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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一四章通商进行时

    中都皇城寝殿。

    李通苦笑着将洪过的想法说出来,这些东西他没敢立即对完颜亮禀告,过了几日才找到机会,利用上奏新年大典的机会,好似闲谈一样说起了洪过的谈判预案,目的就是尽量降低自己刻意打小报告的感觉,务必不去得罪洪过。

    听了李通说完很久,完颜亮都是皱眉不语,说实话,洪过的这番理论,他别说判别对错,在李通说起之前,他就是连听都没听过,不割土地就能削弱一个国家,这简直太神奇了,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过,完颜亮也算得上一代英主,仔细品味着洪过的说辞,感觉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偏偏这套理论又是前无古人,没有一套典籍上提到过,更没有一位圣人曾经说过。这种狐疑令完颜亮着实有些发愣,心中拿捏不定不说,更感觉无法说服朝中那些打了鸡血一样的廷臣。

    早先受到八万夏军回归的打击,金国朝廷中不少大臣感觉沮丧,甚至有人喊出了再次将完颜乌禄下狱的话。无论金国臣子们如何想振奋,当时的情形却是不利于金军,尤其是随着北方草原鞑子撤兵,西夏可以重新在南线部署重兵对抗,加之金国内部军需转运艰困,种种情由令金国廷臣接受了西夏的求和。

    可是,现在情势大变,一来西夏使臣不愿作那城下之盟,让刚刚灭亡高丽而收其国的女真君臣们暴怒,而且先前不大看好的重新开战,竟是取得奇效,一举那下了西夏南部重镇韦州,令整个局势开始向着有利于金国方向转化。几个理由捏在一起,中都城里不少臣子,乃至是女真贵人们忘记了早先的败阵,开始叫嚣着要打入兴庆府,“为国向西拓地数千里”。

    要是在这种时候,抛出了洪.过这份不割土地的和约出去,可以想见的,准定会又一次将洪过扔在风口浪尖上。

    良久,完颜亮抬起头,面对自己的.心腹亲信,展颜,现出一张苦笑的表情:“这个洪改之,总是干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李通闻言莞尔,笑着凑趣道:“什.么时候洪改之不做出人意料的事了,怕是就该我们头痛了。”

    不管那边金国皇帝如何头痛,在金国鸿胪寺的四.方馆里,**公济虽然诧异,却没有动地方,冷哼着嘲讽道,“通商?金夏以前难道彼此隔绝么?”

    “以前那也配叫通商?”洪过不屑的撇撇嘴,“所谓商者,.补不足而损有余,就凭金夏以前区区几个榷场,也能叫通商的话,怕是要笑话死天下商人了。”

    **公济冷笑一声,却没说话。

    洪过也不在乎,一屁股坐在了老家伙对面,笑着.道:“尚书令大人可否想听听,在下对未来金夏关系的构想。”

    一下子,**公.济的耳朵支起老高,什么叫未来构想,这话放在市井百姓来说那叫侃大山,可从洪过这般负有谈判重任的人口中讲出,就是金夏协议的新版本了,尤其是一个“金夏未来关系”,是不是在暗示,洪过的新协议中间,并不想灭亡西夏?

    洪过的条件比之前一次可是大大后退了,总的来说就是:罢战,退兵,入朝,割土,纳贡,处置罪犯,会盟以及全面通商。

    所谓入朝,还是要李仁孝来朝贡,实则就是逼迫西夏全面投降,割让的土地上,洪过一张嘴就是西夏在无定河流域的银,石,夏,宥,洪诸州,纳贡的数目高达三百万贯,这不是普通藩国向宗主国的年贡了,分明就是战争赔款,对于年赋税不足千万的西夏来说,这个数目可以让他们的国库跑耗子了,处置罪犯,自然是要收拾那些在西夏朝廷里对金国有敌意的大臣,全面通商则是超出了榷场的限制,金国商人可以到西夏全国各地做生意,甚至是穿过西夏前往更西面的西辽作买卖。

    听着洪过的详细解释,**公济首先感觉无聊,这个条件根本与前一次没太大变化,还是让夏王入朝,借机灭亡西夏的老一套,随着他继续向下听,忽然感觉事情不大对头,因为后面几条规定的太细致了,如果金国一意灭亡西夏的话,后面的条款根本不必做的如此仔细,只要随便提一下敷衍西夏就可以。

    如此一来,**公济摸出些门道了,国内明明是让自己用和谈作烟雾,为反攻争取时间,这一点金人清楚的很,既然是这样,还肯定出如此细致的条款来找自己,岂不是说明,金国有杀手锏在手,丝毫不惧西夏的反攻么。

    **公济还在这边猜测,金国的杀手锏是什么,远在河套的西夏王庭已经接到消息,金国在半个月内,前后三次向韦州增兵,如今金人在韦州的兵力应该是高达二十万,这还没算上三四万的西夏降兵,看起来,金国是准备在这个冬天大干一场了。

    紧接着,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出来,出身西夏王族的卫国公嵬名仁信现身韦州,随即,在韦州的金国主将完颜乌禄宣布,在韦州为嵬名仁信开府建立元帅行辕!

    偷偷跑出封地到达韦州,又在金人的羽翼下开府,自封什么元帅,这一切的一切,让李仁孝感觉到绳套勒在脖子上,自己的那位堂兄嵬名仁信,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在金人的册封下,宣布成为夏国王了?然后,就是在韦州建立朝廷,与自己的兴庆府对抗?

    “你,你,你这是阴谋,鬼蜮伎俩----”听说了嵬名仁信的消息,**公济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指着洪过大声斥责。

    洪过根本不将这一切放在眼里,无论对西夏重新开战,还是用诱降手段找到这个嵬名仁信,都是他向完颜亮献策,可以说,这几下散手都是他的主意,刚刚也不过是告诉**公济,如果他继续不愿与自己谈判,那他就去韦州找嵬名仁信谈,相信嵬名仁信会乐意与自己好好谈一下。

    嵬名仁信,西夏王李仁孝的堂兄,在西夏皇族的皇位继承人中排名比较靠前,同时与李仁孝有些不大友好,这个人才是洪过对付西夏的杀手锏。洪过敢断言,只要嵬名仁信组织朝廷,就会有如黑夜中的明灯般,吸引来西夏内部各式各样的野心人物,其中不乏统兵的将领,以及对李仁孝不满的臣子。

    看着跳着脚大骂的**公济,洪过嗤笑一声:“老东西,你先说清楚,要不要效忠夏国仁信王?”

    回答洪过的又是一通臭骂。

    洪过也不以为意,腾地站起身,用俯视的目光看着**公济,声音渐渐转冷:“尚书令大人,我敬你是老人,对你百般容忍,你现在给老子听清楚,要不,你给老子立即出来谈判,要不,你这老东西继续装死,老子去韦州谈,就这么一份不大过分的和约,我相信会有人接受的,尤其是与王位相比的时候。”

    最后一句话,打在了**公济的痛处,夏王李仁孝冲年登基,权力都把持在各式各样的权臣手中,在臣子中间威望并不算高,尤其现在一败再败,威望损失极大,若是有人此时对王位发出挑战,还真说不准后果如何。

    在严峻的现实面前,**公济终究不能逆天,他最终只有无奈的提出来:“也罢,老夫谈就是,不过,老夫不会与你在这卧室来谈,要谈也要换上正式官袍,去你们金国的礼部谈。”

    没有外面那些金国官员般的惊喜,洪过冷笑一声:“谈之前先老子给你说明白,新年大典你必须参加,位列高丽使臣之后。”

    “你----”闻言,**公济猛地抬头,怒视着洪过,这高丽已经被攻灭,现在虽然还有个高丽王,但是,这个王位怕是连金国的一个亲王都不如,就这样一个连傀儡都不算的高丽王,他派出的使者会排在哪里去,怕是要等到所有部族都朝觐过后,才会轮到高丽出场吧。

    现在洪过要西夏使者列在高丽使臣之后,岂不是向全天下宣示,西夏已经战败么,这种条件不能接受。

    可惜,不容**老头说话,洪过悠悠的声音传来:“在你之后,是夏国仁信王使者。”

    **公济再也顾不得排名了,他必须阻止嵬名仁信的使者出现在新年大典上,否则的话,西夏竟然出现两个使者两个朝廷,这不是丢脸丢到全天下面前了。

    他鼓起唇枪舌剑的与洪过争辩半天,才令洪过“勉强”同意了暂时不让嵬名仁信的使者出现,可惜,为了争取这个条件,**公济不得不接受了自己排位在高丽使者之后的要求。

    此时已经是临近新年,洪过自己明白,想在新年大典前搞定整场谈判怕是不可能,但是他有信心让完颜亮宽限下时间,毕竟现在的情势对金国万分有利,完颜亮没有理由难为自己。

    果然,进宫面前完颜亮的时候,皇帝师兄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只要**公济这个老头愿意和谈,以现在金国掌握的一手好牌,不愁**老头不肯低头,至于西夏国主李仁孝的那个所谓反攻,完颜亮根本不担心,只要李仁孝不是傻子,现在就不可能轻易动手,否则,金国一旦翻脸立嵬名仁信为西夏国主,整个西夏的分裂就在眼前了。

    完颜亮有自己的疑虑,他不明白,为什么割地赔款这种事都无法轻易削弱敌国,洪过就自信用通商能达到杀人不见血的目的?

    斥退了所有内侍小底后,洪过才笑着解释,西夏立国超过百年,现在金国能勒索的土地只有两处:

    一是西夏东面无定河流域的土地,可这里乃是党项人起家的老巢,从唐末就由党项人占据统治,得到这块土地的容易,要镇服当地的百姓豪族可没那么容易,一旦激起反叛,再有西夏在后面偷偷资助,那时金国除非将这些地方的人都杀光,填进从金国别处迁去的百姓,否则根本无从解决问题。可是,这样一来劳民伤财根本不是增加国力,反是给金国伤筋动骨来了。或者,有不少女真贵人会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因为他们可以将自己的封地迁过去,至于打仗的军费自然是朝廷出。

    至于说西夏南部与金国接壤的连绵山地,根本取之无用,唯一的价值,是下一场战争中可以对西夏突然一击,难道说,完颜亮现在就开始策划着灭亡西夏的战争了?如果不是,这些山地要了来干什么,修建城堡增加戍兵?

    洪过将这两处致命伤点出来,完颜亮不禁苦笑起来,要说金国君臣没看到这两处毛病是假话,可是,朝廷上下都为战胜割地的前景迷住了,至于具体割让哪里,说实话。就西夏那点地方,金国君臣还真是没一处看中的。

    “通商么,”洪过沉着脸冷冷一笑:“只要他们答应了在国中通商,我就有办法让他们哭都哭不出来。”

    书殿内只有他与完颜亮两个人,金国皇帝的好奇心被勾引起来了,追问这通商还有什么厉害的招术不成?

    洪过详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听得完颜亮满头是汗,尤其是听了洪过仔细分说过每一条背后的杀机之后,更是脸色变得青白,连连道“若非是你解说,怕是我也会上了你的恶当”。

    紧接着,完颜亮问道:“这就是你的软刀子?”

    洪过迟疑了下,才缓缓点头,“杀人于无形,不见血丝。”

    完颜亮脸上闪过一道戾色,有些咬牙切齿的对洪过道:“改之这个主意好,比什么割地强多了,这个办法只要展开个三年五载,夏国情势尽入我手,各地虚实有如掌上观纹,到时候,我就一战灭亡了它,嘿嘿,拓地数千里,只要能完成这个伟业,就算立即下去见祖宗也有面子了。”

    洪过心中一动,西夏的更西面乃是西辽,这个国家与女真金国势不两立,如果能挑动金国灭亡西夏,然后继续与西辽纠缠,再加上北面草原上不时南下的鞑子,若是再有西夏的孤臣余孽在各地闹事,不愁不会将金国陷进这个大泥潭,是不是到了那个时候,金国就没有精力去向南面看了?

    越想越觉着有理,洪过感觉,如果金国不去南征,不是正好全了自己与完颜亮的师兄弟一场情义,等到完颜亮这般英主故去,怕是整个金国朝廷上,就没有从辽宋金大战走过来的老人了,在战火之后出生的一代君臣,是不会有太大的进取心的,那时南宋的外部局势就算是真个安全下来。

    日后女真人完全汉化之后,这个朝廷不要说进取心,怕是就会重演自己那个时代金国的老路:军无战力,朝廷中尽是说着汉话穿着汉人衣冠读着古圣人典籍,靠科举考试上来的臣子。到那个时候的金国,与北魏末年又何其相似?那个时候,只要汉化的金国有一个汉人重臣出来夺权,历史会不会重演东魏、北周、隋唐的旧路?

    一时间,洪过被自己这个设计迷住了,来到这个时代以后,他第一次看清楚了整个时代的走向,也为自己的存在找到了定位,在整个后三国时代里,他看到了一条正常的发展道路,他感觉,这条道路才应该是整个中原,不,整个大汉文化圈的走向,至于他所来的那个时代里,华夏文明之火的熄灭,仅仅是一种极为偶然的情况。

    对了,偶然,洪过眼中杀机顿显,那个来自草原的偶然因子,必须经过自己的手予以剪除!

    紧紧咬住自己的牙关,洪过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名字:“铁木真----”

    这个声音太低了,低到近在咫尺的完颜亮都没听清,“改之在说哪个?”

    洪过苦笑下:“一个叫铁木真的鞑子,前阵子带人洗劫了我的一个商队,我突然想灭了他的部族。”

    “铁木真?”完颜亮在嘴里念叨下,才嘿嘿一笑:“我们洪大宰相家的商队都敢抢,真是没长眼睛的混蛋,洪大宰相不能吃这个亏,定要杀他个血流成河才成。”

    洪过感激的看看完颜亮,这位师兄啊,唉,真是不会轻易相信人,一旦信了谁,就真的好的无可附加,刚刚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只要洪过查明那个子虚乌有的铁木真部族,他完全默许了洪过用任何办法去将之灭族。

    想到这里,洪过更加坚定了,在自己心中规划的那条路走下去,最好永远不去动摇他与完颜亮之间的情谊才好。

    回到韩王府,完颜芷雅也好奇的问起来,到底什么才是软刀子,为什么软刀子能杀人不见血?

    洪过奇怪的看看芷雅,这位郡主大大最近似乎没出门啊,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貌似软刀子杀人的理论,也只是在金国高官之间传传,若是真的做到连芷雅这样不出门的姑娘家都知道了,还不是整个中都尽人皆知啊,那时候,**公济还会不会上了自己的恶当?

    转念一想,洪过笑了,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这明明就是一条阳谋,由不得**公济太多考虑,那些条款之中,可以说所有都是烟雾弹,唯独后面这条全面通商的条件,才是洪过真正需要达成的。再说了,除非老头**也是穿越人,而且还是从1840年以后穿越的,否则,没可能知道自己这些条款的厉害。

    想想,洪过才面对着一脸希冀的芷雅,指指桌子上的精美瓷器,她身上穿着的蜀锦,桌子上铺着的细纹布,还有正散发出渺渺清香的香炉,淡淡的道:

    “这些可不都是软刀子。”

    [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