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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一回]看见明天

    也许从前住在这房间内的旅人,也喜欢将烛台放在窗台上,在我将桌面上那盏烛台放到窗台上时,发现在那能清楚地看见烛台落下的那些熔蜡。我向来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记得在谋家村时,每夜入睡之前,都会听娘亲给我讲述那些前人的往事,护国英雄的故事,民间诡异的传说,但那个时候我最渴望的便是听娘亲说她过去的故事,她的往事,可到我离开谋家村时,也从未听她提起过。

    她只是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要记得明天该做什么就行了。”

    贾鞠讲述他过去的故事时,我竟能想起娘亲,还能清楚地记得她每夜在烛台下给我讲故事时的模样,还有她那双温柔的手,总是帮我rou着额头和xiong口,讲故事前总会说:“小孩子,脑袋和心最重要,这两个地方要是张得好呀,长大了做什么都成。”

    在此刻,贾鞠竟也说了相同的事情,他说在他年幼的时候,他娘亲也说过相同的话。

    我听到这,笑道:“是不是天下所有人的娘亲都会说这样的话?我娘也说过。”

    贾鞠有些诧异:“你还能记清楚你母亲亲的模样吗?”

    我点头道:“当然,很清楚,如果我会画画,一定会将其画出来。”

    贾鞠道:“我也曾画出来过,但后来在娘亲死后,就被父亲给烧毁了。我家是世族望族,父亲说容不得我那样懦弱的行为,总是思念娘亲,会忘记如何报国。真可笑,如果一个连亲情都没有的人,又谈得上什么报国呢?还记得我还是谋臣之首时,曾经有一名内shi府的太监深受皇帝的宠信,为了shi候天义帝,竟然在自己父亲死后都不愿意回家去拜祭,即便是天义帝已经恩准他可以离宫。”

    我当然记得那事,那名太监深得天义帝的宠信,无时无刻不带在身边,日子一长,便有些傲慢,见谁都不放在眼里,可是却真的是忠心耿耿。太监的父亲死后,竟没有流lu一丝悲伤之情,口称天义帝乃天下之父,万物之主,他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这话一出,让天义帝十分感动,可在当时贾鞠却大胆觐见说应该处死这名太监。天义帝大怒,要治贾鞠妄言之罪。可贾鞠却不慌不忙道:“皇上,百善孝为先,一个连孝道都失去的人,你难道能够奢求他真心爱护皇上?”

    贾鞠一句话点醒了天义帝,从此之后那名太监便消失在了天义帝的身边,当然这种事只是凤mao麟角而已,如果天义帝一直听取贾鞠的意见,恐怕大滝皇朝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孝道,可这天下深知孝道为何物的又有几人?如果明白孝道,又为何有那么多的王子借着天下百姓的名义bi宫政变?其实我也一样,我虽知道孝道,但却故意抛向一边,视而不见,深知在我成为谋臣之首后,为了实现我今后的计划,用计削弱了我贾家在朝中的实力。一来可以让天义帝对我放心,二来他们的存在也会成为我以后的绊脚石。”贾鞠说完看着我,见我未说话,又道:“我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对吗?”

    我摇头:“不,你是一个让人捉mo不透的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所以我敬佩你的单纯,在这世间,你竟用好坏来区分一个人,这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在我年幼时,我整日听家中长辈讨论的便是如何治国,如何安定天下,但实际上大家最终都是为了自己的以后做打算,甚至嘲笑我对朝廷的看法,严重时我父亲以谬论误国为理由,将我鞭打一顿,塞入柴房之中思过。”贾鞠苦笑道,“那时候,我心想总有一天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治国,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决定要成为一名皇帝身边的谋臣,以为那样便可以逆转一切,但成为谋臣之首后我便发现,过去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cao控天下的不仅仅是皇帝一个人,而我要改变这个天下,并不能单靠自己的头脑来说服皇帝,除非**控他”

    烛光变得有些微弱,贾鞠伸手拨动了一下,又道:“可一旦谋臣开始cao控皇帝,不管在谁的眼中,这个人便就是逆贼,所以我放弃了,决定选择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所以你苦心经营多年,先是扶持了廖荒,随后又借廖荒之势,在出宫后悄悄建立了天启军。”我摇摇头,“我至今都无法给你的行为下一个真正的定义。”

    “谋臣,你要记住,兵者乃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虽然我并不是圣人,但我知道,即便是我不发动bi宫政变,大王子卢成尔义也会做相同的事情,他残忍,凡事不经三思,只图自身的痛快,这样的人除了利用完之后杀掉,留在这世间没有任何用处。”

    “可是天下还是陷入了大luan,这是事实,你避不开。”

    “对,这是事实,可还有一个事实你不要忽略,即便是没有我,在不久后依然会有人举旗造反。一个‘luan‘字,就犹如搭弓上弦的利箭,我就如那根将箭推出的弓弦,就算弓弦未动,迟早cao弓之人依然会选择其他的强弓将利箭射出,这无法避免,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我忽然无言以对,在贾鞠面前我还是一个学生,大概是因为他经历过太多风雨,一颗心早已经被风化成为了石头,但万幸的是他深爱着东陆,并不是为了一己si利而图谋天下。

    “我即将返回北陆,尽我一切所能阻止天启军继续向江中增兵,另外一面我也会建立一支新军用以对抗即将登陆的皓月国大军,而你随后要做的是,先返回武都城,将实情告知给蜀南王卢成梦,随后想尽一切办法让卢成梦暂时收兵返回蜀南,严阵以待,我估计半年之内,皓月国大军就会登陆北陆。”贾鞠巧妙地将话题扭转,提到我们都相互关心的问题上,因为那些都是往事,往事再提也没有办法改变,就如我娘亲所说的一样----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要记得明天该做什么就行了。

    我思索了一番后道:“既然让卢成梦撤兵回蜀南,不如调遣蜀南大军前往北陆助你一臂之力?”

    “不可”廖荒道,“如是那样,肯定还会中了天佑宗的计。试想,蜀南军兵发北陆,廖荒心中以为蜀南王发兵攻打北陆,即时就算是我亲自向他解释,他也不会听,只会认为我投靠了卢成梦,两军交战,坐收渔利的还是天佑宗,不如你在返回武都城之后,劝说卢成梦退兵,先返回蜀南整修,等待皓月国大军到来之后,廖荒自然就明白怎么回事,到时出兵也还不晚。”

    “好,眼下只能这样行事,不过风满楼已经派出杀手,你是皓月国暗杀名单上的第一人。”

    贾鞠点头:“看来皓月国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收集了足够的情报,准备对付东陆上崛起的各方势力,我、卢成梦、焚皇卢成寺都是他们的眼中钉,只要我们一除,恐怕这天下再无人能够对付得了皓月国大军。另外,我回北陆之后,必须全力以赴建立新军,焚皇那边恐怕就要让你费心跑一趟了。”

    “去纳昆?说服焚皇吗?”我道。

    “是的,皓月国大军有备而来,按你在他们圆桌会议上所说,还有在千机城中所见到的那些火器,我深信他们的大军比我们任何一方势力都要强大,所以在皓月国大军到来前,你至少要说服蜀南王卢成梦和焚皇卢成寺罢兵联盟,共同对抗,否则我们继续内斗下去,没有丝毫胜算。”

    正在此时,我突然听到客栈楼下一阵喧哗,随后是急促上楼的脚步声,还有客栈掌柜在说:“大人,大人,我们这里都是些普通的客人,都是商人,有登记在册,并无什么反贼,大半夜了,惊扰了客人我这生意……”

    “滚开再不滚开,恐怕我连你们都一并给绑回去”

    掌柜的声音哑然而止,显然他并不想被当成反贼给“就地正法”。

    我正准备起身出门去查看发生了何事,贾鞠一伸手将我拦住,指了指我脸上的面具道:“躲起来,从窗口跳下去,先去荷塘边,等风头一过,你再回来。”

    贾鞠转身挡住房间大门时,敲门声已经响起,我立刻跳上窗台,想都没想,闭眼就跳了下去,一阵坠落感后,我感觉有人稳稳地将我接住,一睁眼,竟发现苔伊已经在窗台下将我接住。

    我就那样和苔伊四目相对许久,直到苔伊将我放下,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随后拉住我紧贴住墙壁。

    此时,我才发现和苔伊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没有松开。

    苔伊仰着头,看着楼上,呼吸很紧促,看得出来在担心贾鞠的安危。因为如果要说反贼的话,我根本还算不上,而贾鞠的人头却非常值钱。

    “放心,尤幽情在上面……”我轻声道,试图安慰苔伊。

    “那个杀人狂吗?”苔伊轻声问我,看来她并没有遗忘政变之夜尤幽情在谋臣府的那场杀戮。

    “她……不是杀人狂……”我变得有些结结巴巴,但不知道为何我并不愿意有人那样形容尤幽情,即便是苔伊也不行。

    苔伊笑了笑,在那一刻松开了我的手,随后示意我蹲下来,又将我向墙边使劲一拉,贴近墙面后低声道:“呆在这,不要动,你的人很快会找来,这里没有办法再呆了,必须马上走,我去救贾鞠。”

    苔伊刚要走,我一把又拉住她道:“你现在去只能添luan,一般的衙役他能够对付。”

    “衙役?”苔伊道,“如果有人向官府报信我们在此,你认为衙役会在此刻去吗?不会,所以这个时候来的衙役肯定不是衙役。”

    苔伊说完,没听我的劝阻,转身离去,瞬间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内。

    苔伊刚走,我便听到楼顶房间有人大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为何叫了半天门才开?”

    贾鞠大声答道:“差爷,大半夜的肯定在睡觉。”

    “睡觉?你喜欢穿着衣服睡觉吗?”

    贾鞠答道:“实不相瞒,小人是个行商,担心有人入室行窃,所以才和衣而睡,习惯了。”

    “大哥窗台有脚印”

    完了,我刚才踏上窗台时忘记会留下脚印了。我心中一惊,想走,但此时那衙役将头探出来查看,我一抬头,看见那名衙役的同时,那衙役也发现了我,大喊道:“下面有人追”

    话音刚落,那名说话的衙役整个人便飞了出来,摔在了荷塘之中,我抓住这个空挡转身便跑。

    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动手,但我可以肯定,只要一动手,哪怕是将所来的衙役全部干掉,也会立即引起官府的注意,更不要提这么大的响动,必定惊动了客栈周围的百姓。这年头,想领赏的不在少数。

    我刚转身来到客栈后院的小道口,便从楼上跃下一人,那人见我后,拔出了腰间的长刀笑道:“好,第一个,也是个值钱的家伙,价钱和贾鞠不相上下,各位兄弟对不住了,这份钱我先拿了。”

    我一听这话,立即知道这人是假扮衙役,那人一刀直接向我头部劈来,我情急之下一仰头,长刀径直劈到了我的面具上,整个过程当中,我双眼都没有闭过,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道,一声脆响之后,那柄长刀断成两截,在我吃惊之余,那名杀手也异常吃惊,盯着自己手中的断刀,又看了看我脸上的面具。

    我见他有些迟疑,转身立即就跑,谁知道刚一转身便看到从池塘里爬起来的那家伙,正缓缓向我走来,一边甩落头发上的水滴,一边拔出腰间的长刀。

    完了他们到底有几个人?张生早就出门去,探查周边的消息,而卦衣也潜入城中各处留下轩部的标记,希望能将在云集城中潜伏下来的轩部刺客找出,而贾鞠身边那个北陆男子为了打探消息去了城外,听说几日后才能返回。如今客栈中能够与这些杀手抗衡的只有苔伊与尤幽情两人。

    可笑的是,我们两个男人竟将生存的希望放在两个女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