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神意 > 第十五章、口袋里没钱
    让人能够饱肚子盒饭,质量也在开始下降了。一个盒饭的价格,也从一开始的八元,减到了五元;又从五元,再减到三元了。一边吃一边心里还在想,要是有一元的盒饭,那多好啊。因为再不这样子减下去,那口袋里的钱,就难以为继了。

    因为睡觉,还可以来睡不要你一分钱的水泥桥洞。可是吃饭,却不能光喝人家路边不要钱的自来水,就行了吧。

    还是不能够找到一份工作,哪怕是很差很差,钱很少的工作。可是却感到饥饿,真实地朝我*过来了。

    我不是没穷过,不过以前穷是大家穷。现在穷是人家不穷,我穷得让自己受不了了。

    在大街上走着,看到快餐店里流着黄油的烧鸡烤鸭,铺子里青翠欲滴的美国提子,泰国芒果,越南的香蕉,印尼的榴莲。我的内心更加感到,人生的什么都很好,就是这饥饿哦,太难得挨它了。口袋里没有钱,让人真的是太难受太难受了。

    孔子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不想,凤凰的陈本虚,已经年过不惑,就要知天命了。却家不成家,业未有业。一个近知天命了的孤家寡人,日日却睡在东纽约市长安,珠江大桥洞下水泥地上。数着天上星星,看着大桥上轰轰烈烈轧过的铮亮的,价值几十万元,上百万元的小汽车;听着远处歌舞厅里,缠绵温软的歌声。

    想到作为这一代人的我,真的是命苦啊!

    几十年来,我们这一代人,享受到的全是饥饿与恐怖;得到的全是失落和迷茫。我这一生,哪里能而立?哪里能不惑?哪里能知天命呢?

    饥饿,对于我来说,不是没有体会过的。还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凤凰城有的乡下,饿死了很多人。有些地方到了死掉了的人,比活着的人,还要多的情形。只听说在人家白雾溪,有一个死完了父母的哥哥,不声不响地,把弟弟就这样活活地吃掉了。

    当时有几个公安人员,从我们这边,过他们村里去捉他。不想,人才走到路口,他们当中也有一个人,饿得倒在了地上。等找到了那个犯人时,犯人早已经饿得走不动了。有个公安就试着,要背他进城。不想,才背着犯人走了几步,自己饿得也倒在地上了。

    记得在当时,我一知道了这件事情,天天就好小心地,看着我的哥哥陈集虚。生怕他什么时候,把我也给活活地吃了。人们什么东西都吃完了。没有办法,只好去吃观音土。那是一种黄色的本土,吃起来味道不是那么地好。才吃完时,当然就有了不再饿的感觉。不过,几个小时之后,拉起屎来,那就是要人的命了。

    我家对门姓刘的人家,那个和我差不多的孩子,就是吃多了观音土,屙不出屎来,慢慢地胀死的。还记得他躺在那张小小木板床上,一连大声喊了二天三夜。他的妈他的爹一齐哭着,帮他用手去抠。结果,把他的屁屁都抠烂了,血都抠出来了,就是还屙不出屎来。

    想不到很多年后,我在这陌生南方,重新感受到这让人极度恐怖的饥饿。不过那个时候的饥饿,倒是感觉到,自己和全世界的人都一样,大家都一起在挨饿。到现在在我的口袋里,基本上没有什么钱。人家却是进了购物大广场,个个挥金如土。

    我天天吃的,是最便宜盒饭。人家进酒店,吃的可是山珍海味。人家住的,是空调房加席梦思。我住的,是只垫了两张报纸的珠江大桥洞。人家在五星级装修的家里看大彩电,我在大桥底下数星星;人家在听家庭影院里放出来的音乐,我在闻那珠江河水里溢出来的尿臭。

    真的是好些年前唱的:山当书案月当灯,盖着蓝天铺着地。可人家大路上跑的,还是几十万票子堆起来的车子。在霓虹灯下,有钱人个个衣着光鲜;大酒店里,香风飘渺;酒池肉林,笙歌阵阵;一个个女人腿长手白,腰细脸蛋红。一个人只有睡到大桥底下水泥地上了,才不会再想到什么:安得天下广厦千万间了。当时想的,就只有钱了。

    钱,真是和人命相连啊!那些什么政治啊,都是虚的;理想啊,都是远的;权力啊,都是硬的。只有票子啊票子,人民币啊人民币,那才是,实实在在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磨推人,有钱更能使磨推鬼。

    好笑的是,我在来东纽约以前在凤凰城,还是一心想着,自己能做个伟大的文学家。以后一定要用自己的文章,去拿那个什么背时的诺贝尔文学奖。

    就像那些得奖的运动员,为我们伟大的祖国,争一分光荣。现在呢,只要有人能给我这么几十块钱,让我好好上回小馆子,吃他一大碗猪头肉,加上三碗大米饭。再开上一个床位,好好睡他一觉,就是我陈本虚人生最大幸福了。那就是人们唱的:天上人间了。

    最让人苦恼的是,口袋里虽然没有什么钱了。可一天只吃着一餐三块钱的盒饭,可还得做出让人感觉,你很有钱的样子。因为你还得出去,要去想个办法,找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做这事情没有面子行吗?

    那天,我正低起头走着路。人行道上,猛然窜出来一小伙子,从我前面不远的地方,拣起来一大包人民币,冲着我阴阴地笑笑,说:老兄弟,你好。我们两个人,今天总算是大财了。走,一起去,分了吧。

    我抬头见了,也笑道:我说小兄弟。还要分什么?

    那人说:分钱啊。你不要吗?

    我说:自己就一个人独吞,算了吧。我的命不好,没有这个财气。也不要你的财。

    那人说:老兄弟,你怎么不要,路边财,见者有份。

    我只好说:好兄弟,这玩意,都是我很早以前,就玩过的把戏了。

    那人听了,把钱放在腋下,双手握拳在胸前,对着我,双手就打了一个躬,说:老师傅,想不到,我们还是同道中人呢。请问老师傅,这一向,你在哪里谋生活?现在为什么,不玩这个东东了?

    我做出不屑的样子说:那算个什么?现在嘛,我有钱了,那小财的小把戏,根本就不放在我的眼里。早不玩它了。

    说着,就一想脚踏西瓜皮,溜走了。那人看看我,想了想,突然大声说道:我看你有个鸡儿钱!装什么像!

    嘴里说完,一下子就跑得不见了踪影。看着他逃跑方向,我大笑了起来。不过,老话也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

    这个时候,幸运的我,碰到了也可以说,是有缘分的,长安的派出所长区国华。这个人,可以说,是改变了我陈本虚后半辈子生活,命运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