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伏击战(一)

    顾倾城说道:“我迷心宗有一个朋友,带着一帮人在南海上专做些无本的买卖,前不久,他拦截了一艘驶往南洋的商船,原本以为能收获些茶叶的,不想最后发现那船上除了少量这样的茶叶外,竟装了满满一船奴隶。他在审问了那个船主之后才知道,那宗奴隶生意竟是粤州总督黄安做的。他托人将这茶叶送了一些来,也将这个消息带来了。我今天让你喝这种茶,就是提醒你在喝茶的时候不要忘了那些苦苦挣扎的奴隶。”

    秦思远肃然道:“这事我也知道一些,前不久我们在剿灭费家的地下奴隶场时抓到了一姓姚的商人,他供称是在为黄安效力,那些奴隶中的一些年轻力壮的被送入了军队,剩下的则被贩卖到南洋当苦力。”

    顾倾城说道:“黄安不是在派兵攻打蜀州么?你能否利用这件事做些文章?”

    秦思远点头道:名“我是有这种想法,打算派人到粤州将黄安贩卖奴隶的消息广为散播,这样以来虽然不能马上促成黄安撤兵,但至少可以毁坏他的名誉,让他不得民心。少了民众的支持,只怕他想长期发动战争就不容易了。”

    顾倾城微笑道:“好了,既然你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那我就不饶舌了。你刚才不是问我钥匙的事吗?我的人已经将其全部弄到手了。”

    秦思远大喜,说道:“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够办成功的,只是没有想到真会这么快。你说说,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顾倾城说道:“兵部的两个侍郎家里都有我的人,得到他们身上的钥匙模型没有费什么力气。倒是兵部尚书皇甫嵩比较麻烦,职务到了他这种程度,不可能到怡情阁来买女子,虽然我们在他的府第里也有内线,但很难接近他,更不可能得到他随身所带的钥匙。而他来怡情阁的次数也不多,我的人几乎没有机会下手。无奈之下,我只得亲自向他下了一张请柬,请他前来听我弹琴,完了之后,以求他帮忙为由,与他单独接触了一番,在此过程中将他身上的钥匙弄了过来,并印下了模型。”

    秦思远虽然听她说得轻描淡写,但知道这里面的过程一定复杂无比,顾倾城为了得到皇甫嵩身上的钥匙,肯定与他不仅仅是一般的接触交谈,说不定中间还牺牲了自己的身体。他在感激顾倾城的同时,却也懊恼无比,若是让她牺牲了自己的清白,那就太不划算了。想到这事的可能性很大,秦思远不由恨得牙痒痒的。

    顾倾城见秦思远的脸色变幻不定,忽青忽白,思维一转,便明白了他的心思。她脸色微微一红,说道:“不要乱想,我与他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倒是我身边的一个侍女心竹牺牲了清白之身,你以后要好好报答她。”

    秦思远长出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顾倾城虽然说得有些含糊,他也猜得出来中间的过程,定然是在开始时由顾倾城出面,在关键时候却换上了心竹。皇甫嵩虽然是武将出身,但他一身的功夫都是马上的功夫,武功倒不怎么样,由顾倾城这样的高手弄鬼,他一定看不出来,还以为得到了顾倾城的身子。不过即便如此,顾倾城的名声也是大为受损了,毕竟还从没有人在她的房间里过夜。还有那从未见过面的心竹,能作出这样的牺牲,也殊为不易。想到玉人的情义,秦思远不禁大为感动,动情地说道:

    “谢谢你,倾城,不论为了什么理由,你的这份情义我是不会忘记的,还有那心竹姑娘,我也会用心报答的。”

    顾倾城望着他,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柔情,说道:“有你这句话,我们也算没有白辛苦了。”她转向门外喊道:“去将心竹叫来,让她把保存的锦盒也带来。”

    秦思远说道:“倾城,办完这件事,我来京城的目的也算达成一半了,估计不久后就会返回蜀州,你和我一起去吧。”

    顾倾城见他一副认真的表情,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的这个邀请太突然,让我考虑几天再回答你怎么样?”

    秦思远说道:“好的,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门口出现一个身高与顾倾城差不多的女子,长得相当美貌,虽然是一个侍女的打扮,但神情气质倒像是一个大家闺秀。秦思远猜想她一定是心竹,难怪顾倾城会让她替代自己,凭她的身材长相,在黑夜之中,皇甫嵩一定分辨不出来。

    心竹看了房间里的秦思远等人一眼,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却也没有说什么,径自走到顾倾城的跟前,就要将手中的锦盒递上。

    顾倾城说道:“你将它交给秦大人吧。”

    秦思远一边伸手去接她手中的锦盒,一边认真地说道:“谢谢你,心竹小姐。”

    心竹一怔,不知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秦思远也不做解释,接过锦盒后就打开看了起来。心竹将目光投向顾倾城,发现她脸上露出一丝怜惜的神色,顿时明白了秦思远话中的意思,玉面绯红了起来。

    秦思远打开锦盒以后,发现里面共有十八个印模,每两个为一组,上面有一张纸条,说明了是哪里的钥匙模型。他心里不由得佩服顾倾城心思的慎密,这样以来,就绝不会将钥匙弄错了。

    合上锦盒,秦思远再一次将目光投到顾倾城的脸上,说道:“有了这东西,我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军的日子就不远了,你们都是我的大功臣,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们。”

    他的话掷地有声,身上的霸王之气展露无疑,看得顾倾城和心竹一阵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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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屏山在蜀州江安郡与沐南郡的交界处,距离江安城八十来里,步兵也就是一天的行程,骑兵则只需要大半天。翠屏山并不高,由两个山丘构成,与其说是座山,还不如说是两座高大的山坡,如同少女的**耸立在平原上。山顶上的树木不算太密集,山坡上则是齐腰的茅草,眼下新草刚刚发芽,山坡上的都是去年的枯草,黄灿灿的一片,随着微风波浪般的起伏。

    在两座高大的山坡之间,有一条宽阔的信道,足可容纳十人并排通行。这条信道是江安郡通往沐南郡的唯一官道,往来物资的运送,部队的调动,都是走这条大道,若是绕道而行,从江安城到沐南郡的首府南宾城起码要多走五天的路程。

    此时此刻,在翠屏山两座山坡的茅草丛中,埋伏了数万蜀州步兵将士,山的后面还有一万多骑兵。由于毛草太深,战士们趴在地上根本不容易被发现,远远看去,山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显得有些太静了。

    在右边山顶的树林里,山扎敖努力地望着沐南郡的方向,有些焦躁不安地问道:“我们都在这里埋伏一天了,算算黄远昭部队的行程,昨天就应该到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难道他识破了我们的计谋?”

    身边的琳娜倒是非常冷静,不慌不忙地说道:“将军不要着急,根据斥候的报告,黄远昭确实已经回兵江安,至于为什么行军的速度比我们预想的慢,我猜想或许是他为了保持士兵的体力,并没有采取急行军,黄远昭毕竟是粤州的名将,应该知道他如果采取急行军赶往江安城,战士们疲惫不堪,恐怕也难以打胜仗。”

    一骑远远驰了过来,到得山下,马上的骑士跳下马,一路朝山上爬了上来,不久之后他便来到了琳娜等人的跟前,来不及擦一下满头的汗水,他急急禀报道:“报告二位将军,粤州军已经奔这里来了,前军一万骑兵,由黄远昭率领,距此约十里地,预计两刻之后到达此地,后军约五万步兵,距此约三十里,预计两个时辰后到达此地。”

    山扎敖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惊。喜的是在等了一天之后,敌人终于来了,并没有识破己方的计谋;惊的是对方的骑兵和步兵相隔了二十里,使己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若是攻击对方的骑兵,则后方的步兵必然会警觉,就不会中埋伏了,若是放过对方的骑兵,只攻击对方的步兵,则对方的骑兵逃脱了不说,他们到达江安城后还会对王横的部队造成威胁,另外黄远昭在骑兵中间,放走了他实在可惜。

    山扎敖有些拿不定注意该怎么办,他将目光投向琳娜,后者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我们这次只有放过黄远昭和他的骑兵了,消灭他的五万步兵对我们更为有利,不过要用飞鸽传书通知王横将军和谭弄潮将军,令王横将军悄悄向锦城方向撤退,既不要与黄远昭的部队硬碰硬,又要防止黄远昭孤注一掷地向锦城进兵。令谭弄潮将军的水军停止上岸攻击,牢牢把住水上通道,防止敌人渡江南逃。”

    第七十七章伏击战(二)

    第七十七章伏击战(二)

    山扎敖微一思索,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利弊,果断下令:“传令通信兵,按照琳娜将军的意见用飞鸽传书通知王横将军、谭弄潮将军,为了保险起见,再各派快马前去送信。传令各部继续埋伏,没有命令不得妄动,更不必理会敌人的骑兵,便是斧钺加身也不能暴露目标。”

    下完令后,他将探询的目光投到琳娜的身上,琳娜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含笑点头,目中满是赞赏之意。

    信鸽是重要的通信工具,也用于战场传达命令,但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只能用于固定地点的联络,在移动行军中就无法使用信鸽,因为它无法辨认哪是自己的真正目标,这也是信鸽在战场上使用不多的原因。好在山扎敖从从江安城下的军营里出发时带了两只信鸽,这些鸽子飞回王横的军营没有问题,所以他采用了飞鸽传书,目的是让王横有更多的撤退时间,免得被敌人包围。

    两刻钟之后,大爸路上果然驰来了一支骑兵,旌旗招展,军容整齐,根本不像一支长途奔袭的部队。旗帜上一个斗大的黄字随风招展,队伍的中间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将领,红盔红甲,跨下一匹高大的火红骏马,手持一把长柄大刀。斥候说得不错,这支队伍正是黄远昭亲自率领的一万骑兵。

    队伍走到山前,黄远昭挥手令将士们停下,举目扫向两边的山坡,良久之后,他又侧头向身边的一个将领说了些什么,便见那位将领带着十几个骑兵走到山边,张弓搭箭,向草丛中发射了一阵箭矢。山扎敖不由得一阵紧张,生怕有些战士忍不住,暴露了目标,好在蜀州军久经训练,军纪严明,箭矢射到草丛之中,并没有引起动静。

    琳娜轻轻说道:“黄远昭不愧为粤州的名将,粗中有细,竟会来上这么一手,若不是将军发下严令,只怕我们的战士真会暴露了目标。”

    山扎敖点了点头,回头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通知我们的人,将那些鸟儿放飞出去。”

    传令兵轻手轻脚地去了,不久之后,两边的山顶上陆陆续续飞起了一些鸟儿。

    山下的黄远昭看到山上飞起的鸟,似乎放了心,命令部队继续前进,快速通过山口。于是不久之后,他的一万骑兵就消失在大路的远处。

    茅草丛中这才有了一些动静,原来刚才对方的一阵箭矢伤了好几个战士,由于得到了严令,他们一直隐忍到现在,直到敌人远去了以后,他们才起身包扎伤口。

    又过了约一个半时辰,远方终于出现了一支大部队,看对方的旗帜,正是粤州的五万多步兵,山扎敖松了一口气,一天多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

    当粤州的五万大军中的三分之一越过翠屏山的时候,震耳的号角声终于响起,紧接着密集的箭雨就像乌云一般从山坡上向大道上的粤州军覆盖了过去,只一轮射击就使粤州军的队形大乱。

    面对着黑压压一排排毫无准备的粤州士兵群,山坡上早已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和弩手在同一时间吸气,搭箭,引弓,开声,发射,几乎不需要瞄准,飞泻而出的箭矢形成一波接一波的箭雨,密密麻麻的向着盾牌都没有举起的敌军士兵袭至。

    密集的箭雨给对方士兵带来的伤害是巨大的,借助高度优势,弓箭兵集结成的攻击群,可以轻松地打击到任何一个进入射程的目标群,而敌方轻步兵则是最佳打击对象。

    威力更大的是连弩和冲锋弩,连弩一发十支,虽然射程和力量都不如弓箭,但在如此近的距离和如此密集的敌军面前,它的威力尽展无疑,平均一个连弩手的攻击相当于五个弓箭手。而冲锋弩手们则专门瞄准那些看似军官的敌人射击,它的准确度和快捷性使得敌军的军官往往只发出一个命令就遭受灭顶之灾。

    粤州军倒也是不乌合之众,在蜀州的一轮射击过后,他们已经自发地竖起了盾牌,但无论是圆盾还是鸢形盾,对这种无孔不入的箭雨抵御能力都是相当有限的,尤其是在这不太宽阔的道路上,士兵们相互推挤,露出的空隙更多,蜀州军的冲锋弩矢固然很容易透过空隙射到他们的身上,即便是弓箭手,也能很明锐地发现这些空隙,总能及时的将箭矢寻隙射入,给粤州军以沉重打击,只有连弩手无法瞄准,不过还有很多暴露的粤州军,根本不需要他们瞄准。

    几轮射击过后,粤州军死伤士兵已达数千人,更糟糕的是队形已经完全混乱,根本不能组织有效的防守。这个时候,山上的箭矢渐渐稀疏下来,就在粤州军刚松一口气时,两面山顶上的树林与茅草交接处突然出现大批的骑兵,各排成数十列攻击队形,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山下猛压了过来,雷鸣般的蹄声激起无数沙尘草叶,扬起的砍刀和钢枪透出森森杀气,如同暴风骤雨般袭来。

    丁明贵是粤州军的一名师团长,也是黄远昭临时任命的步兵总指挥,他骑马走在队伍的中间,当“嘣嘣嘣嘣”一阵摄人心弦的奇怪声音连串响起时,他的心中就咯噔一响,糟了,中了埋伏了。他还来不及作出更多的反应,只来得及蜷身缩头,将身体紧紧贴在马背上,刺耳的尖啸携带逼人的劲气从头顶上方掠过,让人头皮发麻,身边已经响起几声惨叫,几个护卫亲兵已经哀嚎着从马背上倒撞下来,紧接着更多的箭矢像乌云一般向自己的士兵头上覆盖了下来。

    在指挥身边的士兵利用盾牌勉力抵挡住了对方的箭雨攻击后,丁明贵发现己方的战士伤亡惨重,好在敌人的箭矢已经稀疏了下来,显然对方的箭矢用得差不多了,丁明贵暗自庆幸,若是对方再多几轮这样的射击,只怕连自己都无法躲避,要中箭身亡了。

    没等他喘口大气,隆隆的马蹄声传来,丁明贵循声望去,只见大批的敌军骑兵从两面的山上成攻击队形疾驰而下,左面山上一个魁梧的骑士冲在最前面,手中一把巨大的双刃斧,挥舞之间发出森森的寒气。丁明贵暗中叫苦,敌人已经占据地理优势,自己若是不能妥善应对,只怕手下将士和自己都只有埋骨于此了。

    “放箭!”丁明贵一声大喝,同时腰间的长刀在最短时间内已经拔出,摆出了严密的防守架势。

    慌乱中射出的弓箭并未对俯冲而下的骑兵造成多少伤害,不过数十息之后,大批的蜀州骑兵已经冲进了粤州军中间,刀枪挥舞间带起漫天的血雨。

    丁明贵一声怒吼,夹马直冲而上,迎着对方猛冲而来的身影,手中长刀由下而上荡起阵阵风雷,猛地向上斜提,正好与对方当先之人疯狂下劈的斧影碰撞在一起,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错声,短短一错面,双方都在这一瞬间中劈出了三刀三斧,飞溅的火星让双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楚对方狰狞的面孔。

    在这乱军之中面对面的短兵相接战,比拼的就是勇气和臂力,没有任何取巧可言,任何花招在这个时候就只能给主人带来死亡。双方身后扑上的士兵都深深明白这一点,一个要拼死冲杀对方,另一边却要冒死拦截对方的冲击,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杀,发红的眼珠里只有对方的身体和手中的武器,砍翻杀死对方是双方心中唯一的选择。

    刀影斧影交错,杀气纵横,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语,两条血性汉子在官道之上里展开了一场血火相搏。

    与丁明贵交手的正是山扎敖,虽然他学习武功的时间不长,功力不如丁明贵深厚,但俯冲而下的强大冲击力还是使他一上来就给丁明贵制造了一点内伤,再说在乱军之中,拼的是勇气和力量,武功的高低倒在其次,因此几个回合之后,他已占据了一定的优势。

    丁明贵手下的将士却更惨,步兵对骑兵,本来就是以劣对强,何况对方是从山上俯冲而下,冲击力更为强大,尤其是那五千重骑兵,这种只有重步兵采用密集防御队形才能防御的兵种,其攻击能力是无与伦比的,而粤州军中虽有一些重步兵,此时此刻却根本不能摆出防御阵势,因此在一个照面之间,已有大量的粤州士兵倒下,不是被战马的铁蹄踏死,就是被骑士的兵器杀伤,更糟糕的是,原本就已经混乱的队形在骑兵的一轮冲击之下更是混乱不堪,根本不具备防御能力。

    前面的另一名师团长储广汉此时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带领约一万粤州将士刚冲过翠屏山,后面的队伍就被箭羽阻止前进,在混乱中躲避山上射出的箭羽。如果他回身相救,很可能也会陷入敌人的重围,遭到后军一样的待遇,如果不顾后军,率军逃亡,倒是可以免遭覆灭的命运,但如此以来,自己定会落下一个见死不救的名声,军团长大人也绝对不会饶恕了自己。

    第七十八章伏击战(三)

    第七十八章伏击战(三)

    坐在马背上犹豫了一会,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喊道:“全军停止前进,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跟我从侧面杀上山去。”

    他的这个决定本来不错,如果直接回军相救,几万将士挤作一团,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反倒是从侧面向山上进攻可以攻击敌人的薄弱环节,予敌以沉重打击,以解后军之危。

    可他的这个举动早在琳娜的预料之中,此时她已率领数千将士在山上等候了多时。当储广汉带领一万前军将士刚冲到山脚下时,两面的草丛里突然射出漫天的箭雨,一个照面间储广汉就损失了数百士兵,当对方的三轮弓箭弩矢发射完毕时,储广汉的部队损失已达三千以上。

    在突然遭到伏击文的情况下,储广汉被激怒了,挥舞着双斧拼命向前冲杀,漫天的箭雨在他的斧风下纷纷坠落,射不进他的身体三尺范围之内,不一会,他已冲上了半山腰,已有不少弓箭手丧生在他的斧下,而他身后的战士受其鼓舞,也呐喊着冲了上去。

    就在这时,草丛中突然站起大量蜀州军,每个将士都是左手举圆形盾牌右手持钢刀,疯狂的砍向储广汉的士兵,其中一个身材阿娜的女将军,银盔银甲,手中一杆钢枪上下翻飞,沾上的粤州将士无不跌飞开去,撒下一路血雨。

    储广汉虎吼一声,抢步上前,双斧直奔琳娜而去。琳娜一声冷哼,随手刺穿了一个粤州士兵的胸膛,枪柄转动间,储广汉的双斧蹦起老高。她的武功和储广汉可不在一个等级上,随手一击,对方已是难以抵挡。

    储广汉却不心服,收回双斧后扔是亡命进击,琳娜钢枪转动,枪尖一个急速的颤抖,分别与双斧做了一次接触,储广汉的胸前顿时大开,琳娜抢身而进,钢枪带着一阵震耳的呼啸,空气中仿佛电光一闪,储广汉的胸前已经出现一个碗口大的洞,连里面的内脏都能看得见。他一怔,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他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扑倒在地,不一会鲜血就将附近的茅草染成鲜红色。

    主将阵亡,粤州军群龙无首,开始逃窜。琳娜带着八千将士尾随追杀,粤州军如草芥般倒下,节节败退,不多久已被赶到山脚下,与后方的粤州军挤作一团。

    就在琳娜带着将士们追杀前方的粤州军的时候,老练的丁明贵已经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马上不能突破眼前的包围圈,让前面的敌人堵住了去路,那可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脱身了。不再犹豫,刀锋交错间,丁明贵微微斜身躲避身后山扎敖斜拉上来的一斧,锋利的斧刃轻松地穿过了他背后的盔甲,一霎那间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血浆喷溅而出,不过此时他已经成功地劈飞了迎面堵截的敌人,就在对方痛苦地从马上翻倒下去时,彪射的鲜血甚至溅射到了丁明贵脸上,浓烈的血腥味儿让久经沙场的丁明贵也感觉到些许难受。但此时不是考虑其他问题的时候,丁明贵长刀转动间,又伤了前面的两个敌人,强行突破一个缺口,纵马跃出,嘴里一边高喊:“大家跟我一起向前冲!”

    山扎敖当然明白丁明贵的意图,他是想突围,而突围的方向就是江安城的方向。目前两面的山上正有大队的步兵冲下来,而后面则是粤州军拥挤的后军不说,更远的方向尘土飞扬,李立的第八师团也围了上来。向这三个方向突围根本不可能,惟有向前冲,才有可能突破包围圈,因为那里有粤州步兵前锋一万人做接应。

    山扎敖当然不想让丁明贵就此逃脱,他看得出来对方是一个重量级人物,即便不是总指挥,也是一个师团长,只要将他击毙或是擒获,粤州军群龙无首,定会崩溃得更快。因此,他想将丁明贵牢牢缠住,他的想法虽好,但实现起来却很困难,在这乱军之中,对方一旦走脱,双方就实在难有再碰面的机会,就在转眼之间,他的四周已围满了粤州士兵,将他和丁明贵远远隔了开来。

    战斗进行了两个时辰之后,蜀州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将粤州军分割成数块加以围歼。丁明贵在数百部下的保护下,拼死杀出了重围,会合前面的数千粤州军奔江安城方向去了。主将的离去,使得粤州军的士气越发低落,在蜀州军的一片“降者不杀”声中,已有不少士兵放下了武器,而随着一些顽固分子被毫不留情地消灭,投降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到处都是扔掉武器,蹲在地上的粤州士兵。

    傍晚的时候,战斗终于结束,打扫完战场后,众人发现此次共歼灭粤州军四万八千三百人,其中毙两万八千人,俘两万零三百余人,丁明贵仅带着不到五千士兵逃跑了,而蜀州军方面死伤共五千余人。

    刚刚聚在一起的众将领商量起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山扎敖向琳娜问道:“琳娜将军,你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琳娜思考了一下,说道:“此战之后,黄远昭手头的总兵力不到四万,再没有大规模作战的能力,向锦城方向进攻和回军与我们决战都不可能。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一路向西,与春州军会合,进攻攀城,二是在上清江沿岸寻找一个渡口,迅速撤回粤州。这两个方案无论他选择哪一个,都会向西南方向进军。”

    山扎敖问道:“那么将军认为这两种可能性中,哪一个更大呢?”

    琳娜说道:“就黄远昭高傲的性格来看,他大概不会去投靠春州军,因为这很可能让春州人瞧不起他,是他难以忍受的,再说即便他帮助春州军攻下了攀城,也不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不过是为春州军做了嫁衣裳,他又何必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因此我分析他在上清上寻找渡口南撤的可能性大些,除非他无法南撤。”

    山扎敖说道:“他会不会固守江安城?一来等待攀城的形势变化,二来等待粤州方面的援军。”

    琳娜说道:“原本这是他的最佳方案,但现在则不可能了,因为他的粮草缺乏,这是他目前最致命的弱点。黄远昭的部队来蜀州时本没有带多少粮草,我们又进行了坚壁清野,他在蜀州期间一粒粮食也没有得到,而此次他的辎重部队又全部为我们截获,他现在缺粮肯定很厉害,若是呆在江安城不动,只怕坚持不了三天,所以我才料定他会奔西南方向而去。”

    李立疑惑道:“江安城至攀城一线的江边虽然也有渡口,但未必有多少船只供他四万大军南撤,即便能够找到一些船只,要渡过上清江恐怕也得好几天时间,若是他在渡江的时候被我军赶上,岂不又要遭受一场大败?”

    他的这个疑问很有道理,山扎敖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琳娜说道:“李将军说得不错,是存在这个可能。我想黄远昭会做三个方面的考虑,一是能够找到大量的船只,迅速渡过上清江,这对他最有利。二是被我们赶上,他就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他毕竟还有四万人马,若是拼死而战,还能狠狠咬我们一口。三是万一不行,他还可以率兵继续向西,投靠春州军。”

    山扎敖点点头,甚为赞同她的分析,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琳娜说道:“黄远昭的部队大部已被我军歼灭,剩下的残兵败将已对我们构不成多大威胁,我们在他的身上倒不必再投入过多的精力。他能够退出蜀州,对我们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因为目前攀城的形势比较吃紧,我们得尽快腾出手来,支援那边。如果我们逼得黄远昭和我们死拼,或是逼得他向春州军靠拢,对我方不利。因此,我们不妨给予他一定的时间,让他放心地向粤州撤退,不过也不能让他撤得太轻松了,可派一支部队在他的大部队撤完时对他剩下的部队来一个突袭,一举将其歼灭。”

    山扎敖将目光投到李立的身上,见他频频点头,说道:“好吧,那么就请李将军率所部尾随追击黄远昭,我和琳娜将军一起率大部队增援攀城。”

    李立正要同意,却听琳娜说道:“还是我去追击黄远昭吧,给我五千骑兵就行了。李立将军得驻防江安城,另外那两万俘虏还得他处理。山将军就带着近卫师团和王横的第九师团增援攀城,我在等黄远昭退出蜀州后也赶往攀城。”

    以后的形势正如琳娜分析的那样,黄远昭在到达江安城后,迅速会合了何成刚的两万多兵马和丁明贵的五千残兵向西而去,两天后到达金阳渡,征集了一些民船渡江,用了两天时间才渡过了三万兵马,而在后方防守的近一万军队在随后赶来的琳娜五千骑兵突袭下,全部被歼。

    第七十九章攀城大战(一)

    第七十九章攀城大战(一)

    琳娜在东线作战中所表现出来的卓越指挥才能和料敌先机的能力,彻底征服了以山扎敖为首的众将领的心,也赢得了战士们的尊敬,这为后来她自领一军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而此时在攀城方面,一场大战却正在激烈的上演。

    攀城之战自开演以来,形势一直在发生着变化,总的趋势是蜀州方面越来越不利,而春州方面越来越占据优势。

    在攀城之战上演种以前,蜀州方面曾有过唯一的一次进攻。大洪历六百四十三年四月初一,蜀州第二军团第五师团在师团长熊明建的率领下从蜀州西部秘密潜行至永胜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克了由春州控制的永胜城,歼灭城内守军三千人。

    对于这次进攻永胜城,帝国内有不少人对李存孝持批评态度,说是他挑起了三州之间的战争。不过听到这个说法的秦思远嗤之以鼻,别人都将屠刀举起来了,自己难道还要束手就擒?或者是为了不担那个挑起战争的名声而放弃战争的主动权?

    对永胜城的占领确实为蜀州军争取了主动,尽管三天之后春周的第二军团十万大军在军团长萧文学的率领下就到了永胜城下,并且不到五天永胜城就再次陷落了,但第五师团为攀城赢得了五天时间,使攀城的防御部署得更加严密,而且第五师团在永胜城的攻防战中,还消耗了春州第二军团上万的兵力。另外第五师团还为东线山扎敖的部队赢得了时间,使他能够在消灭黄远昭的大部队后及时赶到攀城,参与攀城之战。

    大洪历六百四十三年四月十日,春州总督杨玉坤亲率春州第一、第二军团近二十万大军对攀城进行了包围,并迅速展开了进攻。由于攀城的东面紧临上清江,而春州的水军并不强大,因此杨玉坤的主攻方向在攀城的西面和南面,负责西面进攻的是春州第一军团,负责南面进攻的是春州第二军团,东面的上清江上则只有五千左右的水军做牵制性的进攻。

    而此时在攀城以内,蜀州方面的部队也达到了八万人以上,计有蜀州第二军团第五、六师团,第三军团第一师团,另外还有攀城的原城防军约五千人。虽然在兵力上蜀州方面远远落在春州的后面,但自新年过后开始,李存孝就一直在加强攀城防御设施的修缮,目前攀城的防御设施非常齐全。三十二台巨型投石机分别安放在四面的城墙上,射程远达八百步,其中北面两架,东面四架,西面和南面各十三架;大型的多层床弩多达六十台,也是西面和南面最多,其中还有唐鸣最新研制出来的弩矢旋转飞行且箭头能够爆裂的床弩;还有数百台小型投石机,也是唐鸣刚刚研制出来的,对于近距离密集打击,这种武器最为有效;城楼两侧的瓮城又加筑了不少暗堡箭穴,甚至连煮滚油、开水的大型炉灶都修建了不少,以备不时之需;护城河的加深加宽使得城池的防御力度得到进一步提高,而且护城河与上清江相连,水源充足不虞被截断以至干涸。在这样完善的防御体系面前,李存孝相信短时间内春州军拿他没有办法。

    攀城之战自一开始就进行得非常激烈,春州军方面准备得也非常充分,各种攻城器械一应俱全。数十架庞大的攻城车,每台攻城车的顶部都可以容纳数十名士兵,这些士兵中,有刀斧手、弓弩手。攻城车用数根巨木从不同角度支撑,十分稳定。车子的四周用厚实的牛皮紧裹并抹上防火涂料,只在顶部的一面留出几个战斗孔用于射击,另外就是一个活动的木门,当车子靠近城墙时,士兵可以从木门处跳上城墙。最下面是四个巨大的轮子,用来推动攻城车前进;大型的床弩车也有不少,每台都由数名士兵推动着一步一步向前移动,巨型木架车上,一具具用坚木、角质、硬胶以及机簧、绞盘、蛟筋(实际为牛筋)等机械配件联结而成的超大型强弩上一根接一根的大型钢头标枪被士兵送入弩盒暗沟,然后一支支绞紧,只待最后的发射,像这种具有极大冲击力的弩枪一旦发射出去,足以刺穿任何材料的盾牌,牛皮盔甲在它面前更如纸糊的一般,它可以轻而易举地洞穿数人的身体,虽然它的钢头不能像蜀州最新的弩枪那样暴裂,但其威力也足以惊人。

    投石机是攻城战中最常用的武器,大型投石机的威力是任何其它远程武器都不能比拟的,但运输比较困难,而且石弹也难以寻找,不过春州军也准备了上百台。这些投石机被同时推上战场,其巨大的震撼力足以让任何一名主将为之胆寒,而且春州军也没有打算就地取才,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准备了大量的石弹,由一辆辆补给车装满着而跟附在投石车旁边;移动箭塔也建造得非常高大,比攀城的城墙还要高出五尺,能够保证塔内的弓箭手居高临下向城墙上射击。

    除了这些大型设备外,像活动云梯、冲城椎等许多攻城器械都毫无保留地被推上了第一线,而站在这些攻城器械之间和后面的更是满脸渴望跃跃欲试的春州士兵,各部军官都已经身披重甲亲临第一线,若不是攀城方面准备得相当充分,仅这副气势就足以把城内的士兵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过,站在城墙上指挥的李存孝还是感觉到接下来的战斗一定是一场苦战。

    伴随着攻城武器不断向前推进,各个步兵方阵也随之散开,簇拥在巨型滑动橹盾后,跟随在活动云梯和攻城车一旁,为发起第一次攻击波作最后准备。

    沉闷的“呜呜”号角声终于吹想,一直缓慢前行,已经推进到城墙上防守方远程打击武器攻击边缘的各种器械骤然加速,士兵们一声呐喊,推动着冲城椎、移动箭塔、攻城车、活动云梯、橹盾猛然向前狂奔,而紧随其后的投石机、床弩车也在人力的推动下,加速向前挺进,一旦进入各自的攻击区域,便按照各自的攻击程序,展开铺天盖地的疯狂攻击。

    冲在最前面的当然是抗着沙袋的步兵,他们的任务是将攀城的护城河填出几个通道出来。攀城由于离上清江不远,东城墙更是建造在上清江岸边,护城河与一般的城池有很大的不同,最大的区别是护城河的水流相当急。攀城的建造者从城南边的上清江引水,流经城西、城北后,回到东边的上清江中,护城河实际上成了上清江的一条支流,水的流速自然很急,这给进攻的一方填平护城河增加了很大的困难。

    城内一声通鼓,巨物高速飞行撕破空气的厉啸声密集传来,天空中突然就像下起冰雹一般,漫天的小黑点从高空急速坠落,眨眼间已变成了盘磨般大的巨石,中间还夹杂着一根根长长的弩枪。城墙上的投石机和床弩早已在第一时间向城墙下倾泻出第一波巨石和弩枪,占据着高度优势的防守方始终在这一点上可以抢先一步发起攻击,给对自己威胁最大的部位予以先期打击,攻击的首要对象自然是敌人的移动投石机、床弩以及攻城车和箭塔,前者对自己一方城墙上的各种布置都会造成极大损害,而后者则是敌人步兵发起攻击的主要手段,只要能够将敌人的这些主要进攻器械大量击毁,就能有效削弱敌人的进攻能力,没有大型攻城器械的部队就像是掉了牙的老虎,一点也不可怕。

    凌空而至的巨石不断在向前移动的活动投石机、床弩以及攻城车和箭塔周围落下,而弥漫排空而至的弩矢也像一潮接一潮的飞蝗黑压压的光临到这一片阵地上,负责保护投石机的士兵们几人撑起一面巨大的橹盾防止从天而降的巨石砸坏自己的保护对象,但上百斤甚至几百斤重的巨石借助惯性落下,其带来的冲击力可谓惊人,非一般盾牌能够抵御得住,而那飞速而来的弩枪更是轻易地穿透了盾牌,将后面的士兵穿成了一串串肉串,间或有一柄弩枪射到投石机或是床弩的关键部位,顿时将它们破坏得不能再用,有的甚至射断了攻城车或是箭塔的柱子,于是高大的攻城车或箭塔轰然倒下,压死了一大片士兵。

    城墙上的投石机威力虽然巨大,但毕竟数量有限,效果也不是很显著,不过城下的大型攻城器械还是有一部分被击毁,凡是被击中的器械被砸得粉碎,阵地上的一些士兵也被砸得血肉横飞,鬼哭狼嚎,拼命逃窜。也有的巨石偏差,落到了进攻中的密集士兵群中,砸死了无数士兵,大地也为之摇晃。

    第八十章攀城大战(二)

    第八十章攀城大战(二)

    城头上的李存孝叹道:“可惜我们的大型投石机还是太少,若是有上几百架,只怕敌人根本无法靠近城墙。”

    旁边的第五师团长熊明建笑着说道:“我们还有数百架小型投石机,等他们再靠近些,这些投石机就该发挥威力了,万石齐发,春州军一定不会好过。”

    巨石和弩枪并没有阻挡住春州士兵的前进步伐,已有大量的士兵冲到了离护城河不远处,这时候,城墙上的小型投石机发威了,脸盆大的石头发出令人魂飞魄散的厉啸声,准确地砸落在背负着泥袋石块前进中的春州军士兵群中,直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大部份士兵都没有来得用发出惨叫声,冰雹般砸落的大石已将他们年轻的躯体砸得深陷地里。后面是张弓待射,冷血无情的军法处士兵督战,向后逃跑,必被射杀。中间是冰雹般的脸盆大石,唯有拼命的往前奔跑,才有一线活命的生机。再有十来步,就可到达护城河边,只要把背负着的泥袋石块往河里扔去,就能往回跑,只是城头上又是两声通鼓,无数蜀州士兵出现在城头上,弯弓搭箭,往城下密集的人群攒射,如雨般的劲箭“嗖嗖嗖嗖”地笼罩了敢于近前的士兵,无数的血花飘出,惨叫声不绝于耳,大片大片的士兵倒下,鲜血染湿了泥地,无数同伴,战友的脚从他们的尸体上踩过。

    有盾牌掩护的春取州军弓箭手开始拼命地往城头上射击,以压制蜀州士兵的强弓,半空中都是交叉飞行的劲箭,血花飞溅中伴着惨叫声。因为距离太近,那是投石机的死角,是以春州军的士兵只有冒着如雨的劲箭拼命往前冲,挨上一箭,只要不是要害,还有活命的机会,脸盆般的巨石只要擦中一点,保证骨肉分离,神仙也没得救。只是要通过大、小型投石机封锁的中间那一段死亡地带,所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到了护城河边,还有如雨般的劲箭攒射,有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往河里扔泥袋,就被乱箭射倒,有的刚扔完,数支劲箭已贯入体内,士兵惨叫着一头摔入护城河中,尸体直沉入河底,一股股殷红的血水不停冒出,把河水都染红了。

    城下的投石机和床弩也开始发挥威力。士兵们不顾头顶上随时会降落的巨石或是穿透力惊人的弩枪,忠实旅行自己的职责,取石置于投掷盒,拉线发射,周而复始,就像一台运行严谨的精密机器,每一个环节都是那么环环相扣,中间没有任何停顿,一发既出,另一发石弹立即又按照程序装入投掷盒,其熟练程度一看就知道春州的士兵也是久经训练。

    空中到处是飞行的巨石、弩枪、弓箭。轰然落下的巨石砸上盾牌,往往是石落盾散,士兵们虎口震裂,甚至是骨折臂断,颓然倒地,“哗啦”破碎声、“咯嘣”脆响声、哀鸣惨叫声、士兵呐喊声、“噗哧”机簧发射声,在战场上组成一曲和谐而又真实的奏鸣曲。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巨石从天而降砸在自己头顶,这一刻他们只知道机械地重复着早已演练了千百遍的动作。

    伴随着远程打击武器上的较量,面对面的正面搏杀也很快进入了实质性的的攻防阶段。首先是移动箭塔集中力量打击城墙上的防守步兵,这种相比城墙一方更具高度优势的武器虽然也是对方投石机和床弩的重点打击对象,但它们一旦进入自己的有效射程范围之内,便可以充分发挥主攻一方的优势。

    密如猬刺的箭雨也开始一轮接一轮的扫荡着每一处城头,纵然有雉堞和盾牌作掩护,但面对敌人巨大的优势兵力和集中的打击,城头上的蜀州军队依然防守得有些吃力,不时有惨叫声传来,那是躲避不及的士兵被从缝隙中射入的箭矢击中时临死前的嚎叫。

    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后,终于把护城河给填平了,士兵们齐声欢呼。负责指挥的春州军官们却没有半点喜悦的心情,反而更显得沉重无比。遍地都是已方士兵的尸体,起码有上万具,以这样的伤亡代价填平护城河,实在是不敢想象,这也是他们军旅生涯所有攻坚战中遇到的最为惨烈的一次。如果再攻城,只怕损失更是不可估量,只是军令难违,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绝对的服从!他们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想,去考虑,因为冲锋的号角已经吹响。

    推着活动云梯和攻城车的春州士兵终于艰难地搭起了通往城墙的最后一条通道,活动云梯顶端的锚钩轻松的挂扣住了城墙垛口,而攻城车更是直接推到了城墙下,与城墙平行连接,甚至高处城墙一截,备用搭梯也在第一时间搭上了城墙,以方便士兵可以从多个角度直接对城墙上防守一方发起攻击。

    城头上的蜀州军则以劲箭,擂石,滚木,热油等还击,一罐罐装了油的瓷瓶砸到箭塔和攻城车上,瓶碎油散,火把跟着扔来,火箭“笃笃”地钉入淋过水的木板上,引燃油水,大火燃烧起来,冒出一股股令人窒息的刺鼻浓烟,身上着火的士兵惨叫着往下或跳或摔落。跳上城头的士兵面对的是矛林刀山,不是被刺死就是给劈倒,有的还身在半空,就已经被锋利无比的如林长矛刺个对穿。城头上不断砸落的擂石滚木,倾倒而下的滚烫热油,把云梯上的士兵砸倒或烫着,有的云梯被推倒,士兵们惨叫着摔下,跌得手折脚断,呻吟不止。

    不过还是有很多春州士兵像洪水漫过堤坝一般,在一瞬间就翻上了攀城城墙,血腥的肉搏战正式展开。从活动云梯爬上或者从攻城车上冲下来的春州士兵立即就与防守在第一线的蜀州士兵激战成一团,每一处垛口,每一处城楼,每一处通道,都成为了殊死搏斗的战场,刀光剑影,枪起斧落,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血淋淋的厮杀。春州士兵固然是奋勇当先舍生忘死,蜀州士兵更是不甘示弱以牙还牙。

    残肢落地,头颅横飞,血肉飞溅,脑浆涂地,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没有任何多语的动作,双目圆睁,机械动作,砍、劈、剁、刺,简单而朴实的动作在这里可以得到充分验证,多一点花哨的动作其结果就是自寻死路。

    杨玉坤一动不动地站在后方的指挥台上注视着战局的发展,对蜀州军队的准备之充分和表现出来的顽强和韧劲,他大感意外。自己这一次亲帅二十万大军而来,就是想趁秦思远不在蜀州时一举夺取攀城,掌控攀城的大型铁矿和冶炼场,进而侵占蜀州,但真正亲眼目睹这一残酷的场景,他为之震撼了,自己先前坚定的信心也有了一丝动摇。

    自己一方在兵力上占据绝对的优势,但远程武器却比对方多不了多少,先期的远程攻击中,由于对方占据了地利,自己还吃了不小的亏。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使己方的士兵冲上城头,但立即就有无数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的蜀州士兵咆哮着舞刀抡枪迎上前来,毫不客气地给予自己的士兵以迎头痛击,让己方无法扩大战果。他不明白没有秦思远的蜀州士兵为何还能这样勇猛,难道正如外间传说的那样,秦思远的形象已经深入了蜀州每一个民众的心中?

    时间已经过了近三个时辰,残酷的搏杀还在每一寸墙头发生,无论春州的士兵多么悍勇多么凶猛,但总是在蜀州军队的顽强地抵抗面前嘎然止步,城墙上的坚固防线依然未见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攀城就象个巨大的绞肉机,把双方无数年轻的生命绞杀。城下的尸体堆了厚厚的一层,把泥土染成了一片殷红,还有遍地折断的刀枪箭矢,破损的盔甲,仍在燃烧、发出冲天浓烟的各种已损毁的攻城器械。双方士兵仍在拼命搏杀,震天的隆隆战鼓声,喊杀声,怒吼声,惨叫声,呻吟声,人体坠地的沉重撞击声,盘磨大石撕破空气疾速飞行的厉啸声,构成了一幅惨烈的战斗场面。

    春州军连攻三天,攀城依然纹丝不动,士兵们损失惨重。此时想停止攻城,谁也不甘心,况且只会使士气受挫。只是除了强攻,再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攀城守军的顽强防守超出杨玉坤的估计和想象。更让他心焦的是,东边已经传来消息,江安城已经被粤州军攻克,黄远昭正带领近七万大军尾随着蜀州军第八师团杀入了蜀州沐南郡境内,如果自己这边再无所作为,就大大地落后于粤州军的进展了,到时候分配利益的时候对自己大为不利。不过江安城被攻克的消息也让杨玉坤吃了一颗定心丸,蜀州的兵力肯定不足,不然江安城也不会这么容易陷落,这使得他能够放心大胆地将全部兵力投入到攻城战中,不必预留兵力防备来自蜀州方面的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