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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回]诸法空相

    江中,武都城,官仓。

    官仓内外已经涌进了无数的反字军军士,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想从官仓那个密道中爬进地库,抢夺那笔他们此生见到的最大财富。每个人都深知,那笔财富自己不可能独享,也不可能凭借一人的武力杀掉其他人,所以只能尽力去抢到一点,而每人都想什么珠宝欲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抢到一块龙鼎金,那这一生便吃喝不愁了。

    只是这一生,他们完全没有去想自己是否还还会养育下一代,而下一代又如何过度过那些疾苦的日子?只因大部分人都抱着一种幻想,一种自己经历了这些苦难,再有下一代的时候苦难便会结束,迎来的是一个新的世界,也许还有疾苦,还有贫苦,还有人在听着豪门之中的器皿碰撞声中活活饿死,冻死,但至少那已经是所谓的平安之世,再也没有战luan。

    我缩在那个角落之中,突然觉得好像这个天下已经浓缩了,浓缩成为只有官仓一样大小的地方。方寸之地中的所有人,就已经代表了天下其他人的行为,我仿佛能听到这些人内心中发出的那种声音,都想活着,活得好好的。

    同时,我又听到了外面突然传来的砍杀声,杂luan的砍杀声,没有完全没有节奏的脚步声,肯定是大营之中还隐藏着的那些民兵吧,他们为什么来了?

    尤幽情站在官仓上面,大声地对那些民兵和守军军士呼喊着,让他们不要和那些反字军一样涌入官仓之中试图抢夺那些金银,因为那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可她的声音早就已经被人群之中的惨叫、呼喊所淹没。

    他们也是人,和反字军一样都是人,都是穷苦出身的百姓,没有人不喜欢金银财宝,因为那些贵金属会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所以他们也得去抢,即使拼上自己的性命,即使那个官仓入口就如一头猛兽的血盆大口,迫不及待地想将他们一口吞下去。

    尤幽情声音终于喊得嘶哑,她在人群之中想要寻找那个散播这条消息的人----那个从城墙之下逃离到大营,站在那堵矮小的城墙之上向所有人散播这条可以要人性命的“好消息”。就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大营之中所有人开始失控,随着他转身的离开,营地之中所有人都如那些反字军一样开始涌向官仓,试图抢夺财宝。

    尤幽情还记得那人转身跑开的时候,将自己胳膊上那条白巾给扯了下来。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人或许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反字军攻入西城门的时候,他扯下了一段白巾包裹住自己的胳膊,倒戈“加入”了反字军,而又在发现官仓之中发现财宝后,觉得与其和那些自己无法战胜的疯子抢夺,不如叫来从前的同伴们,如果赌赢了,那么平分这批财宝的人肯定会少很多。

    看着一个又一个倒下的百姓,尤幽情身体内那股狂血似乎又开始躁动起来,她按住自己的xiong口,尽力压制住,她非常清楚如果那股力量被释放开来,会发生什么事……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或许是如今已经倒在官仓下百姓的数倍,而且部分敌我。所以她只有找到那个散播消息的人,一刀杀死,才能将这股力量给彻底压制下去,那是她自我释放的一种方式,可当她的目光移动到官仓外一根木柱上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散播消息的军士已经被一支长矛给钉死,整个身子垂在那,可头还昂着,双眼瞪大,盯着官仓里面。

    他不甘心,不甘心将这个消息带来之后,为自己换来的不是财富,而是死亡。

    尤幽情跪了下来,双手撑地,她已经没有任何能力能够控制这个局面,只能任由那些人厮杀疯抢,而自己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又一条性命从眼前消失。

    血流成河……如今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才叫真正的血流成河,无数的人不分敌我,就为了财宝在下面厮杀,就连自己亲兄弟都不放过,所有人都已经杀红了眼睛,人性的丑陋在这一刻彻底表现了出来,体现得淋漓尽致。

    官仓内,一直躲在角落的我,终于走了出来,晃晃悠悠地躲避着周围的人。如今在我眼中出现的所有画面都是无声的,只是不时有鲜血溅到我的身上,我在人群之中看到有一柄长刀向我皮铠,我闭上眼睛。

    该来的都应该来,杀了我,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人已经远离了人群,站在十几丈远的空地上,在我旁边站着卦衣和张生两人,两人都抬头看着跪在屋顶之上的尤幽情。

    “我欠你的两条命,如今已经还清了,我救了你两次。”卦衣突然说。

    我点点头,又往那群人里面走:“你不用再救我,你也不欠我什么了。”

    卦衣一把将我拉回来,一拳击在我的面具上,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感觉脸颊上发烫似的疼痛,卦衣走到我面前又伸手将我提起来,指着正在厮杀的人群低声道:“我不欠你什么了,但如今我们都欠下了这么多的命债,你就想这样一死了之?”

    “放屁”卦衣拼命摇晃着我,又是一拳打在面具之上,我几乎晕厥过去,歪着头看着远去,又有人倒下去,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

    “你真以为我是因为欠你两条命才跟随你至今?我从不觉得我欠你什么王菲的死,你脱不了干系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离开禁宫,利用了我和她吗?的确……你智倾天下,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你的棋子,你为了离开禁宫的棋子但同时我也下了一个赌注,我赌你可以带我们安定天下,而不是将这个已经走向绝境的天下给彻底毁灭”

    卦衣冲我吼道,但我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是谋臣天生的谋臣你背负着什么样的命运自己心里很清楚”

    卦衣将我扔到一边,自己转身离去,张生则过来掏出药袋,帮我疗伤,却说了一句让我记了一生的话:“主公,我叫你主公,全因为带有这个称谓的人会给他人带来希望,而不是绝望,我只是个会杀人的郎中,会杀人也会救人,但实际上我只想救人。因为我不喜欢做简单的事情,杀人很简单,救人却很难,为一个人疗伤更难,为一个人疗心中的伤更难……我也许只能做一个治疗普通人疾病的大夫,但也许你能做一个可以治疗天下的大夫。”

    那一刻,我笑了,在我心中一直以为刺客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会动脑子,没想到刺客所懂的道理远比我这个被称为智倾天下,既可以创造天下,又可以毁灭天下的谋臣还多,还简单。

    即便简单又如何?眼前的杀戮我已经无法阻止,人性就是这样,我若不是谋臣,我恐怕也会如他们一样冲进去厮杀,抢夺金银珠宝。

    随后,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就如地震一般。我脚下的土地松动,开始有人从官仓里面往外跑,我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官仓大屋沉入地面,这是必然的。我还记得麝鼠当时告诉我的那个机关,在那个机关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机括,机括的另外一头绑着的是巨大的如木桩,那些木桩就如一直挂在弦上的弓箭一样,如果有人不小心触发了那东西,那东西便会立刻从两侧撞出,将整个地仓给撞塌。

    那东西就如同一种自我毁灭的装置,制造它的人恐怕也是意料到如果有一天有敌军攻入,发现此处,便可以让那机关毁灭整个地库,让攻入城中的敌人拿不走半颗粮食。我原本也是打算等大批的反字军攻入之后,必然会有人拉动那个机括。

    因为在人们眼中,宝库中的一切好像都能带来富贵。

    张生将架着,几个起跃跳到了更远的房顶之上,我们并肩站在那,看着整座官仓的陷落,不到一刻的功夫,原本还有房屋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在周围还有一些受了重伤的人,那些人中既有城中守军百姓,也有反字军军士。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都傻傻地站在那,盯着地面那个偌大的洞口,当我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那些反字军军士又举起了手中的刀,向周围的守军军士和百姓民兵挥去。

    战争还没有结束,因为敌人既没有投降,也没有死光。

    金银没有了,但战争还在继续,人们就这么愚昧,想法就这么简单。

    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再cha手这场战争,即便我是一个被天下人都认为绝顶聪明的人,但绝顶聪明的谋臣、军师都有一个前提,手下有可用之兵,也许我还有,但那些如今都在镇龙关下,而不是这武都城中。活着离开的人,对我来说也许是另外一种安慰……

    反字军和百姓民兵一边厮杀,一边开始向西城门退去,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大声对下面喊叫:“不要去不要出城千万不要出城”

    谁能听我的?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我想这些人连如今到底为何还拿着手中的兵器和敌人厮杀都不知道,都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挥刀,砍下,杀死对方又接着寻找下一个目标,接着重复刚才的事情。

    我的头都快裂开了,我撕心裂肺地在那呼喊,人群之中仿佛看到了尤幽情也和我做着相同的事情,我眼睛很模糊,模糊到无论看谁好像都一个样子,我试图想挡住他们,但总被推开,最终我被一只手给提起来。

    我看清楚,那是卦衣的手,随后又看到他那张我无比熟悉,但此时又觉得突然陌生的脸。

    一拳,卦衣一拳打在我的腹部,我弓着身子随后颈脖上又挨了一下,随后晕倒过去。

    ……

    我又看到了大王子卢成尔义,和从前的梦一样,他依然坐在那张梦寐以求的龙椅上,挂着烂rou的骷髅头摇晃得比之前还要厉害。

    骷髅笑是什么样子?我以前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我却在梦中清楚地见到了。我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容,如果说笑容非得由肌rou配合着五官才能表现出来的话,那我看到的卢成尔义脸上又是什么呢?是我幻觉?对,肯定,因为那本身就是一个梦。

    “死了多少人?”他问我,问得很认真,虽然在笑,却不是嘲笑。

    我没有回答他,我一个字都没有说。

    “很多吧?几十万?一场武都城保护战就死了几十万人你知道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吗?嘿……我问你,我的贴身谋臣,你聋了吗?”

    梦中,我听见卢成尔义的话,甚至还感觉到了腾龙殿上那股阴风,还有地面雕hua石板上的潮湿,石板上好像根本不是水,而是鲜血,我能感觉出来,却不敢低头去看。

    “你自以为是……你自以为可以拯救这个天下,你自以为拯救这个天下可以从这座武都城开始,但是你失败了,最后一步棋你走错了,本想救人?但却发现死了更多的人,你杀的那些反字军军士,难道天生就是恶贼?难道他们一出生就在军营之中?不,他们也是百姓,普通的贫民,是你应该拯救的人……那是你自己的话,可不是我说的。”

    “回答我,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要哑口无言?”

    “站起来,不要跪下,你不应该向我跪下,你不应该向被你亲手谋害的人下跪。”

    “起来站起来”

    “起来!”

    ……

    当我再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围满了人,卦衣、张生、尤幽情还有麝鼠,唯独就差一人,敬衫。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每人都盯着自己眼前一寸远的地方,一向嬉皮笑脸的麝鼠也一样,甚至不愿意面对我。

    卦衣走到我跟前来,伸出手:“跟我来。”

    他拉起我,走出我躺着的那间屋子,打开大门,将我推到门外,然后将门紧紧关上,只留下我和他在那条空dangdang的大街上。在我眼前,有一块还剩一半的招牌,招牌上写着“西楼绣”,那是一家经营蜀绣的店铺,曾经在武都城西门特别出名,就连京城的许多大户人家都来这里购买从蜀南运来的蜀绣,而如今这家店铺已经被烧成了灰烬,连店铺的轮廓都已不见,若不是那招牌,我恐怕连如今站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此时,我猛然意识到街上并不是空dangdang的,而是有人,死人,遍地的死人。守军、民兵、反字军,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死状都有,沿着这条大街向远处看去,能够看到西城门下,看得很清楚,在那里的大门依然敞开,门外堆积着更多的尸体。尸体都堆积在一起,尸山下面还淌着血,一条又一条的血沟从城门下延伸到我的眼前不远处。

    好像刚才下一场雨,暴雨。

    我沿着那条路慢慢地向西城门下走,一直走,跨越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还不时被地面因为血液而泥泞的地面滑到,卦衣走到我身边扶着我。我不知道为何他要这样做,也许是想让我自己看清楚,我亲手创造出了一座什么样的武都城,不,是人间炼狱。

    走到城门之下,我终于看清了,的确是下了一场雨,不过是箭雨,蜀南飞骑的箭雨。同时我也看到了在城门一侧抱着刀蹲在那发呆的敬衫,我盯着敬衫,卦衣也盯着敬衫,许久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我,开口说:“来不及,我来不及阻止,因为人群中hun杂着反字军,他们分不清,便下令全数射杀,一个不留,都死了。”

    我瘫倒在地面上,瘫倒在那些堆积成一座小山的尸体前方。真的屠城了吗?如果是真的,宋一方的屠城令便成功了。诅咒,这绝对是诅咒……

    脚步声,杂luan的脚步声,开始很快,随后变得缓慢,然后停住,我偏过头去,看着身后走过来的那些还活着的人,里面有反字军,有百姓,有守军……还有人活着。

    一声孩子的啼哭打破了城门下的平静,一个穿得破破烂烂,都分不清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的孩子从人群之中挤出来,哭喊着,叫着爹娘的名字,跑了过来。没有人阻止他,那个孩子跑过我的身边,来到那尸堆中,抓着一只手,那只手的手腕上有一条伤疤。那孩子大概是从伤疤上认出那是他的爹爹。

    孩子用双手抓住那只手,拼命向外拉扯,试图想将爹爹的尸体从尸堆之中拉出来,此时她的哭喊已经减低,变成了一股力气,一股向将爹爹从另外一个世界拉回来的力气,可那是徒劳的,她的力气没有能改变什么,到最后那双手依然还lu在尸堆之外。

    孩子爬到我的面前,摇晃着我:“大叔,大叔,救救我爹爹吧救救我爹爹吧”

    孩子摇晃了一阵我,又跑回去抓住那只手拼命地拽着,反复好几次,终于绝望了,将那只手揣在自己的怀中放声大哭。

    我爬过去,帮那孩子将他爹爹从尸堆之中拖出来,拖到一片空地上,孩子扑上去,趴在自己爹爹的xiong口摇晃着。此时,我发现那男人手中还握着半块麦饼,麦饼上全是鲜血,而在他的腰间还塞着一块金条,死死地用一根布带拴着。

    这个人死前在想什么?最后抓住的是饼,而不是金条,是发现了原来吃东西可以活命,而去拼命抢夺那些金银却是死路一条?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孩子终于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将自己爹爹手中的半块麦饼掰下来,小心翼翼地揣进自己的怀中,随后将爹爹的尸身平放在那细心地整理好,走到我跟前来磕了一个头道:“谢谢大叔帮我把爹爹搬出来,我还有一事求大叔。”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这孩子,只是断断的一刻,这孩子似乎就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从前的弱小孩子。

    孩子看着我,又说:“大叔,我太小,搬不动爹爹的尸体,求你帮我一起把爹爹给安葬了,我愿意这一辈子都为奴伺候你。”

    “我帮你,但你不用为奴。”我起身说。

    孩子此时扭头,看着自己爹爹腰间的那根金条,解下来高高举起来:“大叔,这金条算是给你的酬劳。”

    我看着那根金灿灿的东西,问她:“你知道这金条值多少钱吗?可以买一座大宅子,顾很多人伺候你,让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衣食无忧。”

    孩子摇摇头,什么话都不说,手依然高高举着。

    我也摇摇头道:“我不要,这是你爹爹用命换来的。”

    孩子吸了一口气,将金条握在手上,随后竟将金条抛了出去,抛在了身后人群前。几乎所有人眼睛都盯着那根金条,可没有一个人上前。

    “我也不要。”孩子说,随后用手按住怀中那半块麦饼。

    此时,敬衫已经走过来,帮着孩子和我将他爹爹的尸身给搬走,随后人群中的人也开始慢慢向这边走来,没有拥挤,没有人说话,只有轻轻的脚步,所有人都开始无声的收拾起那些尸体来。

    后来,卦衣告诉我,那天东城门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打开了,粗略估计有五万左右的反字军从东门逃出城去,随后又在城下作鸟兽散,不到三刻,便消失在了城外的平原之上,再也没有出现过。

    清理城中的尸体,打扫战场,扑灭那些房屋的火焰,足足hua了三天的时间。这三天,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随时能听到那些人的哭声,有的是因为已经找到了自己亲人的尸体,有的却是什么都没找到,只能站在已经塌陷成为深坑的官仓原址上向下面呼喊,并且向老天祈祷着亲人还活着,也许早已经逃出了城去。

    不过那都是希望。

    深夜,尤幽情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那些还没有被收拾赶紧的尸体,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最终缩到箭垛之下,抱住自己的膝盖抽搐,xiong前的护甲上落满了泪水。我闻声顺着城墙走过去,但在快走到的时候,却发现卦衣已经站在那,我能清楚地听见卦衣对她说:“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从座椅下爬出来的时候,你眼中已经没有泪水,眼眶中所流之物,全是鲜血……”

    我想,卦衣说的大概是当年平武城中都尉府被屠之时,他救下尤幽情时候的情景吧。我记得好像有人说过,人都是水做过的,身体里充斥着血液,由血液支撑起了这个人的全部,他流出来汗水、眼泪,全都是血液转化而成。

    “我没想到还能再看见大人。”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转过头去,发现是甜水寺中的法智禅师,我原以为他早已随着远宁的大队离城而去。

    我转身双手合十,施礼道:“禅师……”

    法智禅师回礼后说:“大人,今天就算从无到有了。”

    我摇头:“不,今天是什么都没有了。”

    “大人,你错了,这世间万物本来就是‘空’,‘空’既是‘无’,‘无’则会生‘有’,既然所有物体的本身便是‘空’,那么人的受、想、行、识也应该看作事‘无’和‘空’的统一,今天的失去,同时也是拥有一切的开始。”

    “禅师,这世间已经太多杀戮了,是否有办法可以制止这些杀戮?”

    法智禅师默默地摇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办法。我又问他:“既然没有办法制止杀戮,那佛家、道家这些的追求还有何用?”

    “大人,我问一句,你有希望吗?”禅师看着我说,脸上带着笑容。

    我不知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说我没有希望,那自己早已一死了之。在京城之中我的希望是能够离开,离开之后看到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天下却妄想用智慧化为的“针线”去修补好。虽然我也不能有所保证,但那毕竟是希望,眼下武都城发生的这一切,让我觉得手中的“针线”只不过是别人眼中透明的物件,没有任何作用。

    禅师笑着又问:“既然大人不回答,那我再问大人一句,你有信仰吗?”

    “信仰?我信仰生存。”

    “如果那就是你心底的想法,那就算,你信仰生存,便是还心存希望,心存希望之人怎么如此颓废?又怎会绝望?武都城还在,城中大部分百姓也还在,即便是走掉去了镇龙关内的人,不回来,这里有一天依然会如从前战luan没有发生一样生机勃勃,世间一切本就是轮回呀。”法智禅师说,靠近了我,“大人,本来就没有所谓的缘聚而生和缘尽则灭,不要因为被恶的因缘所染而变为垢,也不要为善的因缘所熏习而成净。”

    法智禅师说完冲我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道:“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我赶紧还礼,正要说话,却听到禅师说:“我还要帮助那些百姓,先走一步,大人如要离去,今夜相见,就当老衲为你辞行了。”

    禅师说完,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城墙下那些堆积在一起的尸体,依然没有琢磨透禅师话中的含义到底为何,大概真的如曾经贾鞠所说,佛法高深,不是我们这些世俗人等可以随意参透的。

    《心经》----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