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绚日春秋 > 第二十八章 声东击西诈中诈,半江碧流泪沾衣(1)
    初夏的太阳把光和热洒下自个却总是寒森森地挂着脸似乎还没有春日的艳丽。东来的暖风滚过青色田野在片片阡陌上翻滚出波浪。阡陌中间小路上土丘小山包上时而会走过一溜溜队伍。

    当那些扛枪绰刀的战士回头望向家乡骡驴吃了鞭子才恢恢叫着拉动粮草车的时候飞鸟也不早不晚地把队伍拉出来了。一再向外逃难的百姓们会在迎头遇到他们时大吃一惊。只见他这长蛇一般游个不停的队伍老幼弱壮参差不齐一车一车过去全是瓢盆烂布坐成向外的孩子。一些环卫自己队伍的像样壮汉鼓励他们说:“别怕!司长官大人说了。我们去帮朝廷打仗给大伙挣顿饭!”他们眼睛里瞅着往南逃难的人多了渐渐叫嚣:“他们给咱们腾县城呢。打了仗县城的好地尽咱们种!”

    每当这样的话音落地都是一团团激动的欢呼。

    飞鸟乘在一辆战车上摇晃罩了一身只露俩眼睛的铁甲披风兜了老长。他的右面是张铁头。

    张铁头一手扶车一手挥舞长矛对着前头一辆车指点。

    那里坐着被大伙伴用背围起来的阿狗。车上的大小孩子拉着嗓子齐唱了好几支歌又不知是谁怂恿阿狗让阿狗领唱。阿狗便站在车上扶住别人的肩膀念叨:“斑鸠啾啾在河那头……”不一会大片的稚歌时起时落。

    他们的歌声压不住一名骑士的呼喝。

    那是一名骑在马上被风卷鼓衣裳的中年人。他一连加鞭赶到飞鸟的车边侧过身子大叫:“主公且留步。”赶车的战士把战车转出去还没停稳。那骑士竟冲上前横马车前滚到地上大喊:“主公听我一言!”飞鸟按车栏一看。竟是焦急如火的龚山通。他很欣赏也很感激这位家道中落的土司捧着头盔跳下马车搀扶笑道:“看你弱不禁风想不到还能骑马?”

    龚山通顿告道:“我家也算军门虽然子孙不肖到我这里骑骑马还是可以的。”说完他抬起头说:“我听说咱向迷族人开战了?!”

    飞鸟现他的眼睛都红通似火虽然认定这是和自己同呼吸共命运的表征但仍怀疑他是得知了内情。责怪自己不全力助守县城仅淡淡地回答说:“没错。”龚山通苦苦嚷道:“万万不可呀。”他拉着飞鸟的战衣。又说:“当年先祖镇守此地求教高人得计云:相安最妙。因而留书于子孙让我等铭记。”

    飞鸟就当时的环境问了一通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那位高人是提点令祖。让他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你肯告诉我我很感激。但为朝廷收复迷族已势在必行不是能收回就收回的。”

    龚山通叹道:“主公有所不知。先祖留书又说:若不得已武服不如文服。”

    当时的情形的确能与眼下对照飞鸟想了想拍着他的肩膀说:“龚兄想想我应大石领的邀请出兵算文服还是算武服?”

    龚山通皱了眉头。良久颌。

    飞鸟见自己说动了他便赶了张铁头骑他的马邀他同乘。龚山通推辞不过上了马车和他一起背向车栏而坐。两人说说走走。不过十余里感情又深了一层。飞鸟请求说:“你就留在我身边吧同富贵共患难。”

    龚山通当即捂衣长拜说:“此生定不负主公。”接着他向飞鸟推荐说:“我有一友姓王名梦。住在县北的老王岗。他的才能远在我之上只因时运不佳才未出仕。眼下敌人声势浩大人心惶惶他也一定为身家愁。到了县城主公可登门拜访顺势收罗于帐下!”

    这是第一次像样的举荐飞鸟欣欣然恨不得立刻轻车简从地去拜访便给他人要马准备和他先走一步。

    不料李思广却自前面来接说到就到。

    他只好把拜访之日往后拖延借机问一问李思广县城成了什么模样。

    李思广知无不言说:“夏郡守被国王提名已经入了曾阳。昨日我父亲陪他去县北观察地形准备凭借西面的山势阵于河谷高处。只是……”他笑道:“我却不这么认为。抗兵列阵自然要守要地怎么跑那不轻不痒的地方呢?”

    飞鸟对县北的地形并不陌生琢磨说:“他们怕正面作阵不经敌骑冲击想在那儿立一座大营与县城呈犄角之势这也是长守之计。”

    李思广补充说:“以我看在周屯马家口和石梁沟阵兵才是长久之法。不然敌骑威胁县城丁壮人家或蜂拥进城藏身或溃逃向南岂不是一座死城?”说到这他笑了往飞鸟的队伍里一望说:“周遭几县争相逃难就连我家也在收拾金银细软变卖土地!你却倾巢而出守节死战让人感到羞愧!”

    飞鸟还生怕凑老弱来混饭吃被他看不起此刻大为意外。

    李思广见他默然不吭以为自己的一笑被他误认为是轻视严肃地说:“就这有人还怕你生变。县城都拉扯了四五千人的正规军仍一而再地催你。他们还说动我父亲让他也写给你写信。我把信扣下了心想:朝廷不许金银。你哪来劳师动众和体恤问死的钱财。仗打下去挺得住吗?”

    飞鸟连声说:“我不要一文钱管饭管饱就好!”

    李思广苦笑摇头说:“按理说我该支持。但想想不尽欺负老实人么?!”

    飞鸟不安地说:“我哪老实不老实!”

    李思广却依然为他鸣不平未了提到周行文说:“你大哥眼看夏郡守和我父亲走得近要以守县城为主负气拉走了自己的人。韩复劝不了给我说。让夏郡守让一步。可以他们的打法又让不得……”他苦笑摇头说:“也好!你来了!”

    飞鸟倒不敢说自己倾向李老爷子的主张心想:出去作阵以朝廷人马的战斗力肯定被敌骑合战吃掉。分守县城和周屯而被拓跋巍巍的人马插到县城和周屯之间周屯的团练不被困死也被当作打援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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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县城飞鸟把人马安在县城南面十里处自己和林荣等人随李思广去夏景棠的帐下聚。

    到时。一干军门进进出出尚在议论背山依河立寨后的危机。

    纷纷起身间有的人客气地抱拳有的人冷冷地绕于人后向林荣蜂拥当面问他怎么投了博格。

    林荣苦笑一阵正胡乱应付。

    主案上站起来一条胡披乱穿的大汉。他哈哈大笑指给众人说:“小霸王都败于博将军之手。他能来岂不是让我们如虎添翼么?”

    众人这才记得博格不来时的担忧。虚以逶蛇一阵。

    飞鸟第一次和夏景棠见面但看对方虽然提名让自己作副领地方兵马却全不问自己的主张只好主动厚着脸皮建议:“将军最好还是在城前列阵!”

    这想法曾被讨论过。

    在场的李思广立刻拉拉飞鸟的衣裳提醒他别往下说了。飞鸟初来乍到也没有坚持直到两人一起站到行营背后的空地上才问李思广:“怎么回事?我说得不对吗?”

    李思广说:“你可知道雄角城下的战事?”

    飞鸟苦想隐隐约约听过。说:“怎么了?”

    李思广想到他的出身、来历解释说:“西庆入侵我州时。大将雍焕曾抓住敌人冒进的空隙在雄角城下作阵还不是被名将马孟符用铁骑轻易冲溃!使得天下震惊。”他看着飞鸟温吞吞地说:“谁还敢在城下抵御骑兵?”

    飞鸟咋舌。眼睛往上一瞄虽然没有说话。但李思广还是弄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道:“你是觉得死去的信殇公庸碌无为?他精通阵法鲜逢敌手是咱朝廷里一等一的良将。”他叹道:“那些知名的兵法家都说他作茧自缚若不是善于阵战绝不会出城阵列也就不会犯城下作阵的错误。”

    “错误?”

    飞鸟难以体会只好让李思广再讲。李思广信手拔剑在地下划就城根和阵势点来点去地说:“骑兵突入兵卒抵挡不住却又没有退却的地方怎么不崩乱无计?”飞鸟也拔出长剑胡乱在他的划痕上刻几道讥笑说:“好像你亲眼看过一样!”

    李思广脸面大损只好反过来笑他狂妄。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立刻打一仗论对错最后只好各自带气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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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处都乱糟糟的可以看到一团团人抢购手艺人那的箩筐和草鞋。飞鸟领几个弟兄走一路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暗道:“连李思广都听不进去岂不得跟着他们乱打一气?”他记得可以为自己说话的林荣二话不说带人折到林荣的营地等待。

    夏景棠做过林荣的上司留了林荣。

    等了半天仍不见他回去。飞鸟也平静下来心想:你们爱怎么打、怎么打!他被很多事催着坐不住便不再等下去。刚出来便碰到韩复。韩复正找他老远探出胳膊抓住他的手嚷:“你可来了也只有你能帮我!”

    飞鸟还不知道要粮该不该找他这个县长不由分说地漫天要价要求说:“我虽然甘心为朝廷驱使却缺钱少粮帮忙归帮忙花费不能含糊。”

    韩复一下松了手把热情的苦笑一冷失望地说:“原来你也想挤我们县里!”他双手一挥大吼道:“门都没有!我回去就把县城里的武卒召齐。”他转身没有一丝风度地喊一旁的包小明:“走!跟他们喝上了。”

    飞鸟还打算他就地还价的没想到他将自己一军冷呵呵地走了只好看着他的背影愣。包小明转身追了两步回来埋怨说:“博爷也要欺负我们县里头么?韩县长快被他们逼疯了一心等着你站到他一边杀一杀他们的气焰!”说着说着。他眼窝里已经泪水汪汪。

    飞鸟惊呆了问:“怎么回事?”

    包小明哽咽地说:“他们硬说军粮不够。要县里十户人养两个兵给酒给肉好打仗。韩老爷不肯仗剑闯夏将军的行营差点被砍掉脑袋。李老爷在将军们面前斡旋让他们管好兵马让县里再商量商量。韩县长谁也不指望就指望你了。哪知道你一见面也要钱要粮?”

    飞鸟顾不得理会韩复大为急切地吼:“我的人呢谁给粮食?”

    他左右走两步觉得确是不该让县里出粮食。没出息地露底:“我不相信军粮不够我派人偷数了运粮车。按量出的人我不找你们要我找他们要要是不给……”

    包小明激动地说:“对他们的粮食够用!韩县长也派人数了。他说粮食够用是那些将军们想吞朝廷用来打仗的粮食。”他又吼道:“要是实在不行咱就把他们撵走你韩县长撒察将军咱们自己守县城!”

    飞鸟猛地想起来撒察奇怪今竟没见到。但他没有就这一点点疑惑问包小明而是扭头看向张铁头。张铁头识趣地附和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找死!”飞鸟摆了摆手要求说:“你还去等林荣。探探他能得多少粮食。今探不明白你就住到他军营里。成了事明天就让你带兵。”

    张铁头“哎”了一声就跑。

    飞鸟让包小明回去劝劝韩复等他走了又招一名弟兄说:“你去跟祁连说。把精锐聚起来盯紧他们的粮食。”

    他打走那弟兄随即去看自己的干娘。

    走到半路正碰到周家伺候周母的丫环。丫环带了推了三、四辆车的大汉在乱糟糟的街上一眼看到飞鸟。呼喊着站到跟前说:“你去哪?”

    飞鸟反问:“你说呢?”

    丫环说:“老夫人听说你带人马来了立刻让人杀几口猪。她不许你一来就去看她让我带话给你:不要让三郎一到就来。他在外领兵是为朝廷尽忠。为娘的还不明白‘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

    飞鸟一时间竟有种骗了老人的感觉。

    他也相信这欺骗是必要的扭头一挥手。让手下弟兄领着装猪肉的车回营。而自己摆出另外有事的姿态。

    他的确还有事不过不是治军。而是要让人叫上龚山通一起去访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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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策马向北渐渐地离开县城从即将战乱的紧张中解脱出来身心不由一轻。

    晚照村落炊烟田野令人似醉如痴。偏行数里两路已是梨园桑樟前面柳下小路有一牧童跨于牛背上口吹短笛而去悠闲自得。他们越过这牧童再行二三里来到十余户人家的高岗正前排有一户草房四五间门前一树乔木高大挺拔。

    龚山通下马指着那里说:“这便是联钧兄的家。”

    飞鸟按马身而下随他一同前行上岗时一家人正哭着杀狗婆娘哭道:“我们一家都忘不了你呀大黄。你这是救人而死下辈子定可投胎做人。”

    家里的男人搡了女人一把站起来招呼说:“大人来我们这有何贵干?”

    龚山通告诉他说:“我们来找王联钧!”

    那男人抬头看了一看摇头叹道:“走了早走了。亏了一肚子的本事也是要和我们一样逃命!”他回头抱一抱拳说:“在下王山。和他未出五服。若不嫌弃晚上在我们家落脚吧。”

    飞鸟见他谈吐不凡心生好感暗想:他也不是寻常村夫不知道愿意跟我不?

    龚山通得到他的允许开口应下便与他们一起入村。

    他们也没备干粮晚饭不敢多吃沾沾口便将就着挨一晚。

    王山家茅屋只有四间却有八口。龚山通和飞鸟只好去住空了的牲口棚。

    夜晚上来一股股难闻的气味愈地难闻。龚山通很难入睡披衣坐了一会准备出门跟主人说几句知心话免得第二天网罗时开口落空。不料出了门看看灯火全黑了。主人似乎已经入睡。他只好转到棚后洒了一泡尿尿未完便听到一个压低的声音说:“他们只有两个人咱十好几。”

    龚山通身子一抖尿全洒在裤子上。

    他草草了事转过棚子便看到为的主人拿着一把明亮亮的牛角刀从竹林旁抄到牲口棚紧接着十来村民全拥到泥房的墙壁上贴好。龚山通战栗地露出一只眼悔恨地想:我记得他给我提过一个杀人放火的族兄弟一时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