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入云深处亦沾衣 > 第4章 桃李不禁风
    “表小姐么……”她怔了一下,“不是少爷的远房表妹么,因患了急症寄在府里,托少爷帮着延医问药,其他的少爷不说我们怎敢相问。这种香球自唐始便是流行的男士熏香挂件。

    此时,我喜欢的那种清泉男香正袅袅的从银球里弥散出来。

    微合双目,深深吸气,满足的微笑,叹息道:“我喜欢这个味道。”

    静?

    我睁眼,他的脸近在咫尺,漂亮的眼中似有烟波汤汤,云雾茫茫……

    一骇,忽然很小人之心的揣测,他莫非故意不把香囊解下来,让我连着链子把玩,趁机坐的与我一链之距?

    “咳,我要睡了,你请便吧……”放开香球,扭身去移垫在身后的隐囊,病恹恹的手上完全使不出力,局促间他已探手过来移开隐囊,另一只手轻轻托上我的后颈,缓缓扶我落在枕上。

    然而----

    他的手,恋恋地留在我的颈项,徜徉着不肯离开,我羞怯地转开脸,他掌心的温热绵绵传过来,他的指,轻轻掠过我的耳,游上我的颊……

    我的头铃兰般垂向旁边,落霞满靥。

    “我困了,乏了……”我嗫嚅着。

    他深深吸了口气,象是下了很大决心,终于缓缓抽回手,顿了一下,转为我拉好被子,轻声道:“睡吧,小澜守在外间,有事唤她。”目光在我面上又流连了一圈,才终于起身离开。

    长舒口气。

    这算什么?乎情止乎礼?我,这是在做什么……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表妹,不过这只是我借来的皮囊,我并没做好成为‘古人’的心理准备……

    混乱。不妥。

    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用过早点之后,小澜走过来在我腕上系了根丝线,看我疑问的目光,笑道:“少爷请了大夫来给小姐诊脉呢。”说罢,拉上床尾的曲屏风,将床遮了个严实,丝线的另一端被蜿蜒着牵到屏风外。

    不多时便听得脚步声响,是他请了大夫进来。隔了屏风影影绰绰看不清相貌,只见得是在椅上坐了,擎了我腕上的丝线号了会儿,徐徐道:“小姐病体比之上次已大见起色,待我开个方子,早晚煎了服用,我再列个饮食上的忌宜单子,慢慢调养便可痊愈了。”

    他很是高兴,吩咐了小澜随大夫去抓药,自己走上来收起屏风,卷了丝线,坐在床边微笑着看我,我不待他开口先恹恹道:“我讨厌吃药!”轻轻嘟起嘴以示不满。

    他笑的更深,须臾,道:“等大好之后我带妹妹四处去玩耍,春日去灵台寺寻芳踏青,夏时去凌波湖泛舟采莲,秋夜去清屏山登高赏月,冬日去携凤坡踏雪寻梅。”

    我听得眼睛亮,似乎不错呢。

    “我一会吩咐厨房准备蜜饯果子在服药后呈上来,”他伸手捋了下我鬓边乱,温柔道:“不会太苦的。”

    随后便有一大碗浓黑的药汁被端了上来,经不得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威之以胁诱之以利,我终于咬牙蹙眉狠喝了,好苦啊!

    正叹着劫后余生,果见小澜捧上两只白瓷小碟,一只盛了些蜜饯梅子,另一只似是玫瑰蜂蜜。取一颗蘸着吃了,梅子全无酸意,且有蜂蜜的甜,玫瑰的香,另外有种特别的味道,难以形容。见我沉吟着,他不禁问:“不合口味么?”

    “不是,很特别,我在想是如何做的。”

    小澜抿嘴一笑道:“无怪乎表小姐不识,这是咱府里密制的方子,需青硬梅子二斤,大蒜一斤,剥洗干净,炒盐三两,以酌量水煎汤,停冷之后,浸入梅子大蒜。候五十日,待卤水将变色之时,倒出,再煎其水,停冷,然后浸之入瓶。至七月后,取出来食用,则梅无酸味,蒜无荤气。现拣出梅子,蘸以蜂蜜,便是绝佳的甜品了。”

    我恍然,点头道:“难怪如此特别,竟是这样的做法啊。”

    于是每日里服这苦药之后,均有变着花样呈上的蜜饯甜食,有了这个期盼,吃药也略容易些。另有每餐按大夫的宜食单子,煎了各样细粥,精致小菜,专与我吃,如此一月下来,自己都能感觉到轻健了许多。

    或许人在生病时情绪容易消极低落,而现在随着身体日渐康复心情也渐渐好起来,似乎,古代的生活也不是那么难以适应嘛,我本来就是喜欢看书胜过看电视,低智商连续剧、垃圾综艺节目纯粹谋杀时间,没有电脑是有些遗憾,但咬牙也不是不能忍。至于其他,艺术类院校都有下乡写生的课程安排,曾去过非常闭塞的小山村,要说起来生活条件还不如这里呢,这边好歹也是锦衣玉食殷实之家。人的适应能力是惊人的,再娇生惯养的扔到山里,若是三餐不缺仅只改变生活方式,只要自己想,都能生存。

    人家斯巴达的婴儿生下来就扔进山谷里呢,能活下来的才是强。

    我穿来之前体质颇佳,大学体育课选修的是网球,平时经常泡在球场上,又在健身房学拉丁舞和肚皮舞,所以虽然瘦但并不弱,几乎不怎么生病。现在的这个身子,看着娇娇怯怯的,肌肉明显没有力度,纤腰不盈一握,倒有可能是个“多愁多病的身”。除此,我暗地猜测,打一针青霉素还没准过敏呢,能病这许久,焉知没有这个肉身对我的魂魄排斥的缘故?

    有个疑问,在我心里盘桓不去:为什么我会出现在棺材里?而他,竟似知道我会“复活”?只是我每次追问他,他却总是说我病体未愈不宜劳神,等我大好了再与我细讲。

    这人太会吊胃口了。

    他仍是日日过来,或陪我闲话,或只静静的望我,那种眼神经常害得我强掩尴尬,胡乱扯些话题出来。有时,过来见我睡着,他竟拿了书在窗边的交椅上坐了慢慢地读,我有几次醒来见到,几乎想问他如何不知避忌。他似乎每日都很闲,我并不好问他做何营生,毕竟是他的私事,所以只偶尔感叹一下膏粱子弟的腐糜生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