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抚着后脑勺,随小师父东窜西窜,来至灌木丛后,一小方凉亭之内。大文学

    二人面对面坐下。

    小师父叹了口气,“说起你师父我的经历,那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重点师父。”

    小师父没好气瞪了她一眼,“重点就是你师父我身中奇毒,一个月内骨骼会收缩三次,月初乃童子模样,月中乃少年模样,月末乃……”

    “老头模样儿?”思思忍不住插口。

    “混账!什么老头模样儿?自然是青年模样。”

    “哦。”思思点点头,“那师父你今年贵庚?”

    “虚岁不算,今年也该五十有一了。”

    “噗……噗哈哈。”思思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你不信?”

    “师父你说笑话的样子好认真哦。”思思揉着肚皮,抹去眼角渗出的珠子。

    “咱们仙灵派修习的内功心法,本就是驻颜有术,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你也见过我两位师兄了,他俩外表像极青年,实则年逾百岁。你完全看不出来吧。”

    思思揉着肚皮,“师父的师兄?哪位?”

    “大师兄傅清尘,二师兄薛子墨,你两个都见过了。”

    “傅大哥年逾百岁?师父你骗人的吧。”

    “混账!为师干吗要骗你?”小师父翻翻白眼,“我大师兄在冰棺里躺了七十年,一百岁怕是低估了。”

    “师父你说的都是真的?”思思一脸匪夷所思,“你叫什么名字?”

    “为师姓萧,名慕枫。”

    “咳咳咳咳。”

    “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思思咽了口唾沫,傻笑数声。

    “师父,你怎么混进宫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就别说了。”思思跳了起来抓住小师父的胳膊,“我们快点离开这儿吧,那个木兰春佛口蛇心,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怕夜长梦多,再不离开早晚我得死在她手里。”

    “不行,为师还有一些重要的事要办,你姑且找个地方先躲一躲,待我办完事,立刻带你离开。”

    “什么?”思思猛地提高音量,然怕惊动侍卫,急忙深吸一口气,平缓语气,“我说师父,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皇宫这么大,守卫这样森严,你让我上哪儿躲去?”

    “你也会说皇宫这么大了,你有心躲藏,木兰春想找你,也恐非易事。大文学更何况凭你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找到个好地方,躲他个十天半个月。”

    “什么?十天半个月?”思思压低声音怒吼,“师父你想我死吗?”

    “混账,哪有当师父会害死徒弟的?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嘘有人来了。”小师父一把捂住思思的嘴,拖着他藏至树丛内。

    “看来为数不少,我去把他们引开,你见机行事。十天后我们在这里会合,就这么说定了。”

    “喂!喂!喂!”思思又急又气,忙压低声音叫唤。

    萧慕枫转头向她眨眨眼,蓦地钻出树丛手舞足蹈地直叫,“在这里,我在这里。”

    一群侍卫嘴里嚷着“抓刺客”,尽数被他引去。

    思思气呼呼地跺跺脚,拿他完全没辙了。

    这个顽童,居然放她在皇宫自生自灭十天,会不会太高估她云思思的能力了?

    她出了树丛,往萧慕枫相反方向走去。

    不知道木兰春为何如此心狠手辣。难不成她和君婉儿有夙怨?若不是积怨已深,怎会那么沉不住气,在皇宫内院就向君婉儿动手?

    思思心底盘算着,如何才能安全无虞地从皇宫里出去。想来想去,这破脑袋也挤不出一条妙策。

    灵光一现,想起小师父说的那句“最危险地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难道是要她折回去,找木兰春的惜春苑藏上一阵子?

    不成不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每次出事都有贵人相助的,见过鬼难道还不怕黑?思思边想边走,正值一筹莫展之际,只听一阵细微声响从前方树丛传来。

    思思下意识躲到一棵榆树后头,从交错的枝桠间望过去,隐约看到一名穿着墨色斗篷,身姿纤细的女子身影。另一人面对她站着,身材瘦高,一身青衣太监装束,低垂着头,从她手中接过一只小瓶子。

    斗篷女紧着凑到他耳边嘱咐了几句,便鬼鬼祟祟左右张望了几眼,循小径离去。

    隔得太远,那太监的面貌思思瞧不太分明,只能大概望见一个轮廓,脸颊没有三两肉,又长又瘦,一瞧就不像好人。下巴有颗黑痣生的挺大、挺显眼,隔老远都能瞧清楚,姑且就叫他大黑痣好了。

    大黑痣也东瞧西望了几眼,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领,从花树间退去。大文学

    思思低腰从树后绕出来,盯着大黑痣离去的方向眺望。冷不防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冷斥,“你在这里干什么。”

    思思拔腿就跑,连头都不敢回,只恨爹娘没给多生两条腿,耳听后头追赶声愈来愈远,不由心宽气竭,扶着石头大口大口喘着气,坐下。

    这么胡乱一闯,更是东西不辨,别说要寻皇宫大门了,就连适才与小师父交谈的那座凉亭,都找不着了。

    思思来回张望,见这附近种满了花草树木,遮天蔽日,人烟罕至。

    完了,这回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思思歇了会儿,拍拍屁股站起,试着踮起脚尖跳了跳,想越过前方的树木看远处,却只见到微微翘起的屋檐一角。

    她长叹一声,提起脚,忽然听见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

    不会是蛇吧?思思猛地把脚一缩。

    同时,草窝里蓦地钻出一名七、八岁光景的青衣童子。古里古怪地穿着一身小道袍,光秃秃的脑门上拖着一条又细又长的小辫子,一双杏眼瞪得滚圆。

    思思一怔,大眼对小眼,二人面面相觑了三秒。

    青衣童子忽地跳了起来,伸出一根小尾指瞄准她,嘴里咕哝咕哝念咒似的急道:“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脱线!思思对天翻一个白眼,一掌挥上小童的脑壳。

    小童大嚷一声,捧着头,撅起屁股,拔腿就跑。

    思思一时目瞪口呆,扬着手掌,盯着小童远去的灌木丛发傻片刻。

    转身,低头,拧眉弯腰,端倪着一小方狗洞。

    不晓得从这里进去,是什么地方呃。

    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进去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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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思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的身子从狗洞里扭出来,灰头土脸的从花坛子里跨出,一口气还没转上来,就听面前一道春雷乍响。

    “我说小圆,你又偷偷溜出去玩儿?是不是不想活了??”

    思思一边拍打身上灰尘,一边垂着头,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面前这太监糊弄过去。

    不知道乱闯乱闯,闯到什么地方来了,真是倒霉啊。

    “苏公公,苏公公。”一道尖细的叫声由远及近传来。

    “什么事?”

    “万道长说,他的一名童子不见了,叫我们帮忙四处找找。”

    “哎呀!祭祀仪式就快开始了,怎么人会不见了呢?”

    “快找找,都四处找找去。”

    “小圆!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做事?”

    思思心里咯噔一跳,举步低头就走。

    “站住!”苏公公又喝止了一声,紧着脚步声跟近,声音又起,“你这身衣服打哪儿弄来的?还不快去换自个儿的衣物。”

    “呃……”思思压低一颗小头颅,转身向右手走去。

    苏公公一手拽住她的胳膊,指着相反方向,尖锐的叫声再度扬起,“那边啊。”

    思思急忙绕过他就走。

    苏公公一个劲喋喋不休道,“全都是废物,没人能帮上一点儿忙。”

    思思飞步向前,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见那名胖胖的太监犹站在中庭树下,指派着来来去去的太监宫女们。

    “嘁。”她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是人头猪脑太笨了,还是眼神不好,居然连是不是宫女都分辨不出,死太监。”

    “碰!”思思一头撞上某个人肉柱子。

    “嗯??”一道浓重的鼻音从顶头上方传来。

    思思顿时感到一股凉风,飕飕刮过脸颊。

    “大胆!你刚刚说什么?”

    “没没没,没说什么,说什么也是你听错了,这位公公,奴婢赶着有事要做,先行告辞。”思思垂着头,打算绕过眼前的人肉柱子。

    冷不防被人一声呵斥:“站住!”

    思思顿住脚步,脖子猛一缩。

    “你很眼生哪,叫什么名儿?分属那宫哪院?”

    思思“嘿嘿,哈哈”怪笑两声,突地抬头,盯着眼前的太监失声嚷道,“大黑痣是你?”

    “混账!”苏公公闻声赶来,“小圆,竟敢对李总管无理?”

    “哎呀苏公公,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这哪里是什么小圆?你是谁??”

    大黑痣人长的丑也就罢了,声音还如同被车轮轧过般难听,真是不敢恭维。思思姑娘飞起一脚踹开他,当然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大黑痣、苏公公等人气急败坏地尖叫“抓刺客啊,来人啊,抓刺客啊”。

    有没有搞错,进了宫,三番四次给人当刺客。

    他奶奶的,她云思思到底要刺谁啊?

    没天理,真是没天理啊!几个时辰内,给人追杀了不下三次,师傅啊~~你这样做会死人的知道不?她云思思没有他那么好的武功防身啊!

    思思一低头,避开两把交相挡住他去路的长矛,用爬的,连滚带爬从一堆人中爬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转脸一看,大黑痣夺了身旁侍卫腰间跨刀,一下子刺了过来。

    “你个死太监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思思一转头,“咚”一声撞上庭前的大红柱子,哭爹叫妈哀嚎着,一手抚住额头,抱着柱子绕一圈,堪堪躲过大黑痣落下的夺命一刀。

    “娘啊~~~!”思思怪叫,转身没命的跑。

    侍卫们四面八方的涌来,思思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向前直冲,耳听背后大片惊声尖叫,一个踉跄扑倒在一名适巧端着碟子路过的宫女身上。

    于是一番噼噼啪啪的碎裂声,周围杂七杂八响起一阵“巧儿姐巧儿姐”的惊惶叫声。

    思思不知道踩着谁的手,耳中充斥着杀猪似的叫声,慌里慌张,没头苍蝇似的乱窜,紧着躲过连环夺命十三杀招,一头撞在两扇朱漆大门上,“噗通通”,笔直撞入门,从数十级台阶上滚了下去,在一片惊惶恐惧的尖叫声中,在一片乱七八糟“皇上”“母后小心”“护驾”“赶紧护驾”“来人哪”的嚷声中,像颗鼓鼓囊囊的充气小皮球,从无数人四处退开,让出的一条通道内,一路滚到底,“碰!”,一脑袋撞在一张雕工精细的檀木香案上,晕晕乎乎地坐倒在地。

    “婉儿?”

    “咚!”一块木牌砸在思思头上,掉到地上,一断为二。

    思思低头一看,原来是个牌位,上面还有名字,本想爬过去看看是哪位大爷。

    冷不防听到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之声,惊魂未定,却见一妇人呼天抢地冲上前,捧起那断成两截的牌位,伸出兰花指瞄着思思,浑身那是一个劲的颤啊,颤啊,犹如筛糠。

    思思暗自镇定抬起头,对上一双闪烁晶亮的眼眸。

    这不是那名桂花树下遇见的贵客?他怎么在这里?

    思思转动着呆滞的目光,艰难地吞咽一口口水,挪过有丝僵硬的脖子,对上君老爷那张绿了吧唧的老脸,迎上君非梦那双震惊的双眸,最后,落在薛子墨那张阴沉沉、惨白白的俊脸上。

    思思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尝试着数度发声,终于冒出一道粗粗的声音,“啊,哈哈,哈,大,大家,都在这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