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没有一颗杂草。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无碑坟墓就如等待检阅的士兵一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呈一条直线。而让人奇怪的是,这将近两百座坟墓竟没有一块墓碑,正中间草屋旁的那座坟墓虽然明显的比其牠的要大上很多,却也只有一根光秃秃的旗杆。

    林洛来到草屋前,此时他再无先前的轻浮之色,取而代之的是脸上满是严肃,将小和尚先前穿着的僧袍挂在屋檐上,端着酒坛来到草屋门前,慢慢放下,躬身低语念叨了一些话,就又往墓园外面走来。

    “走,我们藏起来!”一出墓园,林洛拉着小和尚的手,蹭着墓园的边来到了他藏酒的枯草丛后面,掩下身,静静等候。

    小和尚身下,还有四五坛酒埋在下面,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神神道道的这是干嘛?”

    “这守墓者是一个也不知多少年的怪物,生性嗜杀。却又是个酒鬼,每次我来,若是不能给他带酒,就会被他收拾一顿,后来我就学了个巧,一次运了个十坛八坛的藏在这里,需要时就搬出来一坛送过去,倒也省了麻烦。”林洛难得的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想来这世上,除了将他抚养成*人的义父义母外,唯一和他有点关系的,怕就是这墓园里的怪物了。

    但自从母亲去逝后,为了生存,林洛独闯魔兽森林,偶然经过这里,一个不小心就闯进了墓园。眼看着就被守墓者施展出来的法术害死,却听到一声惊呼,缚着他身子的禁术消失,却又被一股劲气裹到了草屋前,凌空收去了他脖子里的石坠,仔细看过后又出怪异笑声,说了些“万里跋涉,一千将士以命相护,最终却便宜了一个小小佃户”的疯话,就又掷还了他的石坠,只是命他每月都要到这墓园一次,给那墓园除草清整。并要送些好酒来。

    林洛觉得巴结上一个很的道行的怪物也并非坏事,倒也老老实实的按月送至,多年来从未间断过。而他也和这怪物愈渐的熟谂起来,知道这草屋里住着的并非是什么妖怪,而是一个不愿出来的守墓者。因为林洛在这守墓者面前表现的很是乖巧,平常有困难时,只要不脱离这墓园范围,守墓者倒也乐意帮助。

    现在因为牵涉到小和尚这件麻烦事里,林洛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守墓者,把小和尚那半件僧袍丢在这里,也正是使的一个祸水东引的办法。不过想到这一离开松谷镇,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林洛的心里倒也生出些恋念来。

    “那你藏酒在这里,就不怕他找着了挖出来喝掉吗?”小和尚又问道,事实摆在眼前,守墓者倒也没有偷酒,只是有些不明白罢了。

    “放心,他出不了这片墓园的。”林洛一脸得意的笑。

    忽然,酸枣丛里已经传出了脚步声,两人连忙住嘴,把身子埋得更低了。

    “奇怪。明明刚才听到这里有人说话,怎么忽然又没了呢?”说话间,一个番僧已走出酸枣林,林洛透过草丛空隙望去,却见那番僧正是追捕自己的其中一个,显然这些人是中了自己计,紧追进来了。

    那个番僧的身后,又紧跟着出来十数个身穿蓝色僧袍的同伴,比之先前林洛在家里看到的,又多了许多,能引来番僧如此兴师动众的抓捕,林洛对小和尚的身份多了些怀疑。

    “各位师弟切莫大意了,我看这墓园里遍地枯骨,显然是大凶之地,既然对方把我们引到这里,必然是有所依仗,还是小心为妙!”最后出来的,是一名红衣番僧,看上去只有十**岁的年纪,却以兄长自居,偏又那些蓝衣番僧无人敢露任何轻蔑之意。

    “屠师兄请在此稍歇,由弟子去试探一下如何?”最先出来的那个番僧显然和被林洛砸了一砖头的“三师弟”关系密切,最是希望能抓到泄恨,所以主动请樱。

    “你留下,让老十和老十一去探探情况再说!”红衣番僧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请求,手一挥,身后就有两个番僧提着戒刀越众而出。

    “这两个要死了!”林洛悄声对这两个番僧的命运下了断语,对守墓者的厉害,林洛还是很的信心了。当初他是亲眼看到三个至少有两阶修为的武者,闯入墓园,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守墓者施展的法术给化成骷髅,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再看这些蓝衣番僧,根据自己和他们的对手经验来看,最多也不过是准阶位修行者罢了,人数多又有什么用?只是那个红衣番僧不知是什么样的,若是比昨晚的那个青年人妖还厉害的话,倒也有些看头。

    果然如林洛所料,那几个番僧才走几步,守墓者的草屋内就突然冒出一团黑雾,迅向两人笼去,转眼雾散,而两名番僧却已变得混身如烧焦了的黑炭一样,直直的躺在地上,一时间还没死去,惨嚎不已。

    “哼,老酒鬼现在学精了,竟然故意不杀这两个番僧,留着让他的同伴去救啊!”林洛低声笑道。

    “你说他们会不会救?”小和尚悄声问道。

    “不会!”林洛说完,又有些犹豫地说道:“不过要看他们是不是像你那大冬瓜一样的傻子了,留着两个必死无疑的活口是为了诱杀自己。却还去送死,那当我没有说话。”

    小和尚却摇了摇头,他道:“你不知道无乘宗有个规矩,凡是丢弃同伴逃离者,要格杀勿论的。”

    “还有这样的臭规矩?无乘宗怪不得数千年来一直被佛门压得在东土抬不起头来!”林洛摇了摇头说道,在老爹教导给他的人生格言里,谁的命都没有自己的重要。

    他的话才一说完,就见几个蓝衣番僧不顾一切地向两个黑炭跑去,抬起他们就要跑,黑雾突起,等几个番僧都要跑到墓园边上了。却被黑雾追到,惨叫声此起彼伏,几个番僧一个不剩的被噬去了半个身子,如同被斩断腿的青蛙一样,血肉一片模糊,却一时间还没有死。

    这次黑雾没有消逝,而是幻化为一双巨大的魔爪,交错挥舞着在几个番僧的头顶,分明是在等着红衣番僧来救。

    就在林洛以为这红衣番僧会怒起与守墓者拼杀的时候,却看了让他大跌眼睛的一幕:红衣番僧忽然大叫着举起戒刀,将几个痛呼着向他爬来的同门杀死,然后一刀砍在自己的肩膀上,转身就钻进了酸枣林,借伤逃跑了!

    “太极品了!”林洛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东西之所以玩自残,是为了向宗门有个交待!”

    “老前辈且慢!”小和尚忽然急声唤道,林洛一看,却是那守墓者幻化出的魔爪,正要向残存的几个番僧罩去。

    “留着他们做什么?不如杀了利索,反正也是活不了多久了。”林洛看着那几个失去了下半身的残状,皱着眉头说道。

    小和尚却没有理会林洛,而是向那草屋说道:“老前辈若是杀了这些人,岂不是放纵了刚才逃走的那个,从些再无顾虑了么?不如将他们放了,由他们回禀无乘宗,自有宗门口人处置那个临阵脱逃的坏蛋,不是更好么?”

    林洛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但心里却又觉得好像忘了些什么,一时间又摸不着,再看那守墓者幻化出来的魔爪,果然收拢了去,小和尚乘机用树棍把那几个失去了下半身的番僧勾出墓园,拖到一处干净的所在,不顾恶心替他们粗略的包扎了一下,觉得可以撑着他们找到同门后,这才和林洛离去。

    出了墓园,林洛不敢带小和尚松谷镇。而是直接就要往金光城赶去。

    一路走到天快黑,眼看着金光城就要到了,两人忽然现,屡屡有些西域番僧骑着快马往城内赶去,幸亏两人机灵,没有走大道,所以也没有被这些番僧现。只是觉得这些番僧形迹可疑,竟像是知道他们是打算去金光城一样,这可如何是好?

    “***,我明白为什么他们追上来了!”林洛忽然一把揪起了小和尚的衣领,怒瞪着他道:“都是你这小东西出的馊主意,说要留下活口举报那红衣番僧的恶行,却也让他们活着回去报知了我们打算到金光城的事情,我说怎么当时觉得不对劲呢,原来是忘了这个!”

    小和尚初时还被林洛莫名其妙的将他提起来感到愤怒,听到他这么一说,忽然也想到自己当时疏忽了害人的同时也害了自己,脸一红,低着头再也敢吭声了。

    林洛把他臭骂了一顿,也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金光城不能再进,两人只好又连夜改道,往松谷镇北面的大旗镇赶去。

    之所以选择大旗镇,除了为躲避那些西域番僧外,林洛也是存有私心,现在两人都身无分文,不论去到哪里,都需要有些盘缠才行。昨天被他撕下的那张悬赏公告里,金光城来的贵公主约定的接头地址,就是这大旗镇,乘此机会,看看能不能赚到那些赏金再说。

    临近停晚时分,两人才赶到了大旗镇。

    虽然只隔着三十多里的距离,但大旗镇明显的要比松谷镇繁华许多,虽然现在还是雪天,但也行人如织,车水马龙,无愧于金光城下第一镇的称号。

    拖着疲惫的身体,林洛带着智慧小和尚找到了悬赏公告上说的万家酒馆,上前一打听,却才知道,现在并非时候,要等到明天才行。

    智慧小和尚一脸失望地跟着林洛走到酒馆外面,终于忍不住说道:“大哥,咱们现在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去吃饭喽!”林洛一挥手,带着他就往距离不远的一座外表装饰得非常华丽的酒馆走去。

    智慧听了眼睛一亮,紧走几步跟上林洛,笑声问道:“大哥还有钱吗?”

    “这个你别管,保证不让你饿肚子就是!”林洛神秘一笑,临近酒馆门口的时候,还悄悄吩咐道:“待会儿看我的眼色行事,知道吗?”

    听他的意思,这是要吃霸王餐啊!智慧还有些犹豫,但从昨晚到现在只吃了几块地瓜的他早已是饥肠漉漉,无奈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一头钻进酒馆里,选好位置,林洛先就叫来两大盘烤羊腿,又打了十斤杏花村摆在桌子上,这才开始山吃海喝起来。

    林洛吃的是风卷残云一般,而智慧小和尚虽然荤腥不忌,但也在肚子填个五六分饱后,就开始变得坐立不安了,时不时的瞟下那跑堂的店小二一眼,总感觉人家知道他们没钱,时时盯着自己。生平从未干过这种事的他忍不住悄悄催促林洛:“大哥,快点吃,快点吃。”

    终于感觉不耐烦的林洛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两眼瞪着智慧,正在斥责于他,却忽然听到酒馆门口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呼喝:“掌柜的,打二十斤酒,再切十斤牛肉!”

    林洛心中一动,知道是那活儿来了,于是转眼往酒馆门口望去。

    酒馆门口,火杂杂地走进来一个满脸横肉,赤眉焦须的彪体黑大汉,他腰里别着两柄大扳斧,往那门槛里一站,眼前在酒馆大堂扫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林洛和智慧两人桌上。点了点头,大摇大摆了走了过来,沉声说道:“我要坐这里,你们不会反对吧?”

    智慧小和尚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被林洛扯了扯衣袖,只见他笑着说道:“桌子这么大,你随便坐就是。”

    黑大汉见他示弱,越的张狂了,抽出别在腰里的扳斧往桌子上一放,恶狠狠地说道:“我喜欢一个人占张桌子,你们不会反对吧?”

    “去你大爷的,敢跟老子耍横!”林洛随手一扯,将智慧小和尚扯到身手,顺势抬起一脚踢向这黑大汉小腹下三寸的位置。

    别看黑大汉身材高大,动作却很灵活,像是预料到林洛会踢他命根子似的,早就弓着身子避开了致命的地方。同时要去抓那桌子上的扳斧,却被林洛伸手摁住了。

    林洛的手劲极大,扳斧就像是在桌子上扎了根似的,任凭黑大汉如何抽脱,却也蚊丝不动。知道眼前这不是善碴,黑大汉有心弃了扳斧开溜,但这东西又是他吃饭的家伙,若是丢了,铁扳斧这个招牌也就等同是被砸了。

    “兄弟可愿报上名来,也好让我铁扳斧屠三知道撞的是哪座山?”黑大汉忽然换上一副笑脸问道。

    “少废话,拿十两银子来,要不然老子就用这扳斧活劈了你!”林洛虽然不是这大旗镇人,但松谷镇也距此不远,对这铁扳斧屠三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知道他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主,所以说出来的话强横无比。

    屠三脸涨得痛红,知道这银子是万万掏不得的,正觉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转眼间看到林洛桌上摆着的几坛杏花村,心中一动,于是又陪着笑脸说道:“看得出兄弟也非同寻常,要知道我屠三生平最佩的人就是像兄弟这般能喝善饮的。不如这样,你我二人拼酒,是我输了,赔兄弟的十两银子连这酒钱全都算在我的头上。若是不小心让我给赢了,嘿嘿,酒钱我出,把扳爷还给我,咱们以后见了面还是朋友,你看怎么样?”

    这屠三虽然是大旗镇横惯了的主,但也是个有眼色的人,知道林洛是故意找碴,自己若是硬撑下去,固然有了面子,但就怕下不来台。说不得陪个不是,眼下这场子也就过了。

    “成!”林洛稍一犹豫就答应下来,他本来只打算敲诈这屠三一笔饭钱,但又实在舍不得这桌子上还没喝完的酒。听到他这么一说,正中下怀,于是松开扳斧,坐回原处。见那屠三跟着也要坐下,眼睛忽然一瞪,厉声道:“给我站着,屁股敢稍稍欠欠,就别怪我砍了你!”

    智慧小和尚在一旁看得真切,原以为这位连名子都取得张狂的屠三听了,必然会勃然大怒,掀桌子翻脸,却没想到这人仅仅干咳了一声,还真的不敢坐下了。

    叫掌柜的取来十坛酒,一溜儿摆在两人面前,林洛拍去泥封就要一口喝干饮尽。两个你来我往,像是喝凉茶似的,可着劲的往肚子里灌。这真让智慧小和尚大开了眼界,先前在林洛的屋里看到堆得小山似的空酒坛,就知道他是个酒鬼,却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么能喝,转眼三坛五斤装的梅花酒下肚,脸上这才泛红。

    再看屠三,更让智慧小和尚吃惊,他几乎是边抱着坛子猛喝,边用另一只手去开泥封,林洛喝了三坛酒的时间,他却已经四坛下肚,喝了这么多,脸上依旧是黑黑的,甚至醉态都未显现出来。

    正在智慧感觉诧异的时候,忽然现屠三脚下淌了一地的水,闻着酒味扑鼻,有些怀疑的他沿着这道水渍看去,却现屠三喝酒时,看似往嘴里倒去,实际上只是借着坛子的掩饰,把酒都倒进了藏在领子内的竹筒里,怪不得喝了这么多没有一点反应,原来全部都被他给倒掉了。

    “这人耍诈!酒全部都被他流到地上去了!”智慧小和尚站起来指着屠三叫道。

    屠三心中本来就有鬼,被智慧这一嗓子叫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的就跳了起来,急声辩驳道:“别胡扯,我哪里耍诈了?”

    “屠大哥别理他,他一个小孩子家懂什么?”林洛看似醉是不轻,他站起身来,抱着屠三让他回到桌前,转向智慧的时候,却声音一沉,推搡道:“小孩子家懂什么?快,去给我到外面玩去!”

    “可他明明……”智慧小和尚的话才刚说一半,就感觉有些不对,林洛大哥背对着屠三在向自己挤眉弄眼,那暗示的意味很明显:快走!

    到这个时候,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道林洛的意思了,智慧不傻,所以他一边伪装挣扎,一边与林洛一起离开了酒馆。

    而此时的屠三,却学钻在桌子下面,把流得到处都是的酒水往暗角里蹭,想等抹干净以后,就算那林洛回来了,自己也可以来个提上裤子不认帐!然而等他忙完这一切,却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怀里藏着截竹筒,本就是打算骗吃骗喝的屠三很快就知道自己上当了,连忙把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往衣服里一扫,提起两柄大扳斧就想往后门跑。

    不过可惜的是,这酒馆掌柜的早就等在那里了,笑mimi地说道:“屠大官人,你的酒菜钱还没付呢。”

    “幸亏老子今天带了银子,不然这脸岂不是要丢大了?”屠三心里这样想着,手却摸了个空:“藏在腰里的钱袋不见了!”

    屠三脸色一变,看着这酒馆掌柜的很快就沉了下来,抽出两个大扳爷往前一横,说道:“老子今天不单要吃霸王餐,还要打劫,拿钱来!”

    果然,一见他手中拿出这么大一个东西来,寒光凛凛的很是吓人,酒馆掌柜的顿时就很矮了半截,苦着脸还想说些软话,是多是少的要回一点本钱也就算了。却见屠三掉转方向,扛着扳斧往门外冲去,一路势如破竹,无人敢挡,眼看着就要冲出酒馆的门了,却被横在地上的一个板凳给绊倒了。

    “卟嗵!”一声,屠三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扳斧甩了出去,砸在门旁柜台上,顿时断为两截。

    沉寂,长时间的沉寂。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酒馆掌柜,指着那剥落表面纸皮,露出了里面木片的假扳斧就大叫起来:“假的,原来这扳斧是唬人的!”

    说着,掌柜的正要冲上去把屠三给按住不让他跑,却见后者从怀里摸出一颗乌黑的药丸来,往地上重重一砸,顿时满屋子烟雾,混杂着花椒粉的味道,呛得人头昏眼花,顿时乱作一团。

    “亏大了,这烟雾弹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却砸在了这里。”借着烟雾掩护,早有准备的屠三用一块湿抹布握着口鼻,眯着眼睛逃了出去。

    距离这间酒馆一街之隔的地方,林洛带着小和尚躲在这里,屠三狼狈不堪地从酒馆里逃了出来,小东西笑得就像是一只刚下过蛋的母鸡一样:“咯咯咯……,大哥,你怎么知道那屠三喝酒耍花招?”

    林洛抚摸着自己同样鼓囊囊的肚子,一脸不屑地说道:“屠三那招算什么?我才是这行当里的祖宗!”说着,他把宽大的暖袍一掀,露出了贴着肚皮缠着一圈的大皮囊,连接着的一根竹管,却是通向他喉咙的位置:“这东西不仅喝酒方便,若是藏酒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哪像屠三那样,傻乎乎的在身上揣个竹筒,不说藏不了多少,仅就是那么大一块头,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智慧有些脸红地转过身去,嘴里却还说道:“既然大哥有这样的打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得我白白替你担心那么久!”

    不经意的一句话,扯动了林洛那颗恒久未动的心:“咦,这小东西是在关心我么?”

    极其罕见的,林洛伸出的手不是拍智远那光溜溜的脑袋,而是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声音柔和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智慧的脸更红了,为了避免尴尬,他站了起来,急急往外面的大街上走去。

    “让开让开,快让开!”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原本热闹的街道忽然慌乱起来,几个来不及躲避的小摊贩顿时被飞扬的马鞭打翻在地,眼看着连眼前的智慧小和尚也要被奔驰的疯马撞倒,他身后的林洛毫不犹豫的伸手一拉,把他在身后,接着右手一扣那骑者跨下的黑马缰绳,用力一拉,大吼道:

    “给老子下来!”

    “卟嗵!”狂驰的黑马竟生生被林洛掀倒在地!

    智慧惊呆了。

    但红衣骑者却在坐骑被掀倒之前,就已经从马背上跃起,身子还在半空中,手中的马鞭却已向林洛挥来:“小子找死!”

    林洛随手抄起旁边面摊的板凳,随手一挥,将那鞭子卷起,同时用力一带,鞭子从红衣骑士手中飞出。与此同时,林洛已经摸到了鞭杆,反后一扬,狠狠地向对方抽去。

    “啪!哎哟……”还在半空中的红衣骑者被抽中一鞭,惨叫着就往一旁墙上撞去。

    “不许动!”红衣骑者的同伴随后赶来,拦住了正准备扑上去再抽几鞭的林洛,利刀长剑纷纷架在了他的脖子里,让他动弹不得。

    “兄弟们腾个地方,让戳这小子几剑!”红衣骑者此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被马鞭抽中肩膀的他剧痛难耐,持着一把长剑就要杀死林洛。

    “老四,赶路要紧,带这小子在道上慢慢收拾,不要在这里停留。”说话间,又是几匹健马赶到,领头之人随手一探,将林洛提上马背,同时一掌印在他的胸口,林洛只觉得混身冰冷僵硬,竟是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放开我大哥!”回过神来的智慧小和尚一看他们竟要带走林洛,连忙不顾性命地追了上来。

    “找死!”老被唤作老四的红衣骑者此时已经跳上了另一匹马,听到智慧的话,回头冷笑一声,随手一支袖箭射了过来。

    袖箭度极快,智慧并非修行者,又没林洛那样的敏捷身手,眼看着就要被这支箭射中,斜次里忽然飞来一个桌板,挡在了他的面前,只听“咚!”的一声,红衣骑者射出的袖箭刺进桌板里,只差一点就要刺穿他的额头。

    智慧愣了一下,扭头向那救他性命的人看去,却看见戒嗔和尚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笑吟吟地说道:“三公主,戒嗔这招怎么样?”

    “你,你混蛋!”智慧对他的出现似乎一点也不感觉意外,反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刚才明明就在附近,为什么不去救他?”

    “阿弥陀佛,不是您让戒嗔离得远远的吗?所以没看到你与他一起骗酒喝,也没看到你们被马惊到啊!”戒嗔一脸无辜相。

    “那你现在去死吧!”智慧忽然一脚踩在戒嗔的芒鞋上,转身撒腿就追着林洛往镇外跑去。

    “三公主,等等我!”戒嗔见状,也顾不得揉他那被踩痛的脚了,急忙跟上。

    “咦,公主?”旁边小巷里,刚刚躲开那些酒馆侍者追打的屠三,一脸茫然地走了出来,看着智慧和戒嗔消失的方向稍一犹豫,就连忙也屁颠屁颠地跟上了。

    他觉得自己该好好的把握住这个机会,说不定从此就能够飞黄腾达呢?

    出了大旗镇往东就是一片荒山,林洛被那紫衣头目放在马背上,一路穿过荒山所在,眼看着就要去到海边了,紫衣头目却才一声呼喝,众人停了下来。

    “好了,就是这里,那老东西度极快,很快就会追来,我们快埋伏起来!”紫衣头目把林洛往地上一放,低声吩咐道:“把他藏起来,别给老东西现了。”

    此时夜已降临,天色昏暗,被那紫衣头目用劲气制着,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弹的林洛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隐隐约约看见众骑者跳下马后,纷纷在自己的座骑屁股上轻砍一刀,然后受惊的马就开始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去。

    这厢里,林洛被一个骑者提起放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其余的人也都纷纷绕过一片树丛后藏起身来。看此情形,他们是打算在这里伏击一个极其利害的人物。

    一盏热茶的功夫,靠近大旗镇那边的山林里就传出惊鸟飞鸣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黑影滑过虚空,穿过浓浓夜幕疾飞而至,临近那些骑者藏身的树栖时,似有所觉,忽然停了下来。

    借着微弱的光亮,林洛终于看清这道黑影的模样:是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色斗蓬里怪人,他抄着袖子,站在树丛外面,冷笑道:“你们几条走狗,还想往哪里逃?”

    说完,只见他右手忽然往前一探,一股劲气激荡开来,将眼前的树丛连根拔起,再被他隔空一甩,生生被他抛飞到十几丈远,而那些个还没来得及逃跑的骑者在失去树丛的掩护后,就那个愣愣地站在空地上。

    “原来是乙字营的几条走狗,就凭你们也敢阻拦本尊吗?”黑袍冷哼一声,却根本就不给这些人解释的机会,手掌一挥,几个人就飞了起来,在空半中惨叫痛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用力撕扯他们一样,没等叫声传完,整个人就四分五裂,血雨缤纷,残肢断臂掉落一地,将周围十几丈范围内的积雪染得红红的。

    属下都死了,只有那个紫衣头目在断去四肢,变成**后,却还没有断气,还在地上滚来滚去,惨叫声响彻云霄。

    黑袍似乎有些意外,他上前几步,将那紫衣头目悬于半空,仔细打量一番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天灵血脉,难怪把你折磨成这样都不死,那再试试这个!”说完,黑袍右手虚握成爪,死死紫衣头目的额头上。

    一股黑色魔元真气从黑袍的指尖散出,一点点的浸入到对方的头皮里面,而黑袍的另一只手则如利爪般刺入紫衣头目的胸口,收回来时,手心里多了一颗还不停跳动的鲜活心脏!

    置身于岩石后面的林洛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但喉咙里却不出一点声音。更让他吃惊的是,黑袍指尖散出的魔元真气似乎与自己怀里藏着的石坠有着互通之处,随着石坠无风颤动,散荡在黑袍四周的魔元真气竟然化为一缕黑烟,朝着岩石所在的位置飘来!

    “完了,我这下被你害死了!”被禁锢全身无法动弹的林洛,眼睁睁地看着那魔元真气被自己的石坠吸收,却也无可奈何,他现在只能祈祷黑袍没有现魔元真气的丢失,更不要来现自己的存在。

    而此时,黑袍已经从散落一起的断肢残臂中,选出两条相对比较完整的胳膊和腿,不管是否合适,更不管方向对错,就那样往紫衣头目的尸体上一按,将他丢回到了地上:“回去告诉老贼,让他洗干净了脖子等我十妄来取!”

    说完,黑袍十妄伸手往前一指,冷喝道:“去!”

    诡异的事情生了,四肢错乱,心脏已死,本应该死得不能再死的紫衣头目竟然坐地上站了起来,僵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山下去走。

    如果有修行者在旁边,自然能够认出十妄使用的是魔教盛传的《尸控术》,其实这种《尸控术》修行起来并不难,施术者的修为比死者的修为高深,并在这人死后半刻钟以内,在其脑内贯注施术者的魔元真气,配合专门的咒语,大多都可以让这具尸体变成没有任何灵智,只有依靠本能行走的僵尸。

    难的是如何让他们传达施术者的话,必竟僵尸是不会说话的。难的是这具僵尸四肢并非属于自己的,是由十妄强按上去的,这里面所涉及到的法门,却非修魔者所能拥有,而是传说中极为神秘的修灵者才会的《启僵语》和《修僵**》。

    这里面就透着些古怪了。

    世人皆知的是,中土世界修行者里面,又划分为修道、修佛、修魔、修妖、修冥、修灵等六种不同派别,派别与派别之间不仅仅是修行认知上的不同,甚至还有修行方法、目标以及先天体质的区分。例如修魔者和修灵者,一个是以获取大自然中的魔元灵气来提升自己,一个是从僵尸骷髅身上汲取灵元尸气来提升自己,两者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又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呢?

    林洛并不知道这些,他仅仅是为眼前这一幕所震惊,下意识的想把头埋得更低一些,害怕给手里托着颗血淋淋的心脏的十妄现,但可惜的是,他的身体禁锢并没有因为紫衣头目的死而消失,依然僵直着身体,像只呆头鹅一样横在那里,脑袋露出老大一截。

    让林洛松了半口气的是,在紫衣头目离开走,十妄连看都没往自己这里看一眼,而是托着那颗心脏来到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将那颗心脏凌空抛起,随即用一团魔元真气包裹住,让牠不停地上下飞转,嘴里轻低诵咒语。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紫衣头目的心脏被炼成一只有指甲盖大的一颗泪珠形的晶体,银光四射,耀得整片山谷都亮若白昼。

    “奇怪,难道神魔殿要再现于世了吗?否则这个只是御空初阶的天灵血脉拥有着,怎么会能凝成这么大的真丹?”十妄看着头顶上那颗不停旋转的晶体,声音里满是疑惑。

    而躲在岩石后面的林洛却在听到这话后愣住了,神殿、天灵血脉、御空初阶这几个词即使是像他这样的一个凡人,也都很清楚地知道其中意味着什么!

    传说中的神魔殿就会重现于世,但凡中土众生进入殿内,都可以获得法力上的提升,借此来增强中土众生的实力,让他们有自保的力量。

    古老传说,中土世界是去往仙、佛、魔、妖、冥、灵等其他六界的必经之地,因为其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几乎每一次神魔大战时,中土世界都会成为六界纷争的主战场。上苍似乎是不愿意看到中土众生泯灭于一次又一次的战火当中,所以它在中土世界布下阵法,以阻挡其他六界中人进入。

    但每隔一千时,阵法的封禁力量就会有一段时间变得非常薄弱,而每当这个时候,也正是神魔殿重现于世的时候。若有中土世界的修行者在此时找到神魔殿的所在,并且进入其中,都可以获得极高的提升法力,借此增强中土世界修行者的实力,让他们有自保的力量。

    而那些曾经进入过神魔殿,并且获得神魔殿力量的人,被称为天灵者,他们的后代偶尔也会有极小的可能继承这种力量,使得他们在修行的过程中变得很是顺利,这种人就被称之谓天灵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