火,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燃烧,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脑袋里一片空白,仿佛被封压了许久的心,倾刻间被释放,她不顾一切的想要享受这份自由和放纵。 衣衫悉悉簌簌的裉去,和着急促的呼吸声,两个颈项交缠的隐约身影,在纱帐舞动下,荡漾着无尽的。 “等等……”无暇沙哑的声音笃地响起,她推开他一点,睁着圆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略还不满和疑惑的脸,“银娘,这样行吗?万一被人现……” 银娘伸出修长的指按住她的润唇,傲慢一笑,“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么?” 无暇怔了怔,略思索了下,道:“我知道你能悄无声息的进来,也能悄无声息的离开,只是,这种事非同小可,一来二去的,怕是难以确保万无一失啊!” “原来庄妹妹心里对我有情,已打好了与我终身交好之意。”银娘得意地笑开,手指抚着她的唇瓣,柔声道:“若是你担心,下次去我宫中便是,嗯?” 无暇先是略露尴尬,而后听得他也为她着想,不由胸口暖意升起,身子也软了下来。 初次见她显露女儿家娇羞之态,银娘心底悄然一动,眸中的之色加重,禁不住吞了吞咽喉,再次覆下身,猛的紧紧吮住她娇润的唇。 二人交融之刻,无暇亦忘情的低吟出声…… 云收雨住。 无暇全身酸软无力,只得斜靠在他怀里,渐渐平息着不紊的呼吸。 他的手在她的身上一直没有停过,如今,亦是轻柔的游移在她腰际,抚弄的她舒舒服服,加上略有疲惫,她的眼睛开始断断续续的闭合。 看着她有气无力几乎被他抽干精气的模样,银娘得意的勾起唇,向她宠溺地投了个“且让你休息片刻”的眼神,便也呼了口气平躺下去。 突然,后颈被什么东西嗝了一下。 他警觉的抬起身,拿手摸了摸,再望向无暇,低声问:“下边是什么东西?” 无暇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随口说道:“黄金。” 银娘脸色一沉,按在她腹上的手顺势就滑了上来,一直到她颈项,二指勾起她的下巴,“哪儿来的?” 无暇这才稍有清醒,抬眸瞟了他一眼,便如实说:“下午皇上来了,看小皇子被我照顾的很好,赏赐我的。” 银娘眉心一挑,狐媚的眼一眯,笑道:“运气这么好?” 无暇白他一眼,又重新靠在他臂弯,“吓都吓死了。” “皇上不吓人呀。”银娘吃吃笑。 “那我头一回见啊,你又不在身边……”无暇说着停住了口,心底莫名的跳了下。来到这冷清的皇宫,情理之中便觉得银娘很亲切,虽然不敢完全信任吧,但遇到什么事,有银娘在身边她总觉得安心些,也愿意向他倾诉。也许对女人来说,枕边人在心里的地位还是与别人不同的吧。 银娘听得她的话脸上收敛了笑,望向她的瞳孔缩了缩,缓缓贴近她,双臂搂紧了些,声音略带暗哑,柔声问:“皇上都说了什么?” 无暇以为他又会借此调戏她一番,不想他却转了话题,只是那类似于深情的拥抱,让她的心变得乱乱的,恍惚间道:“就说让我好好照顾小皇子。” “没了吗?”呢喃的声音随之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耳畔,痒痒的,她心思停顿了一会儿,突然的想到皇上问及的事,心头一紧,忙抬起身子紧张的望住他,“对了,今天皇上提及要将我的家人搬到皇宫附近之事,幸好我给搪塞过去了,这可怎么办?你给我编造的家庭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我真怕出了什么马脚。” 无暇一口气说这么多,完了才注意到银娘睁着一双凤尾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眉心微颦,像是愣了神。于是着急的推了推他,“哎,你说话呀!我怎么办?万一以后皇上再提起,我总不能一推二推吧,可是根本就没有那一户啊!” 银娘这才眨了眨眼睛,眸光幽深怪异的望向她,直问:“皇上为何会提及此事?” 无暇脸红红的,小脸儿埋在他胸前,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喂小皇子的时候,他突然就问起我会不会想家,也许,是看我当时脸上有慈爱的表情吧。” 银娘阴沉着脸,抬起了眸,眸光投向窗口望向不知名处。 “哎,你还没说,我要怎么办呢。”无暇不满的拍拍他的脸,他一把握住她的小手,原本凝重的表情蓦地放松,眼帘一垂,对着她轻佻一笑,美艳的笑容在暗夜里散着魅惑的光芒,“皇上日理万机,不会将此类微不足道的事记在心里。” 无暇猛的吸了口气,缓缓点头,“说的也是。” 他已翻身压下来,“那就不要再想,只准想我……”薄唇细细地吻上她唇瓣,轻舔慢吮,温柔而缠绵。 无暇心动,凝神回吻,一只玉臂慢慢攀上他的脖颈。 热情在两人之间一点一点腾升,像一座活火山,蕴藏着灼热的岩浆,有着无限的能量,随时都准备爆! “哇啊!哇啊!”纱帐外突然传来清脆的婴孩哭声。 无暇脑子里猛然清醒,本能的一推银娘,低喊了声,“是小皇子!”便利索的掀开纱帐下床。 银娘原还沉浸于热情中,猝不及防被推开,仿佛被人当头浇了冷冰水,待清楚的觉无暇已奔到小床边去抱小皇子,这才不悦的皱了皱眉,暗暗咬了咬牙,扯开纱帐下床,走到无暇身后,张开双臂环搂住她,将脸儿贴上她的后背。 如此亲昵的搂抱,无暇身子震了震,莫名的,胸口溢出甜甜的感觉。没有回头,任他抱着,她熟练的打开小皇子的包褥,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裤子,然后小心的抱起已不再哭,只张着四肢舞动的小皇子,侧头对银娘柔声道:“快松开,我要喂他了。” 银娘却不动,反而嘟着嘴不满地低声喃喃:“真是讨厌,小屁孩坏我的好事!” 无暇哧地一笑,眯起眼睛,“怎得跟个娃娃计较?” 银娘慢慢松开她,依然一脸的不悦,“大小他也是个男人。” “亏你想得出来。”无暇娇嗔他一句,不再理他,抱起小皇子坐到一边,开始喂他。小家伙非常兴奋,不停的挥动着小拳头,漂亮的圆眼睛乌溜溜的乱转,小嘴巴咬着奶,还呜呜地出声音。 “他这是干什么?”银娘甚是不解,俯下头疑惑地看着小皇子。 “当然是睡饱了来了精神呗。”无暇说着叹了口气,埋怨地抬头瞪了银娘一眼,无奈地嗔道:“都怪你,若不是你来扰我,我方才便能睡一会儿,可是现在你看他这么精神,定是要到天亮才能入睡,唉,我又要熬夜了。” 银娘却是听得心花怒放,欠了欠身揽住她的肩膀,半无辜半狡黠地道:“那人家想你了嘛!”说着又勾过无暇的下巴,轻啄了下她柔软的唇,哑声道:“真是辛苦了我的庄妹,隔日我给庄妹准备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无暇脸上一热,一扬下巴避开他手指的撩拨,“我可没那个福份。” “有,当然有。”银娘笑嘻嘻地在她脸上一亲,随即松开她后退一步,伸开双臂吸了吸气,“啊,好困,我走了。” 无暇蓦地抬头。 他却是快到床头拿了衣袍披到身上,然后闪到门口,轻手轻脚却是利落的拉开门,回头对她柔媚一笑,便跨了出去。 无暇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眼睁睁从窗口看着一条黑影轻飘飘跃了上去。然后缓缓呼出了一口气,重新低下头望住怀中用心吸奶的小皇子,胸口莫名的堵上一股沉沉的闷闷的东西,似有埋怨、有责怪、有不舍,甚至,还有委屈。 怎么了?怎么会有对银娘这么复杂的感觉? 蓦地惊醒,她慌乱的用手背摸了摸脸颊,抹了抹眼角,然后闭上眼睛轻轻拍着胸口,极力平复着内心的波动,让自己冷静下来。女人若是一旦动摇了心,便会被命运操纵。 她不能再做那样的女人。 再次睁开眼睛,眸中已是一片清冷。 第五章 天边透出清淡的灰光,透过窗子,映照在婴孩的脸上。 无暇将刚刚睡熟的小皇子小心冀冀地放到床上,轻微的盖上薄被,又直立在床边细细观察了一会儿,见他安然睡着,这才放心的抬脚撤退,轻轻走回到床边,徐徐呼了口气,疲惫的放下纱帐躺到床上,拉起被子盖到身上。然一闭眼睛,鼻息间依稀嗅到他身上的味道。 心口一触,她睁开了眼睛,眸光温柔而幽深。 至少,有他在,她不会觉得是孤立无援的,多多少少,总算是感觉到一点依靠。 搂紧了被褥,她微勾起唇角,安然的进入梦乡。 不知多久,好像刚刚沉睡着之时,就觉得身子被人轻轻推着,细小急促的声音催着她:“庄姐姐,快醒来,娘娘来了!” 无暇原本还非常慵懒,眼皮不愿睁开,可一听到娘娘二字,条件反射的睁开眼睛,正看到春红掀着纱幔正探头唤她,此时看她醒来,神色复杂地小声道:“快起来,娘娘在呢。”说着使了使眼色。 无暇惊慌之下来不及细想,一骨碌坐起来,快的抓起衣服便穿。抽空隔着纱往外瞧了一眼,果见娘娘一身华丽的站在厅堂。说来奇怪,平日里娘娘很少来啊,更不会在这种早晨的时分,莫不是有什么事不成? 突然间,无暇想到夜里银娘来的事情,系束带的手不由得开始颤抖。 三下两下,总算穿好衣服,无暇垂低眉,迅又小心的下床,走到娘娘身侧,施礼,“庄氏见过娘娘。” 珊妃只瞥了她一眼,冷哼:“你舒服啊,这日照天光了还在睡觉!” 无暇身子颤了颤,低声解释:“回娘娘,小皇子半夜里醒来,奴婢一直哄着他,今晨时分才又入睡,奴婢也着实困了些,不自觉便在床上睡着了。” 珊妃皱了皱眉,“这么说,是本宫冤屈你了?” “不敢。”无暇紧张地道:“下次奴婢再也不敢偷懒。” 珊妃脸上这才有些缓和,转身就近坐在椅子上。事实上,她也不是为了专门抓无暇偷懒这种琐事而来的,便不想再此问题上纠葛。瞟了一眼还在呼呼大睡的小皇子,珊妃低声问:“昨个,皇上来了?”虽是问话,但语气中却是一种要探究皇上来了后所生的事情。 无暇怎能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忙恭顺地道:“回娘娘,皇上昨个来瞧小皇子,看小皇子很安好,便回去了。” 珊妃扬了扬嘴角,只是淡淡地垂眉看着无暇。 无暇暗吸了口气,忙继续道:“皇上赏赐了奴婢一百两黄金,奴婢不敢独藏。奴婢这就取来。”说着,她已转身走向床边。 “罢了。”珊妃的话音刚起,无暇便站住了脚,回身,见得珊妃一脸的了然,“是皇上赐予你的,你收着便是。”虽然不高兴皇上赐给了无暇黄金,但是她也不好拿去,况且,她更不是冲着这笔金子来的。 昨日她同其他几位嫔妃被太后叫了去,一直陪到天将黑才回来,错过了皇上临架已经让她痛恨交加,又听下人说内务府的人给这乳娘庄氏送来了百两黄金,这下不由慌了神,皇上很少管这类琐事,庄氏年轻貌美,不比这后宫的嫔妃们差上几分,万一……于是一大早的她便匆匆跑到小皇子的暖阁,虽说不好明里兴师问罪,至少也得给她个下马威,叫她不敢胡思乱想。好在庄氏还算聪明,老老实实交待了,否则,她单是抓着她早上睡懒觉这事也能赶她出去! 话说回来,这也怪那银娘,明明叫她选奶娘又不是选秀女,怎得弄了个如此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回来! 咬了咬牙,珊妃吸了口气,正色对无暇道:“以后,皇上来瞧小皇子,有什么事你要及时向我禀报。” “是。”无暇平静的应。这府上都是珊妃的人,有什么事还能瞒得过她,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人在屋檐下,顺应珊妃才是上策。 珊妃拂了拂袖,站起了身,走向小床。“小皇子这几天还好吧?”心不在焉的问着,珊妃一双眼睛不时的向周围似是若无其事的张望。 “小皇子状况很好,吃得好,也睡得香。”无暇答着,心头却紧绷了起来。 “嗯。”珊妃淡然笑了笑,看了她一眼,“也难怪皇上要赏你,你确实将小皇子照顾的很好。”表面上是夸无暇,可是怎么听,又带了点警示和自我安慰的味道。一来好像在让无暇知道,皇上对你好确是因为你喂养皇子有功,万不是别的原因。这二来嘛,就像给自己再一次的肯定一样。 无暇心里暗笑,面上却是虔诚地道:“奴婢谢娘娘夸赞。” 珊妃受用的颔了颔,转身慢慢的踏了几步,眼神细致的扫过房间每一处,然后又停放在无暇脸上,见她双颊嫣红,比平日里又多了一份妩媚,不由心底怪怪的,下意识又向床上扫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道:“你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 无暇心底滞了滞,不动声色地回道:“是,娘娘,刚才奴婢睡过了头的缘故。” “与平时不太一样,莫不是有什么欢喜的事?”珊妃虽有些试探的口气,但也着实没有抓到什么可疑之处,便只得轻描淡写的随意问了句。 然,只是这样,却也将无暇吓得心里一抖,但瞬间,她恢复了平静,毕竟银娘走的早,就算空气里有点什么味儿也早已散去了,况且她贵为妃子,不会去她床上查看一番吧。想到此,无暇稍有放心,她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答:“奴婢最大的欢喜,自然是能安安生生留在娘娘身边,照顾好小皇子,又能衣食无忧,这样的福份,奴婢就是睡梦里也会笑出声来。” 珊妃不由得勾了勾唇角。这庄氏虽然稍有精明,但说出的话着实不令人讨厌,处事尚比较老实,留在身边倒也不错。想到此,珊妃略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且好好看照昭雪皇儿吧,本宫先回了。”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恭送娘娘。”无暇深深施礼,待门外早已消失了珊妃的身影,她才缓缓直起腰来,额头冷汗津津,胸口起伏微慢,却次次深沉。深深望一眼门外,院门口,唯有树影摇曳,清晨的阳光脆生生的洒满院,却是一番凉爽的景致。 收了目光,无暇微微转身,瞥了眼床上的小皇子,慢悠悠的走到床边坐下,早已打散了困意,如今只剩满心的忧虑,望了望这一床的狼藉,心口微微一动,伸出双手心神恍惚的开始整理。 原本以为,她做为奶娘的身份,不会牵扯什么深宫恩怨,却不想,一召入宫门,必有凶险重重。仅是因皇上来看了小皇子一次,仅是赐予了她百两黄金,便惹来珊妃的疑心与警告,而银娘,如今细回想当时说到此事,银娘的神色也有怪异。唉,看来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转头望窗外,再看了眼床上依然睡得安稳的小皇子,无暇抿了抿唇,脸颊荡起一丝丝浅笑,等会儿小皇子醒了,抱他去院中玩玩,透透风,享受一下如此自然清爽的光景。 身为皇家子,他这一生将要承受的恐怕更多,至少,给他一个纯净轻松的童年。 第六章 三日后。 清晨时分下了片丝雷阵雨,将炎热的空气洗刷一番,露出白亮的晴空,树叶更加翠绿,气息更加清新,风儿拂面带着香草的气味儿,犹为新鲜。 午饭后,采泉宫暖阁吧,今个儿有点凉气。”春红担忧的看了看依然兴奋中的小皇子。 无暇笑着摇摇头,继续逗弄着小皇子,说道:“无防,娃娃儿虽小,可是也喜欢凉爽,你看他多开心。” “话是这样说,今天不是下了点雨吗?不比往日,万一受了凉,被娘娘知道了可不得了。” 无暇看了她一眼,“不会,一会儿等小皇睡着了,就到屋里去。”平日里因为要时刻不离小皇子,她的娱乐方式也就在院子里转转,总是在屋子里太闷了,就是小皇子也要见见光啊,有了太阳的照射,才能更加健康。 事实上,她并不喜欢外出,当然了,她也没机会外出。这宫里那么复杂,她还是呆在她的小院子里安全。 又在院里玩了一会儿,小皇子有些饿了,无暇便开始喂他,他吸着奶,自然而然就起了睏意,一双精灵的眼睛失了神,眼帘忽上忽下,不一会儿,便完全闭上眼睛,鼓动的小嘴依然不懈地吸着,再后来,脸蛋儿起伏的度慢了,直到稳稳的睡着,小嘴儿还牢牢地含着奶。 无暇望着他温柔一笑,示意春红拿了件小衣衫披在他身上,就这样抱着他坐在院子里东张西望,一会儿看看墙头上爬满的紫藤花,一会儿看看树梢含苞欲放的梧桐,四周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一片夏日的光景。 待小皇子不知不觉松了口,无暇摸了摸他的额头,竟还有一丝薄汗,抬头看了春红一眼,低声道:“你瞧,他还热呢。”说着掀了衣衫,递给春红,“把蒲扇拿来,打打蚊虫。” “嗯。”春红应了声转身进了屋子。 无暇低头用手细细地抹去了小皇子额角脖颈中的汗,小心的给他换了个姿势,让他与自己相贴的部分换了地方,不会使他的嫩肌肤受到汗津。 余光中院门口袅袅走来一宫女,无暇下意识的抬起头,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对方。平日里少有外宫的宫女来,经常走动的她都认识,却不知这位是哪个宫的。 小宫女笑盈盈的走至无暇面前,微微欠身,道:“我是长悦宫银娘姑姑府里的怜儿,姑姑吩咐我来请庄姐姐去长悦宫一趟。” 无暇心中一振,眸中露出欣喜,几日未见他,倒也想去会一会,上次他亦许过此话,只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安,便犹豫道:“你回姑姑话,我这里恐怕不能擅自离开。” 怜儿敛眸看了看无暇怀中的小皇子,又道:“我看二皇子睡得安稳,就是醒了也有春红姐姐在,姑姑说稍时就送庄姐姐回来,请庄姐姐不必担心。” 无暇动了心,看了看怀中的小皇子,站起身来,正红从屋内出来,“咦,是怜儿妹妹。”许是已听到怜儿的话,春红主动走过来接过熟睡的小皇子,道:“庄姐姐你去吧,姑姑找你必是有事,这里二皇子若是醒来哭闹,我叫翠儿叫你便是。” 无暇这下放了心,心情愉快地点了点头,交待了春红几句,便同怜儿一起出了院。 一路,无暇垂眉低,没有去看路边的繁荣景象,脑海里全是银娘或妩媚或阴邪或英气的面容。这样一个多变的男人,说实话,还真吊起了她的一番兴致。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无暇便看到长悦宫的宫门。 这像是个偏门,不似正门那么威武。想来也是,他们私会这种事,不会走正门的吧,况且,是太后的府地哦。 想到这些,无暇不由揪起了心,胸口也扑通扑通跳动。 进了宫门,院子里繁花似锦,饶是一片好景致。怜儿领着她沿着干净的青石路,绕了几个弯,便到了一座高雅的门前。 “庄姐姐,姑姑在里边,你进去吧。”怜儿停在了门边,对无暇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无暇脸上微热,低眉对她点了点头,便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很大很空的感觉,这宫里,外面看很是华丽,可里面,除了一些必备的装饰,没有其他繁杂的东西。 一道月形的侧门,垂纱幔之后,他的身影隐约可见。 无暇停了脚步,站在侧门前定定的望着他。 里面低低的一声轻笑,他的身影拉近,一只修长的手臂伸出,一把拉住了她,轻轻一带,下一刻,无暇已扑入他怀中。 宽大平实的胸膛,多么让人想要永远的依靠。 无暇心动的偎着他吸了吸气,再抬头明闪闪的望向他。 他今日亦是一张清丽的素脸,长只是随意地在后面一束,几缕额前的稍短丝绕过脸颊散在胸前,身着素白的中衣,外边松散的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 慵懒中透着贵气。 无暇伸出指,轻轻描绘着他的衣裳边纹。 他淡淡一笑,什么都未说,弯腰打横将她抱起,直接丢入了宽大的床。 她挣扎着支起胳膊,刚想说话,他的身子便压了上来,她无法抵抗的再次躺了下去,心底暗叹一声,便无奈的攀住他的脖子,迎上他的唇。 其实她想说,她来,不只是想要这样,她好想跟他说说话,谈谈心,她想靠在他的怀里,暖暖的听着他的甜言蜜语。然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体给了她更多的安慰。 仿佛与他一起,这种肆无忌惮的便是最好的交流。 …… 心颤着,呼吸急促着,漏*点一次次将他们淹没。 直到夕阳西下,残阳打在紧闭的窗子,已无力给屋内透出更多的光线,床上的纱帐内,已暗得只能看到两人勾缠在一起的曼妙曲线。 “我得走了。”无暇头脑还未得完全清醒,只是潜意识中觉自己已逍遥的太久了。 银娘二指还勾着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依然细腻缠绵的在她脖颈间舔着透着清香的汗滴。 一阵阵酥麻从脖颈间传出,勾引得她的身子再一次燃起火焰,只是……强压下心底的欲念,她困难的拉开他的手,哑声道:“不行了,太晚了。” 银娘一个翻身,再次压在她身上,脸上带着不满,眼中透着轻佻,长长的睫毛眯了眯,一簇簇的,充满魅惑,他重重在她唇上一吮,沙沙的磁性声音道:“到了我府上,自然我说了算。你不陪我尽了兴,我岂能轻易放了你。” 无暇皱了皱眉,“别闹了,小皇子醒了后要吃奶的,我不回去怎么行。” 银娘挑了挑眉心,低下头,一只手捧着她的丰盈,轻轻揉了几下,“看不出来,不是很庞大,确是能将小皇子养得白白胖胖。”说着又不怀好意的捏了捏那挺立的玫红,惹得无暇浑身一颤,忙抬手扯掉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快起来。” 银娘不悦的沉下脸,余犹未尽的在他丰盈上咬了咬,这才不舍的起了身,斜卧在床头喃声道:“总是不给人家过瘾。” 无暇一边迅地穿衣,低笑着瞥他一眼,“让你过瘾,我还不得死了去。” 银娘嘻嘻一笑,从后搂住她的腰,“舍不得,舍不得,最多晕死过去。” 无暇不由的脸上躁得热热的,从几何时,她变得能够这般与他打闹了,这样的她,似乎有点陌生。 轻轻叹了气,她穿衣的度慢了些。 银娘斜了她一眼,一手捏起她的长,有意无意地问:“皇上有再去瞧过小皇子吗?” 无暇回神,心不在焉地道:“你说的,日理万机的皇帝,哪有空儿天天去看望小皇子。” 银娘脸上扫过一丝笑意,顺势在她耳边亲了亲,道:“真是辛苦你了,这二皇子就全靠你一人。珊妃现在正全身心的想要怀上龙种,待她育了皇子,恐怕就能登上皇后之位。” 无暇对后宫之争没什么兴趣,只是淡然笑了笑,“最好她生了皇子,也免得常来们的心。” 银娘一抬眸,明亮如星,“怎么,她有怀疑我们?” 无暇怔了怔,轻轻一笑,“不是我和你,我是说她就不用管我和小皇子了。” “她原本也不管。” “嗯。”无暇已穿好里衣,掀开纱帐下床,一边继续道:“不过偶尔也会到我们院中走动走动。” 银娘跟随着她也下了床,“也是,顺便,也免得我们再偷偷摸摸的,就可以夜夜**。”没有珊妃的干扰,他们便可以越放肆了。哈。 “不行。”无暇抽了一口气,有点着慌的瞪他一眼,“万不可再夜间随意去暖阁了,上次一早,珊妃就去了,若不是你走得早,恐怕会被她抓个正着。” 第七章 “不行。”无暇抽了一口气,有点着慌的瞪他一眼,“万不可再夜间随意去暖阁了,上次一早,珊妃就去了,若不是你走得早,恐怕会被她抓个正着。” 银娘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又荡开阴邪的笑,“抓着就抓着呗,反正我们同床,也能找到说词。” “不正经。”无暇懒得与他调笑。 银娘便又扑过去牢牢搂住她,低声在她耳边问:“她找你,说了什么?” 无暇瞥他眼,莫名的觉得有点心里毛,只得吞吞吐吐地说:“也没,什么……就问皇上去的事,警告我以后什么事要跟她禀报。” 银娘垂了眼,微微点点头,松开了她。 无暇已基本打理好自己,又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实一切还好,便准备离身。 银娘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她抬头,对上他一双盈盈的亮眸,略含关切,“要小心。” 无暇胸口腾地升起一股热流,抿了抿唇,她无言的点了点头,身子缓慢的向门外撤,手还留在他的手里。 “别这样看着我,”银娘突地一笑,眨眼间,已掩去了眸底的深切,“你这样难分难舍,我会误以为你爱上我。” 爱? 无暇手一滞,猛的从他手中抽出,瞬间,脸色下沉,一转身,脚步不稳的快向门外走去。 银娘张了张口,脚步随她前倾了一步,又迟迟地住了脚,微眯起眼睛望着她消失在门外,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浅颦起眉,眼脸下垂,眸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一路颠簸,脚步越来越不稳,无暇强撑着力气走出长悦宫,来到一处稍僻的走廊,抱住一颗木柱,头脑里一片晕眩,深深吸了几口气,胸口才稍觉透得出气。 然,眼泪不期然顺颊而下。 眼前,泪光后,是他萧条单薄的身影。 他…… 怎么样了? 她多么无情,就这样没头没脑的将他抛丢,他会撑得过去吗? 她多么无义,只短短几月,竟和别的男人在床上,甚至动了春心…… 爱?她配吗?从离开萧家那天起,这个圣洁的字将与她永无缘。 她不能再爱上任何人。 最后一抹晚霞在天空的飘散。 无暇抬头望了一下天,周围已有些暗淡,提起了精神,她长吸了口气,勉强挪着双脚走回了采泉宫。 未进院门,便察觉到一丝异样。 隐隐的,好像暗藏着什么。 未来得及细探究,忽听得一声响亮的婴儿啼,无暇心一提,忙提起裙子奔进门。“皇子!昭儿小皇子!” 一进屋内,迎面就看到珊妃一脸阴沉的负袖站立,而春红则在慌张的抱着小皇子哄着,一看到无暇进来,瞪大了眼睛,“庄姐姐……” 无暇着急之下,将问候珊妃之礼丢之脑后,并迅越过她奔过去,从春红怀里抱过小皇子,也怪了,小皇子一进无暇的手臂,便嘤嘤的缓了哭声,抽着小鼻子一脸的委屈。无暇柔声哄着他,见他不停的向她怀里扭着头嘟着嘴巴一副饿极了的样子,无暇有点心疼的忙坐下来,掀开衣服喂他。 待小皇子稍有安定,无暇这才擦了擦额角,抬起头来,一望见珊妃怒气冲冲的脸,不由一惊,慌忙欠身施礼,怯声道:“见过娘娘。” “哼,你眼中,还有我本宫么?”珊妃冷冽的瞪着无暇。 无暇差点从椅子上坐不稳,不知所措,“娘娘……奴婢刚才太着急皇子了,未先向娘娘问礼,请娘娘赎罪。”也奇怪,谁能想到这个娘娘这时候会来暖阁啊,以前可是来的稀少的很。 “哼,不来还不知道你会撤离职守呢!” 无暇骇然的望向珊妃,双眼泛出泪花,双唇颤抖,“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 珊妃向她跨了一步,紧紧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眸中任何一份情绪,“说,刚才去哪儿了?” 无暇偷望了春红一眼,春红眸中闪现出疑惑,再慌张的看向珊妃。无暇已明了这是珊妃又故意问她,暗暗定了定神,她轻声道:“是长悦宫的银娘姑姑叫我去。” 珊妃冷笑了笑,“几时去的?什么事?因何会到这种时分?!” 一连串的问话,让无暇有点跟不上节奏,主要是,她一时编不出好的理由去应酬,眨了眨眼,心底着急万分,又不敢怠慢,只得一边思索一边缓声道:“是皇子刚睡着时去的。奴婢入宫时,与姑姑略有几分交涉,今日姑姑便叫我去说了会儿话。不想……误了时辰。” “哼,竟然用这种无稽之谈来搪塞本宫!”珊妃一声怒喝。 无暇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娘娘!娘娘,确是奴婢一时贪闲,将责任丢弃脑后,求娘娘责罚!” “嘴还这么硬!”珊妃眯了眯眼,一脸阴郁,“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越来越不把本宫当回事了。” 无暇心底一骇,蓦地抬头,望见珊妃眸中深切的怒意和嫉意,不由有些迷茫,“奴婢不知娘娘因何而怒。” 珊妃有点气急败坏的一指春红,“你,抱起小皇子。” 春红怯怯地应着,忙从无暇怀中抱走了小皇子。 无暇一脸的恍惑迷茫,还未待她想明白,就见珊妃举着一只莹白的手唰的一声扫过来,“啪!”又响又脆!无暇应声翻落在地,惊愕地瞪着一双泪眼,不可置信的呆望着珊妃。 珊妃居高临下地站直了腰,拍了拍双手,轻蔑地垂眸盯着她,“贱人!” 无暇瑟缩着身子,眼泪哗哗往下掉,委屈难当。她实在想不通,就算她确是出去的时间久了,该罚,可是珊妃怎得这副的怒火冲天?又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亲手挥她耳光? “怎么?你不服气?”珊妃冷哼一声,扭头示意她身后的一个老宫女,老宫女便上前来拉起无暇,粗鲁地将她扯到一面镜子前,将她的脸捏正,逼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珊妃的脸出现在镜中,“看看你的脸,看看你的眼睛……” 无暇微微一惊,虽然半边脸有隐约的手指红痕,却是遮不住她满面的春意……这是她与银娘浑天黑地的结果。手指颤抖,她下意识的捏紧了衣领,她不敢想,若是身体里的吻痕被现了会怎么样,毕竟在这个后宫都是女人的地方,她这副样子,恐怕会被治重罪吧。 “老实说,你是到哪里了!”老宫女粗俗地逼问。 无暇咬紧牙关摇头,“没有……” 珊妃一把揪起她的头,将她的脸迎起,“还敢说没有?瞧你这般狐狸精的模样,就知道干了什么事。” 无暇只知一味的摇头。她要怎么说?总不能说与银娘偷情吧。这种话只要一说,必死无疑。 “聪明点就实话实说,不然……若我验了你的身子,恐怕……”老宫女露出淫邪的笑。 无暇胸口一阵恶心,捂住嘴,她慌恐的求饶的看向珊妃,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编道:“娘娘,娘娘……是奴婢适才回来的路上,坐在一处偏僻的亭廊里了会儿呆,那时……那时思念家中拙夫,便只有……”真是羞辱啊,自己慰藉自己这种话,真说不出口。 珊妃质疑的与老宫女对视一眼,又气恼地推了无暇一把,“若有欺瞒,被本宫查出,就要你的狗命!” 门外忽然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宫女,一脸的慌张,奔到珊妃身侧,附到她耳边说了几句,珊妃阴沉的脸怔了怔,暗了几分,怪异地看了小宫女一眼,“当真?” 小宫女福了福身,垂眉道:“娘娘,千真万确,是惩戒那贱婢的陈管家亲口说的。” 珊妃眯了眯眼,眸中射出阴戾的光,“果然有这么不知死活的贱人!哼,看本宫如何收拾她!”说完,她一摆衣袖,完全将无暇丢在了脑后,气冲冲的向外走去,“走!”两个宫女忙跟上,尾随着珊妃迅消失在门外。 无暇还沉津在适才的迷茫中,直到春红轻唤了她一声,她才幽幽回神。 “看来是娘娘误会了你。没事了,庄姐姐,快起来。”春红上前来一手将她搀起。 无暇拧紧了眉,一回眸就看到春红怀里天真邪的小皇子,莫名的,胸口涌起一阵酸楚,伸手温柔的接过小皇子,将他抱在胸口,低下头埋在他肉嘟嘟的小身体上,低泣。 第八章 “庄姐姐……”春红忙上前来,轻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莫哭了,以后咱们在宫里要越小心才是,你新入宫,不知这里边的险恶,今天却是受了点委屈,好在并没有真正被罚,倒也罢了。” 无暇抬起头来,她并不是不能承受一个充满险恶的深宫,只是,像这种莫明其妙的冤屈,以后要怎么防?看刚才的情形,绝不是因为怀疑她犯了宫规而罚她。 “适才,娘娘来的匆忙,我没想到,小皇子本也是被她的吼声惊醒的……”春红站在一边有点失措的扯着衣角,有点懊悔她没有提前去长悦宫问一问。先前看天色不早,她却也有点着急,正迟疑不决间,珊妃就来了,她这才没机会通知无暇。不过,看珊妃的架势就是来找事的,恐怕无暇就是赶在她之前回来了,也免不了这一番盘问。 无暇深叹了口气,对春红露出一个不怪她的笑容,失落的走到椅子旁坐下。 细想之下,能想珊妃如此激动的会是什么呢?眼前闪过珊妃暗压着妒意的眼睛,无暇不由暗暗抽了口气,笃然明白。 只有皇上。是的。 整个后宫,除了太后之外,恐怕皇上随时可以宠幸任何一个女子吧,不管她是嫔妃或是宫女,哪怕是她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奶娘。而在所有人眼里,后宫里除了皇上一个男子,不会有其他任何一个真正的男人进来,因为谁也不知银娘的身份,谁也没想到后宫里居然藏着那么一个活生生虎视眈眈的男人。也难怪珊妃会如此紧张害怕,看到她的异样会盛怒,完全失了平日的端庄。 理所当然的,珊妃怀疑她与皇上…… 只是,她也太冤枉了啊,她的异样,跟皇上的关系相差八千里啊。虽然去偷情的她也范了规,但关键是,珊妃在意的仅是对方是谁。真是笑死人了,她才只见过皇上一面而已,这种莫须有的罪名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笃想起那小宫女跑来说的话,无暇不由有点不解,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再叹了口气,无暇摇了摇头,不去想了,随便怎么回事,只要不再拿她开刀就行。 “咯,咯。”怀里的小皇子轻咳了两声,唤回无暇的意识,无暇忙摸了摸他的身体,站起身拿了件薄衫给他穿上。天黑了,有了点凉气,莫让小皇子受了凉,不然,恐怕这样一个罪名她就更加承受不起了。 唉,她什么时候能不活的这么卑微。 好在,接下来日子还算平静。 隔日,长悦宫怜儿又来请无暇,无暇断然拒绝了,她可不敢再惹火烧身。银娘有在深宫里打滚的本事,她目前可没有。 珊妃没再来了,恐怕上次的事她了解清楚后,也懒得来管一个小小奶娘的事。早把她丢在脑后。 这可真好,无暇与春红她们实实的又轻松了几天。 再隔日,怜儿又来了,无暇不觉有点紧张,犹豫片刻,她让怜儿捎了话去,说她身子不适,以后不能去长悦宫了。 这方怜儿才走不久,午后时分,银娘便亲自架临。 到院子里与春红她们几个哈哈几句,银娘便让随意找了个理由怜儿跟她们一同出去了。 院子里便只留下无暇与银娘两个人,赤目相对。 “为什么拒绝我?”银娘自小宫女们消失后,便阴沉下脸,质问。 无暇有些委屈,心底微微怨恨他并不真的关心她,她受这般委屈,他没有暗中查问,到现在还来怪她。 见无暇别着脸,银娘却是勾起唇角,笑容里没有一丝暖意,几步踏到她跟前,一手抬起她下颚,逼她面对他,“说,莫不是找到了更好的靠山,想甩开我?” 无暇不免有点气恼,回头瞪了他一眼。今天他却是着了一身素静的女装,头上的装饰简单了然,阴柔的脸上也浅见粉迹。别人不知道的自然只是以为他简装而已,但看在无暇眼里,这样的装扮,既不让人怀疑他的身份,又足以在她面前显出男人的气势。 暗暗叹了口气,无暇不得不为他这点折服。这么细小的注意,也足可见他圆滑又用心。他不想在她面前女里女气的吧。不然怎么让她下得去手,她怎么还会有胃口。这个男人,饶是有趣呢。 无暇不由的扬起了唇角,忍不住低下头掩口偷笑。 银娘脸上微怔,露出不自然的表情,“你笑什么?” 无暇收回了神,收住笑意,再拉下了脸,抬眸盯住他,冷然道:“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吧,我不想冒险。” 银娘脸色变了几变,一双狐媚的眼睛眯了眼,又睁开,“是……珊妃为难你了?” 无暇又是暗惊,失口赞道:“你还真是聪明。” 银娘眸中腾地升起怒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怎么你了?!” 无暇只觉得手脖被他捏的生疼,挣扎了下,他才稍有放松,看到他脸上有紧张的神色,无暇不觉心中暖意升起,便如实对他说:“还好,后来她知道错怪了我,就走了。只是……之前甩了我一巴掌。” 银娘眼皮颤了颤,似被针扎了下,随即,再抬起眸,明亮的瞳孔上便覆了一层薄雾,伸出手,他轻轻的抚上她的脸颊,语气缓慢略带心疼地道:“她居然打了你……这个贱妃……”说着竟慢慢咬紧了牙关。 “银娘……”无暇心一提,心底闪过一丝骇然,看到银娘眸中露出的阴狠,她不免有点害怕,忙一把抓住他的手,惶惑地道:“算了,只是一巴掌而已,没有把我冤屈冶罪,就已经是万幸了。” “是为着什么事?”银娘掩去了眸中阴戾,冷冷问无暇。 无暇便将当日之事简单告之于他,末了,委屈地瞪他一眼,“都怪你,若早些放我回来,定不会受这不白之冤……”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贱,银娘一听到她说都怪你这三个字,就只觉得甜蜜无比,暖暖的将无暇拥入怀中,银娘便觉得胸口闷堵一般的疼痛,一边抚着她的头,他幽声道:“当日皇上去了御花园,却不想溜进了一个小秀女企图勾引皇上,皇上将这事压了下去,没人声张,可如此反造就了后宫里一片惶恐不安。偏巧……”银娘说着低头捏了捏她的鼻尖,“你与我约会,被正嫉火中烧一头雾水的珊妃撞了个正着,真是委屈了我的美人。” 无暇了然的吸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后宫的女人都期盼一步登天,冒险做出这种杀头的事情也在所不惜。当今圣上仁慈,本不愿罚那小秀女,无奈太后知晓了,便派人将其杖击三十大板,留了一口气。”银娘说着冷冷一笑,“不过既然事情已传出,她这口气恐怕是留不得了。” 听得无暇心底一惊一骇,暗暗吞咽了口水。 “今晚我来,好不好?”还未等无暇从惊骇中醒来,他温热的气息便扑在她耳畔,惹得她一脸的躁热,却撑着理智用一双小手推他,“不行,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银娘捉住了她的手,温柔依然,“以前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事有那么巧,少了些对你这里的关注,莫生我气。” 无暇心一动,手无力的搭了下来。 “以后我定会小心处事,不让你受这等苦了。你也总不能就此不与我相好吧?”说着,他深情款款的望向无暇,漆黑明亮的眸子闪动,似一汪无底的漩涡,带着无尽的魔力,将她本便不牢的心防抵散了去,将她的心魂一层层的牢牢吸入其中。 当这张美丽的脸在她眼前渐渐放大,她如被施了咒语的木偶一般,僵僵的伸出手臂攀住他的脖子,迎上前,轻轻贴上他饱满柔软的润唇…… 久久的深吻让她几乎神魂颠倒。 直到他的唇已离开了她,耳边渐渐听得他微重的呼吸,她缓缓睁开眼睛,迷蒙的双眸泛着水意,她抿了抿唇,羞涩一笑,依在他怀中。 他脸上荡漾开温暖怜爱的笑意。然,一抬起眼帘,那齐刷刷的黑色长睫下,射出的光芒却凌冽如刀。 静默了会儿,无暇目光偶尔扫过小床上熟睡的小皇子,微有惊醒,便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平静地说:“你还是回去吧。” 第九章 静默了会儿,无暇目光偶尔扫过小床上熟睡的小皇子,微有惊醒,便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平静地说:“你还是回去吧。” 他一眨眼,眸中已转为柔光,嘴角是带着不满的嗔怪,“干吗?你赶我啊。” “不是啊……”无暇说着红了脸,“你白天还是少来这里,免得引外人闲话。晚上……” 银娘邪魅地一勾唇角,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撒满星光的眸子紧紧的锁住她的娇容,看得她越局促不已,一扭身,想逃离他目光的钳制,然他却一把将她揽回,未待她抬头,温热的唇便如蜻蜓点水般在她额角、秀眉、眼睛、鼻子、粉唇上一一亲过,最后,留恋的伸出粉湿的舌尖舔了舔她的丰唇,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脸,细细研摩,声音暗哑:“怎么办?一天见不到你,便想得心灼……美人,今晚等我。” 无暇心动脸更红,低下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紧抿着唇却抑不住笑意在唇间泄出。 怎么办?好像有点喜欢他哦。 他的宠也许不是爱,却热烈的让她迷恋。 最初的爱早已不复存在了,那么,如此放纵的任其漂流吧,何苦要压抑自己呢? 抬起水盈的眸子,她对他微微一笑,笑得风情而柔媚。 银娘有微微的怔忡,喃声道:“果然不亏是美人。” 无暇娇嗔地冲他眨眨眼,牵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快走吧,一会儿小皇子要醒了,我可顾不得陪你。” 银娘也不再缠她,乖顺的任她牵着走出门,踏到院子里,两个一边柔声细语,一边并肩向外走着,亲密而温情。 刚一出院子,无暇余光中就瞥到珊妃由别处袅袅走来,慌神中想要抽回手,却被银娘死死拉住,着急的看他一眼,他正一脸巧笑,眨着淘气的星眸望向珊妃,“银娘参见娘娘。” 无暇也忙行了礼,顺势硬是将手抽了出来。 珊妃从看到她们两个出院就一脸的怪异,近得前来,看二人仍相好的扯着手,不由嗤笑道:“哟,姑姑果然与我宫中庄氏相识甚好,隔三差五的便要相邀说话谈心,真是幸事。” “人生难得一知己。”银娘不紧不慢地看了无暇一眼,纯真的眸光,温雅的语气,却是道出了让无暇担心的话:“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你我两宫走动走动,本是件善事,一来二去的总会有些失礼之处,若不误了正事,还望娘娘也就随咱们而去。” 珊妃脸色暗了暗,含着笑的眼中再无一丝温意,她冷冷一笑,挺胸仰头,微露威严,“姑姑此话可是怪罪本宫上次罚了庄氏之事?” “银娘不敢。”说着不敢,银娘的眼角却带着挑衅。 无暇吓得要停止呼吸了,他这是干什么? “哼,莫说是她擅离职守,本宫本该罚她,就是错罚了她,也是本宫自己内部之事,恐怕与长悦宫姑姑你没有干系吧。姑姑要找庄氏聊天,本宫也无意拦着,但是姑姑不觉得将时辰安排的不够妥当吗?本宫还未提点姑姑,姑姑反倒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是何道理?两宫虽然常走动是好事,可是姑姑插手管我采泉宫的内务事,却是将本宫至于何处!”一番话,说得尖利凛冽,珊妃一脸的胜利在握,轻蔑地斜向她们。 无暇干瞪着眼,喉咙似被人掐住,一时间,冷汗淋淋,脊背凉。 然而,银娘这方依然神情自若,秀眉一展,长睫微垂,居然飘飘下拜,谦让地雅声道:“娘娘言重了,银娘本是想好意相荐,无奈口拙词穷又让娘娘误解。娘娘教诲银娘谨记在心,还望娘娘宽容大量,莫跟咱们一般见识。” 珊妃脸上这才稍有缓和,冷傲的斜银娘一眼,道:“罢了,本宫也不是小气之人。” “如此,就谢过娘娘了。”说话间,银娘抬起眼眸,笑意溢于言表,眸底却有异样涌动。 无暇看得心中触动。她深觉银娘并不简单,公然与珊妃作对是没有好处,可是现在从银娘的态度来看,完全有不亚于珊妃的气势。她不理解银娘是凭什么这么傲的,就算现在有太后撑腰,可人家珊妃毕竟是贵妃,以后若再当了皇后的话,她银娘恐怕也会有麻烦吧?唉。 不过银娘肯为她出头,她也觉得很是感动了。 珊妃也似乎感觉到了银娘的不屑,可是明里又没法直说,于是摆了摆衣袖,悻央央地抬步掠过银娘的身侧,垂目斜她一眼,“姑姑请走好。”说完,看了无暇一眼,一拂衣袖,走了开去。 “娘娘慢走。” 无暇心有余悸地看了看珊妃的背影,略带责怪地瞪向银娘,“你得罪了娘娘,看以后怎么办。” 银娘嘴角一勾,仍是不正经地勾了勾她的下巴,仿佛还心情良好地道:“能让你担忧我,也不是一件坏事。” 无暇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情沉重,“你快回吧,我得回去照看小皇子了。”说完轻叹口气转身要走,银娘一把拉住她,脸色凝重下来,低声嗓音道:“以后若有谁欺负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会常让怜儿到你这儿转转。” “不不不。”无暇连连摆手,“娘娘已经很不高兴了,以后你还是少来,我就会没事。” 银娘的眼神蓦地一黯,拉她的手也失落地渐渐松开。 无暇顾不得理会他的不悦,急忙抽了手,快向院子里奔去。 夏日炎炎,昭雪皇子午睡时分却在房中开始哭闹,无暇左哄右哄均无济于事,无奈之下,抱之到院子里,一见凉风,昭雪皇子总算收住了哭声,伸展着四肢,嘴角也露出了笑颜。 无暇看他如此,知道是屋内太热,连小娃娃也难以承受,于是就和春红把藤椅搬了出来,哄着照雪皇子在树萌下睡觉。这番折腾之下,太阳都要西沉了,小家伙才睡着,无暇疲乏不已,也坐在矮凳趴着藤椅扶手睡着。 将近傍晚时分,春红一出房门竟看到皇上一人静静的走进院子,惊慌的上前跪下正要出声,皇上一个手势,制止了她,然后侧目盯向安静睡着的小皇子和无暇,眸中明光闪烁,慢慢走近他们。 春红小心的抬了抬眼,看到仍甜睡的无暇心中焦急不已,但再一看皇上的神色,似是并无责怪之意,这才放下心来,却仍在心里暗暗祈望无暇及时醒来。 然,无暇睡得死,皇上在她身侧站定,足足将她细细打量一番,她仍未有任何着醒的迹象。 春红暗自叹了口气。 皇上对春红摆了下手,示意她退下,春红哆嗦着爬起身匆匆离去。 无暇此时因为熟睡,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晕,清秀的面目毫无戒备乖巧如婴孩。躺椅上同样熟睡的昭雪皇子,胖胖的脸蛋儿,健康的肤色,身上横搭着件小黄巾。皇上凝视着二人平和睡着的画面,不由心中荡起暖意,看着无暇将昭雪照顾的如此妥善,自然而然的,他想起了昭雪的亲娘慧妃,有一瞬间,他恍若将无暇看做了慧妃。 如果这庄氏是昭雪儿的娘就好了……这个念头在皇上脑海一闪而过,又笃然清醒,然,心底却是轻轻一颤,不由自主的,他再次细看上无暇,这个女子,如此干净纯然,比这后宫的嫔妃,看着让人舒心。 正待皇上思想起伏,无暇却不期然的悠悠转醒,只见她动了动唇角,眼睑颤动了下,便迷迷蒙蒙微睁开眼睛。 皇上轻咳了声,向后退一步,莫名的胸口有少许的不安。 无暇的视线里一瞄到那亮眼的龙袍,头顶便觉得轰隆一声,倒抽了口气,还未想明白自己回事就下意识的仓皇从凳子上滑下来,直接扑到地上,连连认罪:“皇上赎罪!奴婢不知皇上架到,未得拜见,皇上、皇上赎罪!” 皇上先是被她突出其来的惊吓也愣了片刻,回神过后忙弯下腰来,伸出手去扶她:“起来吧,朕未有怪罪于你。”然,后一握住无暇的胳膊,无暇的身子便一滞,僵僵的抬起头,正对上皇上温和的面容。 “你……”皇上望着无暇由于惊怔却更显无辜纯良的丽容,一直将她扶将起身,眼神也未能移开半分。不得不说,这庄氏的面容虽然漂亮,但比起后宫之丽人,也不是最出众的,然,给他的感觉却是前所未有的亲切和舒适,自从上次见过她之后,忙里偷闲间,便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女子。甚至比挂念昭雪皇儿还要多。 无暇颤抖了一下,惊醒,条件反射的抽回了胳膊,向后退了一步,又惊觉这般会不会惹恼了皇上,惊骇之下,生生定住,不知所措。 看着无暇反复无常的反应,皇上心中一动,竟下意识出言安慰:“不要紧张,朕只是突然想到皇儿来看一看,没有带其他人,你不必如此拘谨。” 无暇僵僵的点头,傻傻的应:“哦。” 皇上突地一笑,问道:“最近皇儿可还好?” 无暇定了定神,端正了身子,回道:“回皇上,小皇子非常乖巧。” “嗯。”皇上漫不经心的应着,侧身走到躺椅前,微俯身看了小皇子一会儿,长吸了口气,直起腰回身,略有担心地问:“天色不早了,在院中入睡会否有凉气?” 无暇哆嗦了下,“回、回皇上,适才奴婢睡着了,误了时辰,之前……是要将小皇子抱回房中入睡……奴婢这就去。”说着,无暇有点着慌的上前来,就要准备去抱小皇子,却不料被此时正站在身侧的皇上顺势勾住了臂弯。 无暇一定。 皇上本是下意识的动作,但再次触及她细嫩柔软的肌肤,他竟舍不得放开,就这般揽着她,慢慢地低声道:“暂且好生看着皇儿,莫吵醒了他。” 第十章 皇上本是下意识的动作,但再次触及她细嫩柔软的肌肤,他竟舍不得放开,就这般揽着她,慢慢地低声道:“暂且好生看着皇儿,莫吵醒了他。” “哦,哦。”无暇屏着呼吸应着,偷眼瞄着皇上在她臂弯的手,不敢动弹。 停滞的二人,贴得如此之近,连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皇上轻轻吸气,无暇身上兰花般的清香飘入鼻息,不觉让他有些陶醉,眯了眯眼,他手指微用力,将毫无防备的无暇一个踉跄,贴上他的胸膛。 无暇惊恐万状,瞪大了美丽的杏眼。 皇上却看得快要窒息,望着她娇生生透明般的眸子,心神一个荡漾。抬起另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 无暇眼前电光闪,心里一团乱,脑袋里一片空白,忘了躲闪,只定定地望着皇上。 “你叫什么名字?”一出口,竟是问得这般单纯。 外似单纯,但听在无暇耳里,却带着浓浓的危险。聪明如她,立即反映了过来,皇上九五之尊,怎么会去记一个女人的名字,旦凡他想去记一个人的名字,恐怕这个人对他已有了特别的意义。哪怕,只是一时玩乐的意义。 她并不想做那一种,只是,却也没有不去告知的能力。 回神,无暇微颦起眉,浅浅低头,小心地道:“回皇上,奴婢名庄无暇。” “无暇……”皇上呢喃了句,一只手仍紧紧箍着她的臂,一只手指已顺她的脸颊下滑至尖尖的下巴,并在下巴来回抚摩。 无暇的心提了起来,又不敢乱动,只用僵直的身和冷淡的脸作无言的反抗。 皇上英俊的脸上渐渐收回了之前的迷离,清亮的眼睛也分外热情,他微微一笑,同时慢慢放开了双手,笑容里却多了一份不屑和自傲。 无暇忙站正了身,悄然后退一步垂下头,做恭顺姿势。其实心里,早就一片纷乱。 “在宫里,会觉得闷吗?”皇上依然细细地盯着她,问。 无暇摇摇头,“一切都非常好。” 皇上微微一笑,“抬起头来。” 无暇滞了滞,却不得不抬起头。 皇上紧紧盯着她,内心欣喜暗涌,柔声道:“你可以到花园里走动走动。”说着,竟又控制不住抬起手摸上她娇美的脸。 对于皇上这样轻浮的举动,无暇难免有点难堪,外表看似一表人才的君王,怎么是这样的?红了脸,无暇不置可否的说了句:“奴婢谢皇上体恤。” 皇上被双颊泛上红霞的无暇再一次牵动心,忍不住手指抚上她的唇,细细轻摩,“如此精妙的女子,做皇儿的乳娘,真是可惜了。” 无暇吓得一动不敢动,小心的吞了下口水,垂着眼不敢看他,怕招来他更无礼的对待。 然,皇上也未多有动作,摸了几下,便放开手,眼神却依然不舍的停留在她脸上。 无暇僵着一张脸,低垂着眼帘,齐刷刷如扇的睫毛轻轻颤动。 皇上的气息扑近,余光中,无暇瞥见皇上一张英挺的脸正向她靠近,心底骇然,手指哆嗦,差点要跳起来! “臣妾参见皇上。”一声清朗中抑着妒意的声音自门口响起。无暇猛的抬眸,却见珊妃匆匆在院门口福身施礼,想必是听了风声赶来,一到院门口看到皇上对无暇的暧昧举动,慌了神,顾不得近前来便以施礼方式打断了院内人的距离。 皇上不悦的皱了皱眉,回身,冷淡的望向珊妃,“平身。” 无暇顿觉得到了救赎,长呼了口气,悄然后退两步,下拜:“奴婢见过娘娘。” 免了无暇的礼,珊妃尽管内心愤恨,但脸上仍挂着柔和的笑意,只见她轻挪莲步,轻盈的走到皇上身边,笑道:“皇上,您来看望昭雪皇儿啊。” “嗯。”皇上转身看了看熟睡的小皇子,懒懒地问:“看来爱妃对皇儿也牵挂于心,不时来望。” “那是自然,皇上,昭雪儿如今在采泉宫,臣妾定会尽心尽力,皇上您就放心吧。”珊妃一脸贤惠,甚是温柔体贴的上前为小皇子整了整小单被,扭头对无暇道:“庄氏,时辰这般晚了,院里会有蚊虫,你把皇儿抱屋里吧。” “是。”无暇领了命,忙上得前来。 这回皇上没有阻止,只冷冷的看着无暇轻柔熟练的抱起小皇子,然后对他们福了福身,便走向屋内。 珊妃一直隐隐地瞄着皇上脸上的表情,红唇紧抿,手心的绢布被狠狠捏紧。 无暇回得屋内,这才抹了抹额角的冷汗,一边给小皇子整理床好生放他上面,一边偷空瞧着窗外的动静,不一会儿,却见皇上与珊妃一边聊着,一边缓缓向院外走去。待他们的身影消失,无暇这才彻底放松,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全身的细胞都松懈下来。 只是,她为什么总是得罪到珊妃呢,看这次,恐怕又让珊妃记恨她了。可是她无可奈何,自古君王都好色,然而最怪罪的终是女人,唉,但愿珊妃不会太为难她。啊,好头疼,这事又不敢跟银娘说,他听了去怕是又多生事端。 想到此,无暇不由的皱紧了眉头。 窗外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无暇仰头望天,天空如同比平日下沉了几许,仿佛就压在屋顶,阴沉沉的稳稳当当的似乎还能下上个几天。 无暇叹息了一声,再次将窗户关上,这一天,她反复的开窗看了几次,不见这雨有停的痕迹。只知道春雨连绵的,不晓得夏雨下起来,也当是这般没完没了。 差不多有一二十天了吧,他们这暖阁,就仿佛成了宫里被遗忘的角落,没有来看望过,任何人也没有。这几天因为下雨,就更多了几分冷清,唉,深宫里除了危机重重,更让人害怕的,就是无休无止的寂静。 事实上,她并不确定,这后宫里面,是不是真的在寂静。好在她躲在这暖阁里,倒也免去了跟其他重要人物生冲突的机会,就算寂寞,也比危险好。 只是,那个人为何也没有半个信儿? 回头,小床边的地上,昭雪皇子坐在厚软的软塌上咿咿呀呀的正玩的兴致。微微一笑,无暇欣慰的走过去就地坐到他对面。天一下雨,凉气就袭来,又不能出门,她便在屋子里铺了席子,上边铺上几床被褥,得空缝绣了布娃娃,小皇子就坐在上面玩得不亦乐乎。要说起来,这孩子还真是乖,只要她在跟前,小家伙极少的哭闹,即使这样连续阴雨的天气,也毫不影响他的情绪。 苦笑了下,无暇拢了拢照雪丝,小家伙一个兴奋,直扑到她怀里。 无暇轻拍了拍他的小身体,只觉得他又长大了几分,虽然日日看,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成长,感叹之下,阴郁的心情缓和了一些。支起他的身体,望着他胖乎乎的可爱脸庞,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晶莹如玉,无暇快慰地笑道:“知不知道,把昭雪小皇子养的这般好,奶娘就有很大的满足感,所以小皇子要快快长大。” “呀依……呀啊……”小皇子嘴里呀依着,小腿兴奋的开始乱蹦。 无暇满脑的烦恼瞬间化为乌云飘去天空,眼下,便只得静心去小皇子逗玩。反正烦也没有办法,平添伤情。 春红和小竹撑了雨伞跨进门来。“庄姐姐,吃饭了。” 无暇应了声,将小皇子放下,安顿他坐好,“乖,奶娘喂你饭吃。”说完抚抚他的小脸站起身,接过小竹托盘里的碗,掀了盖子,热腾腾的米粥香气四溢。无暇一边用勺子搅了搅,再细细的将粥用勺子底埝碎,端到小皇跟前,舀上一勺,递到小皇子的小嘴前,口中哄道:“昭雪乖,来,张开嘴儿喝粥喽。” 春红与小竹对视一眼,悄然微笑。很是欣慰小皇子在无暇无微不至又得方的照应下,即乖巧又健康,也免去了她们这些人不少的麻烦和担忧。 不一会儿,无暇便将一碗米粥喂完了,看着小皇子吃饱后兴冲冲的小样,无暇满足地笑着起身,这才和春红小竹坐到桌子旁吃饭。 “以后啊,我喂皇子的时候你们就吃吧,你瞧,饭都要凉了。”无暇看她们每次都要等她一起吃,心里过意不去。 “那不行,庄姐总要先喂皇子,咱们也不能不懂规矩。”小竹笑道。 无暇笑着白她们一眼,“说是这样说,但咱这院子里,又没其他人,大家就像姐妹一样,哪儿那么多规矩。” 两人对视了眼,也颇为无奈的点点头。 “庄姐……不是我多嘴,我觉得,咱们家主子这十天半月的不来看小皇子,虽然不是亲娘,可也未免……”小竹大大咧咧的开口,去被春红一把捂了嘴,责斥她:“乱说什么!主子的事,岂是咱们奴婢乱去评说的,小心了你的舌头!” 无暇也微惊的望了望门外,道:“春红说的是,咱们干好自己的事,不管其它。” 小竹吸了口气,不满的吐了吐舌头。 吃了一会儿,无暇又忍不住问:“话说回来,娘娘这几日都静在宫中么?”她平日不出门,出了这院子的事都不晓得,全靠宫女们传递。 两人都摇摇头,“不是很清楚,不怎么见娘娘在亭子里坐。” 无暇点了点头,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不知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原本,自从上次被珊妃撞见皇上来,她以为珊妃定会来责骂她甚至罚她,她还小心谨慎心惊胆颤的等着娘娘的大架光临,可是奇怪,居然从此消销声匿迹了,连娘娘身边的丫头都没瞧见一个。 宫里人的行径,还真让人捉摸不透。 第十一章 到了晚上,小皇子出其不意的老早就睡了,可能是天转凉中午没有睡觉,这方天刚暗了不久,小家伙便昏昏入睡。 无暇拖了微有疲惫的身子,倒在床上就起不来。带孩子不像别的活,看似没有什么大动作,却因为劳心劳神而更显累人,再加上心情沉闷,无暇此时真是脑袋里什么都不愿想,只想在床上躺上个二十年。 假如一睁眼,小皇子便长大成*人了,你说,该有多省事。 想着想着,无暇翘起了唇角。 只是如若那般,就体会不了娃娃成长过程中的种种乐趣了,且,一转眼,她不就老了?小皇子脱离了怀,还有谁来理会她这一个残年之人?深宫之中永不信息的寂寥将永随于她……难道她,终身就为此吗? 眉心拧起,无暇清透的眸中蒙上一层迷惘。 恍神间,只觉得纱帐一动,一个黑影便潜到床上。 无暇滞了滞,却并未惊动,瞪大了眼在黑暗中盯住那熟悉的轮廓,她不由暗抽了口气,胸口抑不住的开始起伏,鼻息也似有些酸,仿佛有多少的委屈憋在胸间。 “行啊你,人都上了床了还一动不动,真是大方啊。”他整个人扑将上去,饱满的唇就停在她鼻尖,气息热扑扑的,“还是,你就知道是我?” 无暇心底冷哼,不是他,这大半夜的有谁敢乱闯采泉宫啊。 “怎么不说话?生我的气了?”他开始露出阴邪的笑容,“别告诉我,几日不见,你这心肝了就变了去。”说着,他一只手挑开她胸前的衣裳,如蛇尾般滑入其中,迫不及待的抚上那令他心潮澎湃的丰润,喉口间,出一声低吟:“啊……” 无暇身子微微一颤,下一刻,却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一出声,眼泪就脱眶而出,“你怎么才来……” 银娘心口一软,身子压了下去,轻轻吻去了她脸上的泪痕,低哑道:“乖,有些事情缠了身,不便来看你……想我了么?” 无暇点着头,胸口的委屈被他的温柔渐渐驱散,埋怨的话却还是忍不住说出口:“这么多天一个信儿都没有,我许是你忘了我。” 银娘抽出在她丰盈上的手,抚上她的脸,眸中荡漾着温情,柔声却是转言道:“珊妃可有欺负你?” 无暇微怔,随即摇了摇头。 银娘眯了眯眼,嘴角似笑非笑。 “怎么了?”无暇疑惑不解。 银娘瞟她一眼,风情万种,“你说这采泉宫,若是只有你会多好。” 无暇愣了愣,脑袋里空过之后,便是大惊,失口叫道:“你说什么?可不敢乱动那心思,若被人听了去,你的脑袋保不住。” 银娘不屑地一哼,“保不住谁的,那还说不定。” “你……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这样嚣张?”无暇迟疑地问,心里微有紧张。 银娘伸玉指将垂下来的长勾到肩后,漫不经心地道:“还不是因为太后护着我呗。如今这后宫里谁最大,还不是太后?就连当今圣上,也要对自己的母后敬畏几分,若是哪个宫的嫔妃敢放肆,银娘我定不饶她。” 无暇嘴唇都要颤抖,瞪着一双凤眼,诚心劝道:“你别管她们怎么争怎么闹,可不要惹上自身麻烦,哪个妃子说了什么让你不悦的话,也随她而去,毕竟人家可是主子,指不定哪个日后得了恩宠做了皇后,咱们可是惹不起,啊。” 银娘对她媚眼一抛,“你关心我?” 无暇沉下脸,“你以为呢!”这些天来,她已当他是最亲近的人了,虽然知道他在宫中能够逢场作戏圆滑的很,可难免哪次不小心顾不得周全,再加上因为她就又敏感了些,若是有个什么不甚,她以后……还有谁相依相扶? 她已失去的太多了,这份似真似假的若有若失的情意她也着实想要珍惜啊。 一只指抬起她下巴,温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恨,“珊妃在太后那儿参了你一本,意要将你赶出宫去,若非我及时知晓向太后禀报实情,恐怕不等这雨停,你便要背着包袱走人了。” 无暇一口气哽在喉口,半天回不过神来,一双无辜的眼睛闪动着惊愕。 果然,这外表的寂静,是用来掩藏更大的骇浪。 “你不要怕,只待这雨一停,太后必要你这儿勘察,你只要按平日行事即可,太后见小皇子好好的,便不会怪罪于你,这几日我会派人好生照看着你,量珊妃她也动不了什么手脚。”银娘眯了眯眼,眸中闪过阴郁,“这个阴毒的女人,恐是不能容你,这次事过后,我要想办法让她断了念头。” “什么办法?” 银娘冷淡看她一眼,又继续道:“她针对于你,确因我上次顶撞她有关,她拿不了我便以你泄愤,但是……对一个身份只是奶娘的你费这般心思,似乎又不合事宜。”银娘说着缓慢抬起眼帘,探究的眸子深深望进她的眸底,望得她心有点虚。“看她那样,就像是自己的男人被人抢了一样……说!”银娘突然眸光一寒,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虽力道不大,却足以令她有勒紧痛楚的感觉,她本能的开始挣扎,双手慌乱的拉他的手指,“呃……你……” “哼!”银娘冷哼一声,犀利的眸子如刀,手下却是放了她,“给我如实招来,那个昏君可有沾染你?” 无暇侧头猛咳了一阵儿,心里着实害怕银娘若现什么会失手杀了她,又觉得什么都不招会更引起他的猜疑,虽然他会维护她令她感动,但此刻这般对她又实在过分。几番思索,无暇越想越凄凉,抽抽答答,眼泪又唰唰掉下。 银娘上去就在她粉嫩的唇上咬了一口,恨恨地道:“又哭!” 无暇一个狠心,双手向他一推,将毫无防备的他推翻在床里侧,“滚!” 银娘咬了咬牙,即而变了脸,一股喜气泛上眉梢,眸中也闪出灼热,伸出一只手,指腹按住无暇的下颌,一扭,无暇就只得怒瞪着双眼迎上他。 “美人,说实话,把你放在这儿,我倒真是不放心。” 无暇白他一眼,“你瞎说什么,我只是一个照顾娃娃的乳婆,人家贵为天子,岂能多看上一眼?”说着,她小心的偷瞄他一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皇帝也并未对她做什么,过了也便过了。 银娘眸光一黯,危险气息笃起。 无暇忙说:“那日,皇上确是来看小皇子……在院子里多问了我几句,恰巧被珊妃瞧见,可能这样她才想让我走。”简单的说了当时的情形,无暇怕他不信,又略带怨气地道:“你瞧,这算什么事?人家来看自家儿子,天经地义,每回还都要我战战兢兢不成?又怕珊妃多心,又怕你多疑,只不过是说了些话,看皇上平日里许是国事烦心,见到照雪皇子,难免心情放松,谈笑风生间,却给我引来了麻烦,真是倒霉。” 银娘充满疑虑的眼睛终有些缓和,好看的唇线一扬,一翻身重压在她身上,一手挑着她的丝,有意无意地笑道:“庄妹妹聪明伶俐,凡事必定心中有数。” “你知道就好。”无暇连连点头,即而转了话题,紧张又好奇地问:“珊妃跟太后说我什么了?”要参她的本,总得有个理由不成,她虽为贵妃,可也不能管着不让皇上跟哪个后宫女子亲近。 “还不就是一些不懂规矩什么的,你就不要担心了,太后看重的是你照顾皇子的本领,这皇子不同于其他人,恐怕离了你,还真没有人侍候得住,好不容易大家清静了,太后也是能过且过,懒得跟珊妃管这门子烦事。” 无暇点了点头,“那就好。”但一想到太后要来盘问她,还是难免紧张,若是被太后厌恶了,那可如何是好。 “别多想了,我也会跟着来的。怎么说,你都是我选进宫的。”银娘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竟是温柔百般,看得无暇心口一跳。 微温的唇覆上她的唇瓣,生生撕断了她心底紧绷的弦,一刹时,什么都不想了,双臂也渴求的揽上他的脖子,热情回吻。 第十二章 窗外,雨如丝。 屋内,春正浓。 这一夜翻腾不定,直至天光泛白,纱帐内,气息才略略减轻。 脸上的潮红还未裉,无暇只觉得酸软的感觉直袭四肢,动一动便明显费力,无奈之下,抿了唇,狠狠瞪向香汗淋淋的身上人。“还不下来……”嘶哑的声音,听得自己都脸红羞赧,她也不知道,如今对这个人,到底是寄予什么样的感情,有爱吗?如果没有爱,那么这样**相对算什么?如果有……也许,是依赖与习惯更多些吧。 也许她不是个好女人,可如今,她知道,除了银娘,她不会让任何男人碰她,就算多么金贵的人都一样,她只属于这个男人。 “……给我,生个孩子吧。”他的声音在耳畔撩拨着她的心跳,她顿了顿,猛的想到与他这般已鱼水相欢多日,可是肚子未有任何异常,难不成……暗抽了口气,想当初,她狠心去买坠胎药,那药铺老板的叮咛……难道,真的应验了吗? 笃然的,她的眼角有点冰凉。 “怎么?”银娘颦了颦眉,眼底闪过难以察觉的惶和怒,嘴上却继续道:“跟我不好吗?若真能给我生了孩子,我便向太后请愿,带你一起离京,一起过舒服的日子,可好?”话虽这样说,但他的语气却异常冰冷,没有温度。 “我恐怕,是生不了孩子了。”声音微哑,她淡淡的苦笑了一下。也罢,这辈子,若真不能再生,她便当皇子抚养长大,体会一把娘的心,晚年安安生生出宫,过孤独而安静的日子。至于银娘……他怎么会为了她,放弃皇宫的荣华? “你又在想什么?”银娘努力掩去心口的憋闷,沉声问:“想宫外边的男人?” 无暇回神,断然摇了摇头,轻轻将他推下身,颓然道:“已没有让我再牵挂的人。” 银娘细细盯着她,懒洋洋的一个胳膊支起上半身,斜睨着她道:“我呢?” 无暇莞尔一笑,一侧头靠在他胸膛,“只有你。” 明显的听得他的胸口笃然停顿后又加快的心跳,无暇满意地伸手环住他的腰身,轻轻闭上眼睛。 银娘也紧紧将她搂住,唇角扬起细微的弧度,眼角溢出如月光般的柔辉。 虽然不知道未来是怎么样,可是这些天的折折弯弯,倒让她懂得了珍惜眼前人,就算明知日后会分离,也安心的尽情的享受相拥这一刻。 不然,暮年回,她还剩下什么? 雨住了。却没有出现雨过天晴的明朗,反而是一阵儿秋风过,满地的落叶飘,霜露寒冷。 长悦宫那边传话过来,让庄氏抱着小皇子去进见太后。明着说是久未见皇孙甚是想念,但无暇知道,太后是借此次机会审审她要给珊妃一个答复。 长悦宫正殿,肃穆而庄严,高贵雅致。 几个台阶之上,坐着雍容华贵的皇太后,这次无暇倒是正面细看了她,不由心底暗啧,太后虽然称不上是天仙般的容貌,却有着众人所不能及的别样气质,五十开外的年纪,脸上却只见几道甚浅的细纹,纵使在众多年轻的嫔妃宫女衬映之下,也不减其优雅的美态。 银娘就站在太后身侧,脸上挂着细微的笑容,一边悄然审视着周围的人,一双骨节清瘦的手握成拳头轻轻地捶打在太后肩上,惹得太后时不时回头宠溺的看他一眼。 殿堂左侧,坐着面无表情的珊妃,多日不见,无暇觉珊妃眉眼之间多了份异样,仿佛有丝焦虑萦绕着她,久久挥散不去。 所有人都悄悄看着无暇,自她到来后,一一问候过太后、珊妃后,所有人都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 “庄氏,将昭雪儿抱上前来。”太后声音不大,透着威严。 “是。”无暇抱着昭雪皇子向前走,一步一步上得台阶,一抬头,银娘正眯着眼睛微笑的看着她,太后则将一双眸子注视在皇子身后,见多日不见的小皇孙长大了许多,眉眼一弯,露出欣慰的笑容,“来,让皇奶奶看看。” 无暇微垂头站定在太后面前,将怀中的小皇子举向前,却不料还未递到太后手中,昭雪皇子突然受惊一般大哭起来,嘹亮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 太后略惊了下,随即转身看了看银娘,道:“看,这么有劲儿,许是小身子结实着呢。” 银娘低俯了身子,柔声笑道:“托太后的福,昭雪皇子白白胖胖,平日里可欢着呢,许是今日猛的见这么多人,有点惊着了。” “也是,咱们自家人说说话,叫她们都下去吧。”太后吩咐银娘,银娘便挥手示意宫女们全部退下。 无暇心里有点紧张,忙抱回皇子搂在怀里哄着,“昭雪皇子乖,是太后皇奶奶哦,皇子不哭……” 太后缓缓将目光投放在全神贯注哄着皇子的无暇脸上,看她哄皇子的样子沉着而熟练,望向皇子的眼神柔和充满慈爱,不由心里一动,再不着痕迹的盯了珊妃一眼。 因看皇子大哭,原本珊妃还暗自得意,以为无暇这次出了大丑,太后一定会责怪她,却不料迎来太后这么深意的一眼,心底着实惊跳了一下,开始坐立不安。 照雪皇子被无暇哄了一会儿,很快恢复了情绪,睁着一双带泪的大眼睛继续好奇的盯向周围。无暇用手轻轻地爱抚着他的后脑,一边细细地在他耳边低语:“乖,给皇奶奶抱抱,听话,啊。”看他已经稳住,无暇小心的将他反过来,试着让他先去看看皇太后,慢慢的适应。 太后已等不下去了,急切却也是小心的接过昭雪皇子,“我的乖孙孙……” 当昭雪落入太后手中,所有人都提起了心,直到小皇子好奇地看向太后而并未出恐慌的表情时,除了珊妃,大家都松了口气。无暇更是悄然在他背后给于安抚和鼓励,并小声道:“昭雪乖,给皇奶奶笑笑。” 许是能感受到无暇的气息,昭雪皇子竟开天荒的咧开嘴咯咯笑了声。 太后那个喜啊,抱在怀中逗个不停。 银娘与无暇对视了个眼神。 侧堂的珊妃目瞪口呆,原以为小皇子平日不见几个生人,一下子见到威严的太后,肯定会情绪失控哭闹不停,让人对庄氏的能力质疑,再加上她数落庄氏的不是,甚至擅自离宫行迹可疑,太后极有可能将她换掉,任银娘如何护着也无济于事。可惜如今看来,他们祖孙似乎血缘相连,竟如此和谐,看来这样的计划是行不通的。想着,额角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太后抱着昭雪哄了一阵儿,同时也对昭雪细细的打量过,无须怀疑,小家伙长得壮实而可爱,一看就是吃得好睡得香。天气转凉,身上的衣服也得体。看起来,庄氏将他喂养的着实适当。 “看昭雪孙儿这般可爱,哀家很是满意。”太后说着将昭雪儿还给无暇,转向珊妃,问:“珊妃,依你看呢?” 珊妃一个暗滞,脸上干笑了笑,福了福身道:“母后,皇子生的好,是咱皇家的吉福。只是,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功不可抵过,庄氏平日行事散漫,无视宫规,臣妾以为,如今二皇子已经数月,情绪稳定,也并非只有她一人可以喂养。” 太后脸上无动于衷。 “哟,娘娘的意思,是要太后当那过河拆桥之人?”银娘扯着嗓子慢腾腾地说了句。 珊妃脸色大变,立即从椅子上下来,屈身强忍着慌张,急道:“太后,臣妾绝非此意!”说完,她愤怒地瞪了眼银娘后,却是转为一笑,“臣妾知庄氏是由银娘姑姑亲自挑选,姑姑曲解臣妾的话中意思,臣妾也能理解。” 无暇垂着头立在殿堂一侧,心惊胆颤的听着这后宫里女人们因她而起的纷争,不由心底升起一丝悲哀。 “呵,娘娘的意思,是说银娘徇私护短?”银娘说着委屈地望一眼太后,太后的眼神略有无奈,再看向珊妃,此时珊妃抿了抿唇,似要辩解却又未说话,仿佛怕她再次被银娘反咬上一口,不如不说,让太后决断。 看珊妃不辩,银娘却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了句:“是好是坏,事实摆在眼前。庄氏有不知规矩之处,娘娘也曾教导过,如若仅是如此,便让二皇子失了一个贴心的乳娘,太后……”银娘转向太后露出担忧之色,“这恐怕得不偿失啊。” 太后微微的点了下头,抬眼看了看堂下之人,便悠声道:“也罢,扣庄氏一个月俸禄,此事便算了结,以后均不再提起。” 无暇长吁了口气,缓缓福身,“谢太后恩典。”一个月俸禄算什么,她有皇上赏的一百两呢。破财免灾,值。 珊妃拧了拧眉,默不作声。 太后淡淡看了她一眼,露出欣然的表情,“行了,今儿个咱们聚在一起,大家一家人说说话吧,也让哀家开心开心。来,昭雪儿过来。”看太后伸出了手示意,无暇忙重又将昭雪皇子放回太后怀中,许是有点习惯了,这次昭雪皇子灵里灵气的瞧着太后,脸上是活跃的表情,看得太后舒心不已,连连夸昭雪漂亮。 无暇端立一旁,心里很是安慰。其实无暇明白,像太后这样在宫里打拼到如此高的地位,定是了解后宫里女人们的纷争,她定是知道珊妃这么排挤无暇绝不是表面上说的因为区区几个小事,可是她却不去深究,只是略罚庄氏些俸禄来敷衍一下珊妃,息事宁人。 无暇暗暗心里开始叹服:这才是大将风范啊!母仪天下。 “珊妃啊,最近皇儿国事劳神,你呀,要多多体恤他的身体才是。”太后有意无意地说道。 “母后,臣妾明日便亲自准备些参汤送去。” “嗯,昭雪儿虽寄予你,也别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皇帝儿是你的夫,他治国安邦,咱们后宫安宁,这天下才能太平啊。”太后眼神未离开过怀中的昭雪,口气浅淡却语重深长。 珊妃面上微红,“臣妾知道了。” 无暇又不得不服,太后果然是太后,明着聊着随意,暗里却是叮咛甚至教训嫔妃。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随着门外的宫女便报:“十二王爷进见!” 第十三章 “哦,是祯皇儿来了。”太后明显很是高兴,抬起头去望。 果然见一藏青色华服的少年翩翩入殿。“皇儿参见母后!参见皇嫂。” 随着祯王爷清雅的声音响起,无暇下意识的抬起了头。却在目光接触到那少年的面容时,全身猛的一震,整个人如遭电击,半天回不过神。 “祯儿,上来!瞧瞧你皇侄。”太后亲热地唤他。 “嗯,母后,这就是昭雪儿么?”祯王爷举步走上前,却仿佛感觉到了身侧那直勾勾的目光,下意识的侧头回望一眼,碰触到无暇的视线,他也微微一滞,脸上略微不自然,即而才转回头,重新走上殿去。 无暇依然傻呆呆的望着他的身影。 他年方十三、四岁,眉清目秀,身形纤瘦,气质清新,温文尔雅,就算一颗青涩而朝气的青苹果,浑身散青春而温和的气息。 是的,这是个王爷,年轻的王爷,他高雅、俊美,并不足为奇,然而……为奇的是,他居然有一张相似于萧玉郎的面容! 无暇的手指禁不住的开始颤抖,眼神在他的身上移不开,内心更是翻涌不定,骇浪滚滚。若不是因为此时在太后殿中,她定会失控上前去抓住他哭叫一番。 殿上的他正一脸欣喜的看着昭雪,那温和的眼神,那样清雅的笑……好像他,好像玉郎啊!因为年纪的关系,他身形比玉郎略小了一圈,面上还存有稚嫩之气,眉眼比玉郎稍有柔和,不似玉郎那般清冷。虽然她并未见过少年时候的玉郎是什么样儿,但此时站在眼前的就仿佛是少年时候的玉郎……这、这怎么能不让她又惊又喜又痛呢! 玉郎、玉郎啊……无暇内心痛苦的轻唤着,心口仿佛被一双利爪捏紧,勒出了几道血红的痕。 祯王爷又好像察觉到了无暇的视线,不自觉的侧眸睨她一眼,见她痴呆的目光,避开眼神后,脸上竟升起一层红红的薄云。 无暇心口一窒,未来得及多想,却即刻迎来银娘恶狠狠的一记飞刀眼,笃然回神,强忍着内心的暗涌,硬生生的垂下头。然而两眼却是失了焦距,就那般直愣愣的涣散的垂在地上,脑子里也是空白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终于听得有人唤她,她这才恍然回神,见太后正走下台阶,要将怀中的昭雪儿交给她,她忙上前去接。 “庄氏,我看昭雪孙儿有些饿了,你且先抱他回宫吧。” 无暇连连应,“是。” 太后又对其他人等挥了挥手,懒懒地道:“行了,哀家累了,尔等也都回去吧。” “儿臣告退。” “臣妾告退。” 银娘则露出乖巧的笑容,上前去扶太后,“太后,银娘扶您去睡。” “老是睡啊睡,我哪有那么多睏意?” “呵呵,那银娘给您捶捶腿、捏捏脚可好?太后,您说,银娘的手艺好是不好……”银娘脸上笑着,眼睛流转之间,却是凌厉地盯了盯正走向殿外的无暇。 无暇也深深感觉到了银娘的不悦,可是却顾不得去想他的感受,此刻满脑子全是祯王爷的样子,那整齐而浓的眉,那清滟干净的眼睛,还有高挺微窄的鼻子,全都很像。除了嘴巴,玉郎唇薄唇线倔强,而祯王爷却有些饱满略显温润。 珊妃从一出殿门便一气呵成的直奔回宫之路,仿佛一肚子的气要回宫去撒。 而无暇却故意放慢了步子,屏气凝神的关注着走在身后的祯王爷。 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多看他一眼。 祯王爷身后跟着两名宫女,此时他加快几步已走至无暇身侧,无暇不由心头一紧,不自觉的侧头瞄了他一眼,却不想他正睁着一双清纯的眸子望着她,并开口问道:“你就是昭雪皇侄的乳娘?”语气清雅,声线略为醇厚。而玉郎是那种尾音带点沙沙的,能教人被勾去心弦的那种。二者却都是那般动听。 无暇身子颤了颤,思想里停顿了片刻,才僵硬地点了点头:“回王爷,奴婢正是。” “嗯。”祯王爷轻轻应了声,脚下没有停,却是微慢了下来,与无暇并肩走着。 无暇内心激动了,抱昭雪皇子的手抖簌不已,几乎要将昭雪皇子抖落下来。 “你怎么了?”祯王爷略有疑惑地看她一眼,再看了看昭雪皇子。 “没,没事。”无暇忙吸了口气,紧紧地将昭雪皇子抱紧,心里却抖的更厉害了,眼神儿也飘飘忽忽的看向祯王爷。 真像啊,天下竟有此相像的人么?不过虽像是像,可玉郎给于生人的感觉是清冷孤傲的,而这位身份尊贵的十二王爷,却是给人亲和温润的感觉,这与他们的年纪无关。 祯王爷突然再望向她,有些迟疑地问:“你认识本王?” 无暇一滞,忙摇头,“不,奴婢没有见过,请王爷赎罪。”她这样痴情的反复偷望人家,人家还看不出来啊。 祯王爷柔和的一笑,仿佛安慰似地对她说:“没有关系。” 无暇心中一动,更是大胆的直视向他。既然没有关系,那……不看白不看。 祯王爷不自然的颦了下眉,眼神微微错开。 “王爷,咱们现在要去书堂,那个方向。”身后的宫女提醒道。 祯王爷恍然回神般点头应了声,最后欲言又止的看了无暇一眼,匆匆转身,带着两个宫女离去。 无暇则是站在原地,久久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内心一片纷乱。 还以为,萧玉郎在她的心中,已被她绝情的忍痛深埋。 却不想,仅是看到了与玉郎相像之人,她的心,就再次奔腾了,再一次,乱了。 回到暖阁,无暇便一副魂不附体的神情,春红和小竹见她这般,以为在太后处受了训,心情低落,便带着小皇子在院子里逗玩,让她一人在屋里清静。 此刻无暇坐在椅子上,浑身无骨般有气无力。 胸口堵着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就这么哽在胸口,哽得她快要喘不上气。 怎么会?怎么会啊,明明是两个不相干的人,怎么会长得如此像?又为何都让她遇见?这是老天在捉弄她吗?她好不容易将失去玉郎的痛掩掉了,好不容易一心想和银娘相处,好不容易想着可以重新过生活,而且已经在走入这种生活……可为什么,祯王爷偏偏出现,在她心湖投下一块色彩斑斓的玉石,搅乱那已宁静的湖面? 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还是恩赐? 而事实上,当她一入深宫,遇上十二王爷的机率是非常大的。 怎么回事?难道说玉郎跟这个王爷有什么关系不成?王爷非太后亲生?或者玉郎非萧二夫人亲生?不对,玉郎的娘早就下世,又听萧夫人说玉郎是极像他娘的。那,难道是他们上一辈的上一辈有什么关联……唉,还是别乱猜了。事实上,从刚才对王爷和太后细看之下,确也有几分相似,不过说不出哪里像,似乎神韵极似。但玉郎却是与太后没有半分相像。 再细想之下,便只觉得小王爷与玉郎则是五官的构造相像,气韵上,虽然两人都是让人一看干净纯洁的人儿,但整体感觉上却是不同,一个冷,一个温,神韵不同。玉郎是那种相熟了后才会给人温和的感觉,小王爷却是一见便让人想要亲近,完全没有贵族中那种拒人于千里的傲气。 只是玉郎,给人的印象却更是深刻了些。 尤其在她的心里。 如今才算明白,他是刻在她心里了。平日想不起,那是她刻意的将印上他的那面心反转了一个面,压到了最下边,看不见便假装没有。 可是今天十二王爷的出现,无论如何,她再也无法逃避,那样相似的容貌硬生生将她的心抛开,逼她认清了这个事实。 过往的一切,一切的一切,清晰的映照在她眼前,玉郎那样清明的微笑,那样温柔的眼神,如同穿梭了时间距离近在了她面前,那么清楚那么真实,就像是她还依然在他的府上,他们还愉快地生活在一起,没有经历这么大的变动,没有隔开陌生的距离。 一切仿佛,犹在昨天。 第十四章 一阵揪痛自胸口传来,无暇禁不住低吟一声,用手抵上了胸膛,却难以控制内心的颤抖。眼前,玉郎的影像渐渐模糊,她眨了眨眼,终于看清,站在面前的,是抱着小皇子的春红。 “庄姐姐,你是不是累了,不如,你先休息吧,一会儿,我和小竹轮流哄二皇子睡。”春红担忧的凝起眉。 无暇无力的点点头,抬起脚走向床边。 这才觉,屋子里已暗下了。 春红在灯台上点了灯,又将灯光调小,使得屋子不是那么亮,不会影响到无暇睡觉。 而无暇其实根本毫无睏意,虽然全身无力,神不守舍,可是眼睛睁的大大的,虽然瞳孔没有焦距,却透着无尽的悲凉。 ---- “在我心里,无暇,只有一个。” “你知道我多么喜欢听,玉郎、玉郎,因为你曾经这样甜美的叫我,所以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名字。” “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特别的日子。” “别说是一副画,就是你将我的人弄花,我也不会当你是罪人,永远都是爱人。” “以后,无暇要时时为我记得,我的身体状况,早就交给了你。” “在你面前当然要像个孩子,因为想惹你疼爱,你才舍不得丢弃啊。” “无暇……我好爱你。” ---- 谁说萧玉郎是清冷的人儿?一幕一幕的回忆清晰真实,一字一句的蜜语犹在耳畔,他是多么温柔透明的人,他的感情多么热烈纯真,他的付出是多么的义无反顾?! 他的眼睛,仿若是蔚蓝清朗的夜空里那灿烂晶莹的星光。他的微笑,仿佛春风吹拂着青山,吹出了层层叠翠,似闻得阵阵草香。 他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耳边久久不散,一遍一遍的诉说着衷肠,像无数的丝线一圈一圈将她的心缠绕,瞬间使她有种心被切成数片的撕痛感,全身的神经都颤抖不已,痛得无法呼吸。 玉郎、玉郎…… 心底深深嘶唤着,眼泪悄然双眶,无暇终无法抑制,钻进被子里,捂住嘴巴,胸口大大的起伏着,低低的泣出声来。 这一哭不当紧,仿若是开闸的洪水,经过万年的积累,一朝决堤,必定是潮浪滚滚一不可收拾。这一哭,她便哭了大半夜。 哭得浑浑沉沉,哭得神思恍惚,哭得双眼肿了,哭了一夜未眠。 玉郎,你现在怎样了? 一场秋雨过后,秋意阵阵,天变得更蓝,云显得更白,宫墙在紫霞照耀下也泛上了梦幻的光彩,而花园中的花儿,也更绚丽灿烂了。 几日来,无暇整个人都精神不好。春红看着心里着急,便拉着她到院外走动走动。现在照雪皇子已能适应外面的气候,既是有点凉意也无防,反倒是小家伙闷在屋里会烦燥,一出来便喜形于色。正好,大家都出来散散心。 院中各色花争奇斗艳,大片大片的秋菊赏心悦目,暗香浮动,皆是一片好景色。春红原本喜滋滋的脸上,在看到无暇的表情后立即沉了下来,轻轻摇摇头,叹息一声。无暇抱着小皇子慢悠悠走出石路,端坐在石凳上,无心欣赏芳菲,椅柱失神,面上尽是失意和忧愁。 碧云长空,孤雁哀鸣;泪眼看花,花也憔悴。 “庄姐姐,你若不想在这儿,咱们就回去吧。”春红以为自己又出错了点子,小心冀冀地看着无暇的脸色。她是着急啊,这若是珊妃娘娘来了,看到庄氏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儿,还不又要训罚她们才是。 无暇摇摇头,对她勉强一笑,“不用担心,就在这儿坐坐吧。”说完又那样坐着,双眼呆,神色恍惚。怀里的昭雪皇子不干了,张舞着小手,小眉头也皱起,似是极不满意无暇这般将他绑住。 春红只得将他接过来,抱他走入花丛之间,逗他看花。 一会儿,只觉得院门外出现了一个人影,春红回头一瞧,哟,多好,竟是银娘姑姑来了,这下好,他们俩儿平日感情好,银娘姑姑又是个会说话讨人喜欢的主儿,没准被她三言两语,就将庄姐给逗乐了。如此想着,春红一个提神,转身就对着银娘奔了过去,一边朗声道:“是姑姑啊!您也来赏菊呢?” 银娘面上带着光鲜的笑,眼神阴冷的瞥了还在那边呆坐的无暇一眼,便又看向春红,“是啊春红妹妹,你们也来了,真是巧。” 春红走上前,回头示意银娘看看无暇,然后一脸忧色地道:“姑姑啊,你来的才是巧,我正愁呢,你瞧咱们家庄姐姐,自从上次从你们长悦宫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您是个巧嘴儿,您快帮我哄上一哄吧。” 银娘听得春红如此一说,心里越愤怒,但面上仍保持着笑意,连连应道:“你放心吧,这点事就交给我了。” “那就谢过姑姑。” “嗯。”银娘扬了扬下巴,示意春红避开一点。 春红会意,抱着小皇子转身出了院门。 无暇自然下垂的视线内,轻轻飘进一道淡雅的黄色下摆。她顿了顿,眼睛微眨,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当看清站在面前的是一脸阴沉的银娘时,心底惊醒般一骇,猛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圆瞪着错愕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银娘。 银娘胸口的无名火越烧越旺,努力地抿紧了嘴,压抑着一触即的火气,犀利地与无暇对视。 无暇渐渐有些气虚,微干的唇张了张不知要说什么,眼神不自然的错开来,飘飘忽忽垂下视线,脸上也泛起紧张的红晕。 银娘眉心一皱,猛的捏起她的手腕。 她一惊,怯怯地望向他,下意识的向后撤着身子,手腕间传来的痛感使她终忍不住,倾刻间,鼻息抽*动,泪珠翻滚。 “为什么?!”银娘低声逼问,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恨。 无暇自是知道他问的什么意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含糊地反问:“什么为什么?” 银娘阴森一笑,一用力将她拉近,紧贴着他的胸膛,另只手强硬的抬起她的下巴,两根修长的指危险地抚着她的脸庞,眯起眼睛,仿佛用了最大的耐性,生冷地道:“我说过,你不要跟我玩花样,也不要随便搪塞我!” 无暇惊慌之下,条件反射地连连摇头:“不敢……我不敢。” 银娘神色略有缓和,对她的钳制却毫未放松,“为何见了十二王爷神色大变,直到今日还失魂落魄?快说!” 无暇怔怔的望着他,见他眸中怒火之下隐隐掩藏着嫉火,心一软竟渐渐有所平静。她知道在他如利剑的眼睛下已隐瞒不过,若不招上点什么今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转动念头,她放软僵直的身子,微微叹息了声,露出凄哀的表情,幽声道:“我从小被李家收做童养媳,李郎在我进宫之前病死。前日所见的十二王爷,面容酷似我夫李郎……” 如今,也只好张冠李戴了。潜意识里,她不想让银娘知道有玉郎这个人,不想让这二人有任何的交集,且不说若是被他知道了她会被备感尴尬羞怯,旦是想一想银娘的脾气和权力,她也怕会对玉郎不利。 银娘面容微动,捏她的手顿了顿,缓缓松开,眼中的疑云飘浮:“果真真如此?仅是如此?” “唉,想来李郎死的凄惨,他多年咳血,我奔波万里也未能照应好他,让他英年早逝……我本应守在李家为他守寡,然又怕婆婆打骂贱命难保,在白嫂相助下仓皇出逃……我……确是对不住李郎……”说话间,无暇悲声泪下,虽这般只是用来哄骗银娘,但思及往事,悲伤却是真的,这件事在她心里,也着实留下了伤痛。 银娘见无暇哭得悲切,染满复杂情绪的眸子才渐渐有所转柔,他静静的望着无暇,见她瘦弱的双肩微抖,又梨花带雨,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闭了闭眼,他手臂一伸,将她轻柔的拥入怀中,叹息:“想不到,你还是如此念旧的一个女子。” 无暇见他算是相信了,暗自抽了口气,身体里紧绷的弦才放松,顺势依在他胸口,尽情的哭着,不是为了演戏,却是她胸口太郁闷了,她需要安抚需要泄,需要让他更心疼。 银娘一只手轻抚着无暇的胳膊,似是安慰似是警告地说:“十二王爷年方十三岁,还是个孩子,他性格温和身份尊贵,不会与你那李郎一模一样,你别去想太多了。” “嗯。”无暇轻声应着,用手抹了抹眼泪,抬头看他,“你放心,我也不会太有机会再见十二王爷一次,所以过几天便会忘了这件事。”赶紧划清与十二王爷的界线,消去银娘心中的担忧,免去自己不必要的麻烦。 第十五章 银娘捉起她一只手,举到唇边,极似温柔的亲吻着,眼睛迷蒙着雾气,声音飘飘渺渺:“忘了最好,就算不想忘,也要强迫忘,你明白我不喜欢睡在榻边的女人心里头想着别的男人,不管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还是已经死了的男人。” 无暇隐忍着内心的惶恐,表上乖巧的点头,“嗯,有你这么护着我,疼着我,我啥也不想了。” 银娘轻轻勾起微笑,低下头吻上她的唇,眼睛闭了闭,再睁开时,清澈的眼底倏地升出复杂的东西。 “别……”无暇却一把推开了他,使得他不由的愣怔了片刻,即而脸上一红,竟有些羞恼,“干什么?!”语气之中,居然带了些撒娇的意味,似是受了心爱人的委屈。 无暇不由失笑,脸上也飞起红云,“这是在外边啊!” 银娘这才吸了口气,向周边瞥了一眼,撇了撇嘴:“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我说给你吹沙子。” “这风和日丽的,哪有沙子?”无暇觉得这人真是有趣,再次失笑,“况且,那种烂借口,傻子才会信呢。” “那就以为我们俩好这口呗……” “你说什么?!” “那不然呢?我喂你口水?” “你、你……找打!” 两人拌着嘴儿,在花园里嘻笑追逐开来。 一不留神撞到一肉墙上,硬是将来人撞得几个踉跄,无暇抬头,喘着气笑:“春、春红……” “哎哟!”春红皱着脸儿揉着胸口,看向她们,却是愉快地说道:“哟,我就说吧,咱们家姑姑一出手,庄姐姐肯定没事,瞧,我从来没见过庄姐姐笑得这么开心过呢!” 银娘眯着眼睛颇有深意的望着无暇。 无暇却在春红的提醒下,蓦然觉自己老久没有这般笑过了,如果这般放肆的笑了后,竟觉得胸怀豁然开朗,仿佛郁堵在胸口的闷气丧气全都给放跑了。再抬头对银娘对视,无暇由衷的咧开了嘴儿,真心的说了句:“姑姑,谢谢了。” 银娘扬了扬眉,哼了声,转身悠悠地向外走,一边懒洋洋地道:“不用谢,知道我好就行了。” 无暇缓抬起水眸望着银娘飘然离去的背影,嘴角两边微微抬起,凄迷的眸中逐渐溢出一丝温柔。 “庄姐,快走吧,饭都送来了。”春红拍了拍无暇,无暇笃然回神,点了点头,与春红迈出花园。 草白霜重苔露冷,萧瑟秋风霜叶红,深秋一过,严寒的冬天便又来临。 宫里的日子陷入平静,衣食无忧,充实而忙碌。 珊妃像是深受太后启,再也不对无暇充满敌意,甚至,一个冬天,连面都没有露过。因为天冷,无暇便时常呆着小皇子在屋子里暖和,极少的出院门,更是未曾得见珊妃娘娘凤颜。 银娘曾经是隔三差五的有来看望,随着气候变化,那丫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偶也有断个十天月把的不见人影。其他人等,似乎也是极少的想起昭雪小皇子,就连太后皇上,也未有光临暖阁,他们又再次沦入被遗忘的角落。 春红说,这宫里人都见风转舵,二皇子的亲娘死了,皇上便宠了别的妃子,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别处了,根本不重视二皇子。 无暇一边嘴上说着无防,只要她们自己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别人不来瞧,倒也落得清静。但是心里却也暗骂皇上混蛋,好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该时常来看上一眼。 骂归骂,怨归怨,叹息过后,还是得好好安排小皇子的衣食,眼见着冷天一天天逼近,无暇便吩咐小竹去通知织造坊的人为小皇子做几件棉衣。隔了数日,棉衣拿来了,无暇一看,衣料手工都没得挑,只是穿在小皇子身上不怎么合体,于是抽皇子睡着的空儿,又给认真修补了一下。 春红和小竹每次看到无暇为小皇子费心费神的模样,便忍不住说无暇照看小皇子简直像看待自己的亲儿子一般。无暇没有别的想法,人非草木,皆有感情,这小皇子养的久了吧,他又着实惹人疼爱,不由心里头确是当成了自己的骨肉。也许,她已潜意识中知道自己不再能有生宝宝的机会,满腔的爱便全都倾注在了昭雪皇子身上。 随着小皇子也一天天长大,他不再老老实实的甘于被抱在怀里,时常要挣扎着四肢想要下地走,自然他现在是不能走,就由无暇她们几个沦流架着他的小胳膊满院子转悠,这番折腾数日,无暇也觉得腰酸腿疼。 好在,偶尔,有银娘的柔情安慰,她也觉得心中温暖安怡。 冬日悄然过去。 九尽春来,院外的杏花开满了树丫,引来了成双的蝴蝶飞舞。天空中,鸿雁飞去,紫燕飞来,站在枝头点缀着春色。 许久不露面的无暇,也带着昭雪皇子到采泉宫的亭廊楼台逗玩,遥望对面那一片杏花雪海,不由想起那一个春天,她与他徜徉在梨花树园,也是这样的美景,也是这样的诗情画意,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思及此,无暇心内再次升起丝丝惆怅。 在过去的冬季里,她明明知道这采泉宫的假山处,便种着三五析梅花,但她刻意没有去看,便是为了不想忆起那人,然,不想到了春季,对他的记忆依然顽强地复苏。 心的寂寞,越来越深,越来越教人心惶。 而一直以来能为她解郁的唯一的银娘,这段日子也少见了,前些日子有听小竹打听到,说他领了什么命出了宫。这让她心里略有不快,不管如何,她将他可是当成最亲近的人的,可是他呢?似乎除了对她管制的比较紧之外,自己的事却从来不告诉她。原本她以为,她不必管那些,但当真知道他不把她当回事后,居然也觉得好生伤心。 “呀呀……”昭雪皇子仿佛在无暇怀里久了,开始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表示抗议。 无暇回了神,见小家伙憋红了脸,不由失笑道:“好好,你想到哪里去玩?” 昭雪的小手伸向殿外方向。无暇站起身望了望,思索片刻,也罢,就随便沿路走动走动,只要不走完就行了。于是抱着小皇子向采泉宫外走去。 一阵阵的春风吹来,无暇深吸了口气,春暖花开真好,虽然还有点淡淡的冷气,但对于长久的寒冷来比,今日确是个出去活动筋骨的好时日。 采泉宫比往日冷清了许多,许是整个冬日大家都少出门之故,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原本无暇也想像继续冬眠的,无奈这个怀里的小家伙是不会放过她的!伸过头眯起眼瞧着昭雪胖乎乎粉嫩嫩的小脸,无暇宠爱的捏了捏他的脸蛋。 要说,这孩子真是天生的富贵之相,不但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那一双水眸也忽灵灵的像是凝聚了许多的智慧,而爱动又雷厉风行的性格,恐怕将来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随着成长几乎一天一个样的他,每天都教人有新的现,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昭雪啊昭雪,奶娘有你,也真是满足了。”无暇欣慰地一笑,抬起头走出宫外。 昭雪情绪大变,一见外面空旷又繁茂的景致,立即手舞足蹈,嘴里还呀呀啊啊忙个不停。 无暇失笑:“你呀,一个冬天真是把你给憋坏了。”说着放慢脚步,沿着青石小路随意的走着,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幽声道:“瞧,这就是你父王的后宫,每天都有人修理的这样美丽干净。昭雪儿快快长大,奶娘带你时常出来玩好不好?” 然小皇子此时不再与她对着脸儿呀呀说话,注意力全被外面的风景吸了去。 如此穿过绿丛围绕的青石路,尽头处见一亭子,无暇走进去,将小皇子放在亭里的长凳上,身上便觉得一轻,抬手缓缓的轻轻捶打着肩膀,另只手扶着小皇子,怕他掉下去。“唉,你说你,又重了,吃吃吃,每天都吃的那么多,小馋猫……改日,奶娘再给你做奶娘家乡那里的翡翠粥好不好?” “咯咯咯……”小家伙兴高采烈。 无暇温柔地一笑,目光流转之间,瞄到不远处的路上,走着几个人,下意识的定睛看了看,不由心底一窒:是他?! 从她这个角度看,走在最前头的十二王爷明显比初次见时个头高了许多,侧面完美无缺,一身淡蓝色卷绣边的轻装,显得人精神焕却又清雅出尘。 十二王爷突然向她这边侧目看来。 无暇慌忙低下头,抱起小皇子背过身去,心口却扑通扑通跳个不稳。 那方,十二王爷瞧见她,神色微怔,眼帘微下垂略有思索,再抬头望时已见她背过身去似是躲避,表情顿了顿后,他也悄然回身,继续向前走。怎奈刚迈出几步,又听得那边有婴孩不耐的呀呀声。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下,他安静的转侧身,再次望过去。 无暇也没料得小家伙在关键时候并不能了解她心思,竟伸展着四肢想从她手臂里挣脱,粉润润的小嘴里还不满地吭吭喊着,无奈之下,只得小声哄着他,再次将其抱好后想原路返回,可是刚走几两步就听得身后有着清雅的声音传来:“这是昭雪吗?” 第十六章 无暇背后一滞,惊慌过后,努力使自己清静下来,人家十二王爷不过是个根本和那个他无任何关系的少年,她何必不敢去看他?况且人家是王爷身份,岂有她拒理之礼。几番自我鼓励后,无暇脸上挤出笑容,优雅的转身施礼:“奴婢见过十二王爷。奴婢怀中的确是昭雪皇子。” 一束温和的目光射在她头顶,却让她觉得额头紧,稍许,那清雅中带醇厚的声音再次说道:“免礼了。将皇侄抱上前我看看。” “是。”无暇微微抬起头,却仍是向脚下看着,只是双手将怀中的小皇子转了身面朝外,向上抱了抱。 十二王爷向她走近了一步,目光注视到小皇子脸上,稍时,微喜的声音道:“昭雪皇侄生得乖巧灵秀,长得真快,都这么高了。” 无暇忍不住向他的身长偷瞄了一眼,内心暗笑:王爷也长高了不少。都是正值生长期的皇家子嘛。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突然询问传来,令无暇猛的一怔,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不过,昭雪小皇子的名字他不是含在口中么?那肯定是问她了…… 强装镇定的抬起头,无暇尽量使自己的目光显得自然而淡然,可是,当她一接触到面前十二王爷的眼睛,心底还是沉沉震撼了一下。 好像……好像那个人……仿佛是越来越像他了。 短短数月,他脸上分明多了变化,五官出落的更加精美。脸颊上的稚气少了几分,眸中的沉静多了几层。脸庞清俊略见青涩,身形高挑却见坚韧。细细看去,正值少年向男儿的转渡时期,整个人如同一棵蓬勃生长的青翠树苗。 这小王爷,仿佛是照着萧玉郎的样子长的。许是因为年纪的增长,如今不但五官相似,连气韵也像了几分。 这般近距离清晰的望着他,无暇的心就控制不住的颤抖不已,眼神却似被施了咒般移动不得,连他眸中闪出羞窘的神色也未觉。直到怀中的小家伙愤怒的挥动着小手臂,差点儿从她怀里蹦出去,她才惊觉回神,“啊。” “小心!”十二王爷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了昭雪皇子的身子,帮着无暇抱好,这才吁了口气,淡淡笑道:“真是调皮,差点儿掉下去。” 无暇脸一红,眨巴着眼睛不知作何解释,只得喃喃地道:“对不起……我以后一定……特别小心的,绝不会再……”别看皇上平日不费心,若真是小皇子摔坏了,被他知道,还不得砍了她的头去。 “嗯。”他的声音似乎带着温度,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这样尴尬的对站着令无暇浑身不自然,微颦眉,她心里盘算着不如现在就走吧,反正,他又不是他,再看,他也永远不是他。 空添一份忧伤。 于是整了整身子,她勇敢地抬起头,正要张口说话,他却强先一步说道:“我确信,在上次长悦宫之时是第一次见到你。” 无暇嘴巴张了几张,眼神定了几定,终不得不将辞别的话暂且存放在喉口,转而垂应道:“是。”心中却又突然想到,上次初见时他还口口声声以本王自称,但这次却都是说我,难道,在他眼里,他们也算是有点相熟了不成……呀,想什么呢。 十二王爷的神色几经犹豫,眸光从她脸上收回,双颊竟不知不觉的又浮上绯红,但是心中的疑惑令他不得不问:“既然之前我们并不认识,为何你每次见我都……好似很惊异?” 无暇心中一颤,脸上轰的热,她……有那么明显吗?有吗? 十二王爷见她怔住,脸上更加疑惑加不安,一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额头上渗出细汗,无暇终于使自己清醒,一想到此时面对的可是当今皇室子弟,不敢大意,忙小心地恭身道:“回王爷,那是因为……因为王爷与奴婢的一位友人面容相近。奴婢适才有冒犯王爷之处,还请王爷赎罪。”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在他面前编造与银娘一样的谎话,好像不想让他知道她有过夫婿一样。虽然她也知道,既然她是皇子的奶娘,所有人都理应知道她是已有夫婿并生过子的女子,可是,她就是不想当他的面那样编……真是纠结啊。况且,若说人家王爷与一故去的人相似,恐怕人家未必会高兴。 十二王爷露出了然的眼神,微微点头,笑道:“不必害怕,我只是随意问问。既然,我与你友人相貌有相似,如今你又深居宫中,那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友人吧。” 无暇一惊,抬头,正瞧见他一脸的喜气,单纯的眼神清澈如水,表情也诚挚而真实,果然是个毫无架势的王爷啊。只是这样一来,之前沉稳的假象被看破,尽显了孩子气,唉,毕竟现在也才十四岁啊。 收回目光,忍住笑,无暇心里也感动着,福了福身道:“奴婢谢过王爷好意,只是……王爷便是王爷,奴婢不敢。” 十二王爷有点失望的皱了皱好看的眉,“你不愿哪?” “不是不愿,奴婢就是奴婢,怎么能跟王爷……” “哦对了,没有外人在,你不必口口声声叫我王爷。” 没有外人在?呃……他们现在很相熟吗? 看无暇一直低垂头不动,十二王爷脸上颇有些窘迫,笑了笑,继续道:“你可以叫我元祯。你也不必自称奴婢了……哦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无暇顿了顿,答:“奴婢叫庄无暇。但是王爷的名讳,奴婢万万不敢直呼。” 十二王爷浅呼了口气,垂目思忖片刻,也理解的点点头,“那好吧,我以后便叫你庄姐姐,可好?” 无暇这回是真的触痛了,庄姐姐……这般亲昵,可以吗? 见无暇又没表态,十二王爷一张脸上变幻无常,时而担忧时而紧张不安,他如水的眼眸转了几转,终鼓气勇气向前微倾了一些,放低了声音,柔声问:“庄姐姐,不行吗?”和风细雨的声音,让人不忍拒绝。 他年纪尚小仍有带着童真,语气中不时显出活跃,但看似脾性确实温和。 短暂的愣神后,无暇带着些仓皇的一福身,说道:“回王爷,奴婢要回去了。”说完,没有抬头看他,直接抱着小皇子一转身,略带跌撞的沿小路走去。 十二王爷被她的突然冷淡的反应有点摸不着头脑,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口,略带惊疑的望着她快逃离的背影,清澈纯真的眸光中,渐渐浮起一丝失落。 直到无暇转了弯隐蔽在树丛之后,十二王爷才无奈的收回了目光,垂眸略微思索片刻,便缓缓转身,走向站在适才路口的两位宫女,“走吧。” 无暇马不停蹄的奔回了暖阁,身上都已奔出汗来,回到屋子里将小皇子放床塌上,自己拿了茶杯猛喝了几口,这才长吸了口气,用手抚了抚胸口,一双水眸这才缓过劲来,慌乱裉去,只剩迷茫。 怎么一出门,就遇上十二王爷呢?而且,他怎么看起来就那么爱跟她讲话呢?难道,他也有什么感觉吗?……呸呸呸,又不纯净的想什么呢,人家才是个年近十四岁的男娃……而她,只是个侍候皇子的老妈子。 抹了抹头上,已经热汗变冷汗了。 甩甩头,不再胡思乱想,侧看看一眼顾自抓着布娃娃玩的小皇子,无暇淡笑一下,“小家伙,渴了吧?”说着慢腾腾的转身,去给小皇子倒开水。 第十七章 连着数日,不知道是什么心理,无暇竟又不敢出门了,至多在采泉宫里的风景区转一转,因为这小皇子现在实在是在屋里呆不住,好在采泉宫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呢。若真是天气甚好蝴蝶飞舞,无暇便让春红带小皇子到宫外附近走一走,而自己,就老老实实的为小皇子研究新品种的食物。 小娃娃每长大一点,对吃的东西都有变化,现在一岁左右,御厨房送来的差不多都是些肉粥、米糊,为了让小皇子长得更健康,无暇便不断的抽空想办法多弄点其他的东西,比如水果泥和鸡蛋羹,还经常换不同的做法,给小皇子换换口味。你别说,似乎小皇子特适应无暇的手艺,不管无暇做什么,他都吃得不亦乐乎。 每次看到小家伙酒足饭饱的满意样,无暇心里啊,再多的烦恼也给丢掉了。 但是,笑过之后,心口某个地方,似乎还有点空空的,即使在小皇子身上得来的再多的快乐,也填不满它。 这真让人,困扰。 屋外传来嘻笑声,那久违的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无暇拿着小勺正搅拌鸡蛋羹的手一抖,心口猛的一跳! 他来了! 欣喜、兴奋、埋怨和委屈一齐涌上胸口,抬起头,从窗子处正看到银娘与小竹边说边笑的走出门,银娘今日一身青衣,装束简单,不过是披着齐齐的长,更显得清爽又妩媚。 无暇心里一动,多日不见,猛的一见这男人还真是长得好看。即使只是淡淡的与人交谈着,然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便自然的流露出别样风情。 银娘突然向她投来一眼,她愣了下,立即低下头。 说着说着,两人就悠悠的踏进房门,无暇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虽然心已乱,面上却极力保持着沉静和淡然。 “庄姐姐,银娘姑姑来了!”小竹有些疑惑的唤了无暇一句,不明白平日里两人那般好,怎么人来了无暇还没动静。 无暇只得面无表情的看她们一眼,应道:“嗯。” 小竹越不解了,回望一眼银娘,见他正微侧头,好整以暇的眯眼瞧着无暇。于是小竹突地一笑,似大彻大悟地拍了拍他道:“我说姑姑啊,你看你这些日子不来,我们家庄姐姐都不高兴了,以后你要常来串门才是啊。” “谁不高兴了?!”无暇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上对上银娘促狭的眼睛,便猛觉得脸上一热,吱唔道:“我这不正忙着呢。” 小竹看了看无暇手中的碗,走上前道:“庄姐姐,这个好了我就拿去喂二皇子吧。” 无暇不置可否的张了张口,小竹便已从她手中夺走碗,转身对银娘道:“姑姑,你知道我们这暖阁里平日里就冷清,你若有空就该来瞧瞧,这么大的后宫,也就咱们姐妹相熟了,你可不能忘了咱们呀。” “小竹妹妹,姑姑我只要一有空,哪次不是先来瞧你们?”银娘说着走上前亲昵柔媚的对小竹刮了刮鼻尖,小竹缩缩脖子一笑,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喂小皇子了。”说着就向门口走。 “哎,小竹,”无暇突然想起外面尚还太凉,便叮嘱道:“一会儿若是鸡蛋凉了,不要给小皇子吃,拿回来热热。” “我知道。”小竹笑着白她一眼,便笑盈盈的出了门。 银娘望着小竹的身影出了院外,这才恢复男儿本色,懒洋洋的转身走向正干站在原处一副无所事事的无暇,“几天不见,倒是长脾气了!” 无暇愠怒地拧起眉,瞪住他,“你说什么?!” 银娘上前一步一把搂住她的柳腰,邪里邪气地望着她,“怎么,我冷落了你,生我气了?” 无暇一边奋力的徒劳的挣扎着,一边嫌恶地道:“你也值得我生气?哼!” 银娘却极是满意地勾起唇角,一只手抚上她的脖颈,向上一抬,逼她仰面对着他,放低嗓音道:“没生气就好生侍候我。”话音刚落,他便猛的低头捉住了无暇的小红唇,热烈到近乎肆虐的狠狠吮吸她的唇。 无暇不想他来个突然袭击,反应过来时再去推他,已完全是白费功夫,任他霸道的启开她的齿,灵活的舌头钻入她口中,在里面疯狂掠夺。 渐渐的,她的身子由僵硬开始变软,情绪有愤怒也变得柔情,并一点点转为热情,但随即,鼻尖一酸,眼泪便脱眶而下,直落到他们双唇接合之处,两人即尝到了那咸咸的带着思念和委屈的味道。 银娘眼睛一眯,眸光越犀利,搂在她腰间的手一勒,钳住她的身子就疾步向床边走。无暇张慌的随着他后退,腰后只觉得被床板一顶,前面的他又同时一压,她就这么不由自主的仰躺了下去。 银娘似乎被这般暧昧的动作与姿势给刺激到了,充满的眼睛又烧上红光,加重了口上的吻,一只手也按在她身上肆意…… “不、不行……”无暇近乎完全丧失的理智猛然回拢,摇摆着头想要摆脱他的纠缠,一边气喘吁吁地困难地说着:“别这样,白天……会、会被人看到。”即使身体里已被他挑起欲,多日来的思念令她也情难自禁,想与他深深拥抱相吻,可是她明白现在不是时候,现在或者不在乎名声,可是不能不在乎生命。 银娘的唇也颇为困难的移开她的唇,滑进她细滑的颈项,脸埋在她的香气里,一边贪婪地嗅着一边细腻地吻着:“想死我了,美人……” 无暇心底荡起温柔,如同夏日里热腾腾的湖面突然洒下一片细雨,无声而温和,她的气息渐均,垂眸,长而翘的睫毛颤动着,涩声问:“想我还不来?” 银娘抬起脸,秀美的容颜漏*点散去略带疲惫,却是幸福地笑着调侃道:“看来我应该偶尔的给你个惊喜,吊吊你的胃口,才能知道你有多想我。” “我才不想你!”无暇红了脸,双手一撑将他推翻在床侧,一骨碌坐了起来,侧目瞥他一眼,“说吧,这些天去了哪儿?” 银娘懒懒地起身,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一边简洁地道:“去给皇上物色美女。” 无暇却是一惊,“选秀女?” 银娘冷睨她一眼,“怎么?你有兴趣?” “说什么呢你!”无暇对他时不时的似真似假的捉猝很是懊恼。 银娘突地一笑,又是万种风情,“我喜欢……有自知之明的女人。”说着抬起手,挑起她一缕散绕在指间,轻呼口气,慢悠悠地道:“要按正规程序挑选秀女,那就时间太长了。皇上现在没有心爱的妃子,难免情绪低落还有可能到处骚。为了后宫和平,我只得担当此任。” “皇上没有心爱的妃子?”无暇有点疑惑,“那,珊妃娘娘……” “嘁,”银娘不屑地啜一口,身子一斜倚在无暇的肩膀,“珊妃算什么?就凭她还想跟我斗?太后根本不理会她,上次那事你该看得出来吧?呵,若不是她爹是个二品的官,就她那平凡的容貌,怎么会入后宫封妃子?就算现在,她也只是挂个名份,你看皇上来过采泉宫几次?还妄想怀上龙种?她没这个机会。” 听着银娘冷漠甚至无情的言语,无暇顿觉得银娘果然是个狠角色,看来日后若得罪他恐怕没有好下场。转念一想,不由得又有点同情珊妃,别看她表面上风光,是个娘娘,可是还没有她无暇好,至少她身边有个男人疼着,还有个孩子哄着,日子可比她丰富多了。 第十八章 银娘手臂一展,从后面搂住无暇的腰,继续说:“其实呀,皇上一直最宠爱的妃子就是二皇子的母亲慧妃,所以慧妃死后,他开始闷闷不乐……”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也不常来看二皇子?”无暇有点不解,二皇子可是慧妃所生,血脉相连,皇上理应更加疼爱二皇子啊。 “那就不知,不过依我看,他是了解了二皇子有你这么个好的乳娘照应,心里放心,同时一看到二皇子,他又会思念慧妃更甚,触景伤情吧。” 无暇似有些理解的点了点头,转眼望向银娘,竟见他眸中有淡淡的哀伤,不由心中一动,微侧头,将脸颊贴上他的头。 银娘的身子微微一震,长长的睫毛忽闪了闪,嘴角轻扬起温柔的笑意。 “不过我想,一国之君,也确实是太忙了。”轻叹了声,无暇淡淡地笑了笑。 “嗯,那是自然,再说,还有大皇子,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皇上的孩子也多,照应起来还真是不易。”银娘低低地笑了声,笑声极是好听,“珊妃若是对二皇子多些心思,也许皇上还会重视她一些,不过,她人就是太蠢,如今在宫里闷出病来也是她自找的。” “娘娘病了?”无暇微讶。“怎么没听说啊?” “我也是偶听她的丫环说的,恐怕是她不让张扬。算她这回聪明点,少惹事还是好的。现在皇上马上喜盈盈的要娶妃了,哪还顾得上她?” “你给皇上物色的是个怎样的女子?”说起来,无暇还有些好奇。 银娘却是云淡风清的看了她一眼,道:“自然是个对皇上的口的女子。” “是绝色美女吧?”连一道一道的选秀程序都省了,准是直接挑到了哪个知名的女子。 银娘却有点不耐的皱了皱眉,又神秘地一笑,“很快就知道了。” “不说拉倒。”无暇别过脸去。 银娘却又是狡黠地一笑,猛的勒紧她的腰就将她扑倒,上身调整了下姿势实实压在她身上,双手在她身侧一抓,她便忍俊不禁张口笑起来,一边娇嗔:“你干吗?快放开!” “你说,你该怎么犒劳我?”银娘的声音压低,带着魅惑之力,“我经常去挑选美女,面对那么多的生香活色都没有动心,一心只想着回来见你,我对你的这份心,你该知道吧?” 无暇的心被他的声音蛊惑了,只觉得像身处在云堆里一般舒适,整个人被温暖和幸福包围,让人情愿沉醉在其中不想醒来。直到她听得自己喉口溢出了充满娇媚的一声低吟,这才迷迷糊糊地看到他一只手已伸进她胸口,正温柔而有力的抚柔,而另只手,也正掀起她的衣裙,沿着她的腿部细细抚摸…… “嗯……”她情难自禁的挺了挺颤抖的身子,想与他贴得更紧密。然而,他却又是突然的停止了对她的一切挑逗,双手收回微支起身子,深深地垂眸低着她。 无暇略有羞赧的垂下眼帘,无奈的轻叹口气,然后又小心的抬起眸,试探的轻声问:“晚上,能来吗?”问完这句,她也觉得自己真是无耻啊无耻。 银娘嘴角若有若无的扬了扬,双手一撑离开对她的趴俯,坐直了身子,淡淡地说了句:“不能。” 无暇心里一冷,贝齿轻咬住下唇,甚是别扭的坐起身,垂着头眼神闪烁不定。 “晚上要服侍太后。” “啊?” 银娘鄙夷地白她一眼,“给太后捶腿。你在想什么?” “哪、哪有想什么?”无暇不觉红了脸,这才想到银娘肯定以为她想到那里去了,“我只是一时没反过来。” “太后年纪虽然不大,可是总是腿疼。”银娘说着,语气里竟有些担忧的味道。 无暇挑起眉,审视地望向他,“你好像对太后真的很忠心。” “喂,不要把我想成没心没肺的人!”银娘不满的嘟起嘴,“我比你们这些假正经真诚多了。” 无暇也不跟他斗嘴,只轻轻应了句,“那就好好服侍太后吧。” “嗯。” 空气里静了一会儿。 “那,明天呢?”无暇鼓足了勇气,终问出了口,今天即是抹了脸面,便彻底些吧。毕竟,她真的很想他的陪伴,只是靠在他的怀里睡觉,她也很满意了。 “也不行。”银娘几乎是绝断的口气。 无暇脸上几乎就要挂不住,几经挣扎,豁出去地追问:“后天呢?” 银娘眨了眨眼,缓缓的侧过头,一双清亮的眼睛有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光泽,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儿,他淡然一笑,抬起一只手抚摸上她的下巴,意味不明地低声道:“记得我们第一次苟合时我说过什么吗?你果然是有着潜质的女人。” 无暇一怔,即而恼羞成怒,抬起手就想捶他,却被他眼明手快一把钳住了她的手,状似恶狠狠地将脸凑过去,道:“我说错了吗?你若是缺了男人,真的是不行。” “你……滚!”无暇忍无可忍,奋力挣扎,一边骂着:“滚蛋!再也不要来了!滚!” 银娘却出其不意地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极为畅快,然后猛的松开她,并旋身从床上躲了出去,站到了窗前,侧头向窗外睨了一眼,便回转回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无暇。 无暇回过神,气呼呼的站起身就要上前跟他理论,余光却从他背后的窗口瞄到春红和小竹已抱着小皇子进得门来。只得强压下去心口的火,又不解恨的猛推了他一把,大声道:“姑姑!你快回去吧,我可得哄小皇子睡觉了。” “哟,姑姑这就走啊!”春红恰在此时踏进门来,笑着道:“这回多久不见,姑姑在外头的事儿忙完了么?” 银娘早已恢复了以往的妖娆,脸上挂满妩媚的笑,轻挪莲步向前走几步,应道:“是啊,基本上呀都差不多了,不过我这就得回去了,太后不让我在外边闲逛太久,一会儿不见我呀,她老人家心里抓慌。”说着又吃吃地笑起来。 春红和小竹也对视而笑,“姑姑说的是,谁不知道咱们太后最疼爱你了。快走吧快走吧,下次再来啊,咱们姐妹好久没有好好聊了。” “嗯,我知道。”银娘风情的冲她们挤挤眼睛,再斜睨无暇一眼,转身扭动着腰肢向门外走去,“我走了。” 无暇瞪了他的背影一眼,低骂:“妖精。”骂完,脸上又是一阵儿热。 “庄姐姐,你说什么?” 听得小竹问,无暇这才惊觉,用手摸了摸脸,极力恢复平静和自然,“没什么,哦对了,小皇子都吃完了吗?”说着她上前去接小竹手中的碗,一看,嘿,空空的,不由笑道:“小皇子越来越能吃了。” “嗯,方才呀,吃的可欢了。我看小皇子就爱吃你做的饭了。” 春红将小皇子放到无暇怀中,道:“吃饭了该睡觉了,你哄他,我去洗碗。” “好。”无暇抱起小皇子,将他放到床上,逗了他一会儿,便哄他睡觉。 趁机,她也想睡上一会儿,因为晚上时常不能太安稳的睡觉。现在小皇子渐渐大了,夜晚睡觉有时会在床上爬动,有次险些摔到床下,幸好无暇当时有感应似的醒来,不然真是要摔疼他。从那后无暇晚上就不敢睡太死,时刻听着他的动静,只要他这边一吭声,她就立即睁开眼睛,喂一喂哄一哄,直到他睡着。刚过去的冬天里,小家伙还会翻滚着踹开被子,无暇担心他冻着,有时候就索性将他抱到自己被窝里,搂着他睡。 别说,只要小家伙偎着她暖暖的身子睡,就睡得特别香甜,不时的呀,那润润的小嘴还不时的叭叽几下。 望着呼呼睡着的小皇子,无暇心情放松,枕到枕头上,用手宠爱的抚摸了下他的小脸,便闭上了眼睛。 只是脑子里猛的又想起方才银娘那可恶的嘴脸,让她胸口顿觉得一阵堵,闷气憋在里面出不来。 这个该死的银娘!真是要气死人了! 不知不觉,便也睡着了去。 到了晚上,因了下午的一顿饱睡,她便睏意淡然,时而起身喝水呀,望望明月什么的。 唉,不能骗自己,她真的很想银娘。 白天被她勾引一番,扰得她心烦意乱的。有时候她也怀疑自己,真的像他说的那么……嗯,算了,就算是又怎么了,她正值青春,而且现在只对他一人有那感觉啊,这有什么不伦,有什么羞耻的? 说是这样说,可是对于今天银娘绝情的回绝,还真让她伤心。 叹了口气,她转身去看了看小皇子,帮他推掖了掖的被子,再返回到床上。 思想里挣扎了一会儿,浑浑噩噩了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便也迷迷糊糊的逐渐进入梦乡。 只是,仿佛只是刚睡着了一会儿,还没睡到稳妥,耳边就觉得有异样的声响。 无暇警觉的猛的睁开眼。 窗外已微有泛白的灰光照进来,仅仅是看到映在纱帐上那熟悉的轮廊,无暇便只觉得脑门一热,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几乎不假思索的,她条件反射似腾的一下坐起来,一只手猛的扒开了纱帐,另只手几乎是同时的一下子扯住了立在外面的身体,用力拽进了纱帐。 而那人,亦是配合的任她推倒在床塌,还低低地出吃吃地笑声。 第十九章 “你不是不来吗?”无暇压在他胸口,紧紧地盯着他俊美的素颜,又喜又怨又激动。 “我不来,还不要急死你呀。”他眨了眨淘气的眼睛,没有嘲笑,只有宠溺。 无暇也不再坚持,本来想他想到睡不着,如今他来了,也不舍得再跟他斗嘴,软了身子,俯趴到他胸口,柔声道:“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意我。” 一只纤长的指抬起她的下巴,她水汪汪的眸子对上他深情的目光,微哑的嗓音敲得她心颤抖:“太后折腾了我半夜,本想回去实实睡上一觉,怎奈脑子里都是你的影儿,实在舍不得留你空房孤独,这便强打精神来陪你了。” 无暇眉心一展,“很累吗?那你躺好,蹋蹋实实的睡。”说着,起身奋力的挪他的身子,他低笑一声,便微起身裉了外衫,伸臂将她一揽,躺下去紧紧搂住她。 无暇适才心中的骚动已渐渐消散下去,调整了下姿势,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臂弯,勾起嘴角闭上了眼睛。 其实,身边有个在意她的人就会让她很安心。 静了一会儿。 无暇几乎将要睡着,旦觉得她的手被一只手握住,然后又悉悉簌簌地有一个硬硬的圈圈往她手腕上套。于是不自觉的半睁开眼睛,正看到银娘往她手上戴一个蓝色的镯子,不由心中一动,含糊不清地问道:“干吗?” “给你呀。”他的声音竟有丝异样,仿佛不习惯这么煽情,眼神也不瞧她,只专注地盯着她的手。无暇看他的模样着实可爱,心里不由暖暖的。戴好手,他握着她的手抬起来,趁着月光举到她眼前,略喜地道:“好看吧?纯花玉的哦!是一个苗民送给我的。” “是姑娘?”无暇警觉的瞪住他。 银娘笑着白她一眼,“就算是姑娘,人家也是当成姐妹情意送给我啊。” “哦。”无暇猛然惊醒,在她眼里他是男人,可是在其他人眼里……咳,她怎么总切换不过来啊。 用手爱惜地抚着手镯,那上边莲花的图腾优美精致。她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似乎永远也分不开了,他们之间,已经有一种别样的情意在悄然漫延,逐渐加深,深入到他们彼此的骨髓之中。 难道,她已爱上他了吗?难道她真的还可以爱上别人吗? 心口微微的喜着、疼着,也感伤着。 耳边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他低咒了句:“要死了!”说着一个跃身,滚烫的身子便重重压她身上,“你躺在身边再累也睡不着。” 无暇柔媚的望他一眼,便主动的环住了他的脖子,送上了香吻。 春光灿烂。 随着天气暖和,大家也常出去走动了,春红和小竹看无暇的心情突然转好,便相约她到宫外转转。 无暇也没有拒绝,也许,心情一好,什么都变得好了。于是就偶尔的同她们出去走上一走,有时也带着小皇子去一些洗衣房呀、绣坊呀什么的,凑个热闹,而且小皇子特别喜欢看到人们忙碌的景致,只要带他去热闹的地方呀,就不用哄,人家明闪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那些宫女们,不用人逗,也乐得呵呵笑。 这般带娃娃怎么不省事呢。很快,无暇也能与其它宫里的宫女们聊上几句。 这样消息就很快传到她的耳朵里,大家都在谈皇上纳妃之事。无暇也觉得很有兴趣,她可从来没见过皇帝大婚是什么样子,一定隆重震撼到让人抖吧! 不过她一个养娃娃的乳娘,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最近宫里人都在忙着操办这件事,无暇经常见到匆匆忙忙的宫女太监,有时望着宫女走过去的背影,她也在心里悄悄念叨着,不知道是哪位幸运的女子得到了这样的荣耀,将来若得恩宠,今生便可以风风光光了。 然,她只是远远的羡慕一下,可并不嫉妒,反正她现在也是过得舒舒服服。 终于,到了皇帝大婚之日。 无暇躲在冷清的暖阁,真是有点呆不住,真想偷偷跑出去见识一下这种绝世的盛况,顺便瞻仰瞻仰那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新娘子。 只可惜宫里的规矩不敢令人亵渎,万一被人抓到,她就小命不保了。 这一天好不容易给熬过了,傍晚时分,她便抓着春红问外面的情况,反正大家都是你传我、我传你,到最近知道的知道,不知道的也知道了,就算不知道最后的版本是不是原形,至少,大家都图个热闹。 况且,皇帝娶妃这种大事,那传起来更是嗖嗖作响,谁要不凑这个热闹谁就有怪僻!这个说,新娘娘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那个言,新娘娘才貌无双、能歌善舞、知书达礼、气质脱俗。 无暇听完后也只得在心底轻轻叹息了声,就算新娘娘没有传说的这般完美,但皇上准是喜欢才娶的,得了新人忘旧人,这下,她们宫里的珊妃娘娘就真的没戏了。 日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流淌着,平静的表象下暗藏着大家蠢蠢欲动的狂躁。因为后宫住进了新妃子,其他嫔妃和所有宫女都竖着耳朵打听皇上如何的宠幸她,这就不仅仅是凑热闹了,这可关系着嫔妃们的命运,嫔妃们要做到知已知彼,宫女们得为自己的主子着急和出主意。 当然,无暇就完全出于凑热闹了。自她进了宫后,除了珊妃,她也偶尔见过一两个妃子,说实话,都不够让她满意。以前总是听传说后宫里的女人有多么令人惊艳,她正有些失望着,还好现在及时有了新的娘娘,无论如何要想办法亲眼目睹一下这未来国母的贵容。 偶尔的,忍不住,也在床榻跟银娘打听,可是那人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直想揍他两拳。不过无暇有时盯着他那精巧俊美的脸,也暗暗想宫里的女人若算上他,还真属他最美,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就没有对他起那念头?想着想着,她便会扑哧笑出声来,惹得他疑惑加鄙视的白眼。 除非……“皇上是知道的?”一个转念,让无暇自己也吓了一跳,皇上若是知道银娘是男的还把他放在后宫,那皇帝的胆子还真是大。 银娘倒是一脸无所谓,捏着她的下巴,慢条斯里的说:“反正啊太后是知道的。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是太后的男宠。” 无暇气得干瞪眼,但再一想又觉得心安不少,虽然他说的直接,但她也确实有过这方面的怀疑,太后年纪并不大,高贵典雅、风韵犹存,若说暗地里养上几个男宠并不令人吃惊。如今他既然说不是,她选择相信他。 事实上,他们之间没有相不相信的必要性,如若去计较只是空添一份烦恼,何必去较那个真。 一转眼,春暖了,到处花儿开了,整个后宫也变得充满活力和灿烂。 新娘娘被封为玉妃,住在后宫最为娴雅的蓝月宫,距离采泉宫有点儿远。听说玉妃姓萧,这让无暇心里如同揣了兔子,因为不识字她也不好意思问是哪个字,是萧啊还是肖?不过听大家的描述玉妃的相貌及身份背景,真有点像那个她,而且被封为“玉妃”,再加上银娘表现出来的神秘,无暇越想越坐立不安,想一探究竟的心思便越来越强烈。 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姓萧还是肖啊?这个问题纠结的她有点心绞痛。 终于忍不住,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晌午,冠名为让昭雪皇子踏踏青的理由,无暇理所当然的在后宫里摸索了起来。最近,她对后宫的路比较熟了,知道哪里是哪里,人也混的有几分熟,跟谁打听也好打听,于是不太困难的,她便来到了蓝月宫的附近。 瞬间心儿呯呯直跳,当看到那高而巍峨的宫墙,仿佛要知道什么最想知道又最怕知道的事情一样又惊又怕,呆站在小道上迟疑不决。她现在只是一个乳娘,是没有资格随便去玉妃的宫里的吧,人家又没有请她去,算了,再找机会吧,玉妃不会只在宫里的,总会出门,下次留神在路上截了看一看便是,如此这么仓皇的跑来,当心玉妃会怀疑她有什么图谋不轨,她可背不起那样的罪名。 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转回头去,一边暗暗骂自己没大出息。 忽听得后面一阵轻灵的嘻笑声,无暇背部紧,缩着脖子躲在一棵树下,探出头正看到两名宫女应该是从蓝月宫里出来往别出去,一边走一边畅快的说笑着。一定是玉妃娘娘受皇上恩宠,瞧人家这宫里的宫女都精神头不一样。无暇暗自羡慕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两个宫女的后影,瞧着瞧着,就觉得心里有点别扭,怎么老觉得有个宫女的身段那般熟悉。 不行了,今天若是不弄个水落石出,晚上一定不会睡好觉的。 哎哎你们都不收藏不留言我也会睡不着觉的咯咯拜托了至少收个藏嘛 第二十章 再也憋不住,无暇从树后出来,对着长空深吸了一口气,待胸口觉得扩大了点,胆子也大了点,脑袋里空了点,便抖了抖精神大步流星的向蓝月宫宫门口走去。 走到了门口,无暇笃地顿住脚,抬头来细细看这雕花的门牌,果然比采泉宫有气派多了,看来珊妃真如银娘所说,不是皇上的心头肉。 鼓气勇气,无暇走上前,对着那棕色崭新大铁门敲了敲。 稍时,便听见一阵小碎步声,紧接着,不待无暇将胸口的狂跳压下去,门便开了,出现在无暇面前的是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宫女。“咦?你是……” “哦,这位妹妹,我是采泉宫的。”无暇挤出笑脸,忙把怀里的小皇子向前抱了抱,“这位是二皇子,我是他的乳娘。今天我们来拜见玉妃娘娘。”幸好带了小皇子来,好歹小皇子拜见姨娘也算个理由。 小宫女明显的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个两位,这些日子恐怕来拜访的都是各宫的主子嫔妃们,或者来传话的宫女,怎么会由一个乳娘抱着个小不点皇子来拜见?但是人既然来了,小宫女也只得让开了道,说了句:“请进吧。” “嗯。谢谢。”无暇有点小紧张,跟着小宫女往里边走,没有心情去欣赏。心里一直念叨着,马上就要见到的玉妃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样?见了面要说什么?难道要说我是来睹一睹您的风采,顺便看看你是不是旧相识? “皇子乳娘,你在这儿候着,我去通报娘娘。” “是,有劳妹妹。”看着小宫女进了前殿,无暇心里跳的更厉害了,抬头一看,自己竟真的身处于陌生的蓝月宫中,突然觉得如此太过唐突了,万一撞上了皇上怎么办?如果玉妃仅是一个万里挑一的女子,她便只说是来拜见,只是,她也没拿什么礼物啊,这算哪门子的拜见?如果……如果是她……唉,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人都多了去了…… 算了,不如走吧!一转身,无暇搂紧了小皇子就准备迈脚逃走,刚走了两步,便听得身后一声清脆的声音:“是二皇子?” 无暇全身一震,僵硬的缓缓转过身子,直勾勾的目光望向身后妆容华贵的女子:萧、萧小姐…… 萧玉楠原本平静的微笑在目光对上无暇的视线时,脸上瞬时的愣怔后,又恢复了优雅平和的注视,她轻启薄唇:“你就是二皇子的乳娘?幸会。” 无暇还半张着口不知所措,她没有预想过若真是萧玉楠时该如何作答,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这般作法实在是太莽撞了太仓促了太冲动太不计后果了,如今,这样面面相觑该如何收场? 直到刚才的小宫女悄然走上前推了推她,她才茫然的回神,慌张的施礼:“奴婢庄氏参见娘娘。”真是天意,怎么不管她到了哪一步,都得在萧玉楠面前自称奴婢呢? “免礼。”萧玉楠手一指院中的亭廊,“请坐下说话吧。凤儿,备茶。” 无暇跟着萧玉楠走入亭廊,这几步远的距离,竟一下子让无暇想透了,内心的慌乱和害怕一瞬间全跑光,心境也沉静下来。原本害怕的事情一旦戳破,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既来之,则安之。 况且她和她之间,还指不定谁欠谁的呢。如今,她庄无暇没有必要怕她! 两人坐定,无暇的眼睛也开始往萧玉楠身上打量。果然,她越美丽了,依然青春的面貌,五官精细,肤色白润,头戴珠玉,身披日月华袍,一动一行间,甚至一个眼神都比在萧府时更加优雅高贵,仿佛天生就该是主子的命。 无暇不由暗自苦笑,人真的有贵贱之分啊。 “你竟然真的进了宫。”萧玉楠脸上仅带了点淡淡的微笑,看不出来有什么别的情绪。 无暇有点莫名的看了看她,也不知道萧小姐这人怎么永远都那么老道,仿佛天塌下来有别人顶着,从来不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当然,除了在她二哥面前。 “看到你现在生活的这么无忧,我也放心了。”萧玉楠敛了敛目,笑得漠然。 无暇就这么一直静静的略带思索的看着她,心里平静着也悲哀着。萧玉楠原不是也喜欢着萧玉郎的么?只是可惜不但玉郎眼里没她,且他们是同父亲异母的兄妹,她终不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虽然嫁入皇室成为皇上宠爱的妃子,可是从她的面色来看,她未必真的快乐。从无暇对她的了解,她并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嫁入皇室恐怕只是无奈之举。 如此想着,无暇顿觉得心理平衡了。虽然她自己也不能与心爱的玉郎相守到老,可至少他们在一起恩爱过,而如今,她也不是孤身一人。 与萧玉楠的恩怨层叠而交错,让人不堪细想不能细辨,如今命运又将她们俩安排在一起,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捉弄。 小宫女凤儿端了茶上来,萧玉楠便命她下去了。 小皇子开始不安分,似乎有点口渴开始张手去抓桌上的茶杯,无暇忙将他安抚好,抱歉的看了看萧玉楠,萧玉楠已示意:“给他喝吧。皇子贵体,莫让他渴着。” 无暇便喂了小皇子几口,然后放好茶杯,将他放到一侧的椅子上,手扶着他站直身,看着他好奇的张大着水葡萄眼睛东张西望的可爱模样,无暇便不由自主的露出欣然慈爱的眼神。 萧玉楠定定的望向无暇,轻声道:“没想到你带娃娃还如此顺手。”说着,她下意识的去看无暇的肚子,无暇注意到她的目光,眉心微皱,不由的红了脸,失口道:“看什么?就算留着,也早已经生了。” 萧玉楠露出微讶和慌张的神情,滞了滞,眼神里又多了些失落。 无暇暗暗苦笑,那个孩子,是他们萧家第一个子孙。现在没了,做为萧玉楠也有点苦涩之感吧。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若站在旁处想,就明白我的做法是对的。而且,我其实也只是催你下了决心而已。”萧玉楠若有所思的淡淡说着,似在解释,也似在辩解。 无暇却烦感的一摆手,“过去的事不要提了。我如今过的非常好,不想再回顾过去。” “你今天来……” “哦,我是好奇,想瞧瞧玉妃娘娘绝世的美貌。”无暇冷冷的说着,就抱起小皇子站起身,“那么,我们就回去了。”与萧玉楠在一起真是令人压抑,而且不愿想起的事情会由于她在眼前而滚滚涌上心头,让人又烦心又痛心。 萧玉楠也站起身,眼神由无暇脸上转到小皇子脸上,小皇子也瞧上她,突地愉悦地咧嘴一笑,瓷娃娃一样的小脸。萧玉楠不由轻笑,一只手伸上前抚上他的脸庞,“二皇子长得真是俊俏。” “皇上的儿子当然长得漂亮。”无暇淡淡地笑了笑,转身,刚走了两步,便停住脚,回头,脸上的笑容有点心怀不轨:“不知道玉妃娘娘有没有见过皇上的同母弟弟十二王爷?” 萧玉楠一脸懵懂,轻轻摇头,“不曾有幸见过。” 无暇诡异一笑,“以后会见到的。”不知道萧玉楠见过十二王爷后,会不会后悔嫁给皇上?哈哈,这真是有趣。 好心情的踏着步子向外走,不想后面一声轻微的问话又让她僵住了,“你……就不想问问二哥的事?” 无暇强忍着几乎要迸眶而出的眼泪,抿紧了唇努力的压下胸口强烈的心跳,尽量用着平稳不哽咽的语气回道:“过去了,我不想知道。”说完,不等萧玉楠有任何反应,便匆匆向宫门走去。 萧玉楠静静的看着仓皇出逃的无暇,嘴角渐渐扬起苦涩的笑,眼帘垂下,掩去了里面一片的黯然。 一口气跑出宫外,无暇身形也不能维持平衡,侧靠上宫墙,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虽然与萧玉楠仅仅相坐了片刻却如同过了一个世纪,难熬又憋闷。眼泪再也忍不住,啪达啪达掉下来。一转身靠在墙上,她紧紧搂着小皇子,头埋在他颈间低泣。 小家伙极为不适应,扭动的小身子奋力抵抗,无暇只得抬起头,与他泪眼相望。小家伙好奇的看着无暇的面,大眼睛一眨一眨,灵动而神奇。 无暇苦苦一笑,涩声对着小皇子喃喃自语:“我已经不想他了,从那天起,我们就结束了。” 也许,跟萧玉郎已经无法再有任何瓜葛,但和萧玉楠,恐怕新一段的交流又开始了。 第二十一章 假山的小路旁,出现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 银娘从宫外办事回来,正巧路过假山,一抬头就看到迎面走过来的无暇。 无暇心神恍惚的根本没瞧见银娘,抱着小皇子正准备转身转向采泉宫的方向,怀中的小皇子却突然挣扎起来,嘴里嘣着咦呀的字。无暇怔了怔,失神而疑惑的看着小皇子,直到耳边听到一声清朗的唤声:“庄妹妹!”,这才转过头去,脑子里努力整理了下,方看清眼前的人是银娘。 心里咯噔一声。眼见着银娘脸色不佳的走到面前,无暇也无心跟他说话,只淡淡的微低头,喃声道:“是银娘姑姑啊。” 银娘从一看到她那衰败的样儿内心就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强忍着要暴的怒气,低声问:“庄妹,怎么了?”问着,银娘眯起了眼睛,细细看着她,旦见她眼眶微红肿,眼神黯然悲切,鼻尖红红的,嘴唇干干的,似受了极大的打击。 “没什么,心情不好,逛逛。”无暇嘴上敷衍着,眼神在别处乱飘,不想跟他讲话似的转身就想走,“不早了,我哄小皇子睡觉去了。” 银娘一把拉住了她,她略惊慌的回头看看他,再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宫女。 “喜儿,心心,你们抱小皇子去暖阁,一定要亲手交给春红或者小竹。”银娘吩咐了两个宫女后,两个宫女应声就上前,抱去了有点呆怔的无暇怀里的小皇子,小皇子跟两人不熟,不满意的挣扎了几下,两人忙抱着晃悠几下,嘴里哄着,一边摘路边的枝小花逗他,他这才安定下来,两个便迅向采泉宫奔去。 无暇有点担心的看着她们走远,心神纷乱不已。 “放心吧,我身边的都不是外人。”银娘说道。 无暇这才微呼了口气,再一次垂下头。然此时,银娘紧紧牵住了她的手,使了蛮力迅将她拉至假山的后面一隐蔽处,无暇晃荡着身子站定了脚,正想抬头训斥他的粗鲁,却在接触到他的眼神时又心虚了,眼睛不由自主的转向了别处。 “为什么哭?”银娘压抑着怒气,眼睛危险的透出凌厉。 无暇直觉得头顶一阵紧逼的光,几乎将她头皮刺透,闪烁着眼睛,她含糊其辞地喃喃道:“没什么,想到以前的伤心事,就哭了。” 银娘冷冷一笑,握她的手渐渐收紧,“我说过多少次,不准隐瞒我!” “我哪有隐瞒你?!再说,又跟你没关系。”无暇烦躁的甩着手臂想要逃脱他的箍制,无奈他另只手又握住另只手,并用力将她两只手反背在后,身子也压过来。 “你干什么?”无暇连连后退,两步退靠到假山壁上,再抬眼看银娘盛气凌人的模样,只得轻叹了声,选择投降。然,却在身体刚放松之时,银娘突然的凑上来吻住了她。她不自然的挣了挣,知道挣了也没用,便也由他而去。 如同个软棉的枕头般在他怀里任意被揉捏着,嘴里被他肆意的霸道的吮吸着,无暇渐渐觉得闷堵在胸里的苦痛仿佛就这么被释放出来,委屈和温柔一点点填满胸房,眼泪便如雨般滑落脸庞。 银娘原是惩罚似的吻她,却在嘴角沾上她咸咸的湿意时,阴森森地睁开了眼睛,松开了她的口,瞪着她,“跟我没有关系?这是你说的吗?” 无暇不再想跟他呕气,悲鸣一声,上前扑到他怀里一阵泄的低泣。 银娘略怔后,心里的怒气消失了,双手环住她,听着她的哭声,感觉着她的轻颤,心疼的感觉便一点点萦绕在心头,“出了什么事?是哪个宫的人欺负你了?我一定叫他不得好死!” “你!就是你!”无暇轻捶着他的胸膛,又气愤又埋怨又带着撒娇。 银娘皱了皱眉,声音放软:“好,那我去自杀。” 无暇停住了手,抬头,嘟着嘴泪汪汪的看着他。 银娘温柔一笑,再将她拉入怀,“好了不哭了,你说,我哪里得罪你了?” 无暇咬了咬下唇,又赌气地别过脸去,不说话。 “你存心让我焦急是不是?”修长的手指有力的扳过她的下巴,银娘的眼睛晶亮如星,“跟玉妃有关?” 无暇猛的抬眼惊讶的看他,表情又疑惑又好奇又佩服。 银娘低低的笑着,有意无意的瞟了瞟无暇刚才走过的小路,“你从通往蓝月宫的路上返回来,应该是见过玉妃了吧。” 无暇很是挫败的垂下了双肩。 “你认识玉妃?”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无暇更加挫败的望了他一眼,心里明白他肯定已对她过去的事知道的**不离十了。她无奈地问:“这么多人里面,你为什么给皇上选了她做妃子?” “玉妃的父亲本就是朝里的四品官,玉妃才貌双全,又与惠妃气质相似,自然是皇上喜欢的类型。”银娘淡淡地笑笑,揽过她的肩,下巴亲昵的噌了噌她的脸颊,柔声说:“告诉我,在萧府都受了什么委屈?” 无暇心底一个哆嗦,面上却强装着镇静。 银娘好耐心的一直温柔的轻抚着她的肩背,一双询问的眼神浅浅的注视着她,不急不躁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无暇望向别处的眸子缩了缩,悲哀的情绪里多了气愤和怨恨,咬了咬唇,她难涩地说:“萧府对我来说,是个天堂与地狱并存的地方。曾经走投无路是萧小姐救了我,入萧府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这让我对她心存着无尽的感激。我被大公子轻薄她救我,所以我敬重她,觉得她是我的一片青天。可惜没想到,那样一直依靠和信任的人,却在我落入大公子手中时落井下石,最后甚至逼带着身孕的我孤零零离开萧府……” 银娘在她背后的手缓缓握成了拳,脸上却保持着温和的表情,“那你认为,她是为什么这么前后不一的对你?” 这句话问到了点子上,无暇心底隐隐一颤。萧玉楠为何那样对她,她怎么会不明白,她也知道,这也许不能怪萧玉楠,在感情失了控的时候,任谁都难以保证自己是公正的,更何况在他们这些富贵公子小姐的眼里,她一个下人的贱命是无须尊重的。 但是,她更知道。萧玉郎的事不能让银娘知道。 是,绝对不能。 “萧小姐起初也很讨厌大公子,但毕竟那是她亲兄长,偏巧萧玉展对我狼心不灭,之后萧小姐也不想去管这种事了,也或者,她以为萧玉展有了我能暂时收心,将我送于他也未尝不可。只是最后,萧玉展是与一个富家小姐订了婚事的,而我……怎么可能那个时候生下孩子。”无暇自嘲一笑,身子也软下来,无力的靠着假石,“她也是为了萧家着想。”这样偷工减料的理由也许不够曲折,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理由。简单点说,她只是一个被富家公子小姐玩弄利用的工具,一旦不再需要甚至阻挠了别人的前途,被人一脚踢开一了百了。 银娘的眸子放着隐约的寒光,嘴角的笑意直让人汗毛直立,他理了理垂在胸前的头,似漫不经心地问:“萧玉楠有两个兄长吧?” 第二十二章 无暇当即愣了愣,大脑里迅周转数圈,脸上却镇静自若,“是。只是二公子和他们兄妹不是同母,住在偏远的单院里,平时也不怎么来往。” 听无暇这么云淡风清的说,银娘的表情似乎缓和了点儿,手从她的肩后缓缓沿着她手臂滑下,柔和的握住她的手细细地摩着,另只手也揽紧了她的腰,将她整个身子按在自己胸前,下巴轻轻噌着她的鬓,沙声道:“过去的事情也就算了。好在,你遇到了我。日后在后宫里,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你是我的。你要记住。玉妃是我选进宫的,我能让她进蓝月宫,也能让她进别的宫。” 无暇身子一震,下意识的抬起头,“别!银娘,萧小姐总算对我有过恩情,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想必她不会对我如何了。你也不要为了我处于危险之中……”说着说着,无暇突然觉得喉口有些哽咽,声音也开始颤,“况且我现在,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银娘的脸上荡起微讶的喜悦,眼中还掺杂了羞涩的情愫,轻轻一笑,他微调皮地挑了挑眉,“终于知道我好了?” 无暇乖巧的点点头,偎进他怀中,“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 银娘的瞳孔瞬间变得慌乱而迷离,却满满的都是兴奋,嘴里甜蜜蜜地念着:“傻丫头,真是傻丫头。” “我都说知道你好了还说我傻?”无暇抗意地皱起眉头看他。 “傻丫头是我对你的昵称。”银娘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什么昵称?我不要。”无暇撕娇的在他胸口噌着。 银娘宠溺地眯起眼,任她在怀里腻着,心底涌动起一种暖暖的幸福感,这是自她出现后,他体会到的一种特别的感觉。他知道,这是感情。 “啊,我们耽误好久了,小皇子一会儿要找我的。”无暇突然想起小皇子,面上露出焦急和担忧的表情,“我们快回去吧。” 银娘笑笑的望着她,颇有些邀功的扬了扬下巴,“看,每次你心情不好,我总能给你抹去烦恼吧。遇到我,你真是走狗屎运了!” “你、你说什么?狗……”无暇抿了抿嘴,无奈的又冲他呲呲牙,这才转身提起裙子走出假山。转念间,回想起他的话,心里不觉一个震惊:确实,刚才明明她痛心到无法呼吸,可是和银娘这么一番吐吐假苦水,又腻歪上几个回合,竟然将那种痛苦抛到了脑后,心里的苦感一下被抽光了似的,全剩下一片清水和轻松。 难道……她的感情真的变了吗?玉郎在她心里的位置改变了吗?银娘已经在不经意间走入她的心底,并取代了玉郎了吗??? 不!不不! 玉郎永远是玉郎,谁也不能代替。 玉郎在她心里永远是圣洁的,是她的污点使她不能再去接近他。而银娘,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也是最现实的最理智的最孤苦无奈的选择。 同时,也是暂时的。 “又在想什么?”银娘的声音不大,却把无暇吓了一跳,惊魂之下,她怔怔的抬头看了看他,心底忽地升出一种不安。 银娘望着前方的眼睛蓦地一紧,身子站定了。 无暇纳闷的回神,“怎么了?”说着顺他的目光看过去,赫然看到有个身穿龙袍的人身后跟着一个太监向这个方面走过来。“皇、皇上……”无暇顿时吓得不知所措,僵在原地,想逃却挪不动脚步。 银娘的脸上没有太多的变化,只微微的闪过一丝冷厉。不避不躲,他大大方方的握起无暇的手,拉着呆怔的她就迎上前。 皇上在看到他们二人时依然面无表情,脚下也一刻不停的几步就走到了她们面前。 “奴婢银娘给皇上请安。”银娘拉着无暇跪下,微低头,姿态温顺,眼神不屑。 “奴婢、奴婢庄氏给皇上请安。”无暇颤着声道。 “起来吧。”皇上轻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怎么在这儿?”问话似是随意,却将无暇吓出一身冷汗,不等银娘说话,她哆嗦着答:“回皇上,奴婢带小皇子拜见了玉妃娘娘。” “嗯?”皇上这才有所注意地瞧了瞧她,略有疑问地问:“那昭儿呢?” 无暇吞了吞口水,正要说话,银娘却抬起头自然地替她回答:“皇上,小皇子我让心心送回暖阁了。” “奴婢这就回去哄小皇子睡觉。”无暇慌张着接道,双脚都要站不稳,生怕皇上怪罪她擅离职守。 皇上微眯了眼睛,颇有深意地转望向银娘,“你们一起去了蓝月宫?” 银娘果断地答:“不是。” 皇上看了银娘一会儿,眼神儿转向无暇,向前跨了一步,近距离的注视着无暇的脸,“你不是一向都是深居简出的么?怎么今日想起拜见玉妃了?” 无暇颤了颤,小心地答:“以前是奴婢刚进宫不懂规矩,礼数不到,而且,小皇子年纪小不便出门。” 皇上的眼睛始终如被牵引着般看着无暇的脸,嘴角泄了一丝微笑,他轻声道:“说来奇怪,朕觉得,你和昭儿的面貌越来越相像。” 银娘蓦地斜眼看皇上一眼,脸色唰地一黑。 无暇额角的汗都渗出,强忍着不准它们流下来。 皇上哈哈一笑,一转身望向银娘,冷声道:“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们在这儿遇到了,你便让个奴婢将昭儿带回宫了?” 无暇吓得一抖。 银娘不慌不忙,应道:“皇上分析的很对。” 皇上冷冷一笑,“银娘,你是不是太娇纵了?!” “银娘不敢。” “不敢?哼!”皇上望着银娘的眼神完全没有无暇之前猜想的暧昧,反而全是敌意,甚至是厌恶,“那你说,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我们姐妹俩能干什么?是遇上了说几句话,这里风景好有些凉意,怕小皇子伤了风寒才让宫女先送他回宫,皇上切莫误了奴婢好意。”银娘说的头头是道,无暇心底佩服着,又心虚着。 皇上不怒反笑,连连点头,“好,真是伶牙俐齿,难怪将母后哄得晕头转向……” “皇上,您说太后晕头转向?”银娘眼中带着恶意的促狭。 皇上怔了怔,怒竖起双眉,“朕没空跟你在这儿费功夫。不过你记住,以后不能再生今天的事,宫里不是你们姐妹叙情的地方,若再有忽略昭儿之事,朕一定拿你们治罪!” 无暇浑身一震。皇上明明在说到他们姐妹时,“姐妹”二字咬得有点刻意,难道…… 皇上瞪了银娘一眼,一甩袖正要抬脚走。 银娘却是轻飘飘的甩出一句:“皇上自己似乎也多久没去过暖阁了。” 皇上身子一顿。 银娘嘴角挂着得逞的微笑,谦恭的垂头弯下腰,无暇却早已吓得魂飞天外了。 皇上扭过头,恶狠狠瞪住银娘的脑勺,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地道:“提醒的好,朕,会去的。”说完,他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无暇。 银娘眉心一皱,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 皇上冷哼一声,狠狠甩了袖子抬起胸大步向前跨去。 银娘随着他走过去的身影望过去,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焦虑。 无暇半天才回过神来,见皇上的身影已消失,她长呼了口气,又突然的想起银娘方才对皇上的公然挑衅,脊梁骨忽地卷起一层凉意,慌张的伸手去拉一直伫立在身前的银娘,“银娘!你疯了?他是皇上嗳……” 银娘猛的回过头,一双炯炯的眼睛死命的盯着她。 无暇喉口一哽,“怎么了?” 银娘突然双眉一皱,双手忽地抓住无暇的肩头将她推向路侧的树灌里,无暇被镶在强劲交错的繁枝之间,惊恐万状的看着银娘精秀的脸狰狞得如同恶魔般,语无伦次:“银、银娘……对不起……哦,你怎么了?别这样……” “敢跟那个混蛋皇帝鬼混我就杀了你!”银娘低吼着。 无暇张大了口,脑子里一片空白,无助地喃着:“银娘……银娘……” 银娘周身暴的拔扈之气缓缓弱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锋利,似乎思索了片刻,他一手将她拔出树枝的包围,狠狠按进自己的怀中。 无暇疼的连连吸气,胳膊刚才被树枝划的疼痛,方才紧张不觉得,这般被他搂入怀,加上他的力度,这才清楚地感受到痛感,委屈的眼泪也唰唰的滴下。 “不哭了……”银娘无奈的觉,一接触到她的眼泪他就毫无抵抗能力的心疼心软,搂她的手放柔,声音有些急促不安,“刚才死皇帝看你的眼神不对,这个荒淫的皇帝,给他送个美人还这么色心不改……我不准,绝对不准!他敢打你的主意我绝不放过他……” 无暇这才恍了恍神明白,担心地急道:“银娘你乱想什么,不会的。” 银娘仿佛未听到她解释,双手捧上她的脸,认真又是威逼地道:“听着,如果他借去看小皇子的理由骚扰你,你要告诉我,我会派人保护着你。” 无暇望着他紧张的样子愣住了,疑惑的眼神久久地盯着他,失口问:“银娘,你爱我吗?” 银娘面容一僵,张了张口未说出话来。 爱?他未想过。他只觉得自己对她有了感情,可是“爱”……他没想过……他不敢想……不愿想…… 见他未有表态却是一脸的茫然,无暇莫名的心底有点刺痛,凄然一笑,她推开他,“当我什么都没说。走吧。” 银娘伸手扯住她,却是话锋一转,问道:“你恨萧玉展吗?” 无暇滞了滞,并不是很心痛的摇了摇头,“就像你说的,过去了。”是实话,对于萧玉展,她记不上什么大恨,盖不过萧玉楠。明明是这个人夺了她的清白,毁了她与萧玉郎的一切,可是她就是说不上什么感觉,没有那种不共戴天的仇恨。 也许那个人,还没有让她恨的资格。他不过是个痞子,太无足轻重了。 银娘缓缓松了手,无暇迈开步子向前走去,他默默跟在她身后。 一路难得的清静,却带着令人尴尬的气氛。 仿佛他与她之变,有什么被掩盖了,有什么被捅破了,又有什么被揭开了。 微妙而压抑。 到了采泉宫外,无暇转过身,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回去吧。” 银娘无言的看了她一会儿,竟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无暇心底掠过淡淡的哀伤,自嘲的低头笑了笑,便转回头走进了宫。 银娘走出数十步笃然停住了脚,回头,看着空空的宫门口,眼睛里瞬时掺入了愤懑、焦躁和担忧。 回到暖阁,春红和小竹看到无暇苍白恍惚的神情,都担心的问她怎么了,她摆了摆手,独自坐到椅子上,支起一只胳臂撑在下巴,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想,这一坐便不知坐了多久。 春红和小竹不敢打扰她,默默的照顾着小皇子。 待终于听见小皇子不悦的叫声时,才惊觉,整理思绪去抱小皇子。 哄着小皇子睡着,看着他晶莹纯洁的小脸蛋儿,无暇心情渐渐有丝明朗。这是干什么呢?她为什么心情不好?为什么失控?得罪皇上是他的事,她瞎担心什么?他要什么疯配合他就是了,干吗要认真?怎么会问出那么愚蠢的话? ----自取其辱。 第二十三章 自此,无暇更不愿外出了,外面已没有什么让她好奇的事,她现在只剩一片平静。 天气一天天转暖,胸口一点点注进一些闷气,让她觉得莫名的烦躁。奇怪,人怎么就这么不知足呢?进宫之前,她费尽心机想要进宫,每一天吃不好喝不好天天算计着银子,可是还觉得活着煞有奔头。然而现在什么都不用去顾虑了,却不觉得有什么快乐。 也许她庄无暇,天生不是能享受安静之人。 可恨的是,银娘从此不再来了……唉,也罢,不想提他。 哦,皇上嘛,原来君无戏言都是假的,他根本还是没有来看过小皇子,看来皇上都是一样,只会宠爱自己的宠妃。 不过这样正好,免得她一惊一乍的。 好在这些天她也有活儿干,小皇子最近开始走路了,每天都要累得她们几个人满头大汗,说起来也快,就这么走呀走呀的,不知不觉,小皇子一双小腿真能晃晃悠悠的走路了。这本是一件大喜事,可是苦于这小皇子的无人问津,喜事都不知要向谁领功。 昨夜下了一场雨,雷电不断,小皇子吓得不轻,无暇将他搂上床,细心呵护着,给他哼优美的小曲儿,直到那大雨彻底下下来,雷电渐弱时才睡着。这时无暇一看窗外,离天明差了不多。 又是一夜无眠。唉,这是什么命啊。 天亮了后,小皇子是睡得熟透了。无暇却没了睡意,看到雨后晴爽的天空,无暇悄然起身,穿好衣服,回头给小皇子再盖了盖薄被,便出了屋门。 春红打着哈欠也从侧房里出来,“庄姐姐,你起这么早?昨儿打雷可真吓人,小皇子没吓着吧?” “没,我搂着他睡呢。”无暇笑了笑,“正好,我看今天天很好,想出去呼吸呼吸新空气,你小心听着点小皇子,我一会儿就回。” “嗯,去吧,这里有我呢。”春红看无暇心情好,也替她高兴,便催促着她快出去。 无暇知道春红这丫头可管事了,平时小皇子也跟她非常亲近,有她代替照顾,无暇自然极是放心,于是伸了伸胳膊,走出院门,直奔采泉宫外。 一出得宫门,她下意识的,就朝着蓝月宫的方向眺望。 心里的疼痛感又悄然而至。她跟萧家的人,不知道上辈子结了什么扯不清的怨。 呼……清晨的空气真是新鲜啊! 因为夜晚经常疲备,平时春红小竹照顾她,早上就想让她休息,所以难得有这机会迎接迎接晨曦朝霞。 路上,还有个别负责修剪宫院的宫女们在勤奋的除草剪叶,场景看起来非常热情洋溢。 悠悠搭搭的,就走到了一个宫女的身侧,轻声问:“你们剪的真好看。” 那宫女猛的抬头来,额角有着细细的薄汗,扬唇一笑,“谢谢。你是哪个宫的?” “哦,采泉宫的。” “采泉宫?”宫女挑了挑眉,似想了一下,又道:“是珊妃娘娘宫里吧。”说着又上下打量她一下,迟疑地问:“姐姐,我瞧着你的打扮,你是二皇子阁里的吧?” 无暇怔了怔,也低头看看自己,确是与其他宫女的穿着不同,当然,更不同的,可能是她的饰,别人都是未婚的宫女,她可是个小妇人。于是,涩笑着点点头,“我是二皇子的乳娘。” “是么?”小宫女似尤为新奇,“我经常在这儿剪花草,倒是没见过您呢。” “是啊,我不常出门。”无暇去瞧她们手里的大剪刀,问:“每天用这个,手很累吧?” “还行,习惯了。您照顾小皇子才更费心呢。”小宫女笑了笑,突然又问:“对了,我听说珊妃娘娘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无暇一愣,“娘娘病了?” “你不知道?”小宫女微讶的睁大眼睛,放低声音,左右看了看,才说:“这玉妃娘娘来了,就没见珊妃娘娘露过面,我是听人说她是病着了。唉,各位娘娘这个走那个来的,真是说不准。咱们下人,虽然辛苦,倒还能安安生生过日子。” 无暇皱了眉,也有几分惆怅,“是啊。”这段日子,她还真没有去给珊妃娘娘请过安,一会儿回去,去瞧上一瞧。 小宫女摇了摇头,又重新弯下腰修理枝叶。 无暇神回,看着小宫女忙碌的样子,眼前晃呀晃的,突然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个人,于是控制不住的脱口问道:“妹子,你可有见过……银娘姑姑?” 小宫女再抬起头,秀气的眉一扬,“长悦宫的银娘姑姑?哦,前天倒是有见过,匆匆忙忙的从这里过去。唉呀,反正她是个大忙人。” 无暇松了口气,不管如何,他尚安全甚好。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大的人,什么时候能让人不操心就好了。 “嘘……国舅爷来了。” 耳边听得小宫女压低了声音,无暇眨了眨眼睛看向她,心里还琢磨着什么国舅爷,就见她已迅放下剪子,恭敬的向前走了两步,屈身施礼,嘴里道:“奴婢见过侯爷。” 余光中已瞥见一道黑色镶金边的华服立在身前,无暇这才反应过来,忙学着宫女的模样也施了一礼。 “免礼。”前方的声音一出,生生将无暇打了个震天雷,她笃地睁大眼睛,头皮麻,心里颤,却强抑着自己不去抬头,反而越的低垂下去。 那人继续举步走着,掠过无暇身侧,无暇只觉得距他这边的半边身子都僵直了,整个人如窒息了般,唯有牙齿咬的咯咯响。 那人终于走过去了,她正想要呼一口气,轻微的脚步声一顿,她的后背一冷,心下一横,猛的转身,硬生生与他打了个照面。 “你……”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僵在那儿。 无暇双眼放出仇恨的目光,冷冷一笑,“侯爷?请慢走。” 一旁的小宫女愣住。 萧玉展双目泛起复杂的雾光,脸泛红,半张着口说不出话。 无暇却冷静下来,是啊,萧玉楠立了妃,这萧玉展可不就是国舅爷了?就他那德行,可不得到后宫来瞧瞧自己的妹妹,显摆显摆他的地位,能碰到他正是理所当然了。她向萧玉展点了点头,悠然道:“奴婢先回了。”说完就向来时的路走去。 萧玉展终于在无暇的背景下找回理智,目光最后露出欣喜,他慌乱的看了一眼小宫女,轻咳了声,“你忙吧。”说完佯装无事的转身继续走,目光却紧紧追随着无暇婀娜的身姿。 小宫女回了神,拍了拍脑袋,暗自咕噜了句:“莫明其妙。”便重新投入到热情的工作中。 无暇一转身走到一处茂密的灌丛中。穿过灌丛,便是在上次遇到十二王爷的小亭子里,她也不回头,直接静静的坐下来。 身后的脚步声急促而慌乱,她听着,心底冷冷一笑。 脚步声笃然停止,身后清楚地传来他紊乱的呼吸声。 无暇也不语,不回头,继续坐着。 终于,呼吸声微平稳了,萧玉展的声音轻颤着传来,“原来你在宫里……我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原来你逃到了宫里……” 无暇缓缓回头,萧玉展看到她冷若冰霜的脸,心底一痛,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扶她瘦弱的双肩,却在她的瞪视下缩回,只得喏喏地道:“无暇丫头,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辞而别了呢?你知道因为你我们……”他说着脸色一变,神色凝重沉痛起来。 无暇心头一紧,下意识问:“怎么了?” 萧玉展叹了口气,黯然的眸子垂下,他摇了摇头,转身坐到了她身侧,眼睛怯弱又不由自主的偷偷瞧着她,“丫头啊,在宫里过的好吗?你是以什么身份进来的?” 无暇沉了脸,实不愿跟他扯这种事,更重要的是不想让他知道她有过身孕之事。但是又找不好什么为借口,毕竟说是宫女明明不可能,说医婆她又不够资格,若说乳娘就穿帮了。但是对于他,她没必要有问必答吧。于是一别脸,什么也不说。 萧玉展脸上别扭了下,轻咳了一声,又转而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更美……可惜……唉。” 听着他欲言又止的声调,无暇没来由的心底开始着慌,一上一下的,悬在半空似的不得安怡,甚至还有被蚂蚁咬着的刺痒的痛感。终忍不住,她猛的抬眼直直地盯住他,问:“可惜什么?!” 萧玉展避开她的目光,眼神显得实为犹豫,“没,没什么。” 无暇一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此话一出,她只觉得自己头顶紧,双手抖。就像终于不得不面对了残酷,只能被逼着等待着收拾残局。 万般无奈,万般恐怖! 萧玉展面上也露出了为难的情绪,看了看无暇,又僵硬的垂下头去看无暇死抓着他的手,再抬起头时,眼中竟多了份感动,不待无暇弄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他就一个反扑将无暇紧紧搂住,口中暗哑的念道:“别只惦记他啊,我也很想你……” 无暇气不打一处来,愤怒的推开他,向后跳了一步,“放肆!我现在不再是你家的小奴仆!” 萧玉展被当头浇了盆冷水,不由脸色苍白,双手张着尴尬不已,末了,轻叹一声,无力的垂下了双手,难言地道:“你走了后,我才知道的,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如果早知道你会走,我才不会那么大方让给他,只是没想到,他也留不住你……我们兄弟两个,真是可笑……” 皱了皱眉,无暇烦躁的低吼:“快说,他怎么了?!”她才不要听他萧玉展的什么告白,什么解释,她通通不要,她只要知道玉郎他怎么了?! 萧玉展抬起眸,一向玩世不恭的表情如今是一片凝重,看得无暇的心都揪了起来。 “你走了后,我和玉郎都疯狂的四处寻你,可是奇怪,怎么也找不到,你就像在世间消失了一般,后来我失望了,疯了,去跟玉郎吵闹,那时见他面色明显不好,非常憔悴,我知道他是因为找你忧急的,也没有太去在意。那天他突然停止了寻你的事,我原本好奇他怎么会放弃了,一问才知道他似乎找到了你们的什么东西,心灰意冷。我还暗自高兴,他放弃了正好,我便继续寻你,可是依然没有任何结果。在寻你的过程中,我也忽略了他。直到……那天见爹爹暗自垂泪,我很惊讶,问之下得知,玉郎他……之前就已经咳血,连日来不进什么食物,病情突重、命在旦夕。我这才匆忙赶去看他,却见他躺在床上,被子下单薄的身子跟空无似的,脸色白得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都瘦得变了形……大夫说,恐怕、恐怕已无回天之术了。” 第二十四章 一道霹雳破长空! 无暇如被雷霹整个人呆若木鸡。 萧玉展颦了颦眉,神情哀伤,语气沉重:“我今天下朝来,就是跟楠儿商议此事,可是宫里的御医也都看过了,他还是没有起色……原本楠儿愿意进宫,也是想为玉郎寻得能医他病的人,如今,楠儿也束手无策……” 脑袋里一片嗡鸣,无暇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萧玉展忙上前扶稳她,“丫头……” 稍稍让思绪清楚了些,无暇心底笃升起莫大的悲痛,颤着双唇,她凄然望向萧玉展,“你是说玉郎……他会死?”不敢确定,不能相信!无论如何,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一定撒谎! 萧玉展怜惜的回望着她,残忍的点了点头。 噩耗啊! 无暇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倒在萧玉展怀里,萧玉展惊慌失措的忙将她扶凳子上坐下,不停的抚弄着她的后背,“冷静一点,丫头。” 而此时无暇已面无人色,双目赤红,手脚冰凉,呼吸困难,浑身颤抖不已。灭顶之灾从天而降,太突然、太残酷了!怎么会到这种地步?他是一直身体不好,可是为什么能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如果知道她的离开会让他遭受到天大的打击,她一定是撕破脸皮也要赖在他身边,永生永世都不会离开!绝不! 是的,他的伤,在心里。 无暇颤抖着伸出双手,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的一双手,语无伦次地念着:“杀人凶手,我是杀人凶手!沾满了血的双手,沾染了罪恶的双手……啊!!!”她无比痛苦的仰天大叫,悲惨的叫声惊飞了树枝的鸟,萧玉展惊慌的去捂她的嘴,“别叫!丫头,你清醒点!” 无暇已几乎丧失理智,她猛的推开了萧玉展,凶恶的冲他吼:“滚!再也不要看到你!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们都是恶魔!全部!”嘶吼完,她头也不回,如一头疯的母狮,失控的奔出了亭子,瞬间钻入了丛灌之中。 萧玉展惊呆的看着她跑远,眼中露出痛恨的神色,末了,转头看了一看周围,这才弹了弹衣衫黯然走出亭子。 一路狂奔,跑到丝散落,跑到衣衫零乱,跑到呼吸窒息。 脚下一个颠簸,无暇整个身子狼狈的扑向前方。 “小心!”身子被一个飞过来的人猛的接住,无暇神思恍惚的喘着粗气抬眼,白光花花之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亲切的脸。“玉郎……玉郎……”是啊,是玉郎。玉郎好好的在眼前,怎么会死?如果玉郎死了,她为什么还要拼命的活着?所以玉郎不会死,他是这样完好的站在她面前,是的,他是这么漂亮、这般健康。 “庄姐姐,你……”面前的人略显窘迫,双手却不敢将她松下来,只是尽量保持着支撑着她又勾不成太过暧昧的姿势。 无暇终于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渐渐清晰,果然是玉郎,是玉郎!她激动的抬起手,试探的去触这张令她魂牵梦萦的面容,小心冀冀地念着:“玉郎……你终于来了,你来找我了……玉郎……我好想你……你不要死……” 面前的人似乎愣住了,半天也说不出话,只用探询和担忧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已顾不得矜持,张开手猛的抱紧他,仿佛一松手他就如幻影般消失,嘶哑着声音失声痛哭:“玉郎!……他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没有事……你一定没事的!……玉郎……太好了,我又能抱你了,玉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是我错了……”哭到最后,已泣不成声,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思绪一直处于混浊状态。 一旁的宫女走上前来,微怒地想要张口喝斥无暇无礼的行为,被十二王爷一个眼神阻止,他脸上绯红,情绪微有波动,一双清亮的眸子染上复杂的情绪,胸口压抑的浅浅起伏着,他双手微用力将腻在他怀里的无暇扶将起来,温雅的声音询问:“庄姐……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一阵凉风吹来,无暇只觉得额头一凉,眼前与她紧紧相视的人的眉目笃然间清晰,她晃了晃脑袋,努力将四散出去的思绪拉回,眨了眨眼,终于看明白了面前这个清秀中稚气未脱的人……“啊,王爷!”惊叫出声,无暇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跪趴在地。 惨了,刚才竟然抱着人家十二王爷哭哭啼啼,这算什么? 十二王爷颦了颦眉,弯腰去扶她,却见她缩成一团跪在地上,可怜楚楚的全身打着颤,不由的手滞了滞,心里生出莫名的怜惜,柔声道:“快起来。”说着不顾男女有别,双手环上她的腰,几乎将她抱着扶将起身。 无暇晕晕乎乎的站稳,竟觉自己又贴着王爷的胸膛,吓得尖叫一声推开他,拍着自己的胸脯喃喃自语:“错了,错了这不是玉郎……玉郎……玉郎……”她精神错乱般着急的四下里空无的寻找着,脚步踉跄。 十二王爷忙上前,紧张的拉住她的双臂,“庄姐姐,你怎么了?!” 无暇双目空洞的回头看他,下意识的挣扎着,“不关你的事,你不是玉郎……我要去找玉郎……” “玉郎……是你的相公吗?他出事了吗?”十二王爷眸中的担心更浓了。 无暇怔怔的看着他,耳边响起萧玉展的话,悲从中来,眼泪了眶。 “如果家里有事,你可以告假回去。”十二王爷焦急的提醒她。 “哦,对,我要回去。”无暇双手推开他的扶持,身形摇摇晃晃的后退了几步,“我要回去,我是要回去。”嘴里呢喃着,她失魂落魄的转身,抬头,迷迷糊糊的看到了那座漂亮的诡异的蓝月宫,脸上划过一丝狠戾的笑,她抬起了脚步。 十二王爷双眼紧紧的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的绯红裉去,眼帘垂下,隐去了眸中的忧急和纷扰。 “呯!”无暇一把推开了蓝月宫的宫门,院子里两个宫女吓了一跳,见无暇疯癫的跑进来,不由上前去阻拦:“你干什么?你是哪个宫的?” 无暇理也不理她们,直奔上次的正堂。 “哎!你……” “萧玉楠!你给我出来!萧玉楠!这下你高兴了吧!你给我出来!出来!”无暇嘶吼着,几翻颠簸跑到堂门前。 “放肆!是谁大胆直呼娘娘的名讳!”小宫女凤儿开门出来,一看是无暇脸上怔了怔,便阻止无暇身后追来了两个宫女,“你们下去吧。” 无暇冷笑着,一步一步走上前,“叫她出来!叫那个狠心无情的女人出来!” 凤儿皱了皱眉,正要张口说话,门里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瞬间,萧玉楠面容憔悴的出现在门口。 无暇看着她,看着她,不怒反笑,“哈哈哈……” 萧玉楠一双眼睛明显的有些深陷,看到无暇疯婆子一般,不由的皱紧了眉,却低声吩咐凤儿,“你也下去吧,此事不准张扬。” 凤儿福了福身,担心的看看无暇,转身离去了。 无暇仇恨的瞪着萧玉楠,努力克制着冲动,双手紧紧握了起来,她艰难的上前一步,距萧玉楠只有一步之遥,仔细的看着她的脸,颤声问:“告诉我,是真的吗?玉郎已病入膏肓了吗?” 萧玉楠痛楚的又将眉凝紧了几分,避开无暇紧逼的目光,困难的点了点头。 虽然早知道事实不会再改变,可当看到萧玉楠也点头确认,无暇还是觉得没办法承受这个恶梦,她一个晕眩,身子差点儿跌倒,萧玉楠下意识扶她一把,却被她顺势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你!”萧玉楠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萧大小姐,你满意了吗?现在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你爱着玉郎,却终身也得不到,你得不到的你要毁掉是吗?!现在玉郎要死了,他要死了!你终于将我们彻底拆散了!你终于满足了吧!萧玉楠!你怎么这么恶毒!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你会得到报应的!”无暇失去理智歇斯底里地吼着。 “啪!”又是一记更加响亮的脆响。 无暇被掴的身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泪眼抬头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比无。 萧玉楠红了眼眶,低垂着头瞪着她,一步一步逼近,“忘恩负义的贱人!竟然敢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有什么脸面指责我?是你自己没有能力为二哥操守贞洁,是你生性**!是你对不起他!就算我不赶你走,你也没有面目和二哥在一起!二哥就算是死,也死的清白,不会要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各位亲啊看本文请在看请支持我哦地址是p踀 另本书建了百度贴吧你们在百度贴吧输入就可以了欢迎去玩 第二十五章 “混帐!”无暇咬了咬牙,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她没有被萧玉楠的气势给吓倒,反而越的嚣张。玉郎都危在旦夕了,她还怕什么?再次迎上前,她扬起下巴,眯起阴毒的眼睛,直直瞪进萧玉楠的瞳孔深处,逼得她有瞬间的怯弱。 “我是为什么会落成残花败柳?萧玉楠,你听清楚,是你们兄妹二人狼狈为奸的下流杰作!我曾经被你们玩弄在股掌之中,过着水火交融的生活,你却还一直紧紧相逼!不要总跟我表你的恩情,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阴谋,你用尽一切办法就是逼我离开玉郎!你比你大哥更可怕更可恶! ……我明白你救过我,可是你救过我,不代表我的命就由你来摆布!救我是你,害我也是你,你凭什么要操纵着我的生命?玩弄我的感情?你害我一次不够,落井下石不够,我什么都依了你,也算还了你的恩情了吧,可是你到底是什么心理?你明明知道玉郎和你只是兄妹,为什么要将他逼上绝路,为什么逼他死……” 萧玉楠气愤的一推她,大喊一声:“我怎么会逼他死!我也爱他!”吼完,像是将心底压抑了太久太深的东西倾洒而出,她痛苦的闭了闭眼,秀丽的面目扭曲,双手掩了面失声痛哭了起来,“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也不想的,这怎么能是我所有控制的,我只是想他好的,怎么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如果可以,只要他能活下来,只要二哥能继续活着,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无暇鼻尖一酸,身子一斜倚到了墙上,仰起头,她凄惨的对天悲鸣:“啊----!!” 萧玉楠不是存心害玉郎,这点,无暇其实心里清楚,只是她被痛苦刺激的失了理性,她需要渲泄。而且,她和玉郎到了这个地步,萧玉楠难脱其责,就算她无心伤害,这一切也是由于她一步一步恶化成这样无法挽回的地步。看到了萧玉楠,无暇就如同看到了仇人。 但是看到萧玉楠绝望伤心的哭,无暇再也没有勇气冲她撒气,甚至,看着她一抽一抽的哽咽着,无暇突然觉得她更可怜更可悲。用尽的心思,用尽的手段,最后她落得了什么?玉郎病重,她也心痛啊。玉郎若不在了,他,她,她,还有什么必要在这里撒火斗气? “你知不知道,是你的爱,焚烧了玉郎。”无暇冷静的哑声说出。 萧玉楠身子一震,抽泣声停住了,缓缓放下手,她惊怔的望向无暇。 如果萧玉楠不爱玉郎,也许,当无暇落入萧玉展之手,她一定会处于正义之方为了二哥救无暇出来。但是她畸形的爱,使她丧失了理智,一次一次…… 无暇惨白的脸没有一丝人色,她微微站直了身子,眼睛里没有什么希冀,却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句:“告诉我,玉郎真的没希望了吗?真的,没救了吗?” 萧玉楠颤了颤眼帘,绝望的脸上蜿蜒泪痕在阳光下尤为狰狞。 无暇闭了闭眼,僵硬的转身,一步一步向院外走,失心般低喃着:“我不知道他这么脆弱的,我以为他会挺过去的,我不知道他会失了活着的动力,不知道他将爱情看得比命还重……是我错了,是我杀了他……” 没有半刻的迟疑和耽搁,无暇一回到暖阁,便立即精神恢复,她已顾不得埋怨顾不得痛苦,只匆匆忙忙的收拾着行李,一边嘱咐春红她们要好好看护小皇子。 乳娘都是有假期的,这要跟上头的人去请就行。只是之前她没有什么牵挂就忘了这事,珊妃那边,她不请假自然也不会提醒。 准备个差不多了,无暇便去了采泉宫正殿。 珊妃也没有像外头人说的那般病弱不堪,只是懒散的斜卧在床塌,面容疲乏,没有光采。 无暇已没有心情去问候她身体可安康,只是平平淡淡的说了来意。珊妃也没有心情难为她,就准了她的假。 就这样顺利,她得到了第二天启程出宫的准许。 这一夜,她没有睡觉,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是不断的浮现着萧玉朗的身影和面容,或者是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情景。眼泪都要流干了,似要滴出血来,灭顶的痛楚几乎让她无法呼吸,从来没有这么绝望和无助,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的悲哀。 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不给她爱情倒也罢了,分开倒也罢了,为什么不给他命?她可以接受离开他,可以忍受和别人继续过生活,可是,无法承受他失去生命。只要他好好的,她怎么过日子都可以,她还觉得可以奋力的去寻找生存之路,就像他是她背后的盾,支撑着她活下去。然而,他要撒手而去了吗?他不在了的话,她的一切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天刚灰蒙蒙亮,无暇便顶着黑黑的眼圈,沉默的拿上行礼,到床前轻轻抱起熟睡的小皇子,搂在胸前沉吟了一会儿,便颤抖着放下他,转身。 春红和小竹已站在门口。 无暇与她们相对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上前抱了抱她们,便转头走出了门。 “庄姐姐……你一定要早些回来!一定要回来!小皇子离不开你!” 无暇沉重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抹了一把泪,继续向外走。 出得采泉宫,便有珊妃派来的稍年长的宫女为她引路,她一路沉默着,跟随着年长宫女向宫外走。 这是一道通向侧门的路。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她们来到了侧门,有重兵把手,年长宫女怀里的牌让她顺利的出了宫。 长呼一口气,无暇顾不得看一看周围的环境,只焦急的一边走一边寻找着可租的马车。好在走了一会儿,终于被她找到,包裹里有了钱,还是好行路。 次日,她顺利的来到了萧府之外。 为了不惊动萧府的人,她还是选择了后门,也就是距萧玉郎的西院邻近的一个门。 站在这座并不巍峨的门前,无暇的心潮开始汹涌起伏,她抬头凝望着这座曾经亲切的门,如今已显得沧桑和沉寂,甚至有些破旧,好似多久没有人打理。以前她和玉郎常常从这里溜出去约会,这里仿佛就是放他们生路的一道生命之门,而如今,已不见一丝生气。 抬手抚了抚那木板上干裂的纹路,无暇抽了抽鼻子,想着玉郎就在这道门里面,不由的心情开始激动,全身也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多久,多久没有见过玉郎了…… 她可怜的玉郎啊! 你怎么就那么傻?怎么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为什么不为了庄无暇而保重自己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对她最残酷的惩罚啊! 强忍住又要翻起的情绪,无暇努力的睁了睁眼,长吸口气,环顾了下四周,想一想这样敲门进去怕不妥当,不管如何,这个时候她还不想让萧家人认出她来,事隔一年,也不知道这门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了。 于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稍微装扮了下自己,将头上的钗取下,围了块头巾,衣裳再披上一件普通的粗布,脸上本就没有施粉,现在也不必管它了。 呼了口气,她凝起眉,屏气凝神的敲门。 第二十六章 一会儿,终于听到里面有声响,“是谁呀?” “嗯……我来找人的。”无暇说着,门吱呀一声就开了。开门的是个小姑娘,果然不认识,无暇松了口气,对正在打量她的小丫头说:“姑娘,我找萧府西院的亭儿。” 小丫头立即一副了然的表情,然后淡淡地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亭儿的家嫂,家里有点事,我过府上跟她谈一谈,哦,很快就走。” 小丫头也看她不像妖怪,大方的请她进了门,然后领着她朝着西院的路走去。 无暇禁不住抬眼看向周围的一切,虽然有所改变,但大致的模样还是未改,好熟悉、好熟悉的一切啊。她不由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看到西院的门时,无暇猛的一愣,说不上什么感觉,直直的盯着门口失神般走过去。 “你等等。”小丫头及时拦住了她,“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叫亭儿姐姐,可不许乱走啊,若到了前院,夫人可是会骂人的。” 无暇怔怔的点点头。 小丫头转身进了西院。 无暇情不自禁的悄然上前一步,手抚了抚西院的门框,然后探出头,向院里偷偷观望。 好清静啊。 一个人没有。 亭子还是那个亭子,梅花虽早已不在,树枝依然婉延的挺立在亭顶。大大的院子,一张石桌四个石凳,干净的似根本没有人坐过。院中的几棵大树,枝叶干干的。那几间如今看起来并不宽敞的房子,门窗紧闭。 这一切,静寂的就似一处荒院。 无暇没来由的心底一抽,一种莫名的不祥之感不无抑制的涌上心头。 呼吸越来越短促,伴随着一种沉闷的痛感,无暇将颤抖的手抵在胸口,按压着自己狂乱的心跳,转身靠上门框,闭上眼,额角渗出细汗。 不要害怕,不要……马上亭儿就出来了,能找到亭儿就好了,马上她就可以见到玉郎。只要能见到玉郎就好了,只要能见到玉郎,再也不离开玉郎了,再也不要。 玉郎、玉郎…… 一阵微乱的脚步声,无暇猛的睁开眼,一转身,正与诧异的正睁大眼睛的亭儿打了照面。 “你……”亭儿眸中露出惊愕和慌乱。 无暇忙挤上笑脸,“亭儿,嫂子来看你了。”说话间,她注意到亭儿微红肿的眼眶,心底不由一揪。 亭儿怔了怔,瞟了一眼跟在身旁的小丫头,强笑道:“桂儿,是我家嫂,你且去忙你的吧。” 小丫头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亭儿张慌的探头看着小丫头走远,这才一转头猛的扯住无暇的手臂,急切万分的拉着她就踏进了院中。 无暇仓皇着问:“亭儿,是不是玉郎他已病危?” 亭儿回头看她一眼,眸中露出伤悲和哀怨,泪光也瞬间弥漫了瞳孔,她皱了皱眉,似有千言万语,却没有说话,直拉着她身前奔去。 无暇不再说话,紧跟着她。 两人慌慌张张的走到书房门口,无暇不由微露希冀地问:“玉郎可以下地走吗?”上次萧玉展已说他病在床塌了。 亭儿垂着头,脚步一迈进得门去。 无暇心里乱成一片,迷茫中踏进门,屋内空无一人,她一抬眸,乍见屋内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画,画上的灵俏女人微妙微肖、栩栩如生,表情温柔恬静,一身流畅的袍子迤俪拖地,清雅如仙。 “从那天后,公子一直画你的画像,每日每夜的画,不吃饭、不睡觉,也不说话……” 无暇心深深抽痛着,缓缓走上前,抬头,仰望着面前墙壁上那面带微笑的自己,抬起手,指尖细细描绘着每一条纹路,仿佛感受着玉郎的笔尖在轻轻滑动。 “这是公子的最后一幅画。” 无暇猛的回头看亭儿一眼,旦见亭儿已泪流满面,抑制不住的胸口起伏抽泣着:“画这幅的时候,公子……咳血已止不住……” 无暇双唇刹间煞白,抖动不已,她惊骇的僵着脖子转回头,莫大的恐惧占领了整个胸腔,她短促着呼着气,拼命的张着眼睛,垂目,看着面前画面上衣摆的部位,有明显的不像是颜料的墨红色,一点一点的本无规律,却被几枝棕色的线条勾连成一朵朵梅花,凄然的点缀着整个幅篇。细细往下看,点在最下方的衣摆线条已不是很流畅,可想而知画到此处时,握笔的手是如何的强撑着画下去。 “那是公子的血……”亭儿掩面哭。 无暇心底彻底一震,最后一丝的希冀破灭了,从她一进这个院子,她就该感觉到,那浓浓的死气和沉沉的凄凉。她用指腹抚上那些花瓣,静静的触摸着血渍津入宣纸后留下的褶皱。 这是他最后留给她的东西。 什么也没有说,无暇机械般的抬起双手,踮起脚尖摘下了这幅画,一边仔细的卷起来一边将目光放到桌案上,果然见上边整齐的放着一摞宣纸,上边隐约可见都是她的画像。她直直的走过去,一张一张的翻看,画上的她各色各异,表情有喜有忧,或沉思,每一幅,都记载着她的过去。 颤着双手,无暇一一将这些画收卷起来,用一条细布条系好,放入随身而带的包裹里。这才抬起头,瞪着一双不知何时泛起血丝的眼睛,生涩的问:“玉郎呢?” 亭儿摇了摇头,垂下头抽咽。 无暇瞪着她,下巴控制不住的微微抽*动,长长的吸了口气,她突然一颦眉,失控的撒腿就向外冲去,“玉郎!玉郎!” “无暇……”亭儿惊蓦之下忙追了出去。 无暇已飞跑进正堂,正堂内整整齐齐,却明显的毫无生气,她停止了慌乱的脚步,小心的一步一步挪向侧面的卧房,僵直着手掀开垂落的曼帐,落入眼帘的是一如既往整齐而简洁的睡房,一张床,桌椅如昔。只是只有床褥好好的折叠着,床上,什么也没有。 虽然已猜到结果,但无暇的泪还是在此时如冲破了闸门的洪水。 “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啊----!”她跌落在地,嘶哑着声音哭喊着。胸口的那一块儿就如被荆棘狠狠刺划着,喷涌的血瞬间遮掩了她的心智。 门口,亭儿紧皱的眉夹着深深的责怨,“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知不知道公子等你等到什么时候?几日来连滴水都不进了,还硬睁着眼睛张望着门口,期望看到你奇迹般的出现……” 无暇耳边一片嗡鸣,亭儿的声音瞬间变得遥远,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再醒来时,只觉得头晕脑胀,最要命的还是人中处尖利的刺痛。 “嗯……”她嘤咛一声,刺痛感猛的减轻。 “无暇、无暇……” 眼睛徐徐睁开,眼前的人高斯模糊转清晰化,亭儿的眼睛晶晶亮,“无暇你醒了,老天保佑你终于醒了。” 然而无暇没办法随着她的惊喜而惊喜,反而随着清醒,那黑漆漆的绝望和永无止境的悲痛又一次冲击着她的灵魂,将她困在无望中无处可躲。 “咳咳!”胃里反搅着忍不住一阵咳嗽。 “无暇、无暇……你撑住点,已经这样了,你要想开啊。”耳边亭儿焦急的叮咛,关切的话语让无暇的泪再一次涌出,闭了闭眼,她强撑着身子直起身,看周围。还是在玉郎的房间里,她正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亭儿不放心的扶着她。 这间屋里,依稀残留着玉郎阴郁不散的冤魂,整个屋顶都漫着飘渺灰蒙的死气。 “小凤呢?”无暇有气无力地问。 “去侍候少夫人了。”亭儿轻声道:“我也要走了,明天走。这西院,老爷说要封起来。” 无暇吞了吞咽喉,心底不由苦笑,那萧玉展还说为了寻她就忽略了玉郎,哼,这萧府还不是喜喜庆庆的娶了媳妇,有人怜惜孤零零的玉郎?玉郎在最后的时候,恐怕只有亭儿陪着他吧。 “不对,明明萧玉展说玉郎只是病重,怎么突然的就已经……亭儿,玉郎是什么时候去的?”问完这句话,无暇几乎想张口大哭。 “大公子去探小姐回来的路上,公子就再也支撑不住了……” 第二十七章 无暇痛苦的用手抚上额头,悔恨的无以复加。她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去蓝月宫见到萧玉楠,临走时明明萧玉楠问了她要不要知道玉郎的消息,可是她说了什么,她说了什么?!! 啊啊啊啊---- 如果她那时候得知玉郎病重,能及时回来看他,不但能见到他的面,免除了他和她永远的遗憾,甚至说不定,在她的细心和爱心下,玉郎可以起死回生……然而、然而……她就这样,活生生断送了玉郎的命……是她,真的是她害了玉郎! 用手狠狠的捶着自己的胸口,一下、一下,无暇几乎想将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生。 “无暇别这样!”亭儿死命的去扳她的手,阻止她的自残。 无暇猛的抱住了亭儿,大放悲声。 亭儿细细的安抚着她。 “啊,玉郎葬在哪儿?”无暇抬起头,神思恍惚地问。 亭儿抬头望向一个方向,“在他娘亲旁边。” 无暇连连点头,身子摇晃着站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在哪里。我要去……玉郎,我来了,玉郎……”颠簸着脚步,无暇仓皇的向门外奔去。 亭儿忙跟上。 两人悄悄离开了萧府。 几乎连滚带爬的,无暇不知道是怎么的奔到了那个梨园,穿过了白如云的梨花群,她跑得气喘吁吁,身上因为几次的跌倒沾染了点点的尘土,甚至还被杂乱的草枝划破了衣袖。她终于站到了这个熟悉的山头,微凉的风同情的吹着她额前的散。 脚底下是一个山谷,有些泥泞。另一头,丛丛的树草后,一处耸高的新坟平地而起,依偎在另一个周围开着白花的坟旁。 新坟…… 心被撕裂了。 “玉郎----!!”双腿再也撑不住,一软,无暇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飘飘零零滚落下山谷。 “无暇!”亭儿惊叫一声,忙蹲下身子沿坡慌张的沿下去,“无暇你怎么样?” 身子重重摔进泥潭里,一身的污泥。无暇只觉得全身没有一处不痛,又仿佛哪里都没有知觉,颤着双手,她拼命的扣住地面,撑着身子向对面的坡上爬,“玉郎、玉郎……” 亭儿哭着追下来,到无暇身边扶着她起身,二人困难的爬上了坡。 那高耸的青石墓碑赫然立在前方。 无暇紧抿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身板被痛苦压倒,她轻轻推开了亭儿的挽扶,一步一步的,挪向新坟,玉郎的坟。 墓碑高高的,孤零零的耸立着,上边写着字,无暇只认得萧玉郎三个字。这三个字,刻在墓碑上,仿佛三道死咒,紧紧扣在了无暇心上。 她无法相信,她那洁净俊雅的玉郎,如今正躺在这一块黄土之下。 玉郎、玉郎啊……你怎么会变成了一个冰冷的墓碑。 身子僵直着,亡灵一般飘到了墓碑前,无暇脸上已没有泪,眼中也隐去了伤痛,但是浑身上下,却是重重笼罩着死一般的沉寂。她悄然跪在墓碑前,虽然不认识,还是拼命的看着碑上刻下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笔划,她要将这上边的字都印入心底,刻在心上。手指伸出,她一遍遍沿着刻字凹下去的纹路描着,描着……指甲都磨裂,指尖流出血丝,嵌在凹处顺着纹路缓缓向下津漫。 亭儿忍不住又流下泪滴。 无暇举起双手,缓缓抱住墓碑,将脸颊轻轻贴上墓碑上的字,双手一点一点的收紧,就像抱着玉郎冰凉阴硬的身体,她闭上双眼,泪悄然从眼角溢出,混合在墓碑上的血迹,将她的肌肤,她的,都染成了刺眼的一块块暗红。 亭儿停止了哭,有点惊悚的看向无暇,见她紧闭双眼的苍白面容,完全不再有一丝生气。她着了慌,忙跪下身去扶无暇,“无暇,无暇……” 无暇猛的瞪大了双眼,她没有望着急的亭儿,却是一挣身子,扑向了一墓碑的一侧,然后几乎是爬着扑到了凸起的坟土上,十指紧扣着手下的泥土,咬着唇,奋力的一下一下向外刨着。 “你干什么?!”亭儿扑上前,抱她的手臂,“无暇你疯了?!公子尸骨未寒,你要让他安息啊!” “玉郎有东西给我,他还有东西给我。”无暇面若疯癫的说着,双手还是拼命的去刨坟土,她手上的血越来越多,将沾在指尖的泥津透,手指再次扎入土里时,新土又掩盖了血渍,然待她再次扎向坟土,血又流出……如此反复。 “不要、不要再扒了!无暇,无暇啊!”亭儿慌乱心疼的去阻止她,可是无暇完全置之不理,仿佛负了使命一般,身上有着顽强的力气,亭儿的阻止毫无作用,只是空附着她的手臂陪她一次次的将新坟挖了个越来越大的坑。 突然,当啷一声,随着一波泥土的翻出,一个金色的东西在无暇的指缝间脱落。 两人一怔。 定睛一看,竟是那支金步摇。 “哈哈,看?果然有,对不对?我没有骗你是不是?”无暇一把抓起金步摇,三下两下用手将它抹干净,举到眼前仔细的看着,其实她的瞳孔里,根本没有焦距。“可是……这个步摇怎么会在这里?” 亭儿抽了抽鼻子,沉痛地涩声说:“就是这个东西,让公子断了所有的念头。” 无暇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头脑里有什么东西卡卡的碎裂掉。 “我不明白你是为什么一定要走。我相信你是也是有苦衷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公子是那样洁傲的人儿,他好不容易付出了真心,他是多么的珍惜多么的在意!虽然你跟大公子……但是公子了解不是你的错,他没有一丝的嫌弃你,可是你是为什么,那么不顾他的感受就那样绝情的离开……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了公子会怎么样?你有没有体会过公子的心情?他受到怎样的打击和煎熬?你是把他的命带走了你知不知道?!” 无暇神情木然的听着亭儿的控诉,只是呆呆的看着金步摇,身子挺直僵硬,宛如活尸。 亭儿的情绪已经开始激动。 “你走了,没有一丝讯息,就像凭空在人间消失了一样,你知道公子他寻你寻得多辛苦?他身子那么弱,每日骑着马在大街小巷各个村落去打探,不止一次在寻找你的路上晕厥过去……你可以因为一些事情选择躲避,可是为什么不给一点点消息?让公子有一丝的机会能向你表达他的决心和爱意?你走的那么突然那么决裂,公子他有多么的无助和绝望?他虽然每天沉默不语,可是我知道他一定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你,可是你……你……难道公子心里想什么,你就不想知道吗?你怎么能舍得那么绝情的抛下公子!你是怎么忍心封闭他所有的希望?!你怎么能让他将一肚子的话都带进坟墓啊!” …… 带着没有答案的疑问,和永久的遗憾…… 无暇眼前一黑,身子倒在了潮湿的地上。 但是她没有闭上眼睛。 她的眼,紧紧的盯着眼前冰冷阴霾的凸起的坟土。 如果……如果玉郎当真知道她怀了萧玉展的孩子,他会不介意吗?会接受吗?会认命吗? 不知道,她不知道。 她只是不想让玉郎面对更痛苦和难堪的决择,却未料到,这样她便夺去了玉郎坚守爱情的机会。 第二十八章 亭儿跪在地上,仰天痛哭:“公子他好可怜,他真的好可怜啊你知不知道……” 无暇的嘴角缓缓溢出一道鲜血,将她干裂的唇瓣染得刺眼的红,她手里紧握着金步摇,指间的血早已干掉,与泥土凝成暗红的焦块,偶尔的一点点落入地上。眼前一下下忽明忽暗的光线,她的耳边,一声声响着她心底里出的声音:“玉郎、我来晚了……玉郎,我真的来的太晚了……” 回应她的,只是依然静静的孤零零的耸立着的坟墓和墓碑。 风,哀伤的吹拂着花草,枝叶颤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显得诡异而萧条。 如果一切,就这么结束该多好…… 请让一切就这么结束吧…… 天色,不知何时,渐渐的已开始有了暗意。 亭儿挪了挪跪酸的双腿,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气也撒完了,怨也道出了,她长长呼了口气,怜惜的看一眼倒在一旁一动不动的无暇,上前去小心的看了看她的脸,“无暇,起来吧,不管如何,公子没有挺过去,咱们也没有办法,我知道你心里也苦,但是既然已经如此,你也别想不开,咱们还是走吧。” 无暇眨了眨眼,微摇头,“不,我要陪着玉郎。” “你这样折磨自己也没有用,公子泉下有知,也会心痛的。”亭儿打起精神,将无暇从地上扶起来,无暇叹了口气,失魂落魄的斜在亭儿身侧,幽声说:“你走吧,我不想离开玉郎,再也不离开了。他知道我在这儿陪他,一定会开心的。” “无暇……” 无暇努力挺直了身子,坐在地上,长吸了口气,苦涩的望望亭儿,“你走吧,不用管我。” 亭儿着急的看看天色,又担心地道:“无暇,我刚才怨你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肯定有不得已之处,我也是一时冲动才……其实我想公子他是了解的。” “只是我没有给他机会。”没有给他机会,让他知道她的苦;没有给他机会,让他替她分担;没有给他机会,让他做决择;没有给他机会,让他说他爱她…… 她只一转身给了他一条死路。 亭儿沉默的站起了身。 “亭儿,谢谢你,你回去吧。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想陪一陪玉郎。让我静一静。” 亭儿犹豫了片刻,便应道:“也罢,你不要呆太久知道吗?” “嗯。” 亭儿最后担忧的看了她一会儿,便叹了口气,转身走开。 无暇对着空茫的虚无望了不知道有多久,天色已黑下来时,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隐隐的透着一种鬼魅的讯息。 但是她一点儿也不害怕,有玉郎在这儿,她怕什么呢?她多么想,玉郎的灵魂会显现,那么她会无比雀跃的牵他虚幻的手,他要带她去哪里,她都愿意…… 扯了扯嘴角,她收回目光,望向墓碑,嘴里哑哑的念着:“玉郎啊,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尽情的在一起了,没有人再阻止我们,多好呀……” 伸出手,她将金步摇举起来看了看,用袖子擦干净它,将它收入包裹之中。然后再用早已负伤累累的十指,一点点将刚才她挖出的土推入被她挖出的坟坑里,然后又将周围的土一捧一捧的堆到坟顶上。 “玉郎啊,对不起,我找你留给我的东西,把你冻着了吗?你别怕,我今晚一定给你将房子盖得厚厚的,无论刮风还是下雨,都不会漏的。哦,还有你娘亲……” 夜空笼罩的空旷荒原下,两个坟墓前,一个小小的身影不停的忙碌着,一会儿用手扒土添这个,一会儿去添那个…… 一夜间,两个坟墓都平地添高了许多。 “玉郎啊,你若怨我,就来找我。你有什么话,给我说吧,我在听着……” 天色蒙蒙亮了,无暇终于疲惫不堪的坐在了墓碑前,头靠上碑,缓缓闭上了眼。 清晨的露气还未消散,一个单薄的身影便匆匆的跑过来。 “无暇、无暇……”她急切地喊着,胳膊上挎着个包袱,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墓碑前,心疼的看着趴倚在墓碑前神情浑噩的无暇,伸出手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肩膀,低声道:“无暇,你醒醒……小姐要来了!” 听到“小姐”两个字,无暇不由的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双眼皮颤了颤,然后迷迷糊糊的睁开,待看清眼前的人是亭儿时,神情显得微有失落,“是你啊,亭儿,你怎么又来了?” “我就知道你还没走……”亭儿叹息一声,“无暇,你就是在这儿呆一辈子,也无济于事,听我的话,还是走吧。” 无暇扯了扯嘴角,回头看了看墓碑,用手在上面摸了摸,道:“我见到玉郎了,这种感觉真好,在他身边呆着真好。” 亭儿气愤的一拽她的胳膊,“你别疯了!公子死了,就是死了!你只有继续好好活着!” 无暇气虚的吐了口气,双眼中已透出毫无生气的神色。 亭儿望着她不由打了个激灵,转眼想了想,小心地道:“无暇,你这一年多,都去了哪里?我看你应该还过的不错,虽然你没有什么亲人了,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总有遇到对你很重要的人吧。” 无暇面色一怔,半天回不过神来。 亭儿忙继续道:“别傻了,好好的过日子吧,也让公子走的安心。你以后会遇到更多的好人陪着你,咱们才不到二十岁,以后的路可还长着呢。” 无暇愣了半晌,终于凄然一笑。脑海里,陆续出现了小皇子昭雪,银娘,春红,小竹,阿婆……突然,眼前又闪过了十二王爷。无暇没来由的心底一颤。 “无暇,对了,今天早上小姐赶过来了,她一会儿就要来拜祭公子。咱们还是别给她看到,啊。” 萧玉楠?! 无暇身子一抖,神情开始慌乱,双眸闪烁着望向亭儿,亭儿对她点了点头,她略一思考,便双手撑地勉强站了起来,刚一站起身子一个摇晃,亭儿忙扶住她,“小心点,咱们快走。” 无暇叹了口气,转身低下头,手指轻轻的细致的来回抚了抚墓碑,弯下腰再一次抱了抱,在玉郎的名字上印下深情一吻,缓缓直起了腰。 “无暇……”亭儿又着急又心痛的催她。 心酸的抽了抽气,无暇前进了一步,伸出手捧了一把坟土,装在包裹里,闭了闭眼后,毅然在亭儿的相扶下颠簸的离开。 每走一步,她在心里暗暗呼唤着:玉郎、玉郎……我还会来的,玉郎……你不会孤单,我不会再让你孤单…… 不远处,坡那头,已隐约响起错乱的步伐。 亭儿忙拉着无暇躲到了一棵树后。 无暇紧紧贴着树干,缓缓探出了头,双眼阴寒犀利的望了过去。 萧玉楠出现在坡这边的时候面目全然呆滞,看不清的五官,却看得清那深切浓厚的悲哀,她一身简便的白衣,头上没有戴任何配饰,一缕长披在胸前,形象惨烈庄严。她身后跟着一批宫女,还有萧玉展。 无暇扬唇冷笑。 这一对狗兄妹,就是他们,是他们害得她和玉郎劳燕分飞、生死离别!人们都说好人有好命,可是为什么,她和玉郎做错了什么,玉郎是那样清雅善良的人儿,为什么是如此永不瞑目的惨死而去!而他们,他们这对狗兄妹,竟然一个荣登皇妃,一个攀龙附凤做了侯爷! 他们凭什么过得这般逍遥! 萧玉楠一步一步僵直着走向坟墓,脸上泪如雨下,表情悲痛,她扑跪在墓碑前,凄凄婉婉的哭声幽幽的传进无暇的耳膜,无暇猛的双手捂住了耳朵,秀眉紧颦,泛血丝的瞳孔放射出嗜血的凶光。 亭儿吓了一跳,颤着手拉住无暇的胳膊,低声道:“咱们走,不看了,不看了。” 支持在收看本书 梅花伤百度贴吧建好欢迎去玩 第二十九章 无暇双腿像扎入了土地里一般,执拗着不肯走,亭儿使劲也拉不动,情急之下,亭儿将无暇的身子一扳,迫使她面对自己,阴沉着脸道:“你若想让大公子抓你回去,你就呆在这儿!” 无暇身子一顿,眼睛一眯,“他敢?!”如今她的身份不是他萧玉展能动的吧! 亭儿冷哼一声:“他有什么不敢,现在把你关进屋子里天不知地不知你又能如何?还有小姐……” 萧玉楠……如今也同样的恨她庄无暇吧?玉郎不在了,她们已经没有任何的顾虑,只剩下对对方的狠! 无暇恍然间明白,如今她身在宫外,要是落在他们兄妹手里,恐怕她会死无全尸。 不。 ……不! 她再也不要落入他们的魔掌,她要活得比他们更尊贵! 缓缓捏紧了拳头,无暇将下唇咬出了一丝血痕,暗自对着那依然哭得天昏地暗的萧玉楠唾弃了一番,最后再担忧的深情的望了一眼玉郎静寂的坟墓,一扭身,拉紧亭儿小心的逃离现场。 一路狂奔,无暇的泪洒了一路。 她实在不想哭,可是泪就是止不住,就如泉水一样,自动的无声的一汩汩涌出来,悄悄的滑落脸颊。 一路,亭儿也不知如何再劝慰她,只陪着她默默的走着,直到集市上。 无暇停下脚步,问亭儿打算去哪里。 亭儿说回故里。 无暇原想带她一同回宫,又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权力,而且后宫里也并不是什么安生之地,亭儿有家可去,还是不拖她下水为好。 想来想去,无暇也没心情和她叙什么旧了,只将带来的银两给了她一些。 亭儿脸上微露惊讶,又带着些担忧。无暇看她的神色,便苦笑着说这钱都是干净的,叫她放心去用。亭儿也没有多问,两人就这般,淡淡然然的分了手。 无暇随后雇了辆马车,直奔皇宫。 春红和小竹见到无暇这么快就归来,自是一番欣喜,却在看到无暇脸上死灰的神色,和红肿的眼睛,两人不免又担心。 无暇面上强作镇静,只说家里夫君病逝,然后便不顾她们惊忧的面容,径直去抱上小皇子,到珊妃那儿报了个道。 原本就想着在宫里呆上个两三年就谎报家中夫婿去世,没想到,这个预言竟然实现了,实现的如此残酷,她也不用再去编谎了。 一整天,无暇几乎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静静的照顾着小皇子,提着他的手在院子里走,不知疲惫。春红和小竹几次劝她休息,可是她不想停下来,即使这样不停的辛劳着,脑海里也不能有一刻的停息,一直都是浮映着玉郎清俊苍白的面容,干瘦的身影,和那个将他深深埋藏在里面的坟墓。 小皇子几日不见她,亲昵的不行,比平日里越的粘糊她,欢喜非常,还不时的蠢蠢欲试的学讲话,呀呀个不停,似乎看无暇不高兴,也有点想讨好她的味道。有了小娃娃的闹哄,无暇冰凉的心底仿佛起了些温度,望着小皇子精灵一样的清亮眼睛,她微微的露出了一点笑容。 春红和小竹见无暇心情稍有好转,也都放了心。 夜里,小皇子还一直缠着无暇不肯罢休,睡觉要抓着无暇的衣衫,无暇心底本也凄凉,便抱了他温温软软的小身子,到床上一起睡。 直到小皇子睡着,无暇的双眼依然酸涩的睁着,心头被巨大的悲痛笼罩,眼泪不知不觉就沾湿了枕巾。 玉郎,再也见不到了,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面目,都永永远远的只存留在记忆里,无论如何的努力,他再也不能真实的出现在眼前,这是多么的无奈,绝望到令人窒息。 原来这就是,生、死、离、别。 比任何的东西都要残忍。 心口霍霍的颤抖着,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平复一下自己,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疼痛的感觉稍微减轻一点点,这种感觉,仿佛身体掉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张开口,无暇奋力的长吸口气,窒息的感觉依然不能减轻一丝,她用拳头重重捶向胸口,拳头与胸脯相碰间传来的“咚、咚”声,一下一下的,沉闷而绝望,仿佛随时都可以将单薄的胸脯撞裂。 颤抖着坐起身,无暇扭头看一眼乖巧的睡梦中的小皇子,转身下床,脚下却一个趔趄,身子向前失空般猛的一倾,却没有摔到地上,一双有力的胳臂挡在了她胸前,随即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腰。 她气虚的抬起眼帘,毫无情绪的看一眼面前高瘦的暗影,脚下努力找着了根,双手冷淡的推开了他。 “你干什么。”声音低沉,银娘不善的皱紧了眉,无暇没理他,向前走了两步,银娘上前一把将她勾入怀中,隐忍着怒气,道:“你的身子很热,你生病了!” “不关你事。”无暇依然冷冷的,固执的推他,却根本推不动,于是寒着脸,回头瞪向他,“放开我。” 银娘原本想要火,却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心底寒了一下,竟乖乖松开了她。 无暇快步走到桌子前,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银娘眸中露出又担忧又嫉妒的情绪,但见她如此消沉,却未敢暴怒气,反而上前靠在她背后,双手若有若无的环在她身侧,防止她晕倒。 无暇喝完水,毫不领情的推开他,看也不看他的转身,走回到床边,掀开纱帐,正要钻进去,身子被银娘从后面揽住。无暇闭了闭眼,心里早已支离破碎,再想起上次他们闹到那么僵的局面,她现在面对他更是烦恶,甚至想像赶苍蝇一样将他轰出去。“你走开,不要来烦我。”声音不大,不严厉,却有种生冷的硬度。 听得银娘心里的火唰的扑灭,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冰河。他恨恨的咬了咬牙,强行扳过她的身子,使她面对他。无暇眼睛低垂着,微皱的眉头隐忍着对他的嫌恶,这让银娘气到浑身抖,“好啊,出息了?出了一趟宫,回来就给我摆这副死相!” 无暇没有心思理他,稍停了下,她呼了口气,却是漠然的说:“你请回吧,我想休息了。”说着,她就要向后撤。 银娘哪肯罢休,更紧的将她钳在胸前,“是谁准你出宫的?居然偷偷的溜出去。” “我有跟珊妃说,假期本来就是我有的。” “为什么瞒着我?!” “我这边请假,似乎不用经过长悦宫。”她不想跟他纠缠,只想他能放过她立刻消失。“你请回吧,我很累。” 无暇拒人千里之外的生分让银娘怒火中烧,一咬牙,他抬起手紧捏住她的下巴,一双深邃的眸子翻涌着复杂的光泽,他似乎忍了又忍,几番犹豫,终于突地一笑,嘲讽道:“怎么,你的旧情人死了,没有心情陪我了?” 空茫的瞳孔一缩,无暇的眼中刹间射出骇人的利光,她一点点看向银娘,紧抿着双唇,直直的死死的盯着他。 银娘下意识颤动了下眼睫,仿佛被她的尖锐的目光刺伤,心底不由升起一丝怯意,同时,又莫名的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酸酸的让他越来越生气。 玉妃的二兄长病逝,无暇又在此时离宫,勾起了他的怀疑,派人跟去一查,大致的来龙去脉他已掌握。本就一肚子愤怒的过来想要兴师问罪,却不料被她这般冷漠厌恶的反浇了一盆冷水,在提到那个男人时她居然还露出了这种如狼般的表情,这让他觉得心脏如被她捏在手里玩捏一般,又憋闷又扭曲又疼痛,甚至,还夹着一丝无措。 “滚!”无暇煞白着一张脸,冷酷无情的吐出一个字。 请注意请注意梅花伤贴吧贴出四男主的图欢迎参观咯咯 第三十章 “滚!”无暇煞白着一张脸,冷酷无情的吐出一个字。 银娘怔了怔,眼中划过一丝慌乱,一时僵在原处不能思想。 “立刻走!不要再来找我。”无暇疲惫的眨了眨眼,全身周围的煞气渐渐消散。她真的不想跟这个人吵,她完全没有心思没有精力理会这个人,只要他走就好了。她的生命已隐入一片黑暗,她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呵护和帮助,不必要再去做这个人的消遣物。 看到无暇一副无视他的表情,银娘从慌乱中清醒,倾刻间,愤怒几乎要使他失控。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变幻无常!一把扣住她的肩膀,他恶狠狠的瞪住她,“死女人!你这是打谁呢?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贱人!我警告你,我现在就可以叫你立即滚出皇宫,只要我想,你的命随时都会完蛋!” 无暇淡淡的笑了笑,“很好,那就劳烦你动手。” 银娘原还想她说气话,却在接触她那无欲无求死寂一样的眸子时,满胸的愤恨如漏了气般一点点的消失,但是,他的手却是止不住的开始颤抖,一股莫名的惶恐在他身体里透出,一点点将他的四肢津透。他摇晃了一下身形,后退了一步,双眼一直停驻在她脸上。 得到了自由,无暇没有看他一眼,僵着身子转身,钻入纱帐之内。 银娘呆滞的看着随着无暇的钻进,纱帐轻微的颤动,以及透过纱帐她蜷缩的身影,心中缓缓的涌入繁乱无章的情绪。 想他银娘在宫中这些年,何时曾受过这等憋屈,如今,情绪却被这么一个女人牵制,他不甘,又……不知所措。 也许……曾经爱过的人突然间死去了,她的心里难免痛苦吧,他是不是不该这个时候来找她算帐,应该好言好语的给她抚慰吧……哦天哪,他在想什么?!好乱,头脑里太乱了。闭了闭眼,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为一个女人生气,不值得!僵硬的转身,他心底冷嗤一声:死女人!你就尽情疯吧! 这几日不知为何,小皇子昭雪情绪极为不稳定,看起来有点烦躁无论怎样哄,也难以坚持几下,玩个玩偶,三两下就烦了,好看的小眉头皱着,小嘴儿噘着,一副的庸人自扰。 春红说,小皇子这可能是闷的了。无暇想了想,也是,因为她的心情阴郁,也老久没有带小皇子出院子玩了,小孩子毕竟是闷不得的。无奈,虽然心情依然没有一丝晴朗,但如今为了小皇子,她也不能再死呆在院子里。 这些日子以来,与这小家伙的感情越来越浓厚了,每逢辛苦到想寻死掉一了百了时,心口就有个柔软的部分不忍,对这个尚是幼孩的皇子放心不下。毕竟,他是由她亲手看着长了这么大的。也只有小皇子可爱的紧的时候,她才稍微能露出一点笑脸。 看着这日阳光灿烂,天气晴爽,无暇打算带小皇子去找个热闹的地方凑凑热闹。 一边往宫外走,无暇一边暗想着,是去看宫女们洗衣服,还是去一些作坊呢?前些日她由于也经常带小皇子去,和这些地方的宫女已有相熟,若还去,必得跟大家寒暄扯闹几番,唉,她实在是没有心情,不想开口讲什么话,懒得去应酬别人。思来想去,她绕过了作坊,转悠着去到了皇宫的高屋大院,远远的,就看到有制作修建的木工们在忙活。小皇子也似乎饶有兴趣,看着一群人做着很奇怪的活儿,小家伙立即开始神采飞扬。无暇也觉得终于找对了事儿,便抱着小皇子坐在附近观看。 竟然这般过了一下午,直到木工收了工,无暇才带着小皇子返回。 又是一天,唉,如今的生活,真是过一天熬一日。她觉得,前途无光,只盼着,早日带小皇子长成大人,她便也了却了今生的心事。 无精打采的走着,快到采泉宫时,无暇偶一抬头,竟看到宫门口有一个人影,定睛一看,却是十二王爷,他双手负袖,在宫门外慢慢的来回踱着步子,时而抬头向里张望,时而又低头似沉思,看样子,是有些徘徊不定。 想起上次错看了十二王爷,还搂着人家痛苦不停,无暇心底不由的又窘又慌又痛,不由的停住了步子,并躲在一丛草灌后。 不知道十二王爷这是有什么事,为何一副欲进还休的样子,只是他小小年纪,还能跟兄长的妃子有什么要相商的事啊?想着想着,无暇越的心底开始不安,还莫名的有点加快了心跳度,难不成,因为上次与他相撞之事…… 想什么呢?无暇摇了摇头,决心等十二王爷决定是进是退之后,再快躲回暖阁。然站在草灌后好一会儿,十二王爷依然稳重如山,无暇开始着急,这人真是的,小小少年不该风风火火么?怎么这位像个忧郁的姑娘? “走……走……”小皇子突然出单字的音节,小身子也急躁的开始乱动。无暇惊喜的同时,又慌作一团,“别吵,小皇子,再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然而小皇子这次十分不给面子,吵声反而越来越大,无暇几乎要抱不稳他,于是一边晃悠着他哄着不知不觉就走出一丛灌,但瞬间,她倒吸了口气,猛的向前方望去,果然,十二王爷正定定的望着她。 这次躲也躲不掉了。无暇硬着头皮,只得缓缓走上前,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然十二王爷,此时也朝她这个方面轻快的走过来,似乎已期盼了许久。 无暇低着头,待余光里判断距十二王爷有五步之遥,她微微屈身施礼:“奴婢庄氏见过十二王爷。” 十二王爷的身子微地一滞,稍有停顿,温雅开口:“庄姐姐,我今天一人来的,你就不必这样了。” 无暇还是低着头直起腰,抿了抿口也不知要说什么。 十二王爷走上前一步,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问:“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无暇隐下心底瞬间又被清晰揭开的痛楚,艰难地答:“是的,王爷。劳烦王爷记挂。” 怀中的小皇子好奇的看向十二王爷,十二王爷也看向了他,似乎刻意要减缓尴尬的气氛,他轻笑出声:“昭儿又长大了,真是长得可爱。” 无暇只淡笑着点了点头。 十二王爷不由面上开始不自然,他担忧的看向无暇,低声说:“我知你告假返乡,心里一直挂念,但是很快又得知你已转回,这些日从书院归返便顺路转到这边,但是一直未能遇到过你,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还好今日能遇到,但是你气色不太好……” 随着他话中毫无遮挡的关怀之意,无暇的心里一番起伏不定,心跳也越强烈,潜意识的抬起头,正对上他一双温润如水的眸子,看得无暇心底一跳。 但是随着见他的次数多了,也不再如起初见是觉得他与玉郎太过相似,不过他似乎又长成熟了些,眉宇间蕴涵着温雅尊贵的气质,身子也仿佛又修长了几分,周身散着自然清新的气息。哦,这个年纪的少年,长得还真是快。无暇心里想着,就这么迷茫的直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十二王爷脸上竟是一红,有点别扭的错开了眼神。 无暇猛地回神,忙低下头道:“王爷有心了,庄氏感激不尽。如今生活很是安定,王爷不必担忧。”年幼的皇家子尚是纯真,只怕以后就难以保证了。 十二王爷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淡淡望向她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失望和落寞。 无暇微微皱眉,心里也开始有点紧张。 气氛,又陷入了尴尬…… 第三十一章 “哦……时候不早了,奴婢还要回去喂小皇子吃饭,请王爷赎罪。”无暇努力地笑了笑,对着十二王爷稍一施礼,便打算绕过他走过去。然刚掠过他的肩膀,耳边就听得他微有急切的唤了声:“庄姐姐……” 无暇身子一顿,慌乱的转过身,“王爷,万万不可这般称呼庄氏。” 十二王爷轻叹了口气,转身,与她面对面站立,此时两人的距离太近,以致于无暇能闻到他身上淡淡飘来的茶光香味儿,心底某根神经微微一颤,无暇脑海里有刹那的纷乱。 潜意识的向后挪了一步,与他撇开了些距离。 十二王爷似是心细之人,注意到无暇的刻意的躲避,他心底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但是要说的话,他还是没有咽到肚子里,顿了顿,他关心地道:“我还是希望庄姐姐莫跟我这么生分,初见时你便说我们有些缘份,这想这是注定的,我也感觉与你一见如故,我说过,没有外人之时,就不要再有什么礼数。” 无暇微皱了眉心,沉默不语。 “……你气色很不好,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劝慰你。只是,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你不要亏待了自己,要好好照顾身体……”十二王爷款款深情,讲出的话似乎不是他这般的少年所能表达的,这让无暇不由的心底涌起清泉,温温的,连绵不断的滋润着她的身体每一处。 “如果……如果你觉得心情烦闷,也可以……也可以到我番阳宫中……我平日除了读书,倒是有一些空闲……” 无暇猛的抬起眼帘,惊愕的盯住他。 他脸上红了一阵儿白了一阵儿,胸口开始微微不安的起伏,脸上几番挣扎犹豫,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这是在邀请你,庄姐姐,可以吗?”问完这句话,他也在脑子里闪过自己为什么这么失控的问题,但是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他还没有学会掩饰自己。这后宫里的女人形形色色,人人身上披着一层看不透的皮,他自小便不喜多与人接触。但是这个女子自他第一次见,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异常的很是自然亲近,不自觉的就为她担心和牵挂,再加上,上次碰见她哭得痛不欲生,他从此心里一想到她便也微微的开始抽痛。 反正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让她快乐一点。 无暇僵直着身板,心神似乎被他温柔诚挚的声音蛊惑了一般,双眼迷茫,润唇微张,神情愣怔的点了点头。 十二王爷眸中立即闪起一道七色的光采,脸上的红晕也越透彻鲜明,他嘴角不由自主的扬了扬,情绪微是激动地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改日来接你。” 无暇又继续点了点头。 十二王爷暗自欣喜地一笑,微侧头,抬起纤长的手指拢了拢头,眼睛煞是清亮的望向无暇,“那,我先回宫了。” 无暇想福身说送王爷,又猛然想起他的话,便只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十二王爷抿嘴微笑着望着她,慢慢后退了几步,然后,一转身,双手负袖,脚步轻快的沿着青石路走去。走了十几步远,他顿了顿,回头微仰下巴望了望无暇的身影,愉悦地笑着转身继续向前走。 无暇继续愣怔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一点影儿,怀里的小皇子不满的扭动着小身子,她才有些懵的回过神来,转身低下头一步一步往宫门口走,一边走,一边不自觉的咧开嘴儿暗笑。 “我说怎么跟我呲牙咧嘴呢,果然是找到了新东家。”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知从哪儿传来,无暇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猛的回头。 银娘一身繁杂正式的女官服,脸上也画着浓烈的妆,一头风情摇摆的步摇金簪,在残阳的照射下放着点点碎碎的光,他的声音是压抑着的沙哑女声,表情也妩媚妖娆,只是那双看似在笑的双眸里,暗藏着幽深的嘲讽。 许久没有见他如此打扮,无暇不由呆怔片刻。兴许,他是刚从什么重要的场合里过来吧。不过这般的打量他过后,无暇竟有些羞愧和佩服,这个男人怎么如此多变,需要似男人的时候就纯正的爷们儿,需要似女人的时候简直比任何女人都美丽多姿。你说老天是多少年才造出这么一个精品。 她就这样心里盘算着直勾勾的注视着他,竟使得他浑身开始不自在,鼻息里冷哼一声,他转身望了眼十二王爷走去的方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真没想到啊,原来是这种刚断奶的青瓜扭儿对你的口儿。” 听到他连番鄙夷加讽刺的攻击,无暇这才彻底清醒,收回了注视他的目光,她烦感的拉下脸,也懒得理会他,一转身就要抬脚跨进门。 “我劝你还是安下骚动不安的心。”银娘提高了声音,同时身子也快的移到了无暇身前,犀利如刀的紧相着她,威胁加嘲笑地道:“十二王爷少不更事,你不要以为能在他身上捞到什么好处,像你这种身份的人,若是诱惑未成年的小王爷这事传出去,你脑袋都留不住。” 无暇越烦感的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反驳道:“我们只是偶见了几面,并非做出任何失礼之事,十二王爷心底纯正,你不要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银娘瞪了瞪眼,还未火,无暇就一把推开他,气势汹汹的闯了进门。 看着无暇脚步飞快的逃离而去,银娘心里一股脑儿的情绪全涌上来,气愤、惊愕、惶惑、委屈、疼痛……他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是为什么突然间这般对她,之前还卿卿我我情深意浓,为何仅仅是几天功夫,她的脸就变得这么快,一点情意都不残留,可让人不能接受的是,她现在不但一点儿不怕他,还好似比他的气势更强大。 虽然之前是有些小小的嗑碰,但怎么样也不该到种水火不容的地步! 太可恶了! 无暇一鼓作气冲回到暖阁,将小皇子放下就端起杯子猛喝了几大口,然后咚的一声将空杯子摔在桌面上,扶着桌面大口大口的喘气。 虽然自从从萧府回来,她对任何人都没有喜庆的颜色,但是只要看到银娘,心情就会雪上加霜。她也说不清是怎么了,既然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承诺,她现在因为心灰意冷不想再跟他假腥腥的继续便也罢了,可是为何见到他心情会阴郁里掺出焦躁?想去冷淡的对他都控制不住? 哦,好烦! 但愿以后都不要再看到他就好了。 这章字数少了点但情节在此下一章争取多更点飘过 第三十二章 这事过了以后,无暇对于十二王爷的话也并未记挂在心里,银娘说的对,十二王爷不过是个少年。 但是没过几日,宫里却当真来了一位宫女,自称是十二王爷来请无暇去番阳宫一趟。 春红和小竹微是诧异,王爷身份尊贵,怎么会跟无暇有什么交集呢?两人免不了心底有点疑惑和担心。无暇却是很轻松的嘱咐她们好生照看小皇子,并将此事不要对外人说,然后便跟那宫女走了。 这些天,无暇也偶尔的想了这事,十二王爷如今也许对她有些例外,但这种小情意是单纯的,她只需以礼回应就好,不必太看重也不能冷淡处之。而她自己,她相信她能控制好自己的心情,毕竟,玉郎是真的不在了,她的心已随他而去,不会因为十二王爷长得像玉郎,她便心存幻想。事实就是事实。 番阳宫处在皇宫里一处幽雅之地,距长悦宫很是接近,想必是太后对自己的小皇儿尚不放心之故。 一进番阳宫,无暇便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了。宫内的建筑设施,都与十二王爷气质很是相似,它不似后宫其它宫殿用的红砖青瓦,而是全部采用的绿色琉璃瓦和汉白玉石,整齐宽阔不繁杂,看起来清新又高贵。殿堂之前有一块大大的碧湖,湖中偶飞过类似白鸥的鸟类,湖水湛蓝,岸边树影依稀,柳树与樱树相错生长,形成优美的风景,令人心旷神怡,置身其中,仿佛可以趋走人心中所有的杂念与不快。 欣赏着这里的景致,无暇也暂时将沉郁的心境抛开,由心的扬起了唇角,情动而地道:“真是美景啊。” “庄姐姐喜欢就好。” 耳边突然的声音打破了无暇的思绪,她蓦然回神,一转头,却见十二王爷正笑盈盈的走到了她身边,他今日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袍,只在腰间系了根墨绿色佩饰,长随风轻扬,容颜清俊,整个人就如同降临在这湖边的仙子。 “哦,见过王爷。”虽然不自称奴婢了,怎么说,也得打个招呼吧。 十二王爷这次没有去纠正她,心情大好的笑道:“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不知道有没有耽误你。” 无暇笑着摇摇头。 “庄姐姐喜欢这湖吗?”十二王爷注意到她望向湖面的眼睛很是温柔,便善解人意地建议:“我陪你在这湖边走上一走如何?前方有亭子,我们坐过去一边聊一边欣赏景致。” 无暇乐意的点头:“如此便谢过王爷美意了。” 两人并排沿着湖岸走,无暇觉得心情微是放松,看着随着风的拂过,湖面掀起的轻微涟漪,无暇长长吸了口气。这些天在宫里的日子,宫中虽然也有些湖水,但都不似番阳宫这般干净宽大,如今望着这样的湖水,她突然觉水这种东西真的能让人变得心境平静。 如此说来,为了这潭湖水,她也要跟十二王爷搞好关系才是。 这般想着,无暇微微的笑了笑。 十二王爷一直偷偷的细细的关注着她的神情,一路见她不说话只眼神迷离的看着湖面,也不敢打扰,当看到她这样由心的一笑,他的心也跳了一下,湖面反射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将她本就玲珑的容颜显现的越清纯圣洁。 两人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落座,亭子里有桌台石凳,随着他们的进入,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两名宫女便端上来茶水和果品,很是恭敬的向她施了礼,然后退去。这样的待遇让无暇有点微惊,说实话,她这一路走来,全都是侍候别人的命,如今被王爷当作宾客一般对待,说是不受宠若惊,还真不太现实。 “是……这些不合庄姐姐的口么?”十二王爷对无暇的神情很是明察秋毫,声音带了点小心,眼睛也闪过一丝慌乱。 无暇看了他一眼,慢慢垂下头去,低声道:“王爷,无暇只是一个奴婢,你不要太客气。” 十二王爷脸上释然一笑,自然的拿起一玫葡萄递到她跟前,道:“庄姐姐不管是什么身份,我只道是自己的朋友,来到我府中,我愿意怎么做都无可厚非,庄姐姐你照单全收便是。” 微带颤抖的接过十二王爷递过来的葡萄,无暇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看他一眼,便低下头去剥皮。 “我来吧。”十二王爷又突然说着从她手中拿回去葡萄,细心而专注的剥了起来,“葡萄的颜色紫,会津到你指甲里,不好看。”说着,他煞是可爱的抬眸冲她一笑。 无暇心底一动,那份受宠若惊的心情越明显。耳边想起银娘的话,若是她与王爷过于亲近,恐怕对她和王爷都没有好处,想到此,无暇不由微皱起眉心。 十二王爷剥好了皮,递给她的同时一抬头,恰看到她面露愁容,他收敛了笑意,轻声说:“给你。” “谢谢。”无暇接过来,送入口中,葡萄的酸味令她的眉心凝的更深了。 “庄姐姐,极是重情意之人。”十二王爷望着她,柔声说:“失去亲人确让人心情久久难以平复,真希望你能早日度过这段阴郁。” 无暇一抬眸,突然问道:“王爷,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王爷微是一顿,许是确未想到无暇如此问,然后便如实答:“已过了十四岁生辰。” 无暇点点头,微有打趣地道:“真看不出。” 十二王爷又是一愣,后便了然地抿唇一笑,道:“皇兄皇姐都大我许多,我是在大人堆里长大的,自然而然便被感染,我性格稳重,宫里人际又繁杂,我说话做事便都跟成*人一般。呵,你会觉得我老气横秋吧?” 无暇忍不住突地一笑,“那倒不至于,只是你的言行比你的外表略显成熟。” 十二王爷也露出开朗的笑容,“其实,我也是与旁人会显得老道,但与觉得亲近的人,也免不了会耍些孩子气,你到时不要笑我就是。” 无暇怔了怔,张了张口,有点尴尬的收了笑意。 十二王爷却是愉悦地一侧头,笑着望着她,“庄姐姐可有十八岁?” 无暇眨了眨眼睛,有点迷蒙的看向他,吸了吸气,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十二王爷突地一笑,“我猜的还真准。” 无暇红了脸,微微低头,“王爷的眼力非常好。” 平日里,她自己也常常会忘了自己的年纪,方才王爷问她,她也认真的算了一下。唉,过的也真快,两年多了,从离开李家那种一成不变的日子开始,这两年的经历,真是让她辛酸万千啊。 看到无暇微露怅然的神情,十二王爷眼中恍过担忧和歉意,“对不起,是不是……我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啊?”无暇怔了怔,顿然明白,忙摇头,“哪里?没有关系的。”说完,又颇为别扭的望了望别处,直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唉,话说,他一个王爷总是对她这么客气,这实在让人浑身不自在,虽然她了解王爷性情纯然,并没有其它的想法或阴谋,但是,却不可能做到坦然接受。只是想不通,从小养尊处优的王爷,为什么为人如此谦和呢? 十二王爷也不再说话,两人一时陷入僵局。 “……哦……这些樱花,真好看。”无暇吞吞吐吐地说,脸上挤出笑容。 十二王爷抬起漂亮的眼帘望了樱树一眼,“都谢了。” “……哦,也是。”无暇翻了翻白眼,耸耸肩膀不再说话,再斜眸去看樱树,星星点点的偶见还有一些花瓣存留,不知不觉,她站起了身,对着这排樱花柳树相错的绿荫,长长吸了口气。 眼前,又浮现出玉郎亭中的梅花…… “庄姐姐喜欢樱花?”十二王爷的声音就在耳后,随着声音扑出来的气息几乎热在她脖颈,这使得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头却被牵引似的转了过去,恰与王爷近距离相对。 这真是一张……酷似玉郎的脸啊……! 玉郎、玉郎…… 无暇凄迷的眼眸如清晨的露珠,散着清滟蛊惑的光芒。十二王爷微露诧异的眼睛渐渐渗入了一丝羞涩,长睫毛闪了闪,视线微微错开后,似觉得回避的太过明显,又带着几分怯意再次迎上了无暇的直视,只是脸颊,还是悄无声息的红了。 “王爷!”清脆的唤声唤醒了二人各自的失神,十二王爷立即抖起了精神,脸色一正,转过身去,“什么事?” 小宫女微低头端上来一个盒子,“这是太后派人给王爷送来的。” 十二王爷瞟了一眼,小声嘀咕道:“母后真是的,都说了我没有事的。”说完便吩咐小宫女将盒子放到书房里。 无暇方才反应过来,再看了走开的小宫女一眼,问道:“王爷身子不适?” “哦,一点点,可是母后总是担心。”他虽是嘴上说着厌烦的话,唇角的笑意却倍显了一个被母亲关爱的孩子的甜蜜。 第三十三章 “哦,一点点,可是母后总是担心。”他虽是嘴上说着厌烦的话,唇角的笑意却倍显了一个被母亲关爱的孩子的甜蜜。 无暇垂眸黯然了一下下,又菀尔一笑,抬头道:“不知王爷是哪里不适,奴婢倒是略懂一点……”话说到此,她突然后悔自己的自不量力,王爷是尊贵之体,宫里可是有高明的御医,什么时候轮到她?越想越懊恼,她抬起拳头狠狠捶了几下自己的头。 十二王爷先是惊喜,再看到无暇失控的举动,立即转为慌乱,顾不得其它,忙上前一把握住了无暇的手腕,“庄姐姐这是何故?” “啊?”无暇斜了眼王爷的手,尴尬地笑着摇头,“没事,没事。” 十二王爷也尴尬的松开了手,脸庞更红了,他有点无措的抓了抓头,轻咳了声,道:“对了,刚才你说,你懂医术?” 问得无暇满脸羞色,“……没,可能……是看护病人久了,我只是知道一点点,一点点,呵呵。对了,王爷是哪里不舒服?”该死,她又犯职业病了。 “受了一点风寒,其实根本没有关系,是母后大惊小怪。” 无暇紧张的张大了眼睛,“风寒?……那你一定要注意,这种病可大可小,王爷一定要小心才是!哦,吃过药了吗?” 许是无暇表现出来的过于紧张让十二王爷欣喜羞涩的同时,也有点错愕,他竟是忘了回答她,只用复杂的眼睛盯住了她。 无暇这才觉自己的失礼,忙垂下头去,低声道:“那个……王爷请别介意,我一听谁有病,就害怕。” 十二王爷露出了然的笑意,没有一贯的去安慰她,却是突然的问:“庄姐姐是关心我吗?” 心口一动,无暇皱起眉看向他,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总觉得不太搭调。 没来由的,她微微哆嗦了一下。 “哦,冷了吗?”十二王爷略显愧色,“都是我不好,风还有些凉,却让你在外面太久了。如果让你也染上风寒,那我就太罪过了。” 无暇摇了摇头,“王爷别这样说,我不是什么娇贵的身子,不会染什么风寒。” “怎么不是,谁也不是铁打的。”十二王爷温柔的笑着,眸中尽是关心,他一展臂,做出请的姿势,“庄姐姐,咱们还是去书房坐一坐吧。” 无暇略为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看宫门的方向,有点担心时辰不早小皇子会吵着要她,又不好拒绝王爷的好意,便只得点了点头,随他走出了亭子。 书房亦保持了番阳宫独特的风格,满屋清爽的纱幔、流苏以及一些精巧的琉璃瓷瓶,然后是一幅连着一幅的大篇字画,不管大字小字,每个都流畅如水,龙飞凤舞,挂满了每面墙壁。 无暇慢慢走上前,细细地一一看过每个字。 十二王爷见她认真而饶有兴趣的模样,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他向前踱了两步,站在她身后,轻声道:“这些都是我在读书空闲时,偶尔兴起的拙作,不知庄姐姐以为如何?” 无暇没有回头,却是很有诚意地答:“我不识字。” 十二王爷神情怔了片刻,立即浮上一层红晕,眼中闪过张慌,道歉道:“对不起。”他应该想到的,像庄无暇这种穷苦人家的妇人,有几个人认得字? 无暇没有回应他,一双清澈的明眸仍像被吸引着似的紧紧地盯向那些字,那些她一大半都不认识的字。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书房,她又想起了玉郎,想起那间有着她和玉郎许多许多的回忆的书房,虽然,玉郎的书房里挂的是画,而这间只是文字。 她这样的反应,让十二王爷有点无措,他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这样执着于文字,他微侧头偷偷的细看她的表情,觉她的眼神充满了一种他看不懂的感情,是让他有点心跳不紊的感情。 “你……会画画吗?”不知是处于什么目地,无暇情不自禁的问出这句话。 身后的十二王爷仿佛在慌乱中终于找到头绪,漂亮的眼睛闪过兴奋后又转为焦急,“会一些,只是非常之浅薄,自小时便尤其喜欢书法,至于画画……”他说着偷看她一眼,有点窘迫地道:“也有导师教过,但我自己没有努力。” 无暇没有掩饰脸上的失望,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如果他也和玉郎一样会画那么多神奇的画该有多好,但她没有权力去要求别人。于是淡淡地笑了笑,说:“我随便问问,王爷不必多虑。” “哦。”十二王爷微微皱起了眉心,眸色黯淡,原本还尚稚气的面容因为这样的表情,变得异常深沉,将他显现的越俊美。 但是对于不认识字的人来说,他让她来书房有什么意义呢,想到此,他不由又开始着急,下意识的握了握手指,转过身,眼神掠过左侧红木桌上的琴,眼睛一亮,立即轻快而激动地走过去,一边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曲儿,我可以为你弹上一曲。”说罢,他人已走到桌前,伸手掀开了盖在琴上面的琴巾。 不料无暇看也未看一眼,却是有点落寞的转身走向门口,嘴里不轻不重的说着:“谢王爷美意,但是我想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十二王爷的手僵在将琴巾拿在手里尚未放置一旁的一刻,他脸上的喜悦一瞬间消失,眸中也腾起了难隐的痛色,张了张口,他对着即刻跨出门的无暇说了句:“庄姐的夫婿是不喜欢弹琴吗?” 无暇身子一滞,有点茫然的回过头来。玉郎喜不喜欢弹琴,她还真不知道,想到这儿,她有点焦急,但转念又想,定是不喜欢了,那种女人气的东西,她的玉郎才不喜欢,不然也不会没见他弹过。 十二王爷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琴巾,绕过桌子缓缓走向她,“庄姐姐清丽脱俗,夫君一定是高雅之人,庄姐姐一定非常的怀念他,看得出你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我非常敬佩,也很心疼。”最后一句,他说的有点干涩。 无暇辛酸一笑,摇摇头,柔声安慰:“这件事以后不必再提了,我没事的,王爷不用担心。”从一开始,他似乎都极其在乎她的心情,原本带她来书房,想与她多些共同的兴趣,却不想她样样与他不同,像他这样尊贵的身份,却因为她这般尴尬,她真是抱歉。“王爷,很抱歉,我很扫兴是吧。” 十二王爷连忙摆手,“没有。”说是没有,但是心里的失望简直要让他疯掉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他那些明明可以哄女人开心的手艺,在她面前怎么变得这么一文不值啊? 哦,天哪,他是为什么想要讨她开心呢。凭什么?他是王爷,王爷! “王爷……”无暇纯美的声音成功唤回了他的思绪,他定了定神,看向站在门口对他福身的无暇,不是很娇嫩但却是灿烂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不是很精神却淡定的脸上,清丽非凡、楚楚动人,使人产生一种仙女落凡的幻觉。 他听见自己的胸口强烈的狂跳了几下。 “……我这就回去了,回去的路我认得,就请王爷留步,不必送了。”无暇直起身时,轻轻瞟了他一眼,无视他微显痴迷的神情,不紧不慢的转身,迈步走了出去。 第三十四章 日子回归于平静,每日,无暇还是无微不至的做着自己的工作,细心照料着一天天长大的昭雪皇子。 但是她的内心,无法平静,每晚她打开玉郎的画时,她的脑海里就不停的出现萧玉楠的样子。奇怪吗?她应该想去十二王爷才对,看到他,就像看到了玉郎的影子,但是,她就是这样,不停的想起萧玉楠,她认为,她和这个女人一定前世是夫妻,她们之间的恩怨一定是上辈子就欠下的,这一生,这个人就是来毁灭她的。 那么,她们应该有个了结才对。 “玉郎,你说我该怎么办?”纤柔的指抚上那一点点被勾成花瓣的血渍,无暇的眸中闪过狠戾的光泽。 “春红,我有事出去一会儿,你帮我照顾好小皇子。”无暇说着,人已快飘出门。如果不走得快些,被昭雪小皇子看到又会吵着追出来,这次,她是不能带他出去。 行色匆匆,很快她就来到蓝月宫外,看着这漂亮的宫门,无暇心里翻腾起让她恶心的味道。 拳头都在颤抖,她轻轻的敲打起宫门。 开门的是个面生的宫女,看见她一脸的不高兴,一听她说要见玉妃,脸色更是唰的一下变得比冰川还冷,“不见!”说着就要关门,无暇猛的抬起手挡住正在关的门,急道:“麻烦你去通报一声吧。” 小宫女一拧眉,“皇上在呢,你是不是想掉脑袋啊?” 无暇一怔,半天回不过神来。她确是知道萧玉楠是皇妃,可是这些天来,她几乎没有把她与皇上联系起来。这会儿猛的一说,她还真觉得有点别扭。 小宫女轻蔑嫌恶地白她一眼,一边狠狠的关门还一边嘟嚷:“再说是你,主子更不会见,不自量力。” 无暇眼睁睁看着宫门在面前关上,耳边也活生生听着小宫女的数落,心里一股子怒气越腾越高,越升越多,充满了她整个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凭什么,一个小宫女可以这样拽!难道,狗仗人势,如今玉妃被皇上宠爱,哦,不管是不是宠爱,只要在这宫里,在别人眼里都一样是吧。可是,她说什么因为是你主子更不会见的话是什么意思?萧玉楠啊萧玉楠,还以为她的头脑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材料做成,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嘴角带着嗤笑,无暇沿着宫墙撤到了稍微僻静的地方,面前高大的灌木几乎将她的身影遮蔽。 无聊的扯着面前的树叶,心里满是不甘心,就这么白来一趟吗? ----她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来的。 就这么回去的话,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么不怕死的精神。 唉呀真是烦躁! 狠狠扔掉手里的叶子,无暇一咬牙,冲出了灌木。这一出来,眼前就一亮,咦,前方姗姗走来的,不就是那个头一天来就看到背影很熟的丫头吗?哦想起来了,这个是萧玉楠身边比较伶俐的阿珍。 天助我也!无暇心里欢呼一声,就一溜小跑冲到阿珍面前,用久别重逢的惊喜叫道:“哟,这不是阿珍妹妹吗?” 阿珍愣了愣,张大有点向上挑的眼角,看了她半天,还是很诚实的摇了摇头,“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哦难怪嘛,你是小姐身边的红人嘛!”无暇笑得星光灿烂。“我也在小姐院里呆过,如今因为亲戚的帮助,也到宫里来了,听说咱们小姐如今做了皇妃,皇上宠爱得不得了,我真是高兴呢!” 阿珍听她这么炮轰一般忙不迭的表达,立即也绽开了眉心,笑得亲切不已,“哦,原来你是在小姐府里呆过呀,难怪我看着面熟呢。” 无暇见她算是认可了自己,激动不已,忙越亲热的拉住她的手,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自己娘家人,“阿珍妹妹,其实我在宫里啊也时常惦记兰姐姐她们,如今见到你真是开心,可是你瞧我这会儿想来瞧瞧咱们小姐,可是看门的小宫女不肯理我,我正伤心呢,正巧遇到你。” 阿珍菀尔一笑,却略带生疏地抽回自己的手,“小姐与皇上在一起,谁敢去打扰?再说她现在也不在宫里。” “不在?” “嗯,和皇上在御花园呢。” 无暇张了张口,一副的恍然大悟。 “不过,御花园不是咱们能去的地方,你还是先回吧,下回我给小姐将你提上一提,兴许她会主动见你一面。哦,你叫什么?我给忘了。”要说起来,阿珍还很热情。 “哦,好。”无暇笑了笑,随口编道:“那就不必了,小姐哪会记起我来,你叫我阿庄就好了。” “那,阿庄姐姐就请慢走。”阿珍向她浅浅点了点头,便绕过她向宫门走去。 问到了这么可靠可贵的情报,无暇二话不说,提着裙子就朝御花园跑去。 就像阿珍所说,御花园有重兵把守,不是她随便进的。这点无暇心里可是知道的紧,于是乎,她决定在御花园附近找个保险的地方好好想个万全之策,如果想不出,也能来他个守株待兔。 此时的庄无暇却正像一只急红了眼的兔子,只迫不急待想着要见到萧玉楠狠狠刺激打击她,却完全没想到皇上也在的话,她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气喘吁吁的在离花园百十米的地方转了好久,终于被她现了一个幽静隐蔽的地方,入口被一层层树灌遮住,但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到有被人拨开的痕迹,无暇按捺起内心的波动,小心的拨树枝往里走。 哇,果然是别有洞天呢。 里面竟然是一处有着参天大树的空白场地,因为有一些树的缘故,这里显得安静神秘。 无暇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得隐约有人说话,她心里打了个激灵,忙躲在一棵树后,心里暗念:只要不被人看到她就好了,她可不管别人在这里做什么,哪怕是约会偷情……呃,怎么觉得那声音有点儿熟悉?无暇的脸上渐渐变得严谨,屏住呼吸,她大着胆子探出头去。 远处,另一个树后,半遮住了一个人的身影,而与他对面的,却是正巧被无暇看了个准。 她面容秀丽娇俏,身段风流,眉中心有一颗红色的痣,一双泉水般的眸子深情的注视着面前的人。 赛晶公主?! 无暇心里惊了一下。她对这个赛晶公主只曾经有幸远远见过一面,不光是她身上散的那种耀眼的风华显示着她的身份地位,更是她眉心的红痣让无暇一眼就瞧出了是她。 事实上,在这之前,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与一位公主有任何的交集,但接下来,被树干遮住的那个人走了出来,露出了他完美的侧面。 倒吸了口气,无暇差点了跌落在地。 如果撞到公主私会情人,她也自认倒霉,但是如今看到他----银娘,她就不得不哀叹自己的命运。 几乎是拼命将手指甲都嵌入无辜的树皮里,她才能让痛感提醒着自己不要晕过去。 那边,银娘负手傲立,在赛晶公主面前走了个半圆,赛晶公主的眼神就那么温柔的随着他转了半圈,然后温柔一笑,小声的低语了几句。银娘冷淡的表情一直不曾改变,此时又多了一层厌烦,他侧头说了句:“我是为你好。” 公主的表情惊喜交集,“你真的为我想过?” 无暇捏高了耳朵,才听清这两句对话。什么东西,连公主都敢招惹,这种男人,谁敢去相信?还好她早就跳出了他的纠缠……但是为什么,她此时不觉得幸运呢?反而觉得喉口都被什么给勒住了。 颤抖着身子,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吓得,反正她全身都在哆嗦,她想现在就退出去,可是又不甘心,原来知道他是男人的人还不止她一个!唉不甘心啊不甘心,强忍住内心矛盾的煎熬,她再次屏起呼吸听他们的对话。 “为什么?我不要听皇兄的话,我不要嫁给那个波兰王子!” “别耍孩子脾气了,这是迟早的事。” “……银宇……你可以帮我求太后……” “公主的婚事,不是我能够参与的。” “我求你……除了你之外,我不要任何人碰,绝不……” “你不能嫁我。今天拒绝了波兰王子,明天又会有波思王子。” “我不嫁,全不嫁。我可以,跟皇兄请求出家……” “赛晶!……”银娘的声音突然一顿。 无暇只觉得一道寒戾的光嗖的穿透了树干射进她的身体,背上的寒毛瞬间立起,她本能的转身撒腿就往外钻。 第三十五章 几乎是连滚带爬,她整个人如被人从里面丢出来一样,直直扑在青石路上,双手不知是被刺的还是被摔的疼痛难忍,衣服更是被树枝划和破烂不堪,头散落,间还偶尔夹插了一个树叶和一根树丫。 一只像是镶了许多金子的鞋子停在了她的视线之内,她蒙蒙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皇上。他的身后,赫然跟着她冒着生命之危要见的玉妃娘娘。 皇上嘴角不自觉的扬起,饶有兴趣的看着趴在地上的无暇。 身后的萧玉楠,也扬起一嘴角,眸中却是腾起了隐约的杀气。 无暇一骨碌爬起来,三下两下扯掉头上的树叶和树丫,然后尽量用优雅的姿势向皇上行礼:“奴婢参见皇上、玉妃娘娘。” 皇上随意的嗯了一声,眼睛晶晶亮的盯着无暇的脸,盯得无暇脸上红一片黄一红,红的时候是因为她觉得皇上的目光带着欣赏,黄的时候她是觉皇上的目光里有某种猥琐的东西。 “你,为什么在这儿?”皇上慵懒的声音饶是好听,放射着浓浓的磁性。 “哦,那是……”无暇心急如焚,双指紧缠一直想不出好的借口。 “朕为什么总是在外面见到你,而且都是没有带着昭雪儿?”皇上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却足以令人心惊胆颤。 “那个,是因为,巧。”无暇抖着声音,头也不敢抬,“我带小皇子出来玩的时候,皇上您就没有出现。” “哦?你是怪朕碰见你碰见的不是时候?” “奴婢不敢。” “那么现在,朕想听一听你是为什么以这样让人费解的方式出现在朕的面前。” 无暇胸口一提气,一双可怜楚楚的眼睛怯生生的望向面前趾高气扬的天子皇帝。 皇帝眯了眯眼,眸中闪现出异样的光芒。 “我是……我是被里面奇怪的东西吓到了,跑出来的。”无暇知道这个借口很假,可是别无他法。 “那又是什么原因,你会在这个里面?”皇上的嘴角含着狡黠,将他原本十分俊逸的脸衬的很是可憎。 “那是因为……因为……啊,我看到刚才有个漂亮的小鸟儿钻进去了,我想抓给小皇子玩,就不顾生命之危冲了进去。” 皇上呵呵笑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玉妃,一手指向前面的无暇,道:“爱妃,你瞧,这个丫头倒是有几块精灵脑袋。” 玉妃面无表情,保持着母仪天下的风姿,微微点头道:“皇上说的是,这丫头口齿伶俐。” 无暇心颤的听完她的话,有些诧异地抬头,她这么狼狈的扑倒在她面前,为何没有被她顺势踩上两脚?难道,她看破红尘了?不与自己计较?不不不,绝不能,这是个城府极深的女人,谁也不能保证她什么时候在背后在关键时刻捅人一刀。 “对了,朕说要去看看昭雪儿的,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吧。”说完他又回头对玉妃道:“爱妃,你且自己先回吧,朕改日再来陪你。” “是。”玉妃恭敬的福了福身,缓缓走过无暇身边,神色凄哀的斜了她一眼,便带着宫女们沿着蓝月宫的方向走去了。 无暇有点迷茫的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底突然腾起一股酸酸的失落感。本来是想要找她算帐的,可是现在事与愿违,又牵扯出这么多枝节。唉,事实上,坦白想一想,她跟这个女人之间,现在还有必要有任何的关联吗?她这么冒冒失失的跑来这是干什么呢? 庸人自扰。 “还不快带路?”皇上低沉的声音吓了无暇一跳,她一头冷汗的回了神,忙匆匆应了声,转身向前走。心里还是微有不满地暗想:你又不是不知道路,还带什么路?皇上真是啰嗦…… 皇上突然大架光临采泉宫,让宫里上下数人受宠若惊,听说珊妃匆忙打扮一番,觉皇上直接进了暖阁,便很有自知之明的退回了闺房,只剩暖阁里的人鸡飞狗跳。 无暇心里哀叹,皇上果然是无情之人。如今至少从外表来看,他是宠爱着玉妃的。如今,玉郎不在了,现在萧玉楠也安心做她的皇妃了吧,也许很快,就要稳坐后宫之。可是凭什么,她就要一直这么得意……为什么是她……偏偏是她! 皇上在暖阁里,倒也没有停留太久。只是一开始昭雪皇子对他还有些胆怯,不肯给他抱,无暇颤着声音解释说小孩子怕生是正常的,皇上眯着一双腥红的眼睛问:“朕是生人吗?” 无暇扑通一声跪下了,“皇上虽然是小皇子的父亲,但是,小孩子的记性都且不好,望皇上莫记在心上,日后奴婢必会常常教导小皇子,让他对您多有亲近之感。” 皇上从鼻息里哼了一声。 无暇抹了一头汗。 由于无暇的极力撮合,小皇子终于对皇上露出了友好的笑脸,皇上一高兴,便把刚才的不悦甩在脑后,与小皇子实实在在的玩了一会儿。 这一边,无暇与春红她们的心儿也终于放了下去。 皇上临走时,深深的望了无暇良久,最后嘴角一扬,什么也没吩咐,便直接走了。 他刚一走,无暇便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这个皇上……真像一只虎。 过了一会儿,心里放松了,看着小皇子在院子里欢快的蹦来跳去,无暇就靠在门边,眯起了眼睛。 眼前突然冒出了银娘的样子,她没来由的心底一痛。 他跟赛晶公主……怎么会……这么突然?对她来说很是突然,可是听他们的对话,两人似乎认识了数百年。事实上,她对他的事根本一无所知。 不行! 不! 用力甩了甩头,不许再想他!这个人太奇怪,跟他扯一起一定没有好结果,要离他远一点,他不曾出现就正好!下意识的抬起手,蓦然看到手腕上还带着他以前送给她的花玉镯子,顿时,鼻子一酸,两行清泪就滑落下来。 曾经,不久的曾经,他们确是那么恩爱的相处过,彼此温暖过彼此的心灵,那温言软语仿佛就在耳边,他温柔有力的怀抱还保留着他特有的味道,她向他撒过娇,向他求过关爱,她甚至怀疑过,她的感情已真真正正转移到了这个男人身上。可是为什么,似乎根本找不到原因的,就这么突然间的消失了。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好笑的幻梦。 是她。对,是她,是她推开了他。 她以为她不会为他痛苦的,一丝都不会。 可是现在怎么会…… 第三十六章 数日后,无暇又非常意外的受到了番阳宫的邀请。 十二王爷还真是个有心之人,且没有戏言,说要经常请她去,还真是如此。这让无暇有点苦涩。其实,她并不太喜欢和十二王爷单独呆在一起,他的容貌会常常让她分神,且面对一个尚是少年的王爷,又让她羞愧不已。 不见他,也许会自在一点。 冒着杀头之罪,她决然的拒绝了。 但是! 没有安生一个时辰,十二王爷居然亲自光临了暖阁,这让无暇当场傻了眼。 直到春红和小竹都屈膝施礼,无暇才惊觉自己闯了祸。天哪,她是借了谁的胆子,居然敢拒绝王爷的命令! 十二王爷只是温和的看了她一眼,便转向了春红和小竹,声音里带着浅浅的请求:“两位,可以代庄……无暇照看一下昭雪儿吗?” 春红和小竹错愕的对视一眼,忙连连应声:“是是是,谨听王爷吩咐。” 十二王爷微微一笑,若樱花绽放,清亮的眸子注视着无暇,“只是耽误一会儿时间,好吗?” 无暇早就丧失了抵抗力,机械的点着头,脚步也不由自主跟随着他的步子向门外走去。 一路,十二王爷没有言语,从背影上看,虽然他的身材线条非常流畅,似乎比往常又修长了几分,可是,无暇感觉到,他在生气。 想一想也让人纳闷,为什么她一个小小的奶娘,总是跟这种身份特殊的人物扯上关系。 进得番阳宫,十二王爷没有在宫院里停留,直接引着无暇入了书房,脚步也变得轻快,似乎有什么迫切的宝贝要献给她。 果然,是一幅画。 一幅巨大的樱花画。 “好看吗?现在虽然不是樱花开放的季节,但是樱花满枝的情景我是印在了心里。”十二王爷面上微露得意,夹杂着一丝浅浅的羞涩,他颤了颤眼帘,悄悄瞄她一眼,轻声说:“这些天,匆忙的跟导师学了学,但是尚不能体会其中之精髓,日后,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暇扯了扯嘴角,胸口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望着这样纯然的小王爷,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因为她问了一句他会画画吗,只是因为她上次表现出来她喜欢樱花(虽然当时她心里想的是梅花),十二王爷便如此上心,竟愿意委屈自己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这,如何让她受得起? “你明明不喜欢画的,为什么要画这些?”无暇渐渐皱紧了眉,眸中蓄起了泪光。 她生硬的语气让十二王爷有点摸不着头脑,眼中晃过慌乱,他还是努力展出笑容,小心地道:“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欠了些气氛吧,上次听你提起,我也来了些兴致。” “王爷……” “其实,静下心来画画的感觉还真是很特别,跟写字不同,虽然比较费心思,但是觉得丰富多彩,让人心神愉快。你看,我还画了梅花……”十二王爷走到桌前,顺手捏起了另一张宣纸。 无暇的心一下子揪起来,她死死盯着被他展在眼前的梅花图,不大不小,每一笔,每一个花瓣,称不上惊艳,却让她惊心。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是我觉得,你身上有种梅花的洁傲之气。”十二王爷微微一笑,似还没有察觉无暇渐渐变了色的脸,他甚是兴奋的将宣纸重铺在桌上,提起了笔,道:“庄姐姐,你等一下,我在这旁边按你的样子简单勾几笔,一定会让这幅画锦上添花。” 无暇只觉得头脑里嗡声一片,她全身僵硬,脸色紫,紧抿的唇一张,冷森森地挤出几个字:“是谁?让你画的?!” 十二王爷握笔的手一颤,猛的抬起头来,接触到她含着戾气的眸色,他轻轻倒吸了口气,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慌张地说:“怎么了?你不喜欢别人画你?那我不画了。”说完快的放好纸与笔,快走几步到她面前。 无暇还是死死的瞪着他,脑袋里完全没有了他是王爷的概念,她再一次用阴冷的语气道:“是谁让你画的梅花?梅花!” “梅花?”十二王爷越纳闷了,回头看了一眼桌子,这边,无暇已一个转身,飘然的消失。 “庄姐姐……”他急切的唤了声,快追出去,可是无暇却没有留有任何余地,脚步飞快的跑出老远,留给他一个仓皇飘渺的背影。 他住了脚,无奈而惆怅的看着她出了宫门,许久还回不过神来,不知道怎么突然的就变成了这样,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这么脸色大变的从他眼前消失了。 “王爷……她怎么了?”宫女丝丝走过来,看了看宫门口,不满地道:“王爷,你是平日里为人太好,就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日后,你莫再对谁好了,瞧她这副不知好歹的样儿……” “别说了。”十二王爷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要怎么为无暇辩解,因为他自己现在心里也难免有些憋气,只是又不知道如何泄。顿了顿步子,他转过身,直接走向了寝宫。 无暇一口气跑出了番阳宫,直到路边的冷风吹过她的耳际,她才猛然惊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啊? 天啊!她居然跟王爷了脾气?! 嗡……!脑袋里哆嗦了一下,她全身一僵,缓缓的回过头,生怕此时已有大批人马向她追来,以她顶撞王爷之罪将她关入大牢!天哪天哪,千万不要,她不是故意的! 可是这个小王爷,他画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画梅花?!梅花,只属于玉郎。 再哆嗦了一下,无暇抱住双臂,心惊胆颤的一路小跑跑回了暖阁。 一向清静的暖阁,突然隆重的来了几位身着非常有身份的公公。 无暇细看了领头的公公,认得他是时常跟在皇上身后的李公公,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安。果然,那李公公扯着嗓子宣告,今天晚上,由庄氏给皇上侍寝。 这一道不伦不类的宣旨,无疑使在场的三人如遭雷击。尤其是无暇,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把自己噎死。 “李公公,您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弄错了……”无暇颤畏畏的跟在李公公后面,追着他问。无论如何,这皇上都不可能召一个皇子的奶娘去侍寝啊!后宫那么多的佳丽!再说,不是现在正宠爱玉妃么?而她跟皇上……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错了! 李公公却是不悦的回头,鄙视地盯她一眼,说道:“你道我是谁呢?这么大的事能弄错了?皇上召你是你的福份,别一副不情愿不识好歹的样子!我告诉你,这后宫里的女人除了太后,哪一位都是属于皇上的。快去梳洗打扮吧,好好服侍皇上。” 人家说的这么有板有眼,无暇这下算是彻底相信了。 呆立半晌,她终于也有点明白了。皇上几次都瞧她的眼神不对,偶尔还会有一些动手动脚,像他这种色皇帝,随时要她都有可能,但是皇上不同别人,不需要偷偷摸摸,而是正而八经的翻她的牌子。 呵,这可真是有趣。 但是,怎么办?她要去服侍皇上吗?怎么算也算不到她能够上皇上的床,这太让人费解了。难道皇上吃惯了海鲜,偶尔也想吃一点素食? 不去的话,算是抗旨吧?但是,按说凭她也逃不过啊。可是,可是……她对那个皇帝没有什么好感,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不不不,不是,她无法让自己随便跟另一个人做那么亲密的事。 可是……他是皇上啊! 她,一个小小的女子,怎么抵抗得了! 好辛苦,好无奈,好无助! 啊啊啊啊! 这该死的皇帝,为什么要找上她?为什么? “庄姐姐……”身后的轻唤响起,无暇眼神涣散的回头,望见春红和小竹两人复杂的表情,“庄姐姐,皇上的宫女来了,你快随她们去沐浴更衣吧。” 无暇张了张口,放眼望去,果然已有两名宫女走到了面前,请她随她们而去。 仿佛一切根本没有退路。 无暇脑袋里一片空白,如行尸走肉般跟随着她们出了采泉宫,出了后宫,再到了一个宏大的宫殿之前。 无心欣赏眼前的红墙黄瓦、雕梁画栋,无暇一步步被人带领着进了宫殿,一步步走入一个冒着白烟水气的殿堂。 前面的宫女回过头来,请她入内。她没有说话,呆滞的眸中闪了闪,直直的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大浴池,水上浮动的白气掩蔽了水面,像极了一个仙池。无暇微有触动的颤了颤眼睑,迎面扑来的水气瞬间沾湿了她的睫毛,染润了她的唇色。身后走来两个宫女,轻轻的为她解去了衣衫,服侍她沐浴。 第三十七章 直到整个人坐入池水中,温和微有波动的水抚动她的肌肤,无暇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微向后仰靠在池壁上。她无法习惯被人服侍着洗澡,纵然这两位宫女的手非常轻柔,无暇还是觉得全身的肌肤都在绷紧,不过,这么豪华的浴池,可真是让人向往啊…… 皇上……果然是天下第一人。 也许明朝一醒,她便也做了娘娘,与玉妃萧玉楠平起平坐?! “哈哈哈……”她突然爆出一阵狂笑,双臂扬起,拍打在水面上,溅起的水花洒在她脸上,沿着她的眼角缓缓滑下脸颊,不知是水,还是泪。 两旁的宫女吓到了,慌乱的对视一眼,担心地望着还在痛快的大笑的无暇。 没有必要这么开心吧?太不够矜持了。 “咳咳咳……”无暇全身抽搐了下,笑声嘎然停止,猛烈的咳嗽了好几下,才渐渐平息下来。 再次闭上眼睛,静静的,就如同刚才的夸张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在她嘴角,缓缓勾起一点点诡异的笑意。 既然逃不过,她也只能咬紧牙关往前走。况且,做女人,能服侍当今圣上,夫复何求?再况且,皇上……还是个邪而美的人。 她也不亏。 脑海里飞快的闪过几个人的身影:萧玉郎、银娘、萧玉展……十二王爷! “啊!”她惊恐万状的低喊一声,猛的张大了眼睛,空茫的望着水气缭绕的上空,脸颊绯红,胸口起伏,微重的呼吸声呼哧呼哧的回荡在整个殿中。 呸呸呸!不要想任何人!有什么用?想死了也没有用! 没、有、用! 两个宫女再对视一眼,秀眉微微颦起,显得有些担忧和苦恼,兴许,她们还没有服侍过这么不正常的女子沐浴。 完毕后,无暇被搀扶着出了池,又从屏风外走来两位小姑娘,一个给她全身擦干,一个手里展开了一块白色的大绒布,然后几个人就这么不由分说的将她从肩膀开始,整个的用布裹了起来。 这情形,有点像裹尸。 无暇冷不丁浑身打了个寒战。 又是突然的,不知何时进来了两个太监,也是不由分说的,两个一个站一边,一人抬脚,一人扶头,将她整个人用双手抬了起来。 无暇连惊讶的机会也没有。 如今这情形,她只得淡淡的哀叹自己如同上贡的贡品。 闭上眼,她也不愿再去想任何事。 她的人生,已经过几次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不差这一回。再说,其实吧,真的没什么不好,她该感到幸运,而不是挫败。 一路,非常的平稳,感觉到得这两个太监训练有素。 直到一道强烈的光束刺得她的双眼都想要流泪,她才不得不勉强的睁开眼睛,以缓解强光的刺激。 身子突然被手搁放在地上,咯的她腰一痛,不由的皱了皱眉,再抬起眼望向前。 ----哇……富丽堂皇富丽堂皇,还是富丽堂皇! 无暇惊叹的忙不迭的观望着周围的一切,脑子里便一直周旋的只有这一个词。 直到一道黑影阻挡了她的视线,她才梦中惊醒一般,蓦地眨了眨眼,看清了站在面前的男人。 一身素白的中衣,散下的黑贴在衣襟前,俊美的面容微俯着,一双含着贪婪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就像是一只,已经在情的狼。 纵然是在心底已认命的想过很多次,如今当真看到随时准备临幸她的皇上,无暇的心弦还是忍不住绷紧了。她不得不承认,她怕。 虽然,虽然当时跟银娘苟合,她也是存着心不愿,可是至少在他的身上,她感觉到过温情。可是面前这个人,她是怎么能够知道,过了今夜是不是明天又如同路人?人说天子无真心,那么,她她她……她算什么? 真的只是今夜一道菜么? 本能的,她想将身子向后挪,可惜全身像粽子一样根本不能移动半分,反而她这种冒昧的想法还惹得皇上的双眉挑了挑。 “很意外吗?”皇上的笑容是多么不诚恳。 无暇努力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服侍皇上跟侍其他男人没什么分别,都是一样。“奴婢万分荣幸。”说着不由衷的话,无暇的牙齿拼命的在颤抖。 皇上满意地勾唇,依然负着双袖保持着微俯身望着她的姿势,慵懒的声音暗意不明,“你这张小嘴真是讨人喜欢,朕几日明不见你的声音,还真有点想念。” “有劳皇上挂念。” “知道为什么要召你入朕的寝宫吗?”皇上脸色有了丝微的变化。 无暇没有心情去研究,至于原因她没兴趣,她只想知道今夜她的命运。 皇上看了她一眼,直起身,转身望向窗外,幽声道:“只有惠妃入过朕的寝宫,任何妃子,朕都不会让她们踏入一步。”说完,他猛的回头盯住无暇。 无暇倒吸了口凉气,她应该感到庆幸的,有皇上这般特殊特遇,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身上裹布的孔隙里嗖嗖的直钻冷风呢。 皇上从眼角里斜了她一眼,含着浅浅的轻蔑,道:“为何不叩谢龙恩?” “啊?”无暇惊觉的挣扎了一下,愣愣地道:“皇上,奴婢还被绑着。” 面前的黑影突然放大,皇上的脸已近在咫尺,无暇分明在他黑亮的瞳孔里,看到了狰狞两个字。 “你跟银宇,是什么时候串通一气的?” 无暇一怔,银宇?这个名字……对,在那个倒霉的后花园里,她也听得赛晶公主小巧的嘴里说出这个名字。银娘,与皇家的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太后的宠爱,皇上隐含的厌烦,公主的痴迷……银宇?他们都是叫他银宇。 “哦?你不知道?”皇上突然开心的大笑起来。 无暇暗暗缩紧了身子,觉得自己已身陷险境,这里每个人,似乎都让她看不懂。她自认她自己也不是太笨的人。可是,唉。 “不过朕看他,对你甚是上心,可惜朕非常的讨厌他。”皇上冷冷一笑,瞪住瑟缩的无暇,咬牙切齿地道:“给朕弄来一个活死人玉妃,朕不需要!就是他这个多事的妖精!” “皇上!”无暇下意识的惊唤一声,有点蒙地道:“皇上您不喜欢玉妃吗?您是万人之上的皇上,您大可以将银娘置之不理,甚至降他的罪。虽然太后喜欢他,可您是皇上,为这事您可别生气,可别气坏了身子呀!” 皇上脸上微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刚才还跟小猫一样的无暇,怎么突然可以说这么多话,还说的那么奉承,那么无情。他阴邪一笑,“你不光口齿利索,心却是更加狠毒啊。” “多谢皇上夸奖。”无暇抽了抽嘴角,直觉得后背已出了一层冷汗。但是这种时候,她恐怕要跟银娘的关系拉得越大越有好处。 皇上不再说话,直斜着线条优美的凤眼盯着她,盯得她浑身痒。 “那个……皇上,我能起来吗?”一直躺在地上难受死了。 皇上一笑,一个弯腰,双手轻盈的将她抱了起来,快的转身,几步走到围着白色纱幔的床边,将她一抛,她惊呼一声,身子随着被抛的力道转了几个圈,在床边停住,身上的裹布与被散开,如今,低头一看,只有半截的布遮在她背上,空隙里,她玲珑的身体若隐若现。 “啊。”无暇暗吸了口气,想往回一翻身将自己再次裹起来,刚一动,身子被什么给按住了,抬头,迎上皇上兴奋充满野性的眸子,“又何必做那么没用的努力呢?” “皇上……我……我……” “别忘了,你今天是来侍寝的。” 无暇身子一抖,哆嗦着道:“皇上,让我猜一猜,您是因为讨厌银娘,才来召我的对吧?你以为我成了你的人,银娘他会痛苦吗?皇上,你应该了解那个人啊,他怎么会痛苦呢?我知道,皇上一定是因为孝顺太后,不想当真的动拿银娘开刀。但是现在事已至此,你不喜欢玉妃,还有其它妃子啊,当然,她们都比不上惠妃娘娘,但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玉妃是个心思敏锐的人,你会喜欢的,怎么着她们都比奴婢像个人样对吧?皇上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不过皇上,奴婢当真非常敬佩你对惠妃娘娘的情意,皇上你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背上的一凉,无暇尖叫一声住了口,瑟着身子,小心的斜了斜眼,看到了自己光洁白皙的背部。 第三十八章 “虽然你的喋喋不休很让人烦,不过你所说也还都不错。”皇上优雅的坐到床边,玉指轻柔的划过她的背部,似漫不经心地道:“只是有一件事你没有猜到,朕对你的身子确实是充满了兴致。” 无暇的后背绷直了,脸上的笑再也挤不出来,只剩**裸的悲哀。抱着誓死的决然,她直直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皇上唇角一勾,眸子飞的浏览过无暇晶莹的玉背,一道嗜血的光芒在他脸上闪过,身子一提,他实实的扑在无暇的背上。 “啊。”无暇暗呼一声,又不敢大出气,不敢动,只按捺着重重的呼吸,悄悄拧紧了眉。 怎么办怎么办?好着急。 “说来也奇了,这张脸明明也不是沉鱼落雁,却怎么看怎么这么有味道?”皇上的手指勾过无暇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面对自己被非礼的事实。 眼见皇上那张俊脸就要凑过来,无暇突然大叫一声:“等一下!” 皇上也不恼,反而饶有兴趣地睨着她,煞有耐心地问:“何事?” “呵,我有个不错的提议,皇上。”无暇吞了吞口水,讪笑道:“你认不认为,咱们应该有点气氛?比如说,喝点酒?”皇上压在她身上的炙热让她有点头晕目眩,像有一个旋涡,随时要将她吸入其中,在她尚清醒之时,她极力需要为自己争取一点什么,哪怕是……勇气。人都说喝了酒便像了疯,有了胆子也可以将痛苦化为梦一场,明日一睁眼一切都过去了,荣不荣升娘娘她便不去奢求了。 “也好。”没想到皇上那么轻易就答应了,无暇尚没反应过来,便觉背上一轻,皇上的身子已一旋,立在了床边。 无暇松了一口气。 正待皇上靠前想去拉她之时,突然听得门外一阵吵杂声。 无暇疑惑,皇上疑惑加烦躁的扭头,皱起了轩眉,沉声问:“小金子!什么事?” 门口传来回答:“回皇上,是……十二王爷。” 无暇身子一顿,十二王爷?心底哀叹一声,天哪,他怎么这时候到皇上这边来了?如果被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她简直要羞愧而死。 皇上脸上也露出凝重的诧异,迟疑片刻,道:“让他进来。” 无暇忙想去抓散在一边的白布,却在一伸手间露出了雪白的胸部,只得迅收回。而此时,殿门却开了,走进来依旧洁雅的十二王爷。 无暇心底悲鸣一声,低下头将脸埋进双臂之间,身子僵直,大气也不敢出。 十二王爷目光从皇上身上移到隔着薄纱的床上时,脸上唰的煞白,他唇角动了动,似用了极大的努力隐忍了心中的波动,眼神艰难地转回到了皇上脸上,“皇兄。” 皇上却是不在意地应了一声,双手负袖,向外踱了几步,问:“元祯,你突然深夜跑来朕这里,是有何要事啊?” 十二王爷微俯头,浅浅施了一礼,再抬起双眸,晶亮的眸子坚定地望着皇上,清楚地道:“皇兄,元祯是要带这个女人走。” 无暇心底一震。 皇上脸上微变,却依然保持着冷静,鼻息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元祯,你是在跟皇兄开玩笑吧?”说完,狠戾地斜睨了床上一眼。 十二王爷脸上镇静自若,不失严谨,“皇兄知道元祯从来不说逛语。” 皇上脸上的笑收敛而去,他凝望着十二王爷严肃的神情,双眉不由的颦了起来,略显烦躁的来回踱了几步,一回身,果断地道:“不行!” 十二王爷猛的抬起双眸,一转不转的盯住皇上。 “元祯,不准任性,快些回府去。”皇上放软了声音。 “皇兄,元祯……一定要将她带走。” “你……”皇上脸上升起怒气,“成何体统?!今天这个女子是给朕侍寝之人,你不要胡闹。” “她并不是后宫嫔妃。” “不是又如何,朕要了就是!” “不可……”十二王爷脸上涨红了几分,一双清眸闪烁了数下,似在做一个辛苦的决定,薄唇轻启,却是斩钉截铁地说了句:“元祯喜欢她。” 无暇头嗡的一声。 皇上也怔住了。半天,才缓缓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了大床,然后,再将视线转回到十二王爷脸上,凝注了一会儿,突然放声笑了起来,“元祯啊,你想救这个女人出去?不要瞎胡闹了,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不愿受到朕的宠幸?你还是回去读书去吧!” 十二王爷的脸上红了一阵,白了一阵儿,最后变得肃穆而沉静,“元祯没有说谎,求皇兄允我将她带走。” “不行!”皇上有点火,训斥道:“元祯,你尚年幼,这种事你不可插手,皇兄有皇兄的事情,你老老实实呆在番阳宫,否则……” 十二王爷没有被惊骇到,反而越的坚定,薄唇间透着倔强,语气里带着坚决:“元祯若有做错,随皇兄处置。元祯今年已十五岁,皇兄十五岁时已经娶妻。” “你……” 听着两兄弟的争议,无暇又惊惧又怯喜,她无须去追究十二王爷说的是不是真的,但确是为她而来,不愿她被皇上占去,这种情意,足以让她心动不已。 皇上急躁的踱了几步,眼睛死死地盯着十二王爷的脸,然后走上前来,尚未开口,便突然警觉地一抬头。 从华丽的殿顶上嗖地飞下来一道细微的亮点。 皇上仓皇后退,躲开了袭击。 十二王爷眸光一缩,旋身后退的同时,几步绕过了薄纱,冲到床边迅的抓起床上的白巾往无暇身上一裹,红着脸儿却是凝重的抱起了她。 无暇整个人还不能从惊吓中回神,等看清抱着自己的是十二王爷时,张慌的不知所措,“王爷……” 十二王爷深深看她一眼,“别说话。” “有刺客!来人!”皇上大喝一声,门外咣当一声冲进来数名士卫,“皇上!王爷?快保护皇上和王爷!” “混帐,快去追!”皇上惊魂未定的喝道,眼睛飞瞄过十二王爷一眼,再狠狠的盯向地上。 一根尖细的针,几乎完全没入石地里,只露出一丝勉强都看得见的小亮点。 数个士卫冲出门去了,门外一阵争促的脚步声。有两名士卫走上前,去查看地上的针。 十二王爷却只是淡淡的扫了地上一眼,事不关己的抱着无暇就向外走,一边轻声说了句:“元祯告辞。” 皇上抿紧了唇,气恼的瞪了十二王爷一眼,便也没有阻止他。 一出门,十二王爷便俯在无暇耳边低语了句:“闭上眼。” 无暇听话的闭上,心口咚咚直跳。直觉得他抱着自己开始飞奔了起来,耳边还能听得一片嘶杀的声音,兵刃相碰的刺耳声。她吓得抖,双手情不自禁的捏紧了他的衣衫。 真是没想到,在这种原以为再无回天之力的情况下,竟然是这个小王爷救了她,竟然是他!他们之间,难道真是有缘份么?难道说,这是上苍给她的补偿么?玉郎?是你吗? “玉郎……玉郎是你吗?”无暇神情模糊的低声喃着,胸口渐渐升起一股热流,直冲上眼角,瞬间沾湿了睫毛。 第三十九章 “玉郎……玉郎是你吗?”无暇神情模糊的低声喃着,胸口渐渐升起一股热流,直冲上眼角,瞬间沾湿了睫毛。 忽然,无暇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小王爷身体顿了顿,她不由的睁开了泪眼,映入眼帘的,是在月光下泛着银辉的俊逸容颜。 玉郎,玉郎!无暇痛苦的颦紧了眉,心底疯狂的唤着,她想伸出手,去触摸那若真若隐的容颜,以确定他是真实的存在,可是,手刚一抬起,便被一只手握住了。 “是我,是我元祯。”十二王爷的眉心忧伤的微颦着,声音轻柔清朗,眼睛里闪动着异常的光彩。 无暇脑子里空白了一会儿,呆呆的望着他。 “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他唇角扯出一丝清浅的微笑。 无暇眸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周围,已是一片寂静,早已远离了适才的吵杂。 “我带你回府。”他话音刚落,还未迈开一步,就听得树叶间穿过一声被利物刺穿的呲声,无暇惊恐的睁大眼,十二王爷却是不慌不忙然后更是动作敏捷的抱着无暇躲开了利器,利器没入被黑暗包围的树灌中,不见踪影。 紧接着,一道黑影嗖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立在了他们面前。 无暇纳闷了,也害怕了。她缩紧身子死命的偎在十二王爷胸前,方才感觉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胸膛倒很结实。 “是你?”十二王爷淡淡的说了声,悄然抱紧了无暇。 黑影一身黑,看不清面目,只隐隐看得他双眼中放射的炯光,甚是骇人。他僵直着高高的身子,然后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近。 十二王爷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却是冷哼一声道:“皇兄的士卫捉不到你,你该庆幸了。” 那人不说话,周身散着逼人的寒光,身子也离他们越来越近。无暇惊慌之下,突然觉这人的哪里有些微的熟悉。 “还不走?!”十二王爷突然似在警示地低喊。 黑影却无视他,突然飞身一冲,十二王爷也似有防备,竟是即刻点起了脚尖,利落地躲开了他的突袭,并一跃而起,飞一般踩动着枝叶轻盈的跃到了另一块场地。 无暇大惊失色,做梦也没想到十二王爷也是个高手! 见识见识了!只是被抱在他怀里甩得头有点晕,眼前星星都开始乱跳。 黑影没有给十二王爷任何喘息的机会,疾追过来,并伸出一掌向他袭来。 十二王爷这次没有躲避,一手抱着无暇,一手出招,与黑影瞬时展开了激烈的打斗。 无暇被这精彩的月夜论战给惊到了,顾不得头晕,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飞来飞去你来我往的衣袖交错,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十二王爷为此受伤,毕竟他是一手抱着她,几个回合下来,也能感觉到他已有点招架不住。无暇心里着急,想挣脱他的手自己跳下来减轻他的负担,可是她刚一动,十二王爷便条件反射似的又抱紧她几分,然后推出去一掌,喘着气对她低声道:“别动!” 黑影被击出一旁,他猛的回头,凶狠的瞪着二人,突然,他像一头爆了的黑豹,闷嚎一声,双臂一展,十指间嗖地散射出一道道强烈的冲气,直击得周围的树叶亦摇晃不已。 十二王爷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无暇蓦地睁大眼,眼睁睁看着黑影已聚集了强烈的杀气腾飞而起向他们冲来,她大叫一声,猛的将头埋进十二王爷的胸膛,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身,“不要!!” 强劲的气流嘎然在她的身后停下,无暇只听得周围有枝叶碎裂的声音,她颤着身,颤着声,一声声喃念着:“王爷,你快走,不要管我,王爷,你不要有事……”双手也抱他越来越紧。 “你……”十二王爷复杂的低语了一声。 无暇猛的抬头,对上十二王爷晶亮如星的眼睛,“王爷,你没事吧?” 十二王爷温柔的摇了摇头,将目光望向了前方。 “啊?”无暇惊觉身后的危险,忙回头,却见黑影如愣怔了般立在她们身后,他还保持着出掌的姿势,只是威力似乎已经在刚才散出去,并没有打到他们身上。 手下……留情? 无暇感动又害怕地求道:“大侠……你不要伤害王爷,他是个好人。” 黑影身子触动了一下,缓缓的收了掌。 十二王爷低头深深看了无暇一眼。 无暇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再次偎向了那结实柔韧的胸膛,“王爷……快走,快走啊。” 黑影身形动了动,像是受到凭空的打击一般,迟缓的抬动脚步,转身。然后,在无暇期待和吃惊的目光下,纵身一跃,瞬间消逝在黑夜之中。 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无暇微呆的望着黑影消失的空茫点,胸口突然腾起一股难言的酸痛之感。她皱了皱眉,甩了甩头,努力甩掉这疑惑不解莫明其妙的感觉,再抬眼望向十二王爷,“王爷?” 十二王爷幽深的目光从黑影消失的方向收了回来,望向了无暇,他微微一笑,笑颜若樱花,“庄姐姐,我们回府。” 暗夜里的番阳宫,与白日的清新淡雅不同,在朦胧的月光照射下,偌大的殿院仿佛有紫烟缭绕,带着梦幻般的安静与飘渺,让人恍若梦境,误以为适才的那一刻惊心动魄根本不曾存在过。 “今晚你睡在这里,我去书房。”十二王爷从一进寝宫,便不见了之前的淡定,脸蛋儿红扑扑的将怀中的无暇放置到大床上,一双清亮羞涩的眸子若有若无的躲避着无暇紧追的目光,然后他站在床边,略显局促的左右张望了一下,道:“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唤人,丝丝就在门外候着呢。”说完,似乎再也找不到什么留下的理由,他迟疑的抬起了脚,欲转身走。 “等一下。”无暇还不能从现状中适应过来,她吸了吸气,低眼扫见自己的狼狈,有点愤愤地道:“能给我弄件衣服穿吗?我又不是蚕!” 十二王爷略微一愣,即而突地一笑,“是,我叫她们送来。” 无暇这才恍然大悟的张大眼睛,对着十二王爷眨了又眨,樱红的小嘴儿张了又张,有点结巴的道:“那个……我想问一下,这里……是王爷您的寝宫?我今天在要这里?” 十二王爷眼中一闪过而的仓皇,略有歉意地道:“是,你今天就在我宫里吧,如果现在回采泉宫,后宫里一定会对你议论纷纷。你且在这里歇下,明日……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去。” 对于十二王爷对她的好,无暇确实在感动中是无比的纳闷,又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无论如何,她是不想连累他。细细的想了想后,无暇镇静了心神,淡淡然对他说:“我今天被皇上点了牌子,可是明天却在你的宫里出去,这传出去了怎么得了,就算皇上不会怪你,可是也架不住其他人的说词。王爷,你今天已经非常帮我了,我很感激。现在,又怎么能赖在这儿不走,我现在没什么事了,换件衣服就悄悄回去。” “不行。”十二王爷脸上有点着急,“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刚才那一场闹事,有人趁机嫁祸于你也说不定,你还是安生留在这里,我会想办法找个周全之策。” 说得无暇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虽然她也知道宫中险恶,但因为之前自己不是什么妃子也免去了尔虞我诈的机会,可是如此一来,她却是不能掉以轻心了。看十二王爷凝重的表情,她不由的愁上心来,“那你能有什么法子,我在你这里,不是更说不清了。” 十二王爷快看了她一眼,方才淡下去的红晕又加重了,他的双手悄然捏紧,恍惚的神色暗了又明,白皙的额角浅浅升出一层薄汗,仿佛经过了艰苦的挣扎后,他终于鼓足勇气又假装淡定地道:“我今日,既然从皇兄那里将你带出,便做好了彻底的打算,明日,我去跟皇兄挑明了你,其他官臣也不敢为此事啰嗦。” 第四十章 无暇惊得张大了嘴巴,猛的从床上想站起来,无奈全身被缠着摔倒在床上。 “庄姐姐……” 无暇暗暗咬了咬牙,也不去挣扎,就那么躺在床上,说:“王爷,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你尚这么年轻,那种话不该去说的。这件事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大多让她们以为我没有得皇上的喜欢就是了,最多挨几个白眼,你还是不要掺入这件事。” 十二王爷静静的看着她,突然说:“我说的是真的。” “嗯?什么?”无暇有点未能理解。 “我说,我跟皇兄说的话是真的,这不是你所说的混水,本来这事就是我惹下的,如果我不去拦下……我愿意这样做,就像本身就是我该做的一样。” 鉴于他话里有太多的隐讳,无暇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理解了这纯洁的小王爷的意思,随即脸上也热了起来,脑子里顿时出现了在皇上那里他所有的话…… 唉…… 这该如何是好? 一片慌乱之后,无暇的心境平静了。她看了一眼侧过身去腼腆不安的小王爷,然后努力的用胳膊肘儿撑起身子,一脸的坚决,语气淡然:“王爷,请给我套衣服,我真的要回去了。” 十二王爷蓦地侧头,眼中迷离略带惶恐的望住她,看着她努力的将身子挪向床边,想去扶她又觉得不妥,焦急的颦起秀眉,“庄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无暇浅浅的笑了笑,“我比你年长,思考问题比较成熟,所以这件事请由我做决定,您是王爷,有些事情你要想得长远一些。”她虽然很爱自己,她也知道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但是王爷年少轻狂,这样纯正的人儿她不想沾染,她应该比他更有理性。 “我……”十二王爷有点无措的看着她硬生生直立在他面前,心里着急又失落,隐隐的还有些痛感。 无暇却是直视着他,肃然地道:“请王爷让我走。” “为何还要与我如此生分?”十二王爷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却僵在半途,眼神错开她的直视,轻轻吸了口气,放下了双臂,有些怨气地道:“我也没有过多的强求,可是又不知是哪里失了礼,总是惹你不高兴。” “你没有,王爷。咱们之间,就算是朋友,也该有应当的礼仪。” “你能……真的当我是朋友吗?”他抬起纯真的眼睛,期待的望向她。 无暇暗自叹了口气,垂下双眸,点了点头。 十二王爷立即化忧为喜,他绽眉一笑,轻快地道:“我去叫人送来衣服。” “哎……”无暇下意识的想上前跨一步,却不料忘记了自己根本动不了,活生生的一桩人体直挺挺的就要摔下去,小王爷敏捷的回身而来,及时抱住了倾倒下来的无暇,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 无暇心底悲鸣一声,几乎想立即撞墙而死。 “小心。”十二王爷清浅不紊的声音,关心与担忧显露无疑。 无暇胸口似乎被什么重击了一声,她慢慢望向他,心底某处正汹汹涌动起一股暖流,冲得她开始头昏脑胀。 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不曾有人真的关心过她了,可是她,是为何一定要拒绝久违的真心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王爷这般单纯的情感,她有必要一定排斥吗? 恍然回神间,十二王爷已轻柔有力的将她的身子扶正,微迷离的眼神转为清明,他温和一笑,柔声说:“叫我元祯吧,不必总是王爷王爷的,我听着不自在。” 无暇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亦不自觉的扬起唇角,然后点了点头,“嗯。” 十二王爷放开她,对她笑了笑转身向外走,无暇又叫住了他,“你知道今晚那个黑影是谁。” 他不由身形一滞,略带迟疑和为难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清秀的脸庞泛起不明的情绪。 “……是他?”无暇心中不由布满疑惑和微痛,“他这是为什么?那么危险。” 十二王爷敛了长睫,回过身去,停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道:“也许……他认为是值得的吧。” 无暇蓦地抬头,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是他,银娘。 从他落寞而轻灵的消失的那一刻,她认出了。也许,他是有些在乎她的,只是,他确实是凭什么如此的嚣张,竟敢在皇上洞里抢肉。 只是,既然她与小王爷都看出了端倪,那皇上……抬起头,她正欲去问小王爷,却见他已作势要走。“你休息吧。”十二王爷淡淡丢给她一句,便匆匆了出了门。 无暇轻轻叹了口气,纷乱的思绪让她觉得心累不已,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思考想不通也与她没有多大关系的问题。 不一会儿,有宫女给她送来了衣服,她换上了后,便和衣而睡了。 这一夜做了许多的梦,睡得好不凄惨。 天将明时,十二王爷有些急迫的敲门,“庄姐姐!” 无暇原本也没睡沉,听得他唤从床上一跃而起,奔到门口开了门。 十二王爷面容略显疲乏,眸中一汪的忧喜参半,他望着无暇清浅一笑,清雅声道:“庄姐姐,皇兄派来了李公公,是来接你返回采泉宫的。” “哦?”无暇惊讶的张大眼睛,放眼望了望候在远处的一名太监,不明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十二王爷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昨晚,由于有刺客惊扰,皇上一夜未眠,现刺客已捉拿,局势稳定,且送庄氏回宫。” 无暇眨了眨眼睛,半天才明白过来。 皇上这是在为他们打马虎眼啊! 感动,太感动了……呃,不过,她明白,这完全是因为小王爷,因为小王爷那貌似痴心的告白。真想不到,外表纨绔的皇上还是个重兄弟情义之人。 但是……“王爷!你说抓到了刺客?!”无暇突然惊呼一声,莫名的冰冷从头顶袭过。 十二王爷不慌不忙的摇了摇头,没有明示,却再次重复的强调了句:“叫我元祯。” 曾几何时,萧玉郎也反复的强调她:叫我玉郎…… 又甩了甩头,无暇深吸了口气,看小王爷轻松的表情,她相信他。银娘,一定没有事的。 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已白了。 “那……我就先走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难以叫出他的名字,不单是因为他是王爷,也许,还因为,她在心里尚无法与他更为亲近,也或许,是因为她想时刻提醒自己,他只是王爷,他并不是萧玉郎。 十二王爷只颌了颌,没有说话,安静的带着无暇走到李公公面前,吩咐了几句,无暇便跟着李公公出了番阳宫。 一路,还没有闲杂人等。 就算有,她由皇上身边的人带领着,任谁也不敢说她这个夜里在别处入了睡。而且,因为有那个刺客风云,她反倒还落了个清白,也不必担心因为没有受到真正的宠幸而被人笑。 这么说起来,她的命运,真的已经改变了。 最近宫里,都在沸沸扬扬传播着赛晶公主即将远嫁波兰王子一事,无暇没有心情去理会,只是在心里悄悄低嗤着:银娘现在一定是忙于周旋此事之中吧。 心口还是忍不住隐隐痛了一痛。 有时候她也劝自己,只所以对银娘有牵挂之情,也是因为她念及曾经的同床共枕。 她只承认她爱着萧玉郎。 天气变凉注意保暖 我是勤快地小蜜蜂 第四十一章 即使有那么热闹的事情要生,一些熟悉不熟悉的嫔妃们还是很偶尔的会被无暇给巧遇到,然,听着她们嘲笑、嫉妒亦或是指桑骂槐的话,无暇虽然有气,却也觉得她跟她们的关系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因着,也不予去理会。还好自从上次皇上如做梦一样召过她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动静,那些没有安全感的女人们,也渐渐觉得逗她毫无趣味,各自又恢复了互相明静暗涌的状态。只是,这里面的人,却没有玉妃。 萧玉楠一贯的沉静严谨让无暇有种心如猫抓的感觉。 坐立不安。 想主动出击,都找不到突口。 十二王爷还是时不时的前来问候,偶尔,无暇牵着小皇子去番阳宫里熏陶文墨艺术,两人的感情日益俱增,自然也开始熟络亲近起来。 一段日子下来,无暇只觉得心境平静不少。十二王爷身上有种纯然的东西,跟他在一起,会让人心无杂念。 一日从番阳宫里出来,十二王爷执意送她回去,中途,小皇子吵闹着要追逐两只飞舞的蝴蝶,两人无奈,便陪着他一路玩耍欢笑。 闹到一处假山后亭廊处,竟赫然看到萧玉楠一人独坐在亭子中。 无暇没来由的心底哆嗦了下。 她既然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也让无暇感觉到有种来势汹汹的杀气。 十二王爷查觉到了无暇脸上的变化,清澈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担忧。 小皇子的喊声惊扰了萧玉楠,却见她缓缓转过头来,玲珑如昔的脸庞,幽深的凤眼淡淡地望向他们,没有一丝惊异,仿佛早就预知他们会来一般。又或是,她原本就是在此等待他们。 这让无暇实实地觉得不爽。每一次,她都像个陀螺被萧玉楠掌握在手中的鞭绳下。她讨厌她这种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目光,讨厌她这种胜算在手的表情。 “元祯见过皇嫂。”十二王爷清朗的声音划破了彼此之间的安静。 萧玉楠清滟的目光转到了十二王爷身上,眸底划过了一丝不歇察觉的温柔。 这细微的现让无暇兴奋不已,嘴角悄悄上扬,微垂眸,她飘飘下拜:“奴婢见过玉妃娘娘。” 萧玉楠依然坐着不动,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只是有意无意的望过十二王爷清秀的脸,清淡的声音从薄唇泄出:“王爷因何到此?” 小王爷谦谦一礼,“元祯送昭雪儿,陪他玩耍到了这儿。” 咦,她与小王爷之间,有任何事正好有小皇子当挡箭牌,就是越走越近,也没有人敢造次。 无暇越得意的荡出一个弧度,神色飞扬的瞧了瞧萧玉楠。 小皇子因为找不到了蝴蝶,颓废地噘着小嘴儿到无暇面前,“奶娘……” “乖。”无暇俯下身,将小皇子抱起来,小家伙搂住她的脖子,然后用乌亮的眼睛望向萧玉楠。 萧玉楠微微一笑,“昭雪皇子真是越长越机灵了。” 无暇瞥她一眼,没有答话。 十二王爷却是答道:“是啊,昭雪儿在……庄姐的照顾之下,长得健康又可爱。”明显的,他是在对无暇的称呼之时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叫了庄姐。 然,这却让无暇心底震了一下。 萧玉楠果然微皱眉心盯了无暇一眼。 “皇嫂,我们先行回去了。” 未等萧玉楠表态,不知处于什么心理,无暇突然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欲转身的十二王爷。 十二王爷显然对她突然的举动感动诧异,身子僵了僵,却也只是平静的看向了她。 “元祯,急什么,难得巧遇娘娘,应该陪娘娘说说话才是啊。” 无暇连番的反常反应让他不由的乱了心绪,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二人尚且熟若友人,但是除非意外之中,一般情形下两人是万万没有肢体相触的,而且,虽然他一再的强调让她唤他元祯,可是她只是索性什么都不叫,他也没有去强求她。而现在,她却在玉妃面前这个样子,这让他顾不得欣喜,已忧上心来。 兴许是十二王爷对着无暇专注的眼神,让萧玉楠不由的黯了黯眸色,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异样。 无暇心里痛快得不得了,甚至有点洋洋得意,她有意无意的用妩媚的眼神飘了十二王爷一眼,然后再对着萧玉楠略带挑衅地问:“娘娘,在宫里很寂寞吗?” 萧玉楠冷淡一笑,“劳你挂牵,你知道我一向喜欢清静,从来不爱招惹是非。” 无暇的脸色变了变,又笑道:“那也是,娘娘入宫,就是凭借如此清高傲骨的性格,让奴婢自愧不如。” “是么?我看你,倒是活得逍遥自在,真让本宫羡慕。”萧玉楠缓缓站起了身子,亭亭玉立般站在亭头,当年秀美的风采,也因着脸上的清瘦淡去了许多,她的肤不再滋润,眼睛隐含忧郁,过瘦的身姿仿佛一具即将干枯的树枝。 无暇瞬间想起了皇上对她有过非常形象的描述:活死人。忍不住笑起来,“哈哈……” 萧玉楠正了色,眸中腾起一丝怒。 “娘娘,我们就不必在此互相谦让了,免得将王爷冷落。”无暇说着转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十二王爷,“奴婢就盼着,王爷快快长大……” 十二王爷惊愕的张大了漂亮的眼睛,脸上亦是腾起绯红,面对无暇热烈的直视,他竟然别扭的转过头去,手下却将她握的更紧,微微的带着颤抖,抖出一层细汗。 “你倒是变得快,也适应的快。”萧玉楠隐忍着怒气,嘲弄地牵着嘴角,“你在本宫心里的形象,果然还是一样。” “彼此啊娘娘,您与奴婢的关系,也是维持着不变呢,您还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奴婢还是奴婢。但愿奴婢以后不会再不小心碍了您的眼。” “那倒不会,本宫根本不在乎,再说皇上也断了你对的心思。但是王爷他,确还是王爷。”说着她轻笑了声,又道:“说起来,你也算是幸运了,不过本宫觉得你还是很可怜。” 无暇本想再去说上一说,却被十二王爷暗暗拦下了,他扯了扯她的手,望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顶撞,然后对萧玉楠道:“皇嫂且莫误会,本王与庄姐只是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萧玉楠看了看他们相握的手。 十二王爷原想松开,无暇却反握了他的手,任性的仰起了下巴,“嗯,可是娘娘想歪了吧。” 萧玉楠神色不明地笑了笑,不去看她,望向了十二王爷,道:“王爷心境纯正,让本宫尊敬。只是世间有些事真假难辩,还望王爷且莫卷入其中才是。”说完,她看也未看二人一眼,便淡淡的转过身,翩然自若的走下了亭廊的另一边。 无暇干瞪着眼看着她若无其事的离去,心里气恼的同时,也庆幸今天终于刺激了她一回。 想到此,她猛的想到自己还紧握着王爷的手,慌然松开,一边歉意地瞄了瞄他,“王爷,请别见怪。” “你与玉妃以前相识?”十二王爷尴尬的收回了手,脸上红云散去,担忧又袭上眉头。 “有点。”无暇模棱两可的说了句,便抱着小皇子转身,“咱们走吧。” 十二王爷默默的跟在她身后,她不再说话,由刚才的活跃利齿,立即变得心事重重。气氛也由刚才的狼烟暗涌,变得压抑沉沉。 附在这个女人身上的扑朔迷离,到底是什么?有多少他不知道的? 不敢去追问,他只能将心疼藏在心里。 一路沉默的走到回采泉宫的正途,无暇突然回过头来,认真的对他道:“你回去吧。方才真是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冒失。” 他沉静的望着她,不说话。 与她接触以后,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老气横秋了。 不等他有反应,无暇便抱歉的笑了笑,敛了目,很是冷淡的转了身,走了。 他定在了原处,无可奈何的看着她一点点走远,心底,又生出一种奇怪的情愫。和她相识之后,他的情绪从单调变得丰富而多彩,却让他苦涩又甜蜜。 其实,他也在开始想,他对她的感觉,怎么是这样的呢? 第四十二章 一个人站在窗台,看着门外丝丝细雨,在天空中形成朦胧的薄雾,将一切都变得似幻似真。有种让人走不进现实的错觉。 也许最近有太多事生了,就算是现在静下心来,她也不知道从何去想,也想不出有什么思路。 皇上莫明其妙突然的去召她,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虽然说君王可以随时召后宫的女子,可是这让她还是觉得奇怪,总觉得没有那么单纯。银娘和十二王爷的所做,也让她觉得非常头痛,仿佛这些纠葛,全因她而起,又仿佛她只是被利用在其中。 不去想了,她情愿一切就这样过去,回归到最初。她本就不是后宫的妃子,也不妄想摇身变成所谓的天下之母。妄想太多只会是将井绳紧紧的缠在自己身上,她不太想为了西瓜而丢了芝麻。 要说,她可是个知足的人吧。算吗? 但是没有清静几天,长悦宫里来人了,是两个面目不善的老宫女,说是太后请她去。 这个“请”字,她真担当不起。 心惊胆战的随着老宫女进了长悦宫,一路她还想,反正有银娘在,就算太后有什么为难的,银娘一定会帮她的,不知为何,她就是这么能肯定。然后到了这华贵的大殿之内,她才现,银娘根本不在。 这让她有种危机重重的感觉。 太后一如那日那么年轻、漂亮、庄重,看着她高高坐在玉座之上,无暇由心底生出了自卑和胆怯,悄悄趴跪在地上。不等别人指出什么,她自己已先有罪孽感。 “庄氏,昭雪儿近日可好?”太后声音不大不小,不紧不慢,虽威严却不骇人。 无暇吞了吞口水,小心地应:“回太后,小皇子非常健康,也很聪明。” “嗯。你辛苦了。” “是奴婢应该的。”无暇心虚地不敢抬头。她隐隐感觉得到,这只是进入正题的楔子,太后这是给了她几分薄面,没有直接给她个下马威。 太后能直接去提她,绝对不是没事找事干的。一定是有什么事非得她出面才行。这一点无暇心里很清楚,而且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庄无暇在后宫里,确定闹出了不少的事情。 “听说前些日子皇上召了你?”太后一手握起茶杯,细细的品着,一双凤眼有意无意的瞥着殿下的无暇。 无暇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非常的清醒,谨慎地答:“回太后,是。不过当晚遇到突事,皇上受到惊扰,李公公便送了奴婢回宫。” 太后脸上没有什么变化,想是也是听到了信的,停顿了稍时,她优雅地放下茶杯,道:“你起来说话吧。” “是。”嘴上说着是,无暇颤畏畏的站起身,侧立一旁,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太后。 “祯儿也受到惊扰了吧?”太后似地无意地问。 无暇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暗道:这下是正题了。 “这个……奴婢不知。”还是否认吧,连皇上都派了人去平这件事,就是不想传出去啊。 “嗯。祯儿年纪小,我可不想让他受到任何惊吓。”太后倒也没有追究,但是说出的话还是让人感觉危机四伏。 但太后没有问,无暇可不想接什么话,免得说出不该说的。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她懂。 殿堂里静了一会儿。 无暇悄悄抬起眸,四下去扫了一圈,下意识的想去追寻那个熟悉的身影……从那晚他突然的袭击,她开始有点惦念他。只是为何他不在此呢?他不是时刻的都在太后的身边吗? 突然余光中瞄到太后炯炯投过来的利光,无暇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忙收回四处搜索的视线,老老实实的盯在了脚尖。 “哀家听说……近日你与祯儿来往颇多?” 听说……太后为啥总是听说? 无暇却是冷静了下来,真当面对最恐慌的事情,反而不紧张了,她努力让脸上挤出一点自然的笑容,细声细声地回道:“十二王爷性情温和,有爱心,对昭雪小皇子非常喜爱,因此有曾去探视小皇子,奴婢也偶带小皇子去番阳宫。” “去番阳宫?”太后的声音颇不友善。 无暇心头一紧,忙道:“小皇子虽然年幼,但已看得出对书画之兴趣,每次都是去王爷的书房。” “才不过两周岁的娃娃,会喜欢书画?”太后语气中有质疑和愠怒。 “太后有所不知,小皇子聪明过人,早早便突现了其爱好兴趣,他喜欢王爷书房里的书字,百看不厌,又喜欢提笔来描画。奴婢猜想将来一定是博学多才之贵人。”无暇忙解释,将矛头偏向小皇子,夸大其词,但愿她能躲避一些危险。 “哦?”太后懒懒地应了声,却听得出语气已有些缓解。 无暇暗吸了口气。 静默了一刻,太后突然站起身来,冷清清的眸子盯住无暇,声音不大却很锐利:“纵然如此,但番阳宫却不是你等随随便便能去的地方。昭雪儿喜爱读书念字固然是喜事,但现在尚早,皇家子过了五岁便也可入学堂了。在后宫一切言行都要自律,你日后不可再与祯儿来往。” 无暇听得一惊一乍,脑子里清晰又混浊,颤抖着应:“奴婢知道了。”好在,太后没有降罪,只是给了她个警告。 “去吧。”太后摆了个手势,便微有疲乏的坐了下去,抬起胳膊支在额头,眼睛也渐渐眯上。 “是。”无暇小心的施了一礼,屏住呼吸,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出殿堂。 日后……不准再与祯元来往…… 脑子里晃荡着这句话,无暇只觉得眼前一片星月灿烂。她该想到了,太后是十二王爷的母亲,她与王爷最近走得颇近这回事,一定会有人报给太后,太后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生?在宫里,她庄氏是死了相公的妇人,又不是冰清玉洁的宫女,怎么可以污蔑了太后的儿子尊重的王爷? 面前迎面走来那两个老宫女,两张老脸凶神恶煞的望着她。 无暇一时茫然,下意识的问:“两位姐姐有事吗?” 两宫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的眉梢还长了一颗挺不吉利的黑痣,再加上她一副阴损的表情,无暇脑海里立即出现千年老妖这个词,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 不过转念又想,这是刚出了太后的殿堂,太后都没有说什么,这些下人不敢过分。于是壮了壮胆,无暇装作冷静又谦和地道:“两位姐姐适才一路带无暇来,真是辛苦了,无暇入宫时间短,日后有什么还要向两位姐姐请教。”说着无暇心里不仅有点作呕,数一数两位脸上的皱纹,恐怕跟她们的年纪成正比了,可她还得巴结着对两位长辈叫姐姐,自己想想嘴角都要抽筋。 不过,这样的恶心在两位身上很起作用,两位的脸上开出了欲放还收的快要调零的夜来香,“嗯,小丫头嘴还挺甜的。” “谢谢夸奖。”无暇心头来了劲,又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银子,分别往她们手上塞,“两位姐姐一定要收下我的心意。” 两位先前还扭捏了一下,经不住无暇的甜言蜜语,便有功受禄似地收下了。 “好吧,我们现在送你出宫。” “哦,不用了,我自己认得路。”谁也不晓得暗地里她是走过几次长悦宫的,虽然那时候是从银娘的小阁楼里出来。想到此,无暇下意识的去瞄了瞄银娘住的方向,心里闪过一丝阴郁。 第四十三章 “那可不行,长悦宫不是谁随便溜达的地方,走吧。出了宫门自己随便。”两位非常尽职尽责,一人持一边架着她往外走,不过银子好用的关系,两个还挺温柔。 无暇无奈,只得随她们快离宫,没有一点儿机会膜拜一下太后的老巢。 不知道能生出那么可爱的十二王爷的太后,为什么没有一张可爱的脸呢?这个世界,真的有太多让人想不通的事情。 出了宫门,两位老姐姐好意又将她送到了一处宁静的可以回去的路口,才阴阳怪气的祝她好走,然后转身回去了。 不知道为何,无暇总觉得这两人笑容的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一边走,一边思索,然后摇摇头,她现在连小王爷和银娘都懒得去理会,何必去猜测两位不相干的老女人的思想呢? 呵,她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甩了甩头,她抬头看了看,哦,这条路似乎是绕了个圈的,不知道为何将她领到这条路上了,不管,慢慢走也没关系,反正,也正好清静清静,啊这条路真是幽静环境优美!兀自笑了笑,她继续垂下头悠然自得的向前走。 银娘啊,是不是故意不想出现在她面前呢?不露面?呵,挺好,今世不再见面都没关系。 小王爷,很抱歉,以后不能再去打扰了,她不能去摧毁一棵正茁壮成长的小树苗。 只是今天,到底是谁将她与小王爷不扭曲的关系扭曲的报告给了太后呢?到底是谁? 两旁是修整的漂亮的绿盈盈的树灌,一排排的真是绿化环境。 茫然中,突然耳边听得唰唰唰急促而有序的声音,与幽静的环境尤为不协调。无暇不由的皱眉,然后不悦的抬头…… 齐刷刷一排茶杯口粗的降魔杵向她当头捶来! “啊!”惨叫一声,无暇下意识的一边向后撤一边抬手去挡,无奈她娇弱之体怎能抵挡得住此凶猛来势,“啊!”又是一声惨叫,胳膊如断了一般痛入骨子里,骨头都要断掉,身子趔趄着向后昂去。 潜意识中,她知道自己中了算计了,也知道自己无反抗之力,她只想努力睁开眼睛看清楚来者是什么样的嘴脸,可惜未等她眼前的金光消散,一张黑麻袋便从天而降,从头部将她实实的罩了个正着。 “呜……”她死命挣扎着,挣乱中身子倒下,已顾不得疼痛,她奋力的做垂死挣扎,然,脊背上突然被刺入一尖利之物,钻心刺骨之痛使得她全身一绷,痛叫刚溢出口,又是一针刺入…… “狐狸精!” 耳边依稀听得这三个字后,无暇终于不敌,晕死了过去。 仿佛过了多个世纪。 无暇幽幽转醒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痛!后背痛,脑子里痛,手臂痛,心里更痛……尚未睁眼,泪珠便从眼角溢出,胸口处,有千万个疑问盘旋,却只能任酸涩肆意地在心中流淌。 到底,是谁这样暗算她? 她是这么乖巧的守在宫里,她只是想吃的好穿得暖就行了,她没有与六宫争宠,为什么,还是要卷入这后宫之争,成为尔虞我诈的牺牲品? 是太后吗?表面上母仪天下,可是又因为不解恨,背地里将她置于死地?可是,她犯得着吗?面对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子乳娘,她可以随便找一个理由将她处理掉,何苦用这种阴损之招来对付?她是太后啊,怎么可以做出这等卑贱恶毒之事?! 是银娘?他故意避而不见她,是因为痛恨她厌烦她?是因为怕在她面前不能伪装到无形吗?可是……怎么会?如果是他,那他该是有多狠的心肠,才能这般无情的欺凌她折磨她?就算打死她,她也不愿意相信! 那么……会是萧玉楠么? 眼前闪过萧玉楠那深如寒潭的眸子,无暇猛的睁大眼睛,空茫恐惧的望向不名处,豆大的泪珠瞬间将视线模糊。 她……她……难道真的是她么?! 萧玉楠的阴冷绝情,无暇是见识过的。她落井下石,放冷箭,趁人之危。外表的端庄恬静,都是掩饰她阴暗心理的迷彩服。她这种人,让人防不胜防,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悔不该,图一时之快非要让她误会自己与酷似玉郎的小王爷有暧昧,才刺激了她本就不正常的神经,鼓励了她对自己下毒手……怎么这么傻啊怎么这么蠢,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她为什么没有远远的躲开,反而去挑衅,是她自己活得不耐烦了么,她这真是活该! 迟缓的张开口,无暇露出了凄迷自嘲的微笑。 耳边,终于听得一点声音,她迷茫的转头,看到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的小皇子昭雪,他脸上带着诚惶诚恐,眼神里明显的惊喜交集,小心冀冀的一边轻声唤着:“奶娘……奶娘……” “小皇子。”无暇心口一疼,忍痛困难的向他伸出一只手,小家伙兴奋了,欢笑着跑上来,扑在了床边,仰着滴拉着口水的小脸对着她,鲜亮的眼睛询问又激动地看着她,等看到无暇投给他一个柔美无比的笑容,方才大喜,亲昵地将头埋入无暇怀中,口水沾湿了床褥。 无暇疼爱的抚了抚他的头,轻声道:“我没事,你吓坏了吧?小乖乖不怕,啊……” 小皇子还是溺在她怀里,不肯抬头,小身子有点轻微的抖,小屁股蹶着,看起来可怜又可爱。想是她一定晕迷了好一阵子,将他给吓着了。 无暇心疼的抽了抽鼻子,手温柔的抚弄着他的身子,柔声安慰着。心酸的同时,心里头也庆幸着,看来,只有这纯洁的幼儿是真心的疼她啊。 屋外头突然传来春红微有惊讶的声音。 无暇怔了怔,拉开小皇子的束缚,吃力地撑起身子抬头去看,怀着期待和怨恨的心情去望窗外。 不远处的门槛之外,直直站立着一身藏青蛇纹袍的十二王爷。他今日一脸的肃然,眉心处微颦,似凝结着隐痛,薄唇紧抿,微垂的眸光时而闪烁不定,似有千万的纠葛使他拿捏不定。 对面俯身站着的春红,小心的偷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半天,才小声道:“王爷既然来了,就请进院里吧。” 十二王爷面带愁绪的看她一眼,依然犹豫不决,忽然,他错开了眸光瞥向了无暇这边,无暇慌忙躲下去,张慌之中又碰到胳膊伤处,顿时疼得两眼泪花,倒吸几口气,无暇屏住呼吸,示意小皇子不要出声,再慢慢的抬起了下巴。 门外,十二王爷如烟的笑容下掩不住的落寞,即使在锦绣华服之下,也遮不出他凄然瘦削的身形。正蓬勃成长的十二王爷,仿佛成长得过于旺盛,全身上下竟有种营养跟不上的苍白气色。 春红站在他身前,原本也算秀丽的春红,黯然失色。于是在无暇眼里,两人硬生生构成一幅极度不协调的画面。 旦看到十二王爷的薄唇轻动了几下,很柔很轻,听不清说的什么,但从春红略诧异为难的表情来看,无暇已明了,心底几丝嘲笑几丝惆怅。 更多的,是安心。 果不然,他转身了颀长的身子,显得有些垂头丧气的迈开了步子。 无暇勾唇笑了笑。 他突然转回身来,眼睛晶亮似有千言万语的望向了窗口,生生捉住了无暇张皇失措的目光。 张了张口,无暇一拧眉,慢慢垂下眼帘,低下身子,避了开去。心口莫名呯呯乱跳。 第四十四章 无暇一拧眉,慢慢垂下眼帘,低下身子,避了开去。心口莫名呯呯乱跳。 这算怎么回事?她是凭什么要回避,明明是他的缘故,才让她屈于此狼狈之处,她该将他抓来狠狠泄愤一回。然而,对于他,无暇狠不起心,还仿佛亏欠了他一般。 天翻地覆的挫败。 直到小皇子抬起肉嘟嘟的小手去摸她的脸,无暇方才喘了口气回神,再去张望窗外,早已不见人影。 春红进得门来,看见无暇惊喜又忧地道:“无暇,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说着到床前来,顺手抱起小皇子,又道:“无暇,刚才十二王爷来看你了,可是在门口犹豫半天又回去了。你……看到了吧?” 无暇笑了笑,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 “唉,他不来也好。”春红叹息,“这次太后罚你,必定是因了你与十二王爷走的太近,无暇啊,咱们是下人命,就算十二王爷是个好人,你还是躲远一点好。” 无暇疲乏的笑了笑,又应了声。 “嗯,你快躺下休息吧……啧啧,那些宫女婆子,真是下手太狠了,瞧这单薄细腻的身子骨,被折磨成什么样了,看着都让人心疼。” “我不知道。”无暇目光涣散的望着微微飘动的纱帐,回想起被打的一段还心有余悸,“我晕过去了,只觉得挨了一棍子,后面就不记得了。” 春红眼睛里津出泪来,心疼的抚了抚无暇的被子,“怎么可能只有一棍子,背上,胳膊上,腿上……都是被扎的针孔。你被两个太监抬回来时,我都以为你活不成了……无暇啊,快点好起来,把身子养的壮实一点吧,不然下一次你一定会被害死的。” 无暇听得心里一惊一痛的,气虚地道:“不会了,春红,放心,我以后会乖的。” “唉,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命好还是命歹……”春红叹了口气,抱着小皇子站起身,“小皇子乖哦,让奶娘好好休养一下。” 稍时,小竹端来了药给无暇喝,说是长悦宫里送来的,无暇没有多问,喝了药后,便睡去了。 虽然全身痛得无法入睡,可是她不想说话也不想睁眼,就那样一直拧着眉心假寐。 有时候啊,她也想过不如就这么睡死过去好了,这般在危险之中心惊胆颤的活着,尚不如死去的痛快,可惜她又没有那个勇气。也许骨子里,她不想死,不甘心死。谁也不知道,死了后会不会遇到玉郎。她这一生都在小心的爱惜的活着,她不想去赌。 只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怯弱了?她也许很卑微,可是她为了生存怕过什么?生活在后宫里,即使不是妃子也要面对随时的杀身之祸,她早就该知道的,她入宫来,不是为了害怕,怕了她就不来! 这次是老天的眷顾,只是受了点小小的教训而已,又不是被悄悄的弄残弄死或者被丢到野外生不如死。这次,她只要养几天就好,毫不影响她的未来。 希望之花瞬间在脑海里绽放,前途被照耀的一片光明。 是夜。 月色朦胧,银辉融融。 蠕动的纱帐外,一道纤长的黑影倒影出现。无暇冷淡的瞥了一眼,再次闭上眼睛。 悉簌的几声后,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她微有怒意的睁开眼,对上一双熟悉到让她几乎想要泪珠脱眶的眼睛。 “不是太后。”他沉声说,一双手温柔却略有顾虑的抚上她的额角。 无暇定定的看着他,带着审视,带着不屑,甚至鄙夷。 他微微眨了眨眼睛,似被她的目光刺伤到,月光下,他柔美的脸部线条被勾勒的棱角分明,突现着一份清冷,“你是为何要这般看我?是为何一朝之间就用仇恨的目光看我?我是错在了哪里?” 鼻息里冷嗤一声,无暇低声道:“怎么会?你我向来以礼相待,我何时会对你有任何的仇恨?” 他眸光一眯,未有怒意,反而有丝绝望难掩,“因为元祯?” 无暇忍不住转头瞪住他,咬牙切齿地轻声道:“银娘,你当真要装腔作势吗?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清楚?既然你要躲避,那就一直躲好了,就永远不要再到我塌前来。” 他慢慢的直起身,垂眸俯视着她,静默了一会儿,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无暇深吸了一口气,泄气地回了句:“离我远点。” 气氛瞬间僵硬。 无暇已能够做到对他的完全无视,闭着眼睛竟混混的入睡着,模糊中,只觉唇边触到微凉的珠子,尚未来得及睁开眼去看,已有两根手指启开她的唇强行送入她口中,下一刻,另只手一仰她的下巴,无奈之中,她已吞下了此物。 “喂我吃的什么?!”她惊诧的眸中无意间流露的惶恐深深的刺痛了银娘,他凄然又愤怒的瞪住她,沙声问:“你真的怀疑我会加害你?” 无暇蓦地一阵心虚,无力的放松四肢,重新闭上眼睛躲避他的逼视,喃声道:“算了,我想睡,你走吧。” 空气里,他隐忍的沉重呼吸在黑夜里让人感到无形的压抑,无暇暗暗的捏紧了手指,她是对他不够信任,而且近时间以来他身上的谜更让她对他多了份疏离之感,方才只是迷糊中下意识的反映,细想之下,他是无须对她下毒手。 许久,耳边淡淡传来一声他落寞失望而沉痛的轻叹。 她曾经熟悉的气息渐渐远离。 她闭着眼,忍不住有热流涌上来,湿了眼睫,却固执的不去看不去留,直到耳边再无一丝声响,她才颤着长睫睁开眼睛。 周围,只有月光切碎的树影在轻轻摇曳。 身上的伤痕几日后便看不出任何痕迹,许是银娘喂她吃的药珠起了些作用,只是那刺入肉骨的疼痛的感觉却像是遗留了在她心底许久。 似是数月后,无暇从小竹口中得知赛晶公主大婚的信息。 无暇一笑而过,这些事,再也与她无关,从今以后,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好好做她的奶娘。 什么萧玉楠,什么元祯王爷,什么银娘……再也不要跟他们有任何交集。 整个后宫,安静了。 日月轮流,时光如梭。 一转眼,三年已过。 昭雪小皇子从一个小小的幼孩长到了读书的年纪,每日都要到上书房去读书学字。如今的小昭雪,身材比同龄少儿要高出数指,脸庞儿已有俊俏妩媚的轮廓,一双若琉璃的眼睛里带着小小的聪明,高挺的窄鼻,小巧的嘴唇,漂亮的如同小仙女。 看着这样的小皇子,无暇心中倍感骄傲,不枉她这几年全身心的的精心照料。 但是,由于长期以来,她都是与小皇子朝夕为伴,猛的一下小皇子不在身边,她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每天恋恋不舍的看着小皇子在宫女陪同下走远,她也有过亲自送他到上书房的冲动,然而,许是许久没有出过采泉宫了,她竟然对宫外的一切有种胆怯感,生怕一腿踏出去,就又会惹来是非。 这闲下来,她便也想了办法,每日里,除了日常的洗洗打打,她开始研究起美食,变着法子给小皇子做出各式各样的饭菜,小皇子只要一回暖阁,立即会飘来一阵香气。说来也怪,不知是不是两人确有前世缘,小昭雪对无暇的一切都由心的喜爱,几日下来,已不愿吃宫里送来的东西,每日只缠着无暇给他做合他口味的御用饭菜。 私下里,春红和小竹不知道有多诧异,偶尔开玩笑,两人还道小皇子前世说不定是无暇亲生子呢。 小昭雪对无暇的依赖日益增长,每晚还要缠着与她同床共眠。无暇亦是心满意足,只要今世有小昭雪相伴膝间,她这一生,也算是无怨无悔了。 暮春时节,落英纷飞,遥望采泉宫那一处桃花树,如一片粉红的花海,让人禁不住想要去畅游一番。然而此番美景,对无暇而言只是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焉。 喜欢谁就去投谁地票哈对了公布一下群号吧鞮i 第四十五章 暮春时节,落英纷飞,遥望采泉宫那一处桃花树,如一片粉红的花海,让人禁不住想要去畅游一番。然而此番美景,对无暇而言只是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焉。 因为只有躲在自己的小暖阁,她才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她才能够清醒。不能不承认,三年前那让她病痛数月的经历,每每想起背后都会抖起一层寒意。 心情失意的转回屋,无暇正欲暂且休息片刻,却忽听得门外一声银铃般的欢快笑声,不由得内心一阵激荡,全身绷紧了。 门槛下,他纤长的身形显现在阳光之下,周身照出一片眩人的光晕。 倒吸了一口凉气,无暇整个人定住。 “你们先回宫吧,我且与庄妹妹说说话。”银娘笑颜若花的支走了身后跟着的两名宫女,转身扭着妖娆的身姿闪进了院内,对着一脸迷茫的无暇露出狡黠邪美的笑容。 直到他近到自己跟前,无暇才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怔怔道:“你……你怎么来了?” 银娘且先未回应她,灵活的眼睛四下里一扫,见院内无人,狡黠的抿唇一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托着惊魂未定的她走入房内。 “你……干什么?放开我。”无暇只觉胸口一股怒气冲上来,硬是甩开了他的拉扯。 他也不恼,嬉皮笑脸的转身倚到窗台上,眸光不明地紧紧地盯着她。 无暇被他盯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微有局促的垂下头,脸上的落寞与难抑的喜悦复杂的交错在一起,看得银娘唇角不知不觉扯出一丝得意。 “想我了吧?”一出口,就带着挑逗。 无暇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银娘不以为然地弹了弹衣角,再向前倾了倾身子,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似要决心瞧出她的不诚恳来。“心里在怪我对你的冷落不理睬吧?呵呵,明明就是想我,为何非要硬撑呢?来,给你抱抱。” 无暇又惊又诧又怒的瞪向他,即使知道他是厚脸皮傲慢无理自不量力到天下无敌,可此番话说出来,还是让人有忍不住想捏死他的冲动。 未等无暇从怒中回过神来,银娘突然一展双臂,硬是强行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将她瘦弱的身子按在怀里,一只手已抚上她的后勺按在自己肩上。“傻丫头,被吓到足不出户了吗?”声音陡然温柔,隐隐带着感触的轻颤。 心头一动,无暇身子僵住,胸口挤进一股酸酸的热流,瞬间软化了她的四肢,即使再硬的心肠也成了百指柔。 “你若不气我,我怎会这么久不来看你,可是你就算是气了我,我也还是忍不住要来看你,要眼睁睁看着你这么可怜,没有办法做到……” “那你三年都没有来!”无暇委屈地脱口而出,然一对上他认真幽深的眼眸,脸上顿时火烧一般,烧醒了她的理智,原本已溢出柔情的眸子瞬间清冷,甚至无情,她脸色一沉,猛的推开了银娘的双臂,表情嫌恶懊恼的撤出了老远。 “无暇……”银娘凄迷的美眸隐隐有泪光闪烁,尾音里带着浅浅的哽咽。 无暇强迫自己错开他的视线,冷冷的瞥向了别处,耳畔却重重回旋着他适才那一声凄婉无奈揪人心魄的:无暇…… 曾几何时,他们是真的彼此付出过柔情……若说一切付水流,又能骗过谁? 硬生生扭过头去,眼泪却抑不住无声的掉下来,滑过脸颊,努力的想吸回去,却仿佛心口已开了闸,酸涩的情绪源源不断的向外涌,胸口也愈来愈重的起伏,压抑的痛苦使她不由得拧紧了眉心,双唇也开始微微的颤抖。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的暖光,将她单薄的身子整个罩住,伸出手,他轻轻的扯住了她的衣袖,灼热的目光疼惜的将她从头至尾看了许久,才轻叹了口气,幽声道:“这些天对你不管不顾,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有必须要处理的事情,和……心结,现在三年过去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是我不够细心,忽略了你的在意,让你怨恨委屈都无处去。不管如何,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折腾对方了,好么?我这样说,你心里可明白?” 温软细语的一番话,使无暇的原本便已动摇的心顿时彻底崩塌,眼泪迸,胸口起伏,满腔的酸痛呜咽出喉,一转身,她狠狠捶向他的胸口,“我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你这个坏蛋,不要再到这里来,我讨厌你!讨厌你!你是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我跟你从来都没关系!没关系!” 双只乱舞的手臂被他牢牢抓住,一把扯入怀中,紧紧搂住,“够了,无暇,够了……我懂了……”低下头,紧紧贴在她间,下巴轻轻噌着她柔滑的丝,眼中亦升起浅浅的氤氲,“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倒在他怀里随兴的低泣着,无暇只觉得憋闷在胸口许久的那股气仿佛找到了出口,一不可收的全数被哭声抽出,挡都挡不住。 他静静的搂着她,任她宣泄着,心疼的眼神,微牵的嘴角。 两人凑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 直到终于可以自由的轻松的呼吸了,无暇止住了哭声,抽着鼻子偷偷的抬眼看他一眼,又不好意思的撇开,只是不舍得推开他的怀抱,就这般有点撒赖的依在他怀里,心口处,又悄悄的生出一丝丝甜蜜。 转念又骂自己,怎么这般的没出息?之前对他的厌烦对他的怨恨怎么就这么被他几句话给夭折了?她被欺负的时候他又在哪里?这三年之间,她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与他再无瓜葛的意念是被狗吃了? 一阵怅然笃然升起。 原来她,也不过是小女人一个。 她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可以不要男人的呵护,可惜,原本她不是。那段时间,因为对他无法信任加上玉郎的突然离去,她的心情坏到了极点,有点歇斯底里,然而三年的时间,足以将她的情绪给磨平了。再次见到他,她便再也骗不了自己…… 然而…… 可是为什么还有然而呢? 唉……无暇闭眼长叹,再睁开眼时,眸中已不全是柔情。是的,她不是个软弱的女子,她想要的,以后都不要再躲,而且,她要改变被动的方式,她要将属于自己的东西牢牢的掌握在手中,操纵着自己的命运。 凭什么,那些痛她要自己默默的承受?她再也不想委屈自己! 嘴角荡起诡异地微笑,她眨了眨尚有些泛红的眼睛,抬头朗朗地望向面前的邪美男人,“当年,和赛晶公主是怎么回事?” 银娘的眸中没有一丝被她捕捉到了异样,他坦然的笑了笑,道:“很简单,从小玩到大,她暗恋我。” 无暇一侧头,坏坏的眯起眼看他。 “怎么?你不信?”随着他语音落,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两人不得不打断要诉的衷肠,重新摆正了姿势,无暇投给他了个回头再找你算帐的眼神,便看向了缓缓走入院子的小竹。 银娘则冲她挑了挑眉,便恢复到妖娆的仪态,娇笑着冲出门去,“哟,小竹妹妹回来了!” “咦?是姑姑啊!你可是多久没来了!”小竹一脸诧异。 “哎呀,忙得抽不开身哪!” “……” 无暇冷笑着望着银娘扭得极为风骚的腰肢,牙齿咬得咯咯响。 第四十六章 夜未央,当寂静的黑暗里出现那诱人的轮廓,无暇嘴角扬起一抹靡丽的笑容。 “这个孩子真讨厌!”他面带嫌恶的抱起她身边熟睡的昭雪小皇子,转身放到了塌侧的小床上。 无暇微有担心的探了昭雪一眼,叹息:“现在一定要我搂着才肯睡,这孩子越大越黏人。” 一道锐利的充满妒意的幽光直直射过来,无暇身子一颤,眼眸缓缓迎了上去。 “不准!听到没有,以后都不准昭雪碰到你!” “他只是个孩子。” “很快就不是了!” “呜……” 一夜的春潮澎湃………… 唤醒了深深沉睡的漏*点,滋润着久久干涸的叶脉…… 夜,悄悄退却。 窗外,一层薄云略过清润的月亮,放射出绚丽的光晕。 天空里,正渐渐升起浅浅的白光。 纱帐内,一幔暖情正徐徐淡去,低沉急促的喘息已逐渐平稳缓慢,两具紧紧交缠的躯体也终于微微拉开了些丝距离,空出了可以呼吸的缝隙,然两人只是动了动姿势,相视一笑便又重新紧紧相偎。 久久的,胸口荡漾着失而复得的疼惜。无暇情不自禁的在他胸前吸了吸气,双臂又搂紧了些。 “你是要勒死我么?”银娘失笑,睨向她的眸中尽是宠溺,唇角含着戏谑:“折腾了一夜,还这么有力气,看来我的火候尚是不够。” 无暇懒懒地抬眼,对上他贪婪而危险的眸光,身子一抖,“不不,够了,够得很。”其实四肢早已酸涩不已,腰肢已几乎没有感觉,然而还是舍不得松开手,就想这么实实的搂着他,感受着他存在着的暖意。 眼中闪过爱怜,他牵起优美笑意,轻轻抚着她的玉臂,声音笃转为温柔和小心,“幼时,因为年纪相仿,太后将我安排在公主身边做伴读,我时常欺负她,不想偶尔有次被她瞧见了我的宝贝,从此知道我是男儿身。少年时回到太后身边,然而她还是常来找我,我怕她泄露了我的身份,并不想与她走的亲近,可惜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肯罢手。只是,我的心思并不在她身上,饶是她贵为公主,也不能左右于我。” “你在宫里,到底是什么身份?”本不想问的,但看他自己已有坦白的态度,她的好奇心大,借着温情的时刻,不如去探一探。 他不说话了,沉静了稍时,在无暇就要嘲笑自己多情时,他沉闷的开了口:“太后是我的姨母。” 无暇猛的瞪大了眼睛。 “我娘亲生下我就死了,从懂事起我眼里就只有太后。”他深深吸了口气。 感受到他的落寞,无暇亦觉得胸口疼疼的,轻声道:“对不起。” 他却失笑,“傻丫头,对不起什么。” “我听到她叫你银宇……”无暇有点闷闷的,还是忍不住想要问。 “银宇……”他唇角牵起苦涩的笑意,“我都几乎记不起来这是我的名字。” “让我提醒你好吗?”无暇心疼的抱紧他,“银宇、银宇,多好听的名字。” 他不语,垂着长长的睫毛,幽深的望了她一会儿,俯头轻轻吻上她的额角。 无暇心底一颤,慢慢仰起头。 他温软的唇瓣便滑过她的眉、眼和脸颊,直到她唇角,定了定,她柔柔看他一眼,主动的伸出舌尖,探入他双唇。 却是细碎而不失缠绵的吻…… 双唇轻轻撤离,似有似无的轻触着,他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玉妃有身孕了。” 心被什么敲击了一下,无暇讶然的看了看他,再苦笑一声,淡然道:“她本身就是妃,有龙种也是应当的。” 他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明亮如星的眸子里似带着不可捉摸且引人深陷的旋涡,“你不觉得,这件事是对你的威胁么?” 无暇挑了挑眉,懒懒地道:“她喜欢的又不是你。”说完,心口一痛。是的,她喜欢的不是你银娘也不是那个令她有身孕的皇上,她喜欢的人是玉郎,然而玉郎,早已不在人世了。 两个深爱着玉郎的女人,却一个个活得这般逍遥,一个贵为后宫皇妃并怀有龙种,而另一个,也投入到别人的怀抱。然而,这并不能怪她们,每个人都有选择生存的权利,有追求快乐的权利。 因为,毕竟,无论如何,玉郎已经死了! 一只手移到她脑穴处轻轻按着,“你又想过去的事了。” 无暇轻叹,这个男人什么都骗不了他。 头顶上的气息顿了顿,稍时,却是继续了前一个话题:“玉妃若生了皇子,地位就不同以往前,皇上虽并不真心宠爱她,但目前还没有人比她更有优势,有的妃子没有生育,有的生了公主,有的生了皇子却出生低微,而昭雪的母亲又死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将玉妃推到了顶峰之处。” 无暇也不由的认真了起来,微皱起眉心,又喃喃道:“她会被封为皇后,那么,我就永远卑微的存活在她面前。” 银娘勾唇一笑,笑的阴邪:“若是占了后宫之,她所生的皇子也会成为太子。” 无暇黯然的点点头,“唉,是啊。” “那么皇上,渐渐的就会忽略了昭雪……” 无暇胸口一动。 “被自己抚养的皇子失了宠,你这个做奶娘的还会有何好日子?难道你真打算,待徐娘半老,随我去宫外了此一生?” 无暇焦急的瞥他一眼,“你又胡说什么。” 银娘眸中若有若无划过一道失落,即而,他展颜一笑,继续用蛊惑的声音描述着她繁花似锦的前程:“不久之后,太子长大成*人,眼里并非能容下如此聪慧的昭雪,若昭雪有个好歹,你,岂能逃此一劫?” 听得无暇心里一阵猫抓一样的惊恐和刺痛,下意识的,她掀开纱帐去瞧向呼呼大睡的昭雪,一时间,鼻尖竟猛的一酸,一股清泪滑掉。 银娘悄然抹去了她的泪,又安抚的拍拍她肩头。她吸了口气,起身,下床,静静的走到小床前,担忧的眸子烁烁的望着床上的昭雪,心里头掀起愁绪万千。 他悄悄跟在她身后,伸出双手环住了她柔软的腰肢。 “昭雪皇子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她一出口,竟是喉口哽咽,望着如此沉静甜蜜的睡着的小昭雪,那样晶莹到绝美的脸庞,她无法接受将来他要卷入被掳杀的恐怖之中。 曾几何时,她已将他视为生命里特别的存在。 一转念,她眼前出现出萧玉楠阴郁的眼睛……萧玉楠,玉妃……为什么,她总是活在萧玉楠的阴影之下…… 这个可恶的女人,为什么,永远都不放过她,为什么……总是欺负她! 眼中闪过一道绝然的冷冰,无暇低沉地开口:“你会帮我的,是吗?” 身后传来了然甚至赞许的轻笑,一只手也顺着她的腰际如蔓延的蔓藤般攀上了她的前胸,握住那丰腴技巧而挑逗的揉摩……“我的美人,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怕。” 无暇唇角荡起一丝嗜血的邪笑,润泽的双唇微张,泄出一声消受的呻吟,同时,一只玉藕般的手臂向后抬起,熟练缠绵的勾住了身后人的颈项…… 果然,次日,后宫里便盛传了玉妃已有喜孕之事,顿时,平静多久的后宫如同一树千年珊瑚浮出湖面惊起了世人淡漠的灵魂,整个后宫沸腾了,雀跃了,如今每个宫里的妃子都坐不住了,一个一个心怀叵测装模作样的前去蓝月宫庆贺。 就连太后与皇上,据说也不断的前去探视,看来这萧玉楠在宫里的位子快要坐稳了。 然,表面上喜气洋洋,暗地里危机四伏。 这样的后宫真让人兴奋。 幸好她庄无暇不是她们中的一员,可惜这次她要参与其中。 只是,她要如何才能挤进这上流组织里去?又要怎样才能施展她绝妙的才华? 去拍玉妃的马屁?她似乎挨不上。就连去蓝月宫,每次都不是按正规的礼法而去的,如今这非常时期,她一皇子的奶娘算哪根葱?谁会理她?莫说下手,就是见玉妃一面恐怕现在都有点难。 第四十七章 左右思索后,她兴奋之余又多了些惆怅和担忧,毕竟,这事,可非同小可啊! 现在萧玉楠肚子里的,可是皇上的种…… 然而……种种曾经受到的憋屈犹如将要喷的火山,愤涌的岩浆瞬间灼烧了她的理智。握紧了纤纤玉指,她暗暗鼓励自己,怕什么,大不了同归于尽,她再也不要活在萧玉楠的鄙视之下。 几天的抓耳挠腮中,终是也没有想出个妥善又安全可效的方法。无奈,只待这晚银娘来了后,才在他怀里撒娇。 “银宇,要怎么办?我好担心,现在玉妃是重点保护的妃子,我们都对她无从下手。”说是这样说,但她偷偷睨向银娘,暗暗想着他是有功夫的人,要想潜入蓝月宫小菜一碟,不知他可否助她一臂之力。 “为什么要我们下手呢?”银娘怪异地笑着垂目睨她,一脸的狡诈,将“我们”二字咬得尤为清晰。 无暇一怔,脑袋转不来圈的看着他。 银娘又是一笑,风骚的眯起眼睛仰了仰下巴,一只手抚上她的粉白的脖颈,指尖似有似无的摩着她玲珑的锁骨,声音更是媚惑入骨,“我狡猾的小美人,怎么能让人抓住狐狸尾巴呢?” 无暇暗吸了口气,总算回过劲来。“那,你的意思,要借别人之手?” 银娘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心,眼角的眸光阴邪而妖异。 “谁?”无暇精神一个抖擞。 银娘买关子的抿着唇角笑着,却是不答她,眼睛有意无意的向某个方向瞥了瞥,那风流劲儿,看得无暇直着急心痒,自己费尽了心思想了一圈,终于惊讶地脱口道:“你是说……珊妃?” 银娘的手指快而轻的抵上她的唇,止住了她的声音,顺势就在她红润饱满的唇上来回的触摩,“一石二鸟,多有趣哦。” “不行……”无暇心慌起来,扯掉了他不安分的指,仰头有几分恳求地道:“不要,珊妃她虽然不喜欢我,但是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伤及无辜。” “无辜?”银娘挑起了锋利的眸光,紧紧地盯住无暇,无暇从他的眸中,捉到了令她心骇的嗜血之波,他随即挑起了她的下巴,俯下头垂目细细端详着她细嫩流畅的下巴轮廓,压低了声音,道:“看来我的美人,还不知道那个背后的黑手。” 无暇心头一凌。 “就是她。”银娘淡漠的说着,冷冷一笑,似在嘲弄她的无知和愚昧。 无暇脸上涨的通红,有羞有恼,还有更多的不解,“为什么?我跟她根本没有任何的冲突了,就是那时候,她也该嫉妒玉妃才对!” 银娘不屑地瞥她一眼,“你们女人的嫉妒心理,那可真是缤纷灿烂啊。” “我不懂……”无暇摇着头,不能相信是珊妃对她下的毒手。 “对珊妃而言,这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女子都是她的对手,她不受皇上宠爱,你以为她能心甘情愿的在后宫孤苦终老,而且,她不为自己搏一把,谁知道她哪天被别的妃子给灭了,虽然,我们知道玉妃应该不屑那么做,但是,为了自己乃至家族的命运,任何女人都不惜一切。”银娘微颦起眉,似乎在陈述着多么无聊的事情,“就算没有任何理由,她也可以先除了你。” 无暇不由得背后一凉,惊恐万状的望着银娘。回想那时,皇上可是名誉上召过她侍寝,想不引人注意都难,而当晚银娘……略有些难堪的望了望他,无暇似有几分解释地低声道:“那时,我也是身不由己……” 银娘淡淡扫她一眼,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却是接着说:“你和玉妃的关系在后宫里扑朔迷离,教训了你,一方面打击玉妃,反方面,嫁祸于玉妃。” 无暇望着银娘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他的话。她与萧玉楠之间,似友非友的关系一定被别人注意,他们捉摸不定心里猫抓一样,真是可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其他人怎么会晓得?于是珊妃嫉妒她一方面受到皇上的注意,另外,若她与玉妃是友,珊妃找不到借口动玉妃,只得恨上她庄无暇;若二者非友,她这一举动也不动声色的挑拨了她与玉妃的关系。而且是珊妃做到了,她这三年来一直在玉妃的罪恶上加了这一笔帐。而其他人也以为是太后罚了她,没有人敢去声张,最终无论如何,珊妃都没有受到任何的牵连。 哦,捣鼓了半天,后宫这些女人的脑袋还真是错综复杂啊。 你说这么奇妙的招她们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背后腾起一阵寒意。“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银娘鄙夷加得意地扫她一眼,“我对这宫里女人的了解,比你深。” “可是,咱们也不能光凭猜,万一冤枉了人……” “呵。”银娘彻底用看不起的目光盯住她,并对她上下打量了数下,才好笑地扯着嘴角道:“冤枉了谁又怎么样,你要这么善良,当初就不要进宫,或者你做好了随时做别人食物的准备。况且,居然连我的能力都怀疑,你应该先检讨一下自己有多笨。” 无暇怯怯地嘟了嘟嘴,喃喃:“我又不是你,老妖怪。” 银娘作势扬起手,无暇一缩脖子,银娘扑哧一笑,猛的扑上来,将她翻压在床。 一阵狼吻……在无暇的一个惊心分心中结束,“啊,万一,她肚子里的是公主呢?” 银娘的脸庞还有红晕没散去,长长的睫毛下闪着浓烈的,被她这突然的打断万分的不满,坏坏一笑,他咬紧了牙,狠狠在她唇瓣一咬,恶劣地道:“不管是男是女,这都是你报复的机会。混帐,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话音刚落,人已如狼般扑向柔弱诱人的小动物。 然,这一次的欢愉,无暇无法让自己完全沉津于此,只是她未能掩饰的敷衍只换来了这个已迷乱的男人更疯狂的肆虐。 直到清晨将至。 空气里弥漫的糜烂气息才渐渐散去。 身侧的人起身利索的穿衣,下床,踏出纱帐。 无暇的手不期然的从纱帐后伸出一把拉住了他。 “怎么,还余犹未尽不成?”他回头邪恶的眯缝着眼,从眼角暧昧地斜向她,顺势拉开纱帐俯下身,在露出的精巧脸庞上落下一吻,戏谑道:“你如此热情,我会招架不住的。” 无暇顾不得与他调侃,忧心忡忡地道:“银宇,不如,在等等吧,等她生下孩子,若是女便作罢,若是男,再……” 银娘冷冷一笑,“随便你。”说完煞是失望的直起身,系好束带就要抬脚走。 “哎……”无暇自知惹他不高兴,有点抱歉地说:“或者,再给我几天考虑时间,这毕竟是大事,万一出了岔子,你我都很危险。” 银娘没有回头,只是懒懒地道:“珊妃最迟明日就要去拜贺玉妃,错过了,你便亲自下手好了。” 无暇心头一凌,立即觉得自己已被逼上虎山了,恐慌的吞了吞口水,她心下一横,颤声说:“那好,你说吧,我要怎么做?” 银娘脸上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赞许笑容,利落的回旋身坐回到塌前,俯在她耳边轻轻吹气:“你只需要到珊妃殿中去一趟,余下的事交给我来做。”说着,他一只手盖住了无暇的手,一颗圆圆的东西落入无暇手心,“把这个里面的东西留在她的睡房即可。” “这是什么东西?”无暇心惊的望着手中这个其貌不扬的珠子。 “你别管,只要确定放在她睡房里就行,如果失手,后果自负。” 无暇长长吸了口气,额头上不由的起了一层冷汗。 银娘满意地拍了拍她,站起身又要走,无暇惊觉回神,又是一把拉住他。 “哟,美人今日是怎么了?” 第四十八章 “哟,美人今日是怎么了?”银娘坏笑着回身就给她一个吻,还不怀好意的吮她的唇角,然再诱人的动作也吸不去无暇的神思,她眨着星眼,惶恐不安的望着他,呼吸都要不畅:“她……她救过我……两次。” 银娘不耐的颦起眉,“心软了?” 无暇失神般下意识的点点头,暗暗低喃:“她曾是我的恩人,我说过做牛做马都要报答她的恩情。” 银娘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脸上不再有戏耍之色,渐渐眼神变得幽深神情严肃,末了,他冷冷道了句:“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会否情愿她不曾救过你?” 无暇心头一震,拉他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不否认,她对自己与玉郎的相爱充满了感激,永不后悔。但是退一步来讲,如果不曾遇到玉郎,她也许有另一种平凡安定的生活。因此萧玉楠的恩,对她来说是福是祸,真的很难评说。况且,当时她救她,能是因为善良吗?能是出于真心吗?还不是为了讨好玉郎。 “虽然在宫里有我护着你,但是,你毕竟是皇子的奶娘,如今小皇子一天天长大,你也将会面临被请出宫的命运,如果你想留在宫中,不仅要想办法让小皇子离不开你,更重要的,是让小皇子成为皇子中的佼佼者,受到皇上与太后的重视,而且,必须要成为太子。”银娘一脸肃然的说着,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听得无暇心底一阵翻涌不定,心思彻底乱了。 怎么办?一定要做那种残害别人的人吗?虽然,她也恨,恨萧玉楠对她所做的一切,可是真要去密谋这样见不得光的事,她真的好害怕。 好害怕…… 然,一想到自己哪天要被萧玉楠再次踩在脚下,逼到无路可走,她就一阵心骇一阵愤怒……她要让萧玉楠付出同样乃至比她更沉痛的代价! 银娘默默注视着无暇脸上的星星点点的变化,末了,展眉阴阴一笑,潇洒的一甩衣袖,未等无暇回过神来,便一个轻跃飘出了半开的窗子,留给无暇一个衣衫翻飞的光影。 万里无云,气爽风柔。 无暇将手中的珠子捏得紧紧的,迟迟不敢越出暖阁一步。这一整天,她都处于极度的矛盾与焦虑之中。 但,事到如今,想要退缩恐怕来不及,而,她并不甘心退缩,那不是她的风格。 经过了周全的深思熟虑,最终,她使自己绽放出自然的笑容,嘱咐了春红照看一会儿小皇子,便脚步如云的到了采泉宫正殿。 珊妃的宫女通报了一声,便让她进去了。 见到珊妃的那一刻,无暇暗暗小吃了一惊,这个女子,与以往的容貌相差甚远,这三年以来虽然见她的面少,但也不至于才短短数月,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即使有厚脂抹着,也遮不了她里子的老态。果然,没有男子呵护滋养的女子是如此不堪。 “是有何事啊。”珊妃懒洋洋的语态里,透着浅浅的警觉和厌烦。 “娘娘,奴婢听说您明日去蓝月宫,奴婢想请娘娘带奴婢一起前去。”无暇尽量笑的天真无邪,还带着不容置疑的喜庆之气。 珊妃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冷冷一笑,“消息是很灵通嘛。” 无暇淡淡的笑了笑,乖巧的微垂着头,双目却用余光悄悄注意着四周的环境形势,耳边也一边细听着珊妃的话,脑袋里开始细思量要将那珠子放在何处比较妥当。 “前去庆贺的都是有身价的嫔妃,你不过是抚养昭雪的奶娘,我看就不必了吧。” 无暇露出有些婉惜又有些乞求的表情,诚挚的注视着珊妃,“不瞒娘娘说,奴婢与玉妃娘娘是旧识,虽然谈不上深厚,但如今玉妃如此喜事,所以想前去看望庆祝一下。” 珊妃露出了精锐的眼神,“哦?之前便是旧识?说来听听。” 无暇知道这娘们没那么容易放过她,禀承着诚恳的态度,继续乖顺地道:“奴婢入宫后曾在萧府做过下人,后因为家里的亲事便离开了。” 珊妃似乎对这个真相兴趣不大,于是懒懒瞪她一眼,道:“只是这般,且称不上什么交情吧,难不成你也想趁此机会去巴结玉妃?”说完,用露骨的鄙视及审视表情斜睨着无暇,一副你已经栽到我手里了,休想有任何机会翻身的表情。 这珊妃的毛病,就是不懂得掩饰自己,坏就坏在她这张嘴上,这种人放在宫里能活过半百肯定是奇迹。无暇心里鄙夷的嘲笑着,面上却露出失落之色,她微微一俯身,叹息道:“娘娘教训的是,是奴婢冲动了。” “嗯。”珊妃挥了挥手,“没事可以回去了。” “是。”无暇应着,转身,眼睛就扫在侧堂红木桌上的一摞精巧的锦盒,心下一定,面上却是微有讶然的问道:“咦,娘娘,那是你要送给玉妃娘娘的礼物吧。” 珊妃微有厌恶的皱皱眉,不耐烦的应了声,“嗯。” 无暇佯装情不自禁的挪动双脚,走上前几步,一只手顺势揽过面前青色的垂帐,手心里的珠子沿着幔帐的里面滑落,因着帐子被拉动上边悬挂的流束也传出叮当声,掩盖了珠子落地那细微的声音,巧在,珠子并不滚动几下,而是似乎有粘性的就贴在了帐子里面的底下。 无暇紧张的心终于放下,脚步笃然停止,回头,带着怯意与歉意,连连慌忙道:“看我,又莽撞了,娘娘进献的礼物一定是稀世珍宝,奴婢是不能看的。” 珊妃原本在无暇想要进前之时思想猛的一激,但又见无暇停在半路,一颗心儿又放下,即而是满心的不屑,现听无暇这样说,也很消受的抿了抿唇,笑道:“嗯,你退下吧。” “是。”无暇事以办成,现在比珊妃还期望自己快快离开,于是匆匆应了后,后退几步,转身,尽管脸上的表情已僵硬到快成化石,脚下的步子却轻盈如水。她一步一步走出正殿,直到珊妃再也看不到她的地方,她才大松了口气,气虚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天哪,真是有做坏事的潜质啊,第一次就这么顺利。 庆幸的同时,无暇又不自觉的浑身打了个冷战,顿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罪孽感袭上心头,她只觉得眼前一黑,重重眩晕了一会儿,心头有种黑压压的闷气抵得她呼吸不畅,无法摆脱般的恐惧更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而来…… 啊啊啊啊!!! 不!我不想的!真的不想的…… 双腿一软,她低泣着跪了下去,俯身垂,双手紧紧扣入草丛里,莫大的痛苦使她几乎想要憋死过去,然而,她知道,她不能,她不能被自己的善良打倒。萧玉楠,珊妃,她们都是她的敌人,她不能对敌人手软,要生存……她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要战胜过去的自己! 这一天,无暇整个人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即使窗外吹来了一阵微风,她也怀疑有神明要来捉她,心口这个抖啊,只怕只需一个轻轻的敲击,那呯呯乱跳的心儿就如屋檐的冰凌,卡嚓,碎了。 怕,怕,怕,她真的怕。 不但怕事情不成功,更怕事情成功后她将要面临的罪恶感。然而,任何事,都有头一次不是?紧张不安都属情理之中。从她那双眼底涌动着的亢奋,就知道她是多么期待自己的蜕变。 直到残阳在留恋地在大地散着最后一抹霞光。 小竹终于从外面带来了令人振奋的小道消息:珊妃娘娘疯了! 疯了 为毛连个留言的都没有 不过在此还是跳跃一下哈咱梅花的人气不错感谢大家的支持请看页点击榜和唯美分类榜咱家的梅都名列前茅可喜可贺啊 第四十九章 于是乎,众多不同版本的消息不迳而走。 版本一:珊妃娘娘人到蓝月宫后,先前还仪态万方,客气知礼,然待献过礼品后,因玉妃未对其送出的礼品正眼相看,顿时恼羞成怒,怒冲冠,以至于失去常态,失手推攘了玉妃,使其防备不及跌落在地,并当即产生体力不支,腹痛难忍的状况。 版本二:珊妃娘娘在蓝月宫突然犹如妖孽附体,双目呆滞,情绪失控,对一脸冷淡的玉妃说出恶毒诅咒之真心语,并用蛮力出手将玉妃打伤。 版本三:珊妃娘娘在闻听身侧宫女的话后,脸色大变,并大骂玉妃所怀之子非龙种,玉妃气愤难当,当场吐血晕厥。 版本四…… 由于版本太多,不一一陈述,反正,最后的确定信息:玉妃那单薄的身子,经不住这等折腾,稍后便失血胎亡了。据说,皇上大怒,当即将未回过神一脸茫然的珊妃打入了冷宫。 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和恐慌,无暇如千年乌龟兢兢业业守在自己的暖阁里,生怕有哪一个脑袋灵活的主子突然非常不适宜的想起她。 遗忘吧遗忘吧,这偌大的后宫没有一个叫做庄无暇的奴婢。 夜幕降临,庄无暇仰望着蔚蓝的夜空,抑制不住的失声狂笑。 眼泪却顺颊滑落,萧玉楠,你也有今天,你终于品尝到腹中孩儿一点点流出自己身体的感觉了吧…… 身后一阵不易察觉的风,无暇兀自笑了笑,缓缓回身,迎上一脸幽深淡静的银宇。 “干得好。”银宇露出赞许奸诈的微笑,伸手抚上她娇嫩的脸庞。 她冷冷笑,“到底是怎么回事?” 银宇挑了挑眉尖,侧身,踏向床塌,看到依然在她床上睡着的小皇子,面色一沉,毫不迟疑的伸出手将他抱出,“我说过,不准他睡在这里。” 无暇懒得理会他的无理,只是追问:“告诉我。” 将小皇子放好后,银宇回转身来,一脸的得意,旋身坐到床沿,挼了挼垂在额角的丝,无限风情地道:“你放在她屋里的珠子,是我独门创制的紫珍珠,其散的气体无色无味,气散珠失。闻其味的人,易露真性情,迷失心智,催其冲动,不计后果。” 无暇微有吃惊的望着他,虽然由于珊妃的失常行动,她也想到那颗珠子有让人丧失理智的药性,却不想当真如此精确神奇。 “并不是此药有多么阴邪,只是珊妃正好是适用此药之人,她性格乖张,嫉妒心强,自制能力差,才在此生死线上暴露无遗,再加上平日里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主,一时冲动做出此莽撞之事,也没人怀疑。” “那,她现在在冷宫里?” “是。” “可是,药性过后,她清醒了,一定会知道自己中了计,一定会想办法报仇的。”无暇心头闪过惊骇,“啊,如果皇上去看望她,她怀疑我下了手脚怎么办?” 银宇妩媚一笑,“恐怕没有这个机会。” 无暇一震。 “美人,如何犒劳我啊?”银宇长臂一揽,已将无暇纤秀的身子拢入怀中,不待无暇再有任何异意,人已翻身而上,将一腔漏*点化为一片呻吟。 翻云覆雨中,无暇耳尖的突然听得纱帐外有异响,心一悸,忙制止了银宇的魔爪,屏气凝神,确定听得是小皇子的动静时,安心的松了口气,投给银宇一个示意的眼神,匆忙轻灵的起了身,掀开纱帐,却见小床上昭雪皇子已翻身坐起来,一脸迷糊的喃喃:“奶娘……奶娘……” “宝宝……奶娘来了。”无暇心一软,宠怜的上前抱住小昭雪,安抚地轻拍他的背,“睡吧睡吧……奶娘抱着睡……” 得到无暇怀抱的小昭雪全身松懈下来,一张小脸埋在无暇怀里,双手也紧紧抓住她的衣衫,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银宇一脸黑青的站立到无暇身后,恶狠狠地瞧着那趴在无暇胸怀里的小家伙,猛的张开长掌。 “你干什么?!”无暇惊呼一声,却见银宇只是将手掌向外挥出五道银光,而那被银光穿过的垂纱,在丝毫未动之下竟凭空被穿透了五个洞。 虽然早就见识过这男人的功夫,但他这般动怒还是让无暇心颤不已,一双美丽的眼睛诚惶诚恐的紧盯着他。 银宇邪邪一笑,收回手,伸出来捏住无暇的尖细下巴,柔声道:“如今,你已是上了我的贼船,所以请收起你所有的善心软心还有花心,否则我保证你会有比珊妃更凄惨的下场。” 无暇一颤,惊恐地看着他。 “小美人,我真是爱死你这痴傻的模样了。”他眯起眼一笑,快在她诱人的唇瓣上一嚼,随后放开手,一转身就跃出了窗子。 无暇失神的望着他消失的地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如深潭的眸光一寒,神情也转为哀伤迷乱…… 十天后,无暇得到一个让她都觉得残忍的消息。 珊妃在冷宫,由于没有膳食供给,终于熬不过几日,活活饿死。宫人现她时,见她的尸趴在屋檐下,似乎是企图饮雨水充饥,她两眼泪痕,双眼圆瞪,死相凄惨。 听得这个消息,无暇直觉得背后一阵冰凉的阴风旋起,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当夜便不能安然入睡,满脑子都是珊妃死去时苍白的脸。 后来她才听说,是太后下令不给这个妖妃膳食的。原来银宇说的她没有机会为自己沉冤,便是想好了让她快点死掉的阴招,想来,定是他在太后面前不知道说了珊妃什么,让痛失皇孙的太后一怒下了此等狠毒的令。当然,无暇相信银宇对这项任务绝对的胜任。 从此,后宫里又变得清静了,由之前的喜气盈盈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 玉妃自那日起凤体抱恙,一直在蓝月宫,不再有任何风声传出。皇上开始还去了几趟蓝月宫,后来,似乎也失望了厌烦了,多日不再临架蓝月宫。于是,这玉妃失宠的消息又再次风吹一样散播到后宫的各个角落。 无暇战战兢兢度过了数月,好在,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恐吓上她,这一颗高悬的心儿,才渐渐的平息下来,甚至,到最后,她都觉得自己竟做了件除暴安良的义举,而且,还觉得余犹未尽,需再接再厉,将一切潜在的危险分子统统扼杀在胎盘里。 坏人是怎么炼成的?其实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展。 人之初,性并非善,而是善良与邪恶并存。人做了一件好事而使得心境更加纯净喜悦,同样,做了一件坏事,也唤醒了那沉睡在心底的邪恶,同样使得人愉快甚至亢奋,让人充满了再一次做恶的**。 老天对她是如此不公,所以,她凭什么要善待敌人,包括潜在敌人?人生来有贵贱之分,有强有弱,那么,凭什么要求世人都统一要凭一颗良心!富贵人有善心,那是大喜之事,可造福百姓,而如若像她这类活在危险边沿的人,善良只会让她们更早的下地狱! 如果她生来够强大,与玉郎也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爱人惨死,谁来怜悯她?所以,所有害过她的人,统统都该死!于公于私,新仇旧恨,珊妃与玉妃都是必须要灭掉的!她要保护自己,这没有错,她要理直气壮的讨回自己应得的一切! 生命,尊严和荣华富贵! 如何做了坏事还能心安理得,那就是说服自己把坏事看成善事。这是做恶魔的最高精神境界。 第五十章 秋风凉,叶落。 许久不曾出门的无暇终于退去了全身的保护壳,清晨,出山般拎着欢天喜地的小昭雪上学堂。 “奶娘要将我送到上书房才许走。”小昭雪变本加厉,扮可爱对着无暇撒娇。 “行,奶娘送你去。”无暇笑弯了双眼,就算心情再不好,看到小家伙的漂亮脸蛋儿也忍不住上去捏一捏。 小昭雪笑得灿若兰花,“谢谢奶娘。”趁机搂住无暇的脖子,迎上去啵的亲了一口。 “小坏坏。”无暇笑着,拍打了下他的屁股。 “呜……奶娘才坏。”小家伙撒娇的水平真是让人汗颜。 一路牵着不昭雪的手,无暇也深吸了几口气,用充满怀念和欣喜的神色去观望周围的一切,这里的树,花,草,楼,亭,虽然些微的改变,却依然如昨日般清新。 然后,一股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原来对景物,她也会有感情。 想到此,她略有黯然的垂下美目,轻轻叹气。 “奶娘不开心么?”小昭雪抬头,睁着好奇和担心的眼睛问她,“是不是奶娘不想出来,昭雪不听话,非要奶娘出来,奶娘生气了?” 无暇感触地笑了笑,摇摇头,“不,奶娘早就想走出来,呼吸这里新鲜的空气,送昭雪皇子上学堂,这都是让人享受的事情。” 小家伙微有不解的侧了侧头,又开心一笑,“那以后奶娘都陪昭雪上学好吗?昭雪最喜欢看到奶娘笑了,奶娘是最漂亮的花!” 无暇扑地一笑,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顶,“谢谢皇子了。嗯,不说话了,快去上学,不然先生会骂的。” 小家伙一撇嘴,“他敢!我是皇子!将来要做皇上的!” 无暇大惊失色,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嘘……不可说这种话,被旁人听了去,对皇子不好。” “为什么?”小昭雪也微有慌乱。 无暇正了色,放下手,认真的嘱咐道:“昭雪皇子要学会小心做事,宫里面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谁想什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上学堂,将来成为最棒的皇子。” 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坚定地对无暇道:“奶娘,我会的。” “乖。”无暇欣慰的笑了笑,牵起他快迈开了步子。 一会儿,便到了上书房,小皇子被侍者接了进去后,无暇便转身返回。 没有了小皇子在身侧,无暇一颗心儿静下来,四下去张望几眼,顿觉得有种孤独之感。因着回去也没有什么当紧的事,这不出来久了,猛的一出来,竟有点看不够的感觉,于是一边悠闲的走着,无暇一边左顾右盼,偶看到一两个宫女,立即充满活力的跟上去,和人家攀谈,多久不闻生人味儿了,还真有点想念。 晃晃荡荡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生地儿,无暇回过神来,左右去看,才觉似乎走到了御花园的附近,此处景致极妙,虽已是秋天,却到处张扬着一份盎然,一份清新,一棵棵苍劲的大树齐齐排列,小亭小台亦修建的恰到好处,毫不破坏此处的自然美境。 而更吸引无暇的,却是有两潭清澈见底的湖泊,湖底石块色彩斑斓,湖面上倒映着蓝天白云,反射着金色的霞光,将两湖打扮的如同缤纷的画海。两湖泊高低不平,错落相连,高处的湖水流向低处的湖泊,形成一道浅短却生动的瀑布,银花四溅,好似明珠散落,看了让人心旷神怡,情不自禁的迷失其中。 无暇漫步在湖边,望着宝石般闪亮的湖面,心绪也飞得越来越远。 如此美景,不知是天然生成的,还是皇上修建的。 耳边突然想起小昭雪的话,心里蓦然一跳。即而又叹气,虽然银宇说小昭雪的娘曾是皇上的最爱,可惜现在皇上对小昭雪并不关心许多,细想起来,已有不短的时日未去看小皇子了。看来帝王无情,确是如此。 不得不承认,小昭雪在皇上的眼里越来越没有份量了,如果这样下去,她和小皇子的命运都很堪忧。虽然前次她昧着良心迫害了玉妃与珊妃,可是皇上尚年轻健康,谁知道他又会什么时候种下龙种,到时候,她一个后宫奶娘哪有精力和权力去拼搏?这次她是走了狗屎运,因为有银宇,可惜银宇又岂是可靠之人?自己的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让小昭雪早些当上太子才是王道。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让小皇子更加出色能引起皇上的注意呢? 正冥思苦想中,耳边忽然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无暇本能的转过头去。 高雅壮观的玉亭之上,有两个身穿华服的男人正在对坐畅饮。 直到两个人也现了她的存在,无暇这才倒吸了口气回过神来,惊愕的眨了眨眼睛,仓皇跪下:“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王爷。”天哪,怎么一出山就碰到这么重量极的头号人物啊!她可真是有贵人缘。 玉亭中的十二王爷也同样露出愕然的表情,他紧紧盯着跪拜在地垂着的无暇,竟情不自禁的从座上站了起来,张了张口,终未先说出什么,然后,将复杂的目光转向了对面的皇上。 皇上平日里见的人多,这方见了无暇,不但没有惊讶,还好似有点不认得的样子,迷茫的看了她几眼,终于辩出她的身份来,凤眼一眯,懒懒道:“是你?你不在宫中照顾皇儿,怎么跑这里来了?” 无暇头也不敢抬,微有哆嗦的答:“回皇上,奴婢是送二皇子去了上书房,回来时见这边风景好,便不由自主的走到这边来了,打扰了皇上,望皇上赎罪。” 十二王爷瞥了皇上一眼,道:“真是巧,正说到昭雪皇子呢,她就到了。”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轻轻一笑,“嗯。” 无暇立即竖起了耳朵,怎么,他们聊到了昭雪皇子?这么说,皇上还没有忘了他们这小小的暖阁?哎哟,真是感动,感动得泪眼婆娑。 “庄……氏,你且起来吧。”十二王爷温和的声音夹带着浅浅的欣喜。 无暇应了声,不知道是不是见着皇上太过心虚,依然无法抑制的全身颤抖着,暗暗咬了咬牙,她尽量装作镇静的站起身来,一抬头,与十二王爷打了个照面,心里不由的一跳。 两年多了,这十二王爷已与之前大为不同。他五官更加立体深刻,俊逸非凡,英气逼人,唯有那颗若珍珠般的眼睛依然柔润璀璨。他身形高出许多,如一株茁壮的竹笋正长到成年茂盛时,修长而矫健。整个人,已半褪去少男的青涩,多了份男人的成熟。 看得无暇没来由的心底一荡。 十二王爷没有避开她的注视,反而大方的任她看着,脸上却还是浮起薄薄的红云。 无暇蓦然回神,忙垂下了眼帘。 一旁的皇上半眯了眼,暧昧的从眼角斜了十二王爷一眼,“元祯,怎么不坐下?” “哦。”十二王爷脸上更红了,略带窘迫的坐下来,匆忙看了皇上一眼,再微露着急的看向僵在原处的无暇。 皇上不着痕迹的笑了笑,懒声道:“庄氏,你过来。” 十二王爷眸光一闪,紧紧盯住无暇。 无暇听得皇上的吩咐,只得迈着步子走上前,一边心底里给自己命令着:不许抖,走直一点…… 好不容易走上了玉亭之中,无暇停下脚步,依然垂着头,等待着落。 “昭雪儿最近可好?”皇上的声音慵懒中参了份低沉。 听得无暇有点欣喜和触痛,她轻吸了吸鼻子,低声答:“回皇上,昭雪皇子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如今在学堂,先生也时常夸赞。” “是啊,皇兄,为弟有时也去上书堂看望昭雪儿,昭雪儿虽然年纪尚幼,但聪慧过人,又肯认真读书,将来必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十二王爷温言软语,听得皇上眉开眼笑,眼睛里都闪出光亮来,欣喜之色不喻言表,“哦?既然元祯也开口夸赞,那必是昭雪儿不负朕之所望,昭雪若能有元祯你的才华,朕便也满意了。” “皇兄言重了,依昭雪儿的才智,将来定在元祯之上。”得,两兄弟还客气上了。 第五十一章 “哈哈哈……”皇上突然爽朗的放声大笑,把无暇吓得一哆嗦,却立即换来十二王爷担心的眼神。 “朕……确是多日未去看望昭雪儿了。”笑完之后,皇上突然又感触地了一句感慨,把无暇感动得不行,鼻子一酸,泪眼朦胧地望了皇上一眼,突然双腿跪在地,颤声道:“求皇上去看看昭雪皇子吧,皇子非常的可爱,一定会让你开心的。” 皇上一眯眼,若有所思的望住无暇,没应声。 无暇心一惊,立即后悔,天哪,她是哪根葱啊,怎么能对皇上提要求呢。 “皇兄……”十二王爷匆忙看了皇上一眼,再不忍的望向无暇,柔声道:“快起来,皇兄国事繁重,本王会替皇兄照看昭雪的。” 无暇心颤着偷望了皇上一眼,见他不动声色,也不敢起身。十二王爷见状,竟从座位上站起来,作势上前去扶她,她惊吓不已,再去瞄皇上,皇上突然出其不意的又放声大笑起来。 这一笑,连十二王爷脸上都挂不住了,他颦起宇眉,不好意思地笑道“皇兄,你又戏弄为弟了。” 皇上摇摇头收了笑,打趣似地回道:“元祯啊,看来你情根依然未改啊。” 元祯王爷悄然看了无暇一眼,没作声。 “也难怪啊。”皇上脸上突然露出些丝怪异,眼睛炯炯地盯住无暇,道:“如此美艳佳人,皇弟怎么不动心呢。” 无暇身子一僵。 “皇兄……” 皇上伸出手阻止了元祯,幽幽一笑,颇有几份成*人之美的真诚,道:“元祯啊,不如朕将昭雪儿托付于你,你好生教他诗词文赋,如何?” 元祯王爷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瞥向了无暇,然后,难掩内心欢喜的向皇上施了一礼:“元祯接旨。” 皇上却是痞痞一笑,对小王爷道:“现如今,那采泉宫也是空旷清冷,你看,让昭雪儿入住你番阳宫可否?”说着有意无意的瞟了无暇一眼,“那样,母后便不会为难你喽!” 元祯王爷脸腾地红了。 这边无暇可慌了神了,搬去番阳宫,那她呢?看皇上适才的意思,是给她和王爷接近的机会,定不会赶她出宫的,那么入住番阳宫也有她的一份了,可是,可是……她若是入了番阳宫,银宇岂会善罢干休? 在宫里呆久了她自然是知道,王爷这样的身份,到了年纪虽然是不能够随便出入后宫,但是对于自己宫里的女子,可以任意选上哪个侍寝。如果她去了番阳宫…… 再哆嗦一个。 未等元祯做任何反应,无暇忙匍匐在地乞求道:“皇上,此事……并不妥。” 元祯王爷眼睫一眨,刚涌出的喜色羞色瞬间转为失望失落。 皇上却是不悦的拧起了眉,“为何不妥?” 无暇抖落一身冷汗,乖乖,她这是疯了吧,竟然跟敢堵皇上的嘴。那么,不妥?到底是什么不妥呢?总不能说,因为搬去番阳宫阻碍了她跟男人偷情?或者说她暂时不想勾搭纯洁的小王爷?不不不,她这条小命自个儿看起来还挺金贵地,不能就这么不正不经的给卡嚓了。 “嗯?”皇上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无暇一个颤抖,忙道:“皇上,奴婢只是觉得,皇子虽然年幼,可毕竟是皇子,与王爷同一宫入住……”声音越来越小,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措词,毕竟,她不是啥文化人。 皇上翻了翻眼皮,抬头去看元祯。 元祯掩去了眸中的黯然,淡静一笑,道:“皇兄,庄氏说的是啊,昭雪儿一转眼就要长大了,他是该有自己单独的宫殿。”总在一个窄小的暖阁不是个正事,堂堂皇子会被人笑话。 皇上似乎略思虑了下,竟也缓缓点了点头。 嘿,还真让她给蒙对了。 无暇暗暗抹汗。总算免去了要搬去番阳宫的可怕后果。 “既然采泉空着,就让昭雪儿搬到正殿吧。”皇上的话紧接着又呃住了无暇的喉口!天嘞,要搬到采泉宫正殿,不就是珊妃的故居么?眼前闪过珊妃的脸,吓得无暇后脊梁打了个冷战,要让她去接受怨鬼的纠缠,还不如面对去番阳宫的挑战。 “皇上,皇上……不可啊。”一出口,她也自知自己太过可恨,一而再的去摸老虎尾毛,但是,相对来说,此时的皇上因为有了元祯王爷的衬映,可比平时温和多了。 然而听得无暇再一次的拒绝,皇上脸上终也挂不住,怒色雾起,阴沉地道:“怎么?朕又说错了?” “不,不敢……”无暇吓得脸色苍白,声音都要变了调,“是奴婢的家乡有传言,说是年幼的孩童阴气重,不适宜入住老……宅子。” 皇上眯了眼睛,略有了然却仍不能舒解怒气的哼了一声。 “皇兄,元祯有个主意。”元祯王爷不紧不慢地转向皇上,道:“我番阳宫左侧有一处环境幽雅的紫衣殿,虽然空着多时,但我有经常派人去清扫,皇兄是否考虑可将昭雪儿安排此殿,即便于元祯教导昭雪,也免去了其它担忧。” 无暇舒了一口气,每到关键时刻,还是小王爷得她的心啊。感激啊,感激的泪眼婆娑。 皇上也连连点头,“嗯,你不说,朕倒是给忘了。很好,择日,昭雪儿就搬过去吧。” 无暇适时宜的嗑头:“谢皇上。” 皇上瞥了她一眼,“又不是赐予你。” 无暇一僵。 元祯却忽地一笑,投给无暇一个安抚地眼神,道:“皇兄,你莫吓她了。” “哦?这就心疼了?”皇上难得的如此风趣,却让无暇一时怎么也接受不了,半张着红唇,痴呆的望着两个绝品男人,末了,抹了一把额角的细汗。 嘘……再倒找给十两黄金也不带跟皇上玩捉迷藏的…… 就这么般,不出五天,暖阁上上下下四口人,就这么风风光光的搬进了紫衣殿。 确如元祯所说的,此殿中常有人打扫,虽略见清静,但却是极为干净,各处的建筑都保持着最新的状态,装饰物也都是上品,且一应俱全,说不上多么的富丽堂皇,却另有一番别致的优美。入殿门两侧,是两块较大的花园,种着大片的菊花,一朵一朵正值怒放,将整个院落点缀的充满了生机。 人刚在殿中站定,还没有欣赏完这里的精雕细刻,皇上便派人送来了珠宝如意,衣裳衾枕,还赐来了两位宫女,顿时,殿内饱满了。 哎呀,这下可舒服了,地方大了,人多了,这什么事儿啊,也不用无暇自己动手了,虽说是小皇子昭雪老大,可垂帘听政还是她。人啊,就是能坐着就不站着,能睡着就不坐着……谁也不是天生爱干活。 这边,皇上的礼刚摆放妥当,就见门口又来了一批太监宫女,手里各捧着一盛锦盒的托盘,齐刷刷进来殿门来。 “十二王爷赠送二皇子文房四宝一套!珊瑚一对!玉钗十件……” 随着领事太监的高喊,无暇的盯着面前的一切呆住了,两排太监宫女捧着珍宝进得殿来,每个人手中的物件都价值不菲,阵势堪比适才皇上的所赐。 呃,虽然喜迁新居,也不必这么兴师动众吧。无暇有点讶然。 门外,缓缓走进来一身素装的十二王爷,穿过排排站的宫女们,直直走到无暇的身前。 无暇僵着脖子,抬头去看这位早已不知何时高出她一个头的男子,当年的少年已散出迷人的男人魅力,压抑得她不得呼吸。 第五十二章 “谢王爷赏赐。”半晌,她终于恍惚的想到要施礼,然,身子只屈到一半,一双手便扶住了她,“不必。”温雅的声音带着浅浅的涩哑,似集聚了多年的思念,听了让人禁不住要心动神摇。 而无暇却只是规矩的俯着身后退了一步,且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他的触及。 其实从前日在湖边再次看到王爷之时,无暇就明白,这男人对她情丝未了,而且,从少不更事的朦胧情感上升到难以分辨的男女之情。 这让她不知道是喜是忧。 虽然说皇上的态度比较明显,让小王爷好生照应紫衣殿,小王爷在紫衣殿走动自如,甚至可以说是紫衣殿的直属领导,当然这宫里的女子嘛……那就说不清了。但是,这事难保不被太后听了去,背地里把她给办了。一想到那回的莫明其妙的挨揍,无暇还怕到不行,她不是娇滴滴的女子,可也没受过那等待遇,就算背地的黑手已除,可是她却是了解到宫里的私刑有多可怕。再说,还有银宇呢,他的手段恐怕会更胜一筹。 所以,这王爷啊……不是能轻易碰得的。 “咦!又来这么多!”正待两人尴尬时,小昭雪从殿堂里跑出来,兴高采烈的跑到一排宫女面前,新奇的翻看里面的宝贝。 无暇不由的向他投去心酸的目光,唉,这孩子虽贵为皇子,受到的关注实在是太少了,平时里少有人赠送东西,这回遇着大场面,兴奋的没完没了。 十二王爷垂下了一直僵着的手,侧身,望见小昭雪雀跃的模样,微微勾起一弯笑意,“昭雪儿喜欢么?” 小昭雪回过头来,笑露一嘴白牙,“皇叔,这是您送给我的吗?” “是。”十二王爷微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皇叔!”小家伙沸腾了,“啊,这个好漂亮,我要我要,我要放我床上!” 无暇也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不管如何,能看到昭雪这么开心,她就很满足。 等小昭雪看得差不多,十二王爷挥了挥手,两排宫女太监便将手上的宝贝摆放到了殿堂内。 “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我提。”十二王爷转回身,淡静中难抑欣喜地说。 无暇恭敬施礼,“如今这紫衣殿事事俱全,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麻烦王爷。” 十二王爷淡淡的望着她,神情失色。 又是一阵尴尬。 春红和小竹似看出一丝端倪,哄着昭雪去殿堂搬宝贝去了。 这殿堂外,那些充当搬运工的宫女太监垂远远静站在一侧。 殿中央,也就只有无暇和十二王爷两人,咫尺相对着。 “庄姐……” 无暇一惊,匆忙盯了他一眼,“王爷,日后请别这样称呼。”现在有了皇上口谕,他们可以经常公开见面,这般亲昵的称呼还是断了它的好,免得哪天习惯了,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叫,可不得了呢。 这回小王爷眼中的伤痛有点藏不住了,他压低了声音,悄然向她跨近一步,“还在生我的气么?” 生气? ……这从何说起? 无暇疑惑地望住他。 “都是我的缘故,母后惩罚于你。”他轻轻叹息,淡淡的心疼和深深的歉意萦绕在字字句句间,“我想去看你,又怕连累了你。不去看你,这些时日从来不曾放心过。怪只怪我当年太鲁莽,没有考虑过你的处境……还好,日后,便不再受那份约束。” 最后一句,却是听得无暇心底一颤。 这小王爷,果然天真未改。 真不知道太后用了什么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从污泥中出落成清白的水莲。 许是见无暇沉默不语,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小王爷有点别扭的轻咳了一声,似乎自己的表白没有得到回应,内心不满,还有点失落和不知所措。 “过去的事,无暇已未放在心上,还请王爷不必去介意。”无暇淡淡的说,一脸的满不在乎,这让小王爷看着更是猫抓一样,他颦起了漂亮的秀眉,不安的来回踱了几步,站定,侧过头来细细盯住无暇,终于忍不住问:“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一问非同小可,乍一听,似乎两人真有什么私情。 无暇惊恐万状的抬眼看了看四周,好在大家都跟木头一样训练有素。 “王爷,奴婢不知你在说什么。”无暇心虚的说着,又着急的看了他一眼。 一对视,方看到小王爷眸中情意波动,不由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到底是怎么了?”小王爷受伤的紧盯住她,苦笑着皱了皱眉,“你在防着我吗?” 无暇连连摇头,唉,这不是她的本意,今天,哦,不,以后的每一天,她都不该跟小王爷有过激的关系,不管是好还是坏都惹人关照,最好就是若即若离,外人看来平平淡淡最安全。 十二王爷久久的看着无暇一副惊弓之鸟的表情,末了,终似有些理解和了然的叹了口气,垂下星目,沉寂了片刻,再抬起眼眸,瞳孔里尽是怜惜,“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无暇茫然的望了望他。 十二王爷已换上一脸的轻松和温和,含笑道:“刚搬来会有些不适应吗?去熟悉一下各个房间吧。”说完,竟作势要带她去似的。 无暇略思忖了下,觉得不好拒绝,这么多人呢,得给王爷面子。于是便乖顺的点了点头。 十二王爷喜上心头,心情良好的带引着无暇向一侧走去,“我平日里闲时,也会常来此殿中,所以还算熟悉。”哦,不会是早就算计好了,将来要把她给哄骗过来好近水楼台吧? 无暇邪恶地想着,脚步随着他已不知不觉走入一片花园包围的院落。恍神中一抬头,金色的波斯菊映射下,仿佛渡着金辉的他的脸庞,像极了梦幻中的萧玉郎。 “玉郎……”低低的轻喃不自觉从口中泄出,带着浅浅的哽咽,犹如低吟的猫儿,听了让人心痛心酸,恨不得立即将其拢入怀中狠狠疼。 然而,元祯王爷没有忽略到她口中念的字,玉郎,这两个字,他似乎从她口中曾经听过,似乎是她的夫郎……这让他,心中划过莫名的刺痛,同时,又升起让他欲罢不能的保护欲。 不期然的,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万分疼惜的轻抚,如此的突然让她措手不及,吃惊的张着迷蒙动人的眼睛,痴痴的望着他。 “我为过去的事情万分的抱歉,乞求你的原谅。我知道我很唐突,但是这种感觉在心底里实在凝结的太久了,我无法控制自己。你也说过去的不去介意了,所以,可否放开你的心怀,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他局促又小心的说着,连呼吸都极其谨慎的控制着频率。 这可为难了无暇,她哪儿是拒他千里之外了,她是在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好不好。 但,他的手好温和,不似银宇的强势,是体贴的迎合,随着她的情绪,小心的呵护着。 不知为何,鼻尖一酸,两颗晶莹的泪光就弥漫了双眼。 元祯微讶的望着她,心随着她的泪软化了,喉结滑动了下,情不自禁的上前双手揽住了她的纤柔腰肢。 她身子微微一颤,意识中那熟悉的感觉又充溢了脑海,嘴里默念了句:玉郎,便心碎的闭上了眼睛,任那个怀抱将自己慢慢收紧,她的身子却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她并没有完全糊涂,潜意识里她知道抱她的并不是玉郎,可是她贪婪这份迷乱,又害怕这之后的后果,极度矛盾中,她的身子抖簌的更厉害。 “庄姐姐……”元祯王爷感觉到她的异样,有点心慌的再抱紧了她,直到她的娇小身子全数埋入他怀中,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给予了她温暖,他心安心喜的微俯头轻噌着她的丝,柔情呢喃:“庄姐姐,我不会再让你受苦……” 其实他不知道,他少年情衷的女子,如今早已改变了模样。 第五十三章 “啊,不……”无暇恍惚中清醒,下意识的猛然推开了元祯,元祯猎猝不及防的被推出了几步远,惊愕中站定,眸光痛楚的盯向了她。 “我、我……”无暇错乱的不知要说什么,脸唰的红了,窘迫的垂下头,脚步本能的向后挪着,声音颤抖:“王爷……请、请原谅……”该死啊,她怎么错将王爷又当成了玉郎,玉郎早已不在,不在了啊!她怎么总是逃不脱这种迷乱,不能够因为这样的原因而乱了阵脚,接近王爷,会很惨,很惨…… 沉静下来的元祯,除了眼中无法淡去的伤痛,脸上渐渐露出了落寞和苦涩,“为什么?你难道这般讨厌我吗?” “没有,没有。”什么啊,她怎么会讨厌他?他这么高贵这么温和,关键是那么的像玉郎,他几乎是她仅存的梦想了。但是,仅仅是梦想。 “没有。”他淡淡重复着她的话,眸中渐渐生起一丝希冀,“你还是怕接近我对吗?” 无暇怔怔的望他。是,他说的对,无论爱情友情恩情,都没有她的命重要。 他轻吐了一口气,眉头心疼的拧起,伸出手想去拉她,又怕吓着她似的缩了回去,幽幽一笑,心疼的望住她,柔声道:“皇上有口谕,让我兼顾紫衣殿,其中之意,你可能明白?”说着他的脸颊不由的红了,一双眼睛也不自觉的避开了她的视线,胸口微伏,却是困难地继续说道:“我们皇室子弟,成*人礼之前,都要由太后或皇上指派年长的宫女教……教夫妻之礼,但是我,拒绝了所有母后指派的女子,这些年,心里只是记挂你一人……如今好不容易能够接近,我也想……” 无暇眯起了眼睛,紧紧地盯住了他,突然生冷地打断他:“这么说,王爷选定了我做你的初夜人选?” 元祯王爷羞涩又紧张的眨了眨眼,但是,话已挑明,他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少年,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实实的想去把握,不想再轻易的失去。只是看她肯定是有了些丝误会,于是急切地解释:“庄姐姐,我是真的情意,不是把你当做利用之人,日后……”日后,定要努力给她名份,可惜还未等他说出,她便硬生生再次打断他,“对不起,奴婢的职责只是抚养皇子,没有办法伺候王爷,实在不是您适合的人选。” 虽然也知道王爷对她有真情意,但是,一想到让她做那种事,心中就有难抑的怒气。 他说的这个事情她也听说过,这宫里的女子,据说有不少都期待能有这样的待遇,可以被太后挑中,分到皇子王爷的府上,成为他们的床笫对象,命运好的,被皇子王爷喜欢上了,能讨个庶妃之类的名份,那也是野鸡变成金凤凰啊。 可惜,她庄无暇不喜欢。床笫之事,她或许有经验,但没有兴趣去教别人!再说,她如今也是吃穿不愁,只要好好侍候皇子就行了,自有她要奋斗的富贵方向,何必去掺那个令人难堪的事?虽然皇上有这意向,可没有明说不是?她自然也可以不同意。 “你、你真的误会了……”元祯王爷一时乱了阵脚,着急的上前握住了她双肩,却被她一个甩身甩开了。“王爷,奴婢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说完,她冷着脸,转身就要走。 “别这样……”身后元祯王爷却牢牢拉住了她的胳膊,“别生气,我绝没有辱你之意,你应该明白的啊。” 听着他略带哀求的声音,无暇突然心一痛,神经竟松懈下来,同时,也深深的察觉到,如今的元祯王爷,已不同于往日了,他不再在原地羞涩的等待、跃跃欲试,而是,坚定而真诚的追击……哦,这真让人头疼。 暗自哀叹着,无暇的心丝丝的颤,缓缓回,看着面前着急惶恐着的元祯王爷,她深深领会到了,他已是个男人。 而且,还是王爷,尊贵的身份。任谁受到他的眷顾,都该跪拜上苍,然而这对于她来说,真是让人心焦肺灼的纠结啊。 “只是不要冷落于我,这都不可吗?我绝无强迫你之意。”元祯紧紧锁着眉,缓缓松开握着她的手,“相信我一次,日后我会保护你。” 无暇一勾唇,又苦涩的笑了,她轻轻摇摇头,淡声说:“王爷,你今日言重了,你我虽有一份情意,却只是浅薄如纸。今后,奴婢会随时恭迎王爷前来教导皇子,细心服侍,还请王爷莫嫌奴婢笨手笨脚才是。”说完,她后退一步,刻意的疏远了与他的距离,恭敬的向他施了一礼,淡然起身,转身缓步离开。 元祯王爷几乎是麻木的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直到看着她的背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他都还无法返回一丝力气。 这个女人,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他又为什么,偏偏就中了她的毒,仿佛永远都无法清醒。 是他表达的有问题吗?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他怎么说都会惹她生气?他完全可以跟皇兄表明将她要了去,如此的迁就,为什么反而不能够被理解?这几年,他已确定自己的心意。他早就该有侍妾了,因为心里有她的影子,一直不愿亲近其他女子,难道为她这样,她还是不能体会他的诚意么? 也许,母后真的太可怕了,一定吓到了她…… 那么,他该再有点耐心是吧,她一定对他有着特殊的感情,虽然,是因为某种奇怪的原因,虽然不清楚,但是她时常望着他而失态,这让他,多少也有优越感,至少,有机会吧…… 他需要的是两情相悦。 也许,今天,他确实是唐突了。 唉,谁让他,实实的熬了三年呢。 心急了点。 哦,乱了、乱了。 乔搬新殿的欣喜很快在无暇心里消散,换而之的,是郁积在胸口扑朔迷离的情感。 对于元祯王爷,她心里清楚自己是喜欢的,但是她分不清是因为他长得像玉郎,还是他气质温和。但是,她又万万不敢接受,她不想成了后宫里女人之间争斗的牺牲品。 皇上的意思,原本便就暧昧不明。当年他还要指她侍寝的!在皇上眼里,她这样的女子恐怕只是个玩物,将她送于小王爷,也就当个玩偶,真有了什么危险,根本是指望不住皇上的。 王爷到十八岁就要成婚,不久就会有王妃,到时候她又算得了什么?就算小王爷是真心宠爱她,她也没有资格做王妃。她的皇子奶娘身份,是绝对不能够改变的。与其日后挣扎,不如现在就放弃。但是小王爷,却是不能明白这样的道理。 但是,要摆脱他,却是不易。 一直到夜上,无暇心底都惴惴不安。 不期然的,银宇又来了。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无暇静静看着黑夜里他纤长的身影,心底涌出莫名的激动。 月光从窗棂处泄下,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梭角分明,一半银辉一半阴暗,他就那么淡静的站着,周身却隐隐升腾起一股冷森森的阴气,散出骇人的气势。 “银宇?”无暇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的威势,却是温柔的靠上前去,伏在他胸膛,如猫儿般轻喃:“我想你了银宇。” 银宇的身子微不可察的一动,面上迅掠过一丝讶然。 如蛇般的雪臂缠绕上他的脖颈,“银宇……” 他却出其不意的一把拉开她,将她生生扔到床塌上。 第五十四章 着声在她耳边叮嘱,听在无暇眼里却是威胁,她连连点头,应:“除了你,别的男人没有可碰的价值。” “死丫头,你也会哄我了是不?”骂归骂,可他眸中的闪亮泄露了他的喜悦。 她双手抱住他,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呢喃:“是你教会我,要好好的活着,在宫里,只有你是我的……” 银宇望着她半眯起了眼睛,神情担忧,若有所思,然后,渐渐的,荡漾开一溪温柔。 他也说不清是为何,原本满心的愤恨,却只需她一句细语,一次主动的狂热,他就再也恨不起,反而觉自己的心,已要越来越远,远到让他无法再控制,远到了她的身体里。 受了她的派遣。 不由自主的收紧了双臂,直至将她搂得有点不适的动了一下,他才惊觉,然后,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内心里,又翻起了酸酸的,痛痛的感觉。 这个女子,能够在他怀里多久? 他……早已不能掌控。 几日后,皇上来紫衣殿看望了昭雪一次,并带他一起去拜见了太后。 事态平静,没有生任何事。 元祯王爷从第一日起,便日日来,细心耐心的教导小昭雪练字读诗,偶尔,也领他到园中赏花,两人相处甚是融洽,小昭雪也开始渐渐对元祯亲近起来。 其间,元祯再也没有跟无暇有过分的要求,甚至连提也未提过。只在她转身走后,默默的深情的对她久久注视。 然而这些,无暇心里清楚的很。小小的叹息无奈后,竟也生出丝丝的骄傲。被人关爱着,本来就是件痛并幸福的事情。 一日,无暇跟新来的宫女珑儿去殿外溜达。主要是,随着昭雪皇子的长大,无暇看护的任务却是越来越轻,平日里除了在殿内走动走动,却着实无聊。紫衣殿与番阳宫相邻,却离其他宫稍远,附近环境尚不熟悉,无暇便也想无事时前后走一走,解解闷,顺便熟悉一下新的环境。 珑儿也是宫里的老宫女了,年纪尚轻,却是自十一岁便入了宫,因此她比无暇熟悉,而且性格活泼,小嘴灵巧,挺会逗无暇开心。 这会儿珑儿成了导游,领着无暇左拐右转的就来到了一处园林。 忽然耳边听得有声音,无暇放眼去望,却见悉悉簌簌间小路上有一群一群的打扮华贵的嫔妃们走出来。 两人便顺势躲到了茂密的灌木后。 “今儿个,是太后召集各宫的妃子来桂林园开茶会。”珑儿很是熟络的小声介绍。 “茶会?”无暇有些好奇,她还确是对后宫里的这些事情不了解,以前只知道一心带孩子,如今看起来,错过了不少好玩的事,这五年在宫里头,白过了。 “嗯,说是品茶,其实也就是太后想了个法子跟后宫的妃子们亲近,大家互相之间说说话,顺便,太后也通过这样的聚会了解一下各个宫的妃子。” “哦。”无暇了然的点点头。 说话间,这群嫔妃们已走至距她们较近的路上。无暇探出头去看,突然在人群中现一个姿态优美面容姣好的陌生妃子,不由得眨了眨眼睛,仔细盯起她看。 “这个是新入宫的妍妃,听说很受皇上宠爱。” 无暇吸了口气,拧上眉来。皇上真是相随心所欲之人啊,放眼望去这些个妃子,虽然不是个个都天姿国色,确也有不少都是上乘的容颜,呵,看来,玉妃的人气已过了。 转眸间,无暇一眼望见静静走在最后边的玉妃,看她神色苍白,精神萎靡,整个人与之前大变模样。怎么说呢,她周身围绕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息。 冷冷一笑,无暇暗暗喜悦,仿佛有数颗不安定因子在身体里四处流窜,让她觉得痛快又紧张。 萧玉楠,终于看到你落魄的样子了! “姐姐,咱们走吧。”珑儿拉了拉她,她只得回了神,与珑儿悄然返回。 但是没走多远,就听得身后有异样。 无暇本能的回过头来,就看到正从侧路上拐过来的萧玉楠。 “奴婢见过玉妃娘娘。”身旁的珑儿惊慌失措,忙跪拜。 无暇冷冷的与她对视,向征性的屈了屈身,“见过玉妃娘娘。” 萧玉楠刚才还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可是此时虽然不神采飞扬,却是面目冷傲犀利,就好像苍远的夜空里,停站在树丫上的猫头鹰。 无暇就这般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萧玉楠轻蔑一笑,原本苍白的脸显得更加阴森,“本宫听说你去了紫衣宫,还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你,没想到今日运气好。” 无暇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劳烦娘娘挂念。” 萧玉楠鼻息里冷哼一声。 身边的珑儿吓得一哆嗦。 萧玉楠将目光转到珑儿身上,“本宫要与你们庄姐姐说说话,你且先退下吧。” “是,娘娘。”珑儿似听出了萧玉楠口中不善的意味,担忧的看了无暇一眼,便也不敢多话,匆忙的转身走了。 珑儿这一走,无暇反而觉得能放得开手脚了,索性站直了身子,仰起了头,眼角里带着意味不明的挑衅睨向萧玉楠。 萧玉楠一眯眼,浑身散出凌人的气势。 无暇冷然一笑,偏就软软的就着旁侧的树灌一靠,懒散的双手当胸一抱。 萧玉楠愤愤地拧了拧眉,努力的抑制住满腔怒气,冷嗤道:“怎么,活的很得意吧?” 无暇扬了扬眉,决心将她气翻到底。 “你说我们两个,还当真是冤家路窄啊。”萧玉楠感慨地看着她,向她迈近了两步,目光在她身上不停的流连,“真是越来越妖冶多姿了,怪不得连王爷也逃不过你的媚术。” 无暇脸一黑,转而又妩媚一笑:“多谢娘娘夸奖。女人嘛,一副死相是永远也没有男人疼爱的。”说完,眼波偷瞄着她,手指抵在鼻间轻笑。 萧玉楠也不气,似淡然地道:“就算沉寂,我也活得真实。二哥不在了,我的心早就死了。倒是你,还在拼了命的追逐空无的幸福,真是不容易。看来在你心里,二哥早已是过眼云烟了吧,我真替二哥痛惜。” 第五十五章 她一提到玉郎,无暇的心就再也强撑不住,脸色唰的变得惨白,睁着一双大眼睛空茫的注视着她,愣是说不出话来。 看到戳到无暇软肋,萧玉楠更加得意,殷红的双眼却隐约闪过一丝痛苦,“不过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王爷就是王爷,永远也不会是萧玉郎。” 无暇一挺腰杆,“不用娘娘提醒,王爷自然是王爷,王爷,又有什么不好?” “哦,也对。像你这种女子,自然要利用男人抬升自己,可惜无论你如何努力,一切都不会改变,一如自始至终,你都要屈膝在我脚下。” “哼,怎么到了现在,你还这么感觉自我良好呢?”无暇蔑视的瞄了瞄她,出一声失笑,“一个失了宠的娘娘,还这么嚣张呢,真是难为你。” 萧玉楠也不示弱,冷冷一笑,“若说难为,不知是谁呢?守着自己编织的美梦,活在自己的臆想里,真让人觉得可怜啊。呵呵,即使如此,本宫且看你能快乐几时,那王爷是何许人也,你还真当就你这破败之身,能得万千宠爱与一身呢?” 说的无暇心底一颤,可表面上她却还是强装傲慢,“乘口舌之强有什么用呢?事实会摆在面前的,至少现在,我活得潇洒自由充满希望,而你呢……”说着,无暇退后一步,诡异的上下打量着她。 看得萧玉楠全身冷,眯了眯眼,她眸底烧起一层红云,阴阴一笑,她凑近无暇,低声道:“我从来都未看得起你,所以你不必费心要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就你那种卑鄙的人做出的事,一定会遭到苍天报应的。” 无暇心头一凌,“卑鄙?!这个世上,还有人比你更卑鄙吗?” “哈哈哈!”萧玉楠突然大笑了三声,猛的收住,凶狠的瞪住她,“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 无暇一拧眉,“就算有,也是你得到了报应!” “哼,你应该感谢我将你逼出了萧府,否则你这种低贱的行为,就太让二哥失望了。至少,在他心里,直到现在,你都是纯洁的……纯洁,哈哈哈……” 提及往事,无暇怒火冲天,紧紧握着双手,咬紧了牙关。 “你真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呢?哈哈哈,庄无暇,我现在只后悔一件事,就是当初给了你生路,让你活到现在。”说完,她收住了笑,脸色凄哀怨恨的瞪住她,苍白的脸上,那双布着血丝的眼睛犹为恐怖。 无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讶然出声:“你疯了。” 萧玉楠缓缓吸了口气,目光一转,将凶狠掩在了嘲弄之下。 从她深刻的恨意里,无暇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难道……她察觉到了什么? 之前她还一副清冷的面目对她,而如今,满目里是疯狂的恨。 这种带恨的目光仿佛一把利剑,刺破她强行伪装起来的外相,刺入她心虚的内心。 在久久的瞪视她后,萧玉楠却是一言未,紧抿着紫的唇,一个扭身,匆匆的脚步微跌的走了回去。 无暇怔怔的惶恐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久久的还缓不过来劲。 末了,生生的打个了寒战。 心悸的转身,逃也似的窜离了这个阴森的地方。 失魂落魄的回到紫衣殿,迎面的珑儿着急的询问她,她应付了几句,便言说累了,独自躲入房间休息。 然而她的心里一刻也未停过,怀疑、担忧、害怕……紧紧缠绕在她心头,让她不得安宁。 直至夜里,她都被恶梦惊醒,梦到萧玉楠化身为厉鬼,来向她索命。 不行,不能够这样下去,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静下心来后,她细细的回想了萧玉楠说过的每一句话,回想她每一个眼神。最后,她终于得到了一个结论:若不先下手,她一定会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萧玉楠不是个傻子,反而,后山的猴子加起来也没有她精。那天珊妃突然间失控的举动,她一定是有了怀疑!在皇上和太后眼里,也许就是珊妃嫉火中烧一时冲动,可是做为当事人来讲,她和珊妃的关系怎么样,以及当时两人之间的感觉,她是最清楚的。珊妃就算再傻,在公共场所做出此等大逆之举,萧玉楠一定觉得其中有诈。而且,这世间奇事甚多,她既然知道萧玉郎有奇怪的邪术,所以她极可能怀疑珊妃是有人利用。 那么这矛头,就很轻易的举到了无暇这里。别人都不知道她俩之间的源缘,但是她萧玉楠可明白的很。 心里实实的抖了一下。无暇只觉得已有利剑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一颗心儿提在胸口,悬得难受,却不敢放松。看今天萧玉楠狠的模样,定会找她报仇的,绝不会只图一时口上的痛快。 冷汗淋淋…… 果然是做贼心虚啊! 怎么办怎么办? 连续两天,无暇都惶惶不可终日,做事也做得心不在焉,连小昭雪都看出来了,不时的扑在她怀里撒娇,扮可爱,直到她露出一丝不真诚的笑意才喜开得胜的跑去玩。 春红她们更不必说,都不敢跟她搭话,只静静做自己的事。 这时傍晚,十二王爷又来了。 其实他不必每日来的,如今听说皇上也会交给他处理一些事务,所以应该每日很忙才对。但是他总还是不间断的到紫衣殿里来,且这两天看到无暇神思恍惚,更是每日呆的时间长了些,眼角眉梢都带着担心和关切,只是还不敢跟无暇说些旁外的话。 今日天气阴沉沉的,还有些冷意。然而,十二王爷出现在门口时,无暇顿觉得整个殿堂随着他的身影变得温暖起来。 刹那间,她豁然开朗。 十二王爷……他,是王爷! 如今这宫里头,小昭雪虽然不太讨皇上的心,但是毕竟现在没有其他人争他的份,这个时候,她应该为小昭雪能被立为太子而努力!皇上新宠不断,难保哪天得了龙种,那小昭雪还哪有机会?如果被冷落雪藏,小昭雪和她的命就太悬了,而萧玉楠要想报复她,可就轻而易举,反之,如果小昭雪当了太子,她的身份也随之稳固,就算萧玉楠有什么想法,也绝非易事。 当然,要如何彻底解决掉萧玉楠这个定时炸弹,无暇这会儿可顾不上去研究。 当务之急,是要如何打动皇上立昭雪的心思,恐怕这个事,还要拜托十二王爷。从这几次观察,她觉皇上对十二王爷很是特殊,也许是同母的关系,当然,她也相信十二王爷的性情确是讨人喜欢,为人又正直,而且是看起来很有文化的样子。 十二王爷,应该是她的福星才对,她真不该生生将这么好的贵人给推掉了。 再放眼望过去,顿觉得十二王爷标准的美男轮廓嗖地散出星星乱闪的光晕。 “皇叔!你来了!”小昭雪蹦跳着从侧屋跑出来,手拿着一张宣纸,“皇叔,我写的字,进步了么?” 十二王爷适才虽然没有直视无暇,但余光中一直感觉到她的灼热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她盘算不定的表情,心里正疑惑间,被小昭雪打断,于是漫不经心的瞄了那宣纸一眼,应道:“昭雪儿比昨日写的端正了些。” “谢谢皇叔!”昭雪笑得得意洋洋。 十二王爷又悄然瞥了无暇一眼,见她微颦眉心,心里担忧,又不好前去问话,犹豫了数下,便掉头准备与昭雪去书房。 “王爷……”见他要离去,无暇下意识的叫了他一声。 十二王爷身子一滞,即而快转身,面上沉静眸中却生出压抑着的兴奋,“什么事?” 第五十六章 “王爷……”见他要离去,无暇下意识的叫了他一声。 十二王爷身子一滞,即而快转身,面上沉静眸中却生出压抑着的兴奋,“什么事?” 无暇顿了顿,有点无措,不知如何开口,不知要说什么好,便又笑了笑,推托:“哦,没什么,你来教导皇子,辛苦了,我是想问你要喝什么茶。” 十二王爷终于忍不住绽开一脸的欣喜,连声应道:“劳烦你了,随便都可以。” “哦。”无暇不意外他的惊喜,她早就算定,只要她肯将他们之间的弦放松一点,就立即会迎来他的迫不及待。 掌控别人的感觉,真的极有优越感。 只要她把握好火侯,就算太后想办她,可是估计也得顾虑一下小王爷自己的想法,毕竟现在,小王爷可不是当年任人摆布的小家伙了,他长大了!哈哈!儿大不由娘啊!而且,只要她成功,小昭雪立为太子的话,太后应该也不会太难为她。好歹她给皇家养育了一未来天子呢。 天哪,这样一想,真是喜出望外啊!之前怎么就没想到,怎么就没想到,真是笨笨笨! 十二王爷微有期待的看了无暇一会儿,见她顾自欣喜的神情,心情也越来越好了,于是大了胆子,他走上前,轻声道:“你不是也喜欢看字画么?一起来吧?” 无暇缓缓抬起眸子,水汪汪的充满着纯真,看得十二王爷心神荡漾,呼吸急促,脸颊也不知不觉的红了。 “哦,我还是先给王爷准备茶水吧。”说完,无暇微微一笑,垂下头退了下去。 十二王爷微怔的望着她离去的婀娜身影,满脑子里都是她适才的妩媚一笑,几乎将他的魂儿勾了去,若不是昭雪在低下拉他的袖子,他还不能从这种神奇的感觉中清醒。低头看了看昭雪,应了句,“好,咱们这就去。”然后,那俊逸非凡的脸上,便溢满了浓浓的甜蜜,脚步轻快的拉着昭雪走向书房的方向。 于是这次,由无暇守在书房,虽然她不说话,却实实的勾走了十二王爷的心思。他时而悄然对她投去多情的目光,时而心情畅快的为昭雪讲说,整个人与往日大不相同,连小昭雪都连连说皇叔今日真是风姿特别啊。 十二王爷听了略有羞涩,却满心的快乐。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无暇突然对他放电,但是突然得到甜果子的他已顾不得考虑那么多,还没有弄清楚对方的意思,他已经在自我陶醉晕头转向了。 看到十二王爷为自己神魂颠倒,无暇心底越得意。她知道他并不是轻浮之人,兴许是因为她之前对他太冷了,突然的解冻,让他有出乎意料的惊喜吧。 可是,能看到他为她这样兴奋,心情愉悦的同时,竟然也觉得有些心酸。唉。 末了,无暇悄然走出了书房。一边走,她一边留意着后方,步子缓慢。 果不然,十二王爷也随后走出了书房,面容略焦虑的看了她这方一眼,便脚步匆忙的走了过来。“庄姐姐……” 听到他开口,无暇站定了脚步,回过头来。 看到无暇温和平静的表情,十二王爷心里的焦虑放下了,露出清雅的微笑,柔声道:“庄姐今日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庆幸的事么?” 无暇闻言,不动声色的微垂眉敛去目中的喜色,换上浅浅的忧虑,轻叹了口气:“能有什么特别庆幸的事呢?只要日日有此安定的日子,我便感谢上苍的眷顾了。” 十二王爷抿唇一笑,“你倒是知足长乐啊。” 无暇瞥了他一眼,“小女子不敢奢望。” 十二王爷顿了顿,这才觉她眸中的忧色,不由紧张地问:“有什么事吗?” 无暇一皱眉头,别过脸去,不说话。 这可急了十二王爷,他几步转到她面前,不安的看了她一会儿,小心地道:“庄姐姐,你在担心什么?” 无暇却是面带无奈的摇摇头,又变回知书达理的模样,向他微微施礼:“没有什么,王爷请回书房吧,昭雪皇子恐怕要找你了。” 十二王爷纳闷又失落的望着她,这方刚嗅到甜蜜的味道,立即,她又恢复原状了。真不弄不明白这个女人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 两人正僵在此,忽然殿门外闪过一道人影,两人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却见银宇正以银娘的打扮一扭一扭的走进门来,抬头看到他们二人,脸上一丝不宜察觉的愣怔闪过,即而媚眼横生,笑颜若花的飘过来,“哟,王爷也在此啊!” 无暇脑子里飞跳过几个念头,强压下心底的慌乱,耐着性子屏着呼吸静立在一侧,小心的瞄了瞄银宇。 十二王爷面露尴尬,但很快,他又淡静如常,只是浅浅看了银宇一眼,道了句:“本王负责教导昭雪儿诗词。”这是回答还是解释? 银宇咯咯巧笑,从眼角里对着王爷上下打量一番,“奴婢也听说这是皇上的特许呢,王爷真是有心啊,让奴婢为之钦佩。” 十二王爷脸上泛起微红,眼神却是不去直视银宇。 无暇看出王爷有些丝的厌烦,便对银宇道:“不知姑姑来此有何事?” “哎呀,几日不见妹妹,想你了呗。”银宇说着身子便靠上来,一只手还饶是亲昵地搭上无暇的肩膀,手指不安分是在那玉肩上划呀划的。 十二王爷微皱了皱眉,对无暇说了句:“我回书房了。”便回转身,走向书房。 不待无暇收回目光,就只觉得肩头那手指一按,紧紧卡住了她的身子,她忍痛的暗吸了口气,小心的回头,“银宇……” 银宇凶相毕露,虽然嘴角还勾着笑,眼睛里却锐利无比,“行啊,勾搭的挺顺手的嘛。” “银宇你误会了……啊。”手腕被他一扣,身子便被他勾着走向通向花园的路,无暇无奈,一边迫不得已的跟着他走,一边小声求:“银宇……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真没有做什么……” 很快,两人已站在花枝簇拥之中,银宇手一松,无暇便跳着脚抚着手腕直喊痛痛痛,心里哀怨着,这男人太野蛮了啊太过分。 “说,你那小脑袋里动什么心思呢?”银宇一抱双拳,从眼角鄙夷加愤怒地瞪着她。 无暇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撅起小嘴斜他一眼,嘟嚷:“我能动啥心思。” “嗯?”银宇一眯眼。 无暇吐了吐舌头,小声说:“想拉拢拉拢王爷啊。” 银宇扬眉。 无暇谄媚地笑眯了眼,“你也知道吧,皇上又有新宠了,要是小昭雪不被立为太子,我们俩可就遭殃了。” 银宇阴阴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不还有我吗?” “呵呵……”无暇笑着靠上他的胸膛,撒娇,“我当然知道啊,你是最疼我的。可是,如果有王爷的帮助不是更有把握吗?那狡兔还有三窟呢。” 一根莹白的指慢慢托起她的下巴,她迎上银宇星光明媚的眼,“你果然是狡猾啊!我可小看你了。” “人家跟你学的嘛。”无暇讨好的用手抚着他的胸,顺着他的气,柔声细语,“银宇啊,你可给我坏了大事了,都是你把那萧玉楠召进宫来,如今她成了我的天敌,昨日我遇到她,她狠不得要吃了我。银宇,我不管,你要帮我毁了她。” 银宇一哼,“你这不是搭上了王爷么?” “王爷是个实心眼的人,不会出啥坏主意。”无暇笑得没心没肺,直到银宇瞪她一眼,她才耸了耸肩,继续道:“你放心,十二王爷若能帮我,我且好言相待便是,不敢有其他想法。我心里面,现在……” 银宇一把握住她乱动的手,笑得阴阳怪气,“你不会说,你只爱我吧?” 无暇定定的望着他,瞬时觉得他男扮女装却反道英姿飒爽,美艳的雌雄难辩,让人心痒难耐,“银宇,你可真是个美人。” 银宇竟一愣,收住了笑意,脸颊上又渗出红晕来,仿佛被夸的不好意思,又上去捏了捏她的脸蛋,“好色的女人!” 第五十七章 无暇咯咯的低笑,身子一软,再次贴上他的胸,双臂环上了他的脖颈,与此同时,他也及时的环住了她的柳腰,两人深情对视笑了一阵儿,便深情的静静注视着对方。 其实这个男人,她确是着实的喜欢,既然喜欢,就好生的哄着他,能哄着他,便也能好生的安抚着他,这男人啊,她也看懂了,全是顺毛驴儿。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无暇轻吐如兰,眼睛霍霍的勾着他。 他强压下狂躁的呼吸,阴邪一笑,沙声道:“后宫嫔妃,若有与人通奸之嫌,不死也永世受冷宫之苦。” 无暇眼前咣当一亮! 对啊!要是能污她此罪,她可就彻底的完蛋了! 银宇真是太他娘的聪明了! 哈哈哈! 心底狂笑三声,萧玉楠,看你怎么跟我斗! “那,你去……”无暇亢奋的双指颤抖,却立即被银宇扼住了脖子,恶狠狠地道:“你还真舍得……” “呜……”无暇奋力的挣脱他的手,禁不住咳了几声,哀怨地瞪他一眼,“人家一时冲动嘛……”说着又对他扑上去,委屈地吸着鼻子,双眼泪花,“不让你去,万一你真的跟那女人有了染,我还不悔死了去。” “就对我那么不信任?”银宇口上是埋怨,可眼睛里尽是温柔和心疼,一只手轻抚上她的脖子,“掐疼了吧?看你以后还瞎说。” 无暇抿了唇低低地笑,内心里百花开放,早将疼痛忘了去,顺势亲昵地捏住他入在她脖上的手指,“就是我舍得,你也不能去呀,你可是美人娇呢,可不能给你泄露了身份。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一直装女人,什么时候是个头?” “怎么?做露水夫妻做厌烦了?” “我是替你担心啊。” 银宇幽幽一笑,掩去眼中一丝落寞,“你安安稳稳做你的奶娘,我偷偷的供给你滋养,岂不是神仙般的日子?” 无暇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银宇转而一眯眼,一丝危险阴邪从眸底升起,冷森森地道:“你听着,若是敢跟元祯有沾染,我定不饶你!” “你说过很多遍了。”无暇面上摆着甚是厌烦地撒娇模样,心里头却不由得微微打颤。她知道,银宇不是好惹的,就算他一怒不要她了,她想一想也痛心。 想着,心里软软的,不由得昂起头,凑近他的唇,嗅着他清新的气息,眼睛迷蒙无限风情的望着他。 明明白白的勾引啊。 银宇目光中一个狡黠闪过,双手搂紧她的腰枝狠狠吻了上去,双手也耐不住的渴求的在她身上乱摸,期后不解欲的又将手滑入她衣衫之内,上她细嫩的肌肤。 无暇一声,身子酥软,绵绵的倒在他怀里。 银宇压抑的低吼一声,猛的加重了口中的痴缠。 …… 镜头回转。 花园门口,沉静的伫立着一道孤单的身影。 十二王爷眼睛迷茫沉痛的望向不远处那花枝繁茂后的迷乱风景。 淡静的衣袖下,一双拳头缓缓的紧握了起来。 因了银宇的及时出谋划策,无暇顿觉得天地之间放异彩,找到了光明的方向。 至于那个要与萧玉楠有私情之人,还用想吗?近在跟前,十二王爷单纯善良,对她几乎有求必应,最重要的是,他人长得与玉郎相似,这可是萧玉楠要勾引他的重要罪根。 但是,要忽悠纯洁地小王爷,还真让她有那么一点于心不忍。 可是这话,怎么听,都有点言不由衷。 然而,然而,要这么两个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人非要弄出点绯闻,确不是件轻易的事。 左思右想,无暇还是想不出妙招来,于是一甩头,索性先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目前当务之急,要先将小王爷给训服了才行。 好事多磨啊。 于是乎,无暇的心情又愉快了。 殿里头上上下下的丫头们,对无暇这种阴晴不定的情绪已经习惯了,就连昭雪,乌溜溜的眼睛里除了丝微的探索,也不再有新奇和惊喜。 一连几日,宫里头没有任何的风声。 自那日后,奇怪了,十二王爷也没有刻意的去接近她,更别说是讨好她。无暇也只以为,小王爷定是吃了醋了,过不了几日,一定对她笑脸相迎。 于是她优哉游哉的等着呢,每到小王爷进殿来教导小昭雪,她便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可惜那小王爷不知道哪只眼睛进了沙子,硬是没看到她。 得,勾引小王爷不成,立业计划受到阻碍。 无暇终于感觉到蹊跷了,难不成,她跟银宇的什么什么被小王爷洞察了,于是不仅仅是吃醋,而是断了念头? 哦如果这样,那不是立太子之事也无从下手了么? 不行,她绝不能让希望被拍死在起跑线上。 静下心思,她暗暗思虑,小王爷性情温和,兴许不喜欢她过于张扬的热情,或者说有了防范之心。这几天,她太急于求成了,表现的太明显,不够诚意,反而弄巧成拙。再说,在小王爷心里,她定是温婉之女,不应该对他如此暧昧。 思忖过后,无暇又开始有了新的奋斗目标。她认为,要循序渐进,且要将一切表现为友善之态,以确立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然,待她准备工作就绪后,却是不见王爷来了。 ……怨念啊! 一个人无精打采的独坐在前堂对着门口叹气,珑儿面露诡异地悄然走上前来,手儿轻搭在她肩膀,细声问:“姐姐,自古以来,没有坐在家里等的道理。” 无暇疑惑茫然的侧头看她。 珑儿娇俏一笑,“珑儿可是听说,近日王爷忙着呢,你瞧,连咱家小皇子都顾不上了。” 无暇面上一红,白了白她,“说什么呢。” “哎呀姐姐,跟我就不必害羞了,珑儿可是看得清楚,王爷着实喜欢姐姐……” “嘘……”无暇紧张的捂住了珑儿的嘴,“瞎说什么!” 珑儿却无丝毫害怕,一把拉开了她的手,道:“姐姐,没有外人的。” 无暇气虚的收回了手,心潮翻涌不定。没想到府上的这个丫头,还真是鬼精灵。 “姐姐,既然两情相悦,就不要坐在家里等。”珑儿的声音带着蛊惑。 “那我要怎么办?”无暇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问,话刚问出,又猛然想到这丫头是提醒她主动追击啊!抬头,烁烁的望向珑儿。 珑儿笑得妖娆,眨眨眼对她点头。 似乎受到了鼓励,无暇霍然站起,方又觉得哪里不对。 “姐姐……”珑儿的声音细细地在身后传来,“姐姐若得了王爷的宠,莫忘了妹妹呀。” 无暇猛然转身瞪住她。 珑儿笑得天真,“珑儿只要跟在姐姐后边好吃好喝,有锦衣玉食就更好了。” 无暇看了她一会儿,垂下眼帘,没有作声,转身就走了出去。 没有再做任何犹豫,无暇只奔番阳宫。当然了,离紫衣殿很近,去番阳宫受不到任何阻碍,而且,附近转转,也不会受到别人的注意。 但是,一看到番阳宫的大门,无暇的双脚还是犹豫了,心跳不止,冷汗淋淋,几经挣扎,她终于鼓起勇气,来到门前,刚抬起了手,却听得里面有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不顾得多想,她一个转身匆忙跑向一侧,躲在了拐角处。 只听得心口扑通扑通乱跳,来番阳宫不是头一次,为何这般惊慌?难道因为自己心怀不轨?唉唉,真是没有做坏人的潜质。 调侃着自己,无暇渐渐觉得头脑清醒了,心里也轻松了不少,于是静下心来,去听。 隐约听得门开门关的声音,脚步声微顿后,渐渐走远。 无暇不由得探出头去,蓦地睁大了眼睛,是王爷! 第五十八章 真是点背啊!好不容易厚着脸皮来找王爷,又碰上人家出门了!失魂落魄的看着王爷修长匀称的背影远去,无暇别提心里多晦气了。 难道就这样失败而归? 不甘,十二个不甘。 狠狠一咬牙,死就死了!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就跟定他了! 于是一提裙子,无暇从拐角里走出来,大方的甩了甩衣摆,望着已拐弯到另一条路的王爷瞅了一眼,心一提,忙失急慌忙的跟了上去。 尾随着王爷来到一处幽雅僻静之处。 无暇不由得心里有点慌乱,王爷没去皇上那儿,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原以为他国事繁忙来着,没想到到这种花前月下的地方来了。莫不是……他有了新的相好的姑娘了? 想到此,无暇不觉心尖儿一疼。就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偷走了一般。有委屈,有悔恨,有恼怒,还有羞愤。 就算自己不怎么在乎的东西,也不能任别人随便拿去。这是对她的污辱! 正豪情万丈中,突然觉王爷的身影不见了,只一瞬间,他便消失在绿茵葱葱之间。无暇不由着急万分,虽然她知道王爷其实是有功夫的,但就这么凭空消失,也再诡异了吧。难道是她跟的太远了?丢了跟踪的目标? 本着穷追猛打的精神,无暇吸了吸鼻子,给自己注入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理念,双手将裙子一拢,猫起腰,一步一步的缓缓向前进行。 穿过了繁茂的树丛,突然豁然开朗,原来,这里是一处假山,还有泉水自池底向上翻涌,水中飘浮着晶莹精巧的睡莲,犹如仙境。 无暇被眼前的景致给迷住了,暗叹宫里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正恍神间,忽听得---- “王爷,你来了。” 无暇身子一顿,未多想,本能的就又缩回了树丛之后。 回头想了想,天哪!这声音! 透过斑斓的树枝,她果然看到了那个人----萧玉楠。 无暇心头那个激动啊,颤抖啊!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小王爷真是洞察她的心思啊,竟然主动跟萧玉楠勾搭上了,天意啊!萧玉楠你还不死!! 呃……但是,但是,王爷这是为什么和她勾搭上了? 满心的兴奋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焦躁过后,无暇轻拍着胸口暗劝自己莫再瞎想,且放眼去看个明白。 如今,那萧玉楠已恭敬的请十二王爷沿着一条小石路走了出去。看模样两人以礼相待,不像有私通。无暇稍稍放了心,聚精会神的观看了起来。 两人走入一座小亭子,假山遮挡了两人,无暇只得悄悄的挪到了另一个地方,终于能从假山的中间缝里头,看到两人所坐的位置。 屏气凝神,无暇竖起了耳朵。 “王爷,你看,这是什么。” 看不清萧玉楠在桌子上摆了什么。 小王爷的脸色瞬间凝结。 “王爷,你可明白了?”萧玉楠阴森森的声音。 眼见着小王爷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无暇心里的迷惑也跟着越来越重,这萧玉楠,她玩的什么把戏?难道说,这里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嘿,还难道什么,到这种地方来,可不就是说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么,可是小王爷生性纯良,难道,也卷入其中? 甩掉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无暇又凝起精神看过去。 小王爷干净如水晶的眸子眨了眨,似乎在确认自己所看到的,但是不肖一会儿,他又恢复了沉静的模样,只是明显的眼睛里黯然失色,神色萎靡。对面的萧玉楠得逞的轻轻一笑,又对着他低语了几句。这次,无暇没有听得清楚,但是看脸色,她也猜得出这娘们没有什么金贵的象牙从嘴里吐出来。 小王爷听完之后,紧抿着唇,也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思虚什么。 无暇着急的等待着…… 旦见萧玉楠站了起来。 小王爷恍然回神的抬头看了看她,也站了起来,两人似乎说了些道别的话,萧玉楠就优雅的转身,一步步下了台阶。 无暇忙躲避了起来。 听得身后不远处的脚步声消失,无暇才小心的回过头去,亭子里,已不见十二王爷。 无暇惊觉,忙跑出来寻找,假山前后,空无一人。 她颓废的坐到了池边的石头上,望着一池的金莲,失神。 这萧玉楠,到底找小王爷何事?难道她要是拉拢小王爷的?看到自己的地位被新妃子威胁,她也想拉帮接派了?哼,还以为那么傲气的萧家小姐是脱了俗的。 不过,也难讲,怎么看她的表情,都没那么卑微,反而一如既往的狡诈…… 身后突然有异样,无暇条件反射的猛回头---- “……王爷?” 十二王爷微颦着宇眉一脸淡漠的望着她,那一动不动的姿势,仿佛在她身后已站立了许多年。 无暇倒吸了口气,心虚的缓缓站起身子,小心的瞄了他一眼,见他紧盯着自己,不由得心跳加,手指紧张的抓住衣角,失措的垂下头站立。 但是脑袋空白的等了久,也不见有对方任何动静。两个人就如同雕像,一高一矮的对峙着。 无暇越来越心里没底了……这小王爷,快要飙了吧。要不……咱跑? 呃,那太没面子了。 “走吧。”没料想小王爷最终只憋出了走吧这俩字,然后便直接转了身,往返回去。 无暇呆立了数秒,回神,忙跟了上去。紧紧追随在他身后,不敢言语。暗想,这小王爷,指定早就觉她在跟踪他了。 两人步入一片密林。 十二王爷终于停止了步子。 无暇双脚一顿,慌乱的站定,睁着惶恐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他似乎在犹豫什么,或者在思考什么。身子不动,好似很难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办。 无暇的心乱了,小王爷弄得这么深沉,真让人难以捉摸。 未等她开始胡思乱想,小王爷终于开了尊口:“本王与你的心上人相貌相似,这是本王的幸运还是不幸?” 无暇一震,全身僵住了。 黑,太黑!萧玉楠真是污七八糟的黑啊! 呼吸都要困难了,无暇满脑子里只重复着他说的:本王与你的心上人相貌相似,本王、本王……他又用本王自称了! 十二王爷迅转身,肃然的俊脸上闪过一丝悲哀,他拧了拧眉,似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许久才压低了声音,问:“告诉我,是因为这样,你才接近我吗?” 无暇怔怔的听着,突然,怒气直冲上头顶!什么呀,除了第一眼看到他像玉郎而显得惊讶,那么多次,貌似都是他主动接近她的! “是借我来慰藉吗?”小王爷的声音沙哑,微微还透着一丝哽咽,似乎隐含着怨念和委屈。 无暇愕然了。这……还是王爷么?怎么像一受了欺骗的小孩? 但是,慰藉?她?有吗? 十二王爷轻叹了口气,了然的苦笑一下,再望向她时,眸中渐渐已生出一层氤氲,目光也随之柔和,甚至,掺了一丝怜惜,他抿了抿口,再出口情绪已是稳定,“一定很辛苦吧?我终于明白,那么多次,你会望着我出神,会扑在我怀里痛哭,皆是为此。我以为我在你眼里有着特别的份量,原来不是,你是透过我怀念旧人。” 不知为何,无暇觉得胸口某处隐隐的一疼,像被什么咬了一下,生疼生疼的,努力的皱了皱眉,忍住那直往喉口上涌的波动,艰难地说:“王爷,我承认,起初,多次看到你会想起他……但是,我知道那是自己骗自己,最近这些日子,我已经没有将你和他联系起来。而且,与你熟识后,其实是清楚你与他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就算两人相貌再相似,可性格不同,在她眼里也根本就是不同的感觉。虽然说,玉郎清冷,但也不乏热情,与温和的十二王爷并无特别大的性格差别,可是,两人给她的感觉不同。 说完这些话,无暇不由得情绪低落起来,肩膀垂下,无精打采的叹了口气。 第五十九章 说完这些话,无暇不由得情绪低落起来,肩膀垂下,无精打采的叹了口气。 余光中,王爷锦衣的下衣摆一步步靠近,未等无暇回神,身子便被人一把抱住了。她惊蓦地睁大眼睛,微张开樱唇,笃然僵起的身子又缓缓的随之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而松软下来。 不可不承认,他的怀抱……好温柔好温暖啊。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事,可是入宫做奶娘,一定是迫不得已。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该是有多痛苦?受一次惩罚吓到三年不出门,心灵是受到多大的恐惧?傻女人,我多想指责你,可是又不忍心……”温温淡淡的声音如细雨投入湖面,无声却让人心动。 无暇只觉得眼前一下模糊,热腾腾的泪珠就顺颊滑入口中,滋润了她的唇瓣。 这个男子,他这么年轻,几乎还没有成年,说出的话,怎么就这么肉麻…… 好像很多年了,她的心田都一直干涸,没有一股清澈甘甜的泉水,浇灌它,让它变得丰润,变得温馨,变得肥沃。他的怀抱有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安定感,贴在他怀里,不想动,不想跑,只想好好的在里面沉溺,甚至永远都不要抛开。 也许曾经,偶尔的一次一次,银宇给过她漏*点,给过她欢愉,但是,他与小王爷完全不同……呃,这个问题似乎说很多次了,事实上,每个人都不相同,给她的感觉亦会不同。她只想喜极而泣地表达,这个男子,抱着她的这个男子,给了她好安逸的感觉。 这是她渴望的,一直都渴望的。 不由自主的,她的双臂缓缓伸了出来,紧紧环住了他的腰,然后满足的闭上了眼睛,鼻子在他颈窝猛吸了几口气,他身上淡淡的樱花香气沁人心脾,她不由的陶醉的勾起了唇角。 是的,她贪恋这个年轻的清新的充满鲜活力量和温润如玉的身体。 感觉到怀里无暇的迎合,小王爷身体微微一触,更紧的抱住了她,又爱怜的怕勒紧她,手臂又犹豫不决的抖簌着放松了几分,呼吸亦开始急促了。“无暇,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无暇好笑的将唇角又上扬了几分,这个傻瓜,问什么啊,真是可爱死了。 “到我身边来,我不会再让你过担惊受怕、动荡不安的生活,过去的全忘了它,你不要再战战兢兢的应付什么人,不用再委曲求全于任何人,把你以后的日子交给我,我会全力负责。” 无暇抿唇微笑,眼睛迷蒙的望向远处。 萧玉楠,这是你始料不及的吧,看你这回如何胜?你的“赢”盘已经到头了,从此只有“败”! “王爷,我一切苦难的开始,全部源自于她。”无暇邪恶凄婉地笑着,眼睛里的泪花被漏进树叶缝里的阳光映照的格外璀璨。 十二王爷的身体微顿,然后,轻轻松开怀中的她,低下头,微露迷茫和疼惜的望住她,道:“你与玉妃……真有那么多的纠葛?” 无暇失笑,“恐怕,比王爷想像的要多。” 他微红了脸,“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巧。” “是啊,是很巧,萧玉楠就是我的天敌,不管我走到哪里,她就像一个魔鬼,紧紧的追随着我,让我永无宁日。” “无暇……别这样想,如今她已贵为妃,不会再欺负你。” “王爷是睁着眼睛说瞎说吗?”无暇冷冷一笑,拉开肩膀上他的手,“那么,今日王爷来此做甚?” 他一怔,眼睛里飞快闪过窘迫之态,又快恢复,着急地解释道:“无暇,你别误会,她只说要我看样东西,是关于你的,我才会来的。” “那么,王爷以为,她为何要这样做?” “这……” 无暇苦涩地笑了,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王爷不必安慰我,别人怎么样对我,我心里自是清楚。不是我不去想,它便不会生。今日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王爷怜惜我相信我,那么我又将面对怎么样的局面?”如若王爷心灰意冷不再理会她,没有了王爷支撑的她,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遭遇到萧玉楠的报复啊! 十二王爷犯愁的垂下了眼眸,眼睫轻轻闪动着,泄露着内心的焦灼。 无暇偷偷望他一眼,感觉时机已到,便郑重的后退一步,对着小王爷扑通一声跪下来。 十二王爷惊愕的睁大眼睛,忙弯腰要去扶她,“无暇,你这是干什么?!” “王爷!无暇有一不情之请,还望王爷能够成全。”无暇固执的跪在地,不顾他的搀扶,俯下身嗑头。 十二王爷慌了手脚,“有什么事你且说就好,何必这般?” 无暇缓缓抬起了身板,泪眼汪汪的望向王爷,楚楚可怜的哽咽道:“王爷,无暇的请求大逆不道,且有辱王爷身格,请王爷允许我跪着说。” 十二王爷伸出的手僵住,倒吸了口气,迷茫却凝重的望进了她的眼底,静静思忖了片刻,浅浅点了点头,“你说吧。”他叹了口气,慢慢挺起了身,负袖,认真的望住她。 无暇见他态度已定,心里闪过一丝惶然,不由的暗叹自己确实太大胆,但是现在,已不容她退缩了。吞了吞口水,她强压下心底的害怕,以一种豁出去的无畏精神,清晰简明地道:“我希望王爷能在皇上面前默认玉妃勾引你。” 十二王爷全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无暇能够想像王爷听到此话的惊愕程度,于是她再次吞了吞口水,佯装镇静无辜地道:“奴婢也是实在无计可施了,只好孤注一掷。还望王爷恕罪。” 十二王爷显然没料到自己会陷入如此尴尬之地,他努力保持着镇定,只是紧颦的秀眉,恍惚的眼神,额头上渗出的薄汗,无一不泄露着他此时的无措。 “奴婢罪该万死!”无暇再次匍匐到地上,纤弱的小身板微微颤抖,声音细如丝:“王爷为人正直,品性纯正,奴婢知道,要王爷受此之冤实在是难堪。但是,奴婢也不得不冒死相求。还请王爷听奴婢将事实根因细说明白。” 十二王爷恍了恍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无奈的涩声应:“你说吧。” 无暇小心偷望了他一眼,心底担忧害怕不已,但是她知道,她要欺负的,就是小王爷的纯与真。于是昧了良心,她吸了吸气,可怜兮兮地道:“奴婢原本是萧府的一名婢女,因与萧府二公子情投意合,惹来萧玉楠的嫉恨,她害我落入萧大公子的恶手,毁了我一身清白,又将我逼出萧府,然萧二公子不堪相思之苦,竟病重身亡。如今在宫中,王爷恐怕也看得明白,我一直屈膝在她之下,日日活在她阴毒的阴影中,生怕哪一日便死于不明不白之中,为此我惶惶不可终日,她一日不除,我一日无法安宁,可是她贵为贵妃,我实在无能力与她对抗,所以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王爷,还望王爷能够可怜我一条贱命。” 无暇说得痛快淋漓,十二王爷听得眉头紧颦。 他原是为了无暇这女人可以做一切努力,可是这害人之事,污人之事,他却是不能不去犹豫。生来他就讨厌宫里的尔虞我诈,一直躲避于乌烟瘴气的拼杀,可是如今,却要正正面对这样的选择,让他好不懊恼而无措。 “她是……为何一直陷害于你?” 他在质疑吗?无暇暗暗笑了笑,抬头直视住他,答:“她喜欢的人不是皇上,是她的二哥。” “就是……他吗?”十二王爷极为困难地问。那个他,是他的情敌吧。 无暇黯了眸色,道:“是。就是奴婢的心上人,就是与王爷相貌酷似的那个人。” 第六十章 他震惊,震慑,也惊叹。 他不否认,自己与画上的男人是各有千秋,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一种比女人还要美的惊艳,而这画上的男人,这个五官与元祯相似的男人,却是有着一番仙气凌人的气韵和清傲。 莫名的,他胸口涌动起一种酸痛的感觉。 无暇静静的观察着他脸上每一个神情,心底凄哀着,为了报仇,她现在要将玉郎的画像张扬在她与别的男人的床笫之上…… “这是……”银宇突然觉得出口异常艰涩,迟疑的望向无暇。 “没错,他就是萧玉郎。”无暇面无表情的大方道:“不管这张画像摆到了皇上或者太后眼前,都会让他们找到萧玉楠勾引小王爷的理由和原因。” 银宇突地失笑,吸了口气,缓声道:“玉妃不守妇道,心系旧人,还是不伦的兄妹情感,暗恋的兄长已死,恰巧刚成*人的小王爷酷似兄长,故,心生诡异,欲勾引之。” 无暇微微一笑,接着道:“然,小王爷耿直纯良,并不与之苟且。” “此等嫔妃,辱乱后宫。” “当,除之。” 两人心怀鬼胎狡诈地对视一笑,互抱着滚在一起。 笑声消失在急促的喘息之后。 “宝贝儿……让我再多疼你一次……”银宇手臂一扬,亮光,没了。 “呜……哦,那个……画像,你以后要……还给我……呃……” “……” “求你……” “……好。” “啊!…………” 香汗淋漓啊香汗淋漓…… 浪打浪啊浪打浪…… …… 风渐平、浪渐静,粉色的纱帐飘荡的异常风情,扇动着香艳而靡丽的气息。 忽然,侧门一声轻响。 男人警觉的滑下了让他留恋不止的柔美身子。 无暇全身酥软的挪了挪身,强打着精神抬眼观看,却见侧门已开,一小小的黑影从里面缓慢的走出,“奶娘……” 无暇一怔,身侧的男人敏捷的从另一侧闪出了纱帐。 小黑影挪到了塌前,小胳臂揉着眼睛,撒娇道:“奶娘,昭雪睡不着,要奶娘抱着睡。” 无暇温婉一笑,悄然用手绢抹了抹额上的汗,然后向他伸出了手,“来,乖。” 小家伙张开双臂,身子倒进无暇温软的怀抱,两只小手习惯地环住她的腰肢。 无暇轻轻抚着他的头,他的脸颊和手臂,看他很快便安稳地沉入睡梦中,这才长长喘了口气,满足地勾起了樱唇。 纱帐一动,男人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恶狠狠的怒视着在她怀里缩成一团的小家伙。 “我说过什么?不许他再碰你!”银宇低哑着嗓子,孩子似的再次强调着。 无暇宠爱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乖,你今天真是棒极了,我很享受。” 银宇身子一顿,黑夜中看不到他脸上的红晕和兴奋,吞了吞咽喉,他耐不住又无奈的俯下头猛的在她唇上深深一吻。 两舌迅交缠了一下,又闪电分开。 无暇妖异地低低笑着。 银宇吸了吸气,又爱又恨的对她呲了呲牙,最后又瞪了小家伙一眼,便只得转身掀开纱帐,身子一跃消失在暗夜里。 他们说,后宫是个残酷的密集地,是朝贵暮贱的代表地,是女人们在娇艳的笑脸下最阴暗狠毒的斗争舞台。 无暇曾经以为,她不是这座舞台的主角,甚至,连配角也不是。 然而,在被算计过一次,又算计过别人一次后,她对这类把戏已经架轻就熟了,较强的适应能力让她在行使这一次的计划时,已经再无之前的惶恐和愧疚,有的,只剩兴奋。 不出三日,一道刺耳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几乎每个角落,都可见嫔妃宫女们窃窃私语的谈论着玉妃勾引十二王爷的丑闻,这爆炸事件的膨胀程度,堪比她玉妃入宫时的隆重。 无暇此时保持着低调,她不出紫衣殿,也不参与此事的讨论,她只静静的坐在殿中,做着她平日里该做的事情。但是谁又能知道,她娴静的为昭雪皇子绣衣裳的时候,会失神到扎到手指,会兴奋到失声笑到颤抖,会忍笑将嘴唇咬出血丝…… 她能够想像到,玉妃是在如何的惊慌失措和百口莫辩中被毫不留情的送入了冷宫之中。她说过的,她要报仇,要她们狗兄妹受到惩罚!她就是要萧玉楠比她当年还要怨恨还要冤屈!叫她跳入长江也洗不清! 不过,她还要叹息一次,帝王果然无情。听说,皇上处理了玉妃之后,已经麻木到只剩到新宠那儿去了。或许,对于玉妃,他正好找到了解决她的借口。皇上可是亲口对无暇说过玉妃是个活死人,哈哈哈,这回,真要让她当一回活死人。 当然,还有他们萧府的所有人,萧玉展,萧夫人……玉郎死后,那个萧府就是个让她充满了恨的地方,所有人她都恨。这个,她已不去担心,玉妃已倒,至于皇上给与萧家什么处置,都没关系了。 无暇晓得这件事归功于两个男人,银宇和元祯,她知道,要好好犒劳他们。在宫里头,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没有几棵大树靠是不行的,要说起来,她的命运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啊,能有银宇和元祯的依靠,这辈子,已足矣。 答谢银宇,很直接,银宇性格张扬,就喜欢明明白白的夸他在表面上,他不玩那些扭捏,无暇投其所好,甜言蜜语自然倾其所有的奉上,另外,还亲手做了几道好菜,在夜半月黑之中,陪之小饮了个畅快。 “银宇,你倒是给我说说,你这风,是怎么放出去的?”虽然革命已成功,可是人都有个虚荣心理,狠不得当场看个痛快。 银宇已喝到双颊泛红,晶亮的眼睛里满是破碎的迷离,“什么话?大爷我不做那猥琐事。” “嗯?”无暇凑近他,眼睛睁得溜圆。 银宇对她嘻嘻笑着,嘴巴就凑上去咬了她一口,“真是尤物啊,我银宇为你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无暇鄙夷地撇嘴,“杀人放火的事你都做熟络了吧。” 银宇一颦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在你眼里,我从来都不是好东西。” 无暇怔了怔,又转而一笑,“再坏,也没我坏呀。” 银宇失笑的拧了拧她的脸蛋儿,“算你精灵。告诉你,我只对太后透个信,这事就搞定了。” 无暇转了转眼珠,点点头,“也对,太后知道这事还能得了,立马向她儿子报告。哎,不过话说回来,银宇,太后对你真是好嗳。”就算是姨母,也太贴心了吧,完全听银宇的摆布。 银宇闻言,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再举杯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神情已有些落寞和烦躁,“那是,我娘用命换来的。” 无暇一震,微惊的看向了他。 “她当年入宫之时,已非完壁之身,是我娘为她出谋瞒天过海,她才顺利当上了皇后。但是,她没有允诺将我娘接进宫,反而将她嫁给了不喜欢的男人,我娘生下我就死了。”银宇简单的说着,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只有冷清清的目光,投向夜空高悬的明月。 无暇听得明白了,原来这太后也许并不糊涂,也许她是知道有些事是银宇刻意的,但是因为愧疚,她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她现在地位无忧,荣华尽享,只要银宇守着她的秘密为她遮羞,她也就任他翻闹去。换句话说,她将银宇困在身边,给他荣华与权利,也给他牵制。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二章 “等我们年过半百,享够了这宫里的繁华,无暇,跟我出皇宫。”银宇半醉半醒的侧头看着她,声音苦涩而低沉。 无暇望着他,微微一笑。 银宇轻扬起了眉角,张开双臂,拢她入怀,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迷迷糊糊地喃着:“我就说嘛,你会愿意的……你呀,是逃不掉我的……但是我知道,你不愿,对不对?你心里有别人,一直有……” 无暇静静的听着他的言语,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喉口酸涩不已,这男人外表张扬坚强,其实内心,也有脆弱的一面,可怜可爱的让人心疼。 原本想上前温暖几句,却不料,这男人居然在如此暧昧的条件下,嘴里嘀咕着,人已扑倒在桌面上,双眼一闭,便喘起了均匀的呼吸。 无暇不由失笑,俯下身子,细细看他绝美的睡颜,玉指抚上他白皙的肌肤,心底,有根叫做温馨的弦被轻轻牵动了。 有些人,面上是风风火火,可是一旦现了他的柔弱,你会比对那些平日里就温柔的人更加疼爱几分。 心下一柔,无暇猫起自己纤弱的身子,努力的搀扶起醉到不醒人世的大男人,将他半拉半背的拖到床塌,在他整个人倒下去的一刹那,无暇猛的看到了他嘴角隐忍的笑意,正欲喝斥他,他却长臂一拉,连同她一起扑倒床塌。 “坏死了坏死了!”无暇低笑着捶打着他的胸膛,他却突然咳嗽了几声,无暇猛的停止捶打,担心地急问:“怎么了?!” 男人似是疼痛的颦了颦眉,疲惫轻喘了口气,便闭目不语。 “怎么了,哪里痛啊?你受伤了吗?”无暇不由得心里毛起来,她从来没见过银宇还有什么柔弱的方面,除了面对她以外。 “吵死了,陪我睡。”银宇不耐地一个翻身将她死死压到身下,然后便死狗一样再也不动一动。 无暇僵硬着身子等了一会儿,终于觉他是睡着了,痛苦的扭着身子,可是银宇的双手跟钳子似的,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混蛋,你是螃蟹啊!”无暇无奈的骂了句,最终也挣不脱,只得委曲求全的被夹在底下,呃,不过,难受死了…… 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出几日,这宫里头啊,又风平浪静了,就跟从来没有过玉妃一样,大家欢喜如常,只是蓝月宫,不知道荒芜了没有。 自那日起,十二王爷再来紫衣殿,却是不愿多与无暇接触了,甚至,似乎都不愿来了。无暇静下心来思量,知道这是善良的小王爷内心愧疚不愿面对她,于是,她决定去亲自上门予以安抚。 重要的是,她需要他的帮助。 有人做坏事,享受其中的过程,有人做坏事就为一个结果。而无暇,是后者。 用了一日的时间,她赶工绣了一个锦荷包。对于小王爷这种情窦初开又内敛的小男娃,她也只好用幼稚的办法。实在是,她不是个过河拆桥的人对吧,她尚不想为了自己的事,让小王爷一直活在内疚之中,好歹,这善后工作,还是要做的。 来到番阳宫前,她的心跳有点加快。暗暗鼓励了自己几下,便举起手来敲门。 有宫女开了门,见是她,倒也没有多问,直接带她入了宫门。 再次来到番阳宫内,无暇四周里去观望,竟觉得这里没有任何的变化,就连一些花草也都生长得甚是茂盛,不是花开的期限,枝叶也一片油绿。再看那一块清湖,平静温和,依然如昨。 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她和小王爷,都改变了。 “你怎么来了?”身后清雅的声音响起,微微带着丝丝涩哑,听得无暇背后一绷,僵硬着身板扭过头来。长得像倒也罢了,为何现在连声音,都有些相似了? 十二王爷微颦着眉心,略带忧郁和迷离的望着她。 无暇的心微微颤抖,他长大了,就越来越像玉郎了,那清淡忧郁的神情,和周身散的贵气,都是那般的与他接近。难道人随着年纪的增长,那份气韵才慢慢的升腾出来了么? “王爷,奴婢……” “无暇。”他突然打断她,有点不安有点羞涩的垂帘,长长的翘睫毛忽闪着,薄唇抿了抿,像是心底里郑重的思虑了几下,然后有点飘忽不定地开口:“又没有外人,不必自称奴婢。” 无暇暗喜,这孩子,纯洁依旧啊。 挑着眉,微歪头,眼睛烁烁亮的瞅向他。 小王爷被瞧得浑身别扭,脸红红的别过身去,转动不安的瞳孔里带着薄薄的喜悦和浅浅的痛楚。 无暇看得透彻,微微一笑,自腰带里抽出荷包,悬呈在他面前。 明显的眸光一亮,小王爷微讶的望向她,“无暇,这是……” “送你的。” 他眼睛转向荷包,清明的眼睛一扩,变得温柔和迷蒙,伸出手,他接过来,呈在眼前,细细看着,“你做的吗?” “嗯。”无暇点点头,她知道其实这种东西,在后宫里不但不缺,而且对于他们皇家子,根本是拿不出手的礼物,但是她又偏知道,小王爷一定喜欢。“喜欢吗?” 小王爷珍视的将荷包握在手中,再抬起头,表情已晴朗许多,“谢谢。” “那就得了!”无暇突然欢快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她便扯着他向湖边轻快地走去,“陪我散步!” 小王爷尚不能明白无暇是为何突然间心情这么好,但是看她明艳的笑容,雀跃的模样,他不由得也被感染了,一直郁压在心底的复杂情绪,慢慢的如丝般随她的笑声而散去。 要么说,人是群体动物呢。 无暇欢快的脚步停在湖边一棵樱树下,仰头,她微眯着眼睛看着那茁壮而秀气的枝叶,微气喘地说:“王爷,你殿中的樱树,长得真好。” 小王爷微带迷茫的望着她,不知道如何接话,之前,他想讨好她,画了樱花,画了梅花,却突然惹来她的变脸,因此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敢提笔画画,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花呀花的……虽然不敢确定,但他隐隐的感觉得到,一定与她的夫君有关系。 同时,这件事的存在,也是他心底的痛。就算他不承认,他也知道那个人在她的心里所占的位置----是他可望不可及的。 无暇这方听不见他出声,便略带疑惑的回头,眯着好看的弯弯眼睛笑着看他,“王爷?” “哦。”十二王爷定了定神,再抬眸看她。 无暇狡黠的眼神对他上下细细打量一遍,柔声道:“温润的王爷,周围的一切都因为你而美好。” 十二王爷这次没有脸红,瞳孔缩了缩,越的不明所以。 无暇明艳的笑容渐渐淡去,明眸也渐暗去,眼帘垂下,她脸上呈现出淡淡的忧伤,“可是我,却让王爷做了坏人。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平抚王爷的心。” 十二王爷动容,定定的看了看她,机械化的摇摇头,“过去了,莫去提了。” “王爷一定内心在气恼我,对吗?” “没有。” “你骗人,分明就是有。” “真的没有。” “没有……为何都不理我?” 十二王爷看向她,神情有点慌张,略思索了下,道:“我只是心情不太好,并不是你的原因。” 无暇菀尔一笑,“那就好。”信他还怪了。 十二王爷敛目,神色沉寂。 “王爷,其实我心里,也是有不安的。”无暇悄悄的抬起眼角,细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十二王爷果然微颦了下眉,看向她的眼中,有浅浅的怜惜和理解,他抬起手,安慰似地轻捏住她胳臂,柔声道:“既然已经做了,就别去想了,心底的结了却了,以后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无暇却依然愁眉不展。 “无暇……你后悔了么?”十二王爷的手不由得捏紧了。 第六十三章 “无暇……你后悔了么?”十二王爷的手不由得捏紧了。 无暇缓缓抬起眸,用乞求的眼神望住他,“王爷,其实,我又有个不情之请。”又一个不情之请!唉,每次都利用小绵羊啊小绵羊,自责啊自责。 然,十二王爷明显的身子一滞。 看来,她这不情之请是吓着他了。 无暇差点憋不住要笑出来,但是原谅他尚是个孩子的份上,她佯装凝重的望住他,可怜楚楚地道:“我知道我总是让你为难,可是这一次,是最后一次。” “是什么?”十二王爷暗叹了口气。 “我想去看看玉妃。” 十二王爷着急倒吸了口气,表情诡异的盯了她一会儿,末了,才了然的点了点头,“也罢,我带你去。” 没想到这么顺利,无暇蓦地睁大眼睛,难抑的兴奋,“真的?” 小王爷微讶的看看她,她只得压下了那兴奋的眼神,垂下头,手指略带不安地捏了捏衣裳角,小声说:“王爷真是对我太好了,我若能了却这件心事,心底里便也少了些不安。” 小王爷不再说什么,默默的拉住她的手,“现在要去吗?” “嗯嗯。”无暇忙不迭的点头。 小王爷微微一笑,笑容纯洁如莲花。 两人并肩走出番阳宫。 一路,两人不再多有说话,只是偶尔,小王爷会深深的对她投来一瞥。无暇却一直内心翻涌不定,离冷宫那偏僻冷森的地方越近,她就越的心里毛,伴随着的,还有一种害怕。 手指都开始在抖。 怕什么?她为什么要怕啊? 似乎很远的路途,又似乎只是一瞬间,她终于看到了那仿佛被阴气笼罩着的冷宫。 宫门两旁,杂草丛生,明显的根本没有人打理,那看上去黑压压的屋檐和破旧的墙壁,宣示着到了这里面的人都如它们一样永远没有生机。 无暇没来由的从脚底生出一丝寒意。 眼前蓦地冒出萧玉楠曾经的华贵和俏丽,不知道一会儿见到她,会是个什么样子。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她不由得反抓紧了小王爷的手。小王爷感觉到她的紧张,侧过头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到了门口,那看守门的士卫看得是十二王爷,皆齐齐跪地,“见过王爷!” “我们去看望一下玉妃娘娘。”小王爷淡淡地说着,神情自然,双手负袖,周身却不由得散出那种撼人的气场。看得无暇一愣,暗叹果然是皇家男子,不经意的就流露出让人生畏的威严。 四名士卫互相看了一眼,便齐齐应道:“是。”说着,全部退下,放开了道路。 无暇紧跟着小王爷匆匆的快步走进宫门。 看来皇上对小王爷果然好,这些内宫外宫的,什么地方都由他随便走。 充满着腥臊味的阴暗屋子里,破旧的床和桌椅,散落的稻草,只有一个小窗口,将外面的光线无望照进来,正打在伏在床塌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女人身上,形成一个突兀的光圈。 无暇的心一揪,睁大眼睛紧盯着她。 虽然想像过很多次,她会有多惨,但是亲眼见到,却直觉得心口处隐隐的作疼,没有痛快的感觉,反而似有一道力道按在心口,郁结沉闷到难以呼吸。 “皇嫂……”小王爷轻声开口唤她。 无暇蓦地回头,“王爷,你……出去一下好吗?” 小王爷略怔了怔后,便知趣的退了出去。 无暇再回头,床塌上的女子正缓缓抬起头来,一张苍白却不失清丽的面容,清亮的眼睛里没有怨恨,反而只是淡然。 无暇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全身都微微在颤抖,定定的看着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来看我了?”萧玉楠却不介意的笑了笑,双手撑着床沿坐了起来,瘦弱的身子似乎随时都可以骨头碎裂,看得无暇不由的拧紧了双眉,失口问道:“他们没有给你东西吃吗?”说着,四下去看了看,是没有什么痕迹。一想到之前银宇故意支使人不给珊妃东西吃,生生将她饿死的状况,无暇就从心底里打了个哆嗦。 “有。”萧玉楠淡漠的神情下,有种看破红尘的了然。“我只是吃的很少,因为怕有老鼠,我不喜欢这里太脏。” 无暇鼻尖一酸,差点流出泪来,萧玉楠是千金小姐,何时受过此等待遇? “看来我们之间,真的要告一段落了。”萧玉楠不着痕迹的牵了牵唇,缓缓看向了无暇,“告诉我,你现在,开心吗?” 无暇几乎是本能的摇了摇头。是的,看到萧玉楠这么狼狈,她真的感觉到不到开心。天哪,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难道算来算去,她最后算的是自己么? 萧玉楠吸了口气,继续问:“那么,你还觉得,你赢了吗?” 赢了吗?她赢了么?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无暇,如果我们不是因为同时喜欢一个人,我们会是知己,你信吗?” 无暇猛的望向她。 “信吗?”萧玉楠微微笑着。 无暇直觉得胸口有种热流开始四处流窜,激荡着她的灵魂。是的,她相信,萧玉楠这个女人,她是又爱又恨,又敬又恶,如此有缘的女子,如果他们不是天生的敌人,一定会是知己的。老天哪,多么的不公! “我不怨你,这宫里的生活让我疲惫不堪,如今终于可以解脱,我终于不用再应付任何人,可以安静的去下边寻二哥了。” 无暇身子一颤,眼眶里哗的一下涌满了泪花。 “反而是你,还要继续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萧玉楠语气里没有嘲弄,只有无奈,“也许我们不一样吧,我从头至尾,就只想和二哥在一起,别的人我都不在乎。可是你,无暇,有时候想想,我很替二哥不值,他为了你,伤心而死,可是你,却投入到别人的怀抱,以后,倘若我遇到了二哥,一定不会告诉他实情。” 无暇一闭眼睛,泪水在她苍白的脸上滑下两道泪痕。 “十二王爷或许相貌酷似二哥,可惜他终究不是,你就算做了王妃,内心会真的幸福吗?我知道王爷是个好人,只怕是你心底会一直有阴影。我不知道你是为何一直追求那种生活,我只知道,二哥就是二哥,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他不在了,我的心就不在,任何人,都代替不了他在我心里的位置,我爱的不是二哥的人,是二哥的魂。” 无暇颤抖着睁开眼睛,拧着眉心看向萧玉楠,见她平静的脸庞,微带哀伤的眼睛,突然觉得她周身都散出神圣的光环。而自己,此时就像个自欺欺人的小丑,跳着无人鼓掌的独角剧。 是她,没有理解爱情的真谪吗? ……不。 不! “小姐,”她艰涩的开口,抬起手郑重的抹掉自己的泪,脸上挤出坚强的笑容,一字一句地道:“就像你说的,也许我们的人生方向不同。玉郎在我心里占有最重要的一席之地,可他不是我的全部。没有了他,我还要活,因为要活,我要辛苦的铺展自己脚下的路。在我心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价值,玉郎他是单独的个体,我也是,我们都不是对方的附属品。这一生不管有多痛苦,我都要承受,我珍惜我的命,即使玉郎他不在了,我的爱情虽然不在了,可是我还有其它的小幸福,可以支撑着我生存下去的小小幸福。”例如小昭雪,例如银宇,例如元祯…… 萧玉楠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缓缓垂下眼帘,沉寂了片刻之后,出一声轻叹:“我真羡慕你呀……” 无暇的心口一软,一直悬着的心徐徐放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久久的,两人都静静的对持着,不再言语。 无暇最后看了一眼屋内,轻轻说了句:“你好生吃饭,我走了。” 萧玉楠双眼处于放空状态。 无暇定了定,敛目,转身,刚迈出两步,身后听得萧玉楠幽幽说道:“也许,我是错在当初啊……” 无暇后背一绷,脚步僵住,回头看到她失落的苦笑,双眼又忍不住掉下泪来。如果当初,她没有对她落井下石,她们两人的今天,就不会是这样,不会! 捏紧了手指,无暇一颦眉,回头快奔出门去。 一直在院中等待的小王爷见此状况,忙上前来将跑出来的无暇接到怀中,“无暇?无暇,怎么了?” 无暇索性一把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失声抽泣起来。 小王爷顿了顿,心头闪过慌乱的喜悦,再疼惜的环抱住她,唉,这些个女子啊,到底是何苦呢? 嘤泣了一会儿,无暇才突然惊觉这样在王爷怀里哭有失体统,忙迅抬起头来抹了抹泪,小心的看他一眼,小声道:“王爷莫怪,我适才失礼了。” 小王爷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淡声说:“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么生分好吗?” 无暇莫名的摇摇头,这算生分吗?算吗? “唉,我到底要怎么办?你总是若即若离,我的心从来没有放下过。”小王爷失落的垂下双肩,微有苦恼的低语了几句。 却听得无暇一阵心酸,再度倒入了他怀中,双手缓缓搂住了他的腰身,“对不起,王爷……” 这下小王爷彻底懵了,几乎的被动的僵了数秒,才反应过来似的再次抱住了怀中的纤弱,无比珍惜的护在怀中,薄唇微微扬起了一道欣喜的弧度。 无暇也欣慰的露出笑容。这些在她身边的男子,谁能说没有让人珍视的价值? 那道吊着木屑的门框上,不知何时倚上了萧玉楠萧条的身影,她形态娴静,双目淡静地望着院中忘我的拥抱在一起的两人,渐渐的,清丽的面容浮上一层迷茫,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浅笑。 自冷宫里回来,小王爷就一直心情晴朗,一路上紧紧的牵着无暇,还不时的回望着她露出甜蜜的微笑,一到番阳宫,便硬是拉着她要陪他喝上一杯。 无暇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王爷,你年纪尚小,不能喝酒。” 小王爷不满的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什么年纪小啊,我都快十八岁了,母后说……”说着,他突然神色一变,眼神慌乱的看了她一眼。 无暇却是不在意地一笑,“王爷成*人之后,按宫中规矩要娶妃了吧。不知道皇上可有物色好的人选。” 小王爷脸色白了又红,突然一拉她,她猝不及防再次撞到他怀里,然后听得他孩子气地低叫:“我谁也不娶,我不纳妃,除非他们答应我娶你。” 无暇虽然内心不屑,却感动于他的单纯,她是知道的,他不可能纳她为正妃,她也不原意做他的妾室。 “你愿意吗?愿意做我的王妃吗?”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隐隐的夹杂着艰涩,微颤的尾音,明显的带着惶恐和紧张。 无暇沉默着,直到感觉到他的身体也开始微微的颤抖,才低叹了一声,故作轻松的抬着望向他,“王爷,我们之间,也许并不局限于此。” 小王爷眨了眨眼睛,不甚明白。 “要心灵相通。”无暇故意调皮地用手指擢了擢他的胸膛,他也似乎恍然大悟的吸了口气,然后竟是略带羞涩的一笑,柔声应道:“嗯,我明白。” 你明白,你明白啥? 无暇无奈的再次哀叹,果然是冰清玉洁啊玉洁冰清。 小王爷很受鼓励的握住她的双手,一脸的深情,“今天陪着我。” 无暇略迟疑了下,点头:“也罢,就陪你畅饮一回。” 小王爷凤眼一弯,笑得至纯至美,不言语,轻快的拉着她转身走向正殿,一边朗声对两旁的宫女吩咐:“上酒菜!” 不多一会儿,偌大华丽的正殿内,一张庞大的桌了上便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碟子,各色各样的菜式将桌面装饰的分外丰富多彩。 无暇看着这阵式,多少有点虚。“王爷,不必吧?”不是她没见过世面,只是两个人,吃得完吗?她可不是铺张浪费的主儿。 “我高兴嘛。再说……”小王爷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面露丝微的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各种各样的上上一盘,看你喜欢哪种,下次,我会叫他们做你爱吃的。” 你瞧,还是孩子气吧。 无暇再次内心低叹。 小王爷已兀自在满桌的菜式上选挑,一个一个夹到她碗里,还不时的问:“这个,吃吗?” 无暇直觉得有点心酸,曾几何时,她吃饭还要挑挑捡捡啊,从小便是能吃饱就很幸福了,早就形成了吃什么都满嘴香,这么多的美味,她早已目瞪口呆了。难道他还真当她是千金小姐不成?想及此,她苦涩的笑了笑。 小王爷怔了怔,睁着眼睛细细打量她,一只手拿着筷子夹着菜僵在半空,不知该不该送到她碗里。“无暇?……” 无暇立即收敛了情绪,吸了吸气,抿唇一笑,伸手去拿酒壶,一边轻松地道:“王爷,既然咱们喝酒,随意点吧,来,我给王爷斟上一杯。” 见到无暇展露笑颜,小王爷一颗心儿放下,拿起了杯子。 两人一顿畅饮。 也借着酒气说了许多。 直到,天色渐渐的转暗,两个人,还余犹未尽。 无暇向外看了看,心里记挂小皇子,便好生上前抚了抚已醉得趴在了桌上的小王爷,轻声道:“王爷,让你喝这么多,真是对不起,可是我不能照顾你了,我要回去了。” “别……”小王爷一把拉住她的手,脸颊绯红,薄唇勾魂的上扬,醉眼风情无限,眸色流光溢彩,与平日的乖巧判若两人,看得无暇不由的胸口一荡,强压了压内心的波动,无暇硬生生垂下了眼眸,耳边却清晰地听得他沙哑的诱惑:“你叫我元祯不行吗?再陪我一会儿不行吗?昭雪他有春红她们照顾,难得今天你我都这么高兴……就一会儿,成吗?” 无暇颤动着眼睫瞟向了他,见他虽醉态风流,眉心却痛苦似地微皱着,心动夹着心痛她软下了身子,重新坐稳了椅子,有点蒙蒙的看着他。 小王爷挣扎着纤弱的身板坐了起来,微侧头,笑眯眯地望住她,“你今天,真听话。” 无暇居然脸上一热,小姑娘似的垂下了头。 头顶,压下来沉闷的影子,无暇心里一滞,下意识的想往后躲,肩膀却突然被一双大掌牢牢的扣住,她惊慌的一抬头,就正对上他迷离充满红丝的双眼,和弥漫在鼻息间缭绕不断的酒香。 心儿突、突地乱跳…… “扶我回卧房。”没想到他一出口,竟然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无暇放下心的同时,也生出一丝失落感,但细想之后,她立即惊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扶他、回、卧、房??! “快呀……”没想到小王爷喝醉了这么黏人,居然双臂搭在她肩膀上,头就靠在了她脸侧,几乎将她整个人困在了椅子与他中间,这……让她怎么扶? 无暇闭了闭眼,暗暗告诫自己不许慌,不许慌,她可是过来人,不能被小毛孩给乱了心志,那就太没面子了。再睁开眼,她佯装神色轻松的望向一直守在殿侧的宫女,将嘴巴咧到耳根,柔声开口:“妹妹们,王爷喝酒了,快来帮忙扶他回房睡。” 两宫女对视了一眼,竟面露难色。她们都听到了,王爷是叫无暇扶,没说叫她们。 无暇着急了,“王爷这样子,我挣不开呀,求两位妹妹了。” 两宫女终于迟疑的走上前来。 小王爷却突然皱了皱眉心,呢喃道:“不许……就要你……” 两宫女立即后退了回去。 公布一下群号哈?? 另王爷的票怎么那么少呀 第六十五章 无暇无望的闭了闭眼,咬牙道:“真是霸气的小王爷。”没办法,使足了吃奶劲,终于挣脱了他的钳制,还好他醉中带醒,配合着她的搀扶,半个身子倚在她身侧,就这么随着她一步步走向门口。 有一宫女主动带了路。 还好只是一拐弯,卧房便是在正殿的左后方。 无暇气喘吁吁的将他扶到侧室,不顾得欣赏其典雅不秀失气的房间设施,一把将死沉死沉的小王爷给丢抛在大床上。 “小身板,还真沉啊。”无暇长吸了口气,揉着自己的肩膀。回头看斜躺在雪白床塌上的他,那半眯着眼睛轻颤着睫毛微张着薄唇的脸真是可爱……情不自禁的俯下身,细细地瞧着。 可惜,就像萧玉楠说的,王爷,就是王爷,只是王爷。 唉。 心底痛惜的叹了声,直起了腰,转身,就要迈步。 “咳、咳……”身后传来他的轻咳。 无暇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暗想着要叮嘱宫女为他煮醒酒汤,于是又重新迈出步子。 腰身两侧突然伸出两只手,紧紧的扣住了她,她一惊,下意识定住身子,急促地道:“王爷!” 温热的身体贴上了她的后背,“真的丢下我就走了吗?” 无暇极力平复着内心的震颤,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放开我,你醉了。” “我不放……不想放……”他孩子般哽咽着,脸颊噌着她的耳后,搔得她心里一阵乱痒痒的。 “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你一直都在哄我对不对?为什么?我不好吗?” “别闹,王爷,你很好,真的。”无暇禁不住一阵酸楚。 身后的他一声轻笑,不知是愉快还是无奈的笑,无暇不敢回头看,只觉得那笑声又熟悉又遥远,仿佛带着勾魂的魔力,使得她强撑着的心一下子被融化了。 腰间的双手一用力,她失神中只觉得头一晕,身子被带力旋到了床塌之上,惊恐万状的睁大眼睛,活生生看着小王爷优雅的扑在了自己身上,“王爷……!!” “嘘……”他迷蒙的凤眼一眯,手指捂在了她唇上,“别说话,我不想给她们听到。” 无暇颦眉,他这是醉了吧? 他即而调皮地一笑,那张俊美纯然的脸上,因为醉意平添了几分的妖邪,带着一点点撒娇。 无暇直直看着他,不敢有半点怠懈。 他抬眼,沾着湿气睫毛在灯光下映出破碎的明亮,原本纯真的眸子也沾染了,一挥袖,四周的纱帐自动落下,瞬间将他们困在了朦胧之中。 无暇抽了口气,双手抵在他胸口正要使劲,却不期望对上他充满野性的眸光。 无暇全身一僵,他湿润的唇迅覆了上来。 “呜……”无暇下意识的躲闪着,心狂跳,双手开始胡乱的推他。余光中,他似痛楚的皱了皱眉,突然执意的甚至越强势的吻紧了她。 无暇却是不由的放松了挣扎,为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 她并不是不愿意与他亲近,从一开始,她就喜欢这个男子,贵而不傲,温而不弱,她只是不想,使她们的关系进行到这一种,不可分割的一种。 她深知自己没有那个福份。 感觉到她渐渐的顺从,他的吻温柔下来,眉宇间不再有痛,只有怜和喜,双手,亦开始颤抖着抚摸她全身。 感受到他无法抑制的漏*点,她突然心一酸,一个念头窜入脑海。 如果一定要拒绝,会对他有什么样的伤害?他对她的感情,她无以为报,虽然这样很卑鄙,但是眼下,似乎只有这一个理由,容得下她放纵…… 鼻息间,是他干净青涩的味道,她知道,这个男子一直为她保留着那份珍贵。心动,怎么会没有。 心猿意马的抬起了双臂,缠上了他有力坚韧的腰肢。 他微微一颤,吻得越缠绵…… 轻妙的纱帐柔软的摆动…… 一件白色的中衣顺着床沿滑落。 他有着非常漂亮的身躯,她从来没有见过,真是令人着迷。 “呃……王爷……你、你……” 他微红的脸庞不知是漏*点还是羞涩,但那微带急切和迷茫的眼神让她有点儿哭笑不得,她还没有见识过如此干净的男子,看着他微显笨拙而不得要领,一丝心疼和怜惜涌上心头,她缓缓伸出手,哑着嗓音,微微闭上眼睛,“王爷……来……” 灯,暗了。 她未料到,平日里温吞的小王爷,原来也可以热烈而疯狂。 这个夜晚,她尝到了新鲜可口的味道。 …… 纱帐内伸出一只玉指,缓缓掀开了两边的轻纱,面带红绯的无暇慵懒得探出了身子,一边披上外衣,一边用手捏了捏腰身,唇角荡起满足的笑意,下意识的,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沉入梦乡的男子,眼中的温柔隐去,换上一丝哀伤,静静注视了他一会儿,便转身站了起来,放好纱帐,一边挼着长,一边缓缓走向门口。 窗外的月光好黄啊,这时候,大家都要睡着了。 这一天,她实在是出来的太久了。 打开殿门,守夜的宫女如雕刻般垂头站立着。无暇亦羞赧的垂下了头,相互装作没有看到对方,无暇加快了脚步,一路,果然没有人拦着她,待终于出了番阳宫的宫门,无暇回头望了一眼,才长松了口气。 然后,一种莫大的空洞感在胸口漫延而开,让她的心一下子沉入到海底。 肩膀无奈的垂了下来,再也没有勇气回头看,吸了吸鼻子,放开了步子,朝紫衣殿奔去。 幽雅宽敞的正殿内,亮着昏黄的微弱灯光。 无暇集中了精神,匆匆走进了门。 “姐姐,你可回来了,累死我了。”小竹从侧房掀开幔子正走出来,看到无暇略露出埋怨的目光,“小皇子不见你不肯睡,害我讲了三十个故事,才哄睡着。” 无暇抿唇一笑,上前抱歉的拍了拍她的肩,“真是辛苦妹妹了。” 小竹疑惑的上下打量她一番,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那我走了,小皇子交给你了。” “嗯,快去吧。” 看着小竹走出殿门,无暇轻吐了口气,心不在焉的转身,端了桌上的灯,慢悠悠的走向侧室。 一抬头,一道华丽的背影映入眼帘。 “啪”!烛台应声而落。 顿时,一团黑,但那道背影的轮廓依然清晰的展在她眼前,甚至,她还看到他缓缓转过身来,露出冰冷阴戾的面容。 “银宇……”无暇低低地颤声唤了声,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银宇烁烁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一步一步向她走近,她本能的一步步后退,撞到后边的幔,一手紧张的抓紧了幔子,屏住呼吸强作镇静的看着他。 “去哪儿了?”银宇的声音像是来自于地狱的召唤,听得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努力控制着声线,极力想用轻松自如的声音,然,一出口,却还是带着哭腔:“在……番阳宫……啊!”惨叫一声扑翻在地,她惊恐的瞪大眼睛,才慢慢知觉,适才几乎没有看到他出手,脸上就被他狠狠掴了一巴掌! “我说过什么,若敢沾染别的男人,我定不饶你,你不记得了么?”他的声音不大,低低的甚至软软的,却听了让人毛骨悚然。 喜欢哪个男主去投票了 支持 第六十六章 “我说过什么,若敢沾染别的男人,我定不饶你,你不记得了么?”他的声音不大,低低的甚至软软的,却听了让人毛骨悚然。 无暇张着口,不敢哭,不敢乱动,只悄悄的缩着身子,黑夜中她暗暗吸了几口气,冷冷看向了他,“你凭什么打我?我就是去了番阳宫又如何?你凭什么说我沾染别人?” 面前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她的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慢慢蹲下身来,一股无形的气场随之压了下来,无暇不由得向后仰了仰头,警觉紧张的盯紧了他。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了解你?”银宇伸出修长的手指,捏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正对着他,阴戾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看看你的样子,油光亮的红脸,左右乱瞟的眼,欲求不满的嘴唇,还有浑身散出来的!” “嘶”的一声,他另一只手猛的撕开了她的衣襟,露出白花花的胸脯。 月光下,银宇的眼睛犹如凶残的野狼,带着嗜血的光芒,从她身上慢慢移到她的脸上,再望入她的眼底,像一把无形的剑,深深刺进她胸口,让她顿时停止了呼吸。挣扎,再挣扎……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小王爷的吻痕和特殊的气味…… “不,银宇……”她慌了,乱了。真的,看到要气疯了的银宇,莫大的愧疚和悲痛袭上心头,她不顾一切的上前抱住他的身体,低泣着乞求:“你原谅我,只这一次,银宇,相信我,只有这一次……” “滚!”银宇咆哮如雷,狠狠将她一推。无暇那娇弱的身子,怎禁得起他这一推攘,整个人如沙包般从空中抛出殿堂一角,狠狠撞上墙壁,无暇只落得一声凄零的惨叫,直觉得全身被撞得几乎要碎掉,眼前直冒火星,脑袋里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混帐!”银宇纵身跃飞过来,扑到她身前,双手恶劣的将她提起,腥红着眼咒道:“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无暇惊惧的瞪大眼睛,立即挣扎起来,“不、不……银宇,求你……” 银宇的双手紧紧的扣着她的身子,几乎要将她捏碎,但是颤抖着的手指,终是在她泪流满面时僵硬住,然后缓缓有所松动,只是那喷射着仇恨的眼睛,依然无比犀利的盯住她。 “他……他喝醉了……我不想的,真的……银宇,你原谅我,我真的不想的……”无暇艰难的为自己狡辩着,她知道,银宇对她有感情才会这么气愤,她要柔弱的求他的原谅,即使他嫌弃她,她也不想死在他手上。 两人久久对峙着。 她从来没有见过银宇这般认真的模样,更没有见过她真正动气的模样,而现在,全见到了,不仅如此,从他此时面无表情的冷峻的脸上,她感觉到了笼罩在他全身四周浓厚的悲哀。 忽然间,一股疼痛刺上心头。 “银宇……”她哽咽着出声,试探着伸出手,哆嗦着轻抚上他的脸,“别这样,我还是你的,永远……今天是个意外,会过去的,以后我好好跟着你,我们……” 银宇的眸光一缩,唇角突然勾出一丝轻蔑的弯度,双手嫌弃地将她往地上一丢,又若无其事似的拍了拍手,站起身,垂眸看了她一眼,冷酷地说:“我们之间没有天长地久。” 无暇怔了怔,回神以后淡淡苦笑,“没错,是我糊涂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的背叛!” 无暇身子一滞,呆呆的望向他。 他却是阴森的笑了笑,俊美的脸一半隐在月光下显得异常狰狞。然后,他斜瞪了她一眼,便大步走向窗前,身子轻松一跃,掠出了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惊魂未定的无暇,她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面容忧伤而绝望,萎缩在墙角,坐了许久、许久。 早上,整个紫衣殿里还处在紧张的清扫整理当中,无暇坐在梳妆台前,心不在焉的简单梳理了头,正准备送昭雪皇子去上书堂,就听见门外的珑儿夸张的声音:“奴婢见过王爷!” 无暇一手拉着昭雪怔住。而小昭雪却是突然间摆脱她的手,欢快的向门外跑去,“皇叔!皇叔!送我去学堂!” “皇子!”无暇惊觉,忙提起裙子追出门。 院子里,小皇子正扑在十二王爷身前,仰着脸儿撒娇的道:“皇叔,你今天送我去堂吧。” 十二王爷摸了摸他的头,侧目瞥向停在殿门口的无暇,愉悦略带羞涩的笑了笑,再低下头温和的对昭雪道:“昭雪乖,皇叔有话对你奶娘讲,一会儿皇叔去学堂看你好不好?” 小昭雪眉头一皱,露出疑惑不解的面容,然后不满的扭头冲无暇“哼”了一声,又低下头嘟嚷:“又是奶娘,皇叔偏心奶娘。” 十二王爷满眼宠溺的斜向无暇。 无暇却只觉得面上躁热,难堪的垂下头去。 “皇叔让丝丝姐陪你去好不好?” “王爷,奴婢陪皇子去吧。”突然,珑儿的声音清脆的传来,无暇不由的抬头看了一眼,见珑儿已积极地上前去,拉住昭雪,哄道:“二皇子,奴婢今天告诉你一个好玩的地方……” “什么地方?”昭雪漂亮的眼睛睁大,兴致噌的起来了。 “你跟我来嘛。”珑儿神秘地拉着昭雪向门外走,昭雪半迷惑半怨念的走了几步,又猛的回过头来,甚是锐利地看了看十二王爷和无暇,这才转身随珑儿走向门口。 无暇没来由的心里跳了一下。 十二王爷却满是温柔的摇头笑,低语道:“这孩子,真是鬼机灵……”而后回过头来,无比深情地望住神情恍惚的无暇,轻轻地问:“睡得好吗?” 无暇有点无所适从的看了看他,没有说话,扭头向正殿走回去。 十二王爷微怔了后,又兀自垂甜蜜地一笑,便信心百倍希望满满地抬起头,迈出步子跟上前。 见王爷一入殿堂,两名正整理房间的宫女亦各自见过王爷后,识趣地都退了出去。 无暇心慌意乱的走向桌前,背对着十二王爷,双手紧张的捏在胸前,不知道要以什么面目来面对他。 身后沉稳的脚步轻轻走过来,他的声音也充满了关心和疼爱:“我睡着了,今早醒来才知道你昨晚已离开,你不会怪我吧?……怕你没有睡好,我没有太早来看你,怎么样?现在感觉还好吗?昨天,我该让你少喝一些酒的,会头痛吗?” 无暇胡乱的摇了摇头,困难地说:“我没事。”她原本也没喝多少酒,再加上一惊一乍,就是醉了,也吓醒了。正恍神然,突然身后的小王爷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身子也贴上来,她不由的后背一僵,脑袋里有数时分的空白。 “无暇,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他的声音轻柔的如抚过绒草的和风,听得她浑身一麻,慌乱中回头,对上他一汪的含情脉脉。 她的呼吸差点儿停止。 没有想到一个刚刚开荤的小男娃,竟能让她心乱如麻。 “明日,我去长悦宫跟母后亶明此事,并趁机向母后商讨成*人礼一事。”小王爷虽面上红红眼神躲闪却是异常坚定地说着:“然后,我会向皇兄讨一道圣旨,纳你为王妃。” 无暇直觉得当头一震,瞪大眼睛看住他。 这孩子,不但单纯,还真是大胆。 “好么?”小王爷掀起长长的睫毛,瞳孔中带了点探索,带了点骄傲,带了点雀跃,就那么晶晶亮亮的瞧着无暇,不由瞧得无暇心底荡起了一圈的涟漪,差点了顺势应承下来。 幸好,理智加狡猾是她的强项。 咧嘴一笑,她极力压抑着狂暴的心跳,细声细气地道:“王爷,是怕我受委屈?” 小王爷抿唇温柔笑开,搭在她肩上的双臂向下滑至她腰际,就这么连同她的胳膊,紧紧圈在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她肩膀轻轻磨噌着,柔声道:“虽然显得仓促了点,但是,这事定下来咱们都且安了心,日后,便也不必遮遮掩掩。” 听到这样的话,若说毫不心动,除非无暇她是千年老妖。 “我知道要他们答应下来,并不是件易事,但是,你要相信我,我虽然平日里温和乖巧,但是认真且坚持的事情,任母后与皇兄也拿我没有办法,应该过不了多久,他们会恩准的。我虽不能保证让你以后的日子没有忧愁,但是,会让你时刻感受到幸福。” 第六十七章 “我知道要他们答应下来,并不是件易事,但是,你要相信我,我虽然平日里温和乖巧,但是认真且坚持的事情,任母后与皇兄也拿我没有办法,应该过不了多久,他们会恩准的。我虽不能保证让你以后的日子没有忧愁,但是,会让你时刻感受到幸福。” 无暇屏住呼吸,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样美好的未来,且让她借此机会尽情幻想且陶醉一次吧。 见她温顺的神态,小王爷不由越心喜的搂紧了她,眼睛迷乱的望着她粉白的颈项,禁不住的凑上去轻轻吻上。 无暇哆嗦了一下,猛的睁大眼睛。 “今天,我就一直想你……”他轻声的呢喃,听得无暇全身汗毛竖立,一边刻意的小心的躲闪着他的吻,一边探索着低声道:“王爷,你可问过我需要的是什么?” 小王爷闻言一怔,略有不解和惶恐的望住她。 她轻咳了声,顺势从他怀里挣出,向前走了两步,侧目从余光中悄悄望向他,“王爷可想过,也许我想要的并不是你所期望的?” “你是……什么意思?”小王爷的声音有些慌。 无暇一笑,转过身来,正色对他道:“王爷,你的心意我非常感动,但是,做为小皇子的奶娘,我的身份非常特殊也很自由,我并不想,改变这种身份。” 小王爷默然的望住她。 “并不是我不想接受王爷的恩情,只是,这并不是我目前所需要的。” “那你需要的是什么?”小王爷突然硬生生开口。 无暇暗吸了口气,侧过身去,望向窗外,思虑了一会儿,道:“王爷,依你之见,昭雪皇子有立为太子的可能吗?” 小王爷眸光一利。 无暇淡然笑了笑,继续说:“这些年来,我与小皇子已情同母子,他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当然,也只有他在皇宫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才是我唯一的期望。” 小王爷久久的看着她,微颦的眉,深邃的眸,紧抿的唇。 无暇开始有点心慌,面带怯意的望望他,“我知道,这件事很是棘手,可是我没有别的人可以相信和拜托,所以,总是一次一次的为难你,真的很对不起。”吸了口气,她顿了顿,继续说:“依目前这种状况,却是难得的时机,现在皇上膝下也只有昭雪一个皇子,而且昭雪已快要六岁了,又这么聪明伶俐,皇上也对他有些喜欢,所以我想,若现在提起,皇上兴许会考虑。但是,若再呆上几年,别的妃有了皇子,那么我和昭雪皇子的命运,就不为得之了。” 小王爷缓缓垂下眼帘,表情凝重的想了片刻,沉声道:“我不能确定皇兄的想法,但是,会尽力去试一试。” 无暇心头一喜,“谢王爷。” “那么,立不立太子一事,和你我成婚之事,可有冲突么?”没想到小王爷突然犀利的出此一问。 无暇当即一愣。 “我若真心待你,自然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小王爷艰难的扯出一丝笑,却只让人感觉到无比的辛酸,“然而,你却是想以此来推托,到底,是为什么?” 无暇吞了吞口水,心口突突地跳着,脑袋里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解释,只得硬着头皮,道:“没有为什么,我与王爷保持现在的关系就好,我不想做什么王妃。” 小王爷眸光一闪,似被什么刺到了一般,脸上再也掩不住的哀伤和愤怒,他紧紧瞪着无暇,仿佛要将她的内心看个通透,许久,冷冷地道:“是因为银宇吧。” 无暇一僵,眼神慌乱的垂了下去。 看到她的反应,小王爷失望失落的拧紧了眉,无比痛心地道:“你为什么不否认?哪怕你说,是因为我与你的夫君面容相像,所以无法确定对我的心意,那么我都可以等……” “王爷……”无暇惊慌的摇着头,眼泪不知不觉的啪啪滴下来,急切的脱口而出:“我对王爷是真的……” 小王爷一顿,眉心一展,眸中阴霾顿散,又惊又喜又疑虑又探索的盯住她。 无暇倒抽了口气,胸口重重起伏着避过身去。 “是真的?”小王爷激动的几步走上前,双手握住她手腕,追问:“无暇,你没有骗我,对吧?” 无暇仓惶的点点头,又摇摇头,狠着心道:“王爷若体恤我,就让我静静的呆在这里。”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信任我?”小王爷焦急万分。 “不,不是的。”无暇慢慢镇静下来,温和的望向他,“王爷莫再问我,我自有我的想法,但是对王爷的心意绝无虚假,只要王爷明白就好。” “你有什么不得已之处,不能给我说么?” “不是,若说有,也是我贪图安怡吧。” “以后在我王爷府,还会有何不安怡?” “世事无常,还请王爷不要逼我。”无暇稳稳后退一步,屈膝向他施礼。 小王爷眉心紧紧拧起,眸光焦灼又无奈,看着她如此执意,他终是缓缓吐出一口气,瞳孔一松,荡出一汪的柔情,伸出双手,疼惜的将她扶起,一把揽入怀中,颤声道:“也罢,此事,暂不提起。” 无暇心下一喜,斜目睨他一眼,忙安抚似地顺势环住了他的腰。 小王爷低低轻叹了声,缓缓闭上了眼睛,掩去了眸底万般的苦涩。 第一章 昭雪皇子七岁生辰之日,受封为太子。紫衣殿改为东宫。同年,皇上宠妃添一公主。故此,太子地位渐渐稳固。 昭雪太子八岁。庄无暇思及萧玉楠终究曾经对自己有恩,又念及她毕竟是玉郎之妹,便谋同银宇,在冷宫放了一把火,趁乱用一焦尸替换,救走了奄奄一息的萧玉楠。同年,东宫宫女珑儿突然身怀有孕,庄无暇惊愕之际,心底了解到这是银宇所为,忍痛向皇上求情,杖下救出珑儿,珑儿被逐出东宫。暗地里,她用银钱安置了珑儿的居所。 昭雪太子十岁,十二王爷在太后的压力之下,又在无暇的默然之后,无望中迎娶了朝中大臣赵氏之女。婚后,一直与赵王妃相敬如宾。 昭雪太子十二岁,赵王妃喜添一子炜儿。 昭雪太子十五岁,皇上突然身染病疾,日益严重。 昭雪太子十六岁,皇上架崩。 十日后,昭雪登基。 巍峨的皇宫前,大殿之外,年轻的小皇上双手负袖面无表情的走往通向文思殿。 三名大臣紧跟其后,沉默了片刻,几人互换了眼神后,终有一名走上前来,道:“皇上,臣等以为,皇上的奶娘庄氏已完成其使命,应择日出宫还乡。” 小皇上蹙了眉,冷眼瞥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 另一位大臣又走向另一侧,语重心长地道:“皇上已十六岁,早该脱离奶娘身侧,若庄氏继续留在皇上身边,恐怕不妥。” 小皇上停下脚步,微带不耐地问:“奶娘就像我的娘亲,有何不妥?” “这个……” 最后一个大臣像是下了死心,郑重其事的迎上正面,对小皇上深深施了一礼,直言道:“皇上,那庄氏年方三十有余,风韵犹存,却一直与皇上您同床同榻,这被外人知晓,实在有失皇上您的威严。皇上若不将庄氏送出宫,定招惹天下人笑话。” “放肆!”小皇上面上通红,气呼呼地道:“朕刚登基,你们向个就跟朕叽叽喳喳,吵得朕不得安宁,你们是安了什么心?朕从小就与奶娘同床,离了奶娘睡不安稳,与天下人何干?!” “皇上。”大臣纷纷跪下,“近日,皇上就要大婚,皇上已将是成年之人了,怎么能够与一美艳少*妇继续同床共眠呢?” “住嘴!”小皇上终于愤怒,“这是朕的私事,你们是凭什么管朕?!滚!全给我滚下去!” “皇上……” 小皇上一甩袖,转身快走去。 留下三名大臣互相对望着哀声叹气。 无暇在桌案前整理着丝卷,就听得人报:皇上回宫! 心下一喜,放下手中物,提起裙子迎上前去,却见小皇上一脸的懊恼愤愤的走进殿门。 “皇上?怎么了?”无暇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一边为他脱下沉重的龙袍。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小皇上气呼呼的走到床塌坐了上去。 无暇敛目略思索了下,换上笑脸,温柔的走上前,坐在他身侧,轻声哄道:“皇上不可如此轻易动气,如今你可是天之骄子,肚子里要撑得下他人的闲言碎语。”说着,轻飘飘的摸了摸他的腹部。 小皇上鼓着红红的腮帮睨了她一眼,秀眉却未展开,似地委屈地怨道:“奶娘有所不知,他们今天居然要我将你送走!” 无暇心一惊,收回了抚在他腹上的手。 “不仅如此,连老太后也提出此类荒诞之词,真是岂有此理!” 无暇不由的站起了来,转过身去,心底升出一股愤恨。这些人,就是见不得她有点好么?自从昭雪当了太子后,她的身份也富贵起来,在宫里着实有点份量,而昭雪登基后,更不必说,她终于可以无忧无虑的享尽一切浮华。却不想,又招惹外人妒心! “奶娘……”小皇上着急的从后边搂住她的腰,撒娇:“我是你一手带大的,这整个皇宫,只有奶娘一个人是我的亲人,没有奶娘暖床我都睡不着,说什么我也不会将奶娘送走。” 无暇欣慰的一笑,拉开他的手,转过身,双手疼爱的挼了下他的,温柔地道:“皇上,其实他们说的有道理。” “奶娘?”小皇上愣了,“难道连你也觉得,你该离开皇宫?” 无暇垂下头,落寞地笑了笑,轻声说:“皇上是大人了,奶娘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在呆在皇宫的理由。” 小皇上急道:“怎么没有?奶娘还要哄我睡觉,给我做好吃的!” 无暇失笑,“皇上,你别忘了你不久就要完婚呢,以后不能总粘着奶娘了。” 小皇上脸一沉,“完婚,真是烦死了。” 无暇抿唇笑了笑,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向殿外。 “奶娘!”小皇上追过来,拉住她的手臂,小心的望住她的脸,问:“奶娘,你生气了?” 无暇摇摇头,眼神茫然。 小皇上转了转眼珠,俊朗的小脸突然转忧为喜,“对了!奶娘,我想到了!我封你为平扬夫人!赐太和殿予你,看那帮大臣还敢多嘴!” 无暇挑起眉心,复杂的望向他,眸中有喜悦闪烁,看来,她养的孩子,果然有几分机灵。没错,虽然她现在在宫里,因为皇上对她言听计从,没有人敢明着对她怎么样,可是她毕竟没有正统的身份,如果得了封号有了府地,她的地位便明明白白的稳固了。 “好吗?奶娘?”小皇上讨好的看着她,不停的追问。 无暇轻轻扬起唇角,抬头爱怜的看向他,这孩子,一转眼,就出落成玉树临风的男儿了,精致绝伦的五宫,干净贵气的气韵,看了真是让人爱不释手,这都是她的功劳啊!思及此,无暇满足地微微一笑,双手捧住他的小脸,在他下巴轻轻一吻。 小皇上先是滞了下,即而,脸颊居然红了,却是笑得甜丝丝的,“奶娘……” “奶娘有皇上,真是太幸福了。”无暇由心地叹道。 “昭雪有奶娘才最幸福。”小皇上本想窝到她怀里,无奈现在他比她要高出半个头了,便就势双臂将她一搂,拢入怀中,心口莫名的一跳,他脸上的笑容浅了,垂目睨她一眼,原来奶娘这么娇小啊。 无暇自他搂她入怀便脑袋处于放空状态,这些年来,她只知道将他牢牢的护在怀里,可是从什么时候,他可以像个大人一样护着她了?还真是不习惯,低头笑了笑,她挣脱开他的胳臂,抬头笑着瞪他一眼。 小皇上嘻嘻笑,“奶娘,你瞪人时候真好看。” 无暇蹙了蹙眉,忍不禁咯咯笑起来。 小皇上望住她的视线被牵住了般怎么也移不开,怔怔的看着她笑完之后,甚是感触地道:“真让人怀疑啊,我真的是从小被你喂大的么?为什么奶娘你跟我小的时候一点都没变呢?奶娘笑起来,要比仙女都好看。” 无暇忙止住了笑,扭过身去,“坏孩子,奶娘都这么老了,你居然取笑奶娘。” “哪里老啊!哪里?”小皇上固执地再绕到她面前,一脸的真诚,“在昭雪心里,奶娘是最美最亲的女人。” 无暇叹气,“好了,奶娘知道你疼奶娘。” 小皇上又转了转眼珠,突然调皮地凑近她,悄声道:“奶娘不老,是昭雪将你叫老了。不如……以后我叫你姐姐吧?” 无暇倒抽了口气,惊愕的睁大眼睛,一只手去捂他的嘴,慌张的四下去看了看,嗔道:“小声点,可不许瞎说。” “怕什么!”谁知小皇上不买帐,拉开她的手却未放开,牢牢握在手里,“你以后就是夫人,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谁敢造次?” “皇上又孩子气了。” “本来就是嘛。”小皇上垂下头,揉捏着她瘦弱纤细的玉指,颇有几分感概地低声道:“以前只觉得奶娘的手很大很温暖,可是,它居然是这么的玲珑小巧,昭雪长大了,就觉得奶娘年轻了,以后奶娘就是我的姐姐,最亲的姐姐……” 无暇鼻尖一酸,泪眼朦胧的望向小皇上,内心翻涌起一圈一圈的波动。有感动,欣喜和甜蜜。 这孩子,不是白眼狼啊。 “也罢,随皇上爱怎么称呼,奶娘只要看到皇上开心就好。” 小皇上一挑眉心,“嗯?你也不要自称奶娘,我们都要改口。” 无暇顿觉得有点窘迫,这些年来都习惯了,猛的说要改口,竟不知如何是好。 小皇上却是突地笑了,笑得绝美如烟,“姐姐真是可爱。” 无暇尴尬的叹了口气,拧起眉扭过身,想了想又觉得气不过,怎么今天老是被小家伙戏弄?回身,抬起一只手狠狠在他脸上拧了一把,“没大没小。” 小皇上却只是摸了摸被拧过的脸颊,咯咯地笑个不停。 无暇没了气,不放心的望了他一眼,“不疼吧。” 小皇上马上收敛了笑,“可疼了。” 无暇颦了眉,上前用指腹轻轻的抚了抚,“下次,我不拧你了。” “拧吧拧吧,我喜欢。” 无暇顿了顿,看他满眼的狡黠,便松了口气,笑嗔他:“真是学会了调皮了。好了,你刚从朝上回来,休息一会儿吧?” “嗯。”小皇上乖巧的点点头,伸起手臂扭了扭身子,略带疲劳的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向床塌,扑通一声趴到床上。 无暇摇了摇头,走上前,给他脱下鞋袜,又翻起他的身子,一点点剥去他的袍子,转身去挂,衣袖却被扯住了,她迷茫回头,就见小皇上嘟着嘴儿,赖皮地道:“要你哄我睡。” “这才刚被人说了闲话,你该收敛点才是。”无暇叹气道。 “就不!”小皇上双眉一竖,“不然我就不睡!” 无暇挂好手中衣物,只得坐上床,卧在他身侧,小家伙满意地一扬嘴巴,抬起手臂搂住她的腰,又将脸儿在她胸前噌了噌,选了个舒适的位置重新躺好。 “看以后你娶了江小姐做皇后,还能总粘着奶娘。”无暇说着心里生起一丝的失落,儿大不由娘啊。 小皇上哀怨的瞟她一眼,“谁也管不着。” “恐怕单是江丞相也不会答应。” “我说姐姐呀,皇上要睡觉,你能不能讲点开心的事儿,我一想起那一群倚老卖老的大臣嘴脸就头痛!” 无暇拍了拍他,“皇上,如今这朝上,谁得你的心?” 小皇上果断地答:“没有。全是跟随父皇的老臣,一个个像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嗡嗡嗡的吵死了,还总是以功臣自居,欺我年幼,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小皇上越说越气,放在无暇身上的手猛的一捏,无暇冷不丁疼的吸了口气,斜眼睨向他。 “呀,对不起啊。”小皇上回神,心疼的用手心按在她身上揉着,“姐姐捏疼了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时生气就……” 无暇静静看了他片刻,突然出口道:“皇上应该选一些亲近的贤臣,辅佐你左右。” “是啊!”小皇上惊喜的探起了头,而后想了下,又泄气地重新躺下,小声嘟嚷:“可是,要选谁呢。” 第二章 纵观这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甚是威武,可没有一人由心里信服小皇上。先皇在世时,没有将他放至眼里,纵使在立了太子之后,也极少让他参与朝堂之事,于是这朝下的臣子,对新皇上不仅不甚了解,也不敢轻信,更别说能够扶持之了。 无暇微微一笑,一手轻抚着小皇上的前胸,幽声道:“皇上,为一国之君,就要拿出真本事出来,才能让那些臣子信服。” “可是我的话……比不过他们,他们一个一个的上奏,我说什么,他们都跟我唱反调,吵来吵去,都比我更有理!” “皇上年幼,考虑国家大事尚有不全,这是难免的。” “那我还是不是皇上了?!” 无暇突地一笑,“所以说,要有贤能之人,为皇上出谋划策,皇上立了信益,江山才得以稳固。” “要不,我下召旨,广招天下贤能,换掉那帮老家伙。” “万万不可,皇上要做的是笼络人心,绝不可动摇臣心。” 小皇上眉毛一竖,“这也不行那也不是,你说,我该怎么办?” 无暇闻言,菀尔一笑,双手将小皇上按在床上,轻轻拍他肩膀,柔声道:“皇上怎么忘了,你这一路走来,一直有位贤人从中相助。” 小皇上瞥了她一眼,“自然是你啦。” 无暇宠溺的点了点他的额头,“奶娘虽然功不可没,可是却是不能教导皇上读书念字,不能为你在先皇上面前争个薄利。” 小皇上眸光一眯,“十二皇叔?” 无暇浅笑着点了点头。 小皇上嗖地坐了起来,微敛目,细细思索。 无暇随后也坐了起来,心里微微疑惑不安,“皇上,怎么了?” 小皇上叹了口气,沉声道:“我小的时候,十二皇叔对我甚是疼爱,可是近些年来,我见皇叔懒理朝政,深居简出,恐怕他不想惹事缠身。” “这个……”无暇幽幽一笑,“由我去说。” 小皇上扭头复杂的望她。 无暇脸上略显不自然,轻咳了声,避开他的直视,似解释地道:“往年因为你的缘故,我与王爷有些微交情,但愿他能给我这份薄面。” 小皇上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稍许,又道:“皇叔德才兼倍,我加封他为贤王,可好?” 无暇心里一喜,“皇上英明。” 小皇上傲然一笑,“有皇叔相助,量那帮老东西也不敢再轻视于我。” 无暇垂目,浅浅地笑了。 没过几日,小皇上果然下了圣旨,封庄无暇为平扬夫人。朝堂上下皆瞠目结舌,有个别德高望重的大臣义愤填膺,极力阻挠,但小皇上这次拿出来豪气,一意孤行。正待全朝怨声载道之时,小皇上又即刻封十二王爷为贤王,众大臣对十二王爷都有几分敬畏,对小皇上此举又疑惑又赞许,兼于此,便两相互补,封平扬夫人一事,也只好忍气吞生,不予追究了。 话说,这王封是封了,但要十二王爷为朝政出力,也得要他心甘情愿才是。 无暇深知,十二王爷至今对她有怨气,近些年已极少的与她有交集,要想让他出山,要了却他的心事才行。 而她和小皇上,从她入皇宫那天起,就是拴在一起的蚂蚱,虽然他现在成了天子,可是要助他稳座江山,她义不容辞。所以,于公于私,她都该会见会见十二王爷。 要说起来,她还真是……有些想念他了。 太和殿,富丽堂皇。 只是给人一种空旷的感觉。 从今以后,就要与昭雪分开了,就像孩子离了自己的怀抱,她莫名的有种惶恐的感觉,好像慢慢的,昭雪就要离开她了。这些年,她的一切心血都在他身上,可惜,他终是要长大的,日后娶了皇后嫔妃,那她这个越来越老的妇人,恐怕就对他毫无意义了吧。 回想想,她突然有种茫然,不知道这些年的挣扎,自己到底为了什么。 也许现在的地位,是她多年前想都不敢想的,或者说,是她潜意识里一直为之而努力的,可是为何,当真做得了人上人,内心的孤独却更多。难道是,高处不胜寒么? 叹了口气,她掀过层层垂幔,缓缓走向侧堂。 也许从今天开始,她该细细为自己考虑一番了。 那么,银宇呢…… “姐姐!姐姐!……”突然小皇上急促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抬起头,乍看见小皇上迈着匆忙的脚步,一阵风儿似的闯进了大门。 “皇上!”她略有疑惑的回身迎了上去,“天色晚了,你跑来做什么?” 小皇上一见她,纷红的小脸立即一蹙,由适才的懊恼又加了几分委屈,双手抱住她的腰肢,就开始撒娇,“床塌少了姐姐,我怎么也睡不舒坦,不行,我要在姐姐这儿睡。” 无暇微微吃了一惊,“皇上,万万不可,皇上应该在文思殿就寝。”之前他们的寝宫不分,倒没什么,可是如今既然明明白白赐予了她宫殿,那皇上在她这儿安寝的事若传出去,恐怕大臣们甚至老太后又要啰里啰嗦了。 可是小皇上不依啊,扯着她的袖子,孩子气十足的摇来摇去,“姐姐,好姐姐,你留我在这儿吧。” “真的不行。”无暇望着他,虽然也心疼,可是知道不能姑息于他,不然日后,这孩子天天赖这儿,那就更麻烦了。于是背过身去,佯装生气。 小皇上看无暇冷了脸,忙收了手,小心的侧头看了看她,苦下脸来,垂下肩膀,甚是泄气地小声说道:“你不疼我了。” 无暇斜了他一眼,“乱说什么。你长大了,该独立了。” 小皇上撇了撇嘴,眼红红的,垂着头不说话。 无暇叹了口气,没有理他,转身走向侧房。 小皇上侧目瞅了她的背影一眼,懊恼的一甩袖,嘟着嘴巴气呼呼的走了。到门口,还泄愤的踢了门槛一脚,即而又疼得呲牙咧嘴,像是怕被无暇觉,愣是抱住脚闷哼了几声,而后瞪了一眼想上前慰问他的李公公,最后,一瘸一拐的灰溜溜跑了。 第三章 梳妆台前,春红为无暇梳理着头。 今日无暇准备去番阳宫,她要打扮的郑重一点,正式与十二王爷见个面,趁此机会,也打破这些年的不冷不热。现在的她,顾虑已少许多,由心的,她也想与那可人的王爷多有接触。 “姐姐今日看起来容光焕,面色红润,许是心情大好吧。”春红抿嘴望着镜中依然明艳动人的庄无暇。 无暇却是淡淡一笑,又垂下目叹了口气,想起小皇子昨日的闹腾,不由皱起了眉心,道:“也有烦心之事。” “哦?” “春红啊,你说,皇上都满十六岁了,可是心思还如同孩童,昨儿个还非要黏在这里,唉,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无暇虽然欣慰小皇上对她的依赖,可又担心他长不大。 “也许……皇上还不适应,过几天习惯了就好了。” “嗯,那也是,他每日里没离过我,猛的一下,莫说他,就连我,这夜里摸不到他,还有点空落落的。” “皇上对姐姐的情意,咱们可是都看在眼里,恐怕昨儿个,皇上比姐姐还要难熬。” 无暇低笑,“总要有个开始。” “姐姐平日里对皇上太过宠爱,皇上恐怕一时半会儿也真离不了你。” 无暇轻轻眨了眨眼睛,无奈地道:“那也没办法啊,他毕竟这个年纪了,总与我同榻是惹人闲话的,再说,过不多时,皇后就要娶进宫来了。唉,只是,他这个性子,真不知道他如何与自己的妻妾相处。” 春红垂下目来,没有答话,继续为她梳理着型。 “不过,兴许啊,皇后娶进宫来,他自然就长大了。”无暇自我安慰的笑了笑,心绪也觉得有些明朗,抬起眼,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由暗想,十二王爷见了她会有何反应?先,会很茫然?然后,无措?那么,会有欣喜吗? 在她一阵自我盘算的神情中,没有注意春红也是一脸的犹豫,稍时,听得春红唤了她一声,才回神,从镜中看向春红,“哦?” 春红悄然看她一眼,有点迟疑地说:“姐姐,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暇回头看她一眼,不满地嗔道:“这是什么话,你我之间,哪来那些有的没的,有话你旦说无防。”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咱们皇上,虽然年过十六,可是,还真正的是一介孩童。” 无暇没了然她的话,下意识的道:“他本来就是啊。” “哎呀姐姐,”春红着急,脸颊绯红,在无暇疑惑的注视下,别扭了几下,终于下了决心,俯低了身子,在无暇耳边悄声说:“皇上应该还不懂男女之事。” 无暇一滞,脑袋里浑浊了片刻,而后恍然大悟地睁大眼睛,“确是……我疏忽了。” 春红抿唇笑着低声道:“有你这样的奶娘,皇上心志自然不能成熟了。” 无暇略窘迫的笑了笑,点头道:“你提醒的是。”在宫里这些年,也多少知晓一些。各宫里的皇子们,过了十三岁,差不多都会有母亲或者太后指派给一两名近身的宫女,算作通房丫头,在他们成婚之前,都会已有一二个启蒙老师了。如此以来,待成婚之时,才不会过于笨拙,有失了皇家的面子。像那时候,十二王爷也曾与她提过此类之事。 事实上,莫说皇家子,一般的富家子弟,也都在成婚之前,有几个侍妾,这些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大的意义,可是却是一种古往今来的一贯风气。 “只是……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此人选?”无暇又愁上眉心,皇上可不是一般的男子,要选第一个与之的女子,那岂能是轻率的? “哎,姐姐,你怎么一世聪明一时糊涂啊!”春红巧妙的在她头上插好一支金钗,嫣然一笑,道:“难道姐姐不知道是谁最会挑选女子么?” “银……娘?”无暇差点儿叫出银宇,恍然间才想到,他确实是个好的人选。只是现在与他的关系……也甚是微妙啊。 “呵呵,姐姐,那银娘姑姑是个人精,她挑出来的秀女都非同凡响,你与她平日交好,这几年虽然来往不多,可是姐姐您这个面子,恐怕她也会受宠若惊的。” “哪有那么夸张?”无暇笑着白她一眼,“她若不愿做的事,恐怕皇上也拿她无法。不过,我开口相求的话,她也许会答应。” “不是也许,是绝对!”春红信心满满地将最后一道程序完成,满意地对照了一下镜子,“嗯,姐姐,好了,你自己瞧瞧。” 无暇来回的看了看,满意地勾起唇,“很好,又庄重,又秀气。”转过身,她拉住春红的手,眯眯笑,“真是幸亏你提醒了我,不然啊,这江小姐入宫后,咱们皇上可要出糗了。”说完,两人又禁不住捂嘴咯咯笑起来。 笑完后,无暇又感触地道:“但愿哪,皇上的皇后可以一统后宫,母仪天下,真心实意的心疼皇上。” “姐姐放心吧,若那新皇后不懂事,不还有您教导着吗?” 无暇闻言,慌忙去捂她的嘴,低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春红耸了耸肩。 无暇放了手,吸了口气,回过神,心一下子又沉下来,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裳,略思虑了下,便抬起头,郑重地道:“我走了。” “嗯。” 番阳宫,真是许久未去了。 难免的,有些心跳不稳,越是离宫殿越近,心绪越是纷乱。今日早上,她便派人去通了信,那宫女捎回来的话,说是王爷只是说了句,恭迎,便没了下文。真不知道此去,十二王爷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她。 说实话,是有点七上八下。 这一次,她又是为了小皇上来接近他,甚至是求他,他会不会……以为她又仅仅只是利用他?虽然说,她确实有利用他的成分,可不是全部,甚至,由于这个利用的借口,她才可以再一次厚着脸皮去接受他……这些,他会信吗? 她真的很担心,他会用含着受伤的眼眸,答应她的请求。 心底一个颤抖,伴随着心痛,她抬起头,看见番阳宫的殿牌。只是现在,已改为了贤王府。 没来得及叩门,却见殿门自动开了,走出来一翩翩少女,对着她盈盈下拜,“奴婢参见夫人。夫人请!” 无暇微笑着点了点头,跨步迈了进门。 近十年了,这番阳宫,居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只是那池湖水没有之前那么,却清澈如昔,一汪温顺,像一个永远保持着青春的美人,随时抱着平静的心态等待着游人的欣赏。湖边的柳树依然柔美如画,在和风的冲拂下,扭动着柔软纤细的枝叶,与湖边上的涟漪,形成灵动而妩媚的风景。 余光中,正殿内,翩然走出来风采依旧的十二王爷。他身着墨色的华贵蛇纹袍,颀长笔挺的身形,时间的流转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五官分明如刻,轮廓柔和,清新自然,只是那双如温潭般的眸子里凝聚了喜悦与忧郁交汇的复杂情绪。 恍惚间,人已走到她面前,他微微颌:“这边坐吧。” 无暇怔怔的点了点头,心里一片纷乱,随着他走向湖前的亭子里,落座。脑海里,不由想起若干年前,他们也是坐在这里,那时候的他,青涩而单纯,如今的他,纵然脸上多了成熟的沉静,却依然俊美如昔,而且,整个人,多了一份耐人寻味的气质。 无暇没来由的心底一跳。 他这样静静的坐着的样子,总能勾起她心底深藏的回忆。 宫女们陆陆续续端上来一些果品。 待他人全部退下,十二王爷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抬手从果盘里拿起一支香蕉,动作优雅的剥落了皮,递到了她的面前,“这是我派人从南番一带带来的,非常新鲜可口。” 无暇缓缓抬起眼帘,细细的望住他。他是那样的自然,如当年一样细致的呵护和照顾,仿佛这近十年的距离不曾存在过,仿佛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的误会和疏离。 ……但是,若真的没有,那这十年,他们是为何处于了那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心底微微酸楚着,她微颤着手指接过他手中的香蕉,抬眸看他一眼,再垂下眸努力的控制着要涌上鼻息的热流。 “今日特别来访,你是有特别重要的事吧。”十二王爷的声音轻轻柔柔,温和中夹杂着淡淡的失落。虽然像是问句,却明显的带着肯定,和肯定中的无奈。 仅是这一句,已让无暇心虚到全身冒起冷汗。也许,十二王爷早已将她看透,却因为他本身的善良和对她保留的情感,而不去戳破。 这对她来说,不知道算是保护,还是讽刺。 低头思忖片刻,她抬起头,微微一笑,也不再绕圈子,面含歉意地道:“实不相瞒,是有事想要请求王爷。” “旦说无防。”他满眼清明的望着她。 她吸了口气,悄然为自己打了打气,便硬着头皮道:“皇上登基时日尚浅,在众百官面前没有威信,还望王爷能够多给他扶持与提携。”十二王爷是明白人,这些话,轻轻一提就好。 果然,十二王爷的眸子里,没有半点的惊异,甚至是波澜不惊的,他淡淡的看了她稍许,便慢慢垂下了眼睫,一言不。 他……犹豫了?犹豫?! 第四章 无暇心里紧张了,他不会是不愿意吧,这些年,他想通了?不想再做她的利用工具了么?不想再为她做无畏的付出。心里一横,她慌忙既解释又带着“威胁”地道:“王爷,如今昭雪已是皇上,他可是关系着天下……” “好。”十二王爷似乎完全没有听她在讲,顾自思索了片刻便抬起头果断的应了声。 无暇一喜,缓缓放松了刚才紧张的情绪,面露笑容,“我就知道,王爷不会置天下百姓于不顾的。” 十二王爷只是清浅一笑,笑容依然温柔,只是眸中偶尔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落寞,“皇上封这里为贤王府,我便知道是你的意思。” 很聪明嘛!无暇讪讪的笑了笑。当年欺他年幼,如今人已长成,想利诱他可不容易了。 又是一阵沉默。相对无言,却各自心中翻涌不定。 无暇恍惑着眼神,只好吃起了果品,掩饰自己的不安。 十二王爷却只是淡静的看着她吃东西,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渐渐充盈了怜爱和暖意。 无暇却如坐针毡,暗呼了口气,胸口稍有平缓。唉,看来,欠什么别欠人情,纵然她已觉得自己将脸皮炼到了城墙的厚度,却依然摆脱不掉愧疚的扼制。没办法,谁叫她天生善良呢。 ……去去去,想这些做什么?如今王爷他已应承了,事情办完了,不如就此大溜,免得这般尴尬。想到此,无暇便清咳了一声,准备站起身告辞,然,刚要站起,一抬头却见一六七岁孩童欢蹦乱跳的跑过来:“父王!炜儿回来了!” 无暇下意识的脑门一白,猛的想到,十二王爷是有了王妃而且还有一子呢!愣愣的看着那身着华服的小世子奔到十二王爷身边,撒娇的扑到他腿上,仰着脸儿笑着。十二王爷从余光中瞥了她一眼,再微笑着对自己的孩儿道:“炜儿,来,见过平扬夫人。” 无暇猛的回神,忙摇手,“使不得,使不得。” 世子炜儿睁大好奇和纯真的眼睛看向她,那神韵犹为像似他的父亲。 “炜儿,平扬夫人是父王的挚友,你以后,可称之为庄姨。” 小家伙点了点头,站直身子,端正地对无暇喊了声:“炜儿见过庄姨。” 无暇一时慌乱失措,只得硬着头皮道:“是是,真是乖孩子。” 小家伙咧嘴一笑,看向她的眸子,又仔细了几分。 “去吧,去找你母亲。”十二王爷淡声吩咐。 小家伙有点不甘的看了一眼无暇,又十分听话的应了声,便转身向外走去,途中,多次转回头疑惑的看向无暇。 无暇心里七上八下,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不知是紧张还是窘迫的,她只觉得气氛好生的压抑,她必须要立即离开。“王爷……”刚一开口,突然余光中,那原本走掉的炜儿又如兔子一般蹦哒回来了,未跑进亭子就开始嚷嚷:“我想起来了,父王!庄姨就是您画中的女子!”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打下一道霹雳。 两人都愣怔当场。 只有小家伙还不死不休地摇着父亲的手臂,“对吧?父王?炜儿的眼力如何?她真的是!一定是的!” 十二王爷僵硬着身子任小家伙嚷着,一动不动。脸色由白变红,再由红变青,眼睛里先是震惊错愕,然后是羞赧茫然,敛下目躲避着无暇,又生出丝丝的懊恼和无措。 回过神来,这小世子的报料无非是在无暇的心里注入了一道暖流,原本还只觉得身处于尴尬的境地,一个瞬间,身份转正,她仿佛成了这个府院的主人。因为她在他的心里,终究是占着一席之地。这真是个让人惊喜的现。小世子果然不亏是王爷的孩子,一鸣惊人啊。 “炜儿,只顾得贪玩,今日的书读了没有?还不快去书房!”十二王爷压低了声音,慌乱中带着让人畏惧的严肃。 炜儿实不是自己是哪里出了错,一边失望加泄气的应了声,一边慢吞吞的走出亭子。 待小家伙的身影已远去。 两个人又处于了紧张的相处。 但是,无暇心里如春风吹拂,紧张中,自然是甜蜜许多。抬眼悄悄望向他,却见他一脸的忧色,还有几分烦躁。“王爷……”轻声唤了他一声,无暇不由的心提了起来,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说怎么做。 “炜儿说的没错,我曾经画过你的画像。”十二王爷抬起如深潭的眼睛,了然的望住无暇,温温淡淡地说:“是很早了,久得我都快记不起。” 无暇心里一凉,略惊的看了他一眼。 “那次实在是我唐突,以为你会喜欢我为你而画,但是你突然生气了,夺门而出,我不知所措,本想就此作罢,然而……有一天我回想往事,笃然现那是生命中的一个缺憾,于是就补上了,完成了那副画。只是此后,便一直封存,不料却被炜儿无意中的翻到……刚才,实在是让你难堪了。” 无暇不知道他这番话,是在解释呢,还是在澄清。反正,她听后只觉得胸口如五味杂瓶,酸甜苦辣齐涌而上,直冲得她喉咙燥,欲哭无泪。 踌躇片刻,无暇觉得此时已实在不适合呆在这里受折磨,于是决断的提起裙子,准备离开,“王爷,我先回去了。”说完,也顾不得看他的脸色,她匆匆的离开凳子,经过他身侧,就要抬脚下阶梯,却忽听得他幽幽传来一声轻叹:“就这么急着走吗?” 无暇身形一顿,僵持当场。 余光中,他慢慢站起了身,轻步走到她身后,两个人之间,迅升腾起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而且越来越浓,越来越让人想去沉津于此。 “明日,我会去面见皇上。”他的声音平缓而自然,“近日,我已拟好一份草案,就近期的几起大事,会与皇上仔细商讨。” 无暇渐渐平复了内心的紧张,转过身来,抬眸细细地看他,由衷地道:“王爷,每次我都请求你,拜托你做不愿做的事,你如此为我,我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十二王爷柔情一笑,淡声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想到来找我,我觉得非常开心。” 无暇一怔,望住他不知如何是好,眸子里闪动起复杂的光泽。 在他的眼睛里,她看不到怨恨,看不到鄙夷,看不到伤痛。他就像一个满腔都充满了爱的人,随时准备包容她所有的自私、娇纵,甚至是利用。她想不通,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怎么会有如此宽广平静的胸怀,怎么会那么的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难道,这才是爱? ……爱? 无暇心底倒抽了口气,眼前明闪闪一阵晃眼后,出现了一片明朗。心境,平静了。 穿过层层的翠竹绿树,正殿的门口,慢慢出现一道清雅的身影。 无暇缓缓侧目,从眼角静静睨向那道身影。 那是王妃。十二王爷的正妃。 几次,她都是从远处无意中观望过,没有机会细细的去打量她,潜意识里,她不想去细看她,不想知道她有多么高贵纯洁,多么优雅动人。但是仅是如此的远观,她亦知道,能配得上十二王爷的女子,决不是普通之人。 此时,王妃的衣袂轻飘,出尘如仙子。 女人之间也许有天生的嗅觉,仅是如此遥遥相对,她们之间竟嗅出了逼人的妒意。 “王爷,王妃……确是绝世佳人。”无暇涩声说,眼睛从遥远的身影上收回。心境,又翻起烟云。 十二王爷也转过头去,久久望着那身影,末了,淡声道:“是,她确是很好。” 无暇只觉得脸上一阵臊热,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又羞,又尴尬,又疼痛。 努力拧了拧眉,将那繁杂的情绪压入心底,无暇抬起头,心思平淡的望向十二王爷,用有着生疏的语调,生硬的说道:“王爷,今日之事,就有劳你了。感激之情我铭记在心。如此,便不多打扰了。” 十二王爷收回目光静静的望着她,一言不。 无暇再也受不了他这样的注视,垂下头,向他浅浅一屈膝,便匆忙甚至带了点逃避意味的下得台阶,脚步仓促的向府门走去。 十二王爷眼睛一直未离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府门之外,才迟缓的收了回来,顿了顿,用余光瞥了一眼那正殿前的身影,便缓缓垂下了眼帘,掩去了眸色中微不可察的一丝落寞,和无望。 第五章 当晚,小皇上天不黑就又来纠缠了,无暇又心烦又心疼,几次差点儿软下心肠留他下来,可是又深知宫规不可违,为了他做为君王的威严,也只得连哄带骗的将他推了出去。 唉,人都说,孩子是自己的心头肉,怎么说皇上都是一手带大的,那份情感绝不输于亲生的孩子。也许,正是因为她没有自己的孩儿,这才对昭雪更加宠爱了几分。看着小昭雪穿上龙袍的英姿飒爽,那份骄傲和感触,是难以言表的。 次日早上,无暇卧在床上,没有起床。 她在想春红跟她提的那个问题。 也许,皇上如此腻自己,与他的不成*人有关系,如若有了女子的相伴,可能对她的依赖就淡了许多。要么说,开了荤的男子才叫男人呢。虽然她并不想这么做,但是,这是他要经历的东西啊。 她大略对宫里的女子逐个思量了一遍,没有一个令她满意,在她的眼里,昭雪是没有女子可以配得上的,在母亲的眼里,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当然,就是客观的来看,昭雪如今的风华,又岂是他人能比得上的? 所以,要选一个好女子,还真是难上加难。因为,这个女子,有可能被皇上喜欢上,进而加封为妃子,一旦这女子有了名份,在宫里就有了一定的位置,有了权贵的女子就很难驾驭。她不可以让任何女子比她更有威力,也不能让低俗的女子污蔑了皇上的尊贵。 诚然,银宇的眼力是犀利的,但是她在心底,总还感觉对他有些的不放心。如若选得了绝妙的女子,那他又岂会轻易放过?就像当年他强制的将她压倒一样。 唉,思来想去,她都觉得无法决定。 如今的银宇,已在宫里活动的极少,大多数只在长悦宫里,而那老太后,似乎已明了不再是她的天下,也基本不外出,安享她的晚年。所以她要主动见银宇,还真得需要想个妥善的法子,她不便去长悦宫,派人捎信似乎对老太后不敬,看来也只有派人关注一下长悦宫的活动情况,希望与银宇来个不期而遇。 一想到银宇,无暇心里也是翻天覆地不知如何对他们之间定义,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是有夫妻情份,却又失了之间该有的信任。他们似乎永远,不会向对方敞开心扉,只会用欺骗对方欺骗自己的方式来面对。 其实她并不想这样。 ……唉。 轻微的脚步声渐近,小竹的声音轻轻飘起:“姐姐,我服侍你起床吧。” 无暇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我赖一会儿吧,今天感觉有点懒。” “那成,姐姐,待会儿你叫我。”小竹转身要走,无暇忙叫住了她,问道:“小竹,最近,可有听说长悦宫的消息?” “长悦宫?”小竹想了想,嘻嘻一笑,“姐姐是不是想银娘姑姑了?要不我帮你去问问。” 无暇心底里一跳,面上保持着微笑,应道:“好,自从搬来这太和殿,地方大,空旷的很,想找个故人说说话。” “嗯,那是,银娘姑姑一定有让你开心的法子。” “别惊动老太后,就是趁银娘外出的时候,找她来说说话。” “姐姐,我明白。” “好,你先去忙吧,我再躺一会儿。” 于是,无暇又在这大床上躺了许久,没有任何的睡意,只是睁着眼睛左右的盘算。后来实在躺着头晕,便自个儿起得床来,小竹给她梳头的会儿,随便告诉她打听来的信儿,十日后,银娘会跟随太后出宫去庙里进香。这无疑是个好机会,只要她将信儿捎到,银宇一定会来见她。 听殿里派出去的太监回报,今儿个贤王去面见皇上,一起坐谈了一天。 这让无暇欣喜不已,有元祯王爷相助,小皇上日后不会再为国事烦恼了。 应该是对国事的投入,小皇上竟连续两日没有来吵嚷,无暇安心的同时,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想来又有点想笑,现在分不清,是小皇上缠磨她,还是她依赖小皇上了。 然而没有清静多会儿,这日,小皇上又很守信用的来了。 望见皇上踏进门的那一刻,无暇由心的激动,竟忘情的扑了上去,一把搂住皇上,一双眼睛充满宠爱的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皇上!你来了!让我看看,操劳国事累坏了吧?你想吃什么,奶娘这就给你准备。” 皇上先是微微一讶,而后明白似地反搂住无暇,润唇一扬,好看的丹凤眼几乎要溢出蜜来,“姐姐,你抱着我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了。” 无暇笑着白他一眼,“又贫嘴。”说完推开他,转身就走。 怎料小皇上从后面又猛然扑上来,将她抱了个满怀,“想我了吧?” 无暇心一动,没有拒绝,没有嗔怪,反而是轻吸了口气,感触地点了点头,“想,真的想了。” 小皇上笑嘻嘻的俊颜一正,垂下的眼帘里散出迷离的光,“我今天不走了。” 无暇一怔,回过神似地忙摇摇头,回身,有点紧张地道:“我说想,可没有邀你留下来。” “姐姐言不由衷。”小皇上不屑的睨她一眼,松开她的手大方的顾自走向她床的方向,还一边得意地道:“你明明就很想我在这里,想跟我一起睡,还非要顾念什么礼数,为难自己难为我。姐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怕事?如今的天下,可是我们的。”说着,他已悠然自得的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无暇望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慢慢走上前,道:“我不是怕事,是遵守规则。” 小皇上烦扰的皱了皱眉,一挥袖,“什么规则,不管!” 无暇笑着坐到他身边,温柔的望住他俊逸非凡充满青春的面容,忍不住抬起手抚了抚他的脸颊,轻声道:“你现在是皇上了,凡事不可这么任性。” 小皇上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娇憨地向她微扬起下巴,有点撒赖地喃声求着:“就今天,好不好嘛?我好累,再也没有力气走回去了,好姐姐,你可怜可怜昭雪嘛……” 无暇无力地拧起眉闭上眼睛。稍时,却听扑嗵一声,她恍然间睁开眼,赫然看到小皇上已呈大字形平躺在床上,还挑衅地冲她吐了吐舌头,一脸的得逞。 “皇上!……”无暇恨不得下去抓他,站起身对着他,气急败坏的咬了咬牙,终对他无可奈何,气虚的垂下肩膀,冷不防手下被他一拉,整个人翻倒在他身边。 “喂!”惊魂未定的瞪大眼,对上他纯真晶莹的眼睛,一肚子怒气瞬间蒸,最后只对他送了一个白眼,便认命的软下身子,任他长臂一揽,就搂住了她的腰肢。 “姐姐,这两日皇叔与我商议国事,使我得益非浅,几乎茅塞顿开。”皇上亲昵地将头埋入无暇的臂弯,得意又窃喜地说着:“有皇叔为我撑腰,那群大臣不知道有多狼狈,皇叔真的很厉害,才思博广,卓尔不群,温润而不失威严,把他们一个个震的服服帖帖,呵呵……” 第六章 无暇欣慰又骄傲的抿唇一笑,淡声说:“那就好,你以后多听皇叔指点。” “嗯。这次,多亏了姐姐。”小皇上又搂紧了她一眼,鼻子贪婪地对着她轻轻嗅了嗅。 “那是王爷忧国忧民啊。”无暇轻轻感叹。 “我倒是觉得,皇叔是顾着你的情份。” 无暇一滞,小心的望向他。 “啊,忽然睏了。”小皇上打了个哈欠,在她臂噌了噌,整个身子又向她贴了贴,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无暇愣了片刻,恍然回神,忙抬手轻轻推他,“皇上、皇上?不可在这儿睡哦。” “不要,不要,我就要在这儿睡……”小皇上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宣布占有地似的一翻身将一条腿压在了她腿上。 无暇无奈的定住身子,垂目一瞥,竟见这孩子几乎不留一丝空隙地紧紧与她相贴在一起,他身上那年轻的气息、柔韧的触感,是如此清晰如此直白的摆在她面前,刺入她心底,在她平静淡定的心湖上,抛下一颗绚丽地多面晶体。 掀起了不该掀起的微波。 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不敢动一动。虽然之前他们同床共枕,可是也几乎没有如此亲密无间的搂在一起,这次他想赖她,才出此下策,这真让她有点别扭。毕竟,他终究快是个大人了啊。 猛然间,又觉得自己想的太滑稽了,他从小被她搂抱着长大,就算再长大,他也是她的孩子一样,有什么不习惯呢。想到此,她了然一笑,轻转身,也同样伸出手将他搂在怀里。唉,那就今天吧,且让他任性一次。 春红悄然走近,拿来一条柔毯,无暇接过来,对她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春红对她做了同样的笑容,便示意他们歇下,转身出去了。 转身,轻轻的给皇上盖上毯子。 细细瞧着他的脸,无暇不由的悄悄勾起了唇角。 不知道天子是不是真是传说中玉皇大帝的儿子,这眉呀这眼呀这睫毛啊,怎么就长得那么匀称,那么精美?每一处的线条都像是用极细的笔精确的画出,完美的无以伦比,高挺微窄的鼻梁带着点帝王的高贵,薄而润的嘴唇就像是水墨画下那刚出苞的莲蕊。 只是因为年纪轻了点,偏显得有些秀丽,却正是如此,又着实让人觉着可爱。 越看越喜欢,无暇忍不住伸出手,用指腹轻轻触摸他白嫩的脸庞。 梦中的小皇上似乎有感应,竟慢慢展开秀眉,眼角溢出浅浅的笑意。 暖暖的感觉如柔软的丝线,从胸口缓缓漫延至全身,无暇不由得笑眯了眼,指腹沿着他的轮廓,慢慢描绘,心里轻轻地念着:昭雪啊,你永远都这么在我身边,该会有多好…… 许是她轻微的触及,让他感觉到痒痒,小家伙皱了皱鼻尖,小嘴嘟了嘟,下意识般又收紧了手臂,一只手还摸索似的在附近抓了抓。这一抓不巧,正碰触到她的丰盈,不知是孩童般对母性的自然感应,还是他少年初成,反正那只莹白如玉的手,就这么跟着触觉的牵引,一点一点向着更多的柔嫩攀了上去。 无暇的心随之一点点收紧,忙抽出手一把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却又巧将其按在自己胸上,虽然不能再进一步,可他手下…… 被中途阻止的不悦使小皇上拧紧了眉心,仿佛手被困住,那不安分的因子便移到了腿上,压在她身上的腿开始磨蹭着她柔软的身子,开始还轻柔,稍后似乎觉得不满足,便加大了幅度。 无暇慌乱失措,一会儿按他的手,一会儿按他的腿,又不舍得叫醒他,就这么在他的贴身骚扰中,忙得不可开交。 可即便这样,小皇上还不甚满足,一张俊脸皱成一团,肌肤透出粉红,连额头上都渐渐渗出细汗,仿佛很难受。 无暇开始担心了,一会儿按他的手,一会儿按他的腿,一会儿给他擦汗…… ……这叫什么事儿…… 睡梦中的皇上越来越不安稳,喘息开始急促,薄唇微张开,断断续续的开始呢喃,嘤嘤叽叽,然似乎有欲求什么又不得要领,整个人处于极度的烦躁和无措中。 无暇猛然惊觉他的身子越来越热,心下一惊,忙用手摸他的额头,还好,是微凉的,可是他的身子……无暇疑惑的垂下眼帘,赫然看到这小男人如同树袋熊一般,整个身体都似乎挂在她身上,还不断的一次次的将她抓紧,大有恨不得将她挤入自己身体之势,尤其那个地方……似乎已在一点一点的胀大了,正滚烫的抵着她的腿部…… ……啊?! 无暇惊愕的眨了眨眼睛,半天才回过劲来,难不成这孩子……年方十六年方十六,正是血气方刚啊! 唉唉唉!她正要给他找那个对象嘛……不会这么凑巧吧? 不行,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再顾不得心疼不心疼,无暇一把捧住他的小皱脸,啪啪啪的拍了几下,低喊:“皇上!皇上?醒醒啊,快醒醒!” 小皇上身子一顿,停止了在她身上的摩擦,眼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一条缝。 无暇的心差点漏掉一拍。 漫上红丝的眼睛,津着似梦似醒的朦胧,放射着迷离的光芒,带着摄人魂魄的魔力,几乎要将所有的人的魂儿给吸了进去。 也包括她庄无暇的心。 “姐姐……我好难受……”小皇上暗哑的声音唤醒了无暇的神游,她猛的甩了甩头,暗骂自己在想些什么,压下那不规律的心跳,清醒的看向面前的皇上,关心地问:“皇上,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啊,就是好难受……”小皇上苦恼的拧着眉,徒劳无功的用力握紧拳头,满脸的错乱不安。 无暇暗自想了下,便轻轻拍了拍他,引导着他道:“乖,皇上,你操劳过度,心烦气躁,现在深呼吸,慢慢放松自己。” “不是,不是啊!”小皇上眯着迷乱的眼睛,勾人的望着她的脸,然后视线沿着她的曲线下滑,呆停留在她胸前那一刻,嗖的出一种可怕的光束。 无暇一震,清晰的觉到那是……欲火。 第七章 “皇上!”她一把捉住他的手,轻轻,期望他的渴求得以丝微的缓解,一边焦急地说:“皇上,你放松,全身都放松……” “不行,我好热,全身都好热好紧张,不知道是怎么了?”小皇上吞了吞咽喉,有点不知所措的看了她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喃声道:“而且,而且那个地方好痛……” 无暇抽了抽嘴角,眼睛不由自主的向他身下望去,果然见,又撑起了几分。 “那……你等等,我去给你倒杯凉茶,喝了会舒服许多。”无暇有点想逃跑似的转身就要起床,却不料身子被身后的他一把按回到了床上,惊悸之下,猛的睁大眼睛,乍看到他的一张充满诱惑的俊脸正一点点在她面前放大。 “……皇上!”她低声一唤,小皇上似回魂般一怔,眨了眨眼睛,愣愣的看着她。 “乖,皇上,起来。”无暇小心的哄着他,心里捏着一把汗,不敢乱动。小家伙果然听话,竟乖乖的放开她,倒向一旁去。只是双眼还是直直的望向不知名处,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想。 无暇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嗖的从床上爬起来,奔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小心的端过来。 待她走到床边,小皇上忽地坐了起来,微垂着头,胸口还微微有在起伏。 无暇坐到床沿,将手中的杯子递向他,“来,皇上,喝点水就好受多了。” “姐姐,我到底怎么了?”小皇上苦着小脸,也不接杯子,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鼓起来的地方。 无暇无奈的叹了口气,正打算等他冷静下来才给他讲这是他的自然反应,却忽听得他失声惊呼起来:“看看看!它又大了!”说完,双手捂了上去,全身也随之绷紧,好像要将自己的小东西给捂下去。 这还得了?!无暇倒抽了口气,扔了杯子,忙上前去拉他的胳膊,“皇上!使不得!使不得啊!”费老大的劲好不容易将他的双手扯开,无暇也随之一个反力猝不及防的扑到他怀里,明显得感觉到他那小东西触及到她的身体,猛的一涨! “啊。”小皇上从喉口出一声低吟。 无暇心一抽,下意识的去看他的脸,正对上他投下来如刀般的锋芒。 “姐姐、姐姐……”小皇上沙声轻唤着她,带着他青春又青涩的气息,带着他如莲般的处子清香,一点一点的向她逼近。 无暇头一蒙,本能的一推他,转身就想逃。 身子却被他一个狼扑,实实被其滚烫的身体压在床上,一只手在她领口一扒,一侧的衣裳拉下肩膀,露出她晶莹剔透的肌肤。 狼啊狼啊,绝对是白眼狼! 心下羞恼成怒,无暇一咬牙,狠狠对着已乱了心窍正想要吻上她的昭雪甩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啪!” 在寂静的夜里响彻云霄。 两人都惊呆了。 无暇先回过神来,立即心一颤,双手推着他,从他身下抽出自己,惶恐不知所措的抬起手,打着颤伸向他的脸,“皇上……皇上……我罪该万死……皇上……” “……姐姐打我?”小皇上似乎还不能相信,迷离的眼睛睁了睁,透出几丝清明,恍恍惑惑的望向她,像受了委屈的小鹿,烁烁的闪出泪光,哽咽着追问:“姐姐你真的打我?!” 无暇心一疼,想去抚慰又迟疑不定,直到他的眼泪啪啪的掉下来,这才终于忍不住,猛的上前将他搂入怀中,“皇上……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不想的。” 皇上趁机又环住了她的腰身,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姐姐,你说过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 无暇心里紧了紧,松开他一点,叹了口气说:“是。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姐姐该做的。” 小皇上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痴迷探求地望着她。 “你放心,很快就没事了,姐姐会为你想办法。” 小皇上有些失落的垂下眼帘,“真的会没事么?真的不会再难受了?”说着,他下意识瞟了瞟自己仍旧高昴难耐的小东西。 “唉……”无暇无奈的松开他,别过头,恍惚其词地应道:“会的。再过几天你就会明白了。” 小皇上眨了眨眼,也没再追问,而是将头靠上她肩头,低声说:“姐姐,你生我的气了。” “没有。” “就是生我的气了。” “真的没……” “那你打我……”好委屈。 “我不是生气而打你,只是想将你打醒,唉。”无暇回头望向他,看他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着实心疼,不由的抚了抚他的脸颊,以示抱歉。 “打醒?我难道是疯了不成?” “不是疯,是……身体有了一定的需求……” “什么需求?” “……”无暇抽了抽嘴角,这次怎么也解释不出。 小皇上悄悄睨她一眼,顾自明白似地道:“对,就是需求,好奇怪好陌生的需求……又不知道需求什么,怎么样才能满足……反正,好难受,难受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姐姐,我会死掉吧?”小皇上说着说着,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还如猫儿般的又向她偎了偎。 “傻孩子,说什么死呀。”无暇拍了拍他,起身又去将茶端过来,温柔的喂他喝,“乖,听姐姐的,多喝点凉凉的水,你就慢慢会平息下来了。” 小皇上略带失望和哀怨的翻她一眼,只得乖乖的张开口,任她喂了一杯又一杯。 兴许,这法子还有那么一点点用,过了一会儿,小皇上似乎觉得没那么焦灼了,气息有些平稳,疲惫也随之而来,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无暇静呆了一会儿,暗自叹了口气,便扶着他躺下去。 小皇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僵了稍会儿,突然回过头来,甚是埋怨地沉声说了句:“姐姐并非真的疼我!”而后,便回头拿被子蒙上了头。 无暇一怔。回过神来,且看到小皇上蜷缩起来的身体在微微的抖。 心痛的同时,精神却也放松了。唉,其实这孩子,真的是很好的娃儿啊。 不敢再接近他,也不敢再睡,无暇就这么和衣坐在床榻,倚在桌台上,支起胳膊假寐。又担心他,便拿了蒲扇,轻轻的给他扇了一会儿,期望能减轻一点他的痛苦。 一夜……真是惊心动魄啊。 秋高气爽。 天台楼里菊花满园,独揽芳菲。 无暇约了元祯王爷,一来为他的拔刀相助表示感谢,二来……也想借此机会,再与他接触接触,目前来说,这个男子给他的安全感,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心情郁闷,想找人说说话。 满桌的美味佳肴,完全不能吸引两人的眼球。无暇面带微笑,心情愉悦,一边给他倒着酒,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客套话。 元祯王爷眉心微颦,一双清澈如湖的眼睛流连在她身上,不知是在猜测她请他来的意图,还是在疑惑她为何这般开心。反正,他现在对这个女人,更多的便是疑团。其实他该高兴的,近十年来,她不曾主动与他来往,那一日令他终生难忘的情事,对她来说似乎只是一场梦,她是那样的毫不在意,像过眼云烟,每每看到她淡漠的眼神,都成了他最心酸的心痛。 ……为什么,她就能够那么坦然的面对他。 这天台楼,若说起来,还是有几分隐蔽的,前排一大片的菊花林,菊花林外围有一圈的竹子。后面是一处人工湖泊。优美的风景,温和的微风,让坐在这里赏花饮酒的人,也将一切烦恼抛至脑后。 从坐下后,元祯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这让无暇很不自在,一时竟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不够矜持了。 一直以来,让他主动太多次了,偶尔一回,会吓到他吧?也不对,上一次,可是亲自造访过的啊,当然,是为了有事相求。那么所以这一次,他一定又在猜……唉,她的为人,怎么就这么让人不放心呢。 暗暗叹了口气,无暇坐定下来,放下手中的酒壶,支走了身后的两名宫女,便静静望向了元祯王爷。 元祯王爷亦正色的看向她,仿佛在等待着她的随时派遣。 难道说,在他眼里,她就只为了利用他么? 掩去心底一点点失落,无暇抿唇微笑,柔声道:“王爷,我只是请你来随意的谈谈心。”说着有点不自然的垂下头,顿了一顿,继续说:“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你……就请吃点东西吧。” 元祯王爷沉静了片刻,才缓缓点点头,却仍是直直坐在那里,没有动。 “与王爷也算是旧识,怎么,王爷跟我,没有任何的话题么?”无暇浅浅的说着,脸上略显愠色,自嘲一笑,她进而更加犀利地问:“还是说,王爷在提防着我么?” 元祯王爷脸色一怔,眉心紧紧颦起,眼中闪过慌乱,脸颊也因紧张浮上了薄红,“怎么会?你多心了。” 无暇又垂目轻轻一笑,像是瞬间忘却了不快,重新扬起笑脸,举起了酒杯,“如此,王爷先喝一杯吧。” 元祯王爷毫不犹豫的举起杯,两人相举而饮。 严重感冒中 不断更 第八章 无暇满意地看了眼王爷空了的酒杯,立即又为他斟上。“王爷,你且尝尝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几样菜,哦,话说回来,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说完,竟爽快的呵呵笑了起来。 元祯王爷展开了眉心,清浅的笑了笑,淡声说:“我没有关系。” 收住了笑,无暇有点失望的看着他,暗自叹气,看来,不管她如何放松自己,都不能感染他啊。不再扯东扯西,她拿起筷子,示意他吃菜后,自己率先夹了一个,放在嘴里,轻轻咀嚼。 元祯王爷默默看她轻松吃饭的模样,略停顿了下,便也开始夹了菜吃,只是,他的心思并不在菜式的味道之上。 “王爷,皇上有你的扶持,是天下百姓的福气。”无暇正了色,眼睛却是眺望着那一片湖水,似心不在焉地说着:“我知道王爷念及你我的情份,所以,真的很感动。” 元祯王爷夹菜的手一僵,缓缓抬起眼帘,幽深的眸子一点一点望向她。 “这些年来,王爷一直都对我甚好,我都记得。”无暇收回视线,轻轻投注在他身上。 他眼睛一眨,有点慌乱无措的垂下眼帘。他已不再是那个年少青涩的少年,不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欣喜若狂。 但是,内心的触动,却更深。 “以前,只想着拼命的活着,活的更好一些,每日里都算计着,紧张着,呵呵。那时候,确是顾虑重重,无心奢望其他。如今……一切想要的都来临了,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可是,静下心来时,却犹为空虚。”无暇说着,有点黯然的垂下眼帘。 元祯王爷蓦地抬眸看她,深邃的眸子里闪动着异样的光泽。 “王爷,与王妃感情果真是好。”无暇出其不意的说,脸上波澜不惊。 元祯王爷原本大放异彩的眸光,一下子收了回去,薄唇抿了抿,终是没有说什么话来。 无暇不由有点失望,他是不想谈,还是默认?而且,从刚才的一句:我没有关系。他就再也没说任何话。 顿了顿,她还是忍不住继续问:“王爷,这么些年来,从未再娶,想是对王妃……呵,据我所知,还未有哪一位王爷如此,即使平凡家的公子,也都有个三妻四妾的……” “你是想我多娶几位妻妾么?”元祯王爷终于开口,声音不温不火,却让人听得出语气里的不悦,甚至,苦涩。 无暇有点尴尬的笑了笑,道:“我只是问问,王爷的私事,我又如何去管得?” 元祯王爷静静的看着她,眸底涌动着滚滚浪潮,却最终暗吸了口气,将那股鲜明的情绪强压了下去。 果然是,成熟了的十二王爷,温润依旧,更多了份沉稳。 静下心来想一想,她这般约他来是为着什么?难道就是要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浪费时间么?也许,事过时迁,他们,早已错过了。那么,她在强求什么呢?只是为了给自己慰藉么?何苦啊。 无力的笑了笑,无暇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只是轻轻的夹了菜放在自己嘴里,顾自吃了起来。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就散了席,免了两人相处尴尬。 “已经有人坐了王妃的位子,再娶不娶,便不会影响什么。”元祯王爷突然开口,使无暇猛的一怔,呆呆的望向他,他亦温和的回视着她,不避不躲,眼神里是泉水般的温情,“三妻四妾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你也了解我的品性。” 无暇惶惑的垂下头,不知道要说什么。 如今是她闲了无事,又来招惹他了么? “虽然王妃并非我最初想要娶的人,但是她贤淑善良,为我生育王儿,我也应当以礼相敬。”他淡淡的笑了笑。 无暇听得心动,心跳开始加快,掩饰自己的饮了口茶,清咳了一声,心神不定地道:“有王爷的宠爱,王妃定是满足了。” “但愿吧,我能给予的,只有那些。” 无暇心一触,猛的看了他一眼。 两人又处于诡异的静默…… 微风,轻轻的吹拂着湖面,荡漾开一**涟漪。 视线之内,出现一条白色的绢布,无暇怔怔的抬头,元祯王爷正对她温柔浅笑,“额头上有汗。” “哦。”无暇慌忙接过来绢布,小心的沾了沾额角。 “今天跟你这样在一起,我很开心。”他的声音软软的,听得无暇心里一荡,温情脉脉的望向他,同时,将手中的绢布伸出去,又回神似的收回来,“我洗净了再还与王爷。” “收着吧。”他笑得很自然,“留我一样东西在你身边,可以吗?” 无暇怔怔的点头。 “但愿……你不嫌弃才是。”他的声音渐渐小了,尾音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不,不。”无暇眸光闪烁的连连点头,珍惜的将绢布收入怀中,“王爷的东西对我来说,是非常珍贵的。” “我也是。”他脸上的神色暗了几分,眼睛里却多了几分动情的神采,“还记得那时你送我荷包吗?”说着,他一只手,慢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东西。 无暇渐渐张大了眼睛。 ……荷包? 她都几乎忘记了。那时候,多半只是为了哄他。 “我一直,带在身边。”他的眼睛停留在手中的荷包上,唇角轻扬着暖暖的笑意。 无暇心颤了……“王爷……”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吵杂声。 紧接着,一宫女沿着小路急奔而来:“夫人!夫人!皇上摔着了!” 无暇一惊,嗖地站起身,急问那宫女:“皇上在哪儿摔着了?” “就在附近,一棵树上。” 无暇皱眉,看向元祯王爷,他也一脸茫然和疑惑。于是顾不得再倾倾我我,两人都迅离席,匆匆忙忙赶了过去。 宫女带领他们到了附近的一片小园子里,果然,正见一群太监失急慌忙的乱成一团,有的正搀扶皇上,有的跪在一旁连连求饶。 无暇忙飞奔过去,推开皇上身前的一名太监,直捧上小皇上的脸,“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摔着了?”一边问,一边细细看他的脸,小家伙鼻尖有一块红印,想是摔的,此时正一脸的委屈愤怒,瞪了一眼身侧的太监们,骂了声:“全是废物!” 无暇又连忙看了看他身上,小心的用手轻抚他的胳膊,“摔着哪儿了?胳膊还是腿呀?扭到脚没有?” “摔着了,都摔着了!”小皇上皱着眉心,冲着无暇撒娇:“这儿疼,这儿也疼……” 无暇心疼无比的按他说的一一用指腹抚过,最后再细瞧了瞧他鼻子上的红印,任她脾性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住了,猛的回头,冲着一群太监便厉声喝道:“你们是怎么照看皇上的?!” “夫人饶命!”一群人纷纷跪地,有一个大胆点的战战兢兢地说:“亶夫人,是皇上一定要爬树上捉……捉小鸟,奴才等不敢阻拦。” 无暇一股怒气上冲,“皇上年幼贪玩,你们也不知道轻重么?若是摔坏了龙体,你们可吃罪得起?!” “奴才该死!夫人息怒……” 跟在后面的王爷淡淡的向皇上身侧的树上望去,这树枝稀疏,又高又细,莫说是这种季节这棵树上,就是方圆几里,也没有小鸟飞过的痕迹。爬树上捉小鸟? 随后向方才他们约会的天台楼望去,恐怕从这里往高处,倒是能将天台楼景看得一清二楚。 第九章 “皇叔?”小皇上微眯起眼,似笑非笑的望向无暇身后的元祯王爷,“你也在啊?” 元祯王爷上前一步,沉声道:“皇上,你伤势如何?” 无暇有点不自然的回头看了元祯一眼。 小皇上侧头将自己身上打量一番,笑道:“没事,死不了。” 无暇一皱眉,随即对着太监们道:“还不快宣太医?!” “是是……” “不要!”小皇上一把拉住无暇的手臂,娇声道:“一点皮外伤而已,朕要奶娘亲手帮我上药。” 无暇有点为难地摸了摸他的脸:“不让太医看过怎么行呢?万一摔着了内伤……” “没有。”小皇上着急地用手在树杆上比了比,“才爬这么高,只是擦伤了点。” “那好。”无暇吩咐太监,“去太医处取些创伤的药来,送往太和殿。” “是,是。”领头的李公公慌忙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小皇上看了看无暇,再望向元祯王爷,突地一笑,道:“奶娘,皇叔,你们二人莫非在此商量国事么?” 无暇瞥了元祯一眼,干笑了笑,“没,王爷近来辛苦,奶娘请他来叙叙旧事,轻松一番。” “哦……”小皇上笑得一脸诡异,“原来如此。说来确是,皇叔,哪天朕也该好好犒劳你一番。” “臣谢龙恩。”元祯微微一笑,再垂浅行了一礼,“请皇上回去上药吧,臣先行告退了。” 无暇回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只得眼睁睁看着他静静的转身离去。 “姐姐!” “啊。”无暇恍然回头,却见小皇上鼓着小脸,正怒气冲冲的看着她,笃地回神,忙上前扶住他道:“好好,快随我回去上药。” 小皇上似极不情愿的抬起脚,微侧头一直从眼角里睨着她,瞧得她全身麻,忍不住问:“皇上?怎么了?你摔着脑袋了?” 谁知小皇上居然一甩她,“你才摔着脑袋了呢!”完了,气呼呼的领先走了出去。 无暇被甩在当场,定了定神,垂目思忖片刻,回头又望了望他爬的那棵树,不由拧上眉心,唉,这孩子,这是较的哪门子的劲啊。 回到太和殿,李公公已将药放好,无暇拉了还在跟她闹别扭的昭雪,硬将他按在桌前,掀起他的衣袖为他划伤的地方擦药。 小皇上的眼睛就一直紧紧的盯着她的脸,眼珠转都不转,那认真劲儿比读书时都高上几倍。 无暇手下一按,小皇上直“嘶”了一声,无暇笑道:“你一直瞧着我做什么?” “你!你故意的?”小皇上气得喊一声,又疼得呲牙咧嘴,而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就恶狠狠的直瞪着她,好像他一身的伤,都是她害的。 无暇也不由的正了色,严肃地道:“皇上,你今日,可是玩得过分了。” “我过分?”小皇上气急败坏的一把推翻了桌上的茶杯,吼道:“是谁?偷偷摸摸跟他私会的?!” 无暇一怔,“皇上?你说什么?” “哼!”小皇上眼一翻,暗暗捏紧了另一只手。 “你爬树上,是为了偷看我的行径?”无暇的声音阴冷下来。 小皇上原还想火,笃一对上无暇的眼神,蓦地一愣,双眉一展,一道惶恐划过瞳孔。然,又不肯认输地强鼓着气,道:“怎么,你能做,我不能看?” 无暇静静的看了他稍许,终又觉得无趣,也不再言语,继续给他擦药。 小皇上心里没底了,小心冀冀的侧头观察她的颜色,看她面无表情,心里毛,立即气虚了,抽了抽鼻子,喃声道:“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你偷偷的去见他。” “他是你皇叔。” “就因为是他……”小皇上有点懊恼的咬了咬牙。 无暇翻了他一眼,“皇上,且不可做那过河拆桥之事。” 第十章 看到她异常的表情,银宇意外的微微一怔,眉心蹙起,晶亮的眼珠轻转,狐疑的对她上下细细打量。 “银宇……”无暇从座上起身,快步走下来,到他面前,一瞬不瞬的望住他,柔情绵绵地道:“我好想你。” 银宇眼中迅闪过一道异样,随即,又恢复了玩味和不屑的笑容,“果然是为了看我呀。”说着展开双臂,在她面前旋转一圈,“看够了么?” 无暇定定地看着他,眸光星动。 银宇突然有点焦躁的皱了皱眉,冷冷地道:“平扬夫人身份果然不同了,以后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您给个信就行,银宇马上就到。” 无暇听着他的话,心里抹过辛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跟他斗嘴,反而觉得他越是冷淡古怪,她才觉得舒服,才觉得,这是她的银宇,一点儿都没变。 “怎么,夫人没有其它吩咐的话,那银宇就先告退了。”银宇神色仓促不安的转身就要迈步,仿佛急切要脱离她饿狼般的直视。 “别。”无暇终于回神,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别走。” 银宇回过头,带着询问带着轻蔑的望住她。 “银宇,好久没有来过,你就这么急着走吗?”无暇有点埋怨的丢开他的胳膊,目中却仍然满是深情。 银宇自嘲地冷哼了声,幽声道:“说吧,又有什么坏事要我出面?” 无暇心里一咯噔,脸色唰的黑下来,“银宇,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吧,你跟我玩什么正经?装什么无辜?”银宇勾着唇角,轻佻的声音里略带失落,“你我之间,那些多余的废话就太可笑了吧。请快些明示,太后还等着我呢。” 无暇暗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酸楚,耐着性子,伸出手拉住他,“你跟我来。” 银宇略犹豫了下,便跟着她慢慢走到侧堂,坐到桌前。 无暇抬起手,优雅的给他倒茶,一边悠声道:“银宇,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便是皇上大婚之日。” 银宇挑起细而有力的眉峰睨着她。 “我想让你,帮我选一两位秀女送给皇上。” 银宇淡淡一笑,“我现在,不管选秀女的事,你若想为皇上招后宫三院,大可大肆张扬的去选便可。” “这不是普通的选后宫秀女,是选一个教导皇上的女子。”无暇认真的望住他。 银宇不以为然的向四周一扫,道:“难道偌大的后宫,没有一个女子入你的眼,还要我去选?”说着,又有点挑畔地一笑,“那么,我身边的你可放心?” 无暇一顿。 他是男人身份的事,恐怕他身边的女子都知道。不要说这些年侍候他,恐怕侍寝的也不少吧。这种男人,难道真的值得她信任吗?一时间,竟觉得内心无比苦涩,如今,她是得到了荣华富贵和地位,可是回身侧,有一个能真正让她依靠和安心的人吗?就是曾与之同床共枕之人,她又能相信几分? 银宇目中划过一丝冷寒,嗤鼻一笑,“如此,还是由夫人自己拿主意吧。”说着,施施然起身,头也不回地道:“告退。” 无暇定定的看着他毫不留恋的往外走,内心翻涌起阵阵憋闷,眼见他就要大步走出门口,无暇下意识的喊了一声:“银宇!” 银宇的身子一顿,站定,却没回头。 “好。”无暇果断地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从哪里找,只要你觉得可以,就带到我这里来。”既然找他来,就要相信他的能力。 银宇没有说话也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便重新迈出了步伐。 三日后,银宇果然派人送来了两名宫女。 是派来,不是他本人来。这一点,让无暇深深纠结了一下。然后安慰自己,他一定是被更年期的老太后缠住了,脱不开身。 悠悠然窝在玉座里,无暇一言不的审视着座下跪着的这两名宫女。呃,只是宫女打扮的女子,是不是宫中之人,尚不知晓,不过银宇既然肯带来,至少,应该还是干干净净的女子。 她明说了是要一位,而银宇送来两位,这是他可爱的地方,他是要她从中挑选一个。即尊重她的眼力,又可以摆脱日后出什么事带来的麻烦。 左边这个女子,年方二十左右,看起来清丽可人,眼角眉梢都藏着秀气,灵巧的眼睛,薄薄的红唇,小身子纤瘦又不太柔弱,十分的惹人疼爱。 右边的这位,年纪在二十二岁左右,眉眼线条柔和,温柔大方,似乎比较稳重,有点贤妻良母的味道。 啐了口茶,无暇露出亲和的微笑,缓声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夫人,奴婢叫做子英。”左边的巧笑着说。 “奴婢叫如姬。”右边的稳声说。 无暇轻点了点头,道:“你们俩,暂且在我殿中,如何?” 子英慌忙叩头:“奴婢谨听夫人吩咐。” “谢夫人。”如姬依然一脸沉静。 无暇嗯了一声,唤来小竹,带二人随之下去。 给皇上选侍寝之人,不能马虎,也不能凭一时之感,这两个女子,一定是银宇挑出来的佼佼者,至于哪个更适合陪伴皇上左右,她要放她们在身边数日,以便观察个通透。 另外,毕竟是为着皇上而选,那么,也事先看看皇上的反应,皇上几乎日日必来,且看他对这两个宫女哪个更有兴趣,那个,至少,有点好感。他不喜欢的,也不能强加于他,那样会弄巧成拙。 经过十日的仔细留意,无暇现,子英为人活泼精灵,那性格有点儿像珑儿,又不似珑儿那么大胆。而如姬,人倒是很温顺的,就是觉得这丫头心里头有事,做事很是谨慎。 于是盘算来盘算去,无暇自个儿也没有拿下主意。要说,这后宫里,放子英这样单纯灵活的姑娘是不错,又怕她见风使舵转的厉害,而如姬,如若真能贤淑善良,留在后宫也是皇上的福气。只是……现在怎么说,还都是她自己的想法。而且目前,她只是想给皇上找一位便可,另一个,可先放在她太和殿。 第十一章 终于,她有点等不急了。 这日,她吩咐两位姑娘一番细致得体的打扮,一直服侍在她左右,就等着皇上送上门。 “姐姐!姐姐!”皇上一如既往,人未进门声音先到。 无暇一阵振奋,忙起身相迎。 皇上跨进门,对着无暇灿烂一笑,“姐姐,瞧我给你拿什么好玩的?”说着,扬了扬手里提的锦布盒。 无暇望着锦盒,凤眼一转,巧笑道:“是从山里头捉的小兔子?” 皇上皱了皱眉,一脸的泄气和不满,甚至有点愤然:“是谁告诉你的?!” 无暇失笑道:“你去打猎玩,我岂能不知道。” 皇上又突然诡秘地开怀一笑,“哈!错了!看!”说着,另只手打开了锦布,赫然,一只小小的长毛的又像猫又像兔子还像耗子的小东西呈现在无暇面前。 “小猫?”无暇有点奇怪,但是,这小东西似乎与平常的不太一样,无暇不由的被它奇怪的模样吸引了,弯下身仔细地看。 “没见过吧,这叫龙猫。”皇上自豪得意地昂了昂下巴。 无暇收回目光,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皇上怎么得来的?” “这个啊,是江丞相派人从东毫一带找来的,这物稀奇,所以特奉予我了。”皇上一边说,一边顾自往里侧走。然后直接走到床塌边上,坐了下去,“于是我,特来赐予姐姐。”说完,有点献谄有点讨好地冲无暇伸了伸舌头。 无暇侧目睨了眼立在殿堂的子英和如姬,两人都小心冀冀的垂立着,不敢抬头看皇上。其实这些天她们有见到过皇上,但是,都不敢直视,今天,她要给她们展示自己的机会,也干脆由今日敲定谁来服侍皇上了。 “姐姐……”皇上不耐地皱了皱眉,伸出一只手,“还不快来?” 无暇重新露出笑脸,走过去却只是站在一旁,看了眼皇上手里的龙猫,道:“皇上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不太喜欢养这类的东西。” 皇上脸上的笑容消失,“姐姐?为什么?我这么兴冲冲的拿来给你……” “皇上,我对带毛的东西,有点不适应。”无暇笑得很抱歉。她不是不爱这些小动物,只是,不喜欢与之相处,而且,她会联想起入宫前的那个小破屋里的小猫们,那些回忆,她其实不愿去想。 皇上终于提不起了一点精神,耳杂耷拉,盒子也放到了地下,喃声道:“姐姐好没意思。”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孝顺我就行。”无暇亲昵地坐到他身边,抬起手细细的抚了抚他的头。 “什么孝顺啊,听起来真别扭。”皇上嘟着小嘴白了她一眼。 无暇咯咯一笑,转过头来,冲着子英道:“子英,给皇上端茶。” “是。”子英惶然的应了声,忙去倒茶,然后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屈膝递到皇上面前:“皇上,请用茶。” 小皇上瞧也没瞧她一眼,直接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再放回给她,然后将脸儿转向无暇:“姐姐,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我下次一定给你弄来。” 无暇有点失望的给子英示了退下的眼色,子英灰了脸退了回去。 “说啊。”皇上摇着她的手臂着急地催。 “不用了,皇上,我只要看到我的皇上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最满足了。”无暇慈爱的望着他,突然间有点感概,皇上,如同她的孩子啊,你瞧,他长得多么令人骄傲。 皇上漂亮的眼睛眯了眯,很乖巧的任无暇望着。 “啊,皇上,你热了吗?”无暇突然轻声叫道,然后吩咐如姬拿羽扇过来。 皇上有点小疑惑地看了如姬一眼,对无暇道:“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啊。”无暇愣了愣。 “怎么留了这么多人侍候?”皇上又扫了一眼子英。 无暇来了精神,忙顺势牵引,“皇上,这是我新招的两位婢女,你看还行吗?” 皇上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嗯。” 无暇细细地端详着他的神色,继续问:“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有点诧异的看向她,“婢女而已,姐姐用着好就行。” 无暇气虚地松下肩膀,转头失落的望了望立在皇上那一边沉着脸挥羽扇的如姬,略思虑了下,便吸了吸气,打算直截了当地问他,“皇上,你且看一看,觉得她们可合心意?” 皇上终于有点懂她的意思了,意外加不悦的看了两人一眼,又古怪的看向无暇,“姐姐,你到底要说什么?” 无暇顿了顿,觉得有点不好开口。 皇上突然对着如姬挥了挥袖,“出去!全出去!朕不需要人侍候。” 如姬惶然的弯下腰,迅转身走向门外。子英也白了脸,紧跟如姬身后。 无暇有点焦急加生气的看得两人出了门,对皇上道:“你这是干什么,有个丫头在身边,不是舒服点么?” 皇上见无暇不高兴,忙挤出笑脸,贴上她的身子,腻声说:“姐姐,我喜欢姐姐亲自侍候。” 无暇无可奈何的白他一眼,没说话。 小皇上也倚在她身侧不再说话了,两个人,一度陷入了各自的心事之中。 “姐姐,你说,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就这么下去,好不好?”小皇上难得深沉地开口。 无暇心底微微一动,只当他又撒娇,便甩去了那一丝慌乱,垂目疼爱的拢了拢他脸颊垂下来的碎,道:“孩子是不能永远呆在大人的怀里的,况且,你很快就要娶皇后了,以后,要懂得夫妻相处之礼。” 皇上敛了目,不语。 “江小姐入了宫后,其父江丞相便会站在你的身后,你要善用其能力,但,又不可因着江家皇后的关系,而使其矫纵。凡事,要与你十二皇叔多做商议。”无暇语重心长的教导他。 “姐姐,我知晓了。”皇上喃声答,将头枕在了她腿上,微眯起眼,神色似是深思。 无暇轻手抚弄着他的头,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 虽然她非常感动小皇上对她的情意,但是,她知道他不能再继续黏着她,她必须要帮他展开翅膀,任意的在他的天空里翱翔。 虽然她非常非常的不舍得…… 兼于那天,小皇上对两个俊俏的女子没有任何的表示,无暇决定只好由自己敲订。 经过她细细的思量,最终,她决定让如姬先试试,感觉上,这姑娘比较沉稳,而子英,让她去教皇上,恐怕自己先吓倒了。 于是,她吩咐春红和小竹,带如姬好生沐浴梳妆,然后做为礼物送于皇上。且,这事一定要做得利索漂亮。 这天,无暇兴奋的有点紧张,她一人在殿堂里不停的走来走去,幻想着这个夜里皇上的寝宫会如何的奇异,而过了这一夜,小皇上就不再是她怀里的娇娃娃了。 天暗时分,小竹来报,已准备的差不多了。 无暇跟随她一路走至雨花庭,见到刚刚沐浴完毕如出水芙蓉般娇丽动人的如姬。两旁的宫女正在细心的为她做精美又简洁的装扮。 “嗯,很美。”无暇满意地从侧面看着如姬长长垂下来的黑,唇角轻扬,“希望皇上会喜欢。” 一切妥当后,又来两名宫女,抬着一只粉色丝绸围成的架子,将如姬整个人装在了里边,弄好后,由四名宫人抬了起来。 这情况,与当年将她带给先皇有一点类似,也有较大的差别。 当小皇上打开这粉色的布柜,会是什么表情呢? 无暇向往又苦涩的牵了牵嘴角,缓缓垂下星目,转身,一点一点走回殿堂。 门外射进来残阳与初月交错的银光,在殿堂中央拉成一块明闪闪孤单的光影。一个人处在宽大空旷的殿堂里,无暇突然有种被世人遗忘的落寞,和失去寄托的恐慌。 她是这么累,这么累的拼搏在这个宫廷,用着与那些嫔妃不同的方式,努力的活到现在,而且是站在了如此高的平台,难道,只是为了这一圈别人不再敢靠近的光环?这些年来,她到底在追寻什么呢?为什么,她的心仿佛被悬着,未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就向一头暗夜里与大雨比拼的苍鹰,穿过层层风雨,划过团团白云,而寻到最灿烂的阳光后,才晓得它并不喜欢这样的高度,甚至不习惯被阳光染亮的色彩? 或者它仅仅是喜欢森林。 她一次一次的反思,一次一次的在失落的时候反思,似乎在得到了所有之后,再也寻不到自己的还需要什么,然后,失落,失落…… 就算再怎么劝慰自己,可是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悲凉感,真实地提醒着她,她躲不掉。 静寂的夜暗暗来临,殿堂里,渐渐黑下来。 没有掌灯,她摒去了所有的宫女,只留自己卧在玉座里,对着黑暗空睁着一对空茫的眼睛。 这是小皇上的一次蜕变,亦是她的。 她该兴奋和期待的,这是她一手导演的剧本,然后,胸口如塞满了如杂草般的东西,刺得她痛痛的,摆脱不掉。 ……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永恒,又像是瞬间。 沉寂的楼道里由远至近响起了一阵急促而愤怒的脚步声。 无暇心悸的挺起了胸,屏气凝神地望着那透着微弱月光的门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灯光也照亮了门外的路,笃然的,小皇上那纤长却威严的身板站立在灯光的中央,他头未束,散落在后肩,一身雪白里衣,旁边的李公公正失急慌忙的为他披上龙袍,“皇上,小心着凉。” 第十二章 “掌灯!”小皇上一声令下,一侧的太监迈着小心的碎步疾将殿堂的灯掌亮,顿时,无暇瞧见小皇上压抑着怒气红通通的小脸。 “皇上……”无暇有点诧异的缓缓起身。 小皇上瞪了一眼李公公,“退下!” “是。”李公公识趣的领着一干人等全部退出大门以外。 殿堂里只余下两个相对的人,门外的风吹进来将烛灯摇动,小皇上俊逸的脸忽明忽暗,幽深的眸子里暗藏着随时会一触即的火焰。 气氛僵硬,如紧绷的冰块,似乎一个重呼吸,就能将一切划破。 无暇挺直了腰杆,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内心紧张的扭成一团,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么害怕和心虚,就好像做了特别卑鄙无耻的事。 小皇上一动不动,俨然一副尊像。 灯光一个高跳,无暇猛然觉醒,突然觉得两人如此相对,真是可笑。缓和了一下情绪,她兀自轻轻一笑,缓缓走向他。 “皇上,是……对奶娘的礼物不满意么?”脸上尽量挤着微笑,却难以做到自然,即使如此,她还是尽量的让语气更加随意,“你瞧,奶娘养你这么大,居然无法对你的喜好了如指掌,真是惭愧。不如,换作子英?”说着,她就要转身去唤宫女。 “不必了!”小皇上冷冰冰出口,犹如一支利剑,无情划过她的心口,使得她强行伪装起来的轻松,因为疼痛而支撑不起。转眸望向他,她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收敛,颤声问:“怎么了?皇上?” “我说过,你不再是我的奶娘。”小皇上笃定的说着,脸上是从来未有过的成熟和坚定。 无暇尴尬一笑,“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再把你当作奶娘!”小皇上突然恶狠狠的瞪向她,吼:“养我这么大,居然不知道我的喜好,居然不了解我的情感!你,算什么奶娘?!” 无暇有点头蒙了,分析不出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愣愣的看着他。 小皇上一蹙眉,猛的向前跨了几步,一把抓住她削瘦的双肩,紧紧盯住她苍白却艳丽非凡的脸,一道迷离从他眼中闪过,黑亮的瞳孔里渐渐生腾起男人的野性,未等她反应过来,他一个狼扑狠狠向着她的唇压了下去。 她重重一震,全身僵了。 几乎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待终于有丝微清醒,视线里全是他陶醉而**的俊脸。那么陌生…… 羞愤笃起,她抽出一只手,高高举了起来。 然,未等落下,便被他不动声色的抬起手牢牢抓住。放肆吻着她的他的唇角,还洋溢起得意的狡笑。 “来人……”声音只出一点点,又被他含了进去,她无力却努力的挣扎着,同时悲哀的现,她与他这么大的动作,周围却没有一点动静,仿佛她的人,都被他迁走了……同时的同时,她后知后觉地现,她原来从来不了解他。原来他不再是她怀里乖巧的小孩,他是这么高大,他是这么强势。甚至,是那么的狡猾,胜过了她…… 无望的恐惧一点点在心口涨大,她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抗拒他的肆虐,无法摆脱他的索取。 整个世界倒过来了,好可怕,好无力。 感觉到脚已离地,她的身子被他一只臂抱起,她恍然的瞪大眼,“皇……”话刚出口,再次被他湿滑的舌卷入,后脑的那只手强硬的抵着她的头,让她无处可躲,只得气愤又羞辱的任他肆无忌惮的吮吻着。 这……太过分了!啊啊啊啊啊! 身子一昂,她只觉得恍惚间摔进了松软的床上。惊惧的回神,她本能的支起胳膊想要坐起来,无奈双腿被重物一压,双肩也同时被扣上强硬的手,整个身体再次被按躺在床上。 “皇上!你疯了!”她怒不可遏的瞪着他,惊骇地瞪着这个从小被她护在手心里的孩子,只是此刻他的眼里,不再是温顺,不再是娇憨,而尽是扑不灭的欲火! “姐姐……”他邪魅地弯唇微笑,声音温柔中透着让人寒栗的颤抖,“我十六岁了,我的成长让你很吃惊吧?别这样看着我,你知道我很怕你生气,姐姐……” “快放开我!你清醒点!我是你的奶娘!”无暇几乎要哭了。她知道求饶很糗,但是,如果如果……那算什么! “奶娘?是啊,只是奶娘,不是亲娘。”他似乎想通了似的轻松一笑,尔后又充满深情地凑近她的脸,幽声说:“幸好你不是我的亲娘,幸好不是。” 无暇陌生的看着他,觉得这个人离她的昭雪儿太远了,甩了甩头,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可惜…… “从小,是你教会我吃饭,教会我说话,教会我走路,我每一个本领,都是你的功劳,哪怕你不会,你也会委屈自己求别人教会我,你知不知道,我对你的情感,就像你对我一样多。”他的容颜柔和起来,目光中掩去了一份邪恶,几乎就要回归为那纯良的昭雪儿。 “皇上……”无暇有点迷惑的皱起眉,不确定他是真是假。 “但是……既然已给予我那么多,为什么不全部都给我?”他突然似带埋怨似有嗔怪甚至还有点忧伤地说,“我真的很难过,真的很生气,你要拒绝我,不但拒绝我,还给我弄来那么一个女人……你当真不珍惜我?难道随便一个女人,就有资格得到我?” 无暇听得一头雾水,仓惶的小声辩:“不是随便的一个女人,是我精挑细选的……”关于谁得到得,这种话怎么他说的却是另一番味道? “我不要!”他怒吼一声,小脸涨的通红,又委屈又气愤。 他委屈个什么劲儿?如今骑在她身上强霸住她的可是他啊! “我不是个冷冰冰的动物,我是个人,我有喜欢的人,有想要珍贵的感情,为什么要让我跟一个陌生的人同床共榻?你有什么权利要我按你的意思做?凭什么强加给我你那猥琐的安排?我不相信这是你想看到的,你是在逃避!因为我看到,你害怕!刚才,我看到你心虚了,你也知道你很无耻对不对?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心对不对?你污辱了我也污蔑了自己……” 无暇怔怔的听着他喋喋不休的咄咄逼人,只觉得他绕啊绕的根本弄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无意识的小声辩解着:“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如姬她多美啊,哪会有男人不喜欢美人?我以为你看到她会惊喜的,会喜欢的。我做错了什么?这些不是你们皇家男人要经历的么?” “美人?是,就算是冰清玉洁的女人那么怎么样?我有说过我喜欢吗?”他颦紧了眉心,眼光中泛出越来越难以抑制的痛苦,“就算她再完美,可我认识她吗?对她有感情吗?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做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我为什么要将我最珍贵的东西交给她?” 不知道是不是他说的太深奥,无暇竟觉得茅塞顿开,仿佛领悟自己确实做了极对不起他的事,顿时气馁的松了肩膀,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又温顺又可怜。 然,一只莹白的指却执意地将她的下巴抬起,强迫她直视他。 “姐姐,你难道不觉得……你自己是完全可以胜任。” “什么?”无暇一蒙,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刚想明白他的意思,还未来得及害怕,唇上便再次被狠狠压住了。“唔……” 但是这次,他没有给她任何反击甚至拒绝的机会,直接撕破她的衣服,尔后漏*点吻上那袒露出来的引人狂的娇嫩肌肤…… “不!……”她疯了般的嘶叫着,不可置信的挣扎着……但是没有用,这个孩子,真的长大了,她都没有教,他是怎么就会了呢?难道这就是人的天性么?是男人的本能么? 脑海中迅闪过十来年来他与她相依为命的温馨画面,那么令人怀念,与此刻她的无力,是多么的相映讽刺。 她不是不喜欢他,不是不爱他,不是不愿意为他付出,事实上,为他做什么牺牲什么她都愿意,只是,为什么是这种方式,这种令她羞耻的方式…… 可是……可是……为什么…… 渐渐的,她亦变得迷离…… 原本空旷而冷清的殿堂,变得温暖而热情,带着充满暧昧的色彩。 轻柔飘动着的纱帐,笼罩着大床上张扬着膨胀的漏*点。两具雪白的躯体,缠绵勾魂的叠交在一起,不知不觉,没有了抗拒,没有了理智,唯有无休无止的肆意索求,和,那透过纱帐溢出来的糜烂的气息…… …… 第十三章 如弯弓的月亮羞答答的探出云层,又恋恋不舍的悄然退去,慢慢的,在东方的一道脆弱的阳光下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异常的气味散去,大床上,一个妖娆动人的身体缓缓坐了起来。 全身如拆散后重组后的疼痛,四肢无力,头脑混沉,仿佛做了一个可怕的梦,醒来后,她多想一切都没有改变,但是,耳边那清新均匀的呼吸,残忍的提醒着她,她,别想做梦! 不敢转头看,她怕看到令她恨不得钻入地洞里的羞耻和疼痛,和无法接受的陌生。 无地自容…… 匆匆披上外袍,她硬撑着身体挪下床,掀开纱帐站起的那一刹那,那几乎没有知觉的酸软深深提醒着她的荒唐,紧咬贝齿,她努力的让自己能够挺立的站起,然后,认真的闭上眼恢复了一下元气,再睁开眼时,趁着微弱的光线,她匆匆忙忙的向着门外奔去。 要去哪里?她没有想,但是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向后殿的荷塘方向跑着。 荷塘,是他为她造的,湖面上,零星的荷花浮在水面,平时她不多来,可是此时,觉得它就像一块能让她脱胎换骨的天堂,她要在这里洗去所有的耻辱。 她太失败,太可笑! 没有任何的思虑,她一骨碌钻入水里,让冰冷刺骨的湖水将她掩没。 然后猛的抬起头,水花四溅,荷叶摇曳,她侧身靠上湖沿,静静的紧闭着双眼。 微微涌动的水,像一双充满怜惜的手,轻轻的抚弄着她的身体。 脑海里,不自觉的回想起这一夜的惊心动魄和忘乎所以。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那么抗拒,否则,她不会沉迷。只是,为什么是他?她有点怀疑,这整夜与她癫狂的人,真的是他吗? 今晚的他,展现了她不熟悉的东西,却深深吸引着她,引诱着她。是的,她放纵了……也许,她寂寞太久了。 但是但是,那个给她慰藉的人,怎么可以是他啊!好难过,她做了什么事?如何如何,她与他都不该是这种关系!什么时候,她变得如此不知羞耻? 她混蛋,她荒淫,她该死! 也许她不该矫情的,既然做了,就该明白的接受,她不是个十来岁的纯真少女。可是,她真的很想死。 让湖水淹没她吧,让冰冷封锁她吧! 身子一软,她不由自主的沿湖壁向湖底滑去,湖水漫过脖颈,她的泪水投入湖水。 冰凉的湖水,就快要淹没她的鼻子,隐约间,耳朵里听到遥远的呼唤。 好刺耳的声音…… 空旷的殿堂内笼罩着肃穆而沉寂的气息。 层层白纱之后,一张华贵的软榻上,厚厚的被褥下,一个容貌艳丽却肤色苍白的女子紧闭着双眼沉沉睡着,她的肩和头被塌前的少年环抱在怀里,少年头戴冕冠,身着金色龙袍,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庞上,双眉紧锁,明目焦急地望着女子的脸,不时的用手拭她额角的细汗。 女子的左手边,是身着黑色锦袍的儒雅男子,他双手紧紧的握着女子的手,眉目凝重担忧。右手边,是一身白衣的纤瘦男子,同样紧紧握着她的右手,他的脸部下半部由一块银灰色金属遮住,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不过他们,全都直直的盯着塌上的女子,连呼吸都小心冀冀,仿佛这个世界都停止了,没有任何事可以勾起他们的注意,他们的所有的心思全在此时沉睡不醒的女子身上。 白纱之外,隐约的跪着一个医者,仔细而谨慎的报着:“……夫人受湿寒严重,为臣开几个方子,按时给夫人服下,不会有大碍。” “那她为什么不醒?!”少年皇上厉声喝。 医者抖了抖,继续道:“皇上,给夫人多保暖,最好,有温热水袋护其身体,可以加快恢复。” “我问你她到底什么醒?!”少年几乎要愤然起身,被一旁黑衣的元祯王爷按下,他头转向纱外,耐心地问:“关御医,你且实说,夫人会有危险吗?” 他此言一出,白衣蒙面男子也倏地转头瞪向纱外,一双晶亮的眼睛放射着凶狠的光束。 医者浑身一个抖簌,忙匍到地上,慌张地说:“不是,请皇上、王爷放心,夫人近两日必会醒来。” “好。”小皇上蓦地抬头,大声吩咐:“去迅找来热水袋!”远远守在殿门口的宫人则失急慌张的跑了出去。随即,皇上又强忍着怒气却是阴森森地对医者道:“若二日后,夫人不曾醒来,拿你的人头来见!出去!” “……臣,告退。”医者吓得脚都站不起来,扑簌着转身,半爬半蹲的挪了几步,才颤颤的站起身,一边抹汗一边颠簸的走出殿堂。 三个男人同时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塌上的女人脸上。 她的手几乎没有什么温暖,这让人揪心。 小皇上的唇紧抿着,仿佛要抑制不出哭出来,努力紧皱着眉,硬是将眼眶里的泪花给逼了回去。他绝不能,在另两个男人面前哭。 如果不是现今她病得厉害,他又怎么肯让他们守在这里?但是他又知道,他们,他们都是她心里重要的人,他只期望她早些好起来,有他们在这里也许会帮助她早些醒来。而私欲,也只能暂压在心底。 元祯王爷的眼底溢满着毫不掩饰的深情,他心痛的将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的亲吻,而后,又小心的将她冰凉的手放入衣袍内,紧贴胸脯,用自身的体温为她传递一份热量。 白衣男子僵持着身子,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元祯王爷的举动,唇角怪异的抽了抽,转眼瞟了一眼垂着眉忧心忡忡的小皇上,而后,目光转移到女人脸上,眸光一眨,瞳孔里散出复杂的情绪。 宫人们已七手八脚拿来了五六个热水袋,三人急忙接过来,掀开被子细心地分别放到她身体两侧。 很快,被窝里的温度上升了。 三人都紧张的看着她的脸色,期望奇迹出现。 但是,她的脸色依然是一片惨白,微皱的眉心,仿佛聚拢着挥不去的忧愁。也好象,她在潜意识里压制着自己不醒来,狠心惩罚着每一个关心爱护她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 白衣男子冷冽的目光斜向一侧的小皇上。 小皇上察觉,微愕地回望过去,尔后眉心一拢,愤激的一咬牙,腰杆挺直,低吼:“你瞪什么?!奶娘都是你带坏的!” 白衣男子不屑的冷哼一声,懒懒收回目光。 “你……” 元祯王爷一把按住小皇上,沉声道:“不要吵,无暇很难受,我们安静。” 小皇上无奈压回了气愤,目光再回到无暇脸上时,已转为哀伤,泣声呢喃:“姐姐,你醒来好不好?昭雪错了,没有保护好你……” 另两个男子不约而同的望向了他,一个错愕,一个愤怨。 气氛再一次僵硬了。 一片沉寂。 第十四章 良久,被子里的热袋已换了两次。 终于,她的小手不再极度冰凉,脸上的气色微有红润,不再是吓人的白里青,眉心也不再皱的揪心,似乎由于身体的温暖感觉到了一些舒适,只是那双眼睛,还是紧紧的闭着,任性的挑战着三个男子的耐性。 白衣男子闭了闭眼,轻轻张开了手掌,掌心她微红的小手显得那样娇弱可怜,他静静的看了片刻,掀开被子将她的手放了回去。 小皇子疑惑地皱起了眉。 元祯王爷不安的盯向他。 白衣男子没有望他们,没有理会他们询问的目光,只兀自站了起来,转身就欲向纱帐之外迈步。 “银……”元祯王爷顿了顿,急切地提醒:“她还未醒……”她还未醒,你不担心吗?不牵挂吗? 没有回头,白衣男子轻牵唇角,掠过似有似无的笑,沙声说:“已经没有危险了。”说完,举步略显疲惫地向外走去,门外的光照射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更加纤长,更加忧伤。 元祯王爷暗叹了口气,缓缓望向皇上。 小皇上不以为然的翻了翻白眼,垂下头继续照看无暇。 日出,日落。仿佛就在一瞬间。 很快,天色有点暗了。 春红小心的走到纱帐以外,以轻微的声音道:“皇上,王爷,请用膳吧。” 小皇上蓦地转身,恶狠狠的瞪住他。 元祯王爷却道:“皇上,不吃不喝也没有力气守着夫人,你且先去用膳,我先守在这里。” 小皇上略思索了下,即而又不服气地一扬头,“那你先去吃!” 元祯无奈地垂目,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无暇的小手,放回到被窝里,又细心地将被角掖了掖,然后站起身,缓缓走出纱帐。 “宇……”突然,塌上的无暇无意识的从齿间泄出轻微的字,听不清是“玉”还是“宇”。 两个男子同时身子一震。 元祯王爷迅回过身来,几步跨入纱帐,惊喜地蹲在塌前,颤声唤:“无暇、无暇?” “她……她喊的什么?”小皇上激动又紧张的看了眼王爷。 元祯王爷完全没理会他,只欣喜异常的紧盯着她的脸。她喊的什么字,喊的是谁,他不是不心痛,只是不在乎。 无暇的唇轻微的又动了下,眉心又缓缓皱起,脸上有了表情,眼睛依然紧闭,但是嘴里却一直含糊不清的继续唤着:“宇……宇……” 小皇上脸上开始涨红,他一把捧住她的脸,低喊:“姐姐!姐姐!我是昭雪!你快醒来!快啊!”他不要她再喊另一个人的名字,不管那个人是谁! 无暇不舒服的一拧眉。 元祯忙拉开皇上的手,“皇上,别勉强她,慢慢来。” 皇上委屈又无奈的松开手,同时,无暇的眼睫微微一颤,眼帘迟迟疑疑地睁开。 “无暇……”元祯红了眼睛,好看的唇角扬起,笑得温如春雨。 “姐姐。”小皇上也暂且丢弃了怨气,兴奋的凑近她,像见证神圣一般一瞬不瞬地看住她,“姐姐,是我,你看看我。” 无暇迷糊的瞳孔茫然的左右转了转,然后似乎费力的调整了焦距,这才看到了努力在她面前表现的小皇子,眼睫如针扎一般轻轻一颤,随后不自觉的转移而开,停放到元祯身上。 小皇子不忿的咬了咬牙,狠狠瞪住元祯王爷。 元祯王爷的心神全被无暇的注视吸了过去,他压抑着内心的兴奋,柔声问:“无暇,你感觉还好吗?要喝水吗?” 无暇轻轻摇了摇头,刚要张口说话,却突然轻咳了一声。 “无暇……”两个男人都紧张的凑上前,一边轻抚她的胸口,一边小心地轻抚她的额头。 咳嗽了几声,无暇长吸了口气,然后缓抬起眸,向殿堂周围环视了一圈,脆弱的目光又加了一份失望,然后轻拢目光,脸色忧郁。 元祯垂目思索片刻,然后苦涩一笑,轻声说:“他……一直在这儿,刚离去有几个时辰。” 无暇蓦地看向他,眸中有着复杂的喜色。 “哼!”小皇上握紧了拳头,眸中闪出肃杀之气,“我要杀了他!” 无暇惊惧地盯向他,“不、不要……” 元祯王爷责怪的看皇上一眼,淡淡地说:“他如果想要走,随时都可以走。” “谁说的!我是皇上!我要他的命!他就绝逃不掉!” 元祯轻浅一笑,“皇上,你又何必义气用事。” “皇上,不要……”无暇柔弱的担心地看着他,“不要伤害他,求你……” “姐姐……你就这么护着他,你……”小皇上委屈的撇了撇嘴,气愤的瞪她一眼,又不忍的抱她紧一点,哽咽着道:“好了好了,我不动他。” 无暇嘘了口气,略疲惫地眯起眼睛。 元祯垂目压下眸中的落寞,再抬起时,瞳孔已是温润如玉,“无暇,你一定饿了吧,喝点温热的粥好么?” 无暇微微一笑,轻轻点点头。 小皇上一个抖擞,对着站在纱外等候的春红就喊:“快去快去!一刻也不要耽搁!” “是,皇上。”春红失急慌忙的转身小跑了出去。 无暇分别望了望他们二人,弱声说:“皇上、王爷,我已无大碍,你们且不可耽误朝事才好,快去吧,这里有春红就行。” “姐姐,还有什么事比你的身体更重要,我要等你恢复好了再去。”皇上鼓着腮帮,任性地道。 无暇一颦眉,严肃地弱声说:“为君者应心系黎民,且不可为这等小事耽误,你是想让奶娘背误国之名么?” 小皇上怯意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嗡声应:“哦。我知道了。” 元祯王爷复杂的看着无暇,又欣赏又苦涩的笑了笑。 很快,春红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无暇便赶他们二人快快离去。 二人无奈,依依不舍的退出纱帐,小皇上更是一步三回头的以龟退出了殿堂。 直到殿堂里再也没有男人影,无暇才松了口气般的躺到塌上,放松的闭上眼睛。 也许,只与他们其中一个呆在一起,会更让她舒服一点。至少,那种内疚的,别扭的折磨会轻一点。 “姐姐。”春红的声音细微而小心,“我喂你喝粥吧,你身子太虚了。” 无暇闭着眼摇摇头,“春红,你先退下吧,我想静一会儿。” 没有声音了。 稍许,无暇轻轻张开眼睛,赫然看到春红还站在纱帐外,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真的不用,我吃不下。” “姐姐……”春红欲言又止的皱起眉,“你不吃饭怎么行?你身子还很虚,要是你再不好,皇上一定会大开杀戒的。” 无暇苦苦一笑,“没事,我这不是醒来了吗?” “姐姐,”春红掀开纱帐走进来,静立在她身侧,认真而关心地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你真的不必这么折腾自己。” 无暇摇摇头,叹了口气。 春红为难的抿了抿口,终于鼓气勇气道:“姐姐,我看得出,皇上对你……是真情。” 无暇猛的瞪她一眼,脸上哗地绯红,难为情的别过脸去,她艰涩地开口:“春红,你不用劝我,我知道自己做了卑鄙无耻的事,但是没有关系,很快会过去的。” “姐姐!”春红有点着急,“你何必想那么多啊?宫里这种事,也不是什么不合伦理让人耻笑的事啊。我从小就在宫里,早就听说,上上代皇帝的林贵妃,十九岁时就到太子宫里照顾当时三四岁的小太子,小太子跟她感情深厚,登了基后就立她为妃,还一世宠她。” 无暇听得一震一震的,难堪之下,又有丝微的平衡,却依然不能释怀地摇摇头:“春红,别说了,这种事毕竟稀奇,我绝不会扰乱后宫。” 春红顿了顿,点点头,“其实,姐姐现在贵为夫人,比妃还高上一等,所以没那个必要,只要能坦然接受皇上的厚爱就行了。” “春红!”无暇紧张责怪的看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此事到此为止。” 春红担忧的看她一眼,只得点了点头,居然威胁说:“那你得吃粥。” 无暇懒懒看看她,最终妥协。 第十五章 日子一天一天过,无暇的身子一天天好起来。只是心底压着的那块阴影,依然挥散不去。 皇上一有空,就跑来太和殿,侍候在她左右。那份心,连春红小竹也看得心动。 元祯王爷也偶有来看望,但都只是来看看她,未有多说几句便离开。 银宇……没有。 自从那天后,无暇没见过如姬,问春红,得知皇上当日将她关进了冷房。 临近皇上的婚期越来越近,无暇的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有好几次,她都婉言借机将皇上赶走。不知道为何,她觉得一切都变了。 这日,小皇上又在她塌前忙前忙后,还不时讲笑话逗她,不亦乐乎。 只是今日无暇更是心事重重,始终不能开怀一笑。 小皇上也不气馁,耐心的哄着她,只要看到她稍有喜色,自己便开心不已。 无暇明白这小家伙对她的感情,亲情与恩情并存。至于男女之情……也许是他少不更事的错觉吧。总之,她不愿去细想。 “皇上,你的婚期,还有几日?”无暇淡声问。 小皇上正给她揉臂的手一滞,小心的悄悄看看她,低声答:“还有近十日。” “你实在不该将时间浪费在太和殿里。”无暇抬眸,正色,“你日日留恋这里,朝上臣必有耳闻,江丞相定心中不适,待江小姐入宫,对你夫妻之情定会有所影响。奶娘不希望那样。” 小皇上着急的涨红了英俊的小脸,竟出口道:“什么江小姐,我也是无奈才娶她的。他日,我要封姐姐为贵妃,将她一个皇后徒留虚名。” 无暇惊骇的睁大眼睛,困难地道:“你……胡说什么?!”说罢,一张绝美的脸儿泛起粉红更显惊艳几分。 小皇上看得惊呆,“姐姐你真美……” 无暇惊觉,慌忙别过脸去,沉声道:“记着,以后不许乱讲。” “姐姐也说,君无戏言。” “你……”无暇恼羞的回头瞪他一眼。 小皇上缓缓垂下双肩,不甘地小声道:“我就是喜欢姐姐,凭什么不可以,况且我们……姐姐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是一国之君,难道连自己最喜爱的女人都没有权力得到吗?这个皇位还有什么用……” 无暇猛的回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皇上,这种话不能讲!” 小皇上定定地望着她,慢慢拉下她的手,突然一个前扑,出其不意的吻住她娇润的红唇,待她反应过来想要推他,他便迅放开了她,然后得意又带点挑衅的笑着冲她扬了扬眉。 无暇羞愧难当,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将整个身子都转到里侧,胸口却突突跳个不停。天哪,她怎么有种小小的甜蜜感? 身后环上一双长臂,背上亦贴上了张温热的胸膛,无暇身子微微一颤,便听到他动情的声音:“姐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怕我喜新厌旧,日后宠了别的女子,不再宠你,所以你拒绝我,不敢坦露自己的心意……但是,就算你不说,昭雪也懂得,也能感应到姐姐的情,我真的觉得,有你在,太幸福了。” 身为女人,听到男子这般的心声,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只是无暇,在丝微的感动之后,除了羞愧感,还有深深的感悟。她了解,而今情窦初开的昭雪,对她的情意确实是真诚的,是轰烈的,甚至是盲目的。但是,这种感情,她早已不能接受了。就算不顾虑身份,兼于她这些年对感情的参悟,她知道,这种纯洁的感情,只能感动一时,不能沉迷一世。 她,输不起。 不动声色的轻轻拉开他的手,她很煞风景的开口问:“如姬呢?” 小皇上原本甜蜜的微笑渐渐沉没,他埋怨的看她一眼,闷声说:“干吗说她?” “你不能这样对她,她没有错。” “那我放了她就好了。”他将脸贴在她臂上,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无暇却得寸进尺,“将她纳入后宫。” 小皇上惊愕抬起头,愤然道:“姐姐!你为何总是逼我?” 无暇微心虚的顿了顿,又扬起下巴,严肃地道:“皇上,你已成年,后宫不可能只有皇后一人,如若只有她一人册封,恐她骄纵。但是那些挑选来的秀女,又不能急于一时,如姬与子英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女子,放在你身边比较合适。” “合不合适,你怎么知道?”小皇上不满的嘟了嘟嘴,又不敢违抗的勉强妥协:“既然是你送的,那就放在后宫里好了。反正……” 无暇瞪他一眼。 他止了口,突然又嘻皮笑脸地冲她道:“那姐姐答应做我贵妃!” “放肆!”无暇红着脸喝斥他。 他缩了缩脖子,身子躲去一边,暗自恨恨地道:“早晚……是我的……” “时辰不早了,皇上该回宫了。”无暇冷淡的下逐客令。 他抬起眼皮哀怨地盯了她一会儿,突然灵机一动似的,阴霾一扫而光,娇憨地搂住她的身子,喃声求道:“姐姐今晚留我好不好……我不想回那冷冰冰的寝宫啦,好孤独哦……” 无暇的脸顿时一阵红白相映,又羞又愤,低嗔道:“皇上,不可再胡闹。你不可再在太和殿过夜,快乖乖回宫。” “不嘛……你生病以来,我都没有抱过你嘞,姐姐……你就当疼疼我啦……” 无暇一股怒气冲上头顶,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的拉开他的手一甩,竟将没提防的他甩出去二步远,他惊愕的站定,不可置信、受伤的望住她。 无暇心已软,但面上冷若冰霜,“你是个大人了,言语举止要得体,就算日后在我面前,也不得毫无分寸!” 小皇上定定的望着她,没有说话,眼眶里渐渐蒙上一层湿润,他吸了吸气,缓缓垂下眼帘,落寞而颓废的点了点头,哑声应:“我知道了。” 无暇狠心的转过身去,“快回吧。” 过了一会儿,才听得身后开始挪动脚步的沉痛声音,一步一步,甚是忧伤的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无暇缓缓转回身,双眼迷蒙的望向殿门口,沉沉哀叹一声,眼睛里也生起一丝留恋。 皇上大婚,非常隆重的嘉典。 长长的红地毯,一头走来凤冠霞帔的江皇后,而玉阶之下,站着正要上前迎接的皇上。 今天的皇上,脸上喜庆不够,反似有丝阴郁。沉厚明艳的大红龙袍,披在他纤瘦的身上,多少,有点刺眼。 至少,无暇是这般看的。 江皇后面容端庄,气质凝重,只需一眼,无暇便断定这一点。 选皇后重德不重貌,但此江皇后两者俱佳。虽今日的装容略显浓了些,也遮不出她的清雅高贵之气。 皇上近前看到皇后的一瞬间,眸中微微一亮。 江皇后略害羞的轻轻敛目。 一对壁人携手向阶上走去。 站在红地毯两侧的所有的人都禁不住暗叹。 无暇却觉得眼前有点花,红的颜色是多么的扎眼。 皇上突然止住了前进的脚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回过头来,朝着无暇站立的方向望去。 无暇只觉得心口猛一痛,顿时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还好,未等大家反应过来,皇上已回过头去,一步一步走上玉阶。 “我想回了。”无暇轻轻皱眉,拉过身侧的小竹。 “呀,姐姐,现在不能走啊。”小竹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看来能看一次皇上的婚礼,应该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 “我只是他的奶娘,又不是亲娘。又不必朝拜我,有没有我在场,没有人会在意。”无暇黯然地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姐姐……” 无暇已悄然转身,从各个正伸长着脖子的嫔妃中穿出去。 无意间,透过一个一个艳丽的脸,她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容。不,应该说身影。这身影,那天在元祯那里遥遥的看到过。 十二王妃…… 无暇的胸口突然好似被透穿了一个洞口,痛的明明白白…… 避开王妃同样注视着她的眼神,迈着沉重的脚步,她失魂落魄的向着太和殿走去。 本文快要结束了 第十六章 许是因为皇上大婚,这一路,犹为清静。除了几个因公事偶尔匆忙行过的宫人,什么都没有。 一处优美的亭台。 无暇走入其中,气虚的扶住亭柱,压抑着呼着气。 “姐姐,你怎么了?”小竹有点担心的举起手拿布绢给她擦汗,“是不舒服么?姐姐,你是不是难过?害怕皇上有了皇后就不疼你了?” 无暇猛的瞪住她。 “姐姐,你别怪我多嘴,我看今天皇上,还担心着你呢。”小竹说着也叹了口气,“不过,当然了,自己养这么大,一转眼就成了大人了,儿大不由娘,姐姐,你要想开才是。” 无暇定定的看着她,一颗心儿才缓缓松懈。幸好小竹单纯一些。 “小竹,你想去看,就去看吧,我在这儿清醒一会儿,然后自己回去就行。” “啊?姐姐,我得侍候你呀。” “没事,这里风景怡人,我想看看,又没其它事。” “嗯,那好吧。姐姐要小心。” “我知道。去看吧。” 小竹走了。这里恢复宁静。 无暇缓缓坐到石凳上,手臂在石桌上支起,抵在额角。 当年的王爷,娶了正妃。如今的皇上,也娶了皇后。 这些曾经让人误会会将她全部放在心上的人,其实,是可以装进去别人的。 她的身份,她的能力,她的一切,其实一直都没有改变。 抬起头看着这被修整得美观整齐的花草景致,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假象,真正的酸甜苦辣,只得自己体味。 现在的她,真的不需要钱了,真的不再为生活而愁了。她现在库里的金银手饰,够她宽宽松松用上三辈子了。 是啊,她何必这么折腾自己呢。 夜晚。 不知为何,自从来到太和殿,她特别怕夜晚。 那种漫天的寂寞与黑暗就像一张庞大的嘴,将她的灵魂吞没。 现在的她,不仅仅是不开心了。 今晚,是皇上的洞房之夜。 突然不想这么冷清,凭什么,她要让自己这样的寂寥和痛苦。 顾不得矜持,她连夜让春红给她梳洗了一番,便丢了个话去长悦宫了。 让春红好一会儿愣怔。 这大半夜的。 最近老太后吃斋念佛的,甚是清冷。 而且银宇的寝房有独立的西门。 那开门的宫女看到无暇甚是惊讶,慌忙请她进了去。 推开寝房的门,宫女进里面报了一声,无暇不待她回复,就顾自走了进去。 白色的纱帐内,那具柔韧有力又纤细性感的身体正懒散的侧卧在床里。 只这么一眼,无暇便觉得热血沸腾。 宫女怯懦的转回身,走到无暇身边无声的看她一眼,便出去了。 无暇情不自禁的往前走去。 纱帐里的身体轻盈一转,被几缕黑风情遮掩的俊颜朦朦胧胧的展现在她面前。 无暇微眯了眼,放射着勾引的讯息。 里面传出轻不可闻的轻笑,敲醒了无暇的失魂,他懒洋洋的瞟了她一眼,眉尖微挑,轻淡的声音带着丝丝的讥讽,“怎么,心底失落了?到我这儿找快慰来了?” 对于他时而的挑衅,她不能说习惯,却还是能够承受。反正与他在一起也做了那么多不要脸的事,这一会儿,扭捏反而显得没有自知之明。 轻咳了声,无暇脸上露出不在意的微笑,一步一步走向床塌,“最了解我的人,莫属银宇啊。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多多体谅。”说着抬起手,就要去掀纱帐。 谁知手刚触及纱帐,便被一股蛮力给冲了出来,连带着她的身体也旋转着后退了几步。 愕然回头,无暇定定地看住他。 “爷我今儿个没有心情,夫人改日再来吧。”他轻飘飘的丢出这句话,而唇角却毫不掩饰的勾着鄙夷的弯度。 无暇冷冷一笑,道:“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大人早已**一刻了。”说完,她幽幽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笑道:“那么请大人下次有兴趣的时候,记得告知于我。” 银宇挑了挑眉心。 无暇已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走向门外。 银宇看着她消失在垂幔后的朦胧身影,微微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唇角悠悠然的勾起。 自从上次生病,无暇觉得没有好好呼吸过新鲜空气了,加上近日皇上已大婚,左右都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理,对她也没以前黏糊了,偶尔,似乎是路过的,也就到太和殿瞧上她一眼,说上不冷不热的话。 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但她还是灰心丧气。现在对于皇上,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感情。 这日确是闲来无事,她便叫来春红,陪她到后宫里随便转转。 若说风景,她相信,后宫的花园真是雅致非凡,高贵气度,只是,总有人工修造过后的俗气。 “春红,你说,咱们一起出宫玩几天如何?”无暇突奇想。 春红吃惊之余,喜出望外,“姐姐?!你终于想到要出去玩了?天哪,这些年来,我都没有出去过,好想出去看看山看看水,看看瀑布和森林……” 无暇吃吃笑,“你也不怕有老虎。” “没关系,正好打猎。”春红来了兴致,拉着无暇没完没了,“姐姐,你快跟皇上请赐嘛,要去就快些去,我一想到能出宫玩,简直急死了。” “唉,以前在宫外的时候,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无暇轻叹了口气,笑得甚是无奈。那时候,只一心想吃饱,哪有玩乐的心思。 “姐姐……过去的事情不要去想了。” “嗯。” “那走吧?” “去哪里?” “当然是去找皇上啊。” 无暇顿了顿,道:“近日,皇上恐怕很忙。” “姐姐,每日里,总是皇上来找你,你偶尔找他一次,说不定给他一个惊喜。” 无暇浅浅叹了口气,便也心悦的点了点头。 春红满心的欢喜,转身向别处望了望,看得不远处走来一太监,便跑上前。 稍一会儿,又跑回来,兴奋地道:“姐姐,皇上就在御花园。” 无暇心底一颤,没来由的有点紧张。话说,习惯了他粘着她,现在,想像以前一样关心他爱护他,都不得不有所顾虑。就算不介意那日的荒唐,但是,毕竟他是有皇后的皇上了。 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姐姐,快走吧。”春红兴奋地拉着她就往前走。 无暇半顺从半迟疑的随着春红来到御花园门外,两人止住了脚步,无暇定了定神,整了整思绪,看了春红一眼,这才下决心似的缓步走入门。 御花园确是比其他花园要气派许多倍,而且,时常有修整,园中新奇不断,一旦进入,真有种让人留恋忘返的感觉。但是此时无暇没有心思,双目只是匆忙的对周围瞟了几瞟,而后,便将目光投放远处,追寻皇上的踪影。 “姐姐,你看。”春红突然小声的喊了句。 无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透过葱葱郁郁的花卉枝叶,隐约可见那座白玉雕刻而成的亭子里,坐着衣衫清雅飘然若仙的皇后,她含着甜蜜的浅笑,微俯眸光柔情的注视着摆在身前的案桌,一只手娇俏的握着一支笔,似在描画着什么。而她的身侧,站着同样俯着且一脸赏识的皇上。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无暇的心灵。 她与皇上的相依感情或者没有人比得上,但是,那种有着共同学识的默契愉悦感,她永远也无法体会。早就听说皇后是个才女,精通诗文,有着别样的风采才情。之前尚不能理解甚至毫不在意,如今…… 他们,是多么的相配,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他们似乎在一起讨论诗画,兴味索然。江皇后偶尔抬头凤眼深情的对皇上一瞥,皇上也及时收留她的情意,一手温柔的抚上她的肩膀,一边轻语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旦看江皇后那羞赧幸福的笑容,便也知道他们之间此时的浓情。 如此这般,怎容他人去打扰? 第十七章 无暇苦涩的笑了笑,悄然转身。 “姐姐……”春红欲言又止,似不甘心就这么离去,又气愤无暇这么不争气。 无暇示意她莫要出声,然后疾步走出园门。 “姐姐!”春红拉住她。 无暇停止脚,淡然一笑,“皇上新婚燕尔,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反正这出游之事,也不急于这一天两天。” “姐姐,我说的不是这个!”春红有点气呼呼的回头看了一眼,不甘地道:“皇上真是的,才几天,就跟皇后这么亲热。” 无暇突地一笑,“春红,你莫忘了,人家才是夫妻。” 春红微顿,眸光闪了闪,黯然。 无暇转身继续向前迈步。 “姐姐真的不难过吗?”春红追上她,有点担忧地问。 “他们夫妻和睦,我该高兴。”无暇无奈地望向前方不知名处,眼睛里蒙上一层灰暗,“当然,心里会有些难过,但是又能怎么样,不过好在,皇上不是忘义之人,这几日来也不忘前来看我,这就够了。就算是亲生娘亲,也不过如此。” 春红怪异地看她一眼,一言不。 兴冲冲而来,怏怏不乐而回。 回到太和殿,无暇全然没有了出宫的兴致,只让春红去休息,自己躺回到床塌上,闭起眼睛假寐。 脑海里,银宇,元祯,皇上一一浮现而过。蓦然间,觉得这三个男子,是她周围的一切。她所有的一切,都跟这三个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也许,这就是命。 回想起江皇后刚才的表情,无暇只觉得非常的讽刺,亏她还曾以为,小皇上是永远也离不开她的。然,大错特错,她不识字的事实勾成了她与小皇上之间永远不能跨越的沟壑。小皇上自幼便上学堂,又加之元祯的精心培养,可说是才华过人,而她,粗俗人一个。小皇上慢慢的,便会羽翼丰满,她再也跟不上他飞翔的高度。 醒悟之后,怅然若失。 空旷的殿门外,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无暇睁大眼睛。这脚步声她太熟悉了。 身着华服的小皇上急匆匆跨得门来,清亮的眼睛在殿中随意一扫,窥视到无暇柔美的身影,唇角扬起难以抑制的畅快笑意。 无暇懒懒提起身,掀开帐帘,外表悠然,内心却是十分的紧张。 “姐姐!”小皇上如风儿般飘到她面前,如往常般自然的坐到她身侧,朗声问:“听说姐姐适才有去寻我?” 无暇皱了皱眉。不知哪个闲人这般多嘴。 “姐姐有何事?”小皇上兴致勃勃的。 不想在他兴头上泼冷水,无暇略一思索,便轻描淡写地道:“是啊,原本想,带春红她们出宫京城里走上一走,又突然觉得略有疲惫,就先回来了。” 小皇上煞是仔细地盯着她,淡淡一笑,微顿后,突然问道:“姐姐去了御花园?” 无暇定了定,点了点头。既然他已猜到,刻意隐瞒反而会越令人怀疑。 小皇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眼中闪过得意的了然,微微凑近无暇的耳畔,轻柔地说:“姐姐想出宫玩,待我处理下手上的奏折,便赔同姐姐一起前去。” 无暇微微一惊,飞快地扫他一眼,尴尬一笑,道:“皇上此言差矣,我只是与丫头们随意走走,万万不可劳架皇上。” “姐姐。”皇上突然张开双臂搂住她的腰,头亲昵地靠在她肩上。 无暇的身体慢慢开始僵硬。 “姐姐这几日都与我有些生分,知不知道我心里好难过。”他的声音暗哑,夹着丝丝生涩,听得无暇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厮纯属哄人,不满不屑的轻笑一声,不愿搭理他。 感觉到她的不在意,小皇上不干了,抬起头,举起手扳过她的下巴,“姐姐不信?” 无暇无所谓的笑了笑,敷衍道:“信。” 小皇上哀怨地看着她,突然抓起她的手捂在自己胸上,“你摸摸,它跳得多快?刚才听小李子说你有找过我,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到现在都无法平静。” 他的心跳是比平日快,许是,确是有些激动。无暇轻轻看他一眼,收回手,也算真诚的点了点头,“我知道皇上是重义之人。” 小皇上看着她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姐姐介意了。” “什么。”无暇心不在焉地答着站起身,到桌上倒了杯水喝。 “皇后啊。” 无暇一口水差点呛到,好不容易咽下茶,长吸了口气,恢复平静,她转身,莹莹地望着一脸等待公布答案的小皇上,正色道:“以前你身侧只有我照顾你,突然之间有皇后陪伴左右,我固然会有些不习惯。” “姐姐明明在吃醋!”小皇上不服气地站起身,站至她面前,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副期待她肯定的模样。 无暇好笑的侧身坐回到床上,话锋一转,道:“皇上,你应过我要将如姬放入后宫。” 小皇上微微一怔,无奈地坐到床上,随后身子平躺下去,闷闷的应了声。 “子英也同样纳入后宫吧。” 小皇上瞥了她一眼,又应了声。 无暇侧目斜向他,“皇上由心的不喜欢?莫不是又看上哪个秀女?或者,只对皇后一人专宠?” 小皇上轻叹了口气,眼睛平视着上方,心平气和地说:“这后宫之中,姐姐有至高的地位,就算是皇后,也要对姐姐以礼相敬。” 无暇心底轻轻一颤,一股窘迫之感生起。 她确是担心这后宫之中慢慢有其他的力量升起,如姬与子英就算对她并无主仆之情也一定会听银宇的,放入后宫可以放心。人要巩固自己的地位,这无可厚非。但是没想到这小家伙竟能透析她,并暗言明示他对她的重视。 她虽然养大了他,却真的不能洞悉他的心思。 也许,这就是隔阂。 这一边,小皇上却轻轻闭上了眼睛,露出轻松逸然之态,“我想睡一会儿,在姐姐这里,感觉好舒服……” 无暇静静注视着皇上端正俊美的睡颜,内心升起一缕缕纠缠不开的温热情愫。 数日后,如姬与子英双双被纳入后宫,册封为如淑妃和英淑妃。 但是,静等了月余,也没有传来皇上宠幸她们的消息。这让无暇有点坐不住了,因为,不断听小竹来报,说是皇上常去往皇后宫中。也因此,皇上只是敷衍似的偶然来太和殿匆匆看她一眼。 难道,江皇后当真那么天上仅有么? 或者说,皇上与江皇后确是地上一双? 春红见无暇坐立不安,细细想过后,便主动劝慰她,“姐姐,既然皇上对皇后确是这么上心,您也不必为此多为苦恼。” 无暇涩涩的笑道:“你也看到了,皇上近日都不曾来过。若说毫不在意,我确是做不到。” “我听说那江皇后不但知书达礼,还会帮皇上出谋划策,帮忙批改奏折,皇上近日对她有所依赖,也在情理之中。”春红小心地观察着无暇的脸色。 果然,无暇的神情变了变,稍时,道:“原来如此。看来,我是该欣慰才是。” “姐姐,都说帝王无情,你且放宽心吧。” 无暇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皇上忙完这阵儿,还会常来咱们殿,毕竟皇上心底里还是最挂念你呀。” 无暇摇了摇头,有了媳妇忘了娘,皇上已经不需要她了。“春红,去看看皇后如今在哪儿。” 春红略略迟疑,“姐姐要去见皇后?” “她是一国之后,按礼,应该我去拜见她吧。”无暇说着,心里也泛起苦涩。 春红杏眼一瞪,“你虽说不是皇太后,可这平扬夫人的身份,在后宫也是最高的地位啊。” 无暇挥了挥手,浅浅一笑,“名号都只是空的,还不是看皇上对哪个重视,若皇上一直不惦记,我在宫里有什么身份可言。” “姐姐……你过虑了。” 无暇淡淡吩咐:“你去吧。” 春红顿了顿,叹了口气,缓缓走出殿门。 无暇便一直坐在太和殿中,对着铜镜静坐如钟。 很快,春红回来报,江皇后就在坤宁宫中。 无暇站起身,一步不迟疑地从容地向着坤宁宫走去。 春红紧随其后。 然,未待她们来到坤宁宫前,就远远看见江皇后恰巧从宫门里出来,跟随着八名宫女,前后的侍候着。 单看这阵势,无暇便不悦的皱了皱眉。随后,朝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皇后许是看得无暇二人朝着她们而来,便放慢了度,身形转向无暇,脸上露出端庄得体的浅笑。 无暇不由得心底微微一顿,这皇后,果然像是个得人心的人。此时,她眉目平静,娴雅动人,那容貌自是美丽而温柔,体态气质也是万里挑一。 人们常说的书香门弟,就是出来的这种女子吧。 收起心底那一丝浅浅的酸意,无暇来到江皇后面前,温婉一笑,道:“参见皇后娘娘。” 江皇后不惊不奇,只是淡淡回礼,“夫人贵为皇上乳娘,也算是长辈,不必对本宫行礼。” 春红冷冷看了江皇后一眼,不甘不愿地行礼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 无暇心底细细一痛,再抬眸看向江皇后,她正脸上带着尊贵的傲然神情,美目淡漠的扫了一眼春红。 看来这个皇后,果然将自己放到了皇后的位子。高高在上。 各位亲们明天就放假了祝大家过节愉快 第十八章 看来这个皇后,果然将自己放到了皇后的位子。高高在上。 小小一阵沉默。 江皇后微仰着下巴,轻飘飘的看着无暇,虽然没有明摆的鄙视,却也有着重重的忽视。这会儿,她等着无暇先问话呢。 无暇微微一笑,也不与她计较,谁叫她本来就是来找皇后的啊。“皇后此行,可是去皇上殿中?” 江皇上悠然笑道:“正是。” “听说,皇后文才识学颇高,近日一直帮皇上处理国家大事,真是辛苦了。” “江山社稷是皇上的,本宫身为皇后,理应为皇上分忧。” 无暇只觉得脸上颇有点难堪,一时竟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说的也是,这江山是人家夫君的,论不到她跟人家客气。 看到无暇的窘迫,江皇后却是显得甚为冷漠,不待无暇回过神来,便盈盈笑道:“夫人,本宫还要去皇上书房,就不奉陪了。”说完,兀自抬起步子,步姿优雅的朝着原来的路走去。 无暇看着她被众多宫女簇拥着的背影,不由的慢慢皱紧了眉。 “姐姐,这江皇后好嚣张啊。”春红气愤地小声道。 无暇没有说话,转身原路返回。 只是脸上,轻悠悠飘过若有若无的冷笑。 从很久很久开始,她就恨透了被人轻视。 没过多久,便又传出江皇后身怀有喜,皇上对江皇后更是关爱有加了。 这让无暇彻底焦急,整日惶惶不可终日,就好像头顶上的蓝天正一点点的压向自己,她周围筑建起来的垒堡,正一点点的碎裂。 但是这种时候,却正是一种机会。 可以见缝插针的机会。 透过白色的透明纱帐,床塌前站着一身盛装却没有任何盛气的子英。 “你既然被银娘挑中,自然有几把刷子,不要跟我讲,你只是凭借优秀的外表。”无暇眼角淡漠地扫着子英,嘴角的笑显得很不真诚。 子英从进得门来,就非常的紧张。她现在虽然名为淑妃,实则没有任何的身价。 “夫人,皇上……从未临架过未凡宫,也从未招子英去侍寝,子英……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无暇冷哼一声,“看来你活的很安怡呀。” 子英微微一顿,垂下头不语。 “如果你确是甘心于此,我也没有办法。”无暇敛了目,懒懒侧躺而下。 子英有点慌张的抬头看她一眼,小声问:“还请夫人明示。” 无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再轻轻闭上眼睛,静默了一会儿,她微张樱唇,淡声说:“若想皇上注意你,总要给他注意你的机会。” 子英紧张的眨了眨眼睛,稍停了下,小心地问:“子英会想办法与皇上偶遇。” 无暇抬眸扫她一眼,“算你开了点窍。不过,皇上眼力颇佳,不喜欢庸脂俗粉,你不要弄巧成拙才是。” “子英明白。” “我一向相信银娘的眼光,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是。” “江皇后身怀有孕,皇上不能近其身,这便是你的机会。” 子英抿了抿唇,甚是紧张的点了点头。 无暇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自己轻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缓缓平躺到塌上。 深感身心疲惫。其实,她不想插手于后宫之争,原以为当年的小皇子做了皇位后,她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却不想,江皇后一旦入宫,却给了她强烈的危机感。如果不压下江皇后那股子锐气,很快,她将统领后宫,不要说不会将她庄无暇放在眼里,恐怕日后她还要继续为了生存而拼搏。那不是她所想的。 事实上,她知道,后宫女人之间的斗争,都缘为一个男人。 如果不是他独宠江皇后,也不会引起江皇后的目中无人,更不会引她庄无暇做此卑鄙无奈的事情。 宫里的日子,说快也快。 可以说,每日里都看似平静,可每日都会有新鲜事生。 而庄无暇,如今就是主宰这些新鲜事的幕后主人。 江皇后自从身子有喜,便不常出动,皇上前些时还关心备至,但不出数日,也渐渐淡去坤宁宫了。 英淑妃日渐受到了皇上的关注,即而宠爱,时常传出皇上到未凡宫入住的消息。 这让无暇得意的同时,又升起阵阵的酸痛。 皇上不再独宠江皇后,目的已达到。可是,又为觉皇上确是滥情之人而失落。从心底深处,她并不欣赏多情到无情的帝王。 又是一月有余,终于,她等来了让她振奋的消息。 英淑妃也有喜了。 但是如此算起来,也是江皇后的孩子早出世,到时候若是皇子,就算以后子英生的也是皇子,也不能与之抵抗。江皇后毕竟是皇后。 她很想去找银宇商议对策,可苦于那厮自从那日后,还是不曾来看她,她不好老是厚着脸皮去求救。其实吧,以她现在的权力,不必要依靠银宇,也许她只是想找一个替身,将自己的罪孽移架到他人身上。 数日后,无暇从派去的人中得来信,说是江皇后最近身子有些不妥,时常有呕吐头晕甚至腰背酸痛的症状。 无暇内心一阵激动,深感这次真的机会来了。 兴冲冲,她抱着一副关切的姿态去了未凡宫。 “皇上待你恩爱如何?”无暇一落座,便直问子英。 子英脸上漾开幸福的微笑,“皇上体恤有加,对子英非常之好。” 无暇忍着心底的微痛,脸上挂着虚假的微笑,道:“如今怀了龙种,要好生照顾身子。” “谢夫人关心。” “江皇后端庄稳重,而你性格活泼机灵,更适合皇上的性格。”无暇道:“但是江皇后势力强大,你也应与如姬多多来回的走动。” 子英乖巧的应道:“夫人的 第十九章 无暇没有心情再去贤王府,事实已被她亲眼看到,她去见元祯的借口已经不存在了。 只是看到的这一切,太让她伤心了。 难道,她怀中的那个晶莹剔透的孩子,真的已经改变了吗? 如果是这样,她费尽周折的力争他坐上龙位又是图的什么?! 他可以对后宫的妃子好,可以宠完这个宠那个,可是,刚才,那算是什么? 匆匆回到太和殿,无暇越想越难过,终忍不住,扑在床塌上大哭了一场。 春红悄悄走至床边,焦急的看着她,想上前安慰,又不知如何劝慰,刚才的一幕,她已听随从无暇出去的宫女说了,心里感到很是蹊跷,皇上怎么说也算是她眼皮下看大的,如何会变得这样的性情,她也觉得很不解。 但是,也许,是无暇太在意了。 想来想去,春红坐到床沿,迟疑地开口:“姐姐,你不要想太多了,皇上平日繁忙,偶尔跟宫女们玩玩闹闹,放松放松,也不是多么大不逆的事。” “还不算大事?”无暇抽泣着起身,眼睛红红的,满脸的愤懑,“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荒淫的模样,简直令人恶心!” “姐姐!”春红紧张地道:“别这样说,咱们毕竟也不是真的抓着了什么确凿的把柄……不不不,就算皇上宠幸了哪个宫女,也是天经地义的,姐姐不必纠结。” 无暇冷笑一声,“这些天,我一直以为他为国事操劳,可惜他却如此堕落。我这些年的心血,现在看来,却是宛如燕子衔泥空作巢。” “姐姐,唉……皇上本质单纯,也时只是一时贪玩,姐姐,你可能想得太严重了。” 无暇缓缓敛了目,没有说话,但神情却是极为失落。 “姐姐,吃点东西吧。”小竹走上前来,一脸的担忧。 “放那儿吧,我不想吃。” 春红示意小竹将托盘放到一边,耐心地小声劝解着无暇,期望她放开心怀,不要为此而伤了身子。 无暇却一直心不在焉,眼神迷离,神情变了又变。未等春红说完,就突然开口打断她,道:“派人出宫去抓几副保胎的草药。” 春红怔了怔,反应过来,问:“为子英么?宫里就有啊。” “出宫去抓吧。”无暇浅浅一笑,“皇后与子英肯定都有御医左右侍候着,好像轮不到我多管闲事。但是,我的心意,也要表达。” 小竹这时转身已走过来,应道:“姐姐,我去吧,顺道出宫转转。” “你就知道玩。”春红笑着瞪她一眼。 无暇抬眸看了小竹一会儿,若有所思的眼神,“小竹,你去坤宁宫如何?” 小竹身子一震,“姐姐?!你……” 春红也满脸紧张,“姐姐?” 无暇微微一笑,“别害怕,我不是长期放你去,只是特别照顾一下有妊娠症状的皇后娘娘。” 小竹放松了表情后,又立即一绷,“姐姐?我哪里会啊。” “你刚才不是自告奋勇要去宫外抓药么?”无暇笑的狡黠,顿了顿,又正色道:“你去京城的一家药铺,抓两份药,然后跟那店主讨教孕期应如何照顾的事项,回来后再跟我说说。” 小竹认真的听了后,点了点头,“我记得了。” “去吧。” “是。”小竹轻快地转身向殿外走去。 春红望着小竹的背影,略有疑惑地问:“姐姐,并未听说子英有何不妥啊,咱们是不是太过费心了?” 无暇抿唇一笑,眸中闪过寒光,“按常理是不会,可是就怕人为。” “你是说皇后……”春红紧张的捂住口,“她会害子英么?不会吧,皇后端庄有分寸,况且她自己也有了龙种,她怎么敢冒此大违?” 无暇缓缓站起身,一边向餐桌走去,一边幽声道:“那就当她一世聪明一时糊涂罢了。” 春红望着无暇背影的眸光一抖,再凝神后的目光,夹着惊异和愕然,渐渐生出一种看不透对方的陌生的情绪。 晚上,小竹对坐在镜子前卸妆的无暇报告在药铺的情形。 无暇似有意无意的听着,对着镜子缓缓的梳着自己的长,牛角梳子上,夹带着几根脱落的,她一根根揪下来,顾自地说:“又掉头了。” 小竹顿了顿,道:“姐姐,你的秀还是一样的有光泽,非常漂亮。” 无暇冷淡的一笑,又转回正题,“皇上曾经说,这后宫里头,我有至高的地位,就是皇后见了我也得礼让三分。可是你有没有看到,江皇后在我面前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小竹怯怯地缩了缩脖子,“我听说她没将你放在眼里。” 无暇轻哼一声,“既然这样,我是不是该亲近她一些?” “没有必要吧,你没必要巴结她。” 无暇站起身,转身走向殿中央,走入月光在殿堂中央投下的白圈里,然后缓缓回身,银色月光下,她的脸美丽而妖邪,“把抓来的药分成两份,一份给子英宫里送去,一份,由你带入坤宁宫,亲自给皇后煎熬。” 小竹定了定神,有点不满地嘟起了嘴,“姐姐,干吗要这么做?” 无暇不答,继续吩咐:“皇后近来身体不适,腰酸背痛,你在宫里,要做好照顾她的本份,及时的,给她捶背按捏以缓解其症痛。” “捶背?按捏?”小竹疑惑不已,“姐姐,那药铺老板说,不可以……” “嗯?”无暇冷了脸,一双眸子如利剑般瞪向小竹,脸上的笑也显得格外冷森,“我让你过去,就是要体贴入微,解除她的症痛。”“解除”二字,无暇咬得犹为清楚,在静寂的夜里,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小竹下意识的哆嗦了下,即而强颜欢笑地应道:“我知道了。” “去吧,我也要休息了。”说完,无暇转身脚步悠然的走向纱帐。 小竹反应迟缓的走出殿堂,随手轻轻带上了门,将清冷月光挡在了门外。 殿内,一片死寂。 只有无暇微弱却急促的呼吸声。 她不是不紧张的,不是不害怕的,不是不犹豫的。 但是……不那么做,她,不甘心。 也许骨子里,她不是安分的,甚至,也不是善良的。 对于那么骄傲自满的江皇后,她,为何要善良?善良,很多年前她就认为那是个可笑的东西。 为什么,那江皇后要德才兼备,母仪天下! 更可气的是……她夺走了皇上的心! 纵然现在的皇上身边也有子英这样的女子,但是,皇上看江皇后的眼神,那种又敬又爱的眼神,她深深的感觉得到,他动了心,在他的心底里,江皇后与那些女子完全不同。 ……没错,她嫉妒。 曾经,她是期望江皇后能够温柔可人,知书达礼的……是的,一国之母只要仅此就好。 然而为什么,这个皇后偏偏比她要求的还要出色? 她就是太出色了。 无暇的嘴角,缓缓上扬起一个阴郁的微笑。 裉去外袍,她掀开纱帐,躺入松软的床塌之上,慢慢闭上眼睛。 第二十章 第二日,小竹带着无暇的嘱托,前往了坤宁宫。 江皇后若是拒绝平扬夫人的好意,定是要与平扬夫人明着作对,于公于私,她都不好回绝。她看小竹年纪近三十,娴雅灵秀,不像是心怀鬼胎之人,且,自己身边都是些年轻的女子,并不能很好的照应她,而小竹又说可以帮她减轻症痛,所以暂时将小竹留在宫里也许是个好选择。 背地里,她将小竹带来的药拿去鉴别了一番,那药果然是保胎所用,绝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再思及,平扬夫人毕竟是皇上的奶娘,应该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利之图。 与此同时,子英宫里也派人送去了此类保胎药。 于是,江皇后的心放了下来。 不出几日下来,小竹的表现越来越得江皇后的心,她有眼色,勤快,性格活泼,很会讨皇后的欢心。 江皇后那腰酸背痛的症状时轻时重,小竹想起无暇的嘱咐,心里担忧,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没想到她正纠结之时,江皇后主动让她来为自己揉肩捶背。 这事……就不好说了。 宫里头新鲜事不断,今日河东,明日就河西。 无暇在自家殿里,很快就听到了江皇后小产的消息。 小竹魂飞魄散的一路跑回太和殿,扑跪在无暇座下,泪流满面:“姐姐……是我吗?是我害了江皇后对吗?” 无暇原本惊惶的心,此时立即变得一片沉静,她细细地斜着浑身颤抖的小竹,轻声说:“是皇后自己不小心,一个年方十七岁的皇后,怎么懂得如何爱惜自己的身体。” 小竹愣了愣,手背抹了抹泪,不解地摇头,“姐姐,这到底是为什么?” 无暇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缓缓向殿门外走,“我该去看看皇后了。” 然而脚步刚挪动一步,门外忽然闪电般闯进来一人,无暇没来由的心底一颤,有点蒙蒙的抬眸望向来人。 皇上一脸的沉痛,双眼泛着清亮的泪光,直直的瞪着她,像一只受了猎人袭击的小野兽,不是来找她给予舔昵慰藉,而是复仇。 无暇由脚底升起一股冷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皇后她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她得罪了你什么?……”皇上一步步逼近,带着一种肆虐的无望,一步步向她靠近,“你说,她有哪里错你都可以说,甚至可以训导她、惩罚她!可是为什么,你要选择这样做?选择令我痛心令我失望的方式对待她?!为什么?!” 无暇惊怔的盯着他,看着他满脸的虚汗,望进他眼底那彻底的失望,她的心颤了……但是,凭什么?现在皇上他是凭什么来指责她? 挺了挺胸,她重新将周身塑出强硬的气场,眸底放冷,声音放沉,清晰地说:“皇上的意思,是我使毒令皇后流了龙种?皇上身为天子,言语举止是不是太轻率了?” 皇上起初被她反驳的愣了愣,但很快就又回过神来,正待要继续指责,又突然顾虑的四下里看了里,一眼瞧见躲在一侧的小竹,怒火中烧,大喝一声:“你!说!到底是怎么害的皇后?不说我就杀了你!诛你九族!” “皇上!”小竹哀号一声,吓得几乎晕过去,“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 “哼!”无暇冷哼一声,抬手按下皇上指向小竹的手臂,侧头对小竹道:“没你的事了,下去。” 小竹惊恐万状的看了看两人,从地上爬起来就向外奔去。 皇上狠狠咬着牙齿,扭头瞪向无暇,哑声道:“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无暇冷漠的转过身,幽声道:“皇上,皇后没了龙种,我也很伤心,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希望你清醒一点,不要信口雌黄冤枉好人。” “你不要再装了!”皇上怒吼一声,几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后肩,紧紧盯着她的侧脸,嘶声道:“我知道是你做的,所以才会这么痛苦,难道你对我的情意,真的已经变了么?你怎么可以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尤其是对我!你还是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还是不是?!” 无暇猛的一转身,甩掉了他的手,冷若冰霜的盯着他的眼睛,镇静自若地道:“皇上,你心情不好,先回去休息吧。” “你不敢承认?”皇上突然不怒反笑,却笑得尤为绝望,“你怕我杀了你?” 无暇脸色一黑,厉声道:“自江皇后怀龙种后,我没有与之有任何接触,派小竹送去的药草,和子英的一样,子英尚且安好,而她却……这件事,与我毫无关系。”说着,她眸色一转,眸底压抑着凶狠狡诈之色,沉声道:“皇后对我素来不善,此番可是她趁机污蔑于我?哼,皇上,你是该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皇后了!” 皇上盯着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越来越浓的哀伤,他转回头望了望殿门外,颤抖的伸出手,指向那敞开的大门,一字一字地道:“你看,我来,没有带一个人跟着,为什么?我不是要来听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辩解,不是来听你天衣无缝的谗言!现在站在你跟前的,不是一国之君,他是昭雪,是你的昭雪!” 一句“你的昭雪”,如一根铁钉深深扎入无暇的心窝,痛得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强忍着不让眼泪涌上眼眶,努力的在心底收紧着自己的情绪,脸上亦佯装的自若如常,“没错,你是我的昭雪,从小到大,我都是这样看待你,没有人能够代替。” 皇上的眼眸微微一闪,收了势,缓缓走向她一步,眼睛里带着迷惑和迟疑,沙声问:“是真的吗?你说的可是真的?” 无暇直觉得脑门有种深闷的压力,使得她呼吸都开始困难,仿佛想要解脱似的,她快的点着头,应:“是。” 皇上一把搂住了她。 无暇一怔,全身僵住。 “虽然我怀疑你是在骗我,可是我真的好幸福……”皇上一出口,眼泪也瞬间沾湿了她的耳廓,声音哽咽,他低声呜咽:“你早说该有多好……事情就不会演变成这样……” 无暇脑袋里一片迷茫,僵持了一会儿,她猛然惊醒,推开他的怀抱,有点提防地盯着他,说:“皇上……出了什么事吗?” 皇上迷离地望着她,苦涩地勾了勾唇角,有点颓丧的垂下眼帘,失魂落魄地后退了几步,似自语地喃喃道:“是我错,我不该责怪你,一切都是由我的愚蠢和自我而引起……” 无暇更加迷惑了,内心突然没来由的开始惶恐不安,“皇上,你怎么了?” “我想引起你的注意,想逼你承认你喜欢我,所以我宠皇后,宠子英,不来太和殿黏你,在你面前调戏宫女……一切,都是因为我想让你亲口告诉我你在乎我……可是,可是……为什么,代价居然是……居然是……”皇上忍痛的皱了皱秀眉,闪烁着泪光的眼睛凄迷的投向无暇,眸底蕴含着热潮涌动的深情。 无暇惊呆了。 脑中一片空白的看着他。 “是你逼我这样的,是你把我变得这么傻,用这么傻的方式向你宣示……”他自嘲的笑了笑,纤长萧条的身体不再有往日的朝气,显得单薄瘦弱甚至开始摇摇欲坠,“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又没有血亲关系,你只是比我年长而已,我都不介意,为什么你介意?心里有我还是没有我,这让我好苦恼……把我推给其他女子,给我安排妃子,去见那两个男人……我会是什么感受?你想过吗?你在乎过吗?……” 无暇轻轻眨了一下眼,脑海里笃然一阵清明。 然后,不可置信的皱起眉心,轻微的摇着头。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变成了这样? 一直以为他少不更事,一直以为他对她的情更多的是习惯了的亲情,一直以为他还是个孩子……然而,是她忽略了,是她自以为是了,他早已情感成熟。 不,他依然是很单纯,不然不会用这么单纯的方式向她暗示,他在跟她赌气,只是为什么,她却没有读懂,反而用了最不耻的方式在他伤情的心灵上又重重划上一笔。 ……天啊,她做了什么?! 皇上绝望的看了她许久,看着她脸上丰富多彩的变化,他脸上露出艰涩的苦笑,最后,身子微晃着后退,直到门边,才最后深刻地盯她一眼,抬起脚跨出了门,疾步走了出去。 留下无暇一个人孤立在这空旷的大殿,一时间,仿佛身处在冰山包围的中央,四周仿佛听得见冰雪崩塌的无情声音,然后纷纷滚落下有着尖利棱角的冰块,齐齐刺向手无寸铁孤立无援的她。 刺得她身心碎裂! 第二十一章 一个人在受到诱惑的时候,会不顾一切的向着高处冲,哪怕撞到头破血流。然而,一旦有人撕破了她所追寻的美好,她的力量便会在瞬间即逝,一切的手段都变得毫无意义,她的心境,也将会平静了。 沉寂了数日后,无暇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秋风萧瑟。她不知道,在长悦宫的后方居然还有一处繁茂的竹林。 根根竹竿高大修长,耸入参天,竹叶青翠欲滴,带着被雨水滋润后的湿润气息,地上落了一层软软的竹叶,放眼望去,满天遍野的只有一片浓郁的竹,没有任何其它的树木。 竹林中很静,寂静得有些不正常。空气中有微风吹拂,带来竹的鲜味,淡淡的,沁人心脾。 穿过深深的竹林,眼前逐渐出现一道白色的侧影,隐隐约约的,只能看到他一头随意披散的黑色长,柔软得像闪光的丝绸,顺着竹竿垂下。他依靠在竹竿上,白衣很长拖在地上,一只胳臂平移着抬起,手指间夹着一片竹叶,竹叶的另一头轻轻含在他薄而润的唇间。 无暇顿了顿脚步。 长悦宫的宫女告诉她,他在这竹林里,起初她还不太信,然而一进入这竹林,她突然一切都明了了,心也开始轻松了。 放松脚步,她轻盈的向着他走过去。 脚踩要竹叶上出沙沙的微妙声音,仿佛是他着竹叶吹奏而出的。 他猛然转过身来。 风起,乌黑柔亮的长欢畅地飘扬,白色的长衣下摆与他脚下的竹叶飞舞起来,相映成趣,飘逸出尘。 无暇惊异地顿住了脚步。 美。 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晶莹的眼睛就如浸在湖中的水晶,眼角微微上扬,形成凤尾一样的妖娆,却荡着让人心悸的亲切。鼻尖如削,甚是可爱,线条柔美的嘴唇,色淡如水。 纵然已相识十多年,而今天,才仿佛真正的认识他。 只是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是为什么还保持着少年的面,少年的身。 他静静的看着她,瞳孔缓缓放大又收紧,纯净的眸子里,慢慢蕴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慢慢散出复杂的情绪,欣喜,落寞,孤寂,更多的,是希望。 他的眼睛,正如被希望之火燃点着的冰雪宝石。 那么亮。 “跟我一起走吧。”无暇轻轻开口。美妙的声音回荡在竹林里。风,消了。 他缓缓张大了眼帘,薄唇微张,张了几张,似乎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直到,眼眶里的水雾凝聚在一起,汇成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并且脱眶而出,在他白皙泛红的脸颊上划下一道痕迹,落在了润泽的唇上,为性感的粉唇增添了一份水光,那娇巧的唇角一扯,一个无比风情的微笑美丽的让青竹与阳光都失去了光华。 竹叶无声滑落,打着旋儿优美如一只小小的飞船。 白色的身影突然的由静变动,如一阵风儿席卷过来,瞬间飘到她面前,未待她做出反应,一双修长的手臂便将她深深按入怀中。 她的泪与此同时,坠落。 缓缓的,抬起双手,一点点搂紧他瘦弱的身子。 “这句话,我等了十几年。”他的声音细细的,沙沙的。 无暇的唇角苦涩而感动的扬起,鼻息间轻轻的却是贪婪的嗅了嗅他的胸前,那样熟悉而温暖的气味,让她好生的想念。 为什么,这些年,她却没能好好的珍惜? 她像一只蝙蝠,在黑色里疯狂追寻着她奢望的东西,然而黎明到来,她蓦然现,黑夜才是属于她的,黑暗里有真正让她幸福的东西,而她却只知道追逐,忘掉了享受。如今,再也不想松手了。 她明白了,她需要的东西一直站在原处,一直在静静的望着她的疯狂,一直在寂寞地等待她的回头。 “可以吗?太后会放你走吗?”她有一点的担心。 他的轻笑显得那样自负,“我要走,谁也挡不住。” 她放心了,幸福地将脸儿埋在他宽阔却并不厚实的怀里。 “他呢?会同意吗?”他小心地问,声音很轻,几乎要融进风吹竹叶的沙声里。 她心底闪过一丝丝的痛,抬起头,深情的对他对视,坚定地说:“我要走,他又耐我如何。”他已长大了,她的使命早已完成。而以后的生活,她并不需要皇宫的装扮。皇家的男人,背负着太多,她无力去改变什么,繁华过后,平静才是她最想要的。 而他,银宇,一直贯穿着她的生命。 如同空气一样不可缺少像神明一样的存在。 没有说话,他轻轻地笑了。 不同以往那种邪中带媚,柔中带狡,温软却让人心栗的笑容。 他的笑容,清澈、透明、纯净,赛过山中飞腾的泉水。 无暇心动,双臂缓缓绕过他的脖颈。 他神色微微一怔,倏地一闪,双臂一紧,俯下头来,深深印在她微扬的唇上。 风,悠悠吹起。 竹林,竹叶温柔的飞扬,高高耸立的竹竿齐齐优美的摇摆,犹如一个个娴雅的仙女,为这一对儿欢歌起舞。 祝福。 第二十二章 “不!----不准!我绝不准!!”嘶哑的声音响彻云霄,震憾着金堆玉砌的金殿。 无暇淡静的站着,平和的注视着他的狂。 “我不怪你,不降罪于你……我不生你的气,不与你赌气……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我……好吗?要怎么样?你要怎么样?你说,你说啊!”皇上的情绪已纷乱,开始语无伦次。 她突来的决定让他失控了,他没有想到,她居然要走!她要离开他! 无暇浅浅吸了口气,有点心疼的望着他焦急的模样,柔声说:“皇上,我已经无法再面对你,我需要躲起来,卑微的躲避着自己的罪恶,请你成全我,念在……” “不!那些事过去了,我不记恨你的,真的!”他错乱的解释着,双手颤抖着抓着她的胳臂,小心的斟酌着措词,“你知道的,我没有办法离开你,从小,我的身边都只有你,你不能丢下我……呵,我知道,我太孩子气了,我让你失望,我伤了你的心,是我不好,行吗?都是我不对……再也不会了,我已经懂了,再也不会做傻事了,你别不管我……” 无暇抿了抿唇,强压下心底那一抹不忍,平静的柔和的注视着他,却是继续无情地说道:“我知道你会难过,但是,聚与散都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东西,我们的缘份已尽,你该放我追寻我最好的归宿。而你自己,终于可以独立而骄傲的生活。” 皇上滞滞地松开手,一点点向后挪步,双眼绝望的望着她,没有泪,只有无尽的悲伤。“说这么生分的话,你是当真要与我决别了是吗?” 无暇轻柔的笑了笑。看在他眼里,却是多么的残忍。 “到底要我怎么做?我到底该怎么做你告诉我!”他突然大吼一声,猛的冲到她面前,惶恐的望着她,乞求地颤声道:“你说,到底要怎么样你才可以留下来?……我不信,我不信你舍得不要我……不……” 无暇静静的望了他,几乎快要到他不能自控的时候,她突然推开了他的手,只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却淡漠的微笑,然后决然的转身,一步一步坚定的向殿外走去。 “你记着,要做一代明君,否则,即使我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原谅你……” 她的身影在殿外射进来的阳光下泛出灿烂的光影,他恍然间觉醒地瞪大了眼睛,无力无助的伸开双手,向着那美丽的光影追逐而去。 但那一道利光狠狠刺入了他的额角,重重提醒着他的徒劳。 他扑在巨龙盘旋的金柱上,终于认清了这残酷的事实。 但是,为什么? 他永远也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第二十三章 天色灰蒙蒙亮,寂静的城郊,一道不宽的青石道上,一辆不太起眼却又不容人忽视的马车飞快地奔驰着。 这里离皇宫,已经有一段不近的距离。 但是他们没有一丝的松懈,虽然,他们也并不是逃出来的。 马车内,神情自若的银宇悠然的搂着无暇的肩,斜了一眼车帘外朦胧的野景,有点调笑地垂目望向一脸紧张的无暇,道:“多久没有出宫了,怎么没有露出贪婪的表情?” 无暇嘟着嘴翻他一眼,“好不容易跑出来,心里多少有点不习惯,不帮我调整心态就算了,还笑我。” 银宇甜蜜地笑了,美的不可方物,“好了,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不担心才怪。自从出了宫门那一刻,她的心就悬了起来。虽然走之前她安排好了一切,但是,心里那抹怪异,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 突然,银宇的笑脸一沉,“有人来了。” 无暇猛的抽了口气,从他怀里抬起头,掀起车帘,急切的往后看。 “哼,是他。”银宇的声音冷冷传来,“你期待很久了吧。” 无暇身子一滞,不自然的回过身来,心虚地望他一眼,小声说:“我没有向他道别,也许,欠他一个解释。” 银宇不悦的垂下眼帘,却破天荒的没有嘲讽她,反而非常配合的沉默了。 这让无暇感动不已,竟孩子气的冲上前扑到他身上亲了他一口。 银宇蓦地扬起眉看她,神采飞扬。 无暇欢快地大叫一声:“停车!”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无暇掀开门帘下了车。 空气里潮潮的清新气息扑鼻而来,她深吸了一口,转过身,望向身后那由远至近急切行来的马车。 车停了,停得急促。 帘子被嚯地掀开,一身简服的元祯下了马车,抬头看到她那一刻,脸上立即聚集了千万种复杂的神色。 无暇缓缓绽开了了然的微笑。 元祯仓促的几步跨到她面前,急切却又是镇静地望着她,紧抿的唇带着苦涩的倔强,和浅浅的责怪。 “对不起,我决定离开皇宫,以后也许不能再见面了。”无暇轻声说着,心里异常平静,高悬着的心也已放下。能与他最后见上一面,她真的好安心。 “我跟你走。”元祯平淡而断然的说着,眸中闪动着坚韧的光芒。 无暇心口笃然一动,久久地望着他,然后,柔美一笑,轻声说:“元祯,你还有王妃,还有炜儿,你不能走。” 元祯睫毛一颤,眸中的坚定无奈的消散。 无暇抬起手,轻轻握住他的手。他一颤,反手冲动地将她拥入怀中。 一阵沉默。 两人之间荡着浓浓的不舍,和忧伤。 元祯是王爷,有妻子儿子,他有抛不开的牵挂和责任。皇上亦是。他们,都不可能成为她依靠的人。因为她不会做那万千芳菲中的一点红。 “我会去看你,不要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声音伤感到让人心碎。 她了解他的心痛。 因为她也一样。 没有给他任何的承诺,她轻轻推开他的拥抱,抬头,含笑着望着他,久久凝视着。 要将对方的样子印在脑海里。 末了,直到她感觉到身后轿子里传来的无声的寒意。她无奈却是释然地对他露出甜美的微笑,柔声道:“元祯,多保重。” 握着她的手猛然一紧,他眼中的难舍越浓重。 无暇最后看他一眼,脸上挂着笑,决然的转身,在他掌中的手,一点点随着她的转身而撤离,最后,只剩下他孤立的颤动着的掌心。 他抬起头,一动不动,只是一瞬不瞬地紧紧望着她一点点远离的背影,周身的孤寂和悲哀一点点将他淹没。 从转身迈步那一刻,一滴清泪划下她脸颊,走回马车前,她悄然用手背抹去了泪水,重新掀开门帘,迎接她的是一双强有力的双手,将她拢回到一个温柔坚韧的怀抱。 仅是如此,便够了。 她幸福的搂紧了他,细不可闻地说:“银宇,谢谢你。” 马车在一处幽静去略显冷清的村落停了下来。 银宇一脸疑惑迷茫,迟疑地放下窗帘回头望向无暇,“怎么停在了这里?” 无暇温柔的对他一笑,未答话,只是抬起身,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银宇在片刻惊愕后,露出了惶惑之色,也忙随她下了车。 眼前,只有一处看似封闭式的院落,座落在一片稀疏的树林之中,紧闭的院门前,一条用碎石块铺成的小路一直通到树林之外,连接上村落的大路直至城区。此处虫鸣鸟语,风吹落飘,确是一块幽美的地方。 决定出宫之前,无暇派人来此地方探访过,得到的消息,她们母子安康,一直在当年无暇为她们安置的地方居住,这一恍,就是八年。 那时候买这处院落,花去了她不少的积蓄,如果不是为了……她又怎么会管这等闲事。当时并没有亲自来看,只教人好生找一处,如今,仔细看这院落,这几年了,依然很结实的样子,没有破旧,果然,当初花的大价钱是值了的。 “这里……是谁?”银宇的声音微哑,疑惑中带着小心。 无暇没有回答他,只是回头走回马车,拿出些银两交给马夫,马车在一声马嘶后,噔噔的沿着小道奔远了。 回头,迎上银宇一脸的若有所思。 无暇只是浅浅的笑了笑,脸上挂着了然的微笑,走过他身边,轻轻地说了句:“走吧,到家了。” 银宇刺痛似的眨了眨眼睛,睫毛不自觉的轻轻颤了颤,忍住眼中的那抹惶恐,他定了定神,忙跟上了无暇。 无暇已来到了院门前。院门紧闭着,仿佛里面的一切都与世隔绝,让人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但是,无暇却对这里充满了感情,也充满了依赖。她这一次的决定,也许是后半生最后一次决定,所以,她也激动。 抬起手,她正要去敲门,一只手突然抢上来握住了她的手,她回头,对上银宇一双愠怒的眼睛,薄唇轻启,声音冷寒:“里面是谁?!” 无暇不怒也不恼,依然轻轻柔柔的对他笑了笑,不反抗他,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快叩响了院门:咚咚…… 银宇的身子滞了滞,慢慢的僵了。 清脆的叩门声在空旷的林子里,显得热闹而动听。惊飞了树梢上一对儿喜鹊儿,招来了两只好事的蝴蝶,盘旋飞在他们头上。 院门里,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 未等银宇回过神来,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探出来一个七八岁的漂亮男娃儿。 一对大大的丹凤眼儿,眼角微上扬,形成完美无缺的眼形曲线,眼睛大而亮,睫毛长而翘,如同隐世的精灵,正好奇的看着他们。 无暇笑了。仅是这一双眼睛,就足以证明他是她要找的人。 银宇惊呆了。 第二十四章(完结篇) “你们找谁?”小家伙很纯真地问,没有胆怯,带着隐隐的警觉。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www.26dd.cn 无暇弯下腰来,仔细地瞧着小家伙,真像啊,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真是太好了……“小宇,你娘在吗?” 小家伙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这才侧过头,望向她身后的银宇,对上银宇的那一刻,小家伙小小的身子明显的顿住了。 无暇也望向银宇,轻声说:“银宇,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银宇满眼复杂的望向她。 “爹……”一声轻微的声音,听在两人耳里如同雷震,银宇蓦地转过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小人儿……是的,这小家伙的小模样,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仿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银宇猛的转过身,步子仓惶的走回去。 “银宇!”无暇惊叫一声,与此同时,那院中的厅堂内,走出了丰韵的小妇人。看到院门外纠结的两个人,她顿住了脚,圆睁的眼睛里,慢慢蓄出了晶莹的泪光。 银宇没有逃,只是停在了一棵树前,手抓住树杆,努力地平息着自己过于惊愕的情绪。 “银宇……”无暇走到他面,轻轻握住他的胳臂,“我已没有能力为你生育子女,现在这样,我真的很满足。” 银宇为她的付出与等待,她都知道,可是她不能让他随她这样孤身终老,幸好当年她做了这样一个仁义的决定,才让他们的后半生没有缺憾。 银宇紧颦着眉心,情绪涌动的转过头来,紧紧地看着她,说不出话。他不知道一时之间,要如何面对这样的场景,他无法向她一样做到坦然。当年,他可以为报复她惩罚她而做出背叛之事,可是如果以后再如此相处在一个屋檐下,他却是没有办法安心。他等了这些年,等到了与她相陪一生的机会,可是,却要面对着他当年的荒唐,以后的生活,他要怎么面对她?怎样面对那个她,还有……孩子。 无暇看出了银宇的尴尬和顾虑,菀尔一笑,轻拉起他的手,给他投了个安抚地眼神,转回身。 门口,那一对母子,相拥着望着他们。 那样的眼神,让无暇差点起了软心。 盈笑着一步步走上前,无暇笑得柔软温情,“珑儿,这些年,你辛苦了。” 珑儿身子颤了颤,突然松开怀中的孩子,扑通一声跪在了他们面前,哭道:“庄姐姐!珑儿感谢你救命之恩,只是、只是……”她抬起头,满脸泪痕地望着一脸惊恐的小男娃,泣不成声,“小宇他还太小……我好舍不得……” 无暇轻叹一声,慢慢垂下眼帘。 银宇只是紧颦着眉,神色凝重,静静地看着她。 “娘亲!娘亲……小宇不离开娘亲,娘亲不要离开小宇……”小男娃觉醒后惊惶的哭起来,一边还斜着眼睛瞟向无暇,楚楚可怜。 无暇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褪了。 珑儿惊觉,忙收住了哭声,三下两下抹去了泪水,转身抱住小宇,急切地道:“小宇,你爹爹回来了,快叫爹爹,还有,叫……娘。” 小宇挑起眉心望向银宇,再望了望无暇,脸上的伤悲尚存,竟出人意料的朗声唤:“爹爹!娘!” 无暇嘴角一扯,笑了。果然是银宇的种。 “庄姐姐……快进来吧。”珑儿怯生生地望了银宇一眼。 “我们进去吧。”无暇拉住银宇,盈笑着走进院门。 珑儿牵着小宇,紧走在前头。 院中,杏花含苞,一片嫣红。 好一处洁净雅致的别院,正如她心意。 厅堂,虽然简洁些,却是样样俱全。无暇望向银宇,兴是想缓和他苦闷的情绪,打趣地道:“这里粗劣简陋的,养尊处优的你,不习惯吧?” 银宇斜斜从眼角看过去,薄唇轻启:“你这么有心机,将我骗至此,我也只好委曲求全了。” 无暇吃吃笑。 一旁的母子,却萦绕着化不开的伤感,珑儿留恋难舍的望向小宇,哽声道:“小宇,你日后,要听爹爹和……娘的话,娘亲,要走了。” “娘亲!”小宇手疾眼快的一把扯住珑儿的衣裳,扭过头泪眼汪汪地望向无暇和银宇,“我不要我娘亲走,求求你们……好不好?” 银宇的眉心皱得更紧了,却是冷漠地避开了眼神。 小宇不哭不闹,只是紧紧地盯住无暇,无声地表达着他的乞求和任性。 “小宇……松手……”珑儿无力地想要扯开小宇的手,小宇却死死的抓住,双眼泛红的盯着无暇。 直到,无暇轻轻叹了口气,望向小宇,轻声说:“小宇,你乖,你娘会在你每年的生日来看你。” 银宇轻颤了颤眼帘。 珑儿瞪圆了眼睛,笃地扑跪下来,几乎喜极而泣,连连叩头:“谢谢!多谢庄姐姐!”说完,猛的搂紧小宇,激动地道:“我的孩子,小宇,我还能再见你,还能再见你,太好了!” “娘亲……”小宇撇了撇嘴,依然显得很伤心。 “不要哭,娘亲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好好的长大,快快的长大……”说着,珑儿悄悄的将目光投向银宇,然,银宇却是冷淡的收回视线,转而深深望向身侧的无暇。珑儿苦涩的垂目笑了笑,再重新搂紧了小宇。 无暇投给珑儿一个眼神,珑儿便松开了小宇,止住眼泪,转身出了厅堂。很快,她背了包袱走回来,身后一直跟着紧扯着她衣裳的小宇,来到厅堂前,珑儿对着无暇深深施了一礼,没有再说任何话,便拉开小宇的手,毅然转身大步向院门走去。 “娘亲!”小宇惊唤一声。 “小宇!”银宇出其不意的大喊一声。 小宇小小的身子顿住,定在原处,小小的身板重重的起伏了几下,直到,那疾步奔出门去的珑儿消失了身影,在丛林之间再也看不见,他才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已没有了泪痕,一双晶晶亮的眼睛望着银宇,却是清清脆脆的叫了声:“爹爹。” 银宇神色有一丝的触动,很快,隐去了那份情绪,站起身伸开双手,“到这里来。” 小宇用手背飞快的抹了一下眼角,放下手时居然纯真地笑了,然后抬起脚步,轻快地奔了过来。 无暇亦站起身,悄无声息走至银宇身后。 银宇像是有感应地同时回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心疼的按入怀中,哑声轻唤:“无暇……我爱你……” 无暇全身一颤,苦涩又甜蜜地勾起唇角,脸颊贴在他温暖柔韧的胸前,眼角瞄向门口,伸出手接住那个奔进门的小精灵。 这座院落,一年一年的杏花盛开,形成这座丛林奇异而幽静的美景。 院落里,那个小小少年一天天的成长。 这里充满温馨,充满神秘。没有人知道,这里的主人从哪里来,只知道他们一个个美的不似凡人,那么的幸福与安怡。 有人会看到,每年的初秋,会有一个风姿优雅的妇人来敲响这院落的门,那咚咚的声音为这座院落添加了灵动的色彩。 偶尔,还会有一辆华丽的马车来到这里,走出来英俊贵气的年轻男子。 也有人说,曾看到过一个静若仙人的清雅男子,也驻足于此…… …………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故事,但是每个人都相信,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着纯洁动人令人向往的美丽故事。 像一个一个的传说。 (全剧完) 各位亲爱地美女们美男们咱们的梅花伤终于完本了撒花庆贺 另偶开了新文哈有心的亲请加群号吧?? 期待你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