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文物贩子在唐朝 > 第二十一章 放下便是
    鸿看着了然淡然的眼睛却觉得颇有些疑惑。佛家除的便是这执念。所谓执念便是执着之念。简单说**爱恋贪嗔痴想但有所求均是修行之忌。

    了然这有道高僧修行了大半辈子怎么到临坐化之时反倒有执念未曾放下还需相求自己?

    了然似乎看出卢鸿的疑惑却未解释只管说道:“公子所购府第东北角那处小院与老衲有些念想。若能得公子爱护不至损毁老衲便再无他念了。”

    卢鸿差点栽在尘土里虽然看了然大师不久人世心中难免也有伤怀但了然这份要求也实在是太有些出人意料之外了。

    但看着了然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卢鸿总不能开口拒绝何况了然这要求也不是什么太过份的事。只得点点头道:“大师所令卢鸿自当尊从。”

    了然的眼睛中一幅洞然之色微笑道:“卢公子定然惊讶老衲这将死之人还念什么院子。此事也无什么不能言的。当然老却是因伤于情事而出家。修行时只道万物皆空那**一念自然先要忘却。不想越是言空越是不能为空。虽然每每告诉自己应当忘却此念强逼自己不再想起其实便是未能忘却。”

    卢鸿点头道:“大师所言正是。若言忘却便是未空;若果是空何须忘却。”

    了然眼中闪过一份欣然之色道:“公子果然洞达。老衲人虽然在这禅堂之中心实是离不开那处小院。不怕公子笑话盖因那小院便是昔日老衲幽情之所。当年人分别时身影。总是未曾淡去。所谓刻骨铭心心中之迹你便是强自涂抹覆盖其实不过自欺欺人罢了。那份印痕不过藏于深处。何曾为空去?”

    卢鸿听了然这般坦然地讲述为情所苦之事心中却绝无瞧不起他的念头。世间无论僧道尼俗。不管你做出一幅如何高深之态讲些无欲无求的道理其实真能心如止水的又有几个。若说自欺地。尚还真一些。只怕绝大多数不过是故作姿态。大言欺世罢了。

    此时了然坦承执著情念反倒令卢鸿觉得额外真诚。他既然因情出家。这份情就成了他出家的念头。其出家的目的便是忘却此情。只是情本是人天性何能强自扭转真正忘却。如此便成了他的执念。那处小院便是其情念所寄。直到今日。他坦承此念。以托卢鸿照看小院将此事交付。方是放下此念得以解脱。

    卢鸿想到此节也未多言语只是对着了然安然一笑轻轻点点头。

    了然此时目光之中神色渐渐明亮起来声音也似乎有了几分起色道:“老衲这份执念压在心中数十年今日借公子之允方才放下只觉周身无不通彻。唉怪道前次见公子前来便如有所念。原来老缘法却在公子身上。”

    卢鸿见了然这神态知是回光反照之时闻了他言语不知是喜是悲。

    了然看着卢鸿点点头又对外道:“神秀你进来吧。”

    门外地神秀听了连忙进了屋来见了然这神态不由一惊一下子跪在尘埃之中。

    了然喃喃道:“神秀你随我习禅多年只是为师此时方窥其门径终是难再有所教益于你。自思我入佛门以来念念不忘一个‘空’字大是荒谬。执著色执著法执著理自是不该。执著空又何尝对了。今日方知大道千条唯一‘真’字。你再于此静参无益老去后你便去长安寺中修行吧。红尘之中方见本性。”

    神秀称是眼中泪水却忍不住流下来。

    了然叹道:“傻孩子还看不透么。此番我终能解脱该高兴才是。”

    说道此时了然渐渐闭上双眼口中轻诵道:

    五蕴非空执念非锁;

    至情至性方见真我。

    站在这所破败的小院门外卢鸿沉思了很久。

    了然大师口诵谒语后安然圆寂。佛门不似俗世般看重生死因此其身后事也极其简单。只是临归前神秀却将那《临河序》手卷交于自己道是了然大师早有遗言此卷便转赠于己。

    卢鸿也并未骄情对着手卷施了一礼便收下了。

    回到府中卢鸿忍不住便来这东北角这处小院外。因为人手不足这个偏僻地院子还未收拾出来隔着院门的缝隙依然可以看到萋萋野草蔓生其中荒凉不堪。

    就是这样一个破旧的院子承载着一个人至死方才放下的深切情感。想来当年廊外相送回时身影娇娆;窗下幽会夜半时私语切切。如今却只余眼前这般长草漫地秋虫悲鸣。

    良久卢鸿方

    离去只留下一声叹息。

    第二日方起却有人送信来道是孔颖达着卢鸿过府有事相商。

    到了孔府也未需通禀便直接进了门直向书房行来。

    许是才见了了然过世地缘故卢鸿觉得孔颖达华苍颜的老态格外觉得心惊。还好看着孔颖达笑眯眯地样子显是精神还颇不错。

    孔颖达“呵呵”笑道:“卢鸿你这几天却是有些偷懒了怎么也不见你到国子监中转转了?”

    卢鸿道:“学生惭愧。这几日太子殿下学业颇紧故而国子监中公务有些放松了。明日学生便及时前来便是。”

    孔颖达显是心情颇好半开玩笑地道:“少来糊弄我这老头子了!太子那学业你何时操过心来不过是借着这题躲清闲罢了!”

    卢鸿见孔颖达揭破也不申辩只是陪着孔颖达嘿嘿一笑。

    孔颖达长叹一声忽然对卢鸿道:“老夫已拟致仕不日便要还乡了。”

    卢鸿一惊忙道:“恩师为何这便着急致仕?如今国子初具规模诸事还需恩师敲定如何离得?”

    孔颖达摇摇头道:“我这心思也不是才有的。早几年便觉得心力交瘁想要歇歇了。好在有你帮忙《正义》已然刊行现在国子监中学业蒸蒸日上。原本怕你年轻胡来现在看倒是我多虑了。既然诸般事都已安妥我为何还要硬撑着不放呢。年纪大了总也该放放了。”

    卢鸿心中百转不知从何说起。半天才道:“那----圣上可曾准了么。”

    孔颖达道:“老夫前时也曾数次上本但均被圣上挽留。此次圣上新得十四皇子心情甚佳时老夫借机陈词幸得恩准。”

    卢鸿见孔颖达际斑白虽然舍不得却也想到孔颖达为国事操劳至今年已古稀也确是应该安度晚年。何况孔颖达显然心愿中已无牵挂可说是安然告老返乡也是件美事。便不再多说只陪了孔颖达闲聊几句国子监中诸事。

    孔颖达道:“若说我走后你来接手最是合适不过。只是一来你年纪太幼为这司业已然是破例再为祭酒也太是难为因此估计朝廷不太可能有此任命。老夫这左庶子一职已荐于志宁接任圣上已然准了;祭酒一职圣上尚未定下。师古他也是才提任为司业乍然再提为祭酒亦是为难。无论谁为此职目前国子监众人与你颇为心服卢鸿你无需担心。”

    卢鸿道:“学生这司业其实有名无实得紧。无论谁为祭酒怕都满意不来地。”

    孔颖达摇头道:“你前时搞地那些虽然貌似胡闹试行一段以来倒颇有老子无为而治之道出乎老夫意料之外。可见你心中自有天地非寻常人可明了。你便放心就算是有人要为难你老夫人虽然不在长安也还能说两句话的。”

    卢鸿心中感动孔颖达一直对自己支持可谓不遗余力就算是致仕之后还要为自己打算这般师恩当真也是少有。

    师生二人闲话片刻孔颖达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只是有一节本来老夫也不想多言此时要走前却要提醒你一下。那国子博士马嘉运为人总有些看不透。暗地里老夫也听道些事情似乎对你颇有成见。自来文人相轻何况他本有嘉名更在你之前。如今你反居其上其中情景你倒需小心对待。”

    “哦?”卢鸿虽然也觉得马嘉运此人有些不善却不想孔颖达这般郑重其事的提醒自己便道:“马嘉运此人是何来历?”

    孔颖达摇头道:“只知他是魏州人氏少时还曾出家为僧后又还俗隐居白鹿山中。十一年时忽然蒙诏启用入弘文馆又拜为太学博士。前时《正义》重修似与此人有关。但他究竟来历如何却是不知了。”

    卢鸿心中一动不由深思起来。《正义》重修一事虽然看来平常但现在来看却与原太子李承乾失德不无关系。李承乾虽然荒但在孔颖达约束下恶行不著。只因孔颖达因修书辞去右庶子后李承乾再无人管得肆无忌惮为一般狐朋狗党所误以至被废。

    何况若非卢鸿异军突起将《正义》重修一事引入捷径此事只怕孔颖达终一生之力也难完全。

    若此事乃是马嘉运有意为之其中的意味确实令人琢磨。

    师徒二人又述些闲话卢鸿偶然想起一事问道:“圣上新得十四子确是喜事。只是不知是哪位贵妃所得?”孔颖达听了面色却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