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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死者已矣生者不休

    “掌柜抓药!”

    提着几包草药徐再生快地走出城门。他还要赶回去为张伯熬药。穿越至此已经近一年了当初只是在荒山里探险偶然闯进一团奇怪的浓雾之中。结果就迷失了方向转的头昏眼花刚出山林却怎么也找不到归路。如果不是张伯把饿得都快昏迷的他救回来恐怕徐再生的尸骨早就成为狼儿们的排泄物了。

    恢复过来好久徐再生才清楚地明白他莫名其妙地穿越了。时间大明崇祯四年三月。地点大同府境内五回山附近一偏僻的小山村。为了纪念新生徐再生弃前名不用留姓自起名再生。

    张伯乃村中猎户家景原本尚可。民灾四起后唯一的儿子投军多年杳无音信。一次打猎负伤新伤引宿疾。自此与智力有些障碍的孙子凭着陷阱获取点小猎物相依为命。一次偶然救回徐再生见其无处安身遂收留了他。平日里帮着打点猎物照看他那低智的孙儿。

    一年来张伯的身体越来越差。万一哪天张伯故去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徐再生思及此念不禁叹了口气。明末啊动乱兵灾四起一个帝国行将崩塌。历史上最后一个由汉人建立的封建王朝就此覆灭。一个民族创造的辉煌科技文化行将成为纸上的记忆常令后世的愤青们唏嘘嗟叹不已。

    徐再生也算半个愤青每每热血地想要轰烈一把。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他只是万千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粟。想要科举步入官场那头疼的书籍常令其望而却步。想投军横戈沙场可有张伯儿子的先例警醒让他明白小卒们只是炮灰而已。

    一年多来徐再生也慢慢淡定了。不管轰烈还是无闻张伯对他不仅有救命之恩还有收留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此时离开张家弃他们爷俩于不顾。

    路过一片高岗徐再生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怀中还兀自热乎的烧饼。朝着一处凹地走去。

    咕喔咕喔……

    几只秃鹫被惊扰地展翅飞去。徐再生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快奔了过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情愈地沉重起来。

    死了一个小孩趴在他爷爷的身上无声无息。衣服早已被秃鹫们撕烂背部血肉模糊不忍目睹。

    虽然一年来类似的场景见过无数次不过徐再生还是感到窒息地透不过气来心脏犹如被扭曲般难受。白天路过此处时小孩还可以睁着无力的眼神问他爷爷。爷爷我要回家。只是这半天的光阴一切已成为回忆的片段永不复再见到那颗无力却又充满渴望的眼神。

    徐再生看了看手中的二块烧饼酸楚莫名。他一个曾经热血豪情意气挥的少年青俊此刻所能做到的竟然只是拿出二块烧饼。

    一股无名火焰熊熊腾起炙焚着徐再生的五脏六腑。

    然而他只是平静地找来一根木棍在地上挖啊挖挖出一个浅坑把孩子和他爷爷埋入土中。入土为安吧孩子愿你们来生不要再四处流浪。

    夜幕已经完全笼罩大地一声声野狗豺狼的长啸遍布四野。徐再生紧了紧衣领半跪在那堆新起的坟头前回过神来喃喃自吟。

    “昆仑之高有积雪蓬莱之远有遗寒。不能手提天下往何忍身去游其间。”

    心有决然沉重地站起转身离去。留下清凉的新月和那坟前二块石头般的烧饼。

    远远的张家竟然灯火通明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徐再生大奇快走近隔壁的三娃子眼尖看见徐再生立即喊道。

    “徐大哥回来了!”

    “大哥?大哥在哪?”只闻屋内走出一身壮如牛的少年看见徐再生一脸喜色粗哑着嗓子迎上道“大哥他们都在找你爷爷等你很久了!”

    这就是张伯唯一的孙子张大牛。别看他长的人高马大小牛犊一般。可是那智力就似几岁孩童一般。

    村内族长张三公也走出屋来对上徐再生询问的目光叹了口气道“进去看看吧大田他过不了今晚了哎……!”

    过不了今晚?徐再生微微一愕随即表情沉郁地连大牛也不敢嬉笑了。走进破旧却整洁的泥瓦屋徐再生把手上的药草递给大牛尽量柔声道“大牛去给爷爷熬药!”

    “知道了大哥熬完药记得给大牛讲三国。”大牛接过草药开心地和三娃子去屋外熬药了。

    徐再生看着无忧无虑的大牛心下轻轻叹了口气推开内间的小门。几名张村的本家们正围坐在张伯床前看见徐再生进来纷纷打声招呼先后退去。

    “咳、咳咳、徐……小哥你……回……回来了!”

    徐再生连忙上前几步扶住张伯强忍哽咽道“张伯你啥也别说了。我买了药大牛正在给你熬呢。安心休息你会好起来的放心吧。”

    张伯艰难地摇了摇头淡静地笑道“徐小哥小老心里很清楚我的阳寿快到了。小哥不要多言让小老把话说完。”

    “其实去就去吧见得惯了也没啥可留恋的。小老虽是山村野叟但第一次遇见你就知小哥你绝非我大明人氏。休要提那劳什子恩情小老知道我是好运帮了贵人一把。即使真有啥恩情这一年多来蒙小哥的照顾也早就报答清了。”

    “哎!唯有大牛那娃孩童心性又孤僻不近生人却与小哥十分亲近熟络。小老只求……只求日后小哥可照看大牛一二。那样小老在阴间必定保佑贵人大福百无禁忌。咳咳……!”

    “张伯你宽心。日后但有我一口饭吃绝不会饿了大牛半分!”或许是悲情已经耗尽徐再生想伤心一些可是说出的话却平静的连自己也感到可怕。

    “那就好……那就好……”张伯的脸色瞬间由红润变的灰白但那神情却安详了许多。

    “小哥在这炕壁里有些银钱。待……咳咳……”

    “大哥药熬好了啥时讲三国给我听?”大牛不合时宜地推开门伸进脑袋破着嗓子嚷道。

    “大牛孙儿过来!”张伯艰难地抬起手对大牛唤道。

    “爷爷药熬好了我去给你盛来吧。”大牛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道。

    “不了爷爷不喝药了。大牛爷爷很快就要走了等爷爷走了你要听你徐大哥的话绝不可忤逆。否则定让你大哥罚跪一日不许吃喝知道吗?”

    “大牛晓得大牛一定会听大哥的话。爷爷你要去哪?不带上大牛一起吗?”

    “不那个地方很远我是去找你爹爹……或许能看见他吧!”张伯微微闭起眼睛徐再生看见一颗老而浑浊的泪水悄悄在他的眼角滑落。

    爹爹?这个概念在大牛的记忆中非常模糊甚至他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个词汇的意义吧。

    “日后……若有可能娶房媳妇也能延续我张家的香火……。咳咳祖宗保佑……”张伯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祈求徐再生。只是声音越来越小渐至不可再闻。

    张伯去了无比安详的离去了。他走的极为平静他是满足的。

    即使大牛还不能明白死亡为何物但他似乎也能感受到什么。连喊几声爷爷没有反应粗哑的哭声惊动了外面等待着的本家族人。

    进来几人开始给张伯换寿衣由村里年轻的小伙子抬进棺木后封钉其他本家则布置着灵堂。徐再生轻轻地避至一旁犹如一个局外人置身于雾里云端看着这群忙忙碌碌的村民怅然而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