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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一九章新买卖

    石抹奴申在屋子里已经摔了一堆碗碟了,还好,这高丽地方矿产不少,尤其盛产金属,用不起精细瓷器,碗筷餐碟都是金属打造,不要说扔在地上,就是用力砸在墙上都坏不了。

    按照他的设想,无论洪过能否忍受,这些书生只要到达高丽,就会成为一把火,或是点爆洪过与完颜亮之间的关系,令两人生出心结,或是成为隐在灰烬中的火星,可以在最要命时刻窜起来,生成熊熊烈火,不单点燃整个高丽,更将完颜亮的皇位也一起化成废墟。

    本以为洪过不在高丽,这仆散忽土也是个一勇莽夫,整个高丽不会有人阻止自己的计划,石抹奴申估算过,只要这些书生折腾个把月,即便不能彻底毁了洪过去年的辛苦,也会让高丽的境况倒退许多,甚至还会有人上山成为土匪,那个时候,高丽就不是完颜亮的财源,反是变成一个深深的漩涡,让完颜亮慢慢陷进去,再难脱身。

    石抹奴申这个气啊,他费尽心思,花了好大功夫和钱帛,这才说通了中都的门路,让完颜亮得以松口,同意把这群书生派来高丽“历练”,泼出去千般功夫,谁想到就这样被人化为无形。

    生气归生气,石抹奴申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在屋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他只得从潜伏地方离开,跟着书生们走下矿场,他要不断去鼓动那些书生,让这些家伙不能就此放弃,还要继续坚持他们的理念,等到洪过回来后就一起发难,向整个大金国的士林,揭露洪过摧折士子的真面目。

    按下石抹奴申继续奋斗不.提,回头说远在韦州的洪过。

    谁都不知道,接到了李光宗报信.后,洪过是如何想的,就在李光宗之后,从高丽发来的报急信函,接二连三的送到韦州,可是,每一次洪过都是脸色平静的看完,然后镇定的将字条烧毁,并不让任何人分享这些消息。

    从静州传来消息,早先包围静.州的部族军早已撤去,硬军分成两队,一队七千多人屯住在静州,另外一队大约万五千人,向着兴庆府慢慢逼近,虽然沿途并未攻城略地,可也给西夏王庭带去巨大压力,令西夏朝中那些三心二意的大臣们,终究不得不与嵬名仁永一道,迫使李仁孝往韦州出发。

    李仁孝已经登程,因为这一次接见意义非凡,完颜.亮说是要折辱夏人,实则异常重视,纵然没有从中都派出任何一位宰相,接见李仁孝的金国皇帝使者,也只是个布衣书生,可金国朝廷还是向韦州派去一位亲王执政大臣----金国枢密使韩王完颜亨。

    出城二十里迎接了完颜亨,谁想到,韩王大人见到.洪过,不仅没给一点好脸色,反是重重的冷哼一声,甩下袖子径直而去,只留下一脸愕然的洪过。

    见到洪过吃瘪,完颜乌禄心中暗爽,脸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幸灾乐祸成分,反是走过去小意的安慰洪过,同时提醒,是不是最近洪过干了什么得罪韩王的事?不过呢,洪过看着都快成韩王的女婿了,这得罪不得罪的,怕也都是一家人说不出两家话。

    完颜乌禄只是.想溜须洪过,好让这位布衣宰相在皇帝面前为他美言,能让他回到中都的金国中枢去,为了这个目的,他故意在洪过面前做出大度样子,以示自己并不在意乌林答宁儿。

    谁想到,洪过突然心头一紧,顾不得与完颜乌禄虚词,连忙跳上马追进韦州城去。

    果不其然,到了韩王完颜亨的住处,这位性情火爆的王爷指着洪过,第一句话就问,洪过是不是把芷雅睡了?就在洪过发愣的功夫,完颜亨恨恨的大骂,睡了就睡了,抓住纵偷的时候赶快弄回家去才是正理,为什么还让芷雅住在韩王府,难道洪过家宅后院的小庙里,容得下两位王妃,就容不下他韩王家一个郡主么?

    听到最后一句话,洪过的脸腾红了,敢情自己收容两位王妃在后宅的事情,只能骗骗中都的老百姓,啧啧,这远在千里之外的完颜亨都能知道,在中都的贵人官员之间,还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呢?

    可是,完颜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纵偷的法子是不错,可那是对普通百姓来说的法子,难道韩王家的郡主,就真的如此迫不及待的要找人嫁了?难道明媒正娶,行了正式的文定之礼,最后凤冠霞帔的用八抬大轿娶回家就不好?

    看着洪过傻愣愣的样子,好像这年余来精明干练的高丽王不见,反是数年之前在自己府上发傻的那个书生又出现,把个完颜亨气得直跺脚,却不肯继续说下去,蒲扇一样的巴掌一挥,将洪过撵出了房间。

    虽然被人稀里糊涂的赶出来,洪过已经不是在宋王庄时候了,越想越觉着完颜亨的话不对头,再联系最近发生在高丽的事,脑中登时一惊,难道说,终于有人按不住寂寞,想再次试探自己的底线了?

    一想到这些人竟然从自己身边的女人下手,洪过的脸上倏的闪过一股子冷厉,完颜芷雅也好,乌林答宁儿也好,乌延婉清也罢,或是南荣婕,周秀娟,这些女人虽然有的是宋人,有的是女真人,可她们都有一个相同的标签,那就是:洪过的女人。在洪过心中,他身边的女人没有种族之分,就算他要报复女真人,也不会找一群女人下手,同样的,谁要觉着,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打开突破口比较容易,他一定会让这个人品尝一下洪过式的报复。

    金国的使者已经抵达韦州了,李仁孝的车驾自然不敢怠慢,在一万硬军的“护从”之下,金国贞元二年二月十五日,在夏国的韦州城门外,洪过带人迎接到李仁孝一行数百辆车驾。

    随即二月二十五日,经过五日闭门思过,五日沐浴斋戒后,李仁孝在城中知州官衙中,对金国天子特使行三跪九叩大礼,当着无数金国夏国官民人等的面,朗声陈述自己的过失,并表示痛改前非,又当众宣读过金夏和约后,金国皇帝特使洪过谅解了他自赎过失的行为,但表示要在五日后才能公布金国决定。

    对李仁孝来说,这五天注定是非常难熬的。

    经过好似五年五十年一样的等待,五天后,在同一地点,金国特使洪过当众宣读金国皇帝诏书,诏书中重新册封李仁孝为夏国王,赐姓完颜,令其专守西方边疆,为国尽忠云云。

    本是害怕五日内再出变故,李仁孝到这个时候才真正安心下来,双目含泪的对着洪过与完颜亨行大礼叩拜。李仁孝都如此重礼,其他夏国官民又怎能置身事外?于是数千人一起行礼,这种场面还真是不多见。

    李仁孝王位得保,总算了却心中一场变故,纵然这月余头发花白了大半也是值得了。等到册封仪式结束后,他自是重新以地主身份排开盛宴,一面宴请所有金国大小官员,一面对这些人送去厚礼,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自是不必细述。

    饮宴后三天,李仁孝就匆匆忙忙等车离开韦州。虽然在金国人面前,大言不惭的说韦州是自己地盘,但是谁心里都明白,现在韦州是嵬名仁信的地盘,万一这位夏国公啥时候想不开,突然想把李仁孝留在韦州,自己去兴庆府坐坐,怕是金国人也不好拦着不是?

    李仁孝倒还称职,临走前留下了嵬名仁永和任得敬等亲信大臣,说是继续交办善后事宜,不少人都在腹诽,是不是这位夏国主将几个重臣留下来作质押,换取自己能平平安安离开韦州也说不定。

    与任得敬公事,让嵬名仁永心中极其腻歪,他作为朝中权臣,留下来作为人质的意义,远大于交办各种事宜,倒是任得敬却是不得不来。

    原来,任得敬被撵出了西夏中枢后,封在西平府作知府,西平府本是北宋灵州,也是西夏除去兴庆府外第二大城市,设置有翔庆军,任得敬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为了翔庆军节度使。

    谁想到韦州失陷,西夏的静塞军司一夜之间土崩瓦解,从韦州北上一马平川,除去一个翔庆军外,到达兴庆府再无险阻,这样,一下就令任得敬重新被重用起来。这一次任得敬来韦州,一半是护卫李仁孝,另外一半的目的,就是帅兵监视金国撤军了。

    西夏对金国的赔款数额太大,根本不可能一次性赔偿完毕,更何况上一年西夏又遭了草原鞑子好一番洗掠,所以那些牛羊只交付了三成,金银倒还好说,赔出来一半,另外的部分,完颜亮开恩,允许西夏分几年偿付。没想到的是,这个开恩在洪过手里一过,就成了分期付款可以,要交年息,年息倒是不多,一分力,而且是利滚利驴打滚的算法。

    纵然心中对洪过恨得要死,嵬名仁永都必须咬着牙交出所有赔款来,不然的话,要不了几年,这些拖欠的利息就会比本金还高,到时候,就算西夏君臣上下一起当裤子,怕是也赔不出这么许多牛羊马匹和金银来。

    等到李仁孝走到西平府,传来消息后,嵬名仁永交付了第一批赔款,也就上路离开。送走了这位西夏中书令,任得敬可就轻松了许多,与洪过谈笑起来也没了拘束,才几日时间,竟然就与洪过混的很熟了。

    等到李仁孝过了静州,硬军也开始着手撤兵。但是,硬军报来的撤兵路线极其繁复,不仅西夏军将们看的不明白,就连完颜乌禄这些金国将领也没看明白,不知道硬军不直接走韦州撤兵,反是要求在西夏境内来来回回兜几个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事情报到洪过那里,没想到,趴在地图上略微看了几圈,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上报的,看似极其过分的要求,就被他笑着批准了。

    完颜亨虽然没了以前的谈笑心情,也不大明白硬军的想法,见到洪过批准便来追问。

    洪过笑着告诉他,硬军是不折不扣的雇佣军,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连场大战下来,硬军从开始进兵的三万人,硬生生打成了两万一两千,要是不让余下来的硬军士卒捞饱了口袋怎么可以?再说了,硬军建立时候定下的铁律,即便阵亡的同袍,其家中也会得到他应得那份赏赐。为了这些,要硬军绕着西夏走三圈都可以。

    完颜亨似是明白过来,长叹一声,跺跺脚转身离去,那声叹息中间,包涵了无数失落和苦涩,至于他到底为什么失落,谁都不清楚。

    果不其然,硬军从静州出发时候,还是大约两万多批战马而已,刚刚按照行程走上一半,已经有人向任得敬急急禀告,硬军已经成了拥有十几万牛羊马匹的大队伍,而且听说这班人出手阔绰,本来因为西夏强行征买牛羊马匹,而远远向西逃走的不少游牧部族,这时闻风而动,才月余时间就聚拢在硬军身后,赶着牛羊等着硬军来收买。

    硬军进攻静州时候,除了兵器衣甲就是马匹,已经穷的好似叫花子一样了,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有钱?

    任得敬不是傻子,找来了地图,叫任德聪将硬军退兵的路线在地图上一一标注出来,才标了一半就被任得敬叫停,西夏翔庆军节度使苦笑着告诉任德聪,金人这是在搜罗战利品呢。

    战利品?任德聪突然想起,这支号为“硬军”的金军,每攻下一座城镇,都是将百姓撵到城外任其自生自灭,而他们则将城镇洗劫的干干净净。可是,每一次硬军作战都是飘忽不定,也曾有人提出来,既然硬军有如此之多的战利品需要携带,为什么他们的行军速度还是快的让人发毛。只是当时军情紧急,谁都没去向着这个方向思考。

    现在看看硬军的行军路线,沿途都是当初被他们攻陷的城镇,很明显,硬军是将这些战利品掩埋在附近,然后继续轻装上阵了。

    “那些牛羊……”任德聪一点就透,当即叫出来,敢情硬军是在用从西夏抢来的金银钱帛,来买西夏部族手里的牛羊马匹,还真是取于斯用于斯,“他**的,这群混蛋,大哥,既然我们知道了他们的目的,要不要提前……”

    摇摇头,任得敬平静的道:“上百万的牛羊都赔了,你就真的如此小气?再说了,你现在提前取走那些东西,怕是首先不答应的还真不是金人。”

    任德聪一想起跟在硬军背后的那些部族,自然明白哥哥指的是哪些人,自然也随之丧气起来。

    再见到洪过,任得敬大大方方的对洪过说,金国最好的商人,就是纥石烈志宁和仆散乌者了。洪过立即知道,这位前西夏权臣已经明白硬军的目的,于是落个光明磊落的明说出来,硬军就是为了钱帛而战,要他们死很轻松,付出足够的代价就能做到,要他们放弃到手的钱财金银,怕是整个硬军上下会嗷嗷叫着和对方拼命。

    听了洪过的话,任德聪不禁暗自乍舌,暗道一声大哥厉害,要真的依了他的计策,怕是现在大战又起来了。到时候无论胜负,他们任家都会被治个挑起战端的罪名,即便宫中任太后得宠,怕是也救不回他们兄弟性命。

    任得敬也听出了洪过话中,隐隐的威胁意味,他是经过风浪的人,淡淡一笑,反是谈起了牛羊马匹的价格,这些东西在金国和夏国,可是能够差出一倍还要多,所以说,纥石烈志宁等人并不单纯的搜集钱财,而是大肆收买西夏的牛羊马匹带回金国,可以想见的,硬军这一次至少能比单纯洗劫多收入三成以上。也因此,他说纥石烈志宁与仆散乌者,是金国最好的商人。

    既然谈到商人,就是洪过感兴趣的话题了,身为商人的他很快与任得敬聊起生意经,并且立即达成了共识。原来,任家为了维持自己庞大的家族开销,还有任得敬贿赂朝中官员与军中将领的花费,光靠夏国主赐下的田庄土地是远远不够的,自然将主意打到经商上面,光是任家手里就掌握了不下五支商队,专门往来河中等地进行贸易。

    由于任家做的是转手贸易,也就是将金国和宋国货物卖去河中牟利,所以,任得敬纵然看出了金夏和约第四部分的厉害,也对其乐见其成,只是碍于他是西夏官员,不敢公开叫好就是了。

    洪过与任得敬越聊越有兴致,就这样竟然连续谈了三天,那个热情劲,用任得敬的话讲就是,“我若再有个姑娘,便嫁给洪家小子作老婆,这样姑爷才和老夫脾气”。

    见到火候差不多,洪过才神神秘秘的告诉任得敬,自己手上有条商路,一旦开通了,可以直接获利五倍以上,这还是净赚,刨去了开销的。

    听到能赚钱,本来已经是喝的醉眼迷离的任得敬,两眼立时清明起来,凑到洪过耳边听了个大概,脸上的酒意再也没有了,抽搐了几下,却是没有马上开口。

    知道这件事急不得,但是洪过有七成把握,感觉任得敬能同意下来,所以他并不着急,而是将任家兄弟两个留下来商议,正好有人送来中都旨意,他借着接旨意的功夫溜出来。

    旨意不难,却是一件让洪过不得不继续留在金国,暂时无法返回高丽的事情,偏偏这件事还真要由洪过来手尾,金国公主下嫁高丽王,赐婚队伍正在组建,即将动身前往高丽,而洪过就是这大金国赐婚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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