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招宝天尊萧升 >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那师父战战兢兢,进此深山,心中凄惨,兜住马,叫声:悟空啊我----

    自从益智登山盟,王不留行送出城。牛文小说~网看小说[-www.ttzw365。com-]免费文字更新!(牛文小说~网看小说)路上相逢三棱子,途中催趱马兜铃。

    寻坡转涧求荆芥,迈岭登山拜茯苓。防己一身如竹沥,茴香何日拜朝廷?”

    孙大圣闻言,呵呵冷笑道:“师父不必挂念,少要心焦,且自放心前进,还你个功到自然成也。”师徒们玩着山景,信步行时,早不觉红轮西坠。正是----

    十里长亭无客走,九重天上现星辰。八河船只皆收港,七千州县尽关门。

    六宫五府回官宰,四海三江罢钓纶。两座楼头钟鼓响,一轮明月满乾坤。

    那唐三藏在马上遥观,只见那山凹里有楼台迭迭,殿阁重重。唐三藏道:“徒弟,此时天色已晚,幸得那壁厢有楼阁不远,想必是庵观寺院,我们都到那里借宿一宵,明日再行罢。”孙悟空道:“师父说得是。不要忙,等我且看好歹如何。”那大圣跳在空中,仔细观看,果然是座山门,但见----

    八字砖墙泥红fen,两边门上钉金钉。迭迭楼台藏岭畔,层层宫阙隐山中。

    万佛阁对如来殿,朝阳楼应大雄门。七层塔屯云宿雾,三尊佛神现光荣。

    文殊台对伽蓝舍,弥勒殿靠大慈厅。看山楼外青光舞,步虚阁上紫云生。

    松关竹院依依绿,方丈禅堂处处清。雅雅幽幽供乐事,川川道道喜回迎。

    参禅处有禅僧讲,演乐房多乐器鸣。妙高台上昙花坠,说法坛前贝叶生。

    正是那林遮三宝地,山拥梵王宫。半壁灯烟光闪灼,一行香霭雾朦胧。

    孙大圣按下云头,报与唐三藏道:“师父,果然是一座寺院,却好借宿,我们去来。”

    这唐三藏放开马,一直前来,径到了山门之外。孙悟空道:“师父,这一座是什么寺?”唐三藏道:“我的马蹄才然停住,脚尖还未出镫,就问我是什么寺,好没分晓”孙悟空道:“你老人家自幼为僧,须曾讲过儒书,方才去演经法,文理皆通,然后受唐王的恩宥,门上有那般大字,如何不认得?”唐三藏骂道:“泼猢狲,说话无我才面西催马,被那太阳影射,奈何门虽有字,又被尘垢朦胧,所以未曾看见。”孙悟空闻言,把腰儿躬一躬,长了二丈余高,用手展去灰尘道:“师父,请看。”上有五个大字,乃是敕建宝林寺。孙悟空收了法身,道:“师父,这寺里谁进去借宿?”唐三藏道:“我进去。你们的嘴脸丑陋,言语粗疏,性刚气傲,倘或冲撞了本处僧人,不容借宿,反为不美。”孙悟空道:“既如此,请师父进去,不必多言。”

    那唐三藏却丢了锡杖,解下斗篷,整衣合掌,径入山门,只见两边红漆栏杆里面,高坐着一对金刚,装塑的威仪恶丑----

    一个铁面钢须似活容,一个燥眉圜眼若玲珑。左边的拳头骨突如生铁,右边的手掌眯俸赛赤铜。金甲连环光灿烂,明盔绣带映飘风。西方真个多供佛,石鼎中间香火红。

    唐三藏见了,点头长叹道:“我那东土,若有人也将泥胎塑这等大菩萨,烧香供养啊,我弟子也不往西天去矣。”正叹息处,又到了二层山门之内,见有四大天王之相,乃是持国、多闻、增长、广目,按东北西南风调雨顺之意。进了二层门里,又见有乔松四树,一树树翠盖蓬蓬,却如伞状,忽抬头,乃是大雄宝殿。那唐三藏合掌皈依,舒身下拜。拜罢起来,转过佛台,到于后门之下,又见有倒座观音普度南海之相。那壁上都是良工巧匠装塑的那些虾鱼蟹鳖,出头露尾,跳海水波潮耍子。唐三藏又点头三五度,感叹万千声道:“可怜啊鳞甲众生都拜佛,为人何不肯修行”正赞叹间,又见三门里走出一个道人。那道人忽见唐三藏相貌稀奇,丰姿非俗,急趋步上前施礼道:“师父那里来的?”唐三藏道:“弟子是东土大唐驾下差来上西天拜佛求经的,今到宝方,天色将晚,告借一宿。”那道人道:“师父莫怪,我做不得。我是这里扫地撞钟打勤劳的道人,里面还有个管家的老师父呢,待我进去禀他一声。他若留你,我就出来奉请;若不留你,我却不敢羁迟。”唐三藏道:“累及你了。”

    那道人急到方丈报道:“老爷,外面有个人来了。”那僧官即起身,换了衣服,按一按毗卢帽,披上袈裟,急开门迎接,问道人:“那里人来?”道人用手指定道:“那正殿后边不是一个人?”那唐三藏光着一个头,穿一领二十五条达摩衣,足下登一双拖泥带水的达公鞋,斜倚在那后门首。僧官见了大怒道:“道人少打你岂不我是僧官,但只有城上来的士夫降香,我方出来迎接。这等个和尚,你怎么多虚少实,报我接他看他那嘴脸,不是个诚实的,多是云游方上僧,今日天晚,想是要来借宿。我们方丈中,岂容他打搅教他往前廊下蹲罢了,报我怎么”抽身转去。唐三藏闻言,满眼垂泪道:“可怜,可怜这才是人离乡贱我弟子从小儿出家,做了和尚,又不曾拜谶吃荤生歹意,看经怀怒坏禅心;又不曾丢瓦抛砖伤佛殿,阿罗脸上剥真金。噫可怜啊不是那世里触伤天地,教我今生常遇不良人和尚你不留我们宿便罢了,怎么又说这等惫懒话,教我们在前道廊下去蹲?此话不与孙悟空说还好,若说了,那猴子进来,一顿铁棒,把孤拐都打断你的”唐三藏道:“也罢,也罢。常言道,人将礼乐为先。我且进去问他一声,看意下如何。”

    那师父踏脚迹,跟他进方丈门里,只见那僧官脱了衣服,气呼呼的坐在那里,不是念经,又不是与人家写法事,见那桌案上有些纸札堆积,唐僧不敢深入,就立于天井里,躬身高叫道:“老院,弟子问讯了”那和尚就有些不耐烦他进里边来的意思,半答不答的还了个礼道:“你是那里来的?”唐三藏道:“弟子乃东土大唐驾下差来上西天拜活佛求经的,经过宝方天晚,求借一宿,明日不犯天光就行了。万望老院方便方便。”那僧官才欠起身来道:“你是那唐三藏么?”唐三藏道:“不敢,弟子便是。”僧官道:“你既往西天取经,怎么路也不会走?”唐三藏道:“弟子更不曾走贵处的路。”他道:“正西去,只有四五里远近,有一座三十里店,店上有卖饭的人家,方便好宿。我这里不便,不好留你们远来的僧。”唐三藏合掌道:“院,人有云,庵观寺院,都是我方上人的馆驿,见山门就有三升米分。你怎么不留我,却是何情?”僧官怒声叫道:“你这游方的和尚,便是有些油嘴油舌的说话”唐三藏道:“何为油嘴油舌?”僧官道:“人云,老虎进了城,家家都闭门。虽然不咬人,日前坏了名。?比翙氐溃骸霸趺慈涨盎盗嗣鲏俊彼魌溃骸跋蚰隊有几众行脚僧,来于山门口坐下,是我见他寒薄,一个个衣破鞋无,光头赤脚。我叹他那般褴褛,即忙请入方丈,延之上坐。款待了饭,又将故衣各借一件与他,就留他住了几日。怎他贪图自在衣食,更不思量起身,就住了七八个年头。住便也罢,又干出许多不公的事来。”唐三藏道:“有什么不公的事?”僧官道:你听我说----

    闲时沿墙抛瓦,闷来壁上扳钉。冷天向火折窗棂,夏日拖门拦径。

    幡布扯为脚带,牙香偷换蔓菁。常将琉璃把油倾,夺碗夺锅赌胜。

    唐三藏听言,心中暗道:“可怜啊我弟子可是那等样没脊骨的和尚?”欲待要哭,又恐那寺里的老和尚笑他,但暗暗扯衣揩泪,忍气吞声,急走出去,见了三个徒弟。那孙悟空见师父面上含怒,向前问:“师父,寺里和尚打你来?”唐僧道:“不曾打。”猪八戒说:“一定打来,不是,怎么还有些哭包声?”那孙悟空道:“骂你来?”唐僧道:“也不曾骂。”孙悟空道:“既不曾打,又不曾骂,你这般苦恼怎么?好道是思乡呢?”唐僧道:“徒弟,他这里不方便。”孙悟空笑道:“这里想是道士?”唐僧怒道:“观里才有道士,寺里只是和尚。”孙悟空道:“你不济事,但是和尚,即与我们一般。常言道,既在佛会下,都是有缘人。你且坐,等我进去看看。”好孙悟空,按一按顶上金箍,束一束腰间裙子,执着铁棒,径到大雄宝殿上,指着那三尊佛像道:“你本是泥塑金装假像,内里岂无感应?我老孙保领大唐圣僧往西天拜佛求取真经,今晚特来此处投宿,趁早与我报名假若不留我等,就一顿棍打碎金身,教你还现本相泥土”这大圣正在前边发狠捣叉子乱说,只见一个烧晚香的道人,点了几枝香,来佛前炉里插,被孙悟空咄的一声,唬了一跌,爬起来看见脸,又是一跌,吓得滚滚槁槁,跑入方丈里报道:“老爷,外面有个和尚来了”那僧官道:“你这伙道人都少打一行说教他往前廊下去蹲,又报什么再说打二十”道人说:“老爷,这个和尚,比那个和尚不同,生得恶躁,没脊骨。”僧官道:“怎的模样?”道人道:“是个圆眼睛,查耳朵,满面毛,雷公嘴。手执一根棍子,咬牙恨恨的,要寻人打呢。”僧官道:“等我出去看。”他即开门,只见孙悟空撞进来了,真个生得丑陋:七高八低孤拐脸,两只黄眼睛,一个磕额头;獠牙往外生,就象属螃蟹的,肉在里面,骨在外面。那老和尚慌得把方丈门关了。

    孙悟空赶上,扑的打破门扇,道:“赶早将干净房子打扫一千间,老孙睡觉”僧官躲在房里,对道人说:“怪他生得丑么,原来是说大话,折作的这般嘴脸。我这里连方丈、佛殿、钟鼓楼、两廊,共总也不上三百间,他却要一千间睡觉,却打那里来?”道人说:“师父,我也是吓破胆的人了,凭你怎么答应他罢。”那僧官战索索的高叫道:“那借宿的唐三藏,我这小荒山不方便,不敢奉留,往别处去宿罢。”孙悟空将棍子变得盆来粗细,直壁壁的竖在天井里,道:“和尚,不方便,你就搬出去”僧官道:“我们从小儿住的寺,师公传与师父,师父传与我辈,我辈要远继儿孙。他不是那里勾当,冒冒实实的,教我们搬呢。”道人说:“老爷,十分不渼芃,搬出去也罢,扛子打进门来了。”僧官道:“你莫胡说我们老少众大四五百名和尚,往那里搬?搬出去,却也没处住。”孙悟空听见道:“和尚,没处搬,便着一个出来打样棍”老和尚叫:“道人你出去与我打个样棍来。”那道人慌了道:“爷爷呀那等个大扛子,教我去打样棍”老和尚道:“养军千日,用军一朝。你怎么不出去?”道人说:“那扛子莫说打来,若倒下来,压也压个肉泥”老和尚道:“也莫要说压,只道竖在天井里,夜晚间走路,不记得啊,一头也撞个大窟窿”道人说:“师父,你晓得这般重,却教我出去打什么样棍?”他自家里面转闹起来,孙悟空听见道:“是也禁不得,假若就一棍打杀一个,我师父又怪我行凶了。且等我另寻一个什么打与你看看。”忽抬头,只见方丈门外有一个石狮子,却就举起棍来,乒乓一下打得粉乱麻碎。那和尚在窗眼儿里看见,就吓得骨软筋麻,慌忙往床下拱,道人就往锅门里钻,口中不住叫:“爷爷,棍重棍重禁不得,方便方便”孙悟空道:“和尚,我不打你。我问你:这寺里有多少和尚?”僧官战索索的道:“前后是二百八十五房头,共有五百个有度牒的和尚。”孙悟空道:“你快去把那五百个和尚都点得齐齐整整,穿了长衣服出去,把我那唐朝的师父接进来,就不打你了。”僧官道:“爷爷,若是不打,便抬也抬进来。”孙悟空道:“趁早去”僧官叫:“道人,你莫说吓破了胆,就是吓破了心,便也去与我叫这些人来接唐僧老爷爷来。”

    那道人没奈何,舍了性命,不敢撞门,从后边狗洞里钻将出去,径到正殿上,东边打鼓,西边撞钟。钟鼓一齐响处,惊动了两廊大小僧众,上殿问道:“这早还下晚呢,撞钟打鼓做甚?”道人说:“快换衣服,随老师父排班,出山门外迎接唐朝来的老爷。”那众和尚,真个齐齐整整,摆班出门迎接。有的披了袈裟,有的着了褊衫,无的穿着个一口钟直裰,十分穷的,没有长衣服,就把腰裙接起两条披在身上。孙悟空看见道:“和尚,你穿的是什么衣服?”和尚见他丑恶,道:“爷爷,不要打,等我说。这是我们城中化的布,此间没有裁缝,是自家做的个一裹穷。”

    孙悟空闻言暗笑,押着众僧,出山门下跪下。那僧官磕头高叫道:“唐老爷,请方丈里坐。”猪八戒看见道:“师父老大不济事,你进去时,泪汪汪,嘴上挂得油瓶。师兄怎么就有此獐智,教他们磕头来接?”唐三藏道:“你这个呆子,好不晓礼常言道,鬼也怕恶人呢。”唐僧见他们磕头礼拜,甚是不过意,上前叫:“列位请起。”众僧叩头道:“老爷,若和你徒弟说声方便,不动扛子,就跪一个月也罢。”唐僧叫:“悟空,莫要打他。”孙悟空道:“不曾打。若打,这会已打断了根矣。”那些和尚却才起身,牵马的牵马,挑担的挑担,抬着唐僧,驮着猪八戒,挽着沙悟净,一齐都进山门里去,却到后面方丈中,依叙坐下。

    众僧却又礼拜,唐三藏道:“院请起,再不必行礼,作践贫僧,我和你都是佛门弟子。”僧官道:“老爷是上国钦差,小和尚有失迎接。今到荒山,奈何俗眼不识尊仪,与老爷邂逅相逢。动问老爷,一路上是吃素?是吃荤?我们好去办饭。”唐三藏道:“吃素。”僧官道:“徒弟,这个爷爷好的吃荤。”孙悟空道:“我们也吃素,都是胎里素。”那和尚道:“爷爷呀,这等凶汉也吃素”有一个胆量大的和尚,近前又问:“老爷既然吃素,煮多少米的饭方彀吃?”猪八戒道:“小家子和尚问什么一家煮上一石米。”那和尚都慌了,便去刷洗锅灶,各房中安排茶饭,高掌明灯,调开桌椅,管待唐僧。

    师徒们都吃罢了晚,众僧收拾了家火。唐三藏称谢道:“老院,打搅宝山了。”僧官道:“不敢不敢,怠慢怠慢。”唐三藏道:“我师徒却在那里安歇?”僧官道:“老爷不要忙,小和尚自有区处。”叫道人:“那壁厢有几个人听使令的?”道人说:“师父,有。”僧官吩咐道:“你们着两个去安排草料,与唐老爷喂马;着几个去前面把那三间禅堂,打扫干净,铺设床帐,快请老爷安歇。”那些道人听命,各各整顿齐备,却来请唐老爷安寝。他师徒们牵马挑担出方丈,径至禅堂门首看处,只见那里面灯火光明,两梢间铺着四张藤屉床。孙悟空见了,唤那办草料的道人,将草料抬来,放在禅堂里面,拴下白马,教道人都出去。唐三藏坐在中间,灯下两班儿立五百个和尚,都伺候着,不敢侧离。唐三藏欠身道:“列位请回,贫僧好自在安寝也。”众僧决不敢退。僧官上前吩咐大众:“伏侍老爷安置了再回。”唐三藏道:“即此就是安置了,都就请回。”众人却才敢散去讫。

    唐僧举步出门小解,只见明月当天,叫:“徒弟。”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都出来侍立。因感这月清光皎洁,玉宇深沉,真是一轮高照,大地分明,对月怀归,口占一首风长篇。诗云:

    皓魄当空宝镜悬,山河摇影十分全。琼楼玉宇清光满,冰鉴银盘爽气旋。

    万里此时同皎洁,一年今夜最明鲜。浑如霜饼离沧海,却似冰轮挂碧天。

    别馆寒窗孤客闷,山村野店老翁眠。乍临汉苑惊秋鬓,才到秦楼促晚奁。

    庾亮有诗传晋史,袁宏不寐泛江船。光浮杯面寒无力,清映庭中健有仙。

    处处窗轩吟白雪,家家院宇弄冰弦。今宵静玩来山寺,何日相同返故园?”

    孙悟空闻言,近前答曰:“师父啊,你只月色光华,心怀故里,更不月中之意,乃先天法象之规绳也。月至三十日,阳魂之金散尽,阴魄之水盈轮,故纯黑而无光,乃曰晦。此时与日相交,在晦朔两日之间,感阳光而有孕。至初三日一阳现,初八日二阳生,魄中魂半,其平如绳,故曰上弦。至今十五日,三阳备足,是以团圆,故曰望。至十六日一阴生,二十二日二阴生,此时魂中魄半,其平如绳,故曰下弦。至三十日三阴备足,亦当晦。此乃先天采炼之意。我等若能温养二八,九九成功,那时节,见佛容易,返故田亦易也。”诗曰:

    前弦之后后弦前,药味平平气象全。采得归来炉里炼,志心功果即西天。

    那唐三藏听说,一时解悟,明彻真言,满心欢喜,称谢了悟空。沙悟净在旁笑道:师兄此言虽当,只说的是弦前属阳,弦后属阴,阴中阳半,得水之金;更不道:

    水火相搀各有缘,全凭土母配如然。三家同会无争竞,水在长江月在天。

    那唐三藏闻得,亦开茅塞。正是理明一窍通千窍,说破无生即是仙。猪八戒上前扯住唐三藏道:师父,莫听乱讲,误了睡觉。这月啊:

    缺之不久又团圆,似我生来不十全。吃饭嫌我肚子大,拿碗又说有粘涎。

    他都伶俐修来福,我自痴愚积下缘。我说你取经还满三途业,摆尾摇头直上天

    唐三藏道:“也罢,徒弟们走路辛苦,先去睡下,等我把这卷经来念一念。”孙悟空道:“师父差了,你自幼出家,做了和尚,小时的**,那本不熟?却又领了唐王旨意,上西天见佛,求取大乘真典。如今功未完成,佛未得见,经未曾取,你念的是那卷经儿?”唐三藏道:“我自出长安,朝朝跋涉,日日奔波,小时的**恐怕生了。幸今夜得闲,等我温习温习。”孙悟空道:“既这等说,我们先去睡也。”他三人各往一张藤床上睡下。唐三藏掩上禅堂门,高剔银缸,铺开经本,默默看念。正是那:楼头初鼓人烟静,野浦渔舟火灭时。

    却说唐三藏坐于宝林寺禅堂中,灯下念一会《梁皇水忏》,看一会《孔雀真经》,只坐到三更时候,却才把经本包在囊里,正欲起身去睡,只听得门外扑剌剌一声响亮,淅零零刮阵狂风。那唐三藏恐吹灭了灯,慌忙将褊衫袖子遮住,又见那灯或明或暗,便觉有些心惊胆战。此时又困倦上来,伏在经案上盹睡,虽是合眼朦胧,却还心中明白,耳内嘤嘤听着那窗**风飒飒。好风,真个那----

    淅淅潇潇,飘飘荡荡。淅淅潇潇飞落叶,飘飘荡荡卷浮云。满天星斗皆昏昧,遍地尘沙尽洒纷。一阵家猛,一阵家纯。纯时松竹敲清韵,猛处江湖波浪浑。刮得那山鸟难栖声哽哽,海鱼不定跳喷喷。东西馆阁门窗脱,前后房廊神鬼仓。佛殿花瓶吹堕地,琉璃摇落慧灯昏。香炉尚倒香灰迸,烛架歪斜烛焰横。幢幡宝盖都摇拆,钟鼓楼台撼动根。

    那唐三藏昏梦中听着风声一时过处,又闻得禅堂外,隐隐的叫一声:“师父”忽抬头梦中观看,门外站着一条汉子,浑身上下,水淋淋的,眼中垂泪,口里不住叫:“师父,师父”唐三藏欠身道:“你莫是魍魉妖魅,神怪邪魔,至夜深时来此戏我?我却不是那贪欲贪嗔之类。我本是个光明正大之僧,奉东土大唐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者。我手下有三个徒弟,都是降龙伏虎之英豪,扫怪除魔之壮士。他若见了你,碎尸粉骨,化作微尘。此是我大慈悲之意,方便之心。你趁早儿潜身远遁,莫上我的禅门来。”那人倚定禅堂道:“师父,我不是妖魔鬼怪,亦不是魍魉邪神。”唐三藏道:“你既不是此类,却深夜来此何为?”那人道:“师父,你舍眼看我一看。”唐三藏果仔细定睛看处,呀只见他----

    头戴一顶冲天冠,腰束一条碧玉带,身穿一领飞龙舞凤赭黄袍,足踏一双云头绣口无忧履,手执一柄列斗罗星白玉圭。面如东岳长生帝,形似文昌开化君。

    唐三藏见了,大惊失色,急躬身厉声高叫道:“是那一朝陛下?请坐。”用手忙搀,扑了个空虚,回身坐定。再看处,还是那个人。唐三藏便问:“陛下,你是那里皇王?何邦帝?想必是国土不宁,谗臣欺虐,半夜逃生至此。有何话说,说与我听。”这人才泪滴腮边谈旧事,愁攒眉上诉前因,道:“师父啊,我家住在正西,离此只有四十里远近。那厢有座城池,便是兴基之处。”唐三藏道:“叫做什么地名?”那人道:“不瞒师父说,便是朕当时创立家邦,改号乌鸡国。”唐三藏道:“陛下这等惊慌,却因甚事至此?”那人道:“师父啊,我这里五年前,天年干旱,草子不生,民皆饥死,甚是伤情。”唐三藏闻言,点头叹道:“陛下啊,人云,国正天心顺。想必是你不慈恤万民,既遭荒歉,怎么就躲离城郭?且去开了仓库,赈济黎民;悔过前非,重兴今善,放赦了那枉法冤人。自然天心和合,雨顺风调。”那人道:“我国中仓禀空虚,钱粮尽绝,文武两班停俸禄,寡人膳食亦无荤。仿效禹王治水,与万民同受甘苦,沐浴戒,昼夜焚香祈祷。如此三年,只干得河枯井涸。正都在危急之处,忽然锺南山来了一个全真,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先见我文武多官,后来见朕,当即请他登坛祈祷,果然有应,只见令牌响处,顷刻间大雨滂沱。寡人只望三尺雨足矣,他说久旱不能润泽,又多下了二寸。朕见他如此尚义,就与他八拜为交,以兄弟称之。”唐三藏道:“此陛下万千之喜也。”那人道:“喜自何来?”唐三藏道:“那全真既有这等本事,若要雨时,就教他下雨,若要金时,就教他点金。还有那些不足,却离了城阙来此?”那人道:“朕与他同寝食者,只得二年。又遇着阳春天气,红杏夭桃,开花绽蕊,家家士女,处处王孙,俱去游春赏玩。那时节,文武归衙,嫔妃转院。朕与那全真携手缓步,至御花园里,忽行到八角琉璃井边,不他抛下些什么物件,井中有万道金光。哄朕到井边看甚么宝贝,他陡起凶心,扑通的把寡人推下井内,将石板盖住井口,拥上泥土,移一株芭蕉栽在上面。可怜我啊,已死去三年,是一个落井伤生的冤屈之鬼也”

    唐僧见说是鬼,唬得筋力酥软,毛骨耸然。没奈何,只得将言又问他道:“陛下,你说的这话全不在理。既死三年,那文武多官,三宫皇后,遇三朝见驾殿上,怎么就不寻你?”那人道:“师父啊,说起他的本事,果然世间罕有自从害了朕,他当时在花园内摇身一变,就变做朕的模样,更无差别。现今占了我的江山,暗侵了我的国土。他把我两班文武,四百朝官,三宫皇后,六院嫔妃,尽属了他矣。”唐三藏道:“陛下,你忒也懦。”那人道:“何懦?”唐三藏道:“陛下,那怪倒有些神通,变作你的模样,侵占你的乾坤,文武不能识,后妃不能晓,只有你死的明白。你何不在阴司阎王处具告,把你的屈情伸诉伸诉?”那人道:“他的神通广大,官吏情熟,都城隍常与他会酒,海龙王尽与他有亲,东岳天齐是他的好朋友,十代阎罗是他的异兄弟。因此这般,我也无门投告。”唐三藏道:“陛下,你阴司里既没本事告他,却来我阳世间作甚?”那人道:“师父啊,我这一点冤魂,怎敢上你的门来?山门前有那护法诸天、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紧随鞍马。却才被夜游神一阵神风,把我送将进来,他说我三年水灾该满,着我来拜谒师父。他说你手下有一个大徒弟,是齐天大圣,极能斩怪降魔。今来志心拜恳,千乞到我国中,拿住妖魔,辨明邪正,朕当结草衔环,报酬师恩也”唐三藏道:“陛下,你此来是请我徒弟与你去除却那妖怪么?”那人道:“正是,正是”唐三藏道:“我徒弟干别的事不济,但说降妖捉怪,正合他宜。陛下啊,虽是着他拿怪,但恐理上难行。”那人道:“怎么难行?”唐三藏道:“那怪既神通广大,变得与你相同,满朝文武,一个个言和心顺;三宫妃嫔,一个个意合情投。我徒弟纵有手段,决不敢轻动干戈。倘被多官拿住,说我们欺邦灭国,问一款大逆之罪,困陷城中,却不是画虎刻鹄也?”那人道:“我朝中还有人呢。”唐三藏道:“却好,却好想必是一代亲王侍长,发付何处镇守去了?”那人道:“不是。我本宫有个太子,是我亲生的储君。”唐三藏道:“那太子想必被妖魔贬了?”那人道:“不曾,他只在金銮殿上,五凤楼中,或与学士讲书,或共全真登位。自此三年,禁太子不入皇宫,不能彀与娘娘相见。”唐三藏道:“此是何故?”那人道:“此是妖怪使下的计策,只恐他母子相见,闲中论出长短,怕走了消息。故此两不会面,他得永住常存也。”唐三藏道:“你的灾屯,想应天付,却与我相类。当时我父曾被水贼伤生,我母被水贼欺占,经三个月,分娩了我。我在水中逃了性命,幸金山寺恩师救养成*人。记得我幼年无父母,此间那太子失双亲,惭惶不已”又问道:“你纵有太子在朝,我怎的与他相见?”那人道:“如何不得见?”唐三藏道:“他被妖魔拘辖,连一个生身之母尚不得见,我一个和尚,欲见何由?”那人道:“他明早出朝来也。”唐三藏问:“出朝作甚?”那人道:“明日早朝,领三千人马,架鹰犬出城采猎,师父断得与他相见。见时肯将我的言语说与他,他便信了。”唐三藏道:“他本是肉眼凡胎,被妖魔哄在殿上,那一日不叫他几声父王?他怎肯信我的言语?”那人道:“既恐他不信,我留下一件表记与你罢。”唐三藏问:“是何物件?”那人把手中执的金厢白玉圭放下道:“此物可以为记。”唐三藏道:“此物何如?”那人道:“全真自从变作我的模样,只是少变了这件宝贝。他到宫中,说那求雨的全真拐了此圭去了,自此三年,还没此物。我太子若看见,他睹物思人,此仇必报。”唐三藏道:“也罢,等我留下,着徒弟与你处置。却在那里等么?”那人道:“我也不敢等。我这去,还央求夜游神再使一阵神风,把我送进皇宫内院,托一梦与我那正宫皇后,教他母子们合意,你师徒们同心。”唐三藏点头应承道:“你去罢。”

    那冤魂叩头拜别,举步相送,不怎么踢了脚,跌了一个筋斗,把唐三藏惊醒,却原来是南柯一梦,慌得对着那盏昏灯,连忙叫:“徒弟徒弟”猪八戒醒来道:“什么土地土地?当时我做好汉,专一吃人度日,受用腥膻,其实快活,偏你出家,教我们保护你跑路原说只做和尚,如今拿做奴才,日间挑包袱牵马,夜间提尿瓶务脚这早晚不睡,又叫徒弟作甚?”唐三藏道:“徒弟,我刚才伏在案上打盹,做了一个怪梦。”孙悟空跳将起来道:“师父,梦从想中来。你未曾上山,先怕妖怪,又愁雷音路远,不能得到,思念长安,不何日回程,所以心多梦多。似老孙一点真心,专要西方见佛,更无一个梦儿到我。”唐三藏道:“徒弟,我这桩梦,不是思乡之梦。才然合眼,见一阵狂风过处,禅房门外有一朝皇帝,自言是乌鸡国王,浑身水湿,满眼泪垂。”这等这等,如此如此,将那梦中话一一的说与孙悟空。孙悟空笑道:“不消说了,他来托梦与你,分明是照顾老孙一场生意。必然是个妖怪在那里篡位谋国,等我与他辨个真假。想那妖魔,棍到处立要成功。”唐三藏道:“徒弟,他说那怪神通广大呢。”孙悟空道:“怕他什么广大早老孙到,教他即走无方”唐三藏道:“我又记得留下一件宝贝做表记。”猪八戒答道:“师父莫要胡缠,做个梦便罢了,怎么只管当真?”沙悟净道:“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我们打起火,开了门,看看如何便是。”孙悟空果然开门,一齐看处,只见星月光中,阶檐上真个放着一柄金厢白玉圭。猪八戒近前拿起道:“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孙悟空道:“这是国王手中执的宝贝,名唤玉圭。师父啊,既有此物,想此事是真。明日拿妖,全都在老孙身上,只是要你三桩儿造化低呢。”猪八戒道:“好好好做个梦罢了,又告诵他。他那些儿不会作弄人呢?就教你三桩儿造化低。”唐三藏回入里面道:“是那三桩?”孙悟空道:“明日要你顶缸、受气、遭瘟。”猪八戒笑道:一桩儿也是难的,三桩儿却怎么耽得?”唐僧是个聪明的唐三藏,便问:“徒弟啊,此三事如何讲?”孙悟空道:“也不消讲,等我先与你二件物。”

    好大圣,拔了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声:“变”变做一个红金漆匣儿,把白玉圭放在内盛着,道:“师父,你将此物捧在手中,到天晓时,穿上锦蝠袈裟,去正殿坐着念经,等我去看看他那城池。端的是个妖怪,就打杀他,也在此间立个功绩。假若不是,且休撞祸。”唐三藏道:“正是,正是”孙悟空道:“那太子不出城便罢,若真个应梦出城来,我定引他来见你。”唐三藏道:“见了我如何迎答?”孙悟空道:“来到时,我先报,你把那匣盖儿扯开些,等我变作二寸长的一个小和尚,钻在匣儿里,你连我捧在手中。那太子进了寺来,必然拜佛,你尽他怎的下拜,只是不睬他。他见你不动身,一定教拿你,你凭他拿下去,打也由他,绑也由他,杀也由他。”唐三藏道:“呀他的军令大,真个杀了我,怎么好?”孙悟空道:“没事,有我呢,若到那紧关处,我自然护你。他若问时,你说是东土钦差上西天拜佛取经进宝的和尚。他道有甚宝贝?你却把锦蝠袈裟对他说一遍,说道:‘此是三等宝贝,还有头一等、第二等的好物呢’。但问处,就说这匣内有一件宝贝,上五百年,下五百年,中五百年,共一千五百年过去未来之事,俱尽晓得,却把老孙放出来。我将那梦中话告诵那太子,他若肯信,就去拿了那妖魔,一则与他父王报仇,二来我们立个名节。他若不信,再将白玉圭拿与他看。只恐他年幼,还不认得呢。”唐三藏闻言大喜道:“徒弟啊,此计绝妙但说这宝贝,一个叫做锦蝠袈裟,一个叫做白玉圭,你变的宝贝却叫做甚名?”孙悟空道:“就叫做立帝货罢。”唐三藏依言记在心上。师徒们一夜那曾得睡。盼到天明,恨不得点头唤出扶桑日,喷气吹散满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