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星·舞·缤纷天下 > 一 剑动天外
    明永乐二十二年。

    四壁云岩九江棹一亭烟雨万壑松。

    这里是庐山雾里的庐山。

    一匹健马在山路上飞驰很快就来到栖贤寺玉渊潭前。

    水从四面的青山奔涌而下辗转而流又与半山的巨岩相撞轰然震耳溅水成雾。一直到栖贤寺侧水才流到一块平滑的大石上溜泻数十丈然后驾空斜飞又猛地下坠激起潭中水花飞溅声势极为惊人。

    风景虽美骑士却无暇观赏只是这里地势险恶她纵是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催马快行。

    栖贤寺周种满了古树修竹竹林中只有一条小路而且青苔密布。骑士刚刚策马奔进林中就猛地拉缰住马这种小路上突然住马是件很危险的事所以那马陡然间四蹄抬起长嘶不止。

    马上的骑士也变了脸色抬起头来她飘扬的长也慢慢停止了摆动披散在肩头。

    她的一双眼睛映衬着玉渊潭水更显清澈深邃只是眼神中却含着几分骇异。

    这里清泉萦绕山鸟啾鸣但在碧嶂之下竹色清悠中却多了一件极度不和谐的东西。

    一具棺材!

    还是一具摆在路中央的棺材!

    四周只有水声那具棺材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是已经躺了千年万年。

    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策马奔进竹林右侧打算绕路而过。不管那棺材里面有什么她都不打算惊动“它”更不想去一看究竟并不是她没有好奇心而是一种极度诡异的感觉使她不敢妄动。

    可就在她转进竹林继续向前奔驰出三四丈远时竟然又不得不住马。因为前面又多了一样东西。

    那具棺材。

    她更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掉转马头又向左边竹林而去这一回她只走出两丈远就停了下来前面路上拦着一样东西。

    还是那具棺材。

    她不再走了白玉般的牙齿深深咬进了下唇盯着一直拦住去路的棺材:“你想怎么样?”

    那具棺材当然不会回答她!

    没有人回答!

    空山寂寂路上一口棺材。胆子再大的人恐怕也忍不住心惊更何况一个胆子并不很大的女孩子。

    她的心里已经在毛了。

    楞了一会儿她已经受不了眼前的沉寂于是她豁出去一般扬起马鞭就抽向棺材鞭梢卷住了棺盖一角。不管怎么样先打开棺材一看她就不信这世上真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鞭子卷住棺盖而起但棺材并没有打开因为棺身竟和棺盖一起飞了起来然后重新落回地面。

    她的脸色变了因为她对自己的武功很有自信对力道的控制更是收放自如。也就是说她想用鞭子掀开棺盖就绝不会连同棺身一起掀起。但棺身却和棺盖一起飞起而周围又没有其他人这就只有一个解释棺材是自己飞起来的因为“它”不想被人看见里面。

    她不容自己再想手中鞭子又一次甩向棺盖她就不信邪!于是棺盖又一次飞起又一次落下还是和棺身一起。

    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刚才使鞭的力量绝不够将棺身一同带起也就是说棺材确实是自己飞起来的那么里面……

    这一回她想都不敢想了。

    谁都知道棺材只用来盛一样东西。

    但她宁死都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体在颤:“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出来!”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棺材上而她座下的马却似乎感觉到主人的恐惧不安地轻扣着马蹄。

    仍然没有任何回音。

    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必须尽快摆脱“它”因为她还有要事待办:“既然你不回答我就当你……不是人那么无论用什么方法对付你也是应该的!”

    她似乎已经给自己找到一个安心的理由便伸手从马囊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圆球那球不大却闪闪亮竟是闻名于世的江南雷家霹雳堂的“霹雳子”。她右手握着“霹雳子”心里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因为送她霹雳子的不是别人就是她的未婚夫----荆州舞枫山庄的庄主朱潜。这霹雳子的威力是足够将棺材甚至连同棺材里面的任何东西都炸得粉碎。

    她叫岳浅影是南天镖局局主南天一剑岳南天的独生女儿。

    岳浅影抬起右手霹雳子在竹色中闪着幽幽的光芒:“我最后问一句你到底出不出来?”

    霹雳堂的霹雳子果然不同凡响因为在它的威胁下真的有人开口说话了:“岳姑娘你又何必逼我呢?”声音幽冷更透着种说不出的森森寒意话音一起周围似乎都冷了许多。

    岳浅影怔了下她逼他了吗?但接下来生的事却让岳浅影完全忘了思考唯一剩下的感觉就是----毛骨悚然。

    棺盖缓慢地挪向一边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声响一支苍白得全无血色的手出现在棺口。

    马儿似是感到将要生非常可怕的事突然仰长嘶竟将呆的岳浅影掀下马背自己奔驰而去。岳浅影在半空中拧腰侧身稳稳地落于地面但眼光仍是不受控制地盯在棺上。

    棺中一个人已经坐了起来他穿着雪白的衣服苍白的脸十分清秀他看着岳浅影忧伤地笑了笑:“我终于把你等来了!”

    岳浅影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你……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

    苍白的人苦苦地笑:“你当然不认识我因为我还没有等到你认识我就已经埋骨于庐山之中。但我真的不甘心呀!”

    “埋骨于……庐山……之中!”岳浅影结结巴巴地重复“你是……”身上不由得一阵阵冷周围似乎愈得鬼气森森。

    那人不!应该称之为“鬼”“鬼”似不胜伤怀:“岳姑娘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我前生本是夫妻约好今生重聚但我却未能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因为心有不甘所以我魂魄未散只想与你见上一面再期来世。”

    岳浅影只听得心惊胆战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她用力摇头:“你胡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鬼”羞愧地低下头:“我已经是‘鬼’了自然不值得你相信但我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你还记得吗?从前你很喜欢和我下棋今天你愿意与我下最后一盘棋吗?”

    岳浅影也被“鬼”的谦卑自伤所感动她强提勇气道:“我想你也许认错人了!而且我还有要事待办实在没有时间与你下棋。”

    “鬼”失望之极:“为什么连下一盘棋的时间都不给我!你看看我已经摆好了棋盘就等你来了。”

    “棋盘!”岳浅影顺着“鬼”的视线看去却倒抽一口冷气因为“鬼”确实将棋盘摆好了但却摆在了棺材里。“鬼”就坐在棋盘左边棋盘右边还空着一个座位不用问那是留给岳浅影的。

    岳浅影只觉得心里冷身上麻即便她没事她也不敢坐进棺材里去下棋打死她都不敢!

    “鬼”深情地凝望着她:“我想只要你肯和我下棋你一定就能忆起前生一定的!”

    岳浅影不住地后退突地大叫一声:“不!我不信!不许你再说!你再说我就……”她又举起了霹雳子……

    “鬼”悲叹一声:“你不与我下棋那我给你弹一曲子好吗?那是你最喜欢的。”说完鬼就垂下了头双手却拿起了一黑一白两个棋子轻轻敲打在棋盘上。

    岳浅影正在奇怪他的举动却已听见一阵悠悠的琴声响起像是在倾诉自己的不幸又像是在哀伤情人的远去凄切极了也缠绵极了似连青山都为之叹息白云也为之驻足。

    而这凄婉之极的琴声竟自“鬼”手中的棋子和棋盘。

    水声依然很大竹色依然清幽琴声依然在天地之间回响但岳浅影却觉得身外的一切都在渐渐地远离自己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在啃噬着身心。

    棋盘怎么能当琴来弹除非是----鬼!

    那“鬼”又在凝视自己了那哀哀的眼神让岳浅影只想大叫不!不会的!这不是真的!

    “鬼”似乎能感觉到来自岳浅影心底的抗拒他越得落寞了轻轻地叹息一声:“我明白了!你早已忘记了我但我又如何能忘怀你?也罢!”他竟然从棺材中拿出笔墨又拿出一绢白绫浅浅的几笔勾勒后就将白绫伸向岳浅影。

    终于岳浅影也伸出手去战战兢兢地接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因为白绫上画的赫然就是自己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几笔却将自己的容貌神韵完全表现了出来画得传神极了。

    岳浅影不敢置信地抬起头“鬼”也在看着她:“你的容貌我太熟悉了因为我画了不知多少次只可惜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岳浅影陷入了迷惑中“鬼”却在这时站了起来走近岳浅影。

    他悄悄地靠近她悄悄地伸出手去然后握住她的。

    岳浅影身体一颤手中的画落了地连霹雳子也握不稳了掉了下去但没等落到地面上就被他及时地接住了。

    他拿着霹雳子微微一笑:“好险!”

    岳浅影挣脱他的手心里疑问又起:“鬼也怕霹雳子吗?”

    竹林中突然传出大笑声:“不错!鬼也怕霹雳子尤其是那些大色鬼!”

    “鬼”又笑了边笑还边冲着岳浅影眨眨眼:“你放心我绝不是大色鬼我只不过是个小色鬼而已!”

    就在白衣少年笑得最愉快的时候右手倏然伸出迅点向岳浅影的穴道。岳浅影觉不对刚要后退林内却传来“铮”的一声响音韵铿然如金铁交击岳浅影只觉心弦一颤就软倒在地上了。那一声琴韵竟封了她的麻穴。

    林中走出两个人前面的人身着青衫清眉细目怀抱着一架古琴。他一举一动都似暗合音律说不出的和谐优美。

    他的后面跟着一个拿棋盘的灰衣青年棋盘上面还布了许多棋子有黑有白随便怎么晃动棋子仍牢固地贴在上面可见棋盘必是磁石一类的东西制成。

    岳浅影明白了棋盘确实不能出琴声但青衫人的古琴却可以。他们根本是在想着法地戏弄自己。她只恨自己为什么如此轻易就上当?

    白衣少年大笑着把岳浅影抱进棺材中冲着另外两人:“你们说岳南天会不会用他的镖箱来换这口棺材?”

    灰衣青年冷哼一声:“他想不答应也不行了!”

    青衫人温文地一笑:“应该会的。”

    岳浅影身体虽不能动神智却很清醒但越是如此越是悔恨交加。她本是听说父亲岳南天押运镖货到江西遇到事故因此赶来帮忙的却没料到人还没到就先成了敌人的人质。

    躺在棺中的岳浅影越想越懊恼愤恨地瞪着石湘但突然间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惊异的目光落向白衫少年的身后……

    天真的是他!

    岳浅影来不及细想白衣少年已伸手点了她的睡穴。

    朦朦胧胧中岳浅影似乎又来到那个早晨:暖暖的阳光中他站在那里头有些散乱目光有些茫然模样有些落拓可自己的心却在那一刻不知不觉地沦落了……

    白衫少年迷惑地看着睡去的岳浅影:“她好象看到了什么?”忍不住转过身去然后他就愣在了那里。

    棺材是横置在小路上的岳浅影躺下的时候正好面对着竹林外的玉渊潭。潭水深不可测潭边的一些大石却是非常光滑的因为水从山顶奔流而下不断冲涮着这些石头。

    其中有一块光亮如镜的巨石势如奔雷的山瀑狂暴地撞击着它出一声声怒吼一声声咆哮像是挟着雷霆在做最后一次冲杀的战神气势之雄让人心惊。

    而在这块儿不断承受重击的大石上在那奔腾倾泻的水流下这时竟然有一个人扯开了水帘走了出来。

    他一直都在那里却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他似乎早已和眼前的山、眼前的水、眼前的四野苍翠、眼前的雾气迷离融合在一起了所以没有人能看见山水之间的他。

    直到他走下了大石白衣少年三人才看清他浑身湿透头一绺绺地贴在脸上这个样子实在是很狼狈的奇怪的是他却给人很高贵的感觉。

    白衣少年眯起了眼睛:“你是谁?”他只有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才会不知不觉眯起眼睛对方能从如此狂暴的瀑布下面从容走出功力可想而知。

    那人只用四个字回答:“那不重要!”

    他在说“那”字的时候人已经完全脱离了瀑布;在说“不”字的时候已经走上岸头;在说“重”字的时候身上起了一层薄雾;在说“要”字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在微风中轻轻飞扬起来。

    只这四个字的功夫他的全身上下竟已经完全干爽连一丝一毫的湿意都不见甚至比白衣少年三兄弟还干净潇洒。就好象刚才那个“落汤鸡”根本是另外一个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衣少年三兄弟这才真正看清楚他的面目。

    白衣少年见过太多潇洒的男人美丽的女人却没见过如此让人目眩神驰的风采就如同风向长天、光漫四野那般无边无际。

    他的眼神竟似映入了烟雨蒙蒙中的江山虽然博大悠远却又让人无法看得真切。他漆黑的眉间隐隐透着一种耐人寻味的倦怠与漠然微薄的唇边却又挂着几抹不易察觉的专注和热情。几种不同甚至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融合便散出一种独特的会使人着魔的魅力。

    白衣少年看得痴了连眼睛都不转一下还喃喃地说:“世上竟有这么富有魅力的面孔……你看他的眼睛如此深炯;你看他的眉如此的神采斐然……天如果能让我画下这张面孔那我死也甘心了!”他痴痴地看着竟身不由主地往那人走去。

    青衫人皱了下眉:“三弟你做什么?”心里却无奈得很他的三弟只要一看见出色的女人就会百般纠缠或者百般捉弄直到画下对方的容貌为止。但现在竟似对眼前的男人也产生了兴趣怎么不让他这个做大哥的又气又恼?

    白衣少年充耳不闻只是眼睛直地看着年青人。年青人觉了他目光的异样淡淡地问:“你没问题吧?”

    白衣少年似是根本没听到他的问话近距离内那人微显棱角的面孔更清晰地展现在眼前真是上天的杰作!石湘情难自禁之下竟伸出手想去触摸一下他的脸要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

    那人一看他的动作自然明白了他的意图于是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右手微抬……

    “哗”的一声潭水中突然暴起一面偌大的水瀑水瀑冲天而起却正巧插入白衣少年和年青人之间。白衣少年楞了下却感觉到水流中蕴含着一股排山倒海之力压向自己不由地惊叫一声飞身疾退仍是免不了喷溅了一身水花却像是被千万根针扎到一样刺痛不已。

    白衣少年神色一醒恼羞成怒:“你……放肆!”手中大笔一扬已经点向年青人的面门口中却沉声道:“大哥《将军令》。”

    青衫人脸色一肃立即坐于地面将琴横置于膝上指尖轻触琴弦。琴声起时竟宛如见了将军沙场点将叱咤风云又闻万马奔腾战鼓齐鸣好一曲《将军令》!

    白衣少年的大笔就在这音韵铿锵中点、划、甩、刺每个动作每个招式都似作画一般而且与音乐相合气势万千中便如同画了一幅《将军点将图》!

    但年青人只是轻轻皱了下眉人就已经飘向半空但他的衣衫却被乐曲声激飞而起飘舞之势竟如见了那江海动荡波涛汹涌。

    年轻人轻轻一笑屈指一弹指尖一股劲气飞射而出直击青衫人的琴弦。

    青衫人专心弹奏万没想到年青人会突然袭击自己只听“铮”的一声琴弦竟被全部斩断。

    青衫人脸色一变突然抬手向着溪水隔空一招只见几条水线飞起于水面竟横于石君身前古琴之上宛如琴弦一般。

    白衣少年再次迎上年青人却丢落四个字:“《高山流水》。”

    青衫人竟以水作弦琴声再次响起却由刚才的大开大阖变成了清缓舒畅明快和谐突然变慢的节奏使得已经习惯《将军令》的年青人又退了一步。

    白衣少年却趁机而动手中大笔连连震颤飞点向年青人头部的太阳穴、曲池穴、迎香穴抬笔点画之际竟像是挥洒了一座高山。

    年青人微一仰身白衣少年大笔一压又转点他腹部的气海穴、关元穴便如同点了几片绿意昂然的林丛。

    但年青人仰身的同时右腿已经踢向白衣少年的腹部。白衣少年只得旋身到年青人右侧笔锋直向他右臂尺泽穴、孔最穴、列缺穴却是在画流水向东一泻而下。

    年青人右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拍向白衣少年的前胸迫得白衣少年不得不退。年青人腰一挺这才直立而起可就在他刚刚站直之时灰衣人手中的三枚棋子却无声无息地打向他的肺俞、心俞、身柱三大要穴年青人竟似早有所料左手一握三枚棋子已经被他扣在手中。

    琴声猛地停了青衫人惊疑地看着年青人白衣少年和灰衣人见琴声停止也只能放弃再次攻击的意图。

    看了看手中的棋子年轻人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眼中露出一丝了悟:“原来是蜀中石家三才子。”

    目注着抱琴的青衫人年青人淡声说:“你是琴绝石君。”

    再转向手执棋盘的灰衣人:“棋痴石潇。”

    这才凝视着握笔的白衫少年:“画圣石湘。”

    石君却惊疑地看着年青人腰侧的配剑。那是一柄非常华丽的剑剑鞘上镶着黄、红、青、蓝、绿、紫、黑七色宝珠亮如天上的星子晶莹剔透色彩明丽。

    如此绚丽的剑实在少见可是刚才石家三兄弟却因为光注意人了竟没有一人注意到这把剑。

    年青人目注石君:“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石君惊疑地回答:“庐山。”

    “庐山在哪里?”

    石君脸色一变退后一步:“江西。”

    年青人皱眉:“你既知道怎么还敢放肆?”

    石君陡地面色如土:“你当真是……”

    年青人往棺中看了一眼漠然地“哼”了一声:“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目的?”

    石君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弟弟石湘却大声反驳:“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年青人淡笑:“只凭这里是江西。”

    石湘突然大笑一声:“哈哈!江西又如何?我石湘执笔走天下这万里江山何处不可去得?尤其这庐山胜地更需要我的画笔去为其添色!”

    年青人淡淡一笑:“画圣石湘果然是狂狷无状?”

    石湘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你可知我石湘的画千金难得?你可知多少丽人在渴望着我去描绘她们的姿色?”

    石君急忙给石湘递眼色让他不要多话石湘却只装作看不见仍然盯紧了年青人:“我倒是想请教兄台又是何方神圣?却怎么一副占地为王的口气?”

    年青人沉默了下:“你既然自称画圣我就来和你以画为赌。当前景色任你选画若真能画出庐山灵秀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否则你就要回答我的问题。”

    石君石潇对看一眼没有说话但眼中的含意却很明显:他也太自不量力了别的不敢说但若以画为赌石湘根本没有输的可能!

    石湘也来了兴趣右手一背一抬一支大笔就已经拿在手中他凝视着年青人:“好!但你可不要反悔!”

    年青人背过手去:“你可决定要画什么?”

    石湘毫不犹豫伸手一指嘴里吐出一个字:“你!”

    他手指的竟然是年青人。

    年青人意外地一挑眉:“我说的可是景色?”

    石湘理所当然地说:“人便是景之极至!”

    年青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可以!”

    石湘不再说话他竟然又从棺中拿出了一个画板先把一张上好的白绢平铺在上再将支架插进地下。这时石潇已在研墨石君则坐在地上将琴重新装好琴弦横放膝面面容沈静而雍容。

    石湘沉思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大哥《潇湘水云》!”

    石君一怔潇湘水云?原来石家三兄弟从小就感情特别好一起读书习字形影不离。直到各有成就时仍然三人一起石君练琴石潇就研究棋谱石湘在一边做画。到后来竟成了习惯石湘每次做画时石君都会在一旁弹奏他喜欢的曲子来帮他进入画境。但是所弹奏的曲调必与石湘所画意境相同才能促使他尽快进入状态混忘身外之事。

    《潇湘水云》是南宋浙派琴师郭楚望所作意为“每**九岭为潇湘之云所蔽以寓倦倦之意也。”

    但现在画的却是人……

    石君又看了一眼年青人却有些明白了这人的形貌举止无不现出一种飘逸之态尤其在这山水之间更似夺了云山之净水天之韵……

    于是石君点了点头……

    琴声起处便如同见了云水掩映烟波浩渺琴声缓缓地流淌在这山青竹翠之间与奔腾的水雾和在一起水花在不断地飞溅琴声在不断地飞扬。

    石湘手中的笔也在和着乐声的节奏上下挥动他的眼神专注极了。这时的他早不见了平时的跳脱不羁却现出一种真正的书画大家才有的风度。

    年青人挺立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凝视着水流的去向竟似看出了神!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终于石湘抛下了笔疲惫地长吁了一口气但目光仍然没有离开画布还在拧眉思索。

    石潇惊叹地看着画上的人无论是外貌还是神采都与年青人一般无二甚至连画上之人的眼神都带着年青人那种特有的倦怠与空茫。

    年青人终于转回目光:“画完了吗?”

    石湘没有说话石潇已经上前小心地拿起画递给了年青人:“你自己看!”

    年青人接过画乍见画的那一刹那他确实震动了一下却很快地平静下来。他仔细地看着但并没有去观察每个细节只是凝注着画中人。过了很久他才淡淡地笑了:“这不是我!”

    石君一惊石潇却急了:“喂!你是不是想耍赖这不是你是谁?”

    年青人却只看向石湘:“这是我吗?”

    石湘震动了一下茫然地反问:“这不是你吗?”

    年青人再一次将目光看向那幅画:“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

    石湘更加震动:“你说什么?”

    年青人突然伸手向着潭水一招只见一股水流乍然而起竟随着年青人的手势扑向那幅画。画上还未完全干掉的墨迹被水一浸立即向两旁化开原本画中的空白处也被墨染灰、染黑。

    石潇叫了起来:“你做什么?”

    年青人将画再一次展开三人向画看去。只见那好好的一幅画竟已变的模糊不清线条随着水痕流动舒展然后变浅竟似酝酿了几许薄雾。画中人的衣服也在向着一个方向扬起似是有风吹过。画中人原本清晰的面目更是氤氲一团只能辨别那眼、那嘴一切都罩上了迷雾却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虚虚幻幻空空如也的感觉。

    年青人凝视石湘:“这才是我。”

    石君放下古琴:“为什么?”

    年青人眼神又有了空茫:“你们不可能看得清我连我自己都不可能!”

    石湘原本迷茫的眼神骤然一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年青人道:“你太自负了!但你忘了你我素昧平生彼此毫无了解!你又怎能看到真正的我?此画清晰如此但那只是你眼中的我并非真正的我!所以他不是我!”

    顿了下他又冷冷地说“如果你以前也是如此作画那么我只能说你也许能成为画匠但决不能成为画圣!因为你突破不了意像的束缚更无法造设虚空灵奇之境无境自然无情!既是说你的画根本没有生命所以你----输----了!”

    石湘只听得汗如雨下怔在那里竟然说不出话来。

    年青人道:“请你履行诺言。”

    石湘突然大叫一声将手中的笔用力摔开上前抢过那幅画狂地将它撕成粉碎撒向周围:“我不是画圣!哈哈!我不是画圣!”狂叫完竟然不理会自己的两个哥哥转身向竹林内跑去。

    年青人看着石湘踉跄的身影皱了下眉头突然伸手击向离他较近的一根竹树那竹立即被打得一弯压向斜后方的另一棵竹树。另一棵同样被压弯打向第三棵、第三棵再打向第四棵、第五棵……竹树依此倒下迅蔓延向前眨眼间就以曲线形式来到石湘前方。正在奔跑中的石湘突然感到眼前一片苍翠迎头冲向自己他还没有看清楚就已经被一股大力送出竹林身上还挂着几片掉落的竹叶。

    石潇脸现惊容想不到眼前的年青人竟有如此骇人的武功。刚才那一幕压竹截人看似简单其实却需要极深厚的内力和高度的技巧还需要精准的判断能力。内力若不厚即便竹树拦在石湘身前内力也早枯竭根本无法将他送出竹林。技巧不够也无法将内力如此精确的传递出去。若无判断能力更无法在瞬间判断出内力如何施放施向哪一棵竹树才能够在最快时间内到达目标身前。由此可见年青人对于武术的运用实在让人吃惊。

    石湘苍白着脸狠狠地瞪着年青人:“你为什么不让我走?”

    年青人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你输了却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石湘突然狂笑起来:“哈哈!我输了!我石湘输了!”他顿住笑声凶恶地看着年青人“告诉你我石湘没有输!输的只是我画画的右手!我石湘从来不会输!”

    年青人疑惑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既然输的只是我的右手和我石湘就没有关系!”

    年青人眉一皱:“你的右手好象是长在你石湘的身上不是吗?”

    “谁说的?”石湘突然大喝一声左手运全力斩向自己的右手只见血光迸溅中石湘的右手竟已经齐腕而断。石君石潇大叫一声扑向前去石湘却退后几步只是看着年青人脸上的冷汗涔涔流下:“你看清楚了!这支手和我毫无瓜葛它输了!我石湘没有输!”

    年青人动容地看着他终于长叹一声:“是的!你没有输!”

    石湘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萎顿在地昏了过去。

    石君面孔上浮现出深深的悲哀:“二弟!我们走!”上前抱起石湘就冲进了竹林竟连棺中的岳浅影也不管了。

    石潇不甘地跟进竹林又惊又怒地问:“大哥难道就这么算了三弟他……”

    石君猛地回头热泪盈眶地嘶声喊:“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走吗?可是若惹怒了那个人我们失去的绝不仅仅是三弟的一支手他是……”他用力一跺脚“你即便不认识他的人难道还认不出他的幻星刃吗?”

    石潇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消失了他骇然惊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