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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零九回]灰暗的星辰

    君临天下?谋臣?苔伊很是诧异,难道说谋臣想野心成为东陆的皇帝?

    此时,苔伊听到远方皓月**队之中有人开始下令轻足兵继续进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在火枪兵的掩护下,在石滩中还活着的军奴强弓手没有一人敢冒头,他们已经见识到那些强大火器的威力,知道手中的弓箭对这些火器来说,足足落后了一个时代。

    “走吧,快走,将你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告诉谋臣,告诉那个智倾天下的家伙,东陆的历史从今天起就被改写了,被外族的入侵所改写”贾鞠看着苔伊。

    苔伊没有应声,但却转过身去,面朝峡谷的方向,同时听到贾鞠低头淫道:“百里血岸纵开颜,甘洒热血把头悬。胜败皆罢唯不降,一寸山河一寸血。”

    一寸山河一寸血……

    东陆的历史真的已经改写了,那过去呢?

    苔伊停在那,看着坐在岩石后方的贾鞠,见他吃力地盘tui做起来,笑淫淫地看着她这个方向,脸上那笑容就如若干年前两人第一次相见时一样。

    “小姑娘,这条路可以通往叶州城吗?”这是贾鞠第一次遇到苔伊时所说的话。

    许多年前的那个下午,贾鞠赶着马车从山道之上经过,那时候xiong怀大志的他正准备去参加朝廷的考试,谋个一官半职,这样才有机会改变这个腐朽的天下,帮助大滝扶正那摇摇欲坠的顶天柱。那时,他偶遇了还是小女孩儿的苔伊,询问前往叶州城的路。

    还记得,当时的苔伊很生气,因为年龄和他相仿的贾鞠竟称他为小姑娘,可最终小姑娘还是伸手一指,给他指明了前方的道路。

    贾鞠顺着苔伊手指的那条路出发了,但当时还是小姑娘的苔伊,还是少年的贾鞠都不知道,贾鞠选择的是一条不归路,回不来,也永远没有办法走到尽头的不归路,而她却是那个向他指明前方路途方向的引路人。

    贾鞠对着苔伊离去的方向,笑着轻声说:“一定要活着。”

    “一定要活着。”疾奔而去的苔伊在心中对身后的那个男人说,那个男人她爱了多年,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贾鞠将头靠在身后的岩石上,仰头看着星空,今夜的天空虽然是血红的,但天空中的星辰依然如若干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那么璀璨,那么夺目。当时,年少的自己和苔伊两人平躺在草地上,看着漫天的星辰。

    一个是已经xiong怀大志,将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都抗在肩头的少年。

    一个是一心只想过安稳生活,甚至想离开凡间,情窦初开的少女。

    那时,贾鞠问苔伊:“你喜欢看天上的星辰吗?”

    “喜欢很喜欢”苔伊侧头看着贾鞠,觉得这个帅气无比的少年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每到有星星的晚上,我都会一个人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星辰,幻想着要是那些星星能带回家那该多好。”

    “你觉得星辰离自己远吗?”

    苔伊“嗯”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看着星空,那时对她来说,星辰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身边的这个少年。

    贾鞠用双臂枕着头,盯着星空说:“我曾经也喜欢在夏日的夜晚里,找个安静的地方躺下,看着天上的星辰,念着他们的名字,因为娘说天上每一颗星星都代表地上的一个人,我总是想去找那颗属于我的星星,却发现其实星辰离我好远好远,不管我多努力,都没有办法伸手去抓到它,也许那颗星星根本就不属于我,或者是我根本就不属于星辰中的某一颗。”

    苔伊闭上了眼睛,虽然耳朵里听不进贾鞠的话,但只要贾鞠的声音在耳边回dang,都有一种如同清风拂面的感觉,清爽的同时又能让自己的内心无比安静,可以抛去一切烦劳,沉沉入睡,在梦中实现自己的理想。

    贾鞠转过头去,看着已经渐渐入睡的苔伊,轻声笑道:“要是有一天,我会和你一样,毫无心事,就这样沉沉入睡,那该多好?”

    是呀,那该多好,那是我自小最大的愿望,可以毫无心事,沉沉入睡。贾鞠笑着仰望星空,数着天上的那些星星,可刚数出十来颗,眼前就被一个黑影挡住。贾鞠的眼珠慢慢移动,注视着走到跟前的那人身上----是一名手持长矛,腰挎长刀的皓月国轻足兵。

    轻足兵已经将手中的长矛刺入了贾鞠身边那名还在发愣的军奴xiong膛之中,用力拔出之后,又高举长矛对准了贾鞠。

    贾鞠盯着那名轻足兵,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慢吞吞地卸掉了身上的铠甲,拉开了里衣,敞lu出xiong膛,用手指着那个部位,仿佛在说:刺下来

    高举长矛的轻足兵愣住了,随后放下了手中的长矛,冷笑道:“疯子。”

    “不是疯子,是已经吓傻了。”又一名轻足兵凑过来,嘲笑地说,上下打量着贾鞠。

    贾鞠在笑,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目光则在两名轻足兵身上游走,最终落在了其中一人腰间的长刀上。

    此时,站在离贾鞠最近的那名轻足兵向周围的皓月**士喊道:“快来看,这里有一个东陆猪,已经被吓傻了,他们竟然派这种懦夫上战场。”

    随后,四五个轻足兵闻声而来,看着狼狈不堪的贾鞠,哈哈大笑。

    “这不是战场,这是屠宰场,他们只是一群猪,东陆猪,不配和我们打仗,只配被我们屠杀,让我们试刀”

    “没有战斗力的东陆人,不,是猪,难怪大将军毫无顾忌。”

    “喂喂,赶紧打扫战场,还有很多猪躲起来等着我们去收拾掉。”

    “不要这么快就杀了他,多玩一会儿,哈哈。”

    “东陆猪,你叫什么名字?”

    “东陆猪还配有名字?”

    越来越多的轻足兵闻声过来,团团围住了贾鞠,贾鞠环视着周围的人,依然面带笑容。

    一名轻足兵上前,抬脚踩住贾鞠大tui上的伤口,喝道:“喂东陆猪你不痛吗?我们允许你叫出声来,哭出来也可以,你是不是叫懦夫?”

    东陆人?刚才好像有人称呼自己为东陆人,为什么这个称呼自己听起来那么顺耳,曾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都各自称呼自己为江中人、蜀南人、纳昆人、殇人,可从来没有人认为自己是东陆人,从来没有人认为自己叫东陆人,甚至为了能让别人变成自己的奴隶而发动战争,现在眼前的这群人又和当初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他们或许在原本的国家也只是普通的农民,甚至很多人都吃不饱肚子,可如今却变成了一群畜生

    东陆人,不要再打了,团结起来吧,为了这块土地,为了这块土地上生存着的人们,永远也不会受到战火的摧残。这些畜生每前进一步,路上就会洒满无数人的鲜血,东陆的土地想要更fei沃,难道必须经历这些劫难吗?

    “一寸山河一寸血……”贾鞠低声笑道,随后又开猛烈地咳嗽。

    “这头东陆猪在说什么?”一名轻足兵俯身去听贾鞠的话,却被贾鞠咳出的鲜血喷了一脸。

    那名轻足兵大怒,刚举起长矛,贾鞠猛然起身,拔出那名轻足兵的长刀,随后狠狠地刺进了他的xiong膛里。轻足兵愣住了,低头看着没入xiong膛的长刀,又抬头看着面带笑容的贾鞠,周围的几名轻足兵反应过来后,一齐将自己手中的武器刺进了贾鞠的身体内,但却怎么也无法将贾鞠的手从那柄长刀上拿开。

    “东陆猪”一名轻足兵松开自己的长矛,去拔腰间的长刀。

    贾鞠死死抓住那柄长刀,带着浑身被刺入的长矛,一直退到岩石处,靠近那名已死的军奴说:“兄弟,等等我,我这个罪人马上就会下去找你了。”

    “杀死他”周围的轻足兵喊道,纷纷拔出自己的长矛,重新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刺进了贾鞠的身体,贾鞠被数支长矛挑起,抵在岩石的顶端。

    “你们都让开”拔出长刀的轻足兵喝退其他人,自己上前,高举长刀靠近贾鞠的脖子比划了一下,随后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刀,此时贾鞠原本已经闭上的双眼突然瞪开,带血的怒视着高举长刀的轻足兵。

    那名轻足兵愣了愣,这个反应随即遭到了周围人的训斥:“懦夫你害怕了吗?收起你的刀,让我来”

    最终,那名轻足兵挥动了自己紧握的长刀,但在挥下那一刀的同时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不知为何他很害怕去看贾鞠怒视自己的双眼,那双眼睛就好像要将自己吞噬一样。

    刀影在贾鞠眼前闪过的刹那,笑容浮现在了脸上,但那只是苦笑,他带着苦笑踏上了黄泉路。

    贾鞠头颅落地的瞬间,还在思考两个问题:平安之世,我贾鞠做了什么?luan世之中,我贾鞠又做了什么?

    周围一切都变得黑暗的时候,一个声音在问他:贾鞠,你是什么?

    对呀,我是什么……

    那天,被称为天下第一谋士的大滝皇朝前谋臣贾鞠被皓月国轻足兵luan矛刺死后,又被砍下头颅,头颅被那些轻足兵们在海滩上当球踢了半日,最终和那些军奴的头颅一起被悬挂在了战舰的桅杆周围,在潮湿的海风吹打下慢慢腐烂,成为一颗骷髅。

    贾鞠死时,不足三十岁,可悲的是当时那些皓月国的军士们没有人知道这个衣衫褴褛,浑身伤痕,一脸疲惫的人名叫贾鞠。

    更没有人知道这个人就是他们暗杀名单上最重要的那个人。

    多年后,蜀南王卢成梦说,其实大滝皇朝最大的忠臣不是阗狄,也不是跟随天义帝一同死去的相国溪涧,而是谋臣之首贾鞠。只不过,别人的忠在表面,而他的忠却是脚下的那条永远不会被人理解的忠臣之路。

    溪涧忠,忠的是皇朝,忠的是卢成皇室,忠的是手握权力的那一少部分人。

    贾鞠忠,忠的是天下,忠的是天下百姓,忠的是实际上代表着权力的民心。

    忠臣活着,是为了苍生,还是为了名垂青史,让后人瞻仰祭拜。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不知道是因为你没有选择走上那条路,那条被忠臣和奸臣都认为的不归路,于是人们只得在心底默默地告诫自己,一切皆有天意。

    不过,到底是冥冥中自有天定,还是说天意nong人?

    答案是:人生可以没有颜色,但却不能失了光明。

    六道之中,皆有此理,但又有多少人在逃避?

    《吕氏春秋.贵生》----尊生者,非迫生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