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关东异志 > 第十一章 参场(五)-第十六章 重返(四)
    第十一章参场(五)

    “我眼瞅着那锦衣男子悄无声息地从四哥身后的土中钻腾而出而他浑身的素衣竟没染上一丝的尘埃周遭依然宁静如初甚至连土坷垃破碎的声响都未出一两声来。我心生疑意抬头打量面前这个形如鬼魅的男子:他的面皮是如此地粉嫩白皙柳叶眉细长眼玉坠鼻薄唇嘴五官细致的就跟个女人一般。他对着我笑了一下嘴巴微微上翘眉宇之间渗出一股英气那股英气是无形的但却极有威慑力就像高手宝剑出鞘时迸出的剑气。

    我又端详着他的轮廓这人身材七尺有余粗看身材虽说不上细瘦但也绝论不上孔武。一袭白袍自他的颈子而下直拖到脚面之上。在他身后系着一张水蓝色的披风那披风跟随山间的气流上下翻动着却没出一丁点的声响出来。他微笑地用眼珠俯视着我有如君临天下睥睨众生一般。

    四哥也仿佛感受到身后的那股锐气径自转身过来与那男子搭话在四哥的指引之下我们三人签订了一则血盟。自此以后我和四哥两人才得以从那仙境出来回到不咸山麓继续生活。”

    “洪哥你先不要着急说之后的事俺倒想听你讲讲那名白衣男子的底细”胡老三听到这儿忍不住插了一嘴。

    “那名白衣男子叫做血参是一个凌驾于五轮之上的灵族不咸山内所有的野生棒槌都归他一人掌管而我们无意闯入的这个所在就是他闭关修炼的秘园----一个天然的巨大参场血参告诉我说三百年前努尔哈赤也和我们一样误闯入这个大参场太祖起兵所需的八八六十四根大棒槌就是从他的参园子里摘的那时太祖羽翼尚薄根本没有实力与明朝军队对抗是血参窥破了天诀给予太祖六十四根棒槌的恩赐。

    还有之前那个绿色的漩涡乃是血参为了考验我和四哥的人品所造的幻境。我头脑简单自己中了陷阱还茫然不知竟然操起削尖的树枝去戳四哥结果我自己尝到了攻击反噬的滋味。这件丑事我本打算隐藏到我入棺材那天可今天提起参场子的事不得不重翻此事每每想起我都臊得满脸红”

    “其实洪哥你也不必太过介怀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听完你说的这段事情的来龙去脉俺是大体摸清了:那血参肯定是有感于四哥的人品没有加害你们而是与你们定了那个血盟”

    “对那幻境四哥也经历过但他始终没有伤我那个残像一根汗毛血参当初就是有感于四哥的人品才决定放我俩下山。那血盟的内容也很简单:我与四哥出山之后该抬棒槌还可以在参场接着抬但不可再踏入参场一步更不能与贪婪之人开口谈参场之事从此人灵不犯各自按自己的路子过活……”

    “等等……”胡老三伸手阻住洪屠户的话头冲他施了一个眼色。旋即他把手伸向牛皮腰带将那把油黑油黑的盒子炮抽了出来对着门外咳嗽一声说道:“门外的那位你还打算再躲多久?倘若不出来俺的壳子炮可要给你脑袋卯几个窟窿了”

    “别别别……”外面响起一个男声随着声音落下窗前黑影一闪木门外蹭进了一个身高过丈的大汉我抬眼一瞅这男子金碧眼是一个十足的洋毛子相貌。这洋毛子双手举过头顶向我们赔笑着我注意到他年岁大约有四十左右头顶有一处斑秃。

    “你们不要误会我……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华莱士”洋毛子紧张得只用袖子擦额头上的汗。

    “华莱士?”我朝他瞟了一眼“我怎么听老段说要从辽西赶回来至少也要两三天”

    “你说的没错做客船可不就得两三天么?”洋毛子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说道“我是接了电报里的密码知道情况紧急特意转到大连乘坐快艇回来的。其实半个时辰之前我就已经回到买办处老段告诉我来了一个姓刘的先生出去了一天还惹了一档子闲事就连胶澳的保安队的人都给招来了。我听完之后马上就想来找你们但当时你们饮得正欢我没好意思打搅就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各位海涵”说完这个洋毛子还学着绿林人的姿势双手抱拳朝着我们深鞠一躬。

    “哦……”我点了点头逐渐解除了疑虑。的确这个买办处不是谁想进都能进来的知道密码这件事的除了那个丰腴的女士官之外也再没有第二个外国人想到这儿我也还了一躬说道;“我就是老段说的那个‘刘先生’我是邓宠邓老前辈指派而来的。之前就从他的嘴里听说华莱士先生的诸多事情没想到您还是个通晓汉语的人”

    “岂止是通晓汉语”华莱士一看我们解除了戒备立刻乐了起来“我对中国的了解可能比许多中国人还多呢”

    “哦?”我抬头注视着他那张得意的脸现出了一丝怀疑。

    “你不信?呵呵那样我就和你说说中国的传统文化”华莱士也不见外搬了只凳子就坐在我对面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华莱士大嘴一咧把他所知道的中国大到三山五岳四书五经小到饺子甚至麻将的打法都和我说了一遍众人听完无不拍手称好觉得这个洋毛子很不简单。

    华莱士越说越高兴四人不知不觉就谈了一个多时辰。说着说着话题越来越窄众人自然而然把注意点就转回到燕叔身上。我知道事情不能隐瞒就把我与燕叔独孤璞三人经海路去往云南去拜会方唯清及至后来入穴探墓的经过和华莱士讲了一遍当讲到燕叔为了救我送命之时华莱士声泪俱下泪珠子滚得一塌糊涂。

    “老邓死得太惨了”华莱士也不顾自己的身份拿袖子把脸擦干“他不应死的那么早他本来还答应同我一起去探遍中华的名山大川一起去寻找那本《太平要术》现在看来全都没了一切全都没了……”华莱士愈说情绪就愈低落。

    “不对!华莱士先生”我忙接了他的下句“邓老前辈早在弥留之际就对身后之事做了一个交代。我之所以能来找你全是拜他老人家的吩咐。邓老没有忘记给你的承诺我来胶澳和你商量去找这本《太平要术》”

    “此话当真?”华莱士擦了擦微肿的眼泡。

    “千真万确”我斩钉截铁地应答。

    听完我的叙述华莱士的情绪好了许多。我又补充说道:“先生我还有件事要与你说说实在的最近这几天我给你捅了好些娄子”

    “哦?我倒要听听你究竟捅了什么娄子?”

    “在见你之前我跟老段讲了许多谎话说自己是德皇派来的密使。你也知道胶澳的地界很不太平倘若没有这套说辞恐怕老段都不会给我电报的机会。除此之外我今天上街又恰逢两位关东的朋友遭了难箭在弦上不得不这危急的情况我又和保安队的人撒了同样的慌保安队看在你的面子上暂且把人放了回来可最终仍然要你的文书确认才行你说这不是给你捅了不少娄子添了不少乱?”

    “哈哈哈哈哈……”华莱士听完哈哈大笑“我还当是什么天大事情这根本就不算是问题?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天高皇帝远’又有一句古话叫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那德皇志向虽长而身体却远在欧罗巴事事不能亲力而为胶澳的这些事情就只能全权交给我们这些臣子来办既然如此我不谦虚地说就是胶澳的土皇帝只要我肯保你你在德国人的地界里就肯定没事儿”

    “呵呵那就好了只要这事儿你能帮我捋平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心满意足的与华莱士说道。

    “对了你怎么不跟我介绍介绍你的两位朋友呢?”华莱士见琐事办完便把话锋一转将视线移向胡老三和洪屠户二人。

    “对啊”我一拍脑门“刚才光与你说邓老前辈的事了倒把这两位给晾了起来。来来来听我给你介绍”说完话我赶紧伸手给他们三人介绍引荐。三人互通了姓名聊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时天色已近二更饭桌上的酒菜也已经凉得无法下咽华莱士抬手看了看腕子上的金表说道:“天色已然不早您几位也应早做休息才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第十二章参场(六)

    送走了华莱士屋内三人吹熄了烛火各自躺在炕上思考心事。我蜷在炕头辗转反侧了约摸两个多时辰也未能睡着。一闭上眼睛面前跑的都是之前入山抬参的景象四爷、静玉、静虚道长的脸就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悠不知不觉地三更鼓在外面响起我在炕上翻了十几次身也无法安然入睡。

    “知焉你也没睡着?”胡老三轻轻地问了一句。

    “嗯……”我同样轻轻地应答了一声“今天出的事儿实在太多了勾起我许多难忘的回忆来这怀旧的心思一上来憋住就睡不着觉了”

    “我也是想起了以前与四哥一起当胡子的情形一时难以入睡。呵你听听你洪叔的呼噜倒是他凡事不上心啥时候能够吃得饱、睡得着”胡老三调侃着说道。

    “谁又在老洪的背后说坏话呢?”洪屠户止住如雷的呼噜声一骨碌身坐了起来。

    “嘿原来你这个黑炭头也是装的”胡老三拍了洪屠户一把“既然咱们谁都睡不着就不如继续聊聊吧大不了明天早上再把觉给补回来”

    “行!”我和洪屠户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个字说完之后三人起身坐在炕头脸对着脸围成了一个圆圈。

    “洪叔刚才因为华莱士的偷听胡三叔把你讲的关东之行打断。现在有的是时间您再继续那个话题细细地讲讲吧”

    “好我就一齐把参场的东西全给你们讲完省的你们说我讲话拖泥带水”洪屠户说完稍微静坐一会儿理了理断了的思维继续说道:“我俩与血参签订了血盟之后他就解除了灵咒把麻达鬼鬼打墙这些东西全都卸掉送我们下山。临下山之前他又反复强调一遍血盟的内容:即绝不能把参场的具体位置透露给别人尤其是私心较重的人否则就会遭到老天的报应。我俩再次信誓旦旦保证了一次血参才满意地将我俩放了回来。

    从如秋谷出来之后我俩回到二龙山。二龙山总辖大寨主武舵见我受了如此之重的外伤自然要向四哥打听事情的原委。四哥是个直性人况且当初武大寨主也委实是个劫富济贫的好人于是四哥思前想后就把进入参场的经过与他说了。但四哥也留了一个心眼儿只道出事情的经过而未提及进入参场的方法”

    “那最后武大寨主究竟进了参场没有?”我和胡老三听到这儿忍不住地问道。

    “没有他到死那一天也没再打听参场的确切位置不过这消息却不知经由谁之口传出山外去了。事情又过去四五个年头武大寨主与四嫂的奸情终于东窗事四哥雪夜怒斩了奸夫淫妇的头颅一手抱着静玉一手策马扬鞭从二龙山逃出从此在抚松镇安身落脚隐姓埋名再不过问江湖是非。及至后来二龙山群龙无争权夺势的斗争愈激烈二寨主全家被三寨主设计杀害并残害其生前故友我见形势不好悄然下山往东投奔四哥在抚松做了一名屠户。”

    我听后连连点头心中不禁生出一片感叹便说道:“原来看似平淡无奇的抚松镇竟然还掩藏着这么些轰轰烈烈的事迹”

    洪屠户摇了摇头又说:“纵使隐姓埋名可惜到最后我俩还是没逃出官军的魔爪。我听说前几个月官军到二龙山剿匪三寨主被俘即将枭。为了活命三寨主他们又将参场的消息泄露出来吉林巡抚曾永铭听说之后狂喜万分依照三寨主他们提供的信息巡抚轻松找到四哥的住处。三次劝告未果官军竟然在庙会偷偷劫走了静玉侄女并将其软禁在一个秘密的所在四哥为了让静玉免受皮肉之苦只好答应他们进山寻找不过四哥在出之前就找到我说进入大鸦山只是一个幌子偌大的山林即使走一年也走不完他也只是陪着官军在大山里兜圈子罢了趁着这个时间四哥让我赶快出山去寻找二龙山的旧部然后广撒大网去寻找静玉的下落一旦有了结果他就葬了关押他的清兵与他们一起救出静玉”

    说到这儿洪屠户一指胡老三:“之后就如你所看见的我去了辽东将你胡三叔找到。这老胡兄弟还真不含糊一听四哥出了事儿几乎将所有的朋友都动了费了三个多月终于探出了静玉的所在:原来她被关在哈尔滨顺丰大道的一个土财主家里还被老夫人认了干女儿。我们俩得了信儿就寻思马上去大鸦山去给四哥报信儿没想到在半路却遇见一群抚松的老客他们泣不成声说在胶澳受了老韩家的欺负我俩一听经过气得火冒三丈趁着辽东离胶澳不远就来到山东帮他们讨一个公道直至后来你来解救我们这就是以往的全部经过”

    “哦……”我听完之后终于将这一年中的事情前前后后地捏在一起。“这么说下一步我们应该去大鸦山啰?”

    “没错按照四哥的安排我们现在就应该去大鸦山报信等四哥解决了那帮官军我们再一起去黑龙江解救静玉”洪屠户答道。

    “那大鸦山大约有多少兵力?”我又问。

    “加上三寨主他们的匪军所有在大鸦山驻扎的军兵大约有二三百”胡老三想了想报出了数目。

    “二三百?那咱们又有多少人呢?”我追问。

    “算上我的家丁差不多……有二十个”胡老三说完脸上也有点难看。

    “洪叔胡三叔如果硬拼的话别怪侄儿说句丧气话咱们的胜算委实不高。如果真的要救出四爷来的话侄儿倒是有一个不用死人的妙计”

    “哦?你快说出来听听”

    “二位前辈我们此去与其是同他们拼命还不如乔装改扮装成入山抬参的老客在他们的营盘旁边晃悠几天按照常规来讲官军在外围巡逻之时肯定会现我们。你们想抬参是一个清苦的活计折腾了大半年无论官军还是匪军全都会厌倦我们有很大机会能被他们擒获乃至收编。只要能和四爷顺利接上捻儿o1之后的事情不就容易得多了么?”

    “嗯……”胡老三听完不住地吧嗒嘴儿“不愧是读过书的公子就是比俺们这些大老粗想得周全”洪屠户听完也是不住地点头说道:“不错就按知焉的法子去办越快救出四哥越好!”

    众人商议完毕外面三更鼓声响起三人因为了却了心结身体中不禁萌生了些许的倦意就各自拽被褥歇息去了。

    注:o1接上捻(nian)儿:东北土话意为碰到面、接上头。

    第十三章重返(一)

    可能是由于近海的缘故胶澳的天气显得很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充满燥热的湿气。我躺在被窝里呼吸之间都觉着分外的沉重。半昏半醒间静玉的一笑一颦又无息无声地潜入我的脑中。随着那股咸咸的湿气她的每个姿态都让我心头有种别样感觉。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静玉、含琢、梦蓉三个相貌品性各不相同的女人闯进我的生活她们时而给我带来灿烂的笑颜时而又却携着血色渐行远去。有时我甚至觉得如果不是我她们各自都应有属于自己的别样生活:含琢这个年纪她应该与一个云南土司的长子相爱成婚尝到初为人母的甜美;而梦蓉也应该有自己的花样年华去尽情地挥霍年轻赋予她的一切。然而这一切全都没了----只因为我刘知焉。

    朦朦胧胧之中四更的鼓声又在耳畔响起看来天色就快亮了。我赶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清空脑子里的残像伴着洪屠户的震天呼噜和胡老三轻细的喘气声不知迷糊了多久我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洪屠户和胡老三早早起来把昨日赶到胶澳的关东的老客送上返乡的小艇。华莱士也趁着空闲给保安队的德里克和母猪龙开了一份正式的文书赦免洪屠户两人的罪名。至此除了少量没有转移的难民之外胶澳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洪屠户和胡老三把经过同我说完我心中自是喜不胜收从床上爬起之后我简单地梳洗一番待一切收拾完毕下人端过石盒还没等他将盒盖掀开久违的香味已经从中飘散出来----那是多么熟悉的滋味啊:豆汁儿与胶圈儿旁边儿还搁着一晚浓酱的豆腐脑热气腾腾的虽然没肉却是绝对的京味。我也没问来由伸出勺筷便吃洪屠户和胡老三他们也不说话就在一边看着笑。

    风卷残云佳食去大腹便便知焉来。不到一刻钟我便扫光了桌面上的所有吃喝待下人收净了碗筷我便与他三人重新商量起动身返回关东的事情来。我的意见是很坚决的越早返回到关东越早救出四爷越好洪胡二人亦然唯独华莱士面露难色。

    我是理解华莱士的一个外国人为了自己的一点理想不远万里跑到中国来折腾了好几十年一不作恶国人二不浸淫女色唯独对一本奇书情有独钟单凭这份精神也值得凡人敬仰。只可惜四爷身陷深山静玉在哈尔滨也是近况未卜我难得有一份闲心与之商量找寻找《太平要术》于是只能劝解他暂时在买办处等信。

    华莱士内心很失落我看的出来而他又是日后我计划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为了平息他的情绪我临时想出一个主意:先把洪胡二人支走再把华莱士叫到内室将在吴三桂墓穴取得的两只小金箱子交给了他。这两只小金箱子我以前交代过它们本是踩在了陈圆圆的两脚之下的神器。按燕叔的推断那里面装的不是倾国的财富就是惊天的秘密。这一路走来我没少了研究他们可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找到这金箱子的一点破绽来哪怕是插钥匙的一个小孔而这坨金子却又分明地铸成了一个箱子的模样让人无时不刻对它浮想联翩。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再骗华莱士说这箱子乃是燕叔所留里面藏着一些与《太平要术》有大相关的资料而燕叔在世之时就想打开查验但迫于开启的方法太过繁琐所以没有启开。华莱士一听此言脸上又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喜颠颠地取了那两只箱子。末了我又掏出了在蓬莱仙岛之外大战巨鱿那天埋葬船老板时所现的一本德文日记和牛皮地图拜托他将日记熟读待我们返回之时将里面大致的内容翻译出来。华莱士接了所有物件信誓旦旦地承诺世上没有他打不开的机关埋伏更没有他翻译不了的文字语言让我们三人放心前去好了。

    告别了华莱士我心中异常坦然又将洪胡二人请来商定了具体出的时间。一天之后依仗着华莱士的庞大势力我们没费吹灰之力便在胶澳港口搭上了他特地安排的燃油快艇。掌船的是个二十左右岁的年轻人身材七尺有余赤着膀子一身黝黑黝黑的腱子肉上浮着一层深深的“水锈”----“水锈”是渔家人独有的标志更是他们资历的象征。我以前在京城听说书人讲《忠义水浒传》时就常听先生提过:梁山泊水军里头众人技艺皆高深莫测论资排辈之时实在没有凭据众人闹到最后互不服气竟以水锈的厚度为凭来确定尊卑身份。说实在的我一直不惮于以险恶之心去度量那些草莽英雄然而这样荒诞的比拼方法就连我这个外行人也觉得有杜撰之嫌。

    那小伙张开单臂一手招呼我们上船另一只手狠拽船后马达的铁线。随着他手起绳落那马达如同一头出了笼巨兽狠狠朝天嘶鸣了一声随机船尾黑烟乍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糊味。船体开始震动小艇开始由慢到快歪歪斜斜向前运动。

    随着度的提升小艇越开越快最后竟能稳稳地沿着一条直线前行。我坐在船上一边伸手抚摸船尾激起的层层浪花一边远眺急离去的码头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国人啊国人是你明了指南针可最后洋人却拿起它远征东方使你蒙受着亡国之辱;是你明了火药可最后洋人却拿着洋枪洋炮敲开你闭关锁国的大门将鸦片源源不断的输进你的体内;是你明了造纸和活字印刷术教会了人们如何以纸为书教化后人可最后洋人拿给你的却是一摞摞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千百年来中国人不断地创造着一个又一个的奇迹可最后这些奇迹不是悄然湮灭得无影无踪就是戏剧性地被朝庭诬为歪门邪道。所以我觉得中国之所以不兴不是因为国民之愚而是因为政府之弱----不仅仅是叶赫纳拉氏出的婊子慈禧更是中国这人吃人的制度。孙中山先生讲的没错:中国这前四千九百年缺的就是民主短的就是自由。

    见我双目紧锁眉头紧皱小伙子朗朗地朝我笑了一声说道:“怎么?第一次坐船么?要是肚子涨得难受就趴在船沿吐在海里好了”我听完苦笑一声应道:“不瞒你说我去年的前半年都是在海上渡过的所以一般的小风小浪根本不能将我奈何”

    小伙子听后面露惊色问道:“客官您不是说笑吧?整个半年都在海上?”

    “当然不是说笑了你是渔家你知道:从蓬莱到云南以普通的帆船不是要走半年么?”

    “蓬莱?”小伙子更来兴趣了“据我所知蓬莱的船夫敢于跑这么路程的除了‘小白鲢’徐友致之外应该再没有旁人了”

    “没错你怎么知道的?”我听后心中不禁一惊。

    “因为徐友致是我的大伯”小伙子很是骄傲地挺了挺胸脯“难怪这几个月一直听不到他的消息原来他随你们去了云南”

    “对……他确实是跟着我们去的”说到这儿我语气有些沉“但…你大伯死在了海口”

    “什么?”小伙子急得差点蹦了起来他的手一歪歪汽艇的方向舵一下就偏了差点儿把我们仨甩进海里“你再说一遍”小伙子的语气已近命令。

    “你……你大伯死在了海口”我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怎么死的?以他的船技和水性是绝对不可能落水出事的……“小伙子自言自语道。

    “我们在海口遭了一伙海盗你大伯为了甩开他们在外头开船船外的匪徒太多徐老先生不幸被流弹击中”看到小伙子的表情我没敢把含琢杀死徐老板的事情透露给他()更没敢说出徐老板尸成为雀鳝阴阳阵这个惨绝人寰的现实。

    “唉……”小伙子听完眼角无声地滑落两颗豆大的泪珠气得直用拳头击打自己黝黑的胸脯“那你们可给我大伯留下一具全尸么?”他又问道。

    “没有……”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也不禁有些黯然“当时船翻了我们全都栽进了水里我是个旱鸭子等我醒来时我们已经被官军救下了。据周围的船客们讲当时的水很是湍急徐老先生的尸已被冲到了下游”

    第十四章重返(二)

    听完我一番叙述小伙把艇子停在海面中央用手紧抚着脸低头不语。我心中稍有些不解:按照常理来讲叔侄之间的关系虽然不远但这黑肤小伙的反映也着实太强烈一点。我深居皇城根活在天子脚下在那孔孟教化忠孝成风的地方许多人尚且对父母长尊的死讯不甚关心而他在这天高皇帝远的边陲小港听到伯父死去尚能够如此悲痛也不枉是一名重情重义的好人想着想着我不禁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看不出来你倒是一个如此注重情意的好侄儿”

    小伙子听完擦了擦眼泪说道:“这位兄弟我不瞒你其实这‘小白鲢’徐友谅乃是我的生身之父。十七年前我爹因为我叔婶久婚不育跟我家苦苦哀求才将我托给他们抱养。叔婶家底子比较薄儿时的日子过得相当惨淡我小时一直因为身份和贫穷的原因受到同龄人的排斥所以我特别记恨他将我抛弃的事实。父亲为了化解这事平均每年都要登门看我好几次这件给德国人运输拉货的工作也是他托了关系弄来的艇子也是他给我买的。这些年来他一直没停了关心我体贴我其实从前几年我就已经接受了他并把他当成一名真正的父亲但我……我却一直为了维持那份所谓的‘面子’保持着那份哀怨的姿态不给他好脸子我一直想着等我赚够了钱再开着艇子回蓬莱找他当着爹娘和众乡亲的面体体面面地返家……”说到这儿那小伙子声泪俱下已然泣不成声了。

    “唉……”我也不禁长叹了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何尝不是人世间最为悲痛的事情。而这一切的一切就是因为我和燕叔的贪念因为独孤璞以玉相诱更因为我法妻含琢的邪恶海阵所以对此我必须要负起全权的责任想到这儿我伸手抓住他布满水锈的手掌与他说道:“天意这一切都是天意啊!我去时坐的是你爹的铁船回来时坐的竟是他儿子的汽艇这是你爹的在天之灵没散是你爹放心不下让我照管你的余生啊”说到这儿我将手伸进背囊将燕叔生前留给我的一张万两银票掏出说道:“兄弟你爹为了送我将命都丢了他老人家就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你若不嫌弃我们就结为兄弟吧这是你爹生前留给你的一万两白银听兄弟一句劝海上这碗饭不好吃你跑完这一趟就再别干了变卖了这艇子回蓬莱与你母亲团聚吧”

    小伙子接了银票怔怔地盯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海浪肆意冲着小艇直把洪屠户和胡老三吓得脸色白紧紧地抓住艇的铁沿子。注视了良久小伙子终于开口问道:“先生我爹怎会有这么些银子?如若这钱真是他老人家的我倒可以收下但这要是您于心不忍所施舍的还请您收回去”

    我在心中不禁对小伙子的正派作风暗暗佩服心想:这钱算是给对人了我也算是给徐老板的在天之灵一个交代心中少了一些愧疚于是便答道:“你想到哪去了这一万两银子乃是我老叔收了徐老前辈一块美玉所开的价钱如今徐老前辈人已作古我将这些钱交给他儿子也理所当然”

    “哦?我倒没听说过我爹有这么一块儿价值连城的美玉”见小伙子还是不肯收那银票我心中甚是着急便说道:“这银票你先收着你若不信等回到蓬莱去向你母亲调查核实倘若我同你撒谎你来关东的吉林省抚松县找我便好我叫刘知焉是县里唯一药房妙仁堂的少掌柜的”

    小伙子还是迟疑不决胡老三忙上前说道:“都说你们山东人实诚可你也实诚得太大劲了吧你想想一万两这是个什么概念?这刘先生是疯了还是傻了没有的事儿非要编出来骗人他这不是虏钱而是往外送钱这满天下人有编瞎话往外送钱的么?”

    洪屠户也上来搭腔道:“是啊你赶紧收着吧然后咱赶快开船去大连。再在这海上晃悠一会儿我这肚里的那点儿干货就全都得被折腾出来”

    听到这儿小伙子才在裤带上掏出一张油布将那张银票仔细地包裹起来然后塞进裤腰的夹层里系好。看他收了钱我那心里才稍稍的安稳小伙子重新拉线把马达动起来那艇子就像一条赶潮的过江之鲫在海里直开了一条皓白的水线身后的景物不消一会儿就被甩得无影无踪。

    船跑到下午快到傍晚的时候眼前终于一座塔尖接着的是远处飘渺的一排排洋楼房顶再往前行现出的就是海港对面一座座的码头入口了小伙子长出一口气减了马达的度回头对我们说道:“眼前就是辽西的大连我们终于是到了啊”我三人闻听忙扶着艇子的边沿起身向前探看只见在云雾之中几条巨船停在大连港舱之中码头之上力工正不停地来回搬上搬下远远看来就像是一只只劳作的蚂蚁。

    小伙将油门全开小艇如箭一般跑完最后的一段路程停在靠西边的客船码头边上。两旁的客船仿佛早已习惯了小伙子的这番冲撞的风格只有一个船夫将头懒懒地伸出来问道:“小徐子华莱士先生不是刚回胶澳么?你怎么又回来啦?”

    “哦我这次送的是华莱士先生的几个朋友要经由大连转途去往吉林”小伙子也没隐瞒将我们的行踪告诉船夫。

    “去吉林?那你可得告诉这几位爷现在火车是坐不得了这旅顺口的周围小鼻子和大鼻子已经排兵布阵马上就要开战了。这仗要是真打起来那枪子儿可不认人的”

    “哦……”小伙子点头应道。

    闻听此言我和洪屠户及胡老三互视了一眼深感关东形势之危急。一行人下了船挥别了小伙儿直到看着他开动汽艇消失在远处才转身回行。我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关东的空气久违了一年了关东空气我刘知焉又回来了。

    第十五章重返(三)

    登上关东的土地我和洪胡三人均欣喜的不得了普通闯关东的要绕行半年的路程坐上德国人的小汽艇子不到一天便到达了这是多少倍的效率!在这些机器面前也难怪清政府的刀枪棍棒屡遭败绩了。

    我们几人徒步在大连的宽街上直行大连由于近海气候温润的不得了海风把地面吹的连一颗土坷垃都没留。行路之间在我们身前身后不时有插着各色小旗的汽车开来开去。除此之外那些穿着蓝布短卦的黄包车夫也在不知疲倦地狂奔着加上行色匆匆的路人整个大连都向外散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气氛我三人缓缓地走在街上那气质神态与大连紧张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只有偶尔经过的几位开着高叉旗袍牵着爱犬遛弯的阔太太神情慵懒与我们遥相呼应。

    行了约有一个多时辰天色已微微暗眼前跃出一条繁华的商业大街许多商号正忙着往外搬出货品去赶夜市而白天那些飞扬跋扈的阔太少奶奶们此刻也卸了之前的浓妆换了一副难得素颜前来挑选杂七杂八的廉价商品。我在心中暗笑:原来在这浮华背后竟也蕴藏着一个流通的渠道供人们在暗处偷偷挑选又在明处张狂炫耀。人啊一旦与那虚浮的‘面子’挂起钩来就变得不够厚道不够可爱了。

    绕过这道大街后趟道又现出两排馆子其中靠东面的门楼上点的都是来回闪耀的电灯门外的伙计们统一穿着黑色的洋服领口系着笔挺的小领结人一经过就一鞠躬显着格外地排场。而靠西面的是一排典型的中餐馆木楼酒香幌子无一不向外渗透着中餐的魅力。()我拍了拍背囊说道:“二位叔叔今天到了关东就算是孩儿给你们接风洗尘小侄别的不多银子倒还剩下不少今日还望与两位叔叔一醉方休您二位就随便点吧去哪家吃什么全听二位的吩咐”

    “好!”洪屠户笑着应道“老三你是我请来的客人你先说说咱们是去那些西洋餐厅好还是去咱自己的酒馆子好?”

    “要让俺说还是去酒馆子好。西洋人做的东西又油又甜腻得让人恶心。弄几个烂土豆子往锅里一炸蘸点酸酱就叫正餐了这是给娘们和孩子打零嘴儿的玩意儿爷们是造不饱的。再说他们那酒也不叫酒什么玩意儿啊看着血不溜丢酸了吧唧的可喝起来一点儿都不过瘾还后返劲儿猛上头。自打上回跟你侄女在辽西吃过一回俺就再也不想沾了”

    “嘿看不出来你胡老三还挺赶时髦知焉你的意见呢?”说到这儿洪屠户瞅了瞅我我摇头说道:“我没意见东西皆可”

    “那成咱就上前面那家店里去吃麻辣火锅”洪屠户伸手往前一指我和胡老三的眼光被带到前街一个大红招牌底下那是一间不算太大的馆子招牌顶上用烫金写着“东来顺火锅”五个大字。

    众人迈步走进正厅抬眼一看只见那面积竟然异常开阔: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尊持着大刀的关公泥胎雕像两旁一南一北被均分为两等份。见此情景我不禁在心里暗暗称赞风水师的造诣:这种排布方式在风水学中被称作‘慑东聚财阵’我在《龙兴风水图志》最后的附表中曾经见过其简短的介绍:原文有曰‘生意所以不兴概因夔鬼所盗也。若要破之则应置地煞于东向喝其卼卼而逃使之遗财两旁’。

    这段话的意思是:生意买卖之所以做的不好很多情况都是因为由东而来的夔鬼所致夔字读kui在民间有两种解释正史上说它是一种巨兽最先流传于黄帝与蚩尤大战的传说。《大荒东经》之中曾简短地对之记载过其原文如下:‘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据闻夔兽与天地同生而且世上只有三头第一头为黄帝所擒诛杀之后剥去外皮做成一架战鼓敲击之后五百里内的士卒均被激励最终完成了击败蚩尤的壮举商周繁盛之时有许多铜铁器上的夔纹就是佐证;第二只为秦始皇所杀由于他的功绩并不能比肩黄帝故第二只夔皮鼓在史料上鲜有记载;第三只夔兽据闻仍然躲在东海之上的流波山只是这山的踪迹现在无人能寻。

    以上所言皆为正史中的夔兽。而但风水上的夔兽则是另一番面貌。《国语?鲁语》的《说文》当中曾这样记载它:“夒贪兽也一曰母猴似人。从页巳、止、夂其手足”。风水学中的夔兽也多为此貌:贪婪残暴。而夔鬼则是一种生前为盗的怨灵它头戴麻布圆帽身披麻布坎肩身后背着一口麻布制成的口袋专爱去一些生意人家偷取财气。许多人都经历过这样的怪事某块地段极其繁华过往行人川流不息周围的买卖日进斗金按照常人的预测这铁定是一块做生意的绝佳场所。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只要在这块地上修建无论是开设钱庄当铺还是饭馆店房均要蚀本无一能够幸免。缘何?夔鬼作怪也。

    按照《龙兴风水图志》中的说法如果想驱除夔鬼则必须要在屋内显著位置请来一尊地煞让其面朝东方站着。夔鬼背着钱袋从正门进入之时就会被地煞吓得向东西两面奔逃袋中积攒的财气也将全部散进屋里如此往复积攒则可以‘取他家之财气聚我家之东西’使生意异常兴隆。

    一念闪过之后我三人已经迈出了十几步按照以往的惯例客人进店小二早该鞠躬带路并将其引至空桌之前落座。但这家‘东来顺’的门口却异乎寻常地干净除了一两个醉得歪歪斜斜的酒鬼进出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伺候客官的下人。再往前行二十多步耳边嘈杂的声响逐渐加大转过屏风之后一幕宏大的场面展现在眼前:南侧这一半大厅里五六十张八仙桌整齐地摆放在巨型的厅堂当中每张桌上都放置着一顶绛紫色的铜锅铜锅的顶上盖着半截烟囱烟囱向上延着汇聚在天棚顶上将烧炭所生的青烟排在外头。这样绝佳的设计使得偌大的一间饭厅除了有火锅沸腾的水汽轻轻拂面竟没有一点的呛人味道七八个伙计像鲤鱼一般穿梭其中忙碌地给各桌上着红黑色鱼肉。我三人置身其中仿佛进入了间西洋人开设的餐馆一般站立了许久终于有位伙计现了我们的存在干完了手中的活将我们让进席内。

    第十六章重返(四)

    三人落座之后我不禁抬头向两旁观看:只见周围食客簇拥热气蒸腾伴着铜锅中鱼蟹一股股香气争相从四周传来吸入鼻内沉入腹中直引得肚子狂叫不止。

    那伙计刚收拾完其他桌上的残羹冷炙拽下肩上的白布手巾擦了擦恭恭敬敬地呈上一本大红烫金的菜单来我忙将之传到洪屠户和胡老三的手中。他俩见我之前对船老板的儿子出手如此阔绰也知道我身上有货便也不再谦让翻开菜单将那些平时未尝吃过的全都点了一个遍。酒要的是私家酿制的小烧----到了关东酒必须得喝最烈的这是关东人的习惯和规矩。

    别看这厅堂之中的伙计只有不到十位可那上菜的度却不是一般的快。不到一刻我们所要的东西全都如数上席我一看好家伙这俩老头儿还真不想着给我省钱什么就贵点什么。先看那火锅的底料()位于铜锅正中的乃是一根细小的山参我稍微端详了端详其外形大约有二三品叶的模样除此之外。在山参周围的热油中漂浮着仔虾、鱿鱼、桂圆、麻椒等等佐料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往外冒口水。

    铜锅之外饭桌之上也是杯盘罗列。伙计一边上菜一边报着菜名:嫩牛羊肉自不必细说就连鹿肉、袍子肉这些山人猎户席上的东西也是一应俱全。我一见这些东西突然想起第一次去四爷家中的情景:那间狭长的走廊、那幅不咸山的鸟瞰秘图还有那些叫不上名来的山菜至今仍历历在目。

    洪屠户和胡老三倒没想太多挑起筷子就将桌上的肉菜倾倒入锅内。合上锅盖沸腾的水花沿着顶上的气孔把熟肉的香气带出来让人闻到之后内心不禁萌生一种难以忍受的冲动我咽了一口吐沫心中不禁想到孔老夫子曾经说过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以及他那句最著名的“食色性也”。

    的确人活着并且支配其所有行为的动力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欲’字:综观历史庸帝覆国多为贪恋女色、保权杀忠以及劳民伤财所致他们所追求的是一个穷尽人间之力的排场欲;而奸臣佞子们则是尽其所能地讨好上层为自己的官财费尽浑身解数他们图的是一个权利欲;百姓的**相对简单他们不求其他只企盼收成能稍微好些能吃饱饭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安乐欲。如此看来普天之下莫非无欲。

    以上所述皆为红尘之中的欲如若细数就连红尘之外也是欲火连天:和尚诵经是想被佛祖普度这是成仙欲;阉人进谗无非是想将以前遭受的非人痛苦施加到他人身上这是报复欲。而我最初入山抬参则是因为贪欲;后来回京为静玉寻药则是因为隐隐存在的**。

    正在想着眼前的铜锅已然将肥蟹肉片煮得香气四溢直引得我食欲冲顶无法专心思考我索性拿起碗筷与洪胡两人一同加入乱局三人放开酒量直饮了一个天昏地暗。吃了约有一个时辰饭口时间已过周围桌子的食客纷纷离席。正在这时西来顺的门外进来几个穿红挂绿的人为的是一个瘦弱的干巴老头也不知道他是饿的还是有病走起路一摇三晃的;在他身后有两男两女全都上了妆每人提着一个大包袱;跟在最后的还有一个半大孩子梳着露头顶的髻腰底下还挂着一头拿纸做的小毛驴。

    两名伙计见状连忙出了去将六人挡在席外。双方起初也只是轻声细语后来越说声越大竟然连我们所坐的位置都能听见。嘈杂的声响终于惊动了呆在后台的老板这个年逾五旬的老者倒是显得比伙计们更加和善将六人让进席内坐在离我们不远处的一张空桌上。

    老板先开腔问道:“刚才你们说是山东大鼓班儿的那都会唱什么段子啊?”

    干瘦老头忙站起深鞠一躬说道:“山东大鼓的所有曲目俺们都会唱但唱的最好的当属《包公案》、《海公案》和《西厢记》这几出”

    “哦……”店老板点了点头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桌上剩下的六人惶恐地坐着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良久那老板稍稍压低了声音与干瘦老头说道:“你们会唱二人转么?”

    “二人转嘛……”干瘦老头吸了口气思考了一会又继续说:“这个东西俺手下的学徒倒是演过几出也看过名家的表演只是俺们常年在山东唱大鼓对此并不是十分的精通”

    店老板听罢淡淡一笑指着半大孩子身下的小毛驴说:“班主还谦虚什么?这孩子所穿的不就是二人转的行头么?”

    “是二人转的行头不假不过这孩子是俺过了山海关之后在半路捡的。他本是黑河戏班子里的小半拉子随团演出时遇上了大鼻子全城戒严才跑丢的。那孩子就与俺说关外不同与关里对大鼓秦腔等等并不感兴趣二人转才是关外人的最爱。俺见他聪明乖巧便收留了他”

    “没错!在关外能吸引人掏钱看戏的就只有二人转了而且还是荤腔”店老板说完嘿嘿笑了两声。

    “荤腔?”干瘦老头没听明白一下楞住了。

    那个半大孩子赶忙卸去了身子底下的小毛驴绕到老头旁边趴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那干瘦老头的脸色腾的蹿得通红怯怯地与老板行李说:“老板俺们不唱荤腔俺们……俺们不会唱荤腔”

    “咳你这人咋这么死性不会可以学么。我瞅见你带的这两位姑娘长的还不错身姿也蛮丰腴要是唱得浪肯定能勾来不少的客人。反正话我是跟你说到这儿了只要你们肯唱我就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客人若听得爽了还有赏钱给你你们自己想想吧到哪还有这等好事”说完店老板抬屁股就要走。

    干瘦老头见势不好忙站起拦住说道:“您说的事再容俺们想想。但今天……今天您能不能允俺们先在这儿唱一场山东大鼓?赏钱俺们不要一文全都给您只要唱完之后()您能赏俺们一顿饱饭”

    “呵那当然好我也正好赏赏这两位姑娘的腔子”店老板一招手伙计从底下端上一盏茶盘置于圆桌上。那四人闻听之后便各自打开包袱将那些羯鼓、弦子、梨花简等器具如数取出。两名男子取了乐器之后从席里拉过一条长凳坐在一旁抚弄琴弦待两名女子支好了羯鼓摆正了姿势那壮怀而又稍带哀怨的乐音就从关公老爷前面那片空场传了过来我细听了一听他们唱的乃是一出《海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