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异时空—中华再起 > 第六章(二)
    程都司这几天总跟他那帮铁杆心腹嚷嚷着“反球算了”。

    当然这些话程都司只能小范围抱怨决不敢光明正大在他那个营里吆喝出来的不然给上峰听见了脑袋上花了大笔银子买来的红顶子不保不说就连红顶子下面的脑壳也是要喂了野狗。

    程都司是直隶良乡长杨店人大名程天行。

    咸丰二年长毛由临洺关突入直隶大清钦差大臣讷尔经额率军征讨不利使得长毛连克沙河、任县、隆平、柏乡、赵州、栾城还有传言说是长毛前锋到了定州。

    定州距离京师不足三百里自然京师震动了。

    消息传到京城朝廷在第二天就派镶白旗蒙古都统僧格林沁率兵数千到京南防堵。

    传言北上的长毛拥兵数十万僧格林沁虽然骁勇善战天下无敌。可靠几千兵马去与数十万长毛对阵他也没这个雄心壮志。为了保卫京师僧格林沁大军所到之处青壮男子自然有奋勇投军之义务程天行当时就是在几个蒙古兵劝说下“自觉”加入了僧格林沁讨伐长毛的军队中。

    大军南下长毛的军队却东进克深州到泊镇沿着运河北上连克沧州、青县、静海前锋抵达天津府西郊小战不利后全军屯踞于静海、独流。

    善战的僧格林沁正要将长毛赶回老家不走就让他们全部喂鱼仗还没打跟在长毛后面的钦差大臣胜保率军而来。

    主力既然来了很是重要的京城卫队自然没有当出头鸟的道理于是胜保在第一线僧格林沁所部在第二线防备长毛向京师出击。而程天行当时就属于抱着长矛晒太阳那群人中的一份子。

    稳重的胜保与长毛相持到咸丰三年粮食吃光了衣服又单薄加之北方天寒地冻长毛虽然厉害却也呆不下去掉转方向朝南逃窜胜保与僧格林沁这时候奋起精神在后拼命追击杀死不少长毛。程天行头次参军脚头没人家走的快自然很遗憾没有亲手杀几个长毛好给自己换一件海马褂子(武官九品补服正中用金线绣的兽形图案)穿穿。

    一路掩杀长毛逃进连镇僧格林沁也追到连镇高筑起围墙将他们给围困起来。到咸丰四年那些长毛吃光了所有粮食连刀都拿不稳了程天行与他的兄弟们攻进连镇将林凤祥抓获送往京师杀了。

    解决了连镇僧格林沁又至高唐代替屡战不利的胜保督攻李开芳逃至冯官屯僧格林沁照样筑墙围困又引运河之水倒灌进冯官屯将剩余的两百多长毛全部抓获并且斩杀。这次程天行手快让他抓着一个于是又是功劳一件。

    凯旋后程天行虽有回家种田的念头却因朝廷不放只得继续当兵。

    咸丰八年程天行跟随僧格林沁亲王(消灭了长毛北伐军后僧格林沁被封为亲王了)在塘沽痛击了英法联军----开炮的是大沽炮台守军程天行在后面摇旗呐喊这也是有功劳的。

    可惜洋鬼子不比长毛击退了这股洋鬼子后第二年他们又卷土重来这次规模大多了先是三千蒙古精骑覆没于新河(活的只有七人程天行是汉人没资格加入这支王牌中的王牌军自然也用不着在新河一役中成为幸运儿。)接着八里桥一战僧格林沁主力溃散十万大军放了羊。

    八里桥一役程天行有拼死抗争之心只是当时战场太乱他连洋人面也没看着就让人家裹挟着跑得不知到了哪里。

    收拢败兵后僧格林沁带领这些人在京城安稳没多少日子又南下剿灭捻匪程天行这时候已经有了马革裹尸的坚定信念了跟着亲王东讨西伐南征北战同治三年才因伤回到家乡休养这时候程天行已经因为作战有功自把总、千总、守备一路升为正四品的都司。

    按照规定都司是正四品顶戴只能用青金石看起来不是很好看。程都司多年军旅生涯剿灭匪徒不少收缴银子也小有家当了。回到家他用多年的积蓄买了一个二品顶戴----自然是红顶子。看起来自然与蓝顶子大不相同了。

    程都司伤刚养好南方形势突变他的顶头上司僧格林沁亲王与帮助朝廷作战的英法联军在湖北陷入苦战中。黄河两岸叛民四起朝廷这时候建立起了新军于是程都司没有回僧格林沁军中而是投奔了赛尚阿的新军第六师担任一个新成立营的管带。

    到第六师没几天噩耗传来僧格林沁在襄樊被杀程都司很是为他老上司掉了几滴眼泪不掉不成如果不掉岂不显得程都司没有同袍之谊?

    掉完眼泪程都司鼓起精神投入到训练他那些手下日程中。

    新军第六师是新成立的部队按照朝廷旨意这个第六师要完全按照西方军队样子建设。不光是武器要采用西方的连队列军制什么的统统都是西方样式。要在新军中聘请洋教习指导这些没见识的土包子。

    程都司能理解朝廷为何如此做他与英法联军和南方叛匪都交过手知道那些火器厉害对朝廷如此之举自然是竭力赞同。

    可赞同是赞同让程都司没想到的是洋人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第六师毕竟是成立没多少日子的军队虽然洋人答应全力配合朝廷建立新军可到新军中担任教习的洋人毕竟有限等分配到第六师洋教习已经所剩无几程都司他的那个营就没安排教习。

    前两天统带派人告诉程都司说是有英吉利洋人打天津坐船过来到他们二十四团当教习让程都司去迎接洋人。

    奉了统带差遣程都司自然不敢怠慢找了个懂得洋话的翻译到码头守侯从运河坐船来的洋教习。可连等了三天不要说洋教习程都司连一艘南下船只也没见着----漕运中断后运河里平常日子是没什么船来往。

    该着程都司倒霉。第四天天上下起了大雨程都司以为下雨天洋教习是不会来了。都司惦记着码头不远处的相好告诉翻译让他继续等候自己跑到相好家去“躲雨”。

    哪知程都司刚跑到相好家门口翻译已经从后面赶了上来多日没看着船过来下雨天倒有一条船朝码头这里驶了过来。程都司听着船来了只好与相好的告别匆匆又朝码头赶。

    到了码头洋教习已经下了船正站在码头上生气。程都司陪着笑脸凑了上去洋教习见他四品武官穿戴知道这是接自己来的于是冲着程都司咭哩哇啦一通乱叫。

    程都司自从到了第六师后因为听说新军都要采用洋人号子他也赶景儿学了那么几句洋话今天洋人一叫程都司听了半天居然一句话也没听明白脑门就开始朝下淌汗了。只能用目光示意翻译叫翻译赶紧告诉自己这洋教习到底在说什么。

    一翻译程都司才知道原来洋教习在抱怨天下雨将行李给弄潮了。

    程都司心想现在洋人在朝廷这里很是吃香连统制大人见着洋人都要另眼相看他程都司又算得了什么东西?自然要赶紧上前周旋几句。

    朝廷的规矩程都司是知道的不管上司说什么你都要说“是是是”或者是“着着着”于是洋人一连问了程都司好几句话程都司操着他那京片子洋文连声说道:“爷死、爷死、爷死”。洋人问的又急又快程都司也没用翻译在旁边翻译过来他也回答的又急又快。

    可不知怎么着洋人越说越急越说越气最后竟然在程都司回答“爷死”后抬起腿朝着程都司踹了过来。

    程都司是武人自然也是个急性子洋教习一踢耐不住性子的程都司就冲洋教习用中国话叫道:“有话好说干嘛要踹人?”可洋教习却不与程都司讲理顺手抢过马鞭劈头盖脸朝着程都司脑袋上一顿好抽将程都司脑袋打破完后转身回了渡船冲着船家嚷嚷摆摆手那意思是让船家带他回去。

    等洋教习坐着船回去了程都司越想越是气愤。也没多说话拉着翻译去找统领求个公道。

    程都司去找的统领是十二旅统领周竞良。周竞良出身绿营原本是个总兵朝廷现在没什么人可用这才把这个周镇台调到新军当了统领。

    很不巧程都司跑到镇台家时周镇台正搂着婊子来喜在听戏见到浑身又是泥又是水脑袋上还淌着血的程都司跑了进来脸色自然不会很好看。

    豁出去的程都司也不管来喜还在镇台腿上坐着一班戏子正咿咿呀呀唱个不停扑通一下双膝跪地嘴里道:“军门救标下性命!”

    周镇台还没询问程都司捂着还在流血的脑袋哭哭啼啼道:“标下自从跟了军门这么些日子从未误过什么差事就是误了差事军门或打或骂标下也是愿意的。如今凭空多了洋上司竟然打起人来这还了得!标下怎么说也是天朝人虽说都司不值钱可总还是皇上家的官怎么好让洋夷打!标下以后没脸见人了还请军门替标下做主!”

    说完了程都司又是咚咚咚连磕几个响头跪着只是不起身。

    朝中规矩高级武官称为大帅、老帅总督、巡抚因为兼掌军权所以也可称为帅军门是对提督的尊称不过提督以下地位较高的武官也可以称为军门。

    周竞良是总兵按道理讲程都司应该称他为镇台或者总镇可程都司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小小的都司而已现在又有求周镇台替自己做主自然要称他军门了。

    周镇台听着云里雾里不知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一询问程都司将自己的委屈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还说自己带了见证人过来完后将翻译给推了出来。

    给程都司这么一闹戏自然是唱不下去了来喜也没法继续在镇台大人腿上磨蹭转身跑到后面去了。周镇台没什么好脸打量一下翻译那翻译上前朝镇台打了个千说自己是跟程都司拉了来当见证的。

    纵然不愿意周镇台也只好放下婊子先处理一下这段公案。镇台毕竟是办大事情的知道好端端的洋人也不会打人于是一问就问到了点子上。

    周镇台问洋教习到底说了那些话而程都司都是怎么回答的。

    翻译答道程都司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挨打却是因为都司自己不会说话。

    对都司没好感的周镇台自然道洋人总是不会凭空打人总是程都司自己不好。

    程都司听着俩人派他不是跪在地上脸红脖子粗一个劲赌咒誓说是都是洋人不对。

    周镇台问翻译洋人到底说了什么一问原本是洋人先问:“你可是来接我的?”

    程都司回了一句:“爷死。”

    接着洋人又问:“刚才你为什么不在这里?你是看下雨天偷懒吗?”

    程都司又是一句:“爷死。”

    这洋人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接着问:“你看这么大雨是存心要搞湿我的行李吗?”

    程都司回答“爷死”上了瘾觉得自己能跟洋人交流真是满营官兵唯他一人一高兴自然又是一句:“爷死。”

    这洋人听到程都司如此回答还如何可以忍受的住?嘴里道:“你当我是白痴是傻瓜吗?……”

    后面话还没说程都司又是一句:“爷死。”

    于是洋教习一脚就踹了过去不接气又夺过程都司的马鞭痛殴程都司。

    程都司听翻译说来说去都是派他不是心里就老大不高兴瞪着翻译道:“咱们官场上向来都是上司吩咐什么话做下属的总得‘是是是’、‘着着着’如今我以对待上司得规矩待他他还不高兴还伸手打人天底下哪有这规矩?真正岂有此理!”

    周镇台听完没有如程都司所愿派洋人得不是而是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说什么:“我就晓得你们这些人不安分专门给我捅篓子!好端端的洋人你去招惹他干嘛?如今生出如此多是非来真是岂有此理!”

    程都司觉得自己被打实在冤枉让洋人打了堂堂天朝人颜面何在?俗语讲“官官相护”大家都是朝廷官员怎么着胳膊肘也不能朝外拐。

    周镇台埋怨他程都司只是连声道:“求军门伸冤!”

    可恨的是翻译显然是个吃里爬外的二鬼子周镇台还没说什么程都司带来当见证的翻译居然在旁边说什么人已经给洋人打了打了也就打了难道还有什么法子可想?何况现在朝廷就指望这些洋教习能将新军建设好抵御南方叛匪。今日洋教习因为程都司不会说话很是生气要是就此不到团里教习甚或招惹的其他洋教习一起退出程都司就难逃其咎了。

    英法联军进北京后显然这些官场上的老爷们对洋人态度不比从前不再自认自己是天朝上国人皇上家的官就可以小视那些洋夷了。连万尊之体的皇上都要在洋夷面前退避三舍他们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只要听到洋人两字一个个心里就有了几分畏惧。

    加之现在南方叛匪气焰日甚一日大清铁打的江山摇摇欲坠谁知哪天这江山就换了一家坐满朝文武一个个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谁也不想多出事端。

    程都司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蠢材不然他也不会学那劳什子的“爷死”了。翻译在周镇台耳边这么一嘀咕程都司心里就暗暗叫苦。

    果然听了翻译那些话周镇台立刻把脸一沉数落起了程都司说什么统带让程都司去接洋教习那是风雨无阻必须日夜守侯在码头的谁叫程都司去躲雨?既然偷着躲雨洋教习一到行李没人照顾弄湿了就要怪程都司不是既然是程都司不是那么洋教习打他乃天经地义之事是完全该打的不然以后当差的都是如此那还了得?

    数落半天周镇台还不解气还告诉翻译让他回去跟统带说另外派个人迎接洋教习至于程都司周镇台是要撤了他的职并且重重查办以为后者戒。

    程都司没想到自己的申冤居然换来撤职查办这自然把他急得眼前金星乱闪脑子里无数的苍蝇到处乱撞。

    虽然周镇台头上戴的起花珊瑚红顶子跟自己的一样可周镇台得红顶子是天经地义之事自己那红顶子却是掏钱买的又如何可以跟镇台比?加之镇台帽子上插着双眼花翎自己不过是单眼花翎。在周镇台面前程都司无形中就矮了大半截话也说不利索。

    给周镇台落一通程都司只得丢开申冤先保顶子再说。

    着急上火的程都司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嘴里连声道:“军门开恩!标下以后再也不敢生事了这冤标下也不求伸了。”

    这里这番折腾镇台府里大小官员自然都给惊动一个个跑过来看看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周镇台指着程都司冷笑道:“你们众人听听!这厮到现在还说自己冤枉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一定不能饶恕了他!赶明儿我要把洋人请了来让洋人看看我如何落这厮!”

    程都司一听大事不妙自己这样说镇台大人还不肯饶恕自己只得继续磕头将头上淌出血洒在青砖上可怜巴巴看着那些官员连连改口:“诸位大人可怜一下标下替标下好言一句罢!”

    周镇台问程都司:“你还冤不冤枉?”

    程都司只得道:“不冤枉。”

    “该打不该打?”

    “实在该打。”

    程都司自己都认了不是周镇台还不肯放过他黑着脸让翻译将程都司带回去交给统带说是倘若三天内洋人不来理论就罢只要洋人有一字不满周镇台是肯定要问统带要人的。

    给周镇台这么一训斥程都司只能无话可说含恨离开镇台府衙。

    回到团里王统带听了翻译添油加醋将程都司到镇台那边事情说了出来很是埋怨了程都司几句。幸好统带也是直隶良乡人看在同乡份上统带并没有过分为难程都司埋怨几句过两天又带着程都司找到镇台求镇台免了自己看管程都司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看在他统带的面子上暂且不撤职只是记过以儆后效就是。

    这两天洋人并没有找周镇台理论既然有统带来求情周镇台也乐得顺水推舟----大家都是大清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是比洋人近一点的。

    程都司官职这才保住可他还让镇台大人加枪加棒数落一顿说什么如不是看在王协台(二十四团统带王占奎官居副将)面子上他这次是要重重查办的好让其他人办事不再马虎。既然协台求情撤职这次就免了只记过三次。

    程都司只能诺诺答应嘴里一个劲“是是是”“着着着”跟着统带灰头土脸溜出镇台府衙。

    程都司前脚回到大营上次打他的英国佬后脚也跟了进来。或许是英国佬觉得中国人看看都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彼此差不多对程都司也就不是特别留意。

    训练场上英国佬挥舞着拐棍唧哩哇啦冲全营官兵喊程都司这下再也不敢乱说什么“爷死”了听完翻译将英国话翻译成中国话他才带着自己手下按照英国人说的去做。

    程都司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小心谨慎了可就是这样洋教习也不满意据翻译说洋教习认为为了让自己命令能切实贯彻下去他说的那些英国口令士兵们应该不用翻译就迅做出正确的反应。可这支军队士兵们除了知道“爷死”和“恼”以外其他是一个洋字也不认识的现在让他们现学时间又显得太急就是学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这自然令洋教习极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