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抗日之血肉长城 > 第四十二章 近乡情怯(四)
    马三宝带来的消息让程家骥第一次恨上了自己那曾引以为豪的预感。

    “什么!日军伞兵已出现在钦州南郊!”日军使用空降兵虽在程家骥的意料当中可鬼子会这么快动手就不由得他不大吃一惊了。

    “回军部!”程家骥心里亮堂着了。钦州的事已然是这样了怨天尤人也是无用此刻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还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和黄中将他们商议军情。

    程家骥心急如焚连招呼都没心思和正相谈甚欢的两个女人打了在留下马三宝护送于三姑回家后。他立时坐上了汽车一上车程家骥就一个劲的催司机把车开快点任是对方把油门踩到了底他还是嫌太慢若不是这个时代的车辆太少晚上更是行人绝迹轿车以这种近乎疯狂的度行驶想不出事故都难。

    当程家骥风风火火的赶回驻扎在兴安灵渠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的新十八军军部时这里已是熙熙攘攘充斥着高级指挥机关在临战前所特的略带压抑的紧张气息了。

    “浩然你回来得正好这是行营才来的命令你先看看。”听到程家骥的脚步正俯着身子看沙盘着黄中将连头都没抬就反手把一份电报递给了程家骥。

    “军座前方的军情如何?日本人在钦州附近到底空降了多少伞兵?钦州能守多久?”程家骥草草看了几眼行营下达的让新十八军在七十二小时内赶至邕江以北设防的命令就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最新的情况来。

    肃立一旁的邱上校忙接口道:“副座日军在钦州附近空投地伞兵地具体人数现在还搞不清楚但可以肯定至少在二千人以上。十六集团军各部在黄昏时。遭到了日军的全线攻击。虽还能勉力支撑战线不溃。但军心已是大为浮动。行营一个小时前下令原驻南宁的四十八军地两个师向钦州方向运动。我估计这个师主要任务应为保障钦州境内十万大军的后路畅通。”

    程家骥一听邱上校说的这些情况心里就有谱了。在外有日军重兵压境腹心地带又有日军伞兵做乱的情况下。行营已是无心恋战这是要把钦州方向的部队撤下来了。

    程家骥先定了定神然后才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既令我新十军军接防邕江拱卫南宁。行营的下一步不用说就是以五个军在南宁以南地上思、横县境内迟滞日军地推进了。”

    “浩然我想也是这样。目下日军来势汹汹。行营也只有走这步棋了。”黄中将适时插话道。

    “邕江不是赣江。水浅河窄的现在又是枯水季节。实在算上什么屏障。就算我军沿江精心布防。也很难挡得住日军。南宁城内不是还有四十八军地一个师和挺进第三纵队吗!这一万多人。防止小股日军渗透足够了。南宁本身就是一座易攻难守之城它地城防又一直没有形成一个完整地体系。照我说。不管在南宁城填进去多少部队都是填不满的。我军应守南宁而不战于南宁。克敌关键不是要死守南宁而是在外线消耗日军地有生力量。我军若是加入桂南战场还是作为机动作战部队最能挥战力。作战区域最好在能选这一带日军侧翼的灵山。”一句话程家骥压根就没想过新十八军能在南宁重现南昌保卫战的辉煌。

    程家骥的建言让黄中将犹疑了起来。从内心来说对于程家骥建议他是深表赞同的。他心里明白以新十八军目前兵力装备和南宁的城防现状就算是再加上几个师想要守住南宁也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相比之下屯兵灵山不但能保障上思一带的主力的侧翼安全和威胁日军的补给线还可在时机恰当时自行寻求战机从那方面说都比捆在南宁城中要好得多。问题是行营的命令已下想要上峰收回成命岂是那么容易的。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情不自禁的对黄中将行注目礼整间作战室只听得到黄中将一个人脚步声在“嘎吱、嘎吱。”的响。

    “部队还是按行营的命令做好装车准备。浩然你和我去桂林见辞公。”黄中将这句话一出口程家骥便知道他已被自己成功说服。的确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帮得上忙的这只有那位陈上将了。

    从已被任命为桂南会战总督战官的陈上将位于七星岩附近的临时住处出来程家骥没有和黄中将一起回军部而是留在桂林等陈上将那边的消息。其实程家骥心里清楚这是体贴下属的黄中将给自己一个借口好让自己能与于三姑在桂林再过上一个安祥宁静的夜晚。程家骥在心里很承黄中将的情可他现在却根本没那个心情去过两人世界。

    程家骥和黄中将分手时已是凌晨二点。心事重重的程家骥带着马皮和屠靖国沿着桂林城那历经苍桑的城墙漫无目的的走着。屠靖国和马皮虽不知详细内情但也能感觉到程家骥此时的心情极坏。如此一来两人只得心怀惴惴的在程家骥后面跟着至于劝程家骥回家的话嘛那是提都不敢提的。

    好说歹说陈部长总算是答应代为说项了。可新十八军能不能从坐守邕江这个自困危城的差事里解脱出来最终还得看最高当局的意思。大战方起新十八军就不服从调度最高当局会怎么看?让程家骥最是拿捏不定的恰是这位在军事指挥上老是有些摇摆不定的最高当局。程家骥其实也明白自己能做到这个程度已是能力的极限了剩下的事情实不是自己能左右。但他已在不知不觉中与新十八军联成一体了。眼看着这支朝气蓬勃、颇有战力的民族武力就要因为高层的失误而白白蒙受重大损失。他又如何能甘心。

    想着想着程家骥忽然想起了。今天是十二月七日!这个日子对于福建南安人程家骥而言没有任何地特殊意义……#小说网。可却是后世地桂林人楚原的生日。大战在即前途未卜。又逢自己也许终此一生都不能明言示人的生日。这一切让程家骥心情复杂极了也乱极了。程家骥只觉着脑子里各种各样地情景纷至沓来有小时在父母的呵护下嘻戏时的场景、有和初恋女友第一次游湖时的青涩与甜蜜、甚至连他十三岁那年在那个时空早已去世的爷爷给他办生日酒时的来宾的面容都一个不少在浮现在脑海里。总之与于“后世”有关地一切隐藏在记忆深处地东西都在此时一起涌了上来。

    那一夜。程家骥在城中走了很久很久。几乎把留有他小时记忆的地方都走了个遍。直到天蒙蒙亮时。感慨了整整大半夜地程家骥才回丽泽门外他地公馆。

    回到自己公馆。程家骥没敢进房间休息。而是自己在客厅打了个盹。他之所以在自己家里这样小心翼翼一方面怕打扰伊人地好梦。另一方面则是怕自己会抵受不住。心头那股正在上下翻腾的孤寂地折磨会把内心所有的隐密都向于三姑倾述。程家骥始终觉着压在自己心头的那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沉重自己一个背负就足够了没必要让于三姑这个一心一意跟着自己女人也去承受这她本可不承受的心灵重压。

    军情似火军令如山。虽说对于到南宁去守邕江新十八军的两位正副军长都不大愿意并已通过陈上将向最高当局陈情可新十八军部队并没有因此而行动消极。十二月七日上午十时作为新十八军先头部队的新一百师便从兴安起程分乘几列火车向南宁方向开拔了。

    上午十一许时桂林火车站。

    毫不夸张的说在抗战中期桂林民众的抗战热情之高涨、拥军气氛之浓烈全国怕是也找不出几个地方能与之相提并论。在从省府有关部门得知南昌的英雄部队新十八军要从桂林经过开往前线后各大民众团体和文艺界人士不用官方组织一大早便自来之车站为国征战的将士们送行了。

    于是乎等程家骥等人走进所在位置与二十一世纪时并不二致的桂林车站时。率先映入他眼帘的赫然是一条长约二里的由近万名在刺骨寒风和霖霖细雨伫立的民众组成的长龙及在这条长龙中飘舞着的无数横幅标语。眼前的这一幕让深爱着这一方热土的程家骥在心潮澎湃之余也为自己的家乡的民众能有如此高的爱国热情而深感自豪。

    “程将军”程家骥一走进车站便给人认了出来。

    “金老板你也来了。”叫住程家骥的正是昨天晚上他才认识的那位桂剧名角金飞燕

    “程将军这位是欧阳先生。”被金飞燕拉到程家骥面前的是一位四十多岁气质儒雅温文很有几分名士派头的中年男子。

    “欧阳先生我是于三姑在上海杜公馆我们见过。”程家骥还在琢磨着自己面前的这位是那尊大神时。于三姑已抢上前去和这位先生叙起旧来了。

    也多亏于三姑认出与为位欧阳先生是她在上海时的旧识又说出对方是杜公馆的客人程家骥方才想到了此公是何许人也。这位欧阳先生名南杰祖籍湖南祖父曾当过前清的桂林知府。他本人是话剧、电影、戏剧方面集导、演、编于一身的通才。在中国近代文艺史上的地位比之某些只会吼两句漏*点词的“文豪”那是强得不足以道里计了。就是论起风骨来这位先生也堪称桂林抗日文化运动的主将之一更是现下正于鼎盛期的桂林戏剧界的一面旗帜。

    “欧阳先生您好。你的那部《天涯歌女》我在家乡时就看过了很是感人。今有幸见到先生晚辈真是三生有幸啊!”程家骥既已把这位对上号自是不会怠慢对方。他好歹还读过几本后世的电影周刊。知道那部二三十年年的经典名片《天涯歌女》的编剧。便是自己眼前这种风度极佳的中年人了。说心里话因为天生就对政治比较反感。比起那些风云一时叱咤风云政治人物来程家骥对这些在艺术、工业等其它方面为民族地展做出过贡献地杰出人士。更为敬仰一些。这种尊敬是没有任何功利成份在内了故而才显得是那样的真诚。

    “程将军言重了将军威名童子皆知一年多来将军屡挫日寇凶焰大长我中华志气该说三生有幸的是我这个编戏酸秀才才对。”

    以当时地社会风气以程家骥此刻的声望。对一个剧作家以晚生自居。不能不让对方因觉着这位抗日名将大有谦谦君子风而顿生好感。

    “程将军。欧阳老师和我。还有一些剧团的同仁。想到前线去慰问抵御外侮的官兵们还望你能捎上一程。”金飞燕的样貌身材均属上乘。可要是与于三姑站在一起在程家骥看来则不免有些相形见拙。当然在这其间也有程家骥的主观认定在内。毕竟酷似程家骥从小到大一直仰慕的那位大明星地于三姑地醉人风采在程家骥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只是从金飞燕地眼神中透出来地那种活力四射生机勃勃地气息倒让一不小心被“电”到的程家骥大有目眩神迷之感。

    “没问题!”对于这种既激励官兵们地士气个人又能饱饱眼福的好事程家骥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许是于三姑怪程家骥答应得太快了一道“温柔无比”的目光射到了程家骥脸上这目光让程家骥的腿肚子轻微的颤抖了几下。

    于三姑这边刚警告完自个的花心老公那边就又和“假想敌”打成一片好得跟两姐妹似的这种女人所独具的善变让程家骥好不纳闷。

    “火车来了!”

    正当程家骥在欧阳先生引领下周旋于一个个闻名已久却从未谋面的“文化牛人”之间时新一百师的军列进站了。站台上霎时间变得热闹起来喧天的锣鼓声、参差有口号声都快要把火车那燥杂的机器声轰鸣声给压下去了。

    “……金陵耻犹未雪。家国恨何时休?驾长车踏破富士山缺!壮志饥餐东虏肉笑谈渴饮倭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平东京!”看到站台上的这种场面火车上的官兵们齐声高唱起了那程家骥改的满红红官兵们的音调并不是很准可却另有一种悲壮慷慨的动人之处。

    说不上程家骥改得好还是身为这词的母体岳少保的满江红太让人热血沸腾了。不待火车停稳站台上无数的民众便同声同气和了起来。上万人和声气势非同小可这声音直冲霄汉以一股浩然之气回荡在天地之间也使许多在场的对一幕终身难忘至少程家骥在以后的许多年里都能感觉到这万千华夏子孙的呼号始终在自己耳边回响。

    民众的心是火热的然而战争时期的军人却总那么来去匆匆。载新一百师一个多团的官兵的那列火车只是在桂林站停留片刻便又要踏上征途了。

    “将军出征岂能无酒!”桂林城中最是德高望一位名流士绅端着一海碗陈年三花走到了程家骥面前。

    “厚山老有赐小子浩然愧领!”对这位曾在先总理手下当过大元帅府行营秘书长后又出任过广西省省长的政坛元老的事迹程家骥早在二十一世纪时就已是耳熟能详了。他双手过胸正待要毕恭毕敬的接过那碗足有七八两份量的家乡名酒却听得马老先生轻喝了一声“慢”。

    “老朽这碗酒可不是白给将军喝的。这是要和将军换一样东西。”长须及腹的马老先生语气雄浑有力的说道。

    程家骥没有答话他就这保持着双手过顶的姿势敬等这位长者示下。

    “老朽曾留学东洋对日人军械很有兴趣不知能否用这碗酒换把日本人的师团长的指挥刀欣赏一下。”老先生说这句话竟隐隐带有金石之音。

    程家骥那能不知道马老先生这是帮他鼓士气来了。他接过酒碗大声高呼道:“兄弟们!桂林父老拿这碗酒跟我换今村均(日军中将时任日军第五师师团长)的指挥刀。兄弟你们说这碗酒我喝不喝!”

    新一百师的将士们向以百胜之师自诩心气本就高得很再被程家骥一激顿时山呼海啸的回应道“喝!”

    程家骥一口气喝完这一大碗五十六度的陈年三花后酒量不佳的他已是有些天旋地转了他趁着酒意大喝一声“开车。”

    在尖锐的鸣笛声中坐在火车上的新一百师的官兵们唱着军歌挥舞着手上的军帽渐渐远离了站台上民众们的视线。

    火车刚一出车只听得“咕咚”一声不胜酒力的程家骥一个倒栽葱仰天朝天的倒在了车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