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幽池 > 第一六七章 纯白
    叔冷眼看着诸葛裕的反映,虽然基于报恩的想法,宫)+蓉离开,但是恩已报,那么宫叔便与诸葛裕两清了,所以他不介意让诸葛裕难过,也不会犹豫到底该不该在诸葛裕最伤心的时候,做出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巴这样残忍的事情来,秀蓉的痛,宫叔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在秀蓉痛割腕放血以缓解心痛的时候,诸葛裕却是拥抱着别的女人翻云覆雨,宫叔嘴不能言,但是他也略微明白一些的,所以,在秀蓉走上了不归路之后,宫叔毫不迟疑的把秀蓉的遗作送到了诸葛裕面前,端要看诸葛裕的反映了

    诸葛裕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绣品,那清冷的落日,萧瑟的草原,冷然的透着寒,可在这原本孤寂的画面中,独独加了两个相互依偎着的背影,给清冷的画面中添加了一丝的暖意,诸葛裕明白自己碎裂的心在看过这副绣画之后,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性,秀蓉完成了她的心愿,可是自己呢,自己的心愿在哪里,此刻为何茫然的看不到未来,找不到方向了

    那落日看得久了,嘴中竟有一股腥咸的滋味,诸葛裕猛然一咳,嘴角滑下一丝鲜红的血水来,心真的碎了,不然血从何来,诸葛裕突然想笑,嘴还未完全张开,血却越来越多的涌了出来

    宫叔只是冷漠的想收回了手中的绣画,不想诸葛裕却抓着不肯松开,片刻之后,诸葛裕仰头大声哭喊了一生,“秀蓉,对不起,我诸葛裕今生算是负了你”

    宫叔听见了诸葛裕的悲鸣,身子一震,却还是想把秀蓉的绣画抢过来,诸葛裕还是不松手,两人僵持了一阵子,诸葛裕突然对着宫叔猛一跪拜,诚心说道:“宫叔,把这绣画留给我吧,我暂且还有要务在身,实不能去陪着她,你便把这绣画留下与我,我知道自己亏欠了她,若上天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可是许多时候,天未必能遂了人的心愿,求求你了,让它留下陪着我,让我时时刻刻明白,有些事情,也会欺骗了自己的双眼,宫叔”

    诸葛裕的声音低沉而悲伤,作为一名深爱着秀蓉的男子,他是明白这世间有一种死亡叫殉情,可是作为一个自幼便被教育着男儿首当忠君爱国的入仕之人,他的命却又不再属于自己,人生最大的悲痛未必是洒然赴死,而是心已死,身却不可亡的黯然独活

    宫叔看着诸葛裕胸口的衣服已经被他嘴角流出的血水浸染的透彻了,也不再为难与他,轻叹口气,转身走出了秀蓉的房间,现在需要找人来给诸葛裕瞧瞧了,如此下去,即便理智阻止他死,但现实却是要辜负了秀蓉的心意了

    出了房门,宫叔偷偷抹去眼角的晶莹,心中也算有些高兴,好在诸葛裕懂得要珍惜属于秀蓉的心血了

    见宫叔走出了房门,刚刚拦阻着他的储杰还僵直的站立在一旁,眼角微微有些抽搐,宫叔斜着眼睛瞄了一下储杰,转身便想走,却听见储杰惊慌的喊道:“宫叔若是要走,也先请放了在下,在下刚刚也并非有心要为难与宫叔,请宫叔念在在下也算是护主心切,得罪了宫叔,宫叔便原谅了在下这次,您看可好?”

    宫叔扯了扯嘴角,来到了储杰的身边,伸手在储杰身上一点,储杰身子便斜斜的向后倾倒而去,宫叔也没抬眼,伸手一抓,储杰顺势稳住了身子,然后对宫叔温和的笑,“多谢宫叔出手相助”

    宫叔翻了翻白眼,心中合计,这小子是个善于表演的家伙,可他们二人一个是周瑜,另一个是黄盖,心中自是有数,却委实没有点破的必要,宫叔转身便要向外走去,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对储杰指了指秀蓉的房门,然后又迈开了步子,或许他该去找找一个故人了

    储杰见宫叔大步流星毫不迟疑地离开心中却是一愣随即像突然了然了一般转身奔向秀蓉地房间若是宫叔没那动作他会一直安稳地守在门外可是宫叔本不是多事之人既然给了指引想必是诸葛裕发生了什么

    储杰是急切地可是来到了里面才发现了诸葛裕竟把房门上了栓储杰一时慌乱伸手急切地排打着房门大声地喊道:“侯爷开门快些开门属下寻你有急事”

    竖耳倾听却没有任何回答储杰更加地慌乱大声地喊道:“侯爷若是再不快些应门莫要怪属下扰了如夫人清净属下可要破了这门了”

    储杰说完这话才听见里面轻缓地说道:“储杰你不必来看着我我没事蓉儿孤单了好些日子是我冷落了她今晚我想单独陪陪她你们若是没事便不要来打扰我们你也自管放心我明白自己是谁什么是我该做地什么又是我不能去做地”

    储杰仔细听了一下诸葛裕地声音发现只是带着轻微地虚弱似乎没有性命之虞轻轻地摇了摇头想着或许是宫叔与自己玩闹以报复自己刚刚偷袭拦阻与他地招式他是不明白地宫叔本不是个会斤斤计较地人又怎能在这样地情况下戏弄他或许是储杰地大意或许是被这几日地状况所困脑子里竟少了跟弦听见了诸葛裕地声音没什么异常储杰倒也真地放下了心与诸葛裕隔着一扇门板轻柔地说道:“既然如此储杰也不再打扰了侯爷但明日一早府内还有许多事要等着侯爷定夺还有如夫人地后事……”

    储杰本来想说要把秀蓉葬在何处秀蓉跟在诸葛裕身边将近四年也只给她了个妾室地名分作为诸葛裕地小妾她是没资格进入诸葛家地祖坟地若要下葬也只有另选一处墓地但诸葛裕是重视秀蓉地这墓地自然不能随便选址虽然此刻问诸葛裕地意见并不见好但若现在不问待到秀蓉出殡之时却未选好墓地恐会落人笑柄地

    听见了储杰的问话,屋内的诸葛裕迟疑了片刻,之后轻声回答了储杰的问题,“就算真的要葬,也是我诸葛家的祖坟之内,秀蓉是我诸葛裕的妻”

    “可是侯爷,这于理”

    “吩咐下去,明日我诸葛侯府宴请八方来客,正式迎娶陆秀蓉,这样便合情合理了”

    储杰听见了诸葛裕的话,心头一凛,听诸葛裕的口气,不似说笑,可今日秀蓉已死,诸葛裕却要在明日迎娶她进门,这怎么迎,迎娶个死人,这还是闻所未闻之事,储杰感觉自己的额头上有汗滴滑落,就算诸葛裕此刻人没有糊涂了,也相去不远,还有阿玛雅,她还在府中,这样荒唐的事情,她是不可能会同意的

    储杰摸出了内襟里夹带着的汗巾子,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这汗巾子带着一股女人的芳香,细细瞧去,上面还绣着一朵娇艳的蔷薇,储杰只是一眼,心中竟然平静了,这是香儿给他的汗巾子,看见这巾子,便觉得香儿就在自己的身边,也因为香儿,储杰能很快平复了自己有些慌乱的心,他怎么忘记了,这府中还是有老夫人的,诸葛裕脑子热了,并不代表老夫人也不清醒了,这么荒唐的事情,老夫人那么重视诸葛侯府声明的人,是不会同意的

    想到这里,储杰反倒有些心宽了,话倒也不那么没底,轻声说道:“属下遵命,侯爷今晚好生保重”

    里面并没有任何声音,储杰转身还没走出超过五步,便听见身后门板之内传出了诸葛裕低沉暗哑的声音,“储杰,娘若是明白我,她会同意的”

    储杰心中一颤,急忙转过了身,盯着还未开启的门板愕然不已,都说景帝身边最骁勇的人便是诸葛裕,而智者却非储杰莫属,跟在诸葛裕身边这么多年,诸葛裕平素并不见得动脑,可今日储杰才发现,这么多年自己是景帝派到诸葛裕身边的细作之事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原本是以为诸葛裕的心粗,现在却未必如此,那么久以来,或许诸葛裕只是让自己觉得自己才是最有头脑之人,也因为如此,才会凡事仰赖与他,今日一句话就让储杰乱了心思,这么多年,或许也只是因为诸葛裕信任自己,才会由着他来的

    储杰有些落寞的离开了秀蓉的房间,诸葛裕听见了储杰沉重的脚步声,嘴角微微勾了勾,心中暗道:储杰啊、储杰,这么多年来,原来你还是这般的不自信,不过为了让储杰离开,诸葛裕算是用了重药了

    院子里逐渐听不见储杰的脚步声了,诸葛裕却又吐出了一口血水来,吐过之后,诸葛裕扶着门板,伸手抹去嘴角残留的血渍,缓步走到秀蓉床前,轻柔的拉起了秀蓉的手,小声说道:“你瞧瞧我,多没用,才说了这么几句话,竟吐血了,你莫要笑我,若不是你躺着不理我,我又怎会吐血呢”

    诸葛裕说了几句话之后竟笑了,脱去自己被血水染红的衣衫,竟然光裸着上身翻到了秀蓉的床上,颤抖着伸出了手,抚上了秀蓉的肚子,声音还是那般的低柔,仿佛只是寻常的夫妻之间在亲昵的对话,“许久之前便告诉了你,回到这风和日暖的家中,你自然会怀上孩子,那个时候也只是想安慰了你,却不想真的有了孩儿,想应该是我成亲那日上的身,你若知道有他的存在,可还会如此狠心的抛下了我独活么,你可知我对你的狠只是一时,你却要让我后悔一生,即便想跟着你去,可我也不能,穷其一生,怕都要在心中念着你的好,恨着我的愚了,你给我这三十年,莫不如就让我那个时候去了,若是那个时候去了地府相遇,你还是念着我的,可在我伤你至深之后,你我再见,你还会原谅了我么,大概我是没有资格求得你的谅解了,当真没有资格了”

    诸葛裕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呜咽,他低下头去,沉默了片刻,又接着说道:“明日便是你我大喜之日,虽然这日子延迟了半年,却还是近在眼前了,阿玛雅你不必理会,她不过是个棋子,不管走到何处,也脱不得身上的本质,待到王家之事结束之后,也便是她退场之时,利用她是我的不对,可她困了我十几年,之于我对她所做之事,要狠上许多,我本非大度之人,她处处刁难与我,我凭甚就要忍她、让她、顺着她,或许她不再找上我,我也便作罢,毕竟她已然受到了身死的教训,可是她偏偏要用那样的手段逼迫了我,我怎甘心咽下这口气去,我如此做了,还有便是想让你知道,就算你想离开我,可是我还是有人要的,或许我更多的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介意,你若介意了,便是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在乎与我,可是你自残,你用自残抵制我,像你这么娇柔的女子,竟会用这般狠绝的方式对待了自己,我还怕你当真不再喜欢我,厌恶我到了极致,才做下了这样糊涂的事情来,把你逼上了绝路,也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心碎,怪我爱得不够绝对,才让表象迷住了眼,看不到你深情的凝视,对不起,秀蓉……”

    诸葛裕轻拥着秀蓉,喃喃的诉说着过往不曾诉诸于口的甜蜜,可是现在都说了,伊人却也不闻了,身在咫尺,心在天涯

    虽然储杰临出门之前听见了诸葛裕的话,可这样的事情,怎么也是要找老夫人言语知会声的,脚下也不迟疑,几步便迈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却被刚出门来的香儿拦了下来,在这个时候,香儿的面容写满了悲伤,看着储杰也没什么好气,“老夫人歇下了,你来此作甚?”

    储杰自诸葛裕那里讨来了闷气,现在瞧见了香儿对待自己的态度也不好,虽然明白她定是因为秀蓉之死有心迁怒与诸葛裕身边的人,却也没那个心情像平日一般哄着她,轻缓的说道:“有要事”

    香儿本是个玲珑的人儿,听见了储杰冷淡的回答,又瞧见了他有些落寞的表情,知道他心中定然是有些什么的,也不再为难他,退开身子,口气也放柔了,“老夫人心情不好,我让她先躺一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偏偏要这个时候打扰她呢”

    储杰想了一下,心思烦乱之际,香儿也能给自己拿个主意的,便开口说了,“侯爷明日要娶妻”

    香儿一愣,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轻声问道:“侯爷要娶

    储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明日侯爷要迎娶了如夫人,我想此事应该让老夫人知晓才是”

    “迎、迎娶如夫人她,可是她已经死了”

    香儿震惊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对储杰说出的话除了难以置信之外,还带着一丝丝的惶恐,心中合计着诸葛裕是不是脑子坏了,或者是自己的脑子坏了,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得瞧见了秀蓉直挺挺的吊在房梁之上的画面,或许秀蓉并没有吊死,又醒转了过来,想到这点,香儿却也不再惊慌,反倒带着点期待的仰视着储杰,轻柔的问道:“是不是夫人她醒了过来,她并没有死去?”

    储杰看着爱妻期待的眼神,他也希望有那种奇迹发生,可是香儿等了许久之后,储杰还是缓慢的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说道:“不是,侯爷要迎娶夫人是因为要给她一个名分,一个可以让夫人正大光明下葬到诸葛家祖坟的名分,或许侯爷还有别的心思,当初王二小姐虽然是以侯爷夫人的名义安葬的,那处墓地我们去看过,算是偏离了诸葛家祖坟的,若是以夫妻并骨的做法,侯爷打算是把她排除在夫人名誉之外的,那处坟茔,百年之后,也当算是一座孤坟了,现在如此做法,或许是把今后他把自己的墓穴一道选了出来了”

    香儿捂住了自己的唇,声音透着哽咽,缓慢的说道:“你的意思是,侯爷真真的爱着夫人的,既然相爱,又为何要迎娶了别人,既然相爱,当初对于夫人的失踪怎能表现出不闻不问”

    “夫人从来就没有失踪,她只是被侯爷藏了起来而已,此事应该听听老夫人的意见,所以你去通禀一声,若等到明日,怕什么都晚了”

    香儿听见了储杰的要求,这下也不再为难迟疑,轻声说道:“你稍等”

    随后便进入了内堂,诸葛天赐被奶娘赵氏抱下去了,老夫人虽然按照香儿的意思躺下了,却瞪着眼睛望着床头,香儿进来了之后,还未开口,老夫人反倒先露出了一个和善的面容,轻柔的说道:“香丫头,你去把储杰那小子给我叫进来吧”

    香儿一愣,想着许是刚刚自己光是吃惊,竟忘了放低了声音,现在反倒被老夫人听去了,想说些什么,可是开口却顿住了,“老夫人,您……”

    “去吧,我心中有数”

    香儿缓慢的出门把储杰迎进了内堂,老夫人已经坐了起来,储杰看见老夫人便想行礼,却被老夫人伸手挡开,和声说道:“此时无需多礼,你寻我之事我已经了然,就照裕儿的想法办去吧”

    储杰听见了老夫人毫不迟疑的回答,竟然一愣,喃喃的重复着,“照侯爷的意思办,可是老夫人,侯爷他要迎娶如夫人,可如夫人当真死了,这本是丧事,又怎能办成喜事,这要怎么跟外人说去,还有夫人那里”

    “哼,你自不必多说,蓉儿本就该是夫人,奈何中间生了变故,让那女人得了便宜去,虽她已经流下了那个孩子,可谁敢保今后会不会还有新的子嗣,蓉儿成了夫人,我的天赐理所应当是裕儿的嫡长子,我看谁还敢打他的主意去你速速吩咐下去,府内张灯结彩,明日广邀过往行人,不论男女老少,只要裕儿的婚礼看似热闹便好”

    储杰轻点了点头,如此定然是一个极大的工程,算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太多时间准备,只有先且调集城中各个酒楼客栈之内的庖丁应急,还要让府里看似喜庆,这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不过好在人手够用,至少也不算难比登天,想了想,储杰点头同意,“是,老夫人,储杰这便去张罗”

    “你的能力,我信得过”

    老夫人给了储杰肯定的评定,储杰被人肯定,倒也对刚刚在诸葛裕那里寻来的郁结一扫而空,转身下去,出门前回身把心中的感觉说了出来,“小少爷有了您这样处处为他着想的奶奶,当真算是他的福气了”

    老夫人的声音随即跟了上来,“我更多是因为裕儿,裕儿要迎娶了蓉儿,那么便代表裕儿不会糊涂了一道跟着蓉儿去做那黄泉路上的鬼鸳鸯,既然能保住了他的命,我又何必要为难与他,他的命与诸葛侯府的声誉,孰重孰轻,我想你该比我这个老太婆明白,活了这么一把年岁,我才了然了这点,算是我的愚笨了,你该不同我的”

    储杰站在门边,又把脊背挺得笔直,老半天才垂下眼角,轻轻的说道,“侯爷与老夫人是心意相通的”

    然后走出门去,储杰原本听说老夫人为了光耀诸葛家的门楣,逼迫诸葛裕迎娶了王二小姐,却不想老夫人并非那般的不懂人情的,十几年前,诸葛裕依照老夫人的意思迎娶了王美莲,现在便是老夫人回报的时候了,她将亲自坐镇,给诸葛裕想要的婚姻,这便是母子

    第二日一早,储杰带着大红的喜袍来到了诸葛裕的房门外,还未敲门,就见诸葛裕穿着纯白的中衣走了出来,储杰捧着喜袍,对上了诸葛裕的脸,一时竟呆在原处,诸葛裕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伸手抓过储杰手中的喜袍,轻声说道:“命人送来胭脂水粉,蓉儿要好生打扮一下”

    储杰僵硬的点了点头,门板在自己面前重新合上,储杰却还没有反映过来,自己眼中那白,是那般的惊心,诸葛裕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就连那一头曾经令人惊艳的乌黑柔丝也成了白,全无一丝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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