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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之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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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未来如何建武(昌)军统军万户武忠可没想得那么长远。实际上自从破虏军成功将页特密实部围歼那一刻起这位拥兵两万的地方军阀就在幕僚的建议下坚定执行了“中立”路线。所以当麾下将领快马来报说广昌守军经过浴血奋战将越境的数千文贼人马全部击溃时武忠接过战报看都没看就把它当着属下的面扔进了垃圾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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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问武忠也知道广昌守军“血战”之后没有任何伤亡。也不用问从守城的千夫长到下边的牌头都斩获甚多。并且相当一部分战利品都是大元交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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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武忠不打算拆穿麾下这些伎俩。这种欺上瞒下的手法在他还是大宋厢军将领时已经玩烂了不新鲜。为了自身安危和弟兄们的“钱程”他还必须继续要玩下去直到战局明朗化北元与破虏军明显分出胜负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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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他不希望达春尽快获胜。非但他自己如此私下里武忠通过师爷苏灿的渠道肯定差不多整个江南的新附军将领都抱着这种想法。有些文职幕僚们相互之间交往的信件中甚至不避讳地强调了“坐山观虎斗”的观点。

    达春快消灭破虏军不附合大伙的利益。去除每月从走私贸易获得的好处和过往商人们的孝敬不说为自身生存考虑新附军的将领们就不希望大元将残宋尽快消灭掉。

    新附军战斗力低下带兵将领又多出身于宋朝厢军。忽必烈一直就存着将这支留着没有丝毫用途并且随时会有兵变危险的包袱抛弃掉的打算。但基于残宋没有完全消灭仍需要收买人心的考虑一直迟迟没有动手。如果达春顺利解决残宋江南四十万新附军就面临着解散的危险数千员武将和幕僚就要回家当富家翁。在手中没兵可持的情况下他们不过是富裕起来的四等人。搜刮了半辈子积累下来的财产有可能转眼落入蒙古贵族的腰包或者成为色目收税官的贡献。

    凭借过去的从政经验武忠亦不过分看好破虏军。大宋丞相文武双全这点大家都看在眼里。但以大宋朝的特色越是文武双全的人越容易被剥夺权力甚至丧命于莫须有的罪名之下。自杯酒释兵权以来宋朝文人的地位一向就高于武将。所以文官们向来把带兵的同僚当做另类而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而对于能打仗又会吟诗的武将则视作对整个文官阶层的威胁。对付威胁官员自有一套对付的手段。可以让岳武穆轻而易举的掉脑袋也可以让韩世忠等人顺从地靠边站甚至对于辛弃疾这种潜在的威胁者也保持足够的警惕让他一辈子再也统不了兵。

    武忠可以肯定随着行朝渐渐立稳脚跟朝中官员们先想到的就是将文天祥的兵权剥夺。这是幕后无数双手团结起来的力量文天祥根本没力气抵御。至于剥夺了文天祥军权后其他人带不带得了兵能不能让破虏军上下信服那是后话不在官员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保持中立的武忠把未来一切都抛在了脑后。每天邵武地区大量的新生产品从他的治下四散流出外界的各种物资经过他的辖地络绎流入邵武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到了分配利益的时候师爷苏灿自然会把他该得的那一份分文不缺的拿回来。并且分派兵士玩一玩官兵捉贼的游戏顺带着制造点儿与越境而来的破虏军生冲突的假相掩盖属下与破虏军暗中勾结的真相。

    “大人给中丞的呈文写好了请您过目!”师爷苏灿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双手递过一份公文顺势弯下腰去将废纸筐中的战报拾了起来。

    瞒上不瞒下这是官场惯例。战报虽然是假的层层报上去将来就是搪塞责任的凭据。作为师爷苏灿一向很尽职。非但要替东翁出谋画策还要用尽全身解数把一切隐患消灭于无形。

    武忠接过公文照例是看也不看就开始用印。他豪不怀疑苏灿的忠诚江浙的幕僚一向名声在外。他们彼此之间互通消息为自己的上司进行一些桌面下的交易。互相勾结彼此引荐已经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团体信誉和能力都有保证……

    “大人属下听说这次被击溃的匪众打着两家旗号一半是破虏军一半是光复军骑、步各半加在一起有三千多人?”苏灿一边收拾公文一边低声提醒武忠具体细节上不要出纰漏“我军依城苦守一日夜击毙贼寇数百。贼寇见我抵抗坚决唯恐被各路人马合围才弃城远遁!”

    “嗯我知道了上次那伙逃入军山的盗匪还在不在为了防止他们与文贼勾结你安排人去剿了他。级封好了拣几个面目狰狞的算做破虏军传到江西参政王大人那里去!”武忠捻着为数不多的短须沉吟着答道。

    军山上的土匪是一伙打着大宋旗号祸害百姓的流寇。年初时新附军让开了军山到建宁的山路这伙土匪却没有去邵武投新附军。依武忠的意思本来想早日剿灭被师爷苏灿以日后必有用场的借口强行拦下了。如今广昌守军放任破虏军越境而过少不得要干些遮掩勾当。斩冒功的事情刚好着落在这伙盗贼身上。

    “大人英明!”苏灿笑着答了句口头谗。跟上武忠这样一点就透的东家是他的福分。北元不对汉人和南人开科举读书人的出路就依附于各路官员身上。主人家达了他们跟着兴旺达主人家遇到为难时做师爷的要义无反顾地挡上去把所有过错一肩承担弃身保主。

    “破虏军溃兵穿境而过咱们凭城固守也算尽了人臣之责。但如果还从咱们这杀回来可就不妙了。所以你还得与整治城池监督诸将不可懈怠!”武忠摇摇头苦笑着叮嘱。麾下这些窝囊废的战斗力他比谁都清楚硬让他们挡在破虏军面前肯定会一哄而散。如何才能不让越境的破虏军去而复回就看师爷的“运筹”能力了。

    “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安排!”苏灿笑着答应主仆之间彼此心照不宣。

    “也不急在一时你坐!”武忠指指面前的椅子笑着说道。

    “大人面前哪里有小人的座位站着就好站着就好!”苏灿陪着笑脸说道屁股却慢慢蹭过来粘到了椅子边缘。他和武忠相交久了彼此都熟悉了对方的禀性所以言谈举止也没有太多的虚礼。

    “破虏军兵泉州了你知道么?”武忠一边整理着纤尘不染的征衣一边问道。虽然站在敌对一方将来说不定还要兵戎相见但破虏军打接连获胜的消息依旧让他感到鼓舞。有时候他甚至把自己幻想成破虏军中的大将带领麾下人马纵横驰骋一番。

    “属下知道路过的商贩说他们已经困了泉州。汀洲那边中丞大人也加强了对邵武的攻势试图围魏救赵!”苏灿对前线的消息了如指掌一一道来不见半点生疏。

    达春调集人马猛攻邵武军的消息和文天祥兵困泉州的消息是同时传来的。双方形势都不很乐观。宁化那边破虏军在邹凤叔的指挥下凭借地形和石头搭建的城堡寸土不让。泉州外围没有退路的左翼军也豁了出去死死地将破虏军抵在外围据说守军的尸体已经塞住了洛阳江。

    “眼下两浙大都督范文虎、汉军副元帅刘深都加紧了攻势。只是两浙兵马本来就孱弱加上底下将领存着私心一直被箫明哲挡在寿宁一线。而刘深的兵马和许夫人的兴宋军战斗力不相上下一时也见不下分晓。”苏灿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案上草草地画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瞧不起建武军的战斗力达春暂时还没命令建武军全线压上。武忠和苏灿也不担心这一点。上面命令下来了他们自有对策。大不了去百丈岭一线虚张声势一下对空射上几箭反正新附军不是破虏军对手达春也不能强求武忠能杀进邵武去。

    唯独让他二人百思不解的是杀人王索都。这个向来受忽必烈器重的鞑子头麾下有一万多蒙古军和一万多探马赤军还要三万多拼凑出来的青壮仆从。前一段时间和张元隔着九龙江杀了个难解难分如今却突然没了动静。

    “你说文丞相是不是在围城打援!”武忠用手指敲打的桌面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领兵多年他没打过大仗但见识却不比别人少。

    “我估计文丞相这手玩得不太好索都有些犹豫。加上他素来不喜欢蒲寿庚上次救援泉州就没得到什么好处这次索性让蒲寿庚和文丞相斗个两败俱伤!”苏灿迟疑着分析。“索都喜欢屠城但达春中丞曾严令对于投降的城市不准杀戮。所以两度进入泉州索都大人都没能尽兴。那蒲家兄弟的职位比他高又都是视财如命的家伙。肯定不会出太多的孝敬给他有了上次的隔阂这次即便能救他也不会卖力去救了!”

    “如此一来蒲家估计要完蛋了只是不知道拿下泉州后文丞相还来不来得及回救邵武!”

    “大人以为达春中丞还有机会攻下邵武么?”苏灿笑着反问仿佛破虏军通盘计划是他参与制订的一般。

    “此话怎讲?”武忠迟疑地抬起头看向师爷。这个一会明白一会儿糊涂的家伙料事十中**他这么说肯定还有未曾透漏的玄机。

    “大人您忘了有溃军逃向兴国了!”苏灿低低的提醒了一句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划勾出一道尖利的箭头模样。

    “此话怎讲?”武忠又追问了一句。隐隐地觉得事态有些失控从自己辖区越境而过的破虏军将给自己带来很大的灾祸。

    “咱们建武军也算兵甲精良真的与破虏军开战大人认为胜算几何?”苏灿没有直接回答武忠的问话反而考教起他对自己实力的认知。

    “本来士气和军械就差了许多他们又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不一触即溃我已经可去佛前烧香”武忠想了想叹着气回答。

    “既然大人只能将这股残匪击溃力保城池不失。江西行省境内不知还要哪家力量能挡住流寇的去路啊!”苏灿拖着长声说道。语调里带着说不出的调侃。

    “嘶----”武忠看着桌面上那个巨大的箭头倒吸了一口冷气。引狼入室这个责任他担大了。整个江西行省兵力都在江西和福建的交界处后方几乎是一片空白有些地方甚至连维持治安的新附军都不多。先前已经被西门彪搅了个鸡飞狗跳如今凭空再杀出一支破虏军来可以预见不多时整个江南西路的都会重新燃起战火。

    “文丞相这手玩得高啊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原来大宋处处防守大元兵马往来纵横。现在大元承担起了守土之责大宋兵马是否能来去自如就看带队的将领本事如何了!”苏灿伸手将桌案上的水渍全部抹去。与武忠的分析他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眼下的大宋虽然焕出一丝生机可谁能预料他不是回光返照。现在自己所做的事情完全出自读书人残存的一点良心。不求有什么回报但求不要给自己和东主惹来太多的麻烦。

    “笠翁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也没瞒过你。你去过南边且说说南边那位能长得了么?”武忠站起来望着墙上挂了多年的佩剑低低的问。内心深处突然涌起一种末名的冲动想把剑从鞘中拔出来冲着想挥的地方挥出去。带着一个武人的全部梦想。

    “大人啊只怕到头来依旧是好梦一场!”冷冰冰的叹息声将武忠心里的火苗硬生生又压成了积炭。

    “嗨!”大殿内传来两声沉重的叹息。大宋积弱三百年凭借一个书生的肩膀真能力挽狂澜么?

    武忠不知道也不愿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