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的病一日不比一日了,这一病就连续病了好些天,兰陵王每日都守候在榻前,双手握着她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想要借着自己的体温告诉她,他一直在的,一直都在她身边。

    可是,她就是不醒来。

    景?二十六年阳春三月,满庭花开,兰花香气缭绕,香榻上的人却日益苍白。御史大夫觐见。

    “臣拜见皇上,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殷御史的背似乎一夜间又躬下去了许多,两鬓的白发唏嘘着年华的流去无情。

    “爱卿平身。”兰陵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是的,等着那让他煎熬了数天的回报。他不能失了女儿又失了心爱的人,如果一切都失去了,这偌大的皇宫,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恳请皇上允许老臣与娘娘说两句话。”殷御史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再一次拜了下去,他深知,这一次的相见,便将天人永别,一双老眼止不住眼泪纵横。

    “准。”兰陵王不忍再去看他,起身把榻边的位置,让与这个两鬓斑白的老者,这个一颗心悬在女儿身上的父亲。

    “品儿……”殷御史知道,其实即便在这个时候,他作为父亲,仍旧不可以随便呼唤皇贵妃的闺名,可是……

    “品儿,为父没有负你的嘱托。你的宝贝,我们的宝贝,都还好好的,好好的……以后都会好好的,你,你可,你可也要好好的呀!”说完,殷御史便止不住哭倒在榻边,他用力地握住皇贵妃的纤手,想借着这份力这份心疼,唤醒他挚爱的女儿。

    “你说什么?!”兰陵王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个箭步踏到榻前,俯身去扶起已经哭得无力的殷御史。

    “皇,皇上……”一把虚弱的声音把他从几近疯狂的状态中拉回,兰陵王匆匆坐于榻前,握紧皇贵妃的手,口中慌忙应着她,“爱妃,朕在这儿。”

    “皇上……”皇贵妃的口中,呢呢喃喃的,皆是一句又一句的“皇上”,长长的睫毛低垂在脸上,从未睁开眼过。这样的人儿,让兰陵王看得心碎了一地。

    “朕在的,朕一直都在……”他只有紧紧地握着那双苍白的手,眼中皆是她没有半丝血色的脸。他的喉咙酸酸的,眼角有泪在打着转,这榻上的人儿,已经如此折磨了他好多天好多天。只要她可以好起来,他但愿她一直折磨着他,一直到岁月的尽头……

    “皇上……”这一次,那双乌黑的眼眸终于睁开了,她看着憔悴的兰陵王,心头有万千的痛楚,这是最后一次了吧?最后一次让她如此感受到疼痛。

    “皇上……”她想用力地回握着他,奈何她的力气正一点一滴地抽离着她的身体。

    “皇上,您还记得幽幽白玉兰,赠予心上人吗?”皇贵妃吃力地说着。

    “记得,记得!那是朕送于你的第一件信物。”兰陵王有些哽咽,殷御史见皇贵妃醒来了,一颗心总算放下,他缓缓地爬起来,不动声色地退至外间。

    这个地方,或许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了,他只有等在外间,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即便他再不愿意,可是他知道的,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们的芷儿……”皇贵妃痛苦地吸了一口气,吃力地说,“我们的芷儿……”

    兰陵王一手轻轻搭在她的唇上,“别说了,别说了,啊?你好好休养,有什么等好了再说。朕知道了,芷儿好好的,好好的呢。你好好休养,啊?”

    “不……”皇贵妃挪开了他的手掌,再一次深呼吸,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这是臣妾的愿望,最后的愿望――皇上,不要,不要去找芷儿,让她,让她在外面好好地,好好地长大……”

    “为什么?!”兰陵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禁加重了握着她的手劲。

    “呜……”皇贵妃眉头紧蹙,兰陵王这才松了松手,她接着说道,“如果,如果可以,为她寻一门好的亲事,永远都,永远都,不要回到皇宫里来……”

    说完,她的玉手便已垂落,乌黑的眼眸轻轻合上,再也看不见这尘世间的恩恩怨怨。

    “品儿――!”兰陵王一声疾呼,却再也唤不回已经走远的人。

    殿外,随着这一声呼唤,跪了一地的宫人侍女,还有哭得失了声的殷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