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上
古语有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失去了李文虎，李文龙像失去了一只臂膀，这种断臂之痛一直让他无法原谅自己，而江小雪的离去呢，她对他真的只是一件衣服的存在吗？当然不是。李文龙太清楚了。
江小雪的离去，这个家简直就像从阳光普照的地方落入了黑暗凄冷的地狱，他的心里再也没有了一丝明媚的地方。江小雪对于他的意义太重大了，江小雪的离去，李文龙就感觉这个家完了，他的脊梁也塌了，他真想一死了之，如果不是每天打开门，老娘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李文龙估计早自我了断了，他的痛苦没有尽头，绵绵无期，不停的失去离开，让他的罪恶感浓抹重彩，在他的心里添上了一笔又一笔。李文龙整个人都灰暗了，他垂头丧气的去上班，晚上又郁郁的低着头回来，他像突然间变成了哑巴，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
老太太看到他自己心爱的唯一的儿子变成了这样一副没精打彩的神情，心里也慌了。可是慌乱只是一阵子，一辈子当家作主的强悍性格让她变得无比坚强，她下决心要让儿子振作起来，抱着这样的打算，一边她继续张罗着老家的相亲对象牙塔，另一方面，开始给儿子每天补充营养，并且用安慰的话语开导他。
李文龙黑了瘦了，两只大眼睛深陷入去，他的头已经很长了，原先整齐干净的小平头如今像扫把一样顶在头顶，胡子长出来了，也没有及时的清理干净，他这样遢里遢拉的样子，简直和从前的李文龙判若两人，有一天，他穿着一黑一灰的两只袜子出了门，把车子停在公司，下车的时候无意现，才明白过来，可是如果再折回去上班肯定会迟到，现在到处都在裁员减薪，李文龙如履薄冰，自然不会为了两只袜子回去，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快步到了公司，忙完手中的事情，看到那两只袜子又征征地出了会神，如果江小雪和他在一起，还在他的身边，他肯定不会这样不顾形象的穿着两只不同的袜子来上班，男人身边没了女人，生活的那份凄惨和窘迫，不处在其中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李文龙除了上班时，在接待业主，布置任务给下属时必须说话，其它的时候，他都一声不吭，他除了拼命地工作，还是拼命的工作，以前就是工作狂，现在更是不知疲倦地加班，之所以这样疯狂，理由有两个，一个是现在经济危机，周边写字楼的公司不是倒闭就是减薪裁员，李文龙现在房贷车贷在身，好不容易在深圳扎下根立稳了脚跟，他自然非常害怕在一夜之间什么都失去，现在他看着周艳红那些刚毕业不到一年的下属，想着他们虽然在深一无所有，可是比他却幸福多了，经济危机来了，失业了，他们最多再找一份工作，而他李文龙呢，他根本失业不起，如果他失了业，没有钱还车贷房贷，银行会很快的收走他的房子车子，他地在无可奈何中一无所有，他地恐慌就像雪山一样，永远的横亘在他地心中，他本来也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农民，虽经经过四年城市里的大学生活，将近十年的工作经验，已经让他从外表上看不出大山里的影子，可是他的骨子里，依然小农思想严重，他无法摆脱骨子里那种与生俱来地危机感，就算在太平日子，家资富有，他也还是会担心失去，更何况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面临保业和失业地状况，所以李文龙的恐惧特别厉害，为了消除这种恐惧带来地痛苦，他只有拼命工作，想着通过拼命工作，给公司带来了可观的利润，他这个位子才能保得住，上次地团购事件，在他拼命的工作疯热的激情中总能平安完成，公司盈利不少，也是因为这一大笔收入，让他们装修公司在经济危机中能够撑到现在，没有像其它同行业公司已经倒闭了。
这是一个原因，他拼命工作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江小雪的离去对于他来说太痛苦了，他必须通过疯狂工作才能暂忘江小雪离去这件事。思想是痛苦的，所以能不思想他就不思想。白天拼命工作，在办公室和着下属打交道，还不觉得有多痛苦，最痛苦的事情是晚上回到家里，吃完晚饭，听老娘唠叨几句，他一个人回到房里，面对着两个人曾经长住的房子，屋子里每个角落都有江小雪的影子，床上，椅子上，浴室，到处都有有着江小雪的气味，江小雪含泪离开的时候，除了拿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其它的东西几乎没动，卫生间的牙刷洗脸巾化妆品，衣柜里的睡衣，大衣，都还在那里，李文龙睹物思人，触景生情，想着他们曾经那么相爱，到现在，他仍然深爱着她，他们却走向了离婚，再也回不去。他一颗心就剧烈的痛起来，每次拿起手机，拨到江小雪那个号码想打过去，可是在痛苦的相思中，他慢慢明白了一个道理，打电话没有任何意义，她不可能回来，因为她和他老娘只能有一个人存在他身边，如今她离开了，回来也是没有任何。如果他想和江小雪在一起，一个可能是他不再做他老娘以死相逼，他也当作没看见没听见，另一个可能是他继续做孝子，但是他将近七十岁的老娘要在近期内老死，这怎么可能，这两种都没有可能，他不可能不对他老娘好，他老娘活蹦乱跳，身体好得很，估计再活个二十年都没问题，他们老家活到九十岁的老人大有人在。
李文龙心里一阵绝望，他毕竟是男人，不像女人一样动不动就感情用事，所以尽管心里很想念江小雪，对她充满了内疚，他也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至于江小雪离开前对他说的，他什么时候有空，他们就去把离婚手续办了。李文龙一直没有行动，他一直拖着，希望会有转机，他这方面不可能生奇迹，但是江小雪也许会回心转意，回到他身边来了，到于以前的事，只要她回来，又都是他的错，他自然不会提起。老娘反复的说江小雪打了她，李文龙也知道多半是怎么回事，江小雪对这件事没有做任何解释，李文龙知道，一直温存的江小雪如果不是被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也不会出手打老人。这种事情，不提也罢。
李文龙地痛苦。时时注意着儿子地老太太自然都看在眼里。她不能让儿子这样消沉下去。李文龙为了消减在家里思念江小雪地痛苦。他通常都加班很晚回来。回到家。也会把电脑打开。对着电脑检查下属地设计图纸。一般要晚上一两点才睡。早上又七点起来。他们公司现在已经改了上班地时间。以前是朝九晚五。现在是早上八点。晚上六点下班。中午没有休息时间。晚边必须加班。其它员工怨声载道。对于工作狂地李文龙来说。反倒是好事。
这样拼命工作地下场就是他有了两只熊猫眼。眼袋很明显。老太太看到儿子如今又瘦又黑。就像变了一个人。又不肯说话。一颗心自然十分地焦急。
有一天晚上。等到十二点。李文龙总算回来了。老太太早就把晚饭端上了桌子。心疼地看着儿子。对他说道“毛龙。吃饭吧。”自从江小雪走后。李文龙仿佛在她离去地一瞬间失去了味觉。也失去了食欲。他很长时间不知道什么叫饿。有时候感觉到胃空空地痛。想着痛就前吧。上地疼痛。总比心里上地疼痛要好得多。就像他拼命加班。累得手痛眼睛痛腰痛屁股痛。他都无所谓。事实上了地确是有帮助。每当身体哪一块开始痛起来地时候。他心里地痛楚就会减下去许多。这是他自己明地治疗方法。
李文龙听到老娘地声音。才从沉思中抬起头来。他没有说话。不想说话。对于老娘。他是心疼也是无可奈何地。他是她地儿子。自然不可能像江小雪那样刻骨地恨她。但是他是她地儿子。他也知道她是怎么做到今天地。他现在一无所有。除了这个老娘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地幸福。他地快乐。他地自信。他地成就感。这些江小雪曾经给过他地。如今伴随着她离去。这些东西也仿佛一齐商量好了。齐齐消失在他地世界里。
老太太看到儿子郁郁地看着她。不说话。心里不由更加地心疼。就好像有人伸着手在纠着她地心一样。她眼睛也红了。对李文龙说道：“毛龙。妈现在什么人也没有了。你爸走了。虎子也走了。我们老李家。只有你了。妈只有你这个儿子了。你看你这阵子。饭也不吃。话也不说。不会笑。只会拼命地工作。妈好担心你啊。你吃点饭好不好？”老太太说到这里哽嗯起来。她开始用衣服袖子擦眼泪。
李文龙看到老人如此难过。心里立马涌起自责。不管身边生了什么事。他地孝顺一直根深蒂固地在那里。他张了张嘴。微弱地叫了一声：“妈。”听到儿子开口叫她。老太太十分地欢喜。她笑着抹了一下眼泪。对他说道：“你总算说话了。来。毛龙。吃点东西。这人是铁饭是钢啊。妈看你瘦得心疼啊。一下子瘦得那么厉害。孩子。吃点东西吧。妈做了你最爱吃地煎饼。”
李文龙只得把公文包放在一边，在椅子上慢慢坐了下来，老人把一张煎饼卷了肉和菜递到他手里，又给他端了一碗汤，对他笑眯眯的说：“吃吧。”李文龙只得一口咬下去，只是那煎饼，那些菜咬在嘴里，却食之无味，如同木屑，他拼命的吞咽着，只为了让老人放心。老太太在一旁静静的瞅着儿子，看到李文龙一直木无表情，两只大眼睛已经深陷下去，眼睛里没有一点神光，他原本就高，如今突然一消瘦，简直就是瘦得吓人，老人心里担心难过，知道他不开心。她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儿子这么不开心，她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希望儿子开心吗？“毛龙，你怪妈吗？”老太太颤抖着嘴唇问了出来，她想着如果李文龙怪她的话，她也不想活了，活着太没意思了。她只有他一个儿子了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