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神意 > 第二十一章、离不开
    同志啊,你别看我现在,是一个难看的老男人。可我年轻时,还是仪表堂堂的。我们县文化馆的同志,还叫我去演过几次李玉和呢。可惜几十年在农村,我只学会了做一样事,就是号召大家:下田上山,搞生产。上路,交公粮。我呢,也只会天天带头,去搞大生产。

    所以同志,你知道,我们那儿的生产,都搞了几十年,搞来搞去,就是富不起来。现在开放了,村里的人家,那些有本事,找到活路,都自己出去打工了。很多人都了财了。

    我呢,自己不但没本事,把大家的事做好,连自己的小孩,都快要养不过来了。同志你问,这是为什么,那是小孩子们一天一天地长大了,吃得多了,穿得也多了。学校的学费呢,也一天比一天多了。

    可是同志,这年这月,你好好地看看,除了我们农民的收入不长,什么东西,不都在长吗?不要说在自己的家里,天天吃的是土豆地瓜不算,我连供自己的孩子上学的钱,都没有了。我也没有什么长处,也没有什么手艺,就只有拼了老脸面出来,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他说到这儿,区国华的头一点。斜眼就赶快走了过去,帮着那男人开开了指拇铐。

    区国华说:你坐下,再说吧。

    听了派出所长的这话,男人一屁屁就坐了下来。把一双拷得麻的手,放在膝盖前,反复地揉差着。

    他抬头看看周围的几个人,又以万分复杂心情,看着区国华,说:不过我说,小同志,你不要以为,我做这些事,是见不得人的。这些事情,虽然你们当地人,不肯做;外地的人来做,你们也看不起。说一句实在的话吧。我呢,就是靠着做了这事,开始养得活我的老婆,孩子了。还供了两个孩子在读书。如今,一个在北京上了大学,一个在本地读着重点的高中。不瞒你们说,我的苦日子,差不多也要熬到头了。

    小同志啊,我在心里想,等到我的老二大学毕了业了,我的负担轻松了。还是要回到家乡去,带领起乡亲们,把自己的家乡建设好。让我和我的村民们,都争一口气。

    同志,你不知道啊,我们的那个大村,一共有二百六十四户人家,九百八十七个半人。那半个,是一个瘫痪了几十年的残疾人。有一千三百亩山,八百亩坡地,二百亩田。一九四九年以前,我们那里有一户地主,三家富农。以前我们说,是地主和富农,剥削了我们。才让穷人穷得没有衣服裤子穿了。后来我们把他们打倒了,分了他们的田和地。

    几十年过去,人家地主和富农家的后人,也不知道咋个搞的,一个二个,都有本事,出了我们的村,到大城市里,谋生活去了。他们没有了田,也没有了地,可一个个活得像一个人。比我们这些在农村里的,有田有地的人,要强得多了。怪不得村东头的贺二癞子大牢骚:是你们的人名正负,以前想起鬼主意,拿了这些土地,来害苦了我们农民。你看看,人家没有田的,没有地的,早到城里头去了,人家的日子,过得要多好有多好。

    这样说话的人,我说,他是对人名正负,太没有良心了。太不公平了。不过话说回来,贺二癞子的话,也不是就完全没有道理。现在我们村里的田,还是这样的田;地,还是这样的地;人,还是这样的人。以前我们租地主富农家的田地种,有人在剥削我们,我们一年一年的,日子还活得下去。

    可是我们不得明白,现在已经没有地主富农剥削我们。已经是自己种自己田和地,都几十年了,也不知道咋搞的,我们日子还是越过越艰难,活得越来越不像一个人了。

    你就说吧,我们千把来人的村子。安一个什么自来水,安一个什么电啊,都穷得没有一分钱。弄到了最后,还要别人来帮到我们做。他们一个人叫做蔡玉平,一个叫做鲍志广。蔡玉平,是我们本村大地主蔡万山的儿子,高中毕业就回了乡。鲍志广是北京下放知识青年,出生是一个大基本家。

    他们两个人,都是当年我专门管制的对象。那时候,我们一不让他们参军;二坚决不让他们去上大学。一直到一九七七年,开始高考了。那样的高考,是很不对的。为什么呢,他不管是猪是狗,是人是马,个个都可以去考。这样,我们就管不住人家了。人家两个,一起考上了北京大学。

    蔡玉平现在深圳的一家公司做了老总,办公室就在深圳那间最高的屋子里。鲍志广呢,在美国的普林什么斯什么大学,做了个大教授。教的学生,都是人家美国人。

    那年,他们知青回我们村子里来参观。看见我们村里人还喝不上自来水,也用不上电。蔡玉平就说自己出钱,给我们村装上自来水。鲍志广见了,就决定用美金,给我们安了电线。搞得我们一村人,靠两个人帮助,还是我们当年专政的对象,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惭愧地见都不敢见他们呢。他们倒是大人大量,亲自到我家里去看我了。

    你说,我们一个村上千的人,这么多年都做不好的一件事。人家一个人,就给我们做一样了。你叫我们这个基层组织的脸,该往哪儿放?你叫我这个村的最高的领导人的脸,往哪儿放?这才好啊?

    同志你们说,难道我们还要请他们回来,重新再来剥削我们,那才行吗?难道我们辛辛苦苦地干了几十年,到后来,还是离不开他们的剥削了吗?难道我们还是只有让他们来剥削我们了。才能够让我们把日子,好好地过下去吗?

    同志啊,要是这样,你说,我作为我们村里的最高的领导人,怎么向我们广大的同志们进行交代?怎么向广大的人民群众进行交代?同志你说,这是不是啊,同志……

    汉子说到这儿,鲜血中歪歪的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泪水。这时候,审讯室里,安静得只听见呼吸声。停了好一会,只听区国华问他:同志,请你再说说,那个月饼盒的事……。

    汉子听了,再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道:小同志,这件事情,我请你一定相信,这是绝对没有的事。

    区国华再问道:那么,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们问一问,你们的其他的那些人。难道你也能够保证他们,和你是一样的?

    汉子说:同志,我也不再瞒你们什么了。今天,我就把这里的一切,都跟你们一一说吧。你知道,长安街前前后后,一巷二巷三巷,一巷三个垃圾桶。三三得九,一共是九个垃圾桶吧。我们村子里的这些同志们,一个个都分了工,各负其责的。我们用这样的措施,安排工作,有的人说我们,是什么黑社会。我要在这里向你,向派出所的全体同志们郑重地宣布:我们这样子做,不过是想让自己在这里,做的事情平等一些,人与人之间的摩擦,相对要少一些。我们这些外地来的人,一没有武装,二没有阴谋,三更加是没有犯罪。我们的确是有组织的。不过我们的组织,我们的领导班子,就是我们原来在家乡的,村里的村民委员会。

    这还是在我们的老家,通过了群众的投票,按照宪法,民主选举产生的。真正的是一个合理合法,红彤彤的基层的人名正负组织。完全是符合《中华人人共合歌宪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