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缘比昙花 > 第五节 脱困(上)
    常之介听东莪说完眼中却又慢慢泛出泪光来道:“格格受苦了……必是王上在天之灵一直庇护格格平安成长。”他转头轻轻拭去泪水东莪也不觉泪湿。

    他深思了一会道:“既是如此在下再去想一个万全之策来。只是……”他转头看看东莪好似欲言又止。东莪见了他的神情便道:“常大叔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常之介忙摆手道:“唉哟!格格如此称呼在下可不敢当。”顿了一顿他又道:“只是心里有一句话想告之格格。”东莪忙点了点头。

    他道:“这些人皆为心怀前明的汉人他们对大清实有诸多怨恨仇视所言所行亦皆是忤逆之极。格格与他们同处总是不甚妥当。想来现在他们尚不知格格的身份倘若有朝一日得知了真像……到了那时不论他们曾与格格有何等情意只怕……也会起愤恨之心。”东莪听到这话只觉心底微微麻那时常涌现的不安情愫顿如潮水般又在她心头渐渐泛滥开来。

    只听常之介缓缓言道:“况且依在下之见这伙人只徙具一身武艺事实上却只是一伙胸无谋略的乌合之众罢了。他们在堂县大闹官衙居然不知讳避一路扬长招摇仍在大路直行。到了这里也不知视察情势这许多人全都住到一处客栈之中若不是存心挑衅官府那便当真是无知至极了。”

    东莪听他细细分析确是入情入理不由得微微点头。

    常之介又道:“如今虽仍有各处战况此起彼伏但天下之势唉那却是决不会动摇变换的了。单看这些只知挥扬匹夫之勇的汉人便可知战火再烈也决不能再有什么作为。”他叹了口气转向东莪道:“格格你应当尽早从他们之中脱离。在下心想王上若在天临看也一定是别无它念唯愿格格能平安度过此生而已。”东莪轻轻点头。

    常之介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步了一会说道:“既然格格要报恩我一定会想一个好法子出来。不让格格为难。”他在屋内来回踱了几趟忽然想起一事停在东莪面前道:“信郡王自格格离京以来久寻不获还大病了一场。格格你看要不要在下将这喜讯传给他也好叫他放心。”

    东莪惊道:“多尼哥哥病了?病的重么?”

    常之介道:“详情我也不尽知只是听到京城的风声罢了。”东莪想起多尼待自己一向亲厚当年冒然离京之时因怕他阻挡不曾事先告诉。想到竟因此害的他焦急至病心中顿时很是不安。听常之介这么说便道:“不用了我放心不下这里离京城不远还是自己去看望他吧。”

    常之介听她这么说面上却流露迟疑之色朝她脸上注目又犹豫了片刻才道:“格格你若是要回京城在下……倒有一言相劝。”东莪仰头看他他看看窗外道:“自格格当年离京之日起便自宫中传出格格病逝之辞。恰才听格格所言当时离开之时曾给皇太后与信郡王留有信函既已道明离别缘由那……宫中又为何会传出病逝之说!在下心里暗思觉得这其中怕是有什么忌讳的事!”

    他目光在东莪身上略一停顿又道:“人心难测……依在下愚见这京城格格不去也罢。就由我代人传信给信郡王便是了。格格你看可好么?”东莪低头深思过了一会慢慢点头。常之介便将门外的常立唤进屋来嘱咐了一番。

    东莪只看向他的背影沉静了一会忽然道:“你既然当年能够随尼堪陪同我阿玛一同出京理应是个不小的官职才是呀!又怎么会在这县城做一个七品县令?”

    那常之介浑身一颠站在门旁久久不动东莪看着他的背影也是一言不。良久他方才慢慢转身至东莪身旁的原位坐下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这才道:“我原想与格格如此相逢实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能为格格尽一分薄力便好其它的事实在是不想多嘴让格格伤神。”

    他看看东莪道:“何况我还曾听闻格格与皇上、皇太后之间尚属亲厚。因而更是不敢造次。却没想到格格聪慧至此看出了端倪。”

    他叹了口气道:“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自王上仙逝以来这朝中便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的朝臣中俱是郑亲王的人当年与王上出生入死的诸多满汉大将无不被杀的杀贬的贬几乎消磨殆尽能保得性命便已是不易之极了。尼堪大人也已于前年告老还乡退出了这一方是非之地。”

    他抬头向东莪望来目光之中满是愤慨不平。这目光在东莪脸上停了一停便慢慢移向窗外。屋外不知何时已吹起阵阵疾风墙角那围青竹的枝叶相互击打抖动却给这初春之景平添了一分萧条。

    只听常之介缓缓道:“当年王上不记满汉之分任人以贤唯才而取这才有了我等立身之所。在下能得到尼堪大人的重用也全仰王上的推荐赏识。自立报效之日起我自问所做从不曾愧对国家。可是却屡次遭到污蔑排挤全得尼堪大人保存才得……!唉。那次听闻大人要告老归田我赶到之时大人已经走了。只是他留有一封书信给我信上只有“刘睦遣使”四个小字。”

    说到这里常之介神色渐沉独自出了一会神垂道:“我当时不知是何意回家苦思良久却忽然明白了他的苦心。”

    他看看东莪道:“这’刘睦遣使’四字出自一个典故。汉时北海靖王刘兴之子刘睦曾派中大夫进京朝贺。临行之前刘睦召这位使者前来问使者道:“假如朝廷问到我你将用什么话回答?”使者答道:“大王忠孝仁慈尊敬贤才而乐与士子结交我当据实回答!”刘睦道:“唉!你可要害我了!这只是我年轻时的进取行为。你当说我自从袭爵以来意志衰退而懒惰以淫声女色为娱乐以犬马狩猎为爱好。你要这样说才是爱护我。””

    他微微苦笑道:“这四字用在我的身上说实话是太看得起我常之介了。我一介小吏又怎能与那靖王公子相比。只不过这官场中的生存之术古往今来确是真没有丝毫分别。尼大人便是见我耿直不群放心不下这才出此言提点。也便是这般那以后我纵情风月得了个放诞无为之名被贬到这小小县城来做个芝麻小官。但也正因如此才保留下了这一条不值钱的性命。”

    他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东莪向他注目不知怎地却觉心上仿似变的沉重了一般不是滋味。常之介转向她道:“叫格格见笑了在下真是无理之极。”

    便在此时常立来到了门外他走出去与常立轻声说话过了一会转身进来道:“在下还是先安排格格住下让那伙人逃离之法还是得细细斟酌。”

    东莪站起来道:“不用了我看我还是回去牢房吧。这些年来我从未离开过他们身旁长年相处便如同亲人一般。我倘若不回去是要教他们担心的。”

    常之介忙道:“可是……在下又怎能这般亏待格格此事断断不行。”可东莪执意要去他久劝不下沉默了一会只得点头道:“既是如此在下也只得依着格格。在下必早早想出脱身之法能让格格脱离此处。”东莪点头答应。

    他与常立一同送东莪至院门外又道:“格格此去只怕在下此次不能再与格格想见了盼格格一路平安信郡王那里在下自会派人送信。他日格格在哪里驻足又或是有什么事情都请您给在下带个信来。”说罢眼圈又微微红东莪见他真情流露忙点头应允。转身随常立而去。常之介站在门口目送东莪上轿远去这才自回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