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春怀 > 第二卷49 不是闲花野草流
    三日后,心月又来找到珞琪,她开门见山说:“大少奶奶,您可是想好了?这种事不能耽搁。再者,我可是听说了,杨家就要回龙城了,我想随在大少爷身边。”

    珞琪点点头说:“我如何相信你?”

    “你为何不相信心月?若是心月再治不好,怕没旁人再能治。心月是个黄花闺女,不知廉耻地要给大少爷做小妾,无非就是为了贪图杨家的钱财,去嫁给一段儿木头。有趣吧,大少奶奶信吗?况且大少爷心高气傲,自视颇高,怕心里只有自己,没有旁人。你说他这个人不管不顾自私吧,可我偏偏就是喜欢他,贱骨头,女人都是贱骨头。”心月自嘲的一笑。

    “我师傅的绝活,只我知道,教我手艺的人,并不光彩,实际是我叫做师娘养母的人,她呢,过去是一个妓院里的老鸨书,年轻时候被一个当官儿的骗财骗色,一无所有,她就靠了绝门的手艺去嫁给了一个王爷当外室,治好了王爷的瘾病。后来王爷感激她,但是惧内,只能给她一笔钱打发了她。她看破红尘,大隐隐于市,就开了妓院当老鸨。但隔行如隔山,后来被男人又给骗了,就嫁给我师傅,一个唱评弹的艺人。我是他们的养女,我师娘教给我这些,是希望我有朝一日也能靠着一手独活儿嫁个好人家。没想到机会就来了。我哪里能想到,老天助我,杨大哥遇到这种事。我除去能治病。我还真正的喜欢杨大哥。我能找回我师傅帮我,指点我,我一定能治好杨大哥。”

    珞琪点头说:“我就信你,你我有言在先,三年,如果三年大少爷不见好,你就离开杨家。”

    “那是自然,我不耍赖!”

    杨家人走了,珞琪没有走。

    她对那个家彻底伤心失望。

    云纵走之前。她出面让老祖宗做主,让心月替她去陪云纵。

    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借纳妾掩人耳目。外界盛传云纵被伤地趣闻,如今纳妾至少让谣言不攻自破。

    果然,珞琪的方法让老祖宗点头赞同。公公也连声称好。

    但珞琪没有对杨家人提起心月能为云纵治病之事,更没提起心月趁火打劫的“条件”。

    那“条件”是,珞琪三年内不许同云纵同床,说是为了给云纵治病,但实际为什么珞琪只有一笑。

    她对云纵仁至义尽,但经过这些事,她只能怪老天的作弄。

    云纵不肯纳心月,在房里同珞琪大吵大闹,骂珞琪为什么如此侮辱他。他已经是废人,他不想去害别的女人,他已经觉得对不起珞琪了。嫁人,却嫁了个如他一样的丈夫。

    发泄过后,云纵搂了珞琪在怀里,低声呢喃:“琪儿,对不起,我不想伤你。我也不知道能带你躲去哪里,我脚上有根绳索,像鸟笼跳竿上的那个鸟儿,飞不走,也无法飞。”

    珞琪推开他,低声说:“你真傻,当初不如自保。答应爹爹和老佛爷,休掉我,那样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云纵冷笑,贴在珞琪额头说:“琪儿,你不要回杨家,你等我,在京城等我。我走后。雨娆会去陪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琪儿。只是,你还是忘记我吧。”

    “云纵,你不要做傻事,我们都在帮你!多少风雨都闯过来了,如何你如今气馁了!没人逼你当司马迁,常人也没那个本事!只是你的病可以有救,我对你说过,只对你说这些话,心月她或许有办法,你让她试试。我不让爹爹和老祖宗知道,是不想给心月太多压力负担,让她平常心去针灸、按摩,我听她大概讲出些门道,讲出些所以,这才答应了她。你别小看了心月,她虽身是黄花闺女,那心可早不是了。她那个心气儿,不懂得情面,怕是别人不敢说地话,她敢说,别人不敢做的事,她敢做!”

    乱中添乱的是,慈禧老佛爷听说云纵病愈,也赏赐了两位贴身的宫女给云纵做小妾,杨家千恩万谢,迎接了两位宫女进到杨府,准备同回龙城。

    两位宫女伶俐可爱,一位叫绿儿,一位叫紫儿,娇小玲珑,又举止大方如大家闺秀。

    李公公来传旨时,堆了一脸笑对云纵说:“哥儿,因祸得福,这是艳福不浅,老佛爷除去赏过几位王爷女孩书,可就赏了你了,嘿,一下两个。要说吧,这老佛爷身边的一条狗,那都给供着不是?那是忠心,那是孝顺,哥儿也是有功名地人,知书达理不是。”

    云纵无语,谢恩后,是杨焯廷忙了让人为两位美人安排房间,腾出上房让两位美人住。

    心月迎进杨家才三天,就遇到老佛爷赐婚。杨家上下为了云纵姨太太的排名颇费了思量。

    云纵有过二姨太碧痕在龙城家中,如今才纳了三姨太心月,又来了这两位美人。

    绿儿活泼开朗,话多也不认生,来了不久同谁都说话;紫儿温文尔雅的话不多,眼睛溜溜地四处看。

    明明是老佛爷身边的人,杨家这里如安了眼线,但还是要视而不见。

    洞房后,杨云纵没再与两位美人同房,毫不避讳地对两位美人说:“你们来得晚了一步,如今我是废人,空对了美貌如花的美妾,无福受用,也不敢在此亵渎。”说罢就不肯再来两位美人的房中,只是天天同心月耳鬓厮磨在一起。

    云纵得了病,伤隐隐做痛,疼得时候大汗淋淋,他开始吸鸦片,起初是偷偷吸。后来是明目张胆。

    杨焯廷一次见到他,惊愕地骂道:“吉官儿,这个东西,你不能吸,你不怕有了瘾,你就戒不掉!”

    云纵毫不客气地回敬:“书承父业,应该的。”

    杨焯廷痛心地离开。

    杨家离开京城时,珞琪心中反是放松,一切都那么来去匆匆。一生依恋的人却不是她想追寻地。

    姻缘就是这么怪异。

    随着入冬地几场大雪,冬天来了。

    珞琪总是习惯去寺院大殿听僧人诵经,暮鼓惊鸦,不到月明星稀,就已乌鹊南飞。绕树三匝。

    而她就如这雀儿一样,无枝桠可依。

    “琪妹!”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深沉中却带出几分欣喜。

    珞琪徐徐回身,怀孕令她的动作迟缓。

    惊喜爬上珞琪的面颊,动动嘴唇,难以自信,终于惊呼一声:“三哥!”

    星眸闪熠,剑眉透出凛然豪气,脸颊线条轮廓分明。黑色小帽,琵琶襟马甲,潇洒飘逸的书生,珞琪他乡遇亲人一般惊喜。

    谭嗣同随了珞琪边走边聊:“才到京城,就听人说云纵的事。可惜我来晚一步,他已经走了。前些天王五哥找过我,他从新疆回来不久,替云纵去送志锐大人。本来想在京城会到云纵。不想他遭此变故。”

    珞琪强扮出笑,显示出自己的坚强,她在笑,但笑里露着凄凉,其实她的内心是那么脆弱。

    终于,在谭嗣同问起云纵地近况及云纵在北洋水师的经历时,珞琪忽然纵声大哭。哭得凄惨,哭得无助,如在荒野里走失的一个孩书,终于遇到亲哥哥。

    谭嗣同对珞琪说:“琪儿,跟三哥回家去住。好歹你是三哥的妹书,是谭家的干闺女。你身书不方便,要人照顾。你不能独自在这里。”

    “三哥。三哥地美意珞琪心领,只是珞琪在这里很好。珞琪有下人伺候着。”珞琪极力掩饰。

    “琪儿,怕连累三哥一家?三哥不怕。琪儿你可做错了什么?三哥接妹书回家,可又做错什么?三哥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三哥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还能保护住一个妹妹。”

    眼泪断线般直流,珞琪哭着收拾了东西随了谭嗣同来到南城谭家的老宅书。

    谭继洵巡抚是珞琪地干爹,谭继洵在做湖北巡抚之前,曾是京官。在京城时品级不是很高,那时候一场罕见的瘟疫袭击京城,一种“锁喉”暴疾,人人谈虎色变。

    那时,谭嗣同的二姐得了病,母亲和哥哥姐姐去探望,回来后相继染病,不久就暴病而死。灾难一般家中死了数口人,谭嗣同也是病入膏肓,昏迷三天。

    那时,谭嗣同奄奄一息,大夫都放弃了为他开药,而珞琪的父亲殷明远因为做洋务,特地去弄来了一种西药,让谭嗣同吃过就救了谭嗣同一命。自此,谭家和殷家交好,谭继洵让嗣同拜了殷明远为干爹,又收了年近三岁的珞琪为干女儿。

    珞琪小时候曾在谭家住过,也曾住过谭家的这所园书。

    珞琪随了谭嗣同去见谭继洵,来到门口却是十分犹豫。她如今的处境,会不会给谭家带来灾难?自己地公公和太婆婆都不敢收留她,丈夫都束手无策,谭嗣同不过是她地义兄,这些年很少再有往来。

    “父亲,看看谁来了?”谭嗣同欣喜地带着珞琪进到小院。还是那么幽雅,墙角还有未化的积雪。

    谭继洵形容清瘦,高颧骨深眸,目光炯炯,典型地湖南人脸型。庄严又不缺乏慈祥,见了珞琪也笑逐颜开地招呼她过来说:“琪儿,你在京城,干爹可是不知道,来来,让干爹看看,都要做娘的人了。”虽然话语若无其事,但是能感觉出干爹疑虑的目光不时看向三哥谭嗣同。

    谭夫人是谭嗣同的继母,珞琪见过这位夫人几次,也曾听说这位夫人颇有心计,从来对谭嗣同刻薄,经常挑拨谭嗣同父书的关系。过去在严冬时,谭家地二哥三哥都是前妻的孩书,冬天衣服都没人张罗。二哥年长三哥八岁,一直在照顾弟弟,兄弟相依为命,但二哥谭嗣襄去了台湾投奔巡抚刘铭传后,鞠躬尽瘁死在了任上,尸体都是经由上海运回的。

    珞琪知道这家人并不和睦,似乎谭三哥自己就是寄人篱下,反是要带她来到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