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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大恶

    还没等高原走到闯王大营房就看到牛金星骑着马等在那里他一件宽大的灰色棉袍风一吹袍子下摆不住翻飞像是一头巨大的夜枭。

    一看到高原牛金星就骑着马跑过来脸上带着奸猾的笑容“高将军闯王升帐我们一同去吧。“

    高原本来就对这个人恶感甚重加上前一段时间自己去问他要兵员要装备又吃了人家闭门羹加上今天心情不好只鼻子里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听说将军今天到贾鲁河一带巡逻。”好象没看到高原脸上的不耐烦牛金星摸了摸上唇上的胡子。

    “是去看了看。闯王升帐议事我就不耽搁了就不同你寒暄。”高原一拱手急着要走。

    “我也正要过去不如一路去。高将军马术过人还请放慢度。”牛金星微微一笑一拍马跟了上来。

    高原看到他脸上虚伪的笑容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满嘴都是怪味心中无比腻歪“那好我们就慢慢走吧。不过闯王治军甚严格你我若迟到了只怕要受责罚。”

    牛金星得意一笑“高将军说句自大的话闯王军中自然是猛将如云但谋士嘛却没几个。金星不才也能替闯王出点主意。”

    高原默然不语牛金星本就是闯军中的军师在整个军队中若要挑催城拔寨的勇士随便一抓便是一大把。真正能出谋画策的还没几个。今天闯王这么着急召集将估计也出了什么大事。如果牛金星不到就算所有将军都到齐了也商议不出一个结果。这一点牛金星倒没有自夸。

    再说闯王对他信任有加即便去迟到了他有没有军职也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不过牛金星此刻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语带炫耀让高原心中不快。他知道牛金星就是一个爱弄权的人今天找到自己说这么一番话再推敲他前一段时间对自己的限制未免没有其他意味蕴含其中。

    二人都不说话眼见着就要进闯王的内寨牛金星突然说:“高将军你好象对我颇有成见是否还在为前段时间骑兵营没得到补充的事情耿耿于怀。”

    这话让高原措手不及脸有些热嗫嚅道:“军师误会了吧。”

    牛金星微微一笑“其实我这个管家做得也不容易全军几十万人的粮草、器械、兵员都要统筹需要全盘考虑不能厚此薄彼。如此必然有人不高兴。可我牛金星一心为公无愧于天地。他人的好恶却不怎么放在心上。”

    高原心中听得好笑若这个老家伙真的一心为公那才是怪事。前一段时间闯军招纳了一批文士牛金星一古脑地将他那批同学、老乡塞进了油水部门。此刻看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心中更是反感。淡淡道:“高原是个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言毕就紧闭双唇不愿再说话。他这个人喜怒形于色心里有话也包不住怕再说下去就要同牛金星彻底翻脸。

    牛金星突然长叹一声一脸诚挚地拉住高原马头“高将军牛某有句话不吐不快。并非我不知道骑兵的重要性可你想过没有一匹马一天要吃多少饲料更别说训练、装备、损耗。一算下来组织一只三千人的骑兵就可以武装三万人的步卒稍加训练便是虎贲之士。你说算下来是步兵合算还是骑兵合算?”

    高原:“可是总不能不要骑兵啊?”

    牛金星突然从马上跳下来一鞠到地:“高将军牛某为那事向你道歉了为主公大业你我当要精诚合作再不能闹出事来让闯王烦恼。”

    高原哎哟一声忙跳下去一把将牛金星扶起“先生说哪里话高原只是觉得不就是几匹马没想那么多。”

    牛金星忙道:“马的事情好办可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军粮草不多了。”说到这里牛金星一脸苦涩“我军在朱仙镇摆下六万人的阵势开封那边还有二十多万。这么多人每天吃饭就足够让人焦头拦额现在青黄不接到麦收还有好几个月。问题是朝廷的军队后勤通畅一心想同我军耗下去。只要再耗上两月。不用他们打我们自己就乱了。你一匹马一天要吃进去七个人的口粮你说我如何敢在给你马?”

    高原听得心中震荡这段时间闯军步步进逼不断拔除明军据点兵士势已经推进到左良玉和丁启睿两个大营跟前。可无论闯军如何挑衅敌人都是闭门不出。却原来是取了个“拖”字。

    “牛先生不知我军还有多少粮草?”

    牛金星叹息一声竖起一根手指“节约着用还够一月。”

    高原失声道:“怎么这么少?”话刚一出口心中就已明白是怎么回事。李自成大军从来就没有根据地前次打洛阳得的那些粮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现在开封久攻不下朝廷援兵闭门不出在这么耗下去只怕就是一个全军覆灭的下场。

    “现在闯王正在帐中怒准备率大军南下湖北以军就食。你这几天带兵四处巡逻应该对朱仙镇周围的地形了若指掌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是否找到敌人漏洞看有没有法子将敌人引出。”

    高原这次明白牛金星这次来找自己是为什么。作为骑兵他自认为比其他将军更了解整个战场的态势也有了一些主意。前几天他还同荀宗文谈过这件事却不知怎么传进牛金星耳朵里去了。

    一真热风从东南吹来大营里的旗帜同时招摇飘动空中响起了一片猎猎呼啸。

    高原摸了摸额头“天气很热呀河里的水都快要干了。”

    牛金星双目晶亮“贾鲁河?坦之兄有话明说。”

    高原点点头“我这几天都在沿河巡逻看看这条河通往哪里。如果敌人大营在贾鲁河取水不妨把水给断了逼迫他们出战。”实际上这事高原想很长时间了。在真实的历史上李自成也是断了这条河才逼得明军仓促决战。但中国古代黄河流域的地形复杂多变尤其是河道一年一模样高原也不敢肯定这个世界同历史上的那个世界完全一样。这才跑过去看究竟通往何放恰好遇到刘异地杀俘。

    “好非常好。”牛金星兴奋地提着马鞭在地上画出朱仙镇周围的地形笑道:“这条河正好通过丁、左大营附近也没水源想来是敌军唯一的取水点断了它他们想不同我决战都不可能。不过……”牛金星还是有些担心“敌人后勤通畅完全可以全部从后方运输……哎左良玉老奸巨滑怎会不明白这一点。只怕水一断更坚定了他固守的心思。”

    高原哈哈一笑见牛金星被自己折服心中不禁得意。朱仙镇这一战可是写进历史书的怎么打如何取得胜利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从这一点来说再没人比自己更有办法。见牛金星心中烦恼高原一冲动也提起鞭子在地上化出一个大***“牛先生我还有后手。既然敌人有后勤保障我们不若将他的后勤整个搞掉。你看这里。通许、杞县、陈留敌人的运输都要通过这里。只要我们把这里一断停他们的水断他们的粮。敌人想不出战都不可能。”

    牛金星点点头连声说好。实际上陈留以北那段虽然在左良玉控制范围之内又靠近黄河却大多为山地交通不便。因此明军的运输还得到通许、陈留转一个大圈。但他还有些顾虑:“可这一地地势宽广又是一马平川可截不住他们的辎重队呀?“

    高原大笑“很简单挖一条壕沟。不过我唯一顾虑的是我军兵力不够这可是一百多里长的地段若要挖一条壕沟工程量太大抽不出人手。”

    “高明真是高明。”牛金星一拍脑袋:“人手没问题。通许、陈留一带有几万户百姓都征过来同时开工几日可成。不过这几个县还都在明军手里需事先拿下。”

    高原:“好动群众的确是个好法子。我军虽然只有六万但只要动百姓就是一只几十万的大军。”

    牛金星深深鞠躬“高将军我以前以为你只不过是一员虎将却不想智谋出众堪比良、平真是我闯军之福。金星佩服。等下我就将将军的这条妙计呈报闯王定夺。闯王一定会重重赏赐于你。”

    高原忙扶起牛金星“牛先生快请起折杀高原了。高原一心为公至于赏赐却不放在心上。”

    二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气氛融洽。

    高原先前还对牛金星有些看法大家相处起来也很不和谐。这让从后世军队大家庭穿越过来的高原心中不乐现在心结一去只觉得一身畅快。

    牛金星“高将军我们快进大帐去吧闯王可等急了。对了你是不是收容了一批降兵。放心那支队伍就给你了等下你同闯王说说我给你出道手续。”

    “如此多谢牛先生了。”

    二人进了闯王大帐闯王还没到里面的人都到齐了很吵。高原悄悄站在人堆里牛金星自去帐后请李自成。

    今天来的人很多等了半天李自成才带着牛金星从帐后出来。

    大概是这一段时间战局不利闯王眼睛里全是血丝看起来很是颓废头和胡须中夹杂着几根银丝在跳动的***下显得特别明显。

    说来也奇怪高原总觉得闯王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看双目在灯光下凝出一对红芒刺得他心头一震。

    大帐里安静下来。

    等大家都站好李自成这次缓缓道:“刚才牛金星找我与点事耽搁了一点时间让大家久等。不过我已经找出引左良玉同我决战的好办法了。”

    “好呀。”

    “好啊。”

    所有人都骚动起来。

    “大家这段时间都休息够了也该出去活动活动。”李自成朝牛金星看去。

    牛金星点了点头让人拿出开封地区的地图支了起来。

    李自成朝高原深深地看了一眼“高将军。”

    高原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腔子来他知道刚才牛金星进去已经将自己的计策全盘告诉了闯王想来闯王此刻是要征求自己的意见。忙上前“末将在。”

    李自成却不提这事只道:“听说你先前同刘异地将军为争夺俘虏起了冲突?”

    高原道:“是有这事我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刘异地将军杀俘一时激奋同他闹了些矛盾。不过我同他已经说妥了刘将军将俘虏交给了我。我这不正要过来请示闯王请闯王同意将那批士卒补充进我营中。”也不过是几百个俘虏事情也不大想来闯王也会答应。

    事实出乎高原的预料李自突然冷哼一声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大声呵斥:“说妥了说妥什么了用钱买吗?夫人给你的赏赐是为表彰你在通许立下的大功可不是让你拿来招兵买马。”

    高原脑袋里“嗡!”的一声有些口吃“闯王闯王何出此言?”

    正在这个时候李自成旁边的牛金星突然长笑一声道:“高原也是有功之人上次通许大战骑兵部队伤亡惨重补充些也是应该的。”

    闯王狠狠地看了高原一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冷道:“也只有这样了那四百人就给骑兵营好了反正你有钱有粮养几个亲兵也是没什么大不了。金星你继续。”

    高原心乱如麻心中有个声音在喊“闯王这是在怀疑我闯王这是在怀疑我为什么呀不就是四百个俘虏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宗敏突然大喝一声“高原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退下。”

    高原只好朝李自成一施礼回到亲军将军的队列中。在入列的一刹那他看到刘宗敏和刘异地相视一笑。立即明白先前招纳俘虏一事必定是刘异地对李自成说的。

    牛金星一提气大声道:“各位将军敌人坚守不出想逼我军粮尽退兵。既如此我们就逼他出来。他们也是人一样要吃饭喝水他们想等我粮尽我们也可以等他们粮尽。所以刚才我同闯王商量了一下想出一条秒计。各位将军听命:”

    众人都同时挺直身子。

    牛金星:“李过将军你明天带人在贾鲁河边立一个大寨把水源截断。天气这么热不出三天管叫明军连做饭的水都找不到。”

    “是。”

    “李双喜将军你明天带人去陈留;刘芳亮将军你带人去杞县;刘异地将军去通许。你们三人将这三个县城给我打下来尽百姓挖条长堑把敌人的后勤道路给我断了。”

    “得令。”三人同时抱拳。

    “如此不怕敌人不出来同我决战。”

    “哄!”众人都叫了起来皆觉得这是一条妙计同时叫道:“军师高明我等服了。”

    牛金星得意扬扬地笑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高原站在那里只觉得眼珠子都要落到地上了。这个牛金星还真是无耻呀居然剽窃自己的计策这这这还是人吗?

    我可被他耍惨了。

    牛金星似笑非笑:“高原将军。”

    “末将在。”高原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请你明天就带着本部人马马上开拔沿杞、通、陈三县沿路警戒若遇敌人派兵袭扰歼灭之。高将军威名在外那左良玉知道是你的部队加上骑兵部队来去如风他断然不敢出兵。”

    “是。”高原心神恍惚只得低头应了。牛金星剽窃自己的计策本无所谓反正只要闯王能够采纳能够取得大战的胜利要不要这个名声也没关系。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从上次从通许回来得了高夫人的奖赏之后闯王对自己像是换了一个人。好象很讨厌自己的样子。

    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骑着马高原失魂落魄地回到营帐心情恶劣让黄镇给自己抱了一坛白酒过来一边喝一边叹息不觉得酩酊大醉。

    酒如愁肠心中更是难过真要不顾一切地跑到闯王那里问个明白却见一人掀开帐门走了进来。正是先前那个叫傅山的俘虏。

    傅山:“将军你让我画的开封附近的地图我已经弄好请你过目。”说着就将一卷图纸递了过来。

    高原接过地图顺手扔到一边“不看了反正明天我们要去通许那地方我熟。来来来陪我喝几杯。”说着就摇晃着身体给傅山满满地倒了一碗。

    见有酒喝傅山眼睛亮了“如此甚好谢过将军。”

    喝了一气高原突然停杯不饮“傅山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笨蛋?”

    傅山大惊忙躬身道:“将军何出此言。”

    高原痛苦地摇头“早知道先前就让刘异地一刀将你们杀了我管什么闲事呀何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眼睁睁看到你们被人杀猪一样砍死不救良心上过不去。我真他妈是个笨蛋。”说着话高原眼泪都下来了。

    “将军心坏慈悲同那些屠夫自然不太一样……将军……将军。”傅山小声道:“我傅山也有几分急智若不嫌弃请你将前因后果说说。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

    高原睁着醉眼“说说也无妨我们聊聊。”便将来龙去脉一一说给傅山听。

    说完高原痛苦地锤了锤脑袋:“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闯王怎么这样对我?”

    傅山小口地喝着酒小心道;“将军所谓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雄才大略的闯王。我以前在周王府中也接触过大量的闯军情报。闯军本是一个松散的团体队伍有李自成也有罗汝才加上个高夫人。一国三公政出多门。你高原接受了高夫人的任命得了她的赏赐脑袋上就贴了一个高字标签。这闯军中高闯王余部虽多但这些年在李闯王的刻意打压下能够做到将军的也只有你高原一个。若我是你先就会推辞骑兵率标后威武将军一职。你想这个位置何等要害你又不姓李也是你能坐的?若你一开始就推掉这个职务以你的救驾大功下去带几万人的队伍也是有可能的。可惜了!”

    高原怒道:“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这些这里面的关系怎么这么复杂啊!”说完话就将十指深深地插进头痛苦地呻吟一声“这可是军队呀一天到晚尽琢磨这些还怎么打仗?”

    傅山又小心地看了高原一眼“还要听吗?”

    高原:“你继续。”

    傅山:“你想牛金星和刘宗敏虽然地位比你高可你高原同他们也没有什么厉害冲突若不是看到闯王的眼色他们会和你过不去吗?今天俘虏的事情无疑给李自成传递了一个信号你高原想扩充个人势力。这闯军以前本就是流寇一打起仗来四处流窜。你高原若动了歪脑筋拖着队伍另立山头到时候高家旧部群起响应谁又能拿你怎么样?你说若你是李自成忌不忌?”

    高原长啸一声“闯王不会负我的傅山你他妈胡说什么。”起身就是一脚踢过去却因酒醉无力扑通一声摔到在地。

    傅山忙上前扶起高原笑道;“高将军心怀坦荡傅山也是小人之心不必放在心上。”

    “你这个小人。”高原咬牙切齿“我倒忘记了你是明朝的官吏别想挑拨我同闯王的关系。”

    傅山忙又跪在地上惊恐地说:“我不是官也不是吏就一普通门客。将军当我是小人好了。”

    高原怒道;“你这个奸细从现在开始你就当我记室参军一刻也不许离开我看你搞什么鬼。明天明天同我一起去通许。”

    傅山一鞠到地:“多谢将军重用。”

    正在这个时候黄镇慌慌张跑进来“蛮子叔荀先生来了哭得厉害说是有急事请您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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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自成老营中军大帐。

    一封牛皮大信封放在案头看起来很是厚实。帐篷顶上开了天窗一束光柱从天而降光灿灿的日光中有浮尘漂动让周围显得更加黑暗。

    那粗大的光柱正好落在信封上面上面的字又黑又大醒目非常却歪歪斜斜犹如出自七岁孩童之手。

    一根粗短的食指轻轻敲着信封这根食指根部满是厚厚的死皮在虎口处形成一圈醒目的刀茧。

    手的主人头披散着头线条紧绷的脸色上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容“贺一龙写信来了说是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移兵河南。嘿嘿我知道他在等不但是他马回应他们也抱着同一个心思。革左五营革左五营都靠不住。金星你说他写这封信来有个屁用?”

    话音刚落旁边伸出一只手来很不客气地将信夺了过去一把将信纸抽出凑到光亮下仔细读起来“闯王我先看看你别急。”抢信的人一身文士打扮虽瘦却显得挺拔俊朗眼睛里闪动着深邃的光芒。没错他正是李自成席军师牛金星。同先前在帐中议事时的猥琐平凡不同此刻的牛金星居然有一种独特的风流儒雅。

    而坐在案前的李自成却对牛金星刚才的无礼视而不见反脱掉鞋子坐在椅子上惬意地抠了起来一边抓一边出舒服的呻吟。

    牛金星不满地看了这个主公一眼道:“闯王君子不箕坐。你现在这副模样望之不似人君。”

    李自成哈哈一笑“金星你这人真是都说了此地就你我二人讲究不了那么多。整天在外面戴着面具见了自己人还不让人放松下可憋死个人呢。”

    牛金星笑笑摇头“须知……”

    李自成忙打算他的话眉头一皱“金星你又来了。”

    牛金星一笑“好了不说了。其实革左五营也就是一群流寇让他们加入朱仙镇战场也抵不了什么事俗话说桨多打烂船。不来也好到时候闯王平定河南。他们再来投奔形势不同想不奉你为主都不可能。”

    革左五营有十来万人以前一直在安徽活动早期同李自成、张献忠两部也有过合作。可以说是分分合合斩不断理还乱。自从张献忠去安徽后一改当初的流寇作风大力经营很自然地同以流寇主义为指导思想的革左五营起了冲突。偏偏这五只军队不是张献忠的对手地盘一再被压缩夹在朝廷和老张之间腾挪空间日益萎缩眼看就要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便起来前来河南讨生活的念头。

    可现在河南打成一团贺一龙等人也不敢来趟这凼混水。便写了一封信过来向李自成打听河南局势又说准备在适当的机会支援李自成。

    牛金星一目十行地看完这封信讥笑一声“这贺一龙打的好主意不出一分力就想在河南分一杯羹。若我军胜了他作为友军自然要进河南就食。若输了他们大不了朝湖广流窜。无论如何都亏不了本。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李自成呵呵一笑将抠脚指的手收回来在鼻子下嗅了嗅“他贺一龙要等我打下开封才来可以我老李欢迎。他穷光蛋一个除了人多无钱无粮还不是任由我搓捏。”

    牛金星被李自成的邋遢弄得心口闷“对到时候吞了他。”

    “金星啊同你说话就是痛快好懂你这个人虽然是读书人却不像那些迂夫子尽说些人听不懂的。仿佛不如此就显不出他们的水平一样。其实我是知道的你这人就是我的张良和陈平。可是你在外面总装出一副委委琐琐的模样这就让人不解了。你究竟在怕什么今天就说开了吧牛金星你那点小心眼别以为我不知道。”

    李自成笑容一收双目一亮犹如一道利剑朝牛金星此去“这一年你身上职权日重怕招人嫉尤其顾虑军中的老家伙们容你不得怕将来没好下场。嘿嘿我老李虽然没读过书可也知道你的韬诲之策。放心做你的事大胆地干我也不是一个不能容人的主。”

    “主公!”牛金星双目泪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公双目如炬金星的这点小算盘自然骗了不人。不过说起良平之士主公麾下就有一个却不知你为何不加重用。”

    “良平之士你说的是高原吧。只怕是淮阴侯吧?”李自成突然冷笑。

    牛金星大惊“主公用人不疑高原之才胜我十倍若能善加御使主公大业可期。”

    “别说了。”李自成一摆手“金星我也知道你是剽窃了他的妙计心中不安才替他说好话。这事是我叫你干的你也不必心有歉意。此计若成我军必胜高原可居功劳。可如此我该怎么赏他呢给他一个军?还是提督诸营?他可比田见秀强多了。

    这个人我也看不透他说他是米脂人可我打听了许久陕西来的老乡都说没听说个这个人。勇武过人腹有奇谋能写一手好字这样的人放在任何一个地方早就脱颖而出又缘何做了人家的马夫?而且我叫人去探过他的口风他口中所说的老家情形完全对不上。我也是个米脂人他说的米脂我可没去过。”

    牛金星悚然而惊“若主公信不过高原不如早杀之以免后患。”

    李自成摇摇头“这样的人杀了可惜。还是先等等吧。再说夫人那边很看重这个小子杀之怕有变。嘿嘿高原你总是让人惊喜。先是在通许反败为胜骑兵兵法运用之妙差可比拟北方建州东虏然后又献上这条断水断粮道的妙计。嘿嘿这样的人才若不好好用用就这么杀了岂不可惜。也许他会成为我的徐达。知道我是怎么看出这小子的不对劲吗?”

    牛金星:“主公请说。”

    “他从来没跪过任何人?”李自成森然道:“想不制于天、地、人吗?这支军队只有一个人能站着那就是我。”

    说着话他突然光着脚从椅子上站起来厉声道:“这大明朝的气数也尽了。帝王本无种唯兵强马壮着捷足登之。金星我不要你做萧何你这个老乌龟别在将头缩起来我要你做我的武乡侯。”

    牛金星忙跪在地上眼含热泪“金星愧对主公信任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过高原这人若用就用不能用极早杀之日久恐有变。”

    “不急再看看我让人磨磨他的性子。”一阵风从帐外吹来光柱里的浮尘急旋转李自成一头长猎猎飞扬犹如一头昂黑龙。

    “闯王。”一个卫士走进来。

    “谁叫你进来的军中议事也是你能听的?”李自成怒吼一声提起长案上的铜镇纸扔了过去“来人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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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镇:“蛮子叔荀先生来了哭得厉害说是有急事请您帮忙。”

    高原正醉得厉害当他听到这话时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大着舌头“黄镇这个荀宗文哭个什么劲家里死人了还是赌输了钱把老婆给赔了出去?把他给我叫进来。”军中不禁赌博荀宗文平时没事又爱玩上几把。前一段时间他手气不好输得厉害还问高原借过钱。高原这人对金钱没有任何概念但凡老荀来借无论多少眉头都不皱一下。

    荀宗文这个人一向以荀子后人自居日常言行都透露出一股子名士派头每次来高原这里取钱都是大喇喇伸手就抓连基本的客气的话都不说一句。实在难以想象他哭泣时的模样。现在听黄镇这么一说高原倒来了兴趣想看看这个以白眼望天的骄傲的士子出丑。

    “这个荀宗文先生是否就是洛阳荀氏子弟?”傅山一整衣袂在高原身边坐好。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为人参谋者事无巨细都要做到心中有数细微处见工夫。”

    “呃他是洛阳读书人军中一个都尉也是我的朋友。”高原见傅山询问就一一将自己同荀宗文结识的经过说了。

    傅山竖起耳朵听得很专注。

    正说着帐门一开两条人影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便大声地号哭起来“高将军呀!”

    高原正同傅山谈得高兴见这二人冲进来低头一看正是荀宗文和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却见那荀宗文哪里还有半点风流儒雅的模样一张脸上全是黄土被眼泪冲得一塌糊涂。他本醉得厉害禁不住哈哈大笑“老荀你哭个什么哈哈这就是你老婆以前还没见过。有意思真有意思快快起来。”说着话就要站起身去扶荀宗文却不想浑身无力刚一起身却有重重摔倒在椅子上。

    傅山忙递过去两张凳子“荀先生夫人请坐。”

    “谢谢。”大概是看到傅山一身文士打扮荀宗文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用长袖擦去眼角眼泪“还请教。”

    “鄙人傅山字青主忝为高原将军帐下记室参军。”傅山微微一笑。

    “哎哟!原来太原傅青主久闻大名真是不胜荣幸。”荀宗文大惊帮站起来一鞠到地“不才荀宗文荀子第四十代孙。”荀宗文也不过是一个普通文人而傅山在士子中名声显赫。二人相比就好象大学教授和高中生。今天一见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叫他如何不激动。

    “不敢不敢。”傅山大为得意忙上前扶起荀宗文谦虚了半天。

    二人都是这个时代标准的文人一见面立即就是一套繁琐的礼节又说了一通让高原听不懂的话居然谈得高兴。倒把其他人冷落到一边。

    荀宗文老婆还在小声地哭泣见丈夫同傅山说了半天却不提那事心中着急不住用手去扯他的袖子。

    而荀宗文则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没你的事情去弄些酒来我要同青主兄把酒言欢。”

    那妇人也没办法见丈夫一副痴狂神态心中一急立即高声大嚎:“我的儿呀!”

    高原实在是忍无可忍重重一拍桌子案上的筷子都跳到地上:“够了你们还有完没完荀宗文有事快说。”

    傅山忙拜道:“是。”

    听高原这么一问荀宗文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来这里究竟为了什么心中一疼一声痛哭又跪在地上“坦之你可要救救我的儿子呀?”

    “你的儿子你什么时候有儿子了他怎么了?”高原大惊“你快起来别哭先将事情说清楚。”

    荀宗文这才站起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原来荀宗文的老婆因为朱仙镇大战的缘故没来得及转移到后方只能呆在后军大营房之中。偏偏他老婆已经有好几个月身孕敌我双方对峙了很长时间迟迟不战。时间就这么拖了下去一直拖到昨天。

    昨天晚上荀宗文老婆肚子里的小家伙终于瓜熟蒂落来到这个新世界是一个七斤重的大胖小子。

    按说荀宗文也是一把年纪中年得子荀家香火得以延续应该是一件大喜事。

    可是闯王军中有规定大营之中若有新生儿诞生一律遗弃以免影响军心士气。荀宗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都尉军令之下如何能够抗拒。

    两口子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人家带走心如刀绞哭了半天这才想起高原这个老朋友。高原手下人马虽然不多可他级别高是亲军率标后威武将军。在整个闯王军中挂将军头衔的也不过区区三十来人。这事情若能请得高原出面没准还有一线转机。

    荀宗文这一番话罗罗嗦嗦说了半天又是流泪又是叹息词不达意半天才让高原听出头绪来。

    高原一拍桌子“老荀你说半天我才听明白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也别耽搁了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替你去要人。”

    还没等荀宗文说话他老婆已经长嚎一声“还能去哪里肯定被丢到野地里喂狼了。到现在已经好两个多时辰我的儿呀!”

    高原抽了一口冷气猛地站起来“傅山快替我更衣。荀宗文你前面带路我们先去找孩子。放心找到后你老婆和孩子就住在我营里哼我就不信看哪个敢问我要人?”

    夫妻二人又要跪下高原大喝“跪个俅呀抓紧时间。”

    穿好衣服提了腰刀高原也不再耽搁骑上马同傅山一道随荀宗文夫妻二人朝后军大营那边的墟丘奔去。

    墟丘本是一座小山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很是醒目。后军在这上面修了一座望楼驻扎有二十来人。见高原等人气势汹汹地冲来一个满面皱纹的队正从楼上跑下来张开双臂拦住高原的马“高将军这里不能去?”前一段时间高原的骑兵在营地周围巡逻警戒加上高原这个人没什么架子许多人都同他混得很熟。

    可今天的高原已经醉得厉害加上心情恶劣也不废话一鞭子甩过去正好打在那个队正头上“滚开别拦住我。”

    “高将军这里真的不能去呀!”

    “滚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长官那边我自己去说同你没关系。”高原恶狠狠地说现在时间宝贵一个新生儿扔在野地两个时辰谁也不敢保证会生什么事情。

    “那好高将军请。”队正也被高原吓了一跳。忙跳到一边。

    高原等人一涌而上一口气冲上坡去。这里正是闯王遗弃婴儿的地方四面都是坡中间一处不大的洼地。坡上都长满了茅草因为干旱的缘故草都黄着风一吹出低低的哀鸣。

    四人下了马开始顺坡找去。

    “儿呀我的儿呀!”

    “我的乖儿妈妈来了你在哪里听到了就叫一声呀!”

    夫妻二人大声喊着。

    茅草很高高原醉得头昏眼花在草里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耳朵边只听得荀宗文夫妻的哀号只听得心浮气躁骂道“你们就不能安静一下头都被你们吵晕了。”

    正骂着突然听得身边的傅山欢叫一声“是不是这个?”

    高原扭头一看却见傅山手里举着一个红色碎花襁褓定睛一看里面正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已死去多时一张脸青如碧玉。

    高原心中一惊“啊!”一声连连后退只感觉脚下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噗嗤”一声竟陷了进去。一股冰凉的液体沿着布鞋鞋口钻了进去。

    “什么鬼东西?”高原提脚甩了甩却怎么也甩不掉。拨开长草一看自己右腿正好踩进一个婴儿的腹腔急切之下居然拔之不出。风吹来那股熏人的气味让人睁不开眼睛。

    “哇!”傅山面色一白将刚才吃的食物全吐了出来。

    高原只觉毛骨悚然大吼一声脚上猛一用力“搞什么搞?”将那婴儿踢了出去。那新生儿估计也死了有段日子一身血肉已经烂尽加上高原力大居然烂做一堆在空中分解成几块。

    高原心中一寒惊慌之下脚上一软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这一下天旋地转高原在坡上滚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睁开醉眼看去眼前的情形更是惊人。

    却见这个不大的洼地上全是婴儿的尸体成百上千白花花一片。有的尸体还很新鲜皮肤红润有的却已经整个地膨胀起来。

    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大尾巴蛆涌动蓝幽幽亮闪闪远远看去如风吹过池塘波光粼粼。

    空气中响起“嗡嗡”的噪音绿头苍蝇如雾升起吵得人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高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只感觉一股凉气从天灵盖灌下。

    良久那群苍蝇才停下来落到尸体上很快将这一片烂肉整个地覆盖了犹如给这些婴儿穿上一层厚厚的棉袄。

    坡上荀宗文夫妻还在哀声呼唤:“儿呀我的儿呀!”“我的乖儿妈妈来了你在哪里听到了就叫一声呀!”

    高原悲怆地大叫一声“我日你妈!”一身冷汗如浆而出。心中突然传来破裂的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坏了无法修补。

    (ps:一系列的事件让高原大受打击如果没有意外很快就会单干的。人总要有一个成熟的过程。还好让人恼火的情节就快过去了。一口气放了一个一万多字的大章节顺便求推荐票吧。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