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绚日春秋 > 十一 借刀杀人
    眼下的防风镇正沉浸在胜利的欢庆和喜悦中。

    街头巷尾都洋溢着火一样的漏*点几乎所有人都要拥挤到街上欢呼了一番才肯罢休。靓丽的少女下过功夫修饰一番后在街头向勇士们抛出媚眼酒馆饭铺竭力为凯旋而还的勇士们接风青楼老鸨带着一队女子拉扯生意美其名曰:“美女配英雄”即使是失去亲人的老伯大婶也流着眼泪皆出酒食茶水慰劳凯旋的士兵。

    犒赏三军的钱还没有领到但每一个战士的家中都像过了新年一样。爆竹声声将晴日的防风镇闪得满是纸屑。

    烈士的尸骸在镇外被掩埋用石头堆起一堆有堆的敖包。事后龙青云以重金请来萨满让他们日夜在镇庙前面的铺石场起舞作法请灵魂安歇。为了受伤的士兵们能够痊愈龙青云又下令镇上的药铺伤药免费都由龙家结帐。但很多士兵都拿的不仅仅是伤药还包括一些补药。

    除了一大半俘虏被留下做苦力外另外的俘虏公开拍卖当即就被人全部买去。

    数日过后一些散兵也结队归来。他们带回大量的财物和各种传奇更是极度刺激着防风镇让物价飙升欢庆延绵。

    在他们带回的各种传奇最著名的就是盗马事件。不少老人女人怀疑其真实性但镇外确实圈了两三万匹战马。有内幕的人物已经清楚地知道其中六千战马是给某个立大功劳的勇士的。不过这个消息很快被散兵们否认了他们说这些是给一个毛头孩子的那毛孩子的运气太好了他现猛人放马的地方讨价还价地告诉了军官。

    龙青云并未因为镇中的内变而责怪任何人。不少豪门都来试探口风龙青云都是大手一挥:“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

    镇上从来就没有这么个上下一心过个个都说着如今龙大人的好“龙青菜”彻底除名取而代之的是龙爷或龙将军。

    狄南堂和田夫子有点讽刺地见证这些开始张罗着手劳军犒奖赏。紧接着朝廷官员带着从屯牙关调拨的一千军士带着军械圣旨赶来在众目睽睽下宣读了一纸诏书并赏赐许多物品!

    防风镇的人都觉得风光闲谈时经常把话题放到“龙伯”上。这“龙将军”还稀疏平常但这个“伯”不就是老伯吗?那官员很明显比龙大爷还大还叫伯这是怎么回事呢?不少人因此在茶馆巷陌事争执得面红耳赤。

    新开不久的酒楼“井中月”借事达人气如潮。

    酒楼应形势要求推出了“猛人的酒”表示这是缴获猛人的只要交来一定的钱大家可以在下楼尽喝。这比较符合一般人的心理让那些去过战场的人有种胜利的感觉。只这一条就带来巨大的收入更不要说酒楼的食物。这里的大厨是从关内请的那大菜做出来比工艺品还工艺远不同关外的烧肉煮肉烤肉烤饼白饭。镇上占了利的富人哪里顶得住这等的诱惑自然蜂拥而至。

    这日傍晚大量的武士簇拥着一群人来到这里为的正是龙青云。

    “大爷里面请!”酒楼的迎客进不到内围人的身边只好远远做了请。

    龙青云说着笑话跨进去一进去就惊呼一声说:“这是哪家开的酒楼?屏风彩绘布置得和关内一模一样连挡墙都有!”

    “一样不一样还要看味道?”长河镇的福满说。

    “味道是怎么吃出来的?关内人说色香味俱全!不就是彩画熏香和味道吗?前两个都有了第三个绝对不会差!”永乐镇的燕九装模作样地说。

    新入龙青云麾下的白银二阶位重尉统领洪塔忍住笑弯腰请龙青云先上。靖康爵位制度森严文勋武阶满后方能进爵。对于武士来说共分青铜白银黄金满后才进骑士。洪踏仅仅为白银二阶相对于贵族还有很多路要走。

    “洪塔!听说我现在可以向王上陛下写信了是吧?直接写信!”龙青云边上边问这自然是田夫子告诉他的。

    “是上奏!”洪塔更正说“理论上是可以。可这里没驿站加封奏事本还是要到备州转。这次大胜而回将军大人的确应该上奏让军部省嘉奖!不过具体怎么做我也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小军官是无权奏事的要奏也要通过守备将军!”

    “你原本可是带三千人的!还小?”龙青云土得掉渣地问。

    田夫子和狄南堂都牵扯他的衣服提醒他注意。

    几个他镇要人也边走边问洪塔官小只把自己知道的挖出来应付。

    “那我很大了?”虽然被田夫子和狄南堂反复地提醒龙青云还是傻冒一样地问。

    “圣上下有王爷为亲郡子。郡王下是公和列侯公和列侯下是侯侯下便是伯。将军自然是大得很。”洪塔说。

    “这样还大?”燕九也跟着傻问。

    “很大连我们统领三万人的守备将军也才是男爵和将军差上许多级呢!”洪塔点点头肯定说。

    大家进了一间幽雅的厢房后龙青云又问:“可我现在加上你的人才多少?就是加上其他四镇的人顶多也就一两万人吧!怎么能你们守备还大呢?”

    洪塔头上出汗了他也答不上来。田夫子没好气地回答他的问题说:“这是爵位当然你的官职也比守备将军大。经略将军是从权设置越过地方官府和军部统帅直接归朝廷管辖治下地方不固定除了军务外还可以任命地方官员在拿朝廷军费的同时还可以视地方形势用地方收入补贴军资。”

    “那我可不可以罢免独孤辽然后治他的罪他不听我就打他?”龙青云问。

    大伙这才明白龙青云问了这么半天原来是为了报仇。众人都想不到他竟会拐了这么大的弯田夫子和洪塔都连连点头说:“可以可以!”

    “好田先生你把这些一块写到奏折里我要他满门斩!”龙青云牙齿格格地响说“若不是他我二弟还用不着不得不杀我三弟!”

    龙青风也在一样面色青白咬牙切齿。其他三镇人看他兄弟这样也纷纷表示这是应该的。

    田夫子敬佩地看了狄南堂一眼敢情这场肉戏是给其它三镇看的只是龙青云真不懂更显得真。

    “我和其他四镇的大人等都是将军的属下生杀予夺都是说说就可以办的!”这场戏的棋子之一洪塔则赶快敲山震虎说“不服就是谋反!”

    其余三镇人无不脸色一震“属下”“谋反”这两个词在他们脑海里还有些陌生但意思都再清楚不过。

    “对对。不服就是谋反!”龙青云的小舅子铁半山最先附和说其它几人也连连点头说些什么寿与天齐的逢迎话。

    看龙青云依然没有表示其它三位觉得还不够。他们虽然都不是头脑人物但在特殊情况下替家族做点顺应形势的决定还是可以的。福满即刻表示说:“这等小事大人交给我们处理就行了保证独孤家一家老小送到大人面前!”

    他生怕胡乱表错态把其他两镇拉到“我们”这个词里。其他人怎么能不知道他的奸猾心中暗骂的同时慌忙附和着一定出兵不需要龙青云动半根手指头就搞定马踏镇。谁也没有敢问将来马踏镇的归属他们想也想到了绝对不会是自己。

    龙青云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你们生杀予夺的权力在我这里乖乖听话吧。狄南堂还没有满意但他已经满意了。“好!”龙青云露出笑脸拍了拍手叫出侍者说“上菜!”

    大鱼大肉精炖慢煮雕花勾玉一般。这可都是地道的关内口味鲜美到让人想咬断手指头或者筷子。几镇的人却吃的不是滋味觉得这顿饭吃起来不容易不知道要多少武士的血多少的军钱。

    狄南堂知道龙青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就是许诺四镇空头的好处他想了个办法提醒说:“这场大仗里田先生功劳可不少呀!”

    “哪里哪里?”田夫子竟然没有注意随口说“狄民官功劳才是至伟!我已经----”他明白了过来真想打自己的嘴巴几下来埋怨自己为何贪杯糊涂!

    龙青云还没有被提醒只是吃得高兴顺便又叫侍者替他去找几个美女来。没有办法他太得意了狄南堂只好作罢。

    龙青云给每人要了一个就连田夫子都不例外嘴里还笑话他说:“不知道你还行不行!”

    随着酒劲的上来连一直闷闷的龙青风的话都多了起来。三镇的人也就把什么顾虑都丢靠嚷着自己喜欢的类型。

    “大爷!我就免了!”狄南堂笑笑说“妻子管得厉害!”

    “怕什么!看龙大人都不怕我也不怪他!”铁半山说“男人妻妾成群很正常嘛。”

    “我老婆厉害!”狄南堂服软地说。

    “不说我倒忘了。我大女十五容貌还算可以虽然我没有见过你儿子却也觉得不会错了不如结为婚姻如何?”龙青云笑着说。

    “这个----”狄南堂知道这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虽然不知道儿子肯不肯还是立刻把儿子出卖了“如何不可?自然好!只是寒门----”后面本来摞了一堆自谦的话。

    “好了好了!”龙青云把鱼刺吐了好远说“你家是寒门?”

    龙青风看不下觉得两家不太搭调说:“哥你喝醉了吧!”

    “我没有醉!”龙青云说反问狄南堂“你说你家是不是寒门吧?”

    狄南堂看他丑态百出都想爬上桌子的样子手里扳着一个倾斜着漏酒的大杯子便站起来替他拿了下来。“大爷!我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我怎么知道你喝醉酒说的话算不算数!”狄南堂不愿纠缠地说。

    龙青风怎么都觉得狄南堂在乘机敲竹杠站起来厉声说:“狄民官你出去!”

    狄南堂不为这点小事留心笑了笑走了出去。龙青云在后面大喊:“说定了呀不能反悔的!”

    守候在外的武士见狄南堂出来都纷纷给他行礼。他四处看了一圈就坐在了二楼的栏前要了点米饭和熟牛肉吃。侍者用怪怪的眼神看着他只觉得他这么风光却出来吃熟牛肉就干饭。

    楼下乱哄哄的一个说书人(吟游者的一种)在台子上唱书:“龙大爷这个厉害啊一见猛人那马那人那刀不是我们可以抵挡的自己衣服一挥迎着上万人策马跑到前面去。他虎膊一扬马刀亮站在阵前大吼:‘防风镇的儿郎们有孬种么?’众军士这个急呀可干急也没有用不是?大家纷纷回答:‘怎么会有孬种!’跟着只见那龙大爷大刀一挥竟硬生生地插到敌阵中去众人紧紧跟上杀向敌人的中军。兵器烂了用手抓手抓不行用牙齿啃硬是把敌人抵挡住了。说两句题外话为啥能抵挡住?你们知道不?这是一个老萨满说的龙大人有异像他喊一声勇士就勇猛十倍。闲话少说话入正题乱军中的凶险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龙大人左右冲杀每一刀都至少要杀四个人!”

    狄南堂扑哧一下喷出米饭来开始咳嗽。这位说书人口中的龙大人明显是余山汉的形象嘛只是余山汉能一刀杀四人呢?刀总共多长四个人的身子加起来多长?正笑着他听下面说书人又继续往下说着:“可猛人这么多一刀六个一刀八个也不顶用。正在危机的关头出来了一支荒原龙骑兵为什么叫荒原龙骑兵?他们是到处杀富济贫的骑着龙的好汉呀抬爱他们的人就叫他们为荒原龙骑兵。他们知道龙大爷有难来帮忙来了。要知接下来的战事如何请下回再听分解!”

    楼下坐的大多是此次出征的人大家酒热耳憨也无人起来驳斥都稀拉地鼓掌。一个武士终于还是热和着蹦跶到书台上去不停地用醒目敲桌子挥着手说:“他***!都说球猛人厉害我们防风人还不是让他们叫爷?”

    狄南堂又要了壶浊酒在那里慢慢喝。侍者虽然眼神有点怪还是恭恭敬敬地说:“先生这样的酒伤身体不如换壶井花月如何?我们的招牌酒!”

    “你叫什么?”狄南堂见他动作生疏却是卖力地多为酒楼赢利心中满意就问了一下。

    “小的叫陈辽刚来不久想不到大人还问小的姓名!”侍者点头称谢。

    “这里每天都有说书人?他们说一天书能挣多少钱?”狄南堂问接着看侍者有点局促拉了个椅子给他说:“坐下慢慢说!”

    “挣不了多少钱听说是三个月前刚开张的时候一个少年公子给出的主意那时侯我还没有来!”侍者说“大人椅子是我不能做的掌柜说不让坐椅子的!”

    “您爱听书吗?不如我找一个来只要报酬够他很乐意说给您一个人的!”侍者说。

    “不用!和大伙一起听感觉好得多。”狄南堂回绝说。

    “看!又一个说书人登台了我不打扰您听书了!”侍者指着下面说。

    狄南堂知道是侍者见到又有人上楼他要去招呼笑笑任他离去。他喝了有半壶酒给一个武士说了一下便下楼提前回家。刚才那个侍者见他下楼慌忙跑过来说:“先生!一共是三个大币五个小币请您到柜台结帐!”狄南堂一看仍然是那叫陈辽的侍者。

    狄南堂一摸身上这才现自己竟然没有带钱。

    “你们掌柜的在吧!给他说一声让他过来。”狄南堂知道这里是自家的生意并不怎么担心也没回头向几个武士借。

    在等掌柜的时候他这才看到乱哄哄的楼下角落里坐了一个与所处环境格格不入的人。这位奇特的客人一眼就会让人注意到他在人群的边角里有些孤立黑色的文士袍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花白长把面孔遮住只有喝酒时才被双手拨开。狄南堂笑了一笑认得他正是儿子捡来的那个吟游人。

    掌柜出来了狄南堂现自己竟然不认识他。“先生你找我吗?”胖胖的掌柜很有礼貌地说。

    “是这样的我忘了带钱了又不想从朋友那里支就先挂上吧。”狄南堂一脸窘像地说他连自己贴身的印信什么都没有带“要是不行我就回头去借!”

    “算我帐上吧!”那个自称风月的吟游老人也现了狄南堂走了过来说。

    胖子掌柜脸上的肉有些抖动可还是点了点头。

    出了门狄南堂牵上自己的马边走边说:“想不到你有这么大的面子!”

    吟游者的声音中有点笑意他说:“你原来不知道呀!”

    “知道什么?”狄南堂有点摸不到头脑。

    “这里欠飞鸟少爷的钱飞鸟少爷走之前要我没事来蹭酒喝!”风月说。

    “欠他的钱?”狄南堂疑惑先认为是花流霜给飞鸟吐露了什么接着又推翻了这种想法。

    “是的!飞鸟救了这里的生意。可掌柜的没有把许诺的报酬给他说是无法报帐允许他来这里用白吃来抵!”风月笑道。

    狄南堂知道关外人生活朴素与酒楼格调不搭派需要时间被人接受开始生意不好很正常的!当然自己开这家酒楼主要是为了将来的用途。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儿子斜着插了一杠子。看来自己对他苛刻了些总是骂他不长进该让他参与到家族生意上狄南堂心想。

    “先生气质非凡为何竟然对小儿关爱有加到我家来教他弹琴还丝毫不要报酬!”狄南堂试探着问。

    “我是刺配流放之人不想四处流浪。有一天我见他骑着云吞兽觉得他家世不凡是位知音人就跟了他。”风月淡淡地说。

    “知音人?”狄南堂有点笑虐地说“他懂什么琴?在碰到你的时候他一辈子都还没摸过琴!”

    “这是种感觉我那时弹了一段琴唯有他感受了琴中的味道还留意了我!”风月有点感慨地说“其实我最不善的就是琴弹。”

    狄南堂觉得这个老人的话有些矛盾一个弹琴弹得并不好的人怎么能让别人听出他的雅?他当风月只是自谦倒也没有深问。

    “你是关内哪里的?”狄南堂问。

    “五伏!留川五伏!”风月说。

    “万里迢迢也亏得你心灰不过没关系以后我让飞鸟以师礼待你!”狄南堂说“先生的才学无不溢于举动!你有什么要求我答应你就是!”

    “飞鸟少爷我看不透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他的师傅。”风月缓缓地说好象把重压吐出来一样。

    “他?好吃好玩好金钱好故弄玄虚。我从关内给他买来不少书他也确实读过几本但早不知道把书里的东西扔到哪去了!”狄南堂苦笑说“你不要被他故弄玄虚的手法给迷惑了。小的时候他想吃零食整整一环套一环给我说了半天从张三家的牛吃草到李四家的狗吃骨头最后才让我明白他是想吃点心了!”

    “你答应他了吗?”风月问口气里是原来你竟然不知道的味道。

    “他都这样煞费苦心我能不答应他?”狄南堂反问说“你不会是说这就是他达到目的办法吧?”

    “是不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牛肯定要吃草狗见了骨头才会欢喜无形中难免不让人受到他非吃不行的影响!”风月说。

    狄南堂笑着摇摇头说:“你高看他了他今年满打满算加上虚头也才只是十三岁就算比普通孩子聪明上一点也是浑噩不更事!我真不知道你会这样夸他!”

    “你是他父亲看的角度是做父亲的角度。若你冷眼相看就会现他的智慧了!对一个人来说知识是一码事智慧是另一码事当然不能否认那些把知识和智慧糅合在一起的人!”风月说。

    “算了我知道你想说知识是积累的而智慧是一种很玄乎的东西。我也翘等着看他会成什么气候近来他胡闹的举动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虽然很多做得对但我不想因此纵容他!”狄南堂把风月接下来的意思说了出来也吐出自己的忧虑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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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百川就是在这样大胜大喜的日子里撒手驾鹤。他留没有留遗憾外人是无从知道的只是丧礼非常棘手难办。龙家长者雪山族长者纷纷聚集在一起商议葬礼该怎麽办。毕竟到那时会有不少山族领前来;也要邀请屯牙备州辽阳的官员至于他们来还是不来也那不准但准备一定要有。龙青云颇有办出惊天动地的架势竟然要了狄南堂和田夫子一起商议。

    田夫子主张父乘子贵当用靖康贵族的礼节引司仪子女守孝举封地之人被素装葬以墨色棺并且掘地修建陵墓以少量战俘殉葬。这样可以显出威仪和气派也符合靖康的标准。狄南堂却不同意却比较赞同龙家长者的建议又有补充觉得应该用山族人和镇礼双葬悬棺于山上牌位立于镇庙不动用人殉。

    龙青云在两者间犹豫不决家里的长者大多主张像狄南堂这样办理丧事龙青风却想得和田夫子差不多至于他自己嘛当然也更愿意风光排场不丢当家儿子的脸面。

    “这样好不好?我们一样办一回!”龙青云终于拿出来个办法。

    田夫子想了一下建议说:“贵体悬棺牌位入庙衣冠入冢确实可以!”

    “建衣冠冢确实应该只是人殉和镇民举孝就不用了!”狄南堂说“战胜之日诸人都喜出望外举丧可有悲愤之气?人殉也定然遭猛人之恨何况我们还正筹谋让一部分蔑乞儿拖脱部人南下!”

    “既然冤仇已结何怕多加呢?”田夫子起身去拍狄南堂说“我镇民勇武又有朝廷雄立于身后若畏之如虎大可不必!至于封地之人当侍从主家虽喜也需念悼!”

    狄南堂看自己说不住田夫子而龙青云原本就觉得最隆重为最好自然不会采纳他的意思只好说:“礼仪一事我本来就知道不多就这样办也好!”

    出了龙家狄南堂看到一个素衣女人正在看他觉得有些眼生。他尴尬地笑笑顺着板直的庭径往外走。那女人竟然跟了上来走得很快。

    “你是?”狄南堂停下来问。

    “我知道你还记得我你刚刚对着我笑!”女人幽怨地说。

    “你大概认错了人吧。我我真的不清楚!”狄南堂尴尬得脸都红了他不是风流之人自认自己没什麽情孽又看是龙家的女眷只想走为上。

    “我想我该走了!”狄南堂匆匆逃走却听到背后女人的哽咽声隐隐说的是“记不得”这样的话更是加快脚步夺路而逃。

    这女人就是当年的龙蓝采狄南堂一直很少呆在镇上来了也是到龙青云那所鲜有人知的别院去这些天才整日出入龙家。如今离当日已经多年无心见人一面的人又如何记得起有意之人呢。但龙蓝采却不这麽想她看着狄南堂的背影只觉得四周暗淡无色心中如有利刺一寸一寸地往深处进。

    旁边龙青云和田夫子看得一清二楚。“你和他?”龙青云走了来食指在庭径方向上摇摆。

    龙蓝采大哭转身跑了。龙青云一脸茫然随即有些醒悟地看着跟过来的田夫子问:“他不是对我妹妹始乱终弃吧?我妹妹自小就如同男儿哪有今天这番样子?”

    田夫子不得不一脸愕然不得不和颜悦色地劝解:“我观狄大人人品中正不会是这样的人。”

    狄南堂心中确实也隐隐有些模糊的印象却翻找不出什么迹象。回到家中又见不少事情在等着儿子又无了消息妻子左右忧虑心中费工夫想想就觉得惭愧。他一转身就丢开一切心思料理些生意上传过来的事务。

    忙了半天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接到余山汉撤军的意思突然有了心情轻松地在院子里漫步。无意之间第一次注意到院子里有棵松树而自己从没在意过它存在。

    时近晚秋即将冷去这不落之木更显出一种深色的沉绿更显挺拔别有一种难言的韵味。狄南堂看那苍松身上满是伤疤轻轻用手去摸那大小的节瘤。这上面的伤口应该是飞鸟和飞孝留下的可是这青松却依然秀拔犹如磊磊君子。

    他脸上不知不觉地浮上了一丝笑意收回摸松树的手负立而站仰上看。

    好久过后他无端端地问:“院子里怎么会有一棵这么大的松树?”

    这自言自语的话既像是在问身旁剥豆子的雅姐又像是呓语。仆女愣住了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狄南堂尴尬地笑了笑解释说:“我是奇怪院子里怎么会有一棵松树以前没有怎么注意到!”

    “院子里本来就有!”雅姐狐疑地说。

    “夫人呢?”狄南堂问。

    “去镇子边了大概是----”雅姐想要解释却被狄南堂挥手打住了。

    “我知道了!”狄南堂说。这时他看到歪歪扭扭的风月先生从外院的套门里过来不由无奈地摇摇头。风月似乎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神秘的虽然全身上下满是脱俗但却是放荡不羁都这般年龄了却还是一次一次出入青楼在酒馆浪醉。

    狄南堂微笑着说:“风月老师要注意点身体酒色最是伤身!”雅姐瞥了风月先生一眼神色满是不屑地走开了。

    “既然要复归虚无自然就要能抓住今朝!”风月先生边说边歪歪扭扭地走了过来。

    “是呀!不如我把先生举荐到镇里凭先生的大才当不会被委屈!”狄南堂说。

    “老爷在观我志向吗?”风月先生微微捻动着手指问“不然你为何觉得我可以不委屈?”

    狄南堂有些哑然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他朗然一笑说:“先生太敏感了。我知道先生的疑虑觉得我在出言试探先生!”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混饭吃的呢?”风月先生醉了也许这就锋利起来。

    狄南堂看他左摇右晃扶住他说:“我只是听你说‘抓住今朝’觉得其中有不能尽才的味道才有此一问的。”

    “不若我弹一曲借以聊心声怎么样?”风月先生说。

    “我不会听琴听说那是士大夫的高雅之器却不能不懂装懂!”狄南堂的神色如常一点也没有因为不懂而有丝毫的羞恼和尴尬。

    “什么狗屁高雅?这有什么懂与不懂的?弹琴喝酒唱歌玩女人这都是消遣之道。听琴就当是听我的心声好了要是以曲论曲就入了外道!”风月先生扯着狄南堂闹个不休再没有一点风度。

    狄南堂正想不再推却外面的门房巨响。他只得嘱咐风月老师去休息自己赶过去看出了什么事情。一出了别院的套门他就见自家门房的两个武士在和一大堆人对垒。

    “什么事?”狄南堂问他见有龙青风心中已经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何况又在他父亲大丧的日子里。

    一大群各有着装的男人手执刀剑怒气冲冲地蜂拥进门。

    “我弟弟被你的人杀了!”一个汉子满脸的胡须脸上肌肉在说话时不停地跳动他怒声大气地说“他为镇杀敌你的人却因他抢了一点点东西就杀人!”

    龙青云带人看热闹一样站在一旁看狄南堂看过来高高挂起说:“我和你的事稍后再说!”

    镇上武斗的事情多了器械伤人的事情也多了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样的事里。敢情这些人都是回头到龙家诉苦告状龙青风便引他们前来给自己理论的。狄南堂心中苦笑不已他只是知道从余山汉传来的信鸽那里知道一些端倪具体情况却不知晓。但是他知道自己只能快打压掉诸人的气焰否则一个闪失难免就一不可收拾。

    “先!我被朝廷拜了官爵你们手持刀剑兴师问罪就是一大不敬!”狄南堂冷冷地说“你可以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该给你公道给你公道该给你说法就给你说法!”此话中有硬有软端是厉害镇住你又给你说的机会给你伸张的可能。

    “那好!那就说说你为何杀了我弟弟吧!”那汉子稍微软了一下旁边的人也纷纷说自己家的人被怎么怎么着了。

    突然一个人的脸庞映入狄南堂的眼底竟然是他的堂兄狄南非他毫不留情地挤上来说:“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我妻弟被打得趴在马上回来。别人怕你我却不怕拿着我杀我的头?!来!”

    军令自有不可违的道理狄南堂知道给这些人是说不清的。他把语气放缓一些绕个弯子想说明白:“你们中有没有抢掠猛人而被杀掉的?”

    “被敌人杀掉那是一码事!可被自己人杀掉呢立了功也要杀掉这怎么说?”胡子汉又恢复厉声凶恶地责问。

    狄南堂不说要余山汉回头给大家公道的话因为那边都是自己的人等于无凭无据把余山汉推出去就根本没有他申辩的余地。狄南堂负手而问:“那里的猛人有多少?杀人放火不加约束的话猛人复起死志能有几人可以回来?”

    众人无言以对只是仍然不觉得解恨就又难。“那!告诉我们不就行了吗?为何杀人性命!”又一人倔争“还听信外人的一面之词!”

    狄南堂知道这人必然是散兵中的一个出于对余山汉的了解和信任他冷哼了一声问:“若不是反复要你们回来无人听从谁会对自己人杀一儆百?”

    花流霜正好回来她和段晚容雨蝶默默地进来接着站在一旁看。她们虽然不知道为何引出现在的局面但也深知不是好事。狄南堂的话音落了看她们进来不放心地说:“都进去这里没你们的事!”

    “是怎么回事?”花流霜轻轻问狄南堂接着很客气地说“二爷也来了进去喝杯水酒好吗?”

    “滚!没有你这个奴婢说话的份!”龙青风一脸铁青不忘在后面补了一句“**!”

    花流霜如今不再是当初无地位无依靠的女人竟然被这样当众侮辱想不生气都难。狄南堂看妻子受窘心中有些恨意但还是回头轻轻给花流霜说:“你先进去!”

    花流霜不言语用眼睛扫视众人为他们剑拔怒张的样子而上下忐忑可还是引段晚容两个往里走。

    “若是我们大军压了过去众人随便这都无什么大碍不这样却是不行!此举大家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可以向龙青云大人投诉也可以向朝廷投诉!”狄南堂不得不把话中加上违心的话接着又说“我和田先生举全镇之难当为全镇的人负责因为对个人不忍而让全镇临难你们是不是就不找我算帐了?你们都回去吧好好想一想镇中谁无父母谁无兄弟姐妹?”

    众人不知道有没有听进他的话但也词穷理曲都看向龙青风。看他们这个样子狄南堂无法不把此次生事挂在龙青风头上众人不是借他的势受他煽动如何会这样。他不明白正直父死之际龙青风为何辛辛苦苦纠自己的过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些人很难说不是想让自己被愤怒之下的众人杀死杀伤;他更不明白两人何来这么大的仇气。

    “你们要讨个说法!讨完了?那走吧!”龙青风挥挥手打这些人走众人也都听话地走了连狄南非也哼了一声走掉。狄南堂不得不幸庆自己一上来就硬压住了众人否则流血再所难免。

    “二爷里面请!”狄南堂作引请龙青风入内。气归气还能怎样?辱归辱又能怎样?岁月已经磨去了狄南堂身上本来就不多的火性他还是以礼相待。龙青风一句话也不说甩了一下素衣带着两名扈从大大咧咧地往里走。

    双方入了客厅狄南堂请其上坐龙青风不出一言按剑而坐。花流霜亲自奉茶上来给龙青风摆上。他举手拿起茶盏偎了一下然后抬手泼向花流霜。花流霜知道茶的热度退开一步还是让少许的热茶留在衣领上。

    “茶凉!再上!”龙青风说。茶凉是薄客一说花流霜正要说话。狄南堂硬生生再次忍住怒气说:“再上!”

    花流霜出去狄南堂说:“二爷!政见不同说来便是不知道何以动怒羞辱于我!”

    龙青风眼瞳收缩说:“我只知道茶凉!”

    花流霜又奉茶来狄南堂起接过茶盏试出温度徐徐上前放在桌子上。龙青风举手欲饮刚放到唇边又准备泼出。狄南堂举手拿住他的手身子贴前问:“热还是冷?”

    龙青风一惊接着大骇举手使力却是动不得分毫当下也知道茶热难挡若被推饮非从嘴烫到喉管不由又急又惧。两个扈从刚有异动却听狄南堂不怒而威地说:“我和你主之事非你等能插手的不要命就上前一步!”两人畏惧不敢移动分毫。花流霜也吓了一大跳只怕两人冤仇结得更大。

    “热茶!”龙青风从喉头挤出两个字。

    “你知道士可杀不可辱不?”狄南堂复问。

    龙青风不语另一手交握剑柄。狄南堂知道卧而被制长剑没有出鞘的空间也不管他只是自顾说道:“即使是寻仇报怨你又为何不像男儿一样坦然责备?”

    “你是男儿?!”龙青风把头扭到一边愤然说。

    “那你也要拿出来点男儿的气概才有资格说这样的话!”狄南堂放开他的手退开说“怎麽都由你动手吧!”

    龙青风不出一言起身便走身后扈从紧紧跟随。

    狄南堂送他出门刚想回头安抚妻子就听到声响是龙青风在不远处打自己的两个扈从。他摇摇头看着一旁要笑的武士回头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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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晓之前的下半夜飞鸟早早地爬了起来推醒一旁的飞孝。“哥再睡一会再走吧!”飞孝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说。飞鸟瞪了他一眼后便不再理睬他自个轻轻挪到帐篷的后面拔出弯刀在后帐篷的壁上划了一条大口子。“啊?为什么要从后面跑?”飞孝惊叫说。

    飞鸟回头不可琢磨地笑了一下说:“兵不厌诈你懂不?”

    “……以前懂现在不懂了!”飞孝说。

    “笨呀给你说你也不会懂。”飞鸟拉了一小袋收拾过的精华物品自然包括他捡来的印任接着做贼一样爬了出去。飞孝也紧跟着爬了出去。出去后他看到陈良和一个武士在帐篷口睡觉立刻把赞同的目光投向飞鸟。

    夜色茫茫四处的篝火也行将暗淡整个营地被帐篷中的呼噜和虫子的叫声淹没。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帐篷看得不太真切有的躲在黑暗中有的隐约可见。放着两人马匹的马栏就在眼前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弓身猫行。

    “哥你怎么知道他们今天又在帐篷边睡?”飞孝看高山一样看着飞鸟问。

    “我昨晚小解时出去看了呀笨蛋!”飞鸟说。接着他匍匐在地爬向马栏飞孝弯着腰跑到他身边匍匐了下来又问:“哥我们好像忘了带干粮。”飞孝提醒说。

    “没事我们可以打猎。”飞鸟立刻说。

    “可是我们也没有带弓箭。”飞孝再次补漏说。

    “没事我们可以自己做!”飞鸟矢志不移地说。

    “可我们也没有带水。”飞孝再次提醒说。

    “啊?没事我们现在就爬回去。”飞鸟换了个方向说。

    “可那不是我们的帐篷。”飞孝不得已又一次更正说。

    “你有完没完你该不是心甘情愿中龙大小姐的圈套吧?”飞鸟捂住他的嘴巴问。

    一队武士打着火把巡视营地飞鸟按着飞孝趴在地下装死。武士们转了个圈到一边去了飞鸟弓起身子向一个帐篷冲去飞孝也紧紧跟随着冲了去。

    飞鸟冲到一半不见了而飞孝却一头扎到别人的帐篷里。“笨呀真是累赘呀。”飞鸟翻身从一个洼地里站了起来说“这就不能埋怨我没有带你走了吧。”接着他飞也似地逃到一边趴在旁边听到那间帐篷里传来的惊叫喝斗东西倾倒的声音不远处的武士也闻声向这边赶了过来。

    “我不是偷东西我只是在找我哥哥!”飞孝拼命给别人解释的声音响亮无比。飞鸟走了几步重新回到近前听了听这才偷笑而去。

    不一会飞鸟就到了不远处的另一个马栏边他拉出了一个包袱两个皮袋和自己的那只大弓脱了己身上的衣服飞快地换了一身猛人的装束。然后才留下自己身上的皮甲跨过马圈的栏杆。

    他在马栏里轻轻地移动脚步以防惊了马匹。“咻咻!”飞鸟小声地召唤着自己的“笨笨”。一匹马也轻轻地叫了两下正是飞鸟的坐骑。

    “奇怪我只是随便叫叫我的马怎么真会在这里?”飞鸟一边安抚“笨笨”一边解下它的缰绳。

    “我明明把马放到自己的马圈里了它怎么也跑来了?”飞鸟奇怪地说接着恍然大悟“陈良太奸诈了不过也好他笨得把我的马自个送了过来。”

    “我来的根本不是自己的马栏看你们怎么找到我。”飞鸟边拉扯着马儿出来边自言自语。出来走了不远他按着马匹伏到远处一个洼地里乐呵呵地说:“咱们躺一会再走吧。”

    果然不一会飞孝的事引出了百余人的大搜索方向都是向南还有人带着火把冲上回镇的方向。

    牧场的武士中认识飞孝的大有人在飞鸟一点也不担心他被别人怎么样。他可以肯定现在四处的武士都是通过飞孝口中的供词再找他的。他心中高兴了一阵就地躺在地上。夜里有点冷可他也不得不耐着性子熬着。天终于慢慢要亮看众人都回了营帐飞鸟知道该上路了。在青纱一样的光线下他骑上马儿大摇大摆地向反方向走去。

    “笨呀笨呀。我怎么会在夜里就逃跑呢?迷路了怎么办?”飞鸟穿行无碍地走在营地里一边慢行还一边自言自语“大概他们以为我会看星星吧。”

    整整搜索到太阳升起了来陈良带着几个武士从营地外跑了回来径直走到余汉山的帐篷外。他下马把马儿交给一个武士掀起帐篷进了去。

    “老余他跑了!”陈良有气无力地坐到地下说。

    “怎么会你不是说你藏了他的马吗?”余山汉四处踱步声音严厉地说。

    “他还是找到了那只云吞兽那个马圈外还留了他的衣服皮甲。”陈良拍着自己的脑袋说“我真不知道怎么给主公交代。”

    “那怎么办?让武士上路往防风镇方向去寻?”余山汉失去了战场上的冷静大声问。

    “我看找也没用少爷太狡猾了飞孝少爷是被他牺牲掉的棋子。”陈良沉声说“他原本就知道我们不放心他和飞孝少爷自个回去整个事情早有预谋。”

    “要是他出了什么事你我就自杀谢罪算了。”余山汉也坐了下来说。

    陈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