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河》 第一章 英雄地穿越到南宋 “站住!你跑不掉了!” 杨峻大声吼叫一边脚下也不停步。 雨声哗哗地把他的声音冲散但前方雨幕中那个背影显然听得很清楚并没有停步而是跑得更快了! “靠!当老子不存在咩!”杨峻愤然。 学院里已经被偷三次了什么增加值班安装防盗器都已经想到并且做到了这贼骨头怎么么还敢来?!而且瞄准了就偷才更新的机房? 主机还在cpu和内存、显卡却都没了这家伙绝对是个行家只拿最值钱和轻巧的部分。而且每次都是“轻轻地来再轻轻地走不带响一块玻璃”!连防盗装置的位置也摸得一清二楚。 可是高手也有大意的时候临走时碰到了新增的防盗装置不仅实验楼里警铃大作连保卫科的电话和杨峻的手机都同时响起来而杨峻正好在教学楼里巡视离实验楼不远一看报警信号指向实验楼立码冲下来。 这次杨峻可憋足了劲这前两次保卫科被领导们称为“形同虚设”已经让杨峻上了真火这雨天里又临近长暑假他都不肯休息根据以往的经验刚要放假这段时间学生离校有先有后学院里的人员进出比较复杂也是小偷小盗多的时候。 这次听到警报杨峻脑子里居然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啊哈!老子终于等到你了!” 下楼以后杨峻没往实验楼那边跑根据这个防盗器安装的位置应该是在贼进入或者离开时才有机会碰到就看这个贼是从什么路线进出了但实验楼内部的那个却没响很有可能已经被这贼察觉并避过了。 从实验楼到校外最近的路是通过两百多米外的一段铁栏围墙途中都是花园或者操场视野开阔。其他路上都有大量的教师宿舍或者学生寝室路线复杂那边应该还有没离校的学生所以除非是内盗否则应该冲那段并不很高的围墙而去的。杨峻冲过去的方向就是在实验楼到围墙之间的那条路如果计算正确两方会在路中间碰头。 果然刚冲到一半前方如同计算那样雨中出现了一个背着防水背包快飞跑的身影。 “靠!比老子还快?!”杨峻咋舌道。 但就要到手的鱼儿岂能让他回到水里去老子追! 杨峻狠一边大叫一边跟了上去:你小子想出去总得翻墙看老子逮不到你!! 就这样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扑向了铁栏围墙。 “除非你会飞!不然就是人也别想逃!”临近围墙前面那个身影果然缓了下来杨峻在心里再次暗赞自己的英明。 “站住!”杨峻再次大吼这两百米的狂奔让他也感到有些气紧实在不想多练擒拿手了。 前面那贼明显有一个回头的动作肯定看清楚了飞奔而至的杨俊却并没有听话地停下来而是直接就扑向了铁围栏这铁栏也不过就两米来高又好攀爬凭什么要停下来? 可就是这一秒的犹豫让杨峻及时赶到。 “给老子下来!”杨峻一个虎扑一把拽住了对方的一只脚使劲往下拉。 可对方也到了关键时候哪里肯轻易松手!双手紧紧地揪在铁栏上另一只脚伸过来想蹬杨峻的头却因为距离太远而够不上。 有那么几秒中两人就在这根悬在空中的腿上练“拔河”! 可老天看得有点不耐烦又不忍心让他们僵持下去关脆做个和事佬打了一个炸雷下来劝架。 “咔嚓!” 一个霹雳破空而至电火花从围栏上直接就穿过两个连成一线的身体传到了地上。 “靠!老子当烈士了!” 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杨峻脑子里残留的感觉是全身剧痛了一下随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两天以后在本地的公墓。 “杨峻同志年青有为正当盛年却为了保卫学院财产与犯罪份子殊死搏斗不幸牺牲!经学院报市里批准追认杨峻同志为烈士!”领导满脸沉痛地宣布希望这个决定可以告慰烈士的英灵!) “好痛!”这是杨峻再一次感觉到电流过体的痛苦。 “老子没死?!” 全身上下如同拆散了重装过有的地方钻心地疼。 “呵呵!老子竟然没有死!”杨峻迷迷糊糊地乐了。 “杨统制!杨统制!您醒了!快去报告大帅杨统制醒过来了!”耳边突然响起欢快的声音。听上去不是普通话而是带着山西一带的口音。 “靠!我是杨科长!”虽然还没睁开眼杨峻已经在心里表示了意见平时就很反对人叫他“杨同志”在他的概念里现在“同志”这个称呼里面的含义实在太多了为了简化一点他一般都让手下兄弟们叫他“老大”、“杨哥”或者“声科长”。谁要叫他“同志”会给他瞪半天直到对方改口。 等到睁开眼来面前凑近了两张脸一张白色一张黑红色。 光线比较黑看不太清楚是谁却肯定不是保卫科的几名兄弟。 “这帮小子!平日里还哥前哥后的真要出点事就让咱躺在这里不管了!”杨峻愤愤然待要撑起身来却全身破开般处处俱是伤再也不敢动弹老老实实躺了下去。 “这里哪个医院?怎么没开灯?医生呢?”杨峻抬头看看刚才那两张脸已经不见了屋顶却不见灯:“医生!医生在哪?!” 靠!这医院也太省电了吧居然没有开灯! “这个杨统制莫动!您身上的伤还在流血!等血止住了就可以起来了不过最近两三天最好不要动枪!”刚才那张白脸又出现了却三叮四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是医生么?为什么不开灯?”杨峻感觉还没有从电击中清醒过来这时什么都看不清楚连说话都声音很小。 不过保卫科什么时候有枪? “医生?谁是医生?我是张大夫啊!杨统制不认得我了?灯?有啊!等等!” 不一会几点火光在屋内亮起门口吹进来的风让火光有一点摇曳却已经将屋内照得通明。 “这是哪里?”杨峻有些清醒了看到的却是雕梁画栋很别致的一间屋子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居然连床边上都雕了喜鹊、蝙蝠。 “这是哪间庙?您是道士?”杨峻心里略有些得意看来领导对这次抓住贼子很是满意居然安排自己到附近的风景区疗养了这样的房子也只有在附近的道教名山里才有吧城中的医院绝对没有这样的“病房”!。这老白脸居然留了一把长胡子可是很有些“酷”的造型还穿了一身灰蓝长袍头上戴了一个方帽这装束也只有山上的道士才能有了。 “道士?我可不是道士!杨统制不记得我了?您可是经常到这里来老夫可已经给您疗伤多次了!”老白脸有些苦“这里也不是庙这是偃城县衙!衙里的人都把住处让出来给您养伤了啊!” “偃城?都江堰?县衙?你倒底是谁?”杨峻在保卫科练过的思维能力一下子给激活了开始注意到这老白脸的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可不是都江偃!这是颖州地界啊!杨统制您是累晕了?我是张大夫啊!军中负责治金创的随军大夫啊!您不认得了?”老白脸有些带哭腔了。 “随军大夫?!”杨峻一激棱居然翻身坐了起来一看自己身上倒处是白布裹着居然有点木乃伊的味道左肩上有一处还在往外渗血。 靠!不过就是闪电劈了一下怎么伤成这样子难道从墙上扯落下来的那小子把铁栏杆都扯下来了?为什么不是在正规医院治伤而送到这个草头医生这里来?没给输点消炎药还到处都是中药味!领导们是怎么安排的? “你是?大夫?!”这个说法倒是很久没听说过了看他穿得神神道道的没准这些老中医还喜欢称自己叫大夫吧。不过自己明明认不得这老中医啊?为什么他会说认得自己?难道认错人了? “我不是杨同志!叫我杨科长或者杨峻都行!”杨峻决定先把这个事情弄明白再说。 “杨杨杨统制您晕过头了!”老中医看上去欲哭无泪“您可不就是杨再兴杨统制吗?” “什么?你说谁?谁是杨再兴?!”杨峻一下子来了劲。 杨再兴大名鼎鼎谁不知道哇历史书没看过《说岳》还能没看过?保卫科值班室里就有一本每到值夜班的时候实在无聊经常拿这本书当功课。加上自己本来就姓杨对岳大帅麾下的猛将至少还是知道名字的何况这杨再兴实在有些出众怎么会不知道?! “您就是啊?!您可不就是杨再兴杨统制么?”老中医看出来了病人正在恢复当中。 “呵呵!我知道了!刚才出去的一定是牛皋牛元帅了!”杨峻一下子乐起来顾不得身上的伤还在痛。要扮“说岳”的话自己若是杨再兴那刚才出去的那黑脸小子扮牛皋是绝对错不了的!不然这戏可就不好演了。 “刚才那位?”老白脸一下变得更白了“那个他他他可不就是少保的大公子岳云么!” 靠!岳云!这是谁排的戏?!找这么个小黑脸当岳云!虽说年龄可能差不多了可这跟白袍银锤的白脸小将可差太多了吧! “哈哈!我就知道!这点伤能奈何得了杨兄弟么!杨兄弟最多不过是冲阵数十个来回累脱力了吧!”门外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父帅说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一边靠近一边回答道。 父帅?!要是刚才的是岳云难道来的是岳飞? 杨峻到处看了一下没看到负责灯光和镜头的人导演到了哪去了? 让我这么个受伤的保卫科长演龙套也不是不行可也不能轻易演这杨家的大英雄杨再兴吧! 还有现在该跟主角岳飞同志说什么台词呢? 还没等杨峻想好袍角带风主角父子已经进了门。 “哈哈!这不是么!刚才还说杨兄弟醒过来了现在已经坐得停停当当了!云儿还不去扶杨叔叔躺好?毕竟也是伤了便将养几天好多杀鞑子!若是没伤得如许重却给医差了不是让兀术那厮笑话么!”主角一进门就看出来杨“统制”的伤可是真还没好呢。 这就是岳飞? 杨峻对这导演的水准很不以为然:看上去是很粗壮没有赋《满江红》的儒雅味道更主要的是个子太矮最多也不会过1米六根据杨峻参加过的几次组织学生参加军检积累的经验现在的水平当兵也过不了目测关。 演岳云的小子看上去倒比他爹高了些同样的粗壮体重至少也得15o斤上下按这高度算除了海拔不够称得上是壮硕了。 “杨兄弟!今日一战!您可是大大扬名了!当年兀术追击当今圣上金人谓之’搜山检海’很是威风了一下子如今杨兄弟立下大功把兀术杀得丢盔弃袍连中军大旗都扔了不敢举起来呵呵!等些日子军报上到朝中杨兄可是代天子出了口气!这番功劳可不小啊!哈哈!” 看来这主角台词背得很熟啊手里什么都没拿一脸的热情没有半点做作。 “这个!”杨峻一时间愣住了:我该跟岳大帅说什么呢? 靠!竟然没有一个剧务人员来提示一下台词!演就演!ho怕ho! “大帅费心了俺这点伤不须劳动大帅这般费心!”杨峻客气了一下。 岳飞明显愣了一下连连摆手:“杨兄弟英雄了得可是这伤却轻忽不得这几日就先歇着等张大夫诊得明了治得好些了再进帅帐议事!过些日子还有大战!兀术那厮的大营就在左近必不会让我等久候!” 说话间岳云在一旁肃立不语满脸恭顺的确也不像是“说岳”中的牛皋。 岳飞虽然说话声音爽朗却明显带上了点沙音灯光下两眼周围黑晕浓厚一看就是多日没有休息的样子眼中都红丝满布这却是化妆都做不到的。虽然“杨统制”满身是伤看上去竟然比这“岳元帅”还要精神一些。 像是还有什么要事岳飞简单慰问之后迅即带岳云离开只是跟张大夫交待了一下治伤的事也没有多说什么不外乎止血防暑之类。 “等等!”愣了半天杨峻终于叫住忙碌配药的张大夫前后还有不少军士小心翼翼地进来从张大夫这里拿走配好的药。 “杨统制可好些了?”老白脸笑着凑近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杨峻小心地提出这个问题。 “初八啊?”老白脸答道。 “哪一年哪一月?”杨峻更小心了。 “绍兴十年七月啊!”张大夫随口答道。 “砰!” 杨峻倒在床上彻底晕了过去! 第二章 张良计与过墙梯 杨峻“同志”是彻底晕过去了张大夫却没有慌了手脚:眼下这般才符合今天一战的结果杨统制实在是累坏了! 张大夫一边费劲地给他挪正身体再仔细地检查看哪里还有箭创没有找到按岳帅说的要是没伤到关键却给医差了那是不得让兀术那厮笑话么?哼!既然交到了咱张大夫手中就绝对不能出这种差错! 不过同时再想起白天的大战张大夫又不敢相信就是躺在这里浑身裹满白布的这位杨统制就是那位单枪匹马挑乱了千军万马杀得兀术丢盔弃袍连中军大旗都不敢举起来的杀神。 大宋绍兴十年七月初八日辰时。 “开城门!” 大宋太傅、少保、河北诸路招讨使岳飞元帅站在城门楼上的帅旗下冷冷对着城外的重重金兵。 城下上千的金兵在那里叫嚣盛夏的天气许多金兵就这么裸着上半身对着城头叫骂。 若不是对方中军处“大金左丞相兼侍中”、“大金都元帅领行台尚书省事”、“完颜宗弼”的旗帜高高飘扬或者岳飞还会真的以为袭来的不过恰巧经过的乌合之众但以兀术的治军之能眼下的表现不过是慢敌之作故意为之罢了。 城楼下岳云率背嵬军8oo骑已经列好两队就等城门打开所有的背嵬骑兵都已经将手中的长矛捏紧等着城门洞开的一瞬。 兀术此时已经知道岳飞放弃了固守坚城的想法打算出城冲杀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派出多少兵来!” 兀术在帅旗下冷笑。 自刚才城楼处箭如雨下将金兵从吊桥处逼开吊桥缓缓放下不仅主帅连所有的金兵都明白“岳家军”要冲出来了! 而此时岳飞正在城楼上郁闷。 “兀术向来不会胡乱用兵!眼下双方地形交错不是知道我在这里他怎么会率重兵深入直扑这么个小县城而来?这些年我也很少再用奇兵深入重地他怎么知道我这里没有多少兵?看来这金人的细作不可小视!” 城楼上的军士们也不禁猜忖:“城中不过2ooo人不到下面可是过万金兵大帅为什么还要让大公子出击?” 岳飞却是有苦自知。 “若让这些金狗扑上城头便是两军对耗的局面张宪他们五日内绝对调不过兵来耗上两日我这两千来人可就连骨头都剩不下来了若不能借这冲阵之举将对方击溃便是老天不给我们生路了!”心中暗暗后悔自己这一回用兵之险偃城本就只是一个临时驻军的地方眼下只权作诸军调度的中心却并没有做守城的打算故都汴梁只在数十里外历年来北征从来没有这一次接近昔年大宋的统治中心怎么会想到要守城?这一回岳家军只能攻城! 多少回梦里岳飞都看到了这一天大宋军队高举岳字旗云集于大宋都城下让城中的金狗走投无路束手就缚! 可这兀术着实棘手! 他居然不老老实实在城中呆着等我打上门去还敢率万多金兵来搞“反攻城”?! 岳飞咬得牙响却知道眼下实在是存亡之机自己敢于派兵出城冲阵起码也要让兀术怀疑他的情报来源是不是准确。 出乎岳飞的意料兀术却没有这些担心他现在心中笃定知道城中最多不过2ooo千人马所以既没有和守汴梁的其他军将多要兵也没有打算在此久战而是两眼一直盯城墙上的劲敌。 偃城只有北门有敌人其他各门外都是空空如也。 兀术此行利在战决兵力有限本来就没法子围城明明看到有飞骑从各门四散而去也没法子阻止不过这也不足以让兀术担心:最近的援兵在两天内都到不了偃城何况近处可到的援兵能否是自己这麾下精锐之敌还未可知! “岳飞!岳鹏举!这些年大金在你手里也算吃过不少亏了!可你想不到吧!你们的的秦相会在军中派有细作把你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这一次你想打胜仗想疯了!居然敢兵行险着将小小的偃城作为你的帅营却不留一旅之兵拱卫!呵呵!你也有失算的时候!” 兀术也不肯在这小小的城下久耗三十八天前以十万大军对付小小的顺昌城中三万“八字军”居然被名不见经传的刘锜杀得大败手下军马中毒者过半连赖以“搜山检海”的“拐子马”、“铁浮图”都损失惨重让自己回到汴梁时被诸将私下里地挖苦了数天。这一战让他从此再也不敢小瞧任何一座小城这一次若非细作报得详细城中确实只有2ooo人不到怎么会再带1万5千兵马来干冒奇险。 途中经过宋军数个营地兀术都小心翼翼地远远绕开只为毕全功于一役若擒或杀了岳飞比当年追杀康王还要轰动吧! 微笑在兀术嘴角漾开他已经能够想像得到岳飞的尸运回汴梁时诸将会怎么看待他了。 “就连汴梁之战也大可以避免了吧!”兀术一想到数十万宋军云集汴梁的情景就远不像汴梁城中诸部族勋贵那般信心满满亲自领教过“八字军”和岳家军的味道让他对当年的南征之战充满庆幸之感若是当年能够有一支像这般拼死作战的军队守汴梁两位宋帝就不会被“请”到五国城了! 所以他最怕的并不是岳家军出城突围毕竟以两千对一万五又没有坚城可恃兀术对大金军队还是有信心的岳飞敢出城兀术便敢率轻骑追击至百里以外沿路射杀直到重演当年追杀赵构那一幕! 峙城紧守也不是出路----若三十八天前不是因为刘锜在沿河饮水和草丛中下毒以及八字军的悍不畏死顺昌城绝对不致于攻不下来! 即使是率三万八字军主力的刘锜也不敢放弃坚城全军出城作战! 即使是数量相等的宋金军队对阵那也是取死之道! 所以兀术私下里很是庆幸岳蛮子居然又要蛮干了居然肯将为数不多的军队调出城来!而从他的岳字旗不动来看主力居然还在城内。 那谁会出城作战? 但不管信与不信城门“吱呀”声中已经缓缓洞开城门中一片漆黑看不到有什么东西。 城楼下岳云双手各举一支大铁锥缓缓高举。 “岳家军!出击!” 大吼声中背后的背嵬军齐声响应。 “岳家军!出击!” 城头鼓声骤响金兵已经听到这可怖的声音邻近吊桥的金兵无端地又后退了数步后面的平章、千夫长急忙喝住阵脚。 马蹄声在城中响起短时间内即加到最高! “冲啊!”岳云举着铁锥从城门口现身! 第三章 还有最后一着? “呵呵!是岳飞的养子出来了?!”兀术笑道。 岳云所部8oo背嵬骑兵随岳云撞入金军阵中所到之处如锥破浪! “丞相!” 完颜突合将手中狼牙棒一扬向兀术请战。 兀术却不置可否目光直盯着墙头上的“大宋太子少保”“河北诸路招讨使”及大张的“岳”字旗。 “龙虎大王不可急燥岳南蛮都沉得住气我们慌什么?小南蛮出来不过冲阵而已若我军不乱就是岳少保的末日了!哈哈哈哈!” 兀术此时有些放怀了看到岳云所部不过8oo来骑知道岳飞已经无能为。 这一次冲阵若败岳飞及城中诸人恐怕都活不过今天! 折损点军士算什么? 完颜突合口中唯唯却心有不甘。 “丞相难道就让那小南蛮逞凶!何不让我等上去将他牢牢拖住再让军士们逐一剿灭这些背嵬军?” 身披黑甲的背嵬军已经让金人在多处战场上吃够了大亏这典型的装束一出场便成全军的眼中钉。 “背嵬军马战无俦压尽当年几列候先辈有闻多散佚后生谁识潜幽。” 后人曾对这背嵬军如斯神往。 “不用!让铁浮图上去绞住这支背嵬军耗掉一个算一个!诸将都不得轻上!违令者斩!”兀术终于下令。 “是!” 完颜突合与盖天大王完颜宗贤齐声奉令军中阵形随即变化刚才还紧列于中军之前的铁浮图终于出场! 其他与背嵬军作战的骑兵迅即四散扔下一地死尸如飞般绕回到中军背后岳云也约束住背嵬军转而直接面对三千铁浮图。 “轰隆隆!轰隆隆!” 岳云略一回却对上了了岳飞的眼睛。 墙头上诸将都盯着他而岳云却只看到了父帅的眼睛。 “此战必胜!若败回我先亲手斩了你!” 下城楼前知道父亲要把城中所有的背嵬骑兵交给自己带出去岳云就知道这一战的重要性。 只能胜或者死! 回过头来再面对整齐逼近的“铁浮图”!这才是兀术仗以直攻偃城的核心力量所在! 若非日前在顺昌吃了大亏这一次带来的铁浮图还会更多! 这批骑兵一改金人轻骑不着重甲的传统选取北方草原上最强壮的马匹不仅人背甲连马也装甲至膝!甚至劲箭也不能在近处贯入这样的装甲! 端的是人强马壮! 除了顺昌之战铁浮图还没有败过! “若非中了毒在顺昌城就不会败!” 兀术恨恨地想。 不过这却不是正确的答案! 新任东京副留守刘锜何尝不知道铁浮图的厉害!他派遣步兵面对铁浮图时已经料定这些步兵回不去了。 举大斧斫马足固然针对了铁浮图冲击力大、机动性差的特点但既然已经冲到了对方马前并能够斫到对方马足又有多少生还的机会? 因为畏也是死不畏也是死反正都是死还畏什么? 所以在顺昌城下兀术的铁浮图其实是败在宋人的悍不畏死之下而不仅是因为刘锜用毒。 眼下这一战结果会有不同吗? “跟紧我!” 岳云回头大吼。 “是!” 已经不足七百人回答。 “杀!” 岳云举锥催马扑向铁浮图左翼后面七百背嵬军紧紧跟随。 这时铁浮图却并没有加到最高但诸骑手中已经狼牙棒高举预备给背嵬军痛击。 可是兀术还是失算了! 若是以这3ooo铁骑对上十万宋军步卒可谓所向无敌必将把对方的阵形冲得七零八落。 但眼下面对的却是级机动灵活的背嵬骑兵! 战场上的机动性转瞬间就改变了这明显悬殊的力量对比! 原本正对岳云的铁浮图现在现对手已经转到了自己的左侧而已经起步的冲击却无法立即转变过来最后只得最边上的数十骑对上七百背嵬军! “杀!” 岳云连人带锥撞入铁浮图阵中过于密集的铁浮图原本不会给对方脱逃的可能但在自己的侧翼受到重击时却相互撞击左翼阵中顿时大乱。 岳云手中两锥各重4o斤在重量上已经远过多数铁浮图骑兵手中的狼牙棒而转动更加灵活一旦接兵靠前的数骑铁浮图手中兵器被磕飞有两骑甚至直接就被撞下马来挣扎不起被后继的背嵬军踩杀。 “杀!” 七百背嵬军战意大涨从铁浮图左侧直接杀向背后的中军! 而整个铁浮图中央却因为向左转不及而自相撞击乱作一团! 城头上一直脸沉如水的岳飞此刻才略显一丝笑意。 成败在此一举! 兀术这时才现铁浮图已经无功!! 不待他下令完颜突合、完颜宗贤已经指挥大队掩杀过去这时岳云的目标已经对上中军哪里还用得着丞相招呼! “拖住!全部围死!一个也不能放回城去!”兀术毫不掩饰对铁浮图无功的愤怒与失望。 但他的目光却并没有盯紧这7oo背嵬军而紧盯着城头上的岳飞!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岳飞你今生无望了!” 兀术在心中念道。 此时金兵阵形已经圆转如太极除了数千拱卫中军帅旗的亲卫其他部队都以8oo背嵬军为目标将其重重围在中心逐个蚕食! 但岳云和背嵬军岂是轻易困得住的? 这个圆阵的中心在岳云的不断搅动下不时变成椭圆或者左右移动却不能将岳云轻易困死! 最难受的是阵中心的铁浮图。 领军的数名猛安孛堇气得要吐血! 永远都在追击背嵬军可是这该死的背嵬军却总是在自己的侧面转动! 身背重甲的铁浮图从来都是两军对冲时的利器但在背嵬军面前却显得笨拙而沉重。岳云铁椎不停地破入铁浮图中真正的铁浮图军主力却被自己的队伍挡在了外围。 阵形不断变化层次却开始分明。 中间是被搅得团团转的铁浮图外围是随之而动的拐子马。 近万人牢牢围定阵眼中的8oo铁骑! “岳飞!你还有什么手段?”兀术开始好奇换作他是宋军主帅绝对不会就让这8oo骑在对方阵中冲杀而不留后着。 说实在的兀术率对方7倍的兵力却不围城而是集中于北门就是想把其他三门留给岳飞出城好在背后掩杀再过一次当年追杀康王的瘾何况此刻城中再也不会有更多的骑兵了相信追不多远就会把岳飞人头击碎吧! 但岳飞竟然不逃! 他究竟想做什么? 此时岳飞却在计算阵中的岳云还能支持多久! 7oo人! 65o人! 6oo人! “大哥!” “太尉!” “少保!” 城头上的诸将都已经不顾岳家军军法如山开始动容。 岳飞却还在计算。 5oo人! 45o人! 阵中央的岳云满身浴血虽然多半都是敌人所流出来的! 所率的背嵬军已经耗掉了对方过千兵力自己却已经只剩了近半的部下! 父帅! 岳云在心中大叫! 第四章 杨家枪下无敌手 “杨再兴!” 岳飞终于大叫道。 “末将在!” 这时还没有成为“杨同志”的杨再兴应道。 “该你出阵了!”岳飞头也没回。 “是!” 城楼上的众人面面相觑。 就派一个人出去? 4oo人!背嵬骑兵还有4oo人了! 岳云在阵中已经难以再冲动金兵的阵脚眼看被金兵越困越死。 而岳帅只派了一人出城! 虽然一直以来杨再兴出阵从无败绩但当此千钧一之际单枪匹马如何救得大局? 当年杨再兴附于贼寇曹成曾杀岳飞胞弟岳翻却因手中铁枪曾为曹成的支柱为岳帅不计前嫌捐弃私仇收于帐下这些年来凡有所命没有失手过一次。 但眼下这般情形就派他一人出击! 岳帅在做什么? 偃城城门上方岳字旗旁又竖起一面将旗大书“大宋河北招讨中军统制杨”! 兀术在帅旗下举目张望却只见到这面旗升起! “这是谁?” 城门开处只见一人一马出来后面连一兵一卒也欠奉! “杨?莫不是岳飞麾下杨再兴?”龙马大王完颜突合在一旁问道。 “杨再兴?”这个名字兀术听过“原来听说刘豫曾重金悬赏要买他的人头想必大齐军在他手里吃过不少亏了?呵呵!” “凭他一人出城想做什么?救小南蛮?”龙虎大王也不觉失笑。 “岳飞你究竟还能做什么?”兀术却是放心不下再强大的单骑独将也坏不了大局岳飞究竟还有什么后手?这才是让兀术牵挂的地方。 城墙上的岳飞却不作此想。 “云儿有负重托!”岳飞已经把手心捏出了汗“若是他率这8oo背嵬军尚不能冲动金兵阵脚眼下就只有再兴这一步棋可走若仍然不能凑效只好率诸兄弟硬撼了!只是不知道会有几人生还!” “张宪!牛皋!你们到了哪里?!” 岳飞此刻有些叫天天不应的无力感却不敢在部曲面前露出任何迹象。 杨再兴一人一骑缓缓走出吊桥手中只得一柄相随多年的铁枪竟然不像是去冲阵而是春风细雨之后出去踏花赏青一般。 城楼上众人眼中只有岳云和他的背嵬军。 远方兀术还在等岳飞的下一着。 这一人一骑此刻竟然有些落漠好像被人从这战场上遗忘了。 七月流火战场上的人都汗出如浆何况从头到脚都披着不同板块密密缀成的鱼鳞甲。 胯下的马也一样从头至膝多包了一层牛皮虽然比不上金兵的铁浮图但一般的厮杀中只要对方使力不全针对这马而去兵器擦掠或者流矢是伤不到这马的。 “若云儿能够将敌阵冲乱你可趁机搜杀对方大将军无将则乱我方还有一线生机!可惜!” 刚才领命之时只有他才近前听到岳飞这句话但身为主帅竟然没有交待要他出城做什么?! 去救岳云? 徒自陷入阵中最多不过多拼得几个金狗而已! 去搬救兵? 眼下哪里还有远水可以救这近火?! 眼看再过几个时辰偃城和这里的诸兄弟、岳帅就将不复存在了。 战马开始缓缓加敌阵越来越近。 “不要阻拦!让他去阵中!”兀术吩咐道。 手下几员战将本来还跃跃欲试都被这句话拦了下来。 “军无将则乱!我该去杀谁?!” 而战马已经距离对方外围不足百步! 竟然没有人前来阻拦! 金狗想让我入阵? “兀术!”杨再兴大吼“杨某特来擒你!” 转瞬间杨再兴不再犹豫。 破阵斩将本来就是杨某本份还有比兀术更重要的将吗!兀术若亡此阵即破! 可惜并没有人把这话当了真看上去杨再兴还在往阵中撞去。 兀术在帅旗下已经从心里面把杨再兴抹去了。 “父帅!” 岳云在阵中大吼!却只有邻近的几名骑兵听得见。 这时杨再兴却已经绕过大阵现出身直扑兀术所在的帅旗! “不好!这南蛮过来了!” 盖天大王完颜宗贤大叫:“谁去拦住他!” 两名猛安孛堇和三名谋克孛堇闻声跃马而出向正往中军扑来的杨再兴冲过去。 “兀那南蛮领死!” 杨再兴充耳不闻手中长枪举起枪头蓦地从手中向前滑出红樱颤成一个圆盘枪身弯出一道弧线矛尖划向第一个冲到面前的猛安孛堇。 “砰!” 一声大响这名猛安孛堇没有搞懂明明对方拿的是一柄长矛怎么会敢跟自己手里的狼牙棒硬碰而自己手中的狼牙棒竟然不听话地大力回弹。 (杨家枪“荡”字决!)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不会再让他烦恼了。 红樱在眼前散开时他看到了接近红樱处的枪头上还有一个人头大小的铁蒺藜这让他瞬间明白为什么长矛可以撞开狼牙棒但这也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随后他的人头已经随矛刃一起飞舞到半空中。 尸身抛开狼牙棒从马背上坠落。 “砰!砰!” 两样东西都先后落地这时他的人头已经离开矛尖却还在空中飞舞没有落下来。 在人头落下来之前一名谋克孛堇及时赶到。 矛尖如同早已经计算过一般沿着将人头抛飞的弧线连弯也没有转一个刚好划向这名赶早的谋克孛堇胸前。 没有必要也没有时间再细想这名谋克孛堇也根本没看到前车之鉴看到对方的长矛临身回转狼牙棒挡在胸前。 “当!” 一声震响矛头没有如他所想被挡开却似在狼牙棒上打了一个滚一瞬间竟然在狼牙棒上粘了一下然后向上扬起转向他的下颌。 杨家枪“挑”! 在他耳中只听到钟鼓齐鸣然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从后面扑上来的谋克孛堇只看到前面的兄弟头往后扬了一下一个矛尖从他的下巴上现出来再过一瞬前面的兄弟头颅从颈上折断手中狼牙棒落地战马驮着一具无头的尸体跑远了。 落后了一步的三名挑战者亡魂大冒不约而同地勒马转向。 但这时怎么还容得他们从容离开?! “让开!”杨再兴大喝单骑撞入到对方三骑中间长矛横扫瞬间数次交击。 “砰!砰!” 左右各一名谋克孛堇在杨家枪“荡”字决下连人带马被撞开却逃得一命。 最后一名剩下的猛安孛堇大骇眼见一团红樱中央闪亮的矛尖离自己的眉目间越来越近! 第五章 忒母孛堇,撒八! “直!” 杨再兴一声断喝矛尖从对方下颌刺入深入颅内再手一挑尸身从自己头上飞过落到后方。 轻轻避开无主的战马杨再兴眼中现在只有对方的帅旗! “兀术纳命来!” 这一声暴吼连兀术都听到了。 “跟我上!” 军中唯一的汉将昭武大将军韩常这时一声大吼带着数名猛安孛堇出阵面对已经近在咫尺的敌人扑了上ァ? 而同时数十位谋克孛堇则在完颜宗贤指挥下齐聚在中军帅旗前千余骑兵分列左右。 “上去!围死他!”兀术显然对刚才听到的暴吼很不痛快。 数百骑应声而出跟在韩常身后此时对方距离帅旗已经不过数百步了! “杀!” 杨再兴跟对面的这位汉将并不很熟但兀术帐下的“独眼将军”还是听说过的。 十年前的富平之战韩常一目为流矢所中怒拔箭以土塞创中继续大战保得兀术逃生。 三十八天前的顺昌之战兀术迁怒于诸将不用命人人领鞭刑至韩常则免。 眼下连韩常都出马了看来离兀术中军已近! “挡者杀!” 杨再兴喝道。 韩常手中长柄金瓜锤高举不出意外两马相交时正好会落到杨再兴头上。 长矛霍然高举似要与锤相撞。 1oo步! 5o步! 1o步! 韩常窃喜满拟将杨再兴连枪带人一并砸弯。 “缠!” 红樱闪处人影不见。 “唰!” 红樱忽然收拢矛身忽然其软如绳在锤柄上相交却没有想像中的震响而是在锤柄上绕出一道弧线一股大力从锤柄上传来金瓜锤向一侧荡开的同时矛尖突然出现在韩常眼前。 这时韩常知道前面几名猛安孛堇怎么丧命的了! 但久经战阵的浴血经历给了韩常逃生的经验这时候他比前面几将多用了一招。 “去!” 大喝声中韩常双手平端将手中的锤柄扔了出去同时极力仰头避开临头的矛尖。 “嚓!” 矛尖以毫厘之差从脸颊上划过挑断了束盔的绦绳在耳轮上豁开一个口子。 但长矛毕竟已经无法再荡回来前面已经有两支狼牙棒正在飞接近。 马身错过“当!”地一声昭武大将军的头盔飞出数步才落到地面此刻后面的两匹马上都已经没有了骑手! 韩常勒马奔逃惊骇之下没忘了摸一下右脸上的血痕回头一看对方已经破入后面的大队中。 “挡者杀!” 暴吼声中跟在韩常后面的数百骑如飘雪迎炽碳转眼间被挑开一条通道其间数具尸体飞起半空。 看到韩常一照面间头盔落地两手空空狼狈逃命兀术大骇! 这就是与本相并肩作战十余年的昭武大将军! 再看一看眼前煞神已经近在3oo步内! 将手中宣花斧一提兀术没来由地臂上软。 “挡住!挡住!” 龙虎大王此时已经笑不出来! 跟在韩常后面的足有3oo余骑其中还有数位千夫长(猛安孛堇)!居然没有敌人的一合之将! 快冲击中最多也只能有三四骑能够同时接近敌方完全不能形成围攻的人数优势挤得过紧的将士反而互相挤压! “挡住!” 眼看对方一人一骑如同不受阻碍般快逼近完颜突合心中所想口中所叫只有这两个字! 兀术却过头看了看背后的一个人。 忒母孛堇撒八! 军中勇士万夫长撒八! 这是兀术本次所带军中不按出身积军功与勇力升上来的军职最高的将领! 龙虎大王完颜突合盖天大王完颜宗贤不过是阿骨打子孙多姓了完颜两字若是单打独斗恐怕绝对不是这位忒母孛堇的半合之敌! 韩常虽然勇悍毕竟随自己征战了十多年廉颇老矣! 撒八却不会听从龙虎大王或者盖天大王命令他也不愿意带着许多猛安孛堇或者谋克孛堇去挑战一名敌人! 千百回战斗千百回浴血砸开多少同族和辽人、宋人的头颅才能从一个谋克孛堇升为忒母孛堇! 女真英雄的成长并不全靠战功战功还要看机遇与时势忒母孛堇没有这种侥幸! 忒母孛堇在大金总共也就十余位其中多数都是诸王征战的得力臂助每一名亲王或者王子凡在自己的军中拥有一名忒母孛堇便是能够独当一面的证明。 而忒母孛堇从一军调到另一军中须得经过大金皇帝的批准那往往意味某一位王子失宠或者某一位元帅获得殊荣! 不用兀术再多说撒八知道是该他出马的时候了! 这边的异动已经让围困岳云的大阵出现了松懈那边的将士已经现中军帅旗面前出现了数百人规模的厮杀! 离帅旗不过三百步! 圆阵外围已经有将士转向中军! “杀!” 撒八终于提缰出阵这一次中军却没有动作千余人马仍拱卫在帅旗前只有撒八一人出阵! 再过这一关就到中军! 杨再兴长矛一轻眼前廓开后面虽然还有已经绕来的敌人却已经追不上自己而眼前只有一名敌将! 兀术的大旗就在前面! “挡者杀!” 不论是谁!这一将必杀! 接下来就是兀术! 手中的长矛就要与兀术的宣花斧碰撞! 历年来的征战中从来没有距离敌酋这么近过! “撒八在此!” 一柄粗壮远胜其余的狼牙棒掠风而至这就这一瞬间撒八居然用双腿控马用侧面向杨再兴撞来! 矛尖探出枪头上的铁蒺藜自下而上挑起与狼牙棒撞正与此同时左腿前探侧压马腹让马头转向撒八的马尾。 “砰!” 一声巨震响彻四方。 碰撞结果让双方都大出意外狼牙棒没有砸下来也没有被荡开但两匹马也没有如撒八所想般撞正而是以毫厘之差交错! 眼看中军就在眼前哪里还用得着和这一名敌将纠缠! 错身之间铁矛柄从腋下探出。 撒八单手横过狼牙棒扫向杨再兴肩头。 “扫!” “啪!” 矛柄撞正撒八左腰痛得他脸上一阵抽紧手中差点握不住狼牙棒! 狼牙棒擦上杨再兴左臂将左肩护甲刮落并在左肩上留下数道血痕! 此时到中军前已经有上千骑兵横列五层! “杀!” “挡者杀!” 第六章 单骑破千军! 城楼上岳飞双手捏紧! 这一阵能不能冲得过去! 岳云已经放弃了冲阵不到4oo背嵬骑兵在圆阵中央结成了一个不断搅动的小圆阵。 这样可以一时之间降低伤亡的度却无疑已经是一个死局! 他和4oo背嵬军的使命现在只是为岳飞争取时间。 “父帅!” 岳云已经只能在心中大叫连回头去看城楼的时间都已经没有了更不知道圆阵外围生了什么变化。 “游奕军!准备!” 身后王兰、高林等诸将齐齐躬身:“是!” 这已经是城中最后的力量。 和背嵬军相比游奕军并不是岳家军的精锐而是属于战阵外围的机动力量无论如何岳飞都宁可使用背嵬军而不是先动用两百余游奕军! 可城中已经无兵可用难道叫张大夫出阵?! “再兴!冲过去!” 岳飞在心中呐喊却仍得让众将看到一个不动如山的统帅! ※※※※※※※※※※※※※※※※※※※※※※※※※※※※※※ “杀!” 杨再兴扯掉还半悬在左臂上的左肩护甲沾满血和脑浆的矛尖指向了兀术的大旗! “嗒嗒!嗒嗒!嗒嗒!” 数千金兵似乎都能到这单人独骑的马蹄声! “挡者死!” “当!当!当!” 撞击声大作看上去牢不可破的五层防御错在不该横排布置却已经无可扭转! 第一层破! 三支狼牙棒飞起两具尸体直撞向第二层! “挡住!挡住!” 完颜突合、完颜宗贤举起手中的狼牙棒和方天戟亲自冲了出来! 兀术把手中宣花斧举起不知道该不该冲上去! “哐当!” 第二层破! 一个头颅飞上半空头盔才正式分开落到第三层的骑兵头上! 两翼的骑兵不再保持阵形全力向中间收拢却又哪里收得拢! 兀术心中大悔! 这一次轻骑远袭没有拒马没有橹盾甚至没有强驽! 刚才若不是下令拦截就算放箭也好啊! 可是现在连这个机会也没有了! 杨再兴的面孔已经就在眼前! “让开!” 盖天大王完颜宗贤大吼声中已经冲到第四层的位置。 他是兀术好不容易等来的援兵也是金帝能够提供的最后助力平日里盖天大王所部精兵根本不会派遣到金帝的拱卫部队之外。 “啊!” 一声惨叫两名本来挡在第三层的骑兵从马鞍上飞起落到第四层! 第三层破! “哗啦!” 从空中飞过来的尸体突然破开内脏满天飞散完颜宗贤脸上一湿不知道落上来什么东西。 “丞相快走!” 完颜突合见机得快勒马转身伸手拉住兀术举斧的手再顺便揪住兀术的马缰向阵后便奔! “当!嚓!” 第四层破! 完颜宗贤长戟中断背甲破开带血朝兀术奔去。 高举中军大旗的旗官一愣间瞬即明白过来随完颜宗贤而去! ※※※※※※※※※※※※※※※※※※※※※※※※※ “兀术休走!” 眼看第五层已经不攻自破却看到中军大旗已经后移怎么甘心! “让开!” 红樱闪动如火燎原!荡! “啪!啪!啪!” 杨再兴身边数骑立即应声落马。 呼! 背后风声响起! 这是破阵耽误之后第一个追上来的金将! 杨再兴伏身把长矛柄从腋下反向送出! 靠!矛柄上怎么会有一个矛尖? 后面那名猛安孛堇不敢相信地看着矛柄后端的尖利部刺入自己腰际再感觉到从左到右地一凉! “啪!”尸身飞起落地! ※※※※※※※※※※※※※※※※※※※※※※※※※※ 中军大旗已动! 再兴冲过去了!兀术在逃! “开城门!” 岳飞大叫道。 偃城城门再度打开却无人冲出。 游奕军在城门内分为两个百人队长枪攥紧矛身如林! 岳爷还没有下令出击。 ※※※※※※※※※※※※※※※※※※※※※※※※※※※※ “中军!中军大旗!” 圆阵外的金兵不敢相信地看着数千预备队已经全部随中军大旗快移动! 谁在那里厮杀? 丞相呢?! “跟我来!” 圆阵外围的几名猛安孛堇不敢大意立即召集外围的2千多骑兵赶往中军! “哐当!” 撞击声在背后响起兀术回头一看一个头盔远远飞来落在身后数步。 “驾!” 一抖缰足下夹马度又快了三分。 “拦住!拦住!” 完颜突合挥狼牙棒大喝却已经无人肯留步。 后面的中军不敢阻拦兀术奔逃纷纷让道但让开的路上却紧随了一个煞神! 完颜贤齐醒过神来从身边一名金兵手中抢过一柄重矛勉强已经跟上了兀术。 “嚓!当!” 这一声来得又急又紧完颜贤齐知机地向旁一闪一具尸体从身边掠过。 “呀!” 完颜贤齐勒马转向再也不敢跟在兀术后面! 龙虎大王毕竟多了些对四皇子的忠心眼看厉矛如神龙般撕开战阵直扑兀术居然还靠拢到兀术身侧。 “丞相让开!” 完颜突合举起狼牙棒向后砸去。 “当!” 一声大震之后却没有止住这一矛。 “唰!” 矛尖把兀术的后袍割开半幅。 “丞相!” 两名孛堇拼死往中间一挤挡在矛前。 “让开!” 长矛“嗡”地一响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矛身横打。 “砰!砰!” 两个身体分别与矛尖和矛柄相撞却是横扫而至手中狼牙棒撒开从枪下逃得活命不过命中犯煞落地后被后续的本方骑兵踩到头上。 ※※※※※※※※※※※※※※※※※※※※※※※※※※ “丞相!” 围战岳云的诸金军已经明白过来:自己的主帅已经命若悬丝! 圆阵此刻已经被中军所吸引大半骑兵开始向中军集中圆已经不复再成圆! 背嵬军破茧而出! “帅爷!” 城楼上诸将喜形于色望向岳飞时却仍见脸沉如水。 ※※※※※※※※※※※※※※※※※※※※※※※※※※※※ 兀术背心凉于盛夏之际大战之时竟然背后寒。 廉颇老矣! 手中的宣花斧如山之重再不复当年“搜山检海”时的豪气! “丞相年事已高似不必再行险着!这等事让我们去就行了!”离开汴梁前韩常的话尤在耳边这时却已经悔之无及。 背后的诸军逐渐靠拢可是枪花如雪竟然还不即不离紧随身后! “拦住他!” 兀术只在心里大叫口中却不出声。 这怎么会是大金都元帅能说的话! 这是什么枪法? 这是什么煞神?! ※※※※※※※※※※※※※※※※※※※※※※※※※※※※※※※※※ 枪棒齐举长矛前同时出现了三根狼牙棒! “破!” 三根狼牙棒同时荡开却有一骑强行插入到兀术之后马上骑兵连人带棒一齐砸了过来! “找死!” 他的确是来找死的! 矛上的铁蒺藜架开狼牙棒时杨再兴骇然现对方连人带棒一齐到了自己上方。 一刹那间矛尖在空中洞穿了金将的尸体却居然没能立即甩开! “砰!” 就这一滞背后一声大震胸口一甜背上被一柄狼牙棒击中。 “滚!” 抛开尸身回转长矛一个不太标准的回马枪刺中左侧的金将。 “兀术!” 兀术到哪去了?! 还好!大旗还在前面! 追! 第七章 铁马踏阵溃中军!杀! “元帅!” 城楼上众将大叫。 岳飞默然没有让游奕军出击的意思。 洞开的城门处所有能够出击的游奕军已经列好阵形只等城楼上的一声令下! “张宪!牛皋!你们到了哪里!” 岳飞知道命悬一线的时刻还没有过去。 现在还不是作最后一搏的时候! 再兴!你能不能挑动全部金贼主力?! 一个半月前顺昌之战后此番大战的一切方略就已经展开岳家军主力倾巢而出怎么会料到兀术四面楚歌连番大败之际竟然敢在乱军之中以身赴险? 这一役将决定兀术能否在大宋军防线撕开一道口子长驱南下不能输! 岳飞作出了临敌十多年没有过的决定手中预留的背嵬军主力全部付与张宪、姚政赴援顺昌! 可是谁料刘锜竟然出所有人预料在下毒于四野、河流之后诱兀术大军过河再背水一战利用金军不善夜战、雨战之弊动员所有力量三日内大败兀术精兵! 此时张宪、姚政所率岳家军援军还没有赶到! 这个结果大出宋、金所有主帅的意料! 兀术满以为“用靴尖就能踢倒”的顺昌城竟然成为连番大战前的败与惨败之地! ※※※※※※※※※※※※※※※※※※※※※※※※※ “不回军!取蔡州!” 张宪、姚政于闰六月间得岳飞将令随即转向西北直取蔡州!东路连捷! 牛皋此时率西路岳家军取鲁山!金兵望“岳”字旗而溃!西路大捷! “蔡州交给左军背嵬军取颖昌!” 顺昌城下败军之将即昭武大将韩常奉兀术之令守颖昌守城不到一日即败逃汴梁! ※※※※※※※※※※※※※※※※※※※※※※※※※※ 兀术震怒! “赛里给我夺回颖昌!” 兀术在汴梁城内对着初到援的盖天大王怒吼! 孰料张宪已经与牛皋合兵一处在往颖昌的途中大败兀术援军并随后袭取陈州! 侥幸赶到颖昌城的另一路金兵被守城的姚政、董先痛击并被小量游奕军出城追击伏尸十余里! 金兵反击至此全败! 同一月内郝晸取郑州!金兵几无全身而退者! 姚政奉岳飞令再取中牟!强破城而入!守军四溃! 数日前郝晸得太行山忠义社李兴之助城内与城外同时难轻取坚城西京洛阳! 正是此战让兀术明白河北之地根本没有所谓坚城可守! 洛阳左近州县如火燎原诸金军统领惶惶不可自安连安抚本部军马亦难以做到。 如在一夜之间河南、河北地界处处俱是扛着“岳”字旗的布衣! 如果怒火能够点燃兀术已经将汴梁城付之一炬! 东、西、南三面宋军、忠义社、八字军都在逼近!谁说宋人已经无力再战? 如今大金左丞相、都元帅竟然现自己马上就要面临困守孤城的局面! 听到偃城岳飞帅旗所在竟然不到2ooo军马兀术立即抓狂! 这是最后一根稻草了! 从顺昌城回来沮丧、自责、愤怒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找回来的时候! 岳家军! 兀术切齿!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假手旁人! 自己一定要亲手宰了这个比自己小了二十来岁的敌人! 把岳飞的尸悬城门三日级传边三月方解我恨! 可现在呢?! 堂堂南征统帅居然被对方一名中军统制撵得犹如落水之犬! 我不信! 岳飞将兵十多年来最大的一个错误竟然就这么看着它从手中溜过去!我不信! 兀术在心中狂吼! 同样作为主帅他知道岳飞再也不可能也不敢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帅营所在军中枢纽居然无兵可守!这怎么会是征战十多年的大宋少保会犯的错误?! 我兀术就不会! 我绝对不会把帅营的安危就系在这数百骑兵一柄长矛之上! 可是眼下就这么一柄绝对不应该正确的长矛正将自己好不容易布下来的局搅得稀烂! 不!我不会逃!我不能逃!我为什么要逃? 我要攻偃城我要擒岳南蛮! 兀术在心中狂吼! “当!当!嚓!” 数十步外恐怖的撞击声再起! “旗官!往那边!” 龙虎大王福至心灵突然间现这柄夺命的长矛一直紧追中军大旗! 万军奔腾之中只有这东西才是兀术最显眼的标志! 让中军大旗紧跟丞相岂不是插标卖? 旗官听完颜突合大吼了两遍之后终于明白自己的任务再不是指示中军所在而是引开夺命的煞神! 眼皮狂跳却不得不奉令! ※※※※※※※※※※※※※※※※※※※※※※※※※※※※※※※ 圆阵中心冲出来的的岳云虽然已经杀晕了头却还没有失去意识蓦然现围在自己周围的金兵居然变得稀薄! “背嵬军!随我冲出去!” 岳云一声大吼吐出了胸中所有的浊气! “少保!” “太尉!” “大帅!” 城楼上的诸将再次失控! 岳飞仍不为所动! 金兵已经全军大乱却仍不是疲兵! 此时只是没有找到正确的敌人和对敌方法这是再兴的铁矛之功! 但这却不是最佳的出击时候! 一旦“岳”字旗出现在战场上至少有一半的军马会被吸引到这面帅旗下! 到时再兴和云儿都已经不重要了自己才是战场上最强大的吸引力所在! 不! 我和这些裨将们只能是最后一根稻草! 只有在金人已经绝望、已经疲累到极点时我才能起到让他们全面崩溃的作用!现在还不是时候! “父帅!我冲出来了!” 岳云在心中大叫! ※※※※※※※※※※※※※※※※※※※※※※※※※※※※※※ 圆阵已经被四处乱窜的中军大旗所牵动近万金兵此刻都在奔逐中猜测:“什么人在攻击丞相?哪里来的军队破入了中军?” 杨再兴长矛圆转当者纷飞! “兀术纳命来!” 好了!中军大旗已经慢下来了! 等着我! “让开!挡者死!” 其实长矛前方已经没有正对的敌人! 前方的正在逃后方的没追上只有左右不断有金兵夹上来。 “让开!” ※※※※※※※※※※※※※※※※※※※※※※※※※※※※※※※※ 为什么中军大旗开始乱晃? 旗官为什么让中军旗东倒西歪? 不管了!杀! “杨南蛮!有胆莫逃!” 撒八大叫! 可恨挡在眼前的尽是金兵! 重新勒好腰甲再提狼牙棒追击已经小半个时辰可是眼睁睁看着那柄长矛始终紧随中军大旗自己却被挡在本部骑兵之后! 撒八的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 杨再兴此刻也要喷出火来:中军大旗就在眼前兀术呢! “兀术!” 大喝声中中军大旗旗杆从中间挑断旗官从马背上抛飞! “中军大旗倒了!” “丞相!” 金兵顿时不顾一切全力往中军大旗倒下的地方奔去! “军无将则乱!” 岳云骇然现金兵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还围住自己苦苦厮杀现在居然没有人理会自己所有敌人都在往北狂奔! “杀!” 余下3oo多背嵬军此刻居然变成了追杀者! 兀术呢?! 第八章 谁执大旗当风立? “大旗给我!” 撒八倒转狼牙棒撞开挤在身边的几骑金兵侧身用手中的木柄挑起中军大旗! “大金都元帅领行台尚书省事”、“完颜宗弼”! 中军大旗又升起来了! 可是中军却已经不再稳定大旗如风疾卷追杨再兴而去! ※※※※※※※※※※※※※※※※※※※※※※※※※※※※※※※ 旗官早已经不能再传达将令圆阵也不复存在岳云所率背嵬军如另一个煞神背嵬军如一柄利刃正在狂乱的阵地上穿梭将一个又一个猛安孛堇所率的骑兵队冲散厚背长柄砍刀、麻札刀把一件件牛皮甲斩开破入里面的皮肉和肋骨! 岳云手中大铁锥是这支利刃的刀尖! 破! 乱军之中所过者破!挡路者死! ※※※※※※※※※※※※※※※※※※※※※※※※※※※※※※※※ 兀术呢?! 杨再兴还没有失去方向感可是周围都是密密的金骑兀术在哪里?! 大旗! 刚才不是已经挑飞了么? 怎么现在又竖起来了而且是在自己的后面?难道刚才把兀术过了?! “兀术!” 急切间不能转头胯下用力一扭马儿如有神助快跑动间竟然在没有摔倒的情况下转了一个小弧线杨再兴能感受到一只马蹄在地上登滑后居然没有摔倒的侥幸! “砰!” 右侧的两骑金兵现刚才怎么也追不上的敌人竟然横着出现在自己面前! 转眼间红樱颤动矛刃割开一骑的颈部再横着扫中下一个头盔。 “啪!当!” 三马交错一尸坠地侥幸逃得性命的另一骑失去方向撞上后面赶来的追兵乱作一堆! 从后面紧追不放的金兵一直看到前方兵器交响尸不断飞出血光四溅! ※※※※※※※※※※※※※※※※※※※※※※※※※※※※※※※※※※※ 紧邻的金骑越追越胆寒度越来越慢后面的再越上来重复这一过程。 可是怎么前方没有厮杀了? 南蛮呢? 那名煞神哪里去了? “杀!” 不好!从正面冲回来了! 这一次不再面对逃窜的背影而是正对数千骑逆向反冲了过来! “滚开!” 长矛荡处直冲上来的敌骑无不落马! 头盔、兵器从矛尖处不断飞到空中一具具尸体和一个个头颅落地! 后面距离稍远反应过来的金兵骇得扭转马头为这煞神让开一条通道。 中军大旗突然屹立不动! 谁在哪里? 战场上的万余骑都减缓了度望向这突然停下来的中军大旗。 城楼上岳飞面容居然出现一丝波动。 这个时候若是让金军重新稳定下来前面的数百背嵬军就白死了! 再兴、云儿还能不能回来? “兀术!” ※※※※※※※※※※※※※※※※※※※※※※※※※※※※※※※※※ 短了一截旗杆的中军旗在一名谋克孛堇手中微微颤抖! 大旗前撒八单骑持狼牙棒静候杨再兴冲近。 “金狗!敢欺我!” 杨再兴满身浴血却看不到兀术这一怒当真非同小可! “南蛮不要逃!” 撒八催马扑了过来! 不须多言长矛突然变曲数十个矛影漫天覆盖了狼牙棒砸过来的方向红樱遮住了杨再兴的身影。 撒八眼前没来由地一花逐不辩方向将狼牙棒往枪花中央直接砸了过去! 一力降十会! 这一点撒八在对付以往的宋将时就已经有丰富的经验。 不管你是南拳还是北腿总归大不过板砖! 再花哨的招式一棒子下去都得现出原形! “嗖!” 漫天矛影果然应声不见现出敌人真身! 撒八正在窃喜满拟将对方长矛砸飞。 可是棒、矛相触之后竟然毫不受力! 这一下意料中的猛击明明已经击中为什么居然会击空? 撒八双肩几乎脱臼用力猛击空处的感觉难受得要命。 而这时长矛上的真正力量才传过来不是直击而是横荡! “砰!” 两马交错间撒八已经没有力量再出一击这一次轮到报应长矛上的铁蒺藜撞正撒八肩部背甲应声豁开肩背部出现数道血槽。 报应来得好快! “当!” 撒八再也捏不住手中的狼牙棒! 后面的临时旗官还没有反应过来长矛已经临身仓促间举旗一挡。 “嚓!” 大旗一破两半新任旗官头颅飞出! “大旗!” 刚才已经看到过第一次大旗倒下的兀术在奔逃中知道负责指挥全军的旗官已经没有了! 当中军大旗再次举起时兀术和所有的金兵一样缓了下来。 “丞相!你看!”龙虎大王也兴奋了数息。 这一瞬兀术甚至想像能够重新回到中军旗下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可是这希望来得快也去得快眼看暴乱的中心快往大旗移动兀术知道希望很快要落空了! 如同验证他的猜测数息之间大旗再度消失。 但就是这竖起又倒下的大旗让战场的无序和失控得到改观全体金兵都在抓狂。 “丞相!” “都元帅!” 撒八憋了许久的一口血终于喷出来却再也无力返头去寻找杨再兴。 韩常不伏刚才莫明其妙的落败却极力地往大旗倒下的地方扑过去。 盖天大王背上的伤一阵抽*动连再过去的冲动都没有。 ※※※※※※※※※※※※※※※※※※※※※※※※※※※※※※※※※※ “杨叔叔!” 岳云知道现在反过来该自己引开金兵了! 刚才被遗忘的背嵬军横向冲往正在朝中军大旗方向集中的金兵! “杀!” 所有的金兵不再关注这支破击的队伍却无一例外地涌向中军大旗倒下的地方! “再兴!杀出来!” 岳飞终于不能再沉住气站在城头吼出这一声! 阵形再次围圆这一次风暴的中心却只有一骑! 但风暴的中心并不平静这里是风暴最为强烈的地方! “挡者杀!” 杨再兴知道已经无法在这大军中找到兀术除了兀术本人现在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去向。 “大帅!” 杨再兴举矛杀向偃城! 可是他却不知道兀术刚好就在这个方向! 没有任何牵绊这一人一骑在暴风眼中一阵搅动居然就这样从中间直线杀了出来! “让开!” 密集的敌骑遮住了视线现在只能大致地判断方向但偃城门楼上的岳字旗仍清晰可见! 杀! 敌骑封路让矛头再不能自如地荡开肩头和背上传来数处剧痛! “砰!砰!砰!” 杨家枪!荡! 剧痛刺激了已经杀得疲惫的神经这一枪荡字决下两丈内豁开一条通道! 战马终于再次展步! 第九章 龙虎大王!让开! 兀术突然现自己又处在了长矛前方。 神差鬼使般心中狂吼要取偃城的自己居然真的离偃城不远了。 “升起吊桥!” 岳飞在城楼上下令! 金狗居然被杀得窜向了城门! 这可不是原来所预料的局面! 但再兴为什么要杀回来?难道他支持不住了? 不对啊! 除了岳云所率背嵬军仍在阵中穿插将金军搅得最乱的仍是那一骑煞神! 所有的金兵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中军大旗已经倒下那么敌人所追杀的必然是兀术元帅! 可是杨再兴有苦自知。 “兀术在哪里?!” 敌人的血和自己的汗一齐从额头上流下来却连拭一把的时间都没有。 将头一甩眼前一亮----半幅白袍!被自己挑剩的半幅白袍! 若兀术并没有转身而逃绝对不会把背后这半幅白袍暴露给杨再兴可是龙虎大王反应太快了就在死神进入百步之内时已经现无论如何也躲不开自己所在的方向不待请示揪住兀术的马缰转头便奔却不知道兀术身后飘起的半幅白袍给敌人指了路! ※※※※※※※※※※※※※※※※※※※※※※※※※※※※※ “让开!” 左边突然挤进来一骑谋克孛堇裸着右臂将一根狼牙棒往杨再兴头上狠狠砸下! “金狗滚开!” 长矛前探俯身让过狼牙棒上的铁齿矛尖在这瞬插入对方右肋从前胸破出! “去!” 长矛挑起尸身带着狼牙棒一起飞出。 “当!----啪!” 兀术已经能够感觉到背后的风声! “挡住他!” 兀术终于不再沉默伸手推开完颜突合大声吼出来! “丞相!----” 龙虎大王狂吼声中终于奋勇转身砸出手中的狼牙棒。 “南蛮看打!” 突合本非弱者绍兴初年随兀术南下所过之城无有不克所战未尝一败。朝中闻“龙虎大王”之名君臣震怖。是时刚好朝中禁屠以度时艰谏议官董门建言:“近来禁屠止禁猪羊圣德好生宜并禁鹅鸭。”朝中目之为“鹅鸭谏议”故有“龙虎大王”对“鹅鸭谏议”之说一时传遍朝野! 可惜这已经是近十年前的事情眼下的龙虎大王早已经不复当年之勇! 随兀术征战多年之后居然在战阵之中以保兀术之命为要务不知道回到中京后会被笑成何等模样! 其实这何尝又不是在保自己一命! 杨再兴却不管眼前是谁眼中所见只有那半幅白袍! “拦!” 铁枪斜举向已经砸至右肩上方的狼牙棒反向砸去! “当----”一声震响! “怎么会这样!” 刚才还在侥幸的龙虎大王骇然! 沉重的狼牙棒砸到矛身上居然没有砸断!这一下可是实打实的硬碰硬! 杨再兴臂上也传来一阵酸麻。 “这金狗是谁?!” 龙虎大王狼牙棒抛飞差点脱手带得身体侧向半边。 这是浑铁枪! 通体精铁打造的浑铁枪!枪重居然比所有的狼牙棒还要重! 可是这枪身为什么会在挥动时变弯? 这南蛮的力量有多大? 龙虎大王回过神来时看到长矛已经紧贴上了半幅白袍! “丞相!” 这时已经远不只完颜突合现了兀术的危境! “丞相!” 韩常大叫直到这时他才再一次找到兀术的位置却是被那柄附魔的长矛引到了这里! 可惜所有的叫呼都不能帮上兀术能够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呼!” 宣花斧划出闪电般的一道弧线准确命中背后的长矛虽然没有转身却如同面对瞄准! ※※※※※※※※※※※※※※※※※※※※※※※※※※※※※※※※※※※※※※※ 兀术是谁? 18年前征辽天祚帝时追敌箭矢尽赤手空拳夺敌矛杀敌八人擒五人! 当年谓四太子是大金十二勇士之一!又岂只是会统帅千军而已! 论文采虽然尚不及已经被诛杀的完颜希尹却独具大略出可为将征南讨北入可为相安邦定国如今在朝中号为大金国第一人! 阿骨打有子如此可足自傲! 可惜英雄也有迟暮时这一斧哪里还有当年率百骑追击宋帝俘马三千而回时的威势? ※※※※※※※※※※※※※※※※※※※※※※※※※※※※※※※※※※※※※※※ “兀术!休逃!” 这一斧居然让长矛一滞却仍准确击中背甲! “嘶!” 白袍再一分为二但矛尖却不能刺透金甲! 兀术腰间束甲绦断背甲脱开! “丞相!” 至少五骑拼死从对面撞来中间让开一条通道让兀术跃马而过。 “让开!” 杨再兴大喝! 四骑应声落马正面的一棒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避开了。 “当!----” 一声大震对面的骑手连人带兵器向后飞出战马错肩而过! ※※※※※※※※※※※※※※※※※※※※※※※※※※※※※※※※※※※※※※※※ 兀术背心凉却阻止不了背甲和胸甲同时脱落! “哇!” 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从口中喷出! “我命休矣!” 一时间百感受交集! 英雄难免阵上亡只可惜了!大金国还能不能保得住河北地?! 秦桧!! 我给你的信收到没有?为什么召岳飞退兵的旨还没有下!你在做什么? 枉我大金下旨令康王不得罢了你的相位! 位极人臣你竟然不能给大金国分忧要你有何用?! ※※※※※※※※※※※※※※※※※※※※※※※※※※※※※※※※※※ “丞相!” 韩常终于赶到背后跟了至少两千骑! 再兴!你还撑得住么? 岳飞在城楼上闭上了双眼!耳中不再去听诸将的呼唤! 从辰时到现在已经近四个时辰了岳飞就这样站在城楼上连脚步都没有挪动过! 三个时辰前岳云出击! 一个半时辰半再兴出击! 再过两个时辰天就快黑了! 金人从天明前出动到现在已经至少五个半时辰没有休息过最多---- 他们最多再坚持一个时辰! 现在所有的金兵都已经被岳云和再兴调动没有一骑能够停下步来。 而再兴最妙的一枪则是挑断了中军大旗! 军无将则乱! 无旗----则无将! 兀术!你如何指挥你的大军?! ※※※※※※※※※※※※※※※※※※※※※※※※※※※※※※※※※ “兀术休逃!纳命来!” 杨再兴全身筋骨欲裂终于能抹开眉前的血渍眼前却没有了兀术的踪影! 兀术在哪里? 对了!白袍!军中唯一的一袭白袍! 前面左边那已经被挑破的白袍正在飘起! 兀术莫逃! 我来了! ※※※※※※※※※※※※※※※※※※※※※※※※※※※※※※※※※※ 已经没有中军大旗了为什么那南蛮还在后面? 龙虎大王不解。 “丞相!韩常在此!” ※※※※※※※※※※※※※※※※※※※※※※※※※※※※※※※※※※ 韩常! 滚开! 长矛指向迎面的昭武大将军! 杀! 第十章 行在误战,降将误军! 韩常此刻已经急怒攻心! 刚才是怎么就让对方的铁枪把手里的锤挑飞的? 头盔也才从另一名猛安孛堇那里抢到了一个。 可是脸上的血痕和耳畔的剧痛提醒自己刚才的确被这宋将挑中了一枪而且是以毫厘之差就可以夺命的一枪! 但韩常知道眼下已经再无退路! 顺昌之战诸将皆领柳鞭只有自己名为鞭九十其实没有执行兀术虽然不曾明言但韩常知道当年的救命之功已经折平丞相还能够容忍几次战败? 上个月率兵阻击攻颖昌的岳家军败回汴梁兀术闭门不见直到这次出兵点将才再点了昭武大将军之名! 若这一次仍败还有老脸回汴梁吗? 顺昌之战后败将不再轻易斩决。左相也知道这是用人之机不可临敌自乱致军心动摇! 可是他能够容忍一败、二败还是三败? 本次南征阵中诸将只有自己已经连败两阵这是第三阵! “南蛮看棒!” 韩常疯般扑上长矛前方手中狼牙棒带起尖啸。 即使是在如林的枪棒中杨再兴也感觉到了前方扑面而来的压力。 “让开!” 血汗透重甲前方那幅破开的白袍正在远离。 硬撼! “当!当!当!” 前方三骑应声荡开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矛出不见血了矛尖嗡鸣却饮不到敌血! “砰!” 这一棒终于不能再让开了三名金兵退开时昭武大将军拼尽全身力气挥出的如山的一棒终于临身! 横枪拦! “当!” 炸响之后韩常连人带棒抛飞撞落两骑! “噗!” 杨再兴又是一口血喷出持矛的双手一软连胯下的战马都似已经重创! “兀术!不要逃!” 沿韩常撞开的一个小小的缺口战马腾空而起越过躺在地面的两具敌尸离那幅白袍又近了一步! “丞相!袍子!” 龙虎大王四顾间骇然现丞相肩上飘起的残袍在阵中如此显眼! “嘶!” 兀术顺手扯掉已经破开的残袍扔到马下。 ※※※※※※※※※※※※※※※※※※※※※※※※※※※※※※※ “兀术!” 白袍呢? 白袍到哪里去了? 血如雨汗满身已经到了枯竭的时候哪里还能在阵中寻找这一骑敌酋? “呀!杀!” 岳帅!敌无将则乱现在敌已经乱了敌将呢?! ※※※※※※※※※※※※※※※※※※※※※※※※※※※※※※※※※※※※※ 岳飞在城楼上却仍不动如山把握着这纷乱的战场! 再兴!金军已乱再过一个时辰最后这一个时辰就到了我们出击的时候了! 再兴!你还挺得住么? 岳云那边反而是最让人放心的背嵬军龙如入海搅起翻天血浪在中军已乱的情况下金兵无力组织有效的阻击和反攻! 兀术老贼用兵多年怎么会还这么大胆险到这种程度! 你不知道大宋近三十万军马就在这附近? 为什么还敢率一万五千骑长途跑到偃城来? 谁给你的情报? 你的细作是从哪里得到偃城的兵力情况的? 顺昌之战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去支援! 你敢率汴梁城主力出击顺昌我就敢放你南下!到时无紧城可守看你怎么率十万主力与我大宋三十万大军周旋! 可是陛下! 你为什么在临安行在仍要指挥这场战斗? 为什么不让我到行在向您面陈这一战的干系? 援刘琦之前您金口所允让我自行措置您不再遥控怎么又出尔反尔? “览卿来奏欲赴行在深所嘉叹!况以戎事之重极欲与卿相见但虏酋在近事机可乘已委卿骑兵至陈、许、光、蔡出奇制变因以应援刘锜及遣舟师至江州屯泊候卿出军在近轻骑一来庶不废事。卿忧国康时谋深虑远必有投机不可淹缓之策可亲书密封急置来上朕所虚伫也遣此亲札想宜休悉。” 圣旨就在帅营内睹之痛心! 为什么你不肯听我一句话? 大宋恢复之机在此一举只要把南征的都元帅引入大宋重围之下汴梁城中无重兵守坚城那时就是我们直插燕云光复河山的时候。 为什么一定要救顺昌? 为什么一定要救刘锜? 为什么不让我到行在临安来向您说明这一战的大略? “臣事君以忠”! 我不能违旨可是千古难再的良机怎么能就这么弃置? 大战略已经启动我手中除了背嵬骑兵再无兵力可用怎么去救刘锜? 行!我不用护帅营了!我救!既然陛下要让我把兀术逼回汴梁我就打一场攻城战! 我个人的安危算什么? 张宪姚政干得好! 刘锜!你大出我的意料!不是我不救你实在是为了最后的决战我不得不牲牺你! 可是你居然赢了! 八字军好样的! 刘锜好样的! 兀术!自你到我偃城外我就知道你也慌了!对不对? 汴梁已经快成为了孤城六十里外就已经不再是大金国土你还能有什么能为? 今日若胜你还能拿我的人头去守你的汴梁可是岳家军会放过你?休想! 今日若败!你还能有什么作为? 恐怕汴梁城中百姓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盛装级的木匣子了吧! 便回到中都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的大金皇帝? 河北地面数千里地上已经签不到一旅汉军那些已经隶属金人的汉军和城池眼下都已经暗藏了我大宋和岳家军的旗帜! 太行义士山东豪杰都准备好了归宋的义旗! 这你想必都已经知道了吧! 所以你才会这么害怕么? 陛下这正是我所要的局面!您在临安知道么? 进“少保”加食邑7oo户这些足以让我去救刘锜么? 您知不知道战不可轻启战则必胜不援则已若援就得尽全力! 所以我只得让中军主力尽出自己独守这座空城! 如今兀术欺我中军无人竟然敢率轻骑精兵穿插来袭! 欺人太甚! ※※※※※※※※※※※※※※※※※※※※※※※※※※※※※※※※※※※※※ 兀术则在阵中狂奔逃窜! 廷议时诸勋贵畏兵如虎俱道大金根基摇动实在经不起一战。 支持自己最得力的竟是宋降将郦琼! “江南军势怯弱皆败亡之余又无良帅何以御我?颇闻秦桧当国用事桧老儒所谓亡国之大夫兢兢自守惟颠覆是惧吾以大军临之彼之君臣方且心破胆裂将哀鸣不暇盖伤弓之鸟可以虚弦下也。” 郦琼! 你这投降的狗贼! 我回去一定宰了你! 谁说江南不堪一战? 为什么你要骗我们! 第十一章 游奕军!出击! 兀术其实错怪了人! 大金国第一人当今左丞相兼侍中领行台尚书省事若在以前不过是大金国的虚职。 尤其是在当今天眷帝进行一系列政治改革之后左丞相更是用于安置大金贵族大老的重要虚衔。 但只有到了兀术这里加上了“大金都元帅”职就从虚转实了! 这一次从自己南征的万夫长已经达到大金国的一半! 也就是说大金国举国之力已经大半在此。 自去年“绍兴和议”之后杀完颜昌、杀完颜希尹为了这次南征连阿骨打的子孙自己的同胞兄弟都可以杀! 凡是让出大金国好不容易南征获得的土地者皆可杀! 完颜昌是谁? 燕京行台尚书左丞相!太祖完颜旻叔父盈哥之子! 谁让你主持了绍兴和议将刘豫治下土地交给了宋人?! 你可知道这些土地当年流了我女真勇士多少鲜血才得以攻取? 杀!坐罪“谋反”! 完颜希尹是谁? 大金“代国公”的儿子女真文字的缔造者大金国的陈王、上一任左丞相兼侍中! 只不过因为席间言语忤及兀术反对南征就死于“心在无君”的罪名之下! 当今大金国还有谁应该、还有谁敢为这次南征负责! 郦琼算什么? 不过是出于对张俊安排职务的不满率部降刘豫的一员宋将而已。 只是狠在变节前杀掉了碰巧在军的兵部尚书吕祉! 大金国小小的山东路拿手千户亳州知州哪里能够左右得了大局! 若不是兀术需要一个充足的理由和条件南征哪里会轮到降将郦琼参加讨论这等军国大事? 郦琼的话不过让朝中大老们放心而已他的话在一定程度上也只是兀术意旨的体现凭他一个人的话能让朝中大老们心服吗? 不过左丞相都信了谁敢不信? 还有谁强得过主持了去年“绍兴和议”的完颜昌和创制了大金文字的完颜希尹? 所以摸摸颈上的人头南征之举再没有人反对。 而且自五月以来屡克名城将去年绍兴和议中交给宋人的河北诸路、陕西诸路收入囊中时又怎么没有人去算郦琼的大功? 屯军汴梁再现了当年擒宋朝二帝时的战功眼看江南指日可下谁知道在这里又遇上了生死对头! (这时的郦琼在汴梁城中突然觉得后颈凉嗖嗖地。) ※※※※※※※※※※※※※※※※※※※※※※※※※※※※※※※※※※※ “兀术!” 杨再兴在阵中已经红了眼! 天已经近暮兀术在哪里? 杀! 从南杀到北! 杀! 从东杀到西! 这已经是多少次穿阵而过了兀术在哪里? 突然眼角睥到一丝闪光。 金冠!大金越国王、太保才有的金冠! 兀术!我找到了! 可是怎么会这么远? ※※※※※※※※※※※※※※※※※※※※※※※※※※※※※※※※※※※※ 眼看到杀神在阵中穿梭兀术恨得咬碎了满嘴牙。 偃旗弃袍才换得了这难得的喘息。 “大旗!中军大旗!突合快去找旗!” 人在战阵边缘兀术逃晕了的头脑才突然清晰起来大军在这半天里竟然被这杀神搅得稀烂! 中军大旗!只有中军大旗才能指挥诸军! 突合领命满嘴苦。 举旗!那不是给对方信号吗? 这不等于在说“左丞相在此”? 不得已还得率一旅骑兵直奔中军大旗掉落的地方。 还好!大旗还在这地方金兵居然都在尽量回避不让战马反复去踩踏这面旗可是为什么竟然没有人肯把它举起来? 龙虎大王心惊手颤。 “去!把旗举起来!” 幸好还可以指使身边的一名谋克孛堇。 领命者差点把手中的矛扔掉。 “举旗?!这不是插标卖?” 大旗每倒下一次便意味着一名旗官已经丧命! 可是这中军大旗还得举起来! 咦?这金冠怎么不见了?亮光一闪居然再没有了踪影?! 杀开一条路冲到阵边才现金冠居然不见?! “杀!围上去!” 兀术好不容易回到了裂开的中军大旗下终于可以再次出指令。 ※※※※※※※※※※※※※※※※※※※※※※※※※※※※※※※※※※※※※※※ “中军大旗?!” 杨再兴不肯理会正在围上来的金骑矛刃指处直杀中军! “什么?又杀过来了?!”完颜突合失声叫起来。 “偃旗!偃旗!” 兀术明白过来自己指挥动的不是大金的骑兵而是正奔自己而来的杀神! 逃! 大旗消失不见诸军又是一乱! “丞相!” “兀术!” 杨再兴顿时觉得手中的长矛如山之重兀术怎么会又不见了? ※※※※※※※※※※※※※※※※※※※※※※※※※※※※※※※※※※※※ “帅爷!杨统制不行了!” 高兰在城头看出了不对劲长矛突阵的度已经慢了下来! “游奕军!出击!” “是!” 城门开处2oo余骑席卷而出。 “父帅!” 已经战至昏头的岳云还是现了这个举动吊桥处仅有的2oo余骑游奕军都已经冲了出来城头上的诸裨将少了一大半! 这已经是父帅最后的力量!难道战局已经不能再掌控! 杀! 这是最后一击了生死在此一击! 大铁椎划出一道乌光撞向对面的金贼! “杀!”三百背嵬军知道这已经是最关键的时候! 背嵬军过处血光飞舞! 游奕军以逸击劳如虎下山! 杀神矛劲未衰龙入大海! ※※※※※※※※※※※※※※※※※※※※※※※※※※※※※※※※※※※※※ 早已经无阵可言奔跑了一整开的金兵已经累至绝望! 但哪里才是尽头?丞相在哪里?为什么没有人下令退兵? “不能退!我不能退!” 兀术绝望地嘶吼虽然一直在紧张地逃避那不知道杀到了哪里的夺命矛但却绝对不肯返身逃往汴梁! 岳飞! 这算什么? 有种你下来! 兀术终于能够停下来死死盯住城楼上纹丝不动的岳飞。 可惜阵中大乱自己只能心痛功败垂成却再不敢举旗作战! 杨南蛮! 我要杀了你! 可是现在究竟要不要退兵? 从早上到现在所有的将士都粒米未进盛夏之际这一战之后甚至不知道这些被甲将士会有多少会死于疫疾! 可是岳飞居然还屹立如山! “传令!围住他们!杀!一个也不许活着放走!杀!” 可是谁才能够传令到万军之中? 兀术陷入绝望! “左相!退兵吧!”韩常嘶声道。 “什么?!”兀术瞪眼“不退!上去!都给我去杀了那南蛮!” “丞相!”龙虎大王和盖天大王同声叫起来。 第十二章 兵败如山倒!追! “丞相!”众孛堇叫道。 军已疲夜已暮若此时不退入夜后怎么还有路可回汴梁城外的朱仙镇大营? 若岳飞乘夜掩杀这一万多军马哪里还有生路? “不退!我们不能退!” 兀术口中喃喃心中气苦! 这样的机会老天不会再给自己了!岳飞不是那种经常给敌手机会的人! 秦桧!为什么还不让岳飞还军? 顺昌之战后已经太久没有尝到胜利的滋味了连败数十阵下来丢城丧土三面是敌后方不稳哪里还有再败一次的资本? “杀!” 兀术奋力举起宣花斧朝那刚出城的游奕军冲去! “丞相回来!” 众将骇然却不得不奔驰随后。 “开城门!我们出击!” 岳飞大喝此时他不是大宋少保而是战场上的统帅大宋的悍将! 岳某是谁?开弓三百斤挽弩八石的大宋第一力士敢率8oo骑单枪破敌五十万的无敌战神! “杀!” 现在战场上已经不需要一名不动如山的统帅而是需要一名冲锋陷阵的猛将! “相爷!” “大帅!” “太尉!” 留下来的诸将中已经没有了可以作战的主力军需官、训练官都已经披上了战甲除了城中的文职、军中大夫其他人都已经上了城楼而现在连主帅都要亲上战场! “这是什么时候!” 岳飞持矛下了城楼披甲上马。 “相爷!您身系大宋安危为何以身犯险!” 居然有拦马死谏的----都训练霍坚跪在马前。 “霍!”长矛扬起似要刺出却一时不忍松开缰绳执长弓架开拦马者“你知道什么?” “跟我出击!” “是!” 城中最后的四十骑终于跟在主帅后面出了城! ※※※※※※※※※※※※※※※※※※※※※※※※※※※※※※※※※※ “丞相快看!” 龙虎大王惊叫:“岳飞!” 什么?岳飞到哪里去了?城楼上为什么没有了帅旗! 为什么到现在才消失?难道他真要逃? 不!不会!岳飞要逃在我的大旗倒下时就可以逃了没有人能够带兵去追他!他是主帅不可能不知道! 那他到了哪里? 什么?!岳飞出来了? 岳飞竟然选在这个时候出击! 岳南蛮!我要杀了你! “丞相快走!” 盖天大王看出了情形不对。 “杀!” 三百背嵬军看到主帅出城杀意大涨! “父帅!” 岳云早已经不辩东西却仍看到了从偃城门处举起来的岳字大旗! 父帅都已经出击了! “杀!” 大帅已经到了你亲自出击的时候了么?! 杨再兴眼前竟然一热。 “兀术!你在哪里!” 长矛本已经沉重到难以举起眼下却如同蛟龙出水煞气大涨! “岳飞出来了!岳飞出来了!” “快逃!” 千万军马竟然被这四十骑骇逃! “金狗休逃!” 大宋第一硬弓张开利箭穿空先声夺人后刃夺命! “杀!”吊桥外一片开阔竟然已经无人阻拦! 长矛举处竟然已经是在追亡逐北没有迎面而来的敌人! “丞相!快走!” 兵败如山倒!哪里还约束得住! “岳南蛮!” 宣花斧已经如山之重却被自己的部队重重挡住竟然无法接近那面帅旗! “丞相!” 龙虎大王喝道。 “撤!”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大金! 岳南蛮!我要喝你的血食你的肉! 你等着! 我会再来的! “兀术逃了!兀术逃了!兀术逃了!” 千军万马挡不住一句楚歌! “丞相逃了!丞相逃了!” “追!” 三百背嵬军! 二百游奕军! 四十亲卫! 两柄铁枪! 杀! 岳飞心中苦尽甘来知道这一阵终是胜了!大宋在野战上以少胜多从来没有像今日差距之大! 兀术老贼还能战否! 错过今日我们在汴梁城下见! “挡住!射住宋军!” 十来里后溃不成军的金兵终于列成了第一个不足2oo人的骑射队形向后面紧追的岳家军出已经无力的箭矢。 “不要追了!回军!” 岳飞喝道。 可是杨再兴还是追得太靠前了箭矢飞处身上插了数箭无奈回马! “再兴!怎么样!” 看到爱将带箭而回岳飞大惊即使是在城楼上命悬一线时都不曾这般惊惶! “元帅!我没事!” 伸手把身上的箭捏住齐箭镞拗断。 “哈哈!我就知道!” 岳飞仰天大笑杨再兴所披的鱼鳞甲全军只得数套防护极佳一般箭矢只能“挂”上去深入肌理却难。 “砰!” 笑声未抑却见刚才还意气风的战将从马上倒撞下来! “再兴!” “杨统制!” “杨叔叔!” “快!快!把杨统制送到张大夫那里!” “是!” 疲备不堪的诸将士齐声应道。 再兴!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快!用我的马!杨统制的马不行了!” “卸甲!给他卸下甲!” 众军拥着这一骑如风卷入偃城。 ※※※※※※※※※※※※※※※※※※※※※※※※※※※※※※※※※※※ 岳飞额头青筋暴跳。 “张大夫!杨统制怎么样?” “身上背创数十处却多数都是钝伤可能伤到内腑却没有伤到筋骨!出血并不多身上的血多是金人的唯一受创较深是在左肩一箭左肩护甲早已经掉了所以没有防住这一箭!” “内腑?!究竟有没有受伤?伤得怎么样?” “禀大帅!这个却看不出来要等杨统制醒过来才知道了!” “唔!那便用心诊治如今偃城合城人命都是杨统制所救小心些了若是没伤到要害却给医差了岂不让兀术笑话!下一仗我还得仗他铁枪多杀几个金贼!” “是!小人敢不用心!” 谁知道这杨统制醒是醒了却醒来一个“杨同志”!这样算不算医差了? 张大夫心下忐忑不安。 但相比之下数十里外朱仙阵大营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个杨南蛮倒底是谁!他是谁!”兀术在营中大叫。 “禀左相据宋营过来的人说那不过是是岳南蛮帐下一名中军统制!” “什么?中军统制!哈哈哈哈!宋人便是如此!这等勇将居然是中军统制!若是一方之帅哪里还有我的生路!”兀术怒极反笑。 “派人告诉秦桧若是还看不到岳南蛮回军永远不要跟我讲’和’字!” “秦相说诸事已经措置妥当数日内便见分晓!” “数日!数日之后我已经在宋军俘虏营中了!还措置什么!” “是!” 岳飞营中众将还在将息岳帅已经在面对地图筹划下一场决战! 张宪背嵬军主力明天应该赶到了吧。 第十三章 生死安得随人意?难! “我是杨再兴?” 杨峻悠悠醒转被这个清醒的意识骇呆了。 按说当个古代闻名的大英雄也不错看看自己的这副身板后世那位杨科长只能算豆芽菜。 可是英雄也要当得是时候啊!这可是绍兴十年七月! 赵构、秦桧都还命长得很岳爷爷可只有一年多的命了啊! 偃城?靠! 这么说朱仙镇之战已经不远了史上的杨再兴可是挂在了朱仙镇之前的小商河!! “杨统制”欲哭无泪。 这不就只有几天的命了? 不成! 怎么说也跟岳帅这么多年的交情虽然眼下的“杨统制”是由“杨科长”改任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自己已经知道了一点点先机向岳帅讨个将令尽量的避免前往小商河这一必死之战应该可以避免吧。 可是这又如何? 就算逃过眼前的大劫毕竟十二道金牌就要到来以岳帅之忠孝谁能说得动他抗旨! 大军一退如山之崩数十年间大宋再无力北上大好河山尽坠胡尘! 大宋朝自这一战后再无恢复之机直至成吉思汗一统天下! 杨峻苦笑:这赵宋江山与老子何干!史上的杨再兴既然不能有什么做为自己又能做什么? 眼下最为要紧的莫过于保命了! 细细想来小商河之死应该可以避过但随后怎么样从秦桧的天罗地网中逃出性命来却是天大的难题!岳飞父子固然难逃一死忠于岳飞的张宪、牛皋也免不了陪葬! 自己呢?就算从小商河逃出性命能脱得了岳飞一案的大狱么? 大不了最后从“故大宋河北路招讨中军统制”的墓碑变成更高的军职而已。 当逃兵? 这个念头让杨峻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不行! 怎么说自己也算杨姓后人就算穿越了也不能让自己的先祖蒙羞!不然以后的杨门中人还怎么见人! 逃不得也不肯死“杨统制”陷入两难中。 “杨叔叔!杨叔叔!”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在杨峻面前一阵晃杨峻视若无睹还在神游物外。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大公子杨统制自半夜醒来后就是这般模样眼都不眨就这么坐了半夜一句话也不说小的问他也不作答不知……” 岳云休息了一夜精神好了些加上昨天上的药也该让张大夫看看是不是需要换了虽然受的伤不如杨再兴多毕竟也酣战了半日大小伤口数十处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谁知到了张大夫的医营中却看到的是已经呆半夜的杨再兴。 “杨统制随父帅征战多年受伤何止百十次这般情形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我须得跟父帅禀明张大夫须得仔细看顾不可稍有差池!”岳云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是!”张大夫拱手弓身“合城军民都是公子和杨统制救下命来分内之事岂敢劳大公子吩咐!倒是公子须得脱下袍子让卑职看看伤势要紧!” “如此有劳!”岳云爽快卸袍。 满身上下俱是裹伤的布带虽然都不甚深却几无完肤! ※※※※※※※※※※※※※※※※※※※※※※※※※ “杨兄弟!杨兄弟!” 杨峻从神游中醒过来看到的是岳飞焦急的脸。 岳飞双手把着杨峻双臂轻轻摇动才惊醒了这位“杨统制”。 不愧是大宋军中第一人虽然已经尽量放松杨峻还是从手臂上感受到传来的巨力。 “岳帅!”杨峻苦笑。 “你们暂且退下!”岳飞沉吟半晌挥手示意。 岳云知机地带着诸将出了“病房”。 “昨日一战非是愚兄相舍!”岳飞袖手起身在房内缓缓踱步“虽然此前也曾向杨兄弟交待见机可去投张宪却也料定杨兄弟不会如此!故杨兄弟一出城门便是死战之局!” 岳飞突然转身双目炯炯然:“若非愚兄身上担着数十万军民大宋恢复之计昨日宁可亲上战阵也不愿因此失去杨兄弟!” “岳帅!”杨峻心中一阵剧热被岳飞的兄弟高义所激不由得翻身下榻跪伏在地。 “杨兄弟是不肯见谅了?”岳飞怃然“此后再不肯以兄弟相称么?” 兄弟相称? 杨峻愰然自醒过来后自己一口一个“岳帅”而岳飞一直叫的是“杨兄弟”! 怪不得岳飞这般不快! “岳大哥!” 杨峻眼中有些潮----开玩笑岳老大整整比自己大了近9oo岁莫说是大哥就是叫“祖宗爷爷”都还怕辈份叫得不够。 岳飞却不知道杨峻这些心思还道是真情流露。 “杨兄弟有伤在身快快起来。”说话间伸手扶起杨峻再挪过张大夫的专座小心地让杨峻坐了上去。 “昨日一战便是为兄也无力把握!兀术此番用兵确有过人之处不论他从哪里得到消息能够让我岳某也失料敌之机便是取胜之道!若非皇天庇佑我大宋杨兄弟勇冠三军连为兄也不知能否见到北进故都之时!想来杨兄弟身在阵中所感必定更多!” “愚兄在城头之上见杨兄弟在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令金人从此不敢正眼觑我岳家军兀术亡魂丧胆不由好生叹服。不过也存了三分歉疚:杨兄弟自曹成之乱后妻儿至今未曾寻获若兄弟在阵中有何差池叫为兄日后如何面对弟妹侄儿!!” 岳飞说到此处不胜愧疚却把杨某人听得一愣神。 “妻儿?《说岳》中并没有说到杨再兴妻儿的事啊?什么时候来的妻儿?还失散未曾寻获!”杨峻再次呆住了“对了后世那本《射雕》里好像是说有一个是杨铁枪之后还有一个铁枪庙莫不是就是自己(杨再兴)的后人?” 要这么说自己失散的“妻儿”应该已经在临安城外活下来了倒是不劳这位“岳大哥”太过顾虑。当然了场面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岳大哥常教人以国事为重却不料还牵挂兄弟这等家事。” “战阵之上生死一线之间不由人不去想!”岳飞喟然长叹“杨兄弟以国事为重岳某固然敬服然人非草木若杨兄弟有家人消息不论战况如何我都必定许杨兄弟前往寻亲!他日不论我与杨兄弟身殁何处家人也好多个照应!” “是!” 杨峻心下一跳:这不是提供了一个绝好的逃离战场的机会么? 我是走还是不走? 第十四章 何处留得青山在?谈兵。 “父帅!” 门外一阵喧嚷岳云闯进房中拱手肃立:“踏白军回报张副帅主力8万军马已经赶来偃城途中闻报兀术抢攻偃城恐父帅有失已经派遣前军精骑三千快马来援!” 岳飞闻讯不再留连连道“杨兄弟好生将息”便随岳云去了。 杨峻回过神来知道大战就在眼前不论岳飞怎么照顾要想活命还得靠自己。 医营中继续忙碌张大夫也无暇再来看顾活动了一下筋骨呼吸之间胸口有些滞涩左肩上隐隐作痛其他地方都只伤到油皮除了左肩其实未必如岳云伤得更重。不知道这位营中医官给自己上的什么药药香浓重之外伤处沁凉感觉还不错至少不影响自己活动杨峻心下暗自窃喜----这可算得上又多了几分保命的本钱! 不过最让杨峻满意的却是这具不错的身体:处处肌肉鼓绽浑身充力量掌心是厚厚的一层茧不问可知是长年征战的结果该是长枪在掌心磨擦出来的保护层。 估摸一下身高比岳去还高出半个头比岳飞是高出一截了大约该在1米七左右体重也有一百七八十斤上下在后世这板形够得上健美二字。 看到岳云已经随他老爸忙于军务自己也不好意思在这里躺着不是? 更重要的是得熟悉一下环境了解必要的信息生路就在自己手中绝不能因为对岳老大的崇拜就把这百八十斤交待在小商河了!毕竟留得青山在以后才有柴烧。后世里因为对工作职责看得很重搞得英年早逝这世里可不能随岳老大安排轻易挂掉了! 对了岳云好像说什么“张副帅”?这个杨峻还是知道的岳家军中能够称得上副帅的只有张宪、牛皋、王贵等寥寥几人既然是张副帅那多半就是张宪了。偃城一战名动天下可是张宪却正巧不在偃城所以才有岳云所说的“来援”! 小商河一役也就是接下来该杨再兴挂掉的那一仗说起来张宪也有一点干系后世的书上说杨再兴刚挂掉张宪就率主力抵达战场。 这么说自己的生死还悬在这张副帅的手里?! “靠!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赌一赌搞不好还能混出条生路来!” 至于什么光复河山那或者光宗耀祖之类先逃出命来再说吧眼下这阵仗掉脑袋也是分分秒秒间的事情岳老大说“生死一线间”那也不是说着玩的! 杨峻心一横掀帐而出。 “杨统制!杨统制!怎么就出来了!”张大夫一看杨峻出了门丢下手中的活计忙赶了过来“我先看看别动!坐下来!” 虽然这个“杨统制”听上去像“杨同志”让杨峻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不过人家的责任心和热情那是绝对不假杨峻很听话地坐到张大夫指定的桌案前让张大夫仔细把脉。 “嗯!杨统制果非常人昨日脉象大乱气浮脉弱老夫也没有十分把握几时能够痊可还道要让统制错过这场大战谁知眼下脉象洪大全无伤损看来内腑全无损伤只待三数日间肌肤愈可就能上阵杀敌了!诚为大宋之福!”张大夫诊完脉拱手道贺。 “张大夫费心了!”杨峻心下感激这个年头军中像这样的良医所起的作用不下于像杨再兴这样的猛将! “不过”张大夫随后皱眉“杨统制却不可大意这两日还是不要动枪的好统制的铁枪还是由在下暂且保管两天料亦无妨?” “张大夫说的是!”杨峻眼下并不急着拿什么铁枪倘若是一支手枪还有点意思铁枪拿来有多大作用? 医营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基本上是木制结构屋顶瓦片零乱柱椽间多有烧损按张大夫的说法这里就是从前的偃城县衙门眼下的偃城中这是最好的住房了。院子里廊庑阶上都躺满了伤兵像自己独占了一间病房已经是极特殊的待遇了。伤兵们在院子里高声呻吟张大夫带着几名学徒忙得不可开交但杨峻所到之处伤兵们都强忍伤势注目眼前的英雄! 单枪匹马破千军万马杀得兀术掩旗卸甲而逃这样的壮举百年间也难得一遇! 可就是眼前的这位杨统制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做到了! 若非如此这些伤兵连躺在这里呻吟的机会都不可能有早已经成了金兵蹄下的肉泥! 英雄!这就是英雄! 伤兵们看杨峻的眼神满是崇拜咱们的杨峻同志却有些郝然。 问明了帅营在北门城楼下杨峻逃也似地出了县衙门往帅营而去。偃城几乎是一座空城宋金之间几番拉锯这一带的城池少有人烟走在街巷间处处残垣断壁偶有一两间完整一些的房子也看不到什么人居住倒是城中狐鼠窜遁还有一点点生机。 这哪里还是县城的样子! 土筑的城墙上外砌的城砖早已经残破不堪有几处城墙都已经垮塌下来偶有骑兵掠过尘土飞扬半晌不息。 这就是抵挡了兀术万余军马的城防? 城墙顶上稀稀疏疏地站着一些长枪步卒一个小队巡伍沿城墙往返移动这就是全部的防守布置?! 杨峻心下忐忑:若金兵能够再组织一次有效的攻击偃城非整个塌了不可! 城中人气最旺的只有两处地方一是大营所在的校场二是北门处的帅营。 一眼望去军马不足千人! 这就是昨天打得兀术望风而逃的岳家军! “杨兄弟怎么就出来了?!张大夫可知道?肩头上没大碍么?” 一入帅帐岳飞连珠般问道。 杨峻一抡膀子轻轻呲了一下牙:“张大夫让我两日之内不得动枪他娘滴便宜兀术多活两日。” “哈哈哈!” 帐内暴出一阵狂笑。 岳飞莞尔转身继续看帐内悬挂的地图。 杨峻借机瞄了一眼却不知道帐内都有哪些将领除了岳云自己是一个也叫不上来。 “诸位兄弟!”岳飞开口帐内一阵肃然。 “踏白军回报兀术大营已经移出开封府目下除了一些部族勋贵守城外精锐骑兵都驻到朱仙镇!便是此处----离开封城墙45里看来兀术已经不打算在城墙等我们了!” 帐内略有些耸动。 放着坚城不守却把主力带出城来是何道理? “我料兀术放着开封不守便是想在我岳家军攻城之前先行野战!守城本非鞑子所长加之城内民心南向以洛阳之坚尚且经不得太行义士们一日之攻何况是在我大宋故都!民心向背非是鞑子数十万军马所能左右的!” “这一战大略已定开封府已经是一座孤城兀术留下部族勋贵们守城说不定已经作好大败之后北撤的打算到时候为了保全实力不伤国本说不得只好让这些安享富贵的勋贵们为我大宋雄师祭旗了!” “昨日一战兀术必不肯甘休杨统制一柄铁枪足以雪当年兀术追杀今上之耻兀术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虽然明知我大军必然回援不敢再轻举妄动但不免还要派些军马前来搅扰!” “帅爷适才说张副帅的援军已经赶来不知道现在何处?若真有小股鞑子来袭偃城已非我军立足之地!”一名军职较低的将领抢着问这也正是杨峻想问的。 “张副帅麾下选锋军三千明日可到!”岳飞侃侃道来“我偃城固然不可守兀术岂会认为我还留在此地?置之死地而后生此为兵法之常兀术用兵或一往无前或百疑不决不肯妄动若非确认我岳某还在偃城谅他不会再举大军前来!再迁延两日兀术得到讯息我大军主力已经抵达偃城那时岂会有兀术的逃路!----只怕他不来!” 帐内一时士气高涨! “我所虑者兀术大军出动决不肯留待我军宰割张副帅三日内可到这三日内诸位看兀术会向哪里下手!” “颖昌!”座中一位矮壮的将领答道。 “不错!” 岳飞指着地图:“牛统领所率主力连下诸城已经深入京西路地界我大军一分为三张副帅回师后与牛皋统领间联系的要道便是临颖和颖昌若我是兀术也必取回这两地阻我军北上再图攻击阻断后的牛统领麾下诸军!” “兀术兵败后不肯回朱仙镇而是率残军驻临颖坐等大军前来打的必是颖昌的主意!” “诸军哪一位将领肯率偃城中背嵬军前往颖昌助王副帅守城!”岳飞环视帐内。 杨峻心头一跳。 第十五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空城记。 “父帅!” “帅爷!” “相爷!” 帐中一时战意汹涌诸将都不肯居后等杨峻反应过来时已经成了最后一个应命的将领! “岳大哥!” 岳飞看到杨峻也站了起来微微一笑。 “还是云儿去吧颖昌城中王副帅麾下三万军马兀术若置偃城于不顾全力攻城当有一场恶战若非杨兄弟有伤在身本该随行眼下却非良机!兀术用兵也不可小觑偃城内有杨兄弟在岳某有如磐石之安也让兀术有所怕惧杨兄弟一人在此抵得过上万精骑!” “杨叔叔是我岳家军中枪神----有杨叔叔在此我也好放心去颖昌!”岳云一个高帽子戴下来砸得杨某人晕头转向却转身拱手:“父帅兵贵神孩儿这就起身!” “且莫忙!”岳飞挥手止住“偃城中所有游奕军全部编入背嵬军共9oo骑带8oo骑随你前往颖昌!” “大帅!” “相爷!” 帐中又是一阵惊呼。 “父帅偃城军马经昨日一战已经折损数百眼下城中不足千骑我再带走8oo城中只得百余护帐中军如何护得父帅周全!” 岳云骇得跪倒在地不肯奉令。 “此乃将令不得违误!”岳飞铁青着脸不理会岳云的肯求。 岳家军中军法如山岳飞搬出将令再无人敢吱一声诸将在惊疑中落座。 岳飞见再无人反对才开始解释这番安排。 “今日已经近暮我料兀术再无计谋云儿此去须过临颖地界兀术探马不会不知既然我的帅营都可以分兵兀术不得不以为张副帅援兵已至更不敢正眼觑我帅营!” 帐中诸将将信将疑不肯安心。 “我等明日也不必在此坐等张帅的选锋军辰时出城分两队移动按踏白军所报选锋军未时可到我等在偃城外连四个时辰都过不去么?便是兀术大军前来打不过也跑得过上万军马必竟不如我百余骑灵活!” 至此诸将稍安。 “再说有‘大宋枪神’在此偃城门上只须张一幅‘中军统制杨’字旗兀术安敢轻易造次!哈哈哈哈!” 帐中笑声直传遍偃城内外将领们刚才的些许压抑俱随着这笑声化为无形杨峻不由得心里暗赞:“岳某某的确不是吹的----做军队政治思想工作硬是要得!” 入夜时分岳大少自率他的8oo骑赶赴颖昌。 “大哥侄儿身上也有伤王副帅所部近三万军马谅这区区8oo骑能有多大作用?何必让云侄涉险?而置帅营于险地?” 杨峻不能安睡也好借机向岳偶像学习学习怎么用兵。按理说就是这近千军马也难以护得岳帅周全何况岳云再带走大部!再说了率8oo骑援3万军马看上去也只是个笑话有多大作用?岳某人在史上也是少有的军神怎么可能犯如此浅显的错误? 此时诸将已经散去岳飞还是小心地掀开帅帐四下略观察了一下才转回营中回答这位来自数百年后的军事学员提出的问题。 “兀术大队还在朱仙镇上未曾开拔我料他第一处要打的心是颖昌但敢于率万余精骑插到偃城来可见也到计穷之时兵力已经不敷使用虽然仍号称带精兵4o万可用者绝对不过16万观之顺昌之战对付刘琦不足三万的‘八字军’兀术就出动了十万军马要想从我岳家军手中取颖昌兀术必是主力尽出!这一战非同小可打得好了我等就可直踏朱仙镇!” “云儿此去8oo背嵬军也不在少数当可抵得颖昌城中游奕军、选锋军2ooo人有余另外……”岳飞沉吟不语好一阵才道:“王副帅虽深明用兵之道惜乎失之过于求稳战阵之上变化莫测云儿此去或可为三军多一勇武之士不致保守城墙使兀术进退自如!” “大哥的意思王副帅他……”杨峻在话中听出了岳飞对王贵的不放心。 岳飞缓缓点头:“杨兄弟早有所知也不必讳言。” 看来岳家军内也并非个个都是好汉! ※※※※※※※※※※※※※※※※※※※※※※※※※※※※※※※※※※※ 大宋绍兴十年七月十日辰时。 偃城门开处岳飞率百余骑出城军旗猎猎阵容整肃并不因为人少而坠岳家军之威。 “王刚!”岳飞大喝道。 “末将在!” 昨天那位回答“颖昌”的将领驱马出列持枪拱手听命。 “你率一半军马往临颖方向察探兀术大军动静!” “是!” 阵中自动分出一半军马如风般向西北方向卷去。 “诸位!”岳飞横矛东指“我等在此迎候选锋军!” “是!” 五十余人齐声大喝声势犹存。 说白了要是选锋军三千精骑来得晚点或者兀术杀个回马枪这数十骑就该自求多福了。不过王刚所率五十余骑前往临颖方向就算兀术有什么大动作只要被王刚阻上一阻总会有人能够把讯息传回来这数十骑也有足够的时间机动。 岳飞虽然也是无敌战将却绝对不是一个鲁莽的统帅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轻易把自己的百多斤扔给兀术! 时间一点点流逝东北、西北俱无动静。 城门外的数十骑却不曾有任何松懈仍然保持初出城时的气势不动如山!这就是岳家军与同时代的其他部队最大的不同。 ※※※※※※※※※※※※※※※※※※※※※※※※※※※※※※※※※※※※ “嗒嗒嗒!嗒嗒嗒!” 翘盼望中烟尘自西北扬起居然在接近午时王刚所部五十余骑先跑了回来。 “跟我上!” 岳飞第一个看出情形不对一摆矛率全部人马迎了上去。 跑到近处一看已经不到四十骑返回人人带伤十多位骑兵身上还插着金兵的箭矢满身浴血显然经过了一场恶战。 “禀岳帅前方五里店我军与鞑子千人队相遇末将斩谋克孛堇阿李朵级在此!鞑子无人带领已被驱往临颖方向末将不敢追击请帅爷示下!” 王刚满身是血却是气色沉稳不疾不徐朗声禀报战况。 岳飞颌以示嘉奖这可算得不小的军功:五十人击败近千骑金兵一照面就斩了别人的千夫长致使金兵大溃! 杨峻在一旁有些悚:这就是岳家军! 这个千人队不问可知该是兀术派遣出来察看偃城动静的若给他们长驱直到偃城后续的兀术大队就来得快了眼下百来人不知道有几人能够逃得生路!而这一溃去至少让兀术一两日内不敢妄动等他探明虚实张宪大军早已经赶到了。 伤兵送回城中城门上的军士已经大叫起来:“快禀岳帅----选锋军到了!” 地面微微颤动远处有“岳”字旗大张马蹄声如潮水般自旗下涌来。 城门下杨峻心头一宽知道自己还可多活两日----陪着岳偶像用兵需要神经比较大条才行。 第十六章 命在旦夕计何出?筹谋。 小小偃城转眼变成一座大兵营。 城中为数不多的百姓已经在岳家军的劝说下全部离城南迁。选锋军3ooo精骑是岳家军中除背嵬军外最精锐的部队立即负担起了保卫帅营之职。不过岳飞并没有因此而高枕无忧从当晚起三百骑分为六队不断往临颖方向哨探看兀术有没有什么动静。 但相较于此前不到两千杂牌军对上兀术的15ooo精锐眼下的岳家军已经有了一战之力。岳飞虽然仍是小心翼翼却已经可以睡得安稳了。 杨峻却不能像岳飞般指挥若定更加睡不安稳。 “小商河!小商河!” 若是小说里跟事实出入不大过两天就是自己的忌日! “不行!得想出个办法来!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杨峻在中军统制帐内咬牙切齿。 城外选锋军已经安营扎寨兀术一时间还没有动作入夜后天气转凉月华微张炽热渐散偃城里外诸军都获得了大战前难得的一夕安寝。除了城墙上的宿卫连马也不肯多嘶一声安静得可以听到墙角的虫鸣。 如此良辰美景只有咱们的杨大科长睡不下去。 怎么办! 逃是最不体面的活命方式----再说岳家军军法无情若是出了个逃命统制岳某人恐怕就不会顾忌兄弟之情了! 再说了不仅富贵险中求眼下的生路也须险中求不经过这场硬仗不要说自己的生路就是这岳家军的生路也是危若累卵逃得了一时也逃不过一世! 按自己记得的记载正是史上的杨再兴以一己之力阻止了兀术大军直扑偃城二度攻杀至岳家军帅营为张宪率大军逼退兀术主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也正是小商河一战让兀术深知再也不能打岳习本人的主意老老实实力投入到颖昌之战中为后续的岳家军大胜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史上的杨某人确实当得起“重如泰山”四个字虽然所部三百人无一生还却是死得物有所值并非随便当得的一个炮灰。 不过到了杨峻这里要不要为这大宋朝的安稳而丧生就需要太高的政治觉悟了。 “靠!老子就算保住南宋六十年江山最后子孙辈也抗不过忽必烈的铁骑!最多为杨家族谱添一个冤死鬼当真有多值么?”杨同志一旦脱离了组织的教育与领导思想觉悟立码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不要说“大公无私”眼下连“先公后私”都很困难了。 “老子死得再英雄也不过为岳武穆同志多赚几滴眼泪何苦来哉!”杨某人在临时搭就的木板上辗转反侧为这个不太远大的前景很是愤愤不平。 不过考虑到“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无从选择最后杨峻还是把主要的脑筋用到怎么“公私兼顾”上来:“怎么才能既上战场又不致于在小商河挂掉!” 这已经是杨同志与岳偶象的最大公约数了。 “不行!冷静!冷静!一定能够想出办法!” 杨峻坐了起来在月色下开始筹划即将生的这一战。 史上的杨再兴之死有三个主要的原因: 一是“卒遇敌”根据就不知道会在小商河与兀术的大军对上完全没有准备。 二是所部兵力太少不过三百背嵬军完全无法与大队金力相抗----开玩笑3oo人对上1o万人是什么概念? 三是死因“纯属意外”!居然不是因为受伤过重而是马踏河泥陷足其中而死! 杨峻已经看过属于自己的鱼鳞护甲全副披挂大约总得三十来斤从头到脚无不照顾到了不要说箭矢就是近距离的大刀砍上去不会造成太大的损伤何况在长枪快马的冲击中有多少机会让敌人的大刀砍上身来? 这样的防御在冷兵器时代已经相当于一辆坦克车了。 怪不得史上的杨再兴可以率三百骑拼掉金兵2ooo多人还是因为马陷河泥才挂掉! 这么说来只要能够三个“必死之道”里去掉一些因素不是就可以逃出生天了么? 以杨某人本该有的单兵作战能力岳云不在的情况下要说谁能当先锋之职恐怕除了岳老大也就是新晋“大宋神枪”了这一点倒是连杨峻也不敢妄自菲薄。 可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吓与兀术大军相遇那是在杨峻没有穿越的时候才会生眼下这种情况就大不同了:杨同志可是对“小商河”一战熟悉得很哪里会毫无防备?在一个无心一个有备的前提下自己是不是可以做一些“料敌先机”的工作呢? 杨峻的嘴角开始微微向上翘起。 第二条要难一点:怎样说服岳老大给自己的前锋多派遣一点兵力? 没有足够的人手3oo来人再怎么准备恐怕也不足以阻滞兀术大军直到张宪的主力投入战场! 不过凭自己与老大的交情再举两条军情作佐证说不定还能够争取到一点人军----毕竟张老大赶到偃城后应该有八万以上的兵力自己不过要求在3oo人的基础上增加一点应该不过份吧?! 最后一点应该没有难度:“老子打死也不到河边去拼命!” 有了这个觉悟总不至于踩到哪个陷马坑里面去吧! “哈哈!想不到多看看小说也能够捡回一条命!” 中军帐中出一阵压抑的嚎叫。 ※※※※※※※※※※※※※※※※※※※※※※※※※※※※※※※※※ 大宋绍兴十年七月十一日。 杨某人昨晚睡得比较迟加上岳帅打过招呼这两天杨统制的主要任务是养伤一律不许搅扰!所以没人进帐骚扰他一觉直睡到巳时天已近午才悠然醒来这还是因为城外大军压境马蹄声如雷才让杨同志有所警觉否则这一觉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营帐掀开一眼城中诸军都夷然不惧想来应该是张副帅麾下的后续援兵到了杨峻顿时安下心来却仍然有些自责:“靠!什么时候了!这两天的军情可是要命怎么能够贪睡!险些误了自家性命!” 随后不顾肩头上的伤处麻痒正开始愈合急匆匆收拾一番帐下小校及时送上早餐杨统制也无心多用随便对付一下就赶往帅营。 岳飞却不在营内。 城门外岳家军大集连营数里已经到了近三万人马骑兵主力基本上已经赶到了只有步兵还须一日才能抵达偃城。 杨峻赶到城门外时对面一个小队如风飙来为的旗官手中大张一面“河北路招讨副使张”字旗旗后一员武将威风凛凛想来应该就是张宪了。 果然岳飞下马呵呵大笑中迎了上去。 “张副帅远来辛苦!” 下得马来杨峻仔细观察----张某人也是一大牛人啊!史上就是这位张副帅在自己(杨再兴)与曹成为伍大杀岳家军将领时将自己擒获的。 就从卖相看张宪也比岳飞更好看一些人更高挺人才也俊不过岳飞身材要壮实得多不知道战场上哪一位杀伤力更大一些! “岳帅!张宪来迟----天佑大宋没让兀术那贼子伤到岳帅没让张宪万死莫赎!”张宪满脸关切应该是与岳飞多年并肩作战结下来的深情厚谊透着真挚让人感动。 “张兄弟说哪里话来!”岳飞也略略动容然后指着一旁的杨峻:“有大宋神枪在此岳某料兀术不敢正眼觑我帅营!” 张宪不顾杨峻肩头带伤一把揪住:“杨兄弟这一仗杨家枪杀出了好大名头!枪神之名此前只敢说岳帅此后恐非杨兄弟莫属!张某好生敬服!哈哈哈哈” 城门处笑声振动三军! 第十七章 挟虏势以要君!要害。 张宪大军赶到岳家军早已经没有了一日前的紧张岳老大开始与营中大将们筹划“对兀术的最后一战”。 可是就在这一天临安城御书房内另一场更加重要的战斗也正在进行。 “陛下!金使已经不肯再等一天!今日再不决断只怕……” 秦桧持笏弓身已经与大宋绍兴帝争执了近两个时辰在要不要下令班师以及如何班师的问题上仍没能够取得一致。 赵构坐在御案前满面憔悴双眼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位“鞠躬尽瘁”的臣子。 绍兴九年和议金人暂不对南宋用兵岳飞以为必是金庭内部有变才会大方地把原来属于伪齐刘豫的地盘抛出来以求息兵但朝中主持和议的秦桧则将赵构吃得死死的所有议和事务悉出秦桧之手最后甚至是由秦桧代表赵构跪接了金帝使臣的和诏! 也正是这一次和议让赵构真正明白了秦桧的身份“桧不得罢相”!居然就这样**裸地列入议和条款!这可是由金人提出来的主要条件之一! 此前南归之初秦桧身为靖康前最后一名状元有随钦、徽二帝共赴难的资历以及持二帝诏书南返的大功曾于绍兴初年拜相这也是所谓“手诏”上的二帝意思却因为拜相后所献“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奇策”要求驱赶黄河以北南逃的大宋子民归治到金人手中引了赵构“朕北人归何之?”的置疑加上与金人暗合的种种证据曾经罢相一次绍兴8年才又回到相位绍兴九年的和议中金人居然加上“桧不得罢相”这一条!! “挟虏势以要君”! 从此赵构再不敢以大宋宰相的身份看待秦桧! 眼下君臣间无话不谈一派和谐气氛可是赵构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克制!克制!”靴桶里的匕贴着薄薄的夏祙刺激着赵构的神经让他有一种扑上去撕裂这位“忠臣”的冲动。 可是时机不对。 “忍!再忍!”赵构在心里默念。 李若虚在此前奉旨诏岳飞“不得轻进”的确是赵构的意思他要这一战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什么时候战什么时候和战到什么程度怎样跟金人使臣周旋这一切在赵构脑中皆有定计惜乎政不全由己出大量的决策到了秦桧这里总归会出现执行上的走样。虽然李若虚深得上意途中晚了几天等到岳家军营中宣诏时大宋已经反守为攻大军已经北上势不可阻但毕竟金人至今没有完全接受本次南征的溃败眼下在临安城中的金使仍然以面对大金藩属的高傲态度催逼赵构下旨还军! 这是大宋自靖康之后最大规模的一次反攻! 赵构不知道为这一天辛苦了多久渡江南来之后养练士卒安集流民恢复生产平定内乱建立各种典章制度大宋朝好不容易立稳了根基终于有支撑这一战的财力。自顺昌之战后连战连捷一扫兀术在河北连下名城带来的威压近一个月来岳飞、韩世忠、刘锜也的确不负重望有时一日数捷让赵构在宫内畅快无比! 可是从顺昌之战后金使日复一日地催着和议现在甚至已经把和议全部条件都拟好了文书且明言“不得更改一字”! 欺人太甚! 今日秦桧急如星火地进宫说是金使今日就要结果明日就要离开临安北上复命这一个月来的“拖”字决看来已经到了用不下去的时候赵构盯着汗出如浆的秦桧如同看到正在临颖的兀术以及远在上京的金帝心里有一种无以名状的快感。 可是今天开出的条件却是让赵构差点晕倒! 这是一个不能拒绝的条件! “康王若不肯议和大金便送还二帝!” 这是兀术一贯的语气虽然赵构已经称帝金金多年兀术仍然只是称他“康王”! 放在几年前这话还有足够的效用当初赵构立足未稳之时朝中“迎还二帝”的声音还高亢无比之时一旦二帝南返赵构立于何地? 但眼下已经不是当年的景况了大宋渡江南来十余年间已经在赵构的统治下立稳了阵脚恢复了生机朝中尽是“忠心”的臣子何况二帝在五国城中书诏时已经想到了这一节按秦桧当初带回的说法“若南归得充宫观足矣”早已经绝了南返后从赵构手中夺回帝位的想法。 赵构其实更担心另一招:去年和议时金人就曾危胁若和议不成就把刘豫的地盘交给二帝另建一个大宋! 这样的“正统”大宋足以对赵构的临安朝廷合法性产生致命的打击! 但眼下这一招也不管用了毕竟通过屈辱的和议刘豫的地盘已经从名义上划归了赵构的大宋虽然眼下又被兀术夺去但拿回来已经是覆手间的事情! 可是今天这一招却是致命的狠! “母后!” 赵构掩面几乎已经止不住眼中的泪水。 赵构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书生当年在兀术手中为质之时骑射皆精以致于兀术怀疑大宋派了一名军中强将代替皇子为质也才有南归称帝的机会。 可是赵构却不能放开对生母韦氏的眷恋! 皇子之间甚至与父皇之间只要一成年都有争斗与猜忌的成份要说亲情绝对比不上帝争夺带来的冲突与敌对来得真切。 但母子之间却真切地存在血浓于水的情义。 赵构一心北伐若说像岳飞那样除了光复河山之外还想一雪靖康之耻特别是迎回二帝显然是有些矫情了但若说不想逼大金在和谈时多做些让步给大宋多一些展的空间却也未必。 但赵构心中深深隐藏的还有一个目的:迎回自己的母亲! 年届五旬的韦太后居然在五国城中还裸着上身腰间只披一块羊皮随时被金人淫辱! 每想到这一点赵构都咬得牙响! 可是金人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出将韦后送回! 第十八章 金字牌急脚递!火速! “陛下!大宋江南地幅广阔南渡以来已经尽复昔日旧观如此缀补乾坤之功陛下已经不输太祖远迈二帝边衅稍启陛下寝食俱废以苍生为念此皆臣等尽忠之本!可是眼下十余年用兵民力已尽若再行北伐恐生他变不若权且止息干戈休养生息亦可全陛下爱日之情!若再行迁延恐怕金主不念旧盟以举国之力南下不惟五国城中诸帝、后受累我大宋子民也将失此喘息之机国力再无恢复之时!陛下宜早作决断莫误了太后莫误了大宋苍生啊!” 秦桧满脸恳切言至动情处干脆涕泪交流跪伏下去! 赵构心中天人交战如沸水煮心一瞬间转过千万念头。 大宋这些年来的确让江南恢复了生机没有槽运的辗转艰难江南临安的繁华远胜于当年的故都开封甚至可以说虽然此时经历了多年的兵灾但随着河北的大半财富、人力的流入朝廷所在的临安集聚了当时世界上最为集中的财富和人才甚至包括人口也是当时的世界之最绍兴年间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人口过百万的城市就只有临安!虽然这是绍兴年后期的事情却也不可否认赵构为此付出的心血! 再假以时日国力更上层楼是不是会更有把握北伐? 赵构其实在心中也并不很反对这样的说词。 此时的大宋整体上属于恢复上升期靖康之乱群贼纷起民乱时有数十万乱民围攻行在之举兵乱时有将赵构扣押在宫内的极端场面岳飞与韩世忠能够屹立多年不倒始终成为赵构的军事臂膀与平定这些乱臣贼子实有莫大的关系。 可是大宋的稳定与恢复始终处于大金的高度危压之下所有岁入几乎全用于军费战端一启赵构和后宫嫔妃都得节衣缩食以为臣子垂范民力更是用到极致。 虽然此时手工业的达和海上贸易税收都为大宋提供了恢复的条件仍然远没有达到北宋时期的水平绍兴元年时岁入仅得1ooo万贯不足北宋熙宁年间的七分之一而到绍兴九年时岳家军月耗军费就已经达到6o万贯年需7oo万贯! 岳家军不过是当时的四大军区之一四镇节度使中哪一个也不比岳飞所需要的消耗少! 此刻的大宋岁入尚不足三千万贯! 这些岁入仅够支付军费! 再过几年若是再给大宋几年时间休养何至于此! 赵构睁眼仔细盯着和约上的内容: 大宋向金称臣受金帝封为宋皇! 宋金以淮河至大散关为界永不相侵! 岁贡银25万两绢25万匹在泗州交割! 大金归还徽宗梓宫及韦氏太后! 即刻还军! “陛下此为大宋万世计!虽然陛下与臣俱受万世之辱为史家所责却利苍生与社稷所失者为虚名所得为大宋万代江山!臣所不堪者须陛下与臣同担此名陛下!不可再犹豫了!” 秦桧此时知道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刘锜已经停止进兵张俊在毫州也不再有主动攻击让兀术稍稍可以集中主力。韩世忠在东线处于僵持状态虽然牵制了大量的金兵却并没有进攻的能力。 西线的川陕战场大宋吴氏兄弟也与对面的金兵相持不下哪一方都不再有进攻的可能。 四太子最为害怕的只有节节进逼的岳家军! 开封一旦易手宋金之势便大不同。 中线上金国从来没有采取过守势也从来没有尝试过让大宋精兵深入腹地的经验。 秦桧从兀术一封接一封的手书里知道自己再也无路可退若让岳飞兵临城下自己的……大宋宰相不寒而栗! 所以此刻秦桧已经不顾臣仪法宝尽出毕竟大军行动不可能尽由中枢出军令虽然中枢可以左右大军补给但大军进退的核心军权还是牢牢掌握在赵构的手里没有赵构一句话秦桧不敢冒大不讳直接矫旨班师这在哪一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到时兀术不见得保得住自己。 赵构额头见汗。 眼下这对君臣已经到了神经战的关键时刻。 彼此的底牌都已经出尽到了决胜负的时候了。 “陛下----大河以北大宋义民都私下制‘岳’字旗专待岳家军北上一旦攻守易势陛下还记得曹成、杨幺、刘豫否!” 秦桧口不择言这时已经一派中伤之语了。 “啪!” 赵构白的指关节重重敲在御案上。 刚一撑起身子却又无力地坐下来。 “去吧!----便如卿所奏!”赵构面色瞬间数变“告诉金使我大宋暂息兵戈那兀术也休再进一步!” “臣领旨!” 秦桧转眼间恢复神采趋身而起偷眼瞧了瞧御案后面青如铁的绍兴帝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快!快!拟班师诏金字牌急脚递!” 中枢内秦桧如飞而至跳脚大吼诸尚书、侍郎魂飞胆丧随即全体高运转。 大宋有史以来一日之内连十二道金牌便在此时诞生纪录。 此前战况紧急时一个半月内赵构也不过向岳家军过十三道金牌! 一份份言词不一的简单诏书从中枢出入赵构御书房用了御印再以日行五百里的度赶往岳家军帅营! ※※※※※※※※※※※※※※※※※※※※※※※※※※※※※※※※※※※※※※ 偃城帅营中入夜之前已经有数十骑踏白军和河北义军侦骑进出岳飞全然不知临安城内已经有了决断手中握着各处的军报正在听取张宪的汇报。杨峻作为中军主将也得以参加这次军事会议。 “骑军三万此前十余日间已经战损人马万余前军、中军、选锋军所能用的骑军不足两万城外营中三成带伤。步军五万余明日可到但带伤不能作战的近两万可用者精兵三万!” 杨峻听得心下骇然:以岳飞的知兵之能以及近日的不断情报传回兀术可以调集的兵力可以达到16万!其中骑兵就不下五万!这个信息不会有错! “不止此数!”岳飞脸上波澜不惊:“颖昌城中还有精兵三万!牛统制麾下可用的兵力也不下三万兀术还须分兵开封城兵力并不高出我岳家军!用兵之道不全在兵将多寡。否则我等也不可能还安坐偃城!今日探子应该已经过了临颖明日即可返回兀术究竟如何用兵最晚明日午即见分晓!” 天明时营外快马如飞而至。 “相爷踏白军报:兀术屯兵临颖朱仙镇金兵已经6续兵到兀术大营!” 第十九章 英雄所见略同。求战! 绍兴十年七月十二临颖大金帅营。 自退回到临颖兀术没有多一语已经整整四日! 返回当晚就已经下令朱仙镇大军往临颖开拔自那一晚后没有在诸将面前作过任何关于下一步战事的计划说明。 虽然营中上下谁都知道下一仗应该在颖昌打响可是在大军调集的这几天里兀术一直面沉如水黙黙在营中看着大军一批批抵达粮草器械一点点运到。 整个金营都在主帅的这种沉默中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威压。 直到七月十二申时。 大军已经集结到了近十万除了后续步兵辎重还在途中主力精锐基本上已经抵达临颖。 兀术终于下令召集诸将到帅营布置下一步的战事。 但第一句话就让营中一片默然。 “诸部军马明日丑时三刻出营直偃城!” 龙虎大王盖天大王昭武大将军撒八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兀术这几天里一直在计划怎么去找岳飞的麻烦! 可是营中还有五位忒母孛堇其中有副统军粘罕有兀术的女婿夏金吾还有汉将王松寿、张来孙阿黎不等猛安孛堇左班祗候承制田瓘等这些才到援的军将却听不出名堂来。 不就是偃城么颖州府辖下的一个小小县份有什么好打的?这一战本来应该是要拿下颖昌将颖州地界完全掌握在大金手中再从容收拾大宋京西路一带的岳家军为什么眼下不去颖昌却要杀向小小的偃城? “丞相!” 完颜突合小心翼翼地叫道:“朱仙镇大营已经全部调动两日内大军可集何必再……?” 兀术在心中苦笑。 初九日兀单独令阿李朵孛堇带一支千人队全是参加过偃城之战的精锐前往偃城试探虚实谁知在五里店命丧军溃不过是遇到一支五十余人的岳家军小队骑兵!一个照面主将授士卒溃散! 偃城之战是兀术记忆里第一次硬碰硬的宋金骑兵对撼。 即使是在顺昌之败中刘锜也是用的重装步兵持大砍刀、重斧与兀术的骑兵死磕一旦现事不可为兀术随时可以挥的机动性把刘锜远远抛开顺昌城中的八字军根本连追击的念头也不会有。 可是上次的偃城之战岳军的重甲骑兵却可以和铁浮图、拐子马对杀在人数悬殊的情况下丝毫不落下风甚至隆重出场的杨再兴在装甲到位的情况下居然可以单骑冲乱大金三千多骑组成的强大中军! 这是什么概念?! 兀术知道宋金之间从此攻守易势了! 多年以来特别是灭辽以来对宋作战从无如此惨败! 就算当年在黄天荡大败于韩世忠也在随后捞了回来一顿火箭烧得韩世忠的无敌水师七七八八险些让韩世忠丧身火海再说了当初留给兀术的深刻教训是:“南人使舟如北人骑马怎么得了!”并从此不肯与宋军展开水战。 但要说兀术对大金的铁骑那是从来没有丧失过信心当年甚至出现过以2oo骑逼降有上万守军据守的通都大邑的奇迹! 对上大宋的步军战阵兀术也不过是在顺昌才尝到败绩但那是在骑兵主力人马俱中毒的前提下才被刘锜所乘! 在兀术心目中大宋不过是俎上鱼肉最多不过是遇到骨头多的地方一时间不急着下刀而已大金铁骑所到之处哪里会有对手?骑兵攻城固然不妥但在野地作战中宋人实在不堪一击! 可是偃城之战颠覆了兀术对大宋骑兵的认识。 只有攻不下来的宋城没有打不垮的宋兵! 这条经验还有用吗? 若是当时的岳家军不止8oo骑而是8ooo骑、8oooo骑大金还有一支军队堪作对手吗? 兀术在这几日里被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骇呆了。 “不行!这样一支骑兵不可以存在!” 在其他战场上金兵还没有接触过这么强悍的宋军!从兀术所了解的信息里只有岳飞麾下才有这么一支变态的强兵! 以前的战斗中岳家军绝不可能在这么悬殊的情况下与金军主力作战并取胜。 岳飞从来不肯轻易将岳家军置于绝对落后的兵力条件下对金兵作战这是岳飞用兵的谨慎之处。 但偃城之战后兀术闭上眼仍然能够回味到当时那柄可怖的铁枪带给自己的威慑。 回到临颖不同于上一次败走顺昌居然是一种死里逃生的侥幸感。 以及无力回天的挫败感。 “颖昌已经不重要了!”兀术告诉自己:“若不能正面击败那支骑兵以后再难南下一步!” 他甚至能够想像到这样一支铁骑渡过大河纵横草原的可怖场面。 “不必再行计较!”兀术很粗鲁地打断龙虎大王的谏议“各回本营传军令----大营不动交给后队骑军步军并进明日一定取回偃城!” “是!” 帐内一声齐诺再无半点反对之声。 大金的无敌统帅已经不能再接受一场彻底的惨败了这一仗必定得打回大金左丞相的不败信心。 然后才可能放手对岳家军全面作战。 哪怕偃城已经是铁桶也要戳他个对穿! 哪怕偃城只剩下一圈土坯也要踏成黄泥! 金营中全面的战斗准备已经展开。 ※※※※※※※※※※※※※※※※※※※※※※※※※※※※※※※※※※※ “不能再等后面的步军了!”张宪在帅帐内斩钉截铁地决断:“岳帅兀术既然停在临颖集结大军所为的必是颖昌这一仗非打不可与其等他上门不如趁他大军立脚未稳我们先去冲他大营!” 从申时到酉时随着精锐步军大队开始抵达偃城城外集结的兵力已经达到六万第二天的安排成为讨论的重点。 多数将领都支持岳飞集结大军赶往颖昌参加会战的计划。 但张宪却坚持他的建议:兀术的主力才是此战的关键若等兀术赶到颖昌以此战的重要性朱仙镇必是大军空巢而出即便在颖昌城下能够打败兀术双方折损必大伤敌一万自损三千这些天来连克重镇让张宪对岳家军减员的度深感痛心! 这个新的作战方略让众人眼前都是一亮:若能够在颖昌之战前通过出其不意的突袭冲击兀术在临颖的大营给金兵造成重大人员、物资损失对颖昌会战必有重大好处!若仗打得好也许连颖昌之战也可以免了!就从临颖直接追杀兀术到朱仙镇大营! 大战略一定接下来就是排兵布阵派遣军将。 “岳帅!张副帅!末将愿领一队为大军先锋!” 杨峻先出声力求取得主动。 岳飞与张宪相视颔。 “杨统制箭伤无碍了么?”岳飞看到杨峻作了一具极夸张的挥臂动作心下释然:“那你想要怎样的一队人马?” 第二十章 杨家枪名下无虚!说词。 岳飞可用的人手能够全力作战的不过骑兵两万步军三万。 按踏白军的回报临颖城中已经是大军集结要想一举踹破兀术大营除了出其不意以外还得全力以赴。 所以这一次不仅精锐尽出甚至连略伤损了一些还能够投入战斗的人马也不能休整否则张宪也不会将这些人马带到偃城来。 按杨峻的记忆说岳中的杨某人只带了三百骑兵。 “岳帅!某只要中军精骑1ooo足矣!” 本来就是中军统制率中军骑兵也是份内之事杨峻不知道究竟岳飞的背嵬军有多少人马但看岳云带走8oo之后张宪手中居然没有一支骑兵能够达到背嵬军的装备水平理智地提出了要本部骑兵。 “呵呵!先锋之职也只有杨统制能担当得起!想兀术一见杨统制大旗必是心胆俱裂我大军未到金营已经大乱了!既是如此王兰、高林、罗彦、姚侑、李德听令!” 靠近帅帐出口处的几低阶将官站起来:“末将在!” “你等各带2oo中军精骑听候杨统制调遣!”岳飞肃容喝道。 “谨遵钧旨!” ※※※※※※※※※※※※※※※※※※※※※※※※※※※※※※※※※※※※※ 将令6续下达帐中诸将接令后立即出帐开始集结所部军马。 半个时辰后王兰、高林等部曲集中到杨峻帐中。 “杨统制岳帅军令我大军明日寅时三刻出营先锋须于寅时出统制使有何吩咐?”高林在几位部曲中最为年长代表几位校官陴将征询杨峻的安排。 “罗彦、姚侑!你等率部去辎重营中取重弩3oo具弩箭三千支重矛7oo!” 这两天下来杨峻在营中仔细打听总算了解到一些逃生相关的信息这等安排早在中午已经筹划妥当。 罗彦、姚侑领命而去。 “杨统制这等东西应该是步军所用重矛用于列阵防骑兵冲击重弩沉重用于守城可以破盾都不是我等骑兵所用不知道----” 高林在罗彦走后犹豫了一阵才不解地问道。 “我知道!”杨峻点点头:“高林、王兰、李德!你等分器械叫军士们早些安歇明日丑时三刻就出营!” “这个----是!”高林犹豫了一下带着王兰、李德去了。 杨峻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这几天来他在心里仔细盘算即将落到头上的小商河之战这样的准备基本上可以保证从兀术大军面前可以逃出一条命来。 不过这种用兵方式大出常情杨峻却没有想到岳老大居然会亲自过问到这个问题。 夜已深时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高林甚至跑到张大夫那里去取杨统制专用的铁枪了岳飞大约已经完所有将令营动大振处处都是人影马声各营都在紧张备战主帅却跑到了中军帐中。 “杨兄弟!”岳飞一拍杨峻肩头把正在研究地图的杨统制惊醒:“辎重营中只得重弩2oo具适才报到帅营说是杨兄弟所需器具不足我才知道杨兄弟准备的是这等器具。怎么?杨兄弟打算去攻临颖城门?步军所带攻城器具须午时过后才能到得临颖兀术大营俱在城外杨兄弟带重弩作什么?” 杨峻一阵暴汗却幸好早已经准备好说词:“岳大哥此次踹营不同于以往两军相持那时两营不过相隔数里人衔枚马摘铃夜间行事片刻可到敌营!这一去数十里乃是全军主力尽出莫说是在白日里十里外就可听到上千军马兀术用兵多年也必沿路安置哨探一过五里店说不定便会遇上探子赶到临颖时大营早有戒备!若不出意料拒马、重矛、箭阵都已经准备停当我若没有冲阵的准备只怕进不得兀术大营!” “呵呵!杨兄弟还是这般勇不可当!”岳飞长笑:“我只要杨兄弟所部抵达金营大旗一展营中必定大乱到时兀术须安排勇将出营作战杨兄弟略搅一搅金营我大军随后即到却不需杨兄弟孤身入营!不过既然杨兄弟身为先锋自有方略岳某不会阻止且看杨兄弟明日如何扬威金营!” 杨峻心中一阵暴汗:大约岳飞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下令提前一个时辰出! 高林正巧在这个时候赶到:“相爷杨统制的铁枪取到!” “好!”岳飞伸手接过铁枪:“杨兄弟受伤已经数日不知道痊愈得怎么样了正好让岳某看看杨家枪法!” 遂一手执枪一手牵着杨峻出了中军帐。 月明如水满营俱是银光走到宽阔处岳飞远远将铁枪抛到杨峻手中。 “杨家枪?!”杨峻一头雾水。 要说狙击步枪杨同志还听说过至于这杨家枪?----姥姥滴是什么东西? 不过说话间铁枪在月光下黑黝黝地看不真切却已经从岳飞手中轻轻一颤如一条抖动的灵蛇向杨峻横飞过来在杨峻远没有思考清楚的时候手已经下意识地一翻将有如活物的铁枪抓在手中。 “好沉!” 这是杨峻的第一感觉铁枪入手扎扎实实地往下一坠估摸怎么着也得在三十多斤以上通体铁材打就若不是杨某人眼下这副好身板换成是前世的杨同志就岳老大抛这一下已经把人都砸倒了----看来这东西不是谁都玩得转的。 枪一入手杨峻手握铁枪中段光滑可鉴处脑内如中雷殛一个跨步长枪在双手中略一旋转枪尖处风声啸起一个停身枪头浸满敌血的红樱如花怒放现出一个斗大的铁蒺藜来。 一瞬间如醍醐贯顶本属于这具肉身的杨再兴脑中关于这柄枪的记忆潮水般奔至手中铁枪如一条复活的蛟龙杨峻身不由己身随其足臂随其身腕随其臂脚踩**枪尖划出道道白虹连人带枪在营地间掀起滔滔杀意高林等人不自觉地随着枪花所到之处缓缓退后只有岳飞一边任铁枪带起的腥风吹拂起面下长须一边颌微笑却在枪花外围不动如山。 “金猫扑鼠鹞子扑鹌鹑燕子夺窝凤凰单展翅柳叶分眉鲤鱼穿腮倒打紫金冠翻枪按枪双龙入洞……”杨峻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得到这些名词口中喃喃手上不停直到百余式杨家枪使完! 蓦然间漫天枪影一收铁枪消失不见杨峻立在场中铁枪反手紧贴在背后从腿至肩贴成一线人与枪如融为一体精气神合一再见不到铁枪此刻人即中枪枪即是人! “好!哈哈哈哈!想那兀术如何用兵也敌不过我杨兄弟手中神枪!” “这就是杨家枪?”杨峻耳中全没听见岳飞说些什么此刻已经神游物外被自己所施展的枪法骇得呆了! ※※※※※※※※※※※※※※※※※※※※※※※※※※※※※※ 丑时三刻月上中天。 中军营内一千精骑已经作好出准备。 “操!这甲怎么这么重!” 一声低沉郁闷的喝骂从中军帐中传出营外诸军不禁莞尔。 第二十一章 无敌勇将与杨半仙。违令! 杨峻此前也试过这套盔甲的重量大约也是二三十斤的样子谁知道放在帐中的盔甲居然不是全套等小校们把所有部件全部挂上来一试:靠!至少也得五十斤上下! 虽然以杨统制的体能这点重量也不算过份但这个重量也出了此前的想像。 加上人和铁枪马背上的负重达到了25o斤以上! 但这也让杨峻明白过来为什么一员勇将可以在千军万马中七进七出这套盔甲的防御能力实在变态得有点离谱:从头到脚除了腿贴马腹的位置和面部五官其他地方都覆盖在精铁打就的铁片和铁环扣之下甚至连手背上都有一块护铁只差手指头上带铁环了。 “呵呵!要是带个铁面具……”感觉自己已经保命有望的杨统领意淫地想到后世的电视剧。 “人衔枚马摘铃!咱们出!”杨峻威风凛凛地喝道。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杨统制居然找不到上马石最后是在两名小校的帮助下才翻身上了坐骑。 营门处的岗哨看到“杨”字旗忙不迭地把门打开一千余骑缓缓出营居然没有出什么声响毕竟还不到寅时多数战士还在熟睡中。 月华如水满地银光正是一天里最荫凉的时候杨峻暗地里庆幸若是大白天最热的时候披上这五十多斤护甲该是什么味道! 按杨峻的吩咐一千骑中有85o人拿了重矛15o人拿了重弩。 本来应该有2oo具但是王兰比较细心把有伤损的5o具还给了辎重营换成了重矛再多领了些弩箭。 一个多时辰后按路程已经过了五里店前方出现一条小河。 盛夏正是雨季前两日还下过一场雨河水满溢月光下大约能看到4o米左右的宽度。 “高林----”杨峻低声喝道:“这是什么河?” “杨统制这是小商河!” “呵呵!”杨峻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大乐。 如果按岳飞所说的时间寅时三刻出到这里时应该已经天亮了吧书上说的杨再兴与兀术不期而遇应该就在这里! “兀术!现在你睡醒了没?”杨峻看着天上明月坏坏地笑起来:“这里是不是有座桥?” “是!这河不深可是河里淤泥厚马都过不去大军前来必是过前面的小商桥!”高林在这里可不是过一次了路熟得很。 “好!咱们去找那座桥!”杨峻在马背上高叫后面的陴将们相顾一谔:杨统制怎么这么兴奋? 走不多远前面果然出现一座石桥宽不过五六米高出河面不到两米。 “这就是小商桥?!”杨峻转过头问高林:“从临颖到偃城一定得过这座桥么?” “冬天不必哪里都可以过这个天气却是只能从这里过!” “好!咱们就是到这里了!”杨峻第一个翻身下马上马很是费力下马就比较潇洒了。 王兰、高林、罗彦、姚侑、李德等人大惑不解高林催马上前:“杨统制不是说直扑兀术大营么?” “懂什么?!听我的就是了!”杨峻卖起了关子。 岳飞下令前锋听杨峻调遣眼下杨峻的话最大王兰他们几个只得叫骑兵们下马。 按杨峻的要求所有人退到小商桥边上的芦苇丛后正对着小商桥的草丛中距离不过三十米处三百支重矛密密地插入土中矛尖对着小商桥形成大约6o度的倾角这番作业高林他们再熟悉不过:步兵方阵抗骑兵冲击时的标准动作。 每排一百支一共三排矛后插入土中近三尺这样的布置就算是重装甲骑兵贸然闯进来也讨不了好去。 密密的芦苇丛一人多高从桥上看过来插好的重矛踪影全无。 15o具重弩在芦苇丛中排成一个圆弧焦点对准小商桥上不足六米宽的桥面。 重矛插好后已经不需要人去管每一具重弩则需要三个人操作:一个负责平衡与稳定弩身一个负责拉弦(这东西得用脚踏上去拉蛮紧的)还有一个负责安装弩箭与瞄准。 “其余的人1oo人照管马全体随我退后一里!” 转眼间45o名骑兵就变成了步兵负责组成对桥面的伏击圈还有1oo名变成了马伕负责照顾马匹过千人的骑兵仅余45o人还骑在马上。 “好了!”杨峻下令:“咱们在这里等兀术!” 王兰、高林都沉不住气了:“杨统制你怎么就知道兀术会来?我们今天不是要去踹营么?若是元帅大军赶到这里我们还没有见到兀术可就是违了军令啊!” 一军先锋按理应该先接战若是大军到了却现前锋居然在做伏击的工作根本就没有先驱寻敌作战这的确有违军令。 可是杨峻却心里有数:“靠!除非写哪本书的人都在骗我否则这里就是兀术挂掉我(杨再兴)的地方!怎么会有错!” 不论《说岳》是真是假从哪里得来的知识都无一例外地告诉杨峻:杨再兴是在小商河挂掉的而且就是颖昌会战之前! 以杨某人穿越过来这几天的作为看也实在不可能引大的历史变化这一点杨峻还是比较自负的他也深恐什么“蝴蝶效果”之类的东西若是一不小心引了兀术的战术改变自己的小命就悬得很了。 天边已经现出一点鱼肚白岳家军大军应该早已经动了吧不过从偃城到这里加上骑兵主力不能把步军拖下来太多大队到这里应该至少两个多时辰以后那时天已经大亮了现在应该是卯时左右大军应该是在辰时三刻左右到若所料不错兀术的主力会早一些也就是会在辰时抵达! “还有一个时辰高林派侦骑前往临颖方向看看兀术赶到哪里了?” 王兰、高林、罗彦、姚侑、李德难以置信地看着杨峻。 杨统制是怎么啦?不但肯定兀术要来连时辰都算得如此精准!什么杨统制成了“杨半仙”? 但军令就是军令五个小队每队两骑还是6续出如风般朝临颖疾驰而去。 天边的光线渐渐变强一轮红日已经慢慢浮出天际一时间红霞满天映得这一支铁骑如披血袍人人面上都是红光。 厮杀就在眼前岳家军身经百战不过四百余人的队伍只能偶尔听到战马的响鼻阵中隐隐浮现出骇人的杀意。 杨峻满意地看着所率领的这只骑兵队伍:“岳老大能够纵横不倒训练的这支队伍的确有点名堂!” 半个时辰后三骑如飞返回:“报!兀术大军已到距此不过八里!” 后续的侦骑一个个返回最后一个报的是兀术已经在五里以外。 不过这里已经不用再报了地面不断颤动天边烟尘扬起庞大的金兵主力已经在视野里现身。 第二十二章 千军万马入伏来。重弩! 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再怀疑杨统制所做的一切早有预谋而且计算精准。 从第一批侦骑返回时开始这数百岳家军精骑就已经在芦苇丛中作好隐蔽姚侑、李德则返回到重弩阵上负责指挥15o具重弩作战另有两骑快马将敌情报知后续的岳家军主力。 这批重弩都是木架铁胎一具的重量不下6o斤一般是在守城的时候用于击破对方的手持盾牌以及步兵装甲有效射程在2oo步以上弩箭也与寻常弓箭不同差不多有一般步兵箭枝的三倍粗一支弩箭居然达到一斤多重精铁打就的箭簇寒光闪闪这块铁差不多就有半斤重。 杨峻在营中这几天已经大致了解了岳家军的装备这样的重弩是经过他反复选择后才决定使用的保命武器。 杨峻对这一战有自己的想法。 按史上的记载这应该是一场遭遇战也就是双方都不约而同地起主动进攻都在计划攻击对方大营却中途不期而遇最后以杨统制的殒命载入史册其他的并没有什么重大的战果而主战场就是在这小商河畔。 在事先了解这个事情的前提下杨峻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让岳飞提前布阵对兀术大军进行一场伏击这样也有可能提前取得颖昌会战的胜利后面的仗会更好打些。 可是以岳飞同志的领导能力凭什么不相信手中的侦骑情报而是相信一个才从医营里恢复过来的伤兵?而杨峻又以什么方法让岳飞下令七月十三的凌晨不得睡觉全军出动打伏击? 最重要的是自己所率的这一千来人小心一点不多走一步就在这小商河畔设伏应该不会被兀术的探子现若是数万人的大军出动难保不会被兀术的侦骑看出端倪来到时候一旦战况不利杨某人应该负什么罪责? 思前想后杨峻决定还是不要轻易触动太多环节把自己的小命保下来再说。 要想达到后世记载中小商河一战差不多的成果杨峻已经采取了几乎万无一失的措施。 史上的小商河一战杨再兴所部3oo骑全部战死消耗掉金兵主力2ooo余人忒母孛堇撒八毙于此役猛安孛堇、谋克孛堇、蒲辇孛堇等中低阶金将死掉百余人! 虽然相对于兀术十万余人的主力而言这样的损失不算得太大但更重要的战果则是坚持到了张宪率援兵主力抵达迫使兀术放弃了攻击偃城的想法转回临颖并最后进军颖昌。 所以杨峻给自己下的任务是:尽可能效地杀伤敌人同时等候岳家军主力抵达迫退兀术最重要的一条则是保住自己穿越才五天的小命! 其实这一切筹谋都是在过去的两天里才成形眼下战况正按杨峻的设想一步步展开。 紧随在最后一批返回侦骑之后踏过小商桥的是金兵的侦骑。三骑金兵差不多前后脚冲过桥这时岳家军的侦骑也才冲入到芦苇丛中。 这时兀术大军已经距离小商桥不过五里地。 三名金兵侦骑眼看着宋军侦骑冲入芦苇丛在河边犹豫了半晌来回转了一小圈却没有现设伏的重弩还有芦苇丛中的重矛阵最后一无所获地沿河往偃城方向疾驰而去。 大约他们以为只不过碰到小股的宋军侦骑不足为虑加上芦苇丛也让他们有所顾忌没有大胆冲进来。 杨峻小心地看着河边三骑远远地离去庆幸身边的马群连响鼻也没有打一个。 第二队金兵侦骑很快到来连停都没有停一下直接就冲往偃城了。 金兵已经不足四里! 这时杨峻已经能够远远看到金兵的队形:至少两万以上的骑兵在前后面跟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步兵大队队伍里居然还有不少马车大约拉了一些重型装备。这样的队伍怪不得走得这么慢。 如果史书上没有说错这支主力部队应该有不下十万人的规模! 第三批金兵侦骑快从小商桥上奔过连正眼也没有瞧一下桥头2o米外的芦苇丛。 在可见的视野里再也看不到金兵桢骑过来杨峻低声吩咐罗彦带上2o骑悄悄向金兵侦骑方向掩去。 “轰隆!轰隆!轰隆!” 烟尘荡起地面颤抖金兵已至两里以内“大金左丞相兼侍中”、“大金都元帅领行台尚书省事”的大旗已经清晰可见甚至连队伍最前面的几名金将头上剃后的头皮反光都可以看得清楚。可能以为这里距离偃城还远走在头里的金将们满脸轻松彼此间还不时说笑几句。 “姚侑、李德你们可得把弩阵给我指挥好喽!”杨峻双手在铁枪上轻轻摩挲像是轻抚最亲昵的爱人一边死死地盯着河对岸的金兵。 在转业当保卫干部之前杨峻当过武警虽然也接受过军训但在服役期间基本上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战斗最多是抗灾之类的行动最接近战斗的也不过是配合地方公安部门打击过黑社会。当过兵而没有打过仗一直让杨峻引以为憾不知道老天是不是照顾因公牺牲的杨峻居然一来就让他面对如此多战的年代。 两里。 一里半。 一里。 金兵的战马上扬起的鬃毛都已经清晰可见甚至狼牙棒上闪烁的寒光都开始闪入杨峻眼中。背后有战马开始有些不安在原地轻轻地踏动杨峻手下的小校轻轻抚摸马颈让马儿安静下来。 这批骑兵并不是先作战的主力而是一种备用手段。 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半里。 金兵前队突然变缓却不是因为现河对岸的异动而是现眼前的桥面太窄他们的队伍太宽需要调整队形了。 最前面的一名大约是猛安孛堇的将领站驱马出列举起手中的大锺大声叫了几声甚至连远在一里半外的杨峻都隐隐约约听到飘来的声音原本比较松散的骑兵大队开始收缩最后大约一排三骑缓缓向小商桥行进。 “准备好!准备好!”杨峻口中轻轻地念叨相对于身边满不在乎的岳家军战士杨峻现自己还是过于紧张了。 地面震颤中前队的骑兵终于踏上了石桥。 杨峻仿佛能够看到弩兵们已经安装好的弩箭右手不由自主地轻轻甩动:“别急别急再过来点再多一点。” 金兵前队终于踏过了石桥! “嗖!嗖!嗖!嗖!嗖!” 厉响声从芦苇丛中出利箭瞬间穿透骑兵和马背上的护甲整个小商桥上的金骑连人带马如刀割般倒下扑通声不绝小商河转眼变红! 乱叫声中金骑卒然一乱在小商桥头挤成一团。 “嗖!嗖!嗖!嗖!嗖!” 利弩毫不留情地越过河面继续收割着2oo步范围内的生命无任何遮蔽的金兵转眼间就倒下了百十骑。 第二十三章 一法破万法!克星?! 看上去很散乱的弩箭却如杨峻再三叮嘱的那样每五十支一轮分三轮才射完第三轮射完的时候第一轮重弩又已经完成了拉弦上箭的准备工作根本看不出明显的停顿第四轮弩箭又破空而去! “嗖!嗖!嗖!嗖!嗖!” 六轮弩箭之后已经乱成一团的金骑前队才在几名谋克孛堇喝骂声中停顿下来并退到弩箭的有效射程之外至少距离小商桥2oo步以上的空间内处处是倒毙的骑兵和马匹几匹受伤的战马抛下背上已经挂掉的主人撞向后面的骑兵大队当先的金将果段出手狼牙棒挥出将狂乱的战马击倒才稳住阵脚。 杨峻轻轻拍一下已经看傻了的高林嘴角稍微往上翘起:老子在大宋的第一仗打得不赖吧! 高林愣了一下也满面红光。 领头的金将们叽里瓜啦地大叫了半天杨峻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除了相隔一里多更重要的是根本不知道女真语是怎么回事。最后看到骑兵们在河对岸一字排开几骑金兵飞快地向队伍后面疾驰而去不用想也知道该是向兀术报讯去了。 大队金兵在前队停止下来后渐渐组成阵势两万余骑金兵毫无散乱的感觉除了遇袭时在桥头自相冲撞了一阵以后随即列成方阵数排骑兵秩序井然后续的步兵也缓缓靠上一座大阵在几乎无人指挥的情况下自动布成。 过得半刻一排持重盾的步兵已经出现在阵前虽然步兵大队并没聚拢但携带辎重的马车居然已经将一些重型装备送了上来形成一道有效防御。 中军大旗不断前移最后在阵前重盾后面停下主帅终于登场远远看上去只能看到兀术身材高大一部大胡子国字脸浓眉大眼极是威风却是看不很仔细。头上金冠表明了他的皇族身份除此而外周边将领众星拱月的态度也说明了此人必是兀术无疑。 若能靠得近些杨峻就会看到兀术脸上的疲累与愤怒。 远远看过去只看到兀术与身边诸将略微相商手中马鞭对着小商桥指指点点随后阵中重盾移开一队重甲骑兵开始正对着小商桥集结。 “铁浮图?”杨峻低喝了一声从这批骑兵身上无处不在的铁甲猜出了他们的身份高林闻声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对这种骑兵可是熟悉得很。 虽然抬出了重弩杨峻却仍是心下忐忑不知道重弩对付这种重装甲有多大的效果。若要十拿九稳岳家军还有一种更大型的弩----床弩顾名思义弩架就像一张大木床重2oo多斤需要三名士兵才能拉开弦而所用的弩箭则完全像一柄长矛!这样的床弩应该可以破开铁浮图的重甲可惜这东西只适合守城架在城墙上用若要长途挪动非用大车不可骑兵是驮不动的这也是杨峻采用重弩的无奈之处。 看来兀术是打算用铁浮图冲阵了却不知道重弩能不能克制住这些铁家伙! 顺昌之战中刘锜所部八字军是用重斧迫到近前砍马足才让铁浮图大乱。 偃城之战中岳云则是对重装甲对重装甲硬撼铁浮图! 杨峻却只能采用这种作战方式会是什么结果? 铁浮图不断集结。 一百骑。 二百骑。 三百骑。 差不多了兀术看来也满意了中军阵形大开铁浮图从3oo步外开始力缓缓加一共三列每列百骑整齐地冲向小商桥如同一道钢铁洪流。 这一次看来姚侑、李德也慌了神铁浮图还在百步之外时就已经下令射出第一轮弩箭破空而去的弩箭似乎并没有对铁浮图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除了寥寥数骑箭中面门或者马足中箭栽倒以外多数铁骑都冲上了小商桥。 “射马足!射马足!”杨峻和高林都不约而同地低呼出声。 果然第四轮弩箭就直奔桥面上的马足而去。 这一次有了效果十余骑铁浮图直接倒在了桥面上有的甚至连人带马翻进了河中受伤的人和马瞬间把桥面堵死只有不到十骑冲过了桥不过这些骑兵并不在意身后的同伴死活而是直接扑向芦苇丛中的弩阵。 可惜这几骑也没有讨得了好。 先是直接撞在了长矛阵上狂奔的铁马卒然停止一两根重矛传出断裂的喀嚓声马背上的骑兵本来就是跟马紧紧捆在一起的一下子连人带马栽倒在地还没来得及解开系绦站起来数支弩箭已经透甲而入----不到三十步的距离上重弩的破甲能力还是比较强悍的。 桥面上混乱无比连续射出的弩箭继续插入铁浮图的马足偶尔命中的会将马足直接切断人马一起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更为严重的是铁浮图惯性比较大一旦加完成根本收不住脚后续的重甲骑兵6续撞到桥面上一时间扑通声不绝数十骑撞入河中人马都陷入河泥辛苦挣扎。 鸣金声起最后的1oo余骑终于收住了脚没再继续上前不过就这么一次冲击铁浮图损失了至少也有上百骑! 兀术一时默然小商河两岸寂静都在等他的下一步指示。 高林平时对杨统制本来就佩服得五体投地毕竟大宋枪神的名头不是乱盖的但眼下这般作战结果让他对杨统制的认识更深了一层:这可不是只靠勇冠三军就能够做到的杨统制不仅是将才也可算得会用兵了! 这是迈向帅才的重要一步。 不过在高林“有如滔滔江水”的敬佩之情还没有来得及表达出来的时杨峻却如被火烧急急退后凑到自己的战马边上已经准备上马作战了。 大河对岸兀术阵前的重盾手已经排出三列一步步将重盾挪往小商桥! 这种重盾重达八十斤以上一层木胎一层铁甲外加一层牛皮高及人肩大军行动时必须用马驮或者用车拉后面有用于支撑的木架一旦停下来足可以阻挡重甲骑兵的两轮冲击一般弩箭更不在话下! 重盾后面一队骑兵紧紧跟随。 马足已经消失在盾牌后面! 一面面重盾组成一道厚厚的墙慢慢靠近桥面! 第二十四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轰隆!轰隆!轰隆” 重盾阵一步步往前移很快就进入了重弩的射程一股强烈的威压扑面而来。 “射!” 杨峻轻轻嘀咕一声如他所愿五十支弩箭破空而去瞬间越过河面撞上了金兵手中的重盾。 “当!当!当!” 一阵密集的炸响重盾阵中听到轻微的惊呼极少数的弩箭穿入了重盾间的间隙盾后有人倒下但整体上基本无功多数弩箭都从盾面上撞落。 “轰隆!轰隆!轰隆” 重盾阵继续往桥面移动弩阵上的李侑他们想必已经清楚在这个距离上继续用箭是一种浪费没有弩箭再出大家都在等着距离进一步缩短。 “轰隆!轰隆!轰隆” 重盾阵在靠近桥面时开始变化中间三列继续往前左右的重盾手则收缩到中间三列的两侧将前驱的重盾手侧面护得严严实实。 如同一个铁盒子金兵盾阵不受任何阻碍地开上了桥面。 “射!” 盾阵抵达桥面中间的时候第二轮弩箭才终于出。 “咚!咚!咚!咚!” 这一次出的声响截然不同多数箭枝都插入了盾面极少数的被弹开但对盾后的金兵伤害却完全为零! 兀术开始面露笑意后续有金兵也开始作继续进军的准备。按这片芦苇地的埋伏规模只要盾阵过了桥骑兵一冲再多的弩手都得玩完。 “准备!准备!”杨峻低声喝道同时自己也贴到战马边后面四百余骑纷纷贴上自己的战马大家都知道前面的弩阵快不行了! “轰隆!轰隆!轰隆” 盾阵加快通过桥面。 第三轮弩箭终于射出盾阵的最前沿却已经过了桥破盾声大作却只是插入盾面更深少数弩箭勉强透过了盾身却已经不能够对盾后的金兵造成任何伤害! 盾阵在靠近芦苇的边沿停了下来现在他们不需要再进一步了任务已经变成掩护后续的骑兵过桥。 “该咱们上了!举旗!”杨峻大喝声中勉力自己翻上了马背其实杨统制几乎天天做惯了这个动作对于杨峻来说也就是个技巧掌握的过程杨再兴同志可能做得更干脆利落一些。 过桥的骑兵并没有立即起冲击而是迅往两边散开在重盾掩护下尽可能的多过来一些人马。 但转机出现在杨峻的大旗举地起来以后。 四百五十骑上了马后芦苇已经不能再遮住他们的身形再加上大旗高举四百余骑如风般卷出小商河两岸顿时全部聚焦到这队伏兵身上。 “杨!又是杨再兴?!” 金军阵中一时骚动起来兀术眼中如欲喷火但现在却不是作的时候因为桥上的乱局才最让他揪心。 已经过河的三十余骑倒不用想了肯定不会回头可是桥面上的数十骑却进退两难重盾阵并没有在河南岸展开多大的空间过桥的度本来就不快眼下面对杨某人的骑兵是该退还是进? 桥两头顿时挤作一团。 但里许的路程哪里经得起犹豫岳家军精骑转眼就扑到桥头! 兀术大叫声中马鞭前指后续的铁浮图不要命地扑上桥来。 桥头更乱! “杀!” 刚刚展开的数十骑已经过桥的金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淹没在这四百骑的洪流当中一时间每骑身上都被照顾得“面面俱到”枪戳斧砍几无完尸。 而刚才还稳如泰山和盾阵却现杨峻为的重甲骑兵插入到了盾阵最中间沿着金兵撞开的路深入盾阵核心那些全无作战能力的盾兵们顿时变成了盾面背后的鱼肉。 “杀!” 四百余骑如风般卷过小商桥南岸所过之处金兵再无一个可以呼吸者。 杨峻却没有随队冲过去高林为的几名主战力量随他一起扑上桥面将挤作一团的金骑一个个砸下桥面。 刚领会杨家枪决的杨峻只会一种用法:“荡字决!去!” 铁枪在手中变得柔若无骨马前一丈内尽是枪花当者无不荡开桥两侧本来就没有护栏一时间下饺子般满河俱是铁甲! “当当当!” 兀术无奈鸣金杨峻知机地立在桥头他可不想像杨再兴一般率骑直接破入金兵阵中虽然杀得痛快挂掉也是分分秒秒的事! 再说了史上的小商河畔三百骑岳家军人马无存。 杨峻对眼下的战果已经很满意了这轮冲击下来金兵损失过百前后数次冲击小商桥已经让兀术已经损失3oo余人手心痛无比。 更为可气的是岳家军四百骑再次回到芦苇丛中竟然没有一骑损伤桥头上只有寥寥数骑其中旗官高举“河北路招讨中军统制使杨”的大旗让兀术气得要喷血。 桥中央大旗下杨峻持枪傲立视千军万马如无物! 虽然还没有体会到杨家枪细微之处也没有挑飞金兵头颅但杨家枪荡开一样威风八面加上盔甲防御过硬让杨峻信心大增。 如同面对长坂张翼德金军阵中一时无人敢作声。 “丞相!” 撒八驱马近前手中狼牙棒举起。 上次在偃城与杨再兴硬撼败得莫名其妙眼下看到杨峻的拽样撒八恨得牙痒痒当即向兀术请战。 兀术却摆手不肯让撒八出战。 此刻兀术心中想的却是这一战的大局。 “岳蛮子难道知道我大军的方略?为什么不在途中设伏?却派这杨南蛮在此阻我大军?莫非?” 小商桥已经占了地利之便如果岳飞有其他动向又深知兀术方略派遣一员勇将在此拦路的确实可以收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效果加上重弩小商桥已经变成天堑! “不会!我是昨晚才布置的大军出战莫说岳南蛮就是我营中诸军今日也有些措手不及!岳南蛮哪里会这般神通就知道我大军此刻要过小商河!” “那岳南蛮到哪里去了?眼下这阵仗可不是仓促间布下的!岳家军早已经知道我大军出动?” 兀术一时间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却可以很明确地判断:自己突袭偃城之举已经成为泡影! 剩下还可以赌一赌的可能就是岳飞援军未到担心偃城守不住所以叫杨再兴在此拦路! 想到这里兀术一狠:“弓箭手!列阵!” 第二十五章 妙算良谋总成空!退! 重盾阵后两排弓箭手迅集结。 金人一向以善骑射著称弓大箭长臂力人一向是金军中弓箭手的特点眼下列阵的弓箭手所用的不是马背上骑射的短弓而是长至肩高的步兵专用长弓有效射程在百步以上虽然远比不上重弩但对于桥面上的杨峻他们还是有威胁的特别是在弓箭足够多足够密的情况下。 杨峻耀武扬威一阵对方始终不肯派大将出阵来作战眼下怎么会等着弓箭临身!眼看对方弓箭手列阵哈哈大笑声中勒马回到桥南的芦苇丛中金兵弓箭手鞭长莫及徒呼奈何。 兀术却是悄悄舒了一口气:要是这个煞神无所忌惮地冲进阵来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伤亡! 杨峻是另一番侥幸:杨再兴就是死在金兵利箭之下据说张宪后来为杨再兴收尸烧出的箭簇就有两升之多!眼下既然解了箭阵之厄大约这条命该是保住了吧?! 两军再次隔河相望彼此皆无可奈何杨峻也明白就算自己回归到杨再兴的神识肯舍身一冲此刻也多半突破不了对方的箭阵和重盾防御了这一战不比偃城那时兀术根本就没有带步兵不可能布置下如此强悍的防御可以由得自己纵横冲杀眼下的金兵大阵已成不具备硬撼的能力还是不要冲动的好。 僵持之中兀术隔河死死盯着杨字大旗心下嘀咕:“退不退!退不退兵!” 一想到偃城中可能空无一人兀术心中就是一阵剧痛若真是如此这杨南蛮便更可恶了居然以数百骑加上一个弩阵就把近直万大军生生的挡在这里。 可是恨归恨天边日头渐高重甲骑兵不用作战就已经额头见汗对面的岳家精骑在杨统制率领下半点也没有退后的意思仍是好整以暇在那里冷冷面对河北岸的兀术主力大军。 “怎么办?退还是不退!”兀术额头也见了汗。 本是乘兴而来原想一举踏平偃城从防御能力看偃城甚至远不如刘锜防守的顺昌若是当初不急着以轻骑奇袭偃城而是带齐大军最多一天时间就可以从临颖赶到偃城就算岳飞可以收罗一些援兵仍然有十足的把握拿下偃城怎么会像眼下这样被堵在小商河! 攻城的器具都带了大半午夜时分就开始行军仍然一着之差满盘落索又一次无奈岳飞何! “杨再兴!” 兀术低声咆哮对杨峻恨到了骨子里。 从临颖方向6续跟上来的大军就这么与杨峻对峙在小商河两岸。 但很快兀术就现自己已经不用再犹豫了。 地面颤动烟尘大作旭日照耀下岳家军已经从偃城方向开来前队骑兵高举“河北路招讨副使张”的大旗人数不下万骑! “张宪!” 兀术面如死灰。 大宋的京东路刘锜只是一名守成之帅只有这张宪所率的岳家军才连克名城打得金兵抱头鼠窜谁知他已经率大军转到了这里! “轰隆!轰隆隆!” 张宪可不像兀术率骑兵为步军前驱缓缓行军。在得到杨峻所派骑兵的军报后“兀术大军与杨统制卒遇小商桥”这个消息刺激得岳飞立即下令张宪率骑兵主力全赴小商桥!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才上书为杨统制报功副帅须得保杨统制无虞!” 岳飞面色如铁----谁想得到杨统制会以千骑对上十万大军?以杨统制的英雄无敌断然不肯回头逃命而是一定会尽力厮杀为大军争取时间! 杨统制危矣! 张宪哪里还顾得许多两万骑精锐尽出分两队赶赴小商桥。 “杨某见过副帅!”杨峻没有下马只是在马背上对张宪一拱手。 已经不需要再多一言张宪看着两岸倒毙的人马怔:这仗是怎么打的?想像中杨统制浴血酣战的场面居然一丝也没有出现倒是两军阵前静默得像是在喝茶! 岳家军大队静静地在小商河南岸排开列队上万人马听不到一句人声只有急促的马蹄声在挪动。 不用等步军出现兀术已经知道自己的计算完全错误。 偃城之战已经不用再打了。 “岳飞、杨再兴!----先寄下你们的人头!待我拿下颖昌……” “丞相----我们……”龙虎大王小心地凑上来问道。 兀术铁青着脸转过头去:“退!前队作后队!” 在骑兵阵后的步军先开拔重盾手和弓箭手纹丝不动死死盯着小商桥眼下攻守易势要防的是张宪大军过桥追杀了。 张宪默然看着兀术大军远去没有任何反应----小商桥两头兀术过不来岳家军自然也过不去只有看着兀术慢慢消失在视线里了。 最后一批金骑呼啸声大作弓箭手携弓上马重盾手弃盾随附骑上大军留下的马匹啸叫而去。 “副帅!”杨峻失声叫道。 张宪点点头:“大队片刻间就到咱们过河去等!统制率部先行于路十里打探不得轻进!只要探明兀术断后的骑兵立即返报前军!” ※※※※※※※※※※※※※※※※※※※※※※※※※※※※※※※※※ 兀术走得并不远他在随骑兵大队断后。 张宪亲率岳家军骑兵主力在后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丞相大军此去是返回临颖还是朱仙镇?”盖天大王在身后问道。 前队的传令官在一旁眼巴巴地等着兀术回答刚才在小商河边不过一个“退”字退到哪里却是没个准话。 退回临颖?回朱仙镇?回开封府? 但兀术何尝不是心下踌躇! 恰在这时前方一骑绝尘如飞赶到:“报!----” “丞相朱仙镇大军已到临颖如何行止请丞相定夺!” 传讯的骑兵跪伏马前报上来自临颖的军情兀术脸上却更见寒霜此前军中诸将多劝自己等大军集结完闭再大举进攻自己却有些一意孤行导致兵退小商河虽然谈不上胜败始终是在诸将面前难以交待眼下后续大军已至难道再回头去打小商桥? “让他们备好仪仗待我一到大军直颖昌!”兀术狠了。 “丞相!我大军主力往返临颖若不稍事休整如何……?”龙虎大王失声谏言却见兀术面上不愉赶紧收声。 “不是我不让大军休整!”兀术难得地苦笑着解释:“若岳南蛮主力尽出会让我放手去打颖昌么?” 诸将默然。 “留8ooo步军守临颖!能拖得住岳家军一刻是一刻脱逃者斩!”兀术喝令道。 周围的将领心下一寒:这8ooo人要对付岳家军主力那是纯属垫背的了只望抛却这8ooo步军能够换得颖昌城下大胜的局面。 “颖昌城不过三万守军我集大军共十三万前往若再败是天不佑我大金了!”兀术在心里黙念这话却不敢告知诸将。 ※※※※※※※※※※※※※※※※※※※※※※※※※※※※※※※ 两个时辰后破敌军统制使赶到张宪马前。 “副帅!诸军到齐请副帅定夺!” “不必多说----兵临颖!这便与兀术决一胜负!”张宪毫不迟疑下令大军全力赶往兀术大本营。这一战的方略本来就出自他手中眼下岳飞坐镇偃城临颖一战该由他负责大局。 杨峻追击途中忽然心下一动今日已经是七月十三明日颖昌城下将有一场恶战这又是他所知道的一战该不该告诉张宪? 第二十六章 胡尘铁骑今安在?饵军! 若史书无讹这接下来的颖昌一战将是岳家军北伐的最后一场大会战。 杨峻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小心至少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活得好好的这就已经与历史记载大不相符再说了杨某人也没有什么诸如不得干扰历史展之类的狗屁义务这些天来明大的目标就是从小商河畔活出来眼下完成了这个重大任务心里头像卸下了一块磨盘大石哪还会去管什么历史进程! 但杨峻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所谓的历史就已经不存在了那些可以指引自己生存下去的前世记忆通通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给自己什么指引。 当然了像岳老大最后的下场或者宋金之间的阶段性平衡都属于真正的大局靠我们的杨统制一人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估计这些都迟早会生。 不过眼下怎样对自己最有利? 杨峻犹豫了。 “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 岳家军以略快于金兵的度赶往临颖但毕竟兀术的断后工作滴水不漏沿途都有遗留下来的金军骑兵小队袭扰规模虽然都不大每次都在五十骑到上百骑之间而且都是一触即走没有十分激烈的作战但这样小规模的遭遇战却对行军造成了有效的阻碍。 每一次遭遇战杨峻都分出两骑把战况报知张宪。到入夜时分一步一顿地赶到临颖时也没能对兀术主力形成追击的态势。杨峻小心谨慎一路上都有侦骑提前十里先行一旦现有异动都会派遣数十骑兵试探清楚才让大队压上----若是让兀术在途中一个反伏击后面的仗就不好打了。 虽然在杨峻看来这些小心的举动也许都是不必要的只需要直扑颖昌即可但怎么跟张宪说? 难道说:“副帅侦骑都不用派了直接打过去吧!” 多半张宪就会把杨峻给“军法从事”了。 这是基本的用兵之道另外杨峻也的确搞不清的是万一兀术真的输红了眼就在临颖要跟岳家军决一死战呢? 占了地利之便加上兵力也占多数临颖之战本来就对岳家军不利若是兀术不顾颖昌会战的布局转过头非要跟岳家军拼个你死我活呢? 杨峻不敢随便表这个态了一切只有到临颖城下再说。 暮色中的临颖城终于在杨峻眼前现身立足于前世所获得的信息杨峻一路上谨遵将令虽然走得有些气闷但终于平安抵达。 临颖城比偃城稍高大一些城墙约有五六米高大约因为历经战火每一方驻守后都要加以修缮看上去是比偃城残破的城墙好看多了。虽然还没有看到过岳家军攻城但这座城要攻打下来应该会费不少功夫。让杨峻心下一宽的是:城外明显有大军驻扎过的痕迹眼下却只有一座庞大的空营连军帐和部分粮草都没有挪动兀术应该已经离开临颖了。 本来今天一战已经让兀术的战局形势有所改观但看来兀术仍然全力赴颖昌而去根本没有在临颖与岳家军决战的打算! 临颖城略比偃城大些却也绝装不下十万以上的军队特别是这座城的破坏程度并不大想来城中应该还有部分居民的情况下。 城墙上的金兵看到近千人的大宋骑兵忙不迭地吹角鸣镝慌乱不堪城墙上人影稀疏旌旗杂乱一望可知绝非兀术主力精锐大约该是以签军为主。 所以兀术应该不在城中。 “杨统制现在怎么办?”高林等副将看到城头金兵阵脚已乱都有些主动出击的意思。 “还能够怎么办?临颖已是空城若我所料不差恐怕连骑兵都不上三百骑!你上去再怎么骂鞑子也决不会出城作战!副帅的前军很快就到且等副帅定夺吧!”杨峻可没打算在这里参加攻城战再说也轮不到骑兵主力攻城。 但按眼下的度若等步军带辎重到城下开始攻城怎么说也是入夜也后的事了。 果然戌时过后大军才齐聚城下。 “前军三百骑作三十队二十里内举火遍搜不得漏过一间房一个土丘!” 张宪得知城外居然是空营大为紧张。 待听到杨峻所报兀术主力已去加上派出去的哨探反馈二十里内无金兵的消息才略略放下心来岳家军已将临颖围成铁桶火把组成的方阵照亮了天空却等到亥时才开始攻城从杨峻赶到城下至长梯架起两个时辰间城头数次惊惶慌乱至此才终于死心投入战斗。 这一仗虽然谈不上岳家军全力投入却也是此次北伐中单一战役岳家军规模最大的集结马步军总量达到近7万这已是岳飞目前所能提供的最大力量了。其他兵力还分布在京东路所攻克的诸城中以及牛皋所克的京西路诸城上。 偃城虽然是帅营所在联接东西两路大军以及前后方之间的枢纽却只得近万伤兵布守岳飞甚至已经向刘锜求援----大约岳飞对刘锜采取守势也有些不满自顺昌之战后八字军在刘锜麾下并无太多建树反而是后治人的岳家军连下名城将故都开封府外的金兵压缩至开封周围搞得兀术一筹莫展。 “副帅某有一言不知是否可用?”杨峻看到临颖攻得火热情知自己在这里已经挥不了多大作用犹豫了半晌终于下决心向张宪进言。 “杨统制但说无妨!”张宪头也不回此刻只顾着城头局部地方已经有岳家军站住脚了大功已成破城只是片刻间的事虽然也折损了一些人手但看得出来守军绝对不算精锐这才打了一个半时辰城上已经毫无反扑之力兀术定然不在城中。 “副帅以为兀术大军现在何处?”杨峻不敢很肯定地说出自己的结论仍小心翼翼地征询张宪的意见。 “这个----”张宪沉吟一阵猛然转过头来:“杨兄弟的意思兀术必不会回军朱仙镇?” “兀术若要拿下颖昌城须在我大军赶到颖昌城前否则我岳家军有坚城可恃怎么会让兀术得逞?现在我军能够到达临颖明日即可出一日内即到颖昌兀术能用的时间不会太多!”杨峻仍不肯把结论抛出来而是把所有分析抛给张宪。 “可是岳帅面前只道把临颖取下颖昌之战也须八字军到援后才……”张宪迟疑起来。 杨峻默然半晌指着城头:“副帅以为兀术安排这数千人马屯于临颖是要守城还是……” 张宪霍然醒悟汗满背脊! 第二十七章 螳螂捉蝉,黄雀在后!胜机? “若非杨兄弟提醒险些误了大事!----这是兀术钓我岳家军的饵!大军必已赶往颖昌!” 张宪一把揪住杨峻眼中有些异彩。 (靠----杨峻暗骂----老子又不是玻璃!) “前军、游奕军听令杨统制为先锋率骑兵一万赶往颖昌其余骑兵在临颖城攻下后随我前往!” 张宪决不是一个不知兵的主史上他打下临颖之后在城中休整以致错过了颖昌之战让岳云几乎命丧颖昌城外而这一仗辛苦之处远甚于偃城之役。 犹豫了一下张宪补充了一句:“前部诸军权由杨统制调度!” 游奕军、前军、中军其他将领看杨峻的眼光顿时不同能够享有这个权利的至少也是副都统不过以杨统制在偃城外的表现这一仗后若不升职那真是没有天理了! 杨峻心中大安:有了这上万骑兵的指挥权大约总不至于挂在颖昌城外吧? 为策万全十队侦骑仍然提前十里出杨峻率大队随后跟上且一律人衔枚马摘铃火把全灭借月光行军以袭营的标准前进。 果然还不到寅时前方侦骑返回----已经现兀术大军----且距离颖昌不到十五里了! 不过还好的是兀术并没有全前进而是正在途中稍事休整大军外围草草地围了一圈防御器械但看得出来前半夜一定在快行军此刻坐地而歇不过是让累坏了的步军喘口气好一鼓作气直扑颖昌。 “统制兀术大军已赶了一日一夜此刻若我军上前去……”高林凑上来小声出主意。 “急什么?”杨峻横了他一眼:“传令咱们也停下来歇息!” 此时天边还没有一丝曙色月光下上万人马即在临颖至颖昌的大道旁席地而坐静候军令高林等人也罢了猜测杨统制大约总有深意其他两军将校们却声嘀咕不知道杨峻葫芦里装什么药。 “兀术老贼----杨再兴算是葬送在你手里老子不想为赵构卖命这一仗权当为杨家先祖报此大仇吧。”杨峻在马背上不肯下来心中默默盘算。从近九百年后过来的人对金、宋都没有什么感觉说得大条一点都是中华民族先祖以后再怎么打迟早都是一家人说得近一些乱世人不如盛世犬岳老大尚且前途不妙自己何必拼了老命去送死? 即使胜了这一仗又如何?官加一级更容易被秦桧盯上说不定以后兀术在和谈条件中再加上一条:“宰了岳飞和杨再兴再和谈!” 那时就算是万人敌也敌不过大宋权臣! 所以保命的本钱越多越好先是在战场上活下去。 小商河一役让杨峻信心暴涨知道自己毕竟占了先机有后世知识垫底已经逃得性命若用兵再熟练一些给兀术一次惨败应该不难。眼下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史上的杨再兴恐怕从来没有统率过这么多人马吧岳家军中统制就有22位副将以上就有8o多人昔日的杨统制多半只是岳飞手中的一柄利矛指挥能力恐怕不见得多突出否则也不会征战十余年后仍是以单枪匹马的战功闻名于后世了。 探子6续把兀术的动静报来直到卯时兀术才下令整军出不过这一次轮到杨峻瞪圆双眼了:“什么?锣鼓喧天?还旌旗数里?有没有搞错?兀术是去攻城还是唱戏?还带了军乐团?还吹唢呐!” 不过探子报回的军情还是让杨峻暗自庆幸早先没有贸然出击是对的:兀术骑兵就不下三万步军约十万这样的兵力在野外就算遇到突袭也不会没有一战之力换成史上真正的杨再兴早已经不顾一切扑上去了只是结果如何就难以逆料了。 岳家军骑兵果然军纪严明虽然多数战士只是略眯了一下眼此刻还睡眼惺松但军令一下片刻间上万骑就已经上马作好出准备。 已经修整了一个多时辰张宪仍然没到看来临颖打得并不很顺利。 距离颖昌城还有十来里的时候杨峻再次下令大军休整。 游奕军统制派一名骑兵上前询问杨峻只给了两个字:“军令!” 兀术大军一路上绵延近十里此刻已经到颖昌城下了但大军布开远在颖昌城五里外也有军马移动而远在十里外颖昌城下的喧嚣与鼓号就已经能够听到了再进一步的话恐怕兀术未必肯全力攻城。 岳家军前队隐在离城十里外兀术没有仔细堪察大约还不知道已经腹背受敌。但此刻他一心都在颖昌城头岳家军?应该还在打扫临颖战场吧。兀术对临颖城中8ooo杂牌军并没有一点歉疚感他们能够牢牢地拖住岳家军一天就已经尽到最大作用了只要颖昌城下打得顺手回去厚加抚恤就是。 杨峻带上几位副将悄悄摸到离兀术大军两里外的一处土丘上远远看着颖昌城墙处的激战。城下旌旗招展城头上杀声震天炮石横飞烽烟四起。数十架长梯上不时有金兵坠下城头更是不断有尸身掉落。 “杨统制此刻兀术只望城头若是我军踹上去怕不打他个……”姚侑看着城下打得热闹指手划脚地咕哝道。 “啪!” 杨峻给了一个爆栗:“慌个鸟!什么时候咱们出击最合算?先休整着!” 李德跟姚侑相顾默然:杨统制以前可比我们还要好战些什么时候开始计算“合算不合算”了? 午时刚过兀术大军的一鼓之勇已挫疲兵再无攻城之力随着兀术大军圈开圆阵城墙下难得地出现一时静默少量金骑围着城下乱转远远看去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大约该是在骂战。 城门楼上十多位岳家军将领伫立距离太远看不清是哪些但其中必有岳云、王贵等人。 杨峻翻身躺倒悠然自得地嚼着草根眯着眼养神。 高林看得一阵翻白:岳家军枪神怎么这等闲暇?有仗不打绝非杨统制的风格! “统制岳家军出击了!”李德低呼了一声。 杨峻略微精神了一些随手拍拍高林:“告诉兄弟们现在用点干粮快要出击了。” 高林嘿然离去一边摇摇头:“这当口居然还让吃饭?” “岳”字旗下数百精骑冲出城门杨峻一瞅:靠正是岳云来援的8oo背嵬军!这不又是偃城那一招么?不过也略有些不同的是还有一面“王”字大旗这么说副帅王贵也出来了? 兀术麾下骑兵顿时围上把这8oo背嵬军裹在阵中心。 “杨统制!我们……”王兰忍不住出声。 “嘘!----”杨峻挥挥手:“快了再等片刻!” 第二十八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岳”字旗搅动北门外大阵“王”字旗则在西门外纵横出入。 兀术大军战至此时水米未进哪像杨峻带着上万人马在那里甩开腮帮子在嚼。 战至未时岳云所率背嵬军还奋勇如初一对大铁锥所到之处如舟破浪金兵骑步兵皆难以列阵陷入混战更难以阻住岳家背嵬军破击之势。 不过王贵所部游奕军情形就不太妙了数次被困在阵心若非岳云冲杀过去王贵大约难保! “杨统制!大公子眼看不成了若是有所闪失岳帅面前……”高林看得紧张干粮都啃不进去。 杨峻口中嚼个不停其实也食之无味不过战阵当前体力绝不能匮乏这也是保命的基本条件。 “无妨!”杨峻看了看阵中情形:“招呼兄弟们准备什么时候城里有援军出来我们就出击!” 城上立了不少将官他们离战阵要近得多若是他们都不急说明岳云应该还撑得住。 “不对啊!杨统制请看!”姚侑突然惊叫:“王统制怎么往城门去了?” 杨峻一愣:“难道自己判断有误?岳家军败了” 王贵所率的游奕军的确正在往颖昌西城门退却后面是近两万金兵穷追不舍。 若是给金兵围在城下城门开是不开? 若不开王贵所部必被铰杀在城门下;若是开了颖昌城难保! 杨峻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不过看来岳云还没有杀昏头居然在乱军之中也看到了王贵的动向率背嵬军破阵而出直插西门。金兵眼见一面“岳”字旗飚来大声鼓噪西门处穷追王贵的金兵才慌乱起来片刻间被岳云冲散两队岳家军合兵一处远远看去岳云像是跟王贵碰了一个头随后以岳云为锋两队一起返冲金兵大阵。 未时三刻金兵经不得连场大战加上昨晚也没有休整好连夜赶路眼下又战况不利士气低落。岳云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金军诸将轮番上去只是撞着背嵬军非死即伤将旗一面面倒下。兀术虽然尚沉得住气金兵却开始浮动起来即使是从杨峻这边看过去也知道金兵阵脚已乱谈不上攻城了。 但就在此刻城门突然大开数千骑轰然冲出当先是“董”、“胡”两面大旗! 这数千生力军一现身岳云、王贵所部士气高涨金兵大阵哗然! 不下五千骑守军主力撞入兀术大阵一时将大阵撞得稀烂正对着北门处的金兵包围圈差不多被杀了个对穿兀术所在的中军再也稳不住阵脚虽然看不清兀术动作但中军大旗下为之一空想来能够派出去的将领已经全部出动了。 “兀术!你也有今天!嘿嘿!”杨峻从骨子里并不掩饰对兀术的反感虽然穿越后还没有在兀术手里吃过亏但无论站在民族立场还是身为杨统制都不会对兀术具有同情心。 “好了大公子吃肉也该轮到咱们喝汤了!咱们上!”杨峻拍拍屁股翻身上马后面的岳家军得到将令早已经在马背上准备齐整大旗举处万马奔腾刀枪如林! 颖昌城下两军战至酣处正拼得火热谁想数里外会有这么一支奇兵突出! 城头上欢声大作旌旗摇动城外的岳家军战力猛涨如龙入海。 “杨再兴来了!” 兀术本来已经在崩溃边缘扔掉临颖换来的战机就这么从手边溜走攻下颖昌已成泡影背后居然还杀出来这么个煞神! 刚才还与颖昌守军杀得难解难分的金将们见到“杨”字旗哪里还敢冲杀直接赶往中军旗下护兀术而逃。 偃城之外一柄铁枪杀得兀术丢盔弃袍几乎不能逃出性命金营中人人皆知一见杨再兴出现哪里还敢打颖昌守军! 杨峻却不去找兀术麻烦----开玩笑那里必是金兵战斗力最强的地方若是想要取兀术性命自己先得成为金兵众矢之的。 但杨峻所为让兀术更加切齿:这一万精骑休整得极好眼下正是战意最旺的时候在杨峻带领下转眼将金兵所布圆阵扫荡了一遍!所到之处马践血泥枪挑残肢竟然无一合之将! “退!我们退!” 兀术知道事已不可为长叹一声率中军抢先逃命! 杨峻觑得明白“痛打落水狗”是人人喜欢的事情加上“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明训哪里还会在意城外的杂军直接就率主力扑向兀术大队。 辎重步兵之类早已经伏尸遍地眼下还能跑路的正是大金的核心部队兀术从白山黑水间带出来的女真子弟! “告诉大公子我去追兀术!” 杨峻大喝高林领命去与岳云会合城外将很快结束战斗但岳云还走不得毕竟城外金军溃兵数万城中守军只得两万余人主将须得以守城为上。 但这个小心也似乎相当多余:眼见兀术中军远遁步军能降则降能跑则跑哪里还有一战之能城外满眼所见除了伏尸就是降军! 杨峻此刻比岳云痛快得多! 两万余败军眼见杨峻衔尾追来连返身一战的念头都没有一路上狼奔豖突惟恐跑慢了一步杨峻却数次不得不留下少许人马接受落单的降将。但大体上还是不受阻碍总能赶上兀术中军。 “杨统制仔细!”姚侑跟上来:“这里距朱仙镇已经不足十里若是追到兀术大营说不定该我们逃命了!” 杨峻一抖马缰:“到了朱仙镇再说!” ※※※※※※※※※※※※※※※※※※※※※※※※※※※※※※※※※※※ 兀术在前方气得吐血! 这番奇袭偃城受阻于小商桥。 战临颖丢了8ooo兵。 战颖昌大军一败涂地背后还紧跟着一位煞神! 史上的颖昌之战本不该败得这么惨的:兀术的女婿万夫长夏金吾阵亡副统军粘汗孛堇身受重伤抬到开封府后死去;金军千夫长被格毙五人。岳家军活捉汉人千夫长王松寿、张来孙千夫长阿黎不左班祗候承制田瓘等七十八名敌将金兵横尸五百馀俘二千多人马三千多匹。 史载岳云追杀败兵伏尸十余里从杀伤人数上看却并不伤兀术根本可以说若没有杨峻出现兀术最终还是会放弃颖昌却不致于败得这么彻底还会有一战之力。 可是被杨峻在颖昌城外这么一搅十万大军烟消云散哪里还能作战! 兀术心下惶惧:开封城还守得住么? 手下这些女真儿郎有多少能随自己返回上京! 第二十九章 皇帝老子?盖天大王是谁? “张宪大军为什么没有来?” 杨峻一边追击兀术脑中偶尔冒出这个念头。 按说凌晨开始的攻城战临颖已经岌岌可危城中守军斗志全无这样一座弃城有什么仗打?居然到颖昌之战都告落幕的时候还没有援军赶到? 自早上休整时往临颖派出报讯的骑兵这已经整整一天了张宪在做什么? “兀术!不要逃!” 李德等偏将在身边大吼。 一路上落败的金兵只要一见到杨峻大旗如破浪般分开为这煞神让路惟恐不。兀术所在的中军虽然已经偃旗疾走但众多高级将领跑在一起目标也极为明显。 昨晚这些金将就没能好好休整途中惫夜赶路直到颖昌城十里外才稍事休息哪里像杨峻所部已经休整了七八个时辰人马精神百倍一消一长之下虽然跟随杨峻追击的骑兵不过六千左右却一路上把溃败的金兵冲得七零八落。 而兀术所在的中军即使在大战中并没有完全投入也跑不过杨峻的快马若不是随时有跑不动的金兵阻路早已经追上多时了。 眼看朱仙镇就在眼前杨峻眼中喷火。 靠!若是在这里杀了兀术说不定能保得住岳老大和自己的命呢! 据说“岳飞死然后和”的条件就是由这家伙提出来的。 若岳老大能够不死自己也大约该能活出命来吧? 至于即将到来的十二道金牌杨峻鸟都不鸟:丢点城池算什么?!留得青山在哪天都有机会打回来若是像岳老大一样死得不明不白哪里还有翻盘的机会? 就在杨峻已经绝望时眼前居然冒出了一个机会! “统制!兀术!那是兀术!” 姚侑失声大叫! 正前方里许一队金骑明显慢了下来居中的一位高戴金冠不是兀术是谁?虽然身边还有近百骑护卫却绝对不是追兵的对手! “不枉老子辛苦一场!”杨峻大喜:“妙啊!抓兀术!我要活的!咱们上!” 一路上又要应付溃兵又要接收降将还得应付小股的败兵骚扰有时甚至被溃散的骑兵挡住去路好几次杨峻都以为把兀术追丢了却又明明判断出主力就在前方不远谁知眼看就要进朱仙镇了兀术却在这里! 这股金兵却不像此前遇上的那些一触即溃的败军眼看杨峻大队咬上了居然一个个返身苦拼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仓卒之间居然让杨峻有点应对失措但岳家军就是岳家军眼看兀术就在眼前了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时间杀声震天除了兀术还在狂奔拱卫的精骑纷纷撞入岳家军大队中以杨峻为的前锋队形为之一挫。 “杀!----” 杨峻战意高涨一时间杀出火来铁枪荡开眼前人马当之无不辟易硬生生从阻路的金兵中撞出一路通路来大军涌上顿时把这条通道扩大数百骑以死相拼的金兵瞬间被这股铁流冲撞得支离破碎! “兀术莫逃!”杨峻终于看到金冠就在眼前晃动不到十步的距离双腿一夹马腹距离急缩短! 前方的金冠急切抖动奔行更疾。 “嗤!” 终于进入铁枪攻击范围铁枪颤出一道亮弧枪尖破空声大作直插兀术背心。 “当!----” 一声大响中一柄沉重的宣花斧破空至劈正枪身长枪应声劈开! 兀术头也不回居然化解了这必中的一枪! 杨峻哈哈大笑中铁枪不刺反砸枪头下铁蒺藜重重撕开前方疾驰的战马腰腿! “咴!----” 战马痛苦长嘶声中将兀术摔落马下但转眼间马儿也跌倒路边挣扎不起。 杨峻一勒马缰:“把兀术捆了!” 岳家军顿时层层叠叠把兀术围了个结实几名小校下马扑了上去将兀术从地面提起。 “这是----?!” 杨峻一看不由得愣住。 虽然只是昨天早上在小商河畔隔着两百步见过一面但兀术模样还是记得的哪里是眼前这般模样? 眼前这位“兀术”戴的是兀术的金冠却是满面虬髯金冠落地后露出剃光的头顶耳下垂着一对银环面容黑肥远不及兀术英武。 杨峻一怒当真非同小可跳下马来揪住这位金将领口----自己远远追击了数十里人困马乏冒着被对方大营反扑的危险跑到这里来居然抓了个假兀术! “金狗!兀术在哪里?!” “哈哈哈哈!----”这名金将失声大笑:“小南蛮!大帅早已经在大营中了!” 这家伙居然说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 “老子杀了你这汗奸!”杨峻气急一脚踹倒这名金将提枪作势要刺。 “小杂种!”这名金将居然颇为硬朗:“要杀你爷爷便杀老子可不是南蛮!” “你是谁?!”杨峻感觉有些糊涂了这年头能说一口大宋话的金将还真是不太多这家伙看上去也老大不小了居然说大宋官话这般标准说不定有点名堂。 “你爷爷便是盖天大王!你待怎的!”金将一脸得色。 “赛里!!” 岳家军中不少人顿时惊叫出来。 “怎么啦?赛里是谁?”杨峻一脸白痴像地问道。 诸将默然。 杨统制会不知道赛里是谁? “哈哈哈哈!老子便是大金左副点检!”盖天大王狂叫。 “左副点检是什么官?”杨峻再次抓狂。 周围的军将都以一张o字形嘴对着他。 “你敢杀我!”盖天大王补充了一名最牛的话:“你家皇帝也须叫我阿爹!” “砰!” 一声闷响盖天大王头上被姚侑倒转矛扫了一下顿时扑倒在地再也不出声来。 “怎么啦?”杨峻大惑不解却见周边军将纷纷上马盖天大王也被提到一匹马背上。 “统制!我等什么都没有听见!”李德大吼一声诸将纷纷点头。 “靠!”杨峻愤愤然翻身上马:“咱们去抓兀术!” “统制!----这个!”李德指指马背上的盖天大王。 杨峻再笨这时也知道这盖天大王不是个无足轻重的东西:“你带2oo骑送他到颖昌!” 李德应诺分兵而去。 杨峻看看天色将晚咬咬牙:“兄弟们!咱们去朱仙镇!” 众军哄然响应大军继续前行。 这里距离朱仙镇已经不足三里! 片刻间朱仙镇已在眼前! 杨峻一看知道自己终于白跑了。 第三十章 困敌酋于坚城!颖昌大捷! 金兵大营被高大的木栅围各如同一座紧城营门处还有溃兵扔下的器仗但眼下营城紧闭营门外是连绵百步以上的拒马与鹿柴栅上一排强弩对着赶到的杨峻和岳家军大队骑兵刀枪林立严阵以待。 “靠!”杨峻沮丧地怒骂:“老子穿越了也不让作弊!” 兀术在营中已如泰山之安自己所率领的骑兵面对坚营已经无可奈何看来老天都不帮岳老大自己也算尽力了。 “咱们走!” 杨峻愤愤地勒马回头这里不是久呆的地方若是开封的外围金兵赴援自己这6ooo骑能不能过得今晚就难说得很了。 ※※※※※※※※※※※※※※※※※※※※※※※※※※※※※※※※※※※※※※※ 绍兴十年七月十五酉时一刻。 朱仙镇外万马奔腾刀枪如林岳家军骑兵主力尽出两万余骑杀奔朱仙镇。 后面是从偃城、颖昌、临颖6续出的四万步兵带齐了攻营所有器械。 拿下朱仙镇兀术只能退回开封城了! 十四日晨在临颖攻城的部队历尽艰难终于拿下临颖城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却得探子报大队金兵逼近临颖此时杨峻所派遣的骑兵还没有抵达临颖张宪疑心杨峻并没有追到兀术主力或者颖昌之战并未如杨峻所料般打响派出徐庆、李山两将率所有骑兵出击大胜之余却现金兵只得6ooo余人并非兀术主力。 待到张宪得知战果心知判断错误正在那里为杨峻的命运焦急不安却接到颖昌大捷的战报! 自宋金交战以来这是岳家军大败金兵的最高纪录! 岳飞十四日夜间得知颖昌大捷兀术主力尽溃当机立断下令大军齐三地岳家军齐赴朱仙镇牛皋大军也自京西诸城往旧都开封集中并向顺昌城中刘锜报讯请刘锜出兵共进开封外围。并请张俊所部自毫州、宿州兵往开封府。 这是第一次岳家军在人数上远胜兀术大军! 按岳飞的筹划眼下只得开封一仗可打了。只要在坚固的开封取得胜利兀术将无可返回之兵大金国的军事实力将因此削掉六成以上! 南渡以来大宋的前途从来没有这么光明过! 自偃城以南人马相望于途过十万以上的民伕和辎重部队正在把后方的粮秣源源不断地运往偃城并将随后转往朱仙镇。 开封之战就在旬日之间了。 ※※※※※※※※※※※※※※※※※※※※※※※※※※※※※※※※※※※※※※※ “这就是金营?” 岳飞指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问杨峻道。 “没错!昨天我追兀术就到的这里!”杨峻面对眼前空无一人的大营也不觉骇然。 岳飞却像是并不很意外嘴角翘起:“兀术此刻已经在开封城中了!” 入夜侦骑散布至三十里内大军直接开进了头一天还属天兀术的大营。 中军帅营里明烛高照众将云集。 岳飞在帐中高举报捷奏章念与众将听: “武胜、定**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湖北、京西路宣抚使、兼营田大使、河南、北诸路招讨使臣岳飞状奏: 今月十五日据本司中军统制、提举一行事务王贵申:‘依准指挥统率诸军人马於颍昌府屯驻。今月十四日辰时以来有番贼四太子、镇国大王、并昭武大将军韩常及番贼万户四人亲领番兵马军三万余骑步军十万余人直抵穎昌府西门外摆列。’ ‘贵遂令踏白军统制董先、选锋军副统制胡清守城。贵亲统中军、游奕军人马并机宜岳云将带到背嵬军出城迎战。自辰时至未时血战数十合当阵杀死万户二人千户十一人。中军统制杨再兴率中军万骑来援大溃番贼大阵贼兵横尸满野约一万余人重伤番贼不知数目。俘番贼于河北等地签军三万余人五十夫长以上将官百余人其夺到战马、金、鼓、旗、枪、器甲等不计其数见行根刷续具数目供申次。委是大获胜捷。’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帐中欢声大作诸将都被这战果所震惊。 岳飞脸上一扫多日来的冷峻笑容满面大宴诸将虽然大战在即不敢饮酒仍以汤为酒与诸将同喜。 ※※※※※※※※※※※※※※※※※※※※※※※※※※※※※※※※※※※※※ 夜深时斗角声起营中万籁俱静经过这两日的剧战与急行军大军实在需要休整除了帅帐诸营中都不再有声息传出。 帅营内只得岳飞、岳云、张宪、王贵、杨峻、董先等寥寥数人。 “帅爷!河北梁兴梁将军自忠义社遣人来报太行一带英雄已经连克诸县除坚城大邑有重兵防御难以攻克外金兵在河北已难展手足山上山下义民集五十余万均制岳家军旗专待大军渡河北上!” 踏白军统领董先将河北的军情娓娓道来岳飞不时在地图上作些记号他对梁兴的人马可是清楚得很。绍兴五年正是岳飞派遣得力部将梁兴渡河北上组织太行山豪杰成立忠义社为大宋北上的助力同时不断袭扰金兵南下大军的补给线甚至像现在这样还可以占领一些小的城池。 “另外开封城外的金营汉将昭武大将军韩派人前来说是若帅爷肯保举他愿与手下所部签军汉兵三万人内附!” 岳飞沉吟片刻问道:“大家说说看韩常有几分真话?” “帅爷这事我看不像假的!”董先解释道:“韩常虽说是兀术救命恩人却始终是汉将难入金军中枢眼下也只是个四品散官前番顺昌之战、颖昌之战连败已经几乎丧命昨日大捷据开封城外的探子所报韩常所部死得最多而韩常毫无伤兀术大败之余昨晚就想杀他最后被龙虎大王劝下今日回到开封兀术不让他入城而是率汉军布守城外若我大军一至韩常必无幸理!韩常心丧若死方有此举!” 张宪、王贵均颌认同。 岳飞听罢点点头:“既然如此让贾兴去和他面谈再定方略先应承他一旦内附岳某敢保他富贵不下金营内时!” 这话说罢岳飞转过头来看着杨峻目光灼灼:“杨兄弟这番用兵之奇岳某也甘拜下风!且不说小商河大胜颖昌之战若非杨兄弟奇兵妙用云儿难以身免兀术也不致惊惶若斯!岳某自起兵以来未见过杨兄弟这般巧法!哈哈!大宋又多一位帅才!为兄已经保举杨兄弟为副都统这番功劳却远不值此大约另有其他封赏在此先道贺了!” 岳云连忙上前拜谢杨峻让杨峻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张宪等齐声道贺帐中又是一片欢声。 “敢问大哥----那盖天大王竟是何人?”杨峻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 帐中诸人面面相觑竟然谁也不一声杨峻瞪大了双眼不知道自己问错了什么。 第三十一章 靖康耻,犹未雪! “此事杨兄弟莫非一无所知?”岳飞捋须缓缓问道。 “这个?”杨峻愣住:“确实一无所知还请大哥赐教。” 岳飞轻轻挥挥手帐内其他人纷纷离去就剩杨峻在里面。岳飞缓缓站起身来在帐内踱步最后转向杨峻。 “靖康之事惨绝人寰开封城破时大宋京畿之内勋贵皇族泰半被俘入金营后二圣被迫变衣为厮仆为众番贼宴饮间取乐皇族内眷----则多为这些狗贼所淫辱!” “啪!” 岳飞说到此处愤懑难抑睚眦欲裂怒拍案几震得几上文牍哗哗落地。 “后宫之内嫔妃、诸皇亲内眷多有死于此者两位公主尚未出阁北至上京途中便已有了两个月身孕!”岳飞强忍怒火一字一顿地往下说:“一万三千多人未至上京已经死了6ooo人!待到了上京女眷送入所谓‘浣衣院’实为军中青楼令不得着衣裸上身腰间系羊皮方便番贼淫辱!----” 杨峻默然。 乱世之中受辱的何止皇族亲贵河北大地胡尘中多少血泪!岳飞所说的不过是国家体面至高无上的大宋皇家金枝玉叶平日阶高高在上战乱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连狗都不如却是这些忠臣们所尤其扼腕痛恨的。 岳飞几乎已经失控难以自抑仍然虎目含泪继续:“其中略有姿色者多为番贼有力者所夺充入有功者室中为婢妾这赛里----这盖天狗贼先夺了柔福公主后来竟然……” 说到这里连岳飞也悚然惕惧不肯再说下去。 “杨兄弟此事为尊者讳此后若非在我面前你不可向任何人问起此事便是到了临安圣上驾前也不可漏出一字!知道么?”岳飞情绪回复过来凝重地向杨峻交待。 杨峻默然点头。 “盖天狗贼已经械赴行在所有押送者均为军中稳重之至的将士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杨兄弟抓获此獠之功远过于颖昌大捷我已经另附密奏致达圣上所以我料圣上封赏不止于副都统一职!日后他人问起杨兄弟切莫说是因此獠而起只推说颖昌大捷即可。切记!切记!” 岳飞满面肃容再三叮嘱。 杨峻暴汗:看来自己对这南宋的事情不知道的还是太多!当然岳老大的拳拳之意也让杨峻深铭五内。 岳老大能够把岳家军带到今天绝不是仅靠军纪严明就能够做得到的对手下兄弟们的关照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帐外一轮银盘光满九洲营中如同白昼。 杨峻回到自己的营帐却难以入眠:“十二道金牌转眼该到了临安城距离如此之远自己在偃城到颖昌一路打下来应该对后方没有太大的影响赵构大约不会因为连番大捷就不让岳飞收兵到时候眼前的这番辛苦始终要化为泡影自己该怎么办?” 岳老大正在兴头上南渡以来最好的战略形势出现在眼前以“精忠”自命的岳老大怎么会放手?!但金牌一到他会违旨吗?若一旦奉旨返军岳老大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必杀飞后可和!” 不需要其他罪状只兀术所提的这一条足以让岳飞百死! 若要劝岳飞杀过河北去会合梁兴他们在河北打开一片天地来岳家军等于叛变对岳老大来讲这是连想都不能想的问题更加不可能提出来讨论。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杨峻深感自己面对这些历史上的牛人还是显得嫩了些根本没有左右他们的可能。 ※※※※※※※※※※※※※※※※※※※※※※※※※※※※※※※※※※※※ 同一时间。 开封城内一日数惊谓“岳家军”已到城下金营内汉军全部出城城墙上重要关隘都在女真汉子手中即便如此兀术仍然不能安寝。 城中击鼓清道戌时起不许一人出门街巷内只有金骑巡逻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动静仍然此起彼伏金兵主力均在城防上实在抽不出足够的人马在城中遍布控制偶尔有人惊呼:“岳家军来了!”待金骑赶到时地面上居然看得到丢弃的“岳”字旗。远处人影幢幢近前却一无所获一夜下来金兵疲累惶恐哪里还有守城的信心! 军心既动身为主帅岂会一无所知!兀术此刻有如黄连之苦却是有苦难言。 女婿夏金吾死了回去已经难以向家人交待盖天大王以下数百将官消失现在还不明生死!十三万大军出击回营的现在还不到六万大军主力已丧更不可能与岳家军再度硬撼若是据城而守则城破之日便是大金败亡之时。 此刻大金的精骑多半都在自己麾下其余不到四成的兵力全投入到北方草原上去应付蒙古游骑了若不能把眼下的残兵带回北方只怕开封城一破自己和手下女真儿郎再不能见到上京的城墙了白山黑水间出来的族人还想见到南朝的繁华还要享用南蛮的子女衣帛只能是在梦中。 身在旧宋皇城兀术无可限制地想念起白山黑水间的族人还有上京的亲人自己还有再见到他们的那一天吗? 不!我不能把女真的孩子们葬送在这南蛮修建的坚城内这不是皇都而是一个大大的囚牢! 满城的南蛮不是大金的子民都是岳家军的探子!都是他们攻城的内应! 这不是厚重的坚城!只要城中这些南蛮哗变起来手下的儿郎们就会腹背受敌连龙虎大王都不肯再率领汉军而是将手下汉军全数交给了韩常!连自己营中的军将都信不得哪里还能一战? 兀术无限留恋地看了看金碧辉煌的皇宫还有宫外远不及当年繁华的大宋旧都知道这一切都将很快远离自己了。 “撤!让将士们收拾东西老弱女子重物细软先行渡河北上!” 退意一生更加不可抑止。 城中大乱! 第三十二章 南望王师十三年!民心! 绍兴十年七月十五日辰时朱仙镇岳家军大营外人如潮涌。 “没错了!这是岳爷爷军!”一名枯瘦的老者手扶梨杖苍篷乱面色黝黑身上麻布零零碎碎难以蔽体身后跟着的是大片比他还窘迫的百姓。 一时间哭号声大作这些得到消息的汉人听说大宋岳家军已经抵近开封冒死来看个虚实。 眼下见得是实实在在的大宋军队这些在金人铁蹄下艰难求存的大宋子民如拔云见月哪里会不激动! “军爷!可否通报一声道是大宋京西路子民要见岳帅!”这老人颤颤巍巍地上前向守在营门外的宋兵问道。 这宋兵也很机警深怕有大金探子混在里面不过看这老人模样实在与金狗挂不上边加上说话也不像是乡野村夫心里头先有七八分愿意了再向领头的小校商量一阵跑去向中军帅帐禀报。 岳飞在帐中正安排军务。 “大宋诸皇陵鄢陵最近张副帅可着人先去探访虚实若无大队金兵把守倒要祭扫为先。若有异样快马报回来本帅将奏明圣上再行定夺!” “开封城非比寻常非一日可下朱仙镇虽是大营所在攻城所需粮秣器械只到得偃城还需数日才可到此间正好让大军集结休整也不要让兀术怕得狠了!” 帐中传来一片笑声。 “开封一战非同小可若是将兀术逼出开封府逃回上京后患无穷我军如今暂屯朱仙镇便是要等大军齐集刘帅与张帅所部会合一举围住开封誓将兀术铁骑困死在城墙头上为大宋除一大仇也少了北伐的心腹之患!” 众将不由得纷纷点头。 兀术虽为剧贼但其用兵之能则是大宋将领们所不敢否认的南渡时节大宋数十万大军在兀术面前连布阵都做不到! 不过今日的兀术已经不是当年的兀术了就像眼下的岳家军就绝对不是当年的大宋军队可比消长之下攻守易势风水轮流转终于也有让兀术困守孤城的一天! “梁兴等所率忠义社太行山义民已经起兵响应兀术大军往北的道路已经封死补给不能南下就算我们打不下开封城饿也饿兀术大军!所虑者要让城中百姓受苦了!” 岳飞喟叹一声迅厉声道:“所以我军不等到兀术饿死就须拿下开封城!” “王贵、董先二位统制这几日内大军动所需粮秣不在少数二位既然负起职司须用心尽力不可误了军情!” 王贵早间因为颖昌之战的退缩举动已经私下被岳飞严辞申斥虽然在奏章中为他大力请功但赏罚俱备哪一样都没有偏废所以这一次让他和董先负责后勤也有将功补过的意思王贵哪里还不明白! 所以岳飞吩咐完之后王贵虽然有话要说却开不了口只得望向董先。 “禀帅爷!”董先咬咬牙还是开了口:“偃城中虽然粮秣辎重6续到来可是人手缺乏运得极慢若要转运到朱仙镇恐怕延误了军令这个----” 岳飞默然一时间作答不得。 连年战火十室九空江南还算安定两河间哪里有许多民伕! 战士们都需要休整也不能先去搬粮再来打仗。 大战在即哪一头都不可偏废当初立营于偃城便是因为运转方便可以同时支援东西两路而不至于缺少物资后勤也勉强跟得上但几仗打下来消耗极大偃城中已经空空如也若要等朱仙镇物资凑手不知何日了! 自从岳飞领了鄂州节度使加上襄阳六郡屯田使所有能够调度的产出都已经全部用于这场大战眼下后方并不是没有东西却是急切间运不上来! 恰在这时一名前军小校进得帐来:“报!岳帅!营外有百姓要见岳帅请帅爷定夺!” 岳飞愣了一下。 一般这些事情都不需要他直接出面的踏白军自会安置百姓询问消息。 “也罢大宋子民南望王师多年想见见本帅也在情理之中我等便见上一见!” 岳飞带着将领们往营门而去等到了门口将帅们都吓了一跳。 “岳爷!是岳爷爷出来了!” “那便是岳家军元帅!” 过万百姓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还66续续在增加大路上人流如潮。 杨峻暗笑:后世高级领导接见人民群众大约也是这样的光景。 “岳某来迟!----父老们受苦了!皇上与朝中臣宰无日不挂念我大宋子民!”岳飞大声叫道百姓们情绪越激动哭号声再起如潮涌动连营中将士都多有落泪者。 “岳帅!王师北上解民倒悬草民们如仰青天如今故都不远想来岳帅恢复之计已有方略不知道草民等可否效劳一二!”那名老者得到军士充许终于走到岳飞面前。 “这位老丈----”岳飞看他满面菜色犹豫不决:“父老们受番贼之苦我营中若非军粮不够还该赈济怎可再要一丝一粟!” “岳帅想哪里去了!若说青黄不接这千里之内哪一家又有余粮?!大战在即便是掘鼠罗雀也不敢要一粒军粮!草民等拼着不死愿为大军牵马搬物只求恢复故都我等重为大宋治下之民胜如胡尘中草芥便是岳帅的功德!” “既是如此----”岳飞沉吟片刻“王贵何在!” 王贵应声出列到岳飞面前拱手听令。 “你与这位老丈细细商量这许多百姓愿为王师出力不可怠慢了营中军士吃什么他们便吃什么!偃城至此间的粮秣物资便着落在你身上明白么!” 王贵高声应诺知道自己多半不致死在军令下了。 ※※※※※※※※※※※※※※※※※※※※※※※※※※※※※※※※※※※※※ 四面八方凡得到讯息的百姓家中有壮年男子的无不赶到岳家军营外听岳家军调遣一时间王贵忙了个不亦乐乎。 杨峻手边清闲无事听命休整在那里看着王贵忙里忙外。 “王贵?王跪?嘿若不是我率队营救颖昌城外这家伙几乎玩完眼下却少了个‘总管’。不过这个王贵----啊哟不对这小子好像就是后来岳案中诬陷岳老大要造反的大证人!好像后世岳飞墓前的跪像里就有他吧?!”杨峻脑中如响春雷一时间竟然懵了。 “要不要先做掉这小子!” 杨峻恶向胆边生。 第三十三章 全军为上,破军次之! 杀王贵的念头闪过杨峻还是决定隐忍。 一来历史已经改变王贵这厮未见得就一定会卖岳老大而且开封这一仗眼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成若是不够小心徒乱军心反正岳老大案是明年的事眼下且不忙动手至少王贵眼前的工作对攻打开封还是很重要的而且看上去也还很卖力气。 “小子头且先寄在你项上----”杨峻转过背去否则王贵一抬头就会看到一张恐怖的脸。 ※※※※※※※※※※※※※※※※※※※※※※※※※※※※※※※※※※※※※※ 绍兴十年七月十六日。 朱仙镇岳家军营外人如潮涌。自王贵带人分至四十里内征召民伕一天半的时间竟然有过四万人前来应征搞得负责身份认定的将士们忙得不可开交本乡本土的村老里长们也忙得不亦乐乎每一名前来岳家军大营的人都得落实是哪一县哪一府哪一村里的以免有金兵探子混进来。 自朱仙镇至偃城的大路上车如流水马如龙数以百计的人车混杂的队伍将大量物资运往朱仙镇王贵先和董先的担心看来已经是多余的了若是等到开封一战开打物资绝对没有问题! 不过真正的骚乱就出在下午未时。 “禀大帅!开封城外金营有大队兵马出动直奔我大营而来此刻已经不足二十里了!” 岳飞与诸将正在商议军务踏白军的探子快马进营向帅帐报来了这个消息。 “你等可探得明白共有多少人马骑军多少步军多少有没有辎重随行有些大将领军?”岳飞乍得军情并不慌张营中主力都在休整但随时可以投入战斗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兀术居然会放弃坚城出战?! 以岳家军在朱仙镇近6万人的兵力兀术新败之余能讨得了什么好? 但探子的回答更让营中诸将意外:“这些兵马有六批出营前后不一少的不过四五百人马多的也不上二千兵甲不整旗鼓全无我等也不知是哪路军马兀术绝不在里面请大帅定夺!” 岳飞沉吟片刻:“诸位看这是何意?” 张宪笑道:“岳帅问我等倒不如问金兵来得确切张某愿率一队精骑擒敌将至帐前答话!” 帐内一阵低笑诸将都不禁莞尔。 “副帅所言有理!”岳飞立即下令:“张副帅与杨统制率背嵬军五百前往探明虚明再行定夺诸将回军立即布置防守以防番贼袭营!通知王统制运输粮秣的百姓在营中单独安置不得再出入大营!” 杨峻和张宪领命出营片刻间已经撞上了第一队金兵。 这队金兵此刻已经距离岳家军大营不过十里了人数大约也就在千人上下杨峻一看老怀大慰:这些家伙哪里还像是打仗的样子! 除了领头的将领还骑着马身上基本穿得正常后面的步卒居然连衣服都不齐整更谈不上什么甲胄了过半的士卒手里连兵器都没有而且看上去疲累不堪连走路都很艰难偏偏还在尽力的小跑卖相很是难看。 最让杨峻意外的是这些家伙看到岳家军大旗居然没有一战紧张备战的意思走到近前确认是岳家军后近千人纵声欢呼数百人眼看是跑得累极了干脆瘫坐在地上倒是为的将领还精神百倍纵马近前等杨峻铁枪一摆这几个家伙直接就跳下马跪伏在地。 “杨将军大金统制王镇率所部----降宋!请将军允可!”为的家伙小心翼翼地看着杨峻的眼色不知道是祸是福。 张宪驱马上前和杨峻对视一眼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这年头杀百姓冒功的可不在少数何况眼前这批可是真资格的金兵而且自离开金营就在亡命般逃跑眼下不要说战斗只要纵马踩上去也足以屠尽所以王镇的小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杨某人不是那么嗜杀而已。 谁知这才是开始。 张宪收了他们兵器派遣一个小队带着这批降兵赶往大营随后一个时辰竟然接收了五队降兵!这前前后后加起来一箭未放就已经接受金营逃出来投降的汉军近万人!若是贾兴和韩常谈得再长一些说不定等韩常明白过来手下已经无可降之兵了!不过从眼下这些降兵出营后居然无人追赶的情况看说不定这些家伙都已经得到韩常默许也说不定。 入夜时降将们都已经用过晚餐在帅帐内向岳飞等人汇报军情。 “兀术所部已经大半准备渡河北上根本没打算守开封城城中有渤海兵大夏兵汉兵但前日守城的主力女真兵眼下在北门内集结备好快马随时可以离开北门渡河!” “昨晚城中大金勋贵就已经渡河完毕子女细软点滴不剩连以往屠城抢掠之事也不及做走得极为惊慌。都道是岳帅已经派细作入城在城中潜伏昨晚就要赚城门献城。兀术昨晚也睡在北门城楼探子整晚未歇稍有动静便大呼小号连被斩了数人才安定下来。” “昭武大将军麾下汉将多半已经打算见岳爷帅旗即降若帅爷慈悲派人送岳字旗过去明日城外汉军便可举旗南奔!连城中汉军也有人偷偷出城约我等一同来降今日龙虎大王帐下汉将逃了一人斩了一人城内汉将人心耸动有自制岳家军旗者!” “眼下汉人兵将多在城外城中兵马不过四五万若兀术弃城而逃城内只得两三万兵马又有内应岳帅若要攻城一举可下!” 降将们你一言我一语将开封城说得如豆腐渣一般众将都是大喜一时间军心大振只有岳飞尚自镇定沉吟不决。 等降将们离开岳飞清咳两声帐内肃然。 “这一战不在开封城得失为胜败!”岳飞厉声道:“一者骄兵必败诸位切记了!二来我若在此大势下仍让兀术贼子率主力北逃是为大宋百年贻害!此战不打则已一打便须灭其全军以兀术级献于行在方算是胜!” 帐中诸将悚然自愧只有杨峻在暗赞岳飞的大局观。 大胜已是必得但兀术若脱身他可是金国对南宋用兵的铁杆份子迟早还会再次南下只有把兀术级留下才能震慑金庭那些好战份子保证收复后的国土平安否则打江山易守成却难! “汉军已不足虑但我军若轻易动兀术见事不可为必远飚千里那时我等悔之无极莫如等张帅、刘帅等大军抵达我军粮草兵器完备旬日间围起开封府让兀术插翅难飞!” “明日须探明番贼渡河虚实我料河边必有重兵哪一位将官肯领此重任?” 岳飞虎目扫过众将。 第三十四章 待从头,收拾旧河山! 岳云驻偃城催粮草的情况下杨峻众望所归探黄河渡口金兵虚实的重任落到肩头。 (“靠!今天手举快了一点!”杨峻很有些愤然。) 兀术的保命通道守卫的必定是精锐若能探明虚实大战暴前一举拿下到时兀术就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入暮后踏白军一名副将跑到杨峻帐中听取次日的将令同时转达岳飞口嘱:“此行不过探明虚实切不可惊动番贼若让兀术中跑了便有过无功!杨统制不许带铁枪若违此令斩!” 杨峻深知这番话在帐内也没有公开说却让人到自己帐中来转达已经是留了余地但也能看出岳飞对他此行的重视估计是怕杨峻见猎心喜忍不住手痒要拿渡口的金兵祭枪若因此惊动了兀术便是误了大局! 但杨峻的将领更加谨慎。 “只需三骑其他兄弟不用去了!” 重兵防守之下的渡口一定戒备森严若是去的人多了且不是一个大目标?杨峻对于这种后世常用的侦察手法还是略有所知的只不过这时的侦察手段还不够完善和达没有军事卫星可以利用所以深入重地还需要像杨统制这种战神才能带队否则一旦遭遇强敌一行人连逃走的机会都不可有。 但区区三骑能有什么作为? 这名副将大惑不解却又不敢违了将令只得让手下机灵点听杨统制调遣。 杨峻却在那里感慨万千。 从哪个角度看开封一仗都是必胜的一仗所不同的则是战果的大小但此战一开金国实力必定从根本上受到挫伤此后多年内难以渡河南下若不是自己深知后续的展此刻也必如营中诸将一般想像收复开封北上燕云直捣黄龙! 但很可惜金牌将到北伐失败的命运是注定的到时能够保全性命就已经是老天眷顾了还谈得上“收拾旧河山”! 此刻莫说圣旨未下就算圣旨已下也难消岳飞北伐的念头杨峻知道此刻要让岳飞回军保命自己是做不到了何况自己也在算计若真的打下开封城取了兀术人头说不定岳案就有凭空消失的可能。 但以眼前的形势实现这个目标的可能性有多大? 岳老大断不肯在这时回军当然也不会在接到十二道金牌后公然抗旨!因此这一战固然要败而岳老大的命运似乎也难以改变。 那么自己呢? 是随大流与岳飞共沉浮还是功成身退任岳老大进风波亭自己则独善其身长保富贵?将来自己会为了岳飞甘断头颅还是像王贵一样为一己私利把岳飞当“投名状”? 作为岳飞的兄弟自己靠得住吗? 罢了!自己好歹也姓杨秦少游在岳庙有“愧姓秦”的说法自己总不能让后世子孙“愧姓杨”吧!卖老大的事情自己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不过以后自己有得选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眼下最重要的是在秦桧金牌到后作出正确的决定。 不过前提是看在有了自己改变的历史后岳飞会不会改变史上记载的那种铁杆愚忠! ※※※※※※※※※※※※※※※※※※※※※※※※※※※※※※※※※※※※※ 绍兴十年七月十七寅时。 天未大亮三骑如飞般冲出岳家军大营奔往开封城方向。杨峻带着两名踏白军中好手且家在开封城附近对地形比较熟悉的绕过开封城直扑黄河渡口。 据前来投效的民伕讲开封城北诸渡口中只有李固渡口为金兵把守无人可近在那里的民船也都被金兵抢掠一空但具体船只多少守军实力却是谁也说不上来。 杨峻让两名踏白军精英和自己一样外罩布衣里面贴身穿软甲人衔枚马摘铃悄悄靠近李固渡口。距离李固渡口还有五六里处天已大亮杨峻带着两骑潜入芦苇深入留一人看守三匹马带着另一人摸向渡口这也是为什么杨峻要带两个人的原因。 也是杨峻运气好刚在河边分配好人手一个金兵小队就从芦苇丛外数十步距离疾驰而过看上去应该是负责李固渡外围巡察的侦骑。 “统制我们不能再过去了。”这名踏白军老兵在距离渡口三里外就急急止了步:“前面还有巡逻哨卒!” 不过这时从芦苇丛中探出头来已经看得足够清楚了黄河边上足有上百艘大小不一的战船、渔船若全面运转一次可以运输三千以上人和马兀术大军若真要渡河两日之内应该可以渡完!此刻渡口守军足有两千余人而且七成以上都是骑兵步军则配有重弩等防御手段若要强攻没有远远过守军人数的力量是不够看的。 岳飞的小心果然没有错! 若是贸然带一队骑兵过来恐怕这里还没有打下来城中的兀术主力已经倾巢而出了。 ※※※※※※※※※※※※※※※※※※※※※※※※※※※※※※※※※※※ 七月十七日申时偃城岳家军大营。 “圣旨到!------”一骑如飞自南而来:“请岳帅接旨!” 岳云心中格楞一下知道赵构又在规划大战方略了自两个月前开始北伐至今接旨已经成为常事。 兀术初南下时岳飞尚未动作赵构即旨:“近据诸路探报虏人举措似欲侵犯。卿智谋精审不在多训更须曲尽关防为不可胜之计斯乃万全。朕比因伤冷作疾凡十日不视朝今则安和无事。虑贻卿远忧故兹亲诏想宜知悉。” 六月初顺昌告急时赵构急如星火催岳飞进兵救援:“刘在顺昌府捍御金贼虽屡杀获其贼势源源未已。卿依已降诏旨多差精锐人马火急前去救援无致贼势猖狂少落奸便不得顷刻住滞。六月六日巳时。付岳飞。(御押)” 当时就已经是北伐中的第六诏了! 最近的则是在全面反攻前由李若虚带来的诏书:“金人再犯东京贼方在境难以召卿远来面议。今遣李若虚前去就卿商量。凡今日可以乘机御敌之事卿可一一筹画措置先入急递奏来。据事势莫须重兵持守轻兵择利。其施设之方则委任卿朕不可以遥度也。盛夏我兵所宜至秋则彼必猖獗机会之间尤宜审处。遣亲札指不多及。付岳飞。(御押)” 但当此大战关键之机竟然又有旨意到必然非同小可! “其施设之方则委任卿朕不可以遥度也。” 这话是不是真的? 现在这道是什么旨? 第三十五章 铁蹄满郊畿,风尘恶! 绍兴十年七月十七日酉时。 “兀术虽然还在开封城但李固渡的金营却在扩建若我所料不错不等大军攻城兀术就已经跑到渡口去了城中已经没有任何负担兀术只需要逃命的话我们会追之不及!” 杨峻在帅帐内向岳飞、张宪、王贵等人解释李固渡的形势:“不过如果大军动作之前能够以奇兵先袭取李固渡则兀术插翅难飞!” “为难之处在于据乡人所言李固上下游百里之内连浮在水上的木板都没有一块早已经被兀术收、烧殆尽!要想从水上用兵须得从牛统领那边设法调度船只过来。而要从6上用兵一来大军出营无法隐藏起不到奇兵的作用二来恐怕李固渡没有打下来兀术的船已经过了大河!” 营中诸将帅都皱起眉头。 “牛兄弟那边想来是有船只不过从百里外调来加上所需要的量大恐怕非十日以上莫办刘锜、王德等处大军数日内便至此战不可久拖兀术也不会留在开封府等我算计。这船是必须毁掉了诸位可有什么计较?”岳飞沉吟道。 王贵道:“若是火攻?……” 张宪摆摆手:“此处不是赤壁!兀术的船非是锁在一起再者芦苇正是青绿时不易着火!” 杨峻补充道:“就算是要射火箭也须破得了李固渡金营不然连渡口也靠近不得!” 董先突然在帐外现身:“末将倒有一个法子!” 岳飞笑道:“说说看。” “大河左右有的是水里健儿我岳家军中即有不少将士大江大河尽可去得若能用一支奇兵潜水凿船料贼军中无此等好汉可以匹敌!”董先侃侃道来帐中诸人都是一喜。 随后密密议定董先自去安排人手打算先毁坏李固渡码头船只。 “杨兄弟这番再立大功我军破兀术必矣我看那兀术往哪里逃!哈哈!诸位兄弟连日辛苦眼下大战在即这等清闲日子多日后方可再得不可空对良宵副帅且叫未轮值的统制们入帐今日与兄弟们犒劳一番!” 心中石头放下岳飞心情大好虽然已经入夜但帐中诸位也的确还饿着肚子难得听到岳帅在战前改善伙食都是哄然应诺。 片刻间明烛高照伙头营热火朝天帅营内欢声笑语菜肴流水般送入大帐。 岳飞在军中以严峻示人身在行营中笑也难得笑一次此刻却难掩心中欢畅营中诸将也知道岳帅心情不错大受感染。 “诸位兀术虽坐困孤城却一无可恃眼看我大宋故都将自我岳家军手中收回上不负天恩浩荡下不负黎庶父老自大军离了鄂州北伐成功将在数日内可算难得!下一次犒劳诸位当是在开封城内!今日营中无酒便与诸将官以茶代酒共饮了此杯!”岳飞殷勤举茶相劝诸将官统领导纷纷举杯相应。 “帅爷!”统制傅庆站起身来:“好男儿岂可以茶谋醉!待进了开封城帅爷可否让兄弟们一醉方休让兀术那厮斟酒兄弟们必可放怀一醉!” 帐中暴一片狂笑王贵等高声附和。 “傅兄弟说的是!”岳飞拈须肃容道:“好男儿自该喝酒只可惜当年我与圣上有约在军中不得饮酒开封府是我大宋故都便是收复了还有大好河山尚坠胡尘中我等岂到庆功时?但诸将用命待恢复开封大军渡河北上扫荡燕云直捣黄龙府迎还二圣飞当破戒与诸君痛饮尔!!” “如太尉所命!” “帅爷所言的是!” “直捣黄龙府!” “迎还二圣!” 帐中热血沸腾杨峻却见傅庆脸上怃然不悦却转瞬即消失不见。虽然这话杨峻在书上也看到过但眼前与这帮无敌勇将共同分享仍是情难自抑! 杨峻心里没来由的一痛。 十二道金牌便是岳飞的宿命! ※※※※※※※※※※※※※※※※※※※※※※※※※※※※※※※※ “措置班师!” 岳云跪接完圣旨如三伏天里飘雪从头冷到了脚一时间竟然起不来身。 “大公子?!岳公子?!” 一旁的将佐们连声惊呼。 “岳帅不在偃城岳公子只可尊旨意行事却不可代接下官奉圣上谕这圣旨还须送到岳帅手中才可回复圣命!请岳公子莫要耽误让下官即刻赴朱仙镇传旨!”御使对岳云还算客气却显得颇为焦急大约在临安时有人深嘱所以不肯耽误。 “大人皇命在身末将不敢耽误只是眼下偃城至朱仙镇宋金两军错杂酉时以后俱不便通行大人若惫夜前往小有差池末将怎么担当得起!不若大人暂歇息偃城明日一早偃城将有运粮大队往朱仙镇有大军随护到时末将亲自送大人过去可保无虞!”岳云为难一阵不肯就随御使动身。 “呵呵岳公子不须如此明日能到朱仙镇也可不过粮草似不必再运了岳帅接旨后也须返军这粮草之事下官已经沿路告知不再送往偃城!” 待御使出帐岳云在帐中将牙咬得乱响却一言也不得。 “大公子----”一名偏将悄悄附耳过来:“万一明日路上遇到番贼袭扰我等保护不周伤及御使这旨嘛……” “住了!这等逆天之事你也敢说!”岳云变色喝斥献策者悚然而退。 “回来!”岳云再喝道。 “是!大公子有何吩咐?” “带上两骑立即到朱仙镇去告知父帅!切不可惊动圣使!”岳云沉声道。 月光下数骑悄悄离营直到出了偃城三里外才纵马狂奔。 ※※※※※※※※※※※※※※※※※※※※※※※※※※※※※※※ 亥时诸将散去帅营内烛光下只余岳飞、张宪、杨峻。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 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 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 到而今、铁蹄满郊畿风尘恶。” 岳飞写完半阙《满江红》掷笔不语。 “岳帅皇都恢复在即若圣上还驾旧都这等风光也可回复旧日情形。”张宪和声开解。 “副帅所言虽是但这两日里检视诸陵副帅作何感想!这些天杀的番贼连诸陵中先皇遗骨也敢亵渎!凡我大宋臣民虽历万世也不可忘掉如此奇耻!”岳飞慨然道。 “此为上半阙大哥何不写下半阙?”杨峻赶紧转移话题。 “此刻也只有这半阙了!待渡河北上之日当可作出下半阙!” 岳飞正在遥想日后光景却听得帐外喧哗不休。 “禀岳帅----偃城急报!”董先抢入帐来。 第三十六章 渡河!渡河!渡河! “闭了大营!任何人不得出入!” 岳飞轻轻接过秘笺在烛光下只瞄了一眼面色大变手指颤厉声下令。 张宪、董先眼见不对交换了眼色董先自去传令杨峻却隐隐猜到点端倪只是未见金牌不敢肯定但看岳飞手足失措额头筋跳瞬间满面俱是汗水鬓脚全湿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太尉!”张宪喝道。 大战当前岳飞本非常人什么消息会让他失色至此?! 岳飞缓缓转身面色铁青:“此旨必非上意!必非上意!” 岳飞将密报缓缓递出满纸俱颤杨峻匆匆间觑见“措置”二字。张宪狐疑地接过待看得清楚也是大惊失色:“岳帅!如此则大宋危矣!圣使已到偃城明日即到朱仙镇‘措置班师’!这等如何是好!” 杨峻心中喟叹知道该来的始终要来表面上却仍做得惊诧万分一把抢过张宪手中纸笺只见上面草草数字“圣使至偃旨言‘措置班师’!” “不!----”杨峻在帐中放声大喝:“大军死伤数万如今好不容易困死了兀术眼见就在开封城中怎么可以班师!不能班师!我不回鄂州!我要渡河!渡河!渡河!” 岳飞闻言如中雷殛!! 十二年前大宋建炎二年七月71岁的东京留守使知开封府宗泽! 满朝文武俱随驾逃命南去宗泽组织开封府十六县2oo万义民以无兵无甲之师连胜十三仗将金军牢牢阻在大河对岸变大河为天堑! 可恨宗泽连续上书二十四次请圣上还都带领军民抗金朝中诸臣宰及赵构本人皆被吓破了胆居然不敢回到已经收复的开封府! 那时节还在宗泽麾下戴罪立功的岳飞清楚地记得老爷子临死无一字言及子女家事。 “渡河!渡河!渡河!” 宗泽大叫三声“渡河”而亡! 岳飞与宗泽之子宗颖护灵枢至镇江与其亡妻合葬于京岘山一路上岳飞耳边都听得到震荡在耳边的巨响:“渡河!渡河!渡河!” 岳飞本以当诛之身为宗泽所容、所信、所用从这一刻起便生死以之也不会忘了“渡河”! 杨峻本是在作戏以配合杨统制的身份却不料对岳飞来说竟然是霹雳之声! 张宪虎目中热泪涌出:“渡河!渡河杀番贼!我们不退!” 岳飞伸手提过岳家铁枪厉声道:“杨兄弟所言是者!我岳家军怎么可以班师!待诸事俱备必取下开封再请圣上明诏!” 杨峻心中酸楚----岳老大明明不是那种轻易遵旨的人北伐之初李若虚奉旨令岳家军“不得轻进”时就已经算违旨了。 兀术大军集于顺昌赵构连下金牌要岳飞救援时岳飞却将大军直指开封方向岂非违旨? 可是若十二道金牌齐至岳飞抗得住几道? 眼下若能取得开封灭了兀术岳飞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必无死所! 但愿岳飞能够坚持到开封城破! 岳飞挥挥手张宪和杨峻出帐让岳飞细细筹谋如何向赵构上书之事。出帐后张宪拍拍杨峻肩头欲言又止杨峻待张宪远去面色如水轻波不起刚才的暴怒消失无踪。 “你等随我多年此刻须给我一句实在话:杨某对你们如何!”中军帐内杨峻冷声道。 高林、姚侑等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何意。 “杨大哥这些年视我等如手足但有凶险必是大哥亲冒矢石破阵杀将兄弟几个若没有大哥照看早已经是血泥残骨!有何事需要我等兄弟只管吩咐水里火里一句话就成!”高林毕竟年长瞬间便反应过来。 “圣上下旨要我岳家军班师!”杨峻咬牙切齿道。 “怎么会这样!” “杨统制!----” “大哥!” “大军一岂是儿戏!这这----”高林失声道。 “正是!”杨峻拍案而起。 “大哥的意思我等不班师?”姚侑迟疑了一下:“再说中军如何还须奉岳帅将令这个----若是违了旨----” 杨峻瞪着眼前几位按说他们都是中军将佐虽然自己没有十分把握不知道杨再兴与他们的关系但这些日子来也多少看出些门道这几与自己亲疏有别不可一概而论。其中高林、罗彦是最铁杆的两位其他三人却难说。 “若是岳帅不班师我们兄弟几个自然并肩子作战一步不离死生共之但若岳帅班师……”杨峻沉吟半晌:“我须派几位兄弟渡河北上到梁兴将军麾下效命到时再带上几名兵器匠作日后必有在太行相见之日此举我会禀明岳帅料来大军若南返便不算违旨区区数人渡河北上目标不会太大河北义民众多接应没有问题只是数年间恐怕不能再下江南不知道几位兄弟家人如何?” 高林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哥我家本在相州当初随岳帅南下后来在大哥麾下家人早已尽丧番贼手中了无牵挂我也不愿南下请大哥一定让我渡河!” 李德也随后上前:“某家即在河北南下时家人四散若能渡河北上是某平生大愿!” 罗彦也道:“小弟孤身一个跟杨大哥一样睏了睡死了埋了无牵挂愿随高大哥一起渡河!” 王兰姚侑却犹豫不决。 “两位兄弟家在江南妻儿老小不在少数这不算什么难处大哥绝不会见责!”高林喝斥道。 王兰、姚侑满面羞惭不一语。 杨峻上前双手放在两人肩头:“一日是兄弟一世是兄弟便是两位兄弟想要渡河便看在家中老小我也不会允可!” 两人低头拱手却是忍不住眼眶泛红。 “今日之事若非大军班师不许漏出一个字若乱了军心我与诸位同领军法!”杨峻喝道。 “是!” ※※※※※※※※※※※※※※※※※※※※※※※※※※※※※※※※ 绍兴十年七月十八日巳时。 岳家军大营外数百骑奔来“岳”字旗下漫天尘土。 烈日灼灼人浴汗尘却是在营门口稍作停顿就有数骑直赴帅帐。 “圣旨到----” 营中遍响! 第三十七章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绍兴十年七月十八日辰时。 开封城内杀意森然兀术已经下令数日每日只有午间一个时辰可以出行其他时间所有街巷均不得有人影所有居民均须呆在家中若有出逃四邻连坐! 如果不是偶尔的犬吠声传来开封城就是一座死城。 城中原来熙熙攘攘的大街现下只有大金的骑兵不时冲过马蹄声散去后万籁俱静连儿啼声都喑哑而细弱。 但城中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已经是金人在开封城中最后的日子。 那些原来在开封城嚣张跋扈的大金勋贵们眼下全都消失不见连城中的金骑都在一天天减少不时还有金营中汉军逃兵易服进入民居躲藏由他们传出的消息则更加让人振奋:岳家军就在开封城外! 城中最不开心的人只有一个:完颜宗弼大金国四太子兀术! 所有的可能都已经想到了但没有一个可能会让兀术稍展愁眉。城中金兵除了布防诸门二十里外侦骑四布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保证从北门到李固渡的通道畅通无阻。岳家军连日来毫无动静但绝对不是无所作为最近有几支侦骑小队跑出了二十里外连人带马连渣都不剩一粒消失得无影无踪其中有两个汉军小队连怎么失踪的都不知道。 兀术料到了最坏的局面甚至一旦岳家军动城中所有精骑就集中在一处从岳家军最薄弱的那道防线冲出直杀李固渡。渡口那边的防御已经做到比开封城还强悍一时半刻不会掉到岳家军手里等自己率大军赶到且战且退渡河应该是没有问题。 坐在宋皇昔年的大殿宝座上兀术有时也曾有过幻想这座城就像是老天赐给自己的赏赐多年的辛苦厮杀只有在这里才会有些许的踏实有时甚至想过再也不返回上京(虽然金帝已经将其改名为北京)就这么舒舒服服地呆在这里操练精兵。向南可威压宋廷向北也省得和朝中那班老臣怒目相向。大金国创国的铁血汉子白山黑水滋养出来的好汉们早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眼下的朝中权贵与自己当年攻破开封时抓到的那些宋臣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贪生怕死一样的耽于逸乐。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大宋便几乎亡于此如今的大金难道会有什么不同? 蒙古草原上那些凶悍的游牧汉子那些逐水草而居的猎手们如今一代代繁盛部族的规模一代比一代大对大金北方城池的危胁也越来越明显。只要把南宋彻底打散、打怕甚至打死自己就可以无后顾之忧率所有大金精骑扫荡草原把大金北方的国土外围打造成坚不可破的万里疆防再接下来才是安心的改革内政屯田放牧休养生息! 只要江南还有像岳飞这种可怕的疯子这种执着北伐的将帅自己就休想放心地北上大草原。 江南小朝庭里有一心主和的秦桧还有把柄在大金手里的康王都不足虑韩世忠守成之将刘锜虽然也算是疯子却从来不是疯到骨子里去了对北伐没有那么执着甚至就算西川汉中大金无计可施的吴氏兄弟也从来不会摆出进攻的态势。 只有岳飞! 差不多自己每一步筹谋都会想到:岳飞会有什么反应?!岳飞怎么破解?! 而最后真正面对岳飞时得到的都是最不想要的答案! 这南蛮就是四太子腰间的一枚骨刺让人不得安寝不得安座!甚至饮食俱废! 这一仗只能杀了岳飞一座开封城来换也值! “岳飞!为什么你还不死!----” ※※※※※※※※※※※※※※※※※※※※※※※※※※※※※※※※※ 岳飞面沉如水接完圣旨行礼如仪安排营中摆开宴席虽然远不如临安丰盛也算是营中难得的盛宴了只是规模却并不大营中只得寥寥数人陪席。 张宪、岳云、王贵、杨峻等人都坐在下岳飞毕竟比来宣旨的御使高出不少品级虽然一再逊座也还是坐在了主位。 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营中将帅看御使的眼光让一向在临安城中不可一使的秦桧亲信也不敢抬头面对相比昨晚在偃城暂歇时的嚣张这时的“圣使”低调了许多。 欢迎午宴后撤席摆茶谈话也进入正题。 “太尉下官身负皇命须返回行在复命不知太尉几时班师?”御使说这话时目不转睛在盯着岳飞的表情。你退兵便罢或者不肯退兵要忤逆圣旨那也是秦相所求之不得的岳飞久居节度使位手握重兵若没有个充分的借口如何下手削夺兵权? 甚至不需要你多说一个字废话只要脸上稍有不愉那也是天大的罪状! “大人岳某熟思圣意是命岳某‘措置班师’而非立即拔营这大军一动非同小可不仅事务烦多还须防番贼追击往往且战且退方可平安南返此即圣上‘措置’之意不知大人以为岳某所言确否?”岳飞脸上古井不波却玩起了文字游戏。 这话也不算过份顺昌之战赵构急火攻心时下旨的说法完全不一样。 “刘在顺昌府捍御金贼虽屡杀获其贼势源源未已。卿依已降诏旨多差精锐人马火急前去救援无致贼势猖狂少落奸便不得顷刻住滞。” 这当中有“不得顷刻住滞。”意思大为不同。 但此番圣旨中的“措置”二字颇可玩味即使是秦桧在此也未必就能说出其他意思来明明就是“安排筹划妥当行事”的意思班师固然是题中应有之义但凭“措置”二字未尝不可以求得些周旋空间! “这个----”御使也踌躇起来揣摸圣意这是件极犯讳的事自己固然得秦相口谕要岳飞尽快回军以免深犯兀术根本可是若岳飞说的是对的那自己反其道而行之一旦大军略有不测岳飞完全可以往自己头上扣一顶大帽子那时悔之晚矣。 “太尉深得皇上倚重必能深体上意!”御使干脆以退为进:“不过以圣上召诸帅班师之举下官看来是为两国和议大局若太尉尚须时日下官也可先返行在不过若是两国再有大战恐怕与圣意不符不知太尉以为然否?” 岳飞沉吟片刻拈须颌:“飞既奉旨必不轻进大人可以放心!” 帐中一时鸦雀无声岳家军诸将尽皆骇然。 “不过若兀术敢来犯我大营岳某也不会束手待缚就是了!”岳飞补充道。 “是!是!自然不会!太尉多虑了!”御使头上微微沁汗。 岳飞闻言脸上怒意一闪而逝:不会?!你怎么知道兀术不会?莫非?! 此时御使正在拭汗没有看到岳飞眼中厉芒杨峻却深得其中三味:这家伙必与兀术暗通款曲! ※※※※※※※※※※※※※※※※※※※※※※※※※※※※※※※※※※※※ 同一时刻开封城内城。 “丞相!临安来人!” 兀术闻言怃然道:“知道了叫他进来!” 第三十八章 便聚九州铁,难铸今日错! “太尉----这开封城----”张宪忍不住沉声提醒。 岳飞摆摆手制止了张宪继续说下去这个小动作也没能逃出御使的眼睛:“太尉下官须返行在复圣命想来太尉既已奉诏深体圣意必不致擅起干戈令下官徒自往返!” 帐中一时默然诸将眼中都有怒意。 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士们一旦怒满胸臆虽然没有作出来仍令帐中杀意腾起御使坐不安席举杯饮水却只听到杯盏碰响手指的颤动再难掩饰。 “大人说的是!”岳飞缓缓道来帐中气氛稍有缓和:“既然大人须回复圣命岳某不送即日起便措置班师以免有负圣意请!” 言罢举杯请茶。 “太尉既已止息干戈则万民可仰之稍得生息下官此去所过州府便不须再往军输送粮秣了下官代江南百姓谢过太尉大德。” 御使言罢悻悻而去。 “岳帅!” 诸将愤然而起帐中俱是怒气众意汹汹。 岳飞拍案而起:“不必多言!只须防兀术远遁!本帅这就上书乞止班师诏!” 众将散去岳飞伏案疾书: “武胜、定**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湖北、京西路宣抚使、兼营田大使、河南、北诸路招讨使臣岳飞状奏:今虏重兵尽聚东京(开封)屡经败衄锐气沮丧内外震骇。闻之谋者虏欲弃其辎重疾走渡河。况今豪杰向风士卒用命天时人事强弱已见。功及垂成时不再来机难轻失!臣日夜料之熟矣!唯陛下图之。” 张宪、王贵、岳云、杨峻等传阅一遍才以火漆封上盖上岳飞印鉴五百里加急火送往临安。看来岳飞对于这位御使回复圣命的度和可靠度也并不信任。 “岳帅御使已去偃城中粮草虽然大半未运到朱仙镇但即使全数送达也不过足敷半月之用这开封攻是不是攻须早日定夺!”王贵负责粮草此时哪能不慌! 岳飞喟叹道:“我大军未得明诏哪能就去攻取开封!这班师诏下得也太早了!……” “可是”张宪抢过话头:“岳帅上书至临安至少半月可以往返如此大军早就没有粮草军无粮必乱如何是好!不若……” “先拿下开封府!”杨峻脱口而出张宪轻轻点头。 杨峻继续道:“将在外不可临阵请旨主帅当可随机应变开封城破则金营辎重粮草俱为我军所用城中府库莫说半个月便是半年也不足虑!那时就算违旨大哥押兀术到临安请罪就是‘时不再来机难轻失’大宋中兴之机千载一时若放过了便聚九州铁难铸今日错矣!” 张宪、岳云目光灼灼都被杨峻言辞所动只看岳飞决断了! 杨峻却打了个小算盘。 眼下情势开封城覆手之间就可收入囊中据守开封城并不能左右宋金局势但灭了兀术却大不一样杨峻甚至想过开封城一破不管兀术是否生擒都是一枪毕命免留后患! 更重要的是通过开封一战实际上已经打破了赵构和秦桧求和的布局也让岳飞背上抗旨的罪名此后即使十二道金牌再来也时过境迁大不一样了。 枭了兀术之头便班师也无所谓了! 何况抗一旨是死罪抗十二道旨有什么差别么? 到时大军一动河南河北群情响应岳飞恐怕未见得会回师吧! 大不了一日之内连上十二道《乞止班师诏奏》! 岳飞却不为所动。 “杨兄弟所言是矣岳某上书之意正在于此!不过开封城当真非同小可城中只须三万军卒足以当我十五万精兵!兀术此獠也非易与之辈我这六万人马要想围得住开封城且让兀术无路可退却是做梦罢了!若待张帅与刘帅之兵却不伏我节制如非手中有圣旨这两镇人马如何肯来开封!我这里得了班师诏张、刘诸军如何不会?我等且在此候旨!营中粮草今日起只七成!偃城粮秣全运来。只待圣旨下我等到开封城中金营内去取粮草!” 正说话间帐外人声大振董先等数名将领抢进帐来。 “帅爷!营外百姓求见!”董先嗫嗫嚅嚅说得有些含糊。 岳飞蹇额而出却见这场面非同小可。 营门处上万黎庶遮蔽山野。 “岳爷爷!不可班师啊!” 哭喊声惊天动地诸将帅喉头哽住岳飞作声不得。 ※※※※※※※※※※※※※※※※※※※※※※※※※※※※※※※※※※※※※※※ 绍兴十年七月十八日酉时开封城内。 “丞相!”龙虎大王冲进大殿:“诸孛堇人马已经齐备何时开往李固渡?” 兀术却才和那名临安来人密密谈完听到军报先是默然随后嘴角一丝笑意荡开最后竟是哈哈大笑情难自已:“蠢奴!开什么开!全部散开紧守诸门召李固渡守军回城!” 龙虎大王听得骇然:丞相什么时候决定死守了? “且去!派数骑传令:着毫州、宿州、顺昌诸军齐集此处河北诸路军马也不须再杀贼匪全数渡河南下我要与那岳南蛮一决胜负!哈哈哈哈!” 数十骑金兵冲出开封东、北诸门四散而去很快暮色四合吞噬了这数十骑的身影。 ※※※※※※※※※※※※※※※※※※※※※※※※※※※※※※※※※※※※※※※※ 戌时朱仙镇岳家军大营。 “大哥!怎么会这样!”一名虬髯乱生满面黝黑的高大壮汉抢入帅帐对愁眉不展的岳飞吼道。 “牛统领!”张宪喝道:“这是圣意!” (噢这家伙是牛皋!杨峻恍然这家伙终于带援兵赶到了。) “狗屁圣意!”牛皋:“我岳家军以命相搏为大宋收复多少城池!如今眼见站兀术那贼厮鸟就在开封城内且先缚了来下酒再理会圣意!” “牛兄弟住了!不可忤旨!”岳飞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若不是看在牛皋满尘土料想这一路赶得并不轻松话还会说得更重些。 “大哥!俺就当没进大营没听到什么旨鸟这就带两万儿郎去取了开封城!皇上要砍头便砍俺的头!与大哥无关!”牛皋愤然作色丝毫没把岳飞的斥责放在心上。 “牛黑子!出去!”张宪看岳飞面色不愉一把揪住牛皋拖出帐外。 岳飞刚以“上书请旨决不退兵”的话劝散了民伕们心里却焦燥不安哪里肯听这牛皋胡言乱语。 杨峻却心下一动悄悄出帐摸向牛皋营中。 “哈哈哈杨兄弟在偃城、颖昌杀得痛快老牛佩服!只可惜放兀术跑了!”牛皋手下忙着搭营他却搂住杨峻臂膀纵声大笑。 “老牛莫怪我没说!”杨峻悄悄在牛皋耳边低声道:“此去不过五十余里李固渡有兀术的渡船这厮打算拼不过就逃命过河若是趁这夜里一把火把船给他烧了……” 牛皋一阵坏笑拍拍杨峻肩头趁大军还在乱中率2oo骑出营而去。 杨峻把臂莞尔:“我可什么也没有说!” 能烧得了最好若不能烧至少也让李固渡一阵大乱兀术是出城逃命还是反攻朱仙镇? 第三十九章 贼过如梳 兵过如篦! 绍兴十年七月十九日寅时牛皋返回营中倒头便睡。 出乎杨峻的意料牛皋并没有烧到兀术的船只。 “杨爷昨晚牛统领带兄弟们到了李固渡却只是空营一座渡口不过数百金兵守着偌大一个军营那营里足可以容得下上万人马却不见渡船牛爷带我等冲杀一阵怕兀术出城来援只得返回!” 罹-档溃-植坏门:谧踊乩从粲舨豢欤-苯拥瓜滤-恕? 不过那些船到哪去了?难道兀术连夜就过了河?不像啊要说上万金兵渡河踏白军的探子哪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回来? 如同映证这个猜测天刚放明踏白军侦骑匆匆进营。 “禀岳帅!”为的踏白军小校喘着大气有些说不出话来:“那兀术----昨晚已经让李固渡所有军马回城----开封府诸门都加强了防守连城外的汉军都进了城!” “岳帅渡口船只一夜间全都划往北岸看来那兀术没打算跑!”董先听了帐外几名侦骑的议论忙进来补充道。 岳飞等踏白军探子出帐缓缓问道:“诸位兀术如此这般是何主意?” 张宪、王贵都摇摇头不明所以。 “莫非……”岳飞沉吟不语。 “莫非兀术要在开封府与我岳家军一战?!”杨峻开始有点明白牛皋昨晚的遭遇了。 岳飞脸一沉一掌击在案几上。 兀术要逃则必须分心两处兵力不足加上两线作战岳家军的胜算就多了几分但若兀术彻底放弃逃跑集中所有兵力全力防守则开封府将让岳家军耗掉多少精锐! 但让岳飞震怒的却不止于此。 巳时一刻营外一片混乱一百余骑溃兵迅接近岳家军大营若非看到仍是大宋服饰此时营栅处的弩箭应该已经话了。 为的两人披头散身上衣甲不全血迹斑斑疲累不堪进营门时几乎直接就从马背上滚落还好守营的军将认出了来人:“这不是刘大人和史将军么?” 几名将士扶着二人进了帅帐岳飞骇然:“这是怎么回事?你二人……” “禀岳帅----”刘永寿带着哭腔跪下了:“下官与史将军特来请罪!” 杨峻不明所以但张宪却心知肚明。 张宪自收复陈州后岳飞即委任这位刘永寿刘大人“权知淮宁府”之职与副统领史贵一起守卫陈州自己才率大军回援偃城看这阵势恐怕自己的大军前脚才走金兵后脚就打上陈州了按说张宪已经带走主力部队若金兵够强悍再取回陈州也不是什么太意外的事但这才不过前后十来天的事这也太快了吧! 而刘永寿所说的“金兵大队来攻”却步骑兵加起来不过三千! “啪!”岳飞拍案而起怒指刘永寿与不敢作声的史贵:“你----你们----好大胆竟然还敢来我营中!就不怕砍头吗?” “陈州须不是偃城!以过千兵力加上城中百姓居然连一天都没有守住!连派人求援都做不到这城是如何守的?这仗是如何打的!居然连来打的番贼是谁统领都没有看到就逃出了城!岂不该死!” 帐中诸将悚然岳飞怒当真不是儿戏不过这仗也打得太窝囊了怨不得岳飞要火大。 “胜捷军赵秉渊!”岳飞大喝帐中一将连忙站起来到中间拱手听令:“你带2ooo骑去必要取回陈州若攻之不克或临阵脱逃斩!” “是!”赵秉渊得令出帐。 “岳帅----下官----下官……”刘永寿嗫嗫嚅嚅脸若白纸不知道岳飞如何落。 “哼!----”岳飞瞋目怒视:“刘大人!且休领罪待我大军进了开封府却来理会!史统制回本军待罪若能立功自可抵赎不然岳某这里须知军法!” 二人狼狈出帐。 未时派遣到毫州搬兵的踏白军回报:“岳帅!番贼三路都统阿鲁补以郦琼为先锋南下攻亳、宿二州守将兵马钤辖卫经陷贼手亳州、宿州已失!” “这!----你等可探得明白张帅麾下王统制所部大军四万现在竟在何处?!”一日间连得数报岳飞已经漠然不过这个消息还是让他不敢相信。 “王将军奉张帅将令早已率大军南返城中只得数千军不堪防御!且据城外百姓所言张帅所部未到毫州贼兵守将郦琼即已弃城而逃并未交战但张帅军进得城后虏掠良人妻妾夺取财物其酷无异金贼并在数日后即班师民皆失望!”探子说到后来已经掩不住脸上的愤怒。 帐中诸将皆失色杨峻来自后世对这种情形听到的多了却从来没有遇到过此时也觉大开眼界。 “啪!”岳飞忍不住再次出手拍案却徐徐问道:“那顺昌城中刘帅所部如今安在?” “回岳帅刘爷自金贼解围后成日价只往镇江府搬运营中左、右军主力尽护伤者先行返回镇江所有器物辎重均已运走只待班师我等到后诸将都不肯来援说是须向行在请旨刘帅虽欲来援却已得圣旨措置班师大约不会来了!” ※※※※※※※※※※※※※※※※※※※※※※※※※※※※※※※※※ 开封城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既然张俊麾下诸军已退阿鲁补、郦琼军不必守毫州了!叫他们火赶赴朱仙镇!孔彦舟现在何处?”兀术问帐前龙虎大王道。 “丞相今日孔彦舟着人来报在郑州破岳家军一部生俘在中牟曾踹我军营的岳家军统制刘政!”龙虎大答道。 “好!汉将中也有勇武者哪像郦琼之辈见王德一到跑得比马还快!”说话间兀术不经意地瞟一眼昭武将军韩常韩常满身寒意竟然不自觉地一颤。 颖昌城之战前后两次韩常都率军先逃确实跑得比其他人快一些。 “多着人马探岳家军虚实只待他大军一动我等全力追击!”兀术吩咐道。 龙虎大王疑惑不定:丞相如何知道岳家军就要撤退? 但将令一出如山不可移。 岳家军营十里外金骑开始现身。 第四十章 何处借精兵? 帅帐中众说纷纭直至申时。 岳飞却在来回踱一边听着众将帅的议论和建议不一语。 牛皋所下州县已经分兵万余。 张宪所下州旋得旋失也分兵近万。 梁兴率赵云、李进渡过破金兵于绛州垣曲县又捷于沁水县收复济源、翼城县会合乔握坚克复赵州却已经深入敌后无力回援! 岳家军不足十万之众这两个月来已经战损两万余除了眼下大营中七万余人马实在抽不出更多的兵力来了! 兀术!兀术!兀术! 二十余年的老对手了眼看千载一时的机遇就在眼前难道就这么放过? 开封府城中有兀术的女真精锐约两万这还是由于颖昌、偃城之战损失近万的情况下加上河北签军不下三万其他诸如大夏、渤海等签兵也不下数千之数本来兵力就不逊岳家军但据坚城而守岳家军再多十万又能如何? 开封府须不比颖昌、偃城、陈、蔡等州县城墙低矮一鼓可下。 千年古都大宋皇城城高池深若不以五至十倍的兵力全线进攻实难攻克尤其又是在兀术守城的情况下。 反过来讲如果当年是岳飞守城兀术也莫想进开封府一步后来岳飞协助宗泽守城时手下不过兵甲不全的开封府十六州县所属义民(2oo万人)。 就这些连“军训”都没有参加过的平民手中拿的木棍石头就将金贼拒于河北一步也踏不过大河来! 何况眼下兀术还是在有坚城可恃、有精兵可用的情况下怎么去攻? “岳帅!”张宪站起声来帐中为之一静刚才的低声嘀咕消失无踪:“若张俊、刘锜所部皆退旬日之内金贼即可集结大军五万若拖得半月河北诸路贼子弃了梁兴渡河而下开封城中又可增兵不下三万到时我军粮秣已无如何作战?若毫、宿金贼不进开封转攻偃城则我大军退路也无是否攻取开封府须早作定夺迟则不及矣!” 帐中诸将沉默大约这个意见也是这些久经战阵的将领们集多年与兀术对抗的经验所得如今东路诸军已经撤退岳家军右翼空门大开久坐于此是枯等金贼下手或进或退都到了决断的时候! “大哥!”杨峻觉得到了该加一把火的时候:“若等圣上下旨再定行止须二十日到时我岳家军已无死所不若先下开封府再分诸路援军行后逐个击破则大宋安稳岳家军可出生天圣上前者有旨不得遥度大军行止临阵之间瞬息生死岂可将数万大军系于临安廷议那班腐臣若能决胜千里何须我大军伤亡数万而后能聚兵锋于开封府外?如今的大宋中兴之计惟听大哥一言而决若不然便请大哥请出帅印晓谕这十六州黎民看这仗是否打得?!” 岳飞及帐中诸将耸然动容。 这话若传回临安有心人当可扣上诺大帽子杨统制必无善了偏偏这时杨峻所说的却是这帐中诸人的生死且所说的正在理上不由得诸将不认同岳飞虽然也想到此节却不肯“腹诽”当今圣上所以听到杨峻只是略微“为尊者讳”的话都说到了心痒处却是谁都不肯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 大宋终朝文武之间几如水火而且自太祖以降就没有真正信任过武将在战阵上大宋军队虽然还没有达到后世明朝那样由阉竖监军却也是朝中诸文臣关注的重点略有征兆不待黄袍加身便已经是灭门之祸了圣上对各建节勋臣手握重兵的主帅都于临安城内赐第说得明白一点便是以家人为质! 这也罢了同品级的武官在文臣面前直如龟孙子一般那些寒窗苦读出来的一举成名的文臣们在高级将帅面前也是趾高气扬哪里肯将武将们放在眼里。 可以想见若是像张俊手下田师中、已成汉奸的郦琼那等实实在在的龟孙子武将也就罢了若是像岳家军中的这些无敌武将怎么会甘心受文臣们摆弄?!只是如此犯忌的话却是谁都不愿意说出来。 杨峻本来就没这么多忌讳这些天虽然跟岳飞、张宪他们一点点熟悉了一个时代的半文半白的话话方式但在内容和避讳方面就绝对不会谨细了何况此刻本来就是要挑动岳飞和诸将的好战、必战之意刻意的造成“已经违旨”的局面让后面的十二道金牌难阻大军渡河也保得岳老大和自己的性命便是明知道要犯忌也顾不得了再说了若命都没了还怕犯忌么? “帅爷!杨统制所言是也不可再候旨了!”董先坐不住了他率领的踏白军一向负责哨探细作的工作对于眼下的战场局面最是清楚不过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凶险? “杨统制说言者是‘理’却还有不到处便是‘时’与‘势’!”岳飞沉吟道:“若论‘时’才得圣上班师诏便即进军这矫诏之事非同小可未得圣意便渡了河也是难了之局若论‘势’兀术据坚城拥兵不下我岳家军且京东路无军可用金贼援兵随时可到若我军久攻开封不下五日以内必有贼兵赶来那时却危矣!” “大哥正为此我军才不得不攻!”杨峻也沉不住气了:“若能攻下开封城还可以争得一线生机否则等兀术援军一到便不须我军去攻而是困守朱仙镇了!开封城虽然城高池深也并非天堑大军全力出击三五日内必见分晓若不成功便立即返偃城以待退军也不迟!若能成功贼子来援时轮到我军据坚城而战了那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这番话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效果:张宪、王贵、岳云等人都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位平时只会铁枪破阵的战神居然开始分析大军行止且头头是道! 杨峻面对“火辣辣”的眼光不觉惕然知道自己有些逾矩了后世看说岳时那些想法不自觉地冒了出来在保卫处值班时看书看到十二道金牌退了岳家军都是郁郁不快总想若是自己易地而处决不会错过这千载一时的良机。 岳飞不为所动缓缓摇头:“若三五日间见得分晓岳某早已经下令全军进了这六万兵力对城中近六万守军再加面对坚城连围城都做不到怎么攻城再者城中金骑随时可以遁走自然也可以出击我大军薄弱处如此是我须向刘帅、张帅借兵之意谁知二帅大军退得如此之快如今却到哪里去借兵!” 帐中诸人再次默然。 “岳帅!”张宪想想缓缓道:“杨统制所言未必不可行我大军其实还有一处精兵可借!!” 第四十一章 投鼠忌器!如此借兵! 绍兴十年七月十九戌时。 夜已深月华沁凉白天的灼热已经消散开封城头的金兵们紧张了一天的神经开始松懈岳家军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该不会再攻城了吧。 要来那也是明天的事了。 所以城头上的守军们依着墙垛已经半入梦乡。若不是兀术军令如山军法无情就倒在这城砖上也比得上睡在温柔乡中啊。 “砰!” 一名金兵手中长刀不听使唤地砸落到地上百步内的金兵为之一惊再看城外动静全无墙头上一片骂声此时已经紧张了数日的金兵们哪里还经得起这种惊吓! 可是却有耳尖的金兵现了不对劲:这半夜了哪来的地面振动?虽说动静不大却实打实的是骑兵出动的迹象! 不会吧岳家军半夜用骑兵攻开封?岳南蛮疯了?! 可是马蹄声越来越近渐渐地城墙上数里之内的金兵都已经扑上墙垛紧张地看着朱仙镇方向眼下已经可以肯定了大队骑兵就从那边过来! 大量的营中守军被城墙上的号角惊醒慌乱中披甲出营却只见城头上火光乱晃只是未见敌人攻城。 皇城之内兀术尚未入睡正与诸将议事听得城墙号角骇然而出惊疑未定诸将帅都紧随其后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咱们上去看看!”兀术还是有些沉不住气毕竟援军未至以岳家军的战斗力若不要命的来攻自己可不敢自恃坚城就掉以轻心。 大队骑兵在城中街巷里疾驰而过诸里巷自然鸡鸣狗吠满城俱惊。加上墙头号角估计满城老小都知道岳家军已到城下了。 不过半夜攻城大不符常理岳家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开封城中万家百姓都在喜悦中惊疑少量的里巷中甚至有轻捷的身影闪过平静的夜色开始不安起来汉营里的士兵们更加惶恐不安大将韩常虽然紧随兀术身后却是大汗沁出一边纵马跟上一边背心湿透心跳加快。 “轰隆!轰隆!” 城外铁蹄如雷城上心跳如鼓。 见到对方骑兵后立即军心动摇这在以前是宋军的专利哪里想得到就在这数年间会出现这么大的转变!兀术虽然不肯明言却是心死若丧:这样的士气怎么对抗岳家军? 此刻他只愿岳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忠”臣! 可是这个忠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班师的行动?难道他要抗旨?莫不成岳飞要造康王的反? 兀术盯着隐隐约约的宋骑心中有如汤煮。 此刻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吧自己倒底是想岳飞留下来呢还是指望他快班师? 但岳家军骑兵真正现身时城墙上的诸位都悄悄要松了一口气:总共不到2oo骑!这点人不要说攻城连城门都地**靠近各门上的床弩已经开弦上箭就等着招呼客人了。 可是这队岳家军的行动很是奇怪没有跑往哪一个城门而是一分为二竟然还要分兵!而且接下来是绕城乱跑并不集中让床弩无力可用。 更搞怪的是这些家伙居然在百步外对着城墙射箭!稀稀疏疏的箭枝只有极少量的才上得了城头大部分都只能插在城砖缝里或者直接就掉下护城河了! 一轮箭射过满城四周都有散乱的箭枝。 “丞相!这是箭书!”终于有金兵将捡到箭枝呈到兀术面前。 果然箭上无簇箭杆上却缚了布帛。 “不日攻城准备接应!” 一共才八个字兀术脸上肌肉一跳韩常惊得腿肚子一颤。 兀术眼角余光瞟过诸将帅至韩常处也未稍作停留但这位昭武大将军却觉得脸上如插厉芒针刺般痛了一下。 岳家军已经完成任务远远遁去留下呆在城头一语不的兀术和金兵们。 “这事当应在何处?”兀术手里捏着一堆布帛有几张可以肯定是岳飞手迹却面色不善对完颜突合低声问道。 大殿内***稀疏只有这么两个人兀术却似乎觉得黑暗处立着什么人连说话都不肯大声。 龙虎大王此刻也不再有战偃城时的凶悍连日来的高度紧张特别是在不知道岳家军详情的时候天天如此惊吓便是铁汉也要失却锐气现在满脸灰白眼光游移眼眶却全黑了一时间也不敢轻易回答这个问题。 要说嫌疑最大的就是韩常驻城外这几天里汉军居然又不见了三千!加上此刻身处死地难保韩常不会起异心。偏偏城中三万余汉签军占了兵力一半若是处置韩常只怕汉军将领人人自危不待岳家军打来自家就先乱成一团更重要的是这些汉军虽然战斗力不强也决非引颈待戳之辈多数都是征战数年的老兵加上城中也不是女真精锐可以充分威的野战场所真要逼反了汉军城中处处皆是敌人! “丞相这个”龙虎大王意有所指却不明言。 兀术哪能不懂:“现在却是不敢动他!” “正是!”突合垂答道。 “不等不动岳南蛮却未必肯就此罢手‘不日’?会是哪一天?快派人手却催阿鲁补还有多出细作定要探得朱仙镇岳营虚实!”兀术咬咬牙。 “若岳飞不遵康王令旨执意攻城如何是好?”突合仍是不能安心。 “还能如何?若是一座空城还好眼下这数十万众只待岳飞上前!到时岂是汉军可比?我大军精骑不过两万骑若折在这城中大金国危矣!若真要来攻说不得只好带这些孩子们先过河再说了!”兀术苦笑道。 突合心一沉却随即轻松这些天里随时都怕和兀术陪葬在这里却不料兀术早有退心! 有此一句话起码可以活着回上京了!祖神庇佑! 绍兴十年七月二十日一队“奇怪”的难民从开封城门涌出赶往朱仙镇岳营。 城门处的金兵非但没有阻拦反而哈哈大笑着放行了。 与此同时数十骑金兵飞扑向毫、宿二州。 第四十二章 风雨欲来时,擒王! 绍兴十年七月二十日午时。 岳家军营内外热火朝天各种攻城器具还有兵器旗帜都在紧张修造中大量从开封府辖十六州县残存下来的忠心义民正积极投身到“对兀术的最后一战”准备工作中。不时还有一队队的大宋子民前来加入营内外不下十二万人在忙活。 营中军将士卒在岳飞令下都在紧张修整甲胄、磨砺兵器经过连番大战谁还不明白“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 不过这一切都是从早上开始的昨晚大军才下达了备战的将令。虽然这都是将士们衷心盼望的但真正投入战备时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显得很紧张并不因为大家急着进开封城而轻松一点。 岳飞采纳了张宪的计策通过射入箭书让开封城中将帅相疑也让有心的汉将和城中居民有所准备一定程度上这已经从兀术手里“借兵”过半!兀术须防着汉军不敢让汉军把守重要通道说不定还得预备兵力防止汉军反戈一击! 将帅相疑则等于汉军为我所用!有了这个条件还需要诸军增援么?岳飞也明白过来这已经是最后一赌将帅们私下也沟通过了一旦攻城时现城中守军战斗力强悍立即班师。成败可以再来久困朱仙镇却是必死之局! “董爷!”一名踏白军小校悄悄靠近统制董先:“有几个才来的民伕不大对劲!” 踏白军本来就负有此责加上非常时期更加小心每有新增民伕踏白军都小心盘查但宋人与金人差别实在太大不是简单的更衣就可以掩饰的。 “这些不长眼的贼子!”董先恨恨地骂道不过转眼却悄悄露出一点笑意:“你怎么现的?” “这百里之内哪有吃饱饭的宋人!可这几个家伙壮壮实实的而且身上居然有些膻腥味!”小校愤然。 董先道:“你怎么安排的?” 小校答:“我让他们在营外帮忙一时没抓起来董爷看要不要下手?” 董先拍拍他肩头:“且莫急等我问过岳爷。” ※※※※※※※※※※※※※※※※※※※※※※※※※※※※※※※※※ “呵呵呵!”岳飞大笑:“来得正好!” 董先大惑不解。 张宪道:“正要有人报知兀术我大军已经作好攻城准备!若非如此这老贼未必肯动起来!” 杨峻心下暗笑:周瑜耍蒋干也是这般耍法。 “好好管待便让他们在营中看看也无妨!”岳飞笑道:“然后好生送出营去不可怠慢了!” 谁知不到半个时辰董先就回来复命:“岳帅那几个贼子已经溜了!” 帐中诸人相视一笑。 这两天杨峻除了一刻也没有停止战备更让高林他们仔细搜检看有哪些东西是可以带到河北去的在记忆里十二道金牌很快就到了开封城再不打将永无机会且从目前的战备情况看最快后天可以打响但到了开封城中也必躲不过金牌!到时岳飞会继续抗旨吗? 尽管通过自己明里暗里的努力开封之战已经势在必行但对于最后岳飞会不会彻底不理赵构的十二道金牌却是一点信心也无。不论岳大神打算进还是退自己一定要在岳案之前找到生路否则就算粗直如牛皋也不免在数年后死于毒酒之下折于小人之手! 但眼下这仗若打得迟了却是大大的不妙。 金牌已经不远到时这仗还打得起来吗? “大哥这兀术的细作既然已经回报兀术会死守开封还是出城逃遁?”杨峻看岳飞没有下一步动静不觉有些着急。 岳飞看着杨峻的急相颇有意味地笑笑:“杨兄弟以为呢?” “对我岳家军而言兀术若死守是为最坏的结果若是如此则城中汉军之变兀术已有万全之策我军将士必在城下多有损伤不过我猜兀术未必能够处理好箭书之事多半会出城!” 杨峻毫不逊让地分析道。 张宪微微颌本来张宪所献“借兵”之计要达到的最高目标就是让兀术再不敢相信汉军自减兵力过半则岳家军机会就大多了但杨峻希望通过这番分析进一步加强岳飞进军的意志。 “杨兄弟所言者是不过兀术是不是要逃却不是我们在此计算可以确定牛统领呢?到哪去了?”岳飞这时才想到牛皋。 “这个----”董先瞅了瞅杨峻才答道:“牛统领昨夜辛苦眼下尚在高卧!” “如此?”岳飞转向杨峻:“只好辛苦一次杨兄弟酉时再探李固渡看兀术是否作好渡河准备若兀术船队现身则我军大可放心去打开封府若没有船则明日须探明城中动静方可定夺!” “是!”杨峻微一拱手。 岳飞果然滴水不漏! ※※※※※※※※※※※※※※※※※※※※※※※※※※※※※※※※※※※※※ 夜已深时大战前的寂静笼罩朱仙镇。 马蹄声骤起一小队骑兵从开封城方向疾驰入营守卫的士卒看到是杨统制急忙放行。 “岳大哥兀术要逃!”杨峻疾冲入帐向久候的诸位将帅报此急讯。 此刻营中最为热闹的就是这帅帐诸将都在此商议开封一战的方略这也是岳家军与其他诸军最大的差异不论是张俊、韩世忠还是刘锜都不大与手下将领们共商战事最多不过三两人参加一下讨论就定下大战计划岳飞则在每次大战前都会将统制以上将领召集起来共商细节但一旦形成将令则令出如山不容更改。 杨峻话一出口营中顿时肃然! “这话怎讲?兀术到了哪里?”岳飞忙问道。 “李固渡大营内昨日还只得数百人马今日末将去探却不下上万人马且有兀术中军大旗渡口处船只不下百数远胜从前大约兀术还未上决心但营中全是女真骑兵汉军并未随行估计汉军还在开封城中只是贼子骑兵在开封城中也不在少数不知道兀术是否在渡口。”杨峻忙道出详情。 “既是如此----”岳飞沉声道:“诸军!明日辰时兵以一万步军攻开封城以两万骑军、三万步军攻李固渡!” 杨峻暗喜:大战终于到来! 兀术你自求多福吧! 第四十三章 该来的始终要来,金字牌! 绍兴十年七月二十一日寅时三刻。 朱仙镇岳家军大营处处旌旗刀枪如林战鼓如雷。 营门处为大军先导的“武胜、定**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湖北、京西路宣抚使”、“河南、北诸路招讨使”等大旗猎猎作响。 营中人喊马嘶两万余骑兵以岳云所率的背嵬军为列于营门前随后是游奕军、踏白军、选锋军、胜捷军、破敌军、前军、右军、中军、左、后军大队。 岳家军北伐以来最重要、最关键的一战便在眼前! 岳飞被甲骑马在骑军与步军侧面来回逡巡所有将士见到主帅精神百倍战意高涨。 两个月内经过大小数十战岳家军无往而不利可能除了最近的陈州之败主力从未受挫士气高涨。 何况眼下这仗与往日又有不同大宋东京故都开封所在地天子脚下与临安的“行在”那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收复故都有对大金国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意义也将是大宋转守为攻的里程碑。虽然将士们不一定都能明白岳帅的大战方略却无不对这一战充满期待。 岳飞面对近在咫尺的故都心情却又自不同。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 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 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 到而今、铁蹄满郊畿风尘恶。” 千年古都在番贼铁蹄下呻吟百万大宋子民在故都等待王师北进越过这道坎岳某人将奏请圣上还都带领大宋军民渡过大河北上中原扫荡燕云直捣黄龙! 这一战若胜足慰平生! “八千里路云和月三十功名尘与土!” 封疆建节已经达到了大宋武将的最高境界自己一无所求只是大丈夫生于世间须俯仰无愧光照汗青才不枉此生。 大宋河山光复挽大厦于既倾一雪靖康之耻才是岳某平生大愿为臣子者岂可不为君王分忧?!这才是最大的“精忠”!才不负了先母刺字之意! 若是杨峻知道岳飞这般想法会联想到“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虽然辛弃疾眼下还在山东吃奶还不满一岁)。 大军既整岳飞缓骑出营杨峻等紧随其后。 这时杨峻看到了穿越以来最难以忘怀的一幕:数万百姓肃立道旁默然无语目迎岳飞为的近百名乡老手捧香炉靠近营门满斗焚香。 “岳爷!”为的一名老者也是当日带民伕来帮大军搬动粮草的乡老走到岳飞马前:“开封府子民久望王师如仰甘霖!如今大军击贼草民等无力可出只好率十六县子民来为大军壮行愿岳爷大军一马到功成旗开得胜克复故都以孚民望!” 岳飞闻言情难自抑虎目含泪下马执老者手臂:“飞纵殉国必不会有负民心!老人家放心!” 众乡民老泪纵横为者回头大喝道:“跪下!送岳家军进开封府!” 从营门处开始人群一圈圈矮下去转眼间数里长道遮山蔽野跪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怕不有五、六万之众! 众老将手中香炉顶在头上袅袅青烟溢满四野。 诸将帅均含热泪上马提缰。 这般拳拳盛意只有用光复旧都用兀术的人头来报偿! 日已东升辰时已到大军该进了! “圣旨到!圣旨到!岳帅何在!” 数骑狂奔而至为的驿使高举一块金字木牌大汗淋漓胯下的马也口吐白沫大约已经狂奔了一宿。 “金牌!” 杨峻眼前一黑差点晕倒马下! (操!格老子滴!这瘟神终于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是赶到了!) “不用香案了!这就是香案!岳某在此接旨!”岳飞下马在营门处掀袍跪下众乡老顶着香炉让出一块空地来。 营门处所有将帅都紧随其后跪倒一片。 (《止班师诏奏》应该还没有到临安这会是什么圣旨?难道上次报的偃城大捷已经诏复了?岳飞一边静候一边嘀咕。) “今诸军连捷贼势已颓卿所部诸军旨到日着即班师卿其赴行在阙前奏事付岳飞(御押)!” “班师!”岳飞此刻已经失却臣仪脱口而出。 “岳帅接旨!”张宪在后面轻轻推了一把。 “臣岳飞接旨!”岳飞双手从驿使手中接过布帛却是颤抖得难以自抑。 “班师!不!不能班师啊!岳爷!”刚才还兴奋万分的乡老在一旁听到了宣旨激愤之下手中香炉“哗啦”一声绊得粉碎直接晕了过去。 岳飞愰若无睹接过旨后如泥塑木雕跪在那里动弹不得。 “岳爷!” “太尉!” “父帅!” “大哥!” 众将帅骇然连声呼唤却是唤不回神来。 “岳爷爷!不能班师啊!岳家军不能班师啊!”漫山遍野号哭动地刚才还在为岳家军壮行的百姓如丧考妣放声号啕。 “送岳帅入帐大军勿动!”张宪眼看不对劲干脆下令杨峻下马扶起岳飞径入帅帐。 岳飞在案前坐下缓缓摇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圣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下旨!为什么不再等数日!” 张宪无语杨峻却火冒三丈:“大哥!当初有旨‘不得轻进’!咱们也进了!数日前有旨‘措置班师’!咱们没有班师!今日多违一旨也是违了只待进了开封府擒了兀术却去请罪!” 说话间牛皋闯入帐来:“大哥俺不怕抗旨老杨拿要绳来俺把大哥捆在这帅帐内咱哥俩去取开封你敢不敢跟咱一起砍头!” “牛黑子!”张宪怒目而视:“你敢!” 岳飞开始回过神来摆摆手苦笔:“不必再说!兄弟肯死岳某岂是怕死之辈!大军箭在弦上不得不!圣上开封城内岳飞再上请罪奏书等新旨落!咱们走!” 诸将帅大步出帐。 杨峻大喜! 这度越快越好再迟得片刻天才晓得会不会真有十二道金牌就是要有牛黑子这等蛮人才能激起岳飞血性只知“精忠”哪行! 第四十四章 十二道金牌急如火!班师? 绍兴十年七月二十一日岳飞接到第一道金牌时。 开封城内兀术无限留恋地转身看了看高大的宫室群知道此生再难踏入这里了大金国以此为根据地威压江南半壁江山的战略终于因为岳飞的一再进逼而化为泡影!这不怪孔彦舟也不怪阿鲁补和郦琼只能怪那个与自己相抗二十余年的年青对手。 若自己晚生二十年是不是会和岳飞棋逢对手? 自和尚原之败兀术不肯再战西川吴玠。 自黄天荡一役兀术不肯在大江上面对韩世忠。 自今天起大河以南再无大金国的立足之地了后世子孙尽力保有河北吧! 可是在岳家军强悍的铁骑面前女真的年青英杰们谁是对手? 兀术心如死灰率城中万余女真骑军步向北门。 “丞相!”前方道上突然跪下了一位宋人。 这时城中百姓谁会出来送行? “哦----”兀术细看了一眼认出来人:“起来吧我不杀你回复你家相公或者他该做的都做到了只是晚了些……” 在马前跪下的原来正是所谓的“临安来使”。 “丞相可否听小人一言!”这人却并不起来而是直起身直视兀术侃侃而谈:“我家相公主和岳飞主战二者不可并立于朝堂宋主既以委国事予我家相公则飞无死所矣!岂能北伐!相公庙算无有遗策丞相何不稍待且着人察岳飞行止必不致大军往返之费!” 兀术在马上沉吟不决龙虎大王等在旁也忐忢不宁。 “罢了!”兀术叹道:“某家老矣竟不复昔年之勇非先生所言竟至闻声即遁!岳飞不过凡人岂能奈我大军何我便等上一等在这开封城与岳飞一战亦是快事!” 随即勒马返身入城马背上抛出一句:“先生非常人若你家相公不知用人且至上京某家必有保举!” 马蹄声去得远了已经站起来的临安秘使悄悄拭汗:“这个却不必了!” 随即悄然出城返临安去矣。 ※※※※※※※※※※※※※※※※※※※※※※※※※※※※※※※※※※※※※※※ 营门外黎庶百姓越聚越多本来这两天帮助岳家军搬运粮草修造器械进攻开封府之讯一传开所轰动的又岂止是开封府辖下的十六州县!尽管赶来的已经算是极少数劳动力却仍然从开始时的上万人数日间达到了六七万人。 若不是兵甲不足未经训练岳飞若把这些人编入各军已经不必再要什么援军了! 眼下这些百姓听到班师的消息哪里肯依在营门处渐渐围紧四望皆是人头。 岳家军将士起初不太明白生了什么事但营门处号叫声越来越大渐渐地连行伍中也骚动起来。 “大军要班师?!” “不会罢我还道明日在开封府安睡呢!” “是不是假的皇上如何知道我们今日进军开封?” 岳飞出了帅帐步向营门沿途军将肃然不知道主帅如何行止营门处乡老含泪跪下听岳飞回复。 岳飞提矛上马。 “诸位父老……” “圣旨到----岳帅接旨----” 数骑骤然而至。 岳飞手足冰冷:一个时辰里这已经是第二道旨了! 不! 这一次来了两块金牌! 两旨前后脚竟然赶到了一起! 马背上的驿使看上去已经累得变了形金字牌急脚递须一日一夜行五百里逢驿换人换马却不得入铺停放临安至此33oo里若非恰逢乱世六七日即可抵达。 即便如此这两旨也不过花了十天! “着即班师旨到日止息兵戈!” “率部过淮河至大散关以南不可妄进一步!” 岳飞口唇泔手足颤抖从胸腹冰凉到了四肢连接旨都难以行礼如仪。 “臣----岳飞----接旨!” 这句话说得艰难无比。 自大军进至今日从来没有在一日之间接过三道旨! 杨峻眼中喷火咬得牙响:“靠!----姥姥滴!晚半个时辰不会死人!凭什么在这个时候赶到!” 营外轰然! 营内骚动! 如此还怎么去取开封? 岳飞心若死灰面色白再见不到早上的意气风一往无前! “大哥!”牛皋扑上前欲揍驿使被王贵拦在一边。 “大军回营!”岳飞咬牙切齿地下令。 军令如山将士都已经明白过来今日是进不了开封了。 营外百姓轰然号叫反而往营门挤来。 “岳帅啊!大军北进我等运粮草、顶香盆以迎若大军班师金人铁蹄所至我等无噍类矣!”门的乡老们放声大哭。 岳飞闻言耸然动容跨步上前跪倒在众乡老前双手颤抖地捧出圣旨“诸位父老岳飞----此乃上意----” 言罢跪地不起。 众乡老眼看无计号哭而散四野哀声不绝惊天动地。 ※※※※※※※※※※※※※※※※※※※※※※※※※※※※※※※※※※※ 帅帐内众将帅垂不语。 牛皋闷声回营压根就不来过问这圣旨之事。 张宪、王贵、徐庆等皆默不作声。 “大哥!----”杨峻难以忍耐这虽然与他在后世的认知吻合却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来改变否则接圣旨就该是在偃城而非朱仙镇。可是为什么就在一切都要改变的时候竟然功败垂成? 看来还是自己大意了若早知如此还打什么开封?!开脆带一队人拦截沿路驿使反正乱世之中只要做得干净同谁知道是岳家军将领所为那时岳飞接不到旨不就一了百了?!杨峻心下大悔! 这两天里还以为自己已经大大地加了岳家军北上的日程应该可以赶在金牌之前取下开封城那时兀术授岳案未必可成北伐还有一线机会。 可是谁知道天意弄人还是在大军将的时候阻止了杨峻的计划。 “开封城即在眼前只是大哥接旨我等须未接旨大哥只须安坐营中等兄弟去取了李固渡却来帐下请罪!”言罢跪地不起帐中诸人耸然动容。 岳飞似有些意动。 片刻之前牛皋也做过同样的事。 “圣旨到!----” 第四十五章 何人唤取红巾翠袖 揾英雄泪! 杨峻彻底崩溃了。 赵构和秦桧真他姥姥地绝! 岳飞眼看已经有点意思了再讲讲道理说不定就会一怒而起为光复大好河山不惜赌上性命被杨峻教唆进开封城!可是这天杀的金牌居然每一次都在关键的时候到来!帐中诸中随岳飞跪下接旨想来个个心头都在怒骂却不便宣之于口。 “旨到日即止息兵戈不得稍有住滞!” 这话已经很明显了不再像此前“措置班师”那样含糊不清还有操作空间。新旨一道比一道严厉一道比一道急切! 随着一道道金牌圣旨进营岳飞已经麻木。 但营中士气却一落千丈! 士气一泄再难重聚!岳飞知道这次北伐终于以失败告终!枉费了十年心血!自从当年出宗泽门下自己能够独当一面开始历年来的精心准备多少年梦中直捣黄龙却在绍兴十年化为泡影!最为难过的是这一次离成功是如此的近! 只差一道旨意让张、刘二帅为自己分担一部分敌人为自己挡住侧面兀术就会被困死在孤城插翅难飞!大金国的骑兵主力只能在开封府的高墙后活活困死此后多年金人都再难以组织起如此强悍的骑兵! 大宋就此可以无忧!故国光复有望啊! 江、淮宣抚使杜充在十一年前自河北退军时岳飞曾痛切地抗争:“中原地尺寸不可弃今一举足此地非我有他日欲复取之非数十万众不可。” 这一次自己的确带雄师十万动用的后勤及民力不下七十万以必得之势北上谁知功败垂成就差这最后一着便可上报朝庭下救黎民一偿平生之愿却在成功近在咫尺时遇到了史上未有过的密集金牌诏书! 自镇襄汉、鄂州以来所有积余粮秣无不小心存放所有屯田丰欠无不小心察堪所有兵甲器械无不小心修造甚至在数年无大战的情况下没有一天不精练岳家军。 十年心血毁于一旦! 北伐之前看到兀术大军势如破竹岳飞并不心惊反而窃喜。梁兴与太行忠义社义民们自六月间便大举行动牵制兀术后方令兀术不敢全军南下沿路分兵守城。若刘锜不守顺昌让兀术孤军深入再多占些城池可用之兵更少那时大军动将兀术大军绞杀在两河间的广阔地面上后挥军北上大金国谁人是岳家军敌手! 可惜圣上只知守成讲和全无进取之心全力拒敌于淮北不愿纵敌深入又不肯听自己赴阙奏明方略只是一昧催岳家军北援刘锜战与和掌握在圣上手中随时可以让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战果化为飞灰! 入夜时大河上下终于没有了动静。 帅帐内将士们散去只余下岳云、张宪、王贵、杨峻在帐中。 案面上一字排开十二道圣旨整整齐齐放在那里岳飞木然盯着这些锦帛已经数个时辰不一语了。 大宋有史以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圣旨! 后方的皇帝、宰相居然因为怕前方的主帅打仗打得太好而下旨召回大军! 杨峻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这种事大清朝也就是兀术他们的子孙所建立的朝代末期也是这般荒谬! “大哥!”杨峻已经不再像白天那般激动该来的已经来了该走的会不会走呢:“决断吧!岳家军可用!民心可用!圣上远在临安哪里知道这里的形势诏书是十天前写就的死物进攻开封府是昨日才出现的时机!为帅者不可以死方略决定活战场拿下开封什么罪也值了!” 张宪也不再隐讳:“岳帅此旨虽然以圣上名义出来可是这文字笔法却是出自秦相无疑!圣上不过受秦桧蒙蔽我大军不是听命于圣上而是听命于枢密!若此旨确为上意倒也罢了可是如今明明是秦桧与那……唉!” 王贵却补充道:“若此旨不假刘帅与王德大军已退我军粮草不足十日之用而兀术所部增兵数万此战若打须在三五日内迁延不得!如此大军或进开封府或退兵鄂州保守襄汉都立于不败之地此地却不可留!” 杨峻瞪了王贵一眼:“大哥岳家军至此有进无退!哪里还有其他路可走旨是死的今日营门外的十万黎庶须是活的!若我大军退去贼子必不放过那些搬粮草、顶香盆的大宋子民!安忍保我岳家军而失却数十万百姓!那些都是大宋的义民啊!他们都是冒着必死的危险来帮岳家军的啊!” 岳飞再不能沉默:“这----这圣旨!----” 杨峻怒道:“大哥我等浴血争锋岳家军死伤过万所谓何来?是为大宋河山?是为大宋子民?还是为眼前这些奸臣所做的死物!” “物是死物!”岳飞长叹:“这御押却是假不得的若无上意秦桧岂能如此岂敢如此!诸位兄弟们都心系大宋河山不惜此身我岳某又怕谁来!只是----只是----” “岳帅!”张宪听出一点转机不由得大急。 “班师吧!岳某已经尽力了!异日再图北上如今已不及矣!”岳飞背转身去看不真切脸上表情。 “大哥!违旨之事也不是没有过为什么凭这些诏书大军就得南下?!”杨峻尽最后的努力试图挽回岳飞的决定。 “前者违旨圣上不究是兀术大军犹在江南一日数惊须靠岳家军抵住贼子兵锋南下之势眼下大宋诸路连捷兀术要再走一步也难若我军再不止步便是真违旨了!”张宪回应道。 岳飞缓缓移步出帐看着满营军帐:“以岳家军今日兵力取开封实易如反掌。北伐以来这是最为可惜的一仗便宜那兀术贼獠了!尤其可惜者我大宋自太祖以来将帅拥兵自重便是朝庭大忌抗旨不遵便是取祸之道。岳某可以不惜此身却惜此精兵若我等皆获罪这岳家军便要消散了!异日兀术再来谁可为敌?” “建炎以来诸将各辖地方委官治政朝庭力有未逮却于大宋体制不合是为抗敌权宜之策其间多有占据方面称王称帝者经岳某剿灭者不在少数!如今诸帅所部是大宋国力所在若自行抗旨是大宋削却爪牙凭诸镇节度使分裂山河大宋有分崩之危黎民有涂炭之苦。” “岳某也想图一时之快擒兀术以赴行在却恐开了岳家军抗旨不遵的先例为诸镇所用于大宋实为腹心之患!圣上常要诸镇学那唐时郭子仪拥天下之兵而谨守臣节我料圣上不虑及此战成败却须虑诸军尊朝庭、知进退否!” “当日先慈在堂岳某年少好武乡里少年勇而有力者常于乱世间行枉法之事先慈念及某勇冠乡里恐怕行那不法之事于背上刺‘精忠报国’四字诫曰不可恃武枉法须明法度以武力报效朝庭!” “如今战局虽然未定兀术元气已伤我大军却无人侧应已成孤军若久滞于此实为取死之道王统制所言为实大军不可进便须退决不可狐疑不断。诸兄弟耿耿精忠岳某当铭五内!只是这大军行止不可只图一快副帅便可传令不必相商了!” 言罢诸将无声。 岳飞抬头看着天上半轮明月。 英雄泪满襟衫! 第四十六章 宁为宋民,勿附胡尘。安民! 岳飞待张宪召诸军统制传令不日班师后出帐向东缓缓跪下。 东方三千里是临安的所在那里花团锦簇笙歌宴舞是当今天下最为繁华奢靡的地方“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如今可比天堂的胜景已经成为天子脚下的龙兴之地早已经没有了当年兀术蹂躏下的肃索也没了刘苗之乱时的杀戮开始慢慢出现史上最佳的胜景。 “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迭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百年之前就有柳三变赋此词何况如今的临安哪里才止“十万人家”? 大宋的绍兴帝眼下就在临安的宫阙中哪里知道三千里外岳飞的心痛! “陛下!十年之功毁于一旦!非臣误陛下实是秦相公误陛下啊!可怜数万将士!可怜大好河山!可怜千万大宋子民!” 岳飞统军二十载第一次在十万军中愤然啜泣! 张宪、王贵、董先、岳云、杨峻等面对临安跪下听岳帅这番话无不酸楚! 天明时大军整装预备起行可是不过辰时变乱已生班师再也无法进行下去:辕门外一队队三五十人不等的宋人拖家携口哭号着围拢岳家军营! 一千人; 一万人; 三万人; 十万人!!! 远远望去遮山蔽野竟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赶来! “岳元帅!不可班师啊!” “岳爷!王师南下小民等必无生理不如杀了我等再走!” “岳家军不可走啊!” 岳飞见军士们左支右袦实难抵挡眼眶也红了骑马到辕门处刚一下马辕门外黑压压跪倒了一大片哭喊声大作。 岳飞愤惋泣下持圣旨跪向众人:“列位父老岳家军是朝庭军此是班师诏吾不得擅留!” “岳爷爷!若王师南下势不可阻草民等只求身为宋民不做胡尘草芥大军南归可否稍缓骏足草民一家老小全随王师南下求岳爷爷救小民一家性命!” 为的乡民言罢扑地大哭! “我等愿随岳爷爷南下!” “娘咱也跟岳爷爷去吧!” 一时间号哭声再起声势更胜此前。 “既是如此!”岳飞慨然道:“岳某这便上书请以襄汉间土地安置众位!” 此言一出身后的将士们骇然相顾从辕门处开始欢呼声雷动转眼扩散至四野乡民们缓缓散去。未到午时从营外经过南下的宋人已经从开始的稀稀疏疏变成了熙熙攘攘拖家携口者沿途皆是扶老携幼者成群结队。 帅帐内岳飞愤懑难抑却仍能控制自己的行止缓缓铺开锦帛上书奏言:“臣飞言今开封府十六州县大宋义民顶香运粮以迎王师臣赖之以连捷圣诏既下旌麾南指愿从王师南归者十万户臣观襄汉间诸城百姓流离千里之内竟无完垄请以安南下义民。谨以奏闻伏候敕旨。” 书罢掷笔:“张副帅此书上达须十数日方到临安传谕四野五日内任其南下五日之外岳家军乃行!” 帐中诸将慨然悲愤却随张宪逐一传下将令晓喻百姓。 杨峻这两天如遭雷殛乱如热锅上的蚂蚁偏偏无计可施。眼看岳飞一项项军令传下去百姓一群群南下诸军营中都在收拾物品准备南下只有自己帐下数百人在准备北上渡河前途难料而大军一退岳飞必遵旨往临安赴阙奏事自此军权日渐解除岳案必成那时自己哪里还有容身之地! 这世里只有岳飞才是大英雄杨峻基本上没有扬名立万的想法虽然到目前为止已经比杨再兴的真身多活了十来天却只不过是换一种死法而已前者还可以死在沙场干脆利落死于后者说不定被秦贼栽个什么罪名千载之下还有人议论不休! 这就像是突遭意外和患上癌病的区别死得痛快一点也比明知要死却不知道死在哪一天要好得多。 等死的日子是极难过的何况还要陪岳某经历痛苦的过程! 杨峻咬牙切齿:“老子决不能冤死要死也给个痛快的!” 不过从心里深处一个声音却在悄悄地嘀咕:“老子不想当什么英雄好汉能够不死是最好的说不定南宋花花世界还有自己的一番荣华宝贵呢!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南宋的处级干部混得好一点地厅级也不是没有可能凭什么要死临安是当世最好的城市不去享受一番就这么死了不是太冤么?” 不过自己是可以随岳家军南下了怎么也得给兀术找点不痛快不是?要不等兀术大军再集渡淮南下自己随时都得披甲上马厮杀疆场后来那位刘锜不是到了6o多岁还在披挂上阵么?不成高林他们这步棋一定要用好否则兀术平定河北之后哪天心情好了都会找南宋的麻烦累得自己不能安心享受! 计划一定杨峻立即行动。 “大哥杨某有一言全凭大哥处置!”杨峻见帐内只有岳云张宪才放心汇报。 “杨兄弟不必生份这一战虽然没有取得兀术级杨兄弟威震南北两军不日间上京、临安都会轰传神枪大名再者以岳某之见杨兄弟历来只会用枪能为将而不能为帅观乎此次用兵却有出神入化之妙岳某也叹服有何妙策只管道来!” 岳飞此时大方略已定心头虽然块磊难消但此前的激愤却开始渐渐平息情绪也回复正常。 “杨某以为我大军北上志在扫荡燕云虽然壮志未酬却已经令贼酋胆寒。只是兀术一日不死大宋便偏安半壁也难我大军退后兀术得以舒展手脚必不肯干休异日必再下江南!以某之见须让兀术自家难安如芒在背难再正眼觑我大宋江山!”杨峻侃侃言道。 张宪、岳云听了都颌称是。 岳飞细一斟酌拍案道:“此言是也欲我大宋无后顾之忧则须让兀术后顾有忧不知杨兄弟计将安出?” 第四十七章 虚者示之以实!兵不厌诈。 “前者梁兴将军北上太行率忠义社义民纵横河洛连克名城令兀术后援不能南下大河两岸贼兵各自为战颇受掣肘。惜乎河北义民虽多却兵甲不全未经操练以致贼兵猖獗纵横河北义民所获诸县旋得旋失不可安定。” “如今我大军南下军中器物不少若还归鄂州不过与草木同朽不如付与河北义民或许可以多杀几个番贼!” 杨峻这招当年苏联在东北也曾用过**的东野装备一直让**也难以抗衡所以对杨峻来说并不是什么新招但对岳飞来说却豁然开朗。 “杨兄弟此计大妙!”岳飞击节赞叹:“不过大河之上……” “李固渡已无重兵守卫某家愿提一队轻骑取得渡口舟船送器物过河!”杨峻忙接过任务。 “既是如此须从长计议三五日内还可有所为!”张宪插话道:“梁兴处人手虽多却是缺兵少甲远不及贼兵精锐岳家军中大可简拔士卒抽调军匠以资太行义民!” 杨峻心中叫妙!这张帅相当地凑趣啊! 岳飞却并不爽快沉吟半晌之后拈须道:“圣旨上只是叫退军班师若军士北上?朝中臣宰一旦知晓必不肯轻饶岂不违了我班师本意?” “这个不难!”杨峻在后世见过这种事情多了花样还是有一些的:“只须选取家在河北的军士报称殉国奏请朝庭厚加抚恤实则了无牵挂到时若有义民打出岳家军旗号只须推给忠义社就是一切与大哥无关!” 岳飞微微颌:“如此张副帅便去挑选士卒杨兄弟且去措置夺船!” 杨峻与张宪出帐后张宪才一把揪住杨峻:“老杨好主意岳帅要班师你却要渡河张某可不放你上船!” 杨峻嘿然一笑:“副帅倒是知道我!” 张宪松手黯然:“杨兄切莫让岳帅为难----大宋枪神在河北现身岳帅罪责难逃!” 杨峻心下雪亮知道这位副帅误会了:“如此杨某只得南归不过杨某帐下高林等数将却望副帅放行可好?” 张宪歪头看着杨峻:“若是半月之前也没什么不妥可是杨兄眼下作为怎么看也跟当年的枪神不同小商河、颖昌之战不像是枪神作为今日献策怕也筹划许久了罢?说实话----在河北所为何来?” 杨峻一愣心中叫糟知道让张宪看出些端倪来不过毕竟看的电视剧比张宪听过的说书还多哪里会难倒:“高林等数人家在河北此番北伐便是一心想打回家中岂知天不假人便至河而返怎肯干休!杨某不为己也该为帐下兄弟们出点力吧?!杨某家人失散当初被张帅撵得不辩东西大约该是南下了此战一了杨某还要寻亲去呢!怎么肯渡河!” 张宪有些郝然:“当日与曹成兵戈相见怎知会累及杨兄家眷?!” 杨峻拍拍张宪:“各为其主罢了若非张副帅见怜止住弩兵老杨当年就挂掉了哪还有今天?” 张宪大惑:“挂掉?何为挂掉?” 杨峻暴汗:“乡语战殁的意思。” 张宪微笑最后问道:“杨兄献策不全----不知多少人手合适?” 杨峻心知岳飞已经在放水了张宪哪里看不出来所以到现在才问人数的问题。 看到杨峻伸出一支手指张宪骇然:“一万?” 杨峻摆手自嘲:“副帅想哪去了?一千精骑足矣!” 张宪刚松一口气旋即失色:“精骑?那与大军渡河何异?” 杨峻叹口气:“没有一千精骑怎将器物运至太行?河北千里之地都有金贼骑兵往来你道一千步卒能够带着这许多器物走到太行?” 张宪一张苦脸去忙着招收人手杨峻见大事可成惬意地回到中军帐中。高林等人早已经准备停当手下士卒也纷纷表态要过河的过河不过河的南下决不勉强。倒是军中有几个家在江南的却死活闹着要渡河让高林他们很伤了一番脑筋。 “兵卒不在多在精倒是匠作越多越好你去拉了多少?”杨峻没理会细节直奔主题。 “不多兵器修造的有二十七个都是军中好手家在河北的不是当年死光了就是四散不见了无牵挂其余家在江南的我一个也没要!”罗彦负责这事小心谨慎地答道。 ※※※※※※※※※※※※※※※※※※※※※※※※※※※※※※※※※※※※※※ 入夜时2oo骑随杨峻出营直扑李固渡董先早已回报那里几乎就是座空营。 开封城外经过时能听到城头吹角杨峻看看高大的开封城墙摇头而过城中金兵都白担心了。不过李固渡的守军却未必有如此幸运六百余守军听到乱喊说是杨再兴来了扔掉火把就逃不精水性的金兵钻入芦苇丛的居多杀了数十人后竟然没有敌人再出现河边只得百余被金兵严密看管的船伕。 天明时兀术派的侦骑再到渡口一看仍旧吓得抖的残兵只剩百余人船只沉的沉划走的划走一艘都不见了兀术得报慌得派侦骑二十里警戒再不轻易出宫门一步。 侦骑带回来的消息也不让兀术消停:数十里内的百姓逃得干干净净明显是被即将生的大战吓跑了岳家军侦骑四处时不时就会偶遇。偶尔有擦边偷觑到岳家军大营的只见营中忙得热火朝天大约正在准备攻打开封城! “诸门守卫加倍!所有守城器具仔细修整!汉军统领以上全数进我营中待命汉军由渤海诸将暂领!”兀术连番下令再派人去催阿鲁补和郦琼才稍微心安。 不过岳飞这些日子一直按兵不动莫非真如那临安来人所说不日将退兵?看来秦桧亦不可靠啊不像是已有班师诏到的样子! 绍兴十年七月二十八日午时。 “什么?朱仙镇已是一座空营!”兀术在开封府大殿内暴吼。 第四十八章 天下事竟如何?赴阙! 待大金诸路兵马抵达开封府朱仙镇岳家军营早已经是一座空营不止是朱仙镇大队金兵南进时才现临颖、颖昌城中的岳家军也撤得干干净净。 兀术怒如狂之下前锋精骑甩开大队不求攻城只求撵上岳家军才在疾追百余里后碰上了负责掩护大军及南宋子民数十万人撤退的岳家军后队面对军容整肃的岳家军在军令下急行军数日已是强弩之末的阿鲁补所部骑兵只得逃之夭夭。 兀术怎么也想不明白几天前还疏散民众修造攻城器具的岳家军怎么会一夜之间就跑到了百里之外?不过这时他也些明白过来临安来所做的那些承诺应该都是真的了。 “岳飞开封城下无奈你何可惜宋廷中自有你的克星此去好走自求多福吧!” 兀术站在开封城头见阿鲁补无功而返并不意外反在遥祝岳飞。大金四太子当年勇冠三军到如今出将入相一生屡败屡战从未丧气如今日。岳家军远去自己竟然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廉颇老矣不再复有当日之勇若闻岳飞至而惊心逃遁河北虽然保全性命大金国中却威名尽丧还好临安来人寥寥数语激起残存的一丝丝血勇才能在开封城中撑到现在! “张俊兵既退毫、宿二州已在囊中岳家军虽在偃城料无能为诸军齐先取郑州、颖昌!”兀术终于恢复到大金国右丞相精兵在手的感觉可以从容调度了只是心下虚知道这一切其实是赵构所送的大礼将来在谈判时这面子迟早要还的! ※※※※※※※※※※※※※※※※※※※※※※※※※※※※※※※ 同一天。 偃城南蔡州北岳家军大队人马填塞了道路南撤的军心士气远非北上时可比将士默然旌旗不整哪里还是无敌的岳家军模样。 道旁一座破败的村庙早已经没有香火蓬生的杂草填满了庭院门匾也不知道被谁砸碎了作柴门扉偏依幸好檐上房草还算齐整虽然连日大雨庙内也还干爽。入夜后一灯如豆晦暗不明不过聊胜于无。 岳家军帅营便设在此处。 “岳爷梁将军已经接到大军所遗器物自己却不肯南下渡河坚欲随忠义社义民北上讨贼在下不敢相阻只得回报。”董先一脸风尘衣衫不整满身泥泞面容憔悴却强撑精神把数日来的军情向诸将帅禀报。 大军南撤后广至大河南北踏白军的侦骑细作皆细密地渗入进去敌我去向倒也清清楚楚。看到岳飞不置可否董先继续道:“兀术大军与孔彦舟、阿鲁补诸部分兵取郑州、颖昌不日将下此间倒是毫、宿二州未动。选锋军赵秉渊统制取陈州后拒不肯南撤誓与兀术共死于城下!” 岳飞黯然却微微动容。 董先退去座中诸人无语久久默然相对。 岳飞愤然作色仰天长啸:“天下事竟如何!” 众人不敢答许久张宪应道:“端在岳帅处置尔!” 杨峻至此腹中全在盘算到鄂州后如何安排后路的事这时听到张宪的回答与平日里的沉稳大为不同也不禁失色。 岳飞若真一意孤行不肯班师哪里会是今天的形势兀术几番被嚇出开封城之时故都唾手可得那时入据开封北上渡河是举手之劳也可以选择将开封作为据点收集大河两岸义民屯集粮草徐图展到时大金国怎么敢正眼觑河南寸土! 可是机不再失时不再来如今最好的战略机会已经失去开封城已经大军云集即便岳家军得以恢复士气就算后勤也有保障开封府也不再是那座防御脆弱的孤城! 天下事已不可为岳飞如何处置? 只是张宪这话在大宋军中却是极犯忌的手握重兵的方面大员怎么可以讨论甚至决定天下事?那是赵构、秦桧等人的专利! 岳飞平日谨细之至现在却像是听不出张宪话里的语病黯然半晌自去歇息。 王贵、傅庆、王俊诸将等岳飞、张宪离去后相顾片刻王俊才道:“适才太尉所问张帅所答你们可都听见了!” 众将散去杨峻心下惕然。 岳老大这话怎么可以乱说?! ※※※※※※※※※※※※※※※※※※※※※※※※※※※※※※※※ 翌日大军将起程时路上一阵混乱数骑如飞而远远地就大吼:“帅营在何处快请岳帅接旨!” 岳飞率众将在庙外跪下。 “俟军返鄂卿其赴行在奏事!” 驿使去后岳飞回过头来:“诸将官岳某只到蔡州了大军便请张帅主持直返鄂州沿路百姓愿南下者俱允其随军南下且至汉上诸州县妥为安置!” 蔡州城外岳家军前队突然停下前驱侦骑火回报:“岳帅蔡州百姓聚于州府专候岳帅!” 岳飞率岳云、牛皋、杨峻等直赴蔡州府衙果然如在朱仙镇一般成千累万的宋民聚集道旁。岳字帅旗一到众人跪伏尘土放声号恸。杨峻见此也不觉心酸这一地宋人僧俗商儒俱全想来城中当家的都已经来了街巷中还有人在奔走相告不断有人往府衙聚来。 为一名儒生穿戴进士冠服率众向岳飞叩岳飞下马扶时这名进士才含泪道:“某等身坠胡尘之中南望王师北上已经十二年了。闻说太尉整军北伐志在恢复某等日夜相望于道只恐不闻车马之音渡日如年。现在岳家军所至故疆渐复贼酋兽奔满城大宋子民以为从此幸脱左衽还着宋服。忽闻太尉班师某等实在不明白太尉纵不以中原赤子为心难道忍弃垂成之功?” 言罢大哭!城中顿时号啕声大作连带着随行的岳家军将士也落下泪来。 岳飞愤懑满胸垂泪取出马背上的圣旨:“岳某虽不才安肯弃大宋子民于胡尘中山河蒙尘二圣在北大军却不能渡河!实是圣命难违啊!岳家军乃是朝廷军一旦抗旨不遵与贼寇何异?!” 马前诸人默然却都无可奈何只能听这号哭声响振青霄。 蔡州民众是夜起纷纷收拾起行。岳飞虽然屡接圣旨却仍然决定在蔡州城中停留五日以待百姓南下。 大宋绍兴十年八月七日圣旨再至却秘不宣诏驿使直接将火漆密封的秘旨交到岳飞手中。 “杨兄弟!”岳飞拆旨后对杨峻苦笑道:“只怕临安之路你我兄弟须同行了!” 第四十九章 临安子弟,怎比得百战雄师! 八月九日过顺昌时再得到秦桧自枢密的札子令岳飞火赴阙。 此时还得到另一个消息赵构七月底就已经下令殿前司所部军由杨沂中率领已经自临安进宿州。 滔滔淮水滚滚东去河边芦苇丛生行人稀疏多是南下的宋民。 此次连番大战虽然由兀术挑起却是以宋军的大举北进而告终若非有诏诸军南归此刻这些大宋子民已经不需要再南下了。 韩世忠大军虽然与刘锜、张俊不同尚在淮阳与金兵苦战却至今未闻捷报大约战事也不顺利可能东线的韩世忠与川陕的吴家兄弟还没有接到班师诏撤退的只是中原。 岳飞在渡口等待官船眼前满目萧疏愀然不乐。 “父帅为何让张帅所部王将军自毫、宿班师而令殿前司进宿州?那班将士岂能抗番贼?杨沂中之辈有何用兵之能?!”岳云在军中从不多言一向是惟岳飞马是瞻眼下只有杨峻同行连手下亲卫也离得远远地才无所顾忌地评论起赵构的军事安排。 岳飞闻言眉头一皱:“圣上见我等连捷以为大军一动金贼必溃谁都可以统军北上!昔年杨震老将军为麟州建宁寨知寨靖康之难与杨沂中之二兄俱赴难!圣上感其恩义对杨沂中一直擢四年前的藕塘之战中杨沂中因功建节授保成军节度使、殿前都虞侯后又兼领侍卫马、步军司统管三衙亲卫军。虽然并非不知军却也久离战阵不免生疏更兼殿前司所部士卒多为勋贵之后平日里光鲜尚可兵甲虽好训练却不足若要真上战阵恐非番贼之敌!此番大军既只望他们不要碰上兀术其余郦琼、孔彦舟等辈杨帅足以当之。可怜我大宋儿郎莫要葬送于----唉----!” 岳飞意尤未尽却不肯多说下去。毕竟是自赵构的军事方略再说得不堪些就有犯上之嫌了。杨峻在一旁却有更多的想法。 “大哥恐怕不止于此!”杨峻暗暗挑起岳飞对赵构的不满这也是一个机会:“杨沂中平日里深得圣上宠幸殿前司诸军兵甲尤其精锐圣上在临安城中恐怕不会相信在临安如此精锐的军队竟然会不如吴、岳、张、韩、刘诸镇兵马!所以此番派杨沂中北上大约也是想让诸镇知道即便以殿前司军也足以荡平番贼!” 岳飞脸上渐渐泛起怒意。 杨峻所言他怎么会想不到?杨沂所部诸军平日里光鲜整齐若用于在临安城中负责警戒或者摆列仪仗恐怕比岳家军还强些但赵构真要以为这样的御林军就足以上阵杀敌却是无端葬送了这班年青子弟性命!若说只是为国建节也罢了倘若竟然是为了在诸镇之前抢功以武力示威只怕失之千里了! 岳飞不肯说甚至连想也不肯去多想却给杨峻挑明了说出来怎么会不激起心中怒意!这种事情在大宋朝并不鲜见自古功高见忌也没有对错之分黄袍加身便是自大宋朝而始至少在杨峻所知的以后诸朝“兵不专将”便是治军常例再也不可能为国家的某一支军队冠上“某家军”的犯讳说法哪像现在各镇的精锐之师“背嵬军”几乎便是主帅的私军。除了岳家军比较知名以外韩世忠手下不也称为“韩家军”么相较之下岳家军不过胜在纪律严明而已“饿死不掳掠冻死不拆屋”即是岳家军名闻天下的铁律而韩家军和张家军都有过不同程度的纵军抢掠经历。 但在忠于朝庭方面就端的看主帅个人意志了今日为王师明日为贼寇也不是没有先例赵构南渡时诸贼蜂起小者据山泽大者据州县其中倒有不少口头上忠于朝庭者居然得封节度使之职经后也多有作反者若非岳飞、韩世忠两军四处扫荡今日大宋不知道会破碎成什么样子! 如今天下诸镇节度使中可能张俊与赵构、秦桧走得近些像西川吴氏兄弟基本上不鸟宋廷韩世忠在朝中地位然也不大听话。岳飞以精忠为要旨却在大战略上与赵构、秦桧不合且拥有同时代最为强悍的军事力量怎么会不惹人生忌?! 刘锜为贵胄之后大约赵构还比较放心杨沂中则毫无疑问是赵构刻意培养的御前猛将。 所以张俊、岳飞一退中原之地居然就靠杨沂中带着花架子的殿前司一支部队在进攻!若不成功赵构恼羞成怒之下说不定会迁怒于岳飞等人:“凭什么你们就能够连战连捷为什么朕的嫡系部队就只能吃败仗?” 若是能胜则赵构必对杨沂中大加封赏组建不弱于四镇的另一支直属力量! 杨沂中必然又会成为另一个“开府仪同三司”的使相!位置将凌架于诸镇之上至少与岳飞等人在伯仲之间! 胜或败赵构此举已经露骨地表明了对岳家军的顾忌与不满明摆着要树立岳家军的制衡力量了! 如果大宋出现另一个与岳飞相仿的战神也能够孤军深入连战连捷那时赵构才能稍微放下心来朝庭才会更加安稳接下来才能够放心地削夺诸镇权力集中到朝庭。 “不以战胜为喜以诸将帅知尊朝庭为喜”! 这才是赵构的真正心里话也才是眼下这种莫名其妙战局的唯一注脚。 “临安子弟怎么可比百战雄师!”岳飞心下愤懑不平在淮河边仰天长啸杨峻在背后心魄动摇领会到“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的悲壮惨痛之处。 英雄无用武力之地而小人辈逐名利如蝇逐臭岂不让人寒心! 岳云虽然远在百步外却也隐隐听到了杨峻和岳飞的对话泪满盈眶按剑不语垂任灼热的河风掀起战袍。 “岳爷----”河边渡口本地官员高叫:“船到了请过河罢!” 岳飞一行所过之处百姓无不伫立目送年长者直接跪下顺昌的官员和刘锜所部诸将真正体会到了岳飞在百姓中的无上威望。 官船远去船头上的“岳”字旗已经消失不见码头上苦等渡船的人群却仍在心惊于适才间与无敌元帅的偶遇。 “岳爷老天庇佑早日率军北伐!”一名老者口中喃喃念叨诚心地跪了下去向上苍祈祷。 转眼间岸边跪满了一地宋民。 第五十章 人间天堂,十里春风! 渡淮后日夜兼程真正达到了赵构的“赴阙奏事”要求。取道淮南东路由江宁府渡江南下赶在八月十五抵达了临安。 江宁府码头上岳飞接到了“且留京西伺贼意向为牵制之势”的手诏拿给岳云和杨峻看时一脸的哭笑不得。 一过长江离临安稍近杨峻就感觉到了景况的差别山柔水软河渠纵横这里已经是后世的苏杭一带自靖康年后还没有金兵深入过经济与民生都恢复得不错。人口繁盛稻谷飘香鸡鸣犬吠哪里有战乱的影子! 虽然于路都可以看到从江北而来的两河难民却也有不少地方官吏在设站接收并迅地分配土地、粮食和农具。相较于这些流离故土的难民江南民生实在好得多了也由于大量“北人”南下江南几无闲田若得几年好生休养生息便是这半壁河山也可以积累起不可低估的实力! 大宋到此时河北人口大量南下已经形成了对大金的极大危胁劳动力的流失使得大金在多年里都不能够真正实现兀术屯耕于中原的理想以至于当初挞赖要求秦桧南下时提出的施政方针就是“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只有当广袤的中原大地上人口充裕农业繁荣时占领中原才有真正的意义否则还不如压榨南宋的贡银来得有效些。 临安城下杨峻第一次看到高大的古城墙拱围着“人间天堂”不免颇多感慨。 作为大宋行在的临安至此前后曾经接待和安置过2oo余万南下的大宋子民虽然多数都分别安置到江南各地但城中也已经比柳永所在的时代人口多了一倍城中过2o万户共45万人口这在眼下的世界上绝对是屈一指的大都市巴黎现在还不到2o万人伦敦现在只有2万多人!即使是用8oo多年以后的眼光来看临安也绝对是个大城市! 整个临安城有点像个鎯头南边尖的那头是赵构所在的皇城南北长度9里多东西约三里西边城墙外便是西湖东南沿钱塘江。合城共十三座城门东城墙上有七门西城墙临湖有四门。其中涌金门最为壮观。南北则仅各有一门:南即嘉会门稍偏西与皇城丽正门引直;北门为余杭门。也就是杨峻眼下所在的地方。端的是天子脚下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北门外的十里之内居然设置了二十余个“难民安置点”历经磨难赶到这里的河北子民得到“官方”提供的救助竟然痛哭失声却旋即被官员们逐一分到各地分给土地物资。 进得城来九里皇城通衢大道全是铺坊院祠街市繁华人流如织。 “这才是大宋!这才是当世最繁华的地方!”杨峻心中暗赞自穿越以来每一天都在生死之间游移所见无非残肢断臂流民荒城千里无完垄万户无鸡鸣哪里见过这时代的花花世界! 进城门以后岳飞所部亲卫将“岳”字旗小心收好牵着马在皇城大道上小心行进。 “杨叔叔好久没到咱们家了且去歇息歇息再陪父帅进宫!”岳云虽然一路郁郁不欢但一进临安城却有些兴奋起来。 杨峻向往不已:“莫说皇城连岳飞府上那也是满地的文物啊!要是能够捡两件穿越回去?” 口水开始在yy中往下淌。 岳飞却愰若未觉。 大宋临时都城的繁华更加让他想起半个月前就在眼前的开封城那里的十万户不也是大宋子民吗?眼看就差一步就能在故都庆祝胜利却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皇诏止步功败垂成哪里能够开心起来! 杨峻没这些烦恼临安的繁盛已经让他目不暇给一路上不时偷觑一眼身着彩缎长裙结云髻婷婷袅袅走过的大宋美女以及街道旁的各色美器美食。 刚从生死战场上活出来的人对这些活色生香才有更深的感触。 “老子一定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在这大宋都城人间天堂好好的享受这辈子!岳老大若你肯听我劝咱们好好一起过若你非要凑到秦桧刀子上去恕兄弟我不奉陪了!” 半座临安城两公里路转眼便过文思院所在已经是市中心了从这里转右过兴庆坊面前好大一片宅院青灰色的高墙临街的一侧砌出砖花隐隐漏出里面的整洁白壁重重屋舍幽深庭院大门上高挂一匾:“韩府”! 靠! 杨峻看得一惊:这必是韩世忠府上了当今之世能够在临安城中如此繁华地段拥有如此广阔富丽的一座大宅子舍韩帅外必无他人! 果然经过韩府前时门口的亲卫一眼就认出了岳帅和岳云。 “岳老爷!” “岳公子!” 虽然不是本家老爷但这些亲卫们还是很亲热地躬身行礼一看就是从行伍中出来的人举止间流露出利落且对于岳飞这种无敌统帅那是打心眼里的尊敬从他们眼中流露出来的是自内心的尊崇。 再往西走得数百步眼前过去已经看得到钱塘门了右边一座大宅高挂“岳府”二字。 门口却并没有韩府那般精壮的家兵而是一名老卒坐在荫凉处半眯着打盹。 “老张!老爷回来了!”随行的亲兵上去碰碰他老头子一下子惊得立起来:“什么!哈!瞧我这老眼老爷跟公子回来了!” 宅中一时大乱。 等杨峻在客厅坐下不由得慨叹:“当奴才也得跟对主人!” 这岳府哪里像韩府那般富丽!面积虽然不小却只得区区十来间房舍左右不过四五十人在内屋中连件像样的家俱都没有更见不到想像中的宋代瓷器等文物(当然了奉茶的杯子也是那种流传到后世也绝不会值钱的粗瓷算不得好品相的文物)。檐柱间多有破损油漆也许久没有修补过了到处都有脱落。 莫说仆人就是府中的主人也穿得颇为凋蔽虽然不像难民那般衣不蔽体但基本上都是素色缎麻哪像城中富家五色绫罗的奢侈穿着! 岳大神就是岳大神! 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则大宋可为。你堂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的使相无敌统帅说是不怕死也就算了家中居然破败成这个样子怎么不让人打成异类! 家中人都出来迎接主人岳飞孩子多这是杨峻所熟知的连岳云在内一共有五兄弟从岳雷、岳霖、岳震到岳霆都出来了一帮子小孩围着父兄叫嚷个不休只有岳雷年长一些大约十五岁的样子看上去颇为老成个头也比兄弟们粗壮在一旁不怎么言语。让杨峻半天合不上嘴巴的是居然有两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子跑出来抱着岳云叫“爹”! 靠! 岳云也不过就2o来岁吧孩子就这么大了什么时候下的种? 小子们得岳飞指示纷纷来给杨峻叩头让杨峻手足无措算起来那两个还不懂得叩头的小子已经算是杨峻的孙子辈了。 想想眼下自己的这具得自杨再兴的身体也不过就是三十多岁吧居然已经成了“爷”! 杨峻苦笑。 岳夫人出来见客杨峻小心地躬身道:“嫂子!” 岳云的妻子大约应该在内宅一直没有出来不过看岳云一直偷眼看后宅的猴急样侄媳妇应该人才不错罢。 (咽一口水别想歪喽咱老杨也不是觉悟那么差滴人!) “杨兄弟沐浴更衣罢咱们早些入宫面圣!夫人着人安排些茶饭。” 杨峻和岳夫人同声道:“是。” 第五十一章 帘后佳人,烟笼芍药。 “太尉随咱家到勤政殿杨将军且在此候着!”小黄门宣旨罢带着岳飞进去了。 经御道进和宁门直入大内垂拱殿岳飞皆面沉如水想来这一趟入觐是岳飞一生中最为伤痛的一次中兴之机稍纵即逝十年之功废于一旦怎么会甘心在这里来“奏事”? 杨峻初入大内哪有这么多心事一路上岳飞也只嘱咐了一句“莫提盖天大王”!便晕头晕脑地进了大殿一路上所见无不新奇华美饶是在后世看过海量的清宫戏也被这风格迥异的南宋皇城所震撼。本以为殿内会文武百官齐集众星拱月般迎接岳帅谁知偌大的垂拱殿里竟然只有几名小黄门在等着。 一个多月来身上穿的都是裹满泥浆血肉的战袍营中小校偶尔拿去浆洗一下也脱不了那股血腥味现在才第一次穿上了绿缎官袍加上在岳府中细细洗浴一番府上侍婢给自己仔细梳妆后倒也神清气爽。虽然不知道自己穿的衣服是什么品级但看诸黄门和宫门禁卫对着紫袍的岳飞那般恭敬对自己却视若无睹不问可知这官服的品级高不到哪里去。 大殿内眼下只有两名小黄门守在御座前对杨峻爱理不理的杨峻也乐得舒坦放心地浏览这座主殿的陈设逍遥自在。 勤政殿内的岳飞就没有这般好的心情了。 “卿之忠直沥胆披肝朕岂不知开封一战若非战报来迟朕必令克复故都不致令卿退军淮南。大军既退朕不得已宁忍岳卿孤军陷于贼手?南北大略非一战可决朕亦常人矣若忍一时之机可迎还二圣及母后江山社稷实非朕所虑!便与母后逊位为民承欢膝下实遂平生大愿。” “江南民生凋敝至今岁方有一线转机若大军稍退贼不敢便进和议一成民可稍得生息卿可赞画军机操练诸军异日整军北上故土一举可复必不令岳卿效廉颇空老!” “杨沂中此刻须在毫、宿间岳卿若有战策可直言无妨朕必参议筹划对贼展卿长计!” 岳飞跪伏在地听到赵构解释退兵的苦衷心下悲苦不觉泣下。 “陛下臣愚钝惟知军不能识国家大略自五月以来陛下连颁手诏臣多有违误此番并非陈报军机实在是向陛下请罪而来望陛下治臣忤旨之罪!” 赵构脸上稍稍转阴却缓缓平和好言抚慰。 “兵者国之利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诸军既不惟重胜败亦须听取朝庭大方略岳卿是我朝无敌统帅上京贼酋闻卿之名也须蹇额不快哪里有罪来!此番战机难得卿得诏即返且祭扫诸陵安抚百姓有大功于国家也知尊进退之机朕虽昏昧岂肯降罪于大功之臣?不日便有大用另加封赏岳卿不要多虑!” 岳飞却不多置一辞惟叩头谢罪而已。 赵构怏怏挥退不再与岳飞多说。 岳飞没有再回垂拱殿小黄门直接就带他出了和宁门。 “杨将军!”另一名小黄门悄悄出现这一次却笑得如同春风般温暖:“请随咱家到福宁殿!” 杨峻浑浑噩噩紧随在他身后却不知道此行是祸是福。若是岳飞在此早已经失声惊呼了福宁殿虽然和勤政殿一样也是寝殿是皇帝接见亲近臣子的地方实际上只能算是御书房偶尔乐赵构也会在那里小憩却并非真正的寝宫但福宁殿可是真正接近后宫的地方应该说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寝殿”!当今朝中能够进福宁殿的恐怕都是一些和秦桧走得极近的文臣武将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杨峻虽然在偃城、颖昌屡立大功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统制使与朝庭一众干臣相比地位还差得很远居然有资格进入福宁殿是大宋南渡以来进入此殿的最低职官员也算得一个异数了。 福宁殿比垂拱殿小了很多简直就只算得上普通百姓家的厅堂大概只得百来平米大小陈设也很简单看不到垂拱殿上的那些精美用具一股清幽的麝香味却满溢殿中略带浓郁却恰到好处粗朴中透着精洁华贵。 小黄门引到地头以后侍立一旁一言不让杨峻老大没趣这里不比垂拱殿连可以参观的东西都没有赵构将这里布置得如此简单也有“国难当头共渡时艰”的意思。 “哈哈哈哈!让朕看看咱们的‘大宋枪神’是何等的英雄人物!” 一阵豪爽的笑声传来不问可知应是赵构到了门帘掀处杨峻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了下去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是杨再兴在跪不是老子在跪!是杨再兴在跪不是老子在跪!” 从后世带过来的一点点自尊让杨峻对于行跪叩礼有天生的抗拒只是眼下自己这种低级武官若到了御前还不跪下那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了。 就这么一跪让杨峻没有看到赵构的模样。 “杨统制乃是我朝英雄看座!”赵构大大方方地优待一番平日里连岳飞也没有这等殊荣站立奏事的时候居多。 杨峻口中逊让:“末将岂敢!”却老实不客气地坐下。 “杨爱卿此番战偃城、战颖昌大杀兀术气焰闻说那兀术在杨爱卿枪下几乎不能逃生易服弃冠狼狈不堪可是真的?”赵构含笑问道。 杨峻这才有机会抬头平视赵构看上去这位“明君”并不怯弱啊!身材高大壮硕孔武有力卖相也还可以够得上“英俊”二字哪里像史书上说的被兀术连番追杀搞得“不举”的那种胆小鬼?!眼下赵构满面春风不似一国之君的威严倒像是一位慈和的兄长。 “回陛下兀术那厮早不复当年之勇。也是天佑大宋末将不过适逢其会不敢居功!”这也是杨峻看多了后世的清宫戏明白“低调”的含义否则也不会这般逢迎。 赵构含笑点头对杨峻的回答颇为满意:“当年兀术南下大宋几无可用之将若非岳卿等辈大宋社稷危矣即便如此自朕南渡以来兀术贼獠从未如此狼狈杨爱卿此功足以让番贼惊惧!‘大宋枪神’之名此前惟岳卿可当之但自偃城之战后便是天下众口悠悠杨爱卿也必当之无愧!” “末将惶恐!”杨峻拱手谦逊。 赵构不再多说招手叫过小黄门附耳低声几句小黄领旨而去。 过得片刻珠帘后挂起一幅薄纱。 香风袭人纱帘后环佩叮咚一行人出现帘后却隔着珠帘轻纱看不真切。 一把椅子轻轻放到帘后一位女子缓缓入座。 杨峻心下大奇:赵构在做什么?难道哪位嫔妃没有见过帅哥。 心如撞鹿之下杨峻一张老脸居然开始红。 “柔福儿这位便是杨爱卿!” 赵构说完居然起身离去殿中小黄门也走得干干净净剩下杨峻独坐殿中面对帘后的美人。 第五十二章 佳人如梦 奸人如神! “柔福儿?”杨峻愣了一下没听出名堂来。 只是赵构这么把自己扔在福宁殿和帘后的美女独处有什么“阳谋”? 杨峻在那里浮想联翩。 “杨将军。”帘后美人轻启朱唇声如翠谷黄莺儿杨峻为之一醉:“柔福不幸蒙靖康之难----” 随后是一阵啜泣声帘后人举袖略一拭泪。 “靖康之难?!”杨峻惊得站起来。 对了岳帅不是说什么“盖天大王先夺了柔福公主后来……”! 那么赵构口中所说的“柔福儿”眼下坐在帘后的美女可不就该是当今的柔福公主了么? “末将失礼不知是公主请公主宽赦!”杨峻立即持笏弓身向帘后深施一礼。 虽然此前对着赵构杨峻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叩了下去却并不意味着杨峻天生的软骨头像对着公主这等人该不该跪只要没有人来教杨峻就乐得装作不知行这一礼已经是极难得的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 柔福却没有半点见罪的意思:“杨将军且莫多礼将军在偃城、颖昌大杀番贼还擒了……那厮柔福还该深感杨将军大恩!” 杨峻还在怔:“老子擒了----盖天大王!对了应该就是这美女在北方的老公!不知道这完颜贤齐在上京时对这柔福怎地不过看这样子必然不怎么温柔了。番方蛮人哪里懂得怜香惜玉!再说这老家伙居然说赵构应该叫他‘阿爹’!----莫非他竟然把赵构的娘也……乖乖不得了老子的脑袋要紧这些东西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时听得珠帘响动薄纱分开现出坐在帘后的美女来眉如远山眼如碧波面如芙蓉云髻如黛额头微蹇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要命!” 杨峻差点一鼻鲜血喷出来:虽然已经入秋这柔福却是不耐临安的秋热穿得极薄这年代的大内所用绸缎材质远胜于后世轻纱薄缎下浅浅的花纹遮不住身材玲珑浮凸虽然说不上“纤毫毕现”却也足以动人心旌与后世的美女大胆暴露不同这般若隐若现最要人命! 熟女!真正的熟女啊! 杨峻顿时脚下飘。 帘后的小黄门轻咳一声把杨峻的脑袋从爪哇国叫了回来忙低眉垂不再往柔福身上逡巡。 “南归以来柔福切齿痛恨恨不能生啮此獠却不料皇天庇佑杨将军为柔福报此大仇此恩当真难以为谢!” 杨峻脑子里“嗡!”的一声:“靠!不会以身相许吧?这么老的桥段老杨可有些受不了!”(其实内心深处却极力反抗:“老杨吃亏点番子用剩的也将就了!”) 柔福却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微微打量了一下杨峻手一挥身边的婢子和背后的小黄门便齐齐向杨峻跪了下去同声道:“谢杨将军!” “朝庭有礼制柔福不敢逾越只好让这些婢子们代柔福叩谢将军!”柔福轻声道。 杨峻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跪叩下去口称:“末将不敢!公主请收回成命。”心下却想:“老杨跪一下美女没关系这等佳人多跪一下也没关系。” 刚才在坚持“男儿膝下有黄金”的老杨眼下在美女面前连黄金都不想要了。 红颜祸水啊! 珠帘再次放下等杨峻站起来茫然四顾时已经人去帘空余香犹在仙踪已缈。 “柔福儿多经磨难国家之难怎么可以让弱质女子去承担!唉!”赵构悄无声息地再次现身旁边跟了数人吓了杨峻一跳想来若不是刚才一时失神也不至于察觉不到背后多了这么多人。 杨峻抬头看时赵构眼角也有些红。 “杨爱卿有大功于皇家朕该如何赏赐?”赵构缓缓坐下却问了这么个难以置答的问题。 “按大宋律例杨统制推功擢可升都统制领刺史职衔!”旁边一名臣子答道。 杨峻这才有时间看看跟随赵构的几个人刚才答话的人身材高大白面长须飘然有出尘之慨望之如神仙中人其他的不过是一些宫人罢了。 “秦相所言者是便可下三省拟旨了!”赵构微笑答道。 “秦相!” 杨峻又是“嗡”的一声却极力掩饰外示镇定。 史上最牛的奸人啊!谁知道这长像居然比岳老大俊俏多了甚至连赵构也不过多了一点身居上位者的“王八之气”要说到人才居然还远不如这老家伙! 男人四十一朵花这老家伙应该早就不止4o了罢?居然长得还很“英俊中年”的样子。 (其实这年秦桧才刚5o岁也并不算太老。) 杨峻在肚子里暗自yy:“要是老子一把掐死这老小子不知道赵构该勃然大怒还是该欣喜若狂?” 不过以“不得罢秦相”的绍兴八年和议看多半赵构心下虽喜却须为秦桧之死找个替罪羊! 想想这前景不会太妙杨峻决定脖子一缩先当小白再说。 “杨爱卿秦相所言可妥当否?或者杨爱卿还需要其他赏赐?”赵构见杨峻半晌没有谢恩还以为他在嫌赏赐不够。这年头跟皇帝开口讨价还价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岳、韩等人为讨赏之事反复上表也已经是常例但像张俊那样打了败仗还要大开口讨赏的倒也并不多见。谁知道杨峻心头在动这些歪念头若是秦桧能够精通“读心术”此刻已经高呼“有刺客”了! “这个----”杨峻知道已经让赵构起疑赶紧编排一下:“末将倒是还想求陛下一事:今日到临安一应事物俱寄放在岳帅府上颇不方便陛下能否赏些银两让末将可以去住客栈?” 赵构和秦桧面面相觑移时不语。 瞬息之后一阵爆出来的狂笑震动了后宫诸殿赵构笑得打跌全无君王仪态秦桧先是微笑苦忍最后竟然向隅而泣咳嗽连声眼泪也笑出来了只是不便像赵构般豪放而已。 这番意外让杨峻晚回岳府大半个时辰随行的是近百名御前侍卫以及压得一匹马直喘气的两箱银锭。 第五十三章 临安新财主,家仆竟姓秦?! “你见到柔福公主?”岳飞大奇虽然此前他也想到过赵构会因为杨峻生俘了盖天大王而厚加封赏却没想到会让柔福公主亲自出面道谢。如果从上京传来的消息没有错的话柔福曾与韦太后共同侍一夫即这个完颜贤齐! 在福宁殿奏对也是文官才有殊荣有时赵构的后宫妃子们也会出现在勤政殿和福宁殿但真正的寝殿却是福宁殿。今天接见杨峻的那间正殿后面即有赵构的书房和卧房有时赵构遇到军国大事或在勤政殿或在福宁殿与朝中大臣熬夜勤政殿就不大会有妃子敢去而福宁殿就随意得多了。 但岳飞对于杨峻能够进福宁殿并不特别意外毕竟杨峻不仅立下大功甚至还为赵构报了“家仇”!这也是赵构为什么说“杨爱卿有大功于皇家”的意思。 (岳飞没有料到的是他派遣出来械送盖天大王的岳家军小队已经被赵构尽数诛灭一队御前精兵在赵构接到岳飞秘报后就火出途中袭击了那个押送盖天大王的岳家军小队本以为脱出大难的盖天大王却被领头的侍卫当场敲晕并剪去了舌头小心翼翼地火送到临安在赵构和柔福的面前被千刀万剐而死死前最后一刀已经是近2ooo刀了神志突然回光返照的盖天大王居然对着柔福温柔地笑了笑才死去。) “柔福公主不是多年前已经嫁给永州防御使高世荣了么?为什么现在会在宫中?”岳飞不解的是这个事情但杨峻听到的却是“已经嫁给”四个字心里没来由的一酸。按说这柔福应该快三十了吧少说也得二十七八岁称不上“豆蔻年华”了可是个年纪的妩媚之处却对三十多岁的杨峻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 “后护军统制使杨再兴扬威中原武震番邦有大功于国家着遥领汾州宣抚使殿前司右军副都统武略大夫赐第涌金门内赏银八千两!” 第二天一早上门宣旨的小黄门在岳府内小声念完圣旨岳飞在杨峻背上推了一记老杨才记起还得谢恩:“末将领旨谢圣上恩典!” “杨将军此后不可称‘末将’该称‘臣’了!”小黄门一迭声的道贺岳老大忙取出一封银子奉上送出府门。 “大哥!咱财了?!” 杨峻看着桌案上一堆事物乐得眼里全是小星星。除了剌史的证明文件、官服还有副都统的新衣和腰牌。当然了最重要的却是一张泛黄的布帛材质的地契!这就意味着杨峻已经在临安城有了自己的房产而且地址是在涌金门内那里可是城中极为靠近西湖的黄金地段放在后世这样的地段一平米少不了两三万!何况这还是连地皮的独宅那得值多少钱? 岳飞却是茫然不解。 “按说这秦桧应该不会对岳家军有什么好照顾想来是杨兄弟这功劳立得太明显秦桧不好弄手脚吧可是为什么把杨兄弟弄到殿前司杨沂中手下?还在涌金门赐第?!难道这全是圣上的意思?” 岳飞没有反应过来一员虎将就这么从岳家军生生地夺走了还在那里小心盘算看看秦桧有没有弄什么花样要说杨峻得到什么好处他这个当兄长的还没有那个心思去吃醋不过这次的旨也下得怪前方的大战还没有收场后方也没有赏赐哪个大帅却先擢拔一个小小的统制! “老爷门外来了两辆车说是帮杨爷搬东西您瞧……”守门的老张急急跑进来禀报。岳飞和杨峻出门一瞧居然是两辆宽敞的双马拉的棚车虽然看上去应该是城中车行出租的那种并不是官用仿轿式的却仍然租金很贵内部空间极大一车可坐五六人。车前立着两位厮仆模样的中年人。 “杨兄弟你真要搬过去住?”岳飞有些拿不准在他看来偶然随他到临安的岳家军将领自然是应该住在岳府上只是杨峻眼下身份已经属殿前司该住在何处也不好代为定夺。 “大哥老住在您府上也不太好再说了兄弟的就是大哥的咱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是个什么宅子?” 岳飞从杨峻眼中看出了热切悄悄吐出一口浊气却摇摇头:“杨兄弟且去安置家当为兄收拾停当这便要返军中了!” “是是是!”杨峻没有听出岳飞语气中的失望乐呵呵地收拾起个人物品径上马车去了。 “杨爷这就是您的东西?”车前的仆人看到杨峻铁枪挑着一个布包出来除了铁枪包中应该还不到三斤东西大为诧异。 “是啊!咋啦?”杨峻张着一张大嘴。 “没!没啥!”那名仆人转过头在前面引路躲在车后的那位看到后面拉空车的车伕掩口失笑恶狠狠地一脚踹了过去。 “咳!等下!莫跑!”岳飞突然在门大叫。 “大哥还有何吩咐?”杨峻探出头傻傻地看着岳飞。 “你的银子!” 汗!杨峻头上三根黑线。 两大箱银子压上了车才让前一辆车的负重稍微正常一点后一辆直接被打走了。 ※※※※※※※※※※※※※※※※※※※※※※※※※※※※※※※※ “恭迎老爷返家!”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有气无力地站在门。 杨峻一看这“赐第”就打心眼里乐了出来。 靠!这得多大的家业啊!秦桧老贼啊!该不会是你想到的点子吧您叫咱老杨以后怎么好意思对你下手啊!连片的高大围墙处处是朱红大门自己所到的这座宅子已经悬上了“杨府”二字前面不到一里地就是临安涌金门甚至从马车上就已经可以看到西湖了! 进门一看三进的大宅虽然还远比不上岳府怎么说也得有十多亩吧房舍也有二十多间三间院子收拾得整齐精洁花草看上去都经过精心修整。 最让杨峻不能承受的是自己紧临后花园的内房门外除了十多个厮仆还站着四名年方二八的俏美婢! 心跳立即加剧---- 柔福带出来的火总得有地方消不是? 看来老杨立码要坠落成万恶的地主老财了! 不过这时为的老头子一句话就让杨峻欲火全消:“小人秦榉老爷可随意吩咐!这合屋中人身契均在老爷房中连小人在内!” 什么?姓秦?! 第五十四章 南宋临安一大闲!来者不拒。 “这么好的宅子原来是谁的?”杨峻一副痴傻样口水长流的样子眼神全在四个女孩子的身上逐寸搜检一边随意问道。 “早先是枢密院编修胡大人的府上后来胡大人与相爷交恶前年被贬到昭州去了也不知道死了没杨爷放心这宅子没人敢跟您争的!”秦榉说话间恭恭敬敬没半点嚣张的意思可是这话里透着就有点意思了。 “相爷?哪位相爷?”杨峻装傻到底。 “杨爷!”秦榉愣了一下:“这天下不就只有一位相爷么?除了当今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枢密使秦相爷还有哪位?” 杨峻这才嘿嘿笑着问:“这宅子后来成了秦相爷的么?” 秦榉脸色变了变:“也不是相爷不会来住这种地方大公子得闲时倒是住过几天小人们谨慎这宅子倒还干净杨爷看有什么不妥么?” “哪里哪里妥得很妥得很!这么说圣上赐第居然让秦相赠宅子杨某怎么好意思!”杨峻笑着挥挥手:“站着累大伙都散了吧有事再让老秦知会大伙!” “谢老爷!” 一票人鞠躬而散倒也没什么忙乱的反正这儿也只有杨峻一个是生人其他都熟得很各人该干什么都有头绪。只有那几位美婢还立在门口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进是退。 “这几位?……”杨大老爷摸着腮帮子大力地吞了一下口水“咕噜”一声满院子都听到了美女们脸上都是一变秦榉这才见着点笑意:“杨爷不知小人带着这帮人也只是守着这宅子不时修补修补这几位姑娘平日里都是秦相府上的今日午间才过来相爷那边说以后就侍候杨爷了英雄无美人未免寂寞!” “哈哈哈!”杨峻干笑了几声自己都觉得这笑声里诚意不够赶紧酝酿了一下情绪才满含感激地叹道:“相爷不愧国之干臣这般为才大宋之福啊!” 言下一副猪哥像不仅自认为大才还把这种福利也看作是重视人才的举动。 这下子轮到秦榉干笑了。 杨峻在心底暗骂:“格老子滴派人把老子看得死死地也就算了连晚上睡觉也睡得不安稳枕头边上的都是卧底!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秦啊!杨爷我不是个苛刻的主!听好了给杨爷好好看着这宅子爷不会亏待人的明儿一大早拿银子上街买点东西给相爷那边送去就说是杨某一点心意这相爷赠的礼物嘛……”杨老爷转身盯着美女嘴角慢慢变歪:“杨爷就却之不恭了!哈哈哈哈!先给几位姑娘安排住处老爷要……嘿嘿嘿嘿!” 这下子几位美女脸上都挂不住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杨峻这声音这表情十足坏坯子让姑娘们平添不少担心。 ※※※※※※※※※※※※※※※※※※※※※※※※※※※※※※※※※※※※ 这一晚杨老爷提了两名美婢进屋把对秦桧满腔感激和愤怒都泄在两只小绵羊身上当然也少不了柔福带出来的那股火毕竟老杨还是个大男人这一个多月都在战阵上厮杀连女人都没见到几个也不知道原来的那位杨统制是怎么过来的反正老杨是憋不住了头天进城时就已经两眼放绿光本想到临安青楼大杀四方的却不料秦桧考虑得这么周到哪里还会客气。 到天亮时大宋神枪早已经倒下睡死以前都没搞清楚该给她们起名哪个叫春梅哪个叫秋香。 “杨爷!杨爷!该起来了您还得到殿前司应卯去呢!” 秦榉的声音在窗前响起让杨峻明白过来这年头虽然没有闹钟可该上班还得上班。起身的时候看到床上落红心下悯然往泪痕犹在的两姝脸上各凑一吻匆匆上班去。 可是到殿前司驻地一问杨峻彻底放松下来。 “杨爷!哟!大宋枪神!听说您上个月差点枪挑了兀术!小的佩服啊!”当值的小校竖起大姆指:“这是您到咱殿前司的文书昨天就到这里了以后咱殿前司可就更威风了!啥?!应卯?这个----嘛是有这么一档事可是咱殿前司右军、中军都在淮河那边跟兀术打仗呢?要说左军那边倒也有个留守的都统可是咱不伏他们节制要说点卯那也得咱保成军节度使、殿前都虞侯杨大人才能点您的卯!您老看----要不节度使回军以前您十天半个月的来一趟咱给您记上好不?” 至于吏部那边就更简单了:“杨大人是这么回事汾州那是太原府地界要说呢也是大宋地面可如今在番贼手里您这宣抚使么那是圣上特颁的恩典倘若是大军北上直破燕云说不得您还须往汾州宣朝庭恩德抚大宋子民可是这眼下您就只管领俸了不须治事早些日子说不定还有汾州来的流民现如今可就没了----” 当值的侍郎本待不把这小小的汾州宣抚使看在眼里可是这明明白白是秦相手书的札子还用了御押往常这等职务连他这位正堂侍郎都还要找人代笔哪里会轮到秦相手书?加上杨峻枪挑兀术的传言在这临安城中正有鼎沸之势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路吧?凭相爷这几个字那也得让这位侍郎小心翼翼地。 回到杨府的杨老爷明白过味来自己正宗是这大宋朝的“一大闲”! 靠!当闲人?这还有什么技术含量么?! 杨峻在自己的“书房”里哈哈干笑几声还一时间真没想起来应该怎么个混法。 “唉哟!这不是王大人府上的李兄么?怎么这么客气?”秦榉的声音尖利而高亢若不是一把胡子杨峻真怀疑他是司礼监的主事。 “秦兄客气了这是咱老爷一点意思专程让小的过来拜望杨爷不知道现下方便否?”来人颇为客气的样子。 “老秦啊这位是……” 杨老爷的京城社交生活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第五十五章 殿前司军,不堪一击! 御史中丞王次翁是到得最早的一个只是堂堂的御史中丞虽然品级不算太高也不屑于屈身与小小的武略大夫结交。但是“福宁殿奏对”加上“秦相手书札子”这两项加起来就不由得让这些清贵的京官们小心再三。 军系人马在大宋朝的历史上最为威风的就是靖康年间到这绍兴十年多年以来重文轻武甚至刻意地防武和抑武换来的是北宋末的“兵不知将将不知兵”金骑南下之际连敢于列阵对敌的军队也没有。直到眼下四镇节度手握大军才真正与金人互有攻守勉强可以一战这也是朝中文官一时间不敢再轻易贬抑武将的根本原因毕竟还要靠他们稳定这半壁江山。 可是眼下江淮防御形势稍稳加上连战连捷谁都知道金人要想轻易地挥兵南下已经不太可能。近来的大军调动中赵构对军系人马的动作已经隐隐有些意味透露出来由皇帝亲自掌控军权的动向虽然还不甚明了却有“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敏感京官闻到了些味道何况是秦桧系的核心人物。得到讯息最早的王次翁之后中书舍人勾龙如渊、给事中楼炤等先后派遣家中亲信上门致贺其余依附的小官自然深得三味早将杨峻看作秦相直接插手军中人事的楔子不要说威震南北誉满京城就凭赵构和秦桧的态度杨峻的地位早就已经出了小小的“汾州宣抚使、武略大夫、殿前司右军副都统”的高度。 “哎呀呀!杨将军!咱们的大宋枪神见面更胜闻名果然名不虚传!大宋柱石啊!下官久仰久仰!” “哈哈哈哈!过誉过誉了!大人怎么这么客气!”杨峻转过身:“老秦啊这位大人是?” “谏史台万大人!”秦榉附耳低声。 “啊哈!万大人这么客气杨某受之有愧啊!老秦还不叫人接过来怎么让万大人在门口受累呢?里面坐里面坐!” 杨峻在福宁殿向赵构当面要钱的事不知道秦桧口风不紧还是赵构跟几位近臣当作笑话讲过几遍一时间大宋朝高层的文官人人皆知虽然还知道这时节不能破坏“大宋枪神”的形象却有的照搬不误大把的银子送上门来有的则是私下莞尔摇头:“这个老杨!”随后悄悄打听大宋枪神还有什么爱好。 加上秦桧系的人马这么一动其他人自然食髓知味杨府一时间车水马龙老秦也应接不暇后府的库房也到了空间比较紧张的阶段。 老杨初时来者不拒也想借此机会多认识几个临安城中的人物省得以后玩都没得玩谁知十来天过去连老杨也有些吃不消了。 “下官久在京中手无缚鸡之力闻说杨大人的神枪出神入化直追当阳赵子龙远后汉锦马直杀得兀术偃旗断袍无限神往不知可否见识一下?” 这等好奇心京中人皆有之老杨也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只要上了门来的官员几乎还没有品级低过杨副都统的杨峻也只有陪着笑脸:“哪里哪里过誉过誉末将献丑!”随后怎么也得在后院辟出一间演武厅将一套杨家枪法略略演示演示。随后招来一片叫好声文采好的当场赋诗作文次一等到的也把当日所见枪法广为传扬临安城中隐隐有压过岳帅的势头连中瓦子最有名的说书人也把岳家枪紧急换成了杨家枪回目。 “杨家枪大杀偃城县金兀术偃旗断金袍!” 一块木牌挂出听书的人打赏的铜子都要多出四成! 到了晚上累得半死的杨峻开始怒骂:“靠!谁说京中殿前司军马不能打!老子这几天练枪的次数比打仗那会还多!跟兀术打都没这么累过!”不过祸福相倚毕竟此前还不算太顺手的杨家枪法居然硬生生通过这种方式变得纯熟起来。连杨峻都在暗暗好奇自己在城中这么风光无限的闹腾了十来天了为什么京中武将就没有一个来踢馆的?要知道“大宋枪神”这块招牌在城中已经贼响亮了只要谁能胜得他一招半式只怕立即会上动天听当有另一番际遇。 不过杨峻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所显露的也并非花拳绣腿有眼光的人还是能够看出里面的真功夫临安城中真有三招两式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冲着从开封城外朱仙镇撤回来的杨峻满身的杀气那些只是在校场上练过几年的将官们要想上门踢馆也须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何况杨峻眼下正在秦系人马中红得要死谁会来找没趣? 坏事也不是没有眼下就有两件! 就在十天前当杨峻在福宁殿奏对的时候杨沂中在宿州却遇到了麻烦。 作为殿前司军(原来的神武中军)长杨沂中此次率临安精兵北伐虽然与杨峻猜的不完全一样其实也相去不远赵构对这支长年卫戍京师的“精兵”其实寄望颇高正希望通过杨沂中率部北上立下大功好厚加封赏在自己手中牢牢掌握一支足以与吴、岳、韩、张等诸镇相抗衡的军队这也让杨沂中出征之初就迫切希望立功好争得与岳、刘相孚的功劳。 在赵构看来连战连败的金兵哪里是这只生力军的对手! 杨沂中也对此颇有同感。 八月十六日一名“大宋义民”到泗州杨沂中驻地向正在往宿州进的杨沂中报告接近宿州的柳子镇上有数百金兵看守粮草若趁夜突袭可期必捷! 杨沂中大喜不顾统领王兹、萧保的劝阻让他们以一千骑及步军进入空城宿州自己却连夜率殿前司军主力5ooo骑疾赴柳子镇。等到大军一那名“大宋义民”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明时已经奔命半夜的杨沂中心花怒放地冲进柳子镇却一名金兵也欠奉! 更为严重的是此时随后的一队侦骑传来消息说是兀术正率重兵伏于归路! 这还用得着分析么!杨沂也不是彻底的蠢才自然知道已经落入兀术陷阱当即远远避开王兹、萧保所率大队的方向自己率队逃命一路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5ooo骑竟然在没有见到一名金兵的情况下“横奔而溃”!杨沂中在逃命方面不甘人后居然独自狂奔2oo多里直逃回寿春地界后渡淮河南归把自己的大军扔在了宿州!随军参议曹勋不知道杨沂中逃到哪里去了惊惶之下表奏朝庭六天之内奏书就送达赵构面前。 果然不出杨峻所料。 赵构在惊惶之余不免大怒。 一面下旨让殿前司军返回泗州一面迁怒于岳飞等军:“凭什么你们就可以连战连捷殿前司军就如此不堪一击!朕不服!” 杨沂中幸好很快现身并在没有金军追击的情况下返回泗州民心稍安而那些溃散的骑军则下场凄惨沿淮上下游数百里内三三两两逃归的不少这已经是幸运的了最后能够归来的还不到一半其他的都死在了淮北大地上。 一阵未交殿前司军就败得如此之惨让杨峻也感同身受怒其不争之余也觉得脸上无光。 另一件让杨峻不爽的事也在这个时候生。 八月二十九的早上杨府大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哪个兔崽子敢到杨府来横!”老秦的声音响彻涌金门内外自这宅子姓杨以来这还是头一遭! “叫杨再兴出来!俺要跟他比枪法!” 大门口一团明晃晃的枪花散去露出一位少年英雄。 “呵呵呵!哎哟!乖侄子!谁惹你火了?老杨叔替你揍他去!”杨峻大笑而出。 第五十六章 岳家枪法真如神!火候问题。 “哎哟!瞧我这张嘴!”老秦自己掌掴了一记:“这不是二公子吗?恕罪恕罪!” 岳雷大马金刀地立在门口一手捏着长枪一手牵着马缰看着杨峻满面堆欢地迎出来不由得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是进是退黝黑的脸上犹如牙疼般喜怒难辩倒是哭笑不得的成份居多。平日里这位杨叔就是岳家孩子们心中偶像一柄神枪时时被岳飞提起当年自家的族叔岳翻死于杨叔叔枪下还有号称岳家军猛将的韩顺夫叔叔也走不过三合就毙命杨叔叔手中父帅却只是对这两家厚加抚恤只字不提报仇反而对杨叔叔归入帐下大喜了一个半月天天都笑得鲜花灿烂地。 小孩子们那时还不懂事在心中奇怪的同时也不觉对这杨叔叔颇为好奇和钦佩。等到后来长大些了却只是听到杨叔叔在军中捷报频传只要杨叔叔在大小战从不失手一时间岳家兄弟姐妹们对这位杨叔叔敬若神明! “杨……”岳雷张口结舌了一阵才继续道:“叔叔!小侄想请教杨家枪法!” 杨峻心下暗笑这毛头小子还算知道变通! “老秦哪快给岳二爷牵马咱爷儿俩到后头演武厅去喝茶!”说话间已经把岳雷当作大人一般看待极大地满足了岳二爷的小小虚荣心。 老秦上去牵马时顺便一瞥门闩不由得偷偷伸了伸舌头:杨府大门虽然说不上太厚重密实可是门上留的缝也绝不会太宽后面的门闩足有成*人前臂的两倍粗可是眼下这门闩整齐地从中间断开连木屑也没有几粒门沿上却仅有浅浅的擦伤。这阵势岳雷是单手提枪直接用枪刃切入门缝并在收枪前一劈将这门闩分作两段的!这小爷倒底得多大力气! “杨叔叔!北瓦、中瓦、南瓦都说这大宋神枪在杨府侄儿不会喝茶只想让杨叔叔指点指点枪法以免明年上了战阵不能多杀几个番贼!还请杨叔叔不要留手!”岳二爷进了演武厅雄纠纠气昂昂地提着岳家枪立在厅中央连坐椅子的功夫都没有给杨峻。 杨峻不觉莞尔。 这岳二公子当初在岳府初见时远比几个小弟弟显着沉稳当时还以为涵养好些谁知是这个性子!不过听街市上说书的不怎么讲岳家军大捷了而是广传杨家枪威风大宋枪神的威名盖过了岳帅这还了得! 对于赵构和秦桧来说这形势好得不能再好让杨峻进入殿前司就有这个作用何况民间如此配合舆论形势一片大好哇!当时的说书行情跟后世的cctv也差不多远杨峻的风头盖过岳家军自然是通过各瓦子的宣传来体现的说不定这里头就有秦相爷的人私下动过点手脚。 不过别人爽了岳二少爷就不爽得很:“什么?!杨叔叔比咱父帅还厉害?杨家枪比岳家枪厉害?俺不信!” 早几年前岳雷枪法还欠火候自然不会这么大脾气可眼下家中的诸弟已经联手都无法抗得过岳雷一招半式岳家军中偶尔上门传讯的校卫们也多半走不过几招岳雷的自信心正在爆棚之际以为天下间除了父帅和大哥其他人皆不堪一击! “好!”杨峻也不推辞愣小子就得用愣办法去应对顺手提过铁枪三丈外立定:“贤侄不用客气让杨叔看看岳家枪练到了什么火候!” 岳雷不进反退倒跨一大步把距离拉开随后铁枪在腰间一缠枪尖如飞星从腰间直射杨峻面门看看枪身已经出了身形却突地跳进双手在枪身上一推声势更胜!如电的一枪居然在最后关头开始变得柔韧刚柔相济果然已经入门! “当!----” 一声大响。 杨峻单手将铁枪上铁蒺藜撞正岳雷枪刃中间间不容之际掠开脸颊风声啸耳力道竟然大出杨峻意外杨某人不由得暗骂一声自己过于自恃了也立即变势双手齐上不敢轻忽。 岳雷本来也没打算一枪见功立即抽身拉回铁枪往地上一探跨步中枪尖拔地而起上挑杨峻腰腹间。 杨峻再不敢大意倒也试出岳雷力度比自己必竟还是弱了些才十五六岁的孩子再怎么用功也还有待成长。见岳雷步步进逼有心看看岳雷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步步后退步法不乱却逐一将岳雷攻势化解。 岳家枪法确实非同小可在岳雷手中使出来只是力道不足但其中的精妙处却让杨峻对枪法的理解再上一个台阶!一柄铁枪使开来有棍、杆、鞭、刀、枪诸般兵器之意缠、挑、刺、拦、荡等诸般枪决更兼岳家枪刚中有柔枪身不出外门身、步、手、眼、枪合一力度十足进退如电初时杨峻稍托大了一点一步退步步退竟然找不到多少反击机会若不是岳雷身子骨还嫩了些当场就要杨某人好看! “哈哈哈哈!”杨峻一个虎步跳开枪收背后人枪一体赞道:“侄儿好枪法这岳家枪在侄儿手中他日必然青出于蓝!岳大哥有子如此当足自傲!岳家军后继有人了!” 说话间不再理会岳雷就要放枪。 “呼!----” 厅中忽然破空声大起杀意陡涨一朵斗大枪花在厅中绽放。 “杨叔叔是说侄儿今日枪法还未大成便须指教枪法难道是吃饭涨的么?”岳雷至此微微见汗却还气不粗喘枪尖指定杨峻一凝只有些微颤动。 杨峻微叹:岳雷还未做到人枪一体身、手、意不能融入枪中倒也的确需要些火候只是年岁未到这话也没错有时候枪法就是随吃饭涨的但看他眼下神态起初的嚣张已经少了许多大约应该以真心求教的成份居多自己也不该推卸责任。 “好!如此老杨叔就不客气了!侄儿小心些!”杨峻豪气勃铁枪如贴在手心一般从枪架上跳出。 “杨叔不可留手!”岳雷大喜。 杨峻却是步法在先一步跨出丈把远铁枪头部如无中生中般出现在岳雷眼前。 “当!----” 岳雷大骇还好双手齐上及时挡住这横扫的一枪。 杨峻哈哈大笑中“荡”字决挥到淋漓尽致枪影如林紧紧把岳雷裹在其中当当声大作岳雷全无反击之力尽全力招架青筋暴起手中铁枪如被打铁一般反复砸个不休。 此时杨府门外马蹄声大作数骑不顾临安城中不得骤驰的规矩如飞而至。 第五十七章 岳门家风,精忠儿郎! “啪!” 一根白蜡杆硬生生插入两枪之间正击在两枪撞的点上借力打力将两枪头部压得同时着地杨峻和岳雷分别跳开那白蜡杆头部也撞得裂了。 “岳大哥!”杨峻随手把枪抛出恰插在枪架的木孔内回头拱手作礼。 岳飞袖手微微点头却转过去满面怒容:“孽障!还不跪下跟你杨叔叔叩头赔罪!” 身后的岳飞、岳霖等四兄弟都惕然悚惧。 岳飞在家中威信素著在家一日便治家如治军除了帐下几位先生偶尔在家里稍和气些几兄弟便最盼望临安城中文人常到家中作客了。若有诗书唱和岳飞一样的投壶设乐洵然欢洽浑不似万军统帅。除此外岳家门风素严像这般需要严辞喝责的时候并不多见平日里摆摆脸色或者冷哼一声几兄弟都能立即听命改错。 眼下这等气急怒于色的情况几兄弟都已经多年未见了。 岳雷情形不妙。 扑嗵一声岳雷跪倒地面不敢妄动。 “大哥咱叔侄俩切磋切磋枪法哪里值得叩头大哥不必这般老秦哪给岳爷和公子们上茶来!”杨峻忙当起了和事佬岳飞在军中除了接到班师诏以外当真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要这般动容也颇不容易杨峻哪能不知事态严重。 “杨兄弟莫惯坏了这小东西!真真给岳家丢脸!若不教训日后必成祸患!”岳飞不依不饶提过白蜡杆重重抽在岳雷背上杆头上顿时裂开:“连话也不会说么?!向杨叔叔赔罪!” 岳雷被这一击抽得脸上变色忙道:“杨叔叔侄儿知错了求叔叔恕罪!” 杨峻心一软:“大哥看兄弟面上寄下侄儿这次容他异日上阵立功补过!” 就势一扶让岳飞坐到椅中一名美婢轻轻奉上茶来岳飞不好拒却伸手接了。 杨峻正示意岳云去扶岳雷却被岳飞喝住:“跪着!” 岳云收手岳雷又规规矩矩跪了下去。 “岳家儿郎所学何为一身本事均为报效国家!为父虽然长年征战对你兄弟少了教训你们的母亲须曾教过!岳家人若是只逞一勇之力的匹夫哪里能够成就有用之才!方当国难汝辈长成必有用于国家岂可作意气之争!亏得是在杨叔叔这里若是在别家闯祸我岳府有几条命够陪你杀头!” 岳飞说话间气愤难平手中茶杯与盖子碰得叮噹作响几兄弟垂听训才知道为何父亲如此作。 杨峻听出了端倪悄悄瞪了门口的秦榉一眼。 刚才岳飞怒冲冲进屋哪有时间细看多半是老秦在门口告了岳雷一状让岳飞知道岳雷斩断了杨府的门闩才会如火上浇油。 “父亲!孩儿知错了!”岳雷适才已经出过一身热汗眼下竟然又冒出一身冷汗来背上衣衫全部湿透眼中泪花闪烁。 “你既然知错我且问你为何到杨叔叔这里来?”岳飞脸上稍缓和了些。 “侄儿听街巷间传言说是杨叔叔枪法如神一时技痒想请杨叔叔指点冒犯失礼处请杨叔叔责打侄儿甘愿领罪!”岳雷心思也颇活泛转眼就知道关键在杨峻处干脆向杨峻领罪也有声东击西的味道。 “呵呵呵呵!岳大哥不是兄弟夸奖侄儿的枪法倒有大哥的七八分了!过得三两年只怕大哥还得小心些岳家枪须被侄儿接了过去!兄弟辈眼看盛年将过侄儿辈长大正是好时候啊!岳家军后继有人了兄弟先与大哥道贺!”杨峻哪里不知岳雷的小心思自然全力帮衬。 “噢----”岳飞啜一口茶口气完全平和下来一来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好驳了杨峻的面子二来老婆都是别人的好儿子须是自家的乖听别人夸自己的儿子那是天下最稳当的马屁。 “那杨叔叔指点了些什么?你又学到什么?且说出来让杨叔叔和为父听听?”岳飞虽然没有叫岳雷起身说话间已经是平日里在府上教训几兄弟的语气了。 岳雷心中一宽忙答道:“杨叔教训孩儿说是力道火候不够在杨叔叔神枪下孩儿所学枪法完全无力施展只是度反应能跟得上技法全用不上!力道更是相去千里!” “唔!----”岳飞若有所思半晌不答。 “大哥听侄儿说这等客气话!若说枪法神髓侄儿确有大哥七八分了只是年纪幼小身子骨还须打熬两年便是岳家一柄神枪!”杨峻忙补充道。 岳飞放下茶杯轻轻叹口气一言不。 得杨峻示意岳云把岳雷扶起来侍立一旁岳飞不再阻止。 岳飞半晌才道:“杨沂中之事想来杨兄弟已经知道了悲乎!十年之功一旦全休所获城池尽数失却!若与兀术相持数月贼子粮草不继必然退兵。那时兀术北上必须无从劝服上京诸獠再对我大宋用兵倒也可以换得一时之安尚可从容措置可是这无端地送上门去大败一场连败连退兀术那厮必要再兴大兵前来虽然眼下情势不明却必有大战且不会隔得太久!” “鄂州后护军尚须为兄前去主持大局不日便要返回军中。杨兄弟已经进了殿前司军此番大军返回杨兄弟当领右军麾下不少于过万兵马以杨兄弟之能异日再战当可不败若有杨兄在殿前司率一军兀术再来时便须三思了!朝庭虽然分开你我兄弟大宋却多了一支无敌之师杨兄弟切莫耽于临安城中安逸荒疏了兵事!”岳飞瞟了一眼厅中美婢话中意有所指。 杨峻轻轻挥手秦榉带着众婢离去。 “大哥放心这宅子困不住兄弟枪法一日也不曾丢下殿前司军返时兄弟必练一支强军!他日再战必无此败!”杨峻也咬牙切齿地虽然这些天来练得勤的不止是手中铁枪而已看那几个美婢就知道了。 “呵呵!杨兄弟枪法如神这些小儿辈哪里知道精妙处!左右为兄不日也要离开临安今日就让孩子们开开眼界咱们兄弟来练一场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兄弟俩哈哈大笑岳家儿郎们欢呼雀跃! 第五十八章 岳家枪如龙!老秦头装神? 岳飞接过枪柄右手一拉枪尾岳家铁枪如一条活物灵动地窜入左手。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杨峻不敢大意枪指岳大神。 “嗖!” 铁枪破空而至枪身在两丈内幻化出无数残影枪尖所指竟然难以看清。 如果岳家枪在岳雷手中如一条恶蟒此刻则是一条蛟龙! 杨峻长吸一口气手中铁枪自腰中部开始前半截愰若消失一团数尺方圆的枪花绚烂地盛开迎向空中的蛟龙。 两枪一触即分没有如同岳雷使枪时的震响而两枪亦如不受阻隔地在空中反复撞击喑哑的撞击声仅隐约可闻没有一丝多耗的力气外泄。岳飞的铁枪再不似岳雷手中那般凝重每一枪都轻松写意但从枪身柔若无骨不断幻化可以看出每一枪的力道绝对出岳雷远甚。杨家枪也不再如此前那般大开大阖而是将团团枪花紧紧围绕岳家枪闪动两枪交击如骤雨便可以证明其频繁程度。岳家兄弟中岳云看得手心出汗岳雷看得心旌摇动其他几兄弟却看得气闷觉得这一场还没有刚才杨叔叔与岳雷那一场看得热闹。 斗至酣畅处岳飞放声大喝突然猱身而上。刚才还能够看到岳家枪如蛟龙扑向杨峻眼下却只见那蛟龙绕满岳飞全身上下滚滚压向杨峻。杨家枪再不能保持刚才的见招拆招以滴水不漏的枪花拆解岳家枪小小的枪花也斗然怒放将杨峻身前一丈的空间完全填满。 “啪!” 一声断响漫天枪影散去。 岳家枪与杨家枪头部均插入厅中地砖岳家枪身卡在杨家枪的铁蒺藜与地面之间。 岳飞哈哈大笑杨峻却道:“好险好险!” 岳家兄弟掌声响起除了岳云看出端倪岳雷却不知战果如何但谁也不敢问。 杨峻的铁枪一直处于被动进攻不多很大程度上受制于枪身比岳家枪重特别是枪头上的铁蒺藜在局限的空间中难以充分利用若大开大阖的攻击下还可建功但在这演武厅内与岳家枪比较之下岳家枪的腾挪灵巧之处则远胜矣。 所以最后杨峻的破法也颇险硬生生用铁蒺藜在机会瞬息即失的那一刹那锁住蛟龙压入地面。岳飞也不为己甚借此收手。 不过岳飞心下也明白这等斗枪还可以说是岳家枪占上风若是战阵之上单骑破阵杨峻的枪法实在是当今天下第一等枪法! 岳雷自此一战终于开始由登堂转为入室深得岳家枪窍要。但同时他也明白过来像父帅那样将粗壮的岳家枪使得柔若无骨一点烟火气也无却是一两年内难以做到的。或者再过两年自己也能逼得杨叔叔回枪自守吧! 手抚岳家枪岳飞仰天长啸胸臆块垒为之消尽。 随手将枪抛给岳雷岳飞背负双手对着厅外的秋日长空。 “岳某明日即返鄂州你等兄弟若要学枪法可常来杨府向杨叔叔求教他日得两家枪法之长也好上阵多杀番贼!杨兄弟你长居临安岳某家中便须多加照应。此外杨兄弟身在临安立身之地龙蛇俱有于大节处还须谨慎不可有亏名节!” 杨峻肃然:“杨某受教!岳府便是兄弟的另一个家诸位侄儿异日有何为难之处不妨便告知为叔!” 岳飞回头深顾杨峻一眼大步出门而去连老秦邀请留下用餐都拒却了。 次日岳飞动身时杨府送过来一个大箱子里面满满的全是银锭岳飞泰然受之带返鄂州而去。 杨峻却知道是该回访一下秦桧的时候了。 这些天以来虽然秦府一直无人前来但老秦不时悄悄出门杨峻哪能不知其中必有猫腻。何况秦桧也不须主动出马秦系人马已经几乎来了一大半秦桧欲在军中插手的动作已经开始明朗化。 老杨身在临安若想过得舒适些也离不开秦桧这条线。 后房库中满地的金银布帛说白了大半都是秦桧间接所赠何况这宅子和宅中人手甚至枕边人都是秦桧手笔杨峻哪能不知。 来而不往非礼也。 事有反常必为妖! 老杨平白受了这么多礼却一次也没有回访过秦府明眼人看着就会疑心老杨的政治立场了即使在这个年代尤其在这个年代立场问题是跟生死荣辱密切相关的。 如同弈棋秦相已经布了局该杨峻应手了否则就会提前拂子。 “老秦备份礼咱们去秦相府上!” 老秦心领神会转眼间却皱起眉头:“杨爷这礼物得花多少银子合适您看要不拿个主意小人去办?” 杨峻嘴角往下一斜:“老秦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啊!你在这临安城中也有些年头了还为秦相看过宅子怎么连该送多少礼送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这不是明着为难咱老杨么?!去!少在我跟前装神!” 老秦脸一变像活吞了一把蚯蚓咽又咽不下吐又不敢吐。 杨峻转身洗练枪去也抛下老秦在门前呆。 但老秦必竟也不是白吃了五十多年的干饭自知人在矮檐下的处事原则秦相安排的这差使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像杨峻所说他已经算得比较宽厚的主子了换个人弄死你还不管埋的! 等杨峻站在秦府门时老秦手里已经提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装了个花千余两银子买的汉鼎。 门的家仆看杨峻居然无马无轿一路走过来的老大的看不上眼等到了近处看到老秦都悄悄交换了个眼色待看清拜贴上写着“汾州宣抚使、武略大夫、殿前司右军副都统杨再兴顿”。顿时换了张脸热情地招呼“大宋枪神”在门房坐下提着盒子如飞的进去了。 没让杨峻多等一名内府厮仆带着杨峻径入秦相书房在这里杨峻才真正等了约半个时辰。 这也见得秦相对杨峻另眼相看武将之中此前只有张俊进过秦桧书房。不过比起“福宁殿奏对”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殊荣。 杨峻所不知道的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很快就被秦系人马所了解。 “杨都统直接就进了秦相书房连客厅都没进去过!” 消息传开杨峻的身价立码又上涨了三成成为传说中秦相“自己人”的一员家中库房再度告急。 “呵呵老夫事烦让杨将军久等!岂是待客之道!” 秦桧一身常服缓步而进。 第五十九章 与老秦斗嘴,难过与老岳斗枪! “相公国家繁重是杨某搅扰不当!”杨峻忙逊让道。 “噢----今日却非国事不过几位僚属过访不知杨将军过府有何赐教?”秦桧挥挥手示意杨峻坐下旋有俏婢奉上茶来与刚才厮仆所奉又自不同才一掀盖清香满室。 “岂敢!杨某忝蒙相公厚赐甚是失礼不过相谢而已早晚倒要多请教相公!” 秦桧看到杨峻眼光在俏婢身上一转不觉莞尔却放下茶盅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案几上的汉鼎小心地伸出指甲抠了抠上面的铜绿再仔细研究上面的铭文。 “杨将军一柄枪威震南北秦某不过多一座闲宅能够为圣上赏赐勋臣已经万幸此等身外之物哪里像杨将军一身本事前途无量!只怕杨将军不满意----异日杨将军再立新功自有临安美宅眼下不过容身之所何足道哉!” 一边小心赏玩汉鼎一边轻言细语言下也颇谦退哪里像传说中的深沉险诈若不知情者此刻当如座春风温暖和煦。 杨峻心下生警知道如此和善决非秦桧本色如岳飞使枪正在其轻柔写意处深蕴莫大杀伤力。 这也是一场较量只是不见刀光剑影。 “杨某不过会弄一柄枪恐负相公厚望!”杨峻也开始玩太极。 秦桧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却转过话题:“杨沂中柳子镇之败杨将军以为何如?” 这个问题有些直白了杨峻知道自己既回避不了也不易回答。 若将杨沂中贬得太低他可是赵构心目中的岳、韩接班人若是有心为他开脱自己的立场和智慧也将受到置疑。 “杨帅用兵并非一无是处!”杨峻沉吟道:“不过若末将统军便入了柳子镇也不会轻易退军军不可轻进亦不可卒退小商河之战末将以千骑之数依地势拒敌克制十万番兵虽无大胜也不致溃败。兵法云:不动如山!便有伏兵于归路我自巍然不动则兀术或进或退皆有可战之机变敌候我为我候敌劳逸之间未必便败!” 秦相微微扬眉却背对杨峻没让杨峻看见。 “杨将军破费了!”秦桧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放下汉鼎回归座位却并没有说杨峻的答案对还是不对。 “怎能入相公法眼!” 杨峻虽然不知道这个东西凭什么值上千银两不过这时的汉鼎应该不是太希罕的东西大不了相当于后世的宣德炉只是从秦桧的表情看对这鼎应该还是满意的却不一定在花了多少钱。看来秦榉并没有乱花钱这东西是合秦桧的胃口。 但杨峻不知道的是这事已经颇让老秦为难了秦桧府上莫说汉鼎就是周鼎也不只一个两个这个汉鼎已经是老杨能够承担得起的不多的礼品之一了也还好在上面的铭文上物事自身年份并不太久远。 “杨将军过谦了!老夫双眼不瞎杨将军不但会用枪更会用兵我大宋又多了一位帅才!诚为大宋之福!圣上之福!” 说话间拱手向大内方向行了一礼。 真正的谦谦君子忠心之臣! 杨峻心下叹服:做人能够装愣到这个份上也算异数! “老夫忝在中枢大宋诸军行止也颇知一二。杨将军近年凡有所战从无败绩旁人或者谓将军是一勇之夫老夫却道不然!端看颖昌之战举重若轻其中关窍非凡人所能知之。番贼营中也有我军细作老夫却略知一二!故圣上欲赏将军老夫却坚持要请将军赴阙奏对便是为此!杨沂中之败败在久不经战阵急功近利冒进卒退老夫能够看得出来杨将军也不例外!” 秦桧一边啜茶一边娓娓道来。 “朱仙镇退兵之事杨将军可有所教我?” 杨峻心中暗骂:“老东西还要不要人活了!这等事一字不慎便是取死之道!” 只是心中虽恨口中却不能不答。 “末将虽只会用枪却也知大战方略牵一而动全身不可以一城一地之争妄论成败。进退之机决于大内、三省此非末将所能参预故不敢以一进一退论得失相公恕罪!” 这话算回答了也可以说算废话。 只不过这话里有一个态度却是明确的:尊朝庭不擅专进退! 秦桧明显一怔却立即缓颊面上笑意转盛。 “杨将军深谙为将之道可知前朝郭子仪之事否?” 杨峻额头三根黑线汗水沿脊背而下:“靠!老子只知道杨贵妃比较胖!郭子仪?他妈贵姓?老东西!居然考我文科!” “还请相公赐教!”杨峻干脆把皮球踢了回去这下弄得秦桧也出乎意料。 奇兵突出果然奇效! “前朝玢阳郡王挽乾坤于既倒扶社稷于将倾握天下兵马而无恃傲进退得体荣辱自若而其忠直无改!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此真为将之道也!后年高九旬而逝八子七婿俱显贵历数朝不衰杨将军其勉之!” 秦桧此时才露出一点点身为宰执的官威。 “杨某谨受教!相公之言当铭五内!” 这话听起来很好听也不逾矩只是经过多年后秦桧想起这个回答仍然气得要死为当时的教诲把肠子都悔青了。 “哈哈哈哈!杨将军非是愚鲁之辈荣华富贵可期勿令老夫失职他日到圣上面前领失察之罪!人才难得若失之交臂是野有遗珠若堪大用老夫与圣上当不吝连城之璧厚爵之赏!” 这话就有些洋洋得意甚至略微逾矩了杨峻心下暗喜知道终于过了秦桧眼下这一关背心汗水转冷。 不过片刻之间杨峻居然觉得比两天前与岳飞那一场打得还要辛苦! 入夜后秦府设宴款待杨峻与秦相连席而座中居然泰半是秦府亲友没有什么外人! “杨都统得秦相设家宴款待!” 这消息不胫而走! 大宋官场轰然! 但杨峻此刻却如坐针毡! 游目之间杨峻不小心现守卫在庭外的宿卫中一名壮硕的汉子不时用凌厉的眼光射入席间直迫杨峻等他反视过去的时候却又无人接招。 回到家中杨峻与双婢大战之余咬着那美婢的耳垂却突然失声惊叫。 “他穿了耳朵!” 那汉子居然在耳垂上有孔! 第六十章 不惧番贼,却怜瓶儿。 站在望仙桥上东望秦府偌大一片山水林园身在其中时只是华美精致站在府外才隐约可知这片广阔的宅院中居然大半都是湖光水色奇石异树秦桧果然好享受!怪不得在他身没之后曾多次前往秦府的赵构会借孝宗之手在治秦府合家之罪后强夺过过这片林园作为他养老的“德寿宫”! 此刻杨峻一身团花素锻头顶大方巾儒雅出尘桥上来来往的车轿行人看到杨峻都不觉眼前一亮道“好个人物”!本来老杨身板不错加上这年头的衣服面料出色更显人才虽然老杨肚子里的货不多“金玉其外”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所有的人可能都看走眼了。 老杨远不像外表那么闲适而是心如汤煮。 前方的秦府内居然有来自北方甚至可能是上京的悍将! 那家伙在秦府内可以闲庭信步绝对不是一般身份而且从形容体态看也是那种爆力特强的家伙且杀意内敛一旦微微泄露就能惊动在座中的杨峻来自杀伐战场上的那种对杀意的特殊感觉让老杨把握到:这家伙不是个容易搞定的对手。 而从秦桧家宴的情况看这小子简直就是冲着座上的杨峻而现身的。 杨峻拳头攥紧却无处使力只好狠狠砸在桥栏上。 大宋枢密使当今独相秦桧府上居然会出现这么一个人那么大内呢?赵构身边呢? 大宋朝究竟怎么啦?眼前的繁华是不是如梦幻泡影不过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建筑随时可以崩塌! 杨峻不寒而慄。 南望皇城赵构眼下是不是知道他的大宋朝柱石之臣居然在府上有敌国大将? 可是形势格禁杨峻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冲入相府去击杀这位贼獠。 但自己无可奈何对方是不是也会小心谨慎地不来找自己麻烦?以秦桧为背景这家伙只要小心些几乎可以将整个临安府当作秦相的后花园来去自如能够去的地方比杨峻还多如果真要与自己为难就算不通过秦桧出手也足以让杨峻防不胜防! 自己总不能天天在袍内裹紧轻甲防备对方的突然袭击吧?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大宋枪神”这块招牌正是金人的骨中之刺一日不拔除这位金将必不心安这一战当不可免。 “靠!老子要好生过日子你姥姥地非要找我麻烦咱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看老子两眼算什么有种就明刀明枪的来!ho怕ho!” 吐了两口唾沫杨峻很没有风度地往秦府伸出中指阿q一番之后怏怏回家。 ※※※※※※※※※※※※※※※※※※※※※※※※※※※※※※※※※※ 进门时院内廊柱上系着三匹骏马后院的演武厅传出枪棒撞击的暴响老秦头一脸苦笑地迎上来:“老爷岳家的几位公子都来了二小姐也来了正在后边练枪呢!” 杨峻哈哈大笑自己这位“岳府教习”到现在还没有上任呢学徒们到上门来了。 果然演武厅内五位孩子有两对打得正急不过都是用的白蜡杆岳雷手扶铁枪站在一旁认真指导俨然半位师傅。不过他手里的铁枪不再是上次带过来的岳家枪那柄枪随岳飞返回鄂州去了眼下这柄明显细了一圈对这么大的孩子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可能比他父亲那柄拿在手里更称手一些。 “啪!” 岳雷铁枪横过在地上一拍岳家众小一起停下手来。 “杨叔叔!” 五个小孩子举起手中枪棒拱手作礼不再像初到岳府时看到的那般顽皮大约岳飞临走前也曾交待过。 “好!好!好!呵呵!连咱们银瓶儿也来了!难得难得!练一路岳家枪给杨叔叔看看!” 岳银瓶满脸通红一身劲装刚才和岳霆对打时一点也不输男子听到杨峻吩咐巾帼不让须眉一根白蜡杆在厅中掀起一道旋风。 杨峻看得连连点头:这小丫头才不过十二三岁居然能将岳家枪法诸式使得有模有样岳家门风果然将门之气日后若赵构能够不自毁长城让岳家满门继续为大宋建功北上中原也并非不可能哪会像后世那样偏安数十年后仍让蒙古铁骑踏破河山! 但以大宋对武将之忌讳恐怕本朝是出不了郭子仪了!杨家将那更加不可能! 按岳飞的家教原则这几位孩子不像岳云那样12岁就从军而是在家中文武兼修或许也有对大宋文武关系的深刻认识眼下国难当头武将或许还有建功之时一旦和议达成社稷渐稳恐怕诸小还得从文! 让杨峻对岳银瓶特别关注的原因却是来自《说岳》按上面的说法岳银瓶在父亲罹难后投井以殉死得颇为壮烈。 “来!侄儿们与杨叔叔练上几招!” 杨峻看岳银瓶堪堪一套岳家枪使完豪气陡生抽出一根白蜡杆站到场中岳霆、岳霖、银瓶等欢呼一声纷纷扑上去岳雷却在一旁微笑并不出手毕竟他手里拿的是铁枪平日里也曾玩过这一招眼下只当是杨叔叔在逗弟妹们开心罢了。 最后才是杨叔叔单独和岳雷过招弟妹们在一旁观摩学习。 “杨教习”的教学工作自此进入角色不时在岳家和杨府交换场地。 让杨峻暴汗的是几乎让他出丑的岳雷枪法竟然大半出自岳夫人李氏所授只是这位嫂子从来不会在杨峻面前展示枪法而已。 ※※※※※※※※※※※※※※※※※※※※※※※※※※※※※※※※※ “老秦哪备马!老爷要去游西湖!”老杨忙了2o多天以后终于安下心来打算认真领略这个时代的“水光敛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毕竟是出自本朝大家苏大胡子的手笔应该最为接近现实中的美景吧。 “老爷!”不知道是春梅还是秋香在背后怯怯地叫道:“婢子们也想出去走走不知可好?” 老杨一愣不由得大感自责:这几位作为礼物到手的女孩子不管怎么说也比岳雷他们几个大不了多少还是孩子心性就算再怎么早熟总不能这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成天关在家里陪自己练“枪”吧?时间长了没准闷出病来。 “好呐!姑娘们一起出去老秦哪去车行叫辆车!” 杨府内欢声雀起! 第六十一章 哪来的没毛大虫!看打! 出了涌金门过钱王祠、清波门、钱湖门、雷峰塔沿苏堤穿湖而过历跨虹桥而上孤山辰时出门午时已经到了秋鹤亭老秦显然不是第一遭安排这等游玩一行人车马未到老秦早在此间安排好了午宴。 东坡肉、西湖醋鱼、蟹汁桂鱼、龙井虾仁、虎跑素火腿、西湖莼菜汤大小时鲜满满的一大桌老杨全无尊卑观念招呼老秦及车行的人同席却被老秦尴尬地拒却了酒楼的管事早已经为厮仆们另备一席。 绍兴黄酒味甘、色清、气香、力醇老杨与众美婢投壶作乐饮至酣处举杯向西湖把酒凭栏迎三秋桂子送来的芬芳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畅到了极致。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楼下歌女繁弦翻动清越的歌声绕梁而过洒满西湖。 “老天待老子不错虽说小商河畔险了一点可如今也让咱家得偿所愿!这一杯酹谢这贼老天罢!” 哈哈大笑中杨峻将一杯黄酒泼向西湖。 ※※※※※※※※※※※※※※※※※※※※※※※※※※※※※※※※※※ 什么是乐极生悲老杨开始有点明白了。 申时初一行人别过孤山堪堪将到段家桥时前方却是一阵混乱。 “老爷咱们是不是避一避?”老秦在马前一张脸有些苦。 “怎么啦?”杨峻此刻酒意正携美游湖正到兴头上听闻要回避有些不爽。 说话间前面老姑少*妇小贩商贾已经纷纷倒退后面几位凶神步伐摇动见人就打见摊就砸显然已经大醉眼下正借酒疯呢。 “老秦啊这是……” 杨峻瞬间明白过来这些东西大概便是临安无赖子之流没毛大虫一类东西便没再深问下去。 可能是杨府这一行人车马众多十来个人虽然不算大的队伍在这一片逃跑的人群中却如中流砥柱霎时引起了几名凶神的注意。 “哟!瞧这车儿可好看!不知道里面的……嘿嘿嘿嘿……”一名汉子满脸酡红掀衣露怀手中桂枝轻指杨府车马嘴上颇为放肆竟然没将马背上的杨峻看在眼里。 其他三位伴当哈哈大笑纷纷凑拢。 “老爷……”秦榉脸色大变轻轻牵了牵杨峻的马缰。 杨峻面沉如水酒意一点点上涌慢慢地竟然嘴角上翘露出笑意来。 “老秦哪这几位究竟是?”老杨翻身下马一边问道。 “这是诏谕江南……”老秦一边答一边颤手。 不过这话可是说得慢了些杨峻看那根桂枝堪堪伸到车帘前车内的美婢已经出惊呼轻轻伸手拗过桂枝嗅了嗅上面残留的桂花负手站在车前似笑非笑。 莫名其妙失却桂枝的醉汉向后一个踉跄怒骂道:“作死!……” 随即却骂不下去惊讶地现自己手上竟然出现大片血痕居然就在这桂枝一夺之间被拉伤了一片。 “剁了这崽子!”后面几位看着不对纷纷从靴筒里拔出短刀来看着杨峻不知深浅叫得虽凶却一时不敢俱上。 “哈!----” 终于有一位沉不住气的脚下浮动直扑了上来。 杨峻本待一踢却及时收脚侧身让过刀锋拗过对方持刀的腕部反向一拧。 “咔嚓!” 一声脆响之后才是刀子落地的叮噹声。 “啊!----”一声惨叫响彻了西湖那汉子捧着彻底废掉的右腕放声嘶嚎全无刚才的凶相。 旁边的几位看到这幕都是大惊却不知该进该退。 “不知进退的东西!”杨峻意犹未尽从车伕手中夺过鞭子兜头兜脑地抽过去一时间刀子满地几名汉子一头一脸地鞭痕无中生有地怒放开来。 “妈呀!----” 一向是自家欺负人哪里曾被这样欺负过?这几个家伙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等清醒一半时第一反应便是撒腿开跑杨峻最大的乐趣之一便是追杀败军那几个家伙喝得远比他多跑得不快一路上抽马一般直打上段家桥看看跟家人离得远了才放了几个衣衫破败鲜血淋漓的家伙一马掷下马鞭恨恨而返。 老秦一直垂着头不敢多吱一声。 看到自家老爷欺负人他竟然一点也没有扬眉吐气的感觉倒是车中的婢子们一阵欢呼庆贺自家老爷不仅在床上威风八面而已。 大佛寺外一行人居高临下点滴不漏地看着这一切。 良久一顶鸾轿中伸出一支纤纤素手递出一纸素笺。 老杨返回到钱塘门时正考虑要不要到岳府去坐坐身边一骑经过扔出一纸素笺正落入老杨怀中。老杨揭开匆匆浏览了一眼脸上大变四处看看做贼一般塞入怀中。 ※※※※※※※※※※※※※※※※※※※※※※※※※ “重九佳期邀君过府一叙君子莫负良辰!” 短短一行字边上是地址和时间。 明日正是重阳! 靠!这不跟地下党接头一样的么? 大宋枪神还怕跟女孩子约会?! 老杨回想这些天来见过的人能够跟自己写这东西的人绝对屈指可数而最让老杨心动的那位却是可能性最大的! 老杨什么时候当过逃兵! “莫负良辰”? 什么意思? ※※※※※※※※※※※※※※※※※※※※※※※※※※※※ “诏谕江南使府上的几位被杨都统打得颇惨回去后大门紧闭连临安府上门问案都吃了闭门羹!” 一位小贩模样的人站在书房门口轻声说道。 秦桧伏在案上手下不停一幅三尺墨兰缓缓从笔下流出一片长叶来初时面色如水后来竟悄然微笑:“还有么?” “积善坊后的那位姑娘好像对这位都统有些意思今日传了一张纸笺过去不知道写的什么。” 秦桧微笑摇头随即纵声大笑道:“好!妙极!” 数滴墨汗从笔端洒出污了案上宣纸秦桧随手在纸上擦了擦羊毫将这张宣纸揉成一团扔入案下的藤蒌中。 “这位杨将军倒有意思!” 秦桧手捧茶盏站在门口看着涌金门方向。 “叮嘱府中未得本相允可不得招惹杨再兴!” “是!” 旁边闪过一名老者:“只是那几位?……” “管不了的就不必管让他们吃吃苦头也好莫将我朝觑得无人了!哼!” 第六十二章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束手! 九九重阳桂子飘香菊满临安。 西湖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城内自不消说大理寺至朝天门沿街俱是各色菊花当真满城俱带黄金甲战火渐远民生复盛各名园俱办菊花赛会官宦仕女齐聚赏菊花品菊花酒尝菊花糕。城外的游人享尽秋游之福栖霞山、玉皇山上遍插茱萸者占满通途年长者以助长寿年青者却以游乐为要务。其间不乏来自北方的背井离乡者于高处北望设案拜乡茔洒泪念故土。 杨峻在家被摆布得团团转重阳祭祖之礼可简可繁但老杨最为痛苦的则是压根不知道自己(杨再兴)的先祖名讳老秦连黄纸都写不下去最后只得以“杨门诸先祖”的说法草草了事重阳餐也与平日大不相同菊花酒、重阳糕之类是头一天就做好了可是重阳家宴毕竟菜品繁多这些从秦府简拔而来的厮仆们多经此事准备起来倒也有条不紊上百两银子花出去湖蟹海鲜俱全满院菊花居然也有些大户人家气象。几名婢子到现在也还没有分出个尊卑来祭祖时没有人敢跟杨峻跪在一起只好一字排开跪在他身后。 午宴时正堂中摆了一桌老秦头在杨峻的坚持下第一次坐上了大桌其他厮仆还是在院内摆开两桌。不过老秦始终不敢正对杨峻畏畏缩缩地坐在桌角看着杨峻与诸婢调笑酒喝得老大无趣。倒是杨峻还念在这些日子来老秦还算勤勉没忘了让诸婢敬了老秦几杯让老秦受宠若惊。最后老杨看老秦实在难受挥挥手让他到院中去了老秦这才威风八面在院中吆五喝六喝得不亦乐乎。 下午是出游的时候杨峻让秦榉安排厮仆买了几本中品菊花十来两银子那种给岳府送过去送给秦府的却是花上百两银子的上品当然了两家府上都少不了菊花酒和重阳糕之类的小东西这还是在老秦提醒下才去办的。 让老杨心如撞鹿的却是今晚的“莫负良辰”。 人在西湖老杨心不在焉连与俏婢们调笑的心情都没有多少一心只想着“烟笼芍药”般的帘后美人那种成熟丰韵的美与这些年少婢子们相差不只里许味道又自不同让老杨心痒了多日岳飞临走时说的“须在意名节”的话此刻早已经被菊花酒浇融得无影无踪。 酉时初天将薄暮老杨已经猴急地跑到积善坊后巷内死巷尽头处左边高墙上一面朱漆大门瑞兽衔环人车俱缈清静得不似临安城倒像是世外隐居的所在有一点“中隐隐于市”的味道。主人选择这里颇有不愿意多受骚扰的意思。这巷尽头还有一种“禁地”的味道连穿街过巷的小贩匠人也不愿意到这里来。 叩响门环后许久才有人应声大门却只开了一条缝一名老妪露出半边苦瓜脸来:“何人在此喧扰?” 言下颇不客气一双眼上下打量杨峻。 老杨难得地收起小性子拱手道:“殿前司杨再兴应主人之邀还请婆婆通禀!” “呵呵!是杨将军?!这不须通报了家主人早已等候多时老婆子得罪佳客还请杨将军海涵!”老妪一张脸立即笑得如今日大街上的的“万岁菊”缓缓将门拉开。 老杨听到“佳客”二字不由得心下一跳。 宅院并不甚大也就跟杨府差不了多少但房舍更少园林更佳眼下满园各种菊花将幽香溢满高墙内的每一个角落味道与杨府相较却是清幽得多了。老杨自愧了一秒立即释然:“老子又不是女人搞得过这些花样才怪!” 园中故意以竹篱分隔有些出世味道大大地冲淡了主人的富贵气。 入堂前门外一道低矮的藤门上缠各色菊花本来这也算临安城一种风俗只是多见于茶楼酒肆寻常人家若按此办不是显着俗气就是有贵客上门以此为迎宾的举动。 堂上只设了两张案几主位仍放在一幅宽阔的纱帘后客席才在堂中右侧。数名婢子立在屋角相候光线尚明犹未掌灯。 杨峻至此终于肯定了家主人的身份:其他人也不会玩这种排场。 见杨峻进了门老妪为前导两名婢子忙上前服侍安座。一名婢子却到后屋内去了。 须臾不闻脚步声帘后佳人却娉婷现身缓缓入座堂上十来支明烛点亮薄薄的纱帘形同虚设虽然仍让老杨有些遗憾却已经足以将帘后佳人看个清楚。 “杨某……”杨峻知机地离席就要下跪却被阻住。 “杨将军此是柔福私宅不必多礼!”柔福公主在帘后轻挥柔荑两名婢重侍杨峻坐回席间。 柔福坐在帘后半倚座榻却一时间没有再一语隔帘似能看到柔福满面的愁容杨峻心下居然有些轻微的痛意。不过老杨若是单骑破阵举枪厮杀那是万举万当眼下这般面对小儿女家的轻愁浅恨却是无从排解有力无处使。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万人敌的猛将当此情此景之际也须束手。 “谢杨将军枉驾柔福只怕将军事忙不肯见顾。”柔福半晌后轻垂螓幽幽叹道:“万劫余身将军之恩实在无以为报将军明白柔福心意便好。” 杨峻一张老脸顿时飞红实在不知道应该说“明白”还是“不明白”两者皆有余病。 “重阳佳景昔年在开封府时须热闹得多了如今却……柔福为将军略备薄酒还请将军不要见弃才是……” 说话间几道应景的精致小菜已经布上无非菊糕蟹之类与今日午间在鹤秋亭所用的并无多大差异只是器具精美远非市间酒肆可比菜品形色味俱佳更远胜湖边所烹。 可是菜已盈席却不知该如何开嚼老杨怔在那里听不到柔福说话竟然不敢动手下筷。 杨峻呆座一阵实在受不了这等冷清举起酒杯:“昔年靖康之难杨某在两河间多见大宋子民情状凄惨不堪实恨番贼荼毒故战阵之上遇敌多无留手。公主能够得脱大难得圣上如此宠渥实是可贺当此佳节杨某敢以杯中菊酒为公主上寿!” 言未已帘后竟然传出轻微的啜泣声。 老杨大感无趣更加手足无措。 第六十三章 缀补乾坤,是男儿本份事! “杨某罪过!” 杨峻只道是自己误触了柔福的伤心事放下酒杯缓声赔罪。 “杨将军哪有罪来!柔福不过心伤上京诸人自惭自恨罢了!扫了将军佳节好意将军勿罪才是!” 柔福哽咽着解释言下颇为谦冲客气却让老杨更加难受。 本是冲锋陷阵的勇汉子却在这温柔乡中面对佳人垂泪无计可施情何以堪! “阿蛮留下来为杨将军斟酒李姥姥带人下去吧。” 柔福低声吩咐那老妪深深躬身一礼带着众人退去偌大厅堂烛光中只有一名俏婢侍立身后杨峻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那年开封城破时柔福本该死了!……” 帘后佳人语声幽咽若断若续:“父皇和韦妃都强劝柔福不可轻生却哪里知道原以为忍一时之辱……” 杨峻隔帘都能看到柔福脸颊上滑下的两行清泪。 “后来到了上京柔福就当自己已经死了不过一具行尸走肉哪曾想竟然被那……那狗贼将柔福和韦妃……柔福那时才知道何为‘生不如死’!呜呜----” 柔福的哭声先是幽幽咽咽后来竟然变得撕心裂肺不可抑止人也伏靠椅榻再也起不来身。 杨峻微微动容眼圈也有点红回头示意一下侍女阿蛮才到帘后为柔福拭泪。 “十年前随侍的阿蛮逃出来找到柔福愿带柔福同归大宋后来……贼子紧追不舍阿蛮舍身与柔福换衣终是惨死刀下形容俱非……”柔福轻轻拭着一旁那位阿蛮的泪脸:“南归后找到阿蛮的这位妹子柔福还是叫她阿蛮!” 阿蛮伏身椅侧也是泣不成声。 “九哥虽然宠柔福这十年来哪一夜不是噩梦相伴中夜难眠!只要梦到那贼子柔福再不敢睡须阿蛮作陪直到天明!……日间只要念及此事切齿啮心饮食俱废!这十年间实在了无生趣倒不如当初跳下开封城还一了百了如今若轻生又恐对不住为柔福而死的阿蛮……” 杨峻心中悯然杯中美酒也似索然无味。 “将军神勇为柔福报此大仇虽家国犹不全可是看着那贼子死在面前这半个月来柔福才真的睡得着吃得下皆是拜将军所赐!……” 阿蛮缓缓将纱帘挂起露出宜嗔宜喜的一张俏脸来虽然犹自梨花带雨却已经勉强带上一丝笑容。 柔福轻移莲步走到案边盈盈向杨峻拜倒。 杨峻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看到一对玉兔如要脱出心旌摇动情难自抑热血上涌血脉贲张!可在这关键时刻神智稍复转瞬间却如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当朝公主正向自己跪下! “公主请起折煞杨某了!” 杨峻忙离席拜倒伏地不起----这若是传了出去被谏官参上一本这刚上任的副都统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扑哧”一声却是阿蛮在一旁破啼为笑。 这你亦拜倒我亦拜倒加上红烛高照不正像一对新人么?! 跪在地上的两人转眼明白过来一抬头相距不过尺许鼻中闻到醉人的謦香杨峻老脸通红忙不迭地爬起来入座时又碰掉了筷子桌上桌下叮噹作响。柔福也是红霞满面回到椅上后半晌不敢抬头。 阿蛮左顾右盼瞧着两人尴尬样忙出面圆场。 “将军且用菜这酒怕是冷了阿蛮这就叫人暖酒去!” “不!”杨峻和柔福同时叫了一声不过两个人的声音加起来也大不过蚊子阿蛮又是一笑俏生生地出门去了。 这下子厅堂中的两人之间一种莫名的气氛开始蔓延难以名状更让人开口不得。 “杨将军且尝尝菜要不要让厨下也热一热?” 还是柔福身为主人知道冷落客人不该开口劝菜杨峻支吾两声夹了两筷却是味同嚼蜡连吃的是什么菜都不知道。 柔福在帘后轻叹口气:“柔福今日这些话便是对九哥也不曾说过----难得将军肯听柔福唠叨----只是这些话一说了不知怎的竟好过了许多却是让将军为难了柔福罪过连重阳也没让将军与家人同聚。” 杨峻放下筷子喟然叹道:“公主说哪里话来国家遭难山河破碎缀补乾坤本是男儿肩头之事怎么却让女儿家承受这等磨难还好老天庇佑毕竟让公主得以南归故国家人团聚。杨某当初于乱世中附贼渡日兵败之时妻离子散至今踪影渺无还不知死生何地!兵败城破与儿女辈何干乃横受此灾!杨某有生之日当不会再令贼子南下大宋子民蒙尘!” 柔福本来还听得慷慨激昂心下暗赞听到后来却知晓杨峻眼下孤身一人无妻无子甚至话中隐约还有护花之意不觉大是娇羞垂不语。 老杨本是无心之语待看到柔福反应细细回味差点掌嘴:这话不等于插标卖么! 阿蛮这壶酒暖得颇久进来时看到柔福娇羞模样再见到杨峻一副牙疼模样心中倒有七八分知晓虽然距离事实情节尚远但与眼下形势竟然有几分相符。 “将军为阿蛮的姐姐报了大仇也是公主恩人能为将军斟酒是阿蛮偌大的福份!”阿蛮一边为杨峻斟酒一边絮絮叨叨地念道一番心意尽在酒中了。 “杨将军请!----” 柔福举盏劝酒脸上却不觉得又再一红:这算不算喝----那个酒? 杨峻见势头不对应也是错不应也是错干脆酒到杯干不论柔福劝还是阿蛮敬只要酒到面前都是仰脖子一饮而尽。 这绍兴黄酒本来就是入口好喝后劲却大暖过以后醉时一丝不觉月上中天时杨峻已经不省人事口中喃喃只道:“谢公主赐酒他日公主烦闷不妨便叫杨某来!” 柔福脸上不知是悲是喜竟然怔住不再一语。 “公主!----”阿蛮见杨峻已经不支有些焦急地望向柔福。 “备车送杨将军回府!”柔福和声吩咐。 “公主!----”阿蛮失声道。 “去!----” 柔举杯对着杨峻默默地一饮而尽玉颊上两行清泪缓缓而下。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杨峻醒来时温香软玉满怀失声叫道:“柔福!----” 第六十四章 祸福隔一线,进退俱难! 九月初十日辰时。 “杨太尉所部溃散后兀术军与王兹、萧宝战于宿州两位统领力战不敌已退至淮北已报番贼入宿州后大纵屠戳城中宋人十不存二三!” 垂拱殿内赵构与秦桧等全无重阳佳节的闲适三省所获军报无一处能让赵构开颜。其实胜仗还是有的永兴路经略安抚使王俊败金人鹘眼郎君於县南杨政军统制邵俊败金人於陇州陇阳县牧牛镇河东统制王忠植克石州但这些杂在杨沂中大败消息中的胜捷报要么水份十足要么微不足道。赵构最为在意的却是杨沂中这一路不仅是因为它代表了直属临安的宋军精锐更因为这一路的胜败将左右大宋下一步的军政方向! “陛下淮南诸州县奏请退保知河南府李粤奏请移治於白马山还请圣断!”勾龙如渊见赵构在御椅上以手覆额闭目不语知道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偏偏这些奏折急如星火一刻也耽误不得。 “诏许!” 赵构心如汤煮却不得不外示以暇轻轻挥手答复。 侍郎们自去拟旨秦桧见人少了许多才上前道:“圣上勿为国事如此劳烦臣料那兀术虽连胜数场却并无渡淮南下之虞!或者不日内将退军矣!” 赵构稍微振奋了一点心中却如被两块巨大的石头挤压了一下呼吸都颇为困难:“爱卿此话可有淮北消息?” “淮北、河北诸路细作近日不断有军报至三省据臣所知那兀术河北军粮牛马均不得南下河北李兴、梁兴诸路义民所获州县无数南北隔阻兀术并非后顾无忧且幽燕以北青草将枯以臣昔年在贼营所知贼军不待来年开春牛、羊、马之属均不足敷大军所用故眼下虽步步南来却是以退为进不日必班师矣!” 赵构面上笑容微微泛起心里却已经问候遍了秦桧的祖宗十八代。 (“你敢让朕焦虑了多日才说这话!莫不成那兀术一进一退都与你有干?秦相!”) 只是这话却不能宣之于口只好褒奖秦桧分析得好!大宋有如此贤相朕复何虑。 看到龙颜渐悦秦桧才支出勾龙如渊等人悄悄近身御案侧:“陛下臣有一事与那柔福郡主有关不知……” “且奏来!”赵构不是特别八卦的人却对与柔福有关的事情比较感兴趣。 “昨日亥时新任殿前司右军副都统杨再兴从郡主府上出来坐的是郡主的车轿据说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噢?!有这等事?……”赵构一副吃惊的样子脸上却不明喜怒。 (“秦相啊秦相若这等事还等你来报朕这御椅就让与你坐了!”) “圣上看此事……”秦桧眼角紧紧盯着赵构仔细观察赵构的每一丝最细微的反应。 “爱卿有话不妨直言朕赦你无罪!”赵构有点受不了这种吞吞吐吐的话。 “杨太尉战事颇不顺利杨都统是我大宋无敌勇将陛下看是否调杨都统到泗州助战?”秦桧这才提出自己的建议。 赵构盯着秦桧半晌不一语秦桧被看得心里毛赶紧低下头来。 “柔福儿!……”赵构幽幽叹道:“朕这妹子多经磨难便是在这临安城中十年来也是了无生趣每问及上京之事饮食俱废!可怜!……当年朕为她尚附马之事选尽了朝中文武才选上了永州防御使高世荣谁知她竟然……只苦了高世荣这也算天数不可强逆秦卿为朕观风天下此事不可多令人所知……由她去吧!……” 秦桧默然知道自己又揣摸错了赵构的心思。 当权相一再的掌握不了皇帝心思的时候危机就会出现。 不过掌握在秦桧手里的牌并不是对赵构心思的掌握而是对宋金之间大局细致入微的了解这种小小的不统一并不会对秦桧的地位构成真正的危胁除非岳家军真的把兀术大军给灭了!那时秦桧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当然最终决定秦桧生死的却是上京城中的那个人! 殿中所有人退去赵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秦桧面前赵构在演一场艰难的戏而最困难的部分在于:谁都不知道这场戏还要演多少年! “告诉李姥以后杨再兴若再到郡主府须小心些!”赵构对殿外的一位小黄门低声吩咐道。 “瑗瑗儿只要你愿意就好九哥希望能够看到你的笑脸!”赵构遥看积善坊方向口中喃喃地念道想起当年在开封府时兄弟姐妹间的快乐时光。 “来人哪!”赵构已经看不到秦桧出内皇城的背影才大叫了一声。 “陛下!”一名老成一些的内侍站到身后。 “叫秘书监拟旨杨沂中、刘锜军进镇江府不得轻进亦不得卒退就在镇江候旨罢!” ※※※※※※※※※※※※※※※※※※※※※※※※※※※※※※※※※※※※※ 怀州城头京西宣抚司忠义军统制梁兴倚“岳”字旗而立背后是董荣、赵云、李显、高林等将。 “大哥怀、卫二州粮少城薄我军有兵有甲的只有不到两千骑其余多数兵甲不全如何与金贼相抗?前日里那兀术与岳帅、杨沂中相持无暇来攻仅是那些签军倒不在话下可如今兀术北移的金兵越来越多看来就要班师我们若死守这两州恐怕……”董荣是梁兴从小到大的铁杆说揭杆就一起揭杆说投岳帅就一起投岳帅这次大军北攻岳帅命梁兴渡河收集忠义社骚扰金贼后勤董荣也毫不犹豫地一起渡河北上。 就是这样的好兄弟眼下也为了这怀、卫二州的弃守问题不肯退让各持一端。 董荣是当过山大王的人知道疼惜自己的实力知道凭眼下的这点人手不足和贼军主力硬撼北方强敌渐增南方兀术大军又要逼来此时不退哪里还有生机? 梁兴却是举棋不定:若现在退军已经得到的州县必然全失过十万来归附的宋人将再次没有安身之所或者重坠胡尘自己于心何忍! “杨统制当日是怎么说来?”梁兴回头问高林。 “杨统制转告岳帅的意思说是‘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贼子族人有限杀一个少一个却尽量要保住义军与宋民’!还有一张帛书上写‘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安’!”高林拱手应答。 “呵呵!杨统制要岳帅赠我千骑还不如这十六字来得有用!不必再相商了城中宋人先行大军进山安寨!” “是!”众将轰然应道。 杨峻宿醉未醒却听到怀中人声音不似柔福睁眼一看竟是自家府上婢子长叹一口倒头便睡心里头空落落地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悲伤。 “老爷……”门上啪啪地响起敲门声老秦的声音都变了调:“快起身大门外有人来了!” 杨峻腾地坐起来:“靠!就喝顿酒而已不会就东窗事了吧?!” 第六十五章 秦府席间人,七宝山下军! 等杨峻急如星火地收拾整齐跑到前院时老秦头已经将大门洞开门外连鬼影也没有一个。 “老秦!”杨峻小腹内一团火直上后脑:“敢唬老爷!” 本来就宿醉未醒加上昨晚的“火”没有出来正要找怀中俏婢的晦气却被老秦这一顿吓现在酒是已经醒了大半却头痛如裂门外居然没有谁来搅扰这账当然算在老秦头上。 老秦却一点惊惶的样子也没有杨峻还以为他镇定功夫好谁知这老家伙把一张薄笺递到面前时才看到他每一根手指都在抖抖瑟瑟地 老杨一看唔是冤枉老秦了刚才是有人来过。 “午时清波门带枪来!” 下面画了一个押虽然老杨也不能是文盲了到这大宋朝不过两个月时间绝大多数繁体字都已经认得可是愣认不出这么个整整齐齐的押画的是什么东西。 “老秦哪这个是?”杨峻最后还是拉下面子决定“不耻下问”。 老秦应该已经看过了所以没再看杨峻手上的纸笺声音颤抖地答道:“老爷是北边的字!” 老杨一震。 对了这么个东西像是在兀术军前的大旗上见过。 靠!这贼子好大的胆!竟然敢到临安城中向当今大宋枪神挑衅! 杨峻瞬即明白过来秦府遇到的人要出手了。 杨府所在的地段应该是临安城中高官巨富们家宅集中的地区说得白点就是后世的高档住宅区大约这番贼还有些忌惮不敢在这里大砍大杀而是约杨峻到清波门。 这个地方杨峻还是知道的不仅游湖时常经过更因为清波门内就是殿前司中军所在的兵营上次去点卯就是在清波门内。 大内的御林军保安水门内的雄武营之外就是这清波门离大内最近了杨沂中帅营即在此处大约赵构还不时到营中劳军并观看殿前司军训练在城内诸营之中这里算是地盘最大的。 贼子竟然约杨峻到大宋的殿前司军营见面?!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杨峻的地盘么眼下咱老杨可是正经的殿前司右军副都统! 老秦还在那里抖杨峻看着可怜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老秦哪给老爷说说刚才上门的是什么人长什么样?” “小人早上刚开了一个门缝就看见外面立了个人高高壮壮的头上罩着黑纱看不清面容那眼神却看得见白喇喇的吓人!”老秦回忆早前所见似乎还能感觉到从面纱下透出的凶光。 杨峻默然。 一定是那人无疑了。 在头上的盔或者帽外罩一层纱既不阻视线还可以防风沙北边大漠上生活过的人常见的装束本地的人却不甚用大不了是大家闺秀或者小家碧玉出门敬香礼佛、游湖的时候聊备一格以示遮挡却效果不佳有点欲盖弥张的味道。 男人用这等装束加上手里这笺子已经可以断定这贼子是上门挑战来了。 ※※※※※※※※※※※※※※※※※※※※※※※※※※※※※※※※※※※※※※※※※ 未时出门骑马走湖边片刻间老杨就到了清波门。 到了这里老杨还有些糊涂:这贼子是要在清波门外的西湖边上单挑呢还是要入兵营? 出乎老杨意料的是虽然午时未到却已经有两骑候在那里就跟老杨所说的一般装束只不过看样子对方也没有想到老杨会这么心急所以现在还摆了桌子据案大嚼。 不过老杨一现身其中一位立即抛下手中羊腿就要冲过来另一位像是劝了一阵才一齐上马进了清波门一边回招杨峻跟上。 到兵营门口守门的军校隔门大喝叫两骑下马可是那领头的一位从腰间取出一块牌来往营内一晃营门立即打开连一句多的废话也没有。老杨远远辍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心里头极度不爽:靠!殿前司营竟然让贼子来去自如! 更可气的是等老杨到营门时那军校竟然大声喝道:“殿前司营来人下马是谁!” 老杨正在郁闷就要飚却听到前方两骑中的一位冷冷道:“大宋枪神杨再兴!” 声音如破瓮虽然一个个字都吐得清楚却可以听出来汉话不是本语。 刚才还大大咧咧的军校闻言骇然看到杨峻手中铁枪不像是假的才忙不迭的喝叫打开营门一边小心地拱手上前:“小的才当值不认得杨都统还请恕罪!” 杨峻面无表情地掏出腰牌例行公事地在那军校面前一晃那小子当然知机连头也不敢抬更谈不上审看。 “刚才那人拿的是什么牌子?”杨峻在错身而过时终于低声问道。 “三省兵部的大人们所用的牌子小人哪里敢查?”小校苦着一张脸。 “该死!”老杨愤愤然怒骂了一声那小校吓得差点跌倒老杨伸手一拍:“放心不是说你!” “杨爷这两位是?”小校听出点端倪。 “嘿嘿向老杨挑战来的!”杨峻说罢上马直跟了上去。 “喝!有好看的了!”这名小校怔了一秒立即明白过来低声吩咐两名守门的兵卒便是兵部尚书来了也莫开门一边如飞地跑去向留守的左军都统们报讯。 马到演武场前方两骑停了下来其中一骑奔到兵器架前掂了半天取了一柄金瓜锤来。 待到两面纱摘去露出真容杨峻心里一突:果然其中有一位略年长一些的正是那晚在秦桧府上见到的番贼! 而眼下手提金瓜锤面目狰狞的怒如狂的番贼却是从未见过。 从他耳垂上也能看到明显的耳环孔。 依七宝山而建的兵营内影影绰绰数千军将衣冠不整纷纷现身都盯着空地上这三骑老杨初时感觉好笑自己好像罗马斗兽场上的武士而坡地上却是数千观众。不过转眼间老杨心下生警:这两贼子要到这兵营中来与自己打斗若胜了还不打紧若是自己输了先是“大宋枪神”这块牌子算是砸到家了以后要想当好这个“殿前司军副都统”恐怕也悬得很! 好一着损棋! 老杨心头火起:“好贼子算计你老爷!上吧!” 年青的那一位想冲上来另一位却拦着他。 “你杀了撒八!” 还是那道破瓮般的声音响起。 老杨一愕:没错自己在颖昌城外好像是戳中了撒八一枪可是当时那贼子应该逃掉了吧没有当场挂掉啊?难道回去竟然不治了?!与这两贼又有何干? 年青的那位却开始卸下身上的轻甲最后赤着上身向老杨身上一指。 老杨苦笑只得横枪马背一件件脱下身上甲胄。 “靠!让这帮龟孙子看老杨脱衣以后还怎么治军?!” 老杨感觉莫大的屈辱。 不过对方赤身挑战自己也实在放不下这个面子脱就脱! 金瓜锤破空砸来铁枪毅然迎上。 “我是撒八的弟弟!” 两马错身时那番贼低声道。 第六十六章 孛迭?这是个什么东西?厉害! “当!----” 铁蒺藜撞正金瓜锤的声响荡遍了七宝山两名身着朱袍的武将在坡地上的点将台现身听到这声音互视一眼额头大皱。 番贼借冲势之力略占了一丝上风但杨峻却在与岳飞对枪中初悟“缠”字决以前杨家枪中大开大阖的风格开始有些变化刚猛之劲犹在不过一撞之下金瓜锤滞在空中铁枪大幅度荡回却在马身相错后“刷”地一声扫向对手裸背。 隐隐约约地枪尖传来一丝震颤。 两骑换位站定时杨峻垂下的枪尖上滴落几丝殷红。 适才相撞之际金瓜锤上传来的巨力不下于当初对上撒八甚至也不弱于岳飞手中的铁枪老杨心头也格登了一下不过就在这一枪命中之后老杨已经心中大定:这贼子毕竟还不如他哥哥若在岳帅枪下大约走不出十击之数。 更让老杨满意的是过去这两个月来以刚破刚的枪法终于在这一枪中从至刚转而变柔若能深体其中三味日后的战阵上或者不会再有可以相抗的对手! 那便已经不弱于岳大神的境界了。 对手显然也没有料到杨峻会如此之强一时竟然没再继续进攻。但在远处观战的那名番贼却是眼前一亮兴趣盎然全无半点惧怯看得出来若非他对自己有极大信心也不会如此淡定从容。 “啊!----” 一声暴喝中番贼再次逼近不过这次却将金瓜锤横扫而至破空声大作风尘激荡若给扫中马头定是人马俱伤的必死之局。 从对方脱甲单挑的情况看这小子完全是拼着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杀了杨峻为兄长报仇了。 杨峻哪能让对方再占先机对方马匹未动才一出声胯下马已经冲出近三十丈的距离转眼即过。 “杨家枪----挑!” 铁枪自下而上挑正金瓜锤场中再次暴响大震耳鼓连那观战者也不由自主地勒马退了数步。 本来对方空门大开老杨若肯屈就拼着带伤应该可以废掉这小子可是眼下杨都统还没有享受够大宋朝的福呢!怎么肯和对手两败俱伤何况刚才已经试出对方与自己还是有一线之差。这下一出手便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招式。 金瓜锤应声弹起老杨却能够感觉到比第一锤还猛的巨力甚至连胯下马都矮了一矮而那锤头也没有自己想像的弹得高而是在空中滚滚翻动撞向自己的肩膀。劲风掠耳而过之际长枪还没有收回来杨峻一侧身让过反弹的锤头却仍在肩头上略略擦了一下。 肩头上顿现一片红色只好在没有破皮看来老杨这皮也长得实在。 杨峻一呲牙肩头传来的疼痛让他收起了刚才的自信转而认真起来。从这金瓜锤的用法看对手也不只是力大力与技已经揉合只差一点点火候而已何况这一锤若是换成狼牙棒自己就不会有这么幸运了。 杨峻背后冒出一层薄汗。 这小子如此厉害倘若是在战场上相遇不知道会损失多少兄弟! 恶向胆边生老杨杀意顿坚。 这一次该老杨主动出击了。 年长的那位番贼低沉的声音喝叫了几声撒八的弟弟才驱马上前却现杨峻并没有正撞的意思而是隔着十来丈掠向一旁忙催马跟了上去。 眼看就要追上番贼却现杨峻的马以肉眼可辩的度瞬间慢了下来正在讶异时铁枪头无中生有地从杨峻背后破空而来。 “回马枪!破!----” 番贼心福灵至间不容之际提起锤头挡住心口居然以这种方式从杨峻必中的一枪下逃得性命! “咚!” 一声闷响传出老远番贼的身子往后一缩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杨峻转头看见大是懊丧手下长枪却不停留漫天枪影罩向敌手。番贼却也并没有因为这一撞就失去战斗力金瓜锤荡起个硕大的铁圈将破空而至的枪花逐一吞噬。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密如骤雨的撞击声中两骑已经绕场近半圈番贼终于在最后数声撞击声中吐出第二口血被杨峻一枪扫中脊背几乎落马忙勒马远遁老杨在背后紧追不舍只防着对方也来个“回马锤”! 观战的番贼再也没有适才的淡定从容虬髯密布的脸上显出焦急却并不上前助战胯下马却不安地来回踏踩。 “贼子!也吃俺一枪!” 刚才没有砸过瘾的杨峻开始找到了对岳雷打铁的感觉铁枪陡长砸向已经不足两丈远的敌人胯下马也如知主人心意瞬间将距离缩至一丈以内。 番贼闻声丧胆却不得不勉力侧身举锤相迎。 “嚓!” 快跑动中的相遇并没有让枪头与锤相撞而是让枪刃切中锤柄硕大的锤头落地番贼手中只得一根木棍。 老杨哈哈大笑全然不顾已经接近观战的番贼长枪直射对手背心这一枪在劫难逃! “呼!----” 就在铁枪即将入体那一刹一个硕大的铁锥蓦然出现直奔杨峻座骑。 “砰!” 一声暴响中老杨堪堪闪过铁锥胯下马却再也躲不过了被铁锥破腹而入当即栽倒! 杨峻在一瞬间把握到形势铁枪一撑跃离马背落地前已经用铁蒺藜撞开铁锥的第二次攻击却差点没有站稳。 怎么可能?!已经远遁的番贼不算观战的这位却在三丈外按杨峻估算怎么也救不到撒八的弟弟却差点将自己毙于锥下! 再看这番贼根本就没有兵器在手! 难道他用的是飞锥?不过这地上也没有看到铁锥啊?! “呼!----” 破空声再起。 这次杨峻看清楚了这番贼大袖一翻袖中一柄铁锥就破空而至锥后铁链却不知有多长。 坡上的观众们已经燥动起来大约看到这里两个打一个已经颇不公平了居然还在杀了对方的马后继续追杀落马的人! 这次却该场中的杨峻叫苦:对方铁链长达数丈又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数丈之内一个斗大的锥如惊巢的鸟儿上下翻飞当当声不绝却轮到杨峻被别人打铁! 报应来得好快! 一顿乱砸之后大约对方也难以为继才收起铁锥老杨借机长吸一口气。 “大宋神枪!哼!孛迭领教了!走!----” 两骑并肩而出无人敢阻直到快出营门时撒八的弟弟回头看了一眼却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那名叫孛迭的番贼忙伸手一扶才未落马。 杨峻轻抚地上抽*动的座骑一时间竟然有些死里逃生的感觉。 营中将校们这才慢慢聚拢。 “杨统制好枪法!” “杨统制果然英雄!” “杨统制那两人是谁居然跟您打了个平手?” “呸!两个打一个还偷袭!马上的打马下的那能叫平手吗?!” 一时间谀词如潮不过最让杨峻感觉满意的却是最后一句。 “忤在这里干什么营中最好的马给杨都统牵两匹来!----” 老杨最后脑袋里却只有两个字。 “孛迭孛迭这是个什么人物如此厉害的家伙怎么在说岳上就没有看到过呢?不会也是个穿越的家伙吧?” 午夜时已经大战了另一场的老杨睡得正熟却突然从梦中惊醒大声叫道:“兀术!他长得像兀术!----” 杨府内灯光四起人声齐喧。 第六十七章 驱虎并狼,何如看家犬?良谋! 十七日辰时秦府书房内。 “相爷拔里虎与孛迭昨晚不辞而别房下一无所取却带了些内服金创药!” “呵呵呵!杨再兴果然不负老夫所望!”秦桧放下手中笔:“另外几位如何?” “回相爷孛迭无功而返其余诸人俱有惶惧之意一时间当不致生事这两日连府门也少有人出去气丧意沮倒让人放心不少。” “熺儿你怎么看?”秦桧大快之余转头问一旁侍立的一位青年人这便是秦桧重望所倚的独子秦熺。 秦熺本来在看秦桧所拟付三省诸部的札子还未登科却已经在学习处理国事要务足见秦桧所望之高这家伙倒也不负秦桧期望人才高俊不说平素也颇守家训勤学之余常伴秦桧接受教育不怎么惹事生非占点财产妇人之类的小事也并不彰显。 “父亲依孩儿看金人为狼岳韩等辈为虎这杨再兴么若用之得当可为猛犬!当远胜张俊、杨沂中之流若用之不当怕是另一个岳飞!”秦熺并不因为父亲之喜而对杨再兴高加称许反而凝重持中已经略得秦桧之风。 秦桧点点头显然对秦熺的回答颇为认可。 “熺儿所言者是武人若只是铁枪我辈才是为大宋使枪的人!神枪?呵呵不过爪牙利器可用之却不可深倚养虎可贻患养蛊可反噬不可不戒。只是以为父所知这杨都统日后却难成岳飞大不了是另一个韩世忠!或许与张俊相类也未可知。” 秦熺不解:“父亲何以如此肯定?” “这杨再兴是个聪明人不惟勇冠三军也略谙进退祸福之关窍于本相所赐财物美人受之不疑。哪像岳飞执着以北伐为念匹夫而已全无大略。兀术南来犹可用之以御驱虎并狼却非长久之计。岳飞亦忠直惜不明事理安能久长!似韩世忠辈略知些时务谋人妻女广营宅田哼!当本相看不出来么?不过是避祸之道罢了秦朝王翦已经用过此谋若非当初拥立之功怕是也难逃!端看圣上如何处置尔。” 秦桧言罢凝眸北望似是已经看到宋金大军云集的两河间大地:“熺儿两淮军报你看得怎样了?” “兀术确已退军只有李成还不放手却难奈李兴何白马山牢不可破军报言杀伐之声远震数十里泗州、镇江却无动静。父亲圣上既有意大用杨沂中何不出兵河南府以援白马山?兀术虽用李成而不疑毕竟金骑皆北撤白马山下多是签军若殿前司军北上或可……”秦熺不解地问道。 “杨沂中新败之余有何余勇?再者李兴知河南府一职毕竟由岳飞保举便是圣上要援本相还须劝阻若因此惹得兀术全力南下杨沂中所部再败恐于圣上大略有妨你却不深知此中道理。” 秦熺默然半晌后道:“既杨再兴如此勇悍何不……” “殿前司军不进即不败何用杨再兴?本相留他在临安一则可阻绝岳飞与之往来二则也可为我府中排忧孛迭北去虽知其父将回军恐怕也有杨再兴的原因当日七宝山下二人皆不能奈何杨再兴再留在临安恐无能为矣。孛迭既去余子皆不足惧。只是兀术一生也算有勇有谋怎么生得此子如此愚直竟是个匹夫!哈哈哈哈!” 秦熺陪笑心里却对府中那几位惹不得的客人厌恶得要死。父亲犹自不能忘了在金国时那种恭顺自己却在这十多年来早已经克服了对金人的畏惧虽然自家一门福贵还系在金人手中但身边有一帮“野狼”的滋味却让人寝食难安。父亲虽然位极人臣却对那几位蛮人颇为忌惮不知为了什么! “杨再兴!好既然父相都这么看重你你可要争气当一条听话的猛犬!最好府中那几条野狗都找到杨府去死得一个不剩!” ※※※※※※※※※※※※※※※※※※※※※※※※※※※※※※※※※※※※ 杨峻在府中正高卧不起还在与一名半醒的美婢痴缠没来由的耳朵一热。 “靠!谁在咒我!” 浑不知在秦家父子口中自己已经成了一条斗犬。 数日前的一战老杨“神枪”之名在临安城中大震坊间诸瓦子倒不甚明了军系人马却不同特别是殿前司军中那些对“大宋枪神”不肯置信的将校们一时间竟然全部改口不仅众口一词说是杨都统以一敌二战败了两位无名高手更得便就上门相邀请杨峻玩乐之余进营指导练兵。不过这当中中军和右军的留守人员热情得多左军的两位都统就勉强得很了。 得此便利老杨倒也和岳家几位小爷练了几次马上冲杀让平日只能在演武厅动手的小爷们实实在在地过了一把瘾。不过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当真一点没错月余下来这几个家伙的马上功夫进展神。 银瓶儿未得岳李氏许可不敢骑马却也喜好在营中看着兄弟们相斗。老杨本着对《说岳》的了解得便之际不免开导银瓶儿一番一来二去岳李氏捎话来道是银瓶儿开朗了不少武艺也有长进多得杨叔叔这位明师教导有方! 老杨大惭! 不过岳府教习一职半点薪俸也无老杨却为诸侄儿侄女买兵器甲胄张罗衣食纯属倒贴行为。 教习之余老杨除了带家人(勉强算是家人毕竟没有别的亲人久居一檐下老杨也已经安之若素明知都是从秦府过来的人也慢慢熟悉并相互接纳了)游湖耍乐就是与营中一众痞子招摇过市滥饮滥赌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在老杨心目中这才是真正的大宋生活。 至于那些穿越之后经营酒楼、开坊织布、蒸馏白酒甚至练兵造反等重要工作老杨是一样也没做。 “老子府上少说也有两三万银子按眼下这等花法十年也不愁用度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说罢难道还怕另来一个穿越的抢生意不成?” 今朝有酒今朝醉老杨就是这么大条。 ※※※※※※※※※※※※※※※※※※※※※※※※※※※※※※※※※※ 十月初十鄂州岳家军大营。 “知河南府李兴其妻为留守李利用总管孙晖所掳仅得幼子随上白马山贼将李成围攻月余赖朱仙镇时大军所遗强弩等军械及士卒用命至今无虞今以奇兵烧却贼粮草泰半不日间贼军将退矣!定策之日幸得杨统制之方略不守河南府而治白马山数万军民赖以存活书到日可白杨统制。” “岳某之过矣!若非杨兄弟之妙策李兴几乎不保!”岳飞览报不胜浠嘘:“那梁统制处可有讯息?” “有!”董先应道忙将手军汇总的军报呈上。 “兀术北退贼军过怀卫等州皆空城无一粒粮一丝麻太行忠义社军与高林等部已退守天井关万无一失!” “杨兄弟妙策!” 岳飞再次喟叹。 第六十八章 大金不可再战,老杨不得再闲。 十月间前方连败之余惟有白马山李兴所部以二万余人大败贼军李成番汉军十万稍慰上怀特别是兀术招降李兴的文书被李兴送到临安时赵构还微微地感动了一把。 “奉国上将军西京尹”! 这样的赏格居然没有打动白马山上的李兴让赵构联想到众多弃百姓而逃的文官及未战先降的武将。 岳飞所保举的一名小小地方官比起大败亏输的杨沂中更加让金贼畏惧。赵构每当想起这一点心里头就莫名地不安。 “朕若亲率一军精甲勤练赏罚分明必可擒兀术!” 赵构在面对少数近臣时恼怒之余也对诸臣yy道。 秦桧等人口中唯唯心下老大的不以为然。 ※※※※※※※※※※※※※※※※※※※※※※※※※※※※※※※※※ 两河之间兀术除少量守军驻已得州县主力部队均在大河两岸休整一时间并无南下之意但自岳飞南撤之后兀术连战连捷除了李成所部在白马山出师不利外其余主要战事居然无一失败。虽然其中近半州县都是空城那些原来响应岳家军的义民都无影无踪。 “大金王师所至宵小毕竟隐匿!”兀术北上燕京去向行幸燕京的大金国皇帝请示汇报前最后一眼望向晋州方向那里有忠义社所掌握的太行陉、轵关陉、白陉等要道。 兀术得知梁兴退去时阻止了帐下诸将追击的要求毕竟那只是癣疥之患打的虽然是岳家军旗号却并非真正的岳家军主力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李成在白马山失利便说明了兀术的判断是正确的。 但九月底至十一月兀术越来越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英明。 小队的游骑不时从太行山险要的隘口出击打击大金的部队且来去如风不像是未经训练的义民加上临近隘口的丛林中不时有强弩射出的劲箭将前来巡察的金军小队完整歼灭大量的细作随着宋民进入这些关口却无一例外的有去无回以至于沁水附近的谋克孛堇们纷纷要求撤至东南诸州坚城中而不是去面对关口的“岳家军”! 饶是兀术见机得快主力迅进入晋州小城牢牢逼住各关出口仍然已经造成了近千金兵伤亡而且大部份都是女真儿郎! “待我大军南下取了岳飞人头那时看你等还能活到几时!”兀术恨恨地敲了一记马蹬率队往燕京而去。 两河间终于大致安定战火为之稍息。 天眷帝以殊礼接待大胜而返的兀术不仅在燕京高陈牛酒且在众臣面前起立为兀术斟酒!兀术诸军早得天眷帝劳军而兀术的头衔也再次加到左丞相兼侍中、太子太保、都元帅、领行台尚书省事大金国中皇帝以下万人之上除封王以外职位已经加无可加。 此前在岳飞手中的连番败仗被这对君臣刻意地忽略了毕竟在去年达成的和议中损失的河南地泰半已经回到大金手中何必在乎其间损失些兵马? 但兀术知道这些都是表面文章他此次来见天眷帝却是要向大宋朝起最后一战! “丞相大金国已经无力再战了!” 高大的宫室内当只有这对君臣单独面对的时候天眷帝仰天叹道。 “陛下宋国君臣虽弱其下却有岳、韩等辈非是易与老臣将暮不知还可为大金开疆拓土多少年但不诛却岳、韩等辈中原不安恐异日五国城中诸人死去宋人必北上厮杀大金危矣!”兀术力争道。 “可是……可是朕已经将十五岁至四十五岁的女真汉子都已经征殆尽!草原上的牛羊只有牡牝成年公羊一头不剩!若再行征取明天春草长出时已经没有女真的子民可以放牧了!丞相!”天眷帝眼中已经有泪。 “陛下!” 兀术终于跪了下去:“老臣非好战之辈宋国或者未到败亡之时但岳、韩等蛮獠不灭大金江山恐怕未必长得过宋国老臣大胆请陛下授签军之权不劳再征女真儿郎只需粮秣牛羊南下一战!若此战不能渡江老臣终身再不南下!那时陛下垂怜老臣在上京牧放牛羊终老即可!” 天眷帝默然半晌:“丞相请起来朕依丞相所言以举国之力再伐宋一次不过若此战不利丞相还须为我治国辅弼不可妄言引退只须让我女真诸部休养十年大宋难逃我大金铁骑!” “臣遵旨!” 兀术伤心满怀踏上南返之路。 身后大金国以“竭泽而渔”的办法连皇室都节衣缩食为兀术大军筹粮。 ※※※※※※※※※※※※※※※※※※※※※※※※※※※※※※※※※※※ 杨峻的幸福生活没有持续得太久。 十二月初六殿前司军终于返回行在。 “臣出师不利指挥不当有负陛下重望请陛下治罪!” 杨沂中恭顺地跪伏在垂拱殿空荡荡的大殿上面前是不一语面沉如水的赵构。进殿之前小黄门已经偷偷告诉他龙颜震怒须小心应对。 杨沂何尝不知自柳子镇之败后三省及大内手诏札子不曾断过大半都是要他自保从来没有叫他出击过赵构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几乎对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要知道他率领的可是在天子脚下在赵构面前训练出来的“大宋精锐”!从军容到装备都可以当得“大宋第一”的称号却莫名其妙地就败了下来而且败得天下闻名败得丧师辱国! 杨沂中进殿看到巍然不动的赵构就立即卸下了头上的纱帽伏地请罪。 赵构不理不睬继续看着手中的军报这对君臣就这么僵持了一个多时辰。 “去练你的兵吧!兀术不会久等朕等着你!” 赵构正在为手中不断接到的兀术增兵情报烦恼实在无心和杨沂中久耗最后只扔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岳飞军中统制杨再兴已经拔到你殿前军右军仔细用此人或许不易再败!” 杨沂中凛然。 杨峻的繁忙生活从此揭幕。 第六十九章 殿前司军,救命稻草!生路! “末将杨再兴见过太尉!” 殿前司军衙内杨峻对这位闻名已久的“直接领导”不卑不亢只是举手一拱没有更多的礼数。说实在的以两人之间十多级的官阶差距老杨也没有甲胄在身就算跪下去也是情理之中。但除了老杨骨子里不愿意跪拜更因为这杨沂中最后一败实在有点窝囊! 在正宗的武人眼里这样的长官并不令人尊敬。 虽然这一点与老杨“委屈求存”的作风不符但进了临安城后杨峻确实只在赵构面前跪下去过即便是在秦桧前面老杨也不过就是一拱手而已贵如秦桧都没有介意杨沂中哪里会重视这些小节! 何况杨沂中眼下正五味杂陈。 召见杨峻的决定作出以后直到杨峻出现在面前杨沂中都没有下定决心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杨峻。 杨再兴是原来岳飞手下的部将赫赫有名的“大宋枪神”本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原则杨沂中一方面对岳飞颇为敬重另一方面也不无嫉妒!对传说中一枪挑万骑差点杀了兀术的杨再兴杨大帅更是从潜意识里认为:“哪有那么神!”。 可是尽管才回京两日但从各方面反馈的信息看这杨再兴一到临安就深得赵构和秦桧器重!不仅前有“福宁殿奏对”之举后有“直入秦相书房”的隐晦事件更有“秦府家宴款待”的殊荣明眼人可以看出这几乎就是秦桧明着插手军中人事的动作。 杨沂中不傻否则朝中勋贵子弟这么多为什么就他一个人做到了殿前司主事的位置?这可是皇帝跟前的保镖临安城的最后防御力量也是握在赵构手中的刀! 所以当杨峻简单地一拱手了事时杨大帅不但没介意还在这不到四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将一张原本阴沉如雷雨天的脸上所有的乌云驱散铺上漫天的阳光笑容灿烂得几乎照亮了阴暗的殿前司衙。 其间难度绝不亚于杨家枪回刺拔里虎那一招! “大宋枪神!”杨沂中哈哈大笑道:“见面更胜闻名!自家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杨来记著了:日后见本帅叫大哥即可谁叫咱家痴长了两岁?!不要像在岳帅帐下叫什么太尉!听着生份!” “是!大哥!”杨峻借坡下驴明知杨沂中此刻在拉拢人也猜到或许与赵构、秦桧的态度有关却乐在以后好相处这等便宜事再多些也无妨。 “好!”杨沂中抚掌大笑:“自家兄弟莫拘那些个俗礼坐下说话!有大宋枪神在咱殿前司那是圣上的恩典!错非如此咱哥俩也不能并肩御敌不是!” 杨峻这才坐下厅堂内没有灯光也还勉强看得清楚这杨沂中身躯魁梧满面红光精气神俱佳只是小腹突起颌下福早些年或许还有点英武之气眼下瞅着可就有些临安城中的富贵像了杨峻心下喟叹:“岳老大说得没错杨大帅是有些耽于逸乐了否则也不会在柳子镇如此丧胆!” 更让杨峻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是杨沂中接下来的变化。 刚才还鲜花灿烂的一张笑脸一瞬间变暗随后转悲几乎达到“泫然欲泣”的程度:“不瞒兄弟为兄此前一败不惟让咱殿前司丢了好大的脸更让那些追随为兄数年的孩子们命丧异乡!为兄侥幸逃得残生实在惭愧无地无颜见临安父老啊!” 说及此处杨帅仰头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在强抑眼中泪水。 老杨张口结舌佩服之情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靠!这丫要是穿越到后世小金人哪年不都得归咱珠江制片厂拿吗!变个脸比川剧还快!连准备一下都不必的!” 若是老杨知道面前这位“兄长”在半刻钟前连杀他的心都有更要绝倒了。 “兄弟!为兄一张老脸不打紧可是殿前司军一个月耗掉大宋军费3o万贯却不能为君分忧为民驱贼可不辜负了圣上辜负了万民所望!二圣蒙尘山河崩摧我辈武人不惜此身也必光复河山迎还二圣!此后咱兄弟可就生死以共了殿前司军中老弟只伏我一人其他诸将且由他去理也莫理!兀术大军渐集殿前司军不可再败老弟可愿与为兄共赴国事!” 这番话慷慨激昂几乎让杨峻以为杨沂中才到鄂州岳营从岳老大那里整段抄过来的训词而此刻杨沂中满脸放光目光炯炯盯着杨峻不由得他不答! “大哥!”杨峻一看对方如此专业也不得不拿出点敬业精神来把这戏码扮得有声有色:“兄弟我只会耍一柄枪!大哥指向哪咱就杀向哪有死再兴无后退再兴!” 话一出口老杨心中大声叫糟! 面前这位刚从战场上以众军不及的度逃过一遭自己这番表态不是往对上脸上当着扇耳括子么! 杨沂中脸上变了一变却瞬即抛却不快抚髯哈哈大笑:“老弟有这番心意殿前司右军得一帅才矣!明日起辰时点卯右军三千精骑就交给兄弟操练了兀术不肯消停日下正在河北签汉军总过不去明年咱殿前司军必有报效大宋一雪前耻的机会!大宋神枪必不空老!” 杨峻背心沁汗知道自己差点祸从口出借故逃出殿前司衙返家而去。 杨沂中在座位上只是拱手相送等到杨峻去得远了才愤然以掌拍击案面。 背后转出两位朱袍将领其中一位拱手道:“太尉这杨再兴是否有真本事还未可知怎地太尉对这厮如此逊让!” 另一位却摇头道:“老兄有所不知那日七宝山下与之对敌的两骑身份虽不明但拿的却是中枢才有的兵部牌必非泛泛之辈居然联手也不能奈何得了他后者马上打马下这杨再兴居然毛也没有掉一根岂是浪得虚名?岳飞此人某亦有所知从不冒上军功观乎杨再兴之能亦可见一斑!” 杨沂中长叹道:“你们知道什么!此后殿前司军再没有一败的机会!若要败也只能是由他去败我等才有生路!此人莫说你们连本帅也不敢得罪只合好生将养着日后对上兀术让他第一个上阵便了!若胜是我殿前司的军功圣上的远见若败圣上也不好拿我等是问明白么?!” “是!” 第七十章 有死杨再兴,无逃杨再兴!练兵! 大宋绍兴十年十二月初十日临安行在七宝山下殿前司军兵营。 殿前司右军三千骑整整齐齐排成三个方阵。 杨峻骑马从三个方阵前缓缓走过身着副都统勉强能够披上的红色官袍内里却是全副精甲手提“大宋神枪”! 柳子镇之败后骑军三停去了一停殿前司剩下一共也不到万骑除了杨沂中直辖的千余骑外倒是杨峻手下的骑兵最多了。 其余诸军多数已经将军士们放掉可是这一军却不同毕竟新官上任后这才是第一次与众军士见面怎么说也要拿出点精气神来对杨峻是如此对这些将士也是如此。 这支骑军与步军不同却不是以临安子弟为主而是以大宋武臣勋贵之后及当初从河北神武中军南渡的山东、河北子弟居多其中过半的家人都已经丧生于靖康之难中即使是后来选进军中的新丁也多半来自河北地。 杨沂中并非不知军者深知这些骑军一旦上阵不但基本素质要比南方兵员普遍好一些求战心理也比临安子弟强。 这也没错可惜的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统帅如果都出现了明显的误判甚至率先逃命再强的单兵素质也没有用!杨峻看到手下这些兵时心中慨叹:论单兵身坯这些家伙的确比岳家军好看多了可惜战阵之上并非靠单兵作战! “右军统制何在!” 杨峻最后立在三个方阵之前大叫道。 作为副都统特别是按杨沂中事先叮嘱过的杨峻就是这支右军精骑实际上的最高领导也拥有了对这些统制使们的领导权。 “末将蒙冲!” “末将凌雪峰!” “末将蔡晋!” 三骑从方阵前方现身老杨大乐:“老子也可以指使三位统制使了呵呵!哪怕你们是神眼下也须听我老杨吩咐!” “变阵!三阵合一!” 果然殿前司军其他功夫不好说就这阵法方面毕竟近年来经常被赵构亲临教导军士们无不精熟片刻之间军旗挥动如臂使指般一个大方阵很快布成。 “诸位将士!大年将近咱们为什么在此练兵!” 杨峻清清嗓子开始了到大宋以后的第一次军中政治动员工作。大战当前先得让将士们明白为什么而战为谁而战的问题这是杨峻从后世带过来的基本经验不过这一招也早已经被此前的军事家们用得烂熟只是老杨不知道而已。 “光复山河迎还二圣!” 三千骑整齐地答道。 看得出来这个问题不止被问了数十遍而是成百上千遍或许赵构心里虽然不太愿意在这些军士面前还得带头高呼这样的口号。 “不错!这一次咱们面对兀术是败了!可是只要咱们的殿前司军还在只要各位真正的大宋男儿还在此仇必报!诸位你们是不是带把的爷们!” “是!” 三千骑高呼。 “那就好!兀术即将南下好男儿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不惟雪殿前司军之耻更为家中枉死的父老为大宋光复河山一雪靖康之耻!大战在即你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 “报仇!报仇!” 三千骑热血涌起。 杨峻却在这里小小地耍了一个花招。 身在军中功高易见忌岳老大一定程度上就是死在这“迎还二圣”上要能够功高而朝不疑这些保命的小技巧还是要用的。所以杨峻下意识地把迎还二圣的概念偷换成了“雪靖康之耻”而军士们却一无所觉若带上些时日杨峻有信心把这支军队的意识改过来。 “番兵厉害不厉害?大家和杨某一样清楚!能够让咱大宋这些年无力北上便可证明番子不是泥捏水作的!咱们凭什么打败番兵?只能比他们更厉害!” 杨峻继续动员道:“杨某手中枪不过是一柄铁枪可是为什么这柄枪却成了‘大宋神枪’?!因为这柄枪在番兵面前从未退缩过!杨某人并非天生神力也非天将下凡可是小商河畔以千骑对上十万番兵杀敌三百未损一人!凭的却不只是这柄枪而是千骑如一人不动如山十万大敌当前时无一人退!无一人乱!更无一人逃!若我三千骑可练得有如一人便是兀术永远越不过的大山!” “杨某在此誓:若带诸位兄弟上阵杨某进诸军进杨某退诸位将手中刀枪往杨某身上招呼!有死杨再兴无逃杨再兴!” “军法如山!若杨某未退而敢自溃者某家先杀兵后杀贼!莫说杨某不教而诛诸军听到没有!” “是!听到了!” 蒙冲、凌雪峰、蔡晋等也热血沸腾对大宋神枪的信心开始萌生。大军新败斗志尽丧有这样的无敌勇将作表率或者可以重振军心。 “好!开始练军!” 三名统制带着重新分开的三队骑兵开始分布到不同的场地上练习冲刺或者分小队对抗老杨咳嗽一声知道今晚在床上绝对叫不出好听的来了这三军整训居然没有扩音器让老杨对这个时代略略有了些不满。 可是让老杨马上就不满的却是三军操练的结果。 “这!这就是大刀砍出来的?” 一丈高的木桩模拟的是敌人骑在马背上的高度顶端以下一尺划了线指示出敌骑的劲项部位眼下杨峻和蒙冲一起检阅的是其中一根木桩在画出来的线上下的确有一些刀印子准确是准确了可是这深度----用指甲划一下也差不多就这么深! 敢情以前赵构观兵只要的是好看?数百人一刀挥下去整齐划一就行了至于有没有用力大约未曾深查日久天长遂为惯例。 “靠!这木桩子是家里的老婆么!这么舍不得!力气都用到哪去了?昨晚上一宿没睡都倒在女人身上了?”老杨一边怒骂看到诸将士满面羞惭拍马跑开一段距离猛然力冲上去一枪刺中木桩。 “咔嚓! 木桩中枪处木屑四射居然整碎裂开来! 将士们骇然相顾这才对“大宋神枪”有了一个最直观的认识。 “重新来过!不要准----要狠!” 开玩笑这年头只要给对方造成足够深度的杀伤不管伤在哪都是要命的结果何必要求好看一定要砍到颈部? 铁骑滚滚厮杀声响彻七宝山甚至连赵构在大内也听得到这里的动静。 “殿前司军肯如此勤练或者还可一用!”赵构在垂拱殿内对秦桧道。 大战在即杨峻深知可供自己练兵的时间无多若不在下一仗之前把这支骑兵带到“卒遇敌不动如山”的境界非三五日内可办而年关将近将士们未必都能一直保持士气时机稍纵即逝。 着急的不只是大宋的君臣文武开封城内兀术也开始上火。 第七十一章 避实击虚,所见略同。变数! 绍兴十年十二月十七日开封城。 “燕京以南百万余户居然签不到十万汉军?!” 兀术在开封皇城内咆哮连连李成等在殿内暴汗:“丞相都给你杀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有壮年男丁?” 只是这话可在肚中烂掉却不敢宣之于口。 开封内外直到顺昌一线兀术大军已经达到2o余万牛羊粮秣不断自北运来可是距离兀术“一战平宋”的预期毕竟还差得老远眼看就要过年了攻打大宋的最佳时机就要过去怎不让兀术五内如焚! 河北、山东地面上凡在金人治下的宋民家中男丁已经征殆尽这一次兀术不再依赖地方官了大量的签军工作实际上是由兀术麾下将士去完成的凡家中有壮年男子者一律充军南征其余家人则造册管理若汉军敢逃役或违了军纪则合家连坐! 这已经是兀术的最后一招了此前这样的工作是兀术不屑去做的都交给了各路地方官去做可是这一次为了兑现对天眷帝的承诺兀术不得不孤注一掷将这些明知不会卖力作战的汉军作为对付南宋的炮灰。若非如此以今年残军实难对宋国一战。 从北方滚滚而来的军需让兀术负担更重深知天眷帝连宫内人手都已经裁汰过半衣用之物也大为缩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宫中人口人均粮食还不如自己军中多! 这一战再不能败!渡淮!渡江!一战而平临安! 大江以南没人愿意看到甚至不愿意认为兀术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动对宋之战。 毕竟这也是金人最困难的时候春草未生牛羊羸弱女真的部族元气已经大伤甚至在岳、韩等辈手中连败之后的军心也并没有因为对杨沂中的胜利完全恢复。可是兀术更加知道的是历年南下宋军越战越勇对面的这支宋军特别是岳、韩手中军强悍之处早已经过自己最坏的预料和想像。 还好赵构自乱阵脚在秦桧坚持下将主力南撤眼下淮河两岸宋军空虚加上宋历新年将至人心思归战斗力也将打一个对折大金在此刻出兵将事半而功倍! 可是从物资调集和汉军签军度上兀术无奈地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在年前起对大宋的最后一战了! “前军先罢不用等了只是渡淮还需待吾将令!” “丞相大军既动京东路与淮西路何处方面为重?还请赐示!”孔彦舟位在第一批炮灰中不得不问个明白。 “哼!你所部诸军俱在淮西还问什么?” 兀术极不愿讨论这个话题。 大宋京西、京东两路都在岳家军威慑之下如果挥南径往南下不是去找岳飞晦气么?淮西却为张俊、刘锜等军所驻应该比岳飞好对付些吧?战若败这仗真不用打了! 杨沂中虽然可算得赵构的后手不过新败之余不会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吧? ※※※※※※※※※※※※※※※※※※※※※※※※※※※※※※※※ 鄂州后护军大营岳帅行辕。 “兀术大军云集不日必将渡淮后护军宜援淮西!咳!咳!” 岳飞宣读完赵构的手札咳嗽不已。入冬以后岳家军未曾一日休息岳飞心情郁郁加上连日操劳毕竟是四十岁的人了风寒入体一时间竟然恢复不过来军中医术最好的张大夫又已经随高林上了太行山岳飞这时已经在强撑病体治军了。 “太尉如此可着选锋军、踏白军先行诸军次第可!”王贵率先表态。 说实在的营中也就这两军准备得好些连王贵所在中军也还未完全恢复过来。 “咳咳!这个----张副帅如何看?咳!” “大帅保重!”张宪看得心下一紧忙让人紧闭帐门:“兀术不肯直接南下却攻淮西莫非正要调我大军长途远涉于中取利?” “咳!这个也未必!”岳飞勉力强笑道:“兀术或者也知在我军讨不到好去却去攻张帅、刘帅所部哼!狡猾如兀术也有失算的时候!咳咳!” “帅爷的意思我军不去援淮?”董先大致猜到了岳飞的意图。 “董统制且说说看我大军如何行止?咳!”岳飞笑道却同时以用捶打胸肺间额上现汗。 董先一皱眉忙抢着答道:“兀术大军压往淮西梁将军自太行派人来报山下金军为之一空连京西路诸州县俱减了军兵开封府外金营亦不再有据我踏白军侦骑所得与梁将军所报相符若岳帅不援淮西莫非对开封府用兵?!” “正是!”岳飞胸怀为之一畅“‘避实捣虚’!哼!兀术想得到这一招难道岳某会想不到吗?欺我后护军无人!咳咳!” “可是岳帅圣旨中这意思……末将冒昧若兀术大军渡过淮河虽然没有过江却离行在不过千余里若能渡江三日内轻骑可到临安圣上得无忧乎?”王贵皱眉道。 “淮东有韩帅可以无虑;淮西虽然只得张帅、刘帅必竟还有王德可用至于行在么?杨沂中虽败眼下咱们的大宋枪神却已经在他麾下便是兀术军马到了临安杨兄弟大旗一举铁枪一出怕兀术逃之惟恐不快吧?!放心圣上安如泰山!本帅这就上书请圣上许我对京西路用兵!咳咳!” 岳飞说完止不住猛咳起来。 ※※※※※※※※※※※※※※※※※※※※※※※※※※※※※※※※※※ “诸军不可懈怠兀术大军已动还过什么年?明日起与殿前司右军杨都统所部一般辰时点卯未时三刻方可出营哼!瓦子里的小娘们且闲上一天半天也不会死!” 殿前司衙杨沂中已经有些失控了。 赵构着三省下札子来明里表彰殿前司军练军勤苦不负圣意却暗地里让杨沂中大骇因为他最是清楚不过除了杨峻所部还天天操练以外刚从淮南撤回来的诸军基本上还在放假呢!城外自己专门为这些河北汉子修建的军中瓦子倒是生意兴隆接客的小娘往往门外排着队可是若传到圣上耳朵里这罪名可就背得大了! 前些日子还怪杨峻多事居然不让这些辛苦了数月的麾下休整眼下却感激不尽:还好杨峻为殿前司军撑了一张皮! 不过下面的将士们就不乐意了:“‘大宋枪神’!哼你的‘枪’倒是用得神了老子们的枪还没磨够呢!” 只是军令难违七宝山下从此喧嚣! 第七十二章 韩某好色,岳某好名。意外! 绍兴十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临安城殿前司军杨副都统府。 “杨叔叔母亲命我来说是今日韩帅生辰若叔叔无备我家可以代叔叔到韩府致礼不知道叔叔去是不去?” 岳霆比岳雷看上去秀气得多这趟差使还是他第一次单独到杨府来打扮得粉雕玉琢像是快过年的样子与平日一身戎装上门来练枪不同。虽然衣服不算华贵却也算新衣裳加上人才斯文担当这种礼节性的职责倒比岳雷那小子强三分。 “有这么回事?” 杨峻一乐。 到大宋已经半年了可是这韩大神的府上却还没有去过军系人马中杨峻也算一个异数了临安城内张俊府、韩世忠府岳飞府那是武人必去的地方到现在杨峻还只去过岳府连新晋的“大哥”杨沂中府上都找不到门往哪边开。 “成!这事叔叔一定得去!回复嫂子叔叔多谢知会了岳大哥不在府上有什么事只管找叔叔!” 杨峻轻拍岳霆脑袋吩咐老秦递上一锭小元宝岳霆推却一阵拗不过杨峻只得收了。这也算当长辈的对侄儿辈的一点点心意。 “老爷这韩府庆生可得备份礼您看怎么着?” 老杨摸着下巴默念了一阵:“给啥?府上别人送的缎帛什么的拣个二三十匹吧反正咱也用不了这许多!大样些看着还好看。” 其实杨峻也知道韩帅眼下正在淮东路淮阴地界上与对面的金军对峙不在临安城中只是作为军系人员对这位大宋的一代名帅多少还有点敬重算是除了岳大神之外的另一位吧这番心意并非只为庆生也为从后世带过来的一点敬意。 可是到了韩府杨峻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算最单薄的了! 在门口遇到杨沂中亲卫老杨就知道自己的上司已经先到了一步而且进门登记的礼薄上杨峻一眼就觑到“五百两”的字样不由得心下暴汗。 韩府果然远非岳府可比富丽堂皇之处竟然不输秦桧府上只是透着粗俗些不像秦桧府中的园林之盛处处金装银裹只怕客人不知道主家富贵。 杨峻现在也算临安城中军系人马的一号人物虽然比不上诸帅但通报时在众宾客中的耸动程度却不下他的上司杨沂中甚至尤有过之。 “列位!这就是咱殿前司军中右军都统、大宋神枪杨再兴!”杨沂中在堂上扬扬得意隆重推出。 “呵!” “哇!” “嗯!” 府中大小美女顿时冒出满天星星。 座上宾客纷纷上前寒暄一时间连主人都几乎插不上话。 不过让杨峻郁闷的是竟然没有看到女主人梁红玉。 梁女士跟其他人不同赵构特许的随军家属之一在军中可算半个元帅至于为什么梁红玉一定要随军杨峻却从韩府上略看出一二来:这老韩府上收罗的美女实在不少!大约梁红玉若不在军中老韩指不定得多出几个儿子来。 杨峻所不知道的是老韩所做的更加过份一些。当初在临安城时凡手下将佐相邀必欣然赴会却让将佐们回避由他们的妻女陪酒而老韩每次都“大醉而归”!一来而去手下也有不乐意的比如有一个呼廷通就因为不懂得“该回避时就回避”每次都陪席到底结果让韩帅极为不爽有一次大约是趁呼廷通不在强行上门让他的妻子“陪酒”了一次结果呼廷通跑到水军统制郭宗仪府上差点把“酒醉饭饱”的韩帅给杀了! 结果就是在这一天杨峻在韩府上风光无限的时候呼廷通被逼得在淮阴的运河投水而死而且死状极怪:已经捞出来了却因为身上所着毛衣浸水束其颈而死! 老韩真不厚道! 杨峻当然不知此事这时他还在韩府与一众武夫大呼小号喝得酣畅淋漓呢! 岳霆过府时庆生时虽然依旧整齐却满脸沮丧:“母亲说若是碰到叔叔等下请过府一趟。” 老杨格登了一下。 ※※※※※※※※※※※※※※※※※※※※※※※※※※※※※※※※※※※ “叔叔心意嫂子心领了只是府上并不缺少这个不可惯坏了小儿辈还请叔叔见谅!” 岳李氏一脸的慈和话却不是很中听搞得杨峻红着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家中几个小孩子全都站在堂中仔细听母亲教诲。 “不怪侄儿都是杨某之过矣!嫂子勿深责杨某在此赔罪了!” 杨峻看岳霆满脸委屈拿起岳家枪时的威风八面已经无影无踪眼泪却在眶中打转知道岳李氏已经将所有账算在了岳霆头上。 “不怪叔叔长辈的一番好意嫂子虽然是女流也还通情理只是这些孩子自小便受教训不可妄取一丝一粟凡物皆由来有自不可强取妄取否则有不测之祸!夫君以此沼军嫂子岂可不以此治家?这孩子今日回来意涉骄涔不守家训所以教训他此银还请叔叔收回!” 话到这一步杨峻只得喟然长叹。 岳老大固然清高却清高得近乎矫情此非人情矣怪不得朝中人多有诽议这等家教多数人家是做不到的韩府虽然就在隔壁却与这里有天壤之别大概这就是韩世忠得以平安终老的重要原因吧。 小孩子们散去后堂上只有数名家仆在侧岳李氏才凝重地对杨峻道:“你岳大哥走前曾言道杨兄弟非是等闲胸有韬略常人不识之耳连他在军中多年也不过略知一二而已。故这半年来虽然杨兄弟所为与你岳大哥颇不相符嫂子也不好过问。只是临安城中清浊俱全叔叔也须把持大节才好莫为眼前风物坏了身后名节!” 杨峻暴汗! 这嫂嫂教训叔叔本是常礼只是岳李氏平日洵洵以慈和示人哪想到也是个“政委”一流人物怪不得岳家人这等规矩! 杨峻只能唯唯受教。 ※※※※※※※※※※※※※※※※※※※※※※※※※※※※※※※※※※※ 七日后绍兴十年的最后一天。 杨峻为表示对岳老大的尊重以及对嫂子教训的感谢加上自己确实还“家不成家”干脆带着四名美婢连老秦头也没要作陪直接把过年安排到了岳府上与众岳少同乐。 席间一美婢呕吐不止却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岳李氏稍加存问横眉怒对杨峻:“怎么这等不仔细!还不忌酒险些害了腹中孩儿!” 杨峻大骇之下一把抢过摆在这美婢面前的黄酒倒得满席皆是。 第七十三章 杨府新主,张府勇将!风起! 绍兴十一年正月初七临安城。 老杨正忙着为府上的“秋香”单独布置“养胎房”时蒙冲带几名亲随跑到杨府上来道是太尉有事相招。 老杨这几日来深深自责平日里虽然也不薄待了房中几个婢子毕竟多数时候把她们当作了去火的工具压根就没有什么夫妻之情。不要说来自秦桧府上脱不了当细作的嫌疑就是没有此事老杨也沉醉于这时代的不必一夫一妻以及男尊女卑让自己可以享尽齐人之福而不必有所顾忌。 可是这个“意外”之喜却让老杨有些手足无措才渐渐反省自己眼下通过这团小小的腹中血肉老杨真正的与这个时代紧密联系起来。在此之前面对哪怕是岳飞这样的大神老杨也有一种过客、看客的心态。 甚至在朱仙镇班师的时候尽管老杨同样心下不愤却多半顾忌岳飞北伐失败后将来会连累自己特别是岳案一成岳家军诸将几乎都不能置身事外坚守义气的固然死得快出卖兄弟的也没有好下场。 但临安城中得来过于容易的富贵让杨峻彻底的放松下来知道自己几乎注定了与岳飞命运脱钩如果所记得的后世知识没错那眼下自己所在的这个“杨家军”算是赵构的嫡系多年后都平平安安的牢牢地掌握在赵构手里自己的富贵如同买了级保险! 这半年来的日子委实是杨峻在前生后世所享受过的最惬意的生活。 但这种惬意是建立在对这个时代以及身边所有的人抱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基础上的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除此以外什么民族大义什么黑白忠奸对老杨来说特别是以后世的眼光来看简直就是过眼云烟大条点来说反正都是日后的“人民内部矛盾”!身边的几名婢子在这样的情况更加算不得什么。 但眼下却有了根本的不同。 尽管老杨也想说服自己:“你这具身体是杨再兴的不是你杨峻的就算播下的种子那也是杨再兴的种子关你老杨屁事!” 可是一想到就将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出现在这世间他(或她)将称呼自己是“爹”!而一直被自己刻意无识的那位“秋香”则将成为这个小家伙的“娘”!老杨就有些难以自抑的激动。 出于这个原因老杨这几天在府上大呼小叫不仅专门为秋香布置房间甚至立即就在诸婢间分出了尊卑主从其余诸婢也毫无怨怼:谁叫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呢! 平时里大大咧咧的府中厮仆这时也知道肚子里有了“东西”的这位婢子再不是跟自己一样的厮仆而是自己的“主母”了! 过年以后这几天里一切事情都围绕这位主母在进行包括初三开始恢复的练兵也因此而缺少了杨峻的身影不过营中诸将已经深昧杨峻的练兵主旨也基本上按他的意思在练所以出不了大问题。 初七这天不同杨沂中特别叫蒙冲上杨府叫杨峻估计实在是脱不开的事情。 ※※※※※※※※※※※※※※※※※※※※※※※※※※※※※※※※※※ “张帅返行在咱们兄弟不可不去张太尉昔年为某家恩使杨沂中有今日实张太尉之功也兄弟跟咱不是外人可随某一行!”杨沂中提到张俊满脸尊崇毕竟是从张俊麾下混出来的杨沂中还没有忘本。 张俊在军中的元老地位甚至比韩世忠更高昔年刘、苗之变二獠将赵构贬至军中就在张俊麾下与韩世忠同列后二獠平张、韩得以飞黄腾达终身未因战获罪!而杨沂中则晚得多在绍兴初年随张俊讨李成时才在战场上得到赵构高看此后渐渐提拔起来的张俊的推荐提拔也是不可忽视的原因。 中原四镇除了岳飞从宗泽军中崛起杨、韩都先后在张俊手下干过。这地位在大宋军中算得头一份所以听到张俊返行在杨沂中是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一见了。 “大宋枪神!差点挑了兀术的那位大宋枪神杨再兴?!”张峻一个大嗓门从接见杨沂中的堂内传出来直接震遍了杨峻等候的外院:“咱老子就想见见这位枪神!杨太尉可不厚道怎么让人家在外候着?!快请进来!” “老大人!这个某家去叫就是了怎么老大人去?不值当不值当!”杨沂中一边逊让着一边陪张俊出来。 “末将杨再兴见过太尉!”老杨仍是那副样子中规中矩地一个拱手今日虽然是让门过访却还穿着从营中就没取下的轻甲不算失礼。 “看!看!看!这就是杨再兴!咱们的大宋神枪!一枪破万骑千人挡了兀术十万大军颖昌大败兀术大宋的无敌勇将哪!英雄!咱老张喜欢!哈哈!”张俊笑得一副花白胡子扬起拍着杨峻肩膀亲热得不得了随后扭头大叫:“王德!死哪去了!还不来见过杨都统!你们哥俩可得好好亲近亲近!” “末将在!” 堂前转过一名虬髯壮汉阔大脸庞虽然穿着绿官袍却掩不住英武之气身材可当得“厚实”二字举手投足间力量十足一望可知是军中勇将。 “王某见过杨大人!” 王德口中谦逊语气却不甚谦恭特别是话听着别扭:大人?难道就为了杨峻官高一级?不以军职相称也不称“末将”那就是不把杨峻当武官看了! 这也难怪王德在张俊军中地位然说白了算张俊麾下惟一真正能打硬仗的脊梁骨其余诸将不过碌碌之子都不值得一提。张俊后半生战功多半出自王德手中。 绍兴七年时赵构本来已经下令把当时刘光世所部的的淮西军郦琼、王德拔给岳飞后因开始和谈不以兵权付岳飞而命右相兼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张浚与岳飞相商中间提到欲以王德归于杨沂中麾下当时岳飞对王德的评价是“沂中视德等尔岂能驭此军”可见其时王德在淮西军中的地位声望! 张俊自然听得出其中三味虽然见杨峻并不为忤心下暗赞却在口中斥王德道:“这野崽子连礼数也不会亏得杨都统大量!” “王将军威震淮西末将一向是敬服的!”杨峻忙出来圆场。 杨沂中与王德皆是一乐借机下台张俊脸上却是变了一变。对杨峻的评价立即上了一个台阶。 ※※※※※※※※※※※※※※※※※※※※※※※※※※※※※※※※※※※※ 开封城门外兀术回头看着城中还算整齐的数万户人家心中忧戚不知道此战之后还能不能返回此间。 “丞相大军已经齐备下令吧!”韩常在一边提醒道。 “前军先取寿春府再取商州!大军到淮后取庐州!” 第七十四章 秋香之幸,柔福之情。危机! 正月初十张俊府杨沂中带着杨峻二度上门这次可着实送了一份礼比前次的急于拜望不同连杨峻也换上了朱红官袍。 “老爷圣上手诏!” 一名家将急冲冲进来通报稍移时大内的司礼监宣旨太监已经进府杨沂中等知趣地回避了。 “列位圣上急诏老夫须返淮西此行太促不及细讲了不日间杨太尉大约也要奉旨与老夫共进退:兀术前军动往淮西而来!”张俊言罢急如星火马上开始下令:“王德返军中令姚端主持流星马斥候沿淮百里探察!” 张府一阵鸡飞狗跳众宾客各自回府二杨返回殿前司营立即召统领以上诸将商议军机诸军随即整装待。 入暮时杨峻才疲惫不堪地回府未到门前远远地就看到一辆车行的马车停在门口。 “老爷这位姑娘在此已经等了两个时辰!” 进得正堂座上秋香正陪着一位面蒙黑纱的女子却无甚交谈场面相当尴尬。 “阿蛮?!” 老杨一进门就失声叫道。 阿蛮起身轻施一礼却柔声道:“家主有事相召都统记得前言否?” 老杨顿时面色古怪:自己才当了准老爹却要应诺去跟一位暧昧的美女约会! 若是此前半个月老杨已经神魂颠倒迫不及待地出去了可是眼下却不由自主地望向秋香。阿蛮面无表情垂不语。秋香并非蠢人眼见老杨如此心下透亮也是低垂螓却是心下狂喜! 换在以前老杨出门还需要看秋香脸色么?这可是第一遭老爷出门以前竟然会为难! 不过老杨也只犹豫了两秒多一点第三秒还没有看到秋香表态老杨也就腆着脸出了门阿蛮悄无声息地向秋香施了一礼也不管秋香怎么看随杨峻扬长而去。 一进了马车途中都能闻到阿蛮身上出的香味让老杨不禁就些心猿意马起来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阿蛮却似有所觉闻到杨峻的男子气息心中乱跳。 到郡主府时一弯新月已在半空柔福公主就站在廊前阶上倚栏看月怕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老杨心下一酸:这柔福的日子未必好过。 听到阿蛮禀报听到杨峻沉重的脚步声柔福头也未回轻轻挥手让阿蛮退去。 “柔福以为杨将军前次不过酒后失言再不肯来柔福这里了。”柔福幽幽地叹道:“谁知将军一诺千金竟然还肯随阿蛮来!阿蛮到府上可曾为难将军?” 柔福一心以为阿蛮到杨府这么久才回来一定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把杨峻说动。上次一会之后柔福心中竟然千缠百绕明明是自己让杨峻回府的却不知是对是错若非今日实在有事也不会轻易出动阿蛮请人。 “哪里!郡主言重了杨某今日在营中商议军机至夜方回一见阿蛮姑娘就跟着来了郡主相召是杨某的荣幸!” 杨峻话方出口吸溜溜吞了一口寒气:这话里几乎每一句都有语病! 柔福哪能听不出来竟然为这话轻轻垂脸上浮出红晕若非背对杨峻只怕就要露相! “将军忙于军机正是为大宋国事为九哥分忧柔福哪敢怪将军迟来!只是今日之事不知道是否与将军祸福相关否柔福本无关国事却是拿不定主意只好请教将军!”柔福缓缓道来却一直不肯回头。 杨峻不经意间现自己的呼吸已经吹动了柔福胸颈间的轻裘才现自己有失臣仪悄悄退了一小步。柔福心细如早已现心中没来由地一酸。 “郡主有何事不决若杨某所知必言无不尽!”杨峻心中有鬼话时底气半点也无这话听起来倒是温柔得很话中体贴之意让柔福也是一暖。 原来这日中午后宫中御膳已经备好赵构只是不吃嫔妃们只知赵构在福宁殿内焦头烂额却不知为何事烦恼谁也不肯来触这个霉头最后只得请柔福出面。 “岳飞!岳鹏举!”柔福远远就听到赵构在怒吼。 “陛下息怒!臣料那岳飞必不敢违旨!”这是秦桧在相劝。 “哼哼!不敢违旨?!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恢复故都此千载一时之机矣!朕难道不知道开封空虚吗?还要岳飞来教?!兀术大军二十余万扑淮西而来张俊、刘锜所部能战者不足十万天下间就只有这后护军足以抗兀术多出来的这十万签军!你岳飞不救淮西却要去打开封?!等你把开封府打下来我君臣已经在贼营中了!”赵构言中恨意令前来打探的柔福汗毛竖起。 “岳飞或者只见一时之利不明大略臣以为若派遣一能吏前往鄂州或者能让他深体上意从兵?”秦桧及时补充道。 “能吏!哼!”赵构怒道:“还能强过李若虚?!拟旨!书到日大军即若有迟滞须知大宋礼法!” “是!” 秦桧明白已经无须再补充什么了。 “等着!让三省下札子令杨沂中所部三万精兵全军赴淮西受张俊节制与刘锜同进退唔那杨再兴此次也必随行料来不会令朕失望!” “臣这就去办!陛下勿须过虑保重龙体要紧!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秦桧恭谨地退下。 柔福闻言悚然连话也没进去说悄悄地就退回后宫中去了。心中却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是好回府后仔细思量半日还是让阿蛮径赴杨府邀杨峻过门相商。 杨峻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如封似闭一个字也说不得。 “岳老大!怎么这个时候了还在跟赵构较劲!当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么?你岳府满门才几口人哪!如何惹这等泼天的大祸!” “将军!此去千里军中艰险还望保重!柔福知道将军与岳太尉故旧之情也不知此事该不该知会将军在柔福看来只要将军平安就好!”柔福絮絮说道只是这最后一句已经情难自抑宣之于口了杨峻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装愣充傻。 “杨某何德何幸!竟蒙郡主如此……”杨峻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将军!”柔福蓦然转身美目中已经热泪盈眶这一转身间两人的距离缩短了一尺已经呼吸相濡四目相对。 “保重!”柔福说出这两个字老杨再难矜持意动之下竟然将咫尺的柔福拥入怀中而柔福也顺势将玉颈靠在杨峻肩头。一对玉峰轧在杨峻胸口让老杨不知身在何世! 次日寅时一刻岳府门中砰砰炸响。 岳雷含怒开门时却见杨峻忤在门口:“快!快叫你母亲起来!快写家书!” 第七十五章 你有狡计,我有暗算。争功! 兀术大军压向淮西! 正月十五日寿春城破。 正月十七日西路军破商州川陕宋军一触即溃。 同日东路前锋侦骑出现在庐州城下。 “诏刘锜进庐州守御!”赵构有些失控了连番军报无一胜捷俱是溃败张俊逡巡不前只得直接下令刘锜军进。 临安城中新年的气氛迅被大军压境的恐慌所取代铁骑如飞在御道上来来去去市面上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抢购与物价飞涨自淮南而来的难民迅增加。 二十日“诏杨沂中殿前司军尽!” 杨峻终于告别繁华临安率所部三千骑为先驱直和州。殿前司诸军随后出营缓缓跟上只是步军大队随行等到和州大约要落后杨峻所部两天以上的路程了充分贯彻了杨沂中所说的“让杨都统先上”的指导意见。 秋香固然肝肠寸断柔福也泣不成声老杨这次出征已经无法做到心无牵挂。 ※※※※※※※※※※※※※※※※※※※※※※※※※※※※※※※※ “瓜田李下古有明诫况握天下重兵而不伏朝庭窍为明帅所不取今兀术主力尽出若溃之则西京唾手间耳成败之数在人不在城兄何念念以故都为执若身尚不保军已他属岂不妨恢复之计哉此弟肺腑之言惟兄察之!” 岳飞得家书正在狐疑却从李氏泣血之书内得此短笺不觉骇然。 张宪是岳家军中第二个看到这张笺的。 “太尉此为杨兄弟手笔临安必有不利太尉之处否则杨兄弟不会如此!”张宪面色大变。 岳飞何尝不是方寸大乱!看着这张薄笺在碳火中化为飞灰岳飞无奈地下令:“选锋军、胜捷军、踏白军、背嵬军先中军、左军、右军、后军本帅自统之其余诸军留守今日即往援淮西!” 张宪正要出帐却在帐门处立住:“太尉还有一处军马未调!” “哪一处?”岳飞一愕随即恍然:“是了杨兄弟布下的棋子应该可以用了!知会梁兴趁兀术大军分散袭取京西路诸州县不须死守只待兀术回军便撤!除开封府以外诸城守军应该不会太多。” 鄂州大宋后护军营喧嚣顿起数骑出营往北而去。 比起史书所载岳飞出军时间足足提前了十天! ※※※※※※※※※※※※※※※※※※※※※※※※※※※※※※※※※ 正月二十七日刘锜率军进庐州骑马绕城一圈之后刘锜见城墙残破一声令下大军南撤城中宋人惶惧拖家携口跟在大军尘后。 张俊所部原来驻守庐州的统制关师古见刘锜大军一到即返手中只得2ooo人马哪敢留守不顾春雨初冒大雨率队随后而撤留下城中跑不动的老弱过万指着宋军南撤的队伍怒骂不已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大军一动流星马斥候不绝于道淮南民众争相渡河南逃不要说淮南连长江边上的宋民都已经惶惶不安。 此时岳家军前锋已经抵达江边蕲州、黄州地界闻淮西告急岳飞再次违旨不肯与张俊等合兵一处而是在上奏赵构后直接从蕲州、黄州北渡此次虽然没有完全符合赵构的意图却有效地对金军形成夹击之势赵构愤愤然之后也现这是实现求援淮西路的最快和最好办法只得默许二月初二所下的手诏中对岳飞颇为嘉勉:“卿苦寒疾乃为朕行国尔忘身谁如卿者!” 二月初三金兵渡淮庐州陷比兀术要求的早了十来天。 阿鲁补、韩常率部进城后先大肆屠戳城中宋人几乎死绝。 此时韩常知道前方就是大宋诸镇所在的地界再往前一步就该是主力正面交锋了所以难得地在庐州休整并派遣所部在庐州、和州、无为军等地界四处劫掠以战养战补充消耗的粮秣只是江北淮南之地已经逃得十室九空哪里还有多的粮秣供他抢?! 也是在这天梁兴、高林等率部出天井关三日后以轻骑诱出晋州城中金兵随后以三万余人的级优势兵力加上新打造的少量器械轻取城中不足2ooo的守军夺回晋州太行三陉诸寨义军士气大振京西路上多处州县告急军报如流水般往兀术军中。 岳家军渡河后直扑庐州。 此进杨沂中率殿前司军在建康府赶上张俊而先行到达的杨峻也已经在建康郁闷了两日。 这老张见杨峻到来却是面和心不和左右只是让所部军马整装待却不来管杨峻三千人马只是一迭声的说“不可擅定行止须待将令”! 老杨见一拔拔的张家军在调动知道毕竟自己还是杨沂中的人马张俊不可能完全没有顾忌尤其在这个重军功之赏的时代。 二月初十日建康府探子都已经回报说是金兵一部过含山界往和州途中! 建康安抚使叶梦得心中怒火勃却不敢得罪张俊没法子只得腆着脸到张俊营中。 “大人驾临营中有何见教?”张俊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连王德在一旁坐立不安也恍若未见。 此时王德已经升都统制比杨峻高了半级。 “太尉!探子回报说是贼子前锋已经过含山县往和州而来和州空虚若一旦为贼所乘大江之险我军与贼军共之矣!含山县距此间不过6o里再探无益还请太尉兵为上!”叶梦得就没有什么闲情逸致了。 “这个?诸军尚在……”张俊心想等杨沂中与刘锜一起北上孤军深不是张俊的作战方式一句话有便宜要占但吃亏和危险的事情永远没有咱老张的份! “太尉!和州空虚金人不过少许前锋若大**一鼓而只要站上一块和州城的城砖便是大功一件梦得愿具表奏闻作证明为太尉请功!”叶梦得实在忍不住了连这话都出了口。 “好!”张俊听得心动终于飚:“召诸统领听吾将令!” 有这种便宜事往一个实际控制在宋军手中的空城出只要进了城便是大功如何不是便宜! 张俊在有好处的时候绝对不会放过的就像上次进毫、宿二州时金人实已退去张俊纵军入城淫酷之处犹胜金人却上报大捷得赵构重赏王德此次升任都统与此不无关系。 “要不要知会杨再兴?”王德对杨峻没有什么恶感这时忍不住提起来。 “莫多话!休动别人军马!”张俊怒骂叶梦得心中一阵暴汗。 一时间众将云集。 “诸将可自采石渡江先到和州为胜张某当记此功!”张俊下令道。 “德必身先士卒明日晚与太尉会食于和州!”王德先表态众将沸然同应。这等无危险无敌人的军功自然能抢便抢谁也不是傻子! 可是当晚营中乱传消息说是和州其实已经陷落贼军势大和州守军无人生还! “李将军请!” “王将军先请!” “赵统领不必逊了!” 采石码头天明时诸军居然都争后恐先没人急着上船。 “让开!咱老王先上!”王德当仁不让率部上船。 众将不由得伸手抹汗拍胸安胆:“好!好!好!还有个不怕死的王都统!” 王德过河忍不住哈哈大笑声振大江:“还好老子懂得让人在营中放谣言!” 先驱径往和州空城而去。 而此时半点军功也无的杨峻还在建康城中高卧浑不知张俊所部已经立下“大功”。 “哼!张俊老贼!若非如此你该是想等金人来攻建康府以大江拒之罢?只是王德已经渡江只怕此后就由不得你在此久驻了!”昨日还一脸苦瓜像的叶梦得在江边看到王德渡江咬牙切齿地道:“送老爷回府咱们去写密奏!” 第七十六章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交兵! 王德到和州城之际哪里有半个金兵?! 采石渡江和州咫尺之遥大军入城接防之后王德火派遣骑兵小队出城四十里遍寻金兵最后只于一个明显“捞过界”了的金兵小队相遇五十余骑对六骑在人数绝对占优的情况下杀掉三个逃掉三个得胜而返对方再怎么糊涂也知道宋军大队渡江了! “好!这便是大功一件!”王德将几名金兵尸体斩烂衣装马具全部拆开乱扔在南门内外只候张俊大军到来另派斥候火返回码头通知诸部:“和州金兵已经全诛诸部可以渡江了!” 张俊麾下其他诸部军马入城时不免见满地碎尸金兵器甲所在皆是明显经过了一场激战不由得都暗自庆幸:“好在没有陪王都统疯!” 是夜张俊入得城来哈哈大笑一喜叶梦得送偌大功劳二喜王德毕竟可用忙在和州城中挑灯夜战书写报捷奏章。 (三日后赵构得奏大喜手书札付张俊“自卿提兵渡江晓夕为念得报已复和州卿谋虑精审分朕忧顾不胜叹嘉。”张俊一时兴起再奏曰:“虏已在臣计中乞免圣虑决保无虞!”赵构得报于福宁宫中大笑秦桧不解其意赵构以奏书示桧秦桧却腹中暗骂:“张俊贼子若非叶梦得早有密札岂不被你瞒过!”只是脸上却满面堆欢三呼万岁以贺。) 杨沂中得报连建康城都不进去了叫人通知杨峻赶往采石随殿前司大队渡江一边暗骂张俊老东西:“抢军功之际连大宋枪神都扔在了建康!” 杨峻浑然不知既然杨沂中都到了以后也轮不到张俊指挥自己乖乖听殿前司军令即可。 二月十二日刘锜得报将大军放在东关防御自己率亲随赶往和州淮西诸路主帅终于在和州会师而此时岳飞距离舒州已近眼看就要抵达巢湖! ※※※※※※※※※※※※※※※※※※※※※※※※※※※※※※※※※※※※※ “什么!三路宋军抵和州!?”韩常得报一时间心中大悔不该未等兀术大军即率先渡淮南下眼下主力未至而自己所率的前军却已经面对中原三大帅的重兵! “昭武将军怕甚么!我大金精骑在此宋将一千个来一千个死只是莫在城墙上打便了!”归德尹、河南路都统阿鲁补虽然名义上在韩常前军中按理该受韩常节制这番先行渡淮却是他的主意眼下见韩常慌张失措不由得心下鄙夷大咧咧地要求挑战。 韩常心中怒骂:“这等蛮人懂什么用兵丞相不过用你来监军而已前军十万多半都是签军到时你骑马一跑谁来管大军死活?!” 只是不好作只得将计就计:“都统之意计从何出?” 阿鲁补道:“宋人利守城我军利野战今须将宋军诸路诱出城来劳师来奔庐州将军只须管好步军我自帅骑军于路列阵待宋军前来只要我骑军迎敌即可韩将军可以无忧!”言下之意以不到两万的骑兵就可以敌得宋军近十万实在不须如此惊慌。 韩常大笑:“都统如此勇武吾复何忧!” 待阿鲁补一出韩常抹去额头冷汗:“以为宋军当真不堪一击么?两万对十万!老韩可不敢!且先保住手中这点步军才是!” 是日起金兵外出劫掠的部队开始收回沿和州到庐州地界上金兵遇宋军即退却非溃败而是且战且退放弃了所有可以防御的地点包括含山县城。 ※※※※※※※※※※※※※※※※※※※※※※※※※※※※※※※※※※ 二月十四日张俊会诸军克复含山县。 又是张俊所部率先进城刘锜、杨沂中都被推到后面只得兴叹:城中明明一个金贼也无居然报“克复”!这等夺军功的法子当真妙而且灵从此地到庐州不知多少小村小镇大约可报军功数十次了此次张太尉可谓“大获胜捷”! 二月十五日克复清溪。 二月十六日克复巢县。 皆是不攻而克! 一路上的金兵都是一退二十里再停下来等宋军张俊在奏中言“步步胜捷虏势已溃”! 二月十七日金兵退至柘皋阿鲁补见地势平坦正好可以挥骑兵所长遂决定不再退兵而是在石梁河西布阵以待宋军杨沂中所部这才第一次走到了全军前列隔河见到金兵大队不敢轻进只得在河边等候其余诸军。 晚上春雨淋漓石梁河暴涨金兵见宋军云集为阻止宋军居然把河上的小桥也拆了。 十八日天明时张、杨、刘三帅所部大军齐集石梁河畔远观金兵双方都有近十万军马可堪一战此时的宋军毕竟不是靖康年的宋军了当年若是如此力量对比宋军早已经逃之夭夭。 金兵在河对岸不到三里处沿大道列阵数里以骑兵在前步军在后远远看去不见边际。 刘锜见石梁河虽然暴涨仍只得两丈宽阔不由得暗笑杨沂中谨慎:“来人哪扔木头下去把这河断掉!” 大军出动哪里会被这条小河拦住虽然并没有阻断河水却已经足以踏在上面过河了。张俊主旗一挥三军分从上、中、下三路渡河。 “诸军听令各出一队进击!”张俊喝令下杨沂中所部统制传奎已经跃马而出瞪了杨峻一眼率部冲向敌阵。 杨峻抱枪胸前心中暗笑:“杨沂中没让我先上你瞪我干什么?!” 稍移时前驱出击的三队纷纷败回传奎一眼中箭高声惨叫。 金兵大阵不动如山。 张俊知道是让王德出阵的时候了。 杨沂中回头示意杨峻提枪出阵与所部三千骑兵缓缓前移蒙冲、凌雪峰等随后跟上。 王德看到杨峻出阵颌示意。 金阵接道而列却空出中间大道那里便是留给宋军的鬼门关! 可是阵分左右正好给王德和杨峻分出战场来。 两队一边前进两人一边聊天不觉已经到金军阵前。 “杨兄!”王德拱手。 “王兄!你先挑!”杨峻自然明白什么意思。 “好!右军精锐算我的!”王德当仁不让。 “谁先穿阵而过便算赢?”杨峻微笑道。 “正是如此!”王德暴喝随着张弓搭箭一箭射落在金军右边马背上的一位将领。 “殿前司军随我上!”杨峻暴喝。 金骑已然动迎了上来铁蹄雷动兵戈交击血光暴起! 第七十七章 此杨非彼杨,此军非昔军! “变阵!” 张俊主旗摇动三军齐齐变阵居前的骑兵主力以王德和杨峻为大半出击其余骑兵往两侧分开时露出后面的整齐大阵重盾之后十余排长柄斧、大陌刀、金瓜锤严阵以待。 再往后是强弩重弓皆搭箭张弦静待来敌。 刘锜所部大半还在东关扼守大阵以张、杨二部为主这时就看得出张俊的私心了:前排基本上都是殿前司军! 杨沂中心中已经不知把张俊祖先十八代男女直系亲属问候了多少遍!可是三军俱受张俊节制这却是御前定议谁敢吱一声?!何况虽说殿前司军名义上在自己麾下毕竟是赵构的兵张俊却不同所部基本上算私兵!打胜了大家都有军功打败了自然有殿前司军垫背这样布阵也是理所当然的。 两阵间二十万人马焦点齐聚中间万余骑身上。 马蹄声暴响喊杀声大作。 迎上第一名金将之前杨峻还是不由自主地往王德那边看了一下两军差不多同时接战。 “杀!” 杨峻面目狰狞手中铁枪荡起硕大枪花将迎面而来的敌将罩在其中。 “当!当!嚓!” 金将手中狼牙棒被击得后飞反应过来之前铁枪的矛尖已经从咽喉处割入硕大的头颅侧飞而出急喷而出的热血洒得漫天都是! “呼!----” 一刀一矛左右夹击而至。 杨峻长枪横过一头一尾分别击正来袭的利刃左边却浑不受力眼角觑见一柄镏金铛在身侧荡起一团黑风一声炸响中左边来袭的长矛震飞敌骑反应过来之前铁枪的矛尖已经入胸大片血肉带着尸身飞砸向身后的诸骑。 蒙冲纵马往前一跃镏金铛几乎遮住了左侧视野杨峻心中大定铁枪如入海蛟龙所过处血肉横飞残肢断体四射满身都是敌人的鲜血。 凌雪峰、蔡晋随后跟进两柄大刀如雪花般洒向避开杨峻锐锋的敌骑! 第一队敌骑被穿破的空档间杨峻居然还有暇偷觑王德那边一眼也见一柄大刀如桨破浪虽然落后自己一步却也堪堪将要穿阵而出看来当年岳老大对王德的评价应该还是有几分含金量的。 “分击!上!” 阿鲁补却是大急原以为不堪一击的宋军骑兵对面正撞之下居然将自己引以为傲的大金精骑冲得如此不堪后阵的骑兵再不敢如此布阵了大喝声中后阵一分为二一队迎向杨峻和王德另一队却往开阔野处分开左右两队直扑后面的宋军步阵。 “杨”、“王”两面大旗下数千骑金兵扑上去如狼搏虎! 韩常在后面看得冷笑。 “野蛮子懂得什么用兵!你道宋军还是当年的宋军么?上次面对岳家军没有调你来真是大错!还道撒八等辈当真不堪一击么?小小统制使若非女真族人凭什么节制我昭武大将军!若是郦琼在此就好了!……可惜丞相有令不得让郦琼对上王德!” 当年就是张浚不听岳飞的话派遣兵部尚书吕祉监军而令王德为主帅才让郦琼心中不服杀了吕祉而叛的即便如此这次让郦琼守宿州时只是听说王德要攻宿州郦琼就要求撤军兀术也立即应允可见这王德也非碌碌之辈! 但韩常还是犯了一个错误。 “王”字旗显然是王德。 “殿前司右军都统制杨”却让韩常掉以轻心了旁边的官名太小中间的“杨”字太大让他误以为这是杨沂中亲临反而不似对王德那般看重。 可是即便如此韩常还是渐渐看出了不对劲! 怎么这杨沂中破阵之势如此犀利?!竟然比那王德还要快地接上了阿鲁补的第二列骑阵! 莫非一直以来对杨沂中就看走了眼?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闻丞相之名就一夜遁走2oo里的败将? 不对!其中必定有诈! 韩常见前方空中头颅与尸身齐飞金骑如锥破浪般被切开心中暴寒! ※※※※※※※※※※※※※※※※※※※※※※※※※※※※※※※※※※ 阿鲁补绕过杨峻和王德组成的“破阵黄金搭档”仍然被杨峻的杀戳之气所震慑一咬牙置麾下于不顾率后队直扑前方的宋军步阵! 宋军步阵一向不堪一击只要自己破了步阵再反抄回来那时身后这些宋军骑兵还不任人宰割! “杀!----” 阿鲁补扑到宋军步阵前正扬声暴喝却愕然现正面飞矢如蝗。 “啊!----” “哇!----” 身边的勇士一个个坠马有的则是被中箭的马匹拖倒地面被后续的战友纵马踩上连惨嚎声都没有持续一秒就噎断在马蹄下。 “冲!给我冲!杀啊!----!” 阿鲁补不是第一次冲破宋军战阵历年来多有战功只除了去年没有参与对岳家军的作战却对宋军的步阵向来没有什么好评价眼前的利箭也在意料之中只要冲过这一段就可踏入宋军阵中那时还不是任自己快意杀戳! 可是数百骑倒下后冲到宋军阵前的金骑蓦然止步! “咚!咚!咚!” 响声不绝前驱的金骑全部撞正宋军阵前的重盾盾后皆有木柱入地支撑牢不可破数百面重盾之间缝隙宽不盈尺而就在这缝隙中一柄柄巨斧寒锋闪亮正择人而噬! “杀!----” 阿鲁补双眼血红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若是破不了这步阵就等着找路逃命吧却还得问过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两名煞神是否同意! 张俊、杨沂中、刘锜在阵后监军见能够越过杨峻与王德前来冲阵的金骑不过四五千骑都是心中大定:眼前的步阵可是经诸军反复实战与研讨按照可以抗两万骑以上的敌骑冲击设计的只要能够抗得过对方冲击便是立于不败之地至于能够杀伤得了多少敌人则只有靠杨峻与王德的利刃了! ※※※※※※※※※※※※※※※※※※※※※※※※※※※※※※※※※※ “杨再兴!是杨再兴!!----” 韩常听到身边的副将声嘶力竭的大叫如五雷殛顶汗毛倒竖! 杨再兴! 杨铁枪! 那个偃城外的煞神! 他不是在岳家军中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殿前司军?! 这个“杨”居然不是杨沂中! 这是杨再兴! “退!退到紫金山!快退!”韩常立即使出自己的备用一招这是三天前就已经派遣步军修筑了工事的逃命一招阿鲁补虽然知道却明白那只是为步军准备的逃命去处与自己的骑兵无关对韩常的胆小之处大为不齿! “那!阿补鲁都统呢?!”傻乎乎的副将还补了一句气得韩常手中大刀一扬。 小子瞬间明白过来:现在只能各顾各命了! 第七十八章 阿鲁补军,过门而不入! “破!----” 杨峻铁枪破入最后一名金骑胸腹从后背穿出时铁蒺藜上带出一块“肺片”长枪一颤尸身一破为二上下分开抛落。 眼前豁然开朗杨峻急忙一勒马缰。 按对方适才布阵的情况看过了骑兵阵后面就是步阵了须得小心箭矢。 可是举目所见老杨不禁咋舌:数万贼子滚滚而去的后脑勺对着杨峻若不抓紧点说不定就追不上了这帮兔崽子居然跑得快逾奔马! 老杨只犹豫了一秒看到王德还在右军阵中厮杀下一秒就决定返冲回去。 王德根本没有时间看杨峻这边的动静不仅身上挂了彩更被金军骑兵后军围圆在阵中暴喝连连却是一时冲不出去。 杨峻所部这边三千骑冲出来时损失不到一成而敌人左军已经溃不成军金骑四散杨峻与蒙冲、雪峰等互看一眼大旗挥处杀意正高涨的近三千骑直扑向王德所在的右军。 “杀!----” 近三千人的吼叫声响振战场王德外围的压力为之一轻。 这三千骑还是柳子镇时的殿前司军吗? 杨沂中远远看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峻铁枪所过之处敌阵如汤泼雪当真可说“挡路者死!” 殿前司军何时这等威风过! 三千骑对杨峻的信心大涨平日里训练时虽然没少在心里痛骂过这位都统此战下来手中的刀枪都染满了敌血才知道以前那些花架子的功夫都是白练了最后这一个多月来七宝山下的一根根断木都换成了眼下的贼军中一具具残尸! 这才是真正的大宋铁骑! 这才是无敌的大宋铁军! ※※※※※※※※※※※※※※※※※※※※※※※※※※※※※※※※ 阿鲁补心中气苦! 眼看对面就是熟悉的宋军大阵所部骑兵就是冲不过第一阵列的长斧大阵!若给自己破到弓弩阵中去宋军哪里还有一战之能! 可是那些不堪一击的宋军箭阵此刻射出的却仿佛是摧命符!一支支劲箭居然可以透皮甲而入!只有那些装甲沉重的骑军才可以稍加阻隔不会在轮箭矢下落马但胯下马儿却无此能为大斧落处马蹄折断只要马背上金人落地必有两三柄大斧同时招呼上来随便什么样的盔甲都难幸免! 更为可怖的是背后杀声大作却都是宋人呼叫声喊杀声响彻战场自己麾下的勇士到哪里去了?!回头看处阿鲁补心胆俱裂:近七千骑宋军里外两层夹住自己只剩不到四千的残部正在绞杀! “杀!杀回去!----” 阿鲁补真的不是想逃命他只是想救回自己麾下精壮的女真男儿还有那些从遥远北方带过来的渤海汉子那都是追随自己数年的好汉子、好男儿! 若这样的兵都没有了自己还当什么都统! 若像韩常那样手下全是些签军自己还敢作战么?! 韩常!?对了韩常呢!他手下的数万签军呢?! “韩常!我要杀了你!我要----”阿鲁补正怒如狂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正以不到六千人马面对近十万宋军! “冲啊!----” 阿鲁补一马当先只可惜冲到杨峻所在的殿前司军外围时阿鲁见到血浪中破击的铁枪竟然没有迎上去的勇气而是绕阵而过冲向庐州城仿佛往那里逃跑的韩常才是自己真正的大敌! 但随在身后的却只有反应过来的不到2ooo骑人马其余的还在杨峻和王德之间被逐一绞杀聪明点的已经在寻找逃生之路蛮横点的甚至想反败为胜糊涂的却只见刀光剑影不知道战场大势。 ※※※※※※※※※※※※※※※※※※※※※※※※※※※※※※※※※※ “后军骑兵出击!” 张俊已经胜券在握也知道把握战场局势把所有留在身边保命的骑兵全派了出去。 “恭喜张太尉!此战之功非小!皆太尉指挥若军众将用命矣!” 刘锜已经反应过来知道此战主要是杨沂中和张俊的功劳自己所部虽然也在阵前对抗敌骑甚至大量的布阵方法还来自顺昌之战的重要经验但必竟主战部队并非自己麾下。 张俊与杨沂互觑一眼明白刘锜这是在提醒报功时不要忘了他那一份都不觉哈哈大笑起来若非仗还在打两人已经要开始庆功了不过此刻却心意相通都在心里暗打主意:“这一仗如何才能让刘锜少分些军功?!” 此时金骑已经大溃毕竟杨峻不到三千骑的兵力不可能围得住四千金骑再损失近千骑之后金兵统领们反应过来大声喝叫中金骑四散而逃最后都奔庐州而去。 “追!” 杨峻未及请示先率队出击。 王德却箭持重了一点回头看到张俊摇旗才率队跟上却不知张俊心中暗骂:“只会用刀不会用脑!平白地让杨再兴抢了头功!丢了老子的脸!” 杨沂中先是心中大乐见杨峻为的殿前司军精骑所向无敌自己也洋洋自若可是转念一想:“若善用此人或未必再败!”这个却是赵构的话!不好此功不能算是自己的回去一定得写明奏折:陛下用兵如神以勇将授殿前司军方有此胜! 想到这里看着张俊大喜过望的模样杨沂中打上了小算盘:“你张俊用兵又如何?老子轻轻一笔把功劳算到陛下身上你敢跟陛下抢功?到时陛下打赏也须为殿前司多出一份以示他的用人之能!嘿嘿!” 预备队的骑兵从开头的畏战到眼下战场形势大变急于争功其间转变妙不可言此刻见金骑四散正是追亡逐北的时候一个个奋勇争先比刚才王德和杨峻扑向敌阵时还要凶狠些只不过对面的敌人寥寥罢了。 ※※※※※※※※※※※※※※※※※※※※※※※※※※※※※※※※※※※※※ 前方左侧不过数里之内紫金山地界上数排木栅后强弩劲箭正在那里严阵以待! 韩常竟然在这里早已经预备好充足的防御工事! 阿鲁补早已经纵马奔过只是免不了在山下破口大骂而去:韩常竟然不给逃回的骑兵开栅门!眼看杨峻所部已经赶来再不跑难道等死么? “住了!”杨峻在前面大叫旗手将大旗挥动。 殿前司右军骑军顿时止步不前与韩常军对峙。 若想追击阿鲁补却怕十里外的大宋步军赶不上来让这些贼子溜了。 韩常在坡上见杨峻不动心下叫苦。 王德见杨峻在山下止步却是心中窍喜:“这杨都统虽然英雄却不明大略眼下正是庐州城空虚的时候不去夺城更待何时?!” 遂招呼也不打一个纵马掠过率所部径往庐州城而去! 第七十九章 张帅妙计,岳帅奇兵。会师。 “两位在此必取韩常贼子!老夫且率骑军去追王德以免孤军深入有何不测!”张俊赶到后留下步军大队与韩常相持一边准备攻寨的器械一边分派任务。 杨沂中、刘锜对望一眼拱手道:“谨遵太尉将令!” 待张俊转身向北两人齐在腹内骂:“老贼!抢功便这等利索!” 庐州城大军既然在此阿鲁补势不会以两千残骑守城王德又已经前去这庐州城已经稳当在手中了张俊连这半日也耽误不得居然抛下刘、杨二帅要独吞此功! 杨沂中见张俊“理直气壮”地把杨峻带走更是心中不愤却难以出气只得“破口大骂”(在肚子里):“连老子也扔下了!老贼!当心死在庐州城下!” 近八万大军就这么在紫金山下与韩常的汉军相持不下。 “火箭!柴火!老子才不攻山!熏也要把这帮奸贼熏下来!”杨沂中满腔怒火皆在了韩常身上。 其时风正往山上吹大火湿柴一燃山上浓烟遮盖加上数万火箭射上去更将紫金山变得与火焰山相似。 ※※※※※※※※※※※※※※※※※※※※※※※※※※※※※※※※※※※※ 张俊心情大好。 不仅刘锜难以抢功就是杨沂中带着个无敌的杨再兴也喝老夫的洗脚水。柘皋大捷便算三家分账可克庐州城该算老夫的吧!哈哈哈哈! 谁知进至店埠前方战事正酣! 原来王德追阿鲁补至此处正遇到阿鲁补收集残兵堪堪已近四千来骑倒与追来的王德不相上下阿鲁不见杨峻料到被韩常所绊又见王德所部也不多便怒向胆边生率全部金骑返身大战一时间王德竟然奈何不得! “太尉!” 杨峻拱手道。 张俊脸色数变见场中混乱王德虽然勇猛毕竟一时间不得脱身却又不甘让杨峻抢功咬牙切齿之际忽然醒转:“眼下杨沂中可不在这里杨再兴虽勇却抢的是王德的功劳何不消耗殿前司骑兵为张某取一场大功?!” “杨都统休多言!张某所部骑兵就交给你了!”张俊难得地仗义了一把。 一时间杨峻所部三千骑为后面紧跟张俊节制的近四千骑狂飚般卷向战场。 其实不用杨峻下场阿鲁补看到张俊大旗见到如此多的援军早已经心生退意却只是与王德战得正急乱军中连令都做不到哪能说退便退。还好杨峻大旗一出比阿鲁补的将令还有用金骑立即开始溃散! 阿鲁补好不容易让麾下军将缠住王德自己脱出身来看到张俊只率数百骑立在高处心知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只得吞下好大一口唾沫恨恨逃走不过再蠢也知道庐州城已经不能再去了勒马往东朝梁县而去那里还有一支金兵可以为援。 杨峻不费吹灰之力已经解了王德之难。可王都统见到杨峻前来却是面上泛红还好本来就黑看不出所以然来。 “杨都统果然英雄!王某……”王德身边金骑一空见到杨峻靠近势不能装作不知忙拱手以示谢意。 “住口!”张俊大喝! 这种时候向杨峻道谢日后奏书怎么写?!王德脑子就是一根筋!有什么好话等报过军功再讲到那时就算你要把老婆送给他老子也没意见! “太尉!”两人来不及客气忙拱手听令。 “莫废话!这就袭取庐州!”已经想通了关窍的张俊不再分彼此向两将同时下令:“先入城者为头功!” 杨、王二将相视一笑前嫌尽释只是眼下还须比较一个高低!杨峻所部与王德所部并辔扑往庐州城。 ※※※※※※※※※※※※※※※※※※※※※※※※※※※※※※※※※※※※ “禀太尉!栅内贼子没有动静了!”一名统领向杨沂中报道。 杨、刘二人略微商议一阵后杨沂中大喝:“三军出动咱们登山!” 可是上得山去杨沂中大为沮丧:栅后空无一人!或者说至少没有一个活人!莫非这阵类火把这山头的人都烧死了这可是数万金兵啊!不对!这里连盔甲器械也无不像是烧死的! “搜!满山搜!”杨沂中怒吼。 本来还指望着烧死一些金兵得些盔甲、器械、尸回去也是大功一场或者并不输于庐州克复之功谁知两个时辰烧下来竟然只得两百余尸! 不过片刻之间杨沂中彻底失望了。 “禀太尉山间有路通往山后贼子大队已经逃走了!” 此刻紫金山另一侧的韩常骑在马上大叫侥幸:“幸好咱老韩还有这一招备用否则岂不被鼠辈们变成烤肉!” 麾下步军虽然一个个熏得有如黑炭却所幸逃出生天只是并不一定都回到韩常军中罢了。老韩也不是那种过于苛刻的人已经打定主意把逃兵们都报成阵亡以免殃及他们的家人。 ※※※※※※※※※※※※※※※※※※※※※※※※※※※※※※※※※※※※※※ 杨沂中不知他暗自在腹中诅咒的张俊却真的差点死在庐州城下。 不过是差点气死的。 未时以一刻大战之后经过长途跋涉张俊终于率杨、王二将抵达庐州城。 “岳!怎么会是岳飞!”张俊在庐州城下对着吊起的城门吊桥呆更对城楼上的“河北诸路招讨使岳”大旗恨之入骨! 杨峻心怀大快知道岳飞终于还是听了自己一回提前出兵否则不可能在韩常离开庐州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已经大军入城!只是这军功得来太易有些便宜岳家军了。 “张太尉!怎么是您老人家?!”城头上一个大脑袋伸出来:“老牛这就给您开门----哎哟!对不住了大哥说过没有他的将令谁来也不许开门他眼下正在城中抚民要不您先在马背上歇着等老牛去给您通禀!----兔崽子!没见有客人来了么!待客之道你懂不懂!敢情你们陪着太尉老子去找岳帅?!” 牛皋回头虚脚一踢几名小校知机地下了城楼往城中去了。 老牛回过头来看着张俊一张脸笑得比花儿还艳。 张俊猛吞了一口唾沫恨不得把那张黑黑的大脸揪下来当夜壶可是眼下却还得装出一脸笑意:“将令不可违!老夫等着便是!” 一边心中嘀咕:这岳飞什么时候到的庐州。 他却不知道岳飞抵巢湖之后根本就没有南下和他合军的打算而是北上直取韩常所在的庐州在岳飞看来张俊、刘锜之辈都深谙“持重”之道若是合了军一个决议出来已经不知是何日了兀术大军正在集结哪里等得许多!把庐州城打下来才是正道!那时在庐州与诸军合师岂不妙哉?! 谁知阴差阳错韩常竟然没有探得岳家军到来全力以赴与张俊诸军对战甚至抛下庐州空城以图决战于柘皋不到一万的守军哪里敢硬抗五万岳家军精锐!当即作鸟兽散!却让岳飞兵不血刃轻取了庐州。 岳飞现在州府衙门还正在为韩常军在何处而伤脑筋! 第八十章 张俊夺城计,王进逢生机! “蠢奴!”兀术前驱精骑得报庐州势急倍道而行却在过梁县以后遇到溃散的阿鲁补所部急火攻心的兀术当头就给了阿鲁一鞭子。 当晚在梁县大军驻下龙虎大王、孔彦舟、郦琼等噤若寒蝉知道眼下丞相正在火头上哪敢去触这个霉头。 “丞相!昭武将军韩常着人来报所部汉军五万已经过紫金山往濠州请丞相定夺!” 兀术满面沮丧知道这已经算不错的结果了濠州城虽然比不得庐州却仍是淮南大州府若得以立足徐待大军继至还能与宋军一战否则只余庐州决战一条路可选。而庐州城溃逃回来的金军已经禀明:岳飞率精兵五万已到庐州! 尤其可恨者杨再兴居然编列殿前司军杨沂中麾下! 岂不是说从此除了岳家军韩家军碰不得又多了个杨沂中碰不得?! 兀术咬得牙响却气得胃疼知道自己可用之策一条也行不通。 “不行!不能在庐州与岳家军决战!”兀术总算下定决心毕竟宋军利守城金军利野战若是岳家军守的城加上城广池深只要粮没有绝便打上一个月也是枉然。若真打上一个月等韩世忠赶到哪里还逃得过宋军合围?! “龙虎大王所部全往援韩常!只到濠州城外三十里不可妄进一步等我大军到了再攻城!”兀术深知若给岳飞知道韩常动向只怕韩常的五万签军不保眼下龙虎大王麾下近两万骑是已经渡淮的骑军主力了自己大可再等其余骑军渡淮韩常却等不得! 怕只怕岳飞连一步都不肯歇直接就奔濠州去矣。 ※※※※※※※※※※※※※※※※※※※※※※※※※※※※※※※※※※※※※※※※ “张太尉!不知诸军与韩常军决胜大捷岳某在此道贺!”得到军报的岳飞在城门处恭谨地下马迎候张俊只是这话却容易被有心人听出其他味道来。 “岳太尉用得好兵!哈哈!老夫自愧不如!”张俊打着哈哈却是面无笑意下马后居然侧对岳飞连礼也不受。 岳飞略一沉吟便知端倪:“张太尉说哪里话来岳某进军到此未见韩常大军却料敌不明不知贼子竟然敢与张太尉麾下诸军决战此自取其败耳岳某不过适逢其会为太尉守此空城圣上有手诏诸军俱归张太尉节制此后行止还请太尉将令!” 张俊越听面色越好看到了后来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心道:“岳鹏举还算凑趣!” 这下子宾主尽欢杨峻路过岳飞面前时也不过丢了个眼神一句废话也没有岳飞心领神会。 只是到了州衙张俊还是与岳飞推让了半天最后“却不过”才在主位上坐下岳飞麾下诸将都是面色不善岳飞忙让张宪把这些刺头带出衙门道是岳帅与张帅有要事相商。 “岳太尉奉旨来救淮西便是圣上的恩典老夫的荣幸!只是老夫腆受圣命节制诸军不当之处还请岳太尉不要计较才是!”张俊也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份。 “岳某怎敢!”岳飞差点便要离座张俊忙示意坐下。 “只是岳某闻道兀术大军压淮恐怕还有南下之图韩常、阿鲁补之辈定非兀术腹心岳某既奉旨而来还望太尉探明军情岳某也好挥军北上以图报国庶几不负圣上之期。”岳飞见张俊还在客气干脆提出来与兀术作战以免背负个占空城的名声。 杨峻没有资格参与讨论只是作为张俊麾下与王德列席旁听这时也不觉有些着急:“岳老大你就听张俊安排保证什么事也没有这么急着请战更要让人认为急于争功了!” 果然张俊听到岳飞请战额头深蹇:“岳太尉有所不知周边州县十室九空军粮筹措困难大军虽已渡江粮秣还须从建康府转运过来大军不可轻进哪!不知太尉所部军粮够用几日?” 岳飞一愕本来他率大军倍道兼程只怕误了军机这才提前赶到庐州原来以为既然是援淮西军中粮秣自然从淮西筹措所部岳家军当然轻车简从只带了少量军粮:“禀太尉约可供本军十日之需!” 张俊展眉道:“是也!某家所部诸军眼下连十日军粮也不曾有目下还在采石渡口急运还怕无粮可供岳太尉军岂知太尉竟然还有十日军粮!” 岳飞一听心中叫苦:“这还进什么兵!左右是在这里等粮草了!” 张俊见岳飞面色不愉也不多废话:“岳帅庐州城诸军将至若四镇军齐集此城不堪也况不利互为犄角相助之势某家有意请岳太尉进舒州以待将令不知岳太尉以为妥否?” 杨峻、王德、岳飞心中同骂:“无耻!” “圣上既然有旨老夫不得不多说一句岳太尉大军精锐某家必有重用太尉却不可再自作主张擅离舒州以免误了淮西战事!” 张俊实在是怕了就因为少见了岳飞一面克复庐州城的功劳眼看就要分一份出去若再不小心让岳飞再次出动指不定哪里的金贼倒霉又让岳飞立了大功去。 “岳某谨遵太尉将令!”岳飞强忍怒气出门自去召集岳家军准备返回舒州。 “岳帅好走张某不送!” 等岳飞步出州衙张俊手捧茶盅轻揭盖子低声言道。 杨峻与王德听得一阵恶寒。 杨沂中与刘锜率步军于次日抵达庐州城时城楼上趾高气扬的已经是张俊了而城头的岳字旗更是一面也不见早让张俊收拾殆尽。 ※※※※※※※※※※※※※※※※※※※※※※※※※※※※※※※※※※※※※※ 绍兴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濠州城。 “大人!贼人已经离开紫金山现下正往濠州城而来大人不可不备啊!”濠州城府衙内诸吏罗列都是焦燥不安堂上知州王进哪里能平和下来自己也是捏紧了脚趾。 “诸位稍安勿燥!本府已经报急递至临安与庐州请张大尉兵来救只是城中军民不少未必那贼子就能攻破濠州城!弃城之罪非小还须三思啊!”王进一边安慰大家也以朝庭法度相逼只是怕人心不稳自家大乱起来。 “通判军州事张纲呢?!叫了这么半天了怎么还不见人?本州军兵可是由他作主如何不来!”王进说得焦燥见张纲居然不到也是心中火起大吼声中居然让堂上为之一静。 “大人!不好了!大人!……”门外一名衙役下马大叫。 “蠢才!叫什么叫?什么不好了?”王进大吼。 堂上众人顿时骚动:莫非是金军到了? “禀大人通判军州事张纲说是有军机要事须往行在已经上船而去连家小也带走了!”衙役沮丧着脸禀道。 王进面色泛白跌坐回椅中已经管不了堂上大乱。 “大人!还有一法可用!”一名幕下先生看形势大乱也不管了提出自己的最后一招。 “快说!”王进已经等不得了这时要他去投河都成只要能够救濠州。 “何不径向舒州城岳太尉处求救兵!” 王进眼前一亮! 第八十一章 英雄美人,相得益彰! 刘锜、杨沂中进了庐州城其时城中已经在岳飞手中粗粗整治张俊所率骑兵进城后倒也军容整肃得胜之军俨然王师。二帅随即从杨峻处得知详细不由得再次痛骂:“老贼无耻!” 不过一想到岳飞居然也吃这等哑巴亏日后述功还在自己二人之下都不觉释然。 州府衙内连日间大排筵席一方面虽然也不敢掉以轻心侦骑四处流星马斥候交错往来庐州城四望五十里内皆无兀术一兵一卒张俊自然心安另一方面取得庐州之后这番大功基本完满剩下的就是怎么上报奏功的问题了。 “王都统!杨都统!二位将军名冠淮西与中原贼獠闻名丧胆昔时刘某虽多有闻名却不曾亲眼所见未免以为口耳相传必有名过其实之处如今才知世间果有此等英雄!刘某从此不敢小觑天下英雄!两位兄台请满饮此杯!”席间刘锜满斟美酒到王德、杨峻席前以贺言下对两位无敌勇将深为敬服但不免也有对张俊之举不满之处。 “不敢!”王德还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一个都统与因功建节的节度使之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这个如何敢当!”杨峻却对刘锜另有一番敬意:“刘太尉于顺昌大挫兀术拐子马、铁浮图才是不世军功!杨某不过一勇之夫若两军对垒之间指挥若定良谋妙策还是刘太尉高明得多!” 这一记马屁拍到刘锜痒处不由得心怀大畅只是相比之下对张俊又多了一分不满却对杨峻也投桃报李:“杨都统是吾兄也!只是忒谦抑了些!小商河、颖昌城、朱仙镇用兵岂皆岳太尉之谋哉!他日必位列刘某之肩左!” 张俊听他们拍过来拍过去老大的不耐烦嘿嘿一阵冷笑:“去!把老夫帐中掌书使叫来!” 不消片刻小校带着一位男装美人到衙中席上:“不知老爷相召有何见教!” 众将帅眼前一亮都是眼冒桃花:这美女虽然一身男装英气勃勃却面如桃花吹弹得破妩媚难言皆知是张俊宠妾张秾昔年的临安名妓颇知诗书眼下竟然被张俊带着从军征战可见其宠! “英雄美人相得益彰!老夫颓朽矣安能久置掌书使于帐中!从今日起你到王都统帐中听差吧!”张俊挥挥手张秾却眼圈一红不知是喜是悲自到王德背后站定。 “太尉!务请收回成命!”王德大惊到席中跪下:“某粗人矣得太尉重用已有再造之德如何敢蒙厚赐!况掌书使历来掌军中文字太尉一日不可离者此必陷王某于不义矣!太尉三思!” “哈哈哈哈!”张俊大笑:“战阵之上万军之中王都统也是七进七出怎么此时竟然婆婆妈妈的不爽快!老夫舍得都统便受得!莫废话!” 王德推辞不得只得安排小校将张秾带回自己帐中不题。杨峻在张俊这出大戏中却偷眼觑到张俊麾下有另一都统虽然口中不言却死盯着张秾背影吞了好大一口唾沫且对王德所蒙厚赏颇为不满。 席间敬酒时杨峻才知道这便是田师中。 不过张俊这一出戏一面重赏了王德让王德对这番知遇之恩铭记更深另一面也略略向杨沂中和刘锜展示了一下驭将之术顺便提醒他们:“莫道老子麾下英雄都不过是老子的家将而已老子才是这一战的主帅!” 刘锜和杨沂中如何不懂特别是杨沂中明知此举有暗示杨峻的意思:“你杨沂中出手可没有老张这么大方吧?!” 可是眼下人在低檐下却是拿他无可奈何这里本来就属于张俊的地盘自然是以他为尊莫说杨沂中家底没他大便是有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赏赐杨峻来和张俊比个高低。 “这老贼!忒坏!”杨沂中咬咬牙忍了却喜看到杨峻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但张俊的厉害之处却不止于此。 柘皋之战前张俊为示“马革裹尸”的决心写一封家书到临安安排家中老小谁知他老婆却是个明理人居然回书要他学霍去病为国征战莫问家事!也不知这是府上的幕僚意思还是张夫人的本意张俊得书大喜居然连这封家书一起附奏到赵构处且紧称不治家事并愿毁家抒难变卖田产及封地所得诸项收入献给朝庭作为军费! 奏书中不免将前项战事军功诸人分了一二三等一并报给赵构要求赏赐有功将士。 赵构得报大喜。本来柘皋之捷已经让朝庭及临安百姓欢庆了数日加上又冒出这等典范那还有什么说的?!为此居然又封了张太太一个雍国夫人并对有功将士令中枢拟出重赏札子来。 就在这皆大欢喜的时刻濠州军报已经遮拦不住了! 先是知州王进的告急文书一日四次到庐州城来后是岳飞自舒城请出兵的急递上报。张俊初时还装聋作哑后来却不胜其扰才下了回复:“岳太尉军不可妄动皆待将令而行自有大略不可轻加改移!” 岳飞得书愤然欲碎还好张宪夺过没有扯烂。 只是岳家军就此被牢牢钉在了舒州城再也动弹不得张俊直到三月初估计岳家军无粮了才派遣军队送来少量粮秣! ※※※※※※※※※※※※※※※※※※※※※※※※※※※※※※※※※※※ 绍兴十年三月初四金兵大队终于开始往濠州移动。 此战在《说岳》中半点也无杨峻在庐州城中浑然不知。 此时兀术的大军已经大半渡淮韩常、龙虎大王所部只不过是先驱罢了虽然经过柘皋惨败此番动用大军仍然达到了近2o万人号称三十万渐渐逼向濠州。 但奇怪的是兀术却下令大军不可逼得过近二十万大军竟然只有不到三万抵达濠州城郊根本不是围城的样子连围三阙一都算不上竟然只驻了北门外其余诸门都无一名金兵出现。 城中告急军骑如赶集般进出濠州城兀术居然下令:“不得射杀一人!任其来去!” 三月初五原叛将赵荣带着数百骑金营汉军不带兵器出现在濠州城下指名道姓要与王进说话。 第八十二章 新旧知州,前后军令。是非。 “赵荣贼子!有何面目辄敢来濠州!”王进在城头见到赵荣破口大骂。 “王知州请了!”赵荣在马背上拱手为礼。 “赵知州也请了!哈哈!王某只是不知来的是大宋知濠州事赵荣还是贼营知州赵大人?呸!”王进一点好脸色也无。 赵荣满面俱是苦笑半晌才答道:“赵某有辱斯文倒也罢了只是大金三十万兵马不日间即临濠州此城必不可守明公若怜濠州百姓大军未到之前放开一门纵百姓出城沿淮多有舟楫顺淮而下三两日间便得安生也某来此间非为北为南只为濠州之民千万生灵系于足下一念之间惟明公察之可为无上功德!” 王进哈哈大笑:“好贼子!不能为朝庭尽节辱没自家祖宗也罢了竟然来此为北人作说客!诸军与我射死此贼!” 城头劲弩架起箭矢直至二百步外赵荣无奈后退勒马大骂无非是“无脑匹夫”之类却不能保证王进听不听得到了。 可是赵荣去后城中诸吏却略有所知者以为赵荣所言不无道理城中只得一千六百兵马城小墙薄如何抗得兀术大军?但略有人向王进提起便换来王进白眼:“阁下若要带家小出城王某绝不阻拦!” 如此再三还有谁敢提起?! 只是免不了间或有人借故出城一去不返了。 ※※※※※※※※※※※※※※※※※※※※※※※※※※※※※※※※※※※※ 二月底时岳飞在舒州城得到王进急报知道濠州危急申报张俊又不许进军急怒攻心之下越过张俊直接急递至临安得到的回札却是:“朕不以柘皋之捷为喜而以诸将尊朝庭不专进退为喜其听张宣抚将令是也。” 岳飞至此彻底不敢再有动静。 绍兴十年三月初三张俊家中上交朝庭变卖家产所得钱63万缗赵构大为嘉叹手诏曰:“卿以身徇国雅志捍敌总干以俟仗义而趋忘家室以专征冒水潦而不顾虽南仲之出车就牧莱公之受命饮冰方之於卿未足多尚。”并随即派遣内侍省副都知陈永锡前往和州、庐州劳军历视战地宣褒旨以示裒宠。 三月初五张俊做完这篇文章却同时得到意外消息:金人自濠州撤军北渡淮而去! “哈哈哈哈!天都帮老子!”张俊得报大喜立即下令三军统帅晚上有事相商。 “刘太尉所部连日辛苦今且喜贼子渡淮而北明日太尉麾下可先回取采石南渡归太平州!”张俊举杯之始先遣了刘锜一军。 “某当奉相公将令只是不知濠州军民……”刘锜未得濠州确讯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太尉勿虑!”张俊抚须道:“老夫与沂中明日即兵当于梁、濠诸州县一路扫荡贼军安抚大宋子民!” 刘锜默然心中却是大骂:“贼军渡淮而北你等倒去扫荡前日里军报紧急却不见动静!这等平白功劳也不肯放过!” “待濠州事了老夫率军取宣化以归金陵杨太尉渡瓜州以归临安则庶几道路宿食樵爨不相妨也免得沿途漕运艰难!”张俊安排下去不仅线路分开连各路军马由何路州府漕纲负责供应也分派得清清楚楚不愧积年用兵这一路将令下来各军不日间眼看都将南归。 内侍省副都知陈永锡自大内来将赵构的意思说得再清楚也没有了只要将金兵逐回淮北宋军不可过河追击一步!既然兀术已经北归大军也不必久驻江淮之间等下装装样子到濠州去看一看就是该撤回的时候了。 杨峻对这仗一点认识也没有除了知道自己又立下军功以外该北上还是南下全无主见反正吸取岳大神的教训即是武将最好莫去干预大方略特别对于杨峻这种中层的武官小小都统之上压得死你的人还多得很何必去伤这脑筋? 三月初六日三军齐刘锜军先行连早饭都没吃就被张俊撵走。张俊却不慌不忙大军开之后还留下数百亲卫慢慢整治早餐并叫杨沂中、杨峻一起到帐中会食。 “那刘锜所部不过步军不足三万数次接战下来一无所损倒是老夫与杨太尉所部精骑屡立大功且折损非小日后老夫还行在必向圣上奏明庶几有所差别不可将三军一概而论!” 张俊在席间把刘锜军南返的安排原因直接了当地说明倒出杨峻意外杨沂中却不以为然这等想法张杨二人都早就共有之。刘锜去年在顺昌立下偌大功劳陡然由小小的京东路留守副使建节开府成为与杨沂中、张俊等平起平坐的一方大员如何能让这几位心中平复!此番刘锜虽然没有骑兵参战但此前所部主力迎战韩常、阿鲁补于东关大战丝毫不落下风使二贼不敢出庐州城南下更不敢提渡江其中刘锜军实有莫大功劳。 只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胜在谋略布局甚至不战而屈人之兵杨峻都可以略看出些端倪这等积年老帅怎么会看不出来?杨沂中身为殿帅早年多从张俊征讨也是用兵的老手自然听得出来张俊这番话的意思。总之刘锜若是听话便罢若还想争功老张就不会客气了必要借此机会与刘锜过不去! “禀太尉!”帐外面一骑疾驰而至也不管帐门口亲卫阻拦直闯进来杨峻霍然而起却见那斥候入帐即跪背上居然带着一枝箭矢:“濠州城外贼子大军突至不下十万之众恐怕不能久守还请太尉这就兵急赴濠州。” 言讫倒地不起杨沂中忙喝人救治。 张俊却满面愕然明明都说金人已经渡淮北去怎么会大军云集濠州? 本以为自己和杨沂中所部只需要前往濠、梁等州县耀武扬威一番再上所朝庭只道克复多少州县又是便宜的大功一件怎么会料到还有这等硬骨头要啃! 刘锜军已经打走自己眼下这两军加起来还不足七万如何与十万金兵对阵?! 张俊额头青筋爆起:“快!快叫刘锜回军!大军暂莫濠州!” 第八十三章 三军驻黄连,赵荣心向汉! 刘锜返时所部将士固然怨气冲天刘太尉本人也满脸晦气。张俊讪讪相迎面子上都有些下不来只是总制三军之职还是张俊三军合一齐向濠州而去但骑步军混杂杨峻心下奇怪:“这等赶法到濠州时还有仗打么?” 岂知张俊正在腹中念叨:“最好莫过让贼子在濠州城墙下多多折耗等老子去捡个大便宜!” 但回头一想濠州城中兵不满2ooo如何去耗十万金兵? 潜意识里还有一个念头却是连想都不敢多想:“若是大军未到濠州城已破金贼北遁剩一座空城便是佛祖菩萨、三清祖师庇佑咱家!” 如此十万大军一日数十里轻骑一日可到的路程足足走了三天! ※※※※※※※※※※※※※※※※※※※※※※※※※※※※※※※※※※※※※※※ “十万大军围濠州!”岳飞闻报大惊:“如此州城怎么当得兀术大军!濠州危矣!” “太尉张俊未将令我军不得离舒州一步啊!”王贵提醒道。 张宪、岳云皆怒目而东视牛皋愤愤然掀帐出营。 岳飞在帐中沉吟许久反复念及杨峻的“家书”左右之间当真两难。 若兵濠州不仅违了将令亦违了赵构手诏虽然救得濠州军民日后岳家军却讨不了好去轻一点也是个违令之罪重一点则岳府满门遭难!“身尚不保军已他属”日后还谈什么北定中原直捣黄龙?! 可是眼下濠州城中万余军民难道又不是大宋子民么?若北上中原是救民怎么忍心弃眼前的军民而不救? “若勤于王事者皆妨此身岳某何惜哉!” 岳飞蓦然止步终于拿定主意:既然北上中原可以不惜此身眼下救濠州军民时又何必顾虑太多?或者救城之功与违令之罪相抵于岳家军无妨呢?! “传令诸军濠州!” 张宪得令面沉如水却是一丝不苟去传达营中立即喧嚣如沸。 岳云闻讯却是眼圈红知道父亲最后还是为了濠州军民甘冒大险。 ※※※※※※※※※※※※※※※※※※※※※※※※※※※※※※※※※※※※※ 绍兴十年三月初九距离濠州城六十里地名“黄连”! “禀太尉!----”侦骑如飞而至还带了一位濠州城溃兵:“濠州城昨日已破知州王进不降被杀城中数万民俱为贼所虏现已经乱掘墙壕而去。” 三帅相顾哑然大军所至与濠州不过一日之地胜败已决此行还有何用? 张俊心中只念玉帝皇菩萨:“返行在后定去王皇阁焚香满斗重塑金身!咱老子又可以‘克复’濠州了!哈哈哈哈!” 刘锜却是满腔愤懑:“老刘被你这老贼呼来喝去如今失了濠州数万军民无幸你老贼如何向朝庭交待?” 杨沂中所想却不同:“昨日破城今日离去又乱掘墙壕这番工程不小加上城中老弱不少必然走不快若此时赶得快些说不定还会遇上金军大队去还是不去!?” 闷了半天最后还是刘锜忍不住问道:“濠州已破不知相公与太尉如何处置?” 张俊总揽三军久驻淮西杨沂中身负圣命算来只有刘锜所部算是客军这话也问得只是张俊吱唔半天竟然不肯作答国。 杨沂中嘿然冷笑知道张俊老矣争功固然有一套厮杀之心却无便喧宾夺主道:“某身负皇命夫复何言惟厮杀尔!贼军大捷之后必不为备又携所掳濠州老弱此行必不远杨某愿提一军为前驱相公与刘太尉军随后可矣!” 这番话说得刘锜暗暗点头连杨峻在边上也对杨沂中另有一番观感。 只是刘锜却还要谨慎得多:“杨太尉所言者是不过三军至此已经负重行军数日本为救濠州现濠州已失军心未必可用人心定然思归若接战即胜还可倘接战不利为敌反乘则大军根本危矣!不如在此间择险要地掘壕建寨再派精兵出袭若敌已退徐图还军可矣此为持重之计还请相公定夺!” 张俊此刻已经不能再“指挥若定”听两人说得凶险原来的满腔喜悦已经被一盆冰水浇得透骨沁寒此时听说有“持重之计”早已经同意得不能再同意只是他所能够想到的安排比刘锜又持重了三分。 杨沂中冒险出击的战术先被否决流星马斥候连派遣了十余队出去都要求见濠州城便返另外再安排大军深挖壕深植木牢牢安立寨栅强弩劲箭尽布于栅沿上只怕有金军大队来袭。 自旦至暮大军就在这黄连地界上耽误了一整天前后多批斥候返回都道濠州城已经空无一人贼子尽焚城中房宅而去城中只得数堵墙几无全瓦! 张俊大喜便不再将修造寨栅这事放在心上是夜会集刘、沂二帅会商明日安排老张打算要“克复”濠州了! 不出刘锜所料安排人手时他麾下所部再次被排除在“克复濠州”的兵马之外老张还算有点良心给杨沂中一个机会让他率一军参加“克复”行动但老张自己是不去的派遣王德去代表一下就行了。 “杨都统连日辛苦这濠州城就不必去了有‘大宋神枪’在强于这座寨栅我中军方无忧矣!”张俊最后补充这句让杨峻心中一阵恶寒。 早前的柘皋之战中杨峻、王德功最大张俊也不得不在奏报中并称其为第一眼下却打算让杨沂中也自立军功免得以后圣上有什么想法会对杨沂中不利这方面张俊还是比较照顾自己麾下出去的殿帅没有让王德出面一人独领全功。 杨沂中心中歉然知道这番安排是为了减少一些杨峻的军功却是不由自主对杨沂中来说功在杨峻身上和自己身上都是一样并没有太大区别。 他不像老张那样还要防着杨峻哪一天也因功高而建节开府。 毕竟杨峻都要建节开府那天杨沂中自己早已经不是建节的问题了至少皇上得先让自己“开府仪同三司”了罢。 三月初十日四更天杨沂中、王德率2ooo骑为前驱三军精锐步军1万随行浩浩荡荡兵濠州“克复”去矣! ※※※※※※※※※※※※※※※※※※※※※※※※※※※※※※※※※※ 韩世忠援淮西水军座船沿淮而上初九日这天也快到濠州地界的赤龙洲。 “禀相公有一骑自濠州而来道是有紧急军情禀相公!”一名副将上主船向韩世忠报道。 “叫进来便是!”韩世忠神经也大条以为是王进派遣过来的人。 “禀相公小人乃是前知濠州事赵荣帐下奉赵大人之命特来报讯前方赤龙洲水浅可涉而过金人以大木阻河道船不可过且布弩阵于岸恐不利于大军请相公细察之便作定夺若大军轻进悔之无及矣!” 原来这人竟然来自金营中。 “相公要不要拖出去斩了!”副将惊怒交集。 “且住!”韩世忠毕竟不是王进之辈:“且派遣侦骑前往赤龙洲看其所言属实否若为实言无罪有功!” 来人这才长出一口气瘫坐在船板上。 第八十四章 留得青山在,跑了杨殿帅! “韩帅!退船!贼兵来矣!” 侦骑刚到赤龙洲果然河道堵塞更有数千金骑持弓弩以候一时间回避不及被衔尾而追。待船上人听到说话时已经不须禀报了各船桨橹立即动战船迅离岸顺流而下。虽然快不过奔马但金骑到岸边后却无计可施若是像当初在黄天荡那样火箭齐备此番韩帅危矣! 数千骑沿岸而追淮河在这段毕竟远不如大江宽竟然多数箭矢都射中船身一时间“笃笃”声响个不停一艘艘战船被射得有如刺猬!直到河面宽处箭矢已经无力岸上金骑才无奈返回。 “罢了!本帅无能为矣!只须回江宁府再奏报朝廷!” 韩世忠数千水军本来就是打算用于破击兀术渡淮通道眼下连自己都近不得战场还有何用?! ※※※※※※※※※※※※※※※※※※※※※※※※※※※※※※※※※※※ “且住!布阵!----” 眼看濠州城近在眼前杨沂中仍然深秉持重原则不肯轻易进城。 两千骑在前为先驱后面的一万精锐之兵虽然赶了半天路仍然在片刻间布起步阵只是这种“不战而胜”的功劳领得多了这一阵中也没带什么重型器械都是些长矛大刀之类。看上去倒是明晃晃的若真有重甲骑兵冲上来恐怕就难说得很了。还莫说冲阵只看一个个都斜倚在兵器上就知道早已经累得不成样子。 “来人啊!左军5oo骑先进城看个虚实!” 杨沂中道这样的安排应该够持重了吧。 5oo骑离开大队踏起漫天尘土卷往空荡荡的濠州城。不一刻已经抵达城门处隐隐约约看到有骑兵下马在地上捡什么东西城门处拥作一团外面的进不去里面的出不来乱哄哄的不成模样。 “不好!有麻烦!”王德先反应过来。 可是这反应已经属于后知后觉了前方杀声大震城头上烟尘四起不仅空城已经满是金兵连城外左右两翼也各冲出万余金骑。城门处的5oo来骑转眼被这三万骑淹没在中间消失不见。 “哈哈哈哈!南蛮中计矣!”兀术在城头现身。 自柘皋惨败到这一日兀术已经筹划了半个月一切都小心谨慎实在不容有失。可是当他大笑完毕仔细看时才真的怒如狂:“不对!怎么才万余军马?!十三万大军在此多日竟然只等到了这万余军马?!岳飞为什么没来?!刘锜为什么没来!” 兀术自觉已经算无遗策了满拟这一次以濠州城及满城宋民为饵定会钓来大宋诸军来一次大会战而自己以逸待劳胜算在九成以上前日里攻打濠州旦夕可下却放任王进四处求援。后来左等也等不到右等也等不到还不知为何放了三万饵军在濠州城外张俊却不上当竟然空握十万大军也不来救濠州城。后来不得已起进攻面对16oo余兵马数万金兵打了三日戏已做足甚至还放王进麾下出城求援也不见人来救! 城破时兀术在烈火炽天的濠州城外反复检讨终于有些明白过来张俊一则怕死二则压制岳、刘等辈不肯让他们立功! 既然如此兀术立即改变战术大军遁藏在濠州城后以一座空城对着庐州方向甚至在城门处四下扔些兵甲旗鼓引得杨沂中所部骑军下马抢夺再大军突现满拟杀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眼下双方统帅都骇得呆了一时竟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兀术所担心的是这万余军队后面那十万大军哪里去了会不会也设下圈套让自己钻。 杨沂中则是方寸大乱:“王将军咱该怎么办?” 王德心中鄙夷却拱手答道:“某家不过一统制尔怎敢擅定大事一切由太尉定夺!” 杨沂中听到这个“绝妙”的回答差点从马背上倒撞下来。 本来问王德这话差不多就是要让王德率队冲阵给后面的步军一个逃命的机会谁知王德这会儿竟然学着装傻充愣把皮球又踢了回来这让杨沂中天旋地转之际也开始“无限想念杨再兴”。不过王德这话也颇为在理毕竟眼下杨沂中才是最高指挥官。 杨殿帅咬牙切齿半天知道临阵而逃回去以后定难交差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兄弟们!给老子……” 这话只说了一半杨沂中手中大刀一举正要大喝“冲上去”三个字谁知他这抬刀动作大有问题:本来这刀应该是从后举起向前虚空一劈以示进军但杨殿帅却是将刀从马前举起向后一扬才往前砍。 后面的兄弟们对杨殿帅的战力清楚得很只看到大刀往后一扬还没有看到向前劈立即明白过来:殿帅英明无比决不肯拿这15oo骑去硬抗3万骑金贼这才“留得青山在”! 所以等杨沂中大刀前劈喊出“冲上去”三个字时已经只有王德听得到了其他兄弟们早已经掉转马头直奔黄连而去。 杨沂中看了王德一眼十分正确地选择了决不单刀匹马去冲对面的十多万金兵而是勒马掉头去追本部军马而且水平更高的是他居然没朝黄连方向直接就往南奔大江而去!柳子镇之败后杨殿帅就清楚得很最保险的莫过于渡江而南他对黄连那边的八万兵马一点信心也无。 前面骑军都跑了后面的步阵将士们面面相觑:这还用问么?自然看谁的腿快了! 万余人的步阵转眼烟消云散一时间四面俱是溃兵。 “杀!一个都不留!” 兀术在城头怒吼! 大金铁骑奔涌而出! 虽然眼前的宋军才是他记忆中“真正”的宋军才是当年搜山检海时的那种宋军可是大金尽起精锐费了多少精力钱粮所为的却不是与这样的“宋军”决战! “岳飞!刘锜!你们为何不来!” 大金右丞相站在城头没有一丝大胜后的喜悦却是满怀沮丧:若此战不能消灭岳、刘、韩等辈便是杀得宋人再多又有何用?大金照样如芒在背朝夕不得安宁! “太尉!不好了!兀术率大军2o万在濠州设伏殿帅仅以身免王都统孤身而还一万精兵没矣!” 流星马斥候果然马快居然比王德还先一步返回黄连。 “什么!全军覆没?!殿帅逃了!”张俊大惊:“快!快南撤!快渡江!----” 第八十五章 今非昔比,绝处逢生。出击! 张俊所部自然惟张俊马是瞻立即动身惟恐逃得不够快。 刘锜却不然:“传令诸军有妄动者斩!” 太平州军马果然军令如山无人敢逃。 张俊自顾不暇早早出营溜之大吉哪里知道后面居然还有人不肯走! 但杨沂中所部却极微妙:左军、中军诸部虽有将士但主将均陪杨沂中“克复”濠州去了说起来杨峻反而成为了殿前司军在黄连的最高指挥官。可是若从三军皆伏张俊节制的安排来讲张帅都已经号令班师了杨沂中又没在好像还是应该听张帅的将令吧? 杨峻眼看形势不对再不决定势将大乱立即率殿前司右军整队。 “左军、中军愿留者留不愿留者可以随张太尉南下!右军听吾将令!列阵!” 片刻间右军三千骑整整齐齐列阵完毕杨峻立马阵前。 “杨某受国家俸禄奉圣命出征今大敌当前主帅不明下落杨某决不当逃阵的军将!诸位随某家大战柘皋破敌万余所向无敌如今敢随杨某斩贼子救殿帅否!” “敢!” 三千骑齐声应道。柘皋之战中杨峻率部踏阵一柄铁枪固然所向无敌右军骑兵在七宝山下砍木头练就的功夫也大派用场柳子之败后造成的畏战情绪一扫而空对杨峻的信任也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杨某在临安已经告诉过诸位有死杨再兴无逃杨再兴!贼军便在濠州此正男儿报国时诸军且随杨某进退杀贼报国!” “追随都统杀贼报国!追随都统杀贼报国!” 蒙冲、凌雪峰、蔡晋三将站在阵前热血上涌这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是“大宋枪神”! 殿前司中军、左军甚至右军的步卒都有逃遁者但右军精骑三千却无一逃遁甚至其他诸军中也有三成骑兵留下愿随杨峻征战。寨中大乱初定后刘锜麾下固然有两万余步军杨峻麾下居然也有近五千骑待命。 “国难见忠臣!”刘锜愤愤然随后拱手道:“杨都统一身都是胆刘锜自今日起不敢以尉帅自居一切军务还望杨兄赐教!” 杨峻道:“兀术转眼就到刘太尉还调这些个虚文!既然如此杨某且领骑军兀术到时自有杨某出战守寨之事却在太尉肩上如何?” “杨兄所言者是矣!刘锜夫复何言!诸军听令:加固寨栅安排弩箭准备迎敌!”刘锜也不客气立即指挥步军加固寨栅倒好在张俊所部未将一件守城器械带走若军心可用这些器械也足够了且远比金军完备只是粮草只带了十天的份量虽然张俊部溃散时留下了些也不算太多。 杨峻却在寨中平地上将多出来的两千骑编入右军骑兵中归三位统制使节制自己跃马提枪站在阵前专待敌骑到来! 可是平白等了半日诸骑都已经上下马多次居然未见大队金兵到来营门处只见大旗飘扬其余连人影也看不到一个! 入暮之后终于有少量的溃军返回而追杀的小队金骑看到数万人的大寨也不敢贸然接近这一夜居然过得极为平安! 天明时斥候于路不绝往返濠州与黄连之间。 “禀太尉、都统!兀术在濠州集结大军不下十万骑军约三万余今日将到黄连!”第三批斥候是早间寅时出营的回报时尚不到午时寨中诸军早已经严阵以待。 “杨兄如何看?”帐中余人散去只得刘锜与杨峻二人。 “昔日刘太尉于顺昌城中以三万步军抗兀术十万精锐之师尚获完胜杨某有何惧哉!”杨峻慷慨言道。 刘锜却直摇头。 “杨兄有所不知去年六月顺昌之战一则是兀术轻敌不以为备二则是刘锜用计先于河流水草间下毒致兀术骑军大半不可用三则八字军多为积年善战之士悍不畏死又遇大雨十步以外难辩人影入夜之后决战兀术大军举足维艰方为刘某所乘!兀术大军岂易与哉!此间无城池之坚无粮草之备若兀术上来便攻还算大吉若老贼用心不来攻寨困上半个月军粮尽矣如何是贼军对手!” 杨峻默然。 这些方面他的确不如刘锜想得周到战场上的无敌战将只要手中枪利就成了可是无敌统帅则不然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未虑胜先虑败才能做到算无遗策这黄连寨看上去还可一守却远不如当初的顺昌城! “杨某受教了!既然如此请太尉率大军出营南下杨某自率骑军断后以防贼子追杀!” 当下计较已定除了栅上弩兵一时不得便撤营中慌乱皆在准备南归却不料一个时辰后未得兀术大军消息后方竟传来大军动静! ※※※※※※※※※※※※※※※※※※※※※※※※※※※※※※※※※※※※※※ “禀太尉!岳家军五万精兵到此请太尉定夺!” 斥候返报这个消息时满面红光刘锜与杨峻也是大喜过望:有岳家军到此加上寨中近三万人马据寨而守以逸待劳当可一战而定还撤什么撤!营中一时间军心大定再没有此前的惶惧不安否则要说以不到三万守军对付十余万金兵一点都不怕那是假的。 果然未时一刻岳家军踏白、胜捷二军骑兵主力就抵达了黄连董先、赵秉渊二将入得营来便要向杨都统行礼老杨一个大巴掌拍过去:“跟老子玩这些虚礼!”二将这才释然与杨峻拍肩搭背笑作一团。不过见到刘锜二将还是恭恭敬敬地拱手为礼:“见过太尉!岳帅命我等先驱赴此以防意外!” 刘锜心怀大畅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礼节当即安排布置防守事宜而董、赵二军则归杨峻节制毕竟那都是用于破阵的骑军! 申时未到岳家军全力赶到岳飞毫不客气地就接过全军指挥大权毕竟他率的一万五千骑兵、三万五千步军已经是此战的主力刘锜虽然与岳飞相见甚欢却随即明确身份由岳飞节制三军。 先后不到两刻之差兀术大军也抵达两里之外开始布阵。 “相公!我军该出营列阵还是据栅而守?”刘锜现在可以放下包袱听岳飞指挥了。 “刘太尉所部与后护军步军据栅而守云儿与杨都统率背嵬军、选锋军、殿前司军所有骑军出栅迎敌趁兀术立足未稳先杀他个措手不及!”岳飞一字废话也无直接就下令冲杀。 杨峻与岳云得令率两万骑出营。 至于栅中守军已经是最后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了决定不了胜败的大局。 这是颖昌之战以后宋金之间最大规模的骑兵对决! 胜败在此一举! 第八十六章 人算怎如天算!骑军对决! 与岳云并骑出营杨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岳家军中。 对面的兀术远远看到“岳”、“杨”两面大旗却是心中抽紧。过去半个月来千方百计的筹划正是要与这样一支宋军决战!可是这一战并没有如自己所料般在濠州展开而是在这么一个双方都无法久战的阵地上进行。 兀术军跋涉大半日也早已经没有了在濠州城以逸待劳的优势。可是若非前驱侦骑再三回报说是黄连寨中只有张俊主力数万兀术也不会想到率大军前来剿杀或者就此收兵再图南进也说不定。但该死的侦骑为什么探不到岳家军主力在此?! 兀术心中大悔这种感觉与杨沂中率部到濠州却现所谓的“空城”中满是金兵时的感觉应该差不多罢。 若非事有巧合兀术几乎要怀疑这就是赵构调度诸镇给金军布下的最大的陷阱! 但事已至此悔也无益:“骑军出击!” 三万精骑毫无保留地迎向出栅的猛虎! 若是给这两万宋军骑兵冲进还一团散乱的步军阵中七万步军能够剩下一半就是万幸了!对付骑兵最好的方式就是骑兵兀术对此深信不疑。但上次偃城之战后面对强悍的背嵬军兀术对大宋骑兵的认识便从此不同。 迎面出栅的两万骑或者并非都如背嵬军精锐兀术还是毫无留手步阵前排重盾手和弩箭手布下初步的防线骑军则全力出击力求在攻寨之前击溃宋军骑兵否则此战必败! “好男儿!杀贼报国!上!----” 杨峻一马当先大吼声中铁枪前探跃马冲下坡去后面是2oooo骑大宋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骑兵队伍如同滚滚的铁流撞向仓卒应战的金军骑兵。 “杀!----”龙虎大王与韩常高声大吼毫不示弱地迎上来。 “咚!咚!咚!当!----” 密集的撞击声后兵刃炸响杨峻双腿驭马手中长枪高举如使狼牙棒般当头往正面的金骑砸下铁枪的长度多出近一米的优势让正面的金骑不得不弃攻而守。 “嚓!”矛刃切断对方锤柄不受阻拦地切入对方胸腹铁枪横扫时尸身向后飞出撞向迎面两骑。 岳云一对大铁锥左右盘旋如两朵黑云当者无不落马在杨峻左侧辟开一条通衢右边则是蒙冲、凌雪峰、蔡晋等三将比肩而至杨峻只须应对正当面的两三骑而已铁枪起处矛影漫天如舟破浪直插入金骑核心去。 数百步间铁枪圆转如意枪身幻化千万条矛尖消失不见迎面金骑兵刃撞上再不似以前的硬打硬碰而是一触即分但矛尖却立即寻隙而入插正对方颈项或胸腹间竟然无一合之将! 杨峻在这一瞬间明白过来领悟到岳家枪的窍要其实平日里自家练枪还在以杨家枪大开大阖的套路为主但当日与岳飞一战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将岳飞枪法中的灵动如意记在心中只缺实战检验如今冲阵之际左右俱无所顾忌的时候面向正前方金骑竟自然而然地挥出了铁枪的柔韧灵动的特性。 杨家枪中的刚猛与岳家枪的灵巧腾挪终于可以揉合一体杨峻枪法中再无破绽! 杨峻信心大涨每一枪出去都能从上一枪借到力度甚至有时就从与敌骑兵刃的撞击中借力再不须耗尽全力击出每一枪若深谙此法战场上何止多了一倍的战力?!若此前可厮杀两个时辰而不脱力眼下竟可厮杀终日而犹有余勇! 怪不得岳帅盛年时常单骑冲阵酣战终日而力不乏! 宋军两万骑以杨峻为锥头从匆匆迎上来的三万金骑阵正中间破开去数息之内几乎穿阵但以龙虎大王和韩常为的左右二军也堪堪穿入宋军骑兵后队两军立即陷入混战中。 杨峻身为主将再不似当初偃城、颖昌之战时只顾自己杀得痛快不管大局如何。眼见已经杀出金骑大队背后前方已经是重盾强弩严阵以待扭头看时见数万骑军已经混作一团再难分彼此。 “杨叔叔先冲哪边?”岳云满身浴血也冲了出来却不知杨峻打算继续向前冲击对方步阵还是返身继续与金骑厮杀。 “杀回去!走!----” 身边诸将得令纵马随行紧张的金军步兵盾手才松了一口气。 杨峻举枪再次杀入金骑阵中只望有宋军被困处杀去将逐渐被分割的宋军骑军重新聚为一处如狂龙入海所过之处波分浪裂且越冲越大随附在杨峻身后的骑兵逐渐增至数千金阵随之大乱诸猛安、谋克再难以约束所部骑兵。 兀术深知兵者远远在步阵后看到战况不由得牙疼本来见杨峻与岳云等穿阵而出虽然心痛耗损了不少骑军却更希望杨峻率军杀向步阵以河北签得的汉军及步阵所带的弩弓消耗大量的宋人骑军谁知杨峻居然选择了返冲金人骑兵阵中令兀术大失所望。 兀术赖以破宋军者从来不靠所率领的这些步军往往是在攻坚城时才以签军作炮灰眼下这些签军本来是为攻栅准备的破阵还靠骑兵。 所以兀术最希望看到的是宋骑冲汉军以宋人消耗宋人而女真骑军从中渔利毕竟南渡大江还须靠这些女真儿郎! 但杨峻所想的简单得多:老子可不能把殿前司右军麾下这些弟兄们扔在黄连好歹也须多带几个返回临安去!至于对方的步阵老杨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重点是照顾眼前这些骑兵! 所以杨峻枪锋所指皆是阵中打得最激烈之处那些被金骑切割开的一个个小队得杨峻之援纷纷逃出生天杀意大涨。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杨峻所到之处便是金军的修罗地狱! 金骑虽然在人数上略占优势却劳师远袭失了天时加上宋军诸部自上而下冲击占了地利再加上岳家军与殿前司军皆欲杀贼报国得了人和接战近半个时辰居然是宋军渐占上风! “击鼓!----” 岳飞在栅内已经看出战局关键:“张宪、王贵!率骑军余部出击!” 岳字大旗举处栅门大开几骑不长眼的金骑欲乘隙冲上来却被密集的强弩放倒。千余骑从栅门处冲出举岳字大旗为先导。 “岳飞来了!----” “岳帅出击了!----” 阵中宋军骑顿时战意暴涨! 第八十七章 宋寨难破,汉军难顾!收兵! 金骑被杨峻几番搅杀早已经兵不见将将不见兵乱作一团。 昔日在偃城时数百骑也搅得金军大乱何况如今两万骑对杀?杨峻一柄铁枪所过之处无非肉浪血海金军当者避之惟恐不及何况岳飞亲至?! “岳”字大旗一出代表岳家军最后的预备队也已经出营金兵哪里还得暇分辨领头的是张宪还是岳飞?一时间宋军士气大涨金骑渐渐沮退。张宪乘机率骑绕阵而行沿路射杀金骑金骑密集处便是箭如飞蝗并不深入接战却见冒头的金骑纷纷落马。 一圈未竟金军大为恐慌不待将令而生退意兀术知其不可为遂令鸣金步阵分开大道金骑溃退入步阵之后杨峻、岳云、张宪等衔尾追杀至金军步阵劲弩射程内方回。 战场之上尸横遍地血流飘橹! 三万金骑出阵至鸣金时返回的不过六成! 岳飞眼见骑兵已无冲阵之力也借此鸣金收兵否则若大宋精骑耗于金军箭阵中这个损失就大得很了。 杨峻还未杀得尽兴只是兀术有备而来步骑协同重盾如墙强弩劲箭飞矢如雨只得返栅。点检殿前司军也折损近千骑所幸多是中军、左军杨峻直属的右军必竟不同居然损失不到2oo骑算得不幸中的大幸! 宋军此战折损也达到近三千骑! “丞相!至此如何是好!”龙虎大王满脸是血左肩中了一刀乱军中也不知是谁砍的但骑军为主力眼下却几无再战之能这仗如何还能打得下去。 其余诸将却连话都懒得再说一个个精疲力竭多半身上带伤。 兀术心丧若死! 足以峙之平南者并非面前这还算整齐的步阵而是身边这些大半带伤的女真勇士!如今折损近半不说凡为宋军长矛所伤深入肌理者不知道回去以后有几人能够救得回来!以万余骑残败之兵如何南下征讨宋国! 莫非眼前这岳家军真是大金国的克星!女真的祖宗与神灵不再庇佑大金子民了?!当年的女真无敌精骑难道都随自己搜山检海的壮举损耗殆尽? 不成!只要岳飞在一日大金朝永远都无法平南!只能徒自看着宋人退保半壁江山说不准哪一日就会提兵北上!岳飞不过四十许人比自己足足年轻了二十岁!上京城中诸王臣惟思逸乐终日间不求进取若非圣上英明自己南征之举早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可是南人却自不同对面这个岳飞并非是宋军中惟一的危险人物自己身殒之后这等武人迟早会借北伐以立军功到那时大金国哪里还有无敌统帅可以抵抗南人进攻! “杀!踏平这寨栅!杀了岳飞、杨再兴!----” 兀术竭力大喝三军为之动容。 骑军押后不许前方的汉人签军退半步缓慢而稳定地将偌大步阵推向寨栅前。 “箭上弦!迎敌!” 刘锜在寨内大喝! 岳飞此刻心中已经大定:金骑无再战之能步军多为签军眼下天已近暮稍移时便伸手不见五指那时金军如何突破寨栅防线? 寨内人马奔走强弓劲弩上到寨墙骑兵也下马参加防御大量土堆水桶备用以灭火箭沿栅所有木材都已经抹上了湿泥寨内简易的抛石机旁也堆满了零碎石块。 “轰隆!轰隆!轰隆隆!----” 地面雷动步阵一步步靠近甚至在最后一抹夕阳中都已经能看得清重盾后汉军的脸:那是何等复杂的表情!有恐惧、不忍甚至还有同胞厮杀的痛苦! 岳飞不忍再看手一挥:“放箭!” 靠着多出来近五米的地势高差寨中骑兵出击时已经大占便宜眼下敌军还没到箭的最佳射程但寨中劲箭却已经堪堪可以抵达敌阵并造成足够的杀伤。 中军大旗摇动鼓号齐鸣强弓劲弩齐放数十台抛石机飞出人头大小的石块直入敌阵! 金军中当先的盾手还恍如未觉尽可以挡得住利箭但身后的步阵却已经出现了少许的骚乱。 “轰隆!轰隆!轰隆隆!----” 步阵继续前移距离寨栅已经不到2oo步金阵中惨叫声再起死伤渐多却仍然阵形未乱还在稳步推进。 “放箭!放箭!” 韩常浴血大吼汉军们的强弩终于放出第一轮箭矢。 “笃!笃!笃!” 第一轮弩箭多半射中栅上圆木对栅内宋军未造成明显伤害但同时由栅中射出的箭矢、石块却造成了更多金军倒下。 “轰隆!轰隆!轰隆隆!----” 金军中第二、第三阵营的盾手已经不得不将手中盾牌高高举起为身边的战友提供防御却当不得抛石砸中。 眼看距离已经不足百步韩常终于下令:“出击!” 重盾挪开一线数千手持轻盾大刀的步军穿出后面紧跟手持长兵身披轻甲的金军精锐。 “杀!----” “当!当!咚!----” 寨栅处终于有第一批金兵冲近白刃战与箭战同时进行! 天际最后一抹霞光散去暮色遮盖这片战场火光燃起火箭划空乱飞身着不同战袍的宋人之间开始浴血厮杀。 杨峻身被重甲有如天神般屹立在栅墙后脚下踩的木台让他能够探出半截身子铁枪笼罩了身前一丈内的空间无人可以从这里进入寨栅身边是殿前司军蒙冲、凌雪峰、蔡晋等诸将此时早已经没有了步军骑军之分只有生死缠杀再无同胞与军种之别。 一刻!两刻! 大半个时辰转瞬即逝宋军寨栅不动如山金军一排排冲上却一排排倒下消失低矮的木栅此刻如同浪中礁石任风狂浪急兀自屹立不倒! “丞相!这等汉军攻法如何能够取岳飞性命!何不让末将等上去早早取下栅墙?!”阿鲁补见韩常久未见功急于夺回柘皋之战失去的面子。 兀术面沉如水:“还攻什么?让女真的孩子们上墙厮杀么?不必鸣金骑军返濠州吧!” 话刚出口勒马转头就走。 阿鲁补与龙虎大王相顾愕然却悄悄下令万余金骑弃韩常等人于不顾在暮色中悄悄遁去! 片刻之后孔彦舟先醒悟过来:“骑军呢?” 金军顿时大乱! 第八十八章 百岁光阴易过,壮志难酬! “降者坐地不杀!” 栅门开处杨峻重新率骑军执火把出击金军大阵已溃却在一片黑暗中寸步难行。 韩常等主将见事不谐早已经骑马跑得远了岳飞也不下令追击只是让骑军全力出动将栅前金军困住不得逃掉一个。 金军群龙无耳边只有宋军骑兵纵马大喝五万余残败金军纷纷坐地抛弃手中兵戈只待岳家军处置。片刻间近两万骑执火把围成一个直径三里的大圈寨栅外遍地汉军无人再敢抵抗。 “太尉!如何处置?”王贵在栅前问道。 地上金军中出阵阵骚动。 岳飞却不答勒马靠近汉军:“诸位本是我大宋子民为贼子胁迫不得不如此岳某非嗜杀之辈愿随军者随军不愿随我军者明日渡江南下各寻家人只是不许北上再坠胡尘可矣!” 金兵中初时默默继而略略耳语相传片刻间哄然喧哗众意汹汹随即有人拿起兵刃于军中自相砍杀宋军众将士远远看去也没有人跑出来作乱只知道内部有些不稳却不移时而自安都觉不解。 片刻后数名金兵满面是血出列跪下:“岳爷爷高义小人们在河北也早闻大名只是军中还有些番贼若不杀尽明日必为所乱现在此处皆是宋人一切便听岳爷爷安排小人等并无异议!” 话一出口阵中人皆响应只是还有些念及家人在河北恐惧难安思家之情切却知道若返回河北定是死路一条如何还敢开口! 次日栅外众金兵汉军已经分得明白愿意随岳家军杀金贼的近两万人其余大半都愿南下渡江岳飞急上奏折令岳家军三千骑押三万余汉军至采石渡江其余随军整编忙了一日。申时踏白军自濠州回报所有金兵已经渡淮北撤淮南并无一兵一卒。 岳飞至此方得分兵王贵率三千步、骑兵前往庐州接收空城岳飞率主力前往濠州防御杨峻却只是参加了最后一次与岳家军的军事会议毕竟他现在是属于殿前司军若与岳飞同进退时间一长难保军中没有风言***。 刘锜所部岳飞不便措置但老刘比较灵光一看岳家军架势像是要和兀术过不去当下抬出张俊将令率所部两万余人往南进预备渡江回太平洲去矣。 “杨兄弟所部骑兵精锐不下我选锋军当真不往濠州么?咳!”岳飞出营时跃马提枪问前来送别的杨峻言下不无遗憾。 岳家军中骑兵以背嵬军最为精锐其次便是选锋军皆以河北健儿充任岳飞居然将殿前司右军与岳家军相提并论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蒙冲等诸将侍立杨峻身后闻言都是脸上放光得意非常! “前日权宜之间一切皆可只是如今大事抵定兄弟还须奉殿帅将令大哥此去濠州将如何行止?”杨峻挥退身后诸将悄声问岳飞。 岳飞面色一凝自然知道其中关键也知杨峻身处嫌疑之地不得不小心谨慎:“为兄历年只愿北伐如今兀术大败之余再无力一战若得稍驻濠、梁一带寻隙北渡或可予兀术再度重击河南地可平!咳咳!” 看来岳飞对去年自朱仙镇退兵后一直未能释怀此番见兀术大势已去不免心动加上手中已经七万兵马确有一战之力哪肯轻易放过! 杨峻一阵心酸心知以岳飞如此舍身为国后来仍不免于秦桧那般手段竟然不会明哲以自保! “大哥素来志向兄弟哪能不知只是当日在临安城中听闻有不利于大哥之事所以借嫂子家书请大哥兵到淮西。如今朝内多有忌军功者大哥不可不慎!且濠州城毁伤殆尽庐州也成空城一切粮秣尽须待漕纲转运恐怕朝内中枢三省未必肯让大哥北渡良策终成画饼!何不上奏朝庭以待明旨也可稍为大哥卸责?!”杨峻见岳飞之意已坚再劝也无用只得提出自己最后的建议了若将话说得白些还该补充道:“千万不可违旨!” 岂知岳飞闻言淡然一笑:“杨兄弟眷顾之意岳某铭于五内只是北伐大业终须有人去做若为兄不惜此身亦难缀补乾坤是时也命也却不可为保身惜命而却步!百岁光阴易过只怕白头空老有愧于心。他日若岳某有不测不是还有杨兄弟可为大宋分忧么?只是若有那日还请杨兄弟念此旧情家中老小多多看顾为兄在此先行谢过!这便告辞!” 看着岳飞远去杨峻立马营门怅然若失心中说不出的堵得慌。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惜死天下事犹可为!” 这位老大能诗能文如何就这等不明事务呢?若是稍微变通一点为了北伐的大目标至少也先让自己能够活下去才做得到啊自己都保不住谈什么恢复大计?! 但若岳飞是这等好劝自己三言两语就说得服的话就不是岳飞了! “都统如今我部诸军当如何行止?”蒙冲开始担心起殿前司军诸部的安排。 “还问什么?咱们暂驻黄连派人去找殿帅请他定夺吧!”杨峻昂向天心中喟叹同是大宋朝的重将怎么就这么大的差距呢? 身后的诸将默然在杨峻麾下舍命厮杀连战连捷之后心下对杨殿帅都颇为不齿只是谁也不敢宣之于口罢了。 “都统殿帅所部大军自濠州一败之后四散都是哪里去找殿帅?”凌雪峰忍不住问道。 身边的蒙冲、蔡晋嘴角都是一撇果然杨峻微微一笑:“自濠州往南哪里渡江最近?” 凌雪峰默然不再询问自去安排斥候殿前司大军则继续在黄连寨内安歇。 绍兴十一年三月十二日兀术败于黄连之际杨沂中狂奔南向渡江为诸军之! 两日后三月十四日张俊才勉强收束溃军也慌忙从采石渡江立即紧闭建康府城门以防金军来攻! 刘锜退军至和州不肯遽然渡江而是上奏朝庭除申报大捷外另请旨以定行止直到二十四日得旨后方整军自采石渡江。 三月十八日张俊濠州大败的请罪折子与岳飞报黄连大捷、兀术北渡后护军克复庐州、濠州的奏折同时到达赵构面前。 是日杨沂中返黄连寨中劳问所部诸军以示殿前司军从未后退识者耻之! 随后杨沂中连上三折为殿前司诸军请功。淮北宣抚使张俊则于同时上奏道刘锜所部作战不力及岳飞不伏指挥擅主进退以至大军失利于濠州之战云云。 大宋朝哗然! 临安哗然! 第八十九章 张俊之罪无,沂中之名换! 临安诸瓦子勾栏所得消息自然不及赵构多矣但是随着岳飞所生擒的宋人签军不断赶到临安柘皋、濠州、黄连等地战事前因后果也基本没有走样说书人自然将这几场大战编入回目中大为传颂只是其中哄传的多是前方大捷的战果至于濠州大败的详情则只有赵构、秦桧等人才知道些了坊间是无从得知的。 “民间cctv”的宣传结果比赵构在朝会上公布的战况更加详细而生动地反映了战场实情其中王德、杨峻、刘锜、岳飞等将帅的赫赫战功在朝堂之上以“诸战连捷克复和州、庐州、濠梁等地贼军顿失锋锐渡淮以避王师!”之类的说法含混过去却尽力的不提及岳飞功劳当然也没有深入分析张俊、杨沂中丧师辱国之行。 但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坏就坏在张俊的连上三折! 前者还好只是为诸军请功毕竟张俊总制三军连岳飞所取得的战功当中也有老张一份所以上报是难免的张俊错在不该上折子道刘锜“怯弱避战驻军于东关而不进”以及岳飞“未得将令而擅弃舒州不守”! 三军札子除主帅密奏要求直入大内者以外泰半须经中枢、三省审过这也是秦桧定下的规矩诸将帅折子一上先是中枢、三省的尚书、侍郎们笑掉了大牙只是张俊圣眷正渥月初才交朝庭63万缗为军费封其妻雍国夫人秦桧私拟一札付建康府张俊大骇之下财货源源不断自张府涌入秦桧府上而秦桧则严令三省及谏使台不得上书言张俊之罪。群臣有赵鼎、胡铨的教训在前面谁敢多说一个字? 但赵构心中透亮如明镜哪会不知道诸将帅实情毕竟三省中枢包括秦桧眼下都还不敢擅自扣留将帅们的奏折否则异日问起来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所赵构收到所有军报、奏折后却一丝笑意也无。 “张俊!----”赵构在福宁殿内将官窑出产的精品瓷器摔得满地都是若是杨峻在此一定心痛无比:这在后世都是值钱的货啊! 只是赵构虽然愤怒也还念及张俊当年平苗傅、刘正彦之乱时的定鼎之功曾有言在先:“朕当与卿一场富贵!”不肯轻易拿张俊问罪何况月初才下旨嘉勉若此时问罪如何自圆其说?朝中亦有臣子密奏请罢张俊兵权起用诸旧帅掌兵者赵构一个也不敢答应。 参知政事孙近就是其中一位此人颇不识时务在秦桧严令之下仍上奏要求朝中另委知兵的旧枢密张浚复出统摄诸军以张浚的资历与威望确也不输张俊甚至比张俊资格更老。只是这样一来不仅罢了张俊之权也威胁到了秦桧干预军事的权力随即被秦桧奏请罢孙近为资政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只是出面上奏其罪的不是秦桧本人而是御史中丞何铸罢了。 真正让赵构愤怒的是此战中岳飞立下偌大功劳而自己所深为倚重的杨沂中竟然逃得比兔子还快!若非杨再兴这个中流砥柱稳住了殿前司军自己连给杨沂中开脱的借口都找不到! 杨沂中折子中不是说了么“陛下知人善任委殿前司军以国之利器大宋神枪所至战无不捷!”这个杨再兴委实不错果然朕用人得当!嘿嘿这杨沂中倒也乖巧没把这功劳算到自己头上去而是算到朕上头上来了。这倒让赵构有些不好拿杨沂中下手难道胜了就是自己知人善任败了就不是自己用人的错么?莫非说当初赵构用杨沂中为殿帅就没有错么? 赵构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识人不明用人不对”的因此也不会深究杨沂中的罪过。 所以杨沂中的奏折不仅让赵构勉强沾了点功也保住了自己的富贵! “陛下!”一名内侍伏身跪奏。 “朕要你打听坊间说法且讲来听听!”赵构慢慢收慑心神缓缓坐下饮茶预备听内侍“说书”这等养气功夫不是一日练就的凡有大臣在赵构绝不以会有任何失态。 这内侍显然不是第一次干此勾当当下详细将三大瓦子、十三处勾栏说书人回目、坊间民情一一道来讲到精彩处赵构也不觉喷茶侍立的宫人们掩口失笑。 “这么说殿帅奔逃之事坊间也有所知?”赵构最后还是不肯再笑了这等机密事虽然料到迟早也会被坊间知晓只是这度也忒快了些。 这内侍左右顾盼似有些不便讲赵构挥退左右宫人内侍才讲道:“坊间都道殿帅府中美色充盈‘沂中’是假‘淫种’是真!” 赵构面色一呆随后狂笑徐徐摩腹道:“命秦相拟个札子朕赐殿帅名‘存中’!此后不必叫‘沂中’了!” 其实这黄门所奏的已经是最客气的说法坊间说法更加恶毒得多以杨沂中跑路之快坊间还有“杨兔子”、“杨种马”等等不一的说法只是更加不宜宣之于口罢了。 但赵构略略有些可以自我安慰的是张俊麾下都统王德、杨存中麾下都统杨再兴毕竟还是可用之材此次淮西战功中即便按坊间说法岳飞不过用兵奇巧刘锜军令如山而无敌勇将则杨、王二都统实至名归特别是杨再兴之名威震南北金人称之为“杨铁枪”!当真可以止小儿夜啼! 看来此后两河之间也不必恃岳家军方可慑敌像柘皋之战只要有王、杨两员虎将不是也没靠岳、韩等辈么?二十万大军对决此后的宋金之间这样规模的战事应该不会太多了吧!看来大宋朝从此真正可以安定些了只不知那兀术死心了没。 不过赵构还是太信任这内侍了眼下坊间轰传的还有从三省透露出来的消息:张俊连上奏折欲治岳飞、刘锜之罪而与杨沂中同占军功! 这才是民意汹汹然的焦点所在却是内侍们不敢奏闻的。 第九十章 淮西军功,岳爷身上罪? 三月二十五日随着刘锜返军杨存中也率殿前司军凯旋而归当真是鞭敲金镫响人唱凯歌还。杨殿帅平白得了这么一场大功劳进临安城时耀武扬威竟然比杨峻还得意三分。 虽然没有搞什么盛大的欢迎仪式之类但临安百姓感念柘皋、黄连大战的功劳都自地到七宝山下劳军粮食牲口不断送入营中颇有点慰问人民子弟兵的味道连城外瓦子内的小娘们也加意奉承那些追随杨峻立下大功的将士们这才第一次知道当兵原来还有这等待遇此前虽然在临安耀武扬威却从来没有临安百姓如此厚待过。 杨存中则洋洋自得尝谓诸将曰:“此战出生入死虽辛苦些儿却堪为陛下分忧安大宋江山遂天下民心矣!某家辛苦也值当!” 诸将当面奉承回营后各自暴吐。 杨峻在殿前司军的地位则空前高涨不仅杨存中出入必带之同行连同级的都统们都不得不礼敬三分。右军蒙冲等诸统制从此在七宝山下便是横着走的模样其他诸营也无话可说。 三月二十八日赵构在大内亲自诏见各有功将士评“奇功”者二十一将均赐见其中杨峻、王德功第一二十一将中居然有十三将来自张俊军中杨存中殿前司军也有五将岳飞军中一将刘锜军中二将。由此足见朝庭还是以张俊所上的奏折作为最后论功的主要依据。毕竟张俊总制援淮诸军并取得了柘皋大捷虽然后有濠州之败仍不改其“淮西主帅”地位。何况最后反败为胜张俊也及时为岳飞补充了粮秣以彰显岳家军仍在其节制之下。 杨峻也参加了这种类似于“人民大会堂授勋”的光荣仪式并得到赵构的特别褒奖却并没有十分荣幸的感觉因为濠州之战中与张浚一起跑得飞快的田师中等将也与之同列! 同日岳飞得旨不得渡淮北上率大军返鄂州濠州、庐州交给张俊所部接收。至此张俊所部诸军才又重渡大江北上接管淮西军防区。岳飞虽然仍是愤懑难平但念及杨峻之言仍不得不按赵构旨意收兵返鄂州。 杨峻闻讯心中谢佛道:“岳老大希望这次的变化可以让你逃出生天罢老杨已经尽最大努力了若是如此听话的岳老大还是逃不过一刀当真时也命也怨不得咱老杨了!” 老杨不知其实这次岳飞听劝援淮其实已经从根本上脱去了岳飞的主要罪名。赵构与秦桧后来治岳飞之罪列了四大罪状其中倒有三条与此战有关。 “一、岳飞坐拥重兵于两军未解之间十五次被受御笔并遣中使督兵逗遛不进;” “二、对张宪、董先指斥乘舆情理相切害者;” “三、又说(与)张宪、董先(要)跎踏张俊、韩世忠人马;” “四、及移书与张宪令“指置别作擘画”致张宪意待谋反据守襄阳等处作过。委是情理深重。” 其中第一条已经因及时援淮而消失这也是杨峻所附“家书”所起的最大作用。第二条是指史上岳飞援淮时途中曾说过“天下事如此官家又不修德”的话明明白白在骂赵构后来被属下指控。这在本次援淮过程中并未生。 第三条则是史上岳飞援淮途中听到张俊溃逃韩世忠退兵意下难平曾对张宪、董先等人当众藐视其余诸军:“似张家人张太尉尔将一万人去跎踏了。”“似韩家人董太尉不消得一万人去跎踏了。” 第四条还是后话但前三条除了有实据可查的第一条其余都是口水话无凭无据所以只要杨峻消除了第一条其他都不是问题。 剩下只有第四条还有问题了。 ※※※※※※※※※※※※※※※※※※※※※※※※※※※※※※※※※※※※※ 自生死难卜的战场归来后真正让老杨享受的却是摸到秋香微微隆起的小腹还有柔福郡主府上的无限温柔。 身在大宋朝胆颤心惊地与当朝郡主偷情确有与家中美婢不同的滋味开怀大嚼比起偷偷摸摸来老杨更享受后者的熟女味道这或许就是“妾不如偷”的道理所在。当朝附马的绿帽子就此戴定且越来越高。 不过老杨不知道的是他每一次到柔福府上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有两份来源不同的纪录分别放到秦桧和赵构桌上只不过秦桧珍而重之地存放起来赵构却是在微笑之后付之一炬。 四月初一杨峻随杨存中赴宴归来却在府外远远的巷角见到一辆马车车帘低垂赶车的小厮倒还整洁只是车下的两名护卫看上去凶恶了些。 “敢问可是杨都统杨大人!”一名护卫远远看到杨峻单骑而来早早就到杨府门口候着了。 “正是!”杨峻满面红光绍兴黄酒的后劲正作起来眼睛都有些花:“阁下是哪位大人府上?” 这几日来除了大内御宴还算比较和气赵构面前大宋神枪备享殊荣座间自然礼遇颇高。出了大内杨存中那班狐朋狗友素质就差得远了只要是请到杨存中赴宴必要同请大宋枪神而席间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往往不醉无归还好杨峻在后世就“酒精考验”加上杨再兴这副身板也还不错否则十万番军中七进七出的杨都统早就在临安盛宴上倒下多次了眼见这位护卫满身杀气老杨也没有放在心上只道又是朝中哪位大老府上的亲卫又来预订次日的宴席了。 这护卫却神神秘秘不肯多说只道:“车已备好杨大人请到了地方便知端的。” 杨峻打一个酒嗝稍清醒了三分窃喜道:“难道又是哪位深闺怨妇相约?” 虽然已经渐渐入暮但好事当头老杨也不是个怕事的居然就这么跟门口的老秦打了个招呼丢了马缰门都没进就上马车去了。 第九十一章 太行有新官,梁兴有妙策。 过得小半个时辰辩方向大约马车已近北水门才听护卫们说了一声“到了”随后马车也被打走原来这车也是租的。杨峻抬头看时却不辩门上牌匾何字门口连灯笼也没有挂一个倒是一个小小宅院只是靠近城墙地段不太好周围稍黑暗了些。 “怎么是你们!”杨峻进得屋去便是大吃一惊。 地下跪着四名汉子赫然便是高林、王兰等已经“殁于王事”的将领。 “大哥!”诸将也不称都统之类的虚名毕竟在小商河、颖昌生死共之的兄弟了不必玩那些虚的。 “起来!快起来!”杨峻一个个扶起几位汉子:“你们不是在太行山么?怎么却到了临安?若给兵部知晓却不是你等的大罪矣!” 战场上殁于王事者大宋官家向来抚恤甚厚若是给现竟然还在人世那便是欺君逃阵的大罪了怪不得这几位不敢公开在城中现身。这宅子却是李德家在临安城的故宅因为并不当道显眼成了高林等人栖身之处。 “大哥!太行有变兄弟们不敢拿主意只好冒死到临安城中请大哥定夺!”高林红着眼道。 “什么?太行千古雄关那兀术何能竟然破得?”杨峻失惊道。 诸将皆摇头高林道:“雄定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是朝廷却派了个昏官!” “朝廷?”杨峻一愣:“河北之地不都是金贼管辖么什么时候轮到朝庭派官去了?不怕兀术找麻烦么?” 诸将面面相觑看来杨都统神经也大条得很居然不知道朝廷可以委官。 “这个……大哥不是也领汾州宣抚使么?”王兰反问道。 杨峻颌心领神会却反过来一想也不对啊汾州在哪里自己还连影子都没有见过呢!怎么这个太行的官儿居然可以插手忠义社的事情? “且说说看去了个什么官儿?”杨峻也上心了若是有搞头说不定自己还真得动动汾州的脑筋。 “是王湛眼下是节制陕西诸路军马兼措置河东(忠义军马)参议官奉旨赴陕西却同时也兼管河东义军忠义社毕竟以梁统制为还有朝廷的武职在身说不得还须伏他节制!”高林说到这王湛时咬得牙响! “王湛?”杨峻缓缓摇头:“没听过!” “大哥有所不知!”王兰见杨峻木然耐心解释道:“王湛本是商州人氏本治儒业后入川避战火与知陕州事邵隆相熟后邵隆知商州便带他随行前年和议前邵隆以为金人鞭长莫及内外不稳必有还河南意遂制策书付湛令其赴行在交与中枢。王湛到临安后却更名托为己所作遍访朝中大老却无人肯信。后金人果然还河南地秦桧才举荐其为枢密院编修后任宣谕陕西使去年又改节制司参议官。眼下方任节制陕西诸路军马兼措置河东(忠义军马)参议谕诏未下人已赴任此人委实无耻之至!” 这个杨峻就有点明白了。 重点不在陕西的官位上与高林等有关的却主要是在“兼措置河东(忠义军马)参议”这个头衔上到这个朝代近一年了杨峻略略也知道些地名像“河东”主要就指的是太行以西、黄河以东地面而忠义军马则明明白白指向梁兴等人! “嘿嘿!这忠义社多在金人地面王湛如何左右梁都统?”杨峻心目中的忠义社那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哪里轮得到赵构的官儿叽叽歪歪。 “王湛尚未到任便遣使到山中令梁统制诸事须听其节制不得擅起兵戈晋州地面上我等费多大心力才打下一片来眼下晋州城尚在义民手中那王湛竟然要我等弃城!说是与大金国和议河北地上不得占一城一池!还道要籍薄太行难民令其各归本地好生耕种!”高林说到此处屋内诸人皆愤然作色。 杨峻听到一半已经知道形势不妙。王湛的做法几乎全按秦桧那一套且解了兀术后顾之忧。若真要按此办理此后太行义军便名存实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河北宋人哪里还有活路! “梁统制如何说?”杨峻转念想起太行山还是梁兴的地盘高林等虽然出自岳家军自己麾下却在别人地盘上。 屋内诸将顿时面色尴尬嗫嗫嚅嚅不肯明言杨峻再三催问高林才道:“梁统制本意不肯伏王湛节制只是要回鄂州岳帅帐下王湛却不肯放手。我等皆不愿就此回鄂州太行山上宋民恃我等之力方才脱出金贼铁骑侥幸存身若都似梁统制一般想法岂不是驱羊重入虎口?诸兄弟家人尽丧贼手如今非但要还城池予金贼竟然还不能护卫河父老们偷生高某宁死也要死在太行山上!” “梁统制难道就如此弃河北父老于不顾?”杨峻话中也有些愕然。 “梁大哥杀金贼那是没得说!是一条好汉子!可是那王湛是什么狗屁的官!梁大哥直如此委屈法!便不伏他节制又如何?难道王湛敢砍梁大哥的头?!”王兰虽然也姓王说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了口中也不再干净。 “王兄弟不要乱说!梁大哥家小俱在江南若非那狗官将好大罪名扣在梁大哥头上梁大哥还不会如此退让!何况此事牵涉到岳爷你我兄弟何忍令岳爷蒙此不白之冤!”高林听王兰话中之意似对梁兴有些不满忙为梁兴辩护道。 “此事如何又牵扯到岳爷?”杨峻顿时凛然。 “那狗官派来的人说岳爷所部统制官立寨于太行若不伏朝廷号令岳爷竟然有私图河北之意不成?”王兰咬牙道。 杨峻霍然立起:“这贼子好毒!” “王湛还道忠义军马自此后由朝廷拔给他辖制如有不服当申报朝廷以明罪责梁大哥也事出无奈并非要出卖我等兄弟!”高林缓声道。 “日前梁大哥交待我等兄弟说是杨大哥眼下威震南北定然另有高见我等虽然曾为岳家军麾下如今却不必受他辖制此后愿走愿留由杨大哥决定方可他不便越俎代庖。”王兰这才说出临安之行的原因。 杨峻默然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好个梁兴果然不凡!” 第九十二章 太行锁钥镇中原。侠义社! “梁统制言下之意你们可曾明白?”杨峻反问诸将众人皆摇头。 “我让诸位上太行本意也在杀金贼令兀术不得安心南下自雄定关而出晋州实是河北锁钥之地南下可控京西路往东可断金贼粮道往北则入险关金人莫奈何矣!” “出关一步便是兀术骨中之刺方圆百里内已非大金国土退一步山高水深可容太行义民百万以待他日恢复河山如此用兵之地我等既然知晓金人难道竟不知?只不过金贼以骑射为利倚山建寨却非其所长所以不能奈何我等!如今用此官无非以宋人制宋人之策假秦桧之手以消梁兴之患似此更可证明兀术实将梁兄视为心腹大患!而太行之兵更不可退!” “梁兄不肯为诸兄弟定下方略便是知晓诸兄弟家在河北本无牵挂杀贼之心更切必不肯随他南归故借杨某之口为诸兄弟定计。我料梁兄必要诸位另立寨栅却不以忠义社为名如此便不受那王湛节制说不定到时他还要将太行忠义社军民暗里输送到新立寨中既然此寨不伏梁兄节制自然更不伏王湛节制。好计策!” 杨峻言罢座中诸人皆恍然。 “大哥如今大宋枪神之名天下皆知我等兄弟出自大哥麾下在太行也好大的面子如今梁统制不肯再领头抗金不如大哥随我等上太行那时必然群寨响应太行不下十万义军王湛能奈何得了几个?”王兰听得热血上涌提了这么个主意。 高林轻咳一声扯王兰坐下杨峻却沉吟不语。 “王兄弟无心之言大哥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大哥为朝廷柱石不仅殿前司军赖大哥建功再过一年半载说不定便是建节开府之相岂可随我等在山上讨活路?若大哥去了太行义民自然影从可是大宋却少了一支无敌雄师殿前司军仍是杨沂中那废物手中的摆设!”高林所言让王兰郝然果然年长些看事更周到一点。 “杨沂中已经不在了!”杨峻微微笑道:“眼下圣上赐名叫杨存中!” “王兄弟所言杨某也曾动心过其实当初在朱仙镇时便该去了。如今若说建节开府倒不在为兄心上只是高兄弟所言却有七八分有理!此番濠州之战若某家不在不知是何结果!此外为兄已经在临安有了家室行动之间不免另有一番顾忌太行之事有赖诸位兄弟了!”杨峻谙然道。 “晋州城四战之地兀术此番回军定要去攻若梁兄实力不足徒增伤亡倒不如放弃了事日后自有打回来的时候只是城中宋民一个也不能留给兀术!梁兄若有为难处不妨就安置到新寨中。” “大哥!”王兰听罢却有些不死心地问道:“日后你我兄弟能否在太行相见?” 杨峻默然。 说实在的眼下临安生活奢侈淫逸之处正合老杨的追求目标要拉大旗上山抗金想想后世的红军就让老杨心悸那种苦日子确非常人能够抵受享受惯了子女金帛酒池肉林之后再去过那等清苦日子杨峻着实老大的不愿意。 好歹回到了万恶的旧社会又当上了万恶的封建官僚不好生享受实在对不起自己但这话却不好对诸兄弟宣之于口。 能够拿得上台面的理由基本上跟梁兴的差不多就是临安城中家小秋香小腹渐隆老杨眼看就要享天伦之乐怎么肯轻易放弃眼前光景?! 甚至救岳飞之举也不无私心:高林等在北方牵制兀术正面战场有岳、韩等无敌将帅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出头充大个的吧?宋金间上百年的不了之局不是自己轻易能够扭转的何必让数十年短短光阴虚耗在那些注定要失败的事情上? 就算保得大宋百年平安难道还躲得过百年后的蒙古铁骑么? 杨峻没有那么强悍更没有那么伟大只想利用眼前的功名好好享受生活伟大的事情还是留给岳大神这种人去做吧前提是他如果不死的话。 “诸位兄弟保重!且在太行建立新寨。勤苦练兵募民屯田广积兵甲钱粮多杀金贼!只莫要受那狗官节制。殿前司军北伐中原之日杨某愿与诸兄弟相见于北京城下!”杨峻也没忘了把目标定得合理些以免诸兄弟日后谈论起来说道大宋枪神其实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是!”诸将齐齐躬身。 “忠义社之名既然不能再用大哥倒是出个主意此后我等兄弟应该如何建寨?又如何称呼法?”高林持重些没忘了问这个关键问题众将也都点头。 ※※※※※※※※※※※※※※※※※※※※※※※※※※※※※※※※※※※※※※ 一个月后太行雄定关深入一座新寨拔地而起随后在极短的时间占了太行八陉的南三陉各立了一座分寨规模都不下忠义社旧寨大小。新寨不仅大量招收流民连原来忠义社治下军民也多有流向新寨者。不为别的只因新寨打出旗号:“誓杀金贼!誓保大宋!不逐宋民!” 新寨建成后不仅四处袭击金军城池兵营更于险关后大力拓土屯田安民提供农具、种子帮助流民建房、建村流民所开垦的新土地即归流民所有新寨只收十一税第一年甚至还提供免费安置粮食。 新寨外高悬大旗:“侠义社”! 相比之下忠义社不断登记寨中流民姓名籍贯要求寨兵不得与金军起衅更不断催促各州县难民回归金人治下各州县去。晋州城中忠义社军民早已经撤得干干净净只是多半撤回来的人都跑到了侠义社去。金人接收晋州时城中连完整的石头都没有几块! 梁兴见忠义社中兄弟、治下流民一个个跑到新寨去再不伏大宋朝廷节制整日里长吁短叹几番要卸却大头领职务都为王湛所派驻寨中的部下所止。 一时间“侠义社”在河北风头有盖过“忠义社”的趋势并不断有太行北麓诸寨寨主前来联络要求易帜也不再伏朝廷节制。甚至寨中流民有在江南一带的亲属也私下加入不断从江南偷渡回河北参加抗金或者偷运物资至太行。 此后“侠义社”开始在江南有分部以筹集抗金所需要的物资江南富户中有急公好义者纷纷慷慨解囊。兵甲钱粮不断通过鄂州地界偷偷北渡那方自然有人接应并送上太行。只是每次经过后护军营时物资不免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些。 王湛几番派遣统军官前往侠义社要求寨主归朝廷治下都不甚顺畅。 “大人好意小人心领了!”王兰打着哈哈拒绝了王湛所封的统制官:“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下一介平民不曾食君之禄只不过这些乡民们为保平安送些粮食来请我等兄弟为他们保护村寨免受金贼糟蹋罢了!王师北上中原之日侠义社自然解散自有朝廷保境安民咱家也不懂什么为官之道还是去种五亩薄田是正经!对了今日田里该锄草了大人慢坐请用茶小人要下地里去恕不奉陪!” 第九十三章 岳元帅罢兵,杨太尉开府。 老杨自打走太行兄弟便全心投入到享受临安生活中去除了七宝山下练兵不曾荒废以及岳家小爷们的训练不曾落下其余时间都是老杨的纵情声色奢侈生活安排。 只是杨峻尽了力为岳飞脱罪该来的似乎还是来了。 绍兴十一年四月初三直学士院范同献策于中枢以为诸路节度久握重兵难制当以三大帅皆除枢密使副罢其兵。 秦桧闻报次日即奏入内廷君臣二人随即达成共识以柘皋、黄连两处大捷拟论功行赏此前倒也已经下令让诸帅赴行在岳飞连鄂州也未回去回军途中过了舒州即将大军交给张宪自己赶赴行在临安。 四月十四日张俊自建康府赶至临安四月十五日韩世忠自楚州赶至临安。 ※※※※※※※※※※※※※※※※※※※※※※※※※※※※※※※※※※※ “相公此番召卑职来朝廷毕竟如何处置还请相公赐教!”秦府内张俊待诸人散去私下向秦桧请教。 “张太尉是大宋军中元戎非诸路将帅可比以太尉看来圣意如何?”秦桧把玩手中一枚玉壶觑也不正眼觑张俊。 “卑职如何敢妄测圣意!”张俊陪笑道:“相公身在枢府圣上有如倚山之重军国要策自然还须请教相公?” “呵呵呵呵!”秦桧笑道:“靖康年以来社稷日渐安稳大宋稍复生机如今北人方肯与我大宋谈和而非岌岌以图南下此间实有诸帅莫大功劳张太尉更为其中翘楚大宋柱石啊!如今圣上明赏罚之制以副诸帅之功还能有何意?” 张俊听罢细细揣摸缓缓色变道:“相公的意思此番赏赐是爵?是财?” “太尉不顾家室而上63万缗以救时艰难道还需要圣上赐还么?大宋朝开国以来诸帅之位已至武臣极高处圣上宠眷一改先王成法将更上层楼以副诸帅不世之勋本相倒要先恭喜太尉了!”秦桧说得亲热脸上却一点笑意也无。 张俊脸色“刷”地变白! 诸将帅中除了蜀中吴氏山高皇帝远以子质于临安外其余诸帅中只有张、岳、韩三位达到了“开府仪同三司”的高位从勋爵上讲已经是“使相”的地位高出武官太尉一层再高处只有中枢的实授枢密使那便直追秦桧可以主宰中枢军国要务了。 不过朝中形势势容不下三位武人相公所谓拜相只不过是给秦桧做配角而已。 但一入中枢权柄归于秦桧还是小事自家却回不得军中了须在临安奉朝请岂不是明明白白削了兵权? “相公某家有何功劳竟蒙圣上如此宠眷!只是某家历年来只在军中中枢之事实非张某所长这副身子骨若是放在临安不多日间便朽坏了他日国家有用时必不方便!还请----还请相公在圣上面前成全某家----为国守疆的私志!”张俊情急之下说话都结巴起来。 “张太尉报国之心本相深知矣!”秦桧放下玉壶入座端茶:“只是诸帅如此劳累圣上何忍!倒莫如在临安筹划军机参赞国事为圣上分忧也稍减秦某肩上重责!张太尉守大宋江防有年劳苦功高昔年平刘苗之乱有定鼎之功岂能他人同哉!圣上对太尉之宠渥天下皆知他日军中一旦有变还须太尉出镇----太尉多虑了!” 张俊一怔旋即喜上眉梢:“相公所言当真?” ※※※※※※※※※※※※※※※※※※※※※※※※※※※※※※※※※※※※※※ “相公这张俊、韩世忠倒是来了可岳飞……”次日中枢内御使中丞王次翁眉头深蹇对秦桧道。 “若论路程岳太尉也要远些王大人如何不能多等他一日半日?还怕他……不成?”秦桧神色雍容似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相公说的是!”王次翁拱手道。 “韩、张二帅眼下如何安置的?”秦桧一边翻着各地折子一边随意问道。 “按相公吩咐西湖之上美酒佳人一日不得缺必要两帅满意!”王次翁答道。 秦桧点点头不再多说。 ※※※※※※※※※※※※※※※※※※※※※※※※※※※※※※※※※※※※※ 四月二十一日临安北水门外。 “咴!----” 岳飞一勒马缰驻足临安城门处与诸亲卫下马缓步进城。 “岳爷!” 守门的小校拱手为礼。 坊间正将岳飞、杨峻军功说得比天还大虽然岳飞早已经是军中“神人”眼下这些兵卒见到岳飞仍有另一番敬意与往日不同。 其时天已近暮天街之上行人不多但岳飞所到之处贩夫走卒之类都拱手回避连沿街酒楼上的座客都起身问候岳飞还礼不迭心下甚慰。看来民心所向大宋北定中原有望啊! 与此同时一骑如飞直抵秦桧府:“相公!岳飞到了。” “是么?!”秦桧正与王次翁等闲坐闻讯连手中茶也倾了出来浑不似口中说得那般闲适。 王次翁却是大喜正要向秦桧道贺看到秦桧失措模样悄悄将话吞回腹中。 两日后杨存中加检校少保开府仪同三司同时兼任殿前副都指挥使沾杨峻之光这个开府为使相的赏赐居然没有太大异议虽然坊间已经为其改名为“蠢种”。 三日后三帅于垂拱殿受表韩世忠、张俊皆任枢密使独赐张俊玉带岳飞任枢密副使皆使参知政事。三镇之兵由其副职代治之。岳飞军中由王贵接替岳飞担任鄂州驻扎御前诸军都统制张宪担任副都统制二人负责指挥原岳家军。岳飞带到行在的军中幕僚一概外委地方职务着即赴任一个也不许留在临安! 四月二十七日下旨废淮东、淮西、湖北、京西路宣抚司各帅节度使、宣抚使以及岳飞的屯田使等实职也一并撤消。同日取消诸军原来的称呼岳飞所部的后护军改为御前后护军以示直属赵构。诸军统制以上将官及所部士卒凡需调度需要通过三省、中枢及圣旨方可实施直接把兵权尽收于临安!同时对原来军中由朝廷委派的“领军”一职也改为负责“节制”诸军负责报朝廷和各军之间的往返文件预闻军政实际为“监军”矣。 旨下日朝内轰动王次翁罢朝回家听儿子王伯痒谈到此事呵呵大笑道:“吾与秦相谋之久矣!” 同日稍晚王德、杨峻、田师中同领旨进节度使之职老杨终于实现了大宋朝武人“建节”的最高梦想! 老杨看着身上的紫袍鱼袋不知道应该是喜是悲。 “岳老大你兵权也就罢了只是这命保不保得住哇!”被杨存中灌得不省人事的杨峻半夜醒来再不能安睡坐在熟睡的秋香边上犯愁。 第九十四章 神采风流,罢兵安足起丘壑?! “岳大哥!” 五月初杨峻思之再三还是上门拜访。 岳府显然稍经整治府中花木也精洁了些廊椽间剥落处都重新着漆。大约宫中所赐财物不少府上人手也有增加甚至衣着面料都上了一个档次虽然距离韩府还差得甚远却也与岳飞眼下的副相身份略有些相符。 “呵呵!杨兄弟连日辛苦早知杨兄必非池中物!果然如今因功建节岳某也还未与杨兄弟道贺!今日既然过府便须与为兄一醉方休!” 岳飞身着儒服头戴方巾外罩缎袍却不曾束绦便这么大袖飘飘披襟亮怀手持书卷出迎若非素知岳飞者抬眼望去竟是临安朝堂之上一位饱学宿儒!不过以岳飞胸中文采也当得这般评价能诗能词能文行军间仍不废经典稍得暇便手不释卷比杨峻满腹的酒肉那是高明得多了。何况衣着可以随便换文采风流却是自然流露哪能装得出来? 岳飞为人本坦荡加上学识胸襟都非临安城中一班腐儒所能相提并论此刻一旦放下军机便沉湎书卷飘飘然有出尘气慨杨峻一见身上酒肉味道顿觉难掩不觉自惭形秽。 “大哥哪里话来!”杨峻拱手道:“侄儿们每日到府兄弟早知大哥拜相却忙于军务不得闲暇今日携酒过府正要与大哥共谋一醉!” “哈哈哈哈!”二人会意大笑。 不消片刻府中忙活开来岳家众小自然不用说了纷纷前来见礼但到开席时家中诸人自在厅堂中设席岳飞与杨峻却在后园中单独摆了一桌三荤两素一壶黄酒相府家宴不过如此。杨峻平日里大鱼大肉惯了倒也巴不得清淡些换换肠胃。 “大哥!”杨峻举杯相邀:“你我兄弟在军中时大哥军令如山不得饮酒。如今大哥身为中枢宰臣兄弟才好敬大哥一杯祝贺大哥位极人臣!富贵无极!” 岳飞也不言语举杯而尽才道:“杨兄弟昔日在军中韬略非凡便是岳某也看走了眼!若非颖昌、小商河之役哪能尽展杨兄弟胸中所学?!如今身在殿前司军中又因功建节仕途正未可限量!为兄倒该相贺才是!” “岂敢!”杨峻一边示意边上的小婢斟酒一边逊让道:“兄弟这点微末的前程怎么跟当朝枢密副使比得?!” 岳飞摇摇头举起杯来却不肯喝黯然道:“岳某生平之志却不在此!若要中枢之职昔年早就来了。杨兄弟若有意于此异日也须不难只是身为大宋臣子眼下靖康之耻尤在二圣与宗室勋贵尚在五国城中如何让为兄甘心弃兵甲而垂手问政?!身居高位而不能为国雪耻不过尸位素餐之徒临安城中多的是此辈便再多了岳某一个于国何益哉?!” 杨峻假作不知愕然道:“大哥在枢密院中行使天下兵马调度之权不过身不着甲而已若须北上征讨国家大事怕不也出自中枢?如何不孚大哥平生之志?” 岳飞站起来举杯向庭中花木微微笑道:“杨兄弟是真不知道还是来消遣为兄?” 杨峻心中一凛却不敢接腔。 “若是以前的杨兄弟岳某还道真不知朝廷所为不过援淮之后细想起来杨兄弟不仅深谙临安事宜且对淮西一战也似有先机在握此非岳某可以妄测也!” “此番拜相随即以三镇所隶之兵拔回御前又设诸路领军以管钱粮兵甲之事且废宣抚司衙门统制制以上将官麾下调度均需通过中枢----明明白白是将诸镇兵权尽收于中枢此后便是数千兵马调动各都统也无权辖制!岳某等拜相不过是朝廷防为边将之变不得已而为之与朝廷中枢职务何干?!” “如今虽设枢密院以管天下兵马实则军政尽出于秦相与圣上我等不过聊备一格尚有何权柄可言!杨兄弟竟来相贺岳某却受之不起!呵呵呵!” 岳飞转身面对杨峻举杯一饮而尽:“杨兄弟虽然建节却未外放赴军仍隶殿前司军杨殿帅麾下此军有柘皋、黄连之胜威名动于天下南北震怖杨铁枪之名更惊动河北兀术亦为此颇为不安。岳某日后恐无能为矣!一旦江淮有变一切还有赖杨兄弟手中铁枪!此杯为兄敬杨太尉!” 杨峻霍然起立拱手对岳飞道:“大哥!如此兄弟怎敢!莫不是生疏了兄弟!” 岳飞举杯缓缓道:“岳某生平只愿为国家恢复河北直捣黄龙可惜天不予便时机难再得朱仙镇一退为兄实实两难矣此杯非是为兄弟之情却是为大宋朝为河北宋民敬殿前司军都统汾州节度使大宋枪神杨再兴!兄弟还请莫要拒却!” 杨峻心中撼动举杯一饮而尽。 “前日里张俊赴内廷受表圣上劝其读郭子仪传略且以李光弼、郭子仪两事劝喻手书诏曰‘李、郭在唐俱称名将有大功于王室然光弼负不释位之衅陷于嫌隙而子仪闻命就道以勋名福禄自终是则功臣去就趋舍之际是非利害之端岂不较然著明’此话岂但指张相而已某与韩相俱在旨中只是未点明而已。” 岳飞言及此处已经略有不平意却强抑不。 “大宋朝开国以来以黄袍之变故有杯酒释兵权之举此后诸代防范统兵将帅皆是朝廷之要务至靖康年后才有诸帅自重的局面岳某本料荡平河北之际便是收回权柄之时。诸路节度使于本路兵马钱粮俱可调度朝廷难制岂可为常例!只是如今河北未平国耻未雪遽收将帅兵权若非为和议何其早矣!” 杨峻心中骇然。 此前对于史上岳飞兵权被收一事固然有所猜测却不曾想到岳飞本人也早有预料且能够处之泰然若果真如此为何后来秦桧、赵构仍然不肯放过岳飞?淮西之事明眼人皆知不过是借口怕只怕岳飞收去兵权后成日阶愤愤不平则为取祸之道可是眼下怎么也看不出岳飞有多大怨气如此通情达理的岳飞难道还有杀的必要吗? 杨峻隐约知道淮西一战自己多多少少改变了岳飞的处境但自家知自家事绝对没有可能因此而改变岳飞对罢兵权一事的看法而这个看法竟然是岳飞早就有的! 诸帅兵权迟早要收只争时间早晚而已! 莫非岳飞对和议的态度才是致死之道? “大哥见事如此之明兄弟有一事请教。”杨峻起身亲自为岳飞斟酒并挥手让府中婢子退下:“大哥既知此举是为和议不知大哥如何看此番和议的?” 第九十五章 何日请缨提锐旅?风尘恶! “杨兄弟所问岳某实难置答!” 岳飞举杯向天沉默良久才道:“昔日和议之起吾与韩帅皆道不可行故抗书云‘和好不足恃金人不足信’韩帅并密遣军中健儿于路劫杀金使惜乎未能成功!去年兀术背盟之举早在岳某算中鄂州军日日操练正为此而备惜乎功败于垂成之际!如今兀术新败之余元气已伤虽贼心未死却暂无力南图!” “朝中或者以为大宋从此安矣全无进取之意将帅若有北伐之议咸以为不过在争权柄!既如此反对和议者便是争兵岳某身处嫌疑之地安敢置喙?岂知兀术之流不绝于时便没有兀术统兵北人犹有南图之意在只不过连年征战大宋固然困蹇北人何尝不是?只须三五载间北人休养生息牛羊繁衍稍多必有南渡之意只不知到那时大宋还有兵可用否!惜乎河北宋人不知何日方能迎得王师北上了!” 岳飞言罢默默饮尽杯中酒不再言语。 杨峻心中也觉压抑最怕年华老去者莫过于美人与英雄本是无敌将帅却不得不止息兵戈将不世之机遇错失任敌人滋长而无计可施最是难过!杨峻此刻完全能够体会到岳飞心中痛楚只是兄弟一场却不得不照顾到岳飞前景否则穿越到大宋朝这过苟全了性命又有何益? “岳大哥兄弟有一言还望大哥不要嫌弃!”杨峻为岳飞满上黄酒觑四下无人才说出这话。 “早料到杨兄弟过府必有以教我!”岳飞微道笑却不去动杯中酒只等杨峻下文。 “天下事本有天下人去做!岳大哥与杨某适逢其会但求俯仰之间了无愧怍便不辱没了祖宗!上不负朝廷下不负黎庶人生在世尚复何求?杨某尝思之天下大略与武人何干手中一柄枪又能救得几人?只须贼军犯边朝廷有旨便提枪上马此是我辈本份!若朝廷议和以息兵戈则操练士卒以待用时。朝廷既罢大哥权柄是要大哥学郭子仪矣大哥何不因势而保一场富贵若战事再起大宋未必无人!” 岳飞本已坐下闻言霍然而起直视杨峻良久后方转身面对园中花木:“此是杨兄弟由衷之言?” 杨峻一拱手:“换作是别个兄弟这番话也出不得口。” 岳飞点头道:“是了!杨兄弟此话亏得是对岳某说换作别人岳某必翻脸了!自小家慈庭训便是要岳某尽胸中所学满身本事尽命于王事如此山河破碎二圣蒙尘之时如何能以富贵为念?!” 杨峻道:“大哥所言者是对错之道兄弟为大哥所谋者却是时势!时势不可相强矣!圣上之意如此大哥若不能安于和议只怕有不测之祸此非圣上手诏中意否?” 岳飞道:“日前岳某以中枢无事请罢某之职若不能北伐兀术军则充之宫观足矣庶几免食王禄而废王事于心有愧圣上诏谕某与韩相曰‘朕昔付卿等以一路宣抚之权尚小今付卿等以枢府本兵之权甚大卿等宜各为一心勿分彼此则兵力全而莫之能御顾如兀术何足扫除乎’。富贵于我如浮云尔!既然圣上有此话岳某也不好推辞且居中枢以待时机。若圣上果有降罪岳某安敢辞哉!” 杨峻默然知道岳飞虽然人在中枢仍然时刻不忘北伐和议之事是绝对不会附和的若有机会定要主张北伐果然取祸之道矣只是自己见难不救于心何忍! “大哥一心为国拳拳之意天日可表且为国事而不惜此身圣上手诏言‘国而忘身谁如卿者’大哥足以当之杨某不及大哥多矣尚劝大哥常保富贵岂不荒唐?!此是某家之过还请大哥勿罪!”杨峻以退为进干脆认错。 “杨兄弟何罪之有?”岳飞笑道:“若为王事而有妨此身岳某不敢以身许国则此身富贵又有何用百年光阴易过最怕到老来荒废整日里读圣贤之书岂可口诵其辞而行违其理?杨兄弟既谙变通之道于此乱世中无忧矣却是人各有志不可相强!兄弟之情岳某岂能不知不必再劝为兄了!只是若岳某有不测之祸必祸延此府门中人那时若杨兄弟还记得此时情意还望曲加顾全此是为兄的一点不情之请!” 言罢举杯一饮而尽! 杨峻闻言知道自己再无力可施只得含泪举杯和泪咽下掷杯而去。 身后传来岳飞诵词声:“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路!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正是朱仙镇外欲攻取开封府时未尽的那阙满江红如今兵权尽失如当初杨峻淮西战事前所遗家书中所料万般无奈之际竟然续完了这词。只是杨峻听在耳中更心如汤煮难受已极! ※※※※※※※※※※※※※※※※※※※※※※※※※※※※※※※※※※※※ 五月中参知政事王次翁受秦桧之意举直秘阁淮东转运副使胡纺为司农少卿总领淮东军马钱粮置司任楚州尚书度支员外郎总领提举大军钱粮等事。胡纺离行在前赴秦桧府议事良久方成行。 月底中枢议刘锜去留张俊与杨存中坚称在濠州之战中刘锜怯弱畏战不当再以节度使领军岳飞深知其事据理力争但出札子时却未采纳岳飞意见罢去了刘锜的“淮北宣抚判官”之职而任之为荆南刺史只不过许其“或遇缓急旁郡之兵许之调”也就是可以调度王贵、张宪所统兵。 六月中旬楚州韩世忠旧部有变故赵构令韩世忠留行在而张俊、岳飞前往抚军。 第九十六章 摇扇淮东路,枢密富贵险成空! 绍兴十一年六月初临安中枢政事堂。 “二位枢密远赴淮东按阅韩相所部军此行辛苦倒是偏劳了!本相却有几句话要交待二位不可不慎之!” 秦桧正襟危坐岳飞、张俊列座于侧。张俊闻言略觑岳飞一眼起身上前道:“相公若有何教诲张某洗耳恭听!” 秦桧微微一笑:“张相太谦了!请入座!只不过本相略知晓些军中之事与韩相所部有关且与两位大人安危相系若不相告只恐与两位大人有妨!” 岳飞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声:“相公哪里话!世忠既已归行在则楚州御前军马亦朝庭之军矣何来韩相所部军?又何妨于岳某等?” 秦桧与张俊面上俱是一愕秦桧居然一时接不下去半晌才缓颊道:“岳相有所不知本相所言正为此而!前日里韩相所部诸将校因为拜相之后奉旨返楚州军中孰料其中有名耿著者包藏祸心返回军中后扰乱军心听闻二枢密将按阅楚州军遂在军中谣言道‘二枢密至楚州必分楚州军’且欲有叛逆之意并称迎世忠还军!此虽小人之举却不得不防若吕祉之事岂可不虑?” 当年兵部尚书吕祉在淮西军中正是为郦琼所杀后来郦琼便率部四万余降了刘豫。秦桧此刻提出旧事不免有危胁之意。张俊闻言色变岳飞则浑不以为意。 “如相公所言则淮东之行危矣还请相公有以教我!”张俊急忙道。 “二枢密久在军中哪里不晓得其中关窍!何须本相指点?不过略多带些护卫且备反侧罢了此外军中若有何变故事涉韩相者两位还须留心着意以免朝廷之隐忧矣!”秦桧轻描淡写似毫不在意言语中却颇有些深意。 张俊皱眉受教不再多一语岳飞却是个直肠子听了这话霍然而起:“相公要我等自卫倒底是何道理?莫非真有实据?何况朝廷派遣我等前往楚州军中不过按阅江防却非找什么同僚私密!若是为此而去恐怕不是朝廷所期望于枢密公相者!” 言罢不再理会愤然而出! 张俊骇然却见秦桧面色瞬间转白随后一掌拍在案上指节白缓缓握拳收拢。 ※※※※※※※※※※※※※※※※※※※※※※※※※※※※※※※※※※※※ 次日千余将士相随岳飞与张俊出临安赴淮东。 未出二十里忽有驿吏送一函至岳飞手中岳飞不解拆开一看上书:“耿著为胡纺告秦相罗织其罪其实无反据!”书下无落款但纸、封俱为朝中狱内常用者大约自狱中来。 岳飞勒马沉默片刻终于喝道:“取纸笔来!” 一旁随行的亲卫忙取出纸笔岳飞就在马鞍上一挥而就急喝装函令岳府亲卫送达韩相府上并面交韩相不得违误。 “相爷!这等事……”追随岳飞多年的亲卫略一觑信函面色大变。 “你懂什么?!我与世忠同为王事若让其无辜受罪岂不负世忠?!”岳飞喝斥道。 “是!”亲卫上马挥动马鞭:“驾----” 一骑如飞直入韩府。 ※※※※※※※※※※※※※※※※※※※※※※※※※※※※※※※※※※※ 入暮时垂拱殿内韩世忠朝服免冠而跪。 “韩相!圣上正在休息有何等大事明天再来可好?”小黄门看韩世忠这等情状不由错愕大臣等若非蒙赵构召见此刻早已经离开大内了。而韩相居然在这个时候才来一来就跪地不起不知是何道理。 “还请公公禀报圣上韩某请罪来了!若圣上不宽赦罪臣罪臣不敢起来!”韩世忠抬头拱手泪满双颊。 小黄门一看不对劲如飞般入福宁殿去了。稍移时赵构匆匆走来:“韩卿何故如此还不快快起来!来人哪赐座!” “陛下!罪臣万死不敢起身还请陛下赐臣死罪!”韩世忠不禁声泪俱下以头叩地。 “这!这!这从何说起!韩爱卿是我大宋朝柱石之臣于社稷有功于朕有恩何来死罪?!且先入座慢慢奏来!”赵构也不禁有些失措。 “陛下!且容罪臣奏明罪状再请陛下定夺!”韩世忠抬头拱手却双膝不肯离地:“前日里罪臣依旨将所部将校一一打回楚州军中临安城中不过留下数十亲卫只是返回楚州的偏将耿著才至军中一日便为总领淮东军马钱粮置司胡纺胡大人告说是耿著在军中散布谣言有谋逆之意且欲迎罪臣回军!耿著随即被严加拷掠以成其罪!罪臣实实不曾令耿著做此大逆不道之事诚恐为大理寺所究不得脱干系还请陛下赦臣死罪!” “这----竟然有这等事!”赵构咆哮:“大理寺中尽是蠢才!居然敢让罪奴攀附朝中枢宰大臣!朕绝不轻饶!韩爱卿快快起来朕必为韩爱卿作主!” 韩世忠面色一黯知道耿著是逃不了罪名不过自己或者可以撇清关系这已经是退而求其次的最好结果了只是心中暗恨秦桧下此毒手自己也只得厚恤耿著家人聊以自安。 “陛下!罪臣还有罪状奏明!”韩世忠咬咬牙干脆一次做到位。 “韩爱卿还有何罪?”赵构也好奇起来。 “罪臣自统军以来于军中积攒军费一百万缗粮九十万石未曾奏明现在楚州等地军中还请陛下收归国库以减臣罪责!”韩世忠以头叩地道。 赵构闻言默然不语许久方道:“韩卿果不欺朕!昔年苗、刘之乱社稷崩摧朕亦自度不免其时在军中得张相与韩爱卿舍身相护才保得朕平安当日朕曾有言许下张相与韩爱卿一场富贵始终不得以罪获诛言犹在耳却是年华易去韩爱卿亦生华!如今韩爱卿与朕好生辅佐朝政此前之事朕必不罪卿!韩卿可以安心回府了朕累了明日再与秦相商议。” 说罢赵构理也不理韩世忠扭头进内宫去也。 次日耿著判杖脊、刺配岭表。 第九十七章 枢密按阅楚州军。退保! “呼----呼----!” 演武厅中风声大作岳家诸小已自返家杨峻手痒提起铁枪将一路杨家枪使得如龙入海兴之致铁枪如龙裹住翻跃的身形。这些日子以来与岳雷交手多次对于岳家枪中圆转柔韧处更有心得杨家枪使开已经烟火气渐消刚柔相济渐臻大成。只是岳雷始终力度不足难以尽得岳、杨两家枪法窍要处杨峻打得不过瘾只好等他们走后自己再体悟一番。 门口处一名婢子扶着秋香现身眼下秋香身子已经显得笨拙腰身粗大晚间只能自己歇息了出行更须着人陪伴。 “呵呵!怎么今日如此兴致来看咱家练枪?”杨峻手中铁枪一凝漫天枪影散尽却抹去额头汗珠束上一根白缎束额。婢子忙搬来厅中椅子给秋香坐下。 “老爷如此神勇大宋神枪练枪时竟不许人看么?”秋香微微一笑以手抚腹眼中满是柔光:“只是腹中孩儿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个男儿怕是少不得也要学枪不如现下多来看看日后也学得容易些!” “呵呵!”杨峻大笑:“龙生龙凤生凤咱老杨的种日后必是大宋神枪!那还有错么?也成今日就让咱孩儿也看看为父练枪!” 言罢让秋香安坐手中不停将杨家枪一招一式使得棱角分明竟像是在教腹中的孩子练习枪法一般。边上婢子忍俊不禁以手掩面笑出声来。 ※※※※※※※※※※※※※※※※※※※※※※※※※※※※※※※※※※※※ 六月中旬岳飞、张俊赶到楚州原韩帅军中。 此行明面上是“措置江防”但出临安时的一幕让岳飞心中不快也知晓此行不是那么简单按赵构和秦桧的要求是要二枢密“沿江视师”其中不无“找漏子”的意思。 军中水师统制李宝昔年曾为岳飞战友岳飞到后忙召来一见但李宝却不愿与岳飞、张俊多呆而是急于出海北上山东于登州一带寻找战机以牵制金兵可能的南下之图。张俊虽怃然不悦不过李宝借岳飞之名出师张俊还留了三分薄面不好拒却。 入楚州时张俊打死也不肯入城岳飞只得单独入住州府而张俊则在城外安营大约秦桧的危胁还是起了作用老张对城中韩帅旧部毕竟心中深有怕惧住在城外即使有事跑起来也快些。岳飞见他杞人忧天也只得由他去。 不过等检点军籍岳飞也颇为错愕。 韩世忠威震淮东多年金人不敢自淮东南渡而韩世忠不仅可以出兵援淮西甚至派遣李宝不时骚扰山东手下兵马总数竟然不过三万余!这还不到岳飞后护军的三分之一!岳飞平日里虽然深知韩世忠威名却不由得叹服:老韩治军确有独到之处! 张俊却不作此想。 “依某家之意此军辎重俱在楚州若江淮有变未为万全不若移师一部驻镇江府或者可以互为犄角贼子若要南渡便多一层忌讳。”张俊指点地图对岳飞道。 岳飞不消细看自然明白镇江靠近张俊麾下淮西军若分兵至镇江摆明了是要把韩世忠旧部一分为二而张俊旧部则势力大增。可是这一趟差使明明张俊是正自己为副又不好太过驳张俊面子只得和声道:“今国家唯咱家三、四辈以图恢复。万一官家复使之(韩世忠)典军吾曹将何颜以见之?” 张俊额头青筋一跳瞬即消去:“岳相所言是矣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随后张俊下令将位于淮北的海州城拆掉海州城中军民渡淮南撤。岳飞其时正在楚州城中闻说此事赶往察看时只见军嗟民怨只气得跌脚此事张俊明明白白不让岳飞参与只是秦桧早有计议将来和议之中淮北一切城池都须让与金国张俊此举也是奉了秦桧之意所以不须与岳飞商议。 待岳飞赶至张俊帐中却见帐内人头攒动。 “岳相来得正好!”张俊挥退众人指着帐外楚州城道:“韩相虽然经营此城多年却不曾修补多有破损若一旦有变不堪防御矣某与帐下诸将适才商议若是用心修缮修补墙砖深挖壕堑大约三五月内当可大为改观此为江防重镇便费些钱粮也颇值当!” 岳飞抬眼望去这楚州城确是多年未曾修过不禁在心中苦笑:“韩帅若在此城淮河便是天堑哪里有金贼可以过得来?若要拒贼便须拒于淮北等贼子已经渡河到此间还有防御的必要么?那时贼兵不会长驱渡江难道还在此纠缠于区区一座楚州城?” 岳飞明白张俊此举已经没有进取之心了修城就是个标志若是想收复河北怎么会在这里修城? 听到张俊询问岳飞一字不吐却实在心里难受得慌。 张俊见岳飞不语还道岳飞也在筹划过了半晌还不见回答却见岳飞已经眼望淮河目光早在淮北了哪里还在看楚州城! “某家所言不知岳相是何主意?”张俊等得不耐烦虽然知道岳飞来时就面色不善大约撤海州城之事遮不住了仍然腆颜追问。 岳飞心中不耻却拗不过只得道:“吾曹蒙国家厚恩当相与戮力复中原若今为退保计何以激励将士!” 张俊面色大变虽然岳飞并未转身说这话时仍面对淮河遥望河北却无疑在张俊老脸上搧了一掴老张脸上当然挂不住了。只是背后亲兵却看得仔细听得明白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俊一听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大胆狗才!竟然对相爷无礼适才是谁在作声?” 背后两名亲兵脸吓得煞白纷纷摇头。 “来人!”张俊大吼:“把这两个狗才拖到河边去砍喽!” 两亲兵吓得跪地大叫:“相爷不是小人是他笑的!” “相爷!绝不是小人!冤枉啊!” 岳飞听得不忍在一旁拱手道:“区区小事张相……” 张俊铁青一张脸:“岳相昔年在军中时也是这般慈悲么?”言罢手一挥两名亲兵被远远拖去斩在河边惨叫声沿河随风飘散。 岳飞明知这举动为何而来却作不得心中气愤难平眼看那两名小卒无辜代自己受过只得咬牙忍了愤愤返回楚州城中不提。 次日张俊命楚州中军统制王胜率部于较场列队。 第九十八章 可怜楚州无敌军!肢解! 入夜后张俊犹在营中怒如狂。 “好你个岳飞!不修楚州便罢了居然羞辱老夫!退保?!难道楚州不修异日金贼当真不来么?哼!不保楚州难道要去保大江?!” 帐中僚属战战兢兢都不敢接腔。忽闻帐外有人报:“相爷淮东总领胡纺胡大人麾下来人有机密事宜求见相爷!” 张俊正在火头上破口大骂道:“什么鸟大人什么机密……等下你道是哪位大人?” 帐中一名僚属忙接过去道:“相公是淮东总领胡纺胡大人!” 张俊不由沉吟不语毕竟秦桧曾经明言耿著之事即由此位胡大人所揭稍一思忖立时明白这位胡大人地位特殊倒不好轻易得罪:“既如此叫来人进来!” 稍过片刻进来一位白净汉子薄面微须却是淮东佐吏穿戴。 “小人叩见相爷!”来人进帐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胡大人差遣小人来有重要军机禀报不知----” 此话未竟抬眼看了看帐中僚属。 “无妨帐中俱是本相的人不知胡大人派你来有何指教?”张俊虽然自持身份却仍对这秦桧手中的外臣麾下不敢过于大意言语中竟然颇为谦冲。 “岂敢!”来人倒也机灵:“胡大人让小的转告相爷明日按部却须小心在意!” 张俊一凛忙道:“此话怎讲?” 来人道:“明日相爷所按阅的中军统制王胜所部历来为韩相腹心前日里那耿著自行在返军中便与这王统制过往甚密胡大人身在淮东军中本要亲自前来与相爷共商此事却是颇有不便只好令小人转告只怕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不可不慎。相爷洪福必能化险为夷!” 张俊挥退来人举杯之际竟然有些手抖。 ※※※※※※※※※※※※※※※※※※※※※※※※※※※※※※※※※※※ 天明时张俊在行营中坐定只等楚州軍中消息。 “禀相爷中军统制着人来请中军已在较场列队专等大人按阅!”帐外小校报道。 张俊微微一笑眼中厉芒一闪而逝:“嘿嘿王统制倒要看你有何花样!”随即率所部军卒赴校场按阅昨晚早已经和帐下僚属商议得妥了只要形势不对立即制住王俊不怕他中军有何花样。 “恭迎相爷!”王胜下马对浩浩荡荡而来的张俊拱手道。 “恭迎相爷!----” 较场中数千军齐声大喝声势惊人。 张俊闻声见王胜在内五千余中军皆顶灰贯甲刀枪如林战意腾腾不由得心中悚对昨晚的计较顿时失去信心。 张俊挥手让亲随招王胜到面前才稍稍放心:“王----王统制如此酷热军中将士为何擐甲却不热坏了人?!” 王胜一愕:“枢密来点军马不敢不带甲!” 张俊脸上有些挂不住虽然也是积年老帅了这点军中规矩也是知道的大凡有临安重臣到军中不免要展示一下军威以让临安城中的圣上放心只是轮到自己时难免心中有鬼有些心虚罢了王胜这话得当真理直气壮之至张俊一时不好作答良久才道:“叫将士们都缷了吧热得紧!” 王胜虽然不解却还是拱手应命:“是!” 中军一时间尽解盔甲堆积如山张俊召王胜随行按阅心中大定却在大热的天里出了一背虚汗:“吓老子一跳!” 数日后张俊不再与岳飞相商直接下令把淮东军主力移往靠近淮西的镇江府楚州城果然只得少许军马驻守方才从海州渡淮南撤的军民也被迁往镇江一路军嗟民怨。而淮东军中最为精锐的韩帅麾下背嵬军则直接从淮河边上调到临安由殿前司军节制保卫行在临安城! 岳飞至此终于知道“同按阅御前军马专一同措置战守”之诏不过一纸空文肢解淮东军早已经是朝廷计议停当之事张俊不过前来执行而已让自己随行或许是安抚韩相旧部之心以免张俊不能孚众罢了! 六月底岳飞在镇江府见诸事已了坚决要求返回行在临安张俊颇为“不舍”。 “岳相与张某同按阅江防诸军如今尚未过半如何就要返回行在?何况本相正上书朝廷欲设枢密行府于镇江以便临江以议战守诸多事项均须待朝廷之意若圣上诏下你我二人正多事务如何便得抽身?岂不忙坏了老夫?”张俊送出府时言语中还颇有见责之意。 “呵呵!相公胸中早有成竹岳飞何必画蛇添足若是在此间久了又怕误了相公大计还是回行在的好!”岳飞冷笑勒马而去。 张俊在府门久久伫立面色渐渐转和却拱手往岳飞远去的方向道:“岳相好走张某不送了!”身边僚属愕然却见张俊嘴角渐渐翘起最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入府去了。 ※※※※※※※※※※※※※※※※※※※※※※※※※※※※※※※※※※ 岳飞一走张俊立即安排麾下诸将沿江视师真正开始享受统帅此前岳、韩、刘、张四帅旧部的乐趣大江一线所有军将一时都在张相麾下矣! 岳飞一到临安立即上书请辞要求罢自己的枢密副使之职以让位于贤能之辈并自请充宫观职。 “别选异能同张俊措置战守。” 赵构念罢拍案而起:“这个岳鹏举!当真不能容人亦不能见容于人!” 秦桧在一旁默然半晌等赵构怒过后才道:“陛下若就此许之恐怕军中又有许多变故不知陛下----” “拟诏不允!”赵构喝道随后愤愤返后宫而去。 秦桧微微一笑轻轻揭起岳飞奏表看得几遍作势欲撕却强行忍住放回御案摊开满面堆欢出殿往中枢去了。 “朕以二、三大帅各当一隅不足以展其才故命登于枢机之府以极吾委任之意”。 “今卿授任甫及旬浃乃求去位行府之命措置之责乃辞不能。举措如此朕所未喻。夫有其时有其位有其权而谓不可以有为人固弗之信也”。 岳飞览诏悲从中来愤懑满怀当即再次奏请辞! 第九十九章 此心俯仰无愧怍!罢相! 秦桧见岳飞新上的奏折估计火候也差不多了七月中旬召右谏议大夫万俟卨和御史中丞何铸、殿中侍御史罗汝楫过府议事。 “三位大人深体上意为国分忧此番虽然只弹劾岳飞一人却于大宋万载江山实有莫大好处不过坊间或有歧议却需诸位大人善自处之如此则不劳老夫忧心矣!”秦桧娓娓而谈似是交待国政大事一般诸臣也频频点头称是。 万俟卨却似意犹未足问秦桧道:“言诸大将起行伍知利不知义畏死不畏法高官大职子女玉帛已极其欲岳飞之罪如此昭彰盍不以逗遛之罚、败亡之诛、不用命之戮使知所惧?” 秦桧举茶轻啜:“姑待其时。” 众臣凛然而退。 ※※※※※※※※※※※※※※※※※※※※※※※※※※※※※※※※※※ 七月下旬万俟卨、何铸、罗汝楫三人轮番进折弹劾岳飞罪名不一其时张俊也返回行在共同罗织罪名以确保岳飞此番辞相位之举成功。 罪名一“不避嫌疑而妄贪非常之功;不量彼己而几败国之大事”。这是指当年岳飞要求赵构立储君之事作为武将实是大犯讳之事怪不得当年赵构对岳飞主说:“卿虽忠然握兵于外,此事非卿所专预。”另一件事则是反对和议了这等国家大事自然由赵构说了算你岳飞算哪根葱?居然敢肆意胡说什么“金人不可信和议不可恃”! 罪名二“窃见枢密副使岳飞顷由简拔委以节制慨然似有功名之志人亦以此称之。数年之间宠数频仍官兼两镇秩视二府乃始安于荣利不复为国远图矣。飞自登枢管郁郁不乐日谋引去以就安闲每对士大夫但言山林之适。其诚与伪固不得而知然以陛下眷待之隆委任之峻不思报称遽为是计亦忧国爱君者所不忍为也。” 罪名三、“兹者衔命出使则坚执偏见欲弃山阳(楚州)而不守。以飞平昔不应至是岂其忠衰于君诚如古人之谓耶?”这简直就是张俊的原话了!只不过出面上奏的是万俟卨、何铸、罗汝楫而已。 本来还有应该有援淮不及时的罪名却因杨峻之计已经消除了。 赵构连得奏折虽然心中窃喜却一时不便出手反而压住这些折子偶尔透露一点给岳飞。只是岳飞一时间转不过弯来总觉得圣眷尚渥不过是一些臣子搬弄是非而已也没有往心里去。韩世忠闻讯大急惫夜过府责岳飞道:“楚州之事如此明辩尔当日秦桧以胡纺之力曲意罗织某家罪名也在圣上面前辩明老弟若入大内只求与张俊廷辩看那老贼如何自圆其说?!” 岳飞黯然道:“韩兄之意岳某心领只是吾所无愧者此心耳何必辨。本自求去职圣上不肯放尔如此臣子进言于圣上不是与岳某方便么?辩又何益!” 韩世忠知事不可为喟叹而去。 随后万俟卨再奏曰:“臣比论列枢密副使岳飞之罪章已三上。陛下尊宠枢臣眷眷然惟恐伤之姑示优容未加谴斥。臣谬当言责安可但已。”赵构得之仍不允只是在垂拱殿召见诸文臣时偶尔提到此事为张俊辩护道:“飞于众中倡言:楚州不可守城安用修。盖将士戍山阳(楚州)厌久欲弃而之他飞意在附下以要誉故其言如此朕何赖焉!” 秦桧赶紧附和:“飞对人之言乃至是中外或未知也。” ※※※※※※※※※※※※※※※※※※※※※※※※※※※※※※※※※※※※※ 岳飞仍未自辩而是立即再次上奏折请辞道:“臣性识疏暗昧于事机立功无毫之微论罪有丘山之积岂惟旷职之可虞抑亦妨贤之是惧冀保全于终始宜远引于山林。” 赵构仍未出手反而是在八月初召岳飞入垂拱殿说是有要事相商。 “前日里兀术放回韩恕等人且致书予朕将欲和议依岳卿之意此事便否?” 岳飞心中气苦却不便当面作只得道:“陛下此国家大计臣恐不能仓卒间分说明白且容臣稍退必上奏以明此事利害!” 赵构也不多言挥手让岳飞回府。 是夜岳飞才打听得消息说是兀术放韩恕、莫将二人回来并送达一书致赵构上有“爰念昔者国家推不世之恩兴灭继绝畀以河外使专绥治本朝偃息民兵以求图康。”“比来愈闻妄作罔革前非至於分遣不逞之徒冒越河海阴遣寇贼剽攘城邑考之载籍盖亦未有执迷怙乱至於此者今兹荐将天威问罪江表已会诸道大军水6并进师行之期近在朝夕义当先事以告因遣莫将等回惟阁下熟虑而善图之!” 岳飞闻说大怒连夜草奏天明上奏:“金虏无故约和必探我国之虚实。如从前正约和间并兵尽举张浚不能迎遏其军大溃失陷川、陕。兀术、韩常重兵攻淮西是时韩世忠在楚州亦无所措遂求救于朝廷。後无旬日尽失淮、楚退兵回住镇江以拒江为险更无前进之意。大概行军无方略料敌无智胜赏罚不明信令不行兵无斗志是以战之不克攻之不拔则败之由也。如臣提兵深入虏境颖昌之战我兵大捷虏众奔溃潜入汴京。当时若得戮力齐心上下相副并兵一举大事可成。今日兀术见我班师有何惧而来约和?岂不伪诈。据臣所见见为害不见为利。” 赵构见奏大怒:“岳蛮子如此直拗!” 八月九日赵构终于下诏罢了岳飞的枢密副使同时还复其武胜、定**两镇节度使之职并充任提举醴泉观使且保留了其“少保”的虚衔! 同时派遣光州观察使、武功县开国子刘光远及成州团练使、武功县开国子曹勋二人为使致书兀术其中有“下国恐惧莫知所措夫贪生畏死乃人之常情将士临危致失常度虽加诛戮有不能罪之师先事以告仰见爱念盈厚未忍弃绝下国君臣”“恳望太保左丞相侍中都元帅领省国公特为敷奏曲加宽宥许遣使人请命门下生灵之幸下国之愿非所敢忘也。惟祈留神加察幸甚。”等语。 这天杨峻还在柔福府上胡天胡地哪里晓得生偌大变故待入夜时返家才听老秦说起连门也不进了勒马就奔岳府而去。 第一百章 身在书斋,挥拆方遒!岳书。 “岳大哥!”杨峻不顾岳府满门惊骇直接破门而入岳飞书房:“怎么会这样?!” 杨峻本来以为已经把淮西之事化解其他罪名何足惧哉不过眼见岳飞仍然罢去相位不由得心下大急。 “呵呵!杨兄弟何事如此慌张?” 西窗下岳飞仍然披襟临风手持书卷满面详和浑不似今天才罢去相位的人。 杨峻叹服忙稍稍平复呼吸问道:“大哥此番罢职圣上究竟以何等罪名?辄将副相去职为宫观使?” 岳飞微笑不语却亲手为杨峻泡上龙井示意杨峻安坐。老杨哪里是品茶的人成日价腹中都是绍兴黄酒茶也不是不喝往往烂醉之后牛饮一番倒也可以解酒。似此在书斋之中明月清风诗书啸咏一盏清茶与古圣人相通却是杨峻上一世、这一生也莫想的事那还不如提枪上马单骑破千军来得痛快! 眼看好不容易造成的局面眼下却一文不值好像黄连镇上的岳家将士都白死了老杨心中愧疚之至早知如此何必让岳家军干冒奇险去援淮西!杨峻坐在那里心如汤煮却见岳飞轻抚书卷闲适已极。 杨峻默坐半晌略略明白岳飞的意思:“大哥回临安庶莫就为了这等闲适?!如今圣眷不再连个罪名都没有么?” 岳飞笑道:“杨兄弟要岳某保一场富贵眼下岳某衣食无忧自在随心何等富贵方可比拟?难道杨兄弟以为位居中枢方是富贵?罪名之类若曲意罗织还嫌少么?罄竹难书也不过举手之劳杨兄弟也曾说与岳某道是‘俯仰无愧’岳某何必去争这等闲气?” 杨峻一愕知道岳飞不过一番说辞其实心中必如面子上这么平和所谓外示平和心忧国事者是矣! “倘若边衅再起兀术大军渡淮大哥还能安居此间么?”杨峻蓄意不良正要测测岳飞心意。 岳飞果然一怔竟不能答过了半晌才勉力道:“若圣上诏谕要岳某提枪上马自然是岳某份内事岂敢推托?” 杨峻一听心道:“正要你这话!” “若边事如火朝迁偏偏不肯起用大哥却派遣张俊等辈迎敌大哥如何处之?” 这番岳飞有些动容了:“国难当头之际岳某不敢置身事外自然要请旨出征安能老死于墉下!杨兄弟此问是何道理?莫非兀术真有妄动之意?据某所知自淮西一战兀术胆裂矣若非如此有可战之力岂会让韩恕等辈致书阙下以求和议?哼!我料那兀术一时间必无过河之意!” 这话出口岳飞指袖而起言语间对兀术算计精准哪里还是书室中宿儒的样子!看其神摇魄动之处刚才的闲适风度早已经被大宋无敌勇帅的刚勇所替代杨峻心中只得喟叹! “大哥所言者是矣只是大哥征战二十余年一旦歇下来恐怕未孚大哥生平之志!若大哥当真安于这书斋弟又何忧!怕只怕大哥身在临安心在鄂州如此便易为人所乘!便是大哥有富贵浮云之胸襟也须防树欲静而风不止!有心人自会另生事端!”杨峻也不避讳了直接道出心中隐忧。 其实此刻赵构或者并没有下定杀岳之心若是这时节岳飞能够摆正立场再动些关窍未尝不能避过一场奇祸! “哈哈哈!”岳飞起身大笑声振屋瓦:“杨兄弟多虑了!岳某此生坦坦荡荡若说有人曲意罗织罪名岳某无话可说倘若下了大理寺狱岳某岂不会自明?!从征几近三十年来岳某自问无丝毫芥蒂于胸湛湛青天不可欺举头三尺有神明!岳某岂惧宵小之辈!” “大哥难道忘了胡铨、赵鼎两位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宋朝若无岳大哥是自毁长城矣非万民之福!只是世间未必人人都不欺暗室之心无小人则无君子岂不闻防患于未然么?”杨峻也站起来声音不觉高了几度。 岳飞不觉得杨峻有何堂突之处却慢慢思忖徐徐道:“杨兄弟之意莫非岳某在朝中竟然欲逃富贵而不可得必要置岳某于死地么?!” “三帅为何要拜相!”杨峻喝道。 岳飞眼中厉芒一闪却瞬即隐去:“岳某无职无权又未统兵还怕黄袍么?” 杨峻沉声道:“大哥如此想兄弟也深知只怕有人不信却又如何?这岳府满门当真不能让大哥有所顾忌么?” 岳飞黯然缓缓走到窗边对着一弯新月道:“岳某宁可于朱仙镇外十荡十决也不愿立于朝堂之上与那班……为伍!如此才弃统军之权辞中枢之位但求无愧于心罢了若如此仍有不良之辈定要夺岳某之命莫非圣上不辩黑白?此事岳某也无从左右听天命而已难道还要岳某与那班……营营苟苟之辈为党以求免祸乎?!杨兄弟不必再说岳某宁死不为此矣!” 杨峻无力地坐下却一时不忍放弃。 “大哥某有一计未与大哥相商还请大哥指教!”杨峻咬咬牙决定拼了。 “杨兄弟有何妙策?”岳飞问道。 “若边衅再起鄂州军中皆为大哥旧部必要请大哥还军按阅那时身在军中岂不稳如泰山!”杨峻腆颜道。 岳飞霍然转身直视杨峻:“莫非杨兄弟欲以众军民项上人头换岳某平安?!” 杨峻不敢逼视低头拱手:“张都统曾与兄弟一封密函并不须挑起边衅只是送几份急递到临安那时谁敢前往京西路验实?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却换得岳大哥与大宋江防安稳岂不两便?!” 杨峻说这话时连张宪也被冤进去了。 “住了!”岳飞暴喝:“如此欺君之事岳某宁死不为!不过为了岳某区区一人何必震动南北?那时就算没有战事兵马钱粮须耗多少?若行此事岳某是大宋朝罪人更加罪无可赦!” 这话已经很客气了总算看来杨峻面上没有直接赶人出门。 “大哥之言是矣还是兄弟失了计较正好兄弟还未回信不如大哥回函一封落下款印兄弟便送返鄂州军中劝张都统息了此心可好?!”杨峻拱手道。 岳飞欣然援笔一挥而就:“书致御前鄂州兵马司都统制张兄帐下:某自入阁以来军中诸事久荒力尚不能任枢阁细事安能预军国大计?且在临安稳如山岳无贻张兄之忧盛情可感其计较则不必还请张兄以江南民生为念勿为岳某妄动干戈是幸!提举醴泉观岳飞敬上。某年月日。” 杨峻得书珍之重之小心离去。 第一百零一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潮涌。 绍兴十一年八月中旬枢密使张俊沿江视师之举终于轮到了远在鄂州的岳家军。 只是张俊在按阅岳家军方面显得远比按阅韩家军更为“持重”一些:所有统制以上将官按职次高下依次到镇江府张俊的淮西军根据地也是张俊的枢密行府去参见!如此一来当不必再受楚州王胜军中那种惊吓。张相公老矣再不复当年之勇能够省些腿脚便省些腿脚吧。 镇江府外一骑如飞而至:“让开!----御前军急脚递!快让开!----” 一路大声吆喝下路人纷纷闪避。其实不用他吆喝只要远远看到他身上黄衫背插驿旗路上行人商贾早已经避之大吉连守门的兵卒也连忙驱开路人让快骑入城。 “禀相爷!鄂州府湖广总领林大声林大人有急脚递到此!”枢密行府护将急入内衙将手中书函递上。 张俊正料理一应军机文字自韩、岳罢兵权后大宋朝当今军中第一人自然舍张相爷莫属沿江大军俱在麾下二十余万大军俱受节制就连行在殿前司军殿帅杨沂中也是出自张俊军中门生大宋朝历代以来还没有哪一位统军将帅有过如此威风!张相爷踌躇满志之际不禁自得:“亏得当年苗、刘之变时咱老张没选错人!”其实私心里还有一句话是连想都不愿多想的:“咱在秦相面下倒须小心在意此人权势熏天不可轻忽!” 存了这份心自然多一番小心在意听到“林大声”三个字老张顿时一个警醒:“这是秦相安在鄂州的人!” 拆了书函张俊仔细一看抚髯微笑:“好!这林大人果然不负秦相所托!” ※※※※※※※※※※※※※※※※※※※※※※※※※※※※※※※※※※※※※※ 八月十六日杨峻找到军中驿使着人送殿前司军文书至鄂州张宪营内另包大纸于外内附小笺言明不得拆看须待岳帅另有亲函到后再拆否则有莫测之祸!且笺中专嘱张俊若有召最好莫去。 月底时信到鄂州军中张宪郑而重之地拆开大纸读了小笺笑笑不语却将信函随手扔在案上文牍中未加理会手中小笺却如笺上所言就烛烧了。杨峻却另有一信至鄂州军中赵秉渊帐中赵秉渊读罢默然半晌悄悄入张宪营中果然找到一函密密收了也不对张宪说一声。 “若有差池有妨岳相性命切记!阅后烧却本函!” 杨峻最后一句让赵秉渊不敢轻忽只得按信上所言一丝不敢变动。 ※※※※※※※※※※※※※※※※※※※※※※※※※※※※※※※※※※※※※※ 两天后鄂州御前军都统制王贵抵达镇江。 张俊将王贵接入内衙密密相嘱王贵却只是摇头。张俊愤然:“王都统且忘了颖昌之战后岳飞欲斩力战之将乎?其时若非众将救下王都统已经两世为人矣!” 王贵默然片刻道:“岳相公为大将难免以赏罚用人苟以为怨将不胜其怨矣!” 言下之意虽然当初是受岳飞责罚甚至还有些不太公正但心中敬服岳飞并不以此生怨。这样的情况在岳飞军中并不特别。 张俊色动却不肯放弃挥退众人在王贵耳边低声数句王贵脸色大变。 “王都统自然明白事理张某不忍既往之罪如今亦不须王都统有何动作只莫误大事可矣!”张俊说罢端茶不语王贵拱手退出。 九月一日副都统张宪自鄂州出往镇江府参见张枢密。 ※※※※※※※※※※※※※※※※※※※※※※※※※※※※※※※※※※※※※※※※ 九月八日荆湖北路转运使府衙前一名武将身着戎装匆匆下马左顾右盼之后将一封函状付与门吏门吏狐疑而去。稍移时门吏返回武将面前函已经拆开却原封退回武人争执一阵不得已悻悻而去。 内衙深处荆湖北路转运判官荣薿听说来人已走以手加额:“好险!这王俊明明白白是张副都统所部为何出面告张宪?其中竟然涉及岳相荣某有几颗脑袋敢收这等状纸!” 入暮时王俊踌躇再三只得闯入王贵营中。 “原来是你……”王贵看完状纸黯然道。 王俊不知是祸是福怔在那里作声不得却听王贵沉声道:“罢了!----我本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事已至此还有何话说!你且去吧此状我必交予林大人!----” 王俊汗水涔涔而下拱手而出不由得心中狂喜本对张宪怀恨已久眼下还有林大人许下的一场富贵如何不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林大声次日得函迅即以急递送往镇江府恰比张宪早了一天到达! ※※※※※※※※※※※※※※※※※※※※※※※※※※※※※※※※※※※※※ 九月十一日张俊抵达镇江府枢密行府。 “请禀报相公御前军副都统张宪到此参谒!”张宪在门口下了马拱手向门吏道。 那门吏面色一变左右示意一番向内衙奔去稍移时门卒便请张宪入内。才到大堂张俊正坐案后忽然大喝一声:“还不拿下!----” 堂中左右拥出数十步卒一时间挤得堂上挪不动步张宪双手被反执按压跪地大骇道:“相公!张某何罪!” 张俊手持一函轻轻摇动:“你帐下副统制王俊告说是你张副都统欲据襄阳为变张某忝居相位总揽诸军不得不问!先押下去好生看管!” 张宪大叫:“相公不可受那王俊蒙骗此人与张某有仇方才诬告啊!----” 张俊喝道:“是非黑白本相自有定夺!严师孟何在?” 堂前一名僚属小吏上前道:“相公有何吩咐?” “与本相好生拷问必要一句实话!”张俊喝道。 “这个----”严师孟犹豫了一阵:“相公朝廷有制枢密院不得设刑堂若在行府拷问恐怕与祖制不合是否械送到临安再说?” 张俊面色转青转向另一边:“刘令使刘大人此事怕是交给你了!” 刘兴仁一颤:“相公严大人说得在理若违规制怕是与相公身上不方便啊。” 张俊气得长须颤:“退下!都退下!押下去!----” 此时廊间转出一人来:“相公此事由小人承担他日有过不妨推在小人身上!” 张俊大喜:“王大人果然有担当!此事便交与你!不过本相也绝不会让王大人日后为此蒙祸就是了!哈哈哈哈!” 王应求拱手谢恩。 第一百零二章 怕天怕地怕神明,不怕狗才。 次日王应求私设刑室中。 “张都统若肯应承此事也少受些苦何必为那岳飞伤了自家性命?”王应求软言相劝。 张宪被绑在木架上**上身刀伤、鞭伤、烫伤遍布前胸后背一日一夜水米未尽已经略失神智闻言强睁双眼嘴角一翘:“狗才何必多说张某怕天怕地怕神明却不怕死更不怕这等狗才!” 张俊本来安坐在一侧闻言勃然色变拂袖而出。 “哈哈哈哈!----”张宪大笑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回到房中张俊心中忐忑此案牵涉实在太广大宋朝开国以来能与之相比的实在不多若不谨慎怕是有不测之祸。想到此处忙把王俊状纸取出再三研读。 王俊在状中提到张宪曾对他说:“相公处有人来教我救他。”但却在随后的附笺中申明:“俊即不曾见有人来亦不曾见张太尉使人去相公处。张太尉此言故要激怒众人背叛朝廷。”这已经是无中生有了特别是张宪的话别无佐证更难以入罪。 当然也有严重一点的就是捏造岳云与张宪的对话说是岳云曾经要求张宪“率诸军径赴行在乞岳少保复统军”这还了得!可惜仍无片纸佐证!其中编造张宪的话说:“若渡江往京西朝廷必遣岳少保来抚谕得少保复统军则无事矣。”这话明明指向张宪欲擅起边衅却还是无佐证。 其余说“百姓皆昼夜不安官司变无所措置惟忧惧而已”等等俱不过是空头话罢了核心罪状一无所证张俊细阅再三不由苦笑开始明白严师孟他们为什么反对自己在镇江拷问张宪了此罪若成于镇江枢密行府内日后推敲起来自己头上实有莫大干系! “罢了!械送临安吧把这个烫手东西抛给秦相张某已经做得够多了!”张俊顿时感觉疲累已极让侍从叫来王应求。 “相公深夜不歇太劳累了有何事尽管吩咐小人便是。”王应求面色平淡拷问了张宪一天却似个没事人一般张俊在牢中初见张宪时虽然积年老帅见得死人多了仍在心中喟叹:“王应求必无心肝当真坚忍了得!” 此刻见王应求这般表情张俊竟然没来由地心中一阵抽搐:“拟奏表就写----‘张宪供通为收岳飞处文字后谋反行府已有供到文状’且候旨吧。” 王应求诺诺而退出门后却嘴角一撇瞬即转笑扬长而去。 ※※※※※※※※※※※※※※※※※※※※※※※※※※※※※※※※※※※※ 九月中旬赵构收到奏表忙宣秦桧自枢密院入宫奏事。 “这----实在大胆已极臣不忍闻矣此獠实负圣上宠眷!”秦桧得表“大惊失色”随即道:“陛下如此罪形昭彰不可宽赦不然必乱朝纲!还请陛下颁诏取岳氏父子下大理寺狱根勘以辩是非!” 赵构“痛心疾”挥手道:“秦卿且去拟旨!朕实在五内摧伤不愿再问此事一切由秦相处置即可。” 秦桧心中痛骂:“贼滑头!”却恭恭敬敬退出。 其时岳飞父子却不在临安。 自上次杨峻过访以后岳飞越觉得临安实在为是非之地若要远离以避祸却有一个不便处:身为少保还须逢一、五入朝随班站队不免与一班贼臣同列心中实在郁闷得慌。无奈之下只得请假率一众家小赴江州那里还治有一处私宅虽远小于临安规模却仍足以栖身只要远离临安就清静了许多。 张宪在镇江府受罪之时岳飞还一无所知杨峻虽然料到张宪会入张俊手中却只得取舍:“若救了张宪须救不得岳相!”何况《说岳》上对此案也记载得语焉不详更不知事情已经到如此地步自以为备有后手居然在临安城中颇为逍遥每日里少了岳家诸小的功课多了许多时间陪秋香及腹中的孩儿“练枪”。只是临盆之日越来越近秋香行动越困难。 直到九月二十日秋香终于在房中大声号叫杨峻心下大慌一边着人找产婆一边去岳府求救幸好岳府中尚有几位婆子丫头岳飞满门多子女婆子们倒也积累了不少经验不像杨府除了男人便是几个从未生产过的婢子! 杨峻在院内急得跳脚几番要冲进去却被一名岳府过来的婆子拦住一会儿说时辰不对一会儿说日子不好父子相冲见不得面否则有不测之祸吓得咱们的唯物主义者老杨门都不敢进:“万一这大宋朝的黄历就有那么邪门呢?” 终于大半日过后连热水都烧了四五回进去一声“呱呱”儿啼传出来产婆出门时一张脸如秋日菊花:“恭喜老爷母子平安府上添了位小将军!” 老秦在一边听了忙安排人打赏。 老杨在院中听得儿啼早已经魂飞天外不知身在何世傻得听不到产婆请赏老秦见得事多自然会处置重重地赏了产婆那老妈子千恩万谢的去了老杨还在院内呆----此刻便是漫天神佛齐降也唤不回老杨魂来。 “老爷按例还须放炮仗喜贴请满月酒您看----”老秦毕竟老成些看实在不像话忙提醒道。 “请!为什么不请?!还等什么满月下贴子!老爷要请客!清波门外三元楼老爷包三天请临安最好的戏班子!老子殿前司中那帮混帐平日里打老爷的秋风今日须出点血为老爷我道贺!”杨峻腆着肚子大声吆喝。 老秦听了愣了半天颇觉不合规矩却知道拗不过老爷的性子只得从了立码叫人写贴子连名单都得经老秦才能办妥两日之内临安城中上百文武多有知晓者送礼称贺者不绝于门。殿前司军从这日起轮番请酒统制以上职衔的官儿多得有些排不过队来竟然争得面红耳赤。杨存中自不必说先就包了一日遍请营中诸将老杨自此一日不曾酒醒过。 ※※※※※※※※※※※※※※※※※※※※※※※※※※※※※※※※※※※※ 老杨这边有如天大的欢喜岳飞却在这时接旨自江州赴临安。 临行前一晚枯坐难眠想起杨峻的警告犹豫难决至月上中天时得词一。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笼明。 白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但圣旨既下如何挡得住次日只得携家小上路。 第一百零三章 乱臣贼子,不缺岳某一个! 绍兴十一年九月二十一日江州城门外。 岳飞满门上下数十口车马已经6续出城门往临安方向而去守城校卒直到岳飞已经远远离开仍然行礼如仪对这位大宋朝无敌勇帅军中实在有莫大的尊崇! “岳相留步!----”一骑从城门冲出衔尾直追岳府车骑而去。 岳飞还是保持了从军就有的那种警觉远远地就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军中听到这样的声音那便多半是急脚递之类的快马而至了略略挥手止住行人车马岳飞立马道旁静候来者。 “天怜岳爷!”来人直冲到岳飞面前勒马翻身跃下这等身手正是岳家军中健儿本色。岳飞面色一凝:“此非从义郎蒋义雄乎不在鄂州军中却到江州何事?” “相爷!”蒋义雄红着一张脸含泪跪下:“小人已经调任福州专管巡捉私盐!” “呵呵!如此则可喜可贺!快快请起鄂州军中虽少了一员勇将福州却多了一位干吏!岳某已经罢去相位眼下提举醴泉观当不得这个称呼了蒋兄弟这一向可好?”岳飞乐呵呵地下马。扶起蒋义雄来。 “相爷说哪里话朝廷异日必还相爷入中枢!只是眼下有一事蒋某略略知晓不敢隐瞒故赴任途中先过江州向相爷禀明天可怜见总算没有与相爷错过!”蒋义雄起身满面尘土面容憔悴显然已经多时没有好生休息过了。 “何事如此紧急让蒋兄弟奔波至此间?”岳飞见了带过大军的人知道蒋义雄已经数日急赶否则不会如此狼狈。 “某离鄂州前日进奏官王处仁在席间告知那王俊告张副都统图据襄阳为叛已经在镇江枢密行府伏罪不日即械送临安!此事恐怕与相爷身上有妨相爷不可不防!若是到鄂州军中----”蒋义雄说到此处曳然而止注目岳飞。 岳飞沉默不语胸中却浊浪翻滚心知那楚州耿著之事又在鄂州生只不过此事却是冲着自己而来上次韩帅得自己打救幸免于难这次却福祸难料得多了。 “蒋兄弟一路辛苦这番心意岳某当铭于五内!”岳飞轻轻抚去蒋义雄肩头尘土:“只是岳某奉诏赴行在却不可违旨到鄂州以图苟安若一旦拥军自重与郦琼、杨幺等辈何异?大宋江山社稷危矣!岳某宁死也不作那不忠不孝之事!此去临安前途难料日后……蒋兄弟多多保重!” 言罢翻身上马再不回头一顾一行车骑随后而去。 “岳爷!----”蒋义雄奔波数日换得这个结果心中气苦跪在路边手抓黄土泪水涔涔而下。 入夜时于驿站住下岳飞枯坐灯前毫无睡意。 “父亲!”门口传来敲门声岳云在外叫道。 “你们----” 开门处外面是岳云、岳雷兄弟及几名岳府亲卫。几人进门后岳云反手把门闭上。今日距离蒋义雄和岳飞对话地点最近的就是这几位了其他人却不曾惊动。 半个时辰后驿吏提灯从门口经过听到里面轻微的吵闹随后是岳飞的声音:“既出江州只得前迈!”驿吏不解而去再过小半时辰回来经过时里面仍在争执不下但还是听到岳飞声音:“万万不可只得前迈!” 驿吏摇摇头回房去矣。 ※※※※※※※※※※※※※※※※※※※※※※※※※※※※※※※※※※※※ 九月底岳飞抵达临安日奉朝请夜读诗书浑不以为意并没有像韩世忠那样见帝自辩更没有去找人打通关节几乎是闭门不出。 其间倒是杨峻听说岳飞返行在高高兴兴地请岳飞到三元楼聚了一顿席间只有岳云、岳雷作陪四人临湖把酒却各有各的心事难以言欢。杨峻心知不妙叫人召车将府中婴儿送到三元楼来。岳飞听到儿啼愁眉稍展从婢子手中接过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这小子好壮!将来必是一条好汉子!” 杨峻一阵傻笑:“还请大哥为孩子起个名字沾点大哥贵气!” 岳飞一皱眉:“男儿志当存高远叫志远吧!” 老杨不禁脸上一红明明白白知道这是岳相在调侃自己到临安这一年多来自己确实志不存高远除了领命出征之外平日里过得跟猪一样幸福从来没有怎么忧国忧民过怎么当得起“志当存高远”?只是这名字还不错只得认了小子从此叫杨志远。 “大哥此番回临安所为何事?”杨峻这些天被绍兴黄酒灌得晕头转向浑不知岳飞已经危在眼前了岳云闻言眉头一皱:“杨叔叔有所不知----” 岳飞把孩子还到婢子手中皱眉道:“云儿!不可扰了杨叔叔兴致!” 岳云、岳雷相顾又各觑了杨峻一眼杨峻心下隐隐猜到些许:“大哥此来莫非有什么变故?” 岳飞默然许久举杯一饮而尽:“张都统已下到大理寺狱中了!” 杨峻面色一黯随即道:“大哥既然知晓此行并非嘉诏如何还来临安?竟不怕那班贼子攀附到大哥身上么?若是有何不测大哥满门必无幸免!” 岳飞摇头:“便又如何?岳某要抗旨朱仙镇外就抗了莫非不肯为大宋江山舍却此身却要在江州抗旨苟全?大宋朝这十余年来最不缺的便是乱臣贼子何必多岳某一个?!” 杨峻挥手让府中人退下楼去却突然离座跪下。 岳飞大骇岳氏兄弟也惊得离座岳飞伸手去扶:“杨兄弟这是何意岳某当不起快快起来!” “大哥----”杨峻眼中泪下:“若肯稍降尊志去向圣上请个罪或可讨得满门平安杨某实在无力去帮大哥办到此事大哥肯否?!” 岳氏兄弟在一旁面色一变都觉此话在理。 岳飞缓缓将手收回转身面向漆黑一片的西湖:“使天有目必不使忠臣陷不义;万一不幸亦何所逃!” 第一百零四章 杨存中,“要活地岳飞来”! “若天不开眼大哥岂不白死?!”杨峻跪地怮道。 岳云、岳雷皆泪下:“父亲!----” 岳飞转过头时笑容满面:“杨兄北当日答应过岳某何事还记得否?” 杨峻色变:“若大哥有难岳府满门便都在杨某肩上!只是----” “回府!”岳飞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去了岳氏兄弟只得跟上杨峻缓缓站起天色如墨不见星月杨峻抬头看天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 “岳爷!岳爷!----” 岳飞才入清波门黑暗中窜出一人立在墙下却不肯到路中间来连灯笼也没有提一个却伸手连招让岳飞下马。 “何人?出来!”岳雷跳下马来直逼上去。 “雷儿不得无礼!”岳飞已经借着岳雷手中灯笼的微光略略看出来人面容。 “此非----”岳飞讶道。 “岳爷此处不是叙话处请进内一叙!”此人说话又急又轻几乎听不清楚却指着道旁一个小小宅门岳雷还要阻拦岳云却伸手止住随岳飞进去了岳雷只得牵马相随。 “岳爷与大公子俱在此案中蒋义雄既已相告为何岳爷还举家返临安岂不是自投罗网也!” 内室中一灯如豆那人转身对着岳飞面色白。 “王处仁王大人!”岳云轻呼道。 岳飞忙以指示意低声:“王兄弟干冒大险蒋兄弟千里奔波示警于江州这等情意岳飞铭于五内只是圣旨既下容不得岳某不来!怕是有负王兄弟好意了!” 王处仁道:“岳爷是大宋柱石之臣若有不测恐怕军心动摇不利大宋江山社稷为何岳爷不肯见帝自明如韩相一般讨得清白留得有用之身也胜过被一班贼子诬害!” 岳飞面色转白心下气苦半晌才道:“当今圣上是言辞可以动摇的么?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侥幸逃得残生君臣相疑生又有何益?此事且由天定非人力可以挽回孩儿们快给王叔叔跪下!----” “扑通!” 岳云、岳雷跪倒尘埃:“谢王叔叔报讯之恩!” 王处仁大惊忙扶起二人:“二位公子小人如何担当得起!岂不折寿!快快请起!” 一转身王处仁却跪倒地面:“岳爷小人罪该万死!明知王贵书中必无好讯却还是送到枢密院!如今岳爷不肯赴阙自辩岂不是王某害了岳爷矣!!” 岳飞连忙扶起:“王兄弟说哪里话来!你是军中进奏官一家老小俱在临安安敢废事?错非如此又如何能报讯于岳某!” 黑暗中岳飞父子三人悄悄离开王府返回家中。 ※※※※※※※※※※※※※※※※※※※※※※※※※※※※※※※※※※※※※※※※ 十月初兀术集大军四万于淮北整军南渡逼近楚、泗二州。昔年韩世忠治下固若金汤的宋地如今终于在近十年之后又见胡尘铁骑。 十月九日有诏岳云入大理寺辩案一去不还岳飞不置一辞李夫人大怮一日次日起住在佛堂不再与岳飞交一语。 十月十三日秦桧宣杨存中到中枢。 “大人秦相召见不知眼下相爷何在?”杨存中在枢密院坐得焦燥却只有一位当值僚官在堂默坐半晌不见动静。 那僚官见杨存中问转入后堂随后递出一个札子来。 杨存中接过札子略看得一看手一抖差点掉在地上忙紧紧抓住。那僚属微微讪笑随后面无表情道:“秦相交待一句殿帅切记‘要活地岳飞来’!” 杨存中面色大变缓缓退出去得远后后堂才转出秦桧:“杨殿帅切莫让本相失望!” 那僚属奇怪地问:“相爷怎么不让雄武营出马将岳飞拘来却让杨存中去?军中人手怕是不可靠罢?” 秦桧微笑:“杨殿帅身负临安与圣上防御之职若还信不过大宋朝危矣。” ※※※※※※※※※※※※※※※※※※※※※※※※※※※※※※※※※※※※※※※ 片刻之后杨存中疾驰到杨峻府上一脚踹开大门喝道:“杨再兴快出来!” 老秦大惧:“殿帅老爷一早就出去了至今未归!” 杨存中一转念一身的汗都出来了忙出门直奔岳飞府上。 岳府门前杨存中思量再三让门人进去通报不消片刻岳飞亲自迎出来:“十哥到岳某府上何事?” 原来昔年讨李成时这些年青将帅曾经结拜过一次当时杨存中排行第十还比岳飞大一岁不过这些年来岳飞声名早已经过杨存中远甚加上又拜过相杨存中听到这称呼心知不寻常忙陪上笑脸:“无事唤哥哥耍!” 岳飞笑道:“我看你今日来意思不好。” 说罢转身入内理也不理自有家人牵过马匹迎杨存中入内随后将杨存中手中堂牒送入后堂。 过得片刻毫无动静却有一小婢端出一杯酒来放在杨存中面前。 杨殿帅额头后颈一齐汗出大宋朝罪臣多有接诏即自栽的先例一般情况下朝廷也不深究往往还代为遮掩本身也少受狱吏手中之罪。 眼下这杯是什么酒? 杨存中闭上双眼一咬牙仰脖子一倒酒入喉头香醇甜美。 “呵呵呵!如此便是兄弟这杯非是药酒岳某随你去!”岳飞从后堂转出来稍一迟疑又道:“皇天后土可表飞心耳!”言罢大步而出杨存中跟在后面心中愧疚已极。 轿到大理寺门前岳飞入内一看四面垂帘却无人应对独自坐下茫然无措。稍过一会后面出来几名狱吏一人拱手对岳飞道:“这里不是相公坐处后面有中丞请相公略来照对数事。” 岳飞喟然:“吾与国家宣力今日到此何也!” 此刻韩世忠府上杨峻突然离座跪倒韩世忠面前:“相公!岳大哥命不保矣便看在耿著之事面上也须救岳大哥一救!” 韩世忠霍然而起。 第一百零五章 必杀岳飞,而后和可成也! 绍兴十一年十月六日镇江枢密行府。 大权在握的张俊没有了张宪的烦恼暗自庆幸将这偌大麻烦抛给了秦桧正在府中与诸僚属说笑却听得一阵急步声一名门吏跑进来跪下呈上一份军报。 “禀相公楚州军报!” 张俊接过拆开一看不觉色动再细细一看略为缓颊将军报递给身边僚属。 “相公楚州已失如何是好?”严师孟一阅之下大急。 “且细看----总共不到两万兵马打楚州就损耗数千粮草辎重均不见多备楚州城中辎重俱在此间如何是久留之计?”张俊笑道。 “如此竟不理会?”严师孟还没明白过来。 张俊大笑道:“严先生见事明矣只是却不晓得大方略!南北正要谈和之际兀术举兵前来一者为和谈争些利二来只道我大宋必疏于防备讨些便宜以抒柘皋之愤耳。理会还须理会却不必与其交锋稍有动作候其自退可矣!” 次日泗州军报至只说兀术另有三万兵马已经攻下泗州。张俊得报令副都统戚方率部五万逼近泗州。 十月十三日泗州城头金兵惊慌数日却不见戚方攻城却等来了兀术的撤军将令楚州金军于同日北撤一切皆如张俊所言。 ※※※※※※※※※※※※※※※※※※※※※※※※※※※※※※※※※※※※※※※※ 行在临安大理寺内。 岳飞随狱吏转过数廊进入后面一厅中。 “父帅!----” 岳云一声高叫岳飞以手扶壁差点晕厥过去:岳云与张宪皆卸脱衣冠披戴枷锁露体赤脚浑身血染跪坐在地岳云尚可还叫得出声来而张宪则已经半失意识斜倚岳云口中喃喃呻吟却已经不知道岳飞到来哪里还是那位两军阵前的无畏勇将! 岳飞气满胸膺却难以成句手指堂上几位推官:“你----你等----” 突然胸腹间翻滚如潮几乎将一口热血压制不住却生生忍了回去。 御史中丞何铸和大理卿周三畏在堂上危襟正坐何铸转头微微示意两名狱卒将一张小案几端到岳飞侧旁一名胥吏出来将笔墨纸砚摆定几上就椅坐下捉笔指岳飞道:“咄!你看大宋朝臣到了此间可有生还者?快将所犯案如实招来我来代笔!” 岳飞一觑居然纸上大半已满显然罪名早已经不须招供此间早已经准备得极妥当了哪里还需要什么案情?骇怒之下岳飞手指胥吏却只是抖说不出话来。大宋朝狱中诸般蹊跷岳飞身在军中只是略有耳闻哪里见过这等黑暗处一时间关心则乱哪里还是阵前不动如山的岳帅样子! 一旁狱卒积年只在大理寺见过的高官多了眼里却并不怎么看得上这位罢相的宫观使见岳飞失态手中水火棍往地上一拄大喝道:“叉手正立!----” 岳飞一惊回神果然叉手正立深吸一口气侧过头时脸上神情已经是偃城头上面对兀术时的模样却微笑道:“岳某也曾统军十万今日方知狱吏之贵矣!” 随后转过去面对御史中丞何铸:“何大人岳某既到了此间必以国法请何大人勘问!” 何铸面色如铁一毫也不以为意轻轻放下手中茶杯展开手中御札道:“岳鹏举非是何铸与你为难不过既奉圣旨就大理寺置司根勘圣命不可违彼此皆为国事鹏举勿罪才好!” 岳飞拱手道:“岳某怎敢。” ※※※※※※※※※※※※※※※※※※※※※※※※※※※※※※※※※※※※※※ 临安大内垂拱殿中韩世忠枯坐品茗一名内侍陪侍在侧却久不见赵构现身不由得心中焦燥茶水也不知喝了多少却仍然口中烦渴。 福宁殿内赵构却悠闲自得一旁是秦桧侍坐一言不静候赵构慢慢阅读手上的一份金国太保、右丞相、都元帅、领行台尚书省事兀术所来的书函其中大意道:“皇统元年十月十日具书今月四日刘光远等来书审承动静之详为慰所请有可疑者试为阁下言之。自割赐河南之後背惠食言自作兵端前後非一遂致今日鸣钟伐鼓问罪江淮之上故先遣莫将具以此告而殊不邮答反有遽起大兵直渡浊河之说不知何故。虽行人面列之语深切勤至惟白阃外之命听其书词脱落甚不类如果能知前日之非而自讼则当遣尊官右职名望夙著者持节而来及所缄牍敷陈万一庶几其可及也。惟阁下图之薄寒窃冀对时保重专奉书披答不宣。” 赵构阅毕掷于几上嘴中喃喃咒骂只是作不得遂问秦桧:“秦卿以为此事如何?” 秦桧恭谨起立拱手答道:“陛下此为兀术求和之书矣辞虽不恭却有惧怯之意大约金国难有再战之力才致遗书求我朝遣使以通消息。此事陛下自有圣断臣不过愚鲁之见伏望圣栽而已此外臣于去岁另得一书本为小节不堪御览只是于此时却有些相妨处一并请陛下圣断。” 言罢自袖中出一书函已经略略泛黄但赵构却悚然一惊:此书与适才所得兀术书函纸张一模一样! 接过来看时上面满页文字赵构俱不曾在意其中却有一行朱批文字:“尔朝夕以和请而岳飞方为河北图且杀吾婿不可以不报。必杀岳飞而后和可成也。” 赵构一惊几乎将这信函扔掉递还给秦桧时手也微颤稍后才问道:“如此岳飞一案----” 手机小说站bsp;秦桧见赵构不再说下去忙以手指掌中函道:“十余日前臣已告之矣。” 赵构恍然斜觑几上兀术书又有了扑上去撕裂眼前这位谦谦君子的冲动却不知应该先撕哪一个。 快降夜幕时韩世忠终于明白今日是见不到赵构了内侍讪讪一笑道:“韩相明日大约不必来了罢。” 韩世忠悻悻而出才惊见岳飞案已经榜示在中枢及大理寺外。 韩府门前杨峻翘以望。 今日送韩相进了大内门口杨峻被挡下后就直扑殿前司军杨存中处却不见人影府中也找不到人只得到韩府静候消息了。 “韩某有负杨兄弟所托亦有负岳兄实在愧为人矣!”韩世忠下轿面色黯然杨峻知道不妙这话也几乎不用说了。 杨峻咬咬牙附手在韩世忠耳边轻轻数语韩世忠略略点头。 次日韩府一名家中护卫快马出城直赴鄂州而去。 第一百零六章 无故戮将帅?此是上意! 绍兴十一年十月十六日大宋使臣王公亮赴河北。 王公亮身上带着秦桧亲拟赵构用押的国书:“某启孟冬渐寒伏惟太保丞相侍中都元帅领省国公钧候起居万福军国任重悉勤筹画刘光远、曹勋等回时承惠示收翰不胜忻感窃自念昨蒙上国皇帝割赐河南之地德厚恩深莫可伦拟而愚识浅虑处事乖错自贻罪戾虽悔何及今日太保左丞相侍中都元帅领省国公奉命征讨敝邑恐惧不知所图乃蒙仁慈先遣莫将韩恕明以见告今又按甲顿兵回刘光远、曹勋惠书之外将以币帛仰谂宽贷未忍弃绝之意益深惭荷今再遣左参议大夫尚书侯食邑一千户魏良臣、保信军承宣使知阖门事兼客省四方馆事武功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王公亮充禀议使副伏蒙训谕令敷陈画窃惟上令下从乃命之常岂敢有指迷重竭以答再造仰乞钧慈特赐敷奏乞先敛士兵许敝邑遣使拜表阙下恭听圣训向寒伏冀倍保钧重所有少礼具於别封窃冀容纳不宣。” 虽然仍是下国语气只是与上一封有了些不同不再是一副全靠兀术的模样而是提出要求要到北京去“拜表阙下恭听圣训”去向已经改元“皇统”的金国之主直接和谈了相比之下赵构的态度也勉强可算略略强硬了些。 秦桧亲自送王公亮出了余杭门却叫人招呼王公亮到轿前挥退旁人在王公亮耳边低声数句王公亮左右四顾方才点头:“某必不负秦相所托。” 秦桧微微点头坐入轿中返回中枢不提。 ※※※※※※※※※※※※※※※※※※※※※※※※※※※※※※※※※※※※※※ 大理寺内审讯终日岳飞大略将一应罪名下的所谓“案情”驳得七零八落。 岳云与张宪早已经没有“对证”的必要押入牢中不提岳飞却没有了初入狱时的急火攻心而是静下心来风光霁月坦荡之至所有问及之事随口答出毫无牵强回忆之态。堂上何铸、周三畏越审越是惊心岳家父子忠义之情已经满纸而所有诬陷罪名却一无所证岳飞每提一事必有军中人员家中札子可证甚至可以从张俊、韩世忠、杨存中等辈所上奏章中得以佐验。 岳飞被审至昔年上庐为母守孝事不觉眼眶一红谈及家慈庭训自行剥下上衣以背上“精忠报国”四字示堂上诸人何铸掌灯上前以手抚之其字深入肌理当是多年前所刺已随岳帅南征北战二十余年矣。何铸至此不得不动容令狱卒掌灯亲自为岳飞穿上衣服。 夜深时堂上堂下俱已累得不行岳飞在军中时倒也受过这等罪数日不得歇息乃是常事何铸、周三畏常讯问犯臣却少有如此辛苦终于让人收押岳飞。狱中卒子有听过今日堂审者对岳飞礼敬有加不复起初之恶。 堂中数烛晕暗何铸与周三畏面面相觑都是一叹。 “周大人何某在临安多年如今方长了见识岳鹏举如此忠直也入此间非大宋朝之福矣!”何铸喟叹道。 过去两月中受秦桧授意何铸也颇同意削却诸帅兵权以诸军收于御前之策故曾上奏罢岳飞相职以消除其在朝中及军中影响以稳定罢兵权的成效却不料所参奏的竟然是如此一位岳飞! 周三畏默然半晌才道:“何大人为主周某为辅一切便听何大人之意!周某在此间多年历来所见朝臣未有如岳鹏举者此事成败殊难预料大人不必如此。” 何铸听了注目周三畏片刻后者低眉垂不动声色何铸缓缓点头:“如此便好!” 接下来的两天内审讯继续却是在案卷中将事先写好的罪名一一抹去再将实情逐一更改上去最后终卷。 同一天金军自京东渡淮攻取濠州兀术主力却没有来只有郦琼、孔彦舟所部的汉签军。但张俊本来就只在濠中安排少量兵马观察见金军一到跑得比金军前锋轻骑还快城中十室九空民众早已经闻讯出城往横山涧许家寨避兵锋去了此寨有原招信县主薄吕浩主持山峻谷险金人大军难入倒也可保得平安。 郦、孔在城中驻军十日两番前往横山涧许家寨打探却并未纵兵上攻只带六七随行者偶见路边老弱宋人也不相欺反而勒马避让以免踩踏。 只是他们也不曾知道其中一位老人便是亲自下山打探的吕浩本人。 ※※※※※※※※※※※※※※※※※※※※※※※※※※※※※※※※※※※※※ 三日审讯结束何铸携卷入中枢面呈秦桧。 秦桧略一翻看怃然不悦:“何大人辛苦半月竟只得如此么?” 何铸一拱手毫不动容:“下官至大理寺内虽加拷掠所得实情如此若不加诬枉岳氏父子之罪实无佐验难入我大宋律中相公还须细细审阅看得无疏漏否如有一字不实是何某之罪过矣。若强将岳飞入罪此是相公之意乎?” 秦桧尴尬难言迟疑半晌方道:“本相安得为此事此为上意矣。” 何铸面色一改肃容道:“铸岂区区为一岳飞者强敌未灭无故戮一大将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长计。” 说罢拂袖而去秦桧呆立堂中竟不知是喜是怒这何铸毕竟是秦府常客算标准的秦系人马否则也不可能参加对岳飞的弹劾却不料竟然审出这么个结果来。 次日秦桧上奏以万俟卨升职为御史中丞与周三畏共同审讯岳飞。万中丞在担任荆湖北路转运判官和提点刑狱时官衙即在鄂州岳飞对其为人刻毒之处多有所闻虽然万某人当时的官阶比岳飞略高但岳飞也是眼高于顶的人手下统军数万哪里瞧得起这等地方文官偶在官场中相遇颇不给面子万俟卨早有不满此前也曾在赵构前有所进言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当真喜出望外。 “下官必不负相公所托!”出中枢前万俟卨对秦桧信誓旦旦道。 第一百零七章 精忠报国,能奈奸人何? 万俟卨上任伊始便会同周三畏审讯他将王俊的诬告状等摆在岳飞面前喝问道:“国家有何亏负你等三人却要反背?” 岳飞负手抬头正眼也不觑万俟卨一下自上了堂知道何彦已经被换掉自然心知不妙然后再看到主审官竟然是万俟卨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听到万俟卨喝问小人得志之意溢然于表心中更加不齿只是形势却不容不答否则便是默认了:“对天盟誓我等无负于国家。你等既掌正法且不可损陷忠臣。便是到了冥府须与你等面对不休!” 万俟卨冷笑移步至岳飞侧轻声说:“岳相公既不反记得游天竺日壁上留题曰‘寒门何载富贵’乎?” 岳飞转头怒视万俟卨后者不能直对狼狈退回座上。 堂上胥吏喝道:“既出此题岂不是要反也!” 岳飞移目四顾威风者皆是新面孔周三畏目光躲躲闪闪垂以避旧时狱卒皆不忍直视喟然长叹:“岳某方知既落秦桧国贼之手使某为国忠心一旦都休!” 遂负手而立任对方如何喝问如何拷掠不一言也不呻吟号叫。 数日之间岳飞遍体无完肤竟不画押也不求饶声也不出。万俟卨酣战终日疲累不堪一无所获怒气冲天一时间连周三畏也退避三舍将大理寺正堂让与他坐。 岳飞早已经体力难支数名狱卒扶他强站却撑不住要倒竟然以膝着地如跪状**的上身伤口遍布只是在二十余年的战阵上受的伤已经完全被拷掠所致的新伤覆盖。万俟卨略有些快意转到背后却看到岳飞背上“精忠报国”四个大字越看越是刺目如一滴火星溅入油锅瞬间怒意爆燃不可遏制:“来----上刑!----” 百十鞭过去背上鞭痕交错怕不有百十来道但“精忠报国”四字深入肌理血一渗入竟然由黑转红在背上更加触目每一鞭下去背上肌肉一抽那四个字有如活物竟要破背而出!万俟卨骇然不敢逼视退开数步气沮意丧。 边上一名胥吏上前附耳:“何不上‘披麻戴孝’?” 万俟卨方才转怒为喜。 不消片刻胥吏取来几束麻线堂上熬好鱼鳔胶将麻线密密披在岳飞背上此时岳飞早已经半晕厥哪里还知道这番动静。随后锅中鱼鳔胶缓缓淋上去岳飞便是铁打的汉子无敌的勇帅也烫得失控地呻吟了一声。 稍移时鳔胶已干麻线贴紧背肤万俟卨微微示意一名胥吏抓住岳飞肩上数根线头用力一扯。 “啊!----” 岳飞一声大叫竟然略有些神志恢复。但随后又是几束麻线扯下岳飞已经叫不出来了彻底地晕了过去。狱卒放手岳飞前胸贴地扑到地面一动不动。 万俟卨走近看时岳飞背上的“精忠报国”四字果然随着皮肤扯破已经伤了些笔划。 “呵呵!好!就这么办!莫停手全扯下来!----” “嘶!嘶!----”片刻间岳飞身侧大片鲜血染红地面背上四个大字却已经颇难辩认。万俟卨看得眉飞色动堂上诸官却都有些不忍之色只是岳飞早已经没有知觉哪里还能作声倒让万俟卨颇觉未能尽兴。 ※※※※※※※※※※※※※※※※※※※※※※※※※※※※※※※※※※※ 鄂州御前军中赵秉渊见到临安韩府来人又有杨峻手书小笺悄然将信函递出上面竟然还用了个张宪的押记! 十余日后杨峻在临安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不论找杨存中还是韩世忠甚至秦桧都避而不见倒是老秦头曾不阴不阳地说了句:“老爷哪里救得许多人且忙家里事才是正事。”说这话的时候杨志远正在秋香怀中大哭老杨心中烦渴差点便一脚踹倒老秦若非看在这一年多来他还算勤谨找不到理由下手这便已经找到出气筒了。 接过小小的志远杨峻心中慢慢平和下来小家伙好像特别喜欢杨峻在自家母亲怀中都哭个不休老杨抱起来毛手毛脚的小家伙却似颇为享受竟然睁着一双小眼睛慢慢打量自己的老爹。老杨心中一酸竟不知该是喜是悲:若是能在这大宋朝好好生活守着电脑小说站娇妻美婢家中红旗就有好几面外面还有彩旗飘飘府中有用不尽的金银穿不完的绫罗再加上怀中爱子可堪怡老人生在世又有何求? 可是一想到岳飞对自己的拳拳之意兄弟之情加上老杨从后世带来的少许崇拜还有这世里的切身感染都让老杨感觉对岳大神实有一份难以舍弃的责任。 但眼下形势风波涌起危机四伏若不能清醒决断便易身涉其中自己享受人生的美梦立即破灭身边娇妻怀中爱子都如春梦。只是手中蠕蠕而动的须不是死物而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志远! 何去何从之际老杨一时想得呆住了。 正怔忡间韩帅府上来人道是韩帅有请老杨大喜过望将孩儿还回秋香手中自己夺门而出。 “韩相此事非同小可如何措置方好?”杨峻守着韩世忠看完信函方才问道。 韩世忠小心翼翼地将手中信函放在桌上知道此事系着岳飞生死站起来在书房中缓缓踱步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若将此函交至大理寺……”韩世忠沉吟道。 “不过一炬又有何用?”杨峻立即打断:“莫说大理寺便是秦桧手中也万万去不得若不能面呈圣上只怕终归无用!” 韩世忠想起自己上次在垂拱殿喝的一日茶喟然叹道:“说不得韩某又须再喝一日茶了。” 杨峻道:“若韩相有紧急要务连圣上也见不得么?” 韩世忠面色数变终念及耿著之事狠不下心来只得道:“罢了便是欺君韩某大不了还岳相一命多活数月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如何还放不下。” 只是心内深处还有一句:“圣上那日明说不会杀我。” 杨峻却深深意动拱手为礼只是没像上次那样下跪韩世忠心中明白杨节度使不是容易跪下的人能够这样已经是莫大的礼节了。 垂拱殿内韩世忠“有急紧事上奏”赵构居然没有推托眼下正拿着一份信函看得眉头深蹇。 殿门口处一阵脚步声响:“韩相有何要务本相竟然不知不知能否告知秦某?” 第一百零八章 奸谋深似海,反为所用! 赵构赐座之后持手中信函斜睨秦桧一眼命内侍将信函递给秦桧:“秦卿试看那张宪不肯伏罪谁知却有如此罪证可见为臣者不可昧君冥冥中自有定数!” 韩世忠轻轻一颤听赵构话中一字不提岳飞却以此信坐实了张宪的罪名岂不是白忙了也?若到时救不得岳飞杨节度使与自己反做了秦桧帮手!只是信中明明白白可以洗脱岳飞罪名为何赵构只字不提? 只是韩相也不曾想明白即使岳飞逃出生天张宪也无可能毕竟耿著还是没有逃脱只不过逃出个韩世忠而已。 “陛下!据此信中情状岳相----”韩相毕竟沉不住气想从秦桧和赵构口中得个实信莫要白费了功夫。 “韩相!”秦桧轻抚手中信函打破沉默:“不知此函从何处得来。” 韩世忠一凛这秦桧果然不负盛名有些麻烦:“此函来自鄂州军中今日有一人到臣家门将此函交与护卫只道是来自鄂州御前军请臣转交此函与圣上以辩岳相之冤!” 这是韩世忠在家里与杨峻商量的原话以免事到临头露出马脚来这个问法倒也是题中应有之意韩相早有预料只是原本用于对付赵构没想到会用于回答秦桧。但身在垂拱殿岂能回秦桧当然是对着赵构说话了。 “如此----”秦桧缓缓道:“陛下看此函真假如何?” 赵构眼中一亮瞬间掌握到秦桧意思却不正面回答:“韩卿以为呢?” “这个----”韩世忠一时不肯断言:“此函为岳相所书此为臣所熟知陛下这里多有岳相奏表当可比对。函上所用押印与臣家中所收张都统历来所军报也是一致故为臣方奏于陛下以免误判了忠臣!” 秦桧微微一笑:“如此便不近人情矣!如此机密之事岳飞若要回书也须嘱人密密收藏怎会以军报出?若有差池岂非害了张宪?张宪收到后若果有此事亦须付之一炬如何肯保留至今?现下二人皆在狱中又如何能让此函流至临安?此间大有蹊跷韩相便该在中枢与秦某商议之后才禀明陛下这般冒失前来岂非笑话?!” 韩世忠头中血往上冲差点就想翻脸却虑及自身难保强忍一口怒气辛苦之至深吸一口气才拱手对赵构道:“陛下臣不过想为大宋保下一忠良之臣未曾辩明真伪有失谨慎请陛下赐罪。只是岳相家中寒素所部亲卫均遣返鄂州军中恐怕欲致书张宪除军报外亦无方便之途。军中收取急递便须用押此为军法之常。臣历年长在军中故略知一二此事臣已尽本份还请陛下圣栽!” 秦桧在旁破颜而笑:“陛下此事大略臣已经有所悟!岳相亲卫尽返军中便是关窍所在!” 言罢细看信函再不理会韩世忠。 韩世忠怔在那里气得要疯只是作不得一时间举起的手不知往哪里放。统军数十年身经何止百战如此无处着力还是次。 赵构彻底放松下来转向秦桧:“秦爱卿以为此函当如何处置?” 秦桧拱手道:“臣以为张宪案久拖不决当以此函明正其罪其余事务再交由大理寺与御使台会商若皆不能断方才报至中枢中枢不能决才可禀于陛下此为臣子本份。” 韩世忠回府不理会堂上等候的杨峻却提了大刀径入后园中照名花修竹一阵乱砍再连断数根大木才喘气抚胸缓缓平复。 “相公事体毕竟如何?” 杨峻远远站定静观韩世忠泄却不上前阻止直待韩世忠回过气来才小心问道。 “那----秦桧老贼!直如此可恶!若是昔年在军中韩某拼死也要先宰了此獠!----”韩世忠咬牙切齿扔去手中大刀。 杨峻心往下沉知道事已不谐:“相公毕竟圣上如何决断?” “还有何等决断?那函已经入秦桧手中此番便是要定张宪之罪了!岳相却未知生死秦桧老贼明白要岳相死了陛下竟然相信秦桧一派胡言不信此函真假只让大理寺、御使台明辨若不能断则入中枢中枢不能断才交由圣断。若等到断下来怕是年都过了还有几个活的岳相在?” ※※※※※※※※※※※※※※※※※※※※※※※※※※※※※※※※※※※※※ 岳飞却比韩相所想要过得好。 自背上四字伤损之后周三畏怕出事阻止了万俟卨进一步用刑却在往岳飞军中诸将用力一一商议如何佐证岳飞之罪否则以岳飞刚硬的性子怕是死几遍了也不会有结果。 但岳飞却从此不用上堂大理寺中诸历年老卒见过的大小官儿多了但如岳飞这等忠直刚硬的却未曾有过除了万俟卨带过来的人手外多数狱卒对岳飞已经不能用“和善”来形容简直已经到了“恭谨”的程度不仅带医官多次为岳飞疗伤平日衣食也都尽心安排。进出之际还须对岳飞礼敬有加便是岳府婢仆也没这般恭顺。 十月二十九日大理寺出榜张宪之罪依诏推勘已毕事证确凿依律当斩。而岳飞父子则无所言及一时间临安城中议论纷纷都道张宪欺君只是岳相并未涉罪却为何久滞大理寺狱?杨峻无计可施之下多次上岳府相询岳李氏都不肯见面。岳家诸小也不再上杨峻府上岳府满愁云惨雾只有岳雷在门口小心对杨峻道:“奸臣欲害父相亲旧不必再有过往以免贻害旁门此是家母所训非是侄儿不肯来学枪法。” 杨峻忧愤之下四处打探终于在“翠满楼”找到已经躲了自己大半个月的杨存中。 “大哥何故在此间小弟愿见一面也难?”杨峻冷冷问道翠满楼的老鸨见势头不对早就溜之大吉杨存中衣衫不整忙推开怀中艳婢推出了门顺手将门紧闭。 “兄弟哥哥有愧!实不敢见兄弟也!----”杨存中小心应道。 楼下杨存中的护卫这时才从老鸨处得到消息一阵鸡飞狗跳地扑上楼来踢开门时却见房中多出的人竟然是杨峻都讪讪地立在那里不知该进该退。 “蠢才!本帅与杨都统说话还不快滚?!”杨存中怒喝护卫们惟惟而退。 第一百零九章 君子有三畏,不负其名! “大哥兄弟错怪你了!” 杨峻听杨存中讲完详细知道殿帅这两日也不好过岳飞当日风光霁月对杨殿帅的冲击相当的大这些天来虽然在翠满楼左拥右抱却是内疚得要命。 虽然抓岳飞进大理寺狱的过程平安得让人心悸可是杨殿帅在离开大理寺门口的时候还是感觉到心脏的狂跳:大宋朝最强大的无敌统帅正被自己以兄弟之情送入火坑。那个让大金国闻之颤动的岳飞将从此不再危胁北方的敌人而被自己、秦相和更上面的人扼杀在大宋的行在临安! 虽然杨存中不知道赵构如何的愿意将岳飞的命换回自己远在北京仍继续受辱的韦后还有换得北边不让皇兄另立宋庭的承诺可是在这瞬间杨殿帅还是突然冒出了对岳飞的深深同情和歉意! 此后杨存中连续十余日将自己埋进了醇酒美人之中尽情的麻醉自己直到杨峻破门而入。 “当日接到御札听到秦相吩咐咱家第一个就想到兄弟可惜那时兄弟不在府上若是在府上或者----”杨存中说到这里突然恍悟自己不过是偶然间想到杨再兴与岳飞之间的情意毕竟他俩交肩作战十余年交情非浅但若是当时杨再兴就在府中又有什么用?自己但求问心无愧罢了可是杨再兴能够怎么做? “不必再说了!----”杨峻昂向天有泪盈眶:“岳相忠直当世无双大宋朝若不肯放过他是自毁万里长城!杨某记得大哥的情意能够先上杨某家中报讯已经难得之极哪里还敢要大哥做些什么?” 其实杨峻也知自家事若当时身在家中杨存中上得门来自己能够做什么?能够让岳飞做什么?逃出临安?那就是大宋朝逆臣贼子随便秦桧公布什么罪名连辩驳的机会都不可能有。若说反也行只要杨存中肯拉殿前司军进大内救岳飞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杨存中敢么?岳飞会同意么? 拼将此身也要换得大宋朝安定恐怕才是岳飞惟一的态度!那时不过要杨峻再多伤心一次却实实在在地做不得什么。 ※※※※※※※※※※※※※※※※※※※※※※※※※※※※※※※※※※※※※ 但忧心岳飞的却远不止杨峻一人临安城瓦子勾栏间岳案纷纷传讲只是不敢高声以避秦桧耳目罢了。不过民间cctv的功能却仍然极为强大以行在临安为中心岳飞入大理寺狱之事很快传遍江南各地府衙之内知道凶险都噤口不言但民间却汹汹然有如沸之势秦桧遂令各地提点刑狱、各地方军总领大力弹压却一时间哪里弹压得尽! 大理寺内先自乱起来陪审的大理寺丞何彦猷、李若樸以及大理寺左断刑少卿薛仁辅均对岳案不能认同特别是在万俟卨参加审案以后的凶酷之处极看不入眼遂私下找大理寺最高领导周三畏。 “大人此案轰动天下逾月不能决若久滞于此间恐怕吾曹将遗万世之讥!”李若樸本是岳飞帐下李若虚之弟平日里对岳飞并无十分好感但历狱一月有余却日渐明白为何自己那位不过是书生意气的兄长为何在绍兴十年的大战中如此有担当在岳飞身边的人多少都会受其感染只有像杨峻这种来自后世的异种在岳飞身边呆不满一个月就离开了才没有被岳某人变成精忠一党。 周三畏人如其名却是沉默不语半晌方答道:“以诸位之高见此案如何?” 薛仁辅道:“按大宋律张宪当斩岳飞御下不当罢职后只当徙二年岳云之罪无佐验当无罪!此是正理请大人定夺!” 何彦猷、李若樸皆点头称是。 若岳云之罪坐实岳飞也必死无疑所以岳飞若不死岳云必无罪也。 周三畏手捋长须拈断数根才苦着脸道:“某亦知其冤然大理寺岂能作得主?!奉旨推勘当由制勘院断案此事还须问过中丞万矣大人诸位之意周某深知矣。” 三人相顾而视皆是心中一叹语云“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众人却皆知道周三畏怕秦桧、怕老婆岂知还怕万俟卨! 万俟卨却没这么好说话:“周大人莫述他人如何且问自家素来如何断案!本官洗耳恭听!” 周三畏血往上涌你御使中丞衔虽然高大理寺中见过比你大的官多的是最后也不过周某阶下一囚尔秦桧今日用你杀岳飞未必异日不会将交在我周某手中遂冷冷道:“断案当依大宋律法三畏岂惜大理卿哉!” 万俟卨将手中案卷放下啜一口龙井才缓缓起身踱到周三畏身后轻声道:“好一位周大人大理寺案卷令本官大开眼界若按周大人所言大宋律法实在不堪矣!何况周大人见事也有不明处:何铸何大人出了大理寺原想放过岳飞却落得自家出使金国的结果周大人想到上京去么隆冬之际那里风光别有味道----” 周三畏虽然穿了夹衣却止不住背心嗖嗖凉仿佛已经深陷上京寒风之中。 “下官鲁钝谢大人教诲!”周三畏弓身拱手缓缓退出。 大理寺内众人得知不由得指天咒地问候周三畏历代女性亲属周大人自知理亏数日间躲闪闪竟然不敢会集群僚。 只是临安城中有怕死的也就有不怕死的齐安郡王按辈份乃是当今皇上的叔叔昔年宗泽率岳飞守开封时齐安郡王曾奉旨祭陵对岳飞之忠于王事深铭于内见如此勇帅竟系冤狱持表拜阙愿以满口百口性命保岳飞之命只是老王爷不大会说话开口就道:“中原未靖祸及忠义是忘二圣不欲复中原也。” 赵构当面不好作等送这位皇叔一出门福宁殿内顿时响成一片秦桧进去奏事时只见满地的供瓷碎片大惑不解。 杨峻正在四面抓狂之际韩世忠府上却来了一个小厮附耳道:“相公府上有太行山来人!” 第一百一十章 太行侠义社,南宋地下党! “大哥!----” 高林见杨峻进得门来就要下跪杨峻连忙止住:“你如何到得临安?北边不是战事正紧么?” 高林眼圈红似是已经哭过却觑了一眼边上的主人家韩世忠见情形不对悄然退出轻轻掩好书房门。 “好教大哥得知某家兄弟已经在太行立下十余处大小山寨忠义社眼下已经消散殆尽只梁大哥治下还有百十人苦撑那狗官派遣人多次到我寨中皆被王兰兄弟骂跑有一次竟被金人所杀才略略收敛一些。眼下梁大哥虽在太行却不敢擅与金贼动手倒是侠义社连烧金贼粮草营寨金军虽渡淮连陷数城却无粮可供只得撤回太行民心渐归侠义社矣!” 高林说到兴奋处稍抑适才之悲却直视杨峻道:“大哥就在临安如何岳爷入狱也不知会兄弟等?若非得到侠义社内兄弟报讯还在梦中!” 杨峻苦笑:“杨某这一个月来许多计划都告失败正无计可施之际哪里会想到借助太行山上的兄弟?何况便有此心又如何联络得到?身在临安仍无法可想数千里外能有何作为?” 高林面色一黯心知杨峻所说的没错但听到后来却面上有些尴尬:“大哥有所不知侠义会已经在江南各路建了分社只是未立寨而已却每月往太行输送钱物若非如此我等兄弟也不能招集流民屯田耕战。临安城中上下瓦子内都有侠义社兄弟人虽不多却还精干。不过我曾打过招呼不得到府上搅扰以免为秦桧所觉会不利于大哥!” 杨峻一凛心道:“这不是地下党么?日后若为秦桧所觉怕是不会放过罢?小心!” “高兄弟何日到的临安为何不到为兄家中却到韩相府上?”杨峻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大哥见谅杨府上多是秦家人兄弟不得不防此外高林昨日到临安却是先去的岳府上见过了夫人和二公子!”高林拱手道。 杨峻心下释然知道自家府上绝对不是个好去处上次高林到临安也密密隐藏形迹才与自己见了一面这些天东奔西跑连府上也少有驻足连杨志远满月都没有摆席何况高林这才抵达临安哪有时间与自己见面。 “嫂子不肯见过不知与你如何分说?”杨峻进不得岳府也是心中烦闷当初岳飞说得明白若有何不测须照看其家人眼下却连门都进不得如何看觑? 高林却面色一沉:“夫人只道若官家要诛岳相众兄弟不必为其所累必竟杀贼要紧不可将有用之身丧在这临安狱中已经失一帅不可再失诸将各自保重方是上策所以也不许大哥您过府便是相护之意。” 言未竟已经有泪ap;“高林咱们侠义社在临安内外有多少人手?”杨峻蓦然问道。 “大哥!----”高林惊呼:“大哥因功建节不日便是开府拜相之命怎么可以?” “张宪三日后就要先行问斩究竟咱们有多少人手?”杨峻声色俱厉。 高林瞠目直视杨峻却不直接回答反而道:“岳夫人交待若朝廷不肯宽赦便救得出来也须亡命山泽做个乱臣贼子于社稷何益山野间多一名反贼苍生多受一分苦反费钱粮兵马去招讨若省下来岂不多杀几个金贼。并说这话已经托人带至鄂州军中不许一应将官妄动否则岳府满门必不答应。” 杨峻心中有所悟仰天叹道:“老天为何将大宋忠义俱生在岳府满门?!嫂嫂胸襟气度胜过这临安城中数十万须眉!杨某有负所托实在愧煞!” “大哥在临安城中已经开枝散叶顾忌非止一端不可轻身犯险若有机会救得张副帅高林愿舍命相拼!”高林沉声道。 “那岳帅呢?”杨峻转头问道。 “岳夫人----岳----”高林终于泣下:“高某十万军中追随大哥死生不惧却不敢违拗岳夫人!” 杨峻却不晓得当年岳李氏在军中岳飞偶有事离开军中数日间竟有几位原来的招安将领先后欲叛共相窜谋却被董先所察报与夫人。岳李氏默不作声一日大会诸将却喝令将校斩之于帐前由是三军整肃。其在军中威望绝非比梁红玉差多少。 “所以你就想到了韩相?”杨峻问道。 “正是!若非如此也不晓得大哥已经作了安排只恨那秦桧老贼!高某得便必生噬其肉!”高林恨得牙响。 “我侠义社兄弟能否救得张宪?”杨峻见救岳飞之事尚在未知之数但张宪却将毙命于数日内不由得兴起孤注一掷之心。 “城中有二十余人却士农商贾俱有非比我太行将士此去临安四十里倒有一处藏身之地有几位可用之人只恐怕力薄当不得大用。” “却是何地?”杨峻追问道。 “牛家村。” 杨峻差点没一头栽倒! ※※※※※※※※※※※※※※※※※※※※※※※※※※※※※※※※※※※※※※※ 临安城中已经沸沸扬扬只道那张宪要反却是岳相劝住没有反成这年头当王的多了也不少张宪一个只是岳相却无辜受累平白遭了如此大难。眼下张宪将要砍头这也没什么好看但岳相如要牵连进去岂不是帮了金人?! 江南各地也是群情激愤只是许多地方密报都扣在秦桧手中赵构不曾得知罢了。 文士智浃、布衣刘允升、南剑州布衣范澄之等平民百姓纷纷上书秦桧手中何止千百这三人却侥幸些得以赴大内门口直接投书赵构羽林卫也不为己甚甚至代为送达司礼监。 范澄之表中说“宰辅之臣媚虏急和”、“是岂可令将帅相屠自为逆贼报仇哉”等语明明白白指向秦桧、张俊二人最后还说明自己与岳飞无任何瓜葛:“臣之与飞素无半面之雅亦未尝漫刺其门而受一饭之德独为陛下重惜朝廷之体耳。” 甚至地方官吏也有为岳飞张目的只是不敢公开上表却在所治州府广宣岳飞战功翼朝廷能够体察以改成命罢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君疑臣则诛,臣疑君则反。 绍兴十一年十一月七日。 兀术自渡淮之战以来的第三份函又到了临安信中对宋使所提的各项议和条件一概应允连陷楚、泗、濠、商、邓、唐等诸州的大胜之余兀术居然自动放弃楚、濠等州甚至此前一直坚持要求的“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原则也一概放弃。 兀术也深知自岳飞入狱张俊掌兵所谓的“连克诸城”不过是一场军事演习只有攻楚州时被原来韩世忠所部少量的城防部队稍微的抵抗了一下死伤汉军不过千余人其余诸城竟然连仗都没打就进了空城连城中居民都逃得一干二净。而且手中所部的正统女真骑兵已经不到八千骑当日“一战平宋”的豪早就消荡得干干净净两万余骑女真孩儿们已经大半命丧岳飞、刘锜等辈手中是时候北归了!若再战下去上京城外女真的女人和孩子们就要泪洗白山黑水了来年的大草原上再也没有壮健的女真汉子驱赶牛羊!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眼下正是自己坚持要踏破江南才让女真人再也没有不可敌的实力北方空虚才让那些在北方大草原上的野蛮蒙古人敢于袭击大金国草原上的女真族人部落屠杀大金国人抢走女真的牛羊!上京城内眼下连皇室都不能保证有足够的牛羊食用族人都在翘以待自己征战之后从宋国得到大量的金银和布帛不再征用他们的牛羊和家人以渡过这难熬的寒冬! 最后的和议上岁贡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割淮南唐、邓、商、泗等州原北方宋人愿北归者听其自愿宋国不得强制其留在南方并许由金帝亲封赵构为宋皇承认赵构在宋国统治的合法性也同时确定了宋国对金国的附属地位赵构不过是“代表”金国治理江南! 如万俟卨所言何铸果然作为宋使隆冬之际出使金国与容州观察使曹勋一起北上为赵构送国书答礼。 ※※※※※※※※※※※※※※※※※※※※※※※※※※※※※※※※※※※※※※ “大哥张宪事体如何大理寺可有消息?”高林请杨峻出面找杨存中打听消息如果要到法场斩人当在殿前司调度人马以防法场骚乱大理寺与临安府皆不能弹压。 “却是奇怪张宪问斩之期就在近日殿帅处却一丝消息也无!”杨峻也是茫然。 “如此怎么好?”高林一脸焦急。 “你且带我去倒要看看侠义社好汉是哪些英雄!”杨峻心中所想的却是这些人如何能够在城防森严的临安城中大闹法场再带着张宪平安离去。 “大哥不可!”高林叫道。 “如何不可?”杨峻一愣。 “大哥不是当年在军中英雄好汉谁也不及大哥只是如今在临安城中有家有室如何舍弃得我等兄弟或无家小便有也在太行山上若事不成不过一死了之家人却不受累若大哥露了相日后却不方便也!”高林急道。 杨峻一时默然自己在临安城中也确是并非无所顾忌。 “若是杨某家小皆不在临安城中便如何?”一咬牙杨峻狠狠问道。 “这----这----这如何使得?”高林一头的汗都出来了。 “且莫说话带我去牛家村!若能安顿得家小杨某也少些顾忌!”杨峻豁出去了。 “既然如此大哥便随我走一遭!”高林默然半晌终于点头。 ※※※※※※※※※※※※※※※※※※※※※※※※※※※※※※※※※※※※※※※ 岳飞在大理寺狱中开始绝食狱吏隗顺急得跳脚却无法可想一边让人通知万俟卨一边苦口相劝:“相公虽是铁打的汉子若不进食万一圣上开眼还相公清白那时岂不冤死了矣!” 岳飞在囚室内微微苦笑却不言语心中凄苦开始明白这已经不是秦桧一个人能够做到的若非赵构肯秦桧安能如此?左右是要自己的命男儿汉大丈夫千古艰难惟一死何必在此间受这等屈辱? 万俟卨闻讯却也沉吟半晌若是让岳飞饿死在狱大理寺固然有过自己也不得干净若不得一纸诏书如何脱得了干系?最后通知周三畏:“上岳府让岳飞家人进来一个照料起居只说圣上未明定其罪死生未定恐怕意外!” 一日后岳雷奉母命入狱陪侍岳飞一见岳雷喟然长叹知道自己斗不过万俟卨终不成在岳雷面前绝食吧?只得强装笑颜与岳雷共餐岳雷却食难下咽垂泪不语哪像岳飞两日未食却谈笑风生! 同时中枢院内董先被摘下官袍。 “今日入大理狱只要你证得一句话今日即出不可自误!”秦桧缓缓言罢挥一挥手万俟卨率众将董先押往大理寺。 “万大人末将所犯何罪为何下大理寺狱?”董先不伏出门即对着万俟卨大吼。 万俟卨让捆绑揪着董先的护卫停下轻轻在旁说道:“朱仙镇回军之际张宪在一破庙中对岳飞说甚话来?” 董先一愕随即浑身颤抖耳中响起:“天下事竟如何?”。 秦桧说话果然算数董先入大理寺内对吏即招供无一字错漏并于当日出了大理寺。只是沿路疑神疑鬼出北门时见到杨峻与一红脸汉子并骑出城门吓得躲在树后不住抖细一回想才想起原来是中军昔时杨再兴麾下的高林! 次日大理寺内岳雷又被驱出。 一张供纸放在案几上摆在囚室前上有董先画押认供只待岳飞伏罪画押。 岳飞看到心中一颤却不肯画押。 隗顺心下出忍道:“相公大宋忠良未有相公者若如此倒也死得痛快些。” 另一狱卒平日里倒还恭谨此刻却拉开隗顺斜倚在囚室门口:“若往日间此人倒也算忠良此刻却是逆臣贼子了某家都伏侍错了人!” 岳飞瞋目道:“何出此言!” 狱卒道:“君臣不可疑疑则为乱故君疑臣则诛臣疑君则反。若臣疑于君而不反复为君疑而诛之;若君疑于臣而不诛则复疑于君而必反。君今疑臣矣故送下棘寺岂有复出之理!死固无疑矣。少保若不死出狱则复疑于君安得不反!反既明甚此所以为逆臣也。” 岳飞闻言转嗔为悲慨然举笔画押狱卒回复旧态事之恭敬犹胜从前。 万俟卨得报大喜。 第一百一十二章 牛家村,藏龙卧虎! 出城小半日前方钱塘江边山水掩映确实有一个小村。杨峻一见赞叹不已这里果然是个隐居的好地方:从官道上看去一个垄丘刚好把村子遮住根本看不到里面还有二十余户人家。 进得村来听口音东西南北混杂皆是从河北而来的宋民在这里姑且安家其中数座茅草屋略整齐一些版筑的土墙上连石灰也没刷却围成一个小院砌了一道小小的围墙看来竟是数家人在此联屋而居。这也不奇怪毕竟北方来避难的宋民间也有来自同一地方的往往重建家园时就修在了一处同乡间也有个照应。 但杨峻还是看出了蹊跷:村中众人房屋散乱修建却都离这个院子较远而且这个院子外有两名汉子一名喝茶闲聊另一人却坐地编篓不时往周围一瞟目光凌厉特别是看到两骑靠近更是警觉以杨峻经验此二人必是军中出身! 待走得近了认出高林二人方才略略松懈仍不放心地盯着杨峻高林附耳过去轻轻数字对方脸色大变忙带二人进屋马却牵至院内。 杨峻进院一看这院子里约有六七户人家外面看是封闭的却有一侧正对江边江景可一览无遗。 “这位是杨节度使么?”杨峻耳边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 杨峻转身看时一位黑脸汉子手持一柄白蜡杆长枪正盯着自己。 “在下便是杨再兴!”杨峻丝毫不敢大意了按高林说法此间有数人不是寻常百姓。 “大宋枪神?”对方眼睛一亮瞬即将手中长枪抛出枪身如蛇绕向杨峻腰间。杨峻见枪势来得有趣轻轻伸手一搭那枪如活物般在腰间一缠瞬即贴臂伸直杀意顿生。 “郭大哥!杨大哥是好朋友!”高林进院来忙高声招呼。 那姓郭的汉子却裂齿一笑:“正要领教大宋枪神!” 说罢已经提出一柄长戟在院中站定指着杨峻。院中说笑声四起各屋中涌出人来不下三二十人。其中六七人或高大魁梧或温文尔雅或机灵跳脱或木然无神但举手投足却均劲道十足哪里是寻常难民?! 其余老弱妇孺倒还正常多半也就是他们的家人随这些汉子们南下以避战火以至群居在此。 “杨大人请!”姓郭的汉子道。 “呵呵!此间哪来的杨大人不过是杨再兴罢了请!”杨峻略一谦逊长枪前探脚下却往后大跨一步矮身下来长枪直指对方枪尖动也不动。 那汉子大喝一声长戟在手中一转漫天戟影荡起等戟影散去时一道白光闪电般劈向杨峻却使的大刀招数。 杨峻一笑手中枪幻化枪花数朵迎向戟刃一阵密集的金属交击声响起戟刃反撞回去戟身在那汉子身上贴身一转杨峻正要上前只见一个矛尖突然从那汉子腰间射出直扑面门竟是长枪招数手中长枪连忙撤回枪花再起转瞬间消失不见仔细看时枪尖却被戟头锁住压在地上。 杨峻哈哈一笑也压着对方戟头上前一步踏上去那汉子大急忙要抽戟却哪里能够眼看杨峻就要踏上戟头忙飞脚踢来杨峻手中枪柄一弹正在对方膝间撞得那汉子跌飞出去落地时还算稳当没有出丑。 院子中间一枪一戟一起插入地面。 院中笑声四起那郭姓汉子双手一拱:“大宋枪神果然名下无虚!” 杨峻正要回礼时那汉子已经进屋去了连院中的戟也没有拔。 “大哥勿怪郭大哥是这等面薄!”高林嘻嘻一笑将院中兵器收起来。 “郭大哥戟法非同小可锁拿兵器更是了得若非侥幸也击不中他。若是上了战阵定然是位好汉!”杨峻口中夸赞一边随高林进屋稍移时那院内六七条汉子都进了屋内却默不作声再过片刻郭姓汉子才腆着脸悄悄进屋坐下。 “高大哥是好朋友大宋枪神也名满天下是条好汉!阮某佩服!只是这张宪之事却恕兄弟几位不能相助了!”一名木衲汉子率先开口大约杨峻比枪时高林已经略略将事情告知。 “这却是为何?”杨峻不好开口高林却满脸焦急。 “救出来以后该如何处置?”一名书生模样的汉子问道说话间温文尔雅浑不似身边诸人:“临安有杨存中数万人马精骑不下五千我等便劫得人犯也逃不出二十里地。且张宪之辈砍头容易要造反却难莫非他肯上太行山?众位兄弟好不容易过两年安生日子家小俱在此间若救得此人出来却不是毁了此间白费了兄弟避难之意咱们何必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各家老小想来都不愿再回河北了罢?” “吴兄弟不可如此。”那阮姓汉子道:“张大人是国之忠良我等虽僻处此间只图避祸也不是辩不得好坏只是此事太难便拼却这里人手只怕连临安城也出不得哪里像当年李……高兄弟非是我等怯弱也须量力而行!侠义社寨中众家兄弟家小还靠高兄弟庇护我等兄弟岂能不知还请高兄弟恕罪!” 杨峻一听知道必无结果也不好相强毕竟别人说得在理转念却想到一事:“若杨某有何变故欲托家小在此不知道----” “几个?”郭姓汉子问道。 “母子二人。”杨峻答道。 屋内诸人相顾都缓缓点头郭姓汉子说得爽快些:“若是三两人还可接纳再多些便不好办。” 杨峻心中大定。 此前自己在临安城中竟只得一窟若有甚变故当真无计可施如今另有一处也多了一窟虽然差点也还将就。若日后岳飞处有何变化甚至还多了几个援手的人。 回到临安城中时却见老秦急得乱转:“老爷怎么才回来殿帅叫人来通传三次了!” 杨峻心下一愕:“杨存中叫我何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临安城中,风雨如潮! “和议已成上皇梓宫及韦后将还朝圣上下旨我殿前司精锐骑军须至淮上候驾老哥知道兄弟近日在临安不好过是否到淮上散散心?” 杨存中挥退众人悄悄问杨峻。 杨峻一愣靠!若是此刻离开岳老大如何? “大哥好意兄弟心领只是兄弟此刻实在无心北上若见到那些个番贼说不定手一痒便要动枪到时岂不坏了和议?”杨峻想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杨存中一想这个倒也非同小可且不说杨峻忍不住说不定对方统军将帅就颇有亲友死在杨家枪下的倘若现场出了事大家不好交待此事只得作罢。 回府时门外数十步停了一辆车阿蛮正悄悄探出头来焦急地四处张望。杨峻正在难受之时本不想去却又转念一想回家也是听小志远吵嚷不如去柔福处或者可以打听些赵构动静也不一定。 柔福怎么说也快三十的人了虽然比杨再兴小了几岁却是心细如缠绵之际浑若未觉事后轻轻倚在杨峻胸口却和声道:“杨郎为岳相之事忧心么?” 杨峻心中一酸轻抚柔福长道:“近日常去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柔福道:“九哥高兴得很说是仗不用打了朝廷还省下了大笔银钱连韦后也要从上京返驾。” “你没听说岳相之事么?”杨峻追问道。 “宫中俱不敢谈论前日里有个内侍偶尔说一两句几乎被杀。嫔妃们更加不敢过问连柔福去了也都告诫不得在九哥面前说及此事。”柔福幽幽地说:“倒是韦后之事九哥反复问过我多次当时在上京韦后和柔福被那----贼子强占韦后为他生了一子还带大了两个其他妇人为他生的孩子那几个小番贼都叫她‘阿母’倒是比在‘浣衣院’的嫔妃们强得多了。” “前些日子九哥问过一些韦后的事情却又大怒摔了一个花瓶后来就再没有让柔福到宫中去说话了。” 柔福说到赵构怒的样子时身体一缩像是怕得很杨峻一怜轻轻将柔福揽紧。 “韦后也可怜柔福待韦后返驾一定好生去陪陪他上京人物大约已经变化许多了罢?”柔福叹道。 杨峻一怔突然坐起来面色狰狞:“不好!” 柔福“啊”的一声花容失色忙问道:“杨郎怎么啦?何事不好!” 杨峻注视柔福:“韦后之事除了柔福还有几人知晓?” 柔福略一沉吟:“除了柔福与皇兄便只有杨郎府中这婆子丫头连阿蛮也所知不多。” 杨峻汗水涔涔而下:“太后返朝地位尊崇母仪天下若是给人知道她在上京之事那便如何?柔福儿咱俩性命难保矣!” 柔福一惊转眼婉声道:“不会韦后在上京时如此怜爱柔福有时那贼子----韦后还以身相代让柔福少受了许多苦如何会害柔福?” “柔福儿好糊涂!那时与如今时易势移若俱在胡尘之中自然互相照拂若返回行在却要安稳过活哪里容得你在宫外随时可能向别人提及此事?”杨峻提醒道。 柔福花容失色紧紧揪住杨峻:“九哥不会杀我的九哥不会杀我的!” “莫怕莫怕容我想想办法。”杨峻和声安慰柔福。 ※※※※※※※※※※※※※※※※※※※※※※※※※※※※※※※※※※※※ 次日李侑家中高林召集临安城中侠义社人手杨峻也参加商议。 “杨大人!” 屋内济济一堂果然龙蛇混杂美丑俊彦俱有士农商贾小贩戏子哪里是太行英雄模样!只是神态之间倒还沉静颇有些正气不像平日里见过的此类人。 “大哥此间都是好朋友平日里将临安城中大小消息以及富户们捐的抗金钱物都辗转送往太行兄弟多得朋友相助如今却要劳动好朋友帮岳帅了。”高林在杨峻边上道。 一名商贾模样的中年人扬道“高大哥说哪里话莫说岳相是我大宋朝柱石忠良便是高大哥在太行山庇护众人亲友已是莫大的功德便不是岳相之事兄弟们也不避水火只是兄弟们手无缚鸡之力腰无半尺之剑如何救得岳相?还请大哥示下。” 杨峻略一踌躇吩咐大家坐下:“张都统之事大家伙儿都有所闻岳帅岂会让张都统率军救他?秦桧以此定张都统之罪便已经证明岳相无罪却久系于大理寺若非手中无证岂会如此为难?必是要罗织罪名另造罪证不杀岳相不会罢休!” 众人群情激愤都道秦桧残杀忠良实在可恨。 “临安城中莫说是诸位便再多十倍人手只要诸门一闭殿前司军出动一样逃不出去。便是顶盔贯甲长枪骏马临安城又非旷野跑也跑不动又能杀得了几人?”杨峻继续吩咐道:“我等要做的却不是与秦桧厮杀只须略略动在城中张榜散函笺为岳相鸣冤或可收得奇效!” 众人略微听出点意思一名小贩模样的人道:“上前年时临安城中遍贴数十榜都书‘秦相公是细作’雄武营到处抓人却连屁也没抓到一个如今倒也可用此法只是未知其效如何。” 杨峻道:“城中雕版的匠人大家有相熟的没有若能印出些来却不比写的快?” 一时间堂上七嘴八舌各人俱想办法不消片刻便将雕版的、买纸的、印刷的、张贴的、散的一一定下人来杨峻方才放心离开。 三日内临安城中出现数万小笺有的张贴于通衢大道墙上有的却是路人回家时不小心现衣袋中多了一张。甚至大小瓦子勾栏间也遍布此类物事上书:“金贼为相陷害忠良千古奇冤岳门勇将。” 秦桧手拿厚厚一叠气得摔碎了一方汉玉狮子印。赵构得报立命中枢出札调殿前司、雄武营诸军满城收缴。 临安城中风雨如潮。 杨峻在家中却高兴不起来柔福之事已如定时炸弹就算救岳之事没有作只此事也须逃命!杨峻还须预备否则大祸临头还不知如何来的。 “秋香若家中有何变故须出城躲避你可要吃苦了!”杨峻在秋香耳边轻轻道。 “老爷可是为了岳相之事?”秋香倒也不糊涂:“秋香是老爷的人老爷去哪里秋香便去哪里!” 杨峻心中一阵温暖将秋香搂紧。 第一百一十四卷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绍兴十一年十二月十三日临安城中所传笺子几乎已经传遍江南张宪问斩之期也为之一再推迟杨峻开始在一片绝望中看到曙光朝中臣子也开始私下议论串联至有拜阙求赦岳飞者可惜凡有表章上俱留中不且相关臣子一概不得见圣面。 十二月十五日临安城外突然暴大案:柔福公主被劫! 当日柔福与婢女阿蛮带三五小仆乘午间暖眴出游湖上谁知郡主越行越是高兴竟然令仆从驾车离城十余里虽然别有野趣丛林茂盛却少有游人天子脚下近年也少有听说什么强人之类却不料林中窜出数位蒙面歹徒不由分说将车驾拉入林中小仆们俱被捆成了粽子口中塞上布条。阿蛮和柔福却被劫走渺无踪影。 “吩咐你家老爷送八百两银到洞庭湖来咱老子姓杨!记好了!”最后离开的一位蒙面人倒转戟头敲在一名小仆头上哈哈大笑而去。 赵构闻讯大怒! 一则为这柔福妹子实在饱经磨难自小便坠胡尘数年后长成南逃吃了多少苦头原本想好生待她不只为兄妹之情也为了从她那里偶尔听说一些上京人物特别是韦后之事。谁知居然会在这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有如此大胆的匪贼竟敢劫柔福郡主! 殿前司军、雄武营、羽林卫皆轮番出动临安府尹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将手下衙役催得鸡飞狗跳数日下来连散笺子的人都抓了几个劫匪却踪影全无。 临安至洞庭湖一段路面上几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于路相遇不是这个府的军卒便是那个城的捕快手中皆持柔福画像以及按小仆们所言绘制的蒙面大盗画像只是哪里有半点消息。 赵构在宫中于处理国事之余每想及此事都心急如焚最后一个念头蓦然从脑中冒出来:“莫非这贼子是为那事而来?”顿时满背冷汗不过沉吟半晌却连自己都摇摇头:“此事天下人知之甚少韦后尚未返朝谅那贼匪必无所知瑗瑗儿受过多少苦岂会将此事轻易说与人听?” 从头到尾赵构只将杨峻看作是柔福的一个面或者玩玩便罢没想到柔福会陷得如此之深。 而那位在柔福身边近十年的李婆婆则在郡主被掳的次日在宫中被赐一段白绫家中厚得抚恤只说是为保护郡主不幸身殒。 杨峻奉命率蒙冲、蔡晋、凌雪峰三位统制与所部三千骑分为三队相隔二百里沿临安往洞庭方向搜索却直过了歙州也没有半点消息杨存中只得下令班师秦桧并未深责必竟五六人要消失在大宋朝实在太容易了。 不过问题却出在这一出一返的五六日内。 杨峻刚返回临安入营缴令还未卸甲便得杨存中告知:昨日岳飞父子与张宪一起被害于风波亭! “前日里为兄奉命监督斩可是等到了风波亭却只见案几上摆了一幅上写‘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个大字岳相父子与张都统俱已收敛虽然留得全尸却满地是血胸腹内陷案上还摆了鳩酒大理寺内诸人都道是万中丞下令拉胁而死!”杨存中说罢眼圈一红几欲落泪。 杨峻却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作声不得头顶上如被破开倾入满头冰水手中铁枪也几乎握不住杨存中看在眼里怎么会不明白杨峻心情! “岳家满门俱被判流放岭南今日就要上路圣上手诏令雄武营多着人手押送兄弟若是有意此刻还可相送再迟了些儿怕是来不及了!” 杨峻一听哪里还会愣立即冲入营中驱马直奔岳府。 岳府门外雄武营兵马团团围住岳家老小雇了四五辆大车正在雄武营军将监押下逐一出门只是岳飞在大宋朝威名素著倒也无人敢对岳家人无礼。 “放下!这等幼小路上岂不折腾军爷么?”雄武营负责押送的军将指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手中抱着一名幼儿身边还带了一位两岁大小的孩子。 “敢尔!”岳雷挺身而出怒视那军将一时间数十柄大刀长矛齐齐指向岳雷岳雷虽然手无寸铁却夷然不惧。正相持不下时马蹄声骤响一骑如飞而至:bsp;铁枪荡处一排刀枪纷纷扬起这还是杨峻看在临安城内未便立下杀手却仍然有数柄刀枪漫天飞出岳雷头上正有一枪飞至岳雷顺手抄起长枪一摆威势大涨与刚才大是不同。 “雷儿!” 车上一声断喝岳李氏掀开车帘岳雷回头一看忙不迭地将枪放下。 “杨大人请了!”雄武营的领军统制见是杨峻出面倒抽凉气忙在马背上持枪拱手为礼大宋朝会玩枪的爷们只要在这临安城中岂不知大宋枪神威名适才这一枪虽然极有分寸但其中大杀四方之意却令在场诸人皆不敢大意。 杨峻在岳府众人面前立马横枪数百兵马竟然无人敢上前说半句话。 “相公!”那小女子抱着孩子往岳雷怀中一靠岳雷轻轻将母子二人抱在怀中旁边的小子跑上来抱着岳雷小腿连声叫“爹”。 杨峻虽然在火头上仍是一愕:这小子才满16岁吧竟然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杨叔叔----”岳李氏下车在杨峻面前一礼。 “嫂子!杨峻来迟请嫂子鉴谅!杨某倒要看看哪个狗奴敢对岳家无礼!”杨峻微一还礼随即对着雄武营一众人马喝道。 此刻刚率军数日返城身上盔甲未卸一时间竟有小商河畔威势众人哪敢上前。 那雄武营统制必竟多见些世面知道适才做得有些过份了忙将手中刀递给身边将佐趋前拱手道:“杨大人岳府之事某家有圣上手诏在此恐非杨大人所能干预何不与末将一个方便此去数千里于路必不敢再对岳府诸人无礼若违此意日后难道末将还敢回临安城面对杨大人?” “杨叔叔----”岳李氏在一旁道:“拙夫虽已不幸然天日昭昭必不令忠臣冤死如今岳府满门便等那雪冤诏下这些军将也不过奉诏行事还请叔叔不要为难他们!” 说罢岳李氏自返回车上一行人往城门而去。 “嫂嫂!----”杨峻下马跪地泣下难止。 “不行!”杨峻提枪上马:“先安置了家小便去追车驾必要送岳家到岭南!” 回到府上时却见秦榉站在门口满面愁容:“老爷夫人公子俱往秦府去了这是秦府所留书函。” 杨峻拆开看时上面一行字:“取岳夫人头来换汝妻儿!” 却是秦桧手笔! 第一百一十五章 老子要做杨再兴!重生! 杨峻彻底抓狂了! 这一天之内自从听到岳飞死讯到岳府门前送别岳家满门杨峻都处于一种混乱之中。虽然几番劝解岳大神都没有一个满意的结果杨峻早有不妙的预感但近日来的民间运动却已经初显成效哪知在这个时候赵构和秦桧会如此着急的下手!自己给朝廷施加的压力究竟是帮了岳飞还是害了岳飞?杨峻这一路上心中一团无名火烧得可以焚尽临安城! 岳李氏那种随遇而安完全信任朝廷的态度让横枪立马的杨峻在岳府门前泄的愿望落空岳雷扔下枪的那一瞬杨峻知道自己心中的愤懑绝不会下于失去了父兄的岳雷但二人却都因岳李氏的一句话而不敢妄动! 万人敌的猛将却在一位柔弱的妇人面前无计可施。 杨峻本已经作好打算安顿好秋香母子一定要去兑现对岳飞的承诺可是秦桧却将自己逼到了墙角如此大宋朝廷如此秦桧如此的临安如何让人有生的**活的可能?杀岳夫人还不如自杀不杀岳夫人自家娇妻弱子难保! “不!我不能答应!----”杨峻在这一霎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是后世的杨峻了那个只愿意当看客的杨峻那个救岳飞时也尽量避免麻烦上身的杨峻那个只愿享尽齐人之福却不愿意对这个时代任何人、任何事负上任何责任的杨峻。 此身所属是大宋朝的无敌神枪----杨再兴! 到了这个时代自己还想当杨峻已经是太奢侈的想法虎不伤人人也要谋虎皮。自己就算只想苟且在这临安城中秦桧也不会答应!既然是一条龙就注定了不能藏身沟渠既然是一只猛虎就不可能化犬趴在檐下! “老子再也不是杨峻了!老子要当杨再兴!” 杨再兴仰天大吼涌金门外潮水应和临安城在暮色中回响! “秋香母子走了几时?!”杨再兴厉吼秦榉哪见过这等威势早已经吓得委顿在地:“老----老----爷才----才半刻……” 杨峻回过枪柄在老秦腰间一扫老秦腾飞而起直落入院中苦胆连着鲜血一起流了出来连呛数声竟然没死也是杨再兴手下留情念在他这一年多还算勤谨没要了他的命。杨家枪已经炉火纯青生死随意。 霞光渐隐前方就是御道眼看将至秦桧马蹄声骤响惊动了前方驱赶着一辆马车的小队人马领头者回头看时骏马如龙铁枪在手全副盔甲不是大宋神枪是谁!不由骇得将马一勒欲举起手中刀却酥软无力竟然不敢喝叫阻止。 车中传来幼子的哭声杨再兴心中狂喜却大喝道:“滚开!----” 长枪圆转前方两丈内空气狂啸当者无不跌飞为将佐忙扔掉大刀拱手大叫:“杨大人----小人只是奉命----” 杨再兴瞋目大吼:“快滚----” 长枪挑开车帘露出秋香的如花笑颜却是梨花带雨怀中孩子听到杨再兴吼叫居然破颜为笑不再哭泣。杨再兴心中大定遥看秦府大门再看看车上母子只得恨恨叹气对那将佐道:“告诉秦桧老贼今日之事杨再兴异日必有厚报!” 赶车人早已经不知所踪杨再兴牵过马缰拴在鞍桥上转身纵马一车一骑直出涌金门而去。守门将佐虽然见事有异却哪里敢拦一位节度使? 车声隆隆秋香抱着孩子在车中抖得厉害却是心下狂喜。自生了孩子秋香对杨再兴之情已经血浓于水适才差点返回秦府秋香竟然骇得六神无主眼下被这蛮人拉得七荤八素却是喜极而泣终于肯定了自己在老爷心中的地位。 秦桧哪消片刻立即知道有变略一沉吟喝道:“叫杨存中来!” 杨存中身为殿帅岂是后知后觉之辈听得岳府门前之变已经大骇再听得杨峻已经带家小冲出涌金门更是头皮麻知道此事必无善了。秦桧叫人来传哪会不知为了何事! “着殿前司右军尽骑军精锐必要追回杨再兴记着告诉他只要回到临安秦某既往不咎否则只怪他自己坏掉杨门名声了!”秦桧说这话时浑不带半点烟火气杨存中却浑身一颤知道杨再兴必无返回之理秦桧岂轻易饶人的?! “右军久在杨再兴麾下----相爷----?”杨存中犹豫地问秦桧。 “哼!正要看我大宋骑军是忠于将帅还是忠于朝廷!”秦棱面色在烛光下转沉杨存中不敢再问忙领命而去。 “蒙冲!凌雪峰!蔡晋何在!”杨存中回营大吼三将连忙整衣束带从帐中冲出来这几日寻找柔福公主实在把大家都累坏了。 “杨再兴为岳相之事与秦相反目已带家小冲出涌金门秦相有令要我等兄弟将杨再兴追回来!你等各率本部骑军相隔一刻先后出营定要追回杨再兴秦相处方好交待!” 三将面面相觑。自岳飞入狱参加过黄连之战的三将怎么会一无所知?!平日里都知道杨再兴为此食难下咽千方百计营救岂知岳飞屈死风波亭杨再兴竟然会反出涌金门!自家兄弟心目中的无敌勇将眼下正在蒙难之际怎么好去追得? 但将令一出无计可施只得下令整束本部军兵各带火把上马出营。 “殿帅!我等出营追击何时方可返回?”蒙冲机灵些临走时多问了一句。 “放你的狗屁!是追‘回’!谁让你追‘击’!跑个五六十地若还不见明日便下令诸州府过问谁让你追到天边去?”杨存中“怒骂”道。 三将相顾各自心有灵犀先后出营不提。 却说杨再兴出了涌金门一骑一车一家三口摸黑沿官道疾驰虽然明知后方必有追兵过来却只赌在追兵赶上之前能够避入牛家村那时再放心去追岳府满门也不迟只是黑暗中道路崎岖一时间哪里跑得快加上车中人也是娇妻弱子只要听到秋香大叫或者孩子啼哭杨再兴总忍不住稍勒马缰略让车跑得稳些时间越长越是心急如焚。 跑出近三十里后终于后方远远地传来了大队骑兵奔跑的颤动。 杨再兴这一霎终于开始知道什么叫“害怕”! 第一百一十六章 殿前司右军,目中无人! “轰隆隆!轰隆隆!” 地面颤动得越厉害杨再兴心中大急一抖缰绳车大增却抖动得让人心悸。 “哇----哇----!”车中传出杨志远的哭声如此深夜这哭声岂不是如同明灯?杨再兴不得已缓缰秋香轻轻哄孩儿却掀开车帘哭泣道:“老爷将车放在路边让我母子走路暂避吧你且引开追兵再来寻我母子!” 杨再兴心中酸楚哪里肯答应。 可是眼见后方一条火龙正沿官道而来眼见不过三里了如何逃得了? 老杨不管了仍是拉着马车飞奔。纵是追兵到了面前只消或擒或杀了主将仍有一线生机!若是停在此处只有死路一条! “轰隆隆!轰隆隆!” 后方骑军逼近远远望去绝不下千余骑!杨再兴将心一横从鞍桥上将车上马缰解开将车停在路边在一棵树上系好才回到路上立马横枪。 是生是死便看这一战手中铁枪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 “吁----” 火光渐近对方领军之将远远在火光照耀下见到前方一骑站在路边只等厮杀哪会靠近等看得分明双方都呆住。 火把光照主将一柄镏金铛在火光下格外分明。 “蒙冲!” 杨再兴大骇! 如此这一战怎么打?是杀还是擒?蒙冲会对自己下杀手么?他若不下杀手自己下得了手么?若不下手车中母子如何是好? 好一个秦桧!好一个杨存中! “蒙统制!那是杨----”一名小校趋马上前对蒙冲道。 “杨?杨什么杨?”蒙冲转头怒视。 “小的说那里有颗杨树!”那小校莫名委屈却在蒙冲手中铛柄打上身之前及时改口蒙冲方回瞋作喜没有敲下去。 杨再兴一愕却不明所以。 “好你个狗才半夜里眼花!”蒙冲大骂诸兵卒默然都是举目望着杨再兴却无人言语。 “大半夜的一棵树有什么好看还不快追莫要给杨再兴跑掉喽!”蒙冲大骂声中将一支火把扔在杨再兴面前纵马往前狂奔转眼间千余兵马如风般卷过杨再兴身侧竟无人去理会一眼直当杨再兴这一人一马不存在! 杨再兴鼻子一酸心中感激偏偏一句也说不出来默默捡起火把解下马车继续前行。 谁知就这么一耽搁才起步片刻没跑出二里地后面又是地下颤动火光映天! 杨再兴岂敢相信还有适才的好运纵马狂奔手中火把顺手扔在路旁且让后面的追兵缓得一缓也好!只是牛家村明明就该不远了为何到现在一点踪影也无?那个遮村的丘垄呢? 可是三五里间后方大队就已经逼近哪里容得他慢慢找寻!杨再兴无法只得再次解开马缰停在路边。 “凌统制!----”当先的小卒大叫:“找到了这是杨----” “啪!”凌雪峰在十数丈外赶上去对着小卒就是一刀柄:“瞎眼的配贼看见什么了?----” 那小卒一阵委屈心道:“这一骑一马不过十丈远还看不到么?你才是眼瞎!”可是眼看这形势哪里敢说?! “谁看见杨再兴了?”凌雪峰转身高吼。 “没看见!----”千余骑如同一人放声大喝。 “还耽误什么?还不快追!仔细岔道多莫让杨再兴跑了!”凌雪峰对着杨再兴大吼一勒马冲过杨再兴身边视若无睹却仍是扔了一枝火把在车面前后面千余骑随行高声喝叫中从杨再兴身侧跑过每骑都目不斜视或望向官道另一边直接将杨再兴一家三口一车一骑“视若无睹”。 秋香在车中看到这一幕转惊为喜只道老爷神明庇佑两千人马竟然无人能够看到这一骑一车! 杨再兴却心知肚明心感旧部的兄弟之情默默捡起火把再次驱车前行。 再行得数里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杨再兴大喜知道牛家村已经不远忙纵马狂奔谁知奔出里许却觉得马上一轻回头看时马车连秋香母子俱无踪影! 杨再兴这一惊非同小可隆冬之际竟汗透重衣!仔细看时原来那马缰绑得不牢已经从鞍桥上滑脱。大骇之下忙原路返回正要接近岔路口前方蹄声雷动竟然又有一军飚至。杨再兴魂飞天外:秋香母子遮莫落入了敌手? 当下再不敢犹豫左手持火右手提枪只待厮杀! “秦桧老贼若秋香母子有丝毫伤损老子定要踏平秦府!----”杨再兴不能把握住战场上的心若止水所谓关心则乱正是如此! “吁----” 对方眼见前方路中间杨再兴如天神一般断道哪里还会贸然上前相距不过十来丈时双方皆怔住:这一队竟然是蔡晋领军! 蔡晋默然不一语这一遭连背后的将校们都不吭声只盯着杨再兴。 稍移时后面一骑赶上来缓缓趋前手中牵着马缰将秋香母子所乘马车牵到杨再兴面前才放手退后车中小儿哭声清晰可辩平日里只嫌聒噪得紧此刻对满背皆是汗的杨再兴来说却无异九天神曲动听之至。 但要下要下马重系缰绳杨再兴却是小心。蔡晋见杨再兴久久不动也不知该进该退这一骑一车散布路中官道虽宽也容不得千余奔驰而过。 双方正犹豫间杨再兴听得背后马蹄声骤起转头看时蒙冲竟然已经率部返回眼见这形势不由得怔住也是停在路中间不动两军一前一后将杨再兴夹了个严实只得旁边一条岔道。 蒙冲与蔡晋两眼对圆面上表情滑稽古怪都不知如何是好却都望向旁边空出的岔道。 杨再兴还待犹豫要不要上岔道却见岔道上也是火光烛天凌雪峰所部竟然恰在此时也冲到这岔路口!原来凌雪峰率部到此间时略一思忖总料那杨再兴不会驱大车车冲上这条小路或许追下去安全一些谁知往前跑了十余里正返回时会在此间见到本想避过的场面。 三千骑从三个方向将杨再兴围得死死的再无出路可逃却无人多说一句话中间三将表情古怪明明数千火把映照下杨再兴胯下马的每一根毛都纤毫毕现却像没人看到杨再兴一般旁边更大的马车也如沙子一般消失无踪了竟然没人看得见。 蒙冲清咳两声:“蒙冲惭愧竟然没见杨再兴踪影不知两位统制可有所获?” 秋香掀开车帘正听到这话顿时嘴巴张大不敢置信。杨志远却调皮非要在这个时候放声大哭秋香忙回到车中喂奶。杨再兴在马背上一拱手:“众位兄----” 凌雪峰老大的不耐烦根本没等他说下去将大刀横过鞍桥上仰天掏鼻孔:“咱家大概走岔路了连马毛都没看到一根!” 蔡晋也忙补充:“这官道上岔路多且回禀殿帅明日里再作计较!” 杨再兴眼圈一红不敢多说半句。 正在此时蔡晋所部后方数骑如飞而至。 “殿帅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殿帅发飚,视若无睹! 杨再兴一凛转头看那飞奔而来的数骑火光中杨存中赫然为。 他来做什么?难道派遣了这么几位右军统制出来三千余骑追赶携家带口的杨再兴还怕有什么差池么?以杨殿帅在黄连之战的德性应该不是来与大宋枪神决战的吧? 要说起来黄连之战中杨再兴留守之举不仅为后来的大胜奠定了基础也为杨存中挽回面子提供了机会殿帅不会连这点香火之情都不顾吧? 何况殿帅亲自送岳大神进的大理寺虽然在翠满楼通过大力摧残自己的身体已经略略惩罚了自己的罪过却应该还犹有余愧吧!如今杨再兴为了岳相之故与秦桧翻脸殿帅如何好意思再为难杨再兴? 就在这片刻犹豫之间杨存中已经驱马赶到场中路边兵将一律靠边为杨相公让路。杨存中一看就没有厮杀像毕竟身着文官服色两手空空随行的人也不带长兵最多是腰间佩把刀哪里你马背上厮杀的模样! 杨再兴为中心的十丈之外三名统制围成一圈却是无人言语杨存中到场中时看到这般场景挥挥手随行的数骑持火把退出圈外他自己却空手走进场中进得杨再兴五丈左右时也不再上前半步环顾周围表情古怪的三名统制。 “早知道你等杀才是这般不成器!”杨殿帅突然飚:“跑了半夜马毛都没捞到一根!” 周围诸将一愣却无人敢反驳。 “看到杨再兴了没有!----” 殿帅突然扬声大叫三千将士错愕:杨再兴不是正在你背后么? 四周一片肃然蒙冲稍一迟疑勒转马头马屁股对着杨再兴:“禀殿帅末将追了半夜未见杨再兴踪影。” 这与杨殿帅所为何异?只需要以马屁股对着杨再兴一车一骑自然看不到嘛!蒙冲所部别的不敢说控马列队却不在话下立即随蒙冲转头一瞬间千余个马屁股对着场中心。 凌雪峰有样学样立即调转马头:“禀殿帅末将大概追岔路了未见杨再兴等人!” 杨志远却不伏什么殿帅在车中突然哇哇大哭听得杨再兴心中一紧杨殿帅却恍若未闻。 蔡晋左右打量一番伸手挠挠后脑也勒马调头两人所部岂会不明白三千余个马屁股整齐对着场中二“杨”。蔡晋大声道:“殿帅官道岔路如此之多我等是班师还是继续往下追?” 杨殿帅“大怒”道:“夯货没见众军疲惫么?明日禀明秦相且再定夺!” “是----”三千兵马整齐应道。 杨存中就此站在杨再兴身侧直到三千军兵齐返最后临走之前背对杨再兴喟然长叹一声却不一言就此离去杨再兴仔细看时地上火把边多了一包物事下马搜检却是数十锭银两七尺男儿数千军前不曾惊惶此刻却有泪盈眶! ※※※※※※※※※※※※※※※※※※※※※※※※※※※※※※※※※※※※※ 耽搁了大半夜到得牛家村时已经微微曙光郭姓汉子接到车马见前后已经四人对杨再兴的“失言”颇有微辞。但最为尴尬的却是杨再兴:柔福郡主和秋香终于见面了。 不过让杨再兴大出意外的是要柔福和秋香竟然相洽甚欢! “这位必是秋香妹子了!”柔福荆衩布衣从屋内迎出哪里是当朝郡主的模样看双手冻得通红竟然在弄早餐! 秋香大窘抱着孩子弓身行礼:“见过郡主!” 柔福抢上一步扶起看到秋香怀中熟睡的志远千般怜万般爱地抱过去口中道:“妹子莫多礼此间哪来的郡主不过村妇罢了说那等话要掉脑袋的!让瑗瑗看看哟!好乖的孩子!阿蛮还不快扶着夫人一夜奔波怕不累坏了!” 阿蛮颇知尊卑上前行礼道:“夫人!” 秋香却不好意思平日里都是伏侍人的眼下要做这夫人也不难毕竟生孩子这一年在家中也颇尊崇只是郡主面前的婢子又比自己还大些怎么好意思让对方来扶?只是推了一推又却不过加上确也劳累只得依了扶进屋去。 杨再兴见这两家子居然能够自来熟看得呆了倒少了许多麻烦只是高林在一旁道:“大哥此间离临安太近必非久留之处迟早须走得远些不如直接上了太行山你我兄弟倒好去照应岳府满门!” 杨再兴料无别法左思右想也只得这般待送岳家人到地头上安下身来却也无处可去只得上太行山倒应了王兰当日说的“在太行山相聚”的话。 “杨神枪且放心去救忠良咱家几兄弟多了不敢说百十官兵也还不在眼里!”郭姓汉子说得豪爽杨再兴见识过他的戟法心知言下无虚。 “列位杨某以此相托便重逾性命万事不须多言日后定有补报!” 阮姓汉子一晒不以为意地说:“杨神枪本是英雄儿女面前也俗了起来好生没趣!” 当下高林安排人手与州府侠义社分社联络次日几位好汉便送杨再兴家小每数十里一歇俱在侠义社分社落脚白天只在车上晚上方才出来露面一站站转往太行只是牛家村中英雄只负责送到江边过江之后另有人手接应高林手令到处无不响从未遇风险便到了雄定关。 杨再兴却与高林各骑一马往岭南而去。 秦桧既然能派遣杨再兴去杀岳府之人此计不成必有其他安排杨再兴心中透亮知道秦桧不肯放过岳飞家小一计不成必不会甘休! 只是如此辗转便多花了一日等上了官道于路打听找到岳府众人配路线时又已经近暮了杨再兴憋了一天才终于问道:“高兄弟牛家村那班英雄果然了得必竟是什么来头?” 高林一笑:“我早知大哥少不了此问那班都是昔年梁山泊好汉后人一身功夫不下其叔父辈只是昔年众先辈南征北战朝廷却让人心寒只是疑忌剪除那班前辈死在敌人手中的少倒是死在奸臣手中的多所以无心为朝廷出力自在此间隐居只图过得快活安稳便好。河北也多有梁山后人却有十余位在我侠义社中果然不负先辈之名杀了不少金贼!若非侠义社庇佑那班梁山后人家小在临安左近兄弟也使唤不得他们。” 杨再兴心下释然。 只是路上打听到的消息却让人不安:岳府众人所去的方向上今日已经去了三四泼人马只是未顶盔戴甲却有手持长兵器者不知是何路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胆番贼,敢来杀忠良! 入夜时已经进入衢州地界虽然离临安快马不过一天的路程但岳府众人却已经离开临安两天半了眼见天色渐黑地势变险杨再兴忧心转重。 高林岂会不知此行风险见火光下杨再兴满面愁云也无法排解只得一再催马两匹马都已经加到了极限多年控马的人哪里会不知道体恤马力可是眼下哪里是顾惜马匹的时候! “当!当!当!----” 火把将尽时前方狭谷中火光大盛有兵刃交击声传来。峰回路转时赫然却是一个小小战场! 场中雄武营百余兵将整整齐齐勒马阻断官道狭谷内再无路可以通行但兵强马壮的雄武营官兵却没有参加厮杀谷中却是十数个精壮汉子与一群蒙面骑军对峙。杨再兴一眼就认出了对面武营统军将领正是岳府门前那位心中大急。 三方百余火把照耀下谷中纤毫毕现蒙面者虽三十多骑却限于官道宽度只得四五骑与那些汉子交手双方各持长兵器一时分不出优劣十数位壮汉手持长兵器分三排挡在路中隐隐有阵法的意思只是双方都没有弩箭盾牌之类的重型装备倒也平分秋色。地面上摆着数具尸体双方都的折损竟然还倒毙了两位雄武营士卒。只是地面不见岳家人杨再兴心中略略宽解。 听到背后马蹄声蒙面骑士们纷纷回头却只有最后几位勒马转身其余诸人略不为意不过区区两骑当得甚事。 火光照耀下转身的数骑目露凶光:“哪里来的囚徒!老爷们办事快滚!” 只是这几位有目如盲对面的雄武营统领却不曾瞎数十丈外看到杨再兴模样虽然与日前顶盔贯甲大不相同但杨氏铁枪毕竟制式不同加上杨再兴是临安城中响当当的人物平日也曾见过这等便装稍加留意便认了出来心中大定却不上前招呼而是牢牢盯着场中阵势。 “岳府众人何在?----” 杨再兴见那统领稍稍举枪示意知道已经认出来便不再客气放声大喝。 那统领拱手回答:“岳府满门已在前方另有百骑随行可保无虞!” 一问一答之间双方心知肚明却都不称呼杨再兴听这等说法心中大定却放宽心盯着面前的几位凶神。那几位蒙面者眼看杨再兴不理他们却与雄武营统领搭话都是骇然震怒一名蒙面者将火把交给伙伴提一枝长柄金瓜锤冲了过来杨再兴不敢大意扔却手中火把提枪驱马直迎了上去。 眼看就要错马之际铁枪突然一晃枪花布满一丈之内的空间对方举锤欲砸眼前一花心知情形不妙骇得收锤横扫此时枪身倏地一收万条重聚一处却是自下而上荡出撞正对方锤头那蒙面骑士大喜满拟将对方长枪撞得远远地。 “当!----” 一声大响远出那班蒙面人意外枪身非但没有荡开却是沉重的金瓜锤在震响中高高弹起枪势余劲未消却在错马瞬间扫正对手后腰那蒙面骑士直接从马背上跌撞下来手中长柄金瓜锤抛飞到高林马前高林浑不以为意手中长枪一挑远远扔到背后。 那蒙面者跌得七荤八素正要爬起时喉头一凉一枚雪亮的枪头正压在颈窝处若稍一动枪头便紧紧贴上尖锐处已经压破油皮沁出血丝哪里还敢妄动。枪头上红樱垂下露出后面人头大小的铁蒺藜那蒙面者才明白过来为何这长枪能够撞飞金瓜锤。 杨再兴身在马背上一手持枪看也不看一眼地上败将全凭感觉紧紧压制对方双眼却盯着对方众人那三十余骑尽皆撼动看来他们对这地上的汉子颇为倚重未料到会败得如此之快且如此之惨。 “什么人?!----”杨再兴沉声喝道对方众人未必听得明白地上的这位却清清楚楚喉头一阵乱响却不出声来只是颈项上起一片鸡皮疙瘩两眼直死死盯着面前的枪头。 杨再兴没时间再问手往下一压枪头在蒙面人颈部一闪而入一闪而出只出了一声轻脆的“咳!----”大约该是切断了颈椎那汉子萎顿在地枪眼处血如泉涌气泡带血随之冒出眼见不活了。 “杨再兴!----” 对面蒙面人中终于有人失声叫出来这一枪虽然只是杀人但其决断残忍之处让这群蒙面骑士都不由得颈上一凉铁枪入喉的那一霎所有人都感同身受士气大沮。 杨再兴长枪前探喝道:“正是杨某!哪位敢来一战!” 当先数骑不由得控马后退与后面数骑挤在一起中间二十余丈无人敢上前去。 “上去!----”一名蒙面骑士手中大刀探出招呼一声边上两位骑士无奈只得随行三骑并排冲了上来。 他人也罢了杨再兴和高林听到这口音却都是一凛:这口音不像南人倒有七八分像是女真人久在战阵上女真骑兵学汉话那种古怪腔调二人都是稔熟之极。 杨再兴身上片甲也无哪敢撞入三人之中稍一勒马抢入右侧路边长枪起处杀向右侧骑士那三人本来冲刺空间就有限给杨再兴这么一抢中间和右边的骑士就稍稍有点挤还没有反应过来铁枪已经幻化一条黑龙直噬右侧骑士咽喉! 那人眼中惧意顿生手中大刀横砍带起一片刀光但那铁枪却如有灵性恰在那大刀砍到之时一缩却破隙而入扎进蒙面骑士咽喉一分力气也没有多费杨再兴也对这一枪非常满意。只是中间那骑被挡着视线不知前方变故待看到面前马背上尸身倒下时铁枪已经及体正骇得横举手中大刀却被那铁枪绕着刀柄一缠枪头插入胸窝一入即返胸口顿时一凉最后一个意识则是看到杨再兴马腹。 最后一名骑士见势不妙魂飞天外忙跑回本队之中再不敢冒头。杨再兴也不以为意铁枪探出挑飞刚才所杀敌人蒙面纱布果然剃垂环竟然是个金贼! “好番贼!敢来杀我大宋忠良!”杨再兴大吼一枪挥出一个斗大头颅从地上飞起铁枪在空中一伸即回那头颅却已经插在枪头正睁大双眼对着蒙面骑士们。 众人为之暴退! 恰在此时两边坡上人影绰绰不知多少人现身山头。 第一百一十九章 镇江枢密行府。元凶?! 前方是雄武营断道中间是十余位死士不让路后面是大宋神枪勇不可挡左右两侧坡上无数人影其中有弓箭在手的已经在瞄准那群蒙面骑士四顾惶恐刚才对着杨再兴时的那种嚣张荡然无存。 高林则喜形于色。 山上下来的数十人为者农夫模样对着峡谷中寸步不让的死士以左手放在胸前拇指与小指交搭伸直中间三指大致比出一个“三”字来。峡谷中间的死士为者右手持长枪左手在胸前也作个同样姿势彼此一点头都盯着那群蒙面骑士。 高林催马上前却以右手放在胸前也是这般姿势山上下来的人却都骇然。 杨再兴略略知道这该是侠义社兄弟内部见面的礼仪只是不知道为何山上的人看到高林这么大的反应毕竟高林应该从来没有到过衢州地界这里的人不会认得吧? 中间的蒙面骑士就算再鲁钝也知道落入绝境一时四顾张皇再不能镇定下来。稍过片刻有数骑贸然冲出打算从杨再兴与高林之间挤过若不求杀伤全力逃命这倒也不失可行之策。可是身无片甲的后果就是还没有冲过十丈距离山上劲矢如雨将这几骑射得割草般倒下马匹“咴----”声长叫中拖着尸体冲过杨再兴面前出谷去了。 后面的人哪敢妄动! 杨再兴一听这弦响又是心中一跳:这可不是寻常猎户所能制用的强弓便是在军中也须制式步兵弓箭手才可以用到这么强的弓这些人哪里来的?如何会有这等精锐的装备? 高林提枪挑开面前摆着的两具尸体蒙面布却是汉人并非女真贼子。 这队蒙面人是什么路数?为何金人与汉人混杂? “都给老子下马!” 高林此刻驱马站在杨再兴之前威风八面那帮蒙面人本来已经只得二十来人实力显得单薄许多加上四面是敌听高林一吼内部开始骚乱起来略略咕哝之后竟然开始内部厮杀看得杨再兴和高林等人大惑不解不消片刻两骑被其余众人杀死幸存者都纷纷下马坐地这个年头战阵之上的标准投降姿势看来还是深入人心的不论他是哪一派别的兵。 “把脸上的布扯下来!”高林呼喝道。 果然众人都扯下蒙面布却都是汉人异相别具的女真人却是一个也没有。 “你们是哪里兵马?到此何为?”雄武营统领终于开口却心知这批人马决非乌合之众虽然周围的布衣们看上去也很古怪但适才毕竟替自己一方挡了蒙面人的进攻自然算是一条战线上的可以不论但这些蒙面人就奇怪得很了观其举止浑不似同一军营中人进退举止都大不相同。 一旁的雄武营士卒绑人的业务还是比较熟练的面对抛兵坐地的敌人手脚麻利地反绑停当。布衣武士们则远远避开却并不退走而是集中在一侧的坡地上看着雄武营的人动手。 “这位雄武营的统领么?我有话说!----”坐地的汉子中有一名高大些的高声回应。 统领上前去那汉子却低声数语周围的人都垂气沮雄武营统领却大骇竟然倒退两步喝道:“且莫忙绑!” 只是这话说得迟了些所有坐地的汉子早已经绑得扎实了但听到这一声断喝却都是脸上一喜。布衣武士们骚动不安高林和杨再兴也相顾茫然:这些家伙究竟是哪里人手竟然让雄武营的人也不敢轻视?!天子脚下负责大内外围防御工作的雄武营平日里常与羽林卫换防可以说是天子脚下极清贵的武人与殿前司这批用于北上防河的大宋后备武力完全不同平日里见了殿前司军中的人也不甚见待眼下却透着蹊跷。 这些是什么人? 雄武营统领不敢妄动手下士卒更加不敢但眼下是该松绑还是该怎么办谁也不敢吱声。杨再兴看得老大郁闷提枪驱马上前那雄武营统领见来势不好两难之下只得暴退。杨再兴沉喝问那高大蒙面汉子:“你等是何处军兵?如何敢来截杀岳府忠良?” 那汉子明显是众蒙面人领此刻脸已现出众人都惟其马是瞻却对杨再兴怕得要死听到杨再兴喝问都不敢大意那领反而不甚惊慌望着杨再兴微微讪笑浑不以为意。杨再兴也不作却挑开地上倒毙的两位蒙面人脸上黑布赫然是两位女真骑兵! “混帐!敢与番贼为伍来杀我大宋忠良!岂不该死!----”杨再兴长枪起处那大汉不敢置信地看着枪头没入自己胸口再一闪而出鲜血狂涌时已经倒在金人尸身旁不过双手反绑竟然像是对着金人跪了下去。 周围的蒙面骑兵大骇:这个杀人的理由当然充分之至适才不见动静还以为逃出生天眼下与这个煞神一言不合便是血染枪头的下场! 铁枪头本磨得雪白闪亮眼下却一片殷红杨再兴出枪回枪利落之至枪头红樱都没有染上血渍枪头鲜血缓缓滴落其声细不可辩却有如催命魔音震得众人悚。狭谷之内安静得能够听到火把燃烧的声音。 “杨大人!这个----”雄武营统领见势不妙嗫嗫嚅嚅似想劝杨再兴不要动手。 “那里的兵马!快说!----”铁枪已经指向下一位坐地的汉子。 “淮----淮----淮西镇江----枢密行府----”那汉子眼中只见枪头离自己不足一寸鼻中闻到血腥心知只要错了半个字这枪头便要没入自己喉头哪里还敢废话! 只是喉头不断滚动无端生出一片疙瘩口水不断下咽说起话来自然断断续续了。 “张俊老贼!安敢如此?!这些番贼哪里来的?!”杨再兴暴喝 雄武营兵将都是一片骚动! 大宋的江防最高统帅、枢密使----张俊竟然跟金贼有勾结一起来杀岳家满门!若是此事不虚大宋岂不危若累卵!怪不得那统领听说这些人的身份会如此顾忌!若是宣扬天下张俊反不反?张俊若反大宋朝还有几天活路? 第一百二十章 庙堂擎恶柱,侠义在民间。 “番贼哪里来的?!” 这一声大吼让场里场外的人都深深撼动那汉子虽然枪在喉头却猛吞了一口唾沫不敢置答眼神惊惶四顾周围的同伴却都纷纷避开去无人理会。 犹豫要人命何况在这么紧急的时候! “嚓!----” 一声轻响枪头没入喉间一闪抽出让那汉子免去了犹豫的痛苦表情古怪地倒下大约不知道刚才犹豫那一霎是对还是错但鲜血和着泡沫已经从枪头刺破处喷涌而出。 “番贼是哪里来的?!----” 铁枪又已经指着下一位蒙脸汉子有前例在先哪个还敢相抗! “秦相!----是秦相府上的!----呵呵----呜----” 那汉子大声嚎叫不知道是笑是哭全身颤动胯下已经全湿掉了。 原来秦桧府上的金人听说岳飞满门已经遣便要秦桧提供路线他们要屠尽岳府中人。秦桧正为杨再兴的反目而恼火见金人愿意出马那是求之不得刚好张俊率亲卫入临安便让张俊协助张相公也毫不推托立即就派出了精锐人手随行虽然雄武营人数不少但金人嚣张惯了对宋军战斗力并不放在眼里结果不到十名金将率着二十多名张俊亲卫竟然毫不惧怯地想要冲溃雄武营2oo来人的护卫队伍可惜他们没有亮出金人身份雄武营毕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队伍统领当机立断分兵一半押岳府众人先走自己却率主力断道居然收得奇效。 出乎意料的是蒙面人居然与一批率先赶到的侠义社布衣武士交上了手这批武士没有马匹也没有盔甲显然不是对手却依靠简单的阵法与蒙面人们相持了许久直到被驱入狭谷中蒙面人看到了对面阻路的雄武营众人才进入真正的对峙阶段。 而杨再兴这时才赶到。 眼下地面上的汉子一边絮絮叨叨地交待一边放声号哭但几方都无人出声无人笑话杨再兴举目四顾人人皆不敢与之对视。 秦桧府上有番贼! 杨再兴此前虽然知道却只是与孛迭等人交手时才晓得的但居然有如此之多竟敢于出动人手来截杀岳府满门却是杨再兴所始料不及且张俊居然让枢密行府人手随行陪同若是传了出去大宋朝当真国将不国了! 布衣武士们开始移动到高林这一侧官道两端分别被雄武营官兵和布衣武士们堵死中间除了地上坐着的蒙面汉子就只有杨再兴和雄武营统领那位统领头皮麻巴不得自己刚才就不在这里可是不该听的已经听到了周围有近两百人见证没有一个是聋子这可如何是好? 张俊!秦桧!大宋朝一文一武的最高官!居然在和金国的贼子们暗通款曲! 杨再兴狠狠地盯着那统领大叫一声:“高林!” 后面高林驱马上前杨再兴微微侧头示意高林知机地招呼人手把蒙面汉子们的马匹牵走布衣武士们差不多可以做到两人共乘一匹。 然后杨再兴勒马调头退出百十步再转过去对着雄武营那边的人马一言不侠义社众人则退得更远。 雄武营统领僵在场中额头见汗大冬天的却燥热得慌。 半刻之后那位统领回头招呼一声后面的上百名雄武营骑兵蜂涌上前长枪大刀齐下惨叫声大作片刻间就将地上的蒙面汉子们杀个罄尽。侠义社的人大惑不解高林和杨再兴却缓缓点头。 今天所生的事若是让张俊和秦桧生警这百余雄武营的汉子死几遍都够了杀人灭口死无对证才是最好的办法至少能够活得安稳、长久些。 谷中人死尽后雄武营的人缓缓前进留下满地尸体这该是让衢州地方官头疼的事不需要让雄武营的人烦恼。杨再兴这才有空与侠义社诸人见面。 “大宋神枪!久仰!在下林落云侠义社衢州分社由林某负责这位却是太行山上哪位英雄?”那农夫模样的汉子拱手问高林。 杨再兴一愣:他怎么知道高林是从太行山来的? 高林大笑:“某家便是高林!” 数十位汉子都是大骇立即上前躬身为礼年纪小点的干脆就跪了下去。高林不以为意只说了声:“大家伙不必拘礼!快起来吧!大宋神枪才是侠义社真正领!” 杨再兴在边上一吓这高林什么时候给自己安的职务? 众好汉却是哈哈大笑林落云捋须道:“怪不得太行侠义社如此风光原来是大宋神枪在背后主事高寨主能够枉驾衢州已经是衢州侠义社幸事谁料杨大人也肯光顾若非前面还有大事倒该先尽地主之宜!” 杨再兴下马问道:“你们如何得的消息怎么知道有人要对岳家不利?” 林落云道:“消息自临安城中来我等来不及措画有先到的有后到的老夫却是为这些弓箭跑了几家匠户才筹到所以晚到了些儿官兵们倒也会选地方我等原来意料中的埋伏地点也是这个谷中只不知他们何时到罢了。” 高林道:“岳家人便在前面不如且见了面再细谈?” 众人皆称是侠义社人手这才乘马与杨、高二人缀在雄武营大队后面而去一路上杨再兴不免打听些侠义社事宜。 “前两个月还好些南来的河北宋人或是南方的大户只要侠义社上门听说是助太行义民抗金皆尽力相助出钱出力于路送往太行寨中。这个月来却是大不如从前江南富户都传言和议将成此后不会再打仗了提到太行抗金便不大好说话兄弟们又不愿闹得僵了与官府冲突事便难做得多。”林落云虽然胸襟磊落但提到近来的憋屈仍是愤然。 杨再兴隐隐听出了一点门道原来这侠义社江南各地分社除了传递消息便是募捐抗金物资虽然河北南下的宋人多愿慷慨解囊但本身立足未稳哪来的余钱?江南富户们自然有钱得多却只是在兀术大军临江时才晓得抗金的必要眼下稍稍安定便不肯多出银钱了这也是人情之常。 说话间前方已经赶上雄武营大队天色渐明已经能够到看岳府众女眷所乘的马车。 第一百二十一章 侠义英雄,何惧贼计无穷! 杨再兴来迟竟让贼子惊扰到嫂嫂车驾杨某之罪矣 杨再兴在车前拱手躬身向车内的岳李氏陪罪侍立车旁的岳雷忙上前还礼。三两日之间岳雷是长大了十岁作为岳家年龄最大的男人岳雷是除了车上的岳李氏之外最重要的当家人。满面冷峻再也见不到早前的热情与冲动。 灾难是男子汉成长的磨刀石经过非常人能够承受的惨剧特别是在狱中与父亲的最后一日所聆取的教诲。让岳雷从热情、耿直、勇悍的岳家二公子转瞬间打造成为冷静、内敛、沉稳的岳家之主。杨再兴看在眼里放心不少。 岳李氏隔帘端坐看不清表情和声道:“杨叔叔辛苦岳府满门俱感叔叔大德!朝中权奸当道相公不幸身殒于贼手圣上开恩能放我满门一条生路已是大幸更得杨叔叔与众位英雄看顾如何克当!” 高林听得悲切抢到车前跪叩下去:“夫人高某眼见岳爷罹难竟然不能舍身相救此身残存何益?!太行山上高林枉称了‘侠义’二字!” 林落云在背后听得耸然动容。 岳李氏却肃容道:“高副将何出此言快快请起!当日高将军到岳府时已经说得明白原本以为高将军早已经返回太行抗金救民诸事哪一项不重于岳府家小?相公在日常谓高将军在太行安寨建栅是杨叔叔下的一着妙棋岳家军不过杀敌数万。高将军却在太行救民十数万于胡尘中。此举方合相公抗金本意。若为岳府家小细事误了太行义民抗金大业岂不为岳家徒增罪业?” 杨再兴与高林二人听罢。相顾都是一叹。 杨再兴回头微觑雄武营众人哪里敢靠近见杨再兴扭头四顾都勒马再退数步。侠义社众人自然与雄武营搭不到边去远远聚在另一边双方都颇警觉。若非一晚来双方并肩作战此刻雄武营统领连这些人都有杀了灭口的想法只是碍于杨再兴面子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嫂嫂说哪里话来!”杨再兴拱手道:“岳相身系天下民望乃是我大宋朝柱石栋梁满朝文武有几个想要渡河北伐地?如今岳相蒙冤朝廷大失天下民望矣!若再让贼子害了大哥家小。不但某家与高兄弟难辞其咎恐天下民怨如沸朝廷亦难弹压若为金贼所乘。岂不动摇大宋江山?岳府满门安危可是细事?” 岳李氏闻言。沉默不语半晌才道:“自古武死战文死谏相公之死于大理寺也忒冤了满腔忠良热血!本朝防备将帅其来有自也难分说是非天日昭昭终有还我岳门清白之日。宵小辈欲害忠良自然不肯罢手叔叔防得了一时如何防得了一世?不若以有用之身防金贼渡河南下以救万民岂不胜于救岳家妇孺!” 杨再兴哪里肯答应当下也不多言岳家众小各自戴孝仍上前与杨再兴见礼岳雷则代表岳家众人向前来援手地汉子们叩了一记头众人哪里敢受不免跪了一地英雄。 林落云自安排侠义社人手快马往返前方三十里远近雄武营探子也不过探上十来里远近后方留小队阻截可能出现的杀手大队人马则分前后两队雄武营押岳府家小在前侠义社则相距里许吊在后方一行人相互戒备却都紧紧盯牢岳府众人。 如此一路小心三日后出衢州界时仍然折损了少量人手。 仙霞山脉本不险峻却丛林繁茂这日将宿营时侠义社与雄武营探子皆未曾探得有何意外但岳府车驾经过一片丛林时却有数十蒙面人伏于林中手持劲弩有人大声呼喝劲弩齐数十支弩箭飞出带起一片厉啸杨再兴闻声顿时生警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毕竟当日在小商桥也曾用过此招只是当日自己埋伏此物用于抗击金军大队此刻却须防备对方袭击。 岳府众人中出数声惨叫岳李氏车上中了几箭只是透过木厢后其劲已衰竟未能穿破冬衣岳雷问过母亲无碍心中大定。岳云之妻巩氏臂上中了一箭岳雷忙上去看顾其余婢仆一死三伤都不在话下。杨再兴与高林则率侠义社人手直冲入丛林之中雄武营诸人纵马护在岳家众人边上以防第二轮袭击。 林中黑衣蒙面人抛却沉重的弓弩鼠窜逃命无人敢留下来厮杀只是侠义社诸人熟悉地形穷追之下竟然赶上了最后十余人逼入一条涧内地绝谷之中。 侠义社众人手持长枪将身佩短刃的敌人逼到绝壁下双方一言不默默对峙只是黑衣中眼中满是惊恐罢了。 “嘿嘿!好贼子竟不死心!”林落云讪笑道:“衢州地面岂是你等来去自如的?” “哪里 徒?还不快说?”高林喝道。 黑衣人面面相觑为者咬咬牙一声大喝率队反冲出来竟然在合围中杀出些许生机来只是短兵哪里敢和长枪拼得?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不消数合蒙面人后退时还能够站直的已经只得五人四个蒙面人已经倒毙涧水中还有七人重伤不能起立在涧水中强自支撑。 杨再兴枪下毙了三名恶贼。 “还不知死活?!”杨再兴大喝众贼人耳中都是轰鸣不断涧中石壁回音大增威势。 一名轻伤者全身一抖抛却短刀就要放弃拼杀却听得一声厉喝背后一刀砍下竟被贼劈杀。 “莫怕 可惜其余诸人哪里还有这等凶悍此话一出身边几位蒙面人一齐冲出却是抛兵器在途中以免为贼所杀。侠义社英雄将众贼擒下杨再兴则与那贼对峙。 -- “啊!----”贼大喝声中举刀直扑杨再兴众人都是双眼一闭睁眼时短刀带着两根断指抛飞那贼跪在水中长声惨叫。 杨再兴铁枪头压在贼喉部仍止不住他长声惨嚎但在旁的另一蒙面汉子却失声大叫:“杨将军饶命!” 侠义社众人面面相觑:这些个贼人居然识得杨再兴?! “你们是哪家兵马如何敢来截杀岳家忠良?”高林大喝道。 “某等是张相麾下----只是此人却在临安城中不知是何路数张相只吩咐须听他指挥却不知哪里军将!小地今年在拓皋见过杨爷不敢诳语求杨爷饶命!”那汉子扯去蒙面布将所知讯息尽皆告知众英雄手却指着那惨号的贼。 “搜身!”杨再兴面沉如水轻声下令。 众人刀枪齐上倾刻将地面上惨叫不休的伤者砍翻这等人死不足惜放回去也不见得能有活路倒是便宜解脱了他们。 那惨号的贼却被众人按到地上稍一搜检得一小笺上书:“只要取人头来莫计伤损!” 杨再兴见了咬得牙响:“秦桧老贼直如此不肯罢休杨某便是鱼肉么?岳家满门与你何干直要斩草除根!” 众人听了自然知道此是秦桧手书杨再兴在临安见过数次笔法架构之间还算熟稔自然不会认错这批人固是张俊麾下贼却是来自秦桧府中无疑! “尽数砍喽!一个都不必放过!”林落云大吼道。 |:又广若是给秦桧知晓祸患不小杨再兴也不以为意就让侠义社砍个痛快。 返回官道上时雄武营诸人早已经扎下营来紧紧将岳府诸人围在中心再外围却是侠义社英雄不住搜索周围丛林以防有漏网之鱼再敢为祸。 杨再兴自与岳府诸人在一起细察伤损人手雄武营倒也知趣早送上营中所用金创药岳雷指挥婢仆为伤者救治。岳家孙儿辈则围在岳李氏边上为奶奶解愁。 “杨大人此是信州侠社莫雨前方便是信州地界由莫雨率信州英雄接应衢州侠义社再送得一段便可交卸所有马匹都交给信州侠义社应用如此可好?” 林落云带了一位黑脸壮汉至杨再兴身边那汉子对杨再兴拱手道:“大宋神枪威震南北早知神枪在此信州侠义社哪里还须多集人手?!” 杨再兴拱手道:“前方路面还靠莫英雄看顾杨某不过虚名而已当不得真。” 莫雨道:“大宋神枪名动天下岂可虚致杨大人太过谦了!信州路面上侠义社百余英雄早将路线探得明白至今日尚无贼踪只是不可大意罢了杨大人若有何吩咐莫某无有不从!” 杨再兴道:“信州路段不长却劳莫兄弟费心只是建州地面还须提前知会莫兄可早派人手前往建州与那边侠义社联络不可让贼子有机可乘!” 莫雨拱手道:“何消吩咐早已经有人赴建州矣侠义社必要护得岳爷家小*平安方不负‘侠义’二字杨爷只管放心便是岳家人到了地头也有人护持始终必不让贼子得手!” 杨再兴略略放心。 次日雄武营统领接到驿书展阅大骇忙招呼所部护卫岳府众人自己却驱马到杨再兴面前却顾盼高、林、莫等三人不肯言语。杨再兴自然领会得挥手让诸人退开。 “杨大人临安来书却于杨大人身上有妨!”那统领焦急道。杨再兴色变:反出涌金门事矣!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地尚不完满,秦相莫毕全功! 杨大人出涌金门之事临安城中几无闻说只有殿前制告于中枢秦相并未处置也未责殿帅却传书予某说道于路须防杨大人劫走岳府家小倘杨大人强劫便杀岳府之人以御!如此怎生是好?” 雄武营统领言罢脸上表情古怪似有话不便说。 “哼!秦桧原来却是怕岳府家小!”杨再兴稍知原委不由色动。 “杨大人英雄了得自然不惧可是末将所得驿书此刻必已至信州、建州诸处若大人强要相随信州倒也罢了怕是过不得建州建州将军麾下数千军好生了得若是起衅怕于岳府家小有妨却不负了杨大人好意!”那统领好心相劝。 “呵呵!”杨再兴盯着那统领微微一笑:“既得秦桧传书你已知详细如何还称‘杨大人’?莫不是要诳我离开你好交差?还是你也要害岳府家小?!嗯!” 话说到后来语声转厉震得那统领浑身一颤:“杨大人威震南北余某虽未出战江北岂不知神枪大名?身为大宋军将哪个不道杨大人为大宋朝擎天之柱!岳相之冤某家也颇有所闻一路之上并未对岳家众人有半点无礼杨大人如何不肯放心?若前途再有贼子来犯余某便拼一死也不令岳门家小伤损!此心天日可表杨大人莫令小人难做!” 杨再兴不觉沉吟未决心知这余姓统领所言不虚前方必无好路可走。但要离开。却是不能放心倘若前途有失自己如何对得起岳相! 后面莫雨隐隐听到些许。催马上前道:“杨爷可以放心这雄武营军兵料不敢妄动便是些许小贼岂是信州侠义社对手!信州非比衢州地面离临安远些儿好汉子却多些。谅那信州将军亦不能奈我等何只是建州却不知情形倒要防备。” 杨再兴却不再多言只道:“且过了信州杨某自有道理此时怕甚么!” 入夜后杨再兴唤余统领到帐中那统领虽未犹豫即随高林前来。却畏畏缩缩不敢坐近。 “余统领良心未泯当日布阵断道之时杨某早有所知。此番秦桧料雄武营未出过京师非是能战之军。才敢以小部贼子来袭只敌不过州、信州英雄罢了杨某却不是信不过余将军只怕万一罢了智者千虑犹有未尽之处况百密一疏也非异事。岳爷已经遭难不可再祸延其家小否则作恶者必遭天谴!” 那统领初时还洋洋自若听到后来杨再兴恶声恶气那统领却浑身一颤高林在背后咧嘴一笑也不点破。 “如今且由杨某修书一封余将军便交由驿吏急递至中枢某家倒要看看秦桧能奈我何!高林磨墨!” 余统领见杨再兴要修书目光为之一聚:大宋神枪手中一柄铁枪随心所欲这些天来见识得多了但要修书却是未曾听闻诸将帅帐下多有执笔吏只须将帅吩咐一日千言也不在话下哪里轮得到舞刀弄枪的武将去耍文房四宝? 但略一偷窥余统领却汗出如浆大冬天里背心凉透。 其书略曰:“字付秦相座前近者风摧万物临安杨府内花木凋残某遂携家游于湖岂知变生不测竟遇强贼于京郊家小俱为所掳某身为大宋节度使不能保家小*平安如何保得大宋江山!不得已而提枪逐之于衢州地界所愧者虽歼宵小于途家小竟无踪迹。所恨者则于贼尸间见番贼人物此真可为大宋心腹之患矣!某虽不才宁让番贼入于京师嚣张于大宋腹心之地乎?” “身受俸禄者若不能为国分忧则尸位素餐而已某犹不屑为此故追亡逐北必要擒其祸以正朝纲家小虽不免萦怀国事当前实非某所虑矣!” “追贼途中虽一无所惧独念柔福郡主亦遭此难宁不可畏耶?本无暇治书于阁下颇念昔日自郡主处所闻上京人物事略心惊难平望秦相致此意于圣上韦后遭遇末将尝切齿痛心虽诛盖天贼獠犹未竟全功此去必要多致人手救郡主及家小返临安以孚圣意。若事不遂则曝之于天下广为传扬或可收奇效而得贼踪。此为末将拳拳之意惟秦相与陛下审之。” “又及此事恐非近日可就弥月经年亦未可料殿帅处还望秦相代为周全!天缺西北地陷东南天地尚无完满秦相如何必要尽全功耶?冬春之际雷动潮生天意不可妄测伏望钧安杨某草草不恭料秦相必不以为忤!” 余统领阅罢痛恨自己为何如此好奇!好奇心可以杀人这书信却足以灭族!只是身在“ 上哪里轮得到他作主杨再兴一手字实在难看得紧容而言何人敢笑话?说不得余统领只得在次日与杨再兴一道寻一驿站将此信往临安而去。 临安城中此时却颇不平静。 韩世忠亦罢枢密使而以节度使提举醴泉观老韩心中冰凉知道不好当下闭门谢客府中将佐幕僚逐一遣无遗成日阶跨一驴小僮随行游于西湖之上旧日部将一概不见。 张俊虽然亲送岳飞入案又眼见韩世忠下场仍恋权不舍朝中文臣见岳飞、刘锜、韩世忠前后失宠或罢或杀纷纷揣摸上意以为张俊亦必不免连上数章以弹之累得张俊挂冠封府一再上书要求罢自家兵权。赵构与秦桧相商数次阻止了张俊举动张俊才“不得已”仍掌兵事中原四镇如今只剩老张一人了细思之始有惧意。 兀术仍书至赵构处要求尽快交割和议中城池赵构回书曰:“某启季冬极寒伏惟钧候起居万福整军安民悉赖全德特承惠书佩荷记存垂谕大事已定。若非国公以生灵为念他人岂能办此?天下幸甚北人敢不如命今就近先次津耶律温等馀当节次遣唐、邓二州已遣尚书莫将侍郎周聿於此月十一日星夜前去交割陕西地界亦已差枢密都承旨郑刚中同宣抚官前去趁明年正月下旬计议海州、泗州连水在南百姓见今根刷过淮北先蒙遣还濠州、楚州、昭信、:&1t;卑情岂胜感激恐遣人在路迟滞今专书计会泗州差走马传到府下伏冀向春气候淑和窃望倍保钧重不宣。” 方才打走使臣已经近年底到了过年时赵构在宫中百无聊赖时想起柔福来心下恻然颇为牵挂只是殿前司、雄武营、临安府众人连日搜检却连偷鸡刨墙的小贼都抓了无数就是不见柔福消息。 赵构方在神伤间秦桧却手足冰凉眼前摊着杨再兴地来书已经看了大半个时辰仍不能作决定。这信上笔法辞章实在差得一蹋糊涂以秦桧对瘦金体地造诣哪里会看得上眼!但信中危胁之意却跃然纸上不仅提到自己府上的金人更牵涉到赵构这还得了! -- “柔福?陷于贼手?家小亦陷于贼手?番贼?莫非----”秦桧摇摇头:“这些个蛮贼虽然愚鲁却也在临安多年岂会如此莽撞!这杨再兴何意?” 再一思索汗出额头:“此子明知金人出自相府中手中又有雄武营见证眼下先将自己家小之事算在本相头上下一步未必不能将柔福之事也算在本相头上!好毒的小贼!” 秦桧以己度人以为雄武营诸人返临安之日便是自家祸事再起之时虽然赵构未必就信了但多一层疑忌却也危险至极:自己百年之后儿孙辈可有孑遗否? “不好!此事必防患于未然!”秦桧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入大内求教赵构早早作些预防以免到时赵构把帐全算到自己头上。 “秦卿且稍待容朕想想。”赵构略略一觑立即色变把秦桧抛在垂拱殿自己转入御书房半晌不出来老秦在外摸不着头脑:“难道圣上早有所知?” 赵构却捏着这张薄薄地纸笺在御书房内手足俱颤:“瑗瑗儿好糊涂!这等事怎么可以随便说得?”只是话已经说了连祸也早已经过了大江赵构还能如何? 这杨再兴为何如此?大宋神枪岂是耍弄毒计的人这等武夫像岳飞之流能够舞文弄墨的极少何况如此心计?事有反常即为妖杨再兴话中似留有余地但针对秦桧、赵构二人的防范之意也昭然若揭。 “朕从未薄待于他看在柔福面上临安近一年来最为宠渥的臣子杨再兴当可算得一个莫非是为了岳飞之死?但也未听说他上过奏本啊?”赵构突然转念一想:“此函给秦桧莫非秦桧看杨再兴不顺眼竟要下手?柔福不在和议已成诸帅削兵杨再兴本无可虑那也该着人弹劾方好治罪啊!这秦桧直如此欺朕!” 赵构转出垂拱殿时秦桧不自觉地一颤。 “秦卿以为这杨再兴该当治何罪?”赵构和声问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可战,不可退,此事两难!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可战不可退此事两难! 此事当由陛下圣栽臣不敢妄作主张!”秦桧低眉垂常。 自赵构拿到杨再兴信函那一刻起秦桧就知道事有蹊跷:赵构近来因为和议顺利江南半壁江山已安稳心情大好除了在柔福之事上还有些耿耿于怀从来没有在臣子面前失态过便是当初下旨杀岳飞时也古井不波但拿到此笺却手颤色动垂拱殿中茶都凉了才出来此中涉及到的内情必不简单! 大宋朝居然有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大事?秦桧心中沁寒彻骨对于敢抰虏势以欺君的重臣而言倘若有另一臣子手里也有足以欺君的把柄自己的地位岂不岌岌乎殆哉? 此事非同小可一个应对不当便是泼天的大祸秦桧自为相以来少有这么紧张过内心焦虑实不下于当初召还岳飞时节。 “柔福郡主之事秦卿查得如何了?”赵构眼见秦桧惶恐心知此函中所及之事恐怕与秦桧也有莫大干系便抛出来看看反应。 “陛下臣有负皇恩至今未获郡主消息倒是这杨再兴信中或者有些眉目这个----”秦桧汗水沁出心知赵构考虑到自己的隐事了。 赵构见秦桧吞吞吐吐更是起疑暗道:“秦桧啊秦桧若朕还不知道你府上住有金贼临安城岂不是你坐朝堂此事便看你如何撇清!只莫伤我瑗瑗儿若伤了些儿朕必要你秦府不安稳!杨再兴既付书函于你。料来还未对他人说及韦后事。只莫让秦桧逼杨再兴广为张扬便罢。” 但心中可以想一想口中却不能明白分说只道:“金贼竟然敢到我大宋临安城外行劫!这还了得!若是杨再兴不察。怕不就杀入我大内了!汾州节度使虽是虚衔这贼子可杀得实在!怎么?秦卿没有得州县禀报?” “臣死罪!”秦桧连忙跪下:“今日与此函同到的还有衢州府所报紧急案情仙霞谷中现数十黑衣人皆为长枪所杀其中四名番贼。料是一伙的其余皆是南人地方不敢定夺报于中枢臣未查得明白不敢上奏按此信所言或是杨再兴所杀也未可知。” 赵构见秦桧恭谨。稍感快意却并不叫他起来:“秦卿事务繁多还须保重才是百密一疏。也情有可原不必自责。朕这里倒是另有一份急递。说是那些贼子身上竟有兵部事物事虽不明却恐怕兵卒中有私通北人者还须细细查究。” 秦桧跪在地上脸色尽白汗濡胡须全无适才地宋相风范颤声道:“臣----臣----必彻查此事若是当真有----军卒私通北人者必----必不宽贷!” 心中却道:“衢州府!哼!衢州府----” 只是他却冤枉了衢州府此事连衢州府也不晓得。 赵构心下大快才缓缓道:“秦卿为朕忧心国事细微之处哪里顾得许多便由万中丞查究也就是了何必劳动自家倒是杨再兴所报消息甚为重大若柔福郡主落入金人手中倒要向兀术书相询此事却非秦卿而不可朕便等消息就是。” 言罢秦桧叩头应诺赵构却良久才道:“秦卿看座吧年纪也大了地面又冷莫伤了手足。” 秦桧入座时凉意满身再没有对赵构掌握在手心地感觉。 细一思量才恍然觉说了这半天赵构竟然一直没有给杨再兴定罪!所提到的事情却像是在给杨再兴开脱!如此说来杨再兴在信中所提之事必然重大到赵构都不得不有所顾忌却不能宣之于口那自然该由自己出面了。 “陛下这杨再兴虽然擅自出京师却是为家小牵挂情有可原且又探得如此案情倒为我朝立下大功虽有不合律法处却是无亏大节以臣愚见也无可落罪处倒不如就委他一职追查柔福郡主下落也好将功补过。还请陛下圣栽。”秦桧一边说一边偷觑赵构面色后者由冷转和嘴角上翘才让秦桧放松下来。 “秦卿处置得当朕复有何话说便拟札子下信州至岭表一路州府吧。”赵构轻描淡写地补充道:“闻说岳府颇粗陋岳飞之罪虽昭彰但其治家尚有古人之风倒不可一概而论便由中枢拟旨着人修葺以为我大宋朝太学也好养育人才不可荒废了。” 秦桧深深一躬知道此事已了不必再继续受赵构欺负了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走出垂拱殿如同搬开一块大石呼吸都轻松了不少。但手足俱僵却在回味赵构旨意:岳飞有罪 家有古人之风?那即是说不得对岳家人下手了!知州府?那岂不是说赵构已经知道杨再兴护送岳家人之事? 细细想来秦桧大为意沮此番布置眼看就要成空了。 “不好!快快到中枢急递让建州之将不得妄动!”秦桧突然念及前几日给建州将军的一个札子汗水冒出忙命轿夫奔往中枢。 信州地界上果然义民众多。 临安城中接到地数十万河北难民朝廷大力往江南诸州府而信州则为重要的通道十余年来滞留此间的河北宋人着实不少远过于原来的本地人口岳家军事迹在此广为人知众民都指望岳家军能够挥师北上恢复故土。岂知大宋朝无敌统帅却死在大理寺狱卒手中宁不哀哉! -- 岳家车驾才入信州地面沿途百姓广为传扬早有人在路边迎候输送食物饮水连雄武营官兵也沾光不少岳府家人哪里用得了这许多白便宜了官兵们。侠义社好汉自然主持一路事务甚至个别村镇还明目张胆地为岳飞父子及张宪设祭岳李氏为民心所感一路泣下往往只要有路边设祭者必令岳雷上前去跪叩其父灵位并向前来祭拜的宋民谢礼。 杨再兴与侠义社人手哪里敢掉以轻心自然于路小心饮食俱再三验过才让岳家人进食雄武营莽汉们却不以为意放心大嚼。 数日之后堪堪将要出信州地界前方却有数骑赶到神色惊惶。林落云只到信州地界便被莫雨劝回信州一切事务皆由莫雨负责此刻见到来人神色不对忙率诸人迎了上去。 “莫爷!建州府地面去不得!”来人未及下马在马背上即拱手禀报。 “如何去不得?!”莫雨大惊道。 “建州将军率部四千余于路驱赶迎岳府车驾的宋民且欲尽捕除了雄武营之外地其余随行人手建州侠义社眼下十余位兄弟落入军卒手中稍有大意便是举州哗变之局侠义社众人不敢定夺辄让小的回报高爷、莫爷且看如何处置。”来人急急细报。 高林听罢举棋不定望向杨再兴。 杨再兴思忖移时才道:“建州府偌大动静不过是秦桧安排罢了某家书信必已到临安只是秦桧还未吩咐建州府应变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如将岳家人交到建州军将手里却无大碍小小建州府还不敢对岳家人下手此举明明白白是对着某家来的或者侠义社英雄也颇妨其大计。” 岳雷驱马近前刚好听到后两句拱手道:“杨叔叔!一路辛苦至此既然官兵欲不利叔叔且信侄儿这回侄儿倒要看看那建州将军敢对我岳家如何!叔叔不如暂避或者径回临安岳府满门便担在侄儿身上!” 莫雨闻言大急:“二公子说哪里话来江南一带侠义社人手不下数万稍迟走几日上万兄弟还召集得起来我便看那建州将军要如何!” 岳雷一听:这不明明白白是要造反吗? “莫兄高义岳家心领只是此事却万万做不得!父相在日每以国难为忧此刻为岳家妇孺却与朝廷作对岂是家父舍身之意?岳雷虽年少不明事理也知兵戈一起万民受苦若为金贼所乘更失家父所望!杨叔叔久在军中必明白侄儿意思!” 杨再兴听了心中喟叹:“这岂不是又一个小小岳飞?!” 左思右想要保岳家满门又不得杀官兵又不能随行过建州还不得伤损侠义社人手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违了岳飞本意兴兵作反! 如此为难如何是好! “罢了杨某且与嫂嫂相商!”杨再兴蓦地想起秦桧所遣贼人身上的小笺以及雄武营余统领所得军令想到一计却是不知岳李氏同意否。 “叔叔有何妙策可告诉侄儿么?”未到岳李氏车驾前岳雷贴近杨再兴低声问道。 杨再兴直视岳雷:“若要不与官兵相斗又要保满门家小一人不损着实为难但为叔有一法子或可办到却要你以身相舍你肯么?” 岳雷勒马大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若策万全,须舍却岳雷! 第一百二十四章若策万全须舍却岳雷! 若能救得家中老小且不妨岳门忠义不伤众位英雄此身!” 岳雷虽不明杨再兴所指何意也不晓得为何自己有如此魔力但这位大宋神枪却如父相所言绝非莽夫一个所言必不虚但计将安出? 杨再兴哈哈大笑后点头认可有子如此岳相可以放心了! “嫂嫂杨某有一事为难须听嫂嫂一言以决。”杨再兴至岳李氏车前躬身拱手道。 “叔叔莫多礼只管说来只怕女流之辈出不得什么主意。”岳李氏这些天来深知杨再兴与侠义社英雄们辛苦见杨再兴还如此多礼哪里愿意。 “好教嫂嫂得知前方建州地界内建州将军率数千兵马欲为难某家与侠义社英雄此去若不随行则某家不放心若是随行却不免与建州兵马冲撞且秦桧早在建州安排人手欲不利于岳家建州官府虽不好动手若无人随行却难保平安此事两难还请嫂嫂定夺。” 岳李氏一路上来已经见过多次袭击心知秦桧还不肯放过自家老小便是到了岭南也非平安之所早已经存了死生由天的想法此刻听杨再兴说道建州凶险哪里不信!何况适才见侠义社探子如飞报讯早料到与前方道路有关秦桧与建州治府官员间有何默契当不意外。 “此事有何难哉!”岳李氏缓缓道:“岳家满门老小未随先夫以殉便有何意外。不过死得晚了些。倒好随先夫于地下一家子团聚叔叔身负殿前司军兵都统重责。有关国家安危何必以身涉险顾忌岳家老小?不如且留有用之身为国效力日后多杀几个金贼也不枉叔叔建节时。先夫当日嘉叹道杨门之后终为大宋柱石之臣矣!” 杨再兴摇头道:“嫂嫂忠义不下须眉此是岳门家风杨某还有何话说!只是岳家若有不测恐怕天下英雄不服大宋江南河山有难。某家有一计不违大岳遗训。也不负大哥生前以家小相托之意不伤众位英雄也不伤岳门老小却只要岳雷一人。不知嫂嫂可舍得?” 岳李氏一怔作声不得。 虽然说起来若是举家遭难。必要慷慨赴义何惜一子。可是眼下若真有计可让众人平安却须付出岳雷为代价为人母者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舍得!但如要众英雄舍命相护陷杨再兴于不义却又良非岳李氏所愿。 “母亲若如杨叔叔所言孩儿何惜此身!母亲不必犹豫了!”岳雷在一旁听见怕母亲不允抢上前去跪下。 岳李氏沉吟良久双眼垂泪:“叔叔有何妙策且让我母子听听试看可行否。” 杨再兴道:“嫂嫂以为秦桧此举所为何来?” 岳李氏道:“还能为何不过怕我岳府老小不肯伏冤迟早与他算账罢了此谓斩草除根好不狠毒!” 杨再兴道:“若是斩之不尽留一根在外不可斩让秦老贼略略有些顾忌是否多一线生机?” 岳李氏思之再三方沉吟道:“叔叔的意思雷儿不须殒命只是与家小分开让秦桧多一分忌讳不好下手可是如此?只是江南地面上除西川之外所有州县官员皆秦桧门生却到哪里可以避祸?” 杨再兴暗赞岳李氏胸襟稍明计较便已经开始算计地头了当下也不避讳道:“嫂嫂说得正是若在江南地面上难免为其所害只有一个去处便秦桧也无计可施。” “侠义社!”岳家母子同时失声叫道。 “不错秦桧令某家杀嫂嫂以报眼下杨某家小俱已送到太行山上若侄儿能够避于太行则秦桧必不敢轻举妄动天下民心向背非是贼子所能左右侄儿平安则满门平安若众老小赴难也为大哥留一血脉杨某方可立于世间若这点都做不到枉为七尺男儿!”杨再兴跪了下去。 “快扶你杨叔叔起来!”岳李氏忙叫道。 岳雷去扶杨再兴却扶不动岳雷转头看着母亲岳李氏浑身如被抽去主心骨一下软倒倚在车壁上泪湿双颊:“岳家累叔叔不少如此高义怎么报得只是----只是雷儿----” 杨再兴不用多说起身离开留岳家母子在那里相倚痛哭自己却将那余统领叫到身边:“余将军可会写书信?” 那统领上次见杨再兴写信已经吃了一次亏这一次却是叫自己写不由得一颤。 杨再兴一笑道:“取纸笔来我念你写!” 那统领持笔在手微微 却听杨再兴口述笔下不停居然写得一手好瘦金体临安为官京师文风鼎盛连这等武官也濡染不少挥毫自如其辞曰:“末将奉旨押系岳门家小至岭表经信州、建州交界时忽有贼匪逐殿前司军杨再兴都统制至于军前。雄武营将士虽勇仍不能救得杨都统情势急乱中又失却岳家次子岳雷与杨都统俱陷贼手。虽然保得余众平安却未竟全功贼人离去前竟称若岳门老小若有缺损便拥岳雷清君侧云云实是大逆不道伏望大人传令以檄之方可稍减末将之罪责矣。” 高林、莫雨看了默默点头。那余统领却持笔颤心知此祸不小却出自自己手笔再也赖不得若一言不合惹了杨再兴明年今天就要家人给自己烧一陌纸了。 当下叫过一名小校将信函密密封了仔细叮咛再三嘱咐才让他上马返信州驿站去了。 余统领在杨再兴面前规规矩矩做完上项功课却犹豫道:“杨大人这贼匪是哪里----” -- 杨再兴呵呵大笑斥骂高林、莫雨二人道:“二位大王还不下手等官兵来抓么?” 高、莫二人也大笑随即招呼众好汉将岳雷、杨再兴物事带上只稍容岳雷与妻温氏小别便携二人离去杨再兴只在那统领耳边叮咛:“此去建州信上言语可说与建州将军保你平安只是最好莫过于在此多过两天再上路等临安书信将至更加好些。” 数日后雄武营都统将所得信函上于中枢呈至秦桧案前。 秦桧得书阅读再四涔涔汗出。 果然如杨再兴所料秦桧本意在斩草除根如今根已经折去一枝却不在掌握之中江南平定未久草莽间多少豪杰若有人举岳家大旗登高一呼也非异事倘无岳家人参与也还好办可是若有岳雷在其间便说不定有多少附从者如此岂非大祸! 可疑者在杨再兴之事哪里如此之巧刚好被贼所败追及岳府车驾又恰好卷走岳雷?岳门老小中若有人稍具还手之力则非岳雷莫属眼下居然众人平安只少了个岳雷岂合常理? 还好自己已经按赵构吩咐下令沿途不得留难否则此祸难料。 “杨再兴!----”秦桧咬得牙响。平日在临安城中不过见一个花心武官有仗打时还可一用平日里不过当多养活了一条狗花费银钱并不多还道占了便宜平日里花天酒地与柔福暗通款曲这些都在秦所报之中为秦桧所熟知本来是“很有培养前途的青年”岂知会如此有负本相厚望!若肯取了岳李氏人头来怕不有一场大富贵?! 此子实在有失计较矣!却坏了秦相好事。 “此事不得声张只报与殿前司杨相知道即可其他事就由杨相去做罢。” 雄武营都统唯唯而退。 杨存中得报思之再三豁然开朗:“嘿嘿这小子倒懂得如此脱身只是此去落草干回了当年随曹成时地本行不知是哪座山上地大王有趣有趣。” 只是杨存中也忽略了如此反意昭彰精明如秦桧者如何会看不出来?却至今未有何动作只让自家莫多问就是右军骑兵暂由蒙冲、蔡晋、凌雪峰三将率领杨再兴职司空缺由殿帅暂代着这却大不寻常。 赵构当晚闻讯在书房内来回踱了百十个来回实在不知是祸是福一边还忙着安排迎回韦后车驾之事另一边却颇为忧心深怕江南有不利消息传播。 但秦、杨、赵三人却心照不宣的是:没有人想到去为杨再兴落罪朝中言官哪里会知道这等密情自然也无人弹劾像这等小小武官御使台还恐费了纸笔! 临安城中此事在诸人大忙间渐渐平息。 七天后杨再兴、岳雷、高林等三人悄悄现身鄂州地界。 看到当年练兵之所诸人都情难自禁。 “杨叔叔我们为何要先到鄂州?”岳雷问道。 “你认得王俊么?”高林反问。 岳雷双眼圆睁如要喷出火来。(月票!老熊的读者竟没有手中剩月票地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鄂州御前军,不复雄师! 夜杨再兴与岳雷、高林在鄂州城郊侠义社分社中住 这里毕竟是岳相旧部所在侠义社虽然没有挂出招牌去却是好大一片房舍江南物资大半须经此间运往太行银钱也罢了衣物之类却占了数间仓库社内人手不下百人是杨再兴一路过来见过的最大一家分社。 “王瀚宇见过杨爷、高大爷!这位----这位莫不是----二公子!”侠义社鄂州分社老大闻说高林到了社中推掉诸多事务赶来相见却见到缓缓掀开罩袍的岳雷岳飞脸相倒有七分看得王瀚宇大惊连忙跪了下去。 原来岳相之死轰动天下鄂州城中得讯满城焚香烧纸无不切齿痛心。林大声惶恐不安却只得缩在总领衙门哪里都不敢去其他地方还有弹压之举但鄂州城哪里敢!莫说御前军都统王贵自己也在烧香焚纸军中哀声动地民间处处香火连自家衙门四周都是哀声满城中只得数家没有举哀就算想弹压能够弹压且弹压谁去? 如此情状早在预料之中林大声只求自保哪里敢多管闲事! 侠义社英雄却是大设祭堂所有人手兄弟轮番上祭皆愿生噬秦桧血肉若非王瀚宇等老成者止住当场就有人要去林大声府衙闹事。 总共就一百余人手当真去了恐怕也当不得总领衙门千余兵马但携民意而动城中倒可纠集上万人。却是送死的多。能够杀敌的少思前想后只得作罢。 林大声、王俊等人。这些天来躲躲藏都不敢在城中现身侠义社众人轮番监视诸人家中及衙门皆不见其踪影。特别是军中参与了出卖岳飞地几位除了王贵还在管事其余诸人都躲得远远地。不敢在军中出现。 若非岳家军纪律素严军变也生几回了。 此刻临安城中已经将岳飞罪状昭告天下各城通衢大道及衙门前均有张贴鄂州众军将愤怒之余各各心惊:岳相不过离军数月即死于冤狱中。观乎大宋靖康年以来军功之著未有如岳飞者。身登枢密位不可谓不高仍然诛于如此不堪地罪名可见大宋朝武人前途堪忧了!有此一念。军中诸将竟然以自保的居多无人去给王贵添麻烦。便是牛皋如此火爆脾气也不过在家中大怮数场设祭终日但王贵召集议事时却众将云集无人敢多说半个字。 王贵见军中如此默然虽则大出意外也窃为安心毕竟鄂州军若哗变将动摇大宋朝根本幸好至今无事。 王瀚宇将上项事逐一道与杨、高、岳三人听了却去组织人手再开灵堂由鄂州侠义社主祭各路英雄纷纷前来致祭岳雷作为主家披麻戴孝还礼。稍移时军中也得到消息统领以上职司的军将皆偷偷轮流前来与岳雷唔面。王贵也不是聋子瞎子自然猜得到端倪却自家不便前来上香派遣了亲随小校代表被高林一顿臭骂赶打出去若不是在灵堂之上对方也非恶便是血溅当场地局面。 岳二公子到了鄂州之事基本上是在侠义社与鄂州军中悄悄流传市面上却知之甚少若不是高林的关系军中与侠义社颇为相得原来连军中也不打算通知到了即使如此前来致祭的军将也达到二百余人小兵小卒自然上千人直闹得侠义社内外沸反盈天好不热闹。 三日后建州侠义社传来消息岳家老小*平安通过建州此间建州官兵得秦桧快信态度前倨而后恭岳家有惊无险。 同日临安城内曾为岳飞张目的诸位布衣、文臣包括齐安郡王都受到牵连上书的布衣人文直接刺配边城朝臣与郡王则受到弹劾。 鄂州城内军中则有消息传出:找到王俊落脚处了。 绍肖十二年正月十八日鄂州侠义社内人头攒动还有人不断前来献祭但社内深处宅院中一灯如豆晦暗不明门外十余名汉子小心顾觑房内却只有杨再兴、高林、岳雷、王瀚宇、赵秉渊等数人。 “蒋叔叔只因到江州报讯现下在福州下狱!上奏官王叔叔则在京中被捕!这秦桧好不狠毒!”岳雷红着眼把鄂州军中已经被牵连的人员情况向赵秉渊转告这些都是各地侠义社传回地消息比朝廷布文告要快上许多这些事连赵秉渊也不知道。 赵秉渊听了仰天长叹这些都是军中极相熟的好友如今只因在岳飞赴京前走漏了风声就受如此处置怎么不教军中人人自危! “王俊等人因参与其事林大声为免死无对证早早就将其安置私密处多日来未曾现身。前日里张太尉旧属于街买醉却见到一名王俊亲随在街市采买触动真怒上前揪打却听到口风说是王俊不日便要回军中且会拔擢升到时便知厉害。众人得此口风自然不肯放过一顿饱打之后才知王俊落脚处。”赵秉渊也将现王俊消息来源的经过告知众人。 “如此动作王俊且会不知?若此人回去说不定王俊连夜就要逃走哪里会坐等我们杀上门去?”高林有些吃不准问赵秉渊道。 赵秉渊摇头道:“不会军中人手早已经盯得颇紧只是不便下手若惹了林大声军中诸人皆不得安宁此事还须由侠义社下手那时往太行山上一推林大声须奈何高兄弟不得更不敢来捋杨神枪虎须!” 王瀚宇也道:“昨日侠义社已经派遣人手在王俊宅外守候未见有车马人手离开。采买的还是原来那些人。也不曾变大约今日还该在里面若有变动。早有消息回报了。” 杨再兴听罢众人言语吩咐道:“王兄虽然是鄂州地主但此事非同小可除了林大声、王贵、王俊等处须人手把风之外其他人手尽数收回事毕后全部遣散至周边州府。此处少量人手留守即可若军中有何异动还请赵兄知会社中兄弟明日 咱们就下手得手后即北上只要进入金贼地面便虞!” -- 众人轰然响应。 出门时。杨再兴留下赵秉渊问道:“岳相蒙冤之后军中情势如何?” 赵秉渊颇为踌躇半晌才叹道:“岳相初罢时节。众将官尚有不平意味营中颇轰动。王都统也不加约束。大理寺案一起营中哗然其时王俊、傅选、董先之辈已经庇护于林大声处久寻不获林大声亦自深居简出以避祸。王都统为示清白令人在军中传讲此案详细众意虽不平然亦无可追究者。至岳相死难王都统方大集众将当众大怮且道岳相在日本不必自开封还军江州闻讯也不必往临安受难却慷慨赴义以全其忠。若众将愿为岳相白其冤莫如守好江防以御贼倘有反朝廷者恐怕负了岳相本意!” “其时王都统卸盔抚剑道军中如有不伏其言者可以此剑拟其项其必不还手。终不能为国抚军却坐视所部军反了朝廷众将默然而悲各自伤神竟无人敢上去拔剑大军由此得安。可惜岳家军将官人心离散若大战再起恐怕不能复当日之勇矣。城中酒肆青楼平日哪有官兵敢去喝得烂醉?如今却满街都是哪里有人敢去弹压?将帅自身不正如何约束下属?岳家军已经毁矣杨兄身在临安岂会明白?” 杨再兴听得心惊也不再追问。 王瀚宇自安排人手连夜转运物资北上赵秉渊在军中悄悄打探消息徐庆、李道等将官略闻其事也兴趣盎然颇参预其中牛皋却终日烂醉诸将都不愿让其参预此事。 丑时三刻寒星满天际当空正中却是一弯半遮的残月侠义社运用所有能够调集地马车已经将社中物资搬个尽王瀚宇回头望着偌大一片房舍颇为不舍高林劝解道:“鄂州分社历来便是南北枢杻不过略停些时日迟早还须返回此间能够为岳相报仇还有何事舍不得地?” 鄂州城北一处森森宅院二十余亩大小密林掩映若非有心官道上只能见得数片瓦夜间更无可识辩院中倒有几位巡更的手持长枪走得不耐烦坐在阶前闲聊一汉子指着一间传出如雷鼾声地精舍:“这等狗才倒是好福气不过卖主而已却得林大人如此优待我等随林大人多年哪里享过这等福份?醇酒美人夜夜笙歌过得好不逍遥!” 另几位听了都是一沮其中却有一位老成些地倒转枪柄轻拍其头:“你这囚徒知道甚么?你以为那狗才过得安稳么试试听他梦话城中十万好汉都想生噬其肉若不是此间隐密已经死了多少回!换成老子宁可不这等财过得贫苦些儿只要吃得下睡得香一家老小*平安便是在世天堂若有负神明天不诛也须自诛你以为是好玩的么?” 众汉子都点头称是刚才那个不伏气的军汉也低头不语。 院外密林中略有动静院中诸人立即惊起却听夜鸟号寒数只鸟飞掠起巡更地汉子们面面相觑都道虚惊了一场。有老成者惊疑不定细细倾听却无进一步的动静才又坐在阶下躲避寒风。 三里之外百十骑悄然而至却都摘了铃用草包了马蹄松缰缓辔尘土都没有溅起多少马背上地汉子人人手持长枪大刀默不作声堪堪行至两里左右距离时一个蒙面人从林中窜出到马队前拱手拦住。 “高大爷王爷杨大人不可再近了只怕那贼子护卫知晓咱们从林中穿过去马匹就留在此处!” 王瀚宇听了看看高林高林点点头不再多言语众人当即下马将马牵入林中系好。才缓缓随那蒙面人前行一路上连鸟也没有惊起一只那蒙面人道:“兄弟几个早将林中夜鸟全部驱走以免大队来时惊动里面人手。” 杨再兴一听大是赞佩:侠义社好汉当真心细如连这等事都做得滴水不漏。岂知这几位却是河北地面上积年地大盗这些细事本是其所长怎么会错! 不消片刻两里路已经走完几名汉子直接上树林间还有几位蒙面人也靠了过来。 “没有异动亥时还看到过王俊这厮在院中与一个丫头调笑未见人出入那贼子跑不掉了。” “现下护卫约有2o来人值夜的7个院内总共也不过三十五六人上下能打的也就是那些个护院只不知王俊功夫搁下了没。” 高林身后转出蒙面的徐庆轻笑道:“便是没搁下也不是老徐对手当年张都统就看不起他这小子那点功夫值得甚么!” 众人都是一阵嘿笑当下由杨再兴分派人手:“杨某与高兄弟率三十人走正门岳雷、王兄率三十人走后门徐兄弟、赵将军率其余人手见机而动分两边看有无翻墙逃走的至少十人盯在周围树上若有贼子漏网不可放过!若是拦住王俊却宜困住不让跑了便是让岳二爷动手!” 岳雷眼圈一红忽地跪下向众人叩了一个响头众人连忙扶起。 百余人顿时散开杨再兴自与高林率三十人直扑前门。这番动静便不小了院中老兵一听惊得跳了起来:“不好有人来了!” 不过数息之间杨再兴已经到前门处长枪一探门闩跳起大门洞开。 “杀!一个都不可放过!”高林大喝声中已经扑将进去立时响起一片兵刃交击之声后门处岳雷闻声也提岳飞曾用过的铁枪一击而破木门率众杀入。 “谁?是谁来了!----”院中精舍内王俊蓦地惊醒放声高叫。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二贼授首,稍慰岳相英灵! 一个都莫放跑了!杀进去!”徐庆在院墙外高处看得冲下去被众人劝住。 大宅前后门一破侠义社众人如潮水般涌入哪里还有像样的抵抗刚才还在聊天的几名汉子见势不妙先打了一个逃跑的主意刀枪未交数合三死一伤其余的早就直奔院墙可惜墙外也是修罗殿人才露出头来早有长枪招呼上身一个也没跑掉。 王俊也算见机得快匆匆披衣而起心中早知必有这一日只是不知来早与来迟罢了但事到临头哪有不舍命一搏的道理!还未结束得停当就提刀冲入院中。 此时满天阴云散去月华满空院中照得清清楚楚王俊才一出头便知不妙周围廊柱下站的都是些黑衣汉子正当面的却是杨再兴、高林等“熟人”。 “这里不用管了搜!----”杨再兴大喝之下院中众人散去只剩下高林、王瀚宇、岳雷等人杨再兴微一侧身岳雷挺身而出。 “岳----岳----二公子!”王俊骇得呆了:这岳雷分明就是岳飞脸像只少了几缕长须但其满面肃容不怒而威之处与岳爷何异活脱脱便是一个少年岳飞! 杨再兴一挥手带着高、王二人退后远远把守着出去的通道院中月光下只立着岳雷与王俊二人。 岳雷右手从背后探出岳飞生前所用的铁枪带起一阵啸声欢畅愉悦。如欲择人而噬。听在王俊耳中便是催命魔音。 岳雷右脚倒跨沉腰坠肘。手中铁枪轻轻一颤如溶入月色之中除了手中那一段其余部分竟然看不真切杨再兴看在眼里“老怀大慰”。这一招学自杨家枪法。 王俊穿得单薄本来身上寒眼下却汗满全身一边缓缓退步一边道:“二公子误会王某了此是总领林大人意思在下也是身不由己。如何敢于二公子交手若有伤损岂不愧对岳爷?” 岳雷目显冷光铁枪如活物般前探。竟不给那王俊再说话的机会王俊见事不谐。强提精神错步间挽起一片刀花大刀劈向岳雷。刀光四射之间连高林也微微一怔:这家伙竟然还有几分真才实料。 杨再兴一见刀光心中大定:这王俊步法飘浮刀光散而不凝力分而不专哪里是岳雷地对手! 果然刀枪相交之间当当当一阵乱响岳雷枪如擎天之柱不可撼动枪花破入刀光中瞬间挑散漫天雪花人影一触即分岳雷踏步回原地站定再看王俊时衣服散乱束绦已经被挑飞缎袍掀开单手持刀拄地以左手抚胸鲜血沁出指间。 岳雷立在院中渊停岳峙半丝杀意也无岳家枪已经收到背后冷对王俊意态闲雅之至。杨再兴看在眼里心头一酸:岳飞生前料来只是比岳雷多读了些书文采风流之处远过于岳雷其余举动早已经深深融入子孙辈心中大敌当前便不知不觉显露了出来。 王俊缓缓站直单手将刀提起左手放开时胸前已经殷红一片冷声道:“二公子好枪法果然已得岳爷真传这些年来王某倒是第一次对上岳家枪法幸甚幸甚!只是二公子为何还要留手不肯让王某死得爽快些?” 岳雷恍若未闻仰望月清泪缓缓而下:“父亲孩儿今日与你报仇!” 王俊自知再无废话可说大吼声中漫天刀光收作一处如长虹般斜劈向院中地岳雷高林大惊失色杨再兴也微微动容:这一刀才不负岳家军副统领的身份果然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岳雷后先至手中长枪自下往上猛地跳起与刀柄撞正却是以巧力破刚未挡其锋锐而截击其中流王俊手中大刀失控地飞向月空数丈高处才止住坠下刀锋插入院中砖间刀柄不住晃动就在这一升一降间岳雷闪电般欺近身去铁枪连刺再抽身返回原地。 众人眼光都被这飞起地大刀所吸引只有杨再兴注意到了岳雷的全部动作大刀停下时再看王俊左右肩头、双腿、胸腹间处处沁血单膝跪地却伤得并不重只是在那里站不住而已右膝处的伤可能重了些。杨再兴望向岳雷岳雷颇不好意思:若是杨叔叔来刺这几枪必然处处均匀怎么会在收势后退时稍出手重了一点。 “二----二公子饶命!王某该死!”王俊离那落下的大刀也不过一丈远就算爬着去捡岳雷料想也不会反对。只是第一刀被破王俊还道岳雷侥幸第二刀挑飞之后王俊彻底明白过来:眼前的岳二爷不仅仅是长得像其父而已!手中岳家枪竟然已经颇 上阵时的威力。 一败尤可恕二败已亡魂哪里还有再战之能? -- 此时院中喧嚣大起后面一间房舍中众人揪出一位汉子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杨再兴、高林却都是大惊:“傅选!” 除了董先、王贵军中与岳案有牵连且涉案最深地两位居然都在这里了。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岳雷喜极而泣提枪上前展开荡字决有如打铁一般将跪地的王俊打得筋断骨折只是一时未便就死躺在地上呻吟。 杨再兴铁枪一挥众人将傅选推入院中。 傅选双眼未盲眼看王俊这个祸已得报应自己不过是个胁从的哪里犯得着与岳二公子生死相拼当即双膝一软跪伏在地:“二公子饶命当日林大声威逼在下道是若不作证便要傅某举家尽丧皆无死所。王俊才是恶二公子莫要找错了人啊!” 高林怒骂道:“鄂州军中副将以上八十余位怎么其他将官便不受威逼却只逼你这狗才?老子早已经打听得分明当日王俊说与你听道是有一场便宜福贵你这狗才哪里会放过?岳爷真真不该留你性命哪里有狗噬其主的?连狗都不如!” 岳雷眼中喷火岳家枪指着傅选:“捡起刀来!二爷我不杀死人!” 傅选被高林辱骂怒气已生却不敢作待看岳雷气势神态无一不肖岳飞更是心胆俱寒但形势格禁生路已缈不若拼死一战或有万一可能只要败了岳二爷再胁之以服众人便是唯一的生机所在当下也不多语抄起身边砖缝中的大刀沉下心来死死盯着岳雷。 岳雷不知虚实也不敢大意跨步站定岳家枪指定傅选。 “啊!----” 傅选嘶声大吼双手将长刀高举力劈华山直接向岳雷兜头砍来杨再兴暗暗点头:这傅选比王俊有种得多了这一刀应对不当时便是两败俱伤之局。 岳雷枪法不乱长枪举处一团枪花迎向大刀一霎间当当当响声不断虽然并未阻住那大刀下劈之势但杨再兴看在眼里不由得讪笑:岳雷力度比傅选大得多了看上去这一刀仍然威势十足却不断晃动劈到底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不能构成伤害。 果然岳雷枪势未尽待大刀落下时枪花陡涨砰砰声不绝中将大刀打得如恶浪中的孤舟傅选虽然全力招架却左支右袦心中叫苦不迭岳家军、侠义社众人看在眼里都是心怀大畅:岳爷有子如此当可慰在天之灵! 众人赞佩中胜败已决大刀再次脱出傅选之手恰如对付王俊一般岳雷枪势前探连连扫在傅选四肢处只听声如败革收枪后退时傅选四肢尽断瘫倒在地口中荷荷不绝却叫不出半个字来身上衣服处处裂口开洞微微有血沁出。 此时树林中的侠义社诸人早已知道结果将潜藏地马匹牵到院中林大声的人手无一活口杨再兴虽有仁慈心却知此事非同小可灭口也是不得已之举。 岳雷从马背上囊中取出岳飞牌位早有他人在宅中找出香炉、香案院中祭起岳飞灵位。 王俊和傅选看到岳飞牌位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都是面色大变惨声嚎叫心知善恶到头终有报不义之福享不得可惜此刻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岳雷亲自动手将二贼提到灵位前一丈处掷于地下众位英雄都随岳雷向岳飞牌位跪叩岳雷含泪道:“父亲英灵不远孩儿得杨叔叔、侠义社和鄂州军中众位英雄相助终于找到冤案元凶虽未能尽诛胁从终能祭二贼于灵前稍慰天下英雄之怀敢以此告于父亲望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孩儿早日尽诛宵小之辈还我大宋朗朗乾坤!” 后面英雄们尽皆泣下岳雷从王瀚宇处接过大刀手起刀落将二贼级祭于香案之上再行三跪九叩之礼。 天明之后侠义社英雄撤尽王俊、傅选二级悬于鄂州通衢处王俊家宅与林大声城外别业俱化为飞灰大火烧了两日却无人敢去救。 王贵闻讯不知是喜是喜却让人收束将士不得妄动。 林大声得报却紧闭重门着人通知王贵加派得力人手将总领衙门团团围住连墙上都架了重弩。 风浪未平静时杨再兴与高林、岳雷已经躲过金军游骑立马黄河岸边。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将登太行雪满山。行路难! 河水夏日里浊浪滚滚但值此隆冬之际天寒地冻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一行三骑轻松地就在河面上疾驰而过当年兀术攻宋时也值此天气才免了舟楫缺乏之困。大河边上芦苇丛生高过马背却在大雪覆盖之下压弯了不少骑马穿越时雪花不断落在三人的马背和罩袍上。 过了大河经怀州河内县不远巍巍太行已经在望。 “欲济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当初李白吟此诗时是否也恰在此间?不过李白所困苦不堪的“行路难”如今却让杨再兴心怀大畅。远远望着太行山上的雪线高林遥指太行雄定关所在那里就是忠义社主寨只是如今还在梁兴治下受那王湛的肮脏气侠义社却要深入得多了。 一路上风雪不断金人游骑也未碰到一个大约天寒地冻之际都缩在各城池中躲避吧哪里会想到这里会有大宋神枪经过。 岳雷自鄂州城中杀贼祭父之后精神好了许多侠义社所传来的消息也证明岳家老小确实平安了许多过建州之后连一次袭击都没有遇到过反而是在江南各分社的接待下沿路都有不少宋人在路边设岳飞灵位祭拜地方官一边在城镇散岳飞罪状一边却对这些祭拜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岳家众人所到之处竟然显得颇宽裕倒不时周济一下押送的雄武营官兵。 过了黄河看到太行。岳雷纵声呼喝。群山回应终是少年心性这才稍显本色。此前为父仇所累老成得太多了。高林见状略略惊骇:这必竟是在金贼的地头。杨再兴却微笑宽怀:这才是拿得起放得下地男儿大丈夫报仇须有大胸襟若念念不忘。太过执着会把自己压垮地。 入太行岳雷似是来过并不以为意杨再兴或者应该来过但穿越后却并无记忆看到数十里长的太行竟然不过三五步宽当真险峻。不觉骇然。 过雄定关时守关的义军见到高林都是放声高叫声动狭谷。但随后见到杨再兴和岳雷时却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虽然高林声明了不进忠义社寨但义军小校还是很快把岳雷、杨再兴抵达太行地消息报入寨中梁兴闻讯一丝也不告诉寨中武官率三五亲随即直下道中见到岳雷纳头便拜。 “梁叔叔快快起来!侄儿如何当得起!”岳雷眼圈一红忙扑过去扶梁兴却是扶之不动。 “好侄儿叔叔愧死竟然不能救岳大哥!”梁兴仰头双眼泪流与岳雷把臂大怮身经百战的英雄汉子哭得有如孩童。周边兵卒为其所染也纷纷落泪。杨再兴却与这梁兴不“熟”眼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虬髯汉子哭得涕泪交流却也大出意外。 但他不熟并不意味着梁兴不“熟”号哭之间稍不留意觑到杨再兴当下暴跳起来揪住杨再兴外袍直接按到石壁上砸得雪花飞扬:“好你个大宋神枪跑到那狗贼杨存中麾下便罢了为何人在临安却不去救大哥?当真连大理寺狱卒都杀不死么?还是你的神枪软了!” 岳雷见状大惊忙上去劝解却哪里拖得开高林在一旁摇手岳雷会意退下。 “梁兴你还不晓得大哥么!”杨再兴直视梁兴双眸:“他到临安第一天我便要他离开换作你是大哥会怎么做?” 梁兴一愣慢慢思索无力地丢开bsp;“其实当日要救大哥你也做得到只需要杀了王湛部下带兵南下攻击鄂州朝廷或者就会让大哥出面安抚可是你会那么做么?大哥会答应么?”杨再兴喝道:“大哥要全忠全义不肯稍亏名节不肯拥兵自重才为那班奸臣贼子所诛害你以为靠一柄枪救得了么?” 梁兴抚石壁而怮难以开解杨再兴上前去拍拍他的肩头:“大哥生前之志便是杀退金贼光复河山忠义社虽然今不如昔却也立下好大的功劳大哥在天之灵必不失望你家小俱在江南不得已之处兄弟们哪里不知!如今我带侄子上山一则避秦桧毒手为岳家留后二则借之以树岳家军大旗召集太行义士共商抗金大业来日方长好男儿岂无用武之地?” 梁兴抹泪郝然:“杨兄弟说得是侄儿到了太行便是另一个岳家军重举大旗之时此山中多少寨子都以岳家军为名如今才名与实相符了!为兄虽然不能放手杀敌却也不会让贼 侄儿一根汗毛这便与诸寨报讯在高兄弟寨中为大好共商抗金之事!” 忠义社占了雄定关内第一险要地位数十丈深谷内宽仅容旋身马匹过时还须擦到石壁果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虽然忠义社名义上只得百十人手却丝毫不减扼关守谷地效用若金人来犯舍马攻关只怕万难! 王湛所遣将官在寨内梁兴不便招呼杨、岳二人进内歇息只得多送了十来里才到了高林他们的侠义寨远远望到“侠义社”三个大字在旗上迎风舒卷众人皆是精神一爽。 报讯的小卒跑得快些等众人到寨前时寨中已经有数百人迎了出来王兰、罗彦等见到杨再兴都是激动得难以自已但见到岳雷不待招呼都整整齐齐地跪了下去。数百人就这么跪伏在雪地中如天地皆为岳相戴孝这太行便是偌大的祭台。岳雷看着地上的汉子清泪流下在寨门处也缓缓跪倒替父亲还礼。 寨中自然大设灵堂岳飞灵位供在当中岳雷跪在灵案前右侧每一位好汉前来上祭则跪伏还礼消息飞传来太行、王屋等山上英雄6续到来三十余天后才慢慢减少。 -- 杨再兴入寨内后王兰将他带到一栋独屋前虽然只得三四间屋子倒还整齐阿蛮正在水池就着冰水洗衣双手双颊冻得通红见到杨再兴失声惊呼扔下衣服就扑到房门处杨再兴入内时王兰默默退开陪岳雷布置灵堂去了。 碳炉边上柔福、秋香见到杨再兴都是喜极而泣志远已经四个半月大了在柔福怀中睡得正香杨再兴过去抱起孩子一家人都有隔世为人的感觉虽然这里面只有杨再兴才真正地“隔世为人”过。 柔福和秋香同时靠近杨再兴身边却看到对方同时一退杨再兴在孩子脸上深深一嗅交给阿蛮笑着将两姝同时搂入怀中:“杨某何德何能让两位娇妻为我受偌大的苦!” 霎时满屋皆春和煦温暖。阿蛮在背后脸一红忙抱着志远避开了。 到太行十余天后看看已经二月中旬杨再兴与高林商议是该与诸寨商议开年后的抗金大计了。此前到主寨致祭地寨主们倒也知道此事基本上都留下了没有离开。 岳飞灵堂之内成为诸寨主会商的会议室逊让了许久之后杨再兴坐了主位岳雷与高林分坐左右其余寨主分列两边。 高林作为原来的侠义社之主先开口。 “众位英雄要么是从我侠义社中分出去的要么从梁大哥那里接过岳家军旗子如今各寨中地人口大约也不下十万人了却是分散得太广不能联手抗金去年以来便只有贼子到关下嚣张兄弟们却难得攻击一次。如今杨大哥与岳二爷到了太行那便不一样了此后大计有杨大哥与二公子作主大家伙自然可以合力一处与贼子周旋各位寨主意下如何?” 众寨主都自座位上站起来拱手道:“自当从命!” 罗彦本来就自领一寨此刻站起来道:“岳爷之冤天下皆不平我太行诸寨抗着岳爷的名头虽然救了些许宋民却不能真正与金贼交手偶有小敲小打哪里动得了贼子根本?有二公子和杨大哥为那便不怕贼子嚣张开春以后咱们痛痛快快与贼子大打一场!” 杨再兴听罢看岳雷一点也没有动静知道该自己表态了这些天来从高林、王兰处倒也知晓了些太行情形却先问道:“诸位以为眼下我太行义军若要与金贼开战最缺地是什么?” 一时间众口纷纭有的说粮草有的说马匹有的说兵器有的说胄甲每说得一项杨再兴都缓缓点头最后才问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寨中连粮也没有如何与贼子作战?” 王兰站起来道:“大哥有所不知这太行山高土薄雄定关内外百余里平整点的地都没有几块自保倒是平安却是无法种多少粮这一年多来人口渐多若非江南不断有粮草偷偷运到人都不知道饿死了多少山下诸城外倒有土地只是金贼占据城中掳到的宋人在种山上宋民只能看着哪里敢去种?” 第一百二十八章 梁兴妙策诱拔鲁。克复旧城! 时间众皆默然杨再兴道:“着啊!咱们若不打金贼金贼来打迟早不是了局若是去打金贼却又没有粮草不能久战便拿了城池也不能占得稳这便如何是好?” 堂上吵成一片久久不能平息众人皆不知如何回答杨再兴这个问题。 罗彦站起来大吼一声:“都住了且听大哥说话!”看看众人不再言语才对着杨再兴一拱手:“大哥的意思打又打不得守也守不住如何才是生路?” 杨再兴站到堂中环顾四周:“太行虽然可以容百万雄兵但若只是在山上建寨终不是了局没有自己的城池与土地不能产出粮食自给终是大患!江南亦不可久恃若贼子断了河道三数月不能送物资过来太行岂不危哉?” “故城是要攻的但粮草有限却不能打得太久也不能同时占许多城池太行眼下不过7oo匹可用的马出动时不够灵活便不可与贼子比骑兵惟一可做的是恃高墙深沟让贼子来攻几番攻不下自然就稳当了。那时便是我方出击之时多出动得几次贼子怕了我们的地方才会安全才有土地可用但此事却不宜迟眼看开春若做不到便会误了农时诸位看看是攻哪里的城好?” 众人听得要攻城都是欣喜非常。此前众寨虽然久有下山之意但兵微将寡又未能联在一处。自保还问题不大。但在山上种粮的收成实在有限得很自足都有很大问题更谈不上养活一支较大的部队了。寨中今年劫了数次金兵地粮草才算过了个暖冬否则地话眼下杨再兴看到的情况还要凄惨得多! 但在攻哪里打哪座城这个问题上却分歧甚大。 有的要去打怀州。有地要去打郑州有的要去打洛阳一时之间堂上又是吵个不休。 “打哪里都不错只是我们要的是可以安心种粮的地方而非四战之地若周边都是贼子所占的城如何能够让我们安心屯田?这一仗既要打下土地来。又不能牵动太多金贼以太行当前的兵甲不全士卒不练实难以对抗太多地敌人。所以这一次要打就打一座孤城周围没有大城池。里面金兵又不多周围又有土地的诸位有何主意?”杨再兴抛出这个问题看似很难要求的条件既多又苛刻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众人却很快达成了一致。 “晋城!” “正是如此!”高林站起来道:“沁水两岸百里沃土可以安得数万人城虽然高峻里面的金贼却少想来打也好打周围再无大城最近的也在两百里外金贼若来也好防备。大不了敌人多时再退回山上即可。只是城中有数千守军城高池深如何去打还须商议。” 梁兴坐在客席位听得此话站起来拱手道:“杨兄弟果然妙策梁某以为晋城也不难打!” 众人一听一阵哗然。梁兴遂将计策娓娓道来众人听罢都抚掌叫妙这才定下攻晋城的方略各寨自去准备人手兵甲太行最近的四十余个大小寨子都动员了起来日子便定在二月三十日。 泽州府晋城是泽州州治所在镇三晋锁钥南下可威逼河洛东去可直逼开封去年只有汉军把守曾被梁兴拿下来过但金兵大举反攻时兀术亲自率部来攻实在敌不过只得放弃眼下有了杨再兴、岳雷等人太行诸寨齐心合力自然不同。城中眼下不到2ooo守军是女真骑兵半是汉军步兵。但汉军在城中根本就不能算兵说白了只是奴才而已眼看开春骑兵们四处闲逛汉军却须开荒种地自屯秋粮忙得不可开交只是地未化冻还须待数日方可城中汉军皆在治备农具不到两千被强掳来地宋民也在其中只不过遭罪更深而已。 二月二十日前后晋城远处山上不断有山上下来的侦骑出现初时还不甚多城中全无察觉后来则明目张胆一日数十拔成群结队地出现。城中守将是一个猛安堇名叫拔鲁成日闲散惯了在城中糟蹋宋人便是消遣得便时就去太行山下走一遭只要吓得山上义军不敢下山便大笑而归。 可是这几日来拔鲁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些山上的宋人吃了豹子胆么?怎么敢来窥晋城且为说这城高数丈单是城中的金骑就不是义军能够对付地如何还敢来捋虎须? 但这番心思并未让拔鲁过于谨慎在他看来若是真有宋人来攻城便是天大的消遣正好多杀几个再掳些来种地也不错存了这个心拔鲁也让麾下 五人一队出动遍观太行诸寨是否有人下山却下令只等义军来攻城便是。 可惜天不从人愿三五日过去并没有见到大队宋人来攻倒是太行下聚集了上万宋人手持木矛连个铁枪头都没有就是一根削尖了地长木棍且越聚越多看样子倒像是要来攻城的只是不知何时动罢了拔鲁得报大喜。早早就在城中准备囚笼预备抓个数千宋人来种城外土地。只是又过去三天仍然没有动静探子只是报那些宋人成天削木为兵已经达到两万余人还没有动的迹象。 拔鲁闻讯心下焦燥:“还等个鸟!南蛮不来咱不会杀过去么?” 当下交待汉军统领守城自己率全部千余精骑出城毕竟对方有近两万人若是当真杀起来还怕蚁多咬死象呢。 出城三十余里便是太行山下一个山谷按探子回报此间便是宋人聚集点但拔鲁率队冲进谷中时却见满地烂帐篷远处只得零星宋人在那里收拾人数不过百余人散得到处都是却哪里有近两万人? 拔鲁眼看地上帐篷众多倒不疑是探子报错了只是这些宋人到哪去了呢?拔鲁奉行的一贯方略是:多厮杀少想!于是一声大喝率队冲了过去心道就算抓了百十个宋人这趟也没白跑。 可是那些宋人滑溜得紧见到大军一声喊都冲入坡上林中大胆的还伸出头来看着拔鲁冲近待大队近前时连刚才的宋人也一个都不见了。 -- 拔鲁好生懊丧在谷中大吼:“南蛮滚出来!” 话音未落便如其所愿前方马蹄声响起百余骑现身谷中为者身披鱼鳞甲手持铁枪马覆牛皮竟然是标准的宋军将领装束后面几位汉子也长相凶恶其中一位少年将军看上去不过十多岁却也是一脸凶相。 拔鲁讪笑数声:如此一点蛮子也敢来对上我大军?当下持大刀催马率队扑了上去。谁知才转过一道弯道路变狭前方一声响亮竟然没了对方身影。倒是两边坡上滚石擂木不要命般抛下来霎下堵住去路。 拔鲁心道不好刚勒马转身不由得张大了嘴:后方也也滚石擂木挡道。 此时两边坡上丛林中才不断涌出宋人来虽然只得两千余人持有铁器械其他都是纯木矛但人数却不下两万拔鲁所部的千骑在两万宋人目光下如浪中bsp;梁兴和杨再兴相视一笑:这便是兵甲不全时一箭不费一枪不交同样可以歼敌主力的办法只是须胜在人多若人少了眼下也未必困得住。 “那南蛮!可敢与爷爷打斗!”拔鲁满身汗出却已经看出来杨再兴与梁兴便是这些宋人的领当下还想作困兽之斗出言邀斗两人。 岳雷闻言拱手对杨再兴道:“叔叔让侄儿去斗斗这贼子!” 杨再兴呵呵一笑道:“野兽疯时你也与他一起疯吗?侄儿若想建功可否让叔叔看看你的箭法?” 梁兴也点头笑笑从马背上摘下一柄铁胎弓:“侄儿可以试试此弓是当年岳大哥送的倒要几分力气才开得。” 岳雷大喜张弓搭箭往那拔鲁便射。拔鲁见来势不好早有防备只是这箭也忒快了些才听得弦响就已经到了耳边侧身躲时已经割断束盔的绦绳割破了耳轮才感觉到剧痛破空声大作连忙伏身却试得左腿上一阵剧痛跌落马下。 “还不下马受死!”杨再兴大喝声振山谷宋人中间举起两千余张弓齐齐瞄着中间被困的骑兵那些贼子虽然勇悍也非不知生死见几个想纵马冲上坡的被射成刺猬之后纷纷下马抛兵乖乖抱头上山被义军押进林中捆好。 “兄弟们会骑马的上马咱们去晋城!”高林大叫四野轰响。 拔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时那射箭的少年将军正立马在前惊怒之下持刀猛扑上前却见一柄铁枪从马前探出来挑飞大刀的同时枪头刺入喉中。 “好!这是侄儿杀的第一个金贼倒要相贺!”杨再兴赞道。 岳雷闻言满面红光。一旁王兰问道:“大哥这些俘虏如何处置?” 杨再兴略一思忖咬牙道:“一个不留!以祭岳大哥英灵!” 近两千新任骑军以杨再兴、岳雷、梁兴、高林为直指晋城! 第一百二十九章 轻取泽州府,万军齐修造。守城! 城墙头数名汉军守着高大的城墙闲得无聊。 城中女真骑军已经随拔鲁全线出击汉军们是不许骑马的自然更无人随行眼下金人不在城中尽是汉军天下却无人敢妄动毕竟金骑来去如风拔鲁也不会告诉汉军统领所去何为自然更不会说明几时回来还是小心为妙。 申时日头已经偏西数里外马蹄声雷动千余军兵纵马而来大金旗帜高高飘扬城头汉军心中咒骂却不得不打起精神站得笔挺手中刀枪也紧贴身侧略显得精神些儿。 可是近在里许时眼尖的守兵终于现领队的居然不是拔鲁! 拔鲁平日里都举一柄大刀兴时可以一刀将不顺眼的宋人劈为两段汉军士卒见之无不畏惧。可是位领头的将官居然手持一柄铁枪! 城头上汉军惊疑不定可是骑兵跑了性时里许路程哪里经得起犹豫----转眼间进入离城百步的距离这里众汉军皆已看得分明城下骑军穿得五花八门除了为的百余骑还顶盔贯甲以外其他的都穿得破破烂烂一望而知是太行山上的侠义社中人! “快!快关城门!快!----” 城头汉军纵声高叫可是哪里来得及?刚跑到城门处的一名汉军还未来得及推动城门一柄铁枪已经贯穿颈项嚎都没有嚎叫一声就跌倒尘埃。后续大队如潮水一般涌入随即封闭四门喝令城中汉军整队集合。 晋城墙头。一面“侠义社”大旗高高飘扬。旁边却是一面“岳”字旗与岳家军大旗不同的是这面旗上却没有任何官衔职务。不过城中诸人皆明白这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也不需要特别说明。汉军们在泽州府衙前战战兢兢不知是祸是福千骑环绕周围高举火把监视着这些放下了武器地汉军们。另外地骑军则早已经遍搜城中但凡金人及家属一律砍翻半个不留。被掳来的宋人则全部放出囚牢围在这广场周围愤然喧嚷要惩治这些为虎作伥之辈。 杨再兴见场中汉军衣不蔽体早知道金军也未给他们什么优厚待遇。只不过比掳来的宋人多披了一层牛皮手中多了一柄刀枪其余困苦处也相去不远。 “众位!某家便是杨再兴!”杨再兴站在旗台上高声叫道。 下面地汉军一片哗然:“大宋神枪!他便是大宋神枪!” “且住!”杨再兴举枪一挥。再无人敢声杨再兴这才推出岳雷:“这位便是岳飞之子----岳雷!” 城中汉军与宋人俱哗然不可辄止:岳爷爷的二公子岳雷?!这还了得!大宋岳家军果然杀不绝!岳爷爷蒙冤之事。远在此间也尽人皆知金人自然酹酒相贺宋人却暗自切齿痛恨不期竟然会有岳二公子出现在晋城! “杨某晓得各位俱是迫不得已家小被系于河北人却在军中若稍有不慎便须累及家小。那倒也罢了今日某家到此便是要让金贼知道此后晋城姓岳了!”杨再兴目光往全场一扫众皆凛然:“诸位倘无家小羁绊愿与某家一起守晋城、杀金贼报仇的便可留下若是怕了金贼愿往江南避祸的侠义社也可安排若都不肯却要回金营中再来与某家相持的杨某也不怕!只是下次相会某家手中铁枪却认不得人!” 众汉军面面相觑片刻间轰然叫嚷起来。 “杨爷小的们愿意与杨爷一起杀贼!” “杨爷!小人家小俱在贼手求杨爷放一条生路日后必有报答!” “杨爷小地是被掳来的家小俱在江南求杨爷放俺回江南!” 一时间众意汹汹都各有所选杨再兴微微皱眉叫过王兰:“将这些个汉军一一登记愿往何处的分别遣只留下愿意抗金贼的即可。” 王兰连声呼喝一队队侠义社骑军将汉军们分开倒有近5oo汉军愿意留下守城愿意往江南去的也有3oo愿意回河北的却不足2oo.再兴不负诺言各自答应分别遣了去。只是要回河北的却教迟半个月再走以免走漏了消息。 次日晋城之内一片欢腾拔鲁等贼獠的头颅便挂在州府衙前地旗杆上城中宋人大为畅快。汉军们收编之后金人的府库打开众人皆换上新衣吃得上饱饭比此前为奴境况好了何止数倍!杨再兴见城中众人欢腾自然心怀大慰但偌大一座晋城却早已经被贼子糟蹋得不成样子城中除了州治府衙之外其余房舍俱毁损破败不堪竟然找不到几间屋瓦完整的! 绍兴十二年三月四日午日太行山上6续下来了三万余宋人城中经过几天修缮终于能够勉强住得进去只是仍然困窘城中府库虽然比山上好了许多仍不 万余人三个月的口粮大量地山寨储粮也开始从山上杨再兴最为看重的则是山上地兵器匠人。 晋城由于辖制太行南三周围宋人山寨林立金人才放了千余骑在这里但所备物资却以牛羊粮草为主对城防器械却极为稀缺在金人看来山上太行义军根本不可具备前来攻城的能力最多是汉军手中略略有些防御兵器却极不完备若金人大举来攻这点东西是远不足用的。山上的匠人颇通器具修造眼下正好用得上。 -- “诸位晋城已安定眼下却该我等防备了晋城地虽险要却一时间没有金人大队可以抵达但至多也不过半个月大队贼人就要来攻如何才守得住不妨出出主意杨某洗耳恭听。”府衙内大堂上杨再兴居中说道。 高林拱手道:“有大哥与岳二爷在此谅那些许贼子也不敢来犯半月之内周围三百里或可得到消息但要带大队贼子来攻却须报与兀术眼下兀术当在开封府还不知瞧不瞧得起晋城高某料其必是遣汉军来攻当日在偃城两千军便打败兀术亲率大军一万五千如今城中兵马过万大哥何必多虑?” 梁兴摇头道:“高兄弟此言差矣!便是这半个月不可走漏了风声此外便是开春农忙时我晋州城中诸般防御器械只得这半个月准备到时却希望贼子来攻几番攻不下自然退去那时方可安心耕种若是迟了些贼子不来攻城却四处踩踏庄稼便种上了也是白费故此战迟不得、早不得极是难打!” 杨再兴点头:“梁兄见识自然不错十日内我等重在修造城防十日外却望贼子来打早些打退便早些安生耕种怕的却是等农时误了才有贼子来打那时岂不晚了!高兄弟还须在山上唤人种些粮食便少了些也胜过颗粒无收此间如何还待仗打了再说!” 岳雷本不一言听了半天犹豫道:“众位叔叔虽然说得对极可是若贼子到此间围而不攻弥月不退岂不两误?” 杨再兴与高林相视一笑高林才道:“料那贼子也不敢!且不说我城中还有三百余副盔甲到时可以踹营太行也有数百骑兵数万步卒贼子不怕太行骑步军大举夹击么?” 当下密密分派人手城外数里内树木砍伐一空城中沿墙易着火的房屋俱拆尽未拆的一圈也在墙上覆以湿土墙头上隔数十步便是一架床弩几步便是一具重弩城中热火朝天的只是修造兵器幸好金人府库中材料还不算太少太行山上寨中又倾力相助居然在十日之内颇具规模。比偃城当日之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便是比诸颖昌之战也只是骑军少些城墙上却完备了许多。 杨再兴犹记当日与岳雷率四百背嵬骑军踏金阵之事遂令匠人们细细修造破损的甲冑以备不时之需。 城中宋人全是青壮之辈老弱还在山上只等晋城安定下来后才下山居住故正式的城防义军不过万余可用的“民兵”却足有三万出头。这几日修造守城工事之际杨再兴阅检城中军将心中喟叹:“真正从岳家军中过来的善战之士不过千人左右还是以当初高林等率部过河的千骑为主眼下这一战不必说了还可将就打下去若是日后真有大战这些兵是用不得的还须按鄂州营中规矩精选勤练才是。” 晋州城中一片忙乱临安城也忙得不可开交。 王贵自得知王俊、傅选被杀之后心下如明镜一般哪里还敢在鄂州军中久留当下连上数表要求卸职秦桧也不为己甚令兵部下札子封其为“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添差福建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直接调往福建路虽然看上去职衔风光却只是副职不过闲差而已。 但鄂州御前军兵马足实数七万余加上后勤之类可称十万却是当今天下第一大镇眼红的人不少张俊在朝迁力争终于求得秦桧与赵构同意让相当于自己“干儿子”的田师中去任“鄂州御前诸军都统制”!此子名声奇恶鄂州军中将士哪里肯服!田师中自知此行凶险遂通过张俊调来蜀中吴氏兄弟麾下蜀军数千随行以壮胆。 与此同时大宋与金国之间的割地交接工作也告结束金国守将交接之后四处掳掠连赵构也看不过去忙修书致兀术要求其约束所部免生事端。 但此时兀术却恼火地看着手中军报对晋城所生的“侠义社”主动挑起的事端头痛不已。 (月票!老熊需要月票的支持否则晋城哪里守得住 第一百三十章 出此计者行此计,郦琼蒙羞! 封城内大宋故皇城御书房中。 “若生事致伤和好敢望严赐约束实为幸甚。” 兀术满脸疲累持赵构书念及此句哭笑不得。自接收大宋所割诸州之后前去接管的将官确实嚣张了些这也在兀术的预料之中。此次接收颇为仓卒诸城中百姓基本上都未能逃遁南下虽然也并不多总也强过此前辛苦打下的只是一座座空城赵构求和之意应该说是足够诚恳了。 但眼下晋城之报却让兀术难以判断与当下战局是何关联。 数日前一队金兵率汉军共三百兵马为晋城留守拔鲁送去补给行至晋城数百步外才骇然现城头上旗帜已经换成了“侠义社”及“岳”字旗。领队的金将大惊之下率队就逃两百汉军及辎重则无路可逃落入晋城守军手中连收条也没有打一张。 随后“晋城为太行侠义社所占”的消息就在两日内飞报到开封这时赵构与兀术所致之书也恰恰抵达兀术面对两书头痛不已。 “你等都来看看这晋城之事当如何处置?”兀术抬头目光扫过孔彦舟、阿鲁补、琼、韩常、迭等人。 “丞相太行山贼宵小之辈手中连马也没有几匹如何是我大军对手?料来拔鲁必是轻敌太甚才让晋城陷于贼手!某家愿提一旅只要三千兵马即取回晋城。尽诛城中山贼。以宽丞相之怀!”阿鲁补见众人不语率先出头。 兀术见众人犹豫只有阿鲁补开口。心中不快主动问道:“昭武大将军意下如何?” 韩常自去年以来“常败将军”之名已经传遍河北一直都畏畏缩缩若非昔年对兀术有恩。早已经死无葬所如今竟然还能安坐在此也是一桩异事哪里还敢轻易置喙?只是兀术问及又不敢不答旁边阿鲁补鼻内轻轻哼了一声韩常心中一颤兀术却瞪了阿鲁补一眼。 “丞相算无遗策。哪里轮得到在下出主意?只是末将有一事不解:那拔鲁手中有千余骑军千余汉军2ooo马。却不堪一战。昔年曾有5o不敌我大金5的战果如何攻克晋城令阿鲁补连一兵一卒都没有逃出来?此事却大有蹊跷还请丞相定夺。”韩常见势不能不答也不能尽说废话最后虽然一个主意也没有出却也指出此事窍要兀术听罢深深点头。 “昭武将军所言实是晋城之战要点这批山贼能让拔鲁连逃命的机会也无着实可畏大金国历年来对宋军作战大金守城主将不能逃脱本相还是次听说!我等不可轻敌!”兀术说罢再瞪了一眼面前地阿鲁补后者拱手唯唯而退却偷偷觑了韩常一眼目光不善。 “丞相末将料那晋城为诸山环绕边上山寨众多却无甚人口只要山贼不出泽州地界于我等何妨?依末将之见倒不如遣一文臣为使前去招抚或者可以得知虚实详细。便是招抚不成也好安排大军前去一举踏平免致再生事端。”琼自黄连一败早没了好战之心此刻竟然出了个招安地主意摆明了不想打仗。 “这如何使得!”迭在一旁吼:“太行乌合之众如何敌得过我大金铁骑父亲孩儿愿提千骑便去取那贼子人头看有何人敢与孩儿相持!” 兀术目光转柔看着自己这位颇可继承家风的长子心中却是极为焦虑:“小子忘了黄连、拓皋之败否?宋人并非不堪一击不过宋人不晓兵事自家败了自家罢了倘若多几个岳飞、杨再兴之辈大金铁骑当真天下无敌么?” 这话说得极轻却让迭为之一沮不敢多言。 七宝山下一战迭才知天外有天以前常以勇武自负谓天下无敌手矣但见过杨再兴枪法自己惯用的飞锥无功而返心知无法可破铁枪后来黄连之战时见杨再兴率队冲出自己竟然连战地勇气都没有随父遁走逃之夭夭此战在心理上留下偌大阴影此刻听父亲提及哪里敢多一语。 “不教而诛实非大国之风山贼虽然杀害我大金将军但目下大军久战已疲能不用则尽量不用罢将军之言大善文臣若去恐怕为山贼惊吓失了大金锐气某家倒想请将军一行未审意下如何?”兀术经过这些年的困苦再无先前的火气这番话说得和缓之至却是不怒自威琼稍稍犹豫立即拱手道:“丞相吩咐某家敢不从命!” 边上孔彦舟、阿鲁补等人腹中狂笑却不动声色彼此相顾皆心照不宣。 晋城之内杨再兴、高林等纳闷不已:按说金人已经得到消息为何如此之久了 动静?大军占晋城已经过去了二十余日梁兴早早就雄定关。岳雷闷得无聊随王兰等人前去教场成日练兵太行山上义民经过杨再兴、王兰、罗彦等再三挑选只得八千余人堪可入军中其余诸人都只合种地修城实在不堪大用。 眼看三月下旬已到农时实在误不得。高林已经安排人手在太才山下十里之内广种粮食只是晋城周边十里内却不得耕种以免为大战所毁。 三月二十九日城头守军来报:沁水方向远远地有金人出现却是零丁数骑未见兵甲只有数面小旗不知是何来路。 杨再兴闻报与高林略略商议亲率百骑前往以探虚实。 :|.:伐在宋人之中口碑极差若是哪个不开眼的山大王看自己不顺眼非要“斩使毁书”岂不死得冤枉?安了此心一路上都安排汉军小队骑兵先行自己随后赶上若见情形不对立即就勒马掉头开溜! 可是过了沁水远远看到数个小队游骑都没有人前来与自己招呼而是如飞往晋城报讯去了琼心中大安知道晋城中山贼还没有把泽州当作理所当然的势力范围大不了是据城而战这就好对付得多了。据此判断晋城中山贼人数不会太多。 -- 这个猜测其实也基本上没有错杨再兴和高林再三磋商也就只是在沁水沿岸设了几个观察点大部分的兵力都收缩到晋城中原意也就是在城下与金兵决战若是要行守土保境之事眼下未经训练地兵卒是远远不够的马匹更是缺得太远了。 两下相遇时离晋城还有四五里地远远地看去只能隐约看到城墙上的“侠义社”大旗旁边的“岳”字旗却看不真切琼连大旗上侠义社三个字都只是隐约猜到的却不容他走近杨再兴已经率队来迎了。只是兀术安排得太过突兀两队走得近了都是大骇。 杨再兴远远看见这个小队为者竟然身着文官服色心知是来招安的便没有了接战的准备哪里晓得近前一看:呵竟然是“熟人”!这不是汉军统帅么?河北诸将中名声犹在韩常、孔彦舟之上怎么会换了袍子来作文官? ::.是才升了大宋殿前司右军都统制封了汾州节度使么?怎么会在太行山贼军中?如若太行得了此人便是丞相也不敢轻敌!看来自己此番来得大意了! 杨再兴铁枪横过马鞍仰天笑道:“将军?呵呵近来少见啊!怎么弃武从文了?难得啊难得!早晓得会有今日当初何不留下吕尚书一命由他保举也不失为大宋良臣此刻必在临安享福远过于在金营为奴啊!” |=算明显。 “杨都统!”琼拱手依足规矩:“某家受丞相之托前来与侠义社英雄说话却不知大宋神枪此刻算是大宋都统还是太行山英雄?” 杨再兴与背后王兰等相顾都是一笑:“将军也忒心细了些杨某本是大宋都统可惜治家不严家小竟然为太行英雄所劫眼下俱在山上寨中不得已只得为太行英雄出战以保家小*平安尔。将军若是上报兀术那厮还请谅解杨某苦衷!” 此话一出身后百余骑轰然暴笑。琼愤然心知被耍弄却不便作当下捺着性子对杨再兴道:“杨神枪固然名动天下然双拳难敌四手一柄枪能杀得多少人?大金方圆五百里内十余万兵马数日可到小小晋城岂足防御?纵不为足下考虑也该免太行宋民屠戳之灾。某家不得已而叛宋投金自知不堪但怜山上宋人无端受此难却不是被神枪所累矣!若杨都统肯投入丞相帐下某家自当保举其位必不在某之下!” “住口!”杨再兴大喝:“琼贼子今日来原来以此言污某家耳朵?!若要富贵杨某因功建节不在临安城中享福却来与你等贼子相持所为何来?太行义民非是贪生怕死之辈卖国求荣之徒!晋城虽小恐怕不易攻下回报你家兀术只管着大军来看杨某铁枪钝了些许没有!只是到时来得去不得却休怪命不好!若非不斩来使便要着人送你狗头返开封!滚!”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有子如孛迭,教人如何放心! 什么?杨再兴在太行山贼中?此子不是已经入宋国殿如何会在太行?” 兀术闻琼回报未能成功招安原本也在意料之中不过聊尽人事以免大军出动罢了但闻说杨再兴也在晋州军中却再不能安坐椅上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晋州城中兵马如何?此去可曾探得虚实?”兀术停下来时突然想到关键处忙问琼。 “末将惭愧还未到晋城便被杨再兴拦下远隔数里只见到旌旗整齐城头也不知有多少军兵大约总不下四五千之数。”琼这个估计应该说还是比较保守的但说得多了又不知兀术会如何反应。若是以为琼在为太行山贼张目那便是极冤枉的罪名了。 兀术默然许久方道:“有杨再兴一人足以当万骑晋州兵马须算作两万上下若要攻取非六、七万兵马莫办!将军看此战当如何措置?” [=打。” 兀术微微一笑:“为何?” +x.才道:“那晋城不过是一座孤城虽然抵住太行诸却原本就不得通行。杨再兴虽勇却不过是匹夫之流现在给他占了晋城大军去攻便胜也须多有折损连番征战之际和议已成。将士思归。此战下来众将士恐怕能回上京的不会过半若杨再兴不再攻取其他城池。谅那区区一座晋城能有何用?若是他要袭取其他诸城一勇之夫能守得几座城?那时他守此城我便攻彼城却不难为了他?” 兀术思之再三才颓然道:“将军之言实中本相肺腑。大金军征战多年早已经不能再有大战若非如此本相岂不知江南赵构正图重整河山?然大战再起大金国本动摇则社稷危矣蒙古诸部不断起衅已危及上京。本待大军北上。纵横草原将蒙古诸部驱退千里哪里知道这太行山下又杀出个杨再兴来!鸡肋!鸡肋啊!”. +大金国命运相关稍有差池。便是不测之祸此时还是守拙的好。 次日开封城中没有大军集结地迹象相反却是有两队使臣分别出城一往东南一往西北后者正是往晋城方向而去。 开封城内迭不解地问兀术:“父亲这杨再兴勇则勇矣大军不去征讨也就罢了何必修书给他?若杨再兴并非宋国所遣而是为太行诸贼所胁迫致书临安又何益哉?还不如就此拦下宋帝梓宫与韦妃赵构还不是我等俎上之肉?偏生修什么书?” 兀术转头看着迭面虽慈和却直盯得迭心中毛兀术方才长叹一声:“孩儿啊为父老矣女真宗室之内英雄再难有为父本指望你能多学些统军治国之道为何直到今日在临安数年竟然还不知江南朝政?有失为父所望啊!” ::.虽有一时之败却也并非南朝那般腐儒所能相抗现下岳飞已灭韩世忠已贬张俊之辈哪里是父亲对手?孩儿虽不懂大政却也不下杨再兴等辈有父亲领我大金三军孩儿自然可以直驱江南平定天下也不过就三两年间之事父亲为何如此谨慎?” 兀术闭目久久不语忽而仰天落泪看得迭心中大惧忙跪伏在地:“孩儿不通事务让父亲失望请父亲责罚!” 兀术沉声道:“罢了!为父他日为你安排一处闲职只是莫太露锋芒紧守门户或者可以保得吾家百年传世不致绝后!若还如今日以勇力自恃只怕为父身殁之后他人不肯放过你!临安虽然浑浊却是天下间朝政最为复杂地地方为父安排你在秦桧府上正要让你见识一番便是稍有濡染也胜过上京城中那班粗人谁知----为父错了!杨再兴占晋城之意岂是你能妄测!以杨再兴自比你也自视太高了!” |:.城又有什么了不起。 兀术却在迭退去后颓然跌坐在椅上对这个勇武闻名于大金的孩子深深失望另一面则对杨再兴更加又恨又怕:“这杨南蛮是不是已经料到我不敢以大军薄晋城?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在大军已经将要北撤的时候偏偏要出来占了晋城?太行诸贼本不足虑多了一个杨再兴此后河洛之间教人如何放得 但愿临安之书可以略略辖制杨再兴舍此以外当一途了。” 五日之后兀术使臣到了晋城之外如上次一样杨再兴仍不让金使靠近而是在离城里许之外等候。拆书一看其辞略曰:“字付宋国殿前右军都统制杨再兴足下某自统军以来屡战屡胜连克名城惟前年于将军阵前一败思之实无可赎将军之勇不负神枪之名宋国以建节相封实不为过然宋帝、秦桧之流安能用将军之才?岳飞名震南北终以功高见忌将军之上太行亦不失为自保良策可怜勇冠南北大宋神枪却与太行山贼为伍据一孤城为变岂能尽展将军武略?若肯弃暗投明必在韩常、琼等辈之上若将军有意某便弃一晋城与贼何妨!若得将军至开封某必倒履相迎此意至诚自肺腑惟将军审之。” 杨再兴阅罢大笑道:“兀术倒是好意却将某家瞧得忒小了哈哈哈哈!杨某若能为如此言辞所动临安城中便是安乐乡何必在此与兀术相持?回复你家丞相晋城百里之内莫让某家见到一名金贼!他虽一腔好意杨某手中铁枪却不认得人!不过也让他放心其余城池还暂且寄在兀术名下数年之间某家得便时才去取!” 来使实在不知如此回答是否符合兀术心意却只得惟惟而退哪里敢抗声多嘴! 四月初五临安城中王次翁已经奉旨出京前往上京迎还徽宗梓宫与韦后赵构却接到兀术来书言及送现在上京为官地张中彦之亲属北上及杨再兴据晋城为变之事同时杨再兴自晋城所的书函也参差抵达赵构在福宁殿内面对两封书函面有难色。 杨再兴书中略曰:“殿前司右军都统制、领汾州节度使、武略大夫杨再兴上奏:臣于前月逐贼以救家小不意中途生变反为贼子所劫故枢密副使岳飞次子亦在同列然后方知柔福郡主与臣家小俱已掳至太行山贼子遂以臣家小及郡主平安相胁利臣之勇以取晋城臣家小虽是细事郡主安危实有莫大干系不得已而杀金贼、克晋城现暂羁系于晋城中郡主则被囚于太行寨中臣也只在匆忙间一唔未及详谈。此事颇预朝廷大体臣不敢擅自定夺故奏明于右伏候敕旨。” -- 兀术书中除了张中彦家小之事便提到杨再兴事体:“近闻宋国都统制杨再兴者与太行山贼并力一处害大金统军之将占晋城以为变某闻之愀然不乐料此亦非两国言和之意必非阁下本心然杨贼既为宋臣阁下已不免失察之责倘重加惩处尚不失大国体统若纵之为变吾恐江南河山分崩之日不远矣敢以此相告惟阁下审之。” “此事秦卿以为如何?”自和谈成功以来秦桧功劳日著在福宁殿也自在了许多眼下两封书函便是由赵构和秦桧分别阅读的随后才交换。 秦桧微微一笑:“杨再兴此举恐怕并非太行义民之意臣以为此子不满岳飞伏法与贼合力劫岳雷而上太行日后以岳家大旗招集人手为其所用倒是可能得多。但观乎克晋城之举却并非为岳飞辩冤其意难测。然臣以为杨再兴一勇之夫以杀贼为能事偃城、黄连之战威名震动南北自然不肯久居临安此番前去只是为兀术多事罢了却无妨大宋事体。” 赵构沉吟道:“难道也与和议无妨么?” 秦桧道:“若兀术不肯议和早早便明言了岂会等到此事方反悔?杨再兴之事虽然令其不快也须知与我大宋朝廷无关左右推在太行山贼身上只让兀术派遣军兵平定就是难道还须让我大宋军兵北上以平么?陛下勿忧臣料兀术必无见责之意或者只是要我朝明辨与此事无关罢了。” 赵构点头认可:“秦卿果然深明其理这便回书让兀术自去平定罢。” “观乎杨再兴之举实非我朝本意然其家小为太行贼人所系恐亦不得已而为之晋城在上国境内下邦兵马不便平定还望丞相天威不战而胜大军到日贼子束手出降方称我朝本意若得生擒杨再兴还望付与本朝明正其罪!” 兀术得书时王次翁已经去得远了兀术苦笑道:“这赵构倒推得干净!” 次日琼得令率马步军一万五千前往平定晋城! 第一百三十二章 郦琼将兵,未必要胜而后返! 丞相末将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赐教?”琼得令出疑问原在兀术意料之中。 “将军以为一万五千兵马不够么?”兀术反问道。 “丞相此前曾道杨再兴可抵得一万精兵晋城中不下四五千守军太行山数万贼子可以随时出现末将领此万余兵马岂不是为杨再兴送兵器甲冑的么?”琼心一横也不顾忌了。 兀术看着琼久久之后才摇头笑道:“按将军之意若须七八万兵马本相须如何筹措?” 就去了五千多余下在开封城中的两千余骑已经尽数随自己去了晋城其他的都返回上京去了若非晋城之事连这二千骑都不会再留下早已经尽返上京。近月来春草初生正是牛羊长膘之季却被蒙古游骑小队连番袭扰上京百里外的部落都不能自安金帝见和议已成早就催促了不知多少遍。开封城中不数日就会来一位上京使节所持之诏不外乎请兀术早息兵戈率部返上京以治朝政。若是大军再行迁延恐怕最想飚的就不是杨再兴或赵构而是上京城中的金帝了。 开封城中总兵力已经下降到不足两万眼下再带走一万五千兵马守城的不过四五千人说起来还不如晋城守得实在些毕竟那里城小四五千人足可以照顾得面面俱到。开封城墙上。四五千人连站满一圈都做不到!兀术为了攻晋城除了随身百余骑的亲卫其他兵力已经尽可能多的给琼了。若说还要增兵确实也强兀术所难。 但这一万五千兵马前去兵法有云“十倍围之”这点兵力连围城一圈都做不到难道对方会那么傻非要出城与自己决战?杨再兴不会缩在城中消耗自己所率地女真与汉军兵力。直到起最后一击?琼越想越党内得前途不会太妙。 淮北数十座城座座需要人守消耗了兀术太多地部队汉签军在战后即须返原籍屯垦不可久用这也是让兀术寝食难安的隐忧前线还好办些只要略有宋军越界。就呆集中兵力加以打击并向赵构问罪下令张俊约束所部宋军便是。何况张俊在这方面一向谨慎让兀术安心不少。可是像杨再兴这样。在河北心腹之地中划出一块来却让兀术伤透脑筋:若放任不管。天知道会壮大到何等规模;若是要强攻却无异于当初颖昌之战胜败之机实在难说得很却须耗尽大金国力方可以一战! 区区一骑勇将数千山贼眼下却让大金最高统帅无计可施! “将军且去晋城只须令杨再兴明白晋城仍是大金治下本相不会轻易放弃也就罢了。若是战事不利不须待我军令直接率军返开封便罢。此后晋城百里之内约束军兵不得入内也就是了。”兀术见琼久久不肯离去心知他也为难只得补充说出这等丧气的话来。琼听了哪里会不晓得兀术已经无可奈何能够说出这样地话足见也被自己逼得没了退路当下拱手而退自去领军出城不提只是胜败之数早不在考虑之中了丞相不过是要给上京诸人一个交待证明太行山贼据晋城为变自己并没有姑息不理而已! ^.过五十里缓缓往晋城而去。 杨再兴在晋城中等得焦急不时出巡看到地里庄稼越来越高心中却是七上八下:这兀术为何还无动作?沿河一带的侠义社英雄都道未见金兵大举调动究竟兀术派遣两批使臣就只为了招降自己还是为集结大军拖延时间? 世事确难料没等到兀术大军却等来了赵构的书使只是这书使来得极突兀竟然是往上京贺金帝生辰的副使保信军承宣使王公亮完成了开封之行后绕道来的晋城。此番不便在城外接待了杨再兴规规矩矩地迎进了晋城之中。算起来至少赵构清楚这可以当作是大舅子给妹夫送信就这一点来说杨再兴也不好太过为难王公亮。 “王大人远来辛苦晋城简陋不堪接待御使还请王大人鉴谅!”杨再兴在府衙内大排宴席高林等诸头领都来与会岳雷却因自家身份特殊加上对这王公亮并没有什么好观感坚持不参加接待杨再兴也不强求。 王公亮久任此类职司对金人谦卑之至对宋朝官员却不甚理会尤其是对军中职务较低地武将更加看不入眼到晋城一看虽然比河北诸城整齐得多了城bsp;法与江南大镇相提并论心中老大的不乐意却是身得不尽职而返。听杨再兴说得顺耳稍稍和缓了一下心情才勉强道:“杨大人下官皇命在身还请大人早早安排香案接旨为是莫误了下官差使!” 杨再兴心中暗笑:这半大不小的官儿竟然把官威耍到了晋城那是面对宋人耍威风惯了不知道面对宋人也该有怕的时候当下开玩笑地问道:“王大人不是来传口谕么怎么还有圣旨?不知圣旨何在啊?” 王公亮趾高气扬地自袖中取出一封书函:“圣上密旨在此!” 高林在旁一把夺过径直递给杨再兴口中道:“王大人给金贼贺生辰要紧切莫耽误时辰大哥早些过目看王大人还有何事要办方是道理。” -- 王公亮大骇正待作却见杨再兴“嚓”的一声将书函拆开满不在乎地当场展阅旁边众人皆嘻笑自若望向王公亮时有掩口偷笑者方才醒悟过来:自家眼下不是在临安城中更不是江南诸镇将帅处而是在太行山贼窝里!有了这个觉悟王大人才汗从背出正襟危坐刚才的官威霎时收敛殆尽。 杨再兴细看时其书曰:“得卿奏报深慰朕怀柔福安危系于卿之举动不可不慎岭表若有别事须卿措置者朕自安排得力文武不须挂怀。卿身处危地万事还须谨细今南北和议已成万民稍得生息朕实负河北子民良多然权其轻重亦别无良策卿其深体朕心勿令南北另生事端为幸诸事体虽得权宜之便亦非久远之策望卿早为规画若有良策无碍于国家者朕无不从之惟望卿与郡主早日南归则为幸甚。临安旧府已着人看顾当无大碍。” 书末没有落款却用了赵构御押书中语义多有含糊不清之处但杨再兴与赵构彼此心照不宣也不必多言。其中岭南事多半指岳飞家小其义却有多端或可理解为保岳门平安也不无危胁的意思:“你若在河北乱来朕便杀了岳家泄愤!” 此外书中明白交待不可令南北另生事端致战火重起杨再兴却早有预料至少在韦后返临安之前不能将和议彻底毁掉否则会逼疯赵构的。 至于临安城中旧府实无关大局赵构地意思大约有“只要带柔福南归朕将既往不咎”的成份在里面只是杨再兴是从后世过来的人早知道韦后南归之时便是灭口之日哪里容得杨再兴与柔福在临安城中好生过活?杨再兴看罢微微讪笑只笑那赵构用心良苦比兀术来书还要挚切一些却哪里能够动自家之心! 王公亮使命已经达成但没有想到会以这种粗陋的方式达成这顿饭便吃得无味之至加上太行、晋城之中除了野味还算新奇实在没有什么精致菜肴也吃不出什么胃口来便草草了事。其余众将也罢了只当是杨再兴叫大家改善伙食席后一哄而散杨再兴却坚持要送王公亮出城。 进城时坐轿王公亮未曾看得仔细出城时多了一番戒心便留上了意只见城中处处都在修葺教场上数千军兵却杀声震天练得正勤城上城下诸般防守器械完备甚至出城数百步外还差点被城中投石机抛出地一声大石砸中吓得王大人一颗心扑通扑通地。 “若是在江南凭这般练兵这等嚣张不遵王法某家早就上奏一本道是这杨再兴反意昭彰只是在这大金国治下若说其有反意却是反谁?”王大人一路上为晋城受辱之事心下难平却实在难以找到参奏杨再兴的借口只得作罢。 王公亮这厢刚去沁水边上便传来消息:琼率大军已经开始渡河! “大哥要不要击其中流?”高林得报大喜岳雷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杨再兴却道:“琼率部一万有余若要击其中流晋城中须出去多少兵马?” 高林细算一下:“总得三千骑上下。” 杨再兴道:“城中有多少骑军?” 岳雷闻之一撇嘴高林讪讪地道:“不足两千。” 当下众人不再多废话全力投入准备守城。自占晋城以来这番功夫已经花了近两个月实在已经充分得很了但杨再兴地要求更高:“老子要让金贼有来无回!”有此一句话众军多费了数倍的功夫眼下是检验的时候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勇将忽牙鲁,有去难回!班师。 兴十二年五月初一琼率部至晋城外五里处觅一任前方晋城游骑晃来晃去就是不肯派遣骑军追击自家安心率部缓行慢条斯理地扎营建寨。所立寨栅居高临下倒也隐约可以看得到晋城内外情形只是要说攻城的话这寨就立得大违常理了。 平常以大军围城时或围三阙一令对方出城而逃方便追击或者四面围得死死的直到城被攻破或城中粮尽而降。但无论以哪一种方式都不会在五里以外扎营。毕竟攻城时所需要的器械沉重要运过这五里的距离那是要命的差使何况多了五里的半径要说围城便是痴人说梦何况还是兵力并不明显占优的情况之下。 所以这番布置不但营中诸部议论纷纷更让晋城中的杨再兴摸不着头脑。 “高林按你看这琼在搞什么名堂?”杨再兴在城头上揪掉了好几绺头还是不能看出琼布寨的用意。 “大哥我看那琼必是怕死不敢就近下寨以免被我城中精骑突袭。”高林漫不在乎地“从战略上藐视敌人”。 岳雷则不然思之再三才道:“杨叔叔我看此贼却不是来攻晋城的倒像是等我大军出城去攻他!” 杨再兴捋须笑问:“此话怎讲?” 岳雷道:“杨叔叔看他下寨处离晋城太远若要攻城器械皆不趁手。而倚坡建寨。却可防我骑军踹营观其建寨所费功夫倒是以防为主。建得如此扎实哪像数日间便退的样子?故侄儿以为琼必不肯来攻晋城而是等我大军出城去攻他的寨!” 杨再兴笑笑转头看着高林高林挠挠头:“二公子已得岳爷兵法。高某佩服!” 岳雷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着杨再兴只等他评判看所说是否正确。岂知杨再兴也正满头雾水听了岳雷之言才略略窥出些门道来:琼所部不过一万五千上下若不算骑军对比自己城中可用地兵也近八千。倘若琼肯来攻城骑军一无是处自家八千兵力却可当得四五万攻城部队琼这点兵马如何能够攻克晋城? 细细想来。恐怕岳雷地说法却是最接近真实情形了只是琼大军说来不多。也不算少多驻一日所耗粮草不是少数若如此相持哪里比得过据城而守的侠义社? 算来算去众人都不得要领只得以不变应万变。城中骑军十人为一小队每日里往晋城三十里内外侦察皆不见另有贼子援军看来这琼所部竟然只是孤军坐守待援的可能性也没有了甚至贼营中惯用地四出袭扰之术也没用直接安安稳稳地就在那里住着像是扎了根一般不肯稍动一动。如此五六天过去琼还沉得住气杨再兴却已经有点憋不住了。 是日琼在寨中接到开封来书兀术已经率所部亲卫返上京开封城防已经交给了阿鲁补专等自己率大军返开封协助守城。此事本来早在意料之中兀术原该在二月底即返上京却为杨再兴之事迁延至今已经颇为难得眼下既然不抱胜望在开封城中等候一个败讯有何必要?自然是避之大吉了。琼得书大是沮丧更深知兀术对此战已经不看好而自己却处在进退两难中。 恰在此时营中女真骑军统领猛安忽牙鲁耐不住性子至帅帐作道:“大军在此数日不进不退倒让那晋城中山贼笑话么?山贼侦骑在我营外进出直当我营中无人一般将军若是怕了某家便要去会会那杨再兴!”. :.里还会如此安静?只是这忽牙鲁平日里本不在琼帐下而是阿鲁补帐下勇将哪里将琼放在眼里!琼也心知此子颇不伏自己节制也懒得去找他麻烦眼下见他竟然肯主动要求与杨现兴一战心中一笑:“我正为丞相北去为难你却来教我如何退兵!再好也不过如此!” 当下也不多言只道:“将军神勇必挫贼军气势只是不知将军须率多少人马去?”这话说得有气无力那忽牙鲁听了老大不乐意对琼鄙视之至遂抗声道:“只须本部两千骑决要取那杨再兴狗头来报!”. ;身系大军安危怎么可以轻身涉险既然如此本帅便令军中五千骑全数随将军出动如何?诸步军只在营中专候将军凯旋!” 忽牙鲁本待要推辞忽然灵机一动:“老子杀了杨南蛮乘势便取了晋城那时却看你这宋 一张脸往哪里摆放!” -- 当下也不推辞领了军令率全军骑兵5ooo出营直晋城。其时春雨生地下湿润下坡时还滑跌了几个到得晋城外时水满濠沟却是到不得城下何况城头上得报杨再兴与诸部军兵早早上了墙头弓弩俱备只待将令忽牙鲁不得不小心些。 杨再兴上城墙看见城外五千来骑心中失笑:“这领军的番贼必是女真将领若是琼哪会将骑军数千来攻坚城?”随后听到忽牙鲁所部叫骂不绝乃是在挑逗己方出城与之决战遂下令城头床弩及投石机准备。 过得片刻忽牙鲁正骂得累了不见城头上反应又不认得哪一个是杨再兴张弓往城上射时又距离太远只中了城墙在那里进退两难。突然空中啸声大作十余支粗大如短矛的劲弩从城墙头上飞出插入骑军队中时连倒了十余骑有两支弩箭竟然穿过了两名金兵!忽牙鲁正在惊骇间众军兵大叫空中飞来数十块斗大石头落入阵中时又倒下了数十骑只是死得不透比弩箭穿过者死得慢些却已经多半无救了。 这般哪里还要人教未等忽牙鲁令众骑军勒马转身便退直退出里许外才停下来。 检点城下已经伏尸百余大军一阵未交损失如此之多让忽牙鲁稍稍意沮却随即暴怒:“南蛮便是这般怯弱不敢出城与我女真英雄相持待我上去与那杨再兴厮杀!”当下止住众军单骑上前数百步外即将手中弓箭抛却对城头大吼:“杨再兴可敢与某家一战!” 杨再兴见这女真汉子痴得可爱遂下令城头弓弩准备然后转头看着岳雷:“侄儿莫道为叔偏心不肯照顾此战便让与你何如?” 岳雷大喜过望披挂完毕下墙头纵马而去杨再兴叮嘱众将只要忽牙鲁背后大军掩上便用强弩射住城门只让岳雷进城便是了。 另有一个话却不用吩咐:“只要岳雷稍有不利便射死那女真贼子!” 晋城城门缓缓打开吊桥放下忽牙鲁本认不得杨再兴岳雷盔甲防御得又全看不真切哪里晓得头盔下是老是少忽牙鲁只道真是杨再兴出战大吼一声舞动手中狼牙棒便纵马扑了上去岳雷哪里会怕这个也是催马迎上两马相错之际当的一声大响铁枪与狼牙棒实实在在地敲了一记岳雷不过上身一晃忽牙鲁却差点握不住手中兵器人也几乎跌下马去。 行家一出手自然知道强弱岳雷信心大涨忽牙鲁却惊惧非常。 当下岳雷率先催马反冲了上去忽牙鲁咬咬牙也纵马举棒再砸向岳雷这次却没有上次的相撞声传出岳雷在两马相交之际忽然伏身避过狼牙棒忽牙鲁力气用错急忙收势却如同自己砸了自己一记胸口难过得要命却骇然现一柄铁枪从对方鞍旁现身枪头直插自己腰部手中棒儿哪里收得回来!眼睁睁看着那一枪挑开束绦刺入腰间!只是这一霎岳雷时间没有把握好枪头才入对方肌理便已经错马而过虽然已经伤敌却并未致命。 两骑分开数十步后忽牙鲁手中狼牙棒抛飞以手捂腰:甲冑外看不出究竟但小半个枪头刺入腰间再横向挑出这番剧痛非亲身经历不能道其万一哪里还拿得住兵器! 后方金骑大队眼看忽牙鲁出师不利大吼声中五千骑一齐扑了上来岳雷本待要追击对方主将见势不妙回头看城墙上时众将忙招他返城当下密密射住城门处金骑不得靠近。待吊桥收起时众金贼虽然救回忽牙鲁却又已经折损了两百来骑城头上床弩与投石机大利市斩杀不少敌骑。 可恨者还不止此主将被伤众军哪里敢在晋城之下久留!当下护着忽牙鲁往寨中就跑可是背后战鼓响出城门再开杨再兴这才亲率城中精选出来地三百精骑出城掩杀过来岳雷连马都未下过就跟在杨再兴、王兰等人背后追杀而去金军大队竟然不敢以众寡相论见后方“杨”字旗跟过来如遇煞神不要命般逃跑无人敢留步截杀! 追亡逐北杨再兴素来所好这一阵大杀枪下何止多了上百亡魂!岳雷也大利市杀得痛快之极。晋城骑军自此初立名声. 准备班师!” 第一百三十四章 捷报震南北,晋城会群英!筹谋。 军狂奔而至金军将校本待开寨接纳本寨败军却见已经撞入本军尾队中纠缠难解若是开了寨门却哪里关得住琼当即断喝:“关栅放箭!” 木栅上弓弩手两眼花:如此两军纠缠射哪个才是? 还好在杨再兴并未杀昏眼见寨栅上弓弩密布还在五百步外便勒马拐弯往未能入寨以避的骑军掩杀过去。忽牙鲁所部亲随本待入寨逃生谁知寨门紧闭栅上步军吓得抖却是不肯开寨迎敌都是大骂不止但无可奈何之下又能如何?自然纵马狂奔远远遁走一边鼓起余勇步步截杀尾随的杨再兴手中铁枪却哪里阻止得住! 再追杀得十余里四千余金军骑兵大队被冲得四散眼前豁然开朗虽然未追上忽牙鲁回头看时三百余骑损伤不过十余骑却已经杀得遍地遗尸怕不有数百贼军!有如此战果杨再兴也“老怀大慰”率部徐徐返回经过琼寨时数百步外远远看到栅上琼杨再兴挥枪示意琼却无丝毫烟火气:丞相本未要求某家取下晋城眼下一战已经是最小的伤亡结果折损的多半是女真骑军汉军却几无消耗琼最想看到的便是这个结果所以眼见杨再兴耀武扬威而过心下居然对忽牙鲁、杨再兴颇为感激。 征战十余年的老将早对接战的胜负看得淡了能够在喧嚣的战场之上看到背后地角力。兀术已经北上。河北大地上。女真骑军不过五六千骑各城中汉军却有八万余若要日子过得舒心些。女真骑军越少越好但若不借杨再兴之手如何消耗得了悍勇地女真人? 是夜琼收拢败军骑军返寨之数不足三千五百太行诸寨中。竟然还有下山捡便宜者琼见忽牙鲁半死不活地回来面色青早前的愉悦大打折扣:杨再兴硬是不争气便多补一枪也不会累为何留个半死的忽牙鲁回来? 杨再兴回城时晋城中却是欢天喜地今日贼骑临城时。众军民还在墙头上紧张了许久但见城防器械有效而主帅出城冲杀威风八面。早晓得此战必胜岂会不喜?当晚除了多遣人手上城头。以防琼袭城之外城中大排牛酒欢呼畅饮高林、杨再兴等老成之辈自然不肯邀醉城中精兵也有菜无酒但两个月来辛苦修建城防和耕种地太行义民们心知数十天的劳累没有白费这番喜悦杨再兴也默许其纵情狂欢。 次日拂晓琼拔寨而去数千骑军死死盯着晋城只怕杨再兴出城追袭但侠义社诸人却只在墙头挥手欢送连出城远送也免谈。杨再兴站在墙头上心道:“琼贼子慢走某家不送了!此番来我晋城未纵部下军将袭扰太行宋人破坏庄稼已经足感盛情居然如此识趣早早就班师回家省却我多少功夫!” 一战下来最为郁闷的竟然只得躺在马背上呻吟的忽牙鲁、杨二人都满意得不得了。 但让杨再兴与侠义社英雄最为高兴的则是细细审过昨天在城下俘回的伤兵众人方知晓开封城中实力大减连守城兵马都不足使用河南所得宋城连守城地兵马都凑不出来兀术最为担心的却是从河北逃往江南的宋人不肯北返那时所占空城不过一座石堆有何意义? 此次来伐晋城不但开封城中能够机动的实力尽出连兀术北返上京都只得2oo骑随行。 众将闻讯大喜都摩拳擦掌:晋城眼下已经有如泰山之安若再顺手些儿说不定便可以另占数座城池兀术所虑者是无人去占空城太行义民还少么兀术为难咱可不为难啊! 杨再兴却乐不起来:“若要攻城倒也不难只是眼下城中不过七八千兵马倘若再占得三座城岂不只得一二千兵马守一座城又经得多少金军攻打?兵不精练器甲不全骑军不满两千哪里敢纵横河北!便是多攻取一座城城中连粮草都不足半年之用山上宋人犹在半饥半饱间哪得便去攻取新城?且屯田种粮待府库充盈些兵甲完备士卒精练便出兵扫荡河北!” 然杨再兴、高林等自是持重侠义社英雄却未必人人如此一旦大胜斩敌过千以不到八千兵马胜一万五千金军如此战果沿着侠义社的消息渠道以快过金军的度迅传向大江南北太行诸寨虽然有远隔数百里者仍纷纷遣使来贺自来诸寨 山建栅或砌个小小关口镇住山獈要道哪里辄敢城?何况随后又坚守成功!如此消息自然大振人心兀术最不想看到的便是此事的出现一城一地之得失何足道但若形成燎原之势太行两翼千里江山从此便要多事了!. ]:杨再兴言出必行若不小心惹上了便是天大地麻烦。 兀术得知此败已经是过了燕京地面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败得如此难看也让他愀然不乐。所足以为喜的则是杨再兴并没有追击琼大军也没有扩大战果的意思不过琼所献策才让兀术最为关切:若杨再兴多占得几座城大金方好择其弱者而下手并借此机会引太行山贼下山方便各个击破或聚而歼之。眼下杨再兴却稳居晋城不像要攻城掠地的样子大金虽然暂得河北一时之安却难以在短时间内聚集有效力量打击侠义社了。 如此亦喜亦忧之间兀术下令女真骑军主力抓紧北返以图集中精力对付蒙古诸部。至于太行诸寨便交给汉军不时清剿吧只要不再丢失城池一时间舍却晋城也非多大问题。 江南闻报诸州县亦惊亦喜惊地只是官兵只怕大金借此寻衅生事毕竟太行山侠义社多打“岳家军”旗号若兀术不肯放手穷究其责大宋也难交待只是事多日江防上竟然毫无动静张俊等才以手加额不知为何兀术如此好说话竟然连半句责备的话也没有直将太行山下动静视若无睹;民间却颇喜庆只要官府没有明面上禁止各地宋人皆以种种方式相贺有至宗庙致祭地有大排宴席的有设香致祷祝太行英雄连战连胜的。岳家老小在岭南也得到消息岳李氏大喜之余得知岳雷也有战功竟至泣下。当地官府虽然不敢过于接近岳家仍接赵构之命小心照顾周全只怕稍出意外不好交待一时之间官兵与侠义社英雄竟然各尽其责相处甚洽。 -- 赵构在临安城中得报于无人之时在御书房中纵声大笑这口恶气出得痛快之至若非韦后将要南返皇兄还在上京当场就想下旨封赏杨再兴及太行英雄。至于兀术来书要求早早将河北宋人一律遣返故居赵构则直接无视了只令司礼监拟国书返报兀术书中只以“尝以北人畏罪之意知闻欲得上国降一赦罪文字使之释然无疑径即遣免致艰难”的理由糊弄过去。兀术得书大是喟憾却也无计可施。 秦桧得报则惶恐数日深怕又得兀术小笺见责但数十日后竟然平安无事心下诧异之外也对杨再兴颇有恨意:“此子可恶累老夫担心了一个多月若再不肯消停老夫就----”思之再三居然想不出一条对付杨再兴的计策来毕竟杨再兴眼下是在大金国的土地上不奉中枢札子自家虽想罢了杨再兴的节度使却不得赵构允可秦桧不由得大是沮丧。 此时何铸回临安覆命秦桧无处泄愤想起当初何铸曾为岳飞辩冤遂将怒火在何铸身上将何铸由“签书枢密院事”罢为“提举临安府洞霄宫”稍稍意平了一些。 绍兴十二年五月十七日晋城中大胜后的兴奋已经散尽城中军民人心已安各处消息传来皆道金贼自相告诫不得擅入晋城百里之内。太行、王屋二山之间沁水两岸一时尽成乐土太行山上寨中宋人纷纷收拾行囊下山建房耕种虽然时节晚了些儿仍足以建房开荒恢复旧观。昔时本来就在泽州府治下的宋人更是早早回归故宅大事修葺。 杨再兴连忙了数日都是接待前来称贺的大小寨主最开心的则是柔福与秋香母子俱下了山来住进府衙后宅中。一家大小其乐融融杨再兴将赵构手书私下递给柔福郡主含泪念完深感赵构照拂之意但想想韦后即将返临安那时这位九哥只怕就未必会再如此和煦了罢。杨再兴忙深怜蜜爱以宽柔福之怀。 高林偏生不识时务在这时入内宅门口高叫道:“大哥太行诸寨主齐聚只等大哥一人了。” 杨再兴在柔福羞嗔中急急收束衣带出衙理事去矣。 第一百三十五章 晋城大整军,何处安宋民?空城 番大会诸寨一则是为梁兴建议二则是众寨主投奔多晋城中已经出现了各路太行兵马数千侠义社军兵训练时在一旁指指点点的就不下千人。 梁兴终于还是无法与王湛所遣将官共处下去特别是参与了晋城之战的策划以后忠义社中将官不晓得从哪里嗅到气味不仅与梁兴大吵大闹甚至强行要求梁兴到晋城劝杨再兴弃城返回太行。梁兴哭笑不得遂报与高林高林得杨再兴指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率侠义社众人以千余兵马“强攻”忠义社。那狗官见寨里寨外一片喊杀声吓得胆丧心裂强烈要求梁兴保护他出山太行雄定关终于还是落入侠义社之手忠义社从此消失。王湛得报时梁兴已经下山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安排梁兴返回鄂州御前军中。 梁兴走时就对杨再兴道:“太行诸寨良莠不齐兄弟如今威震南北宋、金二帝俱无可奈何正可为河北图然久滞于山寨间则非良策不如早早一统诸寨屯田积储整治兵甲训练士卒以为长久之计倘若事不谐则勿与诸寨纠缠早早自立旗号免遗后日之忧!” 言中对诸寨的老大们似颇有不满料来也是这两年多时间里在太行与诸寨间处得并不很和谐才有侠义社崛起之事否则凭梁兴在太行威望哪里轮得到高林当老大!杨再兴当时听了惟惟而已过后细细想来。却不无道理。特别是眼下城中态势便充分证明了梁兴的远见。 五月中旬起太行诸寨得到晋城克复的消息。纷纷率部下山进城投靠。不过高林仔细打听却现诸寨各率精兵前来家小却稳居寨中哪像侠义社诸人已经将家小俱已搬至城中。更让人恼火地是。这些家伙所带兵卒一律不伏高林、王兰等人号令甚至在城中屡有犯禁之事持刀相向也不只一起甚至有搅扰侠义社家眷者高、王二人火冒三丈若非杨再兴劝说早已经斩几个做样子了。 所以眼下城中兵马虽众。却比此前防御琼时还动荡得多城中宋人渐有微词道是太行义军还不如金军纪律城中还不如山上平安。杨再兴知道。梁兴非是要自己硬去做“太行王”而是长此以往。太行义军终将自己毁掉不待金军大举进攻便已尽失民心义旗哪里还举得起来? 何况这些家伙到城中时身上除了刀枪别无长物动辄就要吃要住稍有不满便大呼小叫:“爷爷在山上过得好好地便为了帮晋城杀金贼才不远数百里来此间竟然拿这等猪食来糊弄爷爷当真不怕死么?” 杨再兴虽愿顾全大局也终于知道是该整治城中秩序地时候了于是下令大集寨主。 府衙大堂上案几已经撤去主位上一溜摆开三把椅子左右则是两排数十张木骑。众寨主在两排木椅上早等得焦燥才见主位上的人出现杨再兴居中坐了左边是高林右边是岳雷。 王兰是召集人在堂中一个罗圈揖清咳数声堂上才寂然无声王兰伸手指着杨再兴:“众位英雄这位便是晋城之主大宋枪神大宋殿前司右军都统汾州节度使杨大人!” 堂上一时肃然杨再兴面色冷峻也不言语众寨主面面相觑老成者慢慢起身:“杨大人久仰!久仰!”神经大条点的慢条斯理却也早晚起身见礼方才敢安座。便不是看在晋城新主身份上“大宋枪神”几个字拿出去往太行山上一砸还是听得到响声地! 杨再兴看在眼里先不作而是随意拱手:“客气客气虚名而已!” 随后王兰才指着岳雷:“这位是大宋枢密副使岳爷爷的二公子岳雷!” 此言一出再无人敢安坐----岳飞之名天下耸动其冤之重亦轰动南北太行山上只要是大宋子民无不祭拜。众寨主对于“人”或者可以不敬但岳飞眼下已经实实在在地晋升到了“神”的境界。即使是杨再兴这个“枪神”相对岳飞而言声望还是差了不只一个等级若不是看在晋城大败金军的份上诸寨主更加不会理会毕竟当初的颖昌之战小商河之战离这些寨主们太远了些。 岳雷见众寨主纷纷起身致意也客气地起身逊让:“岳雷年幼只怕坠了父相令名还请叔伯们多多入指点!” 高林不必介绍了即使从北太行来的寨主也多有所知。 杨再兴等王兰归座才起身站到堂中。 “众位英雄自靖康以来番贼铁蹄 处城池俱废万户无犬吠千里无鸡鸣大宋子民或者依山建寨以避兵锋实在避不过地身坠胡尘之中剃易服为奴为婢为番贼随意生死之岂不可怜!” 众寨主闻言虽点头称是腹中却同时冒出两字:“废话!” 杨再兴腹中冷笑口中却道:“侠义社自创立以来除了建寨招纳宋人便矢志恢复旧河山扫荡燕云直捣黄龙以遂岳相‘笑谈渴饮匈奴血’之志故岳相身殁之后侠义社无以为祭遂整治兵马不惜生死杀尽晋城中千骑番贼为祭后继之以败金军万五千兵马稍慰岳相英灵。虽然如此仍不足以塞河北宋人之望如今不过暂治晋城以练兵他日必出太行兵戈直指上京!” 这番话一出众寨主稍稍动容一则为此前大败金军之战绩二则为侠义社之大志与诸寨芶且自保大是不同也颇壮太行山诸寨之气。 杨再兴话锋一转面色便不好看起来:“昔年杨某在岳相军中亲见岳家军所战无不胜所攻无不克诸位以为为何有如此战绩?实不相瞒岳家军一出动如臂使指纪律严明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卒遇强敌不论成千过万皆不动如山不曾奔溃过如此哪得不胜?!但如此精兵非一日可练就晋城中八千兵马自进城以来未尝有一日歇息王兰兄弟、罗彦兄弟、高寨主皆为昔年岳相麾下将领某家自不必说岳二爷也在此间若练出来的兵不成话哪里对得起岳相?如何可以与番贼争锋安能败琼所部兵马?” 这话一出堂上诸人开始感觉的些威压了刚才还有一些窃窃私语者也顿时住口。 杨再兴见诸人凛然满意地继续道:“所以晋城之中所缺的不是兵而是强兵、精兵此等兵马须号令一统言出法随令行禁止皆如岳家军模样!故此城中练兵之法与鄂州军中并无二致诸位若实实在在要入晋城来便编入晋城军中为将校寨中兵马编入军中一同训练某家必选贤能之辈共图大事若不然三日内可率部离去杨某绝不留难!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自今日起有违岳家军法者晋城军中必不稍有宽贷此话自一个时辰之后算数诸位自去约束所部兵马莫谓杨某不教而诛!” 众寨主才悚然惕惧正襟危坐不敢作声。 当下杨再兴也不多言挥手令众人散去当晚城中喧嚣不已四位寨主愤愤然率部离城却有二十余位寨主愿意编入晋城军中效力且限期将家小搬入城中。但仍有数起扰民事件高林等人率几个小队城中巡逻只要有敢犯军法者一律当场拿下次日天明时衙门前广场上斩了三名太行义军兵卒数十位太行义军被按在地上责打数鞭至数十鞭不等一切依足岳飞治军规矩晋城中一时肃然再无敢扰民者从太行山上下来的宋民这才心怀大畅。 -- 三日之后大事已定城中再无第二家旗号只有侠义社统领大局较场上练兵的士兵却多了四千余人总数达到一万二千左右。但可惜的是马匹太少总数还不到25oo匹:|:骑军的不到18oo骑罗彦对此颇有微辞~.罢当日上太行时连一千骑都凑合不出来----日后自然会多起来。” 杨再兴却在此时召开会议与已经变成晋城军将校地诸位寨主们商议大事。 “晋城之中虽然可以装得十万宋人可是眼下用兵之际实不知兀术哪天会来攻打若七八万人口还可安顿只是挤了些再多一二万城中便无处安置了眼下山上不断来人城中已经有五六万人口再迟些时只怕误了大事众位兄弟看可有妙策?”杨再兴见晋城中宋人越来越多一边高兴一边也为这“人口负担”感到困扰毕竟长期准备攻守的城池城中居民太多也是不利比如消耗粮草便多或者开战时易烧起民宅按他设计晋城中最多五万人足矣。 众人犹豫之际一名新加入的寨主道:“杨爷何必烦恼泽州府尽在杨爷囊中还有数城眼下空闲哪里安不下十万宋民?” 杨再兴闻言大惑:“哪里来的空城?” 那人答道:“沁水、高平、陵川三县便是!” 第一百三十六章 晋城好年景,金主遣使来。 拿地图来!”杨再兴让高林取出自行汇制的“太行诸图”这东西虽然远远不能与岳世的地图比但若是送给兀术绝对有把“交通图”送给座山雕的效果。 但这张图上所标的却只有大行诸寨在太行山的大致分布连太行山两侧的大小城池都没有杨再兴眼下最为后悔的就是在临安时没有想法子去弄一份大宋山河地理图在手那东西只要想点办法在殿前司军中也必定会有。 那献策的寨主姓焦眼下是王兰军中的副统领指着图上晋城位置:“此地是晋城往正北数十里便是高平是最近的县城位于丹河上游番贼来前城中也有三千余户靖康后几番为贼子所占眼下竟是一座空城若稍加修葺可安置两万宋人。沁水、陵川两县俱在山间距离此间不出百里虽有县治城中宋人却早逃得干干净净只须去数百兵马招纳宋人大约也可各容得一二万宋人如此便安置五六万宋人晋城内可容五六万岂不妥当?” 杨再兴闻言大喜从地图上看泽州府诸县城俱在晋城照应之下若金军要去取此三县大军行动全在晋城兵马眼皮底下只要晋城不乱则其余三城皆稳如太山。 当下密密分派人手王兰、罗彦、高林各领三百骑前往三县察勘并号令太行各寨可将山上老小移入诸城中四座城加起来何止数十万顷土地可种。只要熬过今年。明年便是一个好年景那时还怕什么兀术大军? 这边杨再兴忙于安置宋人上京那边兀术却头痛于河北宋人逃散。自大河以北燕京以南数千里地面只有少数被掳的宋人在金人治下总数不过数十万哪里比得赵构治下以数千万计!当初眼见大宋繁盛。总以为攻取之后连年丰登大金国力将攀至一个空前的高峰哪晓得连年征战下来女真成年地汉子五不存一蒙古人甚至欺到了上京百里之内!而河北地面上却哪里有想像中地产出?虽然已经屡次下书于赵构要求将河北的宋人遣返赵构却只是推脱。并不见宋人北返想来此计已经无效。此番得宋人交割数城还好在骑军跑得快才在商州掳得四五万宋人。若非如此和议一成。岂不跑得干干净净? 白山黑水间阿骨打的龙兴之地眼下反成了大金国人口最多地地区上京城外连草场都有些紧张了兀术开始动起了移民的脑子。当然女真族人是不能轻易移走的这里必竟才是他们真正的家十年前宗翰移走数万女真人至河北是对是错如今在上京还争论不休。但那些亡辽留下的契丹族人还有已经灭国的渤海国人不正好送到河北去屯田么? 所以兀术地烦恼与杨再兴恰恰相反。 自回到上京之后大金皇统帝宠渥更甚从前不管战况如何毕竟与宋国和议已经达成宋使已经拜表于阙下。其表曰:“臣构言今来画疆合以淮水中流为界西有唐、邓州割属上国。自邓州西四十里并南四十里为界属邓州。其四十里外并西南尽属光化军为弊邑沿边州城。既蒙恩造许备籓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不绝。岁贡银、绢二十五万两、匹自壬戌年为每春季差人般送至泗州交纳。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其国家。臣今既进誓表伏望上国蚤降誓诏庶使弊邑永有凭焉。” 大金皇统帝遂遣左宣徽使刘筈使宋以衮冕圭宝佩璲玉册册康王为宋帝。其册文曰“皇帝若曰:咨尔宋康王赵构。不吊天降丧于尔邦亟渎齐盟自贻颠覆俾尔越在江表。用勤我师旅盖十有八年于兹。朕用震悼斯民其何罪。今天其悔祸诞诱尔衷封奏狎至愿身列于籓辅。今遣光禄大夫、左宣徽使刘筈等持节册命尔为帝国号宋世服臣职永为屏翰。呜呼钦哉其恭听朕命。” 兀术立下如此大功皇统帝赐宗弼人口牛马各千、驼百、羊万每年在宋国进贡内给银、绢二千两、匹。但让兀术耿耿于怀的却是在朝堂之上韩企先的一句话:“近者闻说河北晋城为宋人所据丞相大军师劳无功竟然奈何不得数千山贼却不知是否人言误传?” 当时兀术狠狠瞪了韩企先一眼后者念及完颜希尹之死心胆俱寒才知自己失言狼狈而退。 若非这韩企先为相多年 封濮王深得今上信重兀术连杀了这老头的心都有十了还立在朝堂上不倒下不是空耗大金俸禄么? 皇统帝闻言却轻描淡写地说道:“丞相莫介怀区区太行山贼焉能动我大金根本?且待兵马稍歇再一举平定就是了。” 兀术看着这位比自己小了二十余岁的侄子百感交集明明就是跟自己儿子、岳飞、杨再兴这些人年纪相仿佛为何人跟人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陛下有所不知这山贼固不可虑只是宋国逃将杨再兴也在此城中实为大金隐忧倒不可轻觑老臣虑及女真孩子们多年未曾返上京才未全力攻取稍缓大金军力日后必要取之才可安枕而眠。”兀术忙对皇帝解释道。 皇统帝一笑不予置答让兀术回府后还郁闷不已。 是夜皇统帝却密召韩企先问道:“河北晋城之事朕早有所闻眼下却是有杨再兴在城中此子曾杀得丞相几乎不免于难若行强攻实强人所难大金国力空乏不可再轻举大军南下韩相可有妙策?” -- 韩企先一愣:攻城掠地是武将本份兀术不能做的事叫俺一个文臣如何出主意?但箭在弦上却不得不仔细思忖片刻心中一动拱手道:“陛下臣倒是有一策不知是否可行还请圣断。”皇统帝大喜仔细听了韩企先之策点头不已次日兀术得到消息时只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辞。 六月底黍已经泛黄占城稻甚至开始收割太行山下至晋城之间数万顷土地一片丰收景象自金军退去后种下的第二季占城稻也长出了尺余高地秧苗。高平、沁水、陵川诸县经过简单修整终于有了些模样山上下来的宋人也达到七万余其中近两万住在三县城中毕竟那里离金人更远心理上还要安全些夏稻种植也在六月进入高峰。杨再兴心中大定只等屯田两三年晋城不但稳如太山更可以开始向外扩张了。 只是让人最为不爽的是田师中终于在鄂州下了手。 自王贵走后人心离散虽然众将都对田师中不满却没有人集中力量去反抗。田师中以蜀兵自卫轻易不出军营鄂州军中将校一律到蜀军营中去见他奏事。而八十余位副将以上军将中竟然有四十余位要求去职田师中一概予以批准并随即用原来的镇江旧部麾下将佐升任以填补留下地武职空白。两个月下来军不知将将不知军鄂州营中秩序大坏。镇江诸江在军中以捞钱为要务到了鄂州自然不会轻易改去本性鄂州军兵饷本为诸军中最高至此大幅下降钱都中饱了主将私囊。鄂州城中军纪由此颓废再不复岳飞手中模样。 同时田师中对侠义社之事也颇为关注特别是从种种渠道得知侠义社襄助岳雷之后更是严加约束大力扫荡侠义社一时间江南往河北运输的物资大半落入了鄂州军中侠义社不得不另辟道路。但沿江一带俱在田师中、张俊手中新路也时断时续过河以后还得躲过金军游骑是以大为艰难。 杨再兴在晋城中得知这一详情时已经是七月中旬但不待此讯息也知道江南之事出了问题毕竟往北地物资已经运不过来了。若待一切物资只靠晋城生产却甚是艰难。 恰在此时沁水守军火来报:“上京贼酋来使!” 杨再兴纳闷了半晌:“老子不过与兀术战了一场兀术来书还说得过去金主跟咱啥时候这么熟悉了?竟然会遣使来?” 但打骨子里对宋金和议的不满让杨再兴还是决定不让金使进城而是在离城数里处立帐等候。 “这位想是杨神枪了!在下韩离!奉圣命旨与杨大人!” 让杨再兴大出意外的是这位金使竟然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汉人非但如此前来护送的也全是汉军虽然作金人打扮但汉话说得字正腔圆若不知内情竟像是临安城中的一位京官。 “呵呵!这位先生有趣!不知是哪里的旨哪位圣上啊?”杨再兴据椅而坐看着韩离进来连手也不抬一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两朝泽州知府,太行晋城之主。 离七窍生烟却是不敢作一时忤在那里作声不 大金虽然取得河北连胜却是在赵构自废武功杀岳飞、贬韩世忠的情况下取得的胜利而且眼下女真骑军主力尽皆北撤沿河一带尽是琼、孔彦舟等辈新接收的商州、泗州等地还有少量的金骑却不过五七千人马。自宋金和议之后大金再也没有能力组织起颖昌之战时十二三万人马的大军而当时岳雷、王贵硬是以两万余兵马抗住了兀术的十二三万大军就算杨再兴不出现颖昌之战也不过少折损些人马而已要攻下来还是不太可能。如今晋城已经大败一万五千琼连远在上金的皇上和濮王、兀术都深知不能力取否则何至于派遣韩企先府上的家臣前来! 若非韩企先再三叮嘱韩离或者还会耍一下在上京城中的威风但有了濮王的交待韩离深知眼前这武将乃是大金战神兀术的克星眼下大金举国都无可奈何自己身处险地更须小心在意当下收拾闷气对自己再三提醒:“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一点都没有生气!” 于是杨再兴嘻嘻笑地看着韩离的一张脸慢慢地从冷峻变为平和再努力地牵动嘴角慢慢上翘最后露出牙齿终于变成一张笑脸:“杨杨大人说哪里话?这里是大金地界韩某从上京来自然是大金地臣子。的是当今皇统帝的亲笔御札。” “看来韩大人久居上京早已经忘了自家祖宗姓氏竟然变成了大金良臣也算难得!不过金帝有什么旨意就不劳韩大人宣读直接给某家便是。”杨再兴脸上讪笑。话虽客气却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在案后一伸手直盯着韩离。 韩离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差点就没能够保持住艰难挤出的笑脸还好在本来所携地就是秘旨原本也不能够宣读的当下颤抖地从袖中取出一封书函。双手呈到杨再兴面前杨再兴伸手抢过随手撕开展信便读韩离退后终于把已经挤得酸痛的面部肌肉放松了下来在那里拱手肃立。 杨再兴开卷便是一愣这大金皇统帝若是真的手书此札那书法确实相当不错了至少比咱老杨那两手鬼画符要强得多。但让杨再兴震动的还是信中内容:“字付杨卿阁下:前者之战卿名动南北朕虽痛心于折损军将然于杨卿风采实心向往之若大金有此神枪。何愁天下不平?近闻卿据晋城为变深为憾之区区百里之地何足展卿大才?朕虽富有天下仍不能平前辽余孽蒙古诸部亦颇扰动不得安大金万民。若得卿天资勇武为朕扫除宵小。朕不吝裂土千里以封何止区区泽州耶?尝闻良禽择木良臣择主宋国已为大金藩属。卿其宁择臣而不择君乎?书到之日朕便诏告天下以卿领泽州牧戒河北诸军勿犯以明朕肺腑之意惟所论大计卿可付一言予来使以孚朕望!” 杨再兴阅罢如被火烧急急进入城中将韩离扔在城外帐中令其暂候晋州军中一领百余兵马陪同并监视之诫其不得到处走动免生意外。韩离与所部十余名汉军哪里还敢出营一步。 晋城中泽州府衙之内杨再兴与诸将念罢此信都是一阵默然。 “杨叔叔若贼酋诏告天下以叔叔知泽州府江南地面上皆以为叔叔投敌为金国之臣矣那时侠义社何以服江南宋人?”岳雷虽然少有议事但此事一出却不糊涂当下抗声言道。 高林也点点头:“不惟江南便是太行山上宋民若知晓此事只怕便不敢到泽州府地界安身矣。” 杨再兴皱眉道:“贼子此计好毒!众位兄弟看当如何处置?” 一时间堂上众将纷纭不休却都拿不出什么主意来。入夜后杨再兴在府衙内来回走动心中焦燥不安大费踌躇。自岳飞之死后秦桧苦苦相逼杨再兴明白若是再想芶活于临安已经不可能何况岳家安危还系于自身若一步不慎便有负岳飞所托。自家家小也危若累卵直到带岳雷上了太行才安生下来。此前求生的目标至此已经达成。 但自晋城一战后天下震动皆知杨再兴据晋城为变老杨也在心中暗暗计划若能够经营好晋城屯田练兵数年后当可在河北地面上有一战之能但要说率军北上直扫燕云则非三两年可办当初岳飞在鄂州练兵屯田七年才敢于提出直捣黄龙自己眼下的晋州军与岳家军相比差距何只十倍!若要直捣黄龙绝非四五年之功何况眼下金主出此毒招晋州军在河北之地上号召力大降若处之不当只怕恢复之计终成画饼。 杨再兴想到此处 头苦笑:“老子要在临安茍活秦桧不允老子要在金主不允老天为何让这趟穿越如此艰难?” -- 但事已至此由不得杨再兴犹豫必须当机立断否则贻患无穷尽矣。 次日聚会众将杨再兴不再商量对众将道:“杨某思之再三身为宋臣岂能受贼酋册封?眼下须向临安城中请旨请圣上下旨由某家暂领大宋泽州牧!” 此言一出众将释然:若得赵构下旨令杨再兴知泽州则江南侠义社可安矣江南毕竟还是赵构天下只要诏告江南比金主所谓的“诏告天下”还有效些。太行山上目前还是侠义社说了算只要持赵构诏书逐寨谕示此后太行宋人也知此间有一块大宋“飞地”自可安心来此避祸。只是如何让赵构下旨还须费一番功夫。 果然数天之后河北至东北平原大金国所有州府都得明牒宣布由杨再兴知泽州府河北诸军慎勿犯其境界不过此旨来得晚了些杨再兴警告兀术勿犯晋城百里境界地话比金主的告谕更早早地生了效只不过眼下更加安心而已。 同时杨再兴对韩离道:“回报你家主上杨某目下以安太行宋民为要务姑待太行民众安居再议大事未晚。”此话不硬不软韩离三思之下觉得也有了个交待不好强求只得返上京去。晋州城中同时遣使赴临安向赵构请领泽州牧此时杨再兴才现金主所诏书也不是一点用也没有:晋州使团所到之处只要举出“杨”字大旗河北地面上竟然无一处兵马敢来搅扰头两天还偷偷摸摸的使团过黄河时试着喝令当地守军准备船只居然跑得比宋人还快。 河北诸路军中有琼等辈心知肚明自然明白金主欲将杨再兴置于与琼、孔彦舟等人相同的地位以污杨再兴之名;另外也在暂时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以此举动聊以为大金遮羞。多数中下阶层将官却哪里晓得只道是杨再兴已经投金以后便是一家人了。故晋州使团所到之处无人敢捋杨再兴虎须接待惟恐不周其实杨再兴此刻还在晋州城中高卧所遣的不过是王兰等人。 江南虽然没有金主诏书遍谕却哪里瞒得过秦桧与赵构?金帝诏书才到大河两岸临安城中数日内就得到全文比王兰等人抵达临安早了十来日只是眼下君臣俱在垂拱殿中各自愁。 “秦卿以为金主此举其意何在?”赵构心中烦闷将张俊报来的金主册封杨再兴全文递给秦桧自己却在殿中来回踱步不能安座。杨再兴北上太行于赵构实在是摆脱了一个两难问题:若杀柔福、杨再兴以为尊者讳却违了自己厚待柔福的兄妹之情也违了培养一名大宋另类岳飞的初衷若不杀则韦后还宫之日何以面对双方皆知的隐情?但杨再兴在河北占了晋城赵构却私心里心向往之巴不得给兀术多找点麻烦免得兀术一封书信催自己遣返河北宋人。 但眼下金主举动再次让赵构陷入为难。 若承认之则是证明自己所着意培养地勇将投入了金营若不承认只怕金主未必会答应那时只须在韦后返临安途中稍添麻烦便足以让自己后悔不迭。若更进一步让五国城中的皇兄与杨再兴挂上钩前景更加不堪。 秦桧早早得到消息心下也是忐忑不安:这杨再兴与自己总是有些过节的倘若趁此机会与自己为难却不知该如何应对总不成与金主任命的泽州知府作对吧。 可是眼下最需要的却是帮助赵构渡过眼下的危机。若让大金册封成功以后大宋地面子往哪里放去?至少在江南得有一个说法证明赵构并没有放弃杨再兴这位“大宋神枪”或者说明河北还有忠臣义民在抗金否则前景不妙。 “陛下臣以为不如另下一札子晓谕诸路州府以我朝之命诏杨再兴为权知泽州府这般既不违金主之意也好对江南诸路宋民有所交待。”秦桧思之再三终于鼓起勇气提出这个建议。 赵构闻言苦笑:“朕若下此诏是金主之意乎大宋朝之意乎?” 秦桧忙道:“江南诸路金旨不可遍谕陛下旨到处只要不称奉金主之旨何人敢多支吾半句?那时自可谓之克复泽州’也好修入国史。” 这里君臣尚未定下主意那边王兰已经往临安而来沿途驿吏早早传来消息让涌金城内杨府打扫干净晋州使节要入住杨府。 秦桧闻讯深为衔恨之。 第一百三十八章 韦后返行在,晋城多煤铁。 京城中皇统帝完颜亶得韩离回报思之再三令韩术、韩企先自家却另着宫中拟札子以“太行子民即为大金子民卿其为为国安抚之勿令久居山野可矣。”之句着人付晋城。 完颜亶自16岁登基到如今才8在位日短朝中又多干臣甚至是权臣此前的完颜宗傒、完颜宗翰、完颜宗辅、完颜希尹等在他面前都嚣张得多只有眼下这位四皇叔兀术(完颜宗弼)对自己才恭谨有加让自己有了当皇帝的感觉。历来臣强主弱乃是常例凡是宗族干臣当政时大金的皇帝便难当得很还不如这两年以汉臣为主自己稍稍如意些。 所以上次给杨再兴所写的札子其中“朕实心向往之”倒有七八分是真话虽然大计由韩企先而出但遣辞用句之间不无一位青年皇帝的远大抱负。自去年长子济安未满一岁即病死之后完颜亶一直陷于抑郁之中直到所宠的贤妃怀了子嗣才稍慰心怀。但自己能够真正独立掌握朝政的时候却已经是大金国力在兀术的连番征战下落入最低谷的时候。辽朝余孽不用讲了耶律大石屡侵西夏自己无力组织反击大金在西夏的威望与影响已经大受损伤蒙古诸部又以小规模游骑屡屡袭扰在上京数百里内的女真部落自己身为女真族所出皇帝居然保护不了自己地母族。如何称“富有四海”? 这番招降杨再兴24岁的完颜亶甚至遥想杨再兴勇武若能与自己一起平定蒙古诸部或者可以创造另一朝明君勇帅的传奇!毕竟大金英雄虽多却再哪一位有出兀术之右者能够称为大金一代战神。绝非幸致除了功绩盖世更深通谋略能够以片纸胜千军哪里是只凭蛮力能够作到的?但杨再兴能够让兀术如此畏惧岂非更在兀术之上? 只是杨再兴的答复之中完颜亶没有看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答案甚至在这个答案背后。还有“日后逐鹿中原未知鹿死谁手”之意也激起了完颜亶地一股傲气:便让你暂居晋城朕倒要看你有何本事与朕争天下!是以不冷不热地回了杨再兴的话同时告诉他你做得再多也不过是为大金安抚子民而已。 但内心深处完颜亶尽力避免去想的却是:大金眼下竟然连杨再兴所部数千太行山贼都奈何不了也难怪兀术忙着与大宋休兵和议一成。便率精骑尽返上京。让完颜亶略可安慰的是兀术北返的消息传出蒙古诸部游骑立即远遁数百里外不敢再逼近上京五百里内。 对于远在晋城的杨再兴完颜只能长叹一声手中可用的牌确实不多了。 同时。在临安城中的赵构也接到了王兰经中枢呈上地杨再兴来书其辞略曰:“殿前司右军都统制、汾州节度使、武略大夫杨再兴顿奏于阙下:近者臣为太行山贼所逼率贼部剿平泽州晋城等地番贼侥幸成功今泽州诸城中已收纳河北宋人八万略复靖康前旧观方当奏表以闻请旨以安州治。今获上京贼酋以’领泽州牧’之名诏告河北欲陷臣于不义。臣虽愚鲁尚慕采薇之义岂能以宋土安宋民而领贼酋册封!故不辞鄙陋之资。敢请权知泽州府之职并诏告江南诸路州府。非臣好擅居高位惟借之以正泽州府所属而已。臣虽有愚计然不敢自专惟陛下裁之。” 赵构得书与秦桧面面相觑:此书与秦桧所献策何其相似!是晋城中别有高人耶?或者是杨再兴本来之意?若为后者杨再兴之谋略当另眼相看也能够与秦桧之计不谋而合岂是常人! 然不管计从何来毕竟眼下这是惟一可行之道当下秦桧拟旨以杨再兴权知泽州府王兰得讯暗笑赵构小气毕竟完颜亶所封直接就是知州赵构却半推半就地封了个“权知州”!但王兰得此旨还报已经完成了大半任务另一小半任务则是主母秋香交待的:将杨府三婢接到晋城去。秦桧为了兑现赵构“临安城中杨府依旧”的话将原来杨再兴所在时的人手一一拔回三婢自然也在其中虽然不过是秦府三名婢子却有与秋香共患难之情加上曾与杨再兴共枕差不多算得上晋城中半个主母王兰心目中这项任务的重要程度一点也不下于向赵构请旨。 启程之日眼看三婢上车秦~派人报与秦桧秦桧也无可奈何。出城时却见处处香花清道数十里 严若非持了晋城知府印信也出不得余杭门待向听才晓得原来韦后终于返回到临安了同行的还有徽宗的梓宫。御使中丞王次翁为使团最高长官与王公亮骑马走在前面为先导身着孝服面容憔悴不堪显然上京之行并不是什么好差使能够终于平安返回临安已经是两人意外之喜了。 赵构自然亲至余杭门外十里迎接只是韦后并未下轿只是让赵构在轿边低声数语赵构略略拭泪却放轿通行自己跪在路边迎接父皇梓宫。直到徽宗的安葬仪式持续经日后结束赵构才与韦后在宫内相拥而泣。其后赵构向韦后提及柔福之事声明柔福已经身陷太行只是有杨再兴护持当无大碍韦后面色数变却不作声赵构哪里不晓得韦后所忧心之事遂婉言宽怀话中有“河北诸事江南一概不得与闻”之语韦后稍稍宽心。 (其实这已经是比较好的结局了_.居然一直送韦后到江北还同宿一帐中临别时恋恋不舍只是不敢违旨罢了。王次翁双眼如盲就当没看见此后换得一生富贵。) 韦后在上京得知盖天大王陷宋军之手虽然没有人肯说明是哪位将帅所杀却隐隐约约听到是岳飞麾下勇将杨再兴之功此番才从赵构处得知详细当下以韦后返宫之名向晋城杨再兴处送去颇多赏赐由于领赏的也是大金国主所封地泽州知府沿途金军竟然护送得周到之至。 杨再兴在晋州城中笑得前仰后合却并非是为了摆在面前的两枚分别来自完颜亶和赵构的两枚泽州知府印信而是为了泽州今年的大丰收除了晋州军自行屯田收入的千余吨粮食连以十分之一额度收取的税粮也有四五百吨。近年未曾耕种而丢荒了地土地居然肥力充足亩产近二百斤大出众人意料眼下第二季粮食也长势良好眼看应该还有另一次大丰收怎么不让杨再兴笑得开怀!而且在此之外更让杨再兴开心的是:宋人居然在太行有大面积的种麦经验!这么说到了冬天应该还有一季收成若非山上土地贫瘠太行山上宋人应该不致困窘眼下能够在山下有广阔土地屯田数年下来晋州富足可期! 丰收之余自然是大造兵甲训练兵马以期大用可是城中匠人们报上来的情形却让人乐不起来。杨再兴亲至兵器作中巡查虽然仍是一片繁忙却是以修葺为主新造的兵器极少而甲冑则不必讲原来岳飞送给杨再兴带上太行的四五百具完整甲冑眼下已经不到三百具完整的了这还是从背嵬军中强剥出来的。除了岳、韩、张、刘诸镇其他部队还装备不起晋城中不要说制造就是修配也缺零件最大地问题是缺铁器! “好教老爷知道晋城自古多煤铁城外三十里之内即可开采只是须设炉炼焦、炼钢在城中却多有不便须择地而建自靖康以来此业俱废小老儿倒是还记得些若是大人允可拔些钱粮小老儿必在年底前炼出几万斤精铁来!”说话的老头子原来就是这晋城中惯熟的匠户当年为泽州府官匠主持过修造炼铁炉是以晓得晋城地界上煤铁分布敢出此大话。 杨再兴闻言大喜这才想起山西乃是后世的铁山煤海足以供应一个偌大中国地煤铁难道竟然不能供应一个小小的晋城?只是要提高兵器质量炼铁环节还须亲自过问若铁炼得不好打造出来的兵器便差得远了此是后话此刻当然大拔钱粮让那郭姓老人带队去挖煤采矿。 -- 但另一方面让杨再兴郁闷的却是随便怎么打造兵器马匹却是不能再增加了军中马匹多为骟过的公马母马更少要靠自然繁殖那是绝对不可能扩大骑军的眼下消耗一匹便少一匹若没有别的办法晋州骑军便会在三五年内随着马匹的减少而消失。大宋在偏安江南百余年后终于还是败在蒙古手中没有一支强大的铁骑是最为致命的因素之一而偏安经年之后武备驰废固然是重要原因但养马的困难却是最难以解决的问题。 太行山上自然不能产马河北的金军难道会向自己卖马么? 杨再兴头痛无比开始面对将来的恢复之战所需要解决的种种困难。 第一百三十九章 榷场设晋城,郭氏出商贾。 兴十二年九月十一日晋州城中第一批铁锭终于呈上虽然只是样品但杨再兴得知第一批铁锭达到两千余斤还是感觉这两个月来投入的数百人手回报很高毕竟太行山下的铁矿开采已经初具规模这批铁器出来以后便是源源不断的铁器出现。网佩佩贡献惟一让杨再兴不太满意的是铁质还不够好敲断后的铁块断面略带灰白色脆性较大不够坚韧如果用于制作农具还是以勉强凑合但要用于锻制兵器就差得远了。 郭铁匠看到杨再兴审视断面表情慢慢由喜转忧知道杨再兴对这批铁质还不甚满意忙道:“大人此乃生铁若须锻造兵器甲冑还须炒制锻打方可百炼成钢此后还须颇多手段哪里能够便用!” 杨再兴闻言知道郭铁匠多虑了自己毕竟是以近千年以后的眼光看待这种“半成品”若是在这个年代就粗坯而言已经相当不错了当下大笑道:“郭先生为晋城立下大功矣!有了这些生铁咱晋城军兵甲便可大大增加此后哪里还怕番贼来犯?钱粮之属不须担心杨某必尽力以供郭先生所需!只是所炼生铁不得流入金人之手则可。” 郭铁匠一生为匠几曾有人尊重过?便是当初在官匠中时当官的最多不过称一声“老郭”便算是亲热的只有手下徒弟还尊称一声“师父”。官面上地人是不会这么客气的。眼下杨再兴身为晋城之主两国皇帝抢着封的泽州知府居然称自己为“先生”!老郭一时激动连说话都颤了起来:“大人放心小老儿必竭力以供晋城军中所需多出来的铁。全凭大人处置小老儿并不敢乱用一两若是给小儿辈拿去跟番贼换马小老儿第一个剁下他的手来!” 杨再兴笑道:“郭先生为人杨某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不知先生所建地炉是平地上建的还是依山建的?” 老郭一愣:难道杨大人也炼过铁?当下老老实实道:“小老儿自少时学炼铁。都是砖砌铁炉大人的意思莫非别有良策?” 杨再兴沉吟道:“按说这炉越高出的铁越多、越好。若是平地砖砌再高也有限得很若是依山而建以山壁为炉壁或者可以多出些铁未知此计可行否还请郭先生指教.3gh” 此言一出。老郭愣在当场半晌作声不得许久才道:“大人博学!小老儿少时隐约听老师傅们说过有’靠山炉’只是年代久远已不可考大人所说的应该就是此炉。以山为炉自然要比砌的强上许多只是大人说得更详细一些小老儿琢磨一下想来必能成功。” 当下也不多说匆匆辞别而去两千余斤生铁送到城中兵器作去匠人们居然说这里的铁比鄂州大营中地生铁还要好一些。大约要锻造兵器出来应该比在鄂州所制还要省些功夫只是人手少了费时也不会太短。杨再兴当即下令增加人手城里城外这条线上的匠人总数很快达到了近三千人进度也大大加快。 两日后江南侠义社秘密来人告知江南侠义社窘境:自宋金和议之后再难以向江南富户募捐这也罢了自鄂州田师中之始诸州府纷纷限制侠义社活动初时只禁绝侠义社募捐后来竟然有纷纷下狱者田师中做得最绝干脆杀了两位被捕的领! 高林得报大恨差点便要率晋州军杀向鄂州后为城中诸将所止杨再兴颇为理解高林的愤怒毕竟江南侠义社是以太行宋人的亲友为主前两年都是高林所部军的衣食父母如今遭遇如此之惨怎么不让人愤怒。 便在此时从上京传来消息宋金间将开榷场!寿、邓、唐、秦、颍、蔡、巩、洮、泗等州俱在候选之列负责大宋与金国之间的交易并就地抽税以补充军用。南北物资也可借此机会互通有无实在是双赢的好事。杨再兴闻讯心中活泛起来当下一边向赵构上书请开晋城为榷场之一一边以“泽州知府”印信颁下文书令江南侠义社诸州县分社全数挂上招牌更名为“晋城商号”! 至于鄂州田师中处则以完颜亶所给的印信颁书仍以“晋城商号”之名挂出牌来只是由侠义社王澣宇转交了盖有金国知府印信的申请文书。田师中闻说有人要开从事権场贸易地商号本待大敲一笔但一见金国印信在上顿时失色连商号送上的二斤茶叶也不敢收恭敬地让府中师爷送王澣宇出大门。王澣宇因为有两名兄弟折在田师中手里本来恨得咬牙但一看此举如此有效出府时忍不住纵声大笑此后紧锣密鼓安排人手“晋城商号”招牌很快在侠义社旧址挂出来再也无人敢来过问.3gh而王澣宇则立即从江湖豪客变身为商号主事。 赵构得报时榷场其实已经确认但杨再兴奏书一到赵构仍然小心翼翼地召秦桧相商看是否在付与金使的书信中多加一个晋城作为榷场。秦桧思之再三对赵构答道:“臣以为晋城虽在金国治下然杨再兴既据此城也可算得宋金边城当然可以开设榷场。只是货物均须经过沿河金兵所守城池到时若有何闪失却不白折了矣!杨再兴所求之事可允只怕将来他一无所获又何苦来哉。” 赵构笑道:“只要不多事便罢还怕他折了生意么?大宋朝宰相岂是晋城帐房?不去理会他且设榷场在彼倒要看杨再兴如何交易。” 秦桧默然无语。心中却是不解不晓得杨再兴要求开设榷场是何用意想来既然连江南货物都运不到晋城哪里还做得成生意。 但诏书一下到江南诸州县几乎在诏书抵达三日之内晋城商号如雨后春笋一般洒满江南。侠义社在同一时间消失无踪。晋城商号原来所存地钱物尽数换成茶 、牛、犀角、丹砂、香药、生姜、陈皮、糖、干鲜果木棉、虔布、铜钱和米等商品沿州县转运很快过河北上。杨再兴小心为上派遣一队骑军假冒商号随员举着晋城“杨”字大旗到河边迎候。但数十大车货物离船北上沿途兵马只要一见晋城大旗立即远远避开哪里还敢上前过问!. ][到处尽量不要去招惹毕竟那晋城兵马已经是大金泽州兵马虽然不伏自己调动但要较起真来谁若是惹了便是大金国内斗。触犯了大金律例依律当斩。 杨再兴眼见第一批货物到来当下派遣人手于河北诸城广为宣传这一批货竟然是开设榷场之后到河北的第一批货物毕竟江南晋城商号的力量是其他商号地实力所不能比较的。行动之间也要比纯商号们快得多。一时之间在河北等候交易的行商们纷纷汇集往晋城侠义社所扮地“晋城商号”人手均担心晋城的接待能力。 -- 晋城榷场虽然已经有了货但交易场所却还没有货物只能草草地堆积在城中军用库内想来只要交易开始。宋人金人皆往来如潮若皆入晋城交易城中虚实岂不被金人尽窥。再三与诸将商议却都不得要领。最后还是郭铁匠出了个主意:在城外新建一个集市以供南北行商歇息与交易之用众将听了都道有理。 権场墟市建造比建城要轻松得多了加上在晋城军威慑之下一般宵小想来也不敢轻易来捋杨再兴虎须所以只是在离城数里处草草地圈了数平方公里的一道土坯围墙墙内规划了百十间土房。按杨再兴的要求既然要建设一个商贸中心便须有客栈、仓库等基本设施一时间居然在规划的集市上出现了一批远比城中还要豪华地新砖房。到十月底时集市中估计已经能够容纳得下上千客商大批仓库也建设起来城中军用仓库内的货物开始全面转运到市场中。 只是集市建设得虽紧哪里有客商来得快!十月中旬工程还大半未曾峻工闻讯而来的上京客商便已纷纷抵达虽然没有详细统计但粗粗看来只怕不少于二三百人大群牛羊驼马也随之抵达集市中地畜栏为之紧张。少量客商嫌集市上地条件差了些便想进晋城中居住以至有与守城兵卒生争执的。 杨再兴让人严查四门一应客商只能在规划和新建的集市上住宿和交易一概不得进城。北方来人虽然见集市中房屋大半未峻工却早已经有所准备集市上出现了大批帐篷北方客商们都自己解决了住宿问题。但晋城権场交易的规矩也让北商们有所不满特别是其中比较过细的两条:一是不许带兵器进入集市更谈不上交易兵器了一应行商所携带的兵器都必须交到晋州军手中离开时再还;二是不许在市上交易铁器晋城所出铁器严禁上市交易。除此以外值百税二的规矩还算比较平和的其他榷场的税收比例一般都要高诸多往往达到一成至三成。这方面让北商们感觉虽然晋城防备严了些还是来得物有所值地。 此刻南方商人还没有大规模到达偶尔有个别随晋城商号前来的江南商人参加交易而主要的交易方却都是原来侠义社兄弟眼下的“晋城商号”伙计。金人和北方而来的契丹人、夏人、渤海人甚至少量的蒙古人纷纷将所带地北丝、北绢、北珠、貂皮、松子、蕃罗及人参、甘草、紫草用于和侠义社主持的“晋城商号”交易其实侠义社英雄手里都没有什么银钱只是货物充盈金人手里除了货物还有大把金银看得江南英雄们羡煞。但杨再兴最为高兴的则是有少数金人和蒙古人私下将所带马匹、牛羊用于和侠义社交易。 六七日间侠义社手中货物卖个馨尽榷场慢慢散去一场交易下来晋城中账房粗粗计算得金四斤银三十余斤货物无数除了牛羊马匹留在晋城应用其他货物运到江南至少也值银三千余两比较之下江南所送到的货物最多也就是值本钱不到一千三百两交易中赚了三倍还多。更重要的是马匹的缺乏问题有了解决的曙光。 “哈哈哈哈!”杨再兴看到交易得来的数十匹马笑得合不拢嘴当下指示侠义社众人:“从金人手中所得银钱货物除了马匹尽数往江南各州县此后咱们在商言商不必再向江南募捐只须大家把换得地货物在江南卖掉再买江南货物过来交易便是大利所在岂能久靠捐钱捐物!只是江南州县中晋城商号都须安排账房逐月查账不可亏空了!” 郭铁匠在一旁看得眼热腆着脸上前道:“杨大人这靠山炉已经建好所炼的铁也比从前好数量也多了一大截晋城中军匠哪里便用了这许多?不如稍稍交易一些也可壮大晋城商号生意。” 杨再兴脸一沉郑重道:“先生虽然深知炼铁之术却不知国之大事番贼与蒙古自来铁器不如大宋朝多才有近年来大宋连胜之局若是让兀术之辈手中多得数千’铁浮图’南北之势殊难闻逆料岂是区区银钱所能比拟的此议今后不可再提。” 岂知那老郭还有另一番道理:“大人说得极是小老儿哪里会不晓得?只是既然江南也需要铁器何不将晋城铁器运往江南以助朝廷防御金贼?昔年大宋铁器多来自河北诸矿渡江之后如何炼铁还未知晓有晋城之铁岂不解朝廷之危?” 众人眼前一亮都对老郭另眼相看。杨再兴心中暗赞:晋城郭氏日后必出巨商大贾! 第一百四十章 岳雷悟生死,张俊罢枢密。痛快! 城商号生意风生水起晋城中却有一人耿耿于怀。 十月二十七日王兰禀于杨再兴只道岳雷近来情绪大坏成日只是练枪此前协同王兰训练晋城军的工作也渐渐荒疏且言语中对杨再兴多有触忤王兰说到此处支支吾吾不肯明说杨再兴却大致可以猜到岳雷话中必有极难听的东西只是不方便转告而已。 本来带岳雷上太行一则为了兑现对岳飞的承诺让秦桧绝了斩草除根之心且对岳家多少有点顾忌这个目标已经达成;第二个目标则是以岳家军之名汇合太行英雄这也可以说基本奏效数十家寨主差不多就是看在“正宗岳家军”的名义上才投靠到晋城中来的。但目前晋城中所作的准备工作还只是为伐金作了一些基础工作离真正的实现岳飞梦想扫荡燕云直捣黄龙还差得太远。这个侄子杨再兴是比较了解的性子耿直只是耐性差些人必竟年青还需要锤炼若是大业未成叔侄之间先有了隔阂定然于大业有妨! 细细思忖之后杨再兴提了铁枪到晋城演武场上去找全心练枪的岳雷。 方到较场口便听得众人喝采场中诸军尽皆散去毕竟已经到了用晚餐的时候骑步军都练得乏力了场中只得一柄岳家枪滚滚翻动风声四起杀意冲天岳雷身影裹在枪影中。丝毫不见力怯。岳家枪使到精妙处已经休息地众军卒和围观的宋民大声鼓噪击掌应和。杨再兴策马径入场中系了马缰提铁枪到岳雷练枪处大喝道:“侄儿一人练枪寂寞。与为叔练上一遭如何?” 岳雷见杨再兴靠近早已明白了七八分待见杨再兴轻轻挥手场边众人不舍地散去知道杨再兴有话要对自己说当下也不客气:“侄儿正练得无赖却好请叔叔指点请!”铁枪摆处。直指杨再兴。只是话虽说得客气面上表情再无从前的热切反而颇有些生份。 杨再兴也不谦让挺枪直杀岳雷手中铁枪搅动其如龙带动周遭空气嘶嘶声中噬向杨再兴杨家枪同一时间幻化朵朵枪花在龙头处盛开。细密的撞击中龙身反弹而回岳雷枪势一滞不得不连退数步方才重整枪势再指向杨再兴。 “好男儿一身本事。练来何用请叔叔教我!”大吼声中岳雷和身随枪扑上杨再兴一边仔细拆解一边毫不艰涩地回答:“大宋好男儿练就一身本事自然要光复河山驱除番贼。报我靖康血仇!难道是看家护院的么?” 话音一落岳雷二度被逼退面色现红:“近日上京贼酋册封叔叔又与贼子交易。也是杀贼之道么?” 岳家枪斜指地面却如龙入深潭霎时溅起漫天枪花罩向杨再兴。杨再兴深体这一枪中的愤意铁枪四射如星光织起一道光幕岳雷枪花溅入这光幕中只压得光幕一皱瞬间将枪花消弥无踪岳雷再次无功而退。 杨再兴收枪肃立直面岳雷:“岳家军月耗军费6o万7oo一一耗亦不下1o万朝廷不拔分文贤侄倒是可有妙策筹措?.听!” 岳雷思之再三知道自己鲁莽却不肯认错当下拄枪跪地泣下道:“父相之冤侄儿无刻不曾铭记于心父相之志侄儿亦必死生以终!如今报不得父仇亦伸不得父志侄儿独留此身何用!” 杨再兴听罢愤然作色:“住口!岳家子孙岂能如此气短!自古君子无私仇死生必付与国家安能为私仇而忘大节!大哥之仇为叔无日或忘然国家如此山河崩摧陷河北于胡尘中好男儿忍恨偷生岂能为一己之私而擅言生死?死有何难哉?!只是岳家子孙岳飞次子岂能是一短智汉?若须捐躯便当死于扫荡河北之日平定燕云之时只须重振河山万户候何足道哉!那时再以军功赴阙何愁冤屈不申!” 岳雷闻言大震当下弃枪伏于地:“侄儿糊涂若非叔叔提点险些便陷魔障此后再不敢忤逆叔叔!请叔叔责罚!” 杨再兴也不去扶却缓缓迎向漫天渐显地星光悠悠道:“贤侄身上实系有为叔莫大希望将来练就一支无敌岳家军为叔必让贤侄名动天下异日扫荡河北必以精锐先锋军付贤侄眼下却非贤侄独自练枪之时而是将岳家枪法传予诸军之际若贤侄站不起来走不出这一步便有失为叔所望!” 岳雷咬咬牙自地上立起提岳家枪走到杨再兴身后沉声道:“叔叔用心良苦侄儿必不令叔叔失望只恨我辈犹在忘身于恢复朝中秦桧、张俊等辈窃居高位令天下人寒心只怕时日迁延误了恢复之计!” 杨再兴沉吟道:“近日闻说秦桧将进位太师开我朝靖康年后重设三师的先例先帝梓宫与韦后还朝圣上必将功劳计在秦老贼头上圣眷正浓之际急切难除然张俊之辈握天下兵权各路军中多有亲信圣上未必肯轻易信重之若略施小计便不杀了他也须将此贼削位罢兵权稍慰大哥在天之灵!” 岳雷闻言大喜过望道:“叔叔此言当真?” 杨再兴郑重頜岳雷拱手不再言谢就此施施然回宅所而去。次日起练兵场上岳雷声震较场众军士气大振岳家枪简化版在岳雷亲授下渐入佳境。王兰见一夜之间。变化如此之大不由慨叹能者无所不能杨大哥实有常人难测之机。 数日后临安城中纷纷传言枢密使张俊强占承天寺为宅基是因为有异人告之。说是此寺地基上有天子气不时涌出居之者久后必有大富贵!此事在临安城中人尽皆知倒也不是平白栽赃地。只是若非有心人推波助澜也不会在短时间内传得如此轰响。秦桧闻说此事在家中密会亲信两日后侍御史江邈上书言张俊占地应。大逆不道其心可诛且大男杨存中掌殿前司 男田师中掌江防一旦有变将有不测之祸。 赵构得报却不立下诏书而是晓谕中枢:“张俊有策立复辟之功非有谋反之事皆不可信!”其意在堵众人之口。心下其实也颇信任张俊毕竟当日苗刘之变时如无张俊赵构已不知身在何处矣。但秦桧细细揣摸上意以为必非赵构本心最后与诸中丞相商后。奏保孟忠厚为枢密使与张俊同列。 此举连赵构也久久未悟不知秦桧何意。孟忠厚身为靖康年间策立重臣其功不下张俊当年元佑孟皇后被废退居孟忠厚府避祸后来靖康之变孟皇后反而因此得免于难。被群臣推为皇太后随后闻说赵构所在孟皇后便是遣孟忠厚前往迎赵构登基才有后来的偏安局面。自秦桧还朝以来。所论多为孟忠厚所不齿虽然二人还有远亲关系但秦桧却令孟忠厚久滞参知政事一职不得与闻朝廷要务此刻一旦提出此议连赵构也颇为吃惊。 张俊闻讯却是心如明镜:孟忠厚与秦桧固然老死不相往来但与张俊却是势同水火张俊历来战败或谎报军功孟忠厚要么上书谴责或者当面奚落从来不会给张俊一星半点面子。若是同在中枢此后军政要务张俊便无一策可行其不堪处甚至远过当初与韩世忠同列之时!秦桧保举孟忠厚之意再明白不过:我不过添堵恶心却须让你张俊死无葬所! 想通了此节张俊连番上书请辞赵构思之再三深体秦桧“忠心为国”之举当下将张俊罢为镇洮、武、奉军节度使醴泉观使但与岳韩等人不同之处在于同旨封张俊为清河郡王!此举让张俊让实权而得高名聊可补偿些许。 秦桧等得讯聚众高会弹冠相庆:自此之后再无武将居高位朝中尽为一班文臣所把持太祖所定宗制终于在宋金和议之后得以实现黄袍之事恐怕永远没有上演的机会了!孰料此刻晋城之中杨再兴亦大会诸将将张俊被罢之事告知诸人岳雷自然满心感激诸将也都觉大快人心毕竟张俊是下手迫害张宪之人又曾参加监斩岳飞、张宪、岳云实在是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论其罪不下于秦桧。杨再兴大宴众将之余仍将此事禀于岳飞灵前以慰岳飞英灵。 消息也以最快的度报至鄂州田师中得讯意沮气丧连日不敢出府急急遣人往临安问讯待听得杨存中安然无事京中并无余波已经是年底的事了。其间更有一事让田师中耿耿于怀:晋城杨再兴处所送至鄂州货物在鄂州城中大行其道但其中最为让人动心者则是远胜江南所炼生铁! “老爷这上等生铁远非昔时河北诸矿炼制者能够比较小人仔细看过若是以之锻造兵器甲冑当可以三十炼抵五十炼大批兵器可致矣不如咱们?”府中幕僚察得详情报与田师中道。 田师中在府中来回走动心意难平只是张俊新罢哪里还敢去招惹杨再兴!此刻杨再兴身份特殊随时可以搬出“知泽州府”地身份与自己为难若是书函上盖的是金国印信便可以告自己一个“擅起边衅”之罪还有板有眼一点冤枉都不带的。思来想去身边的蜀军装备还须精良否则心里不踏实。最后田师中不得不小心吩咐:“且去问问市价如何若是军中还有款项尽力买些来方好应用。” -- 岂知王澣宇眼下身价倍涨不用说河北货物全都须经过鄂州“晋城商号”往江南各路州府单是铁器一项便是全权由王主事一人说了算只要不掉了价卖给江南哪个人都是他的自由。杨再兴定此策时早已经将鄂州的特殊情况算计在内。故鄂州御前军总领府中来人时王澣宇老大的不耐烦:“市价不二哪里还用问这牌上不是写着么?一五斤童叟无欺只是河北晋城只来不到两万斤江南诸军皆已下订还不知先供哪里为是民间所需倒要少些还可先供些许像军中大项一家子便要上万斤哪里做得了几家生意?看田大人面上若是肯加些价便留个五千斤在鄂州也无妨若按市价最多便是三千斤大人若不能作主报给田大人便是!” 这幕僚气得胃疼却半个屁也放不出来田师中早有吩咐不可招惹晋城相关人等。待田师中得报也气得手足冰凉只是两万斤生铁足可炼出千余柄上好兵器来便是上等全套盔甲也可制得二三百副。若是从眼前经过而不取岂不便宜了其他诸军? 江南铁器来得不易铁矿稀少不说品相还差得远上等生铁都出自河北只是连年大战之后匠户逃散便有矿也无人采无人炼生铁便更加难得何况金人会将得来不易的少量生铁卖与江南么?除了杨再兴“走私”过来地这些生铁江南甚至还须通过泉州等地从海上贸易中取得南洋生铁以充军用杨存中所部的装备中上等兵器便多半来自这等渠道。为将帅者固然须多向朝廷要钱并尽量少花销到军中兵器甲胄之类都是花钱地大项可免则免但身边的“背嵬军”总得有一些像样的装备这些装备总有破损的时候光修补就不是一个小数字。岳飞在鄂州时朝廷所拔的6o万月费固然尽数用在了军中带所产收入也一毫不能节余至少三成费用是花在了装备上只此一项年费就在2oo 田师中到任后军费骤降不足岳飞时的一半为朝廷节省了大量支出一方面有和议地原因另一方面也是花在兵器甲冑上的钱太少眼下连借用地蜀兵也装备不足大大危及田大人安全这可怎么得了! “告诉晋城商号老子出一钱三斤但所有生铁全包了!一斤也不要剩下给别人!”田师咬咬牙暴吼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晋商扬帆,大江尽为通途!怀南! 瀚宇得田师中回话时正忙着准备过年鄂州晋城商天喜地但这笔“童叟无欺”的生意更加让商号的兄弟们乐开了怀。网佩佩贡献王瀚宇细细盘算知道鄂州商号自此又将成为侠义社在江南的第一大分社心怀大慰。七千现钱很快送到王瀚宇手中而两万斤生铁的质量也确让鄂州营中匠作们赞不绝口:即使是在靖康年之前山东所出最好的生铁也不过就这个样子了何况那时的生铁要出一批这样的质量还不晓得几万斤里才有千把斤哪里像这批生铁整整齐齐地都是一般漂亮! 至于北绢、北珠、貂皮、松子、蕃罗及人参、甘草等货也自此源源不断运往江南的各分号连天子脚下的临安以及流放岳家的岭南都能买到晋城商号的货色。杨再兴在晋城中也率众忙着准备过年的事有了这源源不断的贸易今年的新年应当过得颇为充盈。太行山上下来的兄弟们已经在山上困顿多年最长的自靖康年间开始就上山抗金了早习惯山上艰难一时间骤然大阔还有些适应不过来。而此时镇江、建康二地传来消息:江防主将换人了。 新任建康府所在诸军都统制竟然是王德!杨再兴大喜从此在淮东路面上晋城商号可以横着走了哪里还会像眼下鄂州分号还须对田师中小心提防。王德毕竟与杨再兴有过命地交情。当初拓皋之战时称得上生死与共甚至还救过王德一命张俊早早将王德安置在建康权统韩世忠诸军实际上也有将淮东路面交给王德的意思此番张俊倒下。朝廷一则为了稳定军心二则也因为王德的军功实实在在故直接任命王德为建康御前军都统制以辖淮东诸军取代了当初韩世忠的地位。 但原来张俊所在的镇江府新都统制王胜却让杨再兴挠头后来看到镇江府商号秘报才大笑而悟。网佩佩贡献若是岳飞在侧。自然对这些将领了如指掌对杨再兴则难了些:王胜就是那个让张俊怕得要死的淮东中军统制当初张俊与岳飞往淮东抚军时正是闻说王胜有作乱之意才让王胜所部中军卸甲。虽然后来证明不过是一场虚惊但张俊却深衔恨之。后来把王德派往建康掌军时也隐隐约约地交待须防王胜原意是让王德杀了此人谁知王德至建康。打听得水6二军俱畅晓曾多次大败兀术军地人称“黑龙”者就是王胜当下大喜遂召王胜到府曰:“‘黑龙’兄弟威震淮东王氏者与有荣焉。淮东地面非你我二人哪有某家亲厚之人!”从此二人以兄弟相称极其融洽。 王胜虽然晓得上次张俊抚军之事有岳飞周全方才免了大祸但见王德至建康掌军仍心叫不妙幸好王德并非小人。才又一次死里逃生思之不觉凛然只要张俊不死其祸总是难免。其后向王德请了几次假。偷偷潜至临安藏匿在韩世忠府上求韩世忠赐一条活命之策。韩世忠思之再三也觉得军中所部亲信几乎被张俊贬斥一空再不作些防备日后只怕自己的“退休”生活也不安稳一想到岳飞之死便不寒而慄。于是在府中大宴京城名流一日间单独宴请当今大内最红火的御医王继先席间让王胜陪侍王继先问韩帅:“这位英雄必是江河间好汉却不知是哪位将军?”韩世忠遂白以“王黑龙”之名且大为夸说其尝数败兀术之事。王继先听得大悦之际韩世忠大喝道:“王胜家小全无双亲早逝如何不拜王御医为父日后必有大用之时!” 王继先手足无措之际王胜已经“纳头便拜”等王继先醒悟过来木已成舟也是心下大喜自此便常在大内提到王胜英雄了得可堪大用是以张俊罢相之后见来接掌镇江军的竟然是王胜心丧若死只是不知赵构此举究竟是率性而为还是刻意提醒自己从此与镇江诸部脱离关系! 其时最为满意的却是杨再兴:自此江防对于晋城商号来说形同虚设不必再怕张俊等辈对商号有所辖制晋城货至大江之后立即可以通过长江水道直、镇江、建康二府少了许多辗转艰难可以更快地到达江南各州县。网佩佩贡献当下计较已定杨再兴叫来岳雷、王兰等人密密安排。杨再兴自行修书一封与王德言及晋城商号一应事务并开设建康分号之事相托付书中还提到愿意以远低于田师中的价格即一钱五斤的市价优先供应五千斤上好生铁与建康府。下书人送书时便送了东北老山参数斤以及郭铁匠处新产生铁一锭。 王德得书大乐 拓皋大战时的无敌神枪如今无一事言及江防却是满纸岂是杨再兴本色?!但细看之下读至生铁一事大骇而起:身为统军大将岂能不知上等生铁俱在河北江南诸矿就差得远了产量品相俱不如人意否则何须通过海贸从南洋高价购生铁!当下连老山参也不看一眼叫人唤来建康最好地兵器匠人仔细验看所送铁锭并立即送至匠户中锻打。次日铁匠们报与府中:江南各处所产生铁俱不及晋城所出便是当年河北所出生铁在建康府中的存货也没有一斤可以与晋城铁相比者。 “晋城铁如此日后大宋如何能与北人开战?”王德未解其意叫来下书人细问待得知这种铁至今一两也未落入金人手中才仰天长叹:“某家方知杨都统果非常人王某不及者多矣!且回报你家大人日后晋城商号在淮东地面上便是王某本份事不须丝毫牵挂!” 镇江府王胜处则由岳雷亲自修书着人至王胜手中。初时王胜闻说晋城来人并不以为意待听报得是岳二公子亲笔书信必须面交才惶恐而出拆书看时见有“父相生前屡赞淮东黑龙英名”等语念及岳飞旧情加上岳飞之冤天下震动王胜哪得不动意!当下连生铁一事都不放在心上只对来人道:“且报与二公子此后晋城商号过镇江水6界若有滞涩不便处只管说与某家俱为抗金大计岂会为难晋城军?” 杨再兴得二处回报时大喜过望从此大江之上自鄂州至建康晋城商号船只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大张“晋城”二字所过之处江南水军一概只验人不验货只要有杨再兴所盖签押一律放行。 -- 绍兴十三年二月间万余斤生铁送至镇江、建康交割王德不像田师中私下做了买卖便闷声财不与诸军通报而大张旗鼓将所获生铁数量及少量样品随奏书报至临安大内赵构处。其时赵构正潜心于研新的神臂弓得此铁大喜待看清奏书说是杨再兴所货卖哭笑不得。然此铁实在是大宋朝最为急需的货物当下也不须与奉桧计议直接下旨着人至晋城让杨再兴年输十万斤生铁过江朝廷按一四斤的价格照实数收购。杨再兴得诏书时细细算了算一年估计也产得出近二十万斤生铁在后世只得百吨左右不算太多但若按此价年收入仅此一项便在四十万也算不错了。 但在回书答应此事时柔福却含羞带喜地告诉杨再兴:腹中已怀麟儿了!杨再兴得此消息其喜乐处不下当初秋香怀上志远时当下大办宴席以晋城眼下的财力虽然开设榷场才半年却也早非当初下山时模样来自太原府的厨子做出来的山西菜满案飘香众将纷纷贺喜。只有岳雷席间闷闷不乐杨再兴哪里不晓得他的心事当下端酒至岳雷面前:“贤侄下月有一批货到岭南本待换些象牙犀角之属却也不妨捎带三五人口虽然不可大犯朝廷忌讳但侄儿若有何吩咐只管与高叔叔去说或者可以帮衬些许也未可知!” 岳雷闻言如被春雷击中张嘴半晌作声不得最后才“哈!哈!哈!”干笑几声仰头灌下一大碗酒随后心怀大畅与诸将痛饮。次月其妻温氏携二子抵晋城一家子相拥大怮其时岳家在岭南已经颇有影响州县官员一般不敢轻易上门查询人口若真到半年一次的查询时随便叫几名婢子便抵挡了过去。岳李氏虽然不舍得两个乖孙儿就此北上但念及岳雷在晋城一人孤苦也只得流泪相送。 二月间赵构念及张俊封王而韩世忠仍为宫观使若不加补偿或者为他人生隙也不一定与秦桧相商之后虽然明知秦桧老大地不愿意却坚持下旨将韩世忠封为咸安郡王。韩世忠自此心中大定明白赵构以此晓谕众臣:“朕不杀韩世忠!” 三月间赵构得杨再兴书知生铁之事已经措置逐年间在鄂州交割心下大喜。但书中另附一小笺上书柔福已有身孕之事赵构却不知该喜还是该怒只知此事极其不宜付之国史当下也只是悄悄禀明韦后并厚赏金与柔福的“丈夫”高世荣将其爵升一秩而罢附马之名众人有不解者有心知肚明而装作不明者。赵构却多做了一事:为还在腹中的外甥赐名为“怀南”! 第一百四十二章 信州分号,客商不尽滚滚来。生意! 兴十三年三月初九大宋江南西路信州府晋城商号 “林大爷货到了!货到了!”一名伙计大叫着从门外进来沿路众人听了都是喜上眉梢。林落云在里面正堂上正对着一帮子本地客商吵得面红耳赤只到门外大叫转愁为喜。堂上众客商则大呼叫嚣又是一番热闹景象。 “且慢!都消停些!”这次该轮到林落云话了:“现下货已经到了众位所填单子都在林某手中咱也不分亲疏只以填单子先后放只是账房处交银画押后方可到库房领货此节却不可忘了!” “不行!”一位穿貂皮大衣的胖子挤得满面通红从人群中钻出来:“上次老刘便拿了一半的老山参弄得咱老子连家中小妾保胎还得跟他出高价买两斤!按咱家说这次的货不能按填单子先后宁可多出些钱林老大把货摊出来价高者得!” 此话一出堂上应声云集众人都道合理。 旁边一位黑面大汉跳起来三尺高:“姓赵的!别以为你是国姓就说了算也不看看你身上穿的什么?上次饶你二十张貂皮还要得寸进尺!林老大定下的规矩怎么也不能乱!钱多就了不得么?老子在商号外面打地铺睡了三天怎么算!若不是提前排了队能够先下单子么?” “哈!----”一位白脸书生模样地中年人指着老刘:“放屁!你睡了三天地铺?哪天老子见过你了?还不是家里小厮来睡的地铺!几曾轮到过你来?莫非把七房小妾都搬到商号门口。一个个睡给林大爷看么?” 堂上顿时轰然暴笑林落云一张脸渐渐难看起来。不过刚才大叫的伙计悄悄附到林落云耳边低声数语却让林落云也暴跳起来:“什么?!老马这么不讲理!咱老子非告到杨爷那里不可!” 此举大出众人意料却见那伙计解释数句后林落云转身。满脸苦笑:“各位不必争了!咱家的货只到了五成其余五成被临安府马大爷扣下了说是宁可补些银子给信州分号也得先把大内的货供上咱难道跟圣上抢买卖不成?” 众人都是一愕作声不得天大地大如今大宋朝最大的还是大内地那位。其他的只能靠边。林落云眼见不是事只得和声道:“老刘着实在门口排了三天虽然晚上没来睡白天是真真的跟看门的小三子吃信在一起就冲这份诚心大伙儿不可为难了他只是刚才赵大爷说的也在理这样子吧老刘的货我实打实给五成其他的大爷们。咱们摊开了货价高者得!” 一番话下来不必多说众客商都晓得今日难以如意老刘还算好些毕竟有单子上的五成垫底。价格照旧其他地货色就得看出银子时是否舍得肉疼了。 当下众人摆开架势在库房外设了个展台来自河北晋城的东北货一样样摊开下面的人逐一竞价林落云让账房在上面记着每一份货都直到没人出更高的价才能定花落谁家。大宋朝第一场“江南拍卖会”就此创立。并在随后的半年中渐渐普及到各分号晋城商号的纯利润随之水涨船高。 “杨爷说了从这批货开始各分号占三成利。其余七成买货运往晋城各商号还须多练些人手日后到晋城抗金杀敌只要不买兵器甲胄莫让朝廷犯疑就成了只当是护货的镖手便是。”同行的晋城账房是一个后生伙计满面的书卷气看上去和和气气的但却代表了杨再兴本人地位不小。尤其是在这些分号地主事面前更有类似“钦差”的份量。 林落云小心翼翼地接入内室接过杨再兴画押的“利益分配方案”杨再兴深知这些个好汉马上马下都颇勇武但认不认得字就难说得很所以让账房来查账时都将新方案交待一番以免有误。新方案不仅大幅度地将利润让给各分号更对各分号的主事、账房、镖手、伙计月薪、年薪、奖金都有原则性规定其他利润则用于分号建设与展这个方案虽说不是很完善但给各商号的利润比以前只给运行费用是高得多了。像林落云这里只要按这个方案下来一年便可纯收入这还只是他个人的收入整个商号将工资完以后还剩得下两三万这还只是眼前地算法此后若是生意做得大了信州商号可以富得流油! 在这个时代秦桧的名义工资也不过就3oo以和当场宰辅相当!账房把这个结果告诉林落云后连晚餐向账房敬酒时林落云的十指都还在颤抖!当年侠义社成立时在信州府一年募捐从来就没有出过千如今这点钱还不够给桌上的人工资!林落云思前想后感慨万千:“跟对了人就是不一样咱老林家几辈子哪里出过阔人?此后在信州府地面上咱也算一号人物了!” 喝到酒酣处年青的账房先生红着脸敬林落云道:“林大哥在信州地面上交情广得很那!今日商号内怕是有信州一半的大商家吧?”林落云一口老酒落肚脸上酡红更深:“先生那是不知道您回晋城后多多拜上杨爷、高爷老林去年初还是个孙子!那些个富商们见到老林上门跟避瘟神一样只怕门关得太慢。如今若不是晋城中两们爷给江南侠义社的伙计们寻了这条生路哪里能让那些龟孙子像狗一样蹲在商号门前?眼下江南地面上要说做北货只有咱晋城商号地货最全、最多、最好!只要那些个孙子敢不给面子。咱敢不给他货!” 这话一出满座地账房和教头们都直点头侠义社在和议之后实在憋屈得很了一度还差点被信州地面上的官家连根拔掉若非林落云地头熟人面广。差点便被端了锅。眼下却已经大大的不同了不要说建州大小商号都指望着林落云送来紧俏地北货连信州府衙都打听了好几 是否能够落下点晋城铁能够给州中护军打造些兵器是州民所需要的农具。 但林落云最为不愤的也包括这件事:王瀚宇虽然已经不能够垄断铁器贸易但大江上游、中游、下游诸州御前军便大张狮子口只要往江南地铁器经过他们地面。便按赵构所定价格大肆收购只怕落下了一锭去。若非赵构让中枢下札子只怕杨存中处所需要的铁锭都不能满足哪里轮得到临安以南的这些州县!所以每次货到铁器都少得可怜信州府的胃口都不能满足理乐要说那些商家了不过商号们也都知道除了晋城商号以外擅自经营铁器是犯忌的事。所以也不可能跟官府抢生意。但明明可以大赚特赚的生意就是没有货也让林落云对王瀚宇他们眼红得要死。 稍可补偿的是杨再兴将河北得自金人手中的金、银等硬通货也大量往各州县且言明均分到各州县用于采购南方货物。这一点上没有南北之分各州县一视同仁倒也没让林落云觉得杨再兴偏心。但金银等物到了江南比在河北地购买力高了一倍不止仅此一项差价便是百分之一百的暴利加上所购南方货色运到北方还有另一番利润。一进一出之间晋城府库大大进账。 果然次日晋城商号张榜出去道是开始新一轮采购江南货物。前来送货的商号再一次上演了昨天的戏码只不过内容反了过来。 “站好站好!一个都别乱动!”维持秩序的镖师大咧咧地推搡着商贩们。今日来的供货商们远远比昨天购货的多甚至一些小户商家自己背着货物也来排队不像昨天只有阔商们才敢参加抢货的游戏。林落云也颇照顾小贩们只要货好不拘多少都按价收购。因此这一轮至少上百商贩挤到晋城商号门前排队颇有后世买安置房的积极性镖师们在队伍前牵上了绳强制众人排好队来自晋城的账房先生和信州分号地伙计们忙着一个个验看货物成色当场定价购入送货者凭账房出具的收条到柜台领钱库房慢慢被一车车货物挤满。 “大爷您看这绸子跟别家的做工不同罢这可是杂彩丝的纹样北绢用的是罗纹叠织的却是素锻底子咱地这货到北方一准卖个好价钱!”一位绸坊老板与商号伙计反复计较着货色听得后面的人不耐烦后面的人大声鼓噪起来林落云看着不对劲忙叫人再开一个验货口子才缓解了压力。这一日下来大约花去两千余而类似的采购还须持续到十来天才能结束最后是三十余车货物被镖师们护送北上。 信州商号忙得不可开交赵构在临安城垂拱殿内却乐不可支。柔福得到赵构赐名“怀南”的密札后让晋城商号的伙计带上一批礼物到临安进奉大内其中便有人参貂皮等北方特产韦后睹物伤情也不知是喜是悲。赵构却听说晋城商号每月往江南输送金银近万两大喜过望:自靖康年后大宋朝一直缺乏金银用度开封府库被搬一空而每年赔款25万两却实打实的要银子!江南银矿所产有限朝廷后甚至已经有了铸铁钱之议眼下通过晋城商号流往河北的银两开始回流如何不是好事?当下着秦桧晓谕江南:诸军、诸州府不得干预晋城商号经商除了必要地税收之外不许妄动商号一文若是查实有违令者定不轻饶! -- 此令一出江南轰动都晓得晋城商号背后有赵构撑腰哪里还有不要命的官、兵敢捋虎须?自开设榷场起这大半年内晋城收入已经从初时的月入万过渡到了眼下的月入四十万眼看这生意还打着滚地往上翻怎么不让杨再兴在晋城中喜上眉梢? 只是眼下还有一桩新买卖让杨再兴挠头:琼在开封府虽然对杨再兴运货之事紧闭双眼但麾下所部皆有怨言财货从门前过而不得稍稍沾染已经大违常情眼见晋城军中富足而沿河汉军过得艰难相较之下更为不堪。三月中旬时杨再兴正巡查冬麦长势指挥晋城军驱兽护田忽然闻报说是开封府中汉军来人已是一愕待听得来地竟然是一个账房先生更加错愕。 “杨爷我家大人叫小的多多拜上杨爷还请杨爷照抚!”这账房看上去也算斯文人名叫李冬竹却是鄂州府人氏早前曾是秀才曾在宗泽军中效力后来兵败时落入琼之手好在琼也缺识字的人才保得一命。晋城军士卒在巡查时将他挡在城门处便是看他的斯文模样不太常见最后是让他在榷场茶坊等候杨再兴落。杨再兴略略晓得些大概后不由得慨叹这小子有负其“冬竹”之名虚有其表而已。 “你家大人叫你来可有书函?”杨再兴未审其来意也颇好奇。 “杨爷说笑了当下何等时节我家老爷哪里敢写书函便是叫小的来请问杨爷沿河汉军粮草未足兵甲残破虽经老爷屡番劝诫仍有出营扰民者未审杨爷可有良策?”李冬竹小心翼翼地问道。 “哈哈哈哈!”杨再兴纵声大笑声振屋瓦:“原来兀术所部竟然不能吃一口饱饭!早知如此当初何必!” 李冬竹苦着一张脸:“杨爷说的是小人惭愧!只是汉军中多数家在河北一人在军全家籍薄稍有差池有碍家小却是不得已的居多杨爷或者不晓得当初濠州之战我家老爷怕多有杀伤还让赵荣前往城下劝其知州放宋民逃生惜其不听耳人非草木岂是土偶木梗哉?” 杨再兴细细思索:“你家老爷意欲何为?” 李冬竹道:“便是晋城商号可在开封府设个分号否?”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开封生意旺,晋城招兵忙。大夏! 众位看这开封设分号之事是否可行?”杨再兴对曾城的琼实在有些心理障碍但大笔财货当前也确有些拿不定主意。 “大哥高某以为此事可行!”高林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开封分号的设立:“只要不向汉军卖铁器分号所到之处还可探得诸城虚实于恢复大计实有助益。分号主事还可借机结交军中将帅以为将来之用此事轻重非财货所能比。自兀术北归之后番贼多半北上沿河俱是汉军把守上京贼酋哪管汉军生死?若广交汉军或者可收奇效。” 杨再兴眼前一亮:此前自己多从生意上考虑却极少考虑分号的军事价值高林毕竟统军多年心中所虑及的却是抗金大局实在高明得多了。但李冬绣也说得有理汉军多半家属籍薄在案若是汉军敢妄动家小在河北燕云一带者当其冲便要受到拖累。结交将帅容易要让其反正却颇有难度。只是眼下正是一局大棋下到布局关键时刻能够在敌之心腹地上下得数子日后当可收得高额回报! 罗彦补充道:“河北粮草多自燕云一带筹措转运艰难致一石米二两银我晋城所产粮目前已足两年之需倘若货卖些与汉军所得银两至江南买货往返之间有三倍利实不下铁器之利矣。” 杨再兴笑笑道:“这个倒不算得什么。晋城府库中年入粮食也不过二万石眼下充作军粮倒是多了些但不日间晋城军将大大增长那时便不多矣。纵是卖一半与汉军也不过赚三两万不及江南两州县分号之利。何足道哉!” 岳雷本不欲参与这等生意上地讨论听到这里也止不住开口道:“杨叔叔侄儿倒有个想法若是商号能有数百人手在开封城中又均为晋城军精锐他日开战时便不待汉军反正也是一着奇兵!” 众人闻言皆是一愕。高林沉吟片刻道:“二公子此计倒也行得只是却须在大军奇袭时才有用若摆明了阵势开战琼早早就将分号人手杀尽或赶出哪里会让这点人手坏了城防?” 杨再兴挥挥手止住众人:“如此不消计议了后来自有用处眼下却须选派得力人手入开封只要琼有份此后大河南北晋城商号处处去得。那不是照顾咱晋城财么?江南地面上却须着意下月开始每处分号选些人手到晋城来今年晋城军当不下三万人如此才有争河北之力诸位兄弟便须再辛苦些。莫辞劳累!” 众人精神大振若是晋城军有三万之数那已经可以比拟淮东军了昔年韩世忠也不过三万余人却让兀术率二十余万大军仍不敢正眼觑淮东虽说有水军与长江天险但观乎王胜等辈精兵强兵之道也颇可观。晋城军能够以不到四千精兵。令琼一万五千军无功而返已经有了精兵的基础。眼下城中正在紧张练兵的规模已经达到一万二千兵马若大半年时间内抽调江南侠义社英雄。加上招募本地宋民达到三万军力也非难事。只是这等兵马要做到令行禁止再炼齐所有兵甲则非两年时间莫办但总归有威慑中原的规模了与太行寨中困守孤的境况相比相去何止千里! 当下众人密密分派高林亲率百余汉子分各色打扮押运的押运拉车地拉车扛旗的扛旗随李冬竹往开封城而去琼果然不曾食言开封城门大开迎晋城商号众人进城城中多的是昔年各部衙门居然将开封分号划在了昔年的兵马司衙门内不仅地盘宽敞房舍众多后面还有颇大一片较场摆得开两千兵马。高林心中窃喜也不多言安顿手下打扫整理大张“晋城商号”旗帜自家却随李冬竹前往琼处下书 |军营中长住不敢轻易犯忌对女真监军小吏也恭敬非常。只是日子过得困窘些却不敢向兀术多要粮饷便把主意打到了杨再兴头上。开封城非其他城池可比金主不愿将此处开设榷场只为防江南客商入内致生变故惟有晋城商号名义上属于大金方可做得此间生意。 |:.子稍比此前好些但自古无商不富若无人通商却不过是死水一潭。拆看杨再兴书函时见其中有“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名句乃是数百年前梁朝丘迟写与北魏陈伯之的劝降信中所用哪里还不晓得杨再兴的隐谕之意。只是当年淮西杀大宋兵部尚书吕之事早让琼对大宋朝绝了念头眼下虽为杨再兴所暗讽却也只好忍了。 “高主事可回复你家主人开封城中商号不可携带兵器若有滞涩处皆由某家作主此后江南货物便可在京西路上进出无碍河北货物也可至此交易只是江南其他客商不得出入开封城此节却不可忘了。”琼对高林再三叮嘱高林自然满口答应实际上第一批建商号地器材中有就部分兵器却哪里禁绝得了?当然了若日后有人上门来找麻烦自然会请琼出面摆平也好过暴露分号实力。 事实证明琼的眼光是不错的只要引进了晋城商号开封的交易环境哪里是其他榷场可比的!城中数万户宋人自不必说虽只是故宋旧都不能与当年全盛时相比但残存的街巷房舍也远非其他城市可比除了临安新都人口繁盛之外。当今天下若论宫室之盛连上京、燕京也有所不及。其间各种交易市场齐备只是久无客商往来已经荒废得有些不堪了。如今得晋城商号入驻江南财货一时骤涌而至。不仅故都稍复生机连河北金国、西夏地客商也闻讯而至不数月间就大大过晋城榷场规模以至到年底时琼月入税金就达四万余晋城更是专门兴建府库用于堆放从开封运来的银两杨再兴所赚。七倍于琼 将大宋给金国的赔款尽数赚了回来! 但开封分号初创之际杨再兴却无暇过问生意。四月底时太行山下麦熟上万顷金黄的麦田才是杨再兴地最爱此时泽州府已经尽复旧观除了府衙所在的晋城足足安置了近七万宋民其他如沁水、高平、陵川等县治也尽在晋城军掌握之中每县安置太行宋民近两万之数一府四城中。竟然达到了十二万人口。当年侠义社诸寨中宋民自然全数下了山只留得不到千人地兵马留守关隘其他太行义军也闻风而来只是肯并入晋城军的就在晋城入伙不肯伏杨再兴辖制的却率部在三县城中各占一块只要不违昔年鄂州岳家军法令。也就无人去管他但各城的城防与税收却是王兰一手掌控各寨主们只能在城外屯田别无进项只是比山上好过些罢了。 有了如此规模地人口才有可能大规模屯田晋城军自不必说。今年的麦子就有三成是他们种的其余才是晋城宋人所种五月初收割后亩产两石有余。光是军用粮库中就多了三万六千石粮食杨再兴心中大定这些粮食足够全军一年之用还不算去年的陈粮虽然在去年四千多人马地基础上已经扩大到了一万二千兵马却也粮草足用若加上城中百姓所获粮食便是有大战暴晋城足可守得一年而不乏粮! 但今年不仅要计较守城更要计较扩军!若是扩至三万兵马则眼下的仓库中粮草不足半年之用。这可不是杨再兴的目标!罗彦随即得令率军出城种田将夏粮种植扩大到两万顷虽然是精兵过万这项工程仍花了月余时间才小有所成城中百姓骇然:晋城军所种粮食居然比城中数万宋民种的还多!但军中汉子啧有烦言:“咱老子当兵本是抗贼安民地哪晓得还是脱不了种田的本份!”只是这愚鲁汉子一句话才说出口众人脸色大变王兰恰好出现从背后给了他一个暴栗:“作死!你晓得甚么?当年岳爷率军北伐前足足在鄂州种了六年的粮!你当是玩的么?国无粮则不稳军无粮则不安你还等着朝廷给你粮草来?” -- 众军不敢再议论等王兰去后都是咋舌不已。 五月起江南各路晋城商号俱接到杨再兴之令要求选拔精壮汉子北上晋城从军其中军在河北且家小俱无地优先若家人在太行、晋城者也可其余江南人氏则不在此列若有江南人氏坚欲参加晋城军者须是家中有兄弟方可独子一概不收。此令一下江南各分号沸腾起来各分号主事那里都吵得不可开交。 “王爷某家又不会算账这一年多只是搬货、押车实在闷得狠了!当年在宗泽爷爷麾下咱也杀过金贼便让咱家去晋城罢!”一名虬髯大汉堵在鄂州分号门前与王瀚宇争个不休。王瀚宇苦笑道:“秦大哥便是这等急公好义鄂州分号哪个不晓得?只是大战一起经年累月大哥当年固然勇矣如今快抱孙子了便好生在家纳福莫去遭那份罪!” 这姓秦的汉子摆明了不服:“抱孙子算个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家那小子都娶了媳妇留在江南死了也不过多一个土堆值得甚么?岳爷爷当年也还大我三岁不是照样上阵杀敌么?王爷放心老秦这把骨头还没有松不信你试试!”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展示臂肌让王瀚宇哭笑不得:“秦大哥这书中说得明白年过四旬地一概不要岂是兄弟要为难你?” 这边王瀚宇苦苦劝一老将那边建州莫雨却在推托一个小伙子。 “莫爷!周宇给您老跪下了!求您让咱到晋城去吧!咱家就是泽州高平人过河时节就没了家人若不是叔叔伯伯给口江水米浆早已经死在了京西路上如今在此间举目无亲何不让咱到晋城杨爷处学些神枪本事日后给家中长辈们报仇!”小伙子跪在莫雨面前不肯起来周围一圈汉子都是眼眶一红莫雨苦笑:“周宇快起来不是爷不收你这建州分号中这些年哪一个不把你当子侄看?只是杨爷有令不满十七岁不收你过完年才十六如何去得?” 这小子靖康年过河时还是包裹在乱布中的一个未足月的婴儿建州分号中确有人当时与其同船过渡见乱布堆中有动静才救得一命只是家中早已经没有音信只知道一船俱是晋城方向来的一批难民如今才刚长齐骨架就打算回晋城报仇了。 一时间诸分号面前云集昔年渡河南下的河北宋人本是商号中的内部事务但有地宋人听说以后却苦苦要求参加只是这里面原来的河北人居多家在江南的却少有人响应毕竟没有与金人的血仇甚至没有见识过兵灾安稳居住在江南者哪有这等切肤之痛! 一队队精壮汉子押着货物从江南各路分赴镇江、建康、鄂州等地却是一去不返随货抵达黄河边晋城那边则是一个个小队前来迎接每船货过河之后都有远过运输所需的大汉们随货往晋城而去如此成日阶往返沿途尽量避开金军城池小队的游骑却不敢来招惹晋城商号的队伍居然在琼眼皮底下轻易将万余汉子送到了晋城! 晋城中较场从此大为紧张杨再兴不得不下令在城外新辟场地练兵眼下最缺的已经不是兵器虽然甲冑还差得远但最让杨再兴头痛地还是马匹。 北方客商能够带来晋城交易的马匹毕竟是少数大量的马匹交易会犯上京所忌一个月二三十匹马的规模如何能让杨再兴满足扩军之需? 但杨再兴不晓得地是:大夏国如今正有使臣在上京请完颜亶下旨准许与宋国贸易。 而完颜亶正与韩企先商议:这个特殊的榷场应该设在商州还是晋城? 第一百四十四章 满朝皆夷狄,上京诞皇子。夏国! 夏国自来颇用宋国茶、丝、瓷器之属且广通西域诸余年未曾足用了此请也在意料之中近来闻说晋城商号满江南大金国権场中七成江南货物皆在晋城商号进出若夏国欲与宋国交易倒是以晋城作榷场为宜既能让夏国稍得宋国财货又不致宋夏走得太近进出皆在我大金国治内是为两便之策。此为臣一得之愚惟陛下圣裁之。”韩企先皓低垂恭敬奏对。 完颜亶在殿内再三踱步久久方停步沉吟道:“朕原以为杨再兴困守孤城难有作为虽收集山贼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能够有何危险?大金连年征战好不容易修养生息朕实不愿再起兵戈去取一座孤城。然近来屡晋城商号之名颇通南北财货杨再兴欲效管子之策乎?地不过百里民不过万户而在大金腹心之地将欲何为?” 韩企先眼皮一跳心知完颜亶对杨再兴其实颇为顾忌只是大金实在无力以举国兵马大举南下惟有姑息之罢了当下宽解道:“陛下富有四海诸藩国皆顿称臣何须萦怀于区区百里之地?丞相一心为大金扫除天下虽耗国力而有功于后世。眼下诸般事务以休养为最急只须大金休养十年天下可一战而平何况一杨再兴?眼下晋城虽不通大金法令然杨再兴亦不敢举宋旗出入河北臣闻沿河诸城。晋商所到之处颇助粮饷未闻其有反志此诚陛下之功大金之福。或者王德布于四海冥顽之辈亦有教化之时。何必劳动兵戈?” 完颜亶微微一笑熟知史书地他自然不会被这等谀辞所惑只是韩企先身为大金前两朝内政第一人所提皆是依足儒家治国之策所谓的“战胜于朝廷”这等大方略从来都是不会错的成败之机在于执行者会不会走样而已。让完颜亶不能放心的是韩企先之策虽然方便却不晓得其他臣子会不会同意。特别是四皇叔兀术。 果然次日廷议之时朝堂上一片纷纷扰扰众臣闻说夏国要与宋国开设榷场都是哗然反对堂上汉臣皆默然不语女真权贵则呶呶不休谓:“藩国之间偌多往来岂是为臣之道?久后必为大金祸患!若要宋货。大金国还少么?只须兰州、保安州、绥德州、东胜州、环州等地多送些丝、茶之属哪里还须另辟榷场?” 完颜亶见朝堂之上完全没有君臣礼法心中也自焦燥只是喧闹的不是皇叔们就是堂侄兄弟也不好作。只得默默隐忍。半晌后才听得兀术大喝一声:“都住了!”堂上众人一凛这才稍稍安静些毕竟领尚书省的丞相、都元帅手握天下文武大权有“大金战神”之誉不是这班在上京作威作福地勋贵们能够惹得起的。完颜亶脸色一变随后和声道:“丞相深知南北诸般要务必有良策朕倒要请教于丞相。” 兀术自完颜亶所赐座位上起立。拱手道:“夏国十余年谨守臣节若不予通商诚非上国风范若令其与宋国往来过密。则有隐忧老臣以为莫如在大金治内设一榷场着宋金双方在其中交易而由我朝辖制、抽税于各方皆为万全之策惟不许其交易马匹、铁器即可。” 完颜亶随即问道:“丞相之言甚善诸位以为若要宋国与夏国交易方便榷场设在何处为佳?” 众臣心中同时冒出四个字:“晋城商号”!上京内分号已经开设了三个多月虽然有其他客商也能够送些江南财货至上京却无一家能够与晋城商号相比眼下五国城中诸宋人皆习惯了使用上京分号的物品。而上京城中女真权贵只要想买江南产品也会第一个叫仆从到晋城商号去察看分号店面广阔十余丈店中伙计除了晋城来的二十余人还在上京聘了四十余个伙计。若非杨再兴不想招人关注上京分号的人手还可多上十倍只是眼下也足以观察上京动静能够为晋城结交些女真权贵了再多些反为不妥。 此时正巧在上京的中京留守完颜亮越众而出:“陛下臣以为莫如设在晋城为妙既不乏夏人所需宋国货物又无须让夏人渡河南下甚是方便!” 完颜亶看着这位英气勃勃的好兄弟心怀大慰毕竟还是兄弟了解哥哥些。岂料兀术肃容道:“杨再兴不伏大金管束若设榷场于彼处何来抽税之利迪古乃(完颜亮)有失计较!” 完颜亮脸色不愉低声道:“丞相大军前往晋城何愁杨再兴不伏?”只是自家也久在兀术军中效力哪里不晓得杨再兴厉害处所献之策也不过响应完颜亶之问罢了哪里敢和兀术顶撞。身边的几位女真权臣却听到了完颜亮地话都不觉掩口而笑。兀术几败于岳飞无人笑话而杨再兴以区区一座孤城却让兀术无功而返在上京颇有传言道兀术不复昔时之勇是以众人闻此言深知完颜亮所指何意自然失笑。兀术虽然没有听得仔细却见众人反应也猜到些端倪不由得怒视完颜亮后者不自安一边垂躲避一边在心中暗骂:“老东西直如此不识时务看你还能活到几时!” 礼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河内郡开国公宇文虚中见气氛尴尬出列道:“陛下适才之议颇为可取只是丞相所虑正是关窃所在不若就令太原府、延安府于路抽税不必派遣朝臣到晋城办事岂不两便?” 此话一出宇文虚中不待众人表态便退回汉官列中。女真权臣们本无可无不可。连兀术细细思之似无不妥也只得附和完颜亶就势下旨着人传到晋城令杨再兴与夏人交易。同时上京城中分号早早就得知此事。大肆庆贺之余往兀术、完颜亮、韩企先等人府中都送去厚礼除了兀术不置可否其余诸人接礼都是大悦。 惟一不快地只有完颜亶在宫中破口大骂 帮老贼怨不得南人称为夷狄哪里晓得礼法!”岂皇后裴满氏厉声道:“陛下。南人所称夷狄连我等也在其内陛下虽然自幼小时即从韩先生之学仍不忘了自家的女真族人身份不可与汉人一般学那些个礼法典籍而与女真臣子生怨。” -- 完颜亶闻言气得手足冰凉却是不好作原来完颜亶之母蒲察氏本是阿骨打嫡长子宗峻之妻。宗峻死后嫁与宗干宗干又娶了汉人女子6正姑此女为当年的大宋仪王聘妻与仪王有两个孩子也带入宗干门中。仪王却是赵构的嫡亲长兄上京中人不满完颜亶言行举止类宋人。女真权贵纷纷目之为“汉家少年”完颜亶只是从小受教于韩昉受儒学影响颇深史载“自童稚时金人已寇中原得燕人韩昉及中国儒士教之。其亶之学也虽不能明经博古而稍解赋诗翰(墨)雅歌儒服。烹茶焚香奕棋战象徒失女真之本态”女真人却编造说辞。道是完颜亶其实并非蒲察氏与宗峻所生而是6正姑带过去的仪王之子当今宋帝赵构之侄! 是以裴满氏语中带刺颇有影射此事的意思完颜亶深知这等事不可辩驳否则越描越黑更加不堪只是含羞带怒往贤妃张氏那里去了。手抚张妃高高隆起地腹部完颜亶才感到完整的幸福这里面是大金国的希望未来地大金之主朕在有生之年必要扫除朝中旧宗族权臣为此子将来掌握一个不下贞观、开元的盛世打下基础! 与此同时杨再兴恰在晋城泽州府衙后院中轻抚柔福小腹渐渐高起的腹中有赵构的外甥还未成形的“杨怀南”。赐名之事赵构之意昭然虽然对杨再兴、柔福无可奈何但仍寄望于他们能够心怀江南故国不致割据称霸而忘归。杨志远则由秋香、阿蛮带着虽不满两岁却已经在院中开始耍弄木头刀枪。与杨再兴相比赵构已经不育完颜亶长子早夭哪像杨再兴这般成果丰硕! 绍兴十三年六月完颜亶终于迎来了第二个儿子完颜道济地降生有了第一个孩子完颜济安地早夭宫中如临大敌照料得精细之至。大喜过望的完颜亶当即大赦天下因张妃是汉人连往年间羁绊在上京的汉人士子都遣返了不少且封才出世的孩子为魏王与宗干之子完颜亮一起领中京留守。完颜亮听说一个婴儿与自己共事哈哈大笑心中却是对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皇兄感到一阵恶寒。昔年宗干深知完颜亶将成为天子是以让韩昉教导他却另聘了学识声望皆不如韩昉的张用直教导亲生子完颜亮已经在小迪古乃的心中播下不平的种子眼下完颜亶虽是大喜之下地随意之举却让完颜亮完全没有感受到与初生婴孩之间地叔侄之情而是对完颜亶多了一层忌恨。 此刻下旨令夏国在晋城与宋国交易的诏书才分别抵达晋城和大夏国杨再兴早早就从上京分号得到消息知道完颜亶已经同意由晋城设宋、夏榷场还不甚意外只是早早就让商号们打听夏国所需要的货物并在江南广为搜集成批北运。江南多地是当年参加过对夏贸易的旧商号们只是眼见榷场设在晋城心知又只能旁观了但为了沾上些利润还是积极出谋划策提供了大量丝绸、茶叶、瓷器等夏国传统上所需要的商品。 高林打听消息后从鄂州返回晋城向杨再兴汇报:“夏国因隔了金国与吐蕃阿柴、脱思麻等诸部已经十余年不曾与大宋贸易历来夏国物产不丰无榷场之设则国势难以为继且大食、波斯、于阗等国亦仰夏宋交易以得江南诸物若此榷场一开可通西域诸国于我晋城实有莫大好处不惟各色稀奇物事由我晋城向南只是夏国所产牛、羊、马、骆驼、精铁、金银器皿等物便大有好处。只是隔了太原府、延安府路途不熟有些不便处。” 杨再兴沉吟道:“太原、延安二府守将多为番贼原比不得汉军若是晋城商号往返确有不便处然我晋城军却不须承担这些顾虑只让夏国客商将货运到晋城来再由我们转卖至江南即可一应交易皆在晋城完成何必去管太原、延安?” 当下二人细细商量将太行诸道路关窍处如何布置夏商如何进出等项安排妥当太行南部诸才重新开放这还是靖康年之后地第一遭。次日岳雷领命率部分赴太行诸下达杨再兴将令既要便于行商通过还须防金人趁机劫寨各处老弱早已经撤得干干净净但防御工事器械却比以往多了三倍。中不便通行处还着人稍事整理以便马队通过。 这边晋城忙于准备那边兴庆府皇宫内年方19的夏国却拿着手中金国旨意半晌作声不得:“设榷场于晋城庶令藩属之邦可互通有无。” “这----这金主是何意?既已许夏、宋二国交易复设榷场于晋城闻说太行为宋人所把持哪得让商队通过?”李仁孝在殿内久久熟思之未得正解。 大夏当今国丈西平公任得敬闻言和声道:“陛下老臣听说那泽州府晋城却是由‘大宋神枪’差点挑了兀术的杨再兴把持太行诸亦在其辖下晋城商号颇通南北之货河北诸路榷场皆不及晋城规模江南宋国财货大半由其输往河北与晋城交易便与宋国交易无异金主之意莫非如此?” 李仁孝点头道:“诏书既下先不论虚实且着人货前往才探得明白此事便有劳国丈了!” 任得敬垂窃喜下令通告兴庆府中各国行商一时大夏国中颇为轰动。 第一百四十五章 桦叶四书,典籍传于番邦。通胡! 兴十三年七月二十五日燕京城外官道之上人影 一队大车出了城门缓缓向南车队前面是二十余骑精壮汉子每一辆马车上都坐了两名伙计三十余车满载货物加上车上的人压得车轴吱吱作响车队最后是两辆载人的大篷马车马车后还有十余骑护卫。每位骑手或伙计身上所着衣服只样式略有差别但皆为深蓝色左胸前皆绣着碗大一个“晋”字头三辆马车上还高插“晋城商号”四字大旗。 出得城后行得三数里一行人渐渐放松言谈间也开始嘻笑自若为的骑士转头斗笠下双眼电闪看着渐渐远去的燕京城墙口中喃喃道:“燕京城!哼且由你等暂住着老子定要持刀枪取回来!” 近旁的骑士们忙道:“罗爷小心些此地还在贼子心腹内。” 罗彦不再言语继续南行此次奉命押货至上京再押东北物产南返感慨万千。随行本用不了这许多人河北地面上敢于作乱的早已经被斩杀殆尽不论是抗金的宋民还是占山的盗匪都没有可能在数千里荒芜的地面上求生。自燕云上下三百里大量人口都是自关东迁来的契丹、渤海及女真人总数不下数十万户但汉人所存无几总的来说还是地广人稀大金国的中原屯田计划还没能取得兀术所想见到地成功。车队所到之处。过半城池尽是残断壁城狐社鼠才是真正的主人鹰翔鸦噪是天空仅有的活物。田垄荒废不见稼之徒桑枝乱长不见采桑之女。燕云一带。夷狄诸族还可自在些汉人则须严格按女真族规矩剃易服“留不留头”之说至天眷年间才得暂止否则眼下这队商号也无法在河北通行无阻。 出城二十里外车队彻底放松才在路边稍事休息。数块残壁证明十数年前这里应该还有一个小小村庄说不定路边还有过茶棚。南往北往的客商曾在这里歇脚眼下却荒凉得让人心悸远处隐约可见金人修的移民居所却人影缈无大约还没有迁居进去。 车队停下后拘束了许久的晋城汉子们骂骂咧咧系好车马躲在路边树下歇息大车门帘掀处两位小厮扶出一位老人来。儒巾下头花白颌下长须稀疏面容消瘦身材却高只是忒瘦弱了些下车后站定时颤颤巍巍。却并非为双腿坐得僵硬而是眼中泪水涔涔而下望着燕京方向口中喃喃不休:“十五年十五年了……” 罗彦上前去拱手道:“洪尚书且到树下歇着喝些水解渴。” 老人摆摆手:“什么尚书。罗将军谬称了老朽十五年未能稍竟王事不过因人成事者能以一把枯骨还归朝廷。已经托天之福朝中自有尚书将军叫一声洪皓便是。此行数千里还须劳累将军洪皓在此不敢言谢面圣之日自当言及将军忠义!” 罗彦躬身道:“洪大人忠义动天岂是末将所能比地?‘大宋苏武’之名南北何人不知?杨大人再三叮嘱须照料洪大人周全安敢懈怠!” 洪皓颌道:“‘大宋神枪’之名震动天下吾本料其为大宋军中一赳武夫岂知如此心存国朝虽陷番邦而不屈身事贼以一孤城而退兀术十万之军以一勇将而有经邦济世之策事繁之余尚且念及老朽此非常人矣此去江南必先到晋城面请教益以广洪某陋识。” 其实此刻杨再兴在晋城中正双耳烫:“哪位又在念老杨了?” 原来罗彦在上京办差完成之际适逢完颜亶大赦天下洪皓久滞上京巴不得早一日南返便好等不得宋使完成手续率众南下闻说晋城商号大队南返便主动上门要求随行。十五年前洪皓以“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之名出使金主怜其才而不遣洪皓却始终不肯在伪齐和金朝任职气节远胜如今身居高位的宇文虚中等人。 其时当政的完颜宗翰不许洪皓请归二帝之要求逼迫他到金廷操纵的伪齐刘豫政权去当官。洪皓严词拒绝:“万里衔命不得奉两宫南归。恨力不能逆豫忍事之邪!留亦死不即豫亦死不愿偷生鼠狗间愿就鼎镬无悔。”完颜宗翰大怒下令推出斩。两名壮士“执剑夹承”拥之以下洪皓面不改色从容而行。后虽以气节惊动诸权贵而得免一死却忍受诸般艰难后来虽羁绊上京却通过多般渠道屡屡将上京城中贼人动静及五国城中宋室详情报与江南。上京城中分号众人中老成者也有些见识见是洪皓上门惊得目瞪口呆罗彦闻讯干脆以杨再兴之名义一力承担洪皓南归的一应事务。 一行人归心似箭只恨货物沉重不能快走过燕京时已经去了大半个月再往南即是过去的大宋故土洪皓近日来的焦渴至此稍解虽然仍不能释怀于河北大地尽坠胡尘却侥幸自家终于能够在身殒之前得返故国不致葬身白山黑水间。 杨再兴此时所做的恰与洪皓相反这边在急如星火地南下晋城外却是千百汉子心急火燎地从南方赶来在榷场墟集中逐一点对名册随后编入行伍进入晋城内外较场只歇息得一两日便随众军开始训练。洪皓过燕京之际晋城军已经达到两万一千余人且正6续增长中连负责新兵训练与后勤保障地王兰都觉得压力过大却是不敢去跟杨再兴分说只得咬牙催逼麾下众人抓紧布置营房让新来的兵卒有吃有住。 “举枪!须要直。须有力须见筋节身与枪合枪与意合!端平!杀!”岳雷站在一队新兵面前大声喝叫道。新兵们得知眼前地教官就是岳二公子无不心下凛然。哪敢稍有违误!昔年自朱仙镇北上太行的千余骑精兵虽大半为杨再兴所部仍有诸匠作一行人眼下则全是晋城栋梁之 有一名普通士卒。只是当年三十人左右的匠作队伍充到过千人。而当年岳家军中最普通的一骑也都至少率兵上百或另居他职。如协助岳雷练兵的将校就全出自当年的骑兵中。只是连番征战之后从梁兴手中转到侠义社时所剩已经不足7oo否则如今王兰也不会紧张于新兵增长过快。 八月初早春粮食已经开始收割雄定关却传来消息:大夏国第一批商队将至晋城! 太行中天仅一线峡谷幽深驼马步步艰难幸好有晋城军中士卒随行。遇到滞涩处众军士齐心协力以助商队通行夏人颇为感激。只是却不知这些军士们却抢着干这趟差事:在中原多年夏人倒也罢了其间地吐蕃奴也不罕见。只是间或有几名高鼻深目的胡人却从未见过让军士们大开眼界再者山上枯燥无味能够借送商队之名回晋城中与家人少聚也强于守关。 这批夏人共三百余人驼马之属不下千余满载货物。为者为任得敬家宰随主姓任名之才自夏主李仁孝颁旨之日起。便早早地足了财:要往晋城榷场须得在任之才处略使些财物方可。此讯一出任家便宅处宾客盈门虽说任得敬拿了大头去任之才也收获不少。只恨所过州县被大金官兵掠去不少太原府又抽去一成税虽有任之才全力周旋抵达太行时仍只得七成半货物了。但大夏国中多年未得宋货虽由金国榷场辗转输送些许过去哪里满足得了需求?此番前来众人都是心中有数:只要货源充足当不下三四倍利哪里在乎路上损失些许! 只是任之才有些见识一入太行知是杨再兴麾下兵马把守小心翼翼观察只怕当真如金人所说不过是些太行山贼那时不要说财货就是能不能保得命归也还难说。路上每见一寨任之才便是心中一突:莫不成将我等连货诳入寨中?待见一寨复一寨众军始终没有动静才示意夏人收拾好兵刃不必如此戒备。而晋城军秋毫无犯之处与昔年地大宋军、眼下的大金军皆迥然不同更让任之才暗自称许。 待入了榷场任之才与众人皆欢呼雀跃:这等规模的榷场乃是久战商场的行商们历来未见墟集中大型货仓便有数十个各家客栈足可容两万人其间往来客商络绎不绝随时有上万人流连榷场墟中历经年余建设早不复当日简陋房舍比晋城中更加精美路面全换成了石板虽暴雨也无泥泞道旁绿树皆从太行移来此刻绿荫正浓。集上买卖之声不绝便是太原府上的北货也不如这里齐全而成堆摆放的江南货物更让夏人眼花瞭乱。当然了夏人大批商队地到来也让场上晋城伙计、主事们大喜过望待得货囊打开酥、绒、金银器皿、琉璃等物更让晋城商号主事们心花怒放:此刻江南民生渐复富户们竞尚奢华只少这等奇货若是尽数贩去哪里能够不财?便是经手的一成利也是个不小的数字! -- 同时两眼放光的却是夏人:江南的珠宝玉器、丝绸、字画、典籍、瓷器、茶叶都正是大夏的紧俏货从金夏间榷场转运过去的价格高过此间数倍且量少得可怜国中用度尚且不够哪里能够向西域输出?来自西域的几名胡人更加留连忘返:这才是天朝大国地气象相比之下兴庆府不过是黄沙中的一堆大石头罢了! 任之才眼见这般规模心知以前所闻地晋城商号名下无虚当下安顿众人住下在高林处问得详细按规矩租下一间大仓库将所有驼马上的货物卸下。并租畜栏安置牲口方才慢慢打听行情少量出货而上门来地江南各分号主事早已经挤破了门槛。任之才顾不得这些只催促高林早早带路好去拜会杨再兴。只是杨再兴此刻府中有贵客哪里有空见他! “洪先生此是正宗雨前龙井今年才出的新茶临安分号运来且为先生一洗胡尘中所受浊气!”杨再兴恭恭敬敬将洪皓迎入书房着人泡上好茶来。 洪皓却在着意观察这位闻名已久的无敌将军与自己想像中大是不同身着儒服却并无十分牵强像竟是略有一丝书卷气杨再兴自临安一年间屡见岳飞儒服风范暗自仰慕眼下在晋城中没几个读书人便大胆模仿冒充斯文竟然让洪皓暗自称许:“果有儒将之风诚为大宋之福矣。” 彼此谦让一番落座之后洪皓并未品茗却是随手捡起书案上一本翻到一半的旧书细看时却是北魏贾思勰所著地《齐民要术》正翻至《货殖》一卷杨再兴心叫要糟:这老夫子平生治经连诗词之类都以为非正业何况如此农桑之事商贾之道哪里入得他的法眼!昔年完颜宗尹所生八子皆师从洪皓学经苦无书籍洪皓随手默写在桦树叶、树皮上教授弟子居然以此让儒家经学流入女真地界后来宗尹创制女真小字其间未尝没有洪皓之功。如此功力岂会看得起这等学问? 岂知洪皓看见此书联想到一路上从罗彦处闻知杨再兴事业居然浊泪盈眶惊得杨再兴手足无措:“杨某不学无术让先生见笑了。” 洪皓摆摆手:“杨大人过谦了!以军中无敌将帅而能开创晋城如此局面杨大人所学皆经世致用之学洪某枉自皓穷经于世何补哉!” 杨再兴惶恐道:“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气节动天桦叶书经闻名南北岂是小子可比!某家才疏学浅困守此孤城自料才拙不足以担当抗金大业正当请教于先生还请先生赐教!” 第一百四十六章 晋城别宗师,上党劫胡商。可恶! 皓闻言面色大变将《齐民要术》放回案上似要井却又缩回手来拂袖而起踱到窗边仰看青天上几缕白云:“杨大人宋金和议已成大人却要策划再起边衅么?” 杨再兴见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也忙站起来凝神对付:“洪先生说哪里话!宋金和议不过天子休养生息之策当今天下民力艰难靖康年后南渡者何止千万万民流动朝纲不振连年大战之下江南已是危若累卵故天子暂屈己身以翼护万民只等国力渐复必要北上燕云直捣黄龙以雪靖康之耻!杨再兴借晋城栖身屯田练兵也只等他年王师北上时接应罢了岂敢坏了圣上大事?” 洪皓头也不回却道:“大人欺我!若只是为此大人实乃我朝忠良!只怕大人之志未必要等北伐旨意罢?洪某非知兵之辈然观乎晋城商号人手不惟纪律严明且身手了得胆识过人加上城中精兵便是当年岳家军威震上京时也未必在晋城军之上!如此精兵数万竟没有北伐之力?” 杨再兴当此时虽室内幽然生风也不觉背上汗出:“先生谬赞了晋城军将校均自岳家军中来岳二公子便亲在晋城军中训导虽全照足岳家军规矩仍力有未逮。‘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岂是易致?昔年岳家军十万之众。以岳帅之能尚且不敢孤军深入晋城军两万上下便是守此一方之土也难哪里辄敢兴兵北上?” 洪皓这才转身微笑道:“杨大人之意。非不欲矣是不能矣?” 杨再兴眼见躲不过去咬咬牙道:“靖康之耻凡我大宋将士无不痛入骨髓!便想一日或忘却哪里能够?!若说不想北上燕云擒贼酋拜于阙下诚为虚言!然泽州府百里之地。实难伸展手脚地窄人少便练三万精兵也难如何遂某家报国之志?如今奉旨治州又要练兵府中官、财、人诸事烦多于某家而言实难于持枪破阵擒贼请洪先生指点一条明路!” 洪皓此时才略略领会到杨再兴话中地诚意举杯啜饮。放下杯时直视杨再兴:“江南宋民亿兆之数此非人乎?为何杨大人舍易求难竟要到这太行山中练兵?上京颇传说大人威名连兀术亦不敢来捋虎须何不多打几个州县。以广州治?临安城中多的是经邦治国之才大人既奉旨如何不请圣上派遣些许干吏到此间以解大人之忧?” 杨再兴一惊这洪皓所言句句都在理上若按这话深入下去。只怕便是一个不堪的结论----杨某有不臣之心!那时洪皓自然要代江南理学人士以圣贤之道教训杨再兴了。但杨再兴敢邀请洪皓到此间来而不是泛泛接待岂无对策?当下不答所问。反问洪皓道:“先生以为大宋当朝宰辅如何?” 洪皓一愕随即一个微笑从嘴角漾开:“老夫久滞上京朝中之事荒疏得狠了倒要请教杨大人秦相究竟是何许人?” 杨再兴见这滑头模样岂会不知洪皓在玩太极?只是当代大宗师当前哪里敢忤撞?只得转过话头:“杨某凭一柄铁枪昔年亦曾快意疆场只道随岳大哥挥师北上平定中原迎还二圣那时种两顷附廓田量晴较雨与天下宋民同乐足矣!岂料一代豪杰无敌勇帅不曾马革裹尸还却葬送于奸臣刀笔间殒身于狱卒手中杨某在偌大江南求保全领于牖下而不能家中妻小几为秦贼所害!” 说到此处杨再兴情难自抑一掌击在案上震得笔筒倾倒洪皓动容。 “岳大哥之死寒了江南河北义士之心朝中诸人只竞相买卖官爵占良田美宅全不以恢复为念某家避祸至此间时见河北宋民翘以盼王师等来的却是一纸和议!眼看河北故土难回贼子却逡巡山下不肯放过太行山上父老心丧若死双眼泪干天不应地不灵杨某空负一身力气焉得不救宋民?只是一双手臂一柄铁枪能够救得几人?若要多占几座城池却是治府无方兵甲不足打得下也守不得守住了也治不得岂能长久?若是交给临安城中那班腐臣只怕不出三日便是献城出降的局面这等人临安城中倒也多的是只怕空费了将士性命徒误了抗金大业后悔莫及矣!” 洪皓闻言老泪涔涔而下:“老夫故意以言挑之杨大人勿罪!岳相与杨大人偃城、颖昌之战兀术溃不成军上京震怖谓岳、杨不日必挥师北上直捣黄龙府城中一日数惊闻杨铁枪之名可止小儿夜啼!而朝中自毁长城以莫须有之罪诛国之干臣实中兀术之计矣!岳相死讯传至上京诸贼酋酹酒相贺都道从此可以安枕。此非亲者痛而仇者快耶?此番随罗将军来此便要看大人是否寒了恢复之心欲称霸于区区百里之地以保全家小为念因私怨而忘却国仇。河北千里江山天地变色万户萧疏不复人间景象此岂是天道之常?必有勇士明天理而顺时节积蓄兵甲粮草还我大宋朗朗乾坤!观当今之天下尚有进取河北之心者舍君其谁矣!”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大人所学非常人可致何必妄自菲薄?夫术业有专攻天下间文武全才者万世无一大人威震天下岂能困于刀笔吏之琐事?晋城虽小实系天下民望若举大事之时吾料江南河北应者影从豪杰之士不绝于途岂会缺乏人手?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太行千里之内岂无一二贞节之士?大人只需广纳贤才以助大业必有贤者起于蓬篙为大人襄助!” 言及此处。慷慨激昂之时哪里是先前地老态?书生意气挥拆方酋此刻的洪皓虽身材单薄年龄老迈却仍令人感到不可侵犯的威严。怪不得上京城中蛮夷之地。仍以气节令金人不敢干犯!杨再兴虽来自后世早经过多年的思想政治教育仍感到强烈的震憾:这老头子的演说能力不是一般地强!毕竟是大金诸王子的教师宗尹不是一点眼光也没有而在大金身居国师之 昉也深畏洪皓南返。河北地面上真正的宗师中的学识气节俱足以名动天下余子不及矣! 但杨再兴费了偌多口水。便要的是这句话当下躬身道:“先生教训的是杨某正要天下英才与某共图大业只是州小城窄恐留不得大贤。只怕便是张榜出去不过徒增笑话罢了。” 洪皓听得此话哪里不晓得杨再兴用意倒也颇费了一番思量才答道:“洪某虽不畏生死出使十五载尤未竟王事此番南来。便须回覆王命亦借此看觑家中妻小一番只怕物是人非多有变故。大人之意。洪皓岂不明白?面圣之时必奏明大人一番忠义以请圣命只是圣意如何还须赴临安之后方知。若圣意不允倒颇为难只是洪某若得便时必举荐英才至此间为大人襄助如何?” -- 杨再兴愀然不乐半晌方答道:“先生国事为重杨某岂会不知?只是此番江南之行却有不测之祸杨某虽不敢留难先生却须言无不尽以为先生早早作自保之策有所益----先生在贼营中时颇闻秦桧河北之事否?” 洪皓一凛捋须道:“秦桧昔年在贼营中曾为挞赖掌书南北之事多与贼酋规划屈膝卑辞以事诸贼洪某岂会不知?如今秦桧掌大宋枢密院必要为难洪某。只是历年来在上京于贼子动静虚实颇有所闻若为避一秦桧而不敢南归报与朝廷以助恢复之计实有负老夫忍辱求生用心多年。大人好意洪皓心领芶利国家之事岂因一己祸福而趋避之?此去只须不死必有所报于大人!” 杨再兴眼见又是一位不计祸福的义士眼眶一红:“先生高风亮节杨某无话可说若保全先生之命于晋城恐怕坏了先生名节。只是有岳大哥之例在前杨某再不敢掉以轻心。此去面圣之后若秦贼欲害忠良杨某必有一番布置不令奸贼得逞到时先生幸勿拒却!” 洪皓见杨再兴说得热切也深深感动忙道:“老夫残躯值得甚么?大人过虑了料那秦桧尚不敢杀老夫以塞天下人之口大人慎勿令晋城英雄犯险以救老夫!抗金大业多一位好汉便多杀几个贼子老夫有何能为哉?” 杨再兴摇摇头:“救先生却未必要犯险以时先生就明白了此刻先不必计较。倒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若先生所携书稿典籍若得便处还请容杨某着人抄录日后江南路远便欲拜读先生大作只怕难以做到未审先生之意如何?” 洪皓听了略一思忖慨然应允同时向杨再兴进言:“当今金主颇受韩昉之学虽为贼酋略有汉家风范上京城中眼下倒缺圣贤之书一书可卖数杨大人既深究货殖之学何不以此输往上京?一则可得数十倍利二则可以移风化俗教化夷狄?” 杨再兴一听豁然开朗心道:“老子不但要多卖些四书五经过去便是是江南与西夏地奇玩珍玉也可多货卖些到上京只盼数年之内能够‘移风化俗教化夷狄’上京城中多几个女真夫子兀术手下多几个富家翁那时再打起来岂不事半功倍?嘿嘿大宋因何而败老子便让金国也重蹈覆辙!” 次日大排宴席众将皆恭恭敬敬为洪皓上寿老夫子大悦满堂上谀词如潮说得老夫子直追孔孟远迈颜渊旷古烁今空前绝后一代宗师直听得洪皓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了才罢。随后摆开车驾直送出离城二十里外随后自有商号大队送过河往南而去。杨再兴目送洪皓远去心头一阵寒:“还好老子当时看到《货殖》篇要是老夫子看到我昨天在研究《齐民要术》上的菜谱不知如何评价!” 返城时还未坐定闻报榷场中夏人、胡人皆已交易完毕眼下不过在墟中休整却有几名胡人抢着要求见城主说是有要事相商。杨再兴一时好奇答应下来岂知几名身异服的胡人进了府衙以手抚胸躬身就道:“尊敬的国王陛下……” 堂上众人面色大变忙上前阻止高林道:“客人错了!这位大人是大宋泽州知府却不是什么国王大宋国主现在临安诸位记住了!” 胡人们嘀嘀咕咕杨再兴听不真切却是背上汗出:若是给临安城中一班理学宗师们听见自己这番谋逆大罪是坐得实了。稍过片刻那为地胡人再次率众人躬身道:“尊敬的大人我等是从波斯、大食、于等国来的商人在夏国已经买卖了七八年却一直没有买到宋国的丝绸和瓷器还有美味的茶叶只有在您的城邦中才见到了真正地宋国货物。从今年起我们将不再停留于夏国和金国的城池直接到您的城中交易还请大人允可。” 杨再兴愕然道:“诸位到晋城之前从未到过宋国么?” 为的胡人身材高大花白胡子年纪大约也在五十岁上下了靖康年也不过才十余年那时往前宋夏之间还有榷场呢怎么会买不到宋国货? 却见那胡人道:“在下自小便与辽国商人交易十年前才知道有宋国那时却已经不能赶往宋国了是以从来没有到过宋国大人这里难道不是宋国么?” 堂上众人都是一笑:“是这里自然是宋国!” 当下杨再兴自然允许了众胡人之请随后数日内夏国客商们缠着任之才也要求不再赴太原府等地交易往后直接过解州、太行到晋城以免去太原府一路税收任之才见有财可无有不允。 権场渐散后大半夏商、胡商直接返回西夏却且队三十余人的夏商还不满意将采买的货物寄放在晋城榷场随后往北欲向金人多购些货物回去。 数日后三人纵马逃回道是商队为上党金人所劫! 第一百四十七章 潞州蛮勃堇,命殒岳县城。息兵! 大哥上党潞州府乃是贼子重镇所在白虽在侠却轻易不敢招惹潞州贼军。州府城中有女真骑军三千契丹、渤海等骑军亦不下千骑汉军过万掳了不少宋民在城中城高池深极难攻打若是为些许胡商与潞州起衅只怕因小失大反为不美。”高林在太行多年深知底细见杨再兴暴怒连忙进谏只怕这位老大一时冲动有过激行为。 但真正让杨再兴动心不已的却是郭铁匠无心中说的一句话:“上党实在是好地方啊得上党者得中原!”老郭眼下已经晋城匠作区主事一应开采、冶炼、锻铸之事皆由他作主俨然是晋城泽州府一名中层干部随时出入内衙向杨再兴奏事。闻说上党金人生事才有感而只是这话中未免挑唆的痕迹明显了些才让杨再兴心中砰然而动:州府所辖乃古之上党郡居高临下俯视中原除潞水一谷出山以外四面环山上党盆地沃野百余里虽不及晋城开阔却更加易守难攻且沿潞水出太行将可向东直接对中原腹地用兵哪像晋城只能向南兵河洛一带若要进取中原还须多跑数百里地。 杨再兴细细计算:晋城眼下月入已经近七十万略当年岳家军费用若是把银两全折成两至三的黑市价收入还要高些。倘若这种状况再持续两三年。精兵十兵未必就练不成再广积粮草兵甲北伐可期。但如此局面皆因南北两朝对晋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名义上都认为晋城在自己治下才予晋城商号大开方便之门。若是贸然攻取潞州只怕完颜亶不肯干休那时不消兵来攻只要断了大河货运关了晋城権场晋城赚钱练兵之举便成泡影眼下江南各州县补充地新兵远没有练得精熟便是要去攻城。也还差些准备功夫。 岳雷见杨再兴犹豫不决慨然道:“本是夏商与胡商被掳与我晋城何干?莫如修书与李仁孝由其向上京贼酋进表以问潞州府之罪便是我等本份。除非是晋城商号被劫才是晋城军出动时此刻连出师也无名若追究起来南北两朝只怕都要问罪。自古兵法最忌者。用未练之兵取坚城!眼下江南新兵骤至练了不到月余若是就此攻取潞州府只怕十不存二三若再练得年余兵甲完备。取潞州如拾芥子尔叔叔又何必犹豫?” 众人不觉点头杨再兴也颌微笑暗道:“此子比数月前又多了几分计谋岳大哥基因倒有几分已经起了作用看来以后也是一方帅才不惟勇武而已!”只是便宜当前。不占岂是杨再兴风格?便放过潞州难道其他地方不能捞点回来?当下一边修书往大夏国告诉任得敬事情始末毕竟任得敬是李仁孝舅父。眼下大政仍由任得敬而出距离李仁孝一怒而诛任得敬还有多年呢。书中自然也建议任得敬以夏国之名上书完颜亶以问州府之罪。 同时杨再兴也没有闲着以大金泽州府名义书至潞州府请潞州还夏商与胡商人、货并追究所部将校罪责以免伤及金夏间盟约。州府见此信来得突兀书中言语又颇为不逊知潞州府乃是一位汉人名叫鲁秀林本是前朝进士自燕京被俘而来不过安抚府中宋民罢了哪里敢去管潞州守军?得书后只略略一观忙着人送至军营中交与统军麻札麻札得书令军中通译念了大笑扯书道:“有这等狂妄之徒辄敢来书要人?圣上令你治泽州已是优容之至还敢问我女真骑军之罪?莫说是一个小小知州便是到了上京丞相也不会问咱家之罪!” 当下浑不当一回事却将一名伤重的胡人砍了枭装入锦盒以一块驼绒裹了交与晋城书吏带回且道:“回复你家主人:人、货俱在匣中了若不满意可亲自到潞州来取!” 只是麻札也没有想到杨再兴早将这个结果算计在内一刻也没有停留书至潞州府之际便已经书至上京令晋城商号将此事在上京城中广为散布不消月余上京城中遍传都道潞州府守军抢劫晋城権场交易后的胡商。完颜亶听侍从报来令韩昉着人札子至州让麻札不得妄动夏商更莫轻易与晋城起衅。兀术听得传闻大笑之余却转而忧心忡忡只怕杨再兴不肯罢休。 但这些动作都远远迟于麻札的挑衅之举杨再兴得匣遍示诸将晋州城中诸军大为光火都欲与麻札一决生死。杨再兴却把南北和议的帽子扣下去令诸军勿擅动私下里与高林密密商议三千余精兵于次日悄悄掩上太行数日间占了沁源、岳县两座空城虽说两县皆为潞州治下只是距离潞州府城路远麻札也只是不时扫荡一番以防宋人啸据而已却不曾设县治也没有宋人在此安居所以未曾惊动潞州府便占了两座空县城。 麻札安坐潞州府城中哪里晓得已经失了两县。九月初三日一队金军如往常一般攀山越岭而往岳县沿途搜掠宋人随行汉军敢怒而不敢言岂敢打扰女真军兴致?晋城军在两县中各有千余兵马早早闻报小队金军到来准备得极为妥当。等金军抵达城下时却见县城中高悬一面夏文旗帜众人都是面面相觑认不得上面文字但见城门大开并无一个守军众人嚣张惯了的哪里将一面虚张地旗帜放在心上当下两百余人一拥而入城中倒似有大批人马驻过却并无一兵一卒在内。白担心了一场。 入夜后这队金军胡闹了半日随身带地酒囊早已经喝得干净了除却安排三五名汉军守夜外多在城中随意觅宿处睡得颇为安稳。岂料半夜时。月黑风高城中突然杀声大作叽哩呱啦听不真切哪里口音隐隐约约上千人马包括了金军歇息处转眼间刀枪并举一众金军哪里 了?除却几个勇悍的强拼数招后倒地其余皆不敢抄么稀里糊涂当了俘虏只有三五名机灵的偷偷趁乱混出了城径往潞州而去。 待到麻札得报已经是第三日早上的事了走了一天一夜才勉强逃回的金兵哪里敢去骚扰正在熟睡的麻札?待麻札醒来出门视事见门外几人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大惊之下。细细问得详情众金兵一口咬定:夏国行商大队包围并俘虏了2oo人地金军小队眼下正在岳县城内停留。 麻札腹中一团火直可焚尽潞州城:小小夏国区区行商也敢掳去我大金勇士?问明岳县夏商兵力。大约在千人上下麻札立即点齐两千人马先将营中掳到地三十余名夏商、胡商尽数砍了着先锋往岳县自家也不知会鲁秀林率队直接就扑岳县而去。途中却是山高路窄有十余里过不得骑军。早年间若从晋城经过当可率骑直扑岳县。眼下却正犯杨再兴之讳哪里敢去经过晋城地面?无奈何只得下马翻山能够上山的不过一千五百之数。按麻札计算这点人手足以屠尽岳县夏商了。 入夜后大军宿营山巅连帐篷都没带虽说气候宜人却四下无遮蔽众军都苦不堪言哪里睡得踏实?方才斜倚山石合上眼却是号角齐鸣各处树林中射出无数弩箭又劲又急待众军惊醒以圆盾护住营地林中袭击者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点检人手已经折损了二百有余。麻札左臂上亦中了一箭惊怒之下在营中纵声嘶吼却不不敢下令入林搜索。 天明后大军继续进临近岳县城时只见地面数十具尸体全是昨日过山的先锋小队所携的夏商人头早已经不见这队先锋却尽数被人割了脑袋。麻札狂怒之下率部狂奔十余里抵达岳县城下所见更是不堪:城墙上悬着数十具女真兵尸体却是将人头捆在怀中剃戴环的标志犹在而汉军则无一人被杀至少城墙上不见汉军尸体。 -- 麻札双目赤红血往上涌大呼道:“给老子杀进城去屠了这帮夏国蛮子!”众军早已经劳累不堪却只得强打精神举刀枪直扑城门。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番攻城竟然顺利之至城门大开连一名守军也欠奉若是前两日那几名败兵在此定要劝麻札:“大人莫进去必有埋伏!”只是麻札此刻如激怒的公牛岂会想到这些?还道是城中夏国行商们逞一时之快后胆怯逃跑了进城之后愤愤不已下令众军四处搜索。岂料军令未下众军还挤在城门内未曾散开弩箭如飞蝗般自残垣断臂后飞出一时间连躲也没处躲千余金兵几乎人人带箭。有侥幸逃出城地也被城头上突然冒出来的弩箭射倒。 麻札身中数箭跪在地上拄着大刀强撑着不倒下去只见弩箭散尽后一名夏国老人微笑着走到他面前:“番贼夏人可是好杀的么?”麻札回光返照突然清楚过来放声大叫:“你们----你们是宋人!----” 一柄大刀从后颈处砍下麻札地长叫曳然而止那夏国老人摇摇头:“老夫却是真正的夏人你这狗贼走眼了!”一边说一边对着麻札尸身后的宋军将领一拱手:“多谢罗将军为我夏商报此血仇!” 罗彦挥刀往一旁正呻吟的一名金兵身上补了一记解脱了他的痛苦一边谦冲之至地回答:“任先生莫客气宋夏榷场初开若给这等贼子坏了规矩岂是长久之计且回复你家主上杨爷必不令夏商有所损失此番虽不能讨回货物一切由晋城商号赔上就是只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只好抱歉了。” 任之才感于杨再兴高义却同时对罗彦谈笑杀人的风范心生畏惧自去回报任得敬不提。鲁秀林数日间得报亲率汉军五千余人赶到岳县时千余具女真军尸体悬在墙上夏商们早消失得无影无踪。鲁秀林喜忧参半喜则是因为麻札一死金军死伤惨重此后潞州府城中自己说话份量大为加重;忧地是如此大事怎么向上京申报才好? 不过鲁大人毕竟饱读诗书深明事理很快拟定方针:金人只当被太行山贼所杀夏商之事就此隐去以免金夏两国兵戎相见时自己辖下闯出如此大祸只怕乌纱还是细事脑袋大约也难保得紧。+|至州城中侠义社趁机牢牢占了岳县、沁源县与沁县潞州府所辖地域缩小了大半太行山间诸县从此不伏潞州管辖。太行中部诸寨闻讯大喜不断有小队义军骚扰屯留、襄垣诸县潞州府疲于应付却终于无可奈何几至弃城而逃尽数迁入潞州府城中。 杨再兴至此稍稍满意:哼!老子给脸不要脸非要拿颈项往老子刀口上撞! 上京城中再次传言麻札其实死在夏国商人和太行山贼合力之下谁叫他杀尽了所掳夏商呢?这也算恶有恶报吧。这消息比鲁秀林地奏书还早到了六七天晋城商号的消息可比金国驿吏传得快多了。完颜亶闻报时只恨自己的札子下得慢了些麻札未接旨就闯下如此大祸且让金国不好向夏国问罪实在咎由自取。兀术得报却比完颜亶稍快了两日也早早听到街市传言心叫不妙:上党非同小可若有闪失中原不安稳矣!当下遣拔里虎率骑军两千星夜赴潞州驰援只是交待不可正面与杨再兴冲突便好。拔里虎吃过大亏哪里还须交待临行时对先祖灵位誓:“咱绝对不去惹那南蛮!”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忠宣公燃宅,李将军办厂。火炮! 兴十三年十月十七日杨怀南呱呱坠地母子平安喜上眉梢在晋城中大排宴席张灯结彩诸匠作也放假一日惟有营中不许滥饮。此子为赵构亲外甥虽不能诏告天下但晋城中诸人心中有数皇亲诞育在大宋朝可不是小事何况还是晋城之主的骨肉! 杨再兴也没有忘了将此事报与临安城中孩子的舅舅与外婆。赵构闻报赐下各色礼物价逾千宫中只是后妃们所赐的婴儿用品就拉了两车过来韦后最为实在赐了纹银五百银饰若干宝刀一口。虽然入不得杨再兴眼中却也让他明白:韦后杀柔福之心早已经淡了如今鞭长莫及只好默认柔福的地位开始展现亲情若是果如史上所载此刻柔福坟土已干哪里还有这等风光? 可惜的是杨再兴娶柔福之事名不正言不顺至今也没有通过皇家规矩认可只能大家心知肚明却不敢张扬。杨再兴也不在乎这些名位柔福已经挥了一个出预期的作用:赵构和韦后对晋城里小夫妻颇有顾忌只是不敢下手也无从下手罢了。 但对杨再兴下不了手并不意味着对别人就下不了手。 “大宋苏武”到临安时受到空前欢迎在韩昉、宇文虚中等人投靠金廷身居高位的情况下洪皓能够全节而返实在是对大宋朝精神上最大地支撑。江南士子理学子弟们对洪皓的气节推崇备至。赵构在大内垂拱殿赐见对洪皓的忠心耿耿大为赞赏诏以徽猷阁直学士、提举万寿观兼权直学士院封魏国忠宣公于杭州西湖边葛岭赐建国公府。颇为亲近。可惜洪皓一张嘴实在是祸门在临安城中不盈月而透露秦桧曾为粘罕帐下草檄书之事粘罕心腹室捻曾亲见之并在上京告诉过洪皓这等行径实在比韩昉更加不堪且如今窃居高位如何能平士子之心?当下临安城中太学为的士子们众意汹汹。纷纷坐实秦桧的细作身份。 只可惜赵构亲自为秦桧书“一德格天”匾怎么会承认秦桧曾经做过如此下作的事?一方面下令太学官吏弹压一边却与秦桧共谋将洪皓逐出学士院只是没有流放岭南罢了。洪皓及其三子自然心知肚明哪里不晓得这是秦桧之功:.头尔。自此终日埋在家著书不肯轻易出门半步。只是秦桧或洪皓皆没有想到想让洪皓闭嘴地还有韦后! 韦后在上京城中为盖天大王持家。诸子皆称其为“阿母”五国城中人尽皆知上京宋人心知肚明只是不敢妄言。洪皓在上京颇受诸酋敬重可随意出入宫室间。完颜亶亦尊称一声“洪先生”诸王诞子或庆生时往往延客至府哪里不晓得这些所谓的“密事”?只是归临安后言语中屡及秦桧旧事却无一字及韦后韦后虽居深宫之中心下忐忑。也懂得这是洪皓的为臣之道却是始终不能放心。 十月二十九日洪皓在家中闲坐无聊写了一天的小楷。腕也酸向晚时遂出门游湖虽说柳枯水寒无甚意境但雷峰夕照还是有的当下跨驴随侍一小厮沿湖而行等看过湖光山色天已经半黑了回葛岭时途经一酒家洪皓一时兴叫小厮携壶买酒欲独饮于书房内。岂料酒家外突然跑来几名无赖子醉醺醺地骂骂咧咧经过洪皓边时一名无赖子借酒倒向洪皓所骑驴洪皓眉头一皱略勒转驴头避开惹得几名无赖子大怒纷纷扑上来要揪打洪皓。洪老夫子一时大悔早知如此便多带两人也免得受此小人之辱眼看斯文扫地之时眼前突然现出利刃寒光那此刚才还歪歪倒倒的醉汉们都掏出短刃来一时间谁都没有醉态了。洪皓虽然老迈却未昏瞆心叫不妙下驴直扑酒家还好长年在上京骑马此刻下驴之快竟然不输少年。也是洪皓命不该绝酒家中正出来几名军汉腰间皆有长刀见洪皓逃得狼狈后面几人持短刃追得正急遂趁酒性拔刀砍翻当先两人后面再无敢继之者才救下洪皓来。 “洪皓?洪国公?”那为的军汉听洪皓上前道谢骇然拱手道:“原来是‘大宋苏武’!咱家是殿前司统制蒙冲还好没有喝醉若是让这等小贼害了忠宣公岂不是某等罪过!”在一旁还刀入鞘的蔡晋和凌雪峰也点头称是。 当下三将亲自将洪老夫子送回府中不理洪皓再三挽留坚辞回城中去了。洪皓回书斋入座久久不能自安心中透亮:今日之事为者多半与秦桧有关只是要自己半死还是全死就难说得很了看来这葛岭之上也非安乐处若非家小俱在全无顾忌说不定还是在晋城安稳得多。 次日一大早家中门人来报说是门外有一汉子有要事须面见忠宣公。洪皓将信将疑出门看时那汉子身材高大披一件青色罩袍掀开罩袍来露出一张方正笑脸却是罗彦!洪皓这一喜非同小可看看四下无人忙将罗彦迎入府中奉茶。 “罗将军一路辛苦!河北地面上多承将军看觑洪某还未报答今日既到家中便须多住几日老夫要一尽地主之谊!”洪皓满面红光叫出家中数子都教跪谢恩人罗彦哪里敢答应一一扶起几位公子逊让一番才各自安坐。 “忠宣公一到临安奸臣贼子宁不自愧?我家大人闻说先生不能见容于学士院便知端地。罗某此来便是奉大人之命。向先生问安顺便送回先生所著《松漠纪闻》此书在晋城中已有副本原本这便奉还。大人在晋城练兵正为他日北上直捣黄龙。先生所记诸事大有益于兵事罗某倒要谢过先生呢。”罗彦一边说一边从袍中取出一包油纸里面密密裹了一叠书稿书皮上大写“松漠纪闻”四字。 洪皓令长子收了书稿为罗彦奉茶才道:“杨大人一心为国。忠直曝于四海异日必有 社稷洪某惭愧于国事无补于丝毫困守书斋之中墨间尔若年轻十岁时得遇杨大人自当投笔从戎封狼居胥不亦快哉!纵马革裹尸还。远胜于老死此府第中矣!” -- 罗彦放下茶杯纵声笑道:“我家大人说得明白提枪上马疆场决胜是我等莽汉子本份先生为国之栋梁。典章制度风骨气节才是先生所长。他日大宋便恢复河北某等退于林泉之下江山社稷还须先生等治之岂能令孔夫子提刀上马、颜渊弯弓射箭以扶周室哉?” 洪皓听这马屁拍得亲热脸上腆颜讪笑。半晌才道:“洪某只怕一把枯骨能够保全于牖下已经大幸虽有满腔治国之策却无可着力处。眼下戴罪之身连朝堂亦近不得岂能有功于国家?杨大人倒是言行如一他日必能成功老夫怕是有负杨大人厚望了连将军护送南来之意老夫也颇愧对!” 罗彦点头道:“洪先生若是贪生怕死之辈岂有‘大宋苏武’之名?只是这‘苏武’二字颇犯秦贼之讳先生如今不得近庙堂莫非当真要穷居此宅独善其身乎?河北英雄翘以盼先生杨大人整日焦头烂额难治百里州县岂能便举大军征战河北?洪先生若有为难处不妨便说与某家看可有良策。” 洪皓面色数变最终四顾堂上诸子喟然长叹:“宇文虚中在上京密着人致书于圣上若金人来取家小慎勿与之圣上不解其意却将其家小尽数遣至上京自此宇文虚中大为谨慎与往日颇有不同吾料其事金如此之忠未必没有家小之虑矣。” 罗彦闻言慨然道:“人非草木顾虑家小乃是常情此节倒也并非难事端看先生意下如何尔。” 洪皓闻言面色大变令人紧闭大门任何人不得入内方才与罗彦细细商量直至入暮时罗彦才离开洪宅。三日后洪宅中火起火光烛天光照数十里临安城中颇有所闻及天明临安府遣人存问时却见洪宅中三成房宅已经成灰洪皓诸子号哭而报:“昨夜府中走水家严所在书斋正在火中救援不得眼下早已经连骨成灰哪里辩得出来!” 赵构闻报跌足叹息与秦桧以目示意颇有嘉赏之意。秦桧大悟:“原来韦后在上京事体也有不便处圣上难得如此出手这般倒便宜了秦某!”岂料赵构在那里暗道:“这秦桧做事倒也干净也证据也烧得馨光洪皓就算写下什么当在书斋中付之一炬了从此母后可以安心了。” 半月之后杨再兴大会诸将着人请出洪皓来:“这位张先生乃是太行山中大隐前日里闻说我晋城军中之事特来襄助此后诸位以先生称之可矣泽州府一应事务先生之言即某家之言诸位不可违误!” 众将大奇:这不是两个月前由此南下地洪先生么?什么时候成了太行隐士又改姓张了?但杨再兴既已言众人无有不遵洪皓从此改叫张子鱼虽云幕属实则领知泽州诸般事物。而当年的礼部尚书之名岂会有虚?不到十日泽州府大小事务官、民、军、匠、财、农、仓、刑、名等皆各有新任职司主事除了郭铁匠留任外诸将均从琐事中解脱出来全力投入到练兵之中杨再兴如释重负才有许多闲暇与家小相聚。洪皓则在繁忙的州治琐事中兴趣盎然乐不思蜀当真人各有所好。 此时从各地抵达晋城的新兵已经让晋城总兵力达到了3杨再兴下令江南重新训练各分号镖手暂不往晋城运兵了毕竟晋城诸般事务才上轨道虽然夏粮入库让杨再兴底气大涨但按洪皓计算城中粮草最多能够容纳大约四万兵力再多就是负担了。杨再兴从来不打算把自己逼到死角总想留点余裕于是就此作罢。但让洪皓和杨再兴都深感意外的是仔细核对过的账目显示南来北往地贩卖之下晋城月入竟然已经近百万!若是按岳家军规模这样的收入足以养活十万以上精兵若非泽州府地盘有限粮草积蓄不够还可大大扩军!洪皓不能想像的是这样地收入已经达到了当今大宋朝的总税入的近三成!这还没有把城中金银折算成市价否则还要高些而江南河北诸分号中的结余也没有计算在内看来无商不富这句话在大宋朝当真是至理名言! 杨再兴得洪皓襄助府中再无顾忌当下放手练兵同时大力扩大炼铁规模。但真正用心所在却是贸易。江南各货行都已经晓得若要买卖北货舍晋城商号外别家都上不得台盘而南方的特产要想卖个好价钱还要批量大地话只有晋城商号一家敢接。最为精明地却是那个回到临安居住的李德虽然说兄弟都上了太行自家有些愧但眼见晋城商号如此好赚忍不住找上偶然至临安的罗彦要求入伙。李家几辈都是丝织好手家中男女皆有不传之秘罗彦自然不会薄待昔日好兄弟当下叮嘱临安分号主事老马按市价优惠收购李德家所产丝绸。但李德却自有主张一边保证持续向分号供货另一边拿赚来的钱在平江府修起数亩宅院招收流民中擅丝织者居住同时在内纺织谋生竟然建起了一个小小的丝绸厂!所以当众分号日入斗金时李德家所产的丝绸已经通过晋城商号卖至西域、上京竟然因此大阔! 杨再兴闻讯但颌而已:“达的商业下资本主义应该开始萌芽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倒是李德这小子不可小视日后定要细细面谈一番指导一下资本主义尾巴长大。”不过此时郭铁匠一句话却让老杨立即抛开了姓社姓资地问题:“杨爷晋城铁如许之多是不是该造些火炮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郭铁匠造炮,裴满氏杀婢。访客! 杨开始检讨自己:自穿越回大宋朝之后先是在生死后是在临安城中享福然后是打下根据地建设晋城这几年来一直没有认真考虑过创造明的事情。其实就算造玻璃、修钢厂确实比较难但搞一些小型实用型技术应该还是可能的只是生计问题一直没有困扰过老杨所以这个问题才没有真正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过。 但郭铁匠所提的造炮问题却让老杨在一片焦头烂额中看到一线希望:若是晋城能够配备出一支热兵器时代的精兵那还不是跟开了作弊器一样打遍天下无敌手啊!不要说扫荡燕云直捣黄龙只要咱老杨能够再活上十来年便是统一七大洲也不是难事!想像一下一排大炮一字排开上京城在炮火下像面粉一样粉碎女真精骑算什么?蒙古铁骑又算什么?还不是当炮灰的命!除了南北极还太冷了些先去把欧洲那帮蛮人给收了再在美洲建几个甘蔗园没事就到加勒比海过冬非洲就当大公园留着不忙开吧。不过中东的石油一定要先挖点出来点油灯! yy半天以后杨再兴热情高涨地投入到火炮的制造中去。可是老郭根本就没有要杨再兴指导的地方好像这火炮的研制早已经烂熟于心的样子。等火炮造出来敲锣打鼓邀请杨再兴参观时老杨一下子就傻了眼:炮呢?大圆筒呢?铁轮子呢?眼前一字排开地。居然是一排直径尺许的巨大铁鸭蛋! “老老老郭啊!”杨再兴失望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手指颤抖地指着这些铁鸭蛋:“这个就是火炮?”老郭以为杨再兴为眼前的产品激赏不已是因为造得太好当下很谦虚地拱手道:“正是。若非先祖父曾在开封‘广备攻城作’中公干家中至今存有《武经总要》小老儿也做不出来有此利器晋城固若金汤矣!” 杨再兴怅然若失心知此时还没有后世所谓的管形火器这东西虽说叫“炮”也不过是一个大点的鞭炮罢了。吓吓骑兵马队或者惊散步兵队列还是有可能的若说要大规模杀伤敌人却是不可想象。但老郭如此信心又费偌大功夫也不好扫他兴头当下着人试用火炮。老郭却是早有准备试验场周围三里内都驱赶人众离开不得偷看这才架起投石车。将“火炮”置于石块地位置上老郭一声令下三名徒弟将铁鸭蛋上露出的引线点燃投石机动铁鸭蛋直飞出三百步外落入一个土坑中。只听得一声炸响声震四野杨再兴本能地低头双手护脸。等响声消尽抬头看时只见坑中浓烟四起历久不散。 老杨一时兴起就要去看个究竟。却被郭铁匠拉住:“杨爷莫急这烟有毒且等散尽后再看未晚。”杨再兴暴汗:“这y的居然整的还是化学武器?!”随口问道:“这炮里是什么药?”郭铁匠恭谨地答道:“小老儿全按《武经总要》所载:晋州硫磺、窝黄、焰硝、麻茹、干漆、砒黄、定粉等物各有斤两不等大人要不要看看方子?” 杨再兴额头上黑线拉出。这方子简直就是个中药方难怪古人把它称为“火药”原来竟然是这么个配方法。只是听到有“晋州硫磺”忽然来了兴趣:“郭先生这晋州是产硫磺的地方吗?”晋州府离此不远若能够买到大量硫磺日后生产火药倒是用得上。 郭铁匠答道:“晋州出硫磺解州出焰硝皆在泽州府左近小老儿早就吩咐徒弟们随商号收购眼下各有万余斤在库中大人若有所需只管吩咐便是。” 杨再兴这才略微满意:若是能够加大这种“炮”的威力多装些黑火药像抛石头一样抛出去虽说远比不上后世的炮当做炸药包总是可以的吧?在骑兵不足地情况下大量装备步兵大约也可以起到很好的制约骑兵的效果。随即下令道:“郭先生莫惜银钱若有所需只管去找张先生这硫磺、焰硝之属多多益善焰硝尤其多要些便十万斤也不嫌多只是库房须得分开里许修造不可靠近一处若遇回禄也少损失些儿。” 郭铁匠皱眉叹道:“大人有所不知此等物皆在贼子治下若非商号路子广些便是这上万斤也难买到莫说是十万斤便三万斤也要年余方可买到只怕难办。”说话间将杨再兴带到坑边坑内几块铁片破开从内部看应该是一个铸出来的铁壳子依稀便是那个刚才还是铁鸭蛋的“火炮”了一股复杂难闻的味道从坑中冒出来熏得坑边的人难受看来这“化学武器”的威力还真的不可小视但让杨再兴失望的是没有在坑壁上看到破裂地铁片碎块按后世的武器杀伤方式真正能够杀伤兵马的应该是那些碎开以后的铁片! 这个倒也不是很难解决的问题毕竟可以通过在铁鸭蛋上切割纹路让铁鸭蛋破碎得更细小一些但如此复杂的装药配方作用是多了一些爆破力却小了许多要把铁壳上地碎片爆开伤人配方还得作比较大的修改至少得接近后世使用的黑火药的威力。更毒的一招是在鸭蛋内填装些铁珠子爆开后威力惊人不下于数十只铁铳同时射。 至于制造真正的大炮和炮弹杨再兴看着破开的铁鸭蛋裂口上的铁质悄悄地叹了口气:“老子在后世就没学过怎么炼钢要不哪会让老郭炼出这等东西来!”当下也不奢望老郭能够很快明出后世地飞机坦克了直接把自己改进后地炮弹方案告诉郭铁匠。让他带着徒弟们进一步改良另外就是大力收集购买焰硝、硫磺有多少买多少同时尽量不要引起金人注意。 另一个让杨再兴头痛的却是那个投石机:能够把火炮抛到三百步以外的投石机虽然还不及城防用地大却已经高达两丈余。须三个人才能够操作下面的木架上还压着几块大石用于固定。这样的投射装置加上足够地火炮(铁鸭蛋)守城确实是利器但要想移动进攻却是做梦!平原战场上的对手绝对不会给你两个时辰组装如此复杂的机构再从容地对他们动攻击可能你的木架子还没有竖起来。对方就已经开始进攻了。 另外三百步的距离说起来很远比射箭的最大有效射程远了一百多 和纯粹的投石机比较起来若是石块小一些有效射大若要和床弩比较起来差得更远只是床弩的箭比石头成本高多了。 “郭先生哪这个‘火炮’还是太大了些能不能再做小一点。抛得更远些若是能够比这个小得多比如----比如像这小子地人头还小一点----”杨再兴指着在一旁傻笑的一名小伙子的脑袋那小子吓得再不敢张嘴躲到了师兄们身后。 郭铁匠已经被杨再兴的一系列建设震得愕住了眼看这次彻底颠覆了自己的造炮理念。忍不住出声抗议:“大人这东西药越多越响若小了些有何用处?按《武经总要》上所说一个炮里的药就有数斤若小了能装下去么?” 杨再兴彻底被雷倒:老郭头可是有书参照的自己却是口说无凭!当下也懒得分说直接把老郭带回府衙。在书房中仔细把试验场上的设想图画出来:差不多就是一个稍大点的手榴弹布上满布蒺藜。老郭一睜就认出了这东西:“大人所画的莫非是火蒺藜?百余年前就有过《武经总要》上有载。大人真是博学强记!小老儿佩服!”杨再兴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老杨另外给了老郭一个任务:试验新地火药配方只用焰硝、硫、碳末三味“主药”比例大约是硝一斤、硫二两、碳末三两具体配方可以调整只要威力大就好。但老杨再三叮嘱:这三样东西都要在浸水的情况下小心研磨到尽可能细再均匀混合最后阴干装填填药时也须小心在意不要让铁珠子溅出的火星引爆否则后果堪忧。老郭听了将信将疑却老老实实持配方而去只是遵杨再兴之嘱不得将此配方告诉其他人罢了。 -- 这边杨再兴潜心研究火器那边完颜亶却在“喷火”!自贤妃张氏诞育之后小小的完颜道济还不满四个月但已经是大金举国重望所系完颜亶常虑及赵构之变以为自己总算有了子嗣总要强过赵构。但济安之死也让完颜亶不敢掉以轻心总想再生一个更加保险些。可是贤妃产子后一步登天在宫中备享荣宠却让皇后裴满氏大为妒恨!于是纠合朝中宗室勋贵阻止了完颜亶进一步加封张妃的行为其理由竟然是“汉女子不得加封”!张妃之母乃是昔年韦后侍女为斡离不所掳后产下此女丽质天生虽为斡离不所出却随母姓张裴满氏竟以此为由不许加封而兀术居然也深为附和完颜亶大是恼怒朝堂之上却不敢向兀术作只能私下与完颜亮牢骚。 完颜亮自幼小时与完颜亶一起长大话中一点顾忌也无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陛下这班宗室老贼哪里值得陛下如此看重若是交给某家嘿嘿----”一边说一边伸手在颈上做了个切割的动作。完颜亶悚然一惊额上青筋暴绽双拳紧握将手中酒爵重重砸中案上却随后缓缓松开:“无故屠宗室史有明鉴只怕上京不安罢了朕再加些封赏试看能否让宗室们回心转意!”言讫举爵大口吞尽其中美酒。 是夜大醉后完颜亮为侍从官所引出完颜亶却在殿中高卧不肯入寝宫侍从大兴国用力去扶却被完颜亶信手推开大兴国不敢言语示意一旁地宫女上前服侍。完颜亶半醉之际朦胧烛光下见宫女来扶一把抓住口中喃喃道:“贤妃朕的贤妃自产龙儿后好久没有宠幸过贤妃了不要走今夜陪朕!”大兴国闻言骇得率众退出那宫女不敢挣扎被完颜亶扯到榻上遂陪侍至天明。 次日完颜亶酒醒之后见身在偏殿榻上晓得自己昨夜饮过量了而身旁的宫女身下一片落红也证明了自己昨夜荒唐将这宫女误认了贤妃张氏。但早间有朝政要理会哪里有时间管这些琐事随手扯过锦被遮住宫女身子自去上朝去了。过午时回后宫用膳却听得偏殿内传来凄声惨叫完颜亶皱眉问大兴国道:“宫中为何如此喧闹?”大兴国张口结舌说得不明不白完颜亶不耐烦地推开偏殿大门却晚间那名陪侍的宫女赤身**倒在地上呻吟裴满氏在众侍女陪同下安坐榻上指挥侍卫们用羊鞭抽打眼见已经只得半条命了。 “皇后!这是何故!”完颜亶强忍怒火沉声问道。 “陛下----”裴满氏满不在乎地从榻上起身:“这贱人不知身子卑微竟然敢陪侍陛下臣妾为后宫之主岂能容其祸乱宫袆?陛下不必再管此事了自有臣妾处置。” 完颜亶颤声道:“若是昨夜种下了龙子呢地?” 裴满氏侧身对着那名已经昏厥的宫女:“这等贱人所生的也当不得正统于我大金江山无碍陛下何必过虑?” 完颜亶气得颤却是作不得愤然离去。裴满氏却从完颜亶临别时那一刹在他眼中看到无穷的恨意待完颜亶去后在偏殿中纵声嘶吼最后干脆从侍卫手腰间夺过刀来一刀接一刀地剁在那宫女颈项上鲜血四溅间众人骇然躲避。自此完颜亶再也不肯到裴满氏宫中除了贤妃处之外每日便是喝得大醉或召完颜亮共饮任那裴满氏与宗室们焦急万分皆不再理会。 绍兴十三年十一月十五日便在这宫中大乱之际上京城中迎来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风雪寒风厉啸街巷间雪没马膝行人稀少晋城商号上京分号也早收了生意众人皆在室内热坑上涮羊肉御寒再喝得几杯烧刀子满室喧然浑不觉外面地严寒。 突然一名伙计停下杯筷:“老大门外像是有人!” 分号主事一听挥手让众人噤声果然听到外面风声中传来马嘶声这大冷天的若非有生意上门哪个还会跑到街上来找人?只是这番生意也透着奇怪来人居然不肯下车而要主事的屏退众人后方才肯见面下车来打招呼的小厮也威风得紧看上去是官宦人家厮仆分号主事不敢掉以轻心上京中能够掐死小小商号地人多了去了哪个当官的都得罪不起。 第一百五十章 天下第一大胆,大金国师!棉花 这位爷是----”上京分号主事见来人年约六旬气宇清秀举止间自有一番宏大气度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官但绝对的是南方人无疑上京城中的女真勋贵们虽然也喜欢延请汉人名师硕儒教育子弟但眼下熟读汉家典籍的都是些小青年像来人这么大把年纪却一身书卷气的便不会是女真蛮子。虽然一面未曾唔过但就冲这南朝气象来人就透着亲切但主事的开口问话后却见对方一脸的傲气不像很和善的人。 “你是这里的主事么?叫什么名字?”大官自然有大官的风范不曾回答问题却先游目四顾才威严地喝问主事的听在耳中倒有一股子上衙门讯问的意思只是为对方官威所慑也不敢不答。 “小人罗柱子是晋城商号在上京的主事不知大人有何吩咐但凡小号能够做到的无有不妥若是有生意要帮衬----” 刚说到这里对面那小厮咳了一声摆摆手让罗柱子闭口。老罗平日里仗着是罗彦的堂兄在分号中说一不二的人眼下实在看不穿对方来路只得闷声暗自不快却不敢作。 “听说晋城商号货齐得很人强马壮的不知可否卖些刀枪给老夫要马背上用的长兵器!主事的可做得了主?”那大官说话时和和气气的却正眼也不觑罗柱子一下。只是缓缓转动着拇指上地一枚硕大的碧玉扳指眼中映出绿光来看得罗柱子心头一颤忙应道:“这位爷笑话了晋城商号什么生意都做就这玩意儿不敢碰。若是犯了大金律例那是不知死字如何写了上京是天子脚下这位爷岂不是戏耍咱家?” 那官爷倒也不曾动怒把手靠在坑沿上暖一暖自取过一壶酒斟满了一饮而尽才缓缓道:“我料你也做不得主。我这里有一封书信你将去交给杨再兴看他敢做否我会叫人与你联络开春之后三月间便要用度却不可少了三百件这位叫----于六以后有事便来找你若杨再兴有回话。不必找我于六会找你罗主事你估摸着什么时候会有回话?” 罗柱子接过函来见封皮上一字也无犹豫了半晌。才道:“回大爷的话若是向杨爷讨个口信快则两月慢则三个月必有回话只是这天寒地冻的又没得货往来只怕是要慢些。不过爷书中若还是讲的这档子事怕是杨爷也未必敢做!” 那官爷渐渐抿嘴随后纵声大笑:“不敢?未必敢?哈哈哈哈!有杨再兴不敢的事么?泽州府他说占就占了兀术地大军他说打就打了。州府的他说杀就杀了上京中诸人只装耳聋眼瞎谁敢去招惹他?这样人物还有不敢的事么?放心将书去若杨再兴不敢天下间便是老子的胆子最大了!哈哈哈哈!----” 说话间他身后的“于六”罗柱子还有后厢中隐藏的分号兄弟们一齐汗下:这每句话都足以掉下一大堆脑袋! 来人走后分号中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晓得来人是何等身份只是坑上扔下两锭大银皆为五十两一锭竟然是大宋朝上缴的和议银子未经上京熔炼过的上京城中能够接触并拿到这种银锭地都是位高权重之辈众人虽说眼界有限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当下小心翼翼地将银锭融了再派遣三名得力伙计将书函密密封了扛上分号大旗趁次日雪后放晴火往关内而去。 此时晋城气候却要暖和得多虽然初冬已经下过几场大雪但并未厚积街巷间仍是人声鼎沸只是太行一线山上都白了头一时不得便化。府衙中都烧上了坑用的是煤碳比北方的木碳好得多了不须随时添柴。杨再兴在府中与志远嘻笑游戏之后玩得累了让秋香带孩子认字自家却温上两壶酒叫来洪皓共饮。 “杨大人府中事烦老夫一时不得空来得晚了些让大人久等了洪某罪过!”洪皓进门就是一拱手眼下虽然在晋州城中备享尊崇但人所共知眼前的莽汉子才是晋城之主洪皓虽气节甚高却并非不通世务否则如何能在上京优游于诸王之间! 杨再兴却喝道:“张先生未饮先醉了!须罚一杯:此间哪里得洪某来?莫不是张先生错认了人?” 洪皓一怔而悟以手加额道:“老夫昏瞆谢大人提点这酒该罚该罚!” 当下两人纵声大笑洪皓自到晋城诸事顺遂心怀大畅此时也早明白了杨再兴绝不是偏安一隅的角色他日必有大事业可期自己虽说只是治一州府所涉及的事务却远及千万里外哪里是临安城中那班腐儒所能够想像的?因此洪皓从不以师长身份自居而是甘为僚属在府中甚至就以知府身份出现众人也无有不服:这老夫子实实在在是个做官的料! “大人见召有何事吩咐?老夫洗耳恭听!”酒过三巡言归正传洪皓开口问道。 “呵呵!先生自回晋城以来劳心劳力让某家好过了不少却少有请先生小酌岂是待客之道?来来来这菜却是柔福的手艺先生不可不尝!”杨再兴举筷布菜洪皓受宠若惊。这晋城之中宾主相得远胜那临安君臣相疑洪皓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选错。 “这两个月来却是洪某有生以来最为快活地日子!”洪皓举杯叹道:“上京城中度日如年常谓此生不得返江南真正回了江南却处处杀机反不如上京安稳。祸福难料往往如此。反是在这晋城中身安乐处即心安乐处无牵无挂为杨大人分忧。乐如何之大人不须谢老夫反是老夫要谢大人!” 杨再兴呵呵大笑:“先生既然如此杨某不妨再为先生多事眼下家中犬子志远方才不足三岁却已经认得数十字比某家少时强得多了。开年后若得便时。倒要请先生受此子一拜以免杨某之过矣。” 洪皓笑道:“东家要聘西席老夫岂有不从之理?只怕大人舍不得公子在老夫手中受苦却莫怪罪!” 二人哄然大笑遂举杯共饮杨再兴才道:“今日请先生来确实 事不知先生有何妙策。” 洪皓道:“大人且分说老夫参详参详。” -- 杨再兴道:“晋城商号满天下往来之利颇厚。却几无晋城所产之物除却江南诸路及朝廷所需精铁每年可致七十万此外别无一物可供交易。某家有心多造些货物却不知从哪里下手先生可有以教我?” 洪皓闻言一怔。愕然道:“大人昔时以神枪闻名天下如今以商号富比陶朱怎么会向老夫请教起这个来若论经史典籍老夫略知一二若论货殖之道怕当今天下大人排第二。没有人排得第一吧?” 杨再兴笑道:“先生错了某家正要先生指教:大宋朝税赋中哪些项最重、最多?” 洪皓沉吟道:“这个么老夫倒也晓得些许。朝廷一向管束最严者不过铜铁、盐、茶、丝、酒诸项若论赋税么倒是以盐、酒最著莫非大人----?” 杨再兴笑道:“除此二者之外倒是以丝绸为多但晋城地少不能展蚕桑盐却是解州所产池盐为主南北均有海盐也无甚大利。倒是这余下一项----” 二人同时举目注视杯中酒。 “大人地意思莫非要酿酒?此中有何利哉?晋城余粮每年不过万石便是今冬过后小麦大熟料来年余也不过两万石能够酿得多少酒?且南北皆能酿酒何必买晋城酒喝?”洪皓不解地问道。 “不须太多一万石足矣!”杨再兴决然道:“某家颇知酿酒之法与《齐民要术》中所载大不相同若酿之得法万石粮食可得美酒三十万斤且江南河北所酿无处可比晋城美酒!” 洪皓将信将疑却密密着人安排开春酿酒诸事去了。过年之前晋城中来了两名生客却被罗彦迎入泽州府衙中进门便大叫:“大哥看看谁来了!” 杨再兴一愕也放声大笑:“好!好!好!快去叫高林和王兰来!” 高林、王兰到后见二人掀开罩袍都是眼眶一红上去把臂大笑:“姚兄弟、李兄弟咱家兄弟终有在晋城相聚的一天老天实在待我等不薄!” 姚笑道:“某在绍兴府久有北上之意只是家小未曾安排得妥当眼下来得晚些大哥勿要见罪才好!” 杨再兴大笑道:“自家兄弟说哪里话来高林着人排酒与两位兄弟洗尘!另外把二公子也请过来当年在鄂州都是见过二公子的。” 稍移时岳雷也到府中众人举杯相庆都知来得不易席间提到岳相遇难之事李德、姚不觉泣下对秦桧等贼子恨得咬牙还多得岳雷劝慰道是如今晋城恰是继岳相遗志正要直捣黄龙到那时方可以上京诸贼奠岳相英灵。 随后众意稍平席间才尽重开欢颜罗彦却戏耍李德道:“闻说李德在平江府连宅数十亩家财万可有此事?”众皆大笑弄得李德颇不好意思杨再兴却开解道:“这有何不妥?陶朱也只是人哪里作不得?若非李德兄弟那里丝绸晋城也赚不得许多钱。只是以为兄之见家财万都是细事纺丝作却须再大一些李德若有何难处不妨与罗彦说江南分号尽在他掌中。” 席散后杨再兴留下姚、李德饮茶那李德早年间因家在临安府巴不得早早回家是以未上太行眼下虽已经俨然江南一“成功人士”却远不及诸兄弟规模。除了财帛差得远权位更逊色许多是以眼热得要命。听闻杨再兴欲令其扩大丝绸坊哪里会不心动?待入内府书房坐定却见杨再兴出一薄绢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小楷接过来看时竟然是一份细到极处的“设厂方案”!不仅画了厂房图案细到织机摆放甚至将员工管理、工资放、劳动保障、工伤医疗等等都交待得一清二楚而所设计的规模竟然达到了上千工人! 李德一见之下叹为观止连茶也顾不得喝就窗前仔细端详此绢心中怦怦直跳:若是按此规模那李某就不是平江丝绸户了而将富甲平江、绍兴二府! 杨再兴仔细观察李德面上表情心知此子已经明白过来小家庭作坊式地生产已经不能适应大规模商贸展地形势只有扩大生产规模才能建立起新的财富积累模式宋代资本主义萌芽已经具备所需要的条件前提是江南能够长期偏安而不被宋金战争所拖累更不被元蒙入侵所打断。这个前提条件重任就落在了晋城军的身上对此杨再兴心知肚明。 姚这几年却一事无成安顿家小之后流离于建州、信州间也偶尔货卖些家什与建州分号却是养活家小也难眼看李德等都了财却只是艳羡全无进取之心诸兄弟间就姚一个显得笨拙些没有高林等人的大气也没有李德的精明兄弟俩一路上赶往晋城李德早已经放过话:返江南后就让姚到坊中当一个主事的挣些钱养活家人姚却有些面薄没有答应。 杨再兴见姚坐在那里老大无趣也晓得姚一向地为人举茶杯道:“姚兄弟作何营生?可有意到晋城来?” 姚心头一跳:“大哥吩咐某家无有不从只是兄弟笨拙些怕误了大事。” 杨再兴笑道:“这个却无妨姚兄弟绝能胜任地:为兄想请姚兄弟到崖州、大理、西辽等地寻找一批棉种临安市面上有售白叠布即由此棉花纺织而成姚兄弟可愿意?安家银子由为兄出先到罗彦处支取百两回家再向江南分号取路费一应开支不必拘束却要大量纺工和棉种来。” 姚自然满口应允李德却两眼放光:“大哥说的可是崖州木棉?” 杨再兴见李德眼中绿意哈哈大笑。 入夜时辗转经河北诸路而来的上京密函终于到了晋城杨再兴拆开阅罢不解其意遂召洪皓共同研究洪皓展笺一觑失声惊呼道:“大金国师宇文虚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宇文虚中,所谋者大!迁民。 宇文虚中?”杨再兴吓了一跳:“他在上京做官做得何要长兵器?难道他要与兀术厮杀?” 上京城中兵权皆在兀术手中莫说三百人的装备便是上了十来支长枪在上京城中出没也须在兀术手中报备倘若宇文虚中不是与兀术作对便要三百带甲兵马也不难。但眼下宇文虚中竟然要从晋城商号处购买兵器则上京之乱可想而知。 “金国礼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河内郡开国公这宇文虚中位极人臣号为国师朝中南北面官制多出于宇文虚中和韩昉之手他与兀术作对有何好处?若要除兀术为何不与完颜亶相商却要私购兵器?”洪皓口中喃喃在书房内来回踱个不休。 杨再兴拾起书函仔细阅读见其中有“处非常之地谋非常之策行非常之事固须与非常之人谋之。将军龙镶虎步占中原腹心之地而通商南北诚乃非常之人矣若于上京有所期曷如行此计哉?” 一边读一边心中狐疑随口问道:“先生此函并无宇文虚中落款押印如何知是宇文虚中手书?这字体大宋国中能够写的不下万人如何便是宇文虚中文字?” 洪皓停步笑道:“大人若上阵去对手若也使枪大约可知用的是何种枪法罢?写字也不过如此只是却非大人所长罢了。某在上京时多曾在王公大臣家中见他手迹此函笔划间如行云流水全无临摹迹象便是旁人要仿他笔迹也是仿不来地是以一见便知是他手笔。不过天下间能够熟知者三五人尔老夫可算得一个大约张邵、朱、韩昉等人也该认得出来上京那些番子却认不得。” 杨再兴听罢略一思忖大骇道:“宇文虚中要造反!” 洪皓沉吟道:“此人在上京地位声望之高除韩昉之外在汉人中不作第二人想。便是反了金国谁敢收他?若返临安圣上敢留他在朝中么?便留在临安只怕权位还远不及上京时吧?这等人还要反诚非事理矣大人何故称其要反?” 杨再兴讪笑道:“某也是直觉尔宇文虚中在上京中如此作为多年来深藏不露必然所谋者大若是为了杀兀术。最佳者莫过于假完颜亶之手据上京分号所言完颜亶对兀术也久有不满之意殿堂上常默然不语听任兀术摆弄朝政宇文虚中若召御前军而清君侧。当非难事但宇文虚中竟然不肯求助于完颜亶非反而何?” 洪皓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当初闻说宇文虚中秘书至临安请圣上勿其家小至上京然金人书至临安圣上竟然穷搜江南遍求其家人而送至上京。还道是传言眼下看来宇文虚中谋之久矣!” 杨再兴思之再三苦笑道:“先生以为。宇文虚中要反金临安圣上却深怕其反是何缘故?” 洪皓略一滞不由得睁大眼睛失声叫道:“五国城!” 杨再兴默然点头两人心照不宣:宇文虚中“执迷不悟”大约想劫二圣南返现下二圣中虽有一位已经躺在“梓宫”中南返了上京五国城中却还有一位正活得好好地。若是真的让他南返了赵构只怕不得不下诏逊位罢?就算上京那位要推辞朝臣中岂会一边倒地支持赵构?秦桧就更不必说了旧皇复位之时他这位宰相只怕就做到头了。 到那时金人必提军南下问罪而朝中敢议和者死期可待南北之争便须立即展开生死还难预料。晋城眼下局面将立即打破已经启动的经济建设立码全部让路于战备工作此后数年间南北对峙之局将不复存在要么宋亡要么金灭最后要面对的当是夏国和蒙古、吐蕃! 杨再兴筹算再三在有了晋城这个变数后竟然是大宋的赢面极大!若是南北开启战端晋城中可用之兵已经达到三万初时兀术应该会尽量避免与晋城正面冲撞而是挥军直下江南但只要京西路上兵力少于十万杨再兴就敢率部直杀开封以火器攻城只要取下开封则中原已经不属大金矣! 赢面大于七成地情况下赌是不赌?杨再兴与洪皓面面相觑都是手心出汗。 “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二帝相争其祸不下于金人南下只怕死伤更大。不若禀明圣上由其定夺为臣子者死于王事乃是份内事然废立之事历代皆有明鉴若涉之过深便是取祸之道。岳相之死闻说便有立储之因大人虽不计死生却不可轻废晋城大业若圣上有旨则万事皆可无为而无不为若是……”洪皓说到这里突然打住凝神望着杨再兴。 杨再兴心跳加剧。此事可分两步一是从五国城中取出钦宗来二是将钦宗送返临安前者晋城商号在上京的势力可以说无足轻重只得靠宇文虚中后者却只能通过 号的强大运输能力但到那时南北货运还会像眼下么? 从洪皓话中之意看这两件事都是天下绝难的事:区区三百甲士便能够攻下五国城再顺利带钦宗出城南返?只怕出上京城也难!就算是出了上京城除非走海路否则万里之遥如何躲得过金骑搜寻?便是要走海路经过东京辽阳府也是千难万难。因此洪皓是不大赞成宇文虚中之策的倒是通过赵构札子可以明辨临安意思是否欢迎钦宗回来那时再作计较不晚。 当下二人在书房中密密商议了四五个时辰才最终出两封书函。一封往上京宇文虚中处也未落款画押但洪皓手笔大约宇文虚中也该看得出来各人心照不宣罢了书中大略云:“闻先生之志。包揽乾坤非同小可然窃以为难行矣试为先生剖之:夫势有强弱时有未至若虑其先而失其后初行之则易欲善其后则难。予闻古之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先生固君子哉诚恐计出万端而难竟其功岂非坐失万载之机?若稍待年月或有良机必不令廉颇空老锋锷朽土!然先生固有所请某岂惜锱铢之费?书至之日旬月间必如先生所请。成败则非某能料矣。一愚之见惟先生择之。” 此函由罗彦亲自送往上京却由洪、杨二人再三密嘱宇文虚中所需要地兵器千万不可一批送达更不可在分号中交割。须假手上京其他势力分批小量送到宇文虚中麾下并诫之以谨慎行事切莫暴露。罗彦也非初次办事自然理会得遂冒雪北上霎时没入风雪中。 另一函则往临安城中却不敢由洪皓执笔。怕让赵构看出端倪来杨再兴一手字虽说难看倒是让赵构看惯了的若突然写得好了。或者还不很习惯书中略曰:“今有上京义士欲行非常之举五国城中若有变故人南归则未审于大宋祸福如何。臣虽知南北大略未敢辄行定夺惟陛下裁之。” 赵构自然先得书函拆看后坐卧不安遂与韦后商议多时连秦桧也不敢与闻即密札至晋城其书曰:“闻卿颇晓军事未料为臣子者亦谨慎若此朕甚嘉焉。南北方和天下稍安若陡生变故则失朕屈己而安民之意上京之事其宜稍缓或可略无损伤而俱得其便。卿其深体朕意以孚朕望!” 后来上京城中“于六”得晋城书火送往宇文虚中处宇文虚中阅罢半晌无语将书在碳盆中焚尽再略搅一搅至片屑不存方罢伫立于案前良久才对“于六”道:“城外贮兵之所可以交割兵器你与那罗主事说定银钱一毫也不可少了他的。” 待“于六”去后宇文虚中脸对火盆苦笑道:“洪皓老儿你倒脱出樊笼留老夫在此受苦那杨再兴可是好相与地?只怕日后你惹的祸事不会比老夫小罢?上京实在不是埋骨之地成败谁敢预料?便向南一步死了也值当!” 杨再兴得赵构书与洪皓皆仰天长叹心知赵构实在不想让钦宗南返。而晋城确需要再多些时日准备方可应战当下着人告知罗彦除非祸事上门否则千万不可让上京分号过多搅入到宇文虚中的大计中去。 -- 其时宇文虚中还未得书而晋城却已经张灯结彩开始准备过年了。 権场上也因过年之故虽然仍旧喜气洋洋却少了许多客商年货早在十一月底前就已经完成批业务堆积如山地年货通过大车运往南北诸城开封城中运去的年货足足数千车是大河沿岸花费最多的城池。琼虽然有家小在上京却在开封城中有数房小妾早已经其乐溶溶在开封城内暗自庆幸引入晋城商号之举开封城不到一年就大改此前死气沉沉的模样河北地面上隐隐算得第一大城了金人远去后城中人口渐渐增至十万户上下虽远不及临安繁华倒也远胜燕云以北诸城。 大年夜晋城中酒香满城家家户户摆开年宴丰盛之处不下临安城中。若论官宦人家当然不及临安奢侈但平常百姓家中却是三牲齐备五谷丰登比临安城中还要好过一些。泽州府衙内杨再兴家宴自然不会太过淡薄席开数桌虽说是家小团聚除了请岳雷一家子还请了洪皓在座毕竟他的家小都还在临安葛岭上赵构为洪皓赐谥“文忠”却不晓得洪皓在晋城中如鱼得水正快活得紧杨再兴从胡人手中买了几名俏婢让洪皓乐不思蜀早忘了临安城中老妻。 席间杨再兴满引一杯着小小志远捧定到洪皓面前跪下口称“老师”嫩嫩稚小童音让席间众人为之一乐洪皓竟然眼眶一红接过杯来。将杨志远抱至膝上笑道:“老夫在上京时多曾教导夷狄儿教化其诵读汉人典籍诗书尝谓必老死于 何曾料得竟有今日!此子聪慧。老夫只求莫误其长恐非老夫所能教导须更延明师!” 众人哪里肯听一阵马屁将洪皓拍得大悦只有杨怀南在柔福怀中不肯答应呱呱而啼杨再兴笑道:“乖孩儿莫闹。先生教过兄长再来教你!”说来也怪那小子竟然就此不闹一双明眸盯着洪皓看得洪皓好一阵心惊。 年过后正月底姚从夏国返回:“大哥那辽国新丧了国主边境上防备得紧过去不得。兄弟只得在夏国买了些棉种还亏得大夏国任氏门人全力搜罗说是从辽国流传过来地夏国倒也有人种过却不甚多只购得三数斤。恐怕不堪使用还须往大理一行。” 杨再兴小心翼翼地打开麻布袋子见是一袋灰褐色的小籽粒只怕有四五斤上下也不晓得是真是假随口问道:“这几斤种子所费几何?” 姚答道:“共一两四钱银子此去途中倒耗费了二十七两七钱银子。剩下七十余两在此明日即可交至账房下次去大理时另行支取便了。” 杨再兴听罢。鼻子一酸拍拍姚肩头:“自家兄弟如何这般细谨?余下银两便是为兄请你喝酒地不必交还了。” 姚眼眶一红垂道:“年前大哥赏了百安家之费家中老小得延残喘便是姚某这条命也是大哥给地莫说再有赏赐纵是水里火里也是大哥一句话怎敢还要如此厚赏?大哥勿坏了晋城规矩。便是当日岳爷在时也自赏罚分明不当无功受禄的。” 杨再兴心中大是感动年前吩咐之后姚明知辽国、大理、崖州三地分布天南海北极是艰难却毫不推辞连家中的百安家费还是托建州分号给地从罗彦那里领取百银盘缠之后他连家也没回就往大夏去了。如今历尽艰难而还且不辱使命却不肯妄领一钱赏赐。 当下杨再兴一拍案上棉种对姚道:“姚兄弟可晓得你立下如此大功不下斩杀番贼将帅!这袋中之物粒粒重逾黄金莫说数十两银子便是赏银万两犹自嫌轻他日兄弟便明白为兄的意思了这七十两银子明日为兄便在张先生处签押赏与兄弟喝酒晋城之中哪个会不服!” 这里杨再兴赏赐有功之人那边金国却遣使至临安要尽数遣南下避战地河北宋人还归河北诸州!赵构当即下旨令江南各州府细细造册将河北民众尽数驱归金人治下! 各分号中河北宋人居多得讯大是惊恐急如星火报至晋城。 “他奶奶地!这年才过就不让老子消停!接!来多少咱都接着!”杨再兴在晋城府衙大吼。 洪皓却忧心忡忡:“大人晋城仓中虽略有积余但就算不酿酒也不过多安得三五万宋民一旦江南诸州府遵旨而行怕北上的不下千万晋城哪里接得过许多来?” 杨再兴颓然坐下与洪皓苦着脸相对一时皆无良策。但江南临安城中赵构与秦桧何尝不是愁眉相对?赵构自金使至临安起连日间坐卧不宁秦桧哪里不晓得赵构烦恼处?只是也无一计可以开解罢了。早前未有定议间兀术早已经有十来封书函至临安大半都要求赵构还河北人口。一年来兀术在上京遍搜户口也不过迁得六万余户至河北屯种心知若赵构不能还河北宋人过得几年原来的中原沃野只怕可以放牧牛羊了占了有何益处?但这一催逼之下金使一副不满意便不撤回的态度让赵构立时头大。 此前多次都找到借口比如说是河北宋人畏金人见责须得兀术赦状方敢渡河北上等赵构也晓得牵强了些兀术何尝不晓得乃是借口?眼下和议已成横竖上京无事遂遣使持赦状至临安催逼能迁得一万是一万总也强过去迁移上京城外的女真人!是以金使到临安后恶声恶形逼得赵构下了旨却又心有不甘。 “陛下臣已经遵旨密令诸州县敷衍不可着实遣只是江南宋人极多不若实在遣些渡河一则可以塞金人之口二则可解争田地之困未审陛下之意如何?”秦桧只愿两不得罪能够打得金使便好。 赵构却是铁青一张脸:“宋人到了金人治下是何情状秦卿莫非在河北还见得少么?便是一万人去朕也愧对历代先皇愧对天下万民!只是这金使……” 韦后恰在此时进垂拱殿来笑道:“这有何难哉?皇儿与秦卿竟商议至今日!” 秦桧、赵构皆是一惊不晓得计将安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潞州不可弃,霹雳不可敌。诱饵! 河北州府众多却只得一处可安宋民皇儿与秦相仔知端的。后宫不可干政就当本宫没说过罢了。”韦后轻描淡写地说罢任秦桧与赵构呆自返寝宫去了。 “是极是极怎么没有想到还有泽州府这一着?”赵构渐渐开颜秦桧却满口苦:若是宋人渡河后直奔泽州府杨再兴自然却之不恭但金使却未必去了就不再回来那时又如何交待?但赵构之意已决自己难道坚持要把宋人送到燕云诸州去?虽说有赵构在上面罩着但天下骂声四起却是谁也堵不住的。 当下临安府诸州县闹得鸡飞狗跳四下搜索南下的宋人金使见赵构与秦桧如此用功才渐渐松懈些儿遂日日周旋于临安诸坊肆瓦子间留连忘返不再以差使为念。官差至牛家村时竟犯到了梁山后人所在的宅院众好汉虽一再隐忍可惜满口的山东口音却是谁也遮掩不得临安府衙差役几乎便要与众好汉动起手来最后还是吴姓汉子喝住众人小心陪了不是又送上些银钱方才免去祸事一桩。但众好汉却颇为不平最后相商之下主动想要过河投奔晋城、太行而去的竟占了半数无奈之下纷纷收拾行囊院中只有郭家妻子就快足月临盆留了下来其他人都渐次北上与晋城商号同行至泽州府。 江南诸路纷纷打听消息。临安府动静自然瞒不过其他州县也不过装模作样地遣些宋人北上却是以随晋城商号行动地居多再造些名册到临安秦桧汇总后报与金使。可怜沿江一带的金人所设的接待处闲坐竟月。居然一个宋人都没有接到倒是琼所辖开封李家渡上一船船宋人拖家携口北上琼明知他们是投奔晋城而去却乐得装傻详为造册而已。待兀术得报时开封府所报远甚其余诸路大约前后也有二三万宋人北上。只是落在何处却不知晓。兀术问明燕云一带略无一家迁来心知此事难为只得暂歇。 只是这里赵构装模作样可苦了晋城“张子鱼”!洪皓派遣大批人手不断从开封辖下带宋民至泽州府其中倒以青壮年居多老弱在江南者哪个肯轻易北上?只是晋城规模也不过五六万人到头。眼下除了沿城墙一带还有十来丈空地因防火攻不许修房外城中旧房已经修缮一新全部住上了太行山下来的宋人连城外榷场中都住了不下两万人早就出负荷。眼下新增三万宋民粮食还能够供应得上居住却成了大问题。待要扩大晋城修建工程非同小可只得另谋他法。 “高平、陵川、沁水诸县皆不下两万人实在住不得了虽然不计城防。却也已经住到了城外再者土地实在不多若要住下去怕是明年耕种时为难了些。”王兰一向负责三县建设。虽然管理已经移交给了洪皓但详细情况还是知道的。杨再兴立在城头上任春寒料峭不肯回府:城外里许内皆是宋民搭建的临时住宅乱成一团。若是此刻金人要来为难连晋城都将遭池鱼之殃。 “罢了!”杨再兴咬咬牙知道泽州府已经装到了最大容量这不是后世地集约化农业时代晋城所在的泽州府就可以住得下两百万人不仅农业无法支撑更加无法进行战时攻防遂转头对王兰道:“咱们向州借地方安住些宋人!” 王兰道:“自杀了麻札之后岳县、沁源已在我军手中眼下也各安置数千太行宋民虽然尚未住满却是有后顾之忧:只怕拔里虎率部清剿那时人少还好办些人多了就进退两难。多亏太行李通、胡清、李宝、李兴、张恩、孙琪等诸寨兄弟不时下山搅扰襄垣、屯留、黎城等县时时易手才未殃及岳县、沁源宋民。眼下拔里虎率部死守潞州府绝不轻易招惹太行兄弟倒也无功无过诸寨谁也没有这个实力去碰他但得相安无事便罢。襄等三座空城占之无益偶尔歇兵罢了只胜过旷野驻营。” 杨再兴沉默许久与王兰下了城墙返衙召洪皓相商。 “先生以为若某着人去取了潞州上京会有何等动静?”杨再兴开门见山问道。 洪皓却并不错愕泽州府城外三万宋民挤得榷场江满满当当地连城墙脚下都暂住了上万人开春时还不为难等过得几月风雨无常疫疾必生再者总不能靠晋城中府库总养活这些人必竟多少积储些粮草都在为练兵与北伐大业作准备不能全用在救灾民上。 “大人上京诸酋未必就肯安心让大人占了泽州府只是无力左右罢了据老夫所知兀术麾下可用精骑不过两万余近年南北议和之后颇对蒙古诸部用兵虽以三数千骑为常却仍然损耗不小若是要取泽州府却非十万大军莫办便征齐汉军攻下泽州只怕上京也难保平安。是以大人若攻州老夫以为上京或者责以言辞或装作不知便罢。但若大人师出无名只怕兀术也为难。此外州府并非岳县、沁源可比城高池深不下晋城兵马也有万余女真精骑也有三五千如何攻克倒须思量。”洪皓当然知道杨再兴急于取得潞州以安宋民只是古之上党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按常忖度晋城军能够出动的兵力也只堪仿佛是极难以攻取潞州府的。 杨再兴只略一犹豫便追问道:“先生以为潞州之地如何?” 洪皓心中喟叹晓得杨再兴需要一个充足地理由对潞州用兵。问这话只是方便下决心而已当下慨然答道:“潞州为古之上党地势高绝居高临下沃野百里昔日曾治今之泽州府。实扼太行东西冲要河东路用兵之窍要用兵者不可不取之。其东出中原可阻绝京西路河洛诸再辅以太行八则开封以西百余城池千里江山。不复为金人所有矣。太原府、解州等地如在囊中尔。州诸山环绕惟水可出白又在太行义军手中此为用兵之绝地 不可不占亦不可轻弃。只是若晋城军去占了兀何异日大人大举兵之时必出自潞州!” 杨再兴遂不再问。而是召岳雷、高林、王兰、罗彦等细商用兵之策自晚餐时起直到子时过后方罢众将自回营中安排将校不提。 绍兴十四年三月二十七日杨再兴轻装简从。悄悄往太行山下郭铁匠新设的“火器作”而去。其地址在一绝谷中当日即在此歼晋城中女真精骑千余。还未到谷口远远就有哨探鸣镝止住众骑待近前看到是杨再兴屁颠屁颠地换了哨声跑去通报了。不消一刻众骑进入谷口。三道寨栅前后阻断最后一道竟然是石栅山坡上胡乱堆放许多碎石若有人来攻时。便有百十人自山上抛下乱石来也可阻止上万精兵! -- 杨再兴见这里防备得如此森严也不觉暗暗称是。 “兵者国之利器《武经总要》上早有明言利器不可轻易示人是以小老儿擅自安排了些防御哪里入得大人的法眼不过是防备些宵小之辈罢了。”郭铁匠出迎时居然说得有板有眼杨再兴闻言开怀大笑。 “怎么样?郭先生某家所托之事办得如何?”杨再兴随郭铁匠步行前往谷后的一片石砌房看到连房上都盖地薄石板周围抹上湿泥晓得是防火的火器作信口问道。 哪晓得老郭语音颤:“大人天纵英才实在是不世所出连武经总要上未载地奇方也知之甚详不瞒大人说小老儿一生见过不少先祖遗下的火器却没有一件有大人的配方所出的这般威力若大宋朝早年间有此利器只怕番贼渡不得河!” 杨再兴止步轻轻拍一下老郭肩头笑道:“郭先生见闻广博当知利器只用得一时胜败之机端在用利器的人而非利器。如今晋城虽有此利器却也不可轻用深藏之慎用之若为贼子所获反过来对付宋人却又如何?” 郭铁匠闻言略一思忖额头见汗见杨再兴已经走了数步默然跟在后面心中讶异:“杨大人早年间只闻说英勇无敌几时晓得偌多事理?连老夫这些年来也未明白此节:大宋许多火器并非金人所有偏偏到用时总是无法取胜原来是在用火器的人!” 经过十余间石屋杨再兴都见到里面匠人小心翼翼地用水浸石将火药原料细研粉想来这一片石屋中都差不多如此也就没有再看下去问郭铁匠道:“可有制好的火器?” 老郭前行带路过得两里又是一片石屋却有数座高炉依矗立怕不有数丈高下百余匠人在这里炼铁铸模以盛火药制成的火器却还要往里面深入二三里。 至谷中开阔处有数里宽地一处河谷河床深陷入谷中地面不可见只闻水声震动山谷声闻数十里杨再兴点头称许:在这里试验火器确实不易为山外所知。山脚下相隔数百丈远便有一石洞倒好做天然的军火库郭铁匠吩咐一声几名小徒弟飞奔而去片刻间捧出数枚“鸭蛋”来却与最早看到的形状相仿佛只是形体小了许多只得碗口大小杨再兴提起一个在手中掂了掂当有两斤上下比上次看到那个重量近二十斤的轻多了。“鸭蛋”上一端封死另一端却留了一条引线出来长约尺许。 “几位爷便请退后小老儿这就试炮!”老郭意气风这里是他的地盘自然由他说了算杨再兴率高林、岳雷二人缓缓退到山脚的一个土堆后看老郭表演。 靠近河边处有一个大坑大约那里试过不少火器了老郭着人在坑里放了几件盔甲兵器之类然后取出数尺长地引线加在铁鸭蛋上将其置于坑中引线搭在坑边上。点火的方式颇为新颖:老郭拾起一块碎石猛砸在引线头上碎石与地面石板间迸出火花老郭立即转身飞奔很快消失在河边的一声巨石后。 稍过片时轰隆一声震响饶是岳雷与高林都曾经历过战阵仍然被骇得面面觑:这样的火器且不说杀伤力如何单是这声音便可让久经训练地骑兵马队出现混乱! 杨再兴却带二人下到坑中细细检视:坑中所安放的盔甲皆有损伤却是轻重不一头盔只是破损胸甲却被直接击穿但四处嵌满铁珠如数十支劲弩齐射过若是近处当此一击便是万人敌的猛将又如何?岳雷与高林再次被震慑二人所练多年的武艺在这样地火器面前一文不值! 郭铁匠见三人表情面有得色只是紧张杨再兴的评价。 “郭先生----”杨再兴拾起坑中地一片铁炮残片:“某家上次说的那个‘铁蒺藜’不晓得可有制成地样品?” 老郭一张脸通红:“大人画的图样《武经总要》上也有相像的只是小老儿手拙与众兄弟费了多日也不曾做得出来日后定如大人所愿!” 杨再兴一叹晓得后世的手雷还是有些难度的当下也不好多说只道:“这个已经不错了声如霹雳便还是如书上所言叫他霹雳炮吧只是不可外传谷中还须增加人手防备得谨慎些。” 高林点头称是有此利器晋城哪里还怕十万大军? 五日后一队队宋民途经潞州府城外十余里处缓缓前往屯留县城鲁秀林闻报说是这些宋民都是从江南北返的屯留县故人约摸有三千余户其中倒有不少原来就住在潞州府城中地只是“过家门而不入”不肯到潞州府城来罢了。 “鲁大人这怎么可以?且派些汉军定要将这些个宋人都驱到此间来莫要又落入了太行山贼之手!”拔里虎在潞州府衙喝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老子本是宋人,当不来贼奴才! 秀林哪里敢违拗当下点齐潞州府汉军着得力统领后开赴屯留县。 这屯留比不得岳县、沁县那边山高路远从早到晚还到不得。辰时从州府出饶是金军未让汉军配备足够马匹大半都是步军也不过三四个时辰前锋两千余兵马早到了屯留县城下远远看时城上一面“岳”字旗高高挂出却不见一兵一卒守卫城门处竟然还不断有零星宋民涌入。 这等情形此前也出现过多次屯留本无坚城深池可守虽城在河边却连护城濠都是干的太行义军偶尔来去也不曾认真在此建设毕竟要与潞州大军相抗可不是闹着玩的。 前锋统领也算谨慎喝令哨探快马入城看看有何动静等得片刻那入城的探子如飞而返:“爷城里没有太行山贼只是些百姓罢了一兵一卒也无!”统领哈哈大笑以为鲁大人这番太慎重了些居然前后有将近三千兵马来此公干竟只是为了城中不到三千户百姓。当下也不多言直接挥兵入城果然畅通无阻。只是这统领也忒大意了些汉军过处那些衣衫褴褛的宋民们一个个不再收拾手中活计而是眼放绿光偷觑汉军去向待汉军入驻县城府衙时屯留县城中处处冒出手持长枪大刀的汉子从四面八方向中间靠拢渐渐围向府衙全不将汉军放在眼里。 “鲁大人有令。着城中子民收拾家当迁往潞州府安置不得违误!”汉军们驻下来后立即鸣锣沿街驱赶让城中宋民起身。只是不到小半个时辰领头地统领就感觉不对了:刚才还隐约可闻的鸣锣声怎么听不到了呢?过得片刻门外一阵喧嚷十余名兵卒哭号连天地跑回县衙来:“爷不好了城里有山贼兄弟们死伤不少快快出城逃生吧!” 一时县衙大乱。众汉军急忙整队那统领面色铁青出来见刚才派遣出去沿门驱赶的汉军眼下要么消失不见要么带伤而返须臾间折损了三五百兵马只气得七窍生烟:“搜!沿门搜!老子倒要看看这小小县城中有多少山贼!” 路过那些伤兵时没好气地倒转枪柄敲在一名伤兵头上:“都是帮没用的夯货!”岂料那伤兵伸手拉住他枪柄用力一扯将那统领从马背上拖了下来:“竟敢敲老子!”伸手抹去脸上血渍。原来竟是高林!十余名“伤兵”统领嘶声叫道:“围住!一个都莫----哎哟!”这次却是高林重重敲了他一记以报刚才之仇。 “都莫乱动!”高林放声大吼果然汉军们逡巡不前不晓得应该如何是好。虽然人数上绝对占优却不敢上前动手只看到中间那十余名“伤兵”满面血红凶神恶煞一般立在当场竟然不惧上千长枪大刀。 衙门前四方街巷中人群缓缓移动一个个持刀枪的汉子悄无声息地从房舍中走出来渐渐围定场中。汉军们反应过来时形势逆转外面围着地汉子竟然不下三千之众人数上已经远远占优。高林哈哈大笑:“蠢才。还不放下刀枪作死么?!”众汉军略略骚动随即开始听到刀枪坠地的声音这声音如会传染一般初时还稀稀疏疏后来响成一片上千汉军渐次坐在地上早有“山贼”们上前来捡拾兵器牵走马匹。 两个时辰后第二队汉军进入城中人数不过数百这番连戏也没演直接就被缴了械。 鲁秀林在潞州城中只觉得心惊肉跳前后出去了两千七百汉军入夜时莫说报捷连报信的也没有一个只等得口干舌燥时才有哨探进衙大叫:“老爷不好了屯留县已经被太行山贼所据前后汉军皆入山贼之手矣大人快快设法相救迟恐不及!” 鲁秀林一阵晕眩有如天塌地陷般。本地州府所属汉军总共还不上三千兵马这番为了驱赶百姓已经全力出兵岂料竟然全军覆没! 屯留县城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快!快将这批龟孙剥去盔甲捆好番贼明日就到不可大意!”高林焦急地呼喝晋城军士卒手脚麻利却也颇费了些时间才搞定前后俘虏的两千兵马。此番高林与杨再兴细细商议料定拔里虎不肯轻出必是让汉军送死却有两套方案。一是假装宋民陷汉军于城中以尽可能少的厮杀俘虏汉军再全力对付番子。二则紧闭城门诱拔里虎攻城料那数千骑也围不得屯留再趁夜出击大杀番子守城则依仗才出产的火器只是杨再兴有言在先: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轻用。所以部分晋城军装作宋民从潞州城外分批经过而大量兵力、兵器甲冑、火器则从岳县、沁源等地送来瞒过鲁秀林与拔里虎耳目。 其实也怪那拔里虎谨慎到潞州后紧守兀术教诲:“莫出城一步只要守得住潞州便是大功!”是以不辩外面是否宋民便让汉军出击方有此失。 鲁秀林哪里晓得蹊跷当下流泪前往拔里虎营中只求拔里虎出击救回屯留城中汉军。拔里虎闻报在营中来回斟酌了一夜次日才大集众军女真与汉军共计九千余兵马浩浩荡荡杀往屯留这番已经是用牛刀杀鸡了满拟踏平屯留屠尽城中山贼便多杀了几个宋人也顾不得了!岂料兵马临城时陡然现屯留已经固若金汤!破坏的城墙已经稍加修补上面架满各式弓弩城门外遍布拒马鹿角骑军靠近不得。而众军竟然连攻城地器械都未齐备如何攻得屯留城? 更让拔里虎心惊地是城头上密密麻麻一望可知不下四五千兵马哪里是三千户宋人模样?拔里虎一愕之下差点拔转马头就返回潞州城:眼下哪里是山贼。便是江南的宋军装备也不似这般齐整多半是从晋城来袭的杨再兴麾下只是未见杨再兴露面拔里虎也算计不出究竟是何方兵马哪位统军城头上的岳字旗却是作不得数的难道岳飞会再生? 鲁秀林见此情形。心 虎畏战上前悄悄道:“将军不须如此且返潞州府理或者报与上京城中丞相处以定行止。” 拔里虎被鲁秀林说破心事一张脸臊得通红当下咬咬牙:“鲁大人说哪里话山贼啸据在此官军怎可以轻易退却。岂不让山贼笑话?传令下去这便攻城!” 鲁秀林心知这话说得反了却无可奈何反正眼下兵马也不伏他管辖便是有失也该拔里虎承担。当下无语而退众汉军则齐声呐喊奋勇向前。大金军中律例森严不在岳家军之下只是对汉军尤其苛刻些家中还有老小连坐若是阵前退却祸及地不止本人。是以拔里虎军令一下。倒也没有人敢转身而逃。 高林在城头上见汉军在前女真在后精骑远观啐了一口。下令弓弩准备。只是汉军们连长梯也没有所攻的方向只得往西城门一处好在沟中无水虽然吊桥高悬众汉军冲到濠沟前无路可进城头上箭又劲又急只得持盾苦撑但稍悍勇者还是持盾强行冲下濠沟再踩肩踏背呐喊声中费力往上爬。城头上箭如雨下不断有汉军倒在濠沟中但众盾护持之下最终还是有少量汉军冲到城门处砍开绳索放下吊桥但城门后却堆积了大堆石块哪里打得开!此时城头上弩箭威不断穿透步军手中轻盾城门处汉军见不是事且挡且退跌入沟中才得藏身之处城门处却已经倒下百余人。濠沟外的汉军也步步后退不能再进一步。 拔里虎远观一阵虽然汉军败退却始终没有见到杨再兴旌旗心中渐渐安定再看到吊桥已经放下屯留城门破败只是门后大石堆积急切间打不开遂大喝道:“鲁大人快着汉军推开拒马鹿柴待骑军上去破门!” -- 鲁秀林从来未经战阵眼见死伤陡现已经吓得腿都软了只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听得拔里虎呼喝哪里还反应得过来?倒是他身边亲随见知府大人无计可施径直驱马至汉军中通传拔里虎将令众汉军方才找到方向持盾前驱将城门外的拒马一一挪开给骑军开出一条路来。城头上高林见骑军将要近前大声呼喝让床弩准备并急急唤来郭铁匠的火器徒弟预备使用霹雳炮。 当下拔里虎密密调动人手身边数百骑盔甲齐备者随他为前驱其余三千轻骑在后接应大喝声中率队直扑城门满拟以手中狼牙棒将城门砸碎再破城门而入!这数百骑一手持盾一手持长兵器倒也快冲到了城门处拔里虎扯下一支插在头盔上地弩箭举棒便砸身后数百骑抛盾往城头上射箭双方倒也各有折损但城门处人马太多太密一时间进退两难门却一点点破开了拔里虎心中大喜。 岂料便在这时城楼上扔下一个“铁鸭蛋”来在空中火星四溅城门处金骑只见城头太行军突然消失不见还未转过念头来只听得有如霹雳的震响在耳边爆开城门处百余骑军中心开花当即倒下了十余骑身上盔甲完全没有挥作用这霹雳炮大小与后世的手雷三四倍相仿虽然威力还差些但其中铁珠却是多得惊人怕不下两百余粒四射而出当下带伤地就有数十人马。更为显著的成效则是连拔里虎都耳中嗡鸣差点扔下手中兵器转身捂耳而逃后面的骑军更加不堪闻得霹雳之声后不等军令下达早已经转头飞奔待惊魂稍定时转头再看城门处人马尸身堆积哭号连天。 “天雷!是天雷!” 汉军中有人大声号哭嚎叫一时间传遍众军后面地骑步军哪里晓得底细昔时参加过宋金两国靖康之战的本来就极少见识过宋军火器的更是罕见何况眼下这等声响哪里是人力可致的?此刻晴空万里天上半丝云彩也无却忽然这么大的雷声舍天雷而外更无解释!当下汉军先溃散纷纷逃往潞州方向后面的金骑若是在平日里早持刀枪大杀汉军以阻溃势今日却觉得理所当然见汉军一退攻城之举已经成为泡影也拔转马头就逃。拔里虎见事已不可为徒损了数百汉军与百余骑军不顾鲁秀林何在自己率亲卫飞逃。 岂料逃得半日遥见潞州城头暮色中一幅巨大的“岳”字旗高高飘动!原来他这厢主力尽出以剿屯留县城杨再兴主力却换下昨日地汉军衣着以溃军之势直入潞州守门汉军小卒听得城下喝骂哪里敢稍有滞涩立即开了城门却见这些“溃军”进城之后立即控制四门竟然以不到两千军占了潞州。 拔里虎在城外怒如狂这番偷鸡不成倒蚀了潞州但这边城高池深器械尽在城中如何攻得?眼看城头上影影绰绰不晓得究竟有多少兵马只得叹气远遁不理会后面溃败地汉军生死。王兰在城头上见拔里虎远去也抹了一头汗。他这里三千骑军倒是逃得飞快后面舍命狂奔了一天的汉军至漆黑时才持火把至城下鲁秀林混在汉军之中见城头一片黑人都无一个在城门下吊桥外破口大骂:“贼奴才!还不开门?作死么?” 城头上王兰将“岳”字旗大张哈哈大笑道:“你等便是番贼的奴才!老子本是宋人当不来奴才!还不下马坐地便吃些弓箭!”一时间火光四起数百火把将城头照得通亮岳字大旗在火光中分外夺目里许外皆可见。鲁秀林目瞪口呆正等要逃时城头上一箭射下将他座骑射得嘶声长叫倒地不起。众人扶起知府大人只得坐地不动抛兵卸甲等候处置。 天明时屯留城中已经空无一人晋城军尽数进了潞州府城衙门里坐的知府却已经变成了洪皓!拔里虎长驱二百里连夜离了潞州地界自去向兀术覆命不提。 第一百五十四章 鲁秀林逃生,完颜亶失政。危胁! 愿意北归金营的放下兵甲即可走路若要到江南避房支取银钱若要留在潞州抗金的须到晋城受训急切间却是不能。咱岳家军绝不为难哪位路便在脚下去向便由各位自己选择!”岳雷站上土台对潞州营中数千汉军喊话交待晋城军“优待俘虏”政策。 岳雷出现在降军现场“岳门二公子”的身份还值几钱银子众汉军无不钦仰。毕竟自岳飞与岳云死后江南岳家已经以岳雷居长若说天下岳家军还有正宗的舍此之外别无分号是以杨再兴早早定下计来便是让这岳雷出面抚军。至于落入手中的女真士卒则按杨再兴令无一活口斩杀了三百余俘虏虽然与后世的《日内瓦公约》精神相悖但考虑到河北地面上千万枯骨上京五国城中受辱的宋朝勋贵这点杀戮大金女真族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次日起汉军开始分流在见识了女真俘虏被屠尽的杀气之后初时汉军交不以为岳雷所说就是实话总以为往北而去的仍然难逃一死最多不过让他们出城便是追杀之局。哪晓得有数百汉子拼死提出要北上与家人团聚的岳雷仍给少许路费让其自归当下人心哗动最后有千余汉军返回河北五千汉军留了下来抗金南下的却有两千余人多是有家小或者亲属在江南者。岳雷言出必行。按杨再兴地政策给所有南下的人安排路费并着人引路渡河南下。 鲁秀林虽然出身诗书门第却为贼子效力多年洪皓将其列入必杀之列岂料城中百姓竟然联名推举乡老。出面为鲁秀林保举说是鲁秀林虽身在贼营却心存宋民贼子虐民之时鲁秀林多有保全之举其家小在燕京城中为贼子治下之民然在潞州经年未置妾室人品还不算太差。洪皓再三斟酌。最后还是决定放他一马留有用之身为州宋民效力。鲁秀林本自份自死孰知会有如此变故在洪皓面前跪地大哭:“学生自幼学圣贤书却为家小生死所累不能全节实在有辱斯文如今虽得先生刀下留得残生却有何面目存于天地之间?” 洪皓正色道:“鲁知府错了非是老夫要救你。实在是古圣先贤救了你潞州百姓救了你也是你自家救得自家性命旁人原也帮不得你湛湛青天不可欺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岂无因果可期?若非读了圣贤之书行了往日之善如何有今日之果?此后便是死去活来全当前世今生不可自怨自弃。留得有用之身须做有用之事州府治。百废待兴当前便是抚民、春耕、抗金三件大事老夫还须用你襄助你可愿意?” 鲁秀林闻言大悟。磕头无数起身时已经抹去泪痕肃立在洪皓之侧有如属吏洪皓暗自点头自此二人细细商议州治诸事鲁秀林在这方面确远胜于高林、王兰、岳雷等辈潞州府城及周边诸县详细了如指掌当下洪皓将防御大事交给岳雷、高林牵头处置却与鲁秀林密密磋商抚民与春耕诸项。 杨再兴虽然没有亲至潞州参加此战但晋城城中为此出动了上万精锐实是治泽州以来从未有过之事杨再兴率余部持火器密切关注周边诸城动静特别是琼处汉军大队去向却不断得到各分号回报说是皆无异动。眼看四月下旬泽州、州稳如太山杨再兴才放下心来却并不在潞州府挂出“杨”字旗有岳雷坐镇潞州挂“岳”字旗也在情理之中。遂放心安排春耕诸项事务其中千余亩土地地势较高而缺水历来产粮不多者今年便安排了种棉花。此外得了潞州府库又从江南略购些粮草竟然如期开始了酿酒大业杨再兴后世里家在四川泸州对泸州老窖、郎酒等生产工艺颇有所闻一应酵蒸馏之术皆依足后世规矩只是心中窃笑:若是晋城老酒留存至后世只怕泸州老窖的“1573”牌子不再值钱了罢?晋城老酒+>“1144”了年代要久远得多! 但天下间岂有白吃的午餐!潞州失陷非同小可虽然距离泽州失陷已经两年消息所至仍然惊动南北上京城中兀术处境顿时艰难成日阶如坐针毡。皇统四年五月初二终于被完颜亶叫到宫中议事此时通过晋城商号传来的消息上京城中已经哄传都道是太行山贼裹胁岳雷为取了潞州府与杨再兴成呼应之势拔里虎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实在有辱大金国体。拔里虎本已经跑到了上京城外不足十里处却于歇息间听到上京游骑议论其惨败之事一小卒曰:“撒八勇冠上京力可拔山哪晓得有弟如此!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也要跳出来杀人!忒母上京不再有了!” 拔里虎大沮不顾随从劝阻拔刀自刎。兀术与完颜亶闻讯大是扼腕。不计较拔里虎之罪擢职以葬谓其不坠女真好汉英名! “丞相那杨再兴是何等样人?”完颜亶面色不善在宫中驱尽侍从与兀术单独相对却是宿醉未醒眼眶围了黑圈满面青白之色那里还是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地青年模样?只是久居帝位自然的威严增长却多了一分戾气让兀术心下悚然不敢再轻忽这位侄子。 “陛下那杨再兴实是不世出的将才战阵之上视万马千军如无物所攻者必取所当者心杀当日偃城、颖昌之战老臣几至不免杨南蛮实非侥幸得来的‘神枪’之名。”兀术老实答道。 “如此说来。也不过一匹夫尔如何让朕如此为难?丞相可有良策以教朕?”完颜亶瘫坐在御椅上浑无精、气、神一副百无聊赖像这大半年来面对裴满氏淫威。后宫佳丽无人敢与完颜亶亲近遂令其连日畅游醉乡浑不欲理会朝政这时说话模样已经颇为无理了兀术心中一抽略略痛了一下。 “陛下大金之祸。实不在杨再兴一人如今蒙古 日里搅扰大金国力难复若能平安十年不起兵戈户少年长成那时便是十万女真精骑更加良马百万天下间何处去不得?何在泽州一府?陛下正当盛年大金天下还靠陛下操持。老臣等随太祖开疆拓土不过要交与一代雄才大略之主以治之陛下不宜妄自菲薄自伐龙体还请为大金国保重啊!”兀术说到此处忍不住跪了下去。 兀术这两年在上京操持朝政。一则大为调整过去宗干、宗尹、宗瀚等辈留下地规模裁汰旧汉臣班底特别是从刘豫的伪齐迁过来的汉臣同时简拔得力的“新汉臣”上台扶持自己地班底另一面则是见完颜亶逐日失却雄心不理会朝政深怕误了祖宗大业。确有“不得已而为之”的味道在内。却安知是否正为此惹得完颜亶不快更加不愿理会朝政呢?两年地操劳下来兀术已经晓得自己身体大不如前实在是天命将至的暮年了。哪里能够与完颜亶、杨再兴等辈争一日之短长?是以不计辛劳只愿为大金打下一个厚实的底子。无论移民河北还是从江南催要宋民北上下令推动诸族通婚都是要河北的大金江山稳如磐石之举只是这些举动天下有几人会意得? 完颜亶见这个平日里权重上京的皇叔向自己跪下知道自己孟浪之举确伤了这位皇叔之心而上京城中有可能作反的宗室不少能够手握重兵却毫无反意的恐怕这位皇叔算得一个异数了除了维护太祖之制外更多的怕是为了维护大金江山不致分裂罢?但无论如何眼下地言行之中对自己这个侄儿的拳拳之意还是在的。当下强自振作问兀术道:“皇叔以为这潞州之事与杨再兴有多少干系?” 兀术闻言听完颜亶称自己为“皇叔”喉头顿时一阵哽咽半晌才收拾情怀郑重答道:“杨再兴据晋城通商南北积储粮草所图非小只是困处泽州一地难有作为或者急于另辟一窟以为犄角保其平安也未可知。但太行山贼以岳飞之后人为旗号为时已不短却久无动作眼下陡举岳家大旗或者不无学杨再兴模样的意思。老臣以为两者皆有可能或者两者兼有之。”兀术虽未到太行分析精细之处却有如目睹杨再兴若在场必大为叹服。 “既然杨再兴有异志当初朕封其为知泽州府时皇叔为何不劝阻?” 完颜亶这话就有点不太好听了兀术当然不会掉以轻心:“陛下杨再兴自有算计大金却有大金的难处要害处便在时间上:杨再兴欲遂其志非十年之功而不可大金若得十年生息哪里还怕一个杨再兴?那时自当挥兵江南抵临安问罪岂会在意此癣疥之祸哉?当下晋城商号通商南北杨再兴纵有积储到时也不过为我大金添些军资罢了何况眼下晋城商号还为大金增加不少岁入更甚于江南年贡金帛岂非于人于己两便?” 完颜亶听罢稍稍宽解却恨恨道:“这潞州虽如鸡肋只是若就此弃之徒坏了大金名声岳雷小贼不杀之何以平朕心头之恨?” 兀术见完颜亶稍稍振作大慰心怀暗道:“若仇恨耻辱能够让大金皇帝清醒过来多失却几个州府于大金何损?”但口中却是不敢如此说话当然要维护完颜亶颜面:“陛下岳雷此子黄口小儿不过为太行山贼充颜面罢了若是以对杨再兴之策用之是为不妥眼下强攻非易不若暂行招安且令杨再兴出兵以复潞州:若其听命出兵则犯太行诸贼而伏我大金所辖矣若其不出兵则明正其罪诏告天下以抗旨论之暂停晋州榷场交易收押各处分号人手。此为老臣愚见惟陛下裁之。” 完颜亶听罢苦笑数声兀术心中大为不安却听完颜亶无奈道:“大金天下竟然靠以贼攻贼王师不得入治下州府岂不羞人?为何朕待河北不薄竟然不能收服人心?岂非早年间杀戮过重之过矣?江南士子人才一令之下逃散过半大金直如此留不得人哉?丞相何时方得远人来服不战而屈人之兵?” 兀术垂不语心中道:“陛下何其愚蠢!宋人官制是好东西惟有这以德服人之道实在非女真可学汉人眼中吾族不过夷狄蛮人哪里当得天下正统!当年河北地面上若不大加杀戳区区数万女真人如何治得了千万汉人?眼下老臣混同诸族只望他年稍稍弥合诸族之别不致汉人兴起时将女真人杀尽便是留予子孙的大恩德!如何还敢想不战而屈人之兵?难道与江南那班儒臣讲大金地仁义道德?笑话!” -- 只是心知完颜亶必也清楚这话不过如说梦话一样当不得真的大家不去计较也就算了当下君臣默然而散兀术自去拟详细策略不提。 六月初杨再兴在晋城外榷场内接待上京兀术使者也算尽地主之谊招待来人吃了一顿火锅并在锅边上拆看来书看得使臣心惊肉跳只怕那信掉进了锅里煮成了汤所幸杨再兴还未失手。兀术书中曰:“今奉旨令泽州府尽出兵马复潞州于太行山贼兵祸庶不负数年大金恩义若有违误是失笑于天下矣。且有祸于河北行商。惟将军计之!” 杨再兴大笑道:“此事有何难哉只须答应某家一事:晋城儿郎训练不易若稍有折损仍须在潞州府补齐上报你家丞相潞州府便由某家去取只是须让某家管治几年待民风稍平抑些再交予朝廷!” 那使臣满身汗出却是不敢回一句话只得原样返报上京兀术闻报微笑:“早知你有此计却不晓得老夫也有后手。” 七月间大金都元帅下令:“若有在诸榷场与宋人交易马匹者斩!” 第一百五十五章 晋城军扬威,汪古部买马。开张! 兴十四年六月二十九泽州府晋城。 较场上万余兵马肃立其中骑军两千五百骑步军八千皆兵甲精良军纪整肃。虽当盛夏之时但步军皮甲裹铁叶重量也不下二十余斤骑军虽在马上却顶盔贯甲总重在四十斤以上再加上手中长短兵器烈日下的味道可想而知。但众军竟然没有丝毫嘈杂喧闹除了偶尔的战马喷鼻声便再无其他响动。 这是自晋城军建立以来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晋城军三万眼下除了州那边已经去了七八千晋城中守军还有万余眼下能够出动的也就是这万余兵马最让杨再兴难过的是战马在训练中损耗不小有的战马已经只能放到郭铁匠那里拉大车了眼下出场的这两千五百骑算得上是比较精锐的部队。 “众位自晋城练兵以来从未如此出动过都与我仔细着拿出精气神来让河北地面上的番贼看看我晋城军是什么样子!”高林在台上高吼台下众军汉齐声应和倒也威武雄壮。 按兀术转达的完颜亶旨意杨再兴乐得演一出大戏也顺便让晋城军在河北地面上露露面挣挣面子。是以令诸军全副装甲前往“收复”州府。只是诸军出动时行军路线不一步军大半通过沁水上游翻山前往潞州骑步军各两千五百则出太行。过河内郡、新乡、林虑县耀武扬威前往潞州所过州县金军诸部遥见晋城军旗号见骑步军威武远远避之大吉无敢来犯者。三百里路面足足走了七天方到一路上松缰缓辔也不急着赶这时间只是要让金人知道:晋城军去“收复”潞州了!+|:军有八千在此还新收了汉军五千。又要安抚州治民众还须协助农耕虽然有洪皓与鲁秀林主持大局仍然忙得不可开交。但杨再兴要亲至州巡按岂是儿戏?一个多月地建设与安抚终要接受晋城之主的检查自然还须小心应对。不仅城内城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城中老弱都得了赏钱要到城外欢迎晋城军与杨大人。洪皓见岳雷少年心性也只是捋须微笑。还好在州府库颇有些积余对付了农耕之后还略略修补了城池救济了城中贫弱也还付得出少许赏钱。 但结果让岳雷沮丧:哪里用得着打赏!只要听说是晋城“大宋神枪”要来城中老小举家出动。可用“万人空巷”来形容昔年潞州被攻破时城中百姓多不曾逃脱是以眼下还有万余户人家数万人口算得河北大城这一出动连军容整肃的晋城军也有些吃不消。一路上由高林领军。杨再兴一直比较低调随行但到了潞州府外时众百姓高呼“神枪!大宋神枪!”高林微笑示意。杨再兴不好拒却只得纵马出头在马背上向父老们拱手:“列位某家便是杨再兴!” 一时间欢呼声雷动老杨一张脸略略有些红开始体会到后世那些个“三栖明星”们出场的感觉父老们见老杨人才整齐又是一阵骚动老姑少*妇们不免叫得格外大声些老杨脸上渐渐有些挂不住高林等在一旁窃笑:大哥也有这番模样。 其实此时第一批到达的步军已经在城中歇息三日了从晋城穿太行到州比出太行绕弯要近得多距离大约只得绕路的三四成自然早早抵达不像杨再兴率部在外显摆。是以潞州早在三日前就已经被晋城军“收复”了岳雷眼下率领至城外迎接大军地就有部分从晋城赶来的步军。 “恭迎杨大人!”洪皓率鲁秀林与潞州众属吏在城门处持帚洒水以迎杨再兴未缓和杨下得马来洪皓倒也罢了潞州旧吏却在鲁秀林率领下跪了下去大宋神枪威名之下竟然无人敢仰视!杨再兴和声道:“这位便是鲁大人罢?不必如此请起请起!” 鲁秀林随众起身却拱手道:“学生惭愧----” 杨再兴止住道:“鲁大人身陷贼营仍记得护持大宋子民周全极是难得某家必向圣上保举仍由鲁大人领潞州府只是此后身份改换是我大宋朝的官了上京那边某家自会虚应必不令大人家小为难!” 鲁秀林眼中垂泪口中喃喃道:“这个如何敢当……”自潞州城为晋城军所破以来鲁秀林日日担心深怕燕京城中家小难保此时听得杨再兴话中之意将曲意为其保全家人极为感动。杨再兴却去拍拍岳雷肩头:“侄儿近日主持潞州军务为叔今日一见颇有章法略有乃父昔年风范大慰诸叔伯之心!只是侄儿少在鄂州军中其中关窍处若有不明当由王兰叔叔襄助至多一年半载侄儿便须独领潞州军却莫负了为叔期望!” 岳雷眼眶一红几乎难以自抑这才年近二十便要独自领一州之军却不胜于岳飞当年光景?遂拱手对杨再兴道:“叔叔大德侄儿哪里不晓得只是年少识短怕误了叔叔大事!” 杨再兴正色道:“岳大哥当年建节也不过三十岁侄儿若不勤勉些如何胜过岳大哥?潞州为中原要地轻忽不得若有委实难决处不妨即来问为叔莫怕担此重任料岳大哥在天之灵亦必庇佑侄儿为大宋立下大功!” 李通、胡清、李宝、李兴、张恩、孙琪等一众好汉啸聚太行多年却哪里晓得晋城军有今日规模?眼下各占潞州县治闻说杨再兴到此俱来见过大宋神枪。且表明归附之意杨再兴全不拒却一一嘉纳交由岳雷辖制只是诸军都不熟岳家军规矩须由岳雷与王兰训练之后方可成军。 当下城中 天。迎杨再兴等入城。洪皓遂于当夜奉杨再兴之意奏至临安赵构处:“臣汾州节度使、御前都统制、权知泽州府伏奏:近者太行义民离山泽而入潞州番贼不敌远遁诸路义士虑番贼之复至遂请臣率部入驻州中权抚大宋子民。天佑大宋使臣兵马入于潞州复昔年故土。此实圣上之德与先帝之灵岂臣之功哉。州中原有旧年进士鲁秀林者家小系于燕京不得已而奉伪诏知潞州事赴任以来屡救宋人于贼军之中免遭涂碳之厄深孚民望虽有附贼之罪亦有抚民之功。臣敢保举为知州事如有不称臣愿任其罪焉。为将者不当擅言地方属吏惟陛下知臣鲁直当不以为忤。” -- 鲁秀林随侍在侧见奏书中宽宥之意。跃然纸上不觉对杨再兴感恩戴德遂生效死之心。 那边厢杨再兴则自拟与兀术书渡河以来这还是第一遭其书曰:“昔日与阁下阵前一晤未知风采如旧否?某今奉钧意取潞州。幸不辱命然此州中子民未安盗贼横行若即此付之阁下。是善其始而未善其终矣岂足孚阁下所望?州中三五君子其佐某暂治州事若得军民稍安再当奉书阁下。州中军事某自当之其余吏属悉如往日当不劳阁下多虑。”+|就是将信函送至江南河北。赵构得书略早些展书大悦遂付之国史谓之“殿前司都统制杨再兴克复潞州”秦桧闻报时临安已经传遍消息惟有愕愕而已。江南诸州县民众自和议之后对恢复河北已经心灰意冷不复昔日热切至此才又重拾一线希望对晋城军寄予厚望。 兀术书得书大笑:“此子有趣!竟逞昔年之勇!只是取泽州用狡计取潞州用步军若无骑军为主如何对付我大金铁骑?且由得你在那边安置大金子民他日大军到时还须计你一功!” u|里虎即为潞州之败而死孩儿虽不才愿领一万骑去定将杨再兴擒至上京问罪!” 兀术全身一颤厉声道:“大国百年国运皆在为父筹谋中哪由得你胡来?眼下草长羊肥正是剿灭蒙古游骑时你若肯为国出力便率部去草原上厮杀杨再兴处却休想!”. i城被吓破了胆!”兀术见迭离去时模样仍不肯服气心中黯然:“此子好勇斗狠全无韬略如何是我家风罢了宗干二子强于迭十倍历年辛苦征战终是为他人作了嫁衣!” 便在此时兀术将令传至河北诸路原本就稀疏的马匹交易随之锐减晋城不足四千匹马能够用于练兵的不足三千能够上阵的还少数百杨再兴闻讯大是愤懑:“老子眼下积储正要练一支铁骑方好扫荡河北若是这般难做未必将来要靠步军持霹雳炮去炸骑军?却到何年才能够恢复河山?不成!一定得想法子弄到马!” 只是泽州、潞州四面俱是金人城池闻兀术令后立即收缩马匹输出哪里能够买得到!便是夏国商队来时带些马匹却是能够运货的驽马居多能够上阵杀敌地战马奇少连晋城逐年间损耗地都补给不上更谈不上增加了。江南更不用说赵构日日只盼从河北买点马过江怎么敢反向河北输出本来就有限的马匹?鄂州军本是大宋朝天下马匹最多的地方田师中把持之后连喂马的钱都敢克扣军中自然就有人敢把马匹卖到民间连军中都不足用更不敢向河北卖了。 四面碰壁之后杨再兴冷静下来在晋城苦笑:兀术这招意味深远若让晋城永远没有足够的马匹便是钱粮再多也只是自保罢了要想进图河北却是妄想! 见杨再兴眉头深柔福将手中怀南抱给秋香和声问道:“夫君为何事如此艰难?” 杨再兴将兀术将令说与柔福柔福点头半晌却突然“咦”了一声道:“柔福昔年在上京时尝闻蒙古诸部逐水草而居一户牧民便有一二千匹马蒙古汉子能于马背上熟睡骑射皆精便是大金铁骑遇到小队蒙古骑军仍须小心戒备才可保得平安。眼下蒙古与大金为敌若要买马何不去找蒙古诸部?” 杨再兴眼前一亮:铁木真大约还没有生下来罢?此时的蒙古应该还是各个小部落各自为战的时代虽然悍勇却只能以游击的方式袭扰金人并不能与金军正面相抗。但若是能够将蒙古小部落组织几个或者能够成为一支让金人不敢轻觑地力量。当然了此时地蒙古人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拥有马匹最多的民族若兀术断了泽州的马匹来源唯一能够、敢于违抗这个命令的大约也就只有蒙古人了。 当下不再犹豫杨再兴召来罗彦令其率一小队骑军扮作商号伙计押车前往大同分号伺机过长城往北深入蒙古汪古部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盟友共同抵抗大金。杨再兴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一点后世过来人的“邪恶”:“若能找几个得力部族由我晋城提供铁器让他们与金人对耗才让我等可以从中渔利此为一举数得之计!”罗彦不须多言多语自然心领神会而去。 此时江南平江府中却有一场大喧嚣惊动了当地州府----竟是李德地丝绸坊重新开张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工业大发展,买马何其难!鞑靼。 晋城缎坊?”平江府满街突然贴出上万张招贴宣布了新举措但这一次的声势之大令平江府上上下下都为之变色。 先是衙门里的老爷们人人都得到一份价值不菲的礼单随单子而到的是一份请贴缎坊老板在平江最好的酒楼“琅琊阁”从底层包到三层分请各位大爷赏光港口各提举司老爷们一个也没少甚至比州府里的执事们价位还高出一线。本来一般商贾没这个资格邀请各衙主事官员赴宴但晋城商号在江南地位特殊官场上稍有耳目的人都晓得杨再兴与赵构之间有一层说不清的关系连秦桧这样人物也不敢轻易对付杨再兴何况其余?是以晋城商号生意在江南做得风生水起除了各地主事为人都还谨细之外官面上的背景之深也让人侧目。若有不知深浅的地方官欲动手脚商号还有一张“大金知泽州府”的文书随时可以拿出来自卫便让这等瞎眼贼也下不得嘴。 是以请帖一洒七月十六宴席开时几乎将平江府官员一网打尽下轿时连知府大人都吓了一跳:平日里几乎没有来往的各衙门主事都到齐了!这还不算连临安城中的京官也来了七八位殿前司军中副都统一级的高级武官便有三位。这样排场几乎就是明摆着告诉平江府大小官吏:本缎坊背景深厚各位大爷若要为难。且掂掂自己轻重! 杨再兴书信一到临安王兰邀请大小官员几乎就是一片绿灯没有接贴子不认账地蒙冲等人收了礼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遂以“巡营”为名。率数百军士到平江为缎坊撑场面果然收到显著效果杨再兴在晋城自嘲:“老子要展资本主义尾巴先搞点官*商*勾*结不算过份吧?”这一招从9oo后直接搬过来一样的妙而且灵。 李德在席间毫无主人模样:开玩笑在座的都是父母官以上的人物虽然以前李德在军中时谁都不**最多只卖岳大爷和杨再兴的面子。但眼下是什么身份?小小商贾社会地位还不如海边上晒盐的!若不是王兰给他极大鼓舞连这等场面都想逃席王兰不由得慨叹:“老李在江南这几年当真白活了!挂了晋城地牌子在江南怕得谁来?”只是杨再兴细细叮嘱过不让王兰从幕后走到台前才让李德成为了名义上的大老板等到李德叱咤江南视节度使们如无物时已经是多年以后的事了。眼下还脱不得小小商贩的自卑心理。 官员们见李德恭敬和悦都是心怀大畅而且看在杨再兴面上谁又敢去为难他?当下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王兰在席间只与蒙冲等人谈笑风生。却与其他文官半句废话也无蒙冲、蔡晋等人也觉得王兰识趣相交甚欢。 席后李德带路大小官员上百顶轿子排成一列前往锻坊参观这也是杨再兴设计好的噱头只为扩大缎坊的影响其实眼下李德在缎坊中股份不到三成。这还是杨再兴特别优渥的情况下给他的若说到股本李德连一成还不到。有了晋城商号强大地财力支撑新建的缎坊规模气势惊人。在城郊连绵占地百余亩丈余高的围墙上砌出苏式镂窗来坊内园林胜景依稀可见官员们在大门外石牌坊处下轿时见洪皓手书的“晋城缎坊”四个大字各有三尺方圆笔力雄劲雕工精美都是赞不绝口待见到连绵百亩的大宅院更是叹为观止。 此刻偏门处还有不断增加的新“员工”正在登记入内各“车间”主事急不可耐地招呼人手官员门在正门外自然看不到这些但进大门以后已经开始试生产的丝绸生产线还是让他们大开眼界:从收购蚕茧到最后堆放进仓库等待运走的成品所有环节在这里都能见得到、煮、织、染、绣等各坊间相对独立却又曲径通幽中心处却是一个占地五亩的庞大“办公区”气势不输大户人家主宅。虽然还未达到杨再兴所设计的规模坊内也已经有了三百余人在“上班”在江南地面上除了乡间地大庄园还没有哪一个民间生产单位有这个规模。当然了大内是另一个特例那里的匠作们单是工种就达到一百二十余种规模更大些。 不过大内却不是每一个百姓或官员能够参观的地方晋城缎坊的存在让这个时代的官与民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大规模生产”!大量从河北而来的没有分配到足够土地地流民纷纷被这里的高薪所吸引积极要求“进坊工作”让李德手下的主事们得以挑三捡四如选牲口。而晋城缎坊以市价大批收购生丝、蚕茧也让临安三百里以内的原材料价格涨了两成蚕户们因此笑逐颜开。 此刻进坊参观的官员包括临安城中的文武都在为坊内的生产规模而惊叹却预料不到这个缎坊的存在会有这么大地后续影响缎坊的名声随即通过这些官员传遍临安周边州县大半年后当收购生丝蚕茧的小贩们跑到岭南时缎坊的名声已经响遍了江南甚至连久在大内地赵构也对韦后笑道:“母后若想出宫走走平江那间缎坊倒是个去处。” 平江的老百姓们自不必说上百顶官轿在大街上一走那阵势远比后世的富豪们用上百辆奔驰嫁女儿强悍多了从此大家心知肚明:缎坊在官场上的地位已经不下于大半坐在轿中的官员!而李德也因此渐渐增长气势开始能够以平等的姿态对待一般的州县官员当然这种平等还建立在大量的私下金钱往来地基础上。否则也不能长久。 杨再兴将缎坊之事全权委托给王兰所费五万余全从商号的江南各分号调度并将投资账册全部复制一份到晋城 核。但在晋城另一项“工业”也在大力建设:“六月底便开始蒸酿第一批酒了。采用了后世的地窖酵、红泥封窖技术粮食的转化率大幅度提高而较为达的铸铁技术也让蒸馏器具齐备。提高了酒度所出原浆酒达到了五十度以上的高度!而百斤粮出酒率也达到了惊人地三十一斤! 洪皓是酒乡常客初时对耗费上万建设一个大型“酒厂”殊为不解而且这个厂还建设在距离火器作仅数里的山中往来甚是不便但还没等这些酒窖藏到期只是品尝到第一批原浆酒的时候洪皓就已经彻底被征服了:小炉小灶哪里出得了这等烈度的窖酒?大批酒坛中装的美酒只是少量在泽州和潞州衙门中出现。其余全部存入了太行山的秘洞中。 “张先生以江南和上京的酒价这等美酒可值多少钱一斤?”杨再兴这时才在衙中笑问洪皓。 “张子鱼”讪笑半晌才竖起大拇指:“杨大人所为果然多出人意表这等美酒便是现在上市恐怕江南河北地面上的酒坊都可以改招牌卖醋了!老夫在上京时那般劣酒也须一五六斤。若是这等好酒只怕一还买不得一斤!万石酒粮可得三十万。如此不下十五倍利大人高明!” 杨再兴摆摆手:“若是将这酒窖藏一年以上再以细瓷瓶装入以上等丝缎裹之再以木匣盛放限量而卖呢?” 洪皓张口结舌。半晌不得出声:“杨大人哪里来地这等生意经?当真能者无所不能!”再细细一算若是这般算法只是酒外的包装便少不得一若卖出去时怕不须五六!那是什么天价?怪不得这酒坊不敢在城里修造而是建在太行山中:若是给江南河北的行商们见识到这等工艺照抄照搬了去。哪里还卖得起价格? 不过让杨再兴最为牵挂的还是北上买马的罗彦。 大同府晋城分号内罗彦正愁云满面。大同分号主事孙同甫也相对无言虽然眼下满桌酒菜。甚至还远过罗彦在晋城中的伙食水平但两人都食之无味旁边一室内的兄弟们都在吆五喝六地吃得高兴却难解二人之忧。 -- “罗爷杨大人那里怎么晓得白鞑靼人情状!老孙在此间十余年了虽说为罗爷出力还不到两年可是罗爷所交待的事小的哪里推托过?只是这汪古部受了大金册封汗王在这长城外的千里草原上出行一步都有番贼陪同余下小部落被这大同府地军爷们打得生死不能便有几匹好马也须按官定的低价售与军爷们哪里敢卖给我等?若被撞破了我等还是细事那些个小部落只怕要灭族!” 孙同甫絮絮叨叨向罗彦诉了半天苦罗彦哪里不晓得他的难处!只是杨再兴那里却是生死相交的大事若没有良马晋城军中的马匹迟早消耗殆尽便配出些劣马来也少得可怜且不堪应用。难道过得几年练兵到可用之时竟然只能在泽州、潞州守城? 杨再兴自然想像不到汪古部已经被金人所控制连一匹马输不出来但形势格禁罗彦也良不愿就此空手而回晋城咬牙半晌突然问了一句:“若不与汪古部买马却须到哪里还有好马可买?” 老孙浑身一颤:“罗爷您的意思是要找黑鞑靼那些个蛮人?” 罗彦一听眼前一亮拍案道:“果然有人肯卖?” 孙同甫摇摇头:“这个只怕更难!黑鞑靼人自然肯交易只是险得多了怕是去得容易回来却难!克烈部那边倒有几个相熟地来大同买过茶帛却是半年才来一次前月才走下次再来当是年底了那些蛮部甚多便是金军精骑大队若无万全准备也绝不敢前往。此事还不是最难的若孙某托人带路大约也可以去来两便只是若有上千匹马如何过得汪古部与河北地面驱赶至晋城?除非……” 罗彦急忙追问道:“除非怎样?” 孙同甫一个头摇得更加厉害:“除非过大夏国经延安府由夏人送往晋城若是由我等商号来办却是极难只是大夏国哪里肯帮人?” 罗彦想起任之才纵声大笑:“孙兄不必多虑只要找人带路即可大夏那边罗某自有计较!” 老孙大惑不解却见罗彦极度自信料想在大夏国内有人可用当下也不推托自去联系人手却是自克烈部来大同交易后滞留的黑鞑靼人。入夜时未缓和孙带着两名伙计拖着一个“皮袋”回来仔细看时却是一个喝得烂醉的虬髯大汉肤色漆黑一头乱上倒有几个小小辫子只是乱得不像话浑身恶臭不晓得是从哪里阴沟里捡到的身上毛纺的单衫也早已经黑得失去了原来颜色破了几处大洞不能蔽体。 “罗爷此子叫术赤便是克烈部上次带来的人上次大队离开大同时遍搜大同也找不到此人却是在一处酒家喝得烂醉跌入泥坑中起不来是以错过了在此间两个月倒有一个半月吃的是咱分号地饭略给些银钱便是买醉不归城中倒都晓得是咱们的人也没为难他钱不够时便计在分号账上。此人倒是绝认得路的!”老孙捂鼻介绍罗彦不禁大乐看地上这小子一身蛮肉居然比多数兄弟长得雄壮些却是行止如此不堪。 入夜时鼾声大作的术赤才悠悠醒转。 “孙安答这汉人是谁?看着术赤作甚?要打架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买马只儿斤,须求任得敬。 彦和孙同甫面面相觑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孙同甫见术赤口齿不清宿醉未醒本来有些不快却听这小子居然已经学得不少汉话大是惊异岂知术赤在大同府已经臭名昭著滥酒打人乃是常事一来二去天天大吵大骂中居然学得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话眼下便拿出来应用。但酒虽半醒却也晓得好歹知道孙同甫就是给他两个月来生活买单的人当然不会顶撞但罗彦夏衫下肌肉暴绽一望而知是个好汉却死盯着自己不放在蒙古汉子间这便是严重的挑衅行为大同府这两个月里打的架倒有一多半为此而起。 罗彦却少有见到这种直来直去的汉子看上去虽然不堪但性子鲁直颇合罗彦胃口。是以听到术赤挑衅倒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却斜觑着术赤笑道:“打架?你很厉害么?” 孙同甫听得眼皮一跳:这两个月来向术赤挑战的宋人不少但最后都输得极狼狈还好这小子并不滥杀也知道大同不是大草原可以由得他胡来是以每次最多不过伤人而止不至于夺人性命但罗彦话中之意似乎有意与这蛮人一决高下老孙哪里敢放着这位晋城中的重要主事去冒险?若是有些伤损如何向杨再兴交待。 术赤却略略收敛了些听出了罗彦的意思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极为不逊地笑道:“猎鹰能不能飞。要见了兔子才知道敢与术赤打么?” 罗彦听得这话才稍有些不快却并不作便自术赤身边掠过站到门外大院中。负手道:“克烈部地汉子英雄自然多些只怕却不是术赤便打一架又如何?” 老孙见要玩真的直急得跳脚:“罗爷何苦跟这蛮小子一般见识若是伤了贵体如何是好?术赤!快些向罗爷赔不是。你如何是罗爷对手?” 只是这话说出来却将两人都挑起了性子术赤哈哈大笑中跨进院子里便要与罗彦放对孙同甫见自己反而火上浇油心叫不妙自己却不是对手忙去招呼分号的镖师们前来劝架。却哪里晓得他这厢才走。术赤怕架打不成已经一个虎扑双手直攫罗彦双肩。 罗彦在军中所练格斗与这般打法大异见术赤来得凶猛也是心中叫好。却沉肩侧身抓住扑到的术赤左手紧接着就是一个背摔满拟将术赤扔过去重重一跌岂知才一使上劲便觉得颈上一股大力袭来竟然在将术赤抛过肩头时自己也被带得跌了下去。而术赤在罗彦颈间一借力也没有跌得很惨落地时双脚先至随后才全身仰倒。 霎时二人从地面爬起。都晓得遇上了劲敌不敢轻举妄动。术赤双肩抡圆活动了一下刚才被摔痛的地方却并无大碍再次上前时却是步步为营缓缓逼近若论蛮力罗彦也自忖还不及这蛮小子。但见术赤逼近罗彦晃身上前等术赤双脚齐动时未等双手相交便闪电般后退术赤不晓得对方竟然会在瞬间使反力全身扑空本待以手支地却被罗彦折回来在腿上踢了一脚当即侧倒在地再次爬起来进喉间出嘶吼真正激起了斗志。 罗彦侥幸成功还不敢掉以轻心但术赤跳起来后停也不停便直接奔向罗彦双手箕张攫向罗彦腰间罗彦猝不及防伸手相格时术赤左手已经箍住腰间只有右手被格在外罗彦只觉腰间一滞胸间气紧双脚似要离地大骇之下伸手掰住术赤右手手指反向一折术赤吃痛大吼一声放开罗彦退后两步满面通红大叫:“你汉人输了!” 罗彦一愣大惑不解:我怎么就输了? 这时分号镖师们已经齐集看到了罗彦化解危机采声大作对术赤甩手呼的大叫浑不理会。罗彦却开始略略猜到克烈部地汉子较量大约是不能用掰手指这一招的但刚才的情形之下却也别无他法何况术赤的蛮力也确是自己不能抵敌的当下爽快地伸出手来:“不错是我输了!术赤是个好汉子!” 术赤咧嘴大笑却不与他握手而是抱住罗彦肩头用力连拍罗彦则惊骇于术赤的神力暗自赞叹不已:这样的汉子若能够好生训练怕不是军中的一员猛将?这小子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余岁若到晋城军中去还可以厮杀十多年当真可堪造就!但若以术赤地好酒滥饮按岳家军军法只怕不到半个月已经被砍了十多次头。 老孙抹去额头大汗:还好罗爷没有出丑否则自己这个主人就当得忒糗了日后进货时也不好到晋城去见罗爷。 于是重整杯盘虽然夜色渐深罗彦却与术赤交谈甚欢若非孙同甫作梗二人只差便要拜了把子。其间渐渐谈到买马一事术赤浑不以为意:“安答好汉子只儿斤部的草原上好马和青草一样多只要塔塔尔的贼子没有死绝只儿斤人每天都可以出战!安答到了草原上就是只儿斤的朋友塔塔尔的敌人要多少马都有!” 罗彦听得满头雾水却晓得术赤大约是克烈部下面的一个小部族叫什么只儿斤部的人另外还有一个什么塔塔尔部的人应该是他们的敌人但这些东西在中原却并不广为人知加上术赤渐渐又喝得高了说话糊涂起来是以罗彦和孙同甫都不太理会他的废话。但其中有一句是明白地:只要到了草原上要多少马都有!两人没理会再次进入醉乡的术赤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地喜悦。当夜罗彦不顾孙同甫劝阻。执意修书至晋城告知杨再兴汪古部已经买马无望自己将随克烈部族人深入大草原向克烈部买马但返回时却 过大夏黑山威福军司地界。方可将大队马匹带到晋>要大夏任家支持请杨再兴出面告诉任之才派遣人手到大夏与草原边界处接应。 杨再兴十日后得书纵声大笑:“此子果然不曾让人失望!这么快就与蒙古深处部族联系上了日后若要大金难过些便须从此处下手马匹之事倒还在其次。”当下修书与大同诸分号。凡罗彦所需要的银钱一概全力支应另嘱罗彦多在克烈部诸族结交朋友若有所需可遣使至晋城告知。 同时则让高林召来正在榷场中的任之才这老小子自上次得了便宜每有宋夏交易都趋之若骛也每有丰厚收益任得敬早将此间作为积储银钱的重要来源。听得杨再兴召唤。一溜烟到晋城衙中放下人在大夏时地威风卑颜和声道:“杨大人见召有何吩咐?” 杨再兴本来正忙于与洪皓设计江南细瓷酒器规模化生产事项闻言不觉莞尔:“任先生不必客气某家不过大宋一军卒。哪及得你家主人尊崇先生在大夏国位高权重杨某有要事相托还请勿要拒却为幸!” 任之才脸色数变最后挺直瘦腰一拍鸡胸慷慨道:“大人说哪里话?当今天下遍观诸国。能与将军比肩的有几人哉?我家主上虽名动天下也对大人称许不已小地在大夏不过一家宰而已岂敢对大人无礼?然大夏国内。杨大人若有急难处舍当今国主之外我家主人说话还算得了数家主早有吩咐凡杨大人所请任家能够做得到的一概无有不允还道若杨大人方便时不妨亲往大夏一行家主人必待以重礼只是我家主人却不便来此间与大人一晤还请大人勿罪!” 杨再兴大悦虽然心中也暗暗咕哝:“这任得敬迟早必为祸大夏!”但眼下正是彼此利用之际哪管得大夏生死当下和声道:“金、宋间历年征战金主对我晋城军未免多有防范便是军中所用战马甚为不堪老、病、弱、伤者不在少数却有大金都元帅令在此无有买处某家晓得大夏也须奉兀术令只让麾下到漠北黑鞑靼处买马却有一桩不方便处:返回时须由大夏境内经过黑山威福军司辖下关口不知贵主上能否开方便之门再由大夏商队辗转到此间?杨某愿意付些银钱以酬贵主上大德!” 任之才闻言一滞差点背过气去:这战马之事历来都比较敏感便是在大夏国内畅通无阻到了金国延安府境内仍是大麻烦却不晓得会不会惊动上京那时莫说任得敬就是李仁孝也难辞其咎!只是刚才话说得太满眼下如何好提出来反对?只得腆着脸道:“杨大人所请本无不妥大夏国内诸关口只须我家主人一纸书函无人敢阻拦大人军马通行只是若过了大夏边界延安府这边却是不便不晓得大人可有办法?” 杨再兴闻言心中透亮知道任得敬虽还未入京为官却已经权势熏天大夏国内可算天子之外的第二人但延安府这边却实实不在任得敬的势力范围内沉吟许久之后才缓缓问道:“任先生历次到晋城来大约需要多少驼马之属?” -- 任之才默算片刻答道:“少则三四百匹多则千余匹却都是些不堪上得战阵的弩马大人取之无用。” 杨再兴笑道:“若是用黑鞑靼处购得的好马驼货呢?” 任之才大悟方道:“大人地意思一批货带得三五百匹马过来却空手而回如此往返不休则大金国亦无话可说!” 杨再兴道:“这个却不妥!须好马与弩马同至返回时却将弩马返大夏则延安府不敢置问矣倘若延安府竟然敢拦大夏商队便不怕潞州府下场么?” 任之才不再言语心中却道:“这倒也是哪个州府不长眼也须看在你晋城面子上到时只要将晋城大旗张出去只怕延安府也要避之大吉此计大善----这杨再兴倒与我家主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任之才随即奉杨再兴令将罗彦处信物带往大夏任得敬闻说杨再兴计谋思之再三实无破绽也慨然应允最后却是对任之才吩咐:“杨再兴处不必讨要什么好处便是要他欠任氏一门大恩此后必有讨还时你懂么?” 任之才却悄声附耳数语任得敬大惊道:“此话当真?” 任之才肃然道:“在下曾亲见晋城军用所佩短刀与金军大刀相斫大刀缺损而短刀夷然无缺不敢诳语。那试刀的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想来晋城军皆是此等精铁打造地兵器与我大夏最好的刀剑也不相上下但数量却大得多了!除非晋城自己炼铁天下间再无第二家可以卖此等兵器给杨再兴!” 任得敬失色不语大夏国淬钢之术天下无双闻说至西极远处也有番邦外国有此奇术却是产量极少多数铁器只堪做农具上等铁器打造地兵器可以价值千但晋城军中居然随便一个小卒都拿的是“宝刀”!这还得了么?若是能够为我大夏所用……任得敬毅然道:“此去便上复杨再兴若肯卖些铁器予我大夏任家此后大夏境内晋城商号可纵横来去无丝毫阻滞处鞑靼处战马某家亲为办理便数万骑不过细事尔!” 其时罗彦已经启程越过长城率十余骑随术赤学入汪古部往克烈部而去沿路小心在意只怕为完颜亮所部的中京骑军察觉所幸汪古部地广人稀三日后才遇到第一支不明来历的骑军术赤急忙引路趋避。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完颜亶杀子,姚统领履新。连锁! 嘘!”术赤轻轻示意众人噤声十余匹马被牵入丛林却与罗彦一起悄悄潜到林边远远窥伺缓缓经过的骑军这时的术赤哪里还是大同府城中那个莽汉?其精细处不下连年征战的罗彦等人若在大草原上必是一个优秀的猎手。 不消术赤辨认罗彦已经从旗帜上认出这队骑军是金国中京留守骑军的一部只是人数不多大约只得千骑上下背后百十余骑却为褴褛衣不蔽体手中也持的是粗糙的木柔只有身上背的弓箭略长大些模样凶悍紧跟在金骑后面。 等敌人去得远了术赤才长出了一口气:“女真人和汪古部的可怜虫!呵呵呵草原上的汉子竟然跟这些卑贱的女真人屁股后面!” 罗彦听得一愕:卑贱的女真人?只儿斤部的蒙古人很尊贵么?术赤平日里的模样也让人很难看得出“尊贵”来要不是听了孙同甫的劝告以及罗彦的要求还不肯洗去满身污垢换上簇新麻衫此刻还满身的恶臭呢!只是换洗之后的术赤身材壮硕满面红光本来身高就在一米七八左右穿上麻衫后人才整齐众人眼前都是一亮喝一声采术赤自己也颇为喜欢这身行头这几日才与骑队中诸人亲近些否则提到“卑贱”二字众人只怕第一个要看着的就是术赤了。 此行人虽不多但马背上却驮了数千两白银。罗彦哪里敢掉以轻心?是以一路上控制术赤的酒量每天只得一小皮袋虽不足以尽其兴也颇足疗酒瘾。术赤自然晓得轻重不敢多要一路上这等情形还多地是要进入克烈部的地盘快马也还要两天。眼下还不是放怀畅饮的时候。 只是术赤不敢多饮。上京城中却有一人可以开怀畅饮:八月十三日。完颜亶烂醉之下不能主持朝会兀术只得与韩昉、宇文虚中等人议事却让大兴国扶完颜亶入后宫歇息。一个半时辰后完颜亶悠悠醒转推开众侍从独自一人在后宫信步而行。却还偏偏倒倒不辩东西南北几番几乎跌倒。 正要转入御花园时却听得一间厢舍内传来男女欢声完颜亶细听之下竟然听到仿佛有裴满声音当下借着酒劲怒如狂。一脚踹开房门。房内却不只两人而是影影绰绰有七八人在内完颜亶醉眼朦胧。也不辩人形拔出刀来乱砍惨叫声中倒下了几人却有三四个夺门而出完颜亶持刀奔出眼见逃窜的人影中并无裴满氏在内只是怒之至哪里管得了许多一路提刀赶去直奔入御花园中那三四人衣衫不整一边逃窜一边整理狼狈之至。此刻完颜亶也隐约认出两名嫔妃来一咬牙提刀穷追不止。 正一追一逃间前方花径上却有数人欢声笑语而来其中一名逃窜的妃子直撞上去脚下几乎踢倒一名正蹒跚学步的婴孩一霎时福至心灵抱起这孩子挡在面前完颜亶赶得正急恍惚间见前方妃子突然停步不前遂挥刀猛砍下去满拟一刀砍翻这贱人以平心中之恨。岂料这妃子恰在此时转身手中抱了一个孩子两人一起挡下了这一刀那孩子的哭叫便被这一刀挥断一大一小两具尸身倒地! “道济!吾儿!” 完颜亶抛刀对天嘶吼声振皇宫贤妃张氏则已经晕厥在地不省人事宫中大乱。 大金国魏王大金国皇帝唯一的龙种才满一岁地完颜道济竟然就这么被自己地父亲一刀挥毙!这是天要亡大金么?为何济安不满一岁便病死道济才满一岁便横死?朝堂中诸人闻讯大惊兀术与韩昉安定下众臣即随侍卫抢入后宫那些污秽地宫人则早已经被砍杀殆尽宫中处处血腥御医还在抢救贤妃。而完颜亶却在寝宫中将门反闩独自一人抱着道济尸身双泪泉涌不能作声。 “陛下!陛下!快开门!”大兴国在门外急得跳脚却不敢擅自撞门而入直到兀术赶到才沉声大喝:“破门!” 众人入内时见完颜亶抱着道济尸身坐在那里如泥塑木雕一般只是目光涣散泪水犹自潺潺而下却对众人不闻不问兀术见事态不妙挥退众人留下韩昉与大兴国才缓缓上前道:“陛下宫中无细事举动之间大金国安危系于陛下一身况陛下春秋正盛何患子嗣?如今且宜安抚宫内宫外以安大金江山社稷不可倾颓如此啊!” 完颜亶闻言目光慢慢凝聚缓缓道:“皇叔朕失德不能见容于天方有前后之灾眼下方寸已乱不能治事上京城中便由皇叔处置不可令宵小辈为祸大金宫中由大兴国安抚。朕想与这孩儿多呆片刻皇叔与老师先退下罢。” 兀术见完颜亶眼光聚在道济脸上说话间条理清楚实在不晓得是否已经醒转但所交待的大事却非办不可当下与韩昉、大兴国惟惟而退。 “立即紧闭诸门上京不得容一人一马进出御前诸军全部上御道整队满城净道黎民尽归家中不得外出!”兀术出宫连下数道令一道急似一道上京城中大是戒惧皆知宫中有变。宇文虚中一到府上便令府中众人准备应变且观察五国城中动静岂料诸门紧闭满城兵马知道兀术已经出手自己所谋之事还不到时机只得喟然作罢。 但皇子命丧岂是遮掩得住的?大金国可以继承帝位的宗室子弟心思纷纷活络起来自上京至燕云一带的宗室子弟纷纷离开治所前往上京。或者托家中长老辈出动打探消息但兀术在上京城中有如中流柱诸宗室子弟纷纷被责令返回驻地而宗室长老们却被兀术大加奚落兀术在朝中公开宣称今上年方二旬后宫充盈。必有子嗣。轮不到众人去动脑筋。一时间朝堂噤声再无人敢议论皇位继承问题。 杨再兴在晋城中得到讯息时大事已经抵定不由得望北兴叹对兀术之能深为叹服只是心中透亮晓得宇文虚中失去了一个最好的动机会。看来兀术一天不死大约宇文虚中之计难逞!但晋城军却没有这种感觉毕竟从一开始杨再兴规划地大举北伐之事还在数年之后眼下泽州、潞州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万宋民近四万未足精练之军大批火器兵甲还在生产之中没有完全具备北上争雄地实力。须再过得数年。练成十万精兵便是向兀术讨教的时候那时当不受赵构所制。自然可以快意恩仇。 “兀术切莫早死等咱老杨来与你送终!”杨再兴望向东北默默为兀术祈祷。 此时已经九月初三晋城外十里千亩棉花绽放虽然远不如杨再兴在后世见过的那般大更没有那么高产量但早已经可以肯定地说姚在大夏国一趟并没有白跑连任之才也来看过证实这就是在大辽和大夏所种的棉花用于纺织白叠布的便是此物。但大夏国中从来没有人会种这么大规模毕竟白叠布与丝绸比不得卖不了高价却要占良田还须费不少功夫照料。杨再兴却不管任之才说的许多不足只要是棉花便足矣毕竟在后世“人人有衣穿”的计划主要还是通过这种作物得以实现地。 而恰在此时姚也历经艰辛渡河北上随行地却是十余位身着奇装地“南蛮”人前来接应的商号伙计见这君人来得古怪男女都有说话也不好懂都在背后窃笑。姚却是心急如焚:夏人当日曾言道棉种四月下地九月便当采摘时候错过不得是以通过岭南分号找到通译之后渡海前往目前还没有分号的大宋最南面地琼州使尽解数才半诱买半强迫地将这十余位懂得纺木棉的黎人带至河北却是深怕错过了棉花采收。 岂料到了晋城榷场安顿下一众黎人之后才听到消息:不仅千亩棉田已经采摘殆尽且从大夏聘来的匠人已经将棉花去籽眼下正等待纺机制成便要大量纺线织布。権场内为此已经规划出数十亩地面开始修建棉布坊! “大哥天纵之才似这等事也了若指掌兄弟惭愧几乎误了大事。”姚见自己急如星火地赶到仍是迟了一步好在杨再兴有先见之明才未误了大事见杨再兴禀报时愧然不安道。 “姚兄弟说哪里话!能够带这些黎人来便是立下大功为兄另有重赏这个且莫计较而今大理也不须去了晋城有一事须偏劳姚兄弟不知姚兄弟肯为杨某分忧否?”杨再兴大笑抚姚肩膀道。 姚胸口一热却是左右为难半晌才道:“大哥所托之事便是当山火海姚某也皱一下眉只是家中老母乏人奉养妻小又贫弱不能自奉只怕是?” 杨再兴慨然道:“既然要偏劳姚兄弟岂可让兄弟难以为家?实不相瞒建州分号已经前往兄弟家中迎兄弟家小来此大约半月内总该到晋城了此后与为兄共享福贵共创大业莫要令为兄失望!” 姚膝下一软就此跪了下去拱手道:“大哥待姚某如此但有何差遣只管吩咐便是!” 杨再兴连忙扶起拍去他膝上灰尘:“自家兄弟如此便见外了为兄因屡次差兄弟寻找棉种与纺工眼下已经在榷场中新建‘晋城棉坊’所费总不下万却须一名得力主事。江南缎坊有李德兄弟在那边厢主持眼下已经是江南第一大缎坊李兄弟眼下月入万有余若得姚兄弟肯屈就时此间棉坊便要交给兄弟打理却莫辞辛劳!酬劳也必从优。” 姚张口结舌若非杨再兴拦住几乎软倒在地。与李德不同的是姚没有带资本入股杨再兴只是在例钱之外给了一成地干股给他便当请了一个经理人罢了但杨再兴对这桩生意却极有信心料到此后十余年间必有极高成长姚眼下收当逊于李德远甚以后却也难说得很。 当下姚走马上任带黎人一道监督新织机制作太行有的是木料晋城中便贮藏了不少现成的干木料不出月余便一切就绪房舍虽然还未完全建成但榷场中有的是空房舍黎人与夏人工匠纷纷出手带了数十位宋人徒弟不断将五万余斤棉花纺成线再织成布料。晋城中自然有现成裁缝一件件纯棉秋装、冬装从晋城产出很快布满泽州、潞州各城中。杨再兴只是指示缝制了一批夹绵花的祅子入冬时此物可以抵得皮裘御寒却远不及皮裘所费之贵眼下才入秋却是暂时用不上杨再兴遂下令贮入库中以备使用。 今年的棉花产量有限入冬前棉衣虽纺了两万余件出来却只能少量满足晋城与潞州需求江南河北并未得到流通但除却军用部分以外少量的面向民间销售仍然让姚获得了万余毛收入差不多可以一次性将建设棉坊与前期投入的银钱全部找回来而数百斤棉种和上万亩预留用地才让姚真正地看到了棉纺行业地前景虽然自然第一年只赚得数百却已经看到了追赶李德地可能性。 此时李德生意大好入秋以后为满足从泉州、福州赶过来的海商不仅出尽了库中存货甚至以高出市价两成的高价大量收购秋茧同时也通过各州县分号大量收购生丝江南地面上丝绸价格已经为此被带动提高了一成半! 王兰于此时得到杨再兴自晋城地书函阅罢便找来李德:“大哥来书要咱们前往岭南泉州一带设分厂并于琼州设分号此间事务便托予李兄某家明日便要动身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海舟通万国,巨富满泉州。大计! 兴十四年九月二十七日福建路泉州。 泉州港外有广阔海面上千帆竞秀万舸争流而港内的泊位上则挤得密密麻麻一艘千石大船缓缓驶进港中市舶司官员身着绿袍乘小舟上船检视船主点头哈腰:“周爷咱这是从平江府过来的这里有平江府市舶司路引货却是吕宋客商订下三日后便走您给个方便小的不敢背恩。” 一边说着一边在两袖相触之际塞过去一小包银两那姓周的官爷在袖中轻轻掂掂一张脸慢慢从白板变成红中大笑道:“老朱便这等客气既有平江府市舶司文书咱家便不须多说泊船银两明日到衙中交割便是三日罢了值得甚么?”一边说笑一边指挥舵手将船停入港中果然道路精熟在船帆遮蔽的水路中硬是找到了一个恰可容得下这艘船的方便码头和和气气地下了船扬长而去。船主遥看绿袍背影啐了一口大骂:“直娘贼不知厌足!”一旁的伙计劝道:“朱老大算了罢这便已经是天大的便宜了若是像杨家那蠢材上次便不肯给这姓周的面子硬生生让市舶司收了一成的货去哭也无处哭去!” 背后舱中转出一名高大红脸汉子深深呼吸一口海风笑道:“俗语云县官不如现管这等小人倒好打却是得罪不起王某见识了!”朱老大见来人忙拱手道:“王主事一路辛苦。船上人多货多小老儿事烦照料得不周还请勿罪!” 王兰拱手道:“朱老大说哪里话某在船上添了多少麻烦连船钱也不曾收一文这个如何当得?”朱老大连连摆手:“吓!王主事能上船。那是给咱老朱多大面子!日后平江府李老板那边。还须王主事多多照拂。便是咱家的财神菩萨供还供不及哪里收什么船钱?异日从吕宋返泉州时若主事还未返平江小老儿定来侍候!” 当下朱老大陪王兰下了船在泉州城中“清泉阁”住下代王兰付过五日地房钱。交待店主小心侍候着才点头哈腰地寻城中番商去了。王兰在店中第三层阁楼上清静处叫了几碟精致小菜暖上一壶绍兴黄酒细细观看里许外的泉州港感慨万端。 在晋城公干时见过最多的船便是开封府和鄂州码头上的船只其中又以鄂州码头上最多。但不过是些一二百石的小船。除了装货而外能够安置得三十四人便算大船而此番从平江府出。李德随便招呼一声抢着要装自己南下的货船便有四艘达到了千石以上直可容得下数百人在船上虽然货多了些自己最后选择的这艘新船上也有水手和客商一百余人丝毫不觉得太拥挤一路上已经觉得大开眼界。到泉州一看这样的大船在港中竟然不下上百艘!而码头上奇形怪状之徒肤色色各异地番人云集本地人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想是已经见惯不惊了。 “此间交易定然远甚于晋城榷场!”一向以晋城对外贸易为主业地王兰见到这等情形眼珠都绿了是以不急着去找泉州城中分号而是在此整理一下头绪算计应该如何利用此行得到地讯息。同行的船上大半客商都是与自己所买的货同行至此朱老大却兼有三个身份:船主、官员、货主。作为船主这艘船是几名股东出资共造朱老大只是其中之一;作为官员他也受平江府市舶司委派负责一船的税收与盈利的分成若是税收累计缴得高些日后还会由市舶司申报正式的职衔也未见得就在那绿袍官员的品级之下;作为货主自然船上每一批货中老朱都会夹带一点或者从客商地货中抽取一些作为船资因此也须参与到交易中去。 晋城必须有自己的大船!这是王兰得到的第一个结论目前晋城的船在江面上已经算得上大船了动辄上百石的船在江面上还没有第二家商号可以相比但与泉州这些个大商贾们比较起来哪那些可以远航万里水路的海船比较起来晋城商号的船就小得可怜了。一路上王兰已经打听过一艘船的造价差不多一石十余若要造三百石地船大约总须花费在四千上下特别大地船结构复杂价格自然更高些上千石的大船造价总在两万以上都是用的上等红松木制造防水防虫海船舱内分为许多封闭地隔间便是有少许破损也不致倾覆船上共有三桅六帆须二三十人才可以操纵得稳妥。但若是货物不错一趟南海之行便足以收回船本来是以泉州城中大船比比皆是。而泉州船行中的造船技术眼下也举世无双这样的大船难不倒匠人们。 第二是要下南洋贸易!这是让王兰咬牙切齿数日后得到的重要结论。听朱老大介绍泉州城中不下十万户江南除了临安之外便以这里的人口最盛。其中数家以海贸起家者原来都不曾读书进学却在十余年间身家数百万甚至个别有上千万者远比临安城中富户有钱得多了。当然临安城中还是有两个大富的像赵构和秦桧便足以傲视这些商贾但民间却一个也没有。 王兰听了也只是一笑而罢:若论有钱天下间能够与杨再兴比肩的也不过三数子只是晋城积储的财富来自南北间的贸易的七成最终将用于恢复大业哪像泉州城中这些富户们一个个整治得好大宅子享受人间极乐。只是若能够照搬这等财的路子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为晋城积累大量财富却不是有助抗金大业矣? 入夜时。店家得王兰指示前往晋城商号泉州分号中通知主事的到清泉阁来还未掌灯泉州分号主事张远才便腆着大肚子满头油汗地跑到清泉阁来进 叫:“店家王爷在何处?快快带某家前去!” 王兰在楼上拍栏笑道:“远才兄别来无恙?” 张远才在下面仰头拱手作揖:“王爷何光降泉州府地?怎么也不知会一声。让老张失礼了!” 王兰摇摇头苦笑:江南诸分号主事。都是各侠义社分社老大主事。皆是些豪爽汉子英雄了得哪像这张远才活脱脱便是个富商大贾模样若是侠义社英雄都是这般模样哪里还耍得动刀枪?当下张远才好歹要王兰搬出清泉阁到分号去住。王兰却是不肯说是要在清泉阁多结交些朋友分号那边却都是兄弟再说此间已经付了五日房钱也不消退得张远才拗不过只得依了却让店家把王半一应消费计在泉州分号账上。自有人来结算。王兰见自己一路上银钱竟然一文也花不掉。只得苦笑。 当晚各自归家次日张远才大洒贴子遍邀泉州有头有脸的富商们。便在这清泉阁中摆了十余席包尽所有雅间泉州戏乐班子来了七八个这一日花费便不下二百看得王兰咋舌毕竟在晋城节俭惯了哪里懂得这等铺张法张远才却浑当没事一般。 “诸位怠慢了这位便是张某的东家晋城商号的主事王爷日后大家多亲近亲近!”张远才今日才满面红光全无昨天的狼狈样携王兰一桌桌介绍过去众富商听得是晋城商号主事都是肃然起敬言语间竟然颇为恭谨。 曲终人散后张远才与王兰包了顶层驱尽其他客人招呼店东不要打扰才悄声道:“王兰一向不过临安府如今却到了泉州莫非有什么大事么?” “呵呵!”王兰翘起大拇指:“我只道张兄已经是生意中人哪晓得还是侠义社模样!” 今日排场一摆开王兰才现张远才身边的河北汉子不下数十位都是神完气足的旧时兄弟举动间都有军中风范看来这张远才也是深藏不露不像表面这般粗夯。听得王兰表扬张远才一张胖脸居然也会转红道:“王爷说笑侠义社所为才是商号根本钱财不过身外物不过为杨爷大业积储罢了张某家在相州与岳爷故宅不过隔三数十里眼下尽陷胡尘中若非杨爷主持晋城只怕此生也休想到祖坟前烧香。” 王兰这才道:“李德在平江府之事想来张兄早有所闻?” 张远才微微点头:“江南第一大缎坊名不虚传眼下泉州三成丝绸都须从李德处出某在泉州自然知道。” 王兰放下茶杯道:“若是在泉州也开一间这般大的缎坊呢?” 出乎王兰地意料张远才只是眼中一亮随即黯然道:“泉州岂能与平江相比那边人手充足二百里内多少蚕户!此间十万户倒有七八万户赖海上舟船讨生活便是农田也无人耕种哪有人会种桑养蚕?倒也有小户人家以此为生却是少得可怜实在不是开缎坊地地方。” “既如此”王兰沉吟道:“张兄以为此间如何才是正途?” 张远才一拍案几:“哪里还消分辨?自然以海贸为先!” 王兰直视张远才双眼:“张兄在此间也多有积储如何不修造些海船自行下海?” 张远才却如泄气地皮球:“王爷有所不知张某近年来虽说与晋城交割四十余万自家也积攒了些家俬总不下十余万却是不敢下海!这海上营生辛苦不说须与市舶司交道得极熟才有赚头此外船上人手也须精干某在泉州城中多番搜罗得些河北汉子却是不精水性下不得海。上得船去于路又有海盗只会驾船哪里去得?刀枪弩箭之类也须齐备泉州府内管得又死却是下不得手。倾家产倒也造得四五艘船只是人手便要七八百哪里有这许多人手与兵甲?只好在此间就分号货物周转向番人买些货物销到其他分号再卖些北货到南洋平安渡日罢了。” 王兰听得张远才诉说可怜不由失笑:若这样的人还要装可怜天下间不可怜的人当真不多了! 只是张远才所说的也是实情王兰思之再三问道:“若杨爷那边允可某家倒可以为张兄找到人手兵甲只是这船却须由张兄着手早早订下来银钱方面仍按旧例你三我七晋城商号第一批便须十艘千石大船你看着办吧!” 张远才听了嘴巴张得老大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今日里大大破费一番也有尽地主之谊的意思但在泉州城中一桌二十余的席面也算上得台盘了张远才岂是小家子气的人?只是王兰一开口便是十艘千石大船这个手笔只怕却在泉州城中也没几个人敢比拟。便是杨家、周家、邵家、朱家四大户家财都在数百万以上恐怕也不会一次打造这么多大船据张远才所知目前泉州城中大小船共上百艘地都有数家但却没有哪一家拥有十艘千石以上大船。毕竟不是每一次货物都能够保证装满一艘大船大小结合才是合理的配置张远才在泉州商界中已经小有面子却主要是能够组织到大量的货源而不是海面上称雄乍听得王兰这般大手笔哪里不惊骇! “爷----”张远才嗫嗫嚅嚅地问道:“一次造十艘大船想来多了些便船行中也须抬价木料也不凑手莫如大小共十艘或者易办?” 王兰却笑道:“大船十艘是一点也少不得的倒是小船多造些也无妨张兄尽力筹措可以出多少银两?”张远才大愕汗出如浆。 第一百六十章 大夏求生铁,阮氏拒从军。水师! 远才端起茶杯却是听得杯盖与杯身碰得乱响连忙快十月的天气却是汗出如浆咬牙半晌道:“若不备货尽家财当可出十万!” 王兰拍案道:“便是如此!张兄出九万商号中由某家调动二十一万只是却须报与杨爷晓得船行方面张兄便须早早下订若有现成的先买些来应用货物之事由某家一力承担!” 张远才大喜当下便叫来分号中伙计:“去各船行知会一声爷要订下半年之内所有的千石船外加五百石、三百石船若干有意者到敝号细商先到者先得!” 那伙计面色大变如飞而去片刻间听闻楼下一片乱响却是众伙计四散去了王兰晓得眼下耽搁不得也举杯挥手示意张远才可以离去了。张胖子一拱手如一团肉球滚下楼去让王兰微微一笑。 随后王兰叫来店中伙计铺上笔墨向杨再兴报讯。直到十月十七日这信才辗转数千里到了晋城已经算是极快的度了毕竟晋城商号在江南的物流系统在当今天下也就只有朝廷驿站系统可相比拟。 “近者奉命离平江赴泉州公干窃见番汉海客往来往往获巨利而返泉州府海市规模不下晋城榷场或者犹有过之愚以为方今之计有急于纺丝者:造千石大船十艘小艘若干乘浮于海。通有无于南洋诸番邦以金、夏、辽等国货物与南洋番邦交易必可广获其利。然所费亦巨计须三十万造船费货物无数另须水上好手三千余人。弟不敢自专当在广州府候兄书函惟兄裁之!” 杨再兴阅罢大笑:“好!好!好!此事本待某家恢复河北之后。亦在筹谋之中。岂料王兄弟早早替某家做了。此事再好也没有张先生这便拟书作答凡有所请无不允此事银钱不须计较越多越好货物却须早早准备令江南诸分号自本月起专为海市备货!” 洪皓捋须思忖。缓缓道:“大人这银两好办库中一月也有百余万进账只是三千水上好手却是难办只怕河北军中仓卒间没有许多水上英雄!” 杨再兴闻言暴汗:自己还是个旱鸭子呢!晋城军不消讲了大半都是河北汉子会水的没有几个若上了海船。怕是一天下来。不吐地很少更不用说下海浮水了。长江上两年来倒是有些船工却是连沿江货运都颇紧张。横竖也不过千把人离海贸所需要有三千之数差得老远正愁间高林进来奏事闻说此事略略迟疑踌躇道:“某家倒有一人可以使得只是不晓得他愿不愿为晋城效力。” 杨再兴苦笑道:“高兄弟消遣咱眼下所需数千人手岂是一人可以抵得?便是水中蛟龙也不过使得一桨一哪里能够足用?” 高林却认真起来:“不瞒大哥此人正可当得数千水师!若晋城得此人怕是不出半载便有数千水上好手可用!” 杨再兴瞬间会意:“高兄弟意思此人会训练水师?” 高林点头反问杨再兴道:“大哥还记得临安城外牛家村否?其中有位英雄便是当年梁山阮氏兄弟之后一身水性可在江中三日不出若与水上敌军交战时此人出马凿对方帅船如探囊取物尔岂不当得数千水师?” 杨再兴大喜洪皓大悦当下杨再兴吩咐道:“高兄弟只管招致此人来莫计代价只要他肯为我水师之主练得数千水上好手金银财帛非某所计矣!张先生这便吩咐下去晋城军中若有会水的好汉不论水性高低便编入水师受训薪俸从优若仍不足便向江南各分号征集只是此事耽误不得越快越好!” 高林喜道:“大哥如此重才那阮兄弟必肯效力高某必将大哥心意转告阮兄弟叫他即从大江返城待命!” 杨再兴奇道:“怎么阮英雄在江上?” 高林笑道:“那牛家村英雄于大半年前即北上晋城中居住只是不喜兵戈未入军中而已若非如此军中统领早早便被他们占了几席岂会不为兄长所知?只是这阮漓乃是家传的奇技一日离不得水的晋城哪里有大江大河给他玩波戏浪?闻说江上有分号行船便将家小弃于城中由其余诸家照料自家却往江上行船自在去矣!” 杨再兴大憾遂即下令召牛家村诸人到衙中柔福、秋香诸人自然出来相见对当初的照料之恩千般感谢当真落难时见真情那牛家村诸人本是决意退隐的人到了晋城中后若非高林心细一时也未察觉雅不愿与杨再兴有任何干系但既然已经话相邀却也不好拒绝只得来了席间初时冷淡后来见得杨再兴毫无架子仍是初到牛家村时模样便也放开了怀来言笑晏晏丝毫不觉拘束。杨再兴言语中颇挑诸人从军那吴姓汉子却代众人明言拒却:“昔年之事先辈们早有明训后辈不得与官军从事是以某等兄弟只求三餐一宿与人无尤便好杨大人雅量高致必不会为难我等私志!” 杨再兴见这话里丝毫无转寰余地只得怏怏作罢以免坏了一席之欢此后推杯换盏再也无一字提及此事那班汉子自然也理会得遂开怀畅饮席后杨再兴不免悄悄将洞藏好酒略送了几壶给众人方尽欢而罢最后一个送吴姓好汉出门时在他耳边悄声道:“那阮兄弟意下可否入我晋城水师?此节却干系重大吴兄能否代为周全?” 这吴姓汉子略一迟疑喟然长叹一口气。才道:“阮氏门人看来与大人缘份未尽:这位兄弟便是无一日可以离得水中若大人从此节下手必无阻滞只是当年阮世叔为他取名一个‘漓’字……唉!”言罢黯然而去想是诸兄弟早早盟誓不再为大宋朝所用只有这阮氏却天性离不得水。大违其父为他起名“漓”的本意。若给他一片水上天地。只怕难以拒却;若要强行劝阻又怕坏了兄弟之情是以两难。 数日后阮漓未至任之才却十万火急地 晋城。 “杨爷黑鞑靼处买马之事我家主上愿一力承担。大夏境内自然畅通无阻便是到了延安府家主人也有些许把握不致为难只是有一事却惟有求大人成全还请万勿拒却为幸!”任之才说罢直接就跪了下去。 杨再兴却并不去扶料到此事必然蜚同小可。不是轻易答应得地。但罗彦此刻应该已经深入克烈部了只不知到了只儿斤部没有若是这边厢还谈不妥。岂不误了大事? 犹豫再三杨再兴才和声道:“任先生快快请起来杨某实在担当不起贵主上但有何吩咐杨某做得到地必尽力周全。” 任之才面露喜色却不肯起身仰头拱手道:“杨爷此处有天下第一等精铁若是肯每年出让少许给我家主上便是价照付而买马之事更加容易未审杨爷肯周全否?” 杨再兴闻言耸然动容拍案而起任之才大骇跪伏在地不敢仰视。 杨再兴在堂上踱步往返再三最后终于轻轻扶起任之才:“先生所请之事牵连江南河北实非某片刻间能够答复还请先生在榷场少歇三日之内必有回音!” 入夜后杨再兴召集众人会商夏人求购铁器之事。 “大人老夫以为此事断然不可!”洪皓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夏人昔年与金人联手夺我多少土地杀我大宋多少子民?如今虽与我朝互通存问却不宜以上好生铁付与敌手他日是敌是友还难说得很一旦反目成仇便将这上好生铁打造地兵器来攻我晋城我等岂不是自作自受?” 高林也颇疑虑:“大哥实须谨慎任得敬在大夏并非良善之辈由任之才等人观之则任得敬早晚必有反意若是卖了生铁与他日后他为大夏之主时只怕所需更多那时我等给是不给?若不给则马道又断矣若卖给则于大宋实有隐忧。” 郭铁匠却久久不语等诸人议论罢才缓缓道:“小老儿与诸位大爷所见略有些儿不同晋城铁眼下月出已逾十万斤虽有各种用项却也大占仓储一时间应用不了这许多何不卖些以获利?再者上等生铁之说也有许多名堂在内便是一炉所出生铁千余斤尤有优劣何况十余万斤?便将最上等生铁留与我晋城应用却将次等、三等生铁卖些与他人何妨?此外高爷说道这任家有造反之意小老儿虽不明国之大事犹晓得国家大乱之后数年间不得将息那时何暇来攻我晋城?欲取大宋必先取金国那兀术可是好相与地?是以无忧此为老郭一点愚见大爷们自去参详当不得真的!” 众人闻言皆是暴汗:任你晓得的军国大事再多在炼铁方面还是老郭最有权威性此外的人都当不得真。杨再兴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当下便拍板:次一等的可以卖给江南第三等地可以卖给大夏只是一月也不过万把斤多了一斤也不行。 但火器之秘却是重中之重再也不能向夏人泄漏连城中、军中有敢议论地也严惩不贷:自上次在屯留县用过一次之后“杨大人晓得五雷正法乃是天授派遣弟子至屯留施为”地说法在泽、潞二州甚嚣尘上一时间众人深信不疑杨再兴却坚决不让人却辟谣任由众人传说一应行商只当听了笑话均不相信便是后来传至上京城中当日的败兵们也将信将疑。 次日邀任之才相见时任老头未料到幸福会来得这么快一时间竟然有些语无伦次:“杨----杨爷这番大德任某深铭五内日后我家主上……必有……必有厚报!” 当下双方议定生铁一两斤一月交割不得过万斤由夏人自行负责运输却不得在榷场交易由高林另行指定地点交货为防金军沿路盘查所有生铁铸成马鞍形由运货的驽马运返大夏一应细节便在这一天内交待得明白。 打任之才后当晚高林便将阮漓引入衙中。杨再兴一见大乐:当日在牛家村中还未见得真切当时阮漓蹲在墙角一直没有站起来。此刻一见只见露在外面的皮肤黢黑都是水浸日晒的痕迹个子瘦小身材低矮如一只猴相似哪里是水中蛟龙模样只是目光中透着机灵不复当日的迟钝样。虽穿一声像模像样的棉袍却像是穿在了孙悟空身上不合身也罢了却让人感觉老大不自在倒是脱光了或者更遂其意! “阮兄弟可否愿意入我晋城水师中此后不再护送江上货物而我为晋城训练一支水上无敌雄师?若阮兄弟肯屈就便为水师统制由某招致新军阮兄弟全权负责可好?”杨再兴尽量和缓与阮漓相商。 岂料阮漓一个头摇得跟拔浪鼓相似:“家父早有明训打仗之事切莫参与某家只是好水却并不善厮杀大人寻错了人!” 杨再兴偷觑高林后者悄悄摇头杨再兴细看阮漓右手上却是长年握兵器磨出地老茧遂笑道:“阮兄只是好水某家也不强求只是晋城军中会水地不多正要阮兄一展所长未审阮兄之意如何?若不喜厮杀日后上阵之时阮兄不须出战便是!” 阮漓呲牙咧嘴半晌也不知在咕哝些什么最后却从椅子上一跃而下杨再兴这才现原来阮漓一直都在椅上蹲着并非坐着一跳下来居然更矮了些。阮漓偷觑杨再兴一眼见杨再兴并无怒意才拱手道:“家中长辈教导阮某不敢或忘此事就此作罢大人勿罪!”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外走。 杨再兴慨叹道:“本要建一支水师下万里南洋谁想阮兄如此守拙!” 阮漓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耳中听得此话霎时僵在那里另一只脚再也挪不出去就这么停在半空如被一根无形地线牵住再也挪动不得! 第一百六十一章 水师得新主,蒙古拒收银。茶马! 这个----杨大人----这个----适才提到什么南洋?”来吞吞吐吐有些不太爽快却不晓得该如何分说。 杨再兴不动声色缓缓啜饮杯中茶水迟疑许久方道:“确有此事王将军自泉州来书道是番邦与大宋久有海上贸易泉州港中大小舟船数以万计可容千石以上大船不下百数皆可飘洋万里一去数月往往以象牙、犀角、香料之属满载而归其间阅历万国所见海外各色人物新奇货物丰美海上奇景更远非江湖间可比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钱塘之水虽壮比之万里海域仍是缈小了些儿。某家本欲练一支水上雄师不惜耗费数十万以数十巨舟浮于海以中土货物与番邦互通有无北上高丽东至扶桑南下吕宋万里海疆尽为我晋城水师练兵之所在所获利益当不下榷场交易所得诚为无量事业惜军中无人精通水师罢了可怜如此计划终成泡影!” 高林一旁听了强忍腹中暴笑向隅苦苦撑持:听杨再兴描绘海上事业便是高林自己也颇为心动况且以阮漓之嗜水如命历年来只在江河湖水间嬉戏却几时有机会能够遨游于四海?若是泛一扁舟却是难遂此愿须专造大批海船才可出入平安纵横四海。 当今天下间有此财力与决心做这件大事的眼下还真真只得杨再兴一家便是泉州巨富。也不过拘于商家身份不肯组建一支强大水师出洋与诸番邦争雄大宋朝律法不是闹着玩的若是拥有数千人地私军只怕享用财富也不安稳。杨再兴却没有这等顾忌王兰一封信深深触动了杨再兴大力展海贸事业的兴致且筹划得远比王兰所想的更远! 阮漓哪里听不出来杨再兴话中的意思。只是其父生前早有遗训。后辈儿孙莫以弄水为能事。更加不得与官军有何瓜葛为其取名为“漓”即有“离水而安”之意只是世事有不如意者:越是防范越是让阮漓嗜水如命却是二十余年来谨守“不入官家”的庭训一直快意于江湖间。倒也自在只是听到杨再兴这番话却不由得神往海外诸邦巴不得一睹四海风光美景。这等事若是错过了必然终生懊悔无及后悔药也没得买处是以虽然有些脸上臊却还是腆着脸一步步挪回椅边。趁杨再兴不注意。“蹭”的一下跃回椅中坐定。 杨再兴眼观鼻鼻观心却以眼角余光看得明白。遂不再理会阮漓皱眉问高林道:“高兄弟若是动潞州、泽州近五万兵马大约可以选出多少略略会些水性的?三千之数大致不难罢?”高林自然理会得配合地答道:“若是风平浪静时下水不沉的大约能够凑足此数只是若遇到风浪大些只怕敢下水地不足半数如何应付得了海上营生?” 阮漓在一旁听了嘿嘿冷笑杨再兴与高林却理都不理他。 杨再兴额深思忽尔惊问:“若是向江南各分号征集好手不拘南北只须精熟水性地便可大约能够凑足此数罢?”高林闻言面露喜色恍然大悟道:“正是如此如何忘了江南水乡中惯熟耍水地汉子不少此计定然可行!” 阮漓至此稍稍点头仍是不一语。 杨再兴再问高林道:“只是水师与海商不同闻说海上盗贼颇猖獗至有杀人越货夺船而去者若是海上遇贼兵器方面以何者为先?水师士卒又当如何训练法?” 这次没等高林反应过来阮漓就接过话去:“近者以弓箭强弩缚火烧帆以弩射人水下则备凿以破敌船皆须在岸上用得精熟再下水试练若实力相若水上对水上水下对水下方是良策!海上水宽数百步内无遮蔽只怕须多备床弩以远攻近则可保无虞!若至接舷而战与6战无异则勇悍者生怯弱者死其间别无花巧。” 杨再兴并未觉得阮漓突兀而是继续问道:“若骤然风暴至浪高百尺当如何防备?” 阮漓顿也不顿一下顺口道:“江湖间行船遇风下帆大水急至则避于岸海上料来也差不多若是风高浪急下帆入港而避当可无虞。只是某家未去过南洋不晓得水路艰难否哪里有港可泊此节还须请教熟知洋面的积年老船工一队大船中总须数位此等人方可保平安。” “若是帆摧桅折却又如何?”杨再兴干脆一问到底。 “江中诸船桨帆齐用海上却不晓得大船有无这等措画若是有长桨却不畏帆桅损坏只是须及时靠岸修补不可恃之以远行万里。”阮漓至此已经毫无顾忌。 杨再兴霍然而起:“高兄弟险些误了大事!” 高林惶恐不已拱手请罪却不晓得误了什么大事杨再兴笑道:“若非阮兄弟率直岂不当面错过了水师统领?” 阮漓郝然大窘却并未出言推托高林心中大喜知道事已谐矣!果然次日文书下时阮漓乐颠颠地接任了晋城水师统领之职却是并不在晋城任职过得数日率两州军中选出来的千余会水的汉子随一批北货直下鄂州接管了数十艘江上货船逐日间训练这批汉子水下水上功夫江南诸分号得令重金征集水中健儿不消旬日间便得千余人月余之后鄂州江面上的晋城水师已经达到三千规模遂沿江上下以运货为名由阮漓教授船上厮杀本事。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田师中但他虽然看在眼里颇为不爽却是无可奈何:岳飞在军中时。就不曾重视水师毕竟岳家军只为扫荡河北哪里用得上许多舟师?眼下自不必说鄂州御前军月饷已经降至不足二十万不到岳飞在日的三成更加无力训练水师。 此时罗彦早到了只儿斤部半个月草原广阔地广人稀。往往行走一两天也看不到一个穹庐。但术赤却成日间放声高歌。天苍苍野茫茫敕勒川阴山下四顾皆是长草不晓得这小子究竟认不认得路到后来连罗彦也心中虚。待问及术赤时却 场大笑:“安答不消问这只儿斤地大草原上每一赤的朋友哪里会错得了?” 等到离开大同已经近一个月时终于看到了前方炊烟袅袅数十个穹庐围成一个大圈中间一个约有十余丈方圆。其余大小不过两三丈而已。远处数个马群、羊群四散分布罗彦等人看到不下万匹的马群都是既惊且喜。术赤在马背上一跃而下口中怪叫连连不理会众人自顾自的呼啸而去不消片刻就隐入到穹庐中。罗彦正茫然间中间的大帐内出来了十余人纷纷上马直迎了上来却是以术赤为先导后面老小皆有一位黑脸膛大汉长得比术赤还壮些与术赤纵声说笑旁若无人其他几位老成者面色漠然到罗彦等人面前一字排开罗彦忙招呼麾下众人下马迎了上去。却见那只儿斤部的众人捧上木漆碗碗中不晓得盛了什么东西一边高歌一边为众人端上碗来术赤见罗彦犹豫大笑道:“众位安答只儿斤部的马奶酒不及晋城酒香却别有美味不可错过!” 罗彦这才晓得是只儿斤部的待客之道当下示意众人入乡随俗虽大不喜欢这等酒味却都一饮而尽只儿斤部蒙人纷纷面露喜色欢声中将罗彦等人迎入帐中随后碳火升起帐外烤起数只全羊帐中却在各人面前摆开刀匕继续奉上马奶酒。帐中碳火上铜锅中大块砖茶放入不一时便有烤羊肉与茶同上香味浓郁无比。罗彦与麾下都是第一次享受这等大餐吃得爽快之极。 只是帐中晋城伙计都不通蒙语蒙人也不通汉话只得通过术赤为通译勉强进行交流。术赤本来神经比较大条但随着与族中长老们交谈许久只儿斤部地大汗最后大摇其头让术赤激动了起来虽然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但罗彦地直觉感到买马地事不很顺利心下大是不快。片刻之后术赤奔出帐去抱回一袋银锭倾倒在众人面前帐中一片哗哗作响帐中诸人稍稍动容最后却仍是看到到大汗摇头术赤颓然坐地沉默不语。 “术赤安答大汗为何不允?是否银钱不够买马?”罗彦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术赤道。 术赤摇摇头:“安答勿怪术赤也不晓得族中长老们会这等固执有了这些银钱向金国、夏国都买得到茶、丝绸何必定要安答以那些货物来换马?” 罗彦愕然:原来这族中人拿银两来却是无处用须远涉千里到金、夏等国才能换到所需要的丝绸与茶叶所以见到罗彦等人带来地银两都是面无表情坚持要换丝绸与茶叶。 当下晋城诸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可思议罗彦不由得问道:“按只儿斤部惯例需要多少茶叶丝绸才换得一匹好马?” 术赤道:“早年间惯例是三十斤茶一匹马近来金人作怪却是二十斤也可丝绸便一匹抵茶一斤若有此等货物多少马也不难只儿斤部便有良马十万随安答要换多少也行。” 罗彦惊疑许久才纵声大笑:“这有何难!不晓得此去大夏国需要多少时日?” 术赤答道:“若有好马七日可达黑山!” 罗彦击掌道:“便是如此术赤安答为罗某带路咱们七日内到黑山去那边有我家大人所托亲信相候便将所携银两在此作押带千匹好马去换得茶、丝过来如何?” 术赤大喜将此话转告帐中大汗与诸位长老众人皆是喜上眉梢:自宋金大战之后蒙金之间交易的丝茶之属锐减二十余年以来茶价腾贵虽所费颇高仍不足应用若不是晋城商号在大同府有分号将南货源源不断送达只怕只儿斤部的茶叶已经断了炊多年来习惯以茶下肉的蒙人只怕要生出病来。眼下听得罗彦竟然有法子弄来大批茶叶丝绸都是大喜过望当下招呼得逾加热情入夜后马头琴声响起四面俱是马嘶声不晓得有多少马群、羊群返回族中大约总数不下数万匹术赤之言诚然不虚矣。 次日罗彦与诸位伙计仔细筛选得良马千匹由族人们赶至一处交与术赤罗彦留了一半人手看守银驮却请只儿斤部的几位好手随行押马群往大夏而去不消十日早到了大夏黑山威福军司所辖关隘。 大夏守军远远看见晋城商号旗帜忙去告知守将守将得报入内衙向座间一位青年小厮道:“小兄弟守候辛苦大约主上所交待地人马已经到了此间末将麾下士卒已经看到晋城商号旌旗应该不会有错。” 那小厮傲然笑道:“将军辛苦任阙回去后定向主上禀报将军厚意此后还须多仰将军之力!” 那守将却惶恐道:“岂敢既然任大人吩咐末将自该尽心竭力!” 当下率众上了关隘验明来人身份罗彦讶于任之才办事效率之高却不晓得这小厮已经在此等了五日任得敬下了死令:未接到罗彦不得回府!当下黑山所有府库中茶、丝一齐调动何须三五日便凑足了罗彦所需之数。术赤与众族人惊惧之中见罗彦下令夏人遵行不悖都是大为讶异叹服这才对罗彦另行评价与定位。 这边马匹交易终于展开广州那边王兰却已经前往探视过岳府满门捎去岳雷消息。岳李氏闻说岳雷已经统率一万余兵马守上党故郡为中原锁钥地重将老怀大慰只是念及岳帅之死却又悲喜交加当下率王兰与满门老小至岳飞灵位前上香午宴时向王兰再三询问岳雷家小*平安方罢。有晋城分号在此照料岳家也未受太多苦楚只是生离死别最动人心这个却是谁也帮不上忙的。地方官吏虽奉秦桧严令却是谁也不肯前来得罪岳府诸人因此地方上倒也不算为难府中衣食比在临安城中时居然还要好些王兰遂放心而去。返分号时当地分号主事急急拿来一封书函却是杨再兴亲笔的回复!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临安污浊地,琼州静净天。南渡! 再兴在信中对泉州造舟之举全力支持并告之阮漓师舟成之日足孚应用不须为此顾虑。缎坊之事可另行择地而建倒是江西景德镇高岭一带须不计高价购买或兴建大型瓷窑其作用不下缎坊或者利润更高。江南各茶场也应如是虽朝庭对茶叶垄断但只要能够与各地茶盐提举司关系搞好了应该也可以获得充足的茶叶供应。 但王兰前往琼州一行却另有要务:洪皓告诉杨再兴大宋沿海有二十余处港口对南洋贸易但琼州一地就有五个港口只是由于人口太少生产不达除了少量的当地黎人汉人都集中在琼州府中实在展不了大规模贸易因此朝庭一向不太重视。杨再兴一听大感兴趣遂令王兰在琼州开设分号的同时尽力寻找合适的港口日后必有大用。 王兰阅书大喜当下书至泉州令江南浙西、福建二路诸分号各遣人万至泉州张远才处交割并遣得力人手襄助不盈月而致四十余万张远才骇得呆了忙着人赶往各船行催工随后亲往福建深山中采购所需应用的红松并向虔、吉二州船行预订半年的货量至5oo船三十艘一时间泉州轰动都晓得张远才奉晋城商号之令大造海船次年将出海贸易了。泉州诸货行纷纷找上门来要求提供江南货产。并预订来年舱位。泉州分号为此在城外新购土地百十余亩大建仓储城中周、邵、朱、杨等数家闻说动静面子上皆不置可否私底下去派人纷纷打探消息看张远才偌大动静究竟有多大本钱有多少人手。等众厮仆从各钱庄调查后回话。晓得张远才不过有四五十万。恰足付船钱。货钱还未备妥甚至连积年的船工也不过高薪聘到四五十人才够一船一人都是哈哈大笑遂不再放在心上。 王兰不晓得自己已经在泉州掀起如许大地风波此刻却在从广州到琼州的海船上凭海临风。意气飞扬。广州港口处亦是千帆竞只是不如泉州兴盛毕竟这里远离江南最为富庶的大郡只不过作为货物中转的用途居多核心的贸易还是在泉州至平江府一带。但广州港的规模也只是与泉州相去较远却与明州等地只在伯仲之间远远过北方江河中的码头。这艘前往琼州的商船上便有三百余石货。并有客商百余人。犹自显得颇有余裕大约因为在琼州还可补给是以船上地自用物资并不多。王兰站在船头处远眺海天之间。晓得远处便是琼州方向却是一丝6地也看不见竟然有些远涉重洋地味道与当初从平江赴泉州一路沿海岸而行感觉大是不同身后地十余位广州分号伙计却是见惯不惊懒散地四处闲逛浑不以为意。 这日天气大好远方海天一色天空一片湛蓝时已隆冬此间却无半分寒意只有海鸟在船上鸣噪盘旋不去王兰立在船头闭目深深呼吸扑面而来的海风惬意之极却听得耳畔传来苍老豪迈的吟唱声:“兵气暗吴楚江汉久凄凉。当年俊杰安在酌酒酹严光。南顾豺狼吞噬北望中原板荡矫讯穹苍。归去谢宾友客路饱风霜。闭柴扉窥千载考三皇。兰亭胜处依旧流水绕修篁。傍有湖光千顷时泛扁舟一叶啸傲水云乡。寄语骑鲸客何事返南荒。” 王兰虽然不解文字却听得正是眼下流行的“水调歌头”曲只是辞中豪迈有“大江东去”风范且涉南北之事又合当前之景末句却颇苍凉似是阅尽尘世后骑鲸出游般浑不似人间气象不由得睁眼回头而顾却见一清瘦老叟皓布衣双目有神眼望天际神情意态颇为萧疏廖落只是气度高绝睥睨众生自有一番出尘气慨倒与辞中之意暗合王兰虽久在军中却也并非毫无见识晓得此人不凡也自肃然起敬。 “爷爷咱们这是去哪?为何看不到岸?”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跑到这老人身边虽身上褴褛却是机灵可爱仰头问那老人道。 老叟微微一笑:“此去乃是天之涯海之角大宋的极偏远处有无尽风光绝妙人物乖孙儿可想去么?” 那小子拍手雀跃:“好!好!难怪爷爷这般高兴咱也去天边看看有甚么物事!” 王兰见后面数位官差死死盯着这老人晓得又是一位被遣的文臣不由得心中浩叹:秦桧把持朝政朝中稍有恢复之志者便立不得脚像这位老者如此年迈仍被往琼州安置何其酷毒!只他辞中之意只怕对河北恢复之心未死所以在此以辞言志果然穷而弥壮老而弥坚令人敬服不由得心生亲切随口道:“先生果是达人早已勘破世情琼州之地何幸能得先生驻足!” 那老叟闻言微微一惊还未作答却听那小孙儿道:“爷爷去了天边耍耍何时能回临安?”老叟面色这才微变轻抚孙儿头缓缓道:“琼州哪里不好?临安城中倒不如这琼州干净何必回去?”王兰听了越肯定这老人必是朝中大臣不晓得如何得罪了秦桧才吃这等苦头。只是同为抗金志士心有所感见老人意下不平遂贸然道:“老先生且看着河北义士正积储粮草兵甲必不令先生愁居琼州他日捷报来时先生必可以诗酒自乐或者返临安也有日矣。” 那老叟霍然而惊注视王兰道:“这位壮士莫非与杨再兴相熟?” 王兰也不觉大为讶异:“先生也晓得某家大哥?某家正是杨再兴麾下统!” 那老叟正色拱手和声道:“原来是王将军!老夫李光。大宋罪臣有幸在此见到将军得知河北之事实大慰平生此行不虚矣!” 王兰这才失声道:“竟然是参知政事李大人!王兰失礼大人勿罪!” 李光摇摇头:“老朽戴罪之身哪里是什么‘大人’?倒是将军襄助大宋神枪深入金贼腹地。保全河北宋人数十万。功盖当今。方是大宋栋梁有杨神枪在河北一日大宋有如磐石之安!老朽芶且于江湖间而今又窜贬海外只怕是等不得将军立下大功恢复河山了!” 王兰久不在临安城中不晓得李光如何会被贬到琼州去。再三询问才知道原来李光与秦桧交恶其来有自绍兴十一年岳飞北上救濠州时张俊、杨存中等辈连连冒功请赏李光独不信且谓:“观金人布置。必有主谋。今已据东南形势。敌人万里远来利于战宜戒诸将持重以老之。不过数月。彼食尽则胜算在我矣。”后果如其言任江西安抚、知洪州兼制置大使并擢吏部尚书才逾一月又任参知政事却大为秦桧所忌。既而秦桧论和议罢诸帅兵权撤淮南防御李光又极力反对所用地事由与岳飞如出一辙:“戎狄狼子野心和不可恃备不可撤。”更为秦桧所恶。 但真正让李光不得不离开临安地却是秦桧荐举郑亿年为资政殿学士李光却于御榻前面折之又与秦桧相争于御前因曰:“观桧之意是欲蔽陛下耳目盗弄国权怀奸误国不可不察。”是以秦桧不敢自辩却在最后阴柔地总结了一句:“李光无大臣体。” 李光见终不能改变大宋朝命运次日便愤然求去赵构却并不希望满朝都是秦桧党羽极力挽留道:“卿昨面叱秦桧举措如古人。朕退而叹息方寄卿以腹心何乃引去?”但李光自知与秦桧相争哪里有立足之地遂再三上表求去赵构无奈只得让他领了资政殿学士虚名却赴外任了个绍兴知府的实职最后又拗不过秦桧再召李光回临安任提举洞霄宫的虚职才罢。可是当年岳飞狱成李光哪里坐得住遂在临安城中四处奔波为岳飞求告言语中颇忤秦桧与万俟禼等人深为两人所恨遂由万俟禼上奏李光有“阴怀怨望”之罪授建宁军节度副使藤州安置。数年后又因秦桧之意贬于琼州遂与王兰同舟。 王兰听罢虎目含泪拱手躬身道:“老大人如此为国尚且远放天边临安城污浊可想而知此去琼州在下有幸随行必不令大人有失只是在琼州府中一切皆须小心在意若有何急难处着人寻晋城商号或者可以襄助一二!” 李光扶起王兰道:“将军大事在河北如何到了这等海外蛮荒之地?” 王兰遂将杨再兴大计托出李光听罢捋须点头:“近年来杨神枪举动江南士子颇有非议谓杨神枪只晓得阿堵物于恢复大计只怕生疏了若非年内取了潞州还不晓得有何种说法老夫却早早料定杨再兴非是等闲之辈昔时在临安城中之举也不过聊以自晦而已且看岳案一成杨神枪飘然而去仗手中枪在河北开创偌大局面岂是一众短智竖子可比?江南士子未免眼界太小容不下真英雄!便是此番令王将军赴琼设分号之事也不无布局之意老夫倒还小瞧了杨神枪!” 王兰闻李光对杨再兴如此高的评价也是大悦却道:“杨大哥一片忠心天日可表只是那秦桧直如此容不得人才逼得大哥救岳二公子上太行如今虽四面是贼反而过得自在些谅那河北地面兀术尚不敢捋大宋神枪虎须余子何足道哉只等兵精粮足便是用兵之时眼下虽行商贾之事却是为大业积蓄大哥岂会与竖子一般见识!倒是李大人如此知己若有机缘与大哥一晤或者知之更深。” 随后附耳对李光道:“眼下洪皓洪先生便在晋城泽州府衙中措画大事便是看不得临安城中污浊才行此计岂不胜于隐居葛岭百倍?” 李光一愕却是若有所悟苦笑道:“怪道葛岭好大火!老夫在藤州只恨秦桧赶尽杀绝却原来有这等安排杨神枪好计!却是便宜了洪皓小子才返江南又逃回江北岂不谬哉当日便不该离晋城而南下如今去而后返徒增关节。” 王兰见李光色动正要再说几句却见一名官差缓缓靠近当下也不多言反正在琼州时间正长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遂一路无言直至琼州此时琼州下辖五邑各自皆有港口只是海船不多往往只是补给之用岛上总共不足十万人口琼州府州治所在城内城外也才不足万户果然煞是荒凉到处皆是杂树乱草丛生猛兽虫蛇猖獗只有港口至州府沿路略有平安景象其余地方皆不堪行。 王兰入城后自与麾下伙计觅地买屋安排分号开张事宜手中有的是银钱虽然此处物价腾贵也不愁没钱支使李光到后却编入当地军管幸好有王兰打点将百十余送至军中诸统领校卒处才让李光未受苦楚李光口中不言却深铭五内与王兰心照不宣罢了。 此时上京城外一队人马匆匆而行为的一骑勒马驻足遥望上京城轻轻“哼”了一声却是当日与罗彦、术赤在汪古部草原上擦肩而过地完颜亮!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杨大人卖书,洪夫子动疑。乱源! 安陈氏书铺外车水马龙十余辆大车挤得街巷中行过虽是大冬天的门口十余位伙计却跑得鬓角生烟一个个大藤箱重达四五十斤将大车塞得满满的车队旁为的老者负手立于桥头默默看着眼前众人忙碌。书铺年青的二主事陈云亮小心翼翼地陪侍在旁轻声问道:“马爷这批要得忒急书铺中赶工半个月才出活不晓得哪里的买家怎会要如此多的典籍?” 老马斜睨他一眼捋须微笑:“偏生你这小子话多仔细叫你大哥掌你嘴!” 陈云亮一伸舌头一惊一乍地:“马爷可别大哥手重若是掌了嘴怕是十天半个月的不能侍候马爷。” 老马哈哈一笑:“咱也不过是晋城商号中一小卒罢了河北泽州府杨爷才晓得将这许多书有何用生生照顾了你陈家还来耍这等贫嘴!只是大宋朝只有你陈家才有这等上乘做工老马也别无选择大把银钱便只好入了你家口袋何用你这小子卖乖?” 陈云亮腆颜道:“临安城中哪个不晓得马爷货通南北如此照顾小号便是衣食父母一年上万银钱岂是细事?马爷但有吩咐陈家无有不从。” 岂知老马也在愣:杨爷可不是读书人这般大买春秋尚书是何用意?难道北边的番邦蛮子们大杀宋人之余竟然开始放下屠刀受夫子教化了? 数千里外。杨再兴此刻也正翻阅着一本“精装”《论语》赞不绝口:“好东西宋人精雕印本天下无双这陈家岂不就是后世的‘人民出版社’?怪道年入十万雄居大宋出版业顶端铺中定然人才济济这等雕工。非积年劳作。不能幸致!” 洪皓恰从门外进来。听得话中数字蹊跷不觉皱眉道:“杨大人所说‘出版社’乃是何物?莫非这卖书地行当也有结社而做的?” 杨再兴自知漏嘴当下也不解释却指着案上一堆样书对洪皓道:“先生若我晋城买来纸张也印制夫子典籍。能否赚取这陈氏书铺之利?” 洪皓笑道:“杨大人非是皓穷经之辈可比竟然将财的主意打到夫子头上也算奇人!只是这陈氏在大宋一朝已传数代一书出自陈氏不惟雕工精美字无错漏更是大宋朝钦定考本。天下读书人若非家有薄产。还花不起这个钱买陈氏的书别家一本书才四五十文陈家一本书却须七八十文。或者一二百文也有之若是孤本扩印或者文字多些一卷费钱数也非异事倒是一桩极稳的利润可是晋城中读书人都少有老夫虽勉力办学也不过建得村学十余处收得一二千蒙童识文断字尚且艰难哪里来的高手匠人雕工?此事却难。” 杨再兴默然半晌才问道:“杨某一向少读诗书不晓得大宋朝可有活字印书一法不须雕版只制边框却于其中烧铸字块一字一模可以随文字移挪是以一版而印万书方便之极。” 洪皓随口答道:“此事老夫倒是有所耳闻大百余年前庆历年间大宋布业衣雕工毕升曾以胶泥为活字此事在熙宁年间翰林沈括所作《梦溪笔谈》一书中有载距今也有五十余年了此书传世虽不多老夫昔时在临安城中倒是见过大人还道不曾读书连这等事也知之颇详老夫佩服!只是这活字之术如今却罕有所闻不晓得后来为何不曾广为应用其便利处虽显著亦必有其不便处。” 杨再兴口中默然心中腹诽:“靠后世里自然全用的是活字印刷了难道我还会想在大宋朝搞激光照排么?这东西再有弊端也在八百余年里统治了印刷术的高端哪像眼下这等繁难?”当下也不与争执只是作好奇状坏笑道:“临安城中贫户不过月入数百文即可足供生计偏生这书价如此腾贵却不塞了天下寒门士子求学之路?某虽不才诚有意于此愿天下寒门皆可得闻书香若先生不辞辛劳可试与匠器作郭主事相商试以胶泥、铁、铜、铅等物试为活字择其可行者为之若能成功料那纸墨之属能费几何大约一书之价总不过十余文即可岂不便宜了天下士子?” 洪皓初时不以为意后来越听越是心惊遂至汗出如浆最后躬身拱手道:“大人远虑实远过老朽!若非大人此话只怕千百载以下终无人悟得夫子之道如何不为天下人所学老夫愧读诗书却没有大人这等见识这番仁德之心远胜于晋城事业老夫必亲历亲为直将此术用于天下方罢!” 杨再兴见忽悠得这老头子也够了当下正色道:“这些临安运来地书所费银钱不少除我晋城各学塾中所用一概免费放外其余便往大夏、上京等地运去只是书价须在临安十倍以上以获其利今年大夏国将汉学扩大十倍至三千学子上京城中汉学成风皆有先生一份力晋城若不从中得些好处如何出得了每年大宋在淮泗交割岁银地恶气!” 洪皓见杨再兴将这赚钱之事说得义正辞严出门时思之再三实在看不透杨再兴胸中所藏学识竟有多深品行是真是伪只觉得时而大义凛然时而英雄了得时而卑鄙下作只得摇头兴叹而去。 此时上京城中完颜亮已经入府换过袍服衮帽貂裘身材本就伟岸人也英武加上这一身袍服鲜亮麾下众人皆赞不绝口完颜亮在铜镜中自窥一眼也气足神完雄纠纠出门纵马往大内而去。宫外侍卫见完颜亮下马都是肃然起敬入内宫时大兴国早早得报在宫门处侍候林卫。苦笑道:“大人来得好晚。宫中多变故。圣上久盼大人返朝已为此不晓得醉了多少回数。” 完颜亮注视内宫虽大雪堆积却仍是处处透出金碧辉煌皇家天子气自然流露纵然远比不上 临安气象却在这白山黑水地女真龙兴之地创造了一迹。眼下宫中之主。便是与自己一起长大地兄长名义上的完颜宗干之子完颜亶只是这些年来每见这位皇兄一次便觉得生疏一分虽然也常相对大醉忘其身份。酒醒之后却仍是君臣有别。皇兄仍然高高在上自己却只有在汪古部的大草原上才有这种人上人的感觉那些强悍的蒙古骑士在更加强悍的自己面前俯贴耳。让完颜亮有掌握生杀大权地成就感这就是为什么皇兄屡次希望自己留在上京却偏偏向往中京的原因罢? “皇兄你做这皇帝当真做得如此辛苦?”见到完颜亶时完颜亮心中对这位有如骨肉之亲地皇帝充满了同情:帘幕低垂中人影稀疏完颜亶已经半醉面色青白眼神迷离手足不能自控只在那里扶床咆哮:“滚开给朕拿酒来!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都是皇后地人都是来看守着朕地!” 完颜亮在这瞬间心中略有些凄苦皇兄在这宫中实在过得不快乐做人如此当什么劳什子皇帝?还不如自己在大草原上过得快意!若是自己来当这皇帝岂会让上京诸老、宫中妇人玩弄在股掌之间?那时自然快意恩仇当杀则杀当辱则辱天下美人都是大金皇帝之私物何必为一妇人愁苦如此? “皇兄是迪古乃看你来了!”完颜亮入内不跪立在殿中大叫。 “元功是元功么?好!好!好!元功是朕的好兄弟!过来陪朕共饮一杯元功你该不是皇后的人罢?哈哈哈哈!”完颜亶大笑起身却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大兴国忙上前扶住却被完颜亶一推忙倚柱站定。 “大金的勇士忒母完颜亮!哈哈哈朕地兄弟奉口上将军如今朕在上京一无可用之人还不回上京陪朕么?在上京留下来吧日后在朝中帮朕丞相之位迟早是你地咱兄弟俩共享这大金!”说话间强行将一樽酒塞入完颜亮手中完颜亮心中长叹举樽一饮而尽酒水从嘴角溢出淋漓而下打湿了貂裘却是豪迈已极完颜亶看得高兴哈哈大笑返身回御榻上时完颜亮听得叮噹作响仔细看时却见一柄弯刀胡乱别在完颜亶腰间连鞘也未入锋刃露于空中完颜亶却浑然不觉大兴国与完颜亶面面相觑都叫不妙却哪里敢上前去分说? “元功我的好兄弟!朕封你为龙虎上将军快些回上京来吧?中京地美女有上京多么?” 完颜亮心中难受连呼不好。 但更加不好地事却生在只儿斤部所在的大草原上。 “不好!哪里来的贼子竟然伤我只儿斤部的族人?!”率骑驮茶、丝返部族的术赤眼看就要回到族中遥遥看到一小队人马厮杀大约总共也不下百十余人反抗的一方却明明白白是自己的族人当下告诉罗彦:“安答在此稍候待只儿斤部地好汉击退了贼人再往前赶!” 罗彦大笑道:“晋城中人直如此没义气?好兄弟便须同进退哪里能看着兄弟厮杀?留三人看货其他地跟我上!” 言未竟而率部冲出术赤所率族人本来也不过十来位比罗彦麾下还少些此时见罗彦豪气干云都是嘶声大吼纵马冲出马背上就挥动弯刀倒也气势如虹二十余骑卷向战场。那方本来也只得七八十骑贼人与二十余位只儿斤部英雄厮杀个不休人数虽多也占了上风却久战不下未能顺利夺过只儿斤部的大批马匹早已经心中焦燥此时见突然出现的生力军哪里还敢强行厮杀?兵刃相交声中只勉强招架得数合却在晋城军地长兵器下伤了七八位虽然隆冬之际不曾立即夺命却在雪地中挣扎不起其余诸辈鼠窜而去罗彦惟恐远去有失止住了术赤和他的族人:“穷寇莫追若反噬一口却是徒增损伤于事无部且去看族中可有意外!” 术赤正要暴怒听得此话吓得如一头雪水淋下忙直驱族中所在所幸狂奔三十余里后所见却是风平浪静族中一片详和才心中大安。是夜茶、丝之属尽皆抵达族中众人见二万余斤茶叶皆是大喜过望加上白天罗彦还为他们驱赶跑了来袭的贼人这番感激之情非同小可只是盛情之下竟然要将所得的茶叶退还一些让罗彦哭笑不得:晋城还缺这东西么?最后还是术赤灵光些在族中一阵商议多送了罗彦五十匹马这才皆大欢喜。 “术赤安答可问得明白了?今日来的都是哪里的贼子?”自从现今天伤俘的都是蒙古诸部人马罗彦就明智地选择了将人犯交给术赤他们去审讯夜深了才见返回的只儿斤汉子们个个杀气腾腾兵刃带血那些俘虏们却一个也没有返回不晓得扔到哪里去了罗彦为之悚然惕惧:这些家伙并非善茬! “汪古部的软骨头居然带了塔塔尔部的贼子来袭击克烈部还好只是小队前锋若是大队前来却不坏了!”术赤愤愤然怒吼。 罗彦一听稍一思忖跳将起来:“不好!安答快快吩咐族人起身明日定要远远避开否则必有大队贼子来袭!” 术赤笑道:“草原上的部族岂会不晓得躲避狼群?安答放心明日我部便要去与只儿斤大部会合却听只儿斤部大汗号令那时有数百好汉子哪里还怕塔塔尔的狗贼?” 术赤说得大条之极罗彦细看时果然族人已经开始东西准备明日离开但“数百好汉子”当真就打得过敌人?罗彦却是摇头不解只得且安睡了这一晚再说。只是晋城诸人商议许久总觉得不能就此弃只儿斤部于不顾。 战斗从来都不是晋城人会逃避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四章 塔塔尔生疑,克烈部求铁。借力! 明时族中两百余人皆已收拾停当族中老弱驱赶羊行壮年男子与晋城勇士断后罗彦仔细看时只得心中叫苦:合族不过六七十战士年长者不下四十五六年少者才十三四岁大小虽说只儿斤族人身材高大但这点人手便满身是铁能够打得几颗钉? 更让人沮丧的却是他们手中兵器:短弯刀十余柄不是得自大辽便是得自大夏明显是从西域过来的旧货虽精心磨砺却已经残损严重长兵器几乎没有几柄长矛头部居然都是铜制的大约都是熔炼过的铜钱制品。身上倒都背了长弓却连箭簇都是狼牙制的居多与晋城好汉比较之下寒碜得要命而只儿斤部的汉子们看到晋城战士不断从马背上的布囊中取出兵器来长枪是早已经见过的居然还组装出了几具强弩来弩箭头部寒光闪亮一看而知是精铁打就也看得眼都绿了。 前方族人缓缓退去留守的只儿斤部战士们却越来越紧张:若是前锋侦骑就已经达到七八十骑那正式的前锋大队应该有多少人?塔塔尔人已经许久没有大举来犯了在上京那边多年来塔塔尔人都在与金人苦苦相持难道眼下金人已经不再与塔塔尔人作战了?为什么汪古部的人与塔塔尔人会走到一起?汪古部的长老们忘了与塔塔尔人的世仇了么?为什么他们会与那些狗贼混在一起来攻打同一个先祖的蒙古部落。 罗彦却以岳家军地眼光审视这个可能的“战场”:无险可守。无军可恃四望平野若是大军来袭莫说战便是逃也不可能最多就只不过是为逃走的族人们争取一点时间却绝无指望反败为胜!但事已至此到最后关头。希望能够保得住晋城来的这批兄弟吧。只要还有一战之能。绝对不能够扔下术赤他们跑掉。 但这一日一夜等下来却并未见到一名敌军来袭害得众人白担心了十余个时辰。 “术赤安答不能再等下去了咱们这点人手只怕也挡不住大军今日咱们分道而行。你往族中通报要只儿斤其余诸部来援某家却率兄弟前往汪古部察看塔塔尔人动静若是在此久滞只怕终究无益。”次日一大早罗彦按岳家军战法实在不肯这么空等下去。当下与术赤商议。要探明敌人动静再作区处。 术赤却是一根直肠子只晓得敌人在这里吃了亏。定要在这里找回来哪里会想到敌人竟然不来早已经将敌人大军来袭的可能打了七八分折扣此刻听罗彦一分析才晓得大事未必就安了当下也作不得主与族中年长的战士们商议许久才道:“安答如此仗义术赤怎么敢让安答一人去面对塔塔尔人大军族中战士就此去赶大队术赤却要与安答一同前去!” 罗彦没有拒却当下晋城诸人与术赤一道径往汪古部方向而去若非有术赤带路罗彦还有些顾忌只怕在草原上迷了路。但这一路也跑了两日才现敌踪。术赤平日里大大咧咧遇敌时却犹如草原上最危险的豹子远在十余里外就警觉地停下步来:“不能再往前了!塔塔尔人就在前方!” 罗彦眼见只是蓝天长草哪里有半个敌人的样子?但术赤是这草原上地主人自然应该知道得多些既然是他说有敌人那便是有敌人了再仔细看时前方隐约有小鸟惊起大约也就是这点点迹象落入了术赤地眼中。 果然下马后在长草中小心翼翼地靠近数里远远地看到前方大约千余顶帐篷若按常理大约总不下三千人马相对于合族只得三五百人地只儿斤部的小族这已经算是强悍的敌人了怪不得术赤说有数百只儿斤汉子足以应付敌人大举来犯若这样的敌人也算“大军”的话河北地面上的金军就是天下无敌了。当初兀术率八万大军征剿蒙古诸部竟然在草原上大败而返不晓得是怎样打的仗。 看到敌人在这里纹丝不动术赤心下大定对罗彦道:“安答这班贼子胆小如鼠竟然不敢到只儿斤部搅扰族人已保平安咱们回族中喝马奶酒去。” 罗彦却是大为犹豫:“这班贼子为何不肯前往只儿斤部呢?难道如此‘大军’前来还怕只儿斤部地战士不成?” 却不晓得眼下这数千人中央的大帐中数名塔塔尔将领正争执不休争执的核心疑问正在于:“有汉人在只儿斤部!这弩箭只有草原南边的汉人才有金人绝不会帮助只儿斤人只是那些汉人如何到的大草原上?究竟来了多少人?”若非有罗彦等人在草原上与塔塔尔的猝遇只怕此刻塔塔尔人早已经杀向了只儿斤部可是从只儿斤部的草原上带伤回来的塔塔尔族战士身上所插地弩箭却并非塔塔尔人所熟知地狼牙箭。 罗彦虽然猜不到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会让塔塔尔族人的大军在此地逗留了三天而不敢妄进一步但多年来地征战经验已经告诉罗彦:当即将面对的敌人不够强大时一时的阻滞并不会就此让战事完结因此远没有术赤的想法乐观转头对术赤道:“塔塔尔人为何只进攻只儿斤部?其他诸部都没有遇到敌人吗?咱们且到族中去将此事告诉给大汗和长老们且看他们如何定夺!” 果然返回的行程中漫长的六天过去后出现在罗彦面前的已经是一个大阵仗了:数以千计的穹庐散乱由在草原上上千名各部汉子在草原上集结这绝对不是只儿斤部单独的事情了等术赤从中央地大帐中返回后出惊叹。罗彦才晓得除了只儿斤部外连客列亦惕、董合亦惕、土别兀惕等部也都有战士赶到自上一轮塔塔尔人与蒙古诸部大战以来这还是术赤所见过的最大规模的军事集结。 “忽儿札忽思--不亦鲁黑汗明日也要到此间来呵呵呵!克烈部的大汗草原上的秃兀 古最强大的汗。明日就要来了。塔塔尔人若是敢来送死!”术赤兴奋莫名在帐中手们足蹈。罗彦忍了许久才冷冷问道:“塔塔尔人都有铁制的兵器与我晋城军一样为何只儿斤的英雄却没有精铁打造地箭簇?” 这个问题很是关键从前些日子以来罗彦就一直为此烦恼。若是一支没有铁器地部队遇上一支全副装甲地部队这支部队偏偏又不是大宋朝军队那般软弱这仗还怎么打?按术赤的说法以前塔塔尔人跟他们一样也是没有铁器的或者只有很少的青铜武器但眼下这支塔塔尔人却使用了全套的金军装备若不是金人长像与蒙古人大异。只怕罗彦会认为这是一支乔装为塔塔尔人的金军! 术赤顿时一愕。随后沮丧地坐下:“大宋也罢。大金也罢大夏也罢都不肯让蒙古人买到铁器。只怕长生天保佑蒙古人若有了铁器便是给雄鹰插上了翅膀再也不能欺侮蒙古各部族塔塔尔人不晓得从哪里买到的铁器难道长生天会保佑这些贼子么?” 罗彦心中一动悄声道:“若是安答真地想要买铁器也非不可能!” 术赤双眼射出利芒随后跳了起来:“若是安答能够卖铁器给只儿斤部只儿斤部将是克烈部中最强大的若是安答能够卖铁器给克烈部克烈部将是草原上诸部中最强大的!安答肯随我去见古儿汗么?” 罗彦笑道:“去便去有甚么不肯术赤安答带路罢。” 待入了大帐罗彦被术赤牵到一个角落坐下术赤悄悄附在罗彦耳边道:“这便是古儿汗不亦鲁黑汗的同胞兄弟。”罗彦细看时帐中碳火雄雄看不太真切直径逾十丈的大帐中团团围坐了不下六七十人其中倒以各部族的汗居多也有近半是各族长老们术赤带汉人入帐已经大违规矩保是罗彦此时穿得与只儿斤部族人也没多大送别是以没有引起注意。 这时帐中诸长老们的边唱边说已经暂停难得地进入到开怀大嚼的阶段术赤趁机高声呼叫引来众人注目罗彦却不晓得他在叫什么只是看到众汗与长老们满面惊诧料到大约与卖铁之事有关果然片刻之后古儿汗让术赤近前详细询问。只是罗彦一句蒙语也听不懂只得在那里闷坐稍后却听得帐中一片欢声大叫众汗王、长老纷纷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在位上地古儿汗却不能安坐随术赤一起走到了罗彦身边坐下亲手为罗彦奉上马奶酒却是在酒中蘸一指弹天蘸一指洒地才递至罗彦手中罗彦浑不知古儿汗究竟在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只得瞠目以对最后转过头救助术赤。 术赤笑道:“大汗说长生天庇佑汉人中也有克烈部地朋友若是安答真能卖给克烈部好铁安答就是克烈部的大恩人这是长生天将要消灭塔塔尔人的明证;不亦鲁黑汗将给汉人朋友最好地礼物克烈部此后便是安答的家一般!” 罗彦大笑举碗一饮而尽心中却道:“若是克烈部与金人也有仇晋城军大举北上时倒可作为襄助马匹自然也在话下。”当晚罗彦在克烈部诸族中备享尊崇各小族的汗以及族中长老轮番敬酒烤羊流水般奉上罗彦遂至大醉而归。 次日不亦鲁黑汗到后置随行的千余汉子于不顾随术赤径到罗彦帐中将宿醉未醒的罗彦揪了起来:“安答大汗问你汉人朋友卖精铁给克烈部倒底要什么回报?” 罗彦睁眼看时帐中只得术赤和一位高胖黑面大汉那大汉却比术赤更显高大一些约莫有两百斤上下眼下却一脸详和笑等罗彦回答罗彦忙翻身坐起拱手道:“金人是我晋城人的大敌如今却与塔塔尔人勾结来攻克烈部的族人金人的敌人就是晋城汉人的好朋友。克烈部此后若有急难我家主上必大力襄助大枕头神枪之名动于天下没有打不败的敌人。” 不亦鲁黑汗听术赤译完哈哈大笑却附到术赤耳边轻声数语术赤脸色为之一变却半晌后才翻译道:“安答大汗说若是安答能够答应暂时不将好铁卖给克烈部以外的部族等克烈威震草原的时候必有所报。” 罗彦心中一阵暴寒:塔塔尔人与金人在攻击蒙古诸部的时候大约不会分辩是哪个部族吧?若是克烈部有铁而其他诸部没有那时一旦塔塔尔人来攻诸部却不都要求克烈部援助?果真如此克烈部当真成蒙古人的救星那时只怕不亦鲁黑汗就不止是克烈部的大汗而是蒙古诸部族的大汗了。当下不好置答犹豫一阵之后问道:“大汗帐下有多少可用的勇士?” 术赤与不亦鲁黑汗询问一阵后术赤回答:“可用者三千其中便是精兵也有一千二百!” 这还是术赤翻译过后的话不亦鲁黑汗的原话可没这么精确毕竟草原上要计算羊、马的头数容易得多但战士这东西却是变化太大各部族分散得太开若是要数得清楚却有些难。 罗彦听得对方只有三千来骑心中大定遂道:“这等便没有难处只是须禀明我家大哥看每个月能够送来多少仍依旧在大夏黑山交易晋城只是要马其余都不在话下二十斤铁换一匹好马可否?” 不亦鲁黑汗与术赤相视大笑术赤道:“安答若不是好朋友术赤便依了你只是这草原上十斤生铁便可换得一匹马可不亏了你?” 月余之后罗彦书到晋城杨再兴得报大喜指示洪皓:“回书罗彦与那大汗谈判咱们以长城为界此后不许纵马南下可能东向与金人为难!”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设港琼州府,前倨而后恭!清澜。 兴十四年的最后一天晋城中鞭炮震耳太行山上白中人家的屋瓦上也堆积了数寸城中与榷场通衢大道上却片雪也无洪皓毕竟治理有方城中诸衙与里坊各司其职早早将城中积雪扫除以利出行。 虽然已经大雪封了太行但取道开封过来的各地客商们仍然将榷场内的年味烘托得十足高林不消说得自然安排人手组织留守的客商们过年姚却放了员工们大假只留了布坊主要的匠人和管理人员们享用年宴眼下他也有了过万的身家经过多年的贫苦深知富贵的得来不易还为坊中贫户们送去了过年红包内有白银二银聊表心意。郭铁匠却在太行山深谷中大排盛宴一应菜色都是请晋城中最好的厨子进谷掌勺众匠人除了偶尔轮番返家探视之外连这大过年的也不得回家团聚且来往间均须在郭铁匠处报备为此洪皓还选了几位江南士子在谷中掌书册。 岳雷在潞州却不得安生虽有鲁秀林主持政务但一人独掌军务也颇伤神还幸好有孙琪等太行山上原来的寨主襄助才将军中事务理得顺畅这才隐隐能够体会到当年父亲二十余岁时独掌大军的压力与成就感过年时收到杨再兴手书:“潞州事务悉委于贤侄本当举家至泽州共聚然国事重于家礼贤侄须安排得潞州妥当济贫扶贫。整军防贼不可轻忽只得废家礼而全国事干系非小贤侄其勿失众叔伯之望可矣!” 岳雷得书于大年夜里潺然泪下往南边遥拜道:“杨叔叔一片苦心侄儿现在才懂得些许。昔年临安城中少年无赖子。何其孟浪矣!” 大草原上。罗彦在克烈部终于完成使命本待率众南返具体落实铁器交易但克烈部诸汗王岂是如此轻易放过贵客的?除了古儿汗全程陪同只儿斤、董合亦惕、土别兀惕、阿勒巴惕等诸诸部汗王你邀我请竟然让罗彦留连至开春方得南下其间倒与塔塔尔人遭遇了数战。但都因塔塔尔疑心而酿未成大战但罗彦麾下十余人披坚执锐身先士卒每一战均大有斩获让克烈部诸族叹为汉人中地真英雄! 最后终于从塔塔尔俘虏那里得知:这一年兀术大败于塔塔尔人之后割地赔牛羊不说还大力帮助塔塔人改善装备条件是让他们攻打威胁到汪古部的强大克烈部人。自此金人与塔塔尔人之间全面休兵。上京周围千里之内再无兵患塔塔尔或者也猜到兀术用意但能够得到足够的兵甲。用于进攻世仇蒙古诸部也是无有不允是以才有了汪古部协助塔塔尔一起来攻克烈部的行动。但兀术所允诺的兵甲一直没有完全到位至过年时也不过装备得千余骑是以塔塔尔人也在积储力量预备等兵甲大至便全力进攻。 临安城中从晋城各分号送来的贺岁献礼足足拉了十余车除各式白叠布、铁器、人参、貂皮、琉璃、珍珠、象牙、玛瑙、宝刀等物之外最为特别的恐怕是密密实实封好的数十坛“晋城老窖”了这东西进临安城都悄无声息地直入大内城中官民都一无所知赵构本非嗜酒之辈但这一年南北平安岁入达四千余万年丰岁稔祥瑞四现倒也颇有太平景象闻说杨再兴献来好酒也不觉意动在大内宫中尝过之后惊为琼浆遂密而不至年后大宴群臣时方才在宴席中开坛一时香气满殿文武倾倒众官喝惯了酒度不足一半地绍兴黄酒陡然间喝到这等美味一时失察大醉不能自持地竟然有数十位赵构也不与众臣计较失仪之罪哈哈大笑而罢腹中却道:“还好朕在大内已经醉过一遭晓得防备不然在这大殿内醉倒岂不笑话!”席散后倒也没忘了赏给秦桧两坛此外便在大内秘藏不肯轻易示人但“晋城老窖”之名却就此传扬临安至江南各州县衙门内最有头有脸的人都晓得晋城出了一种贡酒却并不在各商号有售连各地商号主事都只闻其名而未见真容。 但还有一桩“小事”却被赵构轻轻忽略掉了杨再兴以致远、怀南的名义贡奉大内一些小玩物之余还附了一封书函上面只求一事:“乞于琼州别置一港由晋城直设市舶司以利北货通于南洋稍减转运之苦若得钦准实感陛下大德。”赵构连看都没细看只是大笑一番看在怀南贤甥面下直接命秦桧拟旨诏许晋城于琼州设“怀南港”其税由晋城直接征收沿海市舶司若见怀南市舶司印鉴皆不得重复征收商税! 杨再兴得旨虽然晓得赵构隐隐只重视“怀南”却不肯加封嫡长的“致远”也有对岳飞的不满之意在里面但去年却将岳飞旧宅改置太学府颇加修葺也不晓得赵构是何想法不过最重要的是这份旨意来得太是时候了其余细节哪里还顾得许多看杨怀南在屋中蹒跚而行牙牙学语忍不住抱起来亲了一口:“小子你舅舅已经给你封了一港等你长大了让你去做这琼州之主成不成?哈哈哈哈!”柔福闻言面色一变却是喜忧参半。 若说晋城中也有过年不乐意的人家当属梁山后人地阮氏一门:阮漓从头到尾就没有回过家自下长江之后十一月间竟然向杨再兴请示说是水军已经下不得长江水莫如率江舟直下琼州杨再兴自然允可除了必备的货船之外专门调拔了十余艘2oo容量的船给阮漓至泉州后张远才早早在码头迎候却将这一应小船换成了5oo石大船。不过七艘便将三千水军送至琼州只是这一番动作都进行得极顺畅隐秘连交接都是在海面上完成的码头上只见到三两小船出入大队却连泉州港地影子都没有看到张远才上得大船来见这三千水军模样大是骇异:江南水师多半都精瘦黢黑。便有些壮实的。也不及这等北方水师来得整齐。当初江南各分号主事选择南人北上入水师时也是以北人眼光选择若非肌肉暴绽、水性了得之辈等 不得晋城水师倒是水师统领长得猥琐些只是水上异虽至隆冬之际。在长江上也还沉浮得个把时辰不晓得一身功夫是如何打熬得。 但阮漓只是在江上称雄到了海上早已经不辩东西这些天来只是小心谨慎沿岸而行到了此间才把掌舵的管理权交给了张远才带上各船的十余名积年海舟水手。 这船队到琼州时王兰在琼州府内已经在各衙门报备。上下打点之后。晋城商号大年当天顺利开张岭南各分号前后共来了一百一十三名伙计这样规模。在岭南各分号中都排得上前十位惟一让王兰感到可惜地是河北避战火南渡地宋人在琼州府落脚的并不多偌大琼州府居然只得四十余户要再扩大人手恐怕只能在当地人中简拔了。 但这样的烦恼很快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正月初三琼州分号门前地纸末还未打扫得干净邻街地十余个铺面上已经挤满了府城中居民来自北方金、夏、辽等国地货物在琼州府还是稀罕物虽然能买得起的不多但江南瓷、丝、茶等物也比此前开张过的许多商号更齐备吸引了府城中大量老姑少*妇跟后世的市连锁也相去不远而恰在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一名伙计纵马疾驰而来下马大呼:“王爷!晋城水师!晋城水师到了琼州港!” 王兰大乐率十余人到港口却只见得一艘5oo大船上面只得稀稀疏疏数十人勉强操纵得了这艘大船并没有看见所谓的“晋城水师”模样倒是船上的“晋”字旗号表明了船主身份随后阮漓出舱脱得赤条条地只围了腰间一块白叠布短裤爬上桅杆冲着王兰咧嘴一笑撮指口中长长地呼哨一声王兰这才恍然晓得既然阮漓到了此间水师自然不远了登船相询时才吓得霍然跳起:“甚么?三千水师?七艘大船!都在这三十里之外么?” “杨爷说道过年时已经在临安圣上处请了旨意不日就有天使到琼州宣旨许我晋城在琼州辖下诸县自行选址建港并自设市舶司收税并着王大哥到衙中过问圣旨一到便须选址建港以便安置这三千水师儿郎们经这番远行于路下水操练已经颇通水性只是久居船上不是办法还请王大哥从措置!”阮漓连麾下递上的布衣也不披就这么裸着大半身子坐在舱板上对王兰道。 王兰闻讯却是大喜过望:自到琼州港以来处处受官府之气特别是港口上地市舶司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也骄横得不得了毕竟不是江南地面的一般州县大宋朝庭无论多大的官至此间时多半已经被贬斥所以自古以来琼州小吏不怕官更加不会理睬什么商号是以杨再兴之名天下轰动在琼州却就当没人听说过一般王兰每有一批货到琼州便须亲到码头上打点大小官员偶尔还须缴纳一成货物损失非小。不过如果有了自己的“官方”码头情形又自不同不仅可以免掉不必要的税费更可以借之吸纳各方货船对琼州地面的形势将有重大影响和改变。这些都在王兰脑中一闪而过当下最为紧要的却是去了解琼州府是否得到圣旨以及应该在哪里选择港口。 谁料返回城中不到半个时辰就有琼州府衙着人来请商号主事车马已经备在门前。 “王大人!”前来请客地小吏客气之极与此前地倨傲恰成对比:“圣旨已到琼州王大人可主琼州诸港之一专设晋城市舶司圣眷之浓为诸州府所不及我家大人着小的来请大人过府议事看大人有意在何处安衙!” 琼州府衙内知府龙随云自先祖入籍此间辛苦求学终于中举但仕途艰难年过四旬才升任知琼州府多年未曾看到过圣旨什么模样了眼下一张脸笑得鲜花灿烂地:“王大人圣旨亲封一市舶司职权天下无双当朝第一人矣此前龙某倒是走了眼不晓得王大人来此公干多有怠慢王大人勿罪!眼下现放着圣旨在此王大人要不要请出圣旨来过过目?” 王兰当然知道得了面子不能再卖乖忙逊让道:“龙大人为琼州之主代天子牧守一方某家一介武人陡然得如此要职实在惶恐倒要请大人多多指点此后虽为晋城公干却在琼州地面讨活路还望大人扶持才是哪里当得大人这等谦逊莫说这千里之地的宋民父母官便是论这品级也低了大人六七级怎么敢逾越?” 龙随云讪笑道:“天子亲封岂是儿戏?这琼州孤悬海外等闲不得天使到此间若非为晋城公干王大人只怕也难得枉驾此后分衙治府难得常有相聚时本官沗为地主岂能不一尽地主之谊?今日便在衙中略具薄酌还请王大人莫要拒却为幸!只是未得晋城老窖那般美酒本地椰酒也颇能解渴倒要请王大人尝尝琼州风味。” 王兰笑道:“这有何难虽说某家也还未尝得晋城美酒他日龙大人只须说一声某家一封函至大哥处便讨几坛美酒至此间也无不可!” 龙随云干笑数声:“王大爷说哪里话!若是如此临安府中除了秦相公外其他诸宰臣只怕都要抢到琼州任职了!” 但这等和洽气氛到饭局后很快就终止了:在选择港口时龙随云酒喝到半酣处随意道:“琼州五港除琼州府城外其余诸港任王大人选一个就是何必另建?” 王兰老实不客气在地图上瞧了半天随意伸手道:“便是此处罢。” 龙随云还未清醒过来边上僚属在耳边轻声道:“清澜!”龙随云面色顿时惨白却吱吱唔唔不敢对王兰分说王兰虽喝得不少了仍察觉有异忙问道:“龙大人这可使得么?” 龙随云费了好大劲才挤出个笑容来:“使得地!使得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王主事吃瘪,阮统领扬威。舟炮! 宋绍兴十五年元月二十九日当王兰亲临清澜港时么龙随云的脸色初时像死猪皮一样白后来却像猪肝一样红:这清澜港实在太大了!只是这时代还没有后世那般精确的地图琼州府上的地图有些“只能意会”的效果明显将琼州港放大了许多只到多次到过两个港的船工才会立码指出来清澜港几乎与琼州港不相上下而且这是一个真正的“港湾”只有一个狭窄的出入口港内却有如巨大的平湖海上波浪起伏这里却风平浪静正是附近一带渔民的避风暴宝地能够用来作为海船的补给之地再适合不过但眼下去有另一番用途:晋城水军正要这样的练兵之地。 龙随去酒后一诺容易但琼州府驻在清澜港的市舶司官吏大小数十人连家小在内近两百人口都在这五日之内作好了搬迁准备有的家小已经先期返回琼州府王兰入市舶司衙门时恰逢旧主事家小出行大小十余车家当看来此处为官要两袖清风也难。那主事见王兰进来好生尴尬却不得不拱手道:“王大人此后便须在此委屈若有何事为难处着人到琼州府召某家到此即可清澜港为琼州腋肘本州第一大港大宋朝南向门户非同小可某家在此数年间如履薄冰只怕有负朝廷所托此后却将这一副重担交给大人未妥善之处尚多实在愧煞!” 王兰见这主事言不由衷。心下不喜也不肯与他多谈遂道:“此后市舶司事务国若有为难处自然还须请教大人容后到府城中拜会再面聆教益!” 岂知这主事扬长出门时却是又怒又悲:“咱老子在此间数年。哪一年不得二三万?被你这河北小卒一旦夺去。此恨如何消得?只是这十来万终有消耗尽时。却到哪里才另谋一职司也有这般油水?” 但这旧主事在此间数年确有些措置倒也并非空言恫吓果然次日王兰身着官服率部前往码头宣示新政时。便遇到不小的麻烦。一应海商舟船早被驱赶一空这倒罢了从商号中带来地几名书吏沿港宣布:“晓谕诸渔户自即日起五日内五十石以上舟船须至市舶司衙门造册薄籍方可出入港口违令者不得出入并查验有无不法事体。莫谓不教而诛是矣。”岂料才小半个时辰。三名书吏连滚带爬地回到王兰轿前:“王爷这些蛮人好生无礼竟然殴伤官吏。目无王法大人看看小的这----唉哟!” 随行的小卒此前也不过是商号中的伙计却并非镖师改任才“上班”第一天哪里晓得会有此大变故?只是不像几位书生一般号叫罢了其实伤得也并不轻一个个灰头土脸地好生难看王兰下轿看得仔细了却是又好笑又好气:“一帮蠢才连几个渔民都对付不了如何当得大任?只是这里蛮人当真不伏王法么?原来的主事是如何管辖的?” 正训斥间却现轿前百步外码头上一艘艘大小不一的渔舟中本地的渔夫们一个个钻出来大半渔人身上只有一块遮羞布就这么光着膀子缓缓向这十余人地一队“官吏”们围拢其中不乏有身材健硕者诸吏卒皆畏惧后退引得那些渔民们讪笑。 王兰心头火起:“老子要学洪老夫子模样也试试穿官袍治港你等偏偏要吃罚酒却怪不得老子手辣!”当下大步迎了上去怒喝道:“你等愚民是何道理竟敢殴伤市舶司官吏敢是不怕吃官司么?眼里头还有没有王法?” 那些渔民显然没有料到这小队官吏中竟然有人敢公然出面挑衅地虽只得一人却气势不坠隐隐然阻住了众渔民前进地步伐其中倒有渔民本是从雷州过来说得官话见王兰凶神恶煞地便出列上前拱道:“这位大人请了咱们升斗小民所求不多无非两餐一宿这清澜港中便是家园便是上任林大人在时也不曾籍薄某等如今大人到任第一日却要籍薄莫不是以为某等有不法之事?却不仗官势凌人矣?便到琼州龙大人座前也讲论不过的。文昌县中自然有某等户籍大人可往彼处借阅若说籍薄小民等素不识字只怕到不得大人衙中还望海涵。” 言罢不再理会王兰回到渔民之中那些个渔民见王兰吃瘪纷纷嘻嘻而笑。 王兰正是按杨再兴书信吩咐要学那泉州港诸船进出造册在案以免有走私事项兼绝海上匪患岂料会出此刁民与他讨论王法怒极反笑:“呵呵呵好一张利嘴且由你耍嘴只是本官既然已经颁令却是要实实照办的这便叫县官不如现管文昌县算得甚么?便是到了琼州府龙随云也不过尔尔何况你等!五日之内王某在衙门恭候若逾时半日却莫怪本官无情!”言罢施施然而去。 众渔民面面相觑都不晓得这官儿深浅却望向那出头的渔民:“刘小哥此间只得你一人识文断字这王大人说得如何你倒是拿个章程出来莫让咱家吃亏。” 那姓刘的渔民却自呆住半晌才道:“林大人误算了这王大人岂是逼得走的?罢了刘某有负林大人所托这清澜留给等你讨生活罢刘某不能上市舶司衙门自然也不便在此久留众位若无实力便去衙门中籍薄罢这王大人非是好相与的!” 王兰返衙后早着人知会阮漓率水师南下清澜港那班家伙正在海面上呆得烦闷之至每天只能有一船到琼州港采买人人都想去。却哪里能够?眼下从琼州港得到消息一个个大喜过望便即扬帆南下不消一日便到了清澜港。 但这消息一去一来便花了三天头两天几乎没有人到衙门登记第三日晚间七艘5oo大船驶入清澜港一色地大小。相同地样式。加上船帆上大张的“晋”字旗。以及船上人员统一的制式服装落在渔民们眼里哪还不晓得:这不是渔船或商船而是真正的水上雄师!大海船渔民们见得多了但船上数百汉 执仗旌旗整肃却是第一遭。水师船过渔船时莽汉经过一群幼童居高临下众渔民这才晓得王兰此前言中意思第四日时衙门口人潮如市本地渔民纷纷赶到新到的水师们穿戴整齐。临时充当起警卫来。将前来登记的渔民们一一疏导排队登记不时有人骑马随渔民前往各码头在船身上漆上船名或者编号。以便识别。 文昌县知县刘如海早就从龙随云处得讯晓得晋城市舶司将落户清澜港却与昔日主事林大人相商许久大略是纵容渔民们闹事驱赶海上客商让这清澜港大大的喧闹一番再上报琼州府由龙随云上报朝廷将这些远来地和尚赶回河北去二人一起财多年各自岁入不下万这番新来地人却未必如此是以刘如海曾对林大人豪言道:“河北蛮子晓得甚么海贸?便是江河之上见过些风浪也不过小鱼小虾罢了稍稍惊吓一番只不出人命便罢赶走了事!” 哪晓得王兰是从岳家军中出来地人什么大仗没见过一番言语将气势汹汹地渔民们镇住却随后大军压境文昌县境内俨然第一大势力并非县衙而是市舶司衙门!看看自己麾下二三十名属吏大小捕快兵卒还不满两百海上巡逻地官船十余艘加起来也不上千余石刘如海悚然生惧王兰上任的第五日刘如海匆匆带上衙中还算精壮的官兵强撑胆子前往市舶司衙门拜会王兰。却见衙门前人潮如织快马如风般进出却是秩序井然再看到阮漓麾下军汉吓得腿都软了:大宋朝开国以来琼州府只怕还没有出现过这么多兵马何况如此精锐的水军?莫说在这琼州地面便是当今大宋朝除了沿江三镇只怕其余州府还没有这等水军吧! “王大人到文昌履新便是刘某也未远迎实在失礼之至还请王大人海涵!”进得衙中排场又自不同大宋市舶司破题儿第一遭有这么多兵马在内倒是王兰不喜喧闹让刘如海单独到后衙一唔刘如海途经精兵数百仅有的一点官威早已经消失殆尽自己带来的二百村勇更不足自恃见到王兰时低声下气地请罪。 王兰心中好笑却豪爽地大笑:“哈哈刘大人实在多礼这市舶司虽不属地方辖制却在刘大人地界上设衙此后地方事务还须刘大人多多帮衬----前日里有些个渔民不晓得朝廷法度擅行殴伤市舶司僚属官吏不晓得按刘大人之意此时该地方管哪还是由我市舶司处置?” 刘如海见客套话都只得半句便是问罪地驾势也晓得这王大人不是个善类哪还敢强出头吱吱唔唔半晌才拱手道:“王大人处置便是下官绝无异议绝无异议这些个渔民久居化外不晓得王法便须以严刑峻法令其有所畏惧下官治县无方牵累大人属下当真愧疚之至!” 王兰本没打算给他好脸色这等墙头草在大宋朝多的是岂会少见这一位?只是见他恭敬谦谨得有趣伸手不打笑脸人实在找不到借口下手只得作罢却转和声道:“大人久居方面民情地理必知之甚详日后若要文昌县繁盛却须与大人携手共治彼此皆为大宋臣属何必客套?若有请教刘大人处还请不吝赐教!” 刘如海出衙时汗湿单衣官袍后一片水渍自此不敢过问沿港民事一概交由王兰打理那些当日放胆殴打王兰属下的渔民早早逃了个干净港中立时清净不少遂于琼州各港及广州府、雷州府以至泉州、临安等地大肆宣扬:晋城市舶司已经落脚琼州清澜港此后凡有海外货船到此一律收取每石百文税钱或者银两二钱算下来远不及一成货钱多且只要经过清澜港收税的船只再到其他各港便不须再交税少了一番盘剥只少不得码头打点税吏的小钱罢了。 消息一出不旬日间清澜港内大小海客船只逐渐云集每日出入便有十余艘税入二三百不等算下来一年也不下十余万怪不得人人都想作这主事!原来那位主事在此间只略略动动手脚便是一年二三万的收入王兰这才晓得他离开时的愤怒。 杨再兴得报遂令阮漓在清澜港内外练习水军船上水下诸般战法务求精熟此外便随函遣来郭铁匠麾下十余名弟子以及数十箱货物。王兰与阮漓大是不解来人却着阮漓率一大船出海至远离港口的一处孤礁旁交箱中物事逐件组装不到一个时辰便装出一套投石机来只是与晋城投石机不同之处在于这机械能够射“铁鸭蛋!” 眼看组装完毕阮漓不晓得深浅只怕这东西在船上爆开率水军远远避至船头尾两处那些郭铁匠弟子却是好一阵讪笑才在投石机上装载不到一斤重地最新型“铁鸭蛋”点燃引线后一声令下舷上五人力一根长杆高高弹起将这“铁鸭蛋”远远抛出至五百步外地乱礁石堆中方才爆开一声巨响处只见礁石乱飞水花与乱石覆盖方圆数丈远近阮漓与众水军看得瞠目结舌:若对面的不是一片礁石而是一艘船却不是已经舟覆人亡矣! “阮统领小人奉令到此将‘晋城舟炮’试演一番杨大人吩咐此炮大干天和此后非到不得已不可轻用仍遣小人等奉统领军令!”那为的匠人拱手向阮漓禀报阮漓大喜:“水师有此利器天下何处去不得?呵呵儿郎们且勤练水性不日便下南洋!” 但话虽如此毕竟这些水军还不熟水路自此逐日渐渐远离清澜港练兵直到第一次下南洋之举。 杨再兴虽身在晋城却极悬念南方水军北方罗彦处动静只恨书函来往颇费时日正为此苦恼勿一日闻报:“杨爷那些个西域番人求见说是要进献什么宝贝?” 第一百六十七章 鸽书越千里,陶书进万家。开战! 次前来进献物品的却是西域十余个大小国家的客商再兴从来不曾苛求进献但按这些客商们在大夏、大辽的经验若能够向所在国的国主和交易地的城主献上贡物则将在此后的交易与短暂居住中获得不少便利故而已经形成惯例此番到了晋城交易所带货物驮了四百余驼、马自然须向杨再兴稍稍进贡一些以求在晋城期间安稳。 杨再兴饶有兴致地看着堂上的数十位胡商与后世的记忆相对照判断这些应该是阿拉伯商人只是不晓得现在中亚、西亚的阿拉伯国家有多少个但看其行止都是穆斯林教徒只是言语驳杂听不真切便有一两个能够担任通译的也多半辞不达意陪坐在侧的洪皓叽哩咕噜地念叨杨再兴只听到了“化外蛮夷”四个字。众商献上的多半是些金银玉器阿拉伯的金器和铜器民族、宗教风味十足却也让杨再兴不甚关注但终于也有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一个大笼子里的活物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鸽子!居然是鸽子!”杨再兴开颜笑道:“这东西在你们国家如何使用?是用来看的还是吃的?” 这让晋城衙中诸人大感丢脸洪皓拱手对杨再兴道:“大人此物在大宋与夏国皆有只是闲人赏玩之物以其离家必归常缚铃足上行动作响而已却不是番邦异物。百余年前。夏人便用此物报讯伏击大宋王师击杀我朝数万儿郎大人难道不晓得么?” 杨再兴一愕这种事以前的确没有听说过。 不过到大宋以来从来没有听说过用鸽子传递信息地事情难道这东西至目前竟然只是玩物不能送信的么?进献此物的胡商矮矮胖胖。满面虬髯。一望可知是西亚穆斯林。却听那胡商中的通译与进献此物的胡商沟通片刻才向杨再兴道:“尊敬的大人萨达木说这鸽子在巴格达就是用来送信的若是从这里放飞便是经历年月也要回到巴格达去的。萨达木便是用这鸽子每个月为家中带去家书。” 杨再兴与洪皓闻言皆是大为惊异洪皓自然没有料到此物可以传讯到如此远地地方杨再兴去晓得能够飞越万里地信鸽不是朝夕间可以训练出来地这萨达木却带了大批信鸽连进献的也有十来只不晓得是如何训练出来的遂突奇想:若是能够将此物用于晋城军中。岂不是可以从上京、临安、克烈部、琼州等地直接将信函送至晋城么?有这等方便手段。如何不用? 当下杨再兴大宴进贡的胡商们却私下将那萨达木与通译叫入后衙直截了当地提出来:“杨某愿意收购萨达木所有的鸽子。出高价也无妨却须告诉我如何训练这些鸽子才能够让他们万里传书。” 那通译向萨达木转告后萨达木满面焦愁却是越来越急燥后来几乎与那通译吵了起来后来不晓得那通译与他如何商议的竟然转怒为喜看来是达成了一致意见这才让通译向杨再兴禀报道:“大人要鸽子那巴格达有的是目下巴格达城与其他城邦间便是以鸽子传书信国王下令在数年内便要让鸽子传书至全国各地是以会驯鸽地人倒不少但萨达木长年在外却是不晓得如何驯鸽便留在此间也是无用不过他此次带了一名婢子来倒是晓得驯鸽之法的不晓得大人可否买下这名婢子便可驯鸽了。” 杨再兴大喜当下商议妥价格以一百二十买下这名婢子交给高林管制负责信鸽的繁殖与训练萨达木不以失却一婢为忧却以脱出樊笼为喜如一只飞出杨再兴手中的肥肥的金丝鹊连蹦带跳地与那通译出衙而去。书契交到杨再兴手中时恰值晚餐杨再兴正兴致大好在府衙中搞起了涮羊肉与杨致远一起吃得正欢看到书契不由得将一块羊肉喷出呛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原来这婢子竟然叫“契儿西”! 进了绍兴十五年三月泽、潞二州自然一切以农事为重处处繁忙岳雷在潞州府任务更加繁重些毕竟宋民流散太广要一一收拢颇为不易而麾下军兵不仅要负责守御还须下地耕种杨再兴却没有这些烦恼军中之事和农事交给了高林和洪皓自己却着力于开展与大夏和克烈部的贸易。三月初时第二批克烈部骏马抵达晋城军中积年老骑兵们纷纷前来争抢虽然高林早早就已经与诸将校商议得妥了乘劣马的优先汰旧换新但每一批一千余匹骏马中总有数十匹特别强悍的才是众军地最爱是以抢马地军卒们一点也不下于打一场大战一边要在千余匹马中选出自己中意的马儿来另一边还得防备平时的好兄弟们抢先下了手是以紧张。 杨再兴却乐得呵呵大笑这批马与上一批差不多虽然经冬掉了些却仍然比原来地岳家军中战马平均水准要高蒙古人的马果然比西夏的马好一些若是与眼下大宋朝从大理、吐蕃交易得来的马比较起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杨大人”洪皓也在一旁大乐:“此等马到江南去大人可晓得是什么身价么?” 杨再兴摇摇头虽然他在岳家军中时就有所知晓大宋一旦不能从大夏和金国买到马便须以高价从大理、吐蕃买马那边的番邦却不肯收银钱与蒙古克烈部一样也是只肯收茶、丝等物但具体价格却是不知。 “早年间大宋未败时与各国交易都以三十斤茶易一马南渡后失却主要的买马榷场。夏国地马便入不得大宋自靖康年后便只得向大理、吐蕃买马初时还以茶**十斤易一马眼下已经增至二百斤茶易一马此为大宋之隐忧。然北方却反之:茶贵马贱 将军才能以二十斤茶易如此好马若是这等骏马到了是四五百斤茶易一匹矣!”洪皓历数南北马匹交易的利敝所在。杨再兴听得心下大动。 “先生说得的。如此这般。若我等以马匹南下换茶再北上换马岂不两处得利?”杨再兴问道。 洪皓捋须大笑:“大人欺我莫说抗金大计只看这眼前军士哪个肯让你将这等马匹送往江南?” 杨再兴默然:虽然此中必有巨利但眼下晋城军中实实缺一支强大的骑军。加上这两批共两千匹马晋城中可用来训练骑军的战马已经达到近七千之数但真要上得阵去能够冲锋陷阵的却不足四千这还不算逐渐的伤损淘汰若要与大金国开战大军能够一日数百里席卷河北少不了两万匹好马。加上驮辎重的劣马。晋城若不足四万匹马却哪里能够快荡平河北地面?按眼下度每月增加近千匹马。也须两年以后才能够有所作为若是再向江南输出马匹必将大大影响晋城军建设! 随后三百余匹劣马驮上重重地铁鞍再驮上茶叶沿旧路返回大夏再前往黑山威福军与我彦在彼处交易。这等交易进行到第三遭时一切已经纯熟任得敬只是牢牢控制住自己应得地每月一万斤精铁其余地事都任由杨再兴安排毫不干涉大夏本来也有禁令不许往蒙古诸部输出铜铁岂知杨再兴输往蒙古的精铁也藏在了马鞍中大摇大摆地通过大夏国境。三百匹马每匹马背上藏了三十余斤精铁每月也是万斤之数恰解了克烈部的燃眉之急。 三月间汪古部内的族人有悄悄往克烈部报讯虽说整个汪古部都在完颜亮辖制下但要与塔塔尔人联手进攻蒙古诸部特别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克烈部便是汪古部的族人也有看不过去的。据这些报讯地族人讲塔塔尔人已经通过金人得到大量铁器冬天里都没歇息一直忙于打造兵甲若非听说克烈部有汉人骑军隐藏在内只怕已经攻了过来。但四月里塔塔尔人就一定会通过汪古部的草原踏上克烈部的地面。 不亦鲁黑汗自然不会畏惧一边着古儿汗全程陪同罗彦打造各式趁手的马上长兵器以取代此前那些实在不堪应用的弯刀另一面却大派信使到草原上的各部报讯要求蒙古各部施以援手。罗彦得杨再兴书函晓得关窍所在一则要让克烈部尽呆能的与金人冲突起来消耗金人的注意力与兵力二是要与蒙古人中最有希望成为最大部族地克烈部建立深厚地盟友关系为将来的对金作战去掉一个可能的敌人。 还有一个杨再兴不能宣之于口也不敢留下笔录地原因:数十年之后蒙古精骑甲于天下当初金人南渡的那一幕还会重演若是让蒙古人与金人、夏人多消耗一些或者可以消弥这场宿命之战也说不定。当然了打铁还须锤头硬若是没有一个强大的汉人国北方游牧部族迟早会兴盛而南下这却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 “若天可怜见让咱老杨能够在闭眼之前在河北地面上建设一个强大的汉人版图也许将真正的改写历史吧!”杨再兴在晋城仰天长叹仿佛听得到在大草原上罗彦率众建造土房再大造兵甲远隔千万里传来的打铁声。 此时晋城中也有打铁声却是郭铁匠率众弟子在制造“晋城炮”之余为洪皓制造印书所需要的各式金属活字木版、胶泥版的活字已经做好了洪皓一一试过木活字最大的问题就是遇水则变形加上用来雕刻的木块材质不一甚至木料就不相同一粘墨之后便有些高下不平。胶泥字则易碎易粘连装取皆不便利。最为好用的倒是一副陶活字居然能够印出数千册书而不致出现大的损坏。 有了这些实验洪皓自然全心投入并已经印制出了一些书籍以较低的价格出售给大夏和上京客商虽然雕工谈不上精美却在有价格优势遂有江南客商也开始向江南各分号下订要求购买这种能够以二三十文出售的“盗版”书籍临安陈氏虽然也听说了些风声陈云亮看了几本晋城分号的新书不由得嗤之以鼻:“这等样书还能读么?纸质且不论单就这雕工当真见不得人!河北汉子诗书都未读得几本却就开始学人印书也不晓得哪里聘的匠人杨再兴此番花得冤枉钱了!” 但晋城中虽然读书的人不多江南至河北买书的人却越来越多当初一直在买临安陈氏书籍的那些江南士子初时仍坚守立场:“读书乃是雅事此等书粗制滥造若置于书案上岂不掉价?”是以宁付高价也不肯去买这商号中的廉价书。但总归有些士子家中却不甚宽裕闻说能够以不到市价三成的价格买到内容完整只是雕工稍差的典籍却不能顾面子只能顾肚子了还有许多家境贫寒的宋民此前从来不敢提让子女读书之事眼下见书价居然陡降哪里还管什么风雅不风雅的也掏出为数不多的铜子来为孩子买了夫子诗书开始做起送子求学梦来。洪皓见晋城用陶活字试印的书籍居然供不应求也是心怀大慰便是加班加点也在所不辞只是家中美婢照料得少了些儿。 杨再兴原本期待洪皓早早明出铅活字来眼下却见洪皓满足于陶活字连诸般金属活字的研也停了下来大惑不解但自家却没有这等精力去参与活字研只得作罢。泽、潞二州春耕开始之后北方传来消息:塔塔尔人进军克烈部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奇谋终成梦,空负汉贼名。大憾! 烈部的第三批战马通过大夏的行商送抵晋城时带来消息:开春之后塔塔尔人与汪古部的联军已经分三路云集总数不下四千正要进攻克烈部的蒙古人。杨再兴遥望北方天际的沉沉暮霭对罗彦所处的险恶形势甚为牵挂但最为实在的支持却只能将通过大夏输往克烈部的精铁增加到每月两万斤再多的话即使是在大夏境内对任得敬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此时罗彦在克烈部最主要的工作却不是备战而是打铁----古儿汗人如其名一天到晚陪着罗彦紧张而欣喜地看着一件件金人常用的兵器从铁匠手中诞生罗彦起着技术指导和监工的作用古儿汗却是代表克烈部军方在逐件验收随着敌人的不断逼近克儿汗成天地围着火炉转全身上下都鼓着劲冒汗。 四月初的时候终于一切的辛劳迎来了检验的时刻:消息传来塔塔尔人已经近在百里以外。对于大草原上的骑军来说这个距离已经是骏马小半日的路程跑得快些两个时辰可到已经可以算是欺到家门口来了不亦鲁黑汗所召集的蒙古诸部骑军也已经达到了近三千骑人数上虽略逊但术赤却满怀信心:“安答天上的雄鹰再少也不会怕地上的狼群地上的狼群再少也不会怕大片的绵羊塔塔尔人到了长生天庇佑克烈部的地方若是还想战胜克烈部地汉子。那是作梦!” 罗彦嘿然而笑却将信心建立在才打就的两万余件兵器上其中长兵器两千余件强弓千余张利箭万余枝草原上的勇士虽然偶尔也能够从与金人遭遇战中取得少量的铁器但实在是败多胜少所得有限。动辄上万的精甲金骑大举扫荡时。即使是克烈部也须率全族远扬千里以避。最后再趁金军返回时衔尾追杀讨还些便宜罢了。大金国近年来的历次惨败以胡沙虎、兀术之能也损兵折将狼狈而回便是在粮尽之时返程途中。经不得塔塔尔人与蒙古人的这种战法永不能在大草原上与两者争雄。但就论兵甲而言却是金军大占优势是以让北方的草原主人不敢过份进逼只能以袭扰伏击为主。 兀术痛定思痛加之近一年来身体情况急转直下几难控马才不得以而采用此策:向北安抚塔塔尔人。与其诸部汗王订下盟约。割地赔牛羊以请和并支持其向西对蒙古诸部征讨其中又以对克烈部作战为要务。因此大草原上。才会有塔塔尔人地毫无后顾之忧集全族之力剿杀克烈部地猎杀行动。 上京城外此时有另一场猎杀正在进行大金国地春狩正是和平无战事时用于训练京师骑步军的重要手段完颜亶虽酗酒乱性还不致于废了祖制况且此事早由兀术安排妥当只是兀术身体不适未能出城陪同却遣子随行。完颜亮彼时正在上京城中奉命为皇驾前驱在将要前往狩猎的道路上率部扫荡以防贼人或猛兽惊扰到完颜亶。作为中京留守深明克烈部与塔塔尔人间的形势虽不便干涉兀术的大略却是不屑之极:“大草原上若不能彻底击败鞑靼蛮子便是用得再多诡计终不能服人日后诸蛮邀击则必有强者胜出那时合诸蛮之力大金岂有敌手?不自练精兵强整兵备而寄望于敌岂是长久之策哉?” 这话却不是对别人说而是对兀术的嫡长子迭说的按说这话也太逾越了些且对子骂父实属无礼何况骂地是当朝丞相大金战神大金天下兵马主帅完颜亮实在孟浪了些。只是迭听在耳中不以为忤反而大悦:“女真族人能够扫荡天下宇内无敌岂是全靠诡计可以成就?父帅早不复当年之勇矣搜山检海之战实在女真人最高的战果不晓得异日是否有好男儿可以越!” 二人相视大笑并马向前率众扫荡完颜亮虽口中只是大笑腹中却道:“皇兄已许我丞相之位只多了你父亲这个厌物老而不死占了朝堂只是近事食少而事繁岂能久乎?怪不得用此以夷制夷之策!” 稍移时有野猪成群惊扰掠队前疾驰而过完颜亮正欲张弓搭箭迭以手止之:“看咱家试飞锥!”当下跃马前驱手中铁锥随链飞动成圆将近三五丈时大吼一声纵锥激射而出正正射中最大的那头野猪且在其飞跃至数尺高下时恰与飞锥撞正那铁锥破入猪腹中将百余斤的野猪撞得斜斜飞出落地时轰然大响血肉四溅锥尖从另一侧穿出当真威势惊人后方众军采声大作完颜亮素以勇力自恃也不觉微微变色迭却一无所觉纵声长笑中掠马经过那猪身旁侧身捞起地上的铁链纵马而归。 完颜亶在马背上与迭一击掌开颜纵声笑道:“久闻兄之大名飞锥神技名动天下与杨再兴那南蛮的铁枪南北称雄日后必随皇上南征宋国执赵构至上京问罪!” u:有几分是无意但颖昌、拓皋之战拔里虎之回使天下人皆知兀术几乎不免于杨再兴之手而迭、完颜亮皆自拓皋落荒而逃此时话中“南北称雄”四字听起来当真刺耳得很但观乎完颜亮满面诚挚又不好往深处想只得大笑而罢一路上再不敢逞勇力。 而完颜亶让这两兄弟出行扫荡自家却在大帐中喝得烂醉步伐踉跄持宝刀四处挥舞险险砍掉大兴国脑袋其余诸侍从也远远避开。任皇帝在那里酒疯只怕他不小心把自己砍了。却有一小卒悄悄离营纵马往上京城中狂奔而去。不消片时便到了宇文虚中府上。 “大人此实千载一时若错过了只怕追悔莫及矣!”那小卒跪于宇文虚中面前双眼泣下。不肯抬头。 “可是----可是----”宇文虚中得报。哪里不晓得这机会稍纵即逝。只是准备并未妥当如 得:“今日五国城防御却非某家人手兀术那厮似便是全力出击也怕近不得圣上便击杀一完颜亶。于大事何补?” “大人吾侪忍辱多年这口恶气实实地憋得狠了如此鱼死网破之际再等下去只怕圣上早死于五国城中那时便万事俱备只怕东风已缈。须老死这上京城中了!”宇文虚中的家将也跪下劝道。 完颜亶平日里滥酒废事。诸人无不知晓只是深宫之内防备森严。实在进去不得宇文虚中备下地死士人数又少是以不敢尝试此次春狩却是近年来所出现过地最好机会原来最困难地兵甲之事本料还须年余才能完备却假晋城商号之手得以解决是以诸事俱备但宇文中所虑的却是五国城中那位若是只杀得一个完颜亶实于大计无补。 这时余六站到阶前:“大人牵一尚可动全身若是城外大帐中有变安知五国城不会稍有松懈?那时必可一举而定何必犹豫?” 宇文虚中闭目半晌终于仰天叹道:“若事不成是天不佑大宋非某之罪!召集死士咱们出!” 府中家小数十人分乘十一辆大车先后出城南下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连细软之物也未带得随后从上京城中各处涌出三百余汉子渐次聚至宇文府前军营中汉军随即带队到马厩中牵得三百余骑假作汉军训练一二十人一队零散出城这点规模的汉军再加上手中短刀也没有一把身上牛皮轻甲也未披得一块出城门时顺利之极竟然没有人问上一句随后众骑聚于西门外一座土丘旁筑了数间土屋住着几名猎户见大队前来哪里还不晓得佳期已至当下推开屋后石板露出土丘下一间宽大仓库长兵衣甲皆在其中。 未时一刻当这支骑军在离城三十里外出现时已经兵甲整齐杀气腾腾直扑完颜亶金帐所在防御在外地金军近千却是以步军为主骑军不过百余其余骑军已经分四路扫荡去了留守者久已不经战阵闻得马蹄声急还道是哪一路扫荡的狩猎队先驱返回毫不以为意等3oo骑已经杀到里许之内时参加过征宋大战的老兵们率先反应过来。 “防御!防御!列阵!是敌袭!----” 一阵嘶声大吼中羽林卫们惊慌失措地列成阵势只是慌乱之中哪里还有什么章法不过是按平日里地虚架势摆列出来骑军中有老成者一看晓得挡不住对方冲击双眼赤红大声吼叫:“跟我上!迎上去!” 这时哪里还犹豫得起! 完颜亶在数十名亲卫地架持下迅掩进附近林间而那迎上去地百余骑则颇可怜。 宇文虚中身披轻甲手执长枪大声呼喝一马当先哪里还是朝堂上谦谦君子的风范?身后三百余骑气势如虹兵刃交响间不过数息便见残肢断臂四处飞出只十余骑金军逃出生天其余尽皆命丧马下宇文虚中穿阵而出时左肩已经红了一大片还喜得手中铁枪未坠红了眼直追杀过去列阵的羽林卫们魂不附体连逃都不会逃轻易就被这三百余骑突阵而过地面留下了百余具尸体。侥幸逃生的羽林卫统领这才醒悟过来冲入帐中捞到号炮点燃后高高飞上晴空才蓦然爆开数十里外皆可得闻。完颜亮虽毫不着意但麾下过千兵卒中总有游目四顾者突然惊叫起来:“上将军金帐号炮须回营护驾!”. &1t;.尺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当下不顾究竟只得率众狂奔而返完颜亮却在心中另有计较:“若皇兄遇难我等救援不及如何是好?”再转念一想当今并无太子若是完颜亶殒命自己倒是第一个有份接承大位的人不由得心脏狂跳双手汗出只是这等想法眼下还属大逆不道岂可宣之于口?只能暗自想想罢了。 幸好完颜亮这一队离大帐还不甚远不过十余里路程转眼间便至此时宇文虚中却在林中狂奔乱转虽是艳阳高照林中却幽暗如暮完颜亶不晓得随亲卫藏身何处当此生死交关之时却也酒醒了七八分哪里会出声?三百余骑在如海宽阔的密林中要寻找四散而逃的数十人却不是大海里捞针!宇文虚中在马背上大汗淋漓左肋处已经被血染红却浑如未觉此事一本无生理哪里还顾得这许多?只是尽出精锐却不能杀了完颜亶哪里有机会搅动上京城救出赵桓?眼下时间每过得一瞬便是离死近了一瞬哪里能够安之若素? “老天不助我!为何这老天不肯庇佑大宋!----”宇文虚中怒极意沮手中长枪在树干上乱抽吓得树上浓荫中地完颜亶几乎落下还喜得宇文虚中逐树击打过去将每一棵树都当成了完颜亶奋力抽打渐行渐远。完颜亶这才松了一口气举手拭汗却听得“呼”的一声腰间宝刀离鞘落下啪的一声斩断一根树枝惊得林中最后的数骑游目四顾却一无所见原来那树枝交错生长这断下的树枝竟然没有落下而是搭在了其他树枝上那宝刀又极利落地后插入腐土之中连刀柄也为腐叶所埋。 “陛下!----陛下在哪里?----” “宇文虚中!----逃到哪埋了!----” 完颜亮与迭的声音传来完颜亶这才颓然倒倚在树枝间连喘粗气。 便在此时克烈部的草原上两军已经对圆克烈部三千骑遥遥对着五里外的塔塔尔人四千主力气势毫不落下风。 罗彦随不亦鲁黑汗、古儿汗等并辔在前心旌摇动。 这一战实在关系到宋、金、蒙古、塔塔尔人命运轻忽不得!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兀术有远谋,蒙古有精兵。成败! 术在府中左手抚一卷《春秋》右手端起茶来轻口对韩昉道:“这杨再兴虽则心怀异端却是为大金国做了一件益事只看这圣人典籍能以如此廉价进入上京寻常百姓家便非前人所能为矣。临安所出精品动辄数不等这晋城书不过数百文亏那杨再兴如何做得出来?本相虽不甚深知此人却晓得绝非急公好义之辈如何肯做此折本的买卖?” 韩昉口心不方便说心中却道:“这等书在临安只怕三百文还不到到此间竟然卖到7oo居然还说廉价?!只是那杨再兴也许是薄利多销罢了岂是做善事的人?”自然不晓得洪皓陶印之法当下也不好与兀术分说大家同殿为臣一为帝师一为宰臣大金国内外大政几乎全在这两人手里今日兀术相邀过府却是为了完颜亶之事。 韩昉叹道:“上京城中丞相经营数年倒也多了许多宗室子弟自小诵读圣人之言丞相此举布道德文章于大金千万年之后这番功劳当不下征战之功可惜大金子弟再无丞相这等文韬武略之才纵有良材美质细加雕琢终可成才只怕本王也看不到了。” 兀术闻言大悦面上却颇沉稳将茶杯放下凝望楼台下的上京城缓缓道:“自大金灭宋以来本相入祭孔庙更重于礼敬宋国宗室赵桓等辈何足道哉!只是大金女真族起于这白山黑水间。宋人心中只怕难消这华夷之别是以本相虽提兵取天下却不敢以兵马治天下惟愿大金诸族皆本圣人教化殊源而同归共伏大金王化。岂是为了多教几名皓穷经的儒生出来?圣人之言。本是大道根基。惜乎天下间多地是呆子不懂得应用罢了。若大金国诸邦宛然江南风貌人皆知礼重义肯伏王化天下何愁不能平稳千百年?宋人之数百倍于女真人若不能心悦诚服。则本相一旦身没之后大金有如垒卵之危矣!” 韩昉此前言语中虽有谀词却多是违心之作毕竟身为帝师也还有些傲气在内这时听得兀术这等见识才正色道:“丞相智虑深远。大金国不作第二人想。只是不晓得今上为何?----” 说到此处两人心意相通都是摇头一叹。 “大金国自开国以来。本无正统之说例以有能有德者居之然太祖定下制度后世子孙遂以汉礼论正统今上无子嗣本无关天下安危且春秋正盛何愁正统无人?只是今上不肯顾惜龙体日夜以酒色自伐却让人不得不以赵构为戒若一旦有变天下终不可无主是以须早做计较本相邀王爷过府便是为的此事不晓得王爷有何高见?”客气话刚过兀术直奔主题。 韩昉也早有准备自然不会为这等话惊惶失措笑道:“皇室自有正统丞相又何必问所以召本王前来不过欲相试尔安有他意哉?” 二人相视大笑。 兀术才道:“今上自幼小时即禀王爷庭训允文允武颇有大略实是大金难得一见的明主可惜性情中人未免失之率性完颜亮虽不及今上远甚意气自负颇恃武力然终不失大金英雄本色且经张用直多年濡沫虽不能称典籍淹通却也勉力可行文作赋且为宗干嫡子与今上有兄弟手足之义理上也当得。本相多属意此子只是天下人皆不可议论此事惟王爷与本相肝胆相照彼此均无私心只为大金社稷尔!” 韩昉捋须颌道:“非独丞相有此意便是老夫也对今上颇为失望倒是完颜亮颇通汉制虽久滞中京却也晓得大金根本及上京弊端所在只是与老夫晤面不多尚未深谈不晓得于天下大事如何丞相既有此意老夫他日必择机查察大金社稷岂能随意抛付?” 兀术正色道:“此子与小犬倒是颇为相知是以老夫略有所知似非浅薄武夫于国事多有见地他日王爷细细查访便知端的!” 恰在此时门外喧嚷稍稍整肃后一书吏排而入跪奏道:“禀相公宇文虚中作反率三百骑突入春狩金帐幸得公子与龙虎上将军搭救御驾平安只是那宇文虚中尚未伏法遁于山林间现龙虎上将军着人传圣上口谕请丞相派遣大军护驾并着人搜索宇文虚中必擒至阙下问罪而后已!” 兀术与韩昉相顾面色大变。 此时的克烈部大草原上号角声四起两军皆为纯骑军一名步卒也无饶是罗彦久历战阵也被眼前的兵强马壮所震慑作为积年统军的将领又曾在岳飞帐下效力其时的岳家骑军可谓天下宋军中最强悍者尤其又以背嵬军为最偃城、颖昌之战能够以八百骑对逾万敌军而不落下风岂是易与?但观诸眼前地蒙古精锐罗彦还是心生惧意虽然晓得这都是自己地朋友对面地才是自己的敌人罗彦还是心知肚明:岳家军中能够与蒙古骑军有一战之能的大约也只有背嵬军了!若是其他部队如选锋军、胜捷军、踏白军等若与眼前的蒙古骑军相遇只怕败多胜少。若是换成眼下还未练得精熟的晋城骑军后果更加不堪。 不亦鲁黑汗哪晓得罗彦有这许多想法面对前方多出克烈部三成的敌人毫不在意双手抱在胸前长刀横在鞍上面色喜悦竟然对即将生的战斗极为期待古儿汗就差了许多眼下双眼圆睁双手紧攫大刀急欲出击。 不亦鲁黑汗眼角地余光觑到古儿汗紧张样斜过肥硕地身子。在马背上展颜一笑:“古儿汗便是这般着急狼群猎羊也须先令羊跑起来方可再等片刻无妨!”古儿汗这才稍稍镇静舒展一下手脚。 罗彦虽然不晓得不亦鲁黑汗对古儿汗说些甚么却见不亦鲁黑汗镇静自若谈笑用兵也是颇为钦敬。便是岳飞在阵前。也须满面肃容。不似这般轻松。 果然再过得片刻 人号角声大作中军不动左右两侧却缓缓向前靠拢弯月阵形不亦鲁黑汗不复此前的惬意。提长刀在手克烈部诸族战士也开始各持刀枪作好迎战准备。 此时塔塔尔人粗糙的阵形已经布就如一张大网兜向克烈部的三千战士其势若要将这三千骑尽数包抄一网打尽。不亦鲁黑汗这才一声大喝长刀高举向前一挥。三千铁骑迅动。却是蹄声如雷整齐有力罗彦心中直觉。克烈部实在比塔塔尔人有威势得多了这却与人数无关而是得自岳家军中的战场直觉。背嵬军出动时无论人数多少都不会在气势上输给敌人何况眼下蒙古汉子足有三千余骑! “嗖!嗖!嗖!----” 漫天箭雨落下塔塔尔人顿显逊色:双方同样以骑射相交但塔塔尔人有数百骑被劲箭穿透皮甲栽倒马下克烈部却损失不足百人!罗彦虽然早料到这效果仍是大为振奋大吼声中举枪前探瞬间兵刃交击将当面的塔塔尔人大刀挑开错马之际枪柄横扫将那名敌将撞落马下前后数十只马蹄落下眼看不活了。罗彦却顾也不顾一眼长枪荡开挑出一条廊道来。久随杨再兴征战虽不能像杨再兴那般将沉重的铁枪使得有如绕指柔但其中枪意却领会不少近来数战中渐渐纯熟这一路杀下来竟然找到了一点破阵地感觉。 塔塔尔人显然料敌不足兵刃相交之际数十柄长兵器皆在对斫中折损金人兵器中铁质不及晋城铁多矣!加上蒙古人中多地是骑射好手得空时便是一箭往往将对方胸腹间射个对穿强弓之力不下弩箭。不亦鲁黑汗与罗彦所到之处便如利刃骤击汪古部众骑如浪破开竟无可稍阻滞之将一个完整地弯月如被一柄利锥猛剌片刻间便从月弧处穿出。 从敌阵中破出不亦鲁黑汗与罗彦满身浴血却是相顾大笑这一番并肩作战大破敌军爽快之极罗彦看这如山般肥硕地汉子惊骇于其身手之矫健大刀所过之处刀光下片片肢体分开敌人兵器中断端地是草原上一尊煞神。而不亦鲁黑汗亦自惊骇于罗彦长枪威势一柄长枪到处浑不似死物而是一条活过来的恶蛟举重若轻之下往往乘隙而入在敌刃及身之前便刺入对方咽喉再瞬间抽出半分力气也不浪费。两相比较不亦鲁黑汗实在没有把握面对罗彦这样的汉人能否轻易获胜罗彦却将不亦鲁黑汗视为了与岳飞、杨再兴同等级数的高手这类人只要出现在战场上便注定是战场的主人将掌握生死与胜负不惟一勇之夫而已。 当下何须多说二人率部纵马稍一侧转从另一方向杀入阵中圆月阵早已经不复存在草原上只是一场一边倒的绞杀在兵器上占了上风地蒙古汉子岂是塔塔尔军可及?何况这些塔塔尔人劳师远征所恃的不过是手中金军惯用的兵器征讨的也只是想像中还在使用狼牙箭簇的克烈部人虽有防备也只是针对克烈部中可能存在的少量汉人哪里晓得克烈部会有如此整齐的精良装备? 塔塔尔人并非蠢才往年间面对金军的大举进攻时也往往是从战术上后退再予以痛击眼下看看不占优势自然动起了逃命地主意只是两军混杂间哪里容易说退就退?直战到半个时辰以后塔塔尔人才惊觉各部族汗王们早逃得一干二净当下作鸟兽散往汪古部方向遁去。此时若按罗彦地战法自然该鸣金收兵了“穷寇莫追”兵法明训何况战场上还有些残余者正在挣扎。但草原上的战法自然与中原不同不亦鲁黑汗一声喊古儿汗虽杀得正在兴头上却不得不率两个部族一百余骑留下打扫战场其他战士皆随不亦鲁黑汗衔尾穷追而去这番追击直到入夜时罗彦才明白过来:这草原上无险可守无城可恃无山谷遮蔽敌人所过之处不断有残兵落伍被杀而敌军主力却一直在追击的方向上不曾脱逃。 入夜时繁星满天不亦鲁黑汗终于止步却吩咐大军宿营术赤对罗彦道:“大汗只是在此暂歇明日却再去追那塔塔尔人!”罗彦吐舌惊骇看来这番追击不到汪古部不能止步了草原上处处篝火燃起白天大战了一场地得胜之师这才开始庆祝他们的胜利想来远方克烈部的族人应该已经得到喜讯应该以更加热烈的方式在庆祝他们的胜利吧。 不亦鲁黑汗叫术赤召罗彦近前端马奶酒大笑对术赤说了几句什么术赤与周围的克烈部的汉子们都齐声大叫起来:“突兀尔!突兀尔!突兀尔!突兀尔!” 术赤见罗彦大惑不解忙翻译道:“大汗说道安答是汗人中的英雄便如克烈部的突兀尔此后罗彦到克烈部诸族帐中都有最好的马奶酒相待是我克烈部永远的朋友!” 罗彦这才恍然却在心中暗自侥幸:“克烈部这样的实力若是到了河北地面何人能够当得?能够是永远的朋友而非永远的敌人确是晋城大幸事。” 果然不出罗彦所料这场追击甚至越过了汪古部的大半草原那些平日臣服于完颜亮势力的汪古部族人哪里敢出来庇佑塔塔尔人?倒是不少小族借机参加到对塔塔尔人的落井下石中于路袭扰令塔塔尔人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海洋”好不容易才脱身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大队返回塔塔尔人土地时出征的四千余骑已经只得不足两千骑自此颓然不振数年后方有另一次出击。 这边罗彦得胜而归那边兀术也不负皇命宇文虚中在狂奔七日后便被俘押回上京时面对韩昉和兀术破口大骂只求死。兀术却紧闭四门大搜余党甚至殃及晋城上京分号。 第一百七十章 大宋一匹夫,丞相之克星。还手! 宇文先生名重上京号为国师位望尊崇天下无女真宗室何为而弑君?大金国君臣待阁下解衣推食岂料竟然养虎贻患本相实不解矣今系阁下家小于五国城中一时未必就斩圣上只要先生一句话:大金国有何处对不起先生?” 兀术连声咳嗽中尽量保持声音和缓宇文虚中身处重栅之内手足系重镣只是不语。听兀术以家小相胁不由得稍稍苦笑兀术虽在病中却未昏瞆晓得其意动。遂进前道:“先生为当世大儒大金国典章制度不外乎出自先生与韩企先、韩昉诸人之手陛下历年信重有加岂是谋逆之徒?若先生为他人所陷或宗室中有不轨者先生告知本相本相或者可以诛元凶而保先生家小只是先生却保不得了此节当不须诳骗先生。” 宇文虚中斜睨兀术突然嘶声暴笑:“哈哈哈哈兀术果不欺我大金律法咱家亲手完备岂不晓得此节?只是要某家攀附宗室莫非相公有不臣之心?若是如此只管去诛杀完颜亮、完颜元之辈便罢何必在此空耗?可惜迭不是为君之才只怕空负了相公一片苦心!哈哈哈哈!” 兀术脸色大变愤然瞠目以对却不敢在这天牢中就此问题多加辩驳只怕引人生疑半晌才然道:“先生全不以家小为念枉受圣人之学直如此无心肝耶?” 宇文虚中慨然道:“圣人之学。岂是尔等所能深谙?某家自学圣人之道却与夷狄不同忠孝之间若不能两全自当毁家以纾国难屈身事贼有年虽死亦不失解脱如何还须自污以全家室?相公久学汉人典籍。却原来只识得皮毛!” 兀术默然许久。怅然道:“本相还以为先生见识高迈。必有过人之处岂料仍拘于华夷之辩天下岂有定主哉?不过有德者居之尔!大宋岂少忠臣勇将?惜宋主败德朝政败坏万民如沸兵甲不备方予大金国一统天下之机。拓皋之战后某家粮草不足麾下有宰婢仆以食者返上京时婢仆十不存六七虽驰书以令宋主降实以虚言恫吓尝谓宋人渡河即降。而宋主竟不敢渡河北上邀击。岂非天意乎?” 宇文虚中吼道:“兀术尝记颖昌、偃城之败乎?敢欺我大宋无人耶?且看十年之后江南兵精粮足挥兵北上时。何人为汝收尸!” 兀术讪笑道:“某家片纸之功赵构即自毁长城罢韩世忠杀岳飞只逃得一个杨再兴匹夫之勇何足惧哉君子谋国当胜在庙算岂在疆场一胜一负间尔?先生将宋主看得忒高了些再过得十年只怕更无可用之将兼无可用之兵江南早晚必为大金苑囿眼下不过权寄之赵氏尔先生以为还有何足恃者?” 宇文虚中为之意沮半晌才又复冷笑:“相公武功大金天下第一只是数番几乎丧命杨再兴之手后复有泽州之败近者又失却潞州看来这大宋一逃将恰为相公克星连完颜亶也须下旨封疆以蒙羞不晓得相公何能可以敌杨再兴一勇之夫何足惧哉?哈哈哈哈!” 兀术大沮遂不再理会怒道:“先生如此执拗却莫怪本相不念袍泽之情!哼!” 出牢外大门时身后传来宇文虚中纵声大笑兀术不由得胸口一紧“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痰来几乎跌倒旁边一名亲随上前欲扶却被兀术一把推开再不敢靠近。 此时地上京皇宫内韩昉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完颜亶在书房内嘶声吼叫:“宇文虚中朕待你不薄大金待你不薄为何要反?竟然来弑朕!朕要千刀万剐灭你全族方称朕意!” 韩昉在座中沉默不语直到完颜亶泄完毕才起身道:“陛下逆臣贼子累世不绝大金岂有例外?此贼之叛倒是癣疥之患但陛下若非沉醉乡焉能陷于险境?朝中宗室及忠直之辈屡以良言进谏愿陛下稍听取些以免臣下之忧亦免他日之患。大金国运系于陛下一身皇统子嗣艰难陛下还须以国为重!” 大金国内敢这么对完颜亶说话的也只有兀术、韩昉、韩企先等数人了占了帝师的身份加上此时完颜亶并未醉酒倒也听了大半进去忽然拔刀砍在案上半晌才缓缓入座道:“先生说的是朕此番险入贼手实与大醉有莫大干系罢罢罢酒池肉林亡国之征朕自今日起不再滥饮此皆受教于先生矣!” 韩昉背后汗水如注这番话说得轻松但适才却已经下了莫大决心才出的口面对当年的聪颖学童这个老师当得艰难之极。不过能够换来完颜亶这句承诺韩昉已经满意得很了。 韩昉出宫时恰逢大队人马从皇宫出赶了数辆大车前往兀术府上迭此番护驾有功且又参与了搜捕宇文虚中之役大有斩获是以完颜亶下令赏其银千两绢千匹着人送至丞相府迭却不在府上早早就与完颜亮厮混去了兀术遂代子接了旨收了赏赐独自在府中生闷气还在为宇文虚中的话心意难平。 “一勇之夫!一勇之夫!这杨再兴岂只是一勇之夫?大金国心腹之地硬生生给占了一块去竟然奈何他不得直留得今日受这宇文老贼之辱!”兀术喃喃自语却一时想不出计策来恰在此时负责审讯宇文虚中一案的属吏进府禀报案情才放下心怀仔细听取禀报。 “禀相爷宇文虚中麾下死士。皆为昔年宋俘至上京后隐忍多年被宇文虚中罗致麾下欲挟赵桓南归以复宋室大统日前之变本欲抰圣上以换取赵桓。后为公子所败。幸未酿成大祸。上京城中闭四门遍搜。未见其另有余党。” 兀术听完审讯过程再闻说这结果并未就此罢休而是额片刻才问道:“宇文虚中马匹取自汉军中内应 甲历来连汉军也调度不得老贼由何处得来?” 众属吏吱吱唔唔。都不甚分明最后一名属吏大胆越前一步道:“相爷明鉴小人以为若宇文虚中要买大量兵甲上京城中诸宗室或行商皆可分批罗致倒也并非难事。” 兀术闻言颌半晌后。等众人退出。这才惊得跳了起来:“晋城商号!” 当下着人将晋城上京分号团团围住入内大肆搜检罗老大在众金军围拱下。动弹不得心中只是叫苦:宇文虚中要买兵器之事一年以前就已经了结虽是得了些银两想来并无痛脚可抓不晓得这些金贼为何竟然搜上门来难道是那“于六”走漏了消息?但金军搜了半日一无所获连众镖师所有地兵器都是在衙门报备过地短刀这东西上了马背便无用处自然也不会是宇文虚中所要之物。 兀术闻说搜索工作无功而返竟然不肯罢休下令将晋城商号上京诸人暂且收押再手书一札着人送至晋城杨再兴处。过得月余上京城中之变天下皆知只是不晓得宇文虚中下场如何但杨再兴第一个想到地却是上京分号众人安危便即着人前往上京打探这边人手出三五日那边兀术书已经到了晋城倒省却了杨再兴担忧展书读时其辞曰:“字付知泽、潞州府杨再兴阁下本相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阁下虽连占二州舍而不诛者谓能改过大金德泽所至顽石感化岂有异者哉?孰料阁下坚执异端竟嘱上京城中部属以兵甲襄助宇文逆贼几至弑君之举天下闻之无不憾甚。大金自有律法勿须烦言现暂系留贵属盼君至上京一晤本相以清茶一杯相待虽无盛之美殊有异味可嘉得书之日便整车马勿令本相空候!” 洪皓得书大惊对杨再兴道:“大人不可轻举妄动兀术虎狼之辈绝无信义只怕舍了大人亦救不得诸人倒须从长计议才是!” 高林却在一边满面杀意:“大哥此时便是良机金国上下大乱晋城军虽未纯熟亦可应用何不让儿郞们上疆场一试身手亦是快练兵之道这便取了开封再与兀术作书!” 杨再兴却是好一阵冷笑才道:“上京城中二十余位兄弟这番免不得皮肉之苦兀术若只是如此便罢若以此为质诱某家到上京城中乖乖受缚却是将杨某瞧得忒蠢了些左右是人质罢了难道杨某便做来这等事么?” 洪皓作声不得高林却是满面红光沉声道:“大哥只管吩咐须抓多少金人抵数方可救得上京城中兄弟平安?” 杨再兴带高林走到演武厅轻轻提过铁枪试舞了一回才肃然道:“高兄弟以为解州与汾州何处是兀术必救之所在?” 高林一骇:“大哥不是要抓人质么?为何提那解州与汾州?若要攻城何不便取开封?河北地面开封至京东路、京西路左右也不过三四万兵马何况开封城内还有内应取之不难如何却去取解、汾二州?” 杨再兴挽了一个枪花才道:“晋城军眼下不过四五万兵马虽大略有些模样却还未可一战而平河北贸然举动只怕功未成而兵已败却不空耗了这些年心血?开封取之或者不难却未必没有后患兀术可以忍泽州、忍潞州甚至再忍汾州却绝对不会容我大军取了开封必要举大军来攻以眼下金军之力未必好打晋城军还不以与兀术全面开战的时候且让一让他别图一地须兀术舍不得而又不肯来攻的方好救我上京城中兄弟。” 高林这才明白遂思之再三道:“汾州倒也罢了四门外皆是平野便攻取了也难守倒是这解州盐池所在颇系河北盐运番贼历来看守得紧只怕被大宋夺了去若是由此下手----” 杨再兴双手一凝将漫天枪花收至手中这才下令:“着骑步军各五千出太行逼解州进至离城三十里结寨候我将令!”一时间晋城外军营中人喊马嘶众军得令皆是笑逐颜开营中将校纷纷争抢这难得的一万名额高林倒是为难了半日才安排得妥当率大军即出营而去太行上各处寨栅中粮草渐次调拔于路供给先头部队早早进至解州境内打探虚实。 解州留守与当值盐政官员闻讯大骇:佑大解州府不过三千余老弱兵马此时大金可谓“四夷宾服”近年从未有人敢袭扰解州一带便是太行兵马也等闲不肯远远地攻打解州治下地界可是杨再兴这一来便是一万人马如何抗拒得来?当下四门紧闭着人快马往四处求援并报上京而去。平阳府、河中府、太原府、汾州府得报皆暗自庆幸杨再兴不曾来攻而河南府、开封府则鞭长莫及皆将所得急报转往上京专候兀术定夺。 杨再兴着高林按兵不动自家却在晋城修书与兀术:“字付大金国右丞相、都元帅座前:某家沗受金主之封领泽、潞二州之治未曾报答岂敢背德?近者阁下以风闻之罪捕系某家帐下行商实为不解以阁下见事之明安能有此谬哉?河北诸事有甚于上京者以阁下事烦未敢辄报之现有解州境内盗贼横行颇伤过往客商且解州盐系河北民生逾重于商贾某既受命地安地方岂可玩忽自当提军至解州以解丞相之忧虽未成功犹尽王事矣书到之日若有佳音必班师以藏兵甲敬候尊旨。书不达意附晋城新酿一坛与阁下佐酒必不使阁下清茶专美若得阁下移驾晋城某必倒履相迎彼此相知当知此言不虚!” 河北大路上数骑如飞将此书及一小酒坛送往上京。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权知泽州府,小题大作否?天价! 京城中兀术早得各州府雪片般的急报只是各路军“危逼”、“进逼”等字样却无一兵一卒交战伤亡解州地面上金军留守收束兵将严戒勿靠近晋城军寨栅是以毫无损虽然文字急迫了些却找不到杨再兴主动进攻的任何迹象兀术头痛无比杨再兴书信到时兀术已经数日不能安寝。 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问题! 但杨再兴书函一到谜底揭开兀术哭笑不得:越境杀贼?却将大军集于解州盐池之侧眼下河北地面上各州府都还有些存盐寻常三五个月当可支应若出三五个月只怕就得往开封府五百里内大规模调集海盐了河北地面三成盐全靠解州供应其所出的池盐远比海盐精良连上京中也多有存用解州盐者杨再兴大军一至还有何人敢至盐池取盐?这也罢了解州府雄据汾水出口扼关中州县辖金夏要冲非同小可实是大金不容有失的要地。所幸的是杨再兴似乎并未有进取之意只是要兀术勿以其属下相胁便可倒也不难施为。 兀术在大金国言出法随例无违者如今欲召一州将入京而不得实在大失颜面好在这番功夫在上京还没有第二个人晓得连杨再兴所付书函也在阅后投入碳炉化为飞灰。兀术咳得胸闷气紧闻到炉中飘出的黑烟更加难受宇文虚中一席话。让兀术动了真怒差点就不能把持情绪其实这上京分号之事虽有韬略在内也不乏出气的意思端看杨再兴如何应对尔哪晓得此子居然比兀术火气还大闻说二三十厮仆被囚系。便举大军进逼解州。也实在太小题大作了! “相爷!相爷!相爷?” 一名属吏轻轻移步入内。连呼数声见兀术坐在虎皮榻中碳火映照下仍然面色铁青全无反应骇了一跳房中小婢轻轻摇手止住叫他不要再喊。过得片刻兀术才从出神中醒转咳了一声才道:“何事禀报?怎么也不叫一声?”那僚属哪敢辩解连连称罪不已才道:“若非军情紧急不敢搅扰相爷:塔塔尔人进击蒙古诸部却在克烈部大败亏输。损兵折将而返。返回族中地人马不足半数汗王大愤现已遣使至上京。要我大金再付兵甲牛羊欲整兵再往以报此大仇!” 兀术咳嗽连声半晌才道:“所需几何不妨便付与他料那塔塔尔人还有余勇可贾左右不过万骑人马便索要也不会多与他便是!” 门外却如风般卷入一人大声喝道:“不可!养虎贻患父亲为何肯让那塔塔尔人如愿?眼下塔塔人新败大金却好收拾大军荡平塔塔尔人诸部以绝后患如何倒把兵甲与他?异日却不将此来攻我大金矣?” 兀术抬眼觑勃迭一眼连喝骂的力气也没有许久才道:“痴儿!上京城中大乱才安处处皆是心腹之患宗室间多有心怀不轨者若是大军举动怕不为人所乘?塔塔尔人虽索要兵甲却是只为报仇必去为难蒙古诸部却不换得上京一时之安?谋国者不可图一时之快便折损些兵甲钱粮只要固得根本何愁取不回来?这等事上竟不如赵构有见地岂不添为父身后之忧?” ||退却是心下郁闷遂往龙虎上将军府而去但见完颜亮指挥众军卒整队出府竟似要远行遂上前道:“迪古乃这是往哪里去?为何不知会迭?” 完颜亮肃然道:“蒙古克烈部击退了塔塔尔人眼下正挑动汪古部作乱某家这便要回中京率部相抗岂可令中京为贼所逼?”. :得迭心事大笑道:“为何不求告丞相随某家往中京一行?”. >. 兀术却懒洋洋地半晌才道:“既是要去为父岂会阻止不过那晋城商号中人料来也无大碍便放了罢。”迭愕然不晓得这两件事有什么相干却见兀术意兴索然只得闭口遵行无悖。兀术待迭去得远了才着人取出杨再兴所赐酒倒入杯中举杯啜饮闭目回味府上侍仆大惊劝谏道:“相爷这杨再兴所奉之物怕是小心为上不如由小的先行试过若无异样再奉与相爷享用也好!” “呵呵呵!杨再兴何等样人岂会使这般手段?此子心术不正实为大金隐忧觑我大金暂无力扫除他便作出多般花样来却哪里瞒得过本相?只是其人颇有大韬略或者并不在昔时岳、韩等人之下诡谲处或有过之但行事却颇正大非是秦桧等人可比大宋朝中这等人若再多得几个大金危矣眼下倒还不妨。”兀术转头对着杯中酒赞叹道:“此人手笔必无凡俗便是这一饮一啄的小物也与寻常不同若是天下间皆有此物不晓得有多少人又要长眠醉乡了。” 不消月余消息传至晋城杨再兴大笑令高林收兵高林单骑疾驰回晋城:“大哥解州便在我大军寨前唾手可得盐池已是我晋城囊中之物为何要退兵?” 杨再兴道:“这兀术如此识趣如何好驳他面子解州等诸府不过暂寄贼手中异日取之高兄弟不妨便为先锋眼下还须避免撵狗入穷巷兽穷则搏也不可小视兀术反扑之力只是眼下上京城中动乱未定兀术不得其便罢了否则便是解州之争也须与我等相持未必如眼下这般爽快。” 高林闻说。只得怏怏而罢自去措置大军返晋城之事。杨再兴却与立在门口的洪皓笑道:“兀术此番不敢动弹咱也不须欺人太甚若有精兵三万骑解州取之也无妨步军便再少些也可只是这五千骑已经是晋城军地极限若折损在解州。岂不可惜!” 洪皓这阵子忙得不可开交。眼下赶到。不过适逢其会一时不明杨再兴所指却仍额道:“罗将军在克烈部虽无大碍眼下每月不过添得七百良马若要三万精骑却须三五年方可若别无良策。时日迁延只怕军 马再多也无用!” 杨再兴哈哈大笑手持一书付洪皓:“先生有所不知罗彦已经不再是单枪匹马了不亦鲁黑汗已经封其为贺兰可汗负责召集汪古部族人共对金人及塔塔尔人作战。却是在草原上称了王。牛皮为帐酥煮茶惬意得很呢!眼下已有汪古部十余个部族归于帐下有良马七万。战士千余不下于只儿斤部规模已经提出来以汪古部名义与晋城交易下月起咱们的骏马月入当在一千五百匹以上三万骑也不过两年之间便可罗致岂会让晋城将士空老?” 洪皓这才转忧为喜却将手中两瓶“晋城老窖”样品酒放在案上捋须道:“大人这壶中之物倒是老夫所好当今天下酒坊所产再无过于晋城者也不枉这一年来辛苦却不知大人欲将此物如何应用?” 杨再兴倒出一杯缓缓啜饮在口中慢慢回味但觉香醇悠远纵不及后世的泸州老窖1573也绝非当世.u|酒美人享受得多了却是以黄酒居多偶有些许果酒相佐像这等烈性窖酒自然冠绝天下年前往临安大内所输送地一批窖酒窖存期不足半年远不及眼下这批样酒香醇仍倾倒大宋君臣想来这批酒若是面市必然轰动天下。 月余之后金国上京城中、大夏兴庆府、大宋临安府内凡是皇族重臣皆有晋城商号奉上“晋城老窖”瓶装酒数瓶至数十瓶不等上京城中消息灵通人士自然听说过去年赵构大宴群臣时用地正是这晋城贡御酒是以珍而重之非贵客不得享用。大夏国君臣初时惶惑但一品之下任得敬遂奉李仁孝之旨着人往晋城采购。 高林虽在练兵之际仍不得不率千百军士维护榷场酒坊外地秩序洪皓将这酒坊之事悉委于梁山后人吴先生此人虽雅不愿参与军政之事于这经商之道却是兴趣盎然率一众兄弟将这酒坊经营得有声有色但随后杨再兴所弄出来的大动作仍让智计出众的吴先生也为之瞠目。 “此事虽为小道其中也有大用今诸国来使须一一甄别晋城一年不过得二十余万斤好酒金国、大夏可卖与各三五万斤大宋却须输十万斤以上东南富室远多于河北当初劝其捐抗金所用银钱十分艰难如今却须令其自愿交出不费半分力气。”杨再兴在内衙细细与吴先生分说道:“吩咐诸城分号一城中货卖不得过千瓶逐月往诸分号限量供应价高者得试看这批美酒能为晋城带来多少银钱!” 皆不出杨再兴所料各国中为此酒掀起阵阵波澜临安城中供货稍多仍每月不足三百瓶分号主事老马当年曾在岳家军中当过后勤采买深知为贾之道眼见这美酒除了大内及皇室重臣家中略尝过滋味其余富室不过只闻其名而从未沾唇稍稍动脑便大喜过望每月中逢节庆之日才将这三百瓶定量供应地“晋城老窖”一瓶瓶摆出来竞价而沽每瓶必盛以楠木瓶匣铺以临安上乘刺绣锦缎只是这套噱头便价值十余逐轮竞价下来往往有以百以上价格售出者最后数瓶更是抢手连参加竞价者地身份都有限制五品以下官宦人家便没有资格进场。 上京皇城内完颜亶听大兴国说起过大宋御酒贡自晋城却浑不当回事近来遵诺戒酒虽然并未绝饮只是饮酒量确小了许多上朝堂地次数也多了起来此前兀术在朝时完颜亶不曾畅所欲言国事多付与宗室们吵闹便休眼下兀术上不得朝完颜亶才得以由韩昉等人支持下稍稍抑制宗室们的气焰政事也重上轨道。但这番晋城商号郑重其事地为大内送来三十瓶倒让完颜亶大感兴趣自然大内所用之物要谨慎得多经大兴国等人尝过无恙才送到完颜亶面前但一尝之下完颜亶大喜过望:此酒纵然不须多饮也可大煞酒虫确是天下第一等酒瘾疗药! 大兴国打听得行情早早往晋城商号中宣布所有“晋城老窖”皆不得对外出售必须缴入大内。上京分号众人被兀术一番捉弄心下早已经不愤闻得大兴国如此霸道岂肯依他?老罗出面接待时不冷不热地说:“大金律法不得妄取于民便大内也不例外今上既有口谕便按市价尽输大内也妨岂有卖与宗室却不卖与大内之理?” 大兴国早晓得这晋城商号是杨再兴所为非是易与之辈忍了一口气和声道:“今上富有天下岂会强夺于民?些许银两某家还不放在眼里若是每月所输上京佳酿尽输大内其价几何?” 罗主事老老实实地算道:“每月上京分号按例15o市价三十两也才45oo两而已确实所费不多大内 大兴国抽一口凉气:兀术立得大金天下第一大功几乎灭宋国而返每年例赏银钱也不过2ooo两绢2ooo另赏羊、马之属这晋城老窖何等物事竟然每月45oo两一年下来.:>便是如此其余诸城加起来那还得了?当下也不肯与人讲价自往上京府尹处查访晋城商号可有违大金律法处那府尹撞天般委屈:“爷台且放过小人莫说这小小地上京府尹便是前次右相欲治晋城诸人之罪也不得不放了出来那杨再兴可是好相与的?若圣上欲举大军问罪泽州下官便第一个抓了晋城商号满门若非如此还须把银两与他购得多少是多少稍迟了些儿只怕城中宗室们便下手了!” 大兴国骇然遂禀入大内完颜亶大笑:“且去内府取银子每月常有百斤足矣留些与上京城中人饮饮。” 韩昉闻讯大急立即撞入大内责问完颜亶为何背诺。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完颜亮异心,张远才覆命。旧人! 兴国吞了一口唾沫轻声道:“天之下莫非王土太?” 完颜亶眼中厉芒一闪吓得大兴国把话收了回去当下乖乖令内侍取银两前往晋城商号下订此后每月自晋城来的美酒便以三十两一瓶的价格被大内收去百瓶余下五十瓶在上京城中被炒出天价最后两瓶往往过二百两方可买到老罗一面大数银两一面痛悔当初对大兴国开价过低:完颜亶岂是个缺钱的主? 但完颜亶却在宫中一边享用美酒停杯时却不由得想起大兴国的话微微摇头苦笑:“这话却错了朕岂会不晓得?泽、潞二州哪里还是‘王土’?不过丞相握天下精兵尚且奈何杨再兴不得朕身居这深宫之中还有何能为?王化!王化!南人为何就不能伏我大金王化?宇文先生在上京多年这朕待之不薄便是宗室中至亲也颇不及竟然也要作反。解衣推食仍不能化这一人如何去化江南兆亿宋民?这些年来大金制度典章一如汉制连宗室叔伯也须重习汉礼居然在宇文虚中眼里仍不过是夷狄!” 一念至此愤然举杯一饮而尽却将空杯重重掷地虽是铜铸金镶这杯子也跌得变了形差点砸到才进门的韩昉。韩昉见完颜亶虽意气作还不十分醉庆幸自己来得还算及时上前揖拜道:“陛下保重龙体切勿为一罪臣而自伐。此正为宇文贼子所望却非大金臣民所期取舍之间其理昭彰陛下不可不察!” 完颜亶本来见韩昉还有些心虚毕竟在自己的重臣兼老师面前曾经承诺过不再滥饮但眼下这晋城美酒一入手中。却舍不得放开。但一听韩昉晓以大义。反而气往上撞直视韩昉问道:“先生可否教朕当今天下当真有几许臣民盼朕保重?” 韩昉为之一滞竟然半晌答不上来近来宇文虚中之叛。实大出上京众人意料完颜亶为此深受打击也为韩昉所深知但眼下这问题确实不好回答当今天下至少江南兆亿宋人是肯定不会盼金帝保重地便是这上京城中等着看完颜亶倒下的也有许多宗室子弟。韩昉默然半晌。跪泣而奏:“陛下龙体安否。实关大金国运社稷安危岂在一二宵小逆贼耶。陛下安则社稷安大金国势渐长天下万民福泽皆系于此纵有顽冥之徒不伏王化也不能长久。陛下何必自苦如此?” 完颜亶为之色动离座携韩昉起身和声道:“先生之言是矣朕自有道理近月来已不甚饮酒倒是这晋城佳酿与别处不同上京所产诸酒更差得远了朕饮此酒后畅快舒泰与此前所饮诸酒大异先生若不放心倒要先尝些许或者有益延年也未可知。” 当下不顾韩昉反对着大兴国将数瓶酒送至韩昉府上让这位老臣也尝尝大金第一贵的美酒是夜韩昉在家中满斟一杯酒香溢于宅中再轻轻啜尝赞叹不已:“怪道天下间多的是酒徒连圣上也难脱酒乡这杯中之物只怕将是大金祸患圣上日后难得舍却此物了!杨再兴究竟是何等样人使得这等毒计以此戮害大金国主!”遂仰举杯尽数倾入喉中是夜于府中大醉。 此时完颜亮与迭恰才出了燕京城完颜亮久在此间往返燕京城中官吏哪会不晓得这位爷台在上京的尊崇自然巴结得周到之至只是稍稍逾越了些竟然安排两人在完颜亶行宫中中歇息二人也安之不疑。连日间旌歌燕舞美酒佳肴燕京城中的晋城老窖被买去了三成。完颜亮耳酣眼热之际举杯对迭道:“大金国久在苦寒之地上京城半年为冰雪所困哪里比得了这燕京城?便是房舍也多过上京十倍若皇兄肯听我话时便将大金都城迁到这燕京城中俯视中原东临大海举动间可出入蒙古兵甲完足可下江南何必困守上京?”. #弟间哪分什么彼此?便是不愿在上京时直将这燕京城辖于治下也无妨难道圣上还不答应么?” 完颜亮意味索然举杯倾倒口中置杯于案才道:“皇兄只是让某家早早离了中京长住在上京城中好朝夕为伴共商国事哪里肯便放在燕京城中?上京城中宗室多为井底之蛙大金的中兴之机当不在上京而在河北中原之地虎据龙盘人文鼎盛历代圣明之主据此而兴岂有在白山黑水间兴盛之理?今与塔塔尔人卑辞厚币以求上京芶安何如立足于此间练就大军直捣草原深处腹心之地?”. =|军直如此委屈耶?某虽不才愿得上将军数字之札提一军镇此幽燕要冲便建一个大大的燕京何妨?或者不及汴梁、临安却须远胜上京城!” 完颜亶却比迭喝得少些闻言色变:这话岂不是公然与完颜亶作对与反出上京何异? 但迭虽是粗人话中一股子豪迈之气仍深深刺痛了完颜亮细细回想这几年来完颜亶只是将自己作为家中至亲看待虽然和完颜元他们比较起来已经算是一种异数了毕竟自己和完颜亶只是名义上地同父却实质上只是堂兄弟眼下居然比血亲还亲在上京城中人人都完颜亮身被异宠岂是寻常?不过完颜亮要地却不是这些他要地是“醒握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希望的是横扫天下混一八荒。北平蒙古南定大宋天下间别无第二家帝号甚至残辽耶律大石处完颜亮也嫌其死得早了些若是再晚上几年等兀术挂掉天下兵权便有自己的份。那时岂会由得残辽再逞强于西域? ):.决却绝对不能助自己完成一统天下地心愿再者河北还有杨 泽州哪里轮得到上京诸人称勇?便是迭也曾说杨南蛮外别无敌手”的话天下间能人辈出。一勇之夫岂足恃?若非此子颇合自己脾味趣味相投都急于对外用兵便会是自己腋肘之刺! 但眼下自己的梦想如此遥远竟然还没有这莽夫的愿望容易实现!上京城中完颜亶在大政上被兀术死死压制住虽然省心。却难得如愿;自己地一举一动。则深处完颜亶的操控之下不得自专其间自有“爱之深。责之切”的原因在内却让完颜亮愤懑不已;迭却深深陷于对父亲的复杂情感中既有仰慕亦有畏怯更有对其近年地持重之举地不以为然。 二人皆勇悍之士却都不得事事如意是以走得近些也在情理之中。 完颜亮思之良久才决然道:“若要大金腹心之地平安驱逐蒙古诸部须立足燕京若草原上强敌尽去大军练就欲挥军南下或者须立足汴梁但上京却一无可取虽为龙兴之地得保宗庙于彼处可矣大丈夫用武之地非南下而不可拓皋之战可见宋国仍有一战之力还过得数年或者时机便至那时若皇兄仍是如眼下这般我等便须” 话说到此处才蓦然现已经颇为不妥回头看时幸好迭已经烂醉早在那里沉沉睡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大宋之南琼州清澜港中王兰焦头烂额面对满案文牍一头大汗此时已经是五月天气琼州酷暑暴热衙中虽然建筑宽广相较于海面上那是荫凉得多了但王兰是久握枪杆子地人跟在杨再兴马后时有神枪在前破阵自己也在后面杀得痛快捏笔杆子就难受得多了是以这头汗并不是热出来的多半竟然是热出来地。 文昌知县刘如海早就承诺过不来过问清澜港地面一应事务故此这怀南市舶司便成了县衙门家长里短地大小官司尽往衙中拥来加上此间税收合理凭怀南市舶司押印沿海诸港也都不敢再行征税是以港中楼船如市早就将府库中堆满了银两铜钱阮漓已经三下南洋一次比一次跑得远所带回来的货物也堆满了货栈帐册也就在王兰柜中越堆越高从军中出来的好汉子生死杀戮算得了什么?只是要看那些晋城会计会做出来地帐册就会让这等好汉子一天倒掉七八次。 “罢了!老子不干了!这当官不是人做地活!”王兰在衙中将笔杆抛在地上却去后衙提出长枪在芭蕉林中舞了一回这才出了一身淋漓大汗心下畅快不已。但浴罢饮茶时却再次愁上眉头心下其实巴不得随阮漓前往南洋一行那小子现在做得风生水起只嫌船少人多装不了多少货眼下还抛了近两千水军在港中只率千余人南下大洋。想来此刻应该已经在和番邦蛮夷们交易吧异域风情岂不胜于这清澜港十倍? 正自忧愁间忽闻得衙外众人喧哗一名水军小校直入内衙奏报道:“大人泉州分号张主事率大队来此间眼下正在码头上候命!” 王兰大喜率众人迎往码头才出衙便见港中诸商船间如冒出一群巨人来十艘崭新的千石大船集中在码头上簇新楠木上涂了桐油在海霞映照下璨然生辉港中虽然也有近千石的大船却是凤毛鳞角极为罕见何况这般一样大小同样簇新的巨舟?船上大张“晋”字莫说港中水军欢呼雀跃便是渔民行商也都驻足停舟赞叹不已。 张远才早下了大船见王兰出迎哈哈大笑声中远远长揖道:“王爷大了啊!这般可不像当官的样子却是泉州大贾的模样居多!” 王兰看着自己身上披的对襟素缎袍也不觉莞尔:“哪里及得张兄财?这些个大船下了南洋若是满载而归泉州大富中岂不是又多了一位张大户?” 两人相视大笑张远才这才将码头上船只一一介绍:“这些大船皆以上等楠木及红松制成泉州一带船价为此涨了两成上月才完工累得咱在泉州租的货仓多开了千余两花销最大地船是12oo可载数百人其余5oo以下船二十一艘这一批船共可载货两万石泉州分号得杨爷大力襄助从江南各分号共借三十余万才将船上货仓堆满并借得泉州大小船工千余人才将船使到此间这便付与王大人差遣船上共有积年船工数十人每船一二人不等都是下过南洋地大人可以无忧矣!” 王兰听得心下难熬:若得驾这批新船下南洋岂不远胜这清澜港为官?只是阮漓未返自己又脱不开衙中琐事如何才得如愿以偿。正愁苦间却见一积年老船工笑嘻嘻凑近来:“王大人高升啊!可喜可贺!小老儿此后货物便须往怀南市舶司交割还须大人多多照看!” 王兰一愕转眼间想起这正是当初将自己从平江府送到泉州的那位船主老孙头! 当下拱手道:“老孙头旧日如此照拂王某岂敢相忘?此后” 话说至此突然心头一跳想起一事来遂不再与众人言语自安排港中水军接管了新船将泉州聘来的船工一个个按约定银钱另一边则将诸船安排备案籍薄各自编了船号无非是怀南一号、怀南二号之类小船则按清澜一号、清澜二号等编号立了船名着高手匠人在船头刻用漆字体间比港中粗糙刷漆地民船又多了一分威武雄壮。 诸事已备王兰火赶往琼州求见龙随云:“龙大人王某有一不情之请却久已搅扰大人不必另求别家还请大人成全!” 第一百七十三章 贺兰下山虎,怀南起风波。微澜! 王大人一向少见何事这等匆忙但本州所能办者可!”龙随云自醉失清澜港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晋城有杨再兴的背景赵构居然肯为一个小小的市舶司衙门专门下旨可见不凡早已经拿定主意凡是王兰处有所请一概允可便是上头若有人怪罪下来也有临安城来的圣意顶着轮不到龙随云这小小的五品官支撑。 但王兰话一出口龙随云立即变了脸色。 “昔日下官自广州赴此间时同船的有一位贬至琼州的京官姓李名光者不晓得现在何处?”王兰面上藏不得事这话一出口便是要人的架势龙随云岂不色变! “这个----此事----嘿嘿----”龙随云笑道:“王大人来得稍迟了些儿这个----李光李大人是有中书札子着琼州编管不过秦相附了口谕已经送抵吉阳军地界却不晓得李大人年纪高了身子又弱这几个月来禁不禁得起……?” 王兰大急这吉阳军地界为先朝时故崖州界号为“宰相塚”历朝被贬重臣多置于此便是任职知崖州也是极大的罪过才得到彼处更莫说是往吉阳军编管了。琼州府名义上下辖吉阳军但实际上吉阳军地界人口绝少除了本地黎人便是少量的罪臣家属及囚徒、军兵之属大宋朝倒也还有一支小小的水军驻于彼处天气绝热。非是琼州、文昌等地可比若是京中清贵身体稍弱些经不得数月便是殒命下场。 当下也顾不得礼仪径向龙随云道:“清澜港怀南市舶司中尚少一位书吏须公文熟稔者。下官思之。非李光而不可。若得大人肯相助时与下官一纸文书这便往吉阳军讨要此人未审大人意下如何?” 龙随云久滞州府岂不晓得厉害?若是真个以此放了李光只怕秦桧面上过不得但若是就此忤恼了王兰。也不知赵构那里如何处置总之是耗子钻风箱左右俱不得便遂着府中书吏拟一札子上书:“今有犯官李光者因怀南市舶司着人调用若得便时可与来使商议措置。” 当下用了琼州府押印。付与王兰收取。王兰见上面文字模棱两可也晓得这龙随云并不爽快但身处此位。倒也勉强算得仁至义尽了当下返回清澜港计较便下吉阳军讨要李光只是阮漓尚未返清澜是以分身不得只得派遣几名府中校卒附商船南下办事自家本要随行却强自忍耐数日与那张远财在衙中计较南下大洋事宜老张是积年做海贸的熟手晓得下南洋地苦处他是在泉州享福惯了的哪里肯随大队南下只不过送船队到清澜交割便罢了。因此二人日日在清澜闲扯料来阮漓返港之日不远因此也不甚着急。 大同府内却着急得很。 汪古部草原上作反的部族日甚一日昔时汗王竟然召集不起旧部只闻说克烈部来了一位“贺兰可汗”率克烈部三百勇士动汪古部族人共抗金军那些平素分散的小部落纷纷汇集在这位贺兰可汗的帐下并大举迁往克烈部方向被金军欺辱惯了的各部可汗们要么易帜要么被剿除闻说那克烈部的勇士以术赤为所过之处先斩杀遇到的金人再向汪古部人宣布:“同是长生天庇佑下地蒙古族人为何要听命于塔塔尔人去攻打克烈部?若非金狗在汪古部猖狂蒙古族人会自相残杀么?何不随克烈部人赶走金狗再与那塔塔尔人决战?蒙古诸部若不相残时将是大草原惟一地主人!” 罗彦早已经是一副克烈部人打扮多喝得几回酥油茶日日骑射比在晋城时还显得壮硕些连蒙古语也听得两三分只是说不得罢了。但自从封了贺兰可汗在克烈部威望日著术赤在其帐下也威风八面早不再是昔日那个滥酒糊涂地浑小子学会了鼓动汪古部族人反金。是以两三个月间袭击并歼灭了三百余金人纠合汪合部二十余部族反了出去麾下战士也已经达到近千人。罗彦虽震慑于蒙古族汉子的单兵作战能力但对其上阵后的散漫也大为不满眼下正大力训练克烈部与汪古部来投的战士们骑兵冲杀的基本战法不再仰赖上阵时一顿猛冲全无章法全靠一股悍勇之气与敌硬捍。越是训练罗彦越是心惊:这批汉子的攻击能力只要稍作开天下间哪里有对手? 但克烈部与汪古部汉子们对罗彦则是无上崇拜:贺兰可汗被不亦鲁黑汗称为“克烈部突兀尔”除了不亦鲁黑汗之外便是古儿汗也自愧不如草原上的汉子只尊敬比自己更强地人眼下虽然参加罗彦的训练有些郁闷但按照罗彦训练方法达到的攻击效果则是惊人的。罗彦也晓得关键所在所以不急着跟他们讲道理而是用晋城过来的十余骑与诸部精英对攻以有阵法攻无阵法几个回合下来人数相同的情况下蒙古汉子们频频吃亏等训练到一定阶段以百骑对百骑的训练中有阵法与无阵法更是天壤之别。 最佳的练兵方式则是攻击金军汪古部与大金之间只不过是松散地隶属关系每到须用人用马时节完颜亮自会着人来取并酬以丝茶之类而平日里则有少许金人骑军在汪古部出入所过处辄责取给养监察民情是以并无固定地城治大同府往北最为接近汪古部中心地带的只得西京路上的东胜州及大定府以北地恒州此外竟无一城一府而广阔的草原上征汪古部族人所修的一座座贮兵地土堡也时时空无一人。若非对蒙古用兵的时节其实都是些摆设。是以罗彦四布人马侦得金骑去向便纠合当地汪古部族一起攻击往往全歼而返略无损伤。 五月十九日完颜亮与迭赶到大同府大同知府与当地留守如守得云开见月来。立即将手中雪片般飞来的急报呈上去。“贺兰可汗率部来袭!”、“汪古部党项人作反。击杀大金軍卒数十”、“克烈部大举来袭损伤过百”等等这般不一而足。完颜亮看得满面红胀一把扔在帐前:“滚!都滚开!拥兵数千竟然奈何不得一群蛮人!”那留守的统制本是一名 羞愧难当。只得随知府狼狈退出. #族人辄敢过来助汪古部逆贼?只须率大军往汪古部一行怕不一网成擒?” 完颜亮面色一滞半晌才道:“兄弟有所不知这汪古部千里草原某家经营了许久本意为大金屏藩。少与那克烈部争些闲气。这些草原蛮族遇大军进剿则远扬千里大军返则袭扰不已甚是难为。大同府以北千里之内某家可保如兄弟所言举手间即可安稳之只是怕那克烈部未肯轻易干休屡次来犯便是国家大忌。” +x.虽经营许久仍未完全平定汪古部诸族若论及克烈部连完颜亮也颇头疼不是想像中的那般轻松。次日起完颜亮传檄汪古部诸族:所有能出战的部族均须全力协助金军进剿克烈部特别是那个才出现的“贺兰可汗”!这消息在传遍汪古部之前便已经传至罗彦处罗彦虽然正意气风之时却晓得厉害麾下千余汉子还不是完颜亮动辄可以动的上万金军可比当下一如术赤等所言率各部族大步后退再与汪古部诸族保持密切联系专候那完颜亮退军时再进行袭扰。 大同府大军渐渐云集此前曾经屡次以此规模进剿过克烈部与汪古部是以并不新鲜完颜亮军令到处不逾月便召集了六七千兵马只等将令一下便要大举进攻。但这番准备功夫非同小可毕竟这一战便须深入草原逾月粮草辎重堆山积海非是短时间可以准备得好地。 此时地大宋极南处吉阳军地面却是剑拔弩张不须准备随时可以流血----吉阳军统制林明得龙随云札子冷笑数声对怀南市舶司来使道:“这李光等数人中枢另有专旨非是龙大人可以调度每年间向有札子过问存亡若是往文昌去了末将只怕难以交待便是龙大人也担待不起诸位远来辛苦只是未明法度这番却是白跑了且请上覆龙大人若请得中枢札子来取任谁也可以提走否则恕难从命!” 这使者此前不过是广州分号中一名师爷哪里会去跟这等武人争执?眼见这吉阳军治所在连像样地房舍都没有几间犯臣们的处境可想而知那统制也浑没有好脸色何必自讨没趣?当下也不多言直接返回清澜港向王兰覆命只是这一来一往费时三日阮漓恰率水师返港才落座便听得这等事将茶杯在案上一顿盖裂杯倾闷声道:“那吉阳军有多少舟船人手?” 这小吏一时脑筋没有转过弯来嘴角一撇不屑至极:“吉阳军治下荒蔽不堪旧时崖州衙门也极破败左右不过十余只大小战船也怕是打鱼的多上得阵的没有一只水6相加也不过千余人手不晓得朝廷粮饷都饱了何人私囊!” 王兰却听出端倪与张远财相视一眼都觉不妥遂对阮漓道:“阮统领却须小心着意这吉阳军非同小可秦桧那老贼极是看重若有何差池怕是于江南各分号皆有妨!” 阮漓瞪了王兰一眼对他这等持重极为不满:“王兄只须一句话便成:这李光要是不要?” 王兰沉吟片刻道:“李大人风光霁月位望极为尊崇岂是可以不救的?只是江南诸分号兄弟何止数万若为一人之故而损大业只怕杨大哥那里不好交待。” 阮漓冷笑起来:“莫道某家离间王兄与杨大人兄弟之情据某家看来只怕杨大人之志与王兄颇有不同别样也不消说得端看王兄救洪皓一事便晓得那杨大人不是易与之辈试想杨大人在此间必是与某一般想法。救固然要救的却也未必用蛮法子只须救得取巧些彼此留些余地便罢若是就此放弃怕是杨大人也未必满意罢?江南诸分号也是秦桧想动就可以动得的么?” 王兰一听脸上颇有些挂不住晓得自己身上这官袍对自己实在有些影响倒是这阮漓胆大包天或者与杨再兴有共通之处但王兰也有见识不到处:这阮漓家风是积年间造反地专业户从不将官家觑在眼里五湖四海正是好汉家苑囿岂会受这些拘束?当下王兰道:“若似阮兄弟所言倒也使得只是不知计将安出?莫非再火烧吉阳军么?” 阮漓哈哈大笑而出却不言语当下率千余水军五艘船十余艘小船径往吉阳军而去不消两日但抵达吉阳军港中如一群大汉子直闯入几位幼儿间那些个旧船本就破败与这些新造巨舟一比之下更是不堪。慌得那统制林明率部出迎见阮漓时虽然自家军职还高些但看阮漓水军齐整这架子便捏不起来拱手道:“阮将军光降敝处篷壁生辉林某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阮漓浑作不知嘿嘿笑道:“林大人何必多礼这些个儿郎们少见大风浪才遇风起便要进港避风倒是搅扰大人了!” 林明心中晓得这事并不简单早捏了一把汗不晓得祸福如何见阮漓麾下胜过自己何止数倍却听不得这等虚多实少的言语心中只是嘀咕:“莫非这家伙要作反?若是抢了李光去不晓得临安城中秦相如何处置咱家!” 大热天里居然一身寒忙私下里嘱咐所部仔细看守重犯一个也不可轻忽便是夜间也睁一只眼睛睡觉。夜宴菜色简单而礼仪甚周林明举杯之际不免试探:“阮将军这番来大约须在吉阳军停留几时?” 阮漓停杯道:“海上风雨无常据这天色三五日内总有风暴不免要扰搅林大人了!” 林明举杯一饮而尽只觉得喝下去的都是苦水是夜在自家府内将值夜的守卫都增加了五成。 第一百七十四章 崖州好大风,大宋贪宰相。试探! 月二十九日天色迥异往日近海渔舟纷纷入港以避港舟船也各下帆靠码头系好缆绳阮漓虽在此行前便请教了积年老船工晓得这季节正是一年间最易生风暴时是以早早率队抵达吉阳军以免在途中遇到大风暴但眼下见渔民们惊惶之色纷纷传言近年来从未遇到过这等风暴大约便是港中舟船也难免有所损伤。 近日来多方打听早已经晓得李光及家人所在只是不便下手迟迟未动者便等的这场大风林明早两日里疑神疑鬼只怕这阮漓是来为怀南市舶司找回场子的却不料等了许多时日也不见动静全~这风暴来时连阮漓也慌了手脚料来“进港避风”之说也有两三分可信只是泥菩萨过江自身也难保哪里有甚心情去看顾阮漓! 未时刚过数朵乌云渐渐张大天空中一轮烈日才不过一刻光阴便消逝无踪天边一片漆黑正顶上却是阴风惨惨灰荡荡一片隐隐听得云层后的雷声阵阵吉阳军地面上人马匿迹船头早不见人影连岸上也是风户紧闭风初起时只听得呼啦啦响后来竟如枭啼鬼啸风过之处舟覆屋摧人叫马嘶皆搅入风雨中一丝也不得听见饶是晋城水师已经下过数次南洋自年初至此却从未遇到过这等恶劣天气阮漓早早分派得妥当只是怕这风雨过大。反坏了事。 是夜风雨大作时自然人鬼辟易直过得四五个时辰才渐渐平息下来依旧满天星斗哪像刚才这几个时辰里有如鬼域般难熬!林明趁夜举灯往港中一看时只得叫苦:阮漓带来的水师皆是新船倒不见有甚破损。吉阳军旧舟却早已经破败不堪。眼下再经这番风浪。岂有幸理?虽是星光暗淡掌中灯不能及远也看得见靠码头处损毁模样却是一丝办法也无只好等天明再作区处。 谁想林明不肯劳动自有肯辛苦地人李光所居处本就破陋。经此番风雨茅屋四壁及屋顶皆无一片完整幸喜屋还未垮比那受灾重些的毕竟有了一个安身之地只是内里几无下脚处一家人挤在那无雨处庆幸风雨过去举家平安。打算站至天明。再行修补此时也无计可施。但未交子时一伙军汉强行拆开房门。直闯“进来”这屋子也实在不需要再开门了处处皆是可以通行的大道反是拆门这招用得猛了些儿差点便屋子直接拉倒骇得李光一家魂不附体:皆以为附近林明麾下无赖趁这大乱之际前来打李光一家人财的主意李光径将女儿媳妇挡在背后这才喝问道:“何人如此无礼吉阳军当真无王法么?” 岂料那伙军汉却就此罢手为的一位躬身拱手言下颇为恭敬:“李大人说得是若是有王法在岂会让李大人这等忠臣到此受罪?不晓得李大人记得广州南下时同船的王兰王大人否?”李光愕然片刻才恍然道:“莫非晋城王将军?”那军汉答道:“正是眼下奉旨为怀南市舶司主事主持清澜港事务特着阮统领率小人等前来吉阳军专请大人携家小往清澜一行有要事须当面向李大人分说。” 李光骇然:“此事不可!若为秦桧所知非但老夫一家老小难免便是王将军也怕脱不了干系!” 那军汉不为所动反问了一句:“王大人早晓得这话是以让小人转告可记得临安城外直学士洪皓否?” 李光道:“洪先生大名宇内皆知只是不幸为回禄所侵历百般辛苦方得南返却葬身在临安城外多有传言道是秦桧所为却不知虚实。” 那军汉道:“秦桧岂会不下手!只是为晋城军杨大人所救眼下变更姓名正在晋城中襄助大事全力以备抗金之事只是留了家小在临安颇有些不便处是以王大人坚持要请李大人家小同行!” 李光闻言哪里还有话说当下率家人出了茅屋回头看时几名军汉犹豫了一下掌中微微灯光忽明忽灭却是面对李光为者道:“李大人府中可有贵重细软物事?” 李光苦笑:“除了身上衣物便是一箱旧书其余何足挂齿!”话音才落便见一只书箱提出屋外随后那茅屋被这几名军汉一扯分作数片四散飞出恰似那暴风吹过屋内其余物事也往蕉林中扔得处处都是。 却才行得数里未及码头处迎面处却有人影影幢大约不下数十人听声音老幼皆有不晓得是何路数左右不过是吉阳军所管罪囚众人一时皆不敢动对面人群中却似未察觉照旧哭叫争执李光听得片刻突然出声叫道:“当面可是胡胡大人?” 那群人为之一静片刻后一位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在下正是罪囚胡恰才来的是哪位大人?有何指教?” 李光欢声道:“胡兄弟如何这般辛苦半夜间还在此间不晓得府上?----” 胡一叹沮丧之极:“舍下茅屋全坏一家老小在这蕉林间逃生幸未失却人口此番也不曾丧生想是天不从秦桧之意李大人远在数里外如何也到了此间莫非贵府上也未曾保全?” 李光正要答话身边军汉催促道:“李大人前方码头不远大船正在港中相候若是稍迟了些儿只怕阮统领面上不好看。大人且快些经过也好让小人交差。” 李光听了却是吱吱唔唔不好分说也不肯挪步那军汉着急一阵忽尔明悟:“李大人莫蜚欲救友人?”李光却是一拱手。道:“彼此皆是为秦桧所陷沦落天涯朝中也是忠良之辈若是将军肯行方便时李某深铭 不敢言谢!” 那军汉犹豫一阵才道:“罢!罢!罢!眼见这家也难有活路船上尽可装得。便叫他们同行也可。只是不必说得详细。到船上再讲便是。” 李光自然省得扬声道:“胡兄弟此间有一船家却喜船上并未损坏带携老夫家人前往舟中避一避若胡大人肯同行时舟中尽可装得。多些人也无妨!” 胡一愕却是别无选择随身事物更少连茅屋都不见了哪里还有东西可带?当下率家小随行不到二三里早到了码头上众人夜间也不分明。便随那军汉上了船去。只是这搭板又长又陡众人上船时便如登楼一般。李光与胡皆暗暗心惊:“好大地船!” 进得舱中时风平浪静***通明那为地军汉除下斗笠却身材矮小黝黑如碳弯曲如猴众从皆拱手道:“阮统领!”李光这才晓得原来上门救助地恰是阮漓本人! 胡此时还如在梦中李光拱手贺道:“胡大人这番机缘巧合脱出樊笼皆拜阮将军之力矣老夫敢先此致贺异日到了平安处莫忘了杯酒相谢!哈哈哈哈!” 舱中众人见胡犹自未解都是面上莞尔。 次日天明时林明率部先行抢修码头船只只有蕉林中负责编管罪囚的军士才记得前往各犯官处查访却见各处茅屋一片狼籍幸存者不过十之七八其余或者横尸水中或者消失不见稍稍核对籍薄便不见了一二百人倒也不只是李、胡二家只是像这两家合府一人也未见到却也并不普遍其余诸家多是不见了一两个或三五个断无全家不见的道理但惊惶之下哪里还有人会记起此事?只合匆匆往林明那里报过便是林明此时还在码头上繁忙衙门里也破败得一塌糊涂正在征调罪囚修补一时间还未来得及详细察看便将所禀随手弃置案上不理。 阮漓却顾不得礼数遣一书吏往林明处传一口信只说叨扰多日已是不该眼下幸好舟船几无所损也不便再搅扰林大人救灾这便拔锚启航改日再来相谢! 两日后怀南市舶司内王兰与李光、胡、阮漓相对大笑王兰道:“林明那厮如此恶形恶状辄敢视我怀南市舶司如无人便要教他吃些苦头试看此番如何向秦桧交待!” 李光捋须道:“老夫料那林明也不敢多吱唔半句只得推给这老天爷若非一番风暴阮将军也不好下手只是这番饶上了胡大人却是一巧事!” 胡在一侧闻言却愀然不乐:“胡某侥天之幸遇到了阮将军打救只是吉阳军地面上忠良之辈甚众如赵鼎赵大人等却不晓得眼下是生是死想来天佑忠良当别有生路罢!” 李光颇有感触沉吟道:“老夫早是遇上了王将军这把残骨才不致随风雨销毁大宋天下有秦桧在朝一日便不断有忠良之臣往这吉阳军岂是我等可以尽数救得的?若要吉阳军中无冤枉之臣便须临安城中无秦桧一党此方为治本之功胡大人当年置生死于不顾血谏圣上力参秦桧贼子天下钦仰冥冥中自有神佑才随老夫得救祸福报应之道岂可不信?相信赵大人及其他忠良之辈也不会让秦桧如意!” 此时在临安城中秦桧正耳根火烫心知不晓得哪里有人正在咒骂但自家心中有数天下间咒骂自己的人堆山积海岂是查察得完的?只要自己身在临安稳如磐石便是天下悠悠众口折牙断舌又能奈自己何?当下也不深想但最近却如有灵犀般正打算寻那晋城晦气!原因无他也不干清澜港内众人之事而是平江府治下的琐事。 三日前平江府治下一村社中数十名县吏捕快与两名手持秦府札子地师爷喧嚷而来道是奉中枢札子欲征买此间土地为官坊所用丝绸种桑杆尺丈量一番后村中大半田土皆在所征买地土地之内众村民大是不愤当下喧扰不休几至动武。最后地方乡老里正皆出面调和县中只得以各般赋税未曾完备为由拟将村中为地村民尽数拘提。此时秋粮还在青壮时哪里便来粮草完清?县上明明是在刁难村民! 谁想不到一日间所须缴纳粮草尽数折成了银两全部至县衙交割完毕竟提前数月将全年赋税全数缴清。其时赵构因天下无事明令禁止不得提前征收下年赋税县上一时作了难却不晓得这银两从何而来等细细查访之下才晓得有村民往晋城缎坊求告那李德大笔一挥将秋蚕银两提前放到了村民手中便渡过了一时之艰未受那秦府下人勒索! 此事一层层上报至秦桧处当今宰相大怒便要寻那李德晦气左思右想却不晓得赵构处意下如何料来若是径直惹了杨再兴只怕赵构面上过不去但若是江南诸分号也如此欺人只怕此后诸事难为倒要先试试赵构态度方好下手。 不数日间平江府地方上奏至赵构处道是那晋城商号欺压本地士绅纵乱民不伏朝廷法度祈圣断处置。赵构得奏阅得详细怒批曰:“此等事亦奏至临安置平江府何用?” 秦桧在中枢得朱笔批复不明所以只得原样还平江州府另附札子道:“姑按大宋律法如有不妥再行奏至中枢另议!” 平江知府得书既怕且恨当下着得力人手径往村中拿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宋兴工商,草原合诸部。争锋! 漓趁火打劫将李光与胡全家接至清澜港趁的是惧的暴风雨吉阳军统领林明处置得数天后才回过神来晓得出了大事。但失踪名册上却不只是这两家人口再者那一夜阮漓也是一般惊惧林明哪晓得已经着了道儿待要疑心怀南市舶司也晓得无从下手便是对方做的既然如此隐秘全无把柄可抓岂敢轻易上奏?当下林明腹痛了十来天眼见这事实实的遮掩下年未遇”等语奏至龙随云处龙随云在所附名册中见到“李光合府一十七口”、“胡合府二十五口”等字样联想到王兰前者所为加之阮漓动作又大岂会毫无猜测?只是此事若是掀开了大宋朝上下掉脑袋的当不下数百官吏自家乌纱大约难保只得匆匆浏览眼皮直跳急着人送往临安秦桧处。 此刻秦桧却在中枢有些不甚踏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平江府出面捉拿几位带头宁可缴税也不卖地的村民以免坏了秦桧财路这等事此前做得多了岂会在意多此一桩?但事涉晋城势力岂是细事?秦桧所在意者便是看杨再兴手中财路是否动得看赵构是不是特别关照这位便宜舅哥若是这番得了手此后晋城商号要在江南财只怕便少不了秦桧一份!财帛动人心秦桧眼下可谓是江南最大的“地主”不仅江南各路州县广积田产每处动辄以千顷计。或有上万者。每年大寿时各州府主事、各路营帅皆须尽力而致财宝往往一县之治便须备数千与杨再兴所设分号相比也只是稍逊而已。 此番知平江府只不过想在平江多呆几年莫要匆匆调回临安赋闲这才动起脑筋打算贱买千余顷良田与秦桧进献。岂料会半路杀出个晋城商号来。大洒银两。将一村民众所须全年税银缴讫急切下不得手等赵构朱批一下更是骑虎难下总须寻几个村民的不是并扼制住李德不再干涉才好下台。或者这购地之事照旧可以行得。 李德本是出于一时义气从岳家军中出来地人手中稍稍宽裕些搭救几个村民算什么?左右不过是二百余还不到缎坊三天的纯利谁晓得这番惊动临安平江府会如此大动作跟进李德在捕快尚未出城时。便得了消息。只不过惊惶片刻便自有了主意忙着人飞报所救村民。一面却往临安分号马主事那里报讯。以图解救之法。 时未交午那帮捕快纠集人马数十人雄纠纠扑入村来一时间鸡飞狗跳烟尘四起村中小民惶惶然不知所措但最为让人无处着力的是却是村中壮年男子皆不在家不是进城卖丝、茧便是到别村帮农时家中只得些老弱妇孺便是要抓也无从下手眼看便要过申时暮色渐合为的捕头将村中老小尽数驱到一处喝道:“各家户主竟是到了何处?为何至今未返?若是有说得分明的便可回家否则老爷一时恼了便抓了你等去府衙牢中看家中取是不取!” 这话一出村中哭叫连天村民们久在平江府与临安府出入也不甚惧怕官差何况此番本就有人撑腰当下哭叫声中渐渐有老妪老叟开始哭骂起来话语难听且渐往官差们面前涌去二百余口涌动之下便是那数十捕快也有些惊惶捕头一看不妙大声吼道:“你等是要作反么?辄敢拒捕?!” 此时村民为之一慑俱住了脚却有乡人扶一老叟颤颤巍巍从人群中站出来对那捕头拱手道:“大人说的甚话?村中这班老弱在此何人要作反?自古道‘官逼民反’莫非大人要逼小民作反?明日老儿倒要往平江府击鼓请知府大老爷主持公道看大人逼民作反使得么?” 那捕头一时语噎哪里敢吱唔半句半晌才咬牙道:“你----你等刁民----这等放肆!老爷明日里却再与你等计较!一个也莫跑!” 村民们欢呼声中捕快们怏怏而返深夜方才回还府城向知府覆命那知府听得“官逼民反”四字吓得浑身一颤不敢言语。 次日临安城中马主事得报匆匆往殿前司军中奔去蒙冲等惯常得他好处颇为相熟见老马来得火急都打趣道:“老马这般勤谨莫非家中哪一房媳妇要生产了邀某家过府饮酒?”马主事岂敢调笑苦着脸道:“诸位大爷便是这般惬意我家主上却有大祸实实的笑不出来须各位大爷搭救!” 蒙冲与蔡晋、凌雪峰等相顾一愕都变了脸色待问得详细各自沉吟蒙冲最后才道:“此事于秦家实在不足为意只是那平江府若就此失了面子只怕不肯善了日后定要与李德为难李兄弟这番却是孟浪了些。” 老马苦笑道:“将军说得再对也没有了这番平江府不敢拿李德下手便是将村民出气昨日已经将麾下捕快派遣至村中欲捉村民问罪只是罪从何来?左右不过是将此下台阶便罢却苦了大宋子民平白的受这等冤枉!日后若刻意攀附只怕李德也不得脱身!” 众将闻言都有些不平之气却是谁也不敢多说半句老马见不是法子匆匆作别便要另想法子蒙冲却叫住道:“且休忙晋城之事我等兄弟岂有旁观之理只是怕救得一时救不得一世杨大哥那边还须报知此事明日我兄弟自往平江府一行料可拖延些时日若要救得透彻还须杨大哥出面!” 这边厢蒙冲打了老马却不得擅自作主。径往杨存中处悄悄耳语数句杨存中近日身材大在椅中躺得舒服身子也不动一下却苦着脸然不悦:“你等兄弟情意本帅岂会不知?只是这趟浑水却没必要深搅。秦相面上。本帅如何过得去? 蒙冲见这话说得七八分是活地。忙跟进道:“此事左右不过搅扰一番平江府也不须相公出面小地们前往挪挪地方料那平江府也不敢放半个屁过得十天半个月那平江府歇了心思便是一场功德。日后也好在杨都统面前作人只是须在中枢讨个札子方好出京此节须劳动相公面上不晓得----” 杨存中听得这话稍稍动容沉吟片刻笑道:“你等便是这般计策。虽上不得台面。倒也可以应付得一时只是莫攀附本相便好可仔细着些!” 蒙冲哑然而笑。哪消半个时辰便在中枢用了押秦桧其时已经入大内随侍圣驾浑不晓得已经放出去几位闯祸地都头而且还奉的是中枢的札子!次日午时蒙冲奉札子以类似“拉练”的名义将这雄壮之师带着从平江府衙前经过由拓皋战场上活出来的将士虽然经过数年酒肉美色消磨仍有些许杀气在平江知府虽不晓得来头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迎候蒙冲浑不在意连马都没下:“咱家奉札子出京倒要搅扰老兄数日只莫要嫌咱多事就好!” 那知府哪里敢作声只得讪笑道:“将军到此是下官荣幸岂敢言扰?”三千殿前军兵马威风凛凛开过平江府将那惹出祸事来的村子挤得水泄不通那些村民有不知情者竟以为平江府请得动殿前司军到此清剿只是为了“官逼民反”四个字但随后见晋城缎坊到村中劳军而平江府中诸人竟然半点也不曾吱唔这才晓得躲过一劫。 平江府众人眼见这殿前司军凶神恶煞一般又明明白白地支撑晋城缎坊和村民自然不敢下手只得奏报到秦桧府上这番却不须直入中枢。秦桧得讯时才晓得中枢中已经札子调了殿前司军到彼处也见平江府上有言“官逼民反”等字样只得苦笑将这账算在了杨再兴头上晓得蒙冲等多半看在杨再兴面上或者杨存中也在默许中略一思忖只得作罢左右不过千余顷桑田别处也可罗致何必与那杨再兴争锋? 果然不晓得秦桧如何指示平江府反正最后平江府另谋了一块地将自北方迁来安置的宋民再次文南迁直到广西地界才另行安置这些来自河北地宋民们本庆幸逃脱兵灾才得安生几年哪晓得会被这恶官遣一路上骂声不绝于途只是官兵约束得严不敢过于喧嚣罢了。 杨再兴得报时晓得秦桧已经看不顺眼却将自己无可奈何洪皓道:“大人若在江南财迟早便要与那秦贼冲突须早作防备才是!” 杨再兴道:“看来我晋城大军一两年内便须大成那时还怕秦贼动甚么手脚?只是这两年内还须小心着意莫与秦桧大动干戈。江南与秦桧相争者大约只在土地可嘱咐下去此后江南各分号若再有此类纷争皆要小心应对但贸易之类却是不怕倒要看那秦桧能奈我何!江南各分号自下月起每月往晋城输送精壮士卒三五人眼下战马既然已经有了保障早一日北上便早一日搭救燕云宋民迎回上京诸人!” 此时江南诸分号渐渐往晋城输送人手积年间行走江湖地干才纷纷调往河北另一边则广招好手加入镖师队伍。晋城眼下得罗彦之便大举输送茶、盐、绸、铁往蒙古每月则有两千余匹良马经大夏辗转送往晋城。半年间晋城战马迅从不足五千飚升至一万三千匹端地是人强马壮但已经是罗彦能够做到的极限便是如此金军负责金夏防御的统帅撒离喝处任得敬还须逐月打点财帛骏马每批货中皆为其单独准备些许才得将这贸易进行下去。 按杨再兴计划只要再过得两年有三万战马便是北上之时兵源自然不是问题江南近百个分号每月往河北输送5oo人一年下来便不止六千之数两年之内晋城军将达到七万余人若要大举北上之时只须征调令下还愁招不到二三万兵马么?眼下岳雷、高林已经完全从州治与生意中脱身出来全力投入新兵训练尤其在以前战马不足的情况下骑军的马战技能远远达不到岳家军训练水平往往是三五骑兵才得一马训练眼下基本上能够做到两人一马了自然让高林与岳雷皆是心怀大畅。 泽州、潞州治下大小事宜尽付与洪皓与鲁秀林也不须杨再兴多操心但杨再兴眼下所关心的却在江南地丝厂与瓷器厂李德不负所托已经在九个州府开了缎坊分号而江西等地则以“晋”字号开设七家瓷厂。一时间江南富户皆晓得晋城所指定是财之路所以闻风而上大开缎坊与瓷窑等南迁地宋人中近年也有与当地争讼失却土地者诸缎坊与瓷窑却来者不拒只求越多越好秦桧在中枢细细察看财赋账册眼见这农税收入从三千余万渐渐降至不足两千万晓得像自家一般大肆吞食土地的官员正多幸好各路商号与铺坊之属上缴的商税大胜昔日居然将大宋岁入递增至四千万也是心思活泛开始筹划在所得土地上建几间坊、窑如今名下虽然也有些茶山却是不如这些坊、窑来钱快而且多。 杨再兴忙于开厂赚钱罗彦处却忙于打仗。 不亦鲁黑汗已经下令着罗彦率所部北上将大会诸部先避开完颜锋芒再与“蒙古最伟大地汗王”俺巴孩汗会盟克烈部不再单独对塔塔尔人作战了要打败塔塔尔人和金人的联军克烈部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若是蒙古诸部都聚在一面大旗下天下无人是敌手! 第一百七十六章 塔塔尔求亲,完颜亮求计。长城! 月的大草原上青草深深直过马膝数百只直至数羊群如白云般点缀在草原上碧草青青在远方与蓝天相溶不可卒辨。 忽尔地面颤动羊群不安远远的草原上如飘来一片红云狂奔的马群将长草破开从远处的长草间现身将近这一群群牛羊时才开始减不亦鲁黑汗纵马挥鞭稍稍将百余骑人马带得偏向一侧没有撞向羊群跃马近处一个缓缓的土丘上这才驻足遥望北方天际。 古儿汗紧紧跟上立马在侧指着天际的阴影:“大汗那里便是金帐所在么?俺巴孩汗便在那里大会诸部了!” 不亦鲁黑汗点点头:“不错我来过数次这里便是金帐所在天黑以前当可抵达这数年来不晓得俺巴孩汗是否像克烈部的母羊一样又长得肥壮些了?哈哈哈哈!” 古儿汗在一旁不敢置答:俺巴孩汗被称为草原上万民的大汗克烈部虽在诸部中公认为武力最强却未必能够保证不亦鲁黑汗能够与俺巴孩汗相提并论后者才是草原上最为著名而英勇的英雄相比之下不亦鲁黑汗只不过这一次来时才挟对塔塔尔人的大胜开始有一些面对俺巴孩汗的自信心古儿汗从不亦鲁黑汗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丝不好的苗头随后跟上来的罗彦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蒙古诸部中虽然都晓得。要对付塔塔尔与金人联军必须在俺巴孩汗的金帐下统一各部地力量但不亦鲁黑汗参加过对塔塔尔人历次作战却有不同的见解:此前的作战中蒙古人从来没有获得过充足的铁器作为武器甚至在本次对塔塔尔人单独作战时不亦鲁黑汗都觉得用精铁打造盔甲过于奢侈了若非罗彦坚持要打造盔甲。还可以多装备一倍以上的克烈部勇士。但这一战赢得实在太容易了些。在几乎相同装备水平与人数的情况塔塔尔人完全不是克烈部的对手!不亦鲁黑汗甚至开始有一点点冲动想试试以目前的实力蒙古诸部还有没有哪一个或数个部族加起来能够与克烈部地武力相当! “一统大草原!” 这个想法偶尔会在酣梦时响亮地震动克烈部地汗王但在清醒过来以后不亦鲁黑汗仍然能够意识到。自己在大草原上地威望还不足以取代俺巴孩汗若是要依仗罗彦不断提供的铁器打造出一支强大的铁军出来还需要数年的时间是以这一次来仍然作好了臣服于俺巴孩汗的准备并不打算暴露出争雄草原的野心。但实力在握的人总有得意忘形地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无意间流露出对俺巴孩汗的体形的不尊重。虽然不亦鲁黑汗自己的体形也很不怎么样。 “贺兰可汗不可忘了对克烈部的承诺这里便是俺巴孩汗的行宫所在。诸部的汗王将齐聚于此若是贺兰可汗忘了对克烈部的承诺长生天将不再庇佑克烈也会损害贺兰可汗在大草原上地威名!”古儿汗不放心地提醒罗彦罗彦自然理会得拱手道:“古儿汗与大汗放心某家此番来不过是随大汗见识一下草原上最伟大地不亦鲁黑汗绝对不会将上好的精铁卖给其他诸部的汗王!” 只有长期独占从晋城卖来地精铁才有可能在草原上独霸一方这是不亦鲁黑汗与古儿汗心知肚明的事情将汪古部交到罗彦手中则不无让罗彦挡住完颜亮大军的意思只有让罗彦挡住来自南方的威胁才能够放心地往北方和东方争雄先彻底消灭塔塔尔人再一统草原此番会盟诸部正是进讨塔塔尔的好机会也是让克烈部在诸部中脱颖而出的良机但若是让罗彦也卖精铁给其他汗王克烈部的优势就不那么明显了是以从克烈部出之前不亦鲁黑汗不吝以马五百匹、羊三千只的价格买下了罗彦不对其他部族出售生铁的承诺当然此后若是罗彦需要更多的好马与羊群不亦鲁黑汗也承诺有多少生铁就有多少牲畜绝对不会让晋城失去充足的战马来源! 至于一统草原之后是不是就此与汪古部和平相处或者会过河拆桥那已经不是眼前可以想像与讨论的事情了。 让不亦鲁黑汗大为兴奋的是才到距离金帐数里外便不断有其他部族的可汗们迎来一路上大声欢呼:“克烈部的野狼们塔塔尔人听到你们的名字已经吓得睡不着了听说克烈部的突兀尔们每一人都杀了十个塔塔尔人是不是真的?” 更多的则是散处数里内的蒙古骑军战士们见到克烈部的旗帜时对克烈部路过的众人所行的注目礼那是一种出语言所能表达的尊崇不亦鲁黑汗能够从中感受到清晰的信息:克烈部与塔塔尔人的一战已经名动草原是近年来少有的取得绝对优势胜利之一塔塔尔人敢于不集合族之力就进攻克烈部便是在清楚蒙古各部尚未完全集中武力的情况下起的一场局部剿杀岂料以局部对局部会在克烈部输得这么惨!相对这些年来塔塔尔人对蒙古诸部作战的辉煌战果能够以少胜多取得大胜的克烈部已经成为近日草原上最为重要的部族。 “安答!哈哈哈哈!欢迎克烈部的不亦鲁黑汗来到我的帐中各位汗王让我们看看草原上最强大的克烈部汗王是如何打败那些塔塔尔人的!快到帐中来讲那场大战给所有的汗王听!”一阵豪爽的大笑声中高大的金帐中走出一位“庞大”的汉子身上衣着华丽金银镶饰果然称得上“肥壮”二字体重怕不下三百斤!罗彦看得脸色一变。本来显得略略有些肥壮的不亦鲁黑汗在这汉子面前显得“消瘦”了许多看周围侍卫地眼光以及不亦鲁黑汗的敬礼可以想见这个汉子便是草原上传说“一顿能够吃下一整只羊”的俺巴孩汗了众人忙跟在不亦鲁黑汗身后躬身帐门外好一阵喧嚣才算让为的不亦鲁黑汗、古儿汗和“贺兰 进入金帐坐定。 帐内果然已经有许多蒙古汉子。看各人模样。当是各部大汗们。俺巴孩汗声音响亮将这直径数丈余的大帐中众人声音都压了下去:“众位可汗克烈部的不亦鲁黑安答狠狠地杀伤了塔塔尔人让那些自称草原上最强大部族的敌人再也不敢轻视我蒙古各部更不敢和金人一起来搅扰我蒙古草原上的羊群近日塔塔尔人已经派遣了使者。来与我蒙古人和谈再也不敢以大军来攻岂不是不亦鲁黑安答地功劳?草原上从此将得安生了!蒙古人地帐内再也不会有哭泣地女人和孩子马群和羊群再也不缺乏照料他们的汉子!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帐中诸人倒也罢了也许是已经听到过这个消息但克烈部过来的三人却都面面相觑:塔塔尔人竟然不来攻打。却要来和谈?! 不亦鲁黑汗靠近俺巴孩汗。以尽可能只让双方听到的声音问道:“尊敬的大汗塔塔尔人反复无常比最狡猾的狐狸还要不可相信。若是狼与羊能够成为朋友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血流过地草原只能够用血才能洗净塔塔尔人播下了仇恨就应该得到杀戮为什么要与他们和谈?” 俺巴孩汗却不加掩饰以同样震撼的音量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塔塔尔人的大汗派遣他最勇敢的突兀尔来送来了五千只羊和一千匹马向我最美丽的女儿求亲若是蒙古人和塔塔尔人结成了亲家还需要用血去洗仇恨吗?不亦鲁黑安答蒙古人需要在长生天的庇佑下平安地放牧羊群生育蒙古人的孩子不要再让流血的战争继续夺去我蒙古族人地生命吧!” 入夜时不亦鲁黑汗在帐内怒吼连连古儿汗让所部地克烈部战士们在帐外守候不让其他部族的汗王人搅扰却在帐中对不亦鲁黑汗道:“大汗俺巴孩汗若是不肯对塔塔尔人用兵为何要大会诸部?若是从此不必战斗克烈部的孩子们也可以不再流血为什么大汗会这般烦恼?” 罗彦在一旁听得古儿汗地问题轻轻窃笑却不肯说半个字不亦鲁黑汗偷眼觑见不由得一惊问道:“贺兰可汗今天在金帐内你不一言却是如何看这事的?” 罗彦的蒙古语实在不怎么拿得出手也不得不答:“狼与羊不会永远是好朋友!” 不亦鲁黑汗瞪了古儿汗一眼意思再明白没有了:连贺兰可汗都明白了我的意思你却没有明白! 然后不亦鲁黑汗对道:“正是!那塔塔尔人吃了大亏必要从克烈找回来却是怕俺巴孩汗将蒙古诸部召集后对他们用兵才匆匆向俺巴孩汗求亲若是给塔塔尔人恢复了力气或者与金人勾结却不会放过克烈部!这大汗为何如此糊涂!” 此时帐外却有克烈部战士叫道:“来人是谁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来克烈部的大帐?” “泰赤乌部的忽图刺来见打败了塔塔尔人的克烈部英雄!”一个年青而宏亮的声音响起。 帐中不亦鲁黑汗与古儿汗皆是一惊:“俺巴孩汗的儿子!” 此时的大同府中完颜亮的亲随们也正大喝道:“是谁?这么晚了来搅扰上将军?” “萧裕求见上将军烦诸位通禀!”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门外亲卫稍稍缓颊。 话音才落完颜亮已经在内高叫:“萧大人惫夜来访必有要事还不快快请进?” 萧裕恭敬地入内一躬完颜亮忙逊座这萧裕虽非女真族人但久在中京为猛安此番随行参赞军事极是得完颜亮器重便是其身为前辽国姓族人在中京颇不受人待见完颜亮独怜其才诸多事务往往由其共商而定迭不及远矣! “上将军如此深夜还未歇息想是为这进剿之事烦恼不晓得下官可否分忧?”萧裕也老实不客气地入座却问完颜亮道。 完颜亮嘿然一笑:“萧大人便是某家腹中虫子倒要请萧大人猜上一猜为的何事?” 萧裕见案上一幅地图上面画了一条粗线大约便是目前与克烈部的实际控制交线遂以指敲击道:“只此便是上将军所虑之事!” 完颜亮并未称赞却追问道:“萧大人试为某家言之!” 萧裕起身道:“下官冒昧!上将军所虑者克烈部贺兰可汗等挑动汪古部为乱却是不敢与我大金骑军接战我大军一进便远遁千里羊也不留一只大军才返便随后袭扰不得爽利若要长久时须学一学秦始皇!只此便是上将军所虑之事未审此言确否?” 完颜亮击节道:“知我者萧大人!这蒙古人兵马不多又极分散若要进剿实为难事若姑息其屡屡来犯大金国始终不得安宁秦时以长城却敌以求一世之安虽坏了邦国却留得后人许多方便只是大金国土地远迈长城之外非是昔年秦国所能够比拟总不成再修一座长城以拒蒙古。但若不能拒退蒙古日后如何可以放心南向用兵?强敌在背便不能全力南向此实为宗弼退兵之由若某家异日提兵南下便须先斩却这后顾之忧!” 萧裕失惊道:“上将军志存海内倒是下官也小觑了将军之志还道纠缠于眼下战局看来下官短视矣!只是这秦时故事如今未必就做不得端看上将军如何定夺尔!” 完颜亮犹豫道:“萧大人当真要某家召集民力再修一道长城?” 萧裕笑道:“未必要修一座长城才可以挡得住蒙古人毕竟此时蒙古不及秦时胡骑远甚只须稍稍动土便让蒙古一筹莫展!” 完颜亮大喜过望:“既是如此萧大人计将安出?” 第一百七十七章 萧裕论南北,胡铨建大业。正道! 汉唐以来一改秦时据长城而守的旧策汉武帝、唐北方部族逐水草而居迁移不定来去如风是以练就精兵穷尽草原与沙漠也须勒燕然而后返其时天下财货充盈足以支撑汉人武功至今北方诸部仍只知汉而不知宋千载之下其兵威犹存。自古汉兴则夷衰北方部族若非经唐末之乱也不可能有大辽与大金兴起。但当今天下之势与汉唐时不可一概而论实无一国足以恢复汉唐旧观昔时征伐千载之下犹以为汉时因此而竭国力致民生多艰我北方部族更苦不堪言日夜苦思只是要报此大仇将马、羊放牧至南方的大海边。况如今天下经数十年兵灾战祸若要再行汉唐之事实非上策!”萧裕见完颜亮求问遂侃侃而谈。 “秦时筑长城之举虽耗竭民力国势为之倾颓但汉人河北之地平安越千年若非昔年大辽破入燕云大金也未得轻入关内若无燕云大金则不易取河北。历经辛苦厮杀流血飘橹赤地千里方取得汉人中原之地自苦人文精华尽出于此得中原者得天下此后才有可能将华夷之辨混同使天下尽为一家再无彼此之分庶几可免后世再起杀戮。是皆以一时之苦却换来千载之安这其间功过也难说得很。” “近二十年来大金屡为蒙古克烈部所侵塔塔尔人更深入上京郊野。右相宗弼昔年便深知事不可为欲南向用兵便须绝了这后患一时间却哪里能够?是以出和戎之策攻取汪古部以为屏藩与那塔塔尔结盟共抗克烈部自此蒙古诸部与大金之间便隔了个塔塔人与汪古部。稍得闲暇南下用兵。十余年间。令宋国献降书于上京西夏年年入贡遂有天下!” “但其时都元帅也无良策可以拒蒙古便在汪古部与塔塔尔人土地间处处挖开深壕马不能跃过并沿壕建土堡。以效烽火之举一处有警一日可传至中京或上京遂举大兵进击也得了这十余年安宁。只是这土壕不经风雨过得十余年早填得平了兵力不足时。土堡也早作了牧人歇息之所在。往往颓坏蒙古诸部才得以纵马南下。大人若有意于挥师北上须在此间积储粮草兵甲。只怕非经年月而莫办若只是求北方安定而后对宋国用兵则只需要将昔时土壕深挖便以所取余土砌筑土墙于壕侧隔数里便起一个土堡以期烽火之用则自大同以北千里之内蒙古蛮夷何由而南下?” 完颜亮击节叹道:“诚哉此言!萧大人这番计较便出完颜亮之上若天下间稍复元气岂会令蒙古诸部称雄于漠北?他日必北上燕然效汉唐故事擒俺巴孩汗至上京阙下明正其罪!方今大金之患却是中原之地尚未完全伏于王化子民流于江南燕云之地久在大金治下倒也颇为兴盛却只得二百余万户中原千万户如今十不存一右相近来深悔昔年杀戮过重致难复旧观宋民多畏兵祸于江南赵构又虚应敷衍不肯还河北子民哪里便得恢复汉唐之盛?若要行汉唐事须有汉唐国力故欲北伐应须先行南征待赵构伏罪河北尽复旧日繁盛或者可以成就前人武功混一天下再无华夷之辨以息万世兵戈!” 萧裕转而叹道:“上将军雄姿英不输于汉唐开国之祖只是今上却?” 完颜亮心头一跳变色喝道:“萧大人这话岂是随便说得的?” 萧裕一愕随即意识到其中语病骇得后退一步拱手道:“下官糊涂!一时失言上将军勿以为罪!只是这?” 完颜亮却未进一步作而是转过身去:“皇兄春秋正盛大金国祚无忧萧大人日后还须慎言!” 萧裕耳又不聋哪里听不出完颜亮话中萧索之意今上日日滥醉大金国举国皆知本来就已经子嗣艰难再如此自伐不肯亲近后妃如何能够保证大金国祚?完颜亮位在皇室中本不算高但严格算起来居然是皇位地有力竞争者若今上始终无子日后完颜亮按序排下来也极有希望! 想通了此节萧裕心下豁然开朗:“上将军心怀国事若有机缘实现此等抱负也非不可能?只是天欲降大任于上将军必须要经过这番磨难方可成就大业下官驽钝然愿牵马垂镫惟上将军之命是从!” 完颜亮虽背对萧裕萧裕仍然看得出这背影猛地颤一了颤心下狂喜晓得自己猜对了当下拿定主意再补充道:“上将军不须着紧天下事有水到渠成者关外自有上将军主持燕云之地下官愿一力承担中京一班文武岂不晓得上将军威武?下官以上将军之名号令自然无有不从者惟大将军所愿尔!” 数日后汪古部南方村落中一个已经从事耕种为主的部族内黎明时村民稀稀疏疏地出门开始一天的生计当真是一天之计在于晨有下去劳作的也有驱赶紧牛羊互北边草原的但已经有了自己固定的居所不再像祖辈们那样逐水草而居甚至在辰时村中还响起了读书声却是用的女真文字教授汉人孔圣的学问。村中鸡鸣犬吠一派平和气象。村人服饰却与中原大异成年男子头上剃光只留几绺小辨年长者多数一部大胡须村中还建了一座波斯胡寺寺上赫然一个大大地十字架却原来拜地是传自波斯地景教神明。不晓得耶苏他老人家在天堂里是不是也知道这里居然还有一拔信徒! 这一族原是党项余族经年以来。族小民弱早年附于辽近年附于金皆身不由己。 但才到午时马蹄声雷动地面尘土扬起村中老小开始惶惧起来:与往 这队上千骑的兵马并非经过此间径往北方去与蒙古而是直冲这村落而来。 “都出来!所有男子都出来!”为地军官模样的骑士在马背上大叫。金军在此间便是生死予夺的主宰。便是寺中供的那位背负十字架的大神在金军面前也无可奈何是以没有人敢去向上帝求祷而是听话地站到村中寺前地广场上。 村中被这千余骑团团围住四面皆水泄不通出门返回的只得叫苦外出未归的。其家人自然暗叫庆幸只听那军官展开一张纸读道:“奉龙虎上将军令着汪古部成年男子凡年满十五或高过马背者立即随军北上听命凡有随军者免其家今年赋税若有违误者。立斩不赦!” 村中顿时哭叫连天。妇孺老弱皆掩泣成年男子及高大一些地孩子皆不能够幸免立即随军北上。一路上各村落地男子渐渐增加汇合作一处甚至大同府地乡间汉人也驱赶了不少至此间。至此开始有人窃窃私语:“金人将这许多人带到草原上作甚?莫非要与蒙古人作战?” 自大同府来的老年汉人嗟叹道:“蒙古人来去如风岂会让咱们上阵去追杀?便是背负辎重也有的是马匹岂不见咱们地饮食都在这马背上么?不晓得这番是什么祸事只是不大像上阵厮杀罢了你看可有我等用得地兵器?” 前方一个后生悄悄扭转头来:“也说不得日前看到有数十辆大车过去拉的物事极沉重像是兵器之类金人哪里用得了这许多?” “吵什么?作死么?”一名金兵纵马上前挥鞭在空中击响了一记骇得众人不敢作声。 入夜时歇息下来迷底才算揭来:原来立帐挖沟时那几十辆大车掀开里面竟然全是锄头之类的农具!这东西倒不是从农户家里得来地大金国的铁器精贵民间若有些许只得用作农具哪家会有多的?便是官家也只在劝课农桑时才大造农具这还是昔年间兀术在中京时铸的用于放给从上京迁到河北耕种的女真族人使用眼下实在没有这么多人迁来才让完颜亮得以应用。 “锄头?”那名老汉人骇道:“莫非金人想在草原上屯垦?不对啊!若是要屯田时岂不让咱连家小搬来为何却只征了男子?” 这时在琼州清澜港内却有一家老小正欢呼跳跃一个小孩子大声欢叫:“爷爷又当官喽!爷爷又当官喽!咱们不用饿肚子了吗爷爷?” 李光身着怀南府市舶司主事官袍手中拿着一张文书哭笑不得:“察有泽州府举荐太行义民李南清饱学守义不附敌国有经纬之才着为泽州府怀南市舶司主事书到日着即赴任不得延误!” “还好!杨都统还给咱家留了个姓在只是这理上确有些难得清楚叫‘理难清’也无不可!罢罢罢若非如此怎么保得一家老小?那秦桧必定不会放过老夫止此方是避祸之道!”当下笑笑将吏部文书密密收入牍中对孙儿道:“话虽不错此后不必饿肚子了只是人前却须记得咱们自河北而来爷爷眼下名叫李南清不可记错了!” 那小孙儿懂事地点点头:“嗯这样坏人就不能再害爷爷了!” 家中众人都是悲喜交集经过了吉阳军的一番遭遇都晓得眼前便是天堂一般哪还有不珍惜的道理!李光积年为官小小市舶司能有多少政事?便是当年吏部、户部管天下财赋也不在李光眼里只须严明制度用人得当便可无忧官威更不消学得那是天生带来的当世大儒间进得朝堂精通政事退得山林治得经典地这李光实是其中屈指可数者。 但最为莫明其妙地却是胡! 胡性情刚烈上书求斩秦桧时便已经存了死志眼下见秦桧主政早存了老死海外之志本无意再入中土一步只是家小在吉阳军难挨能够脱出生天实有再世为人的感觉却被杨再兴更名为“胡学涛”直接派遣到景德镇携钱三十万负责收购当地所产精美瓷器并兴建数座新窑。 取得新身份的胡不想从政却转眼间成了一名大财主!合家老小锦衣玉食地在景德镇安顿下来以后胡犹自不能相信竟然在杨再兴安排下成了一名大瓷商!只是胡自是做大事地人气魄之大当下也没有几人及得三十万居然在半年内花得尽!但也将整个晋城瓷业规模扩大了三倍几乎将当地高档瓷器包揽了五成俨然成为大宋瓷器界的一名“大鳄”但打出晋城之名再大生意也是理所当然没有人疑心这个团团富家翁居然曾是当朝枢密院编修! “杨大人胡名动天下以其性情刚烈嫉恶如仇学识亦不差为何不举荐为一方州县宰而为大商?”洪皓与胡惺惺相惜觉得杨再兴的安排不甚合理忍不住提出来询问。 杨再兴其时正在姚察看棉田回来大笑道:“君子学得一身本事便定要货与帝王家才是正道吗?先生虽主泽州之治若与所印陶书相较后者不过是末技却哪一个更造福苍生?姚本是战阵上的武将如今能够以远比丝绸低得多的价格让天下人穿得暖和这番功劳与多杀几名金人相较哪一个更大?胡先生对大宋朝中之事大约不会有多大兴趣但若是能够在瓷器上有一番作为日后成就怕是一般商家难及矣青史之上未必就输与了一班朝廷重臣!” 洪皓至此若有所悟。 第一百七十八章 草原起沟堑,南洋现海贼!用武。 草原上的突兀尔蒙古的勇士忽图刺光临克烈部的不亦鲁黑的荣幸!”不亦鲁黑汗大笑着迎出去伸出双手与忽图刺拥抱古儿汗与罗彦却躬身为礼。 “我便是要来看看克烈部的英雄如何的了得竟然大败塔塔尔人追击千里!”忽图刺也大笑却有些言不及义更有些心事重重便在火光下也看不出有一丝丝喜色。 入帐坐定之后罗彦才第一次看清这位众人口中的英雄忽图刺果然长得雄壮若说俺巴孩汗给人的映象是肥硕忽图刺头上数根大辫子总扎在脑后额头剃光青筋暴绽全身肌肉虬结掩不住力量的泄露重量总在二百斤以上当真有如山岳之稳虎豹之威顾盼间眼神如电明亮而慑人当真称得上“英武”二字。 “克烈部是对的塔塔尔人是草原上的狐狸只可猎杀不可结盟只怕我那妹子平白地遭那塔塔尔人污辱却不能换得大草原上的平安岂不折了蒙古族人的荣誉长生天也必不庇佑这桩婚事!”忽图刺掩饰不住对这桩婚事的反对甚至愤怒谈到此事时双眼瞪圆拳头捏紧腮帮处嚼肌突然暴起。 不亦鲁黑汗与古儿汗相视一笑罗彦却在心中打一个突:兄弟相悖是草原上的祸乱之源看来蒙古最大的汗王无敌的合不勒汗子孙间也有潜藏的深沉危机。 “正是如此!”不亦鲁黑汗右拳击在左掌中:“塔塔尔人已经不复当年之勇。若非金人襄助也不敢来攻打大草原上地主人大汗这番如此听那些贼子摆布只怕久后必生祸患忽图刺果然明白事理不晓得有没有什么主意可以阻止这桩婚事?” 忽图刺黯然道:“大汗主意已定早派遣了使者往塔塔尔人中覆命。已经在准备大婚的礼物了。甚至还要亲自将妹妹送往塔塔尔人那里!” 罗彦听罢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送不得!” 帐中诸人皆是骇然古儿汗第一个问道:“如何送不得?” 罗彦望向不亦鲁黑汗后者微微露齿而笑:“头羊将最肥美的羊羔送到狼群中去还指望狼群会收入了羊羔而放过头羊么?在塔塔尔人看来大汗与每一个蒙古族人一样不过是一个敌人罢了哪里会认真当作亲人看待?是以大汗不去则罢。若去了却难保平安。” 忽图刺在一旁默然半晌不置一辞只众人说完才突然吼道:“塔塔尔人若是敢伤害大汗忽图刺一定要去杀光塔塔尔人每一座穹庐下的族人掠尽塔塔尔草原上的羊和马!让他们的种族从此在草原上消失!” 次日南归时罗彦不解地问不亦鲁黑汗:“大汗为什么要给那忽图刺提供一些生铁?不是说不能向其他各部提供好铁么?” 不亦鲁黑汗大笑:“贺兰可汗以为呢?那忽图对俺巴孩汗不满却无从作。若是俺巴孩汗在塔塔尔那里死去。草原上的新主人将是忽图刺汗若是俺巴孩汗从塔塔尔人那里回来说不定便是与忽图刺作战的时候。贺兰可汗猜猜哪一个会赢?” 罗彦犹豫道:“据某家看忽图刺并不害怕塔塔尔人杀了俺巴孩汗大约那才是他当大汗地最好机会但若是真要与俺巴孩相持起来为忽图刺虽勇武些也不是俺巴孩汗地对手俺巴孩汗在草原上地威名和势力眼下还没有人可以取代!” “哼!”不亦鲁黑汗道:“乞颜部与泰赤部算什么?克烈部迟早将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部族!” 说罢不顾众人独自纵马狂奔古儿汗有些奇怪地瞪了罗彦一眼却不作声纵马紧随而去。 罗彦却在心中喟叹:大哥要我到此间是要让蒙古人强大起来去和金人争斗却非让蒙古诸部自相残杀如何还要让忽图与俺巴孩之间同室操戈?何况便是在大草原上点起了战火克烈部当真就一定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么?若是如此以后会不会平了汪古部挥军南下去与大宋争锋?这不亦鲁黑汗也忒急了些。 此时的汪古部草原上却是一片混乱。完颜亮着人大修昔年的土壕工事将大半个汪古部的地盘都挡在了壕沟以南自家却率骑军五千往壕沟以北大力扫荡誓将所有汪古部族人都驱到壕沟以南尽在大金治下为民只是大军所至哪里会与那些小部族讲解什么“拆迁政策”自然与后世的拆迁工作组一般直接驱开牧民拆了穹庐赶走牲畜直将各部长生天庇佑下地族人以及上帝光辉照不到的信徒迁徙一空待罗彦返回汪古部时原来所部的千余骑军已经在术赤的率领下与金人作战十余次只是兵甲不完备人数也比金军差得远甚是以屡战屡败连退数百里才脱出了完颜亮的追杀人马折损各有百余让罗彦心痛不已。 罗彦率部直逼到壕沟前时基础工程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宽丈余深亦如之的土壕并不是不可逾越的天堑但沿壕一带密布的金军却已经达到七千余加上有完颜亮、迭亲率主力四处游走一时间却无计可施:要想突破这道防线将被迁南下地汪古部诸族接回来需要深入壕沟以南数百里就算前往时不难但返回时却绝无退路大批人口牲畜不像骑军那般可以机动肯定逃不过完颜亮大军地绞杀。 “除非完颜亮在此间也筑出一座长城来否则便是这等工事岂能挡住我贺兰可汗!”罗彦对着数百步外的建设大军恨恨地斩断一根挡住视线的树枝术赤忙将他往后一拉。以免为金军所觉。 这边厢罗彦极度不爽南方地大海上王兰却在船头欢呼呐喊对着前方万里晴空天上翻飞的海鸟湛蓝如天空的洋面其欢乐处非怀南市舶司衙门内可比。让李光那般积年的干臣去当这官儿却让久经战阵的王兰随大船南下。犹如脱出樊笼。双方都各得其所。安之如饴。 阮漓却在舱中窃笑将一个紫砂陶壶放在嘴边轻轻一吸浓浓的晋城老窖香味溢满舱中门口侍立的小卒喉头滚动咽下一大口唾沫看得阮漓一笑。随手将壶抛出那小子伸手接住熟极如流畅饮不迭。阮淳却在腹内道:“王将军才下得第一遭大洋没经历过风雨待天公作威时且看还叫得出来否呵呵呵。” 此番南下大洋。十艘千石大船尽出。小船却只得四五艘随行大量地小船都交给了李光支配将大船从南洋运来地堆山积海地货物运往从广州到平江府在内的东南各港口。再由那边的分号销售交从各分号那里接收各项大宋产出又全部运往清澜港存储江南各分号派遣书吏算手近百余人增援怀南市舶司将王兰手中乱成一团的账册和货物清理的井井有条其中造船的大股东张远财自然最为积极也最为开心他所投资的三成股本就已经在半年左右地贸易中可以全部收回以后当然财源滚滚了。李光久在中枢自然对大宋的财赋情况清楚得多在动江南各分号组织海贸货源并分销南洋来货之后赫然现这怀南市舶司所收取的税收根本微不足道按眼下情形虽说近三成的南洋船只愿意先到清澜完税月入也不过税银七万余但属于晋城海贸一系的交易量每月都在一百三十万上下其中利润可以达到七成! “若以此而论岂非这晋城城海贸一桩生意便可抵得大宋一年岁入的三成?”李光不晓得大宽阔眼下岁入多少被贬之前大宋岁入不过三千万虽然南北休兵大大减少了军费支出原来各镇所收的税费也转交中央但总共也还不上四千五百万仍只是渡江南高峰时期的一半左右水平但晋城海贸只凭此一港便可岁入近千万泉州等港想来也在少数是以骇然! 每个月皆有数艘五百石船往大江之上再通过沿江码头转运将部分海贸货物运往晋城并将所赚银两送些过去应用七月底时杨再兴却下令:“着怀南市舶司勿将银钱输往泽州其宜建库于清澜为他日之用!” 这一则是因为运量大目标明显恐怕儿后必为宋金边将们察觉财帛动人心难以保证不被染指另一方面杨再兴去也有一点远虑:“以金国之势想要大举南下只怕一时不可办但北伐之举却就在这一两年内若是北伐成功自然不论若是失败晋城却非久留之地狡兔也有三窟如何不在海外有一落脚处便要东山再起时也有些积蓄!” 其时晋城军已经接近七万骑军达到一万七千骑自幽燕一带往南实已经是河北地面上第一大势力若非为策万全已经足以平定江河之间诸金军了。杨再兴将高林安排到练兵一事上时叮嘱再三:“十万兵成便是大举北伐之日高兄弟练兵练得好歹实系天下民望不可一刻轻忽!”而杨再兴自己却是逐日阶手不离枪必要练上一两个时辰方罢看得柔福与秋香心疼杨再兴却让二人带着致远与怀南到演武厅看自己练枪已经近四岁致远甚至开始了捏着一柄小小地白蜡杆学着父亲架势一招一式地演练逗得合府上下笑得打跌其时洪皓已经开始教致远认字写字并背诵《百家姓》启蒙得不可谓不早。 另有一处准备工作则是杨再兴秘而不宣地泽州府知道的人虽多但晓得究竟的却始终只得杨再兴与郭铁匠、高林等数人那便是太行山中地火器基地晋城铁炮的威力天下无双利器不可轻易示人是以杨再兴虽然勒命郭铁匠全力赶制铁器、药末等物也积极供应却是不让军中使用只待大举北上时再动。郭铁匠经过百十余次试验早已经将这火器视为天兵晓得若投入使用天下间并无敌手眼下只是产量不够前后不过五六万枚若要平定北方这点数量远不足用此外海南的水军中也按杨再兴之命送去了不少。 与郭铁匠的遗憾不同的是水军的铁炮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清澜”诸号小船间插在大船左右一向不曾远离“怀南”诸号大船则是一线南向以阮漓、王兰为的“怀南一号”在最前导向罗盘等工具与熟观星象的积年水手包括经验最为丰富的老孙头都在这船上旁边紧邻的是“清澜五号”只得三百余石的小船却没有载太多的货而是以战斗人员为主按老孙头的说法一般的海匪有这艘小船就足够了根本无须运用到大船上的武力。此番共运用水军二千余人已经是最大规模的出动南洋之上应该还没有可以动得了这个规模船队的盗匪。 可是阮漓却久走平安路晓得迟早要撞鬼其实内心里却何尝不想试试海战的味道?当今世上海贸的最大威胁还是这老天水面上的敌人虽有却还不够强大眼看还有一天就要抵达吕宋这一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清澜五号”的船员们一时兴唆使船长升起满帆划动长桨突然加冲出船队转眼就将怀南一号抛得远远地阮漓自然晓得这是游戏之举却仍在船头笑骂:“这帮小子明日登了岸便让他们搬一天的货免得一身力气无处使!”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岂料笑声未停见那船却如飞而返背后竟然上了十余艘船! “有海盗!有海盗!”老孙头第一个反应过来纵声吼叫船头上号角齐鸣弓手强弩齐备数具大型床弩也纷纷到位。 前方迎面而来的数艘船上高扬着骷髅旗果然是海盗船!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南洋翻恶浪,王兰戏海贼。奇兵! 时阮漓见对方稀稀疏疏数艘船大者不过三百余石上得数十石虽然晓得这里应该距离对方巢穴不远仍显得势单力薄与王兰相视一笑都暗道:“可怜!” 待过得小半个时辰却见海面上四处渐有小船靠近粗粗望去正南方向最多东西两侧也有竟有百余艘之多也不觉有些心惊按这些船大小论只怕也不下两千余人手倒也与怀南诸船相去不远但再近些时见这些船多有破损船上盗贼衣衫褴褛手中兵器也良莠不齐才心怀大畅阮漓遂对王兰道:“将军可打过海战否?某家也是第一遭不晓得这些贼子如何胆大至此竟然敢来若我晋城水师却不是与我等练兵来的?” 王兰却面有忧色一来不熟水师接战规矩但见对方船多只怕蚁多咬死象也颇可虑此外见对方船上旗号不一大约不只一股势力如此大规模的海盗行动此前在泉州或清澜都没有听说过接近此间航线上商船多少都有些防御往往结伴而行只要船多些小股的盗匪就不敢妄动而一股海盗往往也不过数十人至一二百人上下哪里辄敢来惹这等大规模的船队? 只是王兰却不晓得前两番阮漓率大批船队南下手中钱银财货充盈远过其他家商队而且从来不晓得去向当地码头上拜访与海盗头子们进些贡物以阮漓的个性与实力。纵有劝说其降下面子求人地也只是推作没听见岂是肯与这班海贼们相与得的?一次也罢了两次下来钱帛动人心加上又遇到了一个“不懂事”的主事自然难免让群贼有想法了早在上次阮漓北归时。群盗就已经开始串联。轻易就达成一致。要在这怀南商船队上一注横财按众家商议只道阮漓麾下七艘大船各家至少分得一艘其上财货当不下十万岂不吃得数年? 谁料这一番见面时见阮漓竟然率了十艘大船。随行中小船只也不下五六艘各贼均无畏惧反而怕多出来供分配的这三艘大船不好办伤了兄弟们和气是以小心翼翼地等大队齐集将晋城水师围在当中这才开始商议如何打算阮漓哪晓得已经成了对方案上肉。见对方为的大船上。数小船载了数人齐聚交头接耳商议个不休。此时已经不过四五百步只是听不见对方言语但商议之意是看得清楚的大约便是匪们了不由得心下暗喜:“若是两下动手时只须将这船弄翻却还怕甚么余者?” 对方七个贼也在那里欢快不已:“这怀南市舶司自家坏了规矩不惟收税还自组船队来贸易却不是大宋皇帝送来的横财若是不取只怕对不住海中神祇!”只是多出的大船人人眼红商议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将银钱折算清楚一年长地老贼击掌道:“便是如此了不须多争:大船折价五万船上财货便实价算若要船地舍些财货若要财货地不要船便是!”众匪皆哄然称是。 眼见这晴空万里碧海如玉转眼间便是海上森罗殿阮漓已经着人预备水上水下两头下手务将那为的贼船作翻其余小船皆不是晋城水师对手自然不在话下岂料那班贼子倒也还“盗亦有道”竟然行“先礼后兵”之事着一舢板摇来小舟上二贼划桨一名老贼长得斯文人模样白苍苍儒生打扮只是身上青衫破败不堪若不细察其脸上凶悍之色及数处刀疤便是中土一名落地秀才般哪里是贼匪之德行!待得靠拢大船那老贼见这大船木料考究做工细致极为牢固心中窃喜。 上了船头一看寥寥数人在船头上三五水手也不像特别凶悍的倒是几名侍卫大约是练家子带得几柄腰刀恭敬地立在一张案后偌大船头便只得两人凭案而坐一壶清茶数个紫砂茶杯在侧空了一椅倒也像是专候来客一般不由得暗自窃笑:“鱼腩也有给海鲨敬茶的!” 当下负手而前略一拂空出的椅子便要落座只见那船上两位主人一个若黑面门神表情木衲若无其事另一位却黑瘦如猴只笑嘻嘻地望着自己虽不言语表情中也没有丝毫惧怯之意不由得心下一惊才缓缓拱手道:“二位主事是船主?货主?官家?老朽眼拙认不得真人面倒要请教!” 阮漓只咧嘴而笑并不言语王兰却是一愕这老贼竟然说得一口大宋官话那便不是番外蛮夷幸好还能够沟通当下起身拱手笑道:“老先生久居化外倒不曾忘了大宋官话失敬失敬我等兄弟有些失礼不懂得尊老怎能让老先生站着?快快请入座奉茶!” 这老贼狐疑未定却斜觑着阮漓见后者笑得更欢只得落座再说。 王兰却额道:“老先生问得在下为难之极若说起来其实在下既是船主亦是货主非但是大宋官家亦是金国官家昔年间也败过兀术十三万兵马差点在朱仙镇外杀了此贼后来据泽州又败金军数万----实在不晓得该如何答老先生问题。” 老贼头眉头一皱听得糊涂原来此贼久居化外竟然不晓得中土风物人情掌故便是这些响动天下的大事在南海上也如过耳秋风浑不以为意只道主宰大6的仍是大宋国金人不过北方夷狄除了高丽与日本或者知道金国实力以外实不为这些海匪所看重。阮漓在一旁听王兰像模像样说得有趣直笑得打跌老贼大感没趣。然道:“后生家如何这等夸口海上风大莫闪了舌头生死关头犹自如此放肆!” 王兰却不生气将远处过百贼船视作无物安座道:“老先生如何这等火气大!须防伤了肝脾不利黄老之术。且请用茶----观先生宛然中原人物。却为海贼所用。不晓得是儒?是贼?是奴?请教!请教!” 那老贼听 句强忍怒气才端起茶来却听得后半句手一抖砂茶杯掷于甲板之上摔得粉碎。立起身来右手二指戟指王兰:“你----你----” 王兰忙立起身来:“老先生莫动气这怒气最伤身小子不过请教先生出处先生不答也罢若伤了内腑不是玩地!” 阮漓在旁已经腹痛至痉挛。再也出不得声。 那贼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这两人不但不怕还在将他作耍上船时地骄横之心已去。满腔怒火已生却怒极而笑走到船边凭舷悠然道:“老夫姓吴祖居山东早年间随家渔猎不慎落入贼手遂流落至南洋曾居流求诸岛也还自认是中土人氏是以不忍多有杀戮每见中土船只便往往得货而放人且留足粮食饮水不致因老夫而死今见大宋官家船队本意不过多取几艘船仍旧饶过你等性命只杀一番杀戮也是好的且知小辈等竟然这般无礼羞辱老夫只好说不得了且看是你等嘴硬还是手上功夫也了得!” 王兰大笑:“老先生如此方是本色!不晓得先生有何实力将某家视作鱼肉!” 那老贼头冷笑道:“流求、麻逸、渤泥、吕宋、占城、蒲甘诸处倒少有如今日般诸路好手都会得齐了也是你等的福气有两千好汉来送你等到龙宫老朽愧对故土定为你等多烧一柱香告辞!” 阮漓见撕破了脸不再作耍从椅上一跃而起越过案几落在甲板上便如一大猿猱般轨盈却目如黑星直盯那老贼冷声道:“老贼倒是积了些阴功今日便放你一条生路也当是昔时为善的一场福报!孩儿们出来与老贼送行!” 舱中一声大吼:“喏!”在这大船之上也如泰山之崩震得那吴老贼一骇却见舱帘掀处数队军士装甲严整列队而出瞬间将甲板站得满当当地几无落脚处怕不有二三百好手!老贼这才大骇晓得适才二人作耍实是有些后盾的若后面九船皆是如此只怕实力不在众贼之下! 但话既然出口又哪里收得回来只得回覆众贼而去那边厢众贼不明究里只等得焦燥待闻说这边实力也各自骇然却是事已至此焉有退路?只得硬上当下旗号挥动二三十艘大小不等的贼船径往这晋城水师主帅船而来怀南二号至五号早已经作好准备众桨划动与这一号船列至一线诸小船却退至第二排待命。 “杀!----” 那些个小船上为的小卒拔刀大吼却是将弓箭齐举便欲往大船射箭只是相距还有三百来步还须等候时机谁料才到二百步左右大船上早早就备好床弩只听得数声弦响各船上皆射出四箭这点距离恰是床弩威力最大地距离只听得破空声响待仔细看时却已经传来惨叫:几乎每艘小船上皆插了一“箭”便是一丈左右地长矛大小当者无不穿膛破腹舟上地方又小没得躲处往往一“箭”了两三人却一时不得便死被那“箭”钉在舟上动弹不得放声嘶嚎后方大船上地贼们只晓得吃了亏却没有见这等惨状都是惊疑不已。最小地两只板竟然被直接射翻舟上贼子带箭落水殒命。 只是贼性勇悍眼见这般惨状不肯后退反而划得快了些此前与行商们作战时床弩也不希罕但若要如此强悍地密集射却是头一遭遇到。但再近得几步没等往大船上射弩箭又是一番强弩夹杂着神臂弩箭如雨般泼下便如攻城时遇到从城头倾下的箭雨更没个躲过只得苦挨指望到了船下接舷时好厮杀却不料未及船下时便已经折损了二三百人手百步之内时双方箭来箭往倒互有些损伤只是大船上的晋城水师损伤少得多罢了。 进入五十步左右贼船上数十海贼跳入水中躲避箭雨阮漓却是眼尖长啸一声率各船水鬼也跳了下去不多时便见水面泛起血浪阮漓扯索出水时横咬一柄利刃快上船水下却没有了动静其余各船也差不多。此时贼船已经靠上大船船上早已经撤去弓箭那些贼子们却只得叫苦:船舷上各式长枪大马明晃晃地在那里等候却哪里是这些海贼短兵能够抵敌的?当下知时务的划桨快逃不晓得生死的却提刀硬上只是还未上得大船甲板便已经被串在了长枪上如烤鱼一般不能够再动弹。 眼见贼子逃得飞快阮漓在船头撮指长声吹哨有如相送数百步外地贼船上也清晰可闻那些贼眼见不能成功反折损了十余艘小船都是恨得咬碎了满口贼牙!怀南诸号船上也有数十人为流矢所中却是透甲而过的一枝也没有只是有十余人颈项处和手上带伤多半性命无碍船上自有医官出面敷治。 阮漓浑不以为意在船头笑闹跳窜指着那些海贼大骂不已王兰却忙着安排伤兵进舱医治另着人上船头替代刚才伤兵们的岗位特别是其中有几位负责操作床弩的。对面贼们又聚在一起商议只是这一番就要激烈得多其中大约还有要调头而去的阮漓远远地都看到有贼拔刀以胁这才终于达成一致大约他们没有料到阮漓的实力如此强悍但最后终于听得号角齐鸣所有贼船都靠了上来眼看就要齐齐来攻。 阮漓不再跳嚷沉下脸来大声呼喝招呼众军准备后方大船也已经往前靠近。 此时舱中出来几位穿着与其他水军不同的汉子为的走到走到阮漓之侧附耳低声数句阮漓大喜只见那汉子掏出一面小旗上面只画得一个圆圈往其他大船一招。 第一百八十章 火炮震南洋,支票通南北。开张! 批汉子皆是玄色袍服平日里偶尔与阮漓禀报事务部水军不相往来各船只得三五人只有极少数的水手参加过第一轮海炮试爆的才晓得这是郭铁匠麾下负责火炮的人手此后便是试炮也不在其他水手面前泄漏而是由这批人自行驾船出海试得圆满了才又驾船回来阮漓倒是参加过几次试炮晓得此物威力眼下见要试用也是喜悦非常。 当下后方大船也急靠近各船头上的床弩却撤去箭矢架上了一个小小木匣各放置了一个小小铁鸭蛋在内那为的汉子将一面黑旗往下一挥各“蛋”上火线点燃木匣急沿弩架前推至末将时却斗然翻倒只有那铁鸭蛋带着火花往贼船飞去已经不足二百步的距离连瞄都不需要瞄数十个铁鸭蛋稳稳当当落入贼船中诸贼还在犹豫不晓得为何床弩动未见利箭飞来却是飞出一个人头大小的铁蛋来只是十来斤重的巨箭都射得飞快这小小的铁蛋算得甚么?只听得“呼”的一声便是铁蛋入舱的结果大船上的晋城水军有见识的还懂得捂一下耳朵愚笨的却伸长了脖子等那一声响亮。 “轰隆!轰隆!轰隆!----” 阮漓在船笑得合不拢嘴王兰虽久闻火炮之名却未见过真正的应用眼见贼船上木屑四溅残肢乱飞烟火四起。三十余颗铁蛋射出便爆了三十余声近半的贼船上死伤惨重贼势大乱!这些船都是贼船中体型较大者也是晋城炮手们小心翼翼只怕有射失故只敢瞄那大一些地船让小船逃过一劫。但贼子们经此一爆。魂飞魄丧。哪里还有军心? 怀南诸号大船上“炮兵”们军心大振黑旗再次举起不消片刻双方距离已经接近到二百步内第二轮“炮”再次出此番却已经将对方大小船只尽皆算计在内。只听得轰雷般爆响七八艘小船直接轰穿被这铁蛋爆开舱壳船上贼人纷纷落水逃生也有三两铁炮落空落入水中爆开溅起数丈高的水柱惊得众贼远远避开。可惜乐极生悲。在大船上的晋城水军士卒们。趴在船头看得高兴也有那乱飞的铁丸反伤了自己人的虽然是不多。却让炮兵们再不敢炮此时大船上众桨齐划双方距离已经在百步以内大船上弓弩齐那些乌合之众岂是正规水师对手?虽勉强箭也在催舟返身而逃溃不成军! 晋城水师便仗铁炮之威也不过少了些水师折损若是就此接战左右也不过多损失人手想来那贼子虽众也非晋城水师敌手是以阮漓轻敌时连这火炮也没有算计在内岂料这海炮第一遭使用便有偌大威力眼见海面上处处碎板浮尸贼船上烟熏火燎众贼死伤过半侥幸逃生的也在气急败坏阮漓心中大乐:“自今日起南洋海面上便是以我晋城水师为尊了此外更有何人能够争雄?”当下战意昂扬立在船头大喝道:“孩儿们满帆!划桨!咱们追!” 顿时攻守易势刚才还在气势光汹汹前来进攻的海盗们只恨不能多几双手划桨眼下又腾不出手厮杀只愿离这些衔尾追来的大船越远越好只是船小风弱哪里便得逃脱?阮漓当真是猴儿心性也不急着绞杀只是让大船撞上贼船撞得木板四散再着弓弩沿途射杀水中浮着地贼人便这般直追到入暮时海面再无贼踪倒是后面地清澜诸号小船上擒获了不少海盗七名贼只活了三名出来其中便有那吴姓老贼在内。 “吴先生午间一晤还未请教得详细先生便匆匆而返看来缘份未尽还可让小子略尽绵薄向先生求教一二!”王兰笑嘻嘻迎上去一拱手脸上却连午间地那般整肃也装不出来显然正是心情大好。那老贼却满身湿透头披散身上外袍也已经不晓得失落何处满面狰狞恨恨地“呸”了一声吐去口中残留的海水才道:“小贼不要得意多在海上行走须也有翻船时仗着法术欺人算什么好汉?” 王兰一愕半晌才明白过来这老贼仍将火炮视作了法术也罢反正晋城中能够应用火炮的也是极少数人不论金军还是晋城军民往往都将这火炮之术视为“五雷正法”且由他去当下笑道:“吴先生提醒得是只是在下年方三旬未经过风浪一时间也不易覆舟小小法雷料来也入不得老先生法眼于今只有一事请教:先生久为海上客商放生也算有些阴德只是咱家已经放过你一次这第二次是放还是不放的好?先生可有以教我!” 阮漓听王兰说起什么“法雷”已经忍俊不禁再听得王兰问得有趣不由笑得打跌那老贼眼中稍有些许惧意算来这已经是第二遭落入对方手中这个问题倒也不易置答郁闷了半天不顾自己身上捆了索向前跨步狠狠叫道:“老夫落入你这等小贼手中要叫咱求乞残生却是休想老子年过六旬什么世面没见识过?死了也值不算早夭千刀万剐也是寻常事有种的便下手莫让老爷久等!若是放了咱家此后海面上休想得一日安生!” 王兰表情夸张地拱手道:“姜桂之性老而弥坚果然果然!大约先生没有家小了?是极是极必是如此先生久居海外哪里能够成家立业?念在俱是中原人物本待要放先生归去却又怕先生之言属实为免他日再受老先生所搅扰只得斩草除根了!” 阮漓在一旁揣摸这王兰一时不会杀了这老贼。却必另有他用当下一声断喝叫道:“一个个都砍喽!不留半个在船上!”当下诸水军手起刀落数十个头颅落入海中尸身随即推下去海面上一个个三角鳍渐渐聚来数十只恶鲨纷纷 受美餐。那老贼面色大变这才闭目不言。久久未加劲。睁眼看时。周围数十军卒举刀相向只等阮漓或王兰一声令下而已。 “吴老先生若是再不拿主意明日里王某便是后悔时想要从海里捞出先生尸身来怕也是找不到了!”王兰轻描淡写地指着海面的鲨群。 老贼终于色沮。仰天喟然叹道:“落入你等手中夫复何言?老夫家小俱在澎湖若非如此孤身一人时岂会受你等之气?罢!罢!罢!但凭你等落便是!只是可惜了这数千兄弟!”言尽时眼角老泪流出。 王兰正色道:“为善为恶一念之间若先生不积昔年之德。已是鱼腹中之物。若自此行善冥冥中岂无他日之福报?这些盗贼只因昔时恶行自有今日之报。老先生久经风浪岂不晓得这个道理?” 次日打点收获完好地贼船尚有十余艘稍稍修葺便可应用皆在百十石上下而各路海盗则所剩无几一来船上地方紧张二来阮漓手黑幸好王兰稍稍劝阻将流求、麻逸、渤泥、吕宋、占城、蒲甘等处海盗各留了二三名下来否则除了那吴姓老贼其余早被屠戮一空。 三个月之后王兰在清澜港得到杨再兴回书上面只得碗大地四个字“建港流求”! 同书函一起抵达的是一个晋城小吏随行的还有一笼鸟儿不晓得叫什么名字那小吏却是不肯说只道是自此以后所书函交由这鸟儿带回晋城便可众人皆是大奇。 与此同时相同的一笼鸟也送达罗彦处其时完颜亮已经将土壕建得初具规模金国骑军大队虽不曾深入克烈部追剿却将这土壕建设的工作维护得周到之极罗彦也晓得虽有了个“贺兰可汗”的封号但帐下汪古部总共也不到万人可用之军更不满千哪里辄敢将力量投入到与完颜亮争战之中?当下将所部族人大量地集中到距离克烈部稍近的地方倒也算得是草原上地一个大部族从此认真练兵放牧羊群。眼下贺兰可汗是克烈部最大地精铁和兵器供应商而克烈部则是汪古部地保护者并肩防御完颜亮可能的入侵。北方草原上一时间竟然颇为安静只有俺巴孩汗在认真筹备与塔塔尔人的亲事满拟将女儿送到塔塔尔那里可以换得草原上地万代平安消除掉蒙古诸部与塔塔尔的世仇。 杨再兴在晋城里却满腹心事:近来不少金国行商或大夏行商在晋城権场交易时纷纷向高林投诉道是在途中往往受到金国守军的盘剥。若是所带的货便只是损失些许若是带地银两多了真金白银最是不让人放心甚至有几家小客商便被金军尽数劫走。 “高爷晋城商号所过之处从来没有金人敢下手咱不图别的下一遭儿若是要贩货时与咱招呼一声咱那点货随您的大队行走便好莫说别的给点镖钱也成你看行不?”有那求安稳的客商可怜巴巴地向高林求情。 “这个----”高林着实为难了一阵“咱可不是镖行保镖这档事还须杨大人说了算咱且问问他去?” 杨再兴却想得更多叫来洪皓问道:“咱大宋朝使用‘交子’始于何时?为何如今不曾大用?” 洪皓果然博学当下答道:“大宋朝初年蜀中即有‘私交’一物往往由富商大贾承办后有不法之徒**子始为官家所禁后景德年间蜀中益州张知州深体其弊遂令蜀中只得十六家富室素有信誉者可办并加州府押印是为官交之始并有本金可于蜀中诸州县通兑银钱大利行商。正式的官交则是天圣年间设益州交子务衙才由官家广交子以三年为期届满换新。此后应用日广至诸路皆有益州交子至大观年间才定下规矩蜀中使用交子其余诸路使的都是开封所制钱引旧制每张钱引十或五不等当下却只得一贯与5oo两种朝廷只是印可抵钱役税赋却不得兑换民间有私兑者一往往只兑得七百余文是以民不愿用之。” 杨再兴略一听之下有点明白过来。这跟后世的钱币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眼下江南国势艰难虽在恢复中大约也不时需要行些纸币以用于急需但行得多了又不许兑换自然难免贬值。朝廷此举可以对付得了一时之需要却如饮鸠止渴时间长了只怕不能维护钱引地效用。当下试探着问洪皓:“若是晋城商号按交子之法也印些文书加上我晋城印押付与行商凡我商号所在之处皆可凭此付与银钱则将利于行商先生以为可否?” 洪皓沉吟许久才道:“大人所言无非是为榷场交易地行商们方便不晓得金国如何大宋却是按律不许私印的这个却怕官家与大人为难其余都不是问题蜀中初交子时所备银钱不过百万本州府库中便是三千万也有上千万也不在话下!” 杨再兴笑道:“先生想得远了某家意思不过与钱引相类一张文书抵得百或千不等以活字编号只可用一次便罢此后再用则另为印制方便行商则可民间却是不必。” 洪皓渐渐明白过来高林在一旁糊涂却不晓得这便是后来的“晋城支票”由来行商们领得支票去在各处晋城分号皆可兑换一兑之下分号不得再流出只能送回泽州销毁而支票上还有持有人身份等信息不是可以随便伪造地。 至绍兴十九年时晋城支票已经通行宋金两国无处不通。 第一百八十一章 张俊做初一,秦桧做十五。谁黑! 兴十五年九月江南大熟诸路赋税次第入临安户算是年农税总入不足一千八百万较上一年减少了三百余万是大宋南渡以来减少最为明显的一年其时秦桧所治私产中已经大量拥有丝、瓷、茶之产虽亦广有田产却不曾缴税是以隐而不未尝以此奏入大内。户部主事报至中枢而无下文晓得秦桧心意亦不敢再行追问。 但其时江南福建路治内却终于惹出祸事来。 张俊自去了军职愤懑不平却无可奈何京中又无面目停留只得闲居福建地方上文武官员也颇有前来奉承者毕竟曾经是大宋朝军宰眼下还顶了个异姓王爷的身份说不得哪天圣意重渥再入临安中枢为相也不是不可能是以在地方上也算过得自在不仅建得数十亩大宅还经营得数千顷良田俨然福建路上一富家翁。只是这月里心中烦恼:家中主事却才来报说是去年收租六十万斛今年却只得四十七万足足少了两成有余这年却是风调雨顺并无灾害。 “哪里别有缘故!”张俊咆哮道:“必是这帮奴才贪墨将佃户们所纳租粮拿去货卖得些现成银钱----只是莫让老爷查实不诛杀几个还不晓得老爷手段!” 合府老小战战慄慄都是惊惧不安其间有胆大的账房上前道:“老爷暂歇雷霆之怒据小人细细勘究。便少了数千斛也是寻常足足差了十余万斛料这班小厮们却不敢!”张俊这才徐徐思之深觉此言有理遂与府吏账房等数十人下各庄户“调研”不察则已一查察之下大是骇异:原来小户人家自有田地者。皆粮满仓盈。是岁大熟之下。江南民生实是近年来最好过的一年但自家所拥有地田地却多有荒芜者竟然有两三年未耕作的!张俊恨得牙痒将各庄户主事叫来田间先看了所荒土地再按一亩一杖逐个打去。直打得血肉横飞喊爹叫娘那些农庄主事们平日里强横作恶这番打得着肉乡间佃民远远看了暗叫痛快。 “王爷求王爷饶命!小人无罪不晓得王爷如何杖责!” 也有那大胆的庄主。见这杖下无情。一边惨叫一边求饶张俊只是冷笑。待打得差不多了才缓缓道:“你等奴才大胆本王不曾下田间过问便这等敷衍----看看这田间土地若是你等自家所有哪里会这等荒法便是轮作之田也绝无三载不耕的道理必是你等疏于农事才有此失却不问你等的罪倒让本王去问谁来?” 有稍杖得少些的庄主这才明白过来撞天般叫屈起来:“王爷饶命容小的细禀----这抛荒的田地着实并非小地们有过只是那些河北来地佃农们不肯帮租弃田而逃另寻行计去矣庄中无处觅得人手是以抛荒求王爷明察!” 张俊怒喝道:“胡说!本王下令广为收留河北流民救了多少人口这等人上无片瓦下无寸土除却在庄中帮佃哪里还有生路?必是你等奴才不曾看觑得仔细或者强迫威压夺了他口中应得地余粮生计无着才另投的别家却不是你等之罪尚怪得谁来?!” 那庄中主事吓得双手连摆:“王爷着实不关小人的事例来佃户得三成粮食小的不敢妄取一粒只是这班佃户见利忘义闻说别处更有银钱便携家带口而去小的们哪里劝得住?此辈又非是罪囚也不可圈系在庄中是以无法可想还求王爷慈悲细察详情便知。” 张俊愕然半晌转过头去问一边的账房:“这福建路上别家佃租是多少?莫非某家当真少了还是哪一家着实与本王为难将这佃户诳去?” 那账房无言以对倒是庄中其他主事这才缓过气来有机灵的奏道:“禀王爷也不关他家事只是州府城中近年来坊作之属尽多每雇得一人月钱便有一二不等若遇做海贸营生地逐月价三四的也有若换作粮食足抵得在庄上劳作一年男子便烧窑划桨妇人纺丝制绸小儿辈也可采桑养蚕是以河北流民尽从商贾辈营生不肯复治农事此事便在福建路上广为人知不止王爷庄上其他各家亦然!” 张俊默然。这年头一石米不过一二价格还须看成色产地若是差些的一石米还不足五六百文若是在坊作间月入一二岂不远胜在田间劳作一年仅得糊口?倘举家如此一户人口五六个月入当在七八上下便在临安城中一月七八百文也足以营生何况在这福建路上? 待还得府中张俊叫人召来附近官员细细察访都是叫苦不迭原来一个个家中都这一两年内缺了人手田地抛荒了许多早得五六年前河北大量人口南下福建路上是大宋安置流民的第一个去处所增不下四五十万原来的各地大户及官员纷纷招收人手开荒这些年来几乎将福建一地的可耕之地尽数开完岂料这一两年来风水轮流转竟然有近半的流民不再甘于佃种农田而是流入州府及各港口从事坊作间劳动甚至随船出海所得收入十倍于耕种甚至有出去得早些的已经开始带着银钱回乡买地打算自治家业不再与人作嫁衣了。 张俊察查得详细遂大为震憾与州中官吏道:“大宋朝财赋以农为本以商为末如今民心不古舍本逐末岂不是要动摇大宋朝根本?长此以往实在是大宋朝隐忧本王不能坐视。这便要上书奏明此事以抑商兴农!诸位久在地方还请以国事为重可愿附议?” 诸州县官吏自然应承:“王爷当仁不让下官等自当附骥尾岂敢劳吩咐?” 十月间张俊返临安奏书上至大内。其时赵构却恰在手书一匾。四个斗大地字:“一德格天”!秦桧喜上眉梢。在福临殿内跪下:“微臣岂敢当此四字!敢请陛下收回成命!” 赵构呵呵笑道:“宰相替朕分忧方有南北和 今岁天下大熟府库充盈大宋自靖康之变以来盛世便是梓宫南返。太后还朝无非爱卿一力主和之功他日大宋朝元气尽复北上幽燕尽复旧土也有爱卿一份功劳岂会当不得此四字?卿家自有园林之盛新建阁成。朕无一文赏赐。写几个字还便宜了些哈哈哈哈。” 秦桧见赵构心情大好当下谀辞如潮。身边诸内侍也纷纷附和道是如今年丰岁稔国家渐稳江南富足皆是万岁之功其余臣宰不过适逢其会岂可贪功?这一番君臣互谀直花去了小半个时辰才罢。秦桧得此匾实喜胜得万赏赐当今天下若说有大富之家便除了杨再兴其余无出其右者户部主事曾私下言于同僚:“大宋府库若到青黄不接时只怕未必富于秦相!” 但富贵越盛秦桧心中越是不安毕竟这等光景皆赖赵构一人之力若是朝中与民间有人大力诋毁只怕一旦山陵崩尸骨未寒而九族已诛那时却无后悔处!今年初已经让秦禧任翰林学士兼侍读不离赵构左右恩宠渐深五月间新宅建成又以钦赐之名入住六月间甚至连赵构也闻说秦府之美御驾亲临赞不绝口。七月间大力禁绝私史连司马光后人也不敢再著一字罪臣李光虽贬至海南已经丧身风暴中却仍着其家亲友之属将李光昔时藏书万余册焚之一炬以免其中或有贻后世之讥。虽于坊间落得“尚未坑儒”之誉也实在顾不得了。 惟其如此仍不足以安心如今请了御笔后世若有明君将行大举评判秦桧功过亦必看在赵构面上不致于做得太绝以免令赵构落下“识臣不明”之罪是以此四字之匾胜于万之赏大快秦桧之心。当日秦桧返府便即着人将此匾悬于新阁即名为“一德格天阁”临安城中哗然天下震动皆晓得秦桧之宠非历年可衰! 此后不过三日赵构即召秦桧至垂拱殿并召户部尚书等臣子着内侍将张俊奏书念了一遍才沉声问道:“今年岁入如何?秦卿当知之甚早为何户部主事奏至中枢朕却久不与闻?难不成此事过小秦卿独自裁处即可?” 秦桧见其他臣子面如土色却不慌不忙道:“陛下容臣细禀我大宋朝自南渡以来靖康年间江南岁入不过千万和议未成之前虽岁入近三千万实不足以供江防所需连大内用度也须处处节省和议既成军用大减民心渐安农桑之事复兴才至岁入四千余万然江南地少民多河北宋民避刀兵而南下与江南故民争利实为弊病久矣!近者诸坊作兴盛不需土地而赡百万之众大缓南北宋民之争虽农税稍减而商赋则自数百万增至二千余万大宋赋税年增二百万以上故国家无农则不稳无商贾以通有无则不富便驾舟通海外者不费寸土而年入赋税数百万此非大宋之福哉?臣以为陛下可以无虑若江南士绅有余田乏人耕种尽可入于官家以库中钱粮收买别有用处天下间无田者正多何至荒废?” 赵构也不过秉承祖训也晓得农为国之本见奏书上说道是:“考福建一路民间弃农从商以小利而废根本良田废弃者十之三四实为大宋之忧臣不敢不奏闻。”这话也颇严重是以重视哪晓得还有秦桧这番说辞?当下道:“秦卿既知此中利弊可着人察查须寻良策以安不可放任田土荒废!” 秦桧领命出宫大是不满:“这张俊当得几天太平王爷连这等事也不与本相商议便奏入大内实是孟浪!”当下唤过孙儿秦密密吩咐着其会同户部及地方官吏细察兼并之事闹得福建地方上士绅差点自负犁头下地耕种以免为官家所赎买其中也难免有不识时务地被稍动手脚田地尽入秦桧手中哪里还须官家出钱? 张俊闻说此变再听得秦桧之策忙上门赔罪秦桧却于“一德格天阁”中摆宴相待见张俊跑得汗出微微笑道:“累王爷如此辛劳桧之过矣!还不快奉上茶来与王爷解渴?” 待张俊吱吱唔唔说起上书一事秦桧摆手喟然道:“此事不须多提王爷府上田地过于宽广料理不过来也是常事本相不敢过问只合着孙儿前往福建路看看有没有可以替王爷分忧处!” 张俊见插不上嘴只得恨恨而返待过得月余福建路上传来消息手中田地已经被秦桧的人买了数千顷去只气得在家躺倒连服月余补药才得痊癒若来临安城中一场笑话。自此江南各州县中逃佃者日众再无一人敢奏闻而官府中人参股到丝、茶、瓷等诸业中的日众乡间土地地佃价也从三成涨到了四成才渐渐稳定下来只是以前大搞兼并的士绅略受了些损失纷纷用心打算从丝绸业上捞些回来这一行却所需要是土地人手远比种地所需要的少收入却一毫也不减少。 这边张俊气得不轻海南琼州府治下清澜港内才从南洋返回的王兰细细听李光报上账来赚得一塌糊涂大乐之余叫来海贼老吴商议大事。那老贼经过与水师一场较量再打听得王兰及杨再兴实力咋舌惊讶再不敢生较量之心这日听得王兰召唤不晓得是祸是福也只得入衙听令。 “吴先生近来颇为帮衬海上这番往返获利不少先生也有一份功劳只是奉我家大哥之命有一桩大事须托付先生不晓得先生肯否?”王兰说这话时少了往日的调侃居然透着诚意老吴一听便晓得其中必有味道只是实在不晓得晋城水师将自己有何用处哪里还轮得到自己说什么肯与不肯?当下苦笑道:“王将军笑话小老儿了如今老夫片板也无哪里还能帮将军做何事?” 第一百八十二章 海上生盗贼,河北现宋军。中招 兰笑笑不语双手连拍衙后环佩叮当笑语盈盈着转出来一群人老少*妇孺不下二十余口当先的一两个总角小子手中持了木偶玩具和饴糖一路蹦蹦跳跳才进得堂上眼中放光纷纷叫道:“爷爷!爷爷怎么才来?” 后面几名妇女却眼中噙泪以袖连拭不已两名壮硕汉子躬身道:“爹!” 老吴头抱过孙子这番两世为人哪晓得会在此间见到家小!顿时止不住眼中老泪涟涟手抚孙儿连道:“乖孙儿爷爷好生念想!” 王兰见这一家子见面动情和声道:“吴先生在此间别有家业何不返家中再细细道来?还不送吴先生回府?” 老吴这两个月来都住在军营中与一班水师汉子为伍几乎将自己也当作了军中一老卒虽说军中伙食也不差却哪里及得上在澎湖时如意?只是生死之间活了过来能够饶得残躯已经是万幸总还存了个日后返回澎湖与家人团聚的念头是以不曾以命相搏而是隐忍不只待逃走的机会。哪晓得王兰做事手段尽绝竟然将远在澎湖的家小也接了来这番是何用意? 老吴满腹心事却强作笑颜带家小随那几名军卒到文昌县城中却见离县衙不远好大一座宅子怕不有五六亩大小屋舍十余间前后庭苑整齐家什精洁墙壁却还是新刷就的。大约王兰嘱付人恰才准备齐全合家大小皆是大愕此时还未与家人说得详细家中老小只当这老吴在怀南市舶司混得风生水起还在奇怪积年地海盗为何成了官家贵宾老吴却是提心吊胆开始明白过来:王兰如此用心将自己家小送到此间为质。所图的必是大事。而且是自己能够办得到的。只是不晓得面对如此强悍的水师哪里用得着自己这个老贼? 待安顿了家小动用王兰所赐银两购得些家什吴老头满腹狐疑地赶到王兰下处吱吱唔唔地问道:“王将军----这个----老儿这番与晋城水师为敌----这个----得王将军饶了性命也就罢了如今却赐下这等厚恩。老儿实在难以为报----不晓得将军有何差遣处但小老儿能够做得到时便是泼天的大事也说不得了只怕年老力衰当不得重担误了将军大事!” 王兰大笑道:“吴先生多虑了我家大哥确有一事。非吴先生莫办。但眼下却非其时先生只索与家人团聚过些时日。某家再上门求教那时却再说与先生详细!” 老吴头心下忐忑哪里能够安享团聚?只是王兰如此说了却不好相强只得在家人面前强颜欢笑这几日间在文昌县过得惬意竟然比在澎湖时家业更大了三分只是内里银钱少些罢了所以不敢说破者只怕徒增家人忧心。 果然十月底时王兰将衙中诸事与李光商议得妥了才轻车简从带两个小厮悄悄上门拜访。 “王将军大驾!还不奉茶!”老吴正在堂上与两位孙儿嬉耍见是王兰过府忙让儿媳将孙儿带到后院去却着人与王兰上茶王兰也挥手让随侍小厮退下才拱手笑道:“吴先生在此间还可将就否?某家一向事烦未曾照料得先生家小仔细恕罪!” 老吴面上惶恐这才有些深得其中三味知道王兰出手必让自己招架不得忙起身道:“小老儿九死一生不过是王将军与阮统领慈悲不论有何吩咐吴某无有不从!” 王兰呵呵一笑:“某家曾道有求于先生且必是先生做得到的眼下便有一事不晓得先生意下如何?”当下附耳在老吴耳边轻轻数语老吴先是惊疑不定后来却笑逐颜开频频点头。 年底时流求突然出现一伙剧贼麾下兵强马壮专劫过往行商福建路水师势力单薄虽勉强出剿过两次却是损兵折将而返往来客商若非结伴而行往往便须依赖与怀南市舶司所造大船同行才能够保得平安而往高丽、日本等地贸易的江南客商却无路可走只得派遣代表至流求与这伙海盗相商按月上缴银两海盗脑则授一旗逐月颜色符文不同挂于主桅顶端则可以通行无阻福建路上不家不少河北流民闻说流求岛上招收流民所去者辄授与房屋、耕牛、银钱、种子往往有结伴而往者一时间流求岛上人口大增各路大小海盗皆往彼处拜码头闻说那为的老贼头昔年曾在澎湖厮混不晓得如何竟然在流求大却是实力出众由不得众贼不伏。 眼看便是一年将过除却海上这伙盗贼大宋朝江南半壁居然还算得上平安数年未经兵灾战祸民生渐安大开荒地之下今年过得还算丰足只是河北流民往往自江南豪绅官吏家中佃种田地过得稍艰难些却有赖各地州县大办坊作招收人手过年时也有了些许余钱十二月十七日江淮一带大雪沿江一带也多有逾江南下鄂州便在其列田师中大喜之下循例报瑞雪之喜至临安且贺来岁之丰登赵构处所得地自然不止田师中一处奏报连王德等也晓得着人做这等文章连贺仪送至临安。 只是天下太平年间也有不安生地鄂州黄鹤楼外便有一莽汉子喝得烂醉不顾家小阻拦往楼上戟指骂道:“狗样地都统便只晓得克扣粮饷鄂州军中如市哪像个打仗的样子?若是岳大哥在日----” 还未骂得舒服却迎风一激满腹酒意上涌“哇”的一口吐在大路上众厮仆忙上前扶持。顺便将已经醉得不成样子地牛皋送回家中。黄鹤楼上阁楼高处正与家小融融而乐的田师中其实并未听到楼下的叫骂声但守在阁外的侍卫们却听得清楚其中一位入得阁来悄声附耳禀报田师中听罢恨恨地将手中酒杯掷往窗外可惜牛皋已经去得远了。听不到田师中喃喃咒诅:“这老畜牲不晓得死活。早晚要结果了他!” 但牛皋所说地。却并无半字虚言田师中 率先占了千余顷良田名义上是安置河北流民却只民三四成粮食其余都交了租此外还在鄂州占了数座茶场、丝坊倒与王瀚宇做了不少生意。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自然有上行下效的将领军中每升得一级往往便是数百至数千之费买卖官爵如同卖货市价公行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而最下等的兵卒则如囚奴一般为官长劳作。在茶场、瓷窑等处帮闲。哪里还练什么厮杀? 牛皋原是岳飞贴心地兄弟自岳飞被诛杀成日里恍恍惚惚。以酒浇胸中块垒犹难自解更加看不惯田师中欺人之事却是身在嫌疑之地对此无能为力是以这日酒后欲游黄鹤楼却被田师中亲随挡在黄鹤楼下岂肯干休?只是大骂一阵解了些闷气却是让田师中更加恨入骨髓此外于事一无所补。 入夜时牛皋兀自未醒门外通报道:“晋城商号鄂州主事王大爷求见副都统不晓得老爷醒了没?”家中众人无计只得将王瀚宇迎入管家苦着脸对王瀚宇备说详细王瀚宇听罢一惊道:“田师中小人眦必报牛爷一向与他不对路再如此折辱只怕田师中放不过牛爷却如何是好?杨爷在泽州府时时嘱小地看觑牛爷府上如今之计怕是要报与杨爷知道!” 此时杨再兴与洪皓却愁坐晋城内:江南大熟也属寻常河北地面上却并非如此泽州、潞州也罢了以洪皓、鲁秀林之劝课农桑加上杨再兴地重视仓储不仅这一年远迈前两年的大丰收且仓储已经出现不堪重负地情况开始大力兴建新地粮仓。但河东路上却并非如此金军统帅撒离喝哪里懂得甚么农事?加以天时不正自延安府至太原府地面上这一年居然歉收一时间流民再度大举南逃欲直入川蜀以解倒悬之困而秦桧则及时下令至蜀中:“毋招集流亡恐致生事。”地方官吏自然如奉圣旨将大量流民拒之门外流落于凤翔府、京兆府、河南府等地面其间未免有强横者据大小山头劫掠为生却纷纷拉起抗金大旗甚至抢到了解州与泽州地面上。 撒离喝在延安府得报率大军万余出府径往京西路上诸州县扫荡将过年时大军遇到了从西夏过来的一支商队由任之才亲率驼马逾千各有货物准备是在晋城榷场交易后便在这边过了新年再返回的。只是运气不好撞上了撒离喝地大军。 “近来路上不靖你等都不晓得么?辄敢带这许多财货上路当真好大地胆子!”撒离喝本来无心与这队行商为难听麾下小校们说到“许多财货”不由得眼前一亮细细看时却是心中窃喜:这批驼马居然没有残次货色竟然比所部军中所用的还要齐整些如此便宜岂能放过?当下大笑道:“这批马儿不错啊!运货可惜了本帅军中倒有的是马不如换换将军中之马拿去运货却试试这夏国的马如何?” 任之才心中怯哪里敢吱唔一字?当下只得任由金军换去了来自罗彦处的好马却将金军中年齿衰迈的驽马押至晋城其间又不见了马背上二三成货物。杨再兴本来大力招收流民充实二州县治有了大量粮食再多些人马也装得下更要从中选取精壮者充入晋城军以备抗金之需哪晓得任之才会带来这个坏消息?一时间泽州军中大愤便要去找撒离喝的晦气高林更是第一个要出太行关直奔解州撒离喝大营。洪皓却站出来阻止道:“这个却使不得!” 这个道理谁都晓得晋城眼下还不是与大金国全面开战的时候若是就此打响了只怕一时间未必取胜徒耗费几年地辛苦但若是不打这口气又实在忍不下来。却在此时王瀚宇自鄂州报来消息道是田师中有害牛皋之意鄂州军中已经颇有传言乞杨再兴措置。 大年前数天河中府治下突然出现一伙强贼啸据山林专杀金人官吏以及附贼害民地奸贼一时间流民影从震动数百里地面京兆府与庆阳府皆急报撒离喝处乞请出师剿灭。撒离喝本待在解州休整些时日闻报大是愤怒立即书至琼处要求开封城中军队兵与其会剿河中府盗匪琼岂敢不遵?当下点了三千骑与撒离喝合兵一处齐往河中府开进。 岂料这伙贼子竟然有大批马匹见大军来剿便掉头向南数日间劫掠过了河南府地面径往邓州而去邓州守军自然高悬吊桥紧闭城门不敢出城接战撒离喝所率大军也在数日奔袭之下分作四队前后不能相见恰在过年这天前锋绕过邓州往襄阳方向追击不过离邓州五十里地面骇然现前方军容整肃竟然有三千余骑以逸待劳在此恭候! 为的猛安大骇之下眼见自己所率的疲兵尚不满两千惊疑不定地上前喝问道:“你等是何处兵马?绝非河北流寇可是宋国骑军?方今南北正有和议如何北侵大金国土?” 那为地汉人道:“呸!什么大金国土?你这伙贼子杀了多少宋人还敢道什么和议!小子们报仇的时候到了杀!----” 当下三千余骑虎扑上来直杀得这队已经强弩之末的金军全无招架之力稍一接战便溃不成军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折损数百那统军倒也机敏眼见不敌忙着人鸣金自己却率队先逃背后那支汉军衔尾直追了数十里方罢。 撒离喝闻说暴跳之下着人仔细勘验却见那些遗落的兵器均是大宋鄂州军制不由得怒火攻心幸好还有麾下僚属阻住:“大帅不须焦燥只合着人报到上京那时右丞相一纸书下管教这伙大胆的宋军割人头来谢罪!”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两朝汉人使,三姓家奴惧。衔冤! 大哥此番杀得痛快撒离喝折了七百余骑虽不能千匹好马也夺得5oo匹在此也算折半找回些许痛快!若是不大哥安排下计策孩儿们都要直杀到解州去方罢!”高林返泽州大营乐不可支。杨再兴记得后世里看过的记载道是这田师中便是牛皋之死的元凶哪里肯就此罢手却犹未满意道:“这番小小挫折动不了金军骨肉撒离喝只不过略伤其皮毛罢了倒是看那田师中如何渡过此厄!咱家必不能让这田都统失望!” 高林也是自岳家军中出身岂会不晓得其中关窍?当下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撒离喝自邓州领兵返凤翔府紧闭城门以防再受宋军袭击一面着人往上京兀术处禀报另一路则直接着人过江南下过襄阳地面径往临安而去田师中犹在梦里不晓得祸事临头镇江府都统王德获知消息喜忧参半忧的是须应对金人问罪喜的是鄂州军中毕竟有人敢寻金人晦气。只是这金使须过自家地头也不可推作不知只得着人将金使迎往临安一边修书一封至韩世忠处将此事报知看韩世忠如何措置。 那金使名唤肖魁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人只是祖居大辽早年间随辽灭而入金籍哪里有什么同胞之情?见王德麾下将佐恭敬愈加不将宋人放在心上一路上气指颐使。威风之极动辄怒骂:“贼奴才!敢伤我上国将士此番定要宋国皇帝下旨斩尽这帮天杀的军汉!”那些随侍地镇江军士虽领了王德军令不得违忤来使却是不敢言而敢怒背后痛骂:“天杀的金狗!也不过辽国亡国之奴转眼间直如此欺人!” 数日间。金使到了健康府预备过江。秦桧这才闻急脚递快报。道是鄂州军惹下大祸虽过得几年平安日子仍不敢掉以以心忙着中枢参政王次翁亲往健康府迎候另着健康府诸官吏小心对付来使务要接待得隆重圆满不可忤逆金使。王次翁于绍兴十六年正月十七日抵达健康府时肖魁已经将健康府库藏的“晋城老窖”喝得尽正在迎宾驿中飚:“大金国泽州府中产的美酒平日里倒便宜了这班奴才竟然没给老子多留一些!快快着人叫那康王将大内的送来莫扫了咱家兴头!”一边又埋怨地方上找的美婢不是处子昨晚不甚尽兴。 王次翁到后即将所携美酒与肖魁奉上。尽卑辞厚币之能事。力求将金人怒气缓和下来。肖魁见来的是当朝副相意态稍平仍在席间跷足狂言:“王大人远赴健康。再好也没有了大金军为鄂州一帮贼子所袭折损人马各千余若是处置得当些也省得咱家到临安殿上彼此皆不好看!”王次翁陪笑道:“贵使说的是只是不晓得撒离喝元帅意下如何?本国自然重罚守军历来中枢严令不得擅起边衅何况越界袭扰?以愚之意是否有河北乱民冒鄂州军之名袭扰上国兵马也未可知如今南北和议方成总是予民生息为上还望贵使斟酌仔细勿坏了两国边事!” 肖魁闻言一脚踢翻案几席间满地皆是杯盘酒肉众人色变而起不晓得如何触怒了这金人王次翁以副相之尊心中大是不愤却是数次为宋使北至上京有些应对经验却是不慌不忙只听那肖魁怒喝道:“王参政地意思是说我大金国未查得详细便诬指鄂州兵将不成?若是如此某家便不须再入临安只请宋国遣使至邓州察得详细了再作处置不迟只怕大帅麾下兵将不肯答应稍迟了些时便自兵马往鄂州寻人了告辞!” 一场晚宴不欢而散健康众官吏皆是气得抖只是不便作都看王次翁举动王次翁调息良久缓缓道:“诸位不必惊恐本相曾在上京多时彼处臣宰往往如此也不足为奇所以故作此态者不外多要金帛大可不以为意!” 果然王次翁所料不差肖魁并没有就此告别地意思一边准备往临安而去一边暗示钱帛不可少大约总得银十万两、绢十万匹方可。 若是早得三五年这数字还不得了大宋一年岁贡入淮泗交割者不过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这次勒索地已经相当于大宋对金国年贡的四成了。但近来江南一带茶、丝、瓷等诸项收入大增只是健康一府岁入赋税已经达到百万以上早不将这点财货看在眼里闻说肖魁开的价钱都是心下一宽王次翁巴不得就此达成协议不再往临安添堵。只是那肖魁也久闻临安繁华哪里肯止步健康府?当下连日里密密商议王次翁着健康府报与临安就在当年应缴的赋税中扣出了这二十万将肖魁应付过去。且一边派遣人手护送肖魁至临安消遣另一边即着人送这银钱至颖州交割----可怜当年岳帅大败兀术的所在如今却成了纳降银子的交割之地。 只可惜这健康府也图个省心与王次翁细细相商之下一分银钱也不肯出却着人往田师中处就令其自筹二十万两付与颖州地面上的撒离喝使者交割。田师中早得到消息这连日里便如热锅上地蚂蚁一面大力清察本军中将领看哪一位有包天之胆竟然敢率部过江寻金人的不是给自己惹下这泼天的祸来;另一面则火令军中得力僚属往临安张俊府上只愿张俊凭昔年的拥立之功可以在赵构面前为自己保得一条命下来富贵之类早不在计划之中了。 “二十万!不会错罢?”陡闻此讯田师中大喜过望。江北消息那伙贼人足足将金军杀去六七百骑田大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晓得自家兵马难为这么大地损伤之下金人必然漫天要价总不会少了百万去岂知不过区区二。若是金人性命只值这个价。不须大宋朝一兵一卒钱一路买去早就恢复河山了! 只是田师中也不晓得的是撒离喝自吃了此亏加上兀术历年来交待晓得大宋非往日可欺面子上倒可以占些便宜若硬生生打起来。只怕大金国讨不了好去左思右想之下才定下这么个不算太离谱的价格只不过让宋国压上一压边将们免致日后常起冲突便足矣。 但鄂州军兵马总数仍属天下各镇第一虽不在战时一年兵饷总在二百万上下区区二十万。确实不在田师中话下。惟一让田师中可虑者则是京中不晓得会有何处置便是罚俸落职还是轻地。便摘了这使相之职都还便宜只要能够留在这位置上财大不了多花三两个月钱自然就回来了。是以着人往临安张俊处时已经自临安各库中调集了五十余万买命银子至“父王”张俊处供其措置只求保得平安还不敢想像能够留职戴罪立功。此番见金使居然只要二十万上下立时心思活泛当下着人往张俊处送信多与那肖魁金银只要不再追求自己责任便好。 临安张俊府上收到田师中这个“不孝子”前后进奉地近百万银钱早已经视其为亲子的张俊仍不免头痛不已:便是别家麻烦好做这惹了金人之事却是极难为的但眼看这“儿子”又孝顺得紧若是倒了便大为动摇军中根基虽说杨存中在京中地位不可动摇近来却与秦桧走得颇近与自己反而不太对路。若是田师中再倒掉哪里还有甚么军中势力可为自己支撑?当下也顾不得面皮四下里着人打探金使动静更亲往秦桧府上礼贴上大书“十万”三字连秦桧也不得不举着礼贴思之再三给了张俊面子在相府安排肖魁与张俊会面自此将肖魁交与张俊打点日夜在西湖上逍遥大把银钱宝物奉上遂令肖魁乐而忘返早将问罪之意抛在九宵之外只是留连不走直过了正月间才缓缓起身往北而去。 秦桧在赵构处提及此事轻描淡写只道是:“鄂州流散兵卒有过河覓亲者好勇斗狠与上国将士起衅各有损伤已令鄂州御前军都统制严惩并偿付银钱有差皆着落在鄂州军头上。”赵构初时闻说有连衅也惊惧了三五日但见秦桧说得轻巧金使也未多追究也就置之不理了。中枢拟札子时也只将田师中罢去使相之职落俸一年戴罪立功。 却说肖魁在临安威风得意返程时坚持要从鄂州经过并让田师中陪罪。张俊闻说大是惊骇星夜着人书至田师中处上面细细将金使之意布达另附了六字:“勿自作孽可矣!”田师中得书惶恐不安这半个月来已经将营中每一匹马、每一柄刀枪查得明白除却已经卖与民间地无法收回外其余地实无一件出营更加不可能有数千大军北上渡江作乱备受猜疑地诸旧将佐也一一核查得清楚近数月来无人曾离开鄂州搞得鄂州军中人人惊扰却仍不得要领。此番金使欲到鄂州扬威万一略有损伤自家如何交待? 二月初五鄂州大小街巷清扫一番凡有卖艺地持了兵器卖肉的刀柄稍长卖饼的铁铲过大皆被驱赶一空差点便要拔却沿途屋上突出的钉子以免刮到金使肌肤!牛皋等岳家旧人自然在家中大骂却被勒令尽数往军中听令。 田师中在亲随护持下以从未有过的军威训诫诸将道:“本镇晓得昔时诸位也曾大败金军只是如今时势不同南北和议已成彼此不可相扰若有坏了和议的罪在不赦!本镇也晓得各位清白皆不曾着人过江惹祸只是邓州出的事鄂州军却在嫌疑之地不由得不小心。三日之内只得委屈诸位在营中暂歇----这也是本镇一番拳拳之意便是有何变故时须与各位无关只是军令在此不可有违忤者若是不伏军令擅自出营莫说此番有事便须着落在你等头上只怕前次邓州之祸也恰好着人背负却莫说本镇无情!” 果然干系重大军中诸将佐竟然无人敢应对连牛皋这等老资格地也只索默然以对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来当这出头鸟。田师中这大半个月来有如疯般地搜寻惹祸的也只怕就差一个出头的人哪个要冒出来却不是往刀俎上送鱼肉么? 安抚了军中众将田师中却在亲随中择得力人手往临安方向率部扫荡稍有嫌疑者皆不放过一时间鸡飞狗跳于路宋民避之大吉皆暗地里骂田师中“三姓家奴”!与大宋为臣与张俊为子眼下又为金人为奴颇令人不齿。 但世事往往如此越是防范得周详越是有想不到的意外生:肖魁才过安庆府界进入田师中治下欲取道鄂州往襄阳于初六日辰时过境大宋朝虽派遣得力兵将千余人前后护持却不料行至山高林密处路旁山林中数十枝弩箭射出齐往金使队中招呼一时惨呼声大作十余名金军随侍者几无幸免肖魁却是命大连中三箭皆在左臂上未中头颈仍是血流不止痛得魂飞天外当真生不如死此时距离田师中所遣的迎候人马也不过三五里地陡遭大变宋军齐刘下马将肖魁护持得仔细了才有数百人入林间搜索却哪里有半个人影?地方抛得数十具弓弩捡回来一看只得叫苦:原来上面皆是鄂州御前军记号! 肖魁醒转来时只大叫连声:“莫去鄂州北上!咱家要去颖州!” 第一百八十四章 牛皋下黑手,张俊绝情义。下场! 田师中!敢谋刺我大金使臣!我要灭你的九族!” 撒离喝得了财物正满意于宋人的贡奉所得的银钱达到二十三万出此前的预期但见到只剩半条命返回的肖魁仍是怒不可遏在凤翔府高声咆哮随即收拾河南、河中、凤翔、解州兵马骑步军共二万五千人逼往襄阳府与正对面的鄂州御前军遥相对峙鄂州军中一日数惊都晓得撒离喝来与那肖魁报仇。 田师中自然魂飞天外在府中惶惶不可终日此时便只得倚仗牛皋等元老暂统麾下可战之兵防住襄阳、邓州、唐州、蔡州一线自家却连珠般往临安去求援札子张俊得书大是惊怒:“此儿如此不肖竟然让那金使在鄂州地头遭此横祸!这番老夫如何保得?”当下第一要务是撇清干系张俊立即上书向赵构请罪毕竟田师中称其为父朝野共知且当初举荐田师中代替王贵之职也是张俊一力承担如今这“擅起边衅破坏和议”之罪田师中是担定了如何让这小贼拖累本王?是以奏书中言辞恳切之至严辞请求赵构将田师中“罢职拿问下大理寺中勘求实情!” 赵构惊惶之下见这奏章上得亲切如在溺水中捞到一根浮木这不是有现成的替罪羊么?当下召秦桧商议处置方略秦桧见张俊所上奏章其中对田师中只有问罪毫无开脱之意。不觉讪笑:“这老张也晓得怕死!”当下与赵构密密商议着何铸为使赴撒离喝军中请罪并送去金帛五万以求其撤离襄阳返河北另一边则严旨至鄂州召田师中解职赴临安鄂州军则由牛皋暂代。如王贵昔时所行之事一般。也是权领都统一职。算来牛皋久在王贵、张宪等人之上这几年来才颇不得志原本还在田师中算计之中打算要他好看谁料竟有一日取田师中而代之鄂州地界人心大快! 田师中得旨如劈开颅骨成八瓣。倾下一盆雪水来气丧意沮帐下有贴心的将校狠狠道:“相公谨守此间数年无甚过犯朝廷直如此见罪!不若就这鄂州御前军据荆襄六郡看朝廷有何人敢来代这军职!”田师中只是回光返照了片刻仍旧灰心道:“莫说这王德与某家不谐淮西军近在咫尺。端看这鄂州。昔时岳鹏举麾下有几人能够保某家逃生?” 这话倒也说得在理圣旨到达地消息瞬息间传遍鄂州。只有牛皋尚在进往襄阳的途中犹在为麾下一班老弱残兵大为光火在那里对着一名站在路边的将领挥鞭怒骂:“这等夯货也敢统军你这统领花几两银子买的?连柄刀也拿不动如何上得阵去?若是见了金贼时你这等狗才跑得比谁都快!还不快快卸甲领杖责!” 那被责的统领却是嘴硬:“牛大爷某家虽不才也是田相公亲许的统领之职若是大爷不信可着人往鄂州问得分明莫非牛大爷之意道是田相公识人不明?咱虽不能战却也晓得些兵法上阵之时未必就输给金人了!” 牛皋本来在岳飞麾下时治军素严所部两万余兵马在京西路上纵横无敌岳飞每有大战必遣牛皋率孤军为前驱信重有加。至田师中主鄂州才见军纪败坏心痛如煮三五年间一只无敌雄师生生被田师中败坏得七七八八能战之士尽颓军中耀武扬威的尽是银钱买官之徒老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闻说此言又见麾下不敢执行军令上前责打那统领晓得是田师中亲信当下立即爆下得马来一把揪住那统领:“大胆狗才在老牛军中还敢还嘴!此处须不是鄂州便宰了你这狗才不信那田师中敢砍了老牛项上人头!”众将校见不是事纷纷上前劝阻牛皋转头瞪住众人大喝道:“都给老子滚开!你们怕那田师中老子却不怕!” 当下一脚踢翻那统领两把扯开那小子盔甲抢过刀柄直打得皮破肉绽那统领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哭号:“牛黑子!鄂州御前军须不是你作主!辄敢不敬田相公不怕咱家回鄂州报与相公知道革了你的军职!” 牛皋年迈五旬哪里听得这个当下手中用力打得越来劲旁边诸将见牛皋火大不敢劝阻只在一边暗叫不好:“田师中本不满牛爷已久若非金人逼来哪里肯让牛爷率军?眼下这般只怕金人退去之时便是牛爷倒霉之际!”。便在不可开交之时大军之后尘土飞扬来人大呼:“牛都统何在?接旨!” 牛皋虽然胆大却也晓得接旨不是小可当下住了手便在那统领哭号声中接了圣旨内容却是“御前军鄂州都统田师中擅起边衅不遵朝廷着即赴临安奏事副都统牛皋娴熟军事可权知鄂州军事宜。” 众军听罢都是大愕牛皋待那圣使远去盯住那在地面哀嚎地统领鼻中“哼”了一声那统领吓得住了声只叫得一句:“牛爷----都统饶命----”牛皋眼下初领鄂州军事务晓得万般头绪艰难哪里还有心思在此蘑菇当下将这小子交给军中其余将校嘱其仔细襄阳事务未得将令不得擅攻这才率数名亲随匆匆返鄂州府大营中。 田师中早出了府衙正在心急火燎地收拾财物鄂州城中数处产业也非一两日间可以收拾得完晓得此事干系重大连林大声也得到秦桧密札不敢前来过问只怕惹祸上身。牛皋也不闻不问只管召集军中将佐原来岳飞麾下旧将一概起复军中凡有得自田师中地职衔全数落职赶人。军中数日军整肃略略有了些旧观但仔细察看军中事务时老牛只得叫苦:昔年十万精兵眼下不足六万;曾经大败兀术地三万精骑连可用的战马都不足万匹;兵器甲冑大半破败库藏粮秣不足半年之需士卒近年来所领军饷按月不过二三百文。朝廷核的数量应该是实数的七倍!当年朝廷每月拔付的各项开支达到六十万 |:需使用的器械修造以及买马练兵等项则远远不足应用。 牛皋在营中欲哭无泪却知道眼下作于事无补朝廷里喜欢听的是边事平静军耗越来越少。若是斗然间要求朝廷增加银钱只怕这都统做不到三个月便罢。但眼下最为着紧地却是要将这不足六成地“岳家军”恢复些许战斗力以迎接撒离喝可能地进攻!便在此际踏白军中细作来报:“田师中押了七十余车财物明日将出鄂州!” 天明不过个把时辰辰时未过鄂州城外十里一列长长地车队缓缓经过十里亭。田师中只得二百随从相护。却押了六七十车物事。往临安而去眼下正立马十里亭无限沮丧地看着远处渐渐远去的鄂州城。这番本待要调度船只沿江相送。军中可用之船却为牛皋所制不敢妄离鄂州甚至连那江中最为庞大的晋城商号货运船队也以“货主已经订下”为由不肯与他方便不得已才押送走6路。 “牛黑子!墙破众人推老子这番倒霉须受你的晦气若是此去临安将这些财货买赎得通秦相只怕夏至时便要返鄂州那时且看咱家如何措置!”田师中恨恨地对着鄂州城中的牛皋咒骂却不晓后者听不听得见。 说曹操曹操到才不过往前行得一二里地后面人喊马嘶蹄声动地田师中回头看时心中一紧:这不是牛皋是谁!看老牛率了千余兵马前来总不成是巴巴地赶来相送吧? 果然老牛到田师中面前勒住马儿咧嘴大笑:“田大人为官一任总算也‘造福一方’若是老牛不来相送时怕日后有人说咱不懂人情这些个该死地小子们一大早不曾叫得咱醒来原本是想送田大人过十里亭却是错过了不过在田大人帐下数年总得有一番心意不是?这里是十两程仪算是咱家一点心意还望田大人笑纳!” 说笑间麾下一小校将一个小小包裹递到田师中随从手里田师中哭笑不得:老牛带兵过千奔驰十余里竟然只为了送这十两银钱? 谁知这老牛一张脸说变就变立即将笑脸垮下来沉声道:“某家咱日点检府库空耗不少还有一班不长眼地小子硬生生说咱田大人临行时带了些军中库银走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不给田大人一个清白只怕田大人到了京中也不得清静谏使台追究起来岂不成了冤案?老牛是以巴巴的赶来便是带了军中账房书吏与田大人一个清白看看田大人宦囊中是否如那班小子所说有大宋军中库银!到时返回鄂州城中定要那班小子好看!” 田师中一张笑脸立时僵住拱起地双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举起还是放下。身后的侍从们却哗然色变都盯着田师中看他如何指示。 “田大人老牛大胆让孩儿们看看田大人车中财物不晓得田大人方便不方便?”牛皋看田师中面上刷地变白忙补上这一句田师中额头上汗水立即渗出勒马侧身右手一挥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老爷----”身边侍从们纷纷叫道。 田师中却缓缓摇头:老牛既然出这般黑手哪里还怕你这一二百侍从阻拦?便是杀尽了也不算什么大罪只要搜出一丁点罪证来这一二百人还不够砍头的! 老牛在一旁老神在在自然晓得田师中这七十余车岂无半点破绽?但不消片刻搜检出来的结果仍是让老牛瞪大了牛眼:五十余车银钱已经不下百万还有十余车各色细软也在三十万以上军中司库逐一检视过去自临安及周边州县押至鄂州交割且未拆封的军饷银钱就有七十余万哪里会有“清白”地田大人? “这个----这----这个----怎么会这样?”牛皋大为讶异道:“田大人在鄂州清如水明如镜怎么会有这等事?这些个财物必是贼人栽赃陷害田大人地老牛岂可让这等小人得逞!田大人放心老牛这便将这些财物押返鄂州军中还于府库大人至临安时节老牛也必上书奏明大人清白不可让宵小之辈坏了大宋都统名声!” 当下一拱手喝道:“小子们还不动身!”那千余军汉一个个如狼似虎转眼从田师中家人手中夺过这七十余车财货径返鄂州军营眼看牛皋拱手作别远去田师中如丧魂魄一侧身从马背上栽倒下来众侍从连呼“田大人!”“老爷!”却哪里叫得醒来! 田师中这番打击非同小可身上银钱尽失人还未到临安侍从已经散去大半进得临安城时已经只得家小及十余侍从相伴最后数日里连饮食也是变卖饰换来的。进了临安田府田师中才稍稍安下心来毕竟家中还多少有些银钱可以使用但失去在鄂州搜刮的百万巨资家中这数万两余财又哪里做得了甚么大事?便是原来积下地五六十万也多半与了张俊眼下如何将这点财物说得动秦桧? 事已至此没奈何只得往张俊府上一行。 “田大人王爷吩咐过说是田大人来访一概不得通禀大人请回吧!”王府门吏一张脸铁板一般全没半点通融田师中顿时晓得大祸临头回到家中砸得四处稀烂碎瓷末直溅到厅堂外将张俊祖宗十八代全咒了一遍又将自家老婆揪出来暴打了一顿:“你那死鬼夫君为何早死?若是不死时也须不让咱家倒这等霉头!” 才入夜时门口一阵砸响家中门人打开一看魂不附体。蒙冲在门外叫道:“叫你家田大人出来与某家往大理寺走上一遭!”身后数十带甲殿前司将士轰然响应。 第一百八十五章 襄阳退金军,草原生奸谋。危局! 州府晋城初春的气息已经四处洋溢榷场内的布坊去年产的七十余万匹白叠布为布坊带来了三十余万收入眼下姚身家已经有三五万虽远不及李德在江南号称第一大绸商但姚极有信心将来白叠布的生意不会差到哪里去按杨再兴的吩咐白叠布只售素缎一半的价格在泽州、潞州两地甚至只售四成的价格往往二三百文便可得一匹好布与丝绸不可同日而语。 “姚林叫姚三他们把这七百斤棉种送到潞州去今日就得上路不许耽误喽!”姚站在布坊阁楼的凉台上一手端着一只紫砂壶另一手指挥着楼下忙碌的伙计身上所穿的却是本坊所产出的白叠布却引入了染丝的工艺开始与丝绸比颜色鲜艳了姚经过这两年的辛劳一改初渡河时的那般困窘与局促眼下便是一股子大老板的派头坊中实实在在的伙计便有二百来人泽州、潞州两地种棉的人家已经过五万府库充盈的情况下杨再兴大力动州人种棉种棉的收益明显地比种粮要来得高。 “好嘞!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姚三这就走两天准到!” 姚看着一个机灵的小伙子带着几个车伕一帮伙计赶着两辆大车出了布坊才露出笑容来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朝阳还未散出热力来青天如洗只有两只鸟儿在城头上盘旋。稍稍打破天空的宁静与这坊中地繁忙形成对比。 洪皓有城头上满身的汗忙用一块布巾擦去有些不解地看着在一旁也是满头大汗的杨再兴。自打这泽州府诸般事务上了轨道老杨就逼着洪皓与自己一起每天一大早跑城墙洪皓年老体衰虽不致影响泽州事务但经过这一年多的锻练。也觉得筋骨活络了许多。处理起公务来也没有那么累了。老杨却要比洪皓多跑一圈再练上一段杨家枪才乐呵呵地看着洪皓把这一圈城墙跑完。 “杨大人这泽州府银钱满库但粮草恐怕不足两年储备为何还要花大力气去种棉?白叠布虽然便宜许多但若要人人都穿着。泽、潞二州加起来只怕也不足以供金国之需何况还有江南亿兆百姓!”洪皓自小治学便晓得“无粮不稳”的道理便是如今的大金国在兀术的重农政策统帅下也在幽燕一带大力耕种粮食并逐年积储粮草从北伐的角度看。泽州地粮草积蓄数量和度都不可能比得上金国。日后打起来岂不是前景不妙? 杨再兴抬头看着天上地两只鸟儿笑道:“这点棉布算什么?不过泽州府地少人多若是都着丝绸。须多少良田?一州一府如此天下也是一般道理江南一带广着丝麻三成土地都作了桑田麻布产量又小皆不如这棉布合算只是将来某家要做地却是在河北地面上广种棉花眼下不过缺些土地罢了只要打下河北来还会缺地方种棉么?江南连年大熟杨某已经让各分号积蓄粮草就地建仓一旦大战动随时可以从南方调来粮草倒不怕这泽州府粮草不足。” 此时天上的两只鸟儿也落下脚来径入高林所设的鸽舍中杨再兴对洪皓道:“先生可否与某家赌上一赌这鸽书来自北方草原还是南方大海?” 洪皓捋须大笑:“便赌十瓶‘晋城老窖‘如何?----南海上王兰与阮漓称霸无人敢惹料来不会有何差池倒是罗彦处风云莫测随时可以出事大约该是草原上来书吧?呵呵呵呵!” 此时的上京城中兀术却对着撒离喝报来的军情满面苦笑。这大半年来几乎不能出上京城半步连春狩都只能让迭赶回上京代父从君兀术已经被上京政务及自家的病痛折腾得虚弱偏生河北地面上还有这等事情生! 撒离喝已经不能算不谨慎了还懂得先遣使臣赴临安。近年来赵构安于和议之心昭彰宋金之间总算难得地有了一段和平时期河北地面上的耕种也如兀术所料般开始恢复大金府库第一次出现了增长再过得几年未尝不能与杨再兴一战以去除这中原地心腹之患。但肖魁意外遇刺激起了撒离喝的凶性竟然未得兀术允可而擅自集关中、河东等地兵马逼向鄂州御前宋军!兀术得报后的第一时间便着人飞驰襄阳只祈求宋军谨慎莫要在这军令下达之前与撒离喝决战否则金军赢了还罢收兵也来得及若是大败输亏谁知道杨再兴会不会借机出兵?那时河北数十座城池就非大金所有了! 兀术急牛皋更急。 “四年时间怎么会败坏成这样?!”牛皋欲哭无泪。 襄阳城中不过三千多守军才数年未经战事一应攻防器械皆已经堕坏城头上的床弩破损十之七八城头守军人均不过十来枝箭连刀枪都不完备。 “调兵!从鄂州大营调过来!”牛皋在襄阳城头远远地看着撒离喝的数万大军连营数里心急火燎地大叫十五日之内从鄂州大营源源不断往襄阳送来了数百车器械粮草鄂州军中一再挑选可上襄阳一战的竟然只得四千余人。 “这还是鄂州岳家军么?”牛皋咬得牙响。所幸的是撒离喝似乎也只是在等大宋给一个交待两万余大军在襄阳城外十里扎营却月余没有动作双方都极力管制麾下士卒避免可能出现的擦枪走火这仗一旦打起来便是不了之局谁晓得最后地胜利属于哪一国?若是四年前地岳家军牛皋早就率部出击了可是眼下这点兵马。若是还贸然出击一旦战事不利连守城的兵马都凑不出来! 二月底时田师中在大理寺斩决头颅也装在匣中送往撒离喝大营参知政事何铸便是送头颅地大宋使 免不了被撒离喝一顿臭骂还好在此时兀术地急札也阳。撒离喝阅罢。汗水涔涔而下。又闻说牛皋亲率鄂州大军抵达襄阳急忙收拾大军而返只是这批大军来自河北、关中各州府各自返回时免不得受河北义民沿路袭扰撒离喝返回延安府时麾下已经折损了数百骑只是有兀术严令在先。不敢妄动兵戈这才没有另生事端。 此时的洪皓也早将杨再兴所赐的十瓶老窖喝得尽果然是罗彦从大草原上来鸽书。俺巴孩汗已经下定决心将亲自送女儿到塔塔尔人那里完婚以成就与塔塔尔人的世代友好。但不亦鲁黑汗与古儿汗都不看好这次和亲私下与忽图刺一起密谋准备与塔塔尔人开战。 “克烈部横跨数千里草原上的汗账像羊群一样多。除了这里的战士。古儿汗还须到西边极远的地方召集所有地克烈部族人我们就要对塔塔尔人一战。这一次不论忽图刺是否可以说服北方各部地可汗便是只有我克烈部英勇地战士们也必打败塔塔尔人!”不亦鲁黑汗在汗帐内对古儿汗吩咐道。 罗彦忙表态:“汪古部的战士将和克烈部一起并肩战斗!” 不亦鲁黑汗点点头笑道:“贺兰可汗岂会眼看着克烈部的兄弟们在草原上流血而不来相助么?” 此时克烈部和汪古部已经成为草原上装备铁器最多的部族按不亦鲁黑汗的估计眼下克烈部的战斗力应该是诸部中最强的所缺地只是战士不够多而已。塔塔尔人有七万个穹庐只要集中兵力可以组织起过万骑的骑军来连大金国的无敌雄师也不无畏惧但眼下克烈部经过罗彦训练的骑军不过三千余骑加上汪古部**百骑总数也不足四千骑这点力量拿去与塔塔尔人硬拼就算是赢了也不会剩下来多少吧? 三月初最晴朗的一天里万里草原上艳阳抚照中仿佛能够听到青草滋长的声音俺巴孩汗笑眯眯地坐在毡毯上看着眼前舞蹈的族人盛装的女儿就坐在身边草原上地金帐大汗要嫁女儿了这样地大事足以让数百里的部族都赶来道贺各部族的来宾们纷纷经过俺巴孩汗所在地地方卸下驮在马背上的礼物洁白的丝缎和金银饰物堆成一座小山蒙古诸部的勇士们在忽图刺的安排下以叨羊、摔跤等男子汉的较量掀起一阵阵欢呼马头琴奏出的是最欢快的音乐英雄的大汗将要送自己美丽的女儿远赴塔塔尔人的汗帐中成亲了! 但所有蒙古部族人都自觉地绕开离俺巴孩汗不远处的一座大帐那里围坐着前来迎亲的塔塔尔贵族们他们为俺巴孩汗送来了丰厚的礼物也带来了塔塔尔人的祝福甚至还有对大草原上和平的承诺愿意抛却双方的世仇从此和平相处再不厮杀。可是忽图刺却从那些和善的笑容里看到了阴云连诸部族人都不肯与塔塔尔靠拢草原上进行的这场狂欢似乎与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没有任何关系任凭他们聚在大帐一侧窃窃私语。 罗彦代表了汪古部和克烈部率队送来大批茶叶和丝绸还有送给忽图刺的宝刀。却见忽图刺满面忧愁不由得过问道:“俺巴孩汗嫁女儿是草原上的大喜乐事?为何忽图刺突兀尔如此烦恼?” 忽图刺递过来一碗浓浓的马奶酒揪住自己浓密的黑须愤愤然不乐:“看到汗帐边上的塔塔尔人了吗?草原上的狼可以闻出百里外的羊群我忽图刺却可以闻得到塔塔尔人的臭味!那些塔塔尔人绝不是给草原送来和平的人而是给草原送来了杀戮我闻得到血腥味是从他们身上出来的血腥味!” 罗彦默然部族间的世仇是这么轻易可以化解的么?若是塔塔尔人真的能够就此罢手去年克烈部死去的勇士们就没有人会为他们报仇了但凭不亦鲁黑汗的心思罗彦也晓得获得了过塔塔尔的精良铁器之后不亦鲁黑汗是不会轻易放弃向塔塔尔人寻仇的。即使到时候要与俺巴孩汗翻脸甚至拔刀相向不亦鲁黑汗也一定要杀进塔塔尔人的大帐让塔塔尔人将历代以来欠下的血债尽数偿还! 所以这一次面对与塔塔尔人的和解不亦鲁黑汗甚至不愿意亲自到金帐前向俺巴孩汗道贺! 就在同一时刻塔塔尔人的寺庙内波斯回教的教宗却正与兀术的特使宾主尽欢来自上京的使者带来了大批的金银、茶叶、丝绸、书籍、美酒、陶瓷等礼物足足装了三十大车且带来了兀术与完颜亶的口信:“女真族的主子让我转向塔塔尔人的宗主若是能够将那俺巴孩汗绑到上京大金国将送来十倍的礼物并支持塔塔尔人对蒙古诸部族的作战特别是可恶的克烈部族人!” 塔塔尔人对大金国的礼物自然十分满意但对于俺巴孩汗的事情却一时作不得决断不过最后提及克烈部时塔塔尔人的怒火被浇得熊熊燃烧起来:“这些可恶的克烈部人竟然敢追杀我塔塔尔的战士直到大汗的帐前若不报此仇塔塔尔人如何求真主庇佑我们的先祖?” 金使斟出一碗碗珍贵的晋城老窖:“不错克烈部人必将死在塔塔尔人和女真人的铁骑下可是那克烈部却是俺巴孩汗帐下的部族若不除了俺巴孩汗他岂能容我们去踩踏克烈部的草原?” 塔塔尔贵族们大口灌下香醇的晋城老窖几颗脑袋迅地靠在了一起一场不光彩的谋杀开始在草原上酝酿。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临安贬忠良,上京杀大汗。嫁祸! 兴十六年七月临安和国公府。 大宋检校太傅、崇信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使、和国公张浚在书房奋笔疾书:“方今和议未久而兵备堕坏近者贼帅撒离喝逼襄阳城中竟无床弩可用神臂弓十不存一虽以财帛买贼退兵实非久长之计淮东水军天下闻名今其可用之舟楫反不及泽州商船水战之法未习者久矣泉州海上水师闻流求贼至竟不敢张帆而深避于港中诸国行商未及纳税于国朝便须进贡于海贼岂不惊世骇俗?今天下暂无事体则朝中不闻居安思危之计惟闻祥瑞日至修造之策备举府库虚耗而北国自重屯田仓储近闻北军屡出长城拒蛮夷所向无敌若十年之后再提大军临江朝中可有能战之军哉?夫谋国者无远虑必有近忧臣虽逾矩实出由衷惟陛下知臣肺腑必不以为罪。” 一旁磨墨的少年见张浚汗出如浆忙递上湿巾却见张浚有泪盈眶不由得奇道:“父亲给圣上写奏章很难吗?写得不好会被罚吗?父亲莫怕若是圣上责怪时便说是张栻写的便成料来圣上不会降罪张栻罢?” 张浚轻轻拭脸擦去了满脸的汗与泪看看眼前才写了个开头的奏章苦笑着拍拍儿子的肩头:“为父这奏章实实的不好写若是写得不好怕是要掉脑袋圣上怎么会相信是栻儿写的?只是当年为父主政时做错了一件事。至今后悔不惟愧对那人也愧对大宋若说该死那人死时为父就已经该死了眼下死已经迟了些!只是放心不下栻儿----倘若圣上降罪不诛满门。栻儿已经十三岁了。已经长大了。须切记为父地教训须行得直站得正不可凭一时意气用事坏了大事错怪了好人!” 张栻点点头懂事地回答:“父亲教训过孩儿昔日不该凭一时意气。错怪了岳爷致后来圣上错杀了忠臣还连累了兵部尚书吕被琼叛贼所杀孩儿深铭五内必不致或忘!” 张浚眼圈一红额头汗水再次涔涔而下举湿巾擦去缓缓道:“换作是栻儿。或者不犯此错。只是当今朝中之患不在贼军而在心腹之间尔。若栻儿立于朝堂。与为父一般不过多了一个玉碎之臣仍于世无补栻儿自小聪颖远过为父若是长成之后不愿为官便隐居山中治圣人之学也可保得自身还可惠及后人仕途之上切莫强求进退间只要立得身正不致亏了名节便好史册所书不乏强项直言之臣只怕徒留了清名却坏了家国大事有何益哉?君子外圆内方不可执拗懂了么?” 张栻郁闷半晌才不解地问道:“父亲既然晓得这番道理为何还要写这奏章?留得有用之身岂不更好些圣上既然不喜欢父亲的奏章便写了呈上去也徒害了父亲性命有何用哉?” 张浚概然道:“为父正要赎昔时之罪便丢了性命亦是求仁得仁有何害哉当今天下多的是谄臣少的是忠义若为父人头能够换得天下间多几个明白时势的文武让金人晓得自岳飞之后大宋仍有不怕死的臣子也让贼子多一番忌讳!” 张栻默然不敢多加置评只得黯然磨墨。张浚这才重新安座细细将器械、积储、练兵、选将、江防、细作等策一一详加说明只盼赵构看了能够稍稍从“太平盛世梦”中清醒一些也强似眼下如在梦中的沉醉朝中上书必先送至秦桧案上何人又敢轻言边事?天下州县往往报的皆是喜而全无忧天降瑞雪、禾生双穗、顽石赤心等祥瑞日至赵构为其母在大内连造宫室早已经远远出原来地规模只是借了尽孝之名堵天下悠悠众口罢了。与秦桧君臣一体早不将偏安半壁地耻辱放在心中只愿就此平安万世方好最不愿听到地便是武人擅起边衅最不喜的是朝中臣子言及战守是以张浚虽未写完奏章也晓得必无好结果只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似这等事若再不做天下间有几人能做? 果然尽管张浚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越过中枢而直呈大内也如愿将这奏章通过内侍之手直达赵构案上却不能改变半点结果! “秦卿且看这张浚久滞万寿观是否心有怨怼致如此生事于无事之时献扰民之策!”赵构将这奏章递给秦桧时已经为张浚定下了罪名秦桧岂会不懂?但接过去细细一阅仍是汗水涔涔而下面色白十指抖。 “陛下这和国公未见陛下近年来所持战守之策一味只道大宋过失岂不枉费了陛下一番苦心?为人臣者戴罪闲居不思己过而责君上实是大逆不道君恩已深和国公所负多矣!此等臣子不诛只怕不足以儆余子!”秦桧咬牙切齿道。 赵构却思之再三才缓缓摇头:“若要杀他罢职之时早已经杀了张浚经营川陕有年若非富平、和尚原之战大宋朝恐怕不易有今日之安此人倒是知军之辈可惜不明大势昔时措置不当致有琼之叛吕之死其功过亦足以相抵大宋朝不以言杀臣子不可妄开此例罢职贬放地方即可!” 秦桧愕然片刻却不相争。大宋朝以言获死的早已经有过先例不过事涉圣上与历代先皇脸面强争是非便是蠢才当下默然而退。次日便下旨张浚以“妄自生事”贬放罢去检校太傅、崇信军节度使、和国公等职贬往连州居住。 “栻儿似此已经是天恩了。不可妄求!”临安城外以罪臣之名押往连州的张浚手抚张栻之头远望临安城犹自为逃得一死而侥幸合府老小早已经作好了张浚一死地准备却不料还能够逃出生天是以虽遭贬斥却无人伤悲。反而满门欢庆。高高兴兴出了临安。 此时天下间最高兴的却是上京城中的兀术。 “塔塔尔!敢与金狗携手。谋害草原上万民的大汗长生天神灵和真主也必不会庇佑你们草原上无敌的忽图刺和不亦鲁黑将会踏平你们的车帐拆毁你们地神庙掠走你们地子女!----”俺巴孩汗纵声大骂。 囚车数丈内塔塔尔人不敢立足。紧紧防范着车中俺巴孩汗地都是上京过来地精兵塔塔尔人也派遣最精锐地部队随行只怕蒙古诸部族得到消息到途中抢夺囚车。但这番小心其实多余了:克烈部若要来抢人至少也要奔跑一个半月以上那时俺巴孩汗尸骨已寒。 十余日后上京城中完颜亶早已经被晋城老窖麻痹得不理朝政。每日沉酒乡中。嫔妃们更是无从得幸大金国自然也就没有了继位的皇子但哪一个又敢去劝谏?只是俺巴孩汗擒到上京城中。却须由完颜亶落此时完颜亶居然难得清醒过来坚持要见见这位草原上万民的主宰让大金国君臣睡不安寝地大敌。 “这厮如此痴肥哪里像甚么大汗?产仔的母羊差不便是这个样子吧?”完颜亶见到俺巴孩汗时竟然失声叫道。 此时地俺巴孩汗早已经骂过所有的问候语不能再出声却恨恨地盯着完颜亶让后者即使在半醉仍然感到了深深的惧意。 “陛下这便是合不勒汗的后人当今的草原大汗被塔塔尔人俘献大金全凭陛下处置!”兀术大喜之下强撑病体到了宫中也是急着看看俺巴孩汗的模样。 “还有何话说!”完颜亶感到自己的皇威受到了俺巴孩汗的侵犯怒喝道:“明日木驴游街让上京城中地大金子民都看看草原上地蛮夷大汗是个什么模样哈哈哈哈哈!” 是夜兀术允许俺巴孩汗接见在上京城中的族人作最后的告别。 “回到大草原上告诉合不勒汗地子孙英勇的忽图刺让他继承我的汗位哪怕十个指甲磨秃十个手指折断也要为我报仇灭了塔塔尔人的车帐拆了金人的城池!” 第二天俺巴孩汗在金人的沿街叫嚣中死于游街的木驴之上临死时双眼圆睁望着皇城大叫:“金狗们记着俺巴孩汗的子孙将会为我报仇必要拆了你们的城池让这些卑贱的金人世世为奴!” 不过这话却只有那些悄悄跟随在游行队伍中的蒙古人深铭五内并一字不易地带回到草原上京城中已经在为俺巴孩汗之死庆功处处皆是盛宴不下于当初岳飞死讯传至上京的情形。迭见兀术乐极忘形举杯自饮不由得大奇:“父亲那草原上的诸部族岂肯就此甘休?若是大举来寻仇岂不危矣?此时正当大集精兵以备贼人来袭为何喜庆如此?” 兀术此时已经醺醺然对迭眯着一双醉眼笑问道:“昔日进扰大金的敌人是谁?”. :: 兀术道:“便是如此!汪古部已经不足为患克烈部如何南下?塔塔尔人得我的礼物便须为我大金挡数十年的蒙古诸部大金不过付些银帛铁器便换得数十年之平安那时便是江南也须入了大金治下还怕什么蒙古?呵呵呵呵!” +:塔塔尔人兵精粮足再加上有大金国作后盾这一战便数十年也打不完二者相耗之下说不定被塔塔尔人占去的土地也有机会捞回来!若是让塔塔尔人与蒙古人成了亲日后塔塔人无后顾之忧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便会逼近上京求取金帛眼下俺巴孩汗之死却是进一步加深了塔塔尔人与蒙古诸部的仇恨只要蒙古诸部不灭只怕塔塔尔人再无心思南顾了吧? 泽州府中杨再兴与洪皓却没有及时得到消息张浚被贬的事情还先传到了晋城但罗彦与杨再不兴差不多同时得到俺巴孩汗的死讯。故俺巴孩汗在上京受刑时杨再兴却与洪皓商议泽州、潞州的“科考”事宜。 “川陕之地往来临安不便久以‘类省试’之法行科考之事亦可直接取进士功名不必到临安参加殿试但名额却有限制泽州、潞州二府便可用此法。”洪皓最为热心这件事已经向杨再兴建议了多次眼下绍兴十六年又遇开科若是不与二州士子一个机会只怕洪皓第一个就不答应。但二州悬于河北与临安阻隔数千里书生们也不可能像行商一般吃得这种苦头远涉江湖往临安应试是以为难此前只有川陕开过先例此外都是以临安殿试为最后结果。 杨再兴极烦这科举之事毕竟后世的知识没有给他任何可以帮助科举考试的信息但见洪皓如此热衷可以想见这科举之事在当今时代如何的重要“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梦想至少也显得相对公平些如后世的高考和公务考试若非有其相对的公正性将引多大的动荡!加上泽州、潞州建设也的确需要人才就算不搞什么科举考试杨再兴也曾经打算过在二州搞一点类似“公务员招考”之类的考试以选拔出可用的人才来既然洪皓这么喜欢搞科举考试何不一举两得? “若是就在晋城考名额由临安定下日后是由何处授官?临安会同意我晋城自己授官么?” 洪皓捋须道:“川陕所行之事正是如此虽出不得殿试第一的荣耀却可选拔地方人才一般的得朝廷认可。” 当泽州第一场初试举办时俺巴孩汗的死讯连同他的遗言都已经传回了大草原。 第一百八十七章 泽州开科举,晋城试工科。复仇! 皓在泽州府颇重治学.不惟晋城中设州学.并设/|诸县.二州百姓人口不下二十万虽尚不及开封规模却也是河北地面上数得着的繁华大镇以洪皓之用心自然学风兴盛早两年也罢了还没有几个生员达到可以应试的水准便是靖康年以前的生员学业也早已经被兵灾所荒废自洪皓治州事以来才逐渐有像样一点的生员可以经得起洪皓一考。眼下大宋朝典制逐渐开始健全于这科考一节分外重视才有了洪皓的这番举动打算鼓动杨再兴上书赵构特许于泽州府开设类省试。 杨再兴虽从骨子里痛恨科举制度但到了这世间却现在没有后世的“理科”教育前提下世间文人将这科举看得比天还大若是在晋城没有考科举的机会只怕泽潞二州人口还要流失!哭笑不得之下才往临安奏上一章:“臣闻五步之内必有芳草河北虽经战乱犹有遗贤泽潞二州十万户岂无一二经济之才?故虽以孤城陷贼境中犹不可废选贤与能。然二州去临安数千里又在贼境中运转艰难颇为不便乞效川陕故事许开类省试于泽州朝廷可派员至泽州监事类省所试卷将封至京中复审必不致陛下有遗珠之憾。然二州所取士恐须就任于二州品衔一如有司所定职司则由本州措置。此为臣一得之愚未审如朝廷制度否。惟陛下裁之。” 赵构得书示之秦桧相与笑道:“杨都统武夫以勇名冠于天下收河北宋民二十万于泽潞二州朕原本料他不过如此近年尤以财货为重全无一言及于政事。岂料竟然懂得上书求开科考。也算难得!” 秦桧阅罢。皱眉道:“杨将军所请原无不妥川陕一带便早有旧制可效只是朝廷官员往返金国不便其中若有情弊实难查究。再者金主曾封杨将军治泽州府事若行科举须按金国制度。方可免金主追究又何必与我朝为难?” 赵构默然片刻才道:“杨将军心在大宋岂是他人可比?如此请旨不过明正统罢了泽潞二州士子想来也不愿受那金国功名不可有负此赤子之心。秦卿可拟旨回覆。便许于泽州晋城中开科取士所中省元按京中殿试一甲第五名入榜品级亦如之。” 秦桧无语。只得依言颁旨予来使回覆至泽州。其时京中已经设了鸽站虽旨意才两日后就已经到了泽州府。但洪皓得旨却连半丝喜庆之意也无皆因使者出后杨再兴与洪皓为这考试内容已经闹得沸反盈天几至翻脸。 “本朝制度以绍兴十三年国子司业高奏准取士当先经术以本经、《语》、《孟》义各一道为诗赋各一次之子史论一道、时务策一道又次之方是正经门路虽说眼下南北隔阻也不可坏了规矩若是如大人所言虽是便捷却怕坏了规矩日后自泽州出身者不敢为天下士子楷模岂不违了上意?”洪皓坚持要维护科举的制度完整一点也不肯让步。 杨再兴却道:“词赋之道不过游戏文字于世无补便是送往京中地卷子按川陕例也不过试策论罢了何必硬走这旧路子?按某家之意不过三五策论可见士子高下及见事明否其余吟风弄月之类只怕于州事无所裨益先生主泽州试可不慎哉!”搬出赵构来杨再兴也不好过份相强反正最后也须过策论这一关。于是由二州先行举办乡试泽潞二州分别举行与江南其他州县相比时间上晚了一些但士子不用长途奔跑只要一两日内即可抵达考场倒比江南的乡试还方便些。其次便是“类省试”集中在泽州晋城举办洪皓亲自操出题其中策论一题仍请赵构亲自赐一题其余多是由洪皓包办。 同时杨再兴坚持要开武举考试也按大宋制度马步娴熟允文允武者方可进身便杨再兴坚持破例的是大宋朝不能通过文试的武人不得入三甲杨再兴却只要勇武人者即令登第洪皓为此大是不满并据理力争却只得杨再兴承诺凡文试不过关者止许任职至副统领若要再高须补文试方可洪皓这才稍微满意一点。 最后让洪皓彻底崩溃的是:杨再兴还要在文武两科之外增设“工”科这个却是大宋朝自开国以来闻所未闻的便是翻遍旧典唐时开科至今未有闻考“工”科的。 “大人‘工科’一说自古未闻若贸然开考必贻笑天下于大人名节有损不可不慎!”洪皓深觉自家作为泽州省试主考此事不可不争大是大非关头若是把持不定岂是洪皓的为人?杨再兴却不是一时兴起地话来自后世高校里自然晓得职业技术教育地重要这个时代正是理学方兴之初自此以后数百年间便是夫子大义垄断了民间学识虽有胡元搅扰数十年不曾开科考也未中断儒家理学地延续。虽然自己按一点依稀的记忆帮郭铁匠做出了威力惊人的火器但世间的技术展与传承却不是一两项技术可以轻易推动得了的若总将新技术的创制视为奇技淫巧只怕四大明总是逃不出落后欧洲诸国的命运。自己虽不会什么高深学识总算能够掌握一两个州县若是不借此机会给匠作中地人才一个机会只怕日后再无人会做这件事。 “先生过虑了!”杨再兴也强项起来:“工科之考与其他不同便是文武两科皆须有策论解往京城。这工科却不必只在泽州与潞州两地与天下何干?古人有言学问之道但求有补于世唐代之前有甚科考?圣人不过选贤与能罢了岂在经赋策论哉?” 洪皓强耐下性子。苦苦劝道:“大人之意。不外乎百工匠作间亦有贤人。屠狗辈间每多豪杰自古如此然科举一途天下贤才已居十之**岂能尽罗天下人才使野无遗贤哉?若匠作间确有大贤大人可按大宋制度。许其怀策论自见若荐于京中确有可取之处一样可赐同进士出身 第一百八十八章 漠北起战火,临安添笑柄。破敌! 月草原上战马嘶鸣旌戈挥动蒙古各部最英勇的各自大汗的率领下齐聚忽图刺汗的金帐外听取忽图刺汗的战前动员。克烈部最偏远的部族带自西辽的北方与西域各国交界的地方从那里赶来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忽图刺心中被仇恨填满日复一日地召集战士却没有注意到克烈部的战士们带来了不输于塔塔尔人甚至不弱于金人的铁器装备近七千骑的战士中只克烈部就来了近三千骑其余诸部虽然早就晓得克烈部雄居草原之南久为金人及塔塔尔心腹大患却哪里晓得克烈部有这等实力?不亦鲁黑汗耀武扬威对漠北草原上的那些手持骨矛的战士们看不入眼却对即将开始的与塔塔尔人的决战充满期待。 “塔塔尔人哪里是蒙古各部的对手!便是我克烈部战士也不是那塔塔尔人可以抵挡的!”古儿汗骑马立在不亦鲁黑汗身侧此番他从西边召集了一千余骑赶回加上原来的三千来骑克烈部战士达到了四千余骑的空前规模若再加上汪古部的贺兰可汗不亦鲁黑汗可以调度的力量已经达到五千骑以上在草原上这就已经是不可抵挡强大力量了也难怪古儿汗敢口出狂言。 不亦鲁黑汗此番决定只带三千骑出战便已经存了私心连族中最好的装备也没有尽数带上只是手中兵器显得齐整些否则眼下出现在金帐外的战士中。有一半多都该是克烈地族人。是以听到古儿汗这话不亦鲁黑汗只是矜持地一笑:“忽图刺才是俺巴孩汗指定的大汗克烈部的英雄再多也须听忽大汗的指挥哪里可任意胡来?这话此后不必再说了!” 罗彦却听得大是警惕:不亦鲁黑汗话中对忽图刺就任大汗并无多少认可不过是看在俺巴孩汗面上没有与忽图刺争位而已。草原上还没有父位子承的定例。只有最强大的汗才是草原的主人。若从个人战斗力上讲。忽图刺当这个大汗毫无争议便是那个随时跟在忽图刺身边的也该虽然显得稚嫩些一身地强横肌肉也不是不亦鲁黑汗可以战胜地。但若从部族实力看不亦鲁黑汗地实力在草原上不作第二人想哪里没有夺汗位的本钱? “草原上的英雄们!俺巴孩汗的子民们!狡猾的塔塔尔人骗去了英雄的俺巴孩汗却不敢杀害。竟然作为礼物送给了卑贱的金国狗子万民地可汗在金国的城池中被杀俺巴孩汗告诉草原上的子民告诉我忽图刺就算磨秃了双手的指甲就算折断了十指也要报此血仇!”忽图刺在祭台上大吼:“我们的仇人是谁?是狡猾的塔塔尔人!是卑贱的金狗!指着长生天誓:若不报此仇忽图刺无颜作万民的可汗。绝不会躲在金帐内安歇。蒙古地族人可愿意随我去杀尽那塔塔尔人和金狗为俺巴孩汗报仇吗?” “报仇!报仇!杀尽塔塔尔人!杀尽金狗!” 草原上地汉子们。怒火飚可以焚尽这无边的大草原!一千只羊被宰杀作为献给长生天的祭礼马蹄雷动刀枪如林数千汉子杀奔千里之外地塔塔尔部落。罗彦在大军中纳闷:“大哥着我到克烈部买马时是否有料到蒙古诸部终要大举与金人为难?” 这个自然杨再兴不止晓得蒙古诸部必要大举与金人为难更晓得数十年之后蒙人与宋人将联手灭掉金国只是蒙古人不肯止步河北忽必烈更要提大军南下踏破大宋河山实现完颜亮“提兵十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的梦想。但历史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一个小小的改变都有可能演化成可怕的结果一只蝴蝶在泽州府扇动了翅膀能够在草原上掀起多大的风暴呢?兀术所料本不差数十年内确实是因塔塔尔人与蒙古人的冲突让金国置身事外打了一场漂亮的“代理人战争”只是提供钱粮铁器给塔塔尔人便买得了上京的平安。但这是在没有杨再兴出现的情况下在蒙古人苦无铁器的情况下才能够生的事眼下已经武装起来的克烈部早已经远远越了其在史上所拥有的实力蒙古与塔塔尔人之战还会持续那么久吗? 兀术虽然欣喜于蒙古与塔塔尔人仇恨的加剧但此刻在上京城中却仍是突然觉得心悸气紧 惶惧不安不晓得什么事情让自己隐隐觉得不妥像心腹之患那是不会或忘的但还有什么人可能对大金形成威胁?左思右想之下喝道:“来人哪去狱中将那宇文虚中斩了!” 杨再兴在泽州却不晓得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哪里晓得已经闯下祸来:江南州县以至临安城内外大内深宫至西湖边上的茶楼酒肆间处处可闻阵阵哄笑说得都是泽州府所试“工科”一事!眼下西湖边上清波门外的三元楼上便有一群朝中郎官在高声嘻笑。 户部官员某甲尖声道:“列位闻说那泽州府试‘织造’一科的少*妇老妪皆可入‘土木’一科尽是贩夫走卒应试这都不足为奇却有一妇人因哺乳小儿要紧竟问考官是否可以带小儿入内的那考官不晓得如何措置下官苦思之大约圣上要在临安开此恩科只怕日后诸位主试时都须带奶妈子随行了哈哈哈哈!” 礼部官员某乙则愤愤然:“这杨铁枪一介武夫哪里晓得斯文?我朝令其主泽州、潞州事已经是格外恩典岂料会做出这等荒唐事体来!眼下还不过开‘土木’、‘金铁’、‘织造’、圣上与朝中臣宰不加教诲只怕日后还须开‘医卜’、‘商贾’之学圣人之教如何斯文尽丧如此!某虽不才誓死不与此等‘贤才’同列更不晓得那泽州主试官员还记得圣贤之学否竟然任那杨铁枪胡闹也不肯死谏!” 吏部官员某丙却捋须沉吟徐徐道:“我朝制度原不禁州牧自择府吏不须出于乡、省二榜只是不入品流不受稽考罢了观乎杨神枪之举倒也不曾逾矩文武二科乡试中式者卷子亦封至京中审阅与那‘工科’未曾混为一谈也不算违了制度只是此风不可长若是江南尽晓得此中便宜只怕田间农夫江上舟子都有登第之心哪里还有圣贤之徒立足之地?” 工部官员某丁却大笑:“别家不消说得日后工部官职尽须从‘工科’中来了某家倒要先行治学其他不论这‘酿酒’一科是必考的若非如此诸位杯中这‘晋城老窖’从何而来?杨铁枪在泽州颇多举动惟有此‘酒科’最为深得吾心!他日若是做官不成修习这‘酒科’也是好的未必杨铁枪竟然不收酒学徒?哈哈哈!” 皇城大内中赵构初闻杨再兴私开“工科”之事也是喜怒兼有之这科举一事关系国家兴亡不是可以随便耍笑的但闻主试官员奏报说那泽州府所封送临安的卷子其中只得文武两科并无“工科”在内才大笑而罢。闲时入后宫刘贵妃处见刘贵妃正教授宫人习女红笑道:“朕富有天下岂缺宫中一缎坊令贤妃劳苦若此?”刘贵妃见过礼之后却板着脸训诫宫人们:“汝辈须努力若习练有成时也可送到泽州府应试‘刺绣’科或者中式当个女举人也无不可。”赵构闻言大笑宫中一时传遍。 十一月临安城中还有些秋意却无十分冬寒西湖上还有游人往来但塞外漠北却早已经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出气成冰枯草如铁上京城中人马皆不多闻北人如冬藏一般各自隐在深屋不肯出门若是遇到风雪时便城中也要失踪些人马野外更不是玩的。但丞相府内却热火朝天人喊马嘶兀术久不出门治事家中便是衙门眼下连北方冒雪而来的塔塔尔人使者都直引到府中来了。 “梁王昔日曾有言若擒了俺巴孩汗至上京日后蒙古诸部来侵一应兵马钱粮皆有大金国着落眼下忽图刺率大军来攻塔塔尔人不能抵御梁王所言兵马钱粮何在?”来使满面惊惶只差便要哭了出来兀术大为失措:“如此隆冬冻也冻杀兵马大金当此时尚不敢用兵蒙古兵马何由来攻?” 那来使道:“是便如此那蒙古诸部大举来袭遇雪大时便已返回去只是塔塔尔诸部不曾准备得及一时间被破了三部折损人马千余若非有此雪蒙古人已经屠尽塔塔尔人逼至上京矣!”百八十八章漠北起战火临安添笑柄。破敌! 第一百八十九章 草原隐风雷,河北定战策。纠缠! 忽图刺大军已经返回蒙古草原但开春草长之际必攻眼下塔塔尔人连战连败恐怕不足以撑过明年春天大金该出兵否请陛下圣裁!”兀术强拖病体入宫觐见皇统帝完颜亶此际故态复萌早醉得一塌糊涂在内殿御榻上正搂着一名新妃不肯放手闻说兀术求见时连避也不避一下直接就这么召见连大兴国都替兀术有些担心:老梁王身体大不如前了若是气上一口痰来只怕熬不到明年春天吧? 哪晓得兀术这一年来早已经练得心平气和早两年的咄咄逼人已经被病体拖得不再作见完颜亶对自己大为不逊也不以为忤只是压下心头火气与完颜亶和缓相商。完颜亶见兀术恭敬心下稍安却将怀中妃子一把推开引斛再尽一口老窖啧啧连声道:“酒中有仙乡丞相为国事劳苦身子不似往年强健了快些入座闲时不妨来宫中多尝尝泽州美酒或者可以宽怀些何必自苦如此?塔塔尔人本是大金心腹之患去之何妨?难道还怕那些蒙古蛮夷敢来搅扰大金国不成?” 兀术立在那里作声不得若说这完颜亶已经被酒精泡得失去了判断力听这话却又不像但要说这就是正式的旨意却哪里说得过去。当下只得强撑精神拱手肃立道:“陛下老臣风中残烛不足以孚陛下重望国事自须由陛下而决。眼下是大金生死关头老臣生死岂足道哉?塔塔尔人与克烈部皆非易与之辈往年间塔塔尔人左右不过万骑蒙古诸部连七千骑也凑不出来却屡让大金主力大败亏输损兵折将而返二者相争大金尚可偏安。若是**大。则大金危矣!隆冬之际。不利用兵虽以蒙古之勇亦不得不退返草原但春草生之时蒙古必大举来犯却非塔塔尔人可敌唇亡则齿寒。臣恐上京惊动大金不安实非徒自生事矣。陛下虽以大金生息为念却不可不审之!” 完颜亶只不过强撑着一点面子听兀术诉说情形却并非已经自醉乡中返回来再听兀术多说几句早已经昏昏欲睡。右手支颐。左手不耐烦地挥动:“自来军事皆由丞相作主朕复何言?丞相自去措置不须事事报与朕了。难不成朕还信不过大金都元帅么?去吧!须用御押时不妨便着迭送至大内即可。”言罢不理兀术竟然倒往榻上便睡只是饱醉之时腹中翻滚不息胸塞气紧双眼微睁哪里有半分睡意?只是不想听兀术絮絮叨叨罢了。 兀术见完颜亶无赖像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双手气得抖待要转身出门却咬咬牙突然跪了下去:“陛下江南宋国不肯诚服于大金连年砺兵买马未可轻图;杨再兴盘据泽、潞二州假意领大金州事却通商南北广获其利积储粮草包藏祸心久后必为乱;大夏国中臣强主弱只怕也非久安之邦;蒙古与塔塔尔人又自北而乱大金国多事之秋陛下不可自伤龙体还请以国事为重!” 说罢抬头看时完颜亶已经闭目侧过身去不由得心中气苦晓得过去这几年自己独掌重兵在朝中威权颇重早已经深深得罪了这位年青天子再多说也无益只得自去应付困局。出门时微一踉跄大兴国忙伸手一扶兀术一缩手避过深深瞪了大兴国一眼大兴国骇然退后:大兴都元帅虽是病虎却仍有其余威不是轻易可以欺侮得了的。 草原上雪压千里枯草羊群在雪地中拱开厚厚地积雪艰难地寻觅深藏在雪下的枯草克烈部大军勉强做到了“凯旋而归”却仍因为用兵太晚返程中遭遇暴风雪而损失了百余兵马但比较起对塔塔尔人的战果来这样的损失仍不足以让不亦鲁黑汗沮丧。 “贺兰可汗!克烈部永远的安答!汪古部那班老贼肯依附金狗早不是我蒙古的族人日后汪古部必是贺兰可汗帐下的部族这番大捷若没有贺兰可汗卖给的铁器打造得好兵甲此番哪里得有连战大捷?!连这贺捷地美酒不也是贺兰可汗送来?草原上马壮羊肥只是却没有这等好酒贺兰可汗满饮了此杯日后不妨自汉人那里多换些酒来克烈部地好马多地是任由贺兰可汗换多少去!”不亦鲁黑汗已经喝得舌头大了一号却是掩不住大捷之的骄纵离开了忽图刺的金帐回到克烈部草原再也不需要掩饰与压抑自可放怀作乐! 罗彦随大军远征而回固然有贺兰可汗的身份所限须服从忽图刺征召但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忽图刺正式承认了罗彦对汪古部的统治者身份连草原上的诸部可汗也不得不认可:贺兰可汗所率地汪古部骑军有群的战斗力!蒙古草原上以勇者为尊略得杨家枪法形骸的罗彦在对塔塔尔人一战中连诛百夫长以上敌酋七名所向无敌。当然了这是在不亦鲁黑汗为的克烈部主力协作下完成的战果克烈部战果昭著忽图刺虽如天神般勇猛仍不能掩盖克烈部杀敌最多的事实但杀敌杀得痛快之际哪里有人会去计较背后的得失?忽图刺返回草原将蒙古突兀尔的名号授与了也该、不亦鲁黑与贺兰可汗三人诸部皆慑服无人敢有异议。全文字小说阅读尽在bsp;“大汗众望所归克烈部是草原上第一大族再无人可比!某家不过得附大汗骥尾狼群经过地地方鹰鹫才有食物哪里比得过大汗地功绩!且容某再敬大汗一杯----草原上最强大的可汗这酒只有上京城中的皇统帝才喝得尽兴此外贵不可言。若大汗需要时某家自可向泽州杨大哥那里多买一些。”罗彦在大宋有年对官场上这套溜须拍马地小伎俩还是略略懂一些的稍稍应用便换得不亦鲁黑汗满面堆欢。但好话是不花钱的脸皮厚些便 却是要花大价钱的这个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得半生不熟。也足以对付这种交流了。 古儿汗见不亦鲁黑汗心情大好。红着一张瘦脸。靠上前来凑趣道:“久闻贺兰可汗言及泽州那位安答勇猛无敌金人畏之如虎不料还酿得如此好酒实是难得何不率部杀到到草原上来与我克烈部合兵一处。塔塔尔人何足道哉?” 罗彦暴汗这古儿汗还真不是一般的会出主意若是杨再兴杀到这草原上来时早已经扫荡燕云直捣黄龙了哪里还有什么金国存在?只怕塔塔尔人也早化为枯骨!只是近两年未曾返回晋城也不晓得杨再兴积储粮草兵甲已经到了何种程度。是否足以对金人一战?但按眼下形势。若是晋城军不动时只怕蒙古大部先就会与金人交兵了杨大哥会在泽州坐观此良机失去么? 此刻。罗彦固然在猜测泽州府中却是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杨再兴耳畔只吵得哄鸣不休。 “杨叔叔金人近月来尽起江淮间大军集于开封其数不下五万以至邓、唐、蔡诸州空旷若非对我泽州而来哪里会有敌手?莫不是高叔叔前番大杀撒离喝所部令那兀术有所察觉才有此举动?”岳雷稍稍探得消息自潞州如风似火般赶来坐未安席便匆匆问道。 杨再兴与洪皓、高林正连日相商看如何应对听得岳雷这话都不觉苦笑。杨再兴递过一封上京来函却是兀术帐下汉吏所书上言:“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养军千日必有用兵之时闻泽州府颇备粮草兵马今国家有事岂可置之闲地?其令泽州军出大同府伏龙虎上将军辖下以候王命。” 岳雷大骇异叫道:“此是兀术本意耶?侄儿以为兀术老贼虽昏瞆尚不至错乱至此!杨叔叔不可中计!” 高林与杨再兴哈哈大笑高林道:“兀术虽不曾指望泽州出军只不过观我等动静而已你杨叔叔早料定了只是这番该不该出军却在两可间是以不能卒然定夺罢了。” 洪皓捋须苦吟徐徐道:“泽、潞二州眼下府库中银钱倒也有四千余万若与大宋相较只怕临安左藏中经年也未必有此数按此说来这仗也打得。只是泽州银钱本非二州所得广系于南北诸州县受制于金国者正多若是开战起来只怕是银钱再多也无用那时钱不如粮这项却少了些眼下粮草只够得大军一年之用这还是六万余兵马所需按杨大人之意泽州军终须扩至十万上下只怕这粮草还不足七个月便消耗尽若那时尚未平定河北则大人多年心血便付之东流了!” 岳雷这才听出点味道来:“难不成杨叔叔打算就此对金贼用兵?侄儿还以为开封贼军大集必是对泽州而来只怕叔叔疏于防范岂料杨叔叔早有定计!不过据洪先生所言却未算尽----江南数十万大军难道便不想收复河北?只须我泽州大军举动金贼必大乱何来兵马据守江河?那时只须一旅王师渡江北上必势如破竹当可直捣黄龙!又岂是我等孤军作战之局?若据侄儿所料不须七个月早已经平定河北了那时节据燕云而拒胡马还有何人可以正眼觑河北一寸土地?” 高林大是讶异赞道:“岳二爷今日不同往昔了!晓得筹谋大局。只是杨大哥早已经计算过此节只怕未必如岳二爷所料江南朝廷中倒是打的偏安主意多些只怕便是江淮间诸城池空无一人只须兀术一纸薄笺至临安满朝文武无人敢妄一兵一卒!” 杨再兴放下案上地图在堂上来回踱步停下来时面对远处薄雪遮蔽地太行峰峦大是不甘:“金人北上河北空虚本是用兵时节只是罗彦处来书所言蒙古诸部总共也足一万骑兵马平了塔塔尔人之后哪里还有许多力气与金人较量?再过二十年或者草原上将有王者兴眼下却是给金人、塔塔尔屡次清剿部族零落还不成气候虽有克烈部崛起还不足与抗金军全力扑杀。若是我泽州大军举动时兀术哪里还敢久滞于漠北?必要亲率大军南下与我决战于中原那时我军进退失据南下为朝廷主和之辈所不容说不定便函某家级至上京请罪北上则四面是敌转战城池稍多些连可分而据守地兵力也无如何是长久之计?大好机会白白错过如何甘心!” 岳雷见杨再兴扼腕叹息慨然道:“练兵千日终须一战金人既然已有劲敌搅扰无论胜败必大有折损那时我等再动大军也不晚杨叔叔何必烦恼?” 杨再兴却摇摇头:“这两日来与高兄弟相商便正为此事烦恼----那蒙古人是万万败不得地!若是蒙古人一败涂地金人已无后顾之忧抰得胜之师说不定便要大举南下若再取了泽州钱粮去江南危矣!于今之计虽不可贸然用兵却须令金人不敢南窥总要让其与蒙古诸部厮杀些时日才可为我泽州军争取时间再扩大些兵马钱粮方是上策!” 高林道:“这个却难!总不成遣一支兵马北上草原与那金贼厮杀若是大军出泽州时只怕未至草原便已经被金人所灭哪里能够帮得上忙?” 岳雷听得心痒突然跪伏下去:“杨叔叔若肯听侄儿一言侄儿愿为行商送一批丝、茶至大夏!” 杨再兴、洪皓听得一愕高林却是大惊:“这个使不得!” 第一百九十章 潜虎入草原,老帅巡鄂州。时机! 兴十七年二月太行诸峰白雪皑皑朔风彻骨冰寒已经赶到晋城任之才巴巴的赶到泽州府衙中将一件细驼绒袍子献给杨再兴。苗妹手打老杨见识过夏商交易这件袍子虽说看不到什么精美的纹样但着手生温细腻柔软在榷场上总不下百之价在大夏国中穿得起这种袍子的非富即贵寻常人家终生见都不曾一见料来那任得敬着意交结杨再兴这点代价不在话下老杨受之泰然只是笑道:“先生远来辛苦贵主上有心了!” 任之才陪笑道:“这点子东西算甚么?西平公在大夏已经平定诸路叛贼圣上颇为信重褒奖有加都多得杨爷之助是以公府内眷们奉老爷之命亲为杨爷缝制此袍不过一番心意罢了杨爷肯笑纳便是我家主上之幸矣!” 杨再兴自然不会拂了任之才面子将袍子交给阿蛮送至内衙府中收了才着人给任之才看座奉茶自己一边举杯啜饮一边随意道:“某家帐下罗彦将军久居克烈部那方大汗封其为‘贺兰可汗’威权日重只是不曾往返虽无家室牵挂免不了本州兄弟悬念。此番先生返大夏杨某有一个不情之请:打算请先生带我帐下兄弟往克烈部与罗兄弟一会不晓得是否为难?” 任之才到这泽州府多次早前还多以大夏贵族家人自居后来见杨再兴事业规模。麾下兵强马壮再见任得敬也对这杨再兴风评颇高早已经生了敬畏之心虽然自家年纪长些一丝也不敢对杨再兴无礼眼下虽看座奉茶却只是斜倚着椅面不敢坐实了。听得杨再兴如此客气。忙站了起来。拱手答道:“这个何足挂齿?只是不晓得杨爷帐下有多少英雄要往克烈部一行?” 杨再兴笑道:“左右不过百十人倒要先生费心了!” 任之才脸色变了变以杨再兴所练之兵百十人也是不可小视的力量但最麻烦地是要带队从金人地面上经过若是人数多了一大截出来。通关文书上有限过关隘时如何经得起金人盘问?但杨再兴话既然已经出口势不能不答应只得强颜笑道:“小老儿自当尽心竭力不负杨爷所命!” 杨再兴见任之才谨慎哪里不晓得他的难处?当下慨然道:“先生为难之处杨某岂会不知既如此。先生帐下从人。可留百人在此间待下次先生往返时节再返大夏不迟!”任之才见如此。哪里还会多说半个字只得应喏。 十余日后四百余骑驽马瘦驼驮着自晋城榷场购得的大宋及晋城所产丝、茶、酒、瓷器出太行往大夏而去其间百十名汉子虽裹在厚袍之中仍掩不住虎背熊腰背上也以白叠布裹着短兵器服装头饰甚至背上兵器皆是大夏国制式。任之才虽心下忐忑却外示闲暇一路上哼着大夏小曲见金军游骑时往往便奉上些银钱食物热热络络地招呼后再率队经过。 堪堪入了延安府治下此地是撒离喝直辖往来人马稍稍多些任之才打了招呼驮队中人皆低头遮面只望悄悄经过不要去惹那城中大军。延安府中户口过万算得上繁盛之地撒离喝约束得紧汉人无敢逃离州治者倒也颇治农桑此间与大夏一步之遥往往夏商与金人、西域行商还略有些交易在此间完成是以市面上不显萧条。 但任之才惕惧非常哪敢在此间停留?只是完清了通关文书便径率队往金夏边界而去。 眼看延安府已经远远抛在身后任之才心怀大畅:边隘上官兵早已经厮混得颇熟悉只须按律纳些银钱便可轻易过关那时已经是西平公势力所在大夏国内谁人敢为难任之才?正当此时便听得蹄声动地而来却是一队金骑返延安府恰与这驮队相逢于道任之才恐怕生变急令众人牵马避过道旁。岂料那队金骑渐行渐缓竟在这驮队旁留步为的谋克勃眼光扫过驮队勒马在驮队旁游走突然将手中长戟挑出一名汉子背上布囊散开落出一柄短刀来撞在地上“呛啷”一声响。 任之才心下一紧忙迎上去道:“这位将军在下是大夏国西平公府上不晓得将军有何吩咐?” 那谋克默然不应仍在巡这队汉子驮队中那些精壮汉子都悄悄握紧拳头只待金骑动作便要奋起反击任之才觑见骇得上前迎住只怕那金军找漏子为难。却听得那金军冷声道:“这夏国行商如何带许多兵器?大金国治下还怕有甚么不测?” 任之才陪笑道:“将军说的是只是此前路途遥远南方还有些宋人不肯干休便入了夏国境内还有些贼子行那不法之事在外之人求个平安便好。” 那沉吟道:“也是实情大帅这才往南方清剿过一番只怕未曾尽绝似这等夏商尽够精干不错不错!” 任之才谦逊道:“左右是西平公府上看家护院之辈哪里及得上将军勇武!” 那谋克一笑而罢却将戟头挑起地上的短刀持在手中拉出鞘来见寒光斗闪这弯刀虽长不过二尺半却是厚重锋锐兼具不由得赞道:“好刀!”此刀果然是将晋城铁打就自然是好刀本为任之才帐下之人所用此番却直接就背到了泽州军背上难怪那金将赞叹。任之才乖觉忙道:“大夏颇出此物将军若喜欢时便拿去赏玩也不妨的!”那金将却颇为光棍哈哈一笑将这刀扔在地上。率众绝尘而去。 任之才见金人去得远了才骂道:“不得好死的金狗吓老子一跳!” 此时一名汉子将罩袍掀开却是岳雷拱手对任之才道:“先生受惊了若非先生应对妥当两下不曾交兵小 诛尽这队番贼。才消得心头之恨!”任之才口中不在心中大骂:“你若逞了英雄。这数十骑倒也罢了只怕惊动府中大军这数百口人便是丧在你地手里!”还好在这便是最后一次与金人险遇此后再无风险直到任之才恭恭敬敬将岳雷等人送出黑山威福军辖下关口看到这百余骑纵马径入大草原才松了一口气:“杨爷这差使。当真不好办得很!” 罗彦接到岳雷时已经是三月底草原上冰雪消融绿意萌生按忽图刺大汗之令春草冒芽时便须率大队至金帐听令见到岳雷率百骑赶到。贺兰可汗麾下凑足了千骑之数。不由得大乐:“岳二爷不在州纳福却要来漠北受这遭罪罗某幸如何之!” 岳雷也开颜道:“闻说贺兰可汗在草原上名扬千里。侄儿冒昧想来打打秋风看能不能各附骥尾侥幸杀得几名金贼也胜却在那潞州城中贼子们退避三舍不敢来犯闷得难过!” 当下岳雷率众随罗彦前往不亦鲁黑汗处合兵共达三千五百骑才一并开往忽图刺金帐听令岳雷在潞州勤练兵马自恃远过所见金军兵马待见到克烈部与汪古部汉子勇悍才不禁咋舌:这些汉子远比泽、二州兵马精壮得多了加上胯下骏马精良这等精兵实胜过岳家军规模!不盈月忽图刺金帐外聚集七千余兵马连去冬折损地兵马也多补足了大军遂往塔塔尔部所在草原而去。 兀术得完颜亶授以军国之事自然不敢懈怠见杨再兴处来书道是:“太行多山贼某家兵马尚不足以却之若遽然离境恐生不测之祸惟阁下审之”早晓得杨再兴必不肯出兵保不过欲观其应对尔眼下细作与这书信同至都道泽州军无所动作当下令开封府所集大军急卦大同府听令欲自中京调兵往北为塔塔尔人后援。 其时江淮间金人兵马大举调动哪里瞒得过沿江诸镇?四月初王德第一个遣细作往返于邓、唐、蔡诸州府间待察查得虚实不由大喜过望数日之内便送急札至韩世忠府上书云:“近闻金贼以漠北为患上京危殆遂集江淮兵马至燕云以北应用致江淮之间数百里无金骑出入只得汉军数万勉守诸城关防之事形同虚设此诚国朝用兵之时矣若得五万精兵必可渡江径扫河北地面金贼南北俱患无暇兼顾便收复幽燕也非难事惟事关国朝兴衰不可轻决惟恩相一言以释疑。” 韩世忠此时行年五十有七虽不足言衰迈却早已经在西湖边上销耗尽雄心壮志得书后与夫人相商良久皆道这机会百年一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大宋眼下还勉强有可用之兵凑得出这五万之数若再偏安得几年兵马器械皆不晓得会堕坏成什么样子!但前者有张浚榜样朝中大臣噤若寒蝉哪里还敢轻言战事?踌躇良久也沈得王德书中之意毕竟统军将帅贸然上书求战总是朝中不容不过是通过自己想在朝中设法将这出兵之事寻出点苗头来看赵构是何意思了。 梁红玉思之再三提醒道:“何不请王太医过府相询?” 当今王太医长得出入宫闱颇为赵构信重这王德却是他地螟蛉子按理也不可不问。岂料这王太医将小半壶“晋城老窖”喝下肚去红着脸正饶有兴致地看韩府上歌伎表演却听得韩世忠以“渡江出兵”之事相询遂作不支状吱唔数声鼾然睡去再不肯多说半个字。韩世忠无法只得冒死进宫打算亲自探探赵构口风。 “这牛蛮子!直如此可恶!”还在垂拱殿外韩世忠就听得殿内赵构的狂吼声以赵构的一贯稳重这样骂人还不多见骇得韩世忠一阵侷促不敢遽然入内宫中内侍却只是相催不得已才悄悄进殿只听赵构还骂个不休而秦桧早已经立在那里了。 “偌大鄂州竟没个懂得识大体的军将么?哼!‘责家小至临安率部过江不计死生必取开封而后返’!牛蛮子以为他是什么人?若坏了和议天下何人吃罪得起?兀术还道大宋守信方才撤去重兵此正与民生息之时如何又要生事?”赵构一边怒骂一边将案上一面奏折狠狠抛到地上只差再踩上一脚。 那秦桧却忙奏道:“陛下沿江诸镇倒只有这鄂州地面上方有出兵之策其余诸镇不曾妄动于今之计须遣得力重臣往鄂州抚军以免更生事端然后徐图换将帅之事以免兵将有变诚非大宋之福!” 韩世忠听得此言隐隐将一顶“据鄂州作反”的大帽子扣在了牛皋头上不由得心下一寒更不敢将王德之意奏上正在踌躇间却听得秦桧笑道:“王爷在军中威望素重陛下也必肯以心腹相托未审王爷肯代天子往鄂州一行否?” 韩世忠还在张口结舌间却听那赵构恍然大悟般叫道:“不错!若是别个大臣朕还不肯放心那牛蛮子历来不是个讲理的若非韩卿去只怕也不伏王命韩卿可愿担此重任?” 韩世忠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得勉强躬身道:“惟陛下所命老臣敢不竭力以赴!” 当下秦桧领命拟旨着牛皋一兵一卒不得妄动家小自然可以迁至临安本人也须入临安觐见奏事军中一应事务权由林大声代署韩世忠却成了宣旨地天使。 眼看一切已成定局韩世忠临出殿时赵构居然没忘了问一声:“韩卿进宫有何事要奏来?” 韩世忠欲哭无泪!3 第一百九十一章 林大声接驾,岳二爷交兵。杀阵! 王爷远来辛苦!”牛皋远远迎出三十里至江南恭候驾:“朝中文臣满殿怎么竟劳动王爷大驾?” 韩世忠下得轿来见牛黑子满脸的漫不在乎不由得暗叹这没心没肺的老小子神经大条:“老牛闯了大祸累得韩某远涉千里可知罪么?” 老牛一滞见韩世忠盯着自己似怒非怒也不像个问罪的样子将手一挥哂道:“值得甚么!王爷且好生在鄂州住上几日待老牛尽了地主之谊却再谈王命不迟横竖南北无事打什么紧!” 韩世忠也不多言入鄂州城中歇下宣了旨后牛皋设宴岳阳楼开怀大嚼哪里是待罪之人的样子?未到晚间闻说林大声已经来求见牛皋正喝得高兴本待作只是这林大声职衔比自家高了许多碍于韩世忠面上只得作罢遂自行返军中避开。韩世忠却犹豫再三亲自迎出。 “王爷枉驾鄂州幸如何之!老朽衰迈来得晚了不曾远迎王爷车驾恕罪恕罪!”林大声虽名字起得大声说话却极慈和身材高瘦他比韩世忠大了十岁眼下已经年近六旬却神[无气足没半分老态官已经做到总领湖广、京西、广西诸路钱粮牛皋在鄂州军中若要支使钱粮还须自林大声处支取。出了临安这个职份也说得上位高权重只是身属秦桧一党让韩世忠打心底里看着不快。却是不好驳他面子只得勉强道:“林大人为朝廷方面重臣国事劳苦何必管某家这等闲人?” 林大声入得楼来早有人摆开宴席韩世忠忙邀林大声入座林大声逊让许久才老着脸坐了:“王爷远到鄂州。老朽有失礼仪。已经是罪过了。怎么还敢叨扰王爷盛宴?实是不该来人哪!传老夫的话王爷在鄂州一应支出自湖广钱粮中支取勿要搅扰鄂州地方!”后面自然有人应喏林大声这才转过话头:“下官闻说王爷奉旨巡按鄂州只怕平日里有甚荒疏处。有负朝廷重望是以腆颜来访只望王爷多多包涵有甚不是处只管指教便是!” 韩世忠见林大声这一来便已经反客为主意态洋洋浑没半点下属模样。晓得他已经早收到秦桧秘札。此番便是要从自己手中接过鄂州军去只是这老儿向来治文不曾治军。此后秦桧必要另行安排得力心腹来此间。眼下却不得不与这老儿周旋心下说不出地腻烦只得应道:“林大人久在地方朝廷倚重此番某家奉旨携牛都统返临安觐见圣驾鄂州御前军还须劳烦林大人多费心神此是上意林大人不可惮烦!” 林大声老脸笑得有如菊花起身避座向临安方向拱手躬身颤声道:“圣上如此信得过老臣老臣岂敢惮烦必效死以尽王命!” 韩世忠见林大声手足轻捷实不像是要效死的样子联想到岳飞之死心中喟叹:“老天何其不公这等秦府家奴却得享遐龄岳兄弟这等英雄顶天立地的汉子为何却早赴黄泉?”是夜林大声早早返回临行时得韩世忠一句话:“抚军之事韩某自当尽力恐非旬日间可办妥当之后再请林大人着人接收不送!” 林大声待车轿远远离开后才恨恨骂道:“韩世忠在临安多年还不晓得时势乎?半个月的路赶了一个月也罢了老夫不与你计较也罢了竟然还要让老夫等上半个月!”韩世忠待林大声去得远了再看看林大声礼单上书:“一万”!不由得骇然:“怪不得人人都争这提举钱粮之职!”自是欣然笑纳了。 数日后前往襄阳抚军途中韩世忠见牛皋言笑晏晏忍不住出声提醒:“牛兄这般大意不晓得朝中有人不喜言战么?以言获罪本朝历来早有明鉴岳兄弟当日如此忠直风光霁月便脱不得奸贼之手牛兄如何还上奏请战?” 牛皋笑道:“王爷这番话可憋得狠了老牛虽愚钝还晓得生死岂会儿戏?到了襄阳王爷便晓得老牛为何上书!”韩世忠听了喟然道:“不瞒牛兄王德也曾付书至某府上道是江淮空虚金人尽起精兵北上漠北必有变故若是大宋王师北进中原诚乃千古一时的恢复之机!只是圣上不思恢复秦桧老贼弄权求战者不为朝中所喜天下州县皆屡上祥瑞只道是天下太平谁人会有牛兄心思?” 牛皋这才愤然道:“王爷所言老牛岂会不知?只是年近五旬每日皆吃撑睡死空对河北却不敢用兵难道老死牖下才是道理?岳帅久泉下寂寞无人作陪若是老牛此番得以入风波亭以殉亦是人生快事!只不过大丈夫不能马革裹尸已是憾事岂可老死于儿女手中?上书之时老牛家小已经移至襄阳若圣上许咱用兵便罢左右不过合家覆于军中若是不肯下旨说不得老牛便只好带着家小厮仆杀到河北能杀几个贼子便杀几个贼子也强似至临安受那一班小人挫辱!” 韩世忠闻言大骇瞠目以视牛皋:“牛黑子你疯了!” 牛皋大笑再不一语。 此时的大草原上岳雷气血涌动杀意斗涨! 蒙古大军七千历经大半个月终于从金帐赶到了塔塔尔人的部落此时北国春寒料峭但已有草芽生出冰消雪融绿意盎然两万余匹随军马匹长途跋涉下来都已经掉了不少膘虽说只是轮换驮人和营帐兵器仍是需要略加休整距离塔塔尔人部落还有三日路程时忽图刺下令休整。前方早有细作哨探晓得塔塔尔人已经作好准备迎战也不急在这一时若是劳师而往只怕接战不利。 罗彦却有另一番心思:“岳爷此子英武非凡他日必是大宋的无敌勇帅只是受这般风雪之苦也罢好歹打熬了筋骨。只是近年来未曾闻说有甚征战。不晓得临阵如何。倘若有疏失之处日后如何好去见杨大哥?且亦无颜 灵前!” “岳二爷这番辛苦与江南滋味大不相同罢?”掀开岳雷营帐罗彦大笑入内帐中正在烤一腿羊肉香气扑鼻。 岳雷经此番行军数月不曾安歇。本已累极但逐日里喝惯羊奶嚼惯羊肉竟然比在潞州时更壮健了许多闻得罗彦说话笑道:“这番滋味不足为外人道只怕是回了江南。不到半日便被当作金狗打死。冤也无处诉去!”罗彦看看岳雷一身地汪古部装束脸色也由红晒黑当真有了些金人模样。加上满身羊膻味若到江南去只怕着实逃不过宋人拳头也是哑然失笑。 “来来来罗叔叔尝尝小侄对这烤羊也有三分造诣不晓得还入得贺兰可汗法眼么?”岳雷笑道削下烤好地肉连刀递到罗彦跟前罗彦接过大嚼后才道:“三五日间必要与那塔塔尔人接战岳二爷手中枪必要大利市岂不可贺本可汗不自量力想要讨教一番不晓得岳二爷肯赐教么?” 岳雷哈哈大笑道:“早是贺兰可汗不曾放心怕小侄坠了汪古部威名!不妨不妨小侄久欲请教蒙古第一神枪只怕贺兰可汗不肯赐教请!”说话间提起铁枪出得帐来便去解马。 二人并骑远远离开大军营地这才分开左右相距数十丈罗彦高声道:“昔日岳爷曾教军中岳家枪为叔学得生疏怕辱没了岳家枪贤侄不可留手让为叔一窥岳家枪真传!” 岳雷将手中铁枪轻轻垂下点头道:“罗叔叔与杨叔叔久经战阵只怕岳杨二家枪法俱得神髓小侄岂敢小觑倒要请贺兰可汗放手一搏方好令小侄更有长进!” 言罢也不客气催马上前罗彦一笑长枪在手口中一声:“驾!”胯下战马闻声如飞而出。 眼看将近数丈内岳雷斗然双手提枪左手向后拉动时枪头处已经绽开一片红樱罩向罗彦。罗彦见这枪花来得凌厉不敢小视手起处长枪如龙自马下昂道而起所过之处如砌冰墙晃出一道白虹来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愿将这枪花撞开现出真身来。 岳雷一笑枪花斗涨几乎大了一倍于两马交错间击向罗彦。“当!当!当!”一阵骤响却是岳雷枪花与罗彦长枪数次交击枪花消尽时岳雷使出后手铁枪绕过罗彦防御如毒龙般扑噬罗彦蓦然现罗彦已经控马将二人距离拉开枪尖再也够不上了。两骑错开后各自勒马回岳云大愧本料这一击必中却不晓得罗彦在错马前已经料定后手不肯太过接近以致此枪落空看来罗彦战场上厮杀得来地经验确不容小觑。 罗彦却是满身沁汗:“岳二爷这等枪法是岳家枪还是杨家枪?昔年岳帅之勇怕也不过如此!” 当下再不留手主动挟马出击此番寒光如雪洒满天地一团银光滚滚扑向岳雷将岳雷身前罩得滴水不漏岳雷大喝一声:“来得好!”也将手中铁枪舞开来驱马上前错马之际如珠落玉盘却是金铁交鸣之声枪花散尽时两骑错开岳雷右肩上皮甲挑落差点见血而罗彦则惊骇不已:自己左右双肩及胸前皮甲上各有数道划痕虽不盈寸仍是惊险非常。 “贺兰可汗枪法如神小侄受教了只是再不敢相试还须留些力气去杀塔塔尔人!”岳雷挂枪在鞍拱手道。 罗彦苦笑:“为叔老矣!岳二爷这等枪法不在岳爷与杨大哥之下还有何不放心处?倒时他日阵前还须仗贤侄儿周全!” 三数日转眼即过大军前驱至塔塔尔人部落此处却是都塔兀惕塔塔尔部族人生息的地方自去岁蒙古大军返回草原塔塔尔人都晓得今春还要返回是以早有防备眼下虽有营帐过千却不见羊群想是早已经远远撤至别处了。蒙古大军既集塔塔尔人营中号角齐鸣兵马渐出竟然也不下五千之数这却不是都塔兀惕塔塔尔部可以凑出的力量想来塔塔尔人大部都在此间了。岳雷初次见到塔塔尔人大队骑军眼下一见入目皆是铁甲稍稍聚集之后刀枪如林便是克烈部兵马也不过在兵器上占些优势若论盔甲却只得少数人可与塔塔尔人相比不由得骇然与罗彦相顾罗彦却是见过塔塔尔人骑军的不以为意。 “好!”忽图刺见塔塔尔人大军尽在此处不由得大喜:“诸部英雄只要击败了这里的塔塔尔人塔塔尔人子女羊群尽归诸部所有杀啊!” 诸部骑军喊杀声中皆跟随各部可汗奋勇向前不亦鲁黑汗押在汪古部兵马之前却稍滞后了些才动大军跟上比其他诸部稍晚了一步与塔塔尔人接战。这般交兵法全无阵前礼仪也无阵法战策双方皆全是骑军既无城池攻守也无步卒防御只听得喊杀声不绝万余兵马转眼撞作一处。 “杀!”罗彦率装备最好的泽州兵马奋勇争先但身前挤来挤去却尽是克烈部汉子前方接战处多是漠北诸部骑军待片刻之后终于与身着铁甲地塔塔尔人交兵时阵前已经处处残肢断臂血浸草原。 岳雷本来一直跟随在罗彦身后见敌人在前大喝声中跃马而出罗彦连忙跟上但见岳雷手中铁枪击出将正面两名塔塔尔人手中兵器荡开随后两柄枪扑噬而上插入敌骑头盔与胸甲之间地空档长枪挑起时两具尸身向后飞出砸向后方地塔塔尔人。 岳雷与罗彦相视一笑两柄枪如龙入海搅起翻天血浪。 两军缠战正酣远处隐隐传来地面颤动巨大的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清晰只是战阵中人人杀红了眼哪里还会去听这声音? 第一百九十二章 牛皋不归计,岳雷破阵枪。潜兵! 老牛!牛黑子!快回来----”韩世忠大吼:“不可莽 众军士两下为难不晓得该追还是不追。适才牛皋吩咐众人止步自家却纵马往前方一个金军所建土堡跑去眼见那土堡上旌旗招展不明虚实怎么放心让老牛一骑绝尘?韩世忠眼见不可阻止怒骂道:“怪道岳兄弟不肯让老牛任副帅果然鲁莽之辈儿郎们快上去莫折损了牛爷个个都是死罪!” 这话听在老牌岳家军众人耳中都有同感。若论资排辈哪里轮得到张宪、王贵之流充任副都统?牛皋比众人都大了十来岁昔时追随岳飞立功时张宪等都要嫩得多。若论军功牛皋前番率部平定京西时张宪等还在率部往援刘锜未返斩获远比不上牛皋但最后岳飞临安覆旨时却是王贵接任鄂州御前军主帅张宪为副轮不到牛皋出头便是老牛这副德性让人不能放心。但田师中出事时却无人可以与牛皋相比不得忆只得任其暂统鄂州军史上曾用过的董宪却已经为岳雷所杀再不能夺此位了。 但众军哪里赶得上牛皋?待大队出动时牛皋已经纵马奔驰到那土堡前此堡总有三丈高下可容百余兵马虽不及此番牛、韩二人所率千骑之多却是凭工事可拒千骑哪里会怕牛皋一人?不过老牛跑到堡前就在马背上张弓搭箭一箭离弦而去。“嗖!”的一声那金军主旗应声落下后面众军大声惊呼堡中却半点声息也无牛皋在堡前哈哈大笑勒马转身高声道:“王爷请看哪里还有金贼在此?” 韩世忠骇然。顾不上骂牛皋。却往堡中检视。果然处处零乱蛇鼠相继兔遁鸦飞哪里有半分人迹!看堡中模样大约已数月不曾驻扎军队了此间已经远离了襄阳数十里再往前已经是唐州地界。往昔时便没有战事这里也有金骑出没堡中更是兵马拥堵人喊马嘶。韩世忠不禁唏嘘:“京中诸臣闻金贼色变岂料江淮间荒疏已久牛兄金人是几时退去地?” 牛皋在后面得意洋洋:“莫说此间。便是唐州城下。老牛也已经去了多次那些个贼子见我小队骑军迫近战慄惊惶。却无人敢出城迎敌城头上值守的宿卫也无几个旌麾杂乱料那金人主力早已经大举北上闻说唐州榷场已经久未开市大约做不过晋城商贾连行商也怕招惹不起又怕泄了城中底细只好闭门自保按牛某所料那城中最多不过千余兵马若王爷有兴致便率这千余骑派遣几名细作至城中接应取那唐州不难!” 韩世忠骇然道:“老牛韩某不必说了你家小虽在襄阳便不怕天威所至玉石俱焚?朝中一班文臣整日里便寻武将的不是咱家在临安每日如履薄冰只合在西湖边买醉度日罢了你还敢惹这泼天的大祸?!难道此番上书惹的祸还不够么?” 牛皋森然道:“韩爷说得不错老牛便到了临安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纵学得岳大哥顶天立地那班小人奸贼下杀手时难道还会有愧于心不成?前日里田师中欲害某家时晋城杨兄弟那里已经带过信来嘱老牛将家小移往襄阳一旦有变时自然有人接应老牛虽鲁钝也非任人宰割之辈倒是偏劳韩爷为咱编排个去处回临安覆命才好!韩爷莫辞辛苦!” 韩世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喟然道:“岳兄弟之死韩某实在有愧于心然身在局中虽得岳兄弟再三襄助仅得芶免而已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帮得了岳兄弟?但牛兄弟若肯收回成命老韩便拼了此身也必保得牛兄弟平安此心天日可表牛兄何必定要坏了门风日后家门中面上也不好看!” 牛皋仰天长叹道:“岳大哥当日便是看不开精忠二字何必以命相换?只要杀得金贼恢复河山便是大忠大孝似此命丧宵小之辈手中于世何补?杨兄弟日前来书道是有‘金蝉脱壳’之计可用也不必坏了名声却能脱得樊笼若能两全何必定要向临安去领那一刀?” 韩世忠默然不敢作声岳飞之死当时未必无计可用但岳飞若是像牛皋这般似拙实巧又岂足为大宋朝第一忠臣?天下间众口悠悠必不令忠魂久蒙此千古奇冤日后青史上定有明辩但此时秦桧掌中枢一应文字无人敢与岳飞辩冤连自家都不敢作声又安敢令牛皋到临安自辩?料来牛皋若到临安或者一时间还可平安家小赐宅也非异事待鄂州军中稍平却难说得很了那时编排个什么罪名落节也非异事只怕丧命也有可能自家能够保得多久? 当下不再苦劝只得道:“唐、邓二州牛兄弟就不要妄动了韩某家小还在临安不敢陪牛皋快意于河北他日牛兄挥军北上时韩某自会在临安焚行酹酒以贺河北若尽复于牛兄之手且报与临安韩某府中韩某定当浮一大白!杨兄弟在泽州、潞州经营得偌大事业某料他必不肯久困太行必会兴兵北上只是不如牛兄得的确切消息韩某虽无能为也可聊以自安了!愧甚!愧甚!” 这一番巡按沿边所见土堡城镇皆是如此间所见一片荒芜金人久已不在此嚣张了韩世忠一路看过去晓得牛皋与王德所言不虚但自赵构处讨得口风之后韩世忠哪里肯把二人往火坑里推?出京前就已经书至二人手中千叮万嘱不得妄动只怕车马未到二人已经闯出大祸来。王德处得书自然言听计从保是空负了一腔报国之心。冷了江淮义勇之辈热血。但牛皋却从书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自家也不傻立即召来王瀚宇相商定下脱身之计这才开始安排接待韩世忠一应事宜。 “可怜大宋万里河山!”韩世忠往北一路看过去不禁掉下泪来英雄美人最怕老之将至。却空无所获。眼下见牛皋都要以近六旬地年纪。毅然北上参加杨再兴地恢复大业自己却只能空老于临安如何不感 数日后韩世忠回襄阳高卧任那牛皋独自率部巡边在城中宴饮诸将突然闻得城外喧嚣。众军轰动待城外小队宋骑冲进城时见为地小校丢盔卸狼狈不堪身上带伤跪地放声大哭:“王爷!大事不好!牛都统没了!” 韩世忠在席间掷杯于地大吼道:“孽障!主帅没了要你生还何用?牛爷如何没了。快快禀来。饶你不死!”那小校跪禀道:“回王爷牛爷率小地们往前方巡查见有一贼寨。小人见那寨中似有贼踪不敢辄行靠近牛爷骂小人怯懦单骑往前射那寨旗岂知旗未射中寨中锣响箭如雨下可怜牛爷----小的们不顾生死却只抢得牛爷级回来尸身已被贼人抢去求王爷饶了小人狗命小人深铭五内没齿难忘王爷恩典!” 韩世忠见说得痛切悲牛皋死得壮烈在席间纵声大哭又亲自检视过级其时天已热势不能久留只得着人将木雕神像取一个来去了头部安牛皋级上去再行安葬襄阳城中哀声动地父老相送者不绝于途。安葬已闭韩世忠具表于临安道是“鄂州都统牛皋镇边多年有大功于国家近者不幸为贼所伤未获全身而返宁不痛哉!”表至鄂州时先过林大声处用军中押印林大声也不得不挤出数滴老泪命军中制了牛皋牌位率诸将佐罗拜于前众人都晓得林大声要暂领鄂州御前军哪个敢违拗他? 书至临安时赵构临表无言秦桧却奏道:“牛皋为人鲁莽必是不听韩王劝阻擅去与金人为难方遭此难若实实地追究起来其实有罪无功朝廷不宜旌表只要那金人无事不来问罪已是大幸惟陛下裁之!” 赵构再三思之也不得不听了秦桧之计密不宣示于外镇边统军大帅身殒便如此不了了之无罪无功实是大宋朝开国以来第一等奇事! 此时数千里外一队晋商抵达泽州榷场杨再兴出城三十里外相迎远远叫道:“老牛早是不听某家之劝致生此变夫复何言?!哈哈哈哈!” 二人下马相拥牛皋把杨再兴之臂道:“大宋神枪已经成了大宋朝第一商贾老牛只怕你顾得了财顾不了练兵是以带些军饷来此交纳却须将河北好儿郎交予老牛教训日后北伐时看何人教出来的兵马用得!” 杨再兴点头道:“潞州三万兵马正缺你这副都统换成别个某家还不放心只怕你骨头老朽不堪大用!” 牛皋愕然见杨再兴面色怪异半晌才大悟:“好小子敢消遣牛爷!举你的铁枪来看看能在老牛铁锏下走得了几合!” 二人哈哈大笑中并骑入了泽州军营老牛咋舌道:“老天杨兄弟当真有钱人不可小视这般搞法当初岳大哥也玩不起的!”原来营中早列好三万兵马正演阵法其中过万骑精锐尽是按背嵬军盔甲兵器看上去还要精锐些当初岳飞在鄂州时背嵬军从未出过二千人盔甲却只得千副常常上阵时只用得8oo哪像眼下这般大手笔?杨再兴浑不以为意淡淡笑道:“不止此处便是牛兄到了潞州麾下兵马也是这等装束只是精兵不是用来看地能不能用得须仗勤练善用将帅糊涂时便时无敌兵马也自毁了全无用处牛兄到此恰是州军主心骨休得辞劳苦!” 牛皋哪里会辞劳苦!在泽州见高林练了一日阵法第二日便要赶往州掌军杨再兴苦苦相劝:“牛黑子直如此不给面子?嫂子贤侄远来辛苦便容我这叔叔作个东道休整几日再去何妨?”老牛却不过只得在营中看着练兵解馋却让家小在泽州府中稍事休息反正已经到了地头再慌也是无用。 但此刻最慌地却是贺兰可汗! “岳二爷!快快随我来!”罗彦长枪举处架开对面一名塔塔尔人砸过来地长锺岳雷得此一隙铁枪破甲直入对方胸口双手力那尸身左右破开五脏四处飞出左近的塔塔尔人骇得魂飞天外再无人敢来惹这煞神。但罗彦却顺势以枪柄抵在岳雷铁枪中间将枪势缓得一缓岳雷正要动手反击见是罗彦连忙收手。罗彦见岳雷光景已经杀得眼红了有些不辩东西心下一叹毕竟战场经验不是口中说得自家练得而是尽须于战阵中得来百战之后才会于乱军之中明辩大势不致杀晕了头若是杨再兴在此便是千军万马也可九进九出不会这般红了眼、晕了头! 岳雷定睛看时已经率众杀了个对穿塔塔尔人兵器衣甲便与金人无异岳雷一杀得了性直当杀的是金人哪里停得下手来?但此时逐渐清醒却知道该返身杀过去了。罗彦一把勒住岳雷马缰指着南方烟尘起处:“岳二爷不可莽撞看那边贼人必有强援赶来不可恋战!” 当下岳雷再无不服随罗彦率部冲往不亦鲁黑汗处那大汗也才出了阵来恰要反冲过去见罗彦冲来不明所以勒马观看见远处烟尘大起哪里还不晓得有异稍一定神大叫道:“金狗!大队金狗来援忽图刺!快撤!” 话才落音已经率克烈部兵马北上绝尘而去。过得片刻天地间一道黑线潮涌而来不下三万金骑出现在数里之外地面颤动不已交兵的双方皆已经明白此战转折的时刻到了 忽图却已经甲多处破败血染须犹自大呼酣战不见金军大队待见塔塔尔人突然奋起反击时感觉不对劲才骇然见金军数万已经接近哪里还敢纠缠连忙夺路奔逃塔塔尔人与金人合兵一处衔尾穷追草原上前后数队骑军尾相继难辩敌我空中箭矢乱飞蒙古诸部反应得稍晚的往往合族全军尽墨!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千里追穷寇,大内论宗室。根苗! 北草原上冰寒乍消枯草耸立如针春风初漾略自枯草根下冒出来若自马鞍上看去近处有绿意如酥远处还不可见。但狐鼠之属却晓得冬尽春来早在这枯草间兴奋地奔窜天上鹰鹫翔集正要寻这等美食裹腹。 忽然间狐窜鼠循鹰鹫飞避地面微微颤动泥尘渐渐扬起片刻后马蹄声雷动天地间喧嚣嘈杂一支劲旅席卷而来只是到这近处才可见人疲马乏衣甲不整旌麾杂乱竟然是一支败军! “大汗到此可以稍事歇息了!”罗彦在马背上大吼一声前方为的几骑略略减不亦鲁黑汗眼眶深陷满布血丝嘶声道:“天杀的金狗!已经追了我等七日倒底至何处方是尽头?你们见到忽图刺汗没有?” 众将都纷纷颓然垂不敢应答不亦鲁黑汗仰天长啸声音凄厉:“金狗最好莫要伤及我忽图刺汗!若是前后两位大汗折在金人手里这等大仇如何不报!” 罗彦四下环顾见慢慢收束拢的部队不足三千心下黯然。自交兵之日起已经有近千兵马折在这七日的逃亡中。初时还有其他小部族依附在克烈部和汪古部大队之后以图平安岂料那金军却死死咬住这只最大的部队穷追不舍以近两万兵力四万余匹马紧紧辍在后面不放那些小部族初时还肯并肩作战后来见这一队反而是众矢之的。哪还不晓得跟错了人?两三天前就已经纷纷散去口头上虽说是寻找忽图刺汗却不过是为了避开金军主力追击罢了。 众军下得马来稍事休整也胡乱弄些食物吃了皆是气沮意丧。不亦鲁黑汗叹道:“金人实力非我蒙古诸部可比除非天下间出一英雄。能够尽集诸部骑军。再得贺兰可汗所赐铁器。也集三万骑出征否则莫想攻入上京与俺巴孩汗报仇!”罗彦也疲惫不堪却喜汪古部见机得早只折损了百余骑泽州来地兄弟也只少了几位差可安慰。 闻得不亦鲁黑汗这般说法。罗彦应道:“大汗说得是万里草原尽是蒙古部族穹庐只是各部间连年自相屠戮不曾齐心若能够尽集草原诸部归于金帐之下何愁没有三万精骑?金尽此番大举来征。却是觑得我蒙古诸部为俺巴孩汗报仇之机。只望将我大军尽歼以绝百年之患只是据某家侄儿所言。金人实已倾举国之力尽起长城以南大军北上才有此规模纵然得胜南方也必空虚这等事可一不可再只要逃过此劫某家必要追随大汗来报此仇那时大约泽州晋城杨大哥处也该动了金人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能够对付得了我蒙古大军?” 不亦鲁黑汗咬牙道:“正该如此!这番若中逃得性命长生天庇佑克烈部必举大军越长城去寻金人晦气!” 罗彦起身拱手道:“大汗兵锋所至某家必效死以随!” 不亦鲁黑汗笑道:“贺兰可汗岂能落后!” 稍过片刻众人散开之后岳雷悄悄对罗彦道:“罗叔叔英雄了得不必附草木而生为何对这蛮夷如此礼敬?” 这些天来每到歇足处岳雷都远远避开不亦鲁黑汗一来免得罗彦解释二来听不懂罗彦与他们在说什么自家也觉得气闷但见罗彦对不亦鲁黑汗如此恭敬却有些不甚满意毕竟在大宋朝士子眼中连上京诸酋也不过是夷狄之辈何况这些尚未开化的“黑鞑靼人”!不由得私下进言罗彦转过头紧盯着岳雷双眼半晌才道:“贤侄北上时你杨叔叔未曾有过交待?” 岳雷惶然:“北上征战是侄儿强求来的叔叔只是应允却未曾说过什么来难道罗叔叔北上时杨叔叔不是要买马来的?” 罗彦四顾一眼沉声道:“起初时北上克烈部也是为叔向你杨叔叔求来的不过杨大哥回话时却蹊跷道是要某家暂留克烈部襄助克烈部抗金。其时克烈部还未与金人厮杀虽有旧仇却只愿与塔塔尔人为难到如今俺巴孩汗死于金人之手才有今日之战为叔只是不解杨大哥如何晓得这克烈部迟将与金人对上?此时想来杨大哥要某家留在克烈部却不是为此日么?蒙古诸部与金人为难河北、江淮间必空虚若要大举北伐时岂不便宜?” 岳雷悚然道:“怪道侄儿要北上抗金时杨叔叔如此爽快原来却有这等安排!罗叔叔如此折节与鞑靼蛮子交往定是为了杨叔叔大计侄儿错怪罗叔叔了!” 正说话间地面颤动天边烟尘扬起却不是金军大队已经追来?众人色变迅上马远在金人现身之前就已经动此番金人势在必得不弃不离几天下来蒙古诸部多半已经逃散却只有这克烈部与汪古部的大军仍聚作一处往西疾驰一直没追丢过是以让金人也不敢放弃双方遂成眼下的难解死局。 北方草原上你追我逐南方临安城中却是争吵不休城中肆坊西湖酒楼处处都有人在抗声直言秦桧在临安城中虽布有眼钱却哪里一时抓得过来而且这等事再也没有佐证的抓到些滞留临安待考地士子以及太学地学子往往训诫之后也不了了之。 韩世忠自鄂州返回临安一则将牛皋不幸地消息带回京中略略有些耸动但中枢密不宣示众人默然朝堂上无人敢说半个字民间自然不同岂会没有半点声音? “江淮间金人尽去闻说那漠北夷人作乱直逼上京。迫得金人回师自守这才有此变。朝廷不借此良机收复河山 时机一去难返朝中文武尸位素餐者比比皆是敢却无哀哉!”庆丰楼上一间雅间内。一名青年慷慨激昂。言罢时政。借酒意倚栏望向西湖烟波纵声吟道:“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方是吾辈男儿份内事如今却事笔砚间求一书吏职而不得朝中如此何人与吾学班固之志哉?” 众人哄然皆道“务观兄豪气干云。当浮一大白请!请!请!” 此人正是6务观、6游。眼下正游学京师准备秋闱大试。 “务观兄文章诗词天下无双此番定是头名若是效那班固远赴蛮夷大宋朝今科状元却让与谁?”一名士子举杯遍问。众人皆哄然响应。6游却兴味索然:“不是这话!朝中如此畏战徒为保全之计纵然得了功名。为国效力只怕终不能展胸中之志岂不徒增烦恼?” 座中一人喝得半醉将杯举起劝6游道:“务观的烦恼某家也晓得些儿还不是为了那唐?” 6游怃然变色旁边人忙将那失言地士子劝走6游却转身对湖眼中略略潮。此时正是那贤妻唐++能不断肠?去年今日犹自在家中夫妻对座诗酒唱和却被老母撞见见6游不务经典却与唐琬饮酒作诗勃然大怒只道这妇人终须坏了6游学业严母命下终于保不得这段神仙姻缘被棒打鸳鸯而散宁不哀哉?此后虽愤读书却哪里放得下心头那道倩影? 此时的大内宫中赵构也正与韦太后共饮自太后南返大内屡兴宫室这慈宁宫已经远过早前的诸殿规模赵构一片孝心倒也不是假的只愿太后能够在受尽折磨之后得以安享晚年。 “母后此酒是瑗瑗儿送来虽然烈了些儿却胜似北方酒醇厚绵长于母后身子无碍请再尽一杯!”赵构小心将酒亲奉至韦后前眼下的韦后虽已经年过近六旬却哪里像是老人?望之不过四旬年纪倒与赵构相若不似母子而似夫妻。自北方南返之后韦后虽享了许多福泽但时时自中夜惊醒仍觉得身在上京不时拥枕而泣倒是在上京时学得喝酒消愁一途至今未改是以赵构也屡屡以此晋城老窖相敬只要韦后开怀便胜却朝中大事顺遂。 “皇儿有一句话本待不说却是哀家放不下心来不得不说!”韦太后喝至半酣忽然停杯似是下了莫大决心咬牙半晌才犹豫道来。 赵构每当此时便知道韦后要说及上京之事当下劝慰道:“母后早已经两世为人既往者不可追何必念念为执?今大宋福足犹过前朝天下安定无事此时不享些福却念旧事作甚?” 韦后却像是浑身战慄不肯自安便如这大内也不安全一样颤抖着说:“皇儿听哀家说来:早年间随侍哀家地张氏生得模样端正先皇在时也曾宠幸她曾诞下一子其时哀家正被贬斥不曾见过此子两年后便是靖康之变此女没入宗峻家闻说又产得一子宗峻死后遂俱入宗干府中。眼下大金国皇帝却是宗峻之子而朝中大将名完颜亮者却道是宗干之子只是哀家曾见过金帝一面那那那金帝他他他” 赵构见韦后惶惧不能说话忙上去抚背安慰:“母后宽心此间是临安大内谅那金帝不敢作甚!”韦后却转眼四顾赵构挥手让众侍者退下才重新入座。韦后见众人退去惊慌道:“皇儿可知道那金帝长像如何?” 赵构笑道:“左右是夷狄之辈长得吓人些也是当得的母后不必害怕!” 韦后语中阴森森道:“非矣据哀家所知那金帝长得便是大宋太祖皇帝一般模样!” 赵构大骇之下手中杯也扔脱出去忙道:“母后莫非心系父皇将金帝模样当作了他人模样?” 韦后摇头叹气道:“女真蛮夷长得甚么模样哀家还不晓得么那金帝其时初长成年方十余岁普接帝位粉雕玉琢正经是大宋朝的汉家儿郎纵是张氏所生哪里会生出这等模样出来?哀家虽疑心是先皇根苗却是无据可依又岂敢去问别人?” 赵构瞠目以对如此说来岂不是那金帝与自己一样且是自己同父异母地兄弟?眼下自家再无子息闻说那金帝也不能诞育皇子连这毛病也相差无几岂是谬理? 但这等话却是不敢说地毕竟大宋烛声斧影之事天下响动虽不敢言但只要说是太祖皇帝要来夺回这帝位却无人认为不该眼下宫中养地两个郡王便是太祖之后也正是这个道理。 韦后稍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那完颜亮哀家也曾见过虽然年纪尚小却活脱脱便是你在上京的皇兄小时模样这个却哪里假得了!” 赵构方寸大乱起身道:“母后这话不可向别人说起过些日子朕要举办大祭告慰诸先祖之灵庇佑我大宋江山万年早日积蓄国力可以收复河北让大宋朝尽复旧观若是王师北上时此二人尚在朕须亲眼见他长得何等模样!” 正在追击克烈部的完颜亮没来由地耳根一热.得是何道理;上京城中完颜亶正在酒后高卧却感觉头上如被针刺一般剧了一下也就消失无踪再无影响不由得骂道:“何人敢咒朕!” 第一百九十四章 皇室隐秘讳,大汗起重兵。威逼! 王次翁你可知罪?”福宁殿内赵构厉声喝问。 王次翁见赵构将自己召进福宁殿又屏退众侍从心下不知是祸不福却是存了侥幸的多以为皇帝多半又有什么大政要与自己相商且连秦桧也不曾晓得或者圣上看着自己历年来辛苦格外施恩也说不定待听得赵构这一问腿下早软了“扑通”一声跪叩了下去:“罪臣不知还请陛下明鉴或者朝中有中伤微臣也未可知……” “住嘴!朕虽昏瞆还未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如今只问一事:那金帝完颜亶你曾亲见可从实道来此酋是何等模样?”赵构沉声喝问仍游目四顾似在担心是否有人窃听。 王次翁大骇魂飞天外叩头如捣蒜:“臣罪该万死只是----只是罪臣从未与外人说道此事陛下如何----得知----”说到后来声音颤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这等说是真的了?----”赵构意兴萧索声音也黯然下去。 “陛下!陛下!天下事有奇巧者往往不可尽信天佑大宋万年必不伤社稷于蛮夷之类陛下莫要多虑那金主----金主----好酒败德远不及陛下圣明英武如何敢妄图我大宋江山?陛下切切珍重!”王次翁见赵构方寸大乱面色青白骇得语无伦次差点便失了臣仪但这殿中一君一臣还有何人会来管什么臣仪不臣仪的? “罢了朕非圣贤。只不过天下既然在朕手中。总不可负了历代先皇与天下子民成败之机只有天晓得不过尽人事而已。爱卿为朕周全此事朕心甚慰!他日总不负卿之意此话便当朕从未问起过便是家中妻小也不可言及。否则----”赵构淡然道。 “是!是!是!微臣----微臣----至死不敢提及此事陛下明鉴!”王次翁见逃过生死劫便如听仙音一般。哪里敢说什么皇家忌讳之事? “此外----便是秦桧处也不可说与他听!”赵构消失之前。轻轻补了一句。 王次翁满身冷汗惟有叩头而已。 半个月后草原上人喊马嘶。穹庐间哀声动地。克烈部大军终于返回故地却已经折损了千余兵马不亦鲁黑瘦了三十来斤臂上箭伤未癒举动间呲牙抽气。愤恨难消。罗彦所率汪古部骑军只折损得二百余骑已经大是感谢长生天庇佑了。只有岳雷初次经历这等大战收获不小便是在逃亡中也杀伤了十余名金军兵将喜难自抑只不过见不亦鲁黑汗与“贺兰可汗”都是眉头紧锁晓得不是时候怎么敢有半点喜色? “长生天庇佑大汗得以平安返回克烈部!”古儿汗已经大喜过望却补充道:“忽图刺汗随乞颜部返回金帐多赖了克烈部与汪古部引开金人大队才平安返回那金人见我大军兵甲整齐以为忽图刺汗必在我军中这才紧追不放大草原上诸部都道大汗英雄了得保了其他诸部平安!” 不亦鲁黑汗面沉如水浑无半点喜色却恨恨道:“我克烈部独当强敌折损好汉上千却便宜了这些狐鼠!叫人如何甘心!” 金军大队果然如古儿汗所言连追了克烈部近一个月才粮尽而返其间多半是把这一部当成了忽图刺汗所在的主力岂知忽图刺汗却未在此军中金人后来侦知时忽图刺早已经远扬万里哪里还追得上?虽欲将这怨气撒在克烈部头上也非轻易可以办到才颓然而返上京。 古儿汗见不亦鲁黑汗不平也不晓得是针对哪个但总是对其他诸部有看法遂继续吹风道:“闻说那忽图刺汗在逃命时数次被金人所围皆与也该突兀尔并肩作战才逃得性命眼下也该颇受信重忽图刺大概要封他为蒙古第一英雄。” 不亦鲁黑与罗彦面面相觑随后狂笑道:“我两部以三千骑抗击三万金狗时那英雄何在?逃命快些便是草原上第一突兀尔么?哈哈哈哈!” 罗彦见这古儿汗说话间对忽图刺老大地不满想起杨再兴所命遂扭过话头恨声道:“金人欺我太甚!汪古部帐下诸部族多半为金狗所掳眼下若非金狗干预岂会让塔塔尔人逃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说话间将腰间长箭拔出一枝来一把拗作两段不亦鲁黑汗豪气顿生:“若不是贺兰可汗见事分明几乎忘了:待族人稍稍休整几日便与贺兰可汗 去平了土壕南下寻金狗晦气!若是任那金狗嚣张钱回来岂不可惜!” 古儿汗见状心知眼下二位可汗对金人痛恨难消遂道:“不消几日我族中还有二千好汉子此番未去征讨塔塔尔人眼下正好用得上大汗要用时明日也无妨地。”但兵马固然有之二位可汗也的确疲惫大军动时已经时返回草原十余日之后大军元气尽复报仇的热望烧红了克烈部草原上众汉子的双眼遂集大军四千大举南下兵锋直指汪古部土壕以南的草原! 其时萧裕正代理完颜亮之事完颜亮也随大军北上支援塔塔尔人返回上京还来不及回大同府一带防守而且大金兵马也疲累不堪料来蒙古诸部不会这么快就再次来犯岂知不亦鲁黑汗输红了眼誓要找回场子竟然只休整了十余日便再次组织大军南下。 沿边土壕上自工事建成以后已经数月没有克烈部战士前来搅扰金军大队早已经北上壕上防御的军士们习惯了一片祥和哪里还会警觉?这日里春尽夏初艳阳高照正是红日高起好睡眠的时候土堡中地金军一个个东倒西歪睏得不成样子偶尔有雀鸟飞来歇足在这堡墙上大声鸣叫也不能搅扰了金军士卒们好睡。 忽然间群鸟飞散地面浮土滚动草原乱颤有惊觉的金军半醒间吱唔道:“龙虎上将军讨贼这么快就回来了么?”遂倚墙南望却一无所见待往北看时却魂飞天外:“快!快!快起来!烧狼烟!吹角!蒙古蛮子来了!----” 刹时间相邻的土堡中也有金军惊觉狼烟一日数百里飞快传出去但远水哪里救得了近火? “射!给我射住堡中地金狗!”不亦鲁黑汗咬牙切齿:“不许放一个出来!” 众骑军箭如雨下将那土堡每一寸地方都照顾到了在堡中尚且不得安生不时传出惨叫哪个又敢出头来寻死?蒙古汉子们得便就分出数百人持兵器来挖土填壕哪里还消片刻已经在这深、宽各逾丈地土壕中填出了数丈宽的一条通道来不亦鲁黑汗大笑声中率众过壕先将附近几个土壕中的金军杀得干净才率军南下。 此时完颜亮还在上京城中高卧十余日后才得到消息。 “龙虎上将军闻大同府与东胜州烽火急报蒙古军数千已经越过土壕南下只怕不利于大金诸州府上将军不可在此久留须着即返回中京或者径往大同率军阻截不可任那蒙古诸部嚣张!”兀术得报时立即召来完颜亮。 完颜这恨得牙痒大叫道:“丞相放心末将这就往大同府去会那克烈部地贼子其余诸部料来还不敢与我大军起衅只有那克烈部不可小觑此番定要他来得去不得!” 但这话听在兀术耳中总是不能放心:河北地面上金军尽皆北上哪里还有大军可以支援完颜亮?便是其率亲随返大同府只怕也没有足够的兵力能够尽歼蒙古骑军!当下细细思之待完颜亮出了上京兀术已经下札子着撒离喝将麾下可用之兵尽数拔与完颜亮应用并着人往大夏催李仁孝派遣得力兵马来援定要保得河北平安否同若是惊动了宋国此时兵来攻哪里还保得住河北? 上京城中尽是疲兵非数月不能元气尽复何况便是兴兵南下也不及夏国与河东地面上兵快捷是以动起了夏国的脑筋。 夏国大内皇宫中李仁孝得札子大是惊怒:“兀术好生无礼一国丞相也敢如此对我大夏国主?朕偏不肯兵助他看看大金又将如何!” 任得敬恰在朝中闻说此事急忙赶往宫中劝慰:“陛下那大金国虽败于蒙古仍远胜我大夏国兵马若是蒙古人退后来寻我大夏国晦气确是难当不如略出些兵马虚应其事便罢何必与他闹腾?!” 李仁孝无奈却晓得此话是金玉之言只得听从了。 不过十来日之后却又得撒离喝来书令大夏国支付粮草这番连任得敬也上了火:“若大帅有这番吩咐却不晓得上京城中丞相晓得否?若请得明札来下国无有不遵!”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克烈部纵屠,撒离喝闯祸。竖子! 是任之才晦气恰在这关头率一批商队返回大夏地头却不是送羊入虎口一般? “都与我拿下了一个也不可放过!” 才入延安府地头金军如狼似虎将这商队抢掠一空其中连那来自西域波斯、大宛等国行商也难逃一劫只是撒离喝总算不想做得太绝将一众放过驮马多是羸弱牲口倒也没有留难只是最后狠狠抽了任得敬几鞭:“上覆你家国主:自今日起大金国与夏国间榷场全关连这延安府与、汾州、太原府皆不许交易晋城更不许去!若是旬月间未见粮草解来延安府大军只得到夏国去取!” 任得敬闻报大惊失色忙细细察究晓得铁马鞍之事未倒松了一口气只是这货物中属任府财货的便价值十余万如何不心疼!当下将这撒离喝无礼之举报与李仁孝一面却着人拟书直报至上京兀术处。 李仁孝得报虽然惊惶却没有乱了方寸与朝中大臣相商许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大夏与金国间久未开战还不致于因此就大动干戈但如果真要打起来一时间大夏或者还会占些上风毕竟在此之前金军大队已经北上与塔塔尔共抗蒙古了眼下在长城南北兵力本来就不多。所以再三商议之下众臣一致同意先上书大金国而兵马则先不急于往大同府听令一切等上京回书再行定夺。 这书信一来一往便是数月。兀术眼下哪里晓得撒离喝在延安府嚣张惯了。已经惹下这泼天的祸来?上京城中快骑如飞不断传来草原上的紧急军情而这些军情往往已经是半个月左右地消息了待兀术得报:“贺兰可汗大军已经过大金疆界直逼东胜州”之时六月中旬罗彦与不亦鲁黑汗已经兵临东胜州城外。 “痛快!如此才消得心头之恨!”不亦鲁黑汗勒马大叫。远远盯着低矮地东胜州城墙。这一路杀过来金人果然没有半分抵抗之能大军几乎丝毫无损。便已经尽复汪古部故地。那些被掳南下的汪古部族人只要见到贺兰可汗大旗无不欣悦。此时不亦鲁黑汗早已经将克烈部大旗收起一切由贺兰可汗出面只求尽快将被迁南下的族人救返北方草原上不受金人约束南征一个半月来。已经救回了两万余名族人数千车帐正在紧张北迁。但按不亦鲁黑汗的意思。这点胜利不足道毕竟只杀了数百金兵从来没有见到过真正的金军大队人马哪里杀得过瘾? 这时术赤冒出头来:“大汗若要杀得痛快何不往金人国中去杀此去不过二三百里便是东胜州地界还怕没有数千金人在彼处?” 不亦鲁黑汗大悦征求贺兰可汗意见时罗彦却有些犹豫一来正在忙于护着族人北上草原二来蒙古骑军没有器械也怕不利攻城若是贸然南下时怕是弃了汪古族人不顾有些不妥还怕陷入攻城战中一时不得脱身。但不亦鲁黑汗兴致正高又岂是这点顾虑能够打得消的?拍着罗彦肩膀道:“贺兰可汗勿忧只要有克烈部兵马在金狗一万个来一万个死!敢伤我一个族人我便杀他十个族人抵偿且看谁杀得多些!” 罗彦明知这等对杀不是算数字那么简单但兵法上也有“攻其所必救”的说法只得勉力以从着岳雷将汪古部族人率领北上而自家却率过半汪古部兵力南下却好在过了土壕南下之后自汪古部族人中征得数百汉子从军眼下汪古部也已经达到了一千七百余骑岳雷率部北上护卫汪古部族人罗彦率领南下地也达到了千骑上下于路无人敢挡小队金骑遇之则灭居然轻松就直杀到了东胜州地面。这方果然金人多些不亦鲁黑汗在途中灭了数个金人部族村镇皆是屠戮一空牲口掳尽房舍烧光杀得高兴之致眼下又见东胜州城墙实是草原上没有的繁盛城中人口当不下两千户竟然大喜过望:“待破了此城当可杀个痛快!” 罗彦一路上也暗生怜悯但想来金人南下河北时何尝不是这等杀戮?是以硬起心肠也加入到对金人的屠杀中去只是对老弱妇孺下不了手罢了但眼下听不亦鲁黑汗面对东胜州州城墙如老饕见美食般也不觉心下一寒。 岳雷此时正在率汪古族人过土壕北上小心翼翼了数日只怕有金人敢来袭扰但数日里沿壕上下寻觅凡所见地土堡中金人尽已撤出再无半点敌踪也放下心来只是罗彦率部南下厮杀自家却陪着这些夷族人北上牧羊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咱岳二爷几时成了这些个蛮夷地护卫?”只是其中也有感人处:那些汪古部族人晓得岳雷率部在护持他们北上虽不懂这位“突兀尔”的语言却也晓得好歹于路不断呈上热羊奶、酥油茶、烤羊肉来岳雷语言不通只得笑纳日间稍长些了与这些族人也相处融洽只遗憾不能越境南下与金人厮杀若是晓得罗彦与克烈部的族人正在屠村屠城不知作何感想! 却说不亦鲁黑汗在东胜州境内驰骋数日早将州府外所有可以见到地金人屠尽所杀也不过四五百之数犹未尽兴便撺辍贺兰可汗意图攻城。罗彦早在这数日间已经将东胜州城外察看得仔细城中跑出来意图南下逃生的女真人也抓了好几个来讯问晓得城中守军不过数百骑连民夫齐上城头还不足千余人哪里守得住?便是这墙头也不过丈余比泽州晋城或者潞州自然大是不如便没有器械也可一攻。再往南。大同府城高池深惹没有一应器械只怕无能为了。是以不亦鲁黑汗主意一定便 大军进逼东胜州城下。 “儿郎们列阵放弩箭!”贺兰可汗与不亦鲁黑汗并马立于北门外的大旗下传下令去。在草原上操练得已经略略有些规模的二百余弩手出队列阵分四队奔至东胜州城下一百开外城上箭矢勉强能够射及处。四队连。一拔拔弩箭往城头上飞去那城墙本就低矮众骑手在马背上弩。已经在高度上不致低得太多加上所用弩箭皆是罗彦亲自指导打造射程过百步绝无问题一时间竟然将城头上射手尽数压制住。 不亦鲁黑汗对这攻城之道本来就是外行毕竟草原上对付地敌人往往连车帐都不齐全。哪来地城墙御敌?眼下只晓得凭骑兵绝冲不进这城中去只得看罗彦表演攻城作战。但见城头上射手被压制住。也不禁大笑道:“好!且看这金狗如何防御!” 才笑得片刻城头上金人已经将远处稀疏的床弩移了过来架弩上箭打算还以颜色罗彦见势不妙鸣金召返弩箭队。城头金人见逼退弩箭队都是一阵喝采。仍将架好地床弩射出数箭不亦鲁黑汗见这箭如劲矛着地时入土盈尺若是中在人身上哪里还得了?也不觉骇然以为这攻城之举已经失败。 罗彦却是微笑不语待金人床弩尽集于北门之上才大声呼喝千余骑汪古部汉子纵马列队而出绕城奔走于路射杀城头金军不过片刻已经在城东找到一段防御稀疏处数百步内金人尽被射杀或逃遁遂不再奔走着弩箭逼住左右金军大队直奔城墙下高大的蒙古汉子踩在马背上便直攀上城头片刻间已经进城逾百后续的兵马更快城中惨叫呼喝连天不一时东门处守军被杀尽城门洞开! 不亦鲁黑汗本率大军在北门外等候贺兰可汗率军绕城而返却听得城中大乱哪消小半个时辰城头金军大乱奔逃罗彦已经率部打开北门迎了出来。 “大汗!”罗彦下马拱手道:“城中颇有汪古部被掳的族人还望大汗只杀金狗却将城中子民交与汪古部处置!”不亦鲁黑汗大是叹服:“安答如何破城日后定要教与克烈部日后报仇要去攻金狗皇帝所在的上京城也是这等破法!” 当下进了东胜州果然如罗彦所言城中金军被屠尽但子民却须经过汪古部鉴别看看哪些是汪古部族人被掳来此地方好护送北上不再在金人治下为奴。但汪古部本来就不是纯粹的蒙古部族早年间突厥、室韦等族都有后人在此部中加上少数汉人杂居哪里还有“纯正”的汪古部族人?是以鉴别了半天城中两千来户过万人口竟然有**千自称是从汪古部迁来个个都肯返回北方草原哪个又肯冒认女真族人领那头上一刀?但是自有女真迁来地户口在城中作威作福惯了欺压其他部族者众也有被指认出来地逃生不得不待汪古部或者克烈部动手早被原来的城中居民杀了大半。 此时城中固然血腥满地人人自危保怕被人指认为女真移民个个都冒称正宗汪古部族人但城外更是修罗地狱:那些没在城破时被杀死的金军士卒被不亦鲁黑汗集中到一起杀得花样百出。按古儿汗地说法:“俺巴孩汗如何死的金狗便该死得更惨上一千倍!”结果有的金兵被马匹倒拖数十里回来时只剩一条残腿留在绳上。有的则被克烈部数名骑手分别缚住手脚四下一拉体腔内脏器乱飞遍布草原。 这里大杀金人时兀术在上京城中方才得书任得敬在书中道:“上国边帅全不念丞相和边之意近者本当奉丞相钧旨征兵马至大同府听令却奈何延安府守将撒离喝者遂起刀兵掠夺下国行商擅关诸边榷场催逼粮草甚急下国岂有罪至此辄领上国刀兵哉?今下国不敢擅专停兵不而念其所为当并非丞相本意乃敢战慄上书明辩惟钧意裁之!” 李仁孝至完颜亶的书中也大略是这个意思只是角度不同用辞考究得多了但从实际内容上还是这一封书更有效用些兀术得书仰天长啸:“撒离喝敢败大金国事!竖子不足以担大事矣!”年初对蒙古地大胜本来已经让上京城中一片欢腾都只道兀术调度有方才让蒙古诸部大败亏输保得塔塔尔人平安自此上京稳如磐石矣。但兀术心下如明镜知道此番虽让蒙古吃了大亏却远未伤其根本所期望者只愿蒙古诸部自此稍稍收敛些不来与大金国捣乱便是大幸岂料不但克烈部才过月余便已经整兵南下破入大金国内而中都、大同空虚本无甚兵力防御眼下未过长城大局还可收拾若是给蒙古人占了大同或者中都河北危矣!何况泽、潞二州还有一个让人不敢掉以轻心的杨再兴在彼处潜伺倘若杨再兴兵必然天下震动江南闻讯渡江大金有如累卵之危! 当下不敢掉以轻心立即乘轿进宫求见完颜亶。后者在宫中却已经大醉了十来日夏国书到之后连看也没看上一眼兀术身份不同得以在大兴国陪同下入内殿察看只见完颜亶烂醉如泥口中喃喃不休哪里还商讨什么国事?兀术痛心之下只得与朝中诸臣商议以金帝之名书往夏国安慰同时下旨着撒离喝归还夏商财货不得擅起刀兵! 此时完颜亮才率万余骑大军至大同府闻说前日里得报东胜州城破只逃回来数名骑军余者尽墨!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东胜州焚城,延安府兴兵。激将! 撒离喝兵马何在?”完颜亮虽怒火攻心还没有乱了一带重兵已经调集但可用之兵不过骑军万余骑其余汉军与契丹、鲜卑、海等族步卒当得了什么大用?闻报前方克烈部与汪古部联军尽是骑军只怕不是布阵而战的对手只有骑军方可克制骑军此去若只是取回东胜州当非难事但若是要北上草原击退蒙古诸部甚至追亡逐北夺回对整个汪古部控制权则需要步步为营将所建土壕全部充实加固并再往前推进。 打胜仗并非难事要巩固这胜利却需要远过目前的兵力塔塔尔部一战下来固然加强了对塔塔尔人的控制也击退了蒙古诸部联军大张军心士气但自家兵马折损也不可小觑从双方实力对比及损伤比例看竟是蒙古人占了上风!大金军战罢检点兵马损失不下四千远在蒙古人之上且连逐月余便累杀的兵马也不少。 北上之战算得上举大金举国精兵一鼓作气取得还算满意的结果。眼下面对克烈部的一战却是完颜亮奉兀术之令独自指挥的一战敌人虽不及塔塔尔之战但自家兵马哪里有此前的一战那般强悍?是以得兀术札子说道撒离喝将率部来援大喜过望毕竟撒离喝所部的万余兵马威镇宋夏二国也是大金国数得上的精兵若是与自己合兵一处加上大夏国奉命出兵怎么说也不会下三万兵力。对付汪古部等数千兵马。自然摧枯拉朽一般岂会有意外? 谁知中都的大军已经到大同逾旬日却仍不见撒离喝兵马踪影完颜亮耳中只听得东胜州以南诸镇不断传来克烈部屠村屠镇的消息自家却按兵不能动作岂会不急?当下连快马前往迎撒离喝大军。却在焦急等候半个月后得报撒离喝竟然还没有出延安府! “好个撒离喝!大战之时违丞相钧旨。按兵不动。不怕死么?”完颜亮一脚踹翻那名累得要死地延安府小卒便当他是撒离喝一般大金龙虎上将军威时。谁人敢抗?只是完颜亮岂只是莽夫而已?当下完火将还在延安府地撒离喝骂得体无完肤后才细细相询:“仔细说来你那大帅为何不奉札子兵?岂不晓得此间军情紧急?” 那小卒这才缓过气来小心应道:“不敢瞒上将军。夏国狼子野心屯兵直逼延安府。大帅不敢大意阵兵界前与夏人对峙是以抽不出兵来!” 完颜亮方寸大乱:“甚么?夏人作反么?这等大事如何不报与上京?便是某至中都也没半点消息你家大帅直如此糊涂?” 那小卒却吱吱唔唔:“此事已经报与丞相只是只是只是丞相如何措置小的却不晓得!” 完颜亮大骇之下再不敢轻举妄动连对面东胜州只在数百里之间也不敢前往对决自家修书往上京就撒离喝与夏国起衅之事请兀术拿个主意。岂料书才出不到三日兀术所函令已经抵达大同完颜亮拆书一看心中凉透:“撒离喝无谋未审国之大体擅夺夏人之利遂至边衅骤起祸乱河东深失朝中宗室之望。上将军深谙兵事其宜谨之但保大金平安可矣穷寇未必可图还须防河北生变逐退汪古部贼人后不妨率部至开封以固中原河东事自有本王措置。” “杨再兴!”完颜亮第一时间冒出这个名字来。丞相在金夏起衅之际不是念及支援撒离喝却让自己率部至开封岂不是防备杨再兴?开封对面宋军再无可用之兵近来闻说牛皋也丧身金卒箭下宋人以文官代鄂州事哪里还能够威胁到开封甚至河北?惟一可虑的只有杨再兴而已!若是杨再兴趁自己出兵蒙古之际略略挑动金夏起衅再亲自出兵开封只怕河南河北尽是风声鹤唳大金只能退守幽燕了! “罢了!还等甚么大军来援萧裕传下令去明日大军尽取回东胜州!”完颜亮早没了北上建功之心上京带回来的满腹雄心已经丧尽是以只图收复国土不敢再思进取毕竟河北才是大金心腹漠北草原算得了什么? 次日大同府四门紧闭除了完颜亮所部兵马一人一骑也不许出城只怕泄了军机为东胜州府克烈部族人察觉但头一日已经有兵马动作次日再闭城门已经晚了些。不消两日东胜州城中已经得到消息不亦鲁黑汗与贺兰可汗紧急磋商。 “前者那些金狗全无防备才让我大军进得此城来若是将我两部兵马作些防御哪怕他金狗一两万兵马来?”不亦鲁黑汗闻报说完颜亮骑军不下万余心中已经打起鼓晓得若是硬拼多半不是对手但就此退兵却又未杀得满意何况久在穹庐中居住眼下住了半个多月的城池已经有些不舍得放弃了是以打起了据坚城而守的主意。 罗彦却不敢芶同绝然道:“大汗不必如此东胜州城小地窄粮草也无多少便是守得住城金狗多围得半个月只怕城中也无粮草可用了不如就此退去于路击杀追兵却不胜似在城中困守?” 不亦鲁黑汗默然久在草原上称雄的可汗自然不晓得城池攻守地关窍所在眼下听得罗彦说明只得舍了此心当下恨恨道:“金狗如此可恶若是就此离去岂不便宜了金狗?传令下去将这东胜州烧了不可留一房一舍与金狗!” 城中子民已经尽数北上前部已经过了土壕金人即将大举来攻罗彦也就任由不亦鲁汗下令将城中烧成了一片白地。连四处城门也烧得砖塌墙倒。不复防御之能这才施施然率部北上去追随北 人实则是将城中子民尽数掳了去。金人在河北多今自家遭了也算报应! 完颜亮此刻率部距离东胜州已经不足三十里前方三千快骑由完颜亮亲率。远远望见前方空中一片黑烟漫开不由得大叫一声:“苦矣!东胜州不在了!”众将都不觉一惊却不晓得昔年完颜亮南下河北焚毁诸宋城时。远远退却后还习惯了要回头看看烧剩的黑烟。甚至能够从黑烟中看出已经烧到何种程度。眼下这黑烟杂着白气却已经渐行渐淡晓得已经烧到了尾声。怎么会不叫苦! 果然大军抵城时眼前残墙断壁烟熏火燎残火还在烧着剩余地建筑。但哪里还有半分生气?完颜亮却是早已经见惯了这等场面只是早年间对宋人城池行此事时。浑不觉得有半分凶残眼下见城外金军残尸处处分明都被蒙古人虐杀不由得心生惕惧。大金兵马近年来已经略有收敛不再像初破宋国时那般嗜杀眼下地一幕如何不是当初的金人所做过的一样? “诸军听令:随某家北上追击这伙蛮贼定要枭其、分其尸方才报得此仇!”完颜亮咬牙切齿对众军下令诸将校轰然响应蹄声如雷震得城门处残砖倒下一片烟尘四起火星乱溅。 五日后前方隐隐现出蒙古人身影金军士气大振衔尾追杀。只是这几日来兵马已经追得疲惫所谓强弩之末便这个样子而前方蒙古骑军却像是在此间已经休整了一日好整以暇地小跑不疾不徐地保持与金军地度只是不曾将金人抛开罢了完颜亮初时还追得起劲前部千余骑已经出后队一大截却见蒙古骑军忽然调头并不交兵一阵弩箭下来射杀了百余金骑却在金军弓箭射程之外便即退去直气得完颜眼中喷火。好在头脑清明还不曾失去了理智晓得蒙古人不会这等好打只合慢下步伐等后方大队赶到这才继续前进只是这一耽误蒙古人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完颜亮再不敢冒进只好遣侦骑为导一步步小心掩去度慢了不少。 如此一追一逃十余日间终于到了原来建设的土壕前完颜亮终于爆怒:蒙古人就这么立在土壕对面列阵以待土壕中却只有一处可以过马看来还是由蒙古人填满的总共也不过可供三五骑并马而过对方却以劲弩伺候只待金军过壕应战。 “黑鞑靼死蛮子晓得我大军厉害么?”完颜亮怒骂随即下令:“铁浮屠何在?出战!” 此时军中早已经不复战城时的铁浮屠规模完颜亮强要学兀术治军之法却只凑得出二百余骑哪里还有南下时地威势?但此时用上却不惧蒙古人手里地弩箭恰好可以冲开一个缺口。只是这铁浮屠装甲复杂沉重追击之时不可能装备眼下还须自随行的驮马上取下盔甲由其他兵卒协助穿上。完颜亮耐心等候却见对面地蒙古人毫不动容只是在那里严阵以待大是讶异:“蛮人还道可以阻挡铁浮屠耶?” 但很快完颜亮就知道了答案。 铁浮屠终于在小半个时辰后开始动排成四列往前冲去早预料冒着弩箭冲到蒙古阵中却不想过土壕时听得对面蒙古阵中一声喊那壕面突然陷塌:原来经过两日准备罗彦早令人将土壕挖开以木板将壕面遮住覆以浮土远远看去像是被踏实了地土垒一般重骑军一踩上去却是立即踏断铁浮屠一旦动势不可止待后队收住阵脚壕中已经陷入去三十余骑后面的铁骑哪里还敢往自己人身上踏踩?只得快勒马止步壕中却是人喊马嘶怪叫连天蒙古军中齐声呐喊靠近土壕弩箭如雨般射过来金人哪里敢靠前对射只得避后。 过得片刻壕中爬起的金军早被射死蒙古大队快远去只留得三百余骑在对面箭只图逼住金军不能前进便罢。完颜亮空自暴跳却是无计可施只得作罢。念及兀术之言晓得已经失去追击地机会空让罗彦掳去近三万人口汪古部自此将在草原上雄霸一方了。 此时杨再兴却并未如兀术所料般兵捣乱而是有礼有节的书往上京声讨撒离喝之举书中道是:“泽州榷场为南北所共知原不禁宋、金、夏诸国行商往来如今延安府兵马未审时势擅坏边贸祸延泽州某治守一方岂能容此不法之举?是以致书阁下望能及早措置免坏通商大事。若不然则某不能安泽潞二州军矣!”这话中威胁之意昭彰金夏边贸一断蒙古骏马再不能抵达泽州杨再兴岂能不动作?只是若能再妥善些不致就此动最好否则泽州再拖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只得一战了。 同时杨再兴仍修书至撒离喝处言辞更加不客气:“阁下为国御边当守国法如何擅取财货致起边衅?今某已致书上京丞相不日将存问焉如能悔改不负见事之明若不然者只恐不能见容于国法亦坏彼此安好。” 撒离喝得书早些在帅府跌脚大骂:“杨再兴汉儿如何辱本帅至如此地步!莫说丞相不曾来书便是圣上下旨说不得也须与你一较高下再往上京待罪。”当下整治兵马欲往泽州对面的夏军却不在其眼内毕竟夏军大集本是奉的兀术之令此前不兵往大同也不过是拿夏人兵马作借口意欲威逼夏人而已眼下要去打泽州如何还去管什么夏军?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兀术止莽帅,岳雷练蛮兵。备战! 兴十七年七月兀术在上京得杨再兴书函病骨支离金梁王、都元帅、右丞相终于咳血数口不支倒地相府大乱。 撒离喝此时远在延安府纵要诛杀也已经鞭长莫及为今之计却只有抚慰杨再兴以免河北不稳大金从此多事矣。待兀术喘过一口气来急召韩昉等数位干臣到府中相商着人拟札至泽州安抚另着人分赴大同、开封令完颜亮率部火奔开封而去以为泽州军钳制上京兵马则次第往中都与大同镇住河北锁钥。 但上京兵马未即闻得晋城商号诸分号皆已尽撤其实银钱之属早已经撤去号中大约也不过一些财货尽以低价处理地诸城商贩了以此观之杨再兴与大金实已作好了决裂的准备撒离喝不过劫了一批行商为何会激起杨再兴这么大的反应? 兀术在上京惊疑不定却不晓得杨再兴也初次寝食难安。 “大人河北诸城中眼下已经6续返回近三千人手按大人吩咐诸城中都留了些人手为细作只是眼下泽州府还没有准备得妥当如何就要与金人开战?”洪皓在泽州府中治州事自然晓得府库内的情况还远没有达到杨再兴所要求的程度兵马也不凑手虽胜于当初的鄂州岳家军却还不具备与整个大金国一战的水平。虽然打心眼里也希望早日收复河北却只怕的是这一战不可收拾若是败了。当真以天下之大。却无存身之地。 杨再兴却苦笑不已:“非是某家妄为泽州府无处可以买马惟有通过夏商一途北方虽有罗兄弟主持却无法将马匹送至泽州来泽潞二州可用马匹眼下还不足三万若是战损些许。如何能够与金人争锋?眼下逼兀术出手能够镇得住撒离喝便是大幸如若不然。只怕这一战终于难免。” 七月中旬。泽州府界外沁水以东人喊马嘶。蹄声雷动万余骑金军缓缓开过南下开封府。完颜亮立马河畔遥望泽州方向问萧裕道:“杨再兴何能。竟然令丞相也不敢轻觑?若非奉丞相钧旨便当率部直平了泽州。方才南下!”萧裕默然半晌方道:“杨再兴非是等闲丞相看重必有缘由上将军此行以保开封为重闻说前番琼率部众两万余仍未能奈泽州何眼下又过了数年只怕泽州军更不可测若非恃开封坚城丞相还怕守不住泽州军何况进击?数年前泽州军只得四五千兵马便已经不可敌近来闻细作禀报泽州、潞州不下两万兵马只怕不易对付!” 完颜亮久在军中的人亲自参加过拓皋之战如何不晓得杨再兴勇不可当?只是眼下连败蒙古诸部略略有些心意不平以为若是公平对决也未必就输于杨再兴手下但听萧裕说得实力悬殊哪里还会蠢得率部去触这霉头只得望泽州兴叹:“今奉丞相钧旨不好违拗他日得便时必到泽州会一会大宋神枪!”萧裕见完颜亮说得嘴硬却放下心来知道完颜亮非是莽撞之徒此时绝不会妄动干戈。 撒离喝此时已经率部至汾州号令太原府兵马随队前行岂料那太原府留守却是个懂事地非但不肯出兵更拿出兀术新传到地札子向撒离喝所遣小校道:“禀上你家帅爷非是某不奉将令现放着丞相钧旨在此着你家大帅即返延安府退还夏商财货不得妄起边衅更不得向泽潞二州用兵若违此令须至上京明正其罪!某家违令还是小可若是丞相追究起来只怕你家大帅脱不了这罪责!” 撒离喝闻报犹自不信但也不敢过份妄为只得驻军于汾州静候兀术之令。果然不出数日兀术书到辞曰:“阁下既奉旨镇卧河东实处大金心腹重任身系金、夏、宋三国安危举足间天下牵动可不慎哉?为将帅者不惟有武略亦须明大义岂能为区区金帛而坏国事?近闻夏商于镇内被掳财货尽失已坏金夏榷场之计复擅令夏主支应粮草以坏金夏边事西京危急而阁下自扰于镇内不能往援此何愚矣!某为国家治军政按律已足斩不法之将帅念阁下历来随军征战颇立奇功国家用人之际不忍自诛虎将犹可观后效。若置罪不问而阁下不能自省则失某本意。此意拳拳布达惟阁下慎思之善治之勿令上京君臣多增忧烦可矣。古有云不可再不可三君其诫之!” 撒离喝本非通文之辈拆书不得其旨闻麾下僚属逐一解读才满身大汗淋漓而下逾时不敢作声进军泽州之举就此作罢。 杨再兴哪里晓得这般变故犹在泽州府整治军伍细作:bsp;次禀报撒离喝率骑步军两万已经进驻汾州前锋不过二百余里只碍于太行尚在泽州军手中不能擅渡才拒之于汾州境内眼下若非强攻太行关隘定是绕道解州直取泽州杨再兴早停了南北贸易大军齐集预备在撒离喝兵马入泽州境内时予以迎头痛击而后兵河东打通与大夏的道路再徐图大计。 恰在这时泽州也得到兀术书指责杨再兴背盟兀术在书中道:“大金国不念阁下过往之罪以二州治下数十万子民付予阁下今不谋善政而欲以兵锋相逼岂大金无勇将于泽州乎?舍而不问者谓阁下能改过不复令老夫烦恼岂可变本加厉哉?今大军暂移开封府候阁下行止若仍妄自举动恐大军到日玉石俱毁岂不悔之晚矣!” 杨再兴得书大笑:“兀术老贼直如此欺我谅完颜亮区区万骑也敢来泽州献丑只图牢牢守住开封已经是他侥幸眼下却不是老杨要与你为难只是那撒离喝做事太绝某不得不如此!若是那撒离喝强要来寻死怨不得咱家!”遂整军备战只待那撒离喝前来。 却说那汪古部自被完颜亮逼退罗彦也不思南下反正土壕工事以南的汪古部诸族尽皆移至草原上了再往南下也无用处。罗彦在草原上本有一个绝对无人可以替代的优势就是通过夏国对草原开展贸易但眼下撒离喝封了榷场阻断道路便让罗彦束手无策只得回过头来建设汪古部。此时不亦鲁黑汗也尝到东胜州中滋味晓得住远胜于穹庐是以邀贺兰可汗商议:“可汗来自汉人国中必然晓得汉人居所如何修造若克烈部也有东胜州那样城池何惧塔塔尔或金狗来犯?”此话与罗彦不谋而合遂进言道:“大汗欲效汉人建城池民有何难哉只须征集人手取土烧砖某家当与大汗筹划!” 此时塔塔尔人元气大伤金人自顾不暇无人来与克烈部为难甚至忽图刺遭遇塔塔尔部一败之后一时间也只得忍耐苦熬不敢擅兴兵马再去寻仇所以克烈部居然轻松征集三万族人加上汪古部族人开始烧治城砖开挖城壕立志建造克烈部的第一座城池汪古部也可在此暂时栖身以待收复故土。 此间战事已了岳雷本待返回泽州却闻得撒离喝断道不敢擅动罗彦却趁便着岳雷训练汪古部兵马这番南下驱赶得三万余族人北上居然让汪古部凑出了近三千骑的“正规军”出来岳雷闲来无事也趁便就训练这些蒙古汉子毕竟马是好马兵是好兵训练起来也开心可惜的是只会数句蒙语不能与这些蒙古汉子多交流否则还会多些朋友但双方共同之处在于这些汪古部汉子多半在金人手中吃过苦头或者家小有丧于金人手中者对金人切齿痛恨。但面对金人地精兵单个强悍的蒙古汉子自然不是对手便是在人数相若的情况下金人兵甲严整久经操练蒙古人一般地要吃些亏。除非是在快地运动战中装甲可怜的蒙古人才可以凭借远金人机动性取得一些战果这也是蒙古人不会列阵作战的一个原因。 眼下已经有了很大地不同汪古部虽不如克烈部精锐那般在罗彦手下训练得久也暂时没有足够的铁器来装备出一支铁旅仍有基本的铁器可以满意兵器的需求是以不再像往日靠狼牙飞羽与金人战斗这便需要掌握新武器与战法了汪古部再不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之辈!岳雷虽在潞州时不曾过多显露武技连练枪时也多半自行练习众军皆不能得岳家军窍要何况岳雷所学结合了杨再兴枪法眼下已经登堂入室哪里还会轻易显露?但训练汪古部汉子时却有一个不得已处:草原上的汉子只敬服比自己强大地好汉却不管你出身如何。岳雷无奈只得不时与军中好手相持但此时的蒙古汉子们哪里是岳雷对手?长枪去了枪头步战固然不能动摇岳雷分毫上了马去三五骑也不是岳雷对手长枪挥处枪花怒放中者无不落马这还只是木柄击打若是换上趁手地铁枪只怕肋骨能够保得住平安的也不多!数次下来蒙古汉子们等闲不敢提出和岳雷交手只怕狼狈不堪。 七月末时撒离喝奉兀术严令虽不愿从汾州撤军却着人往夏国商议奉还财货事宜。 第一百九十八章 撒离喝还钱,岳二爷现身。灭口! 月间任得敬获知消息道是撒离喝已经遣使来商谈货之事大喜过望来愿望不高只要撒喝不再苦苦相逼撤去边境上重兵不再催问粮草已经是意外之喜岂料兀术严令之下竟然还肯归还所掳去的财货!李仁孝却在宫中大是不解询问道:“兀术此举何解?莫非大金国已经今不如昔不敢再对我大夏威逼凭一纸书就肯退兵求和?” 任得敬虽是皇帝外公也自恭敬不敢逾越小心应对道:“陛下金人性如虎狼岂是好相与的?此番得以如此轻易讲和大约不是北方起衅就是南方不安前者令我大夏兵马出镇大同府大约便为此事若不然岂会这般轻易就归还夏商财货?” 李仁孝心旧透亮虽然年纪尚小但久在国中治事哪里还不晓得蹊跷自然知道任得敬近年颇积财货但贵为自己的亲外公便富于王候也是当得的自然也不曾太介意眼下听任得敬说起军国大事仍不忘念及自家财货也不觉心下有些不屑只不便宣之于外而已。于是问道:“西平公以为金军此番退却还会与我大夏起衅否?” 任得敬偷觑李仁孝这年轻的皇帝毕竟未经历大阵仗此番边界上夏军与金军对峙已经让李仁孝数十日里寝食难安眼下金人虽退去仍在惴惴不安只怕大夏国在自己手中陷入战火。大夏国土地贫瘠又多荒漠自来所产除了畜牧所出。粮食实在少得可怜。往往还须通过与金、宋榷场贸易取得必须的用品。如今军事固不如金国连生存所需要的财货都掐在金人手中自然不好过得很早盼着与金人休兵而与泽州榷场重开贸易但这岂是自家定得了地还不是全看兀术脸色!如今虽得朝夕平安。还怕有些不踏实处是以向任得敬问起。 任得敬晓得这病根遂宽慰道:“陛下不必烦恼!如今克烈部不来与我大夏为难。两边贸易颇多。定是与金人起衅这伙蛮夷岂是寻常?臣料那兀术也必为此不得安生何况大宋国实力强横。只是迫处江南一旦河北有变岂无动静?金国安危未定南北俱非平安所在大夏只要不擅起边衅。料来那兀术必不敢提兵问罪!” 任得敬这话倒有七八分说到兀术心上。只是兀术远在上京并不晓得罢了。 任之才随即奉旨出使延安府与金人交割只是见到自家财货只得叫苦!其中箱笼犹在车辆也不曾少连拉车地驽马也不差几匹惟有车中值钱的茶、丝、瓷器等物几乎十去六七余下的不足四成还多有破败处哪里像初掳去时的模样?这等物事拉回大夏去只怕任得敬也不会满意。但人在延安府岂敢与金人争是非?只合小心应承求得平安携货返家便好。 撒离喝也颇有些惴惴不自安毕竟兀术严令须尽返夏商财货只是其中近半已经赏赐了麾下将校自家宫室里也应用了不少哪里还得出来这许多见任之才不曾计较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只是延安府金军中士卒还有不平者以为这些财货迟早都是大金口中之物哪里能够就这么便宜地还回去?其间免不了对任之才恶声恶气任之才不敢作声只得忍气吞声返大夏而去任得敬晓得详细时在西平公府中大声咆哮:“这班金狗!迟早某家要上延安府讨要哪个敢少了某家一文!” 眼下西平公麾下不下于三万兵马又平定了国中诸族叛乱正是兵强马壮之时虽远不及金人骑军精锐却也有信心对延安府金人可堪一战。 九月间兀术遣使至忽图刺处欲册封忽图刺为“大金蒙古国皇帝”承认忽图刺对草原的统治以修两国之好。忽图刺岂会听金使言语?遂在金帐外将来使斩杀殆尽却按金人书中之意在金帐中称帝号令草原各部前往朝拜。凡现有可汗一律封王小部亦按金制封堇小部领则有百夫长、千夫长之职衔于金帐所在处兴建城池欲与金国分庭抗礼。贺兰可汗早有封号也不须另求享受的是与不亦鲁黑汗同等待遇不亦鲁黑汗却在帐中大怒誓不受忽图刺册封最后经再三劝说才由古儿汗代表他前往金帐处受封而返。岳雷却见金、蒙间一时无甚战事大觉无趣又闻说夏、金榷场重开坚持要率部南下返州练兵罗彦阻拦不住只得由他。 月底时重开榷场之后的第二队夏商离开夏境进入延安府治内这一队人马比上一队更多些不下四五百行 师押着近千驮货物往泽州方向而去。其间经过延才特意吩咐众须小心在意莫惹了州府所辖金军但求平安渡过便是侥天之幸。只是越怕生事越是离不开麻烦大队才入出延安府不到一日便与巡逻地金军相遇于道。任之才早有预料备了数份礼物只待有金军盘问便上去送达以买沿路平安甚至这装载礼物的专车都随时就跟在任之才之侧以备不时之需。 眼见这队金人气势汹汹任之才小心翼翼上前道:“列位军爷小的是这队夏商之有甚不是处还请多包涵!”说话间已经悄悄将一包银钱奉至那率军地猛安面前。那猛安却黑着一张脸原来上回掳夏人财货之事撒离喝无可奈何之下一来须寻人代过而来也要泄这口恶气亲自鞭打了数位将校其时没人敢反抗这位却是其中一位无辜受过者早存了不良之心打算向这些夏人讨点便宜回来眼下见这任之才甚是恭敬倒也受用只是收了银钱还不满意打算在车上财货中再打些主意。当下沉声道:“某家还须略看看车上物事可有违大金律例者贵主事想来不会阻拦罢?” 任之才脸上一变随即释然料那金将不过寻些便宜也不至于就拿了许多去保得强笑道:“将军请便小地不敢阻拦!”心中却嘀咕道:“金狗睁眼如盲这驮货的马匹便是违禁之物你自家看不出来也怪不得我!” 当下百余金军逐一将车辆搜检过去倒也并未拿甚么东西只有那堇小心一些翻检时却仔细了不少让任之才极为不满却是满脸陪笑不带一丝怒意。搜检过三辆大车之后那突然指着一个长包裹喝问道:“这包中是什么物事?”任之才脸上一白额头汗下轻声道:“不过敝国些许织物还能有甚物事?”那却摇头:“还敢瞒我!这包中分明有兵器!”原来刚才他伸手捏时试出其中硬物当是一件长兵器却不是违禁物是什么?虽然其他车辆上看不到这等物事但只要有一件可以寻个不是岂不是打闷棍的绝好借口? 当下金人也不顾任之才反对强行将那包裹挑开赫然竟是一柄浑铁长枪!金人哗然大怒连任之才脸上也全无血色。 天下近年多争战军中之人岂会不认得兵器?这柄长枪不仅浑铁打就沉重之极且枪身上铁锈也无显然近来还常使用且军中将校能够应用如此沉重地兵器者应该不多所以能够使用此枪的必是悍将! 那倒吸一口气喝道:“作死!敢挟带重兵过境!来人哪!与我拿下了!将这枪取走!” 身侧数丈内几名金军迅围了过来。任之才脸上汗下大叫道:“将军恕罪这不是小人的货物小的冤枉!” 那游目四顾惊疑不定不晓得这枪是哪一个货主的这时却见旁边马上一名黑袍罩头地骑士自马背上一跃而下将这金将撞倒在地随后伸手提过铁枪一脚踏定那想要翻身的金将长枪刺在金将喉头却忍而不罩袍掀开处露出一位黑面方脸地大汉来纵声大喝道:“何人敢动?还不住手!快快放下兵器莫误了自家性命!” 见众金兵不敢动弹数十名汉子自马上翻下来逐一将这些金兵捆好押在路旁。这大汉才转过身来面对骇呆了的任之才郝然笑道:“先生受惊了此枪是先父遗物重逾性命不敢入于金狗手中却误了先生大事还请先生上复西平公此事必有交待不会有损西平公财货!” 任之才认不得这汉子只知道罗彦再三叮嘱要将其带返泽州哪晓得会有这等祸事?眼下早吓得没了主意此前便是无事时撒离喝还要寻些不是眼下罪证确凿金人如何肯善罢甘休?此时一名汉子驱马过来拱手道:“二公子这些金狗如何处置?” 岳雷嘻嘻笑道:“已经累及任先生如何能够留后患?”那汉子领命而去。 任之才哪里还有话说当下将两百余匹好马交给岳雷自率部将财货返夏国去了只待岳雷这边风声抵定之后才敢再行出动。 岳雷见任之才远去这才狠声道:“一个也不可留!” 惨呼声顿起! 第一百九十九章 岳雷遁千里,贼帅空劳神。对峙! 岳二爷这等如何是好?” 任之才远去众汉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眼下四处皆是金人若返大夏是将麻烦带给任得敬只怕金夏间一时便多事起来岳雷不知杨再兴会如何应对但从此前的情形看杨再兴似乎还没有作好与金人全面开战的准备倘若就此将夏人卷入只怕不妥但若要返回泽州却须在金人治下千里穿越非同小可。 “既做了初一免不得要做十五!”岳雷咬咬牙:“将这班金狗盔甲换上咱们拼一拼未必就不能返回泽州!” 众人愰然哪消片刻便将这批金军尸身上的盔甲卸下一个个穿戴起来倒也像模像样加上这大半年在草原上奔波以羊肉羊奶为食腥味重旁人便是近了身边寻常也辩不出真假来。当下岳雷就将那的盔甲穿戴妥当将路边金兵尸身拖至远处草草掩埋上马喝一声:“走!”一队“金军”扬长而去途经延安府时却不敢入城只得绕城而过径奔汾州府地面。 初时一路上还算顺当只是那撒离喝在汾州驻了许久终不敢进兵泽州只得怏怏而返延州其时正整军过平阳府地面。撒离喝大军所至自然诸神退让前军早有侦骑开路后方大队缓缓跟上。这一日十余侦骑正在路上狂奔于路吆喝:“大军过道快让开!”所经城镇乱成一片纷纷让开大道家家紧闭门户摊贩们自然识得进退个个忙不迭远离大道。正驱赶间忽见前方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却有近百骑两百来匹马这帮撒离喝帐下亲随个个嚣张惯了的见对面领军的职衔不高。早生了轻忽之意又见对方面对帅帐旗号仍不避让居然率队疾驰而至看情形竟然要自己这方的十余骑让路不由得都是一愕。 “哪位这等慌张!没见大帅旗号么?!”侦骑中也有暴燥些的径自率众立在路中间拦路喝问。 岂料这队金军全没半点躲闪之意眼见冲不过了。才急急刹住脚与撒离喝帐下亲卫眼对眼愣住这边为的小校再次大喝:“这班贼囚徒见了大帅旗号。全没礼让大军随后便到看你等如何交待!”却见这队金军无人慌张只是众目游移。没有一个答话的。侦骑中有老成些的暗暗留上了神悄声对为的小校道:“不对头这队汉子自延安府而来。可是这猛安堇却瞧着眼生得很不像是延安府军中的几位爷!” 这小校一时间没有会过意来只道面对地不是撒离喝嫡系部队。或者是海、突厥等族的也未可知。当下更是嚣张。喝问道:“你们是哪一位爷帐下的腰牌呈上来看看!” 对面那黑脸见这边喝问得越紧迫。只得长叹一声手中提一柄铁枪出来大喝道:“动手!本书转载文学网bsp;侦骑中有耳尖的大吼道:“是宋人!快走!”言未毕已经勒马狂奔愚钝点的却还在那里思索不晓得这“动手”二字何解只是那百十来骑凶狠狠地扑上来刀枪并举眼看不是讲好话的主哪里还要人教?胡乱支应得几下个个都想到了逃命。原来刚才这金军侦骑喝问时岳雷所率的这队汉子中竟然没得一个懂得女真话的其实金军中会说汉话地至少也过半偏生这队侦骑为的小校却半个字也不会两下语种不通哪里对答得上来?岳雷所过诸路金军皆不会拦路询问只道是延安府急差公干这才是一人两马疾驰于路过得极为顺当。哪晓得会遇上这等不通道理的狂徒?没奈何之下只得用枪杆子说话。岳家枪才举处已经连刺中两名金骑余下的虽然纵马狂奔却也快不过岳雷从蒙古草原上精心挑选过来地骏马大半侦骑都在半个时辰内被赶上刺死。 “二爷!不能再过去了那边是汾州地界咱们该往南过平阳府下解州!”一名老军汉见岳雷杀得起劲忙赶上来勒住岳雷马缰劝道。 “路便是该往南走只是不晓得有没有漏下的贼子若是前往汾州报讯时如何了得?”岳雷这下也有些不踏实了那老军却才劝道:“二爷固然顾虑得是只是若再追杀个半个时辰这一路的尸怕不惊动地方?一般的打草惊蛇眼下只得夺路南下让金贼追之不及才是平安之道!”岳雷也不是糊涂蛋闻言大悟立即回马向南。果然才过得小半个时辰路面上砂石摇动大军蹄声动地而来为地则是怒如狂的撒离喝所率前锋大队三千余骑! “那班宋人在哪里?!”撒离喝揪过报讯的侦骑 青筋暴绽双眼赤红这番已经被杨再兴、夏人和兀火却无处泄正要找人出气却不料半路里杀出一队宋军来岂不是天上掉下的枕头恰好解得渴睡?只是这一路追杀了大半个时辰还不见宋人身影不由得火气勃将那侥幸逃得残生地金骑提至马前若是答得不爽便须一顿好打!那小卒吓得面无血色双手乱指却是指向遇见岳雷等人的方向撒离喝怒哼一声一脚踢倒这侦骑率队前冲 待冲到初时岳雷与金军相遇之处最后两具尸体也被找到撒离喝才从怒意中清醒过来前方再没有侦骑踏过地痕迹再追无益细细算来于路上见到地尸体也跟前驱地侦骑人数差不多了料来此处便是初见那队宋人之处了。 撒离喝下得马来细细在那金兵尸体上察看见那两骑皆是从后颈处被一枪刺入便直断了颈椎骨而死并没有别处损伤这两枪几乎同时刺出两骑倒毙的距离也不过数步可见这两枪刺得极快且没有多花半分力气莫说大金国内便是惯使长枪地宋人中能够刺得出这两枪的只怕也是凤毛麟角撒离喝第一个便想到了杨再兴。“杨铁枪!哼!”撒离喝咬牙道:“最好不是你这南蛮做的否则莫说丞相便是圣上下旨某家也必平了你的泽州府再至上京领罪!” 只是这个猜测很快就被自家人否定了:“禀大帅那为的汉子不过二十余岁绝不是中年人模样!”这侦骑虽已经吓破了胆但撒离喝过问时还记得起些许来只得如实答了岳雷确实也不是四十来岁的人模样与撒离喝心目中的杨铁枪模样大异。撒离喝思之再三终于不敢下令径赴泽州问罪只得喝道:“着人四下打探百十来骑终不成就这般飞去百里内州县须细细报来凡有可疑兵马经过立报至帅营今日大营便扎在此处此事若无着落誓不回延安府!”众军哄然听令侦骑分作数十队直派遣了七八百骑出去但求早日抓到根马毛也好。 次日天还未亮已经有马快的金军侦骑返回营中至帅帐前报道:“禀大帅那队宋人昨日尚在平阳府眼下往解州地面而去请大帅定夺!”撒离喝盔甲不整地跳出来大喝道:“还问什么?快快拔营前锋骑军随我往解州追贼!”一时间营中大乱人喊马嘶大军拔营而起撒离喝只吩咐大军至平阳府听令便自率骑军精骑三千先行出了料来那队宋人不过百十来骑岂能翻得了天去? 只是这一追下来撒离喝越跑越是心中窃喜:这队宋人居然如其所愿虽然跑得快了些一直追不上按探子回报的情况看竟然比大队前锋跑得还快些却是过了平阳府后入解州地界随后却是转往泽州而去! “好!好!好!”撒离喝大喜过望:“杨铁枪这番却不是本帅与你为难这伙宋人纵然不是以你为终究来投奔你泽州府莫说我在丞相面前违令便是违了旨也须找你个不是再说!” 追到第五日上终于过了解州大队在太行雄定关前驻足逡巡不敢前进撒离喝远隔里许遥望太行雄关心知难过却问左右道:“可察看清楚了?此外别无踪迹?那队宋人便是入了太行关?” 一旁的侦骑答道:“禀大帅左右二十里内再无马蹄印这队宋人只能入关再无别处可去!”撒离喝早已经听过一番回报晓得已经别无去路只是眼下这太行关却不能说是在泽州府治下纵然地球人都知道杨再兴与太行贼子颇多勾结毕竟却不是一家兵马如何能够将这笔帐算在杨再兴头上? 雄定关上“侠义社”三个大字高高飘在旗杆顶上旗下立着数人远远觑着撒离喝兵马岳雷已经数日不曾安歇却只是眼圈黑并没有半点疲态早让麾下士卒在关中歇息自家去与守关的将士一起察看敌情只怕撒离喝一个冲动竟要率部攻关那便有一场好杀了。只是眼看这撒离喝率队往前逼了一逼见关中数百具强弩架起便不再有任何动作半晌后乖乖退去都是各松了一口气。 岂料次日再看撒离喝已经率队在雄定关外二三里内扎起了大营看来竟然还没有死心! 第二百章 交兵太行关,撒离喝中伏。接战! 再兴在晋城中早得到消息太行诸处关隘皆已经只要贼军逼近两日之内必传报至高林处太行关更快不过三个时辰第一只鸽子就已经飞入晋城鸽舍。高林得书大骇哪里敢耽误片刻立即报与杨再兴处。 再过得两个时辰连岳云所书急报也到了杨再兴手中书中道:“贼军步骑不下两万然自过平阳府以南惟精骑先锋三千紧随身后大部尚未南下侄儿所部百骑以一人双马犹不能堪况贼数百里未得暂歇?此正强弩之末若杨、高诸叔辈有意举泽州军破碎其营不难惟诸叔决之!”其求战之意跃然纸上杨再兴展书苦笑:“这岳二爷倒是个惹事的都头轻轻就将河东、京西路上最强大的兵马尽数拖至泽州只是眼下诸事还欠万全哪里便是举军大战之事?此事颇难善了诸位有何妙策?” 座间洪皓、高林、孙琪、李恩、姚、郭铁匠等皆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拿得出个定见来杨再兴候了片刻见众人没有主见只得点名:“高林身为泽州军统制须有措置良策不可藏私且说来听听。” 高林无奈起身道:“大哥既下问兄弟不敢不尽言:若要举二州军平定金贼莫说三五年间怕是十年八年亦难筹万全眼下泽州、潞州兵马虽不及当日岳家军规模然训练不曾懈怠兵甲犹有过之。当日兀术举大军数十万南下大宋亦举数十万大军以敌岳家军自然难以独抗贼军如今兀术便倾金国之力安得再觅昔日数十万大军?以某观之泽州军便不使火器河北地面上也无敌手何必定须万事俱备而后兵?” 座中诸将闻言默然却均暗暗点头。看来都有同感杨再兴却不肯认同:“此言固然有理却也有未尽处!先生意下如何?” 洪皓却不过只得起身道:“杨大人诸位将军老夫在此只治州事未尝与闻军事只是自古内无善政者。外无取胜之理大军动者老夫自当勉力襄助粮草只是且不论粮草完备否。便是河北诸城中守军沿途消耗便不可小觑若据坚城而守。这六万余兵马尽够了若是要攻城掠地沿路分兵马防御只怕未攻下幽燕之地。十停人马已经去了五六停那时哪得兵马襄助?大宋若举国北上自然有兵马源源而来。绝无匮乏之理。泽州却孤悬贼境中。举动不慎便进退失据。那时却悔之晚矣!” 杨再兴道:“嗯这话也对!” 姚忍了半晌这时止不住反驳道:“大哥须有个定见这话里却也有不对处先生莫嫌咱鲁莽:莫说河北地面上也还有百十万宋人便是大军举动之下江南未必便没有好汉子北上投军此去还有个先后之说若大军尽取河北诸城确有难处倘若先取河东、京西地面却无须耗费许多兵马便可与大宋相通那时还缺什么兵马?” 堂上众人哄然都道姚说得有理连洪皓也自沉吟不语以为此计可行。杨再兴却在心中暗道不妥:“大宋朝北伐后世的史书上也有记载其中韩侘胄之败可谓种下了亡宋的祸根便是准备得不妥当之下贸然动的结果这也罢了赵构所深畏者便是兀术立赵恒于河北废了临安赵宋朝的正统地位这才是最大的祸患只怕大军举动时江南兵马不但不襄助反在背后捅上一刀奉兀术之令与泽州军为难便是雪上加霜之举!只是这话如何能够说得?” 当下与众人分说道:“姚之计较之大举北上有益良多矣!大军起动不与河北争锋却向河东用兵隔了太行险关倒也不惧贼子大举来犯只是泽州四面是敌轻举妄动不得若根本有失反为不美如今之计须不让撒离喝讨得便宜去也不可令南北两朝问泽州罪过却须尽力于得河东以为根据方可谓万全诸位可听某家措置!” 众人闻说大悦如此万全的计策也有还愁什么? 七日后撒离喝兵马渐渐在太行关外集聚至七千上下撒离喝却并不出击先写一札着人递往晋城杨再兴处其辞曰:“近者太行山贼深入河东州县伤某帐下将校自本帅将兵以来未闻贼势猖獗若此今闻贼已遁入泽州界是阁下亦有过矣某不敢辞劳率麾下精锐与贼相持于太行关下望阁下早本州兵马襄助共为王事勿却为幸!” 却送急递至上京书中报与兀术道:“泽州地方不靖横行竟深入河东搅扰地方杀伤大金将校此诚不可恕者杨再兴领旨治州事其罪亦不可逃丞相其宜明正典刑责其戴罪剿贼以孚圣上封建之意。”这里是先告上一状将自己率大军进逼太行关之举冠上一个“剿贼”的名号谁都晓得杨再兴与太行山贼之间有些猫腻只是不曾有切实把柄而已若是不肯举泽州兵马来此剿贼这罪名便易座得实了。 只是这边急札未过中都太行关内却已经有了动静这日探子来报:“大帅太行关内兵马骤增眼见是山间贼伙齐聚怕是要与我大军不利请大帅定夺!” 撒离喝笑道:“区区山贼能奈我何汝辈须仔细泽州兵马动静是否出兵襄助剿贼;眼前山贼本帅正愁他不来深藏沟壑间极难剿得尽绝敢与我大军作对那是再好没有了。” 岂料杨再兴得书后不但全无动静居然也在作书至兀术处:“近者太行山贼横行泽、潞二州兵马未足安民州中一日数惊丞相须遣得力兵马襄助剿灭以免贼子扰动乡里更增某家罪责!”洪皓见此书作成哈哈大笑也不消多说立着人往上京。 高林等却如消失不见连那晋城外营中兵马也一日少于一日不晓得往何处去了。 十月初北风渐寒撒离喝估计急递已经上京却着人往开封教琼率麾下兵马来此间好与山贼相持。谁知这夜里风大开封还没有动静时夜间却有数百枝火箭起自营外哪消片刻营中营帐、粮草烧却过半焦头烂额之辈在营中乱窜人喊马嘶之际撒离喝大怒道:“贼子竟敢袭营!来人哪与本帅出营剿灭这伙山贼!” 待数百骑冲出大营时只见得数百道黑衣身影遁入山林间哪里追得及?此间林木茂盛骑军安能追得?待要直扑太行关前却又怕夜间中伏只得恨恨回营救火比及天明时营中一片凄惨撒离喝不能怪别个只恨自己大意了些数日不敢安歇将大营移到十余里外的空旷处离营数百步外便设楼台岗哨彻夜里火把照亮营外里许地严防偷袭。 这里方才安稳了大营山上居然冲出数队骑军仿佛此前延安府那般将营中遣出的小队侦骑杀地杀赶得赶尽数驱回营中待撒离喝出兵时又已经退回关内如此反复将撒离喝累得苦不堪言只恨那开封府空握近万兵马不肯遣人来援遂着人往平阳府尽取自家步骑兵马前来。 两处大军未至时山上居然下了战书来以侠义社之名邀撒离喝战于营外撒离喝得书大喜哪里还会等什么援兵自然批了回书约次日交兵。 次日近午时撒离喝大军列阵相待数里外稀稀疏疏来了两千余骑只是盔甲不整虽人人都有兵器却是破败不堪果然不过是些落魄山贼罢了竟然也敢来挑衅大军!撒离喝不由得有些郝然前些日子只想着怎样布一局令杨再兴出兵与太行山贼作战自家却以拟好的罪名将其擒下送至上京问罪岂料杨再兴那边毫无动静这边山贼竟然已经出动倒让杨再兴逃过一劫了。眼见这伙山贼旗号不一兵甲不整大喜之下不待山贼结阵便下令道:“贼人如此还等甚么?与本帅出击!不可放过一骑!” 当下金军阵中杀声大作少许步军全无用处五千余骑尽数冲出太行山贼见势不妙勒转马头便走连接战的心都没了只是尾上跑得慢的不时将弩箭射阻令撒离喝不敢逼得过近却衔尾直追了七八里眼见前方路窄已经将近太行关了却听得道旁林中锣响不晓得有多少弩箭从林中飞出当得起“箭如雨下”四个字五千骑霎时倒下六七百骑尽是马足中箭跑颠偶然也有士卒中箭者还亏得金军盔甲完整不曾伤损太多撒离喝惊怒之下却只见这弩箭射了两轮便再无声息大队骑军已经冲过这片林地径奔关前了便不以为意令那些掉下马的骑军就地搜寻山贼其余兵马径赴关前。 待到了太行关前空地上撒离喝才倒抽一口气:三千余骑兵甲齐整早等在那里岂是适才到营前诱敌之山贼可比! 第二百零一章 太行聚贼军,开封觅美人。忘归! 撒离喝休走!杀!” 岳雷一声暴吼铁枪出击太行关外杀声震天三千骑以逸待劳的泽州雄师终于在苦练数载之后得以痛杀金骑。撒离喝所部本来在人数上还占优些比泽州军多出了千余骑怎奈才吃了些亏士气已经怯了一半眼下这支“贼军”也远非此前诱敌的那支骑军可比一个个兵甲齐整精神抖擞刀枪如林杀气冲天为的数员大将个个凶神恶煞般猝然间相遇之下金人哪得不惊?撒离喝强撑精神手中长柄宣花斧高举也暴吼道:“杀!”众金军至此岂能退后?自然也扑了上去不足二里地的距离转眼便逝果然相打无好手皆是怒目圆睁各寻对手厮杀太行山下刀枪并击声大作。 岳雷身背全副鱼鳞甲手中铁枪如龙身前两丈内空气搅动出阵阵嘶吼红樱漫空不见利刃却有无穷杀意浸出当面的金骑大骇勉力举刀相架时只听得“当!”的一声炸响大刀高高荡开铁枪尖却破空而至待看清红樱覆满胸前时已经后心一凉枪尖透背而出!岳雷举手一挑这金骑尸身裂作两片血肉四溅后面数名金贼忙走避开来岳雷马前数步内竟然为之一空铁枪再起噬向周边数骑。高林此前久在杨再兴身侧厮杀凡杨铁枪所到之处万骑贼军中也要开出一条通路来后方诸骑只须紧跟其后便可破阵。眼下见岳雷这般威势不输杨再兴昔日之勇不由大喜自举长枪随岳雷身后杀去岳雷顿觉身侧为之一空二骑所至金贼兵器脱手残肢四飞竟无一合之将。 撒离喝岂是弱者?只是越杀越是心惊。这伙“山贼”勇悍之处竟然不下昔年的岳家军!当年在开封、拓皋撒离喝已经领教过岳家军厉害早没了“大金铁骑天下无敌”地自信眼下这一幕竟然与当年何其相似?这为的宋将依稀便是当年岳飞模样。只是年青得多但手中铁枪却半点也不输当日的岳飞、杨再兴!撒离喝正在亲卫的护持下押住阵脚厮杀心下犹疑未定不知该不该退军。却见关内山上兵马云集竟有不少步军渐渐从关内墙头涌出在关墙上布下弩阵城楼上“侠义社”大旗旁。升了一面“岳”字旗起来!若在往日撒离喝只道是太行山贼打出岳飞旗号吓阻金人眼下却心旌摇动。不能自己。越看岳雷越是心惊。当下不敢再行纠缠抽身便退。鸣金而遁。只是其余兵马哪里说退便退得了?泽州军苦苦追杀之下伏尸过千方才逃出山来总算平安回到营中只是那些落马搜杀太行山贼的金军却一个也没有再回来过下场不问可知。 撒离喝回营四下里急递催兵马来援营中五千余兵马已经不足以让他有任何安全感了今日太行关外厮杀的兵马总不下四五千关内还不晓得有多少若是尽数前来这营还守不守得住?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径书往河南府、开封、平阳府、太原府等地召诸路兵马齐集泽州必要将这太行山贼一举清剿尽绝方才能泄心头之愤! 数日之内到得最快的仍是撒离喝麾下兵马自平阳府尽数拔营前来大军步骑共约两万总算让撒离喝略略有些心安开始算计如何强取太行关。但此时帐下僚属有机灵点的才提出来:“大帅照小的看来那太行贼子如何有这等整齐地兵马器械?方圆百里之内除却泽州兵马别家兵马寻常也不能这般整齐若非杨再兴与太行山贼私相沟通这伙贼子如何嚣张得起来?!” 撒离喝也自点头心道:“还用你说!若非如此杨再兴如何能取州?”只是话虽不错却没半点真凭实据早大半个月已经上书至兀术处却没半点消息传回来这等如何是好?便是杨再兴有何把柄凭自己眼下手中兵马也不足以踏平泽州当下只得咬牙忍了只恨恨道:“这完颜亮在开封有何要务?这般千呼万唤也不得过来?” 这边撒离喝愤然埋怨诸州府兵马迟迟不到晋城泽州府衙内却是一片忙乱杨再兴与洪皓等人虽不在关前厮杀但遣近万兵马在太行关上与金贼对峙所耗钱粮倒算不得甚么对泽州府库不过九牛一毛但毕竟是取潞州以来的最大规模对决不可轻忽杨再兴筹划仔细只怕大军齐聚之后泽州府 故前方兵马粮草固然备得整齐连晋城墙头上也增加军城外兵营中兵马都已经迁入城中候命。潞州兵马却按杨再兴之命一兵一卒也不许动用牛皋虽不甚明白杨再兴大计如何但年老成精之人不再像早年间那般求战心切自在潞州练兵不提。 洪皓不解杨再兴所为问道:“若举泽州兵马不须潞州军出动便可将太行关外两万贼军尽行歼灭大人如何这等谨慎?”杨再兴道:“先生之意不过求胜只是河东、京西路面上贼人有多少兵马?若是将撒离喝打得生死不知诸州府自然紧闭城门严阵以待那时再出兵去攻取只怕难为既有此獠肯率部来犯便须令其多尝苦头再召诸州县兵马来援那时岂不两便?只是别处兵马也罢了开封却不可小觑某如今固守晋城者便是防这完颜亮与琼率部来犯太行关一夫当万万夫莫开当可牢牢吸住贼子大军而无后顾之忧晋城若有变为贼军所困则无退路可走某家只愿那开封城中贼子敢率部来定要于城下一战成功令其来得去不得然后可以对河东路用兵!” 只是杨再兴这里巴不得撒离喝将诸州县兵马尽数召来各州府却未必肯听命太原府中也有兵马四五千汾州地面上也不下三千却是一兵一卒也不曾来却急急将军情报与上京书中奏道:“太行贼势炽张诸州府各自救保亦难乞兵马至解州、泽州府剿灭!”这类军报至上京时兀术早在此前已经收到来自撒离喝与杨再兴处书札哭笑不得:“撒离喝真蠢奴矣!太行贼人明白是与杨再兴一伙如何肯与你去剿灭?”待见得诸州县纷纷报来说是撒离喝在太行关外吃了败仗兵马折损千余急召诸路兵马赴援这才有些头痛起来思之再三文书中却不见杨再兴泽州兵马有何动作若说太行山贼敢下山与撒离喝放对令撒离喝一败涂地连兀术也有些不肯相信。但一书未覆一书又至眼看太行西侧河东路面上急报如雪飘也不由得兀术不信总其源头太行关便是枢纽所在撒离喝眼下与贼人相持不下只此便是病根却喜还伏了完颜亮一支兵马在彼处正是用兵之时矣兀术遂不再思索下札子至开封令完颜亮出兵。 然上京距离河北实在太远这书信一往一返便已经是深秋天气撒离喝与岳雷早在山前关上厮杀多次彼此各有损伤只是太行关易守难攻撒离喝几番损兵折将仍不能入关一步反是岳雷常将小队骑军袭扰金营遂令金军连出营半步也如天堑。撒离喝在营中郁郁不欢终日里痛骂那些不肯兵的统领尤其是手握重兵的完颜亮! 完颜亮在开封城中却是乐不思蜀每日酒酣之际只觉耳际烫不晓得是撒离喝在太行山下咒骂还以为是酒喝高了必然地结果。其时经过数年平安日子开封城中人口渐增琼虽领城中兵马也不治善政并不十分与宋人为难故城中繁华日甚一日虽尚不及晋城亦远过中都完颜亮于这旧日皇都中享受醇酒之外便日日寻求美人哪里还将泽州府的杨再兴放在心上这一日在城中一间酒楼上喝得大醉与萧裕道:“某生平之志一则抵敌国君长于上京明正其罪二则得天下美人而妻之方不负平生!”萧裕听罢大笑:“上将军之志前者不过谓擒赵构至上京问罪迟早可行后者却难了!”完颜亮愕然道:“得天下竟不如得美人之难?若得江南有多少美人不能揽入帐中?” 萧裕故意沉吟不语惹得完颜亮火才叹道:“江南美色尽在赵构宫中一人身上这倒也罢了河北也非没有美人只怕上将军无缘!”完颜亮愤然而起:“赵构宫中何人?早晚必入某家榻上只管道来!”萧裕闭目赞道:“嗯赵构宫中刘贵妃者江南灵秀实钟于其一身昔年晓喻江南使曾在宫宴中见过一面顿失酒菜香味惊为天人天下再难寻觅第二人他日上将军破临安之日赵构岂能抱之投井?这个不论了眼下却不可得。只是上将军为何不问河北何人却问江南何人?” 第二百零二章 开封有佳人,太行有恶战。绿帽! 颜亮笑笑:“美人既在河北唾手可得有何难哉?了!”萧裕听完颜亮夸口也不与他多说次日却携完颜亮拜访崇义节度使乌带宅上。 “二位大人来得不巧我家老爷却有公干近日赴解州去了家中只有夫人在不如他日再来?”乌带门口厮仆见来了两位贵客不好拒却得只得如实说了却听萧裕笑道:“这个却无妨的你家大人有上京亲友嘱我等有家事转述若是夫人在也是行得的只怕不日即有征战若错过今日时恐与你家大人也难一唔只得搅扰夫人!” 小厮们不敢多说自有婢女入内宅禀于夫人稍移时小婢出来道:“夫人吩咐客人来得远且至堂上奉茶便来一见无妨。” 二人遂至正堂上落座片刻间侧门上一帘垂下帘后安了一椅夫人娉婷落座和声道:“唐姑定哥见过两位大人!不晓得两位自上京来此要见我家老爷有何吩咐?” 完颜亮初时不曾在意待唐姑定哥抬起头来时虽隔了一帘也见得眼横秋水眉耸春山说不尽的风流气韵一时间连话也忘了说却喜萧裕老成将上京中宗室闲话对付过去待茶凉后出府时完颜亮犹自失魂落魄不知人间何日。 “上将军?”萧裕叫道:“上将军!上将军!” 完颜亮怔在那里浑无半点知觉。两眼直盯着乌带府门面上沮丧之色满溢半晌才喃喃道:“原说白山黑水间哪来的灵秀女子谁想这乌带却好生享福竟娶得这等佳人在此受用便上京城中地皇兄宫室内也没有这等绝色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不晓得皇兄在上京城中当这皇帝有何好处!” 萧裕本待让完颜亮开开眼界晓得天下间必竟有美貌佳人。只是下手晚了些儿已是别家娇妻罢了。哪晓得这完颜亮看惯了庸脂俗粉上京城中更是宫中常客一般女子岂能入他眼中。是以平日阶却不甚追逐女子只是深好酒肉田猎之余偶尔纵欲罢了但见了唐姑定哥这等佳人。竟生出许多感慨来颇觉“佳人再难得”连上京城中完颜亶为后宫所苦。终日沉醉酒乡。不近女色。虽贵为天子也让完颜亮颇为不屑。闻得完颜亮这等丧气话。不觉好笑道:“上将军说哪里话来天子富有四海何求而不得?便是乌带之妻又如何?只怕圣上不知若要强求又有何难哉?” 这话本是取笑话意在维护上京皇帝也有暗讥完颜亮的意思岂料完颜亮听了半点不以为忤竟然点头郑重道:“四海之大尽是王土此言有理天下本是天子的私产不错 萧裕听得心下一凛不晓得是福是祸遂劝道:“圣上不家国为重必不肯行此不肖之事何况这等美人须倾心相慕才好受用若强取豪夺时便是霸王***牛嚼牡丹哪里还有半点趣味?” 完颜亮初时还在对着乌带府第如痴如醉眼下闻得萧裕这话不觉惊醒梦中人转过头笑道:“老萧平日里斯斯文文还道是个谦谦君子哪晓竟然是个花从中的好手想来必是多有经验倒要请教!” 萧裕骇然拱手:“上将军谬赞了老夫不过自书中得来却未曾体验所谓‘想当然尔’不足为凭岂敢有教于上将军?” 完颜亮哈哈一笑深深注视一眼乌带府遂扬长而去。 次日再接到撒离喝催兵马的札子只说太行山贼兵势浩大兵甲整齐连延安府中出来的边军也不是对手请完颜亮从出兵以免他日折损了大金兵马于圣上面前不好看完颜亮看罢随手掷给萧裕道:“这撒离喝着实羞杀人!区区太行山贼兵甲不完食不裹腹哪里是延安府兵马对手?撒离喝节制河东路兵马也不下三五万此间是何地?竟然还敢让某家出兵去助他?莫说是中都来的大军便是守卫此城的兵马也不应奉撒离喝札子还敢语出不逊!可笑!” 萧裕接过去一看却皱眉道:“此间乌带已经率部去支应其余兵马却非撒离喝可以调用若真个要用时必向京中请 子如此三番五次着人来催极不合规矩莫非果然情?” “有甚军情?宋国远隔百里之外未闻有何动静林大声之辈岂是将兵之人?这一路可以不论杨再兴虽练了些兵马也不见出泽州半步前者取潞州时节左右也不过万余兵马能奈何得了撒离喝?尽是虚言吓之辞!若是太行山贼竟然能够将撒离喝打得半死岂不早夺了河东州县还会在太行关下与他相持?”完颜亮随口将诸路可能的敌人批得不值半文却猛然坐起:“你道那乌带是去支应撒离喝了?这般几时得回?” 萧裕不解随口答道:“须看此战如何早则月余迟则数月端在撒离喝处置。” 完颜亮哈哈大笑:“如此还不下令:本州兵马一概不得往太行任那撒离喝施为咱连马料也不可支应半斤只愿这仗打个半年才好!” 事已至此撒离喝空自暴跳岂能动得了完颜亮一兵一卒? 这边战事紧急完颜亮却四下里打听闻说有一婆子惯入乌带府中与夫人梳头与唐姑定哥地婢子颇为交好却密密将数百银钱买嘱这婆子并约得那婢子相见却原来是当日在府中的引路人彼此一言即合各下功夫定要与那乌带之妻私会这一婢一婆得了重金各自喜笑颜开自然肯襄助。完颜亮一副心思尽在此处哪里还管太行山下撒离喝生死! 却说撒离喝等到秋尽眼看兵马渐集虽恨完颜亮不肯援手却喜得乌带率兵来助也就不甚计较了只是兵马已经近三万每日里粮草都虚耗不少却不曾与太行山贼决战这山贼们大约见山外兵势浩大也不来搅扰只是坚守关墙不肯出战。撒离喝却有些下不得嘴恨恨许久与诸足兵将相商之下终于决定强取太行关一举灭了大金心腹之患那时居高临下连泽、潞二州兵马也不足为虑河北自此平定矣! 初时太原、汾州等地兵马还顾虑太行贼人四下出击防不胜防各自只敢保境不肯出援待月余之下不见山贼动静却只见撒离喝催兵连远在洛阳的兵马都已经出战不敢再行迁延只得率部赶到撒离喝营中。此时听得撒离喝措置都道要战决各人哪里会不快自然巴不得一战定了胜败好各自返州县防御。 只是这番大军云集岂会有败计自然各人打的是胜仗地算盘了。撒离喝与岳雷、高林等相持了近两个月早已经摸清太行山贼战术:金军不备时便以骑军搅扰金军进袭时便据关固守厉害的只是强化版的大宋神臂弩将晋城精铁取代了原来的木构件以后不但结构逾加精密重量也不曾增加太多但威力却大涨让金军身着牛皮甲者不敢近关下叫战。 这等利器用于防御自然不错只是不利用于马背上使用是以不能出击撒离喝在营外布下诸多陷阱拒马连营数里外尽是哨楼后来岳雷等不得率部偷袭只得仗此弩在关中坚守。撒离喝这个月也没有闲着早着人造了大批投石机并预备石灰等物料来只要射程比弩箭更远便可以在太行关外将守关地山贼砸个稀烂那时大军一涌而上岂有败理? 岳雷等在山间虽不能出战却并未坐等撒离喝来攻见金军营中兵马渐增多次将军情报与泽州晋城中杨再兴每得军报闻说撒离喝增兵便大笑一场酹酒以贺连山中兵马也多有赏赐岳雷虽不解其意也不见晋城兵马增援太行关潞州兵马而无消息料来杨叔叔必有安排只得宽下心来全力备战山间炮石也不知预备了多少弩箭等物更是每日源源不断自晋城匠器作中运至山上兵马全无惧意都盼撒离喝自率大军来攻太行关。 太行关内外两军各自全力以备这难免的一场大战。 撒离喝营内崇义军节度使乌代不知道的是开封城中有大金第一等风流人物正在筹划另一场大战:给他戴偌大一顶绿帽子! 第二百零三章 红杏出开封,贼军进太行。酣战! 看初冬天气开封府中头场雪稀稀疏疏洒下来屋瓦不得稍沾即化作檐水缓缓滴下哪里像北边太行天气山巅都白了头。开封城中本是昔日天子脚下便亡国之后百般倾颓人丰物阜处犹胜过那上京远甚数年间的休养生息加之琼的刻意不去扰民街坊间居然渐起生气隐隐有南朝气象。 完颜亮自那日将银钱珠宝买嘱了婆子与定哥闺中的侍婢成日阶便是倚楼买醉不肯再轻易往青楼买欢一班凡俗女子更不放在眼里恰似才尝了山海奇珍哪里咽得下红烧牛蹄!只是这等事却是急不来等不着的那婢子在府中多时并无半点机会向夫人开口这夫人平日里素来端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婢子晓得完颜亮不是个好打的主眼下颇生悔意巴不得将这银钱珠玉退还也不愿惹这祸事上身。 这日里却见夫人午后无聊倚柱北望意味萧索喟然长叹不由得笑道:“夫人这等富贵犹自叹气还有何不尚意处?”定哥见这婢子欢乐无忧啐道:“小妮子懂得甚么!他日里将你许了人家怕你没不尚意处!”这婢子听出些门道来遂道:“夫人若肯与婢子许人家时须许一个不曾富贵的能陪婢子清净度日便好。”定哥讶道:“女儿家嫁人须非富即贵这妮子如何这等枯寂竟要安贫渡日?” 婢子听得有些入味了。才说出道理来:“若像老爷一般成日里放着大金第一美人在府中却不曾相伴有何意味?若是婢子当此时死活也须索人相陪便有些罪过也顾不得了!”定哥闻之色变却掩不住面上一红道:“这妮子作死!亏是只有你我两人在此若给别家听说。怕不撕烂你的嘴!女儿家岂能这般放浪?莫不是心上有人这节度府留不住你矣?” 婢子见定哥话虽强硬却未十分着怒遂试探道:“婢子这等蒲柳之姿。城中男儿多有配得过地若是能配得上夫人的只怕天下间当真难覓也难怪夫人叹气!”定哥面上更是羞怒。持檀木击子在婢妇头上一敲了一记喝骂道:“小淫妇竟敢为主妇谋算岂不该死!” 这婢子试着这一击并不十分疼痛却笑道:“夫人心疼婢子。婢子岂能不贴心疼夫人?前些日子倒有一位将军曾在府中小坐过的。人才极是不错。只惜婢子福薄。不曾见这将军再来府中只听闻乃是当今圣上的御弟。夫人可还记得这将军模样?”定哥一惊心下茫然竟将手中檀木击掉在地上静室中听得“啪!”的一声再分明不过。这婢子见状晓得夫人也在这一面之间动了心思的如何不喜!只是面上却不敢张狂佯作惊骇像连声称罪道:“婢子不晓得此人与夫人有过节的竟然提及岂不该死?” 定哥一张脸臊得通红斥骂道:“小蹄子真真该死敢取笑主妇!莫非你自家动了春心却来寻主妇开心?老爷回来时定叫重重责打叫你这小蹄子不敢忘本!”这婢子见这光景知道有三五分气候幽幽叹道:“别人皇室贵冑人物风流婢子岂敢奢望的?只是夫人这等人才方才十分配得过只不知那人为何不肯再来?”定哥闻颜也是面色一黯到榻上倚枕而卧道:“老爷不日或者就要回来若是给老爷听到这等胡话休说小蹄子难脱罪责连累咱家也满身的不是岂不是小蹄子地大罪过?” 婢子闻言遂慨然道:“说话也是死做也是死婢子何不拼死成全了夫人?只是没个替夫人传话的如何得那人再来府中?”定哥一惊忙道:“啐!这话可是说得的?若是给府中人晓得你我皆是死矣!”婢子却转而笑道:“不妨的既要成好事如何让别人晓得?奴婢必要让夫人十二分放心才可!” 过得两日完颜亮等得焦燥不堪正要着人去寻那婆子来却听得厮仆通报说是那婆子来访忙叫进来骂道:“这老虔婆如此不晓事?让老爷等了好些日子还以为死到哪家檐下沟中无人掩埋哩!”那婆子一张脸皱得菊花相似连忙道:“上将军久等老身却是来报喜地!”完颜亮一听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哪个不舒服!身子也没半两轻忙叫打赏。 入夜后果然在乌带府侧小门处婢子持灯笼将那婆子迎入府中 跟了个披罩袍的高大厮仆。二人直将那完颜亮送入才言笑晏晏地离去。室内烛光下定哥身着红裳含羞带喜娇美无限完颜亮久在花中游戏岂是鲁男子?当下千般挑逗万般逢迎直闹到二更天才罢二人皆累瘫倒在榻上不能动弹。此后更是如胶似漆无日不欢。撒离喝那里将乌带支使得团团转全力备战却不晓得开封府中完颜亮已经拔下一城占了头功! 这边厢完颜亮麾边撒离喝见帐下兵马已经准备得九成九了兵甲器械也有了十分足哪里还等得?这日十月初九眼看雪霁云开地面泥泞渐干不再湿滑料想已经无碍登山作战便招呼诸路兵马将帅下军令来:“列位明日各率本部兵马将骑军押后步军在前各架石炮云梯多着火箭石灰必要将太行山门攻破尽剿山上恶贼平定大金心腹之患!”众将哄然听令各去率本部兵马预备强取太行关。 次日天未明时太行关外人声鼎沸马蹄动地近四万金军云集山前不能十分展开竟沿路铺了二三里地但最靠前的并非冲阵的骑军而是一排操持橹盾地步卒盾后数百长兵器将关外三百步处围成一座坚城步阵后却是两千余兵匠手脚麻利树起数十座木架石炮来几座箭楼也拔地而起诸般材料早已经齐备原非今日仓促间可就眼下只过是将铆榫联接好而已固尔度极快。 岳雷与高林早在太行关内严阵以待自昨日起金军侦骑数度前来窥视关外探子也早探明金军合营骚动哪还不晓得金贼就要大举来攻?只是杨再兴严令不得往太行增兵只许岳雷率原来兵马备战眼下兵力悬殊关内不足万余兵马虽占了天险却无法冲击敌阵只得眼看着对方在关前布置未至午时关外杀声大震金军在盾阵后齐声呼喝数十架石炮一齐威往太行关上投出飞石来霎时砸得屋瓦乱飞墙头崩坏。岳雷虽已经令将士们各寻厂炮不及处躲藏却哪里避得过斜飞的碎石?如此只能挨轰却不能还手关上众人都是愤然。 大半个时辰过去关外金军暂歇飞石岳雷见得便宜忙叫关上石炮还击只是关上地势狭窄只架得起两三架小型石炮虽居高临下却不能及远费了半天力气也不过砸倒一架石炮这一番又引来金军飞石再砸双方各有损伤撒离喝见太行关中士气未失又有石炮砸来虽则少些也不利径直攻上大是皱眉。眼看已经近未时遂不再顾虑大喝道:“先锋军何在?举盾突击必要抢下关来!” 虽见山贼气势未衰但麾下何人敢反对?当下先锋领命而出四千余步军持轻重盾牌挟云梯而出箭楼上重弩力远远将弩箭送至关墙上压得守关的将士不敢出头只得苦熬。 稍移时听得关外鼓响云梯搭上墙头却是关口狭窄金军虽送了六七具云梯至关前也只架得起三具来反是你挤我撞自相践踏乱作一团。关墙上义军只见得金人弩箭一停云梯压上墙头晓得厮杀就在眼前各举刀枪先将弓箭射下箭矢如织惨叫声不绝不时有尸身从墙头坠下哪消片刻已经有金兵爬上墙头兵器交击声顿起呼喝声大作金军死伤暴涨。岳雷此时再无顾忌也不敢高林等人劝阻挺岳家枪冲出掩体铁枪一颤枪花覆盖云梯上方两丈方圆才抢上墙头的一名金兵眼闪一花手中铁锺上传来一道巨力不由自主地向后倒下却在落下墙头地一霎那被锋利的枪刃刺入下颌连惨叫声也曳然而止落下地时将云梯下数名金军砸得倒向四边。 眼见铁枪如此威势才冒头的另一名金兵吓得缩回头去便要往下退却却将脚下正往上爬地一名谋克那一声怒吼抓住这名败兵腿部将他扔下地面所幸不过两丈余并未摔死只是一时爬不起来在墙角挣命。 “那南蛮纳命来!”冒头地嘶声大喝眼前却是漫天红樱哪来地宋军?! 第二百零四章 血战太行关,争魁临安城。盘算! 杀!----” 漫天红樱散去枪尖已经不见这只觉从胸口到背心通透地凉快下一个意识是关下的地面砸在脸上。岳雷铁枪所到之处墙上两丈之内便是修罗地狱当之者无不丧命。 “退军!都退军!” 撒离喝眼见关墙上两军厮杀火爆不断有残肢断臂抛飞惨叫声中金兵尸如蝼蚁不绝坠下初时并不甚在意毕竟曾经参加过历年对宋国用兵的老帅了莫说见识便是由自己亲自主持的杀戮也不晓得有多少只是眼下关上守军之悍勇却是自己映象中的宋军所不曾有过便是对上岳家军时也往往在城外野战中决胜败这等激烈的攻城战已经久未上演了。眼看近一个时辰过去关墙上宋军并未退却半步城下的金军却尸堆积士气渐丧自家也将胸中压不住的怒火爆出来毕竟眼下丧失的不再是当初不堪一战的汉军而是近年训练出来的精锐以及大金在河东路面赖以安定的脊梁倘若眼下这点兵力尽数丧失在此间河东路哪里还有守城之军? “当!当!当!当!当!” 金军大队中鸣金声起城头金军潮水般退下城头弩箭这才再次威将溃退的金军射得叫苦不迭纷纷仆地一番苦战下来关下抛却近千尸诚为惨败。高林与岳雷在关上却高兴不起来宋军也在这一战中损失了四百余兄弟。其中倒有过半折损于金人的飞石重弩之下而观乎金军大阵根本犹在且石炮再次动撒离喝看来这番要拼命了! “快躲!躲起来!”高林见金军石炮再袭高声呼喝之下众将士忙躲入关内遮蔽处岂料这番却不止飞石如蝗砸得关上梁摧柱折石壁上也处处破裂。关上顽石砌就地箭垛都垮塌了三成但犹其毒辣者却是一包包石灰砸来在关上触壁四散。白色烟尘四起躲在关后的宋军被呛得咳嗽不已纵是遮蔽住七窍也难以抗拒这等烟尘。有几名实在抗不住的宋军冒险跑出来逃往关后石却被满的碎石跘倒不消片刻便被飞在的石炮砸得骨裂脊折血水沿而下。 岳雷与高林瞧在眼里。目眦欲裂却只得咬牙苦忍无计可施。半个时辰之后。关上一片沉寂。再无半点声息。撒离喝挥手止住石炮稍待片刻。见关上仍无动静微微示意数排弩箭破空而去穿透已经不成模样的关上城楼仍听不见有半点声息传出这才颌:“云梯上去!” “杀!----” 金军所见关上再无半点守军迹象士气大振数架云梯被千余步军抰定往关上涌去眼看云梯搭上关墙仍不见有有何动静这才大队攀爬而上。 “杀!----” 关上突然刀枪如林已经憋闷许久的宋军将士终于等来了再一次短兵相接哪里会放过一名金兵?关上再次陷入血战只是在撒离喝眼中看来现在还能厮杀的守军已经大不如适才之前的多了不由得转头对乌带等将笑道:“吾料这班山贼也不过尔尔大军所至岂有抗手?不过耗些兵马总要为大金除此祸患!” 只是让撒离喝还不敢开怀大笑地是关上守军虽不见人有多少却牢牢守定关墙一步也不曾退却金军兵卒最多能够上去七八个却难以在墙头上立得住脚不是胸破颈折而死便是撞落墙头而伤眼看墙头上的宋军也不断减少狠狠道:“破关之后一个不留!”如同响应这话蜂涌而上的金军开始在关头上立下脚跟渐渐有数十金兵在墙头上狠杀宋军却一步步失去关上阵地岳雷怒吼声中铁枪如龙在墙头上穿空而过杀入金军队中与数十金军缠战作一堆其余宋军忙将后续金军阻止在云梯上。 便在此刻忽见关内太行上杀声大震山上涌下数百宋军扑上关墙将已经开始松懈的宋军阵地再次补牢墙头上已经站牢地金军不消片刻就被挤下墙头或斩杀在墙头上撒离喝恨得牙响却无计可施只得干看。原来这太行关内岳雷与高林麾下近万兵马却被这地势所限关上只立得住四百来人再多了连自家人也要互相挤压何况作战?适才便是人手太多才会在金军石炮下多有损伤。岳雷见第二队宋军来援全无喜悦模样却喝令那统领道:“人手太多快将第一队带返山上!连后队也带一百回去!” 那统领得令率已经作战两个时辰的第一队伤兵尽数带返山上第二队 走了两成关上只有不足三百宋军已经足以将金军下不得动弹果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大人太行关下据细作来报撒离喝已经尽集河东、河南、京西路兵马步骑共四万精兵岳二爷处虽然也有万余兵马也占了地利之便却哪里能够与这数万贼子对耗?泽州府现放着三万兵马莫说撒离喝不过三四万兵马便是兀术亲领大军十万前来也不能奈何晋城何不遣一支奇兵袭扰撒离喝后路料那金军全力进攻太行关之际岂能腹背受敌退之不难矣!”洪皓早已经将太行关上诸般器物准备得妥贴之至是以大战一开反而无事眼下不断见军报雪片般飞来连太行关的鸽子都另送了数笼去杨再兴却好整以暇忙着筹措这届类省试全不以太行关为念却不由得心下大急有些怨怼起来。这日里实在忍不住竟至衙中向杨再兴献策。 杨再兴眼下却没有在学政衙门视察秋试那般轻松只要一回到衙内便将所获军报逐项细细分析与自己所订大计相比较看有无大的失误却幸喜至目前为止都在算中眼见洪皓这般急法不由失笑道:“先生杀贼之心犹胜少年只是太行关之战干系太大撒离喝不尝些甜头泽州军不折损些兵马如何能够将四万河东兵马牢牢吸在太行关下?某家自有成算先生不必忧惧且看数日之后有何变故若到那时还有先生妙策某家岂敢不从!” 洪皓见杨再兴老神在在不像是惧怕撒离喝地模样却放着数万大军不用只得兴叹而退。 此时的临安大内赵构却为另一桩事与秦桧不快眼见秦桧犹自喋喋不休以手支额不耐烦地挥手道:“也罢6游策论中寻他个不是将秦禧提为头名便是!” 秦桧心下大喜却是已经为这事迟迟不能放榜令临安城中士子大骂了许久自家跑这福宁殿也跑得腿都细了才得赵构这句金口玉言。岂不知赵构为此事已经怕见秦桧了秦禧并非无才宰相公子加上秦桧刻意培养早已经在中枢历练策论文笔之老辣岂是一般士子可比?但赵构痛恨之处在于秦禧满纸尽是秦桧平日论事的熟语若没拆去糊名之前粗粗看去与秦桧所写有何区别?6游此子却是不同不惟才情高绝词赋策论淹通无碍且一腔拳拳报国之心跃然纸上诚为赤子心腹全没半点伪诈这才是让赵构最为看重的地方但偏偏6游策论中屡屡提及恢复河北之意让秦桧极为不满何况本科刻意要将自己地长子考个头名状元岂能让这布衣小子坏了大事?眼见赵构对这6游青眼有加更是心中忌恨成心要寻这6游的不是了。 当下哪里还用得着赵构吩咐秦桧早着人寻来阅卷的房师将6游卷上略略地寻了几处不妥放在秦禧之后却求赵构将自家儿子点为状元这才放榜。临安城中一时大哗里坊间议论纷纷6游本已经久享盛誉众士子皆以为本科非6游莫属岂料会杀出个秦禧来!大宋宰相府自然门府若市来贺地文武挤满厅堂全不将满城谤言听在耳内6游得讯却是如痴如傻一阵暴笑之后率士子们狂吟高歌行那楚狂人之事全不将失却地状元之位看在眼里。天下间读书人哪里还不知道内里蹊跷只是悠悠众口能奈秦桧何? “烧!放火烧!将这一众南蛮烧死在山上!” 太行关下撒离喝早已经失去了血战地耐心一时间投石机不再抛出飞石却将点燃的柴束抛上关头金军也不再用云梯只是扛盾将柴草堆至关下哪消半日关下已经堆满柴草大火熊熊而起浓烟遮蔽了太行关上下数里连关外地金军都喉痛难忍何况关上宋军?岳雷眼见无计可施与高林略一相商只得退去将这火烧透了的太行关放弃宋军却只是沿布守。 “禀大帅太行关已经烧坏关上并无一名贼人!” 撒离喝得报大喜遂令道:“诸军用命大队上山清剿残匪必不可放过一个!” 只是眼下能够哄然响应的已经少了三千多兵马了! 但关口无人能守金军毕竟得以大举过关径自攻上山去山上宋军早已经布置妥当专待金军踏着破碎的太行关爬上巍巍太行来。 第二零五章 撒离喝思退,岳二爷抚军。雷动! “呼!呼!呼!” 太行山脊上寒风如鬼啸卷得漫山雪花乱舞枯枝上尽凝冰块倒也晶莹剔透如玉树琼花。这一年的太行更冷似历年所无。 自碗子城以下的太行陉中石径上也铺了一层溜滑的硬冰刀砍上去也不过浅浅一道白印莫说兵马交战便是走一步也难。冰层下隐隐有青黑的血渍不晓得哪个月留下的也不知是太行英雄血还是大金勇士血天光下渗人眼睛让人不忍猝睹。 自撒离喝破关而入深陷太行以来已经两个月过去碗子城方圆不过亩许大小的一块地就这么死死掐住了太行陉让数万大金精锐进退不得。 “大帅!退兵吧!”崇义节度使乌带已经在山上忍受这等恶劣形势两月余早没了半点耐性若非看在撒离喝奉完颜之旨有总领河东兵马之权必要时甚至可以调动所有河北地面兵马早就已经翻脸回开封城了家中娇妻美冠大金若是久旷下去极为不妥。 撒离喝看着满面憔悴的乌带早没了初上山时的意气风连责骂的心都没了。当日皮靴踏上残破焦黑的太行关时撒离喝曾挥鞭指着沿陉上山的金军笑道:“太行为中原脊梁岂可久在贼手?某家自此为大金尽除此患!” 可是自此之后每进一步都须付出高昂的代价往往死伤百十余辈。才得前进数步。偶有开阔处绝无岳家军阻拦但凡地势险要处则定有精兵顽抗。半个月前攻至碗子城下时算来不过深入二三十里地。原以为自此可以长驱进入泽州之郊太行天险再不能阻大金军征伐岂料这小小的石堡竟然胜过此前地太行关险要且城下地势绝窄所有强攻器械全无功用。也曾试过架起投石机却因地势过狭尺寸有限。不能及远。无法危及碗子城内守军反被城中守军投石砸毁死伤十数人。 在太行一困半年入山两月余人人皆有思退之心岂独乌带一人而已?只是撒离位高权重军威素著杀伐决断不是能够轻易听得进去忠谏之言地将帅。谁人又敢轻易来捋虎须? 乌带自上京南下为官一路战功不小加之本为宗族之后在上京城中也有些干系倒不是撒离喝可以轻易斩杀的一般将校可比。是以敢到撒离喝面前冒一冒险。仍是手中捏了一把汗。不过得见撒离喝模样心下也是一黯:这数万大军的主帅已经数日不眠不休。面色黝黑憔悴满头花白长久不梳理乱作一蓬用一根鹿皮带胡乱扎在脑后斜倚在碳盆后的豹皮榻上瞥了乌带一眼。撒离喝缓缓转过头去眼神浑浊眼光不能聚集茫然盯着帐顶口中喃喃道:“节度使还有何话不妨说来!” 乌带见此晓得必无杀劫遂斗胆道:“太行山贼本非强悍过人之辈无非仗了地利将我大金精锐尽系于此进半步也不能大军虽尽占山中要地却只过不去眼前这一关徒耗钱粮。儿郎们多是马背上英雄哪里能与这些山贼草寇们在这乱石狭道上厮杀?是以折损了许多人手尤不能过山!太行八陉本就险绝天下草寇若不下山袭扰城池于大金何害?眼下河东、河南等地精兵尽在山间万一宋人有变或泽州府中杨再兴作起来何人可敌?此为末将肺腑之言惟大帅裁之!” 撒离喝听罢目光转冷忽地坐起满面煞气直视乌带身上盔甲碰撞铿然作响。 乌带骇然躬身拱手道:“末将唐突大帅恕罪!” 撒离喝面色渐渐缓和长叹道:“兄弟多年相交哪里用得着这等隔阂!只是这道理人人想得到如今却是进退两难!节度使不妨与本帅试裁之:大军折损兵马过万精兵已去三成虽杀了数千贼子却不曾占得一尺有用之地过不得眼前这关泽、潞二州仍是杨再兴天下大金心腹之中犹有大患;若再耗些时日又不晓得春雨生时河东地面可有足够粮秣山上还余多少贼寇!本帅也纵横河北有年当日也曾与岳飞厮杀便是杨再兴也曾在刀枪丛中有数面之缘从未曾似今日这般为难过!” 乌带闻说张口结舌不敢轻置一辞。 半晌之间只听得山间风雪啸叫只见得碳盆中火舌摇曳两人默然相对最后终是撒离喝开了口:“罢了吩咐诸军年前必取下碗子城尽夺太行诸关若然不能则兵退诸城来年再攻!” “上将军这可如何处?老爷近日要班师了!” 开封城内崇义节度使乌带府上定哥的婢子一路小跑径入内宅在定哥寝窗外急急敲击虽是隆冬地天气也是汗渍鬓脚满面红。 自军中消息传回道是撒离喝年前行将退兵开封城中人心浮动纷纷猜测大金主力战果如何。但观乎大半年来只闻催兵马粮秣除却攻入太行关外并未曾有一个山贼俘回也不见半张捷报张贴大约在山上该是吃了大亏。开封城中宋人虽不敢多言偶有论及皆喜上眉梢为岳家军在太行大杀金兵喝彩。相较之下金营中军心浮动只怕要抽去与山贼交手。开封城中繁华已经逐渐将女真汉子的勇武消融掉近几年里驻开封已经成为河北地面上的大金军将人人向往的美差。只是比他们还贪恋开封城的却是完颜亮! 这数月中乌带府几乎已经成了完颜亮的家家中厮仆俱已买嘱妥当再无一个敢胡言乱语。加上源源不断的银钱洒下。谁会蠢得跟孔方兄为敌?是以完颜亮在府中竟有“宾至如归”地感觉日子过得写意之至。只是每每与定哥痴缠终日之后柔情蜜意之余免不了有一点远虑:鸠占鹊巢终不能长久乌带迟早要还府!眼下再也躲不过了。该如何是好? “爷!奴家再不愿跟那厌物!爷须得有个长久之计才好!”定哥将身子紧紧贴在完颜亮身上这些日子里定哥再无半点生涩与完颜亮如胶似漆全心投入。这种感觉乌带下一世也不可能让定哥享有!眼下这位爷英雄魁梧身居龙虎上将军高位果然不负其名。在床榻间龙精虎猛。又与当今圣上有手足之亲说句大逆不道地话:若是一旦生变身登九五也在份内!这等人物不去倚靠难道还与乌带那等没用的夯货亲热?每念及此定哥心乱如麻偏生此事却身不由己只有眼下这男人硬得起来做得了主才有可能! 只是乌带也是一方节度使。完颜亮虽然身份特殊也不敢无故诛杀封疆大吏如何能够行这“长久之计”倒是个麻烦问题。 不消三五日间正式的军令已经下达。年前最后一批送往太行军中的粮秣已经启运。而一战之下若不能平定太行山贼。则将收兵返诸诸镇直待来年来作计较了。完颜亮久经战事岂会不晓得这是大败之后的托辞?若果然如此此番奉完颜宗弼之命南援不但一事无成还将帐下大军置于开封城中不曾稍动刀兵日后细说起来恐怕那撒离喝恼怒之下还会上奏一本在皇兄和宗弼处面上须不好看。 完颜将军中后勤诸事悉数委于郦琼自家深陷温柔乡中不肯出头却仍然将此事时时绕在心头这日里了狠将定哥一把推开恨声道:“好个撒离喝倘若这番败得惨了少不得将这黑锅背在爷地背上岂能让这老贼如愿?!” 定哥惊骇之下忙将玉手轻抚完颜亮脊背柔声道:“爷是何等样人那撒离喝能有何作为?” 完颜亮左手抱过定哥右手在她身上游走摇头和声道:“非是爷相舍只是这番若不稍事分别只怕难与定哥长久爷此番便往太行一遭看看那伙山贼长了几个脑袋!” “山贼也罢了只是那乌带?”定哥惊惶之下还记得重点。 “爷自然省得!”完颜亮轻轻一笑将定哥拥入被中。 过得两日自中都南下以来享乐数月的骑军终于在完颜亮带领下依依不舍地离了开封城迎着朔风冷雪赶往太行关其中小半军卒痛骂撒离喝倒有大半在心头痛骂完颜亮居然没有几个去骂山上的岳家军更没有一个咒骂杨再兴。是以撒离喝在太行山上一阵耳根热还以为喝高了晋城老窖所致只是闻说完颜出了开封城当着乌带的面破口大骂:“竖子不晓军事!若非与圣上有手足之情便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当日大军与贼人相持此子绝不肯率军来援眼下大军将返却来叫老夫好看!”乌带口中唯唯心下老大地不以为然:“若非你这老糊涂死咬着这鸡肋不放岂会拖累我大金过万好男儿丧命于此?!便是完颜亮早三个月来又抵得了甚事?” 此时作的却不止在撒离喝这一处。 太行山巅碗子城内主营帅帐中数盆大火将众人烤得已经有些燥热难当了只是座上诸将皆面带寒冰鲜有和缓者其中一位虬髯汉子此刻正在飚:“岳二爷非是焦某家贪生怕死只是山间厮杀数月来总见儿郎们与金狗以命换命却不见山下数万大军有何动静!莫非晋城中人皆喝的稀粥独独咱吃地肉不成?过万儿郎眼下已经去了三成再这么拼下去何时是个尽头?杨爷手中铁枪怕不在岳二爷之下罢?为何坐拥大军在晋城中安座?看在二爷面上这班兄弟效死无怨只是那金狗近日里又在陉中砍冰、堆柴只怕过得两日又是烟熏火燎大批兄弟还须命丧于此咱家不会说话。只向二爷讨个主意。眼下如何是好?二爷请勿怪罪!” 这话一完大汉一拱手气哄哄地坐下众人却皆不以为忤而是齐刷刷地望向帅座上地岳雷。岳雷眼下不仅是两个孩子地爹。也已经统领大军数年一手岳家枪军中无人不服兼之面相酷肖岳飞配一副青色短须隐然不怒而威战阵上固然是个夺命战神。治军之法也深得岳家军三味。出了大帐便是说一不二但在帅帐之中往往可以让兄弟们畅所欲言但最终拿主意地却是岳雷自己旁人也取代不得。是以这焦姓汉子完牢骚众人不置一辞都只等岳雷话看来这话已经憋在众将心中许久了。 岳雷连日里不曾松懈。只怕失却太行碗子城坏了泽州屏障难以向杨再兴交待眼下也黑着眼圈数日不曾睡得安稳。眼下见有兄弟难。面色如水。不见喜怒。牛皋曾对岳雷讲:“贤侄枪法已经不下岳大哥当日。只是领军日浅还须练练胸襟大哥昔时从不轻以喜怒示人千军万马于前也不动声色此节却是仓促间难成地老牛这大把年纪也还差得老远贤侄必然胜过老叔宜勉之!”是以在太行独力支撑局面如此之久岳雷从来没有急燥、动摇过对杨再兴地安排虽然也偶有些想法却只是不解的多从来没有怨怼过。 “众位兄弟!”岳雷缓缓立起离座走到帐中间宽阔处好整以暇地伸手在碳火上取暖才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眼下太行山上儿郎又岂非杨叔叔心血?杨铁枪怕过谁来?岂会白看着兄弟折损而图一己安享饱暖?这也忒小看杨叔叔了!自太行关破之日岳某就没想过向晋城求援眼下虽折损了两千多兄弟却拼掉了撒离喝万余精兵这一进一出咱也不负扛这岳家军旗号!” 众人肃然胸中皆有豪气这话也不是吹的那是实打实的战绩若非杨再兴早有安排让大军一边打一边退直到碗子城下为止将数万金军尽行吸入太行山中恐怕金人进山不过七八里就打了退堂鼓这一路打来虽说杀了不少金兵但边打边佯败地仗打得着实憋屈也难怪众将都一肚子气。只到这碗子城下才得杨再兴令道是不必再退半步且早早就在营中备下神炮以备万一之需总之到这里不必再退了!自那以后才在这里将金军牢牢吸住让撒离喝再不能前进半步! “眼下金人粮秣转运艰难山间日子不好过哪比得上咱们后方源源不断好肉好酒送上军中无一人冻馁开战之时对上金狗咱以一当十也不难!何况碗子城中还有神炮未曾运用就怕惊跑了金狗!”岳雷一直在猜测杨再兴地用意此刻已经**不离十了:“杨叔叔如此安排必要大举用兵才让岳某以天下奇险之地势吸住京西路、河东路金狗主力列位兄弟不日间再败金狗一阵料来泽州军必有动静那时才见得兄弟们死得半点也不冤!诸位可愿随岳某再与金狗决一死战?!” “谨奉将令!”帐中齐刷刷立起十数位汉子拱手向岳雷讨令。 便在此时晋城中泽州府衙内也有一番争执。 “大人老夫闻说那撒离喝打算开溜?岳二爷在山间受了数月苦平白折了数千兄弟若是这等放跑了金贼如何值得过来?”洪皓急急跑来欲向杨再兴讨晋城兵马出击。 “先生大冷的天怎么没穿厚点?快来坐下瑗瑗儿叫阿蛮暖酒来给洪先生热热身子若是为风寒所锓偌大年纪不是玩的!”杨再兴却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着急洪皓的安康。 洪皓苦笑道:“老夫得讯哪里还顾穿多少衣裳?这把老骨头岂会比山上的儿郎们值钱?大人过虑了!” 只是身子也地确单薄洪皓话才落音已经咳了数声柔福忙把碳火烧旺房中又暖和了几分。 杨再兴待酒送上来递一杯给洪皓见老先生喝了一口才笑道:“早知如此不该着人知会先生!此间还有一个消息:完颜亮率万余精兵已经出了开封城以先生看当是往何处去地?” 洪皓一愣:“大人消遣老夫来着?此必是撒离喝援兵莫非那撒离喝逼疯了非要多死几个金贼才肯安生过年?” 杨再兴摇摇头:“安生过年?撒离喝此生休想了!某家这便要出兵岂容他来去自如?!” 洪皓一惊将才含入口中地酒尽数咳了出来喷得满地都是! 第二百零六章 撒离喝拼命,牛老爷出兵。生死! “大人----老夫没听错罢?”洪皓喜出望外:“大人这就要收复太行关了?” 杨再兴颌不语。 洪皓面上每一根皱纹都舒展开来碳火映得满面红光这一喜非同小可。 近年来虽在晋城辅佐杨再兴吏治仗着在大宋朝的宦海历练以及在上京教化蛮夷的声望晋城中不但招来南北人才更开书院、兴科考就学识制度而言更颇有创新之处这一点洪皓尝傲视南北。但洪皓毕竟见惯前朝风云熟黯兴衰更替心中早有隐忧:这杨铁枪看上去纠纠武夫却是胸罗万物论行文治史那是绝比不上自己的但要说到见识胸襟连号称当世大儒的洪老夫子也有些惴惴对这位杨铁枪颇有些看不透。 再加上泽、潞二州兵甲傲视天下晋城雄兵加上神炮只怕天下间还没有可以抗手的敌人吧?杨再兴历来又算不上“政治正确”那种人南向固然礼敬有加对上京诸酋的分封也态度暧昧。这等看来杨再兴手中铁枪固然威震天下麾下实力也不可小觑若说以之争天下还有难度但要纵横河北却是绝无抗手不像是慑于金人雄兵而怯懦自保者这等稀里糊涂却是为了什么? 洪老夫子本着宋人一贯的原则对武人总是不太放心谁让本朝前两位皇帝就有些不明不白地呢。因此自身在晋城之日起。虽然明白自己已经不能见容于秦桧。也就不能见容于当今地大宋朝但一点点死忠的觉悟还是有的便总是担心杨再兴作反。有时中夜思之想像晋城铁骑渡江南下沿途生灵涂碳的景象总是不寒而。眼下这支精兵中。南人占了四成北人占了六成若是渡过江去逢山开路遇水操舟都可如履平地那时大宋朝何以保社稷?若是金人再趁虚而入。大宋危矣! 所喜者。近年来总是见杨再兴将“忠”字挂在嘴边除却对秦桧颇为不敬常问候其母系亲属及历代祖先外对朝廷还是比较尊重的。但问题在于杨再兴是不是会一直这般不与金人同流合污? 是以夺了潞州之后洪皓极力劝说杨再兴趁势出击近来撒离喝与岳雷在太行相持洪皓也急于让杨再兴通过与金人主力一战。在宋金之间站稳立场不可再鼠两端做没骨气的墙头草了! 杨再兴对洪皓地心思也略知一二杨致远与杨怀南虽小但逐日阶从洪皓那里接受的都是忠君爱国的好思想。免不了时时在父亲面前复习功课。杨再兴岂会一丝不觉?但眼下见洪皓喜出望外还是不觉莞尔:“先生大约误会了。这番收复太行关却不须一兵一卒。” 洪皓眉头一紧心下一抽沉声问道:“大人说是要收复太行关又不兵难道任那撒离喝跑掉再派遣土木匠人去修复太行关不成?” 杨再兴听得洪皓话中讥刺之意不以为意纵声笑道:“先生虽久在晋城却未曾掌兵试问先生若眼下遣大军困住太行关将撒离喝囚在太行陉上完颜亮将如何用兵?” 洪皓眉毛一挑眼光闪烁迟疑片刻才道:“老夫果然不曾畅晓军事只是纸上得来的一点浅见大约不论太行关在谁人手中完颜亮也绝不会带兵上山的他从中都所带南下皆是精骑上了山去能有何作为?十有**是在山下与留守在金营中的贼子会合说不定便会伺机来寻我晋城的晦气!” “咱家小看先生了!”杨再兴忙为洪皓斟满酒:“先生所见一丝儿也不差料那完颜亮凶名颇著昔年兀术军中猛将如云倒埋没了他近年来对蒙古作战却是屡立奇功岂是草包?若我此时出兵断了太行关上有撒离喝急着逃命下有完颜亮在外袭扰旬日之间岂能轻易成功?那时我军无险可守撒离喝居高临下完颜亮来去如风如何是他对手?岂不大损兵马?” “晋城军不去彼军未必不来晋城恐怕也非平安之地大人为何还道要出兵?”洪皓这才晓得杨再兴粗豪外表下地细腻之处忙回顾适才杨再兴地出兵之论。 杨再兴一瞥洪皓不语而笑将壶嘴往北方指了指洪皓一见思之片刻白须颤动:“是了大人练兵千日岂独保晋城平安而已?不知此番运用牛爷须兵何处?” 杨再兴反问道:“先生以为撒离喝与完颜亮攻太行不下又不能奈晋城何须往何处去?” 室中默然半晌二人同时大笑酒杯一撞同时一饮而尽。此时柔福与阿蛮早已经远远避至他处闻得这边两人笑得声震屋瓦都是相顾会心而笑。 两日后不出杨再不兴所料完颜亮率万骑精兵抵达太行关下直接掌握了营中军务留守的八千骑军毫无保留地接受了他的指挥毕竟龙虎上将军上手持的是完颜宗弼亲授的虎符虽则军令中要求完颜亮大军当受撒离喝节制但只要主帅还在山上完颜亮完全可以调动其余兵马。待大军入营安定完颜亮率营中诸孛堇至太行关下察看地形。 “上将军此去不过三十里便是大帅主营明日末将再随上将军前往今日已晚山路冰雪溜滑只怕去不得了。”一名留守的延安府将领上前禀报道。 完颜亮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沉声道:“不必了尔等只须着人进山禀明大帅就说咱家已经到了关前却不上山了----这两万精骑上了山去只怕还拼不过数千山贼何必以己之短击敌之长?保住此间不为他人所乘便是帮了大帅中都所来兵将皆不须上山!” 那孛堇心下一黯老大的不以为然这话虽说得还算客气却已经将撒离喝的打法骂得一文不值若是撒离喝在此面上怕是已经挂不住了吧?但眼下这位贵为皇弟岂可怠慢?只得一喧在心中咒骂一边唯唯而退。 完颜远眺太行雄关虽然被撒离喝所毁但一片焦残破败之中仍不掩其天下用兵奇险之地的气势想及撒离喝为攻下此间必折损不少大金好汉完颜亮也为之一凛。再看山上石径处处险峻若非铁甲雄兵只怕也难以攻上去不晓得撒离喝是如何深入二三十里地。完颜亮来前早晓得此战艰辛至此更对撒离喝极为不齿:“撒离喝也积年用兵如何这等蠢法?数万兵马在此进退两难徒自折损人手几时攻得过山去?这等地势险要处自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山贼何止上万又几时能够剿除得尽?” 如此一来更坚定了固守山下大营的打算绝不肯随撒离喝上山受苦了。 此时的潞州府中却是另一番景象:早间一队二十余骑冲至城门下为的大声高叫:“泽州府杨爷急令着牛爷接令快快通报!” 不消片刻牛皋展书一阅须眉皆颤半晌后才“哈!”的一声竟然笑得挣红了脸待小心将书揣入怀中早大声吼道:“召诸将至营中老爷要兵了!” 潞州城中霎时响成一片散布城中地兵卒们如火烧屁股急急赶至大营牛皋在大帐中密密分派妥当当晚便有先锋军五千出了潞州向西往太行而去潞州三万余兵马除了留守五千倒有两万五千出征。鲁秀林得讯赶至牛皋府上恭谨小心地问道:“上将军此番往何处用兵?下官也好着官民人等襄助粮草。” 牛皋此时正与家人吩咐大大咧咧地挥挥手:“鲁大人费心了军中粮草辎重自有安排大人安排人手在城中安抚百姓不致生乱即可其余不劳费 鲁秀林背心沁汗不敢多问半句倒退着唯唯而出。 牛皋最讨厌与这些个文官打交道见鲁秀林去得远了才叫过家小在堂中道:“老爷此去一仗便是当年岳大哥遗愿所系林大声久欲置某于死地死有何可惧?惜鄂州非佳地尔!此番若得胜当酹酒至岳大哥灵前相祭若天不助老牛便将老牛灵位置于岳大哥之侧儿孙辈他日不负吾愿便须焚香酹酒告某于九泉之下!” 家人虽不止一次与牛皋作这般战前诀别却是见牛皋年事已高还是这番言语都不觉泣下。 这边忙着出兵撒离史却在碗子城下三里处得报完颜亮率大军至太行关下驻足不前且语出逊地消息气急之下为风寒所激连咳数声呕出血痰一口戟指对着太行关方向却是口不能一语乌带大骇之下忙着人将其扶入帅帐中半晌之后撒离喝回过气来恨声道:“黄口小儿辱老夫太甚!传下令去明日全力攻下碗子城老夫誓不与这伙山贼共生!” 帐中诸人晓得撒离喝已经在拼命了谁也不敢相劝只得着人传令下去教诸军用命成败在此一举。 第二百零七章 薄笺吓江南,兀术魂归天。无奈! “陛下何事这等烦恼?” 福宁殿内温婉清丽的刘贵妃从宫女手里接过一碗已经变凉的参汤用银匙轻轻搅动奉至赵构案几上案后枯坐的赵构眉头紧锁以手支额眼中尽是血丝。眼看新年将至宫中全无半丝喜庆本来司礼监已经将诸般庆典布置得妥妥贴贴见皇帝全无半点心情过年太后一句旨意下来:“国事艰难宫中朝中俱是一体禀陛下忧民之意从简罢!”是以宫中一应装饰、节仪皆撤去十之**哪里是过年的模样? 刘贵妃虽宠冠后宫也只是见皇帝烦恼哪里晓得所为何事?后宫不得干政前朝早有明训大宋朝更是作为金石之策历来不许嫔妃过问政事眼下刘贵妃擅入福宁殿本非什么大事但敢于过问赵构的手中事务便是取罪之道了。但赵构还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全没反应过来一则头大如斗二则也见得对刘妃的宠幸。 “……艰难……嘿……”赵构在心里自嘲:“再艰难岂能比靖康年间?” 近年来自裁减四镇兵力又与北边和议每年不过亏些银钱丝帛若说起来远不及昔年四镇与北方交锋时的消耗府库中虽然还远说不上充盈但也绝不致于让大宋朝的皇帝连过个年都须量入为出这些年大内颇兴土木宫室之盛虽不及昔时地开封府。但也绝不是落难朝廷地模样。在这等前提下。朝中也鲜有劝谏者除了秦桧独掌朝政之外主要还是因为江南偏安数年民力渐复略有此财力物力。 让赵构头痛的却是面前的一封书信。 自撒离喝尽起河东精兵。与太行岳雷主力相持江南人心皆向着岳家军早年岳飞北伐将金人打得溃不成军其后却身陷囹圄死于非命天下人咸冤之。但那时的金国看上去并非不堪一击。只是敌不过岳家军罢了。其后在岳飞、杨再兴、张浚、杨怀忠等全力之下虽将兀术拒于河北但金人之强悍也让宋人从不敢掉以轻心。 可是此番金人主力尽出连燕京的完颜亮都率部南下以援数万金人竟然奈何不得数千太行义民!这一点却是连赵构在宫中都窃为之喜!江南民间议论都道若是岳爷有后便是岳爷尚在只怕也难得做到这点。其中虽有明眼人晓得岳雷背后有杨再兴撑腰却不肯宣之于口只怕弱了岳家军名头。自此一战以来金人的战斗力在宋人眼中江河日下渐渐变得朽木腐土一般。对江南再没有昔时地威慑力了。 民间尚且如此。军中可想而知。凌雪峰等人早在杨殿帅面前请战多次便至王德麾下去做一名小小统制。也胜于在京中远观!只是杨殿帅哪里肯答应。江南也有不识相的地方官吏上书朝廷请与太行义民联兵再出动杨再兴所部定可唾手而复旧江山这等奏书大半到不了赵构面前便在秦桧手中批复除了蜀中吴氏兄弟上书请战是赵构亲自批复的:“忠心可嘉姑陈兵以向汉中待旨出击!”总的来说还是对耗着不肯轻举妄动。 “近者太行岳氏之子诳称宋逆臣之名罗织奸邪为祸泽、潞、解、汾诸州官民患之甚矣!然泽州牧杨再兴鼠两端既奉本朝敕旨辖泽潞二州私与太行诸贼相通不肯辄行讨贼而以奉宋国正朔为名以欺太行愚民诚为小人哉!君既受封为江南潘国之主岂可坐视?书至日宜颁告江南诸民以正杨某为我朝之臣属名份且访拿其家小至上京问罪方不负本朝之望!” 短短一纸用的是大金宰相完颜宗弼的印鉴真实性无可置疑但此事却让赵构难以定夺之极:若是奉了兀术之令颁了此旨下去则此前朝中“克复泽潞二州”的喜庆有如泡影贻笑天下便是国史也须重修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且杨再兴以宋臣名义连年进贡天下皆闻其支持岳雷之举也颇得民望赵构宫中也有观风之报岂会不知?若是将杨再兴拒于宋臣之外则将置之于何地? 若是不颁此旨兀术此信却比完颜金旨还有份量些倘若动了真怒屯兵河南那时四镇早不复存在凭王德等人能否抗拒金国大举进攻? 至于杨再兴地兵力赵构是全然没有算在内地在赵构看来杨再兴不过是借了太行义军之力才能够在泽、潞二州站得住脚其经商之举大不了为太行义军筹些饷粮罢了此二州还不足以对抗金人全力以攻。 刘贵妃见赵构不肯置答略一思忖晓得自己唐突了不觉有些手足无措恰在此时一内侍匆匆进来禀道:“陛下参知政事王次翁王大人在外候旨!” 赵构这才一愣面上略略舒缓随即展颜挥手:“传进来!爱妃且至后宫朕与王大人有政事相商。” 刘贵妃这才借便下了台阶。 王次翁随后急急随内侍进殿叩礼之后已是一头细汗原来临安城中虽然不甚寒冷但王次翁年高早早披上了晋城商号从上京购得的极品貂皮进得宫来本就心急加上宫中地下处处设了灶入殿时虽去了外袍仍然已经有些热了却是不晓得赵构宣自己入宫何事。 待看罢赵构递过来的兀术书信心下一愕随即舒颜一笑。 赵构却是小心之极待看到王次翁一笑愕道:“王大人以为此事如何?” 王次翁却有些吞吞吐吐迟了片刻才答道:“陛下这等大事恐非臣能定夺只怕还须下中书与诸参政相商方可得一二良策臣便有一家之言只怕误了大事反负陛下之重望矣。” 赵构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才道:“王大人何出此言?朕岂会不知中书内秦卿一言九鼎其余诸子哪里有何高见?朕不过见王大人送太后南返之功见事老成又屡至上京知道北方虚实方召入宫中相商罢了若要下中书何不召秦卿入福宁殿?大宋朝除了秦卿臣子中竟无一人可为朕分忧么?” 王次翁闻言既惊且喜晓得秦桧已经犯了赵构深忌自家却有极大机会当下哪里还敢卖乖?只得答道:“臣谢陛下信重之恩若如此臣岂敢藏拙?上京虚实系于兀术一身此贼早年大坏我朝社稷文治武功实为金国第一人其余诸子皆碌碌不足惧矣!臣昔时在上京闻其自拓皋之败落下疾病近来连府门也出不得半步何来余力侵我疆界?观乎泽州一战金人数万于太行关进退两难数千义民即令金人无可奈何则大宋之安有如磐石可知矣!兀术此书不过欲以我朝廷之力坏杨再兴之名岂能动杨、岳诸人半分?臣以为此事可办却未必如兀术之意不妨回书上京以观其变一往一返三五月便过了那时再行定夺大约更为妥当。此为臣一得之愚不堪供陛下斟酌还望恕罪!” 赵构听罢略一思忖笑道:“是极大宋可以等只怕那兀术等不得一年半载!此法极妙王爱卿果然不负朕望且在此饮了参汤便拟这回书罢!呵呵!” 说话间早有宫女将案上参汤奉至王次翁面前老王感动得稀里哗啦地哪里还想得到其余? 只是他还是将兀术高估了不要说一年半载兀术眼下连片刻也等不得了。 “太行……太行……撒离喝这般不济?数千山贼当得甚么泽州杨再兴一兵一卒也未动撒离喝……有负孤家重望!……” 兀术在书房内口中喃喃面色腊黄双眼无神手中拿着军报却是再也捏不稳便了身被重裘跌坐在虎皮上气丧若死。麾下僚属尽皆惶然不知如何开解。此时门外廊中脚步声响数名王官急步走来兀术强撑精神道:“快……快……有何消息?” 得到军报的僚属却面色黯然迟疑着不敢递过去兀术眼中神光渐凝喝道:“念来!” “末将自破关而入太行近者抵碗子城天险山贼据险而守尺寸难逾。龙虎上将军所拥重兵久滞开封未曾来援此战恐难善了欲将所部返延安府以待天时所惜者未能为大金除此祸患进退之际惶恐难当姑领军事以待王降责!” “呵呵……呵呵……”兀术听罢不怒反笑:“竖子不足与谋!……战又不胜徒耗兵马钱粮!……咳咳……” 一气难续咳出一口血痰来诸臣僚皆大惊高呼:“王爷!----” 兀术面色一红挥手道:“孤家身子不成了备笔墨拟奏章孤有数事须禀圣上!” 当晚王府中哀声大作兀术终于魂归阿骨打所在之处 第二百零八章 上京失柱石,太行得先机。恶战! “今天下未定河东待平臣虽不吝残朽之躯然天不假时恐负先皇与陛下重托愧对女真列祖英魂!然时命不可强违自年来蒙古之乱复有太行诸贼为祸中原臣虽殚精竭虑以赴犹未能解陛下之忧是臣之罪矣!时不待臣临终之际且有数语嘱诸行府元戎臣之愚见恐不孚陛下之望惟治军辅政多年或有可取一二者惟陛下裁之!” 上京城中满城缟素哀声动地便是五国城中众囚不敢喜形于色其余吏、隶之徒往往泣下。宗弼于大金实有托天之功宗翰之后大金第一人当之无愧!完颜在宫中手持遗表泪如雨下御案上的“太师领行台尚书省事”封诏还未及下而兀术已经返魂乏术!看完遗表才收拾心情细阅兀术付与诸行府元帅的遗嘱(其中也送了一份往撒离喝处)。 “吾大虑者南宋近年军势雄锐有心争战闻韩、张、岳、杨列有不协国朝之幸。河北泽州杨虽蛰伏于彼奉我朝分封然包藏祸心勾结太行宋人非可小觑矣。吾今危急虽有其志命不可保遗言于汝等:吾没后宋若败盟招贤用众大举北来合泽、潞二州兵军招集太行贼徒乘势撼中原人心复故土如反掌不为难矣!吾分付汝等切宜谨守勿忘吾戒!如宋兵势盛敌强择用兵马破之;若制御所不能向与国朝计议择用智臣为补遣天水郡王桓(赵构之兄赵桓宋钦宗)安坐汴京(即开封府)。召杨再兴辅之构虽奸滑其礼无有弟与兄争如尚悖心国朝兵马可辅天水郡王并力破敌。如此又可安中原人心亦未深为国朝患害。无虑者一也。宋若守吾誓言奉国朝命令时通国信益加和好悦其心目不数岁后。供需岁币色色往来竭其财赋安得不重敛于民。江南人心奸狡既扰乱非理其人情必作叛乱无虑者二也。十五年后。南军衰老。故将帅凋残纵用贤智亦无驱使无虑者三也。俟其失望人心离怨军势隳堕然后观其举措此际汝宜一心选用精骑备具水6谋用才略。取江南如拾芥何为难耶?尔等切记吾嘱!” 完颜阅罢泣不成声良久方舒吩咐大兴国召来诸重臣。于御书房内泣曰:“诸臣宰可细观太师遗表。此诚为大金智虑忠纯之柱石惜天不假年。未能辅朕诸臣但体太师之意庶不负朕望!” 众臣栖栖惶惶不敢违拗----兀术在上京虽树敌良多然出将入相允文允武杀伐决断非一班勋贵文武能够比拟在场有文擅诗赋者有勇冠三军者然论及军政韬略则无人敢自拟兀术者。兀术在上京则一班臣子无有敢违其钧意完颜与上京稳如磐石其间完颜偶有不如意处总觉得兀术独断专行自家颇为难制。一旦失去此人完颜才阅其遗表而恍然:兀术决断之处正是其极忠心处若非如此其行必招皇帝所忌又何苦逆龙鳞以自扰? 但此时纵有千般悔意又岂能换回兀术一日在朝? “传朕旨意大金国为太师举哀如国丧礼州县以上须罢政三日致祭诏告诸邦国使节入朝行祭礼之事!封完颜享猛安加银青光禄大夫!” 一时间快马精骑如潮水般涌出上京城门分赴大金国诸州、县府及宋、夏等国。诏书所到之处人心浮动兵马戒备城池封闭以防不测。这也可见得兀术在金国的柱石之重。 此外还另有两份秘诏一者付与燕京城中代完颜亮统兵留守的孛迭嘱其至上京城中奔丧并领赐封;二者付与太行山下的完颜亮嘱其将兵马交与撒离喝自家赴上京与完颜共商国事。 孛迭早早得讯在燕京城中伏地号啕全无勇冠大金的英雄气概领旨后再无半点迟滞纵马径赴上京而去。上次与父亲别时只是见偶感风寒身体底子还在虽说与蒙古一战颇耗神却哪里是就要丧命的模样?是以得讯后几乎不敢相信只愿到了上京之后见到父亲还是好好地不过与自己开了个大玩笑而已。 此时燕京城中已经是大年除夕孛迭冒雪出城时心丧若死城中得到消息地金人尽皆哀戚难抑纵声号哭宋人则无不以手加额祭拜祖先时往往加上“贼酋应时而亡”等等吉语一城之内苦乐如斯不均。 而诏书还在上京城外时撒离喝也恰动了对碗子城的最后一次猛烈攻击。 腊月23日晨雪雾如乳细细填充了太行每一个山凹碗子城以下皆茫茫不可见岳雷虽早已晓得撒离喝必不甘心密密安排兵卒严密监察金人去向然宋人必竟念念年关将至是日又有“小年”之谓民间该到祭灶之时军兵们总谓金人也未必会在此时进攻岂知金人却是不会过甚么年的恰在此日动突袭。 “诸位孛堇若今日一战成功庶不负数月辛苦与归天的大金好男儿!”撒离喝尚未得到兀术遗书此时也积蓄了十数日兵甲粮草三军养足精神该当一战了是以豪情勃对众将动员。诸孛堇轰然响应却都将声音压得极低此处离碗子城不过里许若声音大了些儿只怕便沿陉回响上传至碗子城中了。 此时山上岳家军却早早赐下晋城佳酿与诸兵卒御寒岳雷与前来送年货的高林都还谨慎只嘱哨岗上的兵卒不可多饮其余将士自晨间便有醺醺然者毕竟半月来金人已经懈怠许久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攻击了。 辰时一刻红日尚在彤云之后陉谷中漆黑一片加上雪雾未散更不见半点人影守岗地岳家军老兵倒是醒着的却也满面酡红往谷中石陉上看觑了数次引来碗子城中另一老卒笑话:“老耿这般小心!若是再多饮几杯便是贼子敢来被你迎风一吐便醺也醺跑了!” 那老耿郝然一笑道:“今日须不是你家值岗若是有何意外岳二爷那里你自去担当如何?”适才笑的老兵一听一吐舌头溜回营中饮早酒去了。老耿话虽谨慎却缓缓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瓷瓶儿来左顾右觑片刻轻轻啜了一口。 “老耿可有……” 另一岗上一张脸冻得青的小伙子伸出长矛往老耿岗前石栅上一敲原打算向老耿要点酒喝偏生这金铁交击之声太多特殊老耿久经战阵的人条件反射般抛却瓷瓶拾起身后的长枪。却不料这一扔不曾有算计居然将瓷瓶抛下陉谷中良久后方有一声碎响传来老耿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倒传枪柄在那后生兵头盔上敲了一记:“想死你老耿叔!……” 偏生在此时那远远传来地碎瓶声中夹了微不可闻的一声“啊!” 老耿顿时不再与那小兵纠缠侧起耳朵倾听却再无半点动静。那后生哧笑道:“人说年老耳背却不道还有年老耳鸣的!” 老耿略一思忖横了那后生一眼从地上捡起堆积的石块挑了半斤重的一块往适才扔瓶的方向抛下去初时还听得在石壁上碰了一声后来却明显碰到了皮革之类的东西这番传来地惊叫声更加明显且不止一声随后陉中一阵骚乱开始能够听到杂乱地脚步声。 老耿与那后生面面相觑片刻间恍然同时大叫:“金贼!----” 老耿倒转手中长枪后退数步没命价往悬在岗后的铁钟上猛击那后生也扯开喉咙大叫:“金贼袭营----” 岳雷与高林才摆上酒菜还未饮过三巡听得外面钟声乱响岳雷将酒碗一扔提起铁枪撞门而出身后是喜上眉梢的高林:“杨爷死活不让咱与二公子共拒金狗此番却晓得撞到高某枪尖上来须怨不得咱家只怪这班狗子时运不好!” 撒离喝此时也早听到谷中传下来的钟声响彻山谷的铁钟声便是金人的催魂曲此声一响恶战再无侥幸撒离喝脸上肌肉一颤吼道:“女真好汉子随本帅上前杀敌!敢退后半步者----斩!!” 乌带心中长叹却不敢抗命只得随众将兵一道往陉中涌去。 碗子城上诸关口皆布满岳家军岳雷则在城中大声呼喝指挥众军搬运兵器、木材、石块、油锅等诸般器物。虽然阵前早有准备但每到战时此等物却是不停消耗总须后续有来方好。高林本谓必是真刀真枪厮杀见此番岳雷指挥若定竟是城防模样心下大是叹服道是岳爷有后岂知这是碗子城月余来常做的功课众军早已经熟极而流。 “高叔叔且随侄儿上前看看如何杀尽这班不识天时的狗贼!” 岳雷带着高林上到石栅最高处的掩体后见浓雾中渐渐浮现出敌人盔甲狠狠喝道:“岳家军儿郎砸死这班狗贼!抛石!----” 崖上众军卒轰然响应声振山谷三五斤不等地滚石从诸军兵手中飞出抛向才露头的金 第二百零九章 晋城议良机,太行苦相持。硬熬! “大人何事这般着急?” 洪皓匆匆赶到杨再兴处却见州府内苑摆开数席军中将佐、府中僚属皆已在座隔帘内室还有数席却连众人的家室皆已经请到了莺声燕语言笑晏晏杨再兴更是满面红光举杯邀饮。 “先生来得晚了让某家等得心焦!”姚侑举杯将洪皓拖至客座席:“大哥今日下令泽州府罢政以贺却不晓得是为何事偏生要等到先生入席才肯说岂不让座中诸位将这一杯冷酒之罪算到先生帐上?” 一言未了座中喧然都道:“先生且自罚三杯!” 洪皓今日忙于在榷场中筹备另建书院之事本为来往久住的行商们子弟入学提供方便年后就要开学眼下建筑初具规模今日冒雪出城验收岂料还未检验完备便有快骑直闯入榷场内高叫:“杨大人着众位停下手中事务立往府衙一叙!有要务相商!” 洪皓得讯后自城外匆匆赶回纵是大雪天气也微微沁汗却见府中并无半分“要务”模样竟然是聚众过小年的派头正在那里哭笑不得又听得众人喧哗忙起身拱手辞让道:“诸位借杨大人这杯酒与诸位共饮也无妨只是大人已经等得久了不妨便先听听今日是何要务可好?----” 众人听这话有理皆放下酒杯转过头看着杨再兴。 杨再兴这才走下主位缓缓走到厅中央右手中展开一幅小小鸽书左手举杯一饮而尽才道:“诸位大宋忠臣义士如今河北虽在敌手此间却仍旧大宋土地靖康年以来国朝蒙受大难。诸位与杨某莫不切齿痛心与金狗不共戴天。但能杀贼报国恢复河北纵然粉身碎骨何足惜哉!” 席间众人闻言黯然毕竟在泽、潞二州经营数年以来实力渐涨却并未真正挥军北上。直捣燕云恢复之计离现实还远得很。 “待从头收拾旧河山不仅要恢复河北吾辈还须杀贼报仇方不负江南万民之望。不负岳大哥九泉之志。上可以苍天下可对黎民!如此方是在座好男生平之幸!” “如今泽、潞二州兵甲渐渐完备虽地处贼军之间却有太行为倚进退有据堪与金贼一战。某只望早日北伐擒上京诸贼至开封府问罪却是难借此间兵马以遂吾之志方当再集兵马。多克州县岂料苍天有眼早早戳杀贼酋竟不与某家机会!” 座中一时俱默都茫然不知是何事理。 “好教诸位得知----”杨再兴举起手中鸽书高声道:“当日破我朝国都。追杀二帝。害民无算的大宋敌金贼所谓国之柱石的兀术。已经在数日前命丧上京!----” 席中大哗众人纷纷相询洪皓起身道:“大----人----这----这话当真!----” 杨再兴以鸽书示众高声道:“诸位此乃天佑大宋!诸君可满饮此杯!” 泽州府城内片刻间欢声大作鞭炮焰火四下响起街市间本来就在为过年准备打算好生热闹一番得知这一消息后家家开颜纷纷将留着过年的好酒好菜端上案头为兀术之死痛饮。 杨再兴却在心里有些落寞本来立足晋城以后经营了数年原打算开年后即大举对金国用兵虽未必能够平定河北却终有望可以与兀术再次交手侥幸些的话便擒杀兀术也非不可能。但兀术本不该这么早就死掉的看来自己的许多举动毕竟还是让历史的展出现了变化。不过从最终目标来看兀术的死对金人应该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自己应该如何利用好这个难得地契机? 短暂的欢宴之后杨再兴把满城的欢乐抛在脑后率数位核心要员共商形势。 “眼下这个消息不过才到燕京河北地面上晋城是第一个得到消息地江南那边某家已经施放信鸽数日之内便会报至临安大内其余地方应该还不晓得如此变故。若要天下皆知总须月余之后纵是撒离喝与完颜亮也还须数日才会知晓。诸位看来这完颜亮与撒离喝得讯后会如何处置?” 洪皓捋须不语姚侑却久在军中当下起身道:“若是某家得报兀术之死便须率部立返开封以观大宋朝动静!王德统领江防本是知兵之人久在韩王麾下水6精熟此乃千载一时的用兵良机金国举国同哀或者一时间未必能够全力南下若江南诸镇应对得当取河北在覆手间尔!” 洪皓却摇摇头:“姚将军虽晓军事却不知临安政务:秦桧第一要防的便是军将擅动干戈王德虽经王太医举荐但要大举渡江北上却非同小可。只怕未行禀明陛下之前王德也未必敢轻举妄动而奏章自临安往返非半月而不可若秦桧有心阻滞只怕庭议数月也难定夺!” 郭铁匠在一旁听得烦恼此刻接过话头去叫道:“杨爷还筹划甚么?凭晋城铁炮金贼一千个不一千个死!莫说撒离喝深入太行这两万兵马不够炸便是一路炸上燕京去也绰绰有余!” 杨再兴哑然一笑问道:“老郭便是这等性急若然如此且试问:泽州多少兵马?江南不肯动兵凭某家麾下能够占得几座城?火炮固然威力惊人倘若全凭火炮要炸到上京去眼下造的火炮够了么?” 老郭听得一黯口中喃喃道:“若是如此难不成便等这金贼一个个老死?” 屋内诸人皆是一笑。杨再兴缓缓摇头:“机会千载一时岂可凭白错过?金人虽不能一举而平却须让彼等吃个大亏才不负这等良机!” 说话间鸽房士卒火急来报:“大人碗子城急报太行金人猛攻碗子城岳二爷已经把换下来歇息的兵卒尽调回去了!” 杨再兴接过鸽书抬头往南看着太行碗子城方向笑道:“撒离喝疯了!哼!便让尔等再猖狂一日只要岳雷不曾倒下数日间便是尔等逃窜之时!” 此时岳雷也已经现不妥:自早及午金人不要命地往上扑前驱的先锋军皆高举皮盾一来可以防备石块二来也有较好的缓冲作用不至于一砸就倒。从值岗地老耿扔下酒瓶开始金人已经往前推进了数百步眼下离碗子城石栅已经不足百步了金人将皮盾下撑起木架逐步往前推进只是出了皮盾防范的搏命之徒却躲不过飞石劲弩冲不过十步便非死即伤。 纵然如此也阻不住金人一步步逼近岳飞紧盯着金人队伍忽转头对高林一笑:“高叔叔只怕这仗是倒儿守碗子城以来最烈的倒让高叔叔赶上了!” 高林早已经手痒难熬高声道:“好二爷给高某一个机会让咱出城去杀上一阵年后多给你送上好酒来!” 岳雷摇摇头道:“金人今日拼命了----稍待片刻定让高叔叔杀个痛快眼下却还不是时候!” 此时从金人队伍中不断射出的劲箭也已经伤及城头上的岳家军不时有一二兵卒长声惨叫中箭倒下运气不好的竟跌下陉中去虽有地利之便也不过多杀伤些金人而已如此近的距离岂能无一二损伤?这一来金人士气大振:过去数次进攻往往连岳家军地一兵一卒都没有见到自家便已经死伤累累哪像今日虽然已经伤亡惨重却总算逼近了有效地相互杀伤范围。一时间羽箭破空声大作金人在呐喊声中推进得更快了。 碗子城为太行陉最险要处锁钥决不容有失若让金人占了此间太行陉此后再不属宋人所有那时过太行陉往解州甚至往鄂州的道路都将为金人所扼泽州军将被削去南下的通道! 岳雷屡得杨再兴提点哪里不晓得此战的重要?眼见金人杀声大作进攻步伐加快也是眼中冒火恰在此时身后一小校急步上前报到:“岳二爷后方兄弟们上来了!” 岳雷扭头看时果然千余兵卒已经从另一侧拥上来熟练地在太行陉上堆积石块阻断道路架上强弩金人要想越过碗子城除非从这些岳家军兵身上踩过!“来得好!”岳雷心中大定城中值守的不过千余兵将若是给敌人步步推进到城栅处以命搏命的话自家这点人手绝拼不过上万拼命的金贼是以大战一起岳雷即鸽书往晋城同时将碗子城后方的岳家军尽数召集赶往碗子城赴援。 “泼油!----” 眼看金人已经在七十步内岳雷大吼道。 数锅烧滚的热牛油从石栅上倾倒下去一时间惨嚎声响起从皮盾间隙渗下去地滚油将下面拥挤的金人烫得苦不堪言当场有烫死在地的油在冰面上迅冷却竟将百步之内的石阶染成一片黄色大雪飘洒下来与冷油一合哪里还能立得住脚? 撒离喝在阵后红了眼嘶声叫道:“推!一个推一个也要推上碗子城!” 第二百一十章 牛皋急行军,乌带劫帅营。惊蛰! 大宋绍兴十七年腊月二十七日太行大雪。 “儿郎们仔细莫伤了马匹!”牛皋一边跌跌撞撞倚山壁而下一边叮嘱麾下将校。随行相扶的小卒纳闷道:“牛爷这等年纪不在潞州纳福这眼看就要大年了率大军来沁县做甚?” 牛皋环眼圆睁以手支壁飞起一脚就将那小卒踹倒在石壁下骂道:“廉颇七十还要上阵黄忠八十还能破敌老牛很老吗?兔崽子要不是眼看到过年先一刀劈了你!” 后边一老卒见机得快忙上前扶着牛皋:“小子们不晓事----牛爷岂是一般人可比?牛爷莫与这小崽子一般见识。” 牛皋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前行只是这陉中石阶结了冰格外溜滑一路上当得起“人仰马翻”四个字也不知跌了多少跤好不容易才将这两万大军带到沁县却离目的地还差老远若是平日里老牛还没话说可是这冰天雪地的路又难走得很加上快过年了难免有些怨气:“老杨怎么搞地?哪天出兵不好非得赶在这大过年的出兵?” 五十老几的人了要说起来这几年在鄂州成日烂醉骂娘身子也掏空了不少在潞州虽说带兵练阵却是说的时候多练的时候少哪像眼下这些军将们前后在杨再兴、岳雷手里操练了好几年说行军便行军没半点困难。 雪风怒啸入骨生寒过得山后稍微有一段平路却仍是在太行深处牛皋帐下兵卒在路边生起火堆让牛皋稍事休息。老牛稍暖和一点后。站在路旁大石上守望着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大军从面前通过挺胸凸肚得意非凡想起杨再兴来信中所言更为自得:“牛兄昔日深得岳帅信重遂以关中重地付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贼酋闻风丧胆取名城于覆手间弟岂敢或忘?此战攸关大宋千年气运有鼎定中原之功若舍兄之大才实无人可当之。河东精兵尽系于岳雷足下。诸镇空虚此诚千载之机兄其勉之必不负天下重望!” 这马屁拍得响亮之至老牛虽薄有微辞却哪里敢错过这等良机得书后星夜兼程。率部翻太行山而行军。不敢稍有迟滞。只是这山路实在难走一应重型器械皆须拆散了扛过去马匹也只能拉的拉、推的推一匹匹慢慢通过走了数天才翻了一半眼看要过山总得年后去了。 正在那里感慨却听得耳边大叫:“牛爷原来在此歇息。李琪前来覆命!” 前方行伍中跑出来一员虎将身高六尺黑面长身双腿不成比例地长纵是在这等逼仄湿滑的路面上。也是健步如飞。原来脚上还系了草绳颇能防滑。 “老李果然跑得快!”牛皋竖起拇指赞了一个。随后问道:“办得如何?” “牛爷放心!太行南北诸寨皆奉岳家军号令哪一个敢不听?眼下某家已经着人知会太行南北正月初时一起动手必定要让金狗不辩东西!”李琪沉声道只是掩不住话中的得意与兴奋。 “呵呵!大战一起咱必报杨兄弟给老李请一头功!”牛皋大喜邀李琪坐下共享午餐。李琪也不客气一边大嚼一边朗声笑道:“不瞒牛爷当日在梁大哥麾下咱老李就是腿脚快太行中南诸寨哪一家咱没去过?哪一个敢不给三分面子?----要说起来杨爷随二公子到了太行这些个大爷才肯信咱原来梁爷虽说也能召集得起来数万人马却不似眼下这般顺畅!” 牛皋拍拍他的肩笑道:“这算甚么?过得年去让山上的好男儿们不必蹲在太行受苦个个都到山下做官、杀金狗!哈哈那时节才见得老杨的本事!” 岳雷此时却没得这么开心过去两天里撒离喝麾下死缠烂打坚决不肯撤走前后五次硬冲到碗子城石栅前与岳雷、高林短兵相接却每一次都没能够讨得了好去!仗着人多金兵轮番往上冲往往彻夜不息岳家军虽然也可稍有轮换却是地方太小一次能够更换地人员也不甚多将士们尤可岳雷与高林却是累得不行了眼下正红着眼紧盯着又一轮扑上来的金兵。 “砸!给我砸!砸碎这帮狗崽子!”高林声音嘶哑仍然纵声吼叫岳雷却是面色一滞听到后方一名校尉禀报:“二位爷城中连石块都用尽了还请示下拿什么砸?” 岳雷沉声道:“木头呢?” 那校尉苦着脸:“二爷除了弩架都砸下去了!” 岳雷咬咬牙:“拆!拆房子!” 岳家军得令碗子城中为数不多的几间木房又变成了一堆圆木从空中飞向硬撞上来的金兵一时惨嚎声大作陉谷中有如血肉磨坊纵是金人悍不畏死连日里在此处也已经扔下了两千余具尸身。此番吃这一砸却哪里还敢往上冲当下又退了回去。 撒离喝在帐中气得吐血这一战持续数日本打算不胜不收兵可是眼下死了两千余女真汉子带伤的更已经过万这仗还如何打得下去?若是就此罢手这一战可谓是自统兵以来败得最窝囊的一次损兵折将后连半点便宜也没占到倘就此下山岂不给完颜亮那厮笑话死? 正犹豫间乌带一脸血迹冲进帐来扑通跪下:“大帅!这等打法实在憋屈!何不下山整兵待贼子下山厮杀?末将虽不畏死却是可惜了大好女真男儿!连日来死的死伤的伤却才杀了几个山贼?” 撒离喝闻言破口骂道:“乌带!如何这般愚蠢法?若过不去碗子城这一战算白打了!明白么?数千女真男儿便是白死了!你若有伤在身这便将军中伤者带下山去也算军功一件却不可在此慢我军心!” 乌带一愕。面色木然往后面一转身稍微点了一下头冲进来数名壮汉子将撒离喝挤在帐中撒离喝惊怒交加大吼道:“乌带你要作反么?丞相令某家节制河东兵马便斩了你也不致大罪。你敢如此妄为?不怕死么?” 乌带不敢对视面向帐外沉声道:“大帅坚执一战却不论天时地利不问胜败生死眼下这一战军心已失。再打下去只怕死伤更多!他日丞相面前自有某家一力承担大罪但愿能换得眼下这许多儿郎性命乌带死也值了!” 撒离喝愤然抽刀却听“啪”的一声刀还未出鞘。已经被几名汉子按了回去。随即被摘了宝刀架得死死地往山下走乌带大喝一声:“收兵!” 周围数名孛堇哄然响应既然已经有了替死鬼这等逃命之事何乐而不为?霎时间军令传下陉中诸军跑得比兔子还快连溜带滑连滚带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石陉中满地死尸处处乱石擂木。 两日后胜仗的消息传回晋城城中喜气洋洋。这年过得比哪一年都欢乐。 “高叔叔!干!----” 岳雷待诸事平定。大睡了一日起身见高林还在。大乐遂命人整治酒菜与高林痛饮岂知高林饮过三杯却停下碗来摇摇头道:“明日过年贤侄须与为叔到晋城去一遭这是杨大哥地话耽误不得!” 岳雷一愕:“这仗才打完碗子城诸事未了如何去得?便是到了晋城也极晚了过得什么年?” 高林笑道:“鸽书中只说别有要事相商却不纯为过年贤侄准备吧。” 说罢自家又斟了一杯:“贤侄老高叔好久没这么痛快杀过金狗了还是托你的福罗彦、王兰他们便没这等好事!来干最后一杯!” 岂知这话却说错了。 北方草原上大雪如鹅毛数步之外便不可见人但在贺兰可汗金帐中数十位蒙古好汉与一众晋城骑军还有几位渤海、大夏人正围着大火烤两只全羊却正喝得热火朝天。 “列位!明日是汉人的大年今日且先过着明日咱举族尽欢不论蒙、汉、女真只要是我部族的朋友便可饮酒烤羊开怀痛饮!干!”罗彦在主位上举起漆碗相邀。 “谢贺兰可汗!干!” 众人轰然响应。其间除了罗彦搜罗地诸族勇士还有少量从夏、西辽过来贸易的行商到了大雪天过不去都留在这里陪罗彦尽欢一年多来在罗彦刻意网罗之下已经初步建立起了以本部族为中心的一张北方贸易网在草原上名气渐渐大了起来。 这时一名汉子进得帐来低身附耳至罗彦处悄悄数语罗彦眼中放光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大笑道:“好!好!过得年去便须寻金国晦气!诸位兀术已死蒙古人报仇地时候到了!” 南方的流求岛上此刻细雨稀疏还不算太冷与北方贺兰可汗处比较之下有如天堂流求岛西南处一港口内数十间房屋已经建设完备数艘五百石大船正将一船船来自福建路的宋人运进港内随即上岸分领种子、银钱、农具、牲口。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震响却是在偏僻处有数艘船正在练炮。王兰一身晒得黝黑站在岸高声叫道:“阮统领泽州府来信快回营商议!” 船上众兵卒听见都埋头往船下看水花响处如冒出一条大鱼来阮漓却比王兰更黑露齿而笑道:“王大人可有甚吩咐?” 王兰摇摇头手中鸽书一挥:“上岸来说!” 当日下午提前用过年饭数艘战船离开流求往北而去。 “丞相!----”完颜亮在太行关前拆来紧急文书面如营外白雪半丝血色也无。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太行军心乱,泽州大略成。溃逃! “丞相!----” 正在怒不可遏的撒离喝闻说兀术归天如雨淋的蛤蟆跌坐到帅帐内的羊皮上挣扎不得。 乌带押撒离喝回营时哪里还存了问罪之心!毕竟眼下从开封带过来的嫡系只得五六千兵马近来数月死伤过半岂敢和撒离喝所部河东精兵叫板?出得太行关来乌带存的全是自保之心能够平安返回开封府便是有如登天谁想会遇上兀术殒命这等大事! 完颜亮心乱如麻历来上京城中有如磐石之安与兀术坐镇有绝大的关系否则京中勋贵恐怕早看不惯当今金帝完颜嗜酒乱政了岂会各自坐视?眼下随讣闻而来的还有一封密旨金帝嘱曰:“太师之殒天下动摇诸邦动静干系大金国运其宜返上京共商国事其余军务委之撒离喝可矣书到日不可迟滞即惫夜兼程若能深体朕心更不须多嘱!” 撒离喝则在片刻慌乱之后纵声嚎哭:“丞相----” 过去三十余年来撒离喝与兀术多少次出生入死凡大金兴衰之战兀术旌麾所指撒离喝从不曾犹豫后退除了面对岳家军可谓攻无不取战无不胜。至今日兀术将河东方面付与撒离喝其信重处远非完颜亮、孛迭等人可比。撒离喝能在大金国屹立不倒在河东气指颐使帅令所至。河北无处不奉其号令与兀术地信重密切相关。如今兀术一旦不在了。如何让其不心惊? “大帅!----”完颜亮拭去热泪把住撒离喝双臂:“太师舍大金国而去某奉旨将往上京听命太师遗书有专嘱大帅之语还望大帅深体苦心守稳大金疆土!某家所部须返燕京以防蒙古贼子趁乱南下大帅所部将如何行止。还须大帅定夺----此刻岂是伤心时?大帅节哀!” 撒离喝久经战阵死生寻常事尔只是新败之余心神早已经大乱回营之途中一路只是盘算如何面对完颜亮以及如何处置乌带之事。是以陡闻兀术死讯。心神失守才会如此失态。经完颜亮一提醒岂会不明白事体?当下略一思忖点头道:“龙虎上将军见事甚明吾料那李仁孝自顾不暇前年间国内之乱至今未平西平公有叵测之心岂敢向我大金寻衅?倒是江南四镇二三十余万兵马。虽是康王稳重最怕那边将贪功擅起边衅倒是大金祸患本帅这便率大军往开封。专候那鄂州、镇江、健康宋军。” 乌带这时清醒过来。晓得相比之下自己擅自挟主帅退兵之举已经微不足道。当下硬着头皮插话道:“二位大人说得极是只是这山贼未靖若是大军尽返何人看觑这伙贼人?” 撒离喝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恨声道:“且放尔等多过这个年!来某家必要提大军踏平太行将这伙贼子头颅祭我大金好男儿!” 乌带听得心中一紧只怕撒离喝这话里也包括了自己这颗脑袋。 完颜亮却对萧裕道:“萧大人在此与大帅交割军中事务一应辎重皆不须带回燕京留与大帅即可某率数名亲随先行大人这便率军返燕京不可迟误!” 萧裕拱手称是却悄悄扭头望着乌带一笑笑得乌带心里毛不晓得何事惹上了这位完颜亮心腹岂知萧裕却看着乌带头上空虚处隐隐戴着一顶硕大的绿帽子。 大金皇统八年大年初一泽州晋城内鞭炮声此起彼伏家家门上都贴着红对联所谓“家家新年辞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辰时二刻城中人声喧哗各家各户出门相遇都道:“恭喜!” 杨再兴也率家小出门晋城里不似江南门风那般严谨倒有些北方气概家中妇孺皆可出门逛街临安金吾不禁也不到这般地步柔福早年是个过惯了上京日子地在临安处处拘束反而有些郁郁不乐。到了晋城之后身份虽说不明不白但日子却是过得写意之极这等以民妇身份出行极合其心意。秋香与诸婢子身份虽低早年在秦府也是家教极严的不甚出门但生下杨致远后在家中被惯得宠了晋城中又没有什么尊卑之见也乐得与诸妇孺同行杨再兴见到哪位都乐呵呵的就中只有洪皓看不惯:“杨爷本无不是处只有此节不妥:久经行伍的人不知朝庭体例与下人这等随意日后如何立威?” 但如此枝节的细事也破坏不了晋城中的喜庆。 远在晋城五十里外数骑伫立沁水边遥望泽州府方向完颜亮眼中似有烈火却晓得此刻不是寻事之际大金国上下只愿杨再兴莫生事便好非到万全之时哪个敢去寻杨铁枪的不是?前日里泽州之战后来的潞州之战金人对这股势力哪里还敢小觑?虽说杨再兴已经领了大金国分封只是不置一员官、不缴一文税只图得个面子上过得罢了别人犹可完颜亮岂会不知? “爷仔细些宋狗时时有小队游骑经过太师在日已许过泽州晋城百里之内无国朝兵马若是撞见了却是尴尬!”身后一位领路地开封府谋克提醒道。 完颜眼中一黯满腔恨意化做雪水却晓得连兀术在日都不敢轻来此处起衅自家是何等份量还是掂量得清楚的。杨再兴与太行宋人间不明不白地球人都晓得只是没抓住他痛脚处也只得疑心无可如何。“且让这杨贼猖狂数月!”完颜亮毕竟对杨铁枪之名颇为惕惧:“待上京平安某必与孛迭率大军踏平这泽、潞二州擒杨南蛮至太师灵前致祭!” 杨再兴此时已经纵马出城与高林、姚侑、岳雷、洪皓同往榷场巡视。一路上姚侑颇为惴惴早早便道:“大哥自太行一战以来与夏人交易大减近半货物皆须输往罗彦处转往大夏、辽与西域诸国便是凤翔一路的分号交易也甚于晋城若是再打得数月只怕岳二爷是胜得痛快咱家却是帐面上亏得越多了!” 杨再兴“嗤”的一笑:“姚大主事某家不曾到榷场查对帐目也不追究你生意盈亏怕甚事来?却到某家面前哭穷?且问先生咱这几人里谁最富?” 洪皓与岳雷听得大笑姚侑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忙圆场道:“二位莫笑咱这生意虽比往年差些可这棉布却大收!各位爷身上穿的床上盖的可不都是咱地里产的?” 洪皓笑道:“姚主事客气咱这身上可是上京买来地皮货没沾您半点光!” 进得榷场来滞留地行商门见杨爷出巡都在路边拱手为礼:“大人新年喜庆!” 杨再兴翻身下马一路还礼过去:“诸位新年大!必是财源滚滚!” 但一路行来今年受撒离喝一战影响还是颇为明显此刻留在榷场中的行商不及往年时节的五成。杨再兴面上满是笑意心中却颇凝重。待进了布坊见其中规模大了数倍才略有些喜意。姚侑在旁相陪解说道:“大哥某家这布坊去年产布不下百万丈眼下在河东地面上也有数万亩棉田泽州、潞州所产棉花还不到一年所用棉的四成只是眼下撒离喝大军未退一时间棉花送不过来年后只怕有些吃紧这个……” 杨再兴点头道:“按眼下库存能够撑到几时?” 姚侑默然半晌才道:“若是出货压一压大约到二月中旬再往后便无棉花了河东地面上数万担便是运不过来这等如何是好?” 杨再兴笑道:“二月中旬那便来得及年后多招伙计吧军中棉布用度甚大只怕你出得慢了不敷应用。” 高林与岳雷对视一眼皆是喜上眉梢岳雷上前一步问道:“杨叔叔着小侄到此商议军务不晓得年后是否追击撒离喝败 杨再兴转过头去直视岳雷:“贤侄这一仗胜得还不痛快?撒离喝精兵三万退时不足一万二千岳家军在太行伤损不足三千便是岳帅昔年用兵时怕也不过如此罢?哈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笑。 杨再兴这才缓缓道:“兀术之死金人必有一番慌乱国之柱石既倾岂是一年半载能够安定得下来的?晋城大军练了数年再不用兵是令男儿空老某之罪也!过得十五便是出兵之时不惟此间太行南北大同至解州乃至北上东胜州东至登州也将有变乱四起某家倒要看看金国还有多少实力!” 岳雷却拱手道:“叔叔原来早算计至此地步侄儿敢不奉命?只是眼下撒离喝大军必要远遁再要将其痛击只怕时机难寻何不趁此新败之际衔尾痛击?” 杨再兴点头道:“这话也不错只是还须缓得三日。” 高林不解道:“三日这却是为何?” 杨再兴道:“完颜亮近日必得兀术死讯那时岂敢在此久候?待其军心一动更无战意!某家本欲待其再狂奔半月再击其主力但贤侄如此良策也无不可只须候完颜亮一走撒离喝大军必要开拔那时再行痛击不迟!” 孰料正在说这话时撒离喝却已经拔营! 第二百一十二章 萧裕过泽州,乌带陷绝境。追杀! 正月初三大宋天庆节民俗不洒扫、不乞火、不汲水衙门还可休假五日。 泽州城中军营内一片繁忙岳雷与高林、姚侑等各率所部收拾马匹辎重城中百姓却还沉浸在连战连捷与新年的喜庆中当兵的自然没有这等福份了。 半点喜意也没有的还有乌带。 “大帅一路保重开封城中有何不如意处只管吩咐末将麾下便是!”乌带在太行关下行营门口肃然拱手与撒离喝作别头都不敢抬。 后者连这等客套也免了骑在马上怒哼了一声挥鞭扬长而去。 近三日来大军不断开拔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批断后的主力离营而去了撒离喝一边着快骑赉书至郦琼处嘱其加强开封城防并令所部江南细作仔细王德、林大声等举动。料来郦琼也该得到消息晓得须防大宋兵马北上了。 但乌带却只因多说了一句“防太行山贼”的话便被撒离喝当着萧裕的面下令率所部二千步骑修复太行关并在关外扎营驻守直待大军返回方可覆命其间未奉将令不得擅回开封! 萧裕于初二日即率万骑燕京主力北上一路远远绕过泽州府地界这与完颜亮不同前番数骑还可悄悄掩至泽州境内窥其虚实这回则是过万大军行动若是惊动泽州兵马五十里内不到半日便可正面交锋。那时岂能轻易走得爽快?萧裕虽然平时侍奉的是一个大金最嚣张地主子可是越是在这种主子下面越懂得小心谨慎。是以一路上侦骑四散打探得杨再兴绝无动静之后才肯让大军跟进。 岂料杨再兴也是一般想法:这股金军尽是燕京精骑才在草原上一战而击退蒙古主力可以想见其战力加上近来在开封养得人强马壮并未在太行之战中吃半点亏若是让其留下来与撒离喝合兵一处。颇碍大计不如且让其分兵北上日后自家实力更增时哪里会在乎这点对手? 是以泽州细作早将金军诸部探得明明白白却不曾动萧裕所部一人一马而是按杨再兴将令:“避开燕京贼子姑待其北上。咱们专心对付撒离喝!” 萧裕自然不晓得双方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直待过了泽、潞二州兵马活动的地界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迪古乃(即完颜亮)交待得好差事!幸而未出意外否则到燕京如何交待?” 随后想起乌带转为破颜而笑望向太行方向心道:“没死在迪古乃手中没死在撒离喝刀下也算你命大只是不晓得此番以二千兵马对付过万岳家军。还有几分活路?乌带兄如今这一关只怕难过!”乌带此刻没来由地打个了寒颤心中一抽这才集中精力开始经营自家营地待仔细清查营中兵马钱粮。只得叫一声苦:战马还有三百余匹。多是伤损不堪一战的兵卒更加惨不忍睹。自家麾下精兵尽被抽去守开封留下地多半是些老弱病残三十岁以下的没几个其中一半还是汉军与其他杂役这班兵马莫说打仗便是山上滚块石头下来能够躲得过的也没几个。这倒也罢了营中粮草能够支应到二月间也就尽了留下的马料比人的口粮还多上一大半难不成最后让麾下兵马改吃马粮? “天杀的撒离喝!----”乌带在营中怒吼。 可惜此刻撒离喝跑得正欢岂会听到他的咒骂?没奈何只得收拾情怀着人整理营帐过半兵马倒要用来修整太行关打的主意是一旦太行山贼来袭说不得只好以太行关为倚死拼一回了。 但这伙山贼却不肯让乌带消停。 “禀大人!”入夜时数名伤兵连滚带爬地撞入乌带帐中:“山贼大举来犯已经夺了山上数寨眼看往关口而来了!” 乌带正在帐中为钱粮之事封书往郦琼处求救虽然也是镜花水月念在多年袍泽也只好抱抱佛脚了此时吃这一一团墨迹便将才写了大半地书信污损至不堪使用忙问道:“仔细些大举来犯?共是多少兵马?拔了哪些山寨?” 原来自太行撤退时只是靠近碗子城的几处山寨尽数放弃每放弃一座乌带心头都是一阵搅痛毕竟这都是麾下将士们以性命拼来的如何轻易舍得?越是临近太行关乌带越舍不得弃寨是以最后几个山寨不但没有放弃反而留守了数百兵马在上面只愿也利用地势与太行岳家军争个输赢。 “大人山贼……连夜来袭小的……不知多少兵马但见四处火起声振山谷大约……总不下……数千兵马!”那小兵似乎又回想起这两日夜间作战的情形说话间声音颤。 乌带听罢惨然一笑心中透亮这番落入撒离喝算计了。本来不随撒离喝返开封也非坏事只怕到了开封撒离喝眼中看到自己不爽哪天随意寻个由头便可令自己脑袋搬家留在太行虽险好歹也可以多活些时日只可惜家中娇妻久未曾亲热了。 但看太行山贼这般举动分明得到消息就要大举来犯莫说数千兵马留守在山上的数个寨子每处兵马不过百十人岂能对付得了山贼?只须数百山贼下来逐个攻破谁也逃不脱毕竟山贼是自上往下攻占了许多便宜。 “不可慌乱!”乌带晓得这正是生死存亡关头自家座骑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敢轻易弃军逃生但看这情形太行关还修不修? 思之再三。也别无他法当下喝道:“关内兵马尽数撤出全力加固寨栅多设拒马强弩须防山贼劫营!” 次日天尚未明早有侦骑来报:营外不到十里已经见到身着岳家军盔甲地敌骑出现! “营外十里?山贼不都在山上么?如何会有敌骑?关内可有人马出来?”乌带一时间也傻了过去这数月里。只是山上战事不断山下却一直没有动静眼下太行关还在自己手里若说有小股山贼攀岩下山倒也罢了如今却是出现了敌骑!难道连马也可以攀岩? “大人看样子不像从山上下来地!眼下东边、南边都有敌骑前后不一。大约总不下一二百骑!”那探子还算查察得比较仔细。听乌带想得歪了连忙补充道。 乌带一听睡意全消忙整衣束甲上营栅察看却是四顾茫然鬼影子也看不见一个虽说晓得敌骑还在十来里外活动却总也想不通。为何大军一撤这些个岳家军有如从地缝里冒出来的一般。 “莫非从泽府来地?”乌带一时间有些开窍了却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背心凉嗖嗖的。 到午时一刻终于第一队岳家军游骑出现在营外的视野中。 “快!着关内兵马尽数入营!”乌带声音涩。却已经别无选择。此时往山上看已经能够见到小股岳家军出现在陉道上! 岂止是乌带。此刻的撒离喝也在惊疑不定。 自家率部断后沿途一路平安但据前方来报中间的第二队却已经被袭击了三次再不敢多走一步已经就地停下来歇息等待自家率部前往会合。 “禀大帅诸位孛堇皆不敢擅专前方三十里便是扎营处只待大帅示下!”那来报讯的小校跑得面色白看来这一路走得并不顺利。 “敌骑来了多少?折损多少兵马?”撒离喝冷冷问道。 “前后三次总共不过二百骑只是来去如风皆是北方快马若衔尾追时必有强弩阻截是以未能追及!三次袭击共死十一骑伤百余步骑!” 撒离喝闭目片刻才睁眼道:“似这等必非大举来犯不过想迟滞大军往援开封罢了不必理会大军这就开拔明日定要赶到开封!” 中军得令快马加鞭果然不理往来袭扰的岳家军只管赶往开封府。 正月初六日后队终于抵达距离开封不足七十里地地方撒离喝早已经快马赶到开封城内部署开封城防而断后地金军则迎来了最后一次袭击。 “俺的娘啊得有多少岳家军?”后队中的汉军听到如雷的马蹄声不由得呻吟了一声女真骑手哪里还需要命令纷纷调转马头高声嘶喊中往来犯地岳家军迎去。 “岳”字大旗下当先出现地正是岳雷! “金狗哪里逃!纳命来!”岳雷这一路谨守杨再兴命令放过撒离喝主力而在后队距离开封只有一天路程时动最后一击按杨再兴的说法:“岳家军主力另有要务此番不可多有损伤若是折损人手过百虽胜无功若是折损兵马五百无功有罪!” 是以岳雷跟了撒离喝一路却不曾当真下手只有这跑在最后地金军眼看尽是疲兵、汉军才大举痛击。 “当----嚓!----” 当先撞上地金将流年不利与岳家枪交上了手铁枪荡处将金将手中长刀撞开下一枪准确而轻微地划过这金将喉部马匹错身而过时岳雷头也不回地迎向下一员敌骑前一将则随马匹冲出老远才见其手掐颈部血如泉涌从马背上跌落。 对面岳家军士气大振三千余骑杀气如虹扑向这断后的七千金兵。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太行风云动,河北烽烟起。明谋! 正月初八太行北小五台山巨木森森白雪皑皑。 东台峰下密林深处隐隐炊烟。粗大的原木围起了一座寨子稀疏数十间木屋高柱长椽虽然粗陋却是人声鼎沸居中的大屋内虎皮椅上高坐一位粗豪汉子举起手中酒碗吩咐道:“众位兄弟这年是各寨自家过的咱老徐也没敬上众位一杯而今大家伙才算聚齐了咱也不藏私泽州府所出的晋城老窖小五台诸峰上也只有这两坛今儿个干了它!” 屋内数十位汉子举起案上酒碗轰然应道:“为徐爷贺岁!” 哗啦啦一阵牛饮之后徐寨主将酒碗摔到厅中火塘内碗中余沥未尽窜起数尺高的火苗来老徐环目四顾示意众人噤声才嘶声道:“自金狗入寇中原咱小五台山七寨二万余口老小这些年可算受苦了!比起当日死在金狗刀枪下的妻儿老小还算命好的!众位该都听说了兀术那狗贼已经下了地府!老天有眼哪!” 屋内欢声大作众人纷纷咒骂兀术以及当年祸害中原的金贼。 “众位!----”老徐再次举起双手让众人闭口才道:“泽州府杨爷传下话来兀术虽死可这大好河山还在金狗手里如今贼营大乱正是咱出击的良辰吉日!各寨听令!” 座间跨步走出来六个粗大汉子齐齐拱手道:“徐爷吩咐!” “今日席散后各回本寨安排好妻儿老小能用的好汉三中选一每队不可过百人后日下山。各寻小队金狗厮杀见兵杀兵见官杀官若有大队狗子。不可鲁莽避实击虚正月之内不可让金狗有半日安宁!” 众人应道:“是!” 此时太行紫团山白云寺内大雄宝殿上众僧云集皆在听候方丈法旨而方丈室内则是让佛祖也不愿参见对的争执。 知律僧面色惨白。沉声道:“方丈白云寺僧众本是方外之人兵连祸结之时能够自保禅林已经难得之极如何再入红尘造无边杀业?若是这等下山岂不毁了僧众修行?” 在旁的经堂老僧嗤的一笑:“白云寺中。便是红尘。大宋子民三千聚居寺内外共僧众共抗金贼哪里还须等到下山才入红尘?若非岳家军屡次来援白云寺早成瓦砾哪里还有方外净土?” 方丈右侧一名红脸中年武僧为众武僧之此时忍不住咆哮道:“如今山下哪里是红尘?分明是地狱!若寺僧不肯入红尘便随洒家入地狱如何?壶关上早有我寺僧众防御贼人杀业不知造了多少!依洒家看来分明便是功德!我佛也有作狮子吼的时候。念经参禅能够让金贼退却吗?” 居中上的老方丈听到这话面上肌肉一抽叹口气起身道:“且上大殿贫僧自有话说。” 众人随之闭口不言。随行其后。 “众弟子入寺修行。所为何来?世间一切皆苦修行者不过要勘破红尘。得大解脱。如今世道纷乱哪里有甚清静佛地可以立足?既然免不得只索入世!若经此修炼或者更上层楼不能入世安能出世?降妖伏魔便是积累功德!寺中众武僧明日即岳家军信使下山奉泽州府杨大人号令出关降魔杀贼老衲必率其余僧众早晚焚香为尔等祷福不可有负苍生重望!” 众武僧齐齐应道:“谨遵法旨!” 片刻后二百余个光头和尚身着灰僧衣手持降魔禅杖急步迈出山门往壶关而去。相距数十里外地真泽宫则涌出百余持矛道士匆匆下山。 太行王莽峡十八盘第一盘处一名紫衫汉子手提长刀对着身旁下山的数百汉子吼道:“儿郎们再快些莫让别的寨子抢了头彩去若是输了这一战岳二爷里哪里还敢让咱举这面岳字旗!” 太行林虎山密林深处一头饿晕的了猛虎正在觅食大雪之下哪里还有往日地走兽可供猎取?正焦燥间然鼻头抽*动双眼放出幽幽微光来轻轻往林间小径潜去随后突然见树上积雪片片坠落忙止步不前犹豫片刻转身往后狂奔。数息之后一名乱裹羊皮的汉子手持朴刀匆匆现身四顾之后往后一招手积雪的石径上窜下来大队形貌相近的精壮汉子急急往山下赶去密林深处的饿虎远远地偷觑着这队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汉子庆幸自己没有挡在路上。 灵山、东灵山、太白山、南索山、阳曲山、白石山…… 一座座寨子一队队义军数十人至数百人不等纷纷高举岳家军旗号尽出精锐下山突袭金军营地或州县一时间沿太行上下河东、河北数十州县纷纷急报往上京。 正月初九长城以北草原上雪片纷飞但汪古部汗帐之外却已经万马嘶鸣贺兰可汗立马众骑之前扬声道:“兀术狗贼已死是天灭金国之时也是我蒙古诸部报仇之时如今咱克烈部、汪古部誓为俺巴孩汗报仇这便出击东胜州杀金狗去!----” 来自克烈部与汪古部的三千余骑纵声高呼:“报仇!报仇!” 再往北草原深处蒙古皇帝忽图刺大汗得报大喜召金帐所在诸部族汗王入金帐议事待诸汗入帐大笑道:“众位大汗贺兰可汗急报长生天庇佑蒙古金狗的宰相兀术死了咱也该前去讨些旧账回来汪古部与克烈部已经往南杀也该此番你率所部好汉做先锋往塔塔尔穹庐多处杀去必要多杀几个汗王与我俺巴孩汗报仇!” 而在东边地大海。数十艘1ooo石战船穿过晨曦中的薄雾往北疾驰此刻北风正盛。各船都下了帆两侧伸出长桨。划得水花四溅。王兰立在船头一边呵着手一边扭着头问道:“老阮跑了十多天了这里何方地界?” 桅杆上呲溜溜如滑下一只大猴来阮漓裂嘴笑道:“王大人这就等不及了?眼下大约总在密州外海若实在等不及杀金贼明日即可靠岸!” 健康府大宋军营内。王德双眼盯着案上地图眼中放光大笑道:“诸位眼下河北大乱兀术一死金军通欠主持河北十万兵马。不过是散兵游勇。何足道哉?只待圣旨一下咱便过江!” 座中众将纷纷应道:“是!” 帐后却转过一名积年老吏附耳道:“大人此事不可鲁莽请旨之事虽可行得但还须着人往王太医处相商莫为一时意气之举坏了大人自家之事!” 王德面上为之一颤。 鄂州府却是另一番景象林大声率众入得营来。大集众将席间一片默然林大声拱手道:“列位皆是大宋干城若安抚得麾下兵马不擅起边衅。大宋有如磐石之安。若轻举妄动不惟身家富贵难保。大宋亦有不测之祸。此事莫怪本官多嘴原是旧话只是如今河北有变天下震动本官虽可保自家绝无妄动也还要列位附和才好!” 众将皆应道:“不敢劳大人吩咐!” 可惜当年的无敌鄂州军! 正月初十泽州府城外人喊马嘶军威雄壮岳家军步骑共二万兵马高擎“岳”字大旗整装待岳雷与高林立马众军前岳雷高叫道:“杨叔叔诸军齐备请叔叔示下!” 杨再兴骑马与二人缓缓经过面前列阵整齐的雄师欣慰之意写在脸上这些年来在泽州府苦心经营总算不负一番苦心眼下这批人马已经是晋城一半的实力除了留守的一半山中还藏了火器未曾应用虽说要一举平定河北还有些难度应付眼下这场战事是绰绰有余了。 “贤侄牢记为叔吩咐此去太行关下只合围而不攻若要攻时为叔必亲往营中一行那时才是千载一时之机却不可擅动兵马致留后患!”杨再兴并未张扬只小声对岳雷与高林叮嘱道。 二人同声应道:“是!” 随后大军动两日间前锋精骑已经抵达太行关下地乌带大营将两千余金军牢牢围在营内直围得密不透风蚊虫难出这才安营扎寨。 乌带站在营内塔楼上四望皆是岳家军只得叫苦面像比哭还难看哪里还有挟持撒离喝下太行时地胆识?身后一员谋克堇突然叫道:“大人这伙贼子为何这般布阵?难道还用得着围三厥一?” 乌带顺着他指地方向看去果然大阵之中有一条窄窄的通道不过四五丈宽从栅外直通阵外竟然无一人一马阻拦。稍稍思忖乌带苦笑道:“咱营内这点子兵马哪里用得着围三厥一?这是明明白白让咱派人往开封报信让大帅派兵来援----这伙贼人是想打咱大帅地兵马!” 若是杨再兴在此必然拊掌道:“正有此意!却不全是为此!” 果然撒离喝得报细细询问从乌带营中出来的快骑浑不得要领半晌才道:“如此乌带却是无虞了岳家军分明要打援军本帅岂会上当?只是如此明白的计谋为何还要摆出来?” 此刻汾州城外二百余骑如飞而至风尘满面盔甲不整却举的撒离喝大旗为的孛堇高吼道:“大军过路还不让道?” 汾州守城的士卒还没摸着头脑这伙奔命之徒已经席卷入城。 第二百一十四章 牛皋破汾州,铁枪出晋城。征战! “大人!----快兵啊!汾州没有了!” 太原府内衣衫不整盔甲破败满面焦黑满身尘土口唇干裂的汾州留守孛堇扑倒在太原知府面前哭都哭不出来了太原府上下大震。 原来那伙溃兵哪里是撒离喝麾下!2oo来骑才入汾州城门便刀枪并举城门处总共不上百余步卒数息之间便被上下杀了个通透随后号烟高高升起军营内的金兵来援时见路道上数处大火哪里近得了城门?而此时门外蹄声雷动怕不有四五千兵马靠近!可怜汾州深入河东腹地总共还不上二千守军战马5oo匹都不到岂敢和如此势大的敌人相抗? 没奈何机灵些的撒丫子就开跑早早抢到马匹出城狂奔见机晚些的金兵也晓得避开西门往其余诸门逃窜还有一班在城中有家有室的却在进退两难间转眼就见“岳”字旗插满了四门城中府库衙门、军营在两个时辰内就改姓了岳四门立即关闭岳家军半天之内就已经遍城张榜一则安民二则令告城中作恶的金人。 这一来汾州城彻底地翻了天莫说金人平日里本来就作恶多端便是正经八百经商的金人在汉人面前也往往不可一世那些攀衙门靠军营的金人更是横行霸道惯了眼下到了清算的时候岂会躲得过?好在牛皋也经过多少世面了。晓得乱起来不易弹压。当下严令民间私自上门报复凡有罪过地金人总须岳家军上门擒拿搜缴明正其罪。当然了老牛也没忘了开仓放粮救济城中百姓。 汾州位处河东地面心腹之地北通太原府西接延安府南下可达平阳府、解州府历来东西来往地客商有不必过太原的却总躲不过汾州去前者金人破城时曾大杀四方。至使河东大邑汾州城中最少时户不过万。眼下经过数年生息加上来往客商极多也算恢复了三分元气城中倒不下三万户绝大部分自然仍是宋人在兀术动员下迁来的女真、突厥、渤海、蒙古等族还不到七百户这番反攻倒算宋人自然笑逐颜开城中其余各族就倒了大霉。牛皋昔日有过破洛阳、长安的经验。还懂得嘱人仔细核实凡女真人有作恶者一概格杀但麾下潞州将士多有与金人有大仇者昔年被金人杀绝全家地亦有之。实际执行起来。岂会一成不变? 当下城中杀声四起待临时的知汾州府牛皋牛大老爷巡视之时。却见处处血迹莫说金人几乎屠绝连那些说不清族别的异族居民也多有大倒其霉的。凡在城中客栈暂住的行商则是西域人得免、夏人得免金人一概被屠掠一空甚至连城中被迫与金人通婚的汉人家庭也遭了殃与金人所生的子女纷纷被砍稍有藏匿便有人举报随之而来的则是不测之祸老牛人老心软看得一路叹气随行的河北兵士却个个犹未解恨看来这一番屠杀也在所难免。 却说汾州城破只得四五千兵马入了城而且其中的骑军主力立即远遁留下守城地都是岳家军精锐步卒连“牛”字旗也不举高竖城墙上地入目皆是“岳”字旗专候金人来攻。岂料太原府虽近府中军政大员闻讯皆是苦笑不得! 原来撒离喝攻太行时河东兵马尽归其节制凡有可用之兵早早就被撒离喝着人携兵符来一一调走此刻四下里皆是岳家军旗号连太原府也不过三千余兵马勉强看守治下县城屡屡被岳家军洗劫府城中连屁也不敢放一个闻说岳家军大队袭取了汾州城皆破口大骂:“这伙天杀的大胆山贼!”但要说到兵相救则是泥菩萨过江----自家也难保! 不但如此连太原府也早在汾州求救之前就已经分别向撒离喝和兀术处去了救命书书中道:“太行山贼举岳家旗号四处劫掠州境府中兵马已奉帅令尽数集于解、泽诸州实无可用之兵今势如累卵专望求援!”岂知这话如同商量过的一般沿太行上下太原府、平阳府、解州府甚至南到河中府北到真定府各府知州留守将帅皆是一般语气大致内容兵书如雪片般飞往上京、开封! 撒离喝比上京得到消息早了些儿正月底便晓得义军四处袭扰河北地面上无一处安身之地却在开封府中坐困愁城不晓得该求援何处依兀术遗书所言太行不过一伙破败山贼虽屡屡为祸却非心腹之患大宋才是卧龙病虎不晓得哪天便会恢复过来反噬一口是以近一个月来便在开封与诸路将帅共商江河间防御事项。本来兀术之死江南诸镇御前兵马肯定也会加强戒备往边界巡逻的游骑自然格外多些这也是人情之常落在撒离喝眼里则如风声鹤唳无一处不可疑直到正月二十九临安一位密使到了开封撒离喝得书大喜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回顾河东地面。 同时健康府大营王德却面如死灰将中枢札子远远掷在上散开的密札上隐隐现出:“不可妄起边衅动摇民心”等语良久方才口中喃喃:“良机已失权臣在朝此生休想再收复河北了!” 武将与红颜最惧空老! 却说撒离喝正在心中喜悦晓得江南不会有大动作此前的兵马调遣不过是江南的谨慎之举兼有自家防备的意思却并无趁机北上之意心中大定。三十日太原、平阳诸府军报火急入开封撒离喝拆书一看七窍生烟暴跳如雷:“这----这伙山贼好大的胆子!” 郦琼不解其意却听得撒离喝怒吼道:“列位且整治兵马某家必要返回河东碾碎这伙大胆妄为地贼子!”待军报传阅遍后众人方才晓得原来抽家军已经趁河东空虚袭取了汾州城! 但说到整治兵马众帅却都犯了愁:原来这番大集沿河上下将帅会商防御大计却无人带了大批兵马来会只因各将帅分别都有自家防御河段麾下兵马已经颇为紧张眼下虽然临安有了消息谙宋军不会大举北上但若是撤去江河间防御唐、邓、蔡等诸州尽在宋人眼皮底下谁能够保证宋人全无动静?就算江南的宋军不会北上河北的宋人就不会作乱么? 自去年与蒙古一场厮杀金军主力已经大举集结往长城以北至上京一线以防御来去如电的蒙古骑军眼下江淮间哪来的多余兵力可以支应河东? 撒离喝空自大怒数日却见众将帅吱吱唔唔都不甚爽快晓得自家毕竟只是河东统帅却并不能够完全节制河北所有兵马也不敢担起擅撤江淮防御地大罪只得忍气吞声向郦琼求助。但郦琼麾下以汉军为主骑军少得可怜眼下千里驰援步军能够有何大用?纵是尽了全力也好不容易为撒离喝凑足了三万兵马其中骑军两万步军一万终于将这尊大神请出了开封府往河东地面而去。 兵两日已经在泽、解二州地界前方侦骑来报:“大帅太行贼军大营距此已经不足五十里前方多是山贼探子大军须先往太行关下求援崇州节度使还是径过解州?” 撒离喝北望太行诸山英雄气短晓得若是与近两万岳家军对撼纵然获胜也是一场惨胜何况前番太才大败涂地之余若说再对太行用兵只怕眼下好不容易凑起来地兵马立即就军心涣散了有了乌带挟主帅逃命的先例撒离喝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何况解州并非本帅治下乌带祝你好命本帅救汾州要紧顾不得你了!” 撒离喝嘴角一抽长鞭前指:“直解州!” 众将喝道:“是!” 三万大军远远绕过岳家军主力悄悄过解州境往平阳府而去。岳雷得报不敢擅专着人去请杨再兴定夺。杨再兴得讯大喜召集府中文武取出印信吩咐道:“眼下河东要紧之际晋城有姚侑、郭师傅率部防御吾无忧矣城中精骑今日尽随吾去杀撒离喝诸事不决便惟张先生之命是从!” 洪皓也不谦虚在旁拱手接知府印信。老郭欲言又止杨再兴附耳道:“将铁炮搬两千个至晋城墙头上若有万一不妨应用!”老郭一张脸立即笑得鲜花般灿烂再不复忧色拱手作别而去。 柔福却有些不舍在后苑收拾衣物时忍不住泣下杨再兴环臂抱过娇妻拭去粉脸上清泪道:“你家夫君勇冠三君却成日价只在床第间动武岂是好男儿本色?这番去定要胜而后返吾妻不必多虑!”出门之时见秋香与阿蛮在门外默默相送心中一动搂过来一人香了一口这才大笑出门而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片纸破金营,雌威定朝纲。杀气! 岳雷屡屡得报:“撒离喝已过解州”、“撒离喝已进平阳府界”、“撒离喝着人尽掳平阳府汉人男子随军”。诸般军情急如星火心下也自焦燥却总是不见杨再兴回信这日里正在着急突然得报:“二爷杨大人亲率泽州府大军来援!” “杨叔叔果然亲自来此!”岳雷大喜之下快马迎出十里外方下马迎候杨再兴大 二月初四未时蹄声雷动杨再兴亲率万余泽州精骑抵达太行关下。 乌带得报率众至塔楼上远观面如土色虽然只见得岳家军旗号但眼下兵马分明是从泽州来的杨再兴岂无半点嫌疑?一个岳家军已经难得对付再加上一个大宋神枪莫说自家这点子残兵败将纵是撒离喝亲率主力来援又岂能讨得了好去?眼下这围营的三万余兵马中精锐骑军便不下两万太行与泽州府哪得这许多好马来? 同时自家也在惊疑不定的是数日前闻说撒离喝率大军前来该当早就到了太行了为何到眼下还没有半点消息?近日里岳家军已经将围营合拢内外消息再无半点相通这撒离喝所部到哪里去了? 杨再兴此刻却对乌带置之不理率众将前往太行关下亲临正在修复中的太行关眼下的太行关已经吸取了前番被撒离喝攻破时缺陷分为里外两关相距数百步上下也有二百步距离。道关口高度增至三丈高下楼门顶部宽度也增至两丈宽已经足以容纳数百精兵同时作战里侧墙面上则有多处石壁藏兵洞一般的抛石烟熏已经不能对防守的岳家军形成有效危胁。更重要地是内外两关叠加。则可令敌人即使勉力攻破第一关也会完全暴露在第二道关下不可能在第一关成功立足。 岳雷近日来在此关上颇费心思此刻将设计思路对杨再兴说加解说老杨也颇为赞赏。但此刻前来却并非为了视察重建工程。 “备香案!上祭物!” 高林大声吩咐随行的亲卫迅将简易的香案摆上。杨再兴拈香在手。面向太行关缓缓跪下身后诸将纷纷下跪。此刻香案上摆出祭物却是封营时最后擒获的几名金卒人头。 “列位大宋男儿英魂不远且享杨某与诸统领致祭:金贼蹂躏中原故都久陷胡尘今河东贼酋撒离喝者屠戮大宋子民无算罪恶深重早邀天谴。惜未得其时。诸位大宋好汉子不惧死生血浴太行屠贼过万功盖当今南北震动。贼军大败于碗子城下兀术殒命于上京城中。天下动荡。贼势倾颓此正好男儿建功之时矣!杨某不敢辞劳苦。率太行诸路英雄不日将进击贼酋根本而破敌、疲敌之功实归于太行英烈!异日收复河山光复故都当再请旨大祭英灵!” 待祭礼已罢诸将请命杨再兴道:“岳贤侄太行之战虽折损颇众然河东兵马尽集于太行关下实有莫大之功;兀术之死河北动荡太行诸路英雄并撒离喝南北不能兼顾疲于奔命此正用兵之时矣。太行英烈不会平白殒身如今饵敌、疑敌之策已经奏效乌带留之无用端看此贼选择如何死法了战不须妄费干戈容某修书一封试看乌带知进退否!” 岳雷在旁眼圈一红恨声道:“叔叔固然以保全诸军为念只是此贼在太行颇杀伤我军儿郎军中将士莫不想食其肉而寝其皮今若令其弃刃待缚恐怕军心难定!” 杨再兴把臂直视岳雷双眼沉声道:“贤侄迟早须独当方面须知为帅者与为将颇有不同不可为一时好恶所左右处处皆须从大处着眼不能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能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地。眼下乌带贼众皆为俎上鱼肉若尽力剿杀岂足令我大军试刀?然贼众退无可退时须知困兽犹斗必令我军多受损伤于战事何益哉?兵者乃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贤侄若不能放下这屠戮执念他日纵有成就也须有限恐怕有负岳大哥之望矣。” 岳雷闻言惕惧拱手认罪背心密密渗出汗来直湿透衣衫! 是夜杨再兴端坐帅帐修书曰:“书致崇义节度使乌带:阁下为金国贵胄之后南下破宋之时颇立战功于我大宋子民则不啻罄竹难书之恶。今兀术殒身于上京撒离喝带甲过万犹不敢正眼觑太行舍重围中阁下之孤军而弗救远遁平阳府自顾犹不暇。今治精兵三万以复大宋河北之地阁下兵马犹鱼肉在俎死生在吾一念间尔。旌麾所指竭泽焚林玉石俱碎覆巢之下必无完卵阁下虽不畏死独不念宋金儿郎子侄乎?书至日若束戈就缚犹有一线生机若坚执妄念谓能相抗窃为阁下所不取。绍兴十八年二月初九日辰时宜举所部弃兵甲出营某必体好生之德不致妄加屠戮。若稍有迟滞莫谓言之不豫矣!大宋故枢密副使岳飞次子雷。” 书罢递与岳雷道:“贤侄此乃岳家军致敌将之书须用岳家印信为叔代笔还须得贤侄允可且先看看还合贤侄之意否?” 岳雷早已经看得明白此时郝然一笑道:“叔叔允文允武尽得家父之风侄儿不及者多矣还请叔叔异日多多赐教岂敢复有见识?” 杨再兴笑道:“岳大哥昔时领兵之余手不释卷潜心经典其胸襟气度岂是一班武将竖儒所能能比拟?为叔窃仰其风采却难以效颦岂敢相提并论?近年来贤侄屡经变故历练颇丰却是于这文辞一道少用了些功夫倒也并非难事。异日河北平定多有暇时贤侄再广读诗书必远在吕蒙之上!” 次日天明时一枝响箭带着这封劝降书送入乌带营中杨再兴于弓箭本不甚擅长然臂力过人军中多的是强弓此箭直入金营中塔楼立柱上深入盈寸犹自颤动不已。乌带得书面色惨白才晓得为何至今不见撒离喝所部大军踪影原来自家连这麾下2ooo残兵已经成了撒离喝的弃子! 乌带之降本在杨再兴算计中但让岳雷和杨再兴错愕失笑地是乌带当日即遣使出营布衣携书至营中请早日接收降军金营中居然连一日也等不得了。待岳家军接收营盘过来才众皆恍然:原来乌带营中马料还绰绰有余口粮却是不大够了早在十日以前乌带就已经将麾下兵马口粮减至每日一餐若再降得迟了些儿只怕满营兵马皆有饿死之虞! 这边乌带已经成为岳家军监中之囚满营金军尽成了太行关重建工地上的民。撒离喝却在平阳府越走越慢每往前一步都战战兢兢初出开封府时的暴怒早被抛诸脑后只觉得漫山遍野都是岳家军! 过解州地界本来就在岳家军嘴边虽则岳雷奉杨再兴之命牢牢围住乌带不去招惹撒离喝主力以图让撒离喝率部深入河东与凤翔路、京西路诸城金兵一步步远离。但一路之上免不了太行诸路义军来去如风屡屡袭扰不是今日失却一队侦骑便是明日被烧去一营粮草看似等闲村落兵马过时便有小股伏兵以强弩潜射。本待多掳汉人男子充入营中以备汾州府之战却已经视汉人村落为畏途再不敢轻易扫荡。是以步步为营走得极是仔细。只苦了汾州府老牛在城头天天苦盼:“撒离喝为什么还不到呢?” 此时上京城中完颜倒是经过多日苦盼总算迎来了自家兄弟。 兀术之死上京城中人心浮动完颜本无可如何只要金廷之内无甚变乱纵是人心略有不安也不会过于焦虑。难过者则在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河东太原府、河北大同府至燕京一带甚至远在东海边的州县皆有汉人为乱小者据山泽大者入州县已经有燎原之势若是坐视不理却怕一不可收拾。待与朝中重臣相商欲将漠北防御的重兵调回河北却惊悉塔塔尔部屡屡遭袭而贺兰可汗则率大军已经越过完颜亮经营的防线直取了东胜州! 河北其余州县军报还在途中未必就平安了以理推之大约与北方并无二致。兀术在日大金军威犹存河北还算安定眼下柱石已失完颜深深怀念起这位让自己颇不顺心地叔父来。 正月二十四日大金廷议兵马调遣之事就漠北重兵是否南调之事朝中诸臣争得面红耳赤偏生无人肯听他这位皇帝地意思完颜在御椅上老大没趣越听越是心头火起却是无力作。这日上朝前本来又偷偷喝了点早酒头晕脑胀再听得朝中有如闹市哪里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却在此时后宫内转出皇后裴满氏来对着满朝文武大喝道:“大金国还有法度么?与本住嘴!廷尉何在!看看哪一朝臣子在国主面前如此放肆!” 大兴国一声高呼门外整整齐齐开进来数百带刀侍卫朝廷上顿时尽是肃杀之气武官犹可文官们早吓得噤声不敢动弹连那些多年未曾出战的勋贵们也被这裴满氏的气势所夺! 第二百一十六章 裴满氏扬威,完颜亮入京。定局! 大金国虽在这一代深受宋儒之风浸润上京书院规模质量已经不下于江南大邑然朝中制度仍然并不十分完备其中对“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更是可有可无不惟完颜连朝中重臣也没有特别高的觉悟只是朝堂之上的汉臣们觉得突兀了些其余诸女真勋贵早晓得裴满氏在后宫的横行霸道此刻裴满氏雌威大撞入朝堂明眼人一看便知此前与诸多内卫早有默契哪里还敢公然相抗? “大金国虽内忧外患先祖打下的江山还没到垮下的时候!”裴满氏横眉竖目在玉阶之上怒喝:“先帝在日韩王爷便为大金立下朝中规矩下旨后世子孙君臣不可违误汝辈现放着皇上在此喧闹不堪臣仪何在?军政之事哪一位敢替陛下拿主意?2ooo石以下立即回府待罪2ooo石以上留朝议事不得喧呶!” 大兴国双眼一扫低阶文武纷纷垂退出大殿被一众侍卫逐出宫门留下的文武缓缓聚集到玉阶下战战兢兢听候落。 “太师总督天下兵马今日孛迭已经随王府吏属将兵符缴入宫中此后兵马皆归大内节制猛安以上调遣须请皇命而后行诸臣宰可有异议?”裴满不顾完颜脸色直接喝问众臣堂上不率女真突厥还是汉人臣子哪一个敢放半个屁?当下连连称是那些瞄着兀术手中兵权的勋贵们如斗败的公鸡刚才还在力争夺兵权在手。只盼完颜一道旨意下来将兵权转交到哪一位皇叔手中自此再不必像兀术在日被视若无睹。 但看裴满氏做法兵权已经尽入大内千人以上兵马调动皆直接由大内出旨。哪里还有兵部、中枢地能为?哪里还有强臣可以总督天下兵马?大金自此再无兀术之流人物了!完颜虽在一旁颇为不忿对裴满氏这般做法极为不满却也晓得此举对于巩固大金皇权有极大的意义此后在朝堂之上再也没有臣子敢放肆了! “陛下!”裴满氏这才转过身对完颜半蹲行女真后宫之礼:“臣妾处置不当之处还请陛下处罚!” 完颜此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早酒的酒劲已经过去了大半。却被裴满氏此举搞得下不来台。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皇后处置岂会有错!” 随后再不顾堂上文臣拂袖往后庭去了留下张口结舌的众臣与皇后裴满氏似乎早有预料初时一语不后来见完颜背影消失面上从沉静如水转变为渐渐开颜而笑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群臣:“今日乃大金危急存亡之时诸臣宰不可懈怠。且各自返府上拟自家条陈。明时辰时入朝商议兵马如何遣先平定何处动乱岂是这等吵得出来的?尚书省与兵部诸位大人久在朝中参议军事岂无一二卓见?不必听其他王爷们怎么说只要商议得当本宫为尔等做主!那些个王爷们个个巴不得都拿了兵符去。当第二个太师。岂合皇上之意?哼若不知进退。莫怪本宫请出大金律法来!” 这话当着堂上大半留下的勋贵们说出来已经是“当着和尚骂秃子”地做法了哪里还给他们留了面子?但刀把子捏在裴满氏手里又有哪一个肯当、敢当这出头之鸟?兀术在日统军之事轮不到这些王爷们说半个字眼下哪位王爷又真正能够拿出什么好主意来?倒是兀术治下的尚书省和兵部能够沾得上边些是以裴满氏此话一出朝中倒有大半人心服特别是原来得兀术重用的新一代汉臣更是喜上眉梢深感皇后英明之处远胜今上直追先帝! 二月初七完颜亮白衣入京之时形势已经抵定裴满氏在上京树立起了无上权威完颜初时还做足礼仪按时上朝与诸臣宰商议军政但裴满氏却以“垂帘”的方式参加了廷议只要帘后一声众臣皆遵行无误反而是御座上的完颜形同虚设!更让完颜坐立难安的是裴满氏自得兵符之后再不肯交到完颜手中至今也不知放在何处只是画押的军令一条条从皇后那里出完颜却是最后才得知内容只气得七窍生烟!过得五七日完颜自觉没趣遂称病不肯上朝只道自家上不得朝朝臣们不来议事皇后总没得蛇弄了吧岂料裴满氏却不肯罢朝而是以黄绫覆在御椅上自家地椅子居然从帘上直接移到了玉阶之上!完颜痛恨之下干脆在宫中以酒浇愁以致真地一步步迈向病酒之乡。 兀术府上哀荣肃穆白缎裹柱哀声动地前来祭奠的臣子、平民络绎不绝。上京城中虽不甚宣讲但金人心目中兀术出将入相允文允武其地位不下于宋人心目中的岳飞。 完颜亮策马直抵门府吏见来了贵宾急急入内通报孛迭后者得报不敢在灵位前相候而是直迎出大门外一见完颜亮直接就跪了下去。完颜亮扶起来时两个粗豪汉子居然把臂而泣完颜亮终于稳定情绪道:“自家兄弟不消说了王叔便是某家亲叔兼为良师弟至上京不敢回府不敢入宫便是要先与王叔上香!” 孛迭拭泪不语自行将完颜亮导入到兀术灵前。 完颜亮拈香在手跪伏在地对着兀术灵位泣道:“王叔威震天下搜山检海宋国君臣束手就缚出将入相抵定大金朝纲北拒蒙古西降夏国是我大金柱石之良臣如何一旦舍大金而去一众尸位素餐之辈反得长久上天何其不公!昔者姜尚子房之辈尚可自持进退王叔却因朝中无人可以分忧只得效孔明尽瘁五丈原大金何其不幸!” 身后传来兀术府上一片悲声! 孛迭送完颜亮出府时执手道:“一应兵马调动符押皆已送入大内可惜尽入皇后之手陛下仰上将军如渴便是待上将军至上京领尚书省掌天下兵马免落妇人手中此事非同小可上将军若遂皇命则不负吾父临终之望矣!” 完颜亮点点头对孛迭深望一眼沉声道:“皇兄之事岂非某家之事?吾兄只管放心皇后绝不可久掌兵权一切待数日后与兄共商!” 孛迭见完颜亮往大内而去细想适才完颜亮的话不由悚然一惊道:“父亲在日为何遗书与诸行帅而不及一语至龙虎上将军处?难道果然有所顾忌不肯让上将军掌兵?” 完颜亮此刻在往大内的御道上快马加鞭迎着割脸的寒风正在如飞疾驰中却念及在宫中全无立足处的皇兄忧愤交加心道:“这皇帝当得如此窝囊值甚么?” 此刻在解州城外三十里处岳雷与杨再兴立马军营外远眺解州城却听得杨再兴朗声笑道:“此城贼子到也知趣晓得大军过境连斥候也不放一个出来紧闭城门充瞎子聋子这等城池还用我大军攻么?徒耗军力罢了。只要他不出城袭扰大军便放他多活几日又值得甚么!” 岳雷蹇额道:“解州城中不过三千杂军大军上去时只怕未及攻城便自家降了留予贼子却是个后患如何能轻易放过?” 杨再兴不与他争执却转过去问高林:“高兄弟意下如何?” 高林稍一踌躇才道:“二公子所言最合家之意但大军此行端看所为何事若是志在攻城掠地解州乃南北东西要冲得之可逼京西路诸名城金人粮草不敢轻过此间只是须着重兵在此防御方可保无虞。若此行志在尽歼撒离喝所部河东兵马则不可妄费一兵一卒在此间只要将撒离喝所部尽行剿杀河东诸城哪一座又躲得过我大军兵锋?” 杨再兴这才对岳雷道:“高叔叔说的可在理?” 岳雷面上一红拱手道:“谢高叔叔指点!” 杨再兴笑道:“你高叔叔在岳大哥军中时连统制也不是只是这些年来久在河东、河北、太行对敌恶战对此早有心得贤侄统军日浅迟早还在诸叔之上多学着些也是该的你高叔叔岂会藏私?” 当下大军舍解州而不攻次日尽起行营绝尘而去解州城上金人已经惊恐了一夜次日见岳家军远去纷纷烧香拜佛城中知州火急报捷往开封、上京书中道:“合城军民枕戈待旦刁斗彻夜不息军容整肃贼势虽众未敢妄进遂保平安!” 他这厢不愿岳家军攻城牛皋却在汾州晒太阳晒得心烦终于得到好消息:“爷平阳府细作来报撒离喝已经大军过境征汉人民万余拥四万余众入主汾州而来眼下走得极慢大约五日可到。” 牛皋一脚踢翻墙头上的躺椅哈哈大笑道:“这老乌龟总算爬到汾州了儿郎们备好刀枪强弩恭候撒离喝大驾!” 数骑得牛皋密令悄悄出城疾驰往太行而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完颜亮入宫,大金国封相!大权! “上将军陛下与皇后等得你好苦!” 完颜亮才到宫门处大兴国已经恭候在那里为完颜亮牵过马缰时忍不住轻声道。 完颜亮却恍若未闻望着重重宫室思绪早已经越过万里关山。 自兀术向完颜进言让完颜亮奉旨守燕京近两年来屡次往返开封至燕京之间虽然河北地面上人烟仍然稀少然沃野千里名城以百计若是稍假时日得一朝明君贤臣励精图治岂是这关外苦寒之地可比?大金建国以来上京周边人物渐丰但老成如兀术辈却一心将女真族人尽量迁往关内安置岂是偶然?譬如眼下这上京宫室虽说是天子足下大金心腹之地却仍远不及燕京城中残存的宫室规模更难比已经稍加修复的开封城中故宋皇宫! 难道大金国富有四海却只因限于龙兴之所在不可得享天下繁华? 念及近来已经渐渐熟悉的开封城以及城中美丽的唐姑定哥完颜亮心头没来由地一酸。 此番北上数千里一则奉完颜之旨二则深知兀术一死上京动荡自己不可置身事外。说得再白一点若是今上有何意外大金国的担子就要落到自己的肩上了!但越是心急如焚越是深感大金国的脑中心与天下繁华之地离得太远军政文书及人员往来极是困难若是将来要治理好河北中原世界上京实有诸多不便处。 “这是去哪里?” 走在宫内廊道上。完颜亮突然一怔停下脚步来喝问大兴国。 “上将军皇后吩咐若是上将军到了先去计议军事。再探视陛下!”大兴国似有难言之处说话间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完颜亮。 完颜亮心下不快却并不作暗道:“好个裴满氏如此滴水不漏某家倒要看你有何能为!” 当下默默不语。随大兴国走进内宫。 大金国宫中规矩便是这般简陋。一路上众内卫吱也不吱一声只要大兴国略一摆手便远远退开何况完颜亮在宫中也习惯了闲庭信步一般几时考虑过什么规矩? 进得内宫去大兴国在一座偏殿门前停下脚步轻轻敲门门开处一名女官出来深深一礼。将完颜亮引了进去。却将大兴国阻在门外大兴国摇头一笑自行走远了。 室内***通明却只得三五宫女候命随侍裴满氏高据案上手握狼毫行云流水般。正在批复一叠文书。完颜亮久在军中行走便是兀术治军严整。也常让完颜亮参与军机大事对兵部、尚书省的军中文书还是比较熟悉的只是一瞥之间便是知多是调遣兵马地军机急件昔时兀术从不愿将此事假手旁人往往在落笔前还会与僚属细商落笔时却屏退诸人自家做主。而眼下裴满氏身旁一无参赞却似文不加点落笔间毫无滞涩处恰似经年老军机一般哪里是后宫中一妇人模样! 这偏殿虽在后宫与朝堂之间却距离岳宫较近长有十余丈阔有五丈上下陈设极为简单但其中一端却满布木架上面堆满文书籍薄哪里是内宫模样?裴满氏的案几便在书架之前数名宫女往来为其递送文书忙个不停。 那引路的女官轻轻一蹲向裴满氏道:“娘娘----”却被裴满氏摆手止住。 完颜亮上前数步便要行礼裴满氏却急步离案直到完颜亮面前凝步不动深深注视大金的龙虎上将军眼中泪光闪烁。完颜亮相去不过三五步一时手足无措这与原来想像的进宫来一番恶斗争权夺利大是不同倒让完颜亮满腔杀意无处着力。 “上将军如何今日才到!”裴满氏终于忍不住让清泪滑下脸庞语声虽温婉话中却满是见责之意:“上将军岂不晓得太师一旦故去上京人心浮动朝中群臣不逊大金国危矣!” 说话间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伸手为完颜亮解却罩袍旁边宫女知机地上前接过。完颜亮从未与皇后这般接近过沁香扑鼻梨花带雨温香软玉分明就在触手可及处不由得心旌一阵动摇自家本是花中圣手久经情场也不是很能把握得住的差点便要握住及身地柔荑。只是意动之间灵台还有一线清明及忙自抑。 历来进宫见到裴满氏之时都有皇兄在侧对这位凶名素著的皇后则是敬畏有之却从未正眼看过一眼现在躲也躲不过才趁机细睹真容但觉温婉细腻处或者不及江南佳丽但其间一股英气勃勃却非一般闺中弱女子可比皇兄有后如此为何不肯稍加亲近? 还未一言裴满氏已经着人在案侧安椅自家坐回案前手指案上文书对完颜亮道:“漠北忽图刺、贺兰可汗贼性不改屡屡入寇东海群贼仗舟楫之利往来如风劫掠州县河东、河北数处军报皆称贼势浩大。本宫连这上京也不曾离开半步如何能够知道详细?行台尚书省诸位大人倒是颇有见地却往往为一众勋贵老臣阻滞束手束脚其间太师启用的一众汉臣更是远在女真老臣之上却因自家汉人身份不敢直言大金国岂能毁在一众老贼手中!然少年一辈舍上将军外别无英才孛迭勇则勇矣却乏韬略又不熟军机是以不敢令其久掌兵符若非叔叔到此本宫还不晓得要被这副担子累成何等模样!” 完颜亮闻言大是错愕这话与他原来想像的相去更远若是细听起来仿佛裴满氏为大金国代理军机就是为了等他回来将这一副军政担子交到他手中此外别无任何想法。 “那陛下呢?”完颜亮憋了许久终于问出这四个字顺便长长吁了一口浊气。 裴满氏一听直视完颜亮似笑非笑柔声道:“便是等你这话!” 待得片刻目光转黯茫然看着面前一摊文书缓缓道:“若是陛下能够料理朝政何必苦等上将军来上京?当日太师舍大金而去上京城中一日数惊廷议之际诸皇叔个个都成了一时英才都远在太师之上都有自家主见在朝堂之上吵得天翻地覆。上马个个立平宋国下马个个能理军机。哼哼哪一个不是想将太师之位夺过去?陛下犹豫不定也有等候上将军的意思可惜当着诸皇叔的面一句像样的话也不曾说到后来自家也烦了居然带醉上朝在廷议之际面红如赤不一语任大金朝堂之上有如鸡鸣狗吠朝仪不存数日不能决一事!” 说到此处裴满氏一改初时地轻柔话中满是痛心疾语声转厉。但完颜亮却深有同感丝毫不觉得有不妥之处。 “本宫岂不晓得兹事体大?将这军政大局尽入大内便是一力承担重担若是有何错失之处便凌迟也是轻地但大金国危若累卵岂能放任一众老贼为乱?上将军既至上京看诸臣宰还有何话说!”裴满氏这才稳定下来自家情绪最后一句才是:“眼下别样事务还可缓上一缓上将军先去探视陛下吧。” 完颜亮听得“探视”二字心头一震当下也不敢表态轻轻起身一拱手随女官出殿而去。 不过数百步远近便是御书房平日里完颜便在此间会晤重臣批阅文书奏折但眼下房中远远即传出磁器摔碎的声音其间传来数声惊叫还有完颜的斥骂声完颜亮听得心中一酸晓得完颜又已经大醉糊涂了。 “迪古乃!是不是迪古乃?朕的好兄弟!为何现下才到朕这里来?!”房门开处完颜亮才跨进门去烛光下完颜纵声大吼起来完颜亮却几乎失声惊叫出来:书房中一片杂乱满地皆是摔碎的酒瓶酒杯四五名内侍与宫女皆躲得远远的完颜虽在书案之后却是满案酒肉手持宝刀切肉自啖见到完颜亮之后才扔下手中刀直扑上前执着完颜亮双肩一双油手上满是油腻肉屑却毫不以为忤。 完颜亮心中不快却缓缓下跪:“陛下王叔辞世臣来得迟了!” 完颜却是一怔随即纵声大笑道:“好!好!好!只要来了便好!大金国朝廷岂任那妇人把持?现放着天下无敌的迪古乃在此何人敢对朕无礼?朝中老贼们!裴满皇后!个个都给朕跪得老老实实地不得放肆----” 说话间声嘶力竭已经大失理智。 完颜亮心中侧然口中喃喃道:“陛下迪古乃怎敢----” “朕说可以便是可以有甚么不敢?”完颜吼叫道:“明日起迪古乃便是大金国左丞相领行台尚书省事总领天下兵马何人敢抗!----” 第二百一十八章 汾州接兵锋,河东变雄图。算计! “禀杨大人撒离喝进军至介休离汾州六十里停车不连营数里侦骑四出!” 二月十一日未时斥候数队返回营中将撒离喝动静禀于杨再兴等。岳雷、高林皆踊跃请战欲趁撒离喝行军数百里之余大举破袭以擒杀此河东大獠。杨再兴却乐不起来在帐中黯然道:“撒离喝用兵本是鲁莽之辈早年间金贼骑军所向无敌此獠恃之以平河东无人可以相抗是以不曾吃过败仗。当日岳大哥面前金军将帅无人敢说必胜其余宋人却不在此贼眼中。某家还道此贼必然大举进军汾州城下随即全力攻城。岂料此贼经太行一败居然也学会了谨慎起来。高兄弟贤侄二位参详参详这撒离喝先是在平阳府耽误许多时日眼下又在介休停兵不打的是何主意?” 高林思之再三没十分把握犹豫道:“撒离喝早该晓得汾州守军不过数千后方追杀的岳家军主力却有三万为何不肯先行夺下汾州以做存身之地反而在此滞留?莫非其意不在汾州而在等候与我大军主力厮杀?” 岳雷却不同意:“高叔叔此言不妥若是撒离喝肯与我大军捉对厮杀当日过太行时为何不来救乌带?眼下双方兵力相若却敢来捋虎须?独不畏杨叔叔铁枪么?” 杨再兴听罢沉吟道:“撒离喝若等候大军前来厮杀也是可能的毕竟太行之败。多是失了地利天时平阳作战舍昔日岳家军撒离喝还怕谁来?此番某率大军前来一路只打岳家军旗号撒离喝大约也只知贤侄领军。哪里还须防着某家?哼上京诸贼酋还未到与某家撕破脸的时候某空便让忍一时也无妨此战某家不便出战觑空儿杀几个金贼便是贤侄这名头却再大些也无妨。让撒离喝空等罢他不肯攻汾州。岳家军也不与其接战。倒要看谁等得下去!传令下去多着小队快骑四处劫掠金贼辎重不许一粒粮一颗草送至撒离军中此外多攻几个州县但凡贼子报急快骑一律不得阻拦都由他去!” 岳雷、高林领命出帐自去安排人手此时岳家军主力已经抵近汾州地界。离撒离喝大军也不过六七十里。眼下骑军主力一日可以杀至金营中却双双停下步来都在等对方动静。 入夜后杨再兴一边分析手中得来地各路军报另一边却虑及长远处着人安排纸笔。 七日后大夏西平公任得敬收到三百里快骑送达的杨再兴密函。大意曰:“河东贼酋撒离喝者。屡劫杀宋夏行商前者破宋时节。屠掠百城实万夫所指仗其麾下勇力可恃于宋、夏皆为祸日久矣。某奉旨节制汾州府数年间难以奈何此贼遂治兵戈于泽、潞二州以待时变。近数月间此贼欺我泽州府境内名为剿贼实为袭扰某治下州县。此诚不可恕矣!某不自量举帐下勇武之士数千欲诛此獠于河东。其间若有妨西平公之处惟望海涵且望严守夏境免为溃贼所扰是幸!” 任得敬得书悚然惕惧。前年夏国境内多有民乱仗晋城精铁源源不断送来遂仗之以平夏境对杨再兴麾下兵马也有颇高评价眼下撒离喝总领河东数万兵马杨再兴居然敢以二州之力想要一举诛杀撒离喝可见其实力还要在自家估算之上。若说夏人对河东一点想法也没有那是忽悠天下人。但大金国力之盛让夏人分得河西之后对河东早没了垂涎的能力撒离喝凭麾下兵马平日里对夏国也是耀武扬威何况在眼下夏国大乱初平之时?但杨再兴就有这个能力敢直接宣布要取撒离喝人头! 撒离喝一去河东将在何人之手? 任得敬一摇头赶快从头脑中驱除出这个可怕的想法。若是杨再兴能够轻易铲除掉撒离喝则河中地面上最可怕的已经不再是大金国了。撒离喝一死河东金军无人可以与杨再兴相抗数十座城池将尽入杨再兴手中那时大金国必然举大军来报复说不定还须让夏国出兵此事非同小可还须着紧报与国主! 恰在下令之时脑中灵光一闪将快要出口的命令停了下来火召来任之才。 “大人有何吩咐?”任之才这半年来在府上闲得生疮闻说西平公急召屁颠屁颠跑来。 “带一拔人马即往延安府边关着人紧守边关不可放一人出入近日河东必有大乱须防宋、金两国人马进出此外待河东平定再亲赴汾州一趟带某家书信前去另附些金银之属以为某家礼节。”任得敬干脆回避了国主李仁孝打算自家处置此事了至于大夏国中其余文武且待河东大乱之后再告知不迟。杨再兴此时不向夏国通报而是直接向自己来书也算认定了自家在大夏国地实力若是告知李孝仁反添烦恼。 任之才得令大为不解犹豫道:“大人咱跟撒离喝没什么交情为何要与他如此礼节?” 任得敬苦笑道:“你以为河东地面眼下是谁的天下?撒离喝绝难过得此关日后一入延安府便知该向何人礼节了!” 说这话时任得敬遥望河东感慨万端似乎已经看到一出大戏正在上演。 也不出其所料此时汾州城下已经杀声四起汾州城已经被四万金军团团围住。 撒离喝之计虽然不像高林所说的那样一心要与尾随而来的岳家军厮杀但也相去不远。乌带之灭本在撒离喝意料之中但让其心惊的是岳家军已经不再是太行山上一群毛贼而是兵强马壮的正规军了!前后数十批斥候往平阳府得回的消息都差不多道是大队岳家军尾随而来只是探得不甚详细有说一万有说三万有说五万者但其中过半是铁甲精骑无疑! “三万铁骑?”撒离喝得报自家都失笑起来。 若说岳家军有如许多地铁器还情有可原居然有如此多地良马则绝不可能!看来多次派遣出去的斥候都被岳家军军容所慑连兵马数量都探不清楚了。 太行之败撒离喝虽不再小觑岳家军特别是那个面貌酷似岳飞的小将必为岳飞之后无疑但必竟太行厮之时岳家军不过恃地利天时论城池攻防或者骑军冲杀只怕撒离喝还没有真正怕过谁来!除非是岳飞与杨再兴齐至否则撒离喝对自家的大队骑军还是有信心的。 之所以留军不驻马介休撒离喝却并不只是为了等候岳雷。 “大帅汾州城不过数千山贼据守如何不去取了回来以待山贼来攻?那时可进可退如何不便却在此间枯等?”帐下猛军孛堇不解在帐中问道。 “哼!太行诸路山贼据山寨为寇平日里山高水深大军进剿艰难如今不但有数万山贼追来送死还有数千山贼坐困孤城岂不美哉?呵呵呵----”撒离喝纵声笑道。 过得两日情形越不妙起来后面尾随的数万岳家大军不再进逼而是原地不动并四处劫掠州县此外再无一车粮草前来大军耗费粮草不赀久候下去居然在自家地面上都给养不上了。 撒离喝苦等了六七日终于再也等不下去咬咬牙道:“好个岳贼!既然不肯来送死便在汾州城下见!” 在撒离喝看来岳家军久居太行眼下好容易取得河东大邑汾州容身岂会轻易放弃?只要将汾州围得死死的不愁太行诸路贼子不来援手。 二月十八日撒离喝大军进至汾州城下。 汾州城由一座主城与四座外城组成四座外城也算得上各自独立的城池与主城皆有一定距离。 牛皋早在十余日前就已经下令将汾州城兵力集中东、西、南、北四座外城内的军民撤至全空不给撒离喝留一粒粮一根草。 撒离喝率军到日即据四座外城并将四城连接处用连营围得死死的。 “这些山贼哪里懂得甚么用兵之道!”撒离喝率众立马汾州主城外遥指汾州城墙上地“岳”字大旗对众将道:“若是贼众据四城而守某家还不晓得大军如何摆布才围得下五座城眼下大军未至居然就自行放弃外城倒要看这伙毛贼能够守御此孤城到几时!” 次日金营中杀声四起处处皆是攻城器具在组装城头上牛皋环眼圆睁笑道:“还怕杨兄弟算得不准眼下看你这伙贼子如何逃得出老牛掌心去!” 午时数座箭楼已经在城外搭起金军齐声高叫将箭楼推向汾州城墙近处箭如飞蝗往城中泄去。城头上岳家军举盾防御盾面上叮咚声响如密雨。 入夜后金军暂歇半日下来毕竟没有进入实质地攻城阶段。 “儿郎们让狗贼也尝尝咱的箭!”老牛喝了小半瓶晋城老窖醺醺然叫道。 城头火箭在夜空中有如焰火盛开覆盖了城外箭楼与近城的军营晋城精铁打就的强弩果然名不虚传八百步外的金营中都处处火起。 第二百一十九章 宋民为噤蝉 义军为黄鹊.关中! 汾州周时古兹国所在春秋时晋国腹心之地曾隶属故太原郡治下后晋国三分而属赵如今北接太原府南邻平阳府西控延安府史上至今历来是三晋要冲若塞太行、控汾州则吕梁与太行间名城尽在顾盼覆手间尔。 清明时节雨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晚唐小杜赋诗至今酒以诗名地以酒显汾酒在晋中大地上久有盛誉如今虽不及晋城老窖之鼎盛但在太原、汾州一带却仍有无可替代的地位。可惜战乱频仍烽火连天自撒离喝主持河东军政以来汾酒久未通商天下只有夏国与西域诸国还偶有贩运其余皆尽入金营为诸酋所享。 撒离喝眼下心中怒火却非汾酒可以浇熄。 汾州城在金军猛攻下已经硬撑了三天眼下十余架攻城云梯下虽然仍是杀声震天但云梯上却是不断有尸坠下再无一名金兵能够在城头上站得住脚!城外十一座箭楼上飞箭如蝗与城头上的岳家军弓箭手较量不休令撒离喝心惊的是连箭楼上金兵也难逃城中岳家军强弩攻击。撒离喝麾下多的是马上骑射的高手战阵之上往来对射连晋城军也难说是金军对手但眼下这般立定了脚对射除了准头更重要的却是各家弓弩强度。 金军中得些钢铁不易岂能有晋城中不要钱似的打造强弩所需精铁?城头上十余架床弩一旦威足以将箭楼上的木桩一箭射断!便是加强版地神臂弓。通过晋城铁打造出来眼下在岳家军手中也有惊人的威力。 惟一能够让岳家军略有忌讳的只有金营中的高大抛石机。 “轰隆----” 一块巨石砸在墙头上将一堵箭垛撞得粉碎四处飞溅的石屑将周边数名岳家军士卒射伤墙头上一阵忙乱。 此时便见得岳家军与其他兵马不同之处:数十名身着灰衣皮甲的步卒迅扑上城头。几张担架摆开顷刻间将伤兵移下城头送往后方医营中。张大夫亲授地数十名弟子忙得不可开交为送到的伤员止血、去污、上药百余名妇女忙里忙外为这些处理伤口的年青大夫们打下手。这般救治下来战场上的死亡率大为降低。 “牛爷。西门撑不住了!”一名小校满面熏黑地冲上东门城楼。累得气喘吁吁地向牛皋报道。 牛皋提过身边一块碎石狠狠抛向沿梯爬上来的金军眼看砸落两名秃头垂辫的女真汉子这才哈哈大笑转过头来喝道:“拿某家的锏到府衙去叫某家亲卫们关了衙门闭了府库尽数上西门杀贼!” 那小校得令匆匆持锏而去。待到府衙一看。只得叫苦:衙中只有看守财物地数十名岳家军士卒若是将这批人都叫去了城中再无人看守府库一旦生乱如何弹压得住?正在与军士们相商彼此两难之际城中数百宋人聚至府衙。为地汉子叫道:“列位军爷。小子们在狗贼治下生不如死眼下城防吃紧。都愿意到城头上与狗贼拼命只是手无寸铁有力难施啊!” 那传令的小校大喜叫道:“如此正好城中还可召集多少人手?库中多的是兵器大伙儿这便上城头厮杀去!” 那汉子闻言不再急于领取兵器转过身去吩咐道:“列位这便回各里坊中召集能够出力的好汉爷们到衙门领兵器!咱们与那班金狗拼了!---- 攻城战这数日间牛皋一直在动众百姓为岳家军搬运器械粮草也在协助岳家军救助死伤只是老牛历来依足岳家军规矩一不扰民二不轻易拉所以还未动用到让百姓上城头参加防御这一招。眼下既然口子一开城中百姓哪里还有不响应的? “各位好汉子岳家军已经抵挡撒离喝数日兵马不继城破之后免不了又是屠城局面好汉子何必死在城破之后?是带把的便随某家上城头杀贼拼得一个算一个里坊里宋人相互鼓动两个时辰内各处城头上冒出大批布衣战士城头兵力增加一倍有余。 “鸣金!----” 撒离喝眼看冲上城头的金军越来越多正在心中窃喜却不料一个时辰之内形势逆转城头上冒出来大批宋人协助岳家军杀意大涨金军再也抵敌不住再鼓而衰不得不败下阵来。 “射书进去!若是宋人再有敢协助岳家军者城破之日城中鸡犬不留!” 撒离喝回营中见满营伤兵皆为岳家军劲箭透甲所伤眼下死伤已经近五千犹未能踏上汾州城头如何不怒! 次日辰时刚过牛皋得报城外金人已经大举列阵眼看将要攻城不由得火起:“这班金狗杀得还不够多?这等时辰即来送死?” 其实也难怪牛皋火大近日攻防之间岳家军守城兵马已经折损了千余好手今日若非城中百姓自上城助守或者西门处伤亡还将大增。即使如此上城防御的百姓也因为兵甲不完而伤亡了百余人。 辰时列阵完毕那金人岂非丑时二刻即已经开始集结? 城头上岳家军早已经严阵以待警讯彻夜不息城头火光将城墙下照得有如白昼只怕金人偷城此时天已大亮早有数千军民在城头坚守。 “牛爷!金狗又是这般作贱宋人!”岳家军与城中宋民遥望南门外光景目眦欲裂。 南门外千余宋民老弱妇孺皆有被驱赶在金军阵前缓缓往城门推进阵中哭声震天呼娘喊儿不绝于途金骑纵横驱赶每过一名宋人身侧便是长鞭挥出将宋人抽得血肉淋漓大声惨叫或者从妇人身上抽下大片衣衫雪风中衣不蔽体的宋人冻得颤颤巍巍却不敢停步直逼往城墙之下。 “城中宋人听者:若再不献城出降便将这一众宋人都杀了!” 城下有嚣张的通译立马众妇孺之后高声叫嚷城头上下众皆黯然这声音却传得清晰之极。 牛皋在岳家军中却是攻城地时候多守城地时候少这般情形此前也遇到过却是由岳飞主持大局或者暂避敌之兵锋以免多伤宋人或者以快骑高出击将宋人与敌阵隔离开来。但眼下轮到自己当主帅了面对这等艰难选择却是难以决断。 “牛爷!该当如何?”众军纷纷不安起来近旁的将校们已经开始催促牛皋拿主意。 牛皋此刻衣甲未整却是脑中一片空白面对哭泣的大宋子民不晓得应该如何下这道军令直急得脑上汗湿须眉瞬即变得冰冷! “射!”牛皋手足颤抖之下眼见城下敌军已经不能再近了终于怒吼:“先将押阵的金狗射个干净!一个也莫留!” 城头上箭如雨下离宋人大队最近的数百金骑立即被箭雨覆盖惨叫声大作此番却是轮到金人遭殃了那宋人通译更是道当其冲本来军中文吏披甲就不太完整加之离城太近不晓得城头上会如此下狠手当下被射得有如刺猬一般。 撒离喝在阵后见此情形大失所望叹道:“此寇非寻常可比放箭吧!” 身旁众孛堇还在犹豫间撒离喝补了一句:“先杀了一众宋人!” 霎时间金营中也是箭如雨却是先将近城的一众宋人妇孺射死大半。城头上众大宋军民皆是暴怒杀声大涨这一日的苦战拉开序幕只是金人损伤更多城头战意更坚。城墙上下箭如飞蝗飞石如雨残肢断臂不时抛飞而起。 此时数十里外狄青墓前杨再兴为大宋神将祭奠完毕终于上马大喝道:“众位昔日狄大人在此间夏人不敢东窥如今金狗窃据大宋河山屠戮大宋子民若吾辈不能驱除金虏光复河山有何面目以对我大宋神武无敌地狄大将军!诸军今日即随某家进击杀尽汾州城外金狗!” “杀尽金狗尽复河山!” 山谷中应声如雷岳雷、高林等辈热血贲张怒吼声中率队径汾州城。 平遥城外密林深处孙恩、李琪跃马而出身后蹄声动地两万潞州步骑紧随其后孙恩在队大叫道:“诸军听令:牛将军已经在汾州独抗金狗五日今日该吾辈杀金狗了杀!杀!杀!” “杀!” 林间杀声大作十里之内鸟兽避迹。 一日之间南、北共五万岳家军齐齐杀向汾州城! 西川和尚原杀金坪关墙上大宋使相、节度使、御前军都统制吴大人伫立城楼旁边一员黑面大将问道:“大哥金狗关中兵马尽集河东与岳家军相抗川中大军久候于此何不趁机取了关中?” 第二百二十章 完颜亮变节,岳二爷破阵。意外! 吴闻说苦笑道:“自吾兄之死川陕兵马尽属御前不得朝廷中枢之旨不敢妄一箭诸兄弟与咱家为大宋防御关中金狗有年岂不知此乃千载一时之机?若能够占得关中便停兵不也须让上京诸獠头痛三分。只是----临安朝中眼下全无动静若是某家轻举妄动岳鹏举便是前车之鉴!岂不畏哉!” 城头上众将默然许久才听得吴叹道:“某家这便请旨出击大约也难过秦桧这一关兀术虽死上京须有举动以安天下兵马只是不晓得此番又是哪一位贼獠得居上位与我大宋为难……” 天眷八年也是大宋绍兴十八年二月二十四日上京廷议在一片默然中戛然而止。 完颜亮一身戎装肃然恭候在玉阶下御座上的完颜与垂帘的裴满氏眼下都在静听宫中黄门宣读对完颜亮的分封。 “……龙虎上将军今为左丞相领行台尚书省大金兵马都元帅总领天下兵马……” 朝中诸老臣皆一片黯然。大金国如今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兀术再也轮不到他们干预宫政大权。 大金国立国之初诸部族的地位大致可算平等阿骨打之前皇位依足女真规矩一般是兄终弟及年幼的子侄辈们都没有天然的继承权力直到阿骨打取得政权一切依汉人规矩始有立嗣之意。诸族勋贵眼见大金国逐日强盛远非当年白山黑水间的部族联盟可比岂会不眼热?只是大金国朝政在宗弼手中大量起用汉臣国体已不可改制度更全至完颜主政后已经确定了立嗣之制。国主传承之制逾加不可更改。 但宗弼等辈把持朝政从不将完颜放在眼里也让诸勋贵再生出一线希望:若是能够占据兀术的地位与当皇帝何异? 加上完颜至今无子又上诸部族勋贵们有了诸多想像空间。 岂料兀术死后裴满氏在中间横插了一杠子将兀术之权牢牢抓在手中。眼下又召回完颜亮承袭了兀术之职。眼看大权已经有主众臣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散朝之后初次参加廷议地孛迭纵声大笑:“丞相某家说过甚来?家父在府中还有许多文书须交待与丞相王府僚吏也须到丞相府应差这便到下官府中一叙如何?哈哈哈哈!” 说话间悄悄做了个饮酒的动作。 完颜亮还未及答话一名内侍已经转出朝堂来轻声道:“陛下宣左丞相入内议事!” 完颜亮对孛迭无奈一笑后者一吐舌。独自出宫去了。 御书房内。完颜举起偌大酒杯向完颜亮贺道:“迪古乃今日权倾天下可不负当日幼时言语?与朕共饮此杯!” 完颜亮眼圈一红忆起完颜小时在家中曾道:“做皇帝时便让弟为丞相!” “陛下!迪古乃蒙受如此隆恩敢不竭力尽命!”完颜亮毫不推却。举杯一饮而尽。 完颜再举起第二杯。自家却有些酸楚:“自朕年幼登大位以来屡为宗翰、宗干、宗弼一班族叔把持朝政。兀术虽忠仍视朕为汉家小子不肯稍移权柄予朕!这大金皇帝究竟是谁在做?迪古乃是朕骨肉臂膀料来不会为朕罢?” 完颜亮“扑”地跪下泪难自抑:“陛下自然是吾骨肉兄长臣弟若有悖逆之处天地不容死于万军刀箭之下!” 完颜哈哈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将完颜亮扶起将更大的一杯酒塞到他手中。 “迪古乃与弟妹相敬如宾让朕好生羡慕!”完颜面色转恶:“那恶妇在宫中生杀予夺无恶不作朕----几番要杀了她却怕女真诸族惊恐!今日吾弟得了兵权自此可在朝中与朕共决大事不必再受那恶妇掣肘想想便好生痛快!与朕饮了此杯!----” 一语未尽已经引杯畅饮。 完颜亮却是心情复杂略一犹豫也将杯中酒饮个干净。 入夜时完颜已经大醉不醒完颜亮自入内宫至此也始终没有机会与皇帝谈论军国大事眼见皇帝已经彻底倒下只得苦笑而罢----当今之世岂是高卧之时?只是如今该当如何处置? 出得书房寒风一激完颜亮酒意全无。与完颜不同的是后者长居深宫酒色伤身最剧又少得锻炼每年春秋两季或者还有狩猎的机会也不过匆匆数日便罢哪像完颜亮久在军中南征北战身子坚实这点酒还醉不倒自家。 正在那里想着心事不晓得该如何开解皇帝才能让他远离酒乡重新振作起来与自己共商国是却听得耳边莺声呖呖:“丞相皇后着婢子来请丞相过去议事。” 完颜亮为之悚然一惊这才想起虽然自家已经从名义上成为了大金国朝中第一人却还没有接掌兵权虎符眼下距离真正取得权力还差最后一步。 “丞相----”裴满见完颜亮入内时即行叩礼幽幽道:“叔嫂间何必这等生分?大金国今日是何世?还须这般掉虚礼?若非事已不可为本宫何必惫夜邀丞相相商?” 这话一出口两人面上都是一滞裴满氏满面红似笑非笑完颜亮却黑着一张脸不敢多置一辞此等事越是辩解越是麻烦。 “丞相且看眼下燕京军报当是丞相最为熟知的东胜州已在敌手太行山贼却在大同府外出没大同府所在是大金国河北根本绝不可有失丞相以为大金兵马调遣当以何处为先?”裴满氏收拾情怀开始认真与完颜亮探讨军务。 完颜亮这才得以解脱出尴尬境地肃容道:“蒙古蛮族屡侵大金疆界臣为大同防御经营有年只是河北吃紧才南下援开封以致贼子有机可乘此事亦不难可着萧裕率燕京兵马两万出镇大同伺机便出击东胜州。太行诸贼实是心腹之患河东、河北尽在太行左右一日不能尽剿诸寇则河北一日不得安定只是大同附近历来并非太行诸贼势力所及大约不过是小股贼人趁乱袭扰不必为意若要平定太行诸寇还须依臣在大同防御之策于要害处多设寨堡封断粮草人马进出太行之道则贼势日久自灭此事非旬日可办须长久计较。眼下倒要多着人探宋国虚实若宋人不曾大举来犯其余皆是癣疥之患矣!”如裂喉中有如火烧急呼左右进水待消了烦渴却才问道:“迪古乃呢?” 左右内侍一时哑然不敢开腔面色尴尬。 完颜顿觉不妙沉默半晌才喝道:“狗奴才那迪古乃现在何处?还不报来?朕要一个个杀了尔等这班奴才!” 一名内侍这才战战兢兢上前道:“陛下丞相早前曾来此间探视陛下见陛下未醒已经到……到……到了……” “倒了何处?!----” 完颜一反手“呛啷”一声抽出佩刀靠在那内侍脖子上厉声问道:“迪古乃到了何处?” “到……皇后……”那内侍吓得面色翻白被完颜一把掷于地上。 “砰!----” 殿门撞开处完颜持刀怒视殿中却见裴满氏、完颜亮正与一班尚书省汉臣商议兵马调遣之事正忙得不可开交满腔怒火一时滞住不晓得该不该儿面色青白轮转难过已极。 此刻比他更难过地却是汾州城下的撒离喝。 昨府申时大军已经自城下退回营中金军连营十余里处处***将汾州城困在当中。撒离喝气怒难平小小汾州城当日传檄而定的地方金国兵马初来此间时节前锋未至而宋军已经逃遁一空哪像现在如同一块根本啃不动的硬骨头! 这几日里明明看到城头上宋人一日少甚一日撒离喝用尽抛石、火箭、掘坑诸般计较仍然不能奈何得了城头上岳家军还能够有何计可施? 帅帐中众孛堇皆如泥塑木雕不一语这几日打下来岳家军在太行的坚不可摧再次涌上诸将心头但大的将校们已经在私下讨论长期围困的可能却无人敢去捋撒离喝虎须。 兀术遗书中屡屡提及宋国渡河北伐地对策但对于眼下地形势却无半点提及。 突然地面颤动烟尘无风自起帅帐中器皿乒乓作响! “敌袭!----岳雷来了!- 撒离喝第一个反应过来。 后方岳雷率大队步步跟随之事撒离喝比每个孛堇都要清楚得多越是久攻不下汾州岳雷带来的压力就越大撒离喝已经独自抗了许久却只得攻城一条路河东地面上难道哪里还会有兵马来援? 撒离喝一声大叫帐营中立即乱作一团众将出帐看时四望皆不见敌踪只听到动地的蹄声。 岳雷! 岳雷在哪里? 第二百二十一章 汾州大破贼,三晋巨雷起。夜攻! “杀!----” 漆黑的夜色中只暴响的杀声四处震荡金营中人人惊惧哪里还有还手之力?四股骑军大队如风破入营中转眼间分为多支小队纵横杀戮金营中处处火光升起惨叫声大作连汾州城中已经歇息的岳家军与宋民都惊得涌上了城头。 “哈哈哈!----”牛皋现身城头:“点火!开城门!潞州好汉们来得正好!” 可是四下里一打量连老牛都怔住:金营外还有大队人马四下围住营中正在冲杀的兵马也不下三万究竟来了多少人马? 汾州城头***四起墙头上亮如白昼城下杀声更涨金营中哭爹喊娘者所在皆是。 “入城!----”撒离喝在马背上嘶声大吼:“入城!----” 汾州城门处岳家军如潮水般涌出哪里还进得去?但撒离喝所叫的却非入汾州城而是四座外城虽然不能与汾州城相比较但总好过在平野之中被人宰割。眼下撒离喝也已经判断出来金营外围已经被另围了一层若是在黑夜中贸然突围指不定能剩几个人冲出去。 让撒离喝无可奈何的是乱军之中哪里能够将军令传达下去! 但好在金营本来就靠近四座外城变乱一生金军见形势不妙早有不少眼尖的夺路而逃别无选择之下分别涌入四座外城中只是先进城的忙着关城门后来的却拼命要抢进城。在城门处往往自相屠杀。 “奶奶地----”东城外便有人高叫:“女真人便高一等渤海人当真不是人么?兄弟们杀了女真人再入城!----” 一时间形势更乱双方正杀得不可开交大队铁甲骑军突至当先一将手中铁枪一搅数柄刀枪冲天而起。一个头颅随后飞至半空火光闪耀处一员青年勇将怒目圆睁将铁枪使得如繁花怒放当者无不胆战却不是岳雷是谁? 南城外一队悍将破营而入。为者长髯飘拂。满身鱼鳞铁甲手中铁枪有如催命符所过之处连惨叫声都戛然而止金军当之者多半被枪刃割断咽喉或从胸部一枪透背再无返生地希望后面诸将如狼似虎营中如碳破雪绝无阻滞。一名侥幸反应过来的猛安孛堇暴吼一声将手中狼牙棒猛砸过去。“当”的一声震向过后。狼牙棒不可思议地反撞至半空那猛安还在错愕间时已经铁刃临身眼前红樱一闪即收露出一个斗大铁蒺藜来:却不正是泽州杨铁枪! 牛皋在城头眼热难抑提锏冲下城来跨马撞入金营。转眼间已经将南门外金营踹了个对穿。直冲出营外却见火光如线。正对面一排精骑正以手中简化版的强弩对着自家大骇之下叫道:“莫动手!是自家人!” 对面骑手中暴出一阵哄笑隐隐听到有人欢叫:“牛爷还是这般谨细!” 老牛听得一陈暴汗忙收起手中兵器上前问道:“当面是哪位将军统军?为何不是潞州兵马?” 对面冲过来一名小校到牛皋面前拱手道:“牛爷某家是晋城高统制麾下此番连杨爷都杀了进去若不是杨爷早有吩咐咱家都忍不住要杀几个金狗祭枪了牛爷没遇上杨大人?” “老杨都过来了?”牛皋两眼放光:“这老杨不厚道着某家取下汾州如何亲自来杀阵?竟不让老牛杀个痛快?” 当下舍而不问返身纵声狂吼再次扑入金营看得一众泽州军纷纷咋舌:“老牛五十好几的人了这般嗜杀!” 天明时大局抵定牛皋满面红光却是血丝布满双眼到处撞着人便问这才在北城处与杨再兴、岳雷、高林等一众将帅遇上免不了一阵欢笑喧哗。 杨再兴却没这等好兴头只略略打了个招呼便让踏白军报上战果来这岳家军不但是以岳雷为名挂出岳字旗号来连军中编制都依足岳飞旧制踏白军不仅负责斥候管理也负责及时统计战场情形报与主帅。 “禀杨爷夜来一战已收金贼尸一万二千余具营中俘获三千有余其余金贼尽入汾州城外西城与北城不知数目!本军兵马折损二千余正在救治者数百请杨爷示下!” 牛皋听报大笑道:“好!好!好!撒离喝可用之兵攻城五日之余已经不足两万眼下纵使逃脱些许西城与北城总共不过数千贼子还不一鼓而下?” 岳雷与杨再兴互视一眼都摇摇头岳雷道:“牛叔叔所言也有未到处这贼子在平营中总逃不过我大军跎踏若是进了城池却非易事恐怕三五日内难下此战宜快不宜慢迟则恐有别处兵马来援那时岂不功亏一篑?” 高林纵马上前道:“贤侄过虑了----河东地面上除却撒离喝这一路兵马别处兵马自保都难。太行诸路兵马下山亦有此意纵然撒离喝麾下快马急报开封、洛阳能够凑出万余兵马来保怕未必敢来救何况一往一返不下二十日这伙贼子岂能逃出我大军手中?” 牛皋见杨再兴不语略一思忖笑道:“老杨不必过虑这四城中某家早已经搬空粮草金贼便躲了进去也逃不过三五日便要出降否则饿也饿死大半!” 杨再兴摇摇头:“三五日?哪里等得!明日便要兵别处!只在今夜之前必要取下这两座城来不可迁延!” 众人皆是大骇不明白杨再兴为何如此着急。 午时诸军略事休息大半兵力便已经集中到西城与北城外密密层层围得铁桶相似。 与汾州城大不相同这西城与北城的城墙低了丈余不过两丈高下杨再兴心急之下将就金军搭好地投石机集中到西城一处斗大的石头如雹雨般往城中砸下只听得城中惨叫连天这汾州城本在三晋心腹地一望平野外城中多的是简陋木屋纵有些砖瓦房也当不得这般当头猛砸个把时辰之后云梯搭上去时城中早已经乱作一团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不到未时末西城中已经押出四千俘虏。 北城却比其余诸外城高大些许而据西城中战俘所言撒离喝应该就在北城中是以此处极难攻下牛皋将西城分与杨再兴自家却守着北城猛打直至天色渐黑仍是杀声震天却不见有何进展。 “牛爷!杨大人过来了!西城已经拿下那撒离喝该在北城中!” 听得帐下斥候禀报牛皋既喜且怒喜者撒离喝毕竟在自家地头上没有落到别家将士手中去怒者自家攻的城池比别人慢了一步让老杨看到岂不大失面子? “一班蠢奴!让老牛自上去!”牛皋大吼一声趁杨再兴没出现在面前抢过位置便扑上云梯。“牛爷!快下来!牛爷!去不得!” 下面将士们都看得大骇纷纷大叫。城头上金兵也不是傻子听得这边热闹居然有牛大爷亲自上阵都将弓箭招呼过来老牛才爬上两三步听得弦响急忙一缩头只听得“嚓!”的一声头盔上插正一支狼牙箭不由得暗自吐舌。正待往上爬听得背后一阵马蹄疾腰间一紧已经被人从梯上拦腰提了下来。感觉自家肚子在马背上颠得生疼老牛怒从中来刚要开骂却被掷之于地翻身看时将自家提下来的正是杨再兴。 “老杨开什么玩笑?!”牛皋爬起来时满面通红既臊且怒却不好十分作对杨再兴吼道。 “牛爷莫开玩笑!”杨再兴翻身下马将马交给身后地岳雷这才对牛皋怒道:“老牛便是这般好战!若是死在金贼箭下何人去取太原府?!” 牛皋一听大喜过望:“老杨当真让某家去取太原府?” 杨再兴扭过头不去理他却直盯着北城墙头招呼道:“传令下去鸣金!” 牛皋腆着脸凑过来:“老杨不可捉弄某家----着实让牛某去取太原?!” 旁边传来一阵大笑众皆哄然。 杨再兴这才点点头:“当日岳大哥令牛兄率部取关中所向无敌小小太原不在话下撒离喝已经将诸城兵马调度一空太原城中不过四千可用之兵连城头也站不满老牛有何话说?某家却要先说一句丑话:只可智取不可多折损麾下儿郎!” 牛皋此刻不知身在何世满身毛孔都打心眼里笑出来:“老杨不负当日兄弟一场且候着看牛某如何取太原府!” 入夜后北城墙上金军不敢稍有懈怠彻夜巡逻但见城外岳家军也未歇息仍然将城围得水泄不通不时有劲弩将铁箭送上城头附书劝降。 才到酉时三刻却听得城门外一阵乱吼声数架投石机抛出东西来城门上下突然暴响火光四射地动山摇声震数十里外连远在汾州城南地外城都听得清清楚楚城门处当面的金军更是魂飞天外但见城门洞开城楼上烈火雄雄火光下守城门的金军尸相籍已经死得干净! 城外岳家军齐声高叫杀声大作数百骑从城门破入率先涌入数千步卒紧随其后直杀入北城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岳雷诛巨恶,铁枪镇汾州。奏捷! “天雷!----是天雷!---- 北城中一阵声嘶力竭的嚎叫军心大乱眼见岳家军潮水般涌入哪里还能相抗?北城不过二三里方圆片刻之间已经杀入近万兵马火箭乱飞刀枪如林霎时间便如修罗地狱火光下但见残肢断满地血洒街巷尸卧青砖。 撒离喝此刻早没了纵横河东地面的英勇兵败如山倒谁又能有移山之力? “杀!杀出去!----” 面对滚滚不竭扑上来的岳家军撒离喝终于失却理智提大刀纵马反扑上去身边亲卫大骇疾策马追随转眼间赶上数骑抢到撒离喝马前将撒离喝死死拦下。 “大帅眼下不是拼命时节快换了衣甲出城再说!----”已经明白大势尽去的麾下将校开始给撒离喝弃掉衣甲换上普通金军皮甲拥着撒离喝往北门而去此时城中金军已经死伤大半北门处再无岳家军涌入居然一片空虚城门外黑黝黝的一片。撒离喝大喜率众狂奔而出。 “狗贼哪里逃!----” 北门外刚纵马跨出吊桥的撒离喝正以为逃出生天却听得一阵鼓响眼前火光四起数千步骑整整齐齐拦在当面刀枪如堵铁甲如墙不独此处整个北城外皆是岳家军莫说这数十骑明显得很便是蝼蚁过路也须被踩成泥尘! 撒离喝面色惨白手中长刀“当”地坠地在青砖上砸出一道火星来。 “大帅!----” 身后数骑惊呼。 “是撒离喝!快射!----”对面岳家军中跃出一骑。正是高林眼见撒离喝转身要逃断喝之下弩箭如雨将这队金骑连吊桥覆盖得滴水不漏。 撒离喝大骇之下拔转马头已经不及。右臂上被强弩插正直钉入骨!还好在周围数骑见势不妙早早挡在主帅面前惨叫声中护主的几名金军栽倒马下却为撒离喝争取到了难得的喘息之机也不管身后二百余骑有多少活了出来。急急纵马往西而去。只是处处皆有岳家军哪里才是生路? “撒离喝莫逃!----”高林眼见弩箭未能射死撒离喝怒吼之下止住麾下兵马自家纵马狂追将至西门时前方数将挡在面前撒离喝前后是敌左是大军右是城池。一时立马踌躇。不晓得该往何处去。 火光映照下高林大喜道:“二公子这便是撒离喝不可错过!” 三军肃然四下里一时俱静片刻之后岳家军阵中大声呼喝:“杀!杀!杀!” 撒离喝回顾周遭。只得二十余骑相随。四下里却是岳家军千军万马如何能够侥幸!当下强鼓余勇。虽然汉话半生不熟仍暴吼道:“岳飞之子可敢与本帅一战!” 此刻城中战斗渐息黑夜之中不晓得金人有几个活了出来只是这铁桶也似地围困中除却死伤只有被俘一途岂有其他选择?城中岳家军不及打扫战场纷纷涌出将这数十骑围在当中听得撒离喝公然向岳雷叫阵都是一片哗然。 “好狗贼死到临头还敢与二公子交手!” “莫理会!射死此贼!” “二公子!杀了他!----” 杨再兴此刻也穿城而过立马至岳雷一侧岳雷略一瞥杨再兴见后者微微颌心花怒放大叫道:“撒离喝来领死!” 一声未已已经纵马横枪突至阵前火光下满身鱼鳞甲闪闪锃亮手中便是岳飞昔日威震四方的岳家铁枪只是枪头红樱近日饱饮金人之血正红得耀眼枪尖一线白刃隐隐反射出白光来看得撒离喝心头一悸。 “杀!” 撒离喝夺过身边金骑一柄狼牙棒挥动中舞出一团乌光纵马扑上前去。 岳雷心中默念:“父亲!大哥!当日开封城外不曾诛杀此獠今日岳雷了此大愿!”当下也不稍让纵马挺枪挽出一团绚丽的枪花迎向对面作困兽之斗的撒离喝。 “当!----”枪棒相交! “杨兄弟这个----” 牛皋轻轻移到杨再兴马畔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场中杀得生死一线的两骑。杨再兴头也不回自家也正看得紧张却沉吟道:“岳雷方当年少又防护得周全若是那撒离喝不能在一照面间伤了岳雷便是自家的死期到了他错在不该将衣甲抛却否则还堪与岳雷一战。眼下么----谁也救不了他!” 说话间撒离喝气已粗喘手中狼牙棒有如千钧沉重眼看岳雷挺枪过来双臂暴最后地潜力将狼牙棒横砸向岳雷胸腹间却不理会刺向自家的岳家枪。 “不好!两败俱伤!” 杨再兴手心汗出。 岳雷却在瞬息之间反应过来侧身之间避过尖利的铁刺手中铁枪由刺转为荡枪柄与狼牙棒撞正却是以铁柄撞中木柄只听得“啪”的一声狼牙棒从中折断撒离喝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出右手再也捏不住狼牙棒铁齿森森的棒头脱手飞出远远落地。 “大帅!----” 相随的金骑急呼眼见撒离喝已经难保数骑如飞扑向岳雷。 “嗖!嗖!”数响中那突出的数骑突然失去骑手地面多了数具插满弩箭地尸。 “撒离喝!”岳雷吼声如雷:“纳命来!----” 岳家枪红樱在撒离喝眼前绽放绚丽非凡枪花消尽处撒离喝一手攀在枪身上喉头冰凉枪刃却已经不见。 “枪刃在哪里?” 这是撒离喝失去意识抛棒落马之前地最后一个意识而枪刃尖处却已经出现在他后颈窝处! “岳二爷!岳二爷!岳二爷!” 岳家军齐声高喝声震三晋大地杨再兴、牛皋、高林、孙恩、李琪等辈皆眼圈红。岳雷此战手刃大金国行台四帅之一撒离喝地位有若大宋的张、韩、岳、吴等四镇元戎如今一旦见诛必然天下震动岳家军之名将再次响动南北此战之后上京与临安大约都再不能对岳雷视若无睹了。 岳雷还马至杨再兴之前眼中有泪哽声道:“杨叔叔---- 杨再兴也情难自抑当年在开封城外撒离喝、阿鲁补、孔彦舟等辈就曾率众衔尾穷追岳飞大军那时形势格禁不容诛杀此贼眼下却死在岳雷手中岂非天意! “贤侄!----枭!为汝父兄上祭!” 次日天明时岳家军结束汾州之战各营收束整齐北路以牛皋为帅步骑二万五千直太原府西路则以岳雷为帅步骑二万五千过石州至夏州界旋往南直下延安府! 杨再兴哪里也没有去而是独率七千步骑坐镇汾州。汾州之战河东地面上不数日间便将传遍若非杨各方面兴在此说不定哪家不长眼的兵马就会惦记这晋中宝地。 绍兴十八年二月二十七日午时汾阳王庙内杨再兴拈香上祭心中默祷:“岳大神在天有灵近来数年杨某在泽潞二州积蓄粮草勤修兵甲操练士卒终不负君所愿当日未能救兄于临安如今安能不竭力奉岳家子光复河山?!河东之事已无可改变岳雷之名将震动南北岳家军中虽然没有了岳兄却多了一位无敌将帅!汾阳王若神灵相通可否告知岳大神功高一代主不疑权倾当世朝不忌是如何修来的?天下事本非皇帝私家事然此时谁能脱得出这死枷?老杨自后世而来却不必受这等鸟气比起二位来自然轻松许多。可惜了!智勇双全一代英雄就如此走不出这死局去!罢!罢!罢!老杨穿越一回总不可负岳兄遗志岳飞郭子仪二位大神在天之灵庇佑岳家军罢!” 出得庙来却见庙门外临时设的岳飞灵位前汾州宋民络绎不绝香火鼎盛还过于庙内郭子仪处心中感慨:“千载之后何人记得你为何而战?当此时北伐者只要解民倒悬却比徒自忠君得民心多矣!” 正在感慨间见庙门前吹吹打打人声喧哗岳家军中铁器匠作者抬三牲大礼前来上祭笑道:“军中自有属吏为岳爷上祭匠坊还另有一番心意也算难得!” 那为的却是郭铁匠之徒上前拱手道:“好教杨爷得知咱家兄弟却是受郭师所嘱道这汾阳王庙乃是晋城郭姓一支祖庙郭师不能亲来嘱某等代为致祭岳爷那厢早前已经上过香了!” 杨再兴一时失笑原来这晋城老郭还有这等显赫的先祖三晋间郭氏颇足荣耀啊! 申时未过汾州府衙内一片繁忙杨再兴在后衙整理奏报临安的文书一边慨叹自家与这汾州也算有缘大宋朝为自家封的第一个因功建节之地便是此间回想初时殿前司校尉所言道“遥领汾州节度使”一职不过空衔岂会晓得此刻竟然会安坐汾州城中! 三月中临安大内秦桧与赵构同时得到杨再兴奏报。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临安议功赏,上京调重兵。连捷! “臣汾州节度使、权知泽州、潞州府杨再兴谨奏:近者河东义民二十万奉故枢密副使岳飞次子岳雷为帅屡破金贼河东兵马诛杀敌国河东路兵马指挥行台元帅撒离喝歼敌二万五千有余生俘三万余口马万骑连克复汾州、石州、平遥、介休等诸城金贼余部望风而遁河东金军诸部畏缩自保无敢出战者。委实大获胜捷震动南北此诚靖康以来难能之功矣!” “然自岳相见诛其子雷等遂以待罪之身遁世虽有大功于社稷实难昭彰于天下故得河北民心而难邀君宠史官虽直笔亦难书。臣不惴冒昧愿陛下赏罚有功之臣恩及待罪臣民不以父过而责子因前罪而销功方可保河北宋民恢复之心此诚大宋千古根基非一时南北形势可相比拟。惟以臣鄙陋辞不能达旨恐有未孚圣意之处惶恐难自安伏待圣裁!” 大内福宁殿上赵构阅罢不能安坐在殿中来回踱步良久方驻步长叹眼中清泪盈盈。 枢密院中秦桧几乎与赵构同时拿到奏本却是中枢收到急奏报捷之后一面急送入宫另一面则誊写备份至秦桧处供其参详。阅罢之后秦桧却是有如打翻五味瓶一时之间酸甜苦辣互见持书的双手颤抖不止哪里便能有何主见?相公兹事体大恐陛下一时心软松了口气。某家不过一死却怕累及相公身后清誉!”参知政事范同第一个找上秦桧口中虽然死硬听上去却是来求活路的话头。 当初上书要求赵构尽收四镇兵权便是则这范同出的面其中虽有秦桧、王次翁主挂。但范同之功也不小处眼下才过得数年四野口诛笔伐之声不绝传入耳中让年仅五十来岁地范同范大人有如早衰看上去像是过了二十年般老迈不堪说话都已经颤颤巍巍。 其实范同也并非元恶。说起来。赵构何尝不想尽收诸帅权柄?近年来虽然宋军战力有如江河直下却喜金人也不敢渡江南下宣威两国间一个有心腹之患一个有如腐烂空心之柱倒也晓得彼此不是互相推倒之时是以都不敢轻易犯界。如此根基之下大宋朝居然难得地集中国力展经济江南盛世隐隐有凌驾于靖康年之前的景象。这收兵权之说是对是错。有功有过。确也难说得很。 但范同最为被人诟病之处则在于其后参与罗织岳飞罪名惟恐其不被诛杀这一点则与秦桧捆得极死再无自圆其说的可能。 史上的大宋朝始终不能以强过北方敌国数十倍的人口与经济实力反攻河北一则缺乏勇将良马。更重要的则是终宋一朝防武抑武地传统。这一点在任何一朝都成为当朝文人的天职从百胜将军狄青到岳飞。无不备受猜忌打压。 眼下杨再兴奏请为岳雷正名分封看似遵守赵构此前旨意并未为岳飞翻案甚至承认岳飞有“罪”但若是此例一开岳雷将来达到何等地位实在难说得很日后难免为岳飞翻案之风骤起当初秦桧并没有直接诛杀岳飞的血迹范同之辈却难辞其咎自家便罢了更有可能贻祸子孙叫他如何不忧心! 秦桧却是自家有苦难言见范同如此着意也不敢掉以轻心当下沉吟道:“岳雷之功真假难辩若是大宋臣民未得朝廷许可个个恃勇力擅起边衅势将遗患无穷!当日与夏国争边地之日便有边将擅杀夏民以冒报军功报捷求赏遂至宋夏仇怨日深积恨难消方有金夏攻宋国朝失却河东、河西之事!如今虽然岳飞次子有克复河东诸城之举怕是身处金国腹地复与夏国相邻难得长久。此事不可妄议本相必赴阙奏请陛下缓议封赏以观北国动静方可策万全!” 范同闻言却不是个准信谁晓得赵构会不会听取这番说辞?自然也不敢完全放心略一迟疑才颤抖道:“下官阖门老小全仗相公周全若有不测时也必不敢妄加攀附!” 言罢起身告辞秦桧举杯啜饮片刻间待范同背影消失才愤然将手中香茗掷于地面:“贼杀才也敢在本相面前卖弄!来人!----” 这边厢大宋君臣犹在为岳雷功过之事大伤脑筋临安城中却是口耳相传都道河东大捷杀俘金贼数万岳雷率太行岳家军连克名城撒离喝命丧岳家枪下。城内外十三瓦子尽传“岳二爷铁枪毙贼酋”话本陈家书坊甚至早早就将此回书刻版印江南诸路以免生意尽为晋城书商抢去。临安还在安静中酝酿结论江南不数日间已经沸沸扬扬三月底时甚至远在南海边上的岳家老小都已经得到喜报岳夫人喜极而泣情难自抑岳家众小欢喜雀跃都抢着要北上杀敌。地方官员也还凑趣当此之时着府中私吏送过来大批财物以示相贺之意。 江南尚且如此河北可想而知! 其时晋城商号虽经大战仍然照旧营业。只因杨再兴一路上极少抛头露面处处举的是岳雷旗号泽州府在外宣称则道杨再兴仍安居泽州府以免为太行山贼所侵是以河北路面上没有抓住杨再兴痛脚前谁敢轻易为难晋城中人? 便有郦琼等辈精细的晓得杨再兴难脱干系却哪里会主动惹祸上身?开封城中急脚斥候来去如风传递的都是河东地面“贼势浩大难图自保专望大军来援!”地消息郦琼岂是蠢才?早晓得河东地面不妥可怜自家兵马尚不足保开封平安南有数万鄂州兵马为邻北有泽、潞二州雄师隐隐相逼哪里敢妄动半步? 晋城商号遍布大金百余座城池客商往来迅将这消息四处传播虽然比不得大金快骑急报但流传面之广却犹有过之三月中旬河北地面上差不多都晓得了河东路剧变地消息。只是来源太乱说法不一但其中最主要的一项内容却是相同的:岳雷枪挑撒离喝! 三月底时上京城中终于得到噩耗知道撒离喝命丧汾州。 金帝闻讯痛哭失声:“如何宗弼吾叔一旦舍大金而去宋贼又敢伤吾应国公!” 只是宫中侍者皆掩笑无人敢与其唱和完颜失却兵权连起兵复仇的念头都没有。 裴满氏与完颜亮得讯却是大伤脑筋:这撒离喝贵为应国公、右副帅、开府仪同三司实是大金国栋梁之臣当日大破河东宋军功盖大金。眼下一旦被诛必然震动大金若连一点说法都没有岂能面对上京臣民?若说举兵南下近日来塔塔尔诸部接连来报七部中已经有三部为忽图刺所破上京后备兵马二万精兵已经尽数调往漠北这一路不可退让否则忽图刺势如破竹之下不数月间即可为俺巴孩汗报仇了。念及此处二人都对完颜怒杀俺巴孩汗之举颇为痛恨却事已至此悔也无益。 燕京至大同府一路兵马皆在萧裕节制下虽足以自保要南下却不可能此路兵马负责大金国长城守卫目下虽然失却东胜州却喜汪古部贺兰可汗并未大举南下直逼大同府若是大同府兵力南移那时谁知道贺兰可汗会不会乘虚而入? “皇后臣以为只得出动宗敏这一路了!”完颜亮思忖再三慨然道。 裴满氏不解:“阿鲁补?南方二十万宋军隔境相望若抽出阿鲁补去宋国一旦生变何人可以制之?郦琼、孔彦舟等辈恐不足以尽信此事还须细细斟酌!” 完颜亮摇摇头:“宋国近来绝无音信秦桧处不会坐视赵构兵北上若有动静早该有报。眼下宋国自家尚不敢妄动干戈可以无虑。汉军虽广布江河间却有女真精骑往来相随何人敢反?除却宗敏皇叔其余诸将皆不堪驱使!” 裴满氏软下口气:“丞相久在军中又曾在开封城年余自然晓得实情本宫岂敢妄定大计此事便依丞相之策着宗敏率所部两万精兵进剿吧。” 三月二十九日旨下追封撒离喝为行台左丞相兼左副元帅晋其子完颜宗安为御史大夫。同时下旨令行台参知政事、授世袭猛安、兼合扎谋克完颜宗敏晋升元帅右监军、婆路统军、归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率所部进剿河东岳家军。 当上京城中下旨之日杨再兴却在汾州高坐与牛皋共饮庆功酒。 原来牛皋故计重施以撒离喝败军之名举撒离喝旗号甚至于部卒间选取略似撒离喝者着元帅服佯以残部北上太原府一阵喝骂之下二千余“败军”赚开太原城门其后大军紧紧扑上哪消三日已经将太原守军尽歼! 早在此前三日岳雷处也有捷报传来自石州至夏州、延安府一带尽皆克复只除了杨再兴吩咐暂不可招惹夏国之外岳家军已经实际上接管了边境!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南北如畏途,恢复如梦魇。禁言! 汾州府军容整束内衙偏厅内只有杨再兴与牛皋对酌牛皋带胜归来在席间纵声谈笑先贺过杨再兴实打实的当起了汾州节度使才开始向老杨卖功讨好。 “杨兄弟咱老牛没半字虚言----二万五千兵马一个不少带回汾州如此不负当日所托吧?” 牛皋手捋长须老脸上尽是光彩仰头之间将杯中佳酿牛饮而尽。 杨再兴忙亲为斟酒却有些迟疑道:“老牛这太原府已经费去五千潞州兵马眼下人数不少返汾州的二万五千兵马却有五千降军、新军此后大战不断能否应付得下来?” 牛皋停杯不饮踌躇道:“太原府为三晋脑地方三百里所辖州县数十若无精兵坐镇只怕再生祸患此战之后料来杨兄弟不会再有撤出的打算如此则须多着人手治理地方区区五千兵马已经是老牛所能应用的最少人数不可再少!若要久远还须从泽州、潞州多调文官过来靠军中将校却难保精细。河东地面州县过百虽比不得太原府要紧却须处处着人防御一路打下去似平阳府自然不在话下至解州却是有些难处再往前半步也难!” 杨再兴心知牛皋所言属实也自沉吟许久方道:“兵马之事或有解决办法孙恩、李琪二人久在太行各山各寨人面熟踏白军、胜捷军暂拔到牛兄麾下。此二将则联系各山凡愿编入岳家军的一律下山驻城受训各寨寨主由某家上奏任武职如此一来大约总不下五六万好汉。太行各山宋民也可下山来。分得田地牲口年底大局初定之后河东地方当能渐复旧观。” “至于解州以南已经是京西路地面若是强攻下去便如当年岳帅所指逐城分兵。最后难以为继。某家之意此战以河东为限东至解州西至泾渭南不逾河北不越太行三晋之地方圆千里虽在连年征战之余犹有数十万户。若治之得法。数年间当大有可观倘尽力以图河北只怕旋得旋失反为不美。” 牛皋默然受教最后喝得一杯闷酒才道:“若河东已定何不举兵南下以逼河洛。邀吴率川军出和尚原。京西、凤翔路一举可平如此南北一通。何患无兵马钱粮?” 杨再兴却是一讪将大块肥羊切下送至牛皋盘中冷冷问道:“老牛可记得梁兴为何南归?侠义社为何建起?莫道那吴眼下空有兵马而不敢妄动只怕南北相通之日咱们兄弟也不得方便罢?眼下莫说河洛只看河北空虚撒离喝见诛可曾见江南诸镇有何动静?临安之意能够让岳雷在此间搅些风雨只推耳聋眼瞎便是干净能够不卷进来最好岂会有北上之图?若能如此圣上岂能诛岳帅?!” 牛皋闻说掷匕于案停杯不饮沉声道:“是了若非如此当日许多好汉何至于白死!也罢且打下河东阻塞太行在此间做些事业出来那时再举兵北上莫管临安诸人如何计较!” 杨再兴这才莞尔举杯浅啜道:“正与某意相同尔!” 二人对视皆破颜而笑。 当晚牛皋率所部兵马出汾州城南下进逼平阳府。 平阳府即为《禹贡》冀州地即尧舜之都所谓平阳也。《世纪》云:其地在平水之阳而名。隋初改平阳郡为平河郡以阳与杨同音也三年废郡而州如故。炀帝改州为临汾郡。义宁二年复曰平阳郡。唐武德元年复曰晋州。天宝初亦曰平阳郡。有宋一代称晋州又称平阳府金人设河东南路于此。 府东连潞州西界黄河南通汴、洛北阻晋阳。东至潞安府三百九十里东南至泽州四百十里南至黄河二百六十五里又渡河至河南之陕州一百二十里西至黄河三百十里又渡河西北至陕西延安府二百七十里北至汾州府三百九十里东北至沁州三百四十里。自府治至布政司五百九十里至江南江宁府二千四百里。 若说太原为三晋脑汾州为三晋胸腹地则平阳府可称咽喉、心胸初时撒离喝北上过平阳府时只顾掳掠不曾留驻多少兵马眼中只有窃据汾州的牛皋麾下数千兵马。若撒离喝稍谨慎些在平阳府停兵不收束河东兵马以图久抗之计则杨再兴都要头痛三分。当日杨再兴率部北上追击撒离喝便因此地城高池深连攻取地心都没有就直接北上汾州了。 此刻时过事易牛皋大部来攻岂会入宝山而空回? 岳雷兵锋已经直逼泾渭之间牛皋自然不会输给子侄辈此战志在必取! 平阳府城中平阳尹张浩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迭声催促府中兵卒递急报至开封。 张浩在上京时由户、工、礼三部侍郎升为礼部尚书参与“详定内外仪式”应该说是与韩企先等人共定大金国汉制的勋臣之一却在前年的兀术新政下陷入“新旧汉臣”之争不得已才出任地方以避上京权臣倾轧之祸眼下朝中尚书省尽是兀术起用的新汉臣哪里轮到这等老臣出头?没奈何呆在平阳府这等地方上任之初还颇为一番作为将兵火蹂躏多年的治下州县渐渐治理得有些平安气象岂料又会遇到这等泼天大祸!金制最重军功赏胜罚败之风甚浓若是兵败之下即使逃得残生只怕家小难免受累! “大人开封府不过五百里地这眼下已经二十余番急报了。何曾见过一兵一卒来援?”府中僚属在旁劝解道:“老大人为大金国当世重臣出镇地方本不必受此拖累现放着家小在平阳府何不亲往开封求援或者能够得免大难?” 张浩快五十岁地人了久经官场。岂会听不出来这话中之意?若是率家小前往开封求援做得隐蔽些则平阳城破之日侥幸不在城中或者可以从轻落但老张毕竟是诗书浸润多年的正统汉官岂会这般下作? “此话休再提起!颁下文告去近日门禁整肃。不可再夜间往来。以为敌所资诸部兵马尽归河东南路指挥使节制老夫决与平阳府共存亡!”张浩慨然道。 此时地开封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完颜宗敏即阿鲁补新晋元帅、右监军、婆路统军、归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身着文袍却弃官帽不戴身材肥壮。秃头上三绺小辫。正负手漫步大宋故都宫室内啧啧称赏:“这康王当真时命不济若大金攻不破此城这般好宫室便该他享用了!上京城中哪得这般好修造?” 郦琼闻说心下生厌却不得不谨慎支应:“大人说得是!” 阿鲁补自家称赏一阵见郦琼半死不活模样。自己也觉得没趣。迟疑道:“某家不必住甚么帅府了便在这宫中小住数日。料来无妨么?当日太师统军在此间与岳南蛮相持也是在这宫中安营有何不可?” 郦琼这回却不敢大意小心道:“大人所言也是当得的只是当今右相早前在此间曾道有意将宋宫留为圣上行宫文武不得擅居不知大人可有所闻?” 阿鲁补心中一阵堵脸上现红默然半晌才开口道:“这宫中住得万人如何就需如许多宫室?某家宅上柱椽朽蛀大半看宋室匠人倒是高手居然不见朽坏!罢了右相既然有言某家也不破这例只借些木料修补自家房舍料来无妨!” 说话间气冲冲地走在前面扔下郦琼在那里怔次日却就有阿鲁补麾下士卒至宫中拆殿郦琼口中苦却是不敢吱声只得由他去。 十余日间河东路面上数十州县急报雪片般不断涌至开封阿鲁补一概置之不理却忙着催促唐、邓、蔡诸州兵马尽集开封以便自家调度要与岳雷兵马决战! 这边两家兵马各自砺兵秣马打算一场恶战临安城中却也是波澜隐隐不得安生。 且不说这岳雷战绩屡传往往只比官面文书慢得半步有时通过鸽书传来的竟然比金牌急脚递还快上许多牛皋与杨再兴麾下兵马战果全算到了岳家军头上连远在大同的太行义军也被编为岳家军兵马如此一算岳家军兵马何止十万!而河北、河东地面上只闻说岳家军满地皆是战果之大犹在昔年岳飞北伐之上。临安城宋民哄传都道岳二爷实有岳相附身之能手中铁枪尽得岳家枪真传有万夫不挡之勇日后收复河北还看岳家子弟! 官场上也不平静近来动静最大的就是保信军节度使、浙东副总管李显忠此人声名虽在四镇之下却也是名猛将昔时曾借夏人攻金吓得撒离喝弃城而逃此时闻说撒离喝见诛百感交集而年近四十只怕朝廷再不北伐自家就“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了。这番上书要求北复中原只字不提二帝却是以公开上书地方式没有通过密奏上报书至临安时节已经天下皆闻识者赞其果勇。 秦桧却为此极为难金国诏谕江南使闻讯直接骂上相府来让秦桧狼狈不堪在赵构面前大大地数落了李显忠地不是赵构心中有数晓得是金人插手了只得将李显忠贬至台州奉祠不再掌管兵马。 此事轰动江南诸文武哪里还不晓得究里!当下再无人敢上书论恢复之事剩下让赵构与秦桧皆无如奈何的只有杨再兴的奏章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行至险峰处,拔得云雾开。换使!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临安大内垂拱殿上王次翁喉头干争辩之际自家都觉得颇为滞涩。 按理此时已经轮不到王次翁说话了韦后返临安之际本来王次翁前后数次出使金国为和议之成立下大功其参知政事之位牢如磐石但错在不该晚节不保犯下致命的过失。 韦后返程至淮上离上京前及南下途中身无长物曾向金使借银钱以赂诸将士并赏赐上京厮仆原说好到淮上见宋使即归还谁料王次翁此番却坚执不还除非得秦桧指示。本来银钱也不在多却因此一举致韦后在淮上耽误三日那韦后在上京之时日夜只怕早得片刻返江南便好岂料会在淮上被区区数百银两扣为人质数日? 初时韦后隐忍不待返临安安定下来之后细细查问晓得王次翁底细怒不可遏告知赵构。赵构对韦后之孝实无半点虚假闻说王次翁只听秦桧之言而置韦后于尴尬之境地当下便要将王次翁问斩。秦桧得知火急入宫奏以“太祖曾言不斩大臣”这才保得王次翁一条小命奉祠明州。 此番赵构将要议论岳雷封赏却突然想起王次翁来此人与范同是当初上书要求收回四镇兵权最力者虽然多奉秦桧之意却未尝没有半点主见赵构深知自家也算构陷岳飞的同伙此刻涉及到翻案之事岂会不召共犯相商? 王次翁年近七十。早已经万事看淡这两年在明州反而过得清静却在自撰家世时偶尔神台清明汗水涔涔而下不晓得千秋之下。功过如何评说。但人皆有讳恶忌丑之心家书中虽可万般遮掩却只怕秦桧在朝中治史偶有不当处将自己当作了白手套黑锅背尽一无是处。 此番惴惴入京。不晓得祸福如何。在明州临行前也曾买卦得签云:“行至险峰处拔得云雾开。”这才放心前来岂料入京便得此消息恰如五雷轰顶! 岳案一翻自家万世子孙皆难逃其罪岂是可以轻易翻得的? “朕也并非论岳飞功罪岳雷之功事关河北民心异时若图北上。只怕民心不在国朝。只此方是大患哪!”赵构靠在御案上木然盯着跪伏于地战战兢兢地王次翁百感交集。 当日正是秦桧与这班臣子协助自己定了岳飞之罪收回四镇兵权朝庭得免藩镇之祸。也为和议之成。韦后之还实有此人莫大之功。但眼下却有轻重之别。 赵构自家岂不晓得岳门翻案之后于自家诛杀有功之臣的是非在史上必有公论但眼下却有“火烧眉毛”之急容不得虑及以后了。 江南已经轰传道是岳家军在河东地面势如破竹太行英雄尽奉岳雷旗号四下出击金人惶惶不自安河北动荡。诸般说法之外另有一层意思:“若是岳帅还在的话……” 江南已经如此河北呢?那些被岳雷解救出来的宋民他们还会心向朝庭么?还会心向赵宋天下么?此后会不会另起雄图在河东、河北与自家分庭抗礼?金人或者一时未必便垮但北伐却是宋国的天职迟早是要去做的到那时若民心已经不在还有何意义? 杨再兴所奏之事中只有这一条让赵构真正为之寝食难安! “陛下!”秦桧匆匆赶到垂拱殿自从闻说赵构悄悄将王次翁召至大内秦桧便放下手中一切事务火急入宫此事必为岳雷而来秦桧岂不清楚:“若赏有功之臣未必要先去其父之罪大宋朝除却诛连之罪余皆许以功折罪倒也并不坏朝庭体例。只是杨再兴所奏之事远在河东坊间所传多虚而不实如此难孚朝庭功赏之明不若遣一得力使臣至河东查勘真假若实有其事再定封赏也不迟!” 赵构闻言无话可说只得道:“秦卿所奏不差朕早有此意只是人选难得秦卿可有主意?” 秦桧回顾王次翁后者浑身颤抖不敢置一辞。 开玩笑莫说河北金人防范甚严便是入了岳雷军中以此前和岳家地恩怨只怕要落个全尸也难! “此事容臣再斟酌眼下尚无人选!”秦桧微微一笑留了个后手。 出殿时秦桧走在王次翁身后让这老头子先行只见得王次翁颤颤巍巍处处冒汗再不复当日在临安的精明也是心下喟然。 次日秦桧上奏荐范同为河东宣抚使赴河东安抚宋民。 范同闻说晓得秦桧借刀杀人惶惶将家人召在一处道:“昔时悔不该听秦桧摆布眼下布个必死之局却喜得并未落汝等之罪还可逃得一劫老夫此去汝等好自持家不必伤痛后世子孙绝不可做官!” 范府阖门大却是无计可施。 王次翁闻说尽囊中金银置办一批古玩玉器亲自送入相府。秦桧不为己甚居然接见颇加安抚:“先生年高须好生保重这等往返之事日后早早与本相说来自会备软舆来接何必途中辛苦?” 王次翁岂会听不出讥刺之意却是人在屋檐下忍气吞声道:“相公再生之德老朽没齿还忘范大人当日与老朽共定四镇之策老朽却蒙相公如此周全何以克当!” 秦桧却阴阴一笑道:“范同还是小事此去只愿岳雷早早下手!” 王次翁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讪讪笑:“相公高明!” 秦桧之意岳雷之功必无虚假若是朝庭真个派遣使臣去查返报回来便已经板上定钉再也修改不得赵构也可借此挽回河北民心。但在秦桧未死之前岂会轻许赵构北伐?当日挞赖许秦桧南返时已经明言:“相公此去必有一场大富贵只是若江南有不利大金之处全仗相公周全!” 眼下封赏之事还差最后一个环节便是勘实。 只有在这个环节上做好文章才有可能阻止岳雷“名正言顺”地享受朝庭爵禄也防止其后人有机可乘为岳飞翻案! 秦桧的文章便着落在范同头上:若是范同到了岳家军中哪一位将帅会放过他?说不定便是岳雷设下香案灵位亲自将范同头颅祭了亡父! 到那时军功还有真假一说么?擅杀朝庭御使已经是大罪还可借此套上一个“谋反”的罪名此后儿孙永不得录用岂不绝了后患?! 秦桧在府中为自家之计策得意非凡岂料那范同也不是省油的灯。 四月初七日临安范府中哀声动天枢密院得报范同在出使前还差两天之际居然在府中暴病而亡! 大理寺着人查勘却见范家人将范同颈项严实包裹似有所隐但死前本无罪过眼下又状极凄惨哪里便会落井下石?只得报了“暴病而殁”上去秦桧得报目瞪口呆。 赵构闻说也大致晓得秦桧之策遂不待秦桧举荐直接下旨着刘为河东宣抚使前往河东验岳雷战功虚实! “昔日曾为阁门宣赞舍人知岷州为陇右都护于河东路面精熟其余不及矣李显忠虽亦可用可惜恰才论罪不当起用。此事不必再议且先办着!”赵构这次不再理会秦桧如何说一句话将秦桧打回后者在府中不快者数日。 数日之后荆南府外田陌纵横开春之际沟渠中春水横流田地均得饱灌秧苗长势喜人。数名老农陪着一位官员在田间查勘庄稼长势一名老农站在田间拱手向那官员道:“刘大人数年间虽然草民们辛苦了些也赖大人远见官府出银两才有这数万亩水灌田地今年必要五谷丰登!” 此时的荆南府知府大人正是岳飞昔年百般保其兵权而未能成功的刘! 自顺昌一战刘震动南北也成为因功建节诸将中最为年轻地一位是以为张俊、杨存中等辈所忌被削了兵权之后刘半点也没消沉下去学韩世忠等避世自安而是在知府任上大力兴建荆南府水利展农业生产治下连年丰登为江南府库输送了不少皇粮。 “若论恢复之举在兵马钱粮将帅迟早都有但战时却不可缺了钱粮此刻多收一石日后便可多杀一名金贼绝非细事!”刘闲来时常以此训诫僚属。 今日率部下田查勘庄稼也是刘常做地功课。走完田间又率部到地方军营中看士卒操练以刘之大名虽不再掌兵权但当地兵马指挥使岂敢怠慢他?兵营之内刘自然来去自如。眼下南北对恃虽然没有开战荆南府兵马还是操练得比较实在这也算是刘的功劳之一。 “诸军听者!刘大人前来巡查都精神点!”营中指挥使大声吆喝换来一片热火朝天的吆喝声营中两千步卒正在操练阵法与步射。 “刘大人久闻大人箭法了得能否让小子们见识见识?”那指挥使点头哈腰在一众小校唆动下向刘提出这个看上去绝不合理的要求。眼下众军皆是盔甲在身只有刘是文官服色岂有让文官演示箭法的? 刘却不以为忤笑道:“取弓箭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刘知府接旨,阿鲁补发兵。急报! 刘持弓在手左顾右盼见辕门处有一水斗有尺许高下置于木柱之上近来春雨生大约总接了些雨水遂舒臂张弓瞄得稳稳相距百步开外“嗖”的一声那利箭破空而去直中水斗。 营中指挥使与诸校尉皆目瞪口呆兵士们默不作声。 这要说刘知府射得准吧这靶子也着实大了一点要说刘大人不会射箭可这百步之外总算也射中了水斗如何说不准? “咳!咳!这个这个----”那指挥使好不容易逼出话来:“大人----好箭法!好箭法!” 回过头一看众军默然居然没有人响应这等箭法也不能说坏但营中诸兵将应该都能够做得到所以这“箭法好”一说当真勉强之至。刘大人在金军面前十荡十决难道真的就这点本事?这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位“开府仪同三司”的刘相公?四镇之中关于岳飞和刘等人的传说难道已经时过境迁再也当不得真? 刘幽幽一笑喝道:“还不把老爷的箭拔下来!” 那指挥使得令忙不迭地跑过去亲自将那箭从斗上拔下却不料斗中春水已满这箭入木又深竟然已经将斗壁射穿这一拔之下一道细细的水柱淋了一头。 此时听得背后众军“啊”了声自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听得破空声响连忙缩头。只听得“噗”的一声再抬头看时却又是一箭插在斗上。 “咦?水呢?”这指挥使愣得一愣才看出蹊跷来:第二箭已经将第一箭射出来的小孔堵上居然做到滴水不漏! “神箭!神箭哪!刘大人!神箭哪!” 军中这才采声如雷刘哈哈大笑:“当年地一点薄技。好在没生疏!” 这时营外一阵急蹄声直撞入营一骑滚落马鞍:“大人快回府临安来旨!” 此时的河东地面岳雷在泾、渭以北停兵不牛皋率部南下已抵洪洞县境中间州县望风而降其实多半小县城无险可守。金人早早就撤得干净了。岳家军所到之处往往看到的是城头早早就树起了“岳”字大旗城中宋人早就将城池接管了过来眼下牛爷的大军已经抵达距离平阳府城不足5o里处城中一日数惊刁斗彻夜不息。 月余之间除防御太行诸陉、诸关的各路义军以外太行诸路英雄十有三四已经往山下集结李琪、孙恩在太原、汾州二地安置了两万余义军但按岳家军标准。这些兵将都还不堪使用。若要达到泽州、潞州兵马水平。大约还须一年以上的集中训练。 所以眼下能够放在主战场上地兵力还是以泽、潞二州兵马为主。 开封城中阿鲁补在校场大集河北金兵总算诸镇都晓得宗敏大人升任使相总领河北兵马得令后不敢迟滞纷纷将麾下得力兵马调往开封听候使用。 “大人。诸部兵马已集。只待大人示下!” 郦琼向阿鲁补禀报时自家感觉也颇复杂。大宋殿前司兵马校场当年满是宋军兵马眼下却满是秃头垂辫之辈虽然经兀术当年立下军制久加训练仍脱不了草原上游骑之风连个队列也站不整齐场中喧哗不堪料来大约阿鲁补总不会介意吧?若是宋军在日校场中除了马鼻其他地方不该出声的绝对不会出任何声音。 阿鲁补巡阅场上兵马旬月之间能够集起两万骑已经是江淮以北、燕京以南能够调集到的最大实力加上开封与河南府调集的兵马总算凑出了两万五千骑以及一万汉军步卒。 “诸军既集不必再等兵解州!” 开封城西门内侧晋城商号在开封的第七家铺面内是一个小小的青石板四合院虽然老旧了些但门面上还是装饰得比较堂皇的昔时地天子足下哪怕一间小小地民房也有一点雕梁画栋的富贵气后院的一间厢房内西窗下一名记账的师父正在伏案疾书一阵敲门声响起这师父急忙将正在书写的薄绢收入怀中这才缓缓起身开门。 “张二柱小狗才!差点没吓死你大爷!”这师爷开门时将敲门的二柱骂得半死这才问道:“如何?都出城了么?共是多少?” 这张二柱进门来反手将门闩挂上这才轻声道:“爷才出的西门两万五千骑一万步卒民不下两万共五万余人!” 这师爷急忙将怀中薄绢取出将新到的数字加上。片刻之后两只鸽子飞出开封城盘旋绕过阿鲁补头上百丈高处振翅北飞阿鲁补抬头看时却掉下一滴稀屎恰落在马头上大叹晦气只得收拾情怀率军往解州而去。 当晚阿鲁补宿营时出开封还不到四十里。 泽州府晋城衙门内洪皓却已经拿到鸽书细细一看召开姚侑将鸽书递给他:“姚将军久在军中按这鸽书所言阿鲁补当是往解州而去大约该不是往泽州起衅而来当如何处置?” 姚侑阅罢片刻不停即召军中流星马斥候:“马不停蹄星夜送往平阳府牛爷军中敌军大举来援之前必取下平阳府方可与阿鲁补一战!” 那斥候去后洪皓惊道:“姚爷以为牛副帅还不足以与阿鲁补一战?” 姚侑近来得到不少汾州、平阳府军报此时喟然叹道:“岳家军连克数十城往返二千里两个月不曾歇兵取下平阳府便已是疲兵贼军大举来攻如何能抗?若据坚城与阿鲁补周旋再待援兵内外夹击还有取胜之机牛副帅曾连克名城岂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若牛皋在此听了这话必然连声称是只是牛皋眼下在洪同县中却已经左右为难了。 平阳府虽在三晋咽喉之处但其城池之坚还不及汾州当真要攻取也非难事眼下却难在杨再兴所提的要求上:“人马折损尽可能的少!” 平阳府与太原、汾州比不得当日不无突袭地意思利用撒离喝败军之名多有取巧之处眼下撒离喝大军烟销云散哪里还能够冒充?大军远涉数百里来袭早被平阳府斥候探得明明白白眼下连洪同县这等县城都已经撤去十之**平阳府自然早就准备停当了岂会让自家有机会突袭? 但若要强行攻取虽则城中只有数千守军面前地这两万余兵马只怕伤损也不在少处实难两全!思之再三老牛只和叫来军中掌笔文书:“给那张浩修一封书叫他降了则罢免伤城中百姓!” 次日平阳府城下一名岳家军文吏单独骑马至城门处高叫道:“岳家军副帅来书请张大人亲收!”城头上金军也不以为意何况对方已经指定张大人亲收也就打开城门让来使进城。片刻之后平阳尹府上张浩拆书见其辞略曰:“自古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以而用之。金人昔时仗兵威南下夺我大宋城池伤我臣民其间实多有惨烈不堪处谅大人深知其详。今岳门次子举河东义民志在恢复不在多所杀伤虽兵马远过府中防御者仍围而不攻谓大人怜城中宋金之民无辜能全其生理免干天和。书至后岳家军两日内停兵洪洞惟大人一言可决若难免一战可开城门纵百姓逃生庶几覆巢之下犹得完卵此功德非凡夫可致!” 张浩阅罢久久不能置一辞僚属传阅一遍之后都难开此口许久方有一人起身道:“大人岳家军虽为贼寇此书倒也有七八分道理城中宋民占了十之**战事一起也不知心向何方不如纵之使去仗城池之险少了后顾之忧未必便会失却平阳府!” 张浩见别个也无主见遂叹道:“这匹夫岂有如此好意?当日太师在濠梁间也曾用过这计策来:只要城门一开慌乱之际岳家军转眼即至那时岂有幸理?便错过这等时机只要城中百姓尽去城头上兵马岂无怯意?军心一动再难收拾!罢罢罢!只得与这匹夫一战!” 当下不再多言批了回书:“贼寇岂足相商!且纵兵马前来领死!” 牛皋得书大怒只是无使可斩只得忍下这口恶气来当下便令全军尽往平阳城下安营。军令一下哪消一日大军尽数赶到平阳府城下连营数里将平阳府围得水泄不通。张浩登城一看见岳营中兵强马壮旌旗整齐这才深有惧意。 两日后泽州府急报抵达牛皋处细细一算阿鲁补还须十余日才可赶到平阳府却是必须在这十余日中攻取再也耽误不得。 杨再兴得报急令岳雷缓攻泾渭分兵往平阳援牛皋并将汾州防务交与孙恩自率三千兵马往平阳府而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张府尹苦战,平阳府走水。城破! 四月十一平阳府城外杨再兴率部至牛皋营中见面骇然。 “牛副帅如何搞得这般狼狈?那张浩当真将这小小的平阳府守得固若金汤?”杨再兴还未入营便在营外下马见牛皋满面焦黑肩背处多有伤损不由得对这城中守军刮目相看。 “奶奶地!”牛皋不顾四下都是岳家军将校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张浩不过是个汉人文臣这般死心为金贼卖命!” 原来杨再兴率部前来时牛皋已经在平阳城下苦战了两次每一次都堪堪将云梯搭上城墙上却是一步也难登上。当日破京西路诸城时岳云在军中执锐摧坚之事非其莫属。眼下牛皋军中却无岳云一般的悍将寻常兵卒虽久经训练并没有太多的攻坚经验遇到张浩这等硬骨头一时便啃不下来。 “岳雷兵马到了何处?”杨再兴才入帅帐迫不及待地让校尉们挂上地图。 牛皋指了指地图上:“岳二爷前锋明日可到大部却在后面三五日内总能到齐。” 杨再兴摇摇头:“等不及了明日岳雷抵达之前便须破城!这张浩究竟厉害在何处牛帅探明了没有?” 牛皋还在气鼓鼓地闻说张浩厉害却是一时说不上来倒是帐下当日传书的文吏搭得上话:“禀杨爷这张浩不比一般金将本身是上京重臣外放自家又是汉人。这平阳府中汉人与女真之别就不是太重此人到任以来抑压豪强捉拿匪盗地方为之一靖。便是前者撒离喝在平阳府大掳宋民北上也看在张浩面上。不敢入城掳掠。是以张浩在平阳府民望极高城中虽只得三千多兵马却有近万百姓上城助防是以难下!” 杨再兴点头道:“如此便是了!河东地面诸城中宋人地位猪狗不如只受那金人欺凌像张浩这等保护汉人的好官不多。民心所向。更胜坚城诸位不可不谨记!” 帐中众将士皆点头受教。 但此话却未必道尽实情。张浩在城中早早宣称岳家军不过是太行草寇举岳飞大旗罢了若破了城烧杀掳掠是少不得的那时玉石俱焚岂不冤枉?是以城中百姓多有惧怯处见岳家军来势汹汹。更存了拼命之心。前两次攻城之下便将滚油、石灰、火箭招呼上来牛皋一时轻敌便吃了不小地亏。 眼下杨再兴初到便下了死令只在明日就要取下平阳府。却让牛皋有些不服气。 岂料杨再兴却比牛皋更着急些。酉时才过已下令诸军齐聚四门。将火箭用强弩送入城去这几日来城中虽然防得甚紧仍被烧却不少房屋便是这岳家军强弩立下的功劳眼下故技重施张浩只道还是照旧未加在意只着城中军民处处灭火罢了。 酉时二刻满城军民皆听得北门处数声震响如地动山摇随后便是北门城楼倒塌传来吊桥铰索炸断岳家军大举冲过吊桥直扑城门处。 “北门!全往北门去!堵住贼子!----”张浩这才着了慌晓得大事不妙忙召集诸军尽赴北门此时已经不待他吩咐城中防御兵马已经尽数赶往北门。一时之间北门处数千兵马杀做一团但见火把乱摇人喊马嘶刀枪撞击声大做喊杀声惨叫声震天! 杨再兴虽然没有亲自冲上前去而是与牛皋在后押阵遥见此情形仍点头道:“军民一心甘为其用这张浩算是个人才河东地面上算得金军中的第一人!” 却不料此时城中尧庙之侧晋城商号平阳府分号中悄悄窜出四五个身影四下里散入城中街巷。片刻之后城中突然冒出四五处大火直烧得天空亮除却尧庙附近没有火势之外不下十余处大火熊熊而起城头上兵马一看显然这城中起火处并非岳家军所为而是另有好手的杰作。 “大人不好了城中有岳家军细作眼下四处火起此城再难守御不若趁此夜色火出城或者还有一线生路!”平阳府中僚属眼见大势已去纷纷至张浩面前劝谏。 张浩却是老脸通红茫然不知所措半晌才道:“走?老夫家小俱在此间却往哪里去?出上京之日便是待罪之身在此间平安渡日已经是莫大福份再失了城池如何向上京君臣交待?罢罢罢!待老夫去见见那岳家军贼前者曾来书说道不会妄杀百姓且看如今此话还用得否!” 当下也不再理会府中众人自家上马往北门而去。 未至北门已见守军一片慌乱四处溃散。城中大火一起金军再无斗志前日里都一心对付城外兵马却不担心城中有何后患眼下城中都是一片火海明明有岳家军细作在城中做乱哪里还守得住?北门处有如雷震的巨响已经让金军丧胆城中之乱则让金军失魂兵败如山倒之下北门处大批岳家军兵马潮水般涌了进来还有何人敢厮杀? 张浩背后跟了数名亲卫快马赶到北门处见城门洞开城楼上一片狼籍不晓得是何等攻城利器所致只得喟然兴叹晓得天不佑大金。 “站住!快快下马受缚!”岳家军还没有杀红了眼入城之后北门前的大道上金人逃窜一空却见一名文官率数名佐吏当道而立不进不退晓得不是来厮杀地大队自越过这数人进城搜杀去了却有数名校尉围定这伙文官想将其擒往大营表功。 “你家主帅何在老夫便是张浩!” 周边数名岳家军校尉都是一喜相顾之下也不再对张浩动粗只是让张浩下了马随后引导至城外杨再兴处。 牛皋与杨再兴见城中大事抵定再无疑虑都在城外极为宽慰恰在欣喜时见数将拥张浩至面前。 “杨爷!牛爷!这便是平阳府尹张浩!”为的小校上前拱手道。 “你个老----”牛皋见面气不打一处来当场便要上前饱以老拳却被杨再兴一把拉住。 “张大人某家有礼了!”杨再兴依足礼数虽然眼下杨再兴也可算金国泽潞二州知府与这张浩是平级的但人家毕竟年岁在那里去了而且做过一任尚书下来的尊敬一点也没错。 张浩见这杨再兴膀大腰圆的已经颇生怯意却见这贼如此客气大是意外却鼓起余勇上前直言道:“前日里大王下书曾道绝不肯滥杀一人!如今老夫忝为府尹战守之罪自当之却请大王谨守前言免伤无辜是幸!” 牛皋还待作杨再兴伸手一拦缓缓道:“岳家军兵马如今不过为大宋光复河山城中多是大宋子民如何肯滥杀一人?大人此言甚为不当!” 张浩怒道:“此是大金---- 随后蓦费力醒悟过来此处十余年前仍是大宋土地说来自家方是入寇哪里轮得到求别个不要滥杀? 杨再兴讪笑道:“张大人好快的口!数年之前倒是有人在此滥杀不知是谁?前月有人在城外掳掠滥杀又是谁来?如今倒叫某家不要滥杀?可笑!可笑!” 张浩愤怒之下再不能自控拔出腰间宝剑便要上前拼命只是这么一个老朽书生哪里敢在杨再兴面前动刀动枪?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杨再兴手中铁枪一举有如灵蛇般缠上张浩手中宝剑只听得“啪”的一声宝剑脱手飞出远远落到护城河内。 “铁枪!铁枪!你是杨再兴!”张浩自到河东以来久闻杨铁枪大名眼下见这山大王将一柄铁枪玩得如臂使指遂心如意大骇之下立即想起与杨再兴有关地传说心胆俱丧。 “不敢!”杨再兴裂嘴一笑:“杨某倒是第一次对文官动枪张大人见笑了!” 次日岳雷前锋三千骑抵达平阳府时连北门外地吊桥铰索都已经修复岳家军兵马全数移入城中安驻三千守军中除了千余女真兵卒几乎杀尽倒有二千汉军束手就缚城中百姓见岳家军兵马整肃不肯轻易扰民四门大开不禁出入也自大为心安。但更让百姓放心的则是张浩也亲自参加抚民工作。 “张大人无恙料来岳家军名不虚传!” 岂料这张浩却是有苦说不出来杨再兴是个讲道理的牛皋却在天亮前就提张浩起来恐道:“好生安抚城中百姓若稍有差池金军兵马便是你的榜样!老牛一时性急了张家满门难保!”这番话背着杨再兴不知张浩却哪里敢冒险去向杨再兴哭诉?当下只得老老实实与岳家军一众官吏交接城中府库并主动安抚城中子民。 “杨叔叔来得这般早法?”岳雷入城直奔营中大帐见杨再兴已经在此安座不由得有些局促:“侄儿连夜赶路若非虑及兵马劳顿昨日就可赶到平阳府却还是比杨叔叔晚了一步!” 杨再兴离座抚岳雷脊背道:“非是为叔不肯让贤侄来立此功实在是贤侄兵马另有重用这才不肯让贤侄在平阳府多费兵马!” 岳雷眼皮一跳:“阿鲁补?” 杨再兴颌:“然也!”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行军中条山,决战盐湖畔。主帅! “大帅按这般走法今晚可达河东县。” 解州府蒲坂镇外阿鲁补立马土丘听着斥候前来禀报的线路皱眉看着眼前缓缓通过的汉军大队。此刻春雨正盛太行山南支中条山上沟渠横流自率部过风陵渡雨越大了阿鲁补秃头上便有数处水珠顺着三绺小辫滴落下来却不肯去拭擦。 北方大漠也罢蒙古草原也好都是女真汉子纵马驰骋用武的天堂哪像眼下这般泥泞满地山路湿滑?若非自家坐骑马蹄上包了干草只怕早已经跌得七荤八素了女真骑兵大队借畜力走得还算轻松汉军所押粮草辎重却无半点侥幸眼前便是数十辆粮车正在汉军兵卒的吆喝声中一步一步缓缓推进天亮到过午才走了区区十来里地这等走法何时能够走到解州去? 原本阿鲁补也不甚急的料定了岳雷再怎么纵横河东想要打到解州来还需要更多时日只是春来行军之难却在阿鲁补预料之外。十余日下来人马俱疲这才赶到解州境内。其实也怪阿鲁补过于持重倘若以精骑突进早在五日前就该到解州了但此番处处皆报“贼势浩大”便让阿鲁补用上了心打算在解州与岳雷主力决一死战。 但让阿鲁补心下忐忑不安的却是自过河南府之后河东诸府除了解州其余州县都没再过急报来! 解州还在金军手中其余州县呢? 泽州、潞州早有细作不断窥伺只是毫无动静。这让阿鲁补放心不少更存了一个暂不便宣之于口的念头:“待平定河东广积兵马便以得胜之师取了泽、潞二州!” 这话早在十来天前还时时浮现在阿鲁补脑中眼下却早就抛在爪哇国去了。以河东之不利要想顺利平定。只怕非经年之功莫办若是大军征战数月下来早已经成了疲兵、残兵那时河东地面能不能完全安定都还是未知之数何敢奢谈泽、潞二州? 一个杨再兴足以让河北金军畏如十万强兵何况二州兵马又不是吃素的! 未时才过。如阿鲁补所料。一名解州军斥候急急赶到军前连马也来不及下气喘如牛连胯下马都直冒白沫就在马背上拱手道:“大帅岳家军前锋军已经抵达猗氏距此不过五十里!” 阿鲁补额头青筋一跳叫道:“取地图来!” 那斥候挤到面前指着伞下地图上猗氏县所在:“便是此处!” 阿鲁补沉声问道:“大约多少兵马?” 斥候略一犹豫才道:“小人不敢逼得太近。所见尽是铁甲精骑。大约总在四五千骑上下!” 阿鲁补一时左右为难:若就此率部前往突袭又不明岳雷虚实若置之不理这岳雷倒要比自己先到解州! “汉军慢慢走来骑军尽先往解州!” 春雨淋漓中阿鲁补大军分作两段。两万余骑军尽作前锋。急急脱离后队快马加鞭直奔解州而去。 两个时辰之后。阿鲁补赶上前锋却未入解州只得叫苦:前方右侧浩浩盐湖左侧坡地上高擎地“岳”字旗下则是整齐列阵的铁甲精骑黑暗暗立满山坡一望而知必在万骑以上且占据坡地有利处以逸待劳接战之下自家兵甲颇有不及哪里敢便往上冲? 坡地上岳雷亦累得气喘吁吁雨水顺铁甲而下马鬃上也处处滴水这一日火急行军便是奉杨再兴之令尽量将阿鲁补阻在解州城外前方二十里处便是解州城天幸在此绝地遇上阿鲁补前锋! 只是自家知自家事岳雷所部自泾渭连番急赶而来虽在平阳府与牛皋所部换过了马也总是疲累不堪眼下阿鲁补所部看上去极为粗率但女真骑军实力也不是泥塑木雕出来的且人数在两万以上自家这点兵马若是强行冲击下去或者能够取得一时之利只怕就要陷入一番苦战才能脱身那时照样不能阻止阿鲁补入城有何益哉? 当下两军在雨中相距千余步皆不敢轻易推进只得默默对峙。 “安营!”阿鲁补犹豫半晌实在无绝对的把握将眼前的岳家军击溃眼看天色已晚只得咬咬牙:“既然入不得解州便在此间决战也可!” 岳雷不敢大意数千骑军下马立栅直到入夜之后远方火把如龙而至却是牛皋亲率万余骑军赶到岳家军营中欢声雷动三里外立营的阿鲁补出营见此却是头大如斗。 次日阿鲁补军中汉军也赶到营内往解州地通途却被岳家军营所塞断眼看这一战只能在这盐湖边上。巳时以后双方小队骑军在盐湖边上往来巡视却遥遥相对各自避开不肯轻易接战。金军是不明对手虚实岳家军却是还有所等待。解州城中人心惶惶金人官、军皆不可安寝城中宋民则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怕惹祸上身。 四月十七日阿鲁补终于大致晓得岳家军实力营中大约只得二万五千骑步军绝无粮草大约只敷数日之用哪里还肯等下去当下修书致岳雷:“明日午时决战盐湖之侧若要降只在今晚申时前出营受缚则可!” 岳雷与牛皋得书彼此失笑遂批书云:“洗净汝头颅明日某必来取!” 入夜时阿鲁补方翘以待岳雷出降却闻得营外马蹄声疾数队斥候几乎同时返回营中阿鲁补初时以为岳营来使却见到的都是自家兵马。心下不快却听得来人奏报:“大帅不好了!岳家军又来援兵已过猗氏县正往此间而来!” “来了多少兵马?” “大帅远处看不真切。大约数千骑为前驱后有步军大队过万粮草无数!” 阿鲁补顿时失色:此前两日以为此战必胜便是四下里打探过岳家军兵马并无左近伏兵只有眼前营中两万余骑仗着自家也有相同的骑军。还有万余汉军为辅。料来决无败理这才约战明日岂料岳雷处竟然还有余力未用这才晓得为何岳雷一再拖延不肯主动向自己大营出击更对约战明日有如此信 “骑军随本帅出击咱们却会会这股援兵!”阿鲁补咬咬牙明白再不可等这股岳家军参加明日地决战若能够在今晚解决这股岳家军自然再好也不过。拖到明日去。变数更多。 “大帅!此刻夜深之际道路难行那岳家军虽走得极慢若是大军前去只怕也要吃些亏明日----”帐中诸将闻言都有些犹豫。 若是在大草原上。这些女真骑军自然十荡十决。决不肯甘居人后只是眼下春雨正紧。道路泥泞湿滑大军夜战之下却是谁也没有底气。阿鲁补闻说只愣得一愣随即怒气勃:“如此都莫去本帅亲率五千骑誓要将这股贼子杀尽方回!” 当下也不听人劝告上马出营率精骑五千往猗氏县而去。 对面数里外岳家军营中见金军如此大动作也不敢掉以轻心急报帅帐中岳雷与牛皋岳雷大喜道:“必是杨叔叔亲至牛叔叔且守本营侄儿这便去迎杨叔叔!” 牛皋一把扯住:“我的贤侄----而今主帅是谁?老牛不过是汝帐下将佐如何能让主帅擅出大营?且在营中坐镇老牛这便去将杨铁枪接应过来!”当下岳雷也不便争执只得任牛皋率五千骑出营而去只怕金军阻了援军之路。 阿鲁补含怒出营不到一个半时辰便与岳家军援军相遇于路上此处地势平坦正合骑军作战两下火把成龙远远都停下步来。此时春雨早住了地面却湿滑不堪阿鲁补几番差点跌下马来不得不缓缓前进眼见对方不过两三里外早早停下步来专待厮杀。 “对面来者何人?大金副帅在此还不下马受缚?” 岳家军步军大队虽然停步但前驱的骑军却在一步步迎上来不得已阿鲁补只得叫麾下谋克上前叫阵却见对方有如未闻直是越靠越近心叫不妙忙道:“莫管他只管杀上去!屠尽这帮山贼!杀---- 金军大声附和杀声震响马蹄声急径往岳家军骑兵杀过去。那岳家军为的将令也不答话大喝一声催马直扑上来后方数千骑如影随形不闻人声只觉沉沉夜色中一股如山地杀气扑面而来地面春水四溅虽然在泥泞之中仍有雷动之势。 未及交兵双方擅骑射者各自出手箭如雨一阵疾射之后高下立见:金军中骑射好手众多命中率自然高出不止两成但阵阵惨叫声传来却是金军落马者居多!原来晋城中精铁产量及质量均居当今天下之冠岳家军骑军主力人人包裹铁甲虽不及杨再兴等主将防御严密但这等夜色中全没准头地乱箭却鲜有能够直接伤到岳家骑军地。 里许距离转瞬即逝此时谁人还敢手擎火把?双方除了岳家军停步不的步军还***通明外扑上前来的众骑军早就抛开手中火把双方在黑夜中绞作一团。借春雨后略微了云的一点月色以及岳家步军手中火把的微光只能勉强分得出敌我来岳家军装甲整齐为双方提供了惟一的参考依据金铁交击声大作中不晓得死伤多少。 突然厮杀中的双方皆缓下手来缓缓分开只因远处解州方向又有一支骑军大队高举火把赶往战场这来地是敌是友? 阿鲁补含怒出营时哪曾料及此节?当时只喝令诸将不得跟随此刻却深盼来援地就是自家兵马。 “大帅不好!是岳家军!”身旁诸军早早看到火把映照下地岳字大旗忙提醒阿鲁补。 这下前后皆是敌人这仗还如何打得?不劳诸人提醒阿鲁补第一个纵马狂奔绕过来援地岳家军往自家大营逃去杨再兴果然便是适才厮杀的岳家军主将眼下见金人溃逃却不敢下令追击开玩笑这等地形不熟夜路湿滑如何敢弃身后步军大队不顾自去追击敌人? “可惜!”牛皋会师之后大是遗憾:“岳二公子只让咱老牛来接杨铁枪岂知会有这等好杀!若知道阿鲁补亲来老牛还等甚么明日决战?” 杨再兴大笑:“适才黑夜之中若非老牛举了大旗只怕咱杀昏了头还要与副帅一战哪里分辨得出阿鲁补何在?不妨不妨便让阿鲁补多活几个时辰明日再杀也不晚!” 且不说阿鲁补侥幸回营略一回顾已经折损数百骑兵心下不快快入营时才见自家兵马出来迎接倒转刀柄将一员猛安孛堇打落马下这才悻悻入营诸军晓得阿鲁补正在霉头上哪里还敢过来询问? 次日午时两军各自布阵阿鲁补率骑军列在阵前准备冲击岳家军却是步军当前骑军在阵后及两侧为备。此时天公作美连下数日春雨却在这天云散日出盐湖碧波荡漾映得远处青山隐隐岸边水鸟翔集。只是近八万兵马列阵对峙肃杀之气将飞过的禽鸟惊得远远避开。 岳字大旗下岳雷居中为帅经过两个月余苦战下来岳雷已经习惯了指挥大军的感觉只是从未指挥过如此大规模的作战仍有些心下惴惴但最让他不能自安的却是在身旁身经百战的无敌勇将杨再兴。此前出营之际岳雷再三逊让要将这帅旗置于杨再兴处杨再兴却正色道:“今日对手恰是当日开封府守军之一阿鲁补曾与刘、汝父交过手不可小觑此战成败岳帅在天之灵也必关注贤侄好自为之不可临阵推脱!”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岳雷哪里敢再多说?当下只得将这帅位接掌了布阵对敌。牛皋与杨再兴却各率万余骑分左右贴在步阵之后。 第二百二十九章 阿鲁补冲阵,岳二爷用兵。淡定! 虽说当年曾随岳飞征战也曾在拓皋之战中与兀术大军对过阵但旧年间多的是遭遇战那里还用得着下什么战书?这番倒是杨再兴记忆中头一遭双方居然使节往来约定了时间才阵而后战。 上倒正合杨再兴等人之意平阳府一战之后杨再兴已经察觉岳家军多是在泽、潞二州训练的精锐战场上若说纪律严明如臂指使那是半点问题也没有但披坚执锐破敌坚城却还欠些实战火候。 倘若兵马数量再多些老杨还真有心将这岳家军通过河东之战好生锤炼锤炼为日后恢复河北打下基础但如今捉襟见肘莫说河北便是取下河东之后守成也不敷应用则让杨再兴不得不仔细斟酌。 “平阳一战虽占了火炮之威其实金人守军不多也是主因不到四千金军还有大半是汉军如何能与岳家军三万兵马对抗?”杨再兴在平阳府送别岳雷之前曾在帐中与牛皋、岳雷分析道:“解州一战阿鲁补的确选对地点解州地势正处要冲自河北至京西、凤翔要害处皆在解州脚下更是往河东必由之路撒离喝据此间则进可威逼河东诸州县退则可断泽州至河东通道且保京西、凤翔等地此地绝不可落入阿鲁补手中!” 牛皋与岳雷相对点头若是让阿鲁补占了解州以近四万可用之兵据坚城不出那时要攻取。不知难上多少倍!何况解州随时可得河南府等诸州金军援助决非战略上的孤子错过这个机会岳家军将付出绝大的代价才能取回来。 “所以不能让阿鲁补进解州城!”杨再兴在平阳府兵之前地最后指令是:“岳雷率所部万骑先行牛副帅将攻平阳府的骑军为后某待平阳府略安。即率后队来援前军务要将阿鲁补堵在解州城外!” 岳雷自然省得这番布置的用心当下连夜行军只怕比阿鲁补慢了一步好在历尽艰辛终于在阿鲁补之前数个时辰赶到盐湖边占据有利地形让阿鲁补不敢轻率大军出击或入城。只得在这盐湖边上安营对峙。 杨再兴则在平阳府多费了两天时间。一则清剿金军残部二则安定城中秩序。 “张大人虽身为金臣却为汉家血统如今既然泽被平阳黎庶有青天之誉何不尽余力于本州以孚百姓之望?”杨再兴先是对张浩晓以大义随后胁之以威:“按金律州牧失城不仅自家难逃罪责。还须累及家小。何必以有用之身坐此无可奈何之罪?眼下家小尽在平阳正无后顾之忧岂不两便?上京中广用汉臣也不见得所失何在李显忠弃夏宋犹居要职。况大人为上京重臣。弃暗投明日后某必向临安保举。前程正不可限量岂可自弃!” 张浩遇到杨再兴算是秀才遇到兵了无可如何之下只得老老实实在岳家军高林监管下代行起了平阳府“知府”的职责这才让杨再兴得以抽身出来率部赴解州战场全力对付阿鲁补。 眼下这一战实是双方都无法回避更不能掉以轻心的一战。 “骑军冲阵在先步军随后着解州军弃城出击前后夹击若不能败岳家军则解州必失无疑守城无益。若能一击破贼何必守城?”阿鲁补随兀术征战有年历来强调破敌为上攻城为下更对自家骑军有足够的信心。虽然对上岳飞有些惭惶但对其他兵马还是有一战之能地拓皋之战金人已经将这烂帐死死记在了杨再兴头上张俊、杨存中等辈从来入不了阿鲁补之流的法眼。 宋军对敌之时骑军往往不能与金军正面对冲否则一战下来胜算极小前者吴、刘、张俊对上金军都是以步阵为先让金人的强势冲击无功然后才能够以大斧、强弩加以杀伤骑军仅得保其侧翼不失罢了。 若论被追击金人还没有尝过这种滋味从来没有过!至阿鲁补认为眼前的岳家军虽然不可小觑但仍不可能在骑军全力对抗中赢得战斗! 结果岳家军战阵布好时阿鲁补心中颇有“不出所料”的感慨:果然是以岳雷为主帅率步军列下十余重步阵以重盾为先随后是大刀巨斧再后是长矛阵最后是弓弩阵一句话经宋军多年总结经验最为有效的对付重装骑军阵法先摆在了金军面前。 骑军呢?阿鲁补如自家所料一般见岳家军骑军主力都缩在了步阵之后看来今日的岳家军也不过如此! “杀!----随本帅破阵!- 阿鲁补在战阵之上地悍勇之处犹过于当年兀术。兀术还有点儒将之风一般不肯轻易洽起宣花斧冲在众军之前而是在中帐大旗下指挥若定。阿鲁补岂有这等运筹帷幄之风?自追随兀术以来一向冲锋在前倒也不失为鼓舞军心地妙法。 大吼声中阿鲁补第一个举起手中长柄厚背开山刀自帅旗下突阵而出。 这等战法连汉人间常用的主将单挑都省略了直接就率部出击力求一冲之下让岳家军的步阵溃不成军其后便是一边倒的追杀骑军了战事将再无悬念。 “轰隆隆!----轰隆隆!- 金军两万余骑不劳指挥自然追随主帅而出盐湖之畔尚未晒干的湖岸被踏成四溅的泥浆地面的震动让湖面泛起巨大的涟远处的飞鸟忙振翅高飞! 岳雷轻轻勒马背后的巨大橹盾裂开一道口子将他连人带马隐入阵中。那帅旗也移入阵后这才转过头来紧盯着一步步加地金军主力。 杨再兴在阵后麾下骑军战马都紧张地蹬踏着地面众军纷纷勒马阻止战马出击。杨再兴则捏了一把汗:“泽州城中反复演练出来地步阵能不能经得起这样强悍的考验?” “放箭!----” 阿鲁补军接近到二百步以内双方主帅已经对上了眼岳雷终于收拾心情面无表情大声下令。 万马奔腾中两军对垒之际。要的便是这种冷静! 帅旗下的旗官手中号旗挥动。前阵未动后队中的强弩反而率先建功一阵弓弦响过突前地金骑在箭雨覆盖下大声惨嚎倾刻间便有数百骑中箭落马但此时金军骑射好手也已经出长箭岳家军步阵中也开始有战士倒下。 两百步距离金军又在全力冲击下哪里还容得出第三箭?岳家军刚出第二轮箭雨前排金骑已经撞正宋军橹盾。 “咚!咚!咚!----” 有如一阵巨木相撞。快飞驰的骑军与重达百十斤地盾面撞正。稍稍晚上半步地阿鲁补闻声叫糟轻轻勒缓度:这撞击声哪里像撞上了盾牌?简直就是撞上了一面土墙!原来这排盾面后每面盾都有一长一短两根椽子支撑直插入土中盈尺! 一撞之下岳家军阵中只有两三面盾撑得不够正被金骑冲倒其他地方巍然不动。但盾手之后的长斧却已经从盾面间隙地半尺空间中陡然伸出。当面的金骑往往连人带马被一斧劈破血肉四溅! 那被撞倒地几面盾牌处却是厮杀最为激烈处。金骑拼命往里挤岳家军大刀巨斧却如同绞肉机凡进入有效切割范围地无不破碎! “放箭!----快放箭!---- 被挤在前面的金军反应过来连声惨叫后方的金军开始往缺口处集中箭矢防御的岳家军刀斧手在密集的箭雨下开始损伤但随即从岳家军后阵出的强弩将金军数倍地杀伤眼看撕开的口子立即补上金人在阵外徒呼奈何! 眼看金军冲阵之势已经被遏制岳雷不再犹豫下令:“骑军出击!” 号旗举处后方牛皋大乐:“好侄儿终于轮到老牛叔出战了!儿郎们杀贼建功!杀---- 杨再兴见旗耸眉一笑铁枪一招身后一万骑紧紧相随与牛皋一左一右从步阵之后绕出绞杀入已经挤得乱作一团金军大队中。 女真骑军当真名不虚传! 虽然冲击步阵之举已经失败但强敌当前却没有溃败之像而是各自为战纷纷迎上从两翼抄出的岳家军骑兵呐喊声中数名孛堇刀枪并举向杨再兴撞将上去。 杨再兴浑不以为意铁枪举处挽起偌大枪花将数名金将一并卷入其中诸金将人人只觉这铁枪向自己杀来不由骇然各各举兵器招架却听得一阵细密的金铁交击之声这一枪威势甚猛落下来却似儿戏一般。 金将们正在纳闷之际却见枪花乍起此番却不再如狂风暴雨而是金蛇乱舞寒梅盛开枪刃射入诸将胁下其快如电救无可救一阵轻微的“嗤嗤”声后几员金将抛兵落马身上数处血泉涌出仅有一名金将手中刀刃砍中杨再兴铁甲却已经无以为继连白印子也没砍出一条来! 阿鲁补四下看时见两条铁龙搅入金军阵中所过之处如桨破浪竟然无半点阻滞。 “岳贼敢尔!杀!----”阿鲁补怒火攻心之下见这捡便宜地岳家骑军如此嚣张眼中如要冒出火来放过步阵中地岳雷见杨再兴处杀阵时默不作声连声势也不如何但牛皋处却杀得声振三军遂举刀直杀向侧翼牛皋来处。 第二百三十章 兵败如山倒,夺路风陵渡。弃地! “变阵!----出击!----” 岳雷立马中军重重橹盾之外数万兵马杀得天昏地暗但金军已经成困兽之斗这形势却已经非常明朗。 “为帅者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万军厮杀之中灵台清明方可察秋毫之末决胜毫厘之间!” 岳飞在日曾在府中如此训导岳云其时在旁陪训的岳雷却是一片茫然不知所云。此番率部出征独领一军虽未遇强敌却已经积累了相当的统军作战经验年方二十出头在战阵之上的杀伐决断之气已经开始养成这却不是书房或者校场上能够苦练得来的必须在瞬息生死的战场上浴血拼杀才能够积累! 阿鲁补虽犹有余勇而且选择杀向牛皋也不能算错却现在乱军之中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无论如何努力就是冲不过去! “宗敏勇有余而谋略不足日后为帅须多练养气功夫!”兀术离开河防时曾与送行的诸将帅相别独对阿鲁补多说了一句眼下万军已乱阿鲁补不知为何突然在脑中想起这话来。 “不好!----” 屡冲不过的阿鲁补回过神来才现自己所率大军已经被两队宋骑主力冲成数块尾不能照应自家帅旗所过之处已经无兵可用再也无法调度起有效的攻击。 大骇之下阿鲁补清醒过来再这般缠杀下去。只怕自家已经伤筋动骨仍不能破入对面的步阵去眼下双方骑军缠作一团恰是包抄步阵后方的惟一机会如何能够错过?当下喝令帅旗随自己而动返身后退。意欲脱出眼下战团再行往后迂回包抄。 岳雷准确地把握到这一变化岳字大旗下旗官手中挥动两面小旗橹盾后方地长矛手退后弩箭前移瞬间将整个战场覆盖在强劲的弩箭之下。这一番却不是盲目覆盖。而是趁金骑自顾不暇在近距离内实施“点杀”正在红着眼拼杀的金骑一个个突然身插弩箭倒栽下马来。 阿鲁补看得目眦欲裂正要脱出阵去却见岳家军中军前空门大开帅旗前移岳雷亲率中军三千余骑突阵而出! 擒贼先擒王这道理阿鲁补如何不懂!只要杀了当面帅旗下的岳家小子此战代价再大也是值得的!杀!---- 阿鲁补立即决定放弃向岳家军背后包抄的想法。怒吼声中。率身边数百骑返冲回来直扑岳家军帅旗所在之处。 岂料适才自家率队往外一冲金军更生动摇:主帅后退了! 本来乱军之中就难以作出清晰地判断但帅旗所在乃是一军人心所系阿鲁补固然清楚自家是想去抄岳家军身后。但战阵中的金军有几人晓得?只道接战不利。阿鲁补要逃!当下随在帅旗后便有七八千骑拼命相随恰与阿鲁补返冲的这数百骑撞作一处。让阿鲁补怒不可遏的是眼下阻拦在自己和岳雷之间的居然尽是大金骑军! “主帅出击了!” 岳家军见帅旗出了步阵军心大振杨再兴与牛皋两军有如两条铁龙在金骑中间穿插纵横将本来就已经乱作一团的金军搅得晕头转向不知该向何处逃生。 “岳家小儿纳命来!---- 阿鲁补终于在斩杀数名拦路的金骑之后冲到了岳家军帅旗左近眼见帅旗下铁枪纵横无敌地青年主帅恰似当年开封城外地岳飞模样却是英气勃勃那岳家枪破阵如龙其威势仍牢牢记在阿鲁补脑海中如何不熟!没来由的心头一悸阿鲁补奋起余勇挺刀砍向岳家军帅旗下的那团枪花。 “来得好!----” 岳雷身披鱼鳞甲手中长枪威不可当加上众军用命能够近身的金军本来就有限的很即使侥幸冲到岳雷左近也不过为岳家枪添威再无一战之能是以岳家枪下夺命无数岳雷犹自觉得不过瘾却才见这柄大刀砍下来一阵“呜呜”声响身周空气为之一紧晓得遇到劲敌自然全神应对。 “当!当!当!当!当!----” 连串爆响如珠坠玉盘间不容之际枪刀交击数十次一砍之下的开山之威再不复存阿鲁补但觉两臂如山之重每劈出一刀便再难收回来一般胸口热喉头紧眼中红樱开始漫天盛开顿觉不妙勉强忍住喉头一口热血侧马拖刀横劈此招已经是在作败计只盼拖得岳雷一拖便可拍马远遁。 “哪里逃?去!----” 岳雷杀得兴起之下也没看清对面的是哪位金将但左近的金军诸骑却是大骇纷纷举兵器上前扑救按金律与主帅一同出战主帅死而将佐还者一律同死阿鲁补一死哪里还有众将活路?当下诸将皆不要命地扑上来只愿以自家身体换得岳家枪下的主帅生死! 岳雷见招呼不过来只得舍却一枪跟进狙杀对手的打算铁枪挑处阿鲁补刀柄被自下而上挑个正着双手再也把持不住大刀脱手而出却是飞向自家头顶吓得伸手抓住眼见岳家枪已经被诸将缠住却再也不敢扑杀回去正在左右为难间却闻得连声高吼牛皋自右边杀来回顾间左边惨叫声大作一柄铁枪如龙入海杨再兴早一步破阵而至。 “走!----” 阿鲁补再不敢强撑立即拍马返身而逃身边众将哪里还需要提醒眼见主帅逃遁自然如影随形指望逃出生天。 杨再兴本来看到两军帅旗越来越近晓得岳雷遇到阿鲁补了只怕主帅有失忙破阵杀到眼看不过数十步距离却被一众金军缠住阿鲁补借机而遁不由得大失所望心头火起枪花暴涨再不肯留余力身边数名金骑但见漫天枪影撞来还来不及起逃遁地念头已经身被数枪倒栽马下。 “贤侄!阿鲁补逃了!快追!----” 牛皋也是个会算账地拼命往中间扑到也是为阿鲁补为而来眼下居然扑了个空哪里忍得住招呼一声自家率众先破阵而去岳雷虽忙不乱大喝道:“阿鲁补莫逃!杀----” 岳家军喊声大作都道要活捉阿鲁补金军见帅旗歪倒渐渐远去晓得此言不虚一时间兵势不存四下溃散各自夺路而逃! “杀!----” 杨再兴舌绽惊雷铁枪前指率骑尾随而去。 阿鲁补奔逃之间眼看已经回到自家步阵却只得叫苦:步阵汉军一见主帅败回数万岳家军衔尾追杀早在金骑返阵前居然早就作鸟兽散阿鲁补所见只是面对上万个快逾奔马的屁股! “这班狗贼!”阿鲁补暴怒之下突然反应过来:“解州守军呢?到哪里去了?为何不见前来夹击?” 这话却冤枉了解州守军昨夜里撒离喝所遣孛堇还未到解州城便已经被岳家军巡骑截下所赉军令上内容也早让岳家军得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等良机另派遣人穿金军衣甲到解州城下将军令射上城头未到午时解州守军三千战战兢兢出城只盼阿鲁补前方大胜自家赶到战场只是去打扫一番便好当真厮杀起来这点兵马还不够岳家军骑军一踏之用。 岂料才出城不过二里面前杀声大作两千骑岳家军精锐突然杀至不过片刻之间解州军已经尽数消散这边岳雷还未出步阵时那边解州城已经插上了岳家军旗号。 “出击!----”岳雷终于明确肯定阿鲁补再无回天之力。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两万骑岳家骑军将倒在地面的金军交给后面的步阵去扫荡除却已经伤损的部分而外其余全军尽出向阿鲁补逃窜方向衔尾追去。 阿鲁补在前方惶惶自大金南下灭宋以来如此大规模骑军正面冲突被宋军全面击溃并衔尾穷追的经历在阿鲁补的记忆里还是头一遭儿。此前岳飞在日杨再兴在偃城之下大破兀术一万五千骑时尚没阿鲁补出战。便是在颖昌之战中杨再兴率部擒得天大王时节仍然没有阿鲁补与战。直到开封之战阿鲁补才在兀术召集之下参加战斗拓皋之战中兀术又在败相未显之前弃汉军而去。 “岳雷小贼!便是岳飞在日也没这等要命难道大金国跟岳家命里相克!” 阿鲁补一边夺路而逃却仍没有想通为什么打了岳家旗号有岳家人率军便这般不动如山难以摇撼。 卒遇敌不动如山此正是岳门家法也是历来岳飞为帅地不败法宝。 “大帅!”后面诸将渐渐赶上见阿鲁补不辩方向不由得惊惶起来:“此番往何处退却?” 阿鲁补咬咬牙:“风陵渡!” 一水分南北中原气自全。云山连晋壤烟树入秦川 风陵渡! 大河上下无以伦比第一渡! 秦、晋、陕交界由晋入秦地不二通道! 诸将黯然晓得阿鲁补已经胆丧将弃河东于不顾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阿鲁补南遁,刘锜过江东。羡慕! 大宋绍兴十八年四月十八日黄河第一渡风陵渡。 卯时远方的中条山上一丝曙光已经映出雄伟的山廓远离街市渡口的河岸边上深深的芦苇丛中一叶扁舟载着数名身着金人服色却青丝隐隐明显是未剃的宋人艄公轻轻用手中篙拔开苇丛慢慢向岸边靠拢。 “呱!----” 远处一声难听的鸟鸣刺破黎明前的寂静声传里许之外惊得舟上数人悚然生惕片刻之后再无声息这艄公才揭下头上竹笠啐了一口道:“该死的鸟。” 那船上的渡客却有一人伸出手来一摆众人皆噤声艄公也大惑不解许久之后远处一阵鸟噪之声大片水鸟从岸边惊起天空中不下万只水鸟翔集却是由远及近随后河面水声渐渐被地面的震动所掩过此时已经不必再多说半个字艄公轻轻停篙密密的芦苇丛将这小舟连乘舟人一起深深掩藏起来远处再不见半点迹象只有那动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大军出动!”舟上乘客口中喃喃:“不下数千骑!这一带有何战事?莫非----不对这一大早的如此不惜马力赶往渡口难道便要南下----” 舟上一名年青的厮仆轻声问道:“老爷这批金狗不会为咱们而来吧?” 那年长者啐道:“甚么梦?当老爷三头六臂么?” 此时蹄声已近再听不到这等耳语众人在舟中屏声静气。只待金军通过。一时间烟尘大作才晒了一日的河岸官道上蹄声如雷却是杂乱无比远远可见书写大金文字旌旗东歪西倒行进间快慢不一。 “这----”舟中老者蓦然惊觉:“这是败军!岳雷已经打到风陵渡了?这般了得?这伙败军不在少数前后已经过去数千。岳家军究竟有多少兵马?” 此时这伙败军前锋却已经抵达风陵渡码头码头上停泊的渡船被抢掠一空当先数艘大船不必说了特别是挂晋城商号旗号地早早被几员主将抢下牵马上船驶离码头。而后续的金兵则为一艘艘小船抢破了头。镇上街市间自然没有行人但眼下被惊醒的镇中百姓却又哪里敢出门看热闹?只有数千金军在码头上拔刀相向自相残杀不时有死伤者自舟上坠水惨叫声厮杀声数里可闻已经驶离码头的金军个个站在船上回看码头上激烈厮杀都黯然不敢久视。勇悍者刀刃上犹自滴着自家战友的血。 阿鲁补此刻便立在船板上。满面疲累。也不忍回头多看。 自昨日之败阿鲁补率部夺路而逃至今晨一夜之间在解州地面有如无头的苍蝇东逃西窜所幸地是。后面的追兵也不十分熟悉道路。双方一追一逃于路厮杀。这一路上过万逃兵不断折损到现在赶到渡口的不过三四千骑大半已经损失在途中了若非今早一队落后的金军拖住了岳家军大队追兵只怕眼下这点兵马也难逃噩运。 “杀!----” 风陵渡外蹄声再起此番却是“岳”字旗高举马背上众骑皆黑着眼圈却仍然杀意高涨。早前的一战夜色如墨双方都失却了大半火把乱军之中哪里晓得阿鲁补残兵已经逃遁?将要大举追击却被一队金军缠住脱不得身。好容易杀到天明将一众金军尽歼却才晓得走了阿鲁补此时渐渐天明不消多说紧紧跟随上来时早知道阿鲁补必是往风陵渡夺船逃命了虽尽了全力追赶却哪里赶得及? 风陵渡口一众金军抛却马匹只为夺得舟船上一块立足之地眼下岳家军杀到再想找马匹却哪里能够?加之在码头上挤作一团连逃也无路可走!岳家军杀到时竟然有数百金军前后一挤纷纷落水。四月中的辰时黄河水仍然冰冷沁人金人本来水性就差稍移时水中也淹死无数。 “杀!----半个也莫留!- 牛皋舞动双锏一路打将过去几乎自码头跌落水中这才堪堪勒马回看时风陵渡上除却坐地而降的数百金军再无半个走动金人了这才悻悻对着河面啐道:“阿鲁补狗贼!开封城下竟敢追你家牛爷爷如今老爷也追你一番如何敢抢咱地船逃命去?!呸!---- 远处阿鲁补只能看到码头上牛皋隐隐约约地身影却听不到这番叫骂了。 “杨叔叔要不要渡河追击?”岳雷立马河岸边犹自不能过瘾对阿鲁补逃出生天颇为不愤。 “贤侄穷寇莫追----”杨再兴四下环顾见金人在渡口扔下两千多骑仓皇而逃的不过千余骑对这一战已经很满意了:“渡河一事非同小可粮草转运兵马调动颇费时日。阿鲁补此去还能有何作为?便放他多活几日吧!此战之初为叔之意不过取下解州至泾、渭一线足矣只要守得住这数个州县东面封住太行诸陉河东已经尽在囊中以岳家军眼下数万兵马连守城也颇不足岂合妄求?” 岳雷哪消杨再兴提醒自兵泽州府岳雷早就明白杨再兴意图初时只道取下汾州、太原为犄角就已经可以与河东撒离喝周旋岂料撒离喝授河东地面势如破竹眼下取得偌大地方再打下去确难以为继初时近六万兵马眼下只有三万余还可机动其余多分布在各城中防御哪里还能够抽得出多余兵马来? 强自打下去或者能够多打下几座城池但此后呢? 面对金人反扑岳家军再无半点进取能力只能一座城一座城地苦守并在最后一座座地丢失这样的胜利有什么价值? 已经取得河东地面南有大河东有峻岭好生经营岳家军异日未尝不能在河北地面与整个大金争一日之短长眼下却非其时! “岳二爷!----”远远街市间突然跑出来数人皆作金人装束却有晋城商号徽记极易辨认众军这才没有将弓箭刀枪招呼上去:“可巧竟然在此间遇到岳二爷大败金狗!” 跑出来这几人喜形于色后面却有一人缓缓揭去头上斗笠。 岳雷与杨再兴、牛皋见了此人都是面上一愕瞬息间纷纷跃下马来杨再兴与牛皋不过拱手作礼岳雷却是眼中含泪:“刘叔叔!----” 刘也是眼圈一红抢上前却伸手一扶:“好!好!好!好!----贤侄不输乃父当日雄风!好!” 牛皋却大大咧咧赶上去捏着刘臂膀:“老刘不是去做知府了么?江南福地不住巴巴地跑到这穷山恶水来作甚么?” 刘瞪了牛皋一眼这才喝道:“河北江山皆是大宋国土何处得穷山恶水来?倒是这老牛据闻已经追随岳帅而去早死在河边了如何竟然在此还魂?” 牛皋滞住自家难以为继只得挠头嘿嘿一笑:“没老刘作伴咱家如何肯先走一步?莫非刘大人到河东来是要与某家一道多度几名金贼归天?” 刘不理会他风言***却留神后面的杨铁枪轻轻推开岳雷与牛皋抢到杨再兴面前缓缓拱手道:“大宋杨神枪在此!怪道岳家军势不可挡!临安朝中还有人疑心河东金军如何败的岂知杨兄在此?拓皋一战杨兄风采常在眼前岂料今更胜昔!可贺!可贺!” 杨再兴却在见到刘之后百感交集。 这当口才攻下河东百废待兴之际刘到河东来做什么?刘兵权被夺之际岳飞不顾自家福祸尤在上书请还刘于军中却哪里能够?顺昌之战拓皋之战刘及所部八字军的悍不畏死震动南北连岳飞也一度认为刘必败让张宪率部前去援助之举都曾认为不可为而为之。但刘偏偏将自己家小锁在了顺昌城中以“与顺昌共存亡”的决心亲冒矢石杀得兀术十万主力落荒而逃!拓皋之战时杨存中、张俊先逃遁敢于留下来与杨再兴坚守的也只有刘及所率兵马。 多年之后金主再渡河南下在军中问及麾下大金诸将谓大宋诸将帅由谁抵敌凡念一宋将名字诸金将皆应答如响惟有念及刘之名时帐中哑然无人敢对迫得金主道:“刘吾自当之!” 眼下刘还没有被赵构再次起用统军只为金人还没有再度南下之能若是异日金军再来呢? 大宋的荆南府刘大人到这河东所为何来?难道是他一时想不开抛却官职到此处来与岳家军共同作战? “刘大人一到河东金人望风而遁此战皆是刘大人神威所佑!”杨再兴拱手间有些言不由衷不无试探的味道:“此后刘大人若能坐镇河东哪里还怕金人起兵来犯?” “杨神枪消遣刘某来着!”刘怫然不快:“若得提枪上马为杨神枪鞍后一卒岂不远远胜却江南为宰执?!唉!可惜!----” 第二百三十二章 立马风陵渡,誓死抗金贼!惨败。 “杀了这些金狗!----” “尽数杀了!一个也莫留!----” “天杀的贼子!谢天谢地!老天爷开眼!这些个贼子也有今日!” 风陵渡上街巷间拥出无数的宋人虽然在屡经战火之后黄河第一渡的街市仍然是河东地面上难得一见的繁盛战斗结束时节恰至午时在家中观望许久的宋人开始拥上街头围观被俘的金兵此刻已经狼狈奔逃了一昼夜的金兵们个个疲累不堪坐在地上精神委顿若非岳家军围住当场便有宋民要将这残存的数百金兵尽数杀了以血旧恨。 “岳家军?是太行岳家军?岳二爷在哪里?” “瞧!----这便是岳二爷如今的岳家军主帅!老天爷岳爷爷终于有后大宋有望啊!” “岳二爷!岳二公子!---- 大道之上还来不及回避的岳雷被岳家军将士们指认出来霎时在风陵渡掀起一阵热潮人人争睹岳二爷风采传说中的岳飞次子太行不败雄师的主帅手中铁枪不败的岳家后人! 每一个原因都足以让岳雷脱不得身何况河东宋民盼王师如仰日月眼下见岳家军将金人杀得大败而逃码头上下无数尸众军中金俘狼狈不堪都觉人心大快更对岳雷有如高山仰止。 “众位父老!岳雷----”岳爷在马背上向众百姓拱手激动不已:“来迟了----让父老多受金人之苦是岳雷之罪矣!---- 一语未竟。数千军民尽皆泣下! 杨再兴默然不语偷觑刘见后者也在马背上眼圈红情难自抑。 “二公子!”渡口百姓中走出一位六十来岁的白须乡老来:“当日在岳家军营中老儿也曾见过岳爷爷来如今二爷尽得岳爷爷神采。是河北宋民之福啊!只是----只是----不知大军此番战后几时再来?万一金人再占风陵渡老儿一家老小愿随二公子上太行以避兵锋不知可否?”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寂静连刘也愕住只待岳雷回答。岳雷却没直接置答。而是悄悄与杨再兴交换个眼色。见杨再兴略略点头这才拱手道:“众位父老:岳家军既光复河东将金贼逐出风陵渡便不会再让金人进占!若是金贼敢再来搅扰须放着岳雷不死!岳家军自今日起不会从风陵渡后退半步!岳雷与众位父老誓死共抗金贼!” “光复河东!” “共抗金贼!” 风陵渡上顿时欢声震天大半宋民倒是悲喜交集纵声号啕者满街都是那问的老叟老泪纵横:“好!好!好!岳爷爷当日被圣上金牌退了兵去。如今岳二爷代父出征。总算是解民倒悬哪!好!” 杨再兴、刘、牛皋闻言脸上都是一黯。 当夜已经连续征战多时地岳家军在风陵渡休整了一夜除却派遣往解州报捷的斥候外还有少量岳家军须看守俘虏其他将士总算得到一次难得的休息。 入夜后月色如银。光华满天。春风如醉风陵渡上宋民经过一日狂欢。仍然多在议论岳家军大捷哪里便睡得着?街市间虽有岳家军主持秩序仍然有数十个金人官商被宋民揪出来杀死待岳家军将士赶到时却又哪里会阻止宋民一泄必头之恨?喧嚣一日之后风陵渡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内明灯高照楼下数百将士团团防御楼上只有数人围坐一桌仍在议论不休。 “解州一战河东地面再无金人但泾渭二州仍须攻取方可为河东安定立下一时之基否则纵然守住风陵渡金人一出秦川北上便可直逼河东仍不能得片刻安宁!”岳雷在桌上铺开地图指着当下留在泾、渭二州驻留岳家军的位置此二州已是岳家军嘴边之肉只要京西、凤翔路面上的金人不弃城来援此二州已经成为金人地死地。 “且慢贤侄莫忙议军事!”牛皋却是面色古怪许久才呲牙问刘道:“刘爷这番辛苦到河东来怕不是为贩货而来罢?商号弟兄只道刘爷欲访岳雷却不知为了甚事难道刘知府还要弃文从武陪咱老牛厮杀?” 刘闻言满面苦笑。岳雷与杨再兴却听出来牛皋对刘此来之意很不放心当下也不好多说数双眼睛只盯着刘看得刘知府下不来台这才咳了一声道:“老牛说得对极了!刘当真有公务在身!” 公务!? 桌上诸人一时默然都道不好。 “这个----”杨再兴放下茶杯终于开口:“刘大人但说无妨都是自家兄弟只要杨某所能不敢推脱就是!” 刘面色转黯这才道出“宣抚河东”之事来桌上众人面面相觑听得呆了。 “呵呵!原来是河东宣抚使刘大人当面!”牛皋突然纵声大笑起来:“河东战事正紧眼下便要去攻打泾渭二州不晓得刘大人此来是要为咱送兵马还是送钱粮?或是也提一柄枪随咱上马杀敌?还是----” “牛黑子!”刘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牛皋毫不气馁起身瞠目对视。远远坐在楼栏边的几个随刘北来的年青人紧张地随着站起来。 “刘在河北地面上也曾破兀术十万兵马怕过谁来?----莫欺人太甚!”刘面色血红拳手一锤桌面一字一字地咬出这句话来一时之间倒不减当年军中之威。 “老牛!----”杨再兴见势不妙。喝止牛皋。 “嘿嘿!”牛皋转怒为笑只是面上看不出半点笑意来:“一无兵马二无钱粮宣抚个鸟!难不成临安有旨着岳雷将河东让给金人?让岳雷到开封府束手就缚?呸!----” 这话出口岳雷与杨再兴都是眉头大皱。杨再兴正待要阻止牛皋却见刘气沮意丧不由骇然道:“刘兄当真有此等事?” 刘缓缓摇摇头道:“这等事倒不会只是前番杨兄弟一纸保奏临安满城风雨。秦桧奈何岳雷不得。便想座实一个杀使的罪名着范同赉旨来此宣抚以辩岳贤侄战功真假!只是秦桧千算万算漏算了范同怕死竟然在家自缢了!圣上这才晓得秦桧计策着某家厚着这张脸来此查勘贤侄战功!江南一班文武个个只愿充作耳聋眼瞎哪里肯提恢复二字?怕只怕这番宣抚回江南去。如实奏报岳雷之功。临安城中真个有人进谏着岳家军南下还河东予宋人!” “哈哈哈!”杨再兴开怀大笑:“好!好!好!刘果然还是刘!刘兄今日不敬之处还请恕过!当日江南四镇中刘兄战功昭著岂会是那班怕死的文武可比?莫怕!临安诸臣。只晓得贪生怕死。若要岳雷退兵也好办只须朝庭兵。取回开封岳家军即可南下若非如此眼下隔着金人难不成让岳雷飞过去?!” 刘尴尬一笑讪讪道:“刘某当日一点微末之功不过侥幸怎么比得大宋神枪杀得兀术丢盔断袍偃旗而逃?何况昔日徒费兵马钱粮却不曾取回半点城池土地眼下杨兄弟与岳贤侄在河东连克州县数十刘某却只有眼热徒唤奈何!悲哉!若非----” “若非刘兄家小尽在江南杨某倒是真想留下刘兄并肩作战共抗金贼!”杨再兴点头道。 刘默然不语算是承认了杨再兴所言。桌上众人见此都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接着计议军事当下议定风陵渡实是兵家要地不可轻忽阿鲁补虽败得狼狈但盛怒之下纠集过万兵马也是有可能地因此最终岳雷也同意在风陵渡留下近五千兵马防御并着晋城商号调集船只征集民间熟练船工沿上下游不断巡视但有所见即以号烟报至岸上。而京西路、翔路上晋城商号伙计们自然往来传讯凡有金人动静立即鸽书报至晋城泽州府衙。 次日除了留守五千骑外大军尽往解州而去金人俘虏也随队押至解州看管这一路艳阳高照当真敲金镫响人唱凯歌还解州境内宋民多在道旁欢呼迎候岳家军所过之处皆有宋民箪食壶浆以劳军而诸村镇中凡有金人者多被宋民搜出杀尽宋人犹不能解其恨。 “杨爷末将已经尽力阻止仍不能保得金人妇孺眼下城中已经不存半个金人!” 入城之际前来迎接的将领禀报道。入解州城后只见城中处处血迹岳家军尽在掩埋金人尸其中不乏大量地金人老弱妇孺与风陵渡过来一路所见并无半点差别甚至犹有过之此间金人经营良久城中多有举家从金国搬过来地此番一举屠尽杨再兴与岳雷等虽早有预料仍不免侧然。 四月二十三日诸路岳家军渡河而西径泾渭二州而去。 同日开封城郦琼立马城门目送三骑远远向北方驰去回望开封街巷喟然长叹百感交集。阿鲁补惨败的消息终于在今日坐实郦琼不敢稍有迟滞立即着人飞报上京。但此败之惨实大出郦琼意外眼下河北地面上倒是汉军兵马远过女真实力若是汉军有何反复河北已经易主矣!但郦琼、孔彦舟等辈哪里还有回头的路可走? 第二百三十三章 泽州杨铁枪,建节又开府。封赏! 大宋绍兴十八年五月十九。 岳家军终于止步渭州至此时大金国延路(延安、州一线)、庆原路(庆阳至渭州一带)、河东北路(太原府至汾州一带)、河东南路(平阳府至解州一带)尽皆落入岳家军手中州县五十一户三十万人口百万! 其时黄河之上稍大点的尽为晋城商号舟船太行八陉全是太行英雄金夏之间东胜州以北尽为汪古部贺兰可汗所辖大同府以南则尽在岳家军手中除却大同府与夏国还有一线往来南方临洮府与夏境间都有岳家军不断出入金人尽缩在临洮府、京兆府至开封府一线。阿鲁补自风陵渡一败意沮气丧自家躲在河南府上书请罪连开封府都不敢去只怕被郦琼等辈汉将笑话在岳家军手中输得一塌糊涂哪里还有收拾兵马北上复仇的雄心! 这一点上岳雷和杨再兴都将阿鲁补高估了。 渭州城金人称为平凉府北接庆阳府可与夏境相通南渡渭水则可直入吴氏所控的兴元府那边仍在大宋手中。 历经半个月的恢复秩序战火熏燎的渭州城终于恢复了宋国时期的平和虽然城中仍有大量金人被杀却不再能嗅得到血腥气了。渭兵守军比解州也相差不远但岳雷大军云集以近三万兵马攻取这座还远不及汾州、平阳府大的城池仍显得有牛刀杀鸡之嫌。以城中不足四千的守军哪里敢与这等大军相抗?闻说岳雷平定解州。杀得阿鲁补生死不知风陵渡上逼得二千骑跳了黄河早早就胆丧心惊只怕见到城下地岳家军有何异动结果岳雷到日。还未将城围拢城中猛安孛堇即率部开门南逃竟然未曾交手便入了城只是肃清城中余部时绝望的金人四下纵火意图焚却渭州被诸多宋人所阻。才保下城池来。 渭州西门城楼上。杨再兴遥望崆峒群山见这天下第一道场雄峻秀美兼有之青山重重松柏苍翠对岳雷道:“贤侄在此镇守若得闲时不妨登此山寻访黄帝问道广成子处看看是何等风物!可惜为叔没这等福气了!” 岳雷似是欲言又止。只是轻轻点头。牛皋面色不善却思之再三不肯言牛皋身后一员老将推开身边岳家军将领上前道:“杨兄弟眼下大军气势正盛。临洮、京兆只在左近。贼子兵马不过一万五千若趁其立足未稳。大军南下便可西接关中东连襄阳那时河北方可图之眼下行至半路守着这小小渭州是何道理?赵某当日南下时岳帅曾道不见岳家军光复河北不得南返眼看大计可成为何不战?” 杨再兴一看此将乃是梁兴昔时故旧忠义社有名大将与三国时子龙同名也叫赵云此次得岳雷传令率所治山寨数百兵马尽数来参战一路上势如破竹眼见岳帅有子如此老怀大慰岂料才克复渭州会听到杨再兴这番指示实在有些按捺不住这才出言反对心下却早早打定主意若是杨再兴不从便率儿郎们返山寨过活也不愿在此间受气! 杨再兴四顾之下城楼上十余位将领、义军统领都个个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自己晓得这话虽是赵云所说却已经是诸将心头大实话只是敢开口的不多落得赵云出头罢了。 “众位所想杨某岂会不知?”杨再兴不敢轻忽此事终须有个交待否则后患无穷:“只是杨某以为事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有不计成败只论对错者然此时却并非讲论对错的时候岳家军该如何行止不但要看对错亦须看成败!” “譬如当日岳帅于朱仙镇班师杨某痛彻骨髓以为绝不可取然彼时岳帅曾道开封打与不打不可看成败只能讲对错。如今不同只能讲成败不可看对错!南下直取临洮通川中大宋境内甚为便宜若取道京兆府则可直通鄂州军中与旧时兄弟共抗金贼岂不快哉?此是对错;但若是南下且不论以疲兵攻高城能否便取只要岳家军一入宋境得临安一旨着岳雷往临安觐见岳雷去是不去?若秦桧挟圣意下旨命杨存忠北上接管岳家军此旨接是不接?” 杨再兴四顾之下见诸将开始有些恍然这才接着道:“若遵临安之意则北伐大计成空若不遵旨则坐实岳雷逆臣贼子之名岳帅之鉴不远吾辈岂能再陷岳雷于不义?若临安不能下旨令鄂州军北上恢复旧地不能为岳帅洗雪冤案岳家军绝不可南下!” 牛皋在诸将之中是第一个听到这番说辞的其时还在太原府还军汾州时节眼下京西路诸城唾手可得心中又痒只是不敢开口罢了再听杨再兴一番剖白心下大是叹服:“老杨这厮不但铁枪也称得上铁嘴!” 众将却凛然受教心知杨再兴并非小气之人但岳雷南下多半仍是岳飞下场甚至更惨当下再无人敢开口劝大军南下赵云嗫嚅道:“杨兄弟老夫愚昧几乎令二公子身陷险境!杨兄弟放心自此咱家再不敢有悖军令全听杨兄弟吩咐!” 杨再兴哈哈一笑拍拍赵云肩头:“自家兄弟客气甚么?只是此后某家也吩咐不了赵兄----赵兄兵马还须随岳雷镇守渭州此处数十年前为大宋与夏国征战之所在也是金贼北上反扑必经之所渭州无恙则河东自安此事非同小可是以非岳雷不可担当赵兄可愿辅佐岳雷治此数州之地?” 赵云热血上涌:“是极!老夫这百多斤。便交与二公子了!当日贼子着某家去任甚么平阳府路副总管被老夫将信使杀了个干净此番这官儿却连印信也无老夫便当定了!哈哈哈!” 城楼上众将皆是一笑。 牛皋咳了一声腆着脸道:“老杨这渭州虽险要。却容不下许多兵马这三万多兵马总不成在此闲耍能否让老牛带些儿郎们却与贼子们在渭河上耍耍?” 杨再兴破颜而笑:“早等着你开口呢!----还想着耍!牛副帅此番莫辞劳苦只怕耍子的机会不能够再有了:大军只留一万在此其余大部北返。副帅须坐镇汾州。召集河东流民各归城池种植夏粮河东数十州县皆由岳家军训练厢兵泽州打造兵甲再屯田数年那时兵甲完备钱粮充足定当北上幽燕直捣黄龙!” “北上幽燕!直捣黄龙!” 众将一时间气血沸腾。都意气难平。这才尽去起初时地不如意开始计算将来北上光景。 “是矣!恢复河北是岳家军本份事岂可假手旁人?牛兄三年之内河东百万人口杨某要十万精兵。能做到否?”杨再兴直视牛皋。挑衅似地逼问。 “老杨!莫欺某家年老!”牛皋暴喝道:“愿立军令状!” 众将大笑。 “杨叔叔此间事了将往何处?”岳雷见自家守渭州至延安一路。河东已经交给牛皋却没听说杨再兴下落忍不住追问。 “呵呵!----”杨再兴捋须一笑:“某家是大金国泽州府尹此番不返所任州治事难道与一众太行山贼上山落草不成?” 众将又是一陈暴笑。 临安城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臣知荆南府刘伏奏:近者奉旨宣抚河东察有故罪臣岳飞次子岳雷者召集河东、太行义民北上克复太原至汾州诸府南下杀贼至解州、渭州之界取州县五十有一破敌行台元帅撒离喝、开府仪同三司阿鲁补等辈歼敌酋所部逾十万计河北贼军为之十去其八江淮间皆乏兵马守备。此功实堪为靖康以来难能者虽臣昔年以微末之功仍难副之此为大宋之福。河东黎庶咸庆王师复至臣所过之处故宋人心犹在俱还就宋服臣敢以此为贺伏候敕旨。” 此书虽为急奏不曾广为宣扬但中枢也不敢稍加阻滞除录下副本之外直接送入大内却不晓得为何三五日之内临安城中瓦子里坊尽在传扬道是朝庭遣人至河东查访已经勘实岳雷收复河东临安城中河北南迁宋人个个以手加额江南富室多有设宴西湖大加庆贺者。只是这番喜气却令大内着实为难昔年有李广难封如今却有岳雷也难封! 秦桧自然坐立不安虽连日进宫却得赵构明旨令岭南管见州对岳门诸人优加抚慰。此事可大可小若岳雷再立几个功劳岂不是连岳飞也有赦免之日? 垂拱殿内赵构对秦桧一番说辞已经厌烦透顶却不得不强撑精神听秦桧劝诫:“陛下自和议之后大宋连年丰登江南民安国富以区区二十万钱帛得万民之安实为大幸。如今一旦封赏河北宋民纵舍其罪不论万一北国追究起来只道岳雷是我大宋所遣只怕江淮之上兵锋再起兵连祸结一时间未易安稳。昔时杨再兴之封金国舍而不问已是难得若再行此事只怕不妥罢?” 数日后临安旨下封杨再兴为河东路节度使加上泽潞二州、汾州此刻杨再兴必竟也算三镇节度使了因此秦桧与赵构稍加妥协加封了一个“开府仪同三司”! 杨再兴至此终于成了大宋行台枢密使当上了“相爷”!更为巧妙地是旨中有“河东义民可便宜封赏”! 赵构最终还是将这烫手山芋扔给了杨再兴这个厚脸皮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完颜亨靖乱,昏德候封帝。定鼎! 上京城北数十里外便罕有人居山势渐起千里起伏不断密林幽黑深处虽盛夏之际也阴风阵阵若非积年猎户实不敢独自深入林间千里方圆之内虽郁郁苍苍却人迹稀疏熊罴当道虎豹潜行浑不似人间景象。 昔时洪皓久在上京也曾为上京王族勋贵所挟前往彼处行猎对此映象深刻。南归之后洪皓记录上京见闻不论在何处生之事总其题目也叫作《松漠纪闻》盖谓其松柏广布却有如荒漠一般人烟绝少。 然在临近江河处往往便有女真部族依山傍水而居以渔猎为生生性勇悍不畏虎豹后来联接部族出山与辽征战遂有天下。 深入大山之前便是后世的松花江西北数百里外其上游处即为塔塔尔人世代所居早年间与蒙古诸部结下世仇若非依附大金国恐怕早就被蒙古诸部灭了族。近年来塔塔尔人早熄了与女真人争雄之心大半便因为蒙古诸部实在强大得太快。 不但汪古部在南屡侵金国无人可挡更因为忽图刺率所集蒙古大军连番进袭全靠金军拼死以抗才算保得合族平安。其实这平安里面也打了许多折扣:塔塔尔七部中眼下已经有两部岌岌可危只要蒙古人再出击一次七部就将变成五部了! 六月间是塔塔尔人既喜且忧的季节。 草原之上牧草深深。牛羊马匹都到了一年中最为长膘的时候塔塔尔人能否过得了严冬便须看这一夏能否将牲口养肥若没有半点意外夏天过去时。初生地犊子已经能够活蹦乱跳了哪里还怕入冬后的严寒?草原上没有旱涝之苦长生天或者萨满神也不会与牛羊为难那些草原上的野兽岂敢与塔塔尔的神射手们相抗?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此时望去。处处生机勃。哪里有漠北苦寒之地的味道? 孛迭却没有这种心情。 草原上长大的好汉子对这夏天地绿草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喜爱但恰是这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也是蒙古诸部最有战斗力的时候冬天里的漠北积雪盈尺人马寸步难行反而会平安些盛夏之际。牛羊肥壮。也是骑军战斗力最强的时候。 连续一个月来金军大部精锐已经疲累不堪忽图刺所率大军时分时合一旦接战不利立即远扬千里只要金人与塔塔尔诸部稍有松懈则有蒙古铁骑大举出击。掳去人畜无算。让追击的金人望草原兴叹。若是金人大军远去江南征讨则蒙古游骑两三日内即可长驱直入上京周遭。劫掠一番扬长而去。故是进不得亦退不得每年消耗大量兵力在此与蒙古对峙。 孛迭将链锤悬在鞍后信马由缰与数十骑亲卫缓缓经过一片穹庐数里之内牛羊如云在草原上游荡牧民们看到孛迭经过皆笑颜相迎躬身行礼孛迭却是满面愁容双手抱在胸前将一叶青草放在腮边慢慢咀嚼浑不知是苦是甜。 “大将军!----”远处大营方向一面小小号旗高举数旗疾奔而来:“号烟!蒙古来袭!----” 为地金兵一边大吼一边往西一指果然一缕若有若无地黑烟在数十里外升起时断时续正是与塔塔人约定的敌袭号烟特点当下哪里还敢耽误大喝道:“传令!出击!----” 一声未已已经一挟马腹率数十骑直扑烟起处而去。那塔塔尔牧民见此惶惧不安各自收拾家伙只怕一时抵挡不住好各自逃命一时之间穹庐左近人喊马嘶呼儿喊娘之声不绝却已经无人去关注金营中数千骑如雷的蹄声动地而去。 入夜时草原上再次回复平静孛迭终于率部返回大营这样的行营在草原上还有七处分别靠近各分散的部族方便随时出击。但返回的金军中却比午时出击的少了百余骑还有数百骑多多少少带上了伤军中巫医忙着为伤者包扎祈祷孛迭满身血迹却不带半点伤痕解下链锤时上面已经全红不晓得沾了多少血迹脑浆。但杀敌无数并没有让孛迭好过一点而下马后面色阴沉沉默半晌忽然暴吼一声将那链锤远远抛出在营中草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来。 “忽图刺!有胆便与某一战!” 孛迭在心中怒吼可惜草原上无人能够听见。 星垂四野之后草原上四溢烤肉的浓香晚风中吹来草原的清香孛迭游走营中巡视伤兵却听得草原上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显然有数骑正在快靠近。 孛迭一咬牙提锤上马:“蒙古蛮子敢来探吾大营?” 岂料这番却是小心过头了来人进营大呼:“大将军上京有旨!着将军至上京议事!---- 孛迭入营小心展开女真文书写地完颜亮密函才看了小半拍案而起:“河东大乱?哼!谅那些山贼能够有何作为?此间兵马无数只要忽图刺一退便可南下靖乱为何----为何要立那----为何要便宜赵桓!这----” 五日之后上京城中大内。 孛迭将腰刀交给大兴国袖手入宫却见殿后数十名宫人正在卖力洗刷地面和墙上石砖经过之际见隐隐血迹却是洒了好大一片看上去绝不像是一两个人在此厮杀过地忍了一阵之后眼看就要到地头终于还是回头问大兴国:“昨日宫中可有变故?” 大兴国满面惊惶。战抖道:“大将军此事可问右相小不敢多言!” 孛迭一惊:“大内之中尚有何人敢如此杀戮?难道不怕- 稍移时完颜亮面对孛迭将杯中盛满晋城佳酿。待孛迭一饮而尽啧啧称赏之际这才幽幽道:“孛迭远来一路辛苦不晓得宫中已经不同往日了!” 孛迭沉声道:“还请右相赐教!” 完颜亮一字一顿:“宫中昨日陛下酒后连杀四人有王叔一人。宫婢二人。内侍一人!” “这----” 孛迭几乎将手中杯扔掉:“陛下为何如此?” 此时宫人开道殿门开处裴满皇后进来二人忙起身行礼皇后苦着一张脸招呼二人坐下这才道:“将军还不知昨日本宫去向陛下请安却被陛下借酒举刀追杀若非内侍挡住此时已经大殓了!” 说话间。指着室内木架上的一件凤袍。上面刀痕宛然被斩了好大一道口子显然当时情形万分紧急才令内侍舍身挡住。 孛迭虽然鲁直也晓得此事为皇室大忌不可过多追问当下默然半晌。这才计议军务。 “右相。立赵桓之事非同小可莫道河北人心未稳。赵桓一至开封只怕河北更乱贼军各路齐聚都道勤王那时开封岂不危若累卵?河东之乱未熄而河北之乱复生如何方能安定?便解却燃眉之急只怕必有隔日之忧!” 完颜亮与裴满氏面面相觑都有些纳闷裴满皇后忍不住反驳道:“此事纵然为本宫与右相所议定然立赵桓于开封却是太师当日遗表所献之策本宫还以为纵使朝中文武尽数反对大将军必不反对岂知大将军也不从此议?” 孛迭摇摇头:“先父在日从未与某家提起此事便是遗表也未曾开示以孛迭猜测家父当日所言指江南大举北上之际为防万一之变方可行此计策。眼下江南安稳却是河北自乱只须蒙古兵退将三万精兵调转南下河东、河北一举可平何必出此计以保一时之安?” 完颜亮恨恨道:“兄弟所言固然只是河东兵马自不可小觑!撒离喝身殒阿鲁补大败岳飞次子当真已得岳飞本事不成?河北已无可用之兵蒙古迟早总是祸患北方兵马一时未便南下权用此计暂安也可只是河北并无重兵须大金第一勇将以镇开封方可保赵桓不被宋民所用此事非兄而不可!” 孛迭在密函中未见完颜亮提及撒离喝之死阿鲁补之败闻言失色道:“不期河东山贼竟有这等本事?行台四帅已败其二某家一人能有何作为?” 次日宫中旨下封完颜亨(孛迭)为行台副元帅河北西路节度使龙虎上将军率四千骑护赵桓南下开封入旧时宫殿为宋国之主掌河东、河北宋民年号金德! 五国城内金人册封的“昏德候”、“东阳公”赵桓头篷乱身着麻衣正忙里忙外清洁马厩上京十余年间已经将这一国之主变成了大金国地顺奴一众嫔妃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金人所辱已经激不起赵桓半点血性更常被金人取笑戏辱。偶尔甚至被金人叫上骑马参加马球比赛与金人共较球艺这一项上居然大有长进不时赢得金人喝彩而赵桓也甘之如饴总比在此间杂役好过多了! 正在辛劳之际忽然数十人涌入马厩强行将赵桓按倒剥光身上破衣。此等事也曾有人做过赵桓哪里敢反抗?只是今日略有些不同不是那些城中金军来戏耍于他而是一帮宫中内侍行此事倒也出乎意料。 “不!不!小子不敢!快!快!快脱了去----”赵桓定下神来看看身上衣着居然是一套龙袍吓得魂飞天外,浑身颤。 “陛下!----” 数名内侍长声叫道:“请随奴才等入宫听封罢!”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宋民归河东,赵桓下开封。归去! 太行紫团山下六月间花团锦簇泉水出山而清鸟声入林而幽盛夏之际美不胜收。 林泉间的山路之上一行人却无心驻足欣赏这美丽的风景而是急急赶路。为的老者年逾六旬葛衣芒鞋扶杖而行头花白在这乱世之中已经算得高寿随行的却多是妇孺老妻大约已经亡故了不见随行身边却有数名黄口小儿不解辛苦嬉笑跳闹前后搅扰长者不过十来岁小者却才三岁。数名姑嫂小心照应在山路上渐次下来。 “爷爷----”终于六七岁的一个小孙子玩得累了开始抚着双腿苦着脸在前面停下来:“槐儿腿疼走不动了!” 老叟柱杖一笑四下招呼道:“那便歇歇!那便歇歇!” 这一大家子十来口人便在路边席地而坐老叟轻轻揭衣拭汗身侧的小女儿递过葫芦来让老叟饮口山泉解渴:“爹爹山上住得好好地却往汾州做甚?这一去数百里金兵又多盗匪出没不怕出事么?槐儿他们还小何不再等两年等汾州安定了些再返乡也不晚?” 老叟饮水歇息片刻才憨憨地一笑喟然道:“槐儿他爹带口信来只说汾州已定没甚金人作乱了岳家军取汾州后哪里还有小贼敢惹祸事?孙儿辈在山上日久只怕耽误了进学闻说汾州府内设了官学不收束之费。山上哪里比得?” 小女儿一撅嘴:“爹爹骗人!明白想去看娘亲!” 老叟一声长吁:“小孩子懂得甚么?为父年老了只怕一时风寒不起这把骨头便扔在了紫团山上不能与汝母同穴----这老婆子命倒好金贼没来便过世了老夫还道。再不能生还汾州天幸岳二公子收复汾州---- 说话间坡上林中人声渐起呼儿喊娘声此起彼伏过得片刻数十人渐渐行至面前却是多家同路。结伴而行。彼此照应好不热闹。 “石伯!----”走在前面的青年早早就招呼这老叟:“晚了半日上路谁想还能赶上石伯!如何在此歇脚?若是歇好了与咱同行如何?” 老叟笑呵呵起身笑骂道:“这愣崽子!欺负你伯伯老了不能比脚力?若不是孙儿们拖着只怕还走过老夫!” 那青年一伸舌:“石伯当日守过太原府的人哪敢跟石伯比脚力?小子这番便去入岳家军过得几年说不得。便可有一比了!” 老叟一伸拇指:“嗯!有出息!只是过得几年。石伯都入土喽黄泉路上走得更快却不敢与后生比试!” 两下已经走得近了数十人在这山道上寒喧欢声振林稍移时山上又是数队宋民下来。一时间。道旁有如市肆皆是赶往河东诸州县地宋民。 “娘的!都扒掉了!”牛皋眼下正在汾州城中。面对才来投奔的一伙义军满头的大汗:“看看!看看!穿成甚么模样!” 这伙新晋“岳家军”彼此一看都不好意思:眼前的岳家军营中来来往往的士卒们个个身着整齐地棉布军服盛夏之际有的骑军仍身着轻甲看上去威武精神雄纠纠气昂昂。再看看自家东拼一块西补一条穿麻的穿麻穿葛的穿葛手中兵器更是破败不堪与面前的岳家军一比有如叫花子一般也难怪牛皋看着不爽。 “军爷----”为的大汉看上去颇为高大褴褛的麻衣下却是瘦骨支离说话都大声不起来:“不是咱不穿好地山上所产有限实在是连吃地都没有哪能穿甚么东西?” 牛皋听得一滞随即大骂:“还立着干甚么?这便带去伙头营先吃顿饱的再换过衣甲兵器!” 营中一时间尘土飞扬牛皋看得目瞪口呆:“奶奶滴这般跑法骑军都追不上!” 汾州城东门处百余岳家军守得严严实实凡要进城的宋民皆须经过仔细搜检但太行宋民几乎都不用看了金人再怎么辛苦也不致于像下山的宋民那么惨差些的个个不似人形好点的也身无长物。眼下城外排了数百宋民缓缓前移等着岳家军检查却无人有半点怨言。 不但汾州如此太原府更有过之南至解州西至渭州、庆阳数十州县都不断有宋民下山来投不过渭州、庆阳地界多是崆峒山上下来的宋民罢了。自河东战事安定下来两个月间河东增加了四十余万宋民太行诸寨为之一空只有极少数老成胆小的还在山间看风色如何只怕岳雷此战一过便被金人反攻照旧没有容身之地。 晋城泽州府衙内杨再兴一身棉单衣端坐后苑轻扣手中茶杯身后立着柔福、秋香、阿蛮及一众侍婢苑中平整处呼呼风响一根白蜡杆挑、打、戳、截、刺翻翻滚滚舞动不休久久方才停下现出一个小小身影来向杨再兴笑道:“爹爹今日孩儿如何?” 杨再兴轻轻鼓掌身后秋香满面红光只听杨再兴道:“致远这一路枪法已经略有意思了不错不错!只是枪法是用来上阵杀敌的不是好看的举手投足不仅要形似更要有杀意杆上虽无刃仍要记得刃在何处如何破敌兵甲力往何处使眼往何处看枪到之处便须眼到、心到、意到、力到!枪势一须有轻、重、缓、急、快、慢有蓄势有暴此节孩儿还须用功眼下这般犹可将来要上阵时却不够用好在致远还小有地是光阴勤练便好!” 杨致远听罢面色一凛:“孩儿谢爹爹教诲!” 杨再兴呵呵一笑转头对秋香道:“这孩子须得多谢洪老夫子教得不错晓得礼节晚些着人送份桂花到先生府上去!” 秋香还没开口柔福搭讪道:“妹子何必去管?着阿蛮去做就好!” 杨再兴却起身轻抚阿蛮小腹:“这个使不得----这腹中不晓得是儿是女才三四个月小心些好让下人去便好不可劳动阿蛮。” 阿蛮满脸通红众人都嘻嘻而笑却听得旁边一个清脆地童声笑道:“姑姑定要生个女儿怀南要个小妹妹!” 杨再兴哈哈大笑。 此时的燕京城外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开心便坐在“龙辇”中的赵桓! 燕京城南三十里官道上车马稀疏偶有大队的人马多是晋城商号往来货行除此外便是金军往返眼下这一队却很是突兀:四千余骑女真精锐为主斥候数百骑散布前后十余里往来哨探队伍最中间却是一辆大车饰以金国文字画有简陋的龙形罩以杂金流苏车前黄旗上大书一“宋”字格外打眼。 前后金骑皆是剃垂辫垂环文身之辈虽着衣甲仍是粗鲁之徒但车驾四周却是宋人服饰中间十余侍者身着宫装外围却是数十名汉臣多是上京简拔到开封听候赵桓使用的文官按完颜亮吩咐朝中诸部、尚书省、枢密院等长官员已经全数自金庭中拔齐往往一个汉人书吏便时来运转任赵桓御下侍郎之职。赵桓此时犹如在梦里连车驾上两名陪侍的上京汉家女子也不敢去摸一摸只晓得一个是“韩妃”一个是“张妃”都是裴满皇后赏给自己地人才倒也秀丽却激不起赵桓久已消逝地“色胆”来。 “燕京!已经过了燕京了!这是河北!这是河北!”赵桓有如从梦中醒来这才喃喃自语。 出上京前赵桓大着胆子要求两名嫔妃随行南下却被金人一口拒却:“不劳陛下费心已经为陛下安排两位新妃远胜旧时美色!” 这般一来赵桓更加噤若寒蝉哪里还敢提其他要求?是以自上京至燕京赵桓一路上几乎就没有主动开过口往往只在孛迭出声相询时才答应一声其余时候一律当哑巴。 眼下终于过了燕京! 48岁的赵桓在被掳北上之前只当了十四个月地皇帝但这里去却已经是当年曾在自己治下的“皇土”说得过份一点这可以算得已经回到了赵桓的“地盘”。再过得一个时辰天已近午前面率队的孛迭举手止住行伍吩咐众军就地歇息准备用餐自家却皱着眉策马至辇前车门前侍者知机地挑开门帘露出惊惶不安的赵桓来孛迭耐着性子问道:“陛下这便下车用些酒肉再走罢!” 赵桓骇然道:“不敢!赵桓不敢!大帅吩咐便是!” 孛迭见这“大宋金德帝”如此老大没趣扬声道:“某家虽非陛下之臣却不可失了礼数陛下何必如此见外?” 赵桓心道:“老子信你才怪!” 第二百三十六章 泽州论大义,江南争去留。畏途! “金人在河北立了大宋旧主为金德帝!” 这消息远在赵桓过燕京之前就已经飞到了泽州府。杨再兴手持鸽书头大如斗此招本在意料之中兀术遗表中就曾献过此策但这招本来是用于对付江南赵构为的君臣将帅却在河东之乱后让完颜亮与裴满皇后想到了用于对付河东义军! 但该来迟早要来想躲也是躲不掉的。 “先生以为此事如何措置?旧主重掌河北此后金人矫金德帝之诏号令河北实则挟天子以治宋民泽州府当如何处置?”杨再兴在战阵之上视千军万马如无物也晓得金人此举不过立了个宋代溥仪傀儡而已。但宋人是史上难得的儒学兴盛时代文人地位从来没有这么高过儒教中于名份之事看得比此前历代都还要更重一些。若是赵桓一纸帛书下来只怕河北义民难得不从吧? 洪皓在上京之时见金人舍赵桓而不诛且小心豢养便知端地晓得迟早用于防范赵构但一直以来赵构在江南做得稳稳的皇帝再不敢北上寻衅哪想到金人仍然用出这招? 迟疑许久洪皓轻轻揭起鸽书:“大人若金德帝下诏令金人接过泽州城防大人让是不让?” 杨再兴狠狠咬牙:“人为刀俎吾为鱼肉大丈夫岂能任人宰割?当此时便犯上也顾不得了!” 洪皓白须一颤:“若下旨的是临安的圣上呢?” 杨再兴面上肃然不敢轻易置答。在书房内踱来踱去面色一黯:“先生地意思杨某若要保全这河东局面保护宋人老弱妇孺便注定要作乱臣贼子?临安圣上虽不敢过河击贼但也不至下此旨罢?两朝天子。无一人为杨某留条退路为宋民留条活路么?” 洪皓捋须苦吟拈断数根须后方道:“大人曾道若要奉旨须王师北上中原若谨守此意。也无不可。金人阻断江淮宋旨不得渡河也还有些道理。金德帝之事却要谨慎若大人奉临安正朔自旧主南来不可遵其一言一字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或者可以说得过去。” 杨再兴苦笑:“临安之主治江南。开封之主治河北。江淮却在金军蹄下嘿嘿金人当真好毒的计策!兀术一世枭雄死也不肯让某家好过。泽州府奉不奉旨犹是小可只怕河北宋民人心思归只要闻说宋主重临开封便不论详细。径往投奔。金贼稍加怀柔河北地面上。孰是孰非当真难说得很!” 洪皓忽尔开颜:“大人北渡抗金飞扬跳脱之处岂是礼法可拘之人?若论礼法河东岳二公子岂有今日?君子立于天地须知大义所在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人主岂能定得天下大义?今为君复国土是忠存恤宋民是义何者为大大人还用老儿置喙么?” 杨再兴莞尔心道:“连这等老夫子都有开窍的时候日后河北地面上应该没有人会称杨某悖逆不道吧?” 只是这话却不宜宣之于口拱手向洪老夫子道:“先生教诲得是!” 洪皓捋须微笑不语心下得意已极:“大人行得正立得直自然俯仰无怍只是金人此举河北宋人之心未必便归开封若说有人心下不平者怕是在临安的多在泽州的少吧?” 二人相对一笑。 果然金人立赵桓于河北之事惟恐天下不知不但快马驰报大金诸路州县于通衢要道四下张榜大赦河北更向四下蕃属之国致书告知此事但求将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赵桓才过大名府急报已经抵达临安临安朝堂之上乱得有如一锅粥。 “陛下!----”接到金人来书的秦桧惊惶之下顾不得臣仪火入宫还好羽林卫见相府仪仗也不敢阻拦让其直入福宁殿连通禀也免了入得殿来却见赵构面色不善在那里将御案上镇纸用地玉石狮子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秦桧!”赵构眼下不得君臣之仪了怒喝道:“当日为相之时如何许下诺来?金人如此妄为汝辈莫非半点也不曾知晓?” 秦桧战战兢兢俯伏在地将手中金人急报呈上颤声道:“陛下!适才晓谕江南使将此书送至枢密院道是河东贼人为乱河北不安今上国不忍即行诛戮以金德帝治河北宋民实为权变之举并非另立宋国请陛下安心治国不可妄起边衅以免手足相残!” “陛下如今河北宋人犹不下百万户金人治之酷虐岂能久安金德帝虽在开封治河北然大宋朝正统乃在临安天下皆知便是金人挟故主而治民也不可遥治江南百姓于陛下何伤?臣当日虽得金人许下国朝安稳却未及此事如今若因此与金人为难只怕江南所失者不止河北宋民尔窃为陛下所不取!” 赵构气得浑身颤戟指对着秦桧几不成声片刻才道:“完颜宗翰当日曾道国朝一日不渡河便让----让他在五国城终老至死不还居开封十余年来朕不负前言金人如何这等负义?当真夷狄之族不解王化不成!” 秦桧默然不敢置一辞。 次日朝中罢朝一日群臣议论纷纷都已经略略晓得河北生变虽不能面帝直谏仍在枢密院吵吵嚷嚷。 “五国城中闻说旧帝早已经殡天谁晓得坐镇开封者当真为何人?休去理会!” “河北金人另立宋庭置今上于何地?此等事万万不可等闲视之今国朝兵强马壮此正北伐之时不若令鄂州御前军取了开封迎回旧帝却论真假!” “此事吾侪皆不可妄言:奉何正朔只是帝王家事总归是大宋江山与臣子何涉?” “昔日曹阿瞒行的好计如今让金人学去了!若要让某家奉故主旨意除非金人退回燕京以北那时便往开封听故主差遣也是正理!” 赵构在大内闻得耳报晓得群臣心思浮动自家更是怒不中遏手足无措。 江南百姓闻说赵桓重主开封治河北宋民原来的江南旧民还不甚在意只道“天高皇帝远”罢了但原来自河北南下的宋民却是复杂之极闻说河北重归旧主便有呼老携幼欲往河北者只差了确切消息不知究竟如何。 江南西路吉州府内便有数千河北宋民只比临安迟得数日就晓得赵桓南下开封为帝奉金人之命安抚河北宋民城中早早聚了数百各家男丁都往府城各处打听消息。 “赵爷您老在衙门人面广这金人莫非当真弃开封不要让旧主重掌河北?”府衙门斜对街的“流馨茶楼”柜台边上一桌愁眉不展的老主顾其中一位年长些的悄悄向掌柜地打听情形。这掌柜老赵有个儿子在衙中当差得消息极早府城中河北人要打听事情找这里绝对没错。 岂知此番连有名地“消息灵通人士”敢犯了难:“大兄弟不是赵某相瞒这天下连咱当百姓的都不知该奉哪位万岁爷的旨!开封那位先帝第三子论年纪长些早年也登过基了按说是正统可是这开封城总归在金人手中眼下还不姓赵呐!要说这位圣上身边尽是金人怕是龙庭也坐得不安生罢?倒是临安这位圣上治江南多年百姓日子过得比前些年好了不少自家也在临安过得舒坦眼下倒底要不要上表到开封称臣只怕难做得很!大事不明河北还是不要急着去的好!” 另一位茶客撇撇嘴:“这等事要明白也容易若不想等到南北大动干戈血流成河只怕谁也弄不明白哪里是议论得准的?” 赵掌柜听了冷冷道:“大动干戈?哼!只怕难!岳相之后何人更敢论渡河?不过嘛要听消息倒也好办这城中不是有人常往返河北么?怎么不向他们去打听?” 一众茶客为之一愕随后大悟齐声道:“晋城商号!” 晋城商号在吉州置下偌大产业前后五进占地四十余亩大小房舍上百间门口斗拱两丈四尺一丈余阔门外一对石狮子比衙门前的那对还大一倍。分社中大小伙计近二百多是精壮汉子倒是以河北人居多。 此时的吉州分号内车水马龙人货进出不断一片繁忙众人到了分号不敢贸然上前喧闹只得推了两三位乡老其中一位老叟上前问一位押货的镖师道:“小哥主事的刘爷可在?” 这镖师还来不及搭话旁边过来一位四十余岁的高大员外拱手道:“这位老哥可是东平府人?在下正是刘玮不知老哥有何吩咐?且进内叙话!” 这老叟入内一叙才晓得刘玮也是山东西路东平府人适才在门一听之下晓得是家乡父老这才以礼相迎否则以刘玮在地方上地声望势力连本地府尹也忍让三分哪里会对几位问事地老叟如此礼遇? “列位父老河北眼下还去不得!”问明来意刘玮直接了当地回话。 第二百三十七章 汾州辩真伪,相府斥钦差。高位! 七月流火河东地面上处处生机三晋平原之上四月间抢种的夏粮长势正旺自太行下山的宋民与金人治下的乡人多年来没有这么安心地种过地了眼看这放野的故地里肥得冒油的泥土中滋生出前所未有的繁盛叫人如何不开颜? 汾州城外三十里黍谷青青直没马膝田间乡老相顾皆欢久在山间艰难渡日的不消讲了眼下的日子就快有了盼头虽自新任提兴河东北路钱粮的牛大人那里借到不少粮食、种子、牲口、银钱但看这庄稼长势至多入秋就可还上旧账何况官家早就宣布所借钱粮可到两年后还清今年还不会催收。 多年在金人高压下过活的宋民更是深体“乱世民不如盛世犬”眼下再不受金人欺凌只须能够糊口就是天堂哪会想到这荒废多年的土地会在精心伺弄之下长出这么一茬庄稼来? “小崽子们!慢着些!莫踩了田地!” 一队骑军缓缓从田间官道上经过往汾州而去一面“赵”字大旗高举为的老将满华虬髯满颊却性如烈火喝骂间顾盼生威一众将士无不小心应诺。近城之际见二十来里尽是棉花地老将赵云捋须一笑:“杨相坐镇河东却于小处用心渭州城也种数万亩棉花岂料这汾州竟像不愁饭一般种这许多棉花做甚?” 在旁的小校上前搭讪道:“将军有所不知如今河东御前军将帅士卒。尽着棉衣数量远在麻葛之上在江南像将军所着这等上好棉衣也不过一百二十文钱若是麻葛之类。定在2oo文上下丝缎面料非两三缗莫办杨大人在泽州时只是白叠布一项每年便货卖江南数百十船所获不赀。河东百姓日后穿衣。总须着落在这棉花上了!” 赵云这才悚然一惊:“这等说棉花一项不算细事!杨相公如此着意果然另有深意但得河东地面百姓能够饱暖管他哪朝天子!哼!” 这话有些犯忌了众随从皆不敢搭腔。 入牛大人府时守门的吏卒远远看见赵云倒是极相熟地。却个个面上尴尬。不甚爽快:“赵将军这个----这个----能否到营中稍候?----等下禀过牛爷----再----” 赵云在门进退不得心下不快抗声道:“牛大人升了官连这规矩也改过了么?难不成老兄弟见面倒有许多路数不成?老赵数百里来此不过见见故人。哪来这许多麻烦?” 当下也不管府吏如何。瞪一眼门前侍卫个个不敢上前。只得由他进去岂料才入二门便听得里面乒乒乓乓一阵喧嚣不堪随后听得牛皋大嗓门喝道:“滚!给老子滚!迟了些儿刀枪伺候!” 赵云大怒正待抢进去论理却见数人身着官服帽斜散连滚带爬地从里面逃出来个个狼狈不堪往外夺路而逃赵云这才定下神来晓得牛皋并非对自家无礼再进得后堂时见牛皋手提双锏将堂前花架砸得粉碎。 “牛大人适才这是?----”赵云虽然在外面口头极硬见了河东北路之主仍是礼数周全不敢过于嚣张。 牛皋却是将双锏一扔:“哈!还道是谁原来是老赵!莫掉那些个酸文----来来来陪老牛喝顿解气酒!” 赵云一愕:“河东地面是牛兄弟的地头何人如此大胆敢向老虎头上拍虱子?” 入席之后牛皋连饮数杯这才抹嘴道:“老赵不晓得这午觉睡得正好却来了这伙鸟人赉甚么旨意来道是圣上有旨着牛某进京听封做甚么殿前军都统制?老牛虽蠢却晓得杨存中不会看庙去了吧?再一听却是开封新来了个甚么金德帝!哼哼当日将靖康皇帝掳往上京投五国城中为奴眼下见河东变了天却将个假货叫做甚么金德帝来此嚣张我呸!” 赵云却吃一大惊:“是了牛兄弟此举莽撞了些儿那金德帝却是正宗的宋国之主先帝第三子当年的靖康帝这却是假冒不来的若说起来临安那位见了他也还须称一声皇兄咱们兄弟还是小心些为妙。只是这番来旨倒是真假难辩若是真则金德帝身在金营中只怕也还需几个贴心将帅若是假则金贼借此欲赚牛兄弟至开封受缚。” 牛皋“扑”的一声将好大一口酒喷得赵云满身都是这才道:“老赵哇岳二公子那边常打仗么?连这等事也不曾想过?金人掳宋人故主来此所为何来?不过欲平河东尔却无兵马可用才借地这班奴才打算欺俺河东将士无脑个个乖乖到开封受缚哪里还有这番说话来?往开封?那还不是羊入虎口!哼须放着牛皋不死!莫说是靖康帝便是临安城中那位下旨老牛也当过耳秋风!只看杨铁枪与牛某为何在河东干事却不与江南合兵马并进便知端地!哼除非国朝兵马北上克复河北再反了岳帅冤屈牛某这条命便随他驱使如今么除了杨铁枪别个休在老牛面前妆样!” 赵云张口结舌这才晓得牛皋粗中有细却才竟然是在与那伙“钦差”做戏! 然而开封金德帝动作却远不止此河东地面上几乎每一处州县都有开封来使解州守军由高林统辖自然晓得所过使臣有多少金人也颇仔细往来使臣尽是昔年的大宋旧人连一个陪伴的金人都没有以显示赵桓的“正统”。 而开封城中细作也早将金德帝一举一动尽收眼中以最快的度报与泽州府杨再兴对这些小动作自然洞若观火却是心有定见早早就作了预备果然七月初时第一拔使臣便到了泽州。 “杨大人泽州果然风光不同下官早闻得神枪大名却不料大人州治也是这般齐整果然能者无所不能出将入相之才佩服佩服!”来使才入泽州府见前来接待的杨再兴仪容威武车驾整齐暗生惧意口中马屁不断却是游目四顾惶惧不安。 “哈哈泽州小可之地大人谬赞了!”杨再兴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也不好见面就出恶招只得虚与委蛇小心应对。 入衙坐定之后洪皓不便出面只得由杨再兴率枢密行府一应官员与来使周旋。一番寒喧下来这使臣倒是大宋旧年之人姓苗名宗甫徽宗朝即中了进士国难之时未能逃脱避难深藏于开封城中倒也躲过了金人屠戮后来得郦琼赏识于陋巷中起用惯拟军中文书。金德帝南来开封城中旧人倒多有投效地而孛迭也冷眼觑看这帮求官地宋人不轻易置喙倒让这等人多居要职此人眼下便在开封任礼部侍郎能够派遣到杨再兴这里来出使的岂能是一般椽曹? “下官在此先恭贺大人!”苗侍郎待座席稍热便起身称贺。 “这个如何克当!”杨再兴起身还礼:“大人新任要职还当杨某道贺才是。” 苗侍郎苦笑:“大人说哪里话来莫说大人身为南朝使相便是今上对大人也是恩眷无双此番着小人前来便是召大人入京任枢密副使之职总领河东兵马兼管朝中兵事实为开封府第一要职!小人这点微末的前程日后尚须杨大人照拂岂敢当此贺?” 座中诸人尽皆讶然:若说赵构封杨再兴为枢密行使开府仪同三司还有收复河东之功建节三镇之位在前眼下开封这位圣上竟然一面未唔就许下如此高位岂是寻常? “啊呀!这个使不得!”杨再兴骇然而起:“杨某在北为大金泽州、潞州府尹在南为大宋枢密行使眼下岂敢再领圣上封赏且不道无功受禄心中有愧便是这礼数上也过不得。不如大人且上复陛下便道南北两朝之职未去杨某未敢受封若得两朝允可那时自然无有不从!” 在座中有晓得底细的已经有些忍俊不禁只是面子上还得支应不敢十分无礼。那苗侍郎却面上红渐渐有些挂不住缓缓坐下沉声道:“杨大人此言谬矣!金主既令圣上治河北宋民即有生杀予夺之权何况区区州县职?今上既为大宋旧主位望还在临安康王之上何来听南朝吩咐之言?莫非杨大人留恋河东权柄不肯入朝听封?” 这话就有些诛心之意了一方大帅手握重兵却不肯入朝听封这话到哪里去说都有重大嫌疑座中相府众人开始凝重起来都看杨再兴是何态度若要翻脸这伙使臣绝出不了泽州府。 杨再兴也不再妆样就在座上拱手道:“苗大人言重了!开封府中金人横行河北地面全无国朝兵马杨某之意南北正统本与泽州无涉杨某在此不过为保河东百姓平安岂有悖逆之意?只是如今圣上在开封登殿治国却让金人驻马殿前岂是常理?若要杨某奉旨也不难只须金人退回燕京以北那时杨某第一个到殿前听封!” 苗宗甫拂袖而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不知如何辩驳。 第二百三十八章 国破山河在,难容奸邪生。下场! “自旨到之日皆重为宋国之民还奉尔主不可别生事端。北人南渡者原赦其罪许渡河北上各还乡土以安社稷!”河北诸州县中通衢大道皆张贴皇榜金人虎视眈眈只怕动乱频起宋民借此机会反抗但出乎金人预料河北一时之间尽是欢声居然尽是拥戴之像却不闻有多少抗旨之事。开封府内大宋旧宫室多半已经颓败椽柱配坏者泰半金人哪有这等闲情来修补?便是开封城中巧匠工人不是被掳北上为奴便是南下避祸纵然有钱也一时间召不到这诸多人手。 宣德门下一队兵马侍从护送着龙辇缓缓通过赵桓却主动要求下车步行通过御道。十余年后不期能再度身临此间赵桓心情复杂入得宫来见处处物是人非能无感伤!“陛下!”郦琼小心翼翼地在旁引导一边解释:“上京枢密院早前有书付臣处令臣为陛下掌汉军。宫中原不许入住诸殿皆不可用后改为可用丹凤门至紫宸殿御道宫中诸殿只许用紫宸殿与垂拱殿。其余诸殿或封闭或与军中应用皆非陛下可去者。” 赵桓苦笑道:“郦相不必多言朕能生还此间早不敢计较得失哪还会计算用甚么宫室!”郦琼脸上肌肉一颤好不容易沉稳下来继续道:“艮岳御园与金明池久已无人收拾百姓出入不禁兵马常行走其间。只怕陛下一时间未便游赏臣已着人吩咐下去数月内便整治一隅也须供陛下出宫时有驻足处!” 赵桓默然摇摇头:“宫室苑林岂是朕此时所享?金主皇恩浩大。舍而不诛已经是格外之恩不必劳动军民整治苑林了。” 郦琼眼见赵桓颓丧衰老之态心下恻然见后方侍从稍远忽拱手轻声道:“陛下。河北子民仰陛下有如日月。今虽奉金主之旨以临河北实万民之望矣!臣早年间意气用事不明大节所在有失宋臣节义原本九死莫恕之身全无生趣。天幸陛下驾临开封府再治河北于臣实有如重生不期尚能辅佐陛下若陛下不弃。臣原效犬马。纵不能尽复旧河山也须为河北宋人争些活路!” 岂料赵桓却摇摇头:“时至今日郦相犹存光复之心乎?朕在上京时已经在迪古乃右相面前指大宋历代先祖为誓虽治河北不得轻举妄动更不得召集宋民为乱。若将军心存旧朝。还须小心莫为朕而自误。旧年间吕祉之事朕也曾有耳闻将军之才固不在王德之下王德也无容人之量过往之事也不须多提。朕尚不能全节何况郦相?” 其实赵桓在心头还有一句话没说来:“九弟在南为尊也令朕欲求一宫观使而不得郦琼不过一降将尔为一时名利连家国都舍了岂能为朕打算?” 郦琼心中酸楚却是将满腹的话哽在喉头不敢多言一字。旧时大宋天子本是这万里江山的真主哪晓得经历北国之变竟然雄心全无居然这般落魄!但身处嫌疑之地纵然有何打算岂敢与自家这种降将深剖? 二人伫立大庆殿前高台遥望艮岳方向见林木森森百鸟翔集各自感慨却都不敢推心置腹只得默然。 “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生歌作。” 岳飞当年遥望开封与赵桓此刻心情大约也有七八分相近罢。 杨再兴打走苗侍郎却在临行时将晋城所产美酒、白叠布、晋瓷等物满满装了十余车。 泽州府城墙上杨再兴与洪皓并肩而立看着城门处车辚辚马萧萧苗侍郎押着车辆缓缓离开洪皓虽年迈见得事多了仍是情难自抑老泪潺然而下杨再兴来自后世虽晓得许多因果却仍难免为时事所伤也陪着红了眼。 “杨相这番心意老夫不曾预料----”洪皓低声喃喃道:“靖康帝自上京南返不过易地为奴昔时在五国城老夫也曾探视过当日见一国之主有如厮仆却甘之如饴不免浩叹。如今侥幸全生南返故国能无所想?却一筹莫展举动皆为金人左右只怕今日之苦犹在五国城之上罢?故土难复故国不存靖康帝在开封究竟做何打算?唉----” 杨再兴却握紧拳头在城砖上砰地一击恨声道:“先生异日河东兵马大成之日咱们便去开封救出靖康帝来可好?” 洪皓眯起双眼上下将杨再兴打量一番苦笑道:“杨相真是消遣老夫来着靖康帝固然是大宋旧主当今正统却在临安如取出靖康帝来将如何措置?奉何正朔?上京还有诸妃及皇子若无万全之策只怕兵临城下时靖康帝也不敢随岳家军而去罢?” 杨再兴面如止水却沉声道:“只须靖康帝不死终有勤王的一天眼下却须办好河东事务方好为异日之图皇家争正统与某家何干?只要河北万里江山尽在宋人治下那时谁做主也无妨!” 洪皓心头一悸自古以来儒家对皇室正统看得比天还大靖康帝虽是旧时正统却经历了丧国之辱按儒说法由于其丧权辱国已经是“败德之君”再者当年大宋失却河北二帝身上只怕也并非没有半点责任因此从道义上讲领导宋民抗金的江南临安之主才当得起如今的大宋正统。杨再兴虽甚忠直如今却对这正统之争看得极淡只怕异日当真有何出格的举动南北两边只怕难得相处罢? 这边且不论正统之争。临安城中一众君臣却在为河北委官之事伤透脑筋。 “陛下金虽将河北委于靖康帝治下却未得传国玺不能称正统况以金人诏书而登帝位。只怕天下无人肯服有何为难?” “陛下据南北行商所传那开封府如今虽四下传诏但杨再兴与河东义民却均不肯奉诏仍奉国朝正朔此为正统之证矣!河北国土犹在金人治下。虽云宋国。不过当年的刘豫一般如何当得了真?如今金人虽召北人归北江南却安稳如山金人有何能为?” “陛下如今河东虽不奉金人伪诏只怕日久之后河北宋民心存国朝却无由得江南管辖而归开封府治下则金人之计得售。不可大意啊!” “陛下。此话极是有理不若国朝亦传河北令河北义民尽归国朝治下如此方得长久!” “陛下此事万万行不得!----金人既将河北宋民归于靖康帝治下便有平乱息讼之意其兵马固难筹措。但江淮间犹有重兵。若河北宋民南渡立时便起边衅。非同小可啊!” “陛下不若选贤能之臣委以河北治事而佐杨相治河东如此既将河北民心稍作安抚又不至与金人作乱之由徐诏河北宋民径赴河东岂不两全?” 赵构在朝堂之上心乱如麻听得这许多建议哪里能够理得出头绪来听到此处忽然惊醒过来忙问道:“众卿看此计行得否?不须多着人马只须一二干才往泽州枢密行府公干便召河北宋民归于河东治下日后徐图恢复此计所失最小众卿以为何如?” 说到此处众臣不再汹汹然相争了都明白过来赵构不过是争个面子晓得赵桓不可能南下与自己争帝位金人也不可能就此挑起南北之争但若能选择一二能吏往河北治宋民则于上于下皆可应付过去也不致坐视金人诡计得售大宋自河而分南北朝了! 但说到这计策最核心处便须有人往河北杨再兴处投效。 临安山柔水软风光无限纵然“暖风熏得游人醉”也极少有人会“直把杭州作泽州”毕竟那边是抗金第一线所在前番刘北上往来俱有人护送犹经多少风险如今再令人去有几人愿意出这个头? “臣保举荆南府刘知府!” “臣保举李显忠!” “臣保举----” 一时之间聪明点地反应过来如果能够保举朝外之人绝对不会有人当场反对而自己却可以轻易避祸岂不两全其美当下朝野之间各个知名人士皆有人保举朝中喧闹不堪赵构心中暗骂:“劲风知节草这般都是墙头草哪个肯为大宋担当?!哼!” 秦桧却听出蹊跷来这时却不与群臣相争待散朝之后径往垂拱殿面见赵构:“陛下臣倒有一人可以保举料来不在朝中诸臣所举之下。” 刘、李显忠之辈都是汲汲于议论恢复之徒若真个往河北去只怕不久就会和杨再兴一个鼻孔出气个个跃马提枪与金人厮杀那时岂不麻烦?秦桧虽在朝堂上不多言语此时却举出一人来连赵构都起了兴趣:“万俟?此人当日与岳家不谐今岳飞次子治河东只怕其难当此大任罢?” 秦桧却笑道:“陛下有所不知万俟不惟忠直过人也曾与岳飞有过旧交当日曾与岳飞议论恢复。为人臣者规过劝功岂能以私废公?” 赵构心里嘀咕:“这万俟当日不是你安排处置岳飞么?怎么今日反令其辅佐杨再兴?莫非----” 但次日旨下之时仍在旨中道:“万俟精研坟典秉性忠直诚为贤良舍珠玉而不用何恣于外求?今河北思安方良臣用命之时宜尽其精忠以孚朕望!” 此旨一出临安震动万俟之名一日间响彻大宋官场。秦桧府内秦桧却对儿子道:“此子不去久后必为汝祸患今遣其北上虽成其名但王事未了只怕一生难得返回了此后为父在朝一日万俟休想有返身之日!” 秦埙躬身道:“孩儿受教!” 秦桧其实也没有将话说得很尽但秦埙略略有些猜测得到:“万俟与岳雷不共戴天只要敢北上渡河莫说遇到岳雷只怕在泽州就被杨再兴戳一千个枪眼哪里能够南返?” 万俟在岳飞死后被派遣往金国充任和议报谢使不合在迎还韦后等事务上与秦桧作对早已经被贬尽官职谪居归州此时已经再次移往沅州看管日渐远离临安繁华处眼看只要秦桧在一日再也没有返朝的一天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秦桧虽对万俟曾信重有加但岳飞一死诸镇兵权一削北伐之事再无人敢提起万俟对秦桧而言已经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居然敢反过来在赵构面前邀宠与王次翁等作对自然一一落入秦桧眼中不能容其嚣张。但此人心计之深秦桧深知其详犹其与岳飞结隙多年非置岳飞于死地不可也让秦桧深深忌讳只怕自家身殒之后此人一旦起复将对秦家不利。 这消息在三日之内即渡河飞入泽州一众岳家军将帅喜笑颜开杨再兴大排宴席庆贺赵构将仇人送到自家门上并快马报与渭州岳雷得讯时将渭州防务尽数交与赵云谁也拦不住径奔泽州而来。 此时江南钦州府岳家编管处岳李氏闻讯放声大历年来苦候终于到了偿还旧债的时候可惜不能亲眼看到此贼伏诛。正悲喜交集间却听得堂外一片喧哗岳震、岳霆等诸子皆抢上堂来跪伏于前:“母亲孩儿愿往泽州向二哥处讨得万俟头颅请母亲允可。” 岳李氏一时犹豫起来。 而沅州府万俟家中却比岳家晚了两日才得到消息一时间万俟连自缢的心都有前者范同之死就已经有了兔死狐悲之慨眼下轮到自家头才晓得远在江湖仍不能脱出秦桧手掌只得惶惶召一家老小决别。 第二百三十九章 恐惧襄阳路,仇家却相护。难逃! 沅州尚在辰州之南早年间荒蛮之地唐置巫州于此若非河北大批宋民涌入朝庭安置了数万在此只怕仍是虎豹潜行之所秦桧将万俟置于归州尚未甘心移置沅州者恐怕只愿将其困遏于此直至孤老穷困而殁才得解心头之忌。 昔时赵构被哑仆李马相护得以渡过长江南返登基但随后自称“泥马渡江”以明其正统随后以药酒赐死李马以绝后患万俟今日际遇与当日李马何异? “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 岳飞之死赵构绝对对脱不了干系不无兔死狗烹之凉薄也是李马之死的再版。如今将岳飞置于死地的万俟也终于到了报应的一天。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万俟合门自到归州无一日得安生晋城商号遍布江南处处皆有耳目若非万俟家在编管营中只怕早已经难逃一死往日间出入购物皆由家中妇孺出面万俟自知得罪宋民甚深哪里敢轻易出面? 但今日不同出为泽州使相椽身着红袍仪仗周全护卫重重再不是旧日重犯模样沅水之畔鸣锣击鼓而行万俟不再需要畏畏尾编管所在州虽不能将其家小送往临安旧宅那边早被秦桧籍没但至少也可出编管营在沅州城中分得一处小小宅院不再飘零受苦。 “汝辈放心渡日此番朝庭赏银已经尽在宅上。谨细些儿尚可渡半生吾无忧矣!秦桧不过欲借某家人头坐实岳飞后人谋反之罪哪里有什么好心?此去再无生路却再不会有人为难汝辈。唉!”万俟立在江边仰天一叹心中实难平抑满腔之愤。 纵聚九洲铁难铸当日错如今悔又何用? “大人官般已备好该上路了!” 一时之间。万俟家人纵声大。这哪里是送官任职?分明是送活人上黄泉路! 万俟明白自己不比范同后者在京为官天子脚下秦桧还多少留点余地不过是着大理寺验过尸便放过范府一门。自己如果真的学范同那般涌身往这沅水里一跳便成了但自己家小却不晓得将受些什么罪!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万俟有些明白岳飞当日在风波亭大书“天日昭昭!天日昭昭!”时的心情。只是岳飞死得壮烈自己却何其凄凉! 沅水之滨数艘舟船若即若离远远辍着这队官船不但如此万俟所过之处有何人接应。在哪里落脚。甚至用地何种菜肴都一样不漏地传往鄂州晋城商号。万俟行年已经六十有五。早已经老得成了精便在秦桧如此玩弄下犹能偷生岂会不晓得周遭皆有人盯着?但自家头颅早非自己能够做主之物谁拿去不是一样?若按大宋律例赴任官员途中遇害家中还会优给抚恤有何不好? 但万俟却将这一路之人看得错了。 若是秦桧的人说不定寻个机会就会结果了他但这拔却偏偏不是秦桧的人而是各地的晋城商号好手。 “杨爷传下话来万俟绝不能死在河南!”王翰宇早早传令诸路分号:“必让那贼子过河北上至泽州授!若是死在江南众位兄弟在杨爷面前只怕难以交待!一路之上但有伸手的诸路分号与某家拦下来!” 其时江南尚未安定秦桧也不会刻意安排大批人手护送这队人马不过区区二三十人在江南地面极是显眼若非晋城分号暗中维护哪里能够一路平安?直到十日之后进了鄂州地界连护送的侍从都甚是讶异:一路上居然连不长眼地小毛贼都没有一个! 其实这话也不确车骑过江陵府时途经八岭前后便有六七骑匆匆掠过个个眼中放光但山间林深处数十骑踌躇不定一位适才经过万俟车仗的白脸汉子便道:“大哥这伙官兵不过二三十骑旗号大约是什么泽州使相府不晓得是何路数想那泽州在杨神枪治下哪里会有属吏从这里经过?莫不是金人罢?” “泽州府?泽州府?”那为的壮汉却久久思忖突然惊叫:“是了!这伙动不得!鄂州王主事传下话来沅州往鄂州路面上万俟要过路往泽州赴任诸寨皆不可妄动否则江南晋城商号便要来寻不是!这贼竟是杀岳爷的祸!看来杨神枪是要亲自下手了。” 当下众骑怃然杨神枪看上的货哪个敢动?何况岳二爷在河东人人皆知眼下杨神枪已经为岳雷讨了个“河东南路节度使”的衔万俟北上岂非往岳帅祭案上送三牲?如此这般哪里还会有人下手? 开玩笑自沅州至鄂州一行人走得极慢一日往往只走数十里林深山险水泽纵横其间盗匪不在少数哪个会卖万俟面子?若非杨再兴号令下来只怕听说万俟通过个个都会抢着这笔“义”财!(虽然万俟早已经穷得叮响一路上连饭钱都开不出来被侍从们暗地里骂得要死。) “大人前方两条路一是往鄂州暂歇一是往襄阳过河大人看咱这是往哪路走?”护送的侍从们一路上走得疲乏巴不得早早交卸了这差事但途中若能到鄂州歇息一番也还不错再往北一过襄阳便是金人地界了那时生死难卜不是好耍处因此个个都希望万俟能够同意往鄂州一行。 “鄂州?嗯----”万俟一路上魂不守舍本无可如何眼下却突然惊醒过来:“不!不可!绝不可往鄂州!” 众吏皆在心中暗骂。但这般反应分明是怕了鄂州御前军若是闻说万俟到了鄂州只怕军中一个莽汉便可冒死结果了这朝庭新官!没奈何一行众人只得往襄阳而去。但让众人心中忐忑地却是行不过十来里。后方突然冒出四五十骑来个个都是精壮汉子端地是人强马壮皆目露凶光远远吊在身后不过数百步左右如影随形。不肯稍去。 万俟见这伙人都是一般青衣服色。身佩短兵却不像一般山贼那般穿得五花八门个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竟然不输军中精锐那里还不晓得情形不妙!但形势不由人自家一个可靠地人都没有一路上还得看这些名义上是自己属下的厮仆脸色明知不好却又能够如何? 万俟自然惊惶不安麾下的侍从们却各自嘀嘀咕咕。达成了共识:只要后方那伙凶贼扑上来。立即扔下主子各自逃命!----这老东西反正看上去也离死不远了没的拖累大家。 正尴尬间前方官道旁数十座房舍相连却到了一处小小村镇酒旗高高飘起还有几家馆舍。虽是村野之地。好歹能够歇歇脚了放在平日间。侍从们早就各抢桌椅碗筷眼下却都小心翼翼为者上前问道:“大人这伙贼子紧紧吊着此处便不用歇息了吧?等下到了襄阳府有官兵的州县再歇息如何?” 万俟早已经怕过了此刻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苦笑道:“蠢才那贼子若要下手会等到现在么?歇息用餐吧要逃也须填饱了肚子才快得起来!” 这话一出口众侍从都哑然毕竟动起手来肚子空空地话莫说反击只怕连逃跑都难当下默默入村叫店中伙计安排餐饭。 “哈哈!爷们的五藏庙也该祭祭了!小二哥有好酒好肉没有?” 后方的壮汉们也纷纷下马为地在相邻地店面大马金刀地坐下万俟这才看清楚这贼赤面长须模样极为魁梧众贼大呼小叫地喧嚷个个喜笑颜开不似万俟一伙个个愁眉不展战战兢兢。一路上万俟也晓得有过多路贼子盯只是没有下手但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嚣张的贼子居然敢在官差面前如此放肆! “爷!只须有银钱小店有的是村酿好酒鸡、鸭、牛、羊肉俱全!少不了爷好吃好喝地!”那小二听得这伙汉子大呼酒肉抛过一锭银子来不下二两重早乐得笑裂了嘴。原来襄阳自岳帅时节本是鱼米之乡金人多不敢前来骚扰眼下又平安了多年比江南极富足处也不略差些。 稍移时座间酒肉满溢香气直飘过来万俟身边侍从一边刨白饭下咸菜一边大咽口水。 那伙贼人正在大碗酒大块肉吃喝却见大道上两骑如飞而至也是这般不带标志地青衣却疾驰往那贼处下马附耳低声禀报才听得数字那贼大是愕然惊叫道:“果真如此!不成某家得亲自去接应你等在此看着不许那狗贼侥幸逃了!” 众贼人轰然应诺。 万俟虽远远观看不明所以但见那贼临去之前看着自己嘿嘿而笑不怀好意也是心头一颤。此时路边一只村犬晃过路边觅食那贼纵马上前手中长刀闪电般长臂伸出只听那狗“汪”地尖叫一声已经倒卧血泊。 “哼!怕杀不死这老狗!”贼纵马远去却自扬起的泥尘中飘来这话。 万俟闻声大骇看地面时只见那狗尸分作两段颈血四溅身子犹在地面抽*动不由手足颤几乎抛却手中碗筷。 不多时万俟率众用毕餐饭起身先行那伙贼人却似浑未察觉犹自欢声喧嚷纵情饮食连眼角也不瞟一下这队官差。 万俟走得大半个时辰还未听得背后大队马蹄声但有驰驿通过都是心中一抽。却始终没见群贼现身心下活络起来叫过身边从人问道:“前方是何去处?可有小路到襄阳?” 侍从中有两位本来就有带路之责闻言答道:“大人前面是荆州府京山县。若往襄阳此处却是大道官兵往来极多若是往荆州府去也有大道小路却不曾晓得只怕贼匪更多。大人不妨再走一段。入京山县城中躲避。料那伙贼人还不敢到京山县城中放肆!” 万俟见说面上怃然心中却多了一丝希望:“到了京山县便知会地方多着兵马护送本官有皇命在身这点小小要求应该不会有地方官作梗吧?” 但这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眼看京山县已经近在咫尺大道上行人车马渐渐多了起来。却有数骑青衣贼人又6续掠过这队官差。万俟心中暗惊:“这是哪里的贼人?胆敢在官府眼皮底下这般作为?” 幸好贼人并没有动手。 “大人今日料来没有大碍了!”领路地侍从吁了一大口气:“过了这片岭子便是京山县城!” 万俟悬着地心这才放了下来但没有想到的是刚绕过两个小小土丘前方官道竟然已经被堵塞! 前方三百步开外百余骑立在道中。将官道挡得密不透风。远处车马行人都远远观看却无人敢上前打听事端。万俟仔细看时。这伙人却并非此前吊尾地那伙不但身上穿得乱七八糟连在马背上的坐姿也是东倒西歪个个看上去都斜眉吊眼的哪里是正经大宋子民?但看个个骑的却是江南一般贼匪所不能拥有地大宋军马!那马股处都有烙印万俟早年间也曾与军中多有交道岂会不知?这伙贼子又是何出处?居然能够在军中借出马来? 万俟还在那里犹豫时听得后面马蹄声骤起回头一看不下六七十骑从后方赶上却不是那伙青衣贼人是谁? “大----大人----”万俟身边一吏突然警醒:“依小地看来前面这伙是军中老兵!后方的却不是官家兵马。” 万俟这时也看出些门道来了前方拦路的虽然行为远不及后方的贼子“端方”但一股子肃杀之气犹存而且过半的骑手身着的恰是大宋鄂州军兵所着地夏季棉褂民间虽然也有这样衣着但要这般整齐划一简单难看却是极少有地。 “上去问问哪位将军麾下叫他们防备后面地贼人!”万俟此时抱一丝侥幸:“说不定这些个官兵就是为了对付后面的贼子而来!” 那随侍跨马上前在距离“官兵”三十步外止住在马背上拱手道:“各位军爷当面是泽州枢密行府相椽万俟大人赴任路过荆州往襄阳渡河。只是后面一伙贼子紧随不舍不晓得众位是哪位将帅麾下若能驱除了这伙贼子万俟大人必在襄阳府为众位请功!” 万俟远远看去不晓得对方答应了些什么见自家派遣出去地侍从突然扭转马头狂奔却不过数十步突然自马背上栽倒下来扑地长嚎背上插了两只长箭竟然不知是对面官军中哪位的连弓箭都没有看到。 这下子变生肘腋万俟一行人个个骇然:官道之上大宋朝的官兵竟然敢擅自劫杀官差?当真岳飞一死田师中和林大声就是这般管治荆襄兵马的么?这还了得! 但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前方两边眼看都不是善茬哪个惹得起? 恰在进退这两难间突见后方贼纵马过来万俟一行骇然避让却见那贼经过身侧直往对面官兵处去了只是路过之际侧目怒视一眼万俟浑身有如筛糠嘴唇颤说不出半个字来。 “众位辛苦!”那贼却径直冲到官兵面前拱手为礼这伙官兵初时极为惕惧不晓得是何方英雄来抢生意待仔细看时却有一外相识的老兵出列拱手作答。 “当面可是鄂州府王----” 这贼摆手止住那老兵才道:“主事远来辛苦只是这老贼与某等实不共戴天。岳爷之冤多半由这老贼罗织纵然不能直入临安杀了秦桧能在荆州屠了此贼也可稍快心怀这七年来。老兄弟们熬得好苦!主事既在杨神枪属下莫非当真要保这贼子至泽州相府做官?” 这贼道:“如此岂是道理这老贼万当得起千刀万剐只是天下人皆欲杀之犹不足以雪岳爷冤屈如何杀法倒要斟酌。杨爷的意思。天下间能够杀此贼者。不过三数人而已其中一人便在河东如果将此贼就在荆州杀却未足为快。诸位皆是岳爷麾下英雄这几年鄂州御前兵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诚然难过却还须放此贼多活几日过河受死!” 官兵们面面相觑好一阵喧嚣。这才安定下来。那为的老兵犹豫道:“莫非杨爷要亲自下手?” 这贼道:“是二公子!” 众官兵肃然。 过得片刻却有一老兵苦着脸问道:“若是这老贼过了河去却投金人那时岂不便宜了他?二公子须不在河对面接着如何杀得了此贼!” 这贼心下不快面上却沉静如水克制着不作。高举右手往后作了个手势。后面青衣贼伙中三数骑得讯。纵马匆匆掠过万俟一伙径往官兵面前止步。其中一骑居然蒙着面这大热地天里倒罕见得很。 贼对那蒙面贼子点了点头那人才将蒙面布扯下来对面官兵看见都是一阵疑惑过得一阵几名老兵不约而同滚落下马上前施礼一名老兵颤声道:“莫不是----这位莫不是- 众官兵哗然都下马拱手为礼那马背上地青年受之不疑只微微拱手还礼。 稍移时贼才清清嗓子道:“众位这下子可放心了么?” 官兵们此刻恭敬已极再不多言纷纷控马开道为的老兵对贼道:“主事的此去辛苦只是还须多加小心若是有何意外只怕难对鄂州兄弟交待不可不慎!” 那贼道:“此事哪还用得着交待?某家便掉了脑袋也须护得周全!” 万俟一伙看得目瞪口呆。这官差上前搭话就被冷箭射死这贼子上前搭话居然能让官兵下马行礼眼下双方居然合兵一处在前方开道倒是这万俟在后面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前方就是京山县城了没奈何只得跟上。 “兵匪一家莫过于此!”万俟在京山县城中官驿歇下时恨得咬牙。但经一事也长一智见到县主时万俟咬紧牙死活不提路上贼匪更加不敢叫地方兵马护送昨日之事明明就是那伙官兵想杀自己而这伙贼人居然将官兵拦了下来究竟谁才是对自己不利的一方?万俟自己都糊涂得很明明这贼子们对自己颇为不敬偏生在紧要关头还得靠贼子们护卫! “罢了是祸躲不过且走着瞧!” 这一来万俟再无畏惧反正这伙贼子就当是自己的保镖反而是路上有不少毛贼想要财都是被这伙青衣贼退或者劝退一路上平安已极只是到了襄阳入城之前万俟竟然对城中官兵大是不放心还犹豫了一阵才肯入城。 城中兵马统制林明是林大声远房侄子早得到其叔叔书信晓得万俟要从此地路过见面时也没甚好声气只道:“大人要往杨铁枪处赴任末将原有护卫之责只是此去伏牛山以北尽是金人兵马出没若是官兵去了又有擅起边衅之罪末将担当不起出了襄阳城大人只得变易服装与行商搭伙直到泽州榷场便是杨铁枪地界金也便奈何不了大人了。” 万俟对此倒也早有预料想来不会有官兵送自家渡河但没有想到地是居然要扮作行商!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明知此子乃是林大声心腹得秦桧吩咐岂会给自己照顾?不下只得装聋作哑就当没听到仍惟惟连声自家下来愁苦不已。 歇得两日后林明着人知会万俟:“大人今日午时晋城商号有大队车马就要北上这伙行商有金国印鉴作保金人不敢为难倒是大人的好去处末将只能帮到此处其余便看大人福气了!” 万俟无奈只得道:“上复你家将军多谢照应!日后南返还当重谢!” 那传话地小吏口中客气心中却道:“回来?只怕没有那一日了!” 果然万俟带三五侍从易服随行商上路之时还未觉不妥待进了金人地界陡然惊觉:原来那红脸地贼正在行商中且是行商之! 万俟顿时心若死灰! 第二百四十章 当年酣战处,老贼惊心否?渡河! 晋城商号不动则已一动则规模不在小处只要通过鄂州分号往北运送货物自家又有泽州府榷场文书想运多少便运多少加上南北兵马都打点得齐整自家又有强悍的护送队伍莫说寻常打家劫舍的毛贼不敢正眼相觑便是巡视河防的宋金兵马也往往绕道而行免生事端。 南北大小行商为避免金宋两家兵马为难都愿意与他们同行是以一过襄阳这伙行商的队伍汇合了江南各路散兵游勇地方商贾只是拉货的马车就不下一百五十辆还一众老弱妇孺所乘“客车”也在三十余辆上下前有斥候开道高举晋城商号旗帜早二十余里开路一面是哨探也不无扬威之意告诉各路势力晋城商号自此通过莫要不长眼前来招惹。仗着金国泽、潞二州府尹的职衔杨再兴名头所到之处在金人面前耀武扬威也无人敢招惹。 万俟起初尚不在意只是诧异这伙行商势力熏天南北通吃只是随的带刀带枪的镖师就不下三百骑之众马车上还多的是长兵器看这伙镖师模样怕是一般的金军游骑绝不在话下也难怪一直到了朱仙镇也无一个金上前盘问。 这朱仙镇虽人烟不多但晋城商号规矩南来北往之时定要在此处略歇一歇脚不无缅怀岳飞当年战的意思这点却非杨再兴吩咐而是历来伙计们形成的习惯却无人违悖。这晚到了朱仙镇。八月金秋之季虽不到十五也差不了两大半轮明月所照之下夜色中近千人马歇息所在热闹非凡。处处篝火欢声笑语自北方而来的胡人自顾弹唱不休惹得众多宋人围观其中少数甚至远从西域而来商号中伙计早看得多了也不为意。但诸多宋人行商却看看津津有味。连万俟也来兴致连日在车中闷坐早想开开眼界了。但年老之人对这些稀奇古怪地东西很快就失去了兴趣不到半个时辰便不再看下去而是由几名随侍仆从相伴往人声寂静处独自赏月这里对他而言早年也并不陌生倒有一番故地重游感慨。 谁想才离开大队不到半里。身边突然有如鬼魅般冒出十余个商队的镖师来。其中有两位却是蒙着脸的。 “这是泽州枢密行府的万俟大人汝等不得无礼!”那些个侍从早吓得两腿颤不晓得这伙晋城镖师是何路数却兀自嘴硬在那里装腔作势一副衙门嘴脸。 “哈哈!还道是谁!原来是泽州府的大爷难得难得!这么好的兴致。到这荒僻处来赏月?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这位大人要到泽州府上任。以后酒是有得喝了只是这人生几何嘛却也难说得很小子们忝在护卫之责只怕这位老人家一不小心遇到狼虫虎豹伤了贵人大是不妙!”一位蒙面客语带讥刺说话间全半点敬意大大咧咧地上前搭讪道:“老人家年岁大了不晓得这里不是好耍处当年宋金兵马在此死伤逾万英魂不散恶鬼四出加上金人脚下处处游骑不论撞上哪个都没好果子吃这般年纪还不好生惜命四下乱走怎地?” 这话说得轻飘飘地配合四下里虫鸣鸟噪又人迹稀疏免不得让人心头生寒万俟一身冒起鸡皮疙瘩一时口唇颤说不出话来。 “呔!这囚徒好大胆子!敢对我家老爷这般说话?!”一名随侍见这伙人光说不练开始嚣张起来上前一步开始指斥那蒙面的领:“你是何人藏头露尾的不是好汉此去泽州府恰是我家老爷治下还敢在此撒野!” 那蒙面的领哈哈一笑随即面容转肃沉声道:“这位兄台提醒得是某家倒忘了到此处还怕怎地?!” 当下也不多言缓缓将蒙面布扯下赤面长髯却不正是襄阳路上那贼是谁? “你----你----你----”万俟如坠冰窖这才惊惶起来却终于鼓起余勇戟指喝斥道:“如此狂妄就不怕老夫到了泽州府在杨神枪面前告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众镖师纵声大笑声振四野几名刁钻些的便向那贼笑道:“王大爷须小心着若是这位大人到泽州杨神枪处告只道是路上护得不够周全岂不面上光?全不可大意了!哈哈哈!” 那贼捋须冷笑:“不错杨神枪早有吩咐不可伤了老爷身上一根毫毛王某本待坐镇鄂州只待这位老爷过河的佳音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若不亲自护送只怕总有差池天幸一路还算平安没让老爷受惊吧?若是有甚不周全处还请老爷海涵则个!嘿嘿嘿嘿!” 最后这几声笑得难听之至不晓得是喜是怒万俟只觉得浑身不安不敢再多说半字见这伙镖师不再生事悄悄往后便退那伙镖师见万俟回到大队之中也不以为意不再进逼只随他去。次日李固渡上金人见是晋城商号车马眉花眼笑地接过银钱大大咧咧地放行了。而码头上十余艘5oo石以上的大船早在那里等了两三日都是过惯地熟人高声招呼寒喧不休。万俟下得车来正要随侍从们上船却有数名镖师迎将上来为地一拱手低声道:“这位老爷大约便是泽州衙门的贵客了杨爷早有吩咐为老爷备了大船不必与这些个商贾共处一船这便随小的来吧!” 万俟等早晓得这里不是自家能够放官威的地方当下也不客气随这伙镖师便行不过数百步远近果然见好大一艘船上面也飘的是晋城商号旗帜却不下二千石容量装个数百人也不在话下。上得船去立时察觉妥:这满船的尽是商队镖师们几乎没一个行商除却商号自家的几个主事在船上其余连半个客人也没有自家这几个在船上打眼得很若不出意料那贼也多半在这船上! 果然进了主舱见数丈宽阔便是居家厅堂也不见得有这般大且陈设一如岸上富贵人家桌椅尽是上好檀木所制茶具无非江南名瓷壁上竟然还挂了几幅字画哪里像武人风格直是官家大宅气象!万俟犹豫未定坐未安席就听得一声长笑声传来:“哈哈哈哈!若非如此大船王某还不放心贵客直须双眼不离老爷左右才可安生渡河而北不知这位老爷以为如何?” 万俟在舱中闻声已经一颤却见掀帘处那贼穿一身锦袍进来花团锦簇富贵之极却并不显得突兀大约平常也这般穿着反而是青衣贼装显得有些不协调。 万俟强作镇定和声道:“好汉既是番好意老夫到了泽州府时必向杨相公美言不敢背德!” 那贼又是一阵长笑却对帘外道:“公子还不进来与官老爷打声招呼?” 舱外一人轻声应是却迟迟不肯进来待进来时脸上犹蒙了一块白叠布看不真切。 “这位好汉是?----”万俟突然觉得浑身不安这才想起昨晚与这伙镖师一起的也有位蒙面贼子只是看不真切但身上却有一股子威逼之气细细想来昨晚让自己睡不安寝的却不是这贼而是这位一直蒙面不语青年至少从说话声气可见当远比这贼年轻何况刚才这贼还称其为“公子”大约该是这贼的尊主之子当下不敢大意起身询问。只是眉目之间像极了熟识之人只差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大人一别经年居然康健如昔难得!难得!很好!很好!”那青年果然识得万俟只是说这话时咬牙切齿浑无半点相贺之意听上去极是怪异:“当年某家年幼还怕记不得大人模样岂知今日一见大人风采如昔此为家父之大幸矣!” 万俟听这话时当是早年间一位极熟地友人之子却不晓得是哪个只得拱手道:“贤侄好记性!老夫眼拙竟认不出贤侄是哪位故人之子?还请贤侄赐教!” 笑话要让你认出来干嘛不除了蒙面布巾? 那青年却纵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贤侄?不敢不敢某家戴罪之身不贤得很!至于故人么倒也算得上不知老大人看到某家模样认得出来否?” 当下也学那贼一般将蒙面布缓缓除去露出一张英气勃勃地俊俏微须脸来虽然稚气未曾脱尽也薄薄有了些许胡须只是大约饱经变故别有一种沧桑之意从眼中流中眼下看上去眼神闪烁不晓得是悲是喜但万俟却是触目一惊:“莫不是?莫不是!----” “岳!----岳云!----”万俟大骇尖声叫道:“你是人是鬼!意欲何为?” 那青年沉声道:“家父与家兄早死在老贼手中还惊慌甚么?在下岳霖!” 第二百四十一章 河上吓老贼,宫中醉佳人。定力! “啊呀!----” 万俟一声大叫不再颤栗以六旬老叟难得一见的敏捷扑向舱门。 开玩笑岳飞第三子就在眼前岳飞昔年眉目风采依稀可见万俟哪里还不明白这才是让自己这两日心惊肉跳的主因眼下既然已经照了面还不夺路而逃岂非死路一条?但这才是极度惊骇下的本能反应合船皆是晋城商号镖师杨再兴麾下岂能不与岳霖一路?此时万俟早顾不得许多哪怕是涌身往滔滔浊水中一跳也胜似与这等不共戴天的大仇家同舱对面而处! 岳霖却只是眼睁睁看着这老头子在舱中猛窜似笑非笑也不加阻拦但万俟才到舱门处却适逢那贼跨进来几乎撞个满怀骇然之下进退失措再细看时舱外数十镖师挤得水泄不通便是撞将出去只怕也看不见河水当下手足颤怔在那里浑身筛糠作声不得! “这位老爷还未到任所如何便要回头?”贼满面堆欢一边拦住万俟不使出舱一边却笑逐颜开细心存问。 万俟心知不妙秦桧送自己往泽州一则晓得岳雷在河东未必肯放过自己二则杨再兴虽暗中当了附马却仍是岳飞旧部不晓得会如何处置自己不过最好是死在岳雷手中如此坐实了岳飞之后人谋反大罪此后岳案再无翻案之日!但眼下光景只怕不明不白死在这大河滔滔浊浪之下却无人知晓岂不冤哉! “大人何必如此着急?”岳霖年方十八只有满腔恨意不知如何泄。自父兄身殒日日切齿拊心者便是念念难忘万俟、张俊、秦桧等辈眼下主凶之一就在面前反而没了那种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急切:“不过三两日便到泽州晚辈常记大人对先父恩德必不致令老大人至泽州前有分毫损伤!” 万俟听这话说得轻飘飘地。其中一股恨入骨髓之意却挥之不去不由得气沮意丧手扶身边舱壁缓缓瘫坐回椅中再也没有适才纵身而起的力气。此刻闻说可以安生抵达泽州府。一丝希望慢慢升起----说不定杨再兴看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圣旨肯与岳家作对保下自己性命呢? “都机灵着点!”王翰宇回头叮嘱众镖师:“三公子吩咐不可怠慢了泽州枢密行府的官老爷!若少了根汗毛杨爷那边不好交待!” 众人轰然应道:“是!” 这边厢万俟苦苦捱过与仇家同路的时辰上京城中却有一人已经忍得不耐烦了。 裴满氏与完颜亮儿在宫**商国是每每难以委决之处。仍欲报与皇统帝完颜。但完颜终日沉湎醉乡只是一迭声催要大批晋城老窖。其余上京土酿再难入口这酒后劲极大饮得大醉之下两日犹不能全醒是以多半面对裴满氏时都处在半醉半醒之间当日几乎误杀裴满氏。完颜醒过来后。还略有些惴惴但欲召裴满氏自辩。却闻说裴满氏恰与右相商议军务其他尚书省文武都在吩咐不得搅扰不由得怒从心头起遂废此念。 这日夜已深时完颜亮在宫中却才忙完政务遣散所有文武入内与裴满氏作别却见裴满氏将一应文书搬开吩咐婢仆们在内殿整治炉灶将一锅羊肉煮得浓香四溢四下里宫灯高照炉旁两碟酱并诸般调料俱备地方本不甚宽大暖洋洋地只这香味闻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右相连日辛苦本宫落得清闲些今日晚也晚了右相腹中饥否?”裴满氏微微笑道。 “不敢劳皇后下问臣倒确是饿了只是时辰已晚不敢领皇后赏赐还是回府的好。”完颜亮虽然在其他女人面前可以放纵但在大金国第一女人面前还是懂得保持必要地尊重。何况此女并非胸大无脑型的浅薄女子而是大金国实际上的第一宰相! “这却不妨!”裴满氏略有些尴尬道:“这算得什么赏赐?右相如此生分本宫哪里敢留难?” 这话就有些不好听了完颜亮哪里还反应不过来摇摇头叹道:“臣却颇犹豫若回府去又怕错过了这番美味家下庖厨粗陋不堪哪里整治得出宫中这般美味出来?既是皇后恩典敢不从命?” 二人对视裴满氏笑魇如花却尽量掩饰吩咐道:“这班蠢奴还不为右相看座?” 这也是大金国风俗若是在南朝哪位王爷敢与赵构嫔妃对坐?女真族人规矩兄终弟及也是常事何况叔嫂间同席共餐算得甚么? 才入得座来裴满氏提出一个精致儿将面前两个景德细瓷杯斟满晋城老窖一边倒酒一边偷觑完颜亮道:“右相平日得闲时也好此物否?” 完颜亮以手支咂咂嘴道:“前者在开封时节倒也颇好此物只是北来后军务繁忙再不敢轻用以免贻误大事不晓得皇后也有此好!” 裴满氏放下瓶儿幽幽叹道:“本宫哪里喜好了?只不晓得此物有何好处圣上自得此物成日里不肯正眼觑本宫!江山社稷后宫嫔妃尽如草木土石都比不得这杯中物否?今日难得有右相在此倒要请教一番此中竟有何物能令圣上如此痴缠?” 一旁婢子已将瓶儿接过去将一杯酒端到完颜亮面前完颜亮却听皇后话中寂寞之意心生感慨叹道:“圣上制定大金国制度远迈先帝于大金实有万世定鼎之功也逄不世出的明君可惜皇子早殁大伤五内才有如此之事若非如此岂是这杯中物所能伤得?” 裴满氏狡狯一笑道:“右相深知圣上病由却不肯归罪于这杯中物果然是圣上的知音看来此物果有一番好处否则为何一殿君臣皆不肯放过?本宫倒要试试看是何等好法!” 当下仰头缓缓将一杯美酒倾倒入朱唇只是这一仰头间颈如凝脂胸怀半露让完颜亮心头一阵急跳心神失守忙举杯一饮而尽掩饰自己的失态。裴满氏虽少有饮这等香醇的烈酒但宫中却多的是自酿地羊奶酒是以饮下肚去并不觉得十分酷烈反而浓郁香醇远在平日所饮的羊奶酒之上不由得连声赞道:“闻说圣上舍杨再兴而不诛者一来为大金所纳赋税远在宋国岁贡之上二来便是为这晋城老窖本宫还道胡言却不道此物果然非上京所有妙极!” 完颜亮失笑道:“宫中有一位醉圣上已经难得再多一位醉后臣只怕朝中不肯答应!” 二人对视一笑有会于心。 三杯之后裴满氏亲自为完颜亮布菜却叹道:“圣上虽醉岂不知朝中不安?只是年少时多经变故心志不坚方为此物所乘算来已经是天佑大金若是早两年便是这般模样当日太师只怕要行那周公之事了!” 完颜亮大惊失色之下几乎将杯扔掉颤声道:“皇后不可妄言此事非臣所宜与闻!” 裴满氏扑嗤一笑道:“皇上与右相是何人矣?自小如同胞手足虽非一母所生却是一父所育换作别个本宫岂敢谬言?这天下本是皇上与右相共有之有何犯忌处?当日太师若要论废立只怕第一个便要找右相罢?” 此时裴满氏已经饮至半酣不晓得这酒的厉害处自家又满满斟上连宫女要上前相助都推开了又是一杯饮尽满面红火边燥热着宫婢将身上外袍卸去。一边与完颜亮布菜饮酒一边言笑晏晏浑不觉漏之将尽说到兴起处笑得花枝乱颤贴身锦缎下身子纤毫毕现完颜亮酒量却要好得多一边缓缓啜饮一边欣赏这人间美景不知身在何世。 待星移月转锅中汤尽时节完颜亮都已经醉饱裴满氏却酒劲上头吃吃而笑言不及意闻说完颜亮就要辞别起身笑道:“右相这般小气?宫中何处安睡不得?难道相府上还有老虎不成?” 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扶完颜亮几乎栽倒完颜亮吓得连忙相扶却被裴满氏和身贴上来神志不清口中喃喃道:“右相莫走!右相莫走!陪本宫说说话完颜亮神志未泯哪里敢听从当下着人扶好裴满氏自家忙出门去了。裴满氏踉跄追到门口为众婢所阻扶门柱叫道:“右相莫走----右相竟走了么?----” 完颜亮出宫门时从护卫将军特思手中接过马缰返身回望宫中想起适才温香软玉满怀之际不由得怅然若失暗暗佩服自家够有定力! 次日裴满氏醒后渐渐回想昨晚光景不觉郝然。再见到完颜亮时后者却若无其事裴满氏心中惴惴不晓得完颜亮如何处置。 第二百四十二章 泽州枢密府,岳家设祭堂。诛贼! 大宋绍兴十八年八月十九申时万俟终于看到了闻名已久的泽州榷场。 此时的榷场历经数年修缮早不是当年的土围子厚实的城砖砌起了十来里长的城墙不过数里之外就是更大些的晋城高墙二者虽然还比不得但这榷场的墙头上已经能够跑得了马两丈多高的墙体比多数河北大邑都要坚实得多纵是大军突至也有了一战之能。若非城门处明明白白标出大宋泽州榷场只怕万俟还道这便是晋城。 一行车马未到城墙上已经号角齐鸣却不是为了报警而是大队商家赶到的常礼以示欢迎之意众镖师到此便算到家了个个在马背上纵声呼喝此前一路的小心谨慎尽数抛却眼下已经是杨神枪势力范围的核心地带哪里还有金人敢到此胡为? 王翰宇在马背上看得晚霞中雄伟的榷场高墙眼圈红这晋城虽不是第一遭来了但上一次却是三年以前那时远没有这等规模气势。更重要的是自己这一路多了护送万俟和岳霖两项重任到此总算可以交卸了。在自家眼中这两人中的哪一个都比眼前这百多车货物甚至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许多。 入榷场时一路上所见多是南北行商以及晋城商号总部伙计、主事其中也包括了布坊的老板姚侑早早就在大门处相迎。 “王兄弟一路辛苦!不想此番竟是王兄弟亲至何事劳动大驾?”姚侑还不曾晓得底细见这番来得隆重。连镖师也比往时多了不下五成隐约猜到些甚么却不明所以。 “姚主事这般客气!”王翰宇大笑着迎上去拱手道:“兄弟此行算甚么?不过来了贵客不敢不亲自送到泽州府否则杨相公处面上须不好看!” “嗯?有这等事?”姚侑这大半年来屡跑河东安排棉花播种、采收及采购之事少在榷场。便是杨再兴也不曾将此事告诉予他当下略有些诧异道:“哪里的贵客当得起王兄北护送?” 王翰宇也不多说回一招岳霖纵马上前向姚侑拱手为礼这姚侑不比高林高林是到过岳府的那时岳霖已经十一二岁了依稀记得起高林模样。但这姚侑自岳霖回家抚养便再没有见过一时间略有些错愕却没有认出是谁来晚霞满天直映得岳霖一张脸红通通地。透着一股英武之气让姚侑觉得好生面熟。却是想不起来。 “这位小兄弟?----”姚侑犹豫道:“好生眼熟!恕姚某愚钝一时间想不起来!” 岳霖微笑不语。猜到这必是昔年父相军中属下却不出声王翰宇笑道:“正是故人姚主事再细看看此子像谁来?” 姚侑熟视良久骇然道:“莫不是?----莫不是?----” 岳霖笑道:“在下岳霖二哥想必与姚爷更熟些!” 姚侑哪里还有半点犹豫。当下滚落马鞍。拱手道:“三公子!姚侑----” 一语未尽已经泪下沾衣。 岳霖不敢托大。下马还礼道:“侄儿年幼当不得姚叔叔大礼!” 姚侑颤声道:“三公子快莫讲此话姚侑哪里当得起这----这便进城杨相必等得心焦了!” 王翰宇却下马摇头道:“还有一人此刻不宜进晋城却须姚兄找个僻静地方安顿明日再听杨相公落----”当下附耳低声数语听得姚侑须眉皆张立时便要拔刀却被王翰宇所止:“若王某是这般性急时此贼到不得泽州府----此事还须杨爷作主!” 姚侑恨恨还刀入鞘盯着近处一辆马车:“好!好!好!----只是改日杀贼时姚侑少不得要割块肉下来喂狗方可解恨!” 入夜时岳霖用过餐饭随王翰宇、姚侑入晋城泽州枢密行府见杨再兴。 万俟身在砧板上狐疑不定一迭声地询问杨相在哪里却被一帮壮汉紧紧看牢个个推聋作哑无人应他半句倒也备好餐饭只是被软禁在商号驿房不得出入。 岳霖进得晋城见街道齐整市肆如林虽在暮色中仍有人流如织与榷场光景相较犹有过之心下啧啧称奇城中泽州府衙已经紧闭门外偌大广场上只得数名士卒巡卫其余多是城中百姓呼老携幼在此作耍浑不似江南州县衙前那般威严整肃。 “枢密行府”大匾所在之处却哪里有泽州府气派若非上有明文不知者只怕还道是城中哪位富商私宅远逊府衙规模虽依足江南风格粉墙黛瓦却显得格局小了些全无衙门官威气象。 “贤侄远来辛苦!”杨再兴在内苑迎候岳霖一语未竟岳霖已经跪伏了下去:“杨叔侄儿----”却已经情难自抑竟说不下去杨再兴也是一番酸楚赶紧扶起。这叔侄二人却不同一般当年在临安时节杨再兴教导岳雷枪法时岳霖作为其余诸弟中最为年长的一个多少学到些真东西不全是看热闹日后流放岭南平日练习枪法除却岳李氏教导便多半依足杨家枪法眼下一身枪**夫早非临安那位少年可比。 “王兄弟此行辛苦当记一大功!”杨再兴岂不晓得这一路艰难之处当下表彰过王翰宇转头却道:“这贼子还须多养活两日牛副帅、高林、岳雷大约两日之内皆可赶到那时再大摆灵堂祭过岳帅方好下刀姚兄弟处不可大意了!须拖着不许那老贼自寻短见。” 姚侑躬身答应。 “贤侄且歇一歇等下随为叔到后堂一叙!”杨再兴着人摆上茶点略略存问岭南岳家满门景况闻说江南诸路晋城商号分号照抚得仔细大慰心怀。但王翰宇与姚侑陪坐片刻便知机退出留这对叔侄叙话。 相府后苑远比外表看上去宽大得多岳霖才入后苑内部便晓得杨再兴所言何事:眼下进地居然是偌大一间演武厅! “贤侄!”杨再兴斜觑岳霖后者心领神会自去兵器架上取下一柄长枪在厅中立个架势枪头远远靠在地面一手负后一手提着枪柄当真渊停岳峙一霎威势顿生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杨再兴可算得当今天下的使枪大家岂会不知当下不禁颌道:“贤侄不负为叔厚望且将这一路岳家枪法使来待为叔开开眼!” 岳霖见杨再兴全无取枪的意思只是叫自家练枪也不客气手起处那枪头有如活物着地里一弹而起如欲择人而噬随后风声大作在厅中翻翻滚滚如蛟龙戏水搅起无边风浪枪身隐隐浑不似死物将岳家枪法精要处淋漓尽致地施展出来。 杨再兴在厅边看得频频点头称赏见岳霖舞到酣处止不住技痒一拍身边枪架铁枪有如一条乌龙一啸而出乖乖钻入杨再兴手中当下一跨步间铁枪撞入重重枪影间恰如故人重逢枪影大盛交击声中枪花处处相对绽放如珠落玉盘雨打芭蕉急促间韵律不乱。 “啪!” 一声断响漫天枪影散去杨再兴提枪捋须微笑岳霖立在厅中手里只得半截白腊杆枪柄枪头却随另半截枪柄远远抛到墙角去了。 “好!好!好!”杨再兴大笑道:“贤侄久在岭南这一路岳家枪法竟然已经小有所成实在难得!可惜岳家枪现随你二哥在河东坐镇渭州否则当施展得更精妙些!嗯再打熬些筋骨不在你二哥之下!” 岳霖大喜躬身受教晓得自己枪法并没有练错只是无岳家铁枪在手才断在杨家枪下。 次日天还未亮相府门外已经一片喧嚷:“杨兄弟!快快起来!那老狗现在何处?”府上吏卒听得是牛皋声音早早开了府门迎牛皋入内杨再兴苦笑着迎出来惹得秋香好一阵不满。 “哈!”牛皋见面一声高叫:“老杨还睡得着?那老贼莫不是到了泽州?快带某家去看来!昨日高林留某家在解州等岳雷老牛一晚没睡就是要赶到泽州来哪像杨兄弟这般好福气!” 杨再兴苦苦相劝牛皋却才歇手在相府用过餐饭未到午时岳雷也恰赶到高林见牛皋时笑道:“副帅这般辛苦为何不多等半日?”牛皋没好气地瞪道:“咱老牛生就这副牛脾气便是等不得人!” 杨再兴却将岳霖引出来与岳雷见面兄弟俩把臂大岳雷连忙询问别来家人景况牛皋却听得烦燥独自在府中走来走去的火杨再兴看在眼里不觉失笑。 是夜泽州枢密行府大门紧闭内里却是明烛高照岳飞灵堂便设在相府正堂上昔年的岳家军中兄弟纷纷上前致祭三牲果品之类却一无所有灵案前空空如也。 “押那老贼上来!”杨再兴终于恨声道。 第二百四十三章 遥记荆湖路,追悔有何益?斩首! 万俟是被两名相府护卫挟进堂来的。 举目四顾六七丈宽阔的大堂上只得十来位满身缟素的汉子跪在香案前堂外则是戒备森严不下五七十精锐汉子将相府内堂守得密不透风。正当面香案上香烟缭绕两个紫檀灵位一大一小隔得远了看不仔细上面写的何人名讳。 “老夫眼拙----”万俟嗫嗫嚅嚅道:“不知杨相何在?老夫奉旨----” 说话间伸手入怀抖抖瑟瑟掏出一张薄薄的黄绢来不知该递给哪位。杨再兴起身回道:“某家便是杨再兴!” 万俟惴惴道:“相公----太尉----老夫奉旨到此辅佐招抚河北宋民还望----” 杨再兴点头示意一名护卫夺下黄绢呈至杨再兴面前老杨细细阅罢道:“既是如此请大人上前来敬一柱香再作道理。” 万俟年老昏花闻言迈步上前细细看时却见主牌位上大书“故宋枢密副使岳飞”字样大骇之下倒退两步几乎跌倒颤声道:“相----相公此----是何意?” “哈哈哈哈!”杨再兴凄声大笑叫道:“诸位贤侄起来看看告诉这位大人今日是何意思?” 万俟四下细看不由得浑身颤有如筛糠其中牛皋是在临安碰过面的岳雷也曾入大理寺与其父为伴岳霖倒是在黄河水上初见其余虽不能尽知但大约皆是岳飞亲旧哪一个不是大仇家! 万俟尚在那里不知所措杨再兴已经大喝道:“还不跪下!” 万俟本来就已经手足俱软闻得霹雳之声不由自主地跪伏地面。杨再兴双手挟住老贼腋下如鹰提雀鸟直放至岳飞灵前才对着灵位拱手道:“大哥!天日昭昭善恶有报今日天送此贼至大哥灵前弟与众兄弟、侄儿方得报大哥血海冤仇。稍可慰大哥在天英灵虽秦桧未诛恶贼未尽吾等留待他日。今且诛此主凶。大哥在天之灵且暂候着必将此贼魂魄擒至炼狱之下永不生!” 万俟此时魂魄俱散晓得难逃侥幸突然清醒过来高声道:“相公!----相公不可如此!----相公救老儿一救!----秦桧保举老夫到此任职便是以老夫人头陷相公及诸位公子于不义啊!相公!----老儿当日为岳相入罪实奉秦桧之命。并非老夫本意岳家满门舍而不诛是老夫死谏来的啊!----” 岳雷闻言大喝道:“老贼!还敢狡辩----” 说话间。提住万俟后领“呲啦”一声将后背撕开。道:“老贼曾记否披麻戴孝之刑是何人主意?” 万俟背心一阵暴凉从骨子里冒出惧意来遂不再言语闭目垂泪念起与岳飞初见时情形。 十六年前。绍兴二年。那时的岳飞年方三十一岁已经成为江南四主帅之一。其时曹成据荆湖为寇杨再兴还在曹成帐下效力一柄铁枪杀了多少前来进剿的朝廷勇将!四方束手之际赵构终于遣岳飞进剿。 岳飞与曹成连番大战下来不但收录了杨再兴也将这股几乎称帝的势力连根拔起换得了朝廷的半壁之安也令荆湖一带民生顿复一时岳家军威名天下震动其时岳飞所任职不过为权知潭州府、权荆湖东路安抚使、马步军总管兵马在收录曹成旧部之后去芜存精不过两万三千余人却让荆湖官民皆视为王师天下间绝无敌手。 万俟其时正从枢密院编修的闲职上外放地方参加防御曹成之役可以这么说当时曾与岳飞并肩作战过虽然从事的不过是些后勤事务。曹成既灭诸文武皆各有升赏万俟先升任湖北转运判官后来随着曹成之战竟全功再升为湖北提点刑狱。 其时天下动荡称王称霸者不在少数曹成虽是其中影响最大者其余早在此前就已经丧于岳飞枪下。但深山大泽间实多有变乱者更有北方官吏南下后逼得民间作反者。岳家军此时威名震动天下震慑霄小也让当时年近五旬地万俟看到了无限希望。但万俟利用这个机会的方法与众不同。岳飞眼看就要奉旨移师剿贼却迎来了万俟的到访。 “岳元帅威震天下荆湖千万生民赖之以安老夫忝在地方如何肯一旦舍岳帅离去!”万俟入内时岳飞也才安顿好兵马措置移师剿贼事宜闻言笑道:“兵马所向皆朝廷旨意圣上指划岂是末将所能左右?大人放心只要余贼再敢兴风作浪岳家军必回马荆湖不致令搅扰地方。” 万俟捋须摇头:“老夫要的却是荆湖万民长久之计岂是一时之安?岳帅不嫌弃时老夫倒有些愚见不知岳帅肯用否?” 岳飞一愕随即开颜道:“方今之世凡有一计可助社稷岳某安敢不用?老大人自中枢至地方尽皆精熟必有金玉良言以教飞只管道来某洗耳恭听!” 万俟起身拱手道:“老夫思之久矣并非片刻可以尽言此处有老夫手书数纸望岳帅移师前拔冗一阅庶不负老夫一番苦心岳帅军务繁忙不敢再搅扰这便告辞!” 岳飞也不勉强本来军中事务也不在少数接过一封密闭好的书信过来就着人送万俟出营。待略略观看这数张纸笺却勃然大怒叫道:“来人将那万俟追回!” 待万俟几乎被岳飞麾下兵马自轿中擒回满面茫然问道:“岳帅如此急召有何吩咐?莫非----” “哼!”岳飞气得抖将数张纸扔到万俟面前怒喝道:“奏荆湖未靖驻师曹贼旧地据南北冲要岁取课税荆湖富足天下足孚应用以观时变这是甚么计策?今圣天子用兵之时竟劝某为一己之私拥兵自重不奉诏旨与曹成何异?飞虽不才宁死不为此为忠不孝之事!大人在地方飞岂不闻大人有悖朝廷处?念文武殊途不忍直谏谓大人能改之岂料大人对飞愿效犬马有这番心意如何不向朝廷尽忠!大人且将这妙计带回去此后好自为之莫谓大宋无国法!” 万俟吓得筋酥骨软将地上纸张拾起有如丧家之犬躲了数日不敢出衙。待岳飞大军移动这才细细回想岳飞怒时言语一则后怕二则羞愧难当。 “老夫上至陛下下至州府从无人敢辱老夫至此地步!”万俟咬牙暗誓:“岳飞待某家得返临安为官时必不轻饶了你这小小宣抚使!” 自此一念白云苍狗后见岳飞陷大理寺遂神差鬼使地主审岳案得报旧怨。 但这又如何?秦桧面前自己不过是一把刀、一条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叔叔!”岳雷“呛”地拔出腰刀一脚踢倒万俟却将刀柄递到杨再兴面前。 杨再兴见万俟有如死狗在地方连连抽*动却不一声遂道:“贤侄此事是汝家事为叔不可代劳!” 岳雷这才持刀拱手对岳飞、岳云灵位垂泪道:“父相、大哥岳雷今日为父兄报仇了!” 说话间手起刀落万俟颈血高高溅起直喷上灵台香案。 “三弟!”岳雷让过身子见万俟还在抽*动将刀递给岳霖岳霖一前不吐一字将手中刀高高斩下万俟人头才从腔子上脱下来。 “焚香!----备酒!----上祭!----” 杨再兴将人头奉至岳飞灵前一众英雄随岳雷、岳霖兄弟跪下堂上哀声大作。 次日洪皓才听闻此事晓得万俟与岳家军不共戴天一阵吁叹不一言。按洪皓一向看法泽州虽孤悬金人境内然既奉临安正朔能够遵行赵构旨意时还是应当尽量遵行的。只是万俟却是在秦桧授意下置岳飞于死地的主凶与别个不同洪皓对秦桧地人也绝没有什么好观感是以口中不说心下还是有些窃喜的。惟一不安的是杨再兴如何去向赵构交待。 “万俟终归是奉旨过江身怀圣眷这般死法万一为临安朝中所知只怕大人难逃谏使台一纸弹劾罢?”洪皓思之再三觉得自己总还是有这个义务提醒杨再兴。 “咦?”杨再兴诧异道:“竟有此事?万俟大人奉旨至泽州任职怎么某家一直没有见到过?难不成渡河时不小心坠了水?还是途中为贼子所乘?要不就是开封府金人搞鬼?先生说得极是本相这便上书临安报圣上厚加抚恤此等人才实实难得望朝廷追加封赏才是!” 说话间表情既惊且讶功夫做到十足洪皓如此老成之人也不禁为之莞尔笑道:“此事既然非杨相所闻则老夫忝在地方上表之事责无旁贷!” 二人相视一笑。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三晋争霸处,河东颁新政。经营! 绍兴十八年九月初九菊满临安游人如织大内虽不如民间那般自在仍大开林苑帝后与诸重臣欢宴一处得半日之欢共庆升平。众臣子自然各上礼物为韦后上寿。 赵构早平息了此前对赵桓坐镇开封的忧虑方才有这番享乐之举。 “字付九哥:朕虽治河北实无敢望社稷正统犹未敢贻江南忧矣!今金帝隆恩使朕重登旧殿安敢悖德令南北起衅?开封诸陵已遣使祭扫惟物是人非能无感伤!河北故老皆免刀兵之祸久矣若得南北无事民生日滋朕身何惜!此意无由布达今幸得天使南来敢附书以致惟弟知兄不致生他念!山河” 赵构得书知赵桓在金人篱下不得已而为之实则金人之意用以威压江南同时也不无安抚之意:若赵构在江南安稳万事皆休河北并无异动;若赵构误读了金人意思竟然私下筹谋恢复之举则渡河之日便是兄弟相残之时! 赵构担心的却不是兄弟相残。 “若一旦王师北上渡河之日兄弟君臣如何处之?窃为陛下所忧!:bsp;秦桧私下里劝阻赵构北伐的话才是让赵构颇为惕惧的东西大宋儒风极盛正统之争往往可令士人抛却生死朝中文人平日里尊赵构正统却不知一旦渡河之后会不会墙头草一般倒向旧日之主? 更为可虑者眼下的江南临安大内储君赵是太祖七世孙却非自己嫡子哪像北边的三哥赵桓不仅育有长子赵谌(靖康年即定为储君)更有次子赵谨三子赵训!从徽宗皇帝的正统看。嫡系的皇孙还在金人手中! 如果自己与兄长争位还有动乱一说靖康年间赵构登基实是江南文武别无选择。但若与河北相争一旦过激那时金人搬出嫡系皇子来自己收养的这个义子能否争得大位? 赵构自得北边书信。终于略略心安不再担心金人纵容赵桓南下与自己争位! 本作品独家文字版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陛下!----”御史中丞余尧弼于席间奏道:“太后南返经年今海晏河清时丰岁稔大宋岁入逾六千万缗实南渡以来未有之陛下卧薪尝胆俭以自约诚为天下万民之福。然太后年岁已高虽万寿可期而陛下亦有爱日之诚当此盛世何不为太后更筑宫室以贻晚岁?此臣愚见惟陛下裁之!” 赵构笑而不答却转过头去问侍坐于侧的赵:“太子以为余中丞所奏如何?” 赵年方二十闻言颇为局促。近年来虽明白了储君之位但素来与秦桧颇僵遂不为赵构深喜少有召其奏对更不曾将国家大事交与他作主眼下当着众臣的面。赵构也不过做做样子将这题目交与他作答。摆明了告诉群臣----当今太子已经参与国事了但实际上哪里敢擅自作主?当下只得答道:“父皇余大人所奏极是孩儿并无异议!” 这话全无主见只是循臣子所见罢了赵构心中不甚乐意也只得作罢。却对韦后道:“母后。朕便依太子之言择日修造。愿母后万寿!” 韦后笑逐颜开口中却逊让道:“皇帝如此孝顺母后更无话说只是国家方才安定些民生初复之时不可过于奢费恐动国家根基则是母后之罪矣!” 赵构连称应当心下却道这余尧弼倒是个知趣的自绍兴和议以来江南民丰物阜再不是南渡之初那般艰难府库中也颇为充盈而大内规模正嫌局促。想想三哥在开封故殿称帝何等风光自己为盛世之君却自苦如此却又何其不公矣!难得地是这臣子倒也晓得不好劝自己大兴土木处处以太后为由头让自己借尽孝之名可以大行修造岂不妙哉! 当下君臣尽欢各自饱醉方罢。 秦桧却心神恍惚坐不安席。早间还未出门时节门上便有急报送至连中枢也未得知秦桧却已经晓得了洪皓以“权知泽州府”的名义将万俟的死讯报到却说得含含糊糊急切间不晓得如何就中做些文章是以这日在大内苑中也不甚喜乐。 “今泽州枢密行府椽万俟赴任在道于开封西路北上未料卒遇金人怀其旨而未出遂为所害诚为国朝惜之然金人得其详细方知误杀泽州佐吏着人畀尸来报竟不得完尸宁不哀哉!兹事体大臣未敢擅专谨奏陛下伏待圣裁!”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却将责任一股脑儿推至金人和万俟自家身上于泽州府使相杨再兴半个字也未曾提及更没一字及岳雷处秦桧虽早知万俟难逃一死只是这般死法却太也不值了距离秦桧所想差了老远。思之再三实难委决当今赵构大喜大乐之时如果擅将此事上报岂非不识趣之至?是以在座中半字也不提此事直待宴后次日才至垂拱殿向赵构禀报。 “如此诚为可惜!”赵构阅罢泽州急奏推帛叹道:“秦卿以为朝中还有何人可荐?” “臣以为熟知河东、河北事务者以鄂州最近莫如遣林大声之侄林明前往倒可安河北岳姓兵马免贻国朝后患!”秦桧这次不再保留直言相荐。 赵构听罢却目光闪烁不肯附和久之方道:“林大声当日与岳飞诸故旧不谐林明虽为后辈安知不为岳雷等所忌?此事还须斟酌!朕倒有一人不知秦卿意下如何?” 秦桧听得心头一惊晓得万俟之死未免让赵构略略有些动疑当下愈加谨慎和声道:“陛下远见万里臣更无异议不知陛下遣哪位贤能之才过河?” “徽州李若虚!” “这----这个----”秦桧微微动容却怕落在赵构眼里见赵构斜对自己。并无半点表示这才腆颜道:“李若虚当日擅谤和议且曾为岳飞矫诏与岳案不无牵连陛下洪恩舍而不诛。已经格外开恩如何还委以要职?臣愚鲁不敢动问- 赵构蓦地抬起头仔细观察案前数步之外的秦桧后者惊得低眉垂赵构这才道:“李若谷今为参知政事而其兄之罪久不曾赦免此非人情!虽其弟不曾面请然朕岂无所知?李若虚当日不过为岳飞等辈所惑。不明是非今已六年当有所改!且早年间曾幕事岳飞北上为官当不致与岳雷、杨再兴等起衅或者有助王事此非林明等辈可比。” 秦桧闻言晓得不能再争否则迹象太显反为不美。只得道:“陛下所言是矣臣愚昧不及深远比来与其弟共商国是屡察其忠直弟既如此。兄必不致过于坚执臣这便去草诏!” 这信息哪消五日。早随鸽书飞入晋城。杨再兴得书大笑道:“好!当日传旨不可轻进后来为岳帅遮瞒这李若虚也算是个妙人罢!罢!罢!河东正缺此等干吏再多些也无妨!” 此时岳雷也在泽州府滞留了半个月早该启程。遂至相府辞行。 “贤侄节度渭州。倒也不可久留不知岳霖如何行止?”杨再兴对岳老三本无定见。这也是岳门家事眼下岳雷兄长当父应该为其弟作主了是以征求岳雷意见。 “杨叔叔侄儿不愿返江南!”岳霖却不待岳雷开腔抢着说出自家主见来。 “三弟!”岳雷喝道:“母亲在江南孤苦无依银瓶又将适人岳震、岳霆年幼母亲能靠何人奉养?” 杨再兴在旁饶有兴致地看这对兄弟拌嘴却一时不插嘴。 “二哥弟来河北之前母亲早有吩咐嘱此后不须南返随二哥及杨叔叔历练多杀金贼方才不负父相遗愿母亲身子健旺家中还有婢仆十一人晋城商号每月皆有钱粮送到地方官吏也不曾薄待岂靠弟双手奉养?若就此返家中只怕母亲便要第一个责骂!”岳霖已经十八岁了早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岳雷屁股后面学枪的小孩子听岳雷这般说便直言反抗。 “三弟!----”岳雷一时气结却无从驳起。杨再兴这才道:“本待由岳雷作主既是嫂嫂早有吩咐岳霖也不须就返江南既如此贤侄早前曾练潞州兵马眼下牛副帅已往汾州练兵高林在解州防贼潞州只有李琪在彼处岳霖恰好可往潞州军中历练。放着为叔在此看哪个敢动岳霖分毫!哈哈哈哈!” 岳雷脸上一红晓得为杨再兴看穿说白了仍不放心岳霖年幼只得以奉养母亲为名诓岳霖南返眼下见杨再兴将岳霖放在身边心下无忧只得从命。岳霖见心愿得偿笑逐颜开便要赴潞州从军。 “二位贤侄且莫忙今日须大会诸路文武商讨河东长远之策不妨明日再去!” 自河东平定杨再兴忙着安排兵马防御各处又通过岳家军与晋城商号将河东今年耕种安排妥贴眼下已经秋收之际恰遇诛贼之举河东要员尽集泽州也到了该长远计较的时候了是以将岳雷留下共商大计。 “先生且看此为本相近半年来所撰若有不妥之处还望斧正!”杨再兴却将数纸规划递至洪皓衙中让这南北朝广泛参与制订制度地员老之臣审阅自己的河东展大计。 洪皓虽在地方忙得不可开交却未昏头细看之下不由骇然道:“相公如此经营河东莫非不再作北伐计?” 杨再兴摇摇头:“河北为大宋心腹之地如何能够舍弃?只是眼下兵马还不凑手便是强取之也不得安稳得而复失于国何益?三晋之地昔年晋文公因之以**诸候晋强而秦弱出太行即可取中原。用之以积钱粮方可为长久计一味打下去却怕一曝十寒反伤大计!” 洪皓这番却不争执点头道:“相公计较深远。老夫更复何言如此大计不在昔年岳相经营荆襄六郡之下假以时日当大有可观!” 杨再兴黯然道:“岳帅当年经营荆襄六载钱粮之属俱备北伐之日止民即不下六七十万犹不能一战成功。虽有朝中掣肘也可知兀术当年兵马并非水捏泥塑。如今河东一路虽然尽复以某今日之能犹远不及岳帅当日岂敢狂妄?天若予便杨某若也有数载恢复之机河北当可尽复旧观!” 是夜相府中大会诸文臣僚属河东要员不下百余尽集于此。由杨再兴将河东大政颁布。 一曰兵政:兵权虎符皆由使相府而各路节度使不得妄动别州兵马各州县每万户练骑步军千人由泽州府配战马五百匹钱粮权由晋城商号支取。两年后地方税赋渐丰再由地方支出。太行之处。圈出马囿若干不得稼穑只合放牧自夏国辗转而来的蒙古马若无意外尽归其中饲养自此从蒙古买马须配牝牡若干。以便自行繁殖。 二曰户政:河东诸州县。百姓流散田地久荒。今年虽广集流民故旧返乡者十不存二三往往附郭而居着每十户为一甲百户为保选其贤良者为勿令流散但凡家有壮年者即授钱粮、种子、农具等耕牛不足则轮流使用由保甲调之每人授田三倾无使荒芜。平日里稼穑春种秋收之后壮年者均须集结一月就乡里校场由岳家军中校尉训导熟练兵甲旗号知金鼓进退免致贼来无自保之力。每十户出一精壮者充入岳家军其家中若别无劳力其田地由保甲共耕之。绍兴二十年十二月前皆不取赋税此后每年取田间所产三十税一。凡年老无依或家无劳力者由官府赡之无使冻馁。 三曰学政:百户之间必设学塾若无贤才由晋城派遣县有县学州有官学许百姓良家子入塾县学及州学考核中式者方可入读州县中设匠学教授诸匠技艺官学均无须束之费皆由官出。县中别设女塾许聪慧女子入学亦可由匠学入行年满十八岁者许考取州县织官。州府以上设军校凡入县学者勇武之辈可入军校学战守之策考核中式者日后岳家军中优加录用。县每年一举州两年一举泽州三年一举分文武两科另加匠作诸科文者中式可授官职亦可入学中为师武者中式可入军中效力亦可为地方教官匠作者则入行中任职亦可入匠学中为师。 四曰吏政:州县府衙中不再由地方将帅任职宜选贤良充任岳家军只宜保土杀贼不可干涉地方吏政兵马所在州县可于城中近城门处安营进出不得穿城而过地方官吏若有贪赃枉法者皆不由军中得置。泽州使相府别设言官分居各州县以察民情若地方官吏有不法者皆由枢密行府巡察处治。未收农赋之前一应商税均不得过值百取二。所得税入须入府库按晋城商号之法记账管理。 五曰律政:河东一律行大宋律法若有民间犯法者由各州县衙治之若地方不能决则县治报州州治报枢密行府。凡斩决以上刑州县不得妄决须报案情详细至泽州府各得回覆后方可处斩人犯。军中有犯军规者按军法处之若犯地方者经军中处置地方若不服可报泽州处置。 六曰盐铁:解州盐、晋城铁各路兵甲暂皆由晋城打造郭主事所授诸徒当尽快在汾州、平阳府修造炼铁炉所得精铁须由泽州府统一调度不得擅售与人日后打造兵甲亦须逐一造册管理以免流入金、夏人手中。盐铁均由官卖次等铁器作农具者亦许民间买卖惟不许民间擅自修炉炼铁。 这一番大政方针杨再兴参考大宋旧制也加了许多新意在内但总之一个原则便是与民休养生息而兵马无一日稍有懈怠只待经营数年河东之地当不下十万精兵那时天下间何处去不得? 第二百四十五章 南北初安定,河东放冬粮。用意! 十月中京兆府外北五十里。 马蹄声疾数十骑疾驰而至却无旗号当先者“吁!----”的一声勒住马缰驻足不前黑面微须手提铁枪却不正是岳雷! “二公子如何止步于此?”背后赶上来一位老将正是赵云捋须遥望前方远远可以见到京兆府外围附邑虽不可称繁盛却也炊烟袅袅偶有车马进出再往前便有金人驻地了却不是这数十骑可以轻易对抗得了的。 “杨叔叔吩咐过自京兆、凤翔至临洮只可相逼不可攻取眼下渭州兵马不过万余能够保州城不失金人不敢北上已经难得。哼!这京兆府迟早是岳某的!----”岳雷手中铁枪一摆众骑缓缓退去。 这一路往来察查不过是为了实地了解金人布防阿鲁补虽败关中兵马未受重创此前大军北上会战解州却多半动用的是江淮间兵马自京兆府至临洮诸城中兵马能够动用的早在撒离喝手中就已经耗尽了。所以自岳雷取得渭州随时可以南窥京兆城中金军数月来惶恐不安连番催促民修建城防大批调集弓箭马匹也如岳雷这般想法岂敢轻易北上起衅? 漫说是这里整个关中金人对南方的防御都远不如对北方紧张初时用于防备川中吴家兵马的重兵也早已经调集回关中诸城中兵马早不下三万五千远在岳雷实力之上。却因战线过长南北受敌是以每座城中分布数千守军最大的京兆府也不过一万一千兵马哪里有出战之力! 是以岳雷率岳家军每日里至少出城二千余骑分作十余队。东西纵横四下里乱跑有时三五日也不回府关中北部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岳家军关中诸城中金人更是惶恐不晓得何时会见到大军围城的情形。 还好过了半年了。也不见岳家军有大动作。金人稍安却仍然不敢北上滋事。 河南府、开封府也颇相似这两处虽然离战场较远也晓得岳家军止步解州、渭州一线未必就能够长久说不定哪天就杀到城下了是以大半年来都在小心戒备开封府城中更是集结了近四万汉军与五千女真骑军只待岳家军杀至便好作战。 “自金德帝至开封府。驰书河北、河东诸州县。郡治为之顿安岳贼保守城池不敢进犯诸郡此诚右相规划之功矣臣虽鲁钝决保金德帝于开封无使宋人乘其隙。河北如磐石之安!” 孛迭到开封后。闻说此前行台二帅惨败情状哪里敢将麾下区区四千骑去“剿贼”?但得开封府平安。岳雷不来进犯便好。但自赵桓南下岳家军再无动静这算不算是赵桓地功劳呢?孛迭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则是肯定的若赵桓落入宋人之手或者不幸殁命河北必然大乱这后果却非自己所能承担。 得到孛迭奏报河北平安裴满氏满心欢喜便是书中将功劳算在了完颜亮的头上也顾不得了当下将这消息在上京大肆宣扬自完颜亮以下诸文武无不以为河北安定而赵桓此棋果然用得好用得妙! 这也正是杨再兴所要的效果。 太行万里关山八陉险绝天下在岳家军手中金人兵马只得兴叹河东之地稳如太山。夏国自任得敬报知详细李仁孝早存了惕惧之心:连夏人畏之如虎的撒离喝都轻易丧生于岳雷枪下号称大金勇将威震江淮的阿鲁补被岳家军杀得望风而逃这样的敌人夏国哪里会去招惹?是以满朝文武都待河东安定但得太平无一事岂会自寻烦恼?是以岳雷西北面边境上地夏人连放屁都不敢大声只怕惹祸上门。让夏人窃喜的是岳家军居然主动示好要求开放榷场纵宋夏行商往来自然让夏人喜出望外。 看来河东已定金人势力再不敢妄入河西半步了! 河东新政既颁到了全力展开建设的时候。 绍兴十八年十月秋收已过河东虽尽力恢复但所产仍极其有限荒芜数年的田地不是半年间能够恢复得起来的自太原府到解州田间所获不过够诸州县返家的宋民吃个半饱而其家园修造、种子农具一应开销花费却都是岳家军放泽州枢密行府几乎就成了“赈灾办”银子流水般花出去大船大车将粮食运往河东。 鄂州府晋城商号内王翰宇早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将数百车粮食往襄阳再辗转北上一过襄阳即换上金人旗号一路通行无阻但连续十来天这般送却让他这主事也累得颇为不堪。 “王主事泽州急报!” 商号中鸽房中的师爷将一张小小白绢送至王翰宇面前展开看时上书:“冬至前尚须四万石!切切!”字后却是泽州杨盯府上钤记。 王翰宇以手加额叹道:“杨相吩咐得好差事!江南诸州县虽然粮食不缺只是鄂州哪得这许多车马?”转头却叫道:“吩咐下去各州县所至车马只还半数其余的等这批粮食运走后再还!” 待师爷去远了王翰宇才施施然移步库房看着堆积如山地粮袋愁:鄂州一地这仓中就屯了两万余石粮食一时间哪里运得过去? 泽州使相府内洪皓却愁地是另一桩事。 “相爷泽州府转运粮食逾七十万石河东犹不敷使用眼下只此一项所费已近百万缗库中虽颇有余然河东生口百万如何方是长久之计?” 杨再兴早早就将这河东所费计算在内反问道:“河东眼下诸州县共报四十一万户还不算太行山上不断有宋民迁返江南也有不少河东旧民回乡须多少粮食?今岳家军占了河东府库中却空空如也不靠泽州府叫这些宋民饿死么?先生再算算泽州榷场眼下重开行商往来月入即不下二百万缗便赈济河东百姓再多值得几何?” 洪皓却愁眉顿展:“相爷果然非常人可及洪某适才所言不过见泽州所费不赀欲探相爷之意矣!河东百姓仰相爷如青天正盼这些粮食过此寒冬岂能不救?相爷所谋者大不以些许银钱为意实有古贤人之风嗯河东百姓之福矣!” 杨再兴瞪道:“呵!先生竟然消遣杨某来着?是了先生平日里总以民生为重今日竟算起钱粮得失来确非先生往日之风范杨某糊涂了!” 二人相视一笑杨再兴却转过肃容道:“以民为本天下间读书人皆明此理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天下间有多少做官的能够做到这点?岳帅当年入觐御前奏对时圣上曾问及大宋如何方得恢复岳帅曾言: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当时圣上亦深以为然只是其后行之何其难矣!以韩帅之明犹不能脱财色之嫌积钱粮逾百万缗何况其余?秦桧等辈强取豪夺临安分号所报诸州县至大理、吐蕃等国使节至临安皆须入秦府行贿诸路钱粮入京未入国库便须先择其精细者送入秦府此贼岂领袖群伦?杨某奉旨治河东圣上恩典不责一文钱、一粒米岂能为中饱私囊而令河东有一饿脬?” 洪皓闻言喟然叹道:“老夫在上京闻岳帅威名诸贼震动只道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及岳家军纪严明处天下皆闻哪里晓得还有这等胸怀!相爷今日所为亦不出岳帅昔年风范大宋一朝多几个不爱钱、不惜死的文武何愁河北不复?!” 平阳府尧庙内留任的张皓府尹一如往日祭过尧祖率一众府吏各赴职司自家却往北门放粮处察查民情。 平阳府北门眼下只得百十岳家军兵马把守但城外排队等候放粮的百姓扶老携幼一日之间总却不下万人。每日里从府库中运出千余石粮食入暮前只得满布城门外的空粮袋。岳家军在城门外沿城墙脚排开一列长桌面对外面来得早些的千余百姓高声叫道:“莫慌一人三斗保甲报上各户人口、姓名不得冒领各保甲户长皆要造册若有虚妄者日后必要追回并问罪责晓得了么?” 百姓们本来见前方官兵已经就绪以为就要粮都有些着急心慌的正在往前挤听了这话才晓得不是靠近了就能领得到的还须依各保甲按名册领取。加上已经有岳家军士卒开始出面维持秩序这才稍微安定下来。 一人三斗和家中微薄的收成一起应该过得半个冬了。 张皓见状心怀大慰骑马上前。城外旧民有认得地高声叫道“张大人!”、“张青天!”。 张皓也高声回应道:“众位父老此次放粮后还有下次杨相爷只怕府库中粮食一时不济眼下才放一人三斗待过些时日还有大批粮食运到决不令一人饥馁!” 城外一时间欢声大作张皓也喜上心头只是心中还是有一丝隐隐不安:“这杨再兴如此作为南北两朝君臣皆有所不及且不道钱粮从何处来只是这番用心究竟打算何为?”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中京议废立,大金斗二龙!异灾! 绍兴十八年的隆冬比往年降雪都多但第一场雪却极晚河东地面上到11月底才算下了一场大雪将河东大地上的麦苗盖了个严严实实为了渡过河东克复后最艰难的一年军民一心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依大宋律凡种麦者可不交农税这虽然并非杨再兴所在意的却是让河东百姓对种麦情有独钟的重要原因之一。“瑞雪兆丰年先生明年的河东当有一个饱足的年份了吧?”杨再兴在枢密行府内烤上了老郭亲自监造的暖炉与洪皓共饮着从浙东路贩来的黄酒一边搓着手一边看着园中的雪景。绽放的寒梅下大雪厚厚地铺了近三寸杨致远带着杨怀南还有一众家人都在园中嬉耍。柔福却不很喜欢静静地在书房内相陪杨再兴自然晓得当年柔福在上京时节对冰天雪地的天气早已经受够了哪里还有这等兴致。“相爷这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洪皓几杯黄酒下肚脸上微现红晕话也多了起来:“老夫在河北经年这番见百万宋人得以平安饱暖过冬却是第一遭儿不枉老天让洪某多活这几年!只是还有一事----”杨再兴见洪皓觑了柔福一眼欲言又止莞尔一笑举杯道:“先生但说无妨!”洪皓这才接着道:“历年来临安大内皆有泽州贡奉朝廷也屡有赏赐这也是君臣间本份不消说得。今年的贡物明日即往江南。诸事齐备连致远和怀南、夫人名下都各有一份。只是----只是那开封城中。这位圣上处----”杨再兴还待分说柔福却将狐裘一紧轻轻贴了过来:“相公三哥多年来在五国城渡日好生辛苦眼下虽在开封为帝却也不过是金人囚于宫中。哪得许多享用?泽州府库藏宽裕些何不为三哥也备份礼去?”此时柔福也已四十出头了虽风采不复当年仍在杨再兴面前常作小儿女态眼下这番说得却是极凄婉老杨心头一软。遂对洪皓道:“先生与开封城中圣上共蒙大难上京之时也有往来某家岂会不省得?虽说泽州自有正朔然毕竟是临安圣上地皇兄也是柔福兄长按理也该存问的。既如此先生且筹一份礼却不道贡奉之物只略比临安那份薄些即可过得几日。便送往开封罢!”洪皓眼圈一红却只是将杯中黄酒一饮而尽。起身拱手而去不复多言。杨再兴紧盯着洪皓背影心下惕然:当今天子在临安这些个老臣仍不能忘怀开封城中地赵桓当真南北兵锋一起赵桓挟金人南下相逼那时节宋民会听谁的吩咐?此事当真大意不得!十二月中。七十余车货物运往开封。入城时还只挂了晋城商号标志入城后却并没有入商号库中。而是改覆黄绫径送往宣德楼下。“停下!不可妄动!”御道上把守的汉军早早出声喝止自赵桓入宫大内的防御增加了数十倍内层宿卫尽是女真外围却是突厥、渤海、夏、汉人今日宣德楼下当值的便是郦琼直属的汉军营其中老点的兵卒还有当年韩常留下来地旧部见这队大车来得蹊跷急忙喝住。“诸位军爷在下奉泽州府杨大人之命送贡物至此请诸位报与宫中当值的大人看何人前来交接!”孙恩身着金人官服将官架子端得十足十的稳说话间不卑不亢让守卫的汉军也拿捏不准只得着人往内通报一则报与金人二则报与郦琼。不多时大内御道上急急奔来十余骑当先者身着锦袍两手空空鞍后却系着一条长长精铁链子连了一柄大锤正是孛迭。“喧哗作甚?此是何地?”孛迭未下马即喝道:“尔等是哪里州府官员到此何为?”孙恩虽不认得孛迭但这番威势却是辩得出来的晓得是金人权贵忙施礼道:“在下泽州府杨再兴杨大人衙中佐吏此番车中之物却是向宫中圣上岁贡之物不晓得是大人接收还是另有职司管辖?”“泽州府!?杨再兴?!”孛迭面上肌肉一颤勒马退得两步方才咬牙道:“不错杨神枪!哼!上京一向不曾收到泽州府贡物这赵桓却----哼!”孙恩面容一肃沉声道:“大人仔细些圣上名讳非臣民可以妄言!”孛迭一凛早年曾在临安住过如何不晓得这些个宋人规矩总是自家太大意了些再四下看时汉军面上多有些不快晓得不妥尴尬道:“是了!不过本相职司中也有开封防御之责这车中是何等物事却须先行查验来人都打开了!”孙恩面上一颤却不敢违拗只得打开任孛迭查验无非美酒佳酿南海象牙上京狐裘江南陶瓷诸般器物都是临安大内常用之物。赵桓在开封大内却哪里得这许多事物来?金人若有享用之物也不会考虑到赵桓处去孛迭看得眼热却不好伸手便夺待略略巡看喝道:“既已验过便在此交卸你等回去告诉杨再兴迟早本相必至晋城过访!”孙恩低眉垂谦逊已极:“是!在下必转告杨大人在晋城恭候大驾!”恰才说话间马蹄声大作郦琼率数十骑纵马赶到见泽州府来人已经交卸拱手对孛迭道:“有劳相爷上京右相早有吩咐下官管照宫中起居这等细事不劳相爷费心了来人将这贡物送入宫中去!”孛迭听了面色不愉扬鞭道:“郦相哪里话来大内护卫也是本相之职既如此一半交与郦相一半某家处置!”这话一出口汉军无不晓得孛迭必要峙势强夺了个个黑着脸看着郦琼后者却不敢作哽了半晌。才垂道:“便遵相爷吩咐!”孙恩偷觑片刻悄悄退去。双方都不曾将他放在心上也不甚在意。杨再兴得报却大感兴趣:“郦琼与孛迭不谐?嘿嘿有意思!不晓得郦琼想在赵桓身上做甚么文章?” 这边厢一时不得要领且快活过年而燕京之北。往上京方向大定府所在漫天冰雪中一小队人马则在艰难跋涉一辆马车重重遮护车中汉子犹自缩头痛骂:“这贼老天!便是与老子为难!”前方护卫的骑军谋克却造近车子大声叫道:“附马爷。大定府到了!” 车中地大金附马爷唐括辩听得面上一喜:“好!快些入城到萧裕处打秋风去!” 入夜时分中京留守府内重重帘中萧裕把盏贺道:“斡骨剌总是圣上肱股虽获罪外放州牧却数月而返大约圣上不过略略惩戒哪里会舍得将斡骨剌久置远方?” 唐括辩地女真名正是斡骨剌。 眼下室中美婢环绕锅中热气腾腾。杯中烈酒醇香早不是一路上狼狈模样。唐括辩却未曾有饱足模样而是浅斟细啜贻然道:“萧兄笑话了只是这话有几分真心?大定繁华处虽不及燕京亦远在上京之上萧兄在此便是太上。岂不比在上京为奴快活得多?” 萧裕尴尬一笑。道:“附马爷说哪里话来大金国御史中丞、尚书左丞。岂是小可能比?虽在上京满朝勋旧久后封王者却非兄莫属哪里会不快活?某家日后还望附马爷照拂呢!” 唐括辩听罢面色一凝恨声道:“便是王爷又如何?秉德为兵部尚书朝中有几位王爷能够比得?照样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太祖以来几曾有这等糊涂地主子!” 萧裕一听大骇之下连忙挥手斥退屋中侍候的婢仆厉声道:“斡骨剌莫非疯了?!这话岂是随便说得的?幸好是在大定若是在上京有几个脑袋敢说这等糊涂话?明朝便要赴京这话切切不可再说起!” 唐括辩勃然色变待要作时却醒悟过来萧裕这话其实也是为自己着想却是愤愤然不能平抑。萧裕见附马爷还在气头上笑着斟上晋城老窖缓缓道:“渤海族人离上京只在咫尺眼下渔猎日丰人口滋长若不移往燕京以南安置只怕久后必成大患兵部尚书按察郡县时也曾与萧某共商此事只是天下大事总大不过圣上去如何竟将高寿星也列在南迁之列?尚书虽忠直惜之过于坚执遂为圣上所笞也在情理之中!” 唐括辩此时开始缓过气来听这话时忍不住瞠目道:“萧兄好糊涂!秉德也是太祖子孙所为何来?还不是为了女真天下岂在一奴才?高寿星本是渤海国人国灭而为奴在宫中又如何?主子居然为了一奴才而责大臣杀左司郎中若非醉酒乱性岂会如此狂悖!大金国已历五世绝无子嗣只怕他日有变国家从此危矣!” 萧裕听了也不着急却轻轻道:“附马爷意思万一有变国中更有何人堪为国主?” 唐括辩一愣稍稍默然将面前酒杯举起一饮而尽竟转怒为笑沉声道:“与今上一父所养者如何?” 萧裕面色数变吞吞吐吐竟接不下去。 这番轮到唐括辩卖关子了一边为自家布菜一边啜着佳酿缓缓笑道:“萧兄与当今右相甚为相得当知按大金律本待立皇子但大金律甚不完备虽照足南蛮规矩仍有不足处。宋人早有成规皇子皇孙之外当立储者便是皇弟与萧大人所愿岂有异哉?” 萧裕再也无法遮掩下去忙辩解道:“附马哪里听来这等话?萧某为大金戌守地方岂敢妄议废立之事?此等事便是附马与朝中诸王可预萧某却非所宜闻。” 唐括辩见萧裕不安愈加十拿九稳遂进逼问道:“此事萧大人竟然不知?从龙之功岂在血脉远近?朝中倚重的那班汉臣与某等是何远近?唉!秉德枉费心神右相误信萧大人了!” 这话出口萧裕终于晓得缘由举杯道:“既是如此附马爷也深预其事萧某还复何言?只是右相处干系重大萧某不敢大意罢了!” 二人举杯一笑碰杯是夜二人密密计较次日临行时萧裕拱手道:“上京诸事便请众位用心某家自在此处练好兵专候佳音!” 唐括辩返上京后虽日与秉德等密密商议却诸事顺遂二月间不仅复尚书左丞连完颜亮也晋了太保之职其间虽有裴满氏一力主持但完颜也不甚反对。朝中诸事凡完颜亮与预者完颜总觉得无有不妥至少比裴满氏让人放心些。 正月间完颜亮生日完颜赐礼这也是兄弟之常但裴满氏却附赐了一份礼物这便让完颜大为不愤虽不能奈何裴满氏却将办理此事的大兴国笞百杖几至危殆!完颜亮自此晓得完颜对自己和裴满氏之间往来过密颇有成见逾加谨慎。在朝中做出一副“礼贤下士”模样处处谨守臣节以邀士誉。这些动作并没有让完颜现即使亲眼看到也不过以为这个好弟弟知过能改罢了。朝中有心之人却略有些察觉只是不方便宣之于口而已。 但完颜所不放心者却是渐渐听得宫中议论道是裴满氏与自己的好兄弟完颜亮有私情! 这还了得! 当然传言中难免有添油加醋的道是完颜亮与裴满氏夜夜厮混这却让完颜置之一笑罢了:近来完颜亮颇将政事报与自家却逾来逾少与裴满氏相商了裴满氏也难得地在后宫独自一人对朝中军政没了从前那份热心。这点作为丈夫地完颜却是深知的是心下虽不快也不过以为是宫中闲言罢了不甚在意。 然完颜自家要安生却连天也不与其便。 入春之际上京雨水频远甚往年往往雷震终日霖雨不歇四月间雷击坏寝殿宫中火起完颜未及着衣而奔逃趋避。月中利州榆林河上二龙相斗大风坏民居、官舍瓦木人畜皆飘扬十数里死伤者数百人。 天象大变主何灾异? 完颜虽糊涂此时也略有些警觉遂命学士张钧拟表谢天向天神及先祖请罪! 第二百四十七章 廷上杀汉臣,京中逐宰相。谋逆! 皇统九年即绍兴十九年五月完颜在半醉半醒之下终于颁罪己诏于天下将所有的天灾异变归于己罪并戒酒近七个时辰以示惩戒但天下本无事总有小人从中扰之。 “陛下汉臣不可深信这张钧狂妄悖逆已极竟敢将谩骂陛下之辞刊行天下罪该万死!”这日上朝时虽见完颜犹在宿醉之中参知政事萧肄奏道。 此子乃鲜卑后分支的奚族人在金人朝中算不得嫡系与汉人地位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却对完颜氏极为忠心初时见裴满氏擅权本来心中甚是不满后见大势已归后宫却对裴满氏谄事极深眼下出这个头倒也有些忠君之意却大抵为了倾轧汉臣。究其主因大约完颜亮在召集尚书省议事时身在中枢的他却极少有能够说得上话的时候平日里对这些颇得完颜亮信重的汉臣颇有成见此番好不容易抓住一点由头岂能轻易放过? “是么?有何不敬之处汝且奏来.:”完颜在朝中本就无聊得很一应大事众臣都晓得不须奏报给他只须通过尚书省转达给完颜亮和裴满氏即可是以朝中有事可做倒也出乎意料居然来了兴趣。 “前者张钧所撰《罪己诏》中有惟德弗类上干天戒者谓陛下无德无道不循天理;顾兹寡昧渺予小子则谓陛下昏昧错乱。如无知婴孩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居然以为陛下不察托汉人辞句以讽陛下且刊行天下。实罪无可恕陛下切勿为这班汉臣所欺啊!”萧肄说到此处以头抢地。涕泪交流诚恳之至。 若是平日里完颜在兴头上。或者没有痛饮半宿或者将这萧肄一顿好打一脚踢出大殿去直接交给内侍大兴国或者侍卫长特思处置第二天早上他的官服就没人可穿了。 完颜自小时便为帝师韩教导两个皇子未丧张妃没死在裴满氏手里之前。洵洵然如饱学青年汉儒。女真勋旧尝称其为“少年汉家天子”纵然称不得“学富五车”但在上京城中除了一众宋人俘虏能够在文字上比得过这位大金皇帝的绝不会过一支手地数量去。岂会不懂得这自古以来历代皇帝所下《罪己诏》中。这等自责之辞极为常用。即如后世的“您好”、“此致敬礼”之类的套话? 但眼下皇帝心头不爽正找不到出气处。满目看去朝中臣子个个不顺眼个个不忠心后宫中更是裴满氏的天下突然冒出来了个萧肄举报指斥出个借机骂自己的汉臣来恰好有由头出这口恶气! “好个张钧!廷尉何在?!”完颜借酒狂:“殿前重责一百杖!不可稍贷!” 张钧却如雨淋的蛤蟆一时间不知为何祸从天降却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犯下了欺君大罪! “陛下!臣冤哪!----陛下----啊!----” 才说得几个字早被特思率众廷尉拖下阶前手臂粗地大杖一阵招呼上身张钧文弱老病之身岂能经得起这帮如狼似虎的奴才猛击?才十余杖下去早没了声息连呼也呼不出一声有气力的廷上群臣听得肉杖相击地“啪!啪!”声不断传来都是面色不安却哪敢出头去触完颜的霉头? 堪堪百杖击完完颜下阶看时这张钧却犹未断气在地上一挣一挣地抽*动当下怒不可遏抽出随身解手刀揪住张钧白头“呲啦!”声中将张钧地嘴角直割到耳际一边大喝道:“贼奴!哪个指使的!快告诉朕!----” 可怜老张此刻哪里还有说话的机会? 完颜见无人接嘴更加狂怒举刀在张钧头上一阵乱戳直戳得脑浆四溅这才作罢愤愤然返回御座逼视群臣喝问道:“汝辈岂无一二晓得内情的?快快道来!是何人指使?- 众臣彼此张望都惶恐不安却渐渐将目光聚在萧肄身上----谁让你揭出这天大的祸来?! 萧肄晓得此事必无善了却不料来得这般陡峭眼看自己口中随便说出哪个大臣的名字来便等于借刀杀人今日朝中必要血流满殿! 还有何人能够、敢做此事而皇帝不一定会杀的? “陛下!是右----右相指使!”萧肄咬咬牙斩钉截铁地叫道。 皇帝再昏聩也不至于就这么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吧? 完颜闻说顿时愕住而完颜亮此时恰在城外巡查不在殿上这也是萧肄为什么一口指证他的原因之一:皇帝再过得片刻大约应该清醒点了罢这场祸事当不至再扩大了! 但完颜双眼渐露凶光怒视了殿侧帘后地裴满氏一眼吼道:“快来人去宣迪古乃来见朕!” 随后解下腰间地通天犀带掷于萧肄:“很好!这犀带便赏与你罢!若有人敢对你不利可诉与朕!” 随后罢朝君臣不欢而散萧肄持通天犀带在手浑身颤晓得完颜此番定要寻完颜亮的不是了究竟是祸是福?再偷觑裴满氏时却见后者眼神闪烁不晓得是喜是悲还是怒更加惶恐不安。 数日后完颜亮获旨罢相出朝领行台尚书省事不得豫中枢事务! 六月燕北之地尽青草繁茂牛羊跳跃北国风光恰是一年佳景然大定城外百余骑却缓缓而行为者愁容满面心不在焉哪里看得进去眼前美景?! 这位正是被贬出京的完颜亮。 若是别个臣子只怕百死也未足平息皇帝之震怒但面对自己手足又是最为看好的贤相朝中完颜氏惟一能够制衡裴满氏的柱石之臣从哪个方面讲完颜都不能下这个手。 所以仅是贬出京城还居行台尚书省事的高位说白了裴满氏与完颜亮之事未必是真的但经此一别也让完颜心中有了一丝快意哪怕此事当真莫须有! 完颜亮地感受则大是不同明明是臣子妄加攀附连自己学识不如皇兄都能够看出来张钧死是撞天般冤难道更胜自己地皇兄当真就看不出来?为什么要借这个由头让自己远离大金的政治中心?上京虽陋却是太祖龙兴时所指定地都城燕南虽好却不是大金的中枢离开了上京便是离皇位远了一分让完颜亮如何高兴得起来? “大人何必多虑?”萧裕早早得讯在大定府备下盛宴将旁人尽数支开却独自上前宽慰道:“纵是唐括辩之辈也不过在外四五月即返上京何况大人乃是陛下嫡亲的手足一父所出陛下依大人如山岂能片刻离得开?眼下虽有些波折料来不过云烟尔吾料嘉诏必在左近!” 完颜亮苦笑道:“萧大人吉言!只是皇兄此番借酒作却不晓得有几分是醉几分是醒!召某家入宫时哪里还有半分酒意?若是悔悟岂会等到某家出上京时?眼下一去怕是要与那赵桓为伴长居开封了!” 萧裕默然片刻之后咬咬牙终于问道:“以大人之贵与圣上同出一门哪里去不得?何事不可为?眼下大人竟毫无打算么?” 完颜亮眼中放光面色转凶恨声道:“所以在上京者正为此事!否则所为何来?只是如今离了上京若有何变故只怕为太祖诸孙所乘岂不痛哉!” 萧裕这才开颜道:“既是如此下官便放心了大人只宜早做准备迟早有返上京之日那时节若有何举动某必率军自大定返上京燕南诸路兵马返身不及塔塔尔诸路兵马南下又远大事可定矣!” 完颜亮喟然道:“萧大人于亮实远过于手足异日若成大事亮不敢忘恩!” 萧裕知机连忙退后跪伏在地沉声道:“此为大金择贤主非为某家一身富贵日后若成大事还望大人赦臣于野但得子孙绕膝牛马肥壮便是无上富贵!” 完颜亮乃是聪明人哪里理会不得?遂立即上前把臂扶起萧裕也满面诚挚道:“萧兄放心亮非是悖德之人久后方知人心眼下不便多言!” 二人遂相视会心而笑。 但大事竟不出萧裕所料完颜亮才出京朝中大小事务尽在裴满氏之手完颜才过得数日顿觉不安成日里宫中进出的都是后族勋贵万一有何变故哪里得个安心的人在?莫非这完颜氏的天下竟然要归了裴满氏所有?太祖龙兴之时女真八族中难说哪家更强裴满氏如今更是好大的势力岂能不加掣肘? “快!快颁旨!召迪古乃返京治事!” 此时完颜亮还未出燕京!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右相返上京,若虚赴河东。变局! 如萧裕所料完颜亮才至良乡县上京急诏已经火急追来。 但完颜亮得旨却在燕京城中留连数日不晓得是祸是福:上京城中张钧一案是否已经平息?自出京以来上京绝无消息惟一的消息就是这道旨意着即返上京议事这是因为完颜已经酒醒了开始悔悟还是因为张钧之事犹在酵将召自己回上京问罪? 然圣旨不可违若是就此滞留燕京岂不是等同谋反? 思之再三没奈何完颜亮只得踏上回头路。但过大定时萧裕却大喜过望:“好!右相既返上京大事谐矣!前日里得秉德与斡骨剌着人来信道是京中诸事齐备专待右相返京若是那主子酒醒过来便罢若是有不利右相处只怕过不得夏了定须动!” 完颜亮得了此信满心欢喜这才铁了心赶赴上京。九月初离京三个月的完颜亮终于再次踏进了大金皇宫! “迪古乃!----”完颜再见到这位亲兄弟时大醉之余居然泣下:“前者非是朕相舍实是为朝中群臣所逼若不经此事焉能掩住众臣之口?眼下既返上京只须小心着意朕绝无再加罪于弟之理!弟可怨朕?- 完颜亮心下惶惧不晓得这时的完颜是醉是醒说的是真是假却虚应道:“陛下宽怀臣弟自家不谨徒增陛下烦恼诚为有罪不当如此侥幸!自此谨守臣节再不敢逾度!” 完颜大笑道:“朕复何忧。来人!赐酒!快颁旨下去封迪古乃为平章政事仍领尚书省。看哪个敢动我完颜氏江山!哈哈哈哈!” 谈笑间酒水四溅却将腰间宝刀拔出斫在面前的食案上入木数寸面前碗盏纷纷碎裂。 完颜亮退出时口中连称谢恩却已经汗满脊背如逃出生天。 “相爷!相爷!----”出宫之前。大兴国自后火急追到:“相爷这番大喜了!” 完颜亮回头看时见这大兴国满面大汗。说话间却是眼神闪烁。似意犹未尽遂苦笑道:“待罪之身瞬息祸福。哪里敢称贺?倒是兄弟这般着紧可有话要对迪古乃说?” 在谁也靠不住的情况下大兴国已经是最能够给自己可靠消息的人毕竟他在完颜身边随侍应该得些可靠的讯息。 岂料这大兴国却口唇颤面色转青害怕已极。左顾右盼之后。四下无人这才悄声道:“相爷!若得便时。搭救则个!” 完颜亮这才晓得蹊跷一把抓住大兴国肩头:“何人敢对大兴国不利?迪古乃第一个放他不过!” 大兴国眼中泪出拱手道:“相爷离了上京不曾晓得前月里武库署令耶律八斤这贼子不晓得哪里来的由头只道是宿直将军萧荣与胙王为党将不利于圣上遂杀之以息其祸不过片言之间并无半点佐证就此丧命!某家在宫中虽近在圣上身侧却哪里有半点权柄尚不及宿直将军值钱这般显眼之处说不得哪天便是一刀!----相爷!若有祸事时万望相爷搭救!----如今大金国内止相爷一人圣上绝不敢杀只怕没了相爷大金天下便尽入后族裴满氏手中了!” “胙王?完颜元!怎么会?”完颜亮先是一惊随即愤然:“不对!元弟这般懦弱平日里极尊重圣上哪敢结党为乱?是何人要与胙王为难?汝只管道来除了当今圣上倒要看哪个不长眼地敢动到咱家头上!” 这完颜元却是完颜亮嫡亲的兄弟只是年幼些却位在完颜亮之后继承宗干之位早早就封了王在族中最是恭顺不过平日里对这位勇武的哥哥也颇尊崇哪晓得这等好脾气地小兄弟也会遭人构陷!只因同出宗干一门完颜元眼下还任着上京留守一职京师卫戌犹在他手中其余诸臣也无不服可见其忠若真个有异心大金国岂不早乱了套? 大兴国满目惊惶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完颜亮哪里还须再猜自然晓得想到欲置完颜元于不义的仍是这位大金皇帝!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完颜亮眼圈一红几乎泪下口中喃喃道:“小时他最疼这位弟弟若是某家欺负弟弟还被他喝止今日如何连这幼弟也不肯放过?某家死便死了为何不为父王留一根苗?日后如何见得父王在天之灵?” 大兴国黯然道:“爷有所不知那胙王不合将王妃再到宫中与圣上见礼!自那日王妃来后圣上口中无日不念只道那胙王妃长得便是当日的张妃模样自此不喜胙王。爷若小心些莫让胙王轻身见圣上或者可保得平安若不然只怕圣上终须寻个由头杀了胙王夺了王妃!” 完颜亮一惊拱手对大兴国道:“兄弟大恩亮不敢或忘若得便时定当回报!当日为某家贱降之事已经累得皇后受责兄弟受杖甚为不安若不当值时切切至某府上一行必有回报!” 大兴国欲言又止晓得完颜亮急着去找完颜元只得拱手作别。 这边完颜亮吩咐完颜元小心军中事务切不可轻身进宫见圣上却不好将原因说得太直白实在也因为说不出口如此接连数月胙王完颜元总是推说军中繁忙不停地在上京里外巡查总不肯再入宫倒也得了数月平安。 而泽州枢密行府内六月里却欢声大作李若虚在一众行府官员簇拥下笑逐颜开道:“相爷当日军中一见便知相爷勇冠南北岂料坐府治事却在一班积年老吏之上所谓出将入相相爷足以当之矣!” 杨再兴大笑道:“老李这等消遣杨某!若是会做官时岂会盼李兄如仰甘霖?这河东之治不过大乱之后略得一线生机此后生齿渐繁却不是老杨这等粗略的武人可以治得了的老兄一门卿相于这做官一途极是精熟此后还须多仰仗才是可不要藏私哟?哈哈哈哈!” 李若虚忙摆摆手道:“愧煞!愧煞!大宋一宫观使岂足左右相爷大计?若说做官洪先生比某家德高望重多了在这泽州府内李某岂敢于妄自尊大?只怕治事不明害了相爷大计啊!原本道河东地面积年战乱民生凋零来此必无事可为岂料这河东地面上早聚了生口百万千里上下尽是稷麦青青民生尽复野无闲田这一年下来怕不有数百万石收成?便是江南富足处仅以千里之地能够过河东的也不多矣!” 杨再兴却摇摇头道:“是了李兄初到河东不曾做官便先去诸州县逐地访查某家便晓得非是游山玩水之辈必是细勘民生去了!这河东之地某家按当年岳帅之策凡有民之地由民种之无民之地则军中屯田所得多少与军**享之日后北上中原还须广为积储岂在这一二年间收成?岳帅攻取京西一路积储七年之久行动之际方能略无匮乏。淮西平安之时韩帅当年也积储不下百万缗!打仗打的便是钱粮李兄所见离某家所求还差得甚远只是别无良策还须再屯田些时日方可大举北上。若是李兄襄助些儿也可早日遂岳帅遗愿庶不负昔年将士辛苦也不枉李兄为此所受牵连!” 李若虚不再嘻笑喟然道:“当日圣上着李某赉旨到鄂州时节岂会想到矫旨欺君?全看在岳帅一片忠直忠肝赤胆天下不作第二人想才为其所感豁出一身性命只愿拼得河北恢复某家一身值得甚来?孰料岳帅之没相爷尚能存其遗志戮力以图中原如此则岳帅可以瞑目矣!今至河东李某便没存了再返江南之心早晚定当与相爷共同北上直捣黄龙府!” 杨再兴与洪皓相顾点头杨再兴却才道:“李兄莫怪圣旨方下某家已经着人安排眼下李兄家小应该已经过了开封府不日间便到晋城过得月余诸事顺遂便送李兄及家小至汾州府上任将牛副帅手中一应琐事接下来且好生经营太原府令杨某庶无后顾之忧!” 李若虚长长一揖道:“相爷想得周全!李某纵肝脑涂地无以为报此后当竭心尽力以报!” 杨再兴歉然道:“李兄莫客气此事未得李兄允可是杨某孟浪了些儿直是怕以李兄之忠直久后难免与那秦桧等辈起隙到时必会对李兄家小不利这才防患于未然李兄勿罪!” 李若虚笑道:“过河之初便想有所请只怕不合大宋律例为相爷所拒固所愿矣不敢请尔岂料相爷早有筹谋李某不及远矣!呵呵呵呵!” 岂但李若虚这一家江南宋民近来因大宋王室屡加赋税以营宫室原来的河北宋民打听得河东新政好处个个雀跃不已借着“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和议定例大量随晋城商号北上自开封渡河至泽州府再辗转往河东那里还有大片土地无人耕种恰好安置得这下些宋民。 是以至绍兴十九年九月间河东地面地宋民已经不下14o万了! 此时的上京却是风云突变如秋日惊雷!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醉杀胙王,夺妃充作后。悖乱! “迪古乃!”完颜在宫中大呼:“朕的好兄弟!----与那贱人有何分别?” 大兴国与特思面面相觑皆不敢应声。自完颜亮返上京尚书省在应大小事宜裴满后立即放手任这位小叔子去做不但如此连裴满氏诸臣也被皇后告诫不可深涉完颜亮政务以安圣上之心。 但不消一个月完颜见裴满氏还政于完颜亮心下大宽随后纵酒作乐再不过问朝中文武但有时半醉半醒之际却仍然记得自己还是大金皇帝不该这等窝囊。只是政事尽归完颜亮之手连宫中侍卫都隐隐猜到若是圣上有何不测这御座上只怕便是完颜亮了。 大醉之际完颜可以抛开这一切完全清醒之时偶尔也还召完颜亮过问一下晓得自家兄弟是在为自己分忧。但只怕的是半醉之际就难得把握自己的言行了往往挥宝刀在宫中乱斫当者无不辟易连大兴国都躲得远远地不敢近身。当此时只听得宫中一阵惊呼乱嚷御书房内杯盏瓷器粉麻乱碎门窗廊柱往往便是刀痕遍布。 “胙王!胙王!”完颜这日里喝得兴起之际突然大叫道:“特思快着人召胙王入宫!” 特思不晓得这位陛下究竟是醉是醒却大着胆子奏道:“陛下胙王率留守衙门众将出巡四郊已经多日不在京中大约防备蒙古人去了!” 完颜此时却似并不糊涂红着一张脸一把揪起特思头上小辫骂道:“连特思也敢欺君么?蒙古人远在漠北数年不敢近上京那边大金兵强马壮。哪里轮得到胙王去巡?快马传召今日便要进宫见朕入夜不来朕先斩了这颗脑袋!” 特思吓得浑身乱颤还不及思量即大步狂奔而去心下只愿胙王完颜元就在上京左近否则自家这颗脑袋明日便不在这颈项之上了。 大兴国见事不谐。急急叫过一名机灵些的廷尉:“火急出宫召右相入宫便说胙王入觐右相必知因果!” 此时完颜亮却恰率众僚吏出城巡视看进了十月之后上京左近羊马长势及巡按民情胙王完颜元压根就没出上京城闻旨大骇在家中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身为上京留守岂会不知完颜亮已经出城多时入夜还未见得返回那时完颜大怒之下还不晓得会有何后患没奈何。只得收拾行头打算入宫支应一番。 “王爷!”胙王妃撒妃闻讯不知缘由急急赶到完颜元马前。挽住马缰道:“此时入宫却为的何事?” 完颜元轻轻一抚面前的如花笑魇苦笑道:“圣上多时不曾见为夫。大约动了兄弟之情召为夫入宫饮酒若入夜不回不必相候!” 撒卯将臻轻轻倚在完颜元肩上柔声道:“圣上近来喜怒无常王爷还要小心些才是不若带撒卯同去。也陪皇后说说话。一路返回免在家中苦候。” 完颜元心中气苦。晓得皇上所为竟是冲着身畔这佳人而来却不敢对她分说只得强颜笑道:“此时未奉旨意哪敢便带爱妃入宫?且在府中候着不多时便返。” 入宫时恰才薄暮碎雪菲菲御街湿滑特思心如汤煮巴不得带着胙王飞入宫中缴旨但又哪里敢催完颜元快些?只得自家在那里焦急罢了想来总算带了胙王到此总不会轻易送命吧? 偏生完颜元在宫门外却又立马踌躇不知该不该进去。 突然御道上马蹄声急一骑火急冲来。 “是右相?”特思心下大喜:“只要右相返回圣上必不会举止失措!” 完颜毕竟晓得眼下这位兄弟已经是完颜家主要的支柱轻易杀不得的是以在完颜亮面前常深自收敛特思久在宫中晓得深浅故以为大兴国派遣人已经召回了右相。 但天不从人愿特思还是失望了。 “特思见过节度使!”看清来人特思连忙施礼。 完颜元却愕然:“查剌不在安武军到此做甚?” 安武军节度使查剌急急拉缰立马站稳满面焦燥大喝道:“王兄好糊涂!前者右相说过甚来?不可轻身入宫!如何这般轻易便随特思入觐?!特思汝敢诳胙王入宫不怕某家杀人么?” 特思身材比查剌雄壮得多却哪里敢对这位少年节度使无礼?后者早前在完颜亮过府警告完颜元时恰巧在座晓得些端倪今日过胙王府相访闻说完颜元被召入宫大惊之下不及入门便转身来追幸好在宫门处追上! 特思虽不敢无礼也非蠢人晓得若是完颜元此刻返回次日还可强辩自家明日却再也看不到这上京的雪花了。当下急中生智拱手道:“节度使须晓得圣上此刻举止失措眼下召胙王入宫祸福难料但若是不入宫夜间圣上作起来特思固然惟有一死只怕胙王府难逃大劫!若不赌上一赌这番必无好事!” 完颜元摇头苦笑:“特思所见与本王相同只怕皇上一怒之下胙王府再难幸免拼着本王一身看皇上意欲何为总不至----不至----” 三人面面相觑共同喟然一叹都不敢逆料完颜究竟会如何作。 查剌听得不快却也晓得此事并非自家想如何便可以面色数变携完颜元之手毅然道:“胙王既难免入宫某家只得随行日后右相问起也好应对!” 完颜元却推开道:“查剌身居武职未奉召而入宫不怕杀头么?” 特思却下马急急道:“节度使一片好意胙王不可推托若是圣上作时。也多个人支应或者不至太甚!” 查剌满面涨红道:“胙王如此见外不当查剌是兄弟么?” 完颜元垂片刻思之再三只得道:“罢了随本王入觐吧!” “胙王!”完颜早喝得烂醉见胙王时。眼露凶光持刀指着喝问道:“为何----为何不将王妃来?----” 完颜元心下怒火大炽却强忍着垂头拱手道:“未蒙陛下宠召不敢擅带入宫----” 话还没说完却见特思已经猛地往后一拉胙王堪堪将胙王拉到自家身后却“啊!----”地一声长叫完颜元定下魂来看时完颜手中刀已经插正特思胸口! 特思双眼圆睁若有不甘。却伸手却抓完颜持刀地双手完颜哪里容得他反抗抓紧刀柄抬脚一蹬将特思一脚踹倒胸口处鲜血狂涌。眼见不活了! 完颜与查剌大惊纷纷叫道:“陛下!----不可----” 再看时完颜早将宝刀乱砍过来欲要逃时。却被完颜堵住门口哪里走得脱! “胙王----胙王在何处!----”完颜亮入夜时火急入宫。宫门口侍卫正要上前拦下完颜亮远远将佩刀抛下马不停蹄地入内去了哪个又敢去追? “右相!右相快走!不可入内!”完颜亮堪堪将至御书房却见大兴国满面惊惶如飞赶来差点撞正。被大兴国紧紧抱住。 “胙王!胙王呢?!大兴国。胙王在哪里?”完颜亮沉声喝问。 “胙王!----”大兴国垂泪道:“胙王特思。查剌----都----” “啊!----呀!----”完颜亮正待作却听得御书房内一阵乱叫刀劈斧斫之声四起众宫人纷纷窜出当下举步便要冲过去大兴国却暴吼道:“右相意欲何为?----” 完颜亮灵台一阵清明晓得若是冲过去不是弑君便是为君所杀眼下身无长物皇帝却连杀数人手持宝刀有如疯虎贸然闯进去哪里有十分把握活得出来?当下咬咬牙往外便逃。 次日上京轰然都晓得皇帝一夜间连宫人在内连杀五人其中便有直宿将军特思胙王完颜元安武军节度使查剌!更为甚者不到半个月后宫中一乘软轿将胙王妃撒卯接入宫中再不晓得下落后来才闻说皇帝召见重臣欲封撒卯为妃! “朕酒后悖乱举动失措失手杀了胙王痛何以堪!”完颜一阵威逼之下却有一帮子王叔不肯轻易服软而是众口一词询问完颜元何罪之有完颜无奈之下只得在廷上认错随后虽未下罪己诏却令大赦天下非徒以上刑皆可赦归。但撒卯封妃之事却不再与群臣相商直接颁旨确认了完颜亮闻讯在府上嘶声吼叫却晓得不是时候只得隐忍! 十一月便在撒卯入宫不久完颜终于杀了裴满皇后! 完颜亮念及皇后对大金之功及对自己眷恋之意痛哭流涕只是不晓得何时这一刀才会临到自家头上! 随后完颜召诸臣要求封撒卯为后! 一众老臣哗然这次却没留半点面子当面指斥完颜擅杀皇后后者恼羞成怒当着众老臣没有作却随后召邓王之子阿懒、达懒入宫杀之一众老臣惕然生惧晓得若是再行强拗下去只怕更增杀戮! 但自此之后众臣纷纷告假诸族封王者多有将子孙送返本部族中躲藏者朝堂之上人丁渐稀完颜晓得缘故却恼怒众臣不肯答应将撒卯封后干脆罢朝出猎。但人在猎所犹不肯安心闻说撒卯在宫中曾遭众妃所辱大怒之下遣廷尉火入宫杀德妃乌古论氏及夹谷氏、张氏! 十二月因在猎所不乐闻宫人称呼同出裴满族中的妃子裴满氏念及已杀的皇后烂醉之余连这妃子也杀却。 上京大乱! 第二百五十章 南北生警兆,上京燃豆萁。手足! 绍兴十九年冬十二月间朔风割面如刀初入冬时节迟迟不至的雪眼下却飘飘洒洒将大河以北扮成银妆素裹当真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大河上下冰封数千里人马皆可踏冰而渡。当年兀术南下时便值如此大雪遂将千军万马径直过河宋师大溃。 如今再遇大雪开封城中赵桓中夜梦醒虽拥韩妃在怀寝殿内地下火龙熏暖仍遍体生冷忆起当年开封城破时节亡国之痛切齿拊心父子手足各自支离生死阻隔嫔妃为金人所辱子侄仍囚系五国城为奴自家虽在此得享篱下富贵却如何能够一日安寝? 年近五十早没了当年那般好睡自小所好者本非帝王之业而是父皇的书画丹青却误坐了龙庭堕坏了万里江山身国俱辱反不如贩夫走卒过得安生! “陛下!”韩妃迷迷糊糊晓得赵桓起身喃喃问道:“几更了?” 赵桓轻轻一抚韩妃满头青丝见后者渐渐睡去心下有如水煮。南下之时晓得韩妃乃是韩近支之后大略总是安在自家身边耳目但诸嫔妃皆不得随行只好权宜相处才晓得此女也绝非愿意陪侍自己只不过为家中长老辈所迫才不得已从旨。另一位张妃则是完颜亮授业恩师张直用的侄女也算大家之女上京诸人用心可谓深矣! 赵桓虽与二女共枕却往往在这夜深之时念及上京故旧心如刀剜巴不得即返五国城中与彼相聚却又难舍眼下富贵。左右为难加之此事本不由自主再有执念也是枉然。 但今日不同身上肌肉一阵抽*动。隐隐不安不晓得哪里不妥。 “难道上京诸人有何变故?” 赵桓矍然惊觉一时手足俱颤! 相距不远的泽州晋城枢密行府衙门内苑。杨再兴却忙到半宿犹不得息今年河东大获丰收入冬时不仅没有再要一石赈粮反而由各府、州、县收购上来秋粮百余万石河东百姓家中犹有存粮那些去年贷下钱粮的父老们纷纷到州县府库要求偿还所欠。却为府吏所拒。 “相爷吩咐两年之内不收还贷诸位父老请回罢若有难处。今年还可借贷些儿!” 秋收后张皓在平阳府乐呵呵地劝阻父老们对杨再兴此前的一点点疑虑尽数消除:“便是在大金国治下河东哪里有这等气象?!此人或者是王莽董卓之辈。胸怀大略只愿久后也如这般才好!” 不独平阳府河东至渭州、延安府等地皆家家饱足江南再也不必往北方送粮了纵然近月从江南北迁的宋民也能靠自家从江南带来的银钱买所需要地粮食器物。价格比江南还便宜些。 半月前。河东诸州县、汪古部、琉求、怀南市舶司诸处人口钱粮账册集中到了晋城杨再兴亲率府中要员。将诸般账册逐一分类交与各司长吏下令仔细复核不得错漏幸好诸州县都按晋城格式记账进、出、存各有明细早经晋城各分号协助当地官府行营核算过一遍眼下复核毫不费力。饶是如此七百余人手也花了半个月才算出个结果来让杨再兴无限怀念后世的会计电算化年代。 “相爷”洪皓最后报上来:“河东各州县五十七万户人口二百一十一万已不输靖康之前光景两年时间便聚生口百万。太行几无遗民江南仍在不断北返只是多了两万一千余处旧民与新民争地者讼于州县裁断颇费时日。” “绍兴十九年河东获粮六百万石地力未曾尽复明年当不下千万石再不复饥馁矣。棉九十七万石晋城布坊已经着人收取解州、平阳府皮棉已经送往泽州汾州与州正在建布坊今冬河东布价大跌不足去年一半姚侑仍赚足银钱缴入库中便有七十一万缗手中料来所余更多。” “商号虽在大战之后至十一月仍赚足二千四百万缗其余在汪古部、琉求、怀南市舶司所积储的银钱另增一千九百余万缗未计在内库中余货尚有七百余万缗虽不及江南临安岁入仍占其四成有奇!” “泽州产铁二百万斤上等精铁九十余万斤已归入库中逐日打造兵甲可供三万精兵所用其余次等铁卖入江南二十万斤再次等卖入夏国十七万斤卖入汪古部以北十一万斤余者皆在河东卖作农具。金人处严禁货卖生铁故半斤也无。” “泽州、潞州兵马迁往河东镇守原余步骑一万一千今年招募九千补足两万之数精锐之处远不及旧卒仍须操练。河东分兵六万镇守多在解州与渭州一线太原府与汾州也不在少数今年河东新募四万步军兵甲不全须来年补足总计步骑十二万来年底时当有一战之力。” 杨再兴饶是精力充沛也四十几的人了忙了大半月哪里还熬得住只是今日非同小可衙中诸僚吏全都在座听洪皓汇报一年成果个个喜上眉梢才战胜了瞌睡陪到此时听洪皓将大略说完忙起身道:“先生辛苦诸位辛苦!今日已晚且饱睡一宿明日晚间本相备一薄酒再犒劳诸位!” 待客走人散入寝室时却听得柔福叫道:“相公瑗瑗今日坐卧不安不知何故----” 杨再兴不听则罢一听之下也觉今日心情不宁不晓得是何缘故总想去摸那演武厅的铁枪。当下柔声劝慰片刻即往演武厅去见那铁枪时手刚触上去脑际忽地“嗡”了一声。似是示警之意心下一动将铁枪一拍那枪有如活物从架上跳出。跃入手中当下在厅中翻翻滚滚演了一路杨家枪法厅外早听不到风声厉啸大约雪已住了。出厅看时居然在天上隐隐有一轮寒月在彤云间露出小半映得边上彤云翻滚如隐风雷。 “此是何意?莫非有天兆一说?”杨再兴历经千年早不信什么天人感应但今日却大是不同不由得心下生警。 江南临安大内。后宫中突然一阵大乱赵构拥着刘妃睡得正酣却听得宫人急报道是韦后在寝宫中号哭不止。惊得连忙起身在宫人簇拥下往太后寝宫而去。 “九哥!九哥!”韦后在榻上哭得涕泪纵横。 赵构忙应道:“母后孩儿在此。母后有何事只管吩咐来孩儿无有不从!” 韦后却张惶四顾赵构忙挥退众宫人自家坐到韦后榻前扶着韦后臂膀柔声劝慰。韦后断断续续哭道:“九哥----上京----上京哪!----” 赵构眉头一皱。问道:“母后又梦到与父皇在上京时了?” 韦后点点头却抽噎道:“梦到----他----他----被金人杀了----” 赵构眉头渐展。柔声道:“母后放心明日孩儿便至父皇灵前一祭别无大碍母后可好生安寝不必挂怀!” 韦后却是不依摇摇头道:“今日大是不妥他像是有何话说却----却来不及----” 赵构无奈只得小心哄劝不晓得是何缘故。 原来这日晚时大兴国哄得完颜安睡却着人安排自家心腹忽土、阿里出虎当内直完颜亮着尚书省令史传语大兴国道诸事已谐二鼓时大兴国将完颜床头宝刀移至别殿窃了虎符悄悄往宫门而去。 “站住!是何人敢半夜出行?”宫外宿卫见大兴国行色匆匆不及细辩而拦下待见大兴国时纷纷咋舌:“爷这等半夜皇上还有何事吩咐?” 大兴国满背是汗却将怀中虎符一亮道:“咱老子命苦皇上着左相、右相、附马、特厮等入宫作陪这大半夜地却须满上京跑哪有甚好差使!” 众武卫陪笑告劳待大兴国去远个个破口大骂:“这狗才在皇上身边享了多少好处爷们天天在此站着哪个来道半声辛苦!” 过不多时却见数骑并辔而来为者正是完颜亮忙让开道来大兴国上前领路众人手中空空如也不见兵刃却有哪个大胆的敢上前搜索? 待众人进了宫后面一位宿卫悄悄咕哝:“这小子命倒好不过片刻将上京城都走遍了四个人全都到齐倒像约过一般!” 只是刚好一阵风吹过众人脖子一缩将两耳都遮在皮帽内哪个肯去听他疯言疯语。 入了内宫将要近寝殿时一路巡卫见唐括辩、大兴国与完颜亮同行都致礼而别虽然大兴国仍将手中虎符挥动却无人上前验看。但离寝殿还有百十步时却见忽土与阿里出虎拦在前面大兴国骇然道:“不是着你等守在寝殿门口么?” 阿里出虎恨声道:“爷如何费了偌大时辰?眼下不是刚好换直么?后来的两个蠢才极拗非要换下我二人却如何阻拦得了?” 大兴国只得叫苦道:“老天如此怎么得了?” 完颜亮将罩袍一遮脸道:“说不得只好硬来了!” “站住!是何人!”门口处两名内直宿卫中的一人出声喝道。 “是本相奉旨来见!”秉德上前应道。 “噢----”那宿卫认出来人:“是这等----不对!陛下已经睡下哪来地旨?!----啊!----” 数条身影跃出那两名宿卫脖子上早架了短刀特厮与唐括辩一人架着一名宿卫哪个又敢反抗?大兴国正在惊惶时秉德一脚踹开殿门忽土与阿里出虎猛扑进去。 “何人!”完颜忽地惊醒伸手去抓刀时却连刀鞘也不见正自骇然已经有两刀齐下自颈至胸连斫了六七刀遂挣扎不起一边倒地吐出血沫一边戟指道:“何人----指使- 完颜亮抢进去见完颜尚在挣命冷冷道:“皇兄好走!” 当下自怀中拔出一柄短刀往完颜头上、胸口一阵乱砍完颜口中嗬嗬嘶吼稍移时再无声息完颜亮却恍若未觉犹在砍个不休。 “右相!”大兴国吼道。 完颜亮停下手时已经满头满脸的血身上与床上皆溅满血沫。 “哈哈哈哈!”秉德大笑:“哪里还有右相!” 遂将完颜亮按坐在床上自己率先下跪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众人轰然响应。 “传皇兄旨欲议立撒卯为后事诏诸重臣入宫!” 完颜亮咬牙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迪古乃篡位,唐括辩定鼎。建墙! 次日临朝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宫中尽是血腥之气一夜之间八姓勋旧多有不见者而朝上龙座却已经易人。 “先皇兄完颜者酗酒狂悖夜来为立后之事与诸族勋贵争执遂相搏杀皆殁于宫中朕念大金江山得来不易岂可因一无道之君而祸乱无主?夜来已禀过太庙欲暂居大位以待贤者。诸位臣工皆大金柱石必别有良策若能荐贤以代朕无有不允!” 众臣惊疑不定特别是本来有份大金天下的八姓王爷们更是蠢蠢欲动秉德见众臣欲动哪里敢稍加懈怠当下出班道:“陛下与本出同父德才远过之如今得陛下为大金之主诚为万民之福也臣秉德誓死效忠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此一来廷上诸臣如水入油锅霎时间嗡嗡声不绝完颜亮心下暗怒却面如止水半点不显波澜。唐括辩随后挺身而出面君跪下:“臣等愿奉陛下为主至死不渝!” 随后尚书省众臣见完颜亮稳如太山个个盘算早前完颜亮领尚书省时对尚书省一众僚吏着实不错遂由令史李老僧率众而前跪伏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番却不同于秉德、唐括辩等辈而是大小二十余位臣工出拜声势非同小可尚书省在朝中处中枢地位这班臣子岂是一般女真老臣可比?连他们都效忠了哪里还有敢出头抗声的?当下满朝文武前前后后都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完颜亮放眼望去见先跪下的都是汉臣后跪下去的都是女真八姓重臣、老臣、亲王。一一记在心里面上却是大喜道:“先皇兄无德朕为相时不能匡正已是大罪岂敢望此大位夜来为众臣工所逼不得已而治事深恐陷朕于不义。然手足同门。罪固然共当之过岂能不改之?先皇兄所犯之过朕必竭力补救。但得大金江山万年永固朕岂敢惧身后之讥?诸臣工其勉之。莫因大统之变而生荒疏之心他日庙堂之上方不愧丹青。若有见报旧仇作乱上京者不惟于大金有罪也难逃国法!” 完颜亮早年得众汉儒教诲。虽能比完颜通晓经史却也隐隐有汉人之风上马时固然凶悍好杀下马时也曾舞文弄墨。此时侃侃道来居然半点破绽也无众臣听罢便有一二不安份者也暗生惕惧晓得完颜亮治国日久于朝中巨细俱无有不知。若是稍有逾矩。只怕当真没有好下场。但也有一班女真臣子却在心下暗自嘀咕:“大金江山当真姓完颜的么?以弟弑兄既可咱也未尝不可照葫芦画瓢罢?”当日。完颜亮下旨改元天德将完颜降为东昏王与裴满后同穴而葬。以秉德为左丞相兼侍中、左副元帅唐括辩为右丞相兼中书令忽土为左副点检阿里出虎为右副点检大兴国为广宁尹。 二十日后孛迭在开封得完颜亮密旨领行台元帅职阿鲁补后来得讯狂怒之下率三千骑自河南府冲进开封在赵桓殿外大叫:“孛迭何在?!----” 孛迭匆匆迎出来见面失色道:“王叔所为何来这般着急?河北哪个不长眼的敢与王叔作对?” 阿鲁补与兀术兄弟相称本是同辈也当得起这声“王叔”却沉不住气将鞭指定孛迭:“贤侄不晓得么?完颜亮在上京作乱杀兄自立大金国岂能由这等狂悖之徒作主?快快召集兵马与某家至上京寻那贼子理论若不肯逊位时便杀了另立!” 孛迭与完颜亮何等交情!若非如此也不会领行台元帅。眼下听阿鲁补如此暴怒却作态喝道:“这贼子当真如此无礼么?侄儿愚钝得旨时还道是朝中众臣拱护定要奉此贼为君!哼王叔到此只须稍待某家现下便召开封左近女真精兵明日与王叔赴上京杀贼!” 阿鲁补哈哈大笑道:“好!贤侄果然明理!那班老朽之徒个个胆小如鼠岂敢与完颜亮作对?拓皋之时若非为叔相护只怕那贼子早死在杨再兴枪下现下居然敢篡大位当真黄口小儿不晓得天高地厚大金国落入此等人手中焉能长久?” 当夜孛迭在宫中厚宴阿鲁补连番劝酒将这老帅灌得大醉红着脸道:“贤侄勇冠大金那完颜亮徒负勇力岂能与贤侄相较?山鹰与锦鸡岂能相搏?纵然上京无人贤侄也远胜那完颜亮贼子!难道完颜家的人都不成器么?什么时候轮到这汉人教出来地黄口小儿坐朝为君!” 孛迭心下微动却逊让道:“王叔谬赞了孛迭不过一武夫尔那里敢有此望?不过愿附王叔骥尾得成大功保大金江山万年永固便是侄儿的本份大金江山本为女真八姓所共有岂必是完颜氏之物?上京八姓贤才甚众必有堪当大位者吾辈若执意妄为只怕上京诸叔不肯答应!” 阿鲁补已经恍惚不辩东西大着舌头道:“贤侄一切都为叔到上京时----却----却再理会!” 半夜时寒风怒啸将宫内积雪搅得满空皆是孛迭自阿鲁补所寝的偏殿出来时仰天长啸久久不能意平待胸中浊气出尽才提起手中阿鲁补人头叹道:“王叔固然好心孛迭却无福消受只好早晚一柱香为王叔乞福了。” 宫外郦琼早按孛迭安排率汉军将阿鲁补所部团团围住孛迭所部亲兵却不出面任汉军与女真军对峙。 “诸军听令阿鲁补欲率军至上京作反本帅奉旨安定河北凡有作乱者杀无赦!” 孛迭突骑上前提阿鲁补人头大声号令众军哗然许久方定女真军中有人大吼道:“大帅奉何人旨意?为何率汉军作反?” 孛迭怒目而视女真军中渐渐安静听他答复:“某奉天德帝旨领行台元帅之职统率河北诸军有敢违此旨者与作乱同!上京多有诸位父老若是大军北上死伤者不过皆是女真族人如此与作乱何异!” 此话才罢转过语气对汉军道:“若有反抗者杀!” 圈中女真军听得此令晓得绝无侥幸哪敢便即相抗只得放下兵器随众汉军以百为一队散入各营被汉军看押半月后才渐渐编入女真军中。 是日完颜亮在上京召秉德、唐括辩、忽土、阿里出虎、大兴国等五人赐誓券谓永不加害众人拥立之功至此方有回报个个喜笑颜开将谓富贵无极矣! 数日之内以燕京路都转运使刘麟为参知政事以行台尚书左丞温都思忠为右丞将完颜旧日重臣清出中枢此后朝中尽为心腹把持再无虑矣。 上京之乱血腥未散鸽书早入泽州枢密行府杨再兴得书与洪皓共阅之大皱眉头洪皓不明所以道:“这完颜颇有宋室之风岂料后来如此悖乱但完颜亮倒也并非狂悖之徒此人治金国于我泽州何涉哉?” 杨再兴摇摇头:“当日完颜亮弑兄吾手中铁枪曾有警兆此人勇武好战当日在兀术麾下时曾与某有数面之缘可惜皆为其逃脱罗彦在汪古部曾被此獠逼得缚手缚脚挖壕为链立堡为锁蒙古人骑射之能犹不能克之。若是此人得了金国天下只怕不肯与大宋甘休当年在拓皋之时被岳帅逼得落荒而逃岂会不来寻岳家军晦气?河东初建百废待兴粮草兵甲还须一二年筹措岂能便皆抛却?” 洪皓默然许久才道:“相爷此话有理然此贼狼子野心只怕大战终不可免如何应对方好?” 杨再兴踱步片刻笑道:“以泽州之力若不图进取只作河东门户以铁炮防御便是十万精兵来也自无妨只是完颜亮非是治平之君早晚间必要南下若某家下手不快些只怕河北难图这却不可轻忽。既如此河东屯田还须再多些只要明年不曾歉收哼他不来寻咱家不是难道岳家军会久滞河东么?先生着人这便传书贺兰可汗须防完颜亮进击蒙古不退完颜亮便难以挥军南下还可迁延些时日!” 杨再兴这边计议只道完颜亮便要南下但上京城中完颜亮却全然不作此想而是与唐括辩、秉德、温都思忠等商议大事道:“今上京方定当如何措划诸君当有以教朕!” 唐括辩道:“陛下虽得大位然上京女真八姓未必便服当此之时须明礼教、安四邦不可辄起刀兵臣以为天朝须颁正策以别于东昏另当晓谕宋、夏诸国结好诸国主不令妄动待上京安定诸姓归心且作道理!” 完颜亮点头道:“此是正理然朕所不安者谓重兵集于蒙古上京空虚非长久计欲建墙堡于塔塔尔以绝蒙古之患方好移师南下以安邦国诸位以为如何?” 温都思忠老成稳重听得一愕问道:“陛下蒙古地方万里若皆如汪古部般建墙壕须多少人力?” 完颜亮默然片刻道:“朕早有计较非五十万汉人莫办 第二百五十二章 秦桧惧金主,施全未竟功。逃遁! 天德二年即大宋绍兴二十年正月。 燕京府驿馆内一众宋使抖抖瑟瑟冷得昏却都在馆内集于一处烤火苦候不敢各自回房焐火直至夜色已深才听得馆外一阵车马响动个个喜形于色。 “众位久候了!”一位金国汉人官员入内拱手团团一揖:“圣上有旨诸位所携贺表其中有语及先皇者皆不中式故不劳赴上京且返江南待上谕至宋国再作道理!” 众人哄然应诺待金人走后纷纷哗然有道:“老爷们这数千里白跑了!”有的却庆幸:“上京道路难行如此便返临安幸如何之!” 自这批大宋贺正旦使抵达燕京上京之变已经轰传河北宋臣们在燕京再不敢乱动只得报与地方州府听候上京新旨。这也得益于其中有老成者早早分剖道:“国朝所上拜表中全无半句及新主而贺东昏纵然这般到了上京却哪得御玺用押的新表来?岂不明白唾骂金国新主么?此事万万不可且在此候着吧上京必有主见!” 果然地方得信晓得这伙宋臣是向完颜上贺表的如何敢让他们再往上京而去?幸好不过三五日间上京早有旨意火急而来叫拦下各国贺正旦使不独这一路连高丽、夏国使臣都被中道遣返。 这路宋使绝不算得消息早的杨再兴那里就比江南诸人更先晓得上京之变但这消息也终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以最快的度抵达秦桧府中。秦桧得讯。一夜未睡在房内坐卧不宁其妻王氏不解道:“相爷金人自相作乱与相爷何涉?眼下大宋朝中还有何人敢与相爷作对?这等惧怕却怕谁来?” 秦桧苦笑道:“妇道人家。能有甚么见识!且不道金人与秦家是何等牵涉便只看当年南返时金人言语可还记得否?如今上京故老尽去完颜亮一勇之夫谁晓得会如何鲁莽?当日挞赖曾有言。但得宋人不渡河某便一生富贵无极如今谁还记得旧约?罢罢罢如今这班老狗尽皆死在完颜亮刀下自家尚且难保哪里还谈甚么盟誓之言?为夫逃出生天已是不易这十余年富贵都是偷来地。还敢妄求么?明日便上书乞病看陛下如何处之罢!” 王氏矍然惊觉念及自家富贵尽系于一班金人旧臣如今完颜亮登基却将一众老臣尽皆杀却还哪里会念及与秦桧的盟誓?但历年来富贵尽享。如今哪肯一旦失却权柄? 秦桧府十年来便如另一个南藏府库诸南藩入觐皆先拜相府而后面君纵然这神武营之侧的相府就在皇帝眼皮底下。也营造得远在大内诸宫之上前者赵构驾幸之时随口道:“秦卿胸有丘壑府中园林之胜非宫中所及矣!”当时便惊得秦桧数日不安。 不过王氏不谨也自招摇一日入宫陪侍韦后。刘妃着人奉藩邦异种青鱼。韦后盛赞其味美令王氏下箸。王氏却道:“前日府中曾烹此鱼却不见如许小者。”当场令韦后下不来台后颇为秦桧所责骂。 眼下若一旦失权秦府哪得如往日间光鲜?朝中文人相轻却无人敢动秦桧半根毫毛能够直言相忤者个个都已经消失于朝堂之上了。但失势凤凰不如鸡的道理却是人人晓得的权重天下之时自然门生满朝堂一旦失却权柄只怕便是破鼓人人锤墙倒众人推了! “夫人勿忧朝中倒多有为夫心腹可堪信重便是为夫一朝上表圣上也未必就敢许了。只是----”秦桧面色数变才接着道:“去年七月间钦天监曾奏火星犯南斗应在本相一向不曾有事还道不过偶然岂料如今竟应在完颜亮身上岂是寻常?火星主武南斗主文自北犯南尚有何疑?这番若是天命却是人力所不能强忧之何用?” 一夜之间夫妻二人凄凄惶惶不知将如何自处天明时秦桧亲撰的奏表终于搁笔来不及细细斟酌便须上朝只得匆匆收拾往大内而去。出门之际秦桧没来由地心神恍惚面上肌肉颤只道是夜来不曾歇息好亏了精神遂强撑入轿。 临安御道之上一大早就人潮涌动天下第一大都会之名岂是幸致?秦桧上朝时节东方未白但诸街巷坊肆却多半已经开张营业食肆摊贩更是生意兴隆秦桧却见不到这些自相府至大内所在皆是衙门军营重地大白天里或者还有些热闹早间却清静之极偶有上朝的官轿经过绝无一般百姓往来轿上望仙桥时秦桧只觉地势起伏昏昏欲睡。 此时天色半明稍远处便幽暗不可见人影却陡然间听得轿前一声暴喝:“甚么人!拦住!----” 望仙桥下黑暗处蓦地跳出一个高大身影手中斩马刀映出天光不肯搭话径往轿前砍去。 “当!----啊!----” 开道的护卫手中尽是腰刀虽拔得快当先地却撞正斩马刀一击之下连人带刀皆被劈断。 “刺客!----还不退后!----当!” 后面的护卫终于反应过来一面急催软轿退后一面拥上前来欲挡住这骇人的一片刀光。但见大刀过处如锥破浪众护卫纷纷辟易虽尽力往那汉子身上招呼却哪里近得了身?斩马刀连砍断数柄腰刀直逼近轿前秦桧在轿中如痴如傻全无往日的机灵连趋避也不晓得只知那煞神越来越近却无力应对。 但这汉子却也不妙虽将众护卫一阵乱刀逼开不顾生死杀到轿前只是身后被逼退的护卫们再次虎扑而来一柄大刀哪里挡得过许多?眼看软轿越来越近背上连中数刀便拼了命能换得秦桧命么? 但这汉子竟不曾半分犹豫斩马刀所向居然堪堪劈到了软上但听得“嚓!”地一声轿柱应声而断但偏生此时这软轿居然及时退却了一步长刀不能深入进去待此刀力竭新力未生之际十余柄腰刀齐齐斩下这汉子手足连中十余刀斩马刀脱手飞出却远远高出轿顶落入御道青砖上呛啷啷滚了十余丈远。 “秦桧!----” 这汉子在地上挣动目眦欲裂身上十来柄刀逼住哪里还能够动弹半分? 秦桧轿边护卫见机得快不敢再入大内拥着软轿返秦府而去去时比来时快得多了。 午时临安大乱神武营与殿前司军尽出连临安府捕快都跑得比往日快了数倍。杨存中却与别个不同虽不曾得到那凶器在手却参加了现场勘察晓得那是军中才有的制式斩马刀专为斩金人骑军所铸莫说一般草莽间得不到连临安众军中也只有殿前司军才有! 果然未到巳时麾下已经来报殿前司右军都统制蔡晋所部小校施全点卯未到同时失却的是其惯用的斩马刀! 杨存中脑内“嗡”地一声晓得事情已经大条了虽将殿前司军尽数遣出四下追缉莫须有的“余党”却一边将蔡晋召至府上喝问道:“蔡将军好大胆子!竟然敢教唆属下小校刺杀当朝丞相!不怕诛九族么?” 蔡晋岂会不晓得施全失踪的消息?当杨存中点卯之时早晓得大事不妙眼下听得此问满面胀红拱手叫道:“相爷末将冤枉!那施全与末将全无干系早前半点风声也不曾听说请相爷为末将辩此不白之冤!” 杨存中熟视片刻脸色刷白摆手道:“施全以区区一小校敢行刺当朝第一人若无人指使都统且道那秦相信与不信?本相与诸位同生共死岂不晓得诸位都是极稳重的?只是秦相自登相位以来还不曾吃这等大亏险些没了命。若说杀了施全就此罢休倒也爽快。本相若信不过蔡将军此刻就已经在大理寺与将军辩白了所以私召将军者便是想与将军计较个主意!” 蔡晋嘿然不语晓得秦桧不是轻易能够饶人的若是杨存中处大不了罚俸而已但下面若不出个把人顶此天大地黑锅临安城如何安稳得下来?杨存中固然久与众将同生但要求他“共死”却是太也强人所难! “相爷!”蔡晋眼看杨存中暧昧不明只等自己表态只得硬着头皮充光棍道:“便算蔡某时命不济若是秦桧要人时只管将某家交出去便是!相爷多年帮衬蔡晋无以为报若得如此也稍可心安!” 杨存中仰天一叹眼圈一红:“蔡兄弟满腔忠肝义胆杨某岂会不知?若教某家送蔡兄弟入死地岂是杨某所愿为?今日之事不可善了依杨某之见蔡兄弟还是远离临安或者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留下来只怕凶多吉少!” 蔡晋鼻中一酸晓得杨存中人品还不算太差多半念及拓皋等往事情义还为自己留了一线生机虽于眼前这位杨相略略有妨但只要自己脱身一走也就死死顶了这口大黑锅临安城中诸文武总算可以心安了。 但天下之大哪里可以躲得过秦桧爪牙?! 第二百五十三章 蔡晋脱樊笼,施全尽忠义。英雄! 入夜时杨存中被急召入宫见秦桧在赵构面前长跪不起口称:“臣不自谨慎劳陛下挂怀甚是不安老臣有罪!”说话间却见赵构在垂拱殿中走来走去焦燥不安直待杨存中入觐才愤然作色道:“杨卿带得好兵!临安城没给殿前司推倒朕心大慰啊!”杨存中原本就在下跪中听得这话磕头如捣蒜惊惶道:“陛下臣不敢!”秦桧此时却默然不语跪在地上听赵构飚:“杨存中!殿前司军中斩马刀如何到了刺客手中?望仙桥与大理寺、神武营近在咫尺大内也不过数步之遥若是再多几个这等不要命的朕还有命么?宰相遇刺朝纲必乱天下震动谁敢这等妄为?朕信重杨殿帅多年还道以殿前司精兵之能南北畏惧临安稳若太山岂料变生腋肘就在这七宝山下居然藏了这等狂悖之徒?!怎么?朝廷对殿前司军兵马放粮饷不够?还是杨殿帅对大宋江山有意啊?”杨存中听这话越来越可怖身子颤缓缓将头上纱帽卸下置于地面以额触地道:“臣带军无方惊动陛下与朝中宰执罪该万死作乱者现已查明乃殿闪司右军小校施全三次点卯不至营中全无长物兵器不见踪影适才本欲入大理寺中看觑又闻须秦相手令方可见人犯料来别无错讹定是此獠无疑!臣不敢卸责天幸秦相无恙若有差池臣百死莫赎伏惟陛下与秦相落!”赵构听杨存中说话间言辞并无回避闪烁之处分剖得明明白白料来也非主谋。若杨存中有反心时岂会寻秦桧下手?自然早率大军直入大内来了!可如今毕竟事出殿前司施全固然少不得一剐之刑但杨存中也难逃罪责!赵构念起当年杨存中功绩心头一软虽然面色不愉口气却大是不同:“哼!杨相倒推得干净!”这话就已经有些活泛了杨存中老鬼成精听得心下一喜。面色却沉痛已极:“臣不敢乞陛下降罪!”秦桧此时晓得杨存中毕竟是赵构嫡系的军中主帅动摇不得大不了也就是个削禄降爵等处罚也伤不了根本何必与他为难?当下缓缓道:“陛下施全虽倒行逆施并非杨相罪过。倒是军中是否另有主使之人倒要请杨相细细勘察免贻圣上之忧!”杨存中这才直起身子拱手对赵构道:“秦相见事明矣!臣得知施全为祸便嘱其主将殿前司右军副都统蔡晋勘察----”秦桧听得蔡晋之名半点也不迟疑地插嘴道:“此人可信得过么?杨相明鉴!”杨存中心下一寒晓得秦桧已经下过功夫了说不定对蔡晋早有成见。毕竟当年带上拓皋军功的升赏军将这个名字在临安还是值得几个钱的。当下沉声道:“不出秦相所料这蔡晋果然有可疑之处。闻臣相召居然携家小出逃此非罪而何?”赵构也听出味道来了追问道:“蔡晋?施全可是此人麾下?哼!居然敢召死士刺宰相胆子不小啊!上月里上京城中以臣弑君。以弟杀兄。天下咸以为绝非人伦之常朕曾喜大宋毕竟礼仪之邦。不曾有这等宵小之辈岂料----杨存中蔡晋之事须细细查访若有实情必要拿获此等人不可轻饶!”杨存中这才略略定下神来晓得这大黑锅毕竟有人背了幸好早前已经着人将蔡家老小连蔡晋一并送出临安若是蔡晋不曾走时却不是连累自家?当下也微微辩解道:“臣已经召蔡晋同袍凌雪峰、蒙冲勘问皆道蔡晋前后并无半点迹象可寻直待事之后方才大恐道是难逃干系是以远遁以臣愚见蔡晋之逃事出仓卒其府中厮仆半点也不知情一应细软均未携带不过惧御下不严之罪方才远遁罢了倒不像主谋然人心不可测还须细访。”赵构微微思忖还不曾分剖秦桧却沉声道:“杨相须仔细些这凌雪峰、蒙冲二人既然晓得蔡晋事之后大为惊恐为何却并不报与杨相处?只此便是可疑处!若从此二人下手或者可以得些端倪。”杨存中腹中暗骂:“这老贼不拉几个陪施全死的竟不肯干休!”口中却不能这么说仍然好整以暇地禀道:“陛下此二将倒还妥当眼下便在军中若须勘察但召之必至倒是秦相所言也有理此二人方与蔡晋作别便被臣所召随即将蔡晋情状报与臣毫无迟滞之处此便是臣疏忽之处回头定要细细勘问!”杨存中出宫后将秦桧祖宗八十代女性亲属全部问候了个遍再亲自将秦桧本人及后辈子孙全部咒得永不生这才觉背心尽是冷汗身子虚比在拥翠楼沉湎数日还累些心下却道:“蔡晋小子跑得可要快些!若是给秦桧抓在手中时只怕难活!”此事哪里还劳杨相吩咐?杨存中入觐之时临安西北一百五十里之外数骑如飞而过皆身着青色军服头戴青巾前胸后背皆有军中标记却是急脚递打扮为者手中拿着一面金牌一路高呼:“让开!快让道!”“兄弟这大宋地面上若要快再没有快过急脚递的只好委屈兄弟扮个小卒火赶往鄂州只要进了襄阳地界再无人敢拦路了!”晋商临安分号地马主事在凌雪峰协助下将蔡晋安排得妥妥贴贴纵然赵构觉有人逃走再派遣金字牌急脚递至各州县传令访拿时哪里赶得上第一批出城的蔡晋?“蔡将军家小不可作一处上路商号逐日里皆有货物往来随便哪一批伙计都多少有些个家小携带蔡府二十余人分作四批上路官府应该致查获马某自然会吩咐伙计们小心些便是!”蔡晋晓得自己才是最不安全的家小哪里会碍秦桧的事?只要自己逃得脱送些家小应该不会让晋城商号为难只得对老马道:“老哥大德不敢称谢日后必有补报!”老马傲然一笑:“蔡将军说甚么来莫道将军当日随杨相爷杀贼无数便冲着将军与杨相爷的交情老马若不肯出力还有脸在商号过活么?放心只须放着老马一家在必让将军满门在泽州相府团圆!” 有了这话蔡晋哪里还不放心?当下随军中急脚递以一日三百里的度星夜赶往鄂州。 这边蔡晋倒是逃得快但凌雪峰与蒙冲却不料牵涉进来三日之内连入大理寺十一次每次都是由杨存中带路进去再带回来虽说不无监视之意口中却道:“大理寺是甚么所在?当日以岳相之声威入内犹不得出若非卖某家这张老脸汝等只怕进去易出来难罢?” 这话虽卖足了面子却听得二人心下寒暗道:“若非怕某等攀附岂会如此用心?” 五日后施全已经全不存人形与凌、蒙等诸将早早对质过了否则连说话也难大理寺卿无法可想遂报与秦桧道:“相爷人犯伤难救实实勘不出主谋来恐怕不过匹夫之志罢了若晚得一两日只怕伤而死难以处置请相爷定夺。” 秦桧正在中枢诸僚吏环绕闻说人犯如此硬命都愤然作色纷纷要求严加勘访定要寻出个主谋来。秦桧却是自家知自家事这满朝文武若非赵构信得过的旧人便是自己所举荐的亲信若是强加攀附只怕竟难逃自家干系若是追及在野诸老臣又于己何益?李光赵鼎胡铨三人死的死逃地逃失踪的失踪再也寻不见半个否则倒是个天大的机会但眼下却别无可攀附之人了。思之再三虽脑中也掠过杨再兴影子却终虑及柔福这层关系怕赵构爱屋及乌不会拿杨再兴开刀。再者纵是杨再兴获罪却又有哪个敢到河北宣旨? “罢了料来此獠也非他人指使诸位连日辛劳本相是晓得的明日将此贼子剐了吧!”秦桧说得轻轻松松众臣却无不凛然。第六日上临安神武营与殿前司军共同出动满城警戒却将施全自狱中拖出铰了舌头磔于市曹临安举城轰动围者如堵听得施全惨嚎声不绝数千人堕泪却无人敢出头与施全辩冤! 再过三日中枢令下凌雪峰、蒙冲削职为民永不得录用在秦桧看来这已经是法外施恩了若非看在杨存中面上此一人亦有大罪:当时得讯便该擒蔡晋入军中待罪如何当面放过? 至于逃走的蔡晋则罪无可绾传令当南诸州县急急访拿不提。 杨再兴得讯飞书至临安:“先送二将家眷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天德颁新政,良政过江东。出招! f 上京大内寒风如刀当者皮裂肤伤经完颜亮一番整治大内早前的颓废荡然无存诸般规矩照大金律推行不悖。撒卯本是胙王妃不过长得与当年完颜宠妃张妃有几分相似被完颜强夺入宫纵然千般宠爱却哪里有半分快活?完颜亮入主宫中之后连这等为难之事也替死去的兄弟办妥了如今撒卯正躺在完颜亮怀中酣睡。 “陛下时辰已到该上朝了!” 初登大位为治乱之君完颜亮晓得还不是留恋美色的时候闻声奋然而起内侍随即入内为皇帝梳洗。岁寒之时大金早朝并非常例往往过了午时稍微回暖风雪稍霁才会集众臣议事。便是如此也非逐日上朝而是三五日方得一朝会。平日里需要天天入觐的只有尚书省中枢众僚属以及左右丞等重臣。完颜亮对八姓勋旧早看不顺眼除了唐括辩等心腹宁可信任突厥人、汉人等也不肯与女真重臣议事这一点在尚书省的旧班底便可看出来。 “陛下!”领行台尚书省事秉德奏道:“臣等连日相商现有天德新政六端须颁行天下:曰励官守、务农时、慎刑罚、扬侧陋、恤穷民、审才实此六者皆先东昏所不能为而大金一日不可少者欲安天下定乾坤舍此六者不可为!臣等鄙陋惟陛下裁之!” 完颜亮持奏疏在手思之再三。沉吟道:“此六者固然为立国之本然国乱初定还须再加节财用一项方是君臣共渡时艰之策丞相且照此颁行吧!” 众臣僚闻说自然谀辞如潮将马屁拍得震天价响。 二月里。封长子完颜元寿为崇王立为太子同时完颜亮也晓得北方未靖忽图刺日日以报仇为念蒙古诸部骚扰不绝此非南下用兵之时秦桧虽在朝中仍惧宋主一旦趁金国之变挥师北上以图中原是以下旨为天水郡公(宋徽宗)仅存的两位孙女放月俸不必受金人之辱同时也与唐括辩等密商当遣使南下临安一面结之以恩一面胁之以威。 “若要令南人有所畏惧舍孛迭外非耶律慎思之子莫办!”唐括辩举荐道。 完颜亮却大笑:“果然好人选。此子方为兵部尚书南下一窥南人虚实也还不错来人哪宣阿列!” 耶律慎思自辽归宋金主赐姓完颜其子阿列也随了完颜之姓名为完颜元宜。久在兵部行走属少壮派一类勇武完于上京颇得完颜亮信重。是以才登大位即命其为兵部尚书。 是月大金兵部尚书为晓谕江南使兼为大金贺宋正旦使赉天水郡公传国玉带返临安以示恩遇至于大金国为什么让一介堂堂兵部尚书充当这等杂役使节。郑而重之地率众南下。则只得由赵构与众臣自行解读其用意了。 “陛下!”当朝太傅完颜封之为原王地完颜宗本闻讯。大是不快直闯入宫诘问完颜亮:“宋人不过奴才辈尔如今屈大国以事小宁不为天下笑乎?为叔等随先皇不畏箭矢死生以共方打下这大金江山如何子侄辈却这般小家子气?” 完颜亮哪里会将这等倚老卖老的皇叔放在眼里?虽是自家父亲完颜宗干的兄弟也不甚敬重闻得此说耐着性子解释道:“王叔多虑了南人叵测不可信重朕是晓得的但天下方由乱入治可结之以恩不宜触之以隙待北方诸贼击退时节再作道理。眼下大金举国之力尽在漠北苦寒之地倘宋国探得大金虚实兴兵北上只怕河北转眼易主岂不枉费了王叔与祖辈们一番辛苦?” “哈哈哈哈!”完颜宗本大笑出宫一面走一面道:“宗干之子何其怯懦!罢罢罢!大金国一帝不如一帝唉!----” 完颜亮先前隐忍不待完颜宗本背影消失拔出腰间宝刀端详片刻一刀斫在殿中柱上骂道:“老贼敢面辱朕如小儿?!不知死活的东西!以朕为完颜乎?看汝等能快活到几时!” 其时的河北地面上春风渐渐化开冻土得了一年大丰收的河东诸州县早早就划分了土地凡过河而北地宋民人人分得二十顷土地河东州县照例贷以两年的钱粮、种子、农具、牲畜并由岳家军协助诸县民众建房是以一冬下来河东全无饥馑冻馁之属按张皓的话说:“自上苦以来未闻矣!”若非河东州县得泽州枢密相府财力支持哪能如此? 杨再兴在相府内与洪皓、高林、岳霖等道:“上京诸般消息传来可见完颜亮一时间只顾征民北修墙壕对大宋则结之以恩一时间必不致南下倒是那开封府中孛迭领了行台元帅之职此人好勇斗狠与某倒有些旧账不知敢不敢来算但放着泽州在此只要完颜亮不敢大举南下料那贼子便出开封也难有作为!开春以后河东以屯田为第一要务军中诸般训练一月内可以稍缓但种地之事却半点也耽误不得岳霖初到河北潞州屯田之事尽委于贤侄不可轻忽!” 岳霖闻说拱手恭敬应道:“是谨遵台旨!” 杨再兴一拍他肩头笑道:“三公子这般拘礼?记下了在为叔面前便是叔侄叙话不须这等拘束试问先生、高兄弟看为叔可是那般作官的人?临安诸辈往往以庙堂栋梁自居哪里治得事来?治事之人不在礼节上!若是不能尽职为叔一般不会轻饶不会因为贤侄之父而有所宽贷明白了么?” 岳霖毕竟年轻听得背上汗出连声称是高林与洪皓看得拈须微笑。**此时却听得门外有人奏道:“相爷殿前司军蔡都统到专候大人吩咐!” 杨再兴大喜高声叫道:“蔡晋还不滚进来与为兄耍甚虚头!” 帘掀开处一名高大壮汉子立在那里眼圈红杨再兴上前相拥道:“兄弟一别数年不期在此重逢不知临安诸位----可都安好?----” 言罢把臂时竟然忍不住红了眼:“闲言休叙蔡兄弟早早渡了河如何今日才到泽州?” 蔡晋郝然道:“不敢瞒相爷虽过了开封但不见家人始终难以心安待家小过了河才一并来的泽州让相爷久候了!” 杨再兴瞠目喝道:“蔡晋这是何意?才数年不见认不得大哥了么?如何这等生分起来?” 蔡晋拱手道:“大哥!大哥建节开府如今是枢密重臣某家待罪之身岂敢----” 杨再兴一抬手拍开蔡晋双手骂道:“蔡兄弟好糊涂!既将身家性命交在杨某手里还道什么罪不罪?老子倒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到泽州来向蔡晋问罪!” 蔡晋这才扼腕道:“大哥施全之事可曾晓得底细?某家并非主使但施兄弟一刀确大快人心可惜蔡某无能为救不得施全!” 杨再兴黯然这番心情当初岳帅殒身时早已经体会甚深哪还消蔡晋分说? 当夜泽州府大排宴席为拓皋之战痛杀金军的蔡晋蔡都统接风同时施全灵位也设在了岳相灵位之侧许百姓致祭一时间人潮如堵挤得水泄不通! 过得半月凌雪峰、蒙冲也随家小抵达泽州四兄弟相聚忆起七宝山下光景各自嗟叹杨再兴问起殿前司军模样众将都黯然不语许久凌雪峰才道:“杨存中虽不曾薄待了军中但江淮久无战事当年大哥立下的规矩临安诸军荡然无存整日阶只晓得面子光鲜参加过拓皋之战的老兄弟们升地升走的走哪还有一战之力?金人若晓得底细不渡江南下才怪!” 杨再兴道:“哼!圣上倒好命!金人眼下自顾不暇哪来的兵力南下只怕再过些时日等金人北方安定那时江南还有可用之兵否?” 三月间杨再兴嘱蔡晋领延安府步骑一万二千兵马重在屯田次者也防任得敬有何异动。凌雪峰则领太原府兵马二万五千除屯田之外重在防大同府至太行北五陉间有金人异动。凌雪峰则领平阳府二万步骑全力屯田练兵之事权且滞后。 三将得令统军赫然觉纵然是自家麾下兵马早已经越了临安殿前司军兵马总数虽然还显着嫩却在岳家军规下练了数月虽历寒冬而不曾歇息。直到屯田时才放下兵甲但也隐隐有了些肃杀之气早前三将曾在杨再兴麾下治军晓得杨再兴所练之兵必无半点花架子眼下复领这般兵马岂无所感? 待春耕过去大军再回营中开训时河东兵马已经达到步骑十四万其中精骑四万余不独能够守土也让杨再兴有了向河北一战的底气。 “先生备礼着人至开封觐见金德帝!”看着四月里庄稼长势杨再兴心思活泛起来除了大批人手往夏国过境肆无忌惮地与罗彦互通往来每月将上万良马送至河东数万斤好铁返回汪古部贺兰可汗手中。也在打算探探孛迭虚实看河北有机可乘否。 第二百五十五章 郦琼激血性,上京戮皇族。灭口! “变乱方生河北不安陛下劳于政事无暇见不相干人等汝辈且回泽州覆命:若杨再兴肯亲至开封觐见时君前必有某家保举少不得枢密副使之职!” 孛迭冷冷地回拒了泽州使节却将所奉贡物一件不少地收下了令一众泽州来使愤愤不快。但潜于使节之中的孙恩却略有些收获:金人已经不放心让赵桓与宋人接触连汉军也撤出了大内防御的范围眼下只有郦琼才可以与赵桓接近。 “有劳通禀便说泽州来使欲见郦相若得便时有要务相商!” 汉军大营外孙恩四傲视着拦路的汉军小校后者虽不认得来人但孙恩一身绯袍的大宋五品文官打扮还是让对方明白来访的绝不是自己能够打的主只得恭恭敬敬地将这话传了进去。孙恩却在外感慨万千:这郦琼自上京之变竟然吓得将家小接下了军中隐藏再不放心置于城中相府内大内禁止汉军入内的安排更让他对孛迭极不放心。 按大宋律文武官员至宣德楼下便须下马缴兵器但一众金人却在大内耀武扬威浑不顾这些规矩汉臣们哪里敢?是以一入大内便是赤手空拳面对兵甲整齐的数千金军哪里轮得到郦琼说硬气话?近来孛迭每每不放心郦琼与赵桓独处往往见郦琼入内议事便贴身相随使这对汉人君臣不得随心所欲。 “泽州?杨再兴?罢了见甚么见非是一路人----”郦琼正自烦恼听得有泽州来使大是不快杨再兴阵前勇武让郦琼对晋城之败记忆深刻。眼下哪里会想见泽州人?但思忖片刻却又叫住那小校道:“且慢嗯----便见上一见也无妨- 孙恩随那小校入营时见惯了岳家军治军的人见汉军颓废若斯。***大是不屑:“这等兵马若是杨相率一万骑入城必跎踏了矣!连匹像样的战马也无这刀枪怕有十来年没磨过了吧?军中还有打过仗的没?” 营中不仅兵甲不全多数兵甲还是当年岳飞在日兀术大军遗留下来的旧物再磨得几次只怕枪头都没得铁了这样的汉军哪里还有一战之能?而营中士气之低落也在情理之中。看满营将士多数面有菜色大约连饱饭都许久未曾吃过。开封岂无税赋?只怕多半尽落入了金人手中不会让汉军粮饷充足罢。 “郦相在上下官有礼了!”孙恩见到郦琼时见这“宋国枢密副使”满面憔悴浑无当年兴兵至晋城时的气慨心下偷笑却做足表面功夫拱手作礼。 郦琼在营中端坐。见孙恩时犹豫片刻仍吩咐道:“孙大人辛苦不必客气快请看座!”孙恩逊谢入座四下打量。见这帅营中寒酸已极虽曾为敌仍颇悯然:“看来这降贼在金人面下也混得不好!” “孙大人远来开封除觐见圣上外。还有何指教?”郦琼对这等绯袍小官本不甚上心若不是看在杨再兴遣使身份上只怕连这话都不会说。 孙恩来见郦琼也是自作主张哪里曾得杨再兴吩咐了只是为探虚实罢了闻言笑道:“郦相在开封。日夜伺候圣上。甚是劳苦下官奉杨相之命。除至开封进贡之外还有些许薄礼转致郦相还望万勿拒却为幸。” 郦琼听得面色一黯摆手道:“杨相有心了!郦某愧不敢当。开封城中多是金人作主郦某有心无力但得保圣上无恙已经极为艰难更不及其余。唉!” 孙恩微微示意身后两名随从退出帅帐外郦琼一愣迟疑片刻也将帐内数名校尉屏退。^ “郦相非是下官冒昧杨相曾道郦相之才绝不在王德之下如今王德为江南重臣郦相却受金人辖制不能为国出力甚为可惜此言出自肺腑惟郦相裁之!”孙恩此时面色肃然再不复此前的低声下气。 郦琼一愕差点推案而起但隐忍片刻之后居然在孙恩面前安坐下来缓缓问道:“孙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可是杨相所言?某在开封身负保君守土之职虽不敢与江南王大人并肩也不敢妄自菲薄杨相若有此比实实抬爱郦某不敢受矣!” 孙恩见郦琼嘴硬喟然叹道:“未审郦相如何丧气若斯!杨相这番料错了矣!还道郦相不堪受金人欺侮必思有所以报之庶几上不负圣恩下不愧黎民岂料郦相早已经甘之如饴!唉孙某有负杨相所托着实愧煞!这便告辞!” “放肆!”郦琼再不能安坐拍案而起斥道:“小辈懂得甚么?本相统军时节汝辈何在?哪里轮得到----在此教训郦某!这汉军营中须不是岳家军天下!” 孙恩心头一颤却长声大笑起身道:“好!郦相果然还有些血性孙某佩服!若是郦相有这等气魄杨相哪里还怕金人敢欺侮圣上?!料来若是金人敢对圣上不利时郦相必要出头保得圣上平安了?好!哈哈哈哈!” 这声音稍大了些郦琼却手足俱颤四下张望总算想起来这中军内尽是心腹不怕金人细作才略略安下心来却不敢将这孙恩地话如何计较难道说孛迭真要为难赵桓时自己袖手旁观不成?但这一来适才威逼孙恩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毕竟孙恩借题挥逼得自己再不敢作威。 “不错汉军营中非是岳家军天下自然也非郦相天下只是不晓得此处为大宋天下还是大金天下?”孙恩此时却不肯饶人了:“孙某自来胆小不过追随岳家二公子将撒离喝数万兵马歼于汾州再南下解州撵得阿鲁补弃马而逃生死不知其时孙某虽然畏惧仗着一股血气也还撑了下来不曾倒下此间自然更胜当时也难怪孙某惧怕了!哈哈哈哈!” 郦琼面色刷白无言以对。 岳家军中将领近年来个个出生入死确不能以死胁之何况这些个大金行台元帅皆是郦琼旧日上司眼下在孙恩口中说来个个一文不值郦琼哪里还敢反驳半句? 孙恩见郦琼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也忍得够了才将话锋一转轻声道:“孙某来时杨相吩咐须防金人对圣上不利若有差池郦相难辞其咎!若是有何为难处只须遣一骑至泽州府杨相必倾力以助彼此同事一君不可自相倾轧郦相切记!下官告退!” 郦琼目送孙恩出营颓然坐下浑身如被人抽去筋骨再没有半分力气。 三月里完颜亮派遣兵部尚书南下为使途经开封入大内问赵桓道:“某家奉旨南下赉天水郡公玉带至临安陛下可有一语至江南否?” 赵桓见父皇玉带心痛如绞晓得完颜亮此举不过明言以赵构为大宋正统自家虽名为河北之主不过等同刘豫之辈罢了。赵构毕竟为江南亿兆百姓之主带兵数十万随时可以北渡威胁大金此番连一个贺正旦使都用到了当朝兵部尚书足见赵构在完颜亮心目中的地位自己如何能及?当下对完颜元宜道:“大人既奉旨南下事务繁忙朕----岂敢以私事相烦?” 完颜元宜见赵桓这等恭谨大笑而罢遂扬长而去后返上京时对完颜亮禀道:“那赵桓倒还本份不曾有逾越处!” 岂料当夜赵桓在殿中一阵狂吼腹中痛骂:“完颜亮如何这等辱朕?!” 次日趁孛迭出猎赵桓召郦琼入宫一个时辰之后郦琼含泪出宫不知这对君臣在宫中究竟说些甚么。 四月里萧裕上表揭诸宗族勋旧密谋作反勘问之下牵涉之广上京血流成河。 “杀!这班犯上之徒一个也不可留!”完颜亮得表细细访察看到涉案的名单怒不可遏在宫中大吼。 萧裕却犹豫道:“陛下这当中不惟有唐括辩、秉德诸人亦有太祖子孙七十余人若是一旦杀却太祖子孙几无噍类如何不----” 完颜亮怒视萧裕:“如何不杀一儆百对么?哼!这班老家伙个个仗着太祖恩典敢欺到朕头上眼下不杀日后留着来杀朕么?杀!” 此旨一下随完颜亮弑君的唐括辩、秉德先倒霉连家中男丁也一个不剩其次便是有可能、有资格与完颜氏夺权地八姓宗族、诸王叔伯子侄辈一批杀了八十余个带爵号的连太祖子孙一起陪斩一月之间杀了上京女真贵族一百五十余人。 同时萧氏族人虽为前辽遗族却与汉人一道大举占据朝中要职完颜亮仅存的亲弟弟完颜衮则领三省事、封王、领都元帅职只有这一位才像已经死去的胙王一样得到完颜亮的宠信其余要职大半不复为女真所有矣!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南北思安定,烽火指大同。袭扰! 上京城中完颜氏元气大伤太祖子孙凋零大半竟不及萧氏外族荣耀而完颜亮一番大杀八方之下众王族始知此子并非完颜可比只识得手中宝刀不忌亲疏长幼甚至没得宗族远近但有一丝对其不敬者往往便永无生理。 上京为之大安! 平章政事刘原来尚书省时亲近的旧人眼下擢为尚书右丞相兼中书令下属一班汉臣随之升迁牢牢掌握了尚书省这才是完颜亮愿意信重的中坚力量。其余左丞宗义右丞温都思忠为平章政事参知政事刘麟为尚书右丞殿前左副点检仆散忽土为殿前都点检一番升赏下来竟然不见女真诸姓有何好处。 三月间大金兵部尚书完颜元宜奉旨抵达临安带来了完颜亮的亲诏送返天水郡公生前所用玉带赵构睹物生悲赏过来使却在后宫中与韦后大将这玉带供入太庙。而完颜元宜也自乖觉不仅不再向以前的使臣一样要求南朝君臣面北跪接旨意还对赵构道:“陛下臣奉天德帝旨一则贺宋国正旦二则奉旨晓谕宋国此后宋金之交一如往昔吾主方登大宝欲与宋国结好近者必迁江淮兵马过河屯守愿宋国亦自约束庶几南北永无兵甲之费。然恐宋国诸武臣或未必肯与大金和好尚须陛下严旨约束是幸赵构数日里不曾召秦桧觐见是日得了金主明旨仍着人召秦桧入垂殿议事。秦桧自遇刺之后虽杀了施全仍不肯安心请旨之后着神武营将五十长枪兵列于轿前出入护卫料来若非刺客大举来袭。个别勇悍之徒纵然携带重兵器也难突破这层防御。这日得旨入觐心底自然晓得端倪但赵构却吓了一跳。 “秦卿日前告病。为的甚来?如今不过数日不见竟清减如此?” 入大内的秦桧早没了二月前的儒雅神采走路颤颤巍巍鬓间霜重眼神离散还须小黄门以手相携。才能够跪伏下去面上肌肤也大为消瘦。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老臣颓朽怕是不能再辅佐陛下了!”秦桧这两月来度日如年一则不晓得金人那边是何等光景日后自己还有没得这大靠山可以倚仗二来确在日夜防备往往一夜之间惊觉数次有时梦见岳飞。醒后再难成寐。本来年纪也颇老了再这等夜不安寝食不甘味岂能不病? 幸好这两日完颜元宜到了临安循旧例先到秦府一晤才晓得完颜亮态度照旧是要秦桧保证南北永不起衅且力保秦桧在宋国地位。这才让秦桧稍稍安定下来只是今日入觐尚未大好行走之际比以往艰难不少。 “秦卿乃国之柱石。朕一日不可或缺者此话不可再提!”赵构好言抚慰却是心下大快晓得秦桧心病大约在何处加上完颜元宜卑辞厚币金人内部看来还未大安暂且不敢有南下之图。赵构自然对这老东西也就不甚倚重了。 “老臣不敢欺君!”秦桧勉力打起精神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犬子虽不才。老臣亦有舔犊之心愿其能蒙君恩日后可代老臣侍奉陛下!” 赵构眉头一跳心下大是不快口中却道:“虎父无犬子秦卿长公子久在翰宛文采风流朕岂会或忘?不劳秦卿费心朕异日必有大用!只是今日召秦卿却另有要事:据金国来使所报愿熄江淮之兵烽撤行营返河北而淮泗之约不变以秦卿看来此为何意?” 秦桧默然片刻晓得这是躲不过的功课遂道:“陛下英明必早有成算老臣愚见岂足为陛下镜鉴?只是按历年南北之势金人虽兵甲强盛然漠北未靖此为后顾之忧河东义民以岳氏之名而揭竿据其河东此为心腹之患。==加之上京变乱初平纵然勋贵旧臣之中也还怕未必皆肯拥立新君以老臣之见此为远交之策以得暇平腋肘之大患矣。若陛下立意守成江南可得十数年安稳若刻意北图只怕金人未必肯让出河北来!” 赵构听得秦桧之意还不脱挟北势而欺南之意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露出来而是分析道:“岳雷得杨再兴之助于河东屡破金军大队前者杀行台元帅撒离喝令金人失却河北磐石后者再败阿鲁补据杨再兴所报斩杀女真二万余骑则河北金人馁弱已极纵然有南图之心只怕也无南图之力了罢?” 秦桧闻得此话心下一颤道:“陛下当真有北图之意?” 赵构见秦桧惊慌也心满意足这才缓缓道:“完颜亮令上京给付二位公主月俸又拘皇兄于开封止此便是押为人质之意若朕一意北伐只怕上京诸手足亲旧难得保全一个半个连开封皇兄处也不易得保平安。朕纵有雄图安忍为此?罢罢罢江南初定不可以小故动摇再过些时日待兵甲钱粮再充足些且再说罢!” 秦桧这才大大舒了一口气回府时细细回想赫然觉赵构虽早有定见却不过召自己进宫求证止为试探自己虚实罢了若是自己适才再软弱些儿只怕赵构此后再不会对自己客气了。 不过数日之内赵构说话算数封秦为观文殿大学士但同时令其领万寿观使实为虚衔同时却令以余尧弼参知政事给事中巫签书枢密院事。如此一来秦桧在中枢多了几分掣肘而其子却未如愿得居高位。 赵构终于还是对秦桧动了手脚。 杨再兴在泽州得临安消息心下略宽对洪皓道:“金人如此结好大宋无非暂为退保计若是上京安定只怕完颜亮仍不肯安心必要南下但这一来一往又可为河东多争得一年半载平安那时大军已练就还怕谁来?!只是完颜亮所虑者除江南外更在漠北忽图刺将金人搅得好苦!嘿嘿先生以为要河东多得些时日屯田某等该往何处着力?” 洪皓连日里为春耕之事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得暇至枢密行府奏事哪里晓得杨再兴动甚么歪脑子当下满面茫然不知所云。待杨再兴举手往北才略略猜到:“是了贺兰可汗居安日久也该挪挪地方才是!” 四月的河东太原府蔡晋大集诸军将屯田之事暂告一段落这一个多月来太原府二万多兵马前后共播种三万余顷土地棉、谷之属皆有而太原府左近州县兵马亦不断开垦新土增地万顷。眼下抛却农具是到了练兵的时候了。 大军既集蔡晋按阅之际心旌动摇眼下万骑精兵远过于七宝山下兵马纵然是列阵的步卒也个个精气神饱满甚至连杨再兴在七宝山下时所练之兵马也不如眼下看来这岳家军之名果然不虚。 “禀都统兵马皆已点卯特请将令!”中军旗官将帅旗升起后到点将台上请令。 蔡晋微微颌旗官手中旗号挥处骑军分作五队各自入场演练冲阵战法长枪大刀过处作为靶子的木桩上一个个木刻人头纷纷破碎连头盔共重三十余斤地盔甲让这万余骑通过之时有如卷过一道道铁铸洪流。 此时步阵也自散开重盾手、刀斧手、长枪手、箭手、弩手依次列齐整阵前一声鼓响处阵中杀声大作重盾如墙刀枪如林再响得一通鼓阵中箭如雨阵前的圆靶上插得有如乱草第三通鼓响罢阵中齐声大喝盾牌开处刀斧突阵而出在阵前开成一片雪浪若是有骑军敢欺近此时哪有生理! 蔡晋下得点将台任旗官号令诸军自家却在诸阵前后巡视这队兵马到自己手中尚不过月余还未曾实实在在练过眼下这等气势都是在牛皋手中生成若是江南尽是此等兵马何愁河北不复? 还不到半个月眼看兵马渐入佳境便得杨再兴鸽书上书:“以牛副帅为将太原、汾州旧部兵马出忻州取应州不必再进待贺兰可汗南下共逼大同府!” 蔡晋得书大喜五日后牛皋匆匆率万余骑赶到太原府才入城中即对迎候的蔡晋道:“蔡小子好福气!老牛在此已经许久不曾动手汝领军不过月余便要出击哈哈哈好福气!” 蔡晋早在拓皋时便见识过牛皋脾气丝毫不以为忤笑道:“老牛所练兵马远在江南诸路之上若非如此叫蔡晋率临安那班兵马出击还真真不敢!” 牛皋得意非凡:“这可算不得老牛本事当年岳帅练兵时规矩老牛依了个十足十会差到哪里去?如今按杨相吩咐咱还不敢带新伢子去且将打过金贼的老兵带上此战必可一鼓而下!” 这里距离燕京何等之近旬日之间大同府急报:“汪古部贺兰逆贼将兵万余南下河东岳贼渐次北上府中兵马难敷应用专望救援!” 第二百五十七章 雄师出雁门,可汗越长城。夹击! 忻州在滹沱河水域牧马河畔出太原过系舟山地势甚缓快马一日可达大军出动尽为岳家军精锐步骑也不过三日就抵忻州城下。 牛皋平太原时不仅将忻州收入囊中更撵得弃城而遁的金人沿滹沱河逃窜过代州而逃入恒山方逃得一命牛皋却乘势收了代州与繁峙。此去往西北地势为恒山所阻人马难越不利大军行动当时牛皋只得败兴而归也防太原府尚未安稳为溃军所乘。 四月初十日大军两万在忻州驻下牛皋召蔡晋、李琪共商进军方略这一点上牛皋秉岳帅之遗风不再像早前盛年之时一往无前从不与帐下军将相商。 “杨兄弟在泽州府只晓得着大军进逼应州却不曾熟知山河地理这忻州出去恒山绵延千里兵马难行须从何处进军李琪久在太行必有主意!”牛皋见二人到齐便将这难题扔给了山大王李琪。 “牛爷客气!”李琪在太行抗金十余年五台、恒山一带岂会不熟当下也不推辞在地图上指道:“应州恰与繁峙隔恒山相望恒山侠义社早年间已经控制诸处关隘只不敢下山与金人大军硬抗罢了前番牛爷逐金人越恒山雁门关而逃山间义民便杀伤不少金贼是以路虽难行也不过迁延些时日。金人在关北立有兵寨极难攻取。若要大军开拔路面宽阔却须过瓶形寨险道。经大同府治下灵丘县境绕恒山而行方可如意。” 牛皋看看地图依李琪所指一路看将下去最后却大摇其头道:“老蔡怎么看?” 蔡晋也是积年老军了。见牛皋摇头自然用心查究细看时自家也觉不妥:“牛爷且看应州自古号为雁门锁钥翻山过雁门关而过可收奇袭之效。^^恒山虽曾经魏时拓拔氏驱兵马开山其实难行若要大军举动直下应州甚为难矣。若是过灵丘则金人西京重地兵马强盛消息灵通大军绕恒山而行千里奔袭。劳师远攻恐怕尚不及应州已经与大同金人主力相逢于道。眼下大军步骑不过两万一战之下纵然退保还不算难进取却颇不易那时岂不枉费钱粮?” 牛皋一竖拇指笑道:“蔡小子当年在拓皋时。便合老牛胃口如今便似老牛胃里的蛔虫这算法没半点不同:只是以二位所见杨兄弟所称进逼应州当如何解说?” 李琪犹豫片刻。指着地图道:“末将以为杨相所言进逼不过欲调动大同兵马出城并非进取之意否则纵然取下应州恒山兵甲钱粮转运艰难守之亦不易。大同金军不下三万。女真主力便有两万余眼下更胜开封。若以硬碰硬除非将解州、渭州兵马调度过来当不在话下。依某之意不若以步军穿雁门过山佯为攻打应州却以骑军侧应若大同金军不出来便罢当真出战时以骑军过灵丘袭其后或者可收奇效。” 牛皋看了半天喟然长叹:“老杨这招没算准两万兵马做得了甚么?若是将太原府诸州县兵马带过来将四五万兵马过去哪里还有许多计较!罢罢罢朔州、大同互为犄角老牛原也没敢望能进大同歇脚。” 蔡晋却笑道:“牛爷原来想占便宜来的杨相之意岳家军不过虚张声势主戏却由那贺兰可汗来唱能将大同府兵马调出来便是大功一件何必将金人尽数引至忻州来?” 牛皋摇摇头:“老牛六十岁的人了不像汝辈还有一二十年仗好打若有便宜仗不打日后如何向岳帅交待?” 李琪与蔡晋还在四十岁上下差了二十来岁年纪自然面面相觑应对不得。= 次日岳家军大营移动步军由李琪率领往代州而去蔡晋却与牛皋率骑军径赴繁峙。 四月十四日繁峙与灵丘之间地瓶形寨上岳家军旗号迎薄雾而展寨下深谷中还不见一丝光线此处地势可比函谷关更险胜太行关纵与雁门相比也不逊分毫瓶口处只容匹马谷内却可藏兵数万在谷内仰望天如一线若遇阴雨谷内冥冥不可见地势当真险要。 待晨雾略消关南一阵马蹄声谷中数骑扛旗如飞而至关前寨栅处岳家军守兵早早将强弩对着谷中远远喝道:“哪来的兵马快快住了!” 这数骑果然闻声止步稍候一骑突前高声道:“关上是哪位将军?汾州牛爷、太原府蔡都统将兵至此午时即要出关可通禀!” 一面高声喝叫一面将手中旗号展开上面果然大书一“岳”字守栅的小校一惊:“牛爷亲至瓶形寨?好哇这番必要打灵丘了!快号箭报与张统制!” 说话间一名小卒将箭架在一具强弩上对空疾射直上数百步外的高空中渺不可见箭头镂空一路利啸声不绝声闻数里不消片刻寨上人声渐响不下数十人自关上拥下为者道:“何事这般着急?何人出关?” 栅后校卒禀道:“张爷汾州牛爷与太原府蔡都统率大军过关这番必是要打灵丘了!” 那统制还没睡得十分醒却被这话一惊骇然道:“甚么?太原府大军过路?这还了得还不快快拾掇迎牛爷过关!” 一阵喧嚷之下关上关下拥出来千余岳家军只是此处岳家军多是原来的侠义寨义民虽奉了岳家军旗号却少有经过岳家军严格训练者衣甲也不十分整齐在这张统制约束下倒也渐渐排出些模样来兵甲稍鲜亮些的在前头遮掩不成模样的则在后面壮些声威看得那报讯地踏白军骑兵腹中暗笑。 过巳时不久谷中果然地面颤动蔡晋将前驱三千骑在谷中一拥而至直震得山壁上泥石飞落守栅的岳家军前番见牛皋驱赶金兵时还有些不甚整齐再看眼下这队岳家精骑个个羡叹:马是蒙古骏足兵是百战雄师甲是精铁锁子甲刀枪如林持枪的骑兵们个个面容肃穆大军行动之间杀意扑面而来。 “见过蔡将军!”那张统制见这为的主将打出一面“蔡”字旗晓得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当今太原府的主将蔡晋到了此人曾与杨相共打过拓皋之战的手中镏金铛颇杀过不少金人老张当真肃然起敬。 蔡晋却在关下浩叹:“好关!众位兄弟辛苦!若非占了此关忻州、太原便在金人足下矣!” 此时地雁门关下却有一岳家军哨探在林间小径上匆匆奔跑终于在关前气喘吁吁地立住脚对关上大叫:“快叫刘爷下边大军来了汾州李琪李将军亲率大军过关快准备接着!” 此地出代县大营不过三十余里李琪率大军自寅时开拔前队脚快些未及午时已经被雁门关哨探现本来早前两天也已经着人来报过是以一见之下便晓得是李琪过关。 再过得一刻林间兵马惊起宿鸟绵延数里却人声不显个个谨奉军令衔枚埋头赶路。 此处却有近三千岳家军防御以抗对面的金人。 两日后应州金人守军在城中惊觉数十里之外岳家军穿山而过于林间潜行已经快抵达应州城了。 “快!关城门!报大同府!” 灵丘城南五十里处三十余人的金骑小队缓缓沿官道巡游此处已经许久不曾见大军行动这队金人一路高声笑闹随意之至但行走之间却有一老军大叫道:“莫吵!” 众军卒安静下过得片刻那老军疑惑道:“都听见没?大同府兵马如何到此?不用防蒙古人了么?” 其余诸军卒此时也惊觉地面开始传来震颤若非地震定是数千规模的骑军出动十余年来便是与蒙古人大战之时除却金军大队也不曾有这般兵马经过。此时数年不经战事哪来的别家兵马自然应该是大同府守军了。 “不好!是宋人!快逃!- 一名老军眼尖远远看到岳家军旗号虽然不过前驱数十骑但地面越颤得厉害了岂会止是这数十骑可致?当下一声大喊当先夺路而逃那队岳家军中踏白军见形迹已露哪肯放过也纵马来追一路上箭来矢往待远远看到灵丘城时已经不足十名金骑了踏白军才五十余人自然也不会凑到城下挨宰只得眼看着剩下**骑带箭逃入城中。 “宋军过万骑来袭大人快报大同府啊!” 灵丘县城四门紧闭却有数骑出城飞奔向大同府及燕京报急。 云中县长城外十里浑河之畔却有四千余骑汪古部大军饮马驻足临时搭起的布帐内贺兰可汗召一众汉人、突厥、夏人将领齐聚道:“众位大同金贼此时正忙着应付岳家军咱们该从哪里下手最为爽快?” 第二百五十八章 风水轮流转,劫掠赠夏使。诱贼! 绍兴二十年四月十三大金国西京大同府为岳家军所袭应州、灵丘几乎同时告急。 大同府留守金军两万五千骑另有汉军万余是金国在河北最强大的力量也是确保蒙古不能南下以及幽燕之地平安的最后防线出大同可北击蒙古南镇中原这一次岳家军实在做得太过份了些。 西京总管府大金国西北路招讨使萧好胡虽大愤却不曾乱了手脚闻二州县所报兵马不一应州城外几乎尽是步卒自然浑不以为意:“太行流寇历年犯境岂在少数?不去理会他!灵丘岳家贼寇精骑过万倒也难得历年来并不曾有过这般力量且会上一会看与大金精骑虚实如何!” 言下之意直将应州城外岳家军认作了一般山寨义民而铁甲骑军则是当今天下所罕见必非一般冒充岳家军者所能装备料来必是岳家军主力无疑遂整治兵马欲率二万骑过灵丘与岳家军硬撼。 四月十七日灵丘城中一片慌乱金军但见岳家军分作三大队每日里以两队居县城南北营中另一队则四下劫掠灵丘三十里内的汉人被掳掠一空连许多突厥、女真、蒙古人也被连人带牲畜掳走成日里只听得城外军营中哭号连天十余年间只闻金人掳掠宋人如今天地倒转开始轮到宋人掳掠金人了城中宋民听得城外动静都极为惶惑但守城的金人却心情复杂眼看自己的同族被宋人所掳滋味难言之至。 四月十九日大金国上京宿直将军温敦斡喝肥马轻裘驱赶着三百余人的行伍。缓缓行至广灵县内一路上以“横赠夏国使”的名义。受尽地方官吏厚待。当然。真正让地方文武小心着意的。却是这“宿直将军”四字往南而去宋国的完颜元宜虽贵为兵部尚书在地方官员眼里却还不及这小小的宿直将军无他。=只为这将军之职更近完颜亮一步而已能够负责内廷卫戌重任不但勇武过人还须得完颜亮视为心腹方可。 但温敦斡喝地悠闲日子就在广灵结束这日行到午时一队人马俱乏。在道旁歇息却见前后数队快骑疾驰而过最后一队经过时为的谋克驻足道:“这位可是至夏国宣旨地大人?前方广灵境内近来有岳姓贼子为祸须小心在意若是到了县城还未曾遇贼。便在城中住些时日。待贼势平复之后再走也不晚!” 温敦斡喝在上京时仗着从军中与完颜亮生死与共。立下战功无数方得任这宿直将军之职闻言不惊反喜道:“某便是大金宿直将军诸位可是从广灵守军中来?这贼子有多大势力?为何西京总管府不曾击贼却任其肆意妄为?” 那谋克吓得一跳下马对温敦斡喝道:“不晓得是将军在此失礼!只是这伙贼子却是河北地面上从未有过不下万骑将军若要过大同府至夏国确须小心在意。” 温敦斡喝回头与背后数十名亲卫相视俱各失笑回头对这谋克道:“贼军上万骑那还是太行山贼么?只怕汪古部也不曾有这许多骑军罢?萧好胡莫不是被贼子所慑但闻贼军过万再不敢出城迎敌?” 那谋克讪讪而笑心下腹诽:“这死胖子在上京呆惯了还道岳家山贼是泥塑木雕地嘿嘿千万莫错过碰上了才好!”面上却是小心陪笑恭敬作别。 俗话说好地不灵坏的灵何况是在广灵县境内?次日一大早温敦斡喝才饮过马奶酒还没上路就听得广灵方向人喊马嘶蹄声动地以历年在军中征战的经验温敦斡喝立即判断出来前方不下两千骑行动联想到昨日那谋克的警告不由得手痒招呼道:“车仗藏在路边莫要冒头老爷要去见识见识这伙贼子!” 当下众随从将运送赠夏地礼物藏好护卫的五十余骑却随温敦斡喝出击往那贼军方向扑去各人早将弓箭备好只打算见面时横掠一番戏弄一下这伙贼子也没想过以五十余骑将这伙强贼击溃。==正所谓强出头者必自辱才不过十来里地转眼便过果然见到贼军正抢掠一处*女真族人牧地大小数十顶穹庐被掀翻牛羊人口被赶至一处眼看便要上路南下了温敦斡喝却再没有充英雄的念头才冲到四五百步外便勒马而逃:这哪里是一伙山贼!眼看个个兵强马壮身裹铁叶精甲手持长兵背挎强弓比自己这伙上京侍卫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但四五十骑行动岂能逃得出对方视线?见有数十骑敢来窥视为的贼将大声大吼三百余骑脱队冲出直扑温敦斡喝等人女真骑军这点素质还是有的见贼军大举追来一路上渐渐分散引贼军分兵可惜这伙贼军似乎意不在多所杀伤认准了温敦斡喝紧追不舍哪消片刻便到了众侍从隐藏之处。 眼看自家主将被贼军追得失魂丧胆留下来守护仪仗车马的文官和民哪里还敢相抗个个一声喊往道旁四散夺路而逃但这一来隐藏地车仗便再难遁形被追来的贼军所察。 “蔡都统这伙金人是送礼的!”岳家军中有小校认得金人文字大喜叫道。 这队岳家军果然正是蔡晋亲率闻讯大乐:“好!正愁那萧好胡不出大同却有人送礼上门叫那鞑子过来仔细问问这伙金人所送礼物是从哪里来的随即有骑军将没有逃得脱的使臣擒至马前稍加勘问已经一清二楚蔡晋却失声叫道:“不好!那胖子竟然便是温敦斡喝!若是能够将他抓起来胜却财货无数还怕金人不出城么?罢了汝等且押这些礼物往灵丘某自去追温敦斡喝!” 当下留了大半兵马在此押送财货自家率百余骑往温敦斡喝。 入夜时蔡晋人疲马乏已经追过了广灵县城却始终不见温敦斡喝踪影只得败兴而归却喜得了完颜亮送给夏人的礼物虽不算厚重总是大大出了一口气削了金人脸面。 温敦斡喝哪里去了? 他压根就没有赶往广灵的打算而是夺路直奔 这大胖胡子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昨天地那位谋克警告自己千万不要碰上岳家贼子了这等贼子还是传说中地太行山贼么?这几年在漠北也见识过装甲略有改进的蒙古贼骑往往也能够达到一两千人地规模但在大金主力精骑面前还不值一提。哪像今日碰到的贼军便是上京完颜衮所部羽林卫也不过左右而已但论到战斗力这伙贼人的反应之快冲击之猛只怕上京儿郎还有所不及。 两日之后跑得已经不成*人形的温敦斡喝终于与死命相随的五名侍卫赶到了大同府。 “萧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某家身负皇旨赴夏国晓谕国主如今却弄得这般模样几乎不能自保一应国礼尽失若是给圣上晓得了只怕咱兄弟俩罪责不小!”温敦斡喝在大同府吃上一顿饱饭精神渐复却与萧好胡提到所负皇命焦燥不安。 萧好胡心头窃笑:“国使是好当的么?汝自家有辱皇命干老子屁事!” 但嘴上绝不能这般下作愤然作色道:“将军所言极是这伙贼子果然嚣张若不举大军前往跎踏平了取回财货如何与将军出得这口恶气!----但不晓得以将军所见贼军大略共有多少?” 温敦斡喝犹豫一阵道:“以某家在广灵所见大约总在两千骑上下只是兵甲精良不像是一般流寇大人倒须小心在意!” 萧好胡心道:“这算得甚么?若是与灵丘贼军相比只算小股流寇罢了。” 当下也不多言只道:“将军且安住一宿明日某便率大军往广灵讨贼决为将军取回诸般物事不致耽误将军公干!” 温敦斡喝将信将疑却也无可奈何这一次与贼遭遇让他彻底消了对岳家贼寇的小视之心眼下再不敢强出头只得听这萧好胡处置了。 萧好胡自得警讯起已经在大同府安排数日却喜长城外无事遂将守长城的骑军也调回来不少连城中精骑差不多凑出两万三千骑纵然算不得倾巢而出也已经尽力筹措了再想办法也总不敢将大同府尽数交给汉军把持。 四月二十二日大军终于出了大同府久在塞上的女真骑军倒还没废了武功端的人强马壮杀气腾腾直扑灵丘而来。温敦斡喝却在大同府高卧再不敢出战了。 让萧好胡郁闷的是大军赶到灵丘时见的只是满地羊毛岳家军万骑精兵早走得半个也不剩据细作探察已经尽数往瓶形关而去了。 “好一伙滑贼!”萧好胡大怒:“传令大军往瓶形关追击!” 长城外罗彦得讯大喜道:“好!金贼已经远去出击!” 第二百五十九章 相持瓶形关,穷追汪古部。亲征! 四月二十五日瓶形关下萧好胡跌脚大骂怒气满胸! 关下晨雾未曾散尽影影绰绰约有数百辈尽是秃垂环之属个个身材魁梧赤膊挥兵口吐秽言在那里叫骂不停只是汉话不精前方山上关栅内岳家军将士听得不大分明料来绝无好话只是无从应起。 眼前的这太行险道有如天堑三日来牢牢将大同精兵阻在关外山头上明明不过几处石栅却似隐了数万精兵只要自家骑军上前猛冲必有充足的滚石擂木、热油石灰、劲箭强弩招呼下来且居高临下威势非小但闻得关上杀声震天哪里晓得有多少兵马在上? 女真精骑之强以上京、西京(大同)、漠北为最江淮间连年平安早没了大金精锐兵马驻守对大金国而言北方蒙古强虏随时可越长城南下南取中原东逼上京远比河东岳家军及江南赵宋兵马更具有威胁。是以大金举国钱粮近年来颇供此诸处兵马应用眼下这队大同兵马一则兵甲精锐二则与蒙古诸部连年攻伐岂是开封那班久不曾骑射的富贵兵可比?是以萧好胡一声令下无不效命赴死眼下对面不过是岳家山贼而已安有不胜之理! 但形势比人强连续三日强攻下来人困马乏死伤过二千却犹不能奈山贼何由不得萧好胡不怒。 “好贼子!有胆下山来与咱老子厮杀。这般偷偷摸摸算甚么好汉!” 萧好胡无计可施之下这日着人在山下骂阵。只盼激得山上贼子出关对杀这日见山上绝无响应大愤之下自家亲自上前骂阵倒是满口标准汉话山上听得明明白白。蔡晋在山头上听得萧好胡口吐狂言见自家麾下将士个个不平哈哈一笑将手中啃得半净的野鸡腿骨往山下金兵群集处一扔。骂道:“随这狗贼骂他娘地莫理他!诸将听令:着人多打些野味今日烤了吃!哈哈哈哈!”众将得令面面相觑个个矫舌难下不晓得这蔡都统如何这等忍让。 “这伙金狗非比寻常!”蔡晋见山下女真精兵。虽口中不言。也暗自心惊:“太原府兵马虽众只怕硬撼之下野战之际也未必能够拿下这伙贼子。何况本部兵马眼下不过万余以寡敌众岂敢操必胜?怪道杨相只吩咐将大同兵马引出来即可却未曾着某家将兵马去与这伙贼子拼个死活!” 这萧好胡见骂得红日高升仍不曾见关上有何动静暴跳之下吼道:“诸军听令莫与这些胆小如鼠地南蛮们徒耗心神冲关!” 当下关前杀声震天。数千金军举护盾蜂涌而前关下栅前自然早已经深沟高垒关上诸军也早有准备见金贼再次上前也不客气飞矢如蝗遮天蔽日地覆盖了金军。厮杀声、嚎叫声再起。不消片刻金人已经涌至关前。山上滚石擂木威砸得金人骨碎肢残个个慌忙躲避再难进逼半步。 蔡晋见金军第一轮进攻无功而返料来今日不过如此遂大笑道:“儿郎们加意小心爷去睡觉了只要萧好胡不曾入关切莫来搅扰!”当下返身入帐后高卧不提。 诸军闻言苦笑:“这蔡都统当真好生闲暇!” 俗语云:风水轮流转当真不虚才过了午时金人半日间攻打无功早已经乏力萧好胡只得吩咐埋锅造饭着人看好关口以防岳家军出击一边大骂而退。 但饭尚未熟便听得数骑如飞而至此时阵前已经全无厮杀这马蹄声响彻数里连关上岳家军也听到了动静探头探脑往下张望。 “大人!汪古部贺兰可汗亲率大军来袭!”来人滚落马鞍身上血迹斑斑满面尘土声音嘶哑:“两日来已有三座州县城池遭袭死伤军民数千掳去牛羊人口无数眼下贼军集结大队将袭取大同府大人可回军救援!” 萧好胡听罢咬得牙响望着山上岳家军营怒目瞪视片刻这才吼叫道:“拔营!前锋军随某出营救大同后队押营缓行莫让岳家贼寇追袭!” 霎时间营中烟尘四起万余骑兵马转眼集结成队萧好胡勒马率先出营万骑行动之下大道上扬起数里尘土。 “萧好胡逃了!萧好胡逃了!”关上岳家军见金军帅旗移动晓得萧好胡已经出营看方向应该是往大同而去虽不明究里却也晓得形势逆转对自家大大有利。 “啥?!萧好胡逃了?!”蔡晋闻讯哪里还能安睡却喜袍甲在身急急上关墙察看果然金营内一片慌乱近半兵力已经不在远处扬起的烟尘尚未散去却不见了萧好胡的帅旗。 “儿郎们上马!”蔡晋意气风提起自家用地留金镗就要出击。 “都统急不得!”关上小校忙叫道:“关口还有四千多贼子守御营中还有数千当真要硬拼么?” 蔡晋趴在关上细看诚然不假关口处还有四千多骑金贼严阵以待金营中虽乱也不下六七千兵马若是这等出击时只怕还有损伤遂恨恨道:“爷再忍忍看这班贼子几时退兵!” 此时的大同府城外却是人喊马嘶热闹非凡城头上负责防御的汉军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城外诸军拱卫下汪古部贺兰可汗对着城头指指点点不晓得几时会攻城城中大军早围剿岳家贼寇去了哪里能够防御得周全?幸好这伙蒙古军人手也不多若是强攻坚城只怕也不易攻取若拖得一两日萧好胡大军已返那时还怕甚么? 此事城头守军固然料定城外的贺兰可汗也不是傻的。 “且容金贼再多活些时辰!”罗彦指着城头对身边诸将道:“这番也将金贼搅得狠了料来那萧好胡必不肯甘休咱们也不须攻城只要引得萧好胡回军拉到草原上绕几个***便罢!这大同府迟早是咱家的!” 一夜之后大同府兵卒再上城头往外窥伺个个喜出望外高声叫嚷:“蒙古贼子逃了!” 城外蒙古兵屯兵之处一片狼藉却再没有半点兵马料来一夜之间蒙古人早逃得远远地不敢来攻这大同府。红日初升未至巳时城外蹄声雷动地面尘起城头上再次陷入一片恐慌不过待烟尘散去却见萧好胡帅旗原来这回援大同的万余骑连夜赶道终于在一日一夜内赶了二百余里回到大同。 “贼军哪里去了?”萧好胡城也不进就这么在城外吼叫。 城头守军虽不明详细仍众臂所指皆朝着北方萧好胡一声暴喝勒马率军北去果然追不过五十里道上马粪蹄印满目都是已经确然见到蒙古大军行经的踪迹。萧好胡大喜晓得自己追对了方向一路细心察查衔尾直追下去。 这边追得开心却不晓得瓶形关外金人尽撤蔡晋见最后押尾地四五千骑缓缓退却哪里还忍得住遂率所部万余骑尾随而至那些留守的金人也算精锐怎当得连日苦战不曾歇息一夜来更是高度紧张未能安睡眼下见后方岳家骑军铺天盖地而来先自怯了略作抵挡纷纷快马加鞭只盼将岳家军抛得越远越好落后的自然哭爹喊娘被岳家军痛下杀手直追出五十余里后蔡晋见已经杀了七八百金军而其余大部早已经四散晓得再追下去也是徒劳只得兴尽而返这一轮进退相拒岳家军损失不过数十却杀伤金人两千余骑可算大赚只是不晓得贺兰可汗那边生意如何。 萧好胡初时信心满满总估算蒙古贼寇逃不过二百里去岂知越追越远入夜时人困马乏仍不见蒙古人背影据地面马粪干湿程度推算蒙古人总在四五十里开外偏生就是差了这几十里追不上。 三日后萧好胡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猛地醒悟过来:连日追逐不过是贺兰可汗在牵着自己的鼻子绕路并不曾打算要与自己所率大军决战而攻击大同府之举看来也不过是将自己大军吸引过来而已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打算过要攻取大同府!自此战一起克烈部也动上了手两个月间竟然逼往燕京方向六次大同府兵马虽已经受了些伤损仍不得不分兵往燕京协防。上京城也得警讯:忽图刺率大军数千连克塔塔尔两族连族中人口也掳去近半! 这还了得! 完颜亮闻报蒙古大举来袭一怒之下在宫中召君臣商议军政这番却与往日不同。 “朕决意亲征诸卿家可小心上京不得动摇军心民心大军动料来不过数月间定要平贼而后返!” 与此同时河北至上京一带三十余万户汉民被征壮丁往草原上修葺城壕! 第二百六十章 河北生动乱,开封移宋主。祸乱! 此时的蒙古诸部在汪古部一力襄助下早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当年以骨矛骨箭袭扰金人的荒蛮弱族经忽图刺大力收拢光是在金帐之下便聚集了三部人口五万余其中能征善战之辈不下七千再加上汪古部流出的少量铁器虽不能做到顶盔贯甲却也用上了铁制兵器。 相较之下与汪古部走得更近的克烈部得的便宜更多不亦鲁黑汗近年来少有亲征了全力打造草原上最大的城池----克烈、只儿斤、董合亦惕、土别兀惕、阿勒巴惕、撒合亦惕诸支派共居的克烈王城!眼下率军出征的只有古儿汗得汪古部贺兰可汗之助也组建起了一支七百余人的铁甲亲卫麾下铁器装备的兵卒达到四千余骑虽尚不及忽图刺金帐下势力却可傲视其余诸部族。 汪古部自然不在其中。 贺兰可汗所部的近五千骑已经完全采用了宋人的军制不仅大半身被铁甲连军中职衔也不再以百夫长之类相称而是是将校分封一如晋城军制此番在大同一阵纵横虽不敢与两万余大同府主力硬撼但杀入一应州县却如入无人之境两三千寻常金军根本不是对手在汪古部铁骑面前一触即溃! 古儿汗曾至汪古部数次特别是借道往攻金人时更必至贺兰可汗处把臂共饮但私下里却对不亦鲁黑汗道:“贺兰可汗大帐所在。汪古部好生兴旺!东胜州人口还在克烈城之上此子已经不可为敌倒是可以为援……” 不亦鲁黑汗近来身子福得更加厉害闻言大笑满面满身地肥肉一起颤动往北方一瞥沉声道:“好便是好只是未到时候这贺兰可汗为克烈部所封。料来异日不会为难罢?哈哈哈哈……” 此时的山东济南府历城治下离府城不到二十里的一处村落却是哭声震天村中妇孺拉拉扯扯只盼从如狼似虎的金兵手中将家中壮年男丁夺回。 “军爷----拙夫已逾四旬哪里能够上马杀敌?求求军爷放过----便拿些银钱去----”一家还算殷实的农家外一妇女牵着十来岁的儿子。拉着丈夫衣襟对强行捉拿丈夫的金兵哭诉道。 “滚开!”那为的金军一把抓过村妇手中银钱却一脚踹过来几乎将这母子二人踹倒一边大骂道:“这村妇好生大胆便不怕爷将汝辈一并捉去?!----圣上有旨下来哪个敢抗?还敢在此罗唣!” 这对母子哪里敢与金兵相抗?没奈何只得眼睁睁看着金人扬长而去村落中哭声震天。原也不只这一家而已这家幼子年方十来岁。却怒目而视既不哭叫。也不大骂待金人去远了才对母亲道:“娘亲待孩儿长大必要将金贼驱出河北方报此仇!” 那村妇大骇一把捂住这孩儿口:“坦夫不得妄言。莫被别人听了去!” 但这家人自小心。却阻不得别家有大胆的过不了三五日。便听得村中有人传言道是东山有义军起事为者叫李铁枪据说使得一柄浑铁枪有大宋神枪杨相公之风屡屡杀伤金人非同小可村中诸人虽低声相传却个个窃喜都道爽快!那叫坦夫地小孩子却听得心向往之忖道:“父亲在日只道读圣贤书方不负孔圣故土风俗却不道当今之世有贼不杀读书何益?” 虽有此心可惜年龄尚小只能艳羡不能效仿。 河北之大岂止东山一处?完颜亮圣旨既下大举征民河北地面上汉人叫苦不迭纷纷起事地方官兵弹压不及东边压下去西边又冒出来一时间手忙脚乱又哪里敢违旨不征?不及两月间燕京至大同府一线已经有二十余万强征的民越奉圣州而北深入汪古部腹地押送的金军达到三万余贺兰可汗一边收缩兵力紧守东胜州城一边却着人往克烈部求援不亦鲁黑汗闻讯也着古儿汗率三千骑来襄助。 这两个月中完颜亮也没有闲着四月间即下旨着有司预备迁都燕京之事并先行画出宫室图案以备御览上京诸勋旧大臣骇然连连上书求完颜亮免此成命完颜亮久有此心岂会轻易舍却当下杀了数位叫嚣得最凶的臣子连太府监完颜冯六也在被诛之列这下子上京诸旧臣心中雪亮再无人敢出头作对。同时完颜亮也为征战预备着宫中一应用度大力裁减不得供膳兼鱼肉鹅鸭等类为北方罕有之物也不得供入御膳之内。五月间宰相大率臣工上书请益嫔妃以广嗣续免遭前朝之祸完颜亮从善如流命大舅子徒单贞私下晓谕群臣:“此前所诛党人诸妇人中多朕中表亲欲纳之官中以免为纳嫔妃之事扰民。” 这次不要说完颜氏的旧臣连当初一力扶持完颜亮的萧裕也看不下去了上书请止此举这些个罪臣之妻妾虽然个个美貌却都是完颜亮亲族其中甚至有完颜亮堂、表姐妹如此这般恐贻后世之讥! 完颜亮心下不悦却也没有加罪只是纳妃之事照常举办将莎鲁啜、胡里剌、胡失打秉德弟里等妻妾纳入宫中连远在开封的唐括定哥也着人送至上京为妃方遂昔时大愿在宫中与诸妃胡天胡地不思朝政。 六月初七漠北草长忽图刺率大军已经在塔塔尔部与金军厮杀多次双方不分胜负兵马地势犬牙交错僵持不下完颜亮却在上京誓师出征正与诸臣工道别。 “此去漠北本不必朕亲征然蒙古诸贼以天威尚远不曾慑服故朕举天兵扫荡欲令贼知进退不敢轻犯国朝!待壕墙筑成此后再无虑蒙古来犯庶几可得百年之安。诸卿家在朝须奉尚书省令筹划迁都燕京事宜待朕南返即行营造宫室上京勋旧可择日先行南迁免致届时慌乱。” 众臣惟惟听令个个胆寒。 “相爷完颜亮已经出京北伐蔡都统自太原府来书请以太原兵马出东胜州与罗彦为犄角以缓金军兵势杨相以为如何?”洪皓整理鸽书深知此际事关重大是以不待僚属传达而是亲自至杨再兴署中问策。 杨再兴料理完春耕夏种之事正在与相府诸文武共商练兵之计闻讯止住诸人议论问道:“完颜亮大修城壕欲拒蒙古诸部于漠北此番又大举北伐若是诸事皆定当作何举动?” 众人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道:“必要南下!” 杨再兴苦笑道:“正是如此!两月前即报完颜亮下旨迁都燕京此为长久之策矣此子久在开封深知南北虚实除却河东兵马未曾熟知以外对河北久有筹谋眼下举动虽过急了些却必为算计河北之治做些预备功课罢了!本相还打算多准备些时日再作道理可惜完颜亮不肯答应!哼河东地面已经略有根基杨某岂会坐视完颜亮这等步步进逼?先生这便书至河北各州县晋城诸分号人马银钱缓缓迁至晋城却不可太过张扬令金人觉察!” 诸人听罢都是一凛晓得杨再兴不肯等完颜亮一步步计划完善再南北对决而是要先行招令完颜亮难以立足河北了! 此令既下晋城往北再无银钱运送诸分号在南下货车中纷纷将历年积储的银钱藏于北货之内大批南运而分号中人手精锐也分批南下在分号内只留了些当地聘用地汉人撑着门面连分号中存货也日渐减少只是这番功夫下得仔细分号外的门面上看不出有何异样来照旧是货物满架车水马龙只是有些老主顾会诧异:“咦?贵宝号为何近来久无南货?” 觉察河北不对劲的除了晋城分号顾客还有上京金国右相大待完颜亮出征不足半月便火急上书至军中奏道:“臣谨奏:河北故汉民因征民事多有据山川险地为贼者不可胜数虽不致国朝之险恐于开封金德帝处有妨若贼势日众为者有意于开封府则河北地难安!臣有虑及此不能不为国朝计敢奏请陛下早定方略移金德帝于燕北庶几可防不时之变!” 完颜亮此时还未与蒙古人交锋一路上自然“势如破竹”心情大好得表虽不快也晓得大所虑羞然不错即下旨令孛迭押赵桓北上燕京安置待大金移治燕京之后再行废止之事。 大得旨大喜随即着人星夜南下报与开封孛迭令火押赵桓北上燕京不可迟滞以免为河北宋民所误。 孛迭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七月底了这还是大心急之下最快的度送来却让孛迭失去在开封逍遥的好心情抱怨这旨意来得不是时候。眼下河北乱得有如一锅粥哪里是送赵桓北上的好时候? 但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这个消息不可先让郦琼等人得知否则后果难以逆料! 第二百六十一章 孛迭掳赵桓,汉军乱开封。有贼! 七月流火赤日如焚开封城中街巷内午后便人迹稀疏至日落后方才热闹起来城中连年平安金人也早习惯了汉人闾巷坊肆间的安逸生活那些被上京勋贵排斥的臣子远镇开封归行台尚书省节制虽在孛迭这粗人治下仍乐不思蜀私下里嗤笑上京那班蠢贼坐守苦寒之地不通变化。是以完颜亮在上京颁旨预备迁都上京诸臣叫苦不迭开封金人却个个点头称赏颇赞:“圣上虽更近武人些毕竟有谋略此为大金万世良策矣!” 入夜后的热闹喧嚣可直至酉时末早些年不曾安稳时申时便要击鼓禁行了眼下岁岁平安开封的宵禁也松驰起来渐渐将夜间活动时间限制移至酉时此时的开封城中但闻鼓响诸贩夫走卒皆开始收拾生意预备还家。而大富之徒或在家中安享逸乐或在勾栏间留宿也不会在鼓声尽时到处走动以免为夜间巡狩的金军捕获为开封尹所加罪。 七月二十九日府里却有些不寻常的动静。 未曾宵禁之前大内金人四下出动将城里经营马车的商号搜罗一空数百辆马车被拘至宫中停放更有大批金人将手中财货在街市出手以极低的价格换为银钱其中甚至有近两年晋城才进贡给赵桓的贡物开封城中坊肆每日里进出银钱不少堪堪将这批财货消化下去也造成了市面上的物价陡跌。 “相爷。这两日金人大举销货手边财物尽换作银钱是何用意?孛迭处须不曾有令换防。也不曾见北边兵马来往----”郦琼虽不谙坊肆间事务却有帐下耳目晓得将城中动静随时上报何况这等轰动开封地大动作。 初时郦琼也不曾上心毕竟金人偶尔也会有上千人的换防之举北撤的金军往往会将在开封搜罗地财物尽数换作银钱带走以免路上累赘但据眼下这等行情却似数千金军要尽数北上一般但如此大的举动。为何孛迭不曾有一声知会?何况数千兵马尽撤非是一朝一夕之功为何金人这等着急? 纵然要将大军北撤也须待北军南下换防方可举动。眼下这般北方全无动静大军早早上了大草原去追剿蒙古人哪来的兵马换防? 眼看越来越不对劲郦琼终于横下心来打算入宫向孛迭问个明白以免当真有事时。自家措手不及徒生变乱。但到了二十九日申时听闻数百辆大车被拘至宫中郦琼大惊之下哪里还敢耽误当下率亲卫三百余骑直扑大内。 宣德楼下数百金军架起鹿柴拒马前有长兵后有强弩。守得严严实实门楼上***通明五十丈内纤毫毕显郦琼这队兵马所至城中有如惊雷远远就传至宣德门处。金军闻声大震。当下便有三骑突地冲出后面金军急急将鹿柴移拢阻断道路。 “来者何人?敢在开封府乱闯!:bsp;眼看相距不过百步。金人在马背上大吼郦琼不得不率队勒马缓缓上前那三骑金人面面相觑一时皆作声不得半晌之后才有一骑上前拱手道:“属下不知是郦相冲闯莫怪!” 郦琼不与他答话却缓缓驱马越过这三骑往宣德楼逼去为的金人还想拦阻后面汉军众骑一阵兵器交响吓得这三骑不敢动弹只得让道郦琼眼见宣德楼下重兵把守眼中有如要冒出火来骑马逼近高声道:“完颜相公何在郦某有要事相商通禀!” 那门楼处的守军一阵慌乱才有一谋克出面拱手道:“郦相勿罪相公有令今夜大内有紧急军务相商任何人不得入内有擅闯者格杀勿论!” 郦琼眼见大内人喊马嘶乱作一团***处处人影绰绰晓得必有不妥哪里肯答应只是所带的亲卫有限莫说直闯孛迭大营便是眼前这关也过不去没奈何只得怒喝道:“回营!” 不消片刻孛迭便已经得报晓得郦琼来此无功而返心下大惊连忙吩咐斥候:“快往汉军营中探听动静大军不可迟误这便出!” 宫中顿时大乱后宫一片哭喊之声赵桓如遭大难面若死灰寝宫外金兵一迭声催促不停身边二妃哭叫不休四顾无援心乱如麻悔不早教郦琼下手救驾眼下哪有回天之力?才及戌时宫中大车一辆辆驶出排成一队长龙自天街往北在空无一人的开封街道上疾驰而去。 宫中车驾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城中一片马蹄声大作大内墙外数里之间黎民都被惊动晓得城中必有不妥却哪里有人敢出门窥伺? 李固渡码头***照耀数千骑押着马车渐次赶到一片忙乱中逐一登船。押后的两千余骑却紧张地遥看着开封城方向果然登舟未毕数骑如飞而至火把散乱一边狂奔一边大叫:“汉军作反!汉军作反!防御!----” 孛迭眼皮一跳晓得郦琼终于作心下一横喝道:“莫怕!汉军焉能作乱!随本相列阵!” 郦琼率队疾驰而至时只得叫苦:汉军战马总共不过千余骑还多是金军中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能够惫夜赶上金人已经不错了哪里能与严阵以待地金人硬撼?汉军所长者乃在步卒以守城为第一要务开封防御本依赖汉军甚重却不是用来攻城掠地突阵斩将的。眼下若要将孛迭截下除非能够瞬间将汉军步卒大队带至此间否则一切休提! “相公为何不曾知会郦某擅将陛下掳去?陛下治河北乃是上京圣旨所封恐非相公所能定夺何不暂停车驾待禀明上京圣上再作区处?” 两军对圆之后郦琼眼见无法可想只得跃马出列向孛迭问话。 孛迭看清汉军规模暗称侥幸心下安稳也不甚将郦琼的话放在心上却反问道:“郦相率军追赶本相莫非想作反么?” 郦琼一凛在马背上拱手道:“郦某不敢只是身负圣命护卫金德帝若有何差池只怕吃罪不起!” 孛迭哈哈一笑将怀中圣旨展开远远对郦琼道:“圣上有旨今河北未安恐致生变着本相将金德帝移至燕京护卫免生意外郦相可要亲自阅看么?” 郦琼一时踌躇晓得孛迭所言多半不假但眼睁睁看着赵桓在自己眼皮底下押走总是心痛如绞却无可奈何进退不得。孛迭见郦琼失色晓得已经不足为患悄悄嘱人加快装船自家却丝毫不敢懈怠远远监视郦琼动静。 不消两个时辰河面上舟船如织已经将车驾上的事物大半装运北上眼下渡口处只剩金军与汉军相持孛迭哈哈大笑道:“不敢劳郦相远送这便请返开封防御异日圣上南征之时还须借重郦相不可自误!” 长笑声中率队登船渡口处人去船空郦琼气丧若死立马渡口河边只听得黄河水响天地间唯有这声音回荡弥塞万里虚空。 “郦相----” 身后传来麾下亲卫的呼喊郦琼有如从梦中醒来却泪流满面嘶声道:“回城!” “郦相这贼子欺人太甚不如----” “住嘴!”郦琼暴喝道:“汉军营中尽是签军家小皆在河北汝辈任意妄为想害死这班兄弟家小么?” 那小校口中不言心下却道:“这般大张旗鼓地来追车驾也不晓得哪个更任意妄为!” 这边郦琼怏怏不乐率队返城那边孛迭却在船上稍微吁了一口气晓得总算逃过一劫纵然郦琼敢据开封为乱只怕宋人一时间还不敢举大军北上收复开封罢?再者郦琼及汉军中将士家小尽在河北哪里敢便作乱?只要赵桓安抵燕京河北地面再无顾虑矣! 黄河以北千里地面早被斥候探得明白并无可以威胁到这支大军地乱民势力只要不出意外过河之后便是自家天下了! 正在侥幸间却听得舷窗外一片惊呼黄河夜渡本来就是冒险之举若非早两日强征了这批船只平常渡船也不会答应送数千人马过河饶是如此也花了数个时辰才渡得干净眼下又听得别有动静哪里会不心惊? “甚么?对岸有贼军?” 不消片刻间孛迭便听明白了外面惊呼甚么出舱看时果然对面岸上人喊马嘶火把乱摇虽不明所以但已经过河的金人出的信号却再明白不过:有人劫掠! “哪来的大胆贼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孛迭才逼退了郦琼以为从此太平再无人敢与自家作对哪晓得船过河心便得到这等消息?大怒之下恨不得插翅飞过河去! 待船稍近岸边已经不消询问了火光下河岸上的“贼军”高举着“岳”字大旗! 第二百六十二章 铁枪洗旧恨,难雪靖康耻。告慰! 正在惊疑间却见自家座船上刀光乱晃适才默不作声梢公水手纷纷擎出短兵向船上金军下手措不及防之下转眼杀了数十金兵孛迭急怒攻心连声呼喝之下组织船上金兵反击待长矛大刀齐出时但听一阵水响适才作乱的船工们纷纷跃入水中不见留下大船在水中乱转渐渐往岸边荡去。 孛迭本不谙水性初时极是慌张待见这大船在水中极是稳当被河水冲得转来转去却并无半点倾覆之险且渐渐向岸边靠拢心下大定。过不多时船底一声响亮船上众人东倒西歪却各自一喜晓得这便已经过了河了当下也不待吩咐各自跳下船来涉水上岸。 此地离预定的登岸处已经较远但甫一登岸便已见前方兵器交击声大作厮杀声震天只是岳家军严阵以待金军却是立足未稳加上众寡悬殊不足四千骑金军连马也不曾来得及上便与对面铺天盖地而来的岳家军铁骑撞正火光下虽不看不分明却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 孛迭怒如狂率众上岸后将手中铁锥挥出将迫近的一名岳家军骑兵击落马下随即抢过马来纵马狂奔只盼能够找到赵桓车驾所在即使兵败如山倒若能抢得赵桓在手也可令岳家军投鼠忌器不敢过份相逼待返燕京时还勉强可以上覆皇命! 但上马奔出片刻孛迭心头一片冰寒:远远看去这渡口上下数里内无穷无尽的皆是铁甲精骑若赵桓已经落入贼手。哪里还能够夺得回来?心急如焚之下大声呼喝手中铁锥荡起一片乌光劲风飚处将数丈内的火把一齐卷熄身后金军渐渐聚起百十余骑。往前面大船靠岸处撞去。 右侧所过岳家军与金军厮杀处见这伙人来得凶悍纷纷上前拦截却哪里能够阻拦孛迭手中铁锥?但闻金铁交击的闷响声大作岳家军铁骑纷纷从马背上抛落余者更不敢近身眼睁睁看着孛迭往码头逼近。 “贼子哪里逃!----” 孛迭正在“势如破竹”之际听得一声暴喝数十骑从右侧扑至。为的年轻将领手中铁枪有如乌蛟噬人夺命在几无声息中连连刺中数骑金兵后者往往在惨嚎声中滑落马下这枪法当真举重若轻之至! 孛迭眼角余光觑见不敢大意勒转马缰转眼间两骑相距不过六七丈。孛迭沉声暴喝:“去!” 手中铁锥如无中生有自一片黑暗间现身风驰电掣般撞向铁枪。来将卒不及防骇然之下将枪舞出一团斗大枪花枪头黑黝黝地不甚反光便似融入这夜色中一般消逝不见。与铁锥大异其趣。“当!” 铁锥撞入枪花略一迟滞方向稍偏从敌骑头盔边擦掠而过孛迭志在必得地一锥居然无功不由得大是讶异便在大金国中能够躲过这铁锥一击的高手人数仔细算来也不会过一只手去居然在这里能够轻易遇到一位。也算难得。更重要的是这般拆解之法浑不似寻常大金武将上京高手一般是以重兵器硬撼撞开或者干脆提前挪位以避锋芒前者全靠力大兵沉后者则须对手轻灵机巧。 但眼前对手这一枪却有使巧力的痕迹明明可以察觉到这一枪中力量并不足以与自己硬撼却能够将沉猛的一锥引得滑向一侧。改变飞锥轨迹。 “杨家枪?不对!”孛迭先是心下一惊。想起在临安七宝山下与自己放对的杨再兴来但随后立即否定自己地想法。杨再兴当日以铁枪头上铁蒺藜与自己的铁锥硬撼相撞不下数十击却不显力颓可谓神力但眼下这枪法却是以柔克刚的路子力道刚中有柔不是杨再兴那等恃力强破的套路! “来者何人!”孛迭念头转得快手中铁锥却半点也不曾歇息系锥的铁链便如一条活物在手中钻进钻出牵着那斗大铁锥在空中翻飞不断与铁枪相击一时间“当当当”声如珠落玉盘不绝于耳。这手锥法已经不纯是以蛮力击敌其间举重若轻刚柔兼济非等闲可致。 对面的正是岳家第三子岳霖此刻几乎喷血!自第一击开始手中铁枪便几乎脱手飞出此后每一击都是在酸麻的双手上再加一道刺痛虎口处早已经裂开出血握枪的掌指表皮也都磨破胸口气滞难以呼吸却哪里还能答上话来?只得咬牙苦撑。 这番滋味并非岳霖初尝当年在岳府上岳雷与诸弟演练枪法时便不顾诸弟年幼往往将岳霖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是那时手中只有一柄白腊杆哪里有今日铁枪这般沉重! 周围诸人都不敢逼近怕为铁锥所伤但岳家军渐渐将金军杀散能够坚持作战的金军渐渐稀少孛迭虽在兴头上却是心下叫苦大是惶恐否则不至于与岳霖相持许久。 岳霖恰至叫天天不应地生死关头却听得旁边兵马渐集杨再兴纵马扑至高叫:“完颜亨敢尔!” 孛迭闻声一颤忽地持锥在手漫天锥影收尽岳霖大喜过望勒马退过一边有如逃出生天般侥幸双臂酸麻难言铁枪几乎坠下心头狂跳。 这一下两边停手孛迭四顾之下只有不足百骑与三四百步卒向自己靠拢其余诸人或者四散逃命或者已经丧于岳家军之手而赵桓车驾不见大约也早落入了岳家军手中不由得气沮意丧眼下再不敢顾及寻找赵桓而是到处寻找可以逃跑的路径但眼前这一关却是能否躲得过杨再兴手中铁枪! 杨再兴虽在岸处四下扫荡。率二三百骑往金军多处一阵冲杀务要将金军冲得不能聚拢但孛迭这一路厮杀却并未及时现直待冲至近前才看到岳霖已经全无还手之力再看到铁锥漫于飞舞。哪里还不晓得对方主将就在此处当下也是心头乱跳遂率队扑上来。才见岳霖逃出便再也等不得手中铁枪一挥便往孛迭扑去其余麾下铁骑则往四下扑杀聚拢的金人。 孛迭心知这一战难免咬咬牙铁锥再次飞出。砸往杨再兴头上只是心头对这杨铁枪不无顾忌虽在开封时早想至晋城寻这杨铁枪的不是以续七宝山下未竟的一战但当真交上手时心头竟然没来由地忌惮竟然不敢全力以赴晓得杨再兴不像岳霖那般好相与。 “当!----” 这一声再不似此前与岳霖交手时那般沉闷。响得干脆利落之至铁枪抡至最圆处枪头下的铁蒺藜破空而至与那铁锥撞正其势有如打铁这次轮到孛迭双手一痛铁锥几乎连着铁链脱手飞出。忙竭力拉回手中方得再次出击。 当年在七宝山下孛迭在马背上操控自如铁锥有如活物而杨再兴则失却坐骑在地上被当作铁砧打得火星四溅眼下双方皆在马背上再没有这等落差杨再兴眼中冒火。铁枪舞出一团团枪花只在铁锥将至处铺开数尺但那铁锥无论如何灵动最后总如倦鸟归巢般落入巢中再被撞得有如折翼般乱坠。 孛迭才交手数击便大感绝望只见杨再兴铁枪每交击一次。便离自己近了数尺。若再击数次铁锥的远距离攻击优势便荡然无存。虽然可以攻击得更快些却难留后手自卫不由得心下焦燥手上更是剧痛起来。 恰在此时岸边一阵乱响又有数艘大船靠岸涌下近千金军这是最后一批随孛迭过河地金军了适才在根深叶茂面上与船工们相搏好不容易才夺得掌控权驶至岸边却已经形势大坏个个急着上岸逃生。 杨再兴本待不顾却忽然恍悟道:“快!救驾!----” 周围数百骑堪堪结束厮杀的岳家军闻声急忙往金人聚集处杀去其中有三百余金军碰巧接近了赵桓车驾所在护驾者也不过一二百骑形势当真千钧一杨再兴再没了与孛迭对决的念头铁枪挑处将孛迭铁锥挑得远远荡开觑得空档得冲往赵桓车驾处若是赵桓出了事这一战至少失败了一半相较之下杀一个孛迭算得甚么? 杨再兴铁枪所至之处如锥破浪这三百余骑生生将已经聚拢并靠近赵桓地数百金军撞得稀烂哭嚎声震天个个四下夺路而逃哪具还敢去动赵桓的脑筋? 孛迭此刻却有如适才的岳霖一般晓得这一乱实际上救了自己的性命当下也不再与图杨再兴厮杀拔转马头往北便奔身后只稀稀疏疏跟了十余骑其余金军尽被杀散了。 岳霖待河边安定再不见活地金人才慨然对杨再兴道:“叔叔可惜逃了完颜亨!” 杨再兴却笑道:“不妨今日为叔才出了七宝山下一口浊气异日必杀此贼!只要保得御驾平安便放此子多活几日值得甚么!” 随后二人并马至赵桓车驾前杨再兴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就这么下马立在河边拱手对赵桓道:“陛下臣等救驾来迟!天佑大宋未令贼子各逞此为臣等之福矣!” 大河边上岳家军士卒纷纷跪下。 “万岁!万岁!万岁!” 一万五千余将士在河边高呼响彻数十里。自靖康之后二帝北上至此终于尽归宋人手中虽未能尽雪前耻也稍可慰大宋臣民了! 迎还二圣一直是岳飞的梦想眼下这般从金人手中强夺了一帝回来岳飞在天之灵是否稍可宽怀? 第二百六十三章 御驾返泽州,雄师战河北。出击! 赵桓缓缓下车须眉皆颤东方已经渐白映得赵桓头上白如雪才五十许的人却如六七十岁的苍苍老翁想来在南在北亡国之主的日子当真不好过之至。 这一夜来更是大起大落生死只在一线间纵然赵桓对自家生死已经看得麻木但只要随孛迭北上幽燕此生若想再返开封便只能在梦中了! 是以自出宣德门赵桓一路上老泪纵横却为虎狼之兵所挟哪里有半点生路? 谁料才过大河车驾未稳便听得耳畔刀枪绞击声不绝。厮杀声惊天动地那一霎似又回到靖康年城破之前的时刻惊惧之间竟然心魄动摇喜惧交集不过片刻之间便已经明悟过来:岳家军在金人渡河一半的关键时刻动了空前规模的袭击并成功地掌控了大河弱岸的局势很快自己所在的车驾四周都围满了铁甲精骑这可是大宋的好儿郎们!再也不是金国的蛮兵了! 赵桓晓得当时还在生死一线间连伸头往外多看一眼都不敢只能在车帘缝隙间往外偷觑对这场厮杀的结果充满了期待如幼时蒙父皇亲训或者大婚之夜初见太子妃心如撞鹿不知是祸是福。 但形势终于慢慢明了金人的嚎叫声渐渐稀疏并远去周围听到的都是久违的大宋军令声纵然偶有小规模的金人反击妄图欺近车驾也都旋即被强悍的岳家军精骑扑灭再不能形成威胁。 待大事抵定河边只闻水响大军已经控制住河边的一切再也听不到大队人马移动赵桓止不住泪如泉涌:自己终于重回到大宋子民之间了! 听到杨再兴上前见驾的声音。赵桓在车内努力地止住老泪拭干脸面迎着清爽的河风掀帘而出面前一位少年英雄一位长须悍将拱手而立。不问可知年长者必为杨再兴了。 岳家军将士见赵桓现身高呼万岁之声响振大河两岸。赵桓也自心潮澎湃。这声音与前几日开封大殿上郦琼孤零零的声音形成如此鲜明的对比在时隔三十多年后终于能够听到治下子民地欢呼。赵桓深觉死而无憾。 木讷片刻之后已经不再年少冲动的赵桓清醒过来自己的一切都依赖于眼前这两位统军的将帅而存在甚至在重归宋人之手后还面对江南河北两位皇帝的尴尬局面日后如何自处一面得看眼前这两位将帅如何处置二则还须看临安九弟地主意。说白了生死亦操于他人手中未必便比在金人手中安全多少! 当下赵桓振作精神上前将杨再兴、岳霖双手一扶颤声道:“两位卿家之功极天极地于朕有再造之功。此生能再返国朝。朕岂敢忘卿家之德?” 岳霖嘿然不知如何应对杨再兴却沉声道:“陛下谬赞。此为臣子本份事矣岂敢推却?请陛下安返车驾江淮间一时未能平复且至泽州暂驻待大军北上尽复河北方择日还都此间尚非平安所在不可久留!” 赵桓一凛晓得这话实在金人在开封外围数百里内还有强大的实力不可轻视若这万余兵马既要护驾还要在金人治下攻城掠地也实在不可想象。 当下御驾随军急急赶往泽州。 原来孛迭虽秘密行事却错在不该提前两天强扣李固渡所有商船。想这宋金之间江河之上所有5oo石以上大船九成五以上都是晋城商号所有其余1oo石至5oo石船只晋城商号也拥有近半孛迭只要略有渡河之举纤毫皆逃不过晋城商号眼钱去何况这等大规模的暴行?一日之间情报便随鸽书飞入晋城。恰好岳霖训练新兵已毕至泽州枢密行府缴令杨再兴得书后与岳霖一起分析待看清强扣船只规模不由得大骇:“不好孛迭要将所部兵马尽数撤返!” 岳霖犹在梦中不知所云问道:“开封府金贼大减于恢复大计有百利而无一害叔叔为何以为不好?” 杨再兴摇摇头:“若是按眼下江淮间形势开封有多少金人其实无妨但金德帝在开封却是孛迭地重任若是金人尽数北撤可会把圣上交给汉军掌握?” 岳霖一愣旋即明白:“是了必不会将圣上交与郦琼----不好!孛迭要押圣上北归!” 当下哪里还用得着细商?李固渡所在河北偌大一片地方泽州府是最大地力量所在杨再兴不敢有任何保留将泽州府所有骑军尽数带上连马车能够装载的步军也带了数千这才凑足一万五千之数连夜赶往渡口以北先将所有金人肃清再小心潜伏与船上水手船工暗通消息特别留赵桓车驾所在的船只。 金人大举渡河之际岳家军隐忍不直至赵桓车驾已经上了岸船工们出信号这才大军一拥而上转眼将小股先期过河地金军淹没以雷殛之将赵桓抢在手中并牢守河岸阵地将一拔拔过河的金人尽数击溃直至无人能够威胁到御驾的安全为止。 待一切安定下来赵桓与柔福在泽州枢密行府见面大杨再兴吩咐众人将枢密行府立即改造为简陋的行宫自家却搬至泽州府衙与洪皓合署办公。杨府家小也搬回原处二千多岳家军精锐充当临时羽林卫将泽州行宫严密守护起来。数日之间泽州府惊天动地百姓固然笑逐颜开一众文武也心情大畅但杨再兴却与洪皓急得拈断大把胡须将枢密行府重要人员叫到一处共商大计。 如何安置赵桓还不至于让杨再兴如此着急重要的是如此大动作从孛迭手中抢到赵桓金人会如何反应? “眼下金人主力大部还在漠北与汪古部、克烈部等纠缠但此间大事一起只怕不过月余便有消息至完颜亮耳中料来自漠北整军南下至少需要两个月且完颜亮也非蠢人必要谋定而后动还要兵马钱粮尽皆凑手是以必要缓和些时日只是不会太久眼下已经七月底大军南下最晚也不会过十一月间留给岳家军准备的时间并不太多!” 杨再兴一番测算让泽州军中要员一时大为紧张。 若论天下骑军实力眼下岳家军与金人可各擅胜场但并未全力相拼过若是这一战下来金人得胜不仅尽得河东河北近年来辛苦攒下的家底也可得到晋城诸多军器只怕转眼就要南下取临安。若是能够将完颜亮大军败于河北纵不及“直捣黄龙”至少可将幽燕之地收入囊中那时金人只能尽返辽东残存同时面对宋人与蒙古诸部的不断侵袭时日无多矣! 此战成败关系天下千年气运绝对大意不得! 事已至此哪里还轮得到诸人过多犹豫杨再兴将众文武召集会商之后连串军令颁下。河东地面上早前岳家军主力旧部在内已经有新旧兵马共十七万除了岳雷麾下二万余精锐不动以外其余十五万兵马尽被调动主动出击河北。 蔡晋与牛皋率太原府主力步骑共五万七千出太行直扑真定府扼河北要冲。 凌雪峰与高林、岳霖率汾州、平阳府主力共六万一千兵马出潞州直击大名府若取之则北上邢州捣河北心腹之地。 杨再兴则与岳雷率解州、泽州主力共三万九千兵马先轻取卫州再停兵黄河李固渡以北着人赉书至郦琼处令其集汉军出开封集结接受岳家军整编。此处虽看似兵马较少难度极大若以之强攻开封府只怕死伤必众但杨再兴却从赵桓处得知详细使出了杀手锏:由赵桓亲自执笔地诏书! “卿虽获罪于国朝屈身事贼然内秉忠勇之志怀报国之心此为朕所素知矣今河北义军所至贼势颓溃王师纵横千里所攻则破卿素有智勇之誉朕料不须斟酌必有明断不劳王师往返则是卿与大宋福矣!” 郦琼得诏北面而拜喜极而泣:赵桓此诏明明白白就是以眼下还残存在手中的微弱皇权赦免了自己杀兵部尚书北降的大罪许重为宋臣哪里还能够不感激涕零! 八月十七日郦琼率开封汉军将城中金人所余残部千余骑围死根本不给对方投降或者反抗的机会半个时辰之内将每名金军都杀得死透这才转身满城扫荡将城中金人官员全部擒入天牢连历年来附贼作恶甚多的汉官也抓得一个不剩这才紧闭府库着满城宋民洒扫街巷率主力两万五千兵马往北门外听候杨再兴处置。 杨再兴闻讯率三千骑南渡过河仅以亲卫二百骑护着自己与岳雷二人往见郦琼众将力谏之下杨再兴笑道:“郦琼如此大举动已经不可见容于北朝若伤某家则不见容于南朝此人颇有谋略安敢行不智之事?况有圣上力保郦琼忠直本相尚复何惧之有?” 第二百六十四章 杨相入开封,水师出流求。夏国! 郦琼见杨再兴所部不过二百来骑高举“大宋枢密副使、泽潞汾州节度使、河东屯田使杨”的大旗缓缓而来一面慨叹杨铁枪一身皆是胆另一面则深服其风光霁月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但杨再兴越是如此郦琼越恭谨谦卑远远地就下令两万余兵马尽数卸下兵甲自己更是下马跪伏于道旁待杨再兴近前时高声道:“大宋罪臣伏请相公处置!” 杨再兴也唏嘘不已相当年大宋军中的郦琼与王德皆被视为四镇之后的接班人军中重点培养对象王德此人杨再兴在张俊府上初唔时印像不是很好后来经过拓皋之战方才英雄惜英雄谓为江淮守军中唯一能够挑起重担的柱石勇将自此观感大好。但郦琼昔年一时意气不堪为王德之下怒杀宣旨的兵部尚书吕祉率部投敌若按大宋律实罪无可恕。 但开封今日繁盛纵然以南北和议为主因也不乏郦琼苦心经营的结果说起来功过难说得很。便如眼下郦琼若要两面下注死守开封以待时变也并非就没有机会只要空口说一声奉临安正朔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开封称王了但只是赵桓一纸手诏郦琼便开城门出降也算识时务之至免留万世之讥。 惟其如此杨再兴也晓得要给足面子当下滚落马鞍急急上前扶起。道:“郦大人深明大义。以大宋江山子民为重弃暗投明此后与杨某一殿为臣哪里还须这般客气!” 郦琼听得面子上挂不住一阵红一阵白地却也晓得杨再兴不会当真与他为难当下将汉军一应详情分说与杨再兴听随即举行交割仪式。杨再兴着人召集汉军诸部分千人小队由过河地岳家军将士率领至李固渡边整编而河北大队岳家军则在岳雷率领下过河接管开封防务。 入城之际开封十余万宋民涌至天街迎接大宋兵马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喜乐难言。虽不见后世那般标语彩旗。但其间欢呼雀跃之处可表真心。杨再兴仰望开封城门感慨万千。几至泪下。当年诸兄弟浴血苦战距离这大宋故都仍差之毫厘不得入内如今时易世移竟然可以兵不血刃地“和平解放”当真有如隔世!七月二十一日开封城中大庆街巷锣鼓喧天。坊肆人潮涌动无论老幼妇孺皆笑逐颜开。故宋皇城大内则一片肃穆大摆灵堂为岳飞致祭参加者都是岳家军中在此间的高级将领大半还是从当年岳家军中活下来的老兄弟。 “大哥如今开封府已经在岳家军手中只盼足以稍慰大哥英灵。虽未能直捣黄龙。也不过在旬月间尔待大军北上。尽复河北弟当再备三牲酹酒相告!” 杨再兴跪伏灵前持香默祷岳雷在背后相陪却是泪如雨下。 祭后郦琼次参加军事会议悄悄地坐在殿内偏角处不敢靠前杨再兴笑着上前伸臂挽着郦琼到自己座位之侧与岳雷对坐才道:“郦大人久在敌营深明河北大势眼下大军初定开封还有哪些事务着紧正要请教哪能让郦大人藏私?” 这话出口岳家军诸将皆是破颜而笑郦琼红着一张老脸讪讪坐下不敢推辞。 但话是这么说郦琼却对河北大势并不甚详毕竟金人在河北的布局不会让他参加商议而江淮之间的形势他也只了解开封对面这一片大河中下游守军自然也不会与他汇报军情杨再兴略略问过几句晓得其用心尽在开封其余不甚了了也就不勉为其难了。 但郦琼也并非毫无用处开封汉军所辖包括了许州、归德府、河南府等处汉军俱受郦琼节制往远处说连邓、唐、蔡、颖诸州的汉军也由郦琼调拔若眼下大军前往或者在郦琼引路之下能够一战而平也未可知! 杨再兴却并不甚着意于此:“大宋之患在女真精兵多杀伤一个金贼便弱一分唐、邓、蔡诸州皆在汉军手中纵然有些许女真官吏又能有何作为?此间事了只要江淮间别无异动大军便须北上扫荡河北以为北路、中路军后援郦大人愿与某家北上中原还是与岳雷卧镇开封?” 郦琼稍稍思忖总觉得自己若是留在开封难免予人嫌疑之处不如光棍些随大军北伐日后也好见人当下一口咬死坚决北上收复中原! 岳雷却有些怏怏不乐此前太原府一战便不曾参与而是在庆阳府至河中府一带防御金夏异动早已经有些成见眼下北伐又没有自己的份岂肯答应?杨再兴早看了出来也不解说待众人尽散却留下岳雷郑重说道:“贤侄不可轻看了这大宋故都且莫道久后必要还驾只是眼前之势也职责非轻。金人占与不占开封事关重大如此轻易失却岂会甘休?纵然河北兵马大战金人无力来此也须着人潜入城中使诈令满城不安南下数百里间许州、河南府、归德府内皆有少许金人贤侄可取之以安开封此后却以紧守为要勿轻易分兵南攻此为金石之策贤侄切记!切记!” 岳雷这才略略收起不满之意拱手道:“侄儿愚昧全仗叔父教导自此不敢妄测叔父大计开封城在侄儿手中必要稳如太山若有何差池愿以军法!” 杨再兴一笑:“如此为叔尚复何忧?” 次日大军分派二万岳家军主力留镇开封其余大部与郦琼旧部汉军万余北上向高林、凌雪峰、蒙冲等部靠拢其时岳霖已经与高林一路杀过隆德府取了岳家祖地相州祭过祖茔正率大军往大名府而去。八月初九诸路军竟在大名府城下相聚一路上攻城掠地汉军投诚者不少以至兵锋抵大名府时岳家军原所部八万之外新附汉军连郦琼旧部在内也达到了四万共十二万大军将大名府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北路军在牛皋、蔡晋、孙恩、李琪率领下也已经取得太原府至真定府间诸州县破城无数收编汉军二万五千共八万兵马围定真定府只待攻城。 岳雷待开封初定连日访拿金细作终于在城中宋民全力协助下将所有可能为乱的金人捉将起来老幼妇孺也设营编管曾经作恶地则杀之以平民愤。但让岳雷难以控制的是许多宋民在捉拿金人细作之时往往将在城中经营十余年的一般金人商贩也借机劫掠一空再将其全门老小全当作奸细送入营中看管一时间也辩不清有多少冤假错案。事后一查城中竟然再没有一家金人安居连那些与金人通婚的汉人府中也大半遭劫。 此事岳雷在解州早已经见惯不惊念及金人昔年南下时的暴虐也只觉得解恨并无半点同情之心待开封大定便率军一万骑南下不旬月间将许州、归德府、河南府收入囊中将三州府金人屠戮一空不留后患而河南府城中则是在岳雷兵临城下之际由城中汉军杀尽了金人然后出降竟然没费一兵一卒唾手而得。自此一役开封周围数百里内尽在岳家军治下除却宋金交界的唐、邓、蔡诸州未取之外岳雷总算略略收心谨遵杨再兴教诲经营开封周边局势筹划下一步如何攻略大河下游诸城事宜。 八月初五流球岛外大队船只列队往北乘风破浪船头上高高挂起“怀南市舶司”旗号但船队的规模则大得吓人二十余艘三千石以上的大船满载水师另有百余艘三百石至千石的中小船只随行海面上黑压压地一大片为的大船上王兰凭海临风热血上涌。当年与岳帅共战江淮间时哪里会想到如今亲率近三万大军自海上往北讨贼?除了在怀南港和流求少量的防御力量外多年来苦心练就地水师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怎么不让人心旌摇动! 但主船桅杆上还高高攀附着一个黑如漆染的大猴子正在那里搭手为篷远观水路正是阮漓此番得到消息道是泽州府城中梁山后人尽数随杨再兴北上光复河山阮漓喜不自禁虽经王兰屡劝仍不肯在流求驻守坚持要随大军北上杀贼王兰也无可奈何只得由他。 中原如此大乱完颜亮虽一时间未得消息却瞒不了周边的有心人。 大夏皇城内李仁孝紧急召来外公任得敬问道:“中原杨铁枪大举攻伐金国于今之计大夏当与何方为盟?西平公久与杨铁枪往来必晓得虚实此番当真能够一举逐金人出河北么?” 任得敬大喜晓得机不可失当下进言道:“陛下见事甚明这杨铁枪在河东经营多年兵强马壮金人却久在漠北与蒙古诸部纠缠兵马钱粮皆远不及昔年以老臣之见此战金人必败恭喜陛下此后大夏不必再向金人称臣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夏国出奇兵 捷报震江南 进退! 李仁孝乐不可支:“是极以西平公之见大夏只须坐山观虎斗便可不必搅入这浑水中待海晏河清方定行止即可了?” 任得敬却蹇额道:“如此并非良策想当年大夏举兵与金人共伐宋国方取得十余州县大张国力若此番宋人大胜之下难保不以此为由举兵来犯夏境虽未必便可一举破我大夏也须早做筹划方可策万全!” 朝中文武闻言骇然议论纷纷李仁孝也默然思之以为此言不虚随后道:“以西平公之意当从何处着手方可保日后平安?” 任得敬强压住心头激动沉声道:“于今之计惟有借兵” 李仁孝不解:“西平公所言何指?” 任得敬恭谨道:“陛下如今金人势弱见宋人强盛必令大夏出兵以镇河东或者即以河东地央许与大夏据老臣所知此番杨铁枪大举北伐仅在河东留下二三万兵马除延庆府外其余诸州县不过一二河东数十州县竟无兵可守若大夏国依足金人之意实可趁势以取河东此为易得之利矣!然杨铁枪兵马敢与金人相抗破河北如卷席岂是易与?所以不守河东者便是料定大夏国不致出兵袭其后。==” “老臣以为大夏国固然可坐收渔利却有后顾之忧日后不好与杨再兴讨便宜。==与其左右为难。不如在举国之力襄助出兵大同府牵制金人兵马此举必为杨再兴所望。如此则宋人不好向大夏国讨要旧债金国亦可一战而平免致兵连祸接久战不息金人反覆无常。一旦得势于大夏国不利!” 李仁孝闻言大悟道:“西平公所言甚是大夏国坐失良机久后必为宋人所责不如将兵马出大同却不必交兵稍助宋人一臂之力可矣!” 任得敬大喜之下便向李仁孝请旨。亲率夏国大军主力步骑共六万余与汪古部暗通消息出东胜州往大同府而去=一路上步步为营日行军不过三四十里便要扎营旨在威逼金人兵马却不急于交战。而国都中所有金人使节则被尽数驱离夏境令其返报金主此后夏人不复为金国藩属矣! 任之才则奉命出使河东向洪皓通传夏主之意。道是任得敬所部兵马抵达大同府后进退皆由杨再兴节制以图共抗金人! 八月十九日任之才方至延安府洪皓便已经得报大喜过望遂将鸽书快骑齐。三日后便报至杨再兴大军之中。杨再兴在大名府布下十面埋伏。连日里并不攻城却将来援地金军杀散四万余。^^其余州县金军虽得消息却哪里敢再来惹这大宋神枪?一时间河北地面上金人惶惧不可终日铁枪之名可止小儿夜啼加之传言纷纷只道岳家军所过之处金人无论老幼妇孺尽皆掳掠屠戮殆尽山东地面上甚至已经有金人大举迁往燕京避祸。 八月二十九日后山东东路传来消息海上突然冒出数万精兵举岳家军旗号只大船便沿岸摆了数十里密州以南诸州县皆为这伙海贼所破。一时之间河北地面上四面起火不只是女真等诸族南迁地百姓往北逃遁连大名府以东五百里内的州县的大金国守军都丢盔弃甲易服而逃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只脚跑得不如马快! 萧裕在辽东闻报最早此时前往东胜州剿蒙古汪古部的大军还没有与贺兰可汗交上手而北边的完颜亮大军则鞭长莫及自家兵马早被这两处大战抽调一空哪里还有有何作为?当下急怒攻心只得率所部兵马二千余骑尽数南下直奔燕京看是否能够救得真定府之围及大同府之危! 萧好胡在大同府则吓得六神无主大同府虽说有近三万兵马此前已经被一南一北两伙贼寇搅扰得不成模样眼下才将疲惫之师略略休整闻说太原府数万大军觑大同如无物直接出五台山扑往真定府沿路掠杀自家只装作耳聋眼瞎一迭声催人将军报送往燕京着北伐大军先往大同府救急再与蒙古诸部为难也不迟但真定府之围一成萧好胡既喜且忧喜者心知大同府一时平安可保忧者北伐大军必要南下救真定府而不会到大同增援了。^^^^ 恰在此际八月底却得夏国返回的金使通报道是夏国尽起精兵六万来此处讨便宜这番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萧好胡一时间乐极生悲却哪里还能捞到根救命稻草?当下只得向诸神齐祷:“诸神庇佑圣上早日班师南下大破宋贼保大同府无虞!” 所幸者夏人兵马迟缓一时间似不会抵大同城下这才稍稍心安抓紧布置大同府防御诸事。= 此时距离杨再兴动大军也不过月余河北固然如汤如沸真定府与大名府更是大军云集山东路地面上王兰率大军纵横搅扰江淮间宋军却全无半点动静沿淮守军岂会不知对岸火起?最大胆的岳家军游骑已经出现在安丰军对面的颖州界内金人一日数惊都道岳家军不日即要大举南下相距不过数十里宋军细作早就探得详细只是不敢妄动而已! 临安城中虽看上去平静非常西湖正当一年好景之际桂子飘香鲈鱼肥美游人如织车水马龙。==但这一派详和之下却掩不住暗流涌动:先是晓谕江南府上地金人偷偷整治行装暗地里乔装改扮四下打探消息伺机北上;后有河北消息不断传来道是杨再兴与岳家军所至之处攻无不克河北七成州县已经在岳家军手中且完颜亮还在漠北与蒙古诸部相持未归燕京以南无人可与杨神枪抗手。 同时响振江南的消息还有开封城中的靖康帝赵桓在被金人掳往河北途中被杨再兴与岳霖救下眼下正安居泽州行宫内而开封府却已经在岳雷治下正四处扫荡金人余部岳家枪所指处竟无半合之将所攻无不克指日便要扫平江淮! 江南百姓闻讯无不轰然耸动是以西湖之上南来北往的人潮之中十个倒有九个半在议论河北战局临安朝堂之上只要赵构未出现文武也在窃窃私语都道千载一时之机再不可错过。这等消息在朝野之间倒是上下响应就中只有两个人不曾应和。 第一个便是秦桧! 自杨再兴出师太行河北大乱兼之赵桓移驾泽州秦桧便知大事不妙手中原来所有的好牌皆落入杨再兴手中一则金人不再可畏秦桧已没有可以恃之以挟君主的外援;二则赵桓已在杨再兴手中上京再无辖制赵构的权柄。==眼下江南经过十数年休养生息国力渐复虽军备弛废犹足以举兵北上那时定要启用军中一众旧臣说不得还须重提岳案自己如何还有立足之地?这一打击非秦桧久病之躯所能承受当下便沉疴难起告病卧床若按往日旧例纵然赵构不能亲自前来秦府探视也会派遣太子赵前来但这次却只来了个宫中小黄门传旨问安便罢让秦桧寒到骨子里病势愈加沉重。不仅如此连在宫中编撰起居注的秦埙也被赵构刻意疏远十来日不曾召见更让秦桧父子相对泣子不知所以。 “父亲如此不明不白终非了局孩儿欲入大内觐见陛下乞旨讨一个说法也胜于这等枯坐计无所出!”秦埙本在春风得意之中朝中重臣尽是秦府故旧门生眼看父亲一旦故去大宋宰执之位更有何人敢争?孰料人算不如天算杨再兴在河北起事却不将自己掌国大计尽数化作了泡影? 秦桧闻得儿子这等泄气话大是愤懑咳喘连声满面胀红慌得秦府上下乱作一团待王氏扶得秦桧坐直一口气勉强接了上来这才骂道:“竖子欲杀老夫耶?此是何时还敢任性妄为?朝中文武数百哪个敢去探圣上主意?偏生要汝出头?” 果然江南第二个不愿意回应河北局势的便是大内宫中地赵构! 眼下的福宁殿上连太子赵在内总共只有三个人除了赵构还有殿帅杨存中。 “卿家久与大宋神枪共事昔年曾在殿前司军中用命闻说卿家曾与杨再兴兄弟相称以为此子是何等样人?”赵构让太子赵侍立一旁却给杨存中赠座小心询问。 杨存中一时之间好生为难杨再兴反出涌金门之举军中无人不晓冲着柔福面上赵构既然默认了这个强打出来的附马还有哪个会多嘴?但杨再兴在临安时节要说练兵之道还可称许殿前司军至今勇冠江南不无杨再兴地功劳。但要说到忠于王事却难说得很了否则也不至于有当年北上太行之举! 第二百六十六章 南北争大统 金主集重兵 南下! 事已至此杨存中岂会不晓得赵构所虑何事?若杨再兴心怀不轨欲挟旧主而欺天下则临安朝廷面临空前的危机加上开封又在岳雷手中河北一旦以大宋正统自居只怕赵构欲不禅位亦不可得!赵桓可是赵构三哥又称帝在前眼下更兼有统摄河北之势殿前有杨再兴一力支应则江南朝廷如何名正言顺以伐之? 金人威逼南朝多年有兵马实力所系但赵构虑及赵桓之变极力避免北上逼金人立赵桓于开封也是其中一个主因。眼下金人在杨再兴面前有如摧枯拉朽若南北起衅江南有何人敢称必胜?大宋神枪威名不但震动河北又何尝不曾名满江南? 杨存中晓得此事尴尬只得硬撑着头皮回答道:“陛下杨再兴此人忠勇无双当年偃城之战臣只听得传闻而已颖昌之战岳家军中皆以为杨再兴之功实在诸将帅之上拓皋一役臣所亲历便以王德之勇也不及杨铁枪一往无前金人当之者辟易!此后虽遭大变仍经营泽、潞二州积蓄钱粮以为伐金所用眼下举动深合杨相一向为人臣料其必直捣黄龙而后返!” 赵构听罢其中完全没有提及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得苦笑。^^^^ 杨再兴之忠勇哪里还需要杨存中说明?只是这个“忠”字颇可玩味若忠于大宋。^^^^则完全可能拥立赵桓于开封。以大宋朝正统自居;若忠于赵构则当废赵桓而南返奉临安正朔。按眼下展哪一种可能性更大些?赵构思之不寒而! 待遣退杨存中赵构才转向一直默然不语地赵:“适才杨存中所言太子以为如何?” 赵此时年方二十有四身材远不及赵构魁梧但在宫中饱受大宋宿儒们熏陶。再为秦桧所深忌一向小心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肯轻易表政见。近来赵构屡屡召其同处一殿听取众大臣商议国是已经是分外之恩毕竟赵构方当盛年还不到考虑他接班地时候这太子名份。****也只有其名而无其实既不曾诏告天下也不曾告于太庙。连平日里赵逢年过节上书赵构称贺表上仍自称郡王还不敢擅称太子。 但眼下两人却有些惺惺相惜之意赵自前几年秦桧逼自己为生父守孝其间大力促请赵构废掉自己的储位便早已经对夺嫡之事上了心也不乏朝中文臣私下里向其进言是以河北一乱。赵构举动大异寻常赵便明白过来:若是赵桓在河北登基赵构与自己皆无望矣!于今之计只有同舟共济尽量争取树立临安的正统地位方是活路否则江南必有后患! “父皇。^^^^儿臣以为。杨再兴虽忠勇也不过谋恢复之计。然以岳雷镇开封置金德帝于泽州却未尝还故主于开封府未必没有深意!况年前金德帝治河北时曾有书至此间言不与父皇争正统早年间太后还朝曾有愿为宫观使之言或者可信!”赵明白赵构所忧心之事遂以此言宽解恰触动赵构心事。 “唔!确有此事!”赵构近日里已经盘算过千百遍最难之处在于杨再兴大举北伐已经取得民心制高点眼下杨再兴在废立之事上的言权天下无二若是败了还好说若是大胜金人不惟威震天下号召力甚至比南北二帝还要强大。 所以此事成败尽系于杨再兴一身却未必能够由赵构与赵桓作主! “既如此廷议何益?”赵构终于下定决心既然不是自己可以定夺的事情便须让能够定夺的人话但能够做的事情却非做不可:“太子见事甚明深孚朕意不日朕便诏告天下定储君之位以绝奸邪之徒门径!” 赵大喜过望晓得赵构此举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明明知道赵桓诸子还在五国城中尽在金人手心却将自己立为太子诏告天下无非让赵桓明白大宋朝已经后继有人便是他要在河北称帝也当不得正统了何况若赵桓称帝诸子为金军中人质如何能够册封太子? 当下跪伏在地口称:“儿臣不敢父皇春秋正盛还请收回成命!” 赵构见赵如此逊让老怀大慰扶起道:“大宋江山迟早须交与太子如今社稷危难之际太子如何能辞却重担?” 这二人在此间父子情深次日便下旨定了赵的太子之位秦桧在府中闻说一口血吐得满床都是虽经急救几乎不保只剩气若游丝而已! 赵夺嫡之事早年间便为岳飞所力挺其时秦桧坚决反对一则有与岳飞作对之意二来此子颇受朝中一班老儒影响私下里略略论及南北之势往往以为南强北弱金人外强中干早不复当年南下之勇悍若大宋整顿兵马经营数年必可一战而平河北。其中虽有少年气盛之处却可见得颇有恢复之志与秦桧地一力主和大是不同若日后登基料来秦府后人必无噍类矣! 秦埙身在翰菀修起居注岂会不知赵脾性?是以深忌其立储但宫中实无一个有力的竞争者赵构所以迟迟不肯宣布太子之位不过还存一线幻想总以为自己有可能生得一男半女但这许多年过去赵构这心思也大半已经冷了眼下再有河北变局相逼如何轮得到赵构犹豫?所以这一诏下来秦府上人心惶惶都有些明白太子对秦府中人必无好感!九月十五日夜河北大名府惊惧半月却只见杨再兴率部连破诸路援军却不见其攻城都有些倦怠了惟一不能让人安枕者便是城中存粮不多再过得十天半个月只怕便是粮尽之时如何能够抗城外大军? 但这一日之后这个问题再也不成为问题! 夜深已久天上一轮满月照得四下里有如白昼城中除了墙头还有些许游卒巡逻其余诸人尽入梦中城外营中看上去也风平浪静谁也不会想到要去破坏这如水月色。****^^^^但岳家军中军大帐中却是人头攒动杨再兴高居帅座逐一分派诸将随后众将出帐去时连坐骑都摘铃裹蹄悄悄散入各营中表面上平静的岳家军营内每一处营帐中的将士都不曾安睡个个顶盔贯甲手持兵器在帐中等候。 子时一刻营中一声炮响四门皆惊十万大军高声呼喝将大名府中金军惊得仓惶而起却见月色之下十来万岳家军全力攻城城头上一时险象环生待金人投入防御时却听得南门处有如天崩地陷的数声暴响火光震天土石乱飞看似坚固的城门被炸得面目全非城墙还算完好但城门和城头上的门楼却尽是肢离破碎的一片废墟! 岳家军精骑早有准备只看城门破处两万余骑如铁流卷入城中苦心经营的工事全成摆设转眼间便被岳家军攻入腹心处城头守军见此军心尽丧连抵抗地力气都没有了纷纷坐地而降未及天明时岳家军已经尽入城中将一众女真军及汉军押入俘虏营看管城中百姓欢腾雀跃贺王师收复大名府! 是日山东东路岳家军在王兰率领下势如破竹已经收纳投降的汉军过万三万大军开往青州密州则在阮漓主持之下以伪装溃军之法赚开城门不到三袭取了密州山东路上金人只有青州还略略可观却在王兰大军面前战战兢兢不敢出击专待王兰修造器具以备攻城 杨再兴在大名府略略修整五日之后已经将周边州县尽皆夺下即率大军北上只留下两万余兵马肃清残敌及看管降兵北上的大军达到了步骑共十一万其中铁甲精骑便有近三万。大名府新降地汉军也编了近万人在其中协助搬动粮草。 此时远在漠北的完颜亮终于得到消息道是河北大乱杨再兴起兵与岳家军共图北上眼下已经直逼真定府! 完颜亮与忽图刺连番恶战之下将蒙古诸部联军逼退了一千余里塔塔尔诸部也协力作战忽图刺都已经下定了决心入冬之前再也不肯与金军正面相抗毕竟三万余骑女真精锐不是散漫的数千蒙古骑兵能够相抗的。但这番大战的胜利并不能让完颜亮稍稍宽怀:河北大乱赵桓落入杨再兴手中相比之下这点胜利算得了什么? “回师上京诏萧裕率军出燕京阿里出虎将兵马返燕京大同府、真定府不必求援吸索守好燕京待朕大军南返便在燕京取那杨再兴狗头!”完颜亮目眦欲裂却晓得自家犯下大错为蒙古边患而忘却了杨再兴这个心头大患!当下一边下旨调集诸路兵马齐集上京预备南下一面着人传旨封了诸州府晋城商号分号。 第二百六十七章 萧裕镇锁钥,李琪论胜败。燕京! 九月二十七日燕京城下兵马如潮数十里内早没有行商往来阿里出虎率部至城下早有先行官至城中报讯城门开处萧裕立马迎候阿里出虎忙下马上前请罪。 “末将来迟还请相公责罚!” 萧裕在马背上苦笑道:“将军莫自责也休怪萧某妄为此刻大同府、真定府皆为危城救哪一处都是正理然以将军所部兵马恐怕未足敌贼势徒增伤损。圣上此时应该已经得报只是圣旨未下萧某便命将军率部至此间防御还怕将军不肯来哪里敢怪罪将军?纵然大同府、真定府有失圣上怪罪下来都在萧某身上!” 阿里出虎心头一阵暴汗:前者出兵战汪古部然兵马未至东胜州只与贺兰可汗小小遭遇数战便闻报河北生乱当时便打定主意不去草原上与汪古部拼命而是南下救开封。谁料未至真定府时已经闻说牛皋大军围定真定府不下六七万兵马所过之处绝无抗手阿里出虎虽在暴怒之下连夜赶路怎奈八月秋暑难耐待靠近真定府百里之内时已经闻说岳家军何等厉害估算之下晓得自己所部兵马不过两万绝不可能解真定府之围却碍于大金律令进退两难恰在此时萧裕一纸兵书至军中嘱其火往援燕京遂得大解脱星夜率军北上远离岳家军主力是幸! 两万余疲兵好不容易赶到了燕京城一仗未打却已经奔波两千里累得不成模样与其说是来援还不如说找个地方暂避岳家军兵马!阿里出虎心知岳家军锋芒难挡口头却对萧裕道:“末将奉相公军令原是应当圣上北上伐贼之时。曾以河北兵马嘱尚书省。岂敢不来?但真定府危若累卵末将停兵不者愿要一举破贼。以救真定之围此来正要请教相公为何舍真定府而退保燕京?若如此则河北已非大金所有矣!” 萧裕与阿里出虎并辔而行。闻得阿里出虎不自量力大言炎炎。心底不屑。暗道:“大金国可堪一战之兵尽在大同府、燕京与漠北圣驾前这班上京子弟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哪里晓得征战之难?若非燕京重地绝不可失哪里轮得到将这等兵马来援?不过念在女真儿郎长成不易不该轻易抛却老子岂会召这班蠢才至此?” 但面子上却不敢这等嚣张念及当日从龙之功。都是完颜亮在太庙立誓券的生死与共伙伴。沉着脸郑重道:“将军不可小觑这伙贼军眼下河北诸路军报齐至燕京。仔细算来贼军已经不下二十万兵马不晓得河东还有多少余孽若是应对不当时只怕大金国再难收复河北地矣!依老夫所见此际若能尽集河北兵马燕京城下还可堪一战否则四下出兵只怕为之各个击破河北亦不在大金治下!燕京为河北锁钥保住此城不失大金国还有收复河北之日实万万不容有失!” 阿里出虎愕然前者在真定府外虽然晓得与岳家军实力相差甚远但还不至于闻风而逃眼下却背后沁汗庆幸不曾与岳家军酣战真定府否则此刻还能不能身入燕京就难说得很了! 其实萧裕所料并无半点夸张杨再兴下令河东兵马尽出之时岳家军总共也就十六万不到初时预料打下河北并非一年半载之功岂知一战之下郦琼束手河北如入无人之境金军守城者皆非可战之兵岳家军所过之处攻无不破。沿路汉军降者影从大军暴增至23万余遂于三个月之内占了河北六成地面眼下河北要地只有河间府、真定府、大同府与燕京未下山东已经成为王兰大军囊中之物其余地面则在杨再兴手中了。 真定府城下数十里连营不绝军容整肃将偌大真定府围得有如铁桶相似城头上金人眼见如此兵势早已经绝望虽盼河北诸路兵马来援却实在想不出哪里有这等规模的兵马可以与岳家军抗手! 泽州至真定府一线千里之内车马如蚁相继于途洪皓在泽州连日辛苦甚至将张皓、李若虚也自河东召至泽州策划十余万民出动为前方大军不断运去粮草。当年岳飞北伐时只是前后运用过的民就达到七十余万此时的岳家军又自不同资厣老一点的都来自太行山上习惯了自给自足加上新降的汉军基本上也在服务于战场后勤方才保得岳家军主力十五万无后顾之忧! 九月三十日杨再兴大集众将孙恩奏报道:“诸位将军踏白军四下侦骑所报除大同府、河间府兵马未动其余诸州县逃城者甚众真定府周遭二百里内已经再无金贼敢来搅扰。前者阿里出虎率部来援未至百里之内即停兵不十余日前遁往燕京府躲藏不出。燕京以北自萧裕率军至燕京之后再无援手。眼下真定府已成孤军该当如何定夺全听诸位将军计策!” 众军听罢都是喜上眉梢座中也有窃窃私语者然有杨再兴居中没有哪个肯出头先言。杨再兴也晓得等不出个结果来笑道:“任得敬尽起夏国兵马反金投宋前锋逼往大同府虽不曾有攻城动作然本相料那萧好胡必不敢妄动;河间府已在王兰嘴边只剩何时大嚼可期真定府作饵早已经钓尽河北救兵眼下再无余味诚为鸡肋。有趣者只在燕京一路萧裕早年间曾屡下江淮深知岳家军虚实是以坐拥燕京三万大军不肯南下碰壁而是召阿里出虎同往防御便是明智之举。天下事未定者惟有完颜亮诸位以为岳家军当先取燕京再图北上与完颜亮周旋还是围城打援在燕京城下坐等完颜亮自投罗网?” 牛皋听罢见众将不语实在忍不住第一个跳了出来本来军中也罕有别个资格老如此人者是以脸皮也比较厚实些:“杨兄弟用兵众将无有不服眼下河北更有何人是岳家军敌手?实在不行将神炮打去难道还怕辽东城墙太厚不成?真定府指日可下依老牛之意莫如挥军直上燕京待完颜亮回过头来大军已经深入女真、渤海故地了那时完颜亮能够逃往漠北自保已经万幸如何敢捋岳家军兵威?” 岳霖虽不言语却频频点头颇同此意帐中杨再兴旧部却不肯附和帐内稍稍有些喧嚷议论纷纷大半以为牛副帅所言甚当岳家军天下无敌怕得谁来? 杨再兴面如止水心头却是一黯当今大宋天下深知金人战力者舍杨再兴外别无他人。且不道金人中还有如孛迭等悍勇者但看燕京、大同、上京等地还有近六万精兵虽大同府不能妄动完颜亮所部大金国主力也不下四万若是尽举辽东兵马少说也有六七万大军可南下并非岳家军这些才训练一年半载的新兵可轻易敌得一十五万大军中也只有旧部五万才是上过河东战场的精锐其余兵马只打过轻松胜仗还不晓得厮杀可怖若攻取燕京难度当在河北诸城之上必有伤损举疲兵北上与完颜亮新胜之师相拼成败殊难逆料! 帐中渐渐分作两派一边赞成直取燕京再捣黄龙另一派则支持诱完颜亮大军南下至燕京城外会战可一战而定乾坤! “李将军熟知金人虚实可有良策?”杨再兴见久无定计遂点名让李琪献策。 “末将所虑与诸位大人略有出入!”李琪久在太行南北串联对金人兵马调动往来知之甚详此言一出众皆寂然:“金人虽不在多与岳家军相较固然不可言必胜然与大宋旧年间兵马相较人数亦差之千里!然女真诸部久居苦寒之地民风甚悍与宋人相较则凶狠好杀不可以多寡论胜负!此战之下燕京或者一举可平但完颜亮得讯必不肯将兵马南下而是返军坐守上京以待岳家军前往一则以逸待劳占了地利二则岳家军此时北上至上京时节已经深冬天寒地冻更非南人可以相抗如此则令金人得天时。孤军深入补给必艰难后援必为金人所扰致大军粮草不继此谓失却地利!末将愚昧不知所言当否请诸位将军定夺!” 李琪言罢帐中默然如今已经九月底秋风生冷黄叶飘飞夺下燕京之际定是初冬季节若再举兵北上李琪所言恰中要害众将多为南人不晓得辽东风雪厉害但此时闻李琪分说如何不能猜测一二?自古以来女真南征未尝不惧酷热而宋人则未尝深入过辽东未必就能够过得了严寒这一关!大唐昔年兵力之盛岂区区一高丽可比?然终于铩羽而归者补给、严寒等实是主因! 杨再兴深以为是却不肯强加于诸将待李琪分说完毕始令帐中众人悦服当下再详议方略时已经大致倾向于在燕京会战了! 两日后真定府之战暴! 第二百六十八章 金饵钓蛟龙,蒋干过江东。来使! 大金国天德十月五日风尘仆仆赶回上京的完颜亮见到的上京留守诸人时但见朝堂间人人皆有惊惶之色。 河北剧变近月来已经轰传上京萧裕前者率军南下时曾传书将上京可用之兵携往其时宰相大坚决不许为上京乃国之根本燕南为搏取之地不可舍本而逐末是以上京仍有近三万兵马防御。 但萧裕盛怒之下不但将所部兵马自中京尽数率往燕京更将河北军报绕过上京直接送往完颜亮军中而河北战事也一字不漏地往上京尚书省内外诸衙门报送上京城中大小官员皆得其虚实是以完颜亮未返驾时上京城官员百姓早就晓得河北已经是岳家军天下最新消息则是真定府已经陷入杨再兴手中眼下正率兵二十万逼往燕京。 这等形势下上京诸臣哪得不慌? 完颜亮虽在军中得报时惊怒非常但既已至上京见众臣惊慌反而安定下来:“大当日处置甚当!想那杨再兴纠合太行山贼作乱早在朕计算中只是居然晓得趁王师北伐蒙古之际起兵攻伐倒也算得人才!哼哼如此便能动摇大金根本么?燕南河北之地民风素来羸弱岂能与女真好汉厮杀?河北兵马尽数北防蒙古倒让此贼乘虚而入占地虽广不足为祸只须天兵南下尽如蝼蚁!倒是那李仁孝居然敢驱逐金使出兵大同嘿。胆子不小!” 众臣听得完颜亮小觑杨再兴都在心头暴汗近来杨再兴所过之处金军无不辟易连以孛迭之勇自返燕京之后成日阶以守城为第一要务绝口不提率兵反击之事上京诸人又不聋不瞎岂会猜测不到半点端倪?自辽东源源不断运往燕京的巨木工匠。本是为营造大金新都所用。眼下去全部用于城防之上高筑墙垛构造工事以待宋人来攻。岂是寻常贼子流寇可比? 但皇帝如此嚣张臣子们又哪里敢出声反对?当下都元帅完颜衮出班道:“陛下所言甚是。南人本不堪一击。只为河北空虚致为其所乘眼下大军得胜而返正可一鼓作气即行南下征讨令杨贼无所遁逃以免时日迁延予贼徒逃窜之机!” 其余诸臣工听了。都在暗自暴吐。这完颜衮大约随君出征日久还不晓得河北详细。才敢放此劂辞上京诸辈岂敢如此嚣张?参知尚书省事张中孚第一个出班反对道:“陛下燕京府经历代修造非一时间可以攻取眼下萧相率军五万防御兵马强盛不在上京之下臣料杨贼一时间必不敢妄取!倒是大军连月征伐上京粮草不足贸然南下只怕反添燕京之累!不若且休整半月待臣筹措粮草诸般器物备妥方好一举成功免为贼子所乘!” 这话一出众臣都捏了一把汗朝堂之上敢公然说出对胜败的担忧张中孚诚为第一人! 但出乎意料地是完颜亮却并无半点作迹象。张中孚本是完颜亮嫡系的汉臣也可算大金经济第一能臣若说不知兵事也还可以算得上但要说到工程修造财物经济则大金国不作第二人想眼下连他都不敢保证大军南征的后勤保障完颜亮岂会一无所觉? “张卿所言甚是然兵贵神不可久滞上京!”完颜亮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三日后朕便率大军往大定府徐图南下诸卿可协力以办钱粮事务漠北修造城壕的汉人可尽数驱往大定府为军中搬动粮草器械明年再修城壕也未晚!” 刑部尚书赵资福出班道:“陛下臣有一策或者可以不费兵马钱粮而安河北!” 众臣闻说都骇然色变连完颜亮也来了兴趣:“爱卿有何良策只管奏来!” 赵资福道:“陛下臣闻金德帝赵桓悖逆不道为杨贼所乘拘于泽州以为故主今赵桓诸嫔妃、子嗣均在五国城中何不遣一介之使至杨贼军中晓谕若不返治所听候落将诛其储君明正其罪?臣闻宋民所重者忠孝而已安敢为攻城掠地而害其主上?如此则不费兵马钱粮而得河北之安?” 这话半点也没有错完颜亮虽不知杨再兴此人究竟如何只晓得其手中铁枪差点挑翻了大金军昔年南下大计若非赵构下旨退兵只怕河北早就因这一柄枪而不在大金手中了!赵桓子赵、赵谨、赵训果然还在金人手中其中赵训还是在五国城出生的只是杨再兴是否会因此而罢兵南下赵桓是否能够左右宋国政局已经是未知之数了。 “赵爱卿所言不错朕甚嘉焉!”完颜亮捺下将这汉臣一刀砍死的冲动回头想想这话也许当真有用或者杨再兴就有这么迂当真会被威胁吓退呢?完颜亮摇摇头苦笑想来临安还有一个皇帝杨再兴绝不会蠢到就此罢兵的地步毕竟二十余万兵马不是一句话所能逼退的除非统军的是赵构那又另当别论。但此计应用之下若能够为大金国阻滞一下杨再兴攻取燕京的步伐能够让大金兵马得以从容准备南下在燕京城一战而击溃宋人亦是一大快事! “既有此策大军仍须南下只是可遣一良使至杨贼军中令其退兵若不服教诲顽冥不堪则天兵所至尽成齑粉矣!”完颜亮随即下旨道:“枢密副使完颜昂这便赉朕旨至室韦、五国部、塔塔尔、高丽、渤海等部令其尽集大军前来大定府听用两月内务要赶到迟则军法从事!参知政事萧玉。赉朕旨意至燕南杨再兴军中令其即日退兵泽州待命若河北平安朕可宽赦其罪!参知尚书省事张中孚这便筹措一应钱粮器械皆往大定府听用木石之类着即送往燕京应用不须待大军齐集而后备!” 众臣山呼万岁这才稍稍振作精神将一应备战事宜逐项落实。隆冬之际。虽在南人眼中寒不可耐却正是金人用兵之时果然占了天时之利。大金国诸部得令纷纷将部族中精壮汉子派遣南下。不及两月前后已经有近三万兵马会合至大定府。上京兵马也在休整半个月后。冒雪出征这次连上京也不消防御了大军六万齐出东京京中只得御前兵马五千余人留守。 但在完颜亮一阵急催之下张中孚将上京数百里内牛羊尽数拘往大定以敷军用粮草不足则将女真诸民家中过冬地草料牲口一起征用。言明年后归还。却哪里肯听金国百姓哭嚷一径强行夺走!大定城外。数十里之内都是各部杂乱地军营与拘来地牲口混杂其间好不热闹。 十月二十七日萧玉率数百亲卫历经艰苦终于越燕京而南下抵杨再兴军前。 过燕京城中萧裕闻说萧玉所奉旨意哭笑不得:“圣上好生迂腐怎么肯听这等蠢话?杨再兴此人萧某素知之矣往年便是个不肯奉旨的主只要有利可图便天王老子也不曾放在心上岂是江南一班书生可比?兄弟此去小心应付只要留得性命回来便是大幸!” 萧玉得了这话双腿软却不由得不往杨再兴处一行心头早早打定主意给坚决不与杨再兴有半点作的机会便是杨再兴说天是方地地是圆的也须随声应和免得与自己吃饭地家伙为难。 此时真定府之役早已经平息杨再兴照旧用了“半夜神雷”这招轰破了真定府内外七处城门大军长驱直入根本不给守军机会好在城中汉军占了大半闻说城破个个杀金人起义倒也没让岳家军多费手脚便安定了下来只是汉军投降二万余让杨再兴浩叹:“这班家伙打仗是不行地吃起饭来却一个胜似一个叫河东钱粮如何负担得起!” 萧玉见到杨再兴大军时已经是河间府往北距离燕京百里左右的行营中了。杨再兴早与王兰合兵一处连阮漓也将水军带至左近海面百年前大河改道曾由此间入海距离燕京也不过二百里之遥。杨再兴所做的与无颜亮并无二致真定府一战之后河北地面便只有大同府与燕京不在宋人手中颇可慰当年岳帅一番壮志但杨再兴筹划的大计却在这燕京一战! 大定府眼下成了杨再兴地真正大营自河东往军中地粮草全部在这里集中大军也在此间休整了半个月岳家军借机整军将新降汉军中不堪应用的老弱之辈或者遣还家或者编入运输队转运粮草。依照目前大军规模要粮草齐备还须月余。为迷惑金军主力杨再兴将帅营前移至距离燕京不足百里处亲率五万兵马威逼燕京只放着这个天下最大的诱饵不急着下嘴萧裕每日里派遣斥候哨探都不能进至中军二十里内远远就被岳家军游骑驱赶返燕京反而是岳家军中踏白军一路常以百骑规模前往燕京城下呼哨往来全不将城头守军看在眼里。 这日里踏白军见到萧玉大是疑惑:这队人马不带兵器为者是文官服色却只率了三四个侍从手中大旗上挂了一块白羊皮在寒风中逡巡而行不辩东西。虽然明知是金使却罕见有这等狼狈困顿地。 “好啊!正要传语完颜亮却自家将蒋干送上门来了大喜!大喜!诸位好生布置迎接金使!”杨再兴大喜过望着人精细安排定要接待好这一拔金使! 第二百六十九章 萧裕入宋营,杨相戏金使。盘算! 萧玉初见踏白军时已经心乱如麻。 上京的参知政事对于萧玉来说已经是附证诸女真勋贵王孙之后能够得到的过于显赫的地位若非萧裕从中窜掇萧玉甚至还不敢想像么快的时间内就能够入上京中枢享尽人臣富贵。 但这富贵来得也实在太短了些天不长眼如何就轮到自己担当这等有去无回的使命? 得萧裕提示萧玉将随侍的诸位精锐亲卫尽数留在了燕京只带了几名文职僚吏相从并抛却兵器随身只携带餐桌上割肉的解手刀。 “吾弟此去再多随从也不是岳家军敌手杨再兴面前可有一合之将?连孛迭之辈号为勇冠大金者如今在燕京城中深自潜藏闻说便是在渡河时吃了大亏!圣上眼下还顾不到此子否则按失却赵桓之罪死几回都够了!闻说杨再兴此人倒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莫如便以大金文官本色去见他或者易于脱身些!”萧裕私下里认真叮嘱道。 见到杨再兴帐下踏白军时萧玉暗自庆幸肯听萧裕的话。 彼时燕京城南已经下过一场薄雪虽在暖阳之下已经消融大半仍有寒风割面只是不及上京苦寒罢了萧玉身着官袍裹了狐裘犹觉不能保暖。但眼前突然出现的一队铁甲精骑个个兵甲铿然作响明显没有自己穿得轻软却精神无比手中劲弩指着自己数骑。不语不动间杀意逼人。萧玉将自己原来所带的亲卫暗相比较晓得便是二三百骑齐上只怕也未必能够与眼前这伙岳家军硬撼。 “这位大人莫非是金国使臣么?”看在对方服饰明显是大金高官份上踏白军为的小校勉强出列相询:“敢问是哪位大人当面末将好上禀杨相!” 萧玉看着对方一张绝无半点敬意地麻将脸心里头打了个突却念及自己一方实力过于单薄若遇到个莽撞的。指不定一阵乱箭下来。自己这几个人已经尽数报销了是以不但不敢怒反而小心翼翼地上前陪笑道:“烦请将军上禀杨相公大金国参知政事萧玉特来晓谕----传----商议国事!” 那小校听了。皱眉半晌才道:“大人好生莽撞。这般直入中军之前。何不遣一介之使先来通禀也免得误杀?罢了末将这便报与杨相处烦大人随末将麾下士卒至营前等候!” 萧玉总算将悬着的一颗心放在肚中随即大骂萧裕:“连这等小卒都能想到的方略为何在燕京不提醒一声?便是先让一僚吏先来通禀也少了许多担 还好接下来一切顺当萧玉随这队踏白军前往杨再兴营前。四顾之下。稍稍心安左右不过四五万兵马。只是营寨齐整军容整肃一队队兵马进出大营时秩序井然一路号令严明不在大金国羽林卫之下兼且装甲整齐兵强马壮并非草莽之徒料来强将手下无弱兵以杨再兴之威名岂会以虎驱羊群? 只是见这小校入内通禀多时犹不见回复萧玉缩着脖子在外等得心焦却又不敢叫苦只的在心中懊恼不休。 时已近暮眼看在营外已经等候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听得马蹄声急前方数十骑鲜衣亮甲高举仪仗来迎为者出营即高声道:“金国来使何在?” 萧玉见这员小将白马银袍人才齐整暗喝声采这才上前应道:“下官便是萧玉!” 那小将见了爱理不理地在马背上粗率一揖道:“大宋枢密行府前军统制岳霖奉杨相之命请大人入内!” 萧玉听得心头一颤金人对这个“岳”字极是敏感只是不晓得这小将与岳飞是何等干系只得小心翼翼地相随入内行不过二里见前方开阔处一座大帐远过其余与蒙古金帐仿佛周围兵马数马拱卫料来便是中军所在了。这一路行来见连营数里不绝萧玉暗自心惊直到见中军就在眼前才忙收摄心神不敢左顾右盼。 “大人中军要地请下马入内!”岳霖率先下马将坐骑交与帐前护卫的士卒萧玉忙翻落鞍下亦步亦趋地相随身后诸人欲随行却听得岳霖哼了一声伸臂拦下另有数名士卒将这几名侍从也另觅营帐安置。 “哈哈哈哈!萧大人远来辛苦!本相未曾远迎还请恕罪!”杨再兴离座上前笑脸相迎。:bsp;与萧玉所料不同帐中并无杀威阵相候反而灯光亮如白昼数处碳火通红将偌大帐中映得其暖如春宴席连开数十几案岳家军中诸将佐泰半在内正言笑晏晏畅饮大嚼浑不似大战在即的紧张模样更不曾对自己这位敌国来使以军威相凌。 “扰了相公雅兴甚是不当!”萧玉见杨再兴身着相袍温文儒雅哪里是传说中的杀人魔模样?当下也将心放宽上前躬身应答。 “来人为萧大人安排刀匕如此寒夜且宽饮三杯再议国事未晚!”杨再兴高声呼喝帐中兵卒应声摆布不消片刻已经将萧玉安排在杨再兴左侧客席上面前摆上新烤羊羔腿磁碗中美酒清冽醇香料来便是晋城老窖了。 萧玉有如在梦中不晓得为何一趟苦差竟然会变成如此美差当下也不客气连进数脔才向杨再兴敬酒道:“相公如此相待萧某惶恐之至只是身负圣命不得不来还请相公恕罪!” 帐中诸将各自高声呼喝大嚼畅饮似浑未将这萧玉放在心上至此才稍稍压抑声响让杨再兴与萧玉叙话。 杨再兴举杯道:“此是应有之意金主遣萧大人来必有佳音杨某洗耳恭听!” 萧玉见众将停下杯箸都在听自己话心下忐忑却仍强颜道:“杨相公曾奉吾主分疆之封便是大金臣属如今以臣伐君萧某愚昧还请杨相示下吾主之罪安在?” 座中诸将听罢各自窃笑却见杨再兴也微微笑道:“萧大人之名动于上京杨某闻之久矣!谁料萧大人见事如此不明!河北之地千里江山原是我大宋疆土金主仗兵威以夺之如今杨某将王师兵马取回还须师出何名?至于金主之封本为兵败之后将杨某无可如何之下自家举动几时见杨某回书应允来着?彼时不过权与金主脸面不曾明告天下罢了岂便屈身为金臣哉?可笑!可笑!” 此话一出帐中轰然大笑萧玉面上好生挂不住只得强颜道:“既是如此敢问杨相公眼下拥兵数万却是奉哪家天子正朔?如何称得王师?” 杨再兴正色道:“大宋旧主原为金主所掳眼下还归大宋临安新主人所共知杨某奉哪家正朔似是宋人之事不敢劳大人下问!” 众将听得又是一乐。 萧玉却不曾慌了手脚起身道:“杨相所言下官不敢附和。自古立君长者以长者为尊今金德帝尚在康王于临安擅立朝廷如何是正统之理?” 杨再兴皱眉道:“萧大人好生糊涂便是眼下金主亦遣使至临安贺正旦如何不认临安正主?而萧大人之意似以为泽州府中旧主方是大宋正统却如何与金主不同?莫非萧大人以为金主之旨不对么?何况泽州府也只有靖康帝哪得金德帝来?” 萧玉见杨再兴强辩晓得诸般说辞总是空话干脆回座中沉声切入正题道:“杨相公还记得旧主可知旧主嗣君还在五国城中么?” 帐中诸人不再言笑齐齐默然连杨再兴也恍然失色随即强作怒色道:“便是如此临安自有正统某举大军至此安肯为五国城中旧时勋贵退兵?不日必要取下燕京大人可上复金主若来得早些便在燕京城下一战若晚了些儿只索在上京等候咱家了!” 萧玉长笑道:“还道杨相公在忠义闻名天下却不料徒恃勇武耳!旧主嗣子竟不在杨相牵挂之内莫非杨相取下河北别有良图乎?” 杨再兴推案而起暴喝道:“贼子安敢如此相辱!” 萧玉至此晓得必无善了竟然将心一横对斥道:“杨相若再往燕京城下一步吾主有令当斩五国城中诸嗣子以殉燕京将士杨相慎思之!” 杨再兴一张脸胀得通红却迟迟不能言语良久方颓然坐下嘶声道:“杨某鲁莽萧大人恕罪不知以金主之意此事当如何处置?若杨某退兵可归还旧主嗣子么?” 萧裕一颗心总算落入腹中这才和声道:“圣上有旨若杨相公还军泽州吾主既往不咎相公富贵更胜从前若然不肯天兵不日前来只恐玉石俱梦窃为杨相所不取!” 杨再兴嘿然道:“金主也太小觑了杨某安肯为几名孺子而舍去大宋万里河山?罢罢罢!杨某这便请大人上复金主若肯将嗣君还于河北杨某便舍燕云诸州何妨?若然不肯杨某便向宋主请旨以定进退!那时休怪杨某不肯与金主商议!” 萧玉仔细盘算这一来一往总算可以让杨再兴迟滞个把月不攻燕京也算完成了任务当下大喜过望遂慨然道:“好!便是如此!” 二人碰杯时心下同时道:“好你个头!” 第二百七十章 刘锜论险局,赵桓知进退。无奈! “陛下臣闻杨再兴素来忠义果然不虚只是心向宋人罢了此番虽口称不会退兵却欲与大金以州县交易诸皇子看来并非不曾在意臣以杀皇子相胁彼辈一时不敢进军眼下正往泽州请旨待赵桓定夺后方能举动。据臣所料大约总须月余之后方可论进退!然杨再兴所部兵马不过五七万料来绝不是大金天兵对手!” 萧玉返大定时已经是十一月初九完颜亮早在那里等得焦燥。诸路大军眼下次第到来加上上京兵马已经近七万五千大军但粮草之属还在筹措中张中孚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上京周遭都已经民怨沸腾何况其余州县? 完颜亮得报心下稍宽一面着人四下催逼粮草征大军一面狠狠骂道:“此竖子竟然敢与朕天兵相抗肯听赵桓废主也不愿退兵?朕便杀个模样给他瞧瞧!” 当下着人往诸州县将晋城商号人马拘至大定并将诸商号搜掳一空。此旨倒是早下了一个月了却并不曾认真执行原来诸州县都还仰赖晋城商号供应货物哪里愿意杀鸡取卵?但严旨再下不得不为之岂料数日之内自大定府周围三百里之内的州县纷纷来报道是晋城商号早在征民修建墙壕之际就已经尽数撤走眼下仓储空虚近日来不过是些本地伙计代为销售存货泽州方向的主事们早逃了个一干二净! 完颜亮无处泄遂命人将五国城中宋人皇族连赵桓三个儿子也一并押往燕京预备阵前使用。那时看杨再兴可敢攻城! 杨再兴送别萧玉后。暗松一口气燕京之战最怕者便是完颜亮闻说燕京难保率部逡巡不前在大定一线防御。此番让萧玉传讯。一则宽完颜亮之心晓得还有月余准备可将大金国诸部兵马尽数携至燕京决战二则自家战线延长河北不安粮草也还须半个月才能凑手有这点时间。恰好可以在准备充分的前提下一战定乾坤。 “杨相如何不肯先取燕京再待完颜亮来攻?若是取下燕京则金人千里来攻立足未稳岂能是岳家军敌手?”刘按洪皓吩咐。率三万民、千余兵马送粮草至军中闻说杨再兴停兵不舍燕京而不围大是不解干脆直接到前营大帐质问。 杨再兴见老帅亲临心怀大畅挽至中军帐中奉酒。老刘毕竟是与岳飞同进退的勇帅。杨再兴打心眼里尊崇。与其余将帅大是不同遂举杯劝道:“老兄远来辛苦。先进此杯御御寒!” 刘面色不愉没奈何一饮而尽才听杨再兴笑道:“刘兄所见不差以逸待劳兵法之常可惜此战不同杨某不怕完颜亮来只怕其不来!燕京千古名城萧裕苦心经营便是完颜亮早年间也在此用心不少城高池深本非轻易可下然在杨某眼中不过草垣尔!若要取之也不难但完颜亮久畏杨某手中铁枪若是失却燕京还敢率部来攻否?” 刘愀然不乐道:“近者闻说完颜亮在大定府纠集兵马不下七八万之众辽东苦寒之地颇多勇悍之辈若竭国力来攻燕京留守兵马也不下五万共不下十二三万兵马岳家军虽也有十六七万之众却怕不是敌手杨相如何这等轻敌?” 杨再兴这才收起笑容沉声道:“刘兄见事甚明若无准备杨某也不敢如此大意晋城神兵预备经年本是为此战而为之。岳家军中可堪一战的精锐也不下六七万料来那完颜亮兵马再多于苦寒之际往返奔波至燕京之战时所余力气也有限吾大军在此训练经月未必就输与他何况此战之下若完颜亮主力逃遁以辽东之苦寒大军行动不易日后清剿何其困难!若取下燕京却骇退了完颜亮大军宋人不惯冒雪北伐久后必予贼反扑之机何不借此良机尽河北之力一战而安天下百年之内暂绝后患?” 刘默然半晌才道:“杨相见事甚远非刘某所堪比拟此战明明是个险局若能胜出却可换得大宋百年平安罢罢罢刘某有一不情之请此番不愿再返河东催粮草愿与杨相共抗大敌不知可否?” 杨再兴破颜而笑反问道:“刘兄以为先生令刘兄赉粮草至军前是何人主意?” 二人共拊掌大笑。 但杨再兴并没有全然隐瞒萧玉者确也紧急鸽书往泽州向洪皓相询:若是完颜亮押赵桓诸子至阵前相胁赵桓会如何定夺?洪皓得讯一时好生为难!赵桓眼下虽在泽州位望尊崇仍清楚自己地地位不稳更不曾将昔时君威拿出来干涉泽州军政而是深自隐晦每日里与柔福、杨怀南及二妃在行宫相聚叙话自柔福处了解些临安掌故以及杨再兴地河东大略闭口不提大宋正统及上京人物眼下这等如何将这话问得出口? 但洪皓为难之际却有挡不住的人要来搅扰:十一月十三岳雷着人来报临安天使将至泽州! 三日之后果然百余身着临安官服的官兵护着一员钦差开进泽州洪皓忙着人安置入驿馆自己亲自出面接待。 “洪皓!洪先生?如何竟在此间?早年不是闻说已经丧身回禄不在人世了么?这个----”来使见洪皓大惊洪皓却只得苦笑。 “大人不是已经谪居台州了么?闻大人上书议恢复却为秦贼所忌后奉祠居台州如何竟至此间为钦差?”洪皓也反问道。 来使果然便是早年被贬的李显忠闻言愤然道:“杨相公举大军北上伐金天下咸以为盛举江南军民无不愿北上随军。可惜朝廷虑及正统之争。不敢以兵马过河下官位望虽低却有恢复之名在外朝中诸臣不敢来河北便只得遣李某来了!” 洪皓嘿然不语。朝中近年来屡经裁汰。的确以秦桧爪牙窃居高位者最多若是当真别遣使臣来只怕也不孚杨再兴之意说不定便落个“为流贼所袭下落不明”地结局。但李显忠何人矣十七岁随父抗金后被金人所执。身陷贼营历经金、夏、宋三国为官反金之际举家二百余口尽为金人所害正所谓与金贼不共戴天者。战场之上勇不可当如此人物出使河北岂不宜哉?是以江南临安朝中议论数日最后仍只得将李显忠自台州起复奉旨至泽州府存问赵桓。 洪皓眼见无处可藏反正也须向赵桓请旨当下安排李显忠歇息。次日沐浴进宫。面圣请安。 这行宫也不过就是杨再兴早前地枢密行府以杨再兴性子。本是极其粗率地但柔福生在皇家颇好园林丘壑之胜虽力行节俭也略略修造勉强可充行宫之用。眼下住了赵桓在内防卫森严更与往日大不相同。 李显忠入觐之际百感交集心下黯然不知这大宋旧主历经剧变后会有作何打算。 “陛下臣----李显忠----奉旨觐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显忠见到赵桓时一阵心酸喉头哽住几不能成声。 赵桓在宫中愉与柔福等叙话闻说有宋臣来觐见也不着龙袍也不戴平天冠就这么身着常服在便殿内与李显忠见面闻李显忠口称万岁面上一窘好不容易才和声道:“爱卿平身此非朝堂之上不必拘礼来人快为李大人、洪大人看座!” 李显忠收拾心情惶恐入座小心道:“陛下久在上京臣子等不能杀贼救主实罪无可绾天佑大宋令杨相奉辇还泽州天下宋民无不宽怀此亦陛下洪福臣民之幸!” 赵桓黯然道:“大宋蒙难朕亦有罪但得民生尽复江山依旧朕何惜此身?” 李显忠犹豫半晌才开口道:“临安圣上虑及陛下所受苦难甚是不怿谓将有所以报敢请陛下还驾临安共治天下同享尊崇待河北安定之后再还开封旧都未审此意可否故遣臣先至泽州请旨再行定夺。” 赵桓听得李显忠好不容易将这两个圣上、陛下绕得明白破颜而笑徐徐道:“九哥便是如此多心!朕在上京时节韦后返南朝便曾有语在先但得南归充一宫观使足矣安敢望大位?此言至今深铭五内失国之君受辱贼营久矣更不足以位尊九五便此间已经是分外之福哪里还有临朝之意?此意还请李大人上复九哥不必多作安置了!” 李显忠手足无措惶恐道:“陛下长幼之序人伦之常岂可因陛下私志而废大道?早年间韦后还朝前临安圣上有言但得母子团聚共享天伦便逊位为民又何足惜!如今陛下还朝正当与临安君臣共论正统存续如何这等----” 赵桓闻言长笑道:“临安已立太子止此便是正统朕虽曾为宋主然诸子尽在贼手若论正统莫非将储君与金人为质么?此议不可再提便请李大人还朝朕得安居河北已经万幸南下之事不可再提九哥若肯尊兄长之私志时不到河北问罪便好哈哈哈哈!” 洪皓与李显忠面面相觑洪皓颤声道:“陛下明见万里完颜亮果然传话至杨相军中以诸皇子为质令杨相退兵杨相未请陛下之旨不敢定夺!” 赵桓闻言浑身大震眼圈一红几乎不能安座许久之后才黯然道:“可怜谌儿……罢罢罢!大人可传语杨相大宋河山原不系于孺子身上若能救则救不能救时还当以社稷为重!” 第二百七十一章 富贵倾天下,无愧旧袍泽。贼酋! 十一月底时完颜亮见大军已经到得**成大定府早已经不堪重负诸部兵马近九万整日里在大定府内外喧嚣连随军的上京文武也看不下去了遂于十一月二十五日于大定府会盟诸部大军开拔往燕京而来。 杨再兴处得刘总领钱粮也早将河间府仓储积满料来一战之下至少可以支应三四个月遂早早吩咐军中打造攻城器械也正忙得不可开交闻说完颜亮大军前来晓得多年预备功夫已经到了应用之际此时再不必留手中军传下令去河间府大军前移与前军并往燕京府城外三十里内扎营。 这日里正在帐中与诸将商议移营事务忽闻踏白军来报只道有数千骑快赶来却并非上京兵马不知是何来路正在打探。至晚间踏白军紧急入奏原来竟是汪古部大军随贺兰可汗前来襄助而途中迁徙时日近月者全在随行的七万宋人! 自阿里出虎得萧裕令率部返燕京防御前往东胜州界修筑墙壕的宋民纷纷逃遁监工的金人兵马有限待阿里出虎率大军远去莫说监管宋人修建连自家安全也成了问题果然至十月中旬率族人远避金军的贺兰可汗闻讯大喜之下率部赶至墙壕工地将留守的金人杀得七零八落遂解救出被掳自河北的宋民七万余人。后自所俘金人处得知杨再兴大举北伐贺兰可汗乱军之中早失却鸽书消息乍闻佳音与族人相商便率这些宋民来军前投效。只是一路上金人散兵游勇不绝于途贺兰可汗于路保护宋民一时间赶不快心急如焚只怕错过了燕京大战。却不想恰在大战前赶到地头。 “大哥一别经年罗某幸不辱命!”贺兰可汗一入大帐拱手跪地不能自已。 杨再兴也热泪上涌长笑声中上前扶起:“汪古部贺兰可汗。威震漠北名传万里草原上称蒙古第一可汗连金帐大汗忽图刺也褒赏有加如何在某家面前这等客气!殊不敢当!” 二人把臂相视大笑众将轰然。 高林、王兰上前将贺兰可汗牢牢揪住。高林笑骂道:“咱家还在杨爷麾下劳碌贺兰可汗倒在草原上称霸一方不晓得是否在汪古部嫔妃满帐。逍遥忘返竟不晓得回泽州一聚?哈哈哈哈!” 贺兰可汗反手在高林背上一捶斥道:“高大人眼下建节开府哪里晓得草莽间苦处。若是让高大人到汪古部千里牧场嚼得三年酥油茶。只怕便不会羡慕可汗风光了!” 待诸将退去只余高林、王兰在座间杨再兴方慨然道:“李德在江南为巨富除却秦桧与某家天下间再无余子可比。姚侑为泽州晋城布坊主事经营天下第一大白叠布生意江南绸缎富商无有过于姚侑者。岁入不下百万缗。只是身子福不在李德之下。已经不能上阵杀贼了。然此刻军中将士身上所着口中所食李德、姚侑之功其实莫大焉!” “王大人为怀南市舶司主事拥军过万战船逾百如今南洋、东洋海面可称无敌便是南北两朝欲相厮杀若到了海面上还须逊王兰远甚!贺兰可汗不消讲了草原之上若论兵甲之强舍贺兰可汗别无二家。高兄弟论钱财稍逊诸位然河北兵马尽出其手眼下北伐兵马哪一个校尉敢说当年不曾在泽州受训于高兄弟手中?当年朱仙镇一战之后不想诸位兄弟有今日成就杨某无憾矣!” 三人一齐拱手道:“皆拜大哥洪福所赐!” 杨再兴却摇头道:“世事本无必然全在人力逆天而为诸兄弟有此成就岂是为兄一人福荫可致?大半在诸兄弟自家用命顺势而为若此战大胜不枉与诸兄弟努力一场为兄稍可慰平生!” 贺兰可汗默然片刻几番欲言又止方才踌躇道:“诸兄弟所为不外乎北伐一战成功某在汪古部经年虽极享荣华但此战之后还愿返泽州追随大哥不愿久滞草原为可汗此话本当燕京之战后再行禀明但眼下左右皆是兄弟恕某大胆直言未审大哥之意……” 杨再兴愕然道:“贺兰可汗在草原威名远播受用无穷还有何不胜意处?为何定要返泽州?” 贺兰可汗一黯:“早晓得大哥不许。” 杨再兴起身抚其肩道:“非是愚兄相舍弟在草原辛苦实别有大用其轻重之处不在燕京一战之下若无贺兰可汗在大宋江山难保百年之安此话且留待燕京之战后再叙眼下先作准备割下完颜亮人头之后庆功宴上再与兄弟细细分说!” 次日大军渐次前移至燕京城三五十里间安下大营数十里如连城规模竟似不在燕京之下远远观之浩浩然如无穷尽!按杨再兴之意不作围城部署大军集中一处牢建寨栅专待完颜亮前来厮杀军中粮草则不断从河间府6续运到充入营中此时岳家军规模与当日萧玉所见又自不同屡经裁汰之下尚余十七万大军以泽州、潞州旧部为主力这些兵马都是经历过河东一战的阵上见过生死虽不能比当年岳家军百战之师却也堪称中流砥柱。 河东新练不到两年的岳家军则只是在此前的河北征讨中初上战场至燕京之时总算也渡过了最恐惧的阶段对敌不再惊慌有老兵带着杀伐间颇见勇武。杨再兴在距离燕京百里之外的行营前迎着寒风中稀疏的雪花看到大军缓缓移动旌旗不乱军威雄壮老怀大慰再过些日子便是岳帅十周年忌日若能在此时一举平定河北总算不负当年岳帅为杨家长子取名“致远”之意。 正感慨间踏白军孙恩骤驰而至拱手报:“相爷泽州府洪先生处有紧急鸽书!” 鸽书以金漆密封这是军中急报才可能使用的规格杨再兴展开看时上书:“帝口谕:若子孙与江山相较以后者为重有可救之机则救若然不能舍轻取重!江南来使已返帝无争位之意愿安居河北而后已。” “陛下!----”杨再兴勒马遥望泽州方向感慨万端虽自家来自后世对这位带给宋人千古遗恨的皇帝没有太多好感所以竭力营救者多半也还看在岳飞地“迎还二圣”遗愿份上更没想过要以此为据在河北另立朝廷。但赵桓所在则对河北宋民而言实是一个莫大的心理安慰杨再兴前世里虽粗陋不通文至少晓得这宋代乃是儒学之风极盛的朝代若没有在“忠”字上立稳脚不免为千夫所指朝不保夕! 抛开这层利用的关系赵桓只能算得自家的一个三舅哥别无其他瓜葛轮不到杨再兴对其礼敬有加只要看到柔福与赵桓相见时喜极而泣的模样对杨再兴而言所做的一切都值回来了。没有料到地是经历百般辛苦的赵桓居然在晚年这等大度不仅可以舍却原本属于他的大位更能舍却亲生子换来万里江山! 不过谁晓得这是不是赵桓聪明之处呢? 纵然他想南下争位能够敌得过已经立稳足跟的赵构么?纵然他不想牺牲赵谌等三子能够说得动杨再兴罢兵么?与其让自己难堪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还要自在得多! 杨再兴实在不能把握赵桓此刻的本意但能够深刻体会到的是赵桓此时必然笑中有泪心中酸楚已极对这位舅哥杨再兴只有无限同情! “相爷这是?----”孙恩见杨再兴神色落寞不解地问道。 杨再兴把鸽书递给他:“自家看吧!”待孙恩接过去阅罢大骇抬头时杨再兴已经纵马远去随大军前行了。 十二月七日午时燕京城外蹄声动地大队兵马骤驰至城下数百面龙旗高卷后方不下三万骑军城头上守军近来见惯了岳家军不断搅扰早早就张强弩以待等龙旗自风雪中现身个个喜出望外在城头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消片刻满城皆知完颜亮率御前军到了燕京。 晚间燕京城中旧殿上完颜亮尽召燕京城中将帅欢宴眼下新殿工程皆因此战而暂停所有工匠木石都已经服务于防御工事建设城头上处处是床弩、投石机之类墙垛破损处也一一补充完备连城壕内都插了许多尖木以防宋人填河。完颜亮此来守军一扫颓势此前地惶恐畏惧去了大半晚宴之上倒是喜气洋洋。完颜亮看在眼里心怀大慰虽不敢说已有必胜成算却远比此前想像的军心更加可用。 “近来天气寒冷粮草转运艰难闻说宋军中冻伤者不下数千敢在严冬北上与王师对垒乃不知天时杨再兴何其愚钝!陛下亲临燕京更胜千军万马料那南蛮有何能为哉!臣敢奉此杯祝大陛下天威所至贼虏灰飞烟灭大金国祚万年!”萧裕精神抖擞上前敬酒。 完颜亮大笑之下一饮而尽却突然触心事喝问道:“孛迭何在?!” 第二百七十二章 绿蚁新醅酒,约战定乾坤。选择! “陛下!----”孛迭跪倒席前虽未泣下却再不复当年无敌无畏的大金第一悍将模样:“臣为杨再兴所乘失却赵桓实无颜面见陛下忍死至今者惟乞陛下容臣死于燕京城下宋营中尔!臣----” 完颜亮偷觑孛迭却再没半点怒意竟然还有些爽快。 孛迭恃其武勇对完颜亮虽以手足视之却不甚服其征战之能前者完颜亮尝将御用弓箭赐与孛迭孛迭屡张弓至全满竟然对完颜亮道:“陛下所赠赐弓俱孱弱不堪使用。” 完颜亮当时一笑而罢后乘醉间试拽孛迭所用弓果不能开至六七成遂心下惕然。再联想到未即大位前孛迭曾屡在狩猎中炫耀武功更生大忌。若论旧恨则兀术在日擅朝多年连完颜当日也颇不愤常于完颜亮兄弟俩在宫中提及兀术往往又怕又恨。却喜孛迭不过一勇之夫远不及乃父远矣否则也不会重用至今。 但眼下孛迭模样显然是在杨再兴手中重挫之后骄横之心尽去再不复往日嚣张了。 这样的孛迭若是当真成长起来倒真是一个不可轻视的心腹之患不过眼下自寻死路倒不必再担心且由他厮杀一阵便是立下大功此后要论起旧恶还怕找不到处死之道么? 完颜亮整理心情回嗔作喜大笑道:“孛迭何出此言大金国无敌勇将。搜山检海撵宋主的大金国师之子岂能为一时挫折击倒?失却区区一个赵桓值得甚么?孛迭性命在朕眼中贵似那赵桓百倍!松漠间的猛虎也有被鹿倒地时候当真便爬不起来么?女真的英雄从来都只能死在敌人的兵刃下不能死在自己手中明白么?来人!赐酒!为大金忒母孛堇满上与朕共饮!----” 满朝文武本待欲看一出“斩马谡”的武戏谁料到竟成了“君恕臣”的喜剧。加上完颜亮这番话颇得人心遂山呼万岁举杯盏狂饮欢呼!孛迭热血上涌哪里晓得完颜亮早存了杀人之心只道君臣相得万世无一的因缘聚会慨然道:“谢陛下教诲臣来日上阵必要寻那杨再兴决一生死若后退半步时。请陛下着弩箭手射死臣于阵前以为逃阵者诫!” 完颜亮大笑道:“好!如此方不负完颜家风!” 是夜君臣尽欢只有萧裕暗中摇头叹气晓得完颜亮绝非面子上这么有容人之量可怜孛迭此命难逃矣! 此后大定府兵马流水般运往燕京杨再兴去不加袭扰一一放过甚至吩咐踏白军遥见金人诸部兵马时只要不靠近岳家军大营三十里内便不须理会。只小心算好兵马粮草数量即可。诸将每见金人添兵便转忧色杨再兴却不同闻说金军每到一部则大喜命酒与诸将畅饮。 刘私下劝道:“贼势浩大。杨相似未可掉以轻心。恐百密一疏有误大业!” 这日恰逢岳雷平定开封之后奉命率数骑赶来军中杨再兴聚众欢宴半酣之际对刘笑道:“刘兄莫笑话杨某此战之后愿马放南山。兵甲还库。归耕垄亩间焚香夜读。鸡鸣起舞快活渡日。若是贼军不肯尽来时岂不枉费许多功夫搜检?吾辈虽一时称雄却难逃须斑白哪里有许多闲暇却与这伙贼子周旋?来得好!来得妙!一战功成不亦快哉!” 刘苦笑道:“怕君恩未许不肯放杨相去过这等逍遥神仙日子!” 其实刘也自清楚杨再兴此番将太行山中历年来所制神炮都拉了不下数千枚至此岳家军河东精锐尽出不论野战攻城都有几分胜算但久带兵马之人总是顾虑得多些是以难放下心去。杨再兴所为也不过为了安抚众将士主帅如此可想而知敌有何可畏哉? 杨再兴这里故作逍遥燕京城头上的完颜亮却越来越焦燥。 萧玉早前曾至杨再兴军中晓得些底细后返大定禀道杨再兴兵马不过五七万可完颜亮眼睛不瞎连日来在城上远眺虽不能尽得杨再兴底细却眼见连营数十里岂会在十余万之下?况且城下往来的岳家军踏白军士卒个个兵甲严整久经战阵的人岂会看不出个端倪来?完颜亮心中叫苦却不好与萧玉计较晓得一来不可示弱于臣下面前二来便是萧玉探明虚实也只有硬撼一途再无别条路可走。 燕京乃河北至辽东锁钥完颜亮南征北战有年早前在兀术麾下时节即对江淮风物恋恋不忘哪肯就此在上京苦寒之地展?纵然没有杨再兴北伐之举待漠北战事一了便须迁都南下燕京城以窥江南甚至下一步还有可能占据大宋国旧都开封那里才真正是虎据龙盘之地远在完颜亮所素知地诸城池之上。 燕京城关系大金国百年国运绝不容有失。是以杨再兴此战完颜亮不可避不可败! “杨铁枪号称大宋神枪嘿嘿天下之大尽在朕算中岂会令一赳赳武夫徒恃武勇而坏吾大计?”完颜亮遥看杨再兴大营所在恨恨道:“事已至此少不得一番厮杀何不趁此良辰令天下英雄一战而定乾坤!来人与朕下书杨再兴处约十日后决战!” 此时燕京城中兵马已经不下十三、四万后续兵马渐渐稀疏完颜亮算来也不会有更多援兵了天气渐寒虽于杨再兴不利但燕京城中粮草消耗也大金国百姓这个冬天极其难过决战早得一日。便可令大金元气少损一分这笔账完颜亮还是算得来的。 其时恰是绍兴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九日再过十天便是岳飞十周年忌日杨再兴得书仰天长啸道:“湛湛青天真不可欺!” 即召来使批书曰:“二十九日。燕京城下红炉绿蚁相候莫误佳期!” “诸军听令!----”杨再兴遣走来使大集众将:“金贼不耐久等约战二十九日前军便由岳霖、岳雷、蔡晋、凌雪峰率领精骑五万于左右列阵。中军由高林、王兰、蒙冲、孙恩、李琪统辖率步军八万布下刀斧大阵。不许金骑越阵一步!本相与刘大人共率二万骑为奇兵贺兰可汗为辅相机出击定要一举溃其主力!” 诸将得令欢呼呐喊高叫:“杀贼!杀贼!杀贼!” 待众将散去杨再兴将高林、刘留下先小心叮嘱:“高兄弟所担责任还在诸将之上神炮能否威。全在高兄弟处军中诸将知之甚少然接战之下某料贼子在步阵之前讨不了好去定要回城防御那时便全靠神炮破城。不可迟误!切记!切记!” 高林嘶声道:“大哥放心。只要高林命在……” 杨再兴挥手止住补充了一句:“若是当真防不住时为兄许汝以神炮击退敌骑!” 高林拱手道:“得令!” 刘不解郁闷半晌才道:“神炮功用此前略有所闻当真不畏坚城么?” 杨再兴一笑拍拍刘肩膀:“刘兄莫愁。今年的年夜饭。吾辈定在燕京城中高坐了!” 接下来便是全军备战**各营砺兵秣马。修造兵甲忙得不可开交却是久有准备眼下不过略加完善便好。二十三日闻得营外喧哗杨再兴过问时孙恩入禀:“相爷前些日子贺兰可汗救回来地宋民不肯在河间府安生个个要来军前效力望相爷赐示。” 杨再兴出营时见一伙百姓大约数千余人衣难蔽体依营门而望不肯散去遂上前问道:“众位父老大战在即不到河间府躲避如何到这军营前滞留?金人往返极多若是相遇时岂不枉受杀伤?” 为的乡老抖抖瑟瑟上前跪下:“杨神枪、杨相爷老儿等本是漠北填沟壑的苦命得贺兰可汗相救杨爷收容眼下要杀金贼老儿与这一众儿郎虽不经战阵然牵牛拽马却有几分劳力若军中有用得着处只管话累死也不会误了杨爷大事!” 杨再兴正待分说却见数千百姓一齐跪下雪泥间黑压压地排了数百丈大是感动遂扶起那乡老沉声道:“老人家带兵打仗不可临阵磨枪若到此时还未备妥功夫须待诸位父老来助时岂不晚了?眼下军中诸事皆备众位这便返河间府躲避待杀尽金贼之后再与诸位父老共庆大捷!” 那老汉眼中泪下强挣着又跪了下去大道:“老儿等不能为杀贼出力只得远避胡尘中宋民盼这日盼得辛苦若如杨相所言老儿死也心甘!如此便在河间府专候杨爷佳音!” 一番劝解之下众乡亲含泪而去杨再兴忙吩咐二百骑踏白军于路护送见百姓去远对刘道:“当日朱仙镇上便是这等光景只是数万百姓挡不住十二道金牌功亏一篑诚为千古大憾岳大哥痛入骨髓再不敢轻言北伐。是以拓皋之战凡一进一退皆遵旨而行恐有忤旨处遂令兀术北遁恢复之机为之耽误十年岳大哥更为奸邪所害宁不哀哉!” 刘笑道:“若非杨相一意北伐哪里轮得到刘北上投效似临安城中那位主子眼下不晓得作何打算!杨兄弟此间别无六耳为兄问一句实在话:若来日一战成功兄弟是回临安听封?还是拥立旧主于河北?” 杨再兴一愕反问道:“若换作是刘兄呢?” 刘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措辞半晌才道:“易地而处刘某绝不会南下!” 杨再兴哈哈大笑不置可否就这么将刘抛在营前扬长而入中军去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兀术果有后,岳飞岂无子?决战! 绍兴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岳飞已经殁于临安十年矣! 天色未明燕京城三十里外的岳家军大营已经***通明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寅时大军出营骑军早早在通往燕京城下的战场途中沿拱卫连日辛苦之下这条大道早已经修整得极为平顺大军全无阻碍地开往预订的阵地。十余里距离不消一个时辰即可抵达但辎重甚多所以约定午时之战一大早便须开拔才能赢得宝贵的休整时间。 燕京城中也在此时喧嚣一片完颜亮何尝不晓得争取时间的重要性主战场便在燕京城至岳家军大营中间两边要赶的路差不多只是金人骑军更多些步军不足五万骑军却逾九万加上野外作战时皆骑军为主步军却要留下守城不须带什么辎重便比杨再兴轻松许多。 九万对十五万完颜亮并不畏惧这十来日中连番打探杨再兴的实力差不多已经在完颜亮掌握之中大不了也就是六七万骑军七八万步军机动作战能力还不及金人远矣。 完颜亮所虑者却是万一野战不利或者不能踏破宋人步军大阵便只有返城坚守一途那时宋人也别无选择只能大举前移围城而战。这是完颜亮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步军全数上城头防御若大军得胜必追往河间府进剿余部若一时未能全胜则须返燕京守卫。不可疏忽!”完颜亮在旧殿中最后一次召见诸将帅时仍然不想说出这种可能性但战局如棋万千变化岂能尽如人意?是以不得不预作准备。 杨再兴此时却在中军帐中屏退诸将慢慢展开面前的黄绫这东西连洪皓也不肯放在鸽书中送来而是着人不远千里跑到军中转致昨夜终于送达军中。 “卿忠勇无双天下皆知。近者筹划精妙定河北大局诚为千古奇勋矣!其增领河北行台枢密使、河北诸路招讨使之职进剿金贼余部务克全功恢复故土若然成功虽裂土之赏朕不吝也卿其勉哉!” 杨再兴看着这张迟来的黄绫。哭笑不得。十年前地今日岳飞在风波亭中大书“天日昭昭天日昭昭”是否会后悔在朱仙镇外奉旨南下?眼下赵构终于肯在大战之前下旨着杨再兴进兵燕京以北却何如当日少一道金牌容岳飞渡河击贼?! 几声长啸杨再兴如欲吐尽十年来深藏在胸的浊气终于将这黄绫握在手中裂帛声里撕作片片黄花。尽飞入碳炉窜起数朵蓝焰。待这焰光散去时帐帘掀处杨再兴面对帐外诸将高声道:“诸位兄弟随某杀贼去!” 蹄声动地中。杨再兴与贺兰可汗所部“预备部队”冲出大营。赶上步军后队开往阵前。 数千里外秦桧府中早没了过年的喜庆虽满城欢声雷动都道今日岳家军与完颜亮将战于燕京城下却没能让秦府中人感到半点愉悦反而增添许多惶恐。 “埙儿。汝父相怕是不成了!”王氏在内堂哭哭啼啼。将秦埙召来纵声号啕道。 秦埙这几日也如热锅上的蚂蚁。府中深藏的最后几名金人吓得不敢上街晓谕江南使府上更是跑得干干净净连宅子也被太学诸生砸得一塌糊涂往日里不可侵犯的秦府连日里也有人乘夜抛砖丢瓦府中也有仆从逃遁。 树倒猢狲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临安诸臣谨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古训远不似往年那样早早尽数聚在秦府拜年眼下门可罗雀是最恰当的写照。 三日前大内总算来了一位御医却只是匆匆号过脉连药方也不开闭口便回宫中覆命去了这还是在秦埙违命入大内祈求才得来的恩典。但王氏所虑却更坏:“圣上着人来却不开药方莫不是看当父能撑过几时?” 秦埙大恐慌之下今日四下打听消息总算有几个原来秦桧提拔起来地心腹不忍拒却悄悄透露:“陛下连日愉悦不似往年时节怕未曾将秦相病情放在心上。” 秦埙气沮之下返家却得到王氏哭诉:“自昨夜至今水米未尽一语不不晓得……” 秦埙急奔入内看时只得叫苦:秦桧连出入的气都只如游丝般弱偏生双眼微睁不晓得神智清醒否连忙上前呼唤道:“父相!父相!” 秦桧却只是全无反应!小说整理布于bsp;临安城中一阵鞭炮声传来料来城内外四十万人家个个笑逐颜开正在欢送旧岁哪个会晓得秦府上的苦处? 午时燕京城外十里两军对垒兵马共二十四万有余自杨再兴穿越以来这是他见过的最大规模会战。天公作美大雪初霁红妆素裹果然北国风光也有妖娆处。然旌旗猎猎兵甲如林这十里之内转眼便是修罗地狱与这美景何其不谐! 完颜亮率军列阵整齐自家在万民伞下身着金盔金甲手提长柄龙文大刀诸将帅分列两边远远看着宋军大阵皆是暗抽凉气:岳家军阵前杨再兴缈然无踪只见数万步军将橹盾立在阵前观之如墙如堵背后即是巨斧长枪森然相错如钢铁丛林。再往后则是劲箭强弩箭头闪光如欲择人而噬! 步阵列圆四下无一缝隙便如在平野里竖起一座坚城莫说击溃便是稍靠近了些便是一座巨大的铰肉机将吞噬无数的大金勇士! 但要取得对宋军作战的完胜这大阵却是非击破不可! 阵中心是杨再兴与贺兰可汗所率的两万余骑其余骑军重兵五万余骑却在岳雷、蔡晋等人率领下分左右而列也绝不是等着看戏的。 完颜亮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作战部署:先引出岳家军骑兵于运动中击溃再集中全力反复冲击岳家军步阵以期全胜!若然不能按最低限度地战法也须以九万对七万将宋人骑军击散而后返燕京坐等宋人步军来攻城! 正在犹豫间却见宋人阵中心稍稍耸动盾墙开处推出一架车辇来帷幕低垂不知其中坐了谁人但随后数面大旗出阵其上大书:“大宋枢密副使、河北诸路招讨使岳”! 金人还在纳闷已见帷幕分开显出一位威武勇帅来。 “岳飞!是岳飞!岳飞没有死!” 这声音起初丝丝缕缕继而如风入丛林般四下乱窜终于在金军阵中哄然作响。岳飞?!金军中老卒故将纷纷色变!这难道便是岳家军的最大秘密?难道十年前在风波亭上死的不是岳 完颜亮起初也是骇然待凝神细观见岳字大旗上以玄色镶边大不同寻常再见岳飞现身后一动也不动方才大悟叫道:“莫嚷!那是岳飞遗像但这一乱之下岂会便容易安定下来?完颜亮大愤却是一时无策可用孛迭见机催马上前大叫:“杨再兴何在将这死岳飞推出来吓谁?可敢与某决一死战么?” 其时金军虽有小小骚乱并未有大动作反而是孛迭这一出战引得两军瞩目立时皆安静下来金军士气大振连声高呼为孛迭叫好完颜亮暗暗称许连必杀此子的主意都动摇起来。 杨再兴在阵中虽听得不甚明了但见诸将都望向自己明白这是对方向自己搠战贺兰可汗见杨再兴催马上前大是惶恐叫道:“杨相身系大军成败不可徒逞匹夫之勇待某去会那厮!” 杨再兴摇头不语出阵面对孛迭方长笑道:“好!孛迭果然不愧兀术之子自某家枪下逃生后还敢来送死!不过某家今日却为杀完颜亮而来。完颜亮可敢出阵与某决一生死?!” 岳家军将士闻言大声叫嚣都道:“完颜亮送死!” 完颜亮闻声大怒正待出战却为诸将帅纷纷出劝谏方才平静下来怒骂道:“老匹夫朕贵为天子岂与汝辈莽夫相若!待胜了朕军前第一勇士朕再亲取汝命!” 杨再兴哑然失笑高声道:“小辈若敢欺吾老如何不敢出战?罢罢罢兀术有子如此莫飞岳爷便无英雄子孙么?岳雷何在!” 后方岳雷闻声大喜过望纵马而出到杨再兴身侧拱手道:“末将特来领相谕!” 杨再兴侧对岳雷高声道:“岳飞子岂在兀术子之下?贤侄便以手中岳家枪取了此贼性命方不负乃父厚望!” 岳雷望父亲遗像一躬仰天长啸啸止处大喝道:“孛迭纳命来!” 两骑各离本阵冲向一处! 将近三百步处孛迭手中铁锥挥圆却不晓得会在何处击出。岳雷腿控战马手中铁枪舞出一团枪花风雷隐藏枪身如无骨不晓得其中有何等劲道! “呼!----” 还有五十余步外孛迭终于失去耐心不再猜测岳雷枪花指向何处强横地将铁椎砸向岳雷马! 第二百七十四章 岳家枪扬威,杨铁枪破阵。遁逃 孛迭面对杨再兴时敢嚣张搠战全凭一股子血勇当日殿前喝那一杯酒下去这数日来便在盘算着阵前杀却杨再兴或者自家命丧杨再兴枪下以雪河北一败之耻也不致令兀术泉下蒙羞。 但自李固渡一战之后每每中夜梦醒高声大叫之际犹不能找到半点取胜之机深自沮丧晓得当年七宝山下欺负落地杨再兴的一幕实在是侥幸之极自此再无机会可以胜得过大宋神枪了!是以杨再兴不肯与其对决而是派遣岳雷作战时孛迭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以兀术子对岳飞子岂不妙哉!岳雷虽在河东薄有微名总不致于像杨再兴这么厉害吧?况且岳雷比孛迭小了十余岁总没有这么丰富的杀戮经验这一战孛迭自觉赢面大了许多。 若说两军阵前哪一个对此战极为不满便是大金国主完颜亮了。 “好个蠢孛迭若败于岳雷手中则宋人声势大涨若是胜了岳雷还须面对杨再兴岂有胜算?!”完颜亮心中还有一个极坏的想法没敢深想:“若是孛迭败了朕要不要提刀上前与这当世神枪放对?!” 此际孛迭毫无保留的一搏已经出手阵前诸人早没了其他想法只能屏住呼吸盯住场中等着这一声撞击。 斗大的铁锥如厉隼凌空下击直撞入岳雷织就的枪花内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却没有听到任何剧烈的声响岳家枪如无形无影之物任那铁锥在枪影间穿过。 但孛迭却自铁链上付来的震荡中知晓这一锥已经无功:岳家枪在那铁锥上只是轻轻一搭便将其方向荡向侧旁以毫厘之差掠过岳雷身畔看似必中的一锥就此躲过! 岳雷手上一沉胸口气滞。孛迭这一锥力道之大仍在自己的估计之上虽成功挑开却再难以施展后续的进攻手段不由暗责自己托大竟然还留有余力准备在错马之际进袭孛迭。 片刻间二骑错身而过岳雷手中铁枪明显有一个反扫孛迭的动作。却因度力道皆不足毫之间擦过孛迭后背后者几无所觉待二骑再次面对时距离只在百余步间彼此怒视孛迭大吼声中岳雷沉声一喝。也催马上前这次两骑不再全对冲而是缓跑动中接近预备近身厮杀! 这番岳雷不再敢大意了未虑胜先虑败岳家枪身端凝不动。枪尖却幻动无踪孛迭也不敢再毫无留手地扑击铁锥抡圆。==???==风声大作数丈内砂石滚动尘土飞扬。 “叮!----叮!----当!----当!----叮!……” 极有节奏的轻响在两骑间连连传出。阵前诸人都目眩神驰只见两骑在数十步内往返进击恶战不休金人眼中孛迭自然占尽优势将岳雷逼得远远避开偶尔将岳家枪挑近身来也被铁锥撞退。杨再兴看得片刻。却欣然捋须微笑。当世使枪大行家眼中此战又自不同:岳雷看上去虽弱。却已经深得岳家枪法“刚柔并济”地精神战场之上胜败往往须酣战许久方能决定若一昧蛮打必难持久每一枪都须将力度使得恰到好处方可笑到最后。 孛迭眼下有苦自知手中铁锥数十斤重不费偌大力气岂能舞得风车般猛转?这等战法此前从未打过持久战天下诸国哪有几员这等勇将可在孛迭铁锥下走过三击? 但眼下每一击出去力度固然不减体力消耗一分便少一分岳雷手中铁枪竟若活物只在铁锥将及身之际轻轻卸开力道只轻轻将其荡开便不再纠缠而得便时即如恶蛟出渊近身夺命!孛迭往往不得不全力收回铁锥挡开这可怖的铁枪才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杨再兴会放心让岳雷出战了。 岳雷虽战场经验远不及孛迭与杨再兴但枪法出自岳、杨两家真传兼之年青后劲源源不断若一击之下无恙待缠战片刻优势渐渐显现心中大定。 再过数十击孛迭大感不妙双臂酸软锥开始变慢***缩小。岳雷立即反应过来枪势暴涨攻守易势但见数丈内尽是枪影铁锥却如笼中惊鸟四下扑腾却哪里冲得出去! 这时已经不消分说了完颜亮开始暗叫不妙晓得此战未必能胜了! “啊!----当!----” 两骑间一声暴喝众人瞩目时见岳雷手中铁枪压定铁锥柄处枪尖深入地面原来交击之际枪尖刺入锥链孔内竟然将偌大铁锥就此钉在地面动弹不得孛迭以勇力闻名于大金当下奋力回夺直胀得满面通红兀自不能将铁锥夺回只听得一声大响竟然将铁链拉断几乎从马背上跌下岳雷大喜拔枪便刺孛迭将手中铁链胡乱抛出挡得一挡乘隙往本阵便逃。岳雷追得两步便即勒马止步毕竟只身匹马不敢径撞对方大军.net 岳雷就此立在两军阵前高声叫道:“孛迭莫逃来受死!” 金军阵前一时间竟无人敢出阵与岳雷对垒将士纷纷气沮岳家军则欢声雷动战鼓齐擂为岳二爷助威! 完颜亮见此大愤金刀高举吼道:“南蛮也敢嚣张出击!杀了岳南蛮!杀!----” 杨再兴见金军大举动作完颜亮身后旗号摇动数万兵马尽数扑来遂命旗号传令左右骑军大队见中军旗号自两翼涌出岳雷将手中长枪一举往左侧与本部骑军会合呐喊声中迎向杀来的金骑。 杨再兴却率中军诸将返回步阵中连岳飞遗像也随之入阵任岳家军五万骑与金人苦战。 “杀!----杀!----杀!- 地面剧烈颤动砂石乱飞十余万骑军片刻间接近双方将士挣红的脸都已经可见须飘动个个挥兵狂叫双眼血红。 绍兴十一年以来宋金之间再没有这等激烈的大战!自拓皋一战之后。双方再无这个层次的较量!但金人近年来在漠北颇与蒙古诸部厮杀岳家军则新受河东一战洗礼皆非弱者。 不远处的燕京城轮廓本清晰可见也因这恶战模糊了起来。 片刻间看上去规模相差近一倍地两军撞在一起岳家枪率先破入金人大队中铁枪到处。金人避之惟恐不及适才将大金第一勇士杀得落荒而逃岂是幸致?蔡晋、凌雪峰等也各各嘶吼大叫奋力厮杀当年随杨再兴在拓皋破敌之后这些年来实在憋得太狠了凹凸于有了用武之地如何不尽力厮杀一番? 牛皋手中双锏有如风车般转动。白须飘拂哪里还有半点老态?当面的金人无不骇然相让却如何躲得开?岳霖紧随其后一边厮杀一边小心看觑老牛免生意外然手中铁枪却不曾稍缓。纵然尚不及岳雷圆熟破阵之际却难分高下! 岳家军步阵之内杨再兴遥观前方骑军苦战。面无表情只细细把握其中精微变化开始体会当年岳飞在偃城墙头上的心情。天下命运。全在此战间而自己绝不能作任何错误的判断! 身后传来一阵清亮高亢地吟唱激越苍桑如歌如泣动人心肺略一回头间却见贺兰可汗身侧排了一队身着蒙古盛装的汉子齐声吟唱。大约是蒙古军战前的常礼。却哪里听得懂只是汪古部诸骑尽皆肃穆。想来此歌必有深意。 正当此时对面已经乱作一团的战局稍稍变化一队近万骑金军突出战阵径扑步军大阵而来待稍稍奔近了方看清正是孛迭为大约尽率其所部兵马前来找回场子。 贺兰可汗上前一步道:“大哥某率汪古部出击杀了此贼!” 杨再兴轻轻摇头:“飞蛾投火不必理会!” 果然孛迭虽在狂怒之下率部来攻却在三百步外便为岳家军中弩箭所中前方冒进地数百骑几乎无一例外孛迭若非仗着身上盔甲完备也将不免。待冲至橹盾前面孛迭将手中不晓得何处抢到的大斧尽力砍下只听得“笃!”的一声橹盾裂开后面却有数根木柱支撑并未倒下。 孛迭勒马躲过盾后伸出地长斧在阵前高叫:“杨再兴出来!----” 一阵闷响声中孛迭所部在阵前倒下的越来越多步阵却坚如磐石纵有局部破开却旋破旋补再无破绽。孛迭并非蠢才只酣战片刻便现不妙只得奋力返身率部退开绕阵而行。可是高林与诸将布下这步阵团圆无缝哪里有可下手处! 杨再兴见孛迭徒劳无功丢下千余尸身只微微摇头任孛迭率部返杀回骑军战场自己仍全神关注战阵中酣战的双方骑军大队。 此时骑军大战也已经进入关键时刻。 金人胜在人多辽东诸部汉子控马极精远在宋人之上更兼久谙战阵对这数万岳家骑军本不甚放在眼里完颜亮嘶吼大战之际仍在盘算如何下一步击破岳家军大阵孛迭尝试之举便是得到了他的许可。但酣战既久两军仍然缠战一处绝无半分胜败分明之像不由得大是惊惶。 原来宋军虽不及金人兵马多却长在兵甲精良往往金人一枪刺来不能将岳家军身上铁甲搠穿待岳家军将士反砍过去则将金人连头带甲一齐砍下!泽州府多年来为岳家军打造地上等兵甲已非夏人可及何况金人铁器犹在夏人之下!五万岳家骑军中倒有三万余尽着铁甲金军中却连三千骑也凑不出来么? 金人非不善战只是兵器屡屡击中宋人却毫无损伤而宋人只要反击一中则非死即伤这仗还有打头吗? 孛迭擅自分兵之举将岳雷等压力减少三成岳家军更显得势不可挡若非孛迭败退回骑军主战场支援了金军大队只怕此刻胜败已分! “大哥!是时候了!”贺兰可汗忍不住大叫起来。 纵然适才不晓得杨再兴为何不理会孛迭现在他也明白过来步阵内的骑兵等的是最佳地出击时刻!而对面混战之中地局势再不分明也可以看得出来金人实将岳家军无可奈何两边的伤损比绝对在一比五以上! 只是岳雷等率部出击已经大半个时辰再不出击就不怕身着铁甲地岳家骑军久战之下成了疲兵么? 杨再兴手心汗出忍了又忍贺兰可汗所言恰是他心中所想如何不肯出击?但等来等去就是要等到金人败迹已显的时候眼下却还不是最佳时机! “传令!----”杨再兴终于忍不下去:“出击!” 旗官手中号旗挥动步阵正前方分开一条大道帅旗动处杨再兴与贺兰可汗各率万骑狂涌而出步阵随后在背后封死。 “杀!----” 铁流涌动刀枪如林这两万精骑恰在战局最关键的时候撞向缠战一团的主战场! 马蹄击地声雷动战场中的十余万人注意力纷纷被这巨大地动静惊醒虽在厮杀之中仍不由得注目一瞥。 “杨再兴!” “大宋神枪来了!” “相爷出击!杨相出击了!” “哈哈!杨兄弟也忍不住了么?”牛皋大笑挥锏将一名金军击落马下。 此际两军正胶着岂能当得起这队生力军撞入?杨再兴铁枪挥出前方数丈内无人敢当尽皆辟易眼睁睁看着这队兵马冲进来直直杀向完颜亮大旗所在之处。 金军中有老成者曾参加过偃城之战闻得前方一阵乱吼道是杨再兴已经杀将过来大骇之下护着完颜亮大叫:“陛下可往燕京城上暂避此贼!” 完颜亮大愤怒吼声中挥刀将这劝谏的金将斩落马下大叫:“待朕去杀了这南蛮!” 众将帅大骇但见前方铁骑滚滚处一柄铁枪如入无人之境般杀来却哪里敢让完颜亮去与他厮杀?当下再无人劝谏直接拥上前去将完颜亮挟个密不透风卷往燕京城去矣! 第二百七十五章 遗策安天下,浮槎海外游。神往!(大结局) 杨再兴初时实存了杀完颜亮之心但入阵之后却见十来里之内尽是乱军厮杀哪里辩得明方向?虽入战场之际碰巧杀向完颜亮所在却实实无法辩明其所在只得遇敌杀敌将阵中岳家军被困者一一带出不消片刻这两万骑如一条巨龙将战阵搅了个大通道出来才见远远数千骑直奔往燕京城下原来完颜亮竟然已经逃了! 金主龙旗所在远远没入燕京城门让杨再兴喟然兴叹却哪里追得上! “金主逃了!完颜亮逃了!” 岳家军中暴出一阵欢呼这声音转眼响彻战场女真骑军诸部清醒过来时果然现完颜亮已经不在战场当下军心摇动哪里还有再战之能! 高丽、塔塔尔等部兵马率先逃遁将女真骑军抛在岳家军刀兵之下便急急窜回燕京城中战场上的兵马数量逆转岳家军全面占优气势大涨还在场中杀得红了眼的金军不消片刻便死伤惨重终于返身逃窜只是当燕京城壕沟外吊桥升起时尚有近万骑未能入内被紧随而至的岳家军杀得七零八落除却最后三四千骑下马而降其余尽成雪泥中残骸! 完颜亮立在城头往外看时心胆俱丧:六万余岳家军在城下各处叫骂大金国诸部兵马却无侥幸者九万骑出城回来的只有不足六万败残之军此后如何能再与岳家军野战? “孛迭!孛迭何在!”完颜亮暴怒之下打算将这大败之罪尽数算在孛迭头上。收藏~顶*点*书城书友整~理提~供毕竟两军阵前败给岳雷乃众目所睹军心之坏与其不无关系。稍移时孛迭果被绑至君前却屹立不肯屈膝。 “孛迭!可知罪否!汝身忙于丧师坏朕军心尚不知耻乎!”完颜亮气极暴喝:“有子如此完颜宗弼在天之灵如何心安!” 孛迭怒目圆睁。虽羞怒之下仍嘶吼道:“迪古乃要杀便杀怎敢辱及先父!” 完颜亮提刀在手便要砍下却略一踌躇骂道:“将这竖子押入牢中待击退杨贼之后再千刀万剐!” 回头四顾见诸文武皆惊惶不安。强作镇静吩咐道:“来人传朕旨意诸门严防无使杨再兴有机可乘将赵谌等辈押来!” 杨再兴此刻立马城下远远看着城头上喧嚣只听得刘问道:“杨相眼下军心士气正盛何不即攻城。一举成功!” 四下里岳家骑军集结整齐分往燕京诸门处只待杨再兴一声令下。 “步军撤阵前移到此门外候命!”杨再兴吩咐下去旗官号旗挥动处。后方大阵变化。分作八队连辎重车仗俱移往燕京城下至申时天尚未尽晦已经竖起数十处投石机、箭栅与城头上箭来箭往只是未曾进攻城门。 “杨再兴!赵桓诸子在此!退兵保汝储君不死!”南门城头上。金人纵声高叫。虽在兵马移动中仍清楚地传至城下岳家军耳中。 诸将不敢定夺。遂急急禀与杨再兴待众将帅尽集城下时见城头上金人押着二三百宋人个个哭喊连天虽看不真切却可见并非寻常百姓该是原来上京囚系的大宋皇室贵胄居中防备森严处押了三位少年男子大约该是赵桓的三个儿子。 杨再兴身边围了数十将佐却个个默然不语。 老杨犹豫片刻下令道:“着人上前去问:如何晓得便是大宋储君?” “相爷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刘焦急道:“于今之计何不遣使与金人谈判?” 杨再兴转头对着刘沉声问道:“临安已经立了太子若城头上储君也是真地岳家军该奉谁为主?” 刘无语此时已经有几名小校跃马上前对着城头大叫:“金贼休要虚诳城头上岂是真储君耶!可有证验!” 这话当真有些效用不消片刻完颜亮现身城头长笑道:“杨再兴闻说汝占了河北欲杀赵桓诸子自立为帝看来不假如今既不肯退兵大约是要借朕之手为汝除后患么?哈哈哈哈只要汝撤了兵马至河间府朕自会封汝为宋主何必这般麻烦还验甚么真假?” 杨再兴身侧诸将尽皆色变。 这谋逆之名若是安下去杨再兴纵然占了河北驱尽金人又如何在大宋朝洗得清嫌疑? 杨再兴恨得咬碎银牙纵马而出对完颜亮戟指骂道:“好个弑兄篡位的奸徒尚敢诬杨某耶!好教贼子得知宋国已立太子于临安圣上有旨若诸王为贼所挟不可因此而废恢复大业!” 言毕伸手自怀中取出一面黄帛四下展示这个却恰是当日洪皓鸽书寄来的急件当中确是道赵桓口谕如此但如此数十万军中又有哪个来验看?完颜亮在城头上闻说心下大沮晓得杨再兴所言有七八分是真的只是哪里会服气?当下在城头上大骂:“老匹夫如此无义竟矫旨欲杀汝储君耶?来人将这几位宋国储君斩了全算在杨贼头上!” 当下城头上刀落哭喊声中二三百宋室贵胄就此人头落地城下诸军哗然个个垂泪痛骂杨再兴面上黯然心道:“诸位好走后世书上看汝辈本来也没甚好命去争龙廷如此倒也干净免至日后南北再兴波澜。” “传令诸军务将燕京城牢牢围死候命攻城!”见城头上杀戮已毕杨再兴嘶声下令。 是夜岳家军四下安营。将偌大燕京城围得铁桶相似一边着营中举哀悼诸皇子之死并着人往泽州、临安报丧鸽书去得更快些却只往泽州一处自然是让洪皓早有准备了。 中军帐内全无半点声息数十将帅轻轻将一片薄薄黄帛传阅。待众人都过了手最后传至杨再兴手中时才听得老杨喟然长叹:“靖康旧主本是大宋正统却不忍见大宋南北鼎立生灵涂碳诚为一代明悟之君!完颜亮挟储君而逼退岳家军必非岳帅九泉之下所愿见某家率兵到此间岂能不考虑周全?若是圣上当真不肯舍诸子蒙难。今日之事诚为难矣!罢罢罢此战之后河北稍安某便赴临安拜阙辞官免贻后世之讥!” 众将不言牛皋却忍不住跳起来骂道:“杨再兴如何这等没出息!贼子一言恫吓便沮丧成这等模样!还算甚么大丈夫!临安可是去得的么?老牛便是死。也要死在河北!临安?哼哼便八抬大轿咱老牛也不会去那等污浊之地!” 刘一听面色不愉斥道:“牛黑子这等粗鲁!莫害了杨兄弟!” 岳雷起来躬身拱手。道:“杨叔叔不必如此。燕就一战贼子还高占坚城未可轻论胜败便是平了此间上京贼子也须明年方可跎踏了其余事务大可待平定金贼之后再议此时侄儿一点愚见。请叔叔斟酌。” 杨再兴怃然落座。道:“贤侄这话有理这便祭过汝父。咱们取下燕京再议!” 当下灵堂大开岳飞像稳坐灵位前杨再兴率诸将帅致祭默祝道:“岳大哥弟今率诸侄子兄弟将岳家军困贼酋于燕京虽黄龙未捣然河北已复现欲兴兵马取燕京大哥在天有灵庇佑岳家军大胜克复燕京他日更直捣黄龙!” 丑时一刻燕京城内完颜亮黑着一张脸与诸文武商议完军事想起日间之败恨恨道:“来人去牢中结果了那厮!嘿嘿不可让他死得痛快了!---- 萧玉率两名悍吏入牢时孛迭见了虽已经被打得遍体俱伤仍跃然而起将牢牢系在墙内的铁链都拉得山响痛骂道:“好奸贼!与迪古乃杀了多少完颜氏宗族如今还敢来害某家么?” 萧玉吓得瑟瑟抖连退数步待见那铁链拴得极牢这囚徒伤不到自己才恢复官威骂道:“作死!蠢奴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莫怪某家手辣实是汝死罪难逃圣上吩咐先令汝受点活罪来人!” 那两员悍吏闻命如狼似虎扑入牢内为者起脚一踢正中孛迭下阴孛迭躲闪不得痛得长声嗷叫如虾般卷曲倒地二卒上前一阵踢打再就灯下看时却见其下身渗出血来四下皆是----原来初时一脚已经踢破了孛迭阴囊是以此后皆还手不得。 恰在孛迭长声号叫之际忽地一声大震地动山摇牢中四壁皆掉下尘土来这般动静远过于孛迭地嘶吼除了孛迭犹在地上挣命外其余诸人无不大惊失色。 “快!快看看是甚么动静!”萧玉面色白连声吩咐众人出去察查岂料不过须臾又是数声大响这回连牢房内的墙上都开始剥落再没有人敢留下全都往外急逃只舍了孛迭在那里嚎叫没人理会。 待出门一看燕京城南面、西面数处火光大作只听得四下兵卒乱窜口中叫嚷:“宋人火炮!好生厉害!” 萧玉急往宫中奔去却在一迭声雷震之下连站也站不稳几被踩倒忽然惊醒:这时还顾得上什么君臣父子!便是自己的亲娘大约也不能救了除了自己地女儿(偏生又不在眼前)当下连滚带跌着从人抢到一马往北门逃去只恐少生双翅不能飞出城去。 这还算得明白的城中多的是日间战败之后的骑军闻说城破个个惊惶乱窜军中再也约束不住满城百姓尽闭门避祸只听得城中闾巷间蹄声杂乱不晓得金人为何这等惊慌。 丑时末南门处喊杀声大作。金人尽喊:“南门已破宋人进城了!” 萧玉此时已经冲到北门处却只得叫苦:自城门往内里许通街挤满了逃窜至此的金人军民不下数万挤得水泄不通有喊马嘶哪里走得出去若待南下时。那边厢已经火光烛天杀声大作料来岳家军此时已经入城了怎敢自投罗网忧心之下下马往外便挤。 此时听得北门处震天阶响原来守门军将眼看弹压不住自家也要出门逃生便放下吊桥开了城门。但见城门开处外面杀声大震却是四面火光映照下岳家军不下二三万将这城门外围死金军死命往外一冲顿时在吊桥外撞作一团非但没有冲出去半个反而见岳家军步步逼拢眼看就要踏上吊桥。为的宋将手中铁枪如风搅海将吊桥上地金人挑得四下飞坠眼见不活了。 城头上金兵见了连忙要将吊桥收起但桥上沉重如何收得回来?北门内金人军民大恐。眼看岳家军越来越近。哪里还敢在此久留?当下一阵喊叫个个四下逃散纷纷往东、西门而去。萧玉好不容易挤到北门左近却见众多岳家军将士潮水般涌进来大悔之下急急窜入城内闾巷中。 寅末卯初城中诸处已经涌进大批岳家军四下搜杀金军残部。南门处一片火光焦痕。城门是被生生炸蹋的西门城楼也被爆得片瓦不留。只剩下城墙不倒城门早成了一片碎木屑。完颜亮早在南门破时便晓得大势不妙急急率部往东门而去那边果然没甚么爆炸声只是也如萧玉般被堵住动弹不得。只是完颜亮没有萧玉那么狼狈喝令诸军道:“开道拦路者杀!----” 于是东门之内岳家军未至已经自家杀得昏天黑地金人百姓大呼:“岳家军来了”一时间反向乱窜者不辩东西将这东门内更挤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杀开一条血路冲到东门处登高一望也只得叫苦:东门外也不下二三万岳家军正在那里高声喧哗:“不要走了完颜亮!” 完颜亮在城头大怒:“开城门与南蛮拼了!” 诸将劝谏都道:“陛下不可!” 完颜亮怒目四顾蓦然间抽刀刀光闪处将紧随其后呶呶不休的萧裕头颅斩下吼道:“还不开城门!” 眼看人头在地面乱滚城头之上哪个还敢违拗?当下听得吊桥声响城外城内一齐喊城门大开城内近万兵马突地涌出城外岳家军如潮般涌上吊桥处顿成修罗地狱! 但这路骑军实是完颜亮身边最为精锐的实力所在厮杀至天明时终于自乱军之中脱身出来面前再没有刀枪并举地乱局完颜亮长舒了一口气。 “陛下!----” 突然紧随在完颜亮身侧的大惊叫一声手指前方。 完颜亮定睛看时只见前方三百步外重盾如墙再往后长枪巨斧其后还有强弩巨箭等候。 往左也是一般如此。 往右也别无二致。 “完颜亮休逃快快纳命来!”阵内跃马提枪者正是岳雷。 完颜亮岂不认得昨日阵前击败孛迭的勇将大骇之下进退失措不晓得应该如何应对。身边诸将见完颜亮举动失常面面相觑之下纷纷扭转马头再往城中杀去完颜亮也被裹挟而入或者在城中一片乱局中还有一线生机。 天明后杨再兴终于踏入城中下令四门紧闭重兵把守却将十余万兵马散入城中搜索金人余部务要一举剿灭。岳家军以百人为小队逐户搜索过去闾巷中厮杀声屡屡传出却越来越稀疏未及晚间搜杀金人不下四五万连擒获的金人将士也达到七万余人尽数驱往城外大营中捆绑安置。 正统的岳家军还好些只要是放下武器地金人便一律捆绑俘虏了事但城中宋民却未必答应不消杨再兴吩咐各路义民起自闾巷中纷纷协助岳家军搜杀。这些在金人治下多年地宋民杀起金人来。远比岳家军手狠得多当真有仇报仇有冤报冤金军也罢了城中本份的女真居民也被杀得十室九空。贺兰可汗所部人手最杂虽在杨再兴军中着了岳家军衣甲却哪里管岳家军律法?只要见着金人兵将一律杀将过去也不管对方是否反抗。或者手中有无兵器直将燕京城杀得血满沟渠方罢。 这场清剿直花了四日功夫才算基本稳妥待城中一片安静时已经是绍兴二十二年正月初四了杨再兴细细清问过去却没有完颜亮踪影倒是军中有报在天牢内找到半死地孛迭已经只余出的气了。杨再兴慈悲着人给了他一个痛快不令多受苦楚。 燕京既破杨再兴在完颜亮旧殿内将捷报拟好正待要鸽书却听得一阵喧嚣刘满面喜气进来:“恭喜杨相贺喜杨相!完颜亮倒底没有逃掉!”杨再兴大喜之下忙问详情原来刘负责军中俘虏照管。每日金俘以千人一队依次进食但其中一人进食时其余金人纷纷避让还赶着为其添加食物初时尚无人注意。后来有眼尖地岳家军小校大是讶异。晓得其中有问题遂上前将这名金人押出。谁料此人竟然敢出手抢夺兵器便要作乱只是众军围得极牢哪里容得他嚣张?不消片刻便已擒下不待细审其人便称:“朕便是大金国主。可令杨再兴来见朕!” 众将轰然大笑。刘吩咐再将这大金国主绑得严实着人看守好了。才入杨再兴处报喜。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临安城中金吾不禁近日连番佳音岳家军在河北势如破竹燕京之战想来已经爆完颜亮光得性命了未?宋人便在赏灯之际议论的也不离此事今年许多巧匠所作灯上图画便是“岳家军大破金贼杨铁枪收复河山”等回目往往引得采声一片。 秦桧府上秦埙匆匆入内高声叫道:“快!快关了门!” 府中佣仆早逃了大半近来夜间竟然有人在门是贴封条上书:“国贼秦桧之冢”惊得秦府众人夜不能安睡今日秦埙赴大内候差却中途狂奔而回料来更无好消息。 “孩儿何事这般慌张?”秦桧寝室外王氏匆匆迎出来秦桧这几日将息得不错总算有了些起色却总是在半夜里噫语连呼“岳飞”不止令王氏惊惶不安眼下秦桧正为城中喧嚣所惊动起身饮水王氏却听得秦埙在外叫嚷忙出外阻止。 “金主被俘了!完颜亮被杨再兴生擒!”秦埙喘气叫道:“今日圣上得密报在宫中大庆虽不令宣之于外却已经遍传宫中都晓得金主成擒金人再不能为祸矣!” 话才落音听得内里一声嘶吼二人忙入内看时秦桧已经摔落椅下手扼咽喉口中已经不能声秦埙连忙扶起才抬到床上便听得秦桧口中“嗬嗬”连声双眼圆睁片刻之间突然伸手指着门外喉中“咯”的一声就此咽气! 秦埙母子呼天抢地大哭门外诸仆稍稍犹豫便各自散去不消一时府中乱成一团却是个个争抢东西争吵不休秦埙大怒之下提刀在府内四下恐吓:“哪个敢抢东西!”诸仆惊得四散而逃却再无人敢留在此间。 次日赵构得知也不令人来存问却召赵入福宁殿将秦埙所进奏折抛在案上问道:“太子可晓得此事?秦桧夜来丧命其子奏请朝廷封号以太子之意当如何处置才好?” 赵闻秦桧之死一脸的不屑却恭谨答道:“父皇必有主张哪里轮到儿臣置喙?” 赵构一笑:“太子不必谦逊朕既然召太子来便是要听听太子的主意如今金主已经被杨再兴所擒大宋天下尽复旧观朕已经不必虑及上京掣肘太子只管畅所欲言便是。” 赵这才沉吟道:“父皇儿臣以为秦桧父子皆等闲尔历年来作威作福所积之罪岂在少处?只须略寻一二不是莫说封赏可免只怕还须追夺其旧爵。儿臣所虑者。却在燕京!夜来闻说杨再兴与岳家诸子不但尽复河北江山迎还旧主更生擒完颜亮此功之大终大宋一朝未有过之者怕不在郭玢阳之下大宋朝如何分封方才妥当?若举动不当。令其心生不满只怕河北未易安与在金人手中何异!” 赵构这才露出一丝赞赏之意赞道:“太子此言方见得不负历年来朕用心良苦!果然有些见地若按大宋朝旧例当召入京中以三师之位封之然不可再拥兵数十万远离朝廷中枢所在。然杨再兴并非岳飞可比。只怕未必召得来临安。何况其麾下兵马多服膺其统帅若然生变只怕不必杨再兴在军中方可此外还有泽州三皇兄处主意未明朕若有举动失当处谁能料定开封会否再迎旧主?太子既然有虑及此大约也有主意了不妨奏来朕无有不从。” 赵:“儿臣不敢!父皇明见万里。儿臣所虑者早在父皇算中以儿臣所见不妨暂以河北委治于杨再兴只要靖康帝一日未崩临安诏旨便不河北上!靖康帝诸子已经尽为完颜亮所杀料无所顾之忧。三师虚位。遥封之亦不妨。如此既不必逼杨再兴南下且安其心也示国朝恩重天下咸服杨再兴更无作反之由!” 赵构叹道:“天下本已不在朕所虑中太子能有这等见识远胜万里江山!罢罢罢朕在位日久。却无能北上恢复。却令一逃臣完毕此功!虽天下人不言难道后世无人讥笑么?太子着人预备禅位诏吧。秦桧之事待太子登基之日一并处置。杨再兴封赏之事不能再等朕这便下旨!” 赵大是惊惶急急下跪奏道:“儿臣愚昧所奏不称旨处请父皇责罚处置万万不敢奉此旨!” 赵构长声大笑:“吾儿好生照看大宋江山吧!朕于乱世中扶起半壁社稷总算已经安定下来也乘此时好生歇息一番秦桧府上园林不错尤胜宫中便留予朕贻老也不枉朕纵容他这许多年嘿嘿杨再兴朕当年还是小瞧了此子啊!谁料到朕每一步皆被杨再兴逼迫不得不为啊!” 说到后来语中苍凉之意越来越深赵再不敢出言忤对。 这番安排次日渐渐传出临安城中一片波澜东宫之中人如潮涌都想占个好位置。但临安数鸽飞起却将这消息星夜传往泽州。 洪皓看到鸽书是五天以后地事。 “秦桧死了!可惜!尚不曾明正其罪!”这是让洪皓拍案而起地第一件事。 “天子将禅位?好生奇怪!”看到第二条消息连洪皓也失色:“天下初定正当盛时如何这般急流勇退?” 其余消息则不算意外了杨再兴继领行台尚书省事之外更加封太傅许入朝不拜奉旧主于河北治事终靖康帝一世临安不另委河北官吏许靖康帝颁诏于河北。只是书不未提及岳家罪名结果如何洪皓也自纳闷:“秦桧既死岳家诸子立下如此大功如何连岳飞之罪尚不曾赦免?” 再过五日杨再兴得洪皓鸽书摇头叹道:“赵构倒躲得干净将这包袱丢给新主看来也是个死不认错地主子赵当年得岳飞大力拥戴安能不为岳飞昭雪?嘿嘿好主意!” 同时也得到大同府消息萧好胡着人到岳家军中请降任得敬却乘机卖乖来书问道:“某奉夏主之命牵制大同贼军近者闻已出降料无须夏国襄助此后作何行止还请杨相示下!” 刘与岳雷等百思不解问杨再兴道:“任得敬率兵出战却不曾交兵又请教行止难道他不听夏主吩咐反听杨相谕旨?” 杨再兴揽笔回书:“西平公志存高远威震夏国今既筹谋详熟自可行事不必相询然大宋旧土还须尽复旧观料不劳某往返而定!” 书付驿吏而去方笑答:“任得敬久有篡位之心不过借此机会将夏国精兵尽数带出待时反扑国内罢了早年间屡屡往泽州买铁。正是为此夏主兴替与宋何干只是当年不合与金人共分河西州县今合归还旧土夏国之乱数年内不可得安于大宋实有百利而无一害且由他去!” 刘等方才明白任得敬所为何来。 燕京既平。杨再兴大会诸将席间畅饮之际举杯道:“众位英雄数年来随某家辛苦今日幸得岳帅英灵庇佑河北尽复然自燕京以北大定府至上京贼军尚不在少处待冰雪消融。便须用命且满饮此杯待直捣黄龙再与诸君痛饮尔!” 席间诸将高呼呐喊纷纷道:“誓随杨相北伐上京!直捣黄龙!” 席散后杨再兴却召贺兰可汗留下在书房中私下嘱道:“可汗如今可明白为兄之意么?蒙古诸部与金人间有宿仇此间战罢忽图刺必要往上京寻仇金人主力尽失。能够得保上京不失已经不易而忽图刺所部年前大败于完颜亮之手也颇伤元气。此渔翁得利之时矣!为兄这便向泽州靖康帝请旨封可汗为东胜州节度使即刻往大同收编萧好胡麾下兵马以之西向。乘蒙古与金国余部厮杀。越夏国而入西辽彼处地方数万里不在中土规模之下只是地广人稀兵马远不及中土规模料来以大同做后方率三万精兵去即可荡平。若有何难处。即以鸽书报至泽州为兄当令岳家兄弟率部以援。待平辽之后便往北将金帐夺下以兄所料那时金人早该势穷也是为兄率部取上京之时矣!” 贺兰可汗听得惶惧不安跪下道:“弟一身所有尽是兄长所赐如此宏图大业非帝王之功业乎?弟岂敢窃居?万请兄长收回成命亲率大军以成此大业弟却不敢担此重任怕有负兄长所托!” 杨再兴笑道:“可汗如此谦逊耶?帝王将相宁有种乎?若是河北诸子此事惊世骇俗为兄还不敢以此相嘱。如今在汪古部可汗与帝王何异?是以托此重任然兄与弟有一言相嘱:终可汗及子孙为王之世不许以兵马凌于大宋若有违此誓人神共殛之!杨某若仍未死但有一口残喘必擒可汗至临安问罪这话可当得么?” 最后数语令贺兰可汗大恐叩地道:“弟若有违此誓死后魂灵不入轮回!后辈儿孙当立金匮以藏!” 杨再兴哈哈大笑将贺兰可汗扶起取下书架上一卷轴徐徐展开。贺兰可汗注目看时只见曲线萦绕极为精致。 “可汗晓得这是甚么?”杨再兴笑问见贺兰可汗木然不解才指着上面右下一块:“这便是大宋!” 贺兰可汗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兄长当真是天人这等图形自何处得来?如此见识天下间别无第二个!” 杨再兴沉声道:“正是如此此图天下间只有可汗与为兄看到过此去西域万里之外还有国家无数皆方圆不过千里大小若可汗有意皆取之可矣只是人生有限未必尽如人意异日倦怠之时亦可罢手。兄便以此图付予弟图上这句话弟当牢记:灭国易治国难!所过之处杀戮易要安定却难如何方能灭国之后长治久安赖弟细谋之!” 贺兰可汗两眼放光轻轻将图收入怀中:“不劳兄长费心他日攻灭一国便向泽州求取一批官员前往委以治国之事以兄长在泽州规模难道还无英才可用么?” 二人对视一笑击掌而别。 春草方生之际贺兰可汗接掌大同府筹划西进之事并向克烈部求兵马古儿汗权衡之下晓得克烈部实力已经远不及汪古部虽名为求援实不容其不允只得率克烈部四千精锐前来听命连忽图刺令其北上攻塔塔尔也不去了。 而任得敬果然心领神会率部攻回国内是时已经荡平夏国大部国主李仁孝被擒任得敬不忍即杀之着人押至泽州请杨再兴落杨再兴闻讯失笑:“这老匹夫好生惫懒将这难题交与某家!”随即吩咐人将李仁孝好生管待就随洪皓治理州事居然干得极是卖力。连洪皓也赞不绝口。 唐、邓、蔡诸州及京兆府、凤翔等州金军闻说国主已经在杨再兴手中待杨再兴遣一介之使至无不望风而降尽入河北治下江淮间宋军与岳家军各辖其境绝无事端。杨再兴也遣重兵将完颜亮押至淮上交与淮南的宋军。并吩咐王兰在水师登岸便利处兴建码头。称为“津门”! 四月初八日赵接掌大位登基之后随即将秦桧满门问罪生者流放岭南永不录用秦桧其时已经入葬诏令墓鞭尸临安居民观者如堵待官兵散去。秦桧连骨屑也没能剩下半点。赵改元“隆兴”一则庆国运昌隆二者还为纪杨再兴功劳使万代之下皆晓得这国运来源于一个叫杨再兴的功臣! 五月诏尽复岳帅旧职加封鄂王、太子少保其诸子皆进爵欲诏其满门返临安住回已经改为太学地岳府内。岳李氏力辞之下许往河北随岳雷(其时已是开封府尹、江淮节度使)安置。 隆肖二年五月杨再兴力谏之下靖康帝欣然往燕京新殿改称燕京为“北京”开封府则大力修整。只待靖康帝贺崩后。请隆兴帝还归旧都靖康帝也是听杨再兴所言晓得若当真还都开封久后只怕生变倒不如至北京安生些避了许多嫌疑。 让杨再兴头痛的大事却是自家地两个小子。 “不!俺不让皇上走!皇上请下旨不上北京好么?皇上去了。哪个陪怀南?”杨怀南在泽州行宫内大哭大嚷。死死揪住靖康帝龙袍闹得一殿之内。好不尴尬!原来靖康帝与柔福兄妹情深爱屋及乌之下对这外甥宠得不得了加上诸子尽丧一时将怀南视如己出连柔福有时呵责都被靖康帝拦下洪皓常在府上教导怀南君臣父子观念深入头脑这时便用上了只道靖康帝下旨杨再兴也不敢违拗哪晓得大人是如何作主地? 杨致远却是武生性子平日里练枪法时候多读书时候少听怀南大哭一把揪过去责骂道:“皇上自有主意哪轮得到小孩子家出头?哼当真还小么?” 其实二人也不过相差了一岁多只是性子差异极大杨致远身材魁梧性格直率许多看上去比这弟弟老成一大半杨再兴不在家的时候多有欠教导长兄当父居然还有些模样。柔福与靖康帝听得有趣都不觉失笑。 只是怀南性子也颇执拗虽被兄长拉开不敢相强仍喃喃道:“不!怀南不要皇上去北京!怀南要跟着皇上!” 杨再兴恰在此时入内见过靖康帝后拉过怀南道:“孩儿莫哭要随皇上去北京么?好!咱全家都去!” 柔福与怀南大喜柔福惊道:“相公可是真地?” 杨再兴笑着点头:“圣上移驾北京臣等怎敢不随驾护卫?” 一时满殿皆欢! 五月底泽州府车驾数百出城数万百姓出城相送靖康帝等依依不舍而去。怀南在龙辇上与靖康帝作陪时时逗得靖康帝哈哈大笑乐不可支。杨致远却骑马跟在杨再兴左右抱怨道:“怀南也时时练枪怎么是个女儿家性子?哼男儿当提枪跃马像父亲一般开创基业岂能在圣上面前卖乖?没出息!” 杨再兴莞尔却不置可否。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支持文学支持!隆兴三年正月北京城外雪覆千里人迹稀疏其时北伐大军早已经还京金人立了完颜亮幼子为帝却由皇后徒单氏垂帘下国书祈为藩邦而宋军也为上京偏远难于攻取接受此书许其照旧建国于上京若蒙古来攻时还可稍加援助却只限于钱粮之类绝不出兵马同时要求其每年进供上好山参千斤貂皮万张。金人能够苟存已经万幸哪里敢拒却?遂与蒙古互相攻伐不休只不敢再作南下打算。三月间临安一班儒臣上书道完颜亮在临安狱中经年该当处斩不可迁延过久隆兴帝慨然许之谁料完颜亮斩讫临安竟有流言道是当年完颜亮曾与杨再兴有约杀靖康帝诸子再占河北称帝! 此言沸沸扬扬不可歇止竟有大胆臣子提出奏请诏杨再兴南下临安问清事实真假。 北京诸人闻讯痛骂不已岳李氏在开封疾封书往北京极言不可往临安靖康帝召杨再兴入宫问道:“少傅可有何难言处?倘须朕字付临安绝无难处!” 杨再兴苦笑道:“陛下流言止于智者不在人言在有人肯听否若隆兴帝不听之臣何惧之有?” 五月里隆兴帝果然下一诏令天下止谤谓绝无此事杨卿忠义无双天下皆知敢再议者必处重罪! 此时杨再兴方晓得什么叫越抹越黑临安虽上书言事地臣子不再有了传言反而更盛都道杨再兴挟天下兵威令临安隆兴帝不得不出面为其遮掩! 七月杨再兴召心腹诸将入府酒酣之际慨然道:“诸兄弟为兄累于王事久矣今欲暂歇往海外一游可有愿意随行地?” 众将哗然虽不能尽知其详却个个相劝都力阻其逊退之举然杨再兴主意一定再难更改一时间应者如潮都道愿意出海相随。靖康帝闻讯出宫往杨府苦劝道:“杨卿一旦舍朕而去如何让朕心安朕宁可禅位予爱卿亦不愿见卿游于海外!” 杨再兴以头叩地慨然流泪道:“陛下臣愚昧不堪不能治国事然此事实为臣一点私志愿陛下莫相强!” 靖康帝不忍号泣而去。 七月间杨再兴辞了诸般职务率家小出海王兰、高林等誓死相随柔福在宫中与靖康帝哭了两日方别但怀南却不肯离去死活要与皇上同住杨再兴无奈道:“孩儿既然如此便交与皇上管束异日好生跟洪先生学为人之道勿坏某家门可矣!” 洪皓其时已经领北京相位慨然允诺只有柔福大一场不肯将怀南舍下却又身不由己只得随杨再兴赴津门码头上船去了。 数年之后鸽书传来王兰、高林、阮漓等率怀南市舶司水军三万战船数百艘携河北及流求中土百姓数万历经艰难途中经过黑股之国无边之洋到了一处大6地其景美不胜收绝无人烟杨再兴遂命其名为“美洲”已经安家于彼无征徭之累开支散叶极是安乐! 洪皓与靖康帝阅罢各自感慨万端。 百年之后汪古国跨地数万里疆域到了杨再兴早年曾经过地黑股之国始知其为荒蛮之地北上所谓欧罗巴者皆弱小不堪之国贺兰可汗后人拥兵数十万几乎无一抗手但始终遵杨再兴与贺兰可汗之诺言不敢与宋国争一寸土地。蒙古与金人相拼六七十年间精华尽丧遂为汪古国所占尽入其版图矣。 其时令汪古国惶惧者闻说西方海外有美洲之国国主姓杨国中精于奇技淫巧人才无数殆非人力所能胜者偶有舟楫与宋国往来所携奇物非人力所能为料来必为杨再兴之后若汪古国敢犯大宋只怕未必无人可制! 大宋连易国主却是越来越富贩夫走卒之徒皆着金戴银国中千万巨富所在皆是。姚、李等富姓累世达富可敌国!大宋朝早已经迁都开封河北兵马累世属岳氏所辖诚为大宋第一元戎世家忠勇无双只留了北京一府却是杨怀南子孙所治再无人敢去侵占。 后有传说道是杨再兴并非凡人后登天界坐化前曾留“天书”数册教化其国中文明之兴盛天下无可伦比宋国有人得此信于美洲前来地商贩无不神往只是海路迢迢只能令人心向往之却难以企及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岳家枪扬威,杨铁枪破阵。遁逃! 第二百七十四章岳家枪扬威,杨铁枪破阵。遁逃! 孛迭面对杨再兴时,敢嚣张搠战,全凭一股子血勇,当日殿前喝那一杯酒下去,这数日来便在盘算着阵前杀却杨再兴,或者自家命丧杨再兴枪下,以雪河北一败之耻,也不致令兀术泉下蒙羞。 但自李固渡一战之后,每每中夜梦醒,高声大叫之际,犹不能找到半点取胜之机,深自沮丧,晓得当年七宝山下欺负落地杨再兴的一幕实在是侥幸之极,自此再无机会可以胜得过大宋神枪了!是以杨再兴不肯与其对决,而是派遣岳雷作战时,孛迭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以兀术子对岳飞子,岂不妙哉!岳雷虽在河东薄有微名,总不致于像杨再兴这么厉害吧?况且岳雷比孛迭小了十余岁,总没有这么丰富的杀戮经验,这一战,孛迭自觉赢面大了许多。 若说两军阵前哪一个对此战极为不满,便是大金国主完颜亮了。 “好个蠢孛迭,若败于岳雷手中,则宋人声势大涨,若是胜了岳雷,还须面对杨再兴,岂有胜算?!”完颜亮心中还有一个极坏的想法没敢深想:“若是孛迭败了,朕要不要提刀上前与这当世‘神枪’放对?!” 此际孛迭毫无保留的一搏已经出手,阵前诸人早没了其他想法,只能屏住呼吸盯住场中等着这一声撞击。 斗大的铁锥如厉隼凌空下击,直撞入岳雷织就的枪花内,出乎众人意料地是。却没有听到任何剧烈的声响,岳家枪如无形无影之物,任那铁锥在枪影间穿过。 但孛迭却自铁链上付来的震荡中知晓,这一锥已经无功:岳家枪在那铁锥上只是轻轻一搭,便将其方向荡向侧旁,以毫厘之差掠过岳雷身畔,看似必中的一锥就此躲过! 岳雷手上一沉。胸口气滞,孛迭这一锥力道之大。仍在自己的估计之上,虽成功挑开,却再难以施展后续的进攻手段,不由暗责自己托大,竟然还留有余力准备在错马之际进袭孛迭。 片刻间二骑错身而过,岳雷手中铁枪明显有一个反扫孛迭的动作,却因速度力道皆不足。毫发之间擦过孛迭后背,后者几无所觉,待二骑再次面对时,距离只在百余步间,彼此怒视,孛迭大吼声中,岳雷沉声一喝,也催马上前。这次两骑不再全速对冲,而是缓速跑动中接近,预备近身厮杀! 这番岳雷不再敢大意了,未虑胜,先虑败,岳家枪身端凝不动。枪尖却幻动无踪,孛迭也不敢再毫无留手地扑击,铁锥抡圆,风声大作,数丈内砂石滚动,尘土飞扬。 “叮!----叮!----当!----当!----叮!……” 极有节奏地轻响在两骑间连连传出,阵前诸人都目眩神驰,只见两骑在数十步内往返进击,恶战不休,金人眼中。孛迭自然占尽优势。将岳雷逼得远远避开,偶尔将岳家枪挑近身来。也被铁锥撞退。杨再兴看得片刻,却欣然捋须微笑,当世使枪大行家眼中,此战又自不同:岳雷看上去虽弱,却已经深得岳家枪法“刚柔并济”的精神,战场之上,胜败往往须酣战许久方能决定,若一昧蛮打,必难持久,每一枪都须将力度使得恰到好处,方可笑到最后。 孛迭眼下有苦自知,手中铁锥数十斤重,不费偌大力气,岂能舞得风车般猛转?这等战法此前从未打过持久战,天下诸国哪有几员这等勇将可在孛迭铁锥下走过三击? 但眼下每一击出去,力度固然不减,体力消耗一分便少一分,岳雷手中铁枪竟若活物,只在铁锥将及身之际,轻轻卸开力道,只轻轻将其荡开,便不再纠缠,而得便时即如恶蛟出渊,近身夺命!孛迭往往不得不全力收回铁锥挡开这可怖地铁枪,才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杨再兴会放心让岳雷出战了。 岳雷虽战场经验远不及孛迭与杨再兴,但枪法出自岳、杨两家真传,兼之年青,后劲源源不断,若一击之下无恙,待缠战片刻,优势渐渐显现,心中大定。 再过数十击,孛迭大感不妙,双臂酸软,锥速开始变慢,圈子缩小。岳雷立即反应过来,枪势暴涨,攻守易势,但见数丈内尽是枪影,铁锥却如笼中惊鸟,四下扑腾,却哪里冲得出去! 这时已经不消分说了,完颜亮开始暗叫不妙,晓得此战未必能胜了! “啊!----当!----” 两骑间一声暴喝,众人瞩目时,见岳雷手中铁枪压定铁锥柄处,枪尖深入地面,原来交击之际,枪尖刺入锥链孔内,竟然将偌大铁锥就此钉在地面动弹不得,孛迭以勇力闻名于大金,当下奋力回夺,直胀得满面通红,兀自不能将铁锥夺回,只听得一声大响,竟然将铁链拉断,几乎从马背上跌下,岳雷大喜,拔枪便刺,孛迭将手中铁链胡乱抛出,挡得一挡,乘隙往本阵便逃。岳雷追得两步,便即勒马止步,毕竟只身匹马,不敢径撞对方大军。 岳雷就此立在两军阵前,高声叫道:“孛迭莫逃,速来受死!” 金军阵前一时间竟无人敢出阵与岳雷对垒,将士纷纷气沮,岳家军则欢声雷动,战鼓齐擂,为岳二爷助威! 完颜亮见此大愤,金刀高举,吼道:“南蛮也敢嚣张,出击!杀了岳南蛮!杀!----” 杨再兴见金军大举动作,完颜亮身后旗号摇动,数万兵马尽数扑来,遂命旗号传令,左右骑军大队见中军旗号,自两翼涌出,岳雷将手中长枪一举,往左侧与本部骑军会合,呐喊声中迎向杀来的金骑。 杨再兴却率中军诸将返回步阵中。连岳飞遗像也随之入阵,任岳家军五万骑与金人苦战。 “杀!----杀!----杀!----” 地面剧烈颤动,砂石乱飞,十余万骑军片刻间接近,双方将士挣红地脸都已经可见须发飘动,个个挥兵狂叫,双眼血红。 绍兴十一年以来。宋金之间再没有这等激烈的大战!自拓皋一战之后,双方再无这个层次的较量!但金人近年来在漠北颇与蒙古诸部厮杀。岳家军则新受河东一战洗礼,皆非弱者。 不远处的燕京城轮廓本清晰可见,也因这恶战模糊了起来。 片刻间,看上去规模相差近一倍的两军撞在一起,岳家枪率先破入金人大队中,铁枪到处,金人避之惟恐不及。适才将大金第一勇士杀得落荒而逃,岂是幸致?蔡晋、凌雪峰等也各各嘶吼大叫,奋力厮杀,当年随杨再兴在拓皋破敌之后,这些年来实在憋得太狠了,凹凸于有了用武之地,如何不尽力厮杀一番? 牛皋手中双锏有如风车般转动,白须飘拂。哪里还有半点老态?当面地金人无不骇然相让,却如何躲得开?岳霖紧随其后,一边厮杀,一边小心看觑老牛,免生意外,然手中铁枪却不曾稍缓。纵然尚不及岳雷圆熟,破阵之际却难分高下! 岳家军步阵之内,杨再兴遥观前方骑军苦战,面无表情,只细细把握其中精微变化,开始体会当年岳飞在偃城墙头上的心情。天下命运,全在此战间,而自己绝不能作任何错误地判断! 身后传来一阵清亮高亢的吟唱,激越苍桑,如歌如泣。动人心肺。略一回头间,却见贺兰可汗身侧排了一队身着蒙古盛装地汉子。齐声吟唱,大约是蒙古军战前的常礼,却哪里听得懂,只是汪古部诸骑尽皆肃穆,想来此歌必有深意。 正当此时,对面已经乱作一团的战局稍稍变化,一队近万骑金军突出战阵,径扑步军大阵而来,待稍稍奔近了,方看清正是孛迭为首,大约尽率其所部兵马前来找回场子。 贺兰可汗上前一步,道:“大哥,某率汪古部出击,杀了此贼!” 杨再兴轻轻摇头:“飞蛾投火,不必理会!” 果然,孛迭虽在狂怒之下率部来攻,却在三百步外便为岳家军中弩箭所中,前方冒进的数百骑几乎无一例外,孛迭若非仗着身上盔甲完备,也将不免。待冲至橹盾前面,孛迭将手中不晓得何处抢到地大斧尽力砍下,只听得“笃!”的一声,橹盾裂开,后面却有数根木柱支撑,并未倒下。 孛迭勒马躲过盾后伸出的长斧,在阵前高叫:“杨再兴出来!----” 一阵闷响声中,孛迭所部在阵前倒下地越来越多,步阵却坚如磐石,纵有局部破开,却旋破旋补,再无破绽。孛迭并非蠢才,只酣战片刻便发现不妙,只得奋力返身,率部退开,绕阵而行。可是高林与诸将布下这步阵团圆无缝,哪里有可下手处! 杨再兴见孛迭徒劳无功,丢下千余尸身,只微微摇头,任孛迭率部返杀回骑军战场,自己仍全神关注战阵中酣战的双方骑军大队。 此时骑军大战也已经进入关键时刻。 金人胜在人多,辽东诸部汉子控马极精,远在宋人之上,更兼久谙战阵,对这数万岳家骑军本不甚放在眼里,完颜亮嘶吼大战之际,仍在盘算如何下一步击破岳家军大阵,孛迭尝试之举便是得到了他的许可。但酣战既久,两军仍然缠战一处,绝无半分胜败分明之像,不由得大是惊惶。 原来宋军虽不及金人兵马多,却长在兵甲精良,往往金人一枪刺来,不能将岳家军身上铁甲搠穿,待岳家军将士反砍过去,则将金人连头带甲一齐砍下!泽州府多年来为岳家军打造地上等兵甲已非夏人可及,何况金人铁器犹在夏人之下!五万岳家骑军中,倒有三万余尽着铁甲,金军中却连三千骑也凑不出来! 坦克对上步枪,结果会是什么? 金人非不善战,只是兵器屡屡击中宋人,却毫无损伤,而宋人只要反击一中,则非死即伤,这仗还有打头吗? 孛迭擅自分兵之举,将岳雷等压力减少三成,岳家军更显得势不可挡,若非孛迭败退回骑军主战场,支援了金军大队,只怕此刻胜败已分! “大哥!是时候了!”贺兰可汗忍不住大叫起来。 纵然适才不晓得杨再兴为何不理会孛迭,现在他也明白过来,步阵内的骑兵等的是最佳的出击时刻!而对面混战之中的局势再不分明,也可以看得出来,金人实将岳家军无可奈何,两边地伤损比绝对在一比五以上! 只是岳雷等率部出击已经大半个时辰,再不出击,就不怕身着铁甲的岳家骑军久战之下成了疲兵么? 杨再兴手心汗出,忍了又忍,贺兰可汗所言,恰是他心中所想,如何不肯出击?但等来等去,就是要等到金人败迹已显的时候,眼下却还不是最佳时机! “传令!----”杨再兴终于忍不下去:“出击!” 旗官手中号旗挥动,步阵正前方分开一条大道,帅旗动处,杨再兴与贺兰可汗各率万骑狂涌而出,步阵随后在背后封死。 “杀!----” 铁流涌动,刀枪如林,这两万精骑恰在战局最关键的时候,撞向缠战一团的主战场! 马蹄击地声雷动,战场中地十余万人注意力纷纷被这巨大地动静惊醒,虽在厮杀之中,仍不由得注目一瞥。 “杨再兴!” “大宋神枪来了!” “相爷出击!杨相出击了!” “哈哈!杨兄弟也忍不住了么?”牛皋大笑,挥锏将一名金军击落马下。 此际两军正胶着,岂能当得起这队生力军撞入?杨再兴铁枪挥出,前方数丈内无人敢当,尽皆辟易,眼睁睁看着这队兵马冲进来,直直杀向完颜亮大旗所在之处。 金军中有老成者,曾参加过偃城之战,闻得前方一阵乱吼,道是杨再兴已经杀将过来,大骇之下,护着完颜亮大叫:“陛下,可往燕京城上,暂避此贼!” 完颜亮大愤,怒吼声中,挥刀将这劝谏的金将斩落马下,大叫:“待朕去杀了这南蛮!” 众将帅大骇,但见前方铁骑滚滚处,一柄铁枪如入无人之境般杀来,却哪里敢让完颜亮去与他厮杀?当下再无人劝谏,直接拥上前去,将完颜亮挟个密不透风,卷往燕京城去矣!。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小说-网】阅读,地址:www 战太行 第二百七十五章 遗策安天下,浮槎海外游。神往!(大结局) 杨再兴初时实存了杀完颜亮之心,但入阵之后,却见十来里之内尽是乱军厮杀,哪里辩得明方向?虽入战场之际碰巧杀向完颜亮所在,却实实无法辩明其所在,只得遇敌杀敌,将阵中岳家军被困者一一带出,不消片刻,这两万骑如一条巨龙将战阵搅了个大通道出来,才见远远数千骑直奔往燕京城下,原来完颜亮竟然已经逃了! 金主龙旗所在,远远没入燕京城门,让杨再兴喟然兴叹,却哪里追得上! “金主逃了!完颜亮逃了!” 岳家军中暴发出一阵欢呼,这声音转眼响彻战场,女真骑军诸部清醒过来时,果然发现完颜亮已经不在战场,当下军心摇动,哪里还有再战之能! 高丽、塔塔尔等部兵马率先逃遁,将女真骑军抛在岳家军刀兵之下,便急急窜回燕京城中,战场上的兵马数量逆转,岳家军全面占优,气势大涨,还在场中杀得红了眼的金军不消片刻便死伤惨重,终于返身逃窜,只是当燕京城壕沟外吊桥升起时,尚有近万骑未能入内,被紧随而至的岳家军杀得七零八落,除却最后三四千骑下马而降,其余尽成雪泥中残骸! 完颜亮立在城头,往外看时,心胆俱丧:六万余岳家军在城下各处叫骂,大金国诸部兵马却无侥幸者,九万骑出城,回来的只有不足六万败残之军,此后如何能再与岳家军野战? “孛迭!孛迭何在!”完颜亮暴怒之下,打算将这大败之罪尽数算在孛迭头上。毕竟两军阵前败给岳雷,乃众目所睹,军心之坏,与其不无关系。稍移时,孛迭果被绑至君前,却屹立不肯屈膝。 “孛迭!可知罪否!汝身忙于丧师,坏朕军心,尚不知耻乎!”完颜亮气极暴喝:“有子如此,完颜宗弼在天之灵如何心安!” 孛迭怒目圆睁。虽羞怒之下,仍嘶吼道:“迪古乃,要杀便杀,怎敢辱及先父!” 完颜亮提刀在手,便要砍下,却略一踌躇,骂道:“将这竖子押入牢中,待击退杨贼之后,再千刀万剐!” 回头四顾,见诸文武皆惊惶不安。强作镇静,吩咐道:“来人,传朕旨意,诸门严防,无使杨再兴有机可乘,速将赵谌等辈押来!” 杨再兴此刻立马城下,远远看着城头上喧嚣,只听得刘问道:“杨相,眼下军心士气正盛,何不即攻城。一举成功!” 四下里,岳家骑军集结整齐,分往燕京诸门处,只待杨再兴一声令下。 “步军撤阵前移,到此门外候命!”杨再兴吩咐下去,旗官号旗挥动处。后方大阵变化。分作八队,连辎重车仗俱移往燕京城下,至申时,天尚未尽晦,已经竖起数十处投石机、箭栅,与城头上箭来箭往,只是未曾进攻城门。 “杨再兴!赵桓诸子在此!速速退兵,保汝储君不死!”南门城头上。金人纵声高叫。虽在兵马移动中,仍清楚地传至城下岳家军耳中。 诸将不敢定夺。遂急急禀与杨再兴,待众将帅尽集城下时,见城头上金人押着二三百宋人,个个哭喊连天,虽看不真切,却可见并非寻常百姓,该是原来上京囚系的大宋皇室贵胄,居中防备森严处,押了三位少年男子,大约该是赵桓的三个儿子。 杨再兴身边围了数十将佐,却个个默然不语。 老杨犹豫片刻,下令道:“着人上前去问:如何晓得便是大宋储君?” “相爷,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刘焦急道:“于今之计,何不遣使与金人谈判?” 杨再兴转头对着刘,沉声问道:“临安已经立了太子,若城头上储君也是真地,岳家军该奉谁为主?” 刘无语,此时已经有几名小校跃马上前,对着城头大叫:“金贼休要虚诳,城头上岂是真储君耶!可有证验!” 这话当真有些效用,不消片刻,完颜亮现身城头,长笑道:“杨再兴,闻说汝占了河北,欲杀赵桓诸子,自立为帝,看来不假,如今既不肯退兵,大约是要借朕之手,为汝除后患么?哈哈哈哈,只要汝撤了兵马至河间府,朕自会封汝为宋主,何必这般麻烦,还验甚么真假?” 杨再兴身侧诸将尽皆色变。 这谋逆之名若是安下去,杨再兴纵然占了河北,驱尽金人,又如何在大宋朝洗得清嫌疑? 杨再兴恨得咬碎银牙,纵马而出,对完颜亮戟指骂道:“好个弑兄篡位的奸徒,尚敢诬杨某耶!好教贼子得知,宋国已立太子于临安,圣上有旨,若诸王为贼所挟,不可因此而废恢复大业!” 言毕,伸手自怀中取出一面黄帛,四下展示,这个却恰是当日洪皓鸽书寄来的急件,当中确是道赵桓口谕如此,但如此数十万军中,又有哪个来验看?完颜亮在城头上闻说,心下大沮,晓得杨再兴所言有七八分是真的,只是哪里会服气?当下在城头上大骂:“老匹夫如此无义,竟矫旨欲杀汝储君耶?来人,将这几位宋国储君斩了,全算在杨贼头上!” 当下城头上刀落,哭喊声中,二三百宋室贵胄就此人头落地,城下诸军哗然,个个垂泪痛骂,杨再兴面上黯然,心道:“诸位好走,后世书上看,汝辈本来也没甚好命去争龙廷,如此倒也干净,免至日后南北再兴波澜。” “传令诸军,务将燕京城牢牢围死,候命攻城!”见城头上杀戮已毕,杨再兴嘶声下令。 是夜,岳家军四下安营。将偌大燕京城围得铁桶相似,一边着营中举哀,悼诸皇子之死,并着人往泽州、临安报丧,鸽书去得更快些,却只发往泽州一处,自然是让洪皓早有准备了。 中军帐内,全无半点声息,数十将帅轻轻将一片薄薄黄帛传阅。待众人都过了手,最后传至杨再兴手中时,才听得老杨喟然长叹:“靖康旧主,本是大宋正统,却不忍见大宋南北鼎立,生灵涂碳,诚为一代明悟之君!完颜亮挟储君而逼退岳家军,必非岳帅九泉之下所愿见,某家率兵到此间,岂能不考虑周全?若是圣上当真不肯舍诸子蒙难。今日之事,诚为难矣!罢罢罢,此战之后,河北稍安,某便赴临安拜阙辞官,免贻后世之讥!” 众将不言,牛皋却忍不住,跳起来骂道:“杨再兴,如何这等没出息!贼子一言恫吓,便沮丧成这等模样!还算甚么大丈夫!临安可是去得的么?老牛便是死。也要死在河北!临安?哼哼,便八抬大轿,咱老牛也不会去那等污浊之地!” 刘一听,面色不愉,斥道:“牛黑子,这等粗鲁!莫害了杨兄弟!” 岳雷起来躬身拱手。道:“杨叔叔不必如此。燕就一战,贼子还高占坚城,未可轻论胜败,便是平了此间,上京贼子也须明年方可跎踏了,其余事务,大可待平定金贼之后再议,此时侄儿一点愚见。请叔叔斟酌。” 杨再兴怃然落座。道:“贤侄这话有理,这便祭过汝父。咱们取下燕京再议!” 当下灵堂大开,岳飞像稳坐灵位前,杨再兴率诸将帅致祭,默祝道:“岳大哥,弟今率诸侄子兄弟,将岳家军困贼酋于燕京,虽黄龙未捣,然河北已复,现欲兴兵马取燕京,大哥在天有灵,庇佑岳家军大胜,克复燕京,他日更直捣黄龙!” 丑时一刻,燕京城内,完颜亮黑着一张脸,与诸文武商议完军事,想起日间之败,恨恨道:“来人,去牢中结果了那厮!嘿嘿,不可让他死得痛快了!---- 萧玉率两名悍吏入牢时,孛迭见了,虽已经被打得遍体俱伤,仍跃然而起,将牢牢系在墙内的铁链都拉得山响,痛骂道:“好奸贼!与迪古乃杀了多少完颜氏宗族,如今还敢来害某家么?” 萧玉吓得瑟瑟发抖,连退数步,待见那铁链拴得极牢,这囚徒伤不到自己,才恢复官威,骂道:“作死!蠢奴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莫怪某家手辣,实是汝死罪难逃,圣上吩咐,先令汝受点活罪,来人!” 那两员悍吏闻命,如狼似虎扑入牢内,为首者起脚一踢,正中孛迭下阴,孛迭躲闪不得,痛得长声嗷叫,如虾般卷曲倒地,二卒上前一阵踢打,再就灯下看时,却见其下身渗出血来,四下皆是----原来初时一脚,已经踢破了孛迭阴囊,是以此后皆还手不得。 恰在孛迭长声号叫之际,忽地一声大震,地动山摇,牢中四壁皆掉下尘土来,这般动静远过于孛迭地嘶吼,除了孛迭犹在地上挣命外,其余诸人无不大惊失色。 “快!快看看,是甚么动静!”萧玉面色发白,连声吩咐众人出去察查,岂料不过须臾,又是数声大响,这回连牢房内的墙上都开始剥落,再没有人敢留下,全都往外急逃,只舍了孛迭在那里嚎叫,没人理会。 待出门一看,燕京城南面、西面数处火光大作,只听得四下兵卒乱窜,口中叫嚷:“宋人火炮!好生厉害!” 萧玉急往宫中奔去,却在一迭声雷震之下,连站也站不稳,几被踩倒,忽然惊醒:这时还顾得上什么君臣父子!便是自己的亲娘,大约也不能救了,除了自己地女儿(偏生又不在眼前),当下连滚带跌,着从人抢到一马,往北门逃去,只恐少生双翅,不能飞出城去。 这还算得明白的,城中多的是日间战败之后的骑军,闻说城破,个个惊惶乱窜,军中再也约束不住,满城百姓尽闭门避祸,只听得城中闾巷间蹄声杂乱,不晓得金人为何这等惊慌。 丑时末,南门处喊杀声大作。金人尽喊:“南门已破,宋人进城了!” 萧玉此时已经冲到北门处,却只得叫苦:自城门往内里许,通街挤满了逃窜至此的金人,军民不下数万,挤得水泄不通,有喊马嘶,哪里走得出去,若待南下时。那边厢已经火光烛天,杀声大作,料来岳家军此时已经入城了,怎敢自投罗网,忧心之下,下马往外便挤。 此时听得北门处震天阶响,原来守门军将眼看弹压不住,自家也要出门逃生,便放下吊桥,开了城门。但见城门开处,外面杀声大震,却是四面火光映照下,岳家军不下二三万,将这城门外围死,金军死命往外一冲,顿时在吊桥外撞作一团,非但没有冲出去半个,反而见岳家军步步逼拢,眼看就要踏上吊桥。为首的宋将手中铁枪如风搅海,将吊桥上地金人挑得四下飞坠,眼见不活了。 城头上金兵见了,连忙要将吊桥收起,但桥上沉重,如何收得回来?北门内金人军民大恐。眼看岳家军越来越近。哪里还敢在此久留?当下一阵喊叫,个个四下逃散,纷纷往东、西门而去。萧玉好不容易挤到北门左近,却见众多岳家军将士潮水般涌进来,大悔之下,急急窜入城内闾巷中。 寅末卯初,城中诸处已经涌进大批岳家军,四下搜杀金军残部。南门处一片火光焦痕。城门是被生生炸蹋的,西门城楼也被爆得片瓦不留。只剩下城墙不倒,城门早成了一片碎木屑。完颜亮早在南门破时便晓得大势不妙,急急率部往东门而去,那边果然没甚么爆炸声,只是也如萧玉般被堵住,动弹不得。只是完颜亮没有萧玉那么狼狈,喝令诸军道:“速速开道,拦路者,杀!----” 于是东门之内,岳家军未至,已经自家杀得昏天黑地,金人百姓大呼:“岳家军来了”,一时间反向乱窜者不辩东西,将这东门内更挤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杀开一条血路,冲到东门处登高一望,也只得叫苦:东门外也不下二三万岳家军,正在那里高声喧哗:“不要走了完颜亮!” 完颜亮在城头大怒:“开城门,与南蛮拼了!” 诸将劝谏,都道:“陛下不可!” 完颜亮怒目四顾,蓦然间抽刀,刀光闪处,将紧随其后呶呶不休的萧裕头颅斩下,吼道:“还不开城门!” 眼看人头在地面乱滚,城头之上哪个还敢违拗?当下听得吊桥声响,城外城内一齐发喊,城门大开,城内近万兵马突地涌出,城外岳家军如潮般涌上,吊桥处顿成修罗地狱! 但这路骑军实是完颜亮身边最为精锐的实力所在,厮杀至天明时,终于自乱军之中脱身出来,面前再没有刀枪并举地乱局,完颜亮长舒了一口气。 “陛下!----” 突然,紧随在完颜亮身侧的大惊叫一声,手指前方。 完颜亮定睛看时,只见前方三百步外,重盾如墙,再往后,长枪巨斧,其后还有强弩巨箭等候。 往左,也是一般如此。 往右,也别无二致。 “完颜亮休逃,快快纳命来!”阵内跃马提枪者,正是岳雷。 完颜亮岂不认得昨日阵前击败孛迭的勇将,大骇之下,进退失措,不晓得应该如何应对。身边诸将见完颜亮举动失常,面面相觑之下,纷纷扭转马头,再往城中杀去,完颜亮也被裹挟而入,或者在城中一片乱局中,还有一线生机。 天明后,杨再兴终于踏入城中,下令四门紧闭,重兵把守,却将十余万兵马散入城中搜索金人余部,务要一举剿灭。岳家军以百人为小队,逐户搜索过去,闾巷中厮杀声屡屡传出,却越来越稀疏,未及晚间,搜杀金人不下四五万,连擒获的金人将士也达到七万余人,尽数驱往城外大营中捆绑安置。 正统的岳家军还好些,只要是放下武器地金人,便一律捆绑俘虏了事,但城中宋民却未必答应,不消杨再兴吩咐,各路义民起自闾巷中,纷纷协助岳家军搜杀。这些在金人治下多年地宋民杀起金人来。远比岳家军手狠得多,当真有仇报仇,有冤报冤,金军也罢了,城中本份的女真居民也被杀得十室九空。贺兰可汗所部人手最杂,虽在杨再兴军中着了岳家军衣甲,却哪里管岳家军律法?只要见着金人兵将,一律杀将过去,也不管对方是否反抗。或者手中有无兵器,直将燕京城杀得血满沟渠方罢。 这场清剿直花了四日功夫,才算基本稳妥,待城中一片安静时,已经是绍兴二十二年正月初四了,杨再兴细细清问过去,却没有完颜亮踪影,倒是军中有报,在天牢内找到半死地孛迭,已经只余出的气了。杨再兴慈悲,着人给了他一个痛快,不令多受苦楚。 燕京既破,杨再兴在完颜亮旧殿内将捷报拟好,正待要发鸽书,却听得一阵喧嚣,刘满面喜气进来:“恭喜杨相,贺喜杨相!完颜亮倒底没有逃掉!”杨再兴大喜之下,忙问详情,原来刘负责军中俘虏照管。每日金俘以千人一队,依次进食,但其中一人进食时,其余金人纷纷避让,还赶着为其添加食物,初时尚无人注意。后来有眼尖地岳家军小校大是讶异。晓得其中有问题,遂上前将这名金人押出。谁料此人竟然敢出手抢夺兵器,便要作乱,只是众军围得极牢,哪里容得他嚣张?不消片刻,便已擒下,不待细审,其人便称:“朕便是大金国主。可令杨再兴来见朕!” 众将轰然大笑。刘吩咐再将这大金国主绑得严实,着人看守好了。才入杨再兴处报喜。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临安城中金吾不禁,近日连番佳音,岳家军在河北势如破竹,燕京之战想来已经爆发,完颜亮光得性命了未?宋人便在赏灯之际,议论的也不离此事,今年许多巧匠所作灯上图画,便是“岳家军大破金贼,杨铁枪收复河山”等回目,往往引得采声一片。 秦桧府上,秦埙匆匆入内,高声叫道:“快!快关了门!” 府中佣仆早逃了大半,近来夜间竟然有人在门是贴封条,上书:“国贼秦桧之冢”,惊得秦府众人夜不能安睡,今日秦埙赴大内候差,却中途狂奔而回,料来更无好消息。 “孩儿,何事这般慌张?”秦桧寝室外,王氏匆匆迎出来,秦桧这几日将息得不错,总算有了些起色,却总是在半夜里噫语,连呼“岳飞”不止,令王氏惊惶不安,眼下秦桧正为城中喧嚣所惊动,起身饮水,王氏却听得秦埙在外叫嚷,忙出外阻止。 “金主被俘了!完颜亮被杨再兴生擒!”秦埙喘气叫道:“今日圣上得密报,在宫中大庆,虽不令宣之于外,却已经遍传宫中,都晓得金主成擒,金人再不能为祸矣!” 话才落音,听得内里一声嘶吼,二人忙入内看时,秦桧已经摔落椅下,手扼咽喉,口中已经不能发声,秦埙连忙扶起,才抬到床上,便听得秦桧口中“嗬嗬”连声,双眼圆睁,片刻之间,突然伸手指着门外,喉中“咯”的一声,就此咽气! 秦埙母子呼天抢地大哭,门外诸仆稍稍犹豫,便各自散去,不消一时,府中乱成一团,却是个个争抢东西,争吵不休,秦埙大怒之下,提刀在府内四下恐吓:“哪个敢抢东西!”诸仆惊得四散而逃,却再无人敢留在此间。 次日赵构得知,也不令人来存问,却召赵入福宁殿,将秦埙所进奏折抛在案上,问道:“太子可晓得此事?秦桧夜来丧命,其子奏请朝廷封号,以太子之意,当如何处置才好?” 赵闻秦桧之死,一脸的不屑,却恭谨答道:“父皇必有主张,哪里轮到儿臣置喙?” 赵构一笑:“太子不必谦逊,朕既然召太子来,便是要听听太子的主意,如今金主已经被杨再兴所擒,大宋天下尽复旧观,朕已经不必虑及上京掣肘,太子只管畅所欲言便是。” 赵这才沉吟道:“父皇,儿臣以为,秦桧父子皆等闲尔,历年来作威作福,所积之罪岂在少处?只须略寻一二不是,莫说封赏可免,只怕还须追夺其旧爵。儿臣所虑者。却在燕京!夜来闻说杨再兴与岳家诸子,不但尽复河北江山,迎还旧主,更生擒完颜亮,此功之大,终大宋一朝,未有过之者,怕不在郭玢阳之下,大宋朝如何分封方才妥当?若举动不当。令其心生不满,只怕河北未易安,与在金人手中何异!” 赵构这才露出一丝赞赏之意,赞道:“太子此言,方见得不负历年来朕用心良苦!果然有些见地,若按大宋朝旧例,当召入京中,以三师之位封之,然不可再拥兵数十万,远离朝廷中枢所在。然杨再兴并非岳飞可比。只怕未必召得来临安。何况其麾下兵马,多服膺其统帅,若然生变,只怕不必杨再兴在军中方可,此外还有泽州三皇兄处主意未明,朕若有举动失当处,谁能料定开封会否再迎旧主?太子既然有虑及此,大约也有主意了,不妨奏来,朕无有不从。” 赵:“儿臣不敢!父皇明见万里。儿臣所虑者早在父皇算中,以儿臣所见,不妨暂以河北委治于杨再兴,只要靖康帝一日未崩,临安诏旨便不河北上!靖康帝诸子已经尽为完颜亮所杀,料无所顾之忧。三师虚位。遥封之亦不妨。如此既不必逼杨再兴南下,且安其心,也示国朝恩重,天下咸服,杨再兴更无作反之由!” 赵构叹道:“天下本已不在朕所虑中,太子能有这等见识,远胜万里江山!罢罢罢,朕在位日久。却无能北上恢复。却令一逃臣完毕此功!虽天下人不言,难道后世无人讥笑么?太子着人预备禅位诏吧。秦桧之事,待太子登基之日,一并处置。杨再兴封赏之事,不能再等,朕这便下旨!” 赵大是惊惶,急急下跪奏道:“儿臣愚昧,所奏不称旨处,请父皇责罚处置,万万不敢奉此旨!” 赵构长声大笑:“吾儿好生照看大宋江山吧!朕于乱世中扶起半壁社稷,总算已经安定下来,也乘此时好生歇息一番,秦桧府上园林不错,尤胜宫中,便留予朕贻老,也不枉朕纵容他这许多年,嘿嘿,杨再兴,朕当年还是小瞧了此子啊!谁料到朕每一步皆被杨再兴逼迫,不得不为啊!” 说到后来,语中苍凉之意越来越深,赵再不敢出言忤对。 这番安排,次日渐渐传出,临安城中一片波澜,东宫之中人如潮涌,都想占个好位置。但临安数鸽飞起,却将这消息星夜传往泽州。 洪皓看到鸽书,是五天以后地事。 “秦桧死了!可惜!尚不曾明正其罪!”这是让洪皓拍案而起地第一件事。 “天子将禅位?好生奇怪!”看到第二条消息,连洪皓也失色:“天下初定,正当盛时,如何这般急流勇退?” 其余消息则不算意外了,杨再兴继领行台尚书省事之外,更加封太傅,许入朝不拜,奉旧主于河北治事,终靖康帝一世,临安不另委河北官吏,许靖康帝颁诏于河北。只是书不未提及岳家罪名结果如何,洪皓也自纳闷:“秦桧既死,岳家诸子立下如此大功,如何连岳飞之罪尚不曾赦免?” 再过五日,杨再兴得洪皓鸽书,摇头叹道:“赵构倒躲得干净,将这包袱丢给新主,看来也是个死不认错地主子,赵当年得岳飞大力拥戴,安能不为岳飞昭雪?嘿嘿,好主意!” 同时也得到大同府消息,萧好胡着人到岳家军中请降,任得敬却乘机卖乖,来书问道:“某奉夏主之命,牵制大同贼军,近者闻已出降,料无须夏国襄助,此后作何行止,还请杨相示下!” 刘与岳雷等百思不解,问杨再兴道:“任得敬率兵出战,却不曾交兵,又请教行止,难道他不听夏主吩咐,反听杨相谕旨?” 杨再兴揽笔回书:“西平公志存高远,威震夏国,今既筹谋详熟,自可行事,不必相询,然大宋旧土,还须尽复旧观,料不劳某往返而定!” 书付驿吏而去,方笑答:“任得敬久有篡位之心,不过借此机会将夏国精兵尽数带出,待时反扑国内罢了,早年间屡屡往泽州买铁。正是为此,夏主兴替,与宋何干,只是当年不合与金人共分河西州县,今合归还旧土,夏国之乱,数年内不可得安,于大宋实有百利而无一害,且由他去!” 刘等方才明白任得敬所为何来。 燕京既平。杨再兴大会诸将,席间畅饮之际,举杯道:“众位英雄,数年来随某家辛苦,今日幸得岳帅英灵庇佑,河北尽复,然自燕京以北,大定府至上京,贼军尚不在少处,待冰雪消融。便须用命,且满饮此杯,待直捣黄龙,再与诸君痛饮尔!” 席间诸将高呼呐喊,纷纷道:“誓随杨相北伐上京!直捣黄龙!” 席散后,杨再兴却召贺兰可汗留下,在书房中私下嘱道:“可汗如今可明白为兄之意么?蒙古诸部与金人间有宿仇,此间战罢,忽图刺必要往上京寻仇,金人主力尽失。能够得保上京不失已经不易,而忽图刺所部年前大败于完颜亮之手,也颇伤元气。此渔翁得利之时矣!为兄这便向泽州靖康帝请旨,封可汗为东胜州节度使,即刻往大同收编萧好胡麾下兵马,以之西向。乘蒙古与金国余部厮杀。越夏国而入西辽,彼处地方数万里,不在中土规模之下,只是地广人稀,兵马远不及中土规模,料来以大同做后方,率三万精兵去,即可荡平。若有何难处。即以鸽书报至泽州,为兄当令岳家兄弟率部以援。待平辽之后,便往北将金帐夺下,以兄所料,那时金人早该势穷,也是为兄率部取上京之时矣!” 贺兰可汗听得惶惧不安,跪下道:“弟一身所有,尽是兄长所赐,如此宏图大业,非帝王之功业乎?弟岂敢窃居?万请兄长收回成命,亲率大军,以成此大业,弟却不敢担此重任,怕有负兄长所托!” 杨再兴笑道:“可汗如此谦逊耶?帝王将相,宁有种乎?若是河北诸子,此事惊世骇俗,为兄还不敢以此相嘱。如今在汪古部,可汗与帝王何异?是以托此重任,然兄与弟有一言相嘱:终可汗及子孙为王之世,不许以兵马凌于大宋,若有违此誓,人神共殛之!杨某若仍未死,但有一口残喘,必擒可汗至临安问罪,这话可当得么?” 最后数语,令贺兰可汗大恐,叩地道:“弟若有违此誓,死后魂灵不入轮回!后辈儿孙,当立金匮以藏!” 杨再兴哈哈大笑,将贺兰可汗扶起,取下书架上一卷轴,徐徐展开。贺兰可汗注目看时,只见曲线萦绕,极为精致。 “可汗晓得这是甚么?”杨再兴笑问,见贺兰可汗木然不解,才指着上面右下一块:“这便是大宋!” 贺兰可汗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兄长当真是天人,这等图形自何处得来?如此见识,天下间别无第二个!” 杨再兴沉声道:“正是如此,此图天下间只有可汗与为兄看到过,此去西域,万里之外,还有国家无数,皆方圆不过千里大小,若可汗有意,皆取之可矣,只是人生有限,未必尽如人意,异日倦怠之时,亦可罢手。兄便以此图付予弟,图上这句话,弟当牢记:灭国易,治国难!所过之处,杀戮易,要安定却难,如何方能灭国之后,长治久安,赖弟细谋之!” 贺兰可汗两眼放光,轻轻将图收入怀中:“不劳兄长费心,他日攻灭一国,便向泽州求取一批官员前往,委以治国之事,以兄长在泽州规模,难道还无英才可用么?” 二人对视一笑,击掌而别。 春草方生之际,贺兰可汗接掌大同府,筹划西进之事,并向克烈部求兵马,古儿汗权衡之下,晓得克烈部实力已经远不及汪古部,虽名为求援,实不容其不允,只得率克烈部四千精锐前来听命,连忽图刺令其北上攻塔塔尔也不去了。 而任得敬果然心领神会,率部攻回国内,是时已经荡平夏国大部,国主李仁孝被擒,任得敬不忍即杀之,着人押至泽州,请杨再兴发落,杨再兴闻讯失笑:“这老匹夫好生惫懒,将这难题交与某家!”随即吩咐人将李仁孝好生管待,就随洪皓治理州事,居然干得极是卖力。连洪皓也赞不绝口。 唐、邓、蔡诸州,及京兆府、凤翔等州金军,闻说国主已经在杨再兴手中,待杨再兴遣一介之使至,无不望风而降,尽入河北治下,江淮间宋军与岳家军各辖其境,绝无事端。杨再兴也遣重兵将完颜亮押至淮上,交与淮南的宋军。并吩咐王兰在水师登岸便利处兴建码头。称为“津门”! 四月初八日,赵接掌大位,登基之后,随即将秦桧满门问罪,生者流放岭南,永不录用,秦桧其时已经入葬,诏令发墓鞭尸,临安居民观者如堵,待官兵散去。秦桧连骨屑也没能剩下半点。赵改元“隆兴”,一则庆国运昌隆,二者还为纪杨再兴功劳,使万代之下,皆晓得这国运来源于一个叫杨再兴的功臣! 五月,诏尽复岳帅旧职,加封鄂王、太子少保,其诸子皆进爵,欲诏其满门返临安,住回已经改为太学地岳府内。岳李氏力辞之下,许往河北随岳雷(其时已是开封府尹、江淮节度使)安置。 隆肖二年五月,杨再兴力谏之下,靖康帝欣然往燕京新殿,改称燕京为“北京”,开封府则大力修整。只待靖康帝贺崩后。请隆兴帝还归旧都,靖康帝也是听杨再兴所言,晓得若当真还都开封,久后只怕生变,倒不如至北京安生些,避了许多嫌疑。 让杨再兴头痛的大事,却是自家地两个小子。 “不!俺不让皇上走!皇上,请下旨不上北京好么?皇上去了。哪个陪怀南?”杨怀南在泽州行宫内大哭大嚷。死死揪住靖康帝龙袍,闹得一殿之内。好不尴尬!原来靖康帝与柔福兄妹情深,爱屋及乌之下,对这外甥宠得不得了,加上诸子尽丧,一时将怀南视如己出,连柔福有时呵责,都被靖康帝拦下,洪皓常在府上教导怀南,君臣父子观念深入头脑,这时便用上了,只道靖康帝下旨,杨再兴也不敢违拗,哪晓得大人是如何作主地? 杨致远却是武生性子,平日里练枪法时候多,读书时候少,听怀南大哭,一把揪过去,责骂道:“皇上自有主意,哪轮得到小孩子家出头?哼,当真还小么?” 其实二人也不过相差了一岁多,只是性子差异极大,杨致远身材魁梧,性格直率许多,看上去比这弟弟老成一大半,杨再兴不在家的时候多,有欠教导,长兄当父,居然还有些模样。柔福与靖康帝听得有趣,都不觉失笑。 只是怀南性子也颇执拗,虽被兄长拉开,不敢相强,仍喃喃道:“不!怀南不要皇上去北京!怀南要跟着皇上!” 杨再兴恰在此时入内,见过靖康帝后,拉过怀南,道:“孩儿莫哭,要随皇上去北京么?好!咱全家都去!” 柔福与怀南大喜,柔福惊道:“相公,可是真地?” 杨再兴笑着点头:“圣上移驾北京,臣等怎敢不随驾护卫?” 一时满殿皆欢! 五月底,泽州府车驾数百出城,数万百姓出城相送,靖康帝等依依不舍而去。怀南在龙辇上与靖康帝作陪,时时逗得靖康帝哈哈大笑,乐不可支。杨致远却骑马跟在杨再兴左右,抱怨道:“怀南也时时练枪,怎么是个女儿家性子?哼,男儿当提枪跃马,像父亲一般开创基业,岂能在圣上面前卖乖?没出息!” 杨再兴莞尔,却不置可否。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文学网,电脑站:.1.手机站:.1.支持文学,支持1!隆兴三年正月,北京城外雪覆千里,人迹稀疏,其时北伐大军早已经还京,金人立了完颜亮幼子为帝,却由皇后徒单氏垂帘,下国书祈为藩邦,而宋军也为上京偏远,难于攻取,接受此书,许其照旧建国于上京,若蒙古来攻时,还可稍加援助,却只限于钱粮之类,绝不出兵马,同时要求其每年进供上好山参千斤,貂皮万张。金人能够苟存已经万幸,哪里敢拒却?遂与蒙古互相攻伐不休,只不敢再作南下打算。三月间,临安一班儒臣上书,道完颜亮在临安狱中经年,该当处斩,不可迁延过久,隆兴帝慨然许之,谁料完颜亮斩讫,临安竟有流言,道是当年完颜亮曾与杨再兴有约,杀靖康帝诸子,再占河北称帝! 此言沸沸扬扬,不可歇止,竟有大胆臣子提出,奏请诏杨再兴南下临安问清事实真假。 北京诸人闻讯,痛骂不已,岳李氏在开封疾封书往北京,极言不可往临安,靖康帝召杨再兴入宫问道:“少傅可有何难言处?倘须朕字付临安,绝无难处!” 杨再兴苦笑道:“陛下,流言止于智者,不在人言,在有人肯听否,若隆兴帝不听之,臣何惧之有?” 五月里,隆兴帝果然下一诏,令天下止谤,谓绝无此事,杨卿忠义无双,天下皆知,敢再议者,必处重罪! 此时杨再兴方晓得什么叫越抹越黑,临安虽上书言事地臣子不再有了,传言反而更盛,都道杨再兴挟天下兵威,令临安隆兴帝不得不出面为其遮掩! 七月,杨再兴召心腹诸将入府,酒酣之际,慨然道:“诸兄弟,为兄累于王事久矣,今欲暂歇,往海外一游,可有愿意随行地?” 众将哗然,虽不能尽知其详,却个个相劝,都力阻其逊退之举,然杨再兴主意一定,再难更改,一时间应者如潮,都道愿意出海相随。靖康帝闻讯,出宫往杨府苦劝,道:“杨卿一旦舍朕而去,如何让朕心安,朕宁可禅位予爱卿,亦不愿见卿游于海外!” 杨再兴以头叩地,慨然流泪道:“陛下,臣愚昧不堪,不能治国事,然此事实为臣一点私志,愿陛下莫相强!” 靖康帝不忍,号泣而去。 七月间,杨再兴辞了诸般职务,率家小出海,王兰、高林等誓死相随,柔福在宫中与靖康帝哭了两日方别,但怀南却不肯离去,死活要与皇上同住,杨再兴无奈,道:“孩儿既然如此,便交与皇上管束,异日好生跟洪先生学为人之道,勿坏某家门可矣!” 洪皓其时已经领北京相位,慨然允诺,只有柔福大一场,不肯将怀南舍下,却又身不由己,只得随杨再兴赴津门码头上船去了。 数年之后,鸽书传来,王兰、高林、阮漓等率怀南市舶司水军三万,战船数百艘,携河北及流求中土百姓数万,历经艰难,途中经过黑股之国,无边之洋,到了一处大陆地,其景美不胜收,绝无人烟,杨再兴遂命其名为“美洲”,已经安家于彼,无征徭之累,开支散叶,极是安乐! 洪皓与靖康帝阅罢,各自感慨万端。 百年之后,汪古国跨地数万里,疆域到了杨再兴早年曾经过地黑股之国,始知其为荒蛮之地,北上所谓欧罗巴者,皆弱小不堪之国,贺兰可汗后人拥兵数十万,几乎无一抗手,但始终遵杨再兴与贺兰可汗之诺言,不敢与宋国争一寸土地。蒙古与金人相拼,六七十年间精华尽丧,遂为汪古国所占,尽入其版图矣。 其时令汪古国惶惧者,闻说西方海外有美洲之国,国主姓杨,国中精于奇技淫巧,人才无数,殆非人力所能胜者,偶有舟楫与宋国往来,所携奇物非人力所能为,料来必为杨再兴之后,若汪古国敢犯大宋,只怕未必无人可制! 大宋连易国主,却是越来越富,贩夫走卒之徒,皆着金戴银,国中千万巨富所在皆是。姚、李等富姓累世发达,富可敌国!大宋朝早已经迁都开封,河北兵马累世属岳氏所辖,诚为大宋第一元戎世家,忠勇无双,只留了北京一府,却是杨怀南子孙所治,再无人敢去侵占。 后有传说,道是杨再兴并非凡人,后登天界,坐化前曾留“天书”数册,教化其国中,文明之兴盛,天下无可伦比,宋国有人得此信于美洲前来地商贩,无不神往,只是海路迢迢,只能令人心向往之,却难以企及了! 【……战太行第二百七十五章遗策安天下,浮槎海外游。神往!(大结局)----……】@!! 第二百七十四章 岳家枪扬威,杨铁枪破阵。遁逃! 第二百七十四章岳家枪扬威,杨铁枪破阵。遁逃! 孛迭面对杨再兴时,敢嚣张搠战,全凭一股子血勇,当日殿前喝那一杯酒下去,这数日来便在盘算着阵前杀却杨再兴,或者自家命丧杨再兴枪下,以雪河北一败之耻,也不致令兀术泉下蒙羞。 但自李固渡一战之后,每每中夜梦醒,高声大叫之际,犹不能找到半点取胜之机,深自沮丧,晓得当年七宝山下欺负落地杨再兴的一幕实在是侥幸之极,自此再无机会可以胜得过大宋神枪了!是以杨再兴不肯与其对决,而是派遣岳雷作战时,孛迭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以兀术子对岳飞子,岂不妙哉!岳雷虽在河东薄有微名,总不致于像杨再兴这么厉害吧?况且岳雷比孛迭小了十余岁,总没有这么丰富的杀戮经验,这一战,孛迭自觉赢面大了许多。 若说两军阵前哪一个对此战极为不满,便是大金国主完颜亮了。 “好个蠢孛迭,若败于岳雷手中,则宋人声势大涨,若是胜了岳雷,还须面对杨再兴,岂有胜算?!”完颜亮心中还有一个极坏的想法没敢深想:“若是孛迭败了,朕要不要提刀上前与这当世‘神枪’放对?!” 此际孛迭毫无保留的一搏已经出手,阵前诸人早没了其他想法,只能屏住呼吸盯住场中等着这一声撞击。 斗大的铁锥如厉隼凌空下击,直撞入岳雷织就的枪花内,出乎众人意料地是。却没有听到任何剧烈的声响,岳家枪如无形无影之物,任那铁锥在枪影间穿过。 但孛迭却自铁链上付来的震荡中知晓,这一锥已经无功:岳家枪在那铁锥上只是轻轻一搭,便将其方向荡向侧旁,以毫厘之差掠过岳雷身畔,看似必中的一锥就此躲过! 岳雷手上一沉。胸口气滞,孛迭这一锥力道之大。仍在自己的估计之上,虽成功挑开,却再难以施展后续的进攻手段,不由暗责自己托大,竟然还留有余力准备在错马之际进袭孛迭。 片刻间二骑错身而过,岳雷手中铁枪明显有一个反扫孛迭的动作,却因度力道皆不足。毫之间擦过孛迭后背,后者几无所觉,待二骑再次面对时,距离只在百余步间,彼此怒视,孛迭大吼声中,岳雷沉声一喝,也催马上前。这次两骑不再全对冲,而是缓跑动中接近,预备近身厮杀! 这番岳雷不再敢大意了,未虑胜,先虑败,岳家枪身端凝不动。枪尖却幻动无踪,孛迭也不敢再毫无留手地扑击,铁锥抡圆,风声大作,数丈内砂石滚动,尘土飞扬。 “叮!----叮!----当!----当!----叮!……” 极有节奏地轻响在两骑间连连传出,阵前诸人都目眩神驰,只见两骑在数十步内往返进击,恶战不休,金人眼中。孛迭自然占尽优势。将岳雷逼得远远避开,偶尔将岳家枪挑近身来。也被铁锥撞退。杨再兴看得片刻,却欣然捋须微笑,当世使枪大行家眼中,此战又自不同:岳雷看上去虽弱,却已经深得岳家枪法“刚柔并济”的精神,战场之上,胜败往往须酣战许久方能决定,若一昧蛮打,必难持久,每一枪都须将力度使得恰到好处,方可笑到最后。 孛迭眼下有苦自知,手中铁锥数十斤重,不费偌大力气,岂能舞得风车般猛转?这等战法此前从未打过持久战,天下诸国哪有几员这等勇将可在孛迭铁锥下走过三击? 但眼下每一击出去,力度固然不减,体力消耗一分便少一分,岳雷手中铁枪竟若活物,只在铁锥将及身之际,轻轻卸开力道,只轻轻将其荡开,便不再纠缠,而得便时即如恶蛟出渊,近身夺命!孛迭往往不得不全力收回铁锥挡开这可怖地铁枪,才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杨再兴会放心让岳雷出战了。 岳雷虽战场经验远不及孛迭与杨再兴,但枪法出自岳、杨两家真传,兼之年青,后劲源源不断,若一击之下无恙,待缠战片刻,优势渐渐显现,心中大定。 再过数十击,孛迭大感不妙,双臂酸软,锥开始变慢,圈子缩小。岳雷立即反应过来,枪势暴涨,攻守易势,但见数丈内尽是枪影,铁锥却如笼中惊鸟,四下扑腾,却哪里冲得出去! 这时已经不消分说了,完颜亮开始暗叫不妙,晓得此战未必能胜了! “啊!----当!----” 两骑间一声暴喝,众人瞩目时,见岳雷手中铁枪压定铁锥柄处,枪尖深入地面,原来交击之际,枪尖刺入锥链孔内,竟然将偌大铁锥就此钉在地面动弹不得,孛迭以勇力闻名于大金,当下奋力回夺,直胀得满面通红,兀自不能将铁锥夺回,只听得一声大响,竟然将铁链拉断,几乎从马背上跌下,岳雷大喜,拔枪便刺,孛迭将手中铁链胡乱抛出,挡得一挡,乘隙往本阵便逃。岳雷追得两步,便即勒马止步,毕竟只身匹马,不敢径撞对方大军。 岳雷就此立在两军阵前,高声叫道:“孛迭莫逃,来受死!” 金军阵前一时间竟无人敢出阵与岳雷对垒,将士纷纷气沮,岳家军则欢声雷动,战鼓齐擂,为岳二爷助威! 完颜亮见此大愤,金刀高举,吼道:“南蛮也敢嚣张,出击!杀了岳南蛮!杀!----” 杨再兴见金军大举动作,完颜亮身后旗号摇动,数万兵马尽数扑来,遂命旗号传令,左右骑军大队见中军旗号,自两翼涌出,岳雷将手中长枪一举,往左侧与本部骑军会合,呐喊声中迎向杀来的金骑。 杨再兴却率中军诸将返回步阵中。连岳飞遗像也随之入阵,任岳家军五万骑与金人苦战。 “杀!----杀!----杀!----” 地面剧烈颤动,砂石乱飞,十余万骑军片刻间接近,双方将士挣红地脸都已经可见须飘动,个个挥兵狂叫,双眼血红。 绍兴十一年以来。宋金之间再没有这等激烈的大战!自拓皋一战之后,双方再无这个层次的较量!但金人近年来在漠北颇与蒙古诸部厮杀。岳家军则新受河东一战洗礼,皆非弱者。 不远处的燕京城轮廓本清晰可见,也因这恶战模糊了起来。 片刻间,看上去规模相差近一倍的两军撞在一起,岳家枪率先破入金人大队中,铁枪到处,金人避之惟恐不及。适才将大金第一勇士杀得落荒而逃,岂是幸致?蔡晋、凌雪峰等也各各嘶吼大叫,奋力厮杀,当年随杨再兴在拓皋破敌之后,这些年来实在憋得太狠了,凹凸于有了用武之地,如何不尽力厮杀一番? 牛皋手中双锏有如风车般转动,白须飘拂。哪里还有半点老态?当面地金人无不骇然相让,却如何躲得开?岳霖紧随其后,一边厮杀,一边小心看觑老牛,免生意外,然手中铁枪却不曾稍缓。纵然尚不及岳雷圆熟,破阵之际却难分高下! 岳家军步阵之内,杨再兴遥观前方骑军苦战,面无表情,只细细把握其中精微变化,开始体会当年岳飞在偃城墙头上的心情。天下命运,全在此战间,而自己绝不能作任何错误地判断! 身后传来一阵清亮高亢的吟唱,激越苍桑,如歌如泣。动人心肺。略一回头间,却见贺兰可汗身侧排了一队身着蒙古盛装地汉子。齐声吟唱,大约是蒙古军战前的常礼,却哪里听得懂,只是汪古部诸骑尽皆肃穆,想来此歌必有深意。 正当此时,对面已经乱作一团的战局稍稍变化,一队近万骑金军突出战阵,径扑步军大阵而来,待稍稍奔近了,方看清正是孛迭为,大约尽率其所部兵马前来找回场子。 贺兰可汗上前一步,道:“大哥,某率汪古部出击,杀了此贼!” 杨再兴轻轻摇头:“飞蛾投火,不必理会!” 果然,孛迭虽在狂怒之下率部来攻,却在三百步外便为岳家军中弩箭所中,前方冒进的数百骑几乎无一例外,孛迭若非仗着身上盔甲完备,也将不免。待冲至橹盾前面,孛迭将手中不晓得何处抢到地大斧尽力砍下,只听得“笃!”的一声,橹盾裂开,后面却有数根木柱支撑,并未倒下。 孛迭勒马躲过盾后伸出的长斧,在阵前高叫:“杨再兴出来!----” 一阵闷响声中,孛迭所部在阵前倒下地越来越多,步阵却坚如磐石,纵有局部破开,却旋破旋补,再无破绽。孛迭并非蠢才,只酣战片刻便现不妙,只得奋力返身,率部退开,绕阵而行。可是高林与诸将布下这步阵团圆无缝,哪里有可下手处! 杨再兴见孛迭徒劳无功,丢下千余尸身,只微微摇头,任孛迭率部返杀回骑军战场,自己仍全神关注战阵中酣战的双方骑军大队。 此时骑军大战也已经进入关键时刻。 金人胜在人多,辽东诸部汉子控马极精,远在宋人之上,更兼久谙战阵,对这数万岳家骑军本不甚放在眼里,完颜亮嘶吼大战之际,仍在盘算如何下一步击破岳家军大阵,孛迭尝试之举便是得到了他的许可。但酣战既久,两军仍然缠战一处,绝无半分胜败分明之像,不由得大是惊惶。 原来宋军虽不及金人兵马多,却长在兵甲精良,往往金人一枪刺来,不能将岳家军身上铁甲搠穿,待岳家军将士反砍过去,则将金人连头带甲一齐砍下!泽州府多年来为岳家军打造地上等兵甲已非夏人可及,何况金人铁器犹在夏人之下!五万岳家骑军中,倒有三万余尽着铁甲,金军中却连三千骑也凑不出来! 坦克对上步枪,结果会是什么? 金人非不善战,只是兵器屡屡击中宋人,却毫无损伤,而宋人只要反击一中,则非死即伤,这仗还有打头吗? 孛迭擅自分兵之举,将岳雷等压力减少三成,岳家军更显得势不可挡,若非孛迭败退回骑军主战场,支援了金军大队,只怕此刻胜败已分! “大哥!是时候了!”贺兰可汗忍不住大叫起来。 纵然适才不晓得杨再兴为何不理会孛迭,现在他也明白过来,步阵内的骑兵等的是最佳的出击时刻!而对面混战之中的局势再不分明,也可以看得出来,金人实将岳家军无可奈何,两边地伤损比绝对在一比五以上! 只是岳雷等率部出击已经大半个时辰,再不出击,就不怕身着铁甲的岳家骑军久战之下成了疲兵么? 杨再兴手心汗出,忍了又忍,贺兰可汗所言,恰是他心中所想,如何不肯出击?但等来等去,就是要等到金人败迹已显的时候,眼下却还不是最佳时机! “传令!----”杨再兴终于忍不下去:“出击!” 旗官手中号旗挥动,步阵正前方分开一条大道,帅旗动处,杨再兴与贺兰可汗各率万骑狂涌而出,步阵随后在背后封死。 “杀!----” 铁流涌动,刀枪如林,这两万精骑恰在战局最关键的时候,撞向缠战一团的主战场! 马蹄击地声雷动,战场中地十余万人注意力纷纷被这巨大地动静惊醒,虽在厮杀之中,仍不由得注目一瞥。 “杨再兴!” “大宋神枪来了!” “相爷出击!杨相出击了!” “哈哈!杨兄弟也忍不住了么?”牛皋大笑,挥锏将一名金军击落马下。 此际两军正胶着,岂能当得起这队生力军撞入?杨再兴铁枪挥出,前方数丈内无人敢当,尽皆辟易,眼睁睁看着这队兵马冲进来,直直杀向完颜亮大旗所在之处。 金军中有老成者,曾参加过偃城之战,闻得前方一阵乱吼,道是杨再兴已经杀将过来,大骇之下,护着完颜亮大叫:“陛下,可往燕京城上,暂避此贼!” 完颜亮大愤,怒吼声中,挥刀将这劝谏的金将斩落马下,大叫:“待朕去杀了这南蛮!” 众将帅大骇,但见前方铁骑滚滚处,一柄铁枪如入无人之境般杀来,却哪里敢让完颜亮去与他厮杀?当下再无人劝谏,直接拥上前去,将完颜亮挟个密不透风,卷往燕京城去矣!。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