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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回

    大捷,还是大捷。边关派来的飞鹰信使一次又一次的将大捷的消息送往朝上。大捷的消息总是一个连着一个,全国上下都沉浸在大捷的喜悦之中,甚至连宫中还没有得到消息前,民间就已经张灯结彩准备为大捷归来的英雄们接风洗尘。

    对了,新年也快来临了。

    皇上下旨,多喜临门,不如将喜事聚在一起,鸾凤殿大选,最终殿试,还有禁宫之内每到新年都会举行的宴会,都安排在了除夕当夜。

    旨意一下,早朝之上呼唤声一片,随即群臣口呼万岁圣明……

    我站在王子的身后,王子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无法掩饰的得意笑容,就好像是群臣口中此时所呼的万岁,所指之人根本不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老头,而是他这个正值青春年华,风度翩翩的王子。

    王子扭头看群臣的时候,注意到我正在看着他,在看到我那一瞬间,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我想他应该是意识到自己还不是皇上,只是王子。

    又一名飞鹰信使疾步跑上殿,跪在皇上面前:皇上,大将军廖荒轻装启程,星夜赶路,定赶在除夕之夜到达京城。

    皇上龙颜大展,连说了几个“好”字,此时信使又将兵符掏了出来,交给太监,呈于皇上。

    皇上手拿着兵符,相当满意,嘴上却说:“这廖荒,交出兵符,麾下几十万水陆大军怎么办?”

    飞鹰信使道:“廖荒将军已令水陆大军驻守二疆待两位王子回去后再做定夺”

    皇上点点头:“一员大将都胜我两名皇子,江山有望大兴……”

    皇上说完之后下令封赏这名飞鹰信使,飞鹰信使领赏后离开了,随后又是一名飞鹰信使上殿,我想是轮到贾掬了……

    果然如我所料,飞鹰信使也交出了另一枚兵符,以及自己的军师中郎将大印。

    皇上看着龙案上的两样东西,有些不解,问:“贾掬这是……”

    飞鹰信使道:“贾大人平叛前就已决心归隐,现已准备前往北陆关外赤羽定居……”

    皇上面lu不悦:“这除夕将至,贾掬竟不辞而别,竟还前往刚刚平luan的赤羽,难道他就不怕赤羽部落有心报复吗?”

    飞鹰信使道:“皇上赤羽部落已全数归顺,未归顺者都已心愧,自行祭天,所以不用多虑。”

    皇上点点头:“即便如此,贾掬也应该回京领了封赏再走。”

    飞鹰信使道:“贾大人身体不适,牛角谷一战,身受重伤,虽然性命无碍,但如今也……”

    皇上关切地问:“怎样?”

    飞鹰信使说:“也时日无多,但贾大人已经派出自己的唯一一名儿子,前往京城……”

    皇上:“哦?贾掬有……儿子了?”

    飞鹰信使道:“正是。”

    皇上大悦:“这样甚好,朕也安心了,传朕的旨意,封贾掬为平定侯,赤羽部落所在之地,他可以随意圈地建宅,并赐万金,赏仆百人。”

    贾掬,你已经算到了吧?这些都在你的计算之内,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凭空找出一个儿子来……廖荒如当年一样,轻装赶回京城,先交兵符,你也同样,但你选择归隐,却非常清楚自己谋臣的身份,即便归隐,也是皇上的一块儿心病,于是你让你的“儿子”来到京城,皇上一听便知这是你自己自愿送来的人质。

    只要有你儿子在,你就不再是皇上的一块心病。

    智倾天下,这天下只有你才能配得上这四个字,宫中多年,你已经算出了自己往后五十年的命运,这难道不是你的话吗?

    五十年,只是一个数字,但这个数字当中却包含了多少人的血泪,多少人的性命和灵魂,还有多少人还徘徊在这五十年中无法走出来,而这些都成为了你多年来积累出来的筹码,用来换取自己性命的筹码,而接下来,你又会做什么呢?

    王子听到这一切,似乎松了一口气,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但却刻意地低下了头,因为我知道王子这一口气松懈下来,之后的一个动作便是转身看我,看我是否在看着他。

    我低着头,站在柱头的一角,好像周围所有的事都与我无关一样。

    这宫中本所有事都与我无关,我的命运根本就不是自己所决定的,这让我想起了我长大的那个村庄,那个总是五谷丰登,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出一名秀才举人的村庄,而我家,只是其中最为普通的一户人家。

    我所在的那个村庄,叫谋家村,整个村子的人都姓谋,而我家确实所有姓谋的当中唯一没有出过才子的人家。在我家,上数几代都是农民,农民,还是农民,甚至没有几个识字的。因为我娘告诉我,百年前,谋家村是个大族,望族,而我们只是这个大族的一个分支,根本不是本家,所谓分支,只是比较好听,顺耳的说法,实际上就是曾经谋家的家仆。

    所以,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教我识字,带我去村里那个唯一的si塾先生那读书,但因为家中确实不富裕,那先生总是教我很少很少的字,说我这样的笨孩子,识那点儿字,以后能做买卖就行。

    而我,也确实不聪明,总是让si塾先生的小童将我娘叫来,当着所有的学童的面,尽情羞辱一番后,让我娘领我回家,但隔天我妈又会将仅有的东西收拾收拾送到先生家,又带我去识字。

    我爹,就是那个太监模样的人,总是每天带着那瘦弱的身体下地种田,听很多人说我爹当年是从宫里面出来阉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我从出生到离开家里,几乎就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他甚至也不想和我说话。

    村里的人说,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爹,是逃到这个村子来的人,差点就饿死在村口,是我娘将他带回家的。

    我爹不怎么说话,而我总是戴着面具,所以我和我爹是村子里两个怪物。每次我爹下地回来,我去接他,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小路上,迎面而来的人总是会立刻站在路边,等我们走过,然后在背后对我们俩指指点点。

    我曾经问我娘:“那个太监到底是不是我爹。”

    我娘很坚定地点点头道:“不要听村子里面的人胡说,他是你亲爹。”

    我又问我娘:“为什么我要戴着面具?”

    我娘说:“你脸上有病,照不得阳光,所以必须戴着。”

    我点点头,因为我信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