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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四六章混乱的日本与大和灭佛

    京都议定书的草签。花费了洪过足足一个月时间,他还真小看了这位崇德天皇,其对权力的孜孜以求精神,足以让洪过感到佩服。

    虽然是在枪尖的保护下,签订的协议,崇德还是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益,就比如,他要求在京都建立朝廷后,洪家商号可以用商号的形式在京都开设分店,可是洪家的近卫军不允许进入京都,同时,近卫军在有崇德朝廷邀请的情况下,应当派出军队协助崇德朝廷,扫除各地不服从的势力。

    这是既要限制洪家的势力发展,又想利用近卫军的武力,这样的小算盘,把洪过气得笑了,他很明白的告诉崇德,崇德朝廷发出邀请是他们自己的事,是不是决定参战,要看近卫军指挥官的决定。洪家近卫军没有帮助崇德打内战的义务。

    洪过这番话,将源为义乐坏了,本来的,他是崇德手中不多的武力,正因为崇德对他的依靠,才得以让他重新回到河内源氏,又进入了崇德朝廷,成为四品“殿上人”,若是崇德能够依靠近卫军去收拾平清盛,还会倚重他么?

    殿上人是日本朝廷的一种通称,是指朝廷中六品以上,而且能够进入天皇日常起居之所“清凉殿”的公卿,这等同取得中高级公卿的资格。对于一个出身不高的武士来说,无论编造的祖上有多么辉煌,武士就是武士,不过是一群在乡间的土包子,被公卿偶尔利用下而已。现在摇身一变也成为公卿,源为义不重视这个身份才见鬼。

    有了源为义在旁边鼓动,同时向崇德许诺,一定在一年之内,为崇德召集一支数千人的“大军”,发兵剿灭伊势半岛的平清盛老巢,这位天皇才勉强同意下来。不过,为了给自己的朝廷加个双保险,崇德还是向洪过请求尽量出兵支援。

    洪过心中乐开了花,小子,让我出兵。不给好处怎么能成,好处不多怎么可以?他顺势向崇德提出来,要洪家出兵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每次结账。

    此时的崇德,眼睛全盯在了日本的伊势半岛,因为,已经有消息传过来,就在伊势,平清盛这个混蛋,竟然伙着奄奄一息的后鸟羽上皇,为雅仁亲王举行了登基仪式,让雅仁正式成为天皇,名号为后白河。现在,为了自己皇位的正统性,崇德天皇必须立即,马上,剿除伊势的小朝廷。

    所以,崇德天皇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洪过的条件,他的想法比较简单,大不了舍出整个京都的财富。使用那支强悍的“近卫军”,立即发兵伊势,将平家和平清盛剿灭,把那个雅仁抓回来,他的天下就太平了。

    可是,日本的天下太平了,洪过还玩个屁?与洪过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那个源为义,两个人对视之中,闪过一丝知己的味道。

    当洪过正式与崇德天皇,签订了京都议定书的密约时,发生了两件事,让日本的形势急转直下:

    首先,随着崇德天皇和后白河天皇分别登基,整个日本的地方势力开始分化,各地的豪族们开始选择自己支持的势力。因为崇德天皇是洪过扶植的缘故,一开始很多人选择支持后白河天皇。

    可是,不少地方的豪族,和自己的邻居都有矛盾,甚至是与自己的父子兄弟都存在这样那样的纠纷。于是,很多人开始重新选择,自己的仇人选择了后白河天皇,那好,老子就支持崇德天皇,目的只有一个,借着机会打仗,用拼拳头大小,一举解决往日的宿怨。

    这下子,不仅是崇德天皇。就连那位远在伊势半岛的后白河天皇都傻眼了,整个日本就这样分裂开,到处在打仗,到处在厮杀,几乎是一日之间就从所谓的神国,跌入了修罗地狱。

    另外一件事,就是平清盛感觉在伊势还不稳固,虽然这里是他的老巢,可毕竟距离京都实在太近了,近到,如果近卫军愿意,可以在三日之内进逼伊势国的国境。

    正好,源义朝所在河内源氏,在遥远的日本关东地区,尤其是镰仓附近,有好大一片领地,这些领地有的划归了源义朝,有的还在源为义和他的几个儿子名下。平清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胁迫在伊势的后白河朝廷,坐船去了关东,在镰仓小城建立了一个朝廷。

    本来,源义朝对这个决定,是举双手赞同。镰仓,那是河内源氏的地盘了,伊势平氏既然肯舍弃基业去镰仓,不是要等着被自己宰割么,那样的话,能坐在朝廷上发号施令的角色,可就变成了他源义朝了。

    哪里想到,刚刚到达镰仓,还没等源义朝布置好,那位后鸟羽上皇就一蹬腿,挂掉了。想想也是。本来就是病秧子奄奄一息的人,哪里能经得住好几百里的海路折腾。

    可是,平清盛却不这样说。因为后鸟羽上皇,是在住进了镰仓小城,源义朝的家宅后才挂掉的,就在后鸟羽上皇的尸体前,平清盛开始发难,指责是源义朝家宅中有邪鬼,其意就是暗指,源义朝要为上皇的死负责。

    源义朝这个气啊,正要发动反击,发觉周围竟然布满了平氏武士,他的源氏武士竟然都被清除掉,他立时大惊失色,比起要为上皇的死负责,他更加害怕失去了镰仓这块基业。

    是以,平清盛责令源义朝回房思过后,当天夜里,源义朝就带着嫡系的儿子郎党六七人,从镰仓城的家宅出奔,逃走了。

    这下子,整个关东都轰动了,你源义朝如果对上皇的死没有责任,干什么要逃走?既然逃走,那就是心里有鬼么。于是,整个关东的大小豪族,都在指责源义朝不忠不义,让源义朝几乎一夜之间成为过街的老鼠。

    直到逃出了镰仓城,源义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的源氏武士,只是被平清盛找个借口,调在镰仓城外警戒,镰仓还有周围的土地上,本来都是在源氏的控制下的。

    可是他这样一逃,反而坐实了身上的罪责,就连源氏内部。都出现了对他的指责声音。在整个关东,一时间,源义朝大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

    乘着这个机会,平清盛急忙下手笼络关东豪族,着实有不少人就此向后白河天皇效忠,间接的等同于报效了平清盛。这个时候,崇德登基消息传到关东,关东也开始混战起来,让源义朝更加找不到出路。

    源义朝带领嫡系郎党两百多人,还有几个未元服的儿子,一路向西退走,最终在位于日本关东平原的西部边缘,武藏国和上野国之交站住了脚,得到当地的源氏豪族支持后,开始利用源氏在关东的影响力,对抗鸠占鹊巢的平清盛。

    于是,日本的关东更加混乱了。

    当然,还有两件事在同时发生,只是这两件事,目前来说对日本的局势影响不大。

    就在摄津连战后的两天内,多达四千人的汉军在日本出现,从纪伊出发的两千金国汉军,这时进入日本的大和国并攻陷了奈良,在奈良停驻下来。另外一支军队,汉勇军两千人,在林钟的统帅下,在摄津国登陆,因为得到洪过命令,所以暂时并未向日本内陆进军,仅仅是从附近抓来劳力,在摄津国的岸边修筑城堡。

    林钟的两千人还好说,大家都是洪过的私兵,汇合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那两千金国汉军就难办了,那些人都是正牌子的金**队,而且主将叫做遏剌补,是萧裕的女婿,被送来镀金的官,若是被他知道洪过手里有上千的私兵,还是能够不经过金国枢密院,就把本应在海州的两千募军带到日本,这事传出去,还不翻天一样的镇住所有人啊。

    吃不准遏剌补的反应,洪过也就不敢将其调入身边,只好一方面对其含糊其辞,一方面要求金国汉军,向当地的佛寺征收占领税。

    这大和国是日本的一块神仙地。之所以说神仙,实在是那个地方遍地神仙,到处佛寺,神灵满天飞,一向是和尚权力高于土豪,土豪权力又比朝廷的统治力强,基本上成了日本的一块佛国。

    遏剌补是契丹人,本来是信佛的,所以他率领军队通过大和国,对佛寺一向秋毫无犯,开始的时候每见到一座佛寺,还拿出些军粮军饷布施下,等到后来,佛寺越来越多,大大小小的,他可是布施不起了。

    现在接到了洪过的命令,着实让他心中为难。可军令难违,洪过明为白身布衣,谁不知道他是布衣宰相,白身权奸,在东海路和日本这两处地方,洪过一句话比圣旨还管用。所以,纵然心里不愿,遏剌补还是向大和国的佛寺发布了征收令。

    在日本,很多佛寺享受这样那样的特权,其中最重要的权力,就是所谓“不输不入”,佛寺不纳税是谓不输,佛寺不接受外面官府的管理是谓不入。现在遏剌补的命令,已经违背了这两种习俗,尤其大和国的大多数佛寺,都是日本朝廷和各代天皇的供养地,受着日本朝廷的香火,现在哪里会鸟一群外来的“刀伊人”?

    这下让遏剌补为难了,他是信佛的,可佛寺如此不给面子,让他左右为难不好作人,不得以,惟有将这件事上报给洪过。

    金军在占领地区进行搜刮,那是得到历代金国皇帝默许的行为,拿到金国朝廷上,洪过的命令也挑不出错处,谁让这个朝廷就是一群通古斯强盗建立的,强盗逻辑至今有效。

    既然逻辑生效,那遏剌补的不作为,就是贯彻政令不力,是要受到申斥,乃至会被朝廷革职问罪。可是,要遏剌补违背自己的信仰,这个也难点,尤其是对佛寺的抢劫,更加为难了。

    是以,接到了遏剌补的申诉之后,洪过嘴角微微翘起,心中暗自得意:小子,你终于上钩了。

    洪过不管遏剌补的申诉,反而用正式的命令,重新下达了征税的命令,命令中写明了税赋征缴的截止日期,一旦违期,那就可以正式追究遏剌补的错失了。时间倒是不长,只有半个月而已。

    遏剌补并非傻子,能被萧裕选成女婿的人的,又怎么可能会痴孼呆傻?早对洪过取得两场大胜怀疑在心,可是碍于上下关系,还有远在日本的事情,他可不想去碰这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洪过永远留在这个东瀛岛国了。

    现在洪过如此逼迫,遏剌补很快明白了他的居心。接到了洪过的命令后,遏剌补左思右想,决定写一封书信,在信中向洪过道喜,又非常隐晦的提起洪过练兵有方,才有征日连番大胜云云,后面反复提起自己的顾虑,希望洪过予以体谅。

    接到这封信,洪过大喜,此事成了,既然遏剌补愿意求和,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于是洪过一封信将遏剌补招入日本的京都,至于那个大和神国么……

    后来,据当时在洪过身边的卢不虚说起,当时他只听到洪过吟唱了一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说话间,双手只是在额头慢慢抚动。

    洪过说完这句话,就对呆立一旁的卢不虚下令,近卫军分出一千人前往摄津国,监督建筑城堡,林钟指挥的两千汉勇军,与近卫军换防完毕后,火速前往奈良,与两千金军汇合。

    就在遏剌补驰马前往京都的时候,洪过再次向大和国派出使者,要求所有佛寺必须在十五日之内,向金军缴纳寺院财产的一半,作为占领税。

    寺院财产的一半,这简直要了那些和尚的老命,于是这些寺庙对于洪过的命令,一方面置若罔闻,一方面开始彼此串联,尤其是听说奈良又来了两千军队后,这种串联就超出了大和国的范畴,向整个日本的京畿蔓延。

    日本的京畿地区,同时也是日本佛寺势力最强的地方,强到和尚可以左右日本的朝廷政令,曾经就出现过,比睿山上的日本和尚,抬着神木和天皇灵位,集体进入京都向朝廷请愿,迫使日本朝廷向他们屈服。

    按照这些和尚所想,只要他们团结起来,一面用僧兵与“刀伊人”的军队对峙,一面用自己的影响力去压迫崇德朝廷,洪过就会向他们低头。

    既然那些武士用一万人,都无法对抗“刀伊人”,京畿地区的大小寺庙的僧官们,不仅纠集起所有能够搜罗的力量,极力阻止起更为强大的僧兵,另一方面,又向周围各个村庄的信众发出号令,要这些信众放下一切负担,来到寺庙的山门外“护法”,用肉身来圆满他们的修行。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便是在京都的遏剌补,也愤怒了,信佛是一种修行,但是和尚鼓动信徒去对抗朝廷,让信众去求死,这种信仰就并非佛教的普度众生,而是一种邪教了,与中原那利用教徒造反的明教,和汉末张角的黄巾邪道有什么区别?

    看着局势一天天的严重,忧心忡忡的遏剌补每天都去找洪过,要求尽快出兵处置,不要再顾及什么十五日的限期,就看现在的架势,不要说十五天,就是二十五天三十五天,日本的和尚们都不会屈服。

    用带着深意的目光看看遏剌补,洪过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将遏剌补好生安抚一番,然后将其打发走。

    待到过了十五日的限期,遏剌补突然不再天天报到,让卢不虚和姚腾蛟好生奇怪,洪过嗤笑一声:“若是十五日内我出兵,他遏剌补就没有任何责任,更不会有逾期未能完成使命的过失,嘿嘿,到时候,他就是无过一身轻喽。”

    卢不虚和姚腾蛟恍然大悟。

    紧接着,让正在观望的各方势力失望的是,洪过没有立即动手,相反的,他只是对所有日本京畿地区寺庙,发布了一项更加严厉的命令;

    十五日内,交出寺庙窝藏的土地和隶农,将寺庙所有财产交给当地官府,所有僧侣必须还俗,离开寺庙,接受官府安置,授予土地后,纳入官府户籍,所有寺庙的佛像送交官府统一处置,所有僧官在官府登记等候甄别,一旦发现有不法行径,由官府发落等等。

    命令一出,日本京畿地区为之失声。

    短暂的失声之后,整个京畿沸腾起来,几乎所有寺庙的大钟彻夜敲响,所有寺庙的僧正,也就是寺主,一起高呼,这是灭佛之令,是佛门东渡日本千年的法难,如果“刀伊人”不收回命令,寺院将要号召整个京畿的百姓起来暴动,用淋漓的鲜血和肉身,来捍卫佛陀和佛法。

    就连洪过的小弟源为义,这个时候也动摇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刀伊人”如此决绝,竟然不是对平家开刀,而是将第一个动手的目标,指向了在日本有着超然地位的佛门,虽然他在刚刚被称为“六条判官”时候,没少了与佛门僧兵对抗,但也从未想到过去彻底铲除佛门,所以,他感觉害怕了。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再次吟念过之后,洪过负手而立,声音平静的道:“可以开始了。”

    看着亲随飞快的奔出去传令,卢不虚和姚腾蛟转头望向洪过,此时站在皇宫前的高阶上,挺身站立的洪过,沐浴在渐起的朝阳之中,他的身影是这般的孤寂,又是如此耀眼让人不敢仰视,就在一瞬间,两人恍惚生出一种错觉:

    此时的洪过,似乎与整个太阳,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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