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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回]绿薨

    同一时间,泉眼城,军营旧址。

    入夜,气温急剧下降,已经没有中午时分的那种酷热,再没有热lang,换来的是一阵阵刺骨的寒风。卦衣独自一人走在寒风之中,可人依然下意识地行走在阴暗之中,虽然没有俯低身子,但看起来模样还是很奇怪,而且现在还行走在军营旧址之中,换在从前,他这种行走方式如果被巡逻的军士发现,一定会被当做细作抓起来。

    卦衣还是习惯性地将双手交叉在xiong前,放在腋下,就如同黑皮龙牙刀还在自己手中一样。一年前,当他亲眼见到王菲死在他眼前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生命之中就只剩下了那把刀。那把代表着他的统领身份的黑皮龙牙刀,因为那把刀的缘故,时刻都提醒着他轩部身上背负着的使命,但可悲的事实又摆在他的眼前,大滝皇朝已经覆灭了。

    一个皇朝的覆灭,同时也代表着轩部的使命成为了历史,使命虽成历史,但轩部依然存在,为了能让这个组织不消失在自己的双手间,卦衣选择带着黑皮龙牙刀跟随谋臣。就如那些跟随各方势力主将打天下的将军一样,将军都是带着自己的家眷,而他只有一把黑皮龙牙刀,刀就如同他的家眷,他的妻子。可后来,却发现其实这个“妻子”根本就不属于他,并不是自己不能驾驭,而是“妻子”选择了其他人的怀抱。

    他跟着谋臣离开禁宫,是真的将这个人当做朋友,并不是因为他被人称为的“智倾天下”,而是这个人的单纯得复杂。他心中很清楚谋臣当初是利用了轩部的力量让人自己逃离禁宫,不过那也无所谓,因为谋臣对自己承诺的一切都已经做到了----将自己和王菲一起带出皇宫。

    卦衣走着,不自觉地发现已经走进了旧军营的废墟之中,四下看看,周围全是破旧的木箱、生锈的兵器还有些已经没了车轮的马车。再往前看,竟然在废墟的中间发现了一颗大树,从外表看好像是一颗大榕树。

    这种鬼地方,连水都找不到,这颗榕树竟然会生长得茂密。

    卦衣走进那颗大树才发现那根本就是一颗枯树,而那些所谓的树叶其实都只是一些碎布片而已,不知道被何人挂在了树枝上。每一根树枝都分配好了碎布片,黑夜中,站远了一看,就好像是茂密的树叶。

    卦衣背靠着那颗枯树坐下来,后背刚挨着树干,他便一个侧身翻滚躲在了一旁,再看自己刚才所靠的地方,已经cha入了一柄匕首。

    卦衣盯着那柄匕首,愣住了,随后竟然直起身子来摇头笑了笑。那是他的匕首,或者说是很多年前他送给那个女孩儿的武器,想不到那个孩子如今还活着。自己当年只是随口那样一说,她竟然当真了。

    卦衣走进树干,伸手将匕首拔了出来,随后说:“出来吧,还藏着干什么。”

    “你真的回来了。”一个阴森的声音从树上传下来,卦衣没有抬头,他一早就察觉到了那颗树上有人,但那人却没有杀气,所以他根本没有当回事。

    “杀气隐藏得很好。”卦衣道,“在出手的刹那间才释放出来,你还是没有忘记我教会你的一切。”

    卦衣头顶上,一个身材娇小的人用脚尖踩着脚下那根细小的树枝,身子却一动未动,也没有失去平衡,单从身材来看这人如果不是殇人,那必定就是一个女人。

    “你还教过我,不要对任何人掉以轻心,更不要认为对方没有杀气便忽略他的存在,但今天你却犯了这个错误,再慢一点,那柄匕首就已经刺入了你的xiong膛。”那个女人又说,双手如卦衣一样交叉在xiong前。

    “我只是路过而已。”卦衣头靠着树干。

    “路过吗?”女人从树上跳下来,落在离卦衣几丈远的地方。随后直起身来,接着高挂在头顶的明亮月光,卦衣看见不远处的女人脸上竟戴着和他一样的夜叉面具,连身上穿着打扮都和他执行任务时候完全一样----腰间遍cha着匕首,身上还穿着黑衣软护甲。不同的是她身上锁穿的那种黑衣软护甲不同细看就知道,必定是找普通工匠所做的便宜货,完全没有办法与轩部向千机城采购的那一批相比。

    女人站在那,没有任何动作,犹如一尊雕塑一样:“既然是路过,意思就是迟早都会走。”

    卦衣看着他:“不是迟早,也许就在这两天就会离开……最快明天就会走。”

    女人身子微微一震,向前迈了一步,问:“去哪儿?还回来吗?”

    她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焦急和失望。

    卦衣冷冷地回答:“和你无关,并不是轩部的任务……你完成了对我的承诺,好好地活了下来,这很好,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我如今已经不再是轩部的统领了。”

    “是吗?”女人慢慢向前迈着步子,走到卦衣的跟前,盯着坐在地上的这个男人。

    卦衣伸出双手,挥动了一下:“我没有黑皮龙牙刀了。”

    顿了顿之后,卦衣又自嘲似地笑笑:“你一直都不算是轩部的人,当年我只是给你开了一个玩笑,仅仅是玩笑而已,可你却当真了。看你刚才抛出匕首,想必是这些年都在勤加练习。”

    “托你的福,也拜这个地方所赐,如果没有强壮的身体恐怕早就死了。并不是我愿意,而是被bi如此,就如同你所说的那样,一个随时都会面临被杀危险的人,要么杀人,要么被杀。”女人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声……

    卦衣看着这个女人,怎么都想不起她就是当年那个在泉眼城街头流lang,整日小偷小mo,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小贼。卦衣第一次见她,是刚来泉眼城时,在土墙下看见这个孩子被七八个壮汉殴打,足足打了半个时辰才停手,他以为这孩子已经被打死了,转身离开,却没想到不到一刻的时间,这孩子满身伤痕地又出现在了自己的周围,嘴角还挂着鲜血。

    那一刻,卦衣开始留心注意她,乍一看,卦衣以为这是个男孩儿,但从她微微隆起的xiong部才发现其实是个女孩儿。

    那次的刺杀任务很顺利,而且很简单,当时卦衣并没有当上第四代统领,不过只是一个轩部的执行队长,这种临时任命的队长,就如同大滝皇朝册封的那种兵马元帅一般,征战结束,便会官复原职,所率领的部下也不再听从他的命令。

    任务结束之后,卦衣又在泉眼城的街头遇到这个孩子,这次她是因为偷拿了马帮的养马所用的燕麦马料,被打了一顿后吊在旗杆上被烈日暴晒。三天三夜,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就已经死了,但她却活了下来。

    一开始卦衣并没有打算出手去救他,而是如周围的那些人一样,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看着旗杆上的她,一直等待着,计算着时间,自己给自己打赌,如果这个孩子三天后还活着,就救她下来,如果没有,那只能怨她自己运气太差。

    很残忍,卦衣很清楚这三个字的含义,同时回忆起当年自己在龙途京城那个杀手老爹手下时的情景。这是个弱rou强食的世界,弱者是没有能力生存下去的,只会被天下给抛弃。也许是受了第四代统领的影响,卦衣每次执行任务时也会捡回去一些野猫野狗之类的东西,养在地下皇陵,甚至有时候还会捡回来一个人,例如尤幽情……

    但那是个例外,唯一一个例外。

    张生曾经对卦衣说笑道:“你真有女人缘,第四代从前捡回来的都是男孩儿,而你偏偏捡回来一个女孩儿,是想养大之后给自己当媳fu儿吗?”

    有仇恨的人,是没有资格拥有爱情的,所以媳fu、老婆、妻子这些同义词在他脑子里面完全就没有概念,没有办法形成实体,就连自己后来爱上的王菲,他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定义。

    “如果我想让她当我媳fu,我还会把她扔进千魔窑中?我只是觉得她天生就是一个档刺客的材料。”这是卦衣对张生的回答。

    天生的刺客,这好像就是说笑。卦衣是一个不怎么喜欢说笑的人,在他的记忆之中,唯一和他谈笑过的只有两个人,第一个便是谋臣,第二个就是如今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女人。

    第三天的深夜,卦衣将那个孩子从旗杆上解救下来,随后听到的并不是那孩子感谢的话语,而是一个冷冰冰的“滚”字。

    “滚”那孩子使劲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吐出这样一个字来。

    卦衣放下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听到那孩子在身后说:“我叫绿薨,你可以叫我小绿。”

    声音相当虚弱,但却不是濒临死亡的哭喊。

    果然是天生当刺客的料子。

    卦衣再回头的时候,发现那个平躺在地上名叫绿薨的女孩儿,已经将原本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全部扯开,lu出双雄,雪白的双xiong。卦衣看着她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xiong口,叹了口气,已经猜到她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你救了我,我只能用这个办法报答你,我可以当你的女人,一天的,一个月的,甚至一辈子的都行。”绿薨淡淡地说,双眼看着天空,眼神空洞,就如那漆黑的天空一样,里面是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