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女生小说 > 江山記 > 第四卷 终之卷 第二十一章 凯旋
    皇上出了门略绷着的肩膀松了下来不快不慢地在前头走。王承恩和几个控龙辇的宦官远远跟在后面。而待我的宫轿则跟得更远些。我想脱离队伍可是无奈我也要走这条道出宫。

    吸取了在文禾和彤戟两人身上都曾撞疼了鼻梁的经验教训为了防止他也来个急刹车我很小心地跟在两米开外前进。“媛淑人!”走出了将近十丈皇上突然叫道。

    我赶紧靠近些:“陛下。”

    他仍然往前走着。“你想家吗?”

    我怔了一下说:“臣妾……臣妾当然。陛下何以突然出此问?”

    他慢慢停下脚步似乎感觉到我的小心翼翼似的转回身来看着我。我脑袋忽然嗡了一下。他这神情目光怎么就这么像我曾经梦到的被破城时赴死的那个朱由检呢?我心口陡然一揪动了动唇却没能说出半个字。

    他注视着我内心斗争的过程最后轻巧地牵了牵嘴角:“没事随便问问。”然后再度转过身去往前走。

    “多谢陛下方才解围。”我讪讪地跟在后头。

    “不必言谢。”他的后半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应该的。”

    再无多远他要往南去而我要向北拐了。他站着看着我行礼而退并不挪步。我迟疑地看向他。

    “入轿吧不必拘礼。”他淡淡道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我脸上。

    “遵旨。”我转身进轿子里感到自己被轻而稳地抬了起来。

    彤戟第二日照计划启程了。我与皇帝之间的互动联络中断。京师里依然沸沸扬扬因为失银的事情喧闹着。人们各自揣摩着猜疑着。皇上将文禾班师的消息压着不张也是不让矛盾焦点呼一下转到他身上。可是。这个转移是迟早的。

    三天以后文老爷子照例点卯去。我早早起来安排府内地大扫除。定夺接风家宴的菜单。文老爷子说这种情况皇帝是要赐宴的可是我仍然希望文府给文禾一个家人式地洗尘。文老爷子见我认真也含笑由着我去了。他的身体日渐不好。咳嗽频繁我很担忧。

    正在想着鳜鱼地做法笔尖迟迟不能落下时齐之洋跑进文禾的书房来找我:“夫人有公公到。”

    “请。”我满脑子红烧糖醋清蒸油炸下意识回答。等我反应过来他说的到底是啥的当儿那个叫张保的御前牌子已经雄赳赳气昂昂进门来了。

    “媛淑人咱家有礼了!”他不卑不亢躬身行礼。

    真不愧是皇上地牌子架子不小..我想起那日被皇后贵妃在乾清宫门口不远堵住时候。他曾经想进去找皇上报信倒是多了一份好感。皇上肯带着信着的人也必然有他可信之处吧。“公公多礼了。”我抬头看着他。并不打算起身。

    他仿佛也不介意似的只表情轻松地从袖里掏出一个红色小布包来。上前几步。放在书案上面然后退步回去。道:“陛下赐符!”我赶紧起身对那所谓的“符”施礼:“谢陛下恩典”然后拿起小布包打开看见里头是半块黄玉符轮廓似乎是象。

    “皇上说夫人会用到此物的。”张保的语气忽然缓了很熟络般说道。

    “哦?什么时候?”我问。

    他往外面看了一眼。文府家丁都精明着呢看御前牌子来就知道是宫里消息早避开了。他回过头来说:“今日天黑前文侍郎部将临京师城下。军士马匹众多文侍郎与参将等会在城外二十里扎营整顿两日后仪仗进城。”

    “还要整顿两日?”我皱着眉“所以我如果想去看他就要用这玉符?”

    “媛夫人明白咱家就不多说了。”张保挺着肚子手里握着拂尘“咱家这就回去复命了媛夫人保重。”

    “公公请留步”我虽然厌恶但这些俗礼还是知道一二的虽然张保语气和善可也不说明他真拿我当什么自己人。我从书架上取了一个小锦盒不动声色塞给他“劳烦公公辛苦了请慢走。”

    他握住锦盒脸上纹丝不动礼貌地退了出去:“媛夫人客气请留步。”说罢一甩拂尘离开。

    张保一走我立刻把菜单扔一边跑回房里换衣服。钗钗环环大都摘下换了身青锻袄袍外出的布鞋。

    “向北去城外啊。”我对冷广说。

    “可是天不久就快黑了夫人你去那儿干什么呀?”冷广不情不愿地赶了车出来。

    “去了就知道!”我利落地钻进车厢。

    冷广“哎”了一声跳上马车。

    赶关城门前出了安定门仍然向北走了又有不知几里地冷广忽然在外面喊了一声:“吁----”

    我撩开车帘:“什么事?”

    一支大戟冷不防戳过来对着我面门一个与大戟尖梢同样冰冷威胁的声音道:“来者何人?前方不能过了请绕行。”

    我定睛看着眼前地男子他年纪约莫二十左右眉若鹰翅目若星辰皮肤黝黑骑在一匹棕色大马背上身上穿着铠甲头上戴着盔。这身打扮是明军参将没错。那么这也就是说文禾已经到了并且扎营地距离也不远了。

    “张望什么!没听到吗?”那男子横眉对我“若不立即绕行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望也是白张望啊。我泄气地看着远处暮色浓重的起伏山峦点点稀疏灯火若隐若现。冷广还以为我被吓傻了赶紧护着我对那参将说:“军爷。冒犯了我们这就绕道。”

    “冷广我们走得对着呢。”我叹了一声。问那参将“前方可是文侍郎携部宿营地?”

    “……你们到底什么人?”那大戟又靠近了半寸。

    看来确认无疑。我便在身上摸那半个玉符。参将以为我拿武器立刻将戟要抵在我脖子上:“不要动!”

    我翻翻眼睛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自己会轻功或者土遁之术什么的早就奔到文禾面前了。

    “夫人!”冷广身手利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拨开马上就捅上我喉咙地戟尖。

    “大胆!”参将怒吼一声。“来啊把这两个人拿下!”

    冷广啊冷广你这么一弄我还怎么拿玉符出来给他们看嘛!我气鼓鼓地看着几乎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冷广和自己又看看前面骑着马地参将和牵着马车走地军士心里憋屈的同时又觉得有那么点高兴:第一是好歹我们是要往军营去了虽然不让坐车了;第二是就目前来看。不管是身手还是军纪这支队伍都比我想象地要好得多。那参将姓龚我是听见他手下兵这么唤他才晓得的。他这是要把我们这两个疑似奸细地家伙亲自带回营中去把另外十几个军士留在原地守卫。话说这仗都打完了回朝了。还枕戈待旦的。确实不容易哈。冷广看我脸上思考的表情瞬息万变忍不住悄悄问:“夫人。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见大公子?他在前面么?这样也太狼狈了。”

    “他见过我狼狈的样子还少么?”我嘟囔。又不是我心甘情愿被五花大绑的方才我喊着“我身上有玉符你们看了便知”地时候所有的男人除了冷广都以鄙夷和好笑的眼光看着我不但一星半点都不相信甚至连以此为借口来吃下豆腐的男人都无。文家军真是可敬啊可敬。

    在我胡思乱想闷头走路的时候突然感到前面的参将坐骑停下了步伐。我抬起头听到了同时扬起脑袋的冷广的轻呼。

    眼前是在一片荒土春草间延展开的巨大军帐集团。黛蓝地天幕正染上灰蒙蒙的暮色那无际的军帐里闪起稀落地烛光。战马偶尔来去的营前辕门内立着两根巨大地木柱顶端是两面迎风招展地旃旗。一面白底红缘上书一个大大的“明”字;另一面红底黑缘上书一个大大地“文”字。两旗相靠比肩而展在夜空里如同大鹏的巨翅。这种舒展是胜利的宣告是胜者的舞动。面前的军帐和兵士们虽然静默却透着势不可挡的气魄。

    “什么人啊?龚参将。”辕门口的一个男人离得远模模糊糊的。

    “路上逮的。”龚参将毫无情绪地说。

    “那还用带回来?交给城门不也好?带回来还要我们管吃管喝不成!”那人牢骚道。

    龚参将没有回答叫军士把马车带走他赶着我们两个往军营中间偏南的大帐过去。冷广接受了我的眼色忍着郁闷也没吱声。乖乖让他赶着走。

    大帐前垂着灯盏随风轻晃。门口的侍卫与龚参将低语几声让他进去了然后走过来看住我们。我开始闭上眼睛读秒。一、二、

    数到四十五的时候我听见帐内一阵索之声然后面前脚步落定再然后“谁绑的?!”文禾的质问不似吼叫胜似吼叫。

    龚参将脸上的表情一百八十度大变尴尬而困惑地回答:“禀报侍郎是属下……”

    我眼里的文禾显然也没听进去他正在说的话。他一身松松的布袍站在那儿直直看着我然后一言不地走过来表情很可怕。

    “我说了我有玉符的可是他们不给我机会拿出来。”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风沙和疲惫让他的脸变得黑黄透青粗糙无比。可是他仍然是我爱的男人英俊锐气天下无双。

    他侧过脸扫了一眼龚参将在龚参将恍然然后懊恼的表情转换瞬间伸手抽出他腰间的佩刀扬手便朝我身畔砍下绳带断裂我挣开束缚。

    接着他去给冷广松绑。冷广获得自由后给文禾行礼:“见过大公子府内一切安好盼着公子回去呢。”

    文禾抬起一只手拍拍他肩膀转过身来对龚参将说:“找军帐让他住一夜。”

    “得令!”龚参将巴不得赶紧有点事情做这就领着冷广消失。

    文禾又转向我。

    “恭贺文侍郎凯旋!陛下难道不该给你一个将军什么的封号么侍郎侍郎的也不是打仗的气魄啊。”我对着他笑。

    他没有笑只是抬手揉了揉我在刚才途中蓬乱了的头再度转过身去轻轻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