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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四九章洪财神

    众人一看,说话的是平章政事蔡松年。到底是曾经的户部尚书,一眼就看破了奏本似乎还有未尽之处。

    还有没列入的开支么?完颜亮几乎背过气去,就这点钱,若是还有什么支出没列进去,他这个皇帝都要上吊了。

    谁想到,刘蕚也不抬头,以头撞地有声的回奏,确实有两个项目没列进去,只因这两个项目还不是常项,没人知道今年是不是还会有,所以户部的几个侍郎和郎中商量了好一阵,都没敢将这个项目列进去。

    蔡松年似乎明白是哪个了,追问了下,果然刘蕚回答,是东海路的进项,以及萨摩监的收入,这两个都没列进去。

    这下众位金国宰相都明白了,原来是洪过手里的钱袋子,现在大金国上下就没人敢去惦记洪过的钱,连金国尚书省户部尚书都不成,他姓洪的不交钱出来。谁也别指望抠出一文钱来。

    听说是东海路的进项没有加进去,完颜亮一下松口气,东海路的进项一向不少,若是多了这份收入,这个户部的状况也能略略喘口气。想到这里,他挥挥手正待说出,将东海路收入全部列入开支,就瞧见旁边的梁汉臣紧着对他打眼色,似乎有什么事情,要他不必马上说话。

    心中疑惑,加之这财政的紧张状况,让完颜亮心头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金国皇帝对着亲信宦官一下爆发出来:“有什么话就直接说,这里都是朕的宰相,是朕的肱骨,没什么需要避讳他们的。”

    梁汉臣脸色发苦,吱吱呜呜了一阵,最终却是不得不如实回答,东海路的财赋昨日就押送到了中都,清单早已送入内宫,请皇帝亲自查收。

    押送入京都,却要皇帝亲自查收?

    殿内众人一下明白了,洪过这是要将今年东海路的进项,全部送给完颜亮当“零花”呢,干,足足两百万贯啊,这怕是大金国开国以来。最大的一笔贿赂了吧!

    听到这话,连完颜亮都有些肉疼了,两百万啊,加上萨摩监的零零散散的进项,总有两百一二十万贯了,明摆着今年左藏库要交出去填补朝廷开支了,自己偷偷截下一二十万贯,给太后和皇后妃子稍稍添置点东西也好啊,这下可好,一时冲动,全交出去了。洪过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冲动是魔鬼啊!

    现在反悔已经晚了,完颜亮不得以,吩咐梁汉臣取来账册,他过眼一看,当场傻眼了,整个人毫无形象的坐在那里,嘴巴张得老大,目光有些呆滞。直到梁汉臣干咳一声,才惊醒过来,将那份账册甩手递给一旁。那个正用惊奇目光看着他的弟弟完颜衮。

    完颜衮诧异的看看二哥,这才接过了账册翻看,刚瞄了几眼,立时也呆在当场,过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将账册交给蔡松年。

    蔡松年正狐疑,这对皇帝兄弟是怎么了,到底姓洪的小子写了什么,让他们两人这般失态?当他瞧向账册后,也没去看开列的明细,直接去瞧最后的拉总大数,一看那个数字,他竟然吃惊之下大声叫了出来:

    “什么!四百三十万贯!”

    听到蔡松年报出的数目,在场的宰相枢密使们立时炸锅了,四百三十万贯,这个赋税的数额,几乎与金国的中都,河南或是山东,陕西这样大路相提并论了。

    天啊,一个东海路,地方不过相当于金国内地一个大些的路,人口现在只是金国中等路规模,而且屡遭战乱,前几年还是百姓民不聊生,这个洪过到底用了怎样的法子,如何去盘剥,才能够在其中压榨出足足四百三十万贯?

    朝廷这些重臣之所以惊奇,是他们明白,洪过解送朝廷的钱帛。不可能是整个东海路的全部税收,按照正常情况来看,解送朝廷的部分至少应该与地方留用的数额相同,甚至说,地方留用的数额会远多于送交朝廷的部分。再算上洪过捞进自己腰包的部分,还有仆散忽土那厮分到的,那个狗屎高丽王应得的,杂七杂八的算下来,这一年里,洪过应该至少从高丽压榨出来一千五百万贯,才能应付这些需索。

    一千五百万贯啊,在场的宰相枢密们想想就晕,怕是把东海路的那些高丽人,打包全卖了,也不会有这么钱吧?难道说,这个洪过有聚宝盆,会生钱?

    甚至有人在私下里怀着深深的恶意想着:怎么那些高丽人还没造反?

    无论怎样的恶意,四百多万的税收进入朝廷腰包,大大缓解了未来战争的压力。那个把屁股撅着老高的刘蕚,也终于敢抬起头来,小心的望着皇帝了。

    就在宰相枢密使们欣喜的时候,完颜亮突然出声了:“朝廷每年赋税繁多,各杂课之赋。虽然单项不多,可拉总算起来也是不少,可是,为什么偌大的朝廷,竟无一人能如洪改之,翻手之间就见银钱顿显,你们说说看,这东海路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还是说,洪改之真的有鬼神莫测的法术不成?”

    几个枢密副使就不要想了,他们都是老军头出身。能知道打仗需要钱粮就不错了,要他们变钱出来,还不等于要了他们的老命。那几位宰相们左右看看,一个个面有难色,吱唔着半天没说出来什么。

    看着宰臣们如此作为,完颜亮脸色发黑了,这班家伙装什么孙子,谁不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有子侄送去了东海路,求的就是发财多多进身比较快,现在跑自己面前装模作样的,难道真的要好好收拾下,才肯老老实实的说话么?

    “陛下,那东海路自成体系,洪改之重工商这等末枝,轻农耕本业,虽然偶有成就,岂能长久,若是要兴国之道,还要说农本。”

    大家心中奇怪了,这谁啊,敢当着完颜亮的面数落洪过,还说的如此不客气,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金国的宰相们扭头一看,立时闭了嘴,张用直,金国的帝师,同时也是洪过和完颜衮的老师,得,这是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没人管得了。只是,宰相们奇怪,怎么今日的会议,竟然连张用直这个太常卿都来了?

    见到老师进来,完颜亮连忙走下玉阶,与弟弟完颜衮一道,亲自扶了老师。在玉阶上设了靠背椅请老师坐好,他也不敢回去御座上坐下,索性和弟弟一个样子,就站在了老师面前,规规矩矩的请教,今日张用直来做什么?

    张用直倒是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进谏,他听说完颜亮要继续征讨草原,认为连年征战劳民伤财,不如休养生息数年,然后厚积勃发,再出战也不迟。另外的,这个老头将洪过好一通数落,说这个弟子不知体恤百姓,肆意搜刮民财,有罪无功,请皇帝不要对洪过再搞什么奖赏了,不如下旨好好申斥一番,让其重新读读圣人之言,知道治国之道。

    听着张用直的话,一班宰相们不以为然,圣人之言变不出钱粮来,圣人之言读到死,也不能万邦来朝,要想在金国有作为,还要学好经世之道,也就是治政的学问。

    有人在心底感叹一声,唉,这大儒张用直老了,说的都是些昏话。

    最后,张用直向完颜亮请命,想充任一次去宋国的贺中秋使。

    这下完颜亮急了,老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这要是万里之遥的折腾一圈,还不把老骨头扔在宋国啊。当即他就拒绝了张用直的要求。可是,张用直非要请命,这让完颜亮真的为难了,几次想拉下脸来,却都没敢,最终,是完颜衮悄悄拉了下他的袖子,递个颜色过来,让完颜亮同意下来。

    完颜亮用考虑考虑的话,好说歹说的,将张用直送走,这才回到议事上来。

    经过这段插曲,终于有人站出来,对完颜亮道:“回禀陛下,那东海路看似赋税甚众,实则与内地诸路相差不多,大家都是被洪改之的伎俩所惑。”

    众人一看,出来说话的是张浩,不由得苦笑下,也只有这个家伙敢在这个场合,公然指摘洪过的不是了。

    张浩继续解释下去,在东海路,也就是原先的高丽国,原先都是务农为主,而高丽多山少地豪强并立,所以高丽百姓穷困,这次洪改之主政,尽废高丽农业,原先从南到北遍布的庄园田亩,被洪过一扫而空,那些本应该在田地里劳作的农民,更是被洪过借着兵乱,尽数赶到北面山中,挖石开矿,成了每日钻进山肚子里劳动的劳工。

    另外的,洪过又将整个东海路的矿山,尽数分给了金国的大商家,鼓励这些人开矿的同时,还在东海建立船厂修整道路,所有这些,都是方便这些商家,把在东海路铸造出来的东西发卖出去,现在东海路的商船,近的可以到金国日本,远的甚至能够去宋国贸易。

    古人早有教诲,做工之利十倍于耕种,而行商之利又十倍于做工,加之洪过在东海路的所有税收,也不开列具体明细,更不是交给户部统一征缴,只是每年上纳一个总数,这等于是将朝廷在内地各路分开征收的赋税,诸如对女真人的牛头税,对汉人的,田赋和纳粮,平时各路征缴的酒,茶,盐,金银矿产,行商等等税赋,归拢到了一起缴纳上来,看着数额不少,实则投机取巧罢了。

    这些话自然说的在理,张浩几乎一下击中了洪过商业体系的要害:走私。

    现在洪过就是利用高丽和日本,坐大自己的走私网络,从一开始的区区宋货和海盐走私,到现在坐拥一国,大大方方的向宋国输入货物,把在金国偷偷摸摸的走私做到了太阳底下,但是在金国的法律上,他还是在走私。

    在场每一个人都明白这件事,所以那些宰相们都不愿意说出来。就包括了完颜亮和完颜衮,也都不想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为啥?就因为洪过手面大,作人够大方,每年的礼物从没短过在场每个人,真把洪过搞垮了,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

    虽然张浩把这些东西捅出来,但是大家又在琢磨拿了,完颜亮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话头?

    就见完颜亮大手一挥,笑着道:“无论怎么说,他洪改之把一个破烂的高丽,变成了今天我大金的财赋重地,这种生钱的手段,可算得上是满朝第一了,称呼一句财神爷不算过分吧。”

    宰相和枢密使们哈哈大笑,确实,洪过捞钱的手段,说他是财神爷一点都不过分,他可不仅仅是洪家的财神爷,还是在场所有人的财神爷呢。

    看着那些脸上笑得非常灿烂的宰相和枢密使们,完颜亮平静的道:“那么说,把洪财神请进朝堂,让他帮助诸位梳捋一下大金的财赋,应该不算难事吧。”

    此话一出,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宰相们面面相觑,把洪过弄进朝堂来?还要让他掌握财赋大权?那要什么个位置,怕是户部尚书不会给他。尚书之上可就是宰相了,现在几个宰相之中,参知政事两人满了,尚书左右丞两位,满了,平章政事两人,也满了,左丞相是完颜衮,还空缺一个右丞相,这个位置已经吊足了所有宰相的胃口,可完颜亮就是不封出去,难道说,这是在给洪过留着呢?

    如果真是要洪过作宰相,那么,完颜亮到底准备如何封,是让姓洪的一步到位,还是大家都跟着挪挪窝?

    想到这些切身算计,宰相们立时七上八下的,可表面上却平静如水,站在一边不吭声。这一次,就连与洪过关系最好的李通,也铁了心绝不出来搭茬。

    见到大家都成了哑巴,完颜亮也不再问,吩咐草拟旨意,第一道圣旨,就是比照唐宋旧制,在朝中设置三司,主官为三司使,位比参政,掌管劝农,盐铁,度支之事,自三司设置,尚书省之户部,工部,都水监,中都路之外朝廷所属仓库,皆归三司统辖,以上各部监有所奏禀,先白于三司使,再行副本于尚书省。

    听到设置这个三司,所有人都傻眼了,这事再清楚不过了,摆明了是因为要安置洪过洪财神,皇帝才设立了个什么三司使,最要命的,竟然是将户部工部都从尚书省划出去,一体扔给了三司,还要三司去掌握朝廷的大小仓库,我x,让一个走私贩子掌握国家仓储,这和开门揖盗有什么区别?

    所有宰相心中哀叹,日后洪过这个财神爷的名字,可就要坐实了。倒是那些军头们,听到洪过当上三司使,两眼立时放光,这个洪过可比面前这些假正经好打交道多了。

    果不其然,完颜亮下一道旨意,就是宣布,赠洪过金紫光禄大夫,权行三司使。

    金紫光禄大夫,那是正二品上的散官了,几个本应是从一品的平章政事,都还没混到这个位置呢,就让洪过一步到位,下面完颜亮究竟要如何安置宰相的位置,还真是让大家看不清啊。

    消息传到了日本京都,正清点着从日本那些佛寺得到的金银呢,洪过想都没想就对着送信的高丽官说了一句:“不去,老子在这里呆的好好的,才不去受那个罪。”

    高丽官快疯了,这可是金国大皇帝的旨意啊,眼前这个主子连这个都敢不遵从么?洪过能如此没礼貌的说话,他可不能,小心翼翼的问了一下,洪过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话要代传?

    似乎是感觉自己的话太过直接了,洪过抬起头想了下,才让高丽官传回去:“要老子上任也成,老子才不拿他们金国的狗屎薪俸,老子要年薪,必须拿年薪才成,至于数量么,唉,估计我那位师兄也没多少钱,就少要点,二百万贯算了。”

    不去理会已经晕倒的高丽官,洪过从金山银山中抽出身来,转身来到了另外一间宽大的和室。

    所谓和室,就是铺着榻榻米,没有凳子的房间。洪过不习惯这种盘腿坐法,索性命人弄来了全套的家具,就在榻榻米上布置了自己的桌椅卧床。

    在和室内,卢龙早已等候在这里。洪过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找到没有?”

    卢龙低下头惭愧的回答:“还没有,那厮躲得太深了,实在不好找,请多给我一点时间。”见到洪过点头同意,他才试探着问道:“主子,那个,那厮有没可能,已经逃出了这座城市,去了东面……”

    “不可能,”洪过摇摇头,眼中射出了戾色来,“那个王八蛋一定还在京都,最近日本这个京畿地区的情况,怕是都有他在串联。既然万人的陷阱没坑死我,他,还有他背后的那群人,是不会收手的,老子在日本一天,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对付我,一旦回去了金国,他们就没办法毫无顾忌的暗算我了。”

    “可是,让主子亲身犯险,实在是属下……”

    不等卢龙把话说完,洪过冷笑一声:“以后这种屁少放,真有这个心思,就去给老子抓住冯狗那个王八蛋,老子要亲手剐了他。”

    原来,自打攻占了京都,洪过火速调来了身在高丽的卢龙,吩咐他必须找到冯狗。可是,将近三个月过去了,冯狗就好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似的,竟然从京都消失了一般,任卢龙翻遍了京都大小府邸建筑,就是找不到冯狗的行踪。

    冯狗真的还在京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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