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宫杀 > 第一章 风起(一)
    “甘棠姐姐!甘棠姐姐!”攸儿气喘吁吁跑进了绣院。

    老远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但甘棠没有停下手中的绣活儿。昨儿瑞姑姑交代时就指明了的贤妃娘娘紧赶着要在端午节用的。攸儿年纪小帮不了什么忙甘棠只好紧赶慢赶希望不要到时交不了差。挨骂事小得罪了贤妃娘娘那就麻烦大了。

    攸儿进了绣房没再大声嚷嚷蹑手蹑脚绕过了几位绣娘来到甘棠的绣架旁。

    “甘棠姐姐听说安亲王的宝麓郡主进宫了。”

    “是吗?”甘棠嘴里说着话手中的绣针并没有停下。这位贤妃娘娘素喜桃花桃花看似简单可要绣出桃花白中泛粉、粉中带红的娇艳实属不易。若能假以时日细细绣来倒也能搪塞一番。不过一则时间不允许二则且是最重要的“一朵花太过妩媚会被掐头的。”甘棠娘亲言犹在耳。

    “姐姐你不去看看这未来的皇后吗?”攸儿急切地附在甘棠的耳边说。

    “这种话怎能乱讲!”甘棠急忙捂住了她的嘴。

    “你呀!我就瞧不起你这胆小怕事的样子。我自己去。”攸儿说罢扭身就走。

    甘棠看着她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想她和自己同年进宫年纪还比我小两岁若在家中合该是偎在娘亲的怀中撒娇耍赖地享福却遭遇父亲获罪家破人亡自己也被充入宫中为奴。好在攸菊性子还活泼平日里看去不甚以己为苦只在父亲的忌日找一僻静之地偷偷地祭拜一下别无他样。

    终于到了晌午该用饭了。早有几位当班的绣女领了饭来在西厢摆起了碗箸。看看绣布第一朵桃花只剩花蕊了晚饭前应该可以完成。甘棠把将用的几根粉白、绯红丝线抽取出来放于绣案上急忙出了绣房。

    等甘棠洗完手来到西厢瑞姑姑已然坐下了。急忙脸带歉意两手放于腰侧福了一福。

    “过来吧。”瑞姑姑倒没有责怪想是看在甘棠为娘娘绣花的面子上吧。

    甘棠走到桌前自己的位置上端起碗悄悄斜了一眼现攸儿已经站在那儿吃着了。见甘棠瞧她眨眨眼笑了笑。

    “甘棠。”

    听得瑞姑姑叫甘棠急忙放下碗筷退后一步垂下眼低低答到:“是。”

    “贤妃娘娘怜你辛苦这碗莲子羹是赐你的。那裙摆这两日是必须完工的。”

    瑞姑姑的声音里有慈爱又有一丝毋庸置疑。

    “甘棠明白。”

    瑞姑姑微微点点头“吃吧。”

    晚上经瑞姑姑恩准甘棠又赶了一阵活儿算计着再两天能完工这才吹了灯回到睡房。

    稍做洗漱轻轻爬上大炕刚躺下就听得有人低声唤:

    “甘棠姐姐要睡了吗?”

    “想说什么?”甘棠伸出手去帮攸儿掖掖被角。虽说端午将到这晚上还是让人觉着冷。

    “我见着宝麓郡主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激动。不过说了一句就停下了想是希望甘棠能央求她讲讲。她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愈加的光亮了。甘棠记得家里的厢妹妹也有这样的一对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嘴嗫嚅着冒出一句话来:“三姐姐送我的荷包又丢了。”那时的她还小是不晓得身份的尊卑的。她是嫡出甘棠是庶出中间隔了很厚的一道墙呢。

    攸儿见甘棠没搭理她闷哼了一声翻过身去了。

    甘棠笑着推推她的肩膀“想说什么呀?”

    攸儿鼻里“哼”了一声到底转过了身。

    “我在玉圈门远远地瞧见有一行人过来打头儿的几个眼见着不是宫服我就料定了是新来的宝麓郡主。我转到那几块大玄石后面把她看了个清清楚楚。”攸儿又闭住了嘴看甘棠问是不问。

    甘棠摩挲着她手上带着的掐金丝银手钏笑着说:“讲吧。”

    “我估摸着你想听吧还故意给我添堵。”攸儿就势轻轻拧了甘棠的胳膊一下又往被里缩了缩。

    “她身量不大个头和我一般。气度丰雅不愧是王府里出来的到底和这个不一样。”攸儿伸出两个手指在甘棠眼前晃了晃。甘棠深知她指的是梁妃。梁妃宫女出身身份低贱当今皇上位列普通皇子时她便随侍左右深得宠信。虽说竟比皇上年长近十岁却因前几年连诞两位公主终被册封为德妃。

    “她的头侧插着一支景福长绵簪看上去倒比那日里贤妃娘娘戴的那支光彩些。”

    攸儿话音渐渐低了下来一会儿睡着了。

    甘棠却翻来翻去总也不能入睡。恍惚间觉得娘亲正在给自己梳头“我的儿想梳个什么样式?”外面太阳正好照在西厢房酱紫色的窗棂上。“沈姨娘该糊糊窗纸了。”淡土黄色的窗纸翘起了边儿风儿一吹呼呼地响。

    “又在想小画儿了。不对应该叫历儿了。”娘开始给自己编小辫了这样再编成大辩时间长了也不会松散、起毛。本来用头油最好一月的份利却又那么少。有时相邻的沈姨娘送些说是眼看着季儿一日日地大了辫儿乱乱的不成样子。娘有时收有时不收“说不定老爷又想起她来用的着的。”

    沈姨娘原有个女儿是同大夫人的三女儿一月出生的。沈姨娘没有其他子女所以对这个小画儿格外地看重。只要从西厢的窗下走就能听见她给小画儿哼歌儿。嗓子哑哑的又爱走调儿常让人忍俊不禁。

    可惜的是还没出满月赶巧儿碰上大夫人的三女儿夭了。大夫人派了奶娘来说是抱小画儿去让嫡母瞧瞧谁知就再没回来。

    沈姨娘挣脱了甘棠娘的手跑到正室给夫人下了跪不成被撵出来。又在院里跪了一晚上到最后还是老爷叫了仆役把她架了回来。

    甘棠娘给她端去一碗面甘棠躲在娘的身后就看见沈姨娘木木地躺在床上两眼呆呆的却是没有眼泪。甘棠娘自去劝慰姨娘说些“总还是一地儿住着”的话。

    甘棠在一旁瞥见了梳妆台上的一支红宝石串米珠簪花搁在小巧的点彩粉盒上心里暗想:这就是父亲前几日谴周嬷嬷送来的簪花吧。那几粒碎碎的红宝石娇艳如血在阴暗的屋子里静静散着暗黑的色彩。

    后来的日子里夫人间或准沈姨娘去见一见小画儿瞧着沈姨娘抱孩子的痴样子又改了主意连门都不让进了。过了几日更索性改了名字叫“历儿”。

    这次沈姨娘没再去争整日里拿着那支簪花不言不语。日子长了父亲再没有进过西厢房。

    只是母亲空闲下来去坐一坐。两个妇人对坐着不言不语有时一声长叹。

    奇怪的是沈姨娘在打扮上不再留心独把那支簪花戴在髻。红红的宝石逼衬着没有一丝血色的银盆脸儿越得雪白。

    沈姨娘见甘棠在跟前就唤到身边理一理乱了的盘髻最后两只瘦长的手捧着甘棠的脸蛋儿盯着她的眼睛看嘴里喃喃道:“像极了像极了一双星星眼儿星星眼儿。”

    那双手真凉啊凉得赶得上新汲的井水。却又使劲地摇晃起来:

    “姐姐姐姐快起来!”

    甘棠使劲地睁开眼睛是攸儿把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姐姐今天怎么醒得迟了?我把洗脸水都打了来外面下雨呢这手都冰了。”

    甘棠凑到窗口可不是雨不大却密得很。要不是那几棵盆石榴儿了芽真像是深秋呢。

    甘棠急忙地洗漱了思量着赶在早饭前到绣房绣一阵子。

    “你也别闲着前日里不是吵着让我教你做粉嘛去问外膳房的李公公要二两新米。要是公公不在你就回来别在那儿纠缠。要在带句话给他:那花样儿过两天带来赶着娘娘的活儿呢。”甘棠在头顶随便挽了一个髻插了一支骨簪借攸儿的手喝了一口水匆匆去了。

    等到吃饭也没见攸儿回来。只好向瑞姑姑撒谎说派了她和个姐妹到敬事房要皂荚仁去了想是没有现成的忙着剥皮呢。

    瑞姑姑没再追问只说了句:“她也该在针线上尽尽心了。”转身走了。

    甘棠舒口气在绣架前坐下开始绣一个骨朵儿。

    此时是绣房里最安静的时候。偶尔听得见几位绣娘因着用色的不同小声咕囔瑞姑姑就停下手中的活儿慢慢走过去做个评断。顺便再到每个绣架前看看进度或是小声训斥或是点头微笑这是绣娘最紧张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