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马吟》 第一章 觅故人 永兴三十三年,扬州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地早,才到十月,扬州便已冷得怕人。刺骨的寒风凛冽,卷着冰冷的雪子子,劈头盖脸地打在人的脸上、身上,生疼生疼。 已是黄昏时候,天色有些暗了,扬州城的街道上一片冷清,不见半个阿猫阿狗,根据经验,这样子的天气怕是要下雪了。人们早早便已缩回自己温暖的家中。只不时从窗户中透出来的烛火,为这寒冬凭添了些暖意。 咚!----咚!,咚!----咚!,咚!----咚! 锣声响来,已是一更了。 天上已渐渐飘起雪花,扬扬洒落,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扯去了它羞涩的面纱,降临了人间。 一青衣中年妇人牵一大约八岁左右的女孩,正打着哆嗦地走在街上。妇人年约二十五六,鸭蛋脸,长得颇为清秀,面目可亲,只是衣着颇为单薄,已是寒冬腊月,却只穿着夹层袄子,竟连棉袄都没有穿上,在凛冽的寒风中一边急步走着,一边瑟缩不已。 小女孩长得倒是眉目如画,嘴角嘴弯,面带笑颜,看着很是可亲可爱,只苹果般的脸蛋上冻得有点青。身着桃红色小棉袄,但上面打着好几个补丁。 “暖儿,已经一更了,一更三点闭门鼓响就得宵禁了。咱们得快点,暖儿也快点走好吗?”秀娘怜惜地看着女儿,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小小年纪在这么冷的天从午后走到现在怕也两个时辰多了却都不道声苦。 “娘,我没事的。娘冷不冷?大夫说娘不能受凉的。”暖儿担心地看着娘,这么冷的天,娘如果受凉了怎么办才好?爹已经生病躺下了,如果娘也病了,家里可怎么办才好?才两岁大的弟弟也不能没人照顾啊? “娘不冷。暖儿,到了月姨家,你可要听月姨的话,不要淘气,用心学本事,这样将来才能找个好婆家,知道吗?”秀娘念念叮嘱,以后就要在别人家了,比不得自己家里。虽说暖儿从小懂事,可小孩子总难免会犯些错、闯些祸,在家里砸个碗、摔个盆的,自家女儿谁舍得说上半句,可到了别人家,主人高兴了当然什么事都没有,若碰上主人心情不好,拉下去打个三两棍子也是常事。秀娘心下暗苦,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实在没有办法,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儿她又怎么舍得送人?只怪老天爷不长眼啊,偏降下这样的灾祸到他们家头上。 “娘放心,暖儿不会淘气,一定好好学本事,娘不用担心。等暖儿找个好婆家,有钱了,一定让爹娘过上好日子,还天天买肉让娘给弟弟做他喜欢吃的红烧肉。”暖儿笑眯眯地道,眼儿微弯,光芒闪烁。娘说了,只要她在月姨家好好学本事,将来就会有有钱的老爷来娶她做妾,会出好多好多聘礼,到时候娘就不用为没钱给爹看病到处借钱看人脸色了,爹也会像以前那样把她放在肩上带她去市集上玩,小弟弟也可以天天吃他喜欢的红烧肉了。 看着女儿懵懂无忧的脸,秀娘忍住欲出眼眶的泪水,只拉着暖儿的小手,加快了脚步。暖儿啊,你长大后千万不要怪娘,娘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大夫说如果再这样三天吃药两天不吃的,恐怕你爹就真的会一病不起了。都是爹娘没用,只望老天保佑暖儿将来真的会嫁到一个好人家,受到夫婿宠爱。 这样善良可爱的孩子啊。不是她这个做娘的偏心,她的暖儿真是这世界上最为善良可爱的孩子了。连村里被那些调皮的小孩打伤的小猫小狗暖儿都精心照顾,对长者恭敬,对弟弟友爱,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让着弟弟,帮助她这个身体娇弱的娘亲做饭、洗碗、洗衣什么力所能及的事都干,这样的好女儿是她几生修来的福分啊。现在却连她也保不住了。秀娘只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一片片,一阵阵抽痛。 雪花不知人间疾苦,只肆意地飘个不停,似要补偿一下它一年只能出来这么几天的郁闷,不一会儿,路上便铺满了一地的白雪。一大一小的两个脚印印成几排,排了一路,又渐渐被雪花掩盖。明天早起的人们,恐怕谁也不会知道,有这样的母女在这样的严冬大雪里,曾经从这里走过。 好不容易,秀娘和暖儿来到一白墙青瓦的园子前,园子外有两个石狮子,黑色木质大门,门匾上书有三个字畅春园,秀娘暗嘘了口气,没错,就是这儿了。上次月娘回村的时候听她说过一次,还好不难找,竟一下就找到了。 秀娘轻轻叩了叩门环,却无人响应,又叩了叩,还是无人前来。只得开口唤道:“有人在吗?” 连唤三声,这才听到有人前来开门,吱溜一声,大门应声而开一缝。一头戴瓜皮小帽,身作黑色下人装扮约十五六岁的男子探出头来,却是畅春园里负责看门的明礼,见到打扮寒碜的秀娘,面色有些不耐,这大冷天的,从暖烘烘的屋里跑出来开门,可冷死他了。不过,他性子一向好,恶语伤人的事还是做不出的,于是开口问道:“这位大嫂,您这是找谁啊?” 月娘上前一步,行了个礼:“这位小哥有礼了,敢问这是金夫人府上吗?” “是的。您是?” “我跟金夫人是同乡,以前是邻居。能帮我传个信吗?就说秀娘有事求见。多谢小哥了。” 月娘面带恳求地道,暖儿也跟在一边露出甜甜的笔脸,一脸期待地看着这个大哥哥。外面好冷喔。 明礼看这大嫂打扮虽然寒碜,言谈却颇为文雅,不像那等无聊生事之人,倒也去了几分不耐。再看这大冷天,还带着这么个小女孩过来,穷苦人家,哪个人没个三灾五难的,便也没有多作为难。而且这小女孩长得也颇为讨喜,眉清目秀的,甜甜的笑容,可爱的脸蛋,虽说比起家中的几位小姐,在相貌上可能略逊一等,但胜在十分有亲和力,让人见之便心生喜爱。见她向自己笑,便忍不住了也回了个笑脸。 “大嫂您先且等一会儿,待我去向夫人回个话。” “好,多谢小哥了。”秀娘这时才松了口气,听人说宰相门房也算个官儿,还担心这月娘现在也是达了,自己又没个打点的钱,不要连个门都进不去。手里只剩两个铜板,那还是坐马车回去的车费,还好这个小哥肯行个方便。 明礼又关好了门,转身向内院行去,走到一垂花门前,上了几个台阶,明礼瞧见今天却是林嫂子和陈嫂子在看院门,便上前道:“烦哪位嫂子给传个话,就说夫人有个叫秀娘的同乡前来拜访,说有事想要见上夫人一面。” 林嫂子和陈嫂子不知在聊些什么,听了明礼怕话,林嫂子笑道:“你这个小子倒会做好人,什么同乡,你哪会儿见夫人有什么同乡来访呢?” 明礼赔笑道:“就知道嫂子是个好人,就帮小子问一声吧。那妇人带着个小女孩怪可怜见的,看她样子,八成带女儿来卖的。嫂子就去回一声吧,我看那女孩不错,不比夫人今年收的人选差。” 听到这里林嫂才住了嘴,脸带同情:“又是哪家的可怜人,唉,这年月,虽说比起前些年光景要好些了,可日子过不下去的穷人还是不少啊。不过,夫人一向挑满五十个就不再收了,这是规矩,要不然,那些同行的婆子们又要来碎嘴了。加上昨儿来的那个,今年已经收满五十个了。” 明礼想想那小女孩甜甜的一笑,有些不忍,再次恳求道:“就知道林嫂子最好心了,菩萨都会保佑你的。那小女孩真的很不错,夫人见了也会破一次例的。而且,才多一个,往年不偶尔也有破例多收一两个的事吗?” “那是夫人见皎儿小姐姿容绝代才破例收下的。像皎儿小姐那样的颜色,不要说是一般的庸脂俗粉了,就是现在被称为扬州第一美人的柳月儿差的也不是一点半点。只是容颜再好,才情再高又怎么样?进了这门,也只有给人做妾,一辈子头也抬不起来的命。唉,算了,拼了挨一顿骂,我去问问吧!好歹卖到咱夫人这里来,辛苦是辛苦点,可也比卖到那无良的陈夫人那伙人手里要强啊。” 金夫人和陈夫人是这扬州城里比较有名的以养瘦马为生的妇人。所谓“养瘦马”就是先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教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烟花柳巷,以此从中牟利。因贫女多瘦弱,且为了迎合一些富盐商的特殊爱好,这些女子也被刻意饿得消瘦,“瘦马”之名由此而来。 扬州城里像她们这样的人家不下百家。但金夫人和陈夫人看人的眼光最准,调教姑娘的手段最为高明,每回养成的姑娘不论是容貌、性情、才艺都是一等一的,卖出的价钱都是天价。但金夫人的风评最好,而陈夫人的风评就差了很多,不过,大部分养瘦马的人家均是如陈夫人那般,倒也算不上恶就是了。 金夫人手里的姑娘基本上都可以落个不差的归宿,起码也是清白人家;而陈夫人却不管那么多,银子出得多就成,更有把手下姑娘卖给妓院的恶习。但她本是一个盐商的遗孀,手头阔绰,收养姑娘时的开价要比一般的市价要高出两倍,故而仍有不少人家愿意把女儿卖给她,却不想想姑娘以后的下场。这世道,女儿的命就是贱如草啊。这妇人愿意把女儿带到这里来,显见也是有点良心、疼爱女儿的,她也就拼着挨顿骂做个好人吧! 林嫂子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明礼则留在原地等候消息。 来到上房,正好看到夫人的侍女篆香托着个托盘,正准备给夫人送点心去。林嫂子心中一喜,这篆香姑娘可比那尖嘴利耳的玲珑好说话多了。忙迎上前去:“篆香姑娘,请留步。” 篆香闻言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瞧,却是看内院门的林嫂子,笑问道;“看把嫂子您急的,什么事啊?我这赶着给夫人们送点心去呢,夫人和几个丫头婆子正在打牌呢!等我把点心送进去了再出来跟您说成不?” “这不是有事想请姑娘给夫人转达一下吗?看夫人是怎么个意思?”接着,林嫂子就把明礼的话转述了一遍。 听了林嫂子的转述,篆香也是心下戚戚:“也罢,嫂子您就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吧!”说完款款往屋里行去,门外两个小丫头赶紧打上帘子,让篆香进去。 第二章 金夫人 上房里此时正是热闹,篆香一进来就听到金夫人爽朗的笑声:“这却是我赢了,来来来,快交钱来,一个都不许赖。” “你这是什么夫人,跟我们这些下人丫头抢这点银子。喏,给你。看你多了这点钱能买根钗儿还是多件衣裳。”这却是玲珑那丫头的声音,这丫头对着夫人也不知道恭敬,偏夫人就爱她那轻狂样,还说不可拘了她,要不然丫头们都一个样却也没趣儿得很。 “夫人看把玲珑这丫头给急的。夫人又不差这几个钱,不如就把今儿个赢的这些都赏了奴才们吧!要不然,这玲珑丫头见天儿给夫人脸色瞧却也没趣不是?”陈贵家的一边拿出自己的份,一边笑道。 “嫂子心疼这几个钱想拿回去补点家用直说就是,何必拿着我做幌子?”玲珑把手上的牌一丢:“不玩了不玩了,玩久了也怪没意思的。” “不是夫人疼姐儿你吗?要不打着姐儿的名号,我哪敢开这个口啊。” “看你们一个个这小家子气的,平常也没见少你们月钱赏银的,一个个就钻到钱眼子里去了。呸,仔细这俗气污了我这屋子。得了,这些钱我不要了,你们就分了吧。省得又在背后叨咕我。”金夫人边说站站起了身子,捶了捶腰,玩了这会儿,身子也有些乏了。 自有机灵的小丫头上来扶着她往榻上去,又有一个丫头拿过美人捶来,轻轻地为她捶起了腿。金夫人闭着双目,再不言语。陈贵家的,柳三家的见状,知道这里暂时是用不上她们了,就退出了房间。 见夫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篆香急忙叫道:“夫人。” “哦,是篆香啊。什么事?没什么要紧的话明儿再回吧,现在我却是有点乏了。” “林嫂子刚才来回,说有个夫人的同乡,叫秀娘的前来拜访。” “我有点乏了,吩咐门房打了吧!”金夫人困意袭来,便随意吩咐道。 篆香见金夫人如此,只得退下。夫人虽说平常看起来随和,但最不喜别人违背她的意思了。只是心里还是有点为那对母女可惜,这扬州城里做这桩生意的,也就夫人还存了点慈悲了,那女孩卖到别处,未来怕是只能凭自己造化了。心下暗自叹息不已,可她一个做人奴婢的,自身也是难保,又哪管得了这些事?世道艰难,大家也不过各自挣各自的命罢了。 正退到帘子处,金夫人突然叫道:“回来。你说的刚才那人叫什么的?” “秀娘。” 秀娘?金夫人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眉清目秀略带些娇弱之气的女孩面容,难道是她?可她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不过,还是改口吩咐道:“让她进来吧。我就在这儿见她。” 秀娘和暖儿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却还是不见那位开门的小哥出来,不由有些心急。这雪眼见是越下越大了,如果见不到月娘,今天晚上可怎么办才好?现在也没有时间另寻客栈之类的了,就是找到了,她们也没这么多钱去住啊?她也就算了,可暖儿一个孩子如果没有地方住,冻上这一晚上,可怎生得了?正打算再去叩门问问时,门却打开了。 那明礼一脸笑容地朝她们招招手:“快进来吧,夫人同意见你了。”他心里也暗暗为她们高兴。 秀娘赶忙牵着暖儿走了进去,一进门,虽说也是室外,但院墙似乎把这凛冽的北风也给阻了阻,却是不像外面那般好像刀子割进人肉里面的疼了。 感激地朝明礼福了一礼:“真是多谢这位小哥了。” “大嫂快请起,我哪当得起。”明礼的脸扑地一下变得通红,他一个看门的下人小子,哪当得起啊。 “大嫂跟我这边来,等一会儿到屋里就暖和了。” 秀娘和月儿跟着明礼不知转过几个回廊,终于来到一院门前。又跟着林嫂子,绕过假山,水上廊桥,亭子,又不知弯了几个弯,才来到一个院子前。 院子门上匾额上写着梅院两个大字,这便是金夫人的居处了。 林嫂子叫了门,把秀娘她们交给一个小丫头便离开了。秀娘和暖儿又跟着那小丫头七绕八绕地,天气实在是冷,一路上的景色两人也顾不上看,只是到这时节这院子里不知种得些什么树,依然是郁郁葱葱,全不像外面的树上早就已经是光秃秃地一片了。大概绕过一个园子,几个亭子,又过了一个曲曲折折地廊桥,她们才来到了几间上房的前面。早就有一身材修长,长得倒也不见得如何漂亮,但看起来十分温柔可亲的丫头在等着了。 “篆香姐姐,客人我带过来了。” “嗯,你去吧。” 篆香打了小丫头才道:“请跟我来,夫人已经在等着您了。”但转身带着秀娘和暖儿朝屋内行去。 一进屋内,秀娘便觉得突然温暖了好多,不由打了个战,又揉了揉僵的双手,这才放眼瞧去,便看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这,就是月娘吧!比起以前来真的是变了很多啊,长期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本就出色的容貌更是艳光四射,大红色刺绣的裙子,同色系镶白色毛边的比子,衬得她整个人耀眼无比。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曾一起读过书的月娘,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高贵人儿。 金夫人打量着面前这个穿着有点寒碜的女人,看起来秀娘现在过得不怎么样啊?虽说两人曾在一个老师门下读过书,但并无多少交集。当时,秀娘好歹也是一个县丞之女,在她们那个小地方,也算是贵人了,跟她们一起读书的,有县官的女儿、秀才的女儿,她这个商人之女不过是因为父亲想跟这些贵人们攀上点交情才把她送过去的。但这些自翊为官宦人家或诗书人家的女子哪里把她这个商人之女放在心上?即使她父亲给了她很多的银子用来讨好这些小姐们,但她们还不是表面上享受着她的银子带来的好处,背后却把她当下等人看待,不断地在背后笑她粗鄙。秀娘算是其中好的,从不曾在背后嘲笑过她,对她也很是友善,常常背着别人偷偷教她功课。可在人前却从不敢与她亲近,当时她年纪小,不希罕这种半调子的友情,吵了一架后,两人也就闹崩了。此后一直便不曾再有来往。 “你们都下去吧。”金夫人挥退了下人。 “秀娘姐姐,这边榻上坐吧。” 又瞧了瞧暖儿,这女孩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倒是一点不怕生,也没有一些穷家女孩子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模样生得也好,金夫人一见倒是颇为喜欢:“这是姐姐的女儿吗?长得真是好。” “嗯,名字叫暖儿。暖儿,快给你月姨磕头。”秀娘忙道。 暖儿闻言忙乖乖跪下,给金夫人磕了个大响头,甜甜叫道:“月姨好。” “嗯,暖儿乖,快起来。“金夫人忙伸手拉起了暖儿,却现她的手上十分的粗糙,竟已经长茧子了,不由有些怜惜。要说她见过比这女孩更可怜的孩子却也不少了,但可能她跟这孩子有点投缘吧,竟不自觉得便想对她好。 这时,屋里突然想起了一声咕噜地叫声,暖儿不好意思地伸出双手捂住小肚子,小脸也变得通红。她不是故意的,可是今天中午跟娘出来后便一直没有吃过东西,现在确实有些饿了。 金夫人刚听见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待看到暖儿捂着小肚子小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样子才明白过来,不由呵呵地笑了起来。这孩子也不知多久没吃东西了,饿成这样,难得的是,即使饿成这样,刚才也不见她像一些饿坏了孩子那样盯着桌上的点心瞧。秀娘显然将她教得极好。 “篆香,快过来,带暖儿去先吃些点心垫点肚子。再给我们这里也上些新点心来。就上次做得那梅花糕就极好。然后去吩咐厨房里做点热菜,先仅简单不耗时间的先做上几道送来,其余的你们看着办就好了。” “哎。”篆香脆生生地应了一句,但进来将暖儿带了下去。 “不用客气了。”秀娘忙道:“吃些点心也就行了。” “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个性,跟我客气这些干什么。你还当我一顿饭也请不起你不成?” 点心一会儿工夫就上上来了,秀娘拿了一块,小口地吃着。 待秀娘吃完了一块点心,金夫人抿了口茶,才开口:“秀娘,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不是那种喜欢弯来绕去的人。咱就不讲那些客套了。咱们也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了,不是迫不得已实在无人可找,你也不会找到我这儿来,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第三章 卖 女 听到金夫人的话,秀娘脸上闪过一番犹豫,随后面现绝决之色。她站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金夫人面前:“月娘妹妹,秀娘无能,你就收下我女儿暖儿吧!” 说完,低泣不已。暖儿啊,我的暖儿,你怎么就这么命苦,摊上了我们这不争气的爹娘,从小就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不说,现在还要拿你来换钱过活。 金夫人给吓了一大跳,忙从榻上下来,伸手扶秀娘:“姐姐快起来,这么大礼妹妹怎么敢当,有什么话好好说。” 就着金夫人的手,秀娘站了起来,金夫人扶她在榻上坐下。秀娘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勉强露出一笑:“让妹妹你见笑了。” 金夫人在秀娘旁坐下:“姐姐,妹妹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很清楚,妹妹做这样的营生,姐姐把女儿送来不是把一生都毁了吗?姐姐就不要提这样的话了,三五两银子的妹妹还是出得起的。姐姐拿着回去替姐夫看个病吧!这女儿的事就休要提了。” 金夫人一向豪爽,做这种营生的虽说算不上多么心善,可秀娘当初对她的那些友善虽说当时她没有领情,但长大了,在这世上门门道道地看多了,才觉出当年的那丝友善秀娘也是冒了极大的危险的。看在这情份上,三五两银子的事她还是愿意出的。 秀娘闻言,感激地朝金夫人一笑。自从孩子他爹病了,这些天,家里的东西卖的卖,当的当,已经是家徒四壁了。亲戚们初时还愿意帮衬几个,可这时日长了,眼见这病像个无底洞似的,便也都开始避起她来。跟月娘虽说是同窗,可当初也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这次找来,也实在是没法了,想来想去,也只认识她这么个贵人。这么多年后一次见面她便能说出这番话来,这恩德秀娘却是感怀的。 “妹妹这样对我,姐姐就是死了也感激妹妹的恩德。可如果是三五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事,姐姐也不劳烦妹妹了。你姐夫这个病,却是个无底洞。一年到头都要养着,停了药便不行。若是富贵人家得这病,倒也不怕,左右不过是个不能劳累,吃药养着便是。可我们这穷人家,得了这病却是要命啊。一个月光药钱便是一两银子。前些年家里还有点积蓄,可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啊。只几个月下来,家里便是分文无有了。暖儿懂事,说要去别人家里当丫鬟。可小孩子哪里知道这丫鬟又哪里是那么好当的。被哪个老爷少爷轻薄了,好命的还能被收了当个姨娘,那运气不好的,说不一定一辈子也就是个通房丫头了。主母看你顺眼还好。不顺眼的话一顿板子下来,也能要你的小命,你还告也没地儿告。就算不被哪个老爷少爷看上眼,伺候人的事又哪是好做的,一个不小心,哪点惹主子不顺眼了,冤枉送命的还算少吗?这些事你也不是不晓得。我哪能送她去遭这个罪啊。听人家说你现在在做这一营生,好歹你的性情我也了解,把暖儿托付给你,到出嫁之前好歹能吃饱穿暖,没有性命之忧,还可以过几年平安日子。到嫁人的时候,你念着我们小时候的情份,给她挑个性情好点,家里妻妾和睦一些的好主,人才、年纪什么的差点也没有什么的。只要能让她平平安安的,我便也满足了。” 听见秀娘这么说,金夫人也有点心酸,不过,她们也就这点儿情份,这病又是这样长期的病,她也无可奈何,只能按秀娘说的办了。 “姐姐既然这么说了,那暖儿妹妹就狠心收下了。以后的事妹妹也不敢担保,但我这里收养的姑娘,绝对会让她们清清白白出嫁,不会把她们糟蹋到那些腌渍地方去,这点请姐姐放心。” “不怕妹妹笑话,这么多年没见妹妹了,我也不敢肯定妹妹还是以前那个样儿。所以来之里之前我也到处打听过了。他们都说,做这一营生的,也只有妹妹是个善心人儿。所以今天姐姐才斗胆前来。” “姐姐说笑了,做这一行当的,哪有什么善心人?心地慈善的,也做不了这一行。不过是妹妹虽然是个商人,但始终是个女人,凡事也想留着些余地罢了。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虽然做了一行,但百年之后见了阎罗王,妹妹也不想直接被拿去炸油锅啊。”金夫人自嘲地道,然后神色一正:“不过,姐姐,即是如此,丑话妹妹得说在前头。暖儿如果妹妹收下了,从此之后,与你自是再无干系。除非暖儿回家探你,你们却是再不准来我这儿探她的了。我收下的姑娘皆是如此,对姐姐也不能例外。” “这,自应如此。”闻听此言,秀娘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仍不免苦涩。 看着秀娘这样子,金夫人心里暗暗叹息,虽然她没有儿女,但这做母亲的心她却也是能了解一二的。“姐姐既然明白,妹妹便不再多说了。一般我收姑娘都是出十五两银子,难得暖儿投我眼缘,姐姐又是这种境况,我便出五十两银子吧。如果姐姐没有异议,但写个契书,签个名画个押吧!” “篆香,进来磨墨。” 帘子掀开,进来的却是玲珑“篆香姐姐在陪着暖儿呢!我来好了。” 说完,麻利地收拾了一下桌子,拿出纸笔来,又磨好了墨。 秀娘拿起笔,蘸了墨,手却抖得厉害,半天落不下一个字,滴下的泪却把这晕开了。玲珑见着心生不忍:“这位嫂子不嫌弃地话,我便代您写好了。” 秀娘点点头,退在了一边。一会儿,一份卖身契便写好了。秀娘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双手颤抖着签字画了押,玲珑欲从她手里接过卖身契,她却攥得紧紧得,似乎手里的纸就是她的命一样。玲珑拽了几拽,都没有拽出来,只得将目光投向了金夫人。 金夫人从榻上下来,抱住了秀娘,安抚着她:“姐姐,放心吧!我保证会好好照顾暖儿的。”她这句地是出于真心,在尽可能的范围内,念着秀娘以前的情份,以及对暖儿的好感,她是愿意照顾暖儿的。 秀娘心里的伤悲溢满了心头,虽是极想忍住,不想失了体面,可泪珠子还是一粒一粒地蹦了出来。紧紧地抱住了金夫人:“妹妹,暖儿就交给你了。”一声低泣,总算在金夫人的保证下松了手,一张白纸晃晃悠悠地飘落在了地上,被玲珑捡起收好。从此之后,虽然她仍是暖儿的亲娘,可从律法上来讲,她却对暖儿再没有任何的权利了。 金夫人也是心下叹息,虽说做了这一行,这一幕也不晓得见过多少回了,可每回仍是目不忍睹,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世道,总是有人富得挥金如土,也有人穷得只能卖儿卖女生活下去。 不过,金夫人眼中寒光一闪,她金夫人一定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在丈夫过世后,虽说是出身商人之家,可她一个妇人之家,虽说读过几年书,比起一般的妇人来说也算有点见识,可也不懂什么经商之道,家里的财产很快便被一些下人贪得贪污得污,她所寄予极大信任的娘家兄弟,也欺负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有见识,偌大的家产,不过几年功夫,尽给败得一干二净。换来家里兄弟的鲜衣怒马,而她竟只余一丈夫在世时给她买下的小园子栖身。回家对爹娘哭诉,请爹娘做主,却只换来爹的怒骂:“你一个妇人家,要那么多财产做什么,又没个儿子傍身,还不如给你兄弟去求个前程。”以及娘的懦弱无奈。爹给了她几十两银子便把她打出门,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事不要回娘家来,免得他人笑话。 她不服,凭什么女儿家就只能将财产拱手让人还不得有二话?既然如此,她便生生用自己的双手再挣一份家业来,让这些瞧不起她不把她当个人看的小人们瞧瞧。只是妇道人家想做出一翻事业来又是何等地辛苦,特别是一个没有丈夫的寡妇,其间的心酸不足以为人道,流尽了多少眼泪,遭到了多少的嘲讽及咒骂,失败了多少次,如今总算勉强挣出个局面来。只是,世人向来只看得见人表面的繁华,又哪知道她的辛酸。只是这些,她也不屑与人说。总有一天,她要让那些曾瞧不起她的来过来求她。 第四章 最后一夜 几个黄铜烛台上的蜡烛散着晕黄色的光,温暖的火盆子被燃起,秀娘和暖儿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暖手炉窝在被子里。一个子,布置得这样温暖,又弄来了这么多好吃的,秀娘说不出感激的话,只将这一切都记在心里。这世上本没有人应该平白无故地对你好的,这样虽然也许对月娘而言只是一件小事,但对她们娘儿俩来说却是天大的恩德。 拨了好久,总算拨好了一堆,秀娘忙捧起来,喂暖儿。暖儿就着秀娘的手吃了,幸福地眯弯了眼。自从爹爹生病以后,娘忙着给别人做绣活儿,浆洗衣服,她也忙着在娘不在的时候给爹爹弟弟做饭,帮着带小弟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娘这样一起呆着,娘喂东西给她吃了。可爱的小脸上笑出了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涡,她真开心。 “好吃吗?”看到女儿开心的笑脸,虽然马上就要分开了,秀娘也忍不住跟着露出了笑容。 “嗯,好吃。娘,我吃这么多没关系吗?还是留着收好,明天带回去给弟弟吃好了,弟弟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呢!”暖儿不舍地看了看点心,还是毅然道。虽然她也好想吃,可她是姐姐,而且以前爹没生病时,她也吃过不少点心了。可弟弟原来小,吃不了,好不容易等弟弟长大一点点了,爹爹又生病了,弟弟几乎没有吃过什么零嘴呢! 秀娘慈爱地看着暖儿,傻孩子,你难道又吃过几次这些东西? “不用了,这次月姨给了娘五十两银子,可以买好多给弟弟吃的呢。你就放心吃吧!” “唉。”暖儿突然像个小大人似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还以为暖儿有哪儿不舒服,秀娘紧张不已。 “如果能多卖几次就好了。一次卖五十两,多卖几次,爹爹看病的钱不就都有了?”暖儿疑惑地道:“娘,不能多卖我几次吗?” “嫌的傻暖儿,哪有人还可以卖几次的道理?那样就成了欺诈了,可是要判刑的,暖儿千万别胡说。”秀娘紧张不已,就怕暖儿来个异想天开,去哪儿把自己又卖一次了可怎么得了,到时引起官司了她们这些平民百姓可吃不消。暖儿虽说乖巧懂事,可从小不知怎么地尽有些奇思怪想,并且深具研究精神,非得搞个明白。 记得以前暖儿问自己,蚂蚁怎么分公母?这些自己这个妇道人家怎么知道,不过随口说了句你比较一个两只蚂蚁如果不同的话,肯定有一只是公的一只是母的。结果后来许多日子暖儿天天跑去抓蚂蚁,然后比较它们有哪点不一样。后来还真给她找出两只不一样的来,一个大些一个小些,硬说它们中肯定有一个是母蚂蚁。当时她早已辩认蚂蚁辩认地烦不胜烦,见这两只确实大小有些不一致,但随口同意了。不过,那么大的蚂蚁确实比一般见到的那种有点不一样。结果这个问题解决了,暖儿的另一个问题又来了,这究竟哪一个是公的哪一个是母的呢?她实在是没辄了,只好说“问你爹爹去”。至于最后如何解决的,她就不清楚了,但总算从暖儿嘴里没有再蚂蚁蚂蚁个不停了。 “明天娘就要回去了,以后暖儿就要在这里生活了。除非月姨同意,否则不能再回家了,知道吗?”秀娘切切叮嘱。 “嗯,暖儿知道的。隔壁家的小莲姐姐被卖了也是好久好久才回来一次。不过,娘不用担心暖儿,暖儿是大姑娘了,会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想爹娘还有弟弟的时候,暖儿看看天上的星星就好了。爹说过,地上有一个人,天上就有一个星星。” 暖儿心里虽说一想到以后可能再难看到爹娘和弟弟了很是难过,可又一想只要自己乖乖地呆在这里,爹娘和弟弟就能吃得饱穿得暖,便也不伤心了。来这儿之前,她都去问过小莲姐姐的娘了,小莲姐姐现在每个月都能拿1两银子回家呢!如果她在这里好好学本领听话的话,应该也可以拿到银子,这样爹娘和弟弟说不定天天都可以吃红烧肉呢!喔,对了,肉是多少钱一斤呢?好久以前跟娘有一次去集市买菜时有买的,唔,好像是,对好像是十五文钱吧。一两银子有一千文,那不是可以买好多好多肉了吗?天天都可以吃呢!弟弟一定很高兴。嗯,暖儿要开心才是,想到这里,用小手拍了拍脸蛋,露出了可爱的小酒涡。 看到女儿不知又神游到哪里去了,秀娘也不叫她。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喜欢胡思乱想,有时候还一个人越想想开心,在那里咯咯地笑,她也习惯了。奇怪的是你这时喂她吃东西,她嘴里会嚼;让她帮忙拿东西,她也不会掉。试了好多次了,有时候还是感到很神奇。 秀娘拿着一个枣子,放进暖儿的嘴里,果见暖儿的嘴下意地便开始咀嚼起来了。秀娘本来低沉的心变得轻松许多,甚至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暖儿真是她们家的开心果,在这一段艰难的日子里,有时候她都觉得过不下去了,曾想一绳子了断了自己算了。可一回头看到虽然刚开始学习做饭,不小心被火烧了头,手上也被油溅起了几个泡却仍然一脸笑容的暖儿,她便觉得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就连这卖身的主意也是暖儿出的,她本不同意,可暖儿说得头头是道,或许真像暖儿说的,先过了这关再说,以后的日子也未必便会像她所想的那么悲观呢? 或许真如暖儿所说,过了几年之后,说不定孩子他爹的病真的会好,他们家会救一个落难的贵人老爷,然后为了报恩,那老爷就将暖儿赎了回来让他们全家团聚;或者像暖儿说的,等弟弟长大了,读书中了状元,当了大官,那时候暖儿应该已经嫁了人,但有这么厉害的弟弟,夫家的人也再不敢小看她,欺侮她,虽是妾,但比正妻还要威风呢…… 虽然是暖儿为了宽慰她,胡乱编出来的故事,但秀娘却仿佛看到了希望,未来,或许真有这么一天也说不定呢!她的暖儿,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待秀娘回过神来,却现暖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嘴角抿着一丝微笑,小酒涡惹隐若现,不知做了什么好梦。 秀娘将暖儿抱起放平,盖好了被子,又把小桌子放到了地下,熄了烛火,只留下了靠近床边的一只,才宽衣上榻。 抱着暖儿的小身子,凝视着她的睡颜,虽然有些困了,但却实在舍不得入睡,这次一别,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还是个未知数啊!像隔壁的小莲,便是在嬷嬷那里训练了差不多三年,有点成绩了,才被嬷嬷允许回家住上那么个一两个的。平常也是一个月才能有一封报平安的信回来。她的暖儿,下次再见又会是什么时候呢?不知又会长成什么样? 就着微微的烛火,秀娘痴痴地看着暖儿,久久不得入睡,直到天边泛起微微的亮光,秀娘才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暖儿似有所觉,伸出手来抓住了秀娘的衣角:“娘?” “暖儿乖,娘有点渴了,起来喝杯水。” “唔。”暖儿应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秀娘穿好了衣服,又收好了一个包裹,这是这次进城来给孩子他爹买的药。他们那地方小,有些药刚好断货了,丈夫指点她来扬州城里的济仁堂买的,说那儿质量好,价钱也公道。 再次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暖儿的脸,秀娘仿佛想就此把暖儿刻在心里似的,一点一点,看得极其仔细。她伸出手来,似想摸一摸暖儿的小脸,但又似怕惊醒了她,迟疑了半天,终又收了回去。最后狠狠心,掩面走了出去,又细细关好了门。可别放了冷气进去,暖儿有时候喜欢踢被子,别着了凉才好。 做完这一切,秀娘再不回头,急走走了出去,只不时从风中飘落的晶莹之物反映她内心的不舍,但也马上飘落雪地,融入其中,再不见踪影。 第五章 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叫平常 天气实在是冷,玲珑一边呵着手,一边拢着身上的桃红色连帽斗篷往客房走。这篆香,就会在夫人面前献殷勤,这大冷天地,在夫人面前端水洗脸的事她就做,却打她来叫一个黄毛小丫头,明知道她最不耐烦跟这种小鬼打交道了。这小丫头醒来不见她娘,不会在那里哭鼻子吧,她可不喜欢哄这种小鬼。 偏碧纱等着给夫人梳头,画屏在帮夫人找今天要穿的那件由一品绣坊席绣娘绣的那件杏黄对襟绣着牡丹花的袍子也没空。 而夫人又似乎对这母女有点儿情份,还特别叮嘱,叫她们把前些时日给家里小丫头们做的冬天的衣裳匀出几套来给那小丫头,说这么冷的天,穿着件破袄子,怪可怜见的。夫人这么看重这小丫头,她也不好随便打个小丫头过来,只得亲自跑上一趟了。天知道,她最讨厌小孩子了。 一路上路过的丫头仆妇们见到夫人房里当宠的大丫头玲珑过来了,纷纷笑着给她问好,一时“姑娘好”“玲珑姐姐好”的声音此起彼落。 “哟,我还说这是谁呢?一朵花儿似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呢!没想到却是玲珑姑娘啊!也是,这阖府上下,也只有玲珑姑娘才有这样的人品配得起这样鲜亮地桃红色,其他人啊,可万万穿不出这个风度儿来。”一声夸张地声音响起,随后,一穿枣红色比子,绿色裙子的妇人从旁边的假山窜了出来。 只见她身材胖得有一般人三倍大,面目本来还算祥和,但两眉的距离却显得过窄,鼻子又大,嘴唇有些薄。一般长得胖的人极容易给人和气的感觉,这人却不知为何让人感觉有些不好亲近。此时她一笑,面上肥肉抖动,极力表达着她的热络及讨好,但不知为何,这笑容却让人并不感觉到真心,似乎只是在面皮上而已。 玲珑一看见她,不由双眉微皱,也不知夫人怎么请了个这么粗鄙的婆子,人长得丑倒也算了,偏喜欢丑人多作怪,穿红着绿的,也不看她配么?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好一个冷脸子过去,只得微扯了扯嘴角:“原来是周嫂子啊,有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姑娘。昨儿个我们当家的一个相好的兄弟从威海那边稍了点海鲜过来,在这个天可是个稀罕物儿,他也是好不容易才从当地人手里弄到的。夫人金贵,对这些过敏,可想着姑娘爱吃,就来请姑娘示下,想怎么弄着吃,我做好了给姑娘送过去。” 这周旺家的人品虽不怎么样,不过,这手手艺还真不在话下,玲珑听到她这么一说,倒有些意动。 “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就快说吧。我赶着办夫人交待的差事,可没空儿跟你在这大冷天的闲扯。” 周旺家的身子一扭,手帕一挥:“哟,看姑娘您说的,这没事儿我还不能孝敬孝敬姑娘您吧!看您把我瞧成什么人了?” “喔,那没什么事我就走了。”玲珑有些不耐,作势欲走。这周旺家的是那种大方的人吗?没事求她,平常吝啬得连要针啊线啊都舍不得的人会下这么大本来找她?看她那样,也没个自觉,一把年纪了一扭一扭地,也不怕别人看了吐? 这个周旺家的急的,赶忙抓住玲珑的袖子:“姑娘别走,还真有点事儿求姑娘。” “说吧。”玲珑催促道,一边搓着手。 “这,我有个侄女儿,想在府里找个差事,求姑娘个慈悲吧。她这人本分、老实,绝对靠得住。烦请姑娘帮个忙吧!”周旺家的一边说,一边递上了一个小荷包。 玲珑接过来,用手掂了掂,还不轻,算这人还上道。 “论理说,这管人的事也轮不到我插嘴,是柳家嫂子的事。不过,你既求到我这里了,又是头一回,若是不答应你呢?显得我这人没人情。好吧,我就跟柳家嫂子提上一提,至于成与不成我就不管了,这人品相貌太差的,可过不了柳嫂子那一关。”说到这里,朝周旺家的身上瞟了一眼。 “这是这是,姑娘只要能让我那侄女儿在柳管事那里留个名就算天大的恩德了,我哪敢想其它啊。姑娘放心,我这侄女儿相貌虽说跟姑娘这样子的天仙没法比,不过,也称得上周正了,可不是我这样子。” “即是如此,我就应了你了。夫人那边可离不开我,我得赶紧办完了夫人交代的事回去了。周嫂子回见。”说完,玲珑转身离开了。 “呸,下作的娼妇,偏作那轻狂样子。不过是模样儿好夫人喜欢罢了,哪天惹怒了夫人,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下场。”眼家玲珑离开,周旺家的朝地上啐了一口,这玲珑仗着夫人宠她,把她们这些管事的也不瞧在眼里,动不动就给脸色瞧,她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话说完,又警觉地朝四周望了望,见没人,这才用手理了理衣服,顺了顺头,又朝厨房里走去。不知道今天夫人的早餐那伙子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玲珑踏进客房时,还以为暖儿在睡呢!毕竟现在天色还早,如果不是今天早上送秀娘出门,这会儿,夫人和她们恐怕也还在睡梦中呢! 却看见暖儿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盆水,正在洗脸,床上的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了,显见起来已有一会儿了。看到玲珑进来,暖儿扬起了一张笑脸:“这位姐姐好。”昨天她没见着玲珑,此时一见这位姐姐,细眉大眼瓜子脸的,只觉得这位姐姐是她目前见过最漂亮的人了。她们隔壁的莲姐姐长得也算漂亮了,可比起这位姐姐来,却还是差了许多。 不管怎么样,看见暖儿没有哭哭啼啼地玲珑总算松了一口气,继而生起了一股疑惑,这孩子难道还不知道她娘走了? “暖儿是吧!夫人现在要见你呢。对了,这些衣服是夫人赏给你的,换了穿上吧。”说完,将手里拿着的包袱递给了暖儿。 暖儿接过包袱打开,竟都是一些新的棉袄及棉裤之类的,还有一些里面穿的衣服,忙脱下了身上的棉袄棉裤换上,玲珑见这暖儿手脚麻利,便也没有上前帮忙。 换上了新衣服之后,暖儿又把旧衣服小心地叠好,跟其他衣服一起,重新包好,只是她的力气小,包袱打得不是很结实,玲珑便接了过来替她系紧。 暖儿感激地朝她笑笑:“谢谢姐姐。麻烦姐姐等我一下,我梳好头就跟姐姐走。”说完,把脸盆端着,就准备出去倒水。 玲珑见状,便接了过来:“夫人等着呢。你梳头吧,水我替你倒就是了。” 暖儿一笑,也就乖乖地松了手,梳头去了。等玲珑回来,她已绑好了两个包包头,看来起非常可爱。 见暖儿如此懂事,玲珑心情大悦,主动伸手帮暖儿拿起包袱,牵着她的小手朝外走去。却觉她的小手暖得惊人,不由有些歉意,自己的手一到冬天就冰得跟冰棍似的,这下可冻着这孩子了,正欲松手,却觉暖儿的另一只手也握了过来,紧紧地包着她的手。 “姐姐冷吧!暖儿给你取暖吧。娘说过,暖儿是娘的小暖炉,在家里的时候,我经常帮娘、爹还有弟弟取暖的。” 手被捂得暖暖和和地,玲珑的心情也越好了起来,开始看这孩子有些顺眼起来:“喔,暖儿还有弟弟啊?” “嗯,暖儿的弟弟可可爱了……” 一大一小一边走着,一边闲聊着,不时还笑出声。吓得经过的众侍女仆妇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跌掉了下巴,这是讨厌里。 “月姨。”暖儿乖巧地问安。 “嗯,暖儿过来,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再说。”金夫人朝暖儿招了招手。 暖儿听话地在金夫人的旁边坐下,玲珑则站在金夫人的旁边,服侍她们用餐。早餐非常丰盛,各色碟子摆满了一桌,但暖儿大都不认识,只在金夫人的示意下,一样的尝了几口,又喝了一碗似乎带点鸡肉味的粥,暖儿便饱了。金夫人吃得却是不多,一碗粥还没有喝完,见暖儿吃饱了,金夫人便示意玲珑将桌子收了下去。 “暖儿。”金夫人面色一正。 暖儿忙站了起来应话,金夫人却也不叫她坐下了。 “暖儿,虽然你母亲和我有同窗之谊。但有些规矩该守的还是要守的。我看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现在说的话你虽未必明白,但只要照着做就是了。明白吗?”说到这里,金夫人的面色慢慢转为严厉,声音也是一肃。 “是,月姨。”暖儿忙点头应道。 “这一要改的,就是称呼。在这里,不仅有你,还有其他的孩子。她们都称呼我夫人,从今以后,月姨这个称呼你就再也不要喊了。跟其他人一样称呼我为夫人,明白吗?” “是,月姨。不,夫人。”虽然有点不太明白,但暖儿还是顺从地改了称呼。娘说了,叫她听月姨的话,月姨既然要她叫夫人,她就叫夫人好了。 “二,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平常。” “是。”暖儿,不,现在应该叫平常了,虽然有点不愿意,这是娘和爹取的名字,她并不想改,但还是点了点头。 见暖儿如此听话,虽然眼里有丝不情愿,但还是点头应下。金夫人的眼里少有的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这孩子初见面她就觉得不错,现在光看这气度,便比有些孩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起码沉得住气的人不太容易丧命,以后说不定能有个造化。 虽然答应了秀娘要照顾她,但她的照顾却不是宠她,而是和对其他人一样严厉,毕竟她未来的路不会太顺畅,只有更严厉的教导,才可能让她在后宅激烈的斗争中保住性命,寻得一安身立命的位置。 “如果你能达到我的要求,以后,你还是可以改回你的名字的。”想了想,金夫人还是给了这孩子一个希望,果然见她的眼睛亮了亮。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啊,虽然沉得住气,但心思却不难猜,比起那里面几个已经学会掩饰自己心思的孩子,无疑要稚嫩许多,以后会变成怎么样呢?金夫人有些不忍,这样明净如水的孩子如果也变成那样,无疑是相当可惜的,可不变,恐怕连命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金夫人狠了狠心。 “篆香。” “夫人。” “带平常去百春园吧!”说完,挥了挥手,倚在榻上,闭上了双目,再不言语。 第六章 宫嬷嬷 篆香带着平常一路往百春园走去,篆香今天有点心事,昨儿个妹妹叫明礼传信过来,说娘的老毛病犯了,咳得厉害,也不知现在怎么样呢? 想到家里的情况,心里便有点烦,爹去世的早,弟弟德福又是个不听话的,最近又听说跟着些公子哥儿学了些不好的习气,成天不是往赌场跑就是去院子里会相好的。娘劝他也不听,还说什么女人家哪懂男人的心思,这应酬交际是不可以少的,说不定哪天那些公子爷一个大手一挥,他就跟着达了。 却也不想想,虽说他们家比起一些贫苦人家是有些积蓄,她在夫人面前也是有些体面,可哪里能跟那些富家公子相比?凭什么跟人家一起成天喝花酒赌钱的?而且那些公子哥儿的,哪有几个做正事的?唉,得抽个空回家去一趟了,希望她这个姐姐的话他还能听上几句。 心思烦乱的她也没心思跟暖儿说话,只带着她一路左转右转,好一会儿后将她带到一个有点寒碜的小院子前,与畅春院一路经过的其它庭院相比,这百春园称之为园都算是抬举了它。它的四周,全然不像其它园子一样种花植草,花团锦簇绿意盎然的,周围除了好大一片空地,什么也没有,将它和园子里的其它景物区隔出来。 围墙倒是比普通院子的要高得多,大概有个三人来高,屋子却矮,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围墙,却看不到房子,在这满是花红柳绿的园子里显出几分诡异和压抑。院子也不大,只一眼望去,便可看到边际,只大概有其它院子的十分之一估计都不到吧。院子的匾额在风吹雨淋之下早已陈旧不堪,摇摇欲坠。说是匾额,其实不过是写得百春园三个大字的一块有点腐朽的木头刻了几个大字罢了,如今在猛烈的寒风中,晃晃悠悠,一边已是掉落,另一边却被两根铁丝固定在梁上,只出一阵阵难听的吱吱声,刺得人心里悚。 走上前去拉了拉一个绳子,却没有人应声,篆香也不急,守门的婆子一向动作迟缓,但耳目还算好使,这铃直接连到她的房里,等她前来开门还有好一会儿的功夫。这婆子从来不曾误过开门,因此篆香只拉了一下,就摞开手,安心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响,开了一条缝,一满脸皱纹,面色惨白,双目眼皮下垂,脸上一脸肉都看不见的瘦得惊人的脸探了出来。见是篆香,她却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即使已经看过了这张脸很多遍,篆香还是瞧了一眼便不敢多瞧,若说这老妇人的脸有多丑倒也谈不上,人一老皱纹全冒出来了,便几乎没有什么美丑之别了。只是这老妇人的脸让人一看,便只想到骷髅两字,实在渗人的紧,如是夜里瞧见,恐怕真当见鬼了。 也不知夫人从哪里找来的这等人,篆香心里极是厌恶,但面上却不得不堆上笑脸。夫人对这院里的人,不管是教习嬷嬷还是这看门老婆子都极为重视,曾下过明令“所有的人对这院子里的人不得怠慢,若有怠慢轻则打三十大棍,重则逐出府去。”做下人的,如果被主子赶了出去,等于被打上了劣奴的标记,在这扬州城里是不会有二个人家雇用你的,而里街坊邻里也都会指指点点。因此,不管心里怎么想,即使是她这个夫人身边的宠婢,在面子上也绝不敢得罪这院子里的这些嬷嬷们。 “宫嬷嬷,夫人让我把平常送过来。”篆香努力绽出一个笑容,但面对着面无表情的的容嬷嬷,越来越勉强,最后僵在了嘴角。 宫嬷嬷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下平常,点了点头,但算同意了,篆香香如释重负地放开了平常的手急步走开了,连个招呼也没有打。 “进来吧。”说完,她的脸就消失在门后。 平常知道这是在叫她,忙从微开的门缝挤了进去,一进了院门就转身插上了院门的插梢,这些她在家里经常做,因此顺手做来极是熟练。 一转过身,却看到宫嬷嬷的脸就在眼前,一时吓了一大跳,不过,待看清了人,平常便镇定了下来,虽说这宫嬷嬷极是吓人,但在她们那样穷村子,吃不饱饭,长得瘦的老奶奶多了是了,看久了便也不觉得了。而且,老人有时候跟孩子似的,虽说老了,但最讨厌别人嫌她们丑,头梳得工工整整的,虽说穷人家没有什么好衣服,但也打扮得整整齐齐的,有时候还戴个花儿什么的,倒是比女儿家更爱俏。平常惯是跟这些奶奶们相处惯了的,倒是也不怕。 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旁边的小酒窝有也陷了下去:“宫嬷嬷,我叫平常。”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讨好和诱哄,村里的奶奶们最吃她这一套了。 宫嬷嬷面无面情地瞪了平常一眼,也不回话:“跟我来。”说完,拄着个拐杖就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去,平常极为自然的搀着她的另一只胳膊,年纪大了,得特别注意才是,一不小心摔着哪里了可是大事。这时候可由不得她们逞强。 被平常这一扶,宫嬷嬷的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把平常一甩,平常没有想到这老嬷嬷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力气竟这样大,一不小心就被甩在了旁边的石头上,额头一阵剧痛,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模糊,平常用袖子一擦,却是有血流了下来。 随便用衣袖抹了抹,觉眼前清楚了,忙解开随身携带的包袱,从中拿出一块帕和一小瓶药,把手帕折成了一个长条状,将药粉倒在上面,又吐了几口唾沫上去润湿了,然后递给了宫嬷嬷:“宫嬷嬷,麻烦您帮我系一下,我看不到人伤口位置。”说完,就面向宫嬷嬷站好。 接过了手凰的宫嬷嬷有点怔,但也没有说什么,将手凰敷药的地方靠向额头上的伤口,绕过一圈,打上了个死结。 “我在家里刚学做饭那会儿经常受伤的,都习惯了,一点也不疼的。敷了药,过上几个时辰便止血了,然后结痂就没事了。”平常说话的口气异常轻松,带着安慰的语气说道。 看这劲道,宫嬷嬷的身体倒应该不错,大概也不惯人扶她。刚才也是下意识地甩她,却没想到她人小体轻,竟一下子给甩到旁边石头上了。虽然那宫嬷嬷并没有说话,但平常还是看见她的眼神动了一动,应该是有点担心的吧。 “走吧。”仔细地给平常包好,又检查了一下。宫嬷嬷又带头往前走去。 这回平常可再不敢扶她,但也小心地跟在她的旁边,这样,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也她上前扶持一下。老人都是要强的,虽说身体不好了,但最不喜被人轻视了,村里的老奶奶刚开始也是不让她扶的,不过,在她的坚持不懈下,还是投降了。这宫嬷嬷虽说力气不小,可走路的样子却不稳,难保出个什么意外的。 平常一路关顾着关注宫嬷嬷了,也没有注意到旁边都有些什么,待宫嬷嬷在一个栅栏面前停下时,平常才现这院子里被这一栅栏分成了两半,一半的房间虽然矮了一点,但也像金夫人那边的房子一样,虽然只有两排约十多间的样子,可看着十分宽敞明亮,园子里虽说因为小,并没有什么假山小池子之类的,可房子前种着些不知名的植物,虽是寒冬,但浅红色硕大的花开得正盛,在这寒冬里衬着白雪分外艳丽。 而栅栏外的另外一半,却是几排看起来十分窄小的房子,一排大约有个十来个的样子。门上挂着牌子,似乎写着些什么,字有些小,在外边却是看不清。 栅栏中间有个门,是上锁的。宫嬷嬷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来,拿出其中一根,插进了锁眼里,哧溜一声,锁应声而开。 平常默默地跟着宫嬷嬷走进了栅栏里,这一边除了几排房子连棵树也没有,外边空地上只有一口井,和几根绳子,估计是晾衣服的。人影却不见。 将平常带到一排靠边的屋子里,用拐杖敲了敲门。里面有些亮光,似乎还有几个女孩儿正在说着话。听到了敲门声,里面一阵安静,接着门开了。 四个和平常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站在门口,齐齐行了个礼:“宫嬷嬷。” “这是平常。以后就住你们这里。”几个女孩明显对这宫嬷嬷有些惧意,只齐齐应了一声,便不再出声音。 “平福,你是最先来的,规矩什么的等会儿你教导平常一下。”说完,就拄着拐杖颤微微地走了。 第七章 板 子 宫嬷嬷一走,那几个女孩子齐齐呼出了一口气,又彼此齐视一眼,噗嗤一声,齐声笑了起来,声音却压得极低。 “快进来。”其中一个女孩亲热地拉起平常的手,把她拉进了屋子,自有人把门关上,屋子里一时又暗了下来,只有烛火晕黄的光在摇曳个不停,映得屋子里的光线忽明忽暗。屋子里十分简陋,一眼望去,只有一个大通铺,铺边有五个黄色木头小柜子整齐地排列着,大概用来放些小东西,靠墙的一边则立着两个大的衣柜,衣柜上倒镶着镜子。 屋子虽说不大,但住几个半大不大的小女孩子却足够了。平常打量了一下那四个女个女孩子,觉她们都穿着一样的灰色棉衣,显见应该是这园子里统一的衣服。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均是眉清目秀的。只其中一个身量略高出半个头的女孩子眉宇间似有些傲气,刚才那和自己说话的女孩子则神情天真娇憨。 而另外两个女孩子却叫平常眼前一亮,一个女孩子五官十分精致,只是似有些天生体弱,看着便叫人心生怜惜;另一位却与众人不同,隐隐有些说不出的味道,平常想了半天,才想出有点像村里一个有名的寡妇钱嫂子的样子,虽然村里的人经常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但她对平常却是极好,每回去她那儿买豆腐总是比别家给的多一些。 私下里,平常觉得这钱嫂子却是村里长得最好看的人,虽然对娘有点抱歉,但她这个小孩子有时候都不自觉地看呆了,也难怪村里那些叔叔伯伯们都喜欢在那里买豆腐了。 那个先跟平常说话的女孩子拉着平常到了大通铺前:“你怎么来这么晚啊,我们都来了好几天了。” 平常点了点头,友善地笑了一笑,表示谢意。 “等一会儿有丫头会送被子及枕头之类的东西过来。你叫什么什么,今年多大了?”那女孩子问道。 “我叫平常,八岁了。”平常道,刚才在等宫嬷嬷的时候,篆香姐姐大概跟她提了一下规矩,进了园子后,夫人赐了名,就不能再使用本名了。 “我叫平康,今天也是八岁。”又指着那个高些女孩子道:“那个是福儿姐姐,今年九岁,是我们中最大的。” 据她介绍,那个有些体弱的是寿儿姐姐,一样八岁,不过,是二月生的;而另外一个则是安儿姐姐,三月生的。她自己却是七月的。又问平常是几月的生日。 “我是十月的。”平常答了。几个人便叙了姐妹,孩子之间在陌生的地方熟悉的也快,一会儿就热热络络地在一起聊上了,不过,声音都不敢太大。 平福又给平常讲了些这园子里的规矩,她们大多也是这几天才住进来的,被安排进这屋子里后便被吩咐只准呆在这屋子里,不得外出。在屋子里不得大声喧哗,服装则只准穿分下来的衣服。名字则只准用夫人所赐的名字,以前的名字不得再提起。其余的倒没有什么了。 说完这些,平康有些不满地嘟起嘴:“已经三天了,这种日子到底要过到什么时候为止啊?不跟禁闭差不多吗?” 听了此话,平安脸上也有些闷闷的,以前在家,虽说她是个女孩子,可家里就她这么一个女孩子,从小父母疼她如珠如宝,哥哥虽说娶了嫂子,但嫂子却也是待她如亲妹,家里凡有什么好东西,哪个不是先就着她。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种苦? 只是爹娘去世后,哥哥实在不擅经营,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过不下去了,嫂嫂又有了身孕,那天她经过兄嫂的窗下,却听见哥哥竟然在劝嫂嫂打掉肚中的孩子。她再也忍不住了,这是她未出事的侄子侄女啊。家里早不断有看上她的人前来说合,想买她回去教养,只哥哥嫂嫂心疼她,说一家子人在一起,哪怕苦点也无所谓,可到了如今,哪还有什么方法?总不能真眼睁睁地看着嫂嫂堕胎吧!于是她一闭,和兄嫂抱头痛哭一场,就到这里来了。 但就算兄嫂再穷,也从不曾苛待过她,哪像这里,每天吃的只有青菜粥,睡得床也不暖和,只有两个人抱在一起,盖两床被子才能勉强入睡。这些也就罢了,她也不是准备过来享福的,可一连几天连个门也不让出,实在是有点闷坏了。就算只是坐在门前,看看天上飘的雪花,和外面的树也好啊。 “要不,我们出去就在门前坐坐吧。”平安提议道。 听到这话,平寿一脸怯怯地道:“还是就呆在这里吧!如果被嬷嬷们知道了怎么办?” “就你胆小,常儿妹妹,你去吗?”看着平康、平安一脸期待的模样,平常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从小她听娘的话听惯了,娘说过,在别人家里就要守别人的规矩,这是礼貌。 “你们两个就别多事了,老实呆着吧!我们继续剪纸吧!大家一起说会儿话也挺好的!”平福拿起一个剪子,示意大家继续。见其他人都不动,平安、平康一脸无趣,但只她们两个出去的话,又有些不敢。好歹剪点纸也可以打下时间,于是她们也凑了过来,平寿又把被子铺开,几个人便窝在被子里边剪纸边说着话,一边又讨论谁剪的花样儿好看,倒也其乐融融。 突然,从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划破了平静。紧接着,连绵不断的惨叫声一声接一声,在这寒冬里分外吓人。 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互相看了几眼,到底忍不住好奇心,平福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几人下了床,轻手轻脚地朝门边移去。平福轻轻地把门开了个小缝,几人从小缝里偷偷往外瞧去。 只见几个女孩子扒了裤子被几个粗壮的仆妇按在雪地里打板子,而一身穿宝蓝色绸面暗花斗篷的中年妇人则站在一旁观看。 听着她们的惨叫,平常几个吓白了脸,尤其是刚才提议出去玩的平安和平康更是小脸煞白,面无血色。 “好像是分到七号房的几个人。”平康极有眼色,这几个女孩子是跟她一天来的,虽是由各自的爹娘领着,没有说过话,但依稀有些印象。她们的年纪好像略大一些,长得也极是标致,已经有些少女的影子了。 一声声地叫声,仿佛一颗钉子,扎进了她们的心里,她们再一次地认识到,这里不是家里,而是一个命早就被交给了别人的地方。冰冷、恐惧种种情绪纷纷涌进了她们的心里。几个人互视,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情绪,不知不觉,几个人抱在了一起,瑟瑟抖。有心不看,但又忍不住不看。 一下一下又一下,不知道打了几下,那些女孩子的惨叫声越来越低,最后都没了声音,显见是痛得晕了过去。灰色小身子在雪地里,极不起眼,一不小心就会被这飘落的白雪给淹没。 那妇人这才示意停下。接着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但语意却冰冷地让人冷彻入骨:“在这园子里头一条,就是守规矩,这次是一次初犯,算是给个警告,若再有下一次,就不是一顿板子的事了。”说完看也不看地上的那几个女孩子,罩上斗篷帽子转头就走。 几个仆妇神情木然,显见这样的事她们见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架起那几个女孩子,往她们的房里一扔,就跟着那中年妇人身后离开了。 而几个下人妆扮的丫头,不一会儿便打了些热水,手里拿着些药品,进了那个屋子。一切井然有序、效率极高,然而那种毫无表情,自然流畅的效率却更让这些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孩子心寒。 几个人退回床上,半晌纳纳无言,各自躺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烛火还是一样的温暖,但几人的心中却是如冰雪般寒冷。 好半天,平康声音幽幽地传来:“爹娘骗我,说只是送我来学学规矩,将来好嫁得好一些。但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啊?我好怕,好想回家。” “我也好想回家。”平寿低低地应道。 一时房里被这低迷的气氛所弥漫,不知是谁最先开头的,一个个哭了起来,虽是哭泣,到底不敢大声,只一个个边哭边抽着泣,小小声的,怕太过大声引来了嬷嬷,恐怕就跟那几个女孩子一样的下场了。 平常原也忍着,可不得不离开爹娘的悲伤,对未来的惶恐全涌了上来,不知不觉眼泪也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不知道是谁抱住了她,她也不管不顾地反抱住了那人,如果小兽一般依靠着彼此的体温,获得那仅有的一些温暖。 被子里,几人抱成一团哭泣不已;被子外,却是一室晕黄烛光。 几人也不知哭了多久,只听得敲门声起。 忙赶紧止住了哭声,也顾不得拿毛巾擦脸,随便用袖子抹了抹,就一队儿去门旁站好,仍是由平福开了门。 却是一个丫头拿着床被子还有些衣服站在门外,那丫头也不说话,把衣服递了过来就走了。 平福接过了东西,递给了平常,又关上了门。 几个互相对视着,看到其他人哭红的眼,平康最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平福赶紧捂住她的嘴:“小声点。” 哭了半天,泄了内心的恐惧和惶恐,几个人的心里到底也好了很多,而且到底年纪还小,不脱孩子心性,看到对方红通通的眼,又有平康这个带头者,一个个掩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就连看起来最为沉稳的平福也不例外。 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地单纯,即使偶尔的阴霾,终也不一会儿就会迎来阳光。只是,这样的纯真,究竟能保持多久呢? 第八章 学规矩 接下来的十来天,每天的日子都差不多,平常也换上了灰色的袄子和裤子,日子虽是有点无聊,但姐妹们聚在一起说说话倒也不算太闷。到了吃饭的时间,自有丫头送上饭来,却仿佛她们是什么瘟疫似的,从不与她们搭话。平康不死心试了几次后也不得不放弃了。 私底下,平康给那些丫头娶了个外号,叫木头,但也只敢几个人之间调笑调笑,可不敢当着那些丫头的面前喊,在个园子中,恐怕人人都能整得她们这些女孩子要死不活的。光每天送饭时少给一些,就足以让她们饿得受不了了。她们可不敢得罪这些菩萨般的人物。这粥的份量是极有讲究的,既不至于饿着她们,也不至于让她们太饱。 平康曾经玩笑着说:“她现在恐怕是三月不知肉味了。”几人均闷笑不已。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众人以为这样的日子大概会持续个一年半载时,这一天大早,大概才到辰时吧,院子里却响起了锣声:“姑娘们,出来集合!” 好像是在叫她们。几人一时不敢确认,平寿离门最近,小心地从缝里瞧去,立马叫道:“安儿、康儿快起来,集合了。” 所幸两人虽然还没有起床,这衣服却已经穿好了,平福和平常两人忙赶快帮着她们两个梳好了头,五人便急匆匆地朝院子里跑去。 到了集合处站好,已经有大约十来个女孩子排成了一排站在前面了。几个人忙在她们后面站好。还好她们来得还不算晚。 一身着青色斗篷的妇人站在她们的前面,方形脸,高鼻梁,嘴角下垂,眼光锐利,显得十分严厉。她的手里正捧着一个暖手炉,几个灰蓝色衣服仆妇妆扮的媳妇则站在她的身后,一人手里拿着锣,显然刚才的锣便是她敲的。 又过了一会儿,那妇人看人到得差不多了,便朝旁边的一个媳妇使了个眼色,只见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拿出一个花名册,开始点名。 “平吉。” “平祥。” …… 见人都到齐了,那媳妇便令这些女孩子排成五排,跟着她们走。 一群女孩子这么多天,除了如厕,还是一次离开房间,到出了栅栏,不由都有些雀跃,便有些女孩子开始东张西望起来,虽然还不敢出声音,但一时不注意总有不小心撞到人的。队伍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安静,头垂下,低头看路,再有东张西望的,立马拖下去打板子。”这是那青衣妇人一次开口,却没有回头。但众人毫不怀疑她会说到做到,队伍立马安静下来,鸦雀无声。青衣妇人显然对自己的话造成的效果很是满意,便再不言语,向前去。整个队伍保持一种高度的寂静,显然,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再没有一个人敢对这些嬷嬷们的话不放在心上了。 带着众人,青衣妇人进了一个大房子,房子里空荡荡地,只摆着五排凳子,其余什么也没有。 青衣妇人站定,平常等众人则在几个媳妇的指挥下,在她的对面站好了。 “我姓荣,以后,可以称呼我为荣嬷嬷。从今天开始,上午辰时至巳时就跟我学规矩,下午未时至申时另一位兰嬷嬷则教你们识字。其余时间仍然不许随意外出,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女孩子一齐回答,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再在那院子里呆下去,又无事可做,非得憋疯了不可。如今能每天出来,也可看看外面,虽说是学习,总也有点事做。 学规矩,先便从走路开始,但这荣嬷嬷并不教她们如何行走,只在她们面前示范着行走几次,便让她们散开自行练习,然后再一个个走给她看。至于每人走得如何,却并不多说,也不加以责骂,众人开始还心中忐忑,再到后来,便有人随便走几下应付了事,荣嬷嬷却也不说,一时众人中便有人欣喜不已,原来还以为开始学规矩了,这荣嬷嬷又看似严厉,恐怕要更辛苦了,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见有人如此应付并不曾受责骂,而一直走来走去,却也是一件无聊的事,再加上平常已经习惯了的走路方式,硬要跟着别人的样子学,也觉得走得很是别扭。而旁边那些已经放弃的孩子更是看着那些仍在练习走得奇形怪状的孩子面带取笑之色,便一个接一个,不断地有人换回了自己平常的走路方式了。到后来,仍然在认真练习的人已经不多了。 平常在家里素来做事便极认真,而且娘亲也再三地好好叮嘱了,一定要在这里好好学。所以,虽然无聊,但她还是睁大眼睛,仔细地盯着荣嬷嬷的一举一动,刚开始不觉得,看得时间久了,慢慢便觉这荣嬷嬷走路是与一般在街上看到的女人不同,一样是走路,但就是显得特别轻盈柔美,走起来如行云流水,非常地自然好看。 现这一点让平常兴奋不已,一种成就感涌上心头,于是再仔细地观察,又现荣嬷嬷走路,身体挺得很直,基本上走得是一条直线,手臂摆动的幅度很小,度不快不慢,每一个步子都差不多大小,而脚步特别轻盈。 平常觉自己走路时有点喜欢一跳一跳地,而且,身子也不直,便试着把自己的身体挺直,步伐放慢,然而长期以来养成的姿势哪是一会儿就改得过来的,她步子走得僵硬无比,看起来跟个木头人似的。惹得旁边那些女孩子一个劲地盯着她看,嘴角的笑容更是止也止不住。 平常的脸窘的通红,但到底并不觉得错了,而且,娘的叮嘱还历历在耳,但只当听不见,只管自己继续练习。平康平安看到别人取笑平常,倒是气不过,但荣嬷嬷就在这里,她们也不敢放肆,只得狠狠地用眼睛盯了几下那几个笑得最厉害的,然后跑到平常的旁边的旁边,陪着她练习。虽然她们也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傻,不过,经过这十多日的相处,几人感情直线上升,要她们让平常一个人在这里取笑她们是办不到的。 这时,平福和平寿也聚了过来,平福拉了拉她们,示意她们先停下来,然后自己在前面走了一次,然后站在她们几个旁边,示意她们几个跟着她走。几人一脸佩服地看着平福,刚才也没见她走这么好啊,什么时候就掌握了决窍呢?五人站在一排,跟着平福的步伐一致前进,平福小声地练着一二三,几人便一起迈步,虽然看来起其他几人还是可笑了一点,但几人那种认真的态度却让其他人再也取笑不起来了,面上讪讪不已。 而其他一些原来还在练习的人见状,也聚集到了她们的身边,随着平福的口令,一起迈步。此时,房间内无形中便形成了两个派别。因为人多,平福的口令也越念越大声,荣嬷嬷却也不曾阻止。见荣嬷嬷并不阻止说话,那几个带头取笑平常的女孩子也一边状似练习,一边低声闲聊着什么。 这一上午,就在枯燥的练习中过去了。到了午时,荣嬷嬷拍了拍,众人又站成了五排:“好,现在回去吃饭,下午的时候再来此地集合。从今以后,早晚就自觉排好队到这里来点名。如有迟到,上次七号房的几个人就是教训。现在,排队走回去吧。”说完,当先离去。 荣嬷嬷一走,众人也排队向住处走去,然而与早上不同,松散了很多,一个屋子里熟识的人一起说着话,不时传来轻笑声。原本对嬷嬷们的惧意也消除了一些,看来只要不犯着规矩,这些嬷嬷们倒也不会太严厉。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平常几人本也在低头说笑不已,一回到院子里,散队之后,刚才在课上取笑她们的其中一个带头人,突然咯咯笑道:“傻瓜,竟然连学个走路都走不好。真是的,这样的乡下土包子也配跟我呆在一起,笑死人了。” 第九章 冲 突 “平锦,你不要自以为了不起,瞧不起人。不过是你姐姐教了你些规矩,犯得着取笑人吗?”平康气愤地小脸通红,看她的样子,似乎倒认识这平锦。 “我取笑我的,自与你有什么相干。难道,你就是那个傻瓜吗?”说完,那女孩子斜了平康一眼,又用手掩了嘴,笑了起来。 平常这才觉,刚才专心学走路,又都穿着灰衣,没怎么注意看人。这五十来个女子若说长相,都是极为不错的,但这叫平锦的,却胜在一举一动都似乎比旁人多了份文雅,就是那斜眼的样子,也极为好看。与其它一些女孩子明显不一样。 说起来她们房里的平福、平寿、平安、平康刚才似乎也没怎么学但走得都比她好,而平福更是其中之最。只有自己怎么总也学不好,原来还以为是自己特别笨的原因,现在听这语气,可能她们几个都是从小多少学了点吧。 见几人似乎吵了起来,刚跟平锦在一起的一些女孩子都围了起来,而刚在一起学规矩的那些女孩子也站在了平常她们身后,表示着无言的支持。 见双方人数差不了多少,平康心下大定,正欲回口。突然被平福一拉,脸色一板:“回去。”平福年纪最大,平常又多照顾几人,无形之中几人便以她为了。见她开口,平康虽面色有些不愉,但到底没有再说了。 几人正欲往回走,那女孩子似乎还有些不甘心:“怎么,怕了吗?跟你姐姐一个样,没骨头,只会讨好主子。” “你姐姐倒是不会讨好主子,只不过是爬到主子床上了还只是个通房丫头,连个姨娘也没混上罢了!”平康终是忍不住,面带冷色的讥讽道。 那女孩子被这一激,扬手就朝平康挥了过来。两个人的姐姐在府里一向就不对盘,她们两个原本是程府太太的丫环,但最后平康的姐姐夏荷成了大少爷的姨娘,而她的姐姐秋菊却成了二少爷的通房丫头。两家本都是程家的家生子,住得也近,免不了从小到大被比来比去,现在又都来到这里,自是也要争个高低来。 而且,她一向自负容貌,但到这里来才觉,这里面,就没有一个比她差的,让她心里有些焦虑。这里面的情形,别人不清楚,姐姐却是知道一二的,都细细地讲给了她听。只有在一步审核的时候过了关,她才有出头之日。 但今天开始学规矩了,却现来这里前姐姐让她学的那些派上了用场,大部分的人连走个路都走不好。不由心下暗喜,便故意并不用心练习,反而像以前那样刻意把步子放得略大些,重些,引得众人都跟着她。这行走姿态想要练好也是需要时间的,这样等到考核的时候,她就能一鸣惊人了。她心下暗暗得意,谁晓得这碍事的丫头又跑来跟她作对。刚才又拿她最在意的姐姐的事来嘲笑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平常正站在平康的旁边,眼见平康似乎没有想到平锦会打她,竟然被吓呆了,不晓得躲,忙把平康向身后拉,结果这一巴掌没有打到平康,却扇到了她的脸上。而且这平锦还留了指甲,恰好刮在了平常本已结痂的伤口上,把皮勾了起来,顿时,鲜血又流了出来。 见真闹出了事故,毕竟都是些**岁的孩子,一个个都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平康反映过来,更是着急地不得了,一叠声地问平常怎么样了。 硬生生把快好的皮刮了下来,平常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艰难地吐出了一句“房里有药。”便疼得直吸气,说不出话来了。 平福忙和平康一起架着平常往房里冲去,虽然有些担心,但众人也害怕引起嬷嬷们的注意,便都回各自的房里去了,平锦也被和她同屋的几个女孩子拉了回去。这时想想,她才有些害怕,闯了这么大的祸,万一这平常一状告到嬷嬷那里去,恐怕没有她的好果子吃了。想到前几天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几个女孩子,她不由打了个寒颤,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 平常几个回了房,平寿连忙从平常的小柜子里翻出了药粉,用手帕给平常敷上,这才渐渐止了血。 平康一脸愧疚,如果不是她吓呆了,也不至于连累平常了。不过,她以前也经常跟这平锦吵吵闹闹的,但动手,这倒是一次,她一时没有防备,还真吓了一跳。 “没事的,只有一点点痛。”平常的眼里还有泪水,却还是笑着安慰平康道。其实也就刚开始痛了一阵,现在却是好多了。 “一定得把这件事告诉嬷嬷,叫嬷嬷好好的惩罚一下她。”平康恨恨的道,一脸气愤。 “你还嫌事惹得不够?刚才如果不是你跟她吵了起来,平常怎么会被你连累受伤?告诉嬷嬷,恐怕到时候嬷嬷连我们也一起罚。难道平常受伤了还不够?你还要她挨板子吗?” 平福虽然也有些心疼平常,但她娘本是官家小姐,虽然到祖父时得罪了权贵人士被冤枉致死,家道从此中落,她娘也只得嫁给了父亲这个大字不识的庄稼汉。但娘从小对她教养便甚严,还把以前家里的一些事当故事一样讲给她听,因此,她虽然也才九岁,但不但规矩学得好,对人情世故也比一般孩子要强得多。 坐立行走及一些礼仪规矩,她都极通,只是娘教导过她,在陌生的地方刚开始要会藏拙,不可太过出挑,以免成为众人之的,她虽有些不太明白,但也知道娘只有为她好的,便不欲惹事。只是这几天和这几个姐妹同起同卧,她从小又没有什么年龄相当的姐妹,一时只把她们当成自己的亲姐妹一般,到底没有忍住。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过她不成?”平康到底心有不甘。 “康儿,算了,我也觉得福儿姐姐说得对。”平安也开口劝道,虽说今天那个荣嬷嬷看起来还颇为讲理,可毕竟也不太熟悉,若是好还罢了,若是连她们也一起落,想起前几天那几个被打板子的女孩子,她心里就凉。只是,到底对平常有些歉意,这样一来,她这打就白挨了。 看到姐妹们这样为自己,平常心里暖洋洋的。虽说平锦打了她,但她并没往心里去,乡下孩子一起玩时,哪个不是打打闹闹又和好的。有时候告到大人那了,倒把事情弄大了,到后来,孩子们之间倒和好了,没事人似的玩在一起,大人之间反倒从此几乎成了冤家。 平锦打了人之后的那抹慌乱,她也看在眼里,估计也不是有意的,只是出一口气她倒也罢了,没有白给人打的道理,可万一害平锦挨板子了,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平锦力气小,打得也不痛。如果不是刚好指甲刮到了她的伤口,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可那天那些媳妇们打起人来,可不是这么轻轻一下了事的。 因此,平常拉了拉平康,略带撒娇地道:“康儿姐姐,就听福儿姐姐的吧!” 平常这一撒娇,平康就觉得自己气就消了,同时升起一种为人姐姐的自豪感,她在家里一向就是最小的,现在有个比自己还小的妹妹,而且看起来这么依赖自己,不由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定,以后绝不让那平锦再靠近常儿一步。 平寿刚才在旁边见姐妹为平常的事差点起了争执,急得不行,这会儿见没事了,也在一边露出了笑容。她从小在家里就不受重视,挨打也挨多了,虽然平锦打了平常,她也有些气愤,但觉得忍忍也就过去了,不想把事情闹大。可见平康一脸气愤,她也不好说。现在风平浪静了,她也就放心了。 吃过了千遍一律的青菜粥,几个睡了个回笼觉。到了未时还刻一点时,自有锣声响起。这个荣嬷嬷说过了,一声锣响起床,到二声锣响集合,三声锣响就得准时出,不得延误,如果到时没有赶上的,一律二十个板子。 所以,众人一听锣声响起,立马爬了起来。平福、平寿、平常都是在家自己弄惯了的,早早就弄好,又去帮平安和平康,总算赶在二声锣响时顺利到达集合地点。 下午的兰嬷嬷看起来更是和气温柔,一一问了她们的名字,又让她们按房间自己介绍了一番,大概就是说说名字,家在哪里,会些什么。众人大都是些贫家女,哪里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说,又是如此漂亮可亲的嬷嬷。一个个紧张地不得了。家里住在城里的还略好一点,总算见过些世面,家在乡下的更是瞌瞌碰碰,说话的的声音跟个蚊子似的。 平寿本就胆小,半天碰出个:“我叫平寿。”就没个下文了,脸红得跟个苹果似的,那兰嬷也不在意,又问些家里有什么人、平常在家里做些什么之类的,平寿也呐呐地答了。 女孩子一般也就在家里帮娘亲做些家务,照看些弟妹,乡下的孩子也有给干活爹娘送送饭的倒也没什么特别。 只有个女孩子叫平喜的,倒是不怕人,说话也爽利,讲了一大堆她爹走乡串村卖货的事,说去过的地方那里的人红胡子蓝眼睛,听说会抓小孩子吃,众人齐声惊呼,连连说不可能;然后又说到她爹一次在夜里赶路,碰到一只老虎,他赶忙爬到一棵大树上才才避过,只在树上,又遇上了一条蟒蛇。真可谓前有蛇,后有虎的,然后问道:“你们猜后来我爹怎么做的?” 众人齐齐摇头。 “我爹说他当时也是吓得不轻,还好灵机一动,那天刚买了几只活鸡准备回家养着下蛋,山里人,鸡卖得便宜,比去集市上买可划算多了。便把包袱解开,那鸡扑腾扑腾得把那蛇跟老虎都引来了,我爹才逃得一劫。” 那平喜说话活灵活现的,讲得极是生动,众人一会儿惊一会儿乍一会儿又喜一会儿又愁的,房子里笑声不断。在到了这园子里后,平常也是一回笑得这么开心,嘴角的酒涡就一直没有消下去。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这一下午,兰嬷嬷就教了几个大字,然后就下课了。 她们依旧排着队,走回园子,但众人的心情都很兴奋,一路上说着话,不时传来一阵笑声,也没人来管。 这一段学规矩学字的日子过得极快,而且,在生活管理上也不再像以那样极严了,那身穿宝蓝色衣服的崔嬷嬷说了,只要不太吵闹,她们可以在栅栏里练习规矩,或练习大字。 笔墨纸砚是没有的,只能用个小棍子在地上划划练习一下,不过,兰嬷嬷说只要认识就好,会不会写不重要,能写自然好,不会写也不要紧。 从小到大,这些女孩子接受的教导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对这写字的事情也不热衷。均在院子里嘻嘻哈哈,互相打着招呼,彼此之间倒熟悉了很多。就是上回吵架的平锦,见平常她们也没有去嬷嬷那里告她,虽说是跟平康仍旧不时吵上几句,对平常她们倒是友善了很多,还专门跑过来看了看平常额头上的伤,还特地拿了瓶药过来,平常也领了她的情。 平锦的心也好受了很多,她虽说有些私心,但八岁来大的孩子也坏不到哪里去,上回不小心把平常弄伤了,其实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回见平常不但不计较,还笑咪咪地安慰她,不由把那瞧不起平常的心去了几分,还认真地教她学行走坐卧的规矩,跟她们十号房的人倒亲近了很多。 平常去年开始娘就教她认了些字,但后来爹病了便停了,这时候能有机会再学倒是挺有兴趣。 平寿、平安、平康家都就在这扬州城里,这里的女子倒与别处不同,更有不少女孰,只是收费高昂,不是平常人家进得了的。现在有机会学习,连比较贪玩的平安和平康也学得极是认真,更不用说平寿了。平福却是早就认识这些字了,但见几个妹妹都学得认真,她也就陪着她们,不时纠正一下错的地方。 院子里不时传来姐姐妹妹的叫声,都是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头一回有这么多玩伴,一时下课之后,到处是她们的欢声笑语,晚上也有去别的房串门子,平常她们也受邀去平锦她们房间玩了一次。 日子不知不觉流逝,这天她们照常排队来到课室里时,却觉不仅有荣嬷嬷、兰嬷嬷,还有其他一此不太认识的嬷嬷,甚至连金夫人也过来了。众人这段时间闲散了的心一时都绷了起来。 今天似乎有些与往常不同的事要生了,这样的预感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升起。 第十章 考 核 金夫人今天打扮得十分隆重,本是沉闷的黑色对襟比甲用金色丝线绣出了繁复的花纹,显得十分华丽,却不失雅致。裙子拖地,倒并没有绣花,只用红黑两色做出了些褶皱,简单别致。红黑金原都是比较重的色彩,搭在一起极为不易,但难为制这件衣服的师傅,将几个颜色的比例搭得正好,让这件衣服显得端庄华丽却不失典雅。 这种衣服看起来虽然漂亮,但一般人穿起来也未必好看。但却相当适合金夫人,将她本就艳丽的容貌衬得更是光彩照人,令人不可直视。 金夫人此时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在她的旁边,竟赫然坐着那宫嬷嬷,两人正不知在聊些什么,不时端起茶杯,抿上一两口,其余的嬷嬷则都坐在她们的后面,一字排开。 众人心中都有些讶异,她们原以为这宫嬷嬷只是一个负责看门的老嬷嬷罢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众人在金夫人的面前排好,又齐声问了“夫人好”,一个个按照前些日子学的规矩把身子站得笔直,目光却正视前方地面,并不朝上看。 看到这些孩子的齐整模样,金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听说你们这一段时间跟荣嬷嬷和兰嬷嬷学了些规矩,我过来看看,若是学得好的,自然有赏。这学得不好的,也不用气馁,下次再努力就是了。” 说完,点头向崔嬷嬷示意。 崔嬷嬷上前一步,拿起一个本子:“夫人说了,这次考核会选出十个优等的,十二个良等的,进行奖励。通过考核的,从此以后可以搬出现在的住处,住到后面的房子里。房子这些天我们已经整理好了,现在我先带大家先去看看。” 看完房子回来,众人的眼里都跃跃欲试,这后面的房子外表看来跟现在住的房子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走进去才知道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床、梳妆台、衣柜、茶几、笔墨纸砚、棋盘一应俱全,地方也宽敞,窗户开得多,光线也要好一些,不至于像这边不点蜡烛就一片漆黑。而且不管是被子、枕头,什么都比这边好,听崔嬷嬷说,连吃食上面也会有所不同。并且,一个月可以有一天自由支配,回家也好,出去玩儿也好,只要带着府里派的人就行。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互相之间对视的眼光竟隐隐都有了些敌意,这些天刚刚缓和下来的关系又有些紧张起来。大家都希望能去的那个人是自己,可夫人说了,只有二十二个人可以去。而且,评为优等的,可以两个人住一个房,评为良的,虽也能搬过去,却只能四个人住一个房了。 崔嬷嬷看着这些孩子之间互相之间爆出来的火花,满意不已。宫嬷嬷想出来的法子就是妙,她们也不用去打她们、骂她们,只要用这法子,不怕她们不自己好好学。前一段时间刚开始的严,是为了让她们有畏惧之心,而且也是借机观察观察她们的定性,太过轻佻沉不住气守不了规矩的,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但一味的严,太过压抑也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把本性都压没了,全变得畏畏脚也不好,所以这一段时间对她们都放松了一些。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要看看她们自身的悟性、及性情。宫嬷嬷说了,只有好的苗子教起来才能事半功倍,太过愚钝的,不够勤奋的,即使细心教导,最后也成不了一流的姑娘。 从这些年的成果来看,宫嬷嬷的这一套无疑是极为有效的。 “好,现在公布考核内容。内容就是这些天荣嬷嬷和兰嬷嬷教导的东西,你们按顺序一个个出来,我随意出题,先考规矩,再考字。十个嬷嬷是评判,全部考核完毕后,马上公布结果。一个,平吉。” 一个一个人被叫了出去,这些女孩子哪经过这个阵仗,在十来个大人面前,本来学得好好的规矩也忘了个精光。更何况还有些这段时间光顾着和姐妹们玩笑没怎么练习和认字的,更是应对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 只看得那些嬷嬷们的脸一个个黑得跟个锅底似的,虽然有她们故意放纵的成份,但好歹也教了这么长时间,这也太不像话了。 到了平喜那里情况才好一点,她原就胆子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大些,规矩虽说只刚学,但也下了番功夫,虽比不得平福,便也像模像样,再加上她人原本就聪敏,这字竟一个也没有错。总算有个像样的人了,看得那些嬷嬷们暗暗点头。 有了个好的开端,接下来情况就好很多了,慢慢得都有几个表现得不错的女孩。平福、平寿、平安、平康都顺利完成。平寿虽说胆子小些,但好在她本就举止文雅,不需要特别注意这规矩就不错。这念字的声音虽说小些,但好歹都认得,便也不慌,顺利过关。接下来,就轮到平常了。 平常本来也不慌,这些她这段时间都练得极熟,连平福也称赞她的规矩学得不错,手里有粮,心下不慌,说得就是这个理。 荣嬷嬷出的规矩是让她走路,她便极其自然地向前走去,即学了规矩,这一段时间不论何时她都当做训练,平福说这样效果才好。这一段时间按平福的话去做,果然不错,现在已经能很自然地走出来了,再不用特别去注意。 突然“哐当”一声响,是从金夫人那边传过来的。平常心下一慌,是哪里错了吗?可是哪里弄错了,可应该不会啊,她这一段时间练习得很勤,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下意识地往平福那里看去,却见她眼里也是疑惑不解。平寿的吓都吓白了,平安和平康也一脸紧张地看着平常,刚在她们在路上说好了,要一起住进新的房子里去,这下怎么办才好? 看到她们比自己还紧张的样子,平常突然就不慌了,她已经非常努力地练习过了,如果还不成,再努力就行了。只是有点对不起平福她们,这一段时间明明几个人都学得很好了,不需要练了,却还是天天陪着她,帮她,现在恐怕要让她们失望了。不过,如果还有下次考核,她一定会更努力的。 想到这里,她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面朝金夫人她们那边福了一福,这也是她们最近学的。杯子却是宫嬷嬷那掉的。 “宫嬷嬷。” 平常唤了一声,等待宫嬷嬷的训话,以为一顿责骂是少不了了的。其它嬷嬷也有点疑惑地看着宫嬷嬷,这孩子刚才走得不错啊,在这一君女孩子中虽然不算最好的,但明显也是前几位。嬷嬷这是怎么了?不过,她们也只是疑惑而已,虽说她们是具体负责这些女孩的教习的嬷嬷,宫嬷嬷却负责这个百春园,里面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她的手上。而且,她在训练瘦马方面确实有一套,怎么选出有才能的人,针对每个人应如何训练?自有她的一套手段。她既然这样做了,必然有她的道理。 这许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宫嬷嬷的身上,平福她们更是紧张不已,如果宫嬷嬷对平常怎么样了她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种自身的命运完全悬在她人手上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平福紧紧握着寿儿的手,都捏得出汗了。如果,如果有一天她有足够的力量,她再也不要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别人的手上。也不想再看到有一天,自己重要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遭到危难,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在心里暗暗誓…… 随着宫嬷嬷地沉默,众人越来越紧张,甚至有人的汗都不自觉地滴在了地上,腿也在打着哆嗦。特别是一些自觉刚才做得还不如平常的人,更是脸煞煞白的。虽说是平常不知怎么地惹了宫嬷嬷,按说不关她们的事的。可一种同类相怜地悲伤情绪让她们无法漠然处之,今天是平常,哪一天,就会轮到她了呢? 眼见一根弦越绷越紧,就快要断的时候,宫嬷嬷却平静地道:“继续走,崔嬷嬷,还不叫人过来收拾一下,我不过手滑了一下,怎么一个有眼色的人都没有?” 众人长嘘一口气,您老手滑不要紧,但别在这关键时候行不行?吓得我们这心肝啊,都快裂成两半了。 待平常考核完,金夫人就让她们随意在园子里玩玩,一会儿等崔嬷嬷叫了再回来公布结果。若是平常,能在这边园子里玩,众人恐怕早就高兴得又蹦又跳,可是今天,连玩心最盛的平康也苦着个小脸,却看见平常正一脸怡然自得地欣赏着那五颜色六色的花。 “常儿,你怎么不担心啊?要说福儿姐姐这样子,我倒也不奇怪,反正咱们这里面,就没有给她强的。可我们几个就说不定了,我看平锦还有那个平喜什么的都挺不错的,还有那叫平琳平琅的双胞胎姐妹也不比咱们差,我都愁死了,你怎么还有心情看花啊。” 平常吐了吐舌头,她倒没注意那么多。 “我只是觉得今天已经尽力了,如果选不上,也是因为别人表现比较好,担心也没有用,而且,今天难得可以在这边玩一下,这花我一天来就觉得挺好看的,以前也没有见过,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听了平常的话,刚面色还有些担忧的平福也莞尔一笑:“这花叫茶花,据说是云南那边传过来的,我们这边倒不常见,不过因为它花期很长,现在很多富贵人家都喜欢种它。不过,现在会种茶花的花匠在我们这边倒不多,因此这茶花还是很难见到的。也难怪你是一次看到了。” 她刚才担忧也不是为自己,而是有点担心这几个妹妹。虽说她们的表现也不错,但刚才其它一些女孩子也有不错的。只能看嬷嬷们怎么决定了。尤其是平常,学规矩的时间还短,虽说很是努力,但比起平寿她们这些在扬州长大的女孩子还是要差上一些,就是她,如果不是娘从小就开始教她,到现在改起来恐怕还没有平常做得好。不过,平常说得对,接下来的事情担心也是无益,还不如趁这难得的机会好好欣赏一下这难得的茶花,要不然,下次有这种好事的时候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于是平福拉起平常的手,两人一路一树茶花一树茶花地看了过去,不时说上几句,时有笑声传来,平寿平安平康见状,也忙追了上去,只平康还一个劲儿地在念:“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啊?你想想,平福肯定是要进优等的,如果我们不能都进去,到时候不是要分开了。崔嬷嬷不是带我们去看了吗?优等的跟良等的也是分开成两排住的,这万一哪个分到良等了,到时候又不能随意走动,不连话都说不太上了?” 平安见她啰嗦个不停,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小老太婆,别哆嗦了。现在担心这些也没有用,还不如像福儿姐姐和常儿妹妹一样好好看看茶花呢。” “唔唔唔……”被平安捂住嘴的平康挣扎个不停,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还唔唔个不停,平安看着个子不高,人也不壮,但其实很有些力气,平寿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打打闹闹地,眼里露出一丝羡慕。虽说都在同一个房间,大家关系都好,可她性格比较内向一些,又不太爱说话,平安一向跟平康玩得好,新来了个平常,年龄最小,脾气又好,常常都是一脸笑容,大家都喜欢,平福也明显对平常比对自己要亲热一些。这会儿平福和平常手挽手在一起,平安和平康也纠缠在一起,就剩她一个人,不免心下有些落寞。有心要加入,偏性格又有点放不开。 正在这时,突然觉手上一暖,抬头一看就看到平常关心的目光:“寿儿姐姐,怎么一个人落在后面了,手也这么冷。你身体不好,禁不得寒,来到我们中间挨着,暖和一些。”平福也在一边微笑着看着她,她忙挤了进去。平常和平福便一左一右夹着她,平安和平康却早已跑到前面去了,正对她们招手,要她们快点。于是三个人也手拉着手朝前追去,平寿觉得好里冒着欢乐的泡泡,这样就够了,虽然大家可能不是最喜欢她,可也从来没有忘了她,这便够了。比起在家里经常被人忽视,从来没有人想起她来的日子,她好喜欢现在跟平福平常还有平安平康在一起的日子,只希望这样的日子长长久久才好。 几个正玩得高兴,崔嬷嬷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姑娘们,都回来。” 要宣布结果了,几人互视一眼,手拉着手,一起朝课室走去。 第十一章 奖励与惩罚 排队站好后,崔嬷嬷拍了拍手,见众女孩的目光看向她之后,扬起了手上的一张白纸: “这上面就是你们最后考核的成绩了。优等的和良等的都在上面。现在先请夫人训话。” 金夫人用一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这才款款站起,目光在众女孩的身上扫过,在平常的身上微微顿了一下,但还没等平常觉察到,就迅移开:“对今天你们的表现,那些得到优等的,良等的,我觉得很满意。其它一些人的表现,虽然比起她们来略微逊色,但比起你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希望你们再接再励。考核不会仅仅一次,这一次表现好的,下一次未必还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也希望你们戒骄戒躁,继续保持成绩。以后像这样的考核还有很多,成绩好的会有各式各样的奖赏,所以这一回没有得到奖赏的人也不要气馁就是。我等着看大家的好成绩。”说完,露出了鼓励的笑容。 众人听得心中激动不已,一些表现比较差,知道这回没有机会的人心中也升起一线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呢! 金夫人却转过头来,对众嬷嬷说:“我就先走了,等会儿还有客来呢!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众嬷嬷忙站起来送她,宫嬷嬷却只点了点头,并不起身,金夫人也不在意,转头一个人离开了。她进这园子里来,一向不带下人。 待金夫人离开后,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崔嬷嬷手上的纸上。看着众人渴盼的表情,崔嬷嬷也就不卖关子了,直接道:“下面我来公布成绩,按成绩由高到低公布,先公布良等,点到名的就站出来。” “平碧。” 一个被叫道名字的个子小小的女孩子跑了出来站好,脸上满是喜悦。虽然没有评上优等,但好歹有个良等也是件好事,总比什么也没有强。 “平蝉。” …… 十二名良等很快点完了,却并没有十号房众人的名字,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结果就在优等了,千万保佑大家都能上啊。平常在心里祈祷。真不想跟大家分开。刚才被打断了一下,她怎么想都有点悬啊。 “那现在公布优等的名单。”崔嬷嬷也不说废话,直接就开始念了。 “平福。” 虽说早就知道自己肯定是优等,但是一名还是让平福有些惊喜,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她一脸平静地走了上前,步伐不急不徐,只看得几个嬷嬷暗暗点头,是个可造之材。宫嬷嬷也盯了平福一眼,在这些女孩子中,这个叫平福的基础最好,人看起来也聪明,但基础好的人以后压力会更大,承不承得住就得看她自己了。 “平锦。” 听到二个就是自己的名字,平锦掩不住自己的喜悦,颇为得意地往四周的女孩子们看了一眼,然后微带几分炫耀地轻盈地飘了出来,姿态曼妙,却稍嫌轻佻,少了几分沉稳。却不知几个嬷嬷见她这样暗暗摇头,这女孩子有些太过外露了,虽说这些女孩子培养出来只是给别人做妾室的,但正经的豪门大户,即使是妾室,也是要求看起来端庄贤淑的。私底下有时候轻佻一点是种情趣,但如果在外也不知收敛的话,恐怕不管是长辈还是太太都极为不喜,这种女子在豪门大户里往往死得最快。看来这女孩子如果一直都不知改进的话,恐怕只适合一些商人之家了。 “平琳。”这却是那对双胞胎中的老大,这两人极是醒目,平常却是认得的。 …… 一个个名字叫过去,平寿、平安、平康都在其中,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名额了。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平常的心还是提得高高得,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一阵快过一快,咚咚咚,声音大得自己都听得到了。高度紧张的平常并没有注意到那坐在太师椅上的宫嬷嬷不经意地扫了她的额头一眼,眼神带着些笑意。 “最后一个,平常。”一听到这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平常惊喜非常,真的没有想到,她本来以为没有机会了的。大大的笑容在她的脸上浮现,酒涡深深地陷了下去,她快步走了出去,竟连刚学的规矩也忘了,不过,事实证明这一段时间的训练还是颇有成效的,她的步子虽说急了一些,可步间距基本一致,身子也直,手臂自然摆动,脚步轻快,但走得极稳再配合她灿烂的笑容,让人看见了只觉心情一畅。 几个嬷嬷觉自己的心情竟跟着这小女孩的笑容而变得欢快起来,她的笑容极有感染力,出自真心,不带丝毫杂质的纯粹极为吸引人。连她们这些久经风霜的老人也一时忘去了尘世中的种种不得意,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 几人不觉在心里暗暗惊异,一个笑容竟有如此的魅力,是她们没有想到的。她的魅力不同于皎儿小姐自身的美貌形成的震憾力,而是源于她自身纯净的心灵。像这样的女孩子她们还是一次见到,让人对她兴不起敌意。如果这种笑容能一直保持下去,不要随着年龄而消失的话,这个女孩子恐怕会是她们所教过最出色的学生。因为她的美,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反而会如酒越陈越香。只是,这样纯净的笑容,消失的往往也特别快。以前教过的女孩子也不是没有这种的,虽然没有这个这么纯粹,但也算是不错了。但往往等从这里出去的时候,便只剩下其形,其神早已去了。但就只凭这其形,也还是蒙弊了不少人。 宫嬷嬷看着那几个嬷嬷的表情,虽然别人看不出来,但可瞒不过她,刚才她说最后一个名额是平常时,她们都反对,现在可服气了吧。平常也许现在不是最出色的,甚至以后也不会是最出色的,但她是独一无二的。那种美女、才女,她们想造多少就有多少,但有些东西的珍贵是后天培养不出来的。虽然说这句话对她们这些以培训女子为工作的人来说有点挫败,但只有认识到这一点,她们才能更好地做她们的工作。宫嬷嬷喜欢自己的工作,这种慢慢地将自己挑中的人打磨成一块宝石的感觉她非常喜欢,虽然也许并没有人了解。 对平常她是有些私心的,所有进到这园子里的孩子,她是一个没有以那种带有敬畏、恐惧的眼光看着她的孩子,而是把她当做了一个平常的老人,也需要别人关心,也需要别人帮助。从那一刻起,她就喜欢上了平常,好像拥有了一个自己想像中最为完美的孙女似的。只是这种喜欢她并不打算让平常知道,要不然有了依赖心反倒对她不好。不过,她才舍不得平常吃苦,所以虽然刚才平常的表现最多只能算良,她还是硬是把她划入优等了。有什么关系呢?她高兴就好。现在看着平常的笑容,她觉得非常的值得。既入了这里,平常以后的路必定不会好走,但在她能照拂的范围里,她还是想让她过些快活的日子。这也是她这个老婆子唯一能为她做的了。也算是报答她对她的搀扶之情吧。 平常几人互相对视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就连最为沉稳的平福,嘴角也微弯了起来。还好平常也顺利过关了。大家终于还能在一起了。 “好了,别光顾着高兴了,我这还没说完呢!夫人慈善,只说了奖却没有说惩。但我们这些负责教导的嬷嬷可就没夫人这么好说话了。下面念到名字的最后十名,是差等,也站出来。” 听到崔嬷嬷的话,剩下的人心中一突,神情俱是一变。 “平吉。” “平祥。” …… 被点中名的十个人站了出来,心中俱是忐忑,不知嬷嬷们会怎么惩罚自己。 “好,现在我公布惩罚办法。我们几个嬷嬷一致决定,每次考核的最后十名,伙食减半,并且,优等房间的打扫由你们负责,早晚各一次。每天早上你们必须早起给优等的各位姑娘们打洗脸水并伺候她们梳洗。 并且,从今以后,各等级之间按等级分尊卑,对于高等级姑娘所指派的差事,不得拒绝;见面时低等级的必须给高等级的姑娘行礼;低等级的不得与高等级的顶嘴,以上规矩,如有触犯,可以报告给我崔嬷嬷,犯一条,二十个板子。二条,四十个板子。三条,六十个板子。都给我记牢了。特别是你们这十个。”崔嬷嬷的利眼往这次得差等的几个女孩子看去,只看得她们一阵抖,忙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崔嬷嬷才放过她们。 “最后,明天排除的时候也按照等级排列,优等的在最前面,良等的接在后面,最后是中等的和差等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忙应道。 “好,现在排队回屋。优等、良等的姑娘们今天就搬到新的住处,只带上自己的行李就好。其实褥子、被子都有新的。要怎么住你们自己分配,良等住二排的房子,优等住三排。有什么问题找我就行了。” “是。” 众人排队离开课室,高兴地有之,沮丧地有之,本来好好的,平常几人回了房间,正在收拾东西,突然就听到外面垮拉几声响,接着传来争吵打闹的声音。生什么事呢?几人忙跑出房间。 第十二章 成长的代价 却见院子里那对双胞胎叫平琳平琅地,和一个女孩打在一起。那女孩的名字平常有些不记得了,只记得好像是今天被评为差等中的一个,而且那女孩走路的姿势给平常的印象极深,当时看她走路,平常都差点极不善良地笑了起来。别的人走路虽然也有些不自然,但也不至于像那个女孩子。她好像没有骨头似的,左扭右扭,看起来别扭死了,偏她脸上却一副极有自信的样子。平常也挺奇怪的,以前也没见她走路这样啊,怎么偏偏考核时扭成这样?就算紧张也不至于这样吧。 平琳平琅两个人,那女孩一个人,明显打不过,一会儿就被推dao在地。平琳用手帕擦了擦身上的衣服,刚才扭打时,衣服都乱了,又理了理头。平琅的袖子都被拉掉了一块,露出一截手臂出来。 那女孩倒在地上,泪水不住地往下掉,嘴里愤恨地嚷着:“你们两个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不会放过你们。” 闻听此言,平琳冷笑了一声:“随便,像你这样的蠢丫头,活该。我们只是随便说说,谁晓得你这个蠢货就信了,现在还来怪我们?要怪也该怪你自己太蠢,连别人的玩笑话和真话也分不清楚。” 那女孩子似乎不想在平琳面前示弱,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死命地瞪着平琳,好像要把她刻到心里似的。 平林见到她这个样子,心情更差,她当初不过是逗逗这个村姑,只要是个人大概都不会把她的话当真,谁晓得这小妮子竟然把她的话当真了。当看到她在那里一脸自信地走那歪歪扭扭的步子时,差点没把她笑翻了。心里也有点愧疚,但一回来这傻村姑就往她的身上扑过来就打,她也气了,自己蠢怪得了谁? 不过,一看到她死命瞪着她的样子,她就火上心头,平琳恶劣地笑了笑:“等一会儿可不要忘记过来打扫房间。我可是会准备很多东西给你好好打扫的。今天我心情好,放你一马。不想挨板子的话,以后给我规矩点。”说完,就朝屋内走去。平琅眼中有些愧意,但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跟着姐姐也回去了。 那女孩坐在地上,紧盯着地盯着那两人的背影,眼角的泪却已干了。被捉弄的耻辱,被背叛的愤恨,一股脑涌上心头,她死命地咬住嘴角,不,她不要哭给那两个人看,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在心里暗暗誓。平常看着那女孩迅褪变的眼神,心里不知为何闪过一丝明悟,从今以后,这个女孩便不再是以前的她了。在小莲姐被送走后再回来时,她便再也找不到她以前的那种眼神了,这个女孩子也一样,忧伤在她的心里不断旋绕。当她把对小莲姐的感觉告诉娘时,娘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告诉她那叫成长。成长?是不是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会经过这一些褪变呢?以后,平福、平寿、平安、平康也会,她也会吗?想着想着,平常有些痴了。 没有什么好戏,外头的人慢慢散了,那女孩子却一直坐在原地。和那女孩子同室的人也跑了过来想把她扶回去,那女孩却一把甩开了她们,站了起来,头昂着高高地,背挺得直直地,自己一个人走了回去。 平常几人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演得是哪一出? 平康本来就是个多事的,这回再也坐不住了,也顾不上收衣服,拉起平安,就去打探消息去了。平福她们也有些好奇,也就没有阻止她们。只又开始收拾衣服起来。但室内的氛围却沉闷了许多,刚刚可以搬进新居的喜悦被大大地减淡了。几个人也无心说话,只默默地收着自己的东西。行李也不多,几人一会儿就收完了。见平安和平康还没有回来,就又帮她们两个收了起来。 平安和平康这一去时间却长,平常几人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眼看平锦她们都已经开始搬了,几人正想不管她们了,先搬再说,她们两个却又手挽着手回来了。见她们两个一副急欲分享的样子,便知道打听到了。 原来,这琳琅姐妹和这平如虽不是同一间房里的,但前些日子不知怎么地玩到了一起,天天一下课就形影不离的。却不想前些天这平琳看这平如练习走姿时,不知怎么地起了顽心,诓这平如说“她走路走得太直了,要稍微左摇右摆才好看。并说荣嬷嬷现在教她们这么走,只是初级,以后肯定会那么教的,扬州的贵女人都那么走。只有平头百姓的女人才走得直直的。”这平如却是心直,再加上又想在荣嬷嬷面前表现一下,就私下里背着人暗地里练习,然后叫琳琅姐妹帮她看,这平琳却玩上瘾了,明明她走得歪七扭八地,却一个劲地称赞。结果今天考试时就上演了那一出了。 几人听了,都纷纷叹息,本来也只是个玩笑,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却闹成这样,世事真是难料,如果这琳琅姐姐好好解释一般,或许也不至于如此。看如今,恐怕这结很难解开了。不过,这事到底与她们无干。几人说了几句,看外头都在搬东西了,也赶忙准备动手。再不动手就天黑了。 这时,平锦却带着她们房里的几个女孩子走了进来,那几个女孩子齐身行礼:“姐姐们好!”平常几人不由被这架势吓了一大跳,只有平福还能勉强维持镇定:“不必多礼。“几个将疑惑地目光投向平锦。 “开始搬吧!”那几个女孩子就一脸笑容地上前叫着姐姐,把几个人手里的包裹接了过去,东西也不多,她们就先离开了。 “你又搞什么鬼?”平康先问道。 “还不是你们几个,这么慢。那平琳和平琅自是住一起的,平喜和平清房间隔得近,平素关系也还好,就决定住一起了,只我没人和我一起住,只好来你们这找人了。” “那,那几个女孩子怎么一回事?” “还不是见风使舵呗!你们不知道,我刚还傻傻地自己搬行李过去,结果给崔嬷嬷看到了,立刻把在旁边玩的人训了一顿。说哪有小姐做活,丫头在旁边玩的道理?以后,不同级别之间,只论等级,不论年龄。我们是优等嘛。以后其它等级的都得称我们姐姐,而且,有事吩咐一下就行了,自有人做去。至于差等的,连叫姐姐的资格都没有,得把所有人喊姑娘。” 平常几人听了,面面相觑,她们都是贫穷人家的孩子,什么时候见过这一套?觉得怪不自在的。当下,平康就说了出来。 平锦哼了一声:“难道你不想当小姐,还想当丫头不成?如果这次我们不是优等的话,就只能等着给别人使唤的份了。我可不想。” 这话倒也是,几人心里还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给别人使唤总不是个滋味。 说完了,平锦兴匆匆地拉起平常的手:“好妹妹,以后我们一起住好不好?”这十号房里,平福她有点怕,平安平康两个人好的蜜里调油她也插不进去,再说,虽然她现在跟平康这丫头的关系虽有所好转,但也只是不至于相看相厌罢了,那平寿一脸怯生生的样子万一她哄了她一句,还不被这十号房的人集体给剥了不可?只这平常,虽说是乡下来的,可看着大大方方,和和气气,平常老是笑眯眯的,连她抓破了她的皮她都不计较,她最喜欢。 见平锦这么说,平常便也点了点头,确实也只有自己跟她住了,平安平康是不行的,平寿更是不行,福儿姐姐倒是可以,可看平锦的样子显然不怎么想跟福儿姐姐住。也是,不太熟悉的人,一般好像都有点怕福儿姐姐似的,自然不愿。反正都隔得近,跟谁住其实也无所谓的。 一见平常点了点头,平锦立刻就拉着平常走:“快,我们去看房间。我都已经选好了,也帮你们看好了,三间连在一起的。崔嬷嬷说了,房间可以随我们布置,需要什么颜色的窗帘啊,桌子凳子不够啊,都可以说。她已经吩咐了管仓库的韵儿姐姐了,我们可以去挑,登个记就行。我们要快点,要不好的都被琳琅她们抢光了。” 听她这么一说,几个人都有些兴奋。原以为就是换个房间而已,只不过住的人少了一些,布置得好一些,没想到还可以有这些好处啊。 于是连忙赶紧加快了脚步,小跑了起来。 孩子的时候真是好,一有了些别的事,就马上把些不开心的事忘在了脑后了。 第十三章 开 导 这天下课以后,平常跟平福说了一声,却没有回屋子,而是坐在靠墙的地上,望着天空,神色有些迷茫。 搬了房间已经好几天,平常觉得周围的人事变化得太快。 以往都是一样的人,彼此毫无差别地玩在一起笑笑闹闹,虽然名字有的也还记不清,但却丝毫无碍全在一起玩耍。 而如今,那些人却给自己行礼,口口声声地称姐姐,有的人,更是称自己为姑娘。再不像以前那样,随便拍自己的肩,亲热地叫自己平常了。也不再在一起玩了。 那叫平如的,如今却又与琳琅姐妹和好了,还经常一起玩了。听平康说,是因为那平如知道是一场误会了,琳琅姐姐也跟也道了歉,可平常偶尔看到那平如盯着琳琅姐妹的背影,那眼神却跟那天一模一样,叫人心里有些毛毛的。 如今,自己也可以在这园里任意行走了,只要到就寝室点名的时间回去就行,这么自由的生活,舒适的房子,应该要比以前要快乐的多,可平常却总觉得有些莫名的迷惘。 平福也担心地问她怎么呢?这些时间没有以前学得认真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可平常就是觉得做什么都有些意兴阑珊,于是,今天跟平福她们说了一声,一个人躲在了这里,她觉得自己需要安静一下。 她坐在这里,呆呆地看着天空,天是淡淡地蓝,云则在不断地变化中;慢慢地,太阳越来越红,天渐渐染成了红色,太却越来越低;再过一会儿,天又慢慢地暗了下来。 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天空,平常却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只是,还是有点想不通,但一直呆呆地不动,哪儿也不想去。 宫嬷嬷经过这里时就看到了这么个躲在墙角的小小身影,显得那么孤寂、无助。原来不想管的,跟平常太接近了对她没有什么好处。可去别处转过一圈回来时,那个小身影还是在那里保持着一个姿势,天也有些黑起来了。到底还是不忍心,于是走了过去,靠平常坐下。 平常听见身边一阵响簌簌响,回过神来才看见了宫嬷嬷。本想起身行礼,宫嬷嬷却伸出手把她按下,一样抬头看着天空。 “平常是吧!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天。”平常回道。 “天真好,不管什么它都能包容得下。看见它,不论有什么烦恼,就都没了,仿佛连这些烦恼,也被天所包容了。对吧!” “嗯。”平常点点头,所以她很喜欢看天。 “平常在烦恼些什么呢?” “嬷嬷,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人要分等呢?都一样不好吗?” “平常,这个问题嬷嬷也不知道。可是,平常,人,从生下来就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聪明,有的人漂亮,而有的人愚笨,有的人丑陋。有的人一出身就是绫罗绸缎,有的人一出身却连遮身的衣服也没有。平常,你说这是为什么?” 见平常摇了摇头,宫嬷嬷嬷便继续道:“别说你不懂,就连我这个活了一辈子的老太婆也不懂。恐怕没有人能懂。只我们一出生,这就存在了。有人是老爷,有人是下人,有人是皇帝,有人是农夫。我们无法选择,能做得就只有接受。比如说你平常,如果你不想分等,你能改变吗?” 改变?平常摇了摇头,她改变不了。 “对,从我们出生开始,不能改变的事太多了,我们无法选择如何出生,也无法选择什么时候死亡。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如何过眼下的日子,是为了自己的愿望而努力还是就这样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直至一事无成。平常,你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的,还记得吗?” “嗯,我想好好学东西,等以后找个好人家,让爹娘和弟弟过好日子。” “嗯,记得这个就行了。该怎么做,嬷嬷相信你心里有数。你还要继续在这儿呆吗?” 平常点了点头:“我还想呆一会儿。” “那嬷嬷就走了。人老了,竟然对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说了这么多。”说完,就欲起身,平常忙扶她,这回,宫嬷嬷却没有拒绝。 拄着拐杖,宫嬷嬷一步一步走远。 “谢谢嬷嬷。”平常的声音并不大,宫嬷嬷却好像听到了似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平常似乎绷得有些紧了,是不是得让她放松一下? 平常坐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天,却觉得心里越来越亮堂起来,是啊,她是想岔了,原来这分等不仅是这里,从一出生下来就已经有了。她是穷丫头,如果按照园子里这么分的话,她应该也是差等了。可是,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也不觉得自己过得很差。她有爹有娘有弟弟,还有自己的梦想,让家人过得好,这些不就够了吗?就算是差等也没有什么,她努力学习,争取越过越好就是了。反倒是那些本来是优等的人,他们的目标又在哪里呢?自己现在是优等,应该给自己订下目标才是,而不是在这里想七想八的才是。 这天晚上,平常又问平锦,这分等了之后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 平锦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她:“你白痴啊?哪里不分的。像我姐姐那里的程家,奴仆都分三六九等呢?你说那些官老爷,难道就不分了,不也是有知府知县的吗?还有那皇帝老子家那么多人,不只有一个人可以当吗?想这些干嘛。难道好好的优等你不想当,却去想当差等,天天给别人行礼打扫房间不成?” 平常赶忙摇摇头,一脸傻笑。是啊,哪里都有的,她过好自己的就成了,在瞎想什么啊! 看到平常又恢复以前的样子了,平锦也松了口气,这几天平常天天闷闷不乐的,平福几个的眼光扫死了也了,真是,她是那种喜欢欺负人的人吗?好吧,她承认,是有一点点,可那是别人,平常对以前把她弄伤了的事都不计较,她早就决定,欺负谁也不欺负她了。 这一天,兰嬷嬷下课的时候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夫人决定明儿个给她们这些优等的姑娘放一天假,随便去哪里玩都可以,只要带着府里的下人们同去即可。免得她们一些小姑娘在外面给人欺负了。并且还可以领1oo个大钱当零花钱。” 1oo个大钱啊,这些小女孩什么时候手里拿到过这么多钱过?平常的嘴角的笑忍都忍不住,还是当优等好啊。以后一定要好好学,说不定哪里夫人一个高兴,放两天假的话,她就可以回家去看一下娘了。1oo个大钱,回家的话,车钱也有了。剩下的就留给爹娘给弟弟买个零嘴儿什么的。弟弟肯定高兴坏了。其他的女孩子则一脸羡慕地看着她们,毕竟是一百个大钱啊。 回到房间里,她们6个就聚在平福的屋子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明天要怎么办?平锦这一段时间跟她们混得也越来得熟了,每天都自动跟着平常来报道,大道也就没再把她当外人。只是她和平康还是动不动就拌嘴就是。 平寿、平安、平康、平锦家都在扬州城里,按理都要回家的,只平福和平常没地儿去。平安、平康、平锦都要她们跟着去家里玩,讨论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到平康家里去。 她家离这里最近,而且旁边据说有个小集市,很多卖东西,玩杂耍的,而且回来时也方便。平锦家反正也近,到时候可以过来一起出去玩。平安却一脸可惜,她兄嫂住的西市离这里却远,一回去估计玩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如果不是要回去看哥哥嫂子,她也想跟着去玩和呢。寿儿却有点沉默,不像要回家的高兴样。但兴奋地几个人一时却没有留意到。 二天一大早,几人就急忙出了园子,又去夫人那里告了辞,就带着分派的婆子乘着马车出了。 一路上,平康兴奋极了,一张嘴说个不停,一会儿指着街边的糕点铺说那家的糕点最好吃了,一会儿又指着另外一家布庄说这家是扬州城里最贵的,偏他们的货好,听说连远在京城的贵人们也在这里买布回去做衣裳呢!生意好得不得了,据说今年在京城里开了家分店,那生意,是红火得不得了。 也不知她到底都从哪里听得这些小道消息。 平锦也听得津津有味,虽说她也在这扬州城里长大,可她娘说她是一个姑娘家,平常也不怎么让她出去,这扬州城里却没有平康来得熟。 几人久未出来了,不管瞧什么都觉得新鲜,一路上这笑容就没停过。就连平福也难得地话多了些。 几个婆子则在一边给她们拨着零嘴儿,不进互相聊上几句,却不敢太过大声。这些姑娘虽说年纪小,可金夫人御下一向极为厉害,这些姑娘虽说以后要卖到别家去的,可金夫人说了,凡在这府里一天,这些姑娘就是主,她们就是仆,因此她们倒并不敢因为这些姑娘年纪小就放肆。 第十四章 夏 荷 在平康家他们院子前停了车,院子里住了好几户人家,见里面已经没什么位置了,平福就拿了十个大钱出来,让车夫去别处歇个脚吃个茶的,到下午酉时再来接她们就是了。车夫得了赏钱,就笑呵呵地走了。 几个婆子看着平福这般行事,越不敢小瞧,忙跳下车殷勤地服伺她们下车。平常上次想开之后对这些事也不再往心里去,见平福行事,越觉得自己需要学得还有很多。 平康却早已冲进院子里了,抱着一青衣妇人就“娘”“娘”“娘”的叫个不停,那妇人也是一脸欣喜。忙问:“怎么回来了?”之类的话。 平康却不回答,转过身来指着平福平锦她们大概在介绍之类的。升上优等之后,她们的衣服也换了,除了在园里统一穿的衣服之外,又了几套便服。均是做得相当精致,不说是寻常人家,就是一般大富人家的小姐也不过如此了。 那妇人见女儿这次回来派头却是不小,还有婆子跟着,愈觉得把女儿没送错地方。赶紧上前来迎接,把她们引进了屋里,又端茶沏水的,招呼个不停。 却听得外面有人叫:“连二家的,连二家的。” 走出去一看,却是女儿夏荷由几个丫头婆子扶着回来了。当下心喜不已,又有些奇怪,虽说女儿是姨娘,可往天回来,都只有一个丫头跟着,这会儿怎么跟了两个丫头两个婆子回来了。 却听得那两个婆子上前笑道:“连二家的,恭喜了。连姨娘有喜了。” 听得此话,连二家的简直不赶相信,这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忙道:“快里边请,快里边请。”又给院子里的一个小孩塞了个铜钱,叫他赶快去茶馆把孩子他爹叫回来。 一边又赶忙把女儿让了进去,又进房里包了几个红包塞给那几个丫头婆子。那几个丫头婆子虽连称不敢,但还是将红包收了进去。那两个丫头倒还好,收了红包道了谢,那两个婆子只是用手掂了掂银子份量,喜色却减了许多。暗道果然是奴才出身的,这么大的喜事,连一两银子的赏钱都没有。出来时,别的婆子还羡慕不已,说是这回可有得财了,这下回去怎么跟别人说。当下这脸色就有点淡淡的。 夏荷见状哪有不明白的,但自家娘的性情自己知道,也不是一会儿半会功夫能改的。看来只有自己回去再打点打点了。这些府里的婆子们,个个都有些体面,没一个是吃素的。得罪了她们,到时候在太太面前打些小报告,虽说自己素来得太太宠信,可现在不在跟前伺候,到底生份了些。再加上这些人三下五下挑唆,到时真惹太太嫌弃了,那府里还能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一时又有些委屈,别的哪个老子娘不是生怕女儿难作人,她娘倒好,净给她添乱子。 连二家的也不是不疼女儿,可这拿出钱去,就像要哪出去她的命似的,今天这半两银子还是她听见女儿有喜,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拿出来的。 “荷儿,你妹妹柳儿回来了。”听得这话,夏荷兰眼里才浮起一丝喜意。 “在哪儿?” “在里屋呢?” “那你们在这儿休息一会,我去和妹妹说一会儿话。” “姨娘别忘了中午要回去吃饭,别说太久了。”一个婆子道。其实这回早回晚也没个定数,真在外面吃个饭回去告个罪也就是了。太太也不会太计较。只是她对刚才的赏银不满意,故意找茬儿就是了。 夏荷应了一声,就进到里屋去了,现在她也懒得和这个婆子计较,等她生了儿子,到时候这帮婆子也不敢再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连二家听这话听得有些不顺耳,照她平常的泼辣脾气早作开了,但也知道女儿在府里难做,还是忍下了。 平常几个在屋里早就听见外边的动静了,只是看还有旁人在,也不好冒然出去,这会儿见帘子掀起,进来一个打扮得极是素雅得体的妇人。一身粉衣,只绣了几枝红梅,显得娇俏可人,眉眼温柔。 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姐姐,平康再也忍不住了,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却呜呜地哭了起来。 夏荷温柔地抚mo着妹妹,并朝平福和平常笑了一笑,算作打招呼,两人连忙回礼。 平康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看了看姐姐和一旁的平福、平常,不好意思地破涕而笑。夏荷掏出手帕,细细地给她掏了:“看你,也算是大孩子了,还哭成这样,羞也不羞。” 哭完了,平康才想起姐姐有宝宝的事了。忙离开了夏荷的身子,一脸紧张地道:“没有压着宝宝吧!” 看到妹妹紧张兮兮的样子,夏荷扑哧一笑:“没有,现在还没有出怀呢!” 平康又给姐姐介绍了自己的新朋友,几个人便在房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快到中午的时候,那婆子却过来催了。夏荷不得不起了身。拉着妹妹的手,只觉得有满满想要交待的话,却又说不出来。当初爹娘说要送柳儿去她是不赞成的,可无奈她的话没有什么份量。娘只看得到她表面的风光,哪知道她心里的苦。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跟娘说了,也只会惹得她伤心,又没有任何帮助,何苦呢? 千言万语,夏荷最后只匆匆留下两个字:“保重。”就离开了。哪知道这一离开,却成了两个人最后的永别,如果早知道如此,会不会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呢?但如果真有如果,世上便也没有名为后悔的这个词了。 这时已是中午了,擦了眼睛,平康一脸不好意思地道:“还说带你们玩的,结果陪我坐了一上午。” “我们之间还用客套个什么呀。下午我们再出去玩吧。”平常接道。 平福也点点头。不过,情绪有点低落,看到平康的家人,她也想起了自己的爹娘了,不知他们在家里可好?平常也是如此,一时情绪有低迷。 这时,平康的娘也做好午饭了,过来喊她们去吃。 平康忙拉着她们:“虽说是些家常菜,可我娘的手艺最好不过,你们一定要尝尝。” 见平康一脸炫耀的样子,平福打击她道:“如果不好吃,我可是要当你的面吐出来的喔。” “那没问题。”平康自信满满,倒引起平福跟平常有些好奇起来,难道平康她娘真有那么好的手艺? 这时,平康的爹也回来了,父女见面自是一阵欢喜。平康的爹看起来就一幅憨厚老实的样子,见了平福、平常,看到女儿有了这么好的朋友高兴不已,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地往她们碗里夹菜,堆得老高。 平康的娘虽说有些小气,但也只是在用钱方面,待客却是极热情的,不断地问她们口味怎么样?还合胃口吗?倒搞得平福、平常有些不好意思。 平康更撅着一张嘴嚷道:“娘都不疼我了,就只知道你只想要福儿姐姐和常儿妹妹这样乖巧漂亮的女儿。” 平康的娘笑道:“是,我就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猴儿精啊。”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平康更是跟扭糖似地,在连二家的身上扭个不停。平福、平常看着笑个不停。平康的爹娘和姐姐真的很好呢! 只可惜平康天天念着的弟弟狗儿却是不在,听平康的娘说是外公外婆想他,接过去玩几天,让人有些可惜。 吃过了饭,平常几人正准备出去玩,却听到一个声音嚷道:“等等我。”却是平锦过来了,跑得气喘吁吁的:“就怕你们走了,我吃过饭就过来了,还好赶上了。” “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平康小声咕哝。 却还是给平锦听到了。 “你说谁是牛皮糖?” “你说谁就谁呗?” “我说你才是牛皮糖呢?” …… 两个人又一路吵了起来,平福和平常听得耳朵都痛,而且老是那么两句,她们也不嫌烦,于是撇下她们两个,往前走去。 等平锦平康回过神来,却看见两人已走得远了。 见两人往一处铺子进去,两人大惊失色,齐声喊:“不要去!”却为时已晚,平福和平常已经迈了进去。 这可怎么办才好?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追了上去。 第十五章 黑 店? 却说平福和平常被平康平锦两人吵得头痛得不行,于是加快了脚步,远远地把她两个甩在了后头。 平常看前面出现了一个铺子,却也奇怪,像别的哪家铺子无不是有名家的,什么林子点心铺,什么吴氏衣铺什么的,可这人铺子倒是与众不同,倒像是一户住家似的,从外面看,只看得见一扇黑色大门,什么也瞧不见,更不用说货物什么的,可红木匾额上却用草书写得大大得两个字,铺子。字迹倒是飘逸潇洒,自有一种狂放不羁的气势。但铺子看起来也不是很大,倒不至于让人望而生畏。 平常看了,不由大感好奇,忙拉了平福指给她看。平福看了,眼中也难得升起了一股好奇之心,毕竟还都年纪不大,虽说平时看着沉稳,但碰到一些稀奇的事,还是会有点蠢蠢欲动,而且,既然叫铺子,总得要待客的不是? “福儿姐姐,我们去看看好不好?”难得出来一次,又碰到这么件有些古怪,但看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平常不由带着恳求地语气拉了拉平福的胳膊,渴望之情溢于言表。 平常一向就过于乖巧,既不像平安、平康那样喜欢说话、玩闹,也不像平寿那样极容易患点小病,或有些小情绪,一向都安安静静地。虽说是最小的,但有时姐妹之间闹了些脾气,怕她这个当姐姐的说,倒都喜欢跟平常说,往往平常在中间开解一翻,便也都过去了。只她这个当大姐的有时候却觉得她乖巧得让人有些心疼,还是一个小孩子啊。却不想,她自己又比平常大多少? 见平常难得露出一份童心,而且本来就是出来玩的,平福便笑着点点头。一见平福答应了,平常脸上不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衬着两个深深的酒窝,越来显得圆润可爱,引得周边经过的人不少注目,这个小姑娘长得真好,甜美的笑容,看得就叫人想咬一口,可爱极了。那旁边穿绿衣的小姑娘虽仍梳着童子髻,年龄显然还小,却俨然已经有些少女的风姿了,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现在看到却是有眼福了,等再过个一两年,恐怕家人也不放心她们两个小姑娘单独出来了。不过,就是现在,怎么也没个丫头婆子跟着?这家大人也太不小心了,要知道有些拐子可单拐这种长得漂亮的小姑娘卖。 平福平常她们几个出来玩,那几个婆子原是要跟着的,可平康嫌她们跟着玩不尽兴,再说这附近几条街她都是极熟的,从小在这里长大,那里铺子里的老板,街上玩杂耍的,没有不识的,便坚决不肯让她们跟。 连二家的见女儿难得回来一趟,对女儿的这点小小要求,自无有不依的。而且,女儿渐渐大了,能像现在这样抛头露面在外面疯玩的日子又能有几时呢?自己也是从女儿时节过来的,更知道做女儿的难处,便有心成全女儿。笑着拉了那几个婆子,说自己这些天原也是闷,好久没打个牌解个闷了,难得嫂子们来,就成全了我吧。那几个婆子连声道不敢,说您是姑娘的母亲,我们哪当得起。却也半推半就的应了。金夫人待下人虽说也算是宽厚,但规矩却是极严,对在府里玩牌虽没有明令禁止,但如果敢有因玩牌误了正事的,连训斥都免了,直接一顿板子就撵出府了,故她们平常玩牌的机会也不多。这会儿难得出来放松放松,而且小姑娘们出去看些杂耍,她们跟着也是没趣,又是姑娘的熟地儿,谅也出不了啥事,几人对视一眼,皆知对方所想,也就相视一笑坐了下来。 却说平福平常二人,走到那黑色大门前,平福上面叩了叩门,却是没有人应声,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这开铺子的,大门紧关,外面也没个接待的人也就罢了,怎么连叩个门也没反应啊?难道是关门了? 但既然过来一趟,什么也没见着,到底有些不甘心,平福心底里潜藏的那丝固执这时候也冒出头了,又敲了敲,还是没人。手下不劲稍使了些力,那门却嘎吱一声,开了! 两人面面相觑,这是一个什么情况?但情况已经如此,就这样退回去,到底也不甘心。 “常儿,我们进去看看?”平福的声音少有地有些迟疑。 平常却灿然一笑:“好啊。反正门都开了。大不了没人我们再退出来好了。” 见平常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平福的心也定也下来,平常都不怕,她怕什么?这么热闹的街上开的店子,难不成是黑店不成? 但到底心里有些忐忑,于是拉起了两人的手,这才觉得有些底气。 进门一看,却是一个影壁挡住了视线,但光线挺好,冬日里难得的阳光照得院子里亮堂堂的,从影壁的后面不断传来人们的欢声笑语。两人不自觉地都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阴森森的地方。实在是这铺子给人的感觉太怪,虽然两人在理智上不断地分析,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在心里深处,总是有些不安心的。 既然有人,两人便索性也不再迟疑,绕过影壁一转,却觉竟然别有洞天,竟是一个相当雅致的小庭院。却没有什么卖东西的。难道这里不是铺子?只是主人取了个这么个怪名字,其实是别人的私宅吗?如此,她们岂不是乱闯进别人的宅院了。两人心下不安,也顾不得多看,正准备退出门去,却听见一声轻笑声响起。 “两位小姐,到铺子里可是要买什么东西?” 两人闻声望去,却见满树的白梅下,一身着红衣的青年男子朝她们妖娆一笑。用这么一个词来形容一个男人似乎有些有妥,但除了这个词却似乎再没有任何词能配得上他。说不出的风情万种,让人魅惑。 院子里一时静了下来,不论男女,俱是被这一笑所摄去了魂魄,但平常到底年纪还小,再加上她本身便对别人的容貌没有特别感觉,在别人眼里分外好看的,在她眼里也只不过是比一般人好看一些,而在一般人眼里长得丑陋不堪的,她却也不觉得特别难看,相反,如果别人对她有一丝好处,她反而会觉得这人长得也是很好看的。 因此,虽觉得这人有些不同寻常人之处,笑得好看,但到底也没有入迷,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你们这里卖的是什么?我怎么没有看见?” 稚嫩清脆的童声打破了这一室寂静,众人这才恍然觉醒,一时院里又恢复了生气。平福回过神来却有些警觉,这个人不对劲。她连他的长相都没有看清楚,虽远远这一笑来觉得风华过人,但按说也决没有一笑即入迷半天不回神的道理,娘从小对她训练颇言,教导她不论在什么时候也不可失去自己的理智,万不至于让人一笑即入迷的道理。平福的心中警铃大作,却面上却是不显,心中已萌去意。 旁边却有一个儒服中年男子,好心地劝道:“小妹妹,这里虽是铺子,可里面东西你们可买不起,还是回家去吧。” 如是好胜心强的富家小姐,听了这男子的话,只怕是会非闹着要买不可。可平常一向便知道这赚钱的艰辛,一听说里面的东西贵,这好奇心都跑没了,当下打消了念头。转过头去瞧平福。 平福的心中已起警意,自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又看了看平常,见她也有退意。于是故作天真道:“喔,那这样我和妹妹就走了。对不起,打扰各位叔叔阿姨了。” 这时,平锦和平康却闯了进来,叫道:“福儿姐姐,常儿妹妹。”忙朝她们俩这边跑来。 “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这里可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快走吧!”说完,和平锦两人,一人拉着平福,一人拉着平常,就欲离去。 却听到那好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这回说的话却有些叫人生气:“我这里什么时候成了那地摊,让人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呢?”一听此话,平常她们心里都是一突,平康、平锦更是直接变成了苦瓜脸。 那男子施施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画着白梅的扇子挥了几挥,朝几个笑道:“这位小妹妹好像知道我这儿的规矩,既然如此,便跟你的同伴们说上一说吧!” 真进黑店了,平常有点欲哭无泪,嘴角也下垂了下来,今天好不容易才得了点零花钱一,学想存着带回去给弟弟买零嘴儿呢,这回不会全没了吧! 那男子看着平常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心下大爽,只觉得刚才的闷气一扫而光,叫你刚才看到了我都没反应?连我使上几分功力的笑都无动于衷,原本看是几个孩子也不想计较,可这会儿,却是绝对不想轻易放她们离去了。这世上,是绝对不会有无视了他的美貌的人还能不付出代价的。 呵呵呵…… 第十六章 果然是黑店 看着那男子拿着一把白梅扇子扇啊扇的,虽说看起来挺美的,旁边的人也一脸陶醉,但平常怎么怎么看怎么怪,这旁边的人都不觉得吗?难道是她比较奇怪?平常摇摇头,一脸不解。 看到平常这一脸不置可否对他无动于衷的表情,这红衣男子----元正琪总算是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肯定了,这小丫头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不是他自己吹的,从出生到现在,他所遇到的人,不论男女,从三岁到八十岁,没有不对他惊艳不已的。就算有了心爱的人,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会对他露出欣赏的眼光,如果他特别挥出几分功力,更是会对他痴迷不已。 可这丫头,这丫头---- 一想这里,元正琪又忍不住磨牙磨得霍霍响,这丫头除了说话时看了他一眼时还有点情绪外,其余时候基本上看他的眼光跟路人甲----例如街边洗衣服的某个大婶----没有什么区别。敢污辱他的美,他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想到这里,他的嘴边露出一丝狞笑。 不过,这世界,长得美就是占便宜,明明是面容扭曲的一脸狞笑,周围的人却仍看得一脸痴迷,更有那一旁侍候的怀春歌女,双手捧心,往旁边同伴肩上一靠,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状似就要昏倒,“琪公子,琪公子。”嘴里还不停喃喃低语。 平常摇摇头,这些大人真是奇怪。不过是长得比一般人好看那么一点,怎么就都成了这样子,只差没有流口水了。不过,现在还是先搞清楚是什么状况才说,忙回过头看向平康,却见她的口水竟然都流出来了。这,这也太丢人了吧!而平锦的状况也差不多。只有平福还状似清醒,不过,平福一直盯着地看什么啊?平常仔细瞧了瞧,地上没有钱啊?今天都很奇怪啊,看来这红衣男子果然是个祸害,以后要离得远远地才好。平常在心里暗暗誓。 不管这些了,现在先把平康弄醒再说,总得先搞清楚状况。她们只不过是进来看看,难道这个铺子只是进来看看都要收钱?早知道就不要进来了,看来这好奇心果然会害死人啊。 平常在心里暗暗誓,以后再看到这种奇怪的东西,一定要远远地走开才是。如果真要收钱的话,不知道今天领的一百个大钱够不够?应该也够了吧,毕竟她们又没有碰过铺子里的什么东西,甚至看都没有看过。 希望还能留下几个来,好歹也得留个路费下来啊?要不然下次有赏钱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要下次有假期的时候连个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可就惨了。夫人也不见得每次都给赏钱啊,这次的已经太多了。平常在心里暗暗为那可能即将飞走的一百个大钱心疼不已。 带着这种有些肉痛的心情,平常略带粗鲁地用袖子给平康擦了擦嘴角留下来的口水,平康感觉皮肤有些微的刺痛,这才清醒过来,见平常竟然好像在给自己擦口水,不由大是不好意思,忙把平常的手推开,小脸已是一片通红。 为了转移这种尴尬,平康忙把视线对准平常和平福,至于那元正琪,却是再也不敢瞧了。平康把常平常她们往旁边拉了拉,离这些人远了些,才细细地说了起来。 虽说知道这家铺子,可她也从来没有进来过,院里的大人更是严重警告过,这铺子的主人元公子兄弟可是京城的贵人,不知怎么地跑到这里弄了家小铺子,这些贵人的想法他们小老百姓也不知道,反正连知府大人见了也要点头弯腰的大人物,岂是他们小老百姓惹得起的? 不过,这却是后话,当初这家铺子新开时哪里知道这些背景,看这铺子有些奇怪,许多人都不知深浅地闯了进去,结果吃了个闷头亏的人可不少。这铺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条规矩,却是进来的人需人人遵守。 这铺子里的东西很多,听说无数古玩珍宝,名家字画,绫罗绸缎,均是无所不包,并且买东西也不需要出钱,只需你答对这些东西对应的问题,相应的东西便可随意拿走。若是一个也答不出,抱歉了,你必须倒拿出一两银子来。要不然,别想走人。 扬州历来是文化名城,主人能拿得出这些东西想来也是非富即贵,竟肯以这些宝物换一些答案,也算是一大雅事。进来的人虽出了这个冤枉钱,却也只有怪自己学问不到家,提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提,更不用说闹了。 所以这兄弟的底细开始倒是无人能知,只后来又一次,一些不长眼的混混看这兄弟俩年轻,又从不跟官府及其余富商来往,又不是扬州本地人,以为是对没根底的,再说这兄弟俩并不在这里常住,有时一走就是十天半月的,家里竟连个守门的都没有,一副锁扣上就算了事。慢慢地,这些混混就打起了铺子的主意,竟然状着胆子夜里偷入这铺子意图个横财。他们也是贪心,意一股脑地把这铺子的东西一卷而空。待这兄弟俩回来时,里面已是除了些家什,所有物品全不翼而飞。 这兄弟俩也不着急,只叫个小侍从送了块玉佩到知府那里,不到一天,这知府老爷就亲自押着一干人犯,运着大堆的失物,毕恭毕敬地把东西送了回来。一见这两兄弟,那是又鞠躬又行李,口口声声称下官不已。显见这兄弟俩绝对是大有来历的人物。而他们是口音又是京城人士,想必是京城的哪个达官贵人的弟子,喜好扬州人物风1iu,文化气息深厚,来这里以文会友来了。渐渐地,这里虽是不大,却成了全扬州城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寻常人等哪里敢随意进去。这回却被平福平常两个不知深浅的小姑娘撞了进来,也只能说是天意了。 从平康嘴里听得这些,平福平常心下暗自叫糟,一个人一两银,几个人身上加起来也没有一两银子。怎么办才好?而且对方又是这样的贵人,想耍赖估计也是没门的事。平常心里暗自腹诽不已,果然是黑店,真不应该进来的。但此时再说这话也是毫无用处。但在脑子里拼命的想着办法,但也是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不由急得脸都有些红了。 见这小姑娘总算是有些表情了,元正琪心下乐呵得很,现在他总算明白那些长得平常的人的心情了,被别人无视原来是这么得不好受。他决定了,以后对那些长相平凡的姑娘也稍微客气一点,好歹也容人在他面前说上几句话。下了这个决定之后,元正琪觉得自己真是宽大无比啊。 平福对着元正淇福了一礼:“还望公子见谅,行个方便,我们姐妹身上实在没有这么多银子,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方法?” “本公子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这手头不方便的时候谁都会有。我可以放你们一个人带着我的小厮回府去取就是了。看你们的穿着打扮,倒也不像家里穷得一两银子也没有的。”说完一脸含笑地等着平常她们的回答。 他倒不怕她们真回府去取,这几个小姑娘穿得虽说也是不错,但明显不过是比一般人家好上一些而已。真取来了,估计回到府里也要被教训一场,呵呵,也算是替他出气了。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愈的好,一张脸笑得那个呀,真是灿如春花,艳若桃李。 平常几个人此时再没心情看他笑得怎样了,一个个心里暗暗叫糟。 平福心里暗自思忖,如果真带人回金夫人那里,这银子肯定是拿得到的,可这么大一笔钱,回去后一顿处罚恐怕是免不了的。这也倒罢了,可以后如果想出来,恐怕就不见得像这次这么顺顺当当地了,而且,给金夫人现那些婆子没有陪她们出来,以致闯下这等祸事,恐怕也要连累她们了。这派人回府取显然是不妥当的。 如果去平康家,连二家即使不愿意,看在平康的份上估计也会拿出来。但这么大一笔银子,靠夫人下的赏钱,什么时候才还得完啊?平康估计也会被她娘狠狠教训一顿,本来是自己跟平常闯的祸,怎么能让平康来承担后果呢? 看来,只有走这最后一条路了,虽然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好歹得试试不是? 下定了决心,平福脸上闪过一丝毅然:“请公子带路吧,我们先解题看看。”听闻此话,平常几人虽有些诧异但到底明白平福为何做此决定。平康更是松了口气,虽说她已经做好了回家挨骂的心准备,但到底早死不如晚死,有个盼头总比没个盼头的好。 听到了这个结论,元正琪倒真有些诧异,挑了挑眉,却也不说什么,当先朝一个屋子走去。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小姑娘都是以这个身穿绿衣的小姑娘为的。不过,这个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神竟带着些警惕,她虽有心掩饰,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哪瞒得过他在这个惯在京城厮混的人。但也让他对这个小姑娘有些刮目相看了,今天这几个小姑娘真是有错,虽是年纪都还小,但均是姿色过人,各有千秋,他在京城看到的同年龄的大家小姑娘,也不过如此了。尤其是这绿衣小姑娘的稳重,和刚才那粉衣小姑娘的不知是呆还是镇定的功夫,都是极难得的。就算是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在这个年纪恐怕也有所不如。 本来在一边看热闹的众文人雅士这下可真有些诧异了,本以为这些小姑娘会乖乖回去找家里大人拿钱才是,没想到却是这种结局,不由都有些兴奋。虽然对真能解出题来并不抱着希望,但有热闹可瞧,谁也不想错过。 于是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朝那个连个匾额也没有的极不起眼却还有些大的屋子里走去。 “喔,今天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又有新题出现了?按说还没有到日子啊?难道我记错了,今儿个原来是初三不成?” 第十七章 破 题 伴随着一声朗笑,一打扮与众人不同,身着宽袍儒服,头戴高帽的看起来极为潇洒不羁的约三十许的青年书生映入了众人的眼帘,只见他身材高佻,足有八尺,凤眼高鼻,五官深邃双眉斜飞入鬓,面色白晰,虽不是江南人们所欣赏的那种才子型的风1iu俊秀儒雅,但胜在意态洒脱,嘴角常含笑,却不是元正琪那种带点魅惑的笑容,而是如高山上的流水,令人见之忘俗。 “这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文桥兄竟舍得才日到头顶时就离开了朝云姑娘的红粉罗帐?莫不是吃美人酒吃得多了,误把未时当申时了?”一绿衣男子似是和他关系极好,笑着打趣道。 这男子却也不以为意,嘴角的笑却是没有停过,走到那绿衣男子身旁,将胳膊往他身上一搭,半压在那黄衫男子的身上,一手轻挑地挑起那男子的下巴:“莫非知觉兄是吃味了?放心,有了谁,我也不能少了你啊?我对知觉兄的心意知觉兄又不是不明白却故意装蒜,不如,我们今天来个秉烛夜谈如何?待我好生和知觉兄解说解说。”一边说,一边用极暧mei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直看得那知觉兄浑身鸡皮疙瘩直起,赶忙推开了他,他不要脸他可还要他的名声呢!若是这风声传到他家娘子那里,他可是要掉一层皮的,以后更加不会让他来这里了。 “今天你可当不成主角了。这回却是有位小娇客要解一下连你这位高才都解不出来的难题呢!”说完,用眼示意了一下平福。 那叫文桥的人闻听此言,打量了平福几眼,显出极感兴趣的神色:“那看来我今天没有白来了。走,我也得去瞧瞧,若是能够解出其中一题,我可要拜这位小姑娘为师才是呢!” 一听这话,虽明知是个玩笑话,但这帮子文人聚在一起年纪又多轻,平常就是没事找事的,这回子得了个由头,哪有不顺竿子而上的道理? 一身着宝蓝色绸缎长袍的男子立马摇头晃脑地道:“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又有君子一诺千金。文桥兄这话却得作数才成。来来来,奉上纸笔,立个字据才是。”此话刚落,便有那令俐的童子奉上笔墨纸砚,几名歌伎在一旁均跃跃欲试,到底一体态略有些丰腴的女子胆子大些,先出几步,惹得其他女子暗恨不已。 这文桥是那男子的字,他本名陈梦,字文桥。虽祖籍不是这扬州,但迁移来却已很久了。祖上几代为官,在这扬州城里也算是数得上的大家族了。就是现在,族里子弟在朝中为官居的也不在少数。只这文桥,学问虽是这一代中最好的,并且才情极高,诗文做得极好不说,曲也写得好,对绘画方面更是天分极高,尤其善画梅,并且爱梅成痴,他的家里专门为他弄了个庄子,辟了十多顷地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梅花,有专人打理,花期极长,能从前年十月开到次年四月,花开时,景色美焕美轮。但他却无心仕途,自考了个秀才之后,竟是再不参与科考,只说当官没有什么意思。这样任性的话如果是在别家,恐怕会招来长辈一顿好骂,但这程家族人虽多,本家人丁却不兴旺,对这一代唯一的一根独苗管束却是极松,只要他平平安安的,他们家也不缺这一个当官的。也因此养成了他这种洒脱大胆的个性,让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因这文桥极善诗文,编曲亦也是极有新意,又素来是个大方的,人物又出众,性子也是极好,偶尔高兴了,随手便有把自己写下的新曲新诗赠予相好的歌妓传唱的习惯,故尔这些歌妓经常会为一个能与他相近的机会争抢不已,甚至还曾大打出手过。不过,那回闹得过了,文桥一次对她们大脾气,称如果再有这种事的话,他的诗文从此再不与她们传唱,至此之后,情况好了很多。所以见这女子出去了,剩余的女子虽是有些失落,但也只能怪自己反应慢了。 文桥摇了摇头:“你们这伙人,可真是见不得我过好日子了。好,写就写,如果这小姑娘真有这个本事,我文桥就真认下这小师傅了。”说完,走到台前,拿起毛笔,一挥而就。 “行了吧!” 自有童子举起所写纸张,大声念了出来:“我陈梦愿认今日解出铺子里难题者为师,特立此据。立据人:陈梦,永兴三十三年腊月初三。”虽说这据立得也太简单了点,可众人原本不过是玩笑,哪会认真追究,吩咐童子收好此据,一行众人就浩浩荡荡地朝目标而去。 平福几人跟在那几人之后,平锦、平康平常几人都有些紧张,这事好像越闹越大了。也不知平福能不能行?几人下意识地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一直以来,平福在她们的心中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可这回,可不是她们那些小问题,而是连这些好了不起的读的难题呢!平福能行吗? 平福的心里却少有地涌气了熊熊地斗志,不知为何,从她看到那名叫文桥的人时就觉得极是不顺眼,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呢?一点规矩也没有。这回一定要给她个教训,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但却并没有把握,毕竟虽说她也学了些书,比起一般女孩来说要强很多,可哪能跟这些读书人相比?他们读过的书可比她走过的路都多。只希望里面不要全是书上的问题,那她就没辄了。 进了那屋子,却见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张桌子上有些笔墨纸砚,供来人答题用。一面墙上,只零零落落地贴着些题,大部分都分撕下了,可见已有答案了。这答题方式也简单,只需将想好的答案写下贴在该题的下方,因这些题大多是些无解之题,对于答案倒也没有一定的评定标准,只需要在场之人一半认可,但算是答对了。可以取走相应的物品。 众人对这些剩余之题早已烂熟于心,于是也不再上前,只站在较远的地方说着些闲话,只平常四人上前仔细看些题目,这些题目大多晦涩难懂,几个人虽是已认得许多字,但光看题目意思已是极为费力,更不用说是解题了。 只平福却是一目十行地跳过,不断地向下看,只到了一道题关才停住了脚步,在那里站了良久,似在思考着什么。 平锦平康看了看,实在是搞不懂,便直接放弃了,凑到了平锦那里,有心要问,却又不敢打断了她的思绪。平福可是她们最后的希望了。 平常却在角落处的一道题前小站了一会,才朝平福走去。 良久之后,平福终于有了动静,她转身朝桌子前走去。虽然平福表面上不形于色,但平常还是从她比平常微微轻快的步子里感受到了她的喜悦,看来有戏了。平常忙先她一步走上前去帮她磨墨。换了房间以后,里面东西配置得都很齐全。笔墨纸砚这些东西都是一概不少的。所以平常现在写得几个字也勉强称得上端正了。但与平福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比起来,还是差得极远。 难道真的有了答案?这下子这群文人可真有些惊异了,目光纷纷向这边投了过来。人群有些骚动起来。这些文人虽说是让了平福几个小姑娘到了这里,不过是闹着玩,解解闷罢了,这会子见平福似乎真有了答案,一个个心里升起一种不服之气,他们这么多扬州城里最为有名的才子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题,这一个小孩子竟有办法? 这时,平福已经刷刷地写好了,平常将纸拿起,小心地吹干,用浆糊贴到了那道题的下面。 众人一看,原来是这道题,都凑了过来。 这道题是这样的。 有两个人前来让一个县官断案。其中一位说道:“青天大老爷,他在路上正为如何扛起一麻袋重物而愁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我。他让我帮助他把那一麻袋重物扛到他肩上,我问他:‘如果我帮你把这一麻袋重物扛到肩上,你将给我什么?’他说:‘没什么’,我答应后,帮他把那一麻袋重物扛到了他的肩上。后来,我向他索要那个‘没什么’,他抵赖什么也不给我。请您主持公道,替我把那个‘没什么’要回来。” 这个县官应该怎么断才好? 这个题目实在是出得巧,按一般人的来说的话,倒也不难,只直接断他是刁民,打他几板子撵出去就是了。可如果这就是答案的话,也未免太过粗鲁,大不符合读书人的审美情趣了。如何能巧妙地解决事情才是他们的做法。 平福的答案也简单: 让他县官直接指着一空桌子问他:“你看这桌子上有什么东西?” 那人肯定回答:“没什么!” “那就请你把这个‘没什么’拿走吧!”县官大人只需这么说即可了。 漂亮的字迹,巧妙的答案,立即引起一帮人的赞叹:“难为这小姑娘这心思竟然这么巧。看来文桥兄的这师傅是拜定了。”说完,一群人或掩面,或明目张胆地笑了起来。 文桥倒也洒脱,这答案确实是巧妙,他也无话可说。认就认吧,反正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影响,不会是增加点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他也习惯了。 “既然文桥兄这么洒脱,那我们就择日不如撞日了。侍书,去准备香案之类的。”一面目秀美的小童应声而去。元正琪说完,突然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美目转向了平常。 “刚才看这位小姑娘在那道题前也站了一会,难不成也有答案呢?” 第十八章 拜师风波 一听此话,众人再次议论纷纷,虽然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些困扰他们许久的难题,难不成就被这些小姑娘轻松破解呢?但刚才那个小姑娘的灵敏心思已经让他们不能再小视这些小姑娘了。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难得几个人个个容貌出众,又有这样的灵巧心思,想必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 虽然衣裳不华贵,但气质都好,想必都是些大家小姐换了些常服出来玩的。刚才不叫人回府去取银子想必是怕家人责怪吧。这样一想,众人看她们的眼光不禁都带了些莫名的意味,少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打量。只那元正琪和那文桥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见这么多人将期待的眼光投向自己,平常有些无措,更加确定这位元公子绝不是什么好人,看着他那戏谑的眼神,分明是想看她出丑。只是,平常有些不明白,她跟他连话也没说一句,又没有哪里得罪了他?为什么他跟她过意不去呢?但这一段时间,平常早已明白,有些事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看平常有些紧张的样子,平福鼓励地拉了拉她的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常儿,没关系的。说错了也不要紧。我不是已经解出了一题吗?” 听平福这么一说,平常略带些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看了众人一眼,有些不确定地指了指靠角落的那一道题,悄声问平福:“那个是不是说,要把一根线穿进一个有很多弯的玉里面啊?”她现在认字不算多,刚看了好一会,模模糊糊地猜是那个意思,却也不敢肯定。 顺着平常指的方向,平福看了看那道题,朝平常点了点头:“常儿有办法吗?” 平常的小脸有些微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办法倒是有,不过,却不是我想的,这样行吗?”原来她并不喜欢在众人面前说话,只想找机会偷偷问问平福的,如果是对的话,让平福去说。可刚才那元正琪这么一闹,她又实在想得到那个奖品,便只好说了。 元正琪原本毫不在意地顺着平常手指的方向,朝那道题瞟了一眼,却心下大震,竟是这道题。不由面上带了些争切,如果真能有办法,三殿下可是立了一大功啊。 “你真有办法?快说?不论是你想的还是别人想的都行。” 平常被元正琪的急切吓了一大跳,不由愣了一下。回过神了面露回忆之色,面上泛起一丝微笑:“嗯,这个办法我却是知道的。以前我在家里有一次在一条小溪边捡了一块漂亮的小石头,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但却是透明的。看得到里面有孔,我想用线穿着,挂在脖子上。但怎么也穿不进去。可我老是不死心,因为那块石头真的很漂亮。” “那些天,我一个劲地盯着那石头,娘开始还在那里劝我,说我是个傻丫头,这孔这小窄,中间又那么多弯弯,怎么穿?可见我老不死心,娘也帮我想了好多办法,却还是不成。” 见平常还在那里慢悠悠地讲古,元正琪心下着急,但看着这小丫头一直平静的脸上出现的那抹因陷入回忆而洋溢出一种幸福的神色,他却有些不忍打断。只得耐着性子听着。不过,总算讲到关键点了。 “最后,却是爹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抓了一只蚂蚁,用丝线缚住蚂蚁的腰,放在珠的孔口,慢慢吹气,让它爬过去,线也就穿成了。” 说到这里,平常的眼里有些湿润,那时,她高兴地抱着爹爹又叫又跳,爹把她抱起来放在肩上,满院子里跑。虽说吃的穿的跟现在没法比,可那些和爹娘一起的快乐日子,是她心底最最美好的回忆,只可惜随着爹的生病,那些日子都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平常又打起了精神,听平康说这些题的奖品都是珍品,如果能把得到的东西当了,想必爹的药钱就不成问题了。这样爹娘和弟弟都能过得好,她也就放心了。 得到了答案,元正琪却顾不得这些客人了,伸手招来个小童:“侍剑,把这两位小姑娘该得的奖品给她们。我有事得先回避一下了。”说完,抱拳施礼匆匆而去。 众人见元正棋对这题的答案表现得如此重视,虽有些好奇,但像元正琪这样子的京城贵人的事却不是他们能过问的。虽说平常元氏兄弟对他们均以礼相待,并没有表现出官宦子的弟的作派,但这大些人大都是些秀才举人,虽然还没有真的进入官场,但对这些权贵人家的道道也不是一无所知,不会像一些呆头鹅似地硬要追个根寻个底。 不过,见他走了,众人一时就有些悻悻然,他们来此或是慕这元氏兄弟的人品相貌,或是看中他们背后的势力,为以后的升官之道寻个捷径或增添些助力。此时主人一离去,不少人便也意兴阑珊了。 这时,侍书指挥着几个童子,把香案摆上了。到底是年青人,纷纷鼓噪着文桥要拜师。一个推着拉着搡着,将他往香案前推。 又有人笑着请平福:“这位小姑娘还请上坐。” 平福心中有些恼怒,这些人荒唐,难道还真让她这个小姑娘收这么个大男人做徒弟不成?听说扬州士子形为有些放荡,果然不假。但到底不好拂了这些人的意见,只好按他们的指示,在上座上坐了。 那陈文桥又是整理衣冠,又是上香,一切行礼如仪后,方过来给平福敬茶。 这些,众人突然想了起来,他们对这小姑娘一无所知,连她出身何处也不得知,更不用说姓甚名谁了。虽说女儿家的闺名不方便告诉外人,但好歹也得说个出处才是。 这时,主持礼仪的那陈文桥的好友,知觉公子朝平福问道:“敢问这位小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我们也好有个说法。” 听闻此话,平福有些为难,半天没有开口。平康却满脸兴奋地快口快语地说道:“我们是畅春园金夫人府上的,我姐姐名平福。”平福解开了这么多人都解不开的难题,她十分的开心,如果这件事传开了,平福姐姐是不是也能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被称为才女呢?才女耶!她可是敢都不敢想的。 一听此话,知觉公子愣了一下,一时脸色都僵在那里了,不知如何继续下去,而四周更是议论声嗡嗡声四起。众人看向平常姐妹们的眼光都变了,平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好像带着些打量、轻鄙,就好像看叫花子的眼神似的。不,似乎比起看叫花子的眼神又多了些什么,平常说不出来,但村里男人打量那寡妇钱嫂子的眼色似乎就差不多。跟最开始把她们当孩子似的亲切绝然不同。平常的心闷闷地。 这些,议论声越来越大。 “知觉兄,文桥兄,算了吧。怎么能让一个瘦马丫头当文桥兄的师傅呢?” “就是,难怪刚才看她们奇奇怪怪地,原来是瘦马,难怪了。” “早就听说金夫人调教瘦马的本事却是不错,本来想买上一个来个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只可惜上一批好的全卖完了,只剩些二三等的丫头,却是看不上。这几个丫头却也不错。只是得再等上几年就是了。” “孙兄也这么想?我也是呢!虽说别家也有瘦马卖,但跟金夫人调教的还真没法比呢!” “就是,那陈夫人家的货虽也是不错,但被陈夫人调教得都一个样儿,倒不如这金夫人家的瘦马是各有各的风情好啊。” “嗯,看这丫头,眉是眉,眼是眼的,皮肤也挺柔嫩,就不知这脚却是缠过了没有?那陈夫人家里姑娘的三寸金莲却是一绝啊。不但瘦、小、尖、弯、香、软、正,而且细长纤直,真是扬州一绝啊。” “是啊,自从本朝下了这废足令之后,这做父母的心疼女儿,这三寸金莲却是越来越少见了,真是可惜啊。也只有陈夫人家的瘦马才有这三寸莲了。” “赵兄,想看有没有三寸金莲还不容易吗?喂,那丫头,把你的脚露出来瞧瞧。” …… 第十九章 平福的骄傲 听着这一伙人你一句我一句,平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平康、平锦、平常也一脸无措,她们真没有想到只因为她们是金夫人府上的,这些人竟然一下子便变了态度,再没有先前的亲切和称赞,对待她们的态度便如那随意可供人参观的货物一样。现在竟然还想看福儿姐姐的脚,女儿家的脚哪里是轻易能给人看的? 陈文桥眼看着这些人越来越过分,而眼前那他本欲拜为师的叫平福的小丫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竟隐隐有泪光浮现,这伙人却只顾着自己谈笑,竟有人伸手欲上前拉扯,心底怒气上涌。这些平常觉得还算面目可亲的友人,一时竟觉得如此陌生,这些人是怎么了,就算是瘦马,可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又不是欢场女子,他们怎么能这么随意地对待一个孩子?正欲开口阻止。 平福突然伸手推开了那欲拉起她裙脚的男子,愤怒之下平福力气大增,那男子冷不防被推了个脚底朝天,爬了起来,扬手便欲打她,口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好你个小婊子,竟然敢推爷,让你瞧瞧爷的厉害。” 平常几人惊呼出声,赶忙拉平福躲。平福却甩开了她们的手,扬着头,目光直视那人,竟毫不退缩。 那人被平福瞪的恼火,本来还因为是个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下手,只想吓唬吓唬她,这会儿却有些下不了台来,心一狠,就直接挥手而下。 平福虽表面上故作勇敢,可心底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在手挥下来的那一瞬,还是闭上了眼睛,只听得平常她们几个的惊呼声,疼痛却半天没有降临。睁开眼一看,却是陈文桥伸手抓住了那人。 “赵兄就当给小弟一个面子吧,这小姑娘好歹差点成了我的师傅呢!” 那赵公子知道陈文桥向来是个怜香惜玉的,而且陈家在扬州府势又大,好歹还是要给些面子的。便悻悻然地道:“既然陈兄说了,这个面子我总得给的,算你这小婊子好运。” 竟然被这个自己最看不惯地人救了,平福的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有些感激有些愤怒。但这不干不净地话彻底激怒了她,虽说她是低贱,可也容不得这人如此随意践踏。 “这位公子要看平福的脚,按说平福也不应该拒绝。只是这位公子即对瘦马这么清楚,好歹也该知道看瘦马的规矩。这别的不说,光这见面礼,我们几个可是畅春园的一等丫头,这见面礼可是百两起价的,不知这位公子现在还要看吗?”一边说,一边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 刚才她注意过了,这位赵公子的衣服质地并不算好,而且似乎人缘也不怎么样,刚才他跌倒,不但没有人扶他,还有些人在旁边露出了幸灾乐祸的样子。连那几个歌伎也不怎么理会他。想必这一百两银子他是拿不出来的。 一听平福此言,那赵公子脸色大变,有心逞强,却实在没有底气,在那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窘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平福却脸色一寒,整个人变得如寒冰一般冷肃:“即是拿不出这银子,烦请这位公子的手也给我规矩点。不要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要不然我们金夫人找上门来就不好说话了。我们虽是瘦马,但也不是公子这种人能随便碰得的。” 说完,转向平常她们。 “我们走。” 平福几个被平福这话说得大为解气,她们虽是低贱,但这人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几人心中都有说不出的闷气在心头。 她们跟在平福身后,见平福的身体笔直笔直,步子走得摇曳生姿,即使是考试进也没见她走得这么好过。当下几人福至心灵,一个人将训练时的最好状态拿了出来,步步生莲,飘然离去。 看着这伙丫头竟然像参加完宴会的大家小姐一样不急不徐,缓缓离去,仪态大方,风采斐色。分明将自己当成了得胜地将军嘛。 只看得一群文人诧然不已。这些丫头的脾气还不小。但不少人的心中反而有些愧意,刚才他们那么过分有一部分也是因为那题如果是被几个大家小姐解了,说出去也是件风1iu雅事,偏偏只是几个瘦马丫头,众人心里一时有些被骗的羞恼,方才的确是有些过了。 这也是平福刚才那一翻隐含锋尖的说词得来的结果,自古文人皆有些傲气,如果刚才她们一味隐忍,恐怕这时他们只会有些更过分的举止了。但一翻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的说辞,让他们看到了平福面下隐忍的傲气,引起了他们的共鸣,倒让他们有了丝欣赏。 陈文桥的心中却有些触动,心中对刚才的那个叫平福的丫头有了一丝怜惜和愧意,这师是拜不成了,但如果不是他太轻狂,也不至于惹出这些事了。心中便有些补偿之意。 众人在这里互有说法不提,平福她们几个一出这铺子,平康却再也顾不得了,一头扑在平福的怀里,大哭了起来,口里呜呜低语:“福儿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的。”平福摸着她的背,刚才一番紧张地对恃下来,她浑身都没有力气了。现在见平康伤心的样子,有心安慰,却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只用手不断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平锦、平常在一边虽是没哭,眼却红红的。今天对她们的冲击也是巨大的。她们虽都是一些贫家儿女,可到底从小有爹娘疼,到金夫人这里后,虽说训练严些,行动方面不自由些,可到底没谁打没谁骂,吃的也比以前在家里好,虽说爹娘不在身边,倒底有些寂寞,可有这些同年龄的好姐妹相伴,日子过得其实还算不错。可今天这样的场景才让她们明白,她们在别人的心目中,其实就是一件物件似的东西,是可以随便轻辱的,任意对待的。只因为,她们是瘦马,在别人的心目中,便与那一块帕子,一支笔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更为低贱。 周围的行人看几个小姑娘在这里半天不动,一个还哭哭泣泣的,渐渐就有人不断地将目光往这边投了过来。 平福不欲惹人注意,忙一边揽着平康,一边朝平康家走去。事已至此,虽说天色还不算晚,但几人这里哪有玩的心思,只想快快回到自己的地方去,回到一个不会被欺侮,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去。 平康的娘连二家的,本来就在院子里和几个婆子在那里打牌打得正高兴,却见几个丫头都回来了,看了看日头,天色还早,不由有些纳闷。再一看,几个丫头眼都红通通的,明显一副哭过的样子,此时却招呼也不打,只径自朝屋里走去,不由大吃一惊,难道在外面给人欺侮了去? 忙推说有点事要办,叫一个婆子过来替她,自个儿虽心急如火,但到底在外头不好细问,忙跟着她们几个进了屋子。那几个婆子在那里赌钱赌得正热中,倒也没有注意到平福她们几个回来了。 一回到屋里,连二家的忙问:“柳儿,出什么事呢?谁欺侮你了,娘给你出气去?”这附近几条街,谁不知道她连二家的脾气,柳儿也是在这从小长到大的,竟有人敢欺侮于她? 平康这时才现娘进来了,刚才勉强止住的委屈,这一会儿又全涌了上来,抱住连二家的就是一阵哭,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不止。连二家的从小到大没见女儿这么哭过,一时慌了手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忙将求救地目光投向其它几个丫头,却见其它几人被平康这一带动,刚才在外面硬压住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平福、平锦、平常几个抱成一团,也哭得正是伤心。 连二家的心里急得要命,但见女儿这模样显见是委屈大了,只得像小时候抱她那样的一摇一摇地哄着她。虽说这世道女儿命贱,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虽是偏疼小儿些,但对两个女儿从小也是疼爱之极的。 平康哭了半天才略好些,一边抽泣一边问:“娘,为什么要把我送去金夫人那里?我不要当瘦马?那些人,根本就瞧不起我们,还想瞧福儿姐姐的脚。” 一听平康这话,本来还气愤填赝的连二家的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浑身都蔫了起来,半天,才冒出一句苍白的话语。 “孩子,不要怪为娘的心狠,可这,都是命啊?” 第二十章 连二家的无奈 “娘,你带我回来吧!我不想再当瘦马了。”平康泪眼汪汪地道,今天的事给她的冲击是巨大的,以前训练时的委屈一股脑地都涌上了心头,她好想留在家里,有爹有娘有弟弟,为什么要把她送到那个谁都没有的地方去呢? 听到平康这些话,连二家的泪直往下掉,她又何尝舍得把女儿往那儿送呢?这不过是她和孩子他爹千想万想才为她想好的最好出路啊! 连二家的摸了摸平康的头:“好孩子,是为娘对不起你。可娘也没有办法啊?像我们这种奴才出生的,能给你什么样的好出路呢?虽说现在朝廷有了新法,奴才生的儿女,如果没有签卖身契的话,不算是奴才,算是自由人,不入贱籍。可是,法虽如此,长久以来人们的观念哪能接受,一般的良家子,都不愿娶奴才家的丫头,要不然会被人笑话的。奴才的丫头,只能嫁给奴才的儿子。而奴才的儿子,基本上长大了也是奴才的命。爹娘已经吃够了这当人奴才的苦头,难不成还让你也嫁给一个奴才,将来生的儿女也当人的奴才吗?” 用手帕擦了擦流下眼泪,连二家的接着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儿的出路就只有两种,要么是像你姐姐,进府当了丫环,如果给主子爷看上了,收了房,抬举个姨娘,就是顶天的福分了;运气差的,像平锦的姐姐,可是连个姨娘也没混上,又没了身子,连配个小厮也不成,以后奶奶进府了,心善的日子还好过一点,碰上个容不得人的,恐怕一个开刀的就是这没什么身份的通房丫头了。 这程府里,主子还算好的,可每年无缘无故打出去的丫头,寻死的丫头,被打死的丫头,不总也有几个吗?再好的主子,一旦恼火了,奴才的命不也不当回事吗?三房的太太,人人都说心善,可不过是老爷睡了她房里的一个丫头,最后这丫头就让她卖给人牙婆子了。听说现在已经沦落到院子里了,这真是作孽啊! 再说你姐姐,人人都说她是个好命的,可这姨娘又哪是好当的?你姐姐不想我们担心,回来提也没提,可我们这做娘的,哪有没听到风声的?程大少爷听说最近又纳了大少***一个远房表妹名唤碧纱的为姨娘,是大少奶奶同意的。说她生了云哥儿身子又不好,你姐姐又有了身子,总要给大少爷再找个房里人。要不然老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出去,坏了身子倒不好。据说这远房表妹又会写诗又会做画又会弹琴的,迷得大少爷神魂颠倒的,除了大少奶奶那里,这些天都呆在碧姨娘那里,都近一个月没去你姐姐那了。只希望你姐姐这回能生个男孩,要不然,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才好啊? 娘想过了,既然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儿最好的出路也不过是给少爷做姨娘,那还不如就先准备着。家里没钱送你去女塾,倒不如送你去金夫人那里做瘦马。苦是苦了点,可好歹将来也是一条好出路啊。而且以你的容貌,学些本领,将来至少不至于像你姐姐一样,这么快就被别人夺了宠爱。再趁着年轻得宠的时候,生个儿子,以后就有靠了。你看芍药不也去了吗?” 说到这里看了一下平锦:“她娘跟娘打得还是一个心思。这金夫人的为人娘已经都打听清楚了,姑娘出嫁时还是看你们自己的意思的,你们自己不同意,极少勉强人的。你就好好呆在那里,学点本事吧!我的儿!娘的这一颗心都碎了。”说完,垂泪不已。她虽说平常生性泼辣,可对几个儿女却疼之如命,现在见女儿如此模样,心疼的不行,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年轻时也不想认命,可这人,到底争不过这天啊。 听完连二家的的这一番话,室内一阵沉默,该流的泪已经流干了,几人只觉得心里空荡荡地,没个着落。愤怒、伤心过后,在她们的心里却什么都没有了,对未来的迷茫浮现在几人的眼里。 平福想着今天的一切,一次对娘的话产生了怀疑,娘总说只有嫁给读书人,嫁给当官的人才不辱没她的身份。可身份,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吗?今天那些读书人的嘴脸让她恶心。而一直被娘看不起的爹爹,甚至都不怎么允许接近她的爹爹,她却记得偶尔有些时候爹老趁娘不在的时候偷偷塞着她一块糖,一要头绳的,只要看她吃了,即使她一个笑容也没有给他,但他也笑得跟个孩子似的。在那种笑容里,她深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公主,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好像一件物品似的。自己以后,要嫁的会是像今天这样的人吗?平福想着这样的未来,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但瞬间她又挺起背来,既然出路只有一条,没有回头的余地了,那她绝不容许自己退缩,一定要做到最好。娘说过,什么事都会有办法的,差别只在于人努不努力,敢不敢想,敢不敢做而已。当初如果娘不是用计让爹娶了她,现在估计也只有沦落为妓了。她比娘的处境要好很多,她的命运,要靠自己来改变。 平锦在一阵沮丧过后心里却燃起了熊熊的斗志,当姨娘有什么不好?这世上最受宠的往往都是姨娘,又有几个正妻是受宠的?还不多半独守空房?姐姐就说了,二少爷三天二头地都往她房里跑,二少奶奶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虽说是通房丫头,可二少爷院里的好东西哪一个不紧她先用着。这女人啊,就得抓住男人的心才是。想着今天那些读书人的嘴脸,总有一天,我平锦说让你们往东,你们就不会往西;叫你们往南,你们就舍不得往北。 平康却还是有些迷惑,娘说的话她有些不懂,可她也明白了,她不可能回家了。只能呆在金夫人那了。虽说仍是有些悲伤,但到底年纪小,哭过了,也就好多了。转头看看自个儿几个,一个个眼红得跟个兔子似的,不由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 她一笑,平福、平锦、平常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也都笑了起来。生活中虽有一些阴霾,但只要有阳光,乌云总会散的。年轻女孩子欢快的笑声洒满了屋内。见平康似乎好了,连二家的嘴边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也许女儿现在还小不能理解她的做法,但当母亲的只有为女儿着想的份,哪里会害她呢? 见几个姐妹心情都好了些,平常松了一口气,对今天的事情,她的感觉反而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气愤平福受了委屈,才一直心里闷闷地,现在见她们都好了,她也就放心地笑开了。自从上次跟宫嬷嬷谈过之后,她便想开了,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她改变不了,她只需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可以了。现在,她的愿望就是希望爹爹的身体好好的,娘和弟弟不用为钱而担忧就好了。还有,希望自己新认识的这些好姐姐都能开开心心,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姑娘们,嫂子,这天色也不早了。”一个婆子进来问道。她们在外面玩也没有注意到时间,这一现,可吓了一大跳,回去晚了误了时辰,她们可就要受罚了。 连二家忙笑道:“看我,这一说话就忘了时辰。我马上下去做几个小菜,好歹让姑娘们垫个肚子。” 连二家的自下去忙碌不提,平康却去收拾东西了。一次去园子里,她也没敢带什么东西,这回既然是做马车回来的,可得带些东西过去。 几人少用了一些饭菜,又捎上了连二家的腌的一些酱菜,就又坐上马车晃晃悠悠地回去了,只是回去的路上少了几分刚出来时的兴奋,多了些郁郁之情。 那几个婆子虽然看她们几个眼都红红的,但都以为是平康平锦舍得不得爹娘,几个小姑娘感情好陪哭了一场,倒也没有想到别的。 回到园子里,去拜见金夫人,却是篆香在,说金夫人今儿个却是不在,叫她们自回园子里就好。那几个婆子把平常她们几个又送到百春园就算交了差。照例是宫嬷嬷开的门,几个女孩子规规矩矩地问了好,就回了自个儿的屋子。 还没有进门,一个桃红色人影就飞奔了出来,紧紧抱住平康。 “你们可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们了。” 第二十一章 意外的好消息 几个仔细一看,却是平安,这桃红色的衫子却是没有见她穿过,质地虽只是一般稍微好些的料子,但上面用白色粉色丝线绣着几朵浅粉色桃花,绣工十分精致,越显得红得愈艳,粉的愈娇,白的愈纯,端的是活灵活现,最为特别地是这些桃花的排列位置十分巧妙,在行走间,时隐时现,角度不同,显出的图案也不一样,却都能成画,实在是巧妙非凡。几人一时均是看呆了眼。尤其是穿在本就妩媚异常的平安身上,越显得人比花娇,千般风1iu,万般灵巧,衬得人物越出众。 平锦原来就爱俏,看见这般好的衫子,不禁羡慕地问道:“安儿姐姐,这衫子是在哪家铺子里买的?这桃花绣得真好。” 听见平锦地称赞,再看看其他人眼里的赞美,平安笑得愈开心:“这是我嫂子在家里给我绣的,别看才这么几朵桃花,她可绣了整整一个月,说是再过几个月就是我生日了,到时能不能回家也说不定,本打算到时给我稍来,这回既然回去了,便先给我了。免得到时稍不进来,就白过了个生日。这个外面可是想买也买不到的,不过,平锦你喜欢的话,下次我可以让我嫂子给你们几个都绣一件。嫂子她最疼我了,断不会拒绝的。不过,像这么大的却是不成了。太花时间了。” 一听平安此言,几个人都是心喜不已,这么出色的绣活,就算不能绣件裙子,弄个荷包、手帕的也成啊。一时几人均在纷纷思索,究竟要绣个什么才好。还是平福心细。 “安儿,寿儿还没有回来?”说此话时,平福微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看这天色,这时差不多已经到了酉时了。 听到平福这么说,几人才意识到少了一个人。纷纷感到很是奇怪,平寿一向胆子最小,嬷嬷即说了要酉时前回来,她只有回来的早的,断不会晚,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人影呢?一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担心不已。 “平常,你去找崔嬷嬷打听一下吧!看跟着寿儿的嬷嬷们回来了没有?”几个人中,平常并不像平安、平康那般爱说话,但也不是平寿那样的闷头葫芦,再加上天生嘴角便向上翘,不带也带三分笑颜,一笑更是有融化人心的效果。向这种对外的事派她出去最合适不过了,往往大家都愿意给她方便,就像崔嬷嬷房里那个叫韵儿的丫头,对其它人有时候爱理不理的,但平常求她个什么事儿,却十次能应个五六次的。 平常应了一声,就急忙地朝崔嬷嬷的屋子里走去。崔嬷嬷去其它嬷嬷不同,因为要管理她们的生活琐事,却是和她们住在一起的,只是房子却是离她们住了屋子稍远一些,是一座雅致的小庭院。一个小园子种了些花啊草的,种类很多,平常也不大认识,只觉得姹紫嫣红的,开得极是热闹。平常历来对这院子里管花的特别佩服,这些的寒冬腊月的,还能把获园打理得如此热闹,显是极费功夫的。 平常在家里就极喜欢这些花儿草儿的,如果不是心急寿儿的事,难得来一趟,总是要欣赏一番才去办正事的,这会儿担心寿儿,对如此美景也只匆匆扫过两眼,便急匆匆地朝崔嬷嬷的房里走去。往天这里还有个打理花园的哑巴丫头,名字却也不知,只听韵儿姐姐不停地哑儿哑儿叫的,往常都是常见的,每回来平常都会跟她打个招呼,今儿个却不知做什么去了,竟不在这里。 到了崔嬷嬷的房间,才看见一个叫钗儿的小丫头。平常来得多,她也极熟悉,笑着道:“姑娘来找嬷嬷么?等一会儿吧,我先去通报一声。”说完,就掀帘子进去了。平常就留在外头等。一会儿那丫头就出来了:“姑娘请进。”说完,就打起帘子,平常说了声:“多谢钗儿姐姐”就进去了。 只留下钗儿在那里开心地笑,这些姑娘们,也只有这位平常姑娘每回都客客气气地管她叫“钗儿姐姐”,其实她一个小丫头,哪里配得上称姐姐,起码要韵儿姐姐那样嬷嬷跟前得力的的丫头才称得上。 有些姑娘刚开始进这园子里还管她称一声姑娘,后来知道她只不过是个小丫头,就都只“钗儿,钗儿”地叫了,只有这平常姑娘始终如一,从不曾改变,让人分外窝心。也难怪嬷嬷和韵儿姐姐都对她有些另眼看待了。 一进房里,平常脱下了鞋子,换上了棉拖,不由暖和地叹了口气,这崔嬷嬷真是注重享受的人,连她曾去过的金夫人的房里都没她布置地这么舒适。房里满满地铺着据说是什么波斯过来的大红兽形图案的毛毯,也不知是什么毛,手感极好,色泽光亮。如果不是怕失礼,平常真想光脚踩在上面看看是什么感觉。屋里燃着壁炉,炕上烧得暖乎乎的,暖和极了。这炕她们扬州本是没有的,听说这崔嬷嬷是北方人,冬天是必要烧炕的,因此夫人便特意为她讲工匠弄了这个炕。平常在上面也坐过几次,倒真是暖和,冬天的时候实在再好不过的。 崔嬷嬷穿着件白色棉睡衣,身后垫着个红色抱枕,手里拿着本书,但手却是低垂的,显是没在看,簪儿正拿着一对棒槌给她捶着腿。这崔嬷嬷总说自己是个俗人,就喜欢大红大绿,连衣裳也是红绿搭配地多。可是平常私心地觉得再没有把红绿两色搭配得如此炉火纯青的了,只显得华丽绚目,却一点也不显得俗气,极是难得。 见平常进来了,崔嬷嬷懒懒得朝平常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坐。平常照常福了一礼问了声“嬷嬷好。”才坐了过去。 “平常回来了?玩得可好?说吧!什么事?”崔嬷嬷也懒得客气,直接问重点了。其实她刚开始对平常略微照顾一些是看了宫嬷嬷的面子。宫嬷嬷对平常的特殊其它人可能不觉得,但她们这些跟了宫嬷嬷这么多年的人怎么会不明白?那眼神分明跟看自己孩子的眼神差不离儿。 宫嬷嬷自身孩子早逝,再没有亲人。她们这些其它的嬷嬷都是她找来的,宫嬷嬷虽也称嬷嬷,其实却是这个园子里所有人的管事,她们的任免、去留、薪水都由宫嬷嬷决定,再加上感念宫嬷嬷的知遇之恩,难得她对一个孩子产生了感情,怎么着也得照顾一下平常。 没想到,在跟这个孩子的一些交往中,她慢慢地也对这个孩子有了些感情。这园子里比她聪明的、比她漂亮的、比她天真可爱、讨人喜欢的、比她安静的各种各样的孩子多得是,可平常有一点却是其它人所不能及的。就是她待人的平常心。不论这个人的长相如何、才学如何、地位如何,平常待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顶多跟自己来往得多的人更亲近些,更有感情些,但她从不带有色的眼睛看着别人。这样纯净纯粹的心灵,让她们这些久些世事的嬷嬷也觉得分外珍贵,难怪宫嬷嬷会另外相看。就连她有时候也很难拒绝平常。 “玩得还好。崔嬷嬷身体可好?前些日子不是受寒了吗?可好些了?”平常先关心地问了一下,待崔嬷嬷点了点头,才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寿儿姐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们来嬷嬷这里问问,想看看跟着寿儿姐姐姐的人可回来了?” 听得平常的问话,崔嬷嬷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又舒展开来,笑道:“就你这个丫头瞎操心,这么点子事巴巴地跑过来问。嗯,你寿儿姐姐家里娘亲身体不好,想多留几天。已经打婆子回来说信了。夫人也同意了。你就放心吧!” 见崔嬷嬷这么说,平常才笑开了颜:“那我回去了。”说完,就想跳下炕。 “怎么,我这里是蛇潭虎穴不成?姑娘竟一来就要走?”崔嬷嬷故作生气地瞪着平常。 “好嬷嬷,我也想多呆一会儿啊。你这里最舒服了,你想赶我我还不愿走呢。只是福儿姐姐她们还等着我的信了。” “即是如此,便放你去了。改天过来给我念书解解闷,这些丫头认得的字还没有你多,我看着费眼神。” “知道了,嬷嬷。” “对了,夫人说腊八的时候要带你们出去赏梅,到时候可要打扮得好一点,要别丢夫人和我们这些嬷嬷的面子。优等的和良等的姑娘都要去,你回去通知一下。这些天你韵儿姐姐身子也不好,我打她回屋歇着去了。你就顺便一下,别劳烦她起来了。” “好的,韵儿姐姐不要紧吧!”平常关心地问。 “在睡着呢!你就不要去吵她了,让她歇着,改天再过来探她就是了。” 听崔嬷嬷如此说,平常应了一声就去了。回来转告了平福等人,都放心了许多。又听说腊八的时候又能玩儿了,一个个高兴不已。几个人只是一天不见,却似乎有说不出的话。但有志一同只说了些在平康家里做客碰到平康姐姐的事儿,只上街看到的一些玩意儿,对在铺子里生的事却是只字不提。平安这么高兴,何必提些扫她兴的事呢?那些腌渍话,说出来也是污了平安的耳朵。 平安这回回去却是也捞回了不少好东西,还有一些小玩意儿,以及一些烤饼之类的。众人尝了都说味道好。原来平安家里做的就是糕饼生意,只是她哥哥在经营上却没有什么头脑,导致这生意是越做越差。铺子也没了。这回她哥哥在市集上摆了个糕饼摊,卖些她嫂嫂在家做的一种家常烤饼,却是她嫂嫂无意之中做出来的,味道却是不错。但一直没想到要卖,这回卖了几天,反响却是不错,她哥哥就干脆决定以此为生了。说到这里,平安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以现在这个收益,以后哥哥嫂嫂的日子是不用她愁了。哥哥还说要抓紧时间赚钱,争取赎她出来呢!只是平安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来到这里一些时日,也大概听说一些了,像金夫人手里的瘦马,就是那最差的,出手的时候也是好几百两银子,哪里是哥哥这几年能赚到的,但见哥哥一脸兴奋的样子,她便也不忍说了。 听到这么个好消息,众人都为平安高兴。便提议一起庆祝一下,当下等平常去各房通知了腊八的事,众人就点着烛火,窝在平福和平寿的屋里,边吃点零食,边闲聊着,听平安说些这回回家的趣事,又讨论一回腊八赏梅该穿着什么衣服,烛火映在一张张还有些稚嫩的脸上,这一刻的她们,是如此的幸福。 第二十二章 赏 梅(一) 听得腊八可以出去赏梅,这些天女孩子们高兴坏了,只要不是上课的时间,纷纷在讨论那一天要穿些什么衣服,梳什么样的头,要带些什么。听嬷嬷们的意思,这一次显然是极其郑重的,虽没有说些什么,但这些天荣嬷嬷着重讲了一些对待夫人们的应对礼节及注意事项,显然这次不仅仅是金夫人,恐怕还会有一些其他夫人们。众人高兴之余也不敢放松课程,生怕有哪一些听得不仔细,到时犯了什么错,冲撞了哪位夫人,恐怕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崔嬷嬷也叫韵儿姐姐开了库房,让她们去选当天要穿的衫子。照惯例也是优等的姑娘先选,其次才轮到良等的。 到底是喜庆日子,众人不约而同地选了红色的衣裳或者是其它色的衫子,但上面绣了红花的,看起来喜庆些,到底也不会出什么错处。平安却决定就穿她嫂子给她绣的那件衣裳了,衣服料子虽说差些,但做得精致,看起来也不掉份,反而更显特别。平锦却看中了一个杏黄色佩桃红裙子的一套衣服,无奈她开始有些拿不定主意,到最后犹豫来犹豫去的,这套衣服却被平琳挑走了,因此闷闷不乐了好久。她本来一心想在这赏梅会上出个风头,这回连件像样的衫子的都没有。这三分颜色七分打扮,园子里的女孩哪个模样差了?尤其是平寿平安两个,容颜更是胜众人几分。这没有一件亮眼的衣服,恐怕到时很难在众人面前出头。 见平锦闷闷不乐的样子,平常到底心生不忍,最后把自己挑的一件湖绿色绣粉色荷花的衫裙让给了平锦,她才开心起来。平锦感激得不得了,又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爱这衣裳鲜亮,剩下的衣服她又实在看不上眼,也就接受了。 平常自己就去剩下的衣服里又随便挑了件粉色的也就是了。反正她一向也不爱引人注目,穿得普通一点也没有什么。 到了腊八,众人一早就都收拾整齐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量着有没有哪些不得体的地方,均开心不已。 平康看了平常的衣服,就有些不舒服了,哼了哼鼻子道:“平锦你这个坏丫头,自己当时选衣服不积极点,挑三捡四地误了工夫,这会子却又来抢常儿的衣服,常儿可比你小,你羞也不羞。” 虽说平素喜欢和平康拌嘴,可到底在这件事上自觉有些理亏,平锦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脸上却有些微红。 平常忙拉了拉平康的手道:“康儿姐姐,是我自己不惯穿颜色这么亮的衣服,哪里是锦儿姐姐抢我的?有康儿姐姐在,谁能抢得了我的东西?”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平康的手,平康就撑不住笑了。 “好,我就信了你的。如果有谁也仗着年纪大欺侮你的话,一定要跟我说,我定要她好看。” “谁要谁好看还不一定呢!”平锦小声咕哝着,她虽说不怕平康,但本来就对平常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候见平常又替她说话,打圆场,就不想辜负了平常的这番好意了。但到底有些忍不住,只小声咕哝了句。 见死对头有些示弱的表现,平康自觉占了上风,也就不再穷追猛打了,到底今天是个好日子,再说一会儿也要集合了,也不便再像平常打打闹闹的了。 平福又让她们几个站在面前,细细看过一遍,见确实找不出什么问题了,衣服昨天也都拿出来细细地整过,又挂了一夜,都没有什么问题,便带头去院子里集合了。 这一天的天气却是不错,凌晨下了一场大雪,这会子只零零散散地飘着一些,气温却不算太低,人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极有情趣。早几天,众女孩子就在说,这赏梅到底还是要有雪才有趣,都说踏雪寻梅,有梅无雪终是少了些趣味。 这些天,她们字也认得渐渐多些了,兰嬷嬷就开始教她们背些诗词来,大多数都是些关于梅的。众人也晓得多半是为这次赏梅所做的准备,学得极其认真。现在说起这些来,还真有些文人的腔调了。 只平常暗暗可惜,这雪中梅花固然好看,但这么多积雪,打起雪仗来却更是有趣。跟平福几个说了,她们几个也极是向往,但向往之后,却没有谁当真,毕竟以她们现在的身份,参加的是夫人们的赏梅会,做出点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来,到时回来恐怕没有好果子吃。用平福的话来说,这次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就是了。 听得此话,平锦却有些泄气,她本来还想着显摆显摆,但见连平福也这么说,就知道多半不成了。虽说她自恃自己有几分聪明劲,学东西什么的也极快,但平福见事的正确性却是她极其佩服的。因此到底歇了几分争强好胜的心。 集合对这些女孩子是再熟悉不过了,到崔嬷嬷来点名时,这些女孩子早已排列整齐,看到一班姹紫嫣红的身影,崔嬷嬷暗暗点头,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这些女孩子不论是神情气度还是行为举止,都有了相当大的变化。像这样明明各色服装夹杂在一起,极易给人杂乱的感觉,但由于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让整个队伍显得安静并不喧闹,让人一看便极为赏心悦目而不是眩目得头疼。 “你们想必也知道,这次出去,你们将会见到许多贵夫人。将来的你们,所要侍奉的主母也是和她们一样的人。今天,你们虽不是主角,但总有一天,会轮到你们,我希望你们不要浪费今天的机会。多听、多看、多想,用你们的眼、用你们的耳,而不是用你们的嘴。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但这次出去,关系着夫人的体面,出了什么岔子,回来自有分说。好,现在出吧!”说完,示意一个婆子带路,今天她却是并不跟去的。 听了崔嬷嬷的话,本来还处于兴奋状态的众女孩子立马心往下沉,凉了个透顶,这并不只是一次单纯的赏梅啊,她们代表的还是夫人的体面。想到刚来时的那种禁闭压抑的生活,明明风不大,却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这天----真冷啊! 一时队伍里那种欢欣喜悦的氛围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带着些惶恐,不安及一些好奇的气氛,到底,在那里等待着她们的会是什么样的赏梅会呢? 听到了崔嬷嬷的话,平锦的心更是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看来这次自己还是要安份一些才好,她虽是喜欢出些风头,但到底不是笨人,崔嬷嬷的多听、多看、多想,几个字说得极其明白,若连这么明白的话她都不懂的话,这些日子也是白过了。只暗暗可惜,这次机无法过去了,又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出头的机会了。只有在这园子里位于立于众人之上的几个位子,将来她的未来才能多些保障。虽然对姐姐的这些话她有些不明白,但并不妨碍她对姐姐的信任,从小到大,姐姐的话没有出过错的。 踏着雪,众人一路出了这百春园,向园子西角门走去,夫人她们却是早已从正门出了,带她们的却是篆香。见她们来了,篆香也不多话,只示意她们四人一组上了几辆四头马车,就出了。一路上,众人都无心说话,大约过了一个来时辰,马车才停下了。伺候的婆子们扶了她们下来。 平常抬眼望去,满眼俱是梅花,粉得若霞,红得似火,白得如雪,一时竟看呆了。她从不知,这梅花,也能美得如此壮烈,如此动人心魄。 一时看得入迷,直到一个响亮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她才回过神来。 “看这马车,却是金夫人家的姑娘们来了吧!跟我来!”一个身材健壮,看着极为爽利地婆子迎了上来。 第二十三章 赏 梅(二) 一看见此人,篆香的嘴角抿出了微笑,忙赶紧上前了几步,微微福了一礼:“环大娘好,哪敢劳烦大娘亲自来接我们,随便派个小丫头带我们过去也就成了。这大冷天的,还累大娘遭这个罪。” 一听篆香此话,那婆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我就跟我家夫人说,这金夫人身边的人物那是个个了得啊。就篆香姑娘这份体贴,真不知金夫人是哪辈子修得的福气,竟得了这么个如花解语的丫头,像我们太太旁边这些丫头真是没法子比啊。也难怪最近我们三爷老是惦记着。”那环大娘显是跟篆香极熟,一边伸手扶起篆香拉在自己身旁,细细打量着,口里还一边啧啧称赞:“看这模样儿,看这人品,这哪是丫头,就是一般小家小户的主子奶奶也万万没有这等人品。” 篆香早已羞红了脸,早知道这环大娘是个口没遮拦的,但像这种还没有定数的事都拿出来打趣,心中不由有些恼意。但她也知道这环大娘是陈府大太太从娘家带过来的,虽然口里有些没遮拦,爱开些没大没小的玩笑,但处事却极是俐落,精明能干,是大太太极为宠信的人,于是也不敢得罪,口里只道:“环大娘又拿我这般丫头打趣儿了,我是什么身份,怎么敢高攀府上三爷?大娘也别姑娘姑娘的叫,可折煞我了,我可担不起。” 话虽如此,篆香眉间却隐约有些喜意,这三爷的事,她却是从弟弟德福嘴里听过的,只是全当是他的妄想,这陈府三爷是何等样的人家,怎么会看上她这么个丫头?她弟弟却信誓旦旦地保证,说是上次她去赌坊逮他回来时,这三爷也在,竟一眼就相中了。原本他也是不信的,后来却看那三爷却是十分认真,还说过几天前来下聘,现在看来,竟是真的了。这三爷,她依稀有些印象,长得虽不能说是多么俊逸,但也是面目端正,只略微有些福,但大家老爷,哪个不是如此?德福帮她打听过了,这三爷家里只有个太太和几个通房丫头,姨娘却是一个也没有的。这三太太又是有名的慈善人,遇上了这么个人家,若是能成,也是她的造化了。 环大娘极会看人,见篆香这样子,便知道这事八成有戏了,不由松了口气。她今天专程出来,也是太太示意她过来探探篆香的口气,虽说是三房的事,可三太太一向是个木讷疙瘩头,只懂得吃斋念佛,心虽实在,但惯不会处事的。三老爷要纳个妾,她却不知该怎么操办,便求到了太太的头上。太太又是个操惯心的,难得三老爷看上一个丫头,断不能连这点事也办不成。可对方好歹是个黄花闺女,跟三老爷的岁数差得也有些远,却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若冒然然地上门提亲,万一人家没这个意思,可不砸了陈府的面子? 而三老爷虽说喜欢在外面院子坊里玩,但真个儿说要娶回来,可也是一遭,显见对这丫头极是中意,这三太太也是极和善的,倒也是这丫头的造化了。只三老爷这个喜欢新鲜劲的脾气,不知道这回能维持多久了?但这些也不是她们做下人该操心地事了,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现在既探出了篆香的意思,她便也不再纠缠在上头,只携了篆香两个走在前头,陈府的一些丫头便自觉跟在她们的身后,平常她们便照惯例排了两列,也跟了上去。听这环大娘的意思,看来这次篆香才是今天的主角了,一时各人心里五味杂陈,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事不关己的。 平常就没放在心上,只按着规矩,头微垂,目视前方地上。虽然有心再看一下前方的美景,可到底不敢失了规矩。崔嬷嬷可是强调了又强调,到别人家作客时,最忌讳的就是像个乡巴佬,到处乱瞟了。只在心里安慰自己,既是赏梅,总会有机会的。 环大娘一面和篆香说着些闲话,一面不经意地瞟过身后,队伍整齐、安静,不闻人声,不由心下暗暗点头,早听说这金夫人不凡,但做这一行时间到底还短,上一次出了些出色的姑娘如皎儿、如画、抱琴、飘雪等,让扬州城多少男子抢红了眼,特别是那皎儿姑娘,容貌不要说在扬州,恐怕在整个天下估计都是不常见的了。只可惜,这么出色的几个姑娘,除了抱琴给扬州知府收作小妾,其余的竟全被外地人买走,倒让多少扬州男子惋惜不已,只说此次过后,恐怕多少年也出不了这么好的货色了。她本也深以为然,像皎儿小姐那般的容貌,恐怕不是轻易能得见了。但看看今天这般小姑娘,容貌虽然是及不上,但能赶得上如画她们的却也是有几个,再看这整体的素质,别的不说,但这份规矩,就少有人能调教得出了。看来这金夫人绝不是浪得虚名,而是极有本事的。难怪这次虽然知道她这里并没有合适地姑娘,老太太还亲自吩咐了请她,显见也是看中她的这份才能了。虽说以她们陈府的地位,还看不上她们这些做瘦马生意的人,但到底她们有些本事,调教出来的姑娘好歹上得了台面,比那些认不得几个大字的丫头还是要强得多,再加上她们的出身,也不怕她们妄想着一步登天,再宠瘦马出身的姨娘是一回事,可真把瘦马抬成正室了,恐怕这男人就别想在外面抬起头了。 心里不停地打着转,嘴里却一边和篆香说笑个不停,转眼就到地头了。 “好了,光顾着跟篆香姑娘聊天,倒忽略了各位姑娘了。走,夫人们正在里头等着呢!我们进去吧!”说完,便招呼平常她们进去。这时候篆香却略微靠后一点,让平常她们先行。 平常透过眼角的余光,现前面竟然是一座透明的房子,晶莹剔透,反射着雪花,照在人的眼睛上,亮得有些刺目。心里暗暗称奇,这是用什么做成的房子,竟然会是透明的?真是没有听过的。不知这陈府是何等样的人家?还是这样透明的房子并不是太稀奇?而是她孤陋寡闻了? 随着这环大娘,几人向透明房子里走去,可是说来也怪,这房子明明看起来晶莹剔透,可是众人从外面却是看不到里面的情景。连门也是透明的,与整个房子完全接合,只有一个门把将它标示出来,要不然,恐怕找遍一周也找不到门在哪里。 一进玻璃门,一阵暖气扑面而来,众人身上的寒气一下子就散了。平常忍不住身子颤了颤,这种由冷到暖的突然骤变,还真有点叫人不太适应。 “回老太太,太太。老奴已经把畅春园的姑娘们带来了。”环大娘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禀道。 此时,众女孩儿已面向座,自动排成了两横排,行动迅,毫无声响,不动声色间,队列便已再次成形。 环大娘禀告的声音一落,众人齐齐低身福了一福:“拜见老太太。” “好,好,好”一个极为祥和的声音连声称赞,连声叫平常等人快快起来,又接着道。 “哦,你们看,多好的一些小姑娘,一个个水葱儿似的,我就说金夫人的眼光却是不错的。就是可惜一个个年龄还小,要不然配浩儿那孩子都是配得过的。”说话是一个老太太,满头银,满身绫罗绸缎,上面绣着富贵牡丹的吉祥图案,头上戴珠插翠,显得华贵雍容大方,面目十分慈祥,此时嘴角正含着笑,眼神温和地看着平常等人。 平常等人被她的眼神看过,只觉得犹如春风扫过,只觉得说不出地亲切。一时都有些放松起来。还以为今天面对的会是些非常严厉的夫人,众人都作好了思想准备,不曾想却是如此亲切随和的老太太。 不过,这话却叫有人不依了,只听一个温婉好听却又带着点爱娇的女声传了过来。 第二十四章 赏 梅(三) “老祖宗眼里就只有金夫人,唉,就知道我是个笨嘴笨舌的,也难怪老祖宗瞧不上。瞧不上我也就罢了,可我们家这些姑娘可都是一等一的人儿,老祖宗可不能偏心啊?”说话是一个穿着十分素净的中年美人,大约三十多岁吧,面容十分祥和,长相秀丽,自有一番大家闺秀的气质,她就坐在老太太的旁边,显见是老太太极亲近的人。 老太太一听到这个声音,立马就笑开了,“偏你这猴儿嘴喜欢瞎说,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害臊,还跟个小姑娘似的撒娇。” “我就算再大,不也是老祖宗的侄女儿吗?别说现在了,就是以后七老八十了,在老祖宗面前我还要这样。” “好好好,说不过你这猴儿嘴。等你七老八十了,那时候我早就进土里去喽。”老太太一边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一边笑道。 “呸呸呸,老祖宗肯定是长命百岁的富贵命,没门子说这些丧气话添我堵,可再不许说了,要不然我可生气了。” “好好好,不说了。等以后我变成个老而不死的老妖怪了,你可别嫌烦。”说到这里,就停下了话题,转而朝平常她们招了招手:“好孩子们,过来,让我看看。这人老了,稍微远一点,就看得有些模糊了。我就喜欢漂亮伶俐的小女孩子,看着就让人觉得欢喜,过来让我来看看。” 听得老太太的话,平常她们就靠到老太太跟前站着,老太太仔细地一个个挨个儿打量过去,不住点头。 “那穿桃红色衣裳的小姑娘,过来一下。”老太太朝平安招招手。 平安愣了一下,忙走上前去:“老祖宗。”福了一礼。 “嗯,是个懂事的孩子。难为小小年纪,竟这么知礼,叫什么名字?几岁啦?”老太太慈祥地问道。 平安一一答了。 老太太牵着她的手细细看了一回,又转头笑着对一旁坐着的其它夫人们道:“你们看,这孩子长得又比别的丫头俊俏些。不知以后长大,又是怎么样的颜色,恐怕不会输给皎儿那丫头吧!” 金夫人本来坐在末座,听得老太太此话,忙站起来笑答道:“老祖宗说笑了,这孩子是不错,不过,像皎儿那样的,恐怕我是没那个福气了。要说能跟皎儿一比的,倒是陈姐姐园子里的凝香,如果早个一年出来的话,恐怕皎儿都得避其锋芒了。” 听得金夫人此话,那老太太的侄女儿也不禁露出了些微笑:“妹妹客气了。凝香要说容貌,比起皎儿来还是逊色一分的,只是她有种好处,倒是其它人比不上的。本来给浩哥儿挑个房里人,我是想带她来,无奈前些天,却是有静王府来人定下了,也只得作罢了。” 原来这老太太的侄女儿就是和金夫人齐名的作瘦马生意的陈夫人,只是她起步得却早,再加上家底雄厚,又有老太太作靠山,说起来,倒是比金夫人的生意做得大得多,而且收得姑娘也多,专收些苗子好的,三两年就出手,转得也快。金夫人原是比不上的,不过,金夫人倒是沉得住气,买些年纪小的,多花了几年工夫,倒是一炮而响后来居上,现在名气倒是差不离了。 听得那陈夫人如此一说,金夫人的身子一僵,就好像突然像被针刺了一下,静王府?那不是正是皎儿去的地方吗?当初她劝了这丫头许久,这王府内院,不是那么好呆的地方,偏这丫头跟着了魔似的,硬是不信邪非要去,说什么静王对她是真心真意的。男人,还有真心真意吗?金夫人嗤之以鼻,可无奈那丫头吃了秤砣铁了心,这静王府也不是她这个做生意的妇人能惹得起的,她也只好随了她的心愿。可这才一年都不到,这静王竟然又要纳凝香? 虽然金夫人只是一瞬就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神色,但陈夫人本来就一直在注意她的神色,又怎会觉不了?嘴角不由微微弯起,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去年这皎儿的出嫁,可真是大大扫了她的面子,现下可总算扳回一城了。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之色,就算皎儿容貌再好又怎么样?到底没什么后台,这路长也长不了几年,这凝香的后面可是有她们陈家,这静王好歹也得顾忌顾忌她们陈家的面子。再加上凝香天生香体的奇异体质,恐怕这皎儿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虽说这皎儿现下正得宠,可她得了王爷的宠,却不晓得收敛,只一个人霸着王爷,犯了所有后院女人的忌,这日子能好得了多久?做女人,一旦得势可不能太嚣张,她就等着看这皎儿的好下场。至于这金氏月娘,倒是有几分本事,如果能收拢过来倒也是一大臂助,只是,就怕她不识抬举。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边笑容不断,眼里却暗藏着刀光剑影。 “唉,你们快来看看,刚才隔得远,我还没现,这平安丫头的这裙子的绣活儿,不知是哪个的手笔,我看这扬州一绣娘文娘也不过如此了。” “让我来看看。”一个身着青色袍子,头上并无丝毫装饰,却隐隐有些佛香的妇人凑了过来,这却是陈府的三太太秦氏了。 秦氏越看越是惊异,越看越是欣喜,古井无波的眼里竟重新焕出光彩,她对别的都没有什么兴趣,唯独这刺绣,却是她除了烧香拜佛之外的唯一爱好。对自己的绣工也是颇为自豪的,自以为就算比之扬州一绣娘也不遑多让,现在一听老太太这话,就坐不住了。 二太太王氏心里暗哼一声,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就是改不了这小家子脾性。这三太太秦氏的出身却算不好,三个太太中就只有她是苏州那边一个有名的绣庄老板之女,不知道怎么就给三老爷瞧上了,闹着非娶不可,好歹是个清白人家,老太太心疼儿子,也就允了。但二太太却是瞧不上的,平常都不怎么来往。这时见她一幅小家子气的样子,心里就暗自嘀咕。只可惜老太太偏就喜欢她这个样的,对她这个出身高贵的二媳妇倒是不冷不热的。 “看这绣法竟然似乎结合了南北之长,真是极妙。这位小姑娘,这是谁绣的?”秦氏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直盯着平安问道。 老太太倒是毫不在意,只笑看着。这个媳妇,别人都说她上不得台面,小家子气,也不怎么通人情世故,她倒是有点喜欢的,在这种深宅大院里,不争不抢,活得清清白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也幸亏是在老三那里,如是老大老二那个脾气,一个接一个地娶进来,这个媳妇性子又是这样,怕是家里就不太平了。这回老三说要纳个妾回来,倒是要看仔细才行,万万不可纳个品性不好的。 “是我嫂嫂绣的。”见嫂嫂的手艺得到了别人的赞赏,平安也是高兴极了,当下笑着回答。 “好了好了,弟妹,别拉着人家小姑娘了。这么多人可都在等着了。”大太太乔氏了解这个弟妹的脾气,知道再不打断她,恐怕会一直拉着人家的衣裳研究了,于是开口打断道。她的面容有些威严,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常笑,让人一见便有些肃然起敬之感,心生敬重却不易让人亲近。 听到大嫂的话,秦氏这才惊觉,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平安。对这个大嫂,她从来在尊敬之余有点惧意,她身上自然而然散的官家之气让她有点不敢接近,虽然一直以来她对自己这个弟妹都称得上是照顾,这回老爷要纳妾的事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打点才是妥当。这种大户人家的规矩,虽说她嫁进来这么多年,还是搞不清楚。对老爷要纳妾的事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嫁给这个人这么多年,她仍然对他不怎么了解,平常也很少见面,只偶尔会在她房里睡下。虽说是生活了几十年,可想想真见面的时间,还真不知道有没有一年的时间。这回说要纳妾,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大哥、二哥也都有好几个妾室了,这么多年,他才要纳一个妾,算起来应该是好的。别人都羡慕她,可她的心里,为什么总是空荡荡地呢?秦氏有点惆怅,下意识地把目光向篆香移去,那个姑娘,应该就是他要纳的妾吧,从外表看,倒是挺温顺的,应该还好吧。这么多年过去,对于那些情情爱爱之事她也看得淡了,只希望能过点安静的日子。只是,这姑娘的面容怎么依稀有点熟悉呢? 看到三儿媳的目光移向篆香,老太太了然,这应该就是三儿要的那个姑娘了。看了看她的面容,老太太叹息不已,难怪三儿突然说要纳妾,竟然长得和那可怜的孩子一个模儿出来的。如果说三儿媳有七分像她的话,这孩子就有九分了。三儿看似荒唐,可其实却是几个儿子中最长情的人了。这一点倒是随她早逝的爹了。想到早逝的老太爷,老太太不由心情有些低落,突然有些没了心情。 示意身边的大丫头春香给这些小姑娘们送上早就备好赏钱,又特意赏了这叫平安的小丫头一块玉佩,便让她们退下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重,但随着气氛的转变,众人心里头刚进来时的那种轻松感又渐渐消失了。众人安静地退到了金夫人的身后站立着。 陈夫人到底是老太太的侄女儿,又在老太太膝下承欢多年,一见老太太这神色就知道她又想起了早逝的老太爷了,忙笑着开口道。 “老祖宗巴着叫了我们这许多人来赏梅,到现在大半天儿过去了,侄女儿可是连一枝梅花都没有摘到手里。还有啊。我的,还有其它一些别家的姑娘们现在可都送到了,都在庄子里等着见老祖宗呢!要不要传了她们来这里见过之后,我们就去赏赏梅,庄子里可是备好了热酒热菜,今天风也不大,那边傲雪亭的景致倒好,不如就在那边边赏梅边喝酒,老祖宗乏了就在亭中歇歇,想逛的就自去逛逛,老祖宗看我这个主意可好?” 被陈夫人这一句话从回乙中惊醒过来,不由笑骂:“就你这馋嘴猫打听得周全。也罢,叫她们进来吧,大冷天的,也别把姑娘们冻坏了。早点看完,让她们早些回去吧。” “不过,老祖宗,我家的一些小姑娘们我可带来让她们长长见识了,现在都在庄子里,你都让金妹妹的姑娘们过来赏梅了,可不能偏心!” “好好好,少不了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现在,先传那些姑娘进来,我们先办正事吧!” 第二十五章 赏 梅(四) 退回到金夫人的身后,平常等人总算是松了口气,虽说这老太太看似慈祥,可旁边几个夫人的眼光却总教人有些不自在。到底都是些贫家女孩子,虽受过些训练,但毕竟极少跟这些夫人们打交道,那种自然而然散出的上位者的气息,让她们心里的弦不自觉地就绷紧了。 这时,环大娘又进来禀告道:“回老太太和各位太太,姑娘们都带过来了,现在开始看吗?” “好,你们看着安排吧!飞凤,你好好看看吧,到底是给浩小子挑妾,也得你这个做娘的看着好才行,我们这些人的话都做不得准。” “哪儿的话,一切凭老祖宗做主就是。”话虽如此,二太太王氏的眼睛却不自觉得朝门口投去,先浩那媳妇这都进门几年了,连个消息也没有,这回得挑个能生养的才行。这陈府就他们二房人丁兴旺些,得早点有个重孙子辈得才好,老太太手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又偏疼大房的嫡长孙,不过,梦大侄子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没有,如果他们二房能赶在前头生下个重孙子,想必老太太的心也得向他们二房偏一偏,老太太可是真正的公侯小姐,家里世袭侯爵,她的哥哥可是文忠侯爷,深受帝宠。当年的陪嫁恐怕就抵上整个陈府的家产了,这些可一直都在老太太手里。就算不担这个,光老太太在侯爷面前说上句好话,自家的儿子以后不怕弄不到好差事,随便外放个知府什么的,也比那通过科举从小小地知县做起要强得多啊。陈家族人虽说当官的不少,但也只在前朝出过一个尚书罢了,这一代皇帝一代臣,现在陈家在官场上的风光也只能在这小地方算个人物,在京里可一点话也说不上了。如果不是看这老太太侯爷府小姐的面子,恐怕在这扬州也难有如今的声势了。只是,都是老太太的儿子,这老太太也偏心地太过火了,对他们二房一直冷冷淡淡的,就是对那不争气的三房,也比对他们要热络地多。 看到二弟妹明明故作平静,但却掩不住急切的眼神,大太太乔氏心中暗暗冷笑,这弟妹打得什么主意她又如何不知?想到这里对自己那儿子也是一阵抱怨,这媳妇也已经死了十来年了,却迟迟不肯续弦,你说这造得哪门子孽啊?天天只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瞎混,一提到续弦的事就左顾右转地,偏老太太疼他,还不让他们管的。说哪一天他看上哪家姑娘了自会求着娶。依她看这老太太也有点糊涂了,正经人家的姑娘谁会给他看啊?能看的还能有啥清白人家的女子?这些年眼看着二房媳妇一个接一个地娶进门,她也急啊,这真有了重孙子,这老人家一疼小的,一犯糊涂,到时候他们大房不完全被那二房压过头了吗?不过,她只能在心里急却也毫无办法,这总不能阻止别人纳妾吧。 这时,已经有几个姑娘被带了进来,几人忙集中了精神。 “哟,这穿粉衣的模样跟先浩很配呢,二弟妹你看呢?”大太太乔氏指着一位模样十分出佻的小姑娘道。 老太太也点点头,这小姑娘长得确是还不错。 “也太瘦了些,恐怕容易生病,这先浩媳妇身体本来就不好,再挑个病秧子,家里非乱套了不可。”王氏皱着眉头说。“再看看吧!” 就这样一批批地姑娘三个人一组被带了上来,王氏不是嫌这个瘦,就是嫌那个面色不好,再不就嫌头一看就没光泽,挑来挑去总看不顺眼。后来总算看到一个白白嫩嫩,脸似圆月,面色红润,身材丰满的姑娘,结果让那女孩子转一圈,又说这姑娘屁股有些小了,不利生养,又给打下去了。这王氏什么心思大家也都明白了,就是想挑个好生养的嘛。不过,老太太倒是赞成,陈府本来人丁就不兴旺,她也早就想抱重孙子了,因此倒是越看越仔细起来。 挑到后来,一群人也都眼花了,便干脆五十个十个地上来,也有些模样身段不错的,可再仔细一看,总是各有各的问题,直到最后,陈夫人园子里的一些姑娘也都出来了,却一个合适地都没有挑到。 老太太也乏了,面现困倦:“算了,本来是好玩才出来了,没想到挑个人也这么麻烦。下次也放出风声去,专带些模样周正些,家里多子多孙的,身子也好养的过来选就是了。今儿个看来是不成了。” 二太太王氏虽有些不甘心,但到底老太太也放话出来了,条件列清楚了挑个好的想必总挑得出来了,而且看大嫂一脸面笑皮不笑的样子她心里也舒服了不少,倒是高高兴兴地应下了。 解决了这一端,老太太却觉得有些不舒服了,就先坐车回去了。众人要送,老太太只说让她们在这里好好玩玩再走就是了。 老太太一走,几个夫人太太便吩咐庄里上了酒菜,先用了午膳。几个夫人太太一桌,畅春园里两桌,陈夫人的牡丹园里三桌。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众人将这几个字的境界挥到了最高境界,只几个夫人桌上不时有隐含机锋的话语你来我去,其余几桌完全不闻人声。 待午膳用完,几个夫人就说乏了,要留在这里说会子话,打她们这些姑娘自去梅林里逛就是了,只不要逛远,只在附近林子里逛会,到要回去时,自会鸣锣叫人。 离开了那透明屋子,两个园子的姑娘自然而然地分开了,虽然都对对方有些好奇,但也只是互相打量打量,却并不上前搭话。 平常几个就在梅林边缘走着,却都有些心情低落,明明这周围的景色跟刚来时一个样,却都没有了欣赏的心情。平康平素向来纯真爱笑的脸上笼上了一阵愁云,半天,才幽幽地开口道。 “福儿姐姐,我们以后也是这般吗?我觉得好难受。” 平福看着平康脸上少有的愁颜,嘴角扯出一丝微笑,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张了张口,却半天也说不出来,要说什么呢?以后的她们不也如今天的那些女孩子一样,毫无尊严地被人当着面评来判去,看到那些女孩子进来时隐隐还有些喜悦盼望地眼色,被一口否定退出去的那种黯神伤,平福感同身受。这,就是她们以后的写照吗?被像牲口一样挑挑捡捡,不知到挑捡过多少遍,最后终于被一个主人选中。那种盼望中带些羞耻的感觉就是她们以后要感受的吗?而那些夫人们,就像老太太这样看似非常慈祥的老夫人,在面对这些女孩儿时,似乎也没有她们当成一个活生生,有感觉会受伤的人,而是就像买一件东西一样地挑着她的瑕疵。这种理所当然的冷漠让人有些心寒,如果连这么慈祥的老夫人都是这样看待,那其它人呢?平福想想都觉得可怕,光是看着就已经叫人有些受不了,她真不敢想像有一天自己处在这个位置时心里会是怎么样的感觉? 平常的心里也很是难受,但过了一会儿却又释然了,这回跟上回又有什么不同呢?既然已经成了瘦马,那就免不了要遭人轻贱,只要自己不看低自己就是了,他人的想法这么弱小的自己是改变不了的,只要自己努力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就好。不也是因为自己当了瘦爹娘和弟弟才可以过上好日子的吗?这样就好了。只是,虽是这么安慰自己,心里却一时还是有些低落。 平锦这时却突然开口道:“不,我们不会这样的。就算是做瘦马,我也要做最出色的瘦马之一。听我姐姐说,以前的皎儿姐姐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不仅皎儿姐姐,听说还有一些其它有名的瘦马也是如此。我平锦是绝对不会落到这么一天的。”说起这话之时,平锦的脸色泛红,神色坚定,显然也是受了不少的刺激。 “如果真要这样,那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是平安的话,平安平时虽看似活泼,但其实性子极烈,只是有些事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再加上头脑聪明,知道进退,因为显不出来罢了。只从她听到嫂子的话便要自己卖身进来,虽一部分是心疼哥哥嫂子,但另一部分何尝不是因为潜藏的这一份烈性不允许她成为别人的累赘吗? 四人各自沉思,一时无话。 梅林里的梅花被风一吹,洒落在她们的头上,身上,她们也不去管它,只痴痴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林子散散落落着其它的一些女孩子,想必也和她们一样。在这样一次次地遭遇中,这些可怜可爱的女孩子们都在成长,只是,这成长的代价,是否,太过沉重了一些? 梅花恁是无情,只洒落一地落红,似这些女孩子那想流也流不出来的血泪,一滴一滴,一点一点,又被那绵绵的白雪覆盖。 第二十六章 平寿回来了 从赏梅宴回来,百春园的女孩子似吃了什么补药一般,一个个劲头十足,鼓足了劲学习,不管嬷嬷教了什么,全都像圣旨似的,一字一句都要琢磨研究个彻底,就连嬷嬷们没有教过的,也私下用功着。 兰嬷嬷现在正在教《千字文》,有的女孩子私下里却连《三字经》、《百家姓》这些有注音的书也拿着看了。园子里的书房也对所有女孩子开放了,这个却是不分等级的,只因嬷嬷们说了,再六个月后,会有二次考核,那时才会真正的分级,从此之后,众人所学的内容都会有所不同。一等的会学些大家闺秀才能学习的琴棋书画,歌舞棋牌;二等的则会学些算帐记帐的本事;三等的就不再学认字这些了,只学些女红厨艺之类的。 女孩子们一个个卯足了劲,嬷嬷们的课程也加紧了许多,再不顾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接受,兰嬷嬷教的字从一天十几个字,上升到了一天两三百字;而崔嬷嬷的礼仪课更是无所不包,只一个劲地囫囵吞枣似地往她们头脑里灌,也不管她们是不是接受得了。连最为悠闲的平福也觉得有些吃力了。虽说园里的规矩松了许多,但下了课,再没有人有闲心在外面玩,一个个地都躲在自个儿的房里练字地练字,及礼仪规矩,练上凌晨的大有人在。 平常虽说一直以来都称得上勤勉,但这时也不敢大意,自知自己原本底子就薄,又没有平寿、平安、平锦、平康几个的聪明劲,上次是有几分侥幸的成分,这一段时间虽说是补上了差距,可在众女孩子中要评上一等却也不是稳打稳的,于是又自动加长了练习时间。在她的带动下,平锦、平安几个也不敢放松,这种时候,一个不小心,几人说不定真的就天各一方了。 几人一边用功着,一边却有些担心平寿,都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虽说是夫人允许的,可这些天功课紧得很,回来也不知有没有时间赶上?她们几个可都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这回如果不能都留在一等,到时分开了再见面可就难了。嬷嬷们说了,这回分等之后,可是会重新按照等级分园子进行教导,除了三等的,其它的都是要搬出去的。 这一天,几个下了课回到屋子,还没进屋,却看到平福平寿屋子的门竟是开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阵欣喜涌上她们的心头,难道是平寿回来了? 平康性子最急,也不管是不是,还没进门就“寿儿姐姐”,“寿儿姐姐”地乱叫个不停,忙乎乎地往前冲,平常几个也忙跟了进去,一进去却都傻眼了,还是平福回转地快:“寿儿。”呐呐地叫了一声,却不晓得该如何说下去了。 这还是平寿吗?几个人看着里面的那个人,只觉得心一阵一阵地抽痛,平康更是早已哭倒在平安的怀里,说不出话来。 平寿侧躺着半靠在床上,明明回来是高兴地,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这帮子姐妹了,有心露出一个笑脸,偏偏笑容未出,泪水却已先流下。先是一滴一滴,紧接着却一行一行地,竟是停不下来,这些日子强忍着惶恐、害怕、恐惧以及身上的疼痛不适,全一股恼地冲上心头,如今见到这些亲如姐妹的想念已久的人,便再也忍不下了,只想大声哭出这段时间的所有情绪。平福忙上前轻轻地抱住她,只觉得比起以往,她瘦得更是惊人,竟是一点肉也感觉不到了,当下眼眶泛红,鼻子泛酸。平常、平安两个也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平锦倒还略好些,她跟平寿的接触到底不算多,只跟一个屋的平常最好,但也是心下酸楚。这是谁做的好事?平寿回去的时候虽说比起别人也略瘦些,但也只是先天体质不好,禀性弱些罢了,可好歹气色红润,身体健康;可这回来的时候脸上竟瘦得一点肉都看不见了,跟个骷髅架子差不多,脸上还有些瘀青,显见是被人打过了,额头上包着一块帕子,肯定是受伤了,怎么好好回了一趟家,竟然变成这样子了? 平福抱着平寿,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用手拍了拍她的背,想帮她顺一下气,谁晓得轻轻一掌下去,平寿就“唉呀”一声叫了出来,嘴里直吸气,脸皱成一团,显是痛得不行。平福大吃一惊,忙掀起平寿背上的衣服瞧去,只见背上又是一片红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平福有心要问,但又怕勾起平寿的伤心事,只得暂时放下。 “可有药膏?擦了没有?” “已经擦过了,这些天已经好多了。”回答的却不是平寿,而是一个婆子。众人分开前见过,是随平寿一同回家的两个婆子中的一个,依稀记得似乎是姓齐的。见她端着水过来,平常等人连忙让开。 这些天好多了?那前些天不是更严重?平常几人心下暗想,但就连平时脾气最为急燥的平康都晓得这时不是问话的时候,众人只当没生过什么事的,在一旁看着那齐大娘给平寿换药,不时讲些这段时间生的趣事,如这些天晚上,看着大伙儿都用功,平康顽性最重,虽说还有几分聪明劲,但到这个时候,只靠那点聪明劲恐怕不够了,大伙儿一个个都跟拼命似的,尤其是那些被划为差等的丫头,一个个跟不要命似地连吃饭走路嘴里都念念有辞。平安担心到时候她成绩过不了关,天天压着她一起用功到深夜。无奈她平时懒散惯了,这晚上一用功,白天精神就不足了,上午荣嬷嬷的课还好,荣嬷嬷比较注重练习,通常讲了一会就会让她们练习了;可到下午兰嬷嬷的课时,这丫头就不行了。听着听着竟然开始打起盹来,这些天打盹的女孩子也是不少,兰嬷嬷晓得她们私下用功了,课上也没有太认真计较,偏这丫头打着盹打着盹,突然跳了起来,来了句“鸡腿真好吃”,弄得兰嬷不管也不行了,当下把戒尺拿出来,打了好几下手心,疼得那丫头“阿呀”“阿呀”地直叫唤,说起来,这还是兰嬷嬷一次打人手心,托平康的福,大家总算长了见识。 一番话说下来,平寿的嘴边又扬起了笑容,虽仍是虚弱,到底精神看起来好多了,这时,齐大娘出去倒水,除了平福留了下来,几人就都借口告辞,说用过了晚膳再来看她。 一到屋子外面,几个人也不管那齐大娘还要去倒水,就把她往旁边的屋子里拉。齐大娘看了刚才的情形,哪里不晓得这几个小姑娘的感情的,也不挣扎,就跟了她们过去。这段时间,她的心里也不好过,好好回去的姑娘,弄成这个样子实在叫她心里不是个滋味。虽说不是她的错,可如果她再小心点儿,也不至于这样了。偏这平寿姑娘又是个心地极好的,出了这事,不但一点也没有埋怨她,反而在夫人面前帮她们说好话,虽说夫人的处罚自有定论,不会因她这么个小姑娘说上几句就变了,可这份心意却是难能可贵,她婆子算是领了。等平寿姑娘好了,她出了这园子,夫人的惩罚自会下来,恐怕几个月的月钱是没有了,级别也得降一等了。 一进到屋子里,平康就迫不及待的问:“大娘,究竟寿儿姐姐出了什么事?好好的回家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第二十七章 齐大娘的回忆 根据齐大娘的说法,原来平寿家里除了一个爹,竟再无其他人了。平寿的娘早逝,也没有兄弟姐妹。 齐大娘和另一位姓方的婆子和平寿回了她家,见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平寿她爹回来,眼见要晌午了。齐大娘和方婆子就跟平寿打了声招呼,一起去集市里买些菜回来,准备好歹也做午饭吃了再说。因为是平寿家里,她们两个也没想到会出什么事,就两个人结伴出去了。 没想到等两个人回来,这平寿竟然不见人影了,家里铁将军把门,却任她们怎么叫都不见一个人应声,而房子门前的地方,更有零零散散,滴了一路的像鲜血状的东西,只急得她们团团转转,却又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还好旁边一个大婶见她们叫得可怜,又问过她们的身份,才告诉她刚才却是平寿她爹回来了。她们也不知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回来了又出去,接着后面就跟着几个打手模样的人,紧接着一阵东西倒地的巨响,接着平寿就被拖走了。也不知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平寿出来的时候额头上面血直流,看得吓死人了。那些人也不管,拖着平寿就走人了。其中一人好像丢了一包银子给平寿他爹,再后来的事她也不知道了。 齐大娘她们赶快问这平寿他爹又在哪里?那大婶才跟她们说估计应该在如意赌坊里。 打听了平寿他爹的衣着相貌,齐大娘她们紧赶慢赶赶到了如意赌坊,正碰到平寿他爹垂头丧气地从如意赌坊里出来,两个人也顾不得客气,急忙堵上去就问平寿的下落。 平寿他爹先前还不肯说,但齐大娘她们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婆子,这人丢了她们回去怎么向夫人交待?当然由不得他糊弄。只说如果不交出平寿的人来,就要将他扭送到官府,问他个拐卖幼女的罪。要知道虽说平寿从人伦上来是他的女儿,但即已卖予金夫人,从法律上来说却是与他再不相干的,现在他又将平寿卖给别人,告他一个拐卖的罪名是绝对成立的。这平寿他爹见此才有些怕了,说出将平寿卖给绮玉楼了。齐大娘她们直叫这作的是什么孽啊?但也顾不得惩治平寿他爹了,先保住平寿要紧。 还好这绮玉楼的鸨娘也知道她们畅春园的名声,要知道她们园里出来的红玉现在可是扬州知府最宠爱的三姨太太。因此那鸨娘倒也不敢多做为难,只说叫她们等上一等,问了她们的姓和名,说要派人到畅春园里问上一问,如果她们的话是真的,那她也不多做为难,只需要把她买平寿的银子原数给她,她就放人。 只这一来一回又花了不少时间,等她们接到平寿时,平寿却已经陷入了昏迷中,脸上流满了泪水,人在晕迷中还不断叫着“娘”“福儿姐姐”“常儿妹妹”的。真是看了就叫人心痛。 这脸上的一巴掌也不知是谁打的,她猜大概是从平寿家里被带出来挣扎的厉害时打的,额头可能也是挣扎时不小心撞到哪个角落,听丈夫说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看运气了。但她们已经遵照夫人的嘱咐,请了最好的大夫了。背上的鞭子却是到了绮玉楼挨的,对于刚进来的新人,这些地方有的是调教人的手段,还好平寿的年纪小,只挨了几鞭子还算好的。有些年纪大的姑娘,被整治得更是厉害。 只是平寿禀赋本弱,这又受惊又挨打受冻的,却一下子病倒了,又烧又说糊话,请了大夫,过了好几天才算清醒过来,人却瘦得不成形了。又休养了几天,大夫说可以上路了,平寿也不愿再呆在那个家里,几人才匆匆赶回畅春园。原来按照夫人的意思是最好就看养着,身体好了再回来也不迟的。可平寿竟是一天也不愿在家里呆着,她们也晓得她的心思,只好依了她。 听完齐大娘的话,几人一阵沉默,半天平康才呐呐开口:“难怪寿儿姐姐从不曾提及家里的事,我以前竟然都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早知如此,就让寿儿姐姐一起去我家玩好了,又怎么会生这样的事呢?”平康一脸后悔的表情说道。 其实何止平康,平安、平常听了心里都有些自责,几人因为平寿平时话就少,竟从来没有注意到平寿从来不曾提到过家里的情形原来并不是因为个性羞怯,不喜说话,原来真正的原因只是因为她无可眷恋,所以才一个字也没有提过。 如果几人再仔细一点,那天平寿的表现分明就有些异常,只是几人光顾着自己高兴,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想到这里,几个心里大是痛悔。 平锦与平寿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倒是旁观者清:“她自己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呢?你们现在也别忙着在这里后悔了,还是多想想以后的事吧。马上就要进行考核了,赶快把她拉下的功课赶上才是,她身上的伤也要早点好才是,要不然这个样子连考核也参加不了。” 听了平锦的话,几人这才从低迷的情绪里摆脱出来,不过,平康又马上皱起了小脸:“这段时间学的东西也太多了,我记是记下了,可仔细说起来,却不知道学了些什么?”平康这个记性真是十分有意思,嬷嬷们讲的东西只要没打瞌睡,向来是记得牢牢的,可是你一问起她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在哪节课上学的,她就会一脸呆滞地望着你,完全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平锦、平安也是一脸无可奈何,她们虽不比平福,但在家里好歹也都认了些字,现在的课程虽说紧些,但于她们来说并不算困难,所以笔记上也只记了些认不得的生字,可每个人不识得字又不一样,拿给平寿看恐怕也没太大作用。两个人不由绞尽脑汗地回想着这些天的功课,就盼能记得起来。可哪里又想得齐全。 平常却抿嘴一笑,掏出一个小本子,里面的东西记得齐齐全全,众人看了不由精神一振,平安笑着问道:“什么时候竟记得这么齐全了?我看你跟福儿姐姐也认了不少字,现在比起我们来差得也不多,怎么笔记倒全记了?”她们现在上课的顺序是按成绩来的,平常是最后一名,坐在平琅的旁边,几人又不用笔记,倒是从来没有注意到她的功课笔记记得这么齐全。 平常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又不比你们记性好,有时候明明学过的东西当时是记住了,可过了几天又不记得了,于是干脆就全记在本子上了,这样多记几遍就不会再忘了。” 见到解决了头等大事,几人心下也是一轻。这时,几个丫头送晚饭过来了,几人便招呼了送到平安她们房里的丫头把饭送过来,干脆就在一起吃了。这些天几人都顾着各自的学习,倒是很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一时也是其乐融融。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些闲话,或考些今天学得东西,倒也是十分温馨。 平福是到了深夜才从平常口里听说的。她是趁平寿睡了才偷偷溜过来打探情况的,两个人窝在被子里偷偷地说着话。她可不敢去平安她们房里,平安有些懒,平时还好,但长段的话一般是不愿说的,而平康,好好的事一到了她嘴里,总觉得有几分失真了,再说她那嗓子,一说到激动处,这音量就不知道下降,这深更半夜的,她可不想引人注意。 待打听完了情形后,她又偷偷地往自个儿房里溜,只是天黑了,她又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连个烛火也没点,出去时,免不了这里磕磕那里碰碰,到了二天,平康就一直好奇地指着她手上的瘀青问是哪里弄的,搞得人哭笑不得。 不管什么样的伤痛都有过去的一天。平寿虽说对爹的举动伤心到了极点,但一直以来这个爹就跟她并不亲近,卖她也不是一次了,以前在家里时也是动辄打骂,这回她终于死了心。自此之后,平寿就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喊过一声爹。 孩子恢复力是惊人的,平寿到底在考核前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便也和平常她们一起去上课了。齐大娘也回去了,只听说罚了两个月的俸,降了一级,到底也没受什么太大的责罚,平寿也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倒让这两人产生了似母女般的情谊,齐大娘回去后,还不时托人稍了些东西给平寿,倒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日子一日复一日地过去,就在众女孩子或是期待或是惶恐或是惧怕的心情中,这考核的日子终于还是到了。 此时,已是腊月二十六了,离这一年的除夕已没有几天。 第二十八章 迟来的复仇 考核的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不管怎么样,平常她们几个总算都留在了一等的行列里,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 “还好平如那丫头使了个阴招把平琳那丫头挤下去了,要不然常儿你可就要掉到二等那里去了,好险!”平锦有些兴灾乐祸,她拍了拍胸口,现在想来还有些庆幸。本来她还有些为平常担心呢,今天好多人的表现都比平时要好,显然是藏拙了,没想到平如竟然能忍到这个时候才出手。那丫头可真能忍,看她平常对那平琳平琅有求有应,任她们呼来唤去,她还以为她早认命了呢,没想到却是个有心计的。换成是自己,平锦可没这个信心能做到她这种程度,以后对这丫头可不能掉以轻心,不然什么关键时候被她阴上一招可就亏了。只可惜被那平琅逃过一劫,倒是可惜。平时就看那平琳平琅不太顺眼,装模弄样的清高小姐样子,好像别人谁都比她低一等似的。也不过是个破落举人的女儿罢了。 “可是平琳姐姐实在太冤枉了。”说了一句平常就没有再往下说下去了。虽然觉得平琳冤枉,可平常觉自己心里却是暗暗高兴地,不禁有些羞愧。这次她又是最后一名,如果平琳姐姐没有出意外的话,原本她应该到二等才对的。她好不想跟平福她们分开,所以平琳考试中途跑了出去到最后也没有回来,她的心里深处其实也是暗暗高兴的。 这次大家都好强,即使她每天看书看到深更半夜,比所有人都努力,可她的基础实在比大多数的人都差,这开始学字也不过二个来月的功夫,拼了全力,也只能在危险的边缘徘徊。 其实这也怪不得平常,这扬州城与别的地方不同,历来文化氛围浓郁,就是贩夫车卒,也大多识得些字。而扬州城里的女孩儿,不论贵贱,就是上不起女塾,到了五六岁时也会由家里大人教导认些字的,有些体面的人家,更是让女孩儿上女塾,学些琴棋书画之类的,就是不能全精通,好歹也能添些书香气。 秀娘当初本也打算教平常认字的,只是有了平常弟弟,便想着等两年再说,反正也不急,没想到这一等竟再也没有了机会。平常能在这二个来月里过这许多女孩子,其实也已经颇为不容易了。只不过她可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比起别人来说还差得远。 看到平常一脸过意不去的表情,平锦戳了戳她的额头,有点恨铁不成钢,又不关她什么事,她在内疚个什么劲。 “你这个傻瓜,是你放泄药在平琳的早餐里的吗?” 平常摇摇头。 “这不得了,又不是你做得的,平琳她自己害了平如,现在平如反过来害她,谁叫那个傻瓜不提防别人,现在又怪得了谁?你在这里瞎内疚干什么?难不成你不想跟我们一起啦?” 平常赶紧又摇摇头,她只是觉得明明自己实力不够却占了平琳的位置有些心虚罢了,真要她还回去,她也是不愿的。她还想跟平锦她们一块儿,可不想一个人呆在别处。想到自己一个人,平常就觉得有些可怕。赶紧把头摇了又摇。 看到平常不停摇头的那傻样子,平锦笑了起来,赶忙用头固定住她的头:“好了好了,知道了就好。我们赶紧收东西吧。迟了可没人等我们。” 说完,两个人一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嬷嬷们说了,给她们半个时辰收东西,只带些私人物品就够了,连衣服什么都不必带了,那边自有新的准备。到了时候就自动来院子里集合,然后会有人来带她们去该去的地方。 平常的东西早早就收完了,又帮平锦收,她一大堆上次从家里带回来的头绳,还有些现在用都用不着的簪子、钗子、钿、梳的,说是她姐姐给她的,她姐姐虽说只是个通房丫头,却是极受宠的,这些东西二少爷一买就一大堆地给她,她也用不着,就都拿回来给她这个妹妹了。 这时,平福她们几个早就已经收完了,过来一看这边还没有收完,连忙也过来帮忙,人多力量大,倒是很快就搞定了。 平康看着平锦这么多头饰,倒是很羡慕,一次好声好气地道:“平锦,你这些钗子真好看,什么时候借我戴戴成吗?” 诧异地看了平康一眼,两个人还从没这么好好说过话,不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也觉平康其实也没那么讨厌,有时候还是有点可爱的。因此大方地说:“以后要用的话过来挑就是了。不过,有几个是我最喜欢的可不成。” 见平锦答应了,平康开心地笑了,上次出参加那赏梅会,那陈夫人家里的姑娘们的戴着这些她看也怪好看的,不知怎么就上心了,这回平锦竟然说随她挑,不由看平锦顺眼了不少。忙狗腿地上前帮她拿一些小包袱,平锦笑着骂了一句:“狗腿”,要是以前,早就又吵起来了,全现在人看得顺眼一点了,连这话听在耳边也没那么刺耳了,平康照样乐呵呵的,平常几人在旁边看到她们竟因为这些头饰而和好,不由地好笑不已。两个老是喜欢拌嘴,有时候也吵得她们头疼,想了不知多少办法也不见好转,没想到现在竟说好就好了。但不管怎么样总是好事一件,几个人和乐融融地就去集合了。 几个人一到院子里,觉那里竟围满了人,生什么事了?几人走近前一看,却是平琳,她正跪在荣嬷嬷的跟前,拉着她的衣角:“嬷嬷,求您了。我这回真是被平如那贱丫头给害的,烦您给其它嬷嬷说一声,再容我考一次吧。” 听到这话,平常不由地心提到了噪子尖上,如果再考一次,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这次的好运了。不由地紧张地把目光投到了荣嬷嬷的脸上,却见荣嬷嬷地脸上如往常一般,古井无波。 平琅见荣嬷嬷毫无反应,便也在姐姐旁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嬷嬷,我跟姐姐求你们了,如果不是平如搞鬼给我姐姐吃了泄药,她一直拉肚子,不然不会离开考场的,再给她一次机会吧。我姐姐一定会考好的。” “考过了就是考过了,是她自己离开考场的,又不是我们推着她的。现在说是拉肚子,谁知道是不是害怕掉落下来故意装的,我可不想考两次。”说话的是排在平常前面的平碧,她今天好不容易才终于升到一等了,可不想再掉落下去。要知道她跟平常的分数只差了一分,这再考一次就以她跟平常最为危险。 “以平琳姐姐的实力犯得着吗?我看有些人是怕再考一次的话就又落回原处了吗?不过,这乌鸦能变成凤凰吗?”说话的是平喜,她却跟平琳她们交好。这原来的优等里面,平福她们原是一个房里的,关系本就好,平锦跟平常一个房,自是跟她们走得近。平喜、平清却都跟平琳、平琅交好。这次平琳掉了下去,她们自是替她不平。 “你----”平碧涨红了脸,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平喜说的确是实情。情急之平,她把矛头转向一平常。 “平常,你说,你愿意重考吗?”这平碧也聪明,平常她们六人关系好是众所周知的,只要平常说个“不”字,平福她们自会都站在她这边,一共十人,六人都不同意重考的话,这结局也就不用说了。说完这话,平碧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平喜她们则把急切的目光投入了平常。 “平常,你可不能因为怕自己掉下去,就昧着良心说话啊?”说话的是平清,平常跟她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却不知道她是为了帮平琳一时情急还是怎的,竟然也把矛头指向了平常。 平福几人气愤极了,她们几个在那里吵来吵去,干嘛拉上她们平常。平康一个就不干了:“喂,你们吵你们的,干嘛找上我们常儿。” “哟,明明都掉了还偏不服气,在这里跪来跪来,哭哭啼啼的,演给谁看啊?”平锦却是不惧,她从小跟平康还有其他家生子的丫头小子吵惯了,这人竟然欺负到跟她住一起的平常,这不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吗? 见平康、平锦都出口了,平福、平寿、平安就不多话了。论讲理还好,这种吵横架的事平福却是不擅长的。平寿就更不用说了,长这么大,她就没吵过架,虽说气得脸都红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平安倒是有心开口,可是平康、平锦两人就够一台戏了,似乎轮不到她出马。 平康、平锦如此泼辣倒是平喜、平清没有想到的。不过,她们也不是吃素的,当下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荣嬷嬷这里见一堆丫头吵个不停,倒是不急着开口了,见她沉默,平福便也明白她是不打算出面了。不由心下有些着急,常儿为人极是善良,现在两边的人争来争去,看似她们占了上风。但如果平碧和平清她们一致要常儿拿出一个态度来,依常儿的个性会作什么样的决定实在难说。如果重考,掉下来的只会在平碧和常儿之间。一时不禁对那平碧心中暗恨不已。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平琳在荣嬷嬷面前跪了这么久,见她一点反应没有,反而任由平清、平喜和平康、平锦她们争来争去,不由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想到这里,她忽然开口大喝一声道:“不要再吵了。” 这一声立即把所有的声音都盖过去了,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聚集到了跪着的平琳身上。平琳心下一狠,满脸决然的道:“平常,你说句话吧!” 第二十九章 平常的决定 平琅惊呼一声:“姐姐。”却看到姐姐满脸绝然的表情,两人之中她一向以姐姐的意见为主,见到她的表情就明白了她的心意,于是住了口。 平碧、平喜、平清刚才虽都争着让平常开口,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却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不仅是她们,所有院内的人莫不如此,现下,就看平常的了。是考,还是不考? 平福几个心下大急,可到了这个地步,这事态却不是她们几个能控制得了的了。除非----荣嬷嬷能开口,可荣嬷嬷明显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样子。 这么多的目光在平常的身上,平常不禁紧张起来了,该怎么办呢?她下意识地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平福,可平福也是一脸为难的表情。平常只得失望得收回了目光,她实在不愿再考的,不想冒着和平福她们分开的危险。可是平琳这么可怜,也很冤枉,一个机会也不给她,对她来说不也是很不公平吗?平常不禁左右为难。突然,她看到了在一旁静立的荣嬷嬷,不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荣嬷嬷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她刚才一直不开口,也是想让这些女孩子多经历一些,这样的事情,在她们以后的人生中,不会只有一次。她不开口,是想等一个结果。而当这个结果出来之后,她却要亲手打碎它,给她们上上深刻的一课。可平常这一笑却让她不太确定了,看来她的如意算盘很有可能被这个孩子打破了。 解决了心头大事,平常心头大松:“荣嬷嬷。” 随着平常的这一声,众人似乎这才意识到这里还有这么一个主宰她们所有的人。 “如果按平常的意思的话,平常当然是不愿意重考的。可是该怎么做想必嬷嬷们自有打算。平常听嬷嬷们的。” 只是一句话,平常就把这个烫手山芋又丢回了给荣嬷嬷,荣嬷嬷心里有些震惊,这个孩子,虽然在众人之间脱颖而出,但她们也只是看宫嬷嬷的面子,和她平时的勤奋罢了,没想到,在这种关头,她竟能把握住事情的本质。是,在这里,只有她们这些嬷嬷才是她们命运的决策者,而在她们以后的生活中,也只她们的主人和主母会是她们命运的决策者,如果连这个都忘记了的话,势必会自己将自己置身于危局。 刚刚如果平常做了决定,不论这孩子说是考还是不考,她都会轻轻松松地推翻她,因为这项权利,她并没有赋予给这孩子,沉默,并不代表同意或允许。其他人只是因为她的沉默,就将她的行为视为默许,可事实上,她却并没有表过任何态度。这种随意臆断决策者的想法是相当危险的,根本就已经失去了方向,人心从来都不是可以仅凭想象就可以猜测得对的。而尤其是上位者的想法,更是瞬息万变,有时候只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事,他们都有可能改变自己原本的决定。 只有这个孩子把握到了本质,不管她有没有说话,不管她的决定是什么,只有她们这些嬷嬷才是她们的决策者。她并没有经过训练,完全只是根据本能做了这个选择,而这种本能有多难得,只有荣嬷嬷这些见多识广的嬷嬷们才知道。而更为难得的是,在作出这个选择的同时,这孩子又同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种态度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情理之中的选择,如果她再将这个问题丢回给这孩子,那她做出了情理之中的选择却再也无人会怪这孩子。因为平常不是没有给过平琳机会,而是她荣嬷嬷没有给平琳机会。 见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荣嬷嬷的表情却依然一丝变化也没有,只是用一贯冷漠的声音说道:“平琳,经过我们一致的决定。你暂时跟二等姑娘们一起学习,两个月后,在二等里面会再有一次考核,会有两个人提拔到一等里面。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自己好好把握。如果再把握不了,那就是你自己的命了。另外,不要说什么别人害不害你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这样的事多的是。我们嬷嬷们不会过问,但有一点,你们在场的人都要记清楚。” 说到这里,荣嬷嬷用冷厉的目光扫了一眼全场:“用什么手段我们不管,但如果给别人的身体造成伤痕,影响到夫人的买卖的,是绝对不允许的。至于会有什么惩戒手段,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好,一等姑娘们现在列队跟我走!”说完,带头出了这个小院。 听到这个结果,平琳平琅她们她松了一口气,以平琳的能力,只要小心一点,绝对是能考到一等的。因此,平琅、平清、平喜几个依依地和平琳告了别,又狠狠地瞪了一旁的平如,就默默地站到了队伍中。 平琳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对自己的能力她是有自信的,不要说剩下的这些虾兵蟹将,就是将她放在原来的优等里面,她也是绝对的前几名。她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一个人----平如,今天让这死丫头看够了笑话,心里得意了是吧!平如,欠你的,我已经还你了。从今以后,不要再惹我,要不然,我平琳也不是好欺负的。 平如一反以前的狗腿和畏缩,冷冷地看着平琳,这不过是你欠我的。有什么手段就使上来吧,我平如虽只是个乡下丫头,但也不要以为是好欺负的。即到这里来了,就是一样的人,有什么招,我就接着了。平琳,现在我虽不如你,但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出你。到时候,看你再拿什么举人小姐的架子。 两人之间漏*点四射,但到底不关平常她们什么事了,列好队,平常她们早跟了荣嬷嬷上去。 而所有的人心里却都有些凉飕飕的,她们原以为嬷嬷们是不知道平琳为什么没考成所以才不管的,没想到嬷嬷们却是根本不在意其中有什么缘故,也不在意有人使了什么手段,她们要的只是最后留下来的人。一时,众人望向别人的目光都多了些防备和戒意,她,会对我做些什么吗?我能信任她吗?嘴里虽然没有言语,但一个个心里都提高了防备。 还有两个名额会在她们之中产生,留下来的二等女孩心中都有些势在必得,那两个人之中,有一个必定是我,所有的人都在心里暗暗誓着。竞争,从来没有停止,似乎更为激烈了。这两个名额,又要背负起多少女孩的希望和伤悲? 荣嬷嬷一直带着众人出了百春园,最后来到了畅春园的西角门,然后出了园子,有三辆马车在等着。 荣嬷嬷也不管她们,只说了一句“五人一辆”就自顾自上了一辆马车,显见是要她们自行分配了。平琅、平清、平喜上了一辆,临走前,不怀好意地看了平碧一眼。刚才荣嬷嬷的话说得很清楚,只要不造成影响买卖的伤痕,她们之间使什么手段,嬷嬷们不会过问。这平碧,她们不会轻易放过,顶了平琳的位置,刚才还敢这么跟她们说话? 平常她们六人挤一挤倒也能坐得下,可荣嬷嬷刚才说了五人一辆,她们也不好违背。平福就吩咐平常她们几个上去,她自己去坐另一辆。 平碧这时候倒有些怯了,她实在不敢跟那平琅她们坐一起,她们刚才眼神实在叫她害怕。刚才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这时,才开始后怕了起来:“平常姐姐,我跟你你换一个位置可好?” 第三十章 离 开 “她是你哪门子的姐姐?有你这样随时会引祸上身的妹妹,我们常儿可没这个福气,也不敢有这个福气。”平锦气不过她刚才把火引到平常身上,立马刺了她一句。平康、平安的眼里也满是敌意。平安最瞧不起这种没有义气的人了,明明是自己的事,却硬要把别人拉上,什么人嘛。平寿虽看这平碧也有些可怜,但也有些恼她刚才害平常,再说她平时本来话也不多,这时就更不开口了。 这平碧心下有愧,也不说话辩解,只是看到刚才平琅她们的眼神,她真不敢跟她们一块。因此,虽被平锦抢白了一句,她也不作声,只可怜兮兮地看着平常,眼里隐隐泛出泪意。见她这样,平常就心软了,刚才可能就一时情急吧!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见平锦她们几个都气不过,便也不好一下子就答应了。 这会儿见平锦几个也不作声了,平常就应了:“嗯,那我去跟福儿姐姐一起了。你就在这儿吧。”说完,就朝平福那边走过去,一会儿就上了那边马车。 平锦几个虽仍旧心里不太舒服,可看平碧这可怜样,到底都是些孩子,心也硬不到哪里去,便不作声算作同意了。一个个都踏着板凳上了车。平碧忙也跟了上去。 马车行驶得十分平稳,里面十分宽敞,虽然坐了平常她们五个人,但一点也不显拥挤。平常好奇地打量着,今天这马车与她们以往坐得却不同,更为宽敞些不说,而且里面的布置也更豪华,脚下铺了毯子,十分柔软,三面可以坐人,而且,坐榻很宽,里面还放了几床厚被子,可以供人倚靠。窗帘也不知是用什么料子坐得,刚才在外面时,并不曾看到里面,但现在坐在里面,却可以轻易地看到外面。在马车中央,还有个长形的小几子,固定在木板上,上面放些一些点心、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马车虽然平稳,但到底在走动中,这些杯子却稳稳地,动也不动,平常心中好奇极了,不知不觉中就说了出来。 “听说这种杯子的底座是用一种叫做磁石的做成的,固定在小几子上,而杯子的底端也采用一种特殊工艺,附上了一些铁屑之类的,这样杯子就紧紧吸附在底座上了。不要说这车走得这么平稳,就是再颠簸,也是不防事的。这东西也是近些年在极北之处有人无意之中现的,不过,虽说是稀奇,但听说有一座山里面都是这种东西,倒也不算太稀奇。但因为是朝廷开采的,流在市面上的也不多见。现在有钱的人家很流行用这磁石在马车里固定杯具之类的,一般人却是极少知道的。”平喜解惑道。看到一向博学的平福也不知道,她心中有些得意。便卖弄了开来。她爹走南闯北,虽说做的是小商贩,见识却不少。又只有这一个女儿,回来了就当故事讲给她听,因此,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倒是知道不少。 她说得得意,平琅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她也没有觉,在一边的平清的嘴角却泄出了一丝笑意,转眼却不见了踪迹。 “喔,平喜姐姐知道得可真多啊。”平常佩服地点点头,像她就好多东西都不知道。 “那是,我爹爹走过的地方多,知道的事情也多,回来都当故事讲给我听。是比别人知道得多些,平常你如果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问我。”平喜大方地道。虽说刚才她跟平康和平锦吵了一架,但她对平常这个老是会礼貌地喊她平喜姐姐的小丫头倒是颇有些好感。如果是她的话,她很乐意告诉她,至于平康平锦那两个臭丫头,她可不爱跟她们打交道。 “嗯,那我先谢谢平喜姐姐了。”平常高兴地道,这些东西她还真是一次听说过呢。其实不只是她,平福也不知道的,就连平琅、平清也不知道,只是她们不会开口说罢了。 不过,有了平喜和平常在中间缓冲,马车里的气氛却好了很多,车走了很久,大家也慢慢打开了话匣子,随意地聊着,倒有些其乐融融的味道了。虽说平时没怎么打交道,到底年龄也近,话题还是蛮多的,马车里不时传来她们的欢声笑语,洒了一路。 马车一路行去,竟渐渐出了城,平常说了这个现后,众人一时都有些愣,这究竟是要去哪里啊。几人心下不由有些忐忑,马车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出了城,又行了大约两个时辰,才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气派的园子前,园名惜春园。马车这才停了下来。 惜春园门前早有一个管事娘子带着一些婆子在等候了,见荣嬷嬷下了车,忙迎了上来,两人寒喧了起来。这时,车夫也放了下车的小板凳,平常几人知道这便是到地头了,就一个接着一个下了马车。 平寿她们也下来了,十人便依旧按老规矩列好队,在一旁等着,一边不着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几个陌生人和这惜春园。从园子外面来看,和一般的庭园区别不大,只是面积似乎很大,一眼只看得到围墙,却看不到边。从园子里伸出的一些高大的树木枝条,显得绿意昂然,生机蓬勃。 这时,荣嬷嬷向她们走了过来,那管事娘子带些些婆子则跟在后面。荣嬷嬷扫了她们一眼,嘴角难得扯出一个向上的弯,应该算是笑意吧。平常在心里猜测。 “这段时间姑娘们辛苦了,以后你们就在这惜春园里,一切都听这里嬷嬷的教导就是了。这是文大娘,以后你们在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找她。”说完指了指那个管事娘子。 文大娘便带着手下那些婆子给平常她们行了个礼:“见过各位姑娘。”随后笑着说:“我是这里的管事娘子,以后姑娘们但凡有个什么吩咐,只管找我就是了。” 平常她们吓了一跳,这还是一回有人对她们这样行礼,百春园里的丫头虽说也称她们一声姑娘,但却从来没有这样过。不由大是不习惯,平常的脸都红了,局促不安地,有点想要绞手指,到底是忍住了。嬷嬷们教导过,在任何情况下,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人和事,都得大大方方的。 话一说完,荣嬷嬷就像是交完了差似的,一点也没有不舍,转身就上了马车,车夫一扬鞭子,马车绝尘而去。 众人目送马车走远,一时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虽说这荣嬷嬷面色严厉,可好歹是个熟人,这一下子把她们丢给不知道是谁的陌生人,几人竟突然觉得这一向看起来不近人情的荣嬷嬷也是如此的亲近,恨不得她不要走才好。但不管众人怎么想,荣嬷嬷终是走了。 待看不见马车了,那文大娘才微躬着身道:“姑娘们,现在请跟奴才来吧,嬷嬷们正在等着呢!” 还是平福最先反应过来,微微颔道:“那就麻烦大娘了。” 文大娘就当先在前面带路,众人随着她鱼贯而入,而那些婆子则又在后面跟着。 这惜春园比之畅春园也不遑多让,一路上繁花似锦,绿树如茵,虽是寒冬,但花不谢、树不凋,反而处处一片生机盎然,也不知费了多少人的心血方才打理成。这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更是别有意趣,一步一景,一转一画,极是美焕美轮。 但如厮美景,平常她们却也无心欣赏,只是沉默地跟在文大娘的身后。也不知转了多少弯,众人终于来到了一个三层的楼阁前面,匾额上书三个大字“香玉楼”。 第三十一章 再 见 这时,又有一个大丫头带着几个小丫头迎了上来,文大娘上前一步:“墨雨,姑娘们到了。” “嗯,文大娘,这里就交给我了,您就先去忙吧。一会儿,你就把那些丫头带过来在外面等着吧。” 文大娘应了一声,就带着那几个婆子退了下去。 那墨雨先给平常她们行了礼,这才请她们进去。经过了文大娘刚才那一出,众人这才习惯了一些。但心里的疑惑愈重,看来这里的日子似乎跟以前会有所不一样啊,从文大娘、墨雨对待她们的方式,她们就深深地感觉到了这一点。但一切还要等见了嬷嬷才能揭开谜底。 进了书香楼,里面的布置倒是跟以前的课室有些相似,大小差不多,都很宽敞空旷,只是布置更为华丽一些,地上也铺了地毯罢了。然后有一面墙是一整面镜子,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却不像平常的黄铜镜看人都是模糊的,而是纤毫毕现,看得一清二楚。众人不由都有些稀奇,平喜却一脸了然的神情,左顾右盼,对上了平常的视线,朝她一笑。平常看她神情,便知道她晓得这镜子的来历,不过,现下可不好说话,因此只回她一笑就收回了视线。平喜有些悻然,极想显摆一番,但无奈现在实在不是时候。 奇怪的是,大厅里却一个人也不见,众人心中各有猜测,但面色却都凝重了起来。难道,又会是一场考验?当下人人打起精神,仔细地观察着蛛丝马迹,生怕有一丝错漏。 “姑娘们请稍等一会,奴婢去请嬷嬷们过来。”说完,走向一个小门。众人这才注意到,这大厅里还有好几个小隔间,却不知有何作用。 但听到嬷嬷们马上就要过来,众人却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站得笔直,生怕有一丝仪态不整的地方。目光都紧紧地盯在了那小隔间的门口。 先,一只白嫩的手伸了出来,接着厚实的红色帘子被打了起来,再然后一个拄着拐杖、老态龙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其他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平常却不由地欢喜了起来,说起来,却是一个老熟人----宫嬷嬷。不知为何,自从上次宫嬷嬷开导了一下她之后,平常就对宫嬷嬷有了一种亲切感,宫嬷嬷给她的感觉,就跟村里的那些老奶奶一样,甚至更亲切一些。模模糊糊中,平常觉得,宫嬷嬷待自己似乎是与众不同的,如果自己有***话,恐怕也跟这宫嬷嬷差不多吧。平常暗暗这么想。能在这里看到宫嬷嬷,心里原有的对陌生环境的不安一下子就消除掉了,脸上不自觉地就现出喜意来。 一脸干瘦的宫嬷嬷虽然在这些女孩子面前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但从金夫人对她的态度,众人也看得出她绝对是一位重量级人物。但她干瘦得有些恐怖的脸,毫无一丝笑容的神情,这些无一不让这些女孩子下意识地对她十分惧怕。这里的主事竟然是她,虽然应该不算意外,但众人的心中不由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随同宫嬷嬷一起出现的,还有好几个嬷嬷,都是以前在考核时曾经出现过的。显然,她们在这里的教导是由这些嬷嬷负责的。 这时,宫嬷嬷拄了拄拐杖,用眼神朝旁边一个身着黄色衣服,打扮得十分素净,显得十分干练的嬷嬷示意。 接到宫嬷嬷的示意,那嬷嬷就上前一步,先扫视了众人一眼,接着就是长时间的沉默无语。那眼神如刀子一船锐利,好像能够看到众人的心底;不过,接受了一段时间训练的众人,心里素质明显好了许多,均面无异色,显得十分沉稳。但接下来的沉默却又使整个大厅的空气都压抑了起来,似乎凝固了一般。 一刻钟,两刻钟,也许是更长的时间,长时间的沉默让人的神经高度紧张,呼吸声渐渐沉重起来,极度的寂静之下,平常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变得粗重的呼吸声,旁边的平碧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平常能感觉到她的整个身子似乎都在轻微地打着颤,平常忙伸出一只手,悄悄地拉住了平碧的手。感觉到平常温暖的体温,平碧的颤抖才渐渐停止,不动声色地悄悄朝平常递过感激的一眼。平常也不看她,只嘴角微微弯起,似乎并不受这沉闷的气氛所影响,平碧不由放松了很多,努力打起精神来,可千万不能在嬷嬷们面前丢脸。两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宫嬷嬷原本就一直留意平常,又岂会不知,只在心里叹息一声,这个好心肠的孩子,可千万别白白给了不值得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平琅、平锦、平寿的身子已经开始在微微摇摆,平寿、平安、平康、平碧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勉强在坚持。只平福、平清和平常还能维持着标准的姿势。 又过了一会儿,平福、平清也开始打起了不为人知地微颤,平常也觉得很有些吃力了,但她仍然保持着脸上的一丝微笑,似乎只要如此,就可以坚持下去似的。这沉闷的气氛对她来说还好,最使人难过的是一直维持同一种姿势,平常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要开始打颤了。 直到这时,那嬷嬷的嘴角才露出了一丝笑意,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姓计,大家可以叫我计嬷嬷。” 寂静被打破了,空气立刻流动起来。众人到底年幼,刚才的紧张还能坚持下来不出一息,可这一放松,就有人不自觉地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询声瞧过去,却是平碧。平琅几人的眼神中流露出幸灾乐祸的意味,平碧的面色蓦地苍白起来,惶恐地瞧着计嬷嬷。 计嬷嬷的面上流露出一丝不悦,瞧了一眼平碧,继续说道。 “诸位能来到这里,都是经过激烈的竞争,不管是容貌还是悟性以及个性都是经过我们精挑细选的,也证明了你们前些日子的努力。对此,我代表众位嬷嬷表示赞赏。但仅仅是如此,是绝对不够的。 你们来到这里,也就是拥有了资格。在这里,我要告诉你们,我们这里培养的,绝不仅是普通的瘦马,我们培养的是未来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甚至当朝王爷、皇子的姬妾,我们会用最为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你们。“ 说到这里,计嬷嬷又停顿了一下,果然看到众人的眼神中流露出震惊、欣喜、向往、野心等等情绪,虽说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孩子,可这段时间的训练已经让她们一个个以几何级的度成长了起来。计嬷嬷的话意味着什么,她们也许不能全然清楚,但却能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未来似乎不会普通,自己似乎有机会成为那高高在上,如前些日子在梅林里所见到的那些夫人一样的贵夫人。想到这里,众人的心情就是一番激动。平常也是一阵振奋,三品以上官员、王爷、皇子,听起来似乎是些很了不得的大人物,那应该就很有钱了,上次在铺子里得到的奖品后来一闹腾,也都忘记拿了,也不知道那卖身钱还够不够娘她们用。爹、娘还有小弟弟,你们再等一等,平常一定会努力给那些有钱的大人物买去的,到时候你们就可以不用再为钱忧心了。想到这里,平常只觉得充满了斗声,不由将渴望的眼神又投向了计嬷嬷。 计嬷嬷看到众姑娘眼中的熊熊斗志,很是满意自己这一番话所造成的效果,继续道:“在这里,你们将学习到最全面的东西,不论是琴棋书画,还是歌舞棋牌,甚至是戏曲,你们都要学习。所以,到了这里,你们不但不能放松,反而需要更为努力才是。这些,以后你们慢慢就会知道的。我在这里就先不一一细说了。大家只要知道,在这里,与你们以前的生活将会完全不同,从今天起,你们就要把自己当成尊贵人,而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穷丫头。我们会先给你们七天的时间适应,七天后,恢复以前的作息,准时到这里来上课。不过不需要排队集合了,各自到这里便是。现在,先来看看你们的住所吧!” 第三十二章 要分开了 说到这里,旁边的一个丫头端上一个盘子上来,上面叠着整整齐齐的一块布状的东西,又有两个丫头一人拉着一边,将它展示了开来,似乎是一个园子的平面图,上面写了许多字。而在靠边的地方,则写着园子的名字和一些人名。 “这是我们为你们分配的住所,每人单独一个园子,每个园子里配四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两个婆子,每个月会有固定的月例银子分到你们的手上,包括丫头婆子们的月钱也是由你们管理,衣食住行自行打理,出了什么问题也自行解决。明白了吗?只有一条规矩,园子里每天最晚戌时末必须熄灯睡觉,不得吵闹得太晚。另外,如有实在不能解决的问题,可以找文管事,就是今天去接你们的,园子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负责,我们这些嬷嬷除了你们的课程,其余生活上的琐事是一概不管的。”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欣喜,这是她们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自由自在的生活,自己一个人的园子、还有这么多丫头、婆子,不要说是她们这些穷丫头,就是一些富有的人家的小姐也没有这个待遇,就像平康就听娘和姐姐们说过,程府也算是扬州城里有数的大户人家了,可程府的小姐也不过两个贴身丫头,四个小丫头和一个嬷嬷而已。平常却有些失落,那不是不能跟福儿姐姐她们住在一呢?扭头往平福她们几个瞧去,却见她们似乎都很高兴似的,好像都能期待。见状,平常就努力地抛去了心中的几分不舍,既然大家都喜欢,应该是件好事吧。仔细想想,自己的园子,可以种些花啊草的,房子也可以自己布置呢!平常的心中不由也升起几分期待。 众人连忙迫不及待地朝旁边的字先看去,字是按考试成绩排的,平常由上而下,先看过了平福几人的,最后才轮到自己,自己却是住一名为无花苑的地方,平常不由有些失望,那不就没有花了?刚才还想有花有草呢,不过,也许自己可以去弄点花的种子种看看?平常暗暗打着如意小算盘。无花苑在哪里呢?不会离平福她们很远吧!平常有些担心,忙抬起眼看那平面图,还好这些园子大概成圆形分布,因此距平福她们住的地方似乎也不是很远,不由轻吁了口气。一个人住一个园子啊,还要管理丫头婆子们的月钱,平常心里有些愁,她长到现在,还真没有一个人住过呢,平常有些头痛起来,但又有一种做大人的兴奋感,家里以前管钱的都是娘,没想到现在自己也可以管钱了呢! 看到众人大概都看清了自己住的地方,计嬷嬷就示意丫头们把地图收了起来,拍了拍手,道:“现在住哪里也都知道了,小丫头跟婆子已经分到各园子里了,四个大丫头是要贴身服侍你们的,就由你们自己选,墨雨,丫头们都送过来了没有?” “回嬷嬷,已经送过来了。” “宫嬷嬷,您还有没有什么吩咐?”计嬷嬷又转过身,向宫嬷嬷请示道,宫嬷嬷摇了摇头,计嬷嬷便又回转身。 “墨雨,一会儿你让文管事将那些丫头们送进来给姑娘们挑吧。我们这些嬷嬷们还有些事要商量,就不在这里了。” 说完这话,计嬷嬷便又退回宫嬷嬷的身后,宫嬷嬷当先朝外走去,显然是要去别处商议了。众人忙恭身相送。待众嬷嬷们离开后,平常忙跑到平福旁边,平锦几个也聚了过来,神色均是兴奋不已。 众人有满心的话要说,但这里人多眼杂,到底不好开口,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均有笑意,不过,高兴了一会儿,平康的脸突然又变得有些沮丧了,苦着脸突然冒出一句。 “福儿姐姐,那以后我们不是要分开住了吗?” 这一句话让众人的心情不由得都有些低落了起来,刚才高兴之下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现在一想,几人心中都升起几分不舍来。 平福也是如此,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只得安慰道:“刚才我看那地图,我们住的地方好像是呈圆形分布的,因此,隔得距离也不是十分远,大家常走动玩不就是了。总是在一个园子里,能远到哪里去?” “你个傻瓜,真寂寞的话,大不了过来我这边住就是了,刚才嬷嬷不是说了吗?这个人的住处个人管,留个人住嬷嬷们应该也不会过问的。不习惯的话,过几天就来我这边住住也是一样的。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像以前在一个大通铺里那样六个人一起睡呢!”说话的是平安,她跟平康感情最好,一见她苦着个脸,也忙着开口了。 “是啊,是啊。”连不善言语的平寿也开口应和道,只是她的眼睛已经一片泛红,更有泪水在聚焦的趋势了,平福忙抱住她,小声抚慰。 平锦却拉住了平常的手,眼睛已经有些红了:“常儿,人以后也经常来我这里住吧!”她最舍不得的却是平常了,两个人一起住在,虽说她年纪大些,可她脾气却不怎么好,经常些小脾气。自个儿的性子自个儿知道,从小到大,她就没什么同年龄的玩伴,一是她长得比别人好些,一般女孩子不愿跟她玩,二是她有些小脾气,别人也不愿让她,好不容易有个玩伴,一来二去也吵没了,只平常性子平和,和她却是最处得来。这时真要分开来住,她却有些舍不得了。平常也有些难过,忙满口答应。刚才她还以为就她一个人舍不得,大家都一副高兴的样子,没想到大家也是一样的。平常高兴都来不及,哪会拒绝? 一旁的平琅、平清、平喜她们也差不多,毕竟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长了,彼此就都有些感情了,就算平时有些什么不满,这时也全被不舍代替了。 只平碧一个人在旁边有些孤零零的,她是从良等里面升上来的,以前跟平常她们本就不怎么熟,这时被冷落在旁,心里不觉得很不是滋味,不由在心里暗暗思量,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必须融入她们的圈子。平琅那边肯定是不行的,那她只有一个选择了,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每一个人,最后落到了平常的身上,就是她了。 这边是一片感伤、离情依依,那边,文管事却带着好几十个丫头过来了。平常她们知道是给她们挑的丫头了,忙止住了感伤,好奇地打量着。都是些和平常她们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一个个长得也都眉清目秀的,但显然已经经过一些训练了,俱都低垂着头,站得极是规矩。只有一个小丫头,似乎年龄最小,却偷偷抬了眼,不小心瞟到了平常的眼神,吓得立马垂下了视线。平常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有这么可怕吗?心下一阵懊恼。 文大娘施了一礼,含笑道:“姑娘们好,可以开始挑了。”说完,就站到了一边,不再言语。墨雨把这边的事办妥,也早已退了下去,剩余的就是文大娘的事了,她还得去侍候嬷嬷们呢。 众人这里反而有点无所适从了,这些丫头都差不多的,该怎么选呢?还是随便挑几个算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沉默了下来,文大娘却站在一边垂着头,无语。 第三十三章 挑丫头 该怎么办才好呢?众人急开动着脑筋,但半天都没有人开口。最后,还是平福沉吟了一会,有了一个主意:“你们一个个说,都会些什么。” “奴婢会梳头。” “奴婢会针线。” “奴婢会作饭。” “奴婢也会针线。 …… 听了一会,平福也大概有了个解了,便抬起了手,示意众丫头停止,同时略抬高了声音:“且住。” 待众人停下了话语,平福才微微一笑,开口道。 “好了,现在,请大家按我的吩咐行事。会梳头的站一列,会针线的二列,会作饭的三列,会种花种草的四列,其余没有什么特长的五列。” 按照平福的吩咐,一会儿这些丫头就都分成了五个纵队,看起来井井有条,众人也都明白平福的意思了,再没有刚才的一头雾水。现下就是个傻瓜也知道该怎么选了。 平常更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平福,刚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呢?真不愧是她们之中最聪明的平福,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么好的方法,以后一定要好好跟平福学学。 文大娘也在一旁看着暗暗点头,果然是个有主意的姑娘,不愧是每次考核的一名啊。虽说这次来的姑娘在容貌上没有像皎儿小姐那么出色的,但比起以往别的姑娘从整体水平来说却是要出色一些,尤其其中两个姑娘,一个如弱柳扶风,一个如桃花风1iu妩媚,虽是小小年纪这种特质还不太显,但以她的眼光来看,将来的容貌恐怕就是比不上皎儿小姐,但也差不了太多了,最难得的是那种气韵,最是引男人呵疼和失魂了。而其它几个姑娘也是各有特色,不同凡响。夫人挑人的眼光真是让她们不得不佩服,这才经过几个月的调教啊,这些小姑娘就已经像模像样,有些小姐的样子了。若是再过几年,恐怕又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局面了吧,到时她们这些园子里的人也是有功之臣,夫人少不了她们的好处。就说上一批一等姑娘全部出清后夫人给的赏银,普通人家就是十年也没这个数啊。想到这里文大娘的心里一热,心跳也快了几分,这些姑奶奶就是她的摇钱树啊,一定得伺候得好些才是,务必不得有所损伤。 见这些丫头分了开来,平福便道:“现在我就先挑了,然后大家按这回考核的顺序挑吧,没有什么意见吧!”平福虽并不太想当这个出头鸟,但总不能当着这些管事娘子和下人婆子的面连这点小事也犹豫不定,让她们看了笑话,以后就难做了。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候,因此就直接开了口,众人已经习惯了以她为,如果她不站出来,恐怕别的人站出来也有人不服,有时候得按照规矩来,要不然反而乱套了。 众人早已习惯了按照考核成绩好坏的差别待遇,平福这话也无人有异议,便由平福开始,一个个挑了下去。既然是贴身的大丫头,众人挑选时还是很精心的,要知道丫头的德行、容貌直接会影响到别人对主人的评价,因此众人都极为慎重,这一番挑选下来,所花的时间也是不少。 虽然这些丫头都称得上是眉清目秀,但到底容貌还是有高低之分的,那些容貌上等,看起来或伶俐或稳重的丫头比较受到清睐,平福就挑了几个看来起稳重老实的,而平康性格活泼,挑了几个看起来伶俐的,其它人也各有偏好。 待轮到平常时,日头已经西落了,眼看也该到晚膳的时间了。剩下的的人也不算多了,不过也还有一二十个。显然,为了让她们有所选择,文大娘准备的人选还是很充分的。 平常也照着平福的样子,挑了一个会针线的,一个会梳头的,一个会种花种草的,正准备再挑个会厨艺的时,却看见先前那个看她的小丫头急得眼都红了,正眼巴巴地看着她,跟个小哈巴狗似的,只差没有摇尾巴了。 这那小丫头眼睛黑黑的,又湿漉漉的,跟以前在家里的一只小流浪狗很是相像。当时那只小狗就这样看着平常,一路跟着她跟回了家,平常很想养它,无奈家里连人吃的东西都快没了,怎么还顾得上它呢?秀娘虽然心疼平常,可家里实在是养不起多余的东西了,小狗又不比别的,刚来的时候还好,这养了一个月饭量就渐渐地大了,虽然平常很是不舍,但到底也晓得娘的难处,后来送给一个相熟的邻居奶奶看门了。那奶奶儿子在城里作生意,老人不愿意去一个人留在村里,儿子还专门请了一个丫头一个婆子伺候,平常待人也是极好,平常也就放心了,只是送那小狗走的时候,它仿佛也知道了,也不吵闹,只用那样的眼睛看着平常。 想起那只小狗,平常心就软了,反正自己对吃的也不讲究,而且,不是说还有两个婆子吗?肯定是会作饭的,这丫头会不会问题也不大,因此招那个小丫头招了招手。见平常真选她了,那小丫头立马转阴为晴,乐呵呵地跑了过来。这小丫头长得胖嘟嘟得,看起来十分可爱,平常的心里不由更添了几分欢喜。 见平常选了个啥都不会的小丫头,平福微微皱了皱眉,但即选都选了,她也不好现在作声,只好算了。暗暗却在想,呆会儿得找个机会跟平常说一下,可不能跟丫头太亲近了,到时候可不好管。而且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丫头却位居大丫头,对其它小丫头来说也有些不太公平,对她们的管理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平康却暗暗可惜,刚才她看那小丫头也觉得可爱,可是大家都选了些有才能的丫头,那丫头又什么都不会,她便也放弃了。不过,现在到平常处了也一样到时候也可以去找她玩。 文大娘倒是心下暗喜,这原来是她妹妹的孩子,这园里事情轻省,而且都是些小姑娘,待下人也不苛刻,只要不是太没规矩,少有打骂苛责的,这大丫头过得比一般小家小户的小姐还舒服。知道有了这次机会,便求着她将女儿送了进来,说就算当不成大丫头,当个小丫头也成啊。总好过去别人家里没个照应。而且,这园子里的丫头又不用签终身契,过个几年满了期限就可以回去嫁人了,月钱也给得多。她原本觉得这丫头年纪小,恐怕难得选上,但总是个机会,便还是将她充在里面了,没想到这丫头倒也有造化,竟被选上了。心里对平常也是大有好感,这小姑娘心地却好,见人可怜就心软了。只是这样的在这园里通常很难出头啊,心里便有心照应一下了,待会儿去看看她院子里都是哪些人当职的,得去告诫一番,那些婆子,别仗着年纪大就欺负主子小姐。要知道宫嬷嬷有心锻炼这些小姑娘,挑得婆子都是些爱偷懒耍滑的,小姑娘面嫩,有时候还真难管教。见众人选毕,文大娘便示意手下一个婆子将剩下的丫头带了出去。 “姑娘们,这丫头都选好了。住的地方这些丫头们也都知道,可以带姑娘们去。老奴这还有些事就不奉陪姑娘们了。姑娘们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找老奴的,只管打丫头过来。老奴自当按嬷嬷们定下来的规矩回复姑娘们。月例银子一会儿老奴会打人送上。至于各院的米、面、粮食,老奴已经给姑娘们备下了一个月的份,至于以后的,则需要姑娘们自己准备了。那,老奴就先告退了,姑娘们自便。” 说完,文大娘就带着一帮子手下退出了大厅。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不会吧,连这些以后也该她们自己管啊,这实在有些出了众人的预想,刚开始的兴奋劲全没了,一个个愁眉苦脸起来。对这些从来没有当过家的孩子来说,这实在是个颇为艰巨的任务。 沉默了好一阵,平福才对平常几个说:“你们先到我那儿去吧!我们先商量一下。” 第三十四章 小姐也不是好当的 平琅、平喜、平清几个自是一起,从以前她们就是两拨人,现在虽说平琳不在了,可她们也有三个人,因此,倒也不惧,因此,平琅吩咐了新选的丫头带路,三人跟平福她们道了别,先行离去了。 平碧却一脸落寞地请求平常带上她,说她新来一个人,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平常有些为难,跟平碧也是今天才认识,毕竟也不太熟,这会儿又是去平福那里,带上她也不知大家愿不愿意?平常自己的心里也有些别扭,但平碧一个人也实在是太可怜了些,丢下她也实在说不过去。只好把征询的眼光投向了平福她们几个,平安、平锦、平康几个自是不愿,平寿却没有出声,那平碧看着也怪可怜的。平福心下虽对平碧不喜,但以后都要在一起上课的,也不好做得太绝了,既然平碧都开口了,因此便点头同意了。 先将各自新挑的丫头都打回去了,便由平福的新丫头带路,几个人来到了平福的暗香院,白色、粉色的梅花开得正好,鼻间隐隐闻得一阵梅香,清淡沁人心鼻,众人只觉精神一振。院子里一座雅致的绣楼,显然是姑娘们的住处了,另外还有些厢房,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昏黄的阳光下,几个小丫头正在打扫着地上的落叶,两个婆子正闲磕牙,看到平福她们过来了,忙上来迎接。那几个小丫头年龄还十分小,估计才六岁左右吧。而那两个婆子却都四十五六的样子。 平福一看心都凉了,在心里直叹气,这老得老小得小,说是给了她们一个人一个园子,还有月例银子,可分明是给她们出了个大难题啊。这么小的一些丫头,能顶上什么用场?还好选得这几个丫头好歹也有九岁,还能派上一下用场。这婆子倒看着能办些事,可这两个婆子眼神怎么似乎不太正啊?平福的娘为了教导她如何识别人心,还特地带她到市井中进行观察过了。这种眼神的人虽然也不至于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拥有这种眼神的人通常都不会是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地办事的人。嬷嬷们把这些老得老小得小得人丢给她们,还让她们自行管理,看来也不是那么简单地啊。 不过,说到管家,平福的头也很痛,虽然娘教了她很多东西,可从来没有过教她这些柴米油盐的事啊。娘也从来不管这些的,这全是爹的任务。早知道她就跟爹学着一点了,也不至于如今这么头痛。不过,还好现在还有一个月的缓冲时间,要不然,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姑娘们好。”那两个婆子迎了上来,带着满脸的笑容地请安,一脸奉迎。然平常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似乎笑得太热情了些,有些假,总感觉似乎不是出自真心。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一次见面的人,又不是很熟悉,偏又是主子,总不能板着脸吧。平常这才有点实在感觉,似乎在这里自己真的当上主子姑娘了。只是,怎么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呢?不过,到了哪个位置,就得像那么回事,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这个道理平常已经慢慢明白了,正所谓在其位谋其事,因此,也知道自己要适应才是,有了这样的觉悟,倒也不像以前那么别扭了。 那两个婆子给众人请完了安,其中一个婆子又朝着平福的方向笑问道:“敢问这位可是我们院里的大姑娘?” “大姑娘?”几人都有些愣,这又是什么称呼。 见众人不明白,那婆子就又解释道:“嬷嬷们吩咐下来了,直接称呼名字对姑娘们也不敬,因此以后称姑娘们就直接按这回的考核成绩称呼了,从一到十,分别是大姑娘、二姑娘,一直到十姑娘。这称呼定下来之后就算再有考核,称呼却是不改了。也免得改来改去的麻烦。姑娘们的画像也都先给院子里的下人们看过了,虽说跟姑娘的本人不能比,但大概还是能认出来一些的。”这婆子的口齿倒是伶俐,显然是个爱说话的,另外一个却直到现也没有开口,显然两人之中,是以这个婆子为主了。 平福点了点头:“是我,不知两位大娘如何称呼?” “老奴姓陈,我旁边这个姓苏,姑娘们随意称呼即可。”那婆子笑道。 “那麻烦两位大娘先领我们到房间去吧,我有些话要问。”平福很自然地吩咐道。 那陈婆子倒是愣了一下,这些姑娘的出身她都清楚,虽说训练了两个多月但她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年龄才这么小,还以为很好唬弄呢。以前的皎儿、如画、抱琴、飘雪几个姑娘刚来这园子里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待她们更是客客气气地,哪敢吩咐她们这些婆子,就是以后长大了长本事了,也是出这园子后的事了,在这里时莫不在她们手里服服贴贴的。 这回的这大姑娘竟然一开始就命令她命令地自然得很,陈婆子的心里不由有些不舒服。哼,想在这园里过得舒舒服服,没有我们这些婆子,难道你还要靠那几个丫头片子不成?当下在心里冷笑不已。面上却是不显,满面笑容地在前面带路。平常却捕捉到这陈大娘一闪而过的不悦,不由心下疑惑不已,呆会儿要不要跟平福说说?这陈大娘似乎并不像表面这么亲切? 绣楼里布置得十分雅致,东西看得出来都是崭新的,所有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一应俱全,众人看了都很是欣喜,不由对自己的房间也都升起几分期待来。房间极是宽敞,在中间有一张红木方桌子,旁边是四条长凳子,四周还有些绣墩,众人便先各找位置坐下了。平福则坐在了屋内对门的一个红木宽椅子上。那几个平福新挑的丫头,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她椅子的后面。显然,最基本的奴婢训练她们还是都接受了的。 陈婆子和苏婆子就站在平福的前面,双手下垂,等着回话。 “陈大娘,现在我和姐妹们有些事要商量,因此想留她们在这里用个晚膳,不知这晚膳平时是如何解决的?”平福问道。 陈婆子见平福处事落落大方,便也不敢小瞧于她,只回答道:“这大姑娘没来之前,我们院子里的膳食是由园子里的大厨房统一提供的,到时自去领回就行了。但嬷嬷们吩咐过,姑娘们今晚就会入住,从今晚起,大厨房却是不再供应各院子里的膳食了,要由我们自行解决才是。还请大姑娘示下。”说完,便不再吭声了。 “即是如此,那就麻烦两位大娘先去整治今天的晚膳吧。” 话是吩咐下来,这两个婆子却半天没有动,只站在原地。平福又眉微蹙,面带疑惑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见平福皱眉,那陈婆子却也不慌不忙,只是笑道:“既是姑娘吩咐,原来我们也不该辞。可有一件事得叫姑娘晓得,也免得姑娘年纪轻,不晓得这园子里的规矩,犯了忌讳。”说到这里,那陈婆子又住了嘴,暂停一下,斜眼偷瞧平福的脸色,待她的示下。 第三十五章 园子里的规矩 “规矩?喔,这个我倒是不知,那你倒是说说看。”平福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那陈婆子见平福的听了她的话神色不变,嘴角仍是含笑,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悦的反应,但被她的眼神一扫,却又觉得心里一突,一时觉得这姑娘倒真是有点高深莫测,一时心下有些忐忑了起来。这姑娘跟她们以前所遇到的都不同,一点也不像个七八岁的孩童,倒真有些大家小姐的模样。恐怕就是一般的大家小姐,在这么小年纪时,恐怕也不如她。一时心里就有些谨慎起来,倒不敢像以前那般放肆了。 于是收敛了神色,双手垂地,恭谨地道:“好教大姑娘知晓。这园子里一向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当什么差办什么事。每个人的差事都是固定的,不属于这个人的差事别的人就不得掺和,责任到人,这样如果什么差事没办好,直接找那个人就成了。这园子里像我们这样的婆子分过来,主要负责的是姑娘们院子里的采买和姑娘们假日的出行事宜,如果这晚膳的事也由我们负责的话……。”说知这里,这陈婆子就没有再说下去了,但言下之意平常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说是平福了。 平福也不着急,见椅子旁边的小桌子上有几碟糕点果子瓜子儿的零嘴,便随手拈起了点,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还一边招呼着平常几人:“味道还不错。喏,你们也先吃点垫垫肚子啊。”这话一落下,那几个新选的丫头也还机灵,立刻有一个眼睛大大的圆脸姑娘把桌子上的零嘴儿用空碟子装了一些,拿到了那边的大桌子上,给众姑娘吃。而另外一个容长脸的姑娘则倒了杯茶递给平福,又给其它姑娘倒,剩下的两个则把倒好的茶一杯杯地端给其它人。茶虽是冷的,可这天的天气也还不算太冷,平福也就端了起来慢慢喝着。一副悠闲满意的样子,不时又吃吃桌子上的点心。看来对晚膳倒是一点也不着急,连一眼也懒得给那两个婆子。 众人原来有些着急,见平福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也镇定了下来,吃东西的吃东西,聊天地聊天,欣赏室内布置的欣赏室内布置,倒是一副茶话会的样子。竟都是视那两个婆子如无物了。 见众人说笑的说笑,吃东西的东西,竟真无人理睬自己两人了。那陈婆子暗暗叫苦不已,这都什么事啊,但她也不愿轻易服软,要知道如果这一次落了下风,那她在这院子里的威信可是会大打折扣。不说旁边的苏婆子,就是这四个大丫环,以后想必心中就只有姑娘,不会把她再放到眼里了。就是旁边的这苏婆子,平时虽是一个闷不吭声的主,但谁晓得心里有没有打什么主意?因此她也憋着一口气,硬是不开口。 见她如此,喝完了手里的茶,又示意丫环再添一点,平福才慢慢开口。她只是想给这陈婆子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谁才是这院子里的主子。但毕竟是新来,以后还有用得着这婆子的地方,也犯不着一下子把她得罪得狠了。也得给她个盼头不是?看这陈婆子的样子,恐怕这些日子里,这院里的几个小丫头和另一个婆子都给她收服了,要是弄得她索性撕开脸来,虽说她也不怕,一个下人婆子和她们这些姑娘究竟孰轻孰重,那是比都不用比的。从今天嬷嬷们的说法,平福心中也有了计量,显然,嬷嬷是要她们学会如何当一个主子,因此,就算她要撵了这婆子,也不会有人说个不字。但刚一来就撵人,也未免显得她太不体恤人了,也寒了几个小丫头的心,倒是也犯不着,再说就算换了一个人,也未必就比这个好。倒也不用费这些工夫折腾了。 “嗯,陈大娘说的这园子里的规矩我晓得了,既是大家都这么做,想必自是有道理的。只是,这院子里人少,小丫头们年纪也太小了些,而我这新选的四个丫头我自有用处,这厨房的事说不得还得麻烦两位大娘了。要不这么着吧,我生性喜欢简单,每月要外出采买的东西想必也不会太多,不如两位大娘抽出一位来,一个负责采买的事,一个负责园子里的厨房的事。当然,不管是负责哪一方面,这月例银子却不会少了另一位的。两位谁负责采买,谁负责厨房,商量一下,回我个话吧。” 听到平福这话,陈婆子心里虽说有些不满,但到底刚才已经见识了一下这个姑娘的脾气,是个极有主意的。真把她逼急了,恐怕自己也讨不了好。陈婆子心中清楚,虽说这些姑娘只是夫人买的货物,可却是最金贵的货物,比起她们这些下人来说可值钱的多。尤其这些一等姑娘,更是金贵中的金贵。夫人可不会为了她们这些下人,拂了姑娘们的意。何况,一个人负责采买虽说辛苦了些,可到底捞的好处也多些。这陈婆子的心思就活了开来。生怕被那苏婆子抢了先,忙道。 “那我就负责采买的事吧! 苏婆子原本也想开口,可一来这陈婆子积威已久,二来陈婆子在这园中比她来得久些,认得的人也广些,在管事文娘子面前也有些体面,因此心下顾忌,开口慢了一拍,这好差事就没了。想到以后这陈婆子负责体体面面的采买,而自己却是要负责厨房这些腌渍事,心里就生出一丝不满。虽然她掩饰的极快,但还是被早就留意着她的陈婆子看到了。两个人互视对方的眼神不由都有些火yao味。 平福见了这两人的情形,却又轻描淡写地加上了一句:“不过,要陈大娘一个人负责采买的事也实是有点勉强,这样吧,厨房里的物什如有短缺,苏大娘就抽个空集中去采买一下吧,或联络几个卖菜的,卖米面粮油的,定时送过来就是。厨房里的事也实在辛苦麻烦不过,苏大娘再挑个小丫头过去使唤吧。” 就这么一句话,那陈婆子和苏婆子就一个忧一个喜,这么一分,两个人的权利地位就基本上差不离了。那陈婆子却是有苦说不出,不过,还好别的采买权也在她手里,也还捞着些好处,碰到这么个不好惹的主,她也只有自认倒霉了。毕竟这院子里的婆子的待遇却比别处都要高,又有油水可捞,真把这大姑娘逼急了,看她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当下就有了些安份的意思,只是对那苏婆子却有些看不顺眼起来,一个晚来她一两年的,现在竟跟她一样的待遇了。 苏婆子却高兴不已,原本要管厨房的不满早不翼而飞,看那陈婆子丢过来不满的眼神,却也顾不得了。难得有了个出头的机会,再不抓住恐怕又是好几年出不了头了。这种可以捞油水的差事,做上一年可抵得上别人十年的辛苦了。 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微笑,平板的脸也显得柔和好看了许多,她微躬了下身:“那大姑娘,我现在就先下去准备晚膳了。”说完,待平福“嗯”了一声后,就退了下去,脚步十分的轻快。 见那苏婆子走了,平福就道:“陈大娘也自去忙吧。我这里跟姐妹们说说话。烦你把我这几个新丫头带去安置一下。” 陈婆子此时也老实了,应了一声就带着几个丫头下去了。 待这些闲杂人等一空,刚才磕瓜子的人,聊天的人一下子欢呼起来。围在平福身边兴奋不已地讨论着。刚开始那陈婆子一番话还真把她们唬住了。 平福一脸笑容地看着这些姐妹们:“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先来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第三十六章 平福的提醒 “福儿姐姐你说个主意吧!这些我可想不来,一想头都痛了。”平康撒娇地道,有福儿姐姐在,她才懒得费这个脑筋呢。平常几个也在旁边猛点头,唉,还以为当个小姐只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行了,哪晓得还有这么多麻烦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你们院子里的事我可管不了,这自个儿还得靠自个儿。我只给你们提个醒,一、既然嬷嬷们让我们在这里当主子姑娘就得有个主子姑娘的样子;二、对下人丫头婆子不可太过亲近了,该管的要管,嬷嬷们既说了这园子由我们自己作主,想必就不会多加干涉,大家心里要有底气,不可先自怯了;三、那些月例银子送过来了你们先别忙着,我先打听打听以前的惯例再作分说。反正还有一个月的缓冲时间。你们只要晓得这三点,想必短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太需要操心的事。” 众人听了,都点点头。看了刚那个陈婆子的表现,几人也心里也有个底了,还好在平福这里先经历了一出,不然刚到一个新园子,就碰到个厉害的婆子,以前众人又一贯被嬷嬷们打压得见到个年纪大的就有几分怯了,恐怕还真被欺压了去。这下有了经验,该怎么做也就清楚了。 说完了正事,反正无事,几个人就说着些闲话,又把平福的房间这里瞧瞧那里摸摸,一个个兴奋得不得了。这还是她们一回有了一个人的住处,何况还不仅是个房间,而是这么雅致的一栋绣楼,也难怪一个个兴奋成这样了。平福其实也有些兴奋,虽说面上装得四平八稳,可不过是娘亲平素的教导罢了,晓得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行事。可到底从小就生在贫家,这般真个儿小姐似的生活不过是从娘亲的回忆叙说中感受过一二,这番真到了这境地,也觉得有些新奇,跟着众人这里转转,那里瞧瞧,先把自己的闺房探了个遍。 高兴之下,就连平康也忘了先对平碧的芥蒂,跟着她也有说有笑起来。平碧这才松了口气,先她一时情急,把平常扯了出来,到后来已是深悔先前的莽撞,以至于到了这园子里得罪了两边的人物没个容身之地,心下很是凄惶。现在看平常几人也不是那刻薄之人,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跟她们好好相处,看平琅她们的样子,那边是绝不可能跟她和解的,她也只能靠在这边了。只是这平常、平康、平寿几个还好,那平安似乎待她懒懒的,虽不像刚才那样敌视了,却也轻易不跟她说话,那平锦到现在跟她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不过,她好像跟平常极好,除了平常,也不见她跟别人说过几句话。至于平福,她更是看不透,从刚才的那一系列手段,平碧就暗觉心惊,心下便有些惧意,以后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那苏大娘虽不善言语,但行事倒颇为俐落,众人还没把个房间细细看完,她就领着几个小丫头过来上菜了。荤的素的搭配得极是得宜,琳琅满目一桌,色香俱全,还没有动口,众人已是食指大动了。 待众人用完,天色已有些微暗了,平福就打了几个小丫头送她们回去。 给平常带路的小丫头提着个灯,走在她的前头,给她照路,平常一时有些恍惚,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了,以刚到畅春园里,也是篆香姐姐这样领着自己到了百春园,只是,那时候是早上,还下着雪。这一晃竟然也过了好几个月了。那时,娘刚走,自己还是个对未来极是惶恐的小姑娘,也就这几个月,回再想来时,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好几年那么长。不过,这样下去的话,应该没有问题的,嬷嬷们说了,她们这些一等姑娘以后都可以卖给大官呢,到时候自己好好讨好老爷,伺候好夫人,到时候存到了钱了,就让爹娘都不用再辛苦了,在城里买栋房子,大的可能不够,但小些的房子应该成了,然后弟弟也可以每天去学堂念书,自己还有七年,到时候弟弟也才九岁,虽是比起别的人要晚了些,但娘在家里肯定也会教弟弟念书的,应该也不会掉得太远。如果弟弟能考中个功名,那爹娘就享福了,即使弟弟考不中,她也可以为他们开间铺子什么的,也能平平安安地生活吧,这样就好了。到时候,虽说自己出嫁了,可偶尔太太老爷允许的时候,也可以回家去看看吧。这么想着,平常的脸上不自觉就浮上了开心的笑容,脸上的洒涡也陷了下去。那小丫头原来规规矩矩地给平常带着路,听说刚才陈嬷嬷也败给新来的大姑娘了,所以她给这十姑娘带路时也不敢多话,可这时回头一看见她的笑容,不觉心里升起了亲近和喜爱之意,这十姑娘笑起来真好看,就像,对就像那福娃的笑一样,叫人看了心里就开心。 不由自主地就道:“十姑娘,你笑起来真好看。”说完了才惊觉失语了,忙有点惊惶地偷觑平常。平常愣了一下,在家里时是常有街坊邻居这样夸她的,不过到了这里之后还是一次有人这么说,心里蓦然升起了一种亲切感,又一阵酸楚,突然地特别地想起家了,眼睛不由一阵酸涩,暗暗骂自己,别这么不争气,不是答应娘要在这里好好学东西,开心地生活了吗?忙极力忍住眼泪。 那小丫头见平常半天没有作声,还以为自己真得罪了她,不由更是惶恐了起来,连身子都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如果惹姑娘生气了,不会把她赶走吧。可她刚才是夸她啊,就算冒失了一点,也不致于惹姑娘生气吧。 平常回过神才看到那小丫头在打着颤,还以为她冷,忙道:“怎么打着颤,是天太冷了吗?也不穿件再厚点的衣裳?”说完,脱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穿上吧,我穿着棉衣,不冷的。” 小丫头这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平常根本就没有生气。不由在心里暗骂自己糊涂,笑得这么好看温暖的十姑娘怎么会是那么小气的人?伸出手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在平常把斗篷裹在了她的身上时,她才回转了过来,连忙说:“姑娘,我不冷的,你快穿上。冻着了姑娘怎么办?”说完就欲取下衣服。 “我不冷的,你摸摸我的手就知道了。”说完,平常抓住了那小丫头的手,果然是温暖异常,那小丫头一时竟有些舍不得了,只盼望这手一个劲地握着她才好。 一握住那小丫头的手,平常有些心疼,这孩子的手怎么这凉?却也不想想自己又有多大?也不过大这小丫头的两倍而已。握住了,平常就不松手了。 “这天有些黑,我怕路滑,就握一下你的手好了,也免得滑倒。斗篷你就披着吧,反正也是刚才你们姑娘给我穿的,一会儿也得你带回去,我走了一会儿路,也有些热了。你拿着又没办法给我打灯,不如就穿着吧。” 那小丫头笑了起来,哪有这样说话的,这样的天,就是走再远的路也热不起来。不过,古今平常的好心,她也的确有些冷,平常的手又热,她也就没有再挣扎了。心里却对这个十姑娘越来亲近起来。除了在家里,进了这园子虽说姐妹间也和气,但却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如果分在十姑娘的院子里就好了。只是,十姑娘这么和气,不要受了欺侮才好。小丫头就是单纯,一下子又为平常担心起来,她来的时间虽是不久,但对这园子里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的。 两人现在手牵着手,倒是亲热了许多,一路上说着话,向平常住的无花苑走去。这小丫头名字叫扇儿。一边走,平常还下意识地问了问这无花苑不会真的一朵花也没有吧!这是她早就有的疑问,只到现在才找到人问了。只听得那叫扇儿的小丫头笑得不行,这十姑娘,别的不关心,就关心这有没有花。不过,这个她倒是知道的,好歹她比十姑娘来得久,分到这园子之前,她们这些小丫头是统一进行过一些简单的训练的,对这园子里的事倒是知道一二。 这无花苑之所以名为无花苑,是因为此苑内所种之花为ju花,因直接命名为菊苑,未免有些不雅,因此取自一位有名的诗人咏菊的诗“此花开尽更无花”之诗意,故为无花苑,不过,现在已经过了ju花的花季,倒是真的无花了。而像她们暗香苑也是取了一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之意而来,其它院子也无不如是。如含情馆里,其实种的是杏花;逐水洲种得是桃花;天香楼种的是牡丹全是有典故的。其实十二座院子,种得就是十二种花。 平常听得大为有趣,这些日子虽也学了些诗词,到底是些粗浅的,这“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她是知道的,是前朝一位大诗人王公的作品。可这什么“此花开尽更无花”是从哪句诗来的,她就一点头脑也没有了。这时听这小丫头像说书一样,得意洋洋地说来,倒是颇为有意思。两个一个说得兴奋,一个听得认真,不知不觉,竟就到了无花苑。 无花苑的院门没有锁,还开着,有几个小丫头看见有人来了,忙:“王大娘,五大娘。”地叫,立马有两个婆子迎来上来。 第三十七章 这不是阴谋吧? 扇儿看着那边来人来接了,自己也应该要回去了,却怎么也对这刚认识的十姑娘放不下心,十姑娘为人好像太和气了些,可别给别人压在头上才好。以前那些姑娘的事她们虽说来得不久,但也听一些相好的姐妹们传过,犹豫了半晌,还是在来人之前叮嘱了一句:“姑娘小心,可别太和气了。得有主子的样子。” 看着那扇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平常哭笑不得,这小丫头,她好歹也比她大吧,怎么轮到她也来叮嘱她了。不过,心里头还是一阵温暖。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脸,又把斗篷的帽子给她拉上。 “有人来了,你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当心路上。” 担心地又看了一眼,扇儿才转头离去。脸上手上似乎还有十姑娘的手留下来的温暖。紧紧地拉紧了身上的斗篷,十姑娘的体温似乎还留在上面,真的好暖和。扇儿开心地笑了。 看扇儿去了,平常才朝院子里走去,还没到院门,两个婆子已经迎了上来。一声宏亮地声音传了过来。 “十姑娘可过来了,这天都晚了,等得我们那个心急喔。要不是听说在大姑娘那里,我们可要出去找了。” 随着声音,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两个人影出现在平常的面前。说起这两个人,倒也是这园子里有名的人物。她们两个一个一手绣活十分了得,一个厨艺也是一绝,就是比之厨房里的大师傅也不遑多让,而且为人热心勤快,按说这样的人物应该是哪里都是受欢迎的。可这两个却无论在哪里都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一个王婆子一天到晚除了绣活别的是一概不管的,而且,她绣东西完全是凭她的心情,兴致来了一来绣个十副八副的不成问题,没有兴致的话十天半个月不动一下针线。而且有时候明明别人看着绣得很好的绣品,她一声不好,拿起剪子就绞,让人看着就心疼;而另一个张婆子虽说一手厨艺不错,可也是除了这做菜的事,对别的东西是也是一丁点兴趣也没有的。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她的浪费劲,有她的厨房,那菜是只能每天买,多存一点点,就会全被她试验光光。而且,这两个人据说是宫嬷嬷引进来的,因此,谁也不敢管她们,连文大管事对她们两个都是客客气气,虽名义上是下人,可也不见她们给谁行过一个礼,更没有人敢支使她们做什么,在这园子里的地位是十分特殊的。 平常当然不晓得这些典故,扇儿还来不及跟她说这地头儿就到了。这两婆子一看到一个标致可爱的小姑娘有些瑟缩地向院里走过来,就知道是十姑娘到了。当下心疼得不得了,冲上来就一人拉着平常的一只胳膊,朝绣楼里拉去。王婆子嘴里还在不断地说着:“这些人也是的,这么晚了,天又冷,也不晓得给姑娘加件衣服,看这可怜见儿的。” “我不冷……”平常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又被另一个人给打断了。 “看这瘦的,这天天都给我们姑娘吃得些什么东西啊,准是吃都没有吃饱吧!没关系,有张大娘在,保准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姑娘家,就是要胖些才好看,就像我一样。”张大娘一脸自豪地道。 “我吃得很好……”平常的话照样没有说完就又被人打断了。 “来,大儿、三儿、四儿,姑娘回来了,快给姑娘上热茶,还有厨房里热好的菜也端上来给姑娘吃,洗脸水也打好,外面冷,先去去寒气。” 院子里跟着两个婆子迎了上来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平常的几个小姑娘听到张大娘的吩咐,立马应了一声行动了开去。 “我已经吃过了。”这句话平常闷在了心里,依这个架势,恐怕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了。只能顺从地跟着两个婆子的脚步。 待稀里糊涂地用热水洗过了脸,又用了热茶,吃过了饭,两个婆子满意地退了下去,平常还有点没回过神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她还以为等待着她的也是和平福一样的阵仗,还头疼了很久呢!哪晓得,竟然是这么热情的接待,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吗?平常一阵哆嗦,先是卸下你的防心,然后再使出一个阴招。可是不像啊,平常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直觉还是很有自信的,从小到大没有一回不灵验的。可这次,她的直觉一点都没有什么警报啊?这两个大娘好像是真的对她好呢!平常不由有些迷糊了,想了一会想不通,她便也丢开了,有人对自己好总不是什么坏事,如果遇到福儿姐姐一样的事,她还真不知怎么应对呢!改天问问福儿姐姐去,平常对平福有一种异乎常人的信任,好像不管什么事到了平福那里都能顺利解决似的。 这时,平常挑选的四个丫头也过来了,一个看着年纪略大些,丹凤眼,嘴角有一颗痣的丫头说道:“姑娘,时候不早了,今夜我们哪两个守夜啊?” 守夜?平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戏里的小姐是会有丫头守夜的。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原也是个穷丫头,什么时候竟这样娇贵起来。但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于是问道:“先不忙,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我也好有个称呼。” 那丫头抿嘴一笑:“文管事的说了,进了这园子,以往的名字就要丢了,还清姑娘给奴婢们起个名字吧。” 平常点点头,沉思了一会,才带了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学认字的时间也不长,恐怕取得名字也不太好。不如你们先用原来的名字,待我问了福儿姐姐,给你们取个好听的名字可好?” 见平常用商量的口气跟她们说话,几个丫头都自在了许多,那个最小的丫头也放开了拘束笑道:“姑娘随便取一个就成了。反正比我以前的好,不,比奴婢以前的好。”说完,皱了皱鼻子。 这一说倒勾起了平常的好奇心,不由问道:“那你以前叫什么名字啊?”其它几个丫头一脸笑意,显然早就听过了。 第三十八章 麻烦来了 那小丫头一皱了皱小鼻子,才闷闷不乐地道:“我叫瓦儿,据我娘说,生我的那一天,我爹赶回来的时候刚巧给一块瓦不小心砸到了头上,结果就起了这么个名字。” 平常听了也是忍不住笑了,不过,穷人家起名,有时候哪那么多讲穷,像她以前住的村里,叫什么狗儿、蛋儿的孩子一大堆。几个人笑成了一团,一时倒是亲近了不少,那几个丫头在平常的面前也不那么拘束了。 “即是如此,那我就给你们取个吧,我们的院子名为无花,我就用无字给你们取个名吧!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再求福儿姐姐给你们想个好的。”说完,指着那看起来最大的丫头道:“你就叫无病。”然后又指着另一个十分纤细俏丽的丫头道:“你叫无灾。”剩下两个,一个皮肤黑些的叫就无忧,最小的则叫无愁。几个丫头默默地念了几遍自己的新名字,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几个名字虽说听起来不是那么诗意,但还蛮顺耳的,比起自己原来的名字可好多了,而且,一听意思就很明白。几个丫头都还挺喜欢的。 见几个丫头喜欢,平常也松了口气,刚才她想破了脑袋也就只挤出来了这几个,叫她再想她也是没有的了。见时辰也不早了,平常就吩咐了无灾和无忧回去休息,无病和无愁则留下来值夜。这几个丫头她虽接触时间不长,也看得出来以无病最是年长稳重,其它几个丫头也都听她的,让她和无愁一组,也好照应她些。 无病和无愁两个忙去打水伺候平常梳洗睡下,两个也自在里间的榻上睡下了,这样夜里平常有个动静,要喝口茶什么的也好随时照应。 无病熄了灯,悄悄地回到了里间。平常一个人躺在床上,却有些难以入睡。往常的这个时候,自个儿恐怕正躺在床上和平锦聊着天呢!也不知她现在在做些什么?那边的婆子可是和自己这边的王大娘、张大娘一样友善? 辗转反侧了半天,终是困意涌了上来,沉沉地睡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是平常等人从来没有享受过的一段自由快乐的日子,每天一大早,平常就被平锦叫了起来,到处去串门子,连平琅她们都暂且放下了彼此的隔阂,一起玩在了一处。这些院子之景依十二月花卉而建,分别为十位姑娘居住,另还有两个院子是空着的,大概是为未来的两位姑娘留着的。 只是现下是冬季,除了平福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最盛,其余的院子里却是均只余绿意了,不见花影了。然而院子的建筑布局也是颇有特色,多以该院所代表的花卉面置栏杆、窗户,多处雕刻的外形都以该院花卉为主,虽是一色的白墙青瓦,但室内的纱蔓、帘子的色泽、窗纸的图案颜色均是让人一见便能知晓这院子里是以什么花为主了。尤其是平安的逐水洲和平清的瑶池别居,依水而建,更为独特。 不过,众人现在最爱聚的,还是平福的暗香院,呆在暖暖的室内,隔着窗子欣赏些那一片开得正盛的梅花,不吝是冬季绝好的享受了。 这几天又下了一场大雪,平常倒是完成了那日赏梅宴不曾完成的心愿,和平康两个痛痛快地打了一场雪仗,连本来在旁边踏雪寻梅顺带观战的平福、平寿、平安、平锦、平碧也不能避免地被卷入了战局,形成了平锦、平常、平碧一个队,而平福、平寿、平安、平康一个队地局面,几个人快玩疯了,连一向沉稳地平福也又叫又笑,院子里的一众丫头婆子看着几个姑娘的疯样也在一边鼓着掌加油,一边还随时注意躲着不知从何方而来的流弹。随后,前来串门儿的平琅、平喜、平清几个一进院子门不小心就被偷袭了,平喜也是个性子野地,当下就毫不犹豫地从地上抓起了一把雪揉成团就往人砸去,她也不管是哪不哪方的,见人就砸,这下可就惹起众怒了,平常她们放下内部纷争,一致对外,就算有平琅和平清的帮忙,也很快打得她举手求饶不止,众人这才住手,在一起笑成了一团。 不过,美好的日子总是易逝,不知不觉中,就只剩下最后一日了。疯玩了几天,这最后一天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留给了自己。平常就留在房里复习复习功课,这些天和姐妹们一起玩,虽说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也看了一些,可到底不比以前,平常深知自己的基础比起其它人来说要差了很多,因此,更要努力才行。就准备花上一天的功夫把以前学得东西全复习一番,再写上一百个大字。平常现在的字写得已经有些像模像样了,虽比不得平福,但到底也称得上端正了。 专心学习的时候时间也过得特别快,直到一声咕噜地响声把她惊醒,她才停下笔。回头一看,无愁正一脸无措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小脸满是通红,显然是饿了。见她不好意思,平常也不说破,只道:“无愁,去看一下张大娘的午膳好了没有?今天怎么就有些饿了。” 无愁一脸兴奋地跑了出去。平常就又开始练起字来,谁晓得这一去等了好久,才见无愁没精打采地走了回来了。平常不由有些疑惑,这也快到午膳的时间了,是还没有准备好驶到? “无愁,怎么样了?” “姑娘,张大娘把菜都弄没了啦!今天又只有饭没有菜了。”无愁苦着一张小脸道,要不是这些天都只吃饭没有胃口,她哪至于肚子都饿得出声了啊,害她在姑娘面前丢脸。 “又?”平常有些疑惑,这些天她天天早出晚归,不是在平锦就是在平福那边用的膳,倒从来没在自家院子里用过膳倒是。这一个月的米面粮油不是都有分下来的吗?菜也是从大厨房那边五天送一次的,怎么会没有菜了呢? 无愁嘟着一张小嘴:“还不是张大娘啦,菜一送过来,她就不知道拿着菜做什么了,反正现在是一根白菜叶子都没有了。我去的时候,张大娘正愁今天弄什么给姑娘吃呢!总不能让姑娘跟我们一样只吃白米饭吧!”无愁有点不满,别人哪个院子里不是吃得好好的,就她们院子里了菜送过来的一天二天还有得吃之外,其余几天就只有白米饭配酱菜了。她们吃吃也就罢了,总不能让姑娘也吃这个吧。从姑娘在那么多人中选了她之后,她心里就把姑娘当作这园子里最重要的人了。张大娘每天给酱菜给她吃她也就算了,可今天姑娘在呢,她借好歹也得借点回来啊。其实她哪知道张大娘的难处,她的恶名在这园子里是无人不知夫人不晓,众人虽碍着宫嬷嬷的面子不会说她什么,可借菜这回事是没人敢借的,这分明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嘛!这园子里的东西都是有份例的,除了确实有事得到了管事的许可,要不然园子都不是随便能出去的。这菜,就是有钱也没处买啊。借出去了又还不回来,这责任谁担得起?开始还有人抱着讨好宫嬷嬷的想法借了给她,但日子久了,可再没有那样的傻瓜了。 从无愁的讲叙中,平常这才知道自己不在院子里用膳的这些日子里生了什么事,心中不由有些自责,自己这个当主子的也实在太不尽心了些,连自己的丫头们天天只吃白米饭也没有留意到。 “无愁,去请张大娘过来一下。”平常吩咐道。 第三十九章 你说该怎么办? 听了平常的话,无愁又有些不忍,小脸上浮上了一层担忧的神色,这张大娘平常对她们还是很好的。“姑娘,张大娘,她也不是故意这样的,白米饭也很好吃的,我在家里还不见得能天天吃上白米饭呢!” 看到无愁那张有些担忧地小脸,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呢。平常对她笑了一笑:“别担心,我只是有事跟张大娘说,不会骂她的,快去吧。” 见平常这么说,无愁才露出了笑脸,一蹦一跳地离去。这张大娘也是得有人说说,要不然,她们以后恐怕除了刚送菜来的那两天,恐怕都没有菜吃了。想到没有菜吃的生活,无愁打了个颤,实在是太恐怖了,光这几天,她都有点吃不下饭了,如果长期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啊?说到这里,就不由不佩服大儿她们,这些年跟着张大娘她们,一定受了不少罪吧!嗯,姑娘这回一定得好好说说她,非得改掉张大娘这个坏习惯不可。 张大娘一边走一边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埋怨宫嬷嬷,明知道她和王家姐姐都不是那种能好好当人下人的料,好好地把她们放在一个偏远的院子里自由自在地多好,干嘛还安排了一个姑娘住了进来?她倒也不是对平常有意见,相反,她是很喜欢小姑娘的,不管是大儿、二儿这些从小就收养的丫头还是这新来的几个大丫头和这个叫平常的十姑娘,她是打心眼里疼她们。 可她实在不是个照顾人的料,一拿到那些食材,她就不由自主地兴奋过度了,等回过神来,东西就已经全用完了。她也反省过很多次了,可就是忍不住啊。张大娘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叫你不长记性。这下好了,连姑娘的午膳也没有了。 想到呆会儿要被姑娘说,她就有些不自在,她一向自由自在的,虽说进了这园子,可她进来时,上一批的几个一等姑娘都已经离了这里,又有宫嬷嬷的照应,这园子里又没主子,看在宫嬷嬷的面上,也没有哪个敢对她们有不敬的地方。 虽说是奴仆,可跟在外面时也没有什么区别。顶多遇到管事的行个礼问声好罢了。她们一向也是安安分分地守在这园子里。所以,她还真没被别人说过,这会儿犯了错,大概要被主子姑娘训一顿了,虽知是常理,但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在她的心里,还是把平常当做一个普通小姑娘大过当做主子的。 张大娘来到房里时,平常正在那里写着大字呢,写得极其专注,连张大娘进来了也没有注意到。无病正在一边磨墨侍候,见张大娘来了忙竖起一指在嘴上,示意她不要作声。服侍了姑娘这些天,她对姑娘也渐渐有些了解了,姑娘做起一件事来是极其认真专注的,而且,在她认真做某件事时,最不喜旁人打扰,虽说姑娘被打扰了也不会朝人脾气,还会好脾气地微微笑着,问有什么事。可当解决了别人的事时,她却会花更多的时间将被打扰的事再做一遍。因为姑娘说,像写字啊,看书之类的,一次完成的话效果最好,中间断了一下,则效果大大不如了。姑娘年龄还这么小,却待自己如此严格,这些日子白天虽同别的姑娘一起天天在玩,每天晚上却复习功课复习到很晚。她看着也很是敬佩,换成是自己,她还真没有自信能做到。因此,这些天她也尽量注意不要让人打扰到她了。小小年纪就这么辛苦,能让她轻松一些就轻松一些吧。 看到无病的示意,再加上张大娘此时犯了错,也不敢像平时那样大喇喇地了,只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平常足足写完了一百个大字才停笔,手腕都有些酸了,平福说了,她当初刚练字时也是如此,写多了就好了。将笔搁下,向后退了几步,自我欣赏了一下,似乎有些进步呢。 这时,无病的声音响起:“姑娘,张大娘来了。” 平常一回头,就看到张大娘一副有别于平时的大大咧咧的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在给她行礼呢! 看着还真有点别扭。平常的嘴角就抿了起来,颊边的小酒涡微微地陷了下去,眼里也带上几分笑意,一边说道:“无病,给大娘端个凳子。我跟大娘有点话说,你在外边候着吧!” 无病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就退到外边去了。一出门外,却看到院子里的小丫头连同无灾、无忧、无愁几个都靠在门边,显然是准备偷听了。无病瞪了她们一眼,这些丫头也淘气地太过了,姑娘的话岂是随便听得的?这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不能因为姑娘待人宽厚,这些小丫头就无法无天了,叫外人看着像什么话? 被无病瞪了一眼的众丫头一哄而散,各干各干的去了,无病本来就年长,再加上她性格沉稳,在众丫头中还是颇有威信在的。只有无灾、无忧、无愁几个若无其事地留在了原处。她们原本就是姑娘的贴身丫环,留在这里也不是说不通的。几个人都存心赖在这里听个结果了。无病也只得随她们了,其实,不说别人,她心里也有点偷听的。一向宽厚的姑娘,到现在还真没有训过人呢!不知道这回会怎么跟张大娘说?无病觉,来这里后,她的胆子也有些见涨了,这里完全不像娘说的在别人家当丫环那么让人担惊受怕,姑娘和气,从来不打不骂,院里的大娘虽说有些怪癖,但待她们这些丫头都是极好的,她在这里,甚至比在家里还过得舒服些,吃得也好,穿得也暖,干得活也少。如果能一直都跟着姑娘这么好脾气的主子就好了。无病在心里暗想。 却说张大娘用眼角偷瞄到姑娘笑了,不由松了口气,看样子姑娘没有生气嘛!不由腰杆子也直了,这头也抬起来了,面上也有精神了。却听平常说道。 “听说大娘把大厨房里的菜都用完了?不知都作了些什么?说出来给平常听听?”平常仍是一脸笑意,带些些好奇。她是真的有些奇怪,这院里这么多人,五天份量的菜按说也不少的,张大娘空竟做了些什么竟然一点都没剩下? 听到平常的问话,张大娘刚刚涨起的精神又瞬间蔫了,垂头丧气的。若说她整出个什么来了,她也不至于如此了。可偏偏她什么也没有整治出来,还白白浪费了那些东西。做出来的东西全是失败品,像这种失败品给人吃了,完全是砸她的招牌嘛!她当然全都处理掉了,一丁点也不剩,这下叫她拿什么出来啊?张大娘的脸又变成了小媳妇的苦瓜脸了。 只看得平常忍俊不止。这张大娘也太好玩了些,明明这般大年纪的人,偏偏心思单纯地很,喜怒哀乐全在一张脸上了。平常其实倒是挺喜欢这样的老人家的。如果是她一个人,让张大娘这样倒也无妨,有饭有酱菜就很好了,在家里,为了省给爹治病的钱,她和娘还曾经好几个月光喝粥不吃饭的呢!这还有白米饭和酱菜,够吃得饱饱的了。可这里毕竟不只她一个人,这么多小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真没有吃的东西也就罢了,可现在明明有这个条件,还叫她们吃这种苦头?平常是绝对不同意的。 “什么都没有。”张大娘一脸羞愧地回答,脸都快埋到膝盖上去了。这下她的老脸可丢大了,还好姑娘把无病那丫头也打出去了。张大娘在心里庆幸不已。哪晓得无病几个人现在正在门外伸长了耳朵在偷听呢? “张大娘,你的事我也都听无愁说过了。论理厨房都交到你手上我也不该多管。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张大娘,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平常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问道。 第四十章 误会.明悟 怎么办?张大娘一听这话也傻眼了,她只以为姑娘会训她一顿,却全没想到姑娘会向她请教该怎么办?说实话,她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的想法很简单,姑娘叫她过来训一顿,然后也没别的办法了,大伙儿只有吃白米饭啃酱菜,等再过三天园子里的菜又送过来了也就好了。不过,怎么听姑娘这口气似乎不是这个意思?她不由有些紧张起来,姑娘不会是让她不要再管厨房了吧!不行,这厨房可是她的命根子,除了厨房她哪里也不去。当下就有些急了。 “姑娘,老奴除了厨房可哪里都不去,厨房就是老奴的命,老奴就算死了也绝不离开厨房半步。”脸上一副英勇就义、誓死如归的模样,弄得平常一头雾水,她不过是想大家商量出一个解决办法来,什么时候说不要她再管厨房呢? 不过,见到这个胖乎乎圆滚的大娘露出这副与她不相称的刚烈表情,平常竟觉得分外可爱。自己的运气真的很好呢!连分到园子里的婆子也都是这种单纯热心可爱的人,虽说是有些怪癖,但只要人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平常私下心里庆幸不已,如果遇到福儿姐姐院子里的陈大娘那样的,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呢?平常自认自己可没有福儿姐姐的那份手段。 不过,平常觉自己看着张大娘这样子,竟难得起了一点顽心,应该告诉张大娘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吗?可是,好像挺想多看看她现在这个着急地样子呢!平常觉自己有点变坏了。两种想法在她脑子里转个不停,让她的脸色也是一阵变换。 张大娘还以为平常是在犹豫要不要把她给换到别的地方去呢,一下子真急了,宫嬷嬷既然把姑娘分到这个院子里了,誓必会由她处理的。而且,这回明明又是自己的错,自己也不好求嬷嬷帮这个忙啊。脸上急得通红通红地,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姑娘,我给你磕头了,我知道错了。不,老奴知道错了。请姑娘宽恕。”一急之下,她便又忘了自己已经卖身到这园里当奴才了,醒悟过来,慌忙改口,看向平常的目光,少了些以往了亲切,多了些畏惧。一番话说完,她又连连磕头不已。 平常被张大娘这一出,吓得半天回不过神来,硬是受了她几个头,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蹲下去扶她:“大娘别这样,快起来。” 张大娘却不管不顾地,只管磕着头,她这一辈子无父无母无夫无子,就只有这一手手艺了,虽说一身手艺是不错,可她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不愿它有任何的委屈,所以在哪里当厨娘也不行。王家姐姐和她一起长大,她们出自同一个村,村子遭了瘟疫,她们俩个女孩子逃了出来,一直相依为命到今天,又收养了大儿到八儿这些和她们一样孤苦伶仃的孩子。如果是为了自己,她是万万不愿意卖身为奴的,可那些孩子跟着她们两个遭了不少罪,八儿年纪最小,差点因为颠沛流离的生活而生病的死掉。她和王家姐姐这才决定找个安稳的地方落脚,受些委屈也不要紧,只要这些孩子能平平安安就行。只是她和王家姐姐都是那种对自己的手艺爱若性命的人,别的东西可以委屈,唯独不愿为了别人的爱好而委屈了自己的手艺,所以虽是找到了些厨娘、绣娘的工作,终因她们跟头家不合,都做不长久,有的连工作也没有拿到。正当她们快要饿死的时候,碰到了宫嬷嬷,以前在宫嬷嬷落难时,她们曾对她有过一饭之恩,难得她还记得,给她们安排了这么好的差事。连园子里的人对她们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大儿她们在这里,吃的穿的就是比之一般的小姐,也差不了多少,她和王家姐姐也能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她绝对不想再失去这样的生活,再一次面对孩子们生病却无钱请大夫的那种无奈了。张大娘的泪悄然流下,虽说她一向乐观,可过多生活的苦难,从来没有安定过的生活已经让她的心充满疲惫了。 见到张大娘这个样子,平常的心中充满悔恨,只因为自己一时的顽心,竟然给了别人这么大的伤害,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忘记了,自己已经再不是那个乡村姑娘暖儿了,不是那个可以随意可以跟人笑闹无忌的暖儿了,现在,她是平常,是这个无花苑里的姑娘,是这里的主子,可以掌握很多人的命运的人。这样的觉悟让她的心里这段时间因自由自在地生活而产生出来的一丝错觉又消失掉了。再怎么想回到从前,终是不可能的啊,即使张大娘她们对自己再亲切,好像对晚辈一样,可在她们的心底,她终是不能和大儿、甚至无病她们一样的人。平常有些失落,又有些觉悟。说不清的复杂心情。但平常心底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不能忘了,即使自己的心里仍然把自己当做暖儿,可在别人的心中,她已经是一个主子,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乱开玩笑,以致于让张大娘这样的老的老人家惊吓成这样。从此之后,平常决定,一定要随时记得自己的身份,再也不胡乱说话了。胡乱说话的代价她实在承受不起,这次只是张大娘的伤心,那下次又会是什么呢? 见实在扶不起张大娘,平常一急就也跪了下来:“大娘,我没有要你离开厨房啊,你想错了。”平常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音了,心里的复杂和悔恨让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娘离开时她没有哭过,想家爹娘和弟弟时她没有哭过,天天辛苦地练习直到深夜她没有哭过,可现在,她哭了----只为了自己犯的错导致了别人的痛苦。她可以忍受加诸在她身上的苦难,却忍受不了由自己带给别人的痛苦。她实在是想大家都开开心心地啊。 听到平常哽咽地声音,张大娘这才从自己一个人的思绪中惊醒过来,刚把听到的话在脑子里放了一遍,松了口气,不是让她离开厨房啊,那太好了。刚想咧嘴笑,却看到平常就跪在她的面前,哭成了个泪人似的。不由自责起来,自己这个老胡涂又犯浑了,都吓着姑娘了还不知道,不由得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 将平常扶了起来在椅上坐下,张大娘愣在旁边,双手一个劲地搓着衣服,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急得不停地在原地打转转。索性平常见张大娘好了,自己也都这么大了,刚才一急也不知怎地,这眼泪就出来了,现在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忙掏出怀里的手帕,拿着拭眼泪。又看看张大娘那着急的样子,一种温暖被人关怀的幸福感油然而深,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见平常笑了,张大娘摸了摸脑袋也笑了,她本不是那种有心计的人,这会儿见姑娘笑了,又不赶自己离开厨房了,不禁对刚才自己那又哭又闹地样子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一时红辣辣的。你这个榆木脑袋,也不把姑娘的话听清楚,就在那里瞎想,还把姑娘也弄哭了,真是个榆木脑袋啊。又看平常笑了,脸上却还挂着泪水,不知怎地,她也笑了起来。两个对看着,越看越好笑,竟就此停不下来了,一大一小,一老一幼的两种笑声在屋里回荡。 第四十一章 管 事 屋子外的无病几个也都松了一口气,无声地笑了起来,吓死她们了,刚才还真以为姑娘不要张大娘管厨房了呢!虽说张大娘是有些不称职,可是对她们这些年纪还小的丫头来说,新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有两个像张大娘和王大娘这样的热心长辈,还是让人感到很安心的。 而张大娘对于厨艺,和王大娘对于刺绣,都好像她们的命根子似的,恐怕要她们的命都可以,就是不能让她们停止对厨艺和刺绣的钻研。要张大娘离开厨房,无疑是要她的命啊。算了,吃酱菜就吃酱菜吧,好歹刚送菜过来的时候还是有两天新鲜菜吃的。几个丫头都有了这样的觉悟。无愁正准备去跟远一点在那里故作打扫,眼睛却一个劲地往这边瞄的大儿她们说一声。却听得屋子里又传来了姑娘的声音。 “张大娘,不过,你这样下去也是办法,天长日久的,总不能大家都一年三百六十日就有三百日要吃酱菜吧,我想了一个法子,你看这样可好?”平常一脸征询地望着张大娘。 “只要不让老奴离开厨房,姑娘说怎么办就吧!”张大娘豪气地说,说完后可能又觉得把这些事都丢给一个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地道:“姑娘现在也该知道,老奴和王家姐姐实在都不是管家的料。一弄起自己的事来,就再也顾不得别的了。姑娘就看着办吧!我们都听姑娘的。”张大娘现下也看出来了,自家的姑娘虽说是个小姑娘,可听她刚才说话,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姑娘,她们两个老婆子是不行了,就听姑娘的吧!管它好坏,总不会比现在更差的了。 “嗯,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大娘擅长的是厨艺,但对管东西却不在行了。东西交到大娘的手里是不行的,所以这管东西的势必要另外设人才行。如果大娘同意的话,我想让无病负责这件事,无病做事认真、仔细,而且挺有责任感的,大小丫头也都服她。由她负责这件事最是稳妥不过。我们院子里挑一个屋子作为仓库,所有的菜送到了就都放在那里,大娘如果需要的话就找无病去领。这样,厨房的菜都归无病管,做菜的事就归大娘负责,岂不是一举两得?大娘您看怎么样?” 低头思考了半天,张大娘才抬起头,不好意思的道:“姑娘怎么说就怎么办吧!不过,姑娘,这个,能不能给我点试验新菜式的材料啊。我这一天不研究这个我就浑身不舒服啊!这钱,可以从我月例银子里扣的。” “大娘喜欢的话当然可以,不过得依我几条就是,一,这试验归试验,可不能再把我们的午膳给试验掉了;二,大娘的月例银子全给你我可不放心,大娘预计一下一个月的材料,我让无病帮大娘买,剩下的银子我给大娘存着。大娘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不为自个儿考虑,也得给大丫她们考虑一下,总得有点积蓄才好;王大娘也一样,大娘代我说一声;三,无病毕竟年纪还小,这菜价什么的肯定也不熟悉,还是需要大娘把一下关,无病只要管银子和仓库就行。依了我这三条,大娘爱在厨房里做什么我就再也不管了。” 说完,平常就笑眯眯地看着张大娘,心里有些得意,看来这些天跟平福也没有白学啊,总算也有了一个当家的样子了。换成是别人,这代管月例银子的事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她现在也算清楚这两个大娘的个性了,不这样,把银子都交给她们了平常也放心不下来啊?谁知道她们一个冲动之下会不会全花光光。没有银子难处平常是最清楚不过,两位大娘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有个什么灾啊病的,到时没些银子傍身怎么行?年老也也得有个依靠才是。而且,两个大娘收养了这么八个丫头,也得为她们着想一下才是啊。 张大娘听了平常的话,心里有些感动,难为姑娘小小年纪,竟为她们想得这么细致,连以后的生活也都考虑到了。其实她和王家姐姐又何尝不知道要存些钱才好。可她们两个钱一拿到手里,一不小心就买这买那的材料就用光光了。没人管着可真不行。 既然姑娘肯为她们费这个心,她高兴都来不及,哪有不依的。连声道:“行,行,就按姑娘说得办。王家姐姐那里我也会给她说的。以后就都麻烦无病了。”说真的,她跟王家姐姐还真不是管家的料,以前姑娘还没来之前,她们也老是入不敷出,不但她们的月例银子用光了,连眉头的这些大儿她们的月例银子也都拿了出来还不够。明明知道应该注重控制一下自己,可就是老是管不住这双手。现下有姑娘来管,再好不过了。张大娘如释重负,如同摆脱了一个包袱般,只觉浑身轻松无比。她原本就不耐烦这些俗事,偏偏收养了大儿她们几个,想不管也不行,这下可好了,有了姑娘和无病,她以后只管做菜就行了。她也没有想想,平常和无病都只是两个小姑娘,这管不管得好事?也是平常和无病两个平时就表现得比一般小姑娘稳重,所以才让她不知不觉地有些把她们两个当大姑娘看了。 “至于今日午膳,我就和大伙一样,吃吃大娘的白米饭和酱菜吧!偶尔吃吃也尝个鲜。午后,我去福儿姐姐那里一趟,看能不能先把我们这几天的菜先应付过去。大娘和无病明天起个早,出府去跟卖菜的贩子联系一下,找一家菜看着比较新鲜的,货色齐全的,最好是能一起采买所有菜的贩子仔细议议价。宁可多花点时间比较一下,务必选一个好的,以后就长期隔几天给我们院子里送一回菜吧!”平常想了想又补充到。 两人一番计议得当,张大娘就无事一身轻地回转厨房里自去忙她的了。她倒是无事一身轻,可怜的平常却把无病单独叫了进来,两个人仔仔细细地商量了一回。都是小姑娘,这管事可是头一遭,只觉得千头万绪,麻烦不已。 无病一方面为姑娘对她的看重而心喜不已,另一方面却又有些信心不足,虽说以前她也常帮娘跑腿去买些菜,对这菜价倒是大概知道一二的,可要负责院子里所有的人的伙食采买,她又有些信心不足,怯场了。平常对她好一番鼓励,她才咬牙点了点头。既然姑娘都这么信任她了,她也要做出个样子来。总不能让她们无花苑被别人小瞧了去。她也算认清了,这张大娘和王大娘是不能指望的了。 午后,平常原来打算去福儿姐姐那里商量一下借菜的事,没想到平锦倒先来找她玩了。听她说起,当下毫不犹豫地拍胸脯说找她借就好。平常犹豫了一下,平锦就气得不轻,直说平常只把平福她们当姐妹,却不把她放在眼里。平常也就依了。其实和平锦住了这么久,两人的感情比起别人来说,只怕还要亲厚一分,只是平常习惯了事事依赖福儿姐姐,一时倒没有想到她罢了。再说福儿姐姐的手段镇得住院子里的婆子,别人不会说什么闲话,换成是锦儿姐姐可就不知成什么样了。但到底不忍拂了平锦的好意,便也点头同意了。 院子里的事比平常所想的更为复杂,自从清醒得认识到了两位大娘的个性后,平常便下定决心好好过问一下院子里的事。谁晓得这问,还真是乱七八糟的,各个小丫头的职责,什么人负责什么,两位大娘是一概不管的,只管瞧见哪里不顺眼了就随便叫一个打扫一下,小丫头们也是这个看到哪里脏乱了就扫一下,全没个章法。所幸这些小丫头从小受得苦多,一个个倒是颇为勤奋,没有人偷懒耍滑的,要不不知道这院子里乱成什么样子了。当天下午,平常就和无病几个大丫头一起,把这些小丫头都聚在一起,详细地划分了这些小丫头的职责,谁负责庭院的打扫,谁负责走廊窗户,并详细规定了每天打需打扫几遍,以及具体的时间,忙了一个下午,总算是有了个着落。 到了晚上,无花苑的众人总算是吃上了好久不见的热腾腾的饭菜,这一天平常把所有的丫头婆子都聚在了一起,大家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众丫头婆子原是不肯的,但平常说也是借这个机会正常宣布一下无病的管事丫头身份,大家吃了这一顿饭就是正式承认了无病的身份,以后,这个院子里除了平常,所有的人都得听无病的,不得有所怠慢。 大家一个个朝无病敬茶,无病的脸热腾腾的,心里有说不出的自豪和骄傲,姑娘和大家如此信任她,她一定要好好做才是。无灾、无忧、无愁几个也是一脸喜意。无病年长,心地又好,这些天一直是她在照顾她们这些丫头,她得到这个位置也是应该的,她们都真心为她欢喜。 连张大娘和王大娘也给无病斟了茶,以示服从。众小丫头也是乐呵呵的,她们也很期待无病能管出一个样子来。虽说她们都是喜爱尊敬两个娘的,可是两个娘每回都把银子不知不觉弄没了,她们也很想像别的院子里的丫头一样,时不时地能有些体己,买些头绳手帕的啊,还有那白白的棉花糖,众丫头的心中一次对这样的生活升起了一些向往和憧憬,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姑娘。众人看向平常的眼光不仅带着些以往的对一个和气的主子的喜爱,还带了些崇拜和敬意,姑娘也才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就能想这么多呢? 不得不说,张大娘的手艺还真是一绝,在伙儿都吃得极是香甜。平常这些日子吃过的好东西也不算少了,但张大娘不过是做得简单的家常菜罢了,却让人觉得食指大开,硬是与众不同地美味。 在温暖的食物香气中,平常度过了这最后一天的假日,繁忙的生活又将要开始了。 第四十二章 聚 会 平常的床非常大,这是她来到园子里后唯一找管事娘子文大娘要求的一件事----给她换一张大床。或许是因为从小家里就穷,所以平常从小到大都是跟爹娘睡在一起的,后来有了弟弟,就把平常和弟弟放在中间,冬日的晚上,爹用捡来的柴火把炕热得暖暖的,四个人盖着一床厚厚的旧棉被,一边听爹娘说着话,不时弟弟还闹着要吃奶,待晚一点了,娘则哼着歌哄着她和弟弟睡,那种美好的记忆一直留在平常的心里,因此平常一直对大床情有独钟。这次一有机会,就立刻把自己的床换成了张级大床。只是,没有爹娘,没有了小弟弟,一个人睡在这么大大的床上,虽然炕烧得极暖,但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些冷清啊。 不过,今天的大床上,却是十分热闹,平福、平寿她们全都来了,大大的床上坐满了人,大家都脱了绣花鞋,全捂进了被子里。被子上放了一个矮平的大四方几子,几子上面放了一些零嘴儿,大家坐在一起磕磕瓜子儿,吃吃张大娘新腌渍的蜜枣、和那梅花酥饼,一边说些闲话了,神情都有些兴奋。原本这样的聚会一向是在平福那里的,不过,有一次平锦来平常这里尝了一回张大娘的手艺后,就坚决要求改在这里了。大家一听平常这里原来还藏着这样一个好厨子,立刻就都转移了过来。平常这里就成了大家最爱来的地头。连平琅、平喜、平清几个也偶尔来凑个热闹,大家的关系却是融洽多了。只不过,平琅她们几个还是从不跟平碧说话就是。 大丫头无灾、无忧就在屋里伺候,屋子里摆了好几个烧得正旺的火盆子,怕冷的无灾不仅怀里抱着姑娘的暖手炉子,还拉了一个小凳子就坐在了火盆子旁边。姑娘说自个儿一向身体好,不怕冷、手也暖和,倒也用不着这些劳什子,但园子里送来的用于暖手炉的炭什么也都是有份例地,倒也犯不着便宜别人,因此这暖手炉子虽在姑娘房里,倒大多数是她们这些丫头抱在手里的。连院子里的小丫头见这东西稀罕,也趁姑娘不在的时候偷偷过来摸了几下。 无忧看到无灾的这个病秧子样,取笑道:“无灾姐姐,这暖手炉子是用来暖手的,你偏把它抱在怀里,又火盆子烤火,这不是那个姑娘说的什么本末倒置了吗?”平常在屋子里复习的时候,都是这几个丫头轮流伺候,扬州的女儿都是爱慕这学问的,见姑娘好说话,逮到平常闲些时候就经常问些问题,平常也乐于回答她们,碰到有些连平常也不知道的,还专门去问了平福回来告诉她们。虽说伺候平常的时间不长,几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学问有些见长,说话更是喜欢带些个四个字的词。不过,无愁是个例外,或许是年纪还小还是怎的,看到字就头痛,到现在虽说也勉强认得几个字,但却不像无病几个长进大。 无灾爱娇地瞪了她一眼,吓唬她道:“叫你没大没小的取笑人,什么叫长尊幼卑你可明白?小心我一状告到姑娘那里去!” 无忧却全不放在心上,相处了这段时间,彼此大概是什么性情都了解了,无灾模样好,长得白净,因为在家里本就受宠,有些娇小姐脾气,有点小心眼,爱记些小仇,但却不是那种爱告状的小人。再说姑娘那个脾气,她才不怕呢!因此笑嘻嘻地道:“这哪有只许自己做却不许人家说的。就算是圣人也知道以人为鉴这个道理。我指出姐姐的错可是为了姐姐好,纵使姐姐恼我,我也是要说的。姐姐要告就去姑娘那告啊!”说完,一脸有恃无恐地朝着无灾笑。 无灾又好气又好笑,这无忧的一张嘴啊,损起人来了真是叫人恼,但哄起人了也是叫人恨不得连自个儿都给了她。说不过去,无灾就追着无忧打,两个丫头在屋子里绕着圈儿转个不停,倒惹得平常她们都瞧了过来。 平康看得热闹,却在一边拍手叫好。不过,她一会儿见无灾要抓到无忧了,就立马提醒无忧:“无灾来了,无忧,快跑。”一会儿见无灾停了下来,又在那里大叫:“无灾,无忧就在你身后,一转身就抓到了。”也不知她到底帮得是谁?或者,根本就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之徒。 不过,不仅平康如此,平常几个在旁边也瞧得热闹。一边在那里指指点点,一边又聊些私话,平锦就坐在平常的旁边,这会子让平常帮她看看今天新抹的茉莉香粉怎么样?这是她让她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帮忙新买的,据说一两银子才那么小小的一盒。平常咋舌不已,管事文大娘早把她们园子里这个月的月例银子送过来了。这一个月也不过三十两,说这个月不需要买菜,因此要少了二十两银子,以后每月是五十两银子。这五十两银子中,两个婆子每人月钱二两、大丫头每人一吊钱,小丫头则是五百文,总共是一十二两银子,再扣除每个月二十两银子的菜钱,剩下的一十八两银子却是由姑娘自由支配的了。因此,平锦才买得起这一两银子的茉莉香粉,不过,也实在是太奢侈了些。 但这茉莉香粉的确是跟普通的粉不一样,比园子里依例送过来的胭脂水粉要好得多,不但细腻、而且香味也很好闻,更为难得的是只是在皮肤上薄薄地抹上一层,就显得肤色如陶瓷,润白而充满光泽,完全没有一般的粉的厚重和苍白。难怪要价这么高了。平常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听平常说好,平锦也极是高兴,不过,她还是又用一脸羡慕的眼神看着平常道:“如果我有你的皮肤就好了,这粉不抹也罢。”这倒是真的,刚进来时还看不太出来,这几个月好吃好喝地将养下来,平常的皮肤白嫩水润,透着健康的粉红色,而且带着些透明感,让人看到了就想伸手摸一摸,掐一掐,而且脸上一个痣啊斑的都没有,就如同那上好的玉器,全无瑕疵。不要说这个园子里,平锦长这么大就愣是没有见过谁有这么好的肤质,再加上一头黑,厚实绵密,如绸缎般光亮,而且长得极快。平锦看看自己才及肩的头,又看看平常已经快到腰部的长,羡慕得不得了。 平常被平锦这么一番**裸地打量着,不由有些不自在,推了推她:“我还羡慕你个头长得快呢!都快跟赶上福儿姐姐了。而且眼睛又大,嘴又小,又是瓜子脸儿。”平常说得倒是真心话,平锦这些时日感觉似乎一天变一个样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嬷嬷们这些日子的教导还是长身子的时候到了,现在的平锦,变得极为光彩夺目,也就只在平寿和平安的后面了。福儿姐姐长得虽是端庄秀丽,但却没有平锦那般顾盼神飞、艳丽夺目。 说起这些日子的课程却是跟在百春园时的不同了,紧张了许多。不但所开的课程多了许多,而且嬷嬷们更是会在课上对前一天的内容进行抽查。如有答不上来的,就打五下手掌心以示惩戒,而且还要在姑娘们的日常考核里记上一笑。 现在的考核与以前不同,再不以一次考核来定成绩了,会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平时成绩,一个是定时考考核成绩,因此平常她们现在即使是平时上课也再不敢大意。再加上现在嬷嬷们的授课度明显加快,讲过一次的东西不会再讲,平常她们也只有在下课后到晚膳的这一段时间能在一起聚一聚,一起吃个饭,就各自回屋去复习了。原本平福是说大家在一起复习的,不过后来觉人一多往往就不由自主地聊起天来了,倒是事倍功半,因此就各自分开了。最多两人一起。 平常也很头痛,现在一天上午四节课,下午四节课,各半个时辰。上午开设的是妆容、琴、棋、戏曲,下午是书、画、奇淫技巧(打牌、掷骰子、行酒令等)、歌舞。 平常现在每天的劈腿、弯腰做得简直是苦不堪言,她对这些肢体的动作实在是不太擅长,像平锦就对这些极有天分,身体也极为柔软,没过几天就适应过来了。平常却到现在也不行。想到这里,平常就小声地请教起平锦来了。 平锦也极是热心,对平常的事她从来就极为热心,也不知是因为很早以前误打了平常一巴掌,还是后来同一个屋住的情谊,对平常的要求她历来是有求必应的,对别人就算是平福她们,有时候都得看她的心情。因此,听平常一说,她就立马比划起来,并起身练给平常看。说是现在学歌舞,但她们主要还是停留在一些肢体训练之中,学戏曲也要练身段,但主要练得是一些姿态,或哭或笑或悲或愁,身体的柔韧性之类的却是在歌舞课里学的。 见平锦开始教平常了,其他人也上来凑热闹,顺便也学习一下。虽说她们比起平常要好些,但在舞蹈方面却跟平锦差得极远,平锦在这上面是极有天份的,连教歌舞的容嬷嬷对她也是另眼相看。一向不拘言笑的容嬷嬷,也只有在看到平锦的表现时才会脸上柔和许多。 众人在这里边看平锦和平常两个一教一学,一边说说笑笑,吃吃喝喝正是开心,突然听到平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来了一句:“大后天就是除夕了,家里人现在应该准备年货了吧!” 第四十三章 我们也过年吧! 听得此话,室内一时从热闹的喧嚣中陡然静寂了下来,是啊,快到除夕了。往年的这个时候,大家大概都跟在娘的后头在集市里转吧,虽是穷人家,可这过年好歹也得穷讲究一下的。人再穷也有几门亲戚,这一年到头也要走动一下,年货是一定要备一些的,别的东西不说,但家里好歹枣子、花生也得备一些,有条件的家里也会自己和面做些零嘴儿,亲戚家的小孩子过来时也有个交代。 平常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比较暖和,爹的精神比平常要好一些,裹着厚厚的大棉袄,带着她一起用红纸剪了好些窗花、福字,把家里的门啊窗啊贴了个遍,娘也拿起画笔,亲自画了一幅“福娃迎春”的年画,除夕晚上,娘难得剁了几斤白菜肉饺子馅,一家人一起围在火炉子旁边,吃了个锅底朝天。那红红的火光印在了爹、娘和弟弟的脸上,也印在了平常的心里。 见大家情绪低迷,平常努力挤出一个大大的愉悦笑容,说道:“不如,我们姐妹大家在一起过个年吧!你们看怎么样?” 一起过年?众人听到这个提议,开始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了,人人的脸上忍不住就露出兴奋的笑容,是啊!今年回家过年大概没有希望了,嬷嬷们到现在也没有话,有人私下问了自己院子里的婆子,往年似乎也没有这样的惯例,都是大家各自过各自的。可也没有说不能一起过年啊?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一些曙光,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有的说过年得吃饺子;有的人说这过年少了鞭炮可不行;剪纸的话可以动院子里的小丫头剪一些,不过,这红纸还是得出去买才行;还有年画、零嘴儿;过年也得做件新衣服才是…… 屋子里顿时又热闹了起来。看到大家暂时忘记了不能回家过年的感伤又开心起来,平常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娘,暖儿过得很好呢!有这么多好姐妹在一起,你们在家也要好好过年哦。不过,也要想一想暖儿呢,要不然暖儿会寂寞的,但也不用太想,因为暖儿真的过得很好、很好。你们在家里也一定要好好地,等着暖儿回去看你们。希望暖儿回去的时候爹的身体好好的,娘和弟弟也健健康康的。还有,离家的时候,弟弟还连“姐姐”两个字都叫不清楚,只会“接接”地喊,娘可一定要教好他喔,等暖儿回去的时候,如果小弟弟记不得她这个小姐姐了,到时候暖儿可是不依的。这么想着想着,平常的嘴角就弯了起来。 突然,平锦拐了她一拐子:“又在什么呆了,快听听,福儿姐姐要分配任务了。”平常这才回过神来,却见大伙儿已经都安静了下来,看来是在等福儿姐姐说话了。 平福的一向平静的脸上也隐隐透露出几分兴奋,本来还以为今年的除夕也就这样跟平日没有什么两样的过了,没想到也能大家一块儿过。好歹一起吃个年夜饭,也算不辜负了那一天了。 “好,大伙儿先听我说,这年夜饭的地点就定在常儿这里了,大家没有意见吧!”平常这里的东西最好吃,大家这些天不说是每天,隔三差五总要过来蹭一顿饭,一听平福此话,全部都猛点着头。看得平常暗暗好笑,看来张大娘又要辛苦了,是不是得让无病再给她添些食材回来?最近大娘新明的那个用绿豆做成的饼,酥酥脆脆地倒是好吃的紧。 无病现在俨然就是无花苑的小管家了,这个管事丫头的名份是当得实实在在,大到院子里的采买事宜,小到丫头们的活计如何,全管理得都上了手,虽说还是有些磕磕绊绊,做得不太妥当的地方,但好歹也上了轨道,剩下的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平常这一段时间听无病每天给她报告这些事儿,倒也长了不少见识,有什么无病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东西,两个人就一起商量着处理,再有不懂的,又向平福请教了一些,在她们两个的努力之下,现在无花苑几乎能说是焕然一新。院子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谁负责什么差事一清二楚,什么时候该谁当班就有人在,也不会出现找个人都找不到的状况了,张大娘也就安安心心地只管做她的菜去了。就连王大娘,原来还出来管管那些小丫头,提醒一下她们不要忘了打扫,现在见一应事物俱妥,便连房门也不出了,一心扑在她的刺绣上面了。吃饭也是那些小丫头送的,平常都好几天没有见到她的人影了。 这时,平福见大伙儿都没有意见,就接着说道:“这毕竟是年夜饭,跟往日不同,以前咱们三不五时地在常儿这里打打牙祭,就当是常儿和咱们的情份。可这年夜饭可不能光让常儿出钱,咱们也得凑个份子才是。” “福儿姐姐这话在理,我赞成。”平康一个表态,没办法,她是姐妹中最馋的一个了,除了平锦就她来平常这儿来得最勤了,每回还拖上一个平安。这也罢了,只是她每回天气不好,或懒得来的日子,还打个小丫头专门拿着个食盒过来提饭菜回去,张大娘现在都已经习惯了,每回准备午膳、晚膳的时候,必定不会忘了她的份。如果不是早上过来拿早膳也太早了些,恐怕她连早膳也不会放过了。所以一听平福这话,她反应最快了,没办法,吃人嘴短啊。说完还补了一句:“要不多交一点吧,正可以当以后的伙食费。” “你倒是的确应该多交一点,以你这个食量,小心把常儿都给吃穷了!”平锦立马打趣道。没办法,一听平康说话,她的反射神经就让她开口了。等她反应过来,只好朝平常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可不是说常儿小气舍不得。 “就晓得说我,你跑得可比我勤。”平康一对上平锦就是没大没小的,从来都是你来我去,明明平锦还比她大上一个月,就是不曾听她好好地叫她一声姐姐。 “我跟常儿是什么关系?你能跟我比吗?嫉妒了吧!”平锦一脸得意地道。 眼看两人又要拌起嘴,平福连忙笑着出言制止:“好了,不要说了,再给你们两个闹下去,今天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去了。别忘了,明天起,可是加了一节宫嬷嬷的课。” 说起明天,大家不由都静了起来,平碧这段时间也跟她们玩在一起,倒也熟悉了蛮多,她跟平寿渐渐亲近了起来。平碧原来是想跟平常亲近亲近的,不过,后来现平锦黏平常黏得紧,倒是平福和平寿两个虽说以前也住一起,但两个都是喜静不喜动的个性,一下课如果不在平常这里聚会通常都是各回各的屋,倒是有机可趁。因此就故作有问题要请教,三天两头地往平寿那里跑,平寿是个心软的,刚开始虽然心里还有些芥蒂,但日子长了,两人便渐渐比别人多了几分亲近来。 这时,平碧便一脸担心地道:“也不知宫嬷嬷会讲些什么,好紧张。我一看到宫嬷嬷的脸,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会不会特别难啊?” 平安原本倚在平康的肩上,众人也早习惯她这惫懒样子了,这时听了平碧的话,插嘴道:“为这事,我中午还专门叫我院子里的李大娘过来问过了,据说以前并不曾有这样的事。不过,我们现在所开的课似乎也比以前多,这宫嬷嬷再开一课应该也没有什么太奇怪的。”她原是最懒得过问这些的,可宫嬷嬷实在叫人有些噱,不知为什么,虽然宫嬷嬷从来没有亲自惩戒过她们,但平安对别的嬷嬷倒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惧意,唯独在宫嬷嬷的一双眼,让她看着就有些寒,似乎不再具有了人类的感情似的。 平常却有点奇怪,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怕宫嬷嬷啊?我觉得她人很好的啊?” 第四十四章 宫嬷嬷的课 平常此话一出,众人都用一种无话可说的表情看着她,弄得她一阵摸不着头脑,宫嬷嬷人真的很好啊?要不然上次也不会见她一个坐在那里还专门过来开解她了。她们怎么都不相信呢? 平锦更是伸手摸了摸平常的额头:“常儿你不是烧说胡话吧?宫嬷嬷是好人?我看这猪都能飞上天了。” 众人原本都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平常,这时却被平锦的一番话给逗笑了,这平锦啊,气人的时候能把人气死,说起笑话来又能把人给笑死。真不知她这些话是从哪里想来的。 笑完了,众人也就暂时抛开这个话题不提了,嬷嬷们的心思也不是她们能揣摩得了的,还是这眼下过除夕的事更要紧些。 众人就又讨论了一下这份子钱到底出多少,哪个负责剪纸,哪个负责买菜,哪个负责张贴装饰,这到底该请些什么人,各院子里的丫头除了放回去过年的,这留下来的人应该怎么安排?是一起都到这里来吃呢?还是各自在院子里解决?平锦她们几个要不要请?管事文大娘那里也得去打个招呼,顺便请一下。这别人不请倒也使得,这文大娘不请却是不行的。说到文大娘,平碧又提出来是不是得请一下嬷嬷们。众人计议了一下,虽说除夕夜往年嬷嬷们会被夫人请去那边园子里一起过,但到底不请也是有些失礼,便决定还是正式给每个嬷嬷一下帖子,至于来不来就随嬷嬷们的意了。反正她们的礼节是尽到了。 这么一说下来,事情还真不少,一番讨论下来,时辰已是不早了。无病过来问是不是要传膳了,平常忙点点头。众人匆忙用过晚膳就各回各院了,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复习,明天哪个嬷嬷问时答不上来,可又要挨尺子了。 二天,轮到宫嬷嬷的课时,大家都分外紧张,一个个坐得端端正正,战战兢兢的,就如同一次上课时一样,只平常除外,大家实在对宫嬷嬷也怕得过分了些,真是,宫嬷嬷又不会吃人,平时也不见宫嬷嬷骂得谁打过谁,怎么大家倒是都怕她呢?平常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也学聪明了,这个问题还是不要问的好,要不然其它人又要一脸看白痴的样子看她了。 宫嬷嬷的这节课上得却是出乎意料之外地轻松,等宫嬷嬷宣布下课了人都走得没影了众人还是没有回过神呢?真就这么轻松地玩了?不用背、不用记、没有作业,明天也没有考试?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不可置信地表情,半晌,课室里才传来一片欢快地喧哗声。平锦拉着平常就走:“走、走、走,今天我去你那儿玩。”这课室别的还好,也太冷清了些,嬷嬷们也叫人在里面置个火盆什么的,冻死人了,她一点也不想多呆。又忍不住把另一只冰凉的手也放在了平常的手上,这常儿的手即使在大冬天的,还是这么暖,真是天然的绝好暖炉啊。真好。 平常一边被平锦拖着,一边回过头来挥了挥手算是跟其它人打招呼。众人也早已习惯了平锦拖着她先走了,倒也不以为意。 平常把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帮平锦取暖,一边又忍不住地劝道:“明明就比别人怕冷些,好歹也多穿件衣裳出来才是,冻成这样就好了?” “裹得胖胖的难看死了,我才不要。如果我有你这体质就好了。”平锦有些羡慕地看了平常一眼,这不怕冷的体质怎么就没有落到她的身上?明明平常又不怎么在乎这穿得是美丑,落在她身上也是浪费啊。 对这平锦越来越明显的爱美倾向平常已经无话可说了,当下略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劝了,反正劝也没有。还好过完年之后也应该冷不到哪里去了,最冷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冻坏,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这平锦,以前还只是比别的女孩子略爱打扮些,这自从开了妆容课之后,这爱美的天性似乎得到了挥似的,越加变本加厉了起来。不但嬷嬷们交代下来的日常保养一个也不漏过,平日里借着练习妆容为名,一天到晚顶着个精致的妆容,美是美了,不过,一上妆,吃饭、喝水什么的都得注意,她不累,平常有时候看着都替她累。她却引以为乐。平常也只能感叹,这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了。 明天就是除夕了,准了假的下人们都早早回了家,这里离城里远,回去晚了可就入不了城了。所以平常平锦一路走来,倒也没有见到几个人影,快过年了,这园子里却既不张灯也不挂彩,园子仍是一色的绿,跟平时并无二样,除了少了些人之外。 “常儿,若你是那妾,你会怎么做?”平锦突然道。 这没头没脑的话平常却是明白的,平锦说的是今天宫嬷嬷的课上讲的故事。宫嬷嬷的课跟大家所猜测的完全不一样,什么也没有教她们,只是给她们讲了一堂课的故事,还说以后也是这样。不留问题,没有作业,只需要听就好了。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嬷嬷们会开这样一节完全没有什么意义的课?可听完宫嬷嬷的课,大家就明白了。这一堂课对她们来说的确至关重要,却又只需要听就好的课。 这天的课,宫嬷嬷讲了这么一个大户人家的故事。 男主人是一个大户人家的老爷,他有一个正妻及八个妾室,还有大约数十个姬人以及通房丫头。在这些人中,男主人最宠的却是一位名叫雪姬的妾。 这男主人女人虽多,儿子却只有两个,一个是正妻生的儿子,一个就是这名为雪姬的妾所生的了。男主人对这雪姬的宠爱到了极点,雪姬也仗着男主人的宠爱不把正室放在心上,不要说每天的请安了,就是当着那正妻的面,也照样跟男主人打情骂俏,这正妻完全成了个摆设,这正妻的儿子也不受这男主人待见。 而正妻的娘家此时已经败落,再无人可以为她撑腰,于是这雪姬就怂恿着男主人休妻然后扶她为妻。这男主人此时也无所顾忌,正打算给那正妻一纸休书打出去时,这老天爷却开起了玩笑,这雪姬的依靠,男主人却在和她纵欲时猝死。 而女主人更是借此机会,一举翻身,不但儿子继承了家产,她也成为了这个家唯一的女主人。 宫嬷嬷今儿个的课就讲到这里为止了,只留给她们一个未完的悬念。此时又被平锦提了起来,显然她心中对这个故事却是十分在意的。事实上宫嬷嬷为什么要开这样一堂课,到现在就是个傻瓜也明白了,这些故事里的妾,不就是以后的她们吗?故事里的妾所要面对的不就是以后的她们所要面对的吗?也就是因此,平锦才会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这时候反复思量下来,如果是自己,如果那是自己,该怎么办呢?竟是无解,面对着关系最好的平常,不知不觉就问了出来。 第四十五章 平常的回答 然后,平常沉默了半晌,半天却没有回答,两人一路默默地回到了无花苑。 直到两人喝了每天必喝的养颜汤,敷上了玉容膏,并排躺在了平常的大床上时,平常才道;“锦儿姐姐,该怎么做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每个人的际遇都是不一样的,关键还是在于自己。娘曾经给我讲过这么一个故事,有两个人,从小都是乡里人人称赞的天才神童,乡里的一些秀才也不如他们,经常受到他们的捉弄。有一天,有一个大才子经过这里,两个神童不知道,在他的面前卖弄学问,却被这个大才子的书僮戏耍了一顿。两人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个自觉自己连别人的一个书僮都不如,竟羞愧地跳河自杀了,而另一人则感受到自己就是那井底之蛙,却沾沾自喜不自知,从此以后,愈加努力学习,最后成为了比那个大才子更为有名的人。都是一样的人,因为不同的想法,从而有了不一样的人生。娘因此告诉我,做人要勤奋努力用心生活,不可因一时的得意而轻慢于人,也不可因一时的挫折而丧失志气。那个妾如果不是因为刚开始过于得意,现在又何至于此呢?” “常儿,我跟你想法不一样。那个妾又有什么错呢?谁不想受到宠爱?谁不想成为正妻?难道这正妻只有那些出身高贵的小姐做得,我们这些出身贫贱的穷丫头就做不得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果不是那男主人突然猝死,她不就成功了吗?”说到这里,平锦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 “还有,常儿,你也不要太心善了一点。你以为这妾安安分分不是惹那正妻就没事了吗?大户人家这样的事多了去,为了争得男人的那一点子宠爱,用什么手段的都有。你没有见过那正妻狠的,将妾都不当个人看,我们亲戚里的一个比我大些的姐姐,还只是给一个中等人家纳去做妾,那姐姐姿色虽是不错,但性格却有些过于老实,不好讨好卖乖,没有几天就在老爷跟前失了宠,结果那家主母不知设了什么套子让她钻了进去,说她犯盗窃之罪,一顿板子就打了出来,那个姐姐回来娘家又被人指指点点,本来伤就没好,这又一气,没有几天就一命归西了。这姐姐平素最为老实胆小不过,哪里会是那种偷东西的人,可怜冤枉地送了命。常儿,你为人心善,但却要把姐姐的话放在心上,防人之心不可无。姐姐长了这么大,就跟你最好不过,我可不想有一天你落到了那下场。”话说完,平锦一脸担忧地看着平常。 见到平锦这样子,平常心中一阵温暖,她从小没有姐姐,看到别人家的姐姐总有些羡慕,现在却觉得满足了,平锦待她就跟亲姐姐又有什么两样呢?就算亲姐姐也不过如此罢了。平锦没有担心自己,却反而这么担心起她来。 “放心,锦儿姐姐,我也不是那种没有心眼的人,好歹也在园子里呆了这么久?有那么容易被人算计吗?姐姐也太小看我了些。”说着,平常还难得地做出一副鼻子朝天的表情,只是脸上敷着玉容膏,这模样不是一般地滑稽可笑,把平锦逗得笑了起来,两个人笑成了一团,短暂地阴霾一扫而光。也是,平常虽然心善,但也不是傻瓜,在这园子里生活了这么久,这提防人还是知道的,未来的事情毕竟离现在的她们还很遥远。然而当分别的时候来临的时候,才感到时光是如此易逝,到时候就又是一番心情了。 二天就是除夕了,一大早无病一个人过来服侍平常起床。 无灾、无忧、无愁几个都家去了,原本平常也要无病也回去的,她又不是什么娇小姐,还不至于一天没人伺候就过不来了,不过无病执意不肯,只说哪能没有一个人服侍小姐?再说院子里过年采买的东西多也得她来打点,交给张大娘她们两个不乱成一团才对。平常想了想,也确是这么一回事,没有无病,她还真不放心那两个人,本来自己亲自打点也可以,可自己白天还要上课,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便只得允了。只是对无病有些歉意,暗自想给无病的红包可得多包一些才成。 昨儿深夜下了一场大雪,整个园子素妆银裹,被妆扮得分外美丽。 这一天的课上得特别慢,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不过还好嬷嬷们今天似乎也多出了点人情味,不少人犯了些小错,嬷嬷们也都马马虎虎地放过去了,一到下课时间,众人立马作鸟兽散,回去各自的院子里收拾一下,该带的东西带了,就准备过来平常这边一齐过除夕了。 平常回到无花苑,却见院子里已装饰一新,门口贴上了春联,门上贴了财神像,还有福字,窗上也贴上了红色的剪纸,什么童子抱鲤,双蝠嬉春,各式各样地剪纸不仅贴满了窗户,还有些小丫头在自己住的屋子的墙上也贴满了。树上也挂上了红缎子,折成花形,倒像开了花似的。平常不由想到了最近在书上看到的一个典故,说是一个皇帝在大冬天的偏想看百花齐放的模样,宫人没有办法,只好用纸做出了各式各样的假花,哄得那皇帝开心不已,大加赏赐。现在自己这院子里不也差不离了。众小丫头各有活计,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见到平常也只略停了一下问了声好就跑开了。难得有这么热闹的事在自家院子里,她们跑得格外带劲,这院子里冷清了这么久,还是姑娘来了热闹啊。 平常也不急着进去,在院子里瞧来瞧去的,院子里两个帐篷也搭了起来,今儿个要来的人多,不仅各院子里的姑娘要来,那些没回去的丫头婆子们也要跟过来,小小的无花苑要容纳这么多人在屋子里肯定会有些挤的,平福就提出了这个法子,众人也觉新鲜有趣,就这么定下来了。 姑娘们宴席的帐篷搭的比较讲究,显然是费了一翻心思的。外面还用纱罩了一层,水红色的纱随风飘动,既喜气又灵动,四周还挂了几盏莲花宫灯,喜气却又不俗气,比平常预想中的要好太多了。平常先在外面欣赏了好一会儿才走了进去。里面大概已经布置好了,却没有人在。 帐篷里面极是宽敞,不但有桌子凳子,还弄了几张榻过来,上面放了被子,还有一个柜子,堆了一些棋啊牌啊骰子什么的,显然是给她们玩的。火盆更是早已燃起,熊熊的火焰趋走了严冬的寒意,让人打从心底深处暖和起来。 今年也是一个好年呢!爹、娘还有弟弟,你们一定也过着一个温暖的年吧! 第四十六章 除 夕(一) 月娘正在厨房里忙着,一个男人则在往灶里塞着柴火,忽然月娘侧面掩脸,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那男人忙站了起来,站到了她的旁边,担心地看着她。这男子的个子很高,比一般的男子大约要高出一个多的头,骨架也极宽,但却显得有些消瘦,不过精神似乎还好。 “孩子她娘,别是着凉了吧!煮碗姜汤喝吧!” 原来这男子就是平常她爹。 “不,没有着凉,你别瞎操心。恐怕是咱们暖儿想我了呢!”月娘笑着道,这事儿说来也有些灵验,从小有时候偶尔送暖儿去她外公家玩几天,如果哪一天她打喷嚏特别厉害了,绝对是暖儿想她了,在催她去接呢!屡试不爽。 听到月娘这一番话,这男子脸上的担心才有些放下,却又有些想念有些自责地道:“也不知暖儿现在过得怎么样?” 看到丈夫这般表情,月娘安慰道:“孩子他爹,别担心了,暖儿有什么事,我这个当娘的会有感应的。你忘了,有一回暖儿去林子里玩,不小心摔到了个陷阱里,后来哭累了睡着了。不也是我这个娘凭着感觉找到好的吗?到现在我都没有什么坏的感觉,常儿应该过得还好。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反正过几天我也要去城里给你抓药,到时候我顺便去看看她吧!就算见不着她的面,好歹打听到她平安的消息也成啊。” “嗯,我跟你一块去吧!”暖儿他爹道。 月娘开了开口,本想阻止,但想起孩子他爹的这个性格,如果不亲自听到暖儿的消息想必也放不下心。前些日子在得知她把暖儿卖了之后,孩子他爹成亲这么多年一次对她了脾气。他是宁肯自己病死也不愿孩子受一丝罪的。可是她这做人妻子的又怎么忍心?只好委屈了暖儿那孩子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调理,孩子他爹身体也好了许多,大夫也说了,这病关键也就是个养字,只要不太劳累,按孩子他爹这个恢复状况,再活他个几十年不成问题。就让他亲耳听听暖儿的消息吧,要不然总是放不下这颗心。 而月娘自己,又何尝不想念那个懂事、可爱的女儿呢? 两人正一阵感伤,突然一阵哇哇的哭声传来,珠儿怎么了?两人忙匆匆忙忙地朝里屋赶去,他们已经失去了暖儿,再经不起另一个孩子出什么事了。 而此时的平常,也正歪在榻上,抱着一床被子,痴痴地想着他们。 平常正痴痴地想着爹娘他们,突然,一只手猛地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下来,接着,一声欢快地声音响起。 “在什么呆呢?连我们进来了也不知道。”平康正带着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笑意看着她,而平安则把手里的几枝花儿往花瓶里插。她和平康才一进院子就被这帐篷给吸引住了,正往里走,一个小丫头拿着几枝花也往这边跑,她们就把她叫住了,顺手带过来了。不曾想平常也在这里,却一呆梦游天外的表情,连她们进来也不曾觉。 “安儿姐姐、康儿姐姐。”平常一脸惊喜地叫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还早呢?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准是一呆就忘了神了。我还经常说安儿姐姐一睡过去再醒过来就搞不清楚状况,谁晓得你这一个呆下来,也不比她差啊!”平康打趣道。 “那现在什么时辰呢?”平常赶紧问道。 “已经戌时了。”平安插好花接道:“快出去吧,别的人也都快到了。你这个当主人的也该出来迎接一下。我们自家姐妹倒是无妨,平琅她们几个总要迎一下才好。” “有什么好迎的?难不成她们还敢再像上次一样欺侮我们的常儿不成?有我平康在,她们想也别想。”平康神气活现地道。上次她跟平锦两个联手,弄得平琅她们几个也没有讨得好去,到现在还得意地很。 “大过年的,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你还想吵架啊?”平安白了平康一眼,这白痴,懒得理她,动不动就喊吵啊打啊的,也亏得她长得一副天真娇美样,骨子里完全是个好战分子。 被平安白了一眼的平康吐了吐舌头就不再说话了。她不过是说一说,难道大过年的还真吵啊?那多煞风景,平安还真当她没脑子啊。不过,这话也只在她心里想想罢了,她可不敢说出来。一说出来平安准会拿出不知道多少个例子来证明她没脑子了,没办法,跟平安住在一起,她又有些莽撞,这把柄在别人手上多了,这气也就短了。上次还不里先自个儿玩呢?”平常也不管她们两个绊嘴,只笑着问道。 “嗯,我跟康儿就在这里吧,我也有点懒得上楼了。你接了其他人,干脆也让她们过来,这里地方也大,什么都有,我们一起打打牌、下下棋倒也好玩。”平安说道,一看见这放了许多被子的床榻,她就犯了懒病,脚就动不起来了。这会儿她正拿了一床被子靠着,又拿了一个枕头抱着,身上也盖了一床,半眯着眼睛对平常说道。 平常也早习惯她这样子了,刚才也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这见到床榻的平安能做出别的选择才怪。 便也就任她们两个呆着,自个儿掀了帐篷帘子出来。 一出来一阵冷风就让平常瑟缩了一下,这一下由极暖到极冷纵使经历了多少回了,还是适应不了啊。 平常刚一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有两个小丫头正站在那里,这天寒地冻的,两个人虽说穿了新做的厚棉袄,但还是冻得直打哆缩,今儿个下了雪,天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冷。 平常走近一看,却是最小的七儿和八儿两个,忍不住略带责备地道:“这大冷天的,你们两个不去屋子里呆着,在这里干什么?” 平常的口气虽是带着责备,但两个小丫头哪里不知姑娘是在关心她们了,倒也不怕。虽说她们跟这个姑娘接触得也不算多,但无愁姐姐最喜欢说姑娘的事了,说这十姑娘是这园子里最心善最好的姑娘了,又聪明又勤奋又……总之说了好多好多,就是没有一句坏话。每回园里给姑娘了东西,姑娘总是要几个姐姐们也分些给她们,所以虽是不太常在姑娘跟前,但她们却都不怎么怕姑娘,反而带着几分亲近。 七儿胆子要大些,就笑嘻嘻地道;“姑娘,今天个园子里忙,我们两个年小帮不上什么忙,就想在这里迎接一下客人给姑娘们通个信也是好的。而且今天穿了姑娘前些天给我们下来的新棉袄,可暖和了,一点也不冷。” 这样的天,就算穿了新棉袄也不过略好一些,哪有不冷的,但看着七儿八儿猛点着头,一副开心的样子,平常便也不想说了,这两个孩子,大约是看院子里的人都忙,便也想出一份力吧。自己在家里看见娘亲忙的时候不也这样,明明人小帮不上什么忙,却仍跑进跑出,就是只是帮娘亲把做好的菜端出去也是好的。 “那你们两个在对着院门的屋子里坐着看也就是了,没有必要跑到这里来。快去,别冻着了。” “那姑娘呢?”一旁的八儿小声地问道,姑娘果然跟无愁姐姐说得一样和气呢!她好喜欢。 “一会儿该有人来了,我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好了。免得一会儿你们又得叫我出来。”平常道。 “姑娘在这里,我们也在这里。”七儿坚决得道,哪有姑娘在这儿等,她们跑进去避风的道理,被姐姐们晓得了不骂死才怪,就是因为是姑娘吩咐的,姐姐们不骂,她们自个儿也过不去自个儿这一关啊。自从姑娘来了,她们的日子过得好了许多,吃得好、穿得暖,还有零用钱,哪像以前,零用钱全倒贴给两个干娘了。虽说义娘养恩重于天,她们也是心甘情愿地把月钱给干娘的,可是,那时的日子真得过得艰难,别个院子里的小丫头也不怎么爱跟她们玩,因为她们什么东西也拿不出来。自从姑娘来了,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她喜欢有姑娘的日子,所以她们这些小丫头都说好了,一定要好好服伺姑娘还有几位姐姐,如果能长长久久地和姑娘在一起就好了。 看着她们两个坚决的眼神,平常正准备拿出姑娘的威严,强制命令她们回屋去时,眼角却突然瞟见有人来了。 第四十七章 除 夕(二) “福儿姐姐,你过来来了。”平常忙上前迎接。 平福身上披着金夫人最近新赏下来的一件大红狐狸毛大氅,见平常迎了上来,张口就道:“出来接人也罢了,怎么连件斗篷也不披着?无病那丫头今天忙晕头了,连你都顾不上呢?”平福虽是笑着问话,但平常却敏感地察觉到了平福的不悦,这福儿姐姐,就是见不得别人没有照顾好她们。不说清楚地话,恐怕私底下要教训一下无病了。 平常忙道:“无病罗嗦着呢!给她见到哪得了。我这不还没有见到她嘛。无灾几个又不在,她今天一个人忙里忙外也够辛苦了。” 两个正说着,就看见大儿从外面跑了过来,看见平常一副又是想笑又是想哭的样子,急急地道:“姑娘你这是去哪里了?急死奴婢了。四儿她们又说见你回来了,偏又到处找不到。无病姐姐又打奴婢去二姑娘那里瞧瞧,说看在不在那里,偏又不在。再找不到你,无病姐姐要骂死奴婢了。” 平福听到这一番话,心下才有些舒坦。平时见这无病也像是个能干懂事有分寸的,不像是那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奴才。只是自己这个妹妹待人未免太宽厚了些,还有些担心这些奴才们日子久了就怠慢了。还好这无病还挺有分寸的,也不枉平常待她们这些丫头这样厚了。 平常瞧平福这神色就知道无病终于逃过一劫了,不由暗暗感激这大儿来得及时,要不她可真不知道要怎么为无病辩解才能让平福不往心里去了。这福儿姐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太护短了。不过,平常的心里还是觉得甜滋滋地,这些日子和福儿姐姐见面也少了,还以为会生分了呢!没想到福儿姐姐还是一如既往地疼她呢。 见平福这一关过去了,平常就问大儿:“你无病姐姐让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见也到了姑娘该回来的时辰了,却老是见不着姑娘的人,有些担心罢了。姑娘既是回来了,我这就去回无病姐姐一声,也让她放心才是。”大儿懂事地道。 “等一下,我跟你一块儿去吧。今儿个事多,无病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好歹还能帮她一点。梅香、梅白、陈大娘、苏大娘,你们几个随我过去帮无病,其余的人就听十姑娘安排吧!“平福说道。 “那就麻烦福儿姐姐了。”平常也不客气,亲昵地道。 平福又把自己狐狸毛大氅脱了下来,为她披上,又细细地系好,这才随大儿去了。 待平福走后,平常忙又安排七儿带着剩下的小丫头去另一个大些简陋一些的帐篷里玩。今儿个晚上奴仆们就在那儿吃团年饭了。 随后,陆陆续续地,各个院子里的姑娘也带着留下来的丫头婆子过来了,无花苑里顿时人声嘲杂,热闹非凡起来。 院子里早先挂起的一盏盏宫灯也都被点了起来,虽是寒冬,但整个院子里灯火通明,终于----过年了! 温暖的帐篷内,姑娘们几个一堆,几个一伙地在一起玩。平福和平寿两个在下棋,平碧则在一旁观战;平康和平安两个在掷骰子,也不知赌了些什么,两个人情绪高昂地很,连平安一向懒洋洋的脸上都犯起了红晕越衬得人明艳照人,平康的袖子都被捋了起来,露出了雪白的膀子;平琅、平清、平喜和平锦则四人一桌打起了牌来,平常就在一边看平锦出牌。难得有这么放松心情玩乐的时候,众人的表情都很放松,玩得极是开心。 无病、梅香、梅白这些个大丫头则在一边聊着天,她们这些大丫头分在不同的院子里后,也很少有机会这么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也聊得很是开心。只不时帮忙倒杯茶,或将姑娘们快要吃完的零嘴儿又添上一些。 快到亥时中的时候,丫头们开始上菜了,热腾腾、香喷喷地菜肴一道一道被丫头们摆了上来,光看着那模样、闻着那香味,就叫人食指大动了。鸡啊、鸭啊、鱼啊、肉啊,是一样也不少,虽说众人平时倒也是爱吃些素食,嬷嬷们也是这么要求的,常吃素食身上不易有异味,也能让奇香粉的效果更好些。但这些是过年必吃的应景菜,没有这些,倒不像是过年了。 奇香粉是最近嬷嬷们新下来的一种香粉,据说将这粉洗澡的时候放入水中,待它溶化后进行沐浴,时日长久后身上便有奇香。这种奇香不同于薰香,虽不太浓烈,但却胜在持久。而且,据说一旦流汗时香味便会转浓,极是奇异。 前些日子嬷嬷们特别让人来登记她们都爱些什么香味,当时她们都一头雾水,直到这东西下来才晓得是这种用途的。平常得的奇香粉却是用一种不知名的香草配成的,她本不怎么喜欢身上有太香的气味,连衣服薰香也让无病她们省了,觉得太阳晒过的味道就很好闻了。嬷嬷们让人来登记时,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喜欢什么香,只好说自己喜欢草木的香气,没想到嬷嬷们竟然还真弄了一种香草配成的奇香粉。 那种干净清爽又带着种说不出的清香,真的让平常想起了自家附近的那片清晨时候的树林、还有湖泊,平常喜欢极了。不过,现在用得时日还短,效果却还不太看得出来,距嬷嬷们说,这个东西要用上五年才会有比较明显的效果,而且也得看各人的体质适不适合,也有用了五年见效却不太明显的,但也有些除异味的功效。小姑娘们哪个不爱个香啊什么的,即使用这奇香粉五年之内要少吃荤食也都一个个严格听从了嬷嬷们的吩咐。 平常见菜也上得差不多了,忙招呼众人道:“姐姐们,菜都上好了,我们入席吧!” “来、来,别玩儿了,先吃饭吧!妹妹们!”平福先住了手,帮着平常招呼众人。又吩咐一旁准备将棋子儿收起来的梅香、梅白:“这棋先别收了,就这么摆着吧,吃过饭我们再接着下。” 见状,平康也赶紧跟着叫道:“我的也别收了,一会儿还要接着玩呢!” 显然憋得时间久了,这才玩了一会,大家都还没有尽兴呢! “即是如此,这些东西就都先别收吧!今儿个是除夕,我们这里也不用人伺候了,你们赶紧也下去吃饭吧!”平福吩咐道,平常几个也点头应是。 见姑娘们都这么说,梅香几个也就不再坚持,一起退了下去。今儿个吃了饭还有节目呢,说到底她们也都只是一些大孩子,这玩心也是有的,不过是平时被这些规矩礼法拘住了而已。 待所有的菜都上好,下人们全退了下去,这时,外面的鞭炮声响了起来“团年啦”“团年啦”地大小丫头的欢呼声响了起来。 鞭炮声一响就到吃饭的时辰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出一声欢呼就往饭桌前冲去。也不管什么位不位置地,相好的几个找了就近的位置就坐好了。叽叽喳喳地嚷着“开饭吧!开饭吧!”更有平康那个馋妞儿,连筷子也顾不上拿,伸出爪子就往那鸡腿抓去,这鸡腿可是只有两只的,先下手为强。 平安却伸出手来狠狠地敲了下她的手背,平康收回了手,一脸委屈地看着平安,这又怎么了啦?不是应该开饭了吗? 平福却拿起一个酒瓶,先给自己满上一杯,站了起来道:“今儿个是除夕,大家也都给自己斟上一杯吧!我们大家一起干上一杯!” “好。”平康率先响应,大家纷纷紧跟,一会儿,每个人的杯子就都满了。 “干杯!” 随着一声声响亮的声音,在共同的喜悦里,大家满饮了此杯,又要到新的一年了,新的一年会有什么新的希望,会碰到什么人,生什么事呢?现在她们并不知道,然而,在每个人的心中却都存有期盼和祈愿,祈愿来年的日子更加美好。 热热闹闹地吃着饭,各丫头婆子又轮番过来敬了酒,等用完年夜饭之后,众人又接着完了会子,又和丫头们一起去猜挂在院子里的宫灯上的灯谜,猜中了相应的灯谜就会有各个院子里姑娘出的的奖品,待到年初一的时候就可以去领了。众人玩得兴高采烈的。偏平康还心有不足,说什么应该还玩一回什么击鼓传花的,自从不知从哪里听说很多富贵人家的小姐聚会时都喜欢玩这个,她就很想玩一会了。偏这回时间仓促倒又没有想到,直叹可惜。 待猜玩灯谜后,无病和就几个小丫头把买回来的烟火搬了出来,平寿胆子小,只敢在一旁瞧着却不敢放,平常和平锦、平康几个却玩得很是带劲,这烟火平常还是一次玩,以前哪有闲钱玩这些费钱的东西,不过,确实是好玩的紧。 满天的烟火映在所有的人脸上,在这一刻,不论是贫是贱、是老是少、是痴是愚,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着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期盼,期望着来年的日子更加美好。 第四十八章 噩耗 年初一一大早,平常就起来准备去课室了,只将早就准备好了的红包交给无病,让她代给众人。昨日的灯谜也有平常出的,也嘱咐无病,如果有别院的丫头来领,就了下去。 今儿个似乎是个不错的天气,没有风,雪开始化了。俗语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无病硬是将平常裹了一层又一层,就怕她冻着了。又巴巴地将早就烧好的暖手炉也递给她拿着。平常说了好几遍用不着,无病就当没听着。虽说姑娘是没有一般女儿家怕冷,可这化雪的时候可比那下雪的时候要更冷些,得注意些才是。终于拗不过无病,平常只得双后捧着暖手炉子,身上还穿着厚厚的衣裳,裹得像只小熊一样出门了。 小丫头们也起得早,这时候正在外头打扫,见到平常出来,纷纷跟好问好。调皮胆大一点的,像七儿,昨儿个跟平常熟了些,更是响亮地道:“姑娘新年好,给姑娘拜年了。”平常含笑一一回了,又道:“红包大家都有,在你们无病姐姐那里,一会儿别忘了去领。”一听说还有红包可拿,那些小丫头一阵欢呼雀跃,虽是清晨,院子里却开始活了起来。 出得院门,平常又往平锦那边绕去,今儿个出来的早,正好顺路去看看她,免得平锦老是抱怨是都是她来无花苑,平常却十天半个月不来一次她这儿。 要到平锦的含情馆时,得经过一片竹林子,冬天的竹林已经失去了翠绿的颜色,连叶子也几乎枯萎凋零尽了,只剩下零零落落地几片枯黄的叶子吊在枝干上,留恋不去。却显得那么孤寂,让人心生怆然。 一只小老鼠却贼眉鼠眼地窜了出来,原来地上不知是谁丢了一块馍在那儿。它左瞧瞧,右看看,似乎没人,于是窜到馍那儿,先啃了两口,可能觉得味道还不错,就用两只前爪子推着馍,朝一个黑漆漆地洞口滚去,看来那里就是它的家了。 平常隔着一段距离,正看着有趣,一步步地跟着那小老鼠朝洞那边靠近,突然一个人影从旁边撞了上来,平常猝不及防,立刻被撞倒在了地上,那撞人的也未必就好到哪里去,一个收势不及,也朝前栽了过去,还好没有正倒在平常的身上。平常倒下的地方还好是一片土地,倒是还好,不是太痛,那撞人的运气却没有这么好,一下子摔在了鹅卵石的羊肠小道上,痛得她“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平常爬起来后,见那做丫头打扮的人还躺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便知道是摔得厉害了,忙过去扶她,那丫头却一甩平常的手。 “你这人怎么走路都不看前面的,真是害人不浅。”抱怨完了之后,那丫头爬了起来,却觉自己刚才撞的并不是个一个丫头,而是十姑娘平常。不由愣了一下,半天才呐呐地道:“我,我不知道是姑娘,还以为是哪个院子里的小丫头呢!姑娘摔疼着了没有?都怨奴婢太莽撞了。”说完,又过来替平常拍打着衣衫上的灰尘。 平常这才现,原来是平康院子里的一个小丫头,叫什么名字的她却是不知道了。 “不打紧的,我摔得也不疼。原是我不该走路不看路的。看你这样急,可是有什么事儿要赶着去办?” “唉呀,跟姑娘一说我差点就忘了。风花姐姐叫我把这件斗篷给姑娘送去呢!瞧我这记性。”小丫头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再不去,姑娘都上马车走掉了。 听了小丫头的话,平常有些疑惑,这好端端地呆在园子里,干嘛要送斗篷啊,平时也不见平康穿着斗篷来上课啊? “既是如此,你交给我好了,我一会儿交给康儿姐姐也就是了。天气冷,你还是早点回院子里去吧!”平常笑道,反正是顺手的事儿,也免得这小丫头再跑一趟受冻了。说完,就欲伸手接那小丫头手上的衣服。 谁晓得那小丫头却连连摆手:“多谢十姑娘。不过,我们姑娘今天却不在园子里了,夫人说她家里传信过来让她回去呢!急匆匆地,姑娘才一起来就被来人带走了。也不知是什么事儿。我这还赶着把衣裳送到园子门口去,要不姑娘都得走了。十姑娘,我先走了。”一说完,那小丫头也顾不得等平常的回答,急匆匆地跑走了。 康儿姐姐家里传信让她回去?平常有些疑惑,究竟生了什么事情?竟连夫人也准许了?想了半天想不出头绪,只得摇摇头继续往平锦那儿去了。和平锦打听了一下,她也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显然是突如其来的,要不然平康也不会跟她们说都不说就走了。平常心里暗暗有些担心。 这一天上课果然没有平康的身影,不只这一天,连着好些天都是,平常等人的心里都有些担心,一起去平康的碧梧轩找她的大丫头风花她们打听出了什么事情,但风花她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那天文大娘带着一个婆子过来,说是夫人派过来的,让平康赶紧跟那婆子走,她家里人跟夫人传信,说要她回去一趟,什么事情却是没有说,只催着让她快走。不问还好,一问几人心里更是纷乱不已,像她们这种卖身为瘦马的女孩子,没有假期是不能回家探亲的,这回夫人竟然同意平康回去,恐怕不是一件小事。想到这里,平常的心里暗暗为平康担忧起来。 又过了几天,正当平常等人打算直接找文大娘打听一下情况时,平康却回来了。消息传来时,平常正在书房里练字,无病一得到这个消息,就急忙闯进书房里通知平常了。这些天姑娘最是在意的就是关于七姑娘的事,因此,整个无花苑都特别留意这方面的消息。无病更是安排了几个小丫头轮流盯着园子门口,看能不能一眼看到七姑娘回来,也好早些禀告姑娘。 平常吩咐无病派几个小丫头去平福她们那儿传讯,自个儿就出门往碧梧轩走去,不知为何,平常的心里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康儿姐姐一定要没事才好啊!平常在心里暗暗祈祷。 待平常赶到碧梧轩时,平福几个也都到了,几人忙朝里边走去。还没进平康的房间,就听见平康嚎陶大号的声音。几人忙加紧脚步,往房间里去了。 一进房间,就看到平康正趴在平安的怀里哭个不停,平安则用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平康的背,轻轻地安抚着她。见到众人进来,就竖起一个手指在嘴上,悄悄地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众人不要出声。 平康哭了好长一阵,到最后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在平安的抚慰下,才慢慢平静了下来,哭声渐渐小了,到最后,大约是太累了,才睡了过去。脸上还挂着两串泪珠。众人帮平安小心地把平康移到了床上,捂上被子,这才悄无声息地朝外退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平安才从平康的房间里走了出来,面对众人或疑惑或追问的眼神,她开口了,只一句话,就叫众人说不出话来了。 “平康的姐姐死了。” 第四十九章 风红的回忆 平康的姐姐死了?平常听到平安这话一时竟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夏荷姐姐还那么年轻,正有了小宝宝了,怎么会死呢?不可能吧!是个玩笑吧!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曾经那么亲切地和她们聊过天,那么关心地对对平康细细叮嘱,那么热切地期盼着小宝宝出生,这样的一个女子竟然死了?平常不敢置信,可事实又摆在眼前,叫人又不能不相信。平常的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连她知道这个消息都是如此难过,更何况平康呢?平常无法想像,若是有一天得知了亲人去逝的消息是否能承受得住?可怜的康儿姐姐。 “那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不久人就突然间人没了呢?”平福强忍悲意问道。对于这个夏荷姐姐,虽然也只见过这么一次,可是这么温柔美丽的女子又待她们这么友善,而且还是康儿的姐姐,让她也对平康的悲伤感同身受。 “我也不知道。”平安的脸上有些倦意,在靠桌子的椅子上坐下了,一手肘搁在桌子上,轻轻揉着额头,似乎有些头痛,显然安慰平康也让她累坏了:“平庸只说了这一句就哭得快晕过去了,我也不敢再问她了。”她跟平康一向感情极好,刚才平康大哭了一场,她虽不认识夏荷姐姐,但听得心酸,也跟着陪哭了一场,这会子平康睡下了,她顿时觉得极度倦怠,人很疲惫,但平康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除了自己,她也不放心交给别人。 这时,平康的大丫头风月过来上茶,平福忙问道:“你们姑娘这回家去,可有人跟着?” “回大姑娘,是风红姐姐跟着回去的。”风月双手垂下,面朝平福,恭谨地回答道。 “她现在在哪儿?”平福又紧接着问。 “风红姐姐说她回屋洗把脸换件衣裳就过来伺候。需要我叫她过来吗?” 平福听了,忙道:“姑娘现在睡下了,你现在过去让她先过来这边回话吧!” “是,大姑娘。”风月应了一声就转身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就和一个面容清秀中含着一丝精明的女孩子走了过来,不等两人问安,平福就道:“风月你先退下去吧!风红你留下来回话。” 听得平福此言,风月忙退了下去,只留风红一个人在此。 看得出来,风红这些天也累坏了,虽然稍微梳洗了一下,又换了衣服,但神色间还是着掩不住的倦意,平福心里暗暗点头。于是说话的口气越和蔼了。 “你先搬个凳子坐下说话吧!” 听到平福的话,风红明显有些受宠若惊了,这大姑娘历来最讲规矩的,这回竟然让她坐下说话,忙道:“姑娘们跟前哪有奴婢的坐儿,大姑娘有话只管问,风红还是站着回话更自在些。” “叫你坐你就坐,哪来那么多话儿?”平福命令道。 见如此,那风红这才搬了个凳子,半挨着身子小心地坐了。 “把你跟平康这一路上的事都仔仔细细地说一遍来给我们听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平福说道。平常几个也把身子向前倾,迫切地想搞明白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回事,这好好的,怎么一个人说死了就死了?还是大过年的。 “是,姑娘们听奴婢细细道来。”一说起这事,风红的眼圈便又红了,姑娘的姐姐真是可怜啊。 以下是风红的回忆。 却说那日金夫人派婆子来了之后,姑娘和我就急匆匆地跟着那婆子家去了。一路上,姑娘问那婆子究竟生了什么事?夫人怎么会突然让她回家的?那婆子却也不知,只知道昨儿个晚上的时候有人来府里求见夫人,可能是姑娘的亲戚还是什么的,夫人本不想接见的。那人在府外求了又求,跪了好久,说实在是有要紧事,夫人才接见了她。接见了她之后,夫人就派人跟她说今儿个天色已晚,出不了城了,让她二天赶一大早就出城,叫姑娘赶紧回家。但具体是什么事,她也不太清楚。今儿个一大早她就赶过来了,也没空去打听消息。但将还在惜春院里的姑娘叫回家去,而夫人竟然同意了,这还是一次。 听了那婆子的话,姑娘和我心里都有些不安,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姑娘家里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来打搅夫人的,夫人也不会轻易答应让姑娘家去的。因此,姑娘就有些坐立不安了,一个劲地催着那车夫赶路,好不容易,终于大概巳时的时候赶到了姑娘家里。 一进屋子里,姑娘和我都傻眼了,这屋里白茫茫地一片,竟布置成了一个灵堂的样子,姑娘的娘连二家的正坐在地上,一边烧纸一边号啕大哭,姑娘的爹也在一边抹眼泪子。 姑娘当时就不行了,腿直打哆嗦,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声音问她娘:“娘,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谁死了?难道是娘改行替别人操办丧事呢?这大过年的,也太晦气了些吧!”姑娘的话虽是如此说的,可姑娘的声音分明都颤了,显然连姑娘自己也知道这个猜测有些荒唐可笑。 姑娘的娘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才现她回来了,猛地一下扑了上来:“柳儿啊,你那薄命的姐姐,该杀千刀的,竟然先我去了啊。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要白人送黑人。还有我那可怜的孙子啊,天可怜见,都还没有来到这世上看上一眼,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我这造得是什么孽啊?这老天爷不长眼啊,这世上这么多恶人,为什么偏要拿了我的女儿和孙子去啊?”一边说一边抱住了姑娘,脸上泪不止,哗哗地流个不停,直到呛着了喉咙,不住地咳漱。 一听此话,不要说姑娘,就连我也懵在了那里。姑娘更是不要命地冲到了棺材那里,伸手就要揭开棺材,嘴里还一个劲地嚷着。 “不,我不相信,这里躺的不是姐姐,爹、娘,一定是你们弄错了。”姑娘一边摇头一边死命地去掀那棺材盖儿,却被姑娘的爹给按住了:“柳儿,我和你娘都看过了,是你姐姐没错。”说完,老泪纵横。 姑娘这才像是劲都用完了似地无力地坐到了地上,整个人呆呆地,竟连哭都不会哭了。可把姑娘的爹娘和我给吓坏了。姑娘的娘叫了好几声叫不醒,急了,说这是失了魂了,如果不赶紧招回来,这一辈子就成了个傻子了。说完,就一巴掌用力朝姑娘的脸扇去,没想到这一招还真有用,姑娘竟回过神来了,眼里也开始有了一些神采,“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见姑娘哭了,姑娘的娘这才松了口气,说哭出来了就是回魂了,没事了。姑娘娘儿俩个抱着头痛哭了一场,连姑娘的爹一个大老爷们也在一边陪着落了不少泪。就是我这个作奴婢的,也是看着心酸,这眼泪就不自觉地淌出来了,更何况姑娘他们呢? 这几天我就跟着姑娘一起守灵,送灵,下葬,又过了头七,夫人这才派人接我们回来。说到这里,风红掏出了帕子擦了擦眼角,停顿了一下,似是有些犹豫,又抬眼看了看平福,半天才道:“只是,还有一件事,却不晓得该不该对姑娘们说。论理,这种没有根据我话我是不应该乱说的,可是,我看姑娘似乎对这话有些上心了。这些天嘴里虽是没说,但心里似乎记着了。奴婢有些担心。”说完,又悄悄斜眼看平福的脸色。 第五十章 平康的噩梦 “无妨,既然事关你们姑娘,有话你只管说,到底如何,我们心中自有判断。”平福淡淡地说道,心中有些不耐,原还看这风红似乎是个晓得分寸的,但似乎心眼有些多了些,处处揣测别人的心思,未免叫人有些讨厌,但平福的面上却没有带出来。 这风红,似乎有些聪明过头了,恐怕是个不甘平淡的。虽说康儿妹妹有些过于孩子气了些,心思也不够细腻,有个聪明的丫头在旁边看着也是好的,可也得忠心才好,这年头,借着主子上位的丫头也不在少数。要知道金夫人准备的这些大丫头可是签了终身契的,又让她们亲自挑选,依往年的惯例,这些丫头可是会跟着她们到夫家的,这人选不得不慎。平福暗暗就把这事放进了心里。 风红又用手帕子抹了抹眼角,这才道。 “程府里说姑娘的姐姐是不小心掉在井里淹死的,除夕的时候不是下了大雪吗?姑娘的姐姐早上去给大少奶奶请安的时候,路过井边,井边有水,那雪结了冰滑得紧,姑娘的姐姐一不小心就摔着了,偏那井也不知早上谁用了没有盖盖子,结果姑娘的姐姐就掉进了井里冤枉送了命。当天就通知了平康的爹娘把姑娘的姐姐领回来了。程府的大少奶奶打了十两银子,说大过年的秽气,程家来来往往拜年还礼的人这么多,不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姨娘失了体面,让平康的爹娘自个儿操办一下丧事得了。” “听了这话,原本姑娘她们也没有多想,除了抱怨一下这程府未免太没有人情味,这姑娘的姐姐伺候了这程大少爷也有好几年了,现在人走了,就是这大过年不方便在程府办丧事,好歹这程大少爷也该过来送一程吧。可连个人影儿也没有。这姑娘的姐姐可是怀着他的孩子过世的啊?可到底人家胳膊长腿粗了,穷人家也没办法计较些这个。谁教姑娘姐姐命薄呢?” “可是,初四那天,有个生前伺候姑娘的姐姐的丫头前来祭拜,那丫头说有话要单独对姑娘说,两个人在屋里谈了很久。那天,是我在屋外守着的,因此倒也听到了一些。” 说到这里,风红又停了一下,眼里一幅悲伤愤怒的样子,用一种极为伤痛的语气说道。 “据这名叫嫣红的丫头说,原来这话她也不应该说的,只是她与姑娘的姐姐从还在老太太那里服侍时就好,后来姑娘姐姐升了姨娘,便让她过来侍候了。说是主子奴才,可姑娘的姐姐待她实是跟亲姐妹也没有两样。这话如果她不说,实在是对不起与姑娘的姐姐的一翻情谊。她说,姑娘姐姐的死可能并不简单。前几天,姑娘放她家去了,说让她回家好好过个年,过了十五再回来。于是就由姹紫在伺候姑娘,这姹紫一向就有些不太安分,经常背着姑娘姐姐就跟那大少爷眉来眼去的。姑娘姐姐也是知道的,但那丫头在各主子面前都有些体面,而大少爷也对那姹紫似乎有意,只是大少奶奶一直没有话,就只这么着了。而姑娘姐姐出事的那天,正是这姹紫跟在身边,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可姑娘死后,这姹紫就被调到了大少奶奶那边服侍,又被大少奶奶给了大少爷,现在已经是大少爷新纳的紫姨娘了。这里头没有猫腻才怪呢!姑娘的姐姐死得真是冤枉啊……” 两个人在房里说了很久,奴婢也只听了个大概。待嫣红姑娘走了之后,姑娘大哭了一场,后来却对这件事提也不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每到夜里,姑娘却夜夜都是噩梦,嘴里更是说些胡话。那些话,奴婢听了都觉得有些后怕,却又不知道该对谁说去。想了又想,姑娘这样下去总是不妥,若是我不说,这姑娘以后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叫我这心里如何过意得去?因此,虽是姑娘嘱咐了不让奴婢说,但奴婢还是大胆告诉诸位姑娘一声,就是姑娘知道了责怪奴婢,也不能让姑娘出事啊!我这一颗心,这整天都为了姑娘提心吊胆的,各位姑娘们可千万要劝我们姑娘想开一点啊!” “姑娘做噩梦都说了些什么?” 平福正在问着,突然从里面的房间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是平康!平安脸色一变,快步冲向了里间,众人也忙随后跟了上去。 平常一进里间,却被吓了一跳。 这是平康吗? 里面躺在床上,披头散的那个女孩看着是如此的陌生,明明是一样的面孔,但往昔天真娇憨的脸上布满的仇恨,面容扭曲,双手从被子里直直地伸了出来,用力地掐着一个抱枕,那力道大的,手上的青筋都起来了。 “死,死,给我去死……” 充满仇恨的声音让平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是平康,却又不是那个她们熟悉的平康。平常的心里突然涌上来无尽的悲伤,平康的心里究竟藏了多深的仇恨,才能让这个往昔如此善良天真的女孩变得如同厉鬼一样啊。心一阵被什么东西绞过的痛,眼前一阵模糊,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康儿姐姐、康儿姐姐,平常的心里不停地念叨着,一步一步朝平康的床前走去。 而其余一众女孩早就给吓傻了,这样强烈的恨意,恨不得致一个人于死地的如同厉鬼的样子,让这些女孩子呆愣在了原地。风红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惧意,虽然这些天姑娘经常如此,可是每回看到她这个样子,她还是觉得有些害怕。 这时,平安也回过神来了,一把抱住了平康,轻轻晃着她:“康儿,醒醒,是我,平安啊。” 然而沉浸在噩梦中的平康却什么也听不到,被晃掉了手中的抱枕的平康,两只手却不知何时摸上了平安的脖子,嘴角闪过一丝狞笑,用力地掐了下去:“死,死,给我去死。” 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明明还是白天,每个人却如同置身于黑漆漆的夜里,让人从心底升起了刺骨的寒意。 平安被掐得脸色紫红,气也喘不过来,先还不断挣扎着,意图把平安的手掰开,到后来却渐渐地没了力气,双手也垂了下来。 这时,平常见势不妙,也来到了床边帮忙,然而平康的力气却不是一般地大,以平常的力气竟然奈何她不得,见平安的脸越来越红,平常急得哭了出来,大声地叫道。 “福儿姐姐,还有大家,快来帮忙啊。安儿姐姐快不行了。” 被这一番变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地大家这才清醒了过来,平福一个反应过来,赶忙冲上前帮着平常掰平康的手指,然而众人使劲力气,这平康似乎吃了什么药似的,这手劲大得惊人,众人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却仍是分毫未动。 眼见着平安的反应越来越弱,平常一急之下,抬起手掌对着平康就是几个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在众人的耳朵旁响起,平康白晰的脸上起了两道手印,不过,这种疼痛感似乎将平康从噩梦里惊醒了过来,她的手渐渐地松了,虽仍是没有离开平安的脖子,但却慢慢松了开来。平安忙推开了她的手,跑到一边急地喘着气,屋子里不时响起她的咳嗽声。 平庸恍惚地睁开了双眼,看到一屋子的人都围在她的旁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迷糊糊地问道:“福儿姐姐、常儿妹妹,还有大家,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呀?” 第五十一章 原来如此 那天,面对平康无辜的疑惑,在平安若无其事的微笑安抚下,没有任何人告诉她当时生的一切,对于这些天饱受失去亲人的伤痛折磨的平康,没有人忍心再在她的伤口上洒上一把盐。这样的冲击,对于现在的平庸来说,无疑是并不必要的,众人试图将它当作一件小事,随着时间流逝,让它消散于众人的记忆当中。然而,生过的事情,到底不是那镜中月,水中花,终不是空事,虽然平福警告了那些目睹事情生的大小丫头不得把此事泄露出去,但到底,这样或是那样的流言还是在下人们之中传了开来。 这天下课以后,平康只说想一个人在园子里逛逛,在回绝了平常一起去她那儿坐坐的主意,一个人在园子里寂寞地走着,不时地用脚尖踢着路上的石子儿。平康这些天总感觉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她自己家去了一趟,加上得知姐姐冤枉死了的事心态有所变化,还是周围的人的问题,她总感觉这次回来似乎什么都不对劲了。 虽然那些大小丫头对待她是一样的恭谨,可是,却让她觉得分外地不自在,那种恭谨地有些小心翼翼的姿态,似乎已经到了隐含惧意的程度了。以前,虽然常被平福说没个小姐样子,可她还是喜欢跟着院子里的一伙小丫头一起疯来着,一起踢踢键子,一起跳跳绳什么的。 可是,这样的事情从她回来后却从来没有过了,虽说她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情,可是那些小丫头玩的时候再不曾叫她,并且一见她走近,就一哄而散了,似乎害怕她说一样。平康以前从来没有因为她们贪玩说过她们一句啊。为什么会这样呢?平康百思不得其解。问了平安,平安只是说那些小丫头是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怕吵到她而已。可是平康的心里还是有所芥蒂。 而且平安这些天也有些奇怪,以前她们两个老是同进同出,打打闹闹地,这些天平安虽仍是跟她极好,说话也并无二样,可却不再像以样手来脚去了,更是推说她这些天刚回来需要休养多睡一会儿,竟是不再跟她上学一同来,下课一起走了。仿佛不想再跟她一起似的。按说这种时候,如果是以前的平安,一定会时时陪着她,安慰她才是,现在这究竟是怎么呢? 平康的脸上满是茫然,最近生的这么多事情,让这个小姑娘小小的心灵有些不能承受负荷了。姐姐的冤枉似一坐山一样,沉沉地压在她的身上,可即使她再小,再不通世事,也晓得这样没凭没据的事是占不住理的,更何况爹娘的卖生契可是在程府手上,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别人让他们生就生,让他们死就死,打死个把个奴才,又会有谁来管?嫣红姐姐的话她没有告诉爹娘,就让他们短时间过些安静的生活吧。那种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愤恨却无法泄出来的憋闷,就她一个承受也够了。可是又能瞒到几时呢?平康的心里没个底,那姹紫在姐姐死后没有几天就成了姨娘的事,爹娘终会晓得的,到时候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平康的心情极是沉重,这些天的事情,一幕幕地在眼前闪过,只是短短几天,却让她有过一生一世的错觉,平康自己也感觉到自己变了很多很多。每回一想到冤枉枉死的姐姐,她就想大声叫喊,她的心里一遍遍地念着那个名字,姹紫,姹紫……似要把这个名字刻到自己的心里深处似的。虽然现在她拿她没办法,可是,可是,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平康的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那团火的名字就叫----仇恨。 平康一边想着这些闹心地事,一边无精打采地走着,路上看到人,就远远地避开了,现在,她什么人也不想见,更不想听那些虚范地劝说的话,死掉姐姐的人是她啊!那些人怎么会明白她的感受? 不过,今天人怎么这多啊?为了避开那些人,平康已经绕了好几个弯路了,没想到前方又来了两个小丫头。平康实在不想碰面,偏这里地势开阔,无处可避,只得一猫身,钻进了假山的山洞里。这个小山洞是她无意间现的,里面藏个人问题倒是不大。平康刚藏好,那两个小丫头就过来了。原来却是平安院子里的两个小丫头,平康依稀记得好像叫什么巧儿、香儿的。 两个小丫头走到假山旁,巧儿却突然停了下来,把手上的食盒子放在了地上,自个儿在小路旁的石凳上坐下了:“香儿,我们在这里歇歇吧!走了这么久也怪累的。” 听得此话,香儿便也把食盒子放下,在巧儿的旁边坐下了,笑着道:“我看你不是累坏了,是不敢去七姑娘那里去吧!” 本来还漠不关心,正想着自个儿的心事的平康,“七姑娘”几个字一入耳,却醒转了过来。七姑娘?这不就是她吗?这两个小丫头干嘛不敢来她这儿?莫不是风花几个背着她欺侮这些小丫头了?平康心里有些恼怒,明知道她跟安儿姐姐好,这些大丫头也被宠得太无法无天了,竟然连安儿姐姐的丫头也敢欺侮?怪不得这些日子安儿姐姐和自己生分了,原来就是这些奴大欺主的祸害,这回回去非得让桂大娘好好教训教训她们。平康在心里暗暗想。 “呸,坏丫头,敢取笑我?撕了你的嘴。难道只我不敢?叫你一个人,你敢去么?恐怕死了都不知怎么死的。”巧儿呸了一下吓唬道。 “怕,怎么不怕?听说过这件事情的人哪能不怕呢?你可千万别让我一个人去。我还听说大姑娘还下了命令不让人说呢!不过,这么多人看到了,哪能堵得住这么多人的嘴呢?不说别处,就是我们逐水洲吧!那天姑娘回来的样子你们看到了吗?听桃子姐姐说姑娘的脖子都给掐了两道深深的痕,还好十姑娘醒悟得及时,要不然,我们姑娘就生生地给七姑娘掐死了也不一定。”香儿一脸后怕:“这七姑娘看着挺好的,谁晓得她心里这么毒,连我们姑娘也下得了手。我们姑娘对她那么好,连这差点送了一条命还赶着让厨房里天天做了好汤给她送去。偏这位还不领情,每回送去的东西还爱喝不喝的。” “就是,除了我们姑娘还有哪个会这么关心她的?都差点送命了还不让我们说,对她这么好,这位主可好了,这些天还对我们姑娘爱理不理的。别说是桃子几位姐姐,就是我们,也看不惯。这喂了狗吃东西,它好歹还知道‘汪’‘汪’地叫一声吧!偏把这些好料都喂了那个白眼儿狼似的七姑娘。” “算了算了,一说起就来气。别说了,香儿,我们走吧!快点送完了回院里,刚才出来时桃子姐姐还说要我们早点回去,帮她做点东西呢!” “就你瞎折腾,我们是伺候姑娘的,又不是伺候她们这些大丫头的,仗着姑娘宠她,就这么一个放肆样子。老是指使我们做这做那的,连那衣服破了个洞都让我们帮她缝,这懒,也懒得太过分了些。”香儿一脸不满地道。 “算了算了,我们这些当小丫头的不做又还有谁做?……走吧!赶紧送完了回去。” 说完,就拉着一脸不情愿地香儿走了。 一丝光线照进了山洞里,平康的脸上布满了泪水,这些日子的疑问在今天终于有了答案,但这答案却如此不堪,叫人的人心里充满了苦涩。自己竟然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竟然伤害了对她最为疼爱的安儿姐姐?平康不想相信,不敢相信,但刚才的谈话却让她又不得不相信。 “对不起,安儿姐姐。”黑暗的洞里传来一声接一声地低泣,如同负伤的幼兽,一边舔着自己的伤口,一边低低呜咽不已。 第五十二章 办 法? 这一天晚上,下了雨,平常倚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飘落的细雨,心里有些烦乱,连每天例行的练字,今儿个也歇了。 无病进来倒茶,就看到姑娘又这个呆呆的样子,叹了口气,拿了件外衣,过去给平常披上了,又倒上了一杯热茶,递给平常。 “姑娘还是为七姑娘的事在心烦吗?”这些天,七姑娘差点掐死了三姑娘的事在园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叫无病想不知道也难,连院子里的那些小丫头现在走个路,也要远远地避开了那碧梧轩,生怕七姑娘哪天了疯就倒霉了。无病心里说实在的,也有些怕的,可看姑娘却为了七姑娘的事这么操心,又有些感动。若有一天自己如此还有个人这么对待自己,便也值了。自此之后,无病服侍平常更为用心。 平常回过神来,便瞧见无病一脸担心的表情看着自己,接过了无病递过来的热茶,不觉露出了略带依赖的笑容,这段时日的相处,无病的稳重、能干,都让平常颇为倚重。再加上无病心思细腻、善解人意,两人相处下来,感情倒又比旁人要好上几分,因此,无病对平常说话也越来越随便了, 而其它几个丫头,无灾有些小性子,心思也多,身体又不算好;无忧口又没个摭拦,心思又粗,不是个善动脑筋的;无愁年纪又太小,还不太懂事,因此平常一些心事也只跟无病说,两个人有个商量,这回平康的事,平常原是不打算说的,但也不知怎得从谁那里就走漏了风声,到现在,园子里的人差不多都晓得了,眼看着平康一天天地沉默,性格也变得有些乖张起来,今儿个上课的时候还差点跟平琅她们吵了起来,平常很是忧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嗯,康儿姐姐最近越不理人了。原以为她只是这些天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因此,去找了几次,她说不见也就罢了。可是都过了快一个月了,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严重了。怎么能不担心呢?连前些天元宵节晚上大伙儿一块儿聚会,她也没来。唉,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说到这里,平常长叹了一口气,一向爱笑的面孔上满是愁意,多么怀念以前那个一天到晚话多得不得了,总是静不下来到处乱跳乱蹦的平康啊! “姑娘昨儿个不是去找过大姑娘和三姑娘了吗?她们那边怎么样?”无病问道,昨儿个晚上姑娘专门跑到大姑娘和三姑娘那边去了,后来就在三姑娘那儿歇下了,也不知她们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平常垂头丧气地摇摇头:“别说了。福儿姐姐跟我一样,吃了好些个闭门羹,安儿姐姐这些天脖子上的瘀迹还没有消掉,都不敢去见她。怕太接近了给她现了,到时候她心里又过意不去。唉……”说到这里,平常又是一阵叹气。 “姑娘可要听听奴婢的主意?”无病故卖关子地道,这些时间姑娘一直在为这件事操心,她也跟着想了很久,却现这件事办起来说简单是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依姑娘们的这种做法当然是复杂了,可依她这个法子,粗是粗鲁了一点,可说不定还真成了。 平常一脸惊喜地看着她:“好无病,你有办法?快说,快说!” 无病就搬了个椅子,凑上前来,在平常的耳边说了这么一段话。随着无病的话语,平常的脸色一阵变幻,到了最后,跳了起来,兴奋地抱了一下无病:“好,我这就去找福儿姐姐、安儿姐姐去试试!”说完,就撂起裙角,朝外跑去。只急得无病慌忙找了一把伞,追了出去大叫:“姑娘、姑娘,下着雨呢,带着伞出去,小心淋着雨了。” 平常却早已跑了老远,听得她的话,只转过身,朝她挥了挥手,就跑得没影了。无病摇头不已,这个姑娘,平常自个儿的事倒是不紧不慢,沉稳得很,一碰上别人的事倒成了个急惊风了。这么冷的天,又下着雨,虽是不大,到底要小心些。心下掂量着吩咐无忧先拿件干爽的衣服送到七姑娘的碧梧轩去,另外还得熬些姜汤,用罐子装了让无愁给送过去。无灾怕冷,还是不劳烦她了。无病自下去吩咐准备不迟。 屋子里漆黑漆黑的,一只烛火也没有点,平康蜷缩着窝在被子里着呆,这些天她下课回来都是这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漆黑的房间,谁也不见,谁也不理。 “姑娘,晚膳做好了。”风花敲了敲房门,不出意外的,回应她的仍旧是沉默。这些天姑娘都是这样,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饭也不吃。她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去找风红来吧!好歹风红的话姑娘还是能听进去一些的。上几次姑娘也是在风红的劝慰下才吃了些饭。 听见风花的脚步离去,平康却动也不动,这吃饭又如何?不吃饭又如何?这些天也没怎么吃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可见这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了的。想到那些丫头谈论起自己时那副恐惧厌恶的样子,平康只觉得自己死了的心都有,这样如同恶鬼一样的自己,活在世上也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自己死了,好歹不会害到亲如姐妹的平安她们。 刚听到那两个丫头的话时,她心中还存有三分不信,可是很快地,她就相信了。每天早晨醒来时,平康现自己的手里都抱着一个或是枕头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可是无一例外地,它们有一部分都有被人紧紧掐过的痕迹。为了看看自己究竟做到了什么程度,平康将一个木头放在自己怕被子里,结果二天,这木头上的几道深深的掐痕让人触目心惊,还差一点,恐怕这木头就被弄断了。木头都是如此,人呢?这样的力道掐在人的脖子上,平康竟觉自己竟然有些好奇,这样的力道如果掐在姹紫的脖子上会如何?每当想到这个问题时,平康觉自己的心里有种痛快的惬意。这样的自己,已经再不是那个天真善良的平康了,怎么还佩跟安儿姐姐,常儿妹妹她们在一起呢?平康好怕,好怕有一天从安儿姐姐她们的眼里脸上,露出和香儿、巧儿她们一样的表情。与其那样,还不如彼此远着一些好。可是,好想好想她们啊!想念一大伙人在常儿妹妹那里烤着火、吃着零嘴、下着棋的日子了,想念和安儿姐姐一起窝在一个床上背书、说话的日子,平康觉得自己想念那样的日子想念地快要疯了。可是,她不敢见她们,她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又一个失去理智,把安儿姐姐她们当做是姹紫了,那该怎么办?如果伤害了她们,那该怎么办?还不如杀死自己算了。如果不是还有爹娘,还有姐姐的仇恨,这样的日子了,真的过不下去了。好辛苦、好辛苦,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 沉浸在自怨自艾情绪里的平康,突然听到了一阵剧烈地撞击声?接着,有什么东西倒在地面上的剧响传来。怎么一回事?平康有些好奇,但,生什么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再没有任何事值得她关心了。不能为姐姐伸冤报仇,还伤害了安儿姐姐,极度的自弃让她对这一切都不在乎了。管它什么事,随它去吧!平康收回了那份好奇心,仍然窝在黑暗中,如果一只受伤后舔着伤口的小兽,蜷缩在那里。 突然,一阵脚步声急地往这边移过来,伴随着一阵嘈杂的人声,还有风花焦急的阻止声。 “不能进去啊。姑娘说了,不想见任何人的。” 这声音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吱呀”一声,门被踢了开来,久违地亮光照进了黑暗的室内。白光中,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康儿妹妹……” 第五十三章 姐 妹 在黑暗中呆久了,突如其来的光亮倒叫人有些不适应了,平康用手挡着眼睛,眯着眼睛看去。 那光亮处一身桃红衣裳的人儿,不是自己想念已久的安儿姐姐还是谁呢?摇了摇头,不会是作梦吧!安儿姐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自己早就吩咐下去了,不管是谁来都不要开门的。可是,那熟悉的想念已久的容颜,却教人如此眷恋,即使是梦,也是一场美梦啊。平康的嘴角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如果能天天做着这样的梦而不是每天作着姐姐被冤枉害死,要她为她报仇的梦就好了。 正在恍惚着,突然,那个桃红衣裳的人儿一阵风似地冲了过来,接着,平康就感觉到自己被抱在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里。这感觉好真实啊!一点也不想是作梦呢!平康不由呐呐地试探着叫道。 “安儿姐姐?” 头上一阵痛,却是平安用手狠狠地敲了她好几下:“傻瓜,不是我还是谁啊?几天不见你,怎么就变成傻瓜呢?” 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说话腔调,的的确确是安儿姐姐。平康终于确认了,原来不是作梦啊。平康有些失望,如果是梦就好了,她就可以顺从自己的心愿,就这么窝在安儿姐姐的怀里,依靠着她。可是,这不是梦啊。 平康从平安怀里直起身子,推开了平安,将两人隔开了一段距离,按捺住满心的不舍,冷漠地道:“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谁也不想见吗?还是,你还想再被我掐一次?”说出这话的时候,平康只觉自己的心像被针扎了似地痛,可是,她不能再害安儿姐姐一次了,如果安儿姐姐有个好歹,她绝对无法原谅自己。与其到时候承受那种痛苦,还不如先把安儿姐姐推开吧!这样,她就会活得好好的了。 平安看着平康故作冷漠的容颜,心里满是心疼,即使这么地隐瞒,平康果然还是知道了。这些天,为了避免平康看到她脖子上的淤痕,这些天她都没来平康这儿走动,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今儿个听平福和平常说起平康可能已经知道了那事,叫她过来时,她还有些不相信,有些犹豫该不该来,现在看来,她确是不知什么时候就晓得了。早知如此,应该早点来才是。心中的酸涩让她的眼中起了一阵雾气,也不管平康的抵抗,她一把又将平康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抱得紧紧的。 “傻瓜,傻瓜,康儿妹妹是个大傻瓜。掐一下又算得了什么,你喜欢的话掐多少次都行。来,掐啊,你掐啊。”边说着,平安边把平康的手往自己的脖子那里放去。 被平安强制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平康的内心升起了一阵喜悦,安儿姐姐没有生自己的气,还过来找自己,一点也不怕自己的手放在她脖子上。那天,一个小丫头过来给她送茶,不小心把茶杯摔到了地上,吓得哭了,一边蹲在地上捡,一边抽泣。平康原来只是想安慰一下那个小丫头,伸出手来,想摸摸她的头,谁晓得那个小丫头一下子跪在了地下,一个劲地磕头,嘴里还胡乱叫着:“别掐我,姑娘,饶了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也是从那一刻起,平康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已经跟恶鬼没有两样了。唯一还愿意跟她亲近的,也只有跟着她一起回家的风红了,可是风红也不过是比其它人略好一些罢了,每次风红靠近她时,那眼里后一抹惧意是她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的。虽然风红已经尽量控制了,可是这样的眼神她最近已经太熟悉了,就算只是一点点,也瞒不过她。 只有安儿姐姐、常儿妹妹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惧意,可是,她却不敢靠近她们了,因为,她没有那个自信能够控制得了自己。可是,安儿姐姐来找她了,她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就这样不用努力克制自己想回到过去的心呢?她还能再做回从前的那个平康吗?平康的心里满是不确信。 “安儿姐姐,我,真的还能跟你们一起吗?” “当然可以,傻瓜。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们是姐妹啊!”平安回以大大的笑容和更为用力的拥抱。 平康终于放下心里所有的包袱,依赖地靠在平安的怀里,只觉得这段时间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平静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是啊,她们是姐妹呢! “安儿姐姐,我好怕我再不小心又掐你了。” “不要紧,那次是我不小心才给你掐到了,要不你这个小猫一样的力气,能打得赢我才怪。下次你再掐我,我用簪子扎你。” “万一用簪子还是不行呢?我作噩梦时力气好像很大呢!” “不要紧,还有我们在啊。”却是平福的声音。 平康从平安的怀里抬起头一看,原来平常、平福、平寿还有平锦她们不知什么都在这里了。 平锦更是略带别扭地道:“放心,你掐人时我会咬你的,保管叫你松开手掐不下去。”那一天的平康也把她吓了一大跳,开始几天都有些缓不过神来,还真有些怕了,好些天都不怎么敢跟平康说话,那么阴郁的平康,真不是她印象中那个一起长大的人儿,结果被平常狠狠说教了一顿,这还是平常一次生她的气,她也给平常吓了一跳,却被说醒了,自个儿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平康不过是做了噩梦才这样,她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天还远着她,哪对得起这一段时日朝夕相处的姐妹情谊。这会儿见了平康,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平寿也怯怯地道:“康儿妹妹,我虽然力气不大,也会帮忙的。” 平常却只是朝她暖暖一笑。 原来大家都在啊,平康的心里的阴霾终于渐渐消散了,大家原来都没有放弃她啊,这样就够了,一时间,平康只觉得那个久违的自己又回来了。她调皮地一笑,对平锦道:“平锦,什么时候敢这么跟我说话了啊?前几天不是看也不怎么敢看我的吗?”那嚣张而爽朗的笑容,依稀就是以前的平康的样子。 平锦心里最后一点惧意也被这熟悉的笑容给弄没了,伸出手就去拧平康:“看你前些天那死样子,跟鬼一样阴森阴森地,话也不吭一声,谁不怕啊?你自己照照镜子,包准半夜都给吓醒了。现在还来取笑我,看我怎么治你这个小妮子。” “不敢了,不敢了,安儿姐姐,快帮忙,平锦这是要借机整治我呢!”平康又笑又躲,从平安的怀里跳了出来,满屋子窜,平锦则在后头追着要掐她,两个人绕着一张桌子转来转去,没个消停。 眼见平康终于又回复到以前的样子,众人也不去劝架,直在一旁笑看着她们两个疯,这些日子众人的心里其实也都不好过,这会儿终于是雨过天晴了。 这时,无忧拿着平常的衣服却是赶过来了,一进门,却跟平康撞了个满怀,“扑”地一下,坐到了地上。 平康忙笑着伸手去扶,伸到一半,手又停住了,前些日子那个小丫头的反应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虽然平常她们能接受自己了,可那是她们感情好,这会儿自己别吓着了无忧这个丫头才好。 无忧却不管那么多,伸手抓住平康的手就爬了起来,前些日子园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地,她本来也有些害怕,可这会儿见着了,不跟以前一样吗?哪里阴森森、鬼里鬼气的,那些人也真会胡说,害得刚才她送衣服过来还心里怕怕的。无忧暗自怪那些乱传话的人。 “谢谢七姑娘,奴婢给我们姑娘送衣服过来了。”无忧福了一礼道。 “咦?无忧你这个丫头怎么不怕康儿姐姐呢?前些日子不还听你无病姐姐说你怕的都不敢从这儿过吗?”平常故作好奇地问道。刚才平康去扶无忧,她也吓了一大跳,听无病说,这段时间的这些流言是越传越夸张,什么康儿姐姐被恶鬼附体了,那恶鬼要找替身什么的。吓得那帮子丫头一个个直打哆嗦地。平康好不容易好了,她可真担心无忧这丫头又把平康给吓回去了。谁晓得这丫头还真争气。 “都是那起子小妮子在那里胡说,七姑娘明明就跟以前一样嘛!哪里鬼气森森地。奴婢当然就不怕啦!”无忧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平康一眼。这姑娘,什么不提干嘛提这个,就在七姑娘面前怪不好意思的,七姑娘以前每回来无花苑玩时对她们这些丫头都极好,实在不应该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的。 平康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是自己做出了一副恶鬼的样子大家才怕的,如果自己如同以往一样待人,别人又怎么会把自己当恶鬼看呢?自己是钻进了牛角尖了,只因为别人怕自己,自己就封闭了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大家当然就更害怕了啊,只要自己像以前一样待人,日久见人心,又有谁还会怕自己呢?心中最后一丝阴影也被无忧的话驱走了,平常不由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这一日,六个小姑娘久违地在一张床上睡下了,平康的床也没有平常的特制的那个那么大,几人就横着睡,感觉就像以前的大通铺一样。平康屋子里的烛火亮到了半夜,里面的欢声笑语让整个碧梧轩感觉又活了一样。 二天,风花前来服伺姑娘起床时,就看到六个姑娘头并头脚并脚紧紧睡在一起的样子,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嘴角也浮起了笑意。这段时间的姑娘让她实在陌生的紧,也有些害怕,如今,总算要回复到正常了吧! 今儿个的阳光真好啊! 第五十四章 冤 家 这些天雨连绵不停地下得实在讨厌,闷在屋里,哪儿也去了不了,平常倒还好,她生性便比较耐得住闷,这会子复习完今天的功课之后,就拿起针线和无病几个一起练习一会儿女红。虽说嬷嬷貌似对这方面并没有什么严格的要求,也只是在课上略微提到一点,让她们有空的时候自个儿跟着院子里的婆子丫头们练习一下也就是了。院子里的大丫头们倒是都有人教过的,这惜春园里培训的也不仅仅只是姑娘,这些大丫头们进了园子之后,姑娘们去上课的时候,她们也是根据自个儿的特长,定期有人教导的,不能完成作业的还要打板子的。像无愁,手心就被打了好几次。无奈不知是她年纪小还是没有慧根怎么地,到现在这针线活也是做得乱七八八糟,连平常这个刚开始学没几天的人也比她要做得好。不过,她倒是天天笑得没心没肺地,跟那些小丫头们疯玩在一起,无病几个疼她年纪小,也不大说她。还好那些教导婆子看到文大娘的面子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去了。 平锦跟着平常缝了没几针就不耐烦了,丢下针线,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副烦燥不安的样子:“这鬼天气,闷死人了。常儿妹妹,别弄那针线活了,陪我说会子话吧!闷死人了。” 平常正把做得荷包递给无病看,这些丫头中,无病从小就有跟娘学过一些,就数她针线活最好。这些天跟着无病她们学针线,想起家里的弟弟,突然想给他做一个荷包还是不错的。原本是挑了蓝色的缎子,想了想还是换成了上好的棉布。这缎子虽说看着鲜亮,到底不是穷人家该用的东西,不那么好打理,一个不小了褪了色倒难看了,还不如这普通的棉麻布料,看着虽是不怎么起眼,颜色也不光亮,洗起来却是省事的多。弟弟年纪还小,正是喜欢到处乱爬乱走的时候,这是用这棉布的要好些。 这时听得平锦的牢骚,平常就放下了打算另做的活计,那是一双袜子,是给爹做的。将目光移向平锦,这个姐姐一向就不耐烦这些女儿家的细致活,难为她今天还缝了这么久了。 “好吧!那我们炕上去说会子话吧!也暖和些。今儿个下雨就不回去了,在我这边歇下吧!” “好啊,无病,打个小丫头帮我回去跟含珠说上一声,就说我在你们姑娘这儿歇了,另外让她明儿个赶早把我要穿的衫子拿过来。就是那件杏色上衣枣红石榴裙的那个,别拿错了。另外,我今天插的簪子的颜色也有些不配那件衣服,让含玉给我挑些合适的明儿个早上和含珠一起过来给我梳头。我就从这边上课去了。” 无病应了一声,就下去吩咐了。平锦经常在这边歇息,两边院子的人也都习惯了。无灾几个忙把炕上的被子都铺好,又拿了几床被子给两个人歪着,将热茶、零嘴儿都用一个小几子架在了床上,几个人才退到里间去做活,把这里的空间留给了平常两人。 “常儿妹妹,你有没有想到,这回来这园子里的两个人竟然会是平琅和平如两个?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我今儿个看到平琅她们几个的脸色可都不怎么好看啊?你说,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一见无灾几个退了下去,平锦就一脸兴奋地说道,满是想看好戏的神色。今天这大雨的天气,要不是想跟平常讨论一下这个话题,她才不想出门呢!这一路走过来,虽说是穿了木屐打了伞,可打底还是弄湿了裙子,还沾上了泥,这是一向爱美的她不能忍受的。 “应该不会吧!平琳她们现在也有了防备,平如哪能像以前那样轻易得手?再说嬷嬷们都在,她们也不敢闹得太过分的。”平常倒是跟平锦的想法不同,一边剥着花生吃着,一边说道。 “我看不见得,平琳她们几个能吃下这个暗亏让平如逍遥地过日子?我看接下来得有好戏看了。不过,反正平琳那个清高样子我早就看不惯了,平如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么阴险地背后捅人一刀。”平锦一副事不关己兴灾乐祸的样子道,反正她对这两人都没啥好感,正好最近有些无聊,有戏看也是不错。 说到这里,她又一脸警告地对平常说道:“常儿妹妹,你这回可要注意一点,千万不要跟平如玩到一处了,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上次平碧的事我就说你了,她怎么样关我们什么事,偏你好心,结果现在怎么着?她一天到晚粘着寿儿姐姐,害福儿姐姐老是一个人,真是过分。脸皮厚得跟什么似的,也不懂看人脸色。明明没人欢迎她,偏巴巴地凑上来。这平如跟这平碧又不一样了,平琳跟她可是死结,别到时我们被人家当枪使。” 平常点点头,说到这事,她心里也有些愧疚,当初还真没有想到会变这样,每回看到福儿姐姐一个人孤零零的样子,她心里都有些酸酸的。如果不是她把碧儿姐姐拉进来,她们现在六个人还是两两一对好好的。对于碧儿姐姐,平常始终不能像对待福儿姐姐她们一样,总觉得隔着层什么。 “锦儿姐姐,不如改天我们跟福儿姐姐三个人一起玩吧!好不好?”说完,平常一脸渴望地看着平锦,如果锦儿姐姐不同意,她也没办法一个人这样做。 平锦心底有些不愿意,常儿妹妹本来是她一个人的,现在要三个人一起肯定没有两个人自在了。而且说实在的,她一向都有些敬畏福儿姐姐,跟她在一起玩总觉得不太自在。不过,看着平常一脸渴望地看着她,平锦只得勉强自己点点头。平常一向什么都迁就着她的,她生病了,不想吃药,也是平常一勺勺地喂她,现在连她这点儿小小要求都不听也太过分了些。只得苦着脸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平常欢呼一声,扑了上来抱了她一下:“谢谢锦儿姐姐。”被平常这一抱,平锦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就浮起了笑容,这常儿妹妹就是这点可爱,待人好不吝于表现,让人心底就暖暖的。反正就算三个人一起,常儿妹妹也绝不会忽略她的,有什么不可以呢?而且,也得多适应一下福儿姐姐的那种做派,她可是立誓要做人上之人的人,怎么可以被人在气势上压上一头呢?平锦的心中又燃起了熊熊地斗志。 宜霜阁 平碧正在对着镜子在描眉,她的容貌在这园子里实在算不上太出挑,然而,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那如雾似云的眼睛,娇娇怯怯的气质,是其他人比不上的。而这,却是征服男人的利器,平碧深深地明白,娘曾经跟她说过,女人想征服男人,便得把自己化做一滩水,再刚强的男人,也躲不开这绕指柔,看似男人掌握了女人,其实是女人在不知不觉地支配着男人。 “姑娘,十二姑娘来了。”是平如,她来干嘛?平碧心一沉,手便抖了一抖,有心不见,但现在也是避不开了。 “请她进来吧!” 第五十五章 把 柄 一会儿,宜春就引着平如进来了,待平如坐下后,平碧便温柔地道:“宜春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十二姑娘有些体己话要说。” “是”。宜春几个恭敬地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却没有退得太远,依旧在门外守着,以防姑娘有个吩咐时可以及时听到。 平如脱了鞋子,倒在了平如的炕上,炕烧得暖暖地,平如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你混得还不错嘛!啧、啧,都是些好东西,这被子给我一床吧!我刚来,那边的被子没有你这个舒服。” 平如一边擦着描花了的眉,一边冷声道:“原来还以为你能到这园子里来,也算是见过点世面了,哪晓得你还是跟个乡下土包子一样,见不得一点好东西。不过,这被子是嬷嬷们年节时赏下来的,我也只有这一床,不能给你拿走。” “是,我是乡下土包子,没有见过什么世面,那也比你这个妓女婊子生得贱种要强。你就跟你那不要脸的娘一样,从了良也不晓得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偏用那又眼睛勾得我爹魂都没了。好吃好喝地往你家里送,胭脂水粉地买,你见得好世面,不就是你那婊子娘勾男人勾出来的吗?”平如也毫不客气地刺了回去,这园子里她对谁都需要客气,唯独这平碧,她一辈子都休想在她面前抬起头来。 平碧地脸涨得通红,这是她一辈子也不想要的记忆,有这样的娘,是她平生最大的耻辱,可这是她愿意的吗?如果能够选择,她也不想要有这样的娘亲。 “给我闭嘴,这话你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若是让我听得一点半点风声,看我撕烂了你这嘴!”平碧厉声喝道。 “叫我闭嘴也容易,这被子?”平如一脸笑意地道。 “随便你。”说完,平碧又补充道:“如果就这点事,你拿了就走吧。” “不了,我今儿个就在这里歇了,这大下雨天的,好歹我们也是一个村出来的,你就忍心?”平如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在这里,她没有一个朋友,也只有平碧,她手里有着她的把柄,量她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你应该知道,我好不容易跟平寿才交好,若是她们知道我跟你来往的话,恐怕以前的工夫都要白费了。”平碧焦急地道,她现在不能跟平如牵扯过来,要不然好不容易跟平寿有了些进展又要退回原处了。当初她看这平寿体弱多病,胆子又小,心又善,还以为很好糊弄,没想到那丫头一颗心全向着平常她们了,她主动送上门去巴结讨好,她对她也不过比对平琅她们好些,上次平康的事,到最后她就叫都没有叫她,由此可知在她心里孰轻孰重了。平碧咬牙暗恨。 “论起这哄人,我不如你。当初要早听了你的话,我也不至于如此了。念在你当初提醒了我一处的情分,我也不要求你明着跟我一处了,只是有一条,若是你听到什么不利于我的消息,你得给我通风报信一下,如若这一点也做不到,那我也索性抖了出来,我反正无所谓了,豁出去了那平琳她们也奈何不了我。更何况就是她肯放过我,我平如肯不肯放过她也是个问题。但你平碧的身世若是在这园子里传了开来,我倒要瞧瞧,那平寿她们可会再理睬你?” “这被子我也懒得拿,一会儿你叫你的丫头们给我送过来就是了。”说完,平如就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她今天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还好来这园子里的是平碧,要不然她在这里可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有了这个把柄,量这平碧在可能的情况也不敢不帮她。至于那平琳她们,那就走着瞧。虽说她们人多,可她平如也不是吃素的。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那么耍过,只是那么一次,如何能让她出得了这口气。平琳、平琅,她是绝对不会放过她们两个的。平如的心里满是愤恨,想她在家里时,虽说皮肤黑了些,可也是远近闻名的小美人,爹娘更是宠她宠得紧,如果不是一场水灾,她能落到这个地步吗?被人拐卖到这里来,本也认了,想好好地生活,认识几个好姐妹,谁知道却被如此戏弄,她绝不原谅她们,自以为书香门,高贵的秀才女儿,总有一天,她会把她们两个踩在脚下,让她们给她下跪求饶,现在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平如的脸上满是狰狞,如果有人看到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就会现,和前一段时间平康的表情是何其地相似? “砰”地一声巨响从屋子里传来,似乎是杯子摔碎的声音。宜春几个噤若寒蝉,动也不敢动,也不也问一声。姑娘看似温温柔柔,脾气极好的样子,作起人来,却叫人心寒。前些日子宜冬给姑娘倒茶时不小心洒了点在姑娘的裙子上,也就只那么一点,姑娘却立马柳眉倒竖,拿起旁边的书,劈头盖脸地就打了下去,打得宜冬直求饶,这还是运气好的。那院子里的小丫头叫月儿的,那天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姑娘身上,弄脏了姑娘身上夫人新送过来的裙子,结果被两个婆子活生生地按在地上啃泥;还有那被打嘴巴的;被用针扎的,被打板子,多不胜数。她们这些在旁边服伺的人一个个战战兢兢的,不敢有一些差池,生怕不小心就触怒了这个姑娘。偏姑娘在外头又装得极好,没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姑娘更是说了,如果有谁敢在外头乱说,凡有一丝风声传到她耳朵里了,到时候就别怪她不客气,让夫人让她们这些丫头全卖到窑子里去。她们虽是些小姑娘,可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进了那里就跟进了火坑一样。因此也只得一个个忍气吞声。只是那些小丫头还可以盼着有一天姑娘离了这里就好了,可她们这些大丫头,恐怕就难了。也只得认命了,偏摊上这么一个主子。 将茶杯用力地摔在地上,又把桌子椅子摔了一地,平碧喘着粗气,总算觉得心里堵着的那口闷气稍微消了些。竟然敢这样威胁我?平碧心里充满了怒气。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能冒然触怒平如,那现在就是个马蜂窝,谁捅谁倒霉。可是,要一直这么被平如胁迫下去吗?平碧有些不甘心,却也没有任何法子。平如可以破罐子破摔,但她平碧可是大好的前程在,任她从小耳濡目染的娘的手段,再加上学的这些东西,想来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也不成什么问题,众人都鄙视她的娘亲,可是平碧从小看到大,那些男人嘴里说着一套,每个还不是偷偷把赚来的钱都乖乖地奉给娘亲?不过,她平碧比娘的命好,起码,她会以一个清白之身嫁出去,她平碧一定会得到娘亲没有得到的东西,她的子女也决不会如同她一样在别人的欺侮漫骂中以泪洗面。这里,就是她的重生之地,平如,你最好识相点,我的路,决不容你来阻挡。 第五十六章 红 杏 自从平琳和平碧来了之后,这园子里的气氛就有些不对头了,那种让人烦燥不安的紧张随时似乎都有可能爆出来,只等待着一个契机。这种压抑沉郁的气氛叫每个人多少都有些不太自在。嬷嬷们却仍然如同那高高在上的神祗,对这俗世之中的纷纷扰扰看也不看,理也不理。 平康这些日子倒是彻底从姐姐去世里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众人帮她想了许多的报仇的方法,无奈现在都关在园子里,无法实行。据平福推测,这件事情也未必是那姹紫一个人的主意,从平康的姐姐一去世,这姹紫便马上就被升为姨娘来看,恐怕是早就已经达成了地默契,而程大少夫人就成了这件事情最大的疑点。这也是平康恢复平静了之后平福才说的,要不然以平康前些时日的精神状态,平福这话还真不敢说出口。 平康经过了前一段时间的考验,对这个话题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钻牛角尖了,仇自然是要报的,可现在又没有办法冲过去给那个贱人几巴掌,徒然折磨自己,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那也是不是姐姐所期望的,姐姐一直以来所期望的不过是她幸福就好,就连爹娘要把她送来金夫人这里,姐姐也是极力反对的,说嫁给大户人家是非多,还不如平头百姓的好,只要是清白人家,比给人作妾强得多,想来姐姐那时也是有感而,无奈那时她和娘都听不进去。现在想来,姐姐在程府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只是从来不曾跟家里人提起罢了。想到这里,平康还是有些凄然。 这个仇,她现在是报不了了,但总有一天,她平康会查清楚这件事,让那贱人付出代价的。如果程府大少奶奶也跟这件事有关的话,也决饶不了她。然而这些仇恨,她已经学会了将她锁在记忆的盒子里,待时机成熟时再打开它。姐姐,在拥有报仇的机会之前,平康想先好好地和这些好姐妹一起过一些开心的日子,好吗?一阵清风吹过她的脸颊,屋檐前风铃轻响,似乎是姐姐的回答,平康,你开心就好,姐姐不要紧的。下定了决心,平康终于记这段记忆尘封,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随着平康回复了以前的样子,园子里下人丫头婆子间的窃窃私语也渐渐消失没影了,再没有丫头一看到平康就害怕的直抖了。然而关于平康的话题的消失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新话题的产生才是促使它很快消失的更大缘由。八卦也是有时效的,同一个话题重复了太多遍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总得有些新的内容吧!于是,新的话题就应运而生了。比方说谁家的婆娘偷汉子被抓住了要沉潭之类的,但这些事距离这些姑娘就远了。 生活渐渐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春天,来了。 早春的时候,最是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新起花苞的红杏了,平锦的含情馆内,杏树艳红的花苞早已在春风里含苞待放,虽是还没有盛开,但红艳艳地一片,如同胭脂点点,繁姿丽色,叫人心醉,间植的垂柳也抽出新叶,一片新绿,生机蓬勃。 平康早就在外面看得就眼馋了,早早吵着要一起来平锦这儿赏杏,也学一会雅人。平锦便下了贴子,正式邀平常几个过来赏春,喝点茶,下会棋,赏会杏花,也是雅事一件。 然而如厮醉人景色,偏有那不解风情的家伙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实在教人心恼。 “太郁闷了!实在是太郁闷了!这日子没法子过了。” 垂柳下面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平福平常拿了本书在看;平安抱了个软枕,趴在石桌子上,微眯双眼打盹;平碧和平寿两个则拿着个绷子在刺绣。 这庭院里一大片杏林,夹杂着垂柳,杏红柳绿,真是热闹有生气地紧,叫人看了都心情愉悦,如果排除掉耳边那个两个吵人的杂声的话。 “你还没法过了,是大家都被你吵得没法子过了才是。”平锦又跟平康吵开了,这两个在一起,能有一天不吵的才奇怪。 “我就不信你们大家不郁闷,天天平琳那帮子人跟平如一见面那恨不得一刀杀了对方的眼神,说不了几句话就夹枪带棒的,虽说有嬷嬷们在,她们也不敢太嚣张,可这气氛,弄得人难受啊。说会子笑话都不成。以前嬷嬷们授课途中让大家休息的时候还能说会子话,调解调解,这会儿,一个个干脆就成哑巴呢!我倒希望她们干脆大吵一架也好,大打一架也成,就好过这些叫人上不上下不下,提心吊胆地紧。”平康大声地叫道,真是气死她了,可偏这些事又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别人有没有对她怎么着,说也没法子说,管也没法子管,这一口闷气憋在心里,真是难受死了。难怪听说有人曾被活生生地气晕过去,依她看,再这么继续下去,她自己就要被活生生地闷晕过去了。 “又没有谁堵着你的嘴,想说就说呗!谁叫你在那儿装好人呢!”平锦抢白了一句:“反正也只有上课才这样,下课了不与她们走一块就是了。” “唉,也只能这样了。”平康一脸垂头丧气地道:“好希望快点到下个月啊,嬷嬷们不是说到时就分开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吗?到时候我一定选一个不与那些人在一起上的课。最起码不要两拔人都一起才行。要不然简直叫人快疯了。对了,你们到时候都决定学什么啊?” 一说到这个问题,平锦倒是也有了兴趣,难得没有再顶平康了。 “我想专门学习跳舞就成了。别的兴趣倒是不大,常儿妹妹,你呢?”这是平锦最关心的,如果能跟常儿一起学跳舞就好了。 “这个,我想了一下,不过,还没有决定下来。”平常有些苦恼,平锦学跳舞倒是她早就想到的,平锦舞跳得那么好,她自己也喜欢,不学可惜了。可是平常自己却对什么课都有些兴趣,但哪一样她在其中也不是最出众的,一时倒叫她有些为难。 “安儿姐姐,你学什么啊?我跟你学一样的吧!”平康道。 平安头也不抬:“你跟我学什么啊?我可是准备专学下棋的,你受得了吗?我看你还是学骑马射箭吧!比较适合你一些。” 平康拍了拍手:“对,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这个最适合我了。让我学那些文里巴啦的东西我可受不了。学跳舞我又没有平锦那个天分。福儿姐姐肯定学琴,寿儿姐姐大概学画,平碧妹妹你呢?”平康问道。 听到平康的问话,平碧心中暗恨,都相处这么久了,大家还是叫她的名字平碧,从来不会亲热地叫她碧儿妹妹或碧儿姐姐的,任她再怎么努力装得善良大方也是没有。这些人真当她这么稀罕她们吗?有朝一日出了这里,她们对她而言什么也不是。不过,在这里还是要依靠着她们一下才是。没办法,谁叫她现在势单力孤呢?在势弱的时候忍辱负重是她早已习惯的,更何况只是这么点生疏而已呢? 不过,她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柔柔地道:“我不像各位姐姐妹妹都有大才,不过,对跳舞倒是有些兴趣,虽说没有锦儿姐姐跳得这么好,但我也决定就学这个了,还望锦儿姐姐不吝赐教才是。”说完,还对锦儿拜了一拜:“锦儿姐姐,以后,你可就是我的师父了。” 平锦虽说心里有些对她有些亲近不起来,但人家客客气气地,也不好给个冷脸子瞧,连忙笑着扶了她起来,连声道“不敢”“不敢”。 “对了,马上也快到清明了,你们说嬷嬷们到时会给我们一天假么?”平碧突然说道。 第五十七章 婚 讯 也不怪她们作此猜想,嬷嬷们似乎都没有什么家人在了,过年也不见她们回去,只去金夫人那里一起过除夕就是了。但没有生的亲戚来往,但这去世的亲人总是在的,这清明扫墓却是不能不去的。听院子里的婆子们说,往年也是有这个惯例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倒真可能会有一天假期。 这个问题显然极有探讨价值,几个人就此拉开了话茬子,平常、平福也放下了手中的书,平寿她们也暂停了手中的活计,讨论个不停,其实到时候嬷嬷们放不放假也还是个问题,但有个盼头也比没有的好。众人兴奋地讨论如果有一天假的话,要干些什么?这出园子就不用想了,如果进城玩的话,这一来一回也去了大半天了,能有什么玩头?几人就商量着若是在园里该怎么过?自从元宵过去,众人也都好久没有好好玩过了。连平碧也抛开了刚才的一些不愉快,热烈地投入到了讨论之中。 清明节对大人们来说可能是个扫墓祭祖充满着哀思地日子,但对她们这些小姑娘来说,往年的这一天,也是踏春效游的好日子。虽说有时会有点小雨,但也不减小孩们玩闹的兴致。 像平常村里人家的墓地,大都是一块的,墓地的旁边是条小溪,清明时节,野花也都开了。大人们在一旁上坟、扫墓,小孩则都跑到小溪那边玩耍去了。 虽说是六七岁的小孩子,但也有些男女意识了。往往男孩子们一堆在溪水里抓鱼,打水仗,女孩子们则在岸边拿着些枝啊、草啊、花的编花环、花蓝什么的,还记得村头婶子家的兰花的手最巧,编出来的鸟儿、花环总是叫她们羡慕不已民。平常却只会自己扎个花环什么的,如果还在家里的话,今年应该也可以跟兰花学会吧! 众人讨论得那是热火朝天,浑然忘乎所以然了,似乎到时候放假是板上钉钉子的事了。这时,平锦院子里的一个大丫头含胭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正朝这边走来。 含胭走到平锦的面前,将手里的那张信笺纸递给了平锦:“姑娘,这是夫人那边的婆子亲自送过来的。不知有什么事儿?含珠姐姐叫我拿过来给姑娘瞧瞧。” 夫人那边的?众人俱是一愣,夫人给平锦的信?众人的好奇心被吊在了顶点,平康立马嚷着要平锦快打开瞧瞧,平锦也是心下忐忑,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有机会收到夫人的信,这到底写得是什么呢? 怀着不安的心情,平锦拆开信封,从里面掉出一张大红色的请柬来。请柬? 平锦打开请柬瞧了瞧,有点莫名其妙地道:“是篆香姐姐的喜柬,陈家的,夫人干嘛给我啊?让我过去吗?” 不仅是平锦,平常几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平福想了想:“含胭,你让几个小丫头去我们几个的院子里也问问,是不是收到了一样的东西?” “还是福儿姐姐想得快,我刚才怎么没有想到呢?”平康拍着脑袋道。 众人齐齐地白了她一眼,如果她都能想到的话,那猪也可以上树了随即又为这不约而同的默契齐声而笑,只有被鄙视地平康在那里哇哇大叫,搞什么啊,怎么都看不起她呢?她平康也是很聪明的,那些琴棋书画,哪一样又比别人差啦?当然啦,拔尖也谈不上。不过,那也只是她没有兴趣罢了,可不是学不好。气得平康追着平锦乱打,平锦也早习惯了平康这种反正什么坏事都要算在她头上的做法,一边跑,一边大声地笑。 几个院子之间距离也不算近,过了好一会才见含胭过来回话,果然如平福所想,看来这回是人人有份了,众人面面相觑,对夫人的用意都有些不明白了。 “算了算了不想了,说不定夫人就是想让我们过去见见世面罢了。想这么多干嘛,到时候直接去就成了。”平康想了一会儿就觉得头痛,不耐烦地道。 “去肯定是要去的。关键是这贺礼我们得准备什么才好呢?”平寿一脸的为难。 “这倒是个问题,篆香姐姐过去是妾室,且又是贱籍,按说不会太铺张,但既然了喜柬,也不像是太简陋的样子,这样倒是有些叫人为难啊。”平碧也皱着眉头,这陈家可是这扬州城里有名的大户人家,上回赏梅宴没有她的份,这回可得好好见识一下才是。 “你们为什么难啊?我们这些丫头片子谁会指望我们啊,要面子也是夫人那边的事。我们不过跟着见见世面罢了。紧张个啥啊。我可是没有什么钱了,这个月的都给我买了胭脂水粉,剩下的也不多了。”平锦快人快语的道,不过是以前在畅春园见过几面罢了,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干嘛眼巴巴地送喜柬叫人为难啊。不过,去见识见识大户人家的排场倒也不错。 “好歹也是篆香姐姐的大喜日子,不出礼也说不过去吧!”平常也有些为难地道,这要多少才合适呢?这个月省下来的银子还想找机会给爹和娘捎回去呢。 看到平常一脸为难的样子,平福赶紧道:“那种人家哪会稀罕我们这点贺礼,不过,完全不准备也说不过去,好歹也得给篆香姐姐点面子。”说到这里,眼看平锦张了张嘴,不知道又要崩出句什么话来,忙添上了句:“就算是不看篆香姐姐的面子,这喜柬可是夫人派人送过来的,难道夫人的面子也不给呢?” 平锦这才把要张开的嘴又闭上,这话说得也有理,夫人的面子可不能不给。 “啊,烦死人了。”这些弯弯道道平康早就听得不耐烦了:“福儿姐姐你拿个主意吧,我出银子就好。不过,不能过2两银子,剩下的我还要给爹娘存着呢!” “嗯,我想得也差不多,每人2两银子,算尽点心意吧!不过,得跟平琳还有平如她们商量一下,看她们要不要一起。”平福说道。 “福儿姐姐,这些事还是你来吧!我一听头都痛了。”平康亲热地拉着平福的手摇着,一幅撒娇的样子,显然是一点都不想操心了。平福又笑又气,用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也都是大丫头了,偏作这种样子,也不怕别人看到了笑话。” “笑话就笑话,只要姐姐疼康儿就行了。”说完平康又加了把劲,像牛皮糖似地扭在了平福的身上:“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姐姐,求求你了。” 平福给平康弄得浑身庠得不行,连将她往一边推同时赶忙笑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这些事我自会去办,你到时只管出银子好了。” “好姐姐。”平康兴奋地又抱了一下平福,这才放了开来,这件事就算就此说定了。 “篆香姐姐的好日子却是什么时候?”平福问道,知道了这准确日子也好有个安排。 平锦忙又打开了喜柬,刚才吓了一跳,还真没注意到具体是什么日子。 “福儿姐姐,是三月初八。”那还早着呢,还有半个来月呢,我慢慢和平琳、平如她们商量了再做准备好了。 “不过,篆香姐姐还这么小,那陈三老爷都很大了吧!篆香姐姐嫁给她真的好吗?”平寿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用带着点同病相怜的口气有点忧郁地道。 第五十八章 幸福是什么? 听了平寿的话,众人都有点沉默了,嫁给一个年纪可以当爹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呢?真的会幸福吗? “我觉得应该还好吧!”平锦有些不确定的道:“给富贵人家当妾总比嫁给奴才强吧!像篆香姐姐这样的奴婢出身的,如果陈老爷没有看上她的话恐怕就会被夫人配给小厮了。如果那样不就是一辈子的奴才命,任人打任人骂,搞不好什么时候惹怒了主人被打死的都是常事。奴才的命又不值钱,官府也不会管的。” “给人当妾又好到哪里去呢?好的话,我姐姐会冤枉死去吗?程府的人就当没我姐姐这个人似的,想我姐姐,以前也伺候过大少爷那么多年,就连一点儿情份都没有?连派个人过来问一声也没有。”说到这里,平康又有些激动了,平安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平康看着平安一脸担心的神色,这才渐渐平息下来。说要把姐姐的事暂时封在记忆里的,可总是会不时被某些事触动,那么好的姐姐啊,就这么说没了就没了,怎么能真的忘记呢? “康儿妹妹说的也是。”平碧沉吟了一下道:“为人妾室的生活,如同宫嬷嬷故事里所讲的,妻妾相斗,妾妾相斗,总不会是没有一点危险的。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还是宁愿给富贵人家的当妾的。穷人的日子我过够了,也受够了。饿得没有一碗饭吃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我宁愿在富贵人家里为了锦衣玉食和人争,也好过穷人家里为了一碗饭对人低声下气,终日还要洗衣作饭,操持家务,甚至为了多一点的家用,在寒冬腊月,用冷水来浆洗衣物,只为了节省一些柴火钱。那样的日子,我决不要过。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跟篆香姐姐作一样的选择,再来一百遍也一样。康儿妹妹,你难道就甘心一辈子为人奴才吗?”平碧说话的语气有些激动,显然这些话是她的心里话,平常不由有些触动,一向看平碧都感觉这个人有些不太真实,让人亲近不起来,这时的她,却好像露出了一丝真性情出来了。平碧,一定也受过很多苦吧! 平锦讶异地看了平碧一眼,看她平常老是一副怯生生地小媳妇样,没想到今天倒还像个样子:“我也一样,谁叫我们都是些穷人奴才丫头呢?如果有选择,谁不想像说书先生嘴里的那些小姐一样,才子佳人过一生呢?可是谁叫我们一出生就是穷人丫头命呢?即使没有那个命像那些小姐一样风风光光地嫁作正妻,好歹也要当个最受宠的小妾,让那正妻也黯然失色,方不负爹娘生了我这一遭。” 平康听了此话也有些沉默了,少见的没有反驳,爹娘也是觉得这一条路对她更好才将她送到这里来的。有好些穷人家也有直接就将家里的女儿养到适龄就卖与人作妾的,因为付不出女塾费用。爹娘疼她,怕她什么都不会,给人作妾不得宠反受大妇欺侮,这才不舍地将她卖给了金夫人,那也是到处打听好了金夫人的口碑才送过来的。可姐姐的事一时又叫她有些茫然了,到底怎么样对她们这些出身低贱的奴才之女才是最好的出路呢? “如果是我的话,我倒宁愿嫁与穷人为妻也不愿嫁入那富贵之家为妾。宫嬷嬷讲的那些你们都不怕吗?那些富贵之家,就是你不去害别人,别人也免不了要来害你。我想想都觉得害怕。每回听了嬷嬷讲的故事,晚上回去我都有些睡不着。我真不敢想像,如果一生都在那样过日子,不是算计别人就是被别人算计,难道不累吗?”平寿难得地反驳道,显然这些话在她的心里憋了也有很久了。在娘还没有去世之前,爹娘还是很恩爱的,家里虽说是穷,可也过得很开心,那时爹也是很疼她的。可自从娘一走,爹整天沉迷于赌博,慢慢地就都变了,爹再不是那个疼她的爹了,变得像个陌生人一样,甚至比陌生人更加可怕。想到上一次,爹竟然将自己卖到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平寿有点不寒而栗,如果娘还活着就好了。 “福儿姐姐、安儿妹妹、常儿妹妹,你们也跟锦儿姐姐和平碧妹妹一个想法吗?”说完,平寿把目光投向了剩余的三人。 “我?”平福的目光有些幽远:“我外公曾是一个知府,因罪流放,流放途中身故,家产全部被没收,从此家道中落。我娘一个千金小姐,因为外公的原因,被夫家退婚,二十来岁还没有嫁出去,到了最后不得不嫁给了我爹----一个庄稼汉。从小,我娘就用自个儿以前做官家小姐的那一套来教导我,告诉我,我是当官的后代,文人的后代,切不可将自己等同于庶民百姓。我不知道我娘说得对不对,但娘的心愿,我这当女儿的却是一宁要为她达成的。就是一个年纪可以当爹的人又如何呢?当上大官的又有几个青年俊彦呢?记得我们县的县令,还已经七十多了呢。这个程三老爷,顶多也不过年过而立吧!最多不过不惑之年。”平福的心飘向远在家乡的爹娘,娘是背着爹偷偷带她来的,爹现在知道了,可会对娘生气?这些年,爹一直小心翼翼地对待着娘和她,虽说是穷人家,可爹还是尽量让她们穿好的吃好的,宁肯自己好几年衣服穿破了又补,补了又破。娘,这样的日子真的不好吗? 一向在众人眼里沉稳大气的平福竟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是在众人的意料之外的。平福极少提及自个儿家里的情况,原来竟是如此。也难怪平福身上总是有一种与她们这些人完全不同的气质,那大概就是被她娘刻意培养起来的官家小姐的气质吧!虽然平福一向待人也和气,但众人在她的面前,却不由自主地总感觉到低她一头。大概便是因为如此吧! 平福说了之后,众人的目光便移到了平安的身上。平安睁开了她懒洋洋的眼睛,却还是免不了往身边的平常身上靠着。 “考虑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反正我们进了这里,铁定是给人作妾的份了。不过,据我所知,金夫人这里像我们这样精心培养的一等丫头,到时候倒是可以自己挑主的。只要在规定的时间里,自己能找到一个能出得起钱的主,金夫人通常也不会为难,反正一样是银子,收这个的也是收,收那个的也是收,又能让我们心甘情愿地嫁,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那些没钱的人就不必考虑了。所以,这篆香姐姐的事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以我们的条件,到时候来任我们选的世家公子、富豪巨商、达官贵人数不胜数,大家想嫁什么的没有,文才风1iu的,年轻俊逸的,财富惊人的,到时候好好选就是了。大可不必把篆香姐姐的事往自个儿身上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不过,如果让我选的话,我希望能有一个年轻英俊,还没有娶妻的,家里大富倒也不必,只要能出得起夫人的价的就行,家里最好还没有聚妻的,爹娘如果不在没人管那是最好不过,如果能对我一见钟情,愿娶我为妻那是最好不过。不过,又不是小说,这样的事儿可能吗?这世界上的事想得再好也是没有用的,我爹娘去世的时候还那么年轻,哥哥也是个勤奋的,谁晓得太老实了偏撑不住生意,嫂嫂是个心善的,从不曾想亏待于我,待我比亲妹子还好,甚至都愿意为了我不要腹中的孩子,这些事没有生时,我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但事到临头也只能受了。反正像我们这样的穷人也就一条贱命,就看老天爷怎么摆弄了,真过不下去了,大不了一根绳子吊了自己。我是容不得别人欺到我的头上的,活着作人小妾也好,作人奴婢也罢,只要没有人欺侮于我,我也安安分分不招惹别人。若是谁惹到我头上,我也必还回去,真拼不过了,大不了拼了这条命,也算干干净净来了这世上一遭。” 平安的姿态是慵懒的,语气是平静的,但那语意之刚烈叫众人心中都有些热血沸腾起来,是,她们什么都没有,但也就因为她们什么都没有,所以她们能豁出所有去争、去夺、去抢,即使失去所有,也不过回到当初罢了,再不过,也就只有这条不值钱的烂命,有什么可惧,有什么可忧的呢? 一向知道平安慵懒的表面下,藏着的是比谁骄傲、刚烈的心,但却不知她狂放如此,叫平常叹服不已。现在看来,最为潇洒的倒是平安了。 “常儿妹妹,你呢?”平安说完,转过头来问平常。 第五十九章 平常的幸福 平安盯着平常的脸,想看看她会怎么回答。 说起来,虽说她跟平康走得最近,关系最好。但其实这些姐妹中,说起她最为欣赏的,却不是最大的福儿姐姐,倒是这个最小的常儿妹妹,她就如同乡间的那一棵树,一颗草,虽然在众姐妹之中不论是才艺还是相貌还是处事能力都不算是最出以的,但每一个人在她的面前,却是最为自在的的。而她,也是平安最能安心信任的人。说不出为什么,但平安就是很坚定的相信,即使任何一个人会出卖别人,陷害别人,只有平常不可能。但,这样的她,以后真的能在豪门大宅里好好的生存吗?她们毕竟只是一些小姑娘,虽说偶尔会有些小心计,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厉害冲突,不至于会怎么害人,但以后呢?她真有点为平常的以后担心,却又不忍心让她失去她这些本质,真是矛盾的想法啊。 “我?“平常先是愣了一愣,接着露出了腼腆的笑容:”安儿姐姐刚才说得真好,我听着心里都很激动。不过,我可没安儿姐姐这份性子。给什么人当妾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关系,我只希望他是一个好人,能让我接济一下爹娘和弟弟,让他们过让好日子,我自己能平平静静的伺候好老爷夫人就好。因此,我想他老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人好,还有家里的夫人也好我就满足了。”平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比起姐姐们,她似乎太没志向了一点。只是,也许她现在还小吧,她对嫁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为什么女儿长大了就要嫁人呢?如果能一辈子留在家人身边,和爹娘、小弟弟开心地过日子那该多好啊! 村里不远处有座尼姑阉,平常有时候会和娘一起去拜拜神灵,烧烧香、许许愿,庙里的师太和小尼姑石头都对她很好,她经常娘不去的时候也一个人去找找小石头玩,还跟她诵诵经什么的。平常曾经想过,如果长大了,跟石头一起做姑子,这样,不就可以住在爹娘的旁边了吗?爹娘随时可以来看她,她有时候也可以回家去坐坐。师太很好,应该不会介意的。只可惜,还没有等她长大,便已经来到了这里,这个心愿看来也只能是个心愿了。 “你呀!真是个没出息的。”平锦听了平常的话,“扑哧”一声乐了,用手指戳了戳平常的额头说道。不过,她自己是个要强的性子,因此倒特别喜欢平常身上的这份平和。 众人也纷纷失笑不已,一时沉重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已,各人的命运还是得看各人的,是福是祸,是喜是忧,是幸还是不幸也只有自己才能说得清。她们现在在这里讨论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这满园红杏如画,正是浓浓*待人赏,要知道这杏花的颜色可是会随着花开越来越淡的,再过几天,可就不是如今这般景致了。如此好春,就是有那愁也该是那伤春悲秋的愁才是。 不知是谁呼喝了一声,众人便起身沿着那小道两个一伙,三个一群地去赏那好景致去了,只平康这个馋鬼,临走还不忘把桌子上的零嘴儿拿了那么两碟,刚才那些忧愤早已不知去何处了。 经过了这一番肺腑之言,众人之间的的心灵似乎又贴近了一层,有良朋好友相伴,再大的伤,总会平复;再大的坎,也总能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平福就忙着去与平琳和平如她们协商送贺礼的事了,不过,平琳她们倒是出乎意料地拒绝了平福她们的提议,说她们四人的贺礼她们自己准备,就不劳平福她们费心了,言语之间的神情,倒似是对平福颇有意见,搞得平福有些摸不着头脑。以前可没有见平琳这个样子啊?最近似乎也没有什么得罪她的,不晓得她哪根神经不对了才如此。不过,既然别人有别人的打算,平福倒也不便勉强了。只是心里有些疑惑罢了。 她哪晓得,从那日众人的谈话之后,她原是官家小姐之后的身份就被在园子里传了开来,连园子里的下人婆子也因此对平福高看一等,与众人又是不同。 那平琳、平琅原本以自己是秀才女儿的身份为傲,这下子出来了一个来头比她们还大的平福,心里便觉得有点讪讪得不自在。好似在平福面前低了一等去了。以前见平福行事大方、有分寸、学业又是一等一的,是众人所不能比的,虽然认可平福的才能,但总觉得再有才能又怎么样?不过是个乡下有些见识的丫头,在身份上以自己秀才女儿的身份总是高出她一筹,因此心里倒也平衡。这回连引以为傲的身份也被比了下去,而且,园子里的丫头婆子们也不再因为她们秀才女儿的身份而将她们看得高贵了,都有一个真正的官家小姐在,秀才的女儿又算是什么呢? 于是,平琳、平琅现在就连带得有些看平福不顺眼起来,只是,平福终归是这园子里的大姑娘,她们倒也不敢太过不敬,也只不过是面上淡淡的罢了。 更加让平琳恼怒的是,因为上次平如的陷害,她不得不留在畅春园里和那些二等的姑娘的一起考核,竞争这最后两个名额。由于她平时自觉身份比那些二等的要高上几分,一直对那些姑娘呼来喝去的。这时落了难,倒遭到了不少人的排挤和背后耻笑,本来就心情不好了。 偏好不容易熬了个把月进了这园子,竟然还是跟平如那个臭丫头一起,而且,竟然被告知,在这园里,她的排行是十一。 十一,什么时候她平琳竟然被这么多不如她的人踩在脚下了?这个排名,她可不认。不过,还好这排行在这园里也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平喜、平清等人照常称呼她姐姐。她便也勉强受了。反正在这里也不过几年的时光。 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没有几天,又传出了平福是官家小姐的事,在她刚到这园子里,这平福就爆出这种消息,这不是打她的她还是什么?偏这时还一脸好人样的来跟她商讨送礼的事,难不成就以为她这个落难官家小姐才会送礼,她这个秀才女儿送的礼就见不得人吗?平琳的心里满是愤恨。 送走了平福,平琳的脸阴沉沉地,不太好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手一挥,桌子上的茶杯就给她扫到了地上,在旁边伺候的下人丫头们不由都有些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这新来的十一姑娘似乎蛮厉害的,脾气比较大,还是小心一点好。 只她的贴身大丫头依云是她在畅春园时就拨给她伺候的丫头,到底还是胆子大些,上来将碎片扫了出去。 “姐姐生什么闲气,为那些人气坏了姐姐尊贵的身子却是划不来了。”平喜陪着笑说道。 平琳的脸色虽仍是不太好看,但到底出了口气,又听着平喜的话有些顺耳,便要稍为缓和一些了。 “这平福不过是个低贱的庄稼汉之女,现在竟然拿着她娘的身分来打我的脸。自古以来,女子嫁夫便夫家尊贵便尊贵,夫家低贱就低贱,哪有拿娘家来抬高自个儿身份的?还说是官家的后代,连这个礼也不懂,笑话。她那官家小姐的娘没有告诉她这个礼吗?” 第六十章 嫉 恨 “她那个娘虽说是官家小姐,可不过是罪臣之后罢了。而且嫁给了了庄稼汉,这书香气能留得几分就不错了,哪赶得上平琳姐姐你出身书香之家,从小就受礼仪熏陶,而且还跟亲戚中的官家小姐来往,这规矩自然是从小就道心里面去了。只不过姐姐不喜欢显摆,倒让那等人出了风头就是了。”平喜一脸笑容的道,这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她最清楚了,平琳不就是因为身份被压了头而恼怒吗?她就顺着她说的贬低平福就是了。其实,她在心里面暗暗腹诽,人家平福哪有大肆宣扬?不过是平康那个大嘴巴说漏了嘴罢了。不过,明知道这平琳别的事上还有些大度,惟独这一涉及到她书香门身份的事可开不得玩笑,她平喜才懒得多嘴自讨苦吃呢! 平清斜眼瞧了平喜一眼,这个马屁精,就会仗着她那货郎爹爹教的好口舌在那里讨好平喜,真是让人不齿,一点才能也没有,不过是口齿伶俐,有几分聪明劲罢了,大家都不觉得平喜她很粗俗吗?也不知道嬷嬷怎么选了这么个人进来。平清打心眼里就有些瞧不起。不过,她将这丝不屑在眼里隐藏的极好,反而开口应和道。 “平喜妹妹说的不错,姐姐何必为了这等人气坏了身子,那倒是不值得了。等到以后,到底谁是真凤凰自有分晓,就让那等人得意一时又何妨?” “就是就是,姐姐别生气了,我们姐妹好不容易相见,高高兴兴的才好。气坏了倒空叫那耍计谋的人得意了。这平福,我原先还当她是个忠厚的,哪晓得她为人原来这么狡诈。” 平琅一边说着,一边拉住了平琳的手轻轻咬着。好不容易跟姐姐见面了,这些日子姐姐不在,她觉得好累,院子里的那些婆子也没一个省心的,一不小心就给她搞了鬼,道现在一个月还没有过完,她公中的银子一分也不剩了不说,连自个儿留作月例的银子也贴了不少出去,现在不剩几个了。偏那些婆子一张嘴会说的很,哪里花银子哪里花银子的,她在家里什么时候接触过这个,爹爹也不过时教她们练练字,习习书罢了。哪晓得这过日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也不好意思问平喜、平清连个是怎么弄的,她一个堂堂秀才的女儿,连院子也管不好,反倒要向一个卖货郎,一个画匠的女儿请教,这不是笑话吗?还好姐姐现在来了,有姐姐在,量那些人也不敢再捣鬼。从小到大,平琅对姐姐就有股盲目的崇拜,虽说是双胞姐妹,长相身材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姐姐无疑是比她能干太多了。 看着妹妹一脸撒娇的样子,平琳的气慢慢也消了。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她就不信平福就能一直压在她们姐妹的头上,虽说她们那边人是多些,可这里比的可不是人多。 “贺礼的事情你们有什么好主意没有?这回我们拒绝了她们一起送礼,可不能比她们差才是。再说,这篆香姐姐入了大户人家为妾,以后也说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这礼可千万不能轻了。”既是消了气,平琳便转了一个话题,温声问道。 平喜心下有些抱怨,一副商量的口气,还不是要她们拿出钱来,刚跟平福她们合伙送礼多好,又不用出太多的银子,还可以送上一份像样的礼物,又体面。哪像现在就她们几个,就是出上双份的银子,也未必能买到什么像样的。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但这些话她也只能放在心里,面上可不敢带出来。 还一脸笑眯眯的道:“这些大户人家送礼人情往来的事我也是不懂的,一切都听姐姐的吩咐,我只管出银子好了。”说完,平喜便不再作声了。 平清则一脸为难的道:“也不怕姐姐笑话,这事儿来的太突然了。妹妹我这个月的银子用的已经剩不多了,这三五两的倒是还能想点办法,再多却是万万不能的了。姐姐也知道,这园子里的这些婆子们都不是好相与的,偏有些事还非的亲自来不可。这一个月来下,所剩真的不多,平琅姐姐也是晓得的。”心里却是暗骂平喜教化,偏她会在那里做好人,先一步说了话,倒让她来做这个恶人。其实这个月她手里倒也还剩个十来两银子,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个道理是她早就明白了。这总不能把所有的家底都逃出来吧!不过,这么说她也不怕平琳恼,她早就试探过平琅了,那丫头,恐怕剩下的二两银子都不到了。这平琳平琅姐妹虽然说是双胞胎,但姐姐就厉害的多了,这平琅虽说对她还有些防心,可套她的话太容易了,不动声色的就给她套出来了。而且,她那园子里的婆子是有名的破落户,依平琅的手段,哪制服的了?没反被那婆子给挟制住就谢天谢地了。 平琅这时也呐呐的道:“姐姐,我这里只剩二两银子都不到了。”越说声音就越小了起来,头也越来越低。 平琳暗恨这个妹妹不争气,给平喜、平清看了笑话。平清那小蹄子不要以为糊弄了平琅就能糊弄的了她,自己的妹妹的本事她清楚,同样,平清的本事她也很清楚,如果说平喜说只有三五两的话她是信的,可这平清,哪是那些婆子能糊弄的了的?这些人中,除了平福,这平清也是她心中最为在意的人,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然而,把自己保护的极好,从不见她吃什么亏。能是什么简单人物吗?她又不像平福她们那样拉帮结派,有好几个姐妹,孤身一人,虽说靠在她们这一边,可她们四人都清楚,她们之间的关系跟平福她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同,这样的人,嘴里说是三五两,恐怕手里有个十来两不成问题。但…… 这贺礼是以大伙儿的名义送出的,她出着十两能讨到什么好处呢?平琳可不像那种吃力不讨好的傻瓜,恐怕到时她一定会想办法把她出的大头泄露给篆香姐姐听的。那她平清跟平喜不是又出了银子又讨不好了?哼,得想个办法使个绊子才好,反正都是出银子,这多个几两也没啥差别,总不能叫平琳两个人得了好处,自己倒又出了银子又落出个不是来。 篆香姐姐,是得好好交好一下,只是,这以往熟都不熟悉的人,以后她们在园子里估计几年也见不着,这个投入会有回报吗?平清有些怀疑,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而且,现下的情况,也容不得她不舍。 因此,平清心里虽是转着各式各样的念头,但面上也只有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我自然也听姐姐的。” 这件事便算就此议定了,但到底送什么贺礼又成了个问题。 第六十一章 贺 礼 还好平琳似乎早就胸有成竹,缓缓开口道。 “听说城外紫云观的送子观音最是灵验不过了。我们这些钱虽是买不了什么上好的玉佩,但一尊不错的玉观音倒是绰绰有余了。趁现在还有时间,送去紫云观开光,作为贺礼最是吉祥不过。想她们那样的大户人家,对于什么稀世珍宝没有见过?再说,太过贵重的东西我们也是送不起。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你们看呢?”平琳说完,一脸笃定的看着平喜她们,等她们的回话。 “平琳姐姐果然想得周到,送这个真是又大方又有福气,篆香姐姐一定会喜欢的。”平喜乖觉的道。这礼是她平琳选的,她出的份子又最大,到时候篆香姐姐觉得有面子,喜欢,恐怕也是领她平琳的情吧!以平琳的为人,即使下了这么大的血本,恐怕不会白白让篆香姐姐当作是她们四个人的情分。 看陈家三老爷纳个妾还要专门出个喜帖,显见对篆香姐姐是极为重视的,到时入了门,恐怕也是个受宠的。听说那三太太是有名的慈善人,不太管事的。这下篆香姐姐的地位恐怕不是一般的妾室能比的。还听说夫人为了让篆香姐姐能以良家女子的身份为妾,还特地让她脱了籍去。这讨好篆香姐姐,自然是有好处的,但她和平清两个这回就只能出回冤枉钱了。 贺礼定好了,还问我们干嘛,平清在心里撇撇嘴,这个平琳分明是想一个人独大,偏还老是装作咨询她们的意见。她还想说说自个儿的想法,可后法觉一旦跟平琳的想法不同,她便非要把你驳倒不可,于是不再自讨苦吃了。她有平琅,自己可没个齐心的好姐妹来帮忙。 心里虽是如此作想,面上却笑道:“平琳姐姐做事是最有大家风范的,一切依姐姐的就是了。妹妹原是小门小户之女,对这些官宦人家的送礼人情原就是不知的。姐姐既然说这样妥当了,那便是真正的妥当了。妹妹哪有不放心的,只是有一条……”说道这里,平请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平琳的神情,果见她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了。这平琳的容貌才气的确是拔尖的,惟独这副自以为是,容不得别人反对的性子未免有些太霸道了。平清的心中冷笑,你想一个人在篆香姐姐面前讨好,我平清也不是傻子,岂会替你出银子买人情。 “姐姐刚进园子也不宽裕,这一下子拿出十两银子来我们当妹妹的怎么过的去呢?这样吧,我和平喜妹妹每个人出七两银子吧,这样也可以为姐姐分担一些,好歹减轻些负担,平喜妹妹你说是不是?”说完,看向平喜。 平喜哪有不明白平清的意思的?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这再多二两银子她也是拿得出来的,总不能又出银子又落不到好处吧!平喜便也故作不知,也不看平琳有些难看的脸色:“平清姐姐说的尤利,我也赞成。” 平清搅了自个儿的如意算盘,平琳在心里暗恨,但人家打着一副体谅自己的牌,自己能怎么办?只得将这股闷气自己咽了,这平清老跟自己作对,偏还打着一副好人牌,真是好啊。如果不是还要拉拢着这两人一起对抗平福她们,平琳早就一早把她们踹开了。 嘴上却只能笑道:“那平琳就多谢妹妹们的好意了,今儿个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留妹妹们了。” 平清、平喜自是会意的起身咎辞,出了门外,两人互视,会意一笑,一切自在不言中。这时,天色确实已经有些黑了,自有那子里,平琅却一脸欣喜的道:“姐姐,还好那平清识趣,要不然姐姐你拿出那么多的银子来,下个月的开销怎么办啊?”说着又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我这是连这个月剩下的日子估计也不够了,姐姐,先借一点给我吧!” 望着这个有点缺心眼的妹妹,平琳有些无奈,挥了挥手,几个大丫头就会意的退到了里间。 “平琅,你认为平清为什么会多拿出二两银子来?”平琳问道。 “不是她心里过意不去吗?”平琅不解的问道,这有什么好想的,还算那平清还有点良心。 “傻丫头!”平琳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平琅的额头,“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她是怕姐姐出了大头,到时候在篆香姐姐面前得了脸,到时候有了什么好处也落不到她的手上,要不然,她会拿出银子来才怪。” “篆香姐姐有什么好讨好的,不过是一个丫头,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妾侍而已,我们几年后哪会比她差,犯得着去讨好她么?”平琅有些不解。 平琳简直对这个妹妹的无知有些气结了,看她学诗书什么的也不比自己差,怎么在这人情世故上却总是少那么一根筋呢? 但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妹妹,她只得耐心的解释道:“如果篆香姐姐嫁去别家,我们也犯不着卖这个乖,讨这个好,但这可是陈家,全天下只有苏、黄、程能与之相比了。而这个陈家更为尊贵的地方,在于这个陈家老太太,也就是我们上次在陈家别庄赏梅的时候见过的老祖宗,那可是真正的公侯家的小姐。这老太太的哥哥,可是世袭的侯爷,天子近臣,就是皇上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你说,整个扬州还有谁家能比他们家更尊贵?就是这扬州知府老爷,到了这老太太的面前,也是得请安问好的。我们与这样的人家能攀上关系,虽然不一定用得着,可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多一个人情总是多一条路子。不要以为我们现在是在给人送银子就心疼了,这银子买的可都是人情。像这种富贵人家,这给的银子拿是越多越好,欠的情也是越多越好。这样,当你有什么事要求到她的身上时,她便也不好拒绝了。” 平琅听得是一塌糊涂,头痛不已,只得傻笑道:“姐姐,有你去操心这些事就好了,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反正姐姐做的都是对的,不用跟我解释也成的。” 平琳看着这个妹妹也只有叹气的份了,现在有她为平琅操心,以后她一个人又有谁能帮她呢?只是,平琅这性子,再怎么跟她说也没用,也只有等她自个儿碰壁了才会慢慢的了解今天她的这番话吧。 “算了。就不提这事了。我问你,你的银子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都是交给麻婆子管的,也不知道怎么的都没了,现在账上只有二两多的现钱了。”而且,她也问过那麻婆子了,偏她一问,那婆子就说姑娘疑心她贪她银子,那这管钱的事她也不敢沾手了,这钥匙就请姑娘自个儿收回,以后一切采买事宜,便请姑娘自个儿办了吧!这一着,倒弄得平琅傻了眼,她哪晓得要怎么办啊?只能有好言好语的劝慰了一番,直到她自个儿认了错,那麻婆子才消停了下来。 院子里的小丫头也都听麻婆子的,榴玉几个大丫头岁说是贴身服侍她,自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可偏几个又没什么本事,这婆子一撒泼,她们也就没有主意了。得罪了这麻婆子,连院子里的小丫头们也耍脾气,不听她们的智慧,只气的几个丫头也在平琅的面前哭了几回,却也无可奈何。 听着平琅的叙述,平琳的脸越来越黑,好你个麻婆子,竟然在我平琳不在的时候欺负到我妹妹的头上了,我倒要看看,是你这个奴才厉害,还是我这个主子厉害。 第六十二章 惊 闻 “常儿妹妹,常儿妹妹,有好戏看了。”平锦闯进来的时候,平常正在练琴,听的她的话,头也不抬,调也不乱,仍然继续弹着。 平锦早就深刻的了解了额平常一旦正经做起什么事时,是能忽略周围的一切动静的,听不到她的话也是极为正常的事,因此也不理这些,只冲到平常的身边,拉着她就走。 平常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表情呆呆的,手里还做着弹琴的动作,学了两个来月的琴了,着指法总算是熟悉了,也能完整弹简单的小调,平常还是颇有成就感的,虽说不能跟福儿姐姐相比,但她也满足了。平常一向就觉得自己比起别人来说算不得聪明,因此万事也只求尽心尽力就好,却不求能做到最好。 还在迷茫状态的她,被平锦这个急性子拖着往外走,不免跌跌撞撞的差点摔了一跤,只看得端着几碟子精致点心进来的无灾心跳的快出嗓子尖了,急忙叫道:“二姑娘小心些,别摔着我们姑娘了。” 平锦这次啊回过头来,对平常抱起的一笑,拉着她继续跑,这区晚了,可不见得有好戏可瞧了。 平常这时也清醒了过来,只来得及对无病说了句:“点心你们自个儿吃吧,别放凉了浪费。”便被平锦拉着跑的不见人影了。 这边无病在那里心里抱怨不已,这平锦姑娘的性子也太急了,知道她们姑娘反应有时慢些,也不晓得迁就着她些。摔倒了怎么办?不过,偏姑娘怎么就和这个性子最为相反的二姑娘最好,倒是跟大姑娘没有这么亲近。依她看,完全是因为被二姑娘缠着,姑娘根本就没有什么时间跟大姑娘亲近,要不,以姑娘的人缘,才不会跟这个牙尖嘴利,说话有些刻薄的二姑娘最好呢!在无病心里,自家姑娘是最好的,偏平锦又有些小性子,有时候还要平常这个做妹妹的哄她,无病当然心里有些小小的意见了。不过,也只不过是放在心里想想罢了。 无愁这时跟小丫头们玩跳房子玩累了,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手也不洗,就往碟子里的点心抓去。 无病“啪”的一声打掉了她的手,又看她一脸无辜又委屈的神色,忍不住笑骂:“叫你没规矩,手也不洗。去把手洗了。再把你无灾姐姐和无忧姐姐叫过来,大伙儿一块吃吧!对了,还每样各挑一些,给那些小丫头送过去吧。” 无愁这才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洗手叫人去了。姑娘历来对这些点心什么的也不算太爱吃,经常张大娘做出来的东西都进了她们这些丫头的腹中,跟着姑娘真是好啊。哪像那个跟她们一起进来的,原名叫什么她不记得了,现在叫什么榴艳的,名字俗气不说,听说五姑娘的院子里的婆子厉害的不得了,榴艳原是大丫头,按着惯例,是应该有一吊钱的月前的,也给那婆子找借口给克扣了两百个大钱去,直气的榴艳上次见了自己就是一顿好说。哪像自己,姑娘何其,几个姐姐看自己小还疼着让着,只拣些轻省活给自己干,又有小丫头帮忙,在丫头里还算过的快活呢。 一屋子的大小丫头自是高高兴兴的吃点心不提。 且说平常,被平锦拉着一个劲的朝前跑,还好这些时间经过嬷嬷们的肢体训练,这推荐灵便轻省多了。长时间的站立、行走和柔软度的训练也算是初步见了成效。因此这会儿回过神来,虽说被平锦拉着跑的飞快,但到底也不算太吃力。 一边跑,平常一边满腹疑问的问道。 “锦儿姐姐,到底生什么事呢?是嬷嬷们有事要紧急宣布吗?” 除了这个,平常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平锦赶成这样。 “不是,是平琳跟平琅院子里的两个大娘吵了起来。 我院子里的一个小丫头去一个相好哪里玩了回来时刚好从平琅的恣情小筑前经过,看见平琅院子里的一个大娘在她们院子外边的地上打滚呢!便马上跑回来说了。听说,已经围了一大群人了,平喜、平清也都去了,我们也快去,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戏可不能错过。” 平锦一脸兴奋的道,她看这平琳老早就不顺眼了,这回来到园子里,白的谱比以前还大,下巴抬得比以前还高,别忘了,她现在过来可是十一姑娘,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平琳吗?见到自己,就算不称一声姐姐,好歹也该放低点身段,她那个样子像话吗?想以前自个儿排在她身后时,可是叫了她不少声姐姐的。虽说到了这园子,嬷嬷们说了,这定下的排名只是用于下人称呼的,不再具有其他的意义,可她这后来的,好歹也该懂得尊重一下前辈吧!那自以为是的样子,看到就一肚子的火。 她平琳不少自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吗?现在怎么连一个院子里的婆子也摆不平呢?闹了这么大的笑话,看她到时候怎么收场?闹吧,闹的越厉害越好,最好惊动了管事和嬷嬷们,到时候不管她平琳有理没理,在嬷嬷们的心中也成了个治下无方的庸才。 平常对平琳也没有多大的好感,不过,听平锦的话,那边估计正闹得不可开交呢!她们去了干什么呢?说帮忙把!平琳也不见得领情;在旁边看戏吧!也未免太那个了。到底一个园子里住着,抬头不见还低头见呢! 把这番顾虑说了,但平锦正在兴头上,哪由得她推脱。 “想那么多干嘛!这种事错过了一会下次要到什么时候才有这个机会啊!哼,看她平琳以后怎么再在未免面前端她的秀才小姐的架子。这回我要用我的眼睛看的清清楚楚,改天她在冷鼻子冷眼的借故讽刺人,看我不把今天的事拿出来笑她。” 说完,不由平常分说的就拉着她跑得更快了。平常也只能在心里叹气,这个当口去了,不管是劝架还是看戏,恐怕都得招平琳恨了。罢了,到时候看着办吧!总不能真让平锦一个人去吧!以她的性子没人看着,到时候搅合进去了准没好事。 还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就听到了一个有些年纪的声音在那里拼命的嚎着。 “老奴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片忠心的为姑娘着想,像头老黄牛一样从早忙到晚,这还忙出不是来了。大家评评理啊!老奴早就跟姑娘说过,这人老了,人笨记性也差,管着采买银钱的事实在是力不从心,姑娘只要有个妥当的人,随时叫老奴把这要是交出去也不在话下。是姑娘偏叫我管的。可这姑娘都没有话说,这姑娘的姐姐今天却一个劲的叫我交出这贪下的银子。老奴在这里可以对天誓,只要贪了小姐一个子儿,就叫老奴我不得好死。姑娘啊,虽说她是你的亲姐姐,但也要讲点良心啊!要不然,老婆子我纵然是一死,这口冤气也是咽不下的。大家都评评理啊,哪有这样拼命做事的,反倒说是贼就是贼了。捉贼捉脏,捉奸拿双。十一姑娘说老奴贪了,就拿出个证据来,要不然,老奴就是死了也不服。” 第六十三章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平锦一听到这声音,如同吃了一剂强心丸似的,拉着平常跑的更快了,嘴里还念念有词:“果然是好戏,快,快!” 待两人赶到时,便看到中间一个婆子,一边在干嚎着,一边用手拍地,一句一句的念叨着。无非是些冤枉啊不值啊老天啊什么之类的话,脸上涕泪上纵横,她却是不管不顾,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简直是窦娥都没有她冤,这天没有下飞雪倒是奇怪了。 那婆子平常是有些记忆的,刚搬到这园子里时,平琅也曾请大家来串过门子,那婆子依稀是姓麻,看着就不是个慈眉善目的。 而那个在她旁边抱着她劝慰着的婆子好像是姓萧,都是平琅院子里的。她一边拿着帕子给麻婆子擦眼泪,一边自己也是垂泪不已,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这戏也是演足了。 旁边几个小丫头也都在旁边劝着,跟着抹眼泪子,这场面可以说是煽情之极,倒显得平琳蛮横无理,这刚来没几天,就闹得打压功臣,排除异己似的。 那麻婆子显然是既有手段的,这一帮子小丫头在主子面前还不避嫌疑的全部站在她那一边,显然早就被这麻婆子笼络了。 这是,旁边围观的人已经有些多了,平常一看,平清、平喜来了不说,连平康、平安也来了,路过看热闹的丫头婆子也不少。更有人往自个儿院子里跑去,显然也是要回去大肆宣扬一番。 也是,这平康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如果听说了这事哪有不来的理儿。而那远远正走过来的,看那模样似乎是平如,这事看来一会儿的功夫,便已便传了整个园子了,就是等一会平福她们几个也来了,平常也是不奇怪。 平常心下暗暗担心,这到最后要如何收场可好?事到如今,平琳她们也是不可能低头的了,要是这回让婆子得逞了,以后她们两个也别想再管制住院子里的人。可要是不低头,恐怕就要惊动文大娘和嬷嬷们了,纵是撵了这婆子出去,这体面也是没了,免不了被人笑话的,平琳她们姐妹也是倒霉,偏碰上个这么不好惹的婆子,如果自个儿院子里的婆子也像这样,平常想想都后怕。她哪晓得,她院子里的两个,却是受了宫嬷嬷的吩咐才来的,正所谓种善缘、结善果罢了。 平琅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别的倒也还罢了,竟然连平如这死丫头也好想往这边正走了过来了。这样下去,不是叫大家看她们姐妹俩的笑话吗?忙拉了拉平琳的衣角:“姐姐,还是叫人把麻大娘掺进去再说吧!要不成什么样子?” 平清、平喜和平康、平安几个也在旁边劝和,不过有几分真心就难说了,不过都不痛不痒的劝上几句罢了。有几个姐姐在,也轮不到平常,至于平锦,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有这个心才怪。不过,她们还是站在了平琳她们的旁边,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这园子里的姑娘,站到了那婆子下人中间也说不过去。 平琳自是也看到平如过来了,滔天的怒气腾的升了上来,气的红了脸,胸口快的一起一伏,急促的喘着气。她一把拍开了平琅的手:“闹?就让她闹去?我就不信,我还制伏不了一个老奴才。依云、依月、依风、依水,你们几个给我架起这个老奴才,把她交给管事大娘,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治这个敢欺瞒主子的老奴才。” 平琳是打定了主意,今天是绝对不能服软的。她就不信,文大娘会为了这个老奴才落了她的面子。叫她在平如面前服软,还不如一刀杀了她。 “是,姑娘。” 依云几个齐齐的应了一声,便上前去架那麻大娘。 但几个面嫩气弱的小姑娘,哪是这身强力壮的婆子的对手,那麻婆子就这样赖在地上不起来,几个小姑娘使尽了吃奶的劲儿,也挪不动她分毫。平琳就在旁边看着,几个小姑娘也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两人一组的拉着麻婆子的胳膊,不敢松手。 “呵呵呵……”的一阵娇笑声响起,却是平如终于到了,还带着她的两个大丫头,水波和水花,这两个也是她从畅春园倒过来的,两个丫头虽然没有出声,但是有些稚嫩的脸上也和平如一样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自家姑娘和平琳姑娘的恩怨,她们是早就晓得了的,跟了哪个主子,只有主子好了,她们才会有好日子过,因此,她们也是一心向着平如。再说平如虽说跟平琳不合,平时阴沉了些,但对她们这些贴身丫头倒是好的。但凡园子里夫人或嬷嬷们赏下了什么东西了,只要有多的,都会给她们一份的。而且,姑娘还说了,只要姑娘自己有一天好日子,就绝不会忘了她们。就是以后姑娘出阁了,如果她们不想要嫁给下人小厮,她也可以替她们想办法,也当一回主子。因此,她们便越的对平如死心塌地了。 若论平如在这惜春园里最在意的人是谁?毫无疑问,便是平琳了。因此,水波、水花也就对平琳、平琅的动静特别留意,特意吩咐了手下的小丫头,就是没事,一天到晚也得往平琳、平琅这边走动走动,如果谁能提供有用的情报,那姑娘的奖赏可是少不了的。 又能借着这个名目出来玩,又有奖赏可拿,那些小丫头哪有不乐意的。就是她们院子里的这两个婆子,听说有这等好事,还自告奋勇的说,这恣情小筑和绛艳轩的几个婆子跟她们原就相好,打听点消息什么的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说到这里,水波、水花就有些佩服姑娘了,这些婆子一个个都老成精了,她们凌波阁的那两个婆子也不简单,谁晓得姑娘的手段更高。 从管事文大娘派的人手里接过了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后,姑娘就把那两个婆子和她们这些小丫头都集中到了院子里。姑娘的话挺简单的额,却让这两个婆子从此服服帖帖的了。还记得那时候姑娘是这么说的。 “院子里的月例银子每个月是五十两大家想必也是清楚的,我也懒得跟你们耍这些花枪。现在就分派一下院子里的事情。这采买和厨房的事情就交给两个大娘负责,每个各二两银子。我的贴身丫头,水波和水花,是从畅春园就跟过来的,待遇得比一般的大丫头要高些,除了一吊钱的月例外,还要二百个大钱的脂粉钱,她们跟我在畅春园吃了不少苦,这算是我赏她们的辛苦钱。以后,如果有别的人也能做到像她们这般的,心里只有主子,我这个当主子的也不会吝啬。其他两个心选的大丫头水流、水浪则每人一吊钱,小丫头跟别的院子里一样,每人五百个大钱。这么算来,一共是十二两银子又四百个大钱。 另外,我每个月需要八两银子的开销,另外拿出二两来作为每个月的赏钱,我看着哪个表现好的,大丫头们看哪个小丫头做事勤快机灵的,大娘们看哪个小丫头表现好的,都可以提出来,每个月都,完为止。至于剩下的银子就交给两位大娘处理,银子怎么用的我不管,有没有剩我不管,只有一条,这院子里得干干净净,丫头们每个季节的衣服、胭脂水粉都得是好的,厨房里的菜都得是新鲜的,荤素搭配得宜的,做到了这几条,大娘们手里的钱哪里去了,我问都不会问一句。但若是做不到这几条,我也不说别的废话,直接秉了管事娘子,这么多的银子还管不好一个院子的奴才,我平如这里留不起的。 在我这里做事没有别的规矩,只有三条:一,不得将我院子里的事情跑到外面去说,就是一朵花儿开了,一个老鼠进来了,也不得提半个字,二,盯紧五姑娘平琅和十一姑娘平琳那贱人的一举一动,凡事举报的,都有赏;三,不准背弃或欺瞒主子,做错了事,我可能不会太在意,不是什么大的错处,我也不会罚的很重,但是我生平最恨被人背叛、出卖、欺瞒,若有犯这一条,可不是撵出去就了事的。到时候,有谁敢试试,我平如就不怕别人说我恶毒!” 说完,平如久把一袋子钱丢给了两个婆子,就带着几个大丫头进屋去了,这两个婆子面面相觑,得了,碰到个这么厉害的主子,她们就认了,反正,这主子待人也不苛,给的油水也多,她们又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两人倒是从此一心一意的替平如管起院子来了。 平琅的恣情小筑跟平如住的凌波阁的距离还是很有一些的,不过,这段时间下来的话到底派上了用场,这边出事没有多久,就被一个在这里探头探脑的小丫头得了信,忙赶回来报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平如一得到消息,吩咐了那肖姓的婆子给赏钱就带着两个大丫头过来了。她就是故意多带几个人来看死对头的好戏,光是她一个人瞧着又有什么乐趣呢?她巴不得瞧的人那是越多越好。顺便,平如还派了个小丫头去管事文大娘那里报信去了,这会儿也该到了吧! 平如的心里满是快意。 “哦,这里这么热闹啊?本想妹妹也算后来的,今儿个想过来拜拜前辈,这到底是哪出戏啊?难道是孙猴子大闹天宫不成?” 平如眼睛一转,用一只帕子掩着嘴,笑道。 第六十四章 事儿大了 见平如故作不知,一副取消的样子,摆明了是来看她笑话的,偏嘴里还姐姐的叫,平琳的心理都快气炸了。这平如现在是越来越会装了,明明两个心里都把对方恨到了骨子里,表面上却对她言笑晏晏的。难道以为她平琳上了她一回当,还会再吃她这一套吗? 平琳却懒得跟她装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现在也不是理她的时候:“你们几个还不快用力拉?还有榴红,你们几个是吃素的?在一边呆站着干什么?还不过去帮忙?”平琳厉声说道。 榴红几个被这一呼喝,才手忙脚乱的上去帮忙。不过,事实证明,这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叫这么几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去架一个耍赖的大人,无疑是个笑话。几个小姑娘使出了吃奶的劲,憋得小脸通红,虽说是初春,可傍晚时节,还是有些冷的,可这几个小姑娘脸上却都渗出了汗珠。也不知是使力使的,还是紧张的。 麻婆子则还是在那里大叫大嚎的,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这叫的时间也不短了,劲头儿却一个也不见消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气势,实在叫人不得不佩服。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平琳心里也是很清楚,暗暗着急,可现在却没有一个台阶可以下,死对头还在对面盯着。事情会展成这个样子,却是平琳弯弯想不到的。这麻婆子性子竟然泼辣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到了现在,她也有些后悔当初把话说的太死,现在再叫她做小伏低她也是万万办不到的。 今儿个下了课,她就带着几个丫头过来了,这是早就和平琅说好了的,务必今天把这麻婆子制服了,叫她把吞进去的钱全吐出来。 对付这等老杀才,平琳原以为不用费多大的事,像她院子里的两个,不就给她治的服服帖帖的,什么事也不敢闹吗?平琳却不知道,如果平琅一开始也以雷霆手段将这麻婆子两个治服了,那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了。而人都是有惯性的,若是刚开始就没有好处,那也不会抱怨,偶尔得了个好处,倒要谢天谢地了;若是要她把吞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那却是难了。更何况平琳一开口也不是一个小数目,经要她交出二十两出来。 虽说她管着院子里的差事,是捞了不少,但这院子里的开销,姑娘的胭脂水粉头油花儿,哪一样不要钱?而且,虽说她是贪了些,可到底也没有薄待了平琅,给平琅的东西都是顶好的买,这一月下来,总共也就贪了十五六两。这也不能她一个人全得了啊。和她一起的萧婆子,本来关系就好,又帮衬了蛮多,也得分她一些,院子里的小丫头也得买些花儿粉儿打一下,剩下的也就七八两,都借采买的时机分批转回家了,现在管她要银子,一下还是二十两,就是她没有贪这银子,她也拿不出来啊。这十一姑娘也太狠了些,而且,她又不是她们恣情小筑的正经主子,凭什么管她要银子?麻婆子心下一横,索性就冲出了远门,在外面撒起野来,既然她们不给她活路,那她也豁出去了,最多不过是给撵出去了。像她们这些婆子签的又不是终身契,而且她麻大娘,还怕她们能把她怎么着?捞了这七八两,也能给家里的娃儿定一个媳妇了。 平琳一见那麻婆子冲了出去,也傻眼了,还以为她要去找嬷嬷们告状,等她们追到院子外,却见麻婆子竟就赖在地上又哭又嚎的撒起泼来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平琳当下心里就有些暗悔把话说的绝了,若是给个回旋的余地,这麻婆子也不至于如此。其实,平琳虽然开口就是二十两,但也没真指望她拿出这个数来,只不过想逼一逼她,让她尽量吐出多的来,谁晓得这麻婆子竟一下子给吓得干脆翻了天了呢?但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大,平琅院子里的另外一个婆子和那些不知内情,只晓得麻大娘平时待她们好的不懂事的小丫头都一窝蜂的围了过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是骑马难下了。 平如这时却又开口了,只见她款款的走到那麻婆子的面前:“大娘,您又何必叫这些丫头们为难呢?就是在姑娘这儿受了什么委屈,也还有管事娘子、嬷嬷们为您做主。这在外面大吵大闹的,不但让别人看了笑话,也失了大娘的体面。这晓得的,知道是大娘受了委屈,气不过才这样的;那不晓得的,还当大娘是个不晓事的,仗着年纪大,倒骑在主子头上了呢!”平如的语气温柔,一幅善解人意,关心下人的主子姑娘的样子,只是说到这管事娘子、嬷嬷们、做主这几个字的时候加重了一些口音。这怂恿之意,溢于言表。 听了平如这话,那麻婆子心中一凝,这嗓门儿就笑了,只是故作抽泣。刚才她一时激愤之下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想吵得人越多知道越好,闹的这平琳没了面子,也解了心头之恨了。就是被赶了出去,说到底也不算亏了。就是豁出去,也得扯下这平琳姑娘的一层皮来。 可现下听了平如这话,如果继续吵下去,落了个奴大欺主的名声,却是不好了。这麻婆子也是个老成精的,这会让回过神来,头脑也清醒一些了,也意会出平如的言下之意了,刚才她一听平琳说要把她架去找管事文娘子,她自个儿就先怯了。这才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这会儿回转神来一想,看这十一姑娘不依不饶的样子,这事儿捅到文管事那儿是迟早的事,与其到时处于被动的位置,还不如自己主动去管事哪里认个错儿,求个情,再诉一下冤,倒还好些。 这么一想,这麻婆子也不用人拉,不用人扯,自个儿推开几个拉扯着她的大丫头,一骨碌的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用手拍衣服上的灰,对着平琳就道。 “也不敢劳姑娘的大驾,老奴自个儿这就去见管事的去。这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老奴虽说在这院子里事儿管的不好,不合姑娘的意,但也不过是自个儿人笨嘴拙,不会办事罢了。倒也担不起姑娘欺上瞒下,贪主子银钱的罪名,这就去见了管事的,老奴也还是这个说法。也不用姑娘找人架老奴去了,老奴自个儿去,找管事的评评理去。” 说完,就欲走人。 平琳此时心头暗自叫糟,这叫丫头架着去跟她自个儿去完全是两码子事。 前者,先就会给人一个印象,是这奴才犯了错才会被架了来,是这个奴才犯了错,她这个主子不要了,想打出去;而后者如果去管事的那里哭诉,倒显得她这个主子容不了人,也说明她这个主子治下无方,竟然连个下人也管不服,到还叫她告到管事那里去了。 这事实在说起,她原野没有确实抓到这婆子什么贪赃的证据,这婆子的房里叫人搜遍了,也确实没有多余的银两,顶多只能说明着婆子管事不理,到管事文大娘面前了,恐怕还真被这婆子倒打一耙了。而且,这本身平琅院子里的事,结果平琅这个正主儿倒没说什么,反而是她这个姐姐越俎代庖代她出满训人,这多少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罪名是跑不了了。平琳心里对平如是恨到咬牙切齿的了,不是她在这里插上一脚,这婆子会想到自个儿去告状吗?平如,既然你不肯消停,那从今以后,我们势不两立,我也不会叫你好过。 平常眼看着平如这一挑拨,事情也是越闹越大了,虽说是跟自己并无多大关系,可眼看一场风波就要起来了,她心里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安,似乎前一段时间的平和日子似乎就要随着这一场风波一去不返了。平常不自觉的将求救的眼光看向平福。 这时,平福,平寿,平碧几个也都赶了过来,默默地和平常一个站在一起了。她们三个今天却是一起在平寿那里,刚开春,平寿素来身体底子差,夜里不小心没盖好被子却着了些凉,平福这些天便往她那里走的勤些,监督她按时吃药。平寿素来是乖巧懂事,不让人操心的,只有一条,特别怕苦,让她喝个药不连哄带劝又带吓的,她就喝不下去,加上一生病就任性之极,别的还好说,让她和药就是万般困难。平寿的几个大丫头每到这个时候就要头痛了,往往都要向平福求救,也只有平福才镇得住这时候的姑娘。刚巧平碧也在她那里,平寿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主,最不喜管闲事的。因此她院子里的丫头也是跟她一样,素来是关起院子来安分守己的过日子的。 这消息却是平福的大丫头梅白叫人送过来的,本来梅白听了小丫头的回报也不打算掺和这个闲事的,自家姑娘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而且,这五姑娘,十一姑娘现在对自己姑娘的态度也与以往不同,这从去那两个院子里玩的小丫头的嘴里都能听出来。据说,那两个院子里的小丫头们都被严重警告过了,和别的院子里的人玩没事,惟独不许和她们暗香院及凌波阁的人来往。但又听小丫头说平常她们几个也搅合进去了,她却是不敢擅作主张了,几位姑娘的情意她也是晓得的,赶忙叫小丫头过来给姑娘通报一声,让姑娘自个儿拿主意吧! 平福一听平常她们几个也在这里,哪坐得住,当下就要过来,哪晓得平寿躺在床上也不安生,非要跟着一起来,她的病虽说不重,但着了风也是不好的。平福只得让她厚厚的裹了好几层,三人这才赶过来,来的却是比平如晚些。 然后,等她们到来时,事情已经展到这份上了。虽然平常的眼光向自己看了过来,平福却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这些天平琳对自己的敌意昭然若揭,若是自己出面,恐怕平琳恼羞成怒之下情况更是不堪了。 “是谁要见我啊?”这时一个拖得长长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回头一看,竟一时没有注意到,这管事的文娘子却是什么时候已经来了。 第六十五章 热 闹 管事文娘子却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两个婆子,两个丫头,要不怎么都说大人物爱带几个跟班呢?确实是气势十足。 文娘子的眼往这四周一扫,大伙儿就气也不敢出,噤若寒蝉了。 平常只觉得被文娘子扫过时,背上的寒毛似乎都竖了起来,那眼神并不是锋芒毕露的凌厉,却叫人浑身不自在,就好像自个儿从里到外没有穿衣服似地,全暴露了出来。平常疑惑地摇了摇头,一转眼,那种感觉却又没了。 好了,这下,真的惊动了管事的了。平常的心里在哀叹,侧过头去瞧平锦,却见她的面上流露出隐隐地兴奋之色,看见平常瞧她,还伸出手来拉住平常的手,瞧她挤了挤眉,眼下之意就是,今天跟我来对了吧!果然有好戏可看啊!平常哭笑不得,像这种好戏,也只有你那锦儿姐姐喜欢吧,自个儿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看着怪心惊胆颤的;转头又瞧见平康同锦如出一撤的表情,果然不愧是一个院子里长大了;平安就正常多了,不过,是不是也正常得太过分了呢?看她那样子,竟然似乎打起了瞌睡。这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响起,随即又被人压了下去。平常回过头,却看平寿大概是见风了,又开始咳嗽了起来,忙往平寿的旁边站了站,好歹能挡点风。平寿觉了平常心细的行动,抬起头朝她笑了笑,平福又把平寿的罩的斗篷给紧了一些。 平碧看见她们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涟漪的莫名xxx,但很快却又将这丝突如其来的感觉掐灭在了心里,这种的感情,只会成为弱点,她平碧不需要。 平常这时却带着两个丫头,悄无声息地已退到了平碧旁边,既然管事的已经来了,这就没她什么事了。管它这件事最后怎么处理,反正她看平琳姐妹笑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平如的心里满是快意。转头平碧望着平寿她们眼中闪过的那一丝羡慕及随后的漠然被她收到了眼里,不由起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对平碧的感觉是复杂的,但在这院子里,也只有平碧是哪个可能会在她有危机事出手帮自己一把的人了。同是一个村出来的人,即使心里有厌恶,有看不起,但似乎在心底的最深处,还是有那最一份最深最浓的乡情吧。虽然两个人每次见面几乎都会恶言相对,但在对方出于不利时却总不会落井下石。所以,她曾经也想在这园子里有真心相待的朋友,当时选择了出身书香之家的平琳平琅,在她意图讨好平琳平琅融入她们的时候,平碧是提醒过自己的,只怪,自己当值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才落得个被人捉弄的下场。被人捉弄是小事一件,村子里遭了灾流落在外时,什么苦没有吃过,怎么对待没有受过,她恨的是平琳平琅糟蹋了她心中对于情谊的最后一丝祈望,从今以后,自己再也无法拿出真心对人了。最后一抹天真被生生抹去的滋味,是这么地痛,痛得她只想让平琳平琅也尝尝这种滋味。看着平碧的眼神,在与平常她们的交往中,她也心动了吧!可是,她们都是一样处境出来的人,平碧也早就经历过了什么,再也无法拿出纯粹的真心来对人了吧!那种眼神,只有有过相同经历的人才能一看就明白。 没人说话,除了平寿偶尔的咳嗽声,场中一片沉寂。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名叫叶公。他啊,喜欢龙喜欢得不得了,墙上挂的是龙画,身上戴的是龙纹的玉佩,家里的酒杯、酒壶上刻得也全是龙。结果有一天,龙真的出现在他家了,他却吓得脸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眼下的情景可不就是这样? 刚才管事的文娘子没来的时候。平琳也想见,马婆子也想见,这回人真的来了,一个个却都呆若木鸡地呆在那里,仿佛这来的人不是文娘子似地。看来这嘴巴里嚷嚷一下那是容易地很,真见到了人,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管事文娘子扫了一眼四周,含笑道:“今儿个可真热闹,敢情我们惜春园的事情就这么清闲,清闲到这丫头婆子们都在这里看戏,连自个儿的差事也不做呢?” 文娘子的语音很是柔和,但这些下人丫头婆子一个个听了就跟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似地,立马如群走兽,一哄而散、特别是那些小丫头,着通风报信也快,着撒起脚丫子来跑得更是跟兔子似地,一溜烟就没影子;那些年纪大的婆子,当时偏好凑这个热闹,看得高兴,也没有想要到文娘子来得这么快,她们可没有这些小丫头腿脚这么利索,也是,她们溜起来可比这些小丫头讲究技巧,挑那些有树有林的一方左拐,又一弯,就不见踪影了。直看得平常咋舌不已,果然是姜还是老的辣、 也难怪这些人散的这么快,说起来这管事文娘子,也是大有来历的人物。当初这园子里要设管事之职时,天天往宫嬷嬷屋里跑得婆子那是一个比一个多,这手里的礼物是一个比一个重,最后却选了文娘子这个年纪较轻、资历也不算太久的做了管事。 这院子里不服的婆子、丫头也不是一个两个。谁晓得着文娘子看着文文弱弱,不像个厉害主儿,打下人婆子丫头少,也少有打骂苛责,但处事却极是果断。凡是犯了园子里的规矩的,一律但规矩处理,赏罚分明,又不讲人情。这时日子久了,园子里的人也都晓得了,只要安安分分、规规矩矩做事,着文娘子就是个菩萨,这若是不安分守己,偷懒耍滑,落到了她的手里那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一顿板子下来,伤筋劳骨不说,丢了差事那就事大了。而且,一旦犯到她的手里,她着本子里都是有记录的,凡是着当月犯了错误被记录的,着当月的月钱就减一等。但这文娘子赏起人来,也是有名的爽快,凡是干得好的,层层报了上来说,只要查有实据的,立马撤下原来报赏的人,并且还要查处管事婆子,更不用说因此被管事婆子打压了。因此,这几年下来,在这园子里威信极高,众人没有不服的。 见闲杂人等清场得差不多了,文娘子的眼里露出一丝满意之色,现在就看要怎么处理这事了。文娘子的心中先就对着新来的十一姑娘有些不喜起来,着园子里来了这么多姑娘,也不见别人整出什么事来,偏她一来就整出这么大动静。显是个不安分的,又本事不足的,她最是不喜的就是这种人了。 到底是麻婆子,年纪大些,经历也多些,再说在这园子里呆的时间也久些,对这管事的了解也深些,晓得她是个公正贤明的。因此,愣了一下倒也很快就回过神了。把他们这些有些各种各样坏毛病的婆子分到这些姑娘的院子里,存的是什么心,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们这些婆子私下也是晓得一些的,不外乎借她们来锻炼一下姑娘们的管家能力。因此,她们历来耍些奸偷懒捞些好处其实心里也没有太担心,原本嬷嬷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如果姑娘厉害些,管得住她们,她们也就安安心心地赚些月例银子,反正也比别家优厚,这样的好差事,不要说是在扬州城,就只整个天下,又有几个舍不得花这个血本?不得不说,夫人和嬷嬷们在训练这些姑娘上头,是不遗余力的。 因此,这回见了管事的,虽是慌张了一回,也不过是一下子见着上司管事的一种本能的惧意罢了。这一回过神,麻婆子便迅冲到文娘子面前,扑地一声就跪下了,这眼泪就跟自来水似地流了下来。 “文管事,请为老婆子作主啊!” 说完,就把头在地上连磕不已。 文娘子却没有理会她,径自走到姑娘们这边,福了一礼,“给姑娘们请安了。” “大娘不必多礼。”平福连忙道,虽说平琳对平福并不心服,但这种场合,一向便是由平福出面应对,这也是惯例了。因此,除了平福,倒也并无无人开口。而且,众人都稍微后退了一些,把本和平寿一起在后面的平福给让了出来。 “如今的情形大娘大概也都清楚了,该怎么办就看大娘的吧!请大娘自便,不用理会我们便是。”平福接着说道。 “既是如此,老奴就僭越了。请五姑娘、十一姑娘和麻家姐姐去老身那里一趟吧!” 这时,突然一个小丫头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叫着:“文大娘,文大娘。” 文娘子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小丫头是她手下的,什么时候这么不晓事了?平时教她们的规矩呢?却还是对平福告罪了一声,向那小丫头走去,低下头去,那小丫头就在附在她耳边说了一番话,文娘子点了点头,那小丫头就离开了。 回到平福她们跟前,文娘子面色不变地道:“这件事传到嬷嬷们耳边去了,宫嬷嬷要见五姑娘、十一姑娘和麻婆子,也让各位姑娘去听一下,现在就跟老奴走吧!” 第六十六章 嬷嬷召见 平常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摸不着头脑,也只得跟了上去,连嬷嬷们也出面了,这事也不知会如何处理了。但反正这件事与平常几个又没有啥关系,因此心中倒也不怯,起步跟了上去。平锦、平康两个这时却觉得这热闹有些不好看了,虽说这事儿怎么也扯不到她们头上,可一听要见宫嬷嬷,她们打心眼里就怵。 平琳、平琅两个这时心中倒有些怕了,这件事又没有逮到证据,现在还弄这么大,但事到如今,后悔已是无用,来那个人手牵着手,也跟了上去。平喜、平清自是跟她们一起。 马婆子拉到了最后,她却最是惶恐的,虽说是做好了最坏的心里准备,但走到这一步,还是叫她心里有些没底。跟她一处的萧婆子两个相处的时间长,再说这马婆子也没有亏待她,好处也得了一些的,这时将她扶了起来:“姐姐到了嬷嬷们跟前小心回话,她们原也没有什么证据,奈何不了姐姐。姐姐只要咬定没有贪那银子便得了。别的话也不要多说。多说多错,嬷嬷们不是糊涂的,自有分晓。” 那些小丫头这时却一个个眼泪汪汪的,这麻婆子平时待她们是极好的,她们这么小年纪离家,有这么个年长者待她们好,倒是都跟亲人一样亲。现下不知她这一去,会被嬷嬷们如何让落,都极为不舍。但这些事,也不是她们这些小丫头能帮得上忙的,也只能垂泪不已,心下却暗暗有些怨恨起那十一姑娘平琳了。这姑娘平时都没有这么对付麻大娘,这姑娘的姐姐多什么事啊? 麻婆子跟这些人倒是有些真情真意在的,这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长了哪能没有情意呢?但也只能看其余人都已经走远了,她也不敢再耽搁,只匆匆对众人说:“若是我老婆子这回没有被打出去,大家再聚吧!”说完,就匆匆的赶了上去,她可不敢让嬷嬷们等她一人。到时就是有天大的理由变成没理了,更坐实了她奴大欺主的罪名。 众人一路无语,保持着沉默是金的最高品质,一路静悄悄地倒了宫嬷嬷的院子名儿倒是颇为奇怪,匾额上就挂着个大字“空”,其余倒是什么也没有。 墨雨早在院门前等候了,见众人前来,忙给平常她们请了安,就和文娘子在前面领路。 “墨雨姑娘,又不是什么大事,罪名还惊动了嬷嬷她老人节哀?倒叫我惭愧了。” “大娘不必多想,嬷嬷们的心思岂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猜得透的?只要听着顺着就是了。” 两人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寒暄,显见是极为熟悉的。 众人时一次到宫嬷嬷的住处来,不免有些好奇,进了院子后,觉果然是院如其名,当得起这个“空”字。 先庭院里就是一片空荡荡得,不种花、不种树,只将***架田,其余什么都没有。 待进了室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大大的室内,偏偏除了必要的桌子、椅子、凳子,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也不见床榻,显然,这里是宫嬷嬷会客的地方,寝室是另有他处。 宫嬷嬷正坐在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得茶喝的正是惬意,在她的旁边,坐着那位平常她们刚进惜春园时曾经对她们训话的计嬷嬷,而其他一些嬷嬷们则都坐在下的两侧。 众人齐身福了一礼:“见过宫嬷嬷及各位嬷嬷。” 待众人起身,开口的却是计嬷嬷:“平琳、平琅留在原处,其余姑娘们先坐下吧!” 这宫嬷嬷似乎极不喜欢开口对人言,在公众场合里,在畅春园里是崔嬷嬷,在这里是计嬷嬷来代他言,这似乎也成了惯例了,众人丝毫也不吃惊。只是,却因此对宫嬷嬷更觉得高深莫测,戒惧更深。 当然,平常是个例外了。用平锦的话来说“别人都有隔胆子,那胆子再大也有个限度,只有这常儿妹妹,却是个缺胆的,这害怕两个字怎么写恐怕都不知道。” 平常却觉得大家才奇怪,这宫嬷嬷明明是好人啊,大家都怕些什么呢,宫嬷嬷的眼里从来没有流露出对她们的恶意,这样的人是不会xx来。真正的坏人,应该是像以前在案铺子里碰到的那群文人,一个个衣冠楚楚,但那眼里流露的东西,让平常感觉相当得不舒服。那些才是真正的坏人吧!长得虽然比嬷嬷好看些,但其实坏死了。 “是。”众人齐齐应了一声,各自找地头儿坐了。 见大家做好了,计嬷嬷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生了什么事宫嬷嬷和也都知道了。麻二家的。” “是,计嬷嬷。”麻婆子恭身上前一步应道。 “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宫嬷嬷和我们也很清楚,但当初将你们这些人放进各个姑娘的园子里,原本就有考较她们的意思,因此,也不算你的罪过,那些银子,就算赏你的吧!但现在你继续回去当差也不大合适了,文管事会另外给你派个差事,你回去收拾一下吧!不过,到了新的地方,再偷奸耍滑,文管事自会处置,就不会像这次这般好说话了。下去吧。” “是。”麻婆子又行了一礼,这才躬身退了下去,但临走前,还不忘丢给平琳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这次能如此轻易地过关是她没有想到的,得赶快回去炫耀一下。不过,这一回当差可就得小心了,这么好的差事,麻婆子心下还是有些恋恋不舍的,但在这园子里总比丢了差事到外边另找要强些。那些大户人家里她也是去过的,虽是做些粗使婆子,但那些妻妾争斗可厉害得紧,连她们这些厨房的婆子也分成几哌,那一派得势就借机打压另外几派,搞得不好,还有些上面得脸的丫头来借机生事,整治人的。哪天挨了板子还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是有那性子清净,不想拉帮结派的,到最后,却现自己变成了所有人的敌人,谁都可以踩上你一脚。那些污秽事,想起来心里都寒。还是这园子里好,待遇又好,事业轻省,还没主子间那些勾心斗角的事,这园子里的嬷嬷们都是宫嬷嬷一个人找来的班底,平时只要下人伺候好了,别的事是一概不管的。管事的文娘子做事又极公正,可是再好不过的差事了,真被撵出去了,这心里还真有点可惜了,现下到了别处,只不过就是换了个地儿,比起别处还是强得多的。 平琳、平琅现在才知道这些婆子们的恶行嬷嬷们竟都是清楚、默许的,一时却是懵了。尤其是平琳,看到那麻婆子临走前得意洋洋地眼神,肺都要气炸了。平琳用仅余下的一丝理智压下了就快要冲昏头的怒气,拼命告诉自己,这里是嬷嬷们在的地方,嬷嬷们的命令就是一切,是她不能违抗的。然而,心里的那副憋屈就不要提了。特别是想到平如的心里现在肯定乐开了花,她的指甲紧紧地扣着自己的手掌心,借助这股疼痛,才勉强维持住了没有冲着嬷嬷们大叫出声。 待麻婆子里去后,计嬷嬷的脸色一寒,冷声喝道:“平琳、平琅,你们两个给我跪下。” 跪下?平琳本来以为自己刚才忍受的已经够多了,然而,计嬷嬷的话却让她浑身冷一阵热一阵,一会儿如置身冰窟,那股阴森森的寒意一直蔓延到了心底最深处,冷得叫人颤;一会儿又如同置身于火炉中,烫得叫人想跳起来叫嚣。然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能做的,就是乖乖地跪下了她的双膝。 这一次,不是她自己主动跪下的,而是被别人命令跪下的,那份羞耻感,过以往任何一次的强烈,强烈得让她的全身都颤抖起来。她甚至已经不去想平如的反应为何?其他姐妹的想法如何?只有那种极的屈辱和愤怒充斥在她的心间,以前,她曾经以为她对平如的感觉,就算是恨了,但那种恨意,与现在相比,却实在是微不足道。 这些老货,这些老货,总有一天,我要你们再不能掌握我的命运,再不像今天这般,如同蝼蚁,如同地上的微尘,不被你们放在眼里,置我的脸面于不顾。总有一天,你们会匍匐在我的脚下,只求我一个眼神的眷顾,到那时,我必要将今天所遭到的耻辱,全部偿还于你们。 平琳在心里暗暗誓,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唇齿间,一棍血腥味弥漫开来,一股剧痛传遍了她的全身,但她的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现在,她所需要的就是这种疼痛,只有这种疼痛,才能让她冷静下来,不至于疯了。平琳清楚地知道,如果不能忍下这一时之气,她这些时日所受到的苦那就是白受了,她平琳绝对要风风光光地从这园子里出去,为了这个,她什么都能忍得下。即使再难忍,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她也要忍下去。 计嬷嬷看到平琳这样子,心里却暗暗地点了点头,如果连这点屈辱都忍不下,这平琳也就不值得培养了。她们可不想费劲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人,轻易就给折了,那对她们而言可就得不偿失了,这一批人,可寄托了夫人很大的希望,万万不可失败了。 第六十七章 错在何处? 平琅看着平琳低垂着头,状似恭顺,然而,身为双胞胎血亲,远比一般的姐妹对对方了解更深,对对方情绪的感应更为敏感。因而担心更甚,姐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最是傲气不过,今天嬷嬷们当着这么多人折损了她的面子,如果是在家里,她早就闹了起来。但在这里,她只有忍。 正所谓忍字头上一把刀,自己这样优秀的姐姐,从小到大是邻里街坊称赞的对象,亲戚间羡慕的焦点,何曾受过这种耻辱? 还不是爹爹一时鬼迷心窍,听人说谁家的女儿当了瘦马,嫁给了大官,还给她的爹爹也弄了个官做做。而爹爹几十年苦读,却自从中了个秀才之后,总是屡试不中,想做官想疯了的爹爹,四处拜托那些当官的亲戚,还让她们与那些亲戚家的小姐交好,企图靠人情弄个官当当。 然而虽说是亲戚,但例来是官字两张口,无钱莫进来,就是亲戚间也是如此,没有人情可讲。 但她们家也只是靠着几亩薄田出租度日,虽然过日子比起有的人家还算宽裕,但就是又积蓄,那也不多,哪里来的余钱来孝敬这些当官的呢? 被逼急了的爹爹听了别人这话就红了眼,背着娘舅将她们卖到看这里,她们不愿,挣扎着要回家去,谁晓得一向疼她们如珠似珍的爹爹一次打了她们。 看着她们哭泣地脸,爹爹给她们跪了下来,说:“孩子,是爹对不起你们,可爹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哪怕是一个小县官,我也想当一当,在这样活下去,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跟我一起念书的,考上的、买上的,比我行的比我不行的,全当了官。就剩爹一个了。每当听到别人背后嘲笑爹的话,爹就想脖子一抹上吊死了算了。你们,就当孝敬爹吧!” 看着哭得跟个什么似的,一点也不好看的爹,她和姐姐完全傻眼了,迷迷糊糊地就同意了,等她们回过神来,却已经在畅春园里了。 在这里,吃的。用的、穿的,除了刚开始时,说实话,并不比家里差,甚至到这惜春园后,有丫头婆子使唤,比家里应该说是强多了。但这里没有的,是爹娘的呵护,多的是别人的无视,在家里,她们就是爹娘手里的宝,街坊邻居羡慕的对象,知书达理的秀才家小姐,而在这里,她们却只是连人也称不上瘦马。前些日子被姑娘姑娘的叫着,好吃好喝的养着,便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个主子了,但到今天,在这里,她们才知道,原来她们什么都不是,她们只是嬷嬷手里的木偶,随便别人爱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她们的悲喜、愤怒、尊严,与嬷嬷们五官,她们只是瘦马----只是夫人卖钱的工具而已,连人也称不上。试问,有谁会在意一个工具怎么想呢? 感受着平琳的愤怒,平琅一次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清醒的认识,一次感觉到原来看似无所不能,把她保护得好好的姐姐原来也有这么xx的一面。而不总是那个神气活现,一次次将她从那些xxxx救出来,骂淂她们再也不敢欺侮于她的姐姐;不总是那个自信满满,虽说是穷秀才家的女儿,却比好多大家闺秀都更知书达理,美丽动人,叫人只能仰视的姐姐;不总是那个不管遇到什么事,似乎都没有她解决不了的无所不能的姐姐。 平琅的心中,和平琳一样充满了愤怒,但却不是对嬷嬷的,不是对其他人的,而是对自己的。如此无能的撞击,终于还是连累到了姐姐了。乳沟不是因为自己无能,压制不了院子里的婆子,姐姐又何必多这个事呢?强烈的对峙的厌弃,让她的神色变幻不定,但她也只是和姐姐一样,低垂着头,将所有的情绪,只留给了地面,这里是嬷嬷们的地盘,不是她们可以放肆的地方。 见此情景,平常的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虽说一向跟这琅琳姐妹关系并不亲近,甚至最近因为她们对福儿姐姐带刺的言语而有些不满。但现在看到她们安静地跪在那里的样子,心里却一阵难受,也不明白嬷嬷们为何如此?连那真的犯了错的婆子刚才都轻松放过了,为何反而对琳琅姐妹如此严厉?这下跪之事,虽是女儿,却也不是轻易为之,如果嬷嬷们不是认为琳琅姐妹犯了大错,断然不会如此。可平常却怎么想也想不通,根据刚才计嬷嬷的说法,那婆子的确是暗中贪了平琅的银子了,那平琳姐妹要处置那婆子看来并没有错啊?嬷嬷这番作却是为何呢?莫非,是嬷嬷们刚才说的考较?难道这段日子她们的一言一行爱国都在嬷嬷们的监视之下!平常悚然一惊,前一段时间如同大家小姐般的惬意生活却原来只不过是嬷嬷们的一次没有通知的考核而已?一阵寒意在她的心里升起?那么,她们这些人究竟有几个合格?又有几个人不合格呢?现在看来,琳琅姐妹绝对是不合格的了,那其他人呢?会如何?平常不禁觉得坐的凳子上如同长了针似的,让她再也坐不安稳。 想到这个问题的不仅仅是平常而已,其他的人也都想到了。一时,原来还抱着事不关己轻轻松松坐在旁边看戏的人,这时都有感觉着坐下的椅子不是那么舒服了。大家的心都提在嗓子尖上。现在是平琳平琅,下一个会是谁呢?如果这次不是平琳平琅出事,那出事的会换成是哪一个呢?前段时间安逸舒适的生活,现在看来,却是如那温水里被煮的青蛙一样,在安乐力失去了警惕,到了最后,等待着它的只有灭亡而已。 这时,大家再看着平琳平琅的眼神就都和刚才不一样了,由刚才的或怜悯、或轻松、或痛快、或幸灾乐祸变得有些同病相怜了。大家,原来都是一样的人而已。 只有平如的心里仍满是快意,看着平琳、平琅姐妹吃瘪,她心里的快意无与伦比。即使得知她们的一举一动全在嬷嬷们的掌控中,前些日子的生活只是一种测试也丝毫不能影响她的心情,反正她现在除了一人就一无所有了。测试又怎么样?想到不知在何时何地都存在的考验,平如心中只有兴奋,考吧!考吧!让我在一次次地考核中打到平琳、平琅吧!只有把她们狠狠地踩在脚下,才能让我这空洞洞的心仍能感觉到我还活着。 但平琳、平琅跪下以后,计嬷嬷却端起了手上的茶,又把茶盖揭起,继续喝了起来,嬷嬷们不话,自然更无人出声了。室内一片寂静,静得连掉根针在地上大概都能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刻,也许是半个时辰,计嬷嬷突然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放在了桌上,那声响也许不是非常大,但在寂静的室内,却叫人如闻天雷,平常都觉得自己不自觉地打了个颤。 “平琳、平琅,你们来那个可知你们犯了何错?为什么要让你们跪在自己这里?” 犯了何错?听了嬷嬷们的问话,平琳将本已咬得红肿地唇又使劲地咬了咬,刚才的那种痛还不够,还要更强一点、更疼一点,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不犯错,如果在这个时候再一冲动,恐怕就彻底完了。 然而,要说什么呢?今天的对那麻老泼货的处置的确是有些托大了,对那麻老泼货的个性认识不足,出了事没有当机立断地阻止扩大,让消息泄了出去,引得事件进一步扩大,忘记了自身的实力,虽说是有好几个丫头,可忘记了大人与小孩的力量差距,身边没有得用的人,还忘记了,平琅才是恣情小筑的主人,自己虽说是她的姐姐,可越过她直接出人,也是不妥当的。还有那麻老婆子的人缘,也没有想到确实那般的好。平琅院子里的人,竟除了那几个贴身的大丫头,人人都跟那麻老泼货交好,倒是对平琅这个主子既不惧怕,也没有什么感情。竟然都这么肆无忌惮地站在了那麻老泼货那一边。 说起来,平琳清楚自个儿犯的错不小,最大的错在于忘记了,这个园子的真正的主子,不是她平琳,在一声声姑娘的叫声中,她忘记了,在这园子里真正能作主的人是谁?不能说是没错的。可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自己陈述自己的错处,她平琳,办不到。 她可以忍受的已经受了,但最起码,这最后的一丝骄傲,她还是要坚守。 “是平琅的错,都是平琅的错,请嬷嬷们责罚!” 开口的不是平琳,反而是平琅,这个一向躲在平琳身后的女孩。 她抬起头,眼光直直地看向宫嬷嬷与计嬷嬷,对姐姐的情感,让她暂时克服了对嬷嬷的恐惧,从小打大,姐姐为她做得已经够多了。这次如果不是她的无用,又怎么会惹出今天的这事来?对自己深深地自责,对姐姐的浓浓的愧疚,让她在这个关头站了出来。 “生了这种事,全是平琅一个人的错,与姐姐无关,请嬷嬷们责罚。” 说完话,平琅给予一动也不动地紧盯着宫嬷嬷和计嬷嬷,满面毅然之色,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她都可以接受----只要,姐姐不要有事。 第六十八章 忠 告 真是姐妹情深啊!与一旁深受感动的平常等人不同,平如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说不出的诡异笑意。真是让人感动啊,感动得让人想亲手打碎它,看看会是如何的模样。 美丽的东西破灭时,通常也是惊人的美丽,最起码对她平如而言。她平如得不到的东西,她平琳、平琅也不要想长久地拥有。 “平琳不知我们姐妹犯了何错,还请嬷嬷们告诉平琳一声,平琳也好心服口服。” 平琳的头深深地向地垂着,如果不是确实是她的声音,恐怕没有谁能相信如此平静的声音,如此带有挑衅的话意是从她的嘴里传出来的。 平常等人本来也微垂着头,目视斜前方的地面,一听此话,虽仍是没有动作,目光却不由的投向了跪着的平琳那边。她疯了?嬷嬷的话也敢反驳?不管怎么样,这份勇气还是众人自觉不及的。只不过,是不是愚勇呢? 计嬷嬷的一只手指,毫无意义地在桌子上轻划着,指甲上鲜红的丹蔻看得人触目惊心,打扮得如此素净的嬷嬷,却涂了如此鲜艳的丹蔻,看上去有些不那么谐调,带着几分诡异。听了平琳的话,她却似乎并不吃惊,将桌子上的手,放在眼前,仔细欣赏着上面艳红的色泽,仿佛那是这世界上最为美丽的颜色。 而她的目光瞟都没有瞟向平琳,只红润的嘴里吐出漫不经心的言辞,显示她是听到了平琳的话的。 “喔,这一个说全是自己的错,哪一个说不知犯了什么错?这倒是有趣了。” 似欣赏够了自己的美手,计嬷嬷终于将手撑在了桌子上,斜倚着头,双目斜斜地瞄向宫嬷嬷。 “宫姐姐,这倒叫小妹为难了,你说这事儿该如何是好呢?” 计嬷嬷竟然会问宫嬷嬷?不管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众女孩子的心都提了起来,宫嬷嬷在众人面前没有亲自开过口,因此,在众人的心目中,她是绝对神秘、让人恐惧的存在,除了某个人之外。众人几乎是屏着气在等待着宫嬷嬷的答案。 此时,宫嬷嬷正舒服地靠在一个软靠枕上,一个丫头正在给她按摩着头部,她的双眼微闭,四年的极为享受。听到计嬷嬷的问话,她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计嬷嬷自行处理,便不再有任何动作了。 “呼”平常等人均轻吐出了刚才憋着的一口气,虽说是暂时不关她们的事,刻刚才的那种紧张得如一张绷紧的弦的气氛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跟着紧张了起来。这时放松下来,又有些说不出的失望,宫嬷嬷还是没有说话。 见宫嬷嬷交由自己全权负责,计嬷嬷就又开口了。 “平琳,听你的意思,你是觉得你们姐妹没有错喽?” 计嬷嬷问道,语音温柔,甚至能称得上是慈祥了,刻听在众人的心里,却只是让人分外地警觉。如果是自己,在这个情况下该如何回应呢?众人的脑筋都急开动了起来,毕竟刚才计嬷嬷说过,前一段时间的生活是一种考验,那么,虽说现在在中间跪着的是平琳、平琅,可谁又知道下一个不会是自己呢? 顿了一下,平琳缓慢地抬起了头,唇上的血迹赫然仍在缓缓流下,平琳却不管不顾,她双目直视着座上的两位嬷嬷。 “平琳知道,今天的事,平琳确实做得有许多不妥当的地方,越过平琅,管教她院子里的婆子,是为越权;没有抓到证据,就贸然行动,是为无智;还搞不清楚麻大娘的个性,就决定采取高压手段,是为无谋;可是,平琳记得一件事,在平琳刚进着园子里时,嬷嬷们曾经这么说过,在这里,我们是主子,我们院子里的事让我们自己作主就成,难不成,作为主子,就算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我就不能打一个老奴才?更何况,嬷嬷们也很清楚,虽说没有证据,但我说麻婆子的话,却也不是诬陷于她。这样的话,若说平琳年幼行事还不太妥当,平琳认了,可若要说是错,平琳实在想不到,平琳到底错在哪里?” “啪”“啪”“啪”,随着平琳的话落,一阵掌声响起。却是计嬷嬷正抬起她的双手,鼓着掌。嘴角竟然扬起了一丝类似于赞赏的笑容。 着,是怎么一回事? 平琳明明说了一些得罪嬷嬷们的话,为什么计嬷嬷却好像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呢?包括平琳在内,所有的人都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说,嬷嬷们的心思实在太难猜了。但不管怎么样,随着计嬷嬷的这一动作,自从进到这屋里的紧张气氛却无形之中已经缓解了下来。 “平琳、平琅,你们起来,也到旁边坐下吧!”计嬷嬷说道。 平琳、平琅两个的心中虽都有疑惑,但还是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跪了这么久,刚才一直精神高度紧张还不觉得,这一放松,便觉得膝盖一阵钻心的疼痛,这一关,终于过了么?两个人互视一眼,恍若来生再相见。 待琳琅姐妹到旁边的位置坐好,计嬷嬷才又开口。 “这一段时间,既是我们暗中考验你们的一段时间,也是我们故意给你们休息的一段时间。一方面是等剩下的最后两个人过来,另一方面也是让你们放松一下,因为这一段时间将会是这五年内你们最为轻松的一段时间,待你们参观完篆香的纳妾礼之后,这样轻松的日子是再不会有了。” “这些日子你们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总的来说,不错,但这距离我们的要求,还差得很远。分给你们的各个院子,除了让你们学习如何管理好下来,打理好一个院子之外,还要充分地利用其你们手头的人源。” 说到这里,计嬷嬷停顿了下,才又接着道:“下面,我念到名字的,站起来,把我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最好刻在心坎上。” “平如。” “是,嬷嬷。”平如站了起来。 “在利用人源这一点上,平如做得不错,不过短短几天之内,你就把院子治理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让人轻易不能得知里面的消息,又能灵活地利用手头上的人,探知敌人的消息派人给能管事的人通风报信,做得相当不错。但平如,你也要谨记一点,只专注与一个对于容易忽略周围其它潜在敌人,要知道的,你的对手未必如你一般,只有一个人。你最大的弱点却在于,你只相信自己,不能相信其它人,着决定了你不懂同人结盟,而盟友,在你以后的日子里,你会觉它很重要,比你想象中要重要的多。我们赞同你对自己的保护意识,却不赞同你把自己孤立起来。孤立,也会陷入危机之中,明白吗?” “平琳、平琅。” “是,嬷嬷。” “你们是双胞胎姐妹,比起别人,你们有着天然的优势,从开始你们就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平琳,我欣赏你的自信,胆大,敢于拼上一把,但你太以自我为中心而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如果要调查这园子里最让人讨厌的人,我相信不管是在下人群里、还是在你们当中,你的得票数恐怕都会是最高的。天时、地利、人和,兵法也讲究一个人和,而你,在这一点上确实零分,不要以为比你厉害的人、出身高贵的人才值得你交往,你以后需要用到的,能用到的,往往最多的是不如你的人。今天你做得很多事,都有毛病,若说错,那是错大了。我为何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们,是为什么?那是因为有一点,你却做对了,你没有轻易的就认错,而只是以年幼做事不太妥当代替了。平琳,还有你们大家,要记住这么一点,不管生了什么事,在还没有搞清楚事情承认会有何种后果之前,这个错字,是千万不能认的。一旦认了,别人不会就此放过你,反而会把你的错夸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让你再也翻不了身。平琳,你今天有很多错,但这一点,却很好,因此,嬷嬷这回就饶了你们姐妹,但,下不为例。” “我是说过,你们院子里的事我们不会过问,但,麻婆子最后可是在你的院子里?不,她不在。一旦出了你们自己的院子,那就不再只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了。在大户人家里,如果奴才在你的院子里,打死了随便安个罪名都可以,不会有人理会。可一旦闹到外面,你的敌人,就会抓紧这个机会狠狠地打击于你。你现在刻明白你究竟错在何处了?” “平琅,你与你的姐姐有些相同的外貌,但现在的你,却完全不能与你的姐姐相比,可以说,如果没有你的姐姐,你不会在我们的选择之中。你缺乏鲜明的个性,这样的你,如果不和你的姐姐站在一起,简直黯淡无光。外貌所培养的,是要能够散出鲜明特色的明珠,如果你要继续和你姐姐在一起,外貌希望考验看到你的特色,而不只是作为你的姐姐的附属品。” “平喜、平清。” “是,嬷嬷。” “你们两个一个深沉,一个擅于逢迎,这事你们的长处,xx了立足于不败之地。但你们也要好好想一想,为什么那个站在众人眼光里的人却总不是你们?难道你们就甘心一直这样平淡沉寂下去麻?我期待你们的手段。另外,小心虽说驶得万年船,但也有再这么小心噎避不过去的地方,你们两个的保护伞在哪里?” “平福、平寿、平安、平康、平碧、平常。” “你们你呢个结成一团,相互帮助进步,这很好。我欣赏你们的情谊。但有一点,我希望你们记住,在往后你们的日子里,你们都会分开,都是一个人,到那时候,你们中的某些人要怎么办?一味的保护,对于你们来说,并不是好事。你们要不忘记这份情谊的同时,学会依靠自己来解决各自的问题,而不是其它人。” “以上,是这段时间我们对你们的观察结果,也算是给你们的忠告。另外,前一段时间我有调查你们以后的学习意向,根据你们的意向,我们这些嬷嬷重新给你们制定了新的考,我来宣布一下……” 第六十九章 告 假 夜已经很黑了,没有月亮的晚上,漆黑漆黑地,里离无花苑虽说也有一段距离,但也不太远了,能风的着光亮,平常就打那个小丫头回去了,这天色看着也不怎么好,能早点回去就早点回去吧。 晚上的风吹在人的身上还是有些冷,平常觉得心前所未有的累。前一段时间的生活美好的就像那水中月梦中花,转眼的时间就成了泡影。但日子还是要继续。拍了拍脸,平常给自己打气。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娘说了,没有够不去的坎儿,不够使换了个地方,不够使两年之内不能和姐妹和院子里的大娘、小丫头们见面罢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两年之后还是能再见面的,真是的,在难过个什么劲儿啊。平常努力给自己打气,却还是有些提不起精神,算了,到了院里的时候再说吧。 着别离来得如此突如其来而又如此长久,叫平常和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平常的心理再一次充满了离别的忧伤。这事继离开爹娘和小弟弟之后她迎来二次如此让她难舍地离别,但正是如以前面带笑容的送走娘一样,这一次,平常也打算面带笑容地和大家道别。因为,别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娘是这么说啊,平常便也这么相信。这么一想,心里总算好受多了。就当是睡了一个长长的觉吧!待觉醒了,说不定,大家便又都在一起了。 而且,虽然嬷嬷说要封闭式教学,但不也说一个月会进行考核一次吗?到时候,自然便能相见了。这样一想,其实也不是两年,只是一个月一次而已嘛。嗯,不见面的日子,自己可以给大家准备一下礼物啊,这样见面的时候拿给各位姐姐们,不也很有意思吗?想到这里,浓浓地离愁就被冲淡了一些了。 这么晚了,姑娘还没有回来。 无病站在院门口张望着,无愁跟在她的旁边,但她年纪小,很少这么晚还没睡的,那头已经开始在那一点一点地了,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无病一低头,就看见她这个样子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用手摇了摇她:“无愁,无愁,你先回去里间睡吧!我在这里等姑娘就行了。” “不,我跟姐姐一起等。”被无病一摇,无愁清醒了过来,用手揉了揉眼睛:“姑娘还没有回来,无病姐姐都在等,我怎么能一个人去睡呢?”她无愁可不是那么没有义气的人。 无病看着她明明想睡,却又努力打起精神的样子,心下好笑。这无愁也不知从别院哪个婆子丫头嘴里听得一肚子什么讲义气的江湖豪侠之类的故事。从此就把这个义气两个字放在心里了,没有义气的事绝对不做的。现在坚持不肯睡的原因,大概又是那捞什么子义气吧!真是,那都是些会武功的侠客高来高去的故事,那种江湖生涯跟她们这些小丫头又有什么关系? 偏着无愁着迷得紧,前些天还缠着几个护院教她什么武功,小丫头胡闹得很。不过,没想到还真给她弄成了,那几个护院先看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不愿意教她,不够几个大男人独自在外,三五个月才能回家一趟,无愁嘴又甜,张口就是大叔大伯,又经常偷张大娘的菜去给他们下酒吃,一来二去便也熟了。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那些护院过意不去,便真教了无愁几个把式和一些基本的练功方法。本以为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不够使一时突奇想,坚持不了几天也就自个儿放弃了。谁晓得无愁做别的事三天晒网两天打鱼的,但对学武还真有几分热忱劲,还真硬生生地给她坚持下来了。 这练武地辛苦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光每天一大早起来的站桩就不是普通人吃得消的。偏姑娘还由着她,说难得她喜欢。学着也好,反正多学点东西也是不错的。刻姑娘也不看看着学的是什么东西?女红、烹饪有现成的师傅她不学,偏学些不该女儿家学的。刻姑娘偏说她迂腐,说什么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有无愁学武,都是好事。为了表示支持和鼓励,还每天特意起早陪她站会桩,晚上摸黑陪那个小丫头练招式,还说这样的确精神比较集中,背东西也快。不过,这一段时间下来,别说还真有点成效,起码这无愁跑得是比以前快了,姑娘也说反正学学这些对身体也好些,因此无病也就不说了。 “姑娘回来了。” 突然听到无愁一脸兴奋地喊道,同时,人也窜出去了。 “慢着点,小心摔倒。” 无病一边喊着,一边赶忙抬头看,果然是姑娘,无愁早就冲到姑娘面前,叽叽喳喳地在说这什么,估计是在报告今天她又学了什么招式吧!看她一边走一边比划的样子就知道了。而姑娘的脸上,带着她熟悉的笑容,那一笑就陷下去的小酒窝又露了出来。无病便也不自觉地笑了,姑娘回来了,一种安心的感觉在心里升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无病觉在内心深处,她是有些依赖上了这个凡事都不急不徐,带着一脸温暖的微笑,微露出小小的酒窝的姑娘,只要有她在,就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让人安心无比。 今儿个的事闹得满园风风雨雨,她们无花苑自是也得到了消息,她一直都有派小丫头去探,知道姑娘们去了宫嬷嬷那里才让她们都回来了。到底宫嬷嬷那里不是能容她们放肆的地方,但她的心里老是放心不下,虽然清楚今天的事跟姑娘也没有什么关系,就是姑娘去了,硬挨也没有什么打紧,可不见姑娘人平平安安地回来,她总是不放心。这会儿见姑娘的神情与往日并无什么二致,她便也放心了,忙迎了上去。 平常一边听无愁一个劲地念叨今天又学了些什么招式,一边卢储大大的笑容,朝无病挥了挥手。这么晚了,还有人为自己等门的感觉真的很好。 “姑娘,这么晚了,吃过饭了没有啊?”无病好不容易在无愁绵绵不绝的话里抢了个空问道。也只有姑娘有这个耐心听她这些谁也听不懂也没有兴趣的武功招式了,也难怪每回姑娘回来时她最积极了。无愁听到无病的问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她只顾自己兴奋了,回头一定会被无病姐姐唠叨。这无病姐姐什么都好,就是这点爱唠叨的毛病不好。无愁就从来没有想过是她自己实在太不像话了,没个当人丫头的自觉,也只有姑娘会这么惯着她了,换成别家的小姐,她这样的,早不知被打了多少个板子了。 “还没有。”平常摇摇头。 “给姑娘留的饭菜一直都热着。还是姑娘想吃点新鲜的?那我就去叫张大娘做。”无病忙道。 “不用了,这么晚了,还麻烦张大娘起来一趟。老人家睡着了被吵醒了有时候就难得再入睡了。” 三个人边说边朝院内走去,谁晓得一进院子就看到各个屋子的门啊窗啊地都开了。今天轮到无愁和她值班,便叫其他人都先去歇了。哪晓得大伙儿一个个念着姑娘还没有回来,都没有睡实,这会儿听到动静,一个个便都或开了门缝。或开了窗子偷窥,隐隐约约还听到互相转告的声音:“是姑娘回来了!”“睡吧!姑娘回来了!”…… 随后,门、窗便都关了,声音也渐渐消了,显是又歇下了。 听着此起彼落的声音,平常的心里一片温馨,这些可爱的丫头和大娘,在担心她呢!想着刚来时那些小丫头看她的陌生、拘束,到如今的关心,平常的心里便充满了对以后生活的信心,娘说得对,人心都是肉长的,又有什么坎过不去的呢? 将无愁早早打去睡觉了,平常简单地用了膳,又梳洗了一下,便褪了外衣,上了床,也准备歇下了。今天一天实在是累坏了,她迫不及待地想歇息一下,至于其他的,就留待明天再说吧! 已经在床上躺下了,却现正准备吹灯的无病愣在那里看着她,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显然是有事想要跟她说的。 虽是极想睡了,但无病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是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想跟她说的,定是看她累了便犹豫了吧!真是的,这个无病,有时候就是太会为别人想了,反而总是委屈了自己。这个性子有时候还真是得改改。 平常便又坐了起来,朝无病招了招手,她累得实在是有些懒得说话了,能少说几个字也是好的。 “无病,有什么事就说吧!”平常一脸关心地看着她。 无病心里有些惭愧,姑娘今天都这么累了还拿自己的事来烦她,也实在太不体贴了。刻今天不说,明天姑娘又要赶一大早就进城去畅春园里和夫人一起去参加篆香姐姐的纳妾礼,恐怕就没有机会说了。 “奴婢的娘让奴婢明天回去一趟,不知道有什么事?好像挺急的,说一定要回去,今儿个有人带话来说的。” 平常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只是这等小事,还值得那么犹豫来犹豫去的,这无病! “那你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坐车进城吧!进城后再找个马车送你回去就是了。”说完,平常就躺了下来:“我有点累了,先睡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第七十章 纳妾礼?悲声 再次站在畅春园门前,平常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依然是白墙青瓦,依然是石狮黑门,只是现在已是初春,春暖花开,再不是和娘亲来时的寒冬腊月,风雪连天。 一切,都已经完全不同了。 黑色的大门这时早已大大敞开,那往昔曾经给她们开过门的好心小哥哥明礼却没有见到了,只有很多的仆妇丫头呈两排一致地排开,而地上刚铺上了新的红色的地毯,见平常她们都下了马车,众仆妇丫头便在一妇女的带领下齐声躬礼道:“恭迎姑娘们回府。” 这个园子,进进出出有了许多次了,但如此正式隆重的迎接仪式,却还是一次。显然,她们的地位,直到现在才被金夫人真正认可了,因此,摆出了最为正式的迎接仪式。她们,从此刻起,便是公认的这园子里最好的姑娘。 经历了千辛万苦,但总不算白费,如今的一切得来的是如此不易,在平福的领头下,众人抬头挺胸地朝大门处款款行去。 领头的柳三家的带着几个下人婆子迎了上来,未语便先到:“姑娘们一路辛苦了!夫人正在正厅盼着姑娘们呢!都遣着小丫头们来问了好几遭了,盼得不得了。哟,这才几个月不见,姑娘们这模样出落得越水灵了,看得奴才心里都是爱得不得了,夫人如果见了,还不知怎么地高兴呢!” “柳嫂子说笑了。还烦请嫂子带路,别让夫人就等了。”平福客气地道。 “那是自然,原来就是我们这做奴才当做的事,说什么烦不烦的。姑娘是主子,对我们做奴才的说话这样客气,倒叫人不自在了。以后啊,有什么事,姑娘只管吩咐就是了。我这就是个奴才贱骨头,听到这主子一客气,就混身不自在了,姑娘行行好,就给我个自在吧!” 这柳三家的一身绫罗绸缎,涂脂抹粉,看起来秀丽妩媚,哪里像是奴才,完全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奶奶。平福听了她的话,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语言。 “柳三家的就别在那里废话了,不是说夫人还在等着吗?仔细我禀了夫人,揭你的皮。”却是文管事的接话了。这回姑娘们都出来了,虽说这城里治安甚好,可也得防着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交给别人她也不放心,便亲自走了这一趟,还带上了一半的护卫。务必确保姑娘们平平安安的出来,没有少一根毫毛地回去才是。这可是夫人的生###她们金饭碗的保证,可轻忽不得。 “好久没见大娘了,这几天还在念叨呢!说大娘难不成嫌我们愚笨,竟是大半年的来也不来我们这园子里一遭。还是哪个丫头伺候得不经过,怠慢了大娘?正心里琢磨着呢。偏大娘一见我就喊打喊杀的,倒伤了我的心了。”柳三家的赶忙给文管事的施了一礼,虽说文管事管的是那个园子的事,跟她们并没有什么直属的上下关系,可文管事是那边园子里的总管事,且年纪又长上一辈,这施个礼也是应当的。 “你这个嘴啊,我是说不过的。你也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姑娘们从早上起就坐了一路的马车,这时也乏了,你赶快带我们去见夫人吧!” 柳三家的便过来搀了文管事,两个人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聊些闲话,不外乎,“这开春了,容易咳嗽,得当心点”什么的日常问候罢了。 待进了梅院正屋,金夫人果然早已候着了,见到众人进来,金夫人的脸上也露出了和熙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给夫人请安。” 众人齐声给金夫人行了礼。 文管事的拜见完金夫人,就先离开了。自有小丫头伺候着,她只需在这里等着姑娘们回来,再一起出城回惜春园就成了。那陈府她是不去的。 “快,快起来。哪这么多礼节。玲珑,快让丫头们给姑娘们上茶,前些日子茶庄新送来的碧螺春色泽碧绿、清新扑鼻,浓郁持久,再加上又是春天刚出的新茶,喝起来格外清新爽人,不可不尝。”说到这里,金夫人又笑了:“这一套,我是跟你们书香姐姐学的,这茶啊,喝到我的嘴里,全是一个味,什么名茶不名茶的,照我说,能解渴的就是好茶。” 正在指挥丫头们上茶的玲珑听了金夫人这话,冷哼一声道:“人家原是大户人家小姐,当然不是我们这些粗俗人能比的。” “哟,我不过赞了书香一句,我们玲珑就不高兴了。是不是书香一来,你这畅春园一俏丫头的位置被她抢了,心里不舒服?”金夫人打趣道。 “夫人就会拿我们这些奴婢取笑,怪没意思的。得,奴婢这就去给夫人把书香姐姐叫过来,奴婢长得丑、嘴也笨,可服侍不好夫人了。”说完,玲珑甩了帘子就走了。 “瞧夫人宠玲珑姐姐宠的,这会儿吃苦头了吧!”画屏笑道:“可要我去把玲珑姐姐找回来?” “犯不着,倒要我这个当主子的去求她不成,一会她气消了就自个儿回来了,别理她。” 金夫人回过头来,却看到底下的众人,一个个在那里用帕子掩着嘴闷声笑,看来她这个做夫人的面子全给玲珑那丫头扫没了,她却也不以为意:“要笑就大声笑,这么闷声笑,能笑得尽兴吗?”这话一出,顿时大伙儿都毫无顾忌地笑开了,尤其是平康,笑得最为夸张,倒在平安的怀里,连眼泪也给笑了出来。 这一天的金夫人特别地和蔼可亲,平常几乎都快忘了她严厉的样子是什么样了。金夫人就如同一个她们的长辈或者亲人一样,关心的询问她们的学业,衣食住行,全部一一仔细问到了,又说但凡有什么吃得不好的,住得不舒服的,或是想买写新鲜玩意儿,偏自个儿院里人办不到的,都可以跟文管事的说,如果连文管事也解决不了的,只管来找她。在金夫人的带动下,众人也渐渐放开了束缚,确确实实地从心里把她当作一个可亲的长辈,闲聊了起来。 玲珑倒是真如金夫人所说,跑出去了一会就又回来了,她就如同没事般,和金夫人说说笑笑,显然两个这样也是常事了,大家都不以为意。倒是那书香姐姐,据说是篆香姐姐走后进府的,年龄比玲珑姐姐她们倒都大些,虽然她没有说自身的来历,只说是寻亲不遇,故而不得不找个地方落脚。但人的言行举止教养是无法骗得过人的,那说话行事,绝对是个书香门的小姐,再加上她虽说是进了府,但却只是临时进来做做工,并不卖身,因此,虽说她自称奴婢,众人却没有谁真的将她当奴婢看待。就是金夫人,也是待她相当客气的。 众人心中都对这书香姐姐有些好奇,玲珑姐姐生性灵巧,知书达理,虽是泼辣些,但不论是长相还是人品,均是一等一拔尖儿的,不要说是丫头,就是比这她们见过的一些小姐,都是不知强到哪里去的。这会儿听说来了个更是貌美文才极高的姐姐,众人心中都极是仰慕,但无奈这书香姐姐这些日子却是犯了寒症,大夫嘱咐要好好将养几日,因此这回,众人终是未得见到本人。 众人在金夫人那里说笑玩闹了一阵,眼看时辰不早了,金夫人便吩咐备下车马,准备出去陈府了。 今天的陈府热闹非凡,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分外热闹,连大门外也挂上了象征喜庆的红灯笼。按说纳个妾室,是不用这么费事张灯结彩的,直接一顶轿子抬过来,给夫人敬敬茶就算完事了,但这陈三老爷偏这么大肆地操办,而且还得到了全府人的同意,显然对篆香姐姐是极为重视了。平常心里不由也替篆香姐姐欢喜。听宫嬷嬷讲的故事里,这不管是做人妻的还是做人妾的,只要是在大户人家,没有不争得你死我活,不见血不罢休的。有老爷的宠爱都是步步为营、小心翼翼,这没有宠的就更难说了,无宠的话,如果能清清静静的过日子还好,偏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别人的炮灰、替罪羊,没有人护着,只有死得更快。这篆香姐姐,有陈三老爷的宠爱,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吧!这三太太上次赏梅宴时平常却是也见过的,的确是极为慈善的人,不像那面善心恶的。篆香姐姐,应该会幸福吧!平常在心里默默地为她祝福。 这还是平常一次参加别人的纳妾礼,不免颇为好奇,眼看仪式就要开始了,平常却突然觉自个儿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这肚子痛起来,也实在难忍得很,便也只得跟平锦她们说了一声,但由一个陈府的丫头领着去了更衣处。 更衣处在室内,地方也并不远,那丫头领她到了,平常估计自己得有一会儿,便让她先回去了。地方也不远,自个儿应该记得住路。 如完厕,平常很顺利地便找到了地头,再拐过一个回廊,也就到了。 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小丫头的低低地悲泣声,和另一个丫头的劝慰声。 “快别哭了,你这么哭下去被人听到了怎么办?这可是三爷的大喜日子。” “听到了又怎么样?我就豁出去了。姐姐死了这才多少天,三爷便纳妾了,她生前多么希望三爷正式给她一个名分,结果偏是想也想不到,到死都是一个通房丫头。这会子,别人倒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姐姐死得真是冤啊!” 第七十一章 一见钟情的背后 平常原本还没有特别注意,突然听到“三爷”、“纳妾”这几字,不觉得就停下了脚步,靠在窗子旁听了起来。 “这都是命啊!”一个听声音听着略为年长、沉稳些的女声说道。 “什么叫命?当初,爹娘原本都给姐姐挑好了人家,柱子哥家里虽说穷些,可也是个良家子弟,他对姐姐一片情意,硬是说服了他娘同意了他娶姐姐这个奴婢出身的女子。这原本是多好的因缘,姐姐心里也是乐意的。偏三爷一时酒后糊涂,要了姐姐的身子,这大好姻缘也就泡汤了。当时,姐姐说她认命了,安安心心地给三爷当通房丫头,指望着给三爷生个一男半女,以便老来也有个依靠。哪晓得,三爷却是碰也不再碰她,只放着她独守空房,主子不是主子,奴婢不是奴婢的,在背后被别人指指点点,嘲笑谩骂,说她是个不安分的,好好的人不去嫁,偏故意去爬主子的床,结果连个姨娘也没有捞上。姐姐的为人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当妹妹的却是最清楚不过,明明前些天她还高高兴兴地给柱子哥绣着鞋底,哪可能会去勾引三爷?姐姐她不是那种攀龙附凤的人啊?只那些人,一人一张嘴,只会攀高踩低,胡乱糟蹋人。”那丫头说到这里,似乎又触及了伤心处,呜咽不已。 “别伤心了,明玉姐姐在天有灵的话,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另一个丫头安慰道。 “我怎么能不伤心呢?都怪我出的瞎注意,如果不是我,姐姐也不会这么早死。”先前那丫头道。 “明玉姐姐是难产死的,管你什么事呢?你这丫头,有####了。” “不,姐姐真是我害死的。”那丫头的语气激动了起来:“是我,看见姐姐为以后的生活担心,三爷又不再理她,我就怂恿她趁三爷喝醉时引诱他一次,这样,如果能有个孩子,以后也算有了依靠。姐姐还这么年轻,我不能让她一点盼头都没有,就这样无儿无女,孤苦伶仃地过一辈子。谁晓得,谁晓得,这孩子是有了,但却不是她以后的依靠,是要她命的索命阎王啊。都是我,都是我出了这个混蛋主意。我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她啊!”那丫头的声音越来越大起来,显然情绪十分激动。 另外一个相好的丫头明显被她越来越大的声音吓了一跳,似乎捂住了那丫头的嘴,平常只听得一阵“唔”“唔”“唔”的声音。 “明珠,你这么大声,想害死我们两个吗?这种大喜的日子里,被哪个主子抓到了,或哪个下人听到了,多嘴说一句,我们就完了。” “完了,姐姐死去的时候,我早就完了。”那丫头大概是##了,声音却降低了一些:“如果不是顾忌着爹娘无人照顾,我真想去前面大闹一场,也算是为姐姐出口气。可想想爹娘,到底只有忍下了。三爷他毁了我姐姐一辈子,自个儿却自顾风流快活,如若他当真这么爱风流,为什么当初不肯对我姐姐好一点儿?我姐姐是长得比人差了?还是人品比人差了?那三爷新纳的姨娘,听说不也只是个奴婢而已嘛?听说也不过才见了一面而已。难不成我姐姐伺候了他十几年的情份,还比不得一个不过见了一面的女子?”那名叫明珠的丫头声音里满是愤怒,显然对那三爷埋怨极深。 “这,明珠,原本这件事我是不应当告诉与你的,不过,你以现在的情绪,保不齐什么时候一被怒气冲昏了头,就冲撞了三爷了。三爷对明玉姐姐有愧,前些日子你话里夹刀的,他也不与你计较,但到底长期如此下去,别的主子看着不像话,说不定就找个借口处置你了。我和明玉姐姐极好,怎么也不忍心看她唯一的妹妹落得如此下场,我便冒险将这些告诉与你吧,但你切记不可再与二人说。原是老太太下了旨,怕又勾起三爷的伤心事,这件事在府内,是再不许提的。” “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明珠这时倒来了兴趣。 “说起来,三爷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你也不要太怪他了。除了没有给明玉姐姐孩子和名分,他待她,其实应该还算好的。明玉姐姐活着的时候,虽说背后被人说了不少闲话,但你可曾看到三爷又亏待她吃穿?甚至说是通房丫头,待遇其实比姨娘也差不了多少,还有两个丫头专门服伺于她。你应该也没有听你的姐姐埋怨过他吧!” “是,姐姐经常说,三爷其实待她甚好,她不怪他。”那个叫明珠的丫头不甘不愿的说,这是她所不明白的,虽说三爷在吃穿用度上的确没有亏待姐姐,可是比起姐姐本来可以得到的幸福,这种对待,能算好吗?明珠原本以为是姐姐安慰她的话,但现在连明玉姐姐也如此说,难道三爷真的有他的苦衷? “你应该没有听说过仙儿姑娘吧!”虽是问话,但那个年长的丫头显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极是肯定,也不等明珠回话,她便继续说道:“其实,三爷在没有跟现今的三太太成亲之前,原是有一个订亲的对象的。那就是三爷的姨表妹----仙儿姑娘。仙儿姑娘原也住在这扬州城里,三爷和她指腹为婚,从小一起长大,真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仙儿姑娘十三岁的时候,两家大人议定,再过两年就正式让他们成亲。谁晓得,天降横祸,那一年姨老爷高升,带着家眷去梁州赴任,谁晓得竟被强盗打劫,可怜的仙儿姑娘,为了守住清白,从悬崖上跳下,坠入江中,竟连尸也找寻不着了。听说仙儿姑娘刚出事的时候,三爷不吃不喝,几次拿起刀子要追随仙儿姑娘而去,如果不是老太太日日夜夜地看守着,哭着求着,恐怕三爷就没了。但从此之后,三爷就变得游手好闲,成天不务正事了,其实听说三爷小的时候是相当聪明的,是这扬州城里有名的神童才子,不比现在的大少爷差。唉,只可惜为这情之一字,可惜了。三爷曾过誓,说要和仙儿小姐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连妾都不纳的,所以,除了为了传宗接代,迫不得已娶了和仙儿小姐有七分像的三太太外,三爷是不会再纳别人的。他是要为仙儿姑娘守身啊。就是三太太,自从生了少爷小姐后,你什么时候见三爷进过三太太的房门?这些事,明玉姐姐也是晓得的,她从小就服伺少爷,又有谁比她更清楚呢?其实,你不知道,明玉姐姐其实也是喜欢三爷的。” “你胡说,姐姐从来没有说过。”明珠激动了起来。 “不,我没有骗你。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找一下她藏在枕头芯里的一本手稿,其实,她一直喜欢的是三爷。只是因为早知道三爷的心在仙儿姑娘那里,因此,才不得不放弃,接受了你爹娘的安排。谁晓得阴差阳错,又跟了三爷。她告诉过我,虽说这一辈子,不能让三爷喜爱上她,但能陪在三爷的身边,她也就满足了。所以,明珠,不要再恨三爷了,他心里其实也不好受。虽然没有喜欢上你姐姐,但他也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一样疼爱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姐姐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三爷。那,是我错怪三爷了。可为什么三爷这么快就要纳别人做姨娘呢?而且还是这么风光的,几乎可以赶得上娶妻了。”明珠有点疑惑。 “你想,还能是为什么呢?听说,那新来的姨娘长得和仙儿姑娘有九成相似,三爷似乎将她当作是仙儿姑娘的转世了。听老太太旁边的嬷嬷们说,就没有见过长得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就跟双胞胎似的。所以,三爷才花这么大的工夫,想要给她所能给的最好的。” “那,那新姨娘不也很可怜?如果长久相处下来,三爷现她跟仙儿姑娘根本就不像的话。”明珠的声音转为同情了。知道了这些事,她不由得将对三爷的怨转为同情了。其实,除了不肯抬姐姐当姨娘之外,对姐姐的确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姐姐难产的哪一天,三爷从头到尾陪着,姐姐死在三爷的怀里,想必也是死得其所吧!所以才笑得那么开心。 “唉,只希望三爷能永远都不要现好了。可这世上哪有相同的两个人,即使模样一样,声音也不同;声音一样,性子也不同,三爷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可这几十年,就没有见三爷真正开心过,能自我欺骗一时也是好的。还希望那新姨娘只是为了三爷的财势就好了,要不然,恐怕将来和明玉姐姐一样,免不了要伤心的。” 听到这里,平常也什么都明白了,在没有什么好听的了。 她慢慢地回到了坐席,心情却有些沉重起来了。这些事情,篆香姐姐究竟是知是不知呢?席上仍然在谈论着,一见钟情求纳妾的佳话,但平常却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宁肯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那个温柔可亲的篆香姐姐,那个穿着粉红色嫁衣,双颊满是红晕,显得极是幸福的篆香姐姐,她的幸福能持续多久呢? 第七十二章 来人 男女之间的喜欢原来是这么沉重的事情,得而失去竟能让一个人狂,甚至欲抛下年迈的母亲,追随爱人而去;而得不到的人,也是一辈子伤心,甚至为了那人付出了生命,只留下悲伤的亲人为她流泪。 这是平常一次接触到男女之间的感情,虽然是侧面,她却觉得这么强烈的感情叫人窒息,十分的可怕。 答应过娘的,要开开心心地,等待着团聚的那一天,那么,平常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喜欢一个人?小小的平常懵懵懂懂地下定了决心,绝不会像三爷和明玉姑娘一样,为了别人伤心一世,要像娘所说的,一辈子开开心心的。 年纪小小的平常这时还不懂得,感情不是你想控制几分,它便几分的,缘份有时候就是那么奇妙的一件事。但是,对待生活的态度却是自己可以选择的,为了逝去的人伤心一世是情深,为了逝去的人更加好好的活着,也是情深;没有孰高孰低,有的,只是选择不同而已。 经过这一事,宴席上的热闹喧嚣再也入不了平常的眼了,意兴阑珊的,怎么也提不起兴致去关注这一场盛会了。 不过,百无聊赖中,平常还是注意到了,金夫人竟然和那####一起,姿态亲密,言笑晏晏,似乎聊得极为投机的样子。平常不由有些疑惑了,犹记得上次在那陈家别庄赏梅时,这两个人依稀是刀光剑影,夹枪带棒的,什么时候竟然凑到一块儿去了?都说同行相忌,这两个人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奇怪着。平常不解地摇摇头。 坐在平常旁边的平锦见状,也低声地跟她说:“你也觉得奇怪吧!我刚才也是越看越摸不着头脑,不知她们在搞什么鬼?难不成篆香姐姐进了陈家还有这种作用?” “不过,夫人们较好也是好事一件,上次她们见面那个紧张的我在旁边看着都跟着捏着把汗,我还担心这回过来又是这样呢!还好不是,这样挺好的。”平寿也小小声地道,上次那剑拔弩张的局面,让她的心跟着一阵猛跳,一场赏梅宴下来,这梅没有怎么赏到,光顾着流冷汗了。 “恩,寿儿姐姐说得是,还是这样好。上次害我看到那么多好吃的东西都没胃口吃,夫人们之间的事哪是我们搞得清楚的,还是专心吃东西吧!今天的菜色还真不错。”平康埋头猛吃,不过,这仪态训练还是颇具成效的,虽是吃得快些,但看着还是十分赏心悦目,不至于是狼吞虎咽,叫人看着像个小叫花子似的。 边吃嘴里还不忘边表评论:“今儿个吃的这道嫩笋尖灌肉味道还真是不错,也不知都用些什么材料做成,吃着既有荤菜的肥美,却又肥而不腻,又有素菜的爽口,那笋尖的鲜嫩清爽竟一点也不受影响,实在是好吃极了。常儿妹妹,待回院子里了,我们跟张大娘说说,让她也试着做这道菜吃看看?说实在的,今儿个这些菜除了这道菜,别的菜还真没张大娘做得好吃,不过是材料稀奇些,咱们以前多没吃过罢了。说到味道却是不如的。” 平常微笑着点点头道:“好。”张大娘一定很高兴,她虽然喜欢做菜,但到底是穷人出身,又是女人家,这见的世面也没有那么广,拿手菜也多是一些家常小菜,这用来宴客的精致菜肴,却是她没有调理过的。这道菜的原料似乎并不像别的菜都是些瘦肉、熊掌之类的珍稀材料,她们应该是可以凑得出来的。 “咦?这道菜里面有放鱼吗?我怎么吃到鱼味了?”平康突然叫道。 鱼?刚只吃到肉味了啊?听了平康的话,平常又慢慢仔细地尝了尝,点了点头,确实有鱼味。这道菜竟然把鱼和肉做在一起?平常还真是闻所未闻。 其他人听了平康的话,也都细细地咀嚼了,然后纷纷点头。 平常这时更是心痒了,忍不住朝旁边服侍的陈府的一个丫头招了招手,能出来宴客的,自然都是挑得是一等一的灵巧丫头,那丫头很快便小跑着过来了。 “请问姑娘,可有什么事需要小奴婢效劳的?” 果然不愧是扬州的大户,连一个丫头都这般文雅。 “我刚刚听你们报菜名,这道菜的名字似乎是叫嫩笋尖灌肉,可我怎么在里面吃出鱼味出来呢?难道是我搞错了吗?” 听了平康的问话,那丫头忙笑道:“姑娘说的极是。若是问别的菜婢子不一定清楚,但这道菜却是我们厨房师傅自个儿明的招牌菜,说起这道菜,我们陈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喔,那你竟是知道的极清楚呢?那你可知道做这道菜的原料是什么?”平康一听有门儿,赶紧问道。 “姑娘若是问作法,小婢也是不知的,那是大师傅的独门秘方,万万不可能轻易让人知晓的。可问这原料,却不是什么秘密,用料也不算太难寻。据小婢所知,有猪管、猪髓、白鱼肚、鲫鱼肚、春斑鱼鱼丝、鸽蛋燕窝底、核桃仁、蘑菇、香芃丝、笋、菌、蘑菇等等,如若食客喜欢荤的,还可用鸡、鸭、火腿、虾米等调和。味道的确是一绝,这整个扬州城,知道这个原料的,也不在少数。但除了我们陈府的大师傅,别处是万万做不出如此地道的味来的。姑娘还有别的吩咐么?没有的话,婢子就先退下了。”那丫头面带自豪地说完了,就准备退下了。 “嗯,多谢你了。”平康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来,约有两三钱的样子:“麻烦你了。也没有多少,你拿去买点零嘴儿吃吧!” 那丫头喜出望外,虽说在这宴上侍候,客人们赏银子那是常有的事。可刚才见她们这是一群小姑娘,而且也晓得是跟金夫人一起过来的,虽然穿着不菲,但是什么身份她们猜也猜得到了。所以过来的时候,还真没做指望,没想到却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这赏银虽不多,但因为是意外之喜,这丫头倒是分外高兴,再三地谢了才退下了。 平常等人一脸无奈的表情看着平康,这丫头为了吃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如果学东西的时候有着一半的劲就好了。 “这么多材料你都记得了吗?别回去忘记了。”平常提醒道。 “放心,我这是什么脑袋瓜,这记别的东西可能出错,这吃的东西是绝对不会错的。你们就只管放心吧!到时候等着吃就好了。”平康一脸自信满满地道。 听了平康这话,平常等人摇头失笑不已。 说起来,参加这样的场合也挺无聊的,用完了膳,又跟一群夫人看戏,什么武松打虎,热是热闹,不过,实在是吵了些。 待回到无花苑时,平常便觉得有些头痛,晕晕沉沉的,当天夜里就了烧,嘴了一个劲地叫着:“爹、娘。”偏无病又家去了,只急得无灾、无忧、无愁几个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晚上,大伙儿都没有歇,轮流看着,又派人把平福请了过来,众人才有个主心骨。如若到明儿早仍是不好,张婆子便已经准备好赶早进城去叫大夫了。还好,到了卯时,平常的烧便渐渐退了,呼吸也平静了下来,也没有说胡话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平常醒过来,便看到了平福撑着额头坐在床边,众丫头歪得歪倒得倒,张大娘和王大娘也榻上歪着。眼里就有些湿润了。平时身体壮得跟条牛似的,怎么偏就病倒了,倒累了大家。 口有些渴,看大家那累的样子,平常便不想麻烦人,自个儿打算起来。谁晓得刚一动,平福就醒了。一见平常打算起来,忙扶住了她,拿了个枕头在她身后垫了,让她靠着。手伸向了她的额头:“嗯,烧退了,不妨事了。” 这时,众人也都醒了,一听平福这话,不约而同地都欢呼起来。 “常儿妹妹,你可好了?一大早怎么就听说你昨儿晚上不好了,怎么也没派个人来通知一下我?你们这些丫头,不知道我跟常儿妹妹最好的吗?竟然通知了福儿姐姐也不告诉我一声。”却是平锦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看那头都没有梳好的样子,八成一听到消息就跑过来了。能让素来注重形象的平锦如此,也只有平常了。 众丫头婆子听了她的话只是笑,看你那样子,是个能照顾人的吗?不要反过来还让姑娘这个生病的人来照顾你就是了。 平锦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见没人搭话,也不放在心上。 “昨儿出了一身汗,今儿个烧退了,应该不妨事了。锦儿妹妹,那你陪一下常儿姐姐,我回去梳洗一下再过来。”平福有些疲倦地道,这一个晚上,又是换毛巾,又是擦汗的,多数是她亲力而为,也着实是累坏了。 “不用了,福尔姐姐,我都好了。你昨儿个照顾我都没有睡好,回去好好歇息一下吧!再说,今儿个嬷嬷们让我们休息一天,原是让我们搬东西去新地头的,要忙的事也多了,我这里也要收拾一下,就不用过来了。”平常忙道。 “如此也好。”平福点点头,又嘱咐无灾几人,不可让姑娘太劳累了,如若有事,就派人去叫我之类的,才离去了。 平锦在平常这里玩了一处,说了一会子话,用了午膳后便自回含情馆收拾东西去了,她的东西是特别的多,虽是吩咐了丫头们收拾,但也得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无病到了午后哺时初才回来,一回来就鬼鬼祟祟地避了人,把平常厚厚地裹好了,便拉着平常出门。 “无病,这会子拉我去哪里啊?这东西虽说收得差不多了,可也还要清点一下。等会儿也该搬了。”平常不解地问道。这个时候,无病准备拉她去哪里啊? 无病回过头,朝平常神秘地一笑,带着隐隐地兴奋。 “姑娘跟着我走就是了,有人要见姑娘呢!” 第七十三章 爹娘 有人要见我?平常百思不得其解,对了,无病刚刚被她娘送带回家了,难不成她娘送她回来,无病想让我见见?这原也是应当的,这既然人来了,自个儿也得跟无病的娘打个招呼才好。 想到这里,平常就不再抵抗,跟着无病朝园子外走去。这园子里面是不允许生人进入的,往常一些丫头婆子的亲人来近探或有事,也多数是人出去的,这往里进管得严,这外出的门禁倒不怎么严,只要不过门禁时间就成。 无病平常两个和守园门的婆子打了声招呼就很顺利地出门了。 只见远远的树下,有两个青衣的一男一女的人影在那里等着,男子的个头却是很高,在这扬州城里恐怕不多见,平常看了就有些亲切。 难不成无病的爹娘都来了?平常一阵疑惑。 但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平常觉自己的心跳一阵比一阵地快了起来。这两个人的身影为什么这么熟悉?不自觉的,平常的步子越走越快,再近一点,就能看清楚面容了。 终于看清楚了,怎么会是他们? 平常拉起裙角,如飞弛地箭一般快步地朝那两个人影射了过去。 一直急着拉着平常走的无病这时候停下了脚步,她的眼里泛着一丝可疑的晶莹,转身又朝园子里走去,嘴角却起了一丝微笑。还好今天回园子时,看见那两个人在园子不远处徘徊,多嘴让车夫停了一下,要不,可怜的姑娘就错过这次机会了。无病的心里为自大当时的决定庆幸不已。 “爹,娘。”那边却已经上演起了一家团聚的好戏了。 平常先在娘的怀里赖了一会儿,又扑到了爹的怀里,好一会儿,一家三个人就忙着在那里欢喜,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又过了许久,平常这才从爹怀里离开,一句话却是:“爹,您长胖了。”爹的气色好多了,脸上身上都有些肉了,再不像离开的时候脸都瘦得只看得见骨头,抱起来跟个干柴似的,一点都不舒服。平常的话语中带着说不出的欢喜,这样就好了,看来爹娘他们都过得很好,这样,她就放心了。 平常的爹是个长得身材高大,满面忠厚的男子,显然并不太善于言语,看到了平常,只会在那里摸着脑呵呵笑,嘴里念着:“好,好。”眼睛好像看不够似地,只粘在平常的脸上、身上。他的闺女真好看,就跟画上的玉女似的,怎么看都叫人心中喜欢。 年关那会,为了抓药,他和秀娘来过扬州城,本来想顺便去看看有没有机会能见到暖儿,就是瞧不见,能打听得个信儿也是好的。他们也知道这卖出去的女儿泼出出去的水,原是不应该再去找的,主人家也会不高兴,但到底仍是忍不住牵挂。不管暖儿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在他们的心里,也总是让他们牵挂的女儿。 到了畅春园,他们也不敢上去敲门,怕月娘知道了对暖儿影响不好。大冷天的,两个人就守在大门对面的街角,待有人出来了才上去打听。问了好些人,均说不知道说的是哪一个,进了园子里的女孩都是要改名字的,而且,也不是她们这种一般的下人能轻易见得着的。 问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知道,但两人到底不死心,最后才等到了夫人身边的一个大丫头似乎名字叫玲珑的,那丫头看着厉害,心眼儿却好。原本还不待理他们,后来认出了秀娘是暖儿的娘,这才热情了起来。说暖儿现在改名叫平常了,现在不在畅春园住了,却是为了这城外的惜春园。说若是他们实在想念得紧,也可以来这边看看,夫人又不在惜春园这边,门禁也不像畅春园那么严,逮着了机会,或许能见上一面也未可知。 他们却不知道,若是平常,这玲珑原也不爱理人的,偏想起秀娘是暖儿的娘了,记得那个清晨,那个小姑娘乖巧、懂事,还主动给她捂手呢!不觉心就柔了几分。要不她是最不耐烦搭理陌生人的了。 “我们的暖儿也长漂亮了,都像个大姑娘了。”秀娘双目含泪,微笑着伸出手摸着平常的小脸,小孩子就是长得快,这才不过不到半年的工夫,个子虽说没有抽得太高,但那眉目间已隐隐有些成*人的样子了。虽是皮肤白嫩红润、秀乌黑及肩,看着就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但秀娘的心中却一阵刺痛,暖儿这翻了年也才九岁啊,九岁的小姑娘却打扮得像个成*人一样,穿裙梳髻插簪,只差没有描眉画粉了。同村里的小女孩子,现在都还是个孩子样呢,她的平常却不得已过早地长大了。 “嗯,暖儿每天都吃很多好吃的,当然长得快啦。娘不知道吧!夫人给我们一人分了一个院子,我住的地方叫无花苑,里面的张大娘可会做菜呢!不是我说,娘的手艺还真比不上。”平常故作俏皮地道,还鄙视地看了看娘。张大娘做的菜是比娘好吃多了,不过,暖儿还是想吃娘做的菜呢!这句话她却放在了心里,说出来了,恐怕会让爹娘伤心吧!难得见一次面,一定要高高兴兴地才好,下一次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村里到这里就是坐车起码也要两三个时辰呢! “还有,娘见过刚才那个丫头了吧!她就是服侍我的大丫头叫无病的。无病可厉害了,什么都会做,女红啊,烹饪啊,还有种花种草的啊,什么都会。她对我可好呢。我还有三个大丫头……” 平常不停的说着,嘴巴一个劲地不停,恐怕在园子里一个月的话也没有这么多。拼命地说着张大娘的菜做得多好吃,王大娘的绣花绣得多好,无病、无灾、无忧、无愁几个是多么照顾自己,还有院子里的小丫头多么懂事,听话,什么事都弄得好好的,一点也也不用自己操心。还有好姐妹平福、平寿、平安、平锦、平康、平碧,每一个人都是对她这么地好。平福是大姐,最是聪明不过了,平康是个贪吃鬼,平锦最爱打扮了,不过,和自己最好了。上课的时候也很好玩,嬷嬷们也不凶,也不罚人的。学了好多好玩的东西。下了课就和姐妹们一起在院子里赏花,打牌,下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过的日子也未必这么好。总之,就是让爹娘不用担心她的,虽然不在爹娘身边,但暖儿过得真的很好,一点也没有事的。 平常一个劲地说着,都不敢停下,她怕自己一旦停下,心中的酸涩感就会涌了出来。真奇怪,明明不觉得园子里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有这么多可爱的自己喜欢的人,可为什么说着说着还是想要流泪呢?真没用。平常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平福姐姐还说自己是姐妹中最叫她省心的呢!这会儿,怎么就这么不中用起来了。 看着一脸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的生活的暖儿,秀娘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一根针在刺似的,隐隐的疼痛,那股疼痛一直从心底地深处向上蔓延,似乎已经到了喉咙那里。嗓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一些东西好像想要从那里冲出来,却又冲不出来,让她的心里酸涩不已。 这孩子,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吗?也许她说的这些也是实情,但这孩子,却是报喜不报忧了。她怎么不说这园子里和她一样的姑娘分了三等,只有像她这样一等的女孩儿才会被分到这里来。虽然那玲珑姑娘并没有细说其中的过程,可五十来个女孩儿,最后来到这里的却只是那么十来个人,其中的艰辛想想便可以知道了。 暖儿虽说现在有人服侍得她多么好。那来这园子之前呢,定是无人服侍的,一个小姑娘,要梳这么复杂的式,要洗衣,要自个儿打水洗脸,还要应付各种各样的功课,这一天到晚,恐怕忙得都没有什么时间好好休息吧!自己原来在家时还没来得及教暖儿认字,而这扬州城里的人家,这么大的女孩子大多都会认些字了,一点基础都没有的暖儿,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能走到这里的啊?想到这些,秀娘就有一种落泪的冲动,但她一个劲地忍着,将那一口气憋住,暖儿走到现在不容易,他们这做爹娘的就是帮不上她什么忙,也不能让她还反而牵挂他们。 因此,当平常好不容易停下了嘴里的话时,秀娘也开口了,告诉平常,家里一切都好。有了银子,什么事也都好办了,能按时吃药,爹的病也好多了,能下地走路,还能干些轻省的活了,虽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出去打猎了,但也可以在家里帮忙照顾着儿子温儿。田温是平常的弟弟,现在有了正式的名字了,还会叫姐姐了。等下次天气再暖和一点了,还可以带他也过来给平常瞧瞧。 平常的爹田成也不时在旁边插上两句,三个人都只说些高兴的话,仿佛对现在的生活是极其满意,再无所求似的。 “姑娘。”无病提着个鼓鼓的小包裹跑了过来,并将包裹递给秀娘。 见平常笑着点点头,秀娘便一脸疑惑地接了。 “这是姑娘没事的时候给弟弟绣的一些小玩意儿,然后还有一些*下来的衣料子,挑了一些舒适不起眼的,说留给弟弟做衣裳穿。然后还有一些银两,是夫人下来的赏钱和姑娘的月例银子,都存着用这个包裹装好了。本来说待有一日找个人捎回家去,可巧您两老过来了,奴婢就赶紧跑回去拿出来了。里面还有奴婢这回家去娘让人带的一些零中儿说给姑娘尝尝鲜,也带回去给姑娘弟弟尝尝吧!”无病一脸笑着的解释道,每回有些什么东西能给弟弟留着的,姑娘总是一边念叨着这个弟弟可能会喜欢,那个会喜欢之类的话留下一份放在包裹里,现在下来,也有这么多了。还想着这找人捎也不好捎,刚巧这回人来了正好顺便带回去。 说完这些,无病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姑娘,天不早了,东西也早就收拾好了,得回去搬家了。”说这话时,无病的心中也满是不忍,但不能再耽搁了,眼看关园子门的时间也到了。 平常点了点头:“爹、娘,那我就进去了。天这么晚了,你们怎么回去呢?” “不要紧,看见那边的牛车了吧!这是我们自个儿家的,虽说慢些,但稳当,人也不累,我和你爹慢慢悠着回去就是了。” “无病,让张大娘随便弄点吃的给我爹娘带着吧!这到家也晚了。”平常说道,其实她只是想和爹娘再呆一会儿。 听了这话,无病有些为难,这时辰真的不早了,刚出来的时候,看门的婆子就说过了,让姑娘早些进去。 “不要麻烦了,我和你爹也得走了,温儿还托在隔壁婶婶家里,也不好太劳烦人家。”看出了无病的为难,秀娘忙道。接着挥挥手赶人:“快进去,快进去,我和你爹看见你进去了才好走。” 听见秀娘这么说,无病又一脸为难的样子,平常也知道是自个儿无理了,便又最后抱了一下娘和爹,但和无病两个慢慢走向了惜春园。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了,平常小小的身躯就好像要被这黑暗吞没似的。 平常没有回头,也没有流泪,一次送走娘的时候她没有哭,这一次是高兴的事,她更不要哭,她说了,她绝对要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这样,娘也才能放心。 孩子的想法有时候就这么偏执地可爱又可笑,难道不流泪就能说是开心的吗?但我们小小的平常却就是这么坚定地以为。 第七十四章 和嬷嬷同居的日子 刚搬了东西进来,屋子里堆得乱七八糟的,一片混乱。搬进宫嬷嬷的院子里,说了只让平常带着四个大丫头进来,别的人是一概不许进的,因此也不好叫张大娘、王大娘和那些小丫头过来帮忙。只得几个人慢慢收拾着,这就慢多了,天已经全黑了,也才收拾了一半左右。 平常也动手帮忙了。原本无病是不让她动手的收得快些,而且又再三承诺了只收自个儿的一些小东西,大件的都不动,无病这才勉强答应了。 “无病,你们几个在这儿收拾一下东西,我先去给嬷嬷请个安!” 将自个儿一些比较常用的东西整理好后,平常就对着无病说道。 “知道了,姑娘。你就放心吧!等姑娘回来的时候,这里的东西一准儿都收好了!”正在和无灾两个踮起脚努力挂着浅绿色碧纱帐子的无病应声道。 “今儿个的晚膳一搬东西倒是耽误了。姑娘可有想吃的东西?没有话我就叫无愁去跟张大娘说一声,让她自个儿看着准备好了。”眼看着平常快出门了,无病才想起这回事来,赶紧大声叫道,这一忙,怎么倒把这项要紧的事儿给忘了。 给无病这么一说,平常这才觉今儿个原来还没有用晚膳呢!难怪肚子有些饿了,但却又不是太想吃东西。 平常停了一下脚步,回过头来道:“我今儿个胃口也不是太好,就让张大娘给我随便准备一碗清淡的汤,再配点软香糕吃着就很好了。喔,对了,要不问问大娘厨房里还有没有鲜肉,上次大娘做的那个肉馄饨挺不错的,现在突然想起来了,特别馋这个,行的话就给我做这个吧!你们自个儿想吃什么,一起跟大娘说也就是了。” “听姑娘这么一说,奴婢也跟着嘴馋了,要不今天大伙儿就一起吃馄饨你们看怎么样?”捉了平常的话,无病忙征询大伙儿的意见。 无灾几个连声应好,无愁更是拍着巴掌表示赞同。这吃馄饨好,一碗一喝就下肚了,又省事又好吃,她最喜欢不过了。刚好可以省点时间来让她练练今天学的招式,她的手脚都有些痒了。偏无病姐姐说了,在室内的时候不准她练,免得无意之中踢坏了东西,可急死她了。无病几个看到她那兴奋得猴儿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一个个笑得不行。无愁却不知道谁都知道她打的子前,却看到墨雨拿着个包袱显然是要离开了,不由有些奇怪,嬷嬷这里就墨雨姐姐一个,她这是去哪里? “墨雨姐姐,你这是去哪里?” 墨雨一脸笑容,显然极是高兴,平常倒是一次见她这样,平日她虽也是笑脸迎人,但也不过是淡淡的笑着罢了,今儿个却似是出自内心地真的高兴,让她整个人神采焕,散出一股妙龄少女的活力,显得光彩照人。 “见过十姑娘。嬷嬷这里说不需要墨雨伺候了,蒙嬷嬷恩典,给墨雨脱了籍,现在正要家去呢!” 听到这个好消息,平常也真心为她高兴:“给姐姐贺喜了。只是,天色已晚,姐姐不歇息一晚,明儿个再回吗?” “好教姑娘知晓,我家原本就不在扬州城里,却是离这里并不算太远,前些天就给家里的爹娘递了消息,说让我今儿个晚上就回,有哥哥来接呢!不怕的。”墨雨的脸上笑意就没有止住,显然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和亲人团聚了。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留姐姐了。愿姐姐一路顺风。要不,我送姐姐一程吧!”平常道,虽是没有多少交往,但有个人送送总是好的,比孤零零一个人强,心里也好受些。虽说家去是一件好事,可没人送也太冷清了些。 “就不劳姑娘操心了,相好的姐妹们这会儿也都有空,当差的也告了假了,说这么些年,姐妹们相好一场,要一起送送我呢。这会儿,大概就在院子门口等着我呢!” “即是如此,那我就不送姐姐了。姐姐走好!”平常打从心眼里为墨雨高兴,要知道签了终身契的奴婢要放出去是很难的,像篆香姐姐,也是夫人恩典,这才能脱籍为良,墨雨姐姐能有这个运气,也是她的造化。 “嬷嬷面相看着凶恶,其实心地很好,姑娘有个缘分和嬷嬷一起在这里住上两年,好好孝敬嬷嬷,自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姑娘进去吧,再晚一些,嬷嬷就要就寝了,老人家睡得早。”墨雨要家去了,心情极好,又看平常真心为她开心,又说要送她,不禁觉得这十姑娘为人还真是不错,一时好心,便提点了一句。 这园子里恐怕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嬷嬷了,这十姑娘既然能进这院子来,想必夫人对她也是青眼有加的,若是这十姑娘机灵点,恐怕她得到的好处说之不尽,以后,成了最有造化的一个也说不定。 平常倒没有想那么多,只以为墨雨跟嬷嬷长期相处,现在要走了,担心老人家才说的,于是应道:“姐姐放心,就是姐姐不说,平常也一定会好好孝敬嬷嬷她老人家的。” 墨雨看平常应了,她也急着回去,便赶紧走了。 平常也自去见宫嬷嬷。 在人的一生中,会碰到各式各样的人,有些人,可能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有些人,却会和你一生相交。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事。 “宫嬷嬷,平常来了。” 平常在帘子外叫道。 “进来吧!”宫嬷嬷的声音响起。 平常掀帘子走了进去,便看见宫嬷嬷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针线,看样子似乎在缝衣服,但半天手却又没有动静。见平常进来了,宫嬷嬷没停下手,只是嘴里在那里叨念“这人老了,也不中用了,连穿个针也穿不进去了。” 平常走到宫嬷嬷前面,福了一礼。 “见过嬷嬷。” 随后才笑问道。 “别的什么不敢说,这穿针什么的平常倒还使得。让平常给嬷嬷穿好行吗?” 说这话时,平常又想起了和宫嬷嬷见面的一次,这个老人是这么地骄傲,不喜欢接受陌生人的帮助,连自个儿要扶她都给她推开了。 这会儿,却会主动向她求救了,这大概也是嬷嬷认可她的一种方式吧! “你要穿就穿呗,又没有人拉着你的手不让你穿。”宫嬷嬷的话虽不是那么客气,但平常早就觉得嬷嬷对自己是好的,对她的话完全省略掉那些多余的字,只当她答应了,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穿起针来。 这穿针引线的事,平常这些天早就熟得不得了了,因此做起来极快,一会儿就穿好了,打好了结,又咬掉了线头。 “嬷嬷要缝哪里?要我帮忙不?” “有人愿意效劳我干嘛还要自己辛苦呢?你爱弄就弄呗,只要别把我衣裳弄坏了就行。喏,这里的线都没有了,给我缝好一点,不要没穿两天就又坏了。” “是,嬷嬷。平常一定给你缝得好好的。”平常接过衣裳就低头缝了起来。 宫嬷嬷看着认真帮她缝补衣服的平常,目光充满慈爱,这个孩子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她一定会好好教导于她,即使不能改变她的命运,也要让她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以后的路能走得好一些。 “宫嬷嬷,我是说要学戏曲的,怎么会到您这儿来呢?我还以为是要去云嬷嬷那里去呢!”平常一边手飞快地动着,一边跟宫嬷嬷聊天,显见前些日子的女红有些成效了,这动作熟练得很,有点高手的架势了。 “她那点本事还不是我教出来的。”听到平常的话,宫嬷嬷一阵不悦,当下有些自傲地道:“有我教你两年,包准比她教你十年还有用。”哼,这丫头竟然瞧不起她,云儿那点本事算什么?哪比得上她宫清兰。 平常对她老人家的自吹自擂有点不相信,瞧人家云嬷嬷那身段,那架势,要说平常也是看过不少戏的,经常村里有什么庆典的时候也会请戏班子来热闹热闹,可不是她看不起宫嬷嬷,她那老胳膊老腿,能像人家那么摸滚爬跳吗?就是像云嬷嬷那些弯腰劈腿也是不行的吧!不过平常不会和老人家争这个,那是绝对没有任何意义的。 知道自己的问题伤到老人家的自尊了,平常忙又换了个话题:“嬷嬷用了晚膳没有?我叫张大娘弄了鲜肉馄饨。张大娘做的馄饨可好吃了,嬷嬷没吃的话和我们一起用些吧!” 馄饨?那是好久没有吃了,而且张家妹子的手艺她也是知道的,宫嬷嬷心里有些意动。虽说晚膳用过了,可当作宵夜吃吃也是不错。不过---- “叫我和你们这帮子小丫头一起用膳,这像什么话?” 宫嬷嬷的嘴里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还好平常哄村里的老人早哄出经验了,当下闻弦歌便知雅意:“知道了,一会儿我回去跟无病说说,让她馄饨到了就给我们这边盛两碗过来,我跟嬷嬷一起吃吧!” 那不差不多,宫嬷嬷心里满意了,便不再开口说话了。 晕黄的烛光下,一老一少,两个人就这么一边缝着衣裳,一边随意聊着,从外面看两人的剪影,显得意外的和谐,还真像一对祖孙俩呢! 第七十五章 什么叫戏? 在空院的日子过得却是平常意想不到的充实,宫嬷嬷的博学多才是完全出平常想像的。虽然早知道这些嬷嬷一个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但宫嬷嬷还是让平常大吃了一惊。 到空院也过了个把月了,平常功课却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太大变化,只不过,由以前的多个嬷嬷授课,变成了宫嬷嬷一个人罢了。 琴、棋、书、画、舞、戏,这些方面一般人即使精通其中一两样便已是让人惊羡不已了,宫嬷嬷却是真的全才,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比起以往授课的嬷嬷,技高何止一筹,难怪不仅夫人对宫嬷嬷另眼看待,别的嬷嬷也是向来恭恭敬敬的。 虽说对于舞和戏方面,宫嬷嬷现在还仅仅只是让平常继续做以前的一些基本功,并没有开始教授什么特别的内容,但以宫嬷嬷表现出来的琴、棋、书、画的造诣,平常是丝毫不怀疑的。 这个结论却不是平常自个儿从目前宫嬷嬷教给的功课上得出的结论,而是她眼见为实,切切实实观察到的结果。 来到空院之后,平常才现,原来每天一大早,各位嬷嬷都会先来给宫嬷嬷请安,而每天授完课后也会到宫嬷嬷这里来报告一番,今儿个都教了哪些几内容,姑娘们学习得如何,谁的表现优秀,谁的表现差,应该向何种方向展等等。 宫嬷嬷则一一根据她的报告指导一番,平常这才知道,原来以前宫嬷嬷虽说看着不管事,却原来这些其实都是由她统筹安排的,不管是在以前的百春园,还是现在的惜春园,宫嬷嬷才是这些嬷嬷的核心,她们这些女孩子的真正教导者。 而讨论完这些之后,嬷嬷们还会向宫嬷嬷请教一番自身的技艺,比如说教棋的沈嬷嬷一旦研究出出了什么新招,常嬷嬷练了什么新舞,云嬷嬷谱了什么新曲等等,都会先来找宫嬷嬷,让她评判一下优劣,一旦得到宫嬷嬷的夸奖,这些嬷嬷就喜笑颜开的。平常这才现,原来这些嬷嬷在宫嬷嬷的面前,也真是跟孩子没有两样,与给她们授课时的面貌完全不一样。 做这些事,宫嬷嬷也没有特意避着平常,有时候平常为了知道一些姐妹的消息,故意在宫嬷嬷的屋子里磨磨蹭蹭,赖着不走,宫嬷嬷也不赶她。平常便也晓得这是表示默许了。不过,她在这屋子倒也不是白白地呆在一边,平常还是挺晓得挥点自己的余力了,给嬷嬷上上茶,备些点心,跑个腿儿,还是挺胜任的。宫嬷嬷是个级不喜欢不太熟悉的人动她的东西的人,更不喜欢别人的近身侍候,墨雨离去后,她也没有再让人不侍候,屋子里的东西也只让平常一个碰,本来无病她们见平常经常给嬷嬷的屋子打扫、帮嬷嬷洗衣服,是想来帮忙的,结果通通给宫嬷嬷给赶走了。用她的话说,她不喜欢有人乱动她的东西。 无病在私下嘀喊说,你这是喜欢整我们姑娘吧!不过,经常在这边打杂跑腿儿兼偷听,一来二去,平常跟这些以往授课的嬷嬷也都熟了。这些嬷嬷啊,其实性子跟张大娘、王大娘很相似,也不知都经历了些什么,似乎都无亲无故,只对自身的艺业有兴趣,其余的事,却是一点也不关心的,人也很好。 平常就想不透,以前上课时,她们怎么个个都一本正经的样子,现在在宫嬷嬷这里,讨论正事时还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可一旦玩起来,简直跟痞子没有两样。 玩牌搞鬼的,欠了银子不给就溜的,下棋悔棋的,这些陋习简直是多不胜数,最叫平常掉下巴的是,就连她一向认为最为优雅知礼,满肚子诗书的,教导她们书法和念诗的岳嬷嬷有一次输多了赖着不给,那一天是连着宫嬷嬷在内的几个嬷嬷都赢了,自然是不肯善罢干休,三个人把她一个人按着搜身,到底是把银子拿到手了。 结果当天晚上和宫嬷嬷一起用晚膳的时候就听到她在那里大叫:“呀,我的镶金象牙福贵吉祥纹筷子怎么不见了?”这双筷子的来历平常是不知道的,只知道宫嬷嬷宝贝非常,每回用膳是离不开它的,离了它就饭也吃不下去了。一向生活简朴的宫嬷嬷不知为何,对这一双造型华丽的筷子却是爱之逾命。 那天晚上,宫嬷嬷硬是赶着平常去云嬷嬷那里给她讨筷子,说没有这双筷子,她就不吃饭了。平常无奈跑了好几趟,两个嬷嬷这时就跟又跟那市井上的小贩没两样了,为了宫嬷嬷到底要用多少银子赎回那双筷子,两个人计价还价,就连一钱银子都要讨论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终于在平常差点跑断了双腿的时候,两人终于达成了协议,以六两三钱六分银子的价格成交。当把钱交到云嬷嬷手里,领回质物的时候,平常简直快要涕泪纵横了,而云嬷嬷则得意洋洋地取走了银子,多亏她眼尖手快,拿到了这双筷子,要不今天的本就一点也捞不回了,这么算起来,还略赚了一点。心满意足的她也不理平常,自个儿就回房里数银子去了。宫嬷嬷拿着心爱的筷子饭也吃得香了,只有可怜的平常瘫在一边,连拿筷子的力气也没有了。 二天,平常的全身都酸痛得不行,爬都爬不起来了,只气得无忧在院子里指桑骂槐了一番,无病、无灾两个在旁边唱白脸,假作劝她,其实这损人的话也没少说,无愁年纪小,心眼直,虽是插不上话,但也站在无忧的身边表示支持,四个人演了一出好戏。看到自家好好的姑娘给这些没个老人家的尊重样子的嬷嬷给害成这样,几个人这心里是一堆地火,直接就给爆出来了。这几个丫头现在胆子也大了,看宫嬷嬷对平常的样子也知道这个惜春园里最有权力的嬷嬷对自家姑娘看对了眼,便也对这长相凶恶的宫嬷嬷不是那么惧怕了,再加上这些天嬷嬷们进进出出吵吵闹闹地,以往在她们心目中的那股子神秘、威严劲全没了,便不把这些嬷嬷当作一回事了,一心只管着照顾自家姑娘就好。这些老不休,谁爱理她们。 宫嬷嬷听着那几个小丫头片子在外面唱得好戏,什么时候自个儿竟然这么没有威严呢?都怪太宠平常这丫头了,连她身边的小妮子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还好平常这丫头不像##着杆儿就上树、不懂敬老尊贤的小妮子。但到底也有些心虚,便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让你们姑娘今儿个歇一天吧!” 平常躺在床上看着四个丫头如同得胜将军似地归来,尤其是无愁,兴奋得满面通红地学着几个姐姐说的话,偏她年纪小,又不爱看书,记不全那些四个字四个字的词,只急得一脸跳脚。无忧、无灾两个便又替她补充,几个人边说边笑,显是替姑娘出了一口气、得意不已。 待只有无病一个在的时候,平常有些无奈地道:“无病,她们几个瞎胡闹,你不劝着跟着凑什么热闹?嬷嬷们其实为人很好,只是年级大了倒有些跟孩子一样,需要人哄着罢了,她们又不是存心整我的。” 无病一边给平常用手按摩着腿,一边道:“姑娘放心,我们也是会看人的。难得在这院子里就我们几个,宫嬷嬷其实也只是个有些寂寞、孤僻的老人,心地其实很好。虽说只跟姑娘亲近,不怎么理我们,但姑娘也看得出来,她不会计较我们这些无理的。再说把姑娘累成这样,也得给她点教训,要不就不长记性了,老这样整了,总有一天,姑娘会给弄病的。” 见这么说,平常也就没有说话了。其实这样也不错,想刚搬来的时候,无病几个在这院子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怕宫嬷嬷怕得不得了,哪像现在,看见宫嬷嬷在院子里种菜,拔草,也不稀奇了,还在旁边指手划脚的,不得不说,这嬷嬷种菜的技术其实是不怎么样的,连平常也有些看不过去,有时候就干脆帮她弄了,宫嬷嬷就站在一边看着。不过,宫嬷嬷到现在还是不爱无病她们几个进她屋子就是,有时候无病她们过来送饭都是平常在门口接了又拿进来的。 其实,没有人是傻子,再者,即使真是傻子,谁对谁怎么样,这种东西,时间长了都会感觉得到的。宫嬷嬷对自个儿的喜爱、照顾平常又如何不知?因此,平常实在是庆幸不已,还好选了学戏这才能住到宫嬷嬷这里来,只是,平常心里又暗暗有些疑惑。 不是说这样分到各嬷嬷院子里是为了专门学好某一个方面的技艺吗?为什么宫嬷嬷还是每天琴棋书画跳舞唱曲一样也不拉下?平常心里有些奇怪,倒不是说她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原来她就还挺喜爱学这些东西的,能够继续学那最好不过了,想当初,她还为只能选择其中的一样头疼了许久呢!之所以选择学戏,也不过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了,平常对自个儿很清楚,她不像平锦她们,对某一个方面有专长,无论在哪一个方面她的表现算不上是最差的,但同时也算不上是最好的,简单来说,就是毫无特色。但平常倒也不丧气,她的性子原本就不执着,也没有强烈地一定要赢过别人的**,更加自认为比起别的姐妹,自个儿也只有勤奋两个字能拿得出手了,因此,她只是默默地用心学习嬷嬷教给她的东西。不论是上学的,还是课后丢给她的一大堆杂七杂八什么因为这样,平常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是越觉得不够了,通常一天只睡三个时辰不到,惹得无病几个更是心中对宫嬷嬷暗自腹诽不已。 学习的日子一下子就过了好几个月,转眼之间,已是夏天到了,忙碌的姑娘们错过了三月的桃花,四月的牡丹,五月的石榴,这六月的荷花倒是开了,只不知平常有没有这个眼福去欣赏,这几个月,她压根儿就没有踏出过这个院门,除了帮宫嬷嬷跑腿的时候。 只是叫平常有些郁闷的是,不知为何,这每月一次的考核嬷嬷们突然取消了,只是加紧了功课,功课量足足是原来的两倍,在宫嬷嬷通知平常这件事之前,金夫人身边的玲珑姐姐是来了一趟的,不过也是匆匆来匆匆去,见过宫嬷嬷这后就走了,只对平常笑了一笑却是没有顾上说话。 而那天的会议宫嬷嬷难得的把平常赶了出去,显然是有些秘密不太适合让她现在知道了。 而会议过后,平常就得到了这个让人沮丧的消息。姐妹们已经好将近三个月没有见过一面了。 不过,从嬷嬷们的谈话中,平常也知道姐妹们的日子过得很是紧张,但表现却都还不错,尤其是平福、平锦和平安,更是颇得嬷嬷们的赞誉,平康偷懒却是被骂了,还打了手掌心,只不知她有没有哭? 虽然有些担心,便平常也毫无办法。无病有为平常去探过,住在其它院里的姑娘丫头却不像她们这样可以随意外出的,连吃饭也由嬷嬷们###的师傅单独做的,却不像宫嬷嬷不喜人服侍,还是由张大娘####来。 但忙碌的生活也没空让平常想得太多,每天早晨卯起初即起,要陪无愁练一会武,然后和嬷嬷一起用早膳,然后就开始练琴、棋、书、画、歌舞、妆容还有听嬷嬷讲的故事,功课完成之后还要带嬷嬷给的一些书回去看,有时候是诗集,有时候是游记,有时候是福州之类的不一而足,薄的一本当天看完,厚的也最多一个星期,平常的记忆力在这种高强度的锻炼下突飞猛涨,不知是看多了觉窍门了还是怎么一回事,到了后来,平常看过一遍的东西基本上就不会轻易忘记了。 这天,平常照例又来到上课的屋子,却见宫嬷嬷的身前,再也没有那平时用于教导的琴,平常便知道,今天的课程或许要有所不同了。 果不其然,待平常行礼坐下以后,宫嬷嬷一脸正色地开口问道:“平常,当初你选择了学戏,那我问你,你知道什么是戏吗?” 平常实在不晓得宫嬷嬷问这话的意思,不过,还是照着心中的想法回答道:“平常觉得,戏就是将一些故事在台上表演给人看的东西。” 宫嬷嬷点点头,“你说的原也不错,但我所要教给你的戏,却不是那些平时用于台上的东西,那些东西,对于你来说,会与不会,没有太大的关系。我要教给你的戏,它的名字叫做----人生。或许也可以称它作----生活。” 第七十六章 人生如戏 从这一天开始,宫嬷嬷就真的认真开始教起了她自认为对平常有用的戏起来。 宫嬷嬷教戏很有意思,说是戏,可那些什么女附马,青蛇之类的经典戏曲她也不提,她只是带着平常频繁地出入各种场合,有路边的茶摊子,卖菜的集市,扬州城里的贫民聚居地,也有着扬州城内最有名的春风得意楼,信徒最多的大明寺,甚至是客人最多的青楼酒馆,她不让平常做别的,只是指定一个人,便让平常仔细观察,有时是一天两天,有时是十天半月,然后让平常试着不停地想象,想象自己就是那个人,然后试着演那个人的悲、喜、哀、愁。 她从不教平常应该如何演武,只是让平常自个儿琢磨,布置一个任务下来,就让平常从早到晚,将自己当作另外一个人,甚至连名字也喊另外一个名宇,在外面观察完了,就回来演,演得不满意,便再去外面瞧,一直演到她满意为止。 平常的这些日子简直不知道是怎么过的,都有些神经错乱了,入戏太深,有时候便将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在那里或流泪,或大笑,或愤恨,或伤心,最为吓人的是有一段时间嬷嬷集中训练平常的表情,据她说要达到说哭就哭说喜就喜,要笑就笑,要悲即悲的程度,而且,不同人会有不同的喜、怒、哀、乐的表现,这要求筒直是有些严格地不近人情了。 平常也不知道别人会如何做,做得到何种程度,但只要有提升的空间,她就努力去练,喜怒哀愁的表情要练得收放自如不是件容易的事,有时候要么就哭不出来,要么就是一哭就没个止境了,要么笑不出来,要么就笑得停不下来。有一次,平长在那哭得上气接不下下气,喘也喘不过来,止又止不住,一口气梗在那里,竟晕过去了。 吓得无病这个一向沉稳的丫头,竟急得拼命地乱叫:“宫嬷嬷,快来啊,小姐快要死了!”把个宫嬷嬷吓得大半夜的,穿着里衣打着赤脚就从屋子里冲到她们这边,脚上满是泥,结果冲过来一看,觉平常只是晕过去了,掐了掐人中,便醒过来了。不由怒气冲冲地瞪着无病,她这辈子,就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这老身子骨可禁不起这丫头这么吓。可是会要人命。无病却一点愧疚之情也没有,哼,看她怎么当的先生,这弟子都给她整成什么样呢?现在的小姐几天换一个样,跟她们这些丫头话也没有几句,完全就是一陌生人,,让她们好不习惯。但也知道小姐一向努力,又是心疼不已,别的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嘱咐张大娘多做些补身体的汤好好给小姐补一补,要不天天这么拼命,要是折了寿那可找谁去? 宫嬷嬷却是有苦无处说.她也不想这么逼平常好不好?可是,时间己经很紧迫了,原本以为还有好几年的时间现在却真的变成了两年。 两年过后平常所要面对的,乃至以后平常所要面对的东西,她得在这两年的时问全部都教给她才好。再以后,就是她有心,也再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给平常了。因此,就是再辛苦,孩子,你也得撑住啊;这么些年了,你是一个一眼就没有因为我的容貌就怕我,甚至在一次见面时就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老人家而施以关心的人,孩子,你知道,这对嬷嬷的意义有多大吗?原本以为,有生之年都不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了。所以,嬷嬷将我所认为对你好的东西要全部教与你,至于你今后如何,就全看你的造化了。 在宫嬷嬷的指示下,无病几个早就歇下了,宫嬷嬷也熄了灯,躺在了平常的旁边,平常睡着睡着,似乎梦见了娘,一下子就抱住了宫嬷嬷,嘴里还一劲地喃喃不清地叫着:“娘、娘,暖儿好想你啊!”低低的叹息声似乎渗进了宫嬷嬷的心里,让她本来身体僵硬的宫嬷嬷的心顿时柔软了起来,伸出手,抱住了平常,轻轻地哼起了歌,那听不清楚歌词的声音却意外地柔软温醇,让人似乎回到了娘亲的怀抱里,温暖、安全,无忧无虑,梦中的平常,大概也笑了吧! 春、夏、秋、冬,对忙碌着的人来说,时间过得特别的快,一年过去了,又是一年。 平常已是十一岁了,她的个子长高了不少,一头乌经过宫嬷嬷给的一副名叫乌散的方子的保养,越得黑亮光泽,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光,脸蛋儿倒是与小时候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圆圆润润的,五官虽不是叫人一见就惊艳的那种,但红润的嘴角总是往上翘着,就是不笑也似带着笑意,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就让人感觉到一阵温暖,如沐春风,总之是一个叫人看了就舒服,见了就心生喜欢的有了少女雏形的小姑娘了。 不过,最叫人羡慕的还是她的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用无灾的话来说就是一掐就好像可以掐出水儿似的。无忧就骄傲地说,她们家姑娘,不说别的,就这一头秀、一身不见瑕疵的肌肤不要说在这扬州,就是在这整个大兼王朝,恐怕都是独一份儿。那骄傲的模样,似乎这天下独一份儿的就是她自个儿似的。 “嬷嬷,今儿个我们做什么呢?” 近两年的相处,平常和宫嬷嬷之间的关系已是十分随便了,平常是真心将这个老人当成了自个儿早逝的奶奶,虽然严厉,但心里却是极疼爱自己的。 “平常,该教给你的,嬷嬷这两年都已经教给你了。这还有一个来月,你就做回你自己吧!这两年来也把你绷得太紧了。” “对了,你的曲儿唱得不错,出去了的话,别人问你学了些什么,你只说学唱戏嬷嬷说你没有天分,便只教了些曲子。婆婆教给你的东西却是不要跟别人提了,无病几个丫头我也嘱咐过了。不过,原本她们知道的也不算清楚,就是说漏了嘴也没有太大关系就是。你自己也是,那些东西你就全当自个儿没有学过吧!反正以你唱曲儿的水平,说是这两年都是学这个量也人不相信。”说到这里宫嬷嬷就有些觉得拾了个意外之喜。 要说平常的嗓音条件并不是太好,没有女人的柔美,也不走偏男人的粗犷,介于两者之间的圆润,虽说听起来也算动听,但却并没有太大的特色,过于平庸了一些。 这种声音原本并不算动人,以前嬷嬷们也从来没有现过她这方面的才能。但不知道是不是让平常演过了太多人的人生,宫嬷嬷有一次无意之中听平常边弹琴边唱曲儿,觉她的声音虽然初听时并不觉特别,但越听越勾魂,不知不觉就听到了人的心里去了,一曲毕,连她这个老嬷嬷也有潸然泪下的冲动,而唱起轻快的曲儿来时,却又叫人的心里充满了无限喜悦,平常的歌声有一种能打动人心的魅力,她就在那儿浅浅地吟唱,却悄悄无声地侵入了人的心里。就是以宫嬷嬷的见多识广,也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叫人心动的歌声。 这也让宫嬷嬷放心了,她教平常的东西并不想太多人知道,就是其他的嬷嬷们,也不太清楚她究竟教了平常什么,因为这些东西除了平常,她并不太想教给别人,若是给夫人知道了,免不了麻烦。 平常不太明白为什么嬷嬷不让她说,却也知道这是为了她好,当下点头应允了。 她跳起来就站在了宫嬷嬷的背后,将手放到了宫嬷嬷的肩上,吓了宫嬷嬷一跳。 “你这孩子,这是在干什么?” “嬷嬷不是叫我做回我自己吗?我在给嬷嬷按肩膀啊?舒不舒服?前些天老是看您在捶肩膀,早就想这么做了,偏您一天到晚不是让我扮这个就是让我扮那个,都没个闲暇。怎么样?舒服多了吧!” “嗯,是很舒服,平常的手上功夫不错啊!” “那是当然,以前我奶奶还没有过世时,我也经常给她按的。我奶奶可比嬷嬷老实多了,我要干什么她就让我干什么,才不会问呢!哪像嬷嬷,总是不老实。” “你这孩子,哪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说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傅才是。” “不,我就喜欢叫嬷嬷,听着亲切,就和叫***感觉一样。” “那随你。”宫嬷嬷闭上了眼睛,真的很舒服啊!如果能把平常留在身边就好了,这不是她一次这么想,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和金夫人主仆这么多年了,对她的为人是很清楚的,花了这么大的心血培养的人,她绝对不可能放手。她这个老婆子,也许和金夫人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时候,她会尊重她、顺着她,可如果真的坏了她的生意,宫嬷嬷晓得她是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这个女人的路,是决不允许别人挡的。而她只是一个####的老婆子,又拿什么来和她谈筹码呢?手下的那些嬷嬷们,虽说感谢她的知遇之恩,敬爱她,但在这件事上,却是不会站在她这一边的。因为,如果她提出要平常,却是她坏了规矩。作为瘦马的教导嬷嬷,她们可以对其中的一些人有些偏爱之情,却不可以失了自身的立场。更可况,她和这些嬷嬷可都是签了卖身契给金夫人的,又哪救得了别人呢?平常,以后你自己的路,只有靠你自己了,嬷嬷是再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第七十七章 离开?芙秋 一个月的时间如梭似地过去了,平常呆呆地站在宫嬷嬷的屋子前面,刚才她正准备进去的时候,传来了嬷嬷平静的声音,告诉她说让她不用进来了,自个儿走就是了,还有,出了这个院子,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又回到进这园子之前,从此,她做她的惜春园的十姑娘平常,而她依然是她的宫嬷嬷。 “宫嬷嬷”,只不过比“嬷嬷”两个字多了一个字而已,却似乎又把两个人的距离隔出了千山万水,似乎两个人永远也不能再靠近了。 平常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伤感,她和嬷嬷的缘分,难道就只是这两年吗?也许对嬷嬷是如此吧!但平常的心里却会一直记得嬷嬷的。平常在心里暗暗誓,却并不企图闯进去,她知道,嬷嬷下的决定是不会更改的,而且,嬷嬷对她的心意,她知道,只要有这份心在,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那份说不出的不舍却不是由理智便能控制的。 “姑娘,我们走吧!”无病背着一个小包袱催促道,大件的东西早就前些天慢慢搬完了,无灾几个也早就回去收拾了,现在就只有她和姑娘了。几个丫头毕竟跟宫嬷嬷接触得少,这个院子又实在是闷,要回去都倒是高兴不已的。 平常点了点头,跪下来给宫嬷嬷磕了三个响头:“嬷嬷,平常还没有出这个院子,最后再唤你一声可以吧!平常走了,这两年平常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说完就站了起来,毅然地走出了这个院子,只有一声叹息在院中响起,依稀是嬷嬷那熟悉的声音。 走出了院子,一阵春风佛面而来,吹散了平常心里的那一丝离愁,马上就能和福儿姐姐她们见面了,不知大家一切可好?有没有变了模样?心里期待了起来。 “无病,我们快些回去吧!” 见姑娘的心情转好,无病心里也是高兴,虽然这两年她们这些丫头倒是没有受什么苦,可到底比起无花苑要沉闷了些,大娘她们也都不在。在无病几个的心里,无花苑才是她们的地盘,在空院的日子倒更像是作客。其实,如果单以时间长短来论的话,她们在空院的日子原是比无花苑要长久的多的。 三月已是草长莺飞的时节,花红叶绿,到处升级盎然了,这两年忙得昏天暗地,虽是也经常有外出的机会,但却是从来没有这个悠闲的心来赏景的。平常此时心情愉快,虽是脚步匆匆,但还免不了左顾右盼,到处打量一番。 好在是三月,算来安儿姐姐那里的桃花应该开得正好,#####儿的杏花应该也还没有谢,改天得邀齐了姐妹,去她们那里扰扰才是。 脑海里在胡思乱想,便也没有注意前方,一不小心,却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平常这些年来天天随无愁蹲马步站桩练拳,虽说练得时间少些,而且也没有无愁那个天分,但好在平常做事认真不半途而废,这身体倒是比一般的女儿家要好些。 平常只是往后退了几步,那与平常相撞的姑娘却跌倒在了地上,不过,平常还是有些佩服的,这姑娘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姿态还是一样的优美,如果是嬷嬷看到了,肯定要指着这个姿势教导她们,看到了吧!不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这种姿势才好。 平常忙跑过去伸手去扶那姑娘:“你没事吧!我扶你起来。” 谁知那姑娘还没有说话,旁边一个丫头却“啪”地一声打掉了平常的手:“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鲁莽,走路都不长眼睛的吗?” 说完,瞪了平常一眼就自个儿去扶那姑娘了,那姑娘娇弱无力地搭着那丫头的手站了起来,平常在心里啧啧称奇,以这姑娘这种姿势,绝对不是借那丫头的一搭之力能够轻轻松松地站得起来的,可这姑娘硬是站起来了,显然应该是学过舞蹈之类的东西,要不然,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保持着这种优美的姿势的。更难得的是显得如此的娇怯、弱不禁风,真是功力啊功力。当然,平常自信如果拿出在嬷嬷那里的那一套,自个儿也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绝对不会输给她。 那姑娘站好了之后,对平常歉意地笑了一笑:“真是对不住姑娘了,都怪我管教丫头无方,但小红也不是有心的,姑娘就原谅她的失礼吧!” “小红,还不快对----喔,对了,还没有请教姑娘的芳名呢!” “我叫平常,敢问姑娘如何称呼?似乎不是我们惜春园的人呢!”平常有些好奇地问道,这姑娘看着眼生得很,什么时候除了自个儿这些人,还有这么一个姑娘,难不成是又送进来的。 “我叫芙秋,这两字出自曾公的‘芙蓉花开秋水冷’。妹妹今年十一吧!我比妹妹大些,就托大叫一声平常妹妹了。看来妹妹还不知道呢!我是姝姿园陈夫人府上的,从今天开始我们这边的十二位姑娘要在这惜春园里和妹妹们一起住下了。我住在平福妹妹的暗香院,好像采菱妹妹住在这无花苑呢!妹妹回去便应得见了。” 听到这个消息,平常的心里满肚子疑惑,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但平常的心中有一阵不妙的预感,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还有这芙秋,看这走路似乎无人扶便走不动路的样子,听说这陈夫人府上的姑娘俱是缠了足的,平常的心里一阵不适,还好嬷嬷们没有起这个主意,要不然估计自个儿也成了这样字了。平常看着一阵后怕,这缠了脚走路姿势的确是好看,可走几步路便得停下来歇一会,这要成了这样,估计哪儿也不用去了。也难怪就是以前也只有一些大家小姐才会缠足,穷人家天天要干活,要缠了足,哪还能做事啊? 芙秋又歇了一会,看着在一旁等的平常,用手帕擦了把额头的汗,一边笑道:“平常妹妹也不必等我了,我走得慢,还有好一会呢!你今儿个还没有回园子赶快回去看一下吧!不过,有件事,和妹妹一次见面,按说我不该提的,可今儿个一见妹妹,不知为何觉得心里特别有缘,这不说,心里又过意不去啊。” “芙秋姐姐有话但说无妨,不用客气。”平常心里有些着急,这天色也不早了,她还想早些回去,东西也得收,最重要的是想快点见到福儿姐姐她们。偏这芙秋先是走几步歇一步的,现下跪坐下了,一听她此话,平常高兴都来不及,忙接道。 “住在妹妹那里的采菱妹妹,平常妹妹千万要当心才好!论理同是一个屋檐下的,我不该说的,可我实在喜欢妹妹,不忍心你上了当日后就后悔莫及了。请妹妹千万别把姐姐视作那爱背地里嚼舌根的人。”芙秋一脸真诚地说道。 “嗯,姐姐说的话妹妹记住了,妹妹也确实有些行礼得收拾一下,这天色也不早了,那妹妹就先告辞了。姐姐也赶快回去吧!”说完,平常便和无病两个就先走了。 一看不到平常两个的身影了,那芙秋姑娘的脸便沉了下来,这惜春园的人倒也没有一个简单的,据她打听到的消息,这平常应该是最好对付的,但看她刚才的样子,听到她说的话一丝也不动容,也不晓得追问个究竟,也不知是太迟钝了还是太镇定了,一般人好歹得有些好奇心吧。让她的心里一点底也米有。不过,到底是给那采菱使了绊子了,有没有用,那就等着瞧吧!这才刚开始,她不着急。 “姑娘,这平常似乎也没有传言那么好对付,姑娘刚才的话是不是太露骨了些?若是这平常把这话跟采菱姑娘说了,那岂不是糟了?”那名叫小红的丫头开口说道,看她现在的语气神情,倒是一点也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反而显得十分有头脑的样子。 “怕什么,我们园里的人的关系大家早就心知肚明,采菱就算是知道了,她也会当作不知道的。像这样的事,就算我不做,她采菱难道就不做吗?先下手为强。我是绝对不能输的。”芙秋说道,接着话题一转:“刚才你的表现不错,以后也要这样,万不可让人有了防心。这样才好帮我打听情报,别人也不会防你。” “那是自然。”小红应声道,两主仆对视一笑。 现在饵已经洒出去了,就看会不会有成果,什么时候才会有成果呢。 而另一边的平常主仆二人,也是一边走路,一边在说着刚才的事呢。 “姑娘,那个什么姝姿园的芙秋姑娘一看就不像好人,包藏祸心,你千万别信她。”无病打从心里就看那芙秋姑娘不顺眼,跟个妖蛾子似的,不像个好人。 “喔,那无病是觉得她说的那个采菱姑娘是好人呢?”平常也不回答,只笑着问道,经过了这两年的她,已经知道,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好人和坏人两种人的。但她怀念那些只相信世上有的不是好人便是坏人的日子。 听到平常的话,无病迟疑了一下:“按说这芙秋姑娘如果说的是冤枉她的话,她应该是好人。可是……”无病也说不出来,但她暗暗决定,一定要让院子里的人盯紧这采菱姑娘,一有个什么不对劲,马上告诉姑娘,这样姑娘就不会吃亏了。 看到无病那有些迟疑的神情,平常笑了起来:“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赶快回去吧!大娘她们大概都在等呢!”说这话时,已经看到了无花苑的大门了,平常提起裙角就飞奔了过去,无花苑,我又回来了。 “姑娘,奴婢在跟你讨论正经事呢!”无病不满地道,又叫:“姑娘,等等我。”边叫边向前追求。 无奈平常跑得太快了,以无病的教程完全不是对手,且无病现在总觉得自己是个大姑娘了,处处以这个来要求自己,更觉得自己不可以像无愁那样的小丫头一样飞跑了,要不都没有威信在了。因此,只能看到平常越跑越远,还好已经快到无花苑了,无病倒也不急。 第七十八章 重回无花苑 无花苑前,一大堆人正在踮脚翘相盼,张大娘拉着王大娘,大儿牵着八儿,心里都急得不得了。 这无灾几个丫头倒是早就回来了,姑娘和无病两个怎么还没有回来啊,那个院子里听说早都回来了,大姑娘平福、二姑娘平锦、三姑娘平安、四姑娘平寿、七姑娘平康、九姑娘平碧可都是派了丫头过来问了,二姑娘更是让小丫头过来了好几趟,切切叮嘱姑娘一到,便立马派人去通知她。她现在正在收拾东西,姝姿园的幽兰姑娘搬进她那儿了,她正在陪客,一时也走不开,待得了信立马赶过来。 偏姑娘到这时节还不见人影,无灾几个明明说姑娘和无病马上就回来了,这马上也马上得太久了些吧! 正在众人等得心焦,张大娘恨不得打人再去宫嬷嬷那里探探时,却看见一个人影飞奔了过来,远远地就听到姑娘熟悉的声音:“张大娘、王大娘。” 真是,也是大姑娘了,瞧姑娘以前就是个稳重的,怎么现在倒轻浮起来了,她们就等在这儿,人又不会跑。心里似在嗔怪,但两个大娘的嘴角却都泛起了微笑,两个人忙带着一群小丫头迎接了过去。无灾几个却还在姑娘的屋子里收东西,她们虽说回来得比姑娘早些,但这回带回来的东西太多了,光书就有一箩筐,每日里光听无愁那丫头说姑娘在那里是如何如何地忙,连吃饭也是狼吞虎咽,叫她做吃的都是专挑不费事的做,原本她们还没有个概念,这忙到底是忙到什么程度,现下看见这些书便晓得了。这么多的书,这一般人,恐怕看个一辈子也瞧不完啊。姑娘过去的时候,那是一本书都没有带的,看这回来,搬了多少。那个宫嬷嬷,也太折磨她们姑娘了吧!当下把两个大娘心疼的。她们又没儿没女的,这院子里的姑娘和大小丫头就跟她们的儿女差不多的。张大娘可是大展身手,弄了一桌子好吃的,现在终于等到人了。 终于近了,一个乌雪肤的女孩儿出现在众人面前,两个大娘欢喜得不晓得如何说话了,只一劲地在那里叫道:“姑娘、姑娘。”连叫了好几声。姑娘的面容依稀是以前的那个样儿,变化也不算太大,可这不知是书都读多了,还是什么的,就是让人觉得光彩照人,就跟画上的仙女儿似的,叫人一见心里就喜欢。那嘴角的酒窝,一笑的时候就露了出来,皮肤白里透着红,头乌黑得跟缎子似的,就像一个雪做成的娃娃似的,不,雪做成的娃娃都没有她们姑娘好看。两个大娘越看越爱,越爱心里越高兴。 “走,姑娘,快进去。这吃食大娘可是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姑娘到了。这两年可受苦了,大娘我可是弄出了不少好东西,姑娘都没有尝过,这回姑娘回来了,大娘一天给姑娘做一个样儿,管教姑娘把这两年的份儿全补回来。” 高兴的两个大娘一边一个架着平常,就准备把她拖进门去了。 平常忙叫着:“两位大娘,先等一下,你们没看见还少了一个人吗?” 两位大娘互视一眼,姑娘不是回来了,哪里还少人啊? 大儿在一旁很不好意思地提醒:“还有无病姐姐没有回来呢!”两位大娘真是的,这种事还要她来提醒,这么明显的一个大活人她们都能给忘记。 王大娘这才一拍脑袋:“哦,怪不得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无病那丫头没见啊。张家妹妹,你先带姑娘进去,我在这儿等一下无病那丫头就是了。” “不用了,我们大伙儿一起等等吧!难得今儿个大家都聚在一起,就一起热闹一下吧!喔,对了,派人去福儿姐姐她们那里都去请一下吧!这择日不如撞日,大伙儿一块儿聚聚,我也怪想她们的。”平常笑道,她的心里也有些迫不及待了,都两年不见了,大家可都变了模样? “这还用姑娘吩咐?大姑娘早就派人来说了,她跟别的姐妹们都说好了。就还在咱们无花苑,只等姑娘一回来,就叫丫头们去叫人。姐妹们今天就好好热闹热闹。二姑娘更是派了丫头来问了好几次了。这些事,就不用姑娘操心了。宴席大娘我也都准备得妥妥贴贴的,包准七姑娘以后又都赖我们的饭了。不过,姑娘可要记得跟七姑娘收饭钱才是,她一个肚子就顶姑娘好几个了。”张大娘笑呵呵地说,这无花苑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还是姑娘在才像个样啊。姑娘不在的时候,大伙儿都冷冷清清的、做事业没个主心骨,一个个无精打采的,连八个小丫头都一天到晚地念着姑娘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这时,无病总算是赶到了。姑娘跑得也忒快了些,唉,看来自个儿以后是不是也得和无愁一起练练那个什么蹲马步站桩啊,可不然以后追都追不到姑娘了。 “张大娘、王大娘。”看见姑娘和大娘们都在等自个儿,无病心中一阵温暖,总算是回来了。无病一向平静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一伙人就在院子门前拉起了家常,无病问候了一下两位大娘身体一向可好,两位大娘也把无病拉在手边细看了一回,心疼地说无病怎么也长瘦了,回来了怎么也得听大娘的好好补补,这小小年纪的,把身体弄坏了可不成。几个小丫头也在一边叽叽喳喳的,一会儿跟平常说她们如今又学了些什么,三儿说她已经跟张大娘学会做饭了,问平常以后她可不可以跟在张大娘身边打杂啊,她还挺喜欢的。平常点头应了。八儿又在旁边插嘴,说大儿姐姐现在正跟王大娘学绣花呢!王大娘说大儿姐姐现在绣得已经不市面上卖的一些好多了,大儿姐姐想给姑娘的衣衫绣花儿,不知道可不可以?大儿则在一边文静而羞涩地笑着,她比两年前长高了挺多,差不多有平常这么高了。听见八儿的话,也一脸期盼地看着平常。平常赶紧点点头。只不过两年工夫,这些小丫头许多已经不再是两年前只知道贪玩的小丫头了,都有了些自己的目标,并在朝这个方向前进,平常觉得非常欣慰。大家都过得很好呢! “都傻站着什么,也不怕累着姑娘了,还不快扶姑娘进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却是无灾。无灾也长得越俏丽了,杏眼白肤,虽不是那一等一的倾城美人儿,倒也是一等一的俏丫头,就是这心眼儿没有随着年龄变大而变大,若是谁得罪她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准是几天不理人的。不过,大伙儿也早就知道她的脾气了,无灾的心地却是最软,别人多求两句,她也就气消了。而且为人也极善,只要是求到她的头上,她只要能帮得上,是少有拒绝人的。 无忧这两年却是越的黑了,照说她也没有晒什么太阳,偏这皮肤怎么就越长越黑,看她嘴里虽然不说,但神情什么的似乎还挺介意这个的,平常还专门按宫嬷嬷给的书上写的美容的方子给她配了白肤面药,区三月三日的桃花,七月七日的乌骨鸡血,桃花磨末,用乌骨鸡血调和而成。用时涂于面部及全身均可。据书上说,能令人面洁白润泽,颜色红润。平常制了很多,自个儿和几个丫头都用了,倒还真有些奇效,就是无愁,经常在大太阳底下跑,但天天用这了这个面药之后,皮肤也不见晒得多黑了。偏就是对无忧一点用处都没有,这皮肤只见一年一年黑的,就是不见白的。不过,这药能令人面润泽的效用倒是不错,几个丫头的皮肤都看着十分光润,透着健康的红色。虽比不得平常的晶莹剔透,如上好绝品的粉玉,但也比起一般人的肌肤来说要好上很多。所以今年的春天,平常也叫她们搜集了许多三月三的桃花,现在就只等七月七的乌骨鸡血了,到时候多制也一些,也好给众姐妹送去一些。 无愁倒是跟两年前差别不大,这丫头光吃饭便不怎么长个儿,骨架也细,看着倒是秀秀气气的一小姑娘,但如果你看到她单手搬起一个普通大人也搬不起的箱子来恐怕就会吓一跳了。偏她的眼睛还是跟个白兔儿似的,不知情的人,极容易被她的外表所欺骗。 听了无灾的话,众人这才意识到一大群人竟就在门口叙起话来,忙拥着平常和无病两个进了正厅。 今儿个人多,便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在平常的屋子里摆饭,而是移到了正厅。这座席是早就安排好了,饭菜张大娘也已经在厨房备好温着了,因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到,她今儿个就做一些就是热久一点也不会变味的蒸菜及炖鸡汤之类的。不过,到底也没有刚刚做好的时候味道好,但也只能将就一下了。等姑娘到了再做就来不及了。待会儿下去再炒几个新鲜的菜端上来也可以将就一下了。 平常在正厅的红木太师椅上坐下,无灾忙给她沏茶,茶叶却是今年新出的碧螺春,夫人那里有了什么好东西总往宫嬷嬷那里送,这些东西通常一大半就给这些丫头截下,落到了平常的手里。 宫嬷嬷的生活其实很简朴,对这些东西的兴趣也是不大,便也睁一眼闭一眼地由着这些丫头了,因此,这两年下来,平常倒真是积攒了一些好东西,到要回来的时候,这几个丫头如果说真有不舍的话,那最为不舍的就是以后再也难有机会收到这些好东西了。 “对了,看我这脑袋,竟把这事儿给忘了。姑娘,姝姿园里的采菱姑娘今儿个在我们这儿东厢房里住下了,还带了个丫头叫春儿的。是文大娘让人带她们过来的,说是夫人的意思。据说,别的院子里也是这样,连姝姿园里的嬷嬷也来了好几个,安排在翠竹院里住下了。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采菱姑娘打丫头来说了,说等姑娘一回来就过来拜访姑娘。还请姑娘示下,要现在去请一下吗?” 第七十九章 大团圆?采菱 “嗯,那就麻烦王大娘去请一下采菱姑娘吧!既然夫人安排她在这里住下了,大家以后也当待我似的待她,不可委屈了客人。” “那是,姑娘还不信我们吗?”王大娘一听平常这话就急了。 “算我多嘴说错了,大娘不会真跟我计较吧!”看王大娘急了,平常站起来,故作可怜地看着王大娘。不过是以前家里每回来了客人娘都这样嘱咐她一句,她下意识地就多了一句嘴,其实哪里用得着,大娘她们的性子,能委屈得了人才怪,不过,恐怕还是会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是得让无病注意着点。大娘她们性子都不是那么细心的人。 看着姑娘这可怜样儿,王大娘故作大度地挥挥手:“再次可再不能这样了,要不大娘就生姑娘的气了。” 看着王大娘这神气劲儿,三儿在旁边嘀咕:“这姑娘给三分颜色,大娘就开起染坊了。平日里还老教导我们,姑娘就是姑娘,姑娘对我们再和气,那也是主子。千万不可没了分寸,若是敢骑到主子的头上,那就是姑娘饶得了她,大娘也饶不了她。现在是谁在姑娘面前拿翘啊?” 听了三儿这话,大伙儿一时全乐了。 王大娘指着三儿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大娘白养你了。这心眼全偏到姑娘那边去了。”这死丫头,竟然在这时给她漏气。 三儿却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这大娘再大,还能大过主子不成。这忠孝两宇,历来忠都是在孝字之前的,选忠孝不能两全时,当然也只 能舍孝而忠也。大娘平常不也经常教导栽们,得把主子放在一位,难道我听大娘的话,还听错了不成?” 大家一听此话,笑得更是不停了,这三儿,从小就口齿伶俐,这会儿学了点诗书,更是不得了了。恐怕整个院子里能跟她比上一比的也只有无灾了。邓丫头损起人来也不是一般地厉害。 王大娘这会儿也只能边摇着头边出去叫人了,算了,这儿大不由娘,她是说不过她的了。 一会儿,王大娘就领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姑娘慢慢地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和那姑娘差不多大的丫头,正一手搀扶着采菱。 平常忙站了起来,向前迎了几步:“采菱姐姐来了.快进来坐坐。妹妹今儿个回来得万,怠慢姐姐了。” 那采菱姑娘按说年纪应该比平常大些,五官也是十分的艳丽,偏神情却显得十分天真,带着几分孩子的味道,这使她看起来却是和平常差不多大。原本平常的长相也是颇显年幼的,但她性子稳重,生生地多了份沉稳之气,倒使人不会把她的年龄看得太小,但若光以面容而论,那自是平常如娃娃似的面容要显小些。 “妹妹哪里的话,是姐姐叼扰妹妹才是,还望妹妹不要见怪才好。”那采菱姑娘也笑着回道,又一脸羡慕地道。 “妹妹的皮肤可真是好啊,也不知是怎么养成的。在没有见过妹妹之前,姐姐可真不相信在这世上竟真有这样好的肤质,光是这一身肌肤便不知要羡煞多少人了。” 又摸着平常的头道:“还有这头,真跟黑缎子似的,又这般浓密厚实。哪像姐姐的,跟个稻草似的。”说完,又笑道:“还好别人都说姐姐的眼睛跟个黑宝石似的,又黑又大又亮,要不在妹妹面前,姐姐可要自卑死了。”说完,还故意地眨了眨眼睛,又朝平常抛了个媚眼。满屋子的人顿时都给她逗笑了。 这采菱说话直爽风趣,神情带着几分天真,偏这眼神又极媚,这些东西放在一个人的身上显得极为矛盾,偏又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平常和她说得极为投机,两个人谈笑风生,屋子里的几个大丫头也跟这采菱和春儿熟了,不时插上几句,倒是十分愉快。 正说着说,一个身影妖妖娆娆地飘了进来,同时,带着十分欢喜的声音响起:“常儿妹妹。”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平常才反应了过采:“锦儿姐姐。”两个人抱在一起,高兴得不得了,平锦把平常抱起来转了一圈,一边取笑道:“常儿妹妹啊,你这饭都吃到哪里去了,怎么过了两年也不见你长个子啊?” 平锦的个子却是窜了很高,差不多整整高了平常一个头了。容貌变化却是很大,虽然依稀有些两年前的影子,但整个人都完全示同了。若不是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平常还硬是没有认出来。怎么说呢?经过嬷嬷们两年的调教,平锦现在真的就像是一朵开放了的花,妖娆多婆,双目含情,就是仅仅是站在那里,也让人觉得她看你的眼神似乎含着情意,分外地吸引人。 听了平锦的话,平常也不在意,笑了笑也不反驳,只是细细地打量着这两年不见的姐姐。虽然容颜变了很多,但看着她的眼神依旧那么亲切。两年了,大家都变了很多,但有些东西,仍然没有变。平常的心里说不出的高兴,真是太好了。 “平常妹妹,不知这位妹妹怎么称呼啊?”却是采菱姑娘走了过来。被人打断了和平常的相聚,平锦心下有些不悦,但到底人家话说得也还客气,也不好耍脸子给人瞧。平锦勉强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是采菱姐姐吧!我是平锦,姐姐大概也听说过的。” 也不知夫人打得什么主意,她院子里来了个幽兰,在她那里哆里叭嗦了半天,旁敲侧击地想探听嬷嬷都教了她们些什么,她在那里打了半天太极,心下早就有些不耐了。偏跑到平常这边,又有个不识趣的。虽说这个看起来比那个幽兰顺眼些,但在她们姐妹相处的时候能识相些就好了。 “原来是平锦妹妹,怪不得这般标致呢!我听说啊,这惜春园里一标致的是平寿和平安两位妹妹,这二标致的就是平锦妹妹你了,果 然是名不虚传啊。’采菱笑着说道,配着她那带着几分天真的神情,似乎说这话是完全无意似的,但听在人的耳中却未免有些刺耳了,平常不由皱了皱眉头,也不知这采菱是有意还是无意,但都让人不太舒服。若是有意,一见面便挑拨人,也太不怀好意了些;若是无意,这说话也太带刺了些。刚对她产生的几分好感便消失殆尽了。 我也听说姝姿园里容貌最为出众的是一位碧丝姑娘,性子最为温柔的却是我院子里的幽兰姑娘,这幽兰姑娘我是见识过了,的确是名不虚传。就只有这碧丝姑娘没有见过了,倒叫我好生仰慕。“平锦面不改色地答道。这姝姿园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玩这似乎话中有意的这一套呢?那幽兰是这样,这采菱也是这样。真是叫人有些烦啊。 闻听平锦此话,那采菱的脸上却是一僵,却随即又恢复如常,继续笑着与平静说起了姝姿园的种种,平常反倒沦为了陪客了。采菱、平锦两人一来一往,聊得热火朝天,倒生似那多年不见的亲姐妹似的,只是平锦的手却一直握着平常的手不放。 这时,大儿面带兴奋地跑了进来:“姑娘,二姑娘,大姑娘她们全都一起到了。” “姐姐们都来了。”听到这话,平常忙朝采菱歉意地一笑:“姐姐请稍坐一会,我和锦儿姐姐前去迎接一下诸位姐姐。”说完,拉着平锦就往外跑。 那采菱张了张口,正待说个什么,那两人却已经不见人影了。她的脸上一阵阴沉,原有的天真明媚便全没了影子了。无病不小心瞧见,心下打了个冷颤,再看时,采菱的脸上却又恢复了一脸的天真,倒不知刚才看到的是真是假了。但无病的心中却暗暗警惕了起来,这采菱姑娘可要防着一点儿了。 待平常、平锦两人迎去,平福她们已经到了院子里头了。 “福儿姐姐。”“寿儿姐姐。” “安儿姐姐”“常儿妹妹” …… 一时招呼声此起彼伏,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说那个长高了,那个说这个长瘦了,常儿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都有些眼花缭乱了。 这些姐姐们变化都不小啊,虽然还能依着以前的印象大致认出个人来,可真的是完全不一样了,个个都是女大十八变,变得漂亮得平常都有些不敢认了。平常却不知道,她自个儿还不是?在其他人的眼里,她就像是一尊有着乌的白玉娃娃,虽然五官没有其他人耀眼,但胜在甜美可亲,叫人一见就心生喜欢。像她这种长相,完全就是男女老少皆宜型的,而且不易让人心生嫉妒。 “都不要说了,先进去吃饭了!吃过了再细细说也不迟。”见这些姐妹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平福当仁不让地当起了指挥者。 听了平福的话,大家也无异议,几年前是这样,现在依旧是这样,平福是大家毫无争议的领头人。 “对了,常儿妹妹院子里的采菱在里面。”平锦想起了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便提了一句。虽说平寿、平安长得好是大家公认的,可谁没事会在别人面前提起,故作天真无心,其实是有意挑拨离间吧!她平锦虽然爱美,但又不是个没脑子的。这姝姿园的人怎么回事?一个个是来问候还是来捣乱的? 平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众人便朝正厅去了。 采菱早在那里候着了,见了面自是一番姐姐妹妹的问候。说起来这姝姿园里来的女孩子比平常她们都大些,都有十三四岁了。 见人都到齐了,平常便吩咐无病让张大娘准备上菜了。 第八十章 夜话 张大娘琳琅满目地准备了好大一桌色香俱全的美味佳肴,众人都吃得十分尽兴,尤其是平康,更是捋起了袖子猛吃不已,馋死她了,这些年在肖嬷嬷那里都吃得些什么东西啊?虽说也能勉强下咽,但跟张大娘的手艺是没法子比。却不知是她的胃口被张大娘养刁了,一般的吃食不放在眼里罢了。这些东西若是放在寻常百姓家,那也是一年到头难得的美味佳肴了。 不知不觉,这些女孩儿不再只是满足于简单地有吃有穿了,而她们却浑然不觉。习惯有时候真的能改变一切。现在若是让她们回到以前的日子会如何呢?她们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 平常却看那采菱似乎是没有什么胃口,吃得极少,不由有些奇怪,这张大娘的手艺可是公认的,难不成姝姿园的厨子手艺就好到了这般程度?连张大娘的手艺也叫她难以下咽?平常有些不敢置信。 “采菱姐姐,为何吃得这么少?难道张大娘的手艺不合你的胃口?若是姐姐有什么爱吃的或是口味跟我们不一样,只管说,我让张大娘单独给姐姐做。”平常关心地说道。 采菱却是一笑,有些无可奈何地味道:“真羡慕妹妹们竟能有这样的好胃口。在我们姝姿园里,嬷嬷们每顿的分量都是有控制的,也只让我们吃些清淡的蔬菜之类的,怕我们长胖了,到时候那些来买瘦马的大爷公子们不喜欢。这久而久之,胃口却是小了,现在就是山珍海味在我们的面前,却也只是吃一点就饱了,稍微吃得多了,这胃就受不了,弄得上吐下泻地难受。 妹妹就不要管我了,你们自个儿好好吃吧!”话虽说得如此,但采菱的脸上却不见埋怨,只是一片淡然的模样,显然早就习惯了。 听了这话,平常等人都有些沉默,她们没有想到,原来在别的园子里竟然还有这样的规定。这姝姿园里未免也管得太严了吧! 见平常等人似是不敢相信,采菱又补充道:“不说是我们姝姿园,在这扬州城里,哪个养瘦马的人家不是如此。也只有妹妹们好福气,这惜春园的嬷嬷们竟然都由着你们。她们也不怕你们长胖了到时候卖不了高价吗?据我所知,这扬州城里肯出高价买瘦马的多是这两淮的盐商,他们就喜欢长得瘦弱娇小的女子,我们园子里以前的姐妹也多是卖与盐商的,那可是天价。要说最有名的是以前的容华姐姐,她创下了高达五千两黄金的身价银子,这还不算给姑娘的彩礼,饰什么的。那可是这扬州城里有史以来的最高价。听说那容华姐姐就是腰如束素的瘦美人,叫人望而生怜,尤其是她的三寸金莲,小得只有一个人的半个巴掌大。听说那盐商可是疼她疼得如珠似宝。容华姐姐裹了足,不便行走,听说那盐商为了姐姐专门雇了四个粗壮大仆妇,只为了让她在行走时累了有人能抱着她走路呢!那真是疼到心坎儿里去了,常人想都想不到的福气。”采菱说话的语气带着丝羡慕,显然极是向往那容华姑娘的生活,平常等人听了却只觉得不可思议。这缠足她们是知道的,可如果到了这连路也走不成的地步,那不成了半个废人吗? “这么说来,采菱姐姐也缠足了?”平康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问道。 “那是当然。”采菱的神情露出一丝自豪:“我们姝姿园的女孩子可都是要缠足的,这可是扬州城里的独一份,不是别家可以比的。别家虽说也有些养瘦马的人家给姑娘缠足,但她哪晓得这缠足也不是随便缠缠就可以的,这三寸金莲要做到肥、软、香、小、弯、弓也不是件易事。哪是那小家小户的人凭想象便能知晓的。像这等缠脚之习,在签朝也是只有官宦人家的小姐才有这个荣幸,普通的人家只以为缠了就是了,哪晓得这具体的做法。也只有我们陈夫人出身于陈家,才晓得这些秘法。因为我们姝姿园的女子,到了出阁的时候,那些盐商仕子都蜂拥而至,这出的价可就是天价了。” “这缠足不痛吗?”平康好奇地问道。 “怎么不痛?这缠足啊,先要用白矾洒在脚缝,五个脚趾紧靠着一起,脚面用力弯成弓状,然后再用白绫缠裹,缠上两层,用针线密缝,一面狠缠,一面密缝,缠完后,脚如炭火炙烧,疼痛难挨。这倒也罢了,但随后日子还要他人搀扶走动,以便活络筋骨,如此日复一日紧紧纠缠,并用药水熏洗,不到半月,脚面弯曲了。这时,再将脚折作四段,如此久而久之,血肉流尽后便成形了。那过程,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像的。但为了以后,这一时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呢?这相同姿色的,缠了足的姑娘和没缠足的姑娘,这售出价格差别可是天差地别。而且,有了三寸金莲,自是有了宠爱的保证。那些痛,便也是值得了。”说起这话时,采菱的脸上还有些后怕之色,但却一点也不见后悔。显见这缠足也是她自个儿愿意的。 众人听后一阵沉默,突然间就有些没有胃口了,平常便叫人将席撤了。 随后有些抱歉地看着采菱,那采菱也是个聪明人儿,不待平常开口,便说:“妹妹们久别重逢,自是有些体己话儿要说,姐姐就不在此打扰了。” 说完,又让平常有空时经常去她那里坐坐,姐妹们同在一个院子里也要亲近亲近,平常自是一一应了,那春儿便扶着那采菱姑娘回去了。 那走路的姿势的确是娇弱无力,让人怜惜,似风吹一阵便会倒地似的。 平常见众姐妹都有些意兴阑珊得,忙道:“姐姐们去我屋子里玩一会儿吧!今儿个就在这里歇下了可好?反正我床也够大,咱们姐妹好久没有一起睡了,咱们也学学古人来个秉烛夜谈可好?” 这时天已经黑了,也不早了,众人今天收拾了一天也有些累了。 平常便出去随便叫了个小丫头帮忙打点洗脸水,大伙儿随便梳洗了一下,就都窝到了平常的床上。六个人横着并排躺着。 平常便说了些自个儿在宫嬷嬷那里都是怎么过的,学了些什么,又问其他人是怎么过的。 这一说,便打开了大家的话茬子,尤其是平康,简直是气愤填膺地说起了肖嬷嬷那个死变态。话说平康当初选那骑射课程一半是因为跟平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课程,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其爱动的天性,偏又不喜欢舞蹈,想这骑射就跟玩儿也差不了多少。想必比较好应付。哪晓得想得再多,平康也没有想到,她这个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会怕马。这估计得缘于她一次与马的极不友好的接触。肖嬷嬷给她和平喜两人一人选了一匹马,那小马驹是白色的,真的很可爱,平康哪晓得原来这动物也不能光看外表的。她学着肖嬷嬷的样子与它亲近,结果一次喂草的时候就被它给咬了。还好嬷嬷抢救得及时,接着,那小马驹不是在她的鞋上拉屎拉尿,就是故意用嘴巴咬她的头,刁她的簪子,待试骑的时候又把她摔在了地上。这一次摔得可不轻,也把平康的胆给摔掉了,胆大包天的她竟然从此得了惧马症,靠近马的周围三尺便全身僵硬,随时准备逃跑。 讲到这里,平康又恨恨地问:“你们知道,这时候肖嬷嬷做了什么?” 大家齐齐摇头,表示不知。 平康便又挥了挥手,表示了一下激动:“那个死老太婆竟然把我和那匹该死的马一起在马厩里关了十天十夜。你们能想象那十天十夜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其实肖嬷嬷一点也不老,远不到被称作老婆子的时候,不过,这个时候可没有人敢纠正她的话。免得想起新仇旧恨,肖嬷嬷又不在,把她们当肖嬷嬷给治了就不好了。 众人听到这里,都笑得不行了。这一个惧马如虎的人却和最怕的一匹马一起呆了十天十夜,她们此时也不得不佩服平康的神经,这时候还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实在是一件值得安慰的事。 也佩服肖嬷嬷,竟然连这等主意也想得出来,真是绝了。不是这一招,恐怕还真治不好平康的畏马症。 听得大家纷纷称赞肖嬷嬷的好主意,平康在那里气得哇哇叫,她这两年这么可怜她们还有心思在这里称赞肖嬷嬷?还有没有良心啊? 有了个开头,大家的谈兴也起来了,平福也说了一些她##的事,虽说只是些普通的小事,但大家也听得津津有味的;平锦的日子就过得精彩多了,没办法,连平锦在内平琳、平琅、平碧、平如一共五个人,尤其还有平如和琳琅姐妹这对对头在,这日子哪能平静得了?平碧也插了不少话,看得出来,经过这两年的相处,平锦和平碧的关系倒似乎有所改善,虽比不得和平常那么亲近,但也算是不错了。 月儿升起了又渐渐落下,姑娘们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小,终不知何时,完全没了声息,大家都睡着了,今天,也太忙碌了一些,大伙儿也都累了。 至于什么姝姿园什么的,都等以后吧! 现在,她们只想这些姐妹们都聚在一起便足够了。 第八十一章:夫人驾到.群芳会 二天,平常等人起床时,却听无病说那采菱姑娘已经让张大娘给她做了些吃的,此时竟已出门去了,也不知去向何处,她却是没有说。 平常等人听后也没有在意,或许是去寻同来的姐妹了吧!这也是挺正常的事。毕竟大家不是一个园子的,还是原来的姐妹们在一起自在些。 平福等人的大丫头们也均过来无花苑服侍姑娘们洗脸,梳头,换衣裳,一时平常的屋子里有些人满为患了,到处充满了年轻女孩子的娇声细语,显得极是热闹欢快。 张大娘早就起来准备姑娘们的早膳了。小丫头们也在院子里或是扫地,或是擦拭门窗、走廊,整个无花苑似乎都活了起来。人人的脸上都漾着笑意。 春天的风极是和煦,柔柔地吹在人的脸上,柳树抽了新芽,众人的心都跟着绿了。不过,三月开得最艳的花却是桃花,正所谓“千叶桃花胜百花”,那朵朵深红映着浅红,的确是美不胜收。更兼平安的逐水洲靠水而建,春风拂落桃花点点,艳红浅红的花瓣逐水而去,那一弯活水便成了桃花溪了。 听得平康说起如厮美景,众人心中都有些痒痒的,纷纷嚷着得大伙一起去平安那里聚聚才好。 平安倒也干脆:“你们大伙儿商量好了什么日子过来,提前跟我说一声就行。我叫丫头婆子们就在靠水边的亭子里摆了桌子、凳子和一些玩意儿,再弄上些吃食,大家好好耍耍。” 众人皆点头称善,性急的平康更是说道:“这择日不撞日,要不就今儿个吧!” 平福却是摇头阻止道:“这今儿个却是不成,昨儿个在常儿妹妹那里大伙儿聊得晚,今儿个起来时却是有些头痛了。这精神气儿不好时就是去了也玩得不尽兴,倒不如改天的好。” 众人也纷纷点头,这昨天又是收拾又是接待那姝姿园里住进来的姑娘又是聊天的,今儿个虽是勉强爬起来的,这精神气儿却是不好。 平常倒觉得还好,这两年她早就习惯了早起晚睡,倒还没有觉得不适,不过,看大伙儿脸色都不怎么好的,她便也就装作一副没啥力气的样子。毕竟这玩儿还是得大家都有心情时一起才好。 平康的精神也是乎常人的好,但见众人都不赞同,她也就泄气了,一边有气无力地走着,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路边的花花草草。 看她这样子,平锦就忍不住了:“这花花草草也是有生命的,怎么有人偏就不知道珍惜呢?这若是下辈子投胎变成了花花草草,那就是你的报应了。”昨儿个众人两年没见,实在太开心了,没顾得上和平康斗嘴,这时一闲下来,平锦的嘴也痒了,心也痒了,两年没有人一起斗嘴的日子,真是憋死人了。 不愧是一对冤家,平康立马就像一个爆竹似的马上就被点燃了:“我只不过是摘几片花,几片叶子而已,某人一个月的胭脂,不知道浪费了多少花儿才制成。这个某人倒是不记得了?偏只记得我摘几片叶子,若真要遭报应,那个人绝对是某人而不是我。” 对于两个人的战争,众人早就学会了充耳不闻了。均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将两人甩在了身后,要不,得给那两个人的声音吵死。 平常看平寿从刚才起就一直皱着眉头,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就走到她的身边问道:“寿儿姐姐,怎么从刚才就见你一直皱着眉头?有什么事吗?” 见是平常,平寿便笑了一声,朝她小小声的说:“姝姿园的如眉姑娘住进了我那里,你们那儿也住了人,连姝姿园的嬷嬷们也都住了进来,我总担心是不是又有什么变故了?” 其实不只平寿,大家谁心里没个计较的?只不过这些事猜测无益,大伙儿又两年没见,不愿说些扫兴的话罢了。 “寿儿姐姐你也别太担心了。”说了一句平常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了,恐怕夫人真的可能会有什么大动作。“不是还有我们在吗?没事的。”憋了半天,平常憋出了这一句话。宽慰别的人说起来容易,有一大堆,可如果明知道可能会是事实,倒不如先有一点心理准备的好,也免得措手不及。 平寿本来有些紧张,听到平常这话却禁不住笑了出来。是啊,反正还有大家在,自己又不是一个人。 待平常等人来到以往授课的书香楼,嬷嬷们今儿个却还滑到,而那些姝姿园的女孩子倒是先到了,她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而平琳、平琅、平喜、平清几个却是站在另一边,平如则一个人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另一处。人终于来齐了。 那些姝姿园的女孩子站在一起,看见平常她们来了却也没有过来打招呼,只有***的采菱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平常她们便也自然地走到了平琳她们那边,互相招呼问候了一下,便依作往常的序列排好了队,等待嬷嬷们的到来。 刚到辰时,从楼外便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是嬷嬷们来了。不过,今天有点奇怪,嬷嬷们一向来得都比她们早,今儿个来得晚不说,还有这么多的说话声,难道是跟姝姿园的嬷嬷们一起?不过,那倒也正常,毕竟姝姿园的姑娘们也来了。 平常等人自是站得笔直,双目下垂,只用余光扫视着门口的方向。 那些姝姿园的女孩子此时也和平常她们一样站好了,屏气凝神地等待着来人。 进来了,来得不仅有嬷嬷们,这当先打头的竟是金夫人和那见过一次的陈夫人。金夫人仍是一贯的华丽张扬,那陈夫人也是如上次所见的素雅大方。 早有丫头们备好桌椅,又上好了茶,金夫人和陈夫人两人互相礼让了一番,到底是陈夫人先坐了,金夫人才随后坐下。 “陈姐姐,姑娘们也都来了,这到底有什么事想必她们的小脑袋瓜里也快想破了。我们可不能让这些未来风云整个扬州的大美人被好*****,姐姐,不如由你给姑娘们说说?” 金夫人说话就是有趣儿,一听她开口,个个面上就不由都露出了几分笑意。听夫人这口气,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吧!众人的心就有些放松了。 那陈夫人却摇了摇手,“姐姐我是个喜欢偷懒的,这口干舌燥的事妹妹就帮我代劳吧!” “妹妹我就是个爱操劳的命,姐姐若要说了,恐怕妹妹我说不定还会打抢呢!如此却是再好不过呢!”说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见大家都放松得差不多了,金夫人这才继续道:“这回把姑娘们都集中在一起,想必姑娘们也都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事儿说起来,却是从一年多前就开始筹划了,只是那时还在开始阶段,如今总算是可以开始了,说起来,这对各位姑娘们来说都是大大的好事一件。当然,对我和陈夫人也是一样,这样的机会却是这么多年的一次,希望大家好好珍惜机会。” “好了,妹妹你就别卖关子了,没看到孩子们都急了吗?”陈夫人见金夫人说了半天就是不说到重点,不由好笑地打断了她。这段时间为了这件事和这个妹子的接触多了,才现她本性却是有些喜欢卖关子的,这会儿也不忘来上这一套。 “这个妹妹却是得听妹妹的,我若是不这么说,哪能让孩子们都提起精神来呢?你没见她们这会儿的精神,跟刚才可不是一个样儿呢!”金夫人辩解道。 “算了,我不打岔了,你继续吧!”陈夫人无奈地道。 “好了,卖关子也卖得差不多了。现在就说重点吧!再过三个月,我们在扬州会举行一场群芳会。简单地来说,所有养瘦马的人家到时都会派姑娘参加,而且,这次盛会得到了官府的支持,由知府大人亲自充当总评判。” 说到这里,金夫人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视了一眼底下一片沉寂的姑娘们,然后说道:“而充当四大评委的,就是我们扬州的四大才子。城东苏家的苏慕白公子,城西黄家的黄倾月公子,城南陈家的陈梦陈公子,城北程家的程子墨公子。” 说到这里,下面姝姿园已是一片惊呼,再不见刚才即使听到知府大人也是毫无异色的镇定。虽夫人面家,不敢过于失礼,但她们的低语声还是传进了平常等人的耳朵。 “天啊,竟然是慕白公子?” “还有倾月公子?” 平常她们这边却是面面相觑,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这四大公子很有名吗?那边姝姿园的姐姐怎么都成那副德性了?夫人们还都在上面,她们怎么不注意点影响?这四大公子的魅力就这么大?刚才这些姐姐们还挺正常的啊? “好了好了。”金夫人满面笑容,对自己的话语造成的效果非常的满意,提高了声音道:“姑娘们,姑娘们,都安静下来听我说,这四大公子人人都能见得到,不过,能不能拜他们为师,那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机会。这可是我们陈夫人动用了陈老太太的关系才好不容易斡旋得来的优胜者的额外奖品,我希望,这最后四个机会可不要落到外人的手里去了。好了,现在大家来听我说一下具体的情况吧!” 第八十二章 不得不争的奖品 “还能拜四大公子为师?” 金夫人这话一说完,安静也没有几分钟的姝姿园的女孩子又骚动了起来,个个面现喜色,斗志盎然。 比较起来,平常她们这边却显得太平静了些。 不过,金夫人也晓得她们与姝姿园的姑娘不同,年纪小小的便进畅春园了,随后又在这惜春园里经过了两年的封闭式训练,对外界消息是一概也不知的,也难怪对这四大公子的名声一无所知了。不过,金夫人对她们的镇定表现还是很满意的,相较于她姝姿园的姑娘来说,还是她的姑娘沉得住啊。 “咚”“咚”“咚”,金夫人连拍了三声桌子,姝姿园的姑娘们这才静了下来,陈夫人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又展开了。 “为了扩大群芳会的影响,避免遗珠之憾,这次群芳会不设门槛,凡是报名的符合年龄条件的姑娘都可以参加。设琴、棋、书、画、歌、舞六个单项和一个团队表演奖,优胜者可以拜四大公子为师。除此之外,还有白银一千两的奖金,并会由陈梦公子将优胜者入画,绘成美人图。大家也知道,这陈梦公子虽是擅画,但向来只喜画梅,其余画作得是不多,若能得他亲笔入画,这在扬州仕子心目中的份量大家可想而知就不用我多说了。 但为了比赛的进程不至于拖得太久,这次比赛以团体组队的形式参加,一个队的人数必须为六人,这也是为什么我和陈夫人将大家组队在一起的原因。姝姿园的姑娘大多擅琴棋书画,而我们惜春园里的姑娘舞者多。将大家的优势项目组合在一起,我们才可能在这次大会上一鸣惊人,我们的目标是前四甲。但虽说以我们两个园子的实力,在这扬州城里少有人敌,但也不能轻敌,据说一些小的瘦马班子也在纷纷择优组合,他们的人数众多,到最后真组成几个实力强劲的队也未可知。所以大家也不能掉以轻心。现在,我来宣布分组名单。念到名字的就出来,站在一起。” “一组:平琳、平琅、幽兰、碧丝、翠缕、采菱。” “二组:平碧、平喜、如眉、芙秋、烟浓、晓妆。” “三组:平如、平清、盈袖、锦绣、可人、锦书。” “四组:平福、平锦、平寿、平安、平康、平常。”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除了平碧,大家都分在了一起,平常等人不免都松了口气。 “好了,剩下的三个月就看你们的了。嬷嬷们说了,这该教的都已经教了,从现在开始,嬷嬷们的课都停了,同一组的人就好好亲近一下吧!各人具体负责什么项目也商量了分配一下。另外,除了各人负责的项目,每个组还需要准备一个六人全部参加的表演节目,这是*****人员的综合素质。六个单项加一个集体项目共七个项目,谁能先赢得四个项目便算过关。如果在准备的过程中有什么问题可以向嬷嬷们请教。待三个月后,我和陈夫人再来带大家离开园子去参赛。 另外,再提一句这次如果有哪一队能取得此次群芳会的一名,集体放假十天。这个机会还望大家不要错过。就这么多了,大家退下吧!” 放假十天?一听这话,平常觉得脑子一下子都转不过来了。她没有听错吧!夫人真的说是十天,不是一天,也不是两天? 一出书香楼,平康就忍不住在那里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你们听到了没有?夫人说放假十天呢!我都好几年没有回家了。” “岂只是你,我们大家谁不是两年多没回家?”平锦嗤道,但脸上的笑容也是掩都掩不住。 平常这时听到其他人都这么说,这才有了点实感。两年多了,从来没有想过回家的机会会来得这么突然,从来没有一天,家的距离离她这么近过。 平福、平安的脸上也是笑意盈盈。只有平寿却无丝毫喜色,她是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家了。 “寿儿姐姐,到时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正在忧郁中的平寿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一抬头便看到了平常的两个小酒涡,正面对着她深深地陷下。 “对啊,对啊,寿儿姐姐,不跟常儿妹妹回去的话就跟我回去吧。我们家近,又在城里,可比常儿妹妹那乡下地方好玩。”平康也忙邀请道。 其他人虽是没有说话,那看着平寿的眼睛都传达着一个意思,就把我们家当作你自己家,一起回家吧! 真好!虽然没有了那一个家,但还有这么多可去的地方呢!平寿只觉得眼睛里湿湿的,心上却暖暖的:“好,到时候我一家玩上一天,你们可要准备好吃的招待我。” 她们这里是一片温情脉脉,平锦、平康一听这话早就火上心头了,正准备反唇相讥**,只听平福的声音在场内响起:“能不能拿到一,不是光用嘴巴说的。等拿到手了才能作数。到时候见真章吧!” 这,这是福儿姐姐说的话吗?平常等人俱是吓了一跳。平福说这话的声音虽极是平静,但话中那种势在必得的信心却如利剑出鞘,一往无前。看来这十天假期的诱惑力可真大啊?连福儿姐姐都动心了。随着平福的话落,平常等人的士气却急膨胀起来,她们还没有见过平常姐姐办不成的事呢!这回,想必也不会例外。众人再无任何疑问,一时自信的气势冲到最高点。这次比赛,赢的一定会是她们。 这极强的气势一下子将那几个姝姿园的姑娘压倒了。她们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没有开口。 这时那幽兰姑娘却开口了,清冷地如山泉般的声音十分好听,但却是显得冷漠了些:“一组的人跟我走。”说完,就率先飘然而去。 她一走,剩下的人似没了主心骨,也成组地散去了。平常几人也决定到平常的无花苑去继续讨论一下接下来三个月的计划。 书香楼里,陈夫人一行人已经走了,只剩下金夫人和嬷嬷们还在。 “宫嬷嬷,这样安排妥当吗?”此时,金夫人的脸上有些担忧,虽对宫嬷嬷的智慧极有信心,但这样的安排未免还是冒险了些。 “**夫人仔细想想的话便会明白我的用意。这次群芳会我们得不得一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把姑娘的才艺容貌展示出来这才是最关键的。只要达到了这个效果,这得不得一便无关紧要了。而且陈夫人这次前来,她缺的就是舞者,最好的舞者就是平琳和平锦了,我们必须舍其中之一。而从平福她们几个人的关系来说,留下平锦显然是必要的。那就只能把平琳送出去了。夫人是想留下平琳,她在诗书上的成就的确可以为我们增加一份把握,但平琅、平如、平碧几个在舞艺上与平锦差得极远,到时候得罪了她反倒不美了。”宫嬷嬷说到这里就住嘴了,夫人也是极聪慧的,现在只是被一时求胜的心情蒙蔽了而已。 金夫人叹了一口气:“这陈夫人可是陈家老太太的侄女儿,所说当初当年陈老太爷欠了一陈姓盐商的救命之恩,那人富有之极,什么也不缺。陈老太爷却一心想报答于他。那人戏言,如果说真有所缺的话,就缺一个能理财当家的夫人。谁晓得陈老太爷实在,竟把他的话当了真,硬是将这陈夫人配给了盐商。她本是一官宦人家的小姐,却委屈嫁了商人为妻,偏这姓陈盐商寿命短,极早就去世了,那家的亲戚争斗得极是厉害,她一个寡女虽是勉强守住了家业,但她本不擅经商,没有几年,那些生意便都亏了,最后只得收手。幸好还有一笔余资,她又好强,干脆投资做了这瘦马生意,这才慢慢又了家。老太太本就疼她,这会儿又对她心怀愧疚,自是无所不依了。 得罪了她,便是得罪了整个陈家。我现在可还惹不起。只是,听她几次试探的意思,似乎有意吞并我们畅春园,却是叫人担忧。我几次打太极打过去了,但我估计也拖不了多久,真不知到时该如何是好。”宫嬷嬷听了此话,一时也是无语,她虽是极有智慧,但有时候在强权的面前却也是无法可施。 书香楼内,一阵静默。 第八十三章 四大公子 这是一家名为铺子的店。 扬州城里也只有这一家店的名字才叫铺子。 今儿个,是个艳阳天,天气很好,是个做生意的好天气。 而铺子黑色的大门上,却赫然挂着一个牌子,上书三个大字----休业中。 另有小字一行:闲人与狗请进。 铺子内的庭院里并排摆着六个躺椅,上面并排躺着六个人,蓝、白、红、青、黄、橙六色,个个鲜明,个个夺目。 和煦的春风,院子里的桃树飘落花瓣朵朵,说不出的惬意自在,让人生出一种人生至此,夫复何求的感叹,然而---- “唉,这日子可真是无聊啊!”一声叹息声响起。 “是啊,无聊得叫人快疯了啊!”又一声叹息声响起。 “的确不是一般的无聊啊!”又换了一个声音。 “真的十分……” 这四个声音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五个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给打断了:“说吧,你们几个特别跑来我这个做生意的地方,占了我的院子,还擅自作主挂了休业中的牌子,赶跑了我里面所有的客人,到底意欲何为?” 见终于将那一直闭目养神,假装他们并不存在的人给吵得开口了,先前四人相视一笑。一个看起来有些娃娃脸的公子跳到了开口那人旁边,带着煽动地口气说道:“这还不是怕你们无聊吗?知府大人可是亲自拜托我们四个了,务必将两位贵客请到场。如果没有你们两个,那简直是这届群芳会的重大损失啊。” 那男子虽是开口了,这眼却一直没有睁开,脸上放着一本书,挡着光线,语气带着几分慷懒和微微地讽意:“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知府也能请得动扬州城里的四大公子作说客了?我看是你们四个见不得我们兄弟清闲想拉我们一起下水吧!” 被说中了心事的四人却也不觉得尴尬,那娃娃脸的身着白衣的却是程府的四公子程子墨,其余分别着青、黄、橙衣衫的三人,则分别是四大公子的另外三人苏慕白、黄倾月、陈梦了。这躺在椅子上的用一本书盖着脸的蓝衣男子却是这铺子的主人元正纯,而在他旁边身着红衣,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却是那元正纯的弟弟元正琪。 程子墨朝那元正纯挤了挤眼睛,也不管别人盖着一本书能不能看到,这煽动的口气又重了几分,有些慷慨激昂地道:“我说元兄啊。这群芳会可是聚集了扬州城里所有瘦马家的美女。这大户人家的小姐咱们没有机会看到,那青楼的女子我们是还没有看到,但元兄这见多识广的人大概总看也有些腻了。却不如这些养瘦马家的女孩子,即有那青楼女子没有的青涩,又有那大家闺秀没有的风情。尤其是这次参选的,可是棋、琴、书、画、歌、舞,样样俱全,错过这一次,下次可不知是何等时候了?这种场合,还不去的,那还叫男人吗?全扬州城里,我看要是知道有这等好事还不去的,那绝对不是男人。”连激将法都给使上了,他就不信这元兄连这一招也无动于衷。 不过,他显然是低估了元正纯的修养工夫,能中这小小的激将计绝对不会是他元正纯。 “哦,即是有你说的这么好,为什么前些天我还听来我这里的客人说有个人抵死也不去呢?所说还是陈老太太出面,某人才不得不就范的。”元正纯凉凉地道,并顺手拿掉了盖在脸上的书,坐了起来。只见他面容俊雅,气质温润,却是一谦谦君子。只是眼神却不经意闪过几分讥讽,若是细看,如水的眸子里却像是结了冰似的。 那程子墨听了此话,心中暗恨,看来还是低估这元兄的情报能力了,也不知他老是连个门也不出的,这消息怎么比他们还灵通。 不过,他程子墨也不是会为这等小事打退堂鼓的人,他用手搔了搔头,向左看了看,又向右看了看:“有这样的人吗?我怎么没有瞧见啊?”又转头问其它三人:“你们瞧见没有?瞧见了没有?”众人齐齐摇头,他便又将头转了回来,一脸正色的道:“元兄,大家都没有看到啊?莫不是您老眼花?” 看到他耍宝的样子,元正纯也不恼也不笑,只淡淡地说:“我可没兴趣看一群小姑娘在那儿摆弄什么琴棋书画的,这唱唱曲儿跳跳舞倒还成,不过,想看,我叫一堆回来跳得看个够就是了,何苦跟一大堆人挤一起。别再拿这事烦我。”说完,就欲起身离去,这伙子人,今天严重打扰到他的睡眠了。 瘦马?睡得迷迷糊糊地元正琪听到这几个字有点清醒过来了,脑海中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张小丫头的脸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但似乎已经有些模糊了,想不起来她的具体的样子了,只记得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明净,所有的东西都映在她的眼里,却又在那里面留不下任何痕迹,这其中----就包括了他的绝世容颜。 这小丫头,似乎也是哪个人家养的瘦马。或许,这一次她也会出来?元正琪突然有了兴趣。他睁开了狭长的桃花眼,望向程子墨。 “有一户养瘦马的人家似乎叫什么金夫人的,她们家的丫头也来吗?”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不愿意用那瘦马两字来称呼那个丫头,虽然她的确是。她的名字叫什么呢?似乎是叫常儿?那丫头,也过了几年了吧!不知长成什么样呢?以前没有想起时,也没有什么;这会儿一旦想起,元正琪觉自己竟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那个丫头了。不知道她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呢?要不要知府大人也给他一个评判当当?想到那丫头见到他一脸惊讶的样子,他的嘴角便忍不住弯了起来。不过,如果那丫头忘记了他的话?想到这种可能,元正琪就是一阵恼怒,若是那丫头敢忘了他,哼…… 元正纯看着自个的弟弟脸上一阵喜一阵怒的,不由有些奇怪,什么时候这个弟弟认识了一个瘦马丫头?他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生的事? 程子墨被元正琪这一瞟,觉得魂都飞了一半,连忙拍了拍脸才清醒了过来。这妖孽啊,都认识这么久了,偏还老是中他的招。这兄弟啊,实在美得罪过,将来真不知哪家的姑娘有勇气嫁给他,这简直男女老少全是情敌啊。恐怕一人一个眼刀都把那人给杀跑了。 不过,一听元正琪这问话,他就知道有门儿。管他什么金夫人李夫人,就是现在没有来参加,他也会把她们家的拉来参加的,只要能把这兄弟俩拉上就好。 这种苦差事,做兄弟的,怎么能独自逍遥在外呢?知府大人拿他们两个没办法,难道他们这些做兄弟的也拿他们两个没办法不成? 程子墨的头点得比什么都快:“来,来,怎么不来?一定来的。” 嗯,若是那丫头来的话,这事也不是那么没趣了,去去又何妨呢? “喔,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爷要是看不到人,你的皮给爷绷紧点。” 说完,就大摇大摆得回屋子里继续补眠去了。这睡眠可是对皮肤很有好处的,一天得睡足时辰才好。 什么时候这个弟弟会为了一个丫头参加这等无聊的事了?这个弟弟一向自负容貌,少有人能看在他的眼里,虽然有些自恋得过分了,但他确实有这个本钱。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扬州,为了他痴迷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这也是殿下硬是将他踢到这扬州来的原因。有这个家伙在,不管做什么,不愁没有人来。 说也奇怪,这个弟弟一向对谁都爱理不理的,照元正纯来看,也不过就这容貌比别人好了些,也不知这些人怎么就是看不开,弟弟一句话,比他们这些人跑死累活都有用。元正纯不由也有对这次的群芳会有了些兴趣,能让这个一向目中无人的弟弟放在眼里,会是怎么样的丫头? “到了时间,过来叫人吧!”元正纯丢下这一句话,也离开了。他可是忙人,这一天到晚一大堆事,可不比他们这些闲人。今天先是被弟弟拉到院子里来陪他睡觉,又来了这一群不请自来的无聊人士,可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扬州城里让无数少男、少女为之痴迷、疯狂的四大公子就这样如同被人吃过的剩菜剩饭一样,被晾在一边,无人理会了,明明是春天,程子墨却感觉似乎是一阵秋风吹来,十分地凄凉啊。 就连原本在一边侍候的侍书等人,这时眼见公子一走,也立马迅收拾好茶具,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对于这种三不五时过来蹭饭兼影响他们生意的闲人,不必太客气,否则就越蹬鼻子上脸了。 “*人请到了,我就不奉陪了,先走了。”陈梦一脸的倦意,昨天跟一伙子人吃酒闹到半夜,今天还一大早被这几个人拉起来,简直是困死了。 黄倾月却一脸不怀好意地道:“你要走我也拦不了,不过,听说某人的娘这些天跟一些夫人走得很近呢。不想哪天一回家,稀里糊涂地冒出个继室来,你就尽管走啊!我可不留你。” 陈梦的脚步一个趄趔,差点儿摔了个狗啃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虽然也知道自个儿的好日子没有几天了,可不是跟奶奶说好了,到三十的时候再说吗?什么时候娘就已经背着他开始跟人接触了,不会都谈好了到时就直接把人给打包过来了吧! 不行,就是真得娶一个,也得娶个自个儿看得顺眼的,想到前一任妻子,这人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可这大家闺秀也闺秀得太过火了,言必称女则,坚信嫂子无才便是德,实在是无趣得紧。 陈梦偏又是很厌烦在家里弄几个女人,在那里争来斗去、拈酸吃醋烦人的紧,倒不如家里一个知情识趣的省心。这回,他可绝对要打听好了再娶,绝不再盲婚哑嫁了,他也不求这美若天仙的。就算是天仙绝色,这木美人他再消受不了,只要能和他有些共同的兴趣,能说得来话就成。唉,别看他们说是些大家公子,这婚姻上头的事跟别的贩夫走府没个两样,照样得听长辈的,只求这回娘好歹多给他几个选择,他也好叫人打听打听,别跟上次一样,说是什么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结果却是个木头人,不,恐怕对着一堆木头也没有对着她闷。 “说吧!要怎么样才肯说?”陈梦咬牙切齿的道,面容**,**挤出一脸笑来,若是那些痴迷于他的女子看到他这副模样,恐怕再也和那薄酒不羁几个字联想不起来了。 黄倾月奸诈一笑:“听说那醉情楼的朝云、暮雨、雁信、鱼书姑娘俱是天仙绝色,尤其是朝云姑娘的琴,暮雨姑娘的曲,雁信、鱼书两位姑娘的舞那可是人间难得几回见的绝唱,无奈却是很难聚集在一起,如果陈兄能带兄弟见识一番,那什么事都好说。” 苏慕白、程子墨两个也在旁边一脸期盼,显然是三人早就商量好了,只等他来下套了。陈梦只得无奈得点头了,这把柄都在别人的手上,他还能怎么样呢? 嘴里却直叹气:“若是你们家老娘晓得是我把你们带去那等场所,免不得又要说我带坏你们了。” 苏、黄、程三人却是相视一笑,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这青楼好歹也得去见识一下吧! “谁叫我们是扬州四大公子呢!这事不找陈兄还能找谁啊?” 陈梦却直喊倒霉,也不知这四大公子的名声是谁先传出来的,也不看他都一大把年纪,快三十的人了,还把他跟这些十六七岁的小兄弟扯在一起,更可恶的是,他们还真认定了他,吃定了他,动不动就我们四大公子的,做什么事都得拉上他一肚子,完全成个带小孩的了,真是命苦啊。 其他三人可不管他是笑着一张脸还是苦着一张脸,推的推、拉的拉,搡的搡就出了门了,临走时总算没忘了把“休业中”的牌子反了过来,这铺子嘛,还是得做生意的。他们可是善良的人啊。 第八十四章 春日游.起社 “无病,大娘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平常一边穿着衫子,一边问道。 “奴婢刚才让四儿去问过了,说马上就好了,姑娘。”无病正帮着平常整理着衣衫上的带子,听了平常的问话,赶忙答道。 “我这里也差不多了,无病你也别顾着我了,你也快去收拾一下,今儿个带你们都去玩玩,错过了今年,便只有等明年了。万一又像前两年那样,恐怕就更不知什么时候了。” “好,奴婢给姑娘把床收拾一下就回房去。”无病的脸上也有些兴奋,听姑娘们昨儿个就在说到三姑娘那里赏桃花的事,没以这回还要带上她们,什么时候这些游园子的事还有她们这些丫头的份了?也只有跟着姑娘才有这个福气了。 “就叠个被子放个帐子的,我自个儿又不是没手。你快些儿去。无灾几个定是收拾得差不多了,不快一点,呆会儿我们又得等你一个。” “那奴婢就先回房了。” 无病晓得平常不是个爱计较这些的,便自回房去收拾了,也得准备些东西,到时候多收些落花回来,也好留着洗净了做饼子吃,或是制成胭脂,给丫头们用用也好,不但比这市面上卖的干净,而且颜色也比市面上卖的要好。再说也能替姑娘省些银子下来。 比起别的姑娘来,自家姑娘实在是简朴得太过了些。每个月多余的银子全省下来,说是给爹留着买药用。偏对她们这些下人丫头婆子却是大方,吃食也好,衣衫头油胭脂水粉也好,俱不肯亏待了她们,自个儿却一应是物,非必要的不肯多买一件。 每个月还有时给丫头婆子们赏钱,说是别个院子里也都给的,断不能反让她们亏了,让无病有时看着都有些心疼。 像二姑娘平锦,哪个月的开销不是上十两,别的姑娘稍微好些,每个月五两的开销也是少不了的。偏她们姑娘,吃穿用度除了必要的东西,多余的是一点也不买,一个月,才几钱银子。 无病走后,平常自个儿将被子叠好又放下了帐子,又倒了杯茶喝着。还没有喝几口,无病几个就过来了。 今儿个平常说带她们去玩,几个人都换了平时舍不得穿的新衣裳,头上戴了花,手上戴了镯子,打扮得焕然一新。几个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都有些新媳妇进门的感觉,怪不好意思,她们今天是不是穿着也太华丽了些,反倒是姑娘,老是穿得素素净净的。 这些衣服都是一些宫中每季给姑娘们分下来的,也有夫人赏下来的,平常生性喜欢颜色素淡的,又觉得这旧衣服穿起来比新衣裳却是舒适的多。再说这么多衣裳也穿不了,放在衣柜里也是浪费。一些颜色鲜艳的衣服多半赏她们了,但平时她们也都舍不得穿,只有过年过节才拿出来穿一下。 平常看她们这样子,倒是暗暗点头,她的丫头,这一打扮的确是很好看啊,颇有几分自豪感。 “即是弄好了,去找大娘拿了东西便走吧!这时候也不早了,康儿姐姐最没耐心等人了,再不去,她准要打丫头来寻,没的让小丫头跑这么远路也怪累的。” “奴婢刚才已经吩咐四儿,若是大娘弄好了便赶快送来,这会子也该到了。”话没说完,便看见三儿四儿两个一人提着两个食盒子过来了,无病几个忙赶着上去接。 “姑娘姐姐们走好!”一路上问候声不绝。 出门的时候,几个小丫头还眼巴巴地望着,她们也想去玩儿,无奈姑娘没有话,她们也不敢开口,这当人丫头的,哪能自个儿跟主子说想去玩儿的。但那眼神渴望地叫人想无视也无视不了。 平常只得叹一口气:“这回带你们姐姐去,下回如果有机会,便带你们去吧!”说完了,就和无病几人出门了。只听得身后传来一片欢呼声,倒让平常莞尔不已。 “姑娘也太心软了些。”无忧摇了摇头,得私底下跟这些小丫头说说,别看着姑娘心软,就故意装个可怜样。以为这一招是无往不利的,**了姑娘,还有她无忧在呢,这群小丫头别想无法无天。 “老在一个园子里憋坏了也不好。想我小时候,我爹还经常带着我去林子里玩呢!夏天抓蝉、逮鱼,可好玩了。哪像她们这小小年纪,就给人当丫头,早上就要起来打扫,哪有时间玩儿。” 看见刚才那些丫头的样子,平常想起来以前自己似乎也经常用着那样的眼神看着爹,直到爹也带上她为止。气得娘在后面直叫:“一个丫头不学着打扫做饭,跑去抓鱼、逮兔,像什么话。”爹却只是笑,也不理娘,只把她往肩上一放,两人就把娘甩在身后了。不过,每当晚上带了一堆鱼啊虾啊的回来时,娘就没话了,只默默地拿了东西就去厨房里忙了。当天丰盛的晚餐叫平常现在想起来也会流口水。 待平常她们到时,果然是最晚的了。不过,好在把张大娘做的东西一拿出来,平康就先投降了,总算给混了过去。 平常便跟平安说了,今天让无病她们放个假,在这里玩上一天。平安听了也觉得好,这些大丫头也难得有时间聚聚,就叫桃花几个也不用服侍了,陪无病几个一起到处逛逛,待到午膳时再过来服侍也就成了。 平福几个听了也说好,便索性叫平安派了人回去自个院里也把几个大丫头叫过来,让她们也聚聚,这两年,不仅她们这些姑娘们忙得要死,这些丫头跟着她们也是闷坏了。借机让她们也歇上一歇。 待无病几个离去了,平常才有心看这亭子里的摆设,别的也就罢了,但平安竟然在亭子四周铺上了毯子,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些?难不成她准备在这儿睡觉不成?连靠枕也拿了上十个过来了,不怪平常做如是想。 当平常把这个疑问说出来时,换来众人的大笑,平安却一脸淡然:“这有什么奇怪的啊?以前我就经常在这里铺上毯子睡啊,只是你们没有见过罢了。” 原来果真如此啊,不是平常多想,不过,这人不要都跟她自己一样啊。大家还是很正常的,不能跟她这个怪人比。 话虽如此,却也不见平常等人客气到了哪里去,早一人抱了个枕头,坐在亭边倚着栏杆赏桃花了。 三月的桃花果真称得上壮观,不要说是那一片桃林,只这只沿水的这几棵便值得人一赏了。 一棵桃树上,千朵万朵压在枝头上,浅红的深红的,层层相央,单看一朵还不觉得,千千万万朵映在一起,如天边燃烧的云霞,炫了人的眼。明明是娇艳的花朵,这时偏显出几分壮烈来,这百花中,也只有桃花开时方有这般气势了。 突然,一阵簌簌地声响传来,接着,无数的花瓣飘落了,仿佛下了一阵桃花雨。 美得叫人心惊。 众人抬眼望去,却不知什么时候,平康竟爬到了桃树上,正用手晃着那树枝,见众人都看向她,她一脸得意地笑着,艳红的花朵衬着她如花的笑靥,说不出的动人。 “安儿姐姐,快叫人给我送副画具过来。”平寿突然直起身喊到,一向轻声细语地平寿是极少出这样失礼的声音的。平安愣了一下,还是赶快吩咐了在旁边留下服侍的小丫头赶紧去办。 那小丫头动作倒快,不一会儿工夫,就拿着画具气喘吁吁地过来了,又在旁边帮忙研磨。但可能这研磨的事情没有怎么做过,一不小心便将墨溅了出来。直吓得惊呼一声,连连道歉。 一向极爱整洁的平寿却不管那么多,一把推开那小丫头,自个儿飞快地研好磨,运笔疾飞,不一会儿,一幅桃花美人图便跃然纸上,花枝绚烂,笑靥如花,虽说画得匆忙,笔法略有疏失之处,但那股神韵却抓得极准,堪称一副上品。 众人看了均连连点头,平寿自个儿也极为满意,笑着道:“说是为群芳会作准备,这些天天天都在自个儿练习,但收效都不大。没成想今儿个却是突然有了感觉。这作画,果然不能靠一味地死画,虽是练熟了手法,但却少了画意。倒不如今儿个在这亭子里,对着这人这景,一下子就觉得有股作画的冲动了,有这一副画,抵我两三个月的苦功了。” 平寿这么一说,众人都不自觉心中一动。 平锦先应和道:“这话说得有礼,我这些天想排出几个新舞来,却一个人在那里研究来研究去,反倒不如以前和平如她们一起学舞排舞时快。姐妹们在一起,说说笑笑,出出主意,说不定还真比较有感觉一些。不如我们天天聚在一起,互相帮忙提些意见,说不定比独自闭门造车还来得快些。” “对啊,对啊。这样好。”说这话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平康,她的眼中满是兴奋:“我小时候看的戏里,那些小姐们就都组个什么文社,一起谈诗论画什么的,觉得风雅得不得了,不如我们也弄一个什么海棠社牡丹社的,听起来就感觉很不错。” “现在是三月,要起社的话,也得叫桃花社才好。”说话的却是一向都懒得开口的平安,没想到,连一向最是懒得动的平安都起了心思,这下子大家的兴头更高了。 “福儿姐姐,我觉得也很不错呢。你看呢?” 第八十五章 暗潮汹涌 平常这一问,大家都把期望的眼光看向平福,像这种事一向是平福作决定,只要她说好了,众人才会觉得这事没错,可以干,没问题,能成。 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平视沉吟了一下,干脆地点了点头:“好,不过,这事儿我今天晚上回去再仔细地想想,拟个章程,弄好了,索性正式个帖子给你们,写明聚会的时间、地点,地时大家都准时来就成了。即是起了社,也得有个章法,若是这来迟的,不来的,到时可是要受罚的。” 众人这时早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哪里还顾得上平福这些话,一个个在那里兴奋地讨论到时要做些什么,平福后面的话是一个字儿也没有听进去了。 平福看到这幅情景,也只得叹气,心下暗自盘算,得好好计划一番,不然,一起学习进步的目的没达到,别变成她领着大伙儿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的玩。夫人这次可是对她们寄予了厚望,若是成绩不好,恐怕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而且,她好久没有见到爹娘了,特别是爹,平福觉,她特别地想他。 这一日大家伙儿玩了一整天,呼朋引伴,赏花扑蝶,玩得极是尽兴,好风,好景,好朋友,人生最美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平琅给平琳按着肩膀:“姐姐,舒不舒服?犯得着这么拼命吗?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依我看,夫人这次似乎是放弃我们了,明显就是把希望都放在平福她们那伙人身上了嘛。真是的,姐姐哪一点比她们差?夫人这样做实在太叫人寒心了。” 享受着平琅的服侍,平琳舒服地呻吟了一声,这练了一天舞,累死了。 听见平琅的话平琳心下有些安慰,这个妹妹自从上次麻婆子的事后,明显用脑子多了,虽说还不是十分地敏锐,但最起码比以前好多了。 “不,夫人这回的确是把宝压在了平福那群人身上,但,夫人对我们姐妹俩也是看重的,到底是为什么?你自己想想看。” 平琅仔细的想了想,恍然大悟:“姐姐,你是说我们被安排在与那幽兰一组?” 平琳点点头:“如果夫人不是看重我们姐妹,断然不会将我们与她们安排在一组。这回如果能够夺冠,就以我们一组和平福她们四组的机会最大。陈夫人与我们夫人联合,必然会让夫人提供最为优秀的舞者给她,所以我和平锦两人之中,必然有一个是要给陈夫人的。而我们之中,学舞的多、学琴、棋、画三者的都在平福几个中,考虑到平锦和平福的关系,夫人只能将我派出来了。但显然也是寄予了厚望的,不然,不会将我们分在最有希望的一组当中。所以,我们要努力才成。而且,这一次有扬州四大公子作为评委,知府大人作为总裁判,势必会引起扬州所有上层人士的关注,甚至会引起周围州县的注意。若是能在群芳会上技惊四座,那时我们必会成为扬州城里的最有名气的姑娘,到时,我们的选择就会多得多。所以,妹妹,你也一样,要尽最大的努力才好。” “嗯,而且,万一真得了一名,还可以回家看看爹娘了。我也好想他们了。不过,这唱曲儿也太难出彩了。我又不像平常,专门学了唱曲儿,现在几个月的临时抱佛脚哪成?”说到这里,平琅就一副苦瓜脸,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蹲在平琳的身前:“姐姐,你帮我想个法子吧!” 这倒是个问题,平琳用手托着腮,陷入了沉思,这唱曲儿的技巧虽说可以请嬷嬷临时教导一番,但到底三个月的时间,进步也不会太大,想要跟平常比估计不大可能。那,想要平琅脱颖而出只能靠别的手段了。对了,看来只能这么办了。 平琳勾了勾手指,平琅赶紧把耳朵送上去,随着平琳的低语,平琅的脸上笑逐颜开,还是姐姐有办法,有了这一招,就算仍是比不过平常,好歹也能出一出风头了。说不定,连平常的风头也会被她抢了去,毕竟,她有这一个杀手锏在呢! 宜霜阁。 “看来你是被人遗弃了喔!听说前几日你的好姐妹们在平安的逐水洲赏花,可只漏了你一个人。”这个兴灾乐祸地声音出自平如的嘴里。 她和平碧两个一左一右地躺在床上,看起来就好像是关系十分亲密的闺房密友似的。 “安儿姐姐有派人来邀我,是我说最近没空才没去的。”平碧的语声淡淡地,显然平如的话语并没有被她放在心上。 “哦,看样子你和她们相处得还不错的样子。真是难得,我原本还以为你不会跟任何人称姐道妹的。”平如这下子有些兴趣了,什么时候平碧竟然会真心待人了?这可是天下一大奇闻。 “我是不会真心待人,也不会把别人当作姐妹。但通过她们我也明白了。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以前碰到的那些人,也有些人对自己的朋友是很真心的。虽然我没有办法那样对人,但至少我不讨厌那样的人。而且,认识几个那样的人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至少,在我危难的时候她们会帮我而不会背后给我一刀。”那些人,并不是她平碧的敌人,或许,还可以称之为朋友,虽然,平碧曾经以为,这一辈子她不会再信任其他人的。但至少,这几个人,她不想与她们为敌。 “喔,看来平锦那时日夜守护你几天几夜也不算白费,到底你的心还不至冷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平如略带讥讽地道,心里有些愤懑,为什么连平碧----一个妓女的女儿的运气也比她好?“只不过,不知道当你那群好姐妹知道她们的平碧妹妹或是平碧姐姐是一个肮脏的妓女的女儿时会怎么样想?” “有什么要我办的就说吧!不用老拿这一套来吓唬我,说多了也没意思了。不过,你也不要把我平碧当成软柿子,能办的事我听你的办一办也无妨,但若是我不愿意的,你就是再威胁我,我平碧也不会吃你这一套。” 平如听平碧的语气极为坚决,便知道这件事没有转圈的余地了,看来,想凭这一招吃定了平碧也不太可能啊。不过,这才是她平如认识的平碧,她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别人控制的。若是太软弱,就是作朋友也不能放心啊。 “放心,我也不会太叫你为难。惹恼了你,对我平如又有什么好处呢?你只需要派人帮我探探平琳那边的消息就行了。她现在对我院子里的人防得紧,想得到她的一丁点消息都难。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不困难吧!”自从经过麻婆子一事后,想要再探得平琳、平琅院子里的消息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平琳也是经一事长一智,不过,这样斗起来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平碧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看着平如:“你不会是想在这次群芳会上做手脚吧!从分组就可以看得出来,夫人对她是寄了厚望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影响到比赛的成绩,恐怕夫人饶不了那个人。” “我哪进那么笨的人。被仇恨冲昏了头可不是我平如会做的事。放心,再怎么恨她,我也不会挑这个时候。不过是要你帮我盯着她而已。” “好,我答应你了。我这里你还是少来为是。要不给平琳觉了,到时候估计连我也防着了。到时你可不要怪我不帮你。”平碧冷声警告道。 “放心,来你这里时我都是极小心的,除了你院子里的丫头应该没谁知道。你叫她们闭好嘴就是了。”说过,平如就跳起身:“好了,我也该走了。就算赢不了平琳,好歹也该用点心,在这次会上露露脸才是。” 含情馆东厢房。 “幽兰姐姐,我打听过了,这四组其他几人也不过才学琴棋书画几年工夫而已,进这里之前,不过是些贫民丫头。就只那平福的娘祖上似乎曾经当过官,倒是有些来历就是。但若是与幽兰姐姐相较,恐怕也决不是对手。我们一组是赢定了。”翠缕一脸不屑地道,就凭两三年的工夫,想跟她们这些从三四岁就开始接受教育的真正官宦人家之女斗,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回去练习你们自个儿的部分去,别拿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来烦我。”幽兰一脸不耐地道,这些人闲着没事不会去练习自个儿的部分去,在那里打听别人能起什么作用?“这次比赛若是你们拖了我的后腿,别想夫人能轻饶了你们。” 一听她这话,翠缕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一片好心的来跟她说消息,这人就是不领情,犯得着这么不给面子啊? 但幽兰可是陈夫人的宠儿,她可不敢得罪,只好一脸悻悻之色地走了。心里却一肚子冤气,不过仗着容貌好些、琴技高就不把人放在眼进而,她倒要看她能嚣张多久? “姑娘,这翠缕也太不识相了些。以姑娘的才艺犯得着像那些没什么真本领的一样四处去打听这些吗?跑来说这些,简直是污辱了姑娘。”旁边一个丫头愤愤不平地道。 “传令下去,就说我要练琴,闭门谢客。还有,把她坐的凳子擦干净一点,没得沾了这人的俗气。”被这俗人打断了练琴的兴致,幽兰心中一阵不悦。 “是,小姐。”那丫头忍住笑把那凳子拖了下去。 第八十六章 初试啼声 平锦进来时,无花苑里一众丫头人等正忙着很呢! 大大小小的丫头有抱着被子的,有拿着凳子席子的,还有抱着书的。 无灾那那丫头正指挥者丫头们将席子用凳子搁好,一时又看不过一小丫头笨手笨脚的样子,自个儿就亲自上阵了,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平锦进来。 “无灾,今儿个是怎么呢?怎么把东西全搬出来了?”平锦疑惑地问,这么一大堆东西全搬出来干什么? “姑娘看今儿个天气好,让我们把被子和书都拿出来晒晒呢!说是这书晒晒也不易生潮,被子晒了盖起来更暖和和柔软。结果大伙儿一听都上心了,整个院子里所有的被子都被搬出来了,这位置都快不够用了。一会儿还得多牵几根绳子才是。”无灾忙得也无暇理人了。无病姐姐还在伺候姑娘,无忧一看这太阳,死活都不肯出来一步,无愁跑跑腿还成,她便打她在院子里多牵几根绳子,这些小丫头做事她又不放心,姑娘的书万一给她们弄乱了,到时搬回去时又要费更多工夫整理,还不如这时看着她们弄好了才放心。 “二姑娘自个儿进去吧。奴婢就不带你去了。我们姑娘在自个儿#####!” “好,你们忙你们自个儿的吧。不用招呼我了。” 平常看着摊在手上的这一大堆书,也在愁,这有时候选择太多也是一种烦恼。 平锦进来时,便看见她一脸呆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平锦掏出帕子在平常的眼前挥舞着:“回魂来兮,平常芳魂何在?回到阳间。” 平常被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帕子吓了一跳。 “锦儿姐姐倒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悄无声息的,吓了我一跳。” “有像你这么吓一跳的吗?一点也不好玩。”平锦有些意兴阑珊,真的吓一跳应该像我这样才对:“来,你来像我刚才那样。”说完就把帕子塞给了平常,自个儿则像平常那样坐着。 平常一时顽心突生,拿着个帕子一边挥着,一边却用鬼气森森的语调说着:“回魂来兮一一回魂来兮一一。”那语气渗人的紧,明明是大白天,却让人觉得阴风阵阵。 平锦赶紧跳了起来,紧紧地捂住平常的嘴:“你这丫头快吓死人了。害得我疙瘩都起来了。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 平常被捂得气闷不过,拼命挣扎,平锦却一时真被吓着了,天知道她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偏平常这丫头还用这么阴森的语调说,看她这回不好好治治她,这丫头她还翻了天了。 “两位妹妹这是在干什么啊?打架了吗?”平福没想到一进门迎接她的竟是这个场面,一向文静的平常竟然和平锦闹在了一起,看样子战况颇为激烈,不由颇为稀奇。 趁着平锦一分神的工夫,平常赶紧挣脱了开去,跑到平福的身后:“姐姐救我,锦儿姐姐今儿个要整治我呢!” “好,你这个丫头还敢恶人先告状,我今儿个不把你收服了我誓不罢休。”平锦拂了袖子,就往平常抓去。平常则躲在平福的身后就是不出来。 平福好不容易才把两人劝下来了,搞清楚原委了,平福心下也是好笑,没想到连平常这个乖巧安静听话的,有时候也会淘气。 这闹了好一会儿,平锦也累了,自个儿伸手倒了一杯冷茶仰着脖子就灌着喝了,还感不足,又倒了一杯。又嫉妒地看着平常:“也不知妹妹这身皮你娘怎么给你生的,肤质好不说,竟然还冬暖夏凉不出汗,者王爷未免太厚待妹妹了。” 者平常满头大汗的,平常掏出帕子给她擦汗:“悠着点啊,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喝得急了又嚷肚子不舒服了。对了,福儿姐姐筹备起社的事儿怎么样呢?大伙儿可都盼星星盼月亮似地盼着呢!” 平福正在翻着案上的书看着:“就是为这件事儿才来找你。我看妹妹案上的书都是一些曲儿,是在挑这次要唱的吗?” “嗯,我正为这事儿拿不定主意呢。两位姐姐正好帮我参考一下。这好听的曲儿实在是太多了,弄得我都没注意了。好像都行,又好像都不行。”平常一脸苦恼地道,她是在太想赢得这次的胜利了,因此不免患得患失起来。 “说起来,这两年不见,也不知妹妹都学了些什么?不如妹妹就唱上一小段儿让姐姐们见识一下,也好替妹妹拿个主意。” 这么一说,平锦也拍手叫好,就连她也没听过平常尝过呢! 平常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跃跃欲试,虽然宫嬷嬷说她唱的还行,但她也没唱给别人听过,嬷嬷也只是说还行又没说很好,平常心里总有些没底儿,如果两个姐姐##也说行的话,那应该就没问题了。如果因为自己拖了大家的后腿,那可怎么办才好?这次机会是在太难得了。 “那我就唱一小段儿啊!”说完见平福两个盯着她看,不禁觉得很是边扭:“你们别一直看着我啊,要不然我唱不出来。” 见平常这扭捏的样子,平福、平锦两个暗暗摇头,先不说别的,这个不习惯别人注视的习惯可不好,到时候比赛的时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哪能像现在这样要求别人不看的。但这是也不是说出来打击平常的时候,先听听唱得如何再说吧! 两个人便依言垂下眼去,不再看平常。 平常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好歹也过了嬷嬷那一关了,应该不至于太差。她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回想着自己要唱的曲儿,将自己融入了那情,那景,一股离愁在平常的心里升起,那人就要离开自己而去了,无尽的不舍在她的心中缠绵,然而,又能说什么呢?说出来也不过徒让人牵挂罢了。即使如此的难舍,终究,他还是去了,只留下我独自一人对着那窗前的流水,终日忧愁,何时,才能再看到你的身影?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 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 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 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最后一个字落下,平常久久地没有睁开自己的双目,无尽地愁意仍然在她的心中久久不去。 好一会儿,平常才从那种感伤中摆脱出来,睁开了双目,却见平福、平锦两个人的脸上泪珠潸然而下。 平常不由吓了一大跳,怎么了,生了什么事? 她忙摇了摇两人:“福儿姐姐、锦儿姐姐,你们怎么了?” 平福打了个机灵,这才清醒过来。忙掏出怀里的手帕儿擦拭着自己的脸颊。 平锦回过神来则突然抱住了平常,转着圈圈。 “常儿妹妹,你唱得太好了。怎么就唱得这么好。仿佛唱到我的心里去了,都不知怎么地,着眼泪它就自个儿跑出来了。这曲儿我也听别人唱过,就没你唱得这么好听的,有你这一曲,这一项我们赢定了。” 平福也在旁边笑着点头。真没想到,不过两年,常儿妹妹的曲子就唱得这么好了。当初选这个还真选对了。 平常心里有些不敢置信,真有这么好?以前唱给嬷嬷听的时候也不见她这样啊! 却不知宫嬷的历练何其多,早就不易被声乐所打动,但听了平常的曲儿仍然会有一会短暂的沉迷,平常的曲儿,已经不只是曲子了,更像是那晚风中的低语,将那故事吹到了人们的心里。 “听了妹妹的曲儿,姐姐我突然对自个儿的琴艺有些惭愧了。本来还想为妹妹伴奏的,这下子还真有些不敢献丑了。”平福打趣的道。 “福儿姐姐哪里的话,又在取笑妹妹了。”平常很不好意思,宫嬷嬷很少称赞她,以前大家一起学习时她在众姐妹里也不算突出,一下子听到这样的赞誉,心里说不开心是假的,可也觉得有些不敢置信。但福儿姐姐和锦儿姐姐也不会诳她的。自己终于有一项可以拿得出手的了,不至于拖大家的后腿平常就很高兴了。 “有了福儿姐姐的琴,常儿妹妹的歌,还有我的舞,我就不信还拿不了这回的冠军了。”平锦倒是信心爆涨。“福儿姐姐,不是还有个综合集体项目吗?先我还想大家一起表演舞蹈呢,这会儿觉得有常儿的歌的话好像用歌舞的形式更好些。福儿姐姐怎么想?” “这个等明儿个结社后大伙儿再一起讨论后再决定吧!对了,常儿妹妹,我今儿个来是想跟你借张大娘一用。结社的章程我已经拟好了,呆会儿回去就准备下帖子了,一回好歹要隆重一些,让张大娘过去帮个忙吧!” “行,我这就让张大娘和姐姐回去。姐姐还亲自跑一趟,直接叫丫头过来说一声不就得了。这天也有些热了。” 平常赶忙叫无病去让张大娘过来随平福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果然收到了平福派人送过来的帖子,邀大伙儿明儿个一早在平安的逐水洲正式结社,社名桃花,倒真是应了那天平康的话了。 第八十七章 社名之争 “常儿妹妹,锦儿姐姐,你们也来了。” 平常与平锦到的时候,只看见平寿一个,别的人却是没有见到,不由有些奇怪,这人都跑哪儿去了?怎么就只有平寿一个人在啊? 平寿的表情也没差多少。 “我也才刚到,也正奇怪呢!” 几个人怎么想也觉得不太正常,看这里一应桌凳、香案都准备齐全的样子,她们没有找错位置啊。平福的帖子里说就在靠近上次的凉亭的一片空地里,她们晓得地方,就自个儿来了。平安的逐水洲依水而建,有一座桥直通向对岸,刚才平常和平锦两个就直接从那桥上过来的,没有走正院门。 平寿说她也一样。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再等一会,若是仍没有人来的话,她们再去寻平安她们不迟。 “二姑娘、四姑娘、十姑娘。” 一个丫头急匆匆地跑来。 “你们别在这儿等了,别的姑娘都在我们姑娘的正厅里呢。你们也跟婢字去吧。” 正厅?这会子怎么人都跑正厅去了?这结社这般风雅的事在屋子里弄就没有趣味了。 “桃实,怎么一回事?姐姐们换地点了吗?”平常有些想不通,这天气儿也好,桃花也好,连东西都摆好了,跑到正厅是怎么一回事啊? “姑娘们,出事了。踢馆的来了。”桃实风风火火地道,急死她了,偏这个时候派她前来接应剩下的几位姑娘,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踢馆?”如此耸动的词语从桃实口里吐出来,叫平常几个本就糊涂的脑袋现下更是搞不清楚状况来。 “别急着走。先跟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平常拉住了转身欲走的桃实。 “十姑娘。”桃实心里急得不得了,却还是只能按捺住,将事情的原有从头说起。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早知今儿个是各位姑娘的大日子了,所以她们姑娘一早就吩咐好了今儿个哪个该干什么,一大早她们就忙开了。 桃实几个大丫头负责总揽一应事务,指挥着那些小丫头将桌上凳子什么的都给搬到这边来了,纸啊笔啊,琴啊,棋啊什么的事物一应备下。只等诸位姑娘来了之后,便可以开始举行仪式了。 大姑娘平福来得最早,和他们姑娘一起检查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十姑娘平常院子里的张大娘也一早赶过来了,帮着准备一些点心什么的,以备姑娘们食用,一切都有理有序地进行着。 七姑娘平康到得也早,几个姑娘就在一起叙话。只等平常几个来了,人就齐了。 谁晓得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说院子里来了一大帮子人,好像是姝姿园里的姑娘,不过住她们院子里的翠缕姑娘倒是不在,说要找大姑娘和她们姑娘,几个大丫头都不在,她们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只得领那些姑娘正厅里坐了,便跑来通知姑娘们了。 ###话,她们姑娘和大姑娘平福、七姑娘平康便一起随她们几个大丫头也跟着回去了。 那姝姿园里来了八个人,带头的是个名字叫如眉的姑娘,意见姑娘们就没有什么好话。 “原本这些时日大家为了群芳会的事儿也都挺忙的,伦理,姐姐原本也不该来打扰妹妹们。只是,近日姐姐听闻了一件事,却是想向妹妹们验证一下,若是事实,少不得要麻烦一下妹妹了。” “姐姐有事情但说无妨,妹妹洗耳恭听便是。”大姑娘平福回道。 “听说妹妹今儿个打算起一个社,社名为桃花社,不知可有此事?”那如眉姑娘问道。 说到这里,桃实叹了一口气:“我听到这儿就被桃花姐姐打到这儿来了,说是怕姑娘们久等着急。也不知现下怎么样了。反正不是一会子半会子能了解的事。桃花姐姐让我请姑娘们去我们姑娘屋子里歇歇。” 听到这里,平常几个心下也是觉得不妙,看来这如眉果然是来者不善,而且,前些日子早就传出了风声,这别人不说,平安姐姐院子里住的姝姿园里的翠缕是不会不知道的,偏挑今儿个上门,显然是早有预谋。 不过是姐妹们笑笑的雅兴,怎么会牵扯到姝姿园里什么事呢?平常几个人一阵头疼也有些恼怒,这些人莫不是没事来找茬的吧!真当她们这些人是好欺负的? 几人也急着想知道现下到底怎么了,不用那桃实再催促,几个人的脚步迈得飞快。 待几个人赶到厅外时,突听一声脆响,似乎是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还没有进厅,便听到一声厉喝:“那你的意思是绝对不肯改社名了吗?” “恕难从命。”那是平福的声音,可那声音比往常要冷了七分,说话声斩钉截铁,极是绝决。 “那,咱们就走着瞧。我们走。”一声话落,一群人从厅里走了出来,正跟刚刚赶到的平常等人撞了个正着。 那如眉冷“哼”了一下,也不跟平常她们打招呼,就昂挺胸领着一群姝姿园里的姑娘离开了。 平常几人赶紧走进厅内,只见平福正用一只手扶着额头,而平康的脸则变得通红,嘴里不住地念叨“太气人了”“太气人了”,一向沉静的平安的脸上也有些不好看。 一见平常等人进来,平康立马一阵风地冲了上来,拉住平常的手叫嚷开了:“常儿妹妹,你说气不气人,在咱们的地盘上那姝姿园里的人竟敢欺上门了。说什么她们姝姿园早就起了桃花社,让咱们换别的名字,你说这气不气人。这天底下还有这种不讲道理人?她们取了这个名字就不让别的取了?这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可多了去了,她们管得着吗?实在是太欺侮人了。” 就是不是这件事,我想她们也会找别的理由找上我们的##,她们肯定是想在比赛前探一探我们的底。毕竟这扬州城里,也就陈夫人和我们金夫人两家最为出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最后的冠军多半是落到咱们这两家的。她们想了解一下我们的实力也是很正常的。” 平福的推测果然没错,那姝姿园里的姑娘原本还没把平福她们瞧在眼里,可分组之后,为了那集体表演项目的事大伙儿都聚了几次,没想到光那平琳就让她们大吃一惊,这舞跳得好是当然的,毕竟如果没有这个优势项目她们陈夫人也不会找金夫人合作了。可在一起活动的时候,她们故作高雅,老是讨论些琴棋书画上面的问题,想打击一下这惜春园里的人,光懂些歌舞不过是歌姬舞姬的技艺罢了,登不上大雅之堂,只有这琴棋。 没想到,不仅那平琳,连平琅都谈论的头头是道,比她们差不了多少。据说,她们也只是粗学了一些,像平福、平安、平寿几个才是专修琴、棋、画方面的。她们就有些坐不住了,连初学的都是如此,这专修的哪能差得了。也不知跟幽兰、碧丝两位姐姐比起来如何?虽说她们有时也希望这两位跌一个跟头才有她们上位的机会,但毕竟哪一个都有自知之明,这两位无论是容貌还是才艺都不是她们可以比拟的。若是连她们也输给了这平福几个,恐怕回去她们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想到嬷嬷们的手段,她们就有些不寒而栗。几人商量了一下,这么坐着等到比赛的时候就迟了,怎么也得在比赛前探出这几人的底才好。 刚巧又听翠缕说起这平福等人起社的事,几人便觉得抓到人好的机会,专等她们今日开社的时候找上门来,这种欺上门来的事,就不信那平福几个受得了。 的确,像这种事是谁也受不了的。无缘无故地被欺上门来,还是这么一个荒谬可笑的理由,让谁能信服呢?就连平福也忍不了这份气,毅然绝然地说出了“恕难从命”几个字,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我们这一组里一个她们的人都没有,她们想要探我们的底,也只有从正面来了。所以,不论是这回我们结社的事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事,她们总是会找上门的。想避也避不了。”平福无奈地下了这个结论。 “那我们就什么办法也没有,干等着吗?”平锦不满地道,这种被人欺上门来的感觉太憋屈了,照她的性格,她是宁可自个儿杀到别人那儿去的。 “那倒也不是。”平福狡猾地一笑,说不出的慧黠:“这挑战嘛避是避不了的,接也是要接的,不过,谁说我们要跟她们这些跳梁小丑比,要玩就干脆玩大一点。” “福儿姐姐,你的意思是?”平安的眼睛一亮,似乎意会到平福的意思了,平锦、平寿、平常也若有所思,只有平康在旁边哇哇叫:“福儿姐姐你打什么谜语啊,快说快说!” 平福便朝几个人招了招手,窃窃私语了一番,然后几个人奸诈地笑了起来。 好,今天她们欺到自家门上了,也得让她们尝尝今天这种憋屈的滋味才好。要不然,还真当她们惜春园的人都是软柿子了。 第八十八章 战还是不战? 站帖来得很快,从如眉她们离开到帖子送到,估计也就两刻钟的样子,迅地乎众人的想像,让平常等人怀疑这帖子是不是早就写好了,只待谈判破裂之后就立马就送过来。 送帖子来的就是今天的领头者一一住在平手院子里的那如眉的丫头,据平寿说似乎叫什么颜儿的。那丫头和她主子一个样儿,一点儿也不晓得来到别人的地盘上得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下巴抬得高高的,倒颇有两国之间使节不卑不屈的味道,只是作为一个丫头来说,这眼神也未免太挑衅了些,让人见了便有些不喜。 平福收了帖子,放在手中仔细瞧着,却不理睬她。 见平福看完了帖子也不理会人,要一般人早就借机告退了,也免得尴尬。偏那颜儿倒也有几分胆识,却是张口问道:“我们姑娘让奴婢问姑娘们一个答案,这究竟是战还是不战?” 只是,这样的话让一个奴婢来问,未免有些失礼了。什么时候主子的事情也轮到一个丫头来质问了?更何况,这丫头似乎还一点也不晓得谦恭两个字是怎么生书的? “下去。”平福皱了皱眉头,显出一幅不悦的神情来,显是不想####不晓得那颜儿是反应太迟钝还是没有一点察言观色####平福的话置若罔闻,仍是一脸倨傲的表情,口气咄咄逼人:“还请姑娘给奴婢一个说法,也好让奴婢回去给我们姑娘有个说法。” “给我下去。”平福加重了语调,面色温怒,这火似乎马上就要爆出来了。 那颜儿这时才显出略有些紧张的神情来,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但显然已有些心慌了。站立的姿势也不像刚才那么自在了,身体略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换一个姿势。但却仍然没有退下去的意思。 好,很好。平福的眼中闪过一道利光,看来这如眉和她的丫头真是要挑战她的忍耐极限了。 “趁我好好地说时给我下去,否则别怪我让丫头们拖你下去了,到时候也就不太好看了。”说着话时,平福的脸上反常的却没有刚才的愤怒表现,相反还露出了一抹笑,但那语意却一点也不见柔和,说得极是平静认真,让人很清楚地感觉得到她不是说笑的。 但那颜儿却彷佛比刚才平福冷言对她时显得更为害怕,脸都白了,腿也开始打颤,似乎极想再坚持下去,但在平福作势开口的那一刹那,那颜儿终于低下了她高傲的头,服了一礼,说了一句“那奴婢就先告退了。还请姑娘尽快给我们姑娘回个话”,说完,就灰溜溜地退了出去,看不见刚才的神气。 “不过一个丫头而已,也太不晓得分寸了些。”平锦不满的道。那颜儿一个丫头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也不看自个儿都用什么表情跟语气在跟她们说话,当丫头就得有个当丫头的样子,若是早点识相,也不至于现在灰溜溜地走了。 “若是没有主人的授意,她一个丫头哪有这个胆子。看来这如眉对自个儿自视甚高啊!不过,依我看,这陈夫人好像对她也不甚看重,要不然也不会不把她分到幽兰碧丝那一组了。偏有人却没有自知之明,正主都没有出来,偏一堆跳蚤在那里乱跳,真是叫人厌烦。”平安淡淡地讽刺道,对这种自不量力还爱到处惹是生非,尤其是竟然欺到她们姐妹头上来的人,也不必太客气。平安极少会考口,但一旦损起人来了,经常就是直指人的痛处,绝对地犀利。看来这如眉真是反了众怒了,连一向懒散的平安也开了口。 “对,实在太嚣张了,这种人不教训一下简直对不起老天。福儿姐姐赶紧写吧!可惜我不能亲自送过去,如果能亲眼看到她的那副表情就好了。”平安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兴奋得不得了。又看平常、平寿两个在一边笑:“寿儿姐姐,常儿妹妹,你们怎么不说话啊?难道我说的不对?” “不是不对,是太对了,话都被你们说完了,还要我们说什么呢?”平常笑道。先前本来还一肚子话的,结果被那几人一说,现在就没话可说了。平寿也在旁边笑着点点头。 “是这样吗?”平寿听了平常的话,挠了挠头,傻笑不已。惹得众人一时都笑了。 天香楼厨房 “什么,你什么回答都没有得到就回来了?”如眉微蹩双眉,涂着丹蔻的指甲有一下每一下的敲在桌子上,那单调的声音听得人心里有些烦躁,不过,在这里可没有人敢提出抗议。 最起码颜儿是绝对不敢的,虽然她心里也很是烦躁。 颜儿清楚地知道姑娘生气了,服侍了姑娘这么久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姑娘了。再不说点什么,恐怕姑娘就要火了。 “依奴婢看,那平福等人肯定是怯了。所以才要众人讨论一下再回复姑娘。姑娘这一招真妙,先声夺人,那些人肯定现下不知如何是好了。” “是吗?”虽然知道颜儿是在奉承自己的,但好听话谁不爱听?而且还未必是假话,如眉的心情不骗愉悦。若是那平福害怕不敢应战也好,那就说明她的实力远不如她们想像的那么可怕,也许只和平琳在伯仲之间,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那平琳的水平也不过和她们差不多,或许高明一点半点儿,却绝对是赶不上幽兰姐姐、碧丝姐姐两个的。她办成了这件事,她在姐妹们的心中地位也就更稳固了,就算及不幽兰、碧丝两位姐姐,好歹也要和碧绿、采菱两个一样才好。不过,说也奇怪,这么好的机会,翠缕那丫头为什么让给她做?她自己立个功不是蛮好的吗?如果她肯出面,这个领头人也轮不到她如眉了。虽然有些不愿意承认,但翠缕比她如眉更得夫人宠的确是事实。如眉有些想不透,不过,管她的,有机会总是要抓住的,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想得到什么总是要冒点风险的,只看值不值得了。至少这一次,如眉觉得值得。 看见姑娘的眼神转柔,嘴角扬起了笑容,颜儿就知道这一关她是暂时过去了。心下暗暗松了口气。这姝姿园里的这些姑娘们,每一个是好服侍的,这当丫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若是有一天她能当上姑娘就好了。颜儿也只能把这种心思暗暗地藏在心里。 “姑娘,逐水洲的桃花姑娘来了。”平寿院里一个小丫头前来报讯。 来了,如眉精神一振,那平福会怎么回答呢?她倒有些好奇了。 “让她直接进来就是了。” 桃花随着那小丫头走到了如眉那里,递上了平福让她带过来的东西。 “我们姑娘吩咐我把这个送来给姑娘,若是如眉姑娘没有别的吩咐,桃花就先告退了。”见已经把东西送到了,桃花就打算离开,姑娘说的,让她不要多事,送完就走就行了。 “你们姑娘没有别的话交待吗?” “没有。” “那你退下吧!” 待桃花退下后,如眉才打开手上的信笺,越看怒气越盛,这平福等人,竟敢不把她如眉放在眼里?她的脸色黑地可以跟锅底一比了。 照这样看如此,便知道没有什么好事了,赶忙偷偷地溜了出去,###一出去,就听到里面哐啷哐啷地响了起来。 这姑娘,一生气就拿这些茶盏糟蹋,这些东西也是钱买来的啊,真是造孽啊。不过,这个时候她可不敢凑到跟前去,那还不是自找苦吃? 送过来的信笺纸被如眉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这平福,这平福,她们的梁子是结定了。 “颜儿,进来。” 颜儿果然没有走远,就在门外面候着呢。 “什么事?姑娘。” “跟我去一趟幽兰姐姐那里吧!” 说完,如眉又换了一套外出服,这才与那颜儿出门了。 平常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采菱,两人虽说住了同一个院子,但却并不是经常见面的。平常笑着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便准备回屋了,###大家都忙,一直都是文样不远不近地处着。 只是那采菱今儿个却与往日不同,直直地走到平常的面前,面上露出几分忧虑和愧疚:“平常妹妹,你不会怪姐姐吧?” “姐姐何出此言?”平常故作无知的问道。 “如眉姐姐的事我是知道的,我也劝过她,无奈她听不进去。现在都住在一个园子里,大家更应该友爱相处才是,如眉姐姐偏……,本来我也想先跟妹妹打一声招呼的,可是,又跟如眉姐姐同是一个院子里的,她有比我大,便老是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对妹妹说,偏这一犹豫,却叫妹妹们今儿个为难了。” 采菱满面愧疚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地真诚。 “姐姐快别这么说,站在姐姐的立场,确实也是左右为难。就是姐姐不说这话我也可以理解的。绝不会放在心上,姐姐就请放心吧!” “那,不知妹妹们要如何处理这件事呢?”采菱一副纯粹好奇的样子问道。 “这话说来就长了,到时候姐姐自会知晓。我今儿个也有些累了,就不跟姐姐细说了。明儿个见。”平常满脸疲倦之色,显然是不想多说了。 采菱也不好勉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了。 心下却好奇地要命,要不要派人过去如眉那里探探? 第八十九章 求 援 “如眉姑娘,您请回吧!姑娘说了,这些日子闭门谢客。” 如眉怒气冲冲地带着颜儿赶过来,谁晓得这幽兰姐姐没见着,倒吃了个闭门羹,什么时候一个丫头也敢挡她如眉的道了,本来就快烧起来了的火似怒意上又加上了一瓢油。但到底如眉忍了又忍,还是把这把火压在心里,只是憋得有些内伤了。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这琴音可是幽兰姐姐的贴身丫头,揣她一脚没有什么问题可削了幽兰姐姐的面子,只要她在夫人或嬷嬷面前提上一句,就没有她的好果子去。她好不容易才混到了如今的地位,后面还有芙秋那贱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可不能因为这一时的怒气而失去了这一切。 只得赔了个笑脸,好声好气得道:“麻烦琴音给姐姐通报一下吧!是在有极要紧的事要告知姐姐。姐姐要是知道了此事也不会怪罪于你的。还望琴音给行个方便。” 那琴音跟着琴兰一向是只有别人看她脸色的,那把这如眉放在眼里。除了碧丝姑娘以及夫人和嬷嬷们,这姝姿园里其它姑娘一向不放在她眼里的。她们幽兰姑娘是何等天资绝色,才艺又高,出身又好,哪是这等庸脂俗粉能比得了的。 因此,仍是硬邦邦地道:“姑娘说了不见客,还请如眉姑娘不要为难婢子的好。”整个人往门前一拦摆明了就是不让了。 如眉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即使如此,也只得硬闯了,事到如今,若是请不得幽兰姐姐出面,只怕她们整个姝姿园都会成为别人的笑话了。这个罪责,她是万万不敢当的。只是,就算是清了幽兰姐姐出场,这件事恐怕到最后也没落她如眉一个好,赢了固然是幽兰姐姐的功劳,若是有个万一……恐怕她就里外不是人了。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颜儿。”如眉出声唤道。 颜儿久在如眉身边伺候,这一听她的呼唤哪有不明白的,忙抢上前去缠住琴音,口里只笑道:“琴音姐姐就让我们姑娘见见幽兰姑娘吧!真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好姐姐,颜儿求你了。” “不行,万万不行。你们这两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啊。”琴音被颜儿缠住又气又急,偏一时又脱不开身,欲推开颜儿,偏又被她一把抱住,情急之间,只见如眉早就一闪身掀了帘子进去了。 见如眉进去了,颜儿便也不再用力,被琴音一把推了开来,趔趄了几步,到底仍站稳了,琴音已经追进了屋子,颜儿理了理衣衫,也跟了进去。 “姑娘,奴婢阻拦不力,硬给她们闯了进来,请姑娘责罚。” 幽兰原来今儿个有些倦怠,午休小歇了一会,睡得正想,却被屋外的如眉吵醒了。深知如眉脾气的她也晓得琴音是拦不住的,便起身###穿衣。果不其然,也没一会子工夫,如眉便闯了进来。 “算了,也不管你的事,别人硬要进来,又是两个人,你一个丫头拦也是拦不住的,给我倒杯茶吧!这休息了一会儿,怎么觉得嗓子倒有些干了。” 幽兰也没有理如眉,只淡淡地对琴音说道,并欲起身下床。 琴音忙过去扶她,将幽兰扶至一铺了清雅兰花绣垫的红木椅子上坐下又拿了一素雅的薄毛毯给幽兰盖在腿上,又递上了一外观精致的兰花炉子暖手。这幽兰姑娘天性畏寒,虽已是三月,气候已颇为温暖,但早起之时及午睡之后,仍需这炉子暖手。 “姑娘喝什么茶?可要喝夫人新送来的白牡丹茶?” “这白牡丹茶名气虽大,但这茶色、味道却不大和我意,我倒喜欢那些茶味清淡带些甜味的。像上次送过来的薄荷甘草茶就极好,喝了嗓子也不觉干燥,不如就泡那个吧!”幽兰略沉思了一下,说道。 “是,姑娘。” “如眉妹妹要喝什么茶?”这是幽兰一次正面和如眉说话,对这个不听人话,擅自闯进来的如眉,她心下极是不悦。若不是念在大家都一个园子,也不好做的太绝,早就让琴音轰她出去了。刚才半天没跟她说话是给她一个教训了,这会儿就让她下台吧。 妹妹是个俗人,这白牡丹茶夫人也就只给幽兰姐姐和碧丝姐姐了,妹妹连见也没见着的。这回就借姐姐的光,也尝尝这久闻盛名的白牡丹吧。” 见幽兰跟自个儿搭话了,如眉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刚才的尴尬状况中解脱了出来。虽是对这幽兰不满,但又能怎么样呢?谁叫自个儿既没人家这容貌也没人家这才情,对别人如眉自认为还可以一比,独这幽兰和碧丝她却是想都不敢想的,这差得也不是一点半点,完全就没有可比性。若是这幽兰真下定决心给她苦头吃,硬是不理她,她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乖乖走人的。现在好歹有了个台阶,她便顺势而下了,并自自觉地坐在了幽兰旁边的椅子上。 一会儿,琴音就泡了两杯热茶来,幽兰端起其中的一杯,掀起茶盖,先是用嘴微微地吹了几口气,这才抿了一口。幽兰喝茶喝得极慢,小口小口地抿着。如眉的心里如烟熏火燎,但也不敢催她,只好陪着她,慢慢地品。 这一盏茶品了大约一刻钟还是两刻钟,如眉也不清楚,幽兰不开口她也不敢开口,室内十分寂静,如眉却只觉得坐立不安。但也只能等一一现在除了这个,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横下了一条心,如眉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了下来。 如眉的神情俱被幽兰收入眼里,她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这白牡丹茶妹妹觉得怎么样?” “清甜醇厚,妹妹倒是极喜欢的。”如眉笑着答道。 “既是如此。这茶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妹妹这次来偏巧就碰到夫人刚送了它来,也算是与它有缘,姐姐就将这白牡丹送给妹妹吧!琴音,一会儿将这些白牡丹都收拾出来给如眉姑娘打包带回去吧。”幽兰吩咐道。 “那妹妹就却之不恭谢姐姐的美意了。”如眉喜不###后道,以从幽兰这里拿到如此珍贵的东西是她来这之前没有想到的。大伙儿都知道这幽兰生性孤傲,一般便都避着她。哪晓得她出手却如此大方。这物品的珍贵倒是其次,她如眉虽说不像这幽兰出身大家,但好歹也算有些见识,还不至于把一点茶叶放在眼里。关键是这是幽兰给她的,这个意义便不一样了,以后在姝姿园里,别人看到这茶叶,也会高看她一等。总算这次与那平福等人交恶也不算一点好处也没落上,园子里其它姑娘看到这个,她幽兰、碧丝、翠缕、采菱下一人的身份也算是得到稳固了。说不定有一天机会好,还能借机取代那翠缕、采菱的地位也未可知。 如眉的心中充满了美好的幻想,对幽兰笑得更殷勤了。 却不见旁边琴音充满轻视的眼神,真是没有见过市面的,上不了台面,这一点东西,连她琴音也不看在眼里,却笑成这样。也难怪这如眉姑娘总出不了头了,眼皮子太浅。 “说吧!这次一定要见我,所为何事?”幽兰的口气仍是淡淡的。 但如眉将自己看成了幽兰一伙,对她这淡淡的口气也不在意,一脸恭敬地将平福的回帖递了上去。 幽兰接过看了,嘴角泛起一抹笑容。 ##心,真是有意思,她多长时间没有碰过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从她幽兰年少成名,到家族获罪败落,没籍被卖,从来就没有一个女子敢说要以琴和她来论个高低的。这平福究竟是无知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明知而故上? 竟说她平福的琴只有她幽兰才可一会? 够狂、够傲,是想借她幽兰传她平福之名吗? 好,她幽兰就给她这个机会,若是有那本事,就是踩着她幽兰而上又如何?只希望不要让人失望才好。琴道寂寞,如若有人相证,也是一大快事。 “明日我会准时出现,你回去吧!”说完,幽兰便端茶送客。 没有想到这件事竟如此轻易就办成了,如眉喜出望外,便也顺势起身告辞。琴音自是将那白牡丹打包好交给颜儿,心下却可惜不已。只可惜这好茶偏给了着粗俗的人。真是明珠暗投了。 幽兰款款行到琴案前坐下,双手轻抚凤离,心中竟少有的生出一份期待来,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实在是无聊得紧,步步都不由自己作住。唯一与她相伴的也只有这琴了,却也是知音无人赏,空寂寞,如今,总算是有人有这个勇气了。 凤离,你也很期待吧!幽兰轻轻低语。收下轻轻拨过琴弦,那凤离似乎在幽兰的手下兴奋得颤抖,声声相和。 琴音将那两人送走,回到正想对姑娘抱怨几句,怎么可以把如此珍贵地茶送与那粗俗的人?却看见姑娘的神情少有的恬静和悦,嘴角轻扬,显然是极开心的,到嘴的话就说不出来的。姑娘有多苦只有她知道,若是这如眉能让姑娘开心,就算再多的茶叶又有什么可吝惜的。只是,也没见那如眉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啊?琴音百思不得其解地又悄然退下了。 第九十章 孰强孰弱? 无花苑 平常拿着本书看得正认真,无病则在一边缝着衣服,这件衣服岔了点线,补补还是能穿的。 “姑娘,听说明儿个大姑娘要与那姝姿园的幽兰姑娘比试琴艺?”无愁一脸好奇地问道,一听小丫头说起这个消息她就迫不及待地回来跟姑娘确认了。她们姑娘真是个闷葫芦,连这等大事回来也是提也不提,还是小丫头在外面听说了回来说的。这实在是太让人郁闷了。明知道她无愁是最喜欢凑热闹的,不知明天姑娘肯不肯带她去啊?无愁在心里打着小九九。 “嗯,是有此事。”平常点点头,眼睛却没有离开书本的样子,这本书写得真是有趣,若是能亲眼去见见就好了。平常手里拿着的是一本游记。里面说有一个地方,那里竟是女耕男织,女儿在外下田种地,男子在家织布带孩子。平常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男尊女卑,哪里晓得竟有地方不是这样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姑娘,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紧张?”无愁在一边干着急,却看到自家姑娘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这好歹是关于她们惜春园的一件大事,若是输了不是给那姝姿园的人看笑话吗?这些日子她们这些当丫头的也或多或少与那姝姿园里的丫头有了些摩擦,自是巴之不得自家园子里的姑娘能胜,偏又听说那幽兰姑娘极是厉害,据说是北地琴圣的弟子,琴圣?那是什么人无愁也不清楚,那一听就是厉害得不得了的人物。 “我相信福儿姐姐。”只一句话平常就又回到了书上。福儿姐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她们只需要相信她就够了。胜了固然好,败了却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得改个社名罢了,但好歹也没让如眉那欺到门上的小人得意了去,那人,还不配。 无愁还待说什么,却被无忧给强拉了下去。这丫头,姑娘好性子她就翻了天了,还有她们这些姐姐在呢!轮不到她嚣张。得带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了。 绛艳轩 平琳挥手禀退了前来报告的依风。 “姐姐,明儿个我们去吗?”平琅有些期盼地问道。这样的热闹还是值得一瞧的。再说那些姝姿园的人也太嚣张了一些,真当她们惜春园没人了? “去?怎么不去?我倒要看看平福她们这些年又进步到了何种地步?与那幽兰可有一拼的实力?”而且,这好歹也关系到她们与那姝姿园的一场大事,如何能不到场呢? 空院正厅 “宫嬷嬷,孩子们淘气,听说你们院子里的平福要与我们那幽兰一站呢!”夏嬷嬷笑得极是和蔼亲切。 “这孩子到底是孩子啊,是比我们这些老人要有朝气一些。”宫嬷嬷却是面无表情,叫人看不出她心里作何是想。 “这幽兰不是我们这做嬷嬷的自卖自夸,她的琴艺却不是我们这一般妇人能教得了的。她出自北方世家望族郭氏,曾师从琴圣三年,据说连琴圣也说再无可教。这北地胭脂一人实在是名符其实的。因她的家族郭氏曾资助前朝余孽,故不容于朝廷,满门男的流放,女的没籍拍卖,那在当时可是炒得火热,不知有多少人冲着这幽兰而去。我们夫人也是出了大价钱这才能得手的。”说到这里,夏嬷嬷心下便掩不住得意,这事却是她亲手经手的,她一眼但看中了这个好胚子。而这幽兰也是越长大模样儿越俊,虽说比不上以前金夫人园子里的皎儿姑娘,但也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绝色,和那碧丝两个一起,是她们的镇国双娇。夫人老是嫌她们没有这金夫人的嬷嬷会调教人,这回得让夫人知道,这调教人她们固然不及这宫嬷嬷,但这识人之明宫嬷嬷却是及不上她夏嬷嬷的。 “夏嬷嬷实在是好眼光,竟能够得到如此佳人,真是陈夫人的福气。老身却是不及了。我们这平福和幽兰比起来倒是不值一提了。” 宫嬷嬷的表情始终如一,倒叫夏嬷嬷觉得自个儿的劲打得不是个地方,软绵绵地,着不了力,心下也觉得没意思了。这对手没个反应也实在叫人斗不下去。 “我们夫人经常夸宫嬷嬷。说论起这调教人的本事,宫嬷嬷却是我们这些不中用的拍马也难赶得上的。平福姑娘既是出自宫嬷嬷之手,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明儿个定是战况激烈,老身欲前往一观,不知容嬷嬷意下如何?”夏嬷嬷也再打太极拳打不下去了,直接丢出了重点,话说,这空院这么大,偏一个丫头都没有,这宫嬷嬷脾气也真怪。冷冷清清,让人觉得鬼气森森的,还是快点讲完了走人吧。 “客人既要前往,我这当主人的自当奉陪才是。”宫嬷嬷说道。这人都来了,她不去也不好意思啊。对明天的事她倒不担心,那幽兰固然不会是弱者,但平福的实力她也很清楚,连纪嬷嬷也说无法再教的人又岂是简单角色? 见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夏嬷嬷也懒得再矫情下去,匆匆地告辞离去。这空院,除非必要,她还真不愿意来,连杯热茶都没有,亏这宫嬷嬷如何受得了?看那金夫人待她的样子也不像小气的人啊?只能说天生怪癖的穷命、贱骨头,能享受也不享受。 这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是个春日踏青的好日子。 桃花朵朵飞,柳树抽新枝,黄莺把歌唱。 岸边也是人声鼎沸,人头攒动,一片热闹繁华之象。 主子姑娘们分两边在椅子上坐下了,而丫头奴婢们则四处如彩蝶纷飞,添茶倒水。 平常等几人是早就来了,没想到慢慢地,不仅是她们,平碧今儿个来了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也有几年的情份了。平常等人也有好一些日子没有见过她了,也均是高兴不已,和她聊着天儿。没想到到后来琳琅姐妹、平喜、平清也都来了,到最后,连平如也来了。倒让事先准备的位置也有些不够了,平安又赶忙叫桃花几个赶紧多拿些桌椅过来。 等到嬷嬷们来到时,现场的气氛到达了最高氵朝,这是事前万万想不到的。 平常等人赶紧起身给嬷嬷们让坐,平安也赶忙叫人再加桌椅子,若是院子里没有了,赶紧朝最近的院子里去借了过来。 嬷嬷们坐下了,平常等人和姝姿园的姑娘们只好站在一边了。本来热热闹闹的场面,因为嬷嬷们的到来反倒冷清了,人虽然多,却再无人说话,只有嬷嬷们偶尔低声细语几声。 重要人物总是最后出场的。 离巳时正还差一点时,平福出现在了小溪对岸的一块大而平整的石头上,上面早就摆上了琴。平福坐在琴案前,双眼下垂,面色平静祥和,却并不看任何人,只是专注地盯着脚下的流水,自成了一个小天地,除了眼下的流水,万物似再不在她的心中。 姝姿园的幽兰姑娘是巳时正准时出现的。她抱着琴缓缓而来,周围姝姿园姑娘的招呼声并没有入她的耳中,只径自来到平福对面西边所摆的琴案之旁,小心地解开包袱,将琴放在了案上。随后琴音在她身后的坐垫上又垫上了一层软垫,服侍她坐下了,便退了开去。 幽兰和平福两人均没有说话,也不看对方,只是平福伸出手来,轻轻地琴弦上拨了几下,幽兰也回拨了几下,两人便似有了默契。 平福的手先缓缓地抚着,琴声飘逸,使人如同见到了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水面。 幽兰的琴音则如在高山之上,高山巍巍,自有一番雄浑壮阔。 水流慢慢涌动,自由自在地流动,它要去远方,到更远地方去。越来越欢快,越来越跳跃。 山则越来越挺拔,越来越接近天边,它要直冲云霄,看那最高处,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神奇秘密。 山水本来各自而行,自有各的方向,高山巍巍、流水洋洋。 但,它们相遇了,水不服山高,它阻挡了它的方向;山不服水柔,如此低矮的存在如何想越过它去? 于是,水在咆哮、山在怒吼,它们要分个高低。 琴音震荡,众人只觉得心被这琴音弄得热血沸腾,似乎欲升上云。 山水各自的气势打到最高点时,它们冲撞到了一起,众人的心被狠狠地揪在了一起,紧张地在颤抖。 山水岂能相溶? 然而,当它们碰撞到了一起时,众人却现,那山不再是那山,那水,不在是那水,山不再自矜其高,水不在自傲其远,它们交融,相惜,最终却又别离。 山又仍是那山,水又仍是那水。 一曲毕,幽兰的嘴角露出一抹从来没有的灿烂微笑。 “若平福姑娘有暇,幽兰随时扫榻以待。” 说完,便飘然离去。 平福没有出声,但她的脸上也有与幽兰相同的笑容,琴有知音赏,不亦快哉。 见幽兰离去,她便也默默地抱琴而去,今儿这一曲罢,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不受人打扰。 只留下众人,仍然从那美妙的琴音中没有缓过神来,如此琴音,谁胜?谁负?却已经不再重要。 第九十一章 危机暗藏 翠竹园 “如眉拜见夏嬷嬷及各位嬷嬷。”如眉福了一礼后,就在下站着,等待嬷嬷们的话。她的面色故作镇静,心情是却是极为紧张的,又带着一丝隐隐的兴奋和期待。嬷嬷还从未没有单独找过她,不知这次所为何事?如眉的心中转了许多个念头,便面色却是沉稳之极。这次一定要表现好,说不定往上爬的机会就在这一次了。 “这次的事情你办得很好,夏嬷嬷我很满意。”夏嬷嬷面带赞许地道。先前是她们太自满了,以为凭幽兰的琴艺即使是整个天下也难有敌手,更何况是在这小小的扬州城,谁晓得这宫嬷嬷这里也出了一个平福,如若不是如眉这一闹,恐怕到时候还真有些措手不及了。如此看来,恐怕那平锦等其它人也不简单,这最后花落谁手,还真是难料。还是得预先作些动作才好。 “谢谢嬷嬷赞誉,如眉愧不敢当。如眉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赖嬷嬷们的教导,以及为了姝姿园的一众姐妹着想。”如眉勉强压抑住心中的兴奋,故作平静地谦逊道。 夏嬷嬷满意地点点头,这如眉还算不错,沉得住气,这件事就交给她去办吧!办好了固然是好,办差了也不过损失她一个而已,对大局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反正这次的重头戏在幽兰她们一组,只要她们能取得冠军,其余的便都无关紧要了。 “这次群芳会夫人是势在必得,容不得一点失误的。你可明白?”夏嬷嬷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如眉说道。 如眉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就看见夏嬷嬷直直地看着她,那眼神有着期许,却又含着一丝狠辣。 “嬷嬷的意思是?”如眉若有所悟,却不敢肯定自个儿所猜测的是否属实。 “不管是用什么手段,这次,我们一定要赢。夏嬷嬷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夏嬷嬷心照不宣地朝如眉点了点头。 如眉的心中一阵狂喜,看来夏嬷嬷们现在是真的看重她如眉了。除了幽兰、碧丝、翠缕、采菱,嬷嬷什么时候找过别人。不过,如眉心中还是有些顾虑。 “嬷嬷,若是给惜春园的人现了呢?” “若是办得好又不露一丝痕迹,嬷嬷绝对亏待不了你。就是让这惜春园里的人察觉了又能如何?她们还敢跟夫人翻脸不成?”夏嬷嬷的脸上的笑容仍然是那么和蔼,只是说出的话却叫人心惊。 “如眉明白了,一定让嬷嬷们满意。”听见夏嬷嬷如此说,如眉也下定了决心,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若不肯冒一点险,哪能换来嬷嬷们的赏识。 再说这件事就是她不做,恐怕嬷嬷们也会找别人做,到时失去了嬷嬷的欢心,恐怕她在姝姿园里的地位会一落千丈。不说别人,恐怕芙秋那贱人就会迫不及待地把她踩下去。 “嗯,很好,下去吧!嬷嬷也不会让你白忙一场的,到时自有你的好处。” 看如眉一脸欢喜地退了下去,夏嬷嬷的脸却沉了下来。 “夏嬷嬷,这事交给如眉一个人去办成吗?”殷嬷嬷有些不放心,这事儿可万万出不得一点差错的。 “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那宫嬷嬷也不会是简单的角色,若是我们这些老婆子出手,恐怕那宫嬷嬷也不会坐视不理。夫人还想笼络这金夫人,不会想跟她闹得太僵的。”夏嬷嬷也有些无奈,到底在别人的地盘上,这地利、人和全在别人手里,就是她们这些嬷嬷出手做事也不可能一点儿痕迹也不留下。若是留下了把柄,夫人那边也不好交代。 其他嬷嬷听了也只能点头,目前确实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也只能这样了,聊胜于无吧。 空院 “宫嬷嬷,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了。我们什么也不做吗?”文大娘恭谨地站在下,其他嬷嬷在分坐于两侧。自从姝姿园里的人来了之后,宫嬷嬷便吩咐她多留意她们的举动,一有异动便前来报告。 “看来是要有行动了。跟我想的一样,那夏嬷嬷她们不会出手,只会让手下的姑娘们出手了。你们看,这件事要如何处理?”宫嬷嬷问道,自个儿年纪也大了,也有些倦了,平常她们离开后,也该慢慢把手上的事情移交出去才是。 “依我看,既然夏嬷嬷她们不动,我们也该按兵不动才是。只是,需要给平福她们提个醒吗?”计嬷嬷道。 宫嬷嬷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现在不宜和她们冲突,只要夏嬷嬷不动,我们也没有出手的必要。文管事,夏嬷嬷那边就麻烦你继续盯着她们的动静好了,还有那个如眉,顺便看看有没有哪个丫头敢不规矩私通外人的,特别是那些大丫头也都是得跟着姑娘们出去的,若是不忠心,要了亦是无用。刚好趁这个机会观察一下。至于平福她们就不用通知了,也算给她们个考验吧!若是连这点防心也没有,我们这些年也算是白教她们了,让她们受点教训长个记性也好。” 一切都在悄悄地进行,平常等人却毫无所觉危机正在悄悄朝她们靠近。 如眉的事件过后,桃花社也总算是正式成立了。众姐妹每日谈诗论画,抚琴下棋,清风绿水相随,良朋好友作伴,日子过得那是不亦乐乎。 平福的琴技、平锦的舞姿、平常的歌声更是被誉为社中三绝,为大家称赞不已,对于几个月后的比赛更是信心空前高涨。 众姐妹互相学习借鉴,倒真是得到了许多从没有想到过的灵感,一时俱是感觉长进良多。平常的曲儿也终于在平福等人的帮助下定下来了,大家的集体节目也最终决定了以歌舞的形式来表演,主题就定为瑶池仙曲。 六月赛时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而且决赛台子就搭在水边,以此为主题是再好不过。舞就由平锦先想好,再教给大家,所以平锦的担子却是最重。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展,似乎马上就可以得到那#####似的,平常等人均是异常的努力,常常从早上辰时起一直忙到晚上亥时末却没有一个人叫累叫苦,就连最为懒散的平安,也主动和平康承担了式以及头饰的事宜。舞衣制作方面则由平寿和平常负责,毕竟平常院里的王大娘就是一大好手,不用实在可惜,平寿本身又善画,弄出几个新样子来应该不是太难。平福则负责道具方面的问题。而平锦则只需要考虑舞蹈的事,以及提出自个儿要达到的效果,其实诸事均由众人负责。 白天需要训练,这些事儿便只能移到晚上了。平寿这些天便都在平常这儿歇了,连衣衫什么的也全带了过来,早上则一起去平安那里,已经有好些天不曾回天香楼了。 “常儿妹妹,你看这样如何?”平寿一脸喜悦地道,这是她这些天画得最为满意的一张。 平常本来正在和王大娘讨论前些天平寿画出来的一些图稿,这时听到平寿的话,忙接过来看,现竟一眼就喜欢上了,叫忙道:“王大娘,快过来看一下,我觉得这个就挺好的,再也不会有比这个好的了。” 王大娘也忙过来,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个样子不错,也做得出来,只是衣服的料子为了达到飘逸的效果,只能用那雨过天青和蝶恋花才有这个效果,却是太贵了些。就是一尺所费银子也是##那么多人,起码要有五六百两银子才能做成,也太浪费了些。” “用别的料子不成吗?”平常皱着眉头问道,往年夫人、嬷嬷们赏下来的衣服料子也存了不少。 王大娘摇了摇头:“用别的料子虽也成,但效果会差了很多。” 五六百两银子啊,大家凑一下也未必凑不出来,可未免也太奢靡了些,而且大家好不容易存些银子下来,也大都是想给家里留下一些的。平常这两年虽也存了近三百两银子,可要这一下子就拿出一百两来也有些犹豫。 平寿也皱起了眉头。 好不容易衣服样子定下来了,没想到却卡在这料子上了。 “要不,我再想想别的样子吧!不弄这个飘逸的样子,换个别的,这料子估计就不用这么好的了。”平寿想了想说道。 平常摇了摇头:“我们这舞的效果要好,平锦说了舞衣一定要轻,要飘,要不就没有仙气在了。 这舞衣的样式极好,接下来做这衣裳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我们还要排舞,也不方便在这上头花太多的工夫。要不,我打个丫头去问问文大娘吧!若是仓库里有存这个料子,应该拿一些出来问题不大。毕竟这也不单单是我们自己的事。” 说完,就吩咐了无病,让她明儿一早就亲自去文大娘那里走一趟。 解决了这一心头大事,平常总算是松一大口气,接下来的事交给王大娘应该是极为妥当的了。 平常让王大娘赶紧回去睡觉,待王大娘走后,平常正准备赶紧和平寿两个歇息,明儿个又要赶早起。却听无病一脸郑重地说道。 “姑娘,有一事无病觉得应该赶紧告诉姑娘。” 第九十二章 平锦出事了 “什么事?”平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过还是强撑着精神耐心地问道。 看着姑娘这副累极的样子,无病有些心疼,算了。 “不,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明儿个早上再跟姑娘说也是一样的。来,奴婢来服侍姑娘歇下吧!”无病若无其事地笑道。 “嗯,那明儿个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啊。我真有点困了。”平常一边说着,眼睛都闭了起来,头也一点一点的。另一边,无愁也服侍平寿脱了外衣,上了床。 平常和平寿道了声晚安,两人很快就睡了,不一会儿就传来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无病吹熄了蜡烛,也和无愁两个回里间歇下了。 平常平寿两个一晚上睡得极熟,二天也不用无病她们叫,准点儿就起床了。到底是小姑娘,精神好,一个晚上的休息便又精神奕奕起来。 无愁早打好了洗脸水,平常洗过了脸,无忧就过来给平常梳头,无灾则在给平常挑着当天要穿的衣服。无病则在服侍平寿梳头,除了无灾,这就数无病的手艺最好了。 平常素来不爱在头上弄一堆东西,因此无忧经常给她梳一些简单的式,最多给她插上一朵纱花也就了事了。不过无忧手巧,经常在常见的式上有所改进,就是一些简单的式也梳得颇为别致,倒叫平寿看了颇为羡慕,称赞不已。 “寿儿姐姐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叫人过来学着就是了。我叫无忧好好教便是的。”平常笑着道。 平寿摇摇头:“这梳头就跟作画一样,也是要看天份的,就是多教会了她一两招,她自个儿没那个兴趣和天份,终也不过死搬硬套罢了,也没什么意思。最难得的还是无忧这份心思。” “那可怎么办?无忧可是宝贝,我可舍不得给姐姐的。” 平常明知平寿不是那个意思,还开玩笑道。惹得无忧在一边开心不已。 “对了,寿儿姐姐的药别忘了,这春天最是容易咳嗽,得防着些好。” “早就服侍四姑娘服下了,这种事我哪一次忘记呢?偏要姑娘来操这个心?”无病笑着回道。 “对了,无病,昨儿个晚上你要跟我说什么?”平常想起这事来,赶紧问道。要不一会儿又得出门了。 无病正待开口,突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十姑娘,十姑娘。” 平常抬眼一看,却是服侍平锦的含玉,这会儿她满脸焦急之色,眼圈儿都是红的,眼角还有些泪水,显是一路哭着过来的,平常心一下沉。 “含玉?” 那含玉也顾不上行礼:“十姑娘,快去看看我们姑娘的,姑娘气都喘不过来,话也说不出来,我们也不知如何是好,含珠姐姐叫我来叫姑娘。” 平常一听此话,赶紧拿了衣裳就套上了。 “寿儿姐姐,我先跟含玉过去了。” “等等我,我也去。”平寿连忙着。 “我跑得快,先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寿儿姐姐你慢慢来,别太着急了。你身子弱,禁不起这么跑。无愁,你赶快去通知福儿姐姐一声。” 待平常匆匆赶到时,觉平锦面色潮红,呼吸困难,身上更是起了一块一块的红斑。含珠她们在旁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有心安慰平锦,偏她不让一个人靠近,一有人接近,就推开。 平常不由大惊失色。平锦这个样子她看过一回,分明是吃过虾了。以前还在百春园里住着时,有一次作过一回,把大家吓了一大跳,找大夫看了,这才知道原来有人对一些特有的东西会有反应,严重的甚至会休克而亡。从此之后,平锦对饮食极其注意,来到这园子里,更是交待过,千万不要做任何有虾的东西,现在怎么会生这种事? 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必须马上送到大夫那里去。对了,上次大夫说过一个应急的偏方,可以暂时缓和一下症状。 “含珠,你们院里有没有紫苏叶?” “没有,这哪里会备这些东西?”含珠欲哭无泪。 “赶快去让无病送一些过来。我那里有。”平常说道。 “含珠,赶快通知文大娘,让人备马车,我们马上进城。让你们院子里的两个婆子也过来,她们力气大些,待会儿轮流背着姑娘去园子门口。嗯,还要把姑娘的斗篷拿出来,这个病不能见风,见风更严重。” 待东西送来,平常忙用温水冲了,又扶起平锦:“锦儿姐姐,是我,常儿。来,快把这个服下,服下就好多了。” 平锦迷迷糊糊地知道是平常来了,就着她的手服下了。这才觉得人稍微好些了,嗓子也没那么干了。 “常儿,我好难受。”平锦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抓紧平常的手,泪不停地流。好难受喔。 “我知道,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来,先把衣服穿好。”有了平常,平锦就配合得多了,含珠赶忙帮忙平锦穿好了衣服,又罩上斗篷。 那两个婆子背上平锦,一行人匆匆向园门赶去。 还在半路,便碰到了平寿和平福,现在也不是停下来叙话的时候,几个一边匆匆赶路,平常一边把情况说了。 “既然如此,那常儿妹妹和寿儿妹妹就跟锦儿妹妹去吧。我要在这园子里好好查查,到底是谁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平福面色一冷,眼中闪过一道利光,敢用这种计谋害她平福的姐妹,她不会就这样让这件事过去的。 “福儿姐姐。”平常的眼中有掩不住地担心,这一向好好地,只姝姿园里的姑娘来了便出了这种事,只要是有头脑的人,想想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平福姐姐查了大约也是这个结果,可是,要怎么处理却是一个问题。平常的心中虽然也是充满了愤怒,但又有些深深地担心。 “放心,我不会乱来的。”迎视着平常的眼神,平福笑了笑:“一切等锦儿妹妹回来之后大家商量着办。我只是怕到时时间长了,那使坏的人也有了心理准备,查起来倒是没有这么容易了。这时候兵荒马乱的,倒是最容易查出蛛丝马迹来。” 看到了平福的笑容,平常这才放心下来,只要福儿姐姐有分寸,没有什么事办不成的。她忙和平寿以及两个婆子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地往城里赶,直接去最近的大夫那里也就是了。 平福则转头去了平锦的含情馆。 “含珠,将含情馆里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一个也不许漏。”平福在正厅里坐下了。 “是,大姑娘。”含珠应一声,便去召集人去了。 院子里原本人也不多,一会儿就到齐了,除去那两个婆子,连含珠在内,一共四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共一十二人,全部到齐。 “姑娘,人都到齐了,请问下一步该如何?”含珠请示道。这次姑娘遇到了这样的事,也是她们几个当大丫头的失职,含珠的心里也对那下手的人十分愤怒。姑娘虽脾气不怎么好,但一向也不是个薄待下人的主子,顶多有时吼几句而已,少有打骂的,是哪个吃了猪油蒙了心的做出这等事来?姑娘吃的东西只可能是含情馆的人下的手,外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吃食。 “姑娘出了这事大家伙儿想必也都清楚了,姑娘的吃食,能接触到的除了跟着姑娘去的两个婆子,便只有你们这些丫头了。是谁做的,心里清楚。我现在心情不怎么好,也懒得跟你们废话,我给你们一个时辰,是谁做的,谁主动出来认了;或是有谁瞧见什么可疑情况了,也可以说。若是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搞不清楚究竟是谁害了我的锦儿妹妹,那也简单,梅香,你直接去将文大娘叫来,长这么多双眼睛是干什么用?直接叫文大娘全带去人牙子市场卖了,至于这回是卖的人家做奴婢还是做什么别的,就看自个儿的造化了。好,梅香,现在开始计时吧!”说完,平福就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什么话也不说了。 众大小丫头先是被这一串儿话给弄愣了,接着,又被接下来的沉默给压得喘不过气来。终于,有一个小丫头呐呐地道:“我那天看见夏菊在跟那个姝姿园如眉姑娘身边的叫颜儿的丫头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在说话。” “不,我没有。我是跟她说话了,可是我没有答应,不是我做的。”那叫夏菊地赶紧叫道,又说:“昨天我看见春花进厨房了,她一向不进厨房的,说那烟会把皮肤给薰坏。一定是她做的。” 那叫春花的丫头面色白,双腿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是我做的,我没有。”但众人看了她的反应,哪有不明白的。 “说,你为什么这么做。是谁指使的?”平福一拍桌子,厉声道。 那春花吓得打了个颤,到底只是个小姑娘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是颜儿叫我这么做的,她说事成了给我五两银子。奴婢一时财迷心窍,奴婢不是故意的,大姑娘,饶了奴婢吧!” “含珠,将她先关到房里,一步也不要让她出来,等锦儿妹妹回来再做处置吧。夏菊能不为钱财背主,也算是忠心了,等锦儿回来了我自会告诉她奖赏于你。这人做事,天在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希望以后大家能忠心事主,那自有大家的好处。若仍有那敢昧着良心做事的,我平福绝不会放过她。好,大家散了吧。”平福厉声说完,就将人遣了下去。 “是,大姑娘。”含珠自去安排不提。 查出了人来,平福的心情却不见好转。这日子,恐怕平静不了了啊。 第九十三章 平常献策 平常和平寿两人陪着平锦在外住了两天,待她身体好转之后才回到惜春园。 这时,惜春园里仍是一片平静无波,大家或许也多少得知了点风声,但一个个均是状若无事的样子,甚至如眉还来探了平锦一回,以示关心。 打走了一众闲杂人等,只有平常等几人留在了平锦的屋里,连平碧今儿个也特地过来了,前些日子因为分组各有各的事儿要忙,便不大来往,,但平锦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便也抽时间过来了。 平福将前些日子查的事情的真相用平静的语气说了一遍,室内的氛围有些凝滞,其实大家或多或少都已经猜到了,刚开始的气愤、激动经过这两天的时间也都有些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之后大家才均觉是如此的无奈。明明知道是谁指使的,偏偏却无法理直气壮地去算账。 除了一个丫头的证言,大家并没有其余的证据,如若那颜儿死不承认,大家也没有什么办法。陈夫人和她们夫人的关系现在大家也都拿不准,即使报告上去了,嬷嬷们又作何处置也是个问题。 见室内半天无人说话。 最后还是平康打破了沉默:“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让那如眉这样嚣张吧!如果这次我们什么反应也没有,她以后说不定什么也不顾忌,就这样三天两头这边使一下坏,那边使一下坏。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要不,干脆我们也反过来给她们一个厉害瞧瞧,这是我们的地盘,她们吃的东西都是我们弄的,好作手脚的很。” 平安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她的头:“你在说什么傻话?若是我们吃了都没问题,她吃出了问题,不摆明是我们作的手脚。她们是客,若是吃食上出了问题,哪有不查的?” “查就查,我们也来个死不认账不就得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平康还拽起了文起来了。 “我们不认账跟别人不认账,这性质能相同吗?一个是主人,一个是客人,如果吃食出了问题,谁都会认为是主人搞得鬼好不好?没脑子就少说几句好不好?”平安简直无奈了,还以为两年不见这丫头有长进了,也比以前沉得住气一些,但这一急就毛病全出来了。 “如今也只有我们自个儿小心一些了。”平寿叹了口气道。 “这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我看我们干脆就把那犯事的丫头往嬷嬷一交,看嬷嬷如何反应再说。”平碧倒是出了个主意。 平福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主意,嬷嬷们跟姝姿园里如何说或者####一回事,但我们却不能不这样做。嬷嬷不管如何####我们个说法,到时我们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我倒是有个主意。”平常终不甘心平锦受了这么大的罪,而下手的人却可能逍遥在外,一点儿心都不操。刚才她一个人在一旁想了半天,突然觉得这个办法好像还不错的样子。“福儿姐姐,我们虽然定不了颜儿和那如眉姑娘的罪,但我们却可以把春花说的放出风声去,这样也叫她们心中有个顾忌,知道我们在防着她们,而且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也未必再敢轻易下手。” 平福眼睛一亮:“嗯,常儿妹妹这个主意倒真不错。春花受了罚,而那如眉主仆如果安然无事的话,以后想必也没有哪个丫头敢轻易帮她们办事了。也有个警告作用,而且,以后她们的一举一动势必会引起园子里丫头们的警惕,我们也不至于太被动了。这个主意真的极妙,也不知道常儿妹妹你怎么想出来的?我们的常儿妹妹可是越来越聪明了。” 其他人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平常,要知道平常的性子最是宽厚不过,什么时候也能想出这么损人的主意呢? 平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嘴里嘟囔道:“谁叫她们把锦儿姐姐害成这样,难不成就那样放过了她不成?我总是不甘心。” 平锦心里极是高兴,常儿妹妹是为了她呢!众人也是摇头失笑不已,看来得罪常儿不可怕,看千万不能害她在意的人,要不这个丫头脑子####是怪快的。 平福更是笑道:“如若平时常儿妹妹也像这回这么动脑子就好了。好了,就这么办吧。我和锦儿妹妹一起去见宫嬷嬷把这件事说清楚,这传谣言的事就麻烦各位回去让手下的丫头去办吧!她们办起这种事可比我们强得多。” 众人计议已定,平福、平锦两人就压着那春花去见宫嬷嬷了。 众人原本就有意将这事儿闹得全园皆知,故而也不避人,大摇大摆地压着人去了。平锦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但基本上也无事了,而且这事儿少了她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故仍是由含珠几个扶着,并带上了那两个婆子,若是累了,便由她们背一程也就是了。 这番大动静,果是传到了如眉主仆的耳中,颜儿有些不安。 “姑娘,那春花肯定已经供出奴婢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慌什么慌?我如眉怎么会有你这么沉不住气的奴才。”话虽是这么说,如眉的心里也有些惊慌。如若查到颜儿头上,难保不供出自个儿来。虽说嬷嬷们说那宫嬷嬷不敢怎么样?但到底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听着,如果有差人来叫你去文化,你一定不难承认。知道了吗?”如眉抓住颜儿的户,紧盯着颜儿的眼睛:“只要你抵死不承认,谁都拿咱们没办法。没凭没据的,只凭一个丫头的话她们不会拿咱们怎么样的。咱们毕竟又不是她们自个儿园里的人,夏嬷嬷也不会任由她们乱来的。” 听如眉这么一说,颜儿总算稍微镇定了下来。但还是一个劲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时朝窗外望去,一有人进来就紧张不已。但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人来,两人这才放下心来。若是要叫人去问话,八成早就叫了。既然到这时候都不叫人,多半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事情和她们想得却也不远,宫嬷嬷听了平福和平锦地报告后,又仔细问了春花,便找人叫了夏嬷嬷来。 夏嬷嬷自然是护着如眉她们的,故作不悦地道:“不过是一个丫头信口雌黄,宫嬷嬷难道要叫我园子里的人来审问不成?若是如此,我叫人来也就是了。但若没个别的凭据,只凭这丫头的一面之辞,老身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我园子里姑娘的品性我最是相信的,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或许是这丫头自个儿做错了事,随意赖人罢了。” 宫嬷嬷也不跟她争辩,原本让人请她来也不是想让她承认的,不过是略微警告一下她罢了,让她知道她们已经在注意着她了,也好让这些姝姿园的人安分一点罢了。 “我原也是这么想,不过这丫头说的事涉姝姿园的丫头,总要告知夏嬷嬷一声为好。既然夏嬷嬷这么说,那这丫头我们就按园子里的规矩处置好了。文管事,你将她领下去吧。” “姑娘,饶了我吧!别赶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我没有说谎,真是那颜儿指使我的。”春花大叫着,脸上满是眼泪,若是被从这里赶出去,哪里还会有这么好的差事啊?她的心里充满了后悔,不该一时贪了几两银子,又以为事情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早知如此,当初万不该听那颜儿的花言巧语的。 但##还是被文管事派的人给拖了下去。 平福、平锦俱有些不忍,但也没有开口,能为了几两银子就出卖主子,这样的人,她们也不敢留在身边了。 只是,从这件事也看得出来,嬷嬷们果然对这姝姿园里的人有些顾忌,看来,只能放过那如眉主仆俩。不过,想到平常那歪主意,两人又不由自主的相视而笑,有了这一招,量那两人也没办法在这里呆得舒舒坦坦的。 平常回到无花苑里,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这里好啊,出去了两天,竟然分外地想起这里了。 无病服侍着平常躺下,平常又想起了上回没说完的事:“无病,到底是什么事啊?那天也没来得及听你说,没耽误事吧!” “其实,现在说也迟了些了。就是那颜儿的事。八儿回来也跟我说过,说那颜儿也来跟她说过,被她给骂走了。我想了想不对,若是要骇人,恐怕也不止姑娘你一个,本来是准备让姑娘提醒别的姑娘们也小心些,没想到还是迟了。” 平常听了有些后悔,若是那日晚上听完无病的话就好了,忙嘱咐无病:“以后,如果有这样的事,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如果早有了防备,锦儿姐姐说不定也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是,知道了,姑娘。”无病笑着应道:“姑娘快睡吧!这两天照顾三姑娘也累坏了吧。” “嗯,真是有点累,主要是不太习惯,那床太小了,总觉得不太自在。无病,那我睡了,不过,如果有什么紧急或是重要的事情,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叫我喔。”平常还是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遍这才睡着。 她们这边倒是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生的,然而有些人却不怎么自在了。 第九十四章 夏嬷嬷的算盘夏 嬷嬷回到翠竹园里,立马将姝姿园的其他嬷嬷们召集到正厅里开会,并吩咐带来的丫头守在外面,以防别人偷听。 众嬷嬷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一个个也颇感难办,虽然这件事宫嬷嬷不会查下去了,可以后如眉下手估计也没有这么方便了。 “如眉这丫头办事怎么也不小心一点?搞得现在天下皆知的。”一个看起来十分严厉嬷嬷皱着眉头说。 夏嬷嬷摆了摆手:“也怪不了她,这里又不是我们的地盘,也没有什么可信得力的人,能想到叫丫头收买惜春园里的人办这件事也算不错了,也没留下什么明显的证据,就是叫我们自个儿去办,也不过如此了。只是没想到平福那丫头这么厉害,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查出了是谁动的手,又一状告到宫嬷嬷那里去了,倒叫人有些措手不及。前两天看她们那里没什么动静,还以为查不出来个结果在那儿瞎折腾呢!看这样子恐怕是早就查出来了,不过等平锦回来才好处理罢了。这平福实在不能小看,心思又缜密,手段又利落,而且还有分寸,不会仗着聪明便自以为是,越过别人的份来揽权。实在是难得。还好她的容貌要逊幽兰、碧丝一筹,要不,咱们姝姿园的姑娘还真及不上她。”夏嬷嬷的脸上有一些赞叹,这么好的人才怎么就没有落到自个儿的手中。 “夏嬷嬷又动爱才之念了?现在这口气怎么有点长人家志气灭自个儿威风的味道?”下右边末座的一个看起来年纪比其它人要轻一些的摸摸笑道。 “我也不想长别人的志气。刚开始过来的时候,我也是不服,想这惜春园的嬷嬷们到底有什么厉害,叫夫人如此上心。可在这园子里也个把月了,这所见所闻和通过一些丫头们打听过来的消息实在由不得咱们不服啊,恐怕这些嬷嬷在调教人的方面,的确是要比咱们强一些。也难怪夫人想将这金夫人的园子并过来了。”夏嬷嬷笑道。 “听夏嬷嬷的口气,您现在是赞成夫人的意思吗?可是,如果收了金夫人这边的园子,这往后我们……”一个默默有所顾虑得道。 “这个大家不要担心,各位既然是我夏嬷嬷找来的,我自会安排好各位的去处。依我看,这金夫人以及其下属的嬷嬷们,不过是专精于调教姑娘的,而且,从那些默默基本上不插手园子里事务的情况来看,多是一些只专注于本身技艺,却对其它的事毫无兴趣的人。而我们这边的人就又不一样了,调教姑娘固然是我们的本份,可到处去挖掘好苗子,寻求好主顾,太高姑娘的身份,这些事儿我们无疑不论从人脉还是经验,都比金夫人这边要成熟得多。 夫人曾跟我讨论过,如果真能顺利地并下金夫人,以后调教姑娘的事归她管,而从这人进来到将人送出去,一应其它事宜却是由我夏嬷嬷来管的。大家又不像这惜春园的嬷嬷是一心只专注于那个人技艺方面的人,还怕找不到挥自个儿才干的地方?如果能顺利把这调教人的一块分出去,以夫人的资金还要再扩大规模,咱们啊,有得忙了。再说其它的不说,我们都是夫人的嫡系人马,难道夫人会反而会疏远我们不成?”夏嬷嬷到了此时才把与陈夫人商量的计划透露了一个###,果然几个摸摸都眼睛一亮,无疑,管这些事儿恐怕权力更大,捞得到的好处、油水也更多些。大家的心思不由都有些活络了开来。 “夏嬷嬷有这个打算,怎么也不跟咱们透露一下,害大伙儿心里惴惴不安的。还有啊,既然大家都要成一家人了,还让如眉去下黑手干嘛?这若是真伤着了哪儿,到时不损失的还是我们吗?”一听此话,众位嬷嬷的态度立马变了,先前还恨不得如眉下的手越狠越好,这会儿却立马开始心疼了起来。 夏嬷嬷摇了摇头:“不妨事的,彼此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值得赌上性命相争的利益,如眉那些丫头哪会下什么狠手,不过是制造一些困扰罢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让她放手去做的。虽说以后咱们可能会跟这金夫人合成一家,但到底这事儿现在还没有定下来,不过,我听夫人的意思,应该有七八分把握,看那金夫人也不像是那种不识相的人,应该能成。但不管成与不成,这回能由咱们取得冠军那还是再好不过。所以,该使的手段还是要使的。” “夏嬷嬷的话说得有理,只是如今这事儿这宫嬷嬷既然知晓,恐怕接下来再暗中下手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那丫头被处置了,恐怕惜春园里的其他丫头也不会再敢做出这等事了。如今却是如何是好呢?” “暗的不成,难道咱不能明着来?给我去叫那如眉过来,反正除了幽兰那一组的人不能动,其余两组的人尽可以听她的使唤给我尽情地去捣乱。”夏嬷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奸诈的笑容,谁说她就没辙了? 自有人应了一声下去了,没过多久,如眉便赶了过来,众嬷嬷自是又有一番教导。 等平常睡醒过来,天刚黑下来。 听见屋内的动静,无灾忙进来点上烛火:“姑娘醒了?可要喝茶?” “不要了,就递杯热水,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平常正欲起身,无灾忙过来扶了枕让平常靠着,又去倒水。 平常出了舒服地感叹:“还是在家里好啊。这两天那床睡得我差点滚到地上去,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在外面放了床被子挡着。” 无灾出一声轻笑,姑娘的睡相她们是早就见识了。倒也不是多不老实,就是喜欢滚来滚去,外面有东西挡着还好,一没东西挡着,就快滚地下去了。就是她们这么大的床,姑娘也老是滚得靠边就差那么一点,她们也挺奇怪的,姑娘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能滚得就靠着边却不掉下去的呢?真的很神奇。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别的人呢?”平常有些奇怪,一般除了守夜的时候这四个丫头就是不全在,起码也有两三个在的,今儿个怎么半天就见了无灾一个人? “无病姐姐还不是给二姑娘这一闹给吓怕了。虽说咱们园里的这些丫头是不会有那黑心的,可好歹园子里还住着两个外人,无病姐姐怎么也不放心,这时候晚膳也差不多好了,无病姐姐亲自去等着拿回来呢。说绝不会给那些恶人可趁之机。无愁这两天新学了拳法,姑娘又不在,硬拉着无忧帮她看呢。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瞎折腾。”无灾边说着边把倒的热水递给平常。 “难为你们几个费心了。”平常听了觉得十分窝心:“这两日我不在,都还好?没有什么事吧!” “还好吧!那边屋子里的那两位也还算安分。”无灾####有点不甘心地道,这些天她们这些丫头打起精神,还想学学那衙门捕快,谁晓得连个屁点大的小事都没有,让人有些扫兴。 平常却放了心,没事就好。 “对了,大姑娘叫丫头来传话了,说明儿个开始,大伙儿仍旧同往日一样,在三姑娘那儿集合。”无灾突然想起这事,连忙说道。 “嗯,知道了,无灾帮我把衣服拿过来穿上。”平常点了点头吩咐道。 “穿衣服干什么?姑娘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无灾有些不解,但还是去衣柜里帮平常把外出的衣服拿了出来。 “嗯,我去看看锦儿姐姐。”平常一边在无灾的服侍下穿着衣服一边说道:“她刚回来身体还有些虚,我总不太放心,得去看看。你去厨房帮我看看,若是晚膳好了,让无病帮我用盒子装好,我带过去和锦儿姐姐一起吃就是了。喔,对从明天开始,让张大娘帮忙炖些补身体的汤,每天晚膳时候送到锦儿姐姐那边去。这一病,到底伤了身体,得补补才好。” “好,那我叫无忧进来帮姑娘梳头,我先厨房里看看。”无灾帮平常将衣服都穿好了,便出去了。 一会儿,无忧和无愁两个都回来了。 见她们是挺精神的,无忧却是一幅快累死的样子,苦着一张脸,一见平常就诉苦道:“姑娘,以后你千万别几天不回来了。你一不在,这无愁就缠着我陪她练什么武功,我可不要长得粗粗壮壮五大三粗的,这两天,就累得我腰酸背疼的。”说完,就拿起梳子帮平常梳起头来。 “无忧姐姐,我不是每天都给你按摩了吗?连姑娘都说我按摩最有力道,最舒服了。”无愁一脸笑容地讨好道。就怕哪天平常不在,找不着人陪她了。无病她是不敢想的,无灾这身子骨实在不是练武的料,也就只有无忧还可以将就一下了。院子里的其他人,老得老,小得小,就更不用考虑了。 无忧却一点也不领情地“哼”了一声,下回再不心软了,搞得这骨头都快不是自个儿的了。 到底还是无忧麻利,一会儿工夫便将平常的长给打理好了。退开两步,欣赏一下。姑娘的头又黑又浓又顺又滑,给姑娘梳头真是再有成就感不过,稍微整理一下,就好看得不得了。 平常也很满意:“还是无忧梳得好,这些天我在外面,就怎么也梳不出这个感觉来。” 无病、无灾这时也提着个饭盒子进来了。 “回来了,那我这就去了。你们自个儿好好吃,如果晚了一会儿,就在锦儿姐姐那边睡了也是可能的,到时我叫人回来###,明儿个我就穿这身衣裳好了,你们都睡会儿懒觉,别赶过来服侍了。”一边吩咐着,平常便准备拿着饭盒子出门了。 无病忙伸手阻止:“还是我陪姑娘去吧!天也黑了,这盒子也不轻,小心滑了脚。” “不用了,一会儿我又不回来,你一个人回来这么黑也怪吓人的。”平常忙拒绝道:“我自个儿带个灯照路也就是了,这盒子又不重,没的麻烦你们又跟着跑来跑去的。这晚上天也有些凉,着了凉倒是不好了。” 见平常执意如此,无病几人也只得依了,但还是送了平常到门外,又拿了一个轻巧的宫灯放在平常的手上,切切叮嘱:“路上千万小心。” “知道了,别太罗嗦,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平常小小地开了无病一回玩笑,便快走走了。走出老远还听见几个小丫头的笑声。 第九十五章 伸手不打笑面人? 平常到时平锦正躺在床上在闹着别扭,让含珠她们把饭撤下去,说没有胃口。 含珠几个劝了一下,见平锦不肯听,正在为难。这个主子的脾气最是任性不过,若是再劝,恐怕倒是要恼了。 这会儿一见平常过来了,喜出望外。 “十姑娘,用了晚膳没有?”一边说,含珠的眼睛还拼命眨着,就怕平常意会不过来的她的意思。 平常一看这架势,哪有不明白的,不过,还好她也确实是没有吃就是。 “还没呢。”边说边举起手里的饭盒子:“张大娘做好了晚膳,我带了一些过来和锦儿姐姐一起吃。含珠,将它拿下去给周大娘热一下吧。” “好的,姑娘稍等一下。今儿个周大娘还用老母鸡炖了汤,好喝着呢。”含珠赶快接过了平常手里的饭盒子,边笑着说道。 “那敢情我今儿个来得正巧呢。赶快躲弄一些上来给我尝尝,好久没有喝过这一口了,这回真是借锦儿姐姐的光了。”平常一边故作兴奋地说道,一边在平锦的床边坐了下来。 “就你馋的,不过几天在外面没吃好东西,回来就跟平康那馋鬼差不多了。”平锦话是这么说,不过,到底没有再出声反对,含珠便一脸笑容地退了下去。 “含玉,扶我坐起来一下。”平锦吩咐道。 “不是有我在这里吗?还叫丫头干什么?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跟姐姐说会子话,有事自会叫你们。”平常吩咐道。 “不是有我在这里吗?还叫丫头干什么?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跟姐姐说会子华,有事自会叫你们。”平常说道。 几个丫头便脆生生地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平常过去扶了平锦让她在床上靠着。 “常儿妹妹,你也上来吧!我们一起靠着说话。”平锦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置对平常说道。 “这样也好。”平常就脱了鞋和外衣,也钻进了被子里。 两人肩并肩靠着,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同居一室的日子。 平锦叹了口气:“常儿妹妹,说也奇怪,按说现在一人一个院子,又有月例银子,又有丫头婆子伺候,比起以前的日子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可为什么我有时候还是怀念起以前的日子呢?虽说屋子小小的,可大家都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 平常点了点头,那样的日子是挺叫人怀念的,可过去###过去了,不可能再重来一遍。平常比谁都清楚地明白这种无奈,过去的固然美好,现在的也未必是不好,或许当有一天,离开了这里,便还是会出同样的感叹呢。 将这番念想给平锦说了,平锦直笑她是未老先衰,只跟那出家的和尚尼姑差不多了,说话老气横秋的,但到底想了一想,便也老实地点点头:“话虽是这么说,如果说叫我拿现在的日子去换的话,我也未必愿意呢。” “对了,锦儿姐姐,你们去找宫嬷嬷,后来怎么说?”平常好奇地问道。 说到这个,平锦就一脸泄气:“真给我们事先猜中了。宫嬷嬷果然不愿把这件事牵扯到姝姿园去,那夏嬷嬷随便搪塞了几句话,宫嬷嬷便轻轻巧巧地放过去了。只落了春花。可怜那丫头虽是一时贪财做下这等事,但文管事为了杜绝此类事,恐怕这丫头落不了好去。”见那春花落得如此下场,平锦倒也不记恨她了,反而有些可怜她。不过,说情什么的就算了,这丫头贪财背主的行为,实在叫人无法安心,还是早早打了的好。 平常也唏嘘了一阵。 “经过这件事后,量那如眉等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不过,姐姐还是小心才好。”平常提醒道。 “嗯,我省得。对了,妹妹那里怎么刚好就有那紫苏叶呢?”平锦突然想到,若不是平常那日用紫苏叶泡水给她喝,缓解了一些症状,恐怕她也没用办法这么快复原。 “还不是以前你作那回请了大夫,大夫当时曾经说过,若是能用这方法缓解一下症状,治疗的时候就要省心的多,而且你也不会遭那么大罪。当时我就上了心,问那大夫可能给些紫苏叶。没想到那大夫心好,那天药箱里刚好就有一些,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给我了。我一直收着,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平常庆幸地道,现在想来实在是有些侥幸的,若当初没用突其想,那可就糟了。 平常说得若无其事,平锦心中却十分感动,若不是平常关心她,是万万想不到找大夫要拿紫苏叶的。平常的个性她很清楚,是最不喜欢麻烦人的。那时她们又不像现在,手里也没有什么钱,平常找那大夫讨要紫苏叶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啊?也是那大夫心好,若是碰到那些心地差的,多半还会斥责一番吧。 “今儿个也晚了,就在我这边歇了吧!咱们也好好聊聊天,都两年没见了,偏这些天寿儿姐姐都在你那里住,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过话。”说到这个,平锦就有些不满了,明明她跟平常最好,偏这回她负责了编舞之事。 倒让平寿和平常分到了一块,害她都没有时间跟平常相处。 “我今儿个来了原本也没准备回去。寿儿姐姐在又怎么了?咱们三个人说话不更热闹?偏你闹什么别扭,硬是不肯。若是跟我们一起,这回也不至于给人害了去了。”说起来平常也有些无奈,前些日子和平寿一同进出,也叫平锦过来,偏她硬是不肯,说三个人没意思。可她这些日子又一定要跟寿儿姐姐把舞衣的事弄好的,便也只得由着锦儿姐姐了。谁晓得竟出了这等子事? “姑娘,用膳吧!”含珠这时端着晚膳过来了,平锦先服了药,和平常两人也懒得下床,就在床上用了膳,便洗了脸睡下了。 二天,平锦说精神还不错,吵着要和平常一块儿去平安那里,平常看她脸色也不错也就依了。 二人走在去逐水洲的路上,谁晓得在半路上就碰到了姝姿园的两位姑娘,好像是叫什么可人和锦书的。大家虽说住在一个园子里,可又不怎么熟,但今天这两人似吃错了什么药,嘴里蜜糖儿似地,一个劲儿的“妹妹”“妹妹”地叫着,又说这又说那,从她们的名字是怎么来的,说到在姝姿园里是怎么过的,来这里见了平常她们是怎么高兴,又问平常她们家在哪里,父母如何,家里可有兄弟姐妹,平常平锦两个先还当是一般的客套话,结果后来觉说起来却没完没了,告辞了好几遍,偏那两人均当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那脸上又都笑容满面,害平常她们也说不出什么难话来,最后,眼看时辰也不早了,再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的问题了,道了一声别,平锦拉着平常转身就走,将那两人甩在了身后,看再也没有跟来了,两人才松了一口气,互相对立,也不知这两人究竟吃错了什么药?大家又不算很熟,干嘛刨根究底地问个不停啊。 赶到平安的逐水洲时,已经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了,两人还以为自己两个来晚了不好意思,结果到达平时的聚会地点时,觉平寿竟然还没有来。 两人说起今天的奇怪经历时,平福、平康异口同声地道:“你们也是这样?”原来,她们两个也才到。这一路上的经历和平常两个完全一致,就是平安,今儿个也被前来拜访的如眉纠缠了半天这才过来。 “看来,她们是改变策略了。”平福作出结论。暗的行不通了,现在是打算要明目张胆地拖延她们练习的时间了。不说,这一招还真有用,人家一个个面带笑容客客气气地,也不好意思不理啊。可这一理就脱不了身了。众人一时俱是十分头痛。 平寿比她们几个还惨,等她到时,已经到了午膳时间了,正赶上众人用膳。平寿一脸歉意,正打算解释。 平康就快人快语地问道:“你路上碰上谁啦?” 平寿先是一愣,后来就反应过来了。 “你们路上又碰到谁了?” 几个人不由对视而笑,看来大伙儿都是一样的啊,还真是谁也没落下谁。 笑完了,平康苦着一张脸问:“这下可怎么办?如果她们每天这么拦人,我们哪有时间练习啊。别的也就罢了,特别是那个集体的项目,不排是不行的啊?现在都过去了近一个月了,也得抓紧时间才是。” “不如我们改一改时间、路线,和她们玩玩抓迷藏吧!她们人手少,如果我们不在固定的路线上,也未必逮得到人。”平锦兴致勃勃地道。 “不行,到平安的逐水洲里就那么几条路,只要她们分开来守,就是守株待兔也逮得到我们啊。再说,我们也不可能为了她们就更改我们的时间,现在时间本来就紧张,再提早的话有些太早了,推迟的话又太晚了,都不太合适。而且,只要她们有心,总是逃不过她们的耳目的。”平福先否决了这个提议。 “那怎么办?大不了下次碰见她们我就跑,不给她们缠上也就是了。”平康说道。 “这对你倒是行,可我和平寿恐怕就有些行不通了。”平福苦笑着摇摇头,她虽说身子骨还算健康,可这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跑,她实在是做不出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叫人怎么办啊?烦死人了。”平康不耐地大叫。 众人一时之间还都没有什么好主意。 如眉等几人聚在一起,一个个笑得开心极了。 “今天大伙儿做得极好,我想夏嬷嬷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明儿个和今天一样继续,拖延的时间越久越好。知道了吗?”如眉俨然成了众人之,号施令全在她了。 “知道了。”众人齐声应道。不管真心与假意,嬷嬷既然把这件事交给了如眉,那就是承认了她的地位,她们也只能暂时服从了。明目张胆地与她做对,那就太不智了。 瘦马吟 第九十六章 闭门谢客.出发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每日都会上演这么一出好戏,平常等人想法设法地欲躲过姝姿园的姑娘的拦截,却老是不成功。不管你是走哪一条路,不论你是提早个一刻钟或是两刻钟,总有人守着。平常甚至有一次开玩笑地说:“是不是如果我们三更半夜出门,她们也会出现啊。”充分反映了姝姿园姑娘的神通广大、神出鬼没,这份精神实在是不得不叫人佩服。 但这样下去也实在不是个办法,她们的行动已经严重影响倒众人的进展了。眼看着离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众人也心也不由有些焦急起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天,平福终于在结束时痛下决心地宣布:“从明天起,你们全部把行李打包到安儿妹妹这里吧!我们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无奈之下,众人了只得同意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于是,二天,仍然在坚持贯彻守株待兔政策的众姝姿园园里的姑娘就惊见平常等人每人领着一群丫头婆子一个个大包小包地搬着东西朝她们迈进,吃惊之下的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任务,竟呆呆地看着平常等人带着她们的行李一个个地全迈进了逐水州的大门,接着,那扇大门便被牢牢地关了起来,上面书写了八个大字:“闭关修炼,谢绝访问。” 众姝姿园的姑娘这才意识道,敢情平常她们要学乌龟,****了。 不过,这一招倒也真有用,她们也曾经试着去敲门,结果院子里面的人理也不理她们,彻底地贯彻了闭关修炼这句话。 从此,平常等人就真的开始了龟居的生活。 如梅在得知了这个情况之后,也曾亲自上门探过,连门儿也没有人给她开,叫人也只有丫头回了一句,姑娘说了不见任何人,除非嬷嬷们来了才可以去通知姑娘们。 到了此时,她也是毫无办法了,她可请不动惜春园的嬷嬷们。这人都见不着,怎么搞破坏啊。如眉也无可奈何了。 她只得去见夏嬷嬷,惴惴不安地将情况报告了一番,本来以为事情没办好,可能得挨嬷嬷一顿教训,结果夏嬷嬷听了这番报告,不但不怒反而笑了:“好了,情况我也十分清楚了。既是如此,你们也不需要紧盯着她们了,还剩下的时日也不多了,你们也好好准备一下吧!虽然这冠军你们是不用想了,但如果能拿到三四名的话,夫人也是会很高兴的。 到时自有奖励。这些日子如眉你的表现很好,让嬷嬷省了不少心。嬷嬷这回过来也没有带什么好东西,就把手上这个镯子给你吧。嬷嬷还会另有赏赐,下去吧。” 如眉这才一脸喜滋滋地退下了,这次来惜春园,对她来说真是喜事一件,得到了夏嬷嬷的称赞和赏识,以后她在姝姿园的地位就更为稳固了。到了那些达官贵人来挑人的时候,嬷嬷如果提拔她一下,说不定也有说不出的好处呢。至于平常等人,则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原本跟她就没仇没冤的,不过是嬷嬷的吩咐不得不为而已,现在连嬷嬷都不提拔了,她费那个热情干什么?正好趁现在还有点时间,好好准备一下,就算比不过幽兰那些人,这男人看女人啊,有时候还真有个王八看绿豆的机率,说不定哪个大老爷还就看中自己这类型的也说不定?到时候风风光光地出门,也未必比那幽兰差。 但这些事情就不关平常等人的事了,她们投入了紧张地排练之中。平锦的舞蹈总算是初步完成了,除了平常,众人都投入了舞蹈的排练之中。中间现了问题又要改,然后再排,忙得不可开交。 平常倒还好,她原本就不怎么喜欢在众人面前表演,而且她一唱曲儿就是全心投入,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出来。因此,平锦便只安排她在幕后唱也就是了。因此,她倒是众人之间最闲的人了。 平康却是最惨,她原本学的是骑射之类的,但这次比赛可没有骑射的项目,反而有个“书法”的项目,这个书法可不仅仅是要求书法好就够了,它是要求在极短的时间内,由考官出题,参赛者作诗,用笔写出。即看诗的高低,也看书法的水准。因此,平康那是一个头两个大。要说这个项目,平福参加是最合适不过的,偏平康的琴艺实在是也不怎么样,倒是一手草书写得龙飞凤舞,在众姐妹中堪称佼佼,便也只能这么安排了。只是她作诗的水平却实在是不怎么样,为了能在短时间有些突破,每天作诗作得头都痛了。而平福这些天也集中给她讲了一些要点,只求到时候能作得工整也就罢了,至于做得多好就不求了。 紧张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舞衣做好了、法式也想好了,头饰也统一下来了,道具也完成了,不过,众人这回都小心地紧,这些东西做好了便让专人轮流看管着,决不容许再有一点闪失了,但这回姝姿园倒是一点动劲也没了,害众人白担心一场。一切都在按照计划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不知不觉,三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众人收拾好了行装,齐齐聚集在书香楼的正厅里,今儿个,便是离开的日子了。平常等人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又带着更多的期盼和希望。 这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是个出的好日子。 吃过午饭,金夫人和陈夫人都来了。平常等人这回是按组列好队的。 金夫人和陈夫人谦让了一阵,照样是金夫人开口:“今儿个我来带大家离开,希望待群芳会结束后我们能带着笑容回来。这两年多日子的辛苦,就看这一朝的表现了。希望大家多多努力,我和陈夫人都期待着大家最为优秀的表演。希望经过这一次,畅春园和姝姿园的名声将因为大家不仅传遍扬州,更能传遍大江南北,甚至整个天下。我和陈夫人将以大家为傲。出吧!” 惜春园外,马车早就已经准备好,留给平常等人的正是四辆马车,至于随行的丫头婆子,则十来人一辆马车。马车的轮子在路上压出了深深的痕迹。 这一群小姑娘终于从这一刻起,走出了畅春园、惜春园的窄小天地,即将面临外界的明媚风光,也将经历风霜雪雨,从而真正成长起来。 进了城,金夫人便和陈夫人分别了,除了平常等人跟着金夫人,其余诸人都随着陈夫人去了。 回了畅春园,还没到梅园,玲珑便和另外一个雪肤花貌的婉约女子迎了上来,那女子年约十七八岁,看着便是一幅大家闺秀的样子,偏作婢子打扮,让人觉得有些不大协调,然而她的神色却仍是一贯的从容自在。 众人便知道那便是上次因参加篆香姐姐的纳妾礼回来畅春园时曾经听说过的篆香姐姐走后来的书香姐姐了,果然是名不虚传。 “夫人,您回来了。篆香姐姐回来看夫人了。还有,给姑娘们的住处也安排好了,就在竹苑。” “篆香回来了?”金夫人有些惊喜,对这个跟了自己很多年的柔顺丫头,她还是颇有些情分的,现在听说她专门回来看自己,不枉她们主仆一处,这丫头却是个有良心的。 她又转头对平常等人说道:“待见过你们篆香姐姐之后,再回竹园休整一下吧!晚上我为你们接风洗尘。” 要见到篆香姐姐了,平常不由自主地便回想起去参加婚礼时听到的那一番话,篆香姐姐现在过得好吗?那件事她究竟知情了吗? 篆香的变化却是极大,平常见了几乎没有认出来。插珠戴翠,打扮得就如同那些富家奶奶一样,与以前的朴素模样完全不一样了。平常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却是长胖了些,神情也很安详,隐隐流露出一种幸福的味道,篆香姐姐应该过得还好吧。平常因为听到了那一番话而始终有些耿耿于怀的心,终于放下了。 众人跟篆香打了招呼,便识趣地告辞了,她难得过来一趟,肯定跟夫人有许多话要说吧。 书香带着她们前往竹园,她为人极是温柔和气,倒是真把自己当个婢子似,给平常她们仔细介绍着一些住宿上的安排,又让平常她们如有什么不便,只管找她或者是玲珑,她们自会想办法为她们解决。住在这园子里的几天,按夫人的安排,她们的一日三餐都和夫人一起用,如果有什么特殊状况的话,到时再临时安排。竹园里只安排了一些打扫的婆子,她们的贴身事物,仍由她们带来的丫头打理。 照顾得极是周全妥帖,但口音似乎并不是扬州本地人,是否长这么大没出过远门,倒是不知。待将她们带到住处跟院子里打扫的婆子交待好好服伺之后,书香便告辞离开了。 竹院有着一间正屋,好几间厢房,都已经有人收拾好了,人可以直接住。平常等人便仍然按照以前的样子两人一间住了。 坐了半天马车,众人也都有点累了,洗了把脸,便决定先睡一觉再说了。 平常、平锦两个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不久就陷入了梦乡。 瘦马吟 第九十七章 白莲 到了大约申时正的时候,无灾便来叫平常两个起床,本来无病说要跟过来伺候的,但这回出来时日也长,平常担心万一院子里有什么事,她和无病都不在,没个拿得了主意的也不行。无灾虽说能干,但她身体又不是很好,而且有些小脾气,有时候还会跟别人闹别扭,交给她也不放心,无忧和无愁就更不用说了,一个牙尖嘴利,偏食粗心大意的;一个年幼吧、根本理不了事,就仍让无病留下了。 坐了这么久时间的马车,最近又都忙得紧,也没有休息好过,两人被叫醒时仍是有些迷迷糊糊的,半天才回过身来。 “姑娘,先洗把脸吧。”等平常清醒时,无灾早就打好了洗脸水,在一旁等着了。 平常擦了把脸,这才觉得这精神气儿都回来了。看无灾却也是一脸困意偏又强撑着的样子,便知道这丫头怕误了时辰,方才大约没睡,这丫头体质不好,一向在苑里每日午后都会小憩一会,今儿个没有别人在,也辛苦她了。 “一会儿我去夫人那里用晚膳,你就休息一会吧。不用等我回来了。对了,你们的晚膳在哪里吃?要自个儿做吗?”刚才倒忘了问书香姐姐这一出。 “我刚才跟这院子时婆子打听了,她说夫人吩咐了,厨房里做了晚膳。她到时去取时会连我们的份一起拿回来,姑娘就不要管这些了。”无灾接过毛巾,端着盆子出去倒水:“姑娘的衣裳我早就拿出来放在床头了。” 平静这时也在含玉的服侍下洗完了脸,现在正在换衣裳呢。她今儿穿了件杏黄色的裙子,明丽娇嫩,就像那刚刚绽出花瓣的花儿,十分亮眼。这时见平常又拿着一件素色裙子正打算往身上套,忙一把夺了过来:“平日你穿这样我也不说你了,可今天好歹是夫人为我们接风洗尘,你老穿着鞋素得都看不出颜色来的衣裳,也太寒颤了一点吧。” “哪里寒颤了,这可是扬州城里有名的陈记布庄里的上等衣料子。”平常一脸不以为然,这么贵的衣料子,如果不是无病坚持说其它姑娘都用这样的好料子裁衣服,这个开销绝对不能减,她还真舍不得花这个钱呢。省下这个钱,不知可以给家里的弟弟买多少零食了。嗯,弟弟现在也有四岁多了,再过两年,也得上私塾了,可得捎个信回去跟爹娘说说,万万不可耽误了,这开蒙还是越早越好些。 “再好的衣服料子也经不起你一年到头就一个颜色地穿,哪个女孩子不爱俏,偏你倒好,一年到头不是白的就是浅清的,还好这衣服上还绣了点花,要不人家真当你是守孝的孝女了。听姐姐我的没错,你皮肤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换件鲜艳点的就行。”说完,就去翻柜子里平常的衣裳。结果越翻越是懊恼,这没有几件不说,还全是颜色差不离的,都快跟白色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两个人的身高实在是差距太大了,平锦还真想把自个儿的衣服给她穿了算了。最后还是**丢给平常:“穿这件吧!改天有空我跟你去做两件去。这就算初赛咱们不用参加,可复赛也有好几场呢,总不能就穿这些的。无病也是的,都不晓得给你挑几件颜色鲜亮的衣服带过来。” “不怪无病,我穿那些颜色鲜亮的衣服总觉得不自在。”平常看着平锦丢过来的衣服叹口气,无奈地穿上了,这件还好,依她平时的习惯也是不会穿的,大约无病也是想着有些场合也不好穿得太素,硬给塞进来的。 “十姑娘也是得穿得鲜亮些,连我们这些丫头也穿得比姑娘花哨。”平锦的丫头含玉在旁边也猛点头,表示赞成。 穿好了衣裳,无灾又给平常梳好了头,两人便去寻平福她们,准备一同去金夫人那里用晚膳了。 过去一看,平安、平康两个也过来了,正在和平福两个说话。见平常两个也过来了,平康就笑道:“还好刚才听了福儿姐姐的话没去寻你们两个,要不就白跑一趟了。” “什么叫白跑?又不是人不在。”平锦张口就反驳道。 “怎么不是白跑?我去找着你么两个,偏福儿姐姐她们又在这里,不是又得回来寻她们,这么跑来跑去,不是白浪费了大好的时光?” “就是不去找我们,你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那时间不也是白白地浪费了?” 这两个人只要一聚到一起,就热闹地紧。 众人也不管他们两个,该干嘛就干嘛,收拾好了便一同出门了,那两个人一个一手抓着平常,一个一手抓着平安,嘴里还斗个不停,只可怜了一旁的平常和平安两个,只觉耳边呱噪地厉害,没个清静。 平常等人到时,只有书香一人在,篆香姐姐却是已经走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是陈三老爷的姨娘了,到了这时候也的确是该回去了。金夫人正拿着手帕擦药眼睛,见她们来了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招呼丫头们给她们端凳子坐下。众人还从来没有看过一向光鲜的金夫人有这么柔情的一面,不觉都有些稀奇,也感觉亲切了不少。 玲珑一边吩咐丫头们赶快传膳,一边笑着道:“今儿个姑娘们来的可是巧了,我们夫人这一年到头也难得淌几回眼泪,这回偏巧给姑娘们赶上了,这回不仔细瞧瞧,估计这一辈子也瞧不得了。” “这死丫头给我过来,看不撕烂你的嘴。老娘我又不是什么卖艺的,好歹卖艺的还有钱拿,老娘就白哭给你瞧了。”金夫人给玲珑搞得哭笑不得,感伤的心情倒是一滴也不剩了。 平常她们只在一边捂着嘴笑,玲珑姐姐真是胆子大,连夫人也不怕呢。 这时,餐桌也摆好了。 “来,来,都过来先用膳吧!今儿个我特地吩咐厨子做了白汤甲鱼、芙蓉鸡、珍珠团子等拿手好菜,咱们府里的厨子这几道菜做得极是地道,就是整个扬州城的大小酒楼我也算是吃遍了,除了那被称为扬州一家的醉仙楼之外,就没有做得这么好的。你们好好尝尝。这饭也是特地做得荷香饭,也只有这个季节才能有这个口福了,若是不想吃的话,也备了绿豆粥,这天儿也有些热了,吃这个是好的。”金夫人热情地招呼着。 金夫人说得的确不夸张,这几道菜做得的确是非常好吃,平常几人吃得都十分尽兴。金夫人吃饭并不像有的人家规矩多,一边吃饭还一边随意地跟她们聊,显得十分随意,平常等人倒也都挺自在的,连最为胆小的平寿都插了几句话。 最后,金夫人又给平常她们提起了比赛的事儿。 明儿个就是一场复赛,因为群芳会的赛场时借用了陈家的一个园子,虽说在城内,但离她们这儿距离也是不近,坐轿子过去,也得半个时辰。在一场比赛前,所有的队伍都要赶到的。这回参加的人数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多,就是复赛,连她们在内,共有八十只队伍,也就是四百多人。这复赛众人要参加好几场,一直到决出进入决赛的十个名额为止。 这进了决赛赛制却又不一样了,不再两两对决,而是一个单项一个单项地比,最后再合计总成绩。 为了寻求大会的公正性以及最大程度地综合各方意见,除了一个总评判知府大人和由四大公子担任的四大评判外,还增加了两位特殊贵宾。而这次群芳会邀请了各界名流,豪门富绅,名士才子,从他们当中选出了一百人来代表各方不同的意见。单项表演完,前面会有一个花篮这一百零七人会将自己的花投至选择的姑娘面前的花篮中,花多者为胜。不过,总评判知府大人和两位贵宾的花的分值要高些,一朵相当于普通的花二十朵,而四大公子的则相当于十朵。而获得单项冠军和团体前三名的,均有奖品送。 说到这里,金夫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来:“对了,参赛的每队还要有个名字,明天参赛时就要用了,我却把这茬给忘了,我是个没读过多少书的,那天听他们说了也头疼,你们想想,要用什么名儿好?我看别人取什么玉堂春,满园娇的都挺别致的。” 这取名字实在是个麻烦活,众人下意识地把目光都丢给了平福。平福想了一想道:“就叫白莲吧,给我们最后的表演也相和,而且听起来虽是寻常,但叫起来顺口,倒比取一些稀奇古怪的名字要好一些。” 白莲、白莲,众人默念了几遍,觉月念倒越是顺口也都喜欢起来,金夫人念了几遍,也觉得还不错,虽不算响亮,但胜在寻常中又带着一份雅,而且叫起来比那些玉堂春什么的一听倒有些像唱戏的或青楼的名字感觉要好得多,便就这么定下来了。 饭罢,金夫人赶着她们赶快去好好休息,从现在就不用用功了,只需好好养足精神应付即将来到的比赛就行了。 平常心里有十分的紧张,这一次的群芳会对她来说太重要了,本以为会睡不着,谁晓得一睡下去,没有一刻钟便睡熟了,连平锦跟她说话也听不见了,倒弄得刚才还听她说睡不着的平锦好笑不已,这个平常啊,有时还真迟钝得紧,但对别人却又那么细心,让人贴心地很。若是能一直这样和平常在一起多好啊!平锦在心里暗暗地期盼。 第九十八章 又一队劲敌 陈府的这个园子自从确定了群芳会议这里举行之后便针对这次活动的特殊状况进行了特别的改建,不能不说成果是教人相当地满意。负责这个建筑的工匠们没有采用一般的建筑格局,而是另辟蹊径,整个建筑分为三层,一楼建立了一个能够容纳许多人的厅室结构,另外在二楼设了一些豪华包厢,提供给出手阔绰贵人们,而三楼则是提供给参加群芳会的姑娘们使用。这种建筑在最初开始提出的时候遭遇到了一些开议,但随着比赛的进程,越来越多的人体会到这个新式建筑的好处,赞扬声不断。 而这群芳会可是一件雅事,也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参加的,只有收到了群芳贴的人才能来参加,而且,参加的人还需要缴纳一定的入场费,美其名曰活动赞助费,具体这钱进了谁的口袋那就是不得而知了。 不过,对于这些爱摆阔绰的富商巨子,爱好风流的文人雅士,喜欢猎奇追艳的世家子弟来说,这笔钱只不过是小事一桩,甚至二楼的包厢价位被炒到了一个高得不可思议的众,远从异地起来的富商们为了包厢位更是愿出天价,但能包得起包厢的又有几个是在乎这价钱的?即使价格是越炒越高,愿意出让的仍然是聊聊无几,这可是身份的象征。到时高高在上的看着坐在下面的大厅里的人,这气派无疑都高出了何止一筹。 而只能呆在大厅里的人虽然比起那些能在包厢里的人略逊一筹,但却比那些收到群芳贴的资格都没有的人却又高了不少。这****则走路都有风,欣赏完一场场比赛一出来,自有那不能进到群芳会现场的亲朋好友立马请到茶楼饭馆里打听比赛的进展。而赌坊里也争对此次赛事开出赌局,压注者甚多,一时整个扬州都活了起来。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不论是富甲豪绅还是平头赤脚老百姓,整日里谈论的话题都离不开这群芳会几个字。而这些天在比较中表现出色的姑娘的名字更是一夕之间传遍整个扬州城里,更甚至还有苏州、杭州、南京等地的富贵之人也闻风前来,一进整个扬州生意兴隆,人声鼎沸起来,客栈、酒馆、青楼到处是人满为患。 这个由美人才女造成的连锁效应就是连当初提出这个想法的金夫人以及陈夫人这个主办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不过,笑得最开心的也就是她们了。 这回光收取这些门票,包厢价都已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更何况最重要的打开了姑娘的名声,到时何愁卖不出好价钱?恐怕这一届的姑娘比起以往的身份少说也会翻上一番。 对于平常她们几人,金夫人是抱有着极大的信心的,她不是相信这几个小姑娘而是相信嬷嬷们的眼光和能力,既然宫嬷嬷放心让她们几个出来,那她们绝对能在这次会上一炮而红。至于冠军什么的,金夫人也想开了,这只要人出名了,冠不冠军也不是那么重要。当然,能拿得到那是最好不过了。 此时,一辆宽敞的马车内,元正琪斜靠在身后垫得软软的被子上,右手端着一杯酒正在慢慢地品着,坐在他对面的,则是正*********地程子墨。 元正琪懒洋洋地瞟了程子墨一眼:“这回可不要又让爷白跑一趟,若是再见不到人,小心我叫人将你去醉情楼的事告诉你家老爷子,到时你就明白敢欺骗爷的下场了。” “元兄,元二公子,元二爷,别这样。不弟保证,誓,这次绝对不会出问题,那位叫什么常儿的姑娘今天绝对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千万别跟我家老爷子说,他是最痛恨我们往这些烟花之地跑的,知道了不打断我的腿才怪。你就饶了小弟我吧。”程子墨一脸苦色,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抱怨:“这大哥跑这些地方就是为了应酬,迫不得已,我如果来就成了不务正业的浪荡败家子,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些。” “那你就祈祷你的保证这回真能够有效,要不然……哼……”元正琪可没有把他的可怜兮兮的表情放在心上,自己可怜他,那谁来可怜自己啊?这都跑了几趟还没有看到那个臭丫头,真是叫人郁闷得不得了。搞得最近连睡觉的时候有时候都会梦见那丫头的一双眼睛,这回找着了,一定要把她……把她……元正琪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要把她怎么样。不管了,先逮着人了再说。 平常此时则正坐在轿子里也向同一个地方前进,这还是平常一回坐轿子。这坐轿子的感觉还真不错,又平稳又舒适,如果躺下就跟睡在床上也差不多了,也难怪那些富人们出门都喜欢坐这轿子。平常想着想着就觉得自个儿的眼皮有些打起架来了。等轿子到了,随行的婆子过来叫人时,才一脸好笑地觉这个姑娘竟正坐在旁边睡着了,嘴角还有着一抹甜笑,笑得灿烂极了,那酒窝深深地陷下,看来似乎做了一个好梦的样子。那婆子倒有些不忍心叫她了,不过,不叫也不行,得下轿了。 “姑娘,姑娘。”那婆子连叫了好几声,平常都没有醒,看来是好梦正酣了。只得用手推了推平常的身子,平常这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到了啊,睡得真舒服,有点不想起来耶。不过,平常还是戴上帏帽,朝那婆子伸出了手,被那婆子扶出轿子。 平常她们是从侧门进的,正门现在是由那些前来捧场的客人们进的。一大早出门的时候,金夫人特意让丫头们给她们送了帏帽来,切切叮嘱下轿的时候要戴上。 现在外头老有一些轻浮子弟又没有得到请柬,就专躲在侧门那里偷窃前来的姑娘。得小心一点。 金夫人今儿个没有来,只让柳管事柳三家的和她们一起同来,柳管熟门熟路地把平常她们带到三楼的一个屋子前,上面挂着畅春园的门牌。柳管事掏出钥匙,熟练地开了门,便请平常她们进去。 屋子里面摆了约十来个梳妆台,显然是供姑娘们梳妆用的,还有用屏风隔了一间,可能用来更衣什么的,还备了十来张躺椅和两张床榻,可以供人休息。另外还有一个小里间,里面放了一张桌子,几个凳子,大概也是供同姑娘来的人休息一下。 “姑娘们,现在轮到咱们的时间还早,你们可以休息一下,或者等一会儿先看看别的姑娘的表演。”边说,柳管事拉开里面的又一个门,原来外面竟还有一小块地方,用栏杆围着,从这里往下望,正好可以看到下面的表演,一览无遗。 这样的屋子设计几人还是一次看见,都新奇不已,在室内研究了好一会儿。这时比赛也没有开始,几人便一排子分别躺在两张床榻上盖了床薄毯说着话。柳管事和几个婆子则坐在时间的椅子上叙话。 没有过多久,比赛就开始,平常等人便去看别人的比赛,一是长长见识,二是也观察观察对手的实力。 复赛的程序也不怎么复杂,时间到了,叫了队名就开始了。平常几个先还饶有兴致看看别人的表演,没过一会儿,平常就乏了。这些参赛队的实力未免太弱了一些,实在没有什么可看性,平常便说去睡一会儿好了。 平锦、平康两个倒是看得兴致勃勃,一时说这个姑娘太黑了些,一时又说那个姑娘跳得是什么舞,简直像鸭子走路差不多,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复赛这里来的。这时候,这两个人出奇地有话聊,而且也难得的没有吵架,反倒是越说越兴奋。尤其是平锦的一张嘴,评论起别人来时,还真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是怎生书写的? 平常见她们两个讨论得那是热火朝天,一时半会儿估计歇不了,便****自个儿回屋子里面休息了。平福、平寿、平安几个也跟了过来,她们都不是那种喜欢凑热闹的,看了几场,知道个大概情况就够了,关键还是在自己。四个人便躺在床榻上睡了。少了两个人,这床榻还真是宽敞了不少,睡得倒是极舒服。平常作梦时还有闲心这么想。 “常儿妹妹,快醒醒,你快起来看看。”平常睡得正熟,实在不太想理人,这些日子生了这么多事,真是好累啊,只希望能一次睡个饱才好。虽然感觉到有人来推搡,但平常半天却动也不想动一下。下过。来人大概从来都不知道放弃这两个字是怎么写,一个劲儿地用力推搡着平常。 平常见避也避不开了,便只得睁开了眼,却还是有些迷糊:“怎么呢?有什么事吗?” “恐怕咱们的劲敌又要多上一个了。这个叫做什么凤栖梧的队伍,真的不得了,刚才的琴、棋、书三项全赢了,现在进行到四项了,若是这一次也赢的话,她们就会以全胜的成绩进到二次复赛了。不过,我看多半准成,对手相距的实力实在也太遥远了些。”平锦见平常醒过来了,拉着她就往看台跑去。 平福几个也被她吵醒了,听了这话也爬了起来。 能让平锦这个一向自清满意的人说出这种近乎示弱的话来,看来那凤栖梧一组的人的确是不简单啊。平常的心不由有些担心起来了。她们可是想得到最后的冠军的,现在才一天就出现了如此强手,这可该如何是好? 不过,担心之余,平常的好奇心也被揪了起来,这一队到底有些如何厉害的人物,竟然让平锦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也觉得有些棘手了呢?倒的确是要好好瞧瞧才是。 第九十九章 近在咫尺 二楼的特别包厢内,一伙人正舒适地坐在软椅上,旁边各有一小方形几子放着杯子和一些果子糕点茶水之类的。别说这躺椅设计得还真不错,竟然还可以调节椅背高度,元正琪在心里暗暗打着如意算盘,得弄几张回去院子里把那些旧的换换。这陈府还真为这群芳会搞了不少好东西。不过这江南的能工巧匠就是多,时不时就冒出些新玩意儿,可比京城那帮脑子不懂得变通的家伙强多了。 程子墨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一个小瓷杯,满上一杯酒,一脸邀功似地腆着脸将它先送到了元正琪的手里。 “怎么样?没有白来这儿一趟吧。光看这凤栖梧,这一趟就没有白来吧!尤其是我领头的凤飞飞,这琴艺就不用说了,就是比起醉情楼的朝云姑娘也差不离儿。更别说这小模样了,雍容华贵,美貌绝伦,若是不说的话,谁晓得她竟然是一个瘦马丫头,就是咱们家里的姐妹有这个品格这个容貌这个才艺的也还真找不出几个来。对吧!” 程子墨就指望着把这个爷哄高兴了到时万一见不到这叫什么常儿的,也别拿他撒气,也不知道这位爷哪里来的情报,这消息竟然如此灵通,想他们也不过出于好奇去醉情楼里见识过一次而已,就这一次,就给这位爷知道了,真是变态的情报网。看来天下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意兴阑珊地接过程子墨送到手边的酒,轻呷了一口,这杏花春雨酒算不错,鼻前萦绕着的味道似花香似酒香,喝入喉中味道甘美口味悠长,带着点甜味儿,或许改天得弄上几罐子送回京城,也给那位尝尝,免得老是**地,这生活啊,还是得像他这样子过才好。良朋、好友、美酒、佳肴,何必想那些忧国忧民的大事,累死人了。若不是挣脱不了这个出身,他还真愿遨游天下,看那良辰美酒,赏那清风明月,会那奇人异士,逍遥自在,也算不负此生了。 “这种半生不熟的小丫头,爷没有什么兴趣。这王琴艺虽说过得去,但比起陈兄的可差远了,子墨你真应该提高一下你的品味了。” 这容貌嘛!这天底下还有谁能与爷相比吗?看她还不如瞧我自个儿呢!你不用在这儿插科打诨,企图蒙混过关。爷走过的路比你过过的桥还多。爷今儿个若是还找不到人,仔细你的皮。”元正琪可不会这点儿小酒所收买,毫不留情地戳破了程子墨的幻想。其实若是他想找人,用自己的情报网还快些,不过,反正也不算急,又有现成跑腿的,不用白不用。 “对了,陈兄,你们府上这杏花春雨酒酿得还真不错啊,什么时候给爷送上个十来罐子,爷自有用处。” 陈梦本来在旁边眯着眼睛养神,听了这话,吓了一大跳,一口酒就这么呛在喉间,上不上,下不下的,本来是美酒佳酿,差点成了索命毒药,他简直是哭笑不得,十来罐子,这位爷的口气还真是轻松啊。 “元二公子,你当这酒是菜市场的萝卜,一口气买上好几麻袋也不成问题啊。这五十年的杏花春雨酒所有和的杏花只能采集每年二月时一次开花的杏花花瓣,配合谷雨时节的雨水酿制而成,再在七月初七那一日埋于葡萄架下,经过五十年才能开封而成。就是我们这祖祖辈辈积累,每年也不过十来罐,现有库存也不过百来罐而已,光自家人喝都不够了,只有最好的亲朋好友才舍得拿来待一下客。你这一要就是十来罐,也不嫌心太黑了一些吗?如若不是你们几个来,我还舍不得把这酒拿出来呢。这别的包厢,也不过是些寻常的好酒罢了。哪有这个口福。” 元正琪倒没有想到这酒竟是这么麻烦,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就算了。爷哪晓得这个酒这么麻烦?” “得了,你元二公子既然开了口,我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回,这十来罐是不可能的,两三罐子还是行的。过几天,我叫人给你送过去得了。”陈梦豪爽地说道。不过,一说完这话,突然看到旁边的苏慕白、黄倾月和程子墨几个两眼光地看着他,显然早就在打这个主意了,不过不好意思开口,这回一见有人打头,就打算顺着棍子上了。 陈梦当下暗悔不已,早知这话就不说这么快了,怎么把这几个讨债鬼忘了。得,当他前辈子欠了他们几个好了。 “行,我晓得了,别这么看着我。你们几个一人一罐子,再多的却是没有了。” 苏慕白、黄倾月、程子墨三人闻言欣喜不已,本来还以为有*罐子就已经不错了,没有想到还有多余的,当下齐声道谢不已。 程子墨更是一口一个“好大哥”的。陈梦苦笑不已,若是你们能离我远一点,就是说我是坏大哥也成。但经过这些时日,他也认命,这几个小鬼头还就跟定他了。可怜他的逍遥日子,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我们倒是很奇怪,这些初赛、复赛不是又请了几个人当评判,又不需要你们几个上场,你们几个全窝在这儿做什么?可别说是为了给爷找人,爷才不信你们几个有这么老实。”说到这个元正琪就有些奇怪了,他还只是三不五时地被拉来一下,听说这四个人最近天天都泡在这儿,不过一些黄毛丫头片子而已,就算有几个出色的,到时到决赛时再看也不迟,这一天到晚泡在这里干什么?看到现在,也只有刚才那一队叫什么凤栖梧的过得去,其它的就乏善可陈了,真不晓得这些人在想些什么,瞧那厅里的,好歹都是些见过世面的,至于一个个那么丢脸吗?台上的小姑娘不过那么娇滴滴地报了个名字而已,这巴掌就都快拍烂了,若是朝他们笑上一笑,还不都把魂儿丢了不可?依他看,这些小姑娘虽说都称得上相貌过人,可离这倾城绝色也有一段距离啊,至于吗? 呵呵呵,说到这里,程子墨就是一阵奸笑:“咱们这群芳会的魅力你元老兄虽然不放在眼里,可这整个扬州城都疯了。你知道这里面随便一幅姑娘的画像现在卖到多少银子吗?二十两。更不用说那些才色过人小有名声的,这价钱更是节节高升啊。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这么走运的,能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欣赏,大部分的人********。咱们扬州十有多少书院,那书院里多少个年青士卒,***这些姑娘是朝思暮想啊,还有一些世家公子,更是趋之若狂。偏偏这群芳贴基本上都给的是一些成功人士,当家老爷,哪有这么年青学子的事。这一般的青楼戏子,这些纯情的学子还看不上了,只有这些正当妙龄的清白女子才是他们梦中的佳人啊。这些天早就有人找到咱们头上了,当然,凭咱们的画技,这区区二十两是看不上眼的,都说好了,普通的姑娘一张一百两银子,这色艺出众的起码要五百两银子,若是进到决赛的,起码一千万两银子。别说这冤大头还真不少。光这一笔,恐怕咱们最近就捞了上万两银子了。”说到这里,程子墨就笑眯了眼,平常他一个月的零花钱也不过二十两银子,偶尔不够花了还得找娘和奶奶讨,现在这万两银子就是三个人平分也有三千多两啊。他从来没有想到,这钱来得竟会这么容易。若是平日他们拿画去卖,也不过是三五两银子的事罢了。 元正琪听了此话还真吃了一惊,这群芳会的火爆他听了手下的报告的确是知道的,可竟然火爆到了这种程度真是出了他的想像之外,看来还真是不能小觑,回去跟哥哥说一下,让他好好研究研究这事儿为什么会火到这种程度,不过是几个小姑娘弹弹琴,吟吟诗,唱唱歌,跳跳舞罢了,要说往年的花魅赛也不知办过多少届了,也不见火成这样的。这群芳会也不是旧瓶装新酒罢了,如何能造成这么大的轰动效应,还真值得研究研究,虽然对赚这方面的钱没多大兴趣,但*********有值得借鉴的地方。 不过,那个丫头怎么还不出现啊。叫他等了这么久,这笔帐他会慢慢儿跟她算的。却没有想想,又有哪个叫他等了,分明是他自个儿自找的嘛。不过,这种事儿向来是不在元正琪的思考范围中的,总之,不管怎么样,他大爷说得就是道理。 “好,真是好画。” “这牡丹真是被画绝了,栩栩如生。” “雍容华贵,果然是牡丹啊。” …… 那被高高地挂起来的两幅责任,高下立判,凤栖梧的雨桐的嘴角微弯了一下,果然赢了,又是四连胜,再有三次便能进决赛了。 而她的对手的脸上却是一场煞白,不用等评判了,只用看下面来的客人的反应她便知道自个儿输了。 其实她画的花鸟图原本也是不错的,但与对手那一工笔牡丹一对比便高下立判。 “寿儿姐姐,依你看这画与你画的相比,你有几分把握啊?” 第一百章 宣言——最强 平康紧张地问道,双眼紧紧地盯着平寿,带着深切地期望。她刚才看了那凤栖梧里秋梧的书法,两人虽走得是不同的路子,秋梧似乎擅长的是行书,平康擅长的是草书,但不知是不是先声夺人还是心理作怪,平康自个儿总觉得还是比起别人来稍逊了一筹,这吟诗的本事就更是差得不只一点半点了,平康想,她这一项是没有指望了,因此对平寿的回答特别紧张,只希望平寿能给个肯定的回答,也好安一下她的心。 平寿又仔细看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好。她画得牡丹和我擅长的仕女是不一样的。光从笔法来说,我们两个应该是不分上下,可具体谁高谁低就要看到时候的私家车以及评判们的眼光了。真的挺难说的。” 平康一听,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下了肩膀:“你也说挺难说的,安儿姐姐也说说不好,就没人能让我安心一点啊。反正我这一项你们就别指望了,若是与那秋梧对上了,绝对会输的,那秋梧跟我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的,若是只比书法,我还有点信心,这连写诗一起,我就没辙了,若是福儿姐姐上的话我看倒是有十足的把握。” “依我看,那凤飞飞的琴艺虽说出色,但比福儿姐姐和那幽兰姑娘却是稍逊一筹的,我听着虽然说不出有什么不对的,但却没有上次听福儿姐姐她们弹琴时的那种连心都随之颤动的感觉,只是觉得好听而已,所以依我看应该是稳胜的。”平锦倒是难得地没有打*********下。 平康的脸色却还是没有好转,她只想赢,好想回家了啊。早知如此,她当初就学学那吟诗的本领了,也不至于如今一点用场都派不上了。平康心里悔个半死,失策啊失策。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但现在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啊。 “怎么,现在就泄气了?别忘了,还有姝姿园的幽兰她们呢!她们的实力说不定比这凤栖梧还要更强一些。难道我们就要这么放弃吗?说不定还有其它我们没有看过的队伍,也可以和她们媲美,难道我们还比都没有比过就先坠了自个儿的气势吗?兵书有云:狭路相逢勇者胜。真正能站在胜利宝座上的未必是最有实力的,但却是最有智慧,最能挥自己的优势,最有勇气的人,如果只因为碰上了一个强队就这么一撅不振的话,那不如我们现在就打道回府算了。如果不想回去,就给我拼命地挥出自己的最好水平,甚至出自己平时的水平,这样即使输了,好歹我们也尽了全力,没有遗憾了。”平福双手握拳,神情十分坚定。这一次,是从小到在唯一一次不是因为娘的期许,而是自个儿如此强烈地想要达成的愿望,她觉她是如此地想念。想念着那个从小到大没有怎么接触过的爹,总是看着她眼睛露出渴望的爹,只因她偶尔对他一笑就笑得像个傻瓜的爹,比想念娘还要想。爹,你等着我,我这就回去看你。 平福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给自个儿打着气。 ***被平福的话语说得全身一热,只觉得热血直往脑门处上涌,是啊,别人强了难道我们就要自动认输吗?即使只是为了回家看看,只是为了见一见爹娘,我们也不能如此轻易地就认输,他强由他强,但我们也不是弱者,即使用上全身所有的力气,我们也将奋力一搏,不到最后关头,我们绝不轻言放弃。只有拼命地努力过了,才对得起自个儿,对得起姐妹,对得起那养育过自己的父母亲人。努力吧,白莲!为了最终的胜利之花。 平康更是双目通红,兴奋地握紧拳头:“哼,谁说要放弃了。承认她们厉害是一回事,不过,咱们也不是弱者,真把我平康逼急了使出绝招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哟,不知道谁刚才怕得直泄气说输定了,这一转眼就开始吹牛不打草稿了。大家快看,这天上还真有一头牛呢!平康这丫头的吹功还真是不同凡响啊。佩服佩服,实在是高啊。”平锦故作吃惊地指着屋顶,大伙儿一时不查还真给唬住了,齐齐往上瞧去,待意会了过来,看着平锦用双手学着那些文人样子连连抱拳不已,双止瞧着平康,故作钦佩的样子,不由齐声笑了起来。只气得平康在旁边跳脚不已。嘴里还辨白着。 “谁说了,我哪有说,平锦你这个死丫头,你给我死过来,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平康羞恼之下,一个劲儿地追着平锦要打她,平锦躲不过,只得又转身从阳台处往屋子里跑了。平康哪里肯就这样善罢干休,便又跟着追进了屋内。 平常等人便也随着她们进了屋内,平常微微打了个小哈欠,刚才还没睡好就被锦儿姐姐给叫了起来,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再补一下呢? “咚”“咚”“咚”,几声平缓而有节奏地敲门声响起,几个人面面相觑,这时候会有谁来啊? 一个婆子连忙走出来开门,跟来人说了几句,便又关上了。 回身走到平常她们的面前几步远,双手下垂,恭谨地道:“姑娘们,来人说还有三队比完就要轮到姑娘们了,请姑娘们梳妆打扮好了之后就先到后台去等候。” “知道了。”平福点了点头,那婆子便退了下去。 柳管事则走了过来,面带鼓励之色地笑着说:“来之前夫人说了,她相信诸位嬷嬷,相信姑娘们,所以除了决赛,别的比赛她是不会来参加的。她会等着在决赛的时候看众位姑娘们的精彩表演。我也和夫人一样相信姑娘们,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放心吧!一定会有好消息的。”平福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刚才听到消息的略微紧张的情绪,自信地回答。 平常几个本来有些慌张地心也镇定下来了,福儿姐姐说了没问题,那她们便一定会赢。充满信心的众人一时气势如虹。 柳管事看着倒是一愣,原本以为这些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的姑娘会紧张失措,她才代夫人鼓励一番,这也是夫人交代的,但如今看来,她们倒是已经有一位好的领头人,却是不需要她了。 平福,这一期的大姑娘,果真是不凡啊。只可惜这相貌略微逊色了一点,不然以这性子再配上皎儿小姐的相貌,恐怕这天下的男子若是得此佳人,都要折打好了。只是皎儿小姐那容貌倒是可惜了,那副性子,也未免太弱了些,要是寻常百姓家还好,偏进了王府深院,不知那王爷的宠爱又能护得了她几时啊。也难怪夫人自从她进了王府之后便担心不已。 “大家都补一下妆容吧!一次亮相咱们就要一炮而红。今儿个的目标是四连胜。大家伙儿有没有问题?”平福难得说话说得这么霸气,不容人反驳,这时的平福自信地让人觉得身上好像有光似的耀眼夺目。 “没有!”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倒是把旁边的柳管事和几个婆子吓了一跳,这帮孩子,真是朝气蓬勃,叫人看着心里就舒服。不过,柳管事也放心了,这样的姑娘如果还进不了决赛,就是一万个人告诉她她也不信。她们畅春园的这一期姑娘真的是非常出色呢。连她这个管事的看着也有些骄傲了。 平常等人却早已经开始行动了,动作熟练地很,就连平常这个平时基本上不化妆的这动作也迅得叫柳和管事和众婆子们看得咋舌不已。敷粉、描眉、上胭脂,唇脂,贴花钿,巧手翻飞之下,一个个妆面迅地完成了,虽是同样的几个步骤,出来的效果却截然不同。 平福的端庄秀美,平寿的娇层多姿,平安的风流袅娜,平锦的明媚娇艳,平康的天真娇憨,平常的玉雪甜美的特质均被凸显到了极致,平日里看着只是一些美貌的小女孩被这妆容硬是妆点出几分女人的风情来,又不脱少女的那股子清新,竟是异样的惹人眼,连柳管事和几个婆子也看花了眼。 柳管事在心里暗暗赞叹,这一期的姑娘端得是万里挑一啊。 除了皎儿姑娘,上一期的还真没有办法跟她们比,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就连皎儿姑娘也不过是先天的容貌占了上风,光是从这妆面上就能看出她们的心思灵巧及对自个儿的清楚认识并能将优点挥到极致。这样的女孩子真的很吸引人啊。 平常满意地打量了众人一眼,这两年多的时间大家都没有白过啊。她略微提高了嗓音。 “我们走。”语音锉锵有力,带着一种决不回头的决然:“只许胜,不许败。我们白莲就是最强的。” 剩余众人迅反应过来,按习惯列队跟上。 接下来就是她们的战场了。 白莲----必胜,我们----必胜。 每一个人的心中均升起了熊熊的战意。 我们是----最强的! 白莲是----最强的! 一百 第一章 白莲.登场 “下面出赛的队伍分别是花夫人、梅夫人的萧萧夜雨和金夫人的白莲,请大家鼓掌欢迎她们!”司仪先说了一番例行公事的话语,随后却又换上了一副充满着感情的语气,他这么说道:“畅春园金夫人的名声诸位恐怕早就耳熟能详,即使不知道金夫人的名头,但一说到皎儿姑娘大家想必就没有人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注视着台下,果然见下面已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难道会有一个跟皎儿姑娘可以一较高下的美人儿出现?他们不信,这皎儿姑娘的容貌,恐怕百年也难得一见啊。 司仪在心下暗暗偷笑不已,果然,一提起这皎儿姑娘这关注度就起来了,绝色美人的号召力就大啊。见骚动略微停止了一些,众人又能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他,急切地盼望他说下去时,他这才又开口道。 “犹记前些年皎儿姑娘是何等的风华绝代,无奈倾城佳丽被王爷纳为妾室离开了咱们扬州城。记得从皎儿姑娘离城的那一日起,那潇潇细雨下了可足足有七天七夜啊!那下的绝不是雨水,而是咱们全扬州城男儿的伤心之泪啊。如此的绝代佳人竟然没有留在咱们扬州城以至从此侯门一入深似海,咱们再难睹蛟儿姑娘的芳容,不能不说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说到这里,这个小胡子司仪摇了摇头,状似感伤无限。台下也是一片唏嘘之声,显然有同感的人还真是不少,由此可以想见,当年的皎儿姑娘在扬州城里是如何地受人欢迎,以至于即使事隔多年,他们的眼前仿佛又浮现了佳人的绝代容颜,绝世风采,不禁痴了。也有那没有见过皎儿小姐的真面目的人向旁边的人打听,却被人笑话不已,这没有见过皎儿小姐,可算是枉活一世了。曾经有幸见过一面的人则得意洋洋,无比地自豪。只可惜,如此佳人却是一去不复返,只留下无尽的遗憾存留在众人的心中。 “不过,”那司仪突然换了一种高昂的语气,双手用力地在空中挥了一下:“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我们畅春园的金夫人,就在今儿个,就在此时此刻,将为大家带来更大的惊喜,那就是新的参赛队伍----白莲。她们以其强横的实力,被公认为不需要参加数轮初赛便可以直接进入复赛的强队伍。她们中的每一个人俱是身怀绝技,卓尔不凡。白莲,听这名字,虽不如牡丹那般国色天香,亦不如那月季娇艳多刺,但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白链,最是那万紫千红中的一抹别样风情。古人有诗云:素*多蒙别艳欺,此花端合在瑶池。如今,这瑶池仙品的佳人即将来到我们的面前,带来瑶池仙音,先有请白莲中的平福姑娘,她将为我们带来一名曲《春江花月夜》。” 不得不说,这司仪还真有两下子,平常她们虽说在后面等候,激动得热血沸腾,期待不已。 “不过,你们觉得这说得像咱们吗?”平康一脸迷糊地道,她怎么就没有办法把这司仪的话联想到自个儿身上呢?这说得就好像别人似的,完全跟自个儿似乎搭不上边啊。 一听平康的话,大家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平福也是莞尔不已,一时即将上台的紧张消减不少。不过,这司仪是不是收了金夫人的好处啊?怎么介绍别人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完了,介绍她们却是罗罗嗦嗦的一大堆,搞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若是她们表现不好,这司仪也不怕被人骂死。 台下众人却也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了,这春江花月夜虽是名曲,但一向却是用琵琶来表演,用琵琶来弹此曲也是众多名家公认的表演方式。而这个白莲的平福居然要用古琴来弹?未免也太过年少轻狂了一些吧。要知道如此名曲,众人早就听惯,用古琴弹固然有些新意,但一个搞不好,可是会落得满盘皆输的。但不管怎么样,刚才被司仪调起来的情绪现在到了顶点,大家都在期待,用古琴弹的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春江花月夜? 二楼包厢里的陈梦猛然坐了起来,一脸震惊,平福?是那个小姑娘?几年前那个傲然离去的背影浮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个因为他的鲁莽面临众人嘲笑,鄙夷,轻薄却依然骄傲面对不肯示弱的小姑娘?那个差点成为自个儿的师傅却因世人的偏颇眼光而失之交臂的小姑娘?他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对这个小姑娘,他一直存有的愧疚、怜悯、欣赏之情一下子涌到了心间,那次事件后,其实他一直想补偿于她的,可,拿什么来补偿呢?有些伤害不是一两句歉意的言语,或者是一些贵重的身外之物能补偿的,在那一天从那个小姑娘的眼中,他清楚的看到,有什么东西碎了。却因为自己放不下身为男人、身为文人的某种高高在上的面子,而任她就那么离去,事后再多思量,再多愧疚又有何用? 苏慕白、黄倾月、程子墨几人却是不知还有这段缘故,只当陈梦也是因为那平福要用古琴弹那春江花月夜而震惊不已。 “陈只的琴也是这扬州一绝了,少有人及。不知依陈兄看,这春江花月夜若是用那古琴弹奏是否能及得上琵琶的?”程子墨好奇地问道。这琴他虽是略懂一些,听个高低上下之分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到底是不精,不知道真正的古琴大家是否也能用古琴将这曲子弹得跟琵琶不遑多让。 苏慕白、黄倾月几人也侧头望去,等待着陈梦的回答。 陈梦这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个儿有些失态了,便轻咳一声作为掩饰:“这些名曲历来试图改编的人其实不少,其实也曾有许多人试图有人用古琴演奏过此曲,就连我自个儿也曾经专门研究过,要知道好词好曲难得。但到现在为止,除了琵琶谱之外,却没有” 其他的古琴谱子或其它乐器的谱子能流传出来,这便说明了********编之难。但试图改编的无疑不是古琴大家,抱*****过琵琶曲好歹也得不遑多让的心态,而她一个小姑娘却是不同了,小小年纪,即使改编得及不上琵琶曲,但只要改编出一分新意,弹的技艺不错的话,也没有谁会特别认真比较,光这份心思有胆量就够让人叹服了。借用这个噱头倒是可能一下子便将才女的名声打出来,不失为一种极为聪明的作法。 元正琪倒是对陈梦刚才的失态有些了然,那次他虽因有事早一些离开但事后也听说过此事,这么说来,对当年之人耿耿于怀的不只自个儿一人啊。看来,要有好戏瞧了喔。 这陈梦的日子过得也有些太逍遥了,不用背负家族的期望去加官司进爵,天天花前月下,诗词曲赋自娱,外有红颜知己,家里还没有一头母老虎或者深闺怨妇的夫人,也不用操心儿女之事,真是叫人看了就有些恨得牙痒痒,难得一件事能让这个自在散人牵挂至今,还有些失态,看来其中大有文章可做啊。 元正琪的心中转过数个念头,嘴角则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偏巧给黄倾月看到了,当下感觉心跳急急地跳了几拍,脸也有些红了,妖孽啊妖孽,当下不敢再看。 偏巧这一幕被苏慕白收入了眼里,不觉微皱了些眉头,这元氏兄弟跟他们这些人可是不同,他可是京城权贵子弟,倾月对这元正琪似乎*****。 程子墨却是有些沮丧,他还以为今儿个说不定要见识一番传奇呢,到时候跟那帮拿银子不当一回事儿的疯子们吹嘘一番,说不定这平福姑娘的画像可以再提高一些银子,到时候不就赚得金钵银钵满怀了,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太可能了。可怜的程子墨,好好一个世家子弟,就整个儿钻到钱眼里去了。 但不管这些人等作何想法,平福却是该上台了。迎视着姐妹们或关心或担忧的眼神,平福告诉自个儿,一定要开好头。开好一个好头的重要性平福深深清楚,正所谓好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如果一场就能旗开得胜的话,接下来很有可能一鼓作气,连下几局;而若是刚开始就不顺利,那会大大的打击人们的信心,很容易一蹶不振了。因此,这个头,不但要胜,还要胜得漂漂亮亮,满堂喝彩才好。 “我一定会赢的,等我回来。” 丢下这么一句话,平福毅然抱着手上的瑶琴踏步而去,脚步坚定,带着一股不达目的的誓不罢休的决然。 两大厅里、包厢中,所有现场的人原本听了司仪的话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个即将出场的白莲究竟是何来历,师承何处,竟然敢做出如此出人意料的行径?但不管如何,他们的好奇心却是已被提到了顶点。 突然间,大厅里所有的烛火都灭了,到处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第一百零二章 白莲.扬名 怎么回事?众人不明所以,一时全都安静了下来,缓过神来,正待置问司仪之时---- 突然, 叮咚,叮咚,叮咚…… 几声似随意乱拨的琴间缓缓流出。 在黑暗中,这原本并不太响亮的声音却一下子弹入了人们的耳中,心中,舒适随意的调子,并不急促,也不激烈,似在安抚着人们的心灵,人们不由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凝神细听。越听心中却越觉得疑惑,这曲子,似乎并不是春江花月夜啊?这群芳会的来宾都是扬州城里数得上号的名流雅士,就算本身并不擅乐曲,但却并不缺少见识,这听得多了便也称得上半个专家了。 然而慢慢地,这些散乱的调子渐渐连贯起来了,似涓涓的水声在流淌,从小溪慢慢汇流成河,聚集成江,对的,的确是春江花月夜,众人这时才听出味来。 这水声并不急促,只是缓缓地流淌着,没有视觉地阻碍,在极度的***,让人的听觉分外达起来,水声是一波接着一波,*********沙石,一浪接着一浪,一股柔情也随之在众人的*****一般翻涌。突然,一股隐隐地花香和青草树林的清香之气扑鼻而来,众人觉得自己好像就站在那江边,看那江水曲曲折折地绕着花草丛生的原野流淌,看那月光照耀着开遍鲜花的树林就好像细密的雪珠在空中闪烁。此番景象如此地静谧迷人,让人顿感天地是如此地辽阔,而自身又是如此地渺小。 然而这份空阔之感却又让人瞬间升起寂寞之感,琴声高昂起来却又宛转低回数遍,似在一遍又一遍地自我怀疑,询问?站在江边看着如斯美景的究竟是我还是梦中的那人?这绵绵不绝的江水,又有多少如同我一样的人曾经看过?这江水年年月月似乎没有穷尽,这江边的月儿是否也是岁岁年年地照着旅人? 琴声至此却又由高昂之调渐渐回转,那月儿似乎到了闺阁绣户的梳妆台上,无边的闺愁涌起,此时的琴声又弹得极为缠绵,万般柔情缠绕心间。钱雁啊鱼雁,你们能在天空飞翔,你们能在水里潜游,却依旧不能为带给那远方的人儿带去我的音雁,远方的归人啊!何时才能踏着这月色回到我的身边。 远方的游子忽起一梦,梦见那花瓣落在了静静的水面上,春天都已经过了一半了,却还是不能回到我那温暖的家中。随着这江水的流逝,花朵的香气越来越淡,这春天就要过去了,月儿也越来越向西斜,不知又有几个如同我这般的游子能踏着这月色回到那家中呢?只有那****依旧将月色洒落整个树林。 琴声也在此时越来越轻,反复吟唱,越来越弱,终于余音围绕渐无。 所有的人似乎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就这么呆在黑暗中,半天,突然有人大叫了一声“好”,掌声如雷鸣般地响起。不仅是大厅,连二楼的包厢里也是掌声阵阵,漫天地叫好声响遍了整个会场。从群芳会开始起来,还从来没有响起过如此热烈的掌声。 过了好一会,眼前骤然亮起来了,先亮了起来的是舞台上的灯火,原来是负责灯火的伙计们终于回过神来了。刚才的琴曲实在是太美妙动人了,连他们也一时忘记了自个儿的差事。还好大家伙儿的情形都差不离儿,要不然为这失职不被管事的骂死才对。 在满场的黑暗中,台上的这一点儿光明让人从心里亮了起来,一时心里洋溢着离愁别绪似乎有了倾泄处,众人的眼光都被集中到了舞台上。 一个女子正缓缓收回了放在琴上的双手,那手在灯光的摇曳下,越显得那么地神秘、优雅,那一身青衣的女子的脸却是那么地白净、秀美,虽然不是那倾国倾城的绝美,但就如同一朵正缓缓绽开的白莲,只就开在那清风晓月之下,只应开在那仙宫瑶池之中,方才有如此品格。 若是不听此曲,对于这些日子看遍众多美色的众人来说,此女的相貌顶多只能算是上品,绝不能称作是绝品。然而今日闻此一曲,众人却觉得这女子的一举一动均是这么清雅动人,正如那队名一样,白莲。白莲花,此花端合在瑶池,而这女子虽然步入了这凡尘俗世,但却仍如那莲花仙子一般,让人觉得不属于这俗世。 众人不自觉地憋住了呼吸,不敢轻举妄动,深恐唐突了这仙子,将她惊动,便又重返了那瑶台之上,人间再难得见。 平福缓缓站起,冲着刚才给她**鼓掌而此时却安静得一句话也不出的众人福了一礼,缓缓抱着瑶琴退回了后台。自始自终,她并无一言一语,然而,却无一人觉得唐突失礼,只觉得她本应如此,如此方不负白莲之名。这也导致了一个后果,在平福的带头之下,从此之后,平常等人均不对台下的诸人开口说过一字。然而,白莲的清新、高雅、脱俗之名却从此传遍扬州,家喻户晓。 陈梦等人也禁不住站了起来,用力鼓掌,此曲的确不凡,叫人心动、情动,回味悠长,的确是好琴、好曲、好人。 程子墨则一脸得意地道:“陈兄不是说不可能改编得多好吗?依我看,以这程度,就是及不上春江花月夜的琵琶曲,也差不了太多吧。” 陈梦的心中满是震惊,这个小小的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的才华,他简直不敢相信。若论这曲子,自然是瑕疵不少的,它甚至不能说是一单纯的古琴曲。这个女子溶和了一些琵琶的技法,又巧妙地利用了黑暗的环境,让人的听觉更集中,好能更为顺利的将人的情绪带入到她的琴声中。要知道原本古琴便不如古筝、琵琶容易感染别人,古琴的平和中正,回味悠长更容易感动的是自己。 而这个女子又借用了薰香这种巧妙的道具,给人造成了一种错觉,将人引入那春江花月夜的景中,身处其景,自易动其心,这曲子才获得如此大的成功,打动了如此多的人,造成了不逊于琵琶的感动人的效果。 然而,不论如何,她的古琴造诣是极深的,不是如此,*****这些手段也万万达不到这种效果。古琴原本就不像琵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欣赏得出来的,更何况又是一新编的古曲,更不易让人接受。而且这改编的曲子虽说略有瑕疵,但再经过修改,未必不能成为一可以媲美琵琶曲的古琴曲。若是跟自己以往所掌握的技巧结合起来,会达到怎么样的效果呢? 陈梦越想越是兴奋,或许,结果这两者之长,春江花月夜的古琴谱真可以就此现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如何才能和这女子交流呢?陈梦又陷入了新的苦恼之中,郁闷之下的他,甚至连程子墨的挑衅也完全没有听见,只一个劲儿地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思绪当中。 不过,好在程子墨也不期待听见他的回答,他已经被想象中即将到来的银子快砸晕了。这回会收到多少银子啊?一个古琴名家,一个十二三岁的才女、一个自创春江花月夜古琴谱的天才?程子墨已经能想象出那群学子的疯狂程度了。银子银子我爱你,赶快都到我的身边来吧! 元正琪却颇有点等得不耐烦了,见了这平福,他几乎可以百分百地确定,那个叫什么常儿的臭丫头应该就在这里了,怎么还不出来呢?他等得都有些焦急了。不过,那丫头会参加哪一项的表演呢?不会是下棋吧,有可能,看那样子,还蛮沉得住气的。 连见了他都一幅面不改色心不动的人,这静气的功夫绝对不会错,*****的。心浮气躁,胡思乱想的他却是没有把平福刚才*******,这再好的琴声也是得有心情时才能欣赏的,这弹给****的人听,也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 这时,司仪却又宣布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那花夫人、梅夫人的萧萧夜雨却是直接宣布弃权了。因为听了这一曲,她们均自认造诣相差太大,没有信心再比下去了。这是群芳会开赛以来一回出现有人弃权的事件。 既然有人弃权,那自是白莲赢了。司仪便直接开始宣布起下一场的比赛队伍来,然而,刚才听了如此精彩的一曲,接下来的表演众人便很难入耳了,更有人直接起身离去,倒是也创造了一比赛还没有完就有众多来宾离席的情况。 而白莲平福之名也从此响遍整个扬州,甚至向更远的地方传了开去,有好事之人甚至送了她一个“琴仙”的雅号。人们也不禁纷纷猜测,这白莲一个出现的人便如此精彩,能和她并列一队的人又会是何等的人物呢?人们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而元正琪却是郁闷之极,明明人都确定在这儿了,结果却硬是一面都没见着,他倒是横下一条心,以后每一次她们的比赛他都来看,就不信到了决赛前还见不着那个臭丫头。 第一百零三章 路遇有感 胜利来的如此容易倒是叫人万万没有想到的,直到几个人坐着轿子又回到了畅春园的竹院当中,打走了柳管事和几个随行的婆子回到平福、平寿两个的屋子里时,平康才又又蹦又跳又叫的在屋内疯狂的泄着她的兴奋劲儿。 嘴里不停的嚷着:“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一会儿又拉着平安的手,摇来晃去的问:“安儿姐姐,我们赢了对不对?” 此时平安的脸上也是一脸灿烂的笑容,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谁晓得平康这个疯丫头还没完没了,又跑到平常的面前,拉住了她的手:“常儿妹妹,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问完了平常,平康又朝着平锦扑去,全然忘了这个乃是她的死对头冤家,但平锦早有心理准备,见机得快,一见平康扑了过来,她立马迅的闪了开去,平康扑了个空,一下子扑到了床上,却仍然不减劲头,在床上滚来滚去:“我们赢啦!我们赢啦!我们赢啦!……” 平锦在一边,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还好没有给那个臭丫头扑到,想想,她们是对头冤家呢!平日里斗嘴都斗成习惯了,这会儿抱在一起,就是别人不觉得奇怪,她自个儿都觉得怪别扭的,怎么平康这丫头一疯起来就没个章法啦。 平寿的脸也红扑扑的,眼睛是惊人的亮,太好了,她们真的应了,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平福不愧是大姐,是众人之中最为镇定的,只是从她那微微弯起的嘴角能看得出来,她也是极其高兴的。 无灾和含玉几个也在屋檐底下聊着天,刚才几个姑娘一回来就一起关在屋子里不知道说些神恶魔,还打她们几个出来外面玩,紧接着便听到一阵高兴之极以至于有些恐怖的笑声大肆的从屋内传了出来,显然有某人疯狂了。几人摇摇头,难怪要打她们出来了,要不然,七姑娘的形象绝对是毁了。 跟着平康过来服侍的风情面露羞愧之色,姑娘平日里在自家院子里偶尔这样疯也就罢了,怎么在外面还这么不知收敛啊。看吧!她们碧梧轩的形象全毁了啦。 “梅香,姑娘们都在屋子里吗?”温婉好听的女声从院门口出传了过来。 几个丫头抬眼望去,原来是金夫人屋里的书香姐姐,梅香忙带头迎了上去:“什么事还劳烦姐姐亲自来这儿?有事的话派小丫头跑一趟也就是了。这天气怪热的。” “姑娘们今儿个得胜归来,偏夫人和陈夫人临时有个约,只得出门去了。临去前还切切叮嘱我,若是姑娘们回来,得好好服侍。下人婆子们难免有偷懒耍滑的,怕几个姑娘年纪小脸面上过不去,倒是给那些狡猾的下人婆子们怠慢了,让我勤走动些,也好教那些人看着不敢作怪。这也快到正午了,我来请姑娘们示下,看今儿个的午膳都想吃些什么?夫人说了,只管拣姑娘们爱吃的做。”书香的额头微微沁着汗,她一边和书香答话,一边掏出手帕轻轻的擦拭着额头。 “姑娘们都在屋子里呢,一回来几个姑娘全都进去了。我去给姐姐通报一声,烦姐姐稍等一下吧。”梅香快步朝屋子走去,心里暗暗的想,也难怪大家都说这书香姐姐大有来历,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的,果真是如此,一举一动,就跟姑娘们差不离儿,一看就是跟她们这些做人丫头的不一样。 梅香在前面带路,书香则在后面缓步跟上。 “书香姐姐来了。” 梅香前来通报时,平康正在那里大声嚷着这天气,真是热的叫人着恼。反正在院子里,不会有什么外人来,她早就把袖子都玩了起来,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胳膊,一只手拿着一把扇子正在猛扇着。她冬天倒是不怎么怕冷,惟独这夏天却是怕热的紧。 其实平常打心眼里觉得这天气还好,往年的这个时节可比今年要热的多了,不过,平常可不傻,如果在这时候说出这句话来,估计康儿姐姐都要杀人了。 “请书香姐姐进来吧!”平福说道。 “恭喜姑娘们旗开得胜。”书香进来的一句话就是恭喜。 “多谢姐姐了。书香姐姐所为何来?”平福客气了一句才问道。 “夫人今儿个去赴宴了,特别嘱咐奴婢,姑娘们想吃什么就吩咐厨房做什么,务必要姑娘们吃的满意、舒心才好。这也快到正午了,奴婢便来问问姑娘们午膳需要如何准备?”书香把刚才对梅香说的话又重复了一边。 “这天气太热了,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平福还没有说话,平康就一脸有气无力的道。其实不止是她,这天气热了,大家的胃口都不怎么好。 “如果太热没有胃口的话,姑娘们要不要试试厨房里准备的酸梅汤?或者说绿豆粥?全不都是用冰冰过的,最是解暑不过,在这种天气里喝是最好不过了。”。 “那真是太好了,书香姐姐,马上给我弄一点先来喝喝吧!”平康一听,眼睛都睁圆了,像一条小狗似的围着书香撒着欢儿,生怕不给她似的,搞得书香哭笑不得,只得连声应好。平康这才放过她,跑到一边继续她的扇扇子大业了。 “对了,书香姐姐,有件事能不能麻烦你帮忙问问夫人?” 书香一脸疑惑的看着平福。 “是这样的,明天、后天又没有别的比赛,我想和姐妹们一起出去逛逛,常儿妹妹的衣衫也得重新做一下,也有些别的东西得买,可以吗?”平福说道。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事啊。这事不用问夫人,我就能为你们做主了。去吧,只是得带上随行的婆子和护卫队的人,要不然你们在外面出个什么意外可不得了了。这扬州城里治安虽说是还好,可有时也难免碰到些无赖地痞,看你们带着婆子和护卫,应该就不敢乱来了。”书香答应的倒是挺爽快,显然金夫人早就给她说过了。 “即是如此,那麻烦书香姐姐帮我们安排一下,我们明儿个一早就出去。” 书香点了点头,径自安排午膳之事去了,平康则眼巴巴的等着那冰镇酸梅汤。这一年四季,她最讨厌的就是夏天了,热的叫人心火上升,只想杀人。 书香说话果然是算话,二天一大早就派人来通知她们人和车子都备好了,只等着她们用了早膳便可出。 平福等人出后的一个目标地点便是陈记布庄,平常的衣裳实在是该换换了,告诉了车夫地点之后,众人便出了。 一路上,众人隔着帘子观赏着窗外的景色,许久没有来过城里了,难得有机会出来,一定要看个够本儿才好,不管是鲜花还是杂草,众人都看的津津有味,仿佛几百年没有看过似的。只是看着看着,平常突然有些感觉奇怪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我觉得今年这乞丐似乎是特别的多呢?”平常一脸疑惑的问道,虽然来扬州城里的机会很少,但见过的几次全都不是这样的。 平福等人均摇摇头,她们也不是很清楚这扬州城里的事,都几年没有回过扬州城里了,哪能知道这些消息啊。 “哎。”见平常等人问起,随行的一个婆子一开口就是直叹气,摇头。“姑娘们一天到晚都在城外园子里哪里晓得这个?听说今年好多地方大水,流离失所的人不计其数。这些人在异乡,吃不饱穿不暖,还有好多人都一病不起。甚至于流落为奴、为婢的人也是挺多的,还有一些人,则沦落成为了乞丐。也因此,扬州城里乞丐的数量现在是多得不得了。你们光看见的这些还好呢!听说这流民数量过多,原本咱们知府也是个青天大老爷,心地也好,想着咱们扬州城富裕,就是多些人进来讨口饭吃在这年月也是个积善的事,最初流民涌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像别的城里那样不许他们进入。但现下因为别的城里都拒收流民,导致那些人一窝蜂的全涌到咱们扬州城里了,这街头遍布的不说乞丐就是卖身葬父、卖身葬母的,咱们一个扬州城也负担不起这么多人啊。而且,最近扬州城里的治安也不怎么好,虽有一些好心人的施舍,但到底是不够的,这些流民饿急了,就有直接去那铺子里抢了东西就走的,夜里也不太安宁,这毛贼小偷多不胜数,搞得大家也都苦不堪言。城里的捕快全都出动了,却也忙不过来。为了咱扬州城里的百姓,知府大人也只得关了城门,严令禁止流民进入了。岁是在城里城外都设了粥铺子,也有不少慈善人响应,还号召了城里的富商豪绅捐款,捐粮,无奈人数实在是太多,也实在是顾不过来啊。看得人心里也是怪不舒服的。” 平常等人听了此话,一时心下恻然,难怪最近觉得园子里的护卫人数好像也有增加,原来是这个缘故。这逛街随便看看的兴致就减了大半,每年夏天都有些地方会遭水灾,大家伙儿也不是不清楚,只是亲眼看到时,还是叫人心里作何滋味。与这些人相比,无疑她们的日子是过的极好的。 而此时,又见前面一女子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母子两人均是面黄肌瘦,旁边还竖着一个牌子,“卖身葬夫”几个大字赫然写在上面,旁边还有一些年纪还很小的女孩子、男孩子,竖着牌子写着“卖身葬父”之类的。 如此情景多不胜数,而街上果然可以看见到处巡逻的捕快,不时还有看见那捕快追着那抢了几个包子或馒头的人跑的身影,只是那跑的人面黄肌瘦,追的人也是有些有气无力,这世上谁人没有一个怜悯之心的,如果不是抢人钱财什么的,大伙儿谁也不想太认真计较,就是那铺子老板,也有自个儿说“算了,算了,这世道大伙儿也不容易。不过是几个包子而已。”倒反过来要那捕快不必太认真了。 只是,捕快们好歹得做个样子,要不然,万一这些流民不知惧怕,都学起这些人哄抢起来,一个包子两个包子的不碍事,可百个包子千个包子呢?万一真抢起米铺了呢?那就不是小事了。以前在别的地方也不是没有生过这样的事。还好放进来的流民目前还在控制范围内,大人也在城内设了粥铺,总算能缓解一些,但大伙儿这段时间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真是,为了这帮子流民,咱们这段时间忙的没日没夜的,都快累死了。”一个看起来年纪还颇小的有些微胖的捕快抱怨道。 “啪”的一声,却被那捕快头儿给了他一下,“废什么话,大人又不是没给你工钱。这几天辛苦大人不还打赏吗?碰到这种天灾,大家伙儿也都不容易,你将心比心想想看,若是有一天咱们扬州遭了灾,你到别的地方过过看?你这个小毛蛋子,年纪小小的就怕苦怕累的,这么娇气那可不成。从明儿个起,你就跟着我值晚班好了。” “不会吧!头儿,就我这小身板儿,你也忍心啊。”小捕快面有菜色,好不容易爹娘为他求来了这个差事,说是轻省着呢,他家好歹也小有积财,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苦,这进了衙门后被人说像个娘儿们,被头儿狠狠操练了一番不说,这连夜晚当差夜要他跟着?爹啊娘啊,你们把儿子推进火坑了啊。小捕快苦着一张脸。 旁边的捕快却都大声笑了,自从这个胖胖的小捕快来了之后,还真是多了不少乐趣。尤其是每回头儿整他,他苦着一张脸跟个包子似的,怪好玩儿的。 平常几人此时却不忍细看了,放下了帘子,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她们这些弱小的女子能管的来的。然后,虽是放下了帘子,心情却也没有好一点儿。有些事情即使不看,在心中想也是想得到的。一时车内众人皆是沉默。一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她们都是穷人家的女儿,也因此对这样的情景分外感同身受。倒是那婆子见她们这个样子,却有些后悔自个儿的多事了,惹得姑娘们心情不好,夫人知道了哪有她好果子吃。 匆匆买完布,几个人便打道回府了,依这种低落的心情,大伙儿也实在是逛不下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姑娘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无灾几个正在院子里的树荫下边乘着凉,边做点儿针线活计。见平常她们几个回来了,忙迎了上去。今儿个姑娘们出去的时候原本也打算带着她们几个的,可偏巧平寿的丫头香灵不知道是不是昨儿个夜里着了凉,上吐下泻的。她原年纪就小,长得瘦弱,胆子又小,无灾几个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反正姑娘们出门还有婆子跟着,她们几个就留在院子里陪她了。 这会儿子她睡着了,除了梅香还留在屋子里陪她,无灾几个便在院子里歇歇做做活计儿说说话儿。谁曾想,没过多久,姑娘们竟都回来了,怎么会这么快呢?出门时还打了招呼,说回来的可能很晚,午膳大概都要在外面用呢,让她们自个儿吃。 “嗯,有点乏了,买完东西就回来了,香灵那丫头怎么样了?还好吧?”平福面前打起精神问道。 “找大夫看过了,说不妨事。开了药,休息个两三天也就全好了。”无灾回道,心里却有些疑惑。姑娘们这是怎么了?出去时好好的,为什么这时却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就连自家的姑娘也是这样。姑娘是那种一向成天笑眯眯的,连自个儿生病了也会笑容满面的安慰她们的人,怎么这会儿子露出来的笑容却是这么的勉强,生什么事了吗? “对了,刚才书香姐姐来过了,说若是姑娘们回来了就去夫人那里,不知道有什么事呢。”被旁边的含玉推了推,无灾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儿。 “好,知道了。”平福点点头,“不过,刚回来有点乏,我们先会屋子里歇歇再过去。”又转过头来问平常等人,“你们怎么样?是去我们屋子里,还是回自个儿屋子?” “就去姐姐屋子里好了,反正一会儿也得去见夫人,咱们歇会儿再一起过去。风情,帮姑娘我问问厨房里还有没有那个冰镇酸梅汤啊?我这会儿子真是又热又渴。”平康拼命的拿手帕当扇子扇着风。 “眼巴巴的叫她去跑一趟干嘛,这天又热,一会儿就要去见夫人了,等她回来了,咱们也得走了。刚吃了凉的又马上去晒那太阳也不好。小心跟香灵一样也肚子疼了。”平安白了平康一眼,叫住了转身欲走的风情:“别去了,你这丫头也是没心眼。别你们姑娘一句话,你就跑前跑后的忙活。她是个不晓得体恤人的,你们就偏由着她的性子,惯得她越来越不像话了。” 那风情听了平安的话,赶紧摆手,乐呵呵的笑道:“奴婢不要紧的,我跑得快,也不怕热,没事的,姑娘怕热,热坏了就不好了。”姑娘一向和风花、风红两位姐姐亲近,却嫌她木讷,一向是不怎么使唤她的。这回两位姐姐身体都有些不适,这才带了她来,好不容易有了这次机会,她是想好好表现一番的,不说跟两位姐姐相比,好歹也让姑娘觉得她也是有用的。 平康被平安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性的说了这么一句。这回见风情那傻乐呵的样子,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得了,别去了。你也真是的,我说让你去你就去啊。这么热的天。”不过,这丫头仔细一瞧也挺可爱的,往常总嫌她跟个木头疙瘩似的,但现在觉挺实在的。 风情也不说话,只在旁边傻笑,姑娘说的话她经常有些搞不懂,娘说她白长了个俊俏模样,偏没有个灵巧的心思。 不过,只要她听话,好好服侍姑娘,姑娘应该就不会嫌她太笨了吧。 “姑娘若是实在热的话,奴婢有叫厨房送了一些酸梅汤过来用井水泡着,虽然是比不上冰过的凉快,但是用来解渴却是足够了的。”无灾这时笑着说道。 “无灾,你真是太贴心了。”平康一脸惊喜的看着无灾,好羡慕常儿妹妹哦,丫头这么善解人意,哪像自个儿,自以为挑了个好丫头,偏是个木头疙瘩。不过瞧了瞧风情有些黯然的脸,算了,木头疙瘩就木头疙瘩吧,好在也实在。 “风情,你跟着无灾去帮我们倒几杯酸梅汤来吧。”风情正为自个儿的笨拙脸这都没有想到而懊恼,听见平康的话脸上一亮,大声的应道:“好。”倒惹得平常几人都笑了,以前少见这个丫头,还没有觉这个丫头这么好玩,一个心思一个心思的全摆在脸上了。 几个人边说边走,一会儿就到了屋子里面。 梅香忙从里间走出来给姑娘们问安。平寿却进去瞧了香灵一回,已是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一见平寿便眼泪汪汪的,直说自个儿不中用,好不容易能跟姑娘出来一回,偏又病了,真是不争气。平寿好好的安慰了她一番这才出来。 平常几人,已各自找了个位子坐下了,却是各有所思,一时倒是少见的出现了众人聚集一堂,却无人说话的沉默场面。 最后却是平锦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了:“你们一个个别这样好不好?总不能因为今天看到的事情大伙儿都不过日子了吧。这世道就这样,遇到天灾了又能怎么办?只能等朝廷的抚恤下来了。那是朝廷的事,是官府的事,是那些青天大老爷的事,咱们这平头小老百姓,连自个儿都不是自己的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平福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咱们大家都身不由己哪里又管的了别人?只是瞧见这情景心里不好受罢了。好了,也别想这个了,却不知夫人找咱们又有什么事啊?” “还能有什么事?依我看,左右不过是为了群芳会的事罢了。”平锦快人快语的道。 众人均点头表示赞成,现下除了这件事也的确不大可能是别的事了。 喝了无灾、风情几个人弄来的酸梅汤,又洗了把脸,略微梳理了一下,平常等人这才往金夫人的住处梅院去了。 天热,金夫人正躺在铺了凉席的榻上,两个小丫头正在打着扇,还有两个则在给她捶着腿。她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了脚步声,这才睁开眼睛,觉是平常她们来了。便要起来,几个小丫头赶忙扶着她坐了起来。 “快去给姑娘们搬凳子,还有那酸梅汤也赶快端上来。”金夫人一边吩咐,一边又埋怨道,“这天气热的紧,出来怎么也不知道挑个时间什么的,若是晒伤了皮肤科怎生是好?” “不用了,刚在院子里也喝过酸梅汤了,直接给我杯茶就是了。”平福却是推辞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酸梅汤虽是好喝,但刚喝过再喝却也是腻得慌。 金夫人忙又吩咐丫头们上茶就好。 “玲珑姐姐今儿个怎么不在啊?”平常却是有些奇怪,每次来这里,别的姐姐虽说有时候会看不到,可玲珑姐姐一般都是在的,怎么今儿个却不见人影子。 “那丫头,跟我置气家去了呢!今儿个上午也是我不对。自个儿一时情绪不好,她偏又打破了一个花瓶,我一时着恼,便训了她几句,结果那丫头气性儿大,今儿个当场就跟我告假家去了。说是要在家玩几天才回来呢!”金夫人轻笑着摇头说道。 那丫头真是给她惯坏了。不过,也是自个儿乱脾气了。那丫头一向得宠,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呢?也是委屈她了。昨儿个晚上爹娘叫人捎信说让她回一趟家,难得有这么一回她还是挺高兴的,今儿个一大早就回去了,结果这回去又是叫她拿钱出来,这回居然说是买官。就他这暴躁脾气还想当官?恐怕真当了也是给家里面招祸患。金夫人二话不说的掉头就回了畅春园,气的老爹在后面跳着脚地骂,说她是什么守财奴,又没个儿子什么的死攒着那些钱要带到棺材里去吗? 金夫人在心里冷笑不已,就算是带到棺材里去又怎么样?我自个儿的钱我高兴怎么花就怎么花,就是我撕了扔水里去也不关你们这些人的事。当初把我当家的留下的家当都给败完了,现在看我好不容易弄了点钱就又想挖出去?我月娘可不是以前的那个月娘了,想都别想。然而回来了却还是越想越气闷,这世上也就这么几个亲人了,偏一个比一个叫她失望。偏玲珑此时又失手打破了花瓶,一时气恼之下就对玲珑说了重话,让她家去高兴高兴也好。 见金夫人如此说,平常几人也只陪着笑了笑,却是没有再多问了。 “昨儿个我出去了,也没来得及恭喜你们,做得好啊,你们知道吗?现在,你们的名气已经传遍了整个扬州城了,这不知道我金夫人和畅春园的人还很多,但不知道你们白莲名声的估计就没有了。这风声也传的真快,昨儿个我在陈夫人那里时,就已经传到了我们的耳边了。众夫人都是一阵恭喜,说我这里又出了几个好姑娘。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一些钗子花儿,待会儿我叫丫头们给你们送过去,你们姐妹自个儿拣喜欢的拿就是了。” “多些夫人。”平锦答得最快,她天生就喜欢这些珠宝饰粉啊胭脂的,夫人赏的必然是好东西,她都恨不得长了翅膀赶快回去瞧。 众人也都纷纷道了谢。 “除了这事还有一事倒是要叫你们知晓。”金夫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十分喜悦的笑容,“平福这一次真的是立下大功了。由于你们这一次表现实在是太出色了,群芳会的评判会决定让咱们不用再比赛直接晋级决赛的了,免得打击其他参赛队的信心。” 这倒真的是一个想都想不到的好消息,众人倒均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好事情,一时间高兴的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知说什么好。 第一百零五章 最后的准备 “都是托了福儿姐姐的光了,以后还请姐姐多多关照。”平康站了起来,故作恭敬,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 平常等人也站了起来,要向平福致谢,闹的平福难得的红了脸:“你们这些死丫头,还不快坐下,夫人面前想什么话?” 金夫人却只管笑眯眯的看着她们。现在她的白莲在扬州城的人气简直是用如日中天四个字才可以行容。原以为皎儿之后恐怕那种盛况再难以为继了,但现在看来也未必见得啊。只是陈夫人那边却是如何是好,想到这里,金夫人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却又把它压了下去。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自有到时候的额法儿。真不成,也大不了就依了她,也不过是从此以后要受人管不那么自在罢了。不管怎么样,眼下这总是好事儿一件。 “好了,好了,高兴够了吧。还有一半儿没说呢,和你们一样直接晋级的还有那凤栖梧和姝姿园的国色天香两个队伍。她们两队现在在扬州的名气也不必咱们白莲差。尤其是姝姿园的幽兰,现在和平福一样也有了一个外号,叫做‘琴神’,大家都很期待这场‘仙’和‘神’的对决呢!平福,现在就看你的了。不过,能赢固然很好,输了也没有太大关系。夫人我已经很满意了。”金夫人看着平福,面带鼓励之色的说道。 “平福自当尽力而为。”平福起身答道。 “坐下,快坐下,搞得这么正式干什么。还有平寿、平锦、平康、平常你们几个也是,只要尽力就好了,不要有太大的负担。”金夫人又转头对着平常几个说道。 “是,夫人。”众人齐声回答。 “不过,夫人,若是我们得不到冠军,那十天的假期是不是没有了啊。”平康见金夫人话说的和气,忍不住带点撒娇的问道。 众人听了,不觉都略带紧张的看向金夫人。 “你这小滑头。”金夫人笑着敲了敲平康的脑袋,又看着这些孩子们热切期待的目光,不由得心一软,罢了。“先前已经在大家面前都说了,要得了冠军才有这奖,若是拿不到冠军自然是没有的。”看着众人一脸失望泄气的样子,金夫人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若是你们能拿几个单项奖,夫人也许可以考虑给你们放上个三五天也有可能。” 三、五天?听了这话众人眼睛均不由一亮,她们的家或是在扬州城里,或是离扬州城也不远,若是有个两天也够个来回了,三、五天是绰绰有余了。 金夫人不为人知的悄悄扫了一眼平常亮的脸,心里一阵安慰,这孩子她也没有给她什么特殊照顾,一路走到现在,全凭她自个儿的努力。现在长成这样,秀娘若是见了也应当欢喜吧。连宫嬷嬷那个有些严厉的家伙也喜欢这个孩子,暗中还给了些照顾,可见确实是值得栽培的。也该让她回去见见她爹娘了,再过几年,这药再见可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了。 “多些夫人。”同样是一句话,但现在说跟刚才听到钗儿花儿的口气截然不同,人人脸上喜气洋洋的,就跟过年没有两样了。 眼见这些小丫头都得意忘形,恨不得马上就回家的样子,金夫人还是忍不住小小的打击了她们一下:“这单项奖也未必是那么好拿的。若是拿不到,可别怪夫人我无情了。”她说的也是实话,若是她们没有什么杰出的表现,她也是不好放她们回去的,起码眼下不大可能,哪有没有取得好成绩还给奖赏的。 “这就不用夫人担心了,凭福儿姐姐的琴,常儿妹妹的歌,平锦的舞,我就不信还有谁能比得过她们。当然,那个幽兰是不错啦,不过,她一个哪顶得住我们这边这么多个。还有寿儿姐姐的画、安儿姐姐的棋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我是稍微弱上那么一点点啦。”平康伸出一小咩咩指头,“不过,也只是弱一点点喔,对付那些虾兵蟹将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夫人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看着平康这神气活现的样子,金夫人忍俊不止,“好,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不过,若是一个单项奖都没有拿到,就等着给我回来跪算盘子了。” “不会吧!”平康这时才有些懊恼自个儿把话说打了,一脸后怕的表情把众人都给逗乐了,大伙儿全笑了开来。 元正琪这时却很懊恼,十分的懊恼,非常的懊恼。 “啪”的一掌向桌子上拍下,不好,手有点痛。 元正琪心疼的拿起手掌来看,啊,都红了,好痛,一时忘形,用太大力气了。心下把这个帐全都算在了那叫平常的臭丫头上了。听说她们那几个丫头的名字都以平为开头,那个丫头的名字便是叫平常了。看,连名字也取成这样,果然是平常到家了,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不过,那丫头还混到能参加群芳会的地步了?那评判会的人是不是瞎了眼啦?不过,元正琪回忆起那##却已经有点模糊了,但那一双眼睛却是十分的黑,笑起来似乎有些甜甜的,长得也似乎还可以的样子。元正琪在心里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了那臭丫头似乎、可能、好像,其实长得还好啦。 要说他之所以这么懊恼,除了因为那臭丫头还有谁?长这么大,除了这丫头他就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吃过这么大的瘪。那丫头好好的参加比赛等着他瞧不就得了。偏现在还搞什么直接晋级决赛?他都没有同意呢,那些人自作什么主张,真是气死了。就知道,碰到那个臭丫头顺心的事儿就一件也没有。 现下到决赛还有多少天啊?竟然敢让他元正琪元爷等她这么多天,好,臭丫头,你的罪状又增加了一条了,看爷到时候要怎么整你?是抓毛毛虫放到你的衣服里?还是抓条蚯蚓?听说女孩子最怕那个了?不过毛毛虫和蚯蚓长得那样子还真恶心啊,一想到要用自个儿的手去抓它们,元正琪不觉打了个冷颤。不过,又一想那臭丫头害怕的样子,他的嘴角不由露出了狞笑,臭丫头,给爷等着吧!到那时,你就会知道得罪爷是什么样的下场了。哈哈哈---- 元正纯来书房找一本书,就看到弟弟一脸狞笑似乎沉浸在某种幻想中的样子,眼睛虽然说睁着的,却似乎瞧也没有瞧见他,只沉浸在自个儿的世界里。不由摇了摇头,这个弟弟是怎么了?最近老是这样,一会儿笑,一会儿咬牙切齿的。据说可能是跟某个丫头有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丫头呢?竟然能让这个一向只把自个儿放在眼里的弟弟在意成这个样子?元正纯的好奇心也随之上涨了。 从小到大,这个弟弟因为长得一副好容貌一向是无往不利的,在家那些长辈们就不用说了,家里的堂姐妹、表姐妹,一个个把他当成宝似的,虽然还不至于养出了个纨绔子弟出来,可也有了那种目中无人的个性,典型的老子天下一,其余的人啊事啊都要朝后排的心理。这回竟然如此在意一个人起来了,元正纯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先看看再说吧。这个弟弟也不是他说怎么就怎么的老老实实的人。 在书房里找到了书,又用手在元正琪的眼前晃了好几下,确实是一点反应也无,元正纯也只好摇头叹着气离开了。这状况不是一般的严重了,不过,看来最近也可以省些药材钱了。一到夏天,元正琪对自个儿的一身皮肤的保养可谓是无微不至的,一天起码要泡三次药浴,依现在这种状况,估计应该能省下两次了。也好,一次药浴二十来两银子,一天能省两次,也是几十两银子了。 平常几个却在紧张的做这最后的准备工作,这舞虽说早就排好了,可这些天也需要每天练习一下,而且,以前多半是自个儿排的,现在也得跟乐班子配合着排演一番。为了这最后的表演不至于外泄出去,金夫人专门请了一个乐班子,这些天就在畅春园住着,确定了直接晋级决赛之后,平常几个就天天在跟乐班子练配合了。别说,问题还真有不少。 “停,这里要稍微慢一点,不要太快了。” “停,这里要更柔软一些。” “嗯,常儿妹妹,很好,就是这样。” “福儿姐姐,你走位时要注意一些,动作不要停下。” 平锦的声音不时的响起,一旦涉及到平锦的舞蹈,她的态度总是迥异于平时,不论是对待别人还是对待自己,都是一丝不苟,不容许有一点错漏,众人也被她这种精益求精的态度所感染,联系的特别认真。 不过,所幸都是一些小问题,在平锦的指挥下,大家协调协调也都顺利解决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一天就是决赛的日子了。 场地虽然仍是在那园子里,但却不是在室内,而是在园子里的一处荷塘之上专门搭的舞台。 时间是在晚上,也似乎只有在晚上,才会有这种歌舞升平的繁华盛世景象,才能让人的心都跟着柔软浪漫起来了,全心投入到这场盛宴之中。 夜,是诗人的宠儿。 夜,是无言的绚烂。 我们的白莲,将在这个夜晚绽放出怎样的风姿呢? 群芳会的决赛之夜,即将要拉开帷幕的,敬请期待,不要走开喔! 第一百零六章 荷塘竞技?无冕之王 戌时正,天色已是全黑了,不见一丝日光。 到处均是一片漆黑,只余一些家中富裕些的人家门前还挂着灯,穷人家此时早已熄了烛火,进入了睡乡之中。 陈府的留醉园里却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一片盛世繁华之景。 虽名为荷塘,但这一方水的面积却是甚大,一眼望去,几近望不到边。满塘的荷叶,高低不齐,却见不到水。天色已黑,荷叶的颜色已是看不清楚,只随着灯光的摇曳,近处的显得颜色浅些,远处的,则要深些。 密密麻麻望不见边的荷叶却如同少女的裙子一般,亭亭而立。时而威风拂过,裙摆微摇,便如同少女在翩翩起舞,曼妙异常。而在层层叠叠的叶子中间,悄然探出头的便是白色的荷花了。或许在白天看来,应该是渐渐变深的红色吧,然后在灯光之下,看起来却是白色了。花儿有的已经袅娜的盛开了,有些还是羞涩的花骨朵儿,如同少女洁白莹润的脸。 荷塘的边上,已经用竹子、木头搭好了舞台,圆形舞台的最上面挂满了形态各异的荷花宫灯,又用白色的轻纱长长的垂了,随风摇曳,说不出的柔美飘逸动人。面向来宾的那一方,从上到下点缀了一朵朵硕大的白荷,整个舞台如同花境。 正对着舞台的来宾席上,此时已经坐满了人,美酒瓜果摆的满满的,同桌的人谈古论今,同叙情意,正是酒酣耳热,情意正浓的时候。 而在最前面的一排桌子边,坐在最中间的赫然便是扬州城的知府大人徐青天徐大人,只见他年约四十许,美髯飘飘,看起来倒不似官老爷,反而颇有仙风道骨。这位大人在扬州已是连任三年知府,做出了不少享誉民间的政绩,颇受爱戴。更为难得的是为人虽正直却不严肃,虽方正却不呆板,颇受各界人士欢迎。 而在他的两边分别坐着的,便是扬州城里享有盛名的四大公子了,四个人今儿也是装扮一新,显得那是分外的风流倜傥,卓尔不群。还好今儿个到场的俱是一些男宾,要不然恐怕又要丢失几家女儿芳心了。 元正纯、元正琪两个特邀贵宾却是坐在知府身后的最中央的位置,两人一席,与别的人都区别开来,虽不停的有人前来敬酒,却无一人坐下,两人自成一个世界。 元正琪照例是一身的红衣,红的耀眼,红的夺人心魄,前来敬酒的人都由元正纯接待了,他就这么面带着些无聊的窝在椅子中,坐姿也不甚雅,但他就好像一颗明珠,只是静静地搁在那里,但却没有一个人的眼光可以不被他吸引,不受他的诱惑。 元正琪本人却对这些或痴迷,或惊艳的目光视若无睹。从小到大,他便说别人眼中的焦点,可那些人的眼光又干他何事。他斜靠在椅背上,用一只手支着下颌,微打了个哈欠,昨儿个想到二天便能见到那个臭丫头了,如果认出他了,到时候她会是什么反应呢?想到这个就让他兴奋,那丫头的反应实在不是他所能预料的,因而更加的期待。亦或者,如果她认不出他了呢?依那丫头的笨样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元正琪是绝对不会承认那是因为别人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里,肯定是那丫头太笨了。到时候要怎么整他呢?想了一会还是无果,不管了,到时候见了再说。别他又先想的好好的,到时又出了什么问题了。不行,还是得想一想,要不他总不能轻易的就放过她吧。翻来覆去,反反复复思量的后果就是他今儿个严重睡眠不足,虽是午后又补了个回笼觉,但还是困的厉害。 “累了?要不叫人带你去休息一会儿?时间到了我再让人叫你也就是了。”瞧见元正琪上下眼皮一个劲儿的打架的元正纯说道。 “不了,反正外面倒还凉快些,屋子里面倒热。我眯一会儿,到那个臭丫头出来的时候再叫我。”说完,元正琪就闭上了眼,他的这一份功夫一向是元正纯十分佩服的,不管在哪里,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想睡,立马就可以睡着。元正纯朝旁边服侍的侍书使了一个眼色,他便立马下去了,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床薄毯子过来轻轻地给元正琪盖上了。外面虽是凉快,不小心着了凉却是不好,正琪虽然说看着身体强健,但从小底子却不好,一旦感冒了着了凉好的却慢,还是小心点为好。 一阵乐声传来,本来正在寒暄交际的众人精神一振,来了。 伴随着美妙的乐声,十艘画舫缓缓驶来,撑篙的全身妙龄少女,和着乐声清唱,唱的却是水仙子?咏江南。 一江烟水照晴岚 两岸人家接画檐 芰荷丛一段秋光淡 看沙鸥舞再三 卷香风十里珠帘 画船儿天边至 酒旗儿风外飐 爱杀江南 歌声悠悠,充满着诗情画意,这一届的群芳会一开场便是不凡,说不出的温柔富贵,享不尽的风流别致,还没有见到进入决赛的佳人身影,众人的心便已醉了。 直到许多年以后,这群芳会不知道举办了多少届,出过多少才女,然而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历久不倦而提起的,却还是这一届的群芳会。 人们最常提起的,不是那一场“琴仙”与“琴神”之间惊天地泣鬼神的琴技巅峰之对决;不是有##之称的凤飞飞、碧丝、平安、平寿的绝色容颜;不是异军突起携带着早已避世隐居少有作品流出的当代最为杰出的才子,有着诗圣美誉的王公的诗作高调亮相的平琅;不是挑战最高难度于玉盘上翩翩起舞的平琳;更不是那开创折枝舞流派的一代名姬平锦。人们最最常提起的,却是一个小姑娘,或许几十年之后,她已经不再是个小姑娘了,可人们总该这么称呼她,说起她。在人们心目中,她似乎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年,那一段岁月,她的容颜永不褪色,她没有绝世的容颜,但在人们的心目中,却再也没有人比她更美的了。与之一同流传的,还有她的歌声,虽然那一曲已是她的绝唱,在没有人听过她的歌声,但听过的人都说,那是天籁,这世上再不会有比那更动听的声音了。 那是母亲对孩子的呼唤与抚慰 那是情人对情人的呢喃 那是游子对故乡的思念 …… 那一歌,无人能够重复,也不可能重复,因为那歌名为无名,无曲,无词,甚至没有配乐。那个女子只是双目微闭,双手合十,仰望着天空中的月儿,她的嘴没有动,那歌声仿佛不是从她的嘴里唱出来的,她只是轻轻地哼着,音调缓慢而悠扬,如同那天空中飘落的雨,那风中垂落的花,那水边游鱼的嬉戏,那高山上积雪的消融,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有一朵花,在众人的心间开了,不论是老者,还是少年,不论是富贵,还是贫贱,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心中俱是一片安适,再无索求。歌声是如何停止的,歌者是如何下台的,大家浑然不觉,甚至是她的容颜,也无人能够记得清了,唯一留存在人们心中的,只有那一片温暖舒适的感觉。 人们说,那不是歌,那是上天对人的救赎,是灵魂之音。 而人们之所以长长久久的记着她,孜孜不倦的谈论着她,却也不是为她的绝世之歌,人们之所以永远都不能忘记她的理由,却是那个女子,在理所当然,众望所归的得到了此项单项的桂冠,知府大人授予了她赏银,不经意的问起她:“这一千两赏银,打算作何用途”时,那女子略微思索了一些,微微的红着脸,这样答道:“听说徐大人正在为灾民筹款,这一千两虽是不多,还望大人不弃,那小女子就感恩不尽了。” 是的,相比于那一年的水灾所造成的灾民的数量而言,这一千两的确是微不足道的,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人们在观望着那因为灾情而流落异乡,乞讨生计,饥不果腹的灾民时,往往虽是心生怜悯,却也想,我这么一点儿微薄之力,又有什么用呢?于是大家都只是看着,顶多施舍点儿饭菜也就罢了,这么多人,帮也是帮不过来啊? 然而这个小小的女子却没有考虑那么多,她只是将自己认为多余的东西拿了出来,有夫人给的银两,短时间内家里是够用了。这一千两银子还不如拿去给那些急需的人吧!以后若是在需要银子,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自个儿还这么年轻,哪里找不到饭吃。但是那些人不一样,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若是没有人在这时候帮一把,多少家庭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即使救不了所有,平常也希望能多救一人也好。她一个小小的女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将这笔银两交给徐大人那便是最为妥当的了。 正是这个小小的不过十一二岁的姑娘这一个带着几分羞涩,几分纯朴的小小举动,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前所未有的心生触动。是啊,也许在这场天灾面前,个人的力量真的是微不足道的,可难道就因为微不足道,我们就可以无动于衷,袖手旁观了吗? 当下,和她一起的两外几个姑娘也都纷纷拿出了她们所获得的赏银,身为弱小且身不由己的瘦马女子也有气节如此,知府大人当场宣布将一年的月俸银子全部捐出,众富商豪绅,文人志士更是纷纷解囊,好好地一个群芳会,到了最后,竟然办成了赈灾款民间筹资大会,热血沸腾的众人甚至都忘记了,还有最后的总冠军没有统计出来呢!但此时此刻,又有谁在乎呢? 于是,这一届的群芳会没有冠军。 可是,人们深深的记住了一个队伍。 她的名字叫---- 白莲! 人们也长久的记住了一个小姑娘的名字。 她的名字叫---- 平常。 第一百零七章 余 波 而这件事传扬开来之后,更是在扬州城民间掀起了救灾捐款的高氵朝,知府大人特设的捐款处不再是门前冷清只有小猫三两只,而是排起了长长的大队,有许多人,更是留下银两,连姓名也没有留下,就此离去。更有那路过扬州的旅人,受这氛围的感召,纷纷解囊相助,人们都说,扬州城真是一个人情味最浓的好地方。 道朝廷的赈灾款项拨下来之时,扬州城里的民间捐款竟然达到了朝廷拨款的三分之一之多,这无疑是一个让人咋舌不已的奇迹。 而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一切的起源原来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弱小稚龄女子。 她的名字叫---- 平常。 金夫人最近很烦恼,非常烦恼,十分的烦恼,烦恼的让她每天的嘴角已经笑僵了,这拜访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前脚接着后脚,络绎不绝。大家都会说,得,这是好事儿啊,烦恼个什么?可这些人全是想见见有琴仙之誉的评福,要不就是想见见最近被灾民称之为玉观音的平常,再来呢?就是想见见画绝平寿,棋妖平安,书狂平康亦或者是舞魂平锦的,可偏偏这一众的小祖宗全都兴高采烈的家去了,金夫人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一个的解释,好声好气的送走这未来的金主,真是让她够呛。 如果当初早知道这件事最后会闹得这么大,她死也不会把这些小祖宗放回家去的,现下可好,这来的人一个个自己是一个也得罪不起的,老娘这都成了赔笑的了。金夫人心下是极度的不爽了。要不,惹不起咱还躲不起?金夫人眼睛一转,好久也没有跟宫嬷嬷她们沟通沟通了,惜春园那边的风景也好,要不借机去散散心。对了,还得让玲珑想办法给那些小祖宗们传个信,不用这么快回来了,老娘给她们放个长假,在家里好好玩,接到通知再回吧!就让那些人好好的心焦心焦!这不论是卖哪宗,这胃口是吊的越足到最后就越值钱,以白莲现在如日中天的名声,多久她金月娘都耗得起。 这畅春园的门外那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的不得了,甚至已经有小商贩在这附近做起了小生意。 时不时的,还有受灾的流民前来拜谢,他们往往自个儿来到门前跪着磕几个响头也就走了,畅春园的看门的小哥刚开始是惊慌失措,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这也养成了他们见怪不怪,见妖也不怪,见了神更是瞟瞟眼,继续守门的崇高无比的职业素质。 在畅春园的偏门,现在更有一些婆子小厮在轮流施粥,排着队等着领粥的人一长条,不过,还算有序。这是金夫人吩咐的,咱们姑娘都积善有义,这咱也不能太过无情不是?于是每天都准备熬得很稠的粥,在偏门布施,正门来来往往的客人也是太多了,在那里施粥能搞得堵住门口啊。 像这样的善举,现在在扬州城里那是随处可见,朱门大户,布施的要多些,寒家小户,见了乞讨的上门,也是多半对有些表示,一时扬州城里的治安又恢复了以往的安宁,街上的捕快也都少了。 再等朝廷的抚恤银了下来,各处招抚流民的告示下来,流民便都领了抚恤返乡而去了,也有觉得扬州地好人好留恋难舍的,扬州知府上报朝廷,也在扬州附近的县乡予以安置了,扬州城渐渐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似乎这一段时间的骚乱从来没有生过似的。 但扬州城里畅春园白莲的名气却是一时无双,只是,众人却没有再见过她们的影子。据金夫人放出来的消息,她们却是返家探亲去了。于是,各家等着宴请白莲的帖子,但只有往后无限的延期了。 青山、绿水、小溪,好一副田园风光。 “呀,小心!” “注意,在你的后面。” “慢点儿,别滑到了。” 清脆的妙龄少女的惊呼声不断的传了过来。 秀娘抱着温儿坐在草地上,好笑的听着那初来时看起来有些娇娇怯怯的不太爱说话的平寿布点的出惊呼声,表情一惊一乍的。对啊,这才是这么小的女孩子的样子嘛! 回忆起前些天暖儿----也许现在应该叫常儿,可是,她还是习惯性的叫她暖儿----那孩子深更半夜的带着一个婆子和一个护卫还有这个名叫平寿的女孩子突然出现在家里的时候的样子,直到现在,秀娘还有些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因为太过思念而做着梦呢!但凝视着又抓到一条鱼正骄傲的对着平寿笑着的暖儿,在阳光下,是那么的温暖,实在。 确确实实的是她的暖儿啊!秀娘这才有了一些实感。她的暖儿终于回来了,据说还可以呆上好多天呢!真是感谢上天,还有月娘,竟然能给她们母女这么一段日子,她的眼睛一个劲儿的盯着暖儿,就怕漏着一分一秒,这一段日子美好的就像偷来似的,她连一会儿也舍不得挪开眼,就怕一挪开就变成了永远。 温儿崇拜的盯着在小溪里抓鱼的姐姐,他现在年纪小,娘是不会允许他下水的。这个姐姐是娘经常提起的,他一直知道他有一个姐姐,只是姐姐不像别家的姐姐,不能跟他们住在一起罢了。娘总是一遍又一遍的跟他提着暖儿姐姐的事,就怕他忘记了。哼,他可是村里有名的神童呢!才四岁就会背“床前明月光”了,说了那么多遍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呢?只是,娘一说起暖儿姐姐,便会嘴角含笑,神情异常柔软,似乎只要提起姐姐几个字,娘便会开心不已似的。算了,外公说过,娘受过不少苦,要孝顺娘。虽然外公说的话他不太听得懂,但孝就是要让娘开心他还是知道的。因此虽然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他也没有睡着喔,温儿是个乖孩子。 暖儿姐姐终于回来了,比娘提起的漂亮一百倍,抱着他的身子香香暖暖的,就像坐在门前的青草地里晒太阳的感觉,温儿好喜欢姐姐,如果姐姐能永远都不走,一直留在家里就好了。温儿在心里暗暗祈祷,这样他就可以每天跟着香香的姐姐睡,娘也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多好! 而且,姐姐还不像那些没用的丫头片子,尽喜欢大惊小怪,看见毛毛虫也不怕,连村头那头很凶恶的大狗,还曾经追着他把他屁屁上的裤子都咬破了,可它一看到姐姐,却摇头摆尾的,一个劲儿的用舌头舔姐姐的脸。姐姐真的好厉害,而且还这么好看,温儿的姐姐是全天下最棒的姐姐。 跟姐姐一起来的那个平寿姐姐也很好看,狗子他们都说比暖儿姐姐还好看,可温儿才不那么觉得呢!他的姐姐才是最漂亮的,那些小鬼真是没有眼光,温儿还问过爹娘了,果然还是他们家的姐姐最好看,那些小鬼就是没有眼光,以后都不跟他们玩了。温儿暗自下定决心。 “来,烤好了,温儿尝尝,小心烫哦。”平常小心的撕下一块鱼肚子上的肉,细心的挑了去刺,又吹了几下,这才喂给弟弟吃。 温儿笑眯眯的张口,有姐姐真好。难怪那些小鬼常在他的面前显摆。哼,有什么好得意的?温儿也有,而且比他们所有的姐姐都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呢! 平常又拿了烤好的另外两条递给秀娘和平寿。 平寿还是一次吃烤的东西,很有新鲜感,小心翼翼的先尝了一口,竟觉相当的美味,不知不觉的吃完了一整条还觉得有些不足。 温儿也吵着还要吃。 受到大家热捧的平常也是干劲十足,便准备再烤一些。 “怎么样?还没有玩够啊?回家去吧!我买了面和白菜,暖儿不是说很久没有吃过饺子了吗?咱们这就自个儿来做一回。”田成回家没有看到人。又听到屋子后面传来一阵笑声,便知道是到这儿来了,就过来看看。 “太好了,我好想吃娘做的饺子。”平常一脸惊喜,昨儿个晚上不经意的提了一提,没想到爹就放在心上了。 “做饺子花的时间可不少,这馅儿啊要弄好也得花时间,咱们现在赶紧回去弄吧!这鱼还可以改天再来烤。”秀娘看见平常那高兴的劲儿,立马便站了起来。 田成忙接过温儿放在肩头,这小子虽说才四岁,可长得壮实,着实不轻。 “这孩子也重,让他自个儿走吧。你现在身体也不是很好。”秀娘担心的看着田成。 “没事,这几年养着,我觉得身体好多了,说不定再过两年,我还又可以打猎了呢!”田成开着玩笑说,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医生说了,他这病好好养着便没事,只要不要过于劳累就成,估计这打猎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只是最近他觉得身体好些了,也得找点什么不太劳累的事情做作,总不能全指望两个女人养家。虽然到目前为止她们做的很好,可一想到暖儿失去了堂堂正正穿着大红嫁衣坐着八抬大轿嫁人的机会,他便是一阵心疼。 “你还是少动的好。”秀娘赶紧组织,那一段时间孩子他爹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日子她是受够了,只要他像现在这样好好地站在她面前便好,别的她也就不求了。能这样平平安安到老她这辈子也就满足了,要说唯一还有放心不下的,那就是暖儿这孩子了。 “爹,娘,快点儿!再不快点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饺子都做不好了。”暖儿拉着平寿的手两个早跑到了前面,现在都到屋子门口了,回过头来却看见爹娘还有老远的距离,连忙催促道。 “好,来了。”田成赶忙应道。和秀娘两个赶紧加紧了脚步,朝家走去。 这一天晚上的饺子,特别的香。 第一百零八章 绝不平常 “怎么样?偷鸡不成蚀把米吧!”老太太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打趣地说道。 “老祖宗。”陈夫人不依地拖长了音调:“哪有老祖宗这样的,不帮着自家的侄女儿,倒还在一边幸灾乐祸的。” “吃一个跟头也好,你这丫头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就是贤儿早逝就留下你一个,好歹有我们陈家在,他们家那些亲戚也不敢过分为难于你。自从做了现在这桩生意,靠着贤儿留下来的大笔财产还有我的帮衬,更是一帆风顺,还好金丫头出现,打消了你一些气焰,要不,你这丫头恐怕得飞到天上去了!”老祖宗一脸笑呵呵的,丝毫不为陈夫人所动,这侄女儿表面上温文得很,其实从小就好强好胜,心气儿比一些男子都要强些,但女儿家过刚易折,吃点苦头也好,不能太一帆风顺了。 陈夫人想到前些天的事就呕。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晓得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叫什么平常的小丫头突然来了这一招呢?好好的群芳会,如果不是这一出,我根本就稳操胜券了。琴、舞的单项奖最后是平福和咱们幽蓝,平锦和平琳均分了,棋类、歌类的单项奖由平安和那平常得了,书的单项奖是凤栖梧的栖栖和咱们园子里的碧斯平分了,可画、还有集体才艺表演两项可都是咱们的冠军。 心里不说还是咱们占优势,而且根据事后统计出来的结果,咱们的国色天香比那白莲可多了一票,这冠军本来就是咱们的。 可您瞧瞧,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一时善心作了一下而已,那些人又不是小孩子跟着什么神经啊,还什么玉观音,这人谁没有一时善心作的时候?犯得着捧得跟个神仙似的? 老祖宗,您听听现在这整个扬州城里的声音,明明是我们赢了,可倒好像赢的是她们似的,到处都听到有人说什么白莲白莲的,咱们的国色天香还有那个什么凤栖梧提都没人提一句,全忘了前些日子那些人可是口口声声把咱们三队并成为三强的,这些人也太势力了些,转的也太快了些了吧! 还有,这平福被称之为琴仙、平安杯成为棋妖,平锦被成为舞魂我也认了,她们是有这样的实力,可是凭什么那平寿和平康也被分别成为画绝和书狂名声响遍整个扬州了呢?倒是正主儿咱们的碧斯和采菱以及那凤栖梧的栖栖提都没有人提起。您说说,我这心里能服气吗?辛辛苦苦策划了这些年,感情全给那金夫人做了嫁衣呢?” 陈夫人越说越激动,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啊,这若是比赛比输了,他也是没有办法,可眼睁睁看到这胜利的果实就要到手了,结果却全好事了别人,她心中的那个冤枉劲啊,堵得她都快吐血了,从小到大,活了这么些年,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让人憋闷的事,那个平常,平康,陈夫人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记不了了。竟然比自己的人厉害,并不怎么样,不过是歌唱得不错而已看着是那么平凡的小姑娘身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若是那平福、平安、平锦这样的,或者甚至是平寿,至少那容貌和她们的幽兰、碧斯是一个级别的,输在她们的手里,她也认了,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看着最为普通的平常?陈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到最好也只能来一句:“算那平常走了狗屎运吧!”语气仍然是恨恨的。可以想见,从此之后白莲尤其是这平常的身价要上天了,其他人比都是不能比的。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明明一个不怎么样的东西,你说好,他也说好,到了最后,这个东西就成了稀世珍宝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眼里全是岁月沉积的睿智,这场群芳会的决赛她也看了。 “你真的觉得那个小姑娘的成功只是偶然吗?” “不是偶然还是什么?”陈夫人没好气的说,顺手拿起杯子里的茶,一口灌下,也不管以前曾经再三说过的这茶是用来品的,而不是用来牛饮的。 老太太看着她这样子,却露出了微笑。难得看这一向冷静的孩子激动成这样?不管,换了谁都是,谁能冷静得了呢?尤其是,输在对方强大的实力上也就罢了,偏偏竟然成了那种莫名其妙的结局,而且,输得还不是一点半点,完全变成了满盘皆输。本来是势均力敌的,而且胜者不胜而胜,败走不败而败,这心性儿差一点的人都没气了。这侄女儿气色看着还算不错,不过,还是沉不住气了,见识也还不够,等她活到她这个年龄便知道了,许多事情看似偶然,其实,却不能全说是偶然。 “丫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偶然呢?我的先祖当年只因为一个馒头之恩便追随当时并不被人看好的先皇闯天下,谁不说他傻?以他当时的名气,四方诸侯,莫不重金相聘,可他就认准了先皇一个。结果,你看,当年名震天下的四方诸侯又有谁记得他们?只有先皇的大兼王朝存于这世间。而大兼王朝之后,当年战功赫赫的众将莫不裂土封王,只有先祖只封了一个候,当年谁不说他傻?可你看现在天下还有几个异姓王?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只有我们文忠侯府却世世代代荣宠不衰,这又是为什么?”老太太饶有深意地看向陈夫人。 陈夫人一脸愕然:“老祖宗。” “这个世上绝对没有偶然的成功,有的只有准备好了的人。我问你,知府大人当时的这一句话,是不是只问了那平常一人?” “不是。”陈夫人摇摇头:“都问了。” “你看,机会是一样的,你认为出众的幽兰、碧斯、采菱,还有其他人,大家得到的机会都是一样的,可是大家都回答了些什么?不外乎父母家人。这是人之常情,并不算错,甚至是极好的回答。可是如果一个人的心只有这么小,那她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跳不出这个框框,只有那个平常,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并且她把它说了出来。这一份心胸,你认为仅仅是偶然吗?仅仅是善心作吗?” 老太太摇摇头:“我不那么认为。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那个小姑娘自己也不清楚自个儿为什么会那么说,可是,那绝不仅仅是偶然。从祖先的故事里,我们文忠侯府的人早已深深明白了这个道理。丫头,你从小到大过得太过顺遂了一些,以至于你少了一分仁心,多了几分很绝,可为人处世,并不是说越狠越好,你明白吗?我讲了这么多你现在也未必明白,但听老祖宗一句话,那平常和金夫人,你还是与他们交好为好,以后说不定会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陈夫人被老太太的话深深震动了,这还是老太太一次这样看重一个人,陈夫人的眼中闪过一道厉光,下定了决心:“老祖宗的这话我听明白了。我一生不信别人,但老祖宗的话我却是再信不过。既然如此,那这次我索性就下个大本钱,到时候若是成了赔钱买卖,这差的银子老祖宗可是得给我补齐的。” “你这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呢?”老太太一脸纵容地看着陈夫人。 “这老祖宗就不用管了,老祖宗只管看着就是了。若是真应了老祖宗的话,我这一辈子也算是有靠了。”陈夫人却卖起了关子来了。 老太太摇摇头,这丫头,就是调皮。罢了,随她去吧!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个做老人的,还是安安心心地享受孝敬就好。 “还能怎么样?除了幽兰还稍微好一些,一个个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后悔得不得了,若是当初她们一个能机灵那么一回,现在笑的就是咱们姿园了,一群没用的东西,输都输了,哭有什么用?”陈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道。 “那让幽兰和碧斯两个人来我这儿玩一阵子吧!可怜见的孩子,也难为她们了。其实,她们的表现真不比那白莲差,差就差在少了一点运气,若是那平常在咱们这边,一起跟着水涨船高的就是她们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老祖宗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啦?”陈夫人一脸狡猾地笑道。才不相信老祖宗是一时怜悯心起呢!要说老祖宗,心善自然是心善的,可绝不是这种好事之徒,平时她也常常带哪些孩子过来陈府,也算是见见世面。却也不见老祖宗对哪个特别一些,这会子突然热心作,有问题。 “就知道瞒不过你这鬼精灵。”老太太笑道:“还不是梦儿那孩子,也让他自由了这么多年了,都拖了这么久,这传宗接代的责任也该尽一尽了。大太太最近也在给他张罗,但她的眼光我知道,能挑出什么好的来?多半还是跟她一样中规中矩的木头人。梦儿那孩子我知道,还是得给他找一个可心的。这娶妻的事有他娘张罗,我一个老婆子也不好说什么,但帮他挑个可心的妾侍老婆子还是有这个权利的。你让那俩个孩子过来在这边多住上两天,我看梦儿有没有心。” “是,老祖宗。谨遵台命。”陈夫人笑着起来抱拳行了个礼,就轻笑着走了。既然做了决定,她还有一堆儿事情忙着呢! 第一百零九章 超级郁闷的元正琪 “啊!可恶的臭丫头!” “该死的!” 从屋里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男子怒气冲冲的大叫。 但不管是外面服侍的侍书也好,经过的侍卫下人也好,一个个听若未闻,仿佛再正常不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也是,任谁听了十多天相同的语气,相同的词语时,和他们的反应估计也差不离了。 元正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越想这里就越窝火,却想就越不甘心,为什么每回碰到那臭丫头都会这样? 想拿群芳会的当日,他可是什么都打算好了。一定要让那丫头知道他的厉害。而且,让她再也不能无视于他。 可是,可是,没有等到他在那丫头的面前显摆,一切全都乱套了。 先是他那日精挑细选换上了一身最为亮丽的红衣,据那些堂姐妹们的说话,只要穿上这件衣服,没有人不会被他迷倒的。谁晓得那丫头倒好,就那么站在那儿,闭上眼睛就开始唱了起来了,看都没有看台下一眼,他精挑细选的衣裳那是白浪费了。 说起那丫头唱歌的时候,他原来是打算得好好的,如果早知道这么样的话,他一定当场喝倒彩。 这样,那丫头一定会注意到他的。这是很有可能的样子,看那丫头一脸笨笨的样子,就算唱得不难听,也估计好听不到哪里去。好吧,就算把丫头能被选出来,唱得也许真的不错,可那又怎么样?他元二爷可是听曲儿可是听得多了,京城里的名角,不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别人是听得连声叫好,可还不是唱得他照样快睡着了。元正琪有绝对的信心,那丫头就等着接招吧!谁晓得那丫头一开口,连他都不知不觉听入迷了,等她都下了台好久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好,这一招不成,他还有绝招,等轮到他投花的时候,他绝对不要把花投给她,不但不要投给她,他还要故意装作要投给她,等放到她篮子里了再说搞错了,然后再投给别人。想到那丫头那时候会有的表情,当时就在心里乐开了花。 可是,结果怎么地?竟然拿些家伙全部一边倒,根本轮也没有轮到他出场的机会,结论就已经出来了。 好吧,这一招也不成,还有那最后一招,等到要拜师的时候,大不了让那几个人让给他,量他们也不敢说个不字。想到那个臭丫头要给自个儿行拜师礼,还要交自个儿师傅时,元正琪就忍不住那个我得的意笑啊,得意地笑。 谁晓得,“啊”,想到这里,元正琪忍不住又朝着屋顶长啸一声,xxxx,那个丫头,到底是什么怪胎,为什么关于她的事,就什么也不在他的掌握之中。真是乱七八糟,气死人了。 元正琪又是一阵长啸,更为可恶的是,正打算他来个事后总算帐时,那个丫头竟然给他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好,很好,非常好! 臭丫头,等你再出现了,咱们没完…… “你们家公子这些天都这样?”听到那有些恐怖的几声啸声,程子墨有些怕怕多的问着侍书,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不是还是不要进去的好?趁着现在元二公子还不知道他来了,还可以赶紧回去,装作没来。他觉得,或许、可能改天再来找他比较好一些。 侍书看着这位程公子,正准备回答时,突然从屋子里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声音:“程子墨,你还不快给爷滚进来?” 程子墨的一张娃娃脸顿时成了一张苦瓜脸,得,现在也不用再犹豫了。 侍书则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哈哈,正琪兄,今儿个的天气那可是真正的好啊。你说是不是?”程子墨陪着笑脸道,并随时保持着距离万一有什么不对买也好直接逃跑。别看元正琪一副绝世好容貌,这打起人力道可不轻。 元正琪倚在床榻上,看见程子墨了,嘴边露出一丝狞笑,朝程子墨勾了勾手指头。然而看在程子墨的眼里,着狞笑却是那么的迷人,一个不防之下就中了招,迷迷糊糊地朝元正琪走了过去。突然,一阵剧痛从他的头上传了过来,回过神便觉元正琪拿着一本书敲着他的脑袋瓜子,一边敲还一边念着:“叫你躲,叫你躲,看你躲到哪里去?”重重地连敲了好几下,元正琪才放下了手。 程子墨一脸委屈地摸着脑袋瓜子,想他在家也算是宝贝疙瘩一个,虽说老爹严些,但也还从没有打过他。没想到到了这里,却还要挨打,不过,他可不敢出言抱怨,若是抱怨了,恐怕以后这个家伙打得更凶了。他绝对是乐于在别人的痛处上再踩上一脚的那种人,真是,自个儿心情不好,也不能拿他来撒气啊。不过,程子墨也仅在于心里这么想想罢了,他可不敢说不出来,他这个家伙的性子,还不知会怎么整人呢? “说吧!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呢?” “我真是搞不懂你,放着你大好的神通广大的情报网不用,干嘛让我帮你查那个平常的行踪啊!”程子墨用手揉了揉头。行踪一提到这些女孩子他极度的郁闷。想当初还以为能在群芳会上大出风头,再加上收美人为徒,也是雅事一桩,传出去定是佳话一桩,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羡慕的好事。还庆幸幸好当初听了老太太的话,谁晓得到了后来,他们这四大公子完全就被晾在一边,成了个摆设,压根儿就没人记得起来了。真是,当初他就说不要当这个评判,偏被老太太忽悠了去,这下子,面子掉大了。他早就答应了那帮学子,若是收了美人为徒,一定想办法让他们见上一面,这下可好,全成泡影了。 “叫你查你就查,哪那么多的废话?”元正琪眼一眯,就要怒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太想用那情报网去查那臭丫头。情报网所查的事,不论大小,最后都是会汇总上报的。可是臭丫头的事,他好像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这种心态到底是什么?元正琪也搞不太清楚。想了半天,总算想明白了。对了,就跟自个儿的玩具一样嘛,臭丫头就是他一个人的玩具,小的时候,他最为坦言别人碰他的玩具了,臭丫头当然也是一样,跟臭丫头有关的一切,他也不想跟别人分享。 被元正琪一吼,程子墨下意识地一缩脖子,连忙挤出一个笑脸:“别,别,别,我这不已经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元正琪心中一喜,那臭丫头到底现在在哪里呢?许多人找她们,但没有一个知道她们下落的。 “嗯,我这个消息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那金夫人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手底下的人一个个嘴巴紧得跟个河蚌似的。如果不是我出的价钱实在是太叫人心动,这个消息是万万买不到的。”程子墨说着,特别是在“大价钱”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就怕元正琪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得了,放心吧!帮爷办事少不了你的。快说。真是,好歹也是一个大家公子,怎么会学得跟那些商人一样市侩,若是给你爹看到你这样子,不把他气死才怪。”元正琪就想不通,着元正琪说起来也不太缺钱花,怎么给他碰到的一些商人还喜欢银子。 程子墨“嘿嘿”傻笑两声,也不辩解,其实,连他自个儿也不清楚他为什么那么喜欢银子这个东西,其实他自个儿用钱也不是那种大手大脚花钱的主,从小到大也没有缺过钱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银子他就特别的兴奋,只要一想到有银子,他就充满了干劲。 “据我得到的消息,那平常姑娘和白莲里面其他的姑娘一样,都是回家去了。她家啊,是住在一个叫青山村的小村子,离扬州城倒也不算是很远,坐马车的话也就三个时辰左右吧!她爹叫田成,娘叫绣娘,还有一个弟弟叫田温,今年五岁了。嗯,大概这是这些了。还需要知道点别的吗?我可再帮你去调查。”程子墨一脸渴望地望着元正琪,这可是一个大金主,敲他一笔,就抵得上别人好几十笔了。 “暂时没有别的了,爷困了,不送。”地道消息的元正琪心情大好,就懒得理会这个贪财鬼。拿着床薄毯子一盖,就准备睡觉了。这些日子,一直在想那丫头的事,害他的美容觉都少睡了不少。这主意一定,睡意便来了。 “那银子呢?”程子墨眼巴巴地问,这他元二爷睡觉不关他的事,可起码得先把他的银子给他吧! “瞧你着穷酸样。”元正琪也懒得理他,随手摘了衣服上的一块玉佩,便往程子墨一丢:“拿去,别烦我。” 我只要银子啊。 见有这么的后脑勺对着他,程子墨的这一句话憋在了嘴里。唉,真倒霉,还得找个地方换银子啊。比起这些珠啊玉的,他只看见白花花的银子才有感觉啊?如果能在床上铺满银子睡觉就好了。程子墨心想,但一想起老爹,他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若是给爹知道,恐怕他的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老爹的手里,老爹是最讨厌别人张口闭口就是钱的。 程子墨只得怏怏不乐地拖着脚步走出了元正琪的屋子。 至于屋子里的元正琪可理不了那么多,这时候他早就已经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见到了那臭丫头,把她欺负的哇哇大哭,一个劲地喊饶命。 而睡梦中的元正琪的嘴角则泛起了不绝的笑意,臭丫头,知道爷的厉害了吧! 第一百一十章 陈夫人的烦恼 日头西斜,惜春园园门处。 车马,行人,上演的正是一出送别的好戏。 主角则是我们的金夫人与陈夫人两位。 配角布景则为一众仆妇丫头及赶马车的车夫等人。 “妹妹,姐姐说的这件事儿希望你认真仔细地思量思量再回复于我,好吗?”陈夫人的嘴角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文大方。不过,看在金夫人的眼里却总觉得有那么些胁迫的味道,叫人见了就心底暗恨。不过,没办法,形势别人强,能怎么样呢? 金夫人也不比陈夫人差,着笑容仍如同以往一样艳丽,甚至,更盛上几分,笑得那是花枝乱颤。 “好的。妹妹考虑过后,自去亲自去姐姐的府上拜访。姐姐慢走,妹妹就送到这里了。” “妹妹止步,姐姐自去便是了。”与金夫人道完别,陈夫人自是带着随行的婆子丫头去了。 金夫人站在原地,面带微笑,目送着陈夫人远去,这才吩咐守门的婆子关门。 随后,金夫人摒退了随行的丫头,一个人来到了空院,xx方才一直压抑着的怒气这才浮现到了脸上。 此时,宫嬷嬷正在给她的菜园子里浇水,那一个悠闲自在样,实在叫人羡慕得紧。 “夫人来啦。”宫嬷嬷瞧了一眼金夫人,笑着打了个招呼,担又自管自手上的动作了,无视金夫人一脸外露的怒气。 “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家,一个个都吃人不吐骨头的。好不容易弄出点气色来,就有人看不得了。真他娘的混账。”金夫人忍不住先起了一顿牢骚,骂了句脏话,这才觉得心口的一口闷气泄了出来,舒坦了些。不过,这骂归骂,不爽归不爽,这日子还是得照样过的。 “宫嬷嬷,你看,这事儿得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夫人心里不已经有主意了吗?偏来问我着老婆子。着形势比人强,不低头能怎么办?胳膊哪扭得过大腿?”宫嬷嬷不慌不忙,不急不怒,手里的浇水动作也没有停下。 “唉,这知道是一回事,这心里头的感觉确实另外一回事。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培养的苗子就这么白白拱手让人了?”金夫人叹了一口气,满腹无奈。 “嗯,那陈夫人怎么说?”宫嬷嬷总算浇完了花,有心琢磨陈夫人的话了。她端起先前放在一边的凳子,往金夫人那边靠近了坐下。 西斜的日头照在两人的身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还能说什么呢?说要收购咱这园子,连同里面的姑娘一起。希望我和嬷嬷们能过去帮她继续管理调教姑娘的事,至于别的事就一应不用操心,自有她的原班人马负责。大概就这些了,一丝具体的,说等我考虑完之后大家爱再商讨。” “出的价钱怎么样?”宫嬷嬷问道。 “价钱倒还公道,比我想象中还要高些。连同这惜春园一起三十五万两银子,畅春园就不包括在内。那是我住的园子,再说她也不少园子,只不过她的园子都只是作些别庄用,不像咱们,当初为了建这一处专门训练姑娘们的地方以及为了以后着想,特别在这城外买了一大块地。只是,如果不是她来这一手,照现在的状况展下去,凭嬷嬷们的手段,咱们手头的资金越是充足,越是能无色些好苗子培养,这以后的前景不可限量,若是就此卖给她了,从此咱们就只是她雇请的人了,就是以后那姝姿园再风光,到底也不是自己的了。”金夫人叹了口气。 “夫人也想得太乐观了些。”宫嬷嬷摇了摇头道:“就是陈夫人不想要咱这园子,老婆子也会建议夫人找个大树好乘凉。依现在的状况,咱们也太红火了些,物极必衰,凡是都得留些余地才好。想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别看这些世家大族现在明面上没有沾手这买卖,据老婆子看,恐怕私底下已经与不少瘦马贩子达成协议了。这回的凤栖梧,来势汹汹,若不是咱们私底下查探了一下,似乎就有黄家的管事曾经秘密会晤过那凤栖梧的花夫人、梅夫人。恐怕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也未可知。这些年瘦马生意逐渐红火起来,眼馋的人也是越来越多。着越往下去,抛开那些小打小闹的都会渐渐被吞并掉,只有一些大的园子才能存在下来。但恐怕也离不开着扬州城里各个势力的支持与后盾。夫人这边之所以到现在还没人来打主意,恐怕也与那陈夫人有关。大伙儿估计也晓得陈夫人的打算。那陈家是扬州四大家族之,因此也无人来找咱们。若是夫人拒绝了陈夫人,恐怕其他的麻烦就会接踵而至了。着四大家族还好,多是以诗,可还有那祁家、姚家,却与这地方上的地痞流氓多有牵扯,惹上他们,恐怕被啃得连骨头也不剩了。咱们没有根基后台,虽说有胭脂被知府大人纳为妾,皎儿入了静王府,但静王府远在京城,远水解不了近渴;胭脂虽说还算受宠,但那知府大人却也不是那种会被妇人所左右的人,而且与原配夫人的感情也是甚笃,恐怕能起的作用也有限,再说这些地方上的大族,又有那个当官的愿意轻易招惹的?一个知府,还不被他们看在眼里。与其到时落到那种尴尬的境地,还不如靠了这陈夫人的好。” 说到这里,宫嬷嬷歇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补充道:“不过倒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陈夫人。着买卖的事不过是漫天开价,落地还钱的事。你看那陈夫人的态度怎么样?如果不是强硬的以势相迫,那便应该还有还价的余地。” “说到这个倒是有些奇怪。”金夫人面露疑惑之色:“这陈夫人这回的态度确实奇怪得很,比起以往阿璃说这话说得软了不少,似乎价钱还有商量的余地。我却是想不通。” “想不通那就别想了。老婆子我替夫人也考虑过了,给那陈夫人当管事是最不得已的路了。如果那陈夫人的态度可以商量,夫人不如拿这些姑娘和园子与那陈夫人合作。按出的钱的多少分成,甚至少分一点也成。但说起来的话却是合作关系,好歹也是半个主人,就跟别人合伙生意一样,还可以立个契,说明如何分成。这样的话,老婆子倒觉得比给别人当管事要好一些,夫人怎么想?” 听到宫嬷嬷的话,金夫人眼前一亮:“对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主意。嬷嬷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那陈夫人同不同意,她又不缺这银子。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通?好,我改天亲自去跟金夫人谈谈,看看她是如何说法。嬷嬷帮我想一下细节怎么说?” 两个人便讨论了开来,直到天色暗了下来,看什么都灰蒙蒙的,两人这才惊觉过来又移步到了屋内,点上了烛火继续讨论。期间又有玲珑过来请问金夫人是否要用晚膳,金夫人吩咐一起送到空院这边来就好了,她和宫嬷嬷一起有事讨论。待晚膳送过来了,金夫人又把玲珑赶了回去,和宫嬷嬷继续边吃边商量。 好几个时辰过去了,金夫人面色一松,活动了下身子骨,又伸了个懒腰,才站了起来。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这就回去了。宫嬷嬷也早点歇息吧!” 说完,金夫人又抱怨道:“宫嬷嬷也真是的,老是不听我的话,这里的小丫头走了后也不肯添个新丫头。这端茶倒水总得找个人服侍着才是啊。要不然哪天不小心摔倒了,都没人现。” “放心,我现在腿脚还便利得很,不要诅咒我老婆子。再说,我老婆子一个人呆惯了,那看不顺眼的人我也懒得让她呆在我身边。你想想,一个丫头一天到晚在旁边对你战战兢兢的有什么意思,改天如果再碰到一个看得顺眼的丫头再说吧,=。你快走吧!烦了老婆子几个时辰,累死人了,明天不要让人来打扰我,老婆子要好好休息。早膳就不用了。”宫嬷嬷边说,边起身拿起盆子去倒热水,准备梳洗睡下了。 “算了,我说了嬷嬷也不听,宫嬷嬷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哪天看上哪个丫头看就让文管事给你就是了。我是管不着了。” 说完,金夫人拿起玲珑留下来的灯。 “嬷嬷留步,不用送我了。院子门我帮嬷嬷掩上也就是了。反正园子里安全,关不关都一样。” 说完,金夫人便提着灯缓步离去了。 此时,已是深夜了,月儿高高地挂在天空上,又提着灯,倒是不怎么黑金夫人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思量, 看来,得抽一天时间去那陈夫人的府上好好谈上一谈才是。 既然已经这样了,起码也得找一个最好的方式也算不负自个儿的心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徐知府的喜事 “夫人,夫人。”徐知府一脸喜色地匆忙走如夫人董氏的屋子里,满脸喜形于色。 董氏正和胭脂叙话,见了徐知府进来了,白了他一眼。 “老爷,还有下人们在呢!” 知府这才肃了肃了脸色,挥了会手, “你们下去吧。” 却仍是忍不住脸上的一些喜色喜色,丫鬟婆子们忙退下去了。 “还有胭脂,你也下去吧。我和夫人有些话说。” 徐知府见胭脂还在这里,便又对胭脂说了这么一句。 本来见到徐知府后面现喜色的胭脂,听闻此话,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不过,还是柔顺的应了一声“是”,就退了下去。 “老爷,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董氏笑问。 “就是这次关于赈灾的事,我专门写了个折子递了上去,今儿个折子回来了,皇上御笔亲批,称我处理得当,甚好。夫人,咱们这个皇上,可不是一般的皇上,历来对人对己要求极严,被他称个好字,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就高兴的不得了。这回竟然是”甚好“两字,夫人,你说,这不是天大的的喜事是什么?”徐知府高兴的搓着手,在地上走来走去,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董氏也面县喜色:“这也是老爷处理得当,办得好才能得皇上如此嘉奖。这扬州城满城上下,又有谁不夸老爷的这番功绩?今二个咱们办家宴,也庆祝一下,热闹热闹。” “这全由夫人做主便是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到是叫人十分为难,”徐知府说到这儿面现难色。 “什么事,老爷?”董氏关心的问道。 “我历来佩服夫人的见识,皇上让我以朝廷的名义,对这次参与赈灾捐赠的人加以表彰,只是,那白莲几人却颇叫人为难。她们一介女子不说,又是践籍,若是将她们和一众名流男子一起表彰,不是叫人笑话?可若是不表彰,这事又由那白莲平常而起,她们在扬州城名声又显,那些流民会不会生事?”知府大人皱着眉头道。 董氏却笑了起来:“大人真是过虑。” “夫人这是作何说法?” “若是前些天,大人担心这件事还有些道理。但这些天,就是妾身也晓得这扬州城里的流民也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多分到各下面县镇里去了。留在扬州城里的恐怕没有几人了。再说,人是健忘的,就算他们心里想法,有几人个会跟官府作对?老爷又不是要把平常杀了剐了,不过是表彰上没有她们的名字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夫人的意思是----” “老爷不必顾虑,那白莲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是一些低贱瘦马而已,连她们自个儿都不是她们自个儿的,有的不过是那老百姓口中的虚名罢了,别看她们现在如日中天,许多大户人家纷纷下帖子,就把她们当回事了,那也不过是如同戏子名伶似的邀区瞧瞧罢了。哪个大户人家会真把她们当一回事?如果老爷仍然不放心的话,可以让胭脂妹妹去探探金夫人的口风,谅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夫人出身大家,见识果然是比为夫高啊。”徐知府小小的捧了夫人一吧,他原是寒门士子,中进士后幸得岳家赏识才能娶得董氏为妻。董氏出身大家,虽说不是长房,但也比他见识要广,对那些官场的门门道道倒是比他更精一些。他能这么快这个年纪就能升任知府一职,也少不了岳家的帮助和夫人的暗中提点,故而对这个夫人极为敬重,再加上董氏容貌也是十分动人,因此夫妻感情导师极好。 “胭脂那达,夫人就吩咐一声吧。” “怎么,今天不过去胭脂那边了?”董氏瞟了徐知府一眼,嘴角含笑。 “为夫今个儿就歇在夫人这边了,怎么,不欢迎?”徐知府心头一热,眼里的颜色便深了几分,虽然有了几房小妾了,但真正放在心头的。还是这个夫人。 “去,没个正经。”董氏“啐:了一口,脸儿微红,嘴角的笑意却越深了。 惜春园,无花苑。”唉“无愁的叹气声又一遍想起。”你别再叹气了成不成,一遍又一遍的,跟哭丧似的,若的人心烦。”无忧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盯着无愁说道。 无愁苦着一张小脸说道:“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无聊死了” “姑娘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就在这叫啊叫的,烦死人了,无病姐姐,你也不说说这丫头,我耳朵都快被她念出茧来了。”无忧对着无病嚷道。 “算了。你何必跟她计较。姑娘不在。别说她了,连我都觉的有些冷清了。还有无愁,你也别再唉声叹气的,要不出去叹完了再回来。免的我们的耳朵跟着遭罪。”无病劝了无忧,又命令无愁道。 “早知如此,姑娘这回回去我该跟去的。原以为这回回去也就十天而已,哪晓得这一去了。到有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夫人什么时候才派人去接姑娘回来。”无灾也说道。当时姑娘说家里是乡下地方,也没有那么多住的地方。硬是让她回园子里来了。结果这一去却不回来了。害得她们这些当丫头的天天挂念,早知当初一起跟了去多好。 几个丫头正在这里说话,玲珑却走了进来。 “在做什么呢?” “玲珑姐姐”无灾忙起来大打招呼,这回是她跟着平常回畅春园的,因此也跟玲珑见过几次,到是最熟的。 无病几个也忙跟玲珑打招呼,然后赶忙就让玲珑往床上坐,无病就要去倒茶。 “不必了。我说完话就走,不比麻烦了。” “玲珑姐姐来可是夫人有什么事要交代?”无病问道。 “恩,夫人今儿个派了马车去接姑娘们了。估计到了傍晚时候也差不多该到了,因此让我跟各院子里打个招呼,屋子什么的都洒扫一下,准备迎接姑娘们回来。 “姑娘要回来了!”无愁一脸惊喜的叫道。 无病几人虽是不像无愁这样大叫出声,却也均是一脸的欢喜。 “对了。无灾。上次我听你说你们收集了许多桃花做了胭脂膏子,不知还有没有,那市面上买的总觉的用的不太好,上次我瞧你用的那个却是极好的。” 还有呢,多着呢,都是无病好好的收着呢,“无灾笑着答应。 无病早去抽屉里拿了好几小盒递给玲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自己做的,到是干净一些。难得玲珑姐姐看上眼,尽管拿去用,不知够不够?其他的却是在仓库里了。如是不过我就去取。” 玲珑接过来,一脸笑容。“够了够了,这么一些也够我用个一年半载的了,若是用完了。我再来讨就是了。对了,帮我找个东西包一下。我好拿。” 无灾便拿了块帕子给包好了。 玲珑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上次无灾住在竹院里时她有去过几次,当时便觉的无灾用的这胭脂却是极好。一问才知道是她们自制的。外面哪些好的她也买不起,虽然夫人常常也赏赐也些好的。但夫人偏好的胭脂颜色却个她有些不一样,难得这无灾抹的胭脂颜色又合意,,质地又好,她便上了心。这回有机会来惜春园,就顺便过来讨了。 玲珑走后,无病赶紧吩咐小姑娘们去打扫院子,又通知张大娘把晚膳背的丰盛一些,但要清爽,这天气也热,姑娘又坐了许久的马车,估计胃口也不太好,吃些清爽的东西才好。 而无病几个,又把平常的屋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番,被子褥子也换上了新的。准备迎接平常的归来。 平常和平寿两人是到了酉时初才回来的。两人的神色都有些黯然,平寿的眼睛更是红通通的,显是哭了,平寿这些天在平常家过的极好,甚至还拜了平常的父母为义父母,就连小温儿一是一口一个大姐的叫,平常到成了老二。平寿又感受到了自从娘去世后许久没接触到的亲情,她原本性就多愁善感些。哭了一路,到是平常这个正主了到反过来安慰她。 两人一回园子。早有无病无愁带领一众小丫头来迎接了。 她们来了好几次。总是别人院子的,现在总算是平常她们回来了。 平寿自被她院子里的丫头迎了回去。平常一边走一边问。 “福儿姐姐回来了没?” “大姑娘也才回来。比姑娘早一刻,别的姑娘却是回来的要早些。都打人来说了。今儿个乏了,休息一天,等明儿个大伙再聚聚,就二姑娘心急,收拾好后。就跑咱们院子里来睡了。说今儿个就在咱们这歇了,这会子正躺在姑娘床上呢。”无病笑着说道。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几个可好?大娘她们呢?院子有什么事没有?” “我们都挺好的。也没什么事。就张大娘最近有研究着做什么盐桃,等做了姑娘又有好口福了,喔,对了。夫人也过来惜春园住了。说姑娘们今儿个乏了,而且夫人明日也准备回畅春苑。姑娘就不用去拜见了------” 平常一边和无病叙着话,一边朝着园子里走去。跟着无病前来的无愁也不时岔上几句。 看者熟悉的院门,平常心下有些感慨,又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平碧的落寞 灯光晕黄,映得屋子里一片暖意。 “今儿个你的好姐妹都回来了不过去看望一下?” 平如一边磨着指甲一边问道。 “今儿个回来估计也累了,明儿个再说吧。”平碧轻描淡写地说道,显然是不不想多说。 “你这女人的小心眼我还不知道?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吧!本事一起的姐妹,人家功成名就,偏自个儿默默无闻的,滋味不好受吧!而且这回人家可是高高兴兴回家玩了一个多月,连跟你最好的平寿也跟那平常回家去了,就剩你一个。被人扔下的感觉不错吧!” 偏平如却不是那种识相的人,而且最喜欢往人家的痛处上戳,平如瞧着平碧的眼神带着些探究和恶意。 “就算如此又怎么样?起码我还有几个姐妹,哪像某人,什么都没有。喔,对了,琳琅姐妹这次虽说名声不及我的几个姐妹,但好歹也算是有了点小名气吧倒是某人,恐怕扬州城里的人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吧!” 不过,平碧也不是好惹的。怎么让平如抓狂她也是一清二楚。 平如的吝啬一下子就变得极其难看,但过了一会,却又低笑起来。 “说起来,咱们两个才是互相最为了解的人,不是吗?平碧,咱们俩凑成一对儿怎么样?” 平如的话似玩笑又似认真。 平碧摇摇头:“咱们都是一样的人,没有办法在一起的。谁都不能会开心。和寿儿姐姐她们在一起,虽然得掩饰一下自己,有时候有些被当做外人的寂寞,但我很安心,有时候还会有些开心的感觉;和你在一起,虽然不用掩饰自己,但我却开心不起来。这只感觉,平如你也是一样的吧!我们的经历太过相似了,看到你就好像看到另外一个自己,这种感觉,并不好。” “是吗?太过相似啊!”平如的声音带着种说不出的味道,似是有些失望,又似是一种赞同。“这种论调我倒是一次听到,不过,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平碧,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平琳、平琅那边你还要继续吗?这次群芳会我还以为你会出手呢!浆染按兵不动,不像是你的作风啊。”平碧有些想不通,平如对那两姐妹的恨意不是普通的,按说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姐妹如此顺利地出名才是。 “你以为我不想?”说到这个,平如的眼神闪过一些恨意与挫败:“平琳那个贱人现在警惕性极高,她的园子里简直如同铜墙铁壁滴水不漏的,竟然会反过来,想在我这里搞鬼。防我防的极紧,在园子里都不能得手了,更何况在姝姿园里,又没有得用的人手,再说她们现在是那陈夫人的指望,若是我下了手又露了痕迹,恐怕那陈夫人不会给我好果子吃。这才不得暂时让她们得意了去。” 平碧点点头,她就说平如怎么这么安静呢!不过也是,那平琳、平琅也不是傻子,都吃了平如几回亏哪能不提高警惕? “你就想着从平琳那里下手自是不行,难道就没有想从别人那里下手?”平碧思忖了一下,说道。反正这琳琅姐妹她也看不顺眼,又不用自个儿出面,出出主意看看好戏,何乐而不为呢? “你是说平琅?”平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从她那里下手时比直接从平琳那里下手要容易些,不过,那丫头自从麻婆子的事过去以后却是长进了不少,要下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最主要的,还是时机不对。现在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随便害她们吃点小苦头的把戏没意思。要出手,就得来个大手笔,起码要让她们恨得牙痒痒才行。” “那你也不用等太久了。现在嬷嬷们的教导期已经结束了。如果按以往的做法,恐怕过不了多久,夫人便会让我们搬回畅春园生活一段时间,到时会参与一些夫人们的聚会什么的。到时不是你出手的好机会吗?”说到这里平碧的眼中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看来不久之后就有好戏看了。 “我就说我们两个应该在一起的。连想法也都一样。不和我在一起,真是可惜了。”平如终于磨完了指甲,抬头说道。 “算了,我对自己个儿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不想瞎折腾。你走吧!我也困了。”平碧挥了挥手。 “走就走,你还当我爱呆你这里啊。”平如也不客气,转身就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一停。“你信不信,我害谁也不会害你的。” 说完,就快步离去了。 那声音很小,但平碧还是确信自己听得一清二楚。半晌,也低喃:“我也一样啊。” 这个人,从小就是自己的仇敌,两个人从没有好好说过话,动不动就吵,但现在,整个村子也就剩下自个儿和她两个了。虽然仍旧看不顺眼,虽然这个人掌握着自己不想让人知道的过去,但,似乎心里的最深处还是在庆幸有这么一个人还活着。那是过去所有回忆的唯一的知情者,证明自己也曾经那么存在过。 平碧拉起被子,将自己深深地埋在黑暗之中,睡觉吧!睡着了就什么也不会想了,也不会觉得落寞,也不会渴望着那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但却怎么也睡不着,辗转难眠,直到天色将白,才沉沉睡去。 二天醒来时,已是日头高照。 情绪恹恹地,有点提不起劲。想着今天也该去探探平寿她们了,好歹跟她们也是一伙的,不去也说不过去,然而却始终提不起精神。如果自己不去想必也没人在意吧!毕竟从开始就好似自己硬插进去的,即使自己使尽了手段,从寿儿姐姐那里入手,到了最后,却还是被排除在外。也许不是她们有心的,可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由始至终,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心里的失落让平碧不禁有些赌气地想,若是从此自个儿都不去找她们了,会不会就这么疏远呢?明明从理智上来说直到这种赌气的做法实在是有害无益,但这念头却却疯狂地涌上了心头,不能停止。 有脚步声接近,平碧还以为是宜春她们几个中的艺人,刚才让宜春去打水洗脸,可这会又不怎么想起了:“我还睡一会儿,再过半个时辰再叫我吧!” “平碧妹妹。”熟悉声音传进了耳边,平碧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 “怎么今儿个这么晚还没有起来?而且还要睡?可是身子上哪里不舒服?”平寿关心地问道。今儿个一早起来她就过来了。 一向都是平碧去平寿那里,平寿几乎没有来过这儿。 平碧一时心中又有些暖洋洋的了,总算还知道来看一下自己。声音却故作沙哑。 “不知道,今儿个总觉得头晕晕沉沉的,嗓子也不是很舒服。” “肯定是着凉了,别是你晚上贪凉快,毯子也没有盖好。宜春她们也是的,你原来就有些爱踢被子,也不晓得注意一些。着搞不好就是伤寒,不能大意。宜春!”平寿提高了声音。 “是,四姑娘,有什么事?”宜春此时已端着洗脸水回来了。 “去叫大娘给姑娘熬点姜汤来喝吧!”平寿吩咐道。 “是。”宜春应了一声就赶紧下去了。心下却觉得讶异,着姑娘刚才早上起床时也不见她哪里不舒服啊?怎么一下子就病了? 不过,主子的事也不是她这做丫头的能过问的。宜春摇摇头,把这想法甩开,朝厨房快步走了过去。 “寿儿姐姐,不用管我了。大伙儿昨儿个刚回来,恐怕有聚会吧。为了我一个连累寿儿姐姐可就不好了。寿儿姐姐帮我跟大伙儿说个不是,偏这身子不争气。”平碧一副虚弱的口气说道,眼中隐有泪光。 “你病了,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呢?这聚会以后就有的是机会。别多话了,生病的人就要好好休息。放心,我会在旁边看着你的。”平寿毫不犹豫地说道。又转身叫了一个丫头,让她去无花苑报个信,旁边生病了,今儿个她人就不过去了。 旁边心下暗自得意不已,原来寿儿姐姐还是在乎自己的嘛。就说下了这么长时间的工夫,怎么可能一点进展都没有? 心下大为满意的平碧,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倒真是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却现平寿已经不在了,大约是回去了吧! 平碧有些失望,如果是常儿妹妹生病了的话,寿儿姐姐大概会一直守着吧!心里突然觉得一阵苦涩。 “姑娘醒了啊!来,把这姜汤喝了。”宜春忙端着一碗用炉子热着的姜汤过来,准备喂平碧喝。 “谁要你多事了。”平碧的手一挥,姜汤泼在了地上。 这又怎么呢?早上喝的时候都好好的啊?宜春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敢多嘴。默默的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平碧默默,你没事吧!”听到声响,平寿忙走了进来问道。后面还跟着平常等人。大家听到消息后就都过来了。 原来没有走啊。平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似乎太冲动了一些。不知道刚才的事会不会被觉啊。 忙又“哎呦”一声无力地倒在了床上:“也不知怎的,这手一点力气都没有,不小心就把杯子打在地上了。” “你生病了,没有力气是当然的,别起来了,我喂你吧!”平寿说道。 平常等人也在一旁看着,带着些鼓励的微笑,平碧一口一口的喝着姜汤,心下觉得这是离开村子后喝的最好喝的姜汤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梦 想 二天,天色要亮得早些。这才不过是卯时正,平常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并且一叠声地直叫唤。 “无灾,快帮我打洗脸水,今儿个怎么醒的这么晚?看这天色,估计都快到卯时正了,你们也是,怎么也不叫一下我?” 平常有些懊恼,要是平日,应该寅时就醒了才是。说完,她便掀起了被子,跳下了床,把鞋子套上了。 无忧见状赶忙过来服伺平常穿衣,她们倒是早就已来了,不过轻手轻脚,没有惊动平常就是。 无灾则应了一省,笑道:“是无病姐姐吩咐的,说这些天不要叫姑娘起床了,让姑娘睡到自然醒。反正现下又不用去嬷嬷那边上课去了,多睡些也是无妨的。姑娘前些日子忙那群芳会的事也怪累的,也该多歇息一下,这有张有驰才好,要不然累坏了身体去了大的。”说完,就掀了帘子出门去打洗脸水了。 平常又是窝心有是埋怨:“别听你们无病姐姐的,就是累了,这都家去休息了一个多月也早就休息好了。这回家去了这么久,书也没看,字也没练,回来更应该赶紧补上才是。我字原本写的就没有姐姐们好,太中规中矩了些,好不容易练了那颜体之后,福儿姐姐说有了点样子,偏这一阵子家去了没有练,恐怕又是退步了不少。得赶紧补回这些天的份额才是,怎么能偷懒呢?” “如果姑娘这也叫偷懒,这园子里上上下下的人就没有勤快的了。瞧瞧其他院子里的姑娘,有谁像姑娘这样?以前上课的时间不算,只要没有别的姑娘来,哪天不是复习功课复习到子时才罢休?这难道现下也不用去嬷嬷那边去上课,也没有群芳会那样的事要筹备,不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一下,等夫人让姑娘回畅春园了,恐怕有难得有这样的清闲了。姑娘就依了无病姐姐吧!”无忧快嘴快舌说道。 “别的姑娘不这样,是因为她们本来就比我基础好,而且人有聪明,我笨些,自然要比比尔努力些才是。”平常不以为然地说道。 “姑娘才笨呢!一点也不比别的姑娘差。像姑娘看那些书,一遍二遍地就记住了,别的姑娘可没有那个本事。”无忧不服气地说道。 “那是因为嬷嬷扔了一大堆书让我看,看得多了,便现其实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看得懂了记得多了就这记性才好些。如果福儿姐姐她们也这样看的话,不知要比我强多少,以前没有去宫嬷嬷那里时,大伙儿一起背书,总是我背的最慢。”平常有些惭愧,像宫嬷嬷,哪一样不精,若是像福儿姐姐那样聪明的人当初选了学戏曲在宫嬷嬷的门下,恐怕要比自个儿强得多,宫嬷嬷的每样才艺恐怕能学个**不离十。哪样自个儿,除了唱曲儿,别的琴,棋,书,画全都只是一般,真是有些对不起嬷嬷。偏收了自己这么一个笨徒弟。 无忧摇摇头,姑娘这个性子,还真叫人无话可说了。有谁那么抬高别人贬低自个儿的?就算是事实,也没几个人爱听,偏姑娘就是这么个实心人。 “姑娘,水来了。” 无灾端着一个脸盆儿过来了。后面却跟着一个尾巴,平常一看去是无愁。不过这个丫头怎么一脸气愤的样子? 平常一边洗脸,一边问道。 “怎么啦?小无愁今天怎么皱着一张脸?难道看到姑娘我回来就这么不开心?“平常不自觉地就拿出逗小孩的语气来了。 无愁比众人的年纪都要小些,再加上长得也是一张稚嫩的娃娃脸,现在虽然说都九岁了,可看起来还是跟那六七岁的小孩子差不了多少,因此众人都还是将她当做个小孩子来看待,不过搬东西的时候却不会客气,这丫头的力气绝对是一个抵三四个。 “刚才就看一副这个样子了,怎么问她她偏不说。”无灾一边拿着洗脸水去倒,一边说道。这丫头今儿个有些古怪,平日里最是藏不住话的,今儿个竟然半天都不说。 无愁的眼睛都有些红了,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她以后都再也不理他们了。 “姑娘。”无愁叫了一声,却红着眼,又不说话了。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平常忙挥挥手,让无忧她们先下去,反正今儿个也没什么事要出去,在屋子里披头散也没有什么,这小丫头有心事了,得优先解决才是。 “来,过来这儿坐。是谁竟然敢惹我们的无愁,告诉姑娘,姑娘帮你出气去。”平常拉着无愁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看着平常那温柔充满关心的眼睛,无愁满腹的委屈这才涌了上来,扑在平常的怀里,“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平常先是呗吓了一跳,无愁虽说年纪小,但是从来没有这么大哭过。显然是受了委屈不小。可在这园子里,按说没有谁会给她这么的的气受的啊?平常想来想去也没个答案。只得默默地用手掌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她,也免得她哭岔了气到时候咳得难受。 过了许久,无愁的哭声才渐渐地停了下来,又余下了哽咽之声。平常拿了巾吱给她仔细地擦着脸上的泪。 “不用了,奴婢自个儿来。“ 无愁忙接过巾子,粗鲁地往脸上乱抹一气,便算完事。 哭完了,无愁这才有些不好意思,低垂着微红的小脸,在那里扭起衣角起来了。 “跟姑娘说说,是谁欺负我们无愁了?”平常问道。 犹豫了一下,无愁才是有些嗫嚅地问道。 “姑娘,奴婢难道就不能当侠女吗?” 侠女?平常愣了一下,看到无愁那充满希冀的眼神,以及紧握的拳头,甚至连呼吸似乎都屏住了在听她的回答的无愁,不觉思索:想当一个侠女啊?为什么呢? 无愁有些迷茫,为什么呢?其实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自个儿自从听到说书人口中的侠女,就非常非常想当,光是听到侠女那两个字,她的心都会跳。那份渴望将她的心都充满了,所以今天一时兴奋之下就把自己的这个小秘密说了出来,没想到,那些对她十分亲切的护卫大叔们全部都当成了一个笑话,说她这样的奴婢,连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哪能当什么侠女呢?那些都是自由之身吧!奴婢私逃,抓回来可是要判刑的。要她还是安心家人去吧,痴心妄想个什么呢?无愁有些不明白,那些护卫大叔不是说她的确是练武之才吗?为什么她就不能当个侠女,只因为她是奴婢,所以这样的向往只能是一个笑话吗?她并不觉得做姑娘的奴婢有什么不好,她喜欢姑娘,喜欢无病姐姐她们,可是,她更像当一个侠女,能想说书人里面的那些侠女一样,走遍天下,与人较量武艺,会遍天下高手,锄遍天下恶人。 当无愁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时,平常久久地沉默了,随后摸着无愁的头笑了:“我们无愁想当个侠女当然可以。不过,做每一件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做一个侠女要从哪里开始,得会些什么,这样我们都不知道,而且无愁年纪还小,姑娘我也舍不得,也放心不下。不如无愁去打听打听,着侠女得从哪一步开始,咱们慢慢讨论?虽然这件事情xx出的不愿,一时心潮起伏不已。” 得到了这个回答的无愁满意不已,她也不是要一下子去当侠女啦,她也舍不得姑娘、无病姐姐她们。嗯,起码要等姑娘出阁以后,知道姑娘过得很好之后她才去,还有好几年,这些年,她就先打听打听,当侠女都要准备些什么?起码,先得找个门派拜师学艺才行,听那些说书人嘴里的侠女,无不是什么武当、峨眉派的,这若是连个门派都没有,说出去也不威风。不过,着门派得去哪里拜啊?无愁觉要打她的东西还真不少。 “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啊?”无愁好奇的问着。姑娘也跟无病姐姐她们一样,只想嫁了人,生个孩子什么的吗?那多无趣。无愁姑娘觉得这样的人,起码也得和那些什么才女一样,名扬天下才是,姑娘唱得曲儿可好听了。可是,好像唱曲儿不是什么好事呢!大娘们说了,只有一些歌姬才会在外面抛投露脸唱曲儿。上次她说的时候就被张大娘骂了。说这偶尔像群芳会那样的场合唱一次还没有关系,若是以这个为生,还不成了歌姬是什么无愁也不懂,但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我想做什么?听到这个问题,平常一时有些了怔。自己好像一直只想爹娘和弟弟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缺钱话,不但心受怕,自个儿想做什么却从来没有想过。自个儿的路不是早就被定好了吗?为人妾,或许生几个儿子或女人,就这样过一辈子吧!只要家人能过得好,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但如果不是非得这样呢?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自己想要做什么呢? 好像是有点,记得看那西游记的时候,自己曾经也想过,若是能走遍着个大兼王朝,到处去看看该有多好啊。等倦了,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和家人一起种种菜,养养花,这样的日子该有多好。 无愁也不再计较那些大叔的嘲笑了,她在心里暗暗地下定了决心,总有一天,等我成了真正的侠女之后,到时候看你们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想到这里,她不由咯咯笑出了声。欢快的身影,迎着初升的太阳,是那么地让人朝气蓬勃,让我向往。 平常则自个儿随便把头绑了两个辫子,研了墨,平心静气地开始连起字来,以后的事情也不是现在能预测到的,还是先做好眼下的事吧! 平写了几个字,退后几步看了一下,总是不太满意,看看这回家……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声 这些日子,每天练练字,读读书,画会子画,练会子琴,若是平锦或其它的姐妹们过来了,便一起说说话儿,下下棋子儿。偶尔也去福儿姐姐、寿儿姐姐她们那些串串门子,日子倒是过得颇为快活。 天气也渐渐凉了,无花苑的人连平常在内上上下下也都换上了秋装。 秋天的阳光虽不那么炽热,但却十分温暖,这一日晌午,刚用过午膳,平锦便跑来找平常,并且神神秘秘地摒退了无病她们几个。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平常一脸好笑地问道,平锦的样子好像生了什么特大的事件了。可若是有,自个儿也没有不知的道理啊?无病几个对园子里的消息还是蛮灵通的。 平锦的表情却与往常不同,很有些严肃。 ”常儿妹妹你别笑,若这件事是真的,恐怕叫你笑也笑不出来了。” 也这么急急地跑过来,显然不是什么小事。再看平常两人的神色似乎都有些严肃,平福的心下一沉,到底是什么事? ”梅香,给两位姑娘上杯茶就下去吧。我和娃娃们有些体已话儿。 ”茶?”梅香欠身问道。 ”随便什么,只要能解渴都行。”平锦不耐地说道,现下哪有心情管什么茶不茶的,不过,刚才跟平常说了一大堆话又跑过来,虽是这天气凉了,但跑得还是热了,连嗓子也有些干,倒是喝一杯茶也好。 平常抱歉地朝梅香笑了笑,锦儿姐姐脾气就是这样,但她却是没有恶意的。 梅香也不在意,这当人婢子的,哪有不受气的,二姑娘这样不过是小事而已,哪里值得放在心上了? 她麻利地退了到一边泡茶,动作一气呵成,不一会儿,就用托盘端了三杯茶过来,给三人放好,便躬身退了下去。 梅香一退下去,平锦喝了一口茶,有些烫,便只抿了一下,润了润嗓子,就把先前跟平常说的对话又对平福说了一遍。 那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光是这样群芳会,白莲这边最后胜得实在是侥幸,恐怕那国色天香里的几个姑娘都不服气,这若是以后一处的话,恐怕是非就要多了起来。 在惜春园这边总共十二名额里面,她们便占了七个名额,自是没有别人敢轻易招惹她们,但若是去了陈夫人那里,人生地不熟的,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事了。想想上回采眉使得手段,平福都有些不寒而栗,这还不在她们的地盘上,她便能如此嚣张,若是在那姝姿园,自己这些人还不成了靶子? 自个儿这些人,除了自个儿,平寿是个性子弱的,刚进园子那会,自个儿勤往她那边跑,这才镇住了那边的婆子,若是她一个人,还真叫人担忧;平锦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可有时性格太不饶人了些,恐怕易招是非;平常虽是稳重,但心太善了些,若是给人钻了空子,被人算计了也不是不可能的。平福想到这些,不由一阵头痛,在这园子里,她可以护得大家周全,但如果真是这么一回事?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平福的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越想却越是头痛,没有一个好方法。除非平锦的推测不成立,陈夫人根本就只是突然兴致作,买一个园子而已。但平福想想都觉得这个可能性低了些。该怎么办才好呢? 平常、平锦两个看着平福的脸色越来越凝肃,便知道平福多半也是同意平锦的猜测的。恐怕真是这么一回事了。连福儿姐姐都这么想,看来事情十有**就会是真的了。 前些日子的好心情到了现在完全荡然无存。 突然而来的剧变让这些小姑娘都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已经渐趋安静的生活又将生变故,她们就如同那飘泊在大海上的一艘小船,不知下一步将要驶向何方,完全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和方向。 ”锦儿妹妹、常儿妹妹,这件事先别跟其它人说吧。就是知道了,这毕竟是夫人的决定,我们也不可能有任何办法。与其因为这件事搞得大家都心情不好,还不如就我们三个知道的好。起码还能够再开心一阵日子。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平福无奈地说道,本来以为一切都会渐渐好起来的,谁知道又会有这种变数呢?只希望情形不会有自个儿想得那么糟才好,毕竟现在白莲在扬州,甚至周围的州县俱有不小的名气,那陈夫人也不像是个蠢人,应该会把她们当作王牌摇钱树的。若是如此,量那妹姿园里的某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才是。只是到时候,还是得提醒大伙儿小心再小心,别再中招了。 连福儿姐姐都没有办法又有谁能办法呢?平常便也不做它想了。算了,陈夫人、金夫人应该差不多的吧!平常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那边的那些嬷嬷们也和宫嬷嬷她们差不多,面恶心善,这才好啊。 平锦则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若是真的如此的话,也得把屋子里的东西开始收收了,只不知到了那姝姿园不知道那住的地方跟平常离得近不近?若是离得远了倒是挺不方便的。既然事已至此,平锦的心情倒是调转得快。 几个人各有所思,一时无语。 只门外的秋婵还在”伏了””伏了”地叫着,有些恼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前路茫茫 接下来的日子,平常更是勤奋,从早到晚,苦学不轰,也不放松,以后的日子如何无计知晓,只能做好现下能做的每一件事了。 平锦也是几乎每日必来,平常练字看书,她更在一边练练舞,对那书她是碰也不碰的,原来为了应付嬷嬷们的考核那是没有办法,她本性便对那些书啊一点兴趣也没有,只对跳舞情有独钟。上次的折枝舞便是她自个儿根据前朝的一种柳絮舞改编的,原来的舞蹈她觉得过于柔媚了些,少了点风韵,平锦便取了她的长处,增加了一些刚性的元素,整个舞蹈柔时如柳枝随风,刚时似疾风暴雨,节奏一急一缓,一刚一柔,转折得极好,跳起来倒是别有风韵,如今也成了扬州城里最为流行的舞蹈了。 平常想了想,还是又细细地嘱咐了无病,让她好好地教导大儿,也把手头的一些事渐渐让大儿去处理,长些经验,如果无病也和她一起走了,也好有个人接手。大儿这几年来越地懂事了,行事愈有规范,大有无病之风,假以时日,应该又是一句可造之才。其它一些小丫头对她也是很服气的。往后这无花苑也不知是谁会来住,若是仍依大娘她们的脾性,到时也不知会不会吃了责罚,平常心里担忧不已,只能先做好安排了。 无病虽是心下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只以为姑娘是担心过些日子被夫人接去畅春园了,这园子里没有人管,到时乱得一团糟,又回到了以前大家饥不裹腹的,便没有多想,只是教大丫都得越用心,不遗漏一处,而大儿那丫头也是争气,学得极好。 大娘们小丫头们也都晓得依以往的规矩,姑娘离开的日子大约是不远了,一时整个无花苑的气氛均是低迷不已,连小丫头们也不像以往在院子里追逐游戏了,姑娘走了,这个院子又要冷清下去了。 就这样大约又过了十来天左右。 一日,文娘子派人来各个院子通知说无论姑娘下人所有人等一率去书香楼前的空地里集合。听无病一脸疑惑地说起这话时,平常便知道大约是到了时候了,叹了一口气,还是将无病几个、大丫并两个大娘招集了起来,将平锦前些天的推测说了。 众人这才晓得姑娘前些天的举动竟然是为此,一时各自心绪起伏不已。 这几年的相处,虽说姑娘忙着功课,除了无病几个跟其余人等并没有太多时间相处,但实在是个好主子,对下人们一向是体恤有加,少有责罚,就是小丫头们再淘气,也不过是让无病罚她们清扫院子,或茅厕,少有重责的。 对两个大娘也是十分敬重,对她们的爱好从不干涉,只让无病拘着些,不至于太过靡费便是了。两个大娘打心眼儿不仅将她当成了主子在敬重,也当成了子侄辈一样的孩子在疼爱,张大娘成天见儿想着法儿给她做好吃的,让她不至于因太过繁重的学习熬坏了身子;平常不喜欢太过花俏的衣服,王大娘便想方设法,在她的素色裙子上绣些颜色鲜艳的花儿草啊蝶的,既雅致又不张扬。若是她去了畅春园,也好受些,反正在那里应该也不会受委屈,但如果真是去了陈夫人那里,前些日子又刚压了那姝姿园一头,还不知会不会受为难呢?想想那些日子大家还为压过了那姝姿园而兴奋不已,这会儿却有些懊悔了,早知如此,这风头不出也罢了。 ”姑娘,那我们呢?我们不跟着你吗?”无病焦急地问道,她一心认定了姑娘,要她去伺侯别的主子,她打心眼里就不愿意的。 无灾的眼睛都有些红了,无忧、无愁两个也是一脸渴望地看着平常,就指望从她的嘴里能听到个好消息。她们都不想离开姑娘的。 平常心里有些难过的,但这些事情,哪由得了她来作主呢! ”这我也不知道,如果这是真的,就要看陈夫人怎么决定了,是只要我们这些姑娘,还是连你们一起。也许是我们太多想了也不一定,只是,先跟你们说一下,大家有个心理准备到时也不至于太吃惊。” 众人听了这话,又结合文娘子这回竟然让所有人都前去,便也觉得这话极有道理,大约是**不离十了。一时都面露凄然之色,无灾更是低泣了起来,她一向便比别人心思善感一些,这时已是拿着手帕频频拭着眼泪。 一时场面竟搞得生离死别似的。 ”别哭了,你们姑娘我还好好得呢!别让人家以为我得了病快死掉了。”平常强撑着精神,在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故作轻松地笑道。 ”呸呸呸,小孩子说话,大风吹吹去。这种话是随便乱说的吗?”张大娘赶紧啐了几口,这个姑娘,就是要安慰她们,也不能拿自个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 ”好了。我们也要快走了,去晚了可不好。大家伙儿走吧!” 几个小丫头早就在外面探头探脑地等着了,姑娘把大娘和姐姐们都找去了,也不知有什么事?这回见人出来了,就一涌而上,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张大娘只得寻话随便应付了她们几句。 平常到的时候,平福她们差不多也先后到了,早就丫头前来领着她们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上头还摆着些椅子,显然是给夫人和嬷嬷们预备着的。 平常看平寿她们的脸色,便晓得福儿姐姐可能已经给她们说了,大家伙儿互相打了个招呼,都有些懒怠说话,便静静地端起茶喝好了队。 待人都到齐了,管事文娘子便前去请了金夫人与众嬷嬷们出来。 金夫人的心里也是极不好受,这园子花了她多少的心血,虽说跟陈夫人达成了合作,算是合作伙伴,可陈夫人占了八成股份,她只占了二成,说起来,这里真正的主人到底是陈夫人了。 金夫人坐下后,淡淡地吩咐管事文娘子。 ”将我的话转给大家伙儿吧!” 文娘子躬身应了一声,是,这才转过身,面向众人,神情肃然。 ”现在我代表夫人来向大家宣布一件事儿,那就是我们夫人与陈夫人正式成为生意伙伴,咱们这惜春园就是作为共同资产的一部分,从今儿个开始,咱们就有两位主子,一个就是咱们原来的主子金夫人,另一位就是陈夫人了。” 文娘子此话一出,底下就如同那炸开了锅的油,嗡嗡声不绝于耳。 ”怎么会这样?” ”那大伙儿怎么办啊? …… 只平常的无花苑却是因为大丫头、婆子们几个都早就得了消息,小丫头一喧哗,立即就被制止住了。倒是显得分外安静。 金夫人见了,却是暗暗点头不已。平常心虽善,但手底下的人却还是极有章法,一点儿规矩也不乱。 ”静一静,静一静。”文娘子抬高了声音,虽有一部分人停了下来,但议论仍然不止,人心惶惶,虽然文娘子素有积威,但自个儿身家利益的事,一时也顾不得了。大家这声音就是消停不下来。 见状,文娘子心里一阵恼怒,这在夫人的面前,这些人都什么样子?不是显出我管事的无能了吗?这群一点儿风浪都经不过的家伙,看来还得好好训练一番才是。 ”都给我还不马上安静下来。”文娘子拿出最大的音量厉声喝道。下人们这才一愣,他们还从来没有看到文娘子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过话呢。这场子倒是安静了下来。 ”主子都还在这里,在这里吵吵嚷嚷像什么话?”文娘子的脸充满了威严,大家伙儿这才想到金夫人还在现场,而文娘子平时累积的余威也挥了作用,心里倒是对刚才的行为都有些后怕了起来,再不敢吱声了。毕竟这金夫人只是和陈夫人合作,也还是她们的主子呢。 文娘子又缓和了面色和气:”大家伙儿的心思我都晓得,请大伙儿放心,夫人一向待人宽厚,而且现在也还是咱们的主子,能不为咱们着想吗?大家伙儿的职位差事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变化。只是陈夫人会派些人来和咱们一起管这园子,也算是有个监督作用,但人数也不会太多,大家仍旧按照以前那样做事便成了。只要这差办得好,主子们和我都会看在眼里,不会亏待了大家。另外,园子里的姑娘们过两天陈夫人会派人来接的,而新的姑娘又会住起来,大伙儿要做好准备,不可怠慢。还有一个好消息要跟大家也宣布一下。” 说到这里,文娘子缓了一口气才又加重了语气,面带笑容大声宣布:”咱们金夫人为了感谢大伙儿这些年的辛劳。这个月的月例银子翻一倍,算作夫人的酬谢了。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好好做事。” 下人们这才面现喜色,一倍的月例银子也不是小数了。 ”多谢夫人。” ”多谢夫人。” ”多谢夫人。” …… 感恩声不绝于耳,一时倒是冲淡了大家心里那份对未来的惶恐,这实实在在会拿到手里的银子才是真实的。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姑娘们请先留下来,夫人另有话说。” 文娘子的话一落,一众下人仆妇婆子便都慢慢的散了开去,各自都回各自的园子里了。 ”我们还是回屋里说吧,这秋天了,天也有些凉了。”金夫人说完,便和宫嬷嬷两个领先朝室内走去。 平常等人便跟在众嬷嬷的身后慢慢走进了书香楼。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夫人嬷嬷的话 先是沉默了半响,金夫人方才缓缓开口道。 ”你们是我做这门子生意以来,到目前为止从我手里出来的最出色的,也是我最满意的姑娘。凭心而论,我是想为你们都尽可能地找一个好归宿的。但目前看来却是不可能了。我和陈夫人虽是合作关系,但她占八成,我占二成,凡事,自是多由她作主,我和嬷嬷们,却只是负责惜春园里的训练姑娘之事了。你们的训练已经完成,剩余的,便是金夫人那边的事了,与我再不相干。但咱们总算也有一场缘份,你们也为我争了一口气。我便最后再给你们一些提点吧!这金夫人的名声你们也知道,别看她表面温文,但最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处置起不听话的姑娘起来,手段厉害的紧。这些大家大族出来的,狠起心来,我是比不上的。但,她却也不是那种全然不讲道理的人,毕竟你们都是一等一的好女魔,能卖出大价钱来的,只要听话,不要行差踏错,太过触怒了她,她也不会把好好的摇钱树给毁了,毕竟你们现在的名声摆在那儿。因此,也不必太过担心。 我的话就到这里了。另外,我为你们每个准备了一些银子和行头,一会儿让人给你们送到院子里去。就算是给你们的嫁妆吧!虽然我是生意人,但也讲究个和气生财,也希望你们将来能有个好前程,不要辜负了我和嬷嬷们花的这番心血。” 听了金夫人这番话,平常等人都有些感动,说实在的,在金夫人刚开始的一段日子,几乎没有吃过什么太多苦,累了些,但吃的穿的,无一不比一般人家的小姐差,还有这许多人服侍。这日子恐怕一般的人家想都不敢想,平常等人也听说过一养瘦马的人家,有的是连饭也不给吃饱的,怕养胖了到时候不好卖,就连姝姿园的姑娘也是如此,虽然也有丫头服侍,但一个个均是瘦得惊人。而那裹的脚,更是叫人心惊胆颤,与她们相比,自己这些人的日子真是好过多了。就连离开之时,金夫人也是以礼相送,这份情谊,平常等人均暗暗地记在了心里。 ”宫嬷嬷,你也跟姑娘们说几句吧!”金夫人转头向宫嬷嬷说道。 宫嬷嬷点了点头,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除了平常,众人似乎这还是头一次听宫嬷嬷说话,以往都是由崔嬷嬷或计嬷嬷代言的。 宫嬷嬷的声音如同她的人一样,干巴巴的,听起来没有什么感情。 ”该教你们的都已经教了,你们学得都很好,从今以后就靠你们自己的了。” 即使算是称赞的话,宫嬷嬷说得也实在是谈不上什么亲切,但或许这是唯一的一次说话吧。听在众人的耳朵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是,嬷嬷。” 众人不自觉地起身齐齐应了一声,神态恭敬。对宫嬷嬷的敬畏之情,在众人的心底深处。虽然很少直接跟##的心里深处,她的分量却是最重的。似乎只有认可,才算是真正的合格了。 ”好了,你们下去吧!我和你们嬷嬷另有些别的事要商量。大后天的下午陈夫人会派人前来接你们,你们上午便做好准备吧!你们的四个贴身丫头就跟着你们去吧。陌生的地方,有几个熟悉的人陪着到底好些。”金夫人有些伤感地说道。 听闻此话,众人的心里总算有些安慰了。 ”谢谢夫人。” 道过了谢,平常等人便退出了书香楼。 ”还好有风花她们跟着我,要不然还真不太习惯呢!”平康拍着胸口,一脸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贵啦?都是穷人家出身的,现在连没有丫头都不习惯了。唉,这人真是……”平锦一边叹着气一边摇着头。 那样子,那口气,笑坏了众人。 ”叫你说,叫你说,看如果你的桃花她们不跟着你去,你习惯吗?”平康一边说一边追上去要打平锦,平锦早就跑远了,边跑还边回过头来说:”哪有人只准自个儿做,却不准别人说的?追我啊?看你?什么叫自不量力?就是你这样的。”边说边跑远了。 平康追了几步便放弃了,她个子没平锦高,跑得也没她快,追也是枉然,但还是气不过,嚷了一句:”有胆你给我停下来。” 平锦也不甘示弱:”有胆你就追上来看看。” 给平锦、平康两个这么一闹,众人的心情倒是好多了。 平常回到无花苑里,院子里却一个人也没有,只隐隐地从子里,眼睛全部都是红的,显然都是刚哭过了,连无病也是如此。最为严重的是无灾,那眼睛肿得跟个桃子没有两样。看起来说不出的可怜。见平常回来了,俱是看着她,就怕平常嘴里吐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平常原本有心卖卖关子,这会儿看见几个丫头的可怜劲儿,心都疼了,哪里顾得上。于是在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和那深深的酒涡:”夫人说了,你们四个可以跟着我走。” 一听此话,四个丫头的眼睛全都亮了起来,嘴角已经禁不住地泛起了笑容。 无愁更是一叠声地问道:”姑娘,这是真的真的真的吗?”那兔儿似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平常,就怕里面出来的是个”不”字。 还好平常肯定地朝她们几个点了点头:”是的,是夫人亲口说的。” ”太好了。”无愁乐得在屋子里跳来跳去,更像一只小兔子了。 无病几个也是一脸地开心,还好没有把她们几个丢了。 ”你们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好事,那姝姿园里可不像我们这边。到时候可要谨慎才好,听说那里的嬷嬷可凶了,若是做错了事,可是会##的。到时可没有救的。”平常忍不住吓唬她们说,明明有金夫人和嬷嬷们在这边,应该是这##的。平常说得倒也不是什么假话,曾经听跟着采菱姑娘的那个春儿说过,那边嬷嬷们整治起人来不是一般的厉害,确实要小心些行事才是。 ”放心,姑娘,我们晓得厉害的。”无病笑着说。就算是那边日子难过些,她也想跟着姑娘一起,这样姑娘受了委屈,好歹也还有她在旁边分担些。姑娘待人太好了些,放她一个人,她放不下这个心。 ”谁敢欺侮我们,无愁让她知道厉害。”无愁扬起小拳头张牙舞爪,却被平常瞪了一眼,忙缩了下身子,吐了吐舌头,忘记了,姑娘最不喜欢别人打人了。说这样很不好。她学了武,姑娘也是切切叮嘱,万不可因为自个儿比别人力气大些,就欺负人,这样的人是最可恶的。其实平常是怕无愁年纪小没个分寸,如果平时不压着她长些启,到时随意伤了人却是麻烦。若是碰到那善心人不计较的还好,若是碰到那些跋扈偏又势大的,恐怕闯了大祸,连她都保不了她。平常的担心也不是无来由的,以前跟无愁一起练招式时,便被无愁不小心扭了手,结果痛了好几天。无愁刚练武时,还不会控制自个儿的劲道,出了不少岔子,还好现在在平常的监督之下,她自个儿也学会了控制力道大小,倒是好得多了。 ”这样的话,我们不是得赶快收拾东西才是,就两天时间了也不是很多了。”无病已经开始在脑子里计算要带些什么了。 ”慢着。”平常赶紧阻止:”这带东西的事我自会处理,你却是先回家去吧。” ”姑娘,我这个时候怎么能回去呢?”无病抗议道,现在正是需要她的时候。 ”那些东不东西的,你一会想一下,列个单子给我们就行了。我和无灾她们几个慢慢弄就是了。你回家去跟你爹娘说一声吧!若是他们有空,也麻烦他们去给我爹娘捎句话,也免得他们不知情,万一跑过来这边园子里就白来了。”无病原本还抗议,听见平常后面的话却不作声了,这确实是得说一声。 四个丫头,也只有无病的家就在这扬州城里,无灾、无忧却是人牙子卖过来的,转手了几次,连她们都不记得自己的出处和爹娘了。无愁的家却在离扬州城里极远的村子里,没个几天工夫是回不去的。她来的时候也是有一次姨娘文管事回家探亲时将她顺便带过来的。 ”无病姐姐,你放心去吧!这些东西我自会按你列的单子收拾齐全的,你就不用担心了。”无灾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刚才哭得太厉害了些,以为要同姑娘分开了,哪晓得是白哭一场。虽也舍不得院子里的大娘和小丫头们,但只要有姑娘和无病姐姐几个在,其他的便也好了。跟着姑娘的日子是她一生里过得最为快乐的日子,姑娘即是主子,又是亲人,无病几个也是姐妹一般,她想如果她有家人,也不过如此了。过惯了这样的日子,她再也不想回到以前那样的日子了。天天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被从一个人牙子手里转到另一个人牙子手里,有一次,还差点被卖进青楼,还好那里她上吐下泄,眼看一副不久于世的样子,那老鸨才不肯收的。 无忧的经历和无灾也差不离儿,不过,她运气好,只被卖了两次就卖到了这儿。前一任主子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她不小心打破了她心爱的茶杯,便被她撵了。当时心里极是担忧,谁晓得碰到的竟是这样和气的主子。 无灾一向能干细心,听她这么说,无病便也放了心,点了点头。 ”那我明儿个上午马上就回去,下午就能回来了。你们先收拾着,回来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不齐全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次是真的离开 当天晚上无病就将单子列了满满几张纸交给了无灾,二天一早无病又再三嘱咐了无灾一番方才离开了。 平常本来想让她呆到大后天早上再回来的,但也料她不肯听话,便也不再多说了。这个无病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操心了些,跟个管家婆似的,不过,也亏得她这份心,无花苑这些年来才能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二天,平常和无灾几个就在忙着收东西,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东西,不过收拾起来却也是颇为费心费力。 先是平常的衣服饰以及一些常用物品之类的,平常历来不爱这些,也很少做衣服,但历年来夫人嬷嬷们年节时候赏下来的加自个儿四季按例做的还是满满地装了三个大箱子。 最让人头痛的是平常的那些书,竟然整整装了八个大箱子,大多是从宫嬷嬷那里带回来的,也有许多是平常让无病让人买回来的,这日积月累下来,竟然有这许多,倒也让平常吓了一大跳。上次搬回无花苑时,也没觉得有这许多啊!平常是个书痴,而且,又不挑书,不管哪个类别的,各式各样看了许多,虽有些也不太记得,或看了也不太懂,但林林总总下来,也长了不少见识。这些东西是一定要带,不能拉下的。还有那些自制的桃花面药之类的东西也是要带的,不过,这次做了很多,也用了这许多,平常就吩咐无灾将多余的东西清点出来,到时候好一起分给小丫头们。 再有嬷嬷们下来的玉容膏、奇香粉以及养颜汤的原料,也是要收好的,这些东西是日日都要用的,绝不能停,嬷嬷们是再三交代了,尤其是这奇香粉,必须用满五年以上才好。平容膏和养颜汤还好,即使丢了,平常也记得配方,可以照着方子再配,可这奇香粉原料特殊,据宫嬷嬷说这世上恐怕再难寻到那香苋草了,因此,就是有这方子恐怕也再配不成了。 这一收拾下来,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但好歹都大概收拾得差不多了。 到了黄昏时候,无病也赶回来了,无病爹娘还又送一些家里做的酱菜什么的赶着让她带过来,说给姑娘和院子里的丫头们尝个鲜,数量还不少。这下子,又多了不少东西。无病笑得也很无力,她原本说不要的,这回要换地方东西本也不少,但爹娘非要她带过来,她也没办法,不收的话也怕他们伤心,但也只得带上了。众人又是一阵好忙。 这收拾东西也是一件怪累人的事,这天,平常睡得是格外地香,一夜无梦。 到了三天,无病又把收拾好的东西仔细清点了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少的地方,又交代大儿待她们离开后将院子仔仔细细地打扫一遍,床上的被子帐子什么的也都换上新的,姑娘喜欢简单,因此屋子里装饰极少,但仓库里还有画儿什么的,也都拿出来挂上。虽然不知新来姑娘的脾性,但自古礼多人不怪,切不可怠慢了,要不然开头印象就不好,那以后就更难相处了,这一回见面是极其重要的。 纵有千般舍不得,但离别的日子还是终于到了。 平常站在空院的门外,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在离开之前,还是想再见一见嬷嬷,虽然嬷嬷说过,从离开空院的那天起,她就只是宫嬷嬷,不再是平常的嬷嬷了。可是,平常还是想见见嬷嬷再走,即使不说话也好。 透过院子的门缝,平常朝里面偷偷地瞧着。 嬷嬷这时果然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给菜锄着草。嬷嬷每次除草总是不锄尽,说人这年纪大了,也没啥爱好,就这样天天除除草,浇浇水,也够打时间的了。 好长时间没有这么近地看着嬷嬷了,看那样子,嬷嬷的身体好像还是很好的样子。别看嬷嬷一副瘦巴巴的样子,其实腿脚灵便,力气也大。就是眼睛不算太好使,穿针的时候却是太费力。也不知道自个儿不在身边,每回都穿了多久才穿好的?嬷嬷总是这么骄傲,不愿轻易找人帮忙。 不是看得顺眼的人,是绝对不会理睬的,只希望能早点有个丫头入嬷嬷的眼,要不虽说身体还好,可毕竟年纪大了,一直这样一个人,平常也不放心啊。 嗯,除了这么多的草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应该会放在这里,留给以后再锄。锄头是要放在老地方的,还得固定朝向一边放着,朝另一边放却是不行的。 放好锄头就要回屋子看书了。嬷嬷虽是年纪大了,可一样每天都要看书,说这书是人们最好的老师,有什么难事儿,看看书,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这一点是平常极为佩服的。平常的爱书一大半也是受嬷嬷的影响。 直到看着嬷嬷回屋之后,平常这才将一封信塞进了院子里,然后慢慢离开。 嬷嬷已经见着了,虽说想亲自告别一下,但还是不要打扰嬷嬷平静的生活吧。就这样看看也挺好的。 待平常离去之后,刚才已经进屋的宫嬷嬷却又走了出来,到院子门那里,拿起了塞到门里的信。这院子里少有人来,一个人在外面看了那么久,有哪个丫头敢这么大胆?宫嬷嬷想就知道是谁来了。 ”这孩子,来都来了,偏不吱一声。” 语声似抱怨、似责备,但比平时要放松许多的面容却显得柔和了许多。 打开信,上面的字并不多,只简单地写了几个字:”嬷嬷,平常走了,您要保重身体。如有机会,平常一定会回来看您。还有若是有合适的丫头就收一个吧!不要让平常担心。” 果然是平常的字迹。 宫嬷嬷用双手摩挲着这几个字,久久不舍得放下。 ”平常……” 回到院子里,大娘和小丫头们却一个接一个地也过来了。 张大娘做了好吃的点心和切了些瓜果,用盒子装好,让她们在路上吃;王大娘连夜赶着将几件衣服绣上了繁复的华丽花纹,姑娘一向只喜欢些素雅甚至没有花纹的更好,倒让她的好手艺没有挥的余地。现在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总不能没有一件称头的衣裳,只是这连夜赶了的不够细腻,王大娘左看右看也不算太满意,但时间有限,也只能这样了。 小丫头也一个一个拿了礼物过来,大都是些小东西,或是打得漂亮的结,或是绣的小荷包,有些卖相其实也不大好,但贵在心诚,平常一一地收了。 无病几个也收到了不少礼物,这些礼物又满满地装了一箱子。几人看着越来越多的行李,均有些头痛。还好文大娘早就说了,这回过去,准备了好些拉货的牛车,虽是慢些,倒也不怕堆不下。 中午,无花苑的主仆全都坐在一个桌子吃了最后一次饭,张大娘的饭菜准备得极为丰盛,大家伙儿说说笑笑,倒也是难得的热闹。 过了午时,管事文娘子便派人来通知殊姿园接人的来了。 两个大娘早领了板车回来,无愁俐落地将箱子全搬到板车上了,又和两个大娘一起推着车,众小丫头也一直跟着,大伙儿便一起出了这无花苑。 走出院门,平常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院子。虽然这几年中真正呆在这里的时间估计一年也不到吧!但却已经当成二家一样的地方,有无病几个、大娘还有小丫头们,这里的日子真的过得很快乐。 心里的不舍是那样的浓,但再像家毕竟也不是家,不是自己能永远属于自己的地方,平常深深地看了几眼,把它好好地记在心中。 再见了,无花苑。 回过头来,看见无病几个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大娘和小丫头们也在一旁等着。 ”走吧!” 平常毅然地回过头,再留恋也无益,这聚聚合合本是常事,只要这些人都好好的,总会再有相聚的时候,即使不能再相聚,只要大家各自都好好的,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按照文管事的交代,众人直接到了园门口,该说的话那日也都已经说过了,夫人和嬷嬷们那里也传话来说也不须去告别了,免得见了伤感。 在园门口见了平福她们几个,平常的心里才涌上些许安慰。 姝姿园里前来接平常她们的是夏嬷嬷,本来在和管事文大娘叙话,见姑娘们都出来了,便由文大娘陪同走了过来。 ”姑娘们都来啦。”夏嬷嬷笑着打了个招呼,这可都是她们未来的摇钱树,夏嬷嬷是越看越酒意,有了这些姑娘,这扬州城里再无人能及得上她们了。 ”夏嬷嬷好。”众人齐身福了一礼。 ”好,姑娘们好。都准备好了,咱们这就起程吧,走得慢,再晚就入不城门了。” 各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这时也已经将行李在牛车上放好了。 平常等人便又与文大娘及自个儿院子里的人都告别了一番,此时人多眼杂,夏嬷嬷又在旁边等着,平常也不方便多说些什么,只道了声”保重”,就匆匆止了马车,姑娘两个,丫头四人一辆,倒是颇为宽敞。 马车渐行渐远,从拉开的帘子缝里,平常看见大儿几个早就抱成一团,哭成了泪人儿,张大娘、王大娘也是频频用手帕擦着眼泪。 平常的鼻头也有些酸,却拼命地忍住了。 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与往常不一样。 以后,再也见不到问题热情满怀的两个大娘了,也见不到这些可爱的小丫头了,听不到大娘们的唠叨,也见不到小丫头们闯祸被无病罚站、打手心可怜兮兮的样子了…… 一切的一切,就如同这马车的车辙一样,最终会被岁月慢慢磨平,再也不见踪迹。 生活,却仍然要继续,不管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总要好好活才是。 宫嬷嬷、王大娘、张大娘,大儿还有其它小丫头,你们都要好好保重啊! 平常也会好好的保重自己,或许会有一天,大家又能再见面,到时候可都要开开心心地喔。 平常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冷遇 “这姝姿园的嬷嬷也太过分了,竟然让姑娘住在这样差劲的地方,还不许出门,实在是太过分了。还有这屋子,都多少年没人打扫了?到处是灰,怎么住人啊?” 将手中的抹布狠狠地往水盆子里一扔,无忧气氛地嚷道,眼睛都有些红了。原本离开无花苑就很是不舍,哪晓得一过来这边就来了下马威,还是专门针对她们姑娘。 别的姑娘们全部被带到另外一边的漂亮的院子里去住了,只有她们姑娘被带到了这么个偏僻破落的,两间耳房,院子里除了一口井,别的是什么也没有。 带她们来的一个管事,将东西给她们往院子里一扔,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没有得到夫人的允许,不准踏出院门半步。”就离开了,只留下两个面相凶恶的婆子,守在院子门口,跟那监狱里看管犯人似的。 地方小些,院子破些,这也就罢了,等她们进了屋子,才现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 这屋子究竟多少年没有人住了啊? 到处是灰尘、蛛丝网,还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老鼠的出现,这不得不说是目前相当叫人欣慰的事。要不然,几个丫头就得吓得###了,平常也挺奇怪的,就连胆子最大的无忧和无愁两个,竟也怕那小小的老鼠。 平常却是不怕的,以前爹爹还没有生病家里情形还好时,曾经在逢年过节的一次清扫中,平常现了一窝刚出生的小老鼠,浑身粉粉嫩嫩的,小小的,眼睛黑黑的,可爱极了。娘亲看了吓得尖叫,喊了爹爹来要把它们用棍子打死,平常却是不忍,硬是求爹爹留了下来,还盖了一个小窝,时常去给它们送吃的。等到后来,它们长大了,就跟平常的玩伴差不多,在家里大摇大摆,也不避人。娘刚开始经常吓得尖叫,到了后来,却也渐渐习惯了,只视若无睹罢了。直到平常的爹又生病了,家里也揭不开锅,那些长大的小老鼠就都搬家不见了,开始还偶尔回来一下,似乎看平常,到了后来,慢慢地却不来了。平常想起它们来,嘴角不由露出了笑意。不知它们现在在别人家过得可好?可千万不要偷东西吃呗别人现了才是。上次回去的时候,家里却已经养了一只小猫,却是再也见不到它们的踪影了。 “姑娘,人家都快要气死了,你在那里笑个什么啊?”无忧不满地声音打断了平常的思绪。 平常也不敢说是在想老鼠,要不然这几个丫头该花容失色了。因此,只笑着说:“我是想起了一篇文章,写得倒是颇有意思。这会子突然觉得跟咱们的境况也有些像的。咱们先打扫吧!这天色也不早了,不赶快一些,恐怕咱们今儿个都没有地方住了。一会儿边打扫便说话###。” ##这屋子虽是简陋,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虽是旧#####还是能用。先用扫把把屋顶墙角的蛛丝扫了一下,又把地上的灰尘也清干净了。几人又把水盆好好地用刷子刷了几遍,这才用抹布开始整个屋子擦了起来,反正没有东西不需要擦的。 平常也和大家一起动手干了起来,虽然无病几个坚决不许,但平常一脸可怜相地说道:“我在一边看着也怪无聊的,这会子看书也看不进去,写字也写不成,还不如一起边干活边说话的好。难道你们要看姑娘我无聊得疯掉吗?” 几人看着平常那夸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就依了。 但无病也只让平常擦一些桌子板凳这些好擦的东西,别的却是一率不让碰的。 但这灰尘积得也实在是太厚了些,没擦几下,那抹布就黑得不能用了,又得洗。无忧是越擦那火气越大,愤愤地把抹布往水盆里一丢,就开始抱怨起来了。 这一说,就似乎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无灾、无愁两个都出声应和,整个屋子里一时怨气冲天,平常仿佛看见这屋子的上空已经由黑气直达云霄了。只有无病没有开口说话,但也一脸心有戚戚然的样子,显然也是大为赞同的。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好兆头。这些丫头如果不是跟着自己来这里也不用受这个罪了,平常心里有些歉意,但抱歉也解决不了现实的问题,现在,看这个样子,恐怕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不了。如果####一味地埋怨的话,恐怕日子久了,这性子都要给憋坏了。 于是,平常就笑着说道:“刚才我不是说想起了一篇文章倒是跟我们的处境还蛮相同的吗?要不要我念给你们听听,还挺有意思的。” “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我可不爱。”无愁一脸无趣地说道。 无灾却瞪了她一眼,她没兴趣,可不代表别人没有兴趣。 “姑娘,是哪篇文章,念给我们听听?” 无病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平常,几个丫头中,无病和无灾倒是对这些诗文颇有兴趣,无忧、无愁两个却是认了些字就满足了,再多就觉得头都痛了。 平常便开始念了起来。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平常的声音极有韵律,琅琅入耳,如清冽的山泉在吟唱。 待平常停了下来,众人仍觉得余音如在耳边,仍没有离去。过了好一会儿,无愁才羡慕地说道:“姑娘念得真好听。”虽然是什么意思她压根儿一点也不明白啦。 “姑娘,这文章说得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说跟我们的处境差不多呢?”无灾好奇地问道。 平常微微一笑,神情中带着一丝向往。 “这篇文章的意思是说:这山不一定要高,只要有了仙人就出名了。这水不一定要深,有了龙则就灵动了。我住的虽然是极为简陋的房子,但我的人品却十分美好。门前的青苔碧绿,长到了台阶上;那青葱的草色,映入了我的帘子里,显得是那么地充满生机和绿意。与我谈笑的均是博学的人,往来的都是我的知己。我在这里可以弹奏我心爱的古琴,阅读珍贵的佛经。却没有嘈杂的音乐来扰乱我的双耳,也没有官府公文来让我身心皆劳累。我住的屋子它就好比南阳诸葛亮的茅庐,西蜀扬子云的玄亭。孔子说:有什么简陋的呢?” 听了平常的话,无病、无灾的心中都似有所感。 “那姑娘的意思是说,我们住什么样的院子都没有什么关系吗?”无灾先问道。 “是啊。只要我们大家伙儿在一起,好好的,过得开开心心地,住什么样的屋子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屋子虽是脏了些,但我们打扫一下也就干净了;地方虽是小了些,但我们清扫的时候不也就不用那么费力了吗?门前一片空地,正好以后可以种种菜、养养花。院子里就只有我们四个人,虽然不能出去,但也没有别的人进来,就不用应酬往来,这日子不也过得单纯许多吗?我还可以每天专心地看看书,我倒觉得这个样子也是很不错的。”平常笑着点点头,表示满意。 听平常这么说,四个丫头也有些释怀了,她们原本就只是为姑娘叫屈,既然姑娘都不在意,反而觉得这地方不错,她们原本就是些穷丫头,又不是没有吃过苦的,这点儿困难又算什么? 只无忧在那里想了想,突然冒出了一句:“我看写这篇文章的人一定很懒。”言之凿凿,一副十分确定的样子。 这是从哪里来的话?平常几人均是一副不解的样子。平常更是想不通,无忧连写这篇文章的人是谁估计也不知道吧!怎么会这么肯定他很懒呢,几百年前的人,哪个知道他是勤是懒啊?书里可不会写这一点。 平常不由大感兴趣:“无忧,你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无忧理直气壮地说:“姑娘不是说这篇文章里写的他门前的青苔长到了台阶上吗?这勤快的人会让自己门前的青苔长到那里吗?早就清理干净了。这不是懒是什么?而且还不只是一点点,这青苔都长老多了,要不然颜色哪有那么碧绿,还都映到了帘子里面。如果只一点点的话,踩几下就都看不出来了啦!”无忧振振有词,显然觉得自己的这番说辞极为有理。 平常哑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原来“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这一句还可以作这种解释? 无灾、无病也一时无语,只无愁在旁边死命地点着头,无忧姐姐这话实在说得太在理了,她也是这个想法。 平常愣了半天,嘴里念了好几遍“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却越想越好笑,终于抑制不住,大声地笑出了声,由于实在是太好笑了,平常都笑得弯了腰。 无病、无灾两个回过味来,也觉得有意思,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无忧、无愁两个搞不清楚姑娘和两个姐姐为什么笑,刚才说的话哪里好笑了?两个人互相看看,却想不出来答案,但看着平常几人笑得开心,便也傻傻地笑了。 一时,这个有些颓废破败的院子里充满了小姑娘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仿佛春天又重返了,将生机带给了这一方小天地。 两个守门的婆子面面相觑,哪个被送到这里来的姑娘不是哭哭啼啼地,要不就是在那里拼命地抱怨,置气,冲着她们两个大喊大叫要这要那的,怎么这几个却笑得这么开心呢?真是叫人二丈摸不着头脑。 笑完了,正事还是得做的,平常吆喝一声。 “丫头们,都得加紧了,要不咱们的晚饭就没着落了。” 这有模有样,完全是学张大娘的架势,无病几人看着都有些好笑。平日里姑娘老是沉静得像个一二十岁的大姑娘,什么时候这么调皮了。完全是看她们几个心情不好,在逗她们呢!几个心里也明白,虽然这时节夜里已经很有些凉了,沾了凉水的手也有些冷冰冰的,但几个人的心里却暖洋洋的,只要有姑娘在,再苦的日子也就不算苦了。 “姑娘饿了吧!我跟无愁两个去看看厨房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无灾、无忧,你们两个继续收拾屋子,看着点姑娘,不要让她太劳累了。” 自己哪有那么娇弱,平常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这无病,老是当自己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真比起力气来,还不知道是谁赢谁呢! 无灾、无忧两个却极为认真的应了一声,虎视眈眈的盯着平常,随时做好将姑娘驱逐出境的准备,搞得平常哭笑不得。 吩咐完了之后,无病就带着无愁两个人去厨房了。 虽然早就心理准备,但看着厨房这一塌糊涂的样子无病也直叹气,废话就不说了,先清理吧。别的暂时也不弄也罢了,起码得把这个灶台得先清洗一遍。便让无愁去夺提些水来,幸好无愁的力气大,要不然,光来来回回提这么多趟水都够她们受的了。 这厨房里还有些米、有些菜,看样子是新送过来的,显然并没有饿死她们的打算,油、盐、酱、醋也是一应俱全,锅子,碗什么的也都有,靠墙边还堆了些柴火。无病总算松了口气。有了这些就不怕了。只是,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会给她们送一次米和菜,还是得节省一些。虽然手里银子倒不少,金夫人临走时送来的包袱里更是有二百两之多,可这边环境也不熟悉,人也不清楚,就是由银子也未必办得成事。反而如果这钱财露了白,引那守门婆子们的贪念了倒是不堪设想。因此,这些东西还是得节约着用就是。 做好了打算,无病就开始麻利地收拾了起来,得加快一点进度了,要不然姑娘得饿坏了。 这天晚上的饭菜,是好久不见的简陋,只有三个简单的青菜和几碗白饭,无病的手艺并不算好,盐也放得少了些,味道有些淡,但累坏了的几个人都吃得格外的香,盘子全都干干净净的,不见一丝剩菜。 无愁更是感叹了这么一句:“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有觉得这白米饭这么香过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疑惑 雕着繁复花纹的精巧的红木梳妆台,墙上挂着海棠春睡图,一座牡丹花开的精致刺绣屏风栩栩如生,四周的烛台上燃烧着的蜡烛的晕黄的光,将这个精致富丽的闺房妆点得温暖无比。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经过人们惊心布置的屋子,不论是被子、纱幔还是房间里的家具都是新的,据领着平福她们过来的婆子说,这屋子早从半个月前夫人就吩咐全部都要重新布置,里面的旧的东西一概不留,说既然姑娘们要来,这人是新的,东西自然也得全是新的,一切都得准备最好的。要比照园子里的一等姑娘的闺房来布置,只能更好,绝不可有所怠慢,园子里的下人也都配好了,和姑娘们在惜春园里却是一样的,二个婆子,八个小丫头,都是精心调教的,姑娘若是使得顺手便留下,若是不顺手,可以派丫头跟管事的说,自会再挑好的送过来。这姝姿园里的管事姓华。 那婆子待平福她们相当地客气热情,院子里的小丫头婆子里也均来见过新主子了,看得出来都是调教得很好的下人,恭顺听话,并不曾有丝毫失礼不听话的地方,相反战战兢兢,生怕平福等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院子里的两个婆子一个姓毛一个姓余,一看便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说话也俐落,行事也大方。但对主子却也很恭敬,一早就备好了晚膳,只等平福她们一到就有热菜、热饭可吃。 这里的环境实在是不能说不好,虽说因为在扬州城内,###比原来住的暗香院要小些,但却布置得极为精巧,繁花似锦,而随手摆设的一些东西也俱都看得出来不是那种便宜货。 按说这样的环境是极让人满意的,可对着满桌饭菜的平福,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只勉强地挟了几筷子便叫人撤下了,倒让那两个婆子心下惶恐,不知这饭菜的口味是不是不合这新主子的胃口,心里思量着改天得好好地跟那几个和姑娘一起来的大丫头好好地大厅一番。 “姑娘可是记挂十姑娘?”梅香一边铺着被子,一边问道。姑娘的心思她也能猜到一些,几个姑娘的感情这么好,眼看着十姑娘被单独带往那看着就有些寒碜的小院子里,心里怎么能不担心呢?只是现下自己这些人都是刚搬进这园子里,一些事情也不是很清楚,倒也不便轻举妄动就是。 平福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怎么你不担心呢?这来这姝姿园的一天便碰到这种事情,这是平福事前万万没想过的,想来想去她都想不通。虽说因为常儿妹妹的突举动,让姝姿园的国色天香不败而败,大失面子,但现在两个夫人既然已经合作,那她们白莲的名气越响,陈夫人应该越高兴才是啊?为什么要这样处罚平常呢?依平常现在在扬州城的名气,应该更加重视才对,为什么反而是相反的结果呢?看那陈夫人的为人,应该不是那种目光短浅、只顾逞个人一时之快的人啊?左想右想也觉得这件事里透露着奇怪的气息。或许,还有她所不知道的其它原因?可依平常的为人,是不大可能得罪这陈夫人的啊?而这陈夫人也和平常从来没有什么交集,若说是私人恩怨,也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平福越想就越是糊涂了。 “二姑娘来了。”见平锦掀了帘子进来,梅白赶紧通报道。 此时平福已经在床榻上靠着了,见平锦进来,正欲起身。 “别起来了,我也有些困了,今儿个在你这里歇下了。”平锦有些疲倦地道。 梅白帮她脱了外衣后,平锦便也上了床,在里侧躺下了。 平福自是知道平锦此时来,显然是有事要说,要不然以平锦的脾气,是绝对不会这么晚了还跑到这里来。她要说什么。平福也大概猜到了,但自个儿也正为这事儿头疼呢! 在平福的示意下,梅香两个熄了灯,只留下靠床头的一盏,便悄悄地退回到了里间,两个主子有事聊,她们得回避一下。 “福儿姐姐,你说常儿妹妹会不会有事?” 平福微闭着双眼,今儿个实在太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让人有些吃不消,她并没有看平锦的脸,但此时平锦脸上作何表情,却是想都想得出的。 这事儿生的实在太突然了,叫人意想不到,措手不及。平福也是无可奈何,再多的智慧也抵不过强权,命都在人手,也只能听从摆布了。 “我想应该不会有事。夫人就算因为常儿上次的事失了面子,顶多也就惩戒一番罢了。也许是怕姝姿园的姑娘心里不舒服才故意为之,过几天之后应该会放出来的吧。”平福说话的语气也不太肯定,对陈夫人她也不算太了解,平时陈夫人她是如何行事的?什么事会触怒于她什么是在她的容许范围内平福一点头绪也没有。对完全不了解的人会做什么事实在是不好推测,因此也只能这么无力地安慰着平锦。 平锦听出了平福语气中的不笃定,因此更是心下惶然:“福儿姐姐,我心里好难受。上次一个劲儿地让常儿妹妹出去做衣裳的也是我,如果不出去的话,那也不会看到那些流民,也就不会有群芳会上的事了。如果常儿妹妹有个什么好歹,那该怎么办才好啊?”平锦一向强势,从来都不饶人,这还是平福一次看到她如此脆弱的样子,显然是真的担心平常极了。也难怪,她们两人感情一向较旁人更好些,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这回常儿妹妹出了这种事,偏又一点办法也想不出,帮不上,也难怪她如此了。如果能做些什么,起码心里还不会这么难受,使什么力气都使不上。 夏嬷嬷将她们带到姝姿园后,便吩咐手下婆子将她们带到住处,谁晓得一人将她们往这边带,另一人却让平常跟她们去另外一边。她们先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却见那婆子带着平常去了那一边的一个看着便十分破落的小院子。问带领她们的婆子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婆子也只笑着说是夫人和夏嬷嬷的意思,她们只是照着做罢了。还说夫人说过了,然姑娘们暂时都不要去探平常姑娘了。再其它的,就是一问三不知了。虽然态度很好,面上带笑,可却什么都不肯说了。平福几人也是无法,也只得先安顿下来,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了。 平福的心里又何尝不难受,她一向把自个儿当初这些人的大姐,总是把所有人都照顾得妥妥帖帖的,一路从畅春园到惜春园,这些妹妹们在她的保护下,就没有受过什么罪,这下子平常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连个因由都不给的被人的被人这么亏待,她的心里其实比谁都难过。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如果连她都挎了,那这些妹妹们又有谁来照顾呢?平锦太尖锐,平寿不脆弱,平康太没心眼,就只有一个平安还能让她放心一点。平碧总是叫她有些不安心,虽然目前看着没有什么,可她总觉得或许哪一天在她身上会搞出什么事来。 “锦儿妹妹,你别想这么多,这怎么怪得了你呢?若是常儿妹妹晓得你这么想,肯定会伤心你这么见外的。大家伙儿都是姐妹,有什么谁害谁的?生这样的事,也只不过是巧合而已,你别往自个儿身上想。现下我们刚来,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采取什么动作,今儿个先歇上一歇,明儿个咱们先各自找自个园子里的丫头婆子探听一下消息,再看看如何做对常儿妹妹好?你相信姐姐,虽然现在还没有好办法,但姐姐总会想出办法来的。嗯?”平福转头看着平锦,一脸自信地说道。 看着平福的眼睛,平锦这才安稳看一些,有福儿姐姐在,应该会有办法的。她不能先自个儿乱了阵脚,只是想到常儿妹妹现在在那个破院子里不知在遭什么罪,她就坐立不安的,心成了一团乱麻。常儿妹妹在的时候不觉得,这她不在了才觉原来对自己来说,她是这么的重要,不知道常儿妹妹是否安好,她一点做别的事的心情都没有。 “福儿姐姐,睡了没有?开一下门啊!” 是平康的声音? 梅香听见了,赶快从里间走了出来,过去开门,进来的却不只平康、平寿、平安、平碧也都来了,原本是平安叫了平康,平寿邀了平碧一起过来,在路上刚巧碰到了,就一起过来了。 “好哇,果然你一个先来了,我就说顺路去叫一下你,结果平安姐姐说不用,没想到你还真比我们来得还早。” 平康一见窝在被子里的平锦,立马哇哇大叫道。 平锦听到,却只是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却没有回嘴。 平康叫完了,过了一会,才觉不对劲,这是怎么一回事?若是平时,这家伙早就反唇相讥了,这回怎么半天没反应,这奇怪的样子真叫平康浑身不对劲。这冤家今儿个怎么了?正待再接再力,务必让她开口时,平安却敲了敲她的头,痛死了,平康的眼泪都泛了出来,不解地看向平安,这又是怎么了啦? 平安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忘了咱们是为什么来的?这是斗嘴的时候吗?”这平康有时候没心眼也太没心眼地过火了一些。 平康心虚地揉了揉脑袋,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也很担心常儿妹妹。可一见平锦,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不损上两句,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对了,看你们这样子,来了也不准备回去了,都上来聊一聊吧!”平福招呼道:“梅香,再给我们拿两床被子过来,还有枕头。” 说罢,又跟平安两个改为横睡,还好这床也不算小,大家个头儿也不算太大,躺是躺得下的,只是有些挤罢了。 平碧是一次这样跟一大群同龄的女孩子一起睡,难免有些不自在,转过头去,却看见平寿在朝她笑,心里就涌上了一股暖流。 这样,是不是代表着大家终于慢慢地接受她了? 这种感觉让人有些不习惯,有些像排斥,又有些留恋。这样的姐妹情深似乎并不太合适自己啊?可为什么心底却又隐隐地有那么一些开心呢? 平碧也搞不清楚自个儿的心了。 这样的感觉让她既想靠近,又想逃离;生怕溺毙,又不想出来。 因此,她只能微僵着身子,一动也不动。 ##是平福几个的窃窃私语声,传进平碧的耳朵里,大家都在担心常儿妹妹呢!真好,不知道如果今儿个被带走的人是我,她们还会这么为我担心吗?应该不会吧!毕竟,我又不像常儿妹妹这么讨人喜欢,除了寿儿姐姐,常儿妹妹,其他人对我都是淡淡的,可是,上次假说生病了,大家也都来了呢,应该心里也是有我的。另外一个声音又在这么反驳。就这样思绪起起伏伏地,平碧的心前所未有的乱了起来。 大伙儿聊了一会儿,但现在没有谁有什么好主意,最后平福交代大家明儿个回去,各自向院子里的人先打听打听情况再说。现在她们的一步是要对这个姝姿园熟悉起来,建立起自己的消息来源。如同盲人摸象的情况,是再不能出现了。 这园子里夫人和嬷嬷们都是些什么个性?管事的都是些什么人?还有园子里的姑娘又都如何?这些都要有个大致的了解。以后,她们就要在这里生活了,不管愿意与否,没有她们选择的余地。既然如此,那她们就要全盘地了解这个地方,建立起自己的人脉,这才不至于总是处于被动之地。平福在心里暗暗地想着。不知道哪些人是可信的?哪些人是不可信的?哪些人能派上什么用场?这些都要好好研究一下。 这里不同于畅春园、惜春园,在那里,她们对嬷嬷们的行事都很熟悉,而这里,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平福辗转反侧,所有的人都睡着了,她还在脑中推测着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应该如何应对。如何才能让常儿妹妹早点从那个地方出来? 第一百二十章 陋室 流景园 “夫人,您吩咐的事都办好了。”带着平常去那院子里的婆子来回话了。 “好。知道了。下去吧。”听到这句话时,陈夫人正在和夏嬷嬷下着棋,平淡地应了一声,头也没回,仍然专注是棋盘之上。 那婆子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夏嬷嬷落下一子说道:“我有些事儿有点想不通。” “哦,夏嬷嬷也有想不通的事?说给我听听。”陈夫人的语气中流露很出一丝兴趣。 “那平常,我原以为夫人会好好待她的,依她现在的名气,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可夫人为什么对别人都如此优厚,偏偏对平常如此?不大像是夫人以往的做法。” 夏嬷嬷笑道,她和夫人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了,说话就比较随便。今儿个她把平常她们几个带回来后,夫人却派了身边伺候的宵月过来#####她听说夫人竟然要把平常放到哪个院子里,而且还不让出来,#门禁闭,心下吃了一惊。但她为人老练,不知经过多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吩咐了手下的婆子照办,然而心下却是奇怪不已。 “喔,对那平常,我自有打算,以后呐平常的事你就不必管了。”陈夫人瞧了一眼,那眼神并不凌厉,但夏嬷嬷跟了她这许多年了,一眼就看得出来陈夫人的话是认真的。遂不再多问。只是心下的疑惑愈深,这平常,夫人究竟打算如何处置? 秋日的阳光照进了这个有些破落的小院子,它每天都会来这里走上一遭,然而今天的院子却一反往常的冷清凄切,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平常穿着一身宽松的玄衣,上衣下裤,正在跟着无愁练习着一套太极拳,这是离开惜春园前无愁刚学到的,平常倒是颇为喜欢。以前的一些招式太过激烈了一些,她有些练不好,这太极却仿佛和了她的性子,学起来竟是特别地快。连无愁也赞个好字。姑娘这一套太极学得却是比她要好得多了,她怎么练怎么都感觉不太对,倒是那罗汉拳、金刚拳什么的颇合她的胃口,耍得那是虎虎生风。 无病几个对这些却是不感兴趣的,今儿个太阳也还不错,她们赶紧将屋子里的家具、盖的垫的什么都全都搬了出来,擦擦晒晒。 昨儿个实在是太晚了,几个人也只粗略地把床啊桌子椅子什么的收拾一下,勉强腾出一个地方将带过来的十来个箱子堆下了。 那床上的被子啊什么的也全是灰尘,还好她们过来的时候虽没有带#了但#把自个睡的被罩床单带过来了。那可是王大娘的手艺,###算有那么好的料子,这花能绣得像王大娘这么好吗?幸好当时舍不得带过来了,要不然,真不知道昨儿个夜里要盖什么了。 那絮也不知放了多久了,厚是厚,但估计长时间没有到太阳底下晒晒了,总有点湿湿硬硬的感觉,一点也不暖和,还好现在天气也不算冷,几个人挤在一起,倒也凑合了一个晚上。 “无愁,你练完了没有啊?练完了过来帮我们牵一下这绳子啊!”无灾在那边拿着一根绳子叫道,这爬高爬低的活儿也只有无愁能够胜任了。 “好,这就来了。”无愁应了一声,收回了招式。 “姑娘,你自个儿练练,我去帮无灾姐姐她们牵绳子去了。”无愁说完,一待平常点头便碰碰跳跳地跑过去了。 平常又练了一会儿,这才收手。这太极拳刚开始练时还有些吃力,如今练熟了些便觉出好处了,练的时候极能凝心静气,仿佛融入到了一个奇妙的境界,能感到这风的流动,甚是奇妙。平常练了这许多天,觉得精神甚好,让无病她们也跟着练练,却没有一个又兴趣的。还说这无愁带坏了她,这姑娘家的练这些像什么话?还好姑娘只是练些静一些的,要不然,她们死都不让,好好一个姑娘如果变成无愁那猴子样,嬷嬷们非得杀了她们不可。 无愁此时正在高处,拿着绳子比划着,无灾则瞧这要钉子到底要钉在何处才好。一会儿说高了,一会儿又说矮了,弄得无愁在那里唉唉直叫:“无灾姐姐,你快点定下来啊,我手都酸得不得了了。” 无灾这才没有好气地勉强道:“好了好了,就这里好了。”又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又好像有点歪了?”无愁却不容她再说,快手快脚地用锤子把钉子钉好了,然后跳了下来。这无灾姐姐有时候做事也太仔细了些,她不累,自个儿可累了。 “快来快来,饭做好了。”无病端了一锅出来,还一边叫着:“无愁,赶快去厨房里把碗和筷子都拿出来,开饭了。” 今儿个早上无病下了面条,放了点青菜,全都捞到平常的碗里了。平常有心相让,但也知道这几个丫头必定不依,就也没有做声了。 “无病,咱们厨房上的东西够吃几天的?柴火能用多久?”平常先动了筷子,无病几个这才跟着吃了起来。 无病几个原本不想与平常同桌子吃的,虽说姑娘不计较这些,可这主是主,仆是仆,怎么都不能没了规矩,要不然姑娘不计较,给外人看到了难免觉得姑娘管教下人无方,轻瞧了姑娘去。 可这院子里就这一张桌子,让姑娘先吃,姑娘又说,等她吃完了,这菜也冷,如果热着,又耗柴火,她们现在什么东西都得紧着一点用,可不能浪费。便也只得暂时放下了那规矩了。 “我自个儿算了算,米若是省着点吃的话,大约是能吃半个月的,若是不省得吃,大概就是七八天的份量。只是虽说这天气现在不热,这菜放太久了毕竟也不好,却是个问题。”无病很快地回答道,显然这个问题早已经自个儿考虑过了。 “这样啊!那今儿个无病你去跟那守园门的婆子打听一下,看看多久给咱们送一次米菜过来,咱们也好有个计划才是。” 平常想了想说道,这个是先解决的问题。知道了这个做饭才有个准,要不然天天这样吃的话,无病都将好的给她,她是没事,可几个丫头天天菜也舍不得多吃,这样下去怎么行?若是万不得已也就罢了,如果只是过个几天还会给她们送过来,倒也犯不着这么省。 “知道了,姑娘,一会儿我就去打听看看。”无病点头应道。 早知道来这里会这样,当初真应该跟张大娘学点厨艺才是。无忧叹了一口气道,无病姐姐的手艺实在是不怎么样啊。想想张大娘做的东西,再看看无病姐姐做的东西,这不是真饿了,还真是下不了嘴啊。 无病的脸有些红,今儿这面条做得倒是不淡,可是盐好像又放多了,她又兑了些水,结果面条似乎又煮得太软了些,吃起来一点也没有嚼劲。让姑娘吃这种东西,她心里本来就有些怪自己的。 平常心里有些难过,如果这些丫头当初不跟着过来这边,也不至于吃这些苦了。平常也晓得无忧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并不是存心抱怨什么的。可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心疼,被无灾收入了眼里。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挑什么挑?姑娘都没有说什么,你倒还感叹起来了。有本事你自己做啊?八成连那柴火都点不着。爱吃不吃随你,反正我是要吃光的。”无灾横了无忧一眼,这个家伙,说话也不经过大脑的,这话能当着姑娘的面说吗? 说完话后,无灾又加快了吃面的动作,也不管那面条的味道,只不怎么咀嚼地囫囵吞枣地咽下。其实她也有些吃不下,这几年享福享得胃都有些娇惯了,一下子吃这些东西还真不习惯,不过,不好吃也得吃,现在这种状况,哪由得了她们。姑娘都能吃这种苦,难道她们这做丫头的反倒吃不了?无灾硬是把这并不怎么好吃的面条吃了个精光,才放下碗,斯文地擦了擦嘴。 被无灾这么一说,无忧有点尴尬,她不是这个意思。####朝无病笑笑,她不是在怪无病姐姐啦。 “我这不过随口说说而已,谁说不吃了。”说完赶紧三下五除二地把碗里的面条也吃完了,然后讨好地朝无病笑笑。 几个人均被她这个样子逗得笑了起来,无病更是笑道:“吃这么急干嘛!也不怕哽到了。” 不过,这样一来,刚才有些伤感的气氛倒是一下子就没了。 “对了,姑娘,咱这屋子还没有名字呢!要不要取一个名字写了贴上去?还好那些笔墨纸砚的,咱们都带了些过来。”无灾的眼不经意瞟过那空空如也的门楣,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提议道。 “不如还是叫无花苑吧!听起来也亲切。”无愁兴致勃勃地说道。 “嗯,的确可以叫无花苑,现在看来,的确是没有花了。”无忧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刚才的事早就被她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众人听到她这话,不觉失笑,无忧有时说话怪有意思的,这想法跟别人就是有些不同。不过,说出来又蛮有道理的。 无花苑,那个温暖有些美好回忆的地方? 平常摇了摇头,新的地方,新的开始,还是起一个新的名字吧!大伙儿不能总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 “昨天我不是给你们念了一篇文章吗?那文章的名字就叫陋室铭,跟咱们倒也挺和的。不如就起名叫陋室吧。” 陋室----果然是真够简陋的。 无病等人心有戚戚焉,于是,这个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陋室----便是平常离开惜春园后新生活的起点。 只是,平常她又会在这里呆上多久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刁奴 无病回来时的脸色苍白,十分难看,平常瞧了心中一沉,是她叫无病去问那两个婆子的,难道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无病,那两个婆子说什么呢?” 无病有心想要隐瞒,这一犹疑却给平常看进了眼里,平常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无病,仔仔细细地说清楚,不得隐瞒,我要知道情况到底糟糕到了哪里。你瞒得了我一时,还能瞒得了我一世吗?” 看着姑娘那严肃认真的神情,无病勉强抑制住心里的不安、惶然以及愤怒无奈,极力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陈述者事情的经过,然而还是免不了带出了几许情绪。 “我去问那两个婆子这米菜究竟是多长时间送来一次?还是我们自己去找谁领?但那两个婆子根本不理会奴婢,不但这样,反而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说到这里,无病似乎又有些难以启齿,半天没有说话。 平常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无病深吸了一口气才几许说道:“那婆子告诉我说送到这里来的姑娘都是触怒了夫人要被卖到窑子里去的,还有什么心思想什么吃的,叫我们还是早些做好准备的好。”说完这一句无病就没有再说了,将其它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留在了自个儿的心里,那些混账话不是姑娘应该听的。 听到这话,平常的心下也是一突,那几年中她早已跟嬷嬷去见识过这世间百态,这窑子是什么地方,她不但清楚,还亲自进去过。平常的心有些纷乱,但看到无病眼中的担忧焦急,知道现在不是乱的时候,如果她一乱,无病几个恐怕就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于是,平常仍然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安慰无病道。 “无病,你先别慌。这些话不过是那些婆子的推测之词罢了,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先乱了自个儿的阵脚。这些话也别告诉无灾她们,免得她们跟着担心。” 看到姑娘一脸镇定的表情,无病的心慢慢平静了些,可还是担忧地道:“姑娘,奴婢仔细观察过那两个婆子的表情,说的不像是假话。” “她们说的也许的确是真的。但我们却和以往的姑娘情形不一样,我们并没有犯什么错,也没有触怒陈夫人。她可能只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想惩戒一下我罢了。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便关在这里而已。在没有听到确定的话之前,不要因为这些传言就自个儿吓自个儿。”平常还笑了一笑,表现得极有信心的样子。 听了平常此话,无病虽还是有些担忧,但到底有人分###,便没有刚听到那话时那么惊慌失措了。 “姑娘,那米菜的事怎么办?她们又不肯告诉我。” 平常沉吟了好一会,以前还从未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儿,该怎么办才好呢?想了好半天,突然眼睛一亮,这个法子说不定有用。 “你去带她们其中一人来见我。就说我有话要问。然后,带她来了之后,你再去问问那另外一个婆子,看看她怎么说。” 这样有用吗?无病有些怀疑,但还是听从平常的吩咐过去了,一会儿便带着一个面相有些刻薄的婆子进来了,随后关上了门退了出去。 那婆子本来是不想进来的,可到底夫人又没有说如何处置平常,不像以前的那些姑娘,夫人已经话说要送窑子里了,夫人的意思其实她们两个婆子也私下讨论过,有些搞不清楚。可夫人既然没有明说,而且还让她把丫头也带过来了,跟以前的状况却是有些不同。 不管怎么说,夫人嬷嬷们没有交待的情况下,这平常姑娘还可以说是这园子里的主子,虽然可能不受夫人待见,但这位姑娘的名气是如此之大,她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人的名树的影,对无病她敢随意对待,毫不客气,可对这位姑娘,她却不敢太过放肆。因此还是不清不愿地跟着过来了,这会子见无病把门关上了,神情就有些不自在了。 “大娘请坐,平常有些话想请教一下。”平常客气地说道,一边端了一杯茶喝着,只是脸色淡淡地,嘴角虽然挂着微笑,可那笑意一看就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客气而已,并不出自于真心。 那婆子只听过平常的名气,对她的为人却并不了解。这时看着她那平静而不露痕迹的脸,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忌惮。 来这院子里的人要么对她们巴结讨好,只为求她们给自己带些好吃好喝好用的,那些姑娘都享受惯了,被扔进来时都是一个人,连个丫头下人也没有的,自个儿又不会做饭,不求着她们能怎么着?先是把头上的钗子、簪子,后来是把手上的镯子什么都给了她们,只求能有口饭吃。 也有开始对她们大声谩骂,摆主子谱的,想指使她们做事的,她们不去理便也罢了,反正她们的差事只是看着这院子不让人出去就是,别的就不关她们的事了。 像这些手段她们都见惯了,若是平常低声下气地求她,那她就会照着往常的例子大敲一笔竹杠;若是她因为刚才那丫头回来告状,要责骂她,大不了索性撕破了脸闹一场,反正送到这个院子里来的几乎全没有什么好下场,想必夫人也不会太责怪。 可这位平常姑娘却如同什么事都没有生似的,就好像一个平日里有事找奴才问话的主子的样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偏又以礼相待,但这种礼又分明地显示出她是主,你是奴。这倒叫这姓丁的婆子不知如何是好了。愣了半晌,还是告了一声罪坐下了。只是她虽是在凳子上坐下了,可她却像在夫人嬷嬷面前一般,这凳子也下意识地没有坐实。 “不知大娘贵姓啊?”平常继续客气的问道。 这问题叫丁婆子一愣,这位姑娘叫她这是来干什么啊?怎么问起这种完全不相干的话来了。 摸不着头脑的她想想这也不是什么重要问题,便答了。 谁晓得这一开始就没个完了。 平常接下来的问题更是奇怪了,又问她家里还有几口人?家乡何处?有没有孙子?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不停地丢了出来。偏又不是那种关心的语气,虽是问着这些问题,但感觉似乎对这问题并不在意,问得心不在焉的,似乎她有回答没回答都不放在心上。 丁婆子看着平常的眼光越觉得高深莫测。这姑娘究竟打得什么主意,她一点也看不透。这种完全把握不着状况的感觉,就好像面对夫人,面对嬷嬷时的感觉一样。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出什么招儿。 而且这平常姑娘的眼光还不时地向窗外院子里望去,那里有什么好瞧的?这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丁婆子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却看见那无病似乎正在跟那余的婆子在说些什么,好像还递了什么东西给她? 丁婆子越回答越心里没底,也有些急了,难不成这个姑娘手里没有神明银子,想着与其给两个人,还不如只给一个,再加上刚才我又出口说了那无病一顿,所以这姑娘才单单把我叫了进来,让那无病去找那余婆子了?那不是没我的好处了? 而且这坐下的凳子也是硬得磕人,坐得极不舒服,让她有些不安生。 丁婆子心急火燎,可不能让那余婆子一个人得了好处。她忍了又忍,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于是起身回道:“姑娘,夫人命我看着这院子,不许人进去。这进来的时间太长了,怎么我也得出去看看了。” 这时平常看见无病做了个手势,状似在跟那余婆子告辞,便也不再为难她:“既是这样,那我也不好耽误大娘的差事儿了,只是烦大娘陪我说了这么久的话,我虽然手头没有几个,却也不弄白劳烦了大娘,这里有一些铜子儿,给大娘的孙子买点零嘴儿吧。”说完,又袖子里掏出一串铜钱递给过去。 虽说这数量也不多,丁婆子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估计###个,但好歹也是个补贴,丁婆子也有些高兴。不由在心里更是急着回去,还没有说什么就有几个大钱,还不知那余婆子得了多少,得赶紧回去,不能让她一个人得了好处。丁婆子告辞了一番,便匆匆离去。 无病回来时满脸带笑,平常便知事儿是办成了。 “怎么样?什么时候送一次?” “那老婆子说八天一次,自有人送来。姑娘怎么晓得把这丁婆子叫过来再去问那余婆子她便会说?”无病好奇的问道。 平常也禁不住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嬷嬷教的东西还真是派上大用场了。以前嬷嬷教她时还搞不清楚学这些有什么用,现下碰到了才现好处了。 她的笑容越露越大,越笑越灿烂,好好玩。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演戏唬弄别人这么有意思。平常觉自个儿心里也有些坏心眼,耍了那个婆子一点儿也不愧疚,反而看她那坐立不安,恨不得马上想回园子门口的样子看得心里好舒服。 得意之下,她忍不住呵呵地笑出了声,自个儿沉浸在自个儿的世界里了,果然嬷嬷说得对啊,对这些刁钻的奴才就得摆出个主子谱来,你对她越是越和气,她反而越是借竿子往上爬。嬷嬷说时平常还有些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别人好好说不理人,反而给她个排头吃,她就停了?###嬷嬷见事儿多,自有她的道理,因此都认真地记下了,不过想不到还真有这样的人。 而且嬷嬷说没有什么力量的人如果抱成一团的话,有时候也是很麻烦的事,甚至还可以欺负比他们强大的人,可是若是将他们一分化,那就成了一盘散沙,一击就溃。这婆子看她刚才那样子,肯定以为她们给了那余婆子什么好处了,那余婆子说不定也以为那丁婆子收了莫大的好处,两个人这么一来,肯定齐心不了了。 平常完全沉浸在自个儿的臆想之中,脱离不出来了。只不时笑几声,十分诡异。 无病莫名其妙地看着姑娘,这办成了事是应该开心,可有这么好笑吗?她怎么不觉得?不过,反正姑娘开心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情形只以前在宫嬷嬷处见过,自从离开了那里,好久不见姑娘这样子了。 她摇了摇头,自去和无灾她们收拾东西去了,昨儿个只收了姑娘的屋子,今儿个得把别的地方也收拾出来。至于姑娘就让她在这儿呆好了,昨儿个着急也法子了,从今儿个起无病是下定决心再不让她动一根手指的了。姑娘的手是用来看书练字的,可不是用来做这些下人的事儿的。 只留下平常一个人不知道在那儿做什么白日梦,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沉思,一会儿笑的,过了一会儿,又跑到一个箱子里面,翻了半天翻了一本书来,边看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小院子里是收得越齐整了,虽然无花苑###的,但干干净净,规规矩矩的。 平常就和以前在无花苑一样,每天和无愁两个练练功,然后看书写字练琴画画,有时候还和无灾一起下下棋,虽然是简陋了一些,但日子过得却没有什么不同,有模有样,几个丫头也渐渐安下心来,各做各的事儿,无病的菜也是越做越好,无愁只有可惜不能再和那些护院大叔练武了,不过,该学的招式也差不多学完了,倒也不是太在意。 院子里的米菜果然如那余婆子所说,过了八天后就有了送来了,只是这菜没办法放久也就罢了,米的话无病还是省了一些下来,好歹手中有点存粮,心下也有些底气些。 而与丁婆子的戏码又上演了好几出,那丁婆子跟那余婆子似乎是闹翻了,现在话也不说。但每回找那丁婆子问话时,她却是爽快了不少,问什么答什么。 丁婆子心下也是一肚子气,那回问那余婆子,她竟然坚持说就收了一些糕点说是给她孙子当零嘴儿的,还赌咒誓,一个子儿也没收,谁信啊,自个儿什么都没说就得了几十个大钱,她会一点好处都没? 哼,你让我得不着好处,我也好事不了你。大伙儿谁也别想。 丁婆子下定决心,就是一个子儿也没有,也不能好事那余婆子。不过每回过来,平常倒是多少都有些赏赐,什么糕点啊,小荷包啊,意料####也会有几十个大钱,那丁婆子看平常自个儿穿的衣裳###,##华丽,便想这姑娘手头也不宽裕,还每回都给些#####倒有了些好感。因此每回无病请她时,倒都乐呵呵的。 只那余婆子现在却是又恨又嫉又悔,早知道上次那叫无病的小姑娘来问话就多说一点了,要不然现在也不会好处都给丁婆子一人得了。 这天,那丁婆子又被平常使着无病叫去了,余婆子正心下暗恨,却见夫人身边的宵月过来了,忙打起笑脸:“宵月姑娘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 骑墙 宵月眼睛转了一下,没瞧见那丁大娘,便皱了皱眉头:“这丁大娘好好的不在这儿当差,跑到哪里去了?” 余婆子晓得这宵月姑娘素来最讲规矩,不禁在心里暗暗高兴,对那丁婆子幸灾乐祸了一番。嘴里却只是道:“她被这院子里的平常姑娘叫了进去,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儿,这都过了大半个时辰了却还没用回来。” 闻言,宵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叫她们过来看管人,这看管的人倒看管到屋子里去了。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一会儿丁大娘回来了,余大娘你便过来夫人这边来一趟吧!夫人有话儿要问你。” 原本陈夫人也没有指定说要何人,只说让她叫一个人过来问,但现下那丁婆子跟这平常姑娘走得挺近的,她心念一转便叫了这余婆子。 余婆子忙连忙一叠声地应好,说等丁婆子一回来便立马儿过去。 宵月见事情办好了,也没有说别的话,就径自回去了。 待丁婆子从平常那儿得了些赏赐的东西,喜孜孜地回来时,余婆子就##了一下,将宵月姑娘的话转告了她一声,就离开了去夫人的##院了。只留下被吓吓得不轻的丁婆子,心下暗自担心这余婆子去了夫人那里会不会告她的状啊,手上拿的东西顿时有些烫手了,这拿着也不是,丢了也不是。 这道了陈夫人面前,余婆子自然不会客气,一等陈夫人让她开口说说这段时间这院子里的情形,立马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这余婆子说起话来那是天花乱坠,将这丁婆子形容成了那背主求荣,忘恩负义的小人,而自个儿就成了饱受委屈,忍辱负重的忠臣,还不忘时时表表忠心。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再夫人面前露脸,得好好表现一番才是。这婆子说得那是口沫横飞,激动不已,陈夫人却已是有些不耐烦了。叫这婆子来可不是为了听她讲她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的,自个儿可没那个时间管这些婆子们的闲事。 宵月一看夫人的这表情,便知道有些不耐烦了,暗道这婆子好不晓事,给了她在夫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偏不晓得察颜观色,把握机会,讲这劳子废话有什么用?难怪混到现在还是个看守偏院的下等婆子。 于是轻咳一声,作为提示。 哪晓得这余婆子竟完全是那种一点颜色都没有的愚木脑袋,仍然在那里续续叨叨不止,已经扯到了她家境况是多么可怜,几岁的孙子竟连上私塾的钱也拿不出来,说得是老泪横飞,频频拭泪。显然是看准难得有这个机会,只巴望着夫人能大慈悲,从此换一个好的差事儿。 宵月无奈,这再不开口,恐怕夫人就要恼了,只得开口打断了她的诉苦:“余大娘,您这家里的情形夫人也晓得了。您就别说这些废话了,夫人叫您来是想知道这段时间新搬进院子里的平常姑娘的情形怎样?” 余婆子听闻此话,这才讪讪地住了口,抬眼偷瞧了一眼夫人,果然已经是哈欠频频了,忙抬起手来打了自己一个巴掌,腆着脸笑道:“就说我这嘴,一说起话来就跑题了。”然后终于转回正题了,将平常这段时间的行为一一说了个清清楚楚。这余婆子话虽啰嗦,但记忆力却好,说话也有些条理性,平常她们这段时间的作为给她一字一句道来,竟没有遗漏。 陈夫人这才直起身子,细细听来,听得极为认真,有些地方还让这余婆子再三重复了,待余婆子讲完,陈夫人点点头,宵月便领着这余婆子下去了,自有赏钱不提。 陈夫人挥手摒退了屋子内服侍的丫头,问从刚才起就坐在旁边的一位年纪有些大的老妇人。 “红姨,前些日子我跟您说的事,您觉得怎么样?” “夫人的心情我知道,可是这样做真的妥当吗?”那红姨摇了摇头,满脸地不赞同。 陈夫人却是满脸坚决:“红姨想的事儿我又何尝没有考虑过?若是有其它办法,我又何尝愿意走到这一步?昱儿的年纪还小,而且性子又弱,身体又不好,我必须为我和昱儿的将来着想。老祖宗的年纪也大了,虽然看着身体还好,但老人家的身体没个准儿,什么时候说去也就去了。这陈家,你别看大家现在都把我当回事儿,那完全是看老祖宗的面子。我原本就只是先太爷的远房侄女儿,虽是在老祖宗的膝下长大,可到底是女儿家,跟这些堂兄弟情份都不深。老祖宗一去,我的靠山就没了。别看我现在外面风光,那全是建立在老祖宗的基础上,不是我自个儿的,咱们###到时候束手无策,得及早打算才好。”说到这些事###,纵是陈夫人一向坚强,也有些黯然。 红姨叹了一口气:“红姨也晓得你的难处,罢了,咱们好歹也得试试,不能坐以待毙。只是这人选还需要慎重才好。” “这我当然晓的。我也不是随随便便选一个人。老祖宗这别的不说,看人的眼光却是极准的。当年我之所以嫁给老爷,为了这报这养育之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老祖宗说老爷虽然是个商人,却是重情重义之人,必不会委屈了我。我相信了老祖宗,果然,自从与老爷成婚以后,老爷甚至连府中原有的一些通房丫头也配了小厮,这么多年来,连个妾都没有纳过。虽然老爷去得早些,可我这一辈子也值了。现在唯一的心事就是昱儿了,我一定要让他平平安安地才好。老祖宗对这平常的评价极高,我相信她老人家的眼光,给我得了个好夫婿,那么这回,便是再相信她老人家赌上一回又如何?” “既然夫人如此说,那红姨就陪着夫人便是了。夫人原不需要我的同意的。”红姨的心里有些感动,虽然称她一声红姨,可她不过是陈老爷娘陈老夫人的陪嫁丫头而已,一生未婚,没有离开过陈家,因此陈老爷打小就管她叫红姨。但其实也只是下人。 “红姨别这么说,老爷去世的时候说了,他从小失母,红姨在他的心目中原和母亲就没有两样的,让我好好孝顺您老人家。这样的大事,我怎么能不跟您说就自个儿作主呢?”一提到过逝的陈老爷,陈夫人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眼睛都有些泛红了。 红姨也想起了那个自己一手抚大的孩子,两个人均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那时候,老爷还在的时候,日子过得可真是好啊!父慈子孝,妻贤夫德…… 无边的夜色深深笼罩着这个小院子,两个婆子却是不在,她们锁好了院子门便回家休息去了。 她们并不住在这园子里,白天过来上工,晚上就各自回各自的家。 那名为陋室的屋子里,却依然亮着灯,晕黄的光从窗户缝里透了出来,显得是那么的温暖。 屋子里面,无病、无灾和无忧正边作者针线活儿边说话儿,互相讨论讨论在哪里绣哪个花样儿要好些。上午平常给她们画了几个新的样子,几人一时兴起,反正在这院子里也清闲,就拿起了针线动起手来。 无病说要给平常绣在手帕上,无灾说要绣一个荷包给平常戴,无忧却说要给平常做一个香囊。一个个精神正好。 只有无愁一个却在一边无聊地打着瞌睡,针线早就被她丢到了一边,她对做这些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偏几个姐姐都在这里,她一个人回去也怪没意思的。 平常的手里则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以前在惜春园的时候,这样那样的事儿多,姐妹有时也会过来串门子,看书的时候倒是少些。现在没什么别的事儿,她就喜欢捧着书看。 看完一段,正准备喝口茶,一抬头,却看到无愁正在那里头一点一点的。一看窗外,这才觉,这时候好像还真不早了。 “无病,时候也不早了,快跟无愁回去睡吧!她好像快不行了。”今儿个却是轮到无灾和无忧守夜。本来平常说在这边院子又小没这么多规矩,让她们都回自个儿屋子里睡也就是了,偏无病担心平常半夜无人害怕,坚决不肯。但这屋子又小,没个里间,值夜就只好打地铺了。 无病听到平常的话,瞧了无愁的样子也是好笑,便应了一声“是”。 几个丫头放下手中的活计,收拾了一下。 无灾就过去给平常铺被子,无忧也把垫的拿了出来,准备打地铺,也该休息了。 无病则准备用手去推无愁叫醒她,可无愁却猛地跳了起来,说了一句,“外面有人。”就推开门冲了出去。 “这无愁难道是做梦啦。”无忧边说边追了出去。 平常几人也赶紧随后跟了上去,这无愁在捣什么鬼?难不成真做梦?可也没见过有人做梦做得跑出去了的啊? 几人跑出去一看,却呆呆地看到有一个人正骑在墙上跟无愁说话,看见平常她们出来了,还朝平常挥了挥手,今夜的月光很好,平常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满脸的笑意。 “锦儿姐姐?”平常这回是真的呆若木鸡,不知作何言语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暗渡 平常满是讶异和欣喜,又有些好笑。一向特别注意形象,什么时候也要漂漂亮亮的锦儿姐姐,什么时候竟会学她平日里最是不屑,老是讥讽粗鲁不堪的康儿姐姐爬墙啦!看她那衣衫都凌乱成什么样子呢?偏本人似乎却一点也没有觉察,那脸上因为看到平常好好的模样而绽放出来的欣喜笑容让她显得比平时更要美上几分。只是,这脸上似乎跟那贪玩的小花猫一样,沾上了些许泥土,有些脏兮兮的。但这些,又有谁会在意呢? 但这种情形却也不是叙话的好时机,这个小院子里连个梯子也没有,平常便赶快让无愁搬了将那用来吃饭的大桌子搬了过来,还好这墙也不是很高,无愁俐落地跳上了桌子,给平锦搭了一把手,总算是把人平平安安地接过来了。 平锦跳到地上就冲过来拉着平常的手,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高兴地有些说不出话来,又有些心酸,只是这几日没有见面,竟好像是过了许多年似的。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果不是虚言。 两人在那里互看了半天,明明有满腹的话要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细细地打量了又打量。 无病几个在旁边看着也是一阵感慨,这几日,大家伙儿虽然表面上##,但除了无忧、无愁两个心思单纯没心没肺的,#####个心里没事,不过不敢深想罢了。 尤其是无病,晓得的事比旁人多些,心事更重,偏又不敢在其余几人的面前流露出一分半分,见平常每日表现的开开心心的,也只有将满腹肚子心事藏得好好的,每天还想着法子让平常过得舒舒服服的。 这姑娘的心事只有比她更重的,偏还不想她们跟着忧心,每天都乐呵呵的,似乎这样的日子极好。无病看了却是心一阵疼,她这做婢子的,别的本事没有,也只有尽心服侍便是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不,无病摇了摇头,像姑娘这么好的人,是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无病想也不敢想。这些天,她的心,就像那油锅一样,饱受煎熬。 这会儿见平锦来了,虽然也许对姑娘的处境也没有什么帮助,但见姑娘开心,无病便也开心了。见两个人互看了半天,却话也不说,动也不动,只顾得着欢喜了。 于是出言提醒道:“这天也凉了,姑娘,还是和二姑娘进去叙话吧!” 平常和平锦两个这才回过神来,拉着手一块儿回屋子里去了。 “锦儿姐姐。”和平锦在床上坐下来后,平常叫了一声,便不知说何是好。虽然这些时日她一直故作镇定,日子过得仿佛同以前没什么不同。##容得很,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时时在忧心着#########头跟着自个儿从惜春园里过来,难道就是过来#####有自个儿,若真是如那婆子所说落到那般境地,如何对得起爹娘? 平常想了许多许多,虽然不管从哪方面分析,都觉得陈夫人应该不会这么对这自个儿,毕竟那些被卖进妓院的姑娘多是一些姿色不出众卖不出去的或犯了什么大错的,自个儿应该怎么也算不到那头上。而且,以自个儿现在在扬州城的名气,一般的妓院也不会出这么大一笔银子来做这么不划算的买卖。像这种买卖做得都是低买高卖,买自个儿的银子是绝对不会低的。 尽管心里有这个认识,但平常的心仍然时时提着,放不下心来。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几个丫头,这种命运不由自个儿操纵的焦虑时时在她的心里煎熬,但在几个丫头面前,她却不得不故作轻松,这种担心,她一个人来也就够了。 这会儿见了平锦,虽然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还是化为一声低叹。 “常儿妹妹,你瘦了。”平锦盯了平常好久,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只不过几天的功夫,常儿妹妹竟然消瘦了些,往常圆润的脸庞似乎都有些尖了。 “哪里的话,不过几天工夫,哪看得出来瘦?就是真瘦了,也是好事一件。锦儿姐姐以前不老跟妹妹说,这瘦些要好看些吗?现的仕女都####美。趁这个机会,瘦点也好。”平常笑着不在意的说道。 “你这个没心肝的,我们几个都为你担心死了,这个##,##有心情说这些玩话。”平锦哭笑不得,看见她消瘦了,自个儿心疼的不得了,她还有心情拿以前的玩笑来说笑,还是宁愿看见常儿妹妹以前那张有些圆圆的脸,也不喜欢现在这样。 说到这个,平常赶紧问道:“姐姐们都还过得好吧!” “我们又不像你,哪有不好的。”一抬眼,瞧见平常眼巴巴看着的眼神,又细细地接着说道:“这些日子我们的生活和在惜春园也没有什么两样,这边的下人婆子们倒是教得规规矩矩,也不像咱们刚进惜春园的时候还生了那么多事。夫人现在还没有见过我们,嬷嬷们传下话来,只说让我们每日自个儿玩着就好,也跟姝姿园里的其它姑娘熟悉熟悉,所以最近串门子的比较多。那个幽兰姑娘见福儿姐姐来了,倒是拜访过好几次;碧丝姑娘和寿儿姐姐也有些来往;住在你院子里的采菱也有来玩过了一回;天天院子里你来我往的,烦死人了。我本懒待理睬那些人,可福儿姐姐说咱们既然来这园子里了,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只停留在自个儿的小圈子里了,不跟人交往,就不能了解这些人,到时候吃了亏还不知道怎么吃的。所以,最近都在串门子。那些子事也没有什么意思,倒是常儿姐姐你,这园子里可缺什么?下次我都给你带过来。” 平锦随便提了提那些事儿便不想多说,左右打量着这院子,越看越是生气,这陈夫人打什么主意?这么虐待她们的常儿妹妹,这屋子又小又破也就罢了,可屋子里虽是打扫得干净,但却还是有些阴冷。这久没人住的屋子怎么也有点阴气过重了。这样的地方住得久了可不好,得多开门开窗晒晒才好,偏这最近这日头也不太好。还有这被子,平锦用手摸了摸,厚是厚,怎么一点儿也不松软,都结成了一团似的。 这样的被子盖起来也不暖和。现在天气晚上也很有些凉了,别冻着了才好。平锦心里暗暗打着主意,下回来得带些什么东西来才好。 平常见姐姐们都好,便也放下心来。但听平锦的口气,竟然是打算下次再来的,敢情她不当她是禁闭而是串门子啊,平常赶紧摆手。 “锦儿姐姐,你来看我,我自是高兴的。可常来就不行了,只许这一次,要不我生气了。这园子里人多眼杂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落入了别人眼里,到时候告诉了夫人嬷嬷连累了你,可怎么得了?” 平锦有些不满:“都是姐妹什么连不连累的,若是我被关到了这里,难道你就不理不问啦?我才不信。既是如此,有什么好说的?缺什么只管跟我说好了。” 平常说的话她何尝不明白,可难道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常儿妹妹受苦吗? 平常听得心里一暖,这些姐姐们啊,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过,还是开口劝道:“锦儿姐姐,你来看了也应当晓得,我现在过得还算不错。虽然比不上在惜春园里,但比起咱们在畅春园里最开始的日子已经好了很多,还有几个丫头做伴。这哪里差了。如果真是连饭也吃不上,衣也没得穿的话,那我也不拒绝姐姐们的帮忙。可现在明明有吃有穿,难道只为了过惜春园里一样的好日子反而让姐姐们####去触怒夫人嬷嬷?这就不值得了。就是换了锦儿姐姐###,我也不会做这种傻事的,不值得嘛。万一夫人嬷嬷本来####我几天,等气消了就放出来了,偏现有人不听她们的话,私下来看我,一怒之下,反而加重处罚了呢?姐姐也不像这样吧!” 平锦一听这话也对,若真是像常儿姐姐说的那样,自己这么做就不是帮她反而是害她了。只是,她还是不甘心地撇撇嘴。 “真的什么法子也没有只能等夫人开恩吗?” 平常生怕她闯出什么祸来,赶紧用力地点了好几个头,看着平锦好笑不已。 “得,得,得,我晓得了,不会鲁莽行事的,别把你的脖子弄断了。只是你也要答应我,若是真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你就弹那我最喜欢的江南杏,我已经吩咐了含珠几个,让她们轮流注意这边的动静,到时我到了晚上就会前来。福儿姐姐现在也在积极想法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你出来的。”平锦切切叮嘱。 “知道了,你告诉福儿姐姐和众位姐姐,量力而为就是了,不要触怒夫人和嬷嬷。我在这里一切还好,不急于一时,让大家别太急进了。” “二姑娘,快到查房的时辰了,得走了。”无病看时辰不早了,怕两个姑娘聊得忘形,只得催促道。 天晓得,平锦在这里呆了太久也是不好,于是站了起来说道:“锦儿姐姐,时候已经不早了,还是快走吧!无愁,过来帮#####一下墙吧。” 平锦虽是不舍但也晓得轻重,只得依依不舍地拉住了平常伸出来的手站了起来,和平常一起出去了。 无愁早已经站到桌子上了,以她的力气,将平锦举起来弄上墙却是轻而易举。 平锦坐在墙上朝平常挥手道别,平常怕别人瞧见了,急急地催她赶快下去。 平锦于是最后到了一声别,这才抱着靠墙的树干滑了下来。 待见不着平锦的人了,平常的心里又有些怅然,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姑娘,外面天凉,还是回屋歇着吧!”回过来头,却看见无病一脸担心的样子。无灾、无忧、无愁几个也在旁边等着。 还有这些人陪着呢,总不是一个人。平常心里庆幸不已,动容地说:“还好有你们在。” “姑娘说什么话?反正无灾是认定了姑娘,姑娘在哪里,无灾就在那里。”##着姑娘有些落寞的脸,无灾轻声说道,然而语亲却#########下定了决心要一辈子跟着姑娘的。 无病、无忧、无愁两个也在旁边点点头,她们是不会离开姑娘的。 平常轻轻一笑,这话虽然贴心,可哪有人能跟人一辈子的? 她连自个儿以后会在哪里也不知道,这几个傻丫头。 但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回一温暖的一笑,不管以后会怎么样,现在有这些人陪着,真好。 “姑娘,我们进去吧。”无病又催促道,她都觉得有些凉了。 “我在这儿再站一会再进去,你们先进去吧。”平常柔声道。 “姑娘……”无病还待再劝,无灾却拉了拉她的袖子,朝她摇了摇头,无病这才住了口叹了口气和无灾几个先进去了,只留下平常一个人呆呆地在这里看着围墙站了好一会儿,伸手摸着这墙,仿佛还能感觉到锦儿姐姐的温度,好想好想姐姐们了,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到大家呢?还有锦儿姐姐,可千万别被人瞧见得好。 却说平锦下了围墙,又呆呆地站了一会,听着围墙那边的动静。 当听到平常说要在这儿再站一会时,心中一酸,眼泪就不由自主地留了下来,心中暗骂,自个儿又不是寿儿姐姐,哪来的那么多眼泪,又不是生离死别再也见不到常儿姐姐了。可是,那眼泪就是不听话,一###往下掉,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银色的光辉。 明明应该回去了,可平锦只觉得脚步是如此的沉重,硬是迈不开步来,但时辰真的不早了,平锦甚至觉得自己似乎隐隐听见了查夜的婆子们的脚步声。 平锦咬了一咬唇,跺了一下脚,终是狠心掉头朝平福的院子奔了去。 心里暗暗誓,常儿妹妹,你等着,一有机会,姐姐一定会让你出来的。 月光如银洒在地面,一个人影在地面上奔跑,不时还有盈盈水光洒落,但这一些,又与它有什么相干呢?但月光还是似乎有些不忍看这人世间的悲欢别离,将自己隐入了云层中,夜色,暗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召见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平锦却还是不见人影,平康急得在室内走来走去,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 “怎么还不回来?我就说了我去,她偏说要她去。这爬树的本领我可比她要强得多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也不知这见到人了没有。” 不知是她,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心急如焚地,给她这么一说,心里更是如烟烧火燎的。 还是平福沉得住气,沉声道:“别急,若是没见到人,恐怕早就回来了。既是这时还没回,应该是见到人了,我们再等一等。” “我倒是等得啊,就是不知道前来查房的婆子们等不等得了。”听了平福的话,平康倒是好一些了,不过,还是嘟囔着说道。 “平锦会有分寸的。”平福说完,端起了手边一杯茶,就往嘴里送。 梅香忙阻止:“姑娘,这茶已经凉了,我再给你泡一杯。” 平福摇了摇头,现在她哪有心情,凉的就凉的吧。 喝了一口,冰凉的茶入了喉间,平福只觉得头脑一清。 “回来了,回来了。”随着梅白的声音,帘子被打了起来。 平锦回来了,只是眼睛红红的,显是刚刚哭过。平康本待要取笑于她,一看她这样子,却说不出口了。 平福赶紧拉她在自个儿身旁坐下:“怎么样?见到常儿妹妹了吧!”声音虽还平静,但隐隐还是能察觉到含在其中的紧张。平寿几个也围了上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平锦。 平锦点了点头。 “见到了。” “常儿妹妹怎么样了?一切可好?”平寿急切地问道,那次跟平常回她家玩,又认了平常的爹娘为干爹干娘后,平常在她的心目中的地位比起别的姐妹来说又重了一层。这回一听到平常的消息,一反平时的样子,焦急地问了起来。好在大家伙儿也都晓得这层缘故,因此也不以为怪。 平锦见平寿这么担心平常,也不吊大家胃口了,便将在平常那里的见闻俱都说了一遍。 众人知道平常现在还好,倒是稍微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人好便什么都好说了。虽然环境是差了点,但好歹人还平平安安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平福点了点头道:“常儿妹妹说得有理,我也是这么想。就是这回锦儿妹妹去,也是冒了极大风险的。这种事可一不可二,要不日子久了,总会露馅的。” “这些道理我也知道,可,总不能一直这么着吧!如果夫人一直不开口,难道让常儿妹妹一直住在那个破地方啊。”平锦期待地看着平福,也过去这么些日子了,不知道福儿姐姐有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见平锦瞧着平福,大家也不由把希翼的目光投了过去。 迎视着这么多的目光,平福真有些压力,这些日子她殚精竭虑,却也没有想到什么好方法,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好歹现在情形还不算太糟。 平福示意大家都在桌子旁坐了下来,然后说道:“这件事儿归根结底,关键还是在夫人身上。只要夫人一个命令,这件事便能迎刃而解了,关键是如何心甘情愿地让夫人同意放常儿出来。依我看,现下就有一个机会,只看我们能不能把我得住了……” “夫人,各位姑娘来了。”小丫头一边打着帘子一边向里通报去。 平福等人鱼贯而入。 进入屋内时,陈夫人正坐在榻上,与平琳、平琅、平喜、平清几个叙话,平如也来了,坐在琳琅姐妹的对面,见平碧进来了,微微扫了她一眼。 平福等人连忙请安问好之后才一一按顺序坐了。 昨儿个下午,夫人就传下话来,说让她们今儿个早上前来。因此,一大早,用过早膳,众人就都过来了。哪晓得别人倒来得更早一些。 琳琅姐妹今儿个的打扮那是格外用心,平琅着桃红色比子配松花裙子,娇艳动人;平琳的素色比子上绣了极为精致繁复的花纹,清雅而不失贵气,两人的面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衬着一模一样的脸庞,显得格外迷人。 陈夫人显然给逗得极为开心,笑容满面,见平福她们请安,忙点了点头让着坐,脸上的笑意仍是不绝。 见人到齐了,陈夫人先命丫头又给平福她们上了茶,这才说道。 “姑娘们来了这么久,偏我这段时间也忙,都没有见过一面,这心里总是过意不起。不知#######姝姿园,过的习不习惯?可有哪个丫头淘气,######偷奸耍滑,亦或是哪个姑娘仗着先来欺生的,只管告诉夫人,夫人自会为你们作主。” “托夫人的福,我们到了这里,姐妹们和气,丫头体体贴,真正没有想到就跟自个儿家里差不多,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夫人如今还说这话,真正叫我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说话的却是平喜,她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那种热情的微笑,平琳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悦,什么时候有自己在的地方也轮到她出口说话呢?听说这平喜、平清最近跟那如眉倒是走得很勤,难道她以为多笼络一些人便能翻了天不成?像她们这种货色,就是再多的人再一起,又能耐她们姐妹如何?平琳的心中满是嘲弄,看着平喜的表演,如同看着一个舞台小丑角一般。 平清留意到了平琳的轻嘲,却只是低着头,假装并没有瞧到,时而也在平喜和陈夫人的对话中插上几句。到了这姝姿园,她和平喜不能再和以前一样躲在平琳的身影之后了,必须得站出来,给夫人、嬷嬷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一直默默无闻的话,什么好的机会估计都会轮不到了。这平琳,明明在这自高自大的毛病上吃了亏,却还是依旧改不了这目中无人的毛病。总有一天,她会栽在这个上头的。 平喜则不管那么多,只顾与陈夫人搭话,这满室内充斥的倒多是她和陈夫人的声音,其余的人的声音倒是不大听得见。 陈夫人今天的样子看着十分地随和,然而众人却仍然感觉到那份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这是她和金夫人不同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族原因,虽然她的表情是这么的亲切,语气也####却始终让人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她和你不是一个阶层的。那种东西说不出道不明,却能让人十分清楚地感觉得到。 这样的聊天进行了许久,久到连平福也有些不耐起来,难道陈夫人今儿个反她们叫齐就是为了了解了解她们最近的生活状况?平福不信。 到了最后,陈夫人才说道:“今儿个让姑娘们前来,一是想见见大家,毕竟入这园子也这么久了,偏前一段时间我又忙,直拖到现在才有这功夫;二却是为了接下来八月十五中秋节赏月的事情。老祖宗喜欢热闹,这八月十五晚上,便邀了我去陈府玩。老祖宗上次瞧了姑娘们在群芳会上的表现,倒是颇为喜欢,因此,这次特别让我把姑娘们全都带去见见世面。到时候来的夫人太太们也多,大家都下去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头,切不可失了体面,让人瞧了笑话。另外,老祖宗和夫人说不定会让你们临时弹个琴,唱个曲或跳个舞的,你们心里得有个数,到时若是谁得了老祖宗或各位太太的夸奖,回来我自有赏赐。” 听完陈夫人这话,大伙儿都面现喜色。 平锦灵机一动,突然笑着道:“若说这唱曲儿,如果常儿妹妹认了二,却是再无人敢称一的。这回她不去,岂不是有些可惜?” 平福也觉得平锦这时机却是抓得极好,原本平福的计划也是说要抓住一个好的时机,或收买夫人身边的人说说好话,或自己等人在夫人####立了功,便提一提,倒是不一定要放出来,但务必要########倒是一个怎么样的打算。 平福不由暗暗打量着陈夫人,看她是作何反应。 陈夫人的脸上仍然含笑,似乎并不觉得平锦这话冒犯,但她说出来的话却叫平福等人大为失望:“你们姐妹情深固然是极好,但平常我另有安排,这些话我不想在听到二遍,明白吗?” 此话一出,室内一时有些冷场。 好半天,平锦才应了个是字,却已死掩不住满脸的失望,接下来,陈夫人再说了些什么,平喜又说了些什么,她再也没有听进耳朵里。 陈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另有安排? 平福的心也成了一团乱麻,陈夫人的回答完全在她的意思之外,她究竟打算怎么安排平常?平福一次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她完全不能猜测到陈夫人的想法。 连这么好的可以讨好老太太的机会,陈夫人都不愿放常儿妹妹出来?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平福感觉到,这里面似乎有什么自己没有想到的事的生了,但却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中秋。黯然 尽管平常的事儿没有头绪,但日子却还是要过的,平福等人也只得收拾了心情,开始为那即将到来的中秋好好做准备了,如果能好好表现,得了哪位夫人太太的青眼,总不是什么坏事,这陈府在这扬州可以说得上是一家了。 虽是还未到中秋,但姝姿园里已呈现出一片节日的景象了。给姑娘、下人们做的新衣、赏钱及一些瓜果什么都已经放了下来。因园子里的姑娘主子们中秋都要到陈府老太太那里去,陈夫人便索性这一日除了留些守园子的人之外,其余人等便一律放了他们家去团圆。这道恩典下来,下人们一个个喜气洋洋,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整个姝姿园一反往日的死气沉沉,似乎连那花儿也开得艳了几分。 到得中秋那一日,下人们一离去,这园子里就冷冷清清的了,剩下的只有小猫两三只了。陈夫人传下话来要到申时正才出,不过平锦却是早早地一脸苦相地歪在平福这里。最近她来平福这儿串门子比较勤,想起常儿妹妹她心里就不自在,也只有看到福儿姐姐那沉稳的表情她还心里有些底气还好受些。 这会儿她正趴在平福的床上唉声叹气的:“这我们都走了,这过中秋的,常儿妹妹一个人过也太可怜了些。” 平福心里也是有些放心不下,但也没别的法子,只得安慰道:“不是还有无病她们吗?再说昨天你不是弄了一堆好东西扔了进去了吗?####呢?” 说到这个平锦就一脸气闷:“还说呢!昨儿个差点被抓了包。这些婆子,咋那贼眼就这么尖呢?这些日子好像往那边巡查的婆子人数也增加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见到常儿妹妹了。” “你啊,短时间还是别往那边去了。要不真给抓到了就麻烦了。这姝姿园可不比咱们惜春园那边,盯着咱们的眼睛多着呢。常儿妹妹不也再三叮嘱了,我也说过了,偏你不听,这下知道厉害了吧!”平福说到这个也有些心惊胆颤,事后听平锦讲起当时那阵仗,她都有些后怕。 还好平锦还算警觉,扔了东西后还晓得朝四周瞧瞧,要不坐在墙上被抓到了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平锦其实事后想想,也是有些害怕的,只是她嘴硬不肯服软罢了。 尤其那巡查的几个婆子,说的那话虽是恭敬,可语意却叫人不寒而栗。 这陈夫人向来是个甩手掌柜,姝姿园中的事历来是夏嬷嬷打理的。而这姓华的管事,则是她的亲信,握有重权在手。这些巡查的婆子却是华管事的手下,每日里只是各处巡视,现若有丫头婆子偷懒不守规矩的,可以自行处置,轻则几个板子,重则叫了人牙子来卖了出去;就是####行差踏错的,她们是无权处置,但也可以回了华管事########有处罚下来。 这对姑娘们虽不像丫头婆子们要挨板子,但据说在黑屋子里关上个两三天,或是罚跪那是常事,整治得这姝姿园里的姑娘一个个服服帖帖,说起这帮婆子来便是又恨又惧。 因此平锦经过这回也晓得厉害了,嘴里虽仍不肯服软,说道:“我就不信她们真敢对我怎么样?”但看她神态,平福却是晓得她听进去了,因此倒是松了一口气。再让这平锦这么三天两头的吓,她觉非得给吓出毛病来不可。 一个常儿妹妹进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她可不想再有别的妹妹又进去了。 到了下午申时正,略微用了些晚膳,众人便和幽兰等一共二十三人随同陈夫人出了。 此时的扬州城里早已是华灯初上,透过所坐马车的帘子缝,众人依稀可见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像中秋这种重大节日,城里的宵禁便暂时取消了,因此虽是天色渐晚,却比白天更热闹一些。 那些酒楼饭馆,均是装饰一新,扎绸挂彩,看着便极为喜庆,大伙儿呼朋引伴,携妻带子,早已将里面的座位挤得满满的。而那豪门大户,也是灯火辉煌,城里有名的戏班子早就被提前订好了场子,有的还要连跑几场。 街上也不时有些小贩在叫卖,尤其是买月饼和水果的生意最为火爆,其它各色摊子生意也是不差。 平福望着外面的繁华景象,不觉有些出神了。 不知爹娘现在可好? 这回回去,不知为何,她觉得爹娘两个的神情俱都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到这些,她便有些心烦意乱,但愿是她多心了。 到了陈府,陈夫人自是由正门进了,而她们却被引到了侧门,安置在了一个待客的小偏厅里,让她们先在这里等候,到时自有人前来传唤。 厅里面倒是茶水瓜果等一应俱全,众人俱是一众年轻小姑娘,纵是彼此之间有些小摩擦,这面子也是要过得去的。众人说说笑笑,玩玩闹闹,倒也是颇为自在,只是到底在陈府里头,俱不敢大声喧哗。 只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又半个时辰过去了,却仍是没有人前来,从远处传来戏班子唱。####和陈府人大声喝彩的鼓掌声,显得格外地热闹#####偏厅仿佛被人遗忘了。 终于,一个叫可人的姑娘有些沉不住气了,就问在这偏厅服侍的一个丫头。 “这位姐姐,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带我们过去啊?” 到底是陈府,虽然只是一个在这种偏厅服侍的上不了台面的小丫头,那可人也不敢怠慢,她笑容满面,问得极为客气,不敢有丝毫失礼的地方。 那丫头困在这里,不能出去玩儿,原本心里就气得慌。别的姐姐们都跑去看戏了,只留下她们这资历浅的在这里当值。偏这可人还不识趣地问她。 当下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啊。太太夫人们乐够了想起来了自会叫,我一个当丫头的怎么晓得。” 那可人客客气气地问她,反倒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要作,但还是记得这里是陈府,不是自己可以撒气的地方,到底是忍下了。 而那丫头稚嫩的面容上却略过一丝得意。就算你们在扬州名气再好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群低贱的瘦马,就是我这陈府丫头,也比你们要###些。 众人虽都有些看那丫头不惯,可这里到底是陈府,也没人想惹出什么麻烦来,便俱都没有作声。 只是闹了这么一出,大家伙儿都有些没意思,刚来时还有的一丝兴奋高兴劲儿也全没了。还以为能见识到富贵人家的中秋是怎么过的,也算是长长见识,谁晓得不过是给别人取乐的,跟那戏子又有什么不一样?不,好歹戏班子此时还在那里唱着热闹,自己这一伙儿却还要等到哪个太太夫人想起的时候才有出场的机会。厅里一时无人说话,冷清了起来。 这到了晚上,天气越地凉了,众人为了漂亮,或表演方便,大多穿得还较平日里要少些,等着等着,便觉得身上有些凉了。 平寿抱着双臂,有些瑟缩。给平锦瞧见了,一把将她拉了过来,靠着坐。好歹平寿现在也算常儿妹妹的姐姐了,常儿妹妹不在,她得帮她多看顾她一些。 平寿感激地朝平锦笑了一笑,平碧见状也将凳子移了过来,靠在了一起,平寿这才觉得暖和一些了。 夜越来夜深,越来越凉,似乎也越来越长,没个边际。 在平常的小院子里现在却是灯火通明,一片明亮。 ###着几个小丫头正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 昨儿个夜里从外面扔进了些东西,几人便知道是平锦要来了,平常一边心里埋怨平锦也不晓得轻重一边却又有些高兴,刚吩咐无愁去搬桌子好接她,这人都来了,总不能让她在墙上呆着吧,更引人注意。哪晓得从墙那边传来那些巡查婆子们的声音。平常便知道被现了。赶紧让无病几个赶快把那些东西拿回去藏好了,待听得平锦无事离去了,这才觉得出了一身冷汗。还好没有抓个正着。 那几个婆子等平锦离去了,又来平常的院子里照例瞧了一番,还好没有说什么。 待她们离去后,平常让无病把平锦扔出来的包袱打开来一瞧,才现是些瓜果糕饼之类的,还有拜祭用的香,显然是平锦为她们过中秋而特意准备的。 平常心下虽是感动,但只求下回平锦可千万别这么鲁莽了,这年啊节的,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过法,总能好好过的,别为了这个被逮着了可就实在是不划算了。 然而,过节的东西虽是有了,平常却突然兴起,想起小时候在家时,这月饼却每回都是娘亲手做的,味道虽比不得买的这些精细,但一家人一起动手,却是非常有趣。不过,那个时候,平常多是和爹两个##弟弟在一边看着娘忙活就是。 平常一说出来,几个丫头也都兴奋异常,在这院子里又不能出去,天天确实无聊,这小小的院子天天被她们打扫了好多遍,衣裳床单恨不得一天洗几次,院子里好不容易来了只蜗牛也值得几人兴奋个半天,无愁则天天逗弄着那些蚂蚁,画上个圈看它们一个劲儿地转着找不到家去,就乐得不行。 但到底一天早晚也就这些事儿,好不容易有个新鲜的主意提了出来,几个丫头也不管做不做得成,就兴致勃勃地开工了。 平常先被无病勒令在旁边瞧着,但瞧着瞧着就瞧不过去了,这无灾、无忧、无愁几个也太差劲了,这叫和面吗?她以前看娘可不是这么弄的。当下就说给她们演示演示这和面要怎么和,别说平常还真有几把刷子,比起无灾几个那做得是有模有样,几个人边说边笑边玩,一会儿说你脸上沾了粉了,一会说你脸上难道没有,大家互相看着就哈哈地笑开了,原来大家的脸上都成了白粉糊的了。 无病却在做馅儿,要用糖跟蛋黄做,原本应该是用鸭蛋蛋黄的,可她们这园子里只有鸡蛋,便也只得将就了。她先将糖做成糖饼,又将鸭蛋黄包在中间,就算成了。平常也不记得小的时候娘是如何做馅的了,那时只晓得吃,那会关心怎么做呢? 不知道##弟弟现在是不是也在吃月饼赏月呢?应该是的吧,肯定也和自己想念他们一样也在想念着自己吧。上次让无病的爹娘捎回去的信不知道他们收到了没有?若是收到了,也应该知道自己不在惜春园了吧。离开了那里,想要再见爹娘和弟弟就更难了。但有上次带回去的那笔银两,爹娘和弟弟应该也能过得很好了吧。因此平常的心里倒也不是特别担心就是。 待面和馅都做好了,平常几人又把馅用面包好,捏成圆圆的形状扔进油锅里煎,待变成黄色便用盘子盛了出来。 平常几人看着这黄黄黑黑的月饼有些愣,这好像跟娘做出来的月饼有些不太像啊?而且这颜色为什么还带点黑黑的,看起来也不那么漂亮? 最后,还是无愁鼓起勇气,拿起一个尝了起来,小脸就皱成了一团了,这个味道实在不是怎么好啊,她苦着脸说:“好像还是生的。” 看到无愁那样子,平常几个也没有尝试的勇气了。 平常有些心虚,都是她说要做的,谁晓得整出了这个四不像的东西。 她不由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提议道:“要不,我们还是吃锦儿姐姐送过来的月饼吧!” 几个人瞎折腾了一处,缺什么都没有搞出来,反而白浪费了东西。无病暗暗下决定,明天一定要再把这东西热热煮煮,好歹得把它弄熟了吃掉,总不能白浪费吧。 无灾几个身上不由地一寒,还以为是天冷了,就进去又加了件衣服。 这月饼做坏了,可月还是要祭的,这祭月是中秋的一大盛事。虽然平常她们只有几个人,也没啥好东西,但也不准备省下这个活动。 无愁把桌子搬了出来,无病几个摆上瓜果和糕点,别说平锦备的这些东西倒是十分齐全,显然是用心准备了的。石榴、枣儿、桃儿、梨儿、毛栗子、毛豆角儿、西瓜、种类众多。将东西摆好之后,又燃了香,平常在前,无病几个在后,面向月而立,拜了三拜,念了祝词便算结束了。将供品撤下后,无病几个便将早就准备好的其他糕点、水果、瓜子儿都摆了满满一桌,开始赏月了。 这东西却是不能白吃的,需要念一诗,讲一个故事,或出个字谜才算数,平常自是没有问题,无病、无灾两个也略通些诗文,就是无忧,她别的不多,就这故事最多,只有无愁出了几个简单的字谜肚子里就没##急得她抓耳挠腮的,最后眼看东西越来越少,特别是她喜欢吃的东西快没影子了,便再也顾不得规矩了,伸手就抢,无####要她拿出来,却哪追得上,她边跑还边不忘把石榴剥了塞嘴里,院子里洒满了她们的叫声笑声。 那皎洁的圆月似乎更加地亮了,将这个小院子照得恍如白昼。 众人玩闹了好一阵子,才收了桌子,当然也不忘淹灭一下证据,要不然这院子里出现了果皮,那是怎么也说不通的。还好今儿个人都放了,没有人来查夜,要不然她们也不敢如此大胆放纵了。 平常她们过了一个美好的中秋,好好地睡了。 而平福她们却在那个小偏厅里等了许久许久。 直到子时初,方才有人记得她们来,却也只是叫了平福、幽兰两个去弹了一曲便作罢了,今儿个却是姑奶奶从京城赶回来了,还带了两个外孙女,那人品、那相貌真是世上罕有,老太太,太太们一高兴却是顾不得她们了。 赏钱倒是不少的,陈夫人和那姑奶奶原本便是交好,便也留在这里歇息了。只派了几辆马车,载着众位姑娘回姝姿园了。 大家兴奋而来,却满载着失望而归了。 而在那偏远的小村子里,田温已经睡了,秀娘和田成却正在打包着东西。 秀娘不舍地看着这个屋子:“孩子他爹,咱们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 田温心里其实也极为不舍,这个屋子有着一家子美好的回忆,只是,现在他们也该离开了。 “秀娘,这屋子我已经拜托给隔壁的婶子帮忙照看了。咱们以后想回来看看时还是可以回来的。你不想念咱们的暖儿了吗?而且暖儿差不多也可以入私塾了,城里的毕竟比咱乡下要好些。” 想到两个孩子,想到前些日子从那无病丫头的爹娘那儿传来的消息,秀娘的目光就变得坚强了许多。 “孩子他爹,那我们赶快收东西吧。明儿个一早就出吧。” 田成安慰地一笑,这个地方虽好,却不再适合他们了。他的身体虽是好些,却做不了那打猎的活了,种田也是不行的,虽然家里现在不缺银两,但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靠着女儿卖身的银子来过活一辈子吧。 想到那可怜的孩子田成的心经常就会一阵抽痛,也许再也赎不回这个女儿了,但就让他在离她近些的地方看着她吧,若真有什么事情,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他也不会让那些人来欺负他的暖儿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入 城 二天的一大清早,田成、秀娘两个就拎着包袱,抱着小田温出门了,田温还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被秀娘拉起来穿衣服,只问了句:“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当秀娘告诉他要去城里找姐姐时,他就高兴得不行了。姐姐走了她好难过,也好想姐姐。因此今儿个他倒是异常的乖巧,又不哭又不闹的,反而还催着秀娘快走,让秀娘省心不少。这孩子,因为田成、秀娘想着暖儿从小所受的苦,不免对这唯一还在身边的孩子偏疼了些,不忍管得太严,倒养出几分脾气来,虽不至于被惯得不成样子,但这起脾气来却也是不小,让人有些吃不消。 偏不知怎地他却是对那记事后只相处了一个来月的暖儿姐姐却是异常的喜欢,田成、秀娘怎么说他也不听的,往往平常一句话他就乖乖就范了。 他们的行李原也不多,秀娘带了个小包袱,田成背了个大的,再最后瞧了一眼这个生活了许多年的家,就转头毅然离开了,或许多年以后他们会再回来,也或许从此以后将再也不会回来。 “李大哥,真是对不住,让你久等了。”见到驾着马车等在村口边的李二,田成不好意思地打着招呼。他们倒是来得晚了。原本就是顺风车,倒累得别人等他们。 都是一个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客气个什么劲。 以后在城里住下了,别忘了来找大哥我喝酒就是。“李二是一个豪爽地汉子,跟田成一块儿从小长大大,这感情是极好的。只是他早就离开了这青山村,在扬州城里找了个车把式的活计,因此才来往得少些。这回他刚好有事回村里,正好顺路带这兄弟一程。得知田成要到扬州城里住,他也是颇为高兴,以后又有了个说话的伴儿了。 “那是自然。”田成笑得憨厚而爽朗,不管怎么说,在城里能有个熟人走动一下也是好的。而且还是这么好的兄弟,让人踏实了许多。 将包裹放上了马车,秀娘抱着田温进了车厢,李二吆喝了一声,马车就动了。田成却想坐在外面和李二聊着天。他们这兄弟俩也有许多年不见了,这回难得见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李二得知田成他们在城里四淮坊已买下一处小院子,又问了地址,那一处住的人家虽都是些穷人家,但治安尚好,因此也就放了心。这一说起来,两人住的地方却也是不远,那李二就住在尚文坊,彼此之间走动起来倒也是极为方便。 李二还要回去车行报到,因此在城门口不远处就将田成他们放下了,又准备给他们再叫一辆车却被田成阻止了。他们住的四淮坊离着城门口倒也不算太远,走着走着也就到了,还可以省些钱,犯不着花这个冤枉钱。 田成也不再坚持,只给他们细细地说了路线,又让他们找不着,只管找人问,这扬州城可大着了,要不知道路瞎转,恐怕就是转到天黑也未必能转到地头儿。又切切叮嘱了在城里不比乡下,凡事得忍让些,别与人起冲突,要不惹了某些不该惹的人,到时候就吃亏了。田成自是一一应了,多听些别人的经验之谈也免得惹祸上身。 告别了李二,田成、秀娘便带着田温,拿着包裹朝四淮坊走去,还好地方不远,也不算太难找,按照李二的指点又问了几个路人,倒是很快就找到了。他们左右瞧了瞧,有些犹豫地来到了一个有些陈旧的小院子前敲了敲门。 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是谁啊?” “请问,这是乔二哥的家吗?”田成问道。 门被打开了,一名个子不高,留着胡须的瘦小男子出现在门口,瞧着田成秀娘带着些惊喜和疑惑,他恭敬地道:“敢问你们就是田老爷和田夫人吗?” 老爷、夫人,田成和秀娘还是一次被别人这么称呼,田成慌忙摆手道:“乔二哥千万别这么称呼我,我哪当得起。” “当得起当得起,老爷叫我们当家的乔老二就得了。你们是姑娘的爹、娘,自然就是老爷夫人了。若是不这么称呼,我们也不晓得叫什么好了,老爷夫人快请进,咱这地方小了点,委屈你们了。” 说话的那个有些胖胖的却笑得很亲切的确是无病的娘,自从无病给平常当了丫头,这拿回来的衣料、布匹,月例钱、赏钱,让他们这个本来捉襟见忖的家倒过得宽裕起来了,还有了些余钱,因此对平常感激得不得了,说什么也不肯叫田成、秀娘的名字。 田成、秀娘两个最后也只得依了,虽然还是不太习惯。 “哪有什么委屈在我们乡下的房子还没有这个好呢。”秀娘笑着道,####话。乔老二夫妇倒也晓得一些。 “夫人、老爷屋里坐,你这婆娘,还不赶快去把烧好的茶端上来,还愣在这里做什么?”乔老二对着妻子吼道。 无病的娘却也不是个吃素的:“你不带着老爷夫人去屋里坐,我怎么上菜?”说完也不理乔老二就径自朝厨房里去了。 乔老二尴尬的笑笑,这婆娘,在老爷夫人面前也不晓得要给他留点颜面,但却也不生气。他跟无病的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彼此的性格都很了解。无病的娘虽说脾气有时差了些,但为人心肠最好,当时去她家提亲的有好几个条件都比自个好,她却硬是不顾爹娘的反对嫁了自个儿,却也没让她过上什么好日子。因此,乔老二对无病的娘极为歉疚,反事均让着她三分。 院子里还有两个男孩儿,一个年纪大些的虎头虎脑有些胖,一个小些的面相十分机灵,这时正好奇地盯着田成三人,尤其是秀娘手里牵着的田温。田温也一脸好奇地看着这两个比自己大些的哥哥。 “大宝,二宝,还不过来。”乔老二吆喝道,待两个孩子跑了过来,就对田成、秀娘介绍道:“这是小花,不,无病的两个弟弟。大的叫大宝,小的叫二宝。” “这是我们家温儿。温儿,去跟两个哥哥玩一会吧。”####了看田温一笑。 索性田温也不认生,冲着大宝、二宝就叫:“大宝哥,二宝哥,我们一块儿玩捉迷藏吧。” “去,跟小公子玩一会,小心别伤着小公子了。”乔老二拍了拍大宝的头。 小孩子哪里像大人,什么小不小公子的才不放在心上,一会儿就玩在一块儿了。 几个大人看孩子玩得开心,便进去屋子里面坐了。 乔老二拿出了两个茶杯,擦了又擦,这才倒了茶,呈给田成、秀娘。 “这是小花,不,无病那丫头上次带回来的,说是姑娘赏给我们喝的。其实我们这些粗人,哪里配喝这么好的东西。” 田成笑着说:“乔二哥,你习惯叫小花就叫小花吧,免得你叫得边扭。咱们都听得懂。” 乔老二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道:“我是个粗人,这姑娘取得名字好听是好听,可咱从小大大叫小花叫惯了,这就是改不过来。” 田成、秀娘互视一眼笑了,他们何尝不是这样? “这次信里说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不知道无病最近还有没有回家。”田成身子向前倾了倾问道,神情有些紧张。 乔老二摇了摇头:“小花自从上次回来后就再没回来了。”看到田成、秀娘黯然的眼睛又安慰道:“好歹现在大家都住在城里,总能找机会见上一面的。上次小花回来说姑娘一切都好,老爷、夫人就不要太操心了。” 话虽如此,可这当人爹娘的哪有能放得下子女的? 乔老二也晓得这为人父母的心情,便转移了话题:“老爷夫人的院子我们都打扫好了,被子帐子什么的我们就先帮老爷夫人先买了一床用着,家具什么的却是还没有买。怕我们这粗人眼界浅,挑得不合心意。这些天我也跟老板说了,暂时不跑车了,专心带你们熟悉一下这扬州城,把该买的东西都买了。” “这怎么好意思,耽误乔二哥的活计。不用管我们了,我们自个儿来就成。”田成推辞道,这有个熟人带着自然好,可也不能耽误了别人的事啊。 乔老二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反正这活儿我也不想干了,承蒙姑娘的恩惠,家里现在宽松了不少,我和她娘本来就在合计,要不要做点什么别的营生。这车把式,辛苦不说,帮别人做事,又没几个工钱。以前是自个儿没本钱,不敢想,现在确实要好好合计合计了。” 乔老二这一话,田成也点着头道:“这倒也是,我也是在愁,这在扬州城里做什么才好?”这一点他和秀娘也曾经讨论过,但到现在都没有结论,准备先住了下来,到处看看再说。 听到田成这话,乔老二眼睛一亮:“老爷夫人若是想做生意的话,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听到这话,田成、秀娘也是精神一振,这个问题他们想了许久都没有解决,没想到现在却有了眉目了。 两人忙听乔老二细细道来,乔老二说得是眉飞色舞,田成、秀娘也是频频点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新生活 原来这四淮坊最近又一个二层的小酒楼的老板要全家迁到赤诚去,这小酒楼便急着要脱手,他那里地段也不错,房子也好,后面还带一个园子。偏这四淮坊有些中下层人家聚居的地方,一时瞧得人多,出得起价的却少。他的要价也不高,只需要一百五十两银子。但对住在这里的人来说,却是一个天价了。而一些有钱人,却也对这个小酒楼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倒让他一时脱手不出去了。 这酒楼后面可以住人,前面可以开店,楼上还可以当旅店。就是自个儿不做什么生意,租给别人也是极好的。乔老二一听田成他们的话,却是想起这一宗好事儿来了。当下又跌脚暗悔不已:“早知老爷夫人有这个打算,当初就不应该买这一处园子了。” “这却是不要紧,这一处院子,咱们再想法子卖出去应该也不是难事。乔二哥的主意却是极好。咱们原来是庄稼人,都不擅长经营之道。若是冒然做什么主意,说不定还亏了本去。这若是只收租金却是稳赚不赔的。孩子他爹,我看这事倒是可行。”秀娘开口说道。 按说一个女人家,这男人说话的时候,却是不应该开口的,但暖儿家里,秀娘一向颇有主意,却是做得了一半的主;无病的爹也是个把老婆看得高的,因此倒都没有觉得她失礼,田成反而点了点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还说做就做,待用过午饭,乔老二就和田成两个去找那老板去了,而无病的娘则陪着秀娘去他们新买的那个园子将东西整理了下。 田温却是跟这两个哥哥玩熟了,无病的娘只嘱咐他们一定要看好小公子,切不可让他收了那些坏孩子的欺负,就和秀娘两个出门去了。 这收收捡捡虽是小事,但坐起来却是极花工夫,一番收拾下来,一个下午也就过去了。待到晚饭的时候,乔老二和田成这才一脸兴奋地回来,看那架势事儿想必是谈成了。果然,两人一脸兴奋地说都谈妥了,那老板急着脱手,竟然再让了十两,一百四十两成交了,今天个叫了五两银子的定金,明儿个就去衙门交银立契办完手续就成了。 办成了这件事田成、秀娘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在这城里总算是有了一份收入,要不然坐吃山空的总是叫人心里不安。 无病的娘出去将一众玩得想不起家的大小娃儿叫了回来,便开饭了。 几个大人都有些兴奋,一边吃一边说着话儿。乔老二又提议说这酒楼如果要整体出租出去却是难,而且,就是出租出去了如果继续做酒楼那人来人往,成分复杂,却极容易生事,大家有没个人面广的,也没有什么关系,到时候还难做,还不如将它改成几个铺面,单独出租的好。田成、秀娘也觉得这主意极好,便就此说定了,待明儿个办完手续,再请乔老二帮忙找些匠人,将酒楼改建一番,两人心中对乔老二俱是感激不已,在这地头儿熟的人帮忙确实是省事不少。 ##,无病的娘又上了茶,众人叙了一会儿话,田成、秀娘提前开口告辞了。 无病的娘瞧见了田成的神色,晓得他们要走了,赶紧用脚偷偷地踢了踢乔老二的腿,乔老二转头瞧了瞧婆娘,见她在那里挤眉弄眼地暗示,却怎么也不晓得她在暗示个啥。无病的娘虽早晓得当家的是个实心木头,可这会儿却急得心火直往上窜,这平时木愣些也就罢了,怎么关键时候也不灵光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乔老二一眼,决定还是自个儿开口得了。 她站了起来,跪了下来。田成、秀娘吓了一大跳,秀娘连忙伸手去搀她起来。 “乔二嫂,这是干什么啊?行这么大的礼我们可当不起啊。” 无病的娘还是坚持磕了一个头,这才说道:“老爷,夫人,原本咱们家就受了姑娘的大恩,本不应该再贪心的。只是我们孩子他爹在外奔波多年,钱没有赚到几个,这身子骨却是坏了。尤其是这腿,天气一冷,吹点冷风就只抽筋,晚上有时一个夜里要醒好几遍,通的睡觉也睡不踏实。”说到这里,无病的娘瞧了乔老二一眼,眼睛也红了,掏出手帕抹了抹眼泪。 无病的娘一向泼辣,但这一眼却充满柔情,看得乔老二心中也是一#,这婆娘就是这样,看似厉害了些,其实却即使会心疼人###脚抽筋,每回她就睡在他的脚头,将他的脚揣在怀里捂着,却比原来要好多了。他这时也意会过来这婆娘要说什么了,原本想出言阻止的,被这一眼一看,也说不出口了。他挣扎了一会,还是咽下了都到了口边的话。 “二嫂有话尽管说,咱们老这城里也对亏了二哥二嫂的帮忙才能这么顺利,只要帮得上忙,咱们也不会推辞的。”田成连忙表态。 秀娘心中有些顾虑,这头一回见面,也太唐突了些。但见田成已经把话说满了,便也不好做声了。 无病的娘得了田成的保证,这才放了心,接着道:“眼看着当家的车把式是再也做不得了。我们想做点小生意,无奈虽是手里有些本钱,但这只要是稍微称头一些的铺子,这租金也高。一个月少说也是二三两银子,咱们哪租得起?” 田成、秀娘听到这里哪有不明白的?田成赶忙说:“这事好说,这酒楼一改估计能改成四五个铺面,到时留一间给二哥二嫂也就是了。我还当是什么事呢?这么点小事二嫂尽管放心就是。” 听得田成的话,乔老二夫妇两个均忍不住笑开了颜,乔老二更是连连道谢:“老爷夫人请放心,若是赚了钱,这租金我们到时一定会如数交上的,只是头几个月还望宽限一二。” “那个是使得,明儿个还要麻烦乔二哥和我们上衙门走一趟,还有找个不错工匠的事也要麻烦二哥帮忙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乔老二笑得眼睛也眯成一条缝了。只要刚开始能缓过劲来,这做生意到底是比别的要强上许多。再赚上一些钱,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把小花给赎出来,虽说当时签的是终身契,但若是肯出钱,也未必赎不出来的。 乔老二夫妇将田成、秀娘两个送出到了家门口,田温却已是玩累,大人说话的时候就在旁边睡着了,这时由田成抱在怀里。 与乔老二夫妇告别后,踏着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抹余光,几人想着新家走去。 看离乔家远了,秀娘才忍不住开口抱怨:“孩子他爹,刚才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你就这么一口答应了,万一是什么难事,到时候也没个回旋的余地,这样不好。” 听了自家娘子的抱怨,田成解释道:“我看那乔老二夫妇也不像那么不晓得分寸的人,应该不会提出太过分的要求。再说咱们来这儿,也受了人家不少好处,总不能别人开口求帮个忙也不答应吧。” 这话也对,秀娘也点了点头:“那倒是不假。不过,以后咱们凡事要留个心眼儿。这些银子都是暖儿不知道多么辛苦才积攒下来的。以后还要供温儿上学,我也不想做什么大事赚多少钱,只望咱们一家平平安安的就好。” “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见丈夫这么说了,秀娘便也放了心,孩子他爹虽然是心地善良了一些,但并不是这种糊涂不晓事的,相反头脑其实很聪明,只要他注意点,应该不会吃什么亏的。 秀娘对那无病的娘却有了些戒备,这头一次见面,有没有###关系,便得了这么大的好处,未免也太不知礼数了些。如果这是一次便好,若是一直如此,却不能叫她每次都如愿了。只是暖儿却是还需要无病传递信息,却也不可得罪,这其中的分粗却要把握好才是。 送走了田成、秀娘,关上了门,回到了自个儿屋里,无病的娘便去先去给两个孩子洗了,又哄他们睡了这才进来。 “孩子他娘,今儿个这事你做的却有些冒失了,而且平白占别人那么大的便宜,以后不可再如此了。”乔老二一脸严肃的道,他左想右想,心里又是开心,但到底还是不安。这一辈子他还没有这么占过别人便宜。平白无故,又不是个亲戚,却得了别人这么大的好处,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一向泼辣的无病的娘这回却没有反驳,她其实心里也不好受:“我也不喜欢占人便宜,特别又是无病的主子,给了咱们这么大的恩惠,却还得寸进尺。可我又能怎么办呢?你这身子要是再出去做事也不行了,两个孩子又还这么小,别人都上私塾了,咱们却连这个钱都出不起。虽然无病带了些银两回来,有了些积蓄。可如果只出不进,也撑不了多久。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厚着脸皮求别人?只是咱们家有没个富有的亲戚帮衬,这老爷夫人看着心地极好,不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就再也没有这种好事了。 顶多以后咱们赚了钱就把租金全缴齐,有个什么事的也多跑跑腿。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知恩不图报的人,这种事儿,也就这一回。” 乔老二也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自个儿这身子不中用,孩子的娘又何至于如此。罢了,就把这个恩惠记在心里,以后有了机会再回报吧。 见丈夫这样,无病的娘便知道是说服他了,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孩子他爹别的都好,就是太老实善良了些,甚至于有些迂腐。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不抓住这一次,恐怕这一辈子也未必再有了。 若是能做生意赚些钱,再把小花接回来一家团聚,她也就别无所求了。 田成、秀娘回到了新院子,田成先将田温放在床上,秀娘细细地给他盖了被子。又去烧热水洗。却见田成也跟了过来,忙赶他。 “一个大男人,老跑厨房做什么?快回去等着吧。” 田成却也不走:“你别管我,想跟你说说话,一个人也怪闷的。”看着火花映在秀娘清秀的脸上,是那么的美丽。田成的心里充满着幸福,自己这个粗人,竟然能娶到这么知书达礼的好女人,是他这辈子也想不到的。 秀娘给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这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看的? “明儿的事,心中都有数吧。” “这些事倒没有什么,有乔二哥帮忙想必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只是,我想把这铺子改修好了,就去打听打听暖儿的消息。” 秀娘的心里也有些忧虑,皱起了眉头:“听说那陈夫人的风评并不好,我以前就曾经打听过,才把暖儿交到了月娘手里,没想到转了圈,现在还是到了陈夫人那。也不知暖儿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吃什么苦头?听说上次那个什么群芳会,因为暖儿陈夫人她们失了面子,也不知会不会为难与她?”一说起这个,秀娘的心就乱了。 田成的心中也没个底,但还是安慰秀娘道:“你放心,咱们暖儿不是那爱惹事的孩子。那陈夫人应该不会为难她的。”说是这么说,可田成又何尝不忧虑呢?想不到暖儿的确切消息,他是怎么都放不下心的。 两个人想着那不在身边的女儿,柴火烧得啪啪作响,火光摇摆不定,映在两个人的脸上,亮一阵暗一阵的,明灭不定。 田成、秀娘两个早已陷入沉默,半天都没有出一声儿。 暖儿,爹娘已经来了,你不要害怕,就是有什么事,总有爹娘在的,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他们的心里在这么低语,只希望远处的平常可以听到。 二天,田成便又跟乔老二出去了,办好了地契、房契。接下来的几天,两个又在忙着找工匠,开工,监工,忙得不可开交。两个人生怕别人搞鬼,事事亲历亲为,就连吃饭也是无病的娘和秀娘两个送到工地的。 这样忙了四五天,总算都改修好了。 乔老二挑了一件靠边的铺子,其余的几件也贴了出租告示出来,只等着人上门了。 望着崭新的铺子,田成、秀娘感慨万千,现在只需要靠收租,他们一家就能过上不错的日子,甚至还可以雇上几个下人。如果不是暖儿,这样的日子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然而,如果可以一家团团圆圆,开开心心,就是没有这些又有何妨呢?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在扬州城的生活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田成、秀娘的眼中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及对暖儿的思念…… 第一百二十八章 求 见 中秋过后有数十天的某一天夜里,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来。 雨水啪啪地落在屋顶上,像一动听的歌。 本来这件事生的时间是在深夜,按说应该无人能知无人能晓的,可一个人熟得再熟,突然觉身下湿得冰凉也是会冻醒的。 无病便是被身下这一阵冷给冻醒的,瞧见无愁正蜷在一个角落里,明明打着哆嗦,偏还是没有醒过来。她先还是想难道无愁尿床了?虽然以前还从来没有生过这种事,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接着觉脸颊上一阵冰凉,用手一摸,却是水。原来这雨却是从屋子上面一点一滴地落下来的。 无病这才意识到,屋子漏水了。赶紧叫醒了无愁,两个人合力把床移了个位置,又将脸盆和杯子放在漏水处接水,然后赶紧往平常的屋子里跑,不知姑娘屋子里可还好? 却见姑娘屋子里灯已经亮了,无病赶紧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无忧,她的头好像也是湿的,还在滴着水,狼狈极了。 见了她们俩个如获救星:“无病姐姐,快来帮忙,屋顶漏水了。” 有了无愁这个力气大的却是好了,几个人很快将床移了半边,又拿来盆子杯子接水,先只是几处漏,接着却是十来处都开始漏了起来,还好靠着门的这一边情况还好,要不然,床都没有位置放了。至于桌子、柜子什么的,几人也只得把它们先抬到了屋檐下面,那里倒是没有漏雨。 垫的盖的几乎全湿了,没有办法,无病几个只得翻箱倒柜地把冬天穿的棉衣找了出来穿上了,又把一些厚棉衣垫在了床上,盖上了毯子,几个人挤在了一起,却还是觉得十分的冷。冷得让人心里有些寒,也不知是从谁开始的,几个丫头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 雷声轰鸣,闪电频闪,又吓得无灾尖叫不已。 平常的心里也有些酸,却只是紧紧地抱着无灾,试图给她一点温暖和安慰。她身子最弱,又怕冷,可别冻了得风寒了才好。在惜春园里还好,就是不小心冻着了,大不了请大夫,做姜汤喝着,没几天也就好了,在这里却是什么都没有,万一叫大夫也没有人理那可怎么办才好?无灾的底子又薄,不看大夫却是不成的。 自从夫人那次把那余婆子叫过去问话以后,这小院子里的日子越难过了,两个婆子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指示,任是无病如何搭话,却是一句话也不搭理了,只装作没有听到。平常也是毫无办法。而送往这院子里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少了,众人没有一天是吃饱过的。虽然前些日子还省下了一些余粮,但看着这个势头,无病也不敢有丝毫浪费。 这些倒还是其次的,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对未来的茫然和##。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到这个小院子里转眼之间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重阳也已经过了,却依然没有消息传来,这个小院子就好像已经渐渐被人遗忘了。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何时才是一个尽头。 听着丫头们的哭声,平常知道这样的日子如果再持续下去,这几个丫头恐怕渐渐要崩溃了,受不了的不是单调困苦的生活,而是没有希望的绝望感。得想点办法才是。平常知道,然而不论怎么想却也是毫无头绪。如果夫人不想放她们出去,她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平常知道,她们只有等,但是她等得,这些丫头们呢? 嘤嘤的哭声在耳边萦绕,或许是该采取一些行动了。平常下定了决心。 “平常姑娘要见我?”听到余婆子传来的消息,陈夫人有些意外。看平常前些日子的表现,她还以为就算是一辈子这么关着她,她也无所谓呢。原来并没有打算这么快见平常的,还有一些招没有使上呢!不过,既然平常提出来了,那么见见亦是无妨,她倒要看看,平常究竟会说些什么? “好吧。霄月,你跟着婆子去,带平常姑娘来见我吧!”陈夫人吩咐道,嘴角带着一丝冰冷的微笑,平常,你可要表现得出色一点啊,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否则,那后果,恐怕你是承受不起的。 虽然让无病跟余婆子说了要见夫人。但平常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她觉得现在必须做点什么了。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便是再等上一段时间,甚至一年又有何妨,但看着这几个丫头的笑容越来越少,话也越来越少,平常还是决定采取行动。纵然是不成功,但好歹也比坐在这里不动的号。 这样天,得知余婆子被陈夫人召去问话之后平常就有些坐立不安了。虽然她深深地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还是不成功。 冷静、冷静,平常拼命地告诉自己,慌乱对时间绝对无益,平常想起了宫嬷嬷教导她事睿智而冷静的面容,心情渐渐地平息了下来。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只看自己用什么心态了。 “给姑娘请安。”霄月行了一个礼。 “霄月姐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平常忙伸手扶她。 霄月心里有些诧异,这姑娘以来就被关在这小院子里了,怎么会晓得她的名字?但不管怎么说,能叫出自己的名字的确感觉不坏。 “夫人要见姑娘,请姑娘与奴婢走上一趟吧。”霄月的脸上却是毫无表情,只是用极为平板的语气说道。 “无病,我跟霄月姐姐去了,你们等我回来。”平常先是交待了无病一声,这才随霄月去了,只留下无病几人忧心的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前些天姑娘让无病给余婆子传话的事儿她们都知道,眼巴巴的盼着有信儿过来,但真见姑娘去了,她们却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姑娘是因为我们才要见夫人的。”无灾幽幽地说道,那天晚上哭过之后二天姑娘便让无病给余婆子传话了,这么急为的是什么无灾的心跟明镜儿似的清楚。不能为主子分忧,反倒让主子为了她们冒险,无灾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听无灾这么说,其他几人心里也不好受。按说应该是姑娘吃不了苦才对,可她们几个当丫头的却比姑娘还吃不了苦。姑娘都没有哭,可是她们却哭得稀里哗啦的。” 无病拍了拍无灾的手:“姑娘自有她的想法,我们就相信姑娘吧!你们什么时候见姑娘冲动过?姑娘做事自有她的道理。我们安心地瞪着姑娘回来吧。” 听无病这么说,大家心里安慰了不少。她们一个个就这样盯着院门口,静静地等待着平常归来…… “拜见夫人。”平常福身行了一礼。 “抬起头来。” 平常心下虽是疑惑,却仍是依言抬起了头,看向陈夫人。 陈夫人看着站在下的姑娘,这还是她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名叫平常的姑娘。如果不是祖宗的话,她是不会留意到这个姑娘的,虽然她的曲儿是唱得不错,可以她的容貌、她的表现与那平福及她们这边的幽兰、碧丝相比并不算是出众。 毫无疑问,这是一张极为美丽的脸庞,但这并不稀奇,姝姿园里并不缺美女,比这张面容好看的多得是。这样的容貌如果在这园子里排名的话,挺多也只能排在中等。 然而,这张脸却自有她出众的地方,皮肤晶莹剔透,白####有任何瑕疵,脸圆圆的,一看就很健康,不是那种带点病秧子的美。一头乌是最为出众的地方,黑得亮。眼睛不够大,嘴巴不够小,鼻子也不够挺,但组合在一起,却不笑也带出三分笑意来,一看便是一张让人心生好感的面容。这样的一张脸,虽然美丽却不会让人感到威胁,反而不论男女老幼一见便会心生亲切。 她的身材比起一般的姑娘纤细也要稍微圆润一些,但并不显得胖,配合着那样的面孔,反而生出几分福态和可爱起来。 陈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老太太的眼光果然不错,起码这一张面容,这一副身材就过得了关了。要知道,虽然养瘦马为了迎合一些富得流油的盐商的心思还是瘦一些的好。但那些京城的贵人,不管是娶妻还是纳妾却都是喜欢这种看着福气端庄能生养的女子。那种弱不禁风的却是面了。换了一个角度再来看平常,她就现这个姑娘好来了。 她的眼神很正,很清,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敬意却并不谄媚,十分大方。这样的眼神也很好,太过傲气,太过轻佻,太过自卑,都是大忌。 即使自个儿这么细细地打量,这个姑娘岁显得有些紧张,但也没有抖,维持着一副平静的样子,起码是极为沉得住气的,难得。却也不显得过分老练,反而让人心生戒备。 陈夫人越看越是满意,原本对老太太的眼光半信半疑,现在却是欣赏起来了。她原本最为看好的是平福,好歹出身也算是官#####起来好听一些,又擅琴,面容也是极为秀丽端庄,又极聪明有谋略,这样的人似乎更为适合一些。 但老太太说了一句饶有深意的话:“这世上并不缺少聪明的人,但过度聪明的人未必会为你所用。” 这一句话如醍醐灌顶,让陈夫人的心亮敞了起来,她是需要聪明人,但需要的却是能真心为自己所用的人。是的,真心,因为如果不是真心她不能放心的将昱儿交给她。昱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珍宝了,她不但要让他一生平安,还要让他富贵无忧。所以这个人选一定要慎重。陈夫人在心里不断地闪过平福和平常的身影,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两个人中,她能信任的还是平常。 脑中闪过如此多的念头,然而,陈夫人的表情还是一贯地从容优雅,嘴角也噙着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听余婆子说你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选 择 陈夫人的语气十分平静,不喜不怒,平常听不出来她的心情如何。只那一双眼睛,黑得惊人,深得惊人,里面似乎藏着许多的东西。 但平常却松了一口气,从陈夫人的身上,她感觉不到对自己的恶意。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宫嬷嬷说过,她不够聪明,谋略和心计也差了点,但她的直觉却十分准确,这是她的长处,要相信自己。 “夫人,能让我从那院里里出来吗?”平常略带期盼的看着陈夫人,眼神带着恳求。 如此直接的提出要求是陈夫人没有想到的,没有哀求,没有抱怨,没有追问,也不是谈条件,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眼神里没有怨恨,没有委屈,只有期盼和渴望。明明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委屈,看着自己的那一双眼仍是如此的明亮,不见一丝阴霾,陈夫人却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心软了。 她一向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这么多年的生活,小时候为了赢得老祖宗的宠爱在陈府里费劲了心机,她一个无父无女的孤儿,如果得不到老祖宗的宠爱会有什么的日子,她深深地知道。嫁人了之后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好日子,随后而来的却是丈夫的早逝,及几个小叔子对财产的虎视眈眈,如果不是有老太太的撑腰,恐怕后果难料,那些人什么手段下不去手? 财产是保下来了,可一个对生意一窍不通的女人打理生意也是不易,丈夫一不在,下面的人就乱套了,欺负她一寡妇不懂,弄虚作假,生意也是一落千丈,反而欠下了大笔的债务,而且,那些男人也从心底压根儿瞧不起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做这种生意,陈夫人无奈,只得把丈夫费尽心机赚来的产业高价卖了,这才偿还了债务。 但她到底不甘心丈夫的大笔家业就这么败落下来,这才又想了路子做起了瘦马生意。还好这种生意原本就多试女人操持,有了余钱做底子,到底比别人起步要高些,这些年才慢慢又赚回了些,但到底与丈夫在世时不能相比了。 有着这么多遭遇的她,早已不是那些深闺中的单纯少女,不知有多少这么大的女子在她的面前又跪又哭又求,她也从来不会动容。若是不想落到这步田地,那她们行事的时候为什么不多考虑三分?明知道是她买下瘦马是为了卖钱的,却仍然与那些上不了台面出不了价的人私相授受?她培养她们,教她们琴棋书画可不是为了让她与那些混账东西在那里谈诗论画诗情画意上演一出才子佳人的好戏的。对她们客气几分,还真把自个儿当成真的姑娘小姐了不成?连自己的身份都摆不正的东西,没什么好可惜的。 可这个平常,明明晓得了自己可能会被卖入青楼,却依然每天在那里写字看书弹琴,是谁给的她这份自信?难道她以为她就一定不会卖了她?陈夫人想不通。而现在,她更是这么平静地提出了这种要求,难道她就认定了她会答应她? 虽然这个女孩的眼神让她有一丝丝的心软,可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一点心软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陈夫人嘴角含笑,笑得随意,轻描淡写地话语带着些许嘲讽。 “夫人答不答应在与夫人,可如果平常不说的话,又怎么知道夫人会不会答应呢?”听了陈夫人的话,平常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因此还是恭敬的回答道。上位者的决策不是她们这些小人物能左右的,可争斗不争取一下,眼睁睁地瞧着几个丫头受苦什么都不做,她却是于心有愧。尽了努力仍然做不到,跟畏于困难而不为了是两码子的事。如果夫人这条路走不通的话?要怎么做才好呢?平常已经在想着有没有别的法子了。 正当平常放弃了在这里得到允许的可能性的时候,陈夫人的话锋却是一转。 “你想出来也不是不行。” 听闻此话,平常还来不及高兴,陈夫人的下一句却叫她的笑容凝滞了下来。 “不过,你得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地方。” 另外一个地方?平常的心里一阵慌乱,好半天才镇定下来,不要慌,要相信自己。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夫人,平常可以不去吗?” 陈夫人遗憾地摇了摇头:“不,你必须去。这是我早就决定好了的,在你来姝姿园之前。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望着陈夫人坚决的眼神,平常知道这件事没有转寰的余地了。她的心里一片凄惶,难道自己的感觉真的错了?平常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或许真的是错了吧。平常的心一片冰凉,然而,这件事她却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了。但还有一件事她还是得做。 “是我一个人去?还是无病她们跟我一起去?” “你呢?这件事倒是可以听听你的意见。” 听到陈夫人这么说,平常松了一口气,忍住了满心的不舍。 “夫人,就让我一个人去吧。就让无病她们几个留下来吧。” “好,不过,待我们看过一场好戏之后你如果还是这个意愿的话,我就依你的。”陈夫人笑得若有深意。 戏?什么戏?平常不解。但陈夫人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 “霄月,将姑娘带到里面去吧!” “是,夫人。” 霄月走到平常面前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请跟奴婢这边来吧!” 平常满腹疑惑地随着霄月来到了屏风后面,里面竟然还坐着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妇人,约四五十来岁的样子,衣着十分简朴,见平常进来了,和善地朝她笑着点头。 平常也不知这是何许人也,那老妇人也无意说话,霄月只领她进来了便又出去了。但不管怎么样,总是长辈,平常便福了一礼,在那老妇人的示意在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 只是心里的谜团却是越来越多了。 无病几个站在陈夫人的面前,心里俱都有些紧张,一个个低垂着头等待着陈夫人开口。 陈夫人一张口,丢出来的就是一个炸弹。 “你们姑娘我打算让她明儿个就离开姝姿园。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不愿意跟她去的,我可以将卖身契还给你们,让你们各自回家;或是没有地方可去的,继续留在这姝姿园里做奴婢也行。你们自个儿选择吧。愿意跟姑娘去的留在原地,要留下来或回家去的站右边。” 陈夫人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一时炸得人头晕脑胀的。好半天,几个丫头才回过神来,不由脸色全都变白了。怎么会这样? 平常也不由站了起来,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坐在她旁边的那个莱夫人,却是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平常,只是平常一时只顾着关心无病几个,却没有留意到。这就是夫人所说的好戏? “现在就选吧!我没有时间为你们几个丫头耽搁。”陈夫人的声音并不大,柔柔细细的,然而听在无病几个的耳朵里,却是那么地冷酷无情。 “夫人。”无病跪了下来,已是语声哽咽:“求夫人不要送姑娘走,奴婢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夫人的恩德的。” 无灾几个也都跪了下来,一时泣声一片。 闻者叫人心酸。 陈夫人却不耐烦地道:“我最讨厌不晓事的奴才了。让你们选就赶快选。若是不选,明天就跟你们姑娘一起走吧。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马上给我选。要不然立马给我滚下去,我没空给你们玩这些主仆情深的戏码。” 见无病几个仍是没有一个人动,陈夫人有些恼了:“霄月,带她们几个下去吧。” “不,我们选。”还跪着的无病擦了擦眼泪,终于抬起了头。她已知道,她们的眼泪是打动不了夫人,既然如此,哭又有什么用呢? 无病瞧了瞧无灾几个:“既然平时都由我开始,现在,就有我开始吧!我对不起姑娘。”说完这句话,无病转身朝右边走了几步站好了。 对不起,姑娘,若是别的什么地方,无病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无病不怕吃苦,可是,那个地方,无病不能跟你去了。无病的心里满是难过和对自己的鄙夷,这些年自己受了姑娘多少恩惠,却仍然在这个时候背弃了姑娘。 平常,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处处为她们着想的奴才的选择。在利害关头,人们终究只会选择自己,你又会如何呢?陈夫人的心里有些兴奋,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平常的选择了,还会和先前一样吗?希望不会让我失望才好啊。 “无病姐姐。”无愁的脸上满是震惊,说了一句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无病站好后,无忧也默默地垂到了无病旁边站好。 剩下的只有无灾和无愁了。无灾的脸色白的如纸,却她却仍然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动。无愁瞧了瞧无病、无忧两个,又瞧了瞧无灾,犹豫了一下,也没有离开。 “喔,看样子无灾和无愁要跟姑娘一起去了。好一个主仆情深。好,我知道了,下去吧。”陈夫人鼓了鼓掌,这个结果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停。”无灾突然说道:“要去的只有我一个。” “无灾姐姐?”无愁有些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无灾却把无愁往无病她们几个身边推,如果是平时,她这点小猫力气是推不动无愁的,可今天无愁太震惊,一时没有防备,而无灾又用了全力,倒给她推了过去:“你跟着姑娘去能做什么?除了捣乱,没有一件事让姑娘省心的。乖乖回家去吧。” 无愁还待反驳,无灾却厉声道:“听话,不许动。” 从来没有见过无灾这么凶过的无愁一时愣在那里了,眼角还有几滴泪珠闪着微光。 无忧抓住了无愁的手,把她抱在了怀里,无愁像个孩子似的,在她的怀里哭泣了起来。 “无灾。”无病叫了一声,只觉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网罗电子书:.rbook.net]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你放心,姑娘我会照顾得好好的。” 无灾看向无病的眼中充满理解,又有谁会想去那种地方呢?她也不想去的,只是,她放心不下姑娘。她过誓的,这辈子,姑娘在哪里,她就在哪里。姑娘这几年所给予她的,是她从记事起就没有尝过###,因此,她要陪着姑娘一辈子,无灾姐姐、无忧、无愁两个妹妹那有她们或这或那的牵挂和顾虑,可她,只要能陪在姑娘的身边就够了。 结果已经出来了,却颇叫陈夫人有些意外又有些说不出的嫉妒和羡慕。平常,你未免也太幸运了些。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挥了挥手,让几个丫头先回院子里,明儿个自由安培。 平常跟那个老妇人道了声别便走出了屏风,站在了下的位置。 “现在告诉我,你的决定吧!还是一样吗?” “是的,请夫人好好照顾她们吧。若是可以,无病、无愁就让她们回家吧,无忧、无病两个如果想留下的话让她们去福儿姐姐或寿儿姐姐那吧。”锦儿姐姐那里是不能去的,她就只顾着她一个,若是这两个丫头留下了,恐怕难免受她的气。 平常有些心酸,有些欣慰,这些丫头,有什么好那么难的呢?无论她们选什么,对不对得起她都没关系,只要对得起自个儿就成了。难道她们能跟着她做一辈子的丫头吗?总有分手的时候。更何况,这哪里是对不对得起的问题,一个人受苦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所有的人都跟着她没有好日子过吗?这些丫头,能拿回卖身契是多不容易的事还在那里哭哭啼啼的。 “我知道了,这事我自有打算。你下去收拾行李吧。明日准备起程。” 待平常退了下去后,那个老妇人的声音响起了。 “是她的话,你的计划我倒是要赞成了,只是,却可惜了这个孩子。”她的声音有些惋惜。 “红姨,别的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要我的昱儿好便好了。更何况,这对她来说,也未必不是一条好路子,她应该庆幸才是。”陈夫人的话一片冷漠,她不是不动容,平常是不错,可再不错都是别人,她有的只有昱儿。 原来,这个老妇人却是上次曾经出现过的红姨。 红姨叹了一口气,想要说上句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是的,她们最重视的人只有一个昱儿,为了他,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呢? 然而,两个人心中却不知为何都有些不忍,那个女孩面容平静,不哭不闹,不乞不求,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而她们俩个掌握着她的命运的人,明明达到了目的,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意兴阑珊。 空荡的客厅里那声叹息声久久地回荡着…… 第一百三十章 昱 儿 “姑娘,这里是哪里啊?”无灾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好奇地问道,眼睛还有些红红的。 “我也不知道。”平常茫然地摇了摇头。 但不管怎么样,好歹这里看起来怎么也不像青楼那种地方,平常总算松了口气。 这天一大清早按照陈夫人的安排,平常就离开了姝姿园,极想跟福儿姐姐她们再见上一面或说上一声的,平常把琴拿了出来,到了最后,终是没有动手,又不是什么好事,大家知道了也只会伤心吧,说不定一怒这才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倒反而不妙了。 几个丫头少不得哭红了眼,虽然昨儿个晚上平常已经安慰过她们了,但是无病几个的心,还是充满了自责和愧疚,平常也没有办法,只能让时间来抚平一切吧。 至于无灾,平常也劝她留了下来,无灾也答应了,谁晓得这个丫头竟然悄悄地跟在后头上了装运行礼的马车,藏了起来。直到到了地头车夫搬行李下车的时候才现那个丫头。平常本想请人送她回去,那丫头却死命不走,红婆婆便让她把这个丫头留下来了。 红婆婆就是平常上次在陈夫人屏风里面曾经见过的那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她带着平常和无灾两个出了城,来到了城郊一个####子,说先在这里住上几天。 几天下来,平常对这个小院子也算是熟悉了,这里面没有几个人,只有红婆婆、一个被红婆婆唤作昱儿的小男孩,一个看门的李大伯,一个姓黄的留着山羊胡的老大夫,还有一个做饭的毛嫂子及一个姓顾的车夫大叔。 而在院子旁边的不远处有一个名为陈家村的小村子,每天能看到人来人往的,倒也热闹,不至于太过冷清。 无愁虽然已经不在身边了,但平常却喜欢上了练那太极拳时的那种似乎天人合一的感觉了,因此,倒是每天早上必然练上一会才吃早饭。 这天练完了拳,平常收回拳,回过神来,却瞧见那名唤昱儿的小男孩正躲在柱子后面偷偷地瞧着她。一见她看见,他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就准备缩回屋去。这些日子,平常极少看到他出现在外面,似乎不太喜欢出来似的。 见他又要缩回去了,平常有不由觉得好玩,真像一只小乌龟似的,平常一直很喜欢乌龟的,用戳一下,它便把头缩紧了壳里,极是好玩。曾经还因为喜欢,硬是不让爹将好不容易逮到的乌龟给放生了。 这个昱儿大概只比温儿大一些吧,看起来大约五六岁的样子,却完全不像温儿那样调皮,反而怯生生的,让人心生怜惜。 “昱儿。”平常开口叫道,露出了她的招牌酒涡,并像他招了招手。 听见平常叫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走了过来:“平常姐姐。” 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呢。平常暗想,却没想到她自个儿比对方也就打个五六岁的样子。 “我刚练的叫太极,昱儿想学吗?”平常蹲下了身子,看着昱儿的眼睛问道。 听平常这么说,昱儿显然十分高兴,有些害羞地问:“不会太麻烦姐姐吗?我不知道学不学得好。”他这些天看着平常姐姐练这套拳觉得好飘逸,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心里极是羡慕,挺想学的,可又担心学不会。他自小身体弱,比起同龄的人跑的也慢,跳也跳不高,都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玩的。 “没事,慢慢学就会了,姐姐也是学了好久才学会的。来,姐姐教你,先这样……” 平常一个姿势一个姿势耐心十足地教导着昱儿,昱儿大约是极少做运动吧,确实学的很慢,但平常一向就极有耐心,也不嫌烦。两个人都极其认真,秋日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不显萧瑟,反而显出几分春####,让人的心也跟着暖洋洋的。 “黄大夫,昱儿做这些会不会太劳累了些?”红婆婆有些担心地问道,昱儿自小身体就不好,她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这些年的调理,其实他的身体比一般的小孩也就稍弱一些,不要太过担心了,反而让孩子不自在。再说稍微动一下,对他的身体只好好处没有坏处,只要不过度就好。”黄大夫摸着胡子,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仔细瞧瞧,这太极他也是知道的,不过,还是一次瞧见一个小姑娘练,而且练得这么好看,叫人看了忍不住也想跟着学学了。哪像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练都没这份美感。看着看着,他也忍不住跟着比手画脚起来了。 红婆婆摇了摇头,怎么这黄大夫也跟着凑起热闹了,不过,既然黄大夫这么说,她也就放心了。 转身朝厨房走去,去看看早膳做好了没吧。 在这个小院子里,平常和无灾的日子过得分外舒心,无灾更是懊恼,早知道夫人不是要把她们送去青楼,不应该阻止无愁的。平常心下也有些后悔,不过,想到无病和无愁两个说不定已经脱籍回家了又觉得也是好事一件。只是有些担心无忧,恐怕锦儿姐姐少不了要追问她了,到时难免受些气。 临走前,她已经把过来姝姿园的音量留了绝大部分给了无病,部分留给几个丫头,其余的则让无病想法子捎给爹娘,有了这笔银子,爹娘和弟弟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的,因此,平常倒也不是特别担心。又嘱咐了无病不要把她的事告诉爹娘,只需要告诉他们她过得很好,只是姝姿园这边管得严,却是不能像以前那样见面这样就行了。 这些该办的事儿都交代清楚了,因此平常倒也还安心。以后,若是有机会,再设法联系吧。陈夫人不会无缘无故把她弄到这儿来,即使不把她卖到青楼,肯定也是有别的目的的。但平常却并不担心,有些事,担心亦是无用,还不如先过好现在的每一天。 昱儿最近很粘平常,从刚开始的害羞,到现在每天主动跑过来平常的屋子里玩,有时候,两个也在院子里一起看看书,练练字。到了晚上都不肯走,经常都是一起用过了晚饭也依依不舍地回去的。 昱儿的年纪倒是比平常想像中要大一些,已经七岁了,只是身量有些小。大约是从小很少有玩伴吧,也不管平常是个女孩子,年纪又比他大,每日来报道。他已经能认一些字了,不过,却识得不多,平常无事,便开始教他识字。 这一教却叫平常咋舌不已,这昱儿生来便仿佛就是这字的亲戚,只要教上一遍他就记得了,没过几天,一本千字文便已经全完了。想到自个儿以前刚学字时的辛苦,平常不得不感叹,这人与人之间,果然是不能相比的。两个人一个教得起劲,一个学得认真,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红婆婆在旁边看着,不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过,平常也挺疑惑的,这昱儿明明就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为什么没有请先生教他识字呢?他的年龄也不算小了。依她们住在院子里的生活水平来看,也不像是那种请不起先生的人才对啊?问过红婆婆,这才晓得,原来昱儿从小一直身体不好,从小吃药吃到大,这两年才略微好些。夫人一直担心他的身体,因此便没有给他请先生。 夫人?这是平常一次从红婆婆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了起来:“夫人就是陈夫人吗?” 红婆婆笑着点点头。这丫头也算是难得的了,来了这院子也有这么多天了,竟一句也没有问。如果今儿个不故意漏个口风,恐怕她仍然不会问起。小小年纪,冷静、善良、沉着、大度、不记仇、有耐心,这个孩子是真正难得的一个害孩子。只可惜命却不好。红婆婆现自从见了这个孩子,她的叹气的概率增加了很多,如果不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她也不会如此;偏如果不是这么好,夫人恐怕也看不上眼。 从红婆婆嘴里得知昱儿的事之后,平常心下更是怜惜,这个孩子恐怕都没有怎么玩儿过吧。便变着法子将自个儿小时候玩过的一些游戏都想了起来,和他一起玩,什么跳绳啊,叠纸啊,这些不用太耗体力的。还拜托李大宝用木板制了个简易的秋千,不时地玩一会儿。 昱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整个小院子似乎都活了起来,人人脸上均是笑容满面。 红婆婆看着这样开心的昱儿,有时都忍不住偷偷地抹眼泪,这孩子,实在是太寂寞了些,还是要有些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玩儿才好啊。 不管以后会怎么样,起码现在,夫人的决定也是一件好事了。 陈夫人还在门外,便听到一阵欢快的笑声,让人打从心里就愉悦起来。 是昱儿的声音,虽然昱儿极少笑,但做母亲的怎么会听不出自己孩儿的声音呢?什么事这么开心?陈夫人的嘴角也不由微微弯起。 一进到院子里,便看到昱儿坐在秋千上,而平常则正在轻轻地推着秋千,平常用得力气并不大,秋千荡得也不高,可昱儿的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快乐。 红婆婆也在一边看着,瞧见陈夫人,正准备打招呼,陈夫人却摆了摆手。从来没有看到昱儿这么开心地笑过,她还想多看几眼。陈夫人贪婪地盯着昱儿的脸,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昱儿才现了陈夫人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娘。”忙跳下了秋千,朝陈夫人的面前跑去。 陈夫人蹲下了身子,将他抱在了怀里,掏出手帕,爱恋地擦了擦他的脸,上面有些脏了。 “昱儿。” 平常站在原地,微笑地看着这对母子,并没有上前。现在的他们,不需要任何闲杂人等的打扰。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个儿的爹娘,不知道你们现在一切可好?还有温儿弟弟,应该不会忘记自个儿吧!上回回去的时候已经不认得她了,好不容易熟悉了起来,却又不得不离开了。 这回一别,再见恐怕就难了吧!温儿,可千万不要忘了姐姐啊,平常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弟弟的名字,诚心祈祷着。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迁怒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儿遮窗棂啊。 蚰蚰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声呀。 琴声那个轻啊调儿动听, 摇篮轻摆动啊,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 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恩…… 晕黄的灯光下,平常闭着眼睛,沉醉在从隔壁房间传来的那熟悉的旋律中,还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娘也总是在自己的耳边,哼着这样的那样的曲儿,哄着自己入睡的。那真是世上最动听的曲儿,再也没有哪一曲子能经得上的。 “姑娘,想不到那陈夫人对昱儿公子竟这样的好,”正在叠着衣裳的无灾的语气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浓浓地羡慕。 平常回过神,瞧见无灾的神情,默默地拍了拍无灾的手,眼睛一转,倒有了个主意。 “要不,晚一点睡觉的时候姑娘我也给你唱唱?” 瞧见平常促狎的表情,无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姑娘敢唱,奴婢难道还不敢听不成?” “有人要听,我怎么会不唱呢?好,一会儿咱们就开始。得了,反正天已经晚了,不如现在咱们就梳洗一下,你躺床上去,咱们来试试?” “得了,奴婢可没这个福气。姑娘还不去看书去?不是说这些天白天教昱儿公子认字,功课都落下了吗?” 无灾边说边拿着叠好的衣裳往柜子里放。 “嗯,我今天这本书还有几张要看,恐怕睡得晚,你不用等我了,先睡吧。”平常每天的功课都自有计划,若是落下了,也总要补上的,习惯挺难养成,可毁坏起来却是极其地容易。 “那我就先睡了。”无灾也不客气,姑娘读书经常到三更半夜,她们这些丫头早就习惯了,因此应了一声,又提了水来服侍平常洗漱过后,自个儿便洗了先歇着了。 屋子里的烛火全都熄了,只留下那一盏,平常就着烛光,裹了被子,一页页地翻着看。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平常,睡了吗?”是陈夫人的声音。 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吗? 平常有些疑惑,但还是放下了书,赶快上前开了门。 “夫人请进。” 陈夫人从敞开的门外,便看到了燃着的蜡烛和桌子上的书。真是个努力的孩子,连没有人监督也自个儿在学习呢。 “我不进去了,你出来一下吧,我有话跟你说。” 虽是心中充满了不解,但平常还是顺从地轻轻地关上了门,默默地跟在了陈夫人的背后。却不知她的身后,无灾又爬了起来,这么晚了,夫人找姑娘有什么事?也没有多穿一件衣服就出去了,别着凉了才是,而自己也没有睡意,便起来顺手拿起了一件衣裳补着。 今儿个月色很明,照得小院子里的地面都是白色的,看得极是清楚,因此平常和陈夫人两个人都没有打灯。 陈夫人在秋千架上坐下,示意平常给她推着。 “现在你也该知道昱儿是我的儿子了吧!”陈夫人显然早有答案,没等平常回答,便又接着说道。“昱儿他爹过世得早,就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偏打小就身体不好。自从他出生以来,我从来没有一天能不操心的。我之所以把你带到这里来,是与他有关。” 与昱儿有关?不请医生把她带过来有什么用?而且,昱儿的病似乎也没有那么严重,能跑能跳,只是比一般人身体虚弱些。 平常心里的不解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多了,然而,她只是耐心地等着下文,该她知道的,陈夫人自然会说的。 “平常,你做我的女儿吧!” 陈夫人的这一句话落在平常的耳里如同惊雷响起,一时间,她还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听错了,手不由停了一下。 “夫人要我做您的女儿?”平常想要确定自个儿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是。”陈夫人的语气十分肯定:“昱儿从小体弱,心地又善,不是当家的料。但他爹和我挣下来的大笔农业不留给他留给谁呢?如果没有一个人给他撑腰,我怕他最后被别人剥得连皮也不剩。” “为什么是我?福儿姐姐似乎更合适一些。而且,不是有陈府在吗?谁会敢欺负夫人和昱儿?”平常对陈夫人的这个决定实在有些不解,少见地开口问了一句。 “这你不必管,我以后自会告诉你。我只问你愿不愿意?”陈夫人说得口气虽是商量,但表情却显示出势在必得的决心。 平常知道,夫人虽是问,她却不能说出个不字。 “那,我需要都做些什么?又得到些什么呢?”平常问道,她没有那么天真,这天上掉下馅儿饼的机率是极低的。平常并不奢望。能得到多大的好处便必须付出多大的代价。 “你所需要做的事与原先并无不同,我会给挑个好人家备好嫁妆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但有了良人的身份和丰厚的嫁妆,就算你仍是做妾,但你的起点却与你当瘦马卖人为妾完全不同。没有一个下正室会轻易责罚一个娘家有财有势的妾室,你不用像一般的妾室那样需要时刻担惊受怕,甚至若是得宠,连正室也不得不对你尊重三分。而这是一个瘦马出身的妾想都不敢想的。这样的好处,你说够不够呢?而你所需要做的是不要忘记我对你的恩惠,若是有一天,有人欺到我们母子头上,你一定要出手帮我们,仅此而已就够了。还有,你对我如何不要紧,但我要你把昱儿当成你亲弟弟一样对待,爱护他,帮助他。”这后面一条却是陈夫人临时起意加的,昱儿似乎真的很喜欢平常,那她就一定让他得到他所想要的。 “就这样?”平常有些想不通,这样的话似乎自己占了极大的便宜才是,她原本就极喜欢昱儿,若是能办得到,她不会不帮的。 “当然,空口无凭,你还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们这桩买卖才会成立。” “什么条件?” “我这里有一种毒药,平时它对身体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到,甚至大夫检查也检查不出来,但如果不定时服用解药的话,会让人不知不觉地悄悄地衰弱,无力,然后死去,查不出病因。你要服下它,我们这桩买卖才能成立。怎么样?你答应吗?” 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不过,怎么看似乎都是自己占了便宜,陈夫人的买卖似乎并不划算。 “夫人就确信我一定能做得到吗?如果到时我没有这个能力帮助夫人呢?” “我不收留无用的人。”陈夫人淡淡地说道,她付出了就一定要得到。若是拿不出她想要的,那就用命来偿吧。 “我明白了。那夫人也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说吧!” “我需要一笔银子。” “多少?”陈夫人极其干脆。 “一万两。”平常毫不犹豫地开口道,似乎这个问题她已想了很久。 “好。”一万两银子并不是个小数目,但陈夫人却毫不犹豫,虽然就是她一分钱也不给,平常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法子。可这件事,需要的却是平常的心甘情愿。 这一笔交易就此达成,从此,平常不再是平常。 “你离我远点,我不想见到你。”平锦充满厌恶地瞪着面前的无忧。 无忧紧咬着下唇,又是委屈又是难堪,她低垂着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平锦。”平福气愤地都直呼她的名字了。“你给我住口。” “背弃主子的小贱人,少在我面前装可怜,快给我滚。” “平锦!”平福的脸都气红了。“你再说一句看看!” 平锦撇了撇嘴,这才没有开口了。 “无忧,二姑娘只是一时关键常儿妹妹才这样,你不要往心里去,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平锦,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常儿妹妹的事跟无忧有什么关系?在那种状况下,她一个丫头能怎么样?你怎么就是揪着她不放?” “我就是气不过,常儿妹妹对这些丫头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凭什么在常儿有难的时候这此丫头还一个个活得好好的?”平锦一阵激动,这一阵子,一想到常儿妹妹,她就觉得血气上涌,拼命地想泄,像个刺猬似的,只有伤害了别人,才能让她的心能好受一些。 “平锦,你想想。就算是亲姐妹,难道姐姐进了那种地方妹妹还要陪着才好吗?不过是多害了一个人罢了。我想就是常儿妹妹也是不愿的。” “常儿妹妹才不会进那种地方。”平锦大声地吼着,似乎要让自己相信。可声音却一片凄然,她死命地怒视着平福,她绝不容许任何人说常儿妹妹的坏话,就是福儿姐姐也是不行。 平福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不由后悔不已,明知道平锦现在对这个最敏感,偏什么不提提这个。她也不希望事情真的如此,可是,从几个丫头嘴里听到的话实在不乐观,让她也不得不往坏处想,一个不留心,话就从嘴里跑出来了。 平锦嚷完,就一个人跑走了,平福追在后面叫她,她却跑得飞快,一会儿已经不见了身影,平福也只得叹着气回来了。 一回来,却又看见红着一双眼睛的平寿和陪着她的平碧,平福的头更痛了,自从平常走后,来她这里串门子的人更多了,可一个个却都是这样,让她看着心里难受得紧。她的心里充满了深深地自责,可又怀抱着一丝希望,虽然无病几个的话叫人实在乐观不起来,可她总觉得陈夫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不划算的买卖才是。把常儿妹妹卖给青楼,怎么听似乎也不算是划算的买卖。而且,依常儿妹妹的名气,若是真的,不该没有风声传出来才对,可她有派梅香几个出去探听过,确实没有任何消息。 常儿妹妹,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千万要无事才好。 梅香看着蒙在被子里哭个不停地无忧,也是无法,只得在旁边陪着她。这些天真难以她了。二姑娘说话实在是过分了一些,这件事情根本怪不到无忧的身上。二姑娘也未必不晓得这个理,只是太担心十姑娘了吧。十姑娘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她碰到这样的事呢?梅香也是吹嘘无已。 “老爷、夫人、小公子、饭饭摆好了。” “辛苦你了,无病。 我们这就过去。”秀娘笑着点点头。 前些天无病回来了,还给他们带回来几十两银子和暖儿的一封信,说因为到了姝姿园,日子过得和惜春园也没有什么分别,一切都好。只是规矩严些,轻易出不来,让他们不要再来了,免得白跑一趟。若是有机会,她会回去看他们的。另外无病,因为陈夫人说不让留原来服侍的人,要另选丫头,将她们全放回来了。因此,以后恐怕不能给他们写信了。让他们别挂念。还有,弟弟该读书了,让他们早些送他入学,别耽误了。 田成、秀娘心里满是失望,原以为来扬州城,说不定还可以偶尔见见暖儿,谁晓得却是一场空,什么都没有。 但无病倒是从此之后就在他们院子里收拾了一个房子住了下来。田成、秀娘都说不用,让她回去跟爹娘住,现在无病家里木匠铺子的生意很是不错,不但把房租都交上了,还有剩余。无病又消了籍,当上个现在的小姐正好。说不定还可以买个小丫头伺候着。 可无病偏偏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坚持要住在这边,说要服侍老爷、夫人和小公子。田成、秀娘赶了好几次都赶不走,便也只好随她了,以为她一个小丫头只是一时使性子,过了几天也就想回去了。准晓她天天洗衣、做饭、打扫,一样也不落下,还帮着秀娘带田温,竟是异常地能干。田成、秀娘啧啧称奇,倒也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只是对乔老二夫妇有些不好意思。 乔老二和无病的娘倒是不在意,虽然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可他们却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见无病执意代替姑娘尽孝道,他们便也只得由着她了。 这天,铺子打烊了,乔老二准备叫上田成俩人去喝点小酒,聊聊天,听听说书人说书,他们俩个现在关系极好,虽然一个叫老爷一个叫乔二哥的,可其实心里都把对方当做极好的朋友了。谁晓得这天偏田温刚巧生病了,乔老二便只有一个个闷闷地去了小酒馆。 喝了两杯,到底一个人喝酒没有什么意思,正意光阐珊地准备打道回家。 谁晓得无意中听到一句话,让他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焦急地冲回了来路。 这,不会是真的吧! 乔老二的心里成了一团乱麻,如果是真的,他们怎么对得起恩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暴露 乔老二赶到田成那里就待冲进去,可到了门前又有些犹豫起来,朝院子里瞧去,却瞧见无病正在院子里扫地。他越想越不对劲,这丫头回来之后确实不对劲,人越来越忧郁,有时莫名其妙地落泪,问她怎么了,她又不说。他们还以为她刚回来想姑娘了,还是年纪大了有心事了,现在想起来,的确是很可疑,如果姑娘好好的,她犯得着这么难过吗?而且,身体也是越来越消瘦。 乔老二满腹的怒气,如果这是真的,这丫头怎么回来一声不吭,这叫他们以后有什么面目再见恩人?他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怒气,朝无病招了招手。 无病瞧见爹今儿个不同往日,脸上经常挂着的笑容都没了,还神秘兮兮地朝自个儿招手叫过去,有什么话干嘛不进来说? 心里觉得奇怪,不过,还是放下手里的扫帚朝乔老二老去。 乔老二紧紧地盯着无病,面色严肃、忍耐,似乎压抑着什么似的。 “小花,你老实告诉爹,你们姑娘究竟在不在姝姿园里?” “爹说得什么话?姑娘不在园子里能在哪?”无病愣了一下,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她的眼神有些慌乱,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说道。 “你还不说实话?”看着无病的神情,乔老二的心越来越着急,焦急和怒火让他的眼睛都红了起来。 从来没有被爹这么吼过的无病一时懵了,吓得抖了一下。眼泪不知不觉地从眼角、脸颊向地面滴了下去,如同下起了绵绵不绝的雨。难道爹真的知道了?她不是故意扔下姑娘一个人的,只是,她不想离开爹娘,不想去那个地方,真的不想。她也不想姑娘一个人去的,可她没办法,她真的没有办法啊! 乔老二刚才一时心急,这时见无病哭了,又气又心疼。 蹲下身子,好声好气地哄道:“乖,好小花,别哭了。这事儿耽搁不得,别糊涂了,究竟怎么一回事说出来,说不定事情还有转回转的余地。快,跟爹爹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无病却扑进他的怀里哭了起来,无病哭时也是极为压抑的,声音并不大,只不停地抽哽着,几乎喘不过气来,乔老二却知道她是极度地委屈和伤心了。这个女儿一向像个小大人似的,总是帮助爹娘,照顾两个弟弟。什么时候这样过呢?乔老二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一下一下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到底无病一向懂事惯了,哭了一会儿便抑制住了自己,离开了乔老二的怀抱,开始一边抽泣,一边细细地讲起了这一段时间生的事。 听完后,乔老二也是感慨不已,一时该怎么做才好他也没了个主意。刚才一时冲动,只想着要赶快告诉老爷夫人,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却现这也不是个好主意。就是告诉了他们又能有什么用呢?这卖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都是别人的人了,别人爱怎么处置都是别人的事,能有什么办法?可这不说嘛!心里又过意不去。再说,连他去个酒馆喝杯酒都听说了,这件事应该已经传开了,就是想瞒又能瞒多久呢? “这,是真的吗?”一个哀痛欲绝的声音响起。 乔老二、无病惊讶地循声看去,却见秀娘脸白得如同纸似和一脸伤心到了极点的表情看着他们两个。 无病不敢迎视秀娘的眼光,好半天,微微地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呐呐地回答了一声:“是。” 就这一个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微小的字,却让秀娘如五雷轰顶。暖儿,她的暖儿,一行泪水从她眼中流下,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也虚软无力。 “夫人。”在乔老二、无病俩个的惊叫声中,秀娘缓缓地晕倒在了地面上。乔老二有心相扶,却又怕冒犯了夫人,只好又收回了双手。 无病跑了上前,想扶起秀娘,无奈从小力弱,起不了作用。 “老爷,老爷。”乔老二赶紧去叫田成。 田成正在田温屋子里为他拭汗,突然听到乔老二的大叫,赶紧出了屋子,却看见妻子躺在地上,不由大吃一惊,赶紧跑过去,将秀娘抱进了屋子。 “秀娘,秀娘。”田成轻拍着秀娘的脸,叫道。 这里是哪里?秀娘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怎么会在这里?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了一阵哭声,这声音好像暖儿的,秀娘心想。 对了,暖儿,秀娘的精神一振,刚才,她听说她的暖儿怎么啦?不,不可能,他们一定是搞错了。她要亲自去确定一下暖儿的平安。那说的一定不是她的暖儿,绝对不是她的暖儿。 可---- “娘,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 不绝于耳的声音一个劲地传来,暖儿,暖儿,娘在这里,娘来救你了,别怕。 秀娘到处乱跑,想找暖儿。可是,却是像只无头苍蝇乱转,别说是暖儿了,就是一根草一棵石头都看不到,到处只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 “啊!” “不要碰我!” “走开!快走开!” “娘,救救我!” “娘。” …… 四面八方都传来暖儿受苦的哭叫声,可秀娘却连人影儿也见不着。不要欺侮暖儿,不要欺侮她的女儿啊。 “不要!暖儿!”秀娘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蓦得坐了起来。 眼睛盯着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异常可怕的东西,眼神涣散。 “秀娘!秀娘!”田成着急之下也顾不得了,抱住秀娘,一遍一遍的叫着秀娘的名字。 秀娘却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只是不停地出好像要崩溃似的尖叫。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声比一声刺耳,那是一个母亲痛彻心扉的呼唤,叫人耳不忍闻。 田成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爷,赶快打夫人一巴掌,那是被魇着了,若是不能及时清醒,搞不好会疯的。快。”乔老二着急地说道,这种情形曾经听别人说过,得快点让夫人清醒过来才是。 田成狠了狠心,“啪”地一巴掌打在了秀娘的脸上。 秀娘却没有清醒。 “老爷,得用力些。” 田成不舍地看了秀娘脸上的红印,又加了些力道,用力地扇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传来,眼前一阵光亮,秀娘看到丈夫熟悉的脸上满是担忧,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切原来都是梦。可是,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可不是梦啊。 下了床,就要往外走。 田成吓得不轻:“秀娘,你这是怎么呢?别吓我。” 看到田成那焦急的神色,秀娘忍下了满腹心酸,焦急地简单地说道:“咱们快去救暖儿,她可能被陈夫人叫人卖去青楼了。” 青楼?田成只觉五雷轰顶,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搞错了?可瞧见秀娘的反常,乔老二、无病一脸凄然的表情,他便晓得这并不是毫无来由的事情了。 “好,乔二哥,我们温儿就拜托你了。无病,带我们去姝姿园。”田成迅的做出了决定, 现在别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暖儿要紧,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在一时间搞清楚暖儿究竟在哪里。 “老爷,夫人,我们还是合计合计,这,要不然就是去了,也是没有用的啊?”乔老二劝阻道。这卖出去了的女儿,就是告到衙门里也是没理儿的事啊。 “乔二哥,我们等得了,暖儿等不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向姝姿园讨个说法。有理也好无理也罢,我们不能放着暖儿不管。” 乔老二见无法阻止,急得把田温搬了出来:“那小公子呢?你们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小公子怎么办?”那种有钱人哪是这么好惹的?毫无****,又是自个儿上门闹事的,就算是不小心打死了,说个意图不轨,他们防卫时不小心,官府恐怕也就不会过问了。 说到田温,田成、秀娘面上俱有不舍。 田成看着秀娘:“秀娘你……” 两人夫妻多年,要说什么话秀娘哪有不明白的,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去一趟,她心里不安心。 “乔二哥,万一我们夫妇暂时不回来,我们温儿,就拜托你了,家里的银票地契都锁在床头柜里。”田成一脸绝然地说道。 说完,田成跪了下来就朝乔老二磕头,秀娘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 吓得乔老二也赶紧跪了下来:“老爷夫人放心,若是我不照顾小公子叫我天打雷劈。” 见乔老二应允了,田成便对无病道:“无病,带路吧!” 无病含泪点了点头,向外走去。 秀娘却道:“等一下。” 转头又冲回厨房,一会儿拿了两把菜刀出来,递了一把给田成,今儿个,就是拼了这条命,她也一定要知道暖儿的下落。 田成接了过来,朝无病点了点头。 “小花。”乔老二在背后叫了一声,却看见无病朝他笑了下,这笑容竟是这些日子从来不曾见过的明媚,乔老二便说不出话了。 踏着薄春,三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无病的心里一片坦然,这些日子心里的痛苦、纠结,在这一瞬间似乎都不存在了,姑娘究竟在哪里,她终于可以有个了结了。若是能再见到姑娘,无病还想做她的奴婢,只是,不知姑娘还肯不肯再收留她?她终究是为了自个儿背弃了姑娘。 乔老二这下子真的是面如死灰了,忙进屋子里连人带被地抱起田温,准备把他送回去了再跟去瞧瞧,总不能放着小花不管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闹姝姿园 “让开,还不快给我让开。”秀娘的手在抖,但却把刀握得紧紧的,一见有人接近,便拿着刀乱挥。 田成也是一样,不过,不愧是顶尖的猎户,他的手很稳,他的双眼小心地盯着那些护院,不让他们借机夺下刀子,他负责开路。 一群护院将秀娘、田成三人围住,秀娘、田成一左一右手里拿着刀将无病夹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小三角。 那些护院几次欲擒下三人,但田成十分机警,他虽不会武功,但也粗略地学过些招式,现加上身为猎人,眼明手快,而那些护院虽说拿人薪水,但命可是自个儿的,这刀剑无眼的,若一个不小心给砍上了一刀,那可就不划算了。有了这种顾虑,而田成、秀娘又一幅拼命的回执,因此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双方呈现出对峙的僵持局面。 无病则拼命地不断大叫:“夏嬷嬷,华管事,无病有事求见。” 试图引起她们的注意。 “大姑娘,二姑娘,不好了,无病带着人来闹园子了。”前院的喧哗很快引起了后院落注意,立即有看见的丫头前来回报给了梅香。梅香晓得事关重大,立马前来禀报了。 平福、平锦吃了一惊。 “你说无病怎么了?”平福问道。 “小丫头们回来说无病带着一男一女,可能是她的爹娘现在正和一群护院闹得不可开交呢!听说都动了刀子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具体生了什么事儿她们也不清楚,听听说无病在那里大叫大嚷着要见夏嬷嬷和华管事。”梅香焦急地说道,她和无病的关系却是不错,这会儿听小丫头说得惊险,她三魂都差点给出了七窍,急得不得了。 “快,我们快去瞧瞧。”平锦虽对无病、无忧、无愁几个都有些意见,可到底都是常儿妹妹的丫头,总不能不闻不问吧!若是无病真出了个什么意外而她管都不管,到时候怕是常儿妹妹也会怨她的。 平福点了点头,两人赶紧下了榻,穿了鞋子,准备过去瞧个究竟。 一出了门,却瞧见平寿几个也俱都赶了过来,显见也是得到了消息了,几人也无心说话,心急火燎地朝小丫头说的地头儿赶去。 郅了前后院的门那里,却有两个婆子拦住了去路,不让她们过去。 “姑娘们请留步,这前院却不是姑娘们能去的地方。” 在这当口,众人哪里顾得上跟她磨叽,平锦平康两个将她们往边上使劲一推,平福几个一猫身就窜了出去。 “姑娘们就不怕管事的晓得亟需?”一个婆子厉声喝了一声。 平福几人的脚步不由顿了一下,但立马又朝前走去,现在却是顾不得了,无病早就脱了籍出去了,她回来的原因一定是跟常儿妹妹有关的,不可能是别的事。为了常儿妹妹,字典风险冒的值得,管事的晓得了,最多也不过把她们关禁闭罢了,难不成因为这么点小事,将她们全卖了不成?法不责众,平福下定决心赌这一把了。 田成的心里急得不得了,这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他的身体毕竟比不得以前了,他已经觉得手里的刀也不怎么稳了,若是没有见到管事的便被他们抓住,田成一边挥着刀对付着企图接近的护院,心里却越来越绝望。 这些护院虽暂时不敢硬来,但围着这么一圈人大大地降低了他的前进度,按这个样子,恐怕他们很难见到夏嬷嬷和华管事了。 “都给我住手。”一个姑娘的声音传了过来,在这个场合显得有些突兀。 “大姑娘。”无病惊喜地叫道。 “干爹、干娘?”平寿瞧见来人,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声音虽小,却给平福听到了耳里,竟然是常儿妹妹的爹娘,那更不能让他们出事了,平福暗暗下定决心,又担忧不已,闹得这么大也不知管事的和夏嬷嬷会如何处置,还是在管事的和嬷嬷来之前将他们赶快送走好了。 那些护院本来不晓得来人是谁,听了无病的叫声便也晓得是后院姑娘中的一个了,不由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躬身为礼。 “无病是人让她来的,有什么罪责自有我一力承担,你们下去吧!”平福吩咐道。 既然有人愿意承担罪责这些护院也懒得吃力不讨好,自是退下了。 平福正准备劝无病和田成、秀娘回去,一个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却响了。 “平福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啊,竟然让人带着刀来园子里又吵又闹。看来,嬷嬷倒是小瞧你了。” 闻声望去,却是华管事伴着夏嬷嬷过来了,生了这么大的事,夫人又不在,她们两人便都过来了,恰巧听见平福的话。夏嬷嬷的脸色铁青,竟然给人拿着刀杀到门上了,好,真的是非常的好。 “夏嬷嬷。”平福等人忙给夏嬷嬷行礼。 “都跟我来。”夏嬷嬷丢下一句便转过身朝大厅走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会搞得清清楚楚,如果不给她个说法,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无病,夫人给你脱了籍,这么多么大的恩典,你就是这么报答夫人的吗?还有这两个人又是谁?还有,你真是受平福指使的?”夏嬷嬷的脸上怒意迸,这姝姿园建了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是头一遭。如何叫她不怒?还是个受了恩惠的奴才,将夫人的威严置于何地? “扑通”一声,无病跪了下来:“不,此事与大姑娘无关,全是无病一个人的主意,请嬷嬷责罚。无病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守门的又不让我们进,只得出这种法子了,若是夏嬷嬷能如实告知姑娘的下落,无论是什么责罚,无病也心甘情愿。这两拉是我们姑娘的爹、娘,姑娘的事他们都知道了,他们一定要来问个清楚,姑娘到底现在在哪里?” 提到平常,平福几个的心也都吊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夏嬷嬷。 听到这里,夏嬷嬷的怒气倒消了一些,脸然变得和缓了一些,她仔细地打量着田成和秀娘。 “你们就是平常姑娘的爹、娘?” “正是,还望嬷嬷慈悲,告诉我们夫妇,暖儿,不,平常真的被夫人卖了吗?卖到哪里去呢?”田成拱了拱手,急切地问道。面上满是担忧,秀娘更是差点哭了出来。 一听些话,大厅内一时有些骚动,平常姑娘的离开,这园子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晓得一些,没想到她的爹娘竟然会找上门来。事实上,很多人都有些想不通,历来虽说是被卖进青楼的姑娘不少,但大都是有些犯了大错,或实在是卖不出好价钱的老姑娘,像平常姑娘这种的,按夫人以拄的作风实在不可能将她卖到青楼。但人不见了又的确是事实,因此,私下讨论的人倒是挺多了。 “给姑娘的爹、娘看座。”夏嬷嬷吩咐道。 田成、秀娘哪有心思计较坐不坐的问题,但这消息在人家嘴里,两人也只得坐了,却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都给我下去!”夏嬷嬷此时也知道无病和田成、秀娘三人的来意了。这件事却是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讨论,于是开口赶人了。 八卦之心人人皆有,本来竖高了耳朵准备听了详情的人听了夏嬷嬷的话,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下人们倒是都很自觉,偏华管事、平福几个动也不动,显然是觉得夏嬷嬷那话里的人是不包括她们了。 “华管事、还有平福你们几个以及无病,你们全给我出去。我有话要跟平常的爹娘说。” 听了这指名道姓的话,即使几个人再不愿意,也只得退了出去。不过,她们也没有走远,就在附近的一个小凉亭里坐了,如果田成、秀娘出现,立马能一时间知道。不过,她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只一会儿,就有华管事派的婆子来请她们回后院了。 “夏嬷嬷。”一待所有人都离开,秀娘立即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夏嬷嬷挥了挥手阻止了她:“你们的来意我都知道了,不用说了。平常的下落就是我也不晓得的,这件事,知道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夫人。但夫人现在并不在园子里,所以你们就不要想了。” 一听夏嬷嬷些话,秀娘只觉得心越来越往下掉,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人了,结果答案却是这样?秀娘的心里满是不甘,可能怎么样呢?这夏嬷嬷应该没有理由对她们撒谎的,这知道的人不在,就是再有什么手段却也是使不出来啊。 田成的脑袋也是哄隆隆的。这可怎么办好?无边的绝望让他恨不得想将眼前这所有的一切都全部毁灭,他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眼弥漫着红色。 夏嬷嬷瞧见两人表情,不由也是心惊不已,不过是一个女儿又不是儿子,这两人竟然如此疼爱,甚至不惜以命相搏?这次幸好是她在,若是华管事不知内情,恐怕叫人把她们几个往死里打都有可能。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再不解释,恐怕这两人真出问题了,夏嬷嬷赶紧道:“不过你们放心,平常姑娘去的地方绝对不会是青楼,以后她说不定还有一番造化,只是这关系到夫人,我也暂时不能告诉你们。” “不是青楼。”这几个字听到田成、秀娘两个的耳朵里,不由紧绷的心为之一松,原来不是卖到那里去了。两人对望,只觉得好像又活过来了似的。 “嬷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说清楚一些吗?”秀娘期盼得看着夏嬷嬷。 夏嬷嬷为难的道:“其实这件事夫人跟我说得也不是很清楚,而且,暂时也不方便泄露。这样子吧!老身就给你们个毒誓,若是平常姑娘真被卖到青楼,就让我天打五雷轰。这样的话,你们信了吧!” 见夏嬷嬷如此表示,田成、秀娘心中不由有些相信了。夏嬷嬷没有道理骗他们啊,可是,平常到底去哪里了呢?没有得到答案,两人心中到底踏实不起来了。连夏嬷嬷都不知道,那除了夫人,恐怕无人知晓了。再问也问不出结果。今儿个能得到这么一个结果,田成、秀娘已经很满意了,不由对刚才的行为有些了歉意。 “既然夏嬷嬷都说了,那么我们就相信嬷嬷一回。今儿个我们的冒失,随便嬷嬷处理,我们二人绝无怨言。”田成说道。只要暖儿没事,就行了。 “算了,老身也理解为人父母的一片心。今儿个就这样算了,不过,若是再有下一次,就别怪老身不客气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夫妇俩就告辞了。夏嬷嬷今日之恩,我们夫妻两人一辈子都记住了。嬷嬷但有**我们夫妇在所辞。”说完,田成、秀娘就起身告辞。 夏嬷嬷也不留他们,将他们送到了门外,让婆子带他们出园子。 就在凉亭等候的无病忙跟了过来。 “唉,到底生了什么事啊?常儿妹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平锦一个劲儿地在停子里走来走去,让人没个安生。 关键时候,偏被赶了出来,她急得不得了。 “依我看,应该不是坏事。”平福沉思了一会分析道:“根据小丫头回报的情况,夏嬷嬷竟然什么责罚都没有,还派人将田大叔、田大婶送出了园子,而田大叔、田大婶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来找常儿妹妹,如果常儿妹妹真出了什么事,不可能这么乖乖地离开的。” 听到平福的话,平锦脸色一亮:“你说得是真的吗?常儿妹妹真的没事?” “嗯,我也觉得这整件事里透着些怪。夫人应该不会就为了常儿妹妹让她失了面子就将她卖入青楼的。现在咱们都是她的人了,常儿妹妹的名声不也是她的名声吗?作出这种蠢事的不大可能是陈夫人。”平安也附和道,从最开始她一直都抱着一种怀疑、将信将疑的态度,这回看来,她的判断应该是对的。 连平安也这么说,平锦不由更放心了。平安平日里说有些懒,不太爱说话,但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却十分高,要说智慧,这些人里也就她能跟平福姐姐比了,只是财政开支她那懒散的个性,常常被人忽略了这一点而已。 这下子人人的脸上不由都浮现出笑容来了,这些日子可担心死她们了,这回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不过,还是得找人去问问无病才妥好。”平寿提醒道,还是问清楚一些好。 平碧也热心地道:“无病的家在哪里我这里好像有一个丫头晓得。她们家离无病的家并不远。” “如此甚好,明儿个我就让梅香亲自跑一趟,你让你那边的丫头带个路吧。”平福点了点头,她也正有这个打算。 “还好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些日子真的担心死我了。等常儿妹妹回来,我一要让她好好知道这不辞而别要受什么惩罚。”平康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你敢?”平锦立马横眉毛竖眼睛了,谁不知道常儿妹妹是她罩的?竟然想欺负她平锦的人? “我为什么不敢?”平康可不会客气。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平福她们这时却有心情看戏了,从屋里不时传来姑娘的说笑声,这样快乐的日子已经很久不见了,自从进了姝姿园后。 第一百三十四章 梅花擂台 一出了姝姿园,秀娘的腿就直软,手里一松,刀“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溅起了不少灰尘,人也直往下坠。 还好田成风机地快,赶紧把她扶住了,连声直问。 “孩子他娘,没事吧。” 秀娘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刚才使过了劲儿,现在有些虚,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老爷、夫人,姑娘到底怎么样呢?”无病焦急地问道,让她在外面等简直急死她了,就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一出园门,她就再也忍不住了,赶紧问道。 “夏嬷嬷说暖儿没有卖去青楼,但具体去了哪里,只有陈夫人知道,让我们不要担心。”秀娘说道,神色间轻松了不少,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暖儿到底在哪里,但好歹不这么叫人担心了。 无病听到了这个消息,眼里泛起了泪光:“太好了,太好了,还好姑娘没事。”又一脸羞愧的道:“对不起,老爷、夫人,我不应该丢下姑娘自己回家的。”这是她心里一个永远的结,解也解不开。 “有哪里对不起的,你一个小丫头,就是留下也救不了暖儿,顶多再赔上你一个,那又是何苦?我相信暖儿也不会希望这样的。再说,现在暖儿又没事,你更是不用自责了。”秀娘温柔而怜惜地看着无病道。 这孩子这一段日子也很辛苦吧!都瘦成这个样了。 可无病听了秀娘的话,神情仍是郁郁,不见好转。 “别说这些了,这天也不早了,再不回去,都回不去了,快走!” 秀娘、无病点了点头,三人踏上夜色往家的方向走去。然而回去时的心情却已经是完全不同了。 刚走到路口,乔老二就迎了上来,他原本是打算跟上去的,结果偏巧无病的外婆不知怎么被无病的娘叫了回去,不在家里。田温又病了,他也不能就放着几个孩子在家里不管,只急得他一会就出来看看,一会儿就出来地看看,生怕出了啥问题,还好这会儿三个都回来了,让他松了口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的脸上满是欣慰。 平福她们的日子却是不太好,虽说总算是有了平常的消息,大伙儿高兴不已,胃口也好了,吃饭也香了,可她们一众姑娘不顾劝阻,闯到了前院的处置到底是下来了。 姝姿园的嬷嬷们也真是狠,竟然把她们一个人一间关在了黑屋子里足足关了十天才放出来。每天只有一小碗饭,菜也没有,等出来的时候,平锦扶着含珠的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不过,到底是知道了平常的消息,就是被关,她也被关得高兴。 出了黑屋子,几个姑娘没有力气串门子了,休养了好些天,这才恢复过来。 平锦正准备去平福那里串串门了,夏嬷嬷却派人来传话,说有事要宣布。于是,二天用过了早膳她们就在夏嬷嬷住的流华院集合了,到了才觉,不但有她们这些一等姑娘,还有一些住在姝姿园偏院的二、三等姑娘。虽然彼此没有什么交集,但在园子里多少还是碰过面的。 夏嬷嬷宣布的消息却叫这些女孩子有些兴奋,此时已经进入了冬日,这一年入冬比较早,已经下了一场大雪。从十月起,每月十五,三十两天,她们会在陈府的留醉园里摆下桃花擂,遍邀扬州城里的文人雅士,由众姑娘出下十道难题,若是有人答对,则姑娘们需为那人表演一个自己精心准备的节目;若是夫人答出,姑娘们也可任意在场中之一人答应她们一个要求,只要不是无理,该人也不得无故拒绝。至于这十道题目,由何人所出却是没有限定,每次擂台前提前五日,众人将所出之题送至夏嬷嬷处,众嬷嬷挑选其中最难的十题。这一下,人人都有机会,众位女孩子自是摩拳擦掌不已,尤其是那些二、三等的女孩子更是明白这个机会是多么地可贵,能在这些扬州城的贵人面前闯出名号的,那等将来及笄之后自然会有好的出路。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瞧着彼此的目光就不友善了起来,每个月只有两次机会,一次只有十题,对这百来人来说,竞争不是一般地大。 从这一天开始,本来还算祥和的姝姿园里的气氛陡然险恶了起来,有走路不知道被谁绊了一脚落下池塘生病的,有吃坏了东西拉肚子拉得不能上场的,有掉下台阶崴了脚的,有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身上起了疹子的,平福她们虽然是小心又小心,但也不免中了好几回招。虽然到目前为止并没有闹出人命,但一种阴影时刻笼罩着这些姑娘,她们知道,若是不想倒下,那就只能比别人更强、更狠、更小心。就连最为心慈手软的平寿,也在查出一个丫头收了好处给膳食里加了料时,狠狠地打了二十板子让华管事领了出去。在不知不觉中,所有的人都在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几个姐妹之间的关系还是一如以往。 元正琪却是级郁闷,前一段日子他不过因为***生日回了一趟京城,等他再回到扬州城时一切都变了。那个臭丫头竟然玩起了失踪。程子墨那个不中用的东西,竟然告诉他听说那丫头被卖进青楼了同,害他每个青楼都跑遍了,也没有找到那丫头的人。有心想让程梦帮着问问陈夫人,谁晓得,这陈夫人也玩起了失踪,不见影子。元正琪的心里中坚力量提有多憋屈了。 “一、二、三、四……” 旁边倒立在墙边,玩起五指禅的却是程子墨,他的心里不知道有多冤枉,这家伙离开扬州的时候又没交待他看着那叫什么平常的,他怎么晓得那丫头去哪里呢?不过是个瘦马而已,犯得着这么认真吗?明明心里有千万个冤枉,千万个理由,可他也不晓得他为什么在这元正琪面前就一个字也说不出,他的眼睛一瞪,他就不自觉地按照他的要求在旁边做起了倒立了。想他也是堂堂陈府的小公子,家中一宝,犯得着凑到这里犯贱?可不知为何,偏过不了几天。他的脚步就又跑到这儿来了。他只能在心里暗暗唾弃自个儿。真是个贱骨头。 “一百,一百零一……我不行了,元兄。”程子墨费力地道,明明是严冬,他的脸上都流出汗来了。 “二百下,一下都不能少。”元正琪无动于衷,瞧都懒得瞟他一眼。才二百下都做不出来,窝囊废。 他倚在**,盖着被子,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杯子,里面装得是红红的葡萄酒,他抿了一口,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这味道确实是不错,早知如此,这回该多带些回来的。要不,捎信回去让家里再派人送些来?这个酒也不是随便喝得到的,是这回回京从家里弄的好货,据说是胡人进贡的,在这扬州可喝不到这么地道的。那臭丫头到底去哪里了呢?一边喝着美酒,他又陷入了沉思中,将还在墙边做着倒立的程子墨完全给忘在了一边。 突然“咕咚”一声响,元正琪回过神来,只见程子墨倒在了地上,还滚了同圈。挑了挑眉,提高了声音:“侍书。” “爷。”侍书应声而回。 “瞧瞧那个家伙怎么了?” 侍书蹲下身子先是拍了拍程子墨的脸,没有反应;又用手撑开了程子墨的眼皮瞧了瞧,然后报告道:“爷,程公子晕过去了。” “真没用,真是他绣花枕头。”元正琪不屑地哼了声。“让人帮他洗洗,换身衣服,再用马车送回去吧!” “是,爷。”侍书架起了程子墨,又叫了一个人来,一起搀了出去。爷就是嘴硬,明明对这程公子最有好感了,偏每回整得最厉害。这是不是叫爱之深责之切呢?侍书还有心情幽默了一下。 “姝姿园摆梅花擂台遍邀天下名士较一高低,看花红柳绿,风流乡里谁是一人?” “梅花柬即将送,持柬者才可进入。” …… 这些消息在扬州城一传扬开来,整个扬州城里都沸腾了起来,不,男人想得是在这么多美人面前显摆一回才不枉活上这一遭,女人则一个个想到要怎么看好自家的男人,不要被这些狐狸精勾走了魂去。 梅花擂台一期定在十月三十日。 风流,就在今朝。 姝醉园的门槛差点被人踏破了,一个个府里的管家持着老爷、公子的名帖前来,却铩羽而归,此次梅花擂台请柬只有才人。 一时扬州纸贵,读书如雪花般向姝醉园飘来,落魄文人一时也走俏起来,做个枪手也是收入不菲。 只是,姝醉园又放出消息来:“若有现送来的诗词为别人代作,那么此人将取消资格。” 此言一出,这股风气才煞了下来。 梅花擂台,十月三十夜。 一时成了扬州城里最为热门的话题,男女老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十月三十夜 十月三十夜 留醉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或是三两成群,或是独自一人,皆是风来斐然之士,个个风姿不俗。 然而就是在这么多出众的人物当中,一袭红衣的元正琪仍然是其中最为出色之人。他一出 现在厅里,但引起众人惊艳的目光。虽然说周围着陈府统一绿色婢女服饰的年轻女子个个均是容貌俏丽,各有特色。然而,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仍然多不胜数。不论男女,皆不由自主地或不经意,或偷瞄地将目光掠过他的身上。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或搭话,这位元二公子的脾气就跟他的容貌一样,都是少有人及,众人可不想无瑞惹了这位爷,在大家面前落了面子。 至于站在他旁边的程子墨,若说平时,身为这扬州城四大公子之一的他也称得上的翩翩佳公子一名,自也是众人注目的焦点,然而往元正琪的身边一站,立马成了个跟班的,完全地被忽视掉了。 “元兄,这边来。”在大厅里正中央最前方的一个桌子上的人起身招呼道。面带温柔笑意,却是扬州四大公子中的苏慕白。 在他的旁边,赫然是扬州四大公子的另外两人黄倾月、陈梦。 看见了元正琪,黄倾月的眼光却是一亮,惊喜之色溢于言表,显然,元正琪的到来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 元正琪在对着台子正中央的座位上坐下之后,接过黄倾月递过来的热茶,吃了一口。又拿起了侍书换过炭之后递过来的暖炉。才皱了皱了眉道:“怎么,这回就在大厅里举行?这大厅里中虽说燃起了火盆,冷到是不冷,可他一向不喜欢与这么多人挤一个地方。 “这次与上次不同,这的人并不算多,都在厅里也热闹些。再说,来的人大都是想和这些姝姿园的姑娘亲近亲近,当然是越近越好啊。”苏慕白倒#了解得很清楚。 “元兄,怎么今儿个过来呢?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什么时候回来扬州的?”黄倾月又是诧异又是欣喜,目光不住地在元正琪的面容上流连,前些日子听说回京城了,他派下人去探过几次都说没有回来,什么时候却是回来了?那些下人也太不中用了些,连这个消息也没有探回来。 元正琪微瞟了黄倾月一眼,嘴角微微一#,#着些调侃,带着些漫不经心地道:“若是知道黄兄这么想念爷,爷早就飞奔而回了。” 明明知道这家伙不过随便说说,并不上心,但黄倾月还是忍不住欣喜异常。对元正琪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也毫不在意。 瞧见黄倾月那傻样子,苏慕白心里只觉得微微的不悦,就算他们比不上元正琪身份尊贵,他好歹也是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犯得着对这元正琪这么巴结吗?而且这主儿还一脸可有可无的样子,这个傻瓜。 陈梦则苦着一张脸,娘给他选的那些小姐,他一个也看不上,求到老祖宗那里,结果这回老祖宗也占在他这边了。老祖宗给他下了最后通碟,他要暂时不娶也成,但必须先纳一下妾室为他们陈家开枝散叶。 纳妾啊?一堆女人也怪烦的,但如果现在不纳一个的话,就得马上跟娘选的对象订亲。想到要和一个言之无味,要与一个这样不行,那样与礼不合,奉行妇子无才便是德的女人终日相对,陈梦便有些不寒而栗。罢了,就按照老祖宗的意思先选一下起码看得顺眼的。朝云其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能纳朝云##倒是好了,不过,如果他说出这个想法,想到爹娘的老祖宗的脸色,算了,他还不想那不孝。最近也得少去找朝云了,最近老在暗示为她赎身,是得找个时间跟她说明了。她是不可能进他们陈家门的。想到要伤这么一个美丽、有才情的女子的心,陈梦便有些不忍,但大丈夫该断就断,还是不要给人无谓的希望才好,她现在还年轻,总能找到别的归宿,他这里是不可能的。虽然喜欢她,但还没有喜欢到为了她让爹娘、老祖宗伤心的地步。 唉,老祖宗是下了最后通碟了,让他在今儿个这十个姑娘中选一个,还是好好看看吧。毕竟是要相处一辈子的,起码要看得顺眼才行吧。 程子墨一脸眉飞色舞地把他们出现在这里陪同陈梦看妾的事大肆宣扬了一番,元正琪看着陈梦那一脸苦瓜脸心中暗爽不已。平常就觉得这家伙过得比自己还风光,现下总算踢到铁板了。等一下,一定要帮他好好参详一下才好。 看到几个好友一副看笑话兼准备落井下石的样子,陈梦也只得在心里暗自摇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元正琪无聊地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幕幕,或可爱或娇艳或清冷的佳人搔姿弄,百般刁难;而一个个男子不管平时或卑劣或低俗这时却显得那么地风度翩翩竭力卖弄着自己的才华,企图博得姑娘们好感。这么一个充斥着男女之间的小伎俩的宴会,他只觉得无聊得透顶,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晓得是这样却还是随着程子墨来到了这里。越瞧越不耐烦,趁着中间的过场,他站了起来,离开了大厅。 程子墨本欲跟了上去,但却被他一个拒绝的眼神冻了回来,元正琪就是这样,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是他不愿的事,那么你就最好晓得什么叫识趣两个字。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正琪离开了,除了他之外,留意到元正琪离开的人也不在少数,他实在不是那种可以叫人轻易忽略的人。 程子墨有眼神有些黯然,和他一样表现的却是黄倾月,如果不是还有苏慕白在,只怕他也要立即告辞了。 陈梦的脸却越来越苦,今儿个出来的人一个个倒是不错,可这些女孩子一个个年纪那么小,偏还故作女人样,他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兴趣啊,好歹像上次老祖宗给他看的那个什么幽兰,至少也得有十**,虽然他对那种冰冷的女子没什么兴趣,不过比起这些,还是那个好些吧!陈梦不由有些后悔上次拒绝得太早了些。为什么老祖宗非要他在这中间选一个啊。已经出来了九个,他却一个都没有兴趣,老祖宗已经话了,若是他再不选,就要给他随便指定一个了。陈梦只觉得头都大了。 他们几个是心不在焉,不过,别的人可都俱是色授魂消,不知今夕是何夕了,身为男人,就是得有几个这样的妾室才叫人生啊。看那容貌多娇媚,眼神似水,又各有才情,琴棋书画均略通一二,没事儿在家里来个红袖添香衣读书,不也是香艳之极的佳话一件? “今儿个最后一题,却是由我们姝姿园的琴仙平福姑娘出的。她出的却是一个对联,上联为;百塔街,黄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冒青烟,闪蓝光,淬紫铁,坐北朝南打东西。” 听到这个对联,下面一片嗡嗡之声,这个对联包含了七神颜色、四种方位,众人一时竟被这个对子给难住了。对联这个东西,出上联容易,对下联却较难,尤其有些绝对,历经几朝几代无人对人的也不是没有。但今儿个这个对联若是对不上来,他们这些扬州文人的脸就给丢尽了。一时众人绞尽了脑汁,却还没有一个人想出答案来。 平福静静地坐在台上,她的面前是她心爱的瑶琴。 她瞧也没有瞧底下的众人一眼,对得上对不上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玩物;她们对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个传扬名声的工具。不管对不对得出,只要出得够难,对她而言,就已经是成功了。只有眼前的琴才是最实在的,也只有它才能懂她。比她自己还要懂。 陈梦瞧着静静地坐在台上的好坏个女子,又是她。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一次,她险些成了他的师傅;二次,他险些成了她的师傅,这是三次的见面,这到底是有缘还是无缘?那个女子的眼神只盯着她面前的瑶琴,一个念头突然在陈梦的心中升起,若是纳她为妾,不是可以每日与她论琴,完成那古琴版《春江花月夜》呢?这个念头一起,他觉心中越来越兴奋,那个以前自己没有完成的愿望或许真的可以实现也说不定? 想到这些,他不由站了起来:“我有下联了。淡水湾,苦农民,戴凉笠,弯酸腰,顶辣日,流咸汗,砍甜蔗,养妻教子育儿孙。” 话刚一落,“对得好。”满堂喝彩起来。 平福也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陈梦,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是他?她实在对这个男子没有什么好感,明知有些迁怒,以前所遇到的事和这个男子关系也不是很大,可是,她实在不怎么喜欢这种太过随便的男子。只是,像她这样的女子,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她收回了目光,静静地弹起了心中的琴,只有这个,才照了她唯一所拥有的。 如凄如诉的琴声在大厅里飘荡,这一夜,竟以这一曲作为结束。 每月十五、三十夜,留醉园里的梅花擂的名声渐渐不止是扬州,更是向周围城#传扬开来,连来要求参加的信柬如雪花般飞来。 而姝姿园里的姑娘的名声更是如日中天,甚至就连原本只是一些三等姑娘的名字也开始为人所熟知起来,更不用说是平福等原本就名声着著的人了。 “文桥,你真考虑好啦?”陈府老太太的脸笑得如同盛开的菊花,陈梦的娘大太太乔氏一向鲜少动容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这个儿子总算是松口了。纳个妾也好,多##个人也利于开枝散叶,如若不是文桥不允,她还想多收几个呢。 “嗯。”陈梦点点头:“不过,正式圆房孙儿还想多等两年,毕竟她现在年纪还小。” “那也是。”老太太点点头:“不过,既然定下来了,还是要先把人接进府里来,咱陈府的人可不能再抛头露面了。” “一切均由老太太,太太作主便是。”陈梦顺从地道。 “那我得先挑个良辰吉日才是,这虽是纳妾,可咱们府里也好久没有热闹过了,就趁这个机会大伙儿都乐乐。”老太太也极为高兴,她本来生性便爱热闹,当下就兴致勃勃起来。见老太太高兴,乔氏的脸上也露出了少见的笑容。虽然说是两年后,但好歹也有个盼头了。这娶妻的事也得加紧进行才是,只是老爷偏不管这事,要不然也不至于让文桥一个劲往后拖了这么多年了。 这个消息由夏嬷嬷通知平福时,平福有些愕然,这实在是太突然了些。从夏嬷嬷那里出来时她只觉得心乱如麻,原以为和这些姐妹在及笄前还能在这园子里好好地过几年,没想到离别的日子来得这么快。那个男子竟然会成为自己的良人,她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的。这个事怎么说也不算太糟糕的,平福在心里安慰自己,那个男人,虽然自己是看不太顺眼,总觉得轻佻了些,可在这扬州未婚女子的心目中那可是难得的良人,就是做妾,恐怕也有一大把清白人家的女儿想要嫁进来。自己实在是不算委屈的,可不知为何,平福的心中总有些失落,那些书里写的风花雪月的故事,到底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 平福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只觉得心思从来没有这么乱过。嫁人啊,竟然就这么措手不及地来到了,她竟然是一个出去的人。 回到了院子,她吩咐了梅香一句:“我要一个人静静,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便将自己一个人关进了屋子里。 梅香担心地瞧站屋子,这可是一回,一向胸有成竹,镇定自若的姑娘的脸上出现这么惶恐不安的神情。 这到底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渐散 平福足足将自己在屋子里关了两天,连饭都只叫人拿进来放在桌上就是。 平锦来了几趟,均不得其门而入,只从梅香口里晓得夏嬷嬷把平福叫了过去,回来就这个样子了。平常才出事没多久,现在又轮到平福,平锦的心里难过不已。 这天,平锦又来了。 “梅香,福儿姐姐还是没有出来吗?” 梅香摇了摇头,这些天姑娘不出来,她们也是急死了。偏又没有任何办法。姑娘说不见人就硬是不见人,她们也只能干着急。 “锦儿妹妹。” 说话的是平寿,她和平碧两个也来了。 平锦摇了摇头,两人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失望之色,还没有出来啊。 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让一向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福儿姐姐如此呢?众人的心里满是担忧和疑惑。再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叫福儿姐姐如此的。 “锦儿妹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平寿问道。她也有让手下的丫头们打探打探,可完全就没有什么结果。 平锦也摇了摇头,她这里也没有什么收获。 “我知道了。”平安带着平康也出现了,她们的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似喜似悲,说不出地矛盾。 “到底是什么事?”平锦几个连忙齐声问。 平安正准备开口,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平福出现在门口,她的笑容一如既往昔,让人瞬间冷静了下来:“都进来吧!我有话跟大家说。” 众人鱼贯而入。 平锦望着平福,有满腔的话要问,一时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平福吩咐梅香给众人上了茶:“这段时间让大家担心了,实在是很抱歉。我这一段时间的心里也有些乱,当姐姐的倒反而让众位妹妹操心,实在是我的不是。” “福儿姐姐说这些见外的话干嘛,究竟生了什么事?”平锦关心地看着平福,常儿妹妹离开后,她经常来找的就是福儿姐姐,一来二去,现在跟平福的关系倒是极要好。 “那天夏嬷嬷找我去,跟我说了个消息。现在想想,应该是好消息才对。你们恭喜我吧,我就要被陈府的陈梦公子纳为妾室了。”话虽说得如此,平福的嘴角还有着平日的那种笑容,但却不见喜色。 除了平安、平康两个,其他人的心中都满是震惊,这,实在是太突然了。还不到及笄的时候,怎么会这么快?恭喜的话却是没有一个人有心情说的。这叫人怎么说得出口? “福儿姐姐……”半天,平锦只说了这一句,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不恭喜我啊?杨州四大公子的陈梦公子,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平福的神色却十分轻松,想了这几日她也想开了,迟早还不是有这么一天,比起别人,她其实也是幸运多了,有钱、有势、有才、有貌,家里还没有什么姬妾,这样的人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不给这样的人做妾那还想给什么人做妾?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不过是话本时写着,几百年也难得一见的故事,她们这些平凡人就不要奢望了,好好过好现下的日子吧。 “恭喜福儿姐姐。”平碧先说道。她却是脑筋转得最快的,只是,心下却有些担忧,福儿姐姐、常儿妹妹一走,她们在这园子里的势力却是没有这么强了,接下来的日子恐怕要精彩了。别人她也管不着,只是寿儿姐姐她却是不想她受伤害的。除了娘,寿儿姐姐是一个这么关心她的人。 然而平碧说完之后,却迟迟不见别人开口,平锦张在了几次口,想要真心地说出“贺喜姐姐”四个字,可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福儿姐姐,她好舍不得。这一走,大伙儿能再聚在一起的日子恐怕就很难了。 “福儿姐姐,不能不嫁吗?”平康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双眼巴巴地瞧着平福,眼眶里已经有泪水在转了。 头上一阵熟悉地痛,却是平安又用手敲了她一下:“说什么糊涂话,这是大喜事。这么好的对象,就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你说什么混账话?”然后,她的眼里,却也一样雾气朦胧了起来,她却故作坚强。 “福儿姐姐,你以后跟陈夫人好歹也算得上亲戚了,到时候记得多照顾一下我们才是。我们这些姐妹笨手笨脚的,可全靠你了。” 平安想开玩笑,无奈说了出来,却一个人也笑不出来。 眼泪止不住地一个个从每个人的眼里流了出来。 “瞧你们,明明是喜事,一个个哭什么。”平福说着,自己却忍不住用手帕轻掩眼角。“以后我不在了,你们行事要更小心点,待人也不要太善了,寿儿妹妹要切记不可轻信别人,也不要太好心;安儿妹妹我倒不太操心,我不在了,若是有什么事,你们要都听安儿妹妹的;锦儿妹妹却是凡事要多给别人留些余地,不可太过;康儿妹妹别的还好,就是有时太冲动了些,记得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平碧妹妹倒是个不会惹事的,就烦你多照看着寿儿妹妹了。若真是碰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叫人给我通个气,姐姐一定为你们设法。只是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大家伙儿恐怕还是只能靠自己了。” 平福一个一个叮嘱着,只觉得有操不完的心。原以为她会等所有妹妹都离开后再离开的,没有想到她却是二个离开的人。 离愁别绪在每个人的心里浓浓泛起,明明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众人还是全哭成了一个个泪人儿。 平福也再也说不下去了,抱住了平锦也低泣了起来。这些妹妹,这些年的情份,她真的真的是很舍不得。 平福出阁的日子却是在十一月十五,因两年后才圆房,所以陈府也只是打算府内之人热闹一下,却不对外宴客了,因此,众人也俱都不能参加。 众人这些日子都把自己一些压箱底的玩意儿掏了出来,打算给平福做嫁妆。嫁到这种大户人家,手里起码得有一些打点下人的,要不日子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因此,拿出来的俱是一些好东西,起码不能叫人小瞧了平福。 就是比不得那些大家小姐,但也不能看起来太穷酸不是? 平福亲自将姑娘们送过来的礼一个个收到箱子里,这些都是妹妹们的情意,她要全部好好收着。以后,也好做个念想儿。只是,常儿妹妹现在不知在哪里?她总有一个感觉,有一天,常儿妹妹还是会回来的,只是那时,却已是物是人非,不知还有几人还在这里了。 还有爹娘,虽然不能让他们前来观礼,好歹也得写信通知一声,想比娘也是会满意的,自己总算也嫁了一户不错的人家。 “姑娘,还是我来收吧!”见平福一边收着,表情却不是很好,梅香怕她伤感过度,伤了身子反倒不好,忙开口道。 “不用。”平福推开了她,这些东西,她想自己来。 醉情楼 “恭喜陈公子纳###为妾。”朝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又拿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再祝陈公子生活美满。”说完又是一饮而尽,还要再倒时,陈梦叹了一口气,伸手按住了酒壶。 “别再喝了。” “为什么不喝?这么大的喜事哪有不喝酒的道理?正该喝个够才是。陈公子,你也得喝,让朝云也给公子倒上一杯吧。”朝云已经有些微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一个不稳,倒在了陈梦的怀里,柔情似水的眼眸含着泪水望向陈梦。 “为什么是别人?我不可以吗?” “朝云,不是我也可以是别的更好的人的,外面等着为你赎身让你进门的人一大堆,何苦把希望放在我的身上呢?我早就说过,你我是不可能的。” “就只是因为你们是诗书传承不能纳个妓女为妾让人笑话吗?那也罢了,我不进你陈家的门,只要你常来看看我就好,可你为什么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看到朝云的样子,陈梦也是极为不忍,但仍是坚决地道:“若是已有妻妾还经常来这里也是对她们的不敬,况且,我也耽误你耽误得够久了。就像我刚才说的,若是你愿意,我可以为你赎身,你爱回乡就可以回乡,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却不会再见你了。若是你不愿意,那我也无可奈何,一切由你。等你有了决定,给我消息,这个承诺任何时候都有效,算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朝云,我走了,以后别再等我,我不会再入醉情楼了。” 说完,就决然地转身而去,只留下身后痛彻心扉的哭声。 “姑娘,陈公子已经走了,你就别太伤心了。这扬州城里喜欢姑娘的人多的是,姑娘又何必非陈公子不可呢?”朝云的贴身丫头紫衣劝道。 “不,我就只要他。除了他,我谁也不要。”朝云抹了抹眼泪,眼睛里通红通红的:“陈梦,你不要想就这么逃开我。我就不信,你对我一点情意也没有。” 姑娘?紫云看着姑娘,心中有些担心,姑娘好像不打算善罢甘休的样子。她打算做些什么?都到这时候了能有什么作用?紫衣侍候朝云的时间久,对这个姑娘的性子极为了解,她是一个爱恨极为强烈的人,因此,她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这陈府在扬州可是一家,若是姑娘闯出了什么祸事那可怎么办才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花烛夜 “爷,您来了。” 梅香见陈梦进来了,赶紧福了一礼。 平福原本正坐在梳妆台前,梅白几个正在收拾着东西。见陈梦进来了,平福赶紧起身,梅白几个则会意地退了出去。 平福正要给陈梦行礼,陈梦摆了摆手:“在我这里不用这么多礼。”说完在椅子上坐下来了。平福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 陈梦瞧平福站在一边,面上却有些倦色,显得极是疲倦,心下有些怜惜,她一个小姑娘今儿也不容易,便柔声道:“你也坐下吧,别站在这了。” 平福也确实有些累了,但陈梦不说,她便也只能站着。这会儿见陈梦让她坐下,自是赶紧坐了,她才不会自找罪受呢。心中却暗自腹诽:“不是这位爷说现在不用圆房吗?那这么晚了过来干嘛。” 平福也挺奇怪,明明比起有些可恶的人来说这人也不算坏,可不知为何,那个曾欺侮过她的人的样子长什么样她却一点也不记得了,偏这个人的样子她却记得一清二楚。平福心里暗道,轻浮,嗯,一定是因为这人太轻浮荒唐,竟然连拜一个小姑娘为师的荒唐事也做得出来,所以才印象深刻的。 陈梦的一杯茶喝得极慢,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过来了,过来了却又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才借着喝茶来掩饰一下。他原本就是家中独子,也少有跟小姑娘相处的经验,这些小姑娘自与那种青楼女子不同,他也不晓得该如何对待,太过随便了也不好,太过严肃了也不行。 可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子都是他的妾了,他也应该好好待她,而且,还是这么小,才十三岁的一个小姑娘,若是自己过世的妻子有留下一男半女的话,现在恐怕都有这么大了,下意识地,他心中对这个小小的名叫平福的妾室便有些怜惜。而且,她是那么地清瘦。平福的身高却是较一般女子显得高兴,偏又是那种怎么吃也不胖的体质,这些天的心情又不怎么好,今儿个又给陈府的众位长辈敬茶,一番劳累下来,自是神色有些憔悴。 等了半天,陈梦老是不开口,平福便故意抬起手来打了个哈欠,表示我很累了,大爷你有话就赶快说吧。 陈梦看见平福打了个哈欠这才意识到时候已经是不早了,只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事实上连他自个儿为什么来他也搞不清楚,明明两年后才圆房,但这大晚上巴巴地跑过来干嘛他也不知道。只是应酬完了,下意识地看见这边房里灯亮了就走了过来,想看看她。 这会儿见平福累了,他便只丢下一句:“明儿个早上一起去太太那里。”便转身狼狈地走了。一边走一边自个儿也觉得自己的表现实在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成熟不到哪里去。他也奇怪,明明在别人面前他就从来不会这样啊,难道是因为以前对平福有所亏欠才这样?一定是的,他在心里暗暗地点点头,下次一定要表现好一点,要不在这个年纪还这么小的妾室面前老这样,以后如何有做人夫的威严? 跑来坐了半天,丢下了一句话就跑了,平福正站起身准备送他,他就已经大踏步地没影了,平福愕然##又有些好笑,这个陈家大公子似乎与自己想象中有些不同呢!平福摇摇头,嘴角泛起了一丝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微笑。明天,要和自己一起去请安吗,听起来似乎还不错呢! 一见陈梦离开,梅香几个丫头就又进来了,带过来的东西多,得好好收拾一下。梅香仔细观察了一下姑娘的表情,却仍然如同平时一样,莫测高深,实在看不出端倪,只得放弃了。 陈梦回到自个儿的房里,却看见弄箫在他的房里走来走去,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见他进来,如蒙大赦。 “爷,您总算回来了。” 瞧见弄箫这么一副不争气的样子,陈梦敲了敲他的头道:“什么天大的事急成这样子?大将之风你就算没有,好歹是我手下的人,也得有点泰山压顶不变色的气度才行吧!” “爷,现下可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人命关天啊。你再不去,这命都没了还啥大将不大将的?” 人命关天?有这么严重吗?陈梦有些不以为意。 看见陈梦这没个正经的样子,弄箫急得不得了,这公子爷,没有啥不好,就是这凡事都不放在心里,太过吊儿郎当的样子叫人受不了。这件事不赶快可不行啊。 “爷,赶快去醉情楼吧。快跟我走。”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陈梦,得赶快才行。 陈梦有些不悦,这弄箫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跟他说了以后不去了吗?怎么没大没小的?他是知道这小子对那朝云的婢子紫衣有些意思,可主子的事是他能干涉的吗? “放手,像什么话。”陈梦将衣袖一甩。 瞧见陈梦的脸色,弄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主子虽是性情好,但平生最不喜的便是别人干涉他的私事。自个儿怎么把这一头忘了。赶忙说道。 “不是奴才有意冒犯。那紫衣派人传话说朝云姑娘割腕自杀了。” 割腕自杀?陈梦心下一惊:“现在怎么样呢?” “紫衣没有说,奴才一听到这消息就过来找主子了,偏主子又不在。”听弄笛说是去那边房里去了,有心去找,可今天这种日子,他就算心向着紫衣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新姨娘不恨死他才怪,因此也只得在这里等。等得他快急死了还好爷终于回来了。 陈梦的心里又是担心又是愤怒,这朝云,不都给她说清楚了吗?这是什么意思?他可不记得自己曾对她有过什么承诺,这是上演的哪一出。但不管怎么样,现在也得去看看。 “叫人备车,不,备马,我们走。” “马已经备好了。” 两人连忙匆匆离去。 “陈公子,你总算来了。”紫衣一见陈梦,眼里的泪水就掉了下来,姑娘竟然做出了这么糊涂的事。 “紫衣,你们姑娘怎么样呢?”陈梦焦急地问道。 “没事了。大夫说姑娘力气小,划得浅,止了血休养几天便好了。” 紫衣抹了抹泪:“陈公子这么边请。” 紫衣引着陈梦主仆二人朝朝云的闺房里走去,还没有进去就听见好大的动静,怎么一回事? “你这个小贱人,竟然敢给我寻死。老娘花了这么多钱把你养大你就想这么一了百了?这么多男人求着你,老娘还想让你挑个自个儿中意的,既然你都不替老娘着想。老娘替你着想个屁。明儿个我就叫王老爷过来领你,你要死,到了他家再死。”丽娘满是愤怒,脸上身上的肥肉那是好一阵抖,好不容易养了棵摇钱树出来,钱还没有赚够,就给她出这种乱子?这回治不了这个小娼妇,以后大家有样学样她丽娘怎么在这扬州城里混了? 王老爷,那个老变态?朝云想到他那个又老又丑又猥琐的样子就恶心,听说他那里又不行,还想出千百般手段来折磨姑娘,楼里的姐妹但凡有些法子都不会接他的客,家里听说还有悍妻,他纳的妾不知死了几个。给那个老家伙作妾,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嬷嬷,我晓得错了。不要把我卖给王老爷。”饶是朝云一向性子烈也有些怕了。 “你这个小蹄子小娼妇在那里痴心妄想个什么不要以为老娘不清楚,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个什么货色,除了王老爷还有谁肯要你这种破烂货?你又不像暮雨她们还是清倌有个盼头,哪个清白人家会纳一个破鞋,那不是叫人笑话吗?你给我老老实实地等着,我明儿个就叫王老爷来领人。” 听到这里陈梦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掀帘子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丽娘一见陈梦进来,脸顿时笑开了花:“陈公子来了,朝云,还不快起来见陈公子?” “不必了,让朝云歇着吧!” “好,还是咱们陈公子会心疼人。我这就下去叫人煮了参汤给我们朝云送上来。”说完就甩了帕子,一步三摇地下去了。 “呸”,紫衣啐了一口,刚才对姑娘这样,一见陈公子来,马上就换了一个面孔。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再也不见我了吗?”朝云一见陈梦,脸上似悲似喜,转身朝里面侧躺着,背对着陈梦。 “你都这样了,我能不来吗?一会儿我跟嬷嬷说了给你赎身吧。我在城里给你置个小园子,你自个儿生活吧!” “那你呢?”朝云听到陈梦的话转过脸来。 “你是知道我的个性的,不行就是不行。我生性最是讨厌被人胁迫,你看着办吧!”陈梦的脸上不见笑意,他跟朝云有几年的情分,他也不想她过得不好。但她所要的却是他给不了的,他不做官不致仕已是让父亲寒心了,若是连这家风也不顾,那也太不孝了些。朝云不仅是青楼女子,甚至还不是清白之身,虽然他心里不曾看不起她,若是他不是这样的家世纳了她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这样的人家,是容不得出这样的笑话的。 朝云其实心里也知道不可能,她也不是一定要进陈家的门,没有名分也没有关系,只要陈梦常来看看她就罢了,偏陈梦却就是不肯。 “我只问你一句,若我不是青楼女子,还是清白之身,就如同你纳那个平福一样,你是会选她还是会选我?” 会选谁?陈梦一愣,心里一时间浮上来的面孔竟然是平福的面孔,又瞧了瞧朝云一脸掩饰不住的紧张,罢了:“当然会选你。” “既是这样,那朝云便听从公子的安排吧!”朝云终不再倔强,陈梦的性格她极清楚,若是一味的执拗,只怕反而收到了反效果。现在先这样吧,出去以后再想办法。不然,再强下去,让嬷嬷卖给了王老爷,她想都不敢想。 “姑娘,参汤来了。”紫衣端着汤过来。 “既然如此,赎身的事我会叫人办妥,到时园子的名义是你的,你从良之后,好好找个人嫁了吧!时候也不早了,我回府了。”见朝云无事,沉默便准备离开了。 “就当是最后一次,不能陪陪我吗?”朝云楚楚可怜地看着陈梦。 陈明到底有些心软,罢了,就当是最后一次吧。他便坐了下来,看着紫衣给朝云参汤,朝云的脸上浮起了满足的微笑。 陈梦的心思却飞到了平福的身上,答应陪她明儿个早上去见娘的,明儿个一早得早点回去才行。 一早醒来,平福还有点不知此身在何处的感觉,好半天才意识到这里不是惜春园,也不是姝姿园而是陈府的琴院了。 “姑娘起来了,洗把脸吧!”梅妍端着洗脸水进来了。 “姑娘,今儿个穿这件衣服可好?”梅洁拿着一件水红绣着繁复花纹的衣裳问道。 平福皱了皱眉,有些不喜。 “姑娘还是新人,这穿得喜气贵气些太太也会看着喜欢,这件极好。”梅香忙说道。 平福又何尝不晓得她们的好意,因此只叹息了一声便应了。这世上,哪有事事都由得自己作主的,多不过活在别人的眼光中罢了。 梳洗打扮好了,平福又等了一会,却见陈梦还没有出门,这时辰也不早了,得出了。一天给太太请安,平福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 “梅香,你去问一下爷那边准备得怎么样呢?” 过了一会儿却见梅香一脸疑惑地回来了:“他们说爷昨儿个夜里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出去了?这么大晚上有什么事出去?昨儿说得好好的转眼就丢到脑后了。平福只觉心里一股怒气。却又一惊,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会为这一点小事这么生气呢?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她的面色却平静的很。 “既是如此,那我们自个儿走吧!叫个人给我们带路也就成了。” 梅香找了一个小丫头带路,经过一个花园时,耳边却传来一阵议论声。 “听说没有,梦大爷昨儿个夜里还去了朝云姑娘那里呢!听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平福的身子一僵,她们在说些什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偷窃事件 “那这样新姨娘不是太可怜了些?” “那梦大爷说两年后圆房难道是因为这朝云姑娘?” “不会还要想法子把她接进来吧!” “接进来不可能,咱们是什么样的大家,老太太太太哪里会让这种女人进门,不过,在外面弄个园子养起来倒是可能,听说几个爷都是这么做的。” …… “你们这些小蹄子不好好做事瞎说些什么,再这么嘴碎小心我撕了你们的嘴。” 又传来一声厉喝,估计是个管事的,接着就没有声息了。 “姑娘。”梅香担心地瞧着平福。 平福忍下心底满腹的怒意和酸涩,原来这就是他昨儿个夜里出去到了今儿个早上还不回来的原因? “我们走吧!”平福的表情一丝一毫也没变,倒叫带路的那个小丫头心里对这个姨娘有了番敬畏之心,这个姨娘有些不同寻常呢!要是一般的女子听到了这些话,多少总会有些表示的。 此时,陈梦却正在回来的路上。 “你这个小子是不是皮痒了,不是跟你说过今儿个让你早点叫我的吗?怎么这么晚了才叫。”要不是看他从小跟自个儿一起长大的情分,陈梦真恨不得一鞭子朝他身上挥去。 弄箫也是无奈,他也想早点儿叫爷起来好不好,偏给那紫衣缠住了,他原本就对那紫衣有些意思,哪里好硬来,这一弄就耽误了些时辰。可到底也不算太晚啊,不知这爷在急些个什么。 陈梦的马骑得飞快,还好一大清早,街上也没有什么人,他一到大门前不等马停好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 吓得弄箫心肝一阵乱跳:“我的爷,千万小心些。” 陈梦却把缰绳一甩,小跑步地往娘住的长青院冲去。 急得弄箫直跳脚:“等等小的,爷。”忙又吩咐门房:“这马就麻烦帮忙牵到马厩里一下了。”说完,追着陈梦而去。 待快冲到乔氏的院子前,便看到平福正带着两个丫头过来了。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后面的弄箫追得急,差点跟陈梦撞上了。忙强行住了脚。 刚才好像有鬼追命似的赶得这么急,这会儿又跟没事人儿似的开始踱起步来了。走近一看,那不好像是新姨娘吗?旁边的那个丫头他昨天倒是见过的。 “姑娘,爷来了。”梅香小声地说道,面上有些喜色,看来爷还是在意姑娘的,要不然也不会专门在这里等着了。 平福也早就瞧见了,到底还晓得回来。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高兴。 “爷。”平福带头给陈梦请安,这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 “嗯,你来了。一起进去吧。” 陈梦点了点头,这作派倒是干脆,当先踏着步子进去了,平福则跟在他的后头。 儿子昨儿个夜里去了醉情楼的事乔氏也知道心下有些恼怒,这平日里也就罢了,反正家里没个人去去也无妨,现下有人了还去那地方荒唐。不由在心里考虑,要不要早些给儿子和平福圆了房?也免得儿子老往外跑。 “太太,大爷和福姨娘来了。” 听说儿子和平福一起来,乔氏的面上便有些高兴了。还好,看来儿子对这个妾室还是有心的,这样便好办了,慢慢总能让他把心收回来,这老往青楼跑也不是件好事。 “请太太安。” 陈梦和平福给乔氏见了礼,乔氏赶忙让陈梦坐下。又让平福给陈梦的爹陈常松的几个妾室春姨娘、娇姨娘、环姨娘见了礼。她们也是一早过来给乔氏请安的。 “以后平福你就不用每天都过来了。让梦儿带着你在园子里多转转,底下的奴才若是有不听使唤的便给梦儿还是我说,不必害羞不敢说。这大家大户的,有些奴才仗着有些体面,看主子好性儿的,倒有欺到主子头上的。” 平福自是一一应了。 春姨娘、娇姨娘、环姨娘几个没有子嗣,因此同乔氏之间也算和睦,见乔氏待平福这么好,只有环姨娘撇了撇嘴,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对了,梦儿你明儿个就不要出去了。你清姑姑捎了信给老太太,说她最近收了远房的亲戚的女儿作养女,入了陈家族谱,这回要带回来给老太太和各位长辈瞧瞧及与各位兄弟姐妹见礼。你明儿个与平福也跟着我去吧。” 清姑姑收了养女?陈梦一愣,然后点点头,他与清姑姑一向关系极好,要不上次也不会轻易答应去给她当什么评判了。只是这种消息,怎么从来不曾听清姑姑说起?这个姑姑一向眼光却高,被她看上的姑娘估计差不了哪里去。 清姑姑,难道是夫人?这个时候收了养女? 常儿妹妹失踪了?刚进姝姿园时常儿妹妹被莫名其妙的监禁。平福心时转过无数个念头。或许?她的心里有了个大胆猜测,可自己也觉得似乎是不大可能,却抑制不住心底的期盼,这事儿若是真的,该多好啊。 回到了自个儿的院子,平福跟陈梦道了声别,便准备回自个儿的房里了。 “等一下。” 听到了声音,平福疑惑地回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陈梦完全是下意识地叫住了平福,等平福回过头,迎视着她清流的眸子,他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忙知之中倒真给他想起宗来。 “那春江花月夜的古琴谱我也曾经弄过一份,有没有兴趣看看?” 听到这话,平福的眼中却是一亮,难得的露出了好奇之色。 这是陈梦一回自平福的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情绪,心中也有些得意。 “跟我来书房吧!” 平福嘴角含笑,示意梅香几个先回房里收拾,自个儿则跟陈梦朝书房走去。一会儿,书房里就传来琮琮的琴声,和一个男子低沉、女子轻柔地叙叙低语。 “姑娘,不好了。”平锦正在练舞,含珠却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什么事?”平锦不悦地皱起眉,她在练舞时最讨厌别人来打扰了。 “四姑娘和锦书姑娘吵起来了。” 寿儿姐姐那丫头会跟人吵架?平锦简直不敢相信,却知道事关重大,连性子最好的寿儿姐姐都会跟人吵起来,那得是什么事啊? 平锦一边换衣一边问含珠:“知道生了什么事吗?” “听说似乎是锦书姑娘找到平寿姑娘的院子,说是她手下一个叫香灵的小丫头偷了她的什么东西,闹着要搜香灵的屋子呢。” 香灵?平锦眼前闪过那个胆小的影子,不可能,那个香灵不可能有胆子作出这种事来。得赶快去才行,福儿姐姐走了没几天,这些人就开始沉不住气呢?这回被人压住了,以后要找回来可就难了。 她一穿好衣裳就撩起裙角,飞快地往平寿的院子里飞奔而去。 果然见院门口围了一大堆人。 “平寿妹妹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包庇小偷啦?”锦书的口气咄咄逼人。 “别血口喷人,香灵不会偷东西的。”平寿怒视着锦书。 “那既然如此,妹妹为何不敢让姐姐搜上一搜,若是搜不出来,那姐姐就给妹妹和香灵赔礼道歉。”锦书步步紧逼。 “你----”平寿的胸口喘气喘得厉害,有心想反驳,但她一向少与人争执,竟一时词穷,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证据凭什么搜屋子,你是什么东西!又不是园子里的管事,有哪个权力搜别人的屋子?”平锦终于挤了进去。 “锦儿妹妹。”看见平锦来了,平寿如获救星,她实在是不善于这些争吵之事。 “喔,帮忙的人来了,难道我锦书会怕不成?”说话间,锦书那边也来了好几个,盈#、#人几个都来了。 “难道你们想硬来不成?”平锦柳眉一竖,厉声问道。 “若是能好好的来当然不硬来了,若是平寿妹妹坚决不允,那少不得也得得罪了。” 平锦心下也有些着急,平安她们怎么还不来?她们这边现下人少,这若是硬拼也真是拼不过。 锦书显然也晓得这个理儿,不欲多做纠缠:“给我搜。” 她手下的一个婆子便带着人就想往里面冲。 “哪个敢?”平锦一急之下,冲着那领头的婆子就是一个巴掌。“哪个敢来撒野?” 平锦的泼辣倒是这些人没有想到的,那个婆子本就是领头的,她一被打,其余的一些小丫头一时就愣在那里了。 “犯什么傻,你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给我上。”锦。 “不好了,姑娘。”锦书院子里一个小丫头冲了过来:“平安、平寿两位姑娘带着人冲到咱们院子里了,说是她们姑娘的一个手镯被咱们院子里的人给偷了,这会儿正在搜院子呢。” “什么。”锦书又惊又怒。 “寿儿姐姐,我来了。” 锦书转过头一瞧,平碧竟然带着自己院子里的人和平锦院子里的人都来了。原来她一来见势头不好,便立马回去将两个院子的人全喊齐了,比阵仗,她们也不差。 锦书一见这个模样,就晓得今儿个讨不到好去,又想到平安、平康正在搜自己的院子,哪里沉得住气:“今儿个算你们狠。我们走。” 第一百三十九章 偷窃事件(二) 一场风波总算过去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院子门给我封死,寿儿姐姐,查查香灵的屋子里有没有什么不是她的东西。锦儿姐姐,你带着人去帮帮安儿姐姐她们吧!免得她们吃亏,这里有我。”平碧说道。 平锦有点惊奇地瞧了瞧平碧,一回真心地说道:“做得好!” 说完就带着人离去了。 锦儿姐姐竟然夸奖自己了,平碧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巨大的喜悦,这还是一次被锦儿姐姐称赞,以前都不怎么搭理她的。 “关门,我今天倒要看看,这院子里有哪些人吃了雄心豹子胆给我捣鬼?” 这边暂且不提,锦书的院子里正热闹。 锦书回到院子里时,平安、平康两个正坐在院子里,院子里剩下的一些下丫头则乖乖地站在她们两个的面前,看得锦书是一阵恼火。 “妹妹们这是什么意思?”锦。 “姐姐回来了,妹妹这有一件事儿让姐姐作主呢!”平安一脸悲愤的表情迎了上来。 “作主?”这是哪一出戏? “好教姐姐得知,昨儿个,妹妹院子里的草儿去我那里了,结果今儿个妹妹的一副手镯便不见了。妹妹将自个儿的院子都搜遍了,可也找不到。这才想起姐姐院子里的这个奴才,曾到了妹妹那里。妹妹便赶过来了。谁晓得姐姐不在,偏这对镯子是妹妹过世的娘留给妹妹的念想,妹妹担心这一打草惊蛇,万一她将这镯子砸了或拿出去卖了,那可就找不到了。便也只得冒然行事了。若是找不到,便当妹妹冤枉了她,自会与姐姐赔罪,没想到,还真给我找到了这镯子。姐姐你看如今如何是好?” “草儿。”锦。 草儿的脸色白,这对镯子的确是她拿的,但她并不晓得这是平安的啊,这明明她在园子里头捡的,可眼下哪里说得清呢?这种贵重之物,明明捡到了也应该交上去的,这一看就是哪位姑娘的东西,可她偏一时被贪心所蒙蔽藏了下来,谁晓得竟引来这天大祸事。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面惊惶得道。 “姑娘,这镯子真不是奴婢偷的,是奴婢有一次在园子里捡到的。奴婢就是由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平安姑娘的东西啊。请姑娘相信奴婢。” 竟然真是她拿的?锦书在心暗恨。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可是,草儿服侍他啊多年,她的性子她很清楚,不是手脚不干净的人。恐怕早就落到别人的陷阱里头了。要不然,怎么一找一个准呢?她算计平寿没有算计到,倒是被人算计了。锦书肚子里一肚子的火,抬腿就踢了草儿一脚:“下作的东西,眼皮子这么浅,一点子好东西都看不得。” 草儿挨了一脚,也不敢分辨,只在一边哆嗦地哭着,锦书看着又有些心软,这个丫头跟了自己也有些年了,万一真落了个偷窃的罪名,送到华管事那边去了,可是会被打二十个板子再找人贩子卖出去的。这丫头一向办事出力又忠心,换了一个丫头未必有她这么能干。 锦书转头朝平安笑了笑:“平安妹妹,如今看来,这件事恐怕也是误会一场,恐怕是有人偷了妹妹的镯子企图害人,偏给草儿这笨丫头赶上了。她只是一时贪心而已,也就没啥别的大错。姐姐的镯子既是找回来,还是不要与她计较了吧!” “安儿姐姐。”却是平锦带着人赶到了。 平安看平锦的神色,便晓得平寿那边是没有什么事儿了。便也不为己甚。 “如此看来,恐怕是有人在挑拨咱们姐妹之间的关系。要不然事儿哪有这么凑巧,如此说来,倒是妹妹我鲁莽了。在这里给姐姐陪个不是了。草儿也受委屈了。只是,这镯子就算是捡到了,也该上交才是,如何能私自留下呢?这镯子一看便知道应是园子中的哪位姑娘之物。这次是碰到了妹妹好说话,若是别人,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的。” 平安说完了话,带了镯子,就与锦书告了辞,带着一大队人马退出了锦书的院子,锦书忍着满肚子气送了。待平安她们走后,锦书气得又踢了草儿几脚。 “叫你下回还敢乱拿东西。”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奴婢下回再也不敢了。” 草儿也不敢躲,只得不断地求饶。 “安儿姐姐,还好你出了这一招,要不然这件事还真不能这么轻易地解决了。”平锦佩服得说道,刚才如果不是安儿姐姐带人杀到了这里,平碧妹妹又带了一大群人赶到,今儿个的事还真难说。 “哪里是我的功劳,都是福儿姐姐的安排。”平安却是笑道。 “福儿姐姐?”平锦一脸惊讶。 “我也是福儿姐姐离去前跟我说我才知道的。原来福儿姐姐早已在各个院子里都已布了一些局,若是每月人惹上我们便罢了,若是有人出手对付我们,这些便派上用场了。”平安心里也又是佩服又是感激。她一向懒惰,躲在福儿姐姐羽翼下生活,现在才知道福儿姐姐为了她们这些妹妹操了多大的心。现下福儿姐姐不在,寿儿姐姐也不是个有心计的,这个担子也得该她挑起来才是了。 平锦听了也是心中暗暗震动,福儿姐姐竟然连这些都早已为她们准备好,这是多久之前就有的谋算啊。以后,自个儿也不能只一味地只在那里死练舞了,福儿姐姐不在,她们更应该小心才是了。 平寿院子里还真搜出了一些东西,被搜出的丫头连连喊冤,却仍被平碧叫婆子掌了几个巴掌,这一次便算了,若再有下次,直接叫华管事卖了:“连自己的屋子几时多出了些东西也不知道,还差点连累姑娘,有什么好冤的。”这些东西到底是谁放到那丫头那里的却终是没有查出,但这一次的事件好歹也给她们敲了敲警钟,想必这些丫头以后行事会更加谨慎小心一些,因此也不能说毫无用处就是了。 待处理完这些,平碧便安慰了一下平寿就回自个儿院子里了。 “今儿个你倒表现得不错嘛!真是姐妹情深啊。什么时候你竟然变得这么多情起来了?真不像你。”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却是平如。 平碧却毫不吃惊:“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或许,像我们这样的人也会有那么点子热血吧。” 听了平碧的回答,平如沉默了好一会儿:“恭喜,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好事一件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来由什么事?”平碧一边卸着耳环,一边问道。 “我就不能过来纯聊会子天吗?”平如嘟哝了一句,随后道:“我让你替我注意琳琅姐妹,你这儿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你也真够没用的,这么大好的机会,你也不晓得利用?” “什么机会?”平如急切地问道,她一直都在留意琳琅姐妹,但如今的她们可不像过去那么好对付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什么好机会。 “箫公子。” 平碧吐出了三字就不肯多说了,平如的眼睛却闪闪光了起来。 “锦书失败了啊?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反被人给倒打一耙。”说话的人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这么看来,就是平福走了,这平安也不是好惹的。她们一伙儿的力量还是不小。我们还要对付她们吗?”说话的却是如眉。 “罢了,既然她们还有这实力,不动也罢。原本也没有太大的必要去对付她们,不过是反正也不费什么劲顺便踩踩倒也无妨,现下还是算了吧。闹得太厉害了,嬷嬷那里也不好交代。”和如眉说话的赫然是平琳。 她们两个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一起。 “那我们的目标是换成谁呢?” “这次的梅花擂除了平寿,我们先看看谁最好对付吧。我们就从她那里下手。” 这件事情过后,姝姿园里虽仍是暗潮汹涌,但暂时却都没有波及到这平锦几个的身上了,这些姑娘的手段叫别人也不敢再轻易下手,一时她们的日子又恢复原来的平静。 “娘,我们这就要回去了吗?”说话的人却是平常,她是真有些不舍这个地方,这一段平静的日子实在过得很快乐。 “嗯,我们走吧!下次有机会再来就是了。”陈夫人的表情却是淡淡的,似乎并不以为意。 “把昱儿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带他回去真的好吗?”想到离开时昱儿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平常心里就是一阵疼痛。 “大夫说了,他最好还是在安静的地方呆着比较好。暖儿,我们走吧!以后来的机会多的是。但你的地方不在这里。这回回去,你要学的东西很多,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才是。” “是的,娘。” “走吧!”两个及无灾一上车,陈夫人就吩咐了车夫,似乎不想在这里多呆一秒似的,然而,隐现的泪光却泄露了她真正的意思,其实她也是如此地不舍。 马车驶动,留下一地灰尘,这段世外桃源般的日子,终究是如此的短暂。 “昱儿,进去吧!”红婆婆慈祥地看着昱儿。 “我舍不得暖儿姐姐和娘。什么时候我才可以跟她们一起住啊?”都怪这不争气的身子,昱儿有史以来一次这么讨厌这个孱弱的身子。 “昱儿天天吃药,多吃饭菜,自然而然就会好的。到时候就可以回城跟夫人和姑娘一起生活了。”红婆婆安慰他道。 “嗯。”昱儿用力地点点头,他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回到娘和暖儿姐姐的身边,大伙儿一起好好地过日子。 第一百四十章 表妹来了 “姑奶奶和表小姐来了。”有仆人前来禀告道。 “快,快,让她们快进来,我也许久没有见到清儿那丫头了。”老太太笑容满面,显得极为高兴。 坐在老太太下的姑奶奶陈如兰不干了:“老祖宗,女儿这么多年了才回来一次也不见老祖宗这么高兴,清妹妹这才不过个把月不见,您就这样,女儿不依。” 见到娘亲这样,她的两个女儿毕瑶仙、毕瑶环在一边掩着嘴笑。 “都多大的人了,女儿都这么大了,还好意思在娘面前撒娇也不害羞。也不知道毕女婿如何受得了你?”老太太瞧着这女儿爱娇的样子心里却是十分地高兴,这个女儿都这么大了还能保持这份开朗的性子,显见毕女婿待她那是极好的。 “老祖宗,你是不知道爹和娘他们两个人啊,老是在我们面前秀恩爱,肉麻死了。我们都不好意思了,偏他们两个却不以为意。老祖宗得好好说说娘,他们不怕给人看,我们还怕长针眼呢!”毕碧环当下告起状来,惹得陈如兰双颊飞红。 “这孩子口没遮拦的,这种事能拿到外面说的吗?”话中###,眼中的神色却不见严厉反而有着隐隐地炫耀之色。 大太太乔氏、二太太王氏、三太太秦氏听了这话心里却都有些不愉,丈夫宠爱你是你家的事,犯得着拿到外面来现吗?大老爷有三个妾室,二老爷也有两个妾室,三老爷也纳了一个,跟元配感情却都不太好,因此,听到这话均觉得十分刺耳。在老太太面前却也不好表示什么,脸上虽仍是笑着,仔细去看,却都笑得有些僵硬。 “兰妹妹和妹夫的感情也真让人羡慕啊,只是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唉,这没有儿子终是一个祸患啊。” 二太太王氏故作关心地道,却让陈如兰变了颜色。 这件事始终是她的心头的一根刺,虽是丈夫对她百般温柔,但她总是有这一片阴影。婆婆已经来信跟老爷说了好几次要他另纳妾室,虽然过去一直拒绝,但婆婆马上就要进京来了,到时恐怕不会再让丈夫这么敷衍,到时候可怎么办才好?想到要把丈夫的宠爱分割一半出去,她就满心不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变得有些苍白了。 毕瑶仙、毕瑶环听到此话,看向二太太的眼光就都有些不友善起来,毕瑶仙还好,好歹年纪大些,还沉得住气,毕瑶环却准备反唇相讥了。毕瑶仙晓得妹妹的脾气,赶紧拉了下她,摇了摇头。虽然王氏说得恶毒,但她们作为小辈在长辈面前失礼了到时就是她们的不是了。#####忍了。两个人担心地看着陈如兰。 王氏这一番话一说,乔氏的心里虽也觉得解气,但面上却不敢显示了出来。二弟妹这一说虽然解了气,恐怕在老太太面前讨不了好。难怪老太太不喜欢这二弟妹,她这张不会说话的嘴就是最大的原因。 站在乔氏后面的平福却不管她们这些人的勾心斗角,眼神一个劲儿地朝门那边瞧去,那个表小姐真会是自己所想象中的人吗? 陈梦原本跟二叔家的雪娇妹妹、三叔家的雪慧妹妹,以及姑姑家的瑶仙、瑶环两个妹妹都在老祖宗旁边坐着,他的眼神却不自觉地老往平福这边跑,见她一个劲儿地盯着门口,难道清姑姑收的养女是她认识的人? 帘子终于掀起来了,一个通报声响了起来:“清姑奶奶带表小姐到。” 陈夫人带着个身着蓝衣的人儿走了进来。 众人不由都抬头打量了起来。 脸似圆月,肤如凝脂,黑如绸,嘴角带笑,酒涡如娘,虽是美貌,却并不张扬,整个人就如同春风般怡人,一身蓝衣,简单中透着庄重,#簪子一瞧便是极好,做工也精细,众人不由地俱都心生好感。 老太太瞧了一眼,也笑了起来,清丫头倒颇有点魄力,这样不知道有没有回报的买卖也敢做?其实她这些子女中,要说这能干和魄力,倒是没有一个能及得上她的,要不他们陈府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龟缩在扬州这一个地方了,身为女子却是可惜了。 陈梦看着这女子不由有些怔,这女子,若是没有认错的话,不是那个和平福一起的叫平常的女孩子嘛?虽然只见过这女孩子有限的几面,可这个女孩子给人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些,叫人很难忘记。她居然成了清姑姑的女儿,他的表妹? “来,平常,见过老祖宗和各位伯母、姨母。”陈夫人却面不改色,只笑着对着平常说道。 “是,娘。”平常应了一声,盈盈下拜。 “平常见过老祖宗、各位伯母、姨母。” “好,好,过来这儿,见见你的大表哥和各位表姐妹吧。”老祖宗笑着朝平常招手,平常回头看了看陈夫人,待她点头才朝着陈梦他们这边走来。 “这是你大表哥陈梦。”待两人见过礼后,又指着另外四个女孩儿道:“这四个都是你的一些表姐妹们,你们自个儿招呼一下,看看谁###。” 几个年轻女孩儿见了又来个同龄的姐妹倒是颇为欢喜,##阵后,毕瑶环便笑着道:“平常妹妹却是最小的了。看来以后我这最小的位置却是得让出来了。不过,老祖宗可不许喜新忘旧喔。要最疼环儿才是。” “好,好,你们都是老祖宗的乖孙女,都疼。”又道:“你二叔家和三叔家还有几个表哥,却都不在家,改天有空再见吧。” “是。”平常忙起身应了。 陈夫人也已经在陈如兰旁边坐下了,两个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倒像是极开心的样子,陈如兰先前的郁闷样子倒都不见了。 暖儿在几个姐妹间坐下来了,一边叙着话,一边随意瞧了过去,却一眼看见了福儿姐姐正站在大太太乔氏的身后。不由大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福儿姐姐怎么会站在那里?暖儿的眼里满是疑惑和震惊。 平福自是瞧见了暖儿的神色,朝她点头一笑,吓着常儿妹妹了吗!不过,她何尝又不是吓着自己了呢?虽是有些心理准备,可真见事情真如自己所想时,还是有些受冲击的。 她的心中满是欢喜,还好,常儿妹妹一切都好。 暖儿虽不知福儿姐姐为何会在这里,但她的心里也满是喜悦,恨不得能立即跟福儿姐姐说上几句,无奈现下人多,实在不是叙话的好时机,只能见机行事了。 “平常,平常。”王氏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有些疑惑地笑道:“这名字怎么就这么熟悉呢?哦,对了,前些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叫什么玉观音的姑娘不也就是叫平常的吗?” 听到这话,平福心中一沉。 陈夫人却若无其事地笑道:“二嫂却是说对了,这个平常就是那个平常。”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似的。 其余人却脸上满是震惊,这个平常就是那个平常?雪娇、雪慧两个看着平常的眼光有些佩服和好奇,瑶仙、瑶环两个却坐得离平常远了些。目光有些轻鄙,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以跟她们坐在一起? 二太太王氏最先道:“清妹妹你不是疯了吧?这么多女孩子,你收养哪个不好?干嘛非要收一个瘦马做养女呢?这不是败坏咱们陈府的名声吗?” 陈夫人的脸沉了下来:“二嫂这话却是说得过分了。名声###扬州城有哪个的名声会比我们平常好?二嫂这话传出去,恐怕光唾沫洇子就可以把你淹死。” “可是……”王氏还要说话,老太太却开口了。 “收谁做养女是清儿自个儿的事。而且,如此有善心的姑娘就算清儿不这么做我也会这么做的。这件事不许再提了。既是清儿的女儿,就是我们陈府的表小姐。以后,不论上下均得以礼相待,若是我再听谁拿什么瘦马说事,我一个就绕不了她。”老太太扫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 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其他的人就是心中还有些不服,但也不敢再多说了。这老太太的话在陈府就跟圣旨差不离了,老太太一话,大伙儿就都不敢说半句反对的话了。于是,众人就像刚才那一出没有生过的,继续地聊着说着。 “妹妹真的就是那个玉观音平常姑娘?”陈雪娇一脸稀罕地看着平常,当时听到这个姑娘的事迹时,她就极为佩服,没有想到今儿个竟能见到真人。所以平常不太爱对人说话的她,倒是稀奇地主动搭起了话。 平常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陈雪娇还待跟平常搭话,却瞧见王氏的眼光如厉刃一样看向她来,她不禁害怕地抖了一抖。这个嫡母她一向是极为害怕的,因此,便停下了话头。 陈雪慧只友善地朝平常笑了笑,毕瑶仙、毕瑶环却坐得离平常远远的,瞧也不瞧她一眼,态度与刚才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平福担心地看向平常,却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睛,神情仍是一片平和,平福便放心了。这个妹妹性格一向最好,不是那种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比这难听一百倍的话她们又不是没有听过?如果会把这一点言语放在心上,那她们能活到现在才怪。 在老太太这里叙完话,众人便各回各处了,陈夫人和平常也留在陈府了。陈夫人和那陈如兰关系本来就好,这回要好好聊聊,因此平常也就跟着留了下来。她们住在了陈府用来待客的一处听涛阁里。 出了老太太院里,平福有些不舍,还没有跟常儿妹妹说一句话呢! “太太,我想带平福熟悉熟悉这里的情形,我们就不这么快回去了。”陈梦瞧着平福的神情,她很想跟那个平常说话吧。于是开口对乔氏说道。 看来儿子对这平福挺中意呢,他们两个感情好乔氏自是乐意,便带着随行的丫头先走了。 陈夫人正跟着陈如兰朝她院子里走,瞧见平福停在那儿###是为了什么。于是对着平常吩咐道:“我要先去你兰姨那里坐坐,你去请你大表哥顺路带你去听涛阁吧。” “是,娘。”平常感激地朝陈夫人一笑,便朝平福那边走去。 “妹妹似乎很疼这个养女嘛!”陈如兰一脸研究地看着陈夫人。她们俩个从小就好,她却是知道这个妹妹并不是那种多情的人,怎么会对一个瘦马这么好呢?有问题。 “我的个性你是知道的,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你,是,没有好处的事不会做的,这平常我确是有大用处。”陈夫人倒也很是爽快,并不隐瞒陈如兰。 “我有时真是羡慕你,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能达到目的。哪像我?”说到这里,陈如兰的神色有丝黯然。 “你有哪里不好的?妹夫对你也够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如今像妹夫这样的也算是难得了。”陈夫人有些羡慕地道,如果老爷能活着他们肯定也是别人羡慕的一对,偏老爷命短,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 陈如兰苦笑一声:“你只看到我风光,哪晓得我的难处,我到现在还一个儿子没有生下,婆婆的意见已经很大了。几次说要给老爷纳妾都被老爷推了。这回婆婆打算亲自上京了,恐怕这回很难躲过去了。” 听闻此言,陈夫人一叹,清官也难断家务事,这种事,的确很难处理。 “常儿妹妹。” “福儿姐姐。” 平常、平福两个手握着手,恍如隔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问,却一时又不知从何问起。 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怎么成了陈夫人的女儿?过得可好? 福儿姐姐你怎么会站在大伯母的身后?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陈府?其他姐妹呢?大家可好? …… 然而,或许是想问得太多,两个人只是就这样互望着彼此,却不言。 陈梦瞧着她们这样子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只得打断了她们:“不如我们去听涛阁里慢慢说吧!反正离这儿也不是很远。” 平常、平福两个默默地点了点头,便跟着陈梦来到听涛阁。 知道她们两个肯定有许多话想说,将人送到了之后陈梦便告辞了。 只留下平常、平福两个人在房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姐妹重逢 陈梦一离开,平常就忍不住扑进了平福的怀里,像个终于回到了家的孩子,平福紧紧地抱住着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慰,太好了,平常妹妹终于回来了。虽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整日见面,但如今这样却是更好了。她们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只有通过这样肢体的紧密相触才能表达她们内心的情感。、 “大姑娘、姑娘喝茶。” 还是无灾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沉默。 平福这才放开了平常,将无灾招致眼前来拉着她的手:“好丫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无灾连连摇头,当说得是什么话?与姑娘在一起她只觉得开心,哪里辛苦了? “照顾姑娘本来就是奴婢应该做的,什么辛不辛苦的,大姑娘快别说了,喝点热茶吧,刚从外边进来也冷坏了吧!” 平福这才放开了无灾的手,端起了茶杯,氤氲的热气升腾,在这寒冷的冬日越让人觉得温暖。 “倒两杯茶做什么,我又不渴。不如你自个儿喝了吧。”平常刚才在老太太哪里无人跟她说话,偏偏呆了许久,她无聊便更喝了几杯,结果独自竟有些撑了,这会儿却是喝不下去了。 “我不冷。”平常还在抗议,说了一句瞧见无灾的眼色便把话吞到了嘴里。 “福儿姐姐可不要学我,太宠丫头了就快宠出一个娘来了。” 不过,还是咕哝了这么一句,话虽是这么说的,可平常的嘴角却满是笑意,以前无病在她面前的时候后比较多,倒没觉原来无灾比无病还啰嗦,而且,管起人来才不管你是不是主子,奴婢不听她的,她还会耍脾气几天不理人呢! 平福看着一主一仆的互动,却忍不住笑意,有人这么疼平常,她也放心多了,以前她就看无灾是个伶俐丫头,虽有些小性子,但也不比无病差。有时候真忍不住羡慕平常,怎么就让她得了这么几个贴心的丫头呢?她的梅香几个却是不及的。 这时,无灾又把火盆端了过来,让平常和平福两个烤烤手,表情还有些不满。 “着暖手炉子没有带过来,也只能用这个先将就一下了。” “这样就极好了,无灾你不用管我们,自个儿收拾完了就去歇着吧!天气怪冷的,这明涛阁里虽烧了火盆,但到底还是有些冷。你身子弱,炕上呆着去吧。免得受了凉,到时候又咳嗽。”平常开始赶人了。 “对啊,你不用管我们,我和你给你就只说说话儿,口渴了自会倒茶,你歇着去吧。”平福也同声道。 见两个姑娘都这么说,而且东西也就是收拾得差不多了,无灾也不坚持。这天一冷,她确实觉得辛苦些。 “那我就去里间歇了,姑娘们有什么事就叫奴婢。” “知道了,快去吧。” 待无灾离去后,两人的心情也平静了一些,不像刚开始那么激动了,这才慢慢地叙起别情来。 说完平常离开姝姿园之后的种种事情之后,两人都唏嘘不已,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两人却均已经走向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平福担心地问:“你吃了陈夫人的毒药,感觉怎么样?可有什么不妥的?” “没事,感觉不到和平日有什么不同。”看见平福担心的眼神,平常安慰道:“夫人她给我吃这个药不过是怕我不听她的话不好好照顾昱儿罢了。昱儿真的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他的。这样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这么算起来夫人其实付出的更多,我还找夫人要了一万两银子呢。姐姐你看要怎么用才好呢?” 只是,陈夫人为什么对常儿妹妹的出身毫不避讳呢?平福有些想不通。虽然常儿妹妹在扬州的名气是大,可真正见过常儿妹妹的人却不算是很多,若是陈夫人坚决否认,别人也是不会深究才对。看来,陈夫人仍然是打算把常儿妹妹给别人作妾,因此名声传扬开来才能招来更多的选择。也难怪会选择平常了。一般容貌才气高的人性格必有特殊之处,极难掌握,搞不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而陈夫人却需要一个能让她信任的人,而像常儿妹妹这样性格的人的话,却是不会过河拆桥的。如此说来,平福也不知是常儿妹妹的幸运还是不幸了。能摆脱身为瘦马的低贱身份自是极好,可按陈夫人的意图,为常儿妹妹选的对象恐怕定是位位高权重之辈,那样的夫家,恐怕日子更不好过吧!这些念头在平福的脑海里纷纷转转,她能为常儿妹妹做些什么呢? “嗯,我想用这一万两银子为爹娘和弟弟安排一个衣食无忧的下半生。为他们置上几百亩地,租给别人种田,他们只用收租就好。剩下的银子就存在钱庄,若是有个什么急用,也不用担心了。这样就是我不在他们的身边,好歹也不用太担心了。”平常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爹娘也从来没有做过别的营生,让他们做别的沾上什么是非了倒是麻烦,还不如安安心心的收收租,过点安生日子的好。 平福听了暗暗点头,几百亩地倒也不是太多也不是太扎眼,而且也不容易惹上什么是非,若再有陈夫人帮忙照拂一下,倒也出不了什么事。如此甚好。常儿妹妹果然是越出息了,想的主意也是越来越妥当,虽然略微保守了一番,但是安全一,出不了乱子就是。原也不指望能赚多少钱的,只要够用便好。钱这东西,也不是越多越好的。 说到这里,平福便将平常飞爹娘也搬来扬州一事与她说了,听得平常又是高兴又是担心。爹娘抛下乡下的家来道扬州城里自然是为自己的,只是,来了却也不是轻易能见上一面的。不过,好歹能想办法通个声息就是。 “福儿姐姐,你跟锦儿姐姐她们还有联系吗?也得想个法子给她们报个平安才是。” “这个路子我却是想好了。如今咱们都不在姝姿园了,也不好联系上。我出园子时就跟她们说好了,每隔几天,我便会牌梅香几个出去买些东西,借机将信送到无病那,到时她们那边叫人去取,有什么事也可以写在信上放无病那里,梅香也会乘机带回来就是。如此伤人是慢了些,但好歹也不至于断了联系就是。” “还是福儿姐姐你想得周到。对了,无忧呢?也跟姐姐过来了吗?” “无忧我托给平安了。这边一个姨娘只能有四个大丫头,我不好带她过来。怎么啦,想接她到身边啦?” “嗯,改天给夫人说一声把她接过来吧。我不在,锦儿姐姐没有给她气受吧,这件事儿也实在跟她没有关系的。”平常担心地问道。 “刚开始却是受了些气,你也知道锦儿妹妹的脾气的,哪里是好说话的?不过有我拦着也不至于太过分就是了。” “你早些把她接过来也好,这手里用惯了的,到底比那些生人要信得过些。我看那丫头对你的感情其实很深,听丫头们说连晚上做梦也会不时叫你的名字呢。都不是那种没有情义的。无病、无忧两个呢?要把她们叫回来吗?我看无病那丫头的意思,若你让她回来她恐怕也是极愿意的,无忧若不是无灾x让她去,恐怕那时就要随你去的。” “还是不要了。都是些傻丫头。”平常的眼里有些欣喜也有些伤感,他们如此对她,她心里自是高兴的,可好不容易把自个儿的日子过好了,又何必走回头路呢? “听你说无病家里现在也好了,无愁也由文大娘照顾着。这有亲人照顾总比给人做丫头强些。我回来的事还烦姐姐帮我设法通知我爹娘一下,至于无病和无愁两个还是不要让她们晓得的好,免得又平白生些事。” “如此也好。”平福也点点头,照她的想法是希望将这两个丫头也再叫回来的,毕竟她们跟了常儿这么久,起码忠心是不成问题的,无病能干,无愁力气又大,多少总派得上用场,有几个自己的人在身边也好过再重新培养人,但也晓得平常的脾气考虑别人却是多过自己的,也只有算了。 “你写封信给我吧,明儿个我就让梅香出去一趟。” 平常正准备动笔,一个丫头却掀了帘子进来:“平常姑娘,清姑奶奶请你去四姑奶奶那儿去用晚膳。” “好了,烦你跑了一趟。我马上就去。你先回吧。” “是,姑娘。” 那小丫头退了下去,平福也站了起来:“你写好之后再给我吧。我住在琴院。” “好的,我送福儿姐姐出去吧!”平常也站了起来。 “咱们姐妹之间哪用得着这么客气?你快点准备吧,我自去便是了。”平福摇摇手制止了平常,一个人朝外面走去。 刚出听涛阁却看见梅香也提着一个灯笼向这边行来,看到平福欣喜不已:“姑娘,天晚了,大爷让我来接你。” “嗯,我们回去吧!” “姑娘,你今儿个似乎特别高兴啊。” “是吗?” ………………………… 第一百四十二章 音 讯 “夫人。”无病拿了一封信递给了秀娘。 “这是?”秀娘有些疑惑,谁会给她写信啊? “是大姑娘,与姑娘极好的,大约想问候一下夫人吧。”无病笑着道,姑娘不在,难得打姑娘还有这份心。 秀娘拿着信一字一句地读着,先前面色还十分平静,越读表情却越是复杂,讶异、惊喜、担心,高兴,收好了信,忍不住拭了拭眼泪。 “夫人,生什么事呢?”无病大吃一惊,夫人并不是个寻常无知的妇人,除了刚开始得知姑娘不知去向时曾经哭过,不论是去姝姿园打闹还是与夏嬷嬷的对谈均表现出不凡的风度,让她颇为敬佩,到底生了什么事竟让夫人如此失态? “不,没有什么,只是这信中提起了暖儿,我一时有些伤心罢了。对了,平福已经给陈府的大公子纳为妾室了。真为她高兴。”秀娘解释道。 原来如此,无病这才释然。 “对了,无病,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一会儿再回来啊。” 对无病交代了一声,秀娘便匆匆出门了,那封信给她顺手收进了袖子里。 无病见状又有些怀疑起来,如果那封信真如夫人所说,为什么夫人会这么匆忙地出门而去呢?这件事似乎是还有些不寻常。这封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夫人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呢?无病左想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孩子他爹。” 田成正在无病的爹乔老二的店里跟他聊着天儿,袖子虽然不用为生计愁,但一天到晚无所事事,也让人十分难受。他便让乔老二帮忙参详参详,看有什么事儿是他能做的。见秀娘过来他有些讶异,孩子他娘一向性喜安静,不太喜欢出门的。 “有什么事吗?”这一看,看秀娘的神情也别于平时,田成紧张地问道。 “嗯,是有点事。我们回家去说吧。” 田成便跟乔老二告辞了一句,便匆匆忙忙地跟着秀娘回家去了。 “孩子他爹,你快看。”秀娘把信塞给田成。 田成哭笑不得,他是认识几个字,可说到看信,还是有些勉强。秀娘瞧见田成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激动之下竟然犯了这种错误。 “孩子他爹,暖儿来信了,暖儿来信了啊。” 一听此话,田成的表现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是真的?” “真的,我认识,是暖儿的字没错。她上次回家不是还代我写了封信吗?是真的是暖儿的笔迹。”秀娘又哭又笑,真的是暖儿,暖儿果然没事啊。 田成拿着手里的信,明明看得懂的字没有几个,可他还是一字一字仔细地辨认着,找出一个认识的字就开心不已。别的字他不认识的多,可最开始的电脑和落款的女儿暖儿几个字他还是认识的。 “好,好。”田成高兴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还是抑制不下激动的心情。最后,他将秀娘一把抱了起来,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圈。可秀娘赶紧捶着他的肩:“快放我下来,你疯了你。”田成还是把她转了好几个圈这才把她放在了地上,又一个劲地搓着双手。 “暖儿没事了,还被陈夫人收做养女。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秀娘看着丈夫的那傻帽样儿,心里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又想起一事来,赶紧嘱咐田成道。 “这件事儿暂时还是别让我爸知道,暖儿说了,我爸已经出来了,就让她在外边好好过日子,不要让她再掺和进去了。” “那也好,就听暖儿的。”田成连连点头,现在恐怕让他做什么他也不会说个不字。他将信交给秀娘,一个劲儿地催促起来。 “来,来,来,快好好地跟我把这封信读一读,暖儿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暖儿都写了些什么了。唉,都怪自个儿识字不多,是不是也得学的多认些字了,要不然每回暖儿写回来的信都不能亲自看了,而且,如果能亲自给暖儿写回信该多好啊。有些话,他又不想让秀娘知道,让秀娘代写,说点悄悄话也不成。田成在心里暗暗打算。 秀娘便从头开始念了起来。 待秀娘的声音落下,无病忍住满心的激动,退了开去。 姑娘没事了。 她已是泪流满面。太好了,姑娘不但没事了,还没有怪她,还这么地关心她。实在是太好了。可是,姑娘怎么可以瞒着她呢?姑娘可知道这段时间她是多么地懊悔,多么地自责,若是早知道会这么地难受,她宁愿同姑娘一起去受苦去。 既然姑娘已经回来了,那无病便再也不离开姑娘了。从此,姑娘在哪里她便在哪里。 无病暗暗下定决心,得去找无愁一趟了。 “姑娘,这是大姑娘传过来的信。”含珠将信递给平锦。 平锦接过了信,赶忙拆了看了起来。着还是福儿姐姐到陈府后的一封信,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可好? 看着看着,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灿烂,天啊,原来是这么回事,还害得她们一个个担心了这么久,那个常儿妹妹,真该打。 “快,含珠,把三位姑娘她们全都请过来。说我这里有重大消息,若是一刻钟之内赶不到,可别怪我不叫她们知道了。” 含珠走了之后,平锦在屋子里拿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我就知道,常儿妹妹不会有事的。我就知道。不过,那陈夫人怎么看都有些阴险,收养常儿妹妹也未必有什么好意,我得提醒常儿妹妹要小心些才是。对了,常儿妹妹离去时也没带多少东西走,剩下的也得给她送过去才是。特别是她那些宝贝书,当时没有全带走,肯定可惜,还好我都给她收好了……”平锦在那里又想这又想那,一时只觉得需要准备的东西可真多。 “平锦,到底是什么重大消息把我们叫来?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要走了。”平安、平康两个一到,平康就满脸挑衅地道。 “常儿妹妹的消息,你说重不重大?”平锦的脸上满是得意,把手上的信晃了几晃。 “常儿妹妹?”这几字一入平康的脑海,她立即嚷着道:“快给我瞧瞧。”伸手便要去抢平锦手上的信,平锦哪里会让她轻易得手,一收手就将信藏到了怀里。 平康冲上来就要搜平锦的身,平锦则拼命抵抗,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平安本来找了张椅子歪了,听到平锦的话也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本来微带睡意的眼也睁了开来。是常儿妹妹的消息? “锦儿姐姐、康儿姐姐,你们这好似在干什么?”平碧一进门就瞧见这一出好戏,这两位姐姐又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这儿闹了起来啊。 平寿接口道:“平碧妹妹你别管她们,哪天不这样她们浑身上下就都不舒服了。” “你们两个别再闹了,平康,让平锦把话说清楚,常儿妹妹究竟怎么了?”情急之下,平安直接喊起了她们两个的名字。 “又不是我想闹的,还不是她先卖关子不说我才急的。”平康嘟囔了一句,到底还是住了手。 “是常儿妹妹的亲笔信,你们一起看看吧。”说完,平锦掏出了藏在怀里的信交给了平寿,其他人则一起凑了上来。 “真是太好了,常儿妹妹没事儿。”平寿看完,觉得自己有些虚脱,就近在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 其他人的脸上也满是喜悦,平康更是高兴得一个劲儿道:“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常儿妹妹吧。找个借口咱们跟常儿妹妹约好了一起见个面吧!” “你这个家伙的脑袋有时候真让人怀疑你是不是三岁孩童,常儿妹妹现在的身份哪里好跟我们见面啊?好歹是富有人家的概念小姐了,老是跟我们扯在一起对她的名声不好。那些大家大户的概念也不容易接受她。”平锦瞪了平康一眼,这个家伙也太不晓事了些,只是说出这些话的平锦,情绪也有些低落,虽是想到了这些问题,可从前的好妹妹却再难见上一面仍然叫她心中难过不已,不过,能知道常儿安好,这边已经足够了。 “喔,是这样啊。”听到平锦的话,平康的脸上有些黯然:“安儿姐姐,平锦的话对吗?那我们以后也不能见常儿妹妹了吗?” 瞧见平康的神情,平安有些不忍,但有些事却是早些知道的好,要不然不论是对常儿妹妹海华丝对康儿妹妹都不是好事。 “锦儿妹妹说得对。常儿妹妹心中的身份不同了,若是跟我们在一起给别人晓得了,恐怕那些大家大户的小姐就更不容易接纳她了。原本常儿妹妹的出身就容易被别人瞧不起,好不容易她能脱离这个身份,有个良人身份,咱们还是不要耽误了她才是。真关心她,像这样通通信不也很好的吗?或许陈夫人哪天参加陈府的什么宴会带上我们,或许也就有可能见上一面。” 平寿的心里也极不好受,却还是强颜欢笑地道:“不管怎么说常儿妹妹也算是有一条好出路了,咱们该为她高兴才是。像咱们这样身份的,能有常儿妹妹这个福气的可不多。就是以后不能见面,只要她过得好,那也没有什么了。” 刚得知平常消息的高兴劲全跑没了,想到明明就是咫尺,却仍然不能见面,大家的情绪便有些低落起来。妹妹好好的姐妹,却还是不得不分开了,下一个,离开的又会是谁呢? “大级别这样,这样是日子咱们应该欢喜才对。福儿姐姐、常儿妹妹也都算是有了好出路了,咱么就为她们庆祝一番才是。”平安见大伙儿全部陷入了悲伤之中,赶忙剔出来一个主意。 “是,真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今儿个咱么不醉不归。”平锦先响应道。对常儿妹妹的牵挂总算可以暂时放下了,却又为姐妹不能相见而难够不已,她想要什么东西暂时麻醉一下自己来面对常儿妹妹再也不能回来的事实。 “好,不醉无归。”平康这回倒是没有跟平锦唱反调,反而大声赞同。 “好。”平寿今儿个也放开了,就让她放肆一回吧。明儿个,她再好好收拾心情,面对常儿妹妹再也不能回来的事实 平碧只点了点头,寿儿姐姐在这里,她自会陪着她。 这一天,几个功能头一回喝得酩酊大醉而归,福儿姐姐离开了,常儿妹妹也离开了,是不是,她们终归只能一个个地离开,为什么姐妹就不能长久地相处在一起呢?人生,为什么总是充满着这样那样的无奈。虽然小小年纪的她们,早已经尝过许多滋味,然而,每一次的别离却并不会因为已有经验而悲伤减少一些。 “二姑娘,奴婢来了。”无忧忐忑不安地站在平锦的面前,自从姑娘走后,二姑娘对她除了骂还是骂,让她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她总是避着她的。这回却主动要见她了。无忧不记恨二姑娘骂她,对功能和无灾的思念以及对自我厌弃以及让她后悔得不得了,二姑娘骂她反而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常儿妹妹的事你也知道了,对吧。”今儿个的平锦却很是和气。 “是,奴婢知道了。”说到了这事儿,无忧的脸上也现出真心的笑容,实在是是太好了,功能是好人有好报啊。 “常儿妹妹可能要接你回去。我骂你的事你回去了一个字儿都不准给我提起,要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别以为你回常儿妹妹那里去了我就没法子了。”平锦严声警告道。她可不想让常儿妹妹知道她欺负了她的丫头,虽然常儿妹妹不会生她的气,但她就是不愿意她知道。 “是,二姑娘,奴婢不会说的。”无忧点点头。二姑娘也是真心对她们姑娘好,她才不会跟姑娘告诉呢! 平锦满意得点点头:“好了,你洗去吧。常儿妹妹说会跟陈夫人说好接你回去的,你回去收拾一下,做好准备。” 无忧应了声是,但退了下去。 就要出这个屋子里时,突然听到一句:“其实也不怪你,是我迁怒了。” 无忧回过头,却见平锦背对着她,无忧的嘴角不由的泛起一丝笑,退了下去。原来,二姑娘也不是真的怪她啊。只是,她自己却无法不怪自己。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了,要赔罪,要弥补,等到了姑娘那里再说吧。 无忧的心里满是轻松,过往的一切不如意都成了过眼云烟,不复存在。 天,已经---- 晴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身 分 这一天,雪下得很大,无灾起床时,已是积了尺许的雪了。到处均是白茫茫的一片,看起来说不是的漂亮,却也冷得惊人,让人不怎么想出门。 她们已经在这听涛阁里住了许多天了,陈夫人和那陈府的陈如兰四姑奶奶关系极好,看样子,似乎还要继续住下去似地。不够,这样好事了平常和平福,两个天天没事儿就聚在一起,好像又回到了刚入惜春园时的那段美好的没有任何负担的日子。 无灾给平常打了水洗了脸,又服侍她梳头。姑娘一向对自己要求极严,即使是这么冷的天也不让自己多赖一会儿床,说这种事一旦养成习惯要改却是难了。 “姑娘,今儿个还去大姑娘那里吗?雪有些大呢!”无灾正给平常梳着头,好不容易完成了却总觉得不太顺眼,左看、右看,这头还是无忧妹妹梳得好些,饶是无灾一向要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嗯,一会儿用过早膳看一会子书在过去,今儿个天冷,让福儿姐姐多休息一会儿。”平常笑着点点头,跟福儿姐姐还有好些话没有说呢! 这时,敲门声响起,平常和无灾对望一眼,这么冷的天会有谁这么一大早就过来呢? 无灾过去开了门,来人进了门,取了斗篷,抖了抖衣服上的雪----却是陈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宵月。这回跟着陈夫人一起来这里的两个大丫头中的一个。 “宵月姐姐,快过来烤烤手吧,这天儿怪冷的。”平常招呼道。 “给姑娘请安。”宵月先过去给平常请了个安,这才在无灾拿过来的凳子上坐下,就着火盆烤手,今儿个也实在太冷了些,若是在别处她也不会如此放肆,但平常姑娘的好性子她是晓得的,也不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因此,她也就难得的享受一下了。 “宵月姐姐过来可是要有什么吩咐?”平常一边将手伸进了袖子里,一边问道。 “嗯,夫人说让姑娘过去,一起用早膳,怕是有什么话要说。”宵月烤着火,x暖和,这天气,一出门真是冷得吓人,还是在屋子里好。 “好,我马上就好。姐姐稍等一会儿,我这就跟姐姐过去。”衣裳套好,无灾有拿了镯子给平常戴上,虽然姑娘不大喜欢戴这些东西,但这到底在别人家做客,还是打扮得庄重些,才不至于被别人看不起。平常也晓得她的心思,也顺从地戴上了。 整理完毕,平常又披上了衬了皮毛的斗篷,无灾给她戴好了帽子。宵月这时也已经又重新穿戴好,在一旁候着了。 两个边辞了无灾,向陈夫人的屋子走去。 一出门,寒风就扑面而来,刺得人骨子里都有些寒。还好平常的衣裳穿得也不少,倒还好。 这雪下得真大,一片一片,像鹅毛似地,看得极为清楚,平常伸出手去,接了一片在手上,白色的雪落在平常晶莹剔透的手上,竟是相映成辉,说不出的美丽。 宵月一时也看出了神,没有催促。 平常姑娘的容貌虽不算绝顶,着皮肤却是少有人及,就是这洁白的雪花与她相比,也不过在伯仲之间罢了,难道是雪做成的人儿。尤其是那白中透出的粉,更让人看来就忍不住心生喜爱。再加上笑靥如花,酒窝如酿,这样的姑娘,真的是,打心眼里喜爱。不像有些姑娘,美则美矣,却只让人看来心生嫉妒,欲毁之而后快。 平常姑娘的美却是让人不忍心破坏,只想好好地呵护的。 陈夫人也是住在听涛阁,平常她们住在西厢,陈夫人却是住在正屋。听涛阁虽不算太大,但从西厢走到正屋也有几步路。 “宵月姐姐,娘这么早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儿吗?不会只是单为了和我用早膳吧!” 平常边欣赏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跟宵月闲聊着。前些年的时候在这样的天气里还和锦儿姐姐她们打了雪仗的,现下大概是没有这个可能了,这么好的雪,却是有些浪费了。其实堆个雪人也是不错的,只是到底在别人的地方,一个大姑娘玩这些,未免让人觉得有些不庄重了。平常在心里暗暗可惜。若是在自个儿的院子就好了。 这回陈夫人带来她回来却不是回到姝景园,而是回了陈夫人真正的家,那个陈夫人的丈夫、陈夫人和昱儿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只是现在却只有陈夫人一个人在了。昱儿身体不好,暂时也不在这儿住,而是在郊外清静的小院子里静养,所以陈夫人也很久没有回去了。虽说陈夫人认了她平常为女儿,但除了在人前,在平常的心里还是下意识地将她的称为陈夫人,平常并不讨厌陈夫人,甚至是有些感激,亲近的,只是,在平常的心里,自己唯一的娘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生了自己养育着自己的秀娘。 听说陈老爷生前是独子,老太爷和老夫人也过世了,因此,那园子并不是很大。只有三个院子。陈夫人住在清院,还有个芷院和芬院。一个是准备给昱儿长大以后住的,一个是待客的。现下便让平常住了芷院。这个院子比起平常以前所住的无花苑自是小得多,平常却很喜欢。小的房子倒是让人的心更安稳些。若是在芷院里,自个儿就能喝无灾两个一起好好玩一下了吧!若是无灾大概只能在一旁加油鼓劲罢了这个时候,平常就想起了无愁那个丫头,若是她在的话,恐怕玩得比自己更疯吧!无愁是不可能了,那这回要不要顺便跟夫人提一下呢?把无忧接回来吧。平常在心里暗暗作着盘算。 平常的问话似乎毫不经意,但宵月却一时有些犹豫了。若是别人问起这话,她是想都不想不会理睬的。可平常姑娘却让她觉得那种纯粹应付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似乎让她失望让人的心里极为不忍似地。宵月的心里暗暗警觉,自个对这平常姑娘未免太厚一些,若是给夫人知道了,恐怕会极不高兴的。夫人之所以这么信任她,就是因为她从来都是不偏不倚,不站在任何人的那一边,只听夫人一人的话。若是失去了这一点。恐怕她会在夫人的面前失宠是迟早的事了。看来以后还是要跟平常姑娘保持一点距离,平常姑娘实在太容易叫人不知不觉地放松了戒心了,这绝对不是好事儿。 “夫人自有夫人的打算,我们这做奴婢的却是不知的。姑娘还是到时候问夫人吧! 宵月仍是用以前一样的公式化的口气说道,但只有她内心才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说出这一番话。 听到了宵月的回话,平常却是不以为意,反而抱歉地朝宵月笑笑:“抱歉,是平常冒昧了,不该让姐姐为难的。下次平常不会再这样了。” 平常心里暗暗怪自己,都是这雪景太漂亮了些,要不然怎么会忘记了宵月姐姐的立场问出这叫人为难的话来呢?下次可得注意才是。 听到平常的话,宵月久久不语,半天才道:“姑娘是姑娘,不必对婢子们说抱歉的。”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跟平常拉开了几步距离,就像是一个合格婢子走在主子的后面。一时的放松已叫她做出了许多平时不会做的事,她不能再这样了,必须跟姑娘保持距离了,宵月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自己是夫人的奴婢,这是一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只是几步路而已,却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这样的距离才是安全的。宵月知道。 平常敏感地感觉到了宵月的变化,她的嘴角却仍带着微笑。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 见平常和宵月两个过来,两个小丫头立即打起了帘子,并向里面通报。 “姑娘来了。” 平常一进们,寒意便如潮水般褪去,自有丫头上来为她去了斗篷,拿去放着。 “平常来了,快过来吃些热粥,厨房里刚端上来,热乎着呢!”陈夫人在里面叫道。 “是,娘。” 平常进了里间,给陈夫人请了安这才在陈夫人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自有丫头们又奉上水给她洗的、漱口。洗漱毕,平常这才拿起筷子。 斯斯文文地尝起了陈夫人给她夹的菜,不时也把自个儿觉得好吃的夹给陈夫人,两人你来我往,话虽是没有几句,但也显得温情脉脉。 一旁服侍的丫头看了也不觉暗暗点头,这个表姑娘的出身已经在下人里传开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看这姑娘的行事,却是极是大家风范,礼仪、言谈丝毫不出错儿,倒是有姑娘小姐的做派。难怪会给陈夫人看上眼了,真是好命啊。也有些丫头仍然不服气地,一个劲儿地盯着平常的一举一动,就盼出个什么错儿,也好私下里说个笑儿,这土鸡总是土鸡,总变不成真正的凤凰。可一直到这顿饭借宿,却也不曾现过什么错儿。生生就似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大家小姐似的。不像有些小家小户出的,见不得市面。对她们这些丫头们的服侍极为自在,面对各色的目光也不以为意。而且,这陈夫人和她的感情似乎也是极好,到叫这些丫头不至于瞧轻于她了,这清姑***厉害她们是都晓得的。 饭毕,陈夫人便挥退了她们,倒叫她们一阵失望,没有逮到个错儿,少了能说事的乐子。 待她们全都退下了,陈夫人面上的笑意便淡了些,平常却似没有看到似的。 “平常,你可知我今儿个为何一早就要叫你来这儿?”陈夫人往榻上走去,这屋子里没有别人,平常忙上前扶着她,拿了靠枕让她靠着。 “娘,平常不知。请娘指教。” “平常,你可晓得自个儿现在的身份。”陈夫人问道。 “晓得。”平常心中一凛,到底还是来了。福儿姐姐已经提醒于她了,她自个儿又何尝不明白,她也不是那个初进城的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了。然而心里却总只想着能多聚一会儿也是好的,现在,终于到头了。平常心里满是不舍,这几年的时光,就是有这些姐妹相伴才能在如此繁重的功课中仍有许多美好的时光,到底还是要一个人来面对了。 陈夫人瞧见平常通透的眼,那眼里没有不甘,也没有认命,只有明白和理解以及决心。有些到嘴的狠话便说不出口了,这孩子,说她不够聪明,偏有时候又想得透彻,不像一些笨人不说谢狠话便明白不了。 可说她聪明,她却非要等到她说出口的这时候,不肯自己先行一步。痴儿啊,她喜欢平常这份多情和明白以及平和的性子,这也是选择她的原因之一,可有时候却又怀疑这样一个孩子真能达到她的心愿吗?但既然开始了,那便也只有走下去了。她陈夫人,从来都不是赌不起的人。 “既然晓得了,以后就多和雪娇、雪慧及遥仙、遥环她们亲近,平福那里少去一些。至于平锦她们,你就忘了吧!” “是,娘。”平常应了一声,低下了头,只觉得眼中一片湿意,她却拼命忍住,这不算什么,答应了娘,现在又答应了福儿姐姐,即使一个人也要过得好好地,等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再聚在一起的,甚至比以前还要好。福儿姐姐现在不也是一个人了吗?福儿姐姐可以,她也一定可以,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再抬起头来,平常的脸上以及回复了一贯的笑意,她恳求地看着陈夫人:“娘,女人想让无忧回来侍候,可以吗?” “我会叫夏嬷嬷派人送她回来,还有别的吗?” “女儿还想亲自跟福儿姐姐说一声。” “好,你去吧!”陈夫人觉自己的心里也有些酸,这个平常,总是叫人恼不起来,反而会心生疼惜。 外面的雪很大,平常先回了一趟自个儿的屋里,再才绕过一个又一个的门,来到了琴院。却听到了一阵如同天籁般的琴声,却似是两种琴音交错而成,却又那么融洽。 平常就这样立在院外痴痴地听完了,将一封信交给了守门的小丫头这才又踏着漫天风雪转身离去。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结 交 这年冬天的雪一下就没有尽头,连着几天的大雪似乎欲将这俗世间的所有的一切都掩埋了起来。 这两天,平常没有再出门,只是一个劲儿的再房里练琴练字看书,就跟没有和平福见面前一样。平福也没有再来串门子。 无灾也不问,只是更加细致地照顾着平常,衣服要先在被子里捂暖了再给平常穿,茶也只许喝不烫不冷的,平常想到的她也想到了,平常没有想到的她也想到了,心情不好时,现在只有她一个在姑娘身边,就更应该好好地注意才对。 这样的贴心平常当然留意到了,也暗暗地记在心里。心却渐渐暖和起来了,不再如离群的雁一样的伤悲。 这天的雪仍是一样得大,平常让无灾给她准备斗篷,说要去陈雪慧那里去玩儿。 陈雪慧是陈府三老爷陈常菊的原配夫人泰氏唯一的女儿,平常那一日跟陈夫人来时曾在老太太那里见过的。 无灾也没有多问,只默默地准备了外出的斗篷给平常披上,看着她踏着深一脚、浅一脚的雪离去。这时就有些恨自己一个人在了,跟姑娘去了吧,担心着屋子里没个人,回来连口热茶野喝不上,不跟着姑娘去吧,心里又担心、放心不下。听姑娘说过夫人答应让无忧回来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你说平常姑娘来了?” 听到禀报时陈慧雪有些惊讶,却仍是吩咐:“赶快请进来,别冻着了。” “拜见雪慧姐姐。” 平常事脱了斗篷进来的,进来就先给陈慧雪行了一礼。 陈雪慧连忙还礼:“都是姐妹,不必这么客气。出云,快上茶。”又请平常赶紧坐下。又问平常:“不知平常妹妹都喝些什么茶?” “不知姐姐这里可有花茶?” 有的,妹妹也喜欢花茶?“陈雪慧的面上出现一丝喜意:”梅花茶可好?腊月的梅花开得正好,我叫丫头收集了一些制成梅花茶,这几日又下了雪,便用雪水煮沸泡着喝,虽比不得那些子名茶,但也别有新趣。“提到这个,一直面色淡淡地陈雪慧显得有了些生气。 “那就托姐姐的福了。”平常听了不由也很是期待,没想到这雪慧姐姐看着面冷,却是极会生活的人,平常自愧不如。平常自个儿一天到晚只晓得看书、写字、画画、练琴,练舞、练曲儿,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思。就是收集些桃花,做那面药,也多是为了无忧和几个丫头罢了。这些大家小姐果然是和自己这些人不一样啊。 说话间,梅花茶已经上来了。 平常揭了杯盖瞧去,却见汤色清碧,看着过分清澈,一朵腊梅正漂浮在碧绿的水面上,随着水的荡漾而摇曳,却越显得红绿诱人,平常几不人喝。鼻间扑来的是梅花的清香,沁致心肺。 平常赞叹不已:“姐姐真是巧心思,这茶实在太美了倒叫妹妹几乎不忍喝了。” “妹妹,尝尝味道。”听见平常的赞美,陈雪慧心里自是开心,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唯独这花茶却是她最大爱好,可这陈府姐妹不多,雪娇妹妹又被那二太太王氏管得极严,自己也是个不喜出门的,往来也不多。好不容易四姑娘家倒是来了两个妹妹,任务倒是跟画儿似的。可一个遥仙妹妹偏生喜欢在老太太那儿凑趣,遥环妹妹的性格又与她不合,如今见平常这般,倒把她瞧高了几分。 平常抿了一口,微闭了双眼,让这茶在舌尖滚了滚这才慢慢咽下:“味道也极好的,慢慢也不会说,只觉得比起别的茶却是要清新一些。” “妹妹喜欢我叫出云给妹妹送些过去,这茶制得也不少,偏生没几个爱喝的,光我一个人喝也没有意思,给那不喜欢的人也是浪费。” “如此,那就多谢姐姐了。”平常也是欣喜不已,赶紧谢过陈雪慧。 两个经过这一出,倒是有了些共同话题,慢慢地从茶谈了开去。 陈雪慧觉这个妹妹所知确是极广,虽是每一样都似不精,但却多少都有些了解,而且均有自己的看法,显是下过一番功夫,并不是人云亦云之辈,虽然有些想法与自己不同,但也不是毫无道理。而且,碰到彼此观念不同之时,这个妹妹虽不会跟人争执,但也不会附和别人,这一点确是极为难得的。 一番相处下来,陈雪慧对平常却是好感倍生,便又留平常在这儿用午膳,平常也没有推辞。 平常也觉这个雪慧姐姐却是极可爱的,一印象给人的感觉是淡淡的,似乎不爱理人,有些孤傲,但一旦熟了,却现她的性子跟个孩子一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竟是有些天真的。###雪慧也极有好感。 下人们上了菜,两个正最北用膳。 “雪慧姐姐,介不介意多我们两双筷子?” 瑶环一脸笑容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瑶仙,两人一进来看到平常了都不由地一愣,瑶环脸上的笑容更是僵住了。 “出云,再多拿两双筷子吧,叫厨房再多炒两个菜,两位妹妹可有想吃的菜?”陈雪慧对瑶仙、瑶环两人的异状似乎并没有觉,只是吩咐了丫头。 事到如今,也只得先坐下再说了。瑶仙拉了瑶环坐在了餐桌旁,不顾瑶环满脸的不悦。 “什么时候,雪慧姐姐和平常妹妹两个竞这么好了,我们如何不知?”瑶仙虽是笑着提问,但神情里满是探究。 陈雪慧心中有不喜,她跟什么人交往与她们何干?但到底是妹妹,也不好说什么。 “妹妹们这些天都没来如何能知?”这时,,筷子也送上来了:“来,妹妹用膳吧!不要客气。” 众人便开吃了,只是,有了瑶仙和瑶环,就不像刚才那么自在了。四个人只默默地用着膳,一言不。陈雪慧暗暗在心下抱怨,这两个人不来还好,跟平常妹妹两个聊得正高兴,现在搞的人吃个饭都不安生。她们两个不都一向是在老太太那里用膳的吗?今儿个干嘛突然跑到她这里来? 默默地用完了膳,瑶仙、瑶环两个也不提告辞的话,只拉着陈雪慧说话,却对平常理也不理,陈雪慧有心与平常说话,却被那两个给缠住了。见状,平常便起身告辞了,看来这瑶仙、瑶环两姐妹果然很不喜欢自己呢!认识到了这一点平常却也不伤心,这世上总会有不喜欢自己的人。犯不着为了这个难过,今儿个总算是结交上了学会姐姐,也算是不错了。从今以后,这个圈子却是自己要努力打进去的,雪慧姐姐便是一步吧。 平常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加紧脚步朝听涛阁走去,这天真冷,还是早点回去跟老突说说话吧! “在看些什么?”陈梦出声打断了平福的心绪,这些天她经常地着呆,瞧着窗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似的,脸上带着些担心、思念。陈梦觉自己很为不喜,纵使环他也晓得,她等待着只是那个名为平常的小姑娘罢了。 “没什么,我们继续吧!”平福摇了摇头,明明收到常儿妹妹的信了,每回却仍不由地望着门口,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那瑶仙、瑶环一看便是极为注重身份之人,倒是那陈雪慧、陈雪娇两人似乎对常儿妹妹颇有好感,只是,那陈雪娇倒底是庶出,那二太太又似乎并不喜欢她与平常接近,现下最好的办法应该是从陈雪慧那里打开口子才对。不知常儿妹妹是不是这样做的?平福的心中有些担心,若是去别人那里,恐怕难免碰些钉子。也想过要提醒常儿妹妹的,又是又一想,以后不再常儿妹妹身边的日子多了去,总不可能事事都替她打点好,得让她自个儿去处理了,可心下到底不放心。 “心不在焉便不要弹了,我不需要一个心不在焉的人。”陈梦也不知自己是哪儿来的气,只是平福明明有心事,却不肯对他说,这让他的心里极度地不爽。说完了,看着平福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陈梦也觉得自己这火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样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小姑娘,又没有做错什么事,自己这是什么火啊?但也拉不下面子道歉。只是声音到底是柔和了些。 “算了,我有事情要外出一趟,明儿个我们在继续吧!” 说完,陈梦便叫了侍书拿了斗篷传了准备出门。 平福忙站了起来,准备送送他,被陈梦粗声粗气地吼了回来。 “天气这么冷,也不晓得注意身体,出来干什么。” 平福只得留了步,叮嘱了一句。 “今儿个雪大,大爷出门要小心才是。” 陈梦嗯了一声就带着侍书出门了。 “爷,我们去哪儿啊?”侍书问了一句,也不怪他,也今儿个早上也没跟他说下午出门啊,又没有什么帖子过来,也难怪他疑惑了。 陈梦也有些懊恼,他也搞不清自己突然什么疯,一出门他就有些后悔了,这么冷的天,跟平福弹弹琴、喝喝茶、吃吃点心多好,自己个什么疯啊?跟个这么小的姑娘计较,自己真的越活越回去了。 陈梦也是临时起意,哪有什么计划,直到上了马车,这才想起了一个去处。罢了,也许久没有去了,就去那里吧。 “去铺子吧。” “好呐。” 车夫应了一声,将鞭子甩得啪啪作响,熟门熟路地向铺子驶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呆丫头 “哈,今儿个真巧,竟然连陈兄也来了。来,来,来,好久不见,先喝上一杯再说。” 见陈梦掀帘子进来,程子墨马上拿了酒壶斟上了满满的一杯酒递给陈梦。 陈梦也不客气,接过酒杯,解手微温,仰头一口饮下,只觉满身的寒意尽数褪去。 “好酒。”陈梦真心赞道。 又见元正琪正窝在榻上,手里抱着个暖手炉子,明明不梳,衣不整,一副颓废的样子,偏仍是耀眼得很,叫人惊艳不已。陈梦常想,自己见了朝云那样的美人都坐怀不乱,是不是因为看这家伙看得多了,这眼光都刁钻了起来?若用这家伙做对比,恐怕还真找不到老婆了。 苏慕白、黄倾月两个则围着个炉子烤火,这两个家伙一向是焦不离孟,看得到一个,另外一个绝对就会出现在附近了。而炉子上则正温着酒,旁边的小桌子上还有些下酒菜。这些家伙,倒是最会享受不过。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陈梦兴致大:“好你们几个,有这等好事也不晓得派人叫我一声。每回要我跑腿的时候就晓得叫我了。”说完,陈梦也不客气,自顾自地拉了一个凳子坐了,又拿起酒壶自斟了一杯。 “陈兄现在正是新婚燕尔之际,咱们哪会这么不识趣。如何,新纳的小妾可还满意?”程子墨挤眉弄眼地问道,脸上满是淫荡之色,一副大家都是男人心照不宣的表情。 陈梦哭笑不得,他倒是想,不过还要等两年,那么小的丫头。眼前浮现出平福秀丽的面容,婀娜多姿的身形,其实那丫头看起来也不小了。转而心头一惊,摇了摇头。这是怎么了?难道被程子墨的胡言乱语给影响了?竟然对这么小的丫头起了心思? 苏慕白、黄倾月瞧见陈梦若有所思,嘴角露出的充满春意的笑容,互视一眼,没有搞错吧,听说这个家伙新纳的小妾才不过十三岁他就辣手摧花了?还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前些天还听说要等过两年再圆房的? 陈梦回过神来便觉得几个兄弟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不由尴尬地咳了咳。 “正纯兄呢?怎么不在?” 这天一冷,元正琪便动也不想动了。他靠在被子上懒洋洋地道:“我大哥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可不像我这么闲,一大堆的事在等着他呢!陈兄不呆在你那温柔乡里,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以前好歹三两天便会现一次身,有时还天天来打秋风,这回却是十来天不见人影了。 这些人还真揪着他不放了,也不过十来天没来罢了。陈梦忙转移话题。 “那个平常姑娘的消息你还要不要知道?” 平常?这个名字一入耳,元正琪只觉得心中一跳,有她的消息呢?面上却淡淡地:“爱说便说,又没有谁捂着你的嘴?” 元正琪的性子陈梦自是清楚,这么说的意思分明就是想知道了。 程子墨几个也被他的话吸引过来。尤其是程子墨,可忘不了为了这个叫平常的姑娘自己遭了多大的罪,想到他的腿肚子就打哆嗦。 陈梦也懒得卖关子,这元正琪可不是那元正纯,脾气可是暴得很。 “她被我清姑姑收做养女了。” 陈梦言简意赅地把情形大致说了一遍。也不知这元正琪对那平常是什么心思,这么久了都一直记挂着,可不像他一向的性子。 那臭丫头的运气还不错嘛!撇了撇嘴,知晓了这消息元正琪更郁闷了,这臭丫头可真会躲,这会儿成了陈夫人的养女不是更难见到她了。想到这么长时间连跟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元正琪就郁闷。该用什么办法才能逮到那丫头呢?他陷入了沉思。 不让这丫头正视他一回,他实在是不甘心得紧。 陈梦最近很纠结,那天怎么就那么走了,也不知平福怎么想的?这么一想,他竟有些不敢面对平福了,怎么都觉得别扭。于是,这些天每天一早,就叫着弄箫出门去了,到了深更半夜才回来。 “爷。”看见陈梦又一身外出服,梅洁赶紧施礼。 这些天爷和姑娘是怎么一回事啊?前一段时间还好得蜜里调油似的,这些天爷却天天往外面跑,连一个面都没有照上。姑娘却还是每日在那里懒懒的,一点都不以为意,看得她这个当丫头的都急了起来。 见是梅洁,陈梦停下了脚步:“姨娘用过早膳了没?” “用过了。”梅洁利索地回答道,这个时候哪有没有用早膳的?爷这话也问得奇怪。 “唔。”陈梦应了一声便又朝外面走去,弄箫赶紧跟上。心头却叫苦不已,这都是什么事啊?现在这天正是冷的时候,爷怎么一天到晚往外面跑,害得他也没个安生。他边走边朝梅洁使眼色,这丫头看着还挺机灵的,怎么是这么榆木脑袋啊?爷跟她们姑娘闹别扭了她就没有感觉到吗?还回答什么“用过了”,应该是“胃口不好,一点儿也没吃下”对吧! 梅洁看到弄箫朝她挤眉弄眼的,就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怎么一回事?难道他得眼病了?有病不治可不好,下次得提醒他赶紧去看看大夫的好。 梅洁越想越奇怪,回到屋子里就和梅香她们几个说了一遍,听得梅香几个叹息不已,这个梅洁也太不晓事了些,大好机会就这么错过了。几个人当下好好地教育了她一下,这做丫头的这么没有眼色怎么行?做丫头的就是得想主子之所想,急主子之所急,主子想到的她们也得想到,这主子没有想到的她们也得先想到。 像现在这个状况明明爷是想借机下台的,她们就得为他铺好台阶才是,哪有这么不晓事的?像这事儿办得好,不但得了主子的心,说不定还有什么额外的赏赐,这岂不是一举两得?听得梅洁连连点头,惭愧不已,她今儿个真是做了一件蠢事啊。梅洁下定决心,这种事绝对可一不可二,她一定要成为一个最能体会主子意思的灵巧丫头,不过,貌似有些事不是想想就可以的。 二天,陈梦出门时又问梅洁:“昨儿个好像听到有咳嗽声,姨娘生病了吗?” “没有,我们姑娘身体挺好的,很少生病的。” 听到这里,弄箫抚着额头,一脸无语地看着梅洁,这还是丫头吗?照他说,是木头吧!得,今儿个又得出门去冻上一天了。摇着头,跟上了陈梦的背影,他这个苦命的人啊。 梅洁看着陈梦两人远去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语:“怎么爷今儿个不问我姑娘用早膳了没?我都准备好了。” 细细地轻语声凄凉地消失在风中了。 到了三天,陈梦不带希望地正准备开口。 梅洁这回学乖了,也不待他说话,便连珠炮似地说了起来:“昨儿个晚上姑娘着凉了,有些咳嗽。今儿个胃口也不好,一点儿也吃不下。爷要不要去瞧瞧?” 听到梅洁的话,弄箫双眼浮现泪光,太好了,这丫头的木头脑袋总算开窍了。 陈梦微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这丫头,就算要做和事佬也得等他先问啊。 他哪晓得,梅洁是怕他又问了别的,结果自己又搞忘记了,耽误了大事。顺利地把这番话说完了,梅洁满意不已,梅香姐姐几个老说她呆,这不也办成事了? “这着凉了可也不是子踱去,只是急切的步伐泄漏了他的心思。 平福正拿着本书歪在床上看着,这天也冷,又不用去乔氏那里请安,她便安分地待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只是,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书上,这些天陈梦早出晚归,每日不见人影,虽然一个劲儿地跟自己说不需要在意,不过是个也没有相处过多久的陌生人罢了。可心下却还是一直惦念着,到了他出门和回来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听着外头的动静,只有确定他回来了,才能安然入睡。 刚才似乎有听见梅洁跟他在说些什么,这会儿又没有动静了,应该是出门了吧。 平福感觉有些心烦,他出去回来跟自个儿又有什么关系? “梅香,梅香。” 平福觉得有些口渴,便高声喝道,却半天不见几个丫头的人影,好啊,一个个都翻了天了,连倒杯水的人都没有,得好好治治她们几个了,免得都没有规矩了。平福心里头暗恨,也只得坐了起来,准备自个儿下床去倒。 “都着凉了,也不穿着严实点,就这么怎么成?”伴随着声音,门开了,灌进一屋子凉风,随后又被马上关上。 陈梦几个大步就跨到床边,将平福按了下去,用被子裹住。原以为是梅洁那丫头的托词,给他找个借口,不过,看她的面色似乎是不怎么好就是。难道真的着凉呢?伸手摸了摸平福的额头,还好,不烫。 谁着凉了?平福本待反驳,然而瞧见陈梦的担心的眼神,感受到额头上的温暖。这句话便噎在喉头,说不出来了。反而咳了几声。 “怎么呢?哪里不舒服?我马上派人去叫大夫。” “不用了,喝点水休息一下就好了。”平福虚弱地道,不知为何,在陈梦的眼光中,她似乎感觉到自个儿真有些不适起来。 陈梦便伸手倒了一杯茶,尝过温度,这才把平福扶了起来,让她就着他的手喝。平福有些不好意思,但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不错,她也不想拒绝。她一边喝水,一边瞧着那几个丫头躲在一边偷笑。连最为稳重的梅香也是,就知道是这几个丫头搞的鬼,竟然还算计起主子起来了。改天得好好治治她们。 但现在,她只想享受一下这种被关爱的感觉,如果是跟这个人一起生活的话,似乎不错。平福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梦儿今儿个没有出去?”乔夫人问道,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 “是,不但没有出去,一整天都在福姨娘的房里陪着呢。依老奴看,照这个样子下去,恐怕夫人可以给他们早些圆房了呢。这样,夫人也可以早些抱上孙子啊。” “好,借你吉言。下去吧。” 太好了。前些日子还真让她有些担心,以为平福收不住这个儿子的心,又听说梦儿还给那个什么朝云赎了身,本来还在担忧。现在看来,梦儿对平福还是有意的,这便好了。改天得把平福单独叫过来教导教导,这有些事儿上也得主动一些才是,要不然,她们大房老是被二房压了一头似的。 乔氏在心里暗暗打着如意算盘,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可是老爷回来了?” 乔氏身边的丫头吉祥忙出去看,一会儿才过来回道:“回太太,老爷回来了,可去了环姨娘那里。” 乔氏半天没有作声,可扶在椅子上的双手青筋直现,又是那个狐狸精,天天勾得老爷魂都没有了,要不是老爷只有梦儿一个孩子,还不知怎么了呢? “无灾。”平常一回到听涛阁就叫道。 “姑娘回来了。”无灾赶紧迎了上来,给平常脱了斗篷。 “明儿个准备一下,我要出去几天。” “出去?这么大冷天?”无灾吃惊地道。 “嗯,雪慧姐姐要去庙里还愿。听说三太太前一段时间病得极重,雪慧姐姐去白马寺里许了个愿,没想到还真灵了。这会儿三太太病好了,她便要去还愿。这天气一直不好,也不好再拖了,还好现在雪也化了些,路也好走了,就决定去了。顺便在山上住上几天再回来,这山上的梅花开得正好。她邀我跟她作伴呢。” “这么冷的天,她一个人去就是了何苦拉上姑娘受冻。”无灾不满地道。 “你这张嘴就是不饶人。雪慧姐姐叫我是看得起我,要不才不会叫我呢。不冷再说了,要不我生气了。”平常故作生气地瞪着无灾,不过对了解她的无灾来说一点威严也没有。 不过,无灾还是应了声“是”。姑娘在这府里也不容易。看着人挺多的,可一个个地都不怎么待见姑娘,还不是嫌姑娘出身差了一些?好不容易有这雪慧姑娘提着,姑娘才能跟其他姑娘玩在一起,这样可以加深感情的机会也不能放过。 “姑娘,奴婢和你一起去吧。也有个服侍。” 平常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还是不要了,你身子本来就弱,不要搞得生病了倒受罪。我随便带个听涛阁的小丫头去就是。” “那到底是别人的人,怎么用也不顺手,没的还给别人说事。还是我去吧。”无灾坚持道。 “那好吧。衣服能多穿就多穿一些,暖手炉子也带上。千万要注意。”平常叮嘱道。 “得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都晓得。这到底谁是姑娘谁是丫头,给外人听到笑话。” 无灾说完,又去外面让小丫头传膳,这天气冷的,还是早点吃完了在床上休息一会,也得收拾一下外出要用的东西,有好几天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阴差阳错 陈府别庄 “大爷,您怎么也过来了?” 别庄的黄管事刚派人陪着几位娇客去上香,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接到下人通报。这茶还没有喝上几口就赶紧小跑步迎了上来。 一瞧,却是陈梦和几位打扮不凡的公子哥儿,除了一身红衣的,其余诸人衣服并不华丽张扬,但黄管事是什么眼神儿?一瞧就知道不是凡品,没有三两三的人是穿不起的。 这最近生什么事儿,怎么一下子这些公子小姐的全来了,这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他哪担待得了?一颗脑袋恐怕都不够赔的。 黄管事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了起来,他这把老骨头,就不能让他安生一下吗?他还指望着平平安安地混到年纪大了,老爷太太们赏他回家养老,含饴弄孙呢!心里虽在抱怨,但他的脸上仍是满脸的笑意,显得极为热诚。这些主儿,他可一个也得罪不起的,只有好吃好喝地伺候好送走就万事大吉了。 “我和几位公子突然想起了这白马寺里的梅花这几日开得正好,便过来瞧瞧。怎么,还有谁来了?”陈梦故作不知地问道。其实他哪里不知,就是晓得雪慧妹妹带着那平常过来山上还愿,这才过来的。按说平常现在也算是他表妹了,他实在不该带个男子来见她,不过谁叫他跟元正琪兄弟一场,这认识得更久一些呢。若是两人能成,不也是佳话一件?以正琪的人才、身世,就是纳这平常为妾也不算辱没了她了,想必姑始也不会反对才是。 元正琪搓着双手,冷死他了,若不是陈梦说那臭丫头过来了,他才不会过来呢!这天怎么这么冷?这臭丫头哪里不去偏又跑到这山上来,真是。元正琪又跺了跺脚,这一群人就数他穿得最多,在那里又搓手又跺脚的,极是惹人注目。 黄管事一不小心就瞟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老天啊,这还是人吗?真真是画上的神仙下凡来了。他的眼珠子都瞧直了,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女人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他黄管事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就没瞧见这么漂亮的男人,是的,男人,虽然他的容貌极其漂亮,但不会让人以为是娘们儿,一看就知道是个男子,只是美得没法子形容了。 “放肆,瞧什么!再瞧爷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元正琪不悦地道,面色带煞,要是在自个儿家里,一个奴才,敢这么瞧人,早一脚踢了过去了。 侍书也极为不爽地瞪着那黄管事,一个老杀才,也敢这么瞧他们公子? 黄管事被那眼神一冻,打了个哆嗦,这才清醒过来,晓得是冒犯贵人了,再不敢往那边瞧了。他连连作辑,表示不敢。他们这些奴才的命在这些公子爷面前可不值个什么,虽说陈府一向待人还算宽厚,但不规矩的奴才打死的也不再少数。他暗恨自己,这眼睛咋偏瞧不该瞧的东西呢? “除了我们,还有谁来呢?”陈梦不得不再问一遍,跟这元正琪出门就是得有这点认识,有他一人在,别人通常会把其余人视为路人甲。 黄管事再不敢抬头了,怕又失态,只老老实实地回道:“大姑娘、二姑娘和三位表姑娘全都来了。” 全都来了?陈梦皱了皱眉头,不是说只有雪慧妹妹和平常妹妹吗?怎么其他人全来了?这却是不好办了。瑶仙、瑶环两个妹妹可是官家小姐,哪能随意见人的? “她们现在在哪里?” “已经去寺里了。”黄管事毕恭毕敬地答道。 “可有派人跟着?” “爷放心,有派几个家丁跟着,坐轿子过去的。因始娘们说要在这里呆几天,我已经吩咐下人们收拾了地方给姑娘住下了。大爷你们呢?” “也帮我们收拾几间屋子吧!我们也住几天,好护送妹妹们下山。免得出了个什么意外你们不好交待。” 陈梦想了想道,这正琪估计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离开,就多呆几天吧。 黄管事听了陈梦这话却高兴不起来,这么多公子姑娘的,若是出个什么事儿,他有几个脑袋可以担待?只是这人都来了能怎么办?他也只有赶紧跑下去一溜烟地安排起住宿事宜了。 “我不行了,骑马也骑得累,我就在这里歇欺,你们呢?”苏慕白问道。 却见其他人的眼光都瞧向元正琪。 元正琪却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要先去看看丑丫头:“你们歇歇,我去随便走走。”说完,也不理其他人的反映,骑了马就朝白马寺去了。把程子墨、黄倾月嚷着要一起去的声音丢在了后面。 这庄子元正琪虽是一次来,可白马寺他倒来过许多遍了,路熟得很。 他跑得快,等程子墨他们反应过来己经没有影子了,他们便只得先去歇着了。 平常此时心中却满是无奈。 本来说好今儿个和雪慧姐姐两个来的。谁晓得到了要出门的时候,那雪娇姐姐也来了,这也罢了,雪娇姐姐虽是胆子小些,可性子好,和平常也谈得来,可偏那瑶仙瑶环两个也来了。这两个表姐不喜欢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平常想装作不知道也不行,不晓得这回怎么又愿意和她在一起来玩了。 来也罢了,偏这两个姑娘出个门玩个几天而已还收拾了好几个箱子的行李,什么这也是惯常用的,那也是不能少的,本来一大早就打算出门了,直拖到了快巳时。这也罢了,等就等一下吧,反正这耐心平常还是有的。可是,这瑶环姐姐偏要把她的一只波斯猫也带过来,还要带着它来上香、赏梅。 这下好了吧,波斯猫跑到了树上竟然下不来了。 几个人现在就站在树下,望着那名为雪球的波斯猫不知如何是好。 瑶仙更是在那里又哄又劝,雪球雪球的叫,无奈那小猫就是只在树上抖不敢下来。偏她们要来后院赏梅,把那些家丁打回庄,待晚些时候再来接人,这时连个帮忙的人也没有。旁边也有些人看热闹,大都是一些夫人、姑娘、公子来赏梅的,哪里有什么好办法。 平常看着无灾变得青白的嘴唇暗暗焦急,罢了,再没有人来帮忙,拼着被人笑被夫人说一顿,也去把那猫抓下来吧。 元正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臭丫头,她正一脸焦急地盯着树上的一只小猫,似乎急得不得了的样子。 哈,哈,哈……总算有要求到本大爷的时候了吧!元正琪一摇一摆地走到了树的下面,众人因见到他而惊艳的眼神,他全然视而不见,他只看着她,他今日穿了最鲜艳的红衣,衬得他越的让人目炫,他的容貌无人可及,他就是那天地间最光彩夺目的宝石。 然而他还是失望了,她却没有观他的到来,她的目光只盯着树上的那只该死的猫。 平常已经下定决心了,虽然这么多年没有爬树,她也没有太大把握,可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着吧!若是回别庄叫人,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无灾可经不起这么冻,这时叫她回去她必也是不肯的。 平常正淮备行动,却觉眼前红衣一闪,一个人影窜上了树,一把抓住了小猫,又跳了下来。平常松了口气,还好,总算用不着她去丢脸。 元正琪拎着小猫的脖子,往平常的面前一伸:“喏,给你。” 他强忍住心里的厌恶,他历来对这些猫啊狗啊的都没有什么好感。 他期待地看着平常,等待着她一脸惊喜地向他道谢,到时候,到时候,到时候要做什么再说吧,他也不知道啦。 “多谢元公子救了雪球。”毕瑶环抢先一步接过白猫,一脸羞涩地看向元正琪。是有京城一公子之称的正琪公子,自己对他早就心怡很久了,在京城里喜欢正琪公子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偏他出身高贵,结交的多是天潢贵胄,像自已这等四品翰林之女哪有这个机会?没想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他,还为自己抓了猫,这说出去谁能相信呢? 这是哪里跑出来的花痴女人,元正琪看那女人接过了猫简直气闷到了极点,搞了半天这猫不是这臭丫头的,那她刚才眼巴巴地盯得那么专心干嘛。元正琪往平常看去,却见她已掉头跟着她的丫头说着什么,竟又一次没有把他放在心里。 “元公子来这白马寺也是为了赏梅吗?”毕瑶环紧问道,明知道身为一个大家闺秀,是不应该这样主动地与一个陌生男子搭话的,可这是正琪公子啊,就是爹娘晓得了也不会怪罪她不守闺仪的。 “喔,是啊。” 元正棋没有等到平常的回眸,到底不甘心离去,只得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这烦人的苍蝇。 “为了答谢元公子救了我的小猫,不如我今日为公子做一回向导如何?元公子久居京城,恐怕对这白马寺也不熟吧!”毕瑶环再接再厉,一双眼晴粘在元正琪的身上就回不来了。 “那就麻烦姑娘了,不知姑娘贵姓?”元正琪考虑了一下,还是接受了这番说辞,这毕瑶环打什么主意他清楚的很,痴心妄想,也不看自个儿长什么模样。不过,现下要接近丑丫头也没别的办法了,总不能就这么走吧。想了想,他还是答应了。反正以他家的势力,想要赖上他也得看他肯不肯? 见元正琪答应了,毕瑶环高兴地简直说不出话来了。就陪在元正琪的旁边,不停地给他介绍这介绍那,元正琪则心不在焉地应着,外人看起来,两人倒挺投契,只有跟在他们旁边的侍书才晓得实情完全不是如此。 毕瑶仙瞧着妹妹走在身边的身影,眼里闪过滔天的嫉恨,从小这个妹妹就是如此,打着一副天真活泼的面孔,却老是抢走她的东西。不管是父母还是朋友,明明最开始都是她的,到了后来却总变成了妹妹的。最好的屋子是她住的,最好的衣裳是她穿的,就连现在议起亲事来,爹娘也想把最好的留给她。一样是爹娘的女儿,凭什么?正琪公子,她也是喜欢的,雪球明明是她的,却又给妹妹抢先了一步,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陈雪娇则走在毕瑶仙的身边,她生性胆小,只觉得这个男子美则美矣,脾气却感觉不怎么好的样子,她有些害怕。 雪慧和平常却走在最后头,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平常妹妹,要不咱们先回吧。”陈雪慧也受不了了,虽说这元公子的确是很出色,她一开始也差点花了眼,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容貌如此出色的男子。可这一个大姑娘家的跟一个陌生男子同游梅林像什么话啊?传出去也不好听。原先还觉得这两个妹妹还挺不错的,怎么现在这么不庄重啊?哪像个官家小姐的作风?就是一般小家小户的姑娘也不至于如此啊。不要连带着坏了她的名声才好。以后得远着这两个表妹才是。 一听陈雪慧说这话,平常赶紧点头,她早就想回去了。这梅林景色虽是不错,可无灾的身体更要紧。叫她别来叫她别来,可无灾又怕别人都带了丫头就她一个不带被人瞧不起。真是的,别人瞧不瞧得起又怎样?自己瞧得起自己就成了。平常倒想得开,偏无灾跟头倔驴似的,就是说不通。这个时候,平常真希望无病她们几个在就好了。 陈雪慧又跟毕瑶仙说了,原是想她跟瑶环说,谁想毕瑶仙摊了摊手道:“我虽然是姐姐,可环儿从来都不听我的的,你们应该也看得出来的。” 这倒也是,那兰姑姑对瑶环妹妹明显要比对瑶仙妹妹要好,这些众人也是看在眼里的。陈雪慧无奈,自己好歹是个大的,总不能放着瑶环在这里丢人吧!回去也是自己的错儿。她只得拉着平常,追上了毕瑶环、元正琪两个。 “天色不早了,瑶环妹妹,我们一起回去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只差一步 毕瑶环正在那里笑得花枝乱颤的,听到陈雪慧的话心下极为不满,这些人肯定是嫉妒她跟正琪公子亲近,所以前来捣乱了。心下虽是不悦,可到底在元正琪的面前,也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只得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雪慧姐姐,这元公子刚才帮了咱们的大忙,对这里他也不熟,咱们还没有报答他便要走,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就是爹娘知道,也会说我们不懂礼节、忘恩负义的。” 这才多大的事啊,就给这位妹妹扯到忘恩负义上了,也太上纲上线了一点吧。这元公子又有脚又有口的,还带着个仆人,这么大的人了,还会丢了不成?陈雪慧心下生气,真想就这么丢下她走了算了。可到底还是按捺住了心头的火气。 “别庄的人现在应该也来接了,我身上也有些不适,瑶环妹妹如果不跟我们走的话,那我们就先走了。” 听到陈雪慧的话,毕瑶环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当下也有些踌躇了,只是,错过这次机会…… “既然毕姑娘要回去了,那我就告辞了。”说完就带着侍书匆匆离去,元正琪早就有些不耐了,要早知道那猫不是那臭丫头的,他才不多这个事呢。结果给这个八爪女缠了这么久。臭丫头躲在那么后面,话都没有搭上一句,还是等以后再找机会吧。反正现在都住在别庄里,总能给他逮着机会的。 “唉,元公子……”毕瑶环唤了一声,元正琪却早带着侍书两个不见人影了,只急得毕瑶环直跺脚,她嗔怪地道。 “雪慧姐姐,不是我说你,这元公子是何许人也,若是因为迷了路出了什么事咱们哪担待得起。而且又对我们有如此大恩,姐姐可害妹妹成了那不义之人了。” 陈雪慧给她气得无语,这就不义了,是不是要她把他们送作一堆就不是不义呢?这元公子是何身份她是不知道,但这毕瑶环打得什么主意就是个傻瓜也瞧得出来了。偏口里还在那里口口声声地报恩,真是笑话。一个没出阁的女子,一点矜持都没有,真怀疑姑姑姑丈是怎么教导的。 心里气极,也懒得跟她多说。 “我们走了,跟不跟来随你。” 说完,掉头朝等在一边的毕瑶仙、平常而去。毕瑶环心下虽气,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几个人回到别庄,黄管事前来报告了一下陈梦带了几个朋友也来住的事儿,倒是让众人诧异不已,但既是有外客在,她们这些姑娘家的行动却需注意了。 毕瑶仙却思忖了一下,悄悄地叫丫头去打探了一下,收到丫头的回报的她却是欣喜不已。妹妹虽是会讨好人,可这头脑却是差了一些。看来,这个好机会却是要落到她的头上了。 “喂,现在怎么办?”好不容易见着人了,结果硬是被个花痴缠了半天,连句话也没搭上。而且这天气,冷得吓人,元正琪窝在床上,被子裹了一层又一层,这里到底是别庄,哪里有什么上好的炭,烧柴火吧,这位大爷又嫌烟熏呛人。而这被子,元正琪忍不住也嫌弃了一下,这是什么鬼料子,这么粗。总之,是没一点满意的地方。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一句要回去的话也没有提起。 “这我可没办法了。”陈梦也没想到临时多了这许多人。 都是一些未出阁的女儿家,又不是像平常的那种出身,哪里能随便见外人的。他如果这么做了,不被家里的大人打死才怪。“要不我想办法改天使唤人请她到我这儿来,其余的你自个儿想法子?” 陈梦派人唤平常,说有事要请她帮个忙,平常有些奇怪,有事要帮忙让下人们传个话也就是了,干嘛要亲自见面说?不过,平常也想,或许是福儿姐姐有话让他转告,也就释然了。 “侍书,人快到了没?”元正琪在一个转角站着,好冷,那个陈梦究竟有没有派人去叫人啊,他都等了这么久呢,不会是从别处去了吧?可是据说这里是必经之路,不可能走别处的啊? “还没有。”侍书一脸无奈的回答,这都回答了几遍呢?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扫帚在那里故作扫地,明明地上已经连片叶子也见不到了。这种活计,自从他荣升为爷的贴身侍从有多长时间没有做过了? “爷,人来了。”侍书满脸喜色,终于可以结束了。他激动得双眼通红,如果叫手底下那些子人晓得他堂堂的爷身边一侍从竟然在做扫地这种粗活,他还怎么混得下去? 好,终于来了。元正琪的心中满是期待,听着脚步声一步一步地接近,待差不多时,他便大步上前一拐,恰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元正琪的扬起志得意满的笑容,正准备上前扶起那臭丫头。 跌坐在地上的女子抬起头,双目盈盈,欲语还休。 “元公子。”见元正琪上前,她伸出手来,皓腕若雪。好一个楚楚可人的佳人。 元正琪却猛然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是谁? 转头朝侍书瞧去,却见那小子早不见人影了。 却说侍书激动完毕之后一回神,却现那姑娘竟然不是平常姑娘不由吓了一大跳。刚才隔得远,他只看得是个小姐装扮的模样,哪里晓得这时候还会有别人出现在这里呢?这时见大事不好,立马开溜了。先避避风头再说。 元正琪恨得咬牙切齿的,也懒得理这地上的是何许人也,匆匆道了句:“我有急事,对不住姑娘了。”也不理毕瑶仙伸出来的手,就快步离开了。眼角却瞟到一个蓝色的人影出现了,好像是那个臭丫头,她正跑向那个跌倒的女子。 侍书,你给我等着瞧,有种就别回来。元正琪在心里把侍书大切了八块,而侍书的浑身一凉,他是不是要跟别人换换班啊?无奈这回跟过来的就只有他一个啊,他的心中响起了一阵哀鸣。怎么会生这种事啊? 平常老远就看到一个人影坐倒在地上,走近了才现是毕瑶仙。不觉心下暗自奇怪,瑶仙姐姐怎么会一个人在这时在,还一个丫头也没有带?不过,现下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赶紧跑了过去。 “瑶仙姐姐,你没事吧?” “我脚好像扭伤了。”毕瑶仙双目含泪,这回是真痛的。刚开始还没觉得,元正琪走后,她试着站起来,才觉脚一阵钻心的疼,#是动不得了。 “这可如何是好?无病,赶快去找大表哥,让他派几个婆子过来抬吧。” 陈梦原本呆在自个儿屋里,悠闲地品着茗,看着书。 听到无病过来通报,他赶快叫人去抬,又吩咐人去请大夫。只是心下疑惑不已,怎么瑶仙妹妹会出现在那里?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来这别庄没几天,这两个妹妹没有一个安生的,陈雪慧心下暗自抱怨,也没有心情再呆下去了。这还没两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她可担待不起。她便吩咐黄管事备车,准备回府。这么折腾下去她可受不了了。 毕瑶仙、毕瑶环两个坐一一辆马车里,平常她们三个坐另一辆。 “姐姐还真是巧啊,竟然这么巧刚好撞到了元公子。” 毕瑶环一向天真活泼的面容此时却不见笑容,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毕瑶环万万没有想到,让她千思万想的正琪公子竟然就近在咫尺,而姐姐明明知道了却一声不吭。碰巧撞到了?她才不相信有这么碰巧的事。姐姐是想跟她抢吗?毕瑶环冷笑,从小,她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落到别人的手里呢? “姐姐我也挺奇怪为什么这么巧呢?”毕瑶仙轻轻一笑,云淡风轻。那日元正琪匆匆而去的事她没有提起,二日,听说她受伤了,元正琪让陈梦转送过来了一些药材,这件事才传了开来。 其实元正琪他哪有这个心,不过是毕瑶仙被自己带来的客人撞伤陈梦过意不去又得在姑姑面前有个交待这才做的人情。然而也因为陈梦这一多事,大家倒都晓得了原来这元正琪跟陈梦却是好朋友。毕瑶环本来还在心中暗喜,以为这下可有机会了。谁晓得陈雪慧却吵着要回来,理由又是光明正大,这在别庄药材又不够,大夫也不高明,还是得回府里养伤才好。众人拗不过,只得出了。 瞧见毕瑶仙脸上刺眼的笑容,毕瑶环心中暗恨。不知为什么,她从小就跟这姐姐不对盘,别人都夸姐姐多么懂事、大方、知书达礼。听到这些她心里就不舒服,大方、懂事、知书达礼又怎么样?爹娘最疼的还是她。姐姐原来也还识相,抢了几回抢不过也就算了,她装她的好大姐,她作她有些任性受宠的小女儿,可这回,她难道想跟她抢元公子?想都别想,所有的一切,都得是她的。只有她毕瑶环不要的东西才能轮到她毕瑶仙。 听到毕瑶仙的话,毕瑶环只冷声道:“元公子是我的。” “姐姐我可没有听说过元公子跟妹妹有什么婚约?”毕瑶仙也毫不相让。 “那咱们就走着瞧。”说完这一句毕瑶环也不再吭声了,车厢里一阵沉默。 “终于要回去了。”陈雪慧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神色满是轻松。 一向不形于色的雪慧姐姐竟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雪娇、平常都好笑不已。这两个姐妹是叫人有些消受不了。两人也不太喜欢,但也不便说些什么。唉,下次再也不跟她们两个一起出门了,实在太受罪了,整天不是这个不满意就是那个不满意,抱怨一大堆,又搞出这么多事,跟着她们,一个字----累! 不过这几日的工夫,雪娇倒是跟平常亲近了不少,说话也随便多了,不再一副老怕说错什么的样子。可能是不在二太太王夫人跟前吧,她也不那么拘谨了。 “唉,又要回那府里去了。”雪娇倒是有些黯然,也只有出来玩的时候,她还能自在些。 “不要紧,回去之后,我多叫人邀你过来玩,二叔母也不会拦着的。”陈雪娇安慰她道,府里就她们两个女孩子,一向倒还算亲近。只是陈雪慧常恨雪娇不争气,好好一个姑娘,就算是庶出的,也不该这么怯懦。 “好啊。” 而另一边。 “元兄,艳福不浅啊。真让小弟我羡慕不已。”程子墨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这几日他可是听到了不少好料的,包括某人为了博佳人一笑,竟亲自上树抓小猫以及与另一位佳人的一撞情缘。只是,为什么这两位都不是原来期待的正主呢?听说还有某个侍从被罚扫了一天的地,在天寒地冻的时候,其中的原因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那个侍从的嘴里套了出来。 其他人的脸上也是笑意盎然,程子墨这个大嘴巴,得到了这种好料自是不遗余力地跟他们好好分享了一下,这回元正琪的糗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元兄,这姐妹两朵花,你倒是中意哪一朵啊?”黄倾月也跟着凑热闹。 “对啊,听说姐姐如牡丹,妹妹似月季,真是让人难以取舍啊?”苏慕白也不甘寂寞。 陈梦也有些好奇,这两个表妹似乎对元正琪都有些心思。他也瞧出来了,两人拐弯抹角地问了他许多元正琪的事。只是,陈梦却是不太看好,以元正琪的身世,她们两个做正妻那是不够格的,可做妾室,好歹是四品翰林之女,犯得着吗?真不知这些女孩子都在想些什么? 元正琪本来心里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也已经下了山到了官道之上,他也就不再客气了。拿起了鞭子便朝几个人马屁股上一抽,几个马吃了一鞭,突然起狂来,几个没有准备的人当下儿狼狈不已,拼命地勒着缰绳。 “比一比,看谁先到城门。” 元正琪却兴致大,满腹的气找到了一个泄口,当先催马而去。 “好,谁怕谁,输的人在时醉仙楼请吃酒。”程子墨率先大叫。 “好。”陈梦也被激起了豪气,许久没有这么跑了,他一挥鞭子,追了上去。 苏慕白、黄倾月两个对视一眼,也不甘服输。 萧条的路上,行人不见几个。 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疾驰而过,一路洒下青春的豪迈,倒让人看了不由会心一笑。 年轻,真好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欢聚 “姑娘。”梅香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 “梅香,你怎么会在这儿?福儿姐姐也来了吗?有什么好事吗?怎么这么高兴啊?”平常有些诧异地瞧着梅香,这可不像平时的梅香,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十姑娘真是细心,梅香摸了摸自己的脸,可实在是太开心了,掩都掩饰不住,她呵呵笑了一笑,也不理平常的疑问。 到了屋子门口,梅香却踏前几步,挡在了门前面,不让平常进了。 梅香今儿个怎么啦?是福儿姐姐的主意吗? 平常摇摇头,福儿姐姐什么时候这么顽皮呢?这倒像是平康那丫头的作派。她倒要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姑娘,闭上眼睛。”梅香笑道,眼中流露出一抹顽皮之色。 “闭上眼睛?”平常一愣,今儿个这是演的哪一出啊?不过,晓得梅香自有道理,她便闭上了眼睛。“梅香,是福儿姐姐准备了什么大礼给我惊喜吗?” “是大礼,姑娘看了一定会高兴的大礼。”梅香边拉着平常前进,边提醒到:“姑娘,前面就是门槛了,抬脚,小心摔倒了。” “是。”平常答应道:“我就全交给你了。” 梅香将平常扶上到了一张椅子前,又让她坐了。 没有睁眼,别的感觉倒分外敏锐,“梅香,好像有别人在呢!” “是啊,姑娘猜猜是谁?” “是福儿姐姐?” “姑娘摸摸这手,再猜猜?”一只手被递到了平常的手里。 平常仔细的摸索着,这手的皮肤倒是挺嫩的,不像是做活的手,可奇怪的是,却分明摸得到茧子。这手有些小,触感却是这么熟悉。难道?平常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无愁?”平常再也忍不住了,激动地睁开了眼睛。 果然看到了双目微红的无愁熟悉的脸。不,不止无愁,还有无病、无忧。这是怎么一回事?平常欢喜地都说不出话来了,福儿姐姐也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 “姑娘。”无愁叫了一声,扑到了平常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真好,果然是姑娘,虽然听大姑娘说了姑娘现在就住在这里,可不见到姑娘她总不放心。好不容易来了这里,姑娘偏又出去了,盼了好几天,如今总算是盼到人了。 无灾也早已跟无病、无忧抱在了一起,大家伙儿又是哭又是笑的。 “十姑娘,洗把脸吧。”见平常她们也哭得差不多了,平福便吩咐梅香去打了水让平常她们洗脸。 “福儿姐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还有无病、无愁,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无忧来了平常倒不意外,可连无病、无愁两个也来了她便有些想不通了。 “还是让无病她们自己来说吧!”看着这主仆五人的高兴劲,平福也是高兴不已。常儿妹妹身边有些得力的人在身边,她也放心一些。 通过无病的叙说和其余几人的补充,平常这才知道。 原来无忧是夏嬷嬷让人送过来的,无病她们两个却是今儿个刚来的。 却说无病知道平常被陈夫人收为养女之后,便联系了无愁。看她有何打算。无愁当然是一心想跟着平常的,当初若不是无灾硬拦下了她,她是不会留下的。当下她就跟文管事辞了行。 文管事晓得她是要去找平常,倒也放心了。平常被陈夫人收为养女的事她也跟金夫人打听了,晓得的确是有这事儿,因此也不担心。要不然还真不晓得拿这个外甥女儿如何是好,打她回家去吧,姐姐当初也是因为家贫才想给她找条出路的;留在自个儿家里吧,才呆了也没多少天,丈夫就不知说了几次了,还是无愁自个儿拿了些银子贴补家用这才没话了,但长久住下去肯定也是不行的;给她找个别的差事吧,她一心一意就认了这个主子自个儿又不愿意。这下大家都好了,她也松了口气。她虽有心照顾这个外甥女儿,可婆婆、丈夫的脸色她也不能不看。 无病带着无愁回了自个儿的家,又去跟田成、秀娘辞了行。田成、秀娘见她们自个儿晓得了,劝了几句,见她们一心要找暖儿,便也不说了。 其实暖儿身边有几个这样的人他们也更放心些。只是不忍心乔老二他们一家好不容易团圆,如今却又要骨肉分离了。 乔老二他们夫妇心下也是不舍,可他们的一切几乎全来自平常姑娘,现下又受了田成、秀娘这么大的好处。他们也不是那种不知报恩的人。没有姑娘,没有姑娘的爹娘也就没有他们现在的好日子。他们便也允了,只叮嘱无病,若是得空,经常回家里看看,若是没空回家,好歹也常传个信息回来让老爷、夫人和他们这做爹娘的安心。无病自是一一应了。 剩下的,便只看怎么才能再见姑娘的。 这时,梅香又来拿信,她们便求了梅香。梅香回来转告了平福,平福便派人将她们两个给接了进来。 “姑娘,就让我们也留下来吧。”说完了,无病一脸恳求地看着平常,瞧姑娘信里的意思,竟是不打算叫她们两个晓得的。 无愁也从平常的怀里抬起了头,眼巴巴的看着平常。 平常原还想劝劝这两个丫头,现下见她们一切都已经做得妥妥当当,大人们也都同意了,也只得叹了口气。 “好吧,我去跟夫人说一声,夫人同意就留下来吧!” 听到平常这么一说,屋子里顿时欢声四起,不仅是无病,无愁,无灾和无忧也是高兴不已。她们四个在这几年里情谊也是极其深厚的,缺少了一个也会叫别的人若有所失。就连梅香也是高兴不已,她跟无病两个一向是交好。虽说在这府里也未必能经常相聚,可好歹比在府外一面也见不上的好。 “呀,对了,福儿姐姐,你快回去吧。”突然想起一事来,平常赶紧催道,一边站了起来,朝平福走去。 “怎么啦,你们主仆见面了就嫌我碍事呢?”平福满是不解,人已经被平常拉了起来。 “大爷,不,大表哥和我们一起回来了。这时肯定应该回院子了,见你不在要不高兴了。” “回来就回来了,他又没派人通知我,我还要天天守在院子里等他不成?”话是这么说,平福却掩不住一丝喜意。前些天跟她说了一声要跟朋友出去玩几天,就走了。几天不见,这回知道他回来了还是有些高兴的。可又有些疑惑,怎么他会跟平常她们几个一起回来。 被平常推出了门外,她就跟梅香回琴院去了,陈梦回来了,她这个姨娘不在确实不太好。 等她们两个回来,陈梦正站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 见她回来,一脸恼怒的道:“去哪里呢?怎么也不跟下人们说一声。” 他兴匆匆地跑回来,几天不见,他觉自己还有些想念起平福了。嗯,一定是因为和她的琴谱还没有完成的缘故。陈梦在心里左思右想,除了这个原因他实在想不起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了。 陈梦的问话凶巴巴的,倒把平福搞得一愣,这个人,越来越不像自己一次见他的那个样子了。原来是显得有些放荡不羁的荒唐文人,她是最不喜的。可跟他相处久了,却现这个人虽然不太注意小节,但骨子里其实是相当守礼的。就像跟她在一起,明明她是他的小妾,他却待之以礼,从不曾越矩。也不见他跟院子里那些服侍的丫头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关系,更是一个通房丫头也没有,比起别的那些老爷公子哥儿,这人其实是个君子了。 这时他话说得虽凶,但平福却瞧见他眼底深处的一丝欣喜和释然。平福的心突然就柔软了起来,她的老爷,其实真的不错呢。原来心里的不甘,渐渐地消失了。虽然也许她不可能像书里的才子佳人一样,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但这个男子,还是值得她托负终生的。 于是,平福便温柔地一笑,道:“爷,我送两个丫头去常儿妹妹那里去了。有一些原因,你想听的话,我细细给你说就是。下回我出门时会留意交待一声的。” 这是一回看到平福如此温柔的笑容,陈梦一时恍了神,平福这样笑真好看啊。他的心里模模糊糊地这么想。不同于她平时的那种平静如死水的笑意,而是那么地温柔,就像是一滩春水,他觉得自己似乎要溺毙在其中了。 久久才回过神来,却看见梅香那丫头捂着个嘴在笑,再往旁边一瞧,跟着自己的弄箫也在那里挤眉弄眼的,心底一阵不自在,这些家伙,一个个翻天了啊。 当下粗声粗气地道:“跟我来书房,琴谱还没完成呢。” 说完,便当先转身朝书房而去。只是脸上的微红泄露了他的心思。 平福瞪了一眼梅香,这丫头,也不晓得给爷留个面子。 “沏两杯茶来书房吧!” “是,姑娘。”梅香忍着笑应道。这也不能怪她,谁叫爷刚才一个劲儿地盯着姑娘瞧,看痴了似的,实在是很好笑嘛。 兰院 “娘,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毕瑶环一个劲儿地在陈如兰的怀里扭着身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叱责 珠帘低垂,薰香缭缭,陈如兰原本正靠在榻上读着丈夫从京城寄来的信笺,她的嘴角笑意不断,散着一股幸福祥和的味道,这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三天两头写信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小女儿毕瑶环却一阵风似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带来一股冷风,让她不由地瑟缩了一下;而毕瑶仙则跟在毕瑶环的身后款款而入。 紧接着,毕瑶环一下子就扑在她的怀里找起娇来了,嘴里还嚷嚷着什么要帮她之类的,真是的,就这么两个宝贝女儿,她这个做娘的不帮她们又帮谁呢? 不过,到底生了什么事啊?陈如兰被这个女儿闹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由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毕瑶仙。瑶仙这孩子一向懂事,想必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毕瑶仙看着扑倒在娘亲怀里的妹妹,心中有一些羡慕。瞧着娘看向自个儿的眼光,毕瑶仙轻轻一笑道:“娘还是听妹妹说吧。这件事儿我却是不清楚的。” 其实,在她的心里却是清楚妹妹要说什么的,只是,这样的话却不应该由她开口说,她也不愿意开这个口。 她对那正琪公子虽是有些好感,倒其实并不像妹妹这样喜欢,不过是也不想轻易地让妹妹得了去罢了。若是能抢到,那自是最好不过,翩翩公子,如意郎君,够她在妹妹面前风光一阵了;若是抢不到,那也没什么,毕竟,身为官家女儿,嫁给同等地位的人家当个正室那是再风光不过的事了,给人家当个妾室,就算是地位显赫的人家,也未必有什么意思。 毕瑶环在陈如兰的怀里得意地瞧着毕瑶仙,还想跟她抢?只要她跟娘一说,看姐姐还有什么机会? “娘,您听我说了,是这么一回事。”毕瑶环起身在榻旁的乡墩上坐下,靠着床榻,细细地把这几天的奇遇讲了起来。 说起那个一身红衣,俊逸绝伦,风采绝世的正琪公子,即使是在事后回忆,她的脸儿也通红,双眸氤氲,似乎沉浸在一个无比美好的梦里,走也走不出来,只是提起这个名字,她的心也“呯呯”直跳,觉得气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正琪公子,如果说以前只是因为听闺阁姐妹说起,及在郡主府上偶尔偷窥的几眼而心生喜欢的话。那当这一次,当正琪公子像个英雄一样从树上将雪球救下,一脸漫不经心地笑意将雪球递给她时,她的心便彻底的沦陷了。是的,她坚信,正琪公子一定是将雪球递给她的,因为,在场的人又有谁的容貌及得上她呢?毕瑶环想,正琪公子就是她期待已久的良人,除了正琪公子,她谁也不嫁。 毕瑶环叙述完毕后,期待地看着母亲陈如兰:“娘,你帮帮女儿吧。女儿今生非元正琪公子莫嫁。”毕瑶环有绝对的信心,娘一定会答应她的,因为从小到大,爹娘从来都是对她百依百顺的,她小的时候身体曾经极为不好过,差点养不活了,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才把身体恢复到和一般人一样。因此,爹娘从来就不曾违拗她的意思,也把她宠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起来,总以为没有什么是自己得不到的。 陈如兰一脸震惊地看着小女儿,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说得出口的话吗?自古以来,婚姻之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一个女儿家这么不知羞耻的?她原以为这个女儿不过是生性天真活泼而已,现下看来却是如此胆大妄为。跟一个陌生男子私自搭话不说,还嚷着非君莫嫁,她的女儿原来就是这么没有廉耻的东西?而且,正琪公子是什么身份,他们家高攀得起吗?难道,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倒要给别人做妾不成?她气得浑身抖,这个糊涂东西,这个脑袋就白长了?看来,以前真是太过宠她了,宠得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荒唐。”陈如兰厉声喝道:“正琪公子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配得上人家吗?历来婚姻之事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要不然没有什么好下场,你趁早给我打消了这个不可能的念头。” 毕瑶环被陈如兰的厉喝吓了一跳,从小到大,她何曾被娘这么叱责过,看着陈如兰铁青的脸,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不行?爹和娘不是说过吗?不管女儿要什么都会给女儿吗?为什么正琪公子不行?环儿不管,环儿不管,环儿就是要嫁正琪公子。” 毕瑶环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涕泪直流,一副伤心至极的样子。 陈如兰见了也是心疼不已,再怎么觉得这个女儿荒唐,到底是十多年捧在心上的宝贝,又怎么忍心呢?叹了一口气,陈如兰换了一副口吻柔声道。 “环儿啊,不是爹娘不帮你。就是你看中了人家正琪公子,别人也不一定看得上你啊。而且正琪公子的爹是正一品的威武大将军,赐封武国公,战功赫赫,姑姑是当今圣上面前最得宠的皇贵妃娘娘,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啊。这样的人家,你爹不过是个从四品翰林院侍讲学士,如何配得上。而且,像这样的人家,一般婚姻大事也会由皇上、娘娘做主,哪里由得了自己?就是那正琪公子也对你有意,你最多也不过给人家做小妾的份。儿啊,你就听娘一句话,忘了那正琪公子吧。” “娘。”毕瑶环叫了一声,还欲恳求,但看见母亲坚决的眼神,晓得是不可能了。母亲虽一向温和,但真打定了主意却是谁都劝不动的。她的哭声慢慢弱了下来,心里充满绝望,就是做小妾也好,只那一眼,她便再也不想嫁给别人了啊。不,她不甘心,就是娘不同意,谁也不同意,她也不甘心,凭什么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就只能任人宰割,她毕瑶环就只想要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人白头到老,这也不行吗?从小到大,就没有她要不到的东西,这次,也不会有例外。毕瑶环暗暗下定了决心。 看着妹妹一副痛心至极的样子,毕瑶仙微垂下头,拿起帕子,似在陪着拭泪,掩去了嘴角的一丝微笑,她的心里痛快至极,看到一向为所欲为的妹妹吃了这个瘪,真是舒畅啊。不过,娘的反应倒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原以为娘这回也会任由妹妹胡闹的,看来,娘对妹妹的宠爱还是有底线的啊。如此,就算她不在中间插上一脚,恐怕妹妹也很难心想事成了,没有爹娘的支持,以妹妹的脑袋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不过,娘这么反对她们给人做妾倒是她没有想到的,在京城,像她们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官员的女儿的爹娘大多是宁肯让女儿给一些达官贵人做妾,为父亲兄弟求个前程,也不愿嫁个差不多的当正室的。爹娘还是真的疼爱她们俩个的。毕瑶仙的心里有些触动。 比起那些拿着女儿当梯子的人,自个儿的爹娘应该是疼爱自己的,只是,不能跟妹妹相比罢了。 陈如兰将还在低泣着的毕瑶环抱在怀里哄着,没有留意到毕瑶仙眼里的羡慕和嫉妒:“环儿乖,爹娘一定会给你和姐姐两个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嫁出云的。别伤心了。” 听涛阁 平常送走了平福又和几个丫头在那里又哭又笑地叙了回别情,冷静下来才觉大伙儿的脸上全都不成样子了,衣服也皱巴巴的。 “坏了,跟你们这一弄,我忘了去给夫人请安了。”平常这时才想起这一宗来,不由赶忙叫无灾给她找衣服出来换。 众丫头也跟着一阵忙乱,这么要紧的事儿忘了可不行,出去了回来给长辈都不见个礼儿,怎么也说不通的。 “姑娘,夫人现在是姑娘的娘了,怎么能老叫夫人呢?咱们几个听听倒没有什么关系,可万一什么时候不小心给别的碎嘴的人听到了传到夫人那了又是一阵是非。姑娘也太不慎重了些。”无病听到平常的称呼就觉得有些不妥,忙提醒道。 平常又何尝不晓得这个理儿,只是在她的心目中,秀娘才是她的娘,陈夫人虽说对自己有恩,可总是远着一层。但听无病这么一说,她也晓得无病是真心为自己着想。若自己老不改过来,什么时候一失口被不相干的喜欢说事的人听了去,难免是个麻烦。 于是笑道:“知道了,无病姐姐。下回再也不敢了。” “姑娘快别贫嘴了,奴婢可担当不起。”无病没辙地看着平常,这个姑娘,平日里老老实实地,偶尔调皮一下,还真叫人吃不消。但看着姑娘仍然待她们一如以前,并不曾见丝毫生疏的样子,她心里的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下了。就知道,以姑娘的人品,一定不会怪罪她们的,可是,她们到底是亏欠了姑娘,受了姑娘如此的大恩,却在关键的时候背弃了姑娘。这份愧疚她将永远地记在心里并引以为戒。也只有姑娘这样的好性子,才对她们这些当奴婢的如此之好,不但不打不骂,而且把她们的事儿当自己的事儿一样关心着。听到她们家里出个什么事儿,和她们自个儿一样急。那年爹不小心摔伤了腿,好几个月不能出车了,她们家里连锅都快揭不开了,那时,她才刚服侍姑娘,也不敢露出声色,刚到惜春园里时就被教导过,就是家里亲娘老子死了,也不能在主子里面哭哭啼啼地扫主子的兴。所以她只有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在院子里哭泣。谁晓得还是惊醒了姑娘,她战战兢兢地把事情告诉给了姑娘,以为要挨骂挨打了,谁晓得姑娘把自个儿的月例银子拿了出来,叫她回去给爹看病,还贴补一下家用,以后从她的月例银子里扣就成了。无病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事儿。而这样的事情还不止一件,姑娘是真的设心处地地在为她们着想,这样的主子,谁能不敬不爱呢?她却只因为一时害怕,就丢弃了姑娘,这样的事,无病誓,再也不会有。不论是上天入地,无病再也不会离开姑娘。 无忧慢慢地为姑娘梳着头,一缕一缕。这就是她的姑娘,她终于又回到她的身边了。姑娘,无忧不是故意离开你的,无忧不怕苦不怕累,什么也不怕,只是无忧答应了一个人,就是再苦再累,也不能沦落风尘。所以无忧才丢下了你。可是,真的离开了姑娘,离开了无灾她们,无忧才晓得,没有什么比你们更加重要。就是过往的承诺,也及不上你们对无忧的意义。姑娘,无忧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是你,又给了无忧一个家的感觉,从此之后,不论天涯海角,姑娘在哪儿,无忧就在哪儿。 无愁倒了水进来,看着在梳头的姑娘,看着无病、无灾、无忧几个姐姐,终于,大伙儿又在一起了。从此之后,再也不要分开吧。 平常让几个丫头打扮好后,在原地转了一圈:“怎么样,你们姑娘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无病哭笑不得,每次大伙儿有些感伤的时候,姑娘就喜欢逗她们:“快去吧,再去迟了小心夫人生气了。” “那你们好好呆着,说说话儿,我去去就回来。”平常一步两回头地,交待了又交待,能再见到这几个丫头齐聚是她想都没有想到的。平常不敢想像,若是现在再让她送她们走,她不知道还舍不舍得。正是有了这一次的分别,平常才晓得,这些丫头对她而言是如此的重要。就和福儿姐姐、锦儿姐姐她们一样重要。如今跟福儿姐姐她们已经很难聚在一起了,只有这几个丫头,是她仅能拥有的。她一定要好好待她们才是。 出了院子,来到了陈夫人的屋子前。 小丫头极有眼色,见平常来了也不阻拦,马上打起了帘子。 平常笑着跟她们打了个招呼,这才进去。 陈夫人正拿着个针线,不知道在缝个什么,这样的陈夫人倒是少见,平常不由觉得有些稀奇,她眼中的陈夫人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什么时候也会做这些事情呢? “娘,平常来晚了。” 第一百五十章 寿礼 一瞧见是平常来了,陈夫人就笑着朝她招招手:“平常来了,快过来这边坐吧。” 陈夫人今个儿的心情似乎挺好的样子。 “娘,您这是在做什么?”或许是因为陈夫人今儿个的样子显得特别亲切吧,平常不觉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陈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弟弟还有一个月就要过生了,我想给他绣个香囊什么的给他做寿礼,平常你看,这个花样还成吗?” 陈夫人将桌子上搁的一副画拿起来递给平常,这是她专门出高价请扬州有名的画师画的花样子,她准备按这个样子绣图样。 平常接过来一看,却不是平常惯用的一些图案,而是一只小老虎在扑着蝴蝶,画得相当活泼生动,让人一见就心生喜欢,十分有童趣,就是平常看了,也觉得十分地心动。 “娘,这个样子挺好的,昱儿本来一向就喜欢老虎,若是能收到这样的礼物,肯定高兴坏了。” 说完,平常有些惭愧地道:“对不起,娘,我都忘记了昱儿的生日就快到了。” 明明心里下决心将昱儿当做亲生弟弟对待的,而且,也是真心喜欢昱儿的,可却连这种事都忘了,平常心里暗暗责备自己,下次千万不能这样了。明明福儿姐姐,锦儿姐姐她们的生日,无病她们的生日就从来都不会忘记的。 陈夫人见平常这么说,反而心生安慰,这孩子就是老实,没有就是没有,也不拿话诳她。若是她明明跟昱儿相处没有多久,却做出一副关心过头的样子,倒是叫她要心生防备了。这样,让她很安心。 只是,还是得教教她,若是对她。对昱儿这样当然是行,以后在外处事却不可如此老实过头了。尤其是在那种大户人家,什么事都得多长几个心眼才是。不过,这些天观察这个孩子下来,倒也现她不是那种迂腐之辈,该跟什么人接近,该从哪里入手,还是极有章法的,也不会乱说话,虽然不是那种极为聪明伶俐之辈,但相当知进退,懂得趋利避害,这一点却是叫她放心不少。 “不要紧,一次难免记不住,以后记住就好了。你也给昱儿准备一个礼物吧!那孩子跟你亲近,收到你的礼物肯定也很高兴。”陈夫人笑道。 “嗯,那我回去好好想想,看送什么好。”平常答应了,又道:“娘,无病她们两个也都来了,您可知晓?” “嗯,知道,倒是几个懂事的孩子,一来就过来给我磕过头了。你有什么打算?” “女儿想留下她们几个在身边。娘,可以吗?”平常非常渴望地看着陈夫人说道。 “这种小事你自个儿作主就成。只是有一条,在我的府里做事就要签卖身契,无灾、无忧两个原本卖身契就在我这儿,无病、无愁的却是给她们了。若是她们决定跟你,这卖身契是要签的,而且得签终身。没有这个,我是不会放不能信任的丫头在你的身边的。” 陈夫人实事求是的道,这随身丫头是要陪嫁的,不能信任的决不能要。若不掌握着她们的卖身契,怎么能挟制住她们呢? “是,女儿明白。”平常点点头,园子里用人的规矩也是如此,想必无病她们也是愿意的,回去问过她们就晓得了。 “平常,你来帮娘看看,这个香囊用什么颜色好?”陈夫人兴致勃勃地请教起平常来了,这些绣活,她自个儿是很少做的,就是丈夫生前,也不过绣了几块帕子给他罢了。这些年虽给昱儿送了不少东西,但都是买的,偏这回昱儿自个儿不知怎地提起说想要她亲手绣的香囊,她这才重拾起针线来,却不是一般的生疏,这颜色什么的也都有些配不好了。 但难得昱儿会主动要求个什么,她总是不想叫他失望的。这孩子,既不像他爹,也不像她,乖巧听话善良得惊人,因此,叫她特别地放不下心来。这个世道,像他们这种人家,这种性子除非有强大的靠山,要不然,是极难生存的,不被人吞皮吃骨才怪。 “好。”平常应了一声就跟陈夫人讨论起来了,两个人这一讨论竟然讨论到了晚上,陈夫人又留平常用了晚膳才放她回去。 这还是一回平常跟陈夫人私下相处了这么久,平常现,原来这个一向在自己眼中厉害无比的陈夫人,原来也有这么护犊情深的一面。 想必,小时候,自己的娘亲也是这么一针一线地为自己缝着那些衣服吧。明明是极为普通的衣服,娘也会想个新鲜样儿,绣朵花儿什么的上去,只为让自己显得漂亮些。这不论贫穷富贵,当娘的心情,始终都是一样的吧。 平常慢慢地走回自个儿的屋子里,还没有进门,就看到温暖的灯光,还有听到无病几个的说话声,无忧那个丫头的声音最大,明明是说话,有时候却让人觉得像是在吵架似的。 一掀帘子,几个丫头就一呼拉地围了上来。 “姑娘,怎么样?夫人答应了没有?”问话的是无病。 平常的眼里却慢慢地似有雾气出现,嘴角也垮了下来,充满抱歉之意地看着无病几个。 无病几人的心在不断地往下沉,难道,夫人不同意? 那她们要怎么办才好? 几个人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夫人说……”说到这里,平常又停顿了一下。 “说什么啊?”无病几人快急死了,难道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看姑娘难以开口的样子,是怕她们失望吧。 “好。”平常终于把最后一个字说了出来,一说完就大笑了起来,逗这几个丫头实在是太好玩儿了。 无病几个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夫人说好”啊。那姑娘干嘛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说,害她们几个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好个姑娘,看我们几个今天可饶得了你。” 无病几个一呼啦地围了上去,由无愁将平常逮住,其余几人施展五指神功,挠起平常的痒来了。平常素性怕痒,哪里经得起几个人的围攻,当下一个劲儿地求饶,屋子里响起了经久不绝的笑声。 那是幸福的味道。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平常可以说过得那是相当的惬意,无病几个丫头变本加厉,把个平常那是服侍得无微不至,只是让人可惜的是,有许久却是没有见到福儿姐姐了,一方面是两人现在身份不同,也不方便来往太密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陈梦这一段日子都在家里,福儿姐姐也不好出来。结果两个明明近在咫尺,却只是偶尔鸿雁传书却是不能相见了。 这时已是快近年关了,平常倒是经常去陈雪慧那里,她们两个的关系也是愈好。这个姐姐是平常极为喜欢的,虽然面上待人淡淡的,但接触了才知道,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 “雪慧姐姐,你说我到底给昱儿送什么礼物才好?”平常最近却在为这个愁。这是昱儿一回过生日,她还是想给他送件别致的礼物,可以前夫人赏给她们的却都是些衣服料子之类的,却没有可以送人的,这下却是愁了。 “我明儿打算出去逛逛,买些胭脂水粉的,这公中虽是有分下来的,可到底是些制式货,不如外边的好。妹妹不如一起出去瞧瞧?” “好啊,那我回去跟娘禀告一声。”平常也是十分高兴,她极少出门的,说起来,除了那一次跟福儿姐姐她们出去买衣服料子还真没有出去逛过街,而那一次,偏又碰到了流民那事儿,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这回好不容易有个伴儿,倒是得好好逛逛。 瞧见平常的高兴劲儿,陈雪慧不觉也对即将到来的外出期待了起来。这个妹妹,总是笑眯眯的,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挺有意思的。如果是自己的亲妹妹就好了,陈雪慧想,若是自己有个这样的亲妹妹,一定会很疼爱她的。她只有一个哥哥,连堂妹也只有陈雪娇一个,毕瑶仙、毕瑶环两个表妹也是最近才认识的,自小没有什么伴儿,因此,倒是极希望有个妹妹的。只可惜,娘却没有再生了。 “姑娘,太太叫你过去一趟呢!”一个衣着素净,面色却有些憔悴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 平常一看,这不是篆香姐姐吗?来了陈府这么久,篆香姐姐却还是一次见。平常不由站了起来。 “篆香姐姐。” 篆香听到一声称呼,不由讶异地抬起头来,在这陈府,是不会有人这么叫她的。她抬头一看,却是平常。 “平常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却是真不知道的,她一天到晚只跟着太太吃斋念佛,对别的事情是一概不理的,因此,平常被陈夫人收为养女的事儿尽管传得沸沸扬扬,她却是不知道的。 “平常妹妹,你认识姨娘?”问了之后,又想起了平常的出身,倒也明白了,是了,平常妹妹原本就出身于金夫人那里,姨娘又曾是金夫人的贴身丫头,认识也是自然的。 于是,她体贴地道:“那你们两个聊聊吧!我先去娘那里一趟。” 说完,陈雪慧便起身离去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逢 陈雪慧走后,平常和篆香二人对视了良久,细细地打量着,这眼里的这个似熟悉又似陌生,这还是当初认识的那个人吗?世事如此变幻无常,让人不得不心生感慨万千。 篆香姐姐看来过得不是很好啊,瞧见篆香清瘦憔悴的容颜及虽看得出是好料子,但却毫无一丝的花纹修饰的素衣、明明也比自个儿大不了太多,却苍老了太多的容颜,平常心下轻叹,说不出地难受。 或许是因为在参加篆香姐姐纳妾礼里听到的那一番话,平常对他总比别人多了些关注,总在心里有一丝牵挂,希望她能好好的。这时见她如此形容,自是黯然不已。仿佛看到了一朵盛开的花渐渐地枯萎,叫人如此惋惜,如此不舍,却也只能任由她凋零。 平常努力地打起精神,说道。 “篆香姐姐,咱们两个坐下说会子话吧。” 篆香瞧着平常脱胎换骨的容颜,朝气蓬勃,如旭日初升,心里有些微微的羡慕,曾几何时,自己虽没有平常姑娘这样的容颜,但却也是如那初绽的春花,充满着生机,然而也不过几年工夫,自己却已经心如死水,再无任何期盼,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 可现在的平常姑娘与那个刚进畅春园的落魄丫头却不可同日而语起来,她看起来是如此地美丽、端庄,甚至有一种她只在雪慧这样的大家小姐身上才觉的贵气与大气,现在的平常姑娘真的不同了啊。而在几年前,她却只是个连##也比不上的瘦小穷丫头而已,一无所有。 “平常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夫人的身体一向可好?”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熟人,篆香还是有些高兴地,她关心地问道。对金夫人她##一向是心存感激的,现在她情形如此,却也懒得见人,只是,心下却是一直惦念着的。 平常和篆香你一言我一语地叙着话,多是篆香问,平常说。对于篆香自个儿的情形,她却不怎么说起。仙人是不想提起。既是如此,平常便也不问,只捡些关于金夫人的##及一些姐妹间有趣的事儿说与她听。玲珑姐姐听锦儿姐姐来信说也在最近出嫁了,是嫁给畅春园的一个管事,姐妹们也都随了##,平锦说平福、平常的份儿她也帮着出了,算是全了认得一场的情#。 篆香听着,不由地露出些许微笑,只是,那微笑里面,竟似也有种掩不住的愁绪,平常有心开解,却又怕不小心反而碰到她的伤处,也只得故作不见。 两人聊了许久,最后,篆香交待了平常,若是得空,便和平福两个来探探她,她在这陈府里,也不好时时出去,能有个熟人说说话,也是好的。平常自是应了,篆香才缓缓离去。 看着篆香离去的背影,平常的心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半天叹惜一声,也没有等陈雪慧回来,只跟丫头交待了一声便走了。 这一日,平常都有些恹恹地。没有什么精神,连最爱看的书也拿在手上,半天翻不下去。她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与篆香姐姐的情份其实并不深,彼此之间也没有多大的往来,但不知道为了什么,却仍是对她的憔悴无法视如##。那种让人心里堵的闷闷的感觉,让人难受地紧。 无病和无灾两个现了平常的异样,互相看了几眼,均有些疑惑。最近也没有生什么事,为什么姑娘似乎有些不开心的样子呢?但她们也只是默默地担心着,姑娘的性子她们也都晓得,若是好事儿,那是一个愿意跟别人说的,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却只愿自个儿去想法子解决,却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因此,她们只是嘱咐了无忧和无愁两个,行事小心些,别扰了姑娘。 到了二日,平常一睁眼,却似乎醒得比往常要晚得多。 这一天是难得的晴天,窗子已经不知被谁打开了,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屋子,暖暖地照在了平常的身上。屋子里亮敞亮敞地,平常的心不由地也飞扬了起来,昨日莫名的情绪全被这一室阳光驱散得一干二净。 “姑娘,起来洗脸吧。再不起来,小心一会儿雪慧姑娘过来笑话你。” 随着话落,一脸笑意的无病端了洗脸水放在床边,又用手试了试水温。 “嗯,刚好,姑娘起来吧。” 无病将平常扶起。 “无病,今儿个怎么也不叫我,说好了上午要和雪慧姐姐一起出门,这会儿怕是晚了。让雪慧姐姐久等了就不好了。你让人去给雪慧姐姐那里说一声吧!也免得她着急。说我再有##钟也就好了。”平常一边随便用毛巾把脸擦了擦,一边急急地吩咐无病道。 “还等姑娘吩咐,我早就派无愁那要吐去报信了。姑娘不用急。”看到平常草草行事,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无病忍住笑赶紧说道。一向姑娘就像设了个定时器似的,一到时辰,绝对是自个儿醒,向来不用人叫的。这回难得睡过头了,昨儿个姑娘心情不好,辗转反侧了半宿这才睡着,因此,她是故意不叫姑娘起来的。 一听无病的话,平常喜得连夸直夸:“我的好无病,没有你的话,姑娘我可怎么办才好?” “我倒是说,我的好妹妹,你再不起床,姐姐我可怎生是好?”含着揶揄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平常和无病两个应声望去,原本陈雪慧竟自个儿来了,这会儿正盯着她们两个乐呢。 “好姐姐,赶紧坐下吧。再等妹妹一会儿就好。” 见陈雪慧都来了,平常赶紧掀了被子就跳下床,倒把陈雪慧吓了一大跳,连声道:“不要着急,小心着凉着了身体。” 无病也被姑娘这冒失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赶紧拿了衣裳给她套上,嘴里不住埋怨。 “往日看姑娘是个沉着的。今儿个怎么这么冒失?这要是不小心受了风着了凉,又该受罪了。” 平常不好意思地道:“我今日不知怎地有些糊涂了。”又提高声音叫道:“无忧,快过来给我梳头。” “哎。”无忧应了一声从里间里跑了出来。“姑娘今日要梳个什么样的?” “简单点,快点就成。”平常的要求十分的简单,实际。 其实无忧也不过随便问问而已,历来姑娘要梳什么头,穿什么衣一向没有什么太大讲究,只要衣服素净,式简单一些便好,其余的都由她们自个儿作主的。 听了平常的回话,无忧麻利地,平常梳了个简单的髻,又随手插了根和衣服颜色相近的珠花,不过盏茶工夫便算完事了。式虽是简单,但却十分别致新颖,与众不同。 陈雪慧看得羡慕不已:“妹妹这丫头的这手艺却是叫人羡慕,恐怕整个府里梳头的丫头没有一个及得上的。” “姐姐可不许和妹妹抢,妹妹是不能离了我们无忧的。不过,姐姐若是喜欢,叫个丫头过来跟着无忧学便是了,包教包会。”平常先做了一回小人,她也晓得这些大家小姐不把丫头当个数的,上次瑶环看上了一个雪娇姐姐的丫头,说要就要过去了。虽说雪慧姐姐不似那等人,但话先说着准没错,要不然,真等别人开口了,却是不好拒绝了。 看到平常故作一副小人嘴脸,陈雪慧摇头微笑,这个妹妹看似稳重,有时候还是有淘气的一面的。 穿戴梳洗完毕,平常和陈雪慧又##了陈夫人,这才出门,附带丫头两名,婆子两名,护卫六个,这年头,大家小姐出个门也不容易,劳师动众的,不过瞧陈雪慧的样子,却是早已习惯的样子。 也有好些日子没走出来了,平常看什么都新鲜,不时跟陈雪慧说笑着,倒是十分开心。陈雪慧倒真的有姐姐的架势,耐心地给平常介绍着一些扬州城里有名的地方,有时也和平常一样,为路边看到的卖艺的把式会心一笑。像她们这样的姑娘,毕竟不能常常出来,偶尔出来一次,倒都是极为愉悦的。 两人先到了陈雪慧要去的玉记胭脂铺子,据说是百年的老字号,两人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胭脂脂粉的香气,但却并不呛人。 “陈大姑娘来啦。”一见陈雪慧进来,孔掌柜的就亲自面带春风地迎了上来。他们这百年老字号做的多是这些大家小姐的生意,陈雪慧却是他的老顾客了。不过,这回跟大姑娘来的似乎不是偶尔跟她一起来的那位陈二姑娘。 “这姑娘是?”见又可能来了一个新的大顾客,孔掌柜的眼都亮了起来。 “是我的表妹,也姓陈。” “欢迎欢迎,两位姑娘这边请。” 陈掌柜微躬着身亲自领着,准备把她和平常两个带到里间,这些尊贵人家的小姐可不能在外边叫人给冲撞了。 这时,一个人影却突然闪到了两人的身前。 一身红衣的元正琪笑得一脸嚣张,一口牙齿洁白如雪,晃得叫人眼花,陈梦那家伙的情报果然不错,逮到这丫头了。 “两位妹妹好。”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见元正琪 而站在他的身边,一脸苦瓜色的则是倒霉的程子墨,正琪兄干嘛非要他跟着来啊,还是做这种有些像勾搭痕家妇女的勾当,若是被爹晓得的话,不揭了他的皮才怪,而且一大早,别人铺子还没有开门就来守着了,这今儿个的天气虽不算冷,但再怎么说也冬天,好好地屋子里不呆,干嘛要出来受冻,而且正琪兄不是最怕冷的吗?难道仇恨的力量是如此的伟大? 程子墨对于元正琪和平常之间的事也总算是了解清楚了,不说不知道,一说莫明其妙。他是真的想不通,不过是因为人家小姑娘没有被正琪兄迷住,就值得这么记恨人家吗?过了好几年还要把人挖出来说要报仇?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啊! 他们这些兄弟也都讨论过了,这报复是假,说不定是对人家小姑娘存了别的心思,偏不好意思说罢了,只是,程子墨有些想不通,凭正琪兄的家世、容貌、什么样的绝代佳人得不到?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平常呢?当然,他也不是说平常这丫头不好啪,只是以平常的容貌、出身来说,确实是配不上正琪兄的,就是作妾,也是有些勉强的。 不过,这些也仅仅是他们这些兄弟的私下猜测而已,以正琪兄的脾气他们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那家伙一定会整得你死去活来,想到那几百个倒立一指禅,和子墨现在的腿都有些软。 陈雪慧、平常两个给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来才觉是元正琪和程子墨两个。 前些日子离开别庄一同回城时,陈梦也是让她们和这些人一一见过礼的,说是他极为要好的朋友。 这会儿虽然觉得这两人有些冒失,怎么张口就叫妹妹的,但到底不好无礼,两人只好见礼道。 “元公子、程公子好。” 元公子,臭丫头叫他元公子?这还是臭丫头一次叫他耶!至于被平常叫的另外一人,则直接被他##了去。元正琪的脑袋有些晕乎乎地找不着北了。不行不行。他是来报仇的耶,怎么能被她叫了一声就收买了?元正琪摇了摇脑袋,让自己赶快清醒起来。 “我们姐妹俩来是买些女儿家的东西,若是无事,那我们姐妹就随掌柜去了。”虽然这人长得极为俊俏,但陈雪慧生性便对这种轻佻的权贵子弟没什么好感,打了招呼,便准备不理睬他们了。 不过,显然陈雪慧想得还是太天真了一些。有备而来的元正琪哪里会让她轻易打。 “这快到过年了,我也要预备回京了,准备给京里的姐妹们带些胭指水粉回去。但到底不晓得哪些好,还要麻烦妹妹帮我去挑一些,多谢妹妹了。”说完,又对程子墨连使眼色。 到底是大堂哥的朋友,陈雪慧也不好拒绝,只得应了。 和子墨立马拿出一张写了一长串的单子:“陈家妹妹,这是需要采买了单子,麻烦你了。” 这东西可真不少,看来一时半会还解决不了:“平常妹妹,你是跟我一起去瞧瞧?还是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平常却实不太喜欢跟陌生男子一处,见他们还有好一会儿的样子,便道:“我还是进去坐坐好了。姐姐弄好了再叫我便是。” “那也好。孔掌柜的,那麻烦你先领我妹妹进去,再来帮我们购置这些东西吧!” 孔掌柜眼尖看到那一长串的字,早就心花怒放,赶紧屁颠颠的引了平常进去,元正琪却说想先喝杯茶,让陈雪慧和程子墨先帮他挑,就一溜烟地跟了进去。 陈雪慧皱了皱眉,但只以为这种权贵子弟又想付好家里的大人,又不想费心思偷懒,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又瞧不起了元正琪一层,却是对跟着他的程子墨起了些好感,这人倒是挺仗义的。只是没有交朋友的眼光,大堂哥也是一##。 “来,陈家妹妹,我们两个先瞧吧!”程子墨心里呼要命,但还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若是不能达到正琪的要求,缠住这陈雪慧几个时辰,他就要小心了。 “好。”陈雪慧点了点了,又叫了一个熟悉的店小二,就照着单子挑了起来,可怜的程子墨明明无聊得要死,但又生怕达不到拖延时间的目的,还不时提出些问题,干扰陈慧的进度。陈雪慧倒也没有觉,只以为男人家不懂,又想挑些好的,遂一一耐心给他解释,心下却觉得这程公子却是比那元公子真挚负责多了,虽说长得没有他好。 这么一想,陈雪慧不由脸儿通红,自个儿这是在想些什么啊?女儿家,真是不知羞。还好她戴了面纱,别人了瞧不出来,倒让她松了口气。然而,虽是努力让自己别在想了,却不由对程子墨留意起来了,观他一言一行,爽朗亲切,对待店小二也十分和气,一点也没有那些富家子弟的架子。娘也说过,这女儿家的对象是一辈子的事,若是嫁人的话,不要看对方的相貌,只需要看对方的品性,以这程公子的性子,应该是不会让他的妻子受委屈的吧!陈雪慧一时想这一时想那,手下的动作倒是慢了下来,可程子墨原来拖的就是时间又哪会在意这个,也跟着不紧不慢地瞧着。 不过,陈雪慧这种女儿家的心事,程子墨却是哪里晓得。他只一个心思地记挂着屋里的两位也不知怎么样了?进展的可还顺利?可不辜负他今日的百般牺牲、千般委屈才是啊。今儿个完了,定要正琪兄请喝洒才是。程子墨在心里暗暗地誓,还一定要去醉仙楼好好地宰他一顿,反正正琪兄马上就要准备回京了,要不就赶不上过年了。 一旁的孔掌柜却是笑容越堆越高,今天个这一单,倒低得上他一个月的收入了,老东家晓得了,这今年过的的红包也不会少,了。这样的顾客,真是来得越多越好啊。旁边的店小二也是跑进跑出的真乐呵,这店里的生意好了,他们过年也有个想头,想到家里女娃嚷着要买几根红头绳,一直没舍得买,这下子也有着落了。 平常这时却陷入了莫明其妙的境地。 却说她和孔掌柜及那正琪公子进了里间,在椅子上坐下了,孔掌柜又吩咐下人给他们沏了茶,便告辞出去了。 到这时,一切十分正常。 除了正常有点小小别扭,从小到大,她一直在一个只乎全是女孩子的环境里长大,除了爹和弟弟,她几乎没有跟什么男子打交道的经验,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年龄相当,相貌出色,出身显贵的公子。 因此,心里不是一般的不自在,而是十分地不自在。 但到底人家也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又是大表哥的朋友,平常也是那种宽厚的性子,因此,她只默默地喝着茶,一杯接着一杯。 见平常一直一声也不吭,只一杯接一杯地倒着茶,元正琪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了,以前也罢了,现在本大爷人都在你面前,你竟然还敢无视我? 不过,厅里还有个下人在这里候着,元正琪虽是胆大妄为,到底不是那种不知礼仪的野人。他朝那个小厮招了招手,那小子便快走跑了过来,能进到这里间的,起码也是有点地位的顾客,决对不能怠慢的。 “来,去给爷买些点来配茶吃。别的不要,只要那孙记的芙蓉糕,给爷买上两斤回来,剩下的就算赏给你的跑腿钱。”说完,就丢了两绽银子给那小子。 那小子慌忙用手接了,一掂,哎哟,起码有十两银子,虽说那芙蓉糕不便宜,但最多不过二两银子,这个子是碰到贵人了,了。 当下这小子的脸就笑得跟见了亲娘似的:“爷放心,小的这就去买回来。爷稍等。”说完,就立马跑了出去,这孙记铺子离他们这儿可不近,没有半个时辰是回不来的,他得加紧一下才是。得了这么多银子,这小子也没有想到叫辆马车过去,就准备用两条腿跑了,这年头,这种好事可不是经常有的。能省一点便省一点吧。而且,这位公子爷打的是什么主意以为他不晓得吗?分明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这种事虽然不多见,但也不算少见的。他们这做小厮的,也懂得眉眼高低不是?要不然,触怒了贵客,那就是得不偿失了。至于那位公子爷会不会对那位姑娘做什么他倒不担心,看他们原来也是认识的,这店里还有他们的朋友亲戚掌柜在,叫一声不就知道啦?听以这小子出了铺子,这步伐也慢了起来,他也要善解人意一下,去哪里吃杯茶,听个小曲儿,或听听说书先生进的古,到时候再晃回来使成了。 这小子倒想得好,但他哪想得到元正琪却是个胆大妄为之辈,他同平常的关系可不是如那小子想的那么简单,一见那小子离开,左右无人,而平常还在低着头,可着劲儿喝那一杯似乎永远喝不完的茶。 他猛地伸出手了手,扯落了平常的帏帽丢在一这旁,然后一脸得意地欣赏平常诧异似乎带着些慌乱的眼。在那双纯净黝黑的双眸中,一次,里面完完全全、清清晰晰地映入了他----元正琪的面容。 没有其它人,也不是其它人,里面只有他----元正琪。 盯着这双眼睛,元正琪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只是着迷的看着她这双眼睛,真好看,比他看过的所有宝石都好看。每个人都说他长得好,但是元正琪却觉得,这么一双眼睛,一双只有着他的眼睛,真是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美丽。 只是,这双眼睛里的慌张却只有一瞬,眼睛的主人----平常立马恢复了平静。 虽说这位元公子的做法实在叫她诧异,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取下她的帏帽,但平常并不打算##。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平常却是一个有些孤僻的人除了她认识及关心的人,或是一些引她同情心的弱者,对其余她不感兴趣的人是怎么想的,她却是丝毫不有好奇心的。这位相貌绝世的元公子也不例外,因为平常打眼里便认为,自己与这个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陈夫人把平常收为养女了,即使现下成日里跟雪慧姐姐这样的大家闺秀打交道了,即使从外表上别人已经完全看不出以前的影子来了,可平常的内心深处里还是知道,自己与这些人终究是不同的,她从来都没有与她们平起平坐的权力。如果不记清这一点,忘记了自己的本分,总有一天是会从高高的地方摔落下来。 “元公子,你这是做什么?”镇定下来的平静的问道,双目仍是平静的注视着元正琪,但元正琪却看不到刚才的全心全意,只充满着他的眼神了。 怎么可以这样?这世上居然有人能不看着他的?或许有,但这个人却不能是她臭丫头。 从刚才的着迷中反应过来,元正琪的心中又是怒火升腾,这个臭丫头就是晓得如何叫他生气。 “臭丫头,不准备你这么看我,要像刚才那么看我才是。”元正琪怒气冲冲地命令道。 现在怎样?刚才怎样?平常不由地迷惑不已,这元公子是神经有什么毛病吗?为什么他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呢?而且,为什么要叫自己臭丫头?自己似乎从来就不曾得罪过他才是。这位元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要不然为什么这么生她的气? 想到这里,平常释然了,对,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或许这位元公子认错了人也是有可能的?要不然自己明明又跟他没有见过几面,正常的人哪会这样?看这元公子也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的人,对,一定是认错了。既然这样,那得解释清楚才好。只是,平常却是有些同情那得罪这元公子的姑娘了,看这元公子这么粗鲁的样子,那位姑娘估计没有好果子吃了。 想通了平常于是露出一脸明白的笑容:“元公子,你可能认错人了?你仔细看看,虽然我和那位姑娘长得可能有些像,但我不是什么臭丫头。” 看到平常那状似明白的笑容,元正琪的心都快气炸了,这个臭丫头竟然敢怀疑他认错人?把他元正琪当傻子了吗?好,今儿个我就叫你彻彻底底地明白一下。 “元公子,礼物都挑好了,你过来瞧瞧吧!” 陈雪慧的声音却一下子把元正琪快要喷出来的怒火给硬生生的按捺了下去。 元正琪兄咬牙切齿地对陈雪慧一笑:“好,我这就去。” 那扭曲的表情却叫程子墨心下暗叫不妙,他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宝林斋 看着元正琪状似直欲喷火的眼神,程子墨摸了摸头,呵呵地傻笑了几声,眼睛左瞟右瞟,但眼睛就是不看瞟向元正琪那里。 这,这咱也不是故意的啊,可怪不了咱。 这都已经过了个把时辰了,自个儿没话找话都已经都找不出来了,东西也都挑齐了,他还能怎地?而且,这陈家大妹妹,一看就是那种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虽是轻声细语的,可在一起实在是十分地有压力啊。像他这种天生喜欢说话的人,在她面前,十句才得了一句回应,这不自在也不是一般的不自在啊。 瞧见元正琪瞪程子墨,陈雪慧的心里却有些莫名的不舒服起来。也对这元公子就更没有好感了。程公子一看就是那种随和善良的好人。但是人善被人欺,今儿个程公子为了这元公子忙前忙后,明明身为一介男子,却和她这个姑娘家一样一样挑这些胭脂水粉来,还一起讨论哪个送给什么人好,明显是用心十分心的。他对朋友是这样的热心,然而却被这个坐在一边歇了许久的闲人这么对待。真是叫人看不下去了。 于是,陈雪慧冷冷地道。 “请元公子快点,我和妹妹今儿个还有别的事,不能在这里久留的。” 只是,陈雪慧平日里说话本就比较冷漠,程子墨和元正琪却是浑然不觉。 而虽然没有看到陈雪慧的脸色,但是平常却明显觉得有些不对劲。 雪慧姐姐似乎是生气了?平常讶异地瞧向陈雪慧。这个姐姐虽一向面冷,但却极是大度,就是毕瑶仙、毕瑶环给她添了许多麻烦,也从不曾听她抱怨过,更不要说是生气了。她就好像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之中,等闲人等完全进入不了她的心里。这回却为一个没有见过几面的人生气了? 而且,元公子也没有说什么特别叫人着恼的话啊?平常左想右想,却百思不得其解。 她忙拿起了桌子上的帏帽戴好了,人站了起来道:“雪慧姐姐,我也一起去看看吧。弄好了咱们就赶紧走吧。这时辰也不早了。” 陈雪慧点了点头,她也不想再呆下去了,看到那傻子她就有些气闷,程子墨现在在她的心目中已经与这个词划上等号了。 见过这人傻的就没见过这么傻的,只是,心里却有些不舍,这回一别,估计再见这傻子就比较困难了。 元正琪心里正气闷,虽是不愿就这么放过平常这臭丫头,也只得憋着气道:“那多谢妹妹了。我看也不必瞧了,妹妹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妹妹们如果有事请自便就是。” 陈雪慧虽心里生气,但到底这人是大堂哥极好的朋友,而且人家也是相当客气,并没有太过失礼的地步,再说这当事人一脸狗腿相乐呵呵地跑到别人身边去了,自己不知瞎琢磨什么。 陈雪慧拉过了平常:“那我们姐妹俩便先告辞了。” 说完,便和平常两人起身出了店门上了马车。 车夫吆喝一声,一扬马鞭,只留下一地的烟尘,就消失在元正琪、程子墨两个的视线中。 元正琪眼巴巴地瞧着,指望平常说不定会回头打个招呼什么的,却看那臭丫头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而去,他的脸色都变青了。 好,好你个臭丫头,把我当傻子还不够,竟然看都不回头看我一眼就走了。你这个臭丫头,看下次再见到你本大爷会怎么对付你?绝对不是拿掉你的帽子就了结的。不过,臭丫头的眼睛真漂亮啊。想到刚才平常看着他的模样,元正琪心情不由变得极好,嘴角就微微地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 程子墨虽是与他相识甚久,一时不防也极煞住了,眼睛盯在元正琪的脸上移不开视线来。旁边的掌柜和店小二更是呆的不得了。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叫人移不开时间的男子?耀眼得让人觉得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了。 “瞧什么呢?呆子。还不带爷瞧瞧东西。”元正琪抬起手用力地敲了敲程子墨的脑袋,他的手上的力道可不轻,程子墨感觉自己就像被石头砸了一下,捂着头在原地跳个不停,直呼“痛啊”“痛啊”。 看得孔掌柜和店小二嘴里倒吸凉气,彻底的清醒过来,这位元公子长得好得这世上罕见,可这脾气也是在差得叫人心惊啊。看那程公子直跳脚的样子,恐怕脑袋都给敲肿了吧!不由赶紧把目光移了开去,不敢再盯着元正琪的脸瞧,只是,却怎么也管不住,不时就偷瞟上一眼,这么俊俏的男子,不要说是女人,就是他们这些男子看了,也是心恍神移啊。 看程子墨痛得在原地直跳脚的样子,元正琪倒是感觉郁闷的心情稍微好一些了。不管怎么样,今儿个臭丫头总算瞧了他不是吗?这也算是一大进步了。总有一天,他要让臭丫头也对他露出那种如痴如醉的眼神。 听元正琪说话的口气,程子墨就晓得元正琪的心情比起刚才要好些了,虽是刚才被敲得痛得要命,他却也不以为意。笑嘻嘻地凑了上去:“正琪兄,有件事儿我倒是很奇怪啊。” “什么事儿?”心情好转的元正琪有点心情来应付人了,懒懒得瞧了程子墨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 “按说这陈家大妹妹似乎也对正琪兄的容貌不以为意,为什么正琪兄却似乎并不在意呢?”这个是他刚才就觉得挺奇怪的问题,刚拿陈家大妹妹陈雪慧似乎对正琪兄也是视若无睹,为什么正琪兄对她的无视却一点也不在意呢? 听了程子墨的问话,元正琪一愣,是啊,好像那个陈雪慧也是这样呢。可是,他一点儿也不会介意。想了一下,也想不出为什么,元正琪就把这个问题丢开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或许那陈雪慧太没趣了,让人看着就没有什么兴趣吧。 “还不快带爷看东西,在这儿瞎扯什么。”说完,又是一丁块。 这敲程子墨的感觉真是舒服啊,这回回京城又有一两个月回不来了,他会想念这种滋味的。还有那个臭丫头,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 真是,过什么年啊,弄得人怪累怪烦的。 不过,不回去见爷爷奶奶、爹娘他们又不成,还有皇贵妃姑姑,从小将他当亲生孩儿似的疼爱,还有那个病秧子姐姐…… 唉,烦,真烦啊。 平常和陈雪慧坐着马车一路向东驶去,刚陈雪慧帮元正琪挑东西的时候顺便也把自己的一些东西也都挑好了。这会子平常正和她坐在马车里瞧着刚买的东西。平常虽自个儿不喜欢在脸上涂东西,但眼光却还是有几分的。不愧是百年老字号,这东西却是极好的。 只是一一 “姐姐买的这盒胭脂的颜色是不是老了点?配姐姐似乎不太好啊。” 这盒胭脂倒是又细又匀,香气也好闻得紧,色泽也正,只是颜色却不似姑娘们擦的。 “这是给娘带的。虽说娘也不怎么喜欢这些,但总是做女儿的一片心意。”而且,如果哪一天爹能注意到娘的话就好了。这句话放在陈雪慧的心中没有说出来。因此,她经常缠着娘给她梳头打扮,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天。每回看到娘孤孤单单地跪坐在佛堂里,一天到晚念着经时,她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现在这样,好歹还有她这个女儿伴在娘的身边,若是有一天她出嫁了,娘一个人可如何是好?大哥在外地任职,和大嫂一年到头也会不来几回,可怜的娘…… 胭脂,娘一一 平常的眼睛一阵酸涩,排山倒海的思念突如其来地袭击了她。 虽然通过无病晓得爹娘和温儿一切都好,总是对自己说,只要大家都过得好,见不见面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此时那种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心情是什么?平常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这股强烈的情绪压了下来,冲动,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冷静,平常,要冷静下来。这时不是时候,以后总会找到法子见面的。平常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把那股冲动抑制了下来。 抬头却见陈雪慧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平常妹妹,你怎么啦?” 马车里还有丫头婆子在,平常也不好多说,只略带些低沉和愧疚地道。 “我只是想这出来一趟,也没有给娘带些什么东西回去,真是太粗心了。” 平常虽是如此说,但是雪慧却晓得这个妹妹不是为了这点小事而轻易失态的人,但也晓得这时是不方便说话,看平常似乎也平静下来,倒也放下了心。 “这却不必担心,我早想到了。给我娘买的时候就顺便给姑姑也买了一盒等回去的时候你送给清姑姑就是了。你看,这里有两盒,我娘却是适合这个颜色沉些的,清姑姑皮肤白,用这个浅些的颜色正是相得益彰。她一定会喜欢的。” 原来雪慧姐姐竟然连自己的份也想到了,平常感激不已。 “那妹妹就多谢姐姐的费心了,银子妹妹回去的时候让丫头给姐姐送过去。” 陈雪慧嗔怪地看了平常一眼。 “我待妹妹的心妹妹难道不晓得吗?虽然跟妹妹认识不久,但在我的心目中,妹妹和雪娇妹妹都是一样的,甚至更为投契一些。我虽跟雪娇妹妹一起长大,这情份按理是要深些,可反倒跟妹妹更有话说。妹妹若是再对我客气,反倒辜负了我的这一片心了。” “姐姐待我的心我如何不知?若是给我用的,我断不会跟姐姐提这个钱字。只是这礼物却是送给娘的,若不出这份银子,妹妹却是于心不安的。姐姐疼我,好歹让我安心一下吧!”平常拉住了陈雪慧的手,撒娇道。 “好了,好了,晓得了。随你了。”陈雪慧怮不过她便依了,不过,还是忍不住用手刮了刮鼻子:“你这个丫头啊!” 旁边的婆子、丫头见两个姑娘这么好,便也高看了平常一分。陈府大姑娘一向是眼界极高的,不肯轻易交朋友,往来的几个姑娘不论是容貌还是品性皆是扬州城里一等一的,这平常姑娘能得她青眼相加,想必也是个不错的。谁让外面也传得这平常姑娘名声这么好,的确是个心善的好姑娘,不过是养母而已,还想着要尽孝道。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马夫的声音响起。 “姑娘,地头儿到了。” “我们下去吧。”陈雪慧朝平常说道。 自有那婆子丫头先下了车,放了板凳,服侍姑娘们下车就是。 两人搭着婆子的手,缓缓的下了车。 平常抬眼望去,眼前一座朱红三层小楼,匾额上书三个字:“宝林斋。” “妹妹,我们进去吧。这里头的好东西极多,还有从海上来的一些洋玩意儿,极是有趣,肯定能找到许多昱儿喜欢的礼物的。” 说完,就拉着平常的手,两个朝里走去。 一众婆子丫头却被命令在原地等她们也就是了。这姑娘家看起东西来,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叫她们跟着也怪累的,而且也看不尽兴。反正这宝林斋也是陈雪慧极熟常来的地方,众下人们也不担心。 这宝林斋果然不负其名,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叫人目不暇接。平常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就看到不少奇怪但似乎会很有趣的东西,果然来对了地方。有些东西,倒是在书里见过的,而有些东西,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果然是个好地方。如若不是跟着雪慧姐姐前来,平常倒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地方。 陈雪慧却瞧也不瞧,看也不看,这些东西,对她们而言早就过了新鲜劲了。看出平常眼中的好奇之色,陈雪慧却没有停留,而是随着一个快步迎接过来的店小二,牵着平常的手径直上了三楼。 平常虽是也想在下面仔细的瞧瞧,但晓得雪慧姐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因此,也没有挣扎,顺从地跟随着陈雪慧的步伐。 三楼却与一楼、二楼不同,什么东西也没有,倒像个酒楼上面的包厢似的。用屏风隔出了好几个空间。一出了楼梯口,店小二倒带着她们来到了左边最靠里面的一个挂着帘子的隔间前。 陈雪慧也不问,拉着平常就走了进去,显然是极熟的。 “呀,雪慧姐姐,今儿个却是吹什么风,大伙儿可都来全了。”一个清脆悦耳如同百灵鸟般的声音响起。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朋友 平常应着来声向里望去,只见隔间的立面或站或坐或卧,三个各有风姿的出色少女正微笑看着她和雪慧姐姐两个。 正迎面向她们俩个走来的,却是一个清新脱俗,完全不似凡尘中人的清新少女,柳眉弯弯,眼若晨星,动人之极。 显而可见,刚才那好听的声音却是从她的嘴里面出来的。 “怎么,只许你们几个来,难道倒不许我来不成?” 陈雪慧的脸上也满是笑意,比起平日里一脸冷淡平静的表情,今儿个却是十分生动,整个人也鲜活了起来。 “那倒不是,只是怕姐姐有了新人,便忘了我这个旧人啊。”说完,便一脸哀怨地望着陈雪慧,看似十分可怜的样子。 不过,陈雪慧早见惯了她这些把戏,哪里会上这个当。 平常却是瞧得新鲜不已,她自个儿是学过戏的,见那少女如此作态,下意识研究比较起来,这表情其实还是不错的。如果那嘴角不是微弯着的话,眼神也还算不错,如果带些若隐现的泪意的话那就更好了。不过,总体而言,算得上是不错了。“ 陈雪慧理也不理会,只对着平常说:“这几个就是我跟你说的我那几个不成器的闺中密友,只是妹妹却是需要小心,不可被她们几个带坏才是。尤其是面前这个,千万要特别小心,别被她卖了还给她数银子才是。” 平常忍住欲脱口而出的笑意,装作正经地低声顺从地答了道:“是,姐姐。我晓得了。” 那少女见陈雪慧不上当,而新来的妹妹只满脸研究地打量着她,那眼光似乎在研究一个什么奇怪东西似的,到底撑不住了,破口笑了出来。 “罢了,罢了。不同你们两个闹了。雪慧姐姐,还不把我们介绍给这位新来的平常妹妹?我们可都早已是闻名已久了。” 这时那一个身着男装,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女子,以及另一个卧在榻上,吃着瓜子儿的姑娘便起身起了过来。看向平常的眼神都十分的友善。 陈雪慧正待开口,平常却道:“姐姐却是让我猜一猜吧!若是我猜得不错,这位就是宝儿姐姐。”平常指着那位最先开口的少女说道。 说完就指着那个身穿男装的女子道:“这位却是天瑜姐姐了。” 又指着剩下的一个长得双颊微丰,眼如幼鹿,极为可爱的女子道:“那这位便是尚香姐姐了。” “果然是好妹妹。”那被平常名唤宝儿的姑娘原名钱金宝,是这扬州城中一富商钱老爷的宝贝独生女儿,不过,她生平最恨的却是别人叫她的名字金宝,用她的话来说,像这样清新脱俗、美貌过人的女子怎么能有这么一个低俗的名字呢。不过,到底名字是父母所赐,也不能改,因此,只让人唤她宝人,金宝两字却是提也不许提的。 钱金宝见平常不但能唤出她的名字,还避开了她的忌讳,当下高兴不已,好感倍生。“早从雪慧姐姐的心里听过妹妹了,说是极好的。现下一见,果然是把我们所有的人都给比下去了。” “姐姐哪里的话,我如何能与众位姐姐相比。”平常赶紧摇手道,金钱宝说得不过是客气,自不会当真。 “平常妹妹如何得知我们谁是谁的呢?”徐尚香一脸好奇地问道,要知道她们可是一次见面啊。 “你这个笨蛋,自然是雪慧姐姐说的。”当下头上就挨了一个爆栗子,却是黄天瑜看不过她的笨样,竟然问出这样的白痴问题。她们三个区别这么大,就是白痴,也知道谁是谁了。 徐尚香捂着自己的头,委屈不已,好痛啊。天瑜姐姐真是的,老是下手没个轻重。她的眼中泪珠都溢出来了,她最怕痛了。她一脸控诉地看着黄天瑜。 讪讪地收回了手,这一时又没有忍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别的人还好,她也不会特别想动手敲别人,偏尚香妹妹明明怕痛,她却动不动手就伸出去了。这回瞧见她双眼含泪的委屈模样,就有些心虚了。 当下柔声哄到:“别哭啊,我今儿个叫厨房里做你喜欢杏仁饼送到你府上去啊,乖。”要哄这个妹妹却也容易的很,只要一提到好吃的,那天大的事也可以化解了。 果然,一定到杏仁饼,徐尚香的眼睛都瞪大了,里面散出光芒万丈,看向黄天瑜的目光充满了崇拜、感动。天瑜姐姐真是太好了。杏仁饼耶!想到那美妙的滋味,徐尚香就觉得自己的口水快要掉下来了。 陈雪慧、钱金宝看到徐尚香又轻易地给食物收买,不同双双抚额叹息,这头猪,早晚因为好吃给人卖了。 “好了,这个妹妹也认了,是不是得给些见面礼才是啊。”陈雪慧打断了两个深情对望,笑着道。 明明这笑容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但钱金宝却怎么看怎么觉得阴险无比,还有那两只是什么意思? 原来听到陈雪慧的话,徐尚香、黄天瑜俱都把目光投向了她,一脸地期盼。 钱金宝的小心肝直颤悠,她们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让她三份全给吧!钱金宝的眼中流露出这些的意思。 徐尚香、黄天瑜则猛点头,对的,就是这样,反正你身为扬州一富翁的女儿,应该来周济一下广大贫苦大众的 搞笑,你们两个一个现任知府的女儿,一个扬州四大家族黄家的千金,为什么剥削我一个毫无地位的商贩之女?钱金宝的眼睛充满着辈愤,意图控诉两个惨无人道的行径。 谁知那两个满脸鄙视地瞪了她一眼,一个又跑回椅子上坐着了,一个又跑去拿点心碟子,这做了白眼神交战,肚子也是有些饿了。至于烂摊子,两个一点也不负责任的家伙就这样丢给钱金宝了。 见两个通报就走,钱金宝在心里做了极为剧烈的思想斗争,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道:“平常妹妹,今儿个这个宝林斋的东西你就任选三件好了。” 平常有些过意不去,听雪慧姐姐说,这里的东西可不便宜,怎么好意思呢?她正待出言退却。 陈雪慧却朝她笑道:“平常妹妹,不用对她客气。我忘了告诉你,这宝林斋就是她家开的。里面的东西对外面是天价,对她这个少东家而言,却值不了几个钱,买回来的时候便宜的要死。你不要客气,尽管捡贵的挑。” “对,对,妹妹千万别替她省,她家有钱的要死。哪像我,一个月才二十两银子的月钱。买吃的点心都不够。”徐尚香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说着。像那孙记的玫瑰膏,就是二两银子一斤,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都不够塞牙缝的。”十五两银子能顶个啥,还不到月中,她的零花钱便一点儿也不剩了,得求着这个讨好那个,要不然,都过不下去了。哪像宝儿姐姐,她爹对别的小气,对她可大方了,听说有一次她一个月用了一千两银子她老爹也没有说什么,反而夸她用得好。哪像自己,若是自己一个月用了一千两?徐尚香试着想象一下,当下打了个冷颤,估计爹会用那铡刀把她铡了。 “十五两银子都够穷人家过上一年了好不好?你这头猪。”黄天瑜说道,感觉自己的手指怎么又有点痒了,宝儿妹妹也不太知道人间疾苦了,保佑她有一天嫁个穷人家,她就会晓得自个儿以前是多么幸福了。黄天瑜和哥哥黄倾月虽不是亲兄妹,但长得却是极像,不仔细看,连熟悉的恶人也区分不出来,所以她经常女扮男装,装成哥哥混出来玩,倒是对市井人情了解得颇深。 但她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像她们这样的人家,的确不用像一般人家的女孩儿那样活得斤斤计较,只是,能这样活一辈子吗?最恣意的时光也不过这几年罢了,若是一朝嫁了人,只怕便再也由不得自己了。黄天瑜的眼中闪出一丝愁绪又极快地消失不见。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正是因为不晓得以后的日子会如何,当下才更应该好好享受这为数不长的时光。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用手指给了徐尚香一个爆栗,换来她熟悉委屈的神情,黄天瑜心里暗爽不已,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拉锯战。 陈雪慧却拉着平常交待了又交待,钱金宝刚才去叫掌柜将库存的一些好东西拿过来了,待会儿可千万不要客气才好。而且,得注意自己的眼光,自个儿点头了才能选,陈雪慧生怕平常不识货,没有选到真正的好东西。平常则不时点头微笑,只是这微笑怎么似乎也有些奸诈的味道? 若是钱金宝晓得她亲爱的雪慧好姐姐正联合新来的平常妹妹在算计她的好宝贝,不知她会做何感想? 也没过多久,钱金宝就带着几个丫头搬着一堆东西进来了。 “来,挑吧!”她豪气干云的一挥手,心下却在泣泪,她的银子啊。 一场好戏正式开锣了! 噔!噔!噔!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好宝贝 平常回到听涛阁屋子里的时候,脸上仍是堆满了掩不住的笑意,雪慧姐姐的这几个闺中好友虽是曾听她提起过,可现在见了真人,才觉竟都是如此出色有趣的人,好玩得紧。 无病几个瞧了便极是稀罕,这个姑娘虽说一天到晚少见不开心的时候,可像今儿个这么高兴的时候却也不多见,或许今儿个和慧大姑娘出去难不成中了什么头彩呢? 无忧是最沉不住气的,当下就问了开来。 “姑娘今儿个出去难不成见到了什么好宝贝?不然怎么高兴成这样?” 平常任由无病为她脱了身上的外衣,又接过无灾递过来的暖手炉子。 想到今天见到的三个出色的女孩子,那么地无忧无虑,言笑无忌,明媚地像春日里的阳光,真是让人瞧了心里便是极开心的。 瞧无病几个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平常突然顽心一起,便有了一个极秒的主意,她忍住破腹大笑的冲动,故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又神秘兮兮地道。 “我今儿个的确是捡到了宝贝,而且还不止一件。” 说到这里,平常伸出了三根手指。 “好宝贝可足足有三件。” 瞧见平常虽是故作正经,但眼里仍然流转着的缕缕笑意,显然是有极为开心的好事生了,让无病几人好奇之余也跟着不明缘由地开心了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宝贝让姑娘高兴成这样? “姑娘,你这三件宝贝都是做什么用的?有什么用处?可以送一件给我吗?” 这时,无忧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也跑了过来,一叠声地连声直问。 送她?平常差点就失声笑了起来,她干咳了咳。 “唉,出去一天回来,这口也干了。” 立马,无忧手麻脚利地倒了一杯热茶过来,递到了平常的手上。 无忧这时也晓得姑娘是在捉弄她了,不过,没办法,谁叫自己性子急,好奇心又强呢?当下软语求道:“姑娘,快说嘛。” 平常瞧也把无忧捉弄得差不多了,也就适合而止了,她坐正身子,让无忧收起美人锤,无愁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平常忍住快要从嘴里溢出的笑意,说道:“这宝贝嘛,当然用处大着了。就说其中一个嘛,那是相当地值钱,有了她,你的银子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而其余两个比之也差不了多少。只是,要送你却是万万不成了。” “这样的好宝贝,奴婢可不敢要。不过,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宝贝,奴婢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不是姑娘在骗人吧!” 偶尔起了小小的坏心眼捉弄她们倒也是有的。 “谁说没有,这扬州一富商的宝贝独生女儿宝儿姑娘可不就是这么一件宝贝?” 一本正经地说完,平常就再也忍不住哈哈地笑了开来,哈,被骗到了吧! 无病几个先是一愣,接着才回过身来,越想越好笑,也对,这不但是宝贝,而且还是活生生的宝贝呢! 几个人越想越好笑,也跟着平常笑了开来。 无病、无灾两个也都已经不行了,厅里的活计也被她们两个丢在一边了。姑娘,真是个捉狭鬼。 而无愁也笑得坐在了地上了。 其实平常又何尝不是,这肚子都隐隐作痛,她努力地想停下笑声,只是,几个人互相瞧瞧别人的狼狈的样子,却又笑开了。 于是,几人一边喊着肚子痛,一边却停不下来了。 “有什么好笑的事儿,也说给我听听。让我也跟着乐呵乐呵。” 一个人掀了帘子进来了,几人一看,却是梅香。 瞧见几人笑得东倒西歪,梅香也不由好奇起究竟生了什么好笑的事呢?这十姑娘这里确实是好,每回来大伙儿几乎都是开开心心,和和气气,笑容满面的。一进来就让人觉得十分愉悦。也难怪以前还在惜春园里时,那里的小丫头都最喜欢往无花苑里跑了。尤其是那个叫扇儿的,张口十姑娘闭口十姑娘的,如果不是各院子里的人都有定数不能随意跳动,只怕那小丫头就想调到无花苑那边去了。而晓得十姑娘要离开惜春园时,更是眼泪涟涟的,真不知她的##是谁了。 其实自己姑娘也是极好的主子,对下人也极是体恤,为人也随和,从不责骂下人,可不知为什么,在大姑娘的面前,大伙儿就是不敢随意说笑,所以气氛却总是没有这边的好,让人一到这里就轻松起来了。 无忧这个嘴快的,便又把平常刚才的作派又学了一遍,引得梅香也跟着笑了一回,好一会儿才又平静下来。 平常让无病端了椅子给梅香坐了,这才问道。 “梅香,你过来可是福儿姐姐有什么事儿要交待与我?” “倒也没有什么事儿。我这些天又出去了一趟,到无病家里顺便带了各位姑娘及姑娘爹娘存在那里的信回来。听说十姑娘回来了,我们姑娘便赶着让我快点送过来给姑娘看呢!” 梅香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叠信来。 ###################### 尔弟温儿虽不到蒙学之年,然吾与汝女已遵汝之嘱托,聘请先生于家中予以启蒙,待到明年春季,再送入私塾,汝请放心。 家中一切诸事,为娘自会安排妥当,汝送回家的银票为娘也已收妥,并已抽出部分按汝交待的购置田产。家中生活所需从此无需担忧,只盼巫女勿以我们为念,千万珍重。 吾与汝父不求汝能荣华富贵,只愿汝平安康泰一生。 故,汝行事需谨慎,只以平安为要即可。 只此一点,汝千万切记,切记,不可忘怀。 汝一切安好便是为娘与汝父之最大心愿也。 顺祝:康安! 秀娘字 永兴三十七年冬 瞧完了娘的信,平常的安心了不少,大家都好就好。不过,却看见跟在娘的字迹的后面却又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字迹却是不认得。 平安仔细瞧了瞧,这才认清了。 上面写的是:“暖儿,别怕,爹会保护你,等你回来。” 平常只觉得眼睛一热,眼前的东西似乎有些模糊了,心头也酸酸的,平常眨了好几下眼睛,眼前才有清楚了一些。 竟然是爹写的。爹虽是识得几个字,却从不会写的。学写这几个字,也费了不少心吧。真是个傻爹爹,暖儿才不怕呢! 爹、娘,等着暖儿,暖儿一定会回去看你们的。 平常在心里默默地起着誓。 过了好一会儿,待心里平静了一些,平常这才又拆开其余的几封信。 先瞧了锦儿姐姐的。锦儿姐姐先是将她大骂了一顿,说她干嘛像个傻瓜似的被陈夫人送走,如果不是现在这样收为养女而是遭遇了别的什么坏事可怎么办?不是说了叫她有事儿就弹那自个儿最喜欢的江南杏的吗?听到琴声自个儿一定会赶到的,偏跟个呆瓜似的任由别人带走了。如果下次再这样,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到了后头却是语气一转,细细地叮嘱她既是有了这个机会,摆脱了当瘦马的处境,一定要好好抓住那陈夫人和昱儿的心,还有跟那些陈家小姐们也要好好相处,打那陈夫人和昱儿的心,还有跟那些陈家小姐们也要好好相处,进上流社会的圈子,活出个人样来,她们这些姐姐也跟着光采。又教训她千万别跟那些大家小姐们提她们这些姐姐的事儿,免得被人瞧不起。这人到了哪个位子就有哪个位子的圈子,别跟个笨蛋似的。又叮嘱了一些这样的那样的。全是担心平常的话,对于自己的事儿却是一字不提。让平常看到了感动之余又着急不已,这个锦儿姐姐,也得写写自己啊。满满好几张纸,写到自个儿事的不到五行。唉,真实的,回信的时候得说说她才成。 还是安儿姐姐想得周到,把几个姐妹现在所处的情形都说了一遍。 大伙儿现在的情形都不错,通过梅花擂台,她们在扬州的名气也更响了,各位才子的信笺如雪片般飞来,她们只挑一些才名着著之辈或财势显赫之辈回了便是。 梅花擂台的性质也有了些变化,原来的擂台虽也在举行,但打擂之后,却让所有的姑娘与那些才子们分作两侧,行行酒令、联联诗句、击鼓传花,有时也在园子里作些曲水流觞、赏花作诗的雅事儿。 这些人中,既有才又有财又有势的老爷、公子还真不少,恐怕夫人的意思也是让她们能多些机会,从中挑选合意的人儿。 眼下却也成就了好几对,有几个年纪略大些的姑娘已经被相好的纳为妾室了。 她们几个也在观望中,这也是还算不错的出路。不过,现在她们几个年纪还小,倒也不急。 寿儿姐姐、康儿妹妹两个的信只是些关心的话语,一个嘱咐现在天气冷了,要注意身体;一个说福儿姐姐和常儿妹妹走了之后冷清了不少,若是有机会,姐妹们能再聚上一次就好了。平碧姐姐的信却说,寿儿姐姐性子弱她会帮忙看着的,让平常不必担心。 瞧完所有的人的信,平常总算放心不少。起码目前而言,大家过得还都算不错。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人不见了 平常反复地将信瞧了好几遍,这才将信又重新仔细叠好,用一个小盒子装好了,收进了屉子里。 又到书桌上自个儿研了墨,写起回信来。 一边写着,一边不时停笔思考,不时嘴角又露出微笑。 无病回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情景。 无病却不是一个人回来了,还带了个丫头,手里捧着一堆东西,无病也不是空手。 见平常写得入神,无病忙向那丫头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蹑手蹑脚地朝里间走,那丫头便也有样学样的跟着。 到了里间,那丫头把东西放下了,便又悄悄地退出了屋子,平常仍是不知不觉,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手中的纸和笔上,爹、娘、众位姐妹的脸一一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仿佛就在眼前一样,是那么的生动、亲切,让人眷恋。 “无病姐姐,这都是些什么?”怕打扰了平常,无灾小小声地问道。 “是慧大姑娘叫丫头送过来的,可能是这回出去买的一些东西吧。咱们先找个地方放好,等会儿姑娘写完信再瞧。” 东西随意地堆在床上,有些乱。 无病几个便按大小把东西都码整齐了。不时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感叹一把。但都是小小声的进行着。 而此时,却有一个长相十分秀丽的小哥儿领着个小厮往铺子里走去,却被侍剑拦住了。 “这位公子,这里暂时歇业了。” “本公子不是为你们的奖品来的,我是来找元正琪元公子的。”那公子好奇地盯着里头瞧,这么小的院子,看起来真简陋,正琪公子真的住在这里吗? “爷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公子还是待年后再来找爷吧!明儿个一早,我们爷就回京城了。”虽说这位小哥儿脸颇生,侍剑倒也不以为意,慕公子的名气来拜见的人多的是了,也不差这一个。 “什么?”这位公子大吃一惊:“明儿个一早就走了?” “是,公子请把!”侍剑摆出一副送驾的姿势。 那位小哥儿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跟着那个小厮离开了。 侍剑也不理他,只自去忙自个儿的,明儿个一早便要启程,要忙的事儿多着呢! 平常的信一写就写了个把时辰,到放下笔,平常这才觉胳膊都有些酸了,浑身都有些不适,伸了个懒腰,这才觉得好了许多。 “无病,帮我将这些信拿去给梅香吧!若她下次有机会出去帮咱们带过去。” 住在这里,却又不是正经主子,到底有些不便,若是随便把丫头派出去恐怕会惹人说闲话,因此,便也只有拜托梅香了。 “哎。”无病应了一声,将信往怀里揣好,就出门往平福那里去了。 “无愁,去雪慧姐姐那里瞧瞧,把我今个儿买的东西拿出来一下吧!”也该去夫人那里请安了,刚才一耽误,时辰也不早了。 “哪用姑娘吩咐,东#早就派人送过来了。不过,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有些竟都是从来没有瞧过的东西。”无灾将刚才摆好的东西搬了一些出来。 后面跟着无忧和无愁两个。 “都是些好东西,一会儿回来告诉你们几个。这会子我先去娘那边请一下安。也快到晚膳时间了,若是夫人留我用膳也是有可能的,到了时辰不见我回来,你们便不要等我了。自个儿先吃吧!”平常交待了一番,便拿着个小盒子出门了。 只留下几个丫头对着这些奇怪的东西研究个不停。 收到平常送的礼物,陈夫人面上虽是淡淡的,心底下却也有些开心,这礼不礼物还在其次,关键是有这份心想着。 “这胭脂是玉记出品的吧!色泽、香气都好,又细腻,挺好的。” “是,娘的眼光真好,一眼就认出来了。”平常有些讶异,陈夫人怎么晓得是玉记的胭脂呢?自个儿没有说啊? 瞧见平常惊讶的神情,陈夫人便指着一处标记给平常看:“这凡是玉记出产的东西,在瓶子上总会他们自个儿的标记,看到这个,便晓得了。” 平常瞧了瞧,果然如此,在极角落的地方,不留心却是不晓得的。 “对了常儿,今儿个你回去准备一下吧!再过两天咱们便回家吧!快过年了,也把红姨和昱儿接回来,咱们自个儿也团团圆圆过个年吧!” 陈夫人话头一转,提起了回府的事儿。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陈夫人和平常的关系也融洽了不少,这称呼也从平常换成了常儿。 听到陈夫人说回家,平常倒也不觉得突然,原本就是来作客,在这里也待得太久了些,只是想到这一回去,却连附耳姐姐也难得再见面了时,却是感伤不已。 但她只是顺从地应道:“是,娘。” 娘儿两个便随便扯着些闲话,陈夫人又留下平常在这里用膳,吃过了平常这才告辞离去。 回到屋里里,又跟中丫头们展示了今儿个买的一些新鲜的西洋玩意儿,什么怀表、挂钟、会自动唱曲儿的盒子什么的,倒叫众丫头惊呼声连连,其实何止是她们,就是平常虽是在书上也看过有这些东西,可真的见识到时也是惊奇不已,这世上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啊?她们天天坐在这小小的屋子里,能见的东西真的很有限啊。 瞧见几个丫头着迷的样子,平常这才把有几样给她们的礼物挑了出来。 给无病的是一面精致的小镜子,能把人照得一清二楚,纤毫毕现,却是她们平日里用的镜子比不上的;给无灾的却是一个不知什么兽皮做的热水袋,据说这皮虽然看起来极薄,但却坚韧得紧,如果不是用利器用力地刺的话,轻易是穿不了的。而且,极能保湿,用它装了热水捂在被子里,就是到了二天,也依然是热的。无灾一向体虚怕冷,用这个却是最好不过。无忧、无愁两个也各自有礼物。 四个丫头都高兴不已,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 只无忧拿着自己的却是要与无病换,她的事一面小方镜子,但却更喜欢无病的小圆镜子一些。无病虽是自个儿也是更喜欢这圆形的一些,但她是四个中最大的,既然无忧妹妹要,她便换了,无忧开心就好,这面方形的其实也挺漂亮的。 无愁却拿着那把匕在屋子里挥来挥去,虎虎生风,只唬得无病在那里惊叫:“我的小姑奶奶,快点停下来,小心不小心伤着哪里了。” 无愁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多谢姑娘。” 几个齐声向平常道谢。 平常笑了笑,她们高兴就好,本也不值几个钱的,宝儿姐姐却是都是以极低的价格给她的,倒是让她有些颇为不好意思了。 “对了,姑娘,你说得宝儿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啊?姑娘是如何认得的?”无忧却又想起了这个问题,赶忙提了出来。 刚姑娘在写信,她也不敢打扰,可憋死她了。 “宝儿姐姐啊……” 平常陷入了回忆之中,就着烛火给几个丫头讲起了今儿个的奇遇来,那几个女子真是没有一个不叫人欣赏地。 这一日,平常屋里的灯却是烧得较平日更晚了些。 二天一大早起床时,平常便把陈夫人的意思,跟无病几个说了。 几个丫头说动就动,立马开始收拾了起来。 只是,说是东西不多,但到底也呆了这许多天,平锦又将以前平常留下来的一些东西也有好几个箱子让无忧带了过来,又加上平常这回买的,东西却也实在不少。还有平常这些日子练的字,作的诗,这也得带走。 这一番收拾起来,也是顶耗时间的。 几个人正收拾得热闹,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不少人跑来跑去的,却是不知生了什么事情。 无病跑出去看看,说府里的#子全被老太太召集了去又派出府了,便不晓得生了什么事。 院子里的当头婆子们也人心惶惶地,紧闭了院门,都不出去了。 陈夫人却带了下人,行色匆匆地往老太太院里去了。 到底生了什么事?平常几个面面相觑,心下都有些茫然。 最后,不知为何,霄月却是一个人从外面回来了。 平常便派无病去将她请了过来。 霄月也晓得平常所为何事,也不多说废话,头一句话便叫平常吃惊不已。 “瑶环姑娘人不见了。” 这说得是什么话?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呢?平常简直不可置信,正要拉着霄月细问,霄月却道:“夫人派我回来拿点东西,刚才走得匆忙,连耳环都只戴了一只。我这会儿得赶快过去了。其余的,等我回来再说吧!” 说完,霄月就匆匆告辞离去了。 只留下平常和无病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好好的大家小姐,竟然会在这样的大宅院里没了影子,这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的。 “快开门,快开门。” 这时,却有丫头在院子外头叫起门来了。 这会子会有谁叫门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无病却赶紧跑了出去:“这丫头的声音我晓得,是慧大姑娘身边的。” 雪慧姐姐也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私奔 见雪慧姐姐可能来了,平常忙也跟着无病的后头迎了出去。雪慧姐姐这时来为的就是刚才宵月姐姐说的事儿吧。 院子门来了,一脸凝重之色的陈雪慧出现在了平常的面前。 “平常妹妹,现下可有什么事儿?若是无事就随我也去老太太那里一趟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得去瞧瞧兰姨及瑶仙姐姐一下才好,平常点了点头,也不回屋子,对无病交待了一声,便直接跟着陈雪慧出门去了。 只留下无病几个一脸担心地看着她远去。 两个人又顺路去邀了陈雪娇,三人一同往老太太住的院子里去了。 几人还没有进屋子,就听到老太太痛心疾的训斥及陈如兰的痛哭声,一时便停住了脚步。 “前些天我就给你说了好几遍,瑶环这丫头野性大,要好好管管。结果你呢?就当成耳边风?这宠女儿也不是这么宠的,三天两头就往外头跑,你也不说上一声,只说随她。这下好了,干脆就为了个男人逃家了。这传了出去,我们陈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你丈夫毕家的名声要不要?堂堂翰林家的小姐,我的外孙女儿,官宦世家的大家小姐,竟然做起这种鸡鸣狗盗之事,这事儿如果传出去了,可怎么得了?” 三人互相瞧了瞧,看这情形,眼下倒不是进去的好时机。于是几个便躲在外间,偷偷透过帘子缝里往里瞧去。 只见老太太正颤巍巍地站着,全身都在抖,显然是气得厉害了,她手里拄着的拐杖一声声地敲在地上,那沉重的声音,直敲入了众人的心里,震得人心惊胆颤。 陈夫人则满脸关心地站在她的旁边,用手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背:“老祖宗息怒啊。您得小心自个儿的身子,若是您出了什么事儿,可叫我们这些小辈该如何是好?你们几个丫头,还不拿着清心安神的药丸过来给老祖宗吃。” 乔夫人、王夫人、秦夫人几个也在一边立着,却都俱不敢说话,她们这些可没有陈夫人这个侄女儿在老太太面前有面子。 陈如兰却跪在地上,哀哀地泣着恳求道。 “娘,女儿知错了,待再见到瑶环,女儿一定好好管教于她。只是还请娘怜惜女儿,女儿这么多年也就只有这么两个,就是再不争气,我这做娘的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一辈子毁了啊?娘,求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若是没有环儿,我也不要活了!” 说完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毕瑶仙也跪在陈如兰的身边,猛磕着头。 “老祖宗,妹妹是不懂事,可再不懂事也是娘的女儿,我的妹妹,您的外孙女儿啊。求老祖宗开恩。老祖宗开恩。” 毕瑶仙这头磕得极为用力,没有几下的工夫,额头上就立马红肿了起来,看得叫人触目心惊。就是平常几个在外头瞧了,也是心下极为不忍。 这老太太虽是气怒之极,几乎就想放手,不再管这个不争儿的外孙女儿了,但看瑶仙这个没有犯错的外孙女儿额头都磕得红了起来,心一下就软了。她孙子还有几个,可孙女就只有两个,一个还上不了台面。因此,对这两个外孙女儿却是真疼的,虽然毕瑶环伤透了她的心,可到底看在女儿和瑶仙的份上,绝情不了。 “大太太,还不快把瑶仙丫头扶起来,这关她这丫头什么事?偏她忠厚孝顺。你们看看,瑶环那丫头平日里哪里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动不动就跟她顶嘴,偏这丫头从不计较,每回还维护了她。连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了,还肯这样为她求情。我的儿啊,你就当那个去了,好好教养这一个吧!有这一个,比一百个都强。” 话虽如此,但老太太的口气到底软了一些下来。 陈夫人从小在老太太膝下长大,哪有不晓得她这点心思。见机,忙将老太太扶了在椅子上坐下来,将丫头们找出来的清神丸喂老太太服下,又直对王夫人使眼色,王夫人会意,这才上去把陈如兰也扶了起来坐下了。而毕瑶仙,却是早就被大太太乔氏给扶了起来,这会儿,正在给她的额头上药呢。 “如兰姐姐你也别担心啦!咱们老祖宗是谁,一早就处理好了,来报信的丫头本是咱家的家生子,素来最是晓得分寸,不是那等嘴碎的,又早就被老太太严厉警告过不得外传此事,派出去的家丁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说要抓两个背着主子私逃的丫头。想那瑶环丫头不过是个未出过远门的千金小姐,脚程能快到哪里去了?必能寻回来的。姐姐就放宽心等吧!”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但到底没有再说了。 陈如兰听陈夫人如此说,这才放心了不少:“多谢娘。” “唉,你们这些叫人操心的丫头,这自己都当了娘的人,还要我这个当娘的来操心。” “女儿不管多大,不也是娘的女儿吗?”陈如兰见老太太消了气,女儿的事也妥当了,也轻松了许多,还开始撒起娇来了。 却没有觉坐在一边的瑶仙假作拭泪的嘴角,有一丝冷笑。 以瑶环那丫头的头脑,当然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可娘却忘了,那个丫头的身边跟着的可是红娘,那个丫头有多鬼娘不知道,自己却清楚得很。只是啊,红娘啊红娘,你以为你是在帮瑶环吗?哼,真是天赐良机,我会让瑶环这一次再也翻不了身的。瑶环,你可别怪姐姐,姐姐不也是在成全你吗?既然你想给那正琪公子作妾,那姐姐就让你得偿所愿好了。 屋子里的狂风暴雨总算过去了,陈雪慧看了看平常,又对陈雪娇点了点头,正待掀了帘子进去。背后突然被拍了一把。 唬得三人差点叫了出来,回来一看,却是老太太房里的随玉正笑盈盈地得意地看着她们。 陈雪慧摸了摸胸口,低叱了声:“死丫头,吓死人了。” “谁叫你们几个姑娘家偏鬼鬼崇崇地,不进去屋子里,躲在这里干什么?这里多冷。” “刚才那情形,叫你来了,你也不敢进去。” 陈雪慧和这随玉似乎极熟,说话也挺随便的。 那随玉抿嘴一笑。 “走,跟我一起进去吧!” 说完,随玉就在先头,先掀了帘子大喇喇地进去了。 “老祖宗,姑娘们都来了,刚才怕老祖宗生气,都躲在外头不敢进来呢!这么大冷天,怪可怜见的。奴婢就把她们都给请进来了。” 平常几个听了随玉的话,苦笑不已。这丫头也太泼辣了些,不过,谁叫她在老祖宗面前得宠呢? “给老祖宗请安。” 几人一起走了进来,给老太太福身为礼。 果然,老太太听了随玉的话也不生气,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你这个丫头,就会说嘴。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回家去看你老子娘去了,说要到了午后才回来的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奴婢想老祖宗了,就先回来了,难道不成吗?若是老祖宗不喜欢,那奴婢再回去也就是了。”说完作势欲走。 陈夫人赶忙拉住了她,老太太哭笑不得:“这个丫头,快去给我沏杯茶来。今儿个的茶老是不合胃口。” “哎。”随玉应了声就去忙了。 老太太见平常几个还站着,又道:“你们这些丫头,还不快端椅子给姑娘们坐,就在瑶仙丫头旁边。看她可怜的,你们代我安慰安慰她,今儿个她也跟着受累了。还有,丫头们赶紧把火盆端到姑娘们面前烤烤,不能冻着她们了。本来不想惊动你们这些小姑娘,这才没叫丫头们去请你们,这天寒地冻的,哪晓得你们还是跑过来了,好,都是些好孩子。” 平常几个便在毕瑶仙旁边坐了,几人低声地说着话,毕瑶仙的抽气声渐渐没了。 “老祖宗,孟大管事前来回话。” 听得这话,本来轻松一些的气氛又凝重了起来,大家的神情都一阵紧张。只有平常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孟大管事是谁? 见平常一脸疑惑的表情,陈雪慧低声解释道。 “这孟大管事是负责外头的事儿的大管事,轻易不会到里头来,这次肯定是回来报瑶环妹妹的事的。” 说完,就拉了平常站了起来,几个姑娘家退到了屏风后面。外头的管事来回话,她们却不便在这儿了。 见姑娘们都退下了,老太太这才将孟大管事叫进来回话。 孟大管事是个蓄着小胡子,看起来十分精干的四十岁上下的男子。 一见他进来,老太太神情紧张地问道:“怎么样?抓到人了没有?” 孟大管事心下有些奇怪,不过两个丫头而已,老太太干嘛这么紧张?看来这事儿不小啊,本来就觉得这事儿不太单纯的他觉恐怕这事儿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他不由一个头两个大,这是哪里来的祸事啊。对即将出口的话也有些说不出口了。 但再为难,还是得说。他行了一礼,然后一脸惭愧地回道:“老太太,奴才们无能,硬是没有现两个丫头的踪迹。” 听到孟大管事的回话,老太太怒不可抑:“我养你们这些奴才是做什么用的?连两个私逃的丫头也抓不到,要你们作何用处?” “老祖宗,奴才怀疑那两个丫头已经出城了,这没个方向,奴才也不晓得往哪里找?不知那两个丫头家乡何处?或者咱们干脆报了官府,这样她们就无处可逃了。” “不,不行。”陈如兰本来一副要晕过去的表情,听了这话,一个激灵又清醒过来了。 老太太一拍桌子:“胡闹。抓两个丫头还要报到官府吗?你们就这点儿本事?” 见老太太震怒,孟管事“啪”地一声跪了下来,磕头不止。 “老祖宗息怒。” 老太太也晓得这再怒也不是个办法,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人再说。只是这如果出城了,恐怕就这些家丁在城里瞎转悠也不是个办法,还会导致许多无谓的风言风语,反而不好。今儿个派了这么多人出去,本来也挺扎眼了。 她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你下去吧!把人都撤了回来。” 孟管事又磕了个头,这才领命而去,额头已是出了一阵汗。心下却庆幸不已,还好,没有受什么责罚。这老太太一怒,可不是好玩的。 陈如兰却泪眼汪汪地道:“娘,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我跟梦儿他爹说一声,让他把几个得力的护卫派出去吧,跟着那元公子的车队,万一出现两个女子,立马强制给带回京城毕家去。至于你,也打点行装准备回京吧!” “是,娘。”陈如兰也晓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只得应了一声。心里却担心不已,老天爷,千万保佑瑶环平安无事才好啊。 而此时一辆舒适的马车上,一俊俏少年却带着个小厮嘻笑不已:“红娘,你这个女扮男装的主意真好用,要不然,八成在城里就给逮着了。” 原来这两个少年却就是那毕瑶环和红娘,也难怪陈府的人满城里翻天倒地地找都没有找到了。谁晓得自己要寻的姑娘却变成了两个少年了呢? “那也不看看是谁的主意?”红娘一脸得意地道:“现在只要咱们赶上元公子的车队就行了。到时候就看姑娘的了。” 说到这个,那毕瑶环的脸红了一下:“红娘,你说,元公子会喜欢我吗?”她虽一向饱受宠爱,但想起那个风姿绝世的少年,突然有些不自信起来。 “放心,没有谁会不喜欢姑娘的。再说还有红娘啊,红娘会帮姑娘想办法的。”看到姑娘有些彷徨的样子,红娘赶忙出言安慰,自从姑娘在冰天雪地里救了她这个小乞儿,她就誓要一辈子对姑娘好。姑娘的心愿就是她的心愿。 “谢谢你,红娘,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另一边,毕瑶仙则在丫头惜茶的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一主一仆的两人脸上同样露出了有些残忍的笑意。 好妹妹,姐姐这次可是免费帮了你的一个大忙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乌龙事件 陈府中的众人,还以为这件事就此完结了,而陈如兰也在打点行装,准备回京了。陈夫人和平常待送走陈如兰和毕瑶仙母女两人之后也将离开陈府回自个儿家准备过年事宜了,一切事宜都在稳步就绪中。 扬州城内,却突然兴起了这么一则流言,越传越广。 原本是没有什么可信度的,可传得多了,就变得有鼻子有眼睛了,特别是这种大户人家的笑话,特别能引起市井中人们的兴趣。 “听说了吗?那陈府的表小姐跟一个秀才私奔了呢!” “哪里是秀才,明明说是京里的一个贵公子。听说两人一见钟情,那小姐的娘却反对得紧,因此才私奔的。” “肯定不对,你说这好好的贵公子,与那表小姐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哪用得着私奔啊?” “听说那表小姐不小心大肚子了,这没有办法才私奔的。你们想啊,这谁家肯娶一个大了肚子的新娘啊,这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还以为那大家小姐多知书达理呢?连咱们这些小户人家的闺女也比不上啊?真是不知廉耻。” “不过,肖秀才,你长得也挺俊俏的,什么时候也去勾搭这么一个小姐?到时候就了?” “就是,就是。”一群人起哄了起来。 …… 说这话题的人的脸上都带着那种心照不宣的笑容,不时暧昧地一起哄笑。 陈府这段时间出府的人也都一个个灰溜溜地,抬不起头来。 这样的话,自然也传到了老太太、太太们的耳中,老太太气得摔了杯子,瑶环的娘陈如兰哭晕过去了几次,又生病卧床不起了,环儿这辈子算是毁了,若是那元正琪不肯要环儿,这辈子不会有哪个男人会娶她的了。 而毕瑶仙这段时间则忙着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天天忙前忙后,端汤送药,凡事均亲力亲为,倒是让陈如兰安慰不少,还好还有这么个懂事的乖女儿,母女俩倒是比起以前来说又亲近了不少。 陈府里上面的主子们乱成一团糟了,下面的仆人们自也是谨言慎行,唯恐不小心触怒了哪个主子的霉头,到时候就跟玉兰那丫头一样了。 玉兰就是当初因毕瑶环她们带了一个丫头不够用,分在她房里临时服侍的丫头,那信也是她瞒下,秘密送到老太太那里去的。原本找到毕瑶环也就没事了,谁晓得毕瑶环没有找到,风言风语却传出去了。 陈如兰硬说是这个丫头传出去的,没有人说,哪里会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玉兰不停地喊冤,说自个儿连府门也没有踏出去过,如何传得出去? 但却也没用,老太太、太太这些主子们,哪个不是一肚子的气,如今出了这等事,也得拿个人作法,才能止了府里这股瞎说的不歪风。外头的人他们堵不了,管不下,难道这府里的人也制不了吗?再说谁晓得是不是她一时失言,跟哪个人提起才传出去的? 当下叫管事的把全府的下人们都叫了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硬生生地将玉兰杖毙了。只可怜玉兰的爹娘,白人送黑人,哭断了肠,只领了二十两银子回去了。 无病几个因为不是这府里的人,倒还避过了这场祸事,但光是听别人提起,已经叫人够胆颤心惊了。平常又何尝不是?平日里看老太太慈眉善目,众位太太和理和气的,没有想到处置起人来也是这么地心狠。众人只觉身上一阵冰凉。只盼望能早些离开这个地方,这陈府里这些日子阴沉压抑的气氛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离去的日子终于到了,腊月初五送走了陈如兰和毕瑶环,到了腊月初七,陈夫人、平常等人终于回来了,别的平常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只是有些舍不得福儿姐姐和新认识的雪慧姐姐。到底离去前的一日,平常还是跑去见了平福一面,去的时候大表哥陈梦也在,正在和福儿姐姐在弹琴呢!瞧他们两个一举手一投足默契十足,不时互相微笑的样子,以及福儿姐姐嘴角不时流动的温柔笑意,平常便放心了。虽然福儿姐姐什么也没有告诉平常,可大表哥和福儿姐姐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神,分明跟爹和娘一样嘛!前些日子听说大表哥在外面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赎身的事儿,平常本来还有些担心的,这回,却是彻底放心了。大表哥的心绝对是在福儿姐姐这里的。只是福儿姐姐还在嘴硬,问她她也不肯承认,这个福儿姐姐,她晓不晓得,只要一提起大表哥,她自个儿的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充满了幸福的味道,能瞒得过谁去啊。 今儿个常儿妹妹走了,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平福今儿个窝在屋子里,也没有心思出去,派梅香去跟陈梦说了一声,说自个儿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书房了。 她恹恹地躺在床上,觉得也怪没有意思的。往昔姐妹们一处,说说笑笑,玩玩闹闹,那日子多快活,哪像如今,守在这个大院子里,哪里也去了不了,也没有可心的人说说话,无聊死了。少见的,一向极为成熟晓事的平福,今儿个心情突然有些不好了起来。她也懒得调整,趴在床上,将几个丫头都赶回了各自的屋子,又把窗子关了,就这样,静静地呆在被子里,脑袋里一片空白了。久了,渐渐有些困意,便睡了。 听到梅香说平福有些不舒服在床上休息,陈梦心里就有些慌了,张口就要人去请大夫。 梅香赶紧拦着,说姑娘只是浑身没力,睡一觉便好了,不需这么麻烦。 陈梦再三问了,到底不放心,平福年纪还这么小,可能怕吃药,有事也说没事了。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才是。 梅香瞧着爷那紧张样,心里暗自替姑娘开心,这一段时间,爷和姑娘的相处是越来越好了,而且,她也瞧出来了,爷的性子也是极好的,不是那等喜欢随意沾花惹草之徒。 要说这院子里,长得好的丫头也有不少,可爷贴身就只用随玉他们几个小厮伺候,连丫头也不用,那长得妖妖娆娆跟妖精似的几个丫头,都被放在院子里做洒扫打杂的粗使丫头了,白辜负了大太太的好意。那些细皮嫩肉的丫头,做这种粗活,连她这个女子也看得有些心疼,偏爷硬是视而不见。姑娘是有福了,跟了这个个好主儿。 进了屋子,觉窗子竟全被关了,灯也吹熄了,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陈梦不由一阵怒气。这些丫头都哪里去了,主子病了,竟没有人不在跟前服侍,这些丫头,一个个真不成样子。 梅香觉察出陈梦的怒气,忙低声解释道:“梅白她们几个一向尽心,怕是姑娘想清静嫌人烦,把她们赶回屋去了。” 听梅香如此说,陈梦的怒气才消了些,只是,就是主子任性,这当丫头的这个时候也不能由着她啊。若是口渴了,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难道还叫一个病人自个儿爬起来动手不成?看来这些丫头也是要好好说说才成。 梅香点燃烛火,陈梦走到床边,接着烛火往平福瞧去,却见她闭着双眼,但脸上白,皱着眉头,咬着嘴唇,似乎在忍耐着某种痛苦,不由大惊失色,忙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玉琳,玉琳。” 玉琳是平福的本名,是平福告诉他的。从此以后,他就改唤她的名字,这让陈梦有一种满足感,因为别人都唤她为平福,甚至连她的好妹妹平常也唤她福儿姐姐,只有自己,却可以和她的爹娘一样,唤她的名字,玉琳。 平福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觉得肚子痛了起来,而且这股剧痛痛得叫人难以忍受,她在床上不停地翻滚,忍耐着,希望它能早些挨过去,然而,却越来越痛了。 这时,有一个声音在温柔地叫着自己的名字,是谁在叫我? 平福不由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似的,嘴里喊到:“娘,玉琳好痛。” 陈梦不由摇头失笑,到底还小,不论平日里表现得多么成熟有条理,生病的时候还是会叫娘。只是,自个儿哪里像她的娘呢?自己可是个大男人。话虽如此,他仍是握住了平常的手,温柔地哄道:“娘就在这里啊,玉琳不怕,很快就不痛了啊。” “玉琳好痛啊。”平福却一个劲地嚷,眼角不停有泪水流下:“娘,玉琳不想练琴了,实在太累了,手都弹出血泡来了。” 原来那么小的时候玉琳的娘就让她学琴啊?而且还起了血泡。陈梦一阵心疼。 “好,咱们不学了。” 今天的娘好温柔啊,平福变本加厉,一本儿把好多堆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玉琳也不想背诗,太多了,玉琳记不住,娘不要打玉琳的手心,好痛。” “好,咱们不背了。” “还有,玉琳想跟爹说话,娘为什么不让玉琳跟爹玩?我看别人的爹都把她们放在肩上的,玉琳也要。” “好,玉琳想怎么样都行?” …… 平福一个劲儿地说着,不停地流着泪,陈梦将她抱了起来,像个孩子似地哄着她,心里充满了怜惜,原来从那么小的时候,她就受了这么多的苦。不由也对玉琳的娘有些不满了起来,哪有逼着这么小的女孩子学这么多东西的?也难怪玉琳小小年纪,就懂这么多了,完全就是被她娘给逼的。 梅香在一边默默地瞧着,不知不觉也已经泪流满面,原来姑娘从小就受了这么多的苦,然而,姑娘却从来没有说过,总是这么温和地笑着,面对每一个人。姑娘,实在是太辛苦了! “啊,娘,玉琳,好痛,肚子好痛。” 平福大叫了一声,突然睁开了眼睛,却觉自己被一个人抱着,抬头一望,却是陈梦。不由羞愧欲死,难道自个儿一直以为是娘的,其实是这个男人。平福的脸红得不得了,又是一阵剧痛传来,她闷哼一声,再不肯像刚才那样大叫了,只咬紧了嘴唇,默默地忍耐着。 只看得陈梦心疼不已:“梅香,去弄个热水袋来给姑娘捂着,听说这个肚子痛的时候有用。” “是。”梅香应了一声,立马出去,不一会儿就拿了个热水袋回来交给陈梦。 陈梦拿着热水袋,就往被子里放。 平福大羞:“让我自己来。” 陈梦的手已经伸了进来了,听了她这话,忙缩了回来,脸上也有些尴尬,刚才一时情急一下意识地就放了进去,也没想这么多。现在却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神也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瞧向平福。 突然,他的眼光凝在了自个儿的手上:“血?” 他大惊之下,脸都白了:“玉琳,你哪里受伤了?快给我看看!不,还是快请大夫。不,还是得先包扎一下。” 血?平福和梅香先是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平福的脸腾地红得不成样子了,都快烧起来了。怎么会生这种乌龙事儿?平福呻吟一声,推开了陈梦,躲进了被子里去了。 这?陈梦盯着空空的手,有些反应不过来? 梅香忍住满腹的笑:“爷,不用去请大夫了,是姑娘的癸水来了。” “癸水?”陈梦念了这个词,过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一下子只觉得耳朵都热了起来。自个儿怎么会闹这么个笑话?这癸水他好歹也成过亲了,自是晓得了。当下吩咐了一句:“好好服侍你们姑娘。”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见陈梦走了,平福这才从被子里露出头来,和梅香两个互视一眼,突然都笑了起来。这事儿,实在是太巧了。 平福的癸水一直没来,一般姑娘家十一、二岁就来了,平福却算晚的,到现在十三岁才来。刚才平福自己疼得直冒汗,而且虽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到底没有自个儿经历过,也就没有想到这方面。谁晓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主仆两个想到陈梦刚才的狼狈样,不由笑得更响亮了。 平福肚子的疼痛似乎也消了那么一点。 知道了是这么一回事就好办了,梅香去厨房里给平福熬了红枣莲子羹,乔夫人闻讯也派了婆子送来了一堆补血的药材,叫平福安心养着,这些天哪儿都不用去了。直到身体好转为止。 而回到自个屋子里的陈梦,则恨不得撞墙。 只是,瞧着那刚才留有玉琳的鲜血的手掌,却仿佛又想起她脆弱而又坚强的模样。陈梦一次对自己承认,这个女子,真的走进他的心了。让他的心都为她牵挂、疼痛。但一向讨厌麻烦的陈梦却觉自个儿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为之欢喜不已。 玉琳…… 光念着她的名字也是一种喜悦。 第一百五十九章 圆房 “给太太请安。”平福盈盈下拜。心下却有些疑惑,这大太太乔氏原本免了她每日的请安,今儿个午后却专门派贴身大丫头吉祥过来请她,却不知所为何事? “快起来,不用这么多礼,你这癸水刚过,肯定还有些虚弱的。吉祥,快扶姨娘起来到我旁边坐下。” 平福被扶坐在乔夫人身边,她微微低垂着头,等待乔夫人开口。 乔夫人将一个盖着盖子的碗推向了她:“平福,先喝了这个,咱们再说话。”说完,挥了挥手,让屋子里的丫头都退下去了,显然有话想要私下聊聊。 平福掀起碗盖,里面却是当归以及别的一些药材熬成的汤,她晓得是乔夫人的一片好意,虽然汤的味道并不算好,甚至有些难喝,平福还是眉头也不皱地一饮而尽,又掏出帕子细细地擦了擦嘴角。 乔夫人看了暗自点头,是个懂事的孩子。 “平福,听说你这癸水来时痛得厉害,这当归和血汤对调理这个很好处,我把方子给你,让下人一天煎一次给你服下,不要怕麻烦。待调理好了,便可以停了。另外还有一丸当归地黄丸,配合此汤同时服用,更有奇效,也免得你老受腹痛之苦。这个需要每日两次,每次3o丸,切记。虽是繁琐了些,但有了三五个月应该也就调理的差不多了,以后却不需要再多受这些苦楚了。” “多谢太太一片苦心,平福自当从命。” 平福作势欲起,乔夫人赶紧按住她:“不必了,这些天你还需要休养些,按说我不该这时把你叫来的,可这里有一事,我却想先问问你的意思。” “什么事?太太请说。”平福努力打起精神,今儿个确实还有些乏,提不起精神来,老是犯困,呆会儿回去得早点睡了。 “平福,若是让你现在和梦儿圆房,你意下如何?”乔夫人说完后,紧张地盯着平福的脸。 虽说这圆房是早晚的事,可本来说好十五及笄的时候再圆房的,这平福的年龄也太小了些,原本她并不满意,想找如同幽兰这些年纪大些的,也好早些圆房。无奈梦儿执意如此,也只得依了,这儿大不由娘啊。好不容易梦儿让了一步,她也就不再强求了,两年就两年吧!更何况,这人接进来了,好歹还有些法子可想,总比连个人都没用的强。 然而她实在是有些等不得了,别的人像梦儿年纪这么大的男子早就孩子好几个,有的儿子都要结婚了,哪像梦儿,仍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们大房,可就只指望他了。现下,瞧他和平福这孩子的感情也是极好,若是说提前圆房,应该不会像前一段时间那么反对了。而且,前一段时间原本就想提,偏听安插再在院子里的人说这平福还没有来癸水,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一般女儿家,来得早的也是十一岁,来得晚的,到十五岁也是有的。所以她只能干着急。现在知道平福癸水来了,不知道有多高兴,总算,有个盼头了。 平福实在没有想到乔夫人会蹦出这么一句话出来,实在是没有心理准备,猝不及防之下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然而,她到底不是寻常女子,再说,自个儿对陈梦的心意,陈梦对自个儿的心意,她都已经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惊慌的呢?虽然微红着脸,但她仍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看见平福的点头,乔夫人松了口气,脸上少见地露出几许慈祥的笑容来:“眼下家里有些事,老太太、太太们心情也都不好,倒也不好现下开口提这档子事,而且你的身子也得调养好才利于生养。待年后,老太太心情好了,咱们给你们热热闹闹地再操办操办。你放心,不是我夸自个儿的孩子,梦儿真是难得的好孩子,一点也不像有些浪荡公子,今儿个这个粉头,明儿个那个相好,他既纳了你,必然会对你好的。而且我也是为你着想。若是你有个儿子,就是梦儿以后再娶了新妇,你也有个傍身的依靠,她也不敢小瞧于你,当做一般的妾室随意作。听太太的绝对没错的。” 听到乔夫人提到陈梦以后的夫人,平福有些黯然,但却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是避免不了的事,因此倒也不是特别难受。太太说的话的确是极有道理的。 “太太说这些话都是为了我好,平福晓得的。太太请放心。” 今儿个的目的达到了,乔夫人便也放下了大半的心,实在是梦儿这个孩子虽说也算孝顺,却极有主见,老爷偏又是个诸事不理的,成天只晓得跟几个姨娘混在一起,也难怪二房那边都快要踩到自个儿头上了。现下唯一的指望就在梦儿身上了。 说完正题,乔夫人又跟平福叙了些闲话,这才放平福回去。 平福带着梅香一出院门,却看见弄箫在那里鬼头鬼脑地向院子里窥探。 “弄箫,你怎么会在这里?” 梅香笑意盈盈地明知故问。 “给福姨娘请安。”弄箫先给平福请了安,这才挤眉弄眼地道:“这还有为什么,还不是咱们老爷老不见姨娘回来,心里担心才派小的来看的呗。福姨娘,咱可是足足在这里等了一个半时辰了。这腿都等酸了。”说完,还故作疲累地捏了捏腿。 “得了,你这个猴儿头,还以为咱们不晓得你那点心思。行了,回去自然少了不了你的赏钱。”瞧见弄箫耍宝的样子,梅香也是好笑。这好歹是跟在爷身边的人,却动不动就想打点主子的秋风,也不晓得爷怎么受得了他?不过,这弄箫也是极有分寸的人,却也不是每个人的赏钱他都收的。梅香便见过,那院子里的几个狐媚子要给他送钱,他还收都不收的呢。 “不过,要拿赏钱,也得给我们帮个忙才是,过来。”梅香朝弄箫招招手。 弄箫不明所以地走到梅香面前,却只觉怀里一沉,下意识用手一接,却是一个包袱,还挺有些份量的,沉得紧。 “你来得刚巧,正好送一堆东西我一个人拿不了。谢啦,弄箫哥。” 于是,平福和梅香两个人两手空空地前头悠悠漫步。 而吹箫的手上则捧着个包袱,“唉”,“唉”叫唤个不停,一脸苦脸。其实这东西说到底也没有这么重,偏这小子作怪,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地,非表现出个凄惨的样子。难道他以为他表现得越凄惨赏钱就会越多不成? 几人一进琴院,平福便看到陈梦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瞧见平福回来了,嘴角就露出了笑。既然已承认了,他便也不给自己找别扭了。真是,都一大把年纪也不是毛头小子了,却还这么别别扭扭了这么长时间。 “回来了?赶紧回房里躺着,这身子也还没全好。得多休息才是。”边说边朝平福走了过来,极为自然地扶起了平福另一边的胳膊。 除了上回生病的时候,这还是陈梦一次这么接近平福。平福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却还是感觉到陈梦的气息就在旁边,强烈的存在感,让平福忽视不了,也无法忽视。她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心里又有些开心,又有些紧张,手上都有些汗津津的。她到底是个没有见过几个男人的姑娘,更何况这些情爱之事,虽是从书里也有看到过,但到底与亲身经历不同。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呯”“呯”地跳得极快,似乎都要跳出来了似的。这种感觉真让人有些无所适从,既想马上逃开,又想陷入在那里面,再也不想出来。 别看陈梦一别若无其事,自然得不得了的样子,其实也不过是在装样罢了。哪有不紧张的?虽然都成过亲了,也不是那等不晓事的毛头小子,可这还是一回跟自己中意的女子这么接近。从小见惯了父亲的荒唐之事、及母亲背地里以为无人知道时的暗自啜泣伤心,他历来是有些洁癖的,他是只想与一个自己中意的女子白头到老的,谁晓得,去世的妻子若水的性子与自己完全合不来,也只能做到相敬如宾罢了。 这回就这样搀着心仪女子的胳膊,他都觉得自己紧张地呼吸都有些乱了。只是,一瞧见平福微红的脸,他却镇定了下来,原来紧张地不止自己啊。 将平福扶回屋子里躺好了,将梅香几个打了出去,陈梦倒了杯热茶给平福:“喝了吧。喝些热的对身体好些。” 平福柔顺地接了过来,将茶放到嘴边一口一口抿着,不敢喝快,因为,她觉自己突然有些不晓得该跟陈梦说些什么才好了。 这时,陈梦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边,这么近,他就端了个椅子坐在床边。 “平福,娘专门找你过去,说了些什么啊?” 这下,平福地脸“腾”地一下更红了,这人什么不好问,干嘛偏偏问这个啊?平福羞不可抑,几近低不可闻地说了声:“太太说让我们两个圆房。” 说完,就将茶杯往陈梦手里一塞,躲到了被子里,双手捧着双颊,好热,好热。 第一百六十章 释怀 圆房? 这两个字眼一下子把陈梦的脑袋轰得雷鸣电闪,眼前都黑了起来,他觉得自个儿的腿都有些虚了起来。作为一个成熟的男子,他当然知道圆房是什么意思?可玉琳还这么小?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这么说道。 而立马,另外一个声音又反驳道,虽然玉琳是小了那么一些,可她行事比起那些已经及笄的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甚至看着更稳重一些。又哪里小啦? 可先前那个声音又道,这看着是一回事,可毕竟身体还没有长好,又这么娇弱,万一伤了身体怎么办? 而后一个声音又道,哪里没有长好啦,这曲线玲珑的,比之前那些十四五岁的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啊。 …… 陈梦点点头,这说得不错啊,玉琳的身体是不错。想完了,却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啊?可这不想这事儿还好,这一时起了个头,却再也忍不住了,陈梦绮思连连,心里竟真有些意动起来了。若是真的跟玉琳圆房?他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 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哑起来:“玉琳,玉琳。” 连唤了几声,平福却只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好半天,才从被子里传出一个模糊地声音来,听也听不太清楚。 陈梦又问了几声,平福的声音也才稍微大些了,却也只比蚊子声好那么一点点。 “我有些困了,身上也有些酸,你走吧,我先睡一会儿。” 陈梦晓得平福这是害羞了,但这时候陈梦哪里走得了啊,不搞清楚她是怎么一个想法,这他哪儿去的心思都没有了。 于是,他强制掀起了平福的被子,将她的头露了出来,平福却羞得眼睛都不敢睁开。见她这个样子,陈梦的心化成了一滩水,软得不可思议。 他柔声道:“好琳儿,就告诉我一句话,我就走了,你怎么回答娘的,愿不愿意?”停了一会,又补充道:“若是实在不愿意,你跟我说,我去给娘说,她不会为难你的,原本你年纪小,就应该待及笄之后再圆房的。”话虽这么说,却掩不住话语中的一丝失意之色。 好半天,平福才用比蚊子大不了的声音道:“那你是怎么想的?”明明刚才在乔夫人那里还大方一些的,结果和陈梦说起时,平福却觉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撑不起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见平福这么问自己,陈梦扪心自问,却只有一个答案。 “我当然是愿意的,越早越好。” 一天一天,对玉琳的感情越来越深,他便觉自己想要的越多,也许只有当切切实实地把她抱在怀里,这股不安才能够消减一些吧! 听到陈梦的回答,平福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深深地看向了陈梦的眼睛,这双眼睛里只有她的影子,她相信,他是不会负了她,她愿意将自己的一生交给这个男子,不再是初入陈府时的无可奈何,而是真心实意的。 “那我也自是愿意的。” 说完,就再也管不了了,一把拉起被子,再度当起了缩头乌龟。这下,陈梦再怎么拉也拉不开了,这么扯了几次,见她实在不出来,陈梦也没辙了。罢了,就让她当她的缩头乌龟吧!真是,难道以后就都不见面呢? 而得到平福的这个回答,陈梦觉得自己真想跳起来又叫又跳,但到底要自傲平福的面前维持一点形象,到底忍住了,只是嘴咧得大大的,闭都闭不拢。 他拍了拍被子:“那你好好休息,我会让梅香她们过来服侍,有什么事就叫她们去做,别累着自己身子,我走了。” 说完,他就轻轻地出了平福的屋子。 到了院子里,却再也忍不住了,竟吹了一声口哨,又在院子里狠狠地跳了几下。这个样子,吓掉了弄箫的下巴,这,自从他打八岁起跟了爷,还真没有听过爷吹过口哨呢?今天儿的太阳难不成打西边升出来啦? 陈梦却理也不理一院子讶异的眼光,吹着轻快的口哨回自个儿屋里去了。 芷院 夜已经深了,今儿个已经十五了,月特别的圆,特别的亮。 到底是回到了自己的地方了,还是自在一些了。虽然,这里也不能完全算是自己的地方。 平常歪在床上,拿着书看着,今儿个的份还没有看完呢。话虽如此,今儿个收了一天的东西,还真有些困了,虽然努力坚持,但她的头却有一点又一点了起来,这一上一下的,眼也看着已经要闭上了,终于,头狠狠地垂了一下,差点磕到了床梁上,她这才又清醒过来。 “姑娘。”这是无病的声音。 听到呼唤,平常抬起头,却看见无病一脸好笑之色地看着自己。 但脸色却有些踌躇,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似的。 “来,有话上来再说吧!这天冷,别冻坏了身子。”平常拍了拍床,又掀开了被子。无病确实是有些冷,忙一溜烟地钻了进去。 “说吧,什么事偏挑这什么人都没有,无愁丫头也睡着了的时候说?”平常笑看着无病,到底是什么严重的大事啊?很少见无病这样子的。 无病沉默了半晌,似乎有些说不出口,平常也不催她,只耐心地等着。她晓得无病终究会说的,要不然也不会挑这个时辰专门来找自己了。 “姑娘,那个时候的事,你真的不在意?不生气吗?”无病的声音幽幽地传来,里面含着些紧张、期盼、解脱,这种情绪夹杂在一起,显得十分复杂。这是一直梗在她心中的问题,却一直没有机会问,在听涛阁的时候,那边屋子少,她们几个住和姑娘一个屋子的里间,无忧几个都在,这些话,她也只能放在心里,不好当众讲出来。然而,不问出来,心里却总是堵着些什么。姑娘随便怎么处罚自己也好,却不要仍待自己合以前一样,这样的好,让她受之有愧,心里极为不安。她与无忧、无病却是不同的。她原本是姑娘最为信任、倚重的丫头,然而,却反而是平日里最喜欢有些脾气的无灾留了下来。而无病,如果不是无灾,她原本也是要跟着姑娘的。 平常没有想到无病会问这个问题,这丫头,这段时间看她似乎有些心事的样子,原来却是为了这个。 但想了想,平常觉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无病,这个问题其实是她一直也搞不清楚的问题,并且,她也下意识地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因此,从来没有深深地想过。然而,无病终于还是把这个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不容她回避。 平常说实在的,并不觉得无病她们几个背叛了自己,也不生她们的气,却仍然有些莫名其妙的伤心、介意。那个时候,明明知道无病她们几个应该选择离开自己,这才是正确的做法。留下来,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选择离开,至少还有人能够得救。明明也是反对她们留下的。可真当无病选择离去时,还是无可避免地心里有些失落了。 她不晓得怎么该怎么回答无病,只能用直白的语言把自己的心情说出来,希望无病也能够想通,不再记挂着这个问题吧! “无病,我也不过是个平凡人,在当时,其实是有些在意的。在那种时候,我其实也希望你们几个能陪着我,我也很怕一个人,不想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以后。可是,希望你们留下来,不代表你们应该留下来,你当时选择离去,我虽有些伤心,却也松了一口气,这也是我希望你们选择的道路。无病,其实我也有些糊涂,不晓得该怎么说。就是如今,我也不能说我的心里就一点也不在意。可是,无病,你们几个都是我很亲近的人,不管你们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我也不希望你们几个有事,反而希望你们能好好活着,就是不再在一起,也希望你们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平平安安,高高兴兴地活着。这么说,你能明白吗?而如今,你们却又为了我回来了,还愿意为了我再签下卖身契,这不等于又把命交到了我的手上,你们待我,其实比我待你们要好得多。若是有一天,将我换到你们的位置,我还未必能像你们这样呢?我不能说已经不介意了,可是,我喜欢你们几个呆在我的身边,喜欢大家在一起的感觉,所以,只要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就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无病一次觉姑娘也有这么茫然的时候,她却突然轻松起来了,说不出为什么,这样的姑娘却让她的心安定了下来。姑娘这样的人,总是只会想自己的过错,却不会想别人犯了什么错的。她不会怪别人,只会自己在心里留下个伤口,却又会自己用心地将自己的心修补好。让它又成为一个完整的心。所以姑娘才总是这么温暖,叫人想靠近、想保护,虽然,其实总是姑娘在保护着她们。若是没有姑娘,她们这几个丫头是不可能过得这么快乐的,这一点,姑娘肯定又不以为意吧!姑娘总是只想到她们是多么照顾她,却从来不会想,她们原本就只是丫头。照顾她却是本分,而姑娘却是没有义务这么体贴她们这些丫头的。这样的姑娘,也许确实不算是个合格的主子,可却叫她这么地依恋和感激,以及放不下心。所以她才拼命地想回来,一半是因为心中的愧疚,另一半,也是放心不下姑娘,姑娘虽说聪明,也晓得保护自己,可为人却是太心软了一些。既然如此,就让自己在姑娘的身边为她把关吧!只有见到姑娘真正地天子,她才能放下心来。这一天是何时,无病并不知道,但她却想一直等着,或许有一天,会再面临着这样的选择,无病希望那时候的自己,能作出不再后悔的选择。 两个静静地躺着,一时无话。半天,无病才带着点撒娇道:“姑娘,今儿个晚上我就跟姑娘一起睡吧!” 平常没有想到,无病没有再追问她,却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但听无病似乎心情好了许多的样子,却也放心不少。有些东西,她实在不愿意细想,她只想渐渐地忘记,人生在世,计较得太多容易心累。无病她们是自己喜欢的人,她们也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损害自己的事,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只要她们一直这样对待自己,那便也足够了。 “嗯,这样也好。说起来,咱们都好久没有一起睡了。无病,把灯吹了吧,窗子就不要关了,今儿个不知怎么突然想多看看月亮。” “姑娘,风大,小心二天头痛。” 无病坚决地摇了摇头,只看到平常一脸哀怨地望着自己,不过,她还是一点也没有心软地下去关了门窗,又吹熄了烛火,如果会损害到姑娘的身体,她也坚决不会心软的。再看也没有用。 “姑娘,你相不相信?若是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选择离开你的!” “无病,你相不相信?即使你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选择了离开我,我仍然会希望你过得好好的。” 说完了这两句话,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出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的,两人就这样睡过去了。 也许,很多东西,我们也没有必要非得有个答案不好。有些时候,我们更加需要是忘记,忘记痛苦、忘记悲伤、忘记后悔,而只留下美好的,然后用心地活下去。生活本已经充满各种磨难,人们又何必再自己为难自己呢? 二天一早,平常神清气爽地起了个大早,终于可以恢复以前的生活了。 院子里,又照样开始上演了平常和无愁里每日里必练的太极。在听涛阁里人多眼杂,练起来也不自在,便停了,这回回来,终于又可以开始了。 这一日的阳光极好,金色的阳光照在平常、无愁两个认真动作的身上,显得是如此地温暖。 无病拿着个绣活,一边绣着花儿,一边瞧着两人练拳。 现在,这样,就好了。 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如此礼物 “姑娘早,给姑娘请安。” 到招呼的婆子是这园子里一个管事的老婆,在这园子里管些花啊草的,不过,今儿个怎么跑到她们院子里了。 那婆子也不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了。 “这是门房收到的一份礼,说是咱们夫人娘家那边府上的大爷新纳的福姨娘给姑娘送来的,说是说了名字姑娘便晓得了。” 边说边掏出个包得好好的东西递了过来,她去看他男人,刚好门房把这个送过来,她便顺手带了过来,也打着些讨赏钱的意思。要不能在这个新主子面前露个脸,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像这园子里的几个婆子,先听说要服侍新来的姑娘,还都有些不愿意,原本她们的差事都有些油水可捞,可在姑娘这里,她们只能做些洒扫、做饭的差事,那有神明奔头。结果没过几天回来窜门子时,那口气,那气派,可就大不同了,一口一个我们姑娘怎么样的。 说这姑娘年纪轻轻的,看着和气,却极有章法的。连手下的姑娘,一个个也都厉害着呢,这但凡有一个错处落在她们眼里,那都是得按例处置的。但只要做得好了,这赏钱也是不少的。光这个月,那秦婆子的孙儿过周岁,便赏了一锭银子,足足有二两,可把那婆子乐坏了。 因此,这回一听有这院子里的差事,她立马兴匆匆地接过来了。 无愁好奇地接了过来,拿在手上,除了夫人和嬷嬷们的赏赐,姑娘正儿八经地收到礼物这还是一次呢!以前在园子里时,就是过生日,也不过大姑娘她们过来,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顿饭罢了。吃过了,还要赶快温习当天的功课,以备嬷嬷们的考核,哪有这个闲心还准备什么礼物什么的? 平常倒也没有叫她失望,朝无病使了个眼色,无病便进屋去拿了一串钱来。 “多谢大娘辛苦这一趟,钱也不多,给大娘吃杯酒吧!” 那婆子接了赏钱,便喜滋滋地去了。 平常却有些奇怪,福儿姐姐好端端地给她送什么礼物啊?这不像是福儿姐姐的作风啊?她们这些姐妹虽说关系都是极好的,但在园子里,大伙儿每日都忙着功课,少有闲散的时候,有时候稍微闲一点的时候,又没有谁过生日,可正当过生日的时候,有时候,忙得都没有时间一起庆祝,真正聚在一起为谁庆祝生日的次数一个巴掌也数得过来,更何况送什么礼物呢?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省了这一出了。 这回连自个儿的生日也不是,福儿姐姐却专门派人送了个礼过来。她疑惑地拿着礼物,百思不得其解地往屋子走去。 打开包袱,是一个包装得好好的礼盒,上面有一封信笺。平常先不去管那礼盒,而是拿起了信笺。 无忧、无愁两个却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那个盒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无忧是好奇心重,无愁则是年纪小贪新鲜,两个这时却惊人地达成了一致,两只眼睛都快把那盒子给烧穿了。 “无忧、无愁,你们两个,还不快去厨房把姑娘的早餐拿过来?”无病这时候却吩咐道。 无病她说的话可不能不听,两个人只得不情不愿,一步一回头地走了。陈夫人家里人口却是简单,因此,配得下人也比较少些。像陈夫人院里也就四个丫头,四个婆子,也就绰绰有余了。因此,芷院里也没有小丫头,只有她们四个,并四个婆子。四个婆子,两个负责洒扫等粗活,两个负责厨房里的事儿。而一些平常身边的跑腿事儿,便由她们几个摊了。好在活计也不重,几人就权当活动活动筋骨了,想当初,在姝姿园那个院子里,她们可是什么都做的,这点了。 平常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件事儿连自己都没个头绪,却不适合说给这些丫头听。她的心里却满是疑惑,无病姐姐说这是大表哥给她的,说是那位元正琪公子要送给自己的。这位元公子与自己不过只有几面之缘,为什么送东西给自己呢?从与那位元公子有限的几次接触,平常只现那位元公子似乎特别喜欢捉弄自己,上次也把自己的帽子随手就取了下来,似乎总是在生自己的气的样子。可平常又感觉到,那位元公子似乎并不是很讨厌自己的样子。可每回的行为又是那样,平常有些想不通。这回就更是莫名其妙的送礼物过来了,平常心下有些忐忑,总感觉似乎跟那位元公子沾上边的事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 “无病,无愁她们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无病回答道,却有些莫名其妙,姑娘干嘛突然问无愁,而且这神情似乎暗藏着一丝兴奋?无病的心里也有些期待起来了,似乎每回姑娘露出这种表情来的时候总会有些好玩的事情生似的。看来有好戏要看了,得去叫一下无灾。那丫头这些天病了,姑娘就让她多休息,但如果错过了好戏,就有些可惜了。无病瞧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平常,悄悄地退了下去。 看到无忧、无愁两个拿着饭盒子回来,放在桌上,正要打开。平常忙开口阻止:“先别打开。无愁,你先帮我把这个礼物盒子打开一下。” 无愁也不多想,伸手就准备去看,她也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无忧却连忙把她拉开:“姑娘,还是我来吧。”她跃跃欲试,这种机会可不能随便让人。 平常提醒道:“可要小心一些。”说完,自个儿又往后退了几步,总觉得有些不安。 “不过是个礼盒子罢了,还会吃人不成?”无忧瞧见平常的样子有些可笑,她却忘了,平常有时候的感觉却是很灵的。她毫不在意,随手就将盒子盖掀了起来。 只听一声响,一个黑色的东西喷了出来,先是落到了无忧的头上,然后,又顺着头,往下流下来。 无愁原也凑在跟前,但她见机得快,往后一跳,躲了过去。 无忧却呆呆地看着自己黑乎乎的裙子,以及黑乎乎的手,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 “好像是墨水。”平常无比同情地看着无忧,她就说了,让小心点的,为什么不听呢? “无忧姐姐,你的脸,好像小花猫啊。”说话的却是无愁,这个小家伙睁大眼睛,仔细地盯着无忧的脸,一个劲儿的瞧着,这脸全黑了,看着好奇怪啊。 这时,从窗外先是传来一阵有些压抑地笑声,接着,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中间竟夹杂着些微的咳嗽声,几个人循声望去,只见无病扶着无灾,两个人正在门口处,今儿个阳光好,帘子被系了起来,两人就站在门口,笑得正欢。无病还客气一些,只是微抿着嘴,无灾却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两个字,一只手指着无忧的脸,一边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真是太好笑了,怎么就喷得那么准呢? 平常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妥,没有轻易打开这个盒子,要不现在倒霉的就是自己了。不过,无忧这个样,真好笑,好像只花脸猫啊。平常也很不厚道地露出了无声的笑容。这若不是自己,无忧也不会这么惨,所以她很有良心地没有笑得太夸张。 听到无灾放肆的笑声,无忧这才反应过来,一回头,却见连平常也抿着个嘴在那儿笑,不由跺着双脚恼怒地叫道:“姑娘。” “呃,我在这儿。”平常故作无事状:“啊,今儿个天气真好,这早饭还是在外面吃妥当些,好吧,无病。无愁,帮我搬个桌子到外头吃吧。” 无愁应了一声,再瞧了无忧一眼,就去搬桌子,好可惜,这种画面可不多见啊。 而说完这话的平常,也朝外面走去,她忍着笑道:“无忧啊,今儿个辛苦你了。就放你一天假吧!”说完,就离开了屋子,这无忧估计也快要爆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果然,平常一走,无忧的牙就咬着咯咯想,她的目光恶狠狠地看向无病和无灾。 无灾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秀才与兵是没有共同语言的,她还是回屋去休息吧,这生病了的人,似乎还是应该躺在床上的好。 于是,她用力挣脱了无病的手。“这个,我突然觉得身体不太舒服,还是早些回屋去休息吧!”说完,一溜烟地往屋子里跑去了,这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这逃起命来,腰不酸了,腿不软了,走路也有劲儿了。 无病愕然地瞧见无灾这个没义气地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这个丫头,刚才有好戏可瞧的时候可没有忘记她。不过,瞧见杀气腾腾的无忧已经开始往自己一步一步地逼近了过来。无病的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了:“那个,无忧,无灾身体不好,我还是去扶扶她。”又大声地喊道:“无灾,还是姐姐扶着你吧,小心摔倒。”说罢,便起步欲追上去。 “啊。”却听一声尖叫,无忧已是扑了出来了,叫你们笑,姑娘我惹不起,无愁跑不过,无灾姐姐生病了,好,我也忍了。可,无病姐姐,你别想逃,总得有一个人陪我才成。 无病拼命向前跑,但她的教程可敌不过拼了命地无忧,没有几步就被抓住了,无忧将她抱得死紧,拼命地往她的身上蹭来蹭去的,不一会儿,无病的衣服就不成样子了。无病先还挣扎,到了此时,也死心了,任她蹭来蹭去,最后还在脸上也抹了几把。 无忧收手之后,看着无病一脸的狼狈样,不由也笑了,这笑声比之无灾刚才也好不到那里去,肆无忌惮得很。 旁边的几个婆子这会儿忙完了,也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这个样子,也笑个不停,这园子里有了个主子姑娘还是热闹得多了。 无病无奈地笑了笑,拉了无忧两个下去梳洗了。她这是遭得什么无妄之灾啊。这看戏看戏,没想到最后是自己被别人看了。 不过,是谁送得这么缺德的礼物,不像是大姑娘的作派。 而此时,一对车队正缓缓地往京城而去。 其中一辆大的马车中,元正琪正舒适饮着葡萄酒,嘴里还摇头晃脑地吟着:“葡萄美酒夜光杯,这美酒果然还是得用好杯盛啊。”他手中的杯子正是夜光杯,采用武山鸳鸯玉雕琢而成,一触欲滴,色泽斑斓,宛如翡翠,倒入葡萄美酒,酒色晶莹澄碧,若是晚上皓月映射,清澈的玉液透过薄如蛋壳的杯壁更是熠熠光,美焕美仑。 显然,元正琪此时的心情是非常地好,想到那臭丫头打开了酒杯之后的反应,他就得意不已。这个可是他精心为她准备的礼物,为了这个,他还特别找了个精擅机关的木匠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才完成。如此的话,那臭丫头相想必会记忆深刻了吧。瞧他对她多好,连走了也不会忘记送她新年礼物呢。 “爷。”侍剑的声音传了过来。 “什么事?”元正琪懒懒地掀起帘子,露出的容颜立即让不小心瞟到的行人,不论男女老少,均看得一呆,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公子,就是画上的也没有这么好看,又有那偶然得见的少女,从此之后,深夜梦回之际,又多了一重春梦。 侍剑往前凑了凑,低声道:“爷,有两个人跟着咱们,武功还不错。” 听侍剑这么说,元正琪便晓得那两人不是他的对手了,不过,他可不习惯有人跟在自己的后头。 “待晚上的时候抓住问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元正琪也有些好奇,这如果是跟着大哥他倒不奇怪,谁都知道大哥是四爷的心腹。可跟着他做什么?京里的人可都是晓得,他这个威武大将军的二子,虽说是极受宠爱,可却是个啥事儿都不管的公子哥儿,只能当花瓶用用的,又不继承父亲的爵位,谁会费心在他身上?元正琪倒想瞧瞧,是谁那么白痴。 “是。”侍剑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元正琪放下帘子,顿时响起了好些声叹息声,这等容貌,也不知道今生是否还有幸见到? 元正琪却有些期待起来,没想到正觉得有些闷,就有人来给他找乐子了。 夜晚快点来临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鸡飞狗跳 “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一个东西笔直地朝元正琪当头砸了过来。 元正琪敏捷地伸手接过,长出一口气,还好,身手没有退步: 虽然没有期待过自己回家的时候能放个鞭炮锣鼓地迎接,但也绝对没有想到,自己脱了车队,骑了马,兴高采烈地准备给家人一个大大地惊喜的时候,迎接他的竟是爷爷的臭鞋子,这个差别也太大了些吧。 正在愣神间,另外一只臭鞋子也已经飞到,“嗖”地一声,又抓到了手里。 神手一出,绝不落空!元正琪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这小子一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还在那里沾沾自喜,气得老太爷长长的白胡子也在颤抖了,他举起拐杖,劈头盖脸地招呼了下去,一下一下如雨点般洒落,只是这雨点冒似太重了一些,好痛啊,元正琪赶快躲闪。 “爷爷,你就是这么对待久未归家的孙子的吗?”元正琪一边躲闪一边叫冤。他确实是冤,这好好地被配到江南也就罢了,这难得回来一次尽尽孝心,还买了一堆礼物回来,这欢迎没有也就罢了,哪有用拐杖招呼的。 这都多少年没有吃过爷爷的拐杖啦?嗯,记得上一次还是十岁那年,为了掏树上的鸟窝结果从树上摔下来,碰到石头,磕伤了头的那一次。这伤一好就被爷爷的拐杖教育了一顿,只为了害奶奶流下了不少的伤心泪。可这回又是为什么?最近自个儿可是安分得不得了。不过,瞧见这样精神头儿十足的爷爷可真叫人安慰。 “孙子,我没有你这么诱拐人家女儿的孙子。”边说,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声音也是中气十足,硬朗得很。 这被元正琪称为爷爷的老人,满头银,但脸上皱纹却不是十分明显,只是脸上皮肤却黑得很,看着极为粗糙,不像个国公家的老太爷,倒像是乡下的村夫。 “谁敢动我的宝贝孙子,你这个死老头子,老浑球,老糊涂,还不赶快住手。”忽闻一声河东狮吼,却也灵验,眼看就要落在元正琪身上的拐杖随着这一吼声,硬生生地给停在了半空中,老太爷讪讪地收回了棍子,看着来人,脸上讨好地笑成了菊花:“阿花。” 来得却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鞋上还有些泥巴的老妇,迈着大步流星的步子冲了过来,狠狠地瞪了老太爷一眼:“琪儿,来,过来奶奶这里,看还有谁敢欺负于你。” 元正琪立马配合地移了过去。不过,刚刚爷爷的指控实在叫他有些莫名其妙。 “爷爷,你是不是搞错了啊,什么时候诱拐人家的女儿啦?” 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不能承认。 一说到这个问题,老太爷就激动了起来,立马就想要大吼,可一看到婆娘那直射过来的眼神,这音量立马直降了下来。真他***憋屈,谁叫这年轻的时候自个儿在外当兵打仗顾不上家里,这兵荒马乱的,婆娘一个人又照顾老的又教养小的,这战乱的时候又拖着全家老小躲进深山中,种田种菜样样来,竟是比男子都要强上几分。硬生生地让他们元氏一脉在战乱中保存下来。自己虽是得胜封了国公,可若是没有家人,这国公也当得没啥意思。因此,对这婆娘倒是由敬生出几分惧来,硬是一点大小声都不敢出。 “没有诱拐人家的女儿?那风声怎么都传到京城来啦?有鼻子有眼的,说有个叫啥毕瑶环的姑娘跟你私奔了。这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你说,认不认识这么个姑娘?” “这认倒认识,可她哪有跟我私奔啊?不信你问问侍书侍剑他们,我这一路上,哪有带什么姑娘?”元正琪真是觉得冤枉极了,这从小到大就没有听到过这么荒谬的事,他们这些大人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心熬完了这几年,自由自在的遨游天下去,哪里会整出这等事来? “你看吧!我就说了,琪儿不是那等没有分寸的人。”老太太瞪了老伴一眼,拉着元正琪往屋里走去:“走,跟奶奶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爹娘呢?”元正琪见闹腾了这半天,都没有见爹娘的影子不由有些奇怪,这爹可能访友去了也是有可能的,可娘怎么都不见? “你爹陪你娘回娘家去了,还没有回来。来,坐在这儿,跟奶奶说说。这件儿事可马虎不得,而且也跟别人家姑娘的清誉有关,若不是真的也得澄清澄清才是。” 虽然没有人招呼他,老太爷也厚着脸皮跟进来了。打是打,骂是骂,就这么两个孙子,而且长得眉是眉,眼是眼的,哪有不疼的?若是有谁敢冤枉他的孙子,或者起了什么黑心,想硬赖上他们国公府,他也不是吃素的。老太爷的眼里闪过一抹煞气,当年战场上杀人越货,什么勾当没有干过?他可不是那种善茬。以为可以算计他们国公府的人,他可不会客气。不过一个小小的四品翰林,跟侯爷府攀得上那么点关系,就想不把他们国公府放在眼里?呸,他***熊,老子可不是吃素的。 而另一边,毕瑶环跪在地上,脸上印着五个巴掌印,但她却一脸倔强地直视着毕老太太。 “祖母,孙女没错儿,孙女就是喜欢正琪公子,想嫁给正琪公子,这有什么错?” “环儿,快别说了。快给祖母认错。”陈如兰简直快晕了,她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地赶出来,倒到得比毕瑶环早些,但情形比她想得还要糟糕,京城里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了。不知到底是谁泄的消息,竟然连毕瑶环和元正琪的名字也出现了,而更是由于与京城一美公子元正琪有关,这传消息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陈如兰这些天吃了婆婆不少排头,就连丈夫也是对她颇有埋怨。 毕瑶环的父亲毕青云也是脸色铁青,这些日子,他在翰林院抬都抬不起头来,那些同事一个个或取笑或酸溜溜的话让他坐立不安。这个女儿,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以前只以为她比一般女孩子胆大些,活泼些,只真没有想到,她竟然胆大包天到这样地步,竟然为了个男人,就私自离家了,而且还搞得天下皆知。说到这里,他不禁对岳母也有些埋怨,这消息也不封锁得好一点,早该把那个侍女杖毙才是,要不然也不至于让消息都传开了。搞成这样,难道他们陈府就有脸了? 看着这死不悔改,完全不晓得自己错在何处的小孙女,毕老太太简直快气晕了。她们毕家虽说是寒门小户,可也一直是诗礼传家。从来不曾闹过这样的笑话。想当初,儿子娶了这大户人家的干金小姐,她原本还是挺高兴的,虽然那女子婚前就与儿子私相授受,略有些轻浮了些,但好歹也不曾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同意了。哪晓得成亲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竟然还阻止青云纳妾,偏青云这孩子也糊涂,竟由着她。而这回,女儿竟然比她这个当娘的还夸张,竟然闯出这种奇天大祸还一脸不知悔改的样子。家门之耻啊。什么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尽是这些不知廉耻的东西,败坏了他们毕家的名声。毕老太太的眼里充满了嫌恶,仿佛眼前的不是她的孙女,而是她的仇人似的。这份恨意,即使毕瑶环胆大包天,也忍不住有些害怕了起来。 她不由把求救的眼光转向毕青云和陈如兰,陈如兰究竟于心不忍,这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婆婆,现在还是看如何解决这件事吧!或许我们去求求国公爷吧,环儿如今已经这样了,若是他们不肯要环儿,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啊。” “求?我们拿什么脸面去求。是这个不知道廉耻的东西私自逃家,闹得满城风雨,还害了人家好好公子的名声,国公府恼怒我们还来不及,咱们还要送上门去给别人打脸,说是想要攀龙附凤的无赖小人吗?你们不要脸,我这个老太太还要脸呢!” “那,环儿可要怎么啊?婆婆。”陈如兰听得老太太的绝决语气,心中一凉,婆婆这是打算如何处置环儿? “她,你们就当没这个女儿,把她送到庵里去吧!咱们毕家,没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后代。”毕老太太的毫不迟疑地说道,虽然这个念头是早已经存有的了。 送到庵里?这不是要活生生地逼死女儿吗,陈如兰万万没有想到老太太狠得下这个心,虽然她也看得出老太太对自己的两个女儿并不算太喜爱,但也没有想到她竟然做得这么绝。 不,这样不行,她拉了拉毕青云,自己先给毕老太太跪了下来:“婆婆,你就给环儿一个机会吧!她还这么小,若是当了姑子,这一生都毁了啊!” 毕青云虽然有些恼怒这个女儿,可到底疼了这么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狠得下心的。而且,看到陈如兰哭得梨花带泪的,他就心软了,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人儿,跟了自己也吃了不少苦。就是看在如兰的份上,这孩子就是再不懂事,也不能这样毁了她啊。 毕青云也跪了下来:“娘,就饶过瑶环这一次吧!” 看到连儿子也跪了下来,老太太的心里更是恼怒,儿子完全给这个女人迷晕头了,连毕家的名声也不要了。 毕瑶环这时候,真有些害怕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竟然会这么严重。她只是见娘亲反对,所以想偷偷跑出去跟正琪公子培养一下感情,她真的以为,只要正琪公子上门求亲,那不就是好事一桩了吗?她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她不过只是给娘留了一封信而已,怎么这件事就天下皆知了呢?饶是她再任性,这时也有些怕了,她不想当姑子。 “好,要我饶过她也可以。” 听到老太太的这话,陈如兰惊喜地抬起了头,她没有想到婆婆这回这么好说话,一直以来,她对这个严厉的婆婆都是有些怕的,虽然这个婆婆一向也没有对她疾言厉色过。 看着媳妇充满乞求地看着自己,毕老太太的心里一阵自得,多少年了,你总算也有求到我的时候了。别人做婆婆的,儿媳恭恭敬敬地伺候着,不也有丝毫马虎,她这个儿媳倒好,以前让她跟在自个儿的身边,她却非###儿子把她也带到了京城,留下她一个孤老太婆守在乡下。这回她是下定决心,祖业都交给了亲戚帮忙照看,来到了京城。 不看到毕家有后,她绝对不会甘休的。 “只要你同意青云纳个妾,给咱们毕家留个后,什么事都好商量。” 如果不过这媳妇这一关,儿子是断不会纳妾的,而且,老太太也有些忌讳媳妇背后的娘家,要不然,也不至于拖了这么多年了。 陈如兰一听此话,脸然煞白。婆婆的这个心思她一直晓得,也说了好多次,都给丈夫挡着、拖着,可自己的肚子就是不争气,她有什么办法?这回回去,娘也劝过自己,婉清姐姐也说过,可自己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让别的女人分去丈夫一半的心。 毕瑶环也猛地抬起头,娘最疼她,她也最了解娘,娘是多么不想爹纳妾,她清楚得很。没有想到,祖母竟然用自己来逼迫娘就犯。 毕瑶环看向爹,指望爹出口拒绝,却见毕青云垂下头去,却是一句话也不说。毕青云的心里也有些无奈了,他是真没有纳妾的心思的,可如兰十多年了,一个儿子也没有生,这实在说不过去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也为难得很。 “怎么样?如果你不能答应那此事就再也休提。” 陈如兰嘴唇真打哆嗦,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然而,她没有退路了,环儿这回的祸实在是闯得太大了。若是老太太硬要将她赶出家门,他们是拦不住的。她横下一条心。 “我……” 然而,一个更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不做你们毕家的人就不做,我就不相信,没了这个家,我就活不下去了。祖母,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说完,就往外冲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凄凤冷雨 “环儿,来人,快拦住环儿。”陈如兰惊慌失措地叫着。 “谁都不许拦。”另外一个声音却如雷鸣般响起。 本欲阻拦的人这么一迟疑,毕瑶环就冲得没了影子。而谁也没有注意到,红娘也悄悄地追了出去。然而,毕瑶环跑得太快,竟下子没了影子,红娘思索一番,就每一个地方走了去,姑娘一定是去了那里。 听元正琪说完了和毕瑶环认识的经过,两个老人家有些摸不着头脑,看情形,自个儿的孙子完全没有问题,难道是别有内情?算了,自个儿的孙子自个儿信得过,他虽然有些少爷脾气,却不是那种太没有分寸的人,而且也不会在这种事儿上说谎,既然如此,那就随它传去,就是传到天边去,难道谁还敢来置问他们国公府的人? 这事儿说完了,老太太又关心地问起元正琪在扬州是怎么过的。元正琪就挑了一些有趣的事儿讲给老太太听,听得老太太不时乐呵地笑上几声。一边看着的老太太的他的面色也柔和了,算这小子还有些用处,还能逗这婆娘笑几声。待儿回来了,要不要跟他说一声,自己带上这婆娘也去扬州玩上一段时间,免得这婆娘老是想念孙子。他们老两口在扬州乡下置几块地,种种菜,养养花,再养几只狗啊,猫的,还喂几只大母鸡,也过些悠闲日子。 这京里,呆时间长了也腻味。看这婆娘在府里还把那花园弄成菜地,就知道她还是喜欢那样的日子。自己这些年也没有好好陪过她,现下那些老朋友也那去了,自己也没有几年日子了,就好好地跟她两个人过吧。 这时,老太爷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看:“老婆子,下雨啦。” “呀!”老太太一拍脑袋:“这今儿个洗的衣服还晾在外头呢!”说完,就要往外头冲。 “奶奶,我帮你去收。”元正琪边说边站了起来。 老太太却将他往椅子上一按:“少以为你奶奶老得不中用呢?坐着坐着。” 说完,就往外走去,老太太的身体是还不错,这路走得稳稳健健的,力气也不小,老人家,最怕别人觉得她老了,不中用了,能有点事做,感觉到自己活着还有用,就高兴了。见老伴儿去收衣服,老太爷也站了起来,跟了出去。这少来夫妻老来伴,有个老伴比什么都好。两个都有了些白的老人家,在微微下着雨的院子里,一起收着晾晒着的衣服。 元正琪瞧着爷爷奶奶,嘴角勾起了一丝真心的微笑,他的爷爷奶奶啊,也许有些粗鲁,不那么斯文,却是真正懂得生活的人。明明家里有着偌大的府,却只愿居一小小的院落;明明有着金山银山,却自己院子里连个仆人也不用。 而自己,再过一年,也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了。至于京城这个烂摊子,就留给哥哥吧!反正那个狐狸也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用他的话来说,没有竞争,哪能显出他的智慧? 两老收了衣服进来,也换了一身干衣服,祖孙几个便就着火盆,叨着家常话儿,一时倒是其乐融融,老太爷则又烫起一壶酒来,要跟元正琪两个喝上一杯。这儿子、大孙子都是不爱喝酒的人,说什么贪杯误事,虽说也有陪他这个老人家喝上几杯,可跟不爱酒的人一起喝也没多大意思。难独这个小孙子,还有几分他当年的真传。就是这长相,也太不威武了些,老太爷不满意地摇了摇头,这长得像个女娃似的,像什么话?还有正纯也是,这身为男人,就要像他这样豪迈才像个男人,偏跟他爹学得一脸阴险。唉,现在只能期待重孙一辈了,待有了重孙,这回一定要亲自教导,绝对要调教成百分之百的男人才是。 屋外的雨却是越下越大了,这样的寒冬,这样的冷雨,家家户户早就闭门体息去了,国公府的大门也紧紧地关上了。这种天气,就是个鬼也不会来的。 毕瑶环怀着满腔的悲愤,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跑,最后腿却像自己长了眼睛似的,还是跑到了这个地方。 大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冰冷冰冷的雨大滴大滴地打在她的身上,然而她却像是不知不觉似的。这是怎么了?似乎一夕之间,她的世界全都变了,什么都没有了,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心一阵撕裂似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从心里割了去,心里的血似乎在一滴一滴地流倘,这种疼痛,不是像被针扎了一下,痛一痛就没有了,而是像用钝刀子割肉的感觉,一下一下又一下,没有一个尽头。 “开门呀!开门!”她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拍着那个大铁门,然而,雨声实在太大了,不时响起的雷鸣,将她的声音掩盖住,即使她喝得嘶声裂肺,仍然没有一个人听见,那扇铁门,就一直这样巍然不动,对她紧紧地闭合着,不见开启的迹象。 毕瑶环无力地坐在地上,任雨水流淌,家也回不去了,正琪公子也见不了,她不知道她该去哪里?她不想出家去当姑子,她没有见到正琪公子,没有告诉他她喜欢他,喜欢到给他作妾也无所谓。可是,她也不想让娘为难。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子,她应该怎么办?这天地之大,难道就没有她能去的地方吗?毕瑶环觉得自己好累,累到再也不想动了。就这样吧!若是死了,至少也是死在有正琪公子在的地方,她闭上了双目,只有泪水和着雨水不停地流下,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好冷,好冷,她的身子缩成一团,却固执地不肯张开双目,只有在梦中,她才能离那个少年那么地近,她梦见,又是在梅花林中,那个少年,折下一枝红梅,亲手递给了她。她的嘴角露出了甜蜜的微笑:“正琪公子……” 红娘焦急地打着伞,奔走在雨里,这一把伞是她好不容易从一个大婶手里借到的。这一带,尽是王公贵族的府邸,哪里有卖东西的地方?总算有一个好心的下人正好回府,看她可怜,自己又到了地头儿,便给了她,却也不指望她还了。 总算到了国公府,看见大门下倚着的一个人影,红娘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担忧起来,这么大的雨,姑娘淋了这么久,别生病了。 她跑到毕瑶环的面前,连声唤道。 “姑娘,姑娘……一连唤了许多声,又动手摇她,毕瑶环却已经人事不省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红娘也顾不得伤心。放下伞将姑娘背到了背上,那伞原是准备给姑娘摭雨的,可现在姑娘都已经晕过去了,红娘只得把伞弃了,背着毕瑶环就走。来这路上,她已经顺便订好了旅店的房间,那里虽然不算太大,但胜在干净、安全。红娘对这京诚却是比毕瑶环要熟得多,在没有被毕瑶环收为丫头之前,她用一个乞儿的身份,已经在京城生活了许久了。什么地方怎么样?她请楚得很。 红娘的力气虽不小,但到底背得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开始还好,到了后来,她越走越慢,但是即使再慢,却不知有什么力量在支持着她,她仍然没有倒下,只一步一步地前挪动着。 这条道路似乎没有心头。 毕瑶环醍来的时候,觉自己躺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明显不是家里,也不像是正琪公子的府上,因为这里实在太简陋了些,而身上的衣服也换了,这让她有些迟疑不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到底再哪里? 掀了被子。她便欲下床,这里实在太古怪了,她得离开? “姑娘。”红娘端了一碗药过来,见毕瑶环爬了起来,赶紧扶住她:“姑娘,你生病了,医生说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才好,千万别下床。 瞧见是红娘,毕瑶环这才安心了不少,红娘是不会害她的。 “红娘,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姑娘,先把这药喝了,喝了红娘再仔细告诉你。”红娘将药端了过来,喂毕瑶环服下,毕瑶环倒也听话乖乖地把药喝下了,比起自已的亲姐姐瑶仙,红娘倒更像是她的姐姐一些。 “姑娘,这里是旅店,姑娘在国公府门前晕迷过去了,奴婢把姑娘背回来的。姑娘放心,这里虽小些,但很安全。奴婢出来的时候,将咱们平日里积累下的银子和银票都带出来了,加起来也有上千两银子,过日子是不成问题的。过些日子,姑娘身子好些了,我们去买一处小院子,也算是有个安身之处。姑娘放心,虽然出了府,有奴婢在,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锦衣玉食,但也不会委屈了姑娘的。” “红娘,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只是……”毕瑶环欲言又止。 “姑娘放心,红娘会为姑娘想办法的。姑娘的心红娘都晓得。” 红娘握着毕瑶环的手,一脸肯定,只要是姑娘所想,她一定会设法为她达成的。 “红娘。”听了红娘这话,毕瑶环安心了。从小,只要她想要什么,红娘都会为她办到。就像她只想要爹娘只疼她一个,也是红娘为她想的办法。 放下了心的她,安心地睡去了。 这回,真正可以安心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救 命 京郊约四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小桥,桥下是潺潺的河水,旁边是光秃秃的灌木,叶子都掉得差不多了,只余些枝干在寒风中颤抖,诉说着冬日的酷寒。 一身白衣及地,长披肩的毕瑶环面露迟疑之色:“红娘,你这个主意真的行吗?我觉得似乎有些太冒险了些。” “姑娘,相信我,这是最好的法子了。难道你不想要再见到正琪公子呢?”红娘鼓励地看着她,若是有别的法子可想,她也不会使出这一招了。现下京城的风声实在是对姑娘不利啊!那国公府的人估计恨死姑娘了,哪有可能在这个时候还让这谣言更上一层楼?这几天,她们找了个小院子住下来之后也不是没有想办法到国公府上去,结果,连正琪公子的面都没有见到,只老太爷传下来话来,让姑娘赶快回家去。 毕瑶环想到元正琪,又想想这几日的天天碰壁,脸上就露出了坚决之色,为了正琪公子,一切都是值得的。她毅然地点了点头。 “好,就是现在!” 红娘的话一毕,毕瑶环猛地冲了出去,翻到桥上,闭上眼晴就往下跳了去。待一落进水里,毕瑶环便觉得一阵刺骨的冰冷,她只能保持着一丝神智,死命地憋住了气,这些天,红娘用脸盆让她练习了很久,已能憋很长一段时间了。然而,渐渐地,她觉得似乎越来越困难了,红娘,你要快一点,我快坚持不住了。 红娘也随后冲了出来:“姑娘!姑娘!救命啊!有人跳水!” 接着,朝马车直冲过去,张开双臂,这座桥并不宽,那马车是绝对无法绕过去的。只是,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地眼看着马车朝自己急驰而来时,红娘仍然吓得腿直颤抖,若这马车不能及时停下,她就算不是命丧当场,恐怕也只剩一口气了,若不是为了姑娘,恐怕她早就趴了下来了,只是想到毕瑶环,她心下一狠,把眼睛一闭,若是有个万一,就当把这条命还给姑娘了。可到底害怕,她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我和小姐吧!这才抑制住了逃跑的冲动。 所幸最糟的状况并没有出现,随着“吁”地一声,马车险之又险地停在了红娘的面前。 车夫张武七魂被吓掉了六魄,正准备开骂。 红娘却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满脸惶急,泪眼汪汪地:“大哥,救救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想不开,跳河了。” 跳河了?听到这话,张武傻眼了:“我不会游水啊。” 红娘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这一出。“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而旁边,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放心,老黑会救你们姑娘上来的。” 红娘胡乱点了点头,也无心去看,只紧紧地盯着河面。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她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那老黑的水性似乎相当地好,不一会儿,就抱着个人上了岸,红娘正待跑过去,那老黑却抱着人跃了上来。红娘倒抽一口凉气,双目中不由露出一丝崇拜,这轻功这回事她是晓得的,却从来没有见过,府里的护院什么的,也最多只会些拳脚,什么时候有这等功夫。上次听姑娘说正琪公子“嗖”地一下就跳到了树上,她原以为是姑娘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夸张之词,不想却是确有其事。 红娘快步跑了过去,焦急摇着毕瑶环:“姑娘,你醒醒心姑娘。”她的声音满是焦急,恐怕下一秒中就要哭出来了。 那黑大汉用掌在毕瑶环的背上拍了拍,毕瑶环“哇”地张口喷出一口水,幽幽睁开了双目瞧了红娘一眼,却又昏迷了过去。 “这水吐出来就是没事儿了,你放心。”那个温和的声音又道,红娘这才向那声音的主人望去,是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红娘呐呐地道了声谢。 “华叔,将人抬到马车上吧!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得了风寒也是怪麻烦的。”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夫人。”那白面无须的中年人应了一声,原来他就是华叔。 又转向红娘道。 “事急从权,姑娘,就让老黑把你家小姐抱到我们夫人的马车上吧!” 那黑大汉正欲行动,红娘却自个儿抱住了毕瑶环,刚才是迫不得已,现下如何能在让这陌生男子碰姑娘的尊贵身子。 “华叔,还是我将我们姑娘背上去吧!还烦华叔帮忙搭把手。” 见红娘执意如此,那华叔也不强求。 这么一点路,红娘自然不在话下,很顺利地将毕瑶环背到了马车前,车帘子掀了开来,从里面下来一个容貌英俊,头戴金冠,衣着华丽的夫人。 “姑娘。”林诗英轻唤道。 这位国公爷夫人的年龄应该不小了,毕竟是两个这么大孩子的娘了,可是,从面容上却看不太出来,只约二十四五的样子,断然想不到已经三十多了。她的容貌称不上极美,但胜在有一股书香之气,让人一见便为这忘俗,身上只是穿着青布衣裳,隐隐竟能闻到墨香。不愧是出自本朝一书香世家林家的千金小姐。 听到林诗英的呼唤,红娘惶恐地摆了摆手:“奴婢哪当得起夫人的称呼,奴婢名叫红娘,请夫人直呼奴婢的名字吧!” 听红娘如此说,抹诗英思忖了一下,笑道:“也好。红娘,你们家住何处?告诉我,也好送你们回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得偿所愿 一听林诗英的问话,红娘心头一紧,就看这一回了,她蓦然跪了下来,低声泣道:“奴婢和姑娘已经无处可去了,还望夫人收留。奴婢作牛作马也会报答夫人的大恩的。” 说完,连连磕头不已。 没有想到只是简直的一句话,这丫头却会如此。收留?看来却是有什么内情呢?林诗英伸手去扶红娘。 “不必如此,你起来与我细说之后再说吧!” 然而,林诗英却没有急着应允,红娘虽说有些失望,但也不敢硬来。只能就着林诗音的手起了身,慢慢叙说起来。 夜明珠的光照在林诗英和红娘的脸上,随着马车的前进,一晃一晃,忽明忽暗。 说话了,半天,林诗英却没有话语,倒叫红娘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这位国公爷夫人叫人有些不安,难道是看穿了自己的伎俩?红娘的####(缺少一些内容) “娘子,你怎么把这两个一看就有些问题的丫头带回来了?”元烈阳实在有些不解。这两个丫头一看就有鬼,这个时辰,什么姑娘会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想想就有问题,自个儿的亲亲娘子一向不像是这种会多管闲事的人啊? “这事儿和正琪有些关系,一会儿回房了我跟你细说。” “爹、娘,哥哥。”元正琪却早迎了上来,张手便欲往娘抱去,一条手臂却迅地拦在了他的面前,却是元烈阳:“放尊重点,这是你娘亲。” 这小子,从小就喜欢来这一招,那时年纪小,也没有办法,不知害自己吃了多少飞醋,现在好不容易长大了,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一定要让她距离亲亲娘子起码保持三尺以上的安全距离。 元正琪悻悻地放下了手,不满地咕哝了一句:“爹就是这么地小气。抱一下而已。” “小气就小气,反正不许抱,要抱抱你自个儿的娘子去。”元烈阳毫不客气地道,达可是他娘子,是他的,闹杂人等,一概不许碰。 林诗英笑看着这爷俩的一举一动,温馨不已,还好当初作了这个选择,要不然,这样好的丈夫和儿子就都是别人的了。她无比庆幸当初的决定。 几个人边说边往正厅而去,老太爷老夫人歇得早,就没有惊动了。 一家子四个人,高高兴兴地吃过了饭,便散了伙。 元烈阳和林诗英回了房,林诗英将事情的经过给元烈阳说了一遍。 “这两个丫头不简单啊!对别人狠容易,对自己狠却难。”元烈阳的语气中倒是有些欣赏,但还是不解地道:“娘子既然晓得她们是个麻烦,还把她们俩个带回来干什么?照她们的说法,这件事儿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将她们两个带回来,不是落实了正琪诱拐她的罪名?”这一点连他都想得到,没理由这个精明得跟个狐狸一样的娘子想不到啊?元烈阳对自家娘子的智慧一向是极为佩服并自认为大大不如的。 林诗英朝他一笑:“咱们国公府什么时候管别人说什么呢?”她的笑容充满着一股睥睨天下之气,仿佛任何事都不被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元烈阳着迷地看着她,当初他就是被她的笑容所吸引的。想当初,他傲视天下,放荡不羁,视情爱与女子如同玩物,拥有过的女子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一个能走进他的心里的,府里姬妾成群,让老太爷气得直跳脚,想他是个对婆娘一心一意的,哪晓得下个种,却是个风流种。还好还有一个烈焰还可以安慰一下,要不真要气死过去了。 谁晓得元烈阳在一次偶然的际遇中,不小心遇到了刚及笄的林诗英,竟从此泥足深陷,散尽所有姬妾,只一心求娶佳人。无奈林诗英的家世也不是一般,从前朝起就是诗书大家,子弟遍及朝野民间,这种传承上千年的世家,历经数朝而不例,哪是他们这种凭军功起家的新贵所能比拟的,与他们这种清贵世家相比,他们只能算是暴户。 可元烈阳就是一心认准了这林诗英,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为了她,不晓得做下了多少荒唐事,最终才终于打动了挂人,同意下嫁。不过,即使如此,每次陪林诗英回娘家,他都特不受待见。林诗英这是这一代林家嫡系唯一的女儿,从小便是长辈及所有兄弟的掌上珠,眼中宝,那真是含着怕化了、放在心手怕摔了,尤其林诗英又从小聪明伶俐,比男子都强,是这大兼王朝的一才女,哪晓得最后却落到这种大老粗的手上。虽然元烈阳比起普通人来说其实学问也不算太差,但在####(缺失一些内容) “毕姑娘,我就长话短说了。你的事情我都听红娘说了。之你对琪儿的心意我这个当娘的十分感动,但这毕竟是你单方面的意思,与我们国公府却是不相干的。不过,你为我们琪儿能够如此,我十分感动,却也不能不管?你现在被赶出家门,分文无有,不如由我们日公府帮你在京郊置一处院子,你就在那里好好生活吧!如有缺什么,只管让人来告诉一声,我自会为你办妥当,你意下如何?” 毕瑶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不要赶我走。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留在正琪公子的身边吧!就是为奴为婢也是可以的。我是真的很喜欢正琪公子。” 毕瑶环这番反应也在林诗英的意料之中:“既然你不愿,那也只有如此了。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让你在正琪的身边为婢,若是正琪也喜欢你,我自然会成全你们,让他纳你为妾,若是正琪仍然不喜欢你,你却不得再纠缠于他,以两年为限,你意下如何?” 听到林诗英的话,毕瑶环欣喜不已:“多谢夫人成全。” “她全然没有想过如此一来,自己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姐,而是一个奴婢了,只是单纯的为能够留在心上人的身边而高兴不已。 林诗英摇了摇头,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啊。只希望她的这份心不要####,并不是所有的真心都能得到回报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为了姑娘 元正琪得知此事的时候大事已定,老太爷和老夫人虽然有些想不通,但他们一向对这个儿媳的决定都是没有什么二话的,他们不过是些乡野村夫村妇罢了,如果不是机缘凑巧碰上了那个年代,是走不到现今的这个位置的。 而多少当初的功臣良将,如今流放的流放,告老还乡的的告老还乡,还有那家世败落的也不知凡几。如果不是有这个儿媳,恐怕以老太爷当初的耿直性子,得罪的人罄竹难书,早被整到哪个穷乡僻壤去了。 虽然他们也不留恋这些荣华富贵,可自己不要跟被人整得没有是两码子事。 因此,在这府里,说话最算话的不是老太爷、老夫人、也不是当朝威名赫赫的国公爷,亦或是远在边疆的二爷元烈焰,而是现任国公爷夫人林诗英。 因此,纵然元正琪跳起脚地反对,终敌不过他娘的一个凉凉的眼神,只能乖乖地屈服了,还好只有两年时间,要不然,真烦死他了。罢了,就当多了个服侍的丫头罢了。 只是,他生性最讨厌那些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丫头片子了,因此身边一个贴身服侍的丫头都没有,那叫啥毕瑶环的最好给他识相一点,不要太烦人,要不别怪他不客气了。他可不管她以前是不是什么娇小姐,要耍小姐脾气,就不要留在他身边。至于为什么毕瑶仙会喜欢上他,元正琪倒是想都没有想过,这世上喜欢上他的人太多了,不在他大爷的思考范围之中。 而林诗英收留了毕瑶环之后,还是谴人送了信给毕府,把情形照实说了一遍。收到信后,毕青云和陈如兰虽是为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成为了别人的奴婢而伤心不已,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而且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好歹那是她喜欢的人,而且国公府也一向名声还不错,便也安下了心。现在只希望女儿能顺利得打动那正琪公子的心,被纳为妾,也算是一个出路了,要不以女儿现在的名声,这辈子是不会有别的人男人娶她的。 毕老太太却是一阵恼,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机会可以逼儿媳就范,这国公夫人多什么事?但对方毕竟势大,她也无可奈何。但不孝有三,无后无大,不管怎么样,这回不弄出个儿子,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心情再怎么样,这年还是要过的。解决了此事之后,国公府和毕府也都响应广大人民的号召,投入到了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的大军之中。 这且不说,我们的平常最近却也是忙碌得紧。 回到府里逍遥没有几天,陈夫人便把平常叫了过去,将府里的一些事交给她管理了,这每日的菜单子,需要采买的东西,下人的任用和离府,犯了错该如何责罚,全扔给了她,陈夫人则当起了甩手撑柜。虽说这府里人口也不多,但真接过手来,事情也不少,还好,有无病和无灾两个帮衬着,又有以前打理自个##子的经验,因此虽是忙乱了一阵,到了后来也都称手了起来。 那些管事娘子、下##子,原还不把这个新来的姑娘当一只事儿,想她姑娘家见识少,又面嫩,总好糊弄,谁晓得这姑娘人虽和气,却事事按照规矩按章程来,手下两个姑娘又跟黑乡无常似的,不讲情面得很,有些时候明明姑娘心软。有意体恤下人,都有些意动的,给她两个在中间一拦,就又没有影子了。心下对这两个丫头恨得要死,对姑娘却是又爱又敬,都说没有见过这么明理晓事心地又好的主子,偏生性子太好,给两个恶丫头挟制住了。一时对平常爱到心里,对无病、无灾两个却是恨得牙痒痒,有些什么为难事儿,常背着无病、无灾两个前来求平常,平常若是见事情可为的,便施恩应下了,若是事情不着谱儿,则立马给无忧两个使眼色儿,无病、无灾两个自会前来救驾。 如此,在园子里也得了人缘。事儿也办成了,下人们却只有交口称赞,没有说坏话的。 平常三人却关起门来躲在院子里愉笑,这是她们三个在院子里商量好的,由平常扮红脸,她们两个扮白脸,毕竟她们新接手,虽说有陈夫人支持,但打得太严了也易引起反效果,如此有松有驰,倒是最好不过。 日子过久了,这些下人们也都习惯了这三人组,府里闹腾过一阵,也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陈夫人看得连连点头。这几个丫头果然不错,无病、无灾两个有智有谋,无忧有手艺,无病有武力。原来她对平常起了心思之后,就连她身边的人都观察了一下,虽说觉得这几个丫头都不错,但作为以后要随着平常进入显贵之家的,这些虽然也必不可少,但越是有点才的丫头有时候很容易起些不该有的心思,没有忠心,再大的才能不但不会成为助力,反而搞不好还会倒打一耙,反不如那些愚钝却一心眼里只有主子的好。 因此,她才特地设局既要考考平常的心智和承受力,也要考考这些丫头的忠心,若是从此一去不回,那她自然会给平常挑好的,若是通过了考验,那却是最好不过。毕竟这有才智又忠心的丫头也不是那么好找的,特别是她们几个跟平常从小一起长大,若连她们几个都不行,陈夫人也只有用手段控制了。但用手段得来的,到底不是真心,恐怕有十分才智也才只挥出六七分了,倒是可惜。如今这样,却是甚好。尤其是无灾、无病两个丫头,她最为满意。 无病、无灾两个被叫到陈夫人的清院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两个人细想,觉得最近似乎也没有犯过什么错儿,却想不通夫人叫她们却是所为何事。 陈夫人这回倒是颇为和气,无病、无灾两个请过安后,竟然还让她们两个坐下了。只是无病、无灾两个却只觉得这座位跟针扎似的,坐不安稳。 “无病、无灾,你们两个这段时间的表现夫人也看到眼里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跟着夏嬷嬷去学些别的东西。 学些别的东西?无病、无灾两个互望一眼,不知陈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无病谨慎的问道:“不知夫人想让我们学些什么?” 陈夫人喝了口茶:“你们姑娘的性子你们两个是知道的,她没别的不好,脑子也聪明,见事也算明白,唯独让人放不下心的就是心太善了一些。这样的性子在普通人家也没有什么不好,但对她要去的地方却会是致命的。因此,我需要有人能代她去学一些东西,有些事,她不忍心去做,必然得有些人代她去做才行,夫人觉得你们两个不错,只是不知道你们两个愿不愿意为了平常脏了你们的手?” 听到陈夫人的话,无病、无灾两个倒是松了口气,她们两个还以为陈夫人又想要让她们两个离开姑娘呢!不是这个就好。两个互看了对方一眼,便已有了默契,一齐点了点头。 “夫人,奴婢们愿意。” 陈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果然没有瞧错人,如此就好了。原本她是想让平常自己法学这一些的,但想了一想,却又放弃了,平常当初为什么吸引老太太,甚至到了后来,连自己都有些喜欢上了这个棋子,不就是因为她的这些特质吗?越是像他们这些出身大家的人,什么聪明的什么有手段的人没有见过?到了最后,反而越容易被平常这种她们身上没有的东西所吸引。若是平常没有了这些特质,她还能这么吸引人吗?而且,平常的性子似乎与别人不同,按说她经历的也不算少了,却一点也没有磨减她的那份真心,始终如一,陈夫人也实在没有信心将平常改造成那个样子。如此一来,陈夫人便把主意打到了无病及无灾两个的身上,这两个丫头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如此甚好,你们先下去吧!待年后,我会派人将你们送出去一个月,到时候你们俩个就好好学吧!先告诉你们,那些并不是那么好学的,若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无病、无灾两个坚决地摇了摇头,她们两个并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天真丫头,陈夫从说得是什么她们自是明白,但,她们是绝对不是后悔的。如果不学这些,将来不能好好保护姑娘,她们才会后悔。 “无病、无灾,夫人叫你们过去有什么事啊?”平常好奇地问道。 “没有什么,不过是说咱们的手艺太差了,这绣活什么的都拿不出手,哪有一个姑娘的丫头就这点手艺的?夫人说要让我跟无灾两个过了年后出去跟人学个把月在回来呢!”这是无病跟无灾在路上商量好的话,这事儿还是不要让姑娘知道的好,免得她又揽到自己身上了,姑娘的性子是宁可委屈自己也不会让她们受这个罪的。 “哦。”平常倒也没有觉得奇怪,以前嬷嬷们也经常把这些丫头叫过去培训一大堆东西的,因此她也没有多想,只是有些舍不得,干嘛送出去啊,在府里多好。但既然是陈夫人的吩咐,那还是听从得好。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流逝着,这天,总管汪叔隔着帘子来回话,却说是已故陈老爷好叔伯亲戚们过来拜访了,现在正在府外候着。 第一百六十七章 极品亲戚 这事儿平常却是不便作主,让婆子接了贴子拿了进来。 “汪叔您且等一会儿,待我问过娘,再作回复吧!” 说完,接过无灾从婆子手里转上来的贴子,平常便亲往陈夫人那里去了。 听完平常的话,陈夫人皱了皱眉头,这些人又来干什么?这都快过年了,他们不忙吗?还有这个闲心来找她的麻烦?但到底是老爷的亲戚,没有不见的理儿,也只得整了整衣服,往外面正厅里去了。 “宵月,去传话给汪叔,让他们来正厅说话吧!平常,你跟我来吧!也得让你见识见识这些你爹的亲戚们了。” “是,娘。”平常应一声,柔顺地跟了上去。 一会儿,汪叔便带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大群人过来了,那些人一路走一路指指点点的,不晓得说些什么,但看那作派,那嚣张劲儿,竟似乎把这园子当成了他们家的了。 进了正厅,陈夫人便站了起来,嘴角含笑:“堂哥、堂嫂,智弟、智弟妹,大伙儿不要客气快坐啊!平常,还不给你堂伯、堂叔请安?” 原本平常站在陈夫人的身边,听得陈夫人的话,便上前一步,正待施礼。 一个年纪颇有些岁数,挺着个大肚腩的男子站了起来:“别别别,这不知是哪里来的丫头叫我堂伯可担待不起?贤弟妹,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你要收女儿,这人选还少了吗?秀儿,过来,给你叔母见个礼。” 这男子却是陈夫人丈夫陈贤的伯伯的儿子,陈贤的堂哥陈礼,被她称为秀儿的,却是他的一个妾室生的女儿,陈玉秀。 随着这男子的招呼,坐在下的一个紫衣少女有些怯生生地走上前来:“拜见叔母。” “你看,”那男子抬起九牛二虎之力脸说:“这是我家秀儿,多水灵的一个丫头,又听话,而且好歹是遗臭万年陈家的种。贤弟妹将她留在府里,招个女婿,将来不是正好是昱儿的好帮手吗?这陈府可是咱贤弟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若是不小心落到外人手里,我怕贤弟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啊!” 陈夫人嘴里泛起一丝冷笑,她就说嘛,这些老爷那边的亲戚怎么会无事不登三宝殿,前些年老爷刚过世想接掌这边的产业不成,就再不来往的,这会儿又凑了上来,原来是怕她好事了别人啊? “贤嫂子,就是看不上秀儿,也还有我们家明珠啊?”随着一个看着十分精明厉害的女子的声音,一个长得十分美丽的着桃红色衫子的女孩走了过来,大方的地施一礼:“拜见叔母。”确是落落大方,只是显得有些轻佻,那眼睛总是在不停的流转,似乎在朝谁抛着媚眼似的。 这称陈夫人嫂子的便是陈礼的弟弟陈勇的妻子柳氏了,那红衣少女便是他们唯一的女儿陈明珠。 听到柳氏的话,那陈礼面上便有些不好看了,这弟弟好糊弄,这个弟妹却不是是个善茬,这堂弟诺大的产业,谁不眼红啊?他正待说些什么,坐在他身边一个同他一样胖胖得,但看起来十分温和可亲的妇人却开口了。 “明珠不行吧!她不是已经许了人家吗?那文家怎么可能会让他们的长子入赘?这不是笑话吗?”这妇人,却是陈礼的妻子----万氏。 听到这番话,柳氏咬碎了银牙:“这只是两家大人说说而已,还没有定下来的事呢!若是贤嫂子看得上我们明珠,这明珠的婚事自然要让贤嫂子作主才是。” 他们在这里刀里剑去,争得不亦乐乎,陈夫人却早已不耐烦了,不过,她却用一种虚弱的口气说道:“我想大家都误会了,我收平常并没有让她留在家里的想法,只不过喜爱她的人品,自己又没个女儿罢了,过两年便要打她嫁了。如果大家只为了这件事而来,倒是不必费心了。唉,原本亲戚们难得来一趟,只是我这些日子身体倒是有些不好,不便久坐。” 说到这里,用手摸了摸额头,一副头痛的样子:“大夫也嘱咐我要多休息些,不好意思,却是要怠慢大家了。今儿个就不招待大家吃饭了,待改日身体好些了,再去哥哥嫂子那里陪罪。平常,娘怎么觉得头好晕,快扶我回去躺着。汪叔,代我送送客人。” 平常更是相当配合地作出一副大惊失色之状:“娘,昨儿个你还晕倒了,今儿个听说伯伯叔叔们来了才勉强爬起来的,赶快回去歇着吧!要不再晕倒了可如何是好?”说完,就扶着陈夫人快步离去了。 陈礼、万氏、柳氏他们反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们人就已经没有影子了,汪叔却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陈礼他们也无可奈何,偏这陈夫人是扬州四大家族陈家的人,他们可惹不起,陈贤刚过世时,他们曾请了族老,意图将这份产业收归家族,给他们孤儿寡母一个栖身之地就好了,谁晓得陈老太太竟然亲自出面了,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谁都晓得,只要有这陈老太太的面子,陈夫人将此事一告到官府,他们绝对只有败诉的份,更何况,这事儿他们确实不在理儿,好歹陈贤还留下了一根苗,怎么也不到家产充公的份。那一次都没有成功,如今更是别想了。只是这么大的产业,他们到底不甘心就这么放手,他们就等着,不信这陈老太太就没有过世的那一天,到时候,看还有谁会为他们孤儿寡母撑腰? 一回到屋子,陈夫人和平常两个互视一眼,不由都笑了起来,似乎因为某种共同的秘密而变得亲近起来了。 “这些子亲戚你以后别理他们。我不过是看在过世的老爷上面不好撕破脸面罢了。老爷那个人为人最是重视义气、亲情,明明这些人是一些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也宁肯自个儿吃亏一点,也不想亏待了亲戚,老爷还在在世时,每回他们来,从不曾让他们空手而去。靠着老爷的周济、帮助,他们倒是都家了,过上了阔老爷、阔太太的生活,可他们的心却贪婪得很,想要得到的又何止是那几万两银子,要的是咱们整个家当。老爷一过世,那些人便纠集了族里的长者,说要我把这份产业交给家族打理,让我到时只管坐在家里收银子就好了。打理?他们这些人不过是些寄生虫罢了,有这个本事才怪。若不是多让人请了老太太来,他们恐怕就要用强了。看在老爷的份上,我不想对他们太过无礼,年节上的大面子上,也得过得去的。但多的就再别想了。我可没有老爷那份额情怀。” 说起这些事来,陈夫人的脸上、语气少见地出现了一丝愤懑,她不是为了自己委屈,而是为了过世的老爷不值,他生前何曾亏待一个人?然而这些人谁又念着他的好。每次想起来,陈夫人便有些气恨。若不是念着老爷的情分,这些人,她连门都不会让他们进。 平常也不晓得说些什么,毕竟那过世的陈老爷她并没有见过。然而,看到陈夫人难得的伤心、愤怒,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一直以来,除了在昱儿面前,陈夫人一直都是那么高高在上,似乎无论什么事儿都打动不了她,然而说起过世的陈老爷,却如此伤悲,仍然是多情的人啊。这样的陈夫人,让平常感觉更多了份人性,更亲近了些。 “娘,不如跟我说说爹的事吧!说起来,我连爹长什么样子也不晓得呢?”平常略带好奇地问道,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毕竟是一个已经过世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人,但现在,看到陈夫人这个样子,她却真有些好奇起来,能打动陈夫人这样的人的,肯定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男子吧! 听到平常的话,陈夫人陷入了回忆之中,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甜蜜,嘴角也弯了起来,方才的气愤、伤心都不见了。那个人啊。 她从抽屉中,珍而重之地拿出一副画来,是卷着的,看得出来已经有相当的时候了,她缓缓摩挲着却迟迟没有打开,有多久了,她每次将这幅画拿出来瞧瞧,却总是鼓不起勇气打开,即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要承认他已经离去的事实仍然是这么难,她宁愿相信他只是出远门诊了,也不愿意承认他已经离去的事实。 “把它打开吧!”陈夫人说道。若是用自己的手,她怀疑自己永远也无法打开这幅画。 平常默默地接过了画,解了绳结,将它缓缓地打了开来。 里面是一个十分儒雅俊秀的男子和年轻时候的陈夫人,陈夫人坐在椅子上,对面是镜子,那男子则正在给她描眉,两个互视对方的眼神,虽然并没有那种如火般的浓烈,但那种脉脉若水的情意却跃然纸上,一看便是极为鳒鲽情深的夫妻,十分地相配。 这样的一个男子,竟然是商人,平常实在是有些想像不到,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若不是如此出色的男子,如何能让像陈夫人这样的人念念不忘多年呢? “这就是你爹。没有想到吧!说实在的,当初,连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听说大哥把我许配给了一个商人,我是极为生气的,我从小就在老太太的膝下长大,虽不是她嫡亲的女儿,却是当亲女儿一般养大的,兰妹妹有的,我也有,绝不了我一分半毫。这样的我,却被许配给了这么一个人,我心里极了,觉得老太太不疼我,要不怎么见了你爹一次便同意了呢?你爹什么时候见过我,这事直到他去世的时候也没有告诉过我,原本我们说好,等到我们成亲三十年的时候再说的,结果他就把这个秘密带进了棺材里。我一次见到你爹的那一天,是个春天,我现在都记得,那时候的桃花开得特别的美……” 随着陈夫人的叙述,她缓缓沉浸到了回忆之中,满脸的甜蜜,似乎又回到那个时候,青春年少,那满怀不甘的少女,怒气冲冲地想去找那个男子,让他收回提亲的事。却没有想到,那一次的会面,却让她的心,从此失落在了那个男子的身上,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 即使他早早地去了,这一辈子,却也无悔了,不论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每一件事,每一个点点滴滴,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虽然这些回忆,到了现在,有时成了一种心痛,但那也是最甜蜜的痛。只有依靠这些回忆,她才能有信心好好地扶养昱儿,好好地活下去,到了阴曹地府,也能向他有个交代了。 他们约好了,不论是谁先死了,一定不喝孟婆汤,要在忘海上河上,一直等着对方,到时候一起投胎转世,再续前缘。贤哥,你在清儿去找你之前,请千万要等着我!不论是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咱们都要做夫妻。这句誓言,许在了那漫天的桃花雨里,生生世世,绝不违背。 平常也耐心地坐在一边倾听着,她晓得,她并不需要说些什么,她只需要安静地倾听说好了。这些话,陈夫人大概憋得很久了,她不好和谁说,她要故作坚强,因为她不仅是一个死了丈夫的未亡人,还是一个母亲,作为女人,可以软弱,可作为母亲,她必须坚强起来,为了昱儿。 而如今,她所有的思念却被平常的一句话勾了出来,她不停地诉说着,眼里一片迷离,注意不到天色已晚,也没有留意到宵月、无愁已经来来回回几次了,该到用晚膳的时候了,但平常只是对她们摇了摇头,她就这样一直倾听着,做一个最安静的倾听者。 不知道说到什么时候,陈夫人终于说完了,然而,她却已经累得动也不想动了,平常扶着她,直到了床边。她往床上一躺,就闭上了眼睡过去了,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一个人,真的好累好累! 平常给陈夫人盖好了被子,又叫了宵月起来关屋子,拒绝了宵月要送给她的好意,这才走了出去,夜色已深,园里面已经不见人了,树枝被风吹得乱晃,在月光下的影子显得有些诡异,倒让这平日里还算亲切的园子多了些阴森之气。 天气实在有些冷,平常缩了缩,搓着手,在地上跳了几跳:“好,准备,起跑!目标,芷院。” 少女的清笑声,驱散了那些阴冷,她的身影,穿梭在这个园子中,轻快的脚步,飞跃着的裙角,无不让她显得是那么地欢快,似乎没有任何阴影能永久地遮盖住她。 穿过一个小花园时,“哇呜”随着一声低吼,一个黑影窜了出来,把平常吓了一大跳。“妈呀”一声叫,却看到无灾正朝她得意地笑着,这才惊魂未定地用手拍了拍胸脯,有些嗔怪地道。 “这么晚了,跑出来干嘛?病才刚好,又想生病了?” “裹了姑娘的毛氅子,冷不了,姑娘快进来,咱们一起回去。”说完,就将领口系着的带子解了开来,掀起来。 平常也不客气,一下子钻了进去,两人裹好了,又提起了无灾放在地上的灯,这才一起朝芷院走去。 芷院平常屋子里的灯仍亮着,无病、无忧、无愁都没有睡,还在等着。见平常回来了,无病立马将一个暖手炉递到了平常的手里,又让她吃了一杯热酒趋寒,又让无忧、无愁去厨房将一直温着的饭菜端了出来。 平常又招呼她们几个再添点,主仆五人便一边吃饭,一边叙着话,这也是好久没有的事了,几人倒均是开心不已。 第一百六十八章 背叛 这一天,天特别冷,天色也特别地暗,明明不过晌午过后,外面却暗得像是到了傍晚时候了,北风更是呼拉拉地吹个不停,那一声声的呜咽声,听着似乎有人在凄厉地哭泣,让人听了便有些心寒。 在这样的天气时,姝姿园里的众位姑娘也没有那个心思在外游玩,都早早地就回了屋子里,点起了灯,因此,姝姿园里倒是分外的安静。 平寿、平安、平康、平碧几个此时却全都聚集在了平安的院子里,就着晕黄的灯光看着信----这蜀犬吠日平安的丫头桃花去了无病的家里,把平福和平常的回信都带了来,还有平常的爹娘写给平寿的,一大堆,叫人看了就高兴。 平锦嘴角含笑,果然是常儿妹妹,就是当了陈夫人的女儿,也算得上是一个千金小姐了,这语气却仍然如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差别。只是这许久不见,倒是越啰嗦了,自己又不是个小孩子了,自晓得自己,偏写这么厚的信,嘱咐了一遍又一遍,让她凡事皆忍让些,别太争强好胜了,现在园子里只有她们几个,这力量也弱了些,小心吃了亏去。真的,她平锦是谁?会吃这亏吗? 平寿拿着信,心中也是一片温暖,义父义母到底没有忘记自己,义母更是在信里切切叮嘱,这天气冷了,让她切切注意身体才是。 平碧看着手里的信也有些开心,福儿姐姐和常儿妹妹都没有拉下她,这说明大家也多少都承认了自己了。常儿妹妹在信里更是拜托她好好照顾寿儿姐姐,虽说平寿的年纪要大些,但不论是她的性子还是她的身体都叫人有些放不下心来。 平康看了看自己的信,又看了看平锦的信,却嘟起了嘴:“常儿妹妹真是偏心,给平锦的就写那么厚一叠,给我的就少了这么多。”她不满地扬了扬手里的信。 “那是,也不瞧瞧我跟常儿妹妹是什么关系,我们可是两个人同住一个屋子的关系。”平锦一脸骄傲地斜撇了平康一眼,当下把平康气得“哇”“哇”直叫,马上就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不与平锦甘休了。 平安却拉住了她的衣领,将她又逮了回来:“别闹了,还有正事要商量呢!” 正事?平康一脸疑惑,其余人也面露不解之色,最近好像还算平静,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有啥好商量的?只有平碧似乎略有所知的样子。 看着这一伙人,平安只想叹气,如果有福儿姐姐在,就不用自己这么操心了。平安在心里怨念不已,她虽说有这等头脑在,但却生性懒散,最是不喜操心了。 即使是说这样的正题,平安的坐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把平康逮了回来后,就舒适地把头往她的肩膀上一靠,嗯,触感不错。难道当初自己就跟平康好了,实在是当时几个姑娘里也就只有平康有肉感一些,靠起来舒服。平常却是后来吃好了才肉乎乎的,先前刚来时却是个皮包骨头。 平康倒是早就习惯了平安这个样子了,乖乖地尽一个抱枕的职责,自从常儿妹妹走后,她连偶尔的替代品都找不到了,平安无比地怀念平常,好歹以前还有个备用的,不像现在,平康性子好动,有时没有抓住她就跑了,就没有舒服的靠枕了,哪像常儿妹妹生性安静,总是能找到她的人的。 “现在园子里的情形大家也看得出来,大概是已经分成了六组势力,我们这些人一伙;平琳、平琅、如眉、晓秋、烟浓一伙;笑秋、锦绣、锦书、平喜、平清一伙;翠缕、采菱、平如、盈神、可人一伙;幽兰、碧丝各自为政。 幽兰、碧丝却是不必去考虑,她们两个的性子不是那等喜欢找是非的人,而以她们两个的条件,在这园子里是稳稳当当,嬷嬷们也不会让人去动她们的。但其他人咱们却需要提防。 咱们虽然不想惹别人,但不代表别人就永远不会动咱们,上次锦书一事就是个教训,虽然这段时间她们没有动静,但咱们也不可放松了警惕。特别是最近,随着梅花擂台、梅花宴的名气越来越响,不仅是扬州,甚至远在京城、塞外的富豪也不远万里前来见识。嬷嬷们虽然现在只让我们接触这些有才之士,但也不过是要借他们的才我们的名罢了,最终,咱们的对象还是那些有财有势的人。而这一天,必然不会太远。不说以后的事,就是现在,那云公子就对咱们寿儿姐姐颇有好感。” 说到这里,平安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平寿,却见她脸上飞过一抹嫣红。“而那可人、锦书几个却似乎对云公子情有独衷,所以上回才会找寿儿姐姐的麻烦。而这样的事却不只这一件。眼下还不到咱们要正式出阁的时候,恐怕到了那时她们所采取的手段远不止此。所以,从现在开始,咱们就要警觉起来。各个院子都要加强警戒,千万不要再被谁下绊子,尤其是寿儿姐姐,切不可再对这些事得过且过了。” 听了平安的话,平寿点了点头:“我晓得了,我会注意的。”话虽如此,平安却还是不能放心,只能自己她那里走走,帮她把把关了,这人生性不同,有时候真是勉强不来,不论怎么教寿儿姐姐,她始终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没有主子的气度,看着就像是个小家碧玉似的,压不住场面,也难怪她那院子里总是出些乱七八糟的事。 平康的大丫头香娟就不知道对她了好几回了,屋子里的东西如果没有锁好总是动不动就不见了,偏平寿却总是说“何必为了解这些小东西闹得大家不得安宁”。如此一来,只会让那些小人更加猖狂,还好有个香娟丫头还算细心稳重,枉然,那里不乱套才怪。平安璀璨接过了平福的担子越久,便越是晓得福儿姐姐当初是费了多大的心思,福儿姐姐还在时,就没有听说过寿儿姐姐那里出过什么事,显然是福儿姐姐在那边花了不少的功夫,自己比起福儿姐姐还是有所不及啊。 “不过,那云公子长得也俊俏,诗文也是那些廓中顶尖的,也难怪那可人、锦书她们如此了,寿儿姐姐,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动心吗?”平康好奇地问道。 这话却让本来就脸红的平寿更是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这个死丫头,叫你胡说。”平寿跑了过来,伸出手就要揪平康的脸,平康赶紧把脸捂在了平安的怀里。 “安儿妹妹,让开,看我怎么惩罚这个死丫头。”平寿哪里肯就此甘休,今儿个放过她,她就不叫平寿好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平安在中间开解:“这康儿妹妹说得虽是顽话,但大伙儿也是该斟酌斟酌了,自己挑个中意的,总比到时候由着别人挑好。咱们原本就是这样的出身,又没有父母为我们作主,不比那寻常闺阁女儿,也得自己为自己考虑考虑才好。寿儿姐姐若是对那云公子有意,也该有些表示才是,莫不要人家冷了惊讶,到时候自己个儿后悔就晚了。” 听到平安的话,大家一时倒都细细思量了起来,这番话却是极为有理的,只是想着却不免心酸,由来已久婚姻之事,便是父母之命,媒酌之言,虽然也未必能事事如意,但爹娘历得事多,看人总比她们这些小女孩子要准些,而如今,没有爹娘作主,却要她们这些小女孩子自个儿为自己的终身大事作主,心里却都有些惶恐,若是挑错了人,恐怕这一辈子就完了。 而同样是看信,另一边的平琳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看到里面的字字句句,她只觉得好像刀子在戳她的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生的事?她怎么一点也不晓得。好,果然是她的好妹妹。气怒之极的她,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想这封信是怎么来到她的手里的,只是拿着信就匆匆地到了平琅那里。 平琅原本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汗巾在痴痴地瞧着,见到平琳闯了进来,忙慌里慌张地把它掖到了被子里,嘴角露出一丝笑,却怎么看都有些心虚,有些勉强:“这么晚了,姐姐怎么过来呢?” “怎么,这么晚了姐姐就不能过来了?在藏什么,给姐姐瞧瞧可好?”说完,就朝平琅的被子里去掏东西。 平琅这下急了:“姐姐,没有什么,什么也没有。”拼命地拦着,但哪拦得住满腹怒气的平琳,平琳在被子里摸了几下,一下子就扯出来了那条汗巾,见到汗巾角落的一个萧字,平琳的脸煞时白了。 “琅儿,你好,好……”平琳指着平琅,心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怒气及伤心,情人、妹妹,两个竟然背着自己什么时候搞到一起了,而自己却像个傻子似的浑然不知。若不是今天收到的这封信,自己还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他们是不是背后像笑一个傻瓜似地在嘲笑着自己,想到自己昨儿个还一脸欢喜地把好不容易绣好的鸳鸯荷包拿给妹妹看,问她觉得怎么样?萧公子可会喜欢?那时的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觉妹妹的脸色怪怪的呢?自己就像个白痴似的。 平琳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从小,虽然说她们姐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但,从来更优秀的是自己,别人先看到的也是自己,从来都不是平琅,但她这个当姐姐的却从来都是照顾平琅的,每当平琅惹了麻烦时,总是一个为她解决,而只要自己喜欢的东西琅儿也喜欢,她便都会让给她。如今,难道连自个儿喜欢的男人,她也喜欢吗?忘恩负义的东西。平琳的满腹怨恨的平琅。 “姐姐,是我错了。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瞧见平琳伤心欲绝,眼泪一滴一滴大颗大颗地往下流,平琅吓坏了,从小到大,她何尝见过这个一身优秀的姐姐如此伤心过,只是萧公子实在太优秀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可就是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他。 只是在姐姐面前却从来不敢流露出来,姐姐从来都比她更耀眼,萧公子自然也是属于姐姐的。她从来都没有跟姐姐抢。可是,有一天,萧公子却把她当成了姐姐,握住了她的手,她急急忙忙的挣脱跑了,可从此之后,她觉萧公子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和看姐姐的一模一样。萧公子背着姐姐给她写信,可她从来都不敢回,她不想伤害姐姐。 可是,如今姐姐还是知道了,平琅在惊慌之余,却又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再苦苦掩饰自己对萧公子的情意了。 听见平琅的话,平琳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她原来还抱了一些希望,只是萧公子剃头担子一头热,那她虽然伤心,感觉受挫,但毕竟背叛她的只有萧公子一人,而不是两个。而如今,听到平琅的这番话,看到平琅的这番表情,平琳的心死了,原来,他们两个真的是互相喜欢的,好,很好。 伤心至极让她的眼泪停了下来,她伸出衣袖,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平琅,从此以后,你再不是我的妹妹。”说完,平琳拿起桌上的剪刀,剪了下衣角的一声,扔给了平琅,就转身又冲进了凛冽的寒风中,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被吹得东倒西歪,似乎随时会倒了下去。 平琅跳下床,穿了鞋子,哭着要去拉她,但哪里拉得住,平琳一会儿就消失得没有影子了。 “姐姐。”平琅无力地蹲到了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老天,为什么要让她们姐妹喜欢上同一个人呢? “姑娘,起来吧!”大丫头榴玉怜惜地看着姑娘,将她扶了起来。前些天姑娘的挣扎她也看在眼里,如今事情到这样的地步,也只能徒呼奈何了。只是,没有琳姑娘,怕是姑娘在这园子里的处境有些不妙啊!看来,得跟萧公子通个气才是,若是能把姑娘早日买了去倒好了,虽说一般姑娘都是十四五岁才出去,可按姑娘这个情形,再呆下去恐怕有害无益啊。姑娘的性子虽说比起前些年要精明强悍了许多,但孤木难撑啊。 “榴玉。”平琅扑到了榴玉的情里,低低地啜泣着。“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 榴玉就这样一直抱着平琅,直到她哭累了睡着这才把她放在了床上,又为她擦干了眼泪,盖好了被子,这才熄了灯。 只留下一声叹息之声,在这屋里久久地回荡。 第一百六十九章 昱儿回来了 琳琅姐妹闹翻的消息没过多久便在园子里传开了,毕竟,这样的事情是怎么也瞒不住的,只是叫人意想不到的是,那萧公子竟以的度将平琅接了出去,一顶小轿,肖嬷嬷们叫了几个敲锣打鼓的并一个媒婆,平琅便被送了出去。就这么走了,众人的心里却都有些悲凉的滋味。 叫人意想不到的事还在后面,平琅过去了没有几天,那萧公子竟又要纳平琳,而平琳居然也同意了。过了没有几天,众人又一次为平琳送别,只是这两姐妹竟然要同侍一夫,而且,妹妹还先入门,这样的诡异情形实在是叫人欢喜不起来。虽然一向不怎么喜欢这琳琅姐妹,可是,想到一向要好的两姐妹竟为了这么个男人而弄成现在这样,却都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只有平如露出了舒心的笑:“平琳、平琅,该做的都做了,我就等着有一天看你们两个的下场了。”只是,她却又有些茫然,这平琳、平琅两人一走,她却有些失去了生活的目标了,每日里都在想着要整治她们两人已经成了她每日的功课,如今不需要再想这个了,她却不晓得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于是,这一日平琳离去后,平如就又晃到了平碧的床上躺着,面色有些茫然。 平碧倒也不见怪,这世上恐怕再找不到人同她一样了解平如了,也找不到人再像平如一样地了解自己了。按说,这样的两个人应该成为朋友、成为知己才对,然而,两人却又都不想跟对方靠得太近,因为,两人之间的伤心的往事实在太多,多得即使两个人在一起也无法负担得起来。 “平碧,你说,我以后要做什么好呢?”平如的眼神有些空洞,花了这么多力气去恨了,也总算达成目的了,却让人觉得如此的空虚,空得让人想要疯。这种心里什么都没有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 “也找个人嫁了吧。”平碧提醒道:“琳琅姐妹都出去了,难不成你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不成?我想呆一辈子,嬷嬷她们也不会让啊?” 找个人嫁了?平如先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却突然又一想,眼睛眯了起来。是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 看到平如那有些疯狂地眼神,平碧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你想到什么好事呢?” 平如神秘一笑:“成了你就知道了。我得好好去计划计划。”说完,就匆匆地离去了,平碧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懒得细想,这丫头现在毒得很,吃不了什么亏的。 平常得到平锦送过来的消息也觉得有些突然,世事无常,原以为起码是两年之后的事,没有想到却来得这么快,不过自己跟福儿姐姐又何尝不是这样?原以为跟众姐妹还有好几年在一起的日子,没有想到转眼之间,倒是都已经出来了。只是这么一来,她便又多了一份心,叫了无病给爹娘送了信,让他们给几位姐姐都准备一份嫁妆,园子里虽是把她们这些姑娘娇养着,出去的时候也可以带走自己的随身丫头,但嫁妆却是没有的,虽是有这多年攒下的一些银子,但多不过百两之数,这样对普通之家也许还算些财富,但对那些大户之家,却什么都不算了。主子随手打赏给奴才的都是成两的银子。对各位姐姐,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多些嫁妆,到时候手里也阔绰些。 这些天,府里却已经开始办年货了,不得不说,这过个年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事儿,特别是平常这个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过什么年的人,更忙得手忙脚乱,虽是参考了往年的旧例,但仍旧繁琐不已。 往各亲戚家送节礼的,自家需要采买的,院子里头过年也得清扫装饰一下,下面各农庄里也有前来送东西的,弄得平常一个头两个大,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个年是这么麻烦的事儿。以前在家里时,只管玩、吃好东西,要压岁钱就是了,哪有这么麻烦?对了,还有下人的衣裳也得新做一下,这过年嘛,总得图个喜庆,还有,昱儿今天也要回来了,不知道他屋子里都布置好了没有,也得去看看,刚一忙却又忘了。 “无灾,咱们两个去瞧瞧昱儿的屋子吧!看看弄得怎么样了?”平常伸了个懒腰,这坐了一个上午,看以往的帐本,婆子前来回事,派事,也实在是有些累得慌了。 “好。”无灾应了一声,便过来扶平常。平常就着无病的手站了起来:“这怎么觉得这人全身好像散了解架似的,浑身都不自在。” “那是因为姑娘这些天累坏了。”无灾心疼得看着平常,姑娘是个办事儿认真的人,交到她手里的事,她虽不与别人攀比,务求办到最好,但却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的。为了搞清楚这往年都是怎么安排地,除了请教陈夫人和诸位管事的,自己又将这些年过年时采买东西,送礼的帐本也调出来看,这些天天天都没有过睡几个时辰,眼睛都有黑眼圈了,再这样下去,身体非垮不可。 这夫人也是太过了些,就是要锻炼姑娘,也不能这么王子就完全丢手什么也不管啊?好歹要有个适应期吧!也不怕姑娘全给她办砸了。 其实平常一次接手,陈夫人哪里放心,不过是这样子全交到一个人的手上,最能锻炼人不过,现在平常剩下的时间也就这两年了,也得加紧时间学些管家的本事才好。这样以后也不会吃亏。还有平常的女红和厨艺也得加强一些才是,若是要做那些以色侍人者,这些东西会不会当然无关紧要,但她对平常的期望可不止这些,所以这些东西不但要会,而且还要做得像模像样才是。陈夫人在心里暗暗打算,明年又得给平常怎么安排才好。 不过,平常处事的能力却是比她想得好得多,虽然手段还嫌生涩,不免灵活、果断,但胜在那孩子做什么事都极其用心、谨慎,这样就是不出头儿,好歹也不犯什么错儿,如此一来,倒是叫人放心不少。在那些权贵人家府里,什么样样尖的人儿没有?没有雄厚的背景做为依靠,越是拔尖,恐怕死得越快。说到这里,陈夫人不免有些想起凝香来,原本那也是她抱了极大希望的一颗棋子,却没有想到刻得那么快,那个孩子,虽说得到了静王的喜欢,可就是太张扬了,犯那静王妃的忌讳,随便设了一个局,让一个来京的番王见了她,向静王讨要,静王哪时会为了一个姬妾得罪一个番王,当下就将凝香转送给了那番王。结果,费了这么多苦心的安排棋子却成了一步刻棋。现在,在平常的身上,却是再不能犯这种错误了。 “娘。可要和我一起去看看昱儿弟弟的屋子布置得怎么样了?”陈夫人正想着平常,平常就来了。 说到昱儿,陈夫人便开心不已,今个儿就要到了。当下她丢开心中的思量,连连点头:“好,我们一起去瞧瞧吧!”原本陈夫人想亲自布置的,但后来想想却算了,让平常和昱儿多培养一些感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越是了解平常,越是放心,这个孩子是会真心对待她喜欢的人的。即是如此,让她与昱儿的感情更进一步不是更好? 见陈夫人和平常一起进来,还在屋子里忙碌的几个丫头、婆子赶紧请安。 “布置得如何呢?”陈夫人问道。 “都按姑娘的吩咐基本上弄好了,只差一些小地方了。夫人,姑娘的心思真是细,我看公子回来一定是住得极舒服的。”一个婆子笑着说道,她说得倒不是客气话,没有见过哪个小公子的房布置得这么的,就是以往陈夫人亲自布置的,虽然好,却没有这个这么充满童趣,像一个小公子的房间。 “那你们忙你们的,我随便看看。” 陈夫人吩咐了一句,那些丫头、婆子便自去忙自己的了。 陈夫人边走边仔细打量,不时用手摸摸,布置得极好,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费了许多心的。屋子里放了许多好东西,最难得的是那些似乎都挺适合孩子玩的东西,还有一些书,拿起来一看,画得却是一些小人。这些书陈夫人也是晓得的,却没有看过,她小时候并没有的,这些年才出现,果然极为有趣。 几个人正在这里细细地看着。 “夫人、姑娘。昱儿少爷回来了!”一个婆子跑了过来,兴高采烈地报告着。 这公子回来是喜事,夫人、姑娘一高兴,她们这些下人也就跟着讨了好。果然,陈夫人高兴之余,便吩咐宵月赏了她五两银子,把她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在那里傻呵呵地笑,今儿个运气真好,偏巧就赶上了这个好事儿。一见公子回来了,她便立马抢在了前头。果然,给她讨到好了,有了这个,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陈夫人、平常则早已快步朝门口迎去。 昱儿,终于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 索女 陈夫人母子见面,自是欢喜异常,就是昱儿和平常,也是有着说不出的话,红婆婆也回来了,这府里总算是有了些人气,像个要过年的样子了。 昱儿的新屋子也让他好是一阵惊喜,待得知是平常亲自为他所布置,更是开心得一个劲儿地围着平常转。他从小由于生病,基本上没有什么和同龄孩子一起玩的机会,再加上他胆子有些小,也有些认生,平常虽比他大一些,但性子温和,又是个女子,两倒真有些像亲姐弟的感觉,不知有多亲热,看得陈夫人也是一阵地嫉妒。 平常也把对弟弟温儿来不及尽的心移了几分到昱儿的身上,两人感情却是日益深厚,经常平常在厅里处理府上的事儿,昱儿就在一旁练习平常新教的字,一边等她。待平常办完了事,就检查他写字、背书,又教他认些生字,用过了午膳,又哄他睡觉,自己也回院子里休息一会儿。 这样的日子,过得虽是平静,却也十分充实,长期主事的日子也让平常看起来越稳重了起来,行事越来越脱去了那种小家子气,越来越大方起来,在府里也越来越得下人们敬重,真正地成为了这府里的姑娘主子,再无人敢轻瞧于她。 无病、无灾两个在府里也有了些威信,大伙儿都晓得她们两个极得姑娘看重,且两心又细,处事又极有章法,按公行事,因此虽然只是两个年纪不大的丫头,但那些婆子在她们的面前也老老实实地不敢作怪。 愈是近年,这过年的气氛越是浓厚了起来,府里也是张灯结彩,到处一片喜气洋洋。 不是自己当家不晓得过个年原来竟是这么麻烦的事,平常也是自己掌事了才晓得过年原来有这许多事需要安排,过些时间的人情往来,年货采买就不要说了,到了这二十三开始,还有一系列的事儿全要安排。 祭灶神、换门神、贴春联、挂年画、剪窗花、扫尘,要办的事情竟有许多。平常到底年纪还小,也爱个新春热闹,领着无病几个并温儿,跟着下人们凑热闹,这大门上贴春联,换门神抱去凑热闹也就罢了,还挑了那好看的年画,非不要让下人们动手,自己领着温儿两个,给陈夫人、红婆婆的房里都贴了几张富贵牡丹、花鸟的年画,又兴匆匆地拿了几张什么五谷丰、龙凤呈祥、天官赐福的画儿回自个儿房里贴,看得陈夫人、红婆婆都有些好笑,也对今年有些期待了起来,往年过年的时候,昱儿身体也不怎么好,再说昱儿性子又安静,陈夫人、红婆婆都是能俭省了就俭省了,今年不过多了平常一个人而已,但却似乎就热闹了许多了,总算有个年的样子了。 到了除夕那一天,陈夫人领着平常、昱儿又是祭神,又是祭祖,忙个不停。而祭完祖后,平常又和昱儿两人去给陈夫人磕年岁头,吃团圆饭、晚上又一起守岁,倒也热热闹闹得过了一个年,平常和昱儿如愿地收到了还在过年前就在那里嘀嘀咕咕惦记了许久的压岁钱,平常也给无病几个及院子里的婆子了红包,喜得她们合不拢嘴,而府里下人们的赏钱却是府里管束一起的。 到了初一那天,生一个小小的插曲,昱儿用膳的时候却是不小心把碗摔到了地下,只急得红婆婆一个劲儿地在那儿念“岁岁平安”,还把那碎碗用红纸包起来放在了神案上,说要放上几天才可以消解厄运,避免破运。 平常看得一脸新奇,看来不知道的事情还是有很多啊,这些东西却不是书上写的,当下缠着红婆婆问个不停。红婆婆就当讲故事似的,把过年的忌讳讲给平常与昱儿听,什么初一的时候不能洒扫和倒垃圾啊,这样会把一年的好运气都倒光;不要洗衣啊,因为这初一初二是水神的生日;还有不能打人、骂人和哭泣啊什么,红婆婆说得是一条又一条,平常和昱儿两个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原来过年的规矩有这么多啊? 而到了初二一大早,陈夫人便带着平常和昱儿并一车子的礼物去了陈府回门,她从小便在陈府长大,她亲爹、亲娘去得早,老太太就跟她自个儿的娘没有什么区别的。 这一去,却还真让她们赶上了一出事儿来。 陈夫人和平常、昱儿到的时候,老太太并几个太太竟然都在,只是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却不知生了何事。 陈夫人带了平常、昱儿请了安,老太太便将平常、昱儿两个打了出去,显然是有些事却是不便让他们小孩子听的。 平常原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这虽说她与雪慧姐姐几个交好,毕竟对老太太她们情谊不深,因此倒是领着昱儿高高兴兴地去拜访雪慧姐姐。 没想到,从雪慧姐姐那里却听说了一事,倒让她再也坐不住了,将昱儿交给了跟着来的无忧,平常就急急忙忙地往琴院里跑了,这时,也顾不得避不避讳的事了。陈雪慧晓得她跟平福的关系,见她如此上心,只觉得她念旧情,心下也不介意,反而更把她高看了几分。 梅香瞧见平常到了,简直像碰到了救星,一早被老太太她们叫去了一趟回来,姑娘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把自己关在房里,任是谁也不理,偏爷今儿个又不在府里,大约是出门跟朋友聚会去了,这过年的时候应酬特别的多,让她急得不得了。 梅香敲了敲门,轻声唤道:“姑娘,姑娘。”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个充满着倦意的声音:“梅香,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吧!别打扰我!” “福儿姐姐,是我。”平常出声道,里面就没了声息,过了理事会,又传出一阵似乎在下床的动静,然后,门就被打开了,双通红的平福出现在了门口。她微微地弯起嘴角,却极不成功:“常儿妹妹,你来了。” 平福将平常拉了进来,又“啪”地一声关上了门,梅香却放心多了,不管有什么事,有个人开解一下却是好得多了。 屋子里却是没有灯,又关了窗,虽是白天,也黑得很。 平福也不点灯,拉了平常摸索地走到了床边,就爬了上去。平常也脱了鞋子,两个人并排躺好了。 “生什么事儿,常儿妹妹你也听说了吧!”平福的嗓音哭过之后有些干哑,显然哭得不轻。 “刚听雪慧姐姐说了一下,却不是很清楚。雪慧姐姐说姐姐的亲生爹爹来接你了,说姐姐原本是当朝吏部尚书的亲生女儿,上统筹安排可是真的?”平常也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从来没有听福儿姐姐说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常儿妹妹,你说可不可笑?活了这么多年,我喊了这么多年的爹的人竟然不是我的亲爹。而一个是我亲爹的人,却这么多年不曾出现过,一出现却又要将我和我娘全都带走,那我的爹却成了什么呢?他辛辛苦苦地了我和我娘这么多年,到底换来了什么?” 平福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原来,自己的娘当初还有一个未婚夫,家门败落之后,前去投靠,却被婆婆扫地出门。而那个亲爹便是娘当年的未婚夫苗光祖,他倒是对娘极有情意,将娘安顿下来,细心照顾,准备以后再求得爹娘的允许。但两人到底年轻,情愫渐浓,竟致珠胎暗结。苗光回家禀告此事,想早日迎娶她过门,谁晓得他娘竟将他监禁了起来,并上门将平福的娘赶了出去,又火给苗光祖娶了一房妻室。 平福的娘误以为苗光祖背弃了她,这才负气离开,而平福现在的爹却是她当年的家奴,为了不让姑娘带着孩子被人白眼相看,这才以夫妻的名义相称,但,多年以来一直分房而居,并不曾越礼。 这么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从小娘就与爹生分得紧,也不许她也爹接触,而爹对娘始终恭敬有加,从不违背她半分的意思,原来却是如此。只是,平福却始终有些接受不了,那个这么多年这么疼爱娘的男子,始终用那种眼神瞧着娘的男子,那并不是主仆的情谊啊! 与陈梦的两情相悦,也让平福更能瞧清楚这些情感,爹看着娘的眼神,分明就是男人看着心爱的女子的眼神。这人一来,娘便要跟他走,还把自己也带走,那,爹怎么办呢?文桥又怎么办呢?平福的心里一片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这么乱过,这么不知所措过。 “常儿,我该怎么办?”平福握住了平常的手,似乎想从中吸取一些勇气。 听出平福声音蝗那丝茫然,平常只觉得心也跟着疼痛了起来,她反手握着平福的手:“福儿姐姐,你只需要问问你的心,它会告诉你,什么才是你想要的。然后,你自然便会晓得该如何做了。” “我的心?”平福听到平常的话,感受到从平常的身上传来的温暖和安定,从早上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直纷乱的心慢慢平复下来,思路也渐渐清晰了起来,事不关已,关已而乱,明明晓得这个道理,却一直静不下心来。平福觉得自己一直僵硬的脑袋总算可以思考了,头脑快地运转了起来。 虽然看不见平福的表情,平常却能感到平福的情绪变化,见她终于回复到了平日的样子,平常的心就放了下来。以福儿姐姐的能耐,只要她恢复了冷静,自然会有法子来解决眼前的困境,自己却是不需要操心了,福儿姐姐比自己聪明百倍。 “常儿妹妹,谢谢你。”过了好久,传来平福轻松的声音,平常便晓得她肯定是有对策了。 “福儿姐姐准备怎么做?”平常关心地问道。 “我想先跟我娘和那个人仔细谈谈,先看看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再说。我现在也没有见到他们的人,也只是听老太太他们的转告,却也不晓得他对我有何打算。老太太让我先收拾收拾行李,过两天他们会来接我,让我回去住上两天,到时候我先探探他们的打算再说吧。”平福也没有细说,现在很多东西她不晓得,也很难做出什么决定,事情仍是一团糟,但她的心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进来。反正,她是不会离开文桥和爹的。 这件事讲开了,平福的心情好了许多,又问了一些平常在那边府上的事儿,两个人就这么窝在被子里,说得没完没了,似乎要把这一段时间所有没有能跟对方说的话要全部都说完似的。 这样一聊,便一直到了中午,平常想起昱儿,便让平福派了梅香回去问头号,看昱儿是要跟自己一块儿吃,还是和陈夫人他们一块儿吃。 没过多久,梅香就拖着个尾巴回来了,昱儿一看到平常就高兴地不得了,今儿个上午姐姐不在,他好无聊啊。 平常将昱儿介绍给了平福,昱儿乖乖地给平福问好。两个便在平福这里玩了一天,到了晚膳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这一走,下次能这样见面又不知道是何时了。 不过,陈夫人这回的态度倒出乎了平常的意料之外,得知平常在平福那里消磨了一天,她不但没有说什么,反而让平常以后没事的话多去转转,开解开解平福,也探探平福是什么个意思,毕竟她们关系好,也容易得到真话。 平常先还没有转过来,转头一想,却明白了,平福现在的身份确是不一样了,如果认祖归宗的话,就是当朝吏部尚书家的姑娘,如此的身世,倒是陈家有些不配了,更不用说是做妾,就是做填房正室,也是委屈了平福。 那吏部尚书要接平福回去,说不定就存了别的想法,这毕竟平福跟陈梦又没有圆房,只要陈府的人不说,平福跟着回了京城,谁又会晓得这一段往事呢? 如此一想,平常又为平福高兴又是担心,福儿姐姐似乎对那大表哥有意呢!这事情到底会如何收场呢?只愿福儿姐姐能和偿所愿就好。平常在心里暗暗地为平福祈祷。 而此时的陈梦一回来还没有回琴院就被乔氏叫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父女相见 这个惊天消息,将陈梦炸得晕天晕地的,这不过是出去了几天,怎么会生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呢?陈梦只觉得自己的心慌慌地,急急忙忙地跟母亲告辞了就往自个儿的院子里跑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见平福,马上就要见到她。 只留下大太太乔氏在背后叹息不已,这早知如此,早点让他们圆了房就好了,偏等什么年后,这下子,可怎么是好?看那礼部尚书的意思,分明是不想自己的女儿给人做什么填房老婆的。而老爷的意思,却也不愿为了一个女人,反而得罪了当朝皇上面前的红人,这却是有些不值得的,不如成全别人的美事的好。 只是,看梦儿,却对那平福已是极为有情了。只希望那礼部尚书看在这一双儿女互有情意的份上,成全了他们才好。 陈梦急匆匆地赶回了琴院,一进门瞧见梅洁就问:“姨娘在哪里?” 偏梅洁这个少根筋地呆丫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姨娘?哪里来的姨娘?”真急得陈梦恨不得一脚给她踢了过去。 他也懒得再等这个丫头回神了,自个儿朝平福的屋子里走去,梅洁这才回过神来,喔,姨娘就是姑娘嘛。 “大爷,姨娘在屋子里。” 但此时,陈梦早就已经闯到了平福的屋子里头去了,哪里听得到她的声音。 倒是跟在陈梦身边的弄箫一个越趔,差点摔了个跤,天下怎么有这种丫头?这种凡事慢一个拍,没有慧根的丫头,不晓得福姨娘怎么受得了?弄箫不可思议地看着梅洁。 “文桥,你回来啦!”平福想着心事,也没有注意到院子里的动静,到陈梦闯了进来这才觉,忙站了起来,要给他倒茶。自从两人确认心意以后,背着人,陈梦便让她叫他的字。 屋子里没有人,陈梦便晓得平福在想心事了,她一有什么烦恼的时候或者是生病的时候,却最是不喜欢别人在她的身边走动,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舔着自己的伤口,这样的她,坚强得却让他的心为之疼痛不已。 “不许走。” 有许多话要说,一句话下意识冲出口的话却是这个。陈梦一把将平福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都让平福有些痛了。除了生病的时候,虽然两人确认了心意,但陈梦一向对她以礼相待,这还是一次将她抱得这么紧,紧得痛,但平福却莫名的安下心来了,这个怀抱,才是她想呆的地方,她不会离开的。 “嗯,不走,我哪儿都不会去的。”平福肯定地道,这里就是她的家,文桥就是她的丈夫,她能去哪里? “真的?”陈梦将她将了个圈了,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平福微笑地坚定地点了点头。陈梦瞧见平福的眼里,满满地是对自己的眷恋,心里的慌乱就少了许多:“你说的,不走的。就算你到时候后悔了,我也不会放你走了。”这也是陈梦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当听到乔夫人说道平福的亲爹要带她走时,陈梦的心里就疯狂得只有一个念头,平福是他的,谁也不能从他的身边带走她,就算这个人是她的亲爹也不成,她是他的妾,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他们都行过礼的。 然而事情显然并不会如此的顺利。 二天,平福收拾好了行李,陈梦亲自送平福去了苗宅,这是苗光祖在扬州暂时置下的一个园子。 父女两人的见面是有些尴尬的,苗光祖面上虽然平静,心里却充满着激动,这就是他的女儿,都这么大了。他当初虽然被迫成亲,但与夫人的感情却一直不和,而夫人也早早去世,没有留下一儿半女,这些年,爹娘在世时,迫于父母之命,也纳了几个妾室,却均无所出,他也死心了。 他一直派人在暗中寻访平福的娘官芸娘的下落,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她们,他有满腔愧疚,想要补偿于她们。 他紧紧地盯着平福,她,都这么大了,跟芸娘年轻的时候一个模样儿。他的心里说不出的欢喜,虽然是个女儿不是个儿子,但到底苗家也算是有后了。 平福瞧着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他看着自己的的眼光十分激动,里面有几许陌生、几许打量、几许慈爱。平福觉得有些亲切,又有些无措;有些想亲近,却又有些想逃离。想到那陪伴自己那么多年的那可怜的爹,对这个一次见面的男子,却怎么也叫不出那个“爹”字出来。 两人半天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还是苗光祖先开口。 不过,他一句话不是对平福说的,而是对陈梦说的:“多谢公子送小女回来。我们一爱人有点事儿要谈,就不送公子了。” 陈梦也晓得这个时候自己在这儿有些不合适,但说什么也不想这时候离开平福,而且听玉琳爹的口气,明显是想不认他们的婚事的帐了,陈梦索性便耍起无赖来了。 “岳丈大人,小婿难得来一次,打算跟着玉琳叨扰您几天,你们聊,我自个儿去寻地方住就是了。”陈梦是打定主意,来是一起来,回去也要一起回去的。 岳丈大人?谁是你的岳丈大人?我好好的女儿是给你当妾的吗?苗光祖待出口反驳,但看女儿这样子,分明一颗心早就给别人拐跑了,这说得太绝了又怕女儿伤心,这一回见,女儿都还没认自己就伤了她的心不就更没戏了。苗光祖这一个迟疑,陈梦就没个影子了。弄得苗光祖郁闷不已。 心下却对陈梦的印象比起当初听说的,要好了一些了,看这个样子,这小子待自个儿女儿也不是个没有情意的,只是还需要考察一下才是。特别是居然听说还在外面置了个妓女做外室?这一点可要搞清楚才好。自个儿的女儿,可不能委屈了。苗光祖大人浑然忘了自己也有好几个妾室,对女婿却严格要求了起来,就怕他给自己唯一的女儿什么气受了。 听到陈梦叫岳丈,平福心里一阵不悦,自己还没认这个爹,他倒认起岳丈起来了。那自己的那个爹怎么办?还没有听他叫一声呢! 平福哪晓得,陈梦是晓得这个爹平福是终归还是要认的,连平福的娘官芸娘也认了,平福能不认吗?再说,平福认这个爹也有好处,陈梦的脑筋转得快,一下子就从刚开始的心慌转过弯来了。如果平福认了这个爹,那么,平福就有资格做自己的正室了,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只要能让平福的爹承认了自己,自己再把平福扶正,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想必爹、娘和奶奶也都不会反对,现在的关键就在这个便宜丈人的身上,只要他一点头,自己跟平福就能有个光明灿烂的未来。一想到这样,陈梦就分外殷勤了起来,就指望着让这丈人对自己有个好印象,这嘴,当然便甜了不少。 陈梦走了,父女两个便大眼瞪着小眼,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情形也怪滑稽的,明明是比谁都亲的亲人,却觉得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好半天,苗光祖到底不怕是做到了吏部尚书的老狐狸,脸皮也厚一些,他咳了一声,到底是开口了。 “玉琳,你听说了吧!我是你爹。”说完,就渴望地看着平福,虽然对这么大个的女儿还有些生疏,但也掩饰不了了内心的欢喜,和那种血脉相融的亲情。自从爹娘去世后,虽是有几个弟弟,但到底都各自成家立业了,他便觉得分外孤单了起来。晓得芸娘将这个女儿生了下来,他心里真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巴之不得赶紧把自己的女儿带回家,谁晓得芸娘这个做娘的,竟忍心把自己的女儿送到那种地方。 不,也不能怪靶娘,她也没有办法,她不想自己的女儿一生就嫁给一个庄稼汉,这才不得已而为之,要紧的还是自己,若是自己早点找到她,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瞧见他这个样子,平福觉自己也讨厌这个爹不起来,但,要她叫爹她暂时也实在是叫不出来,只得先问自己所关心的:“我娘呢?” 见平福没有称呼自己,苗光祖有些失望,但他也晓得这不是一夕两夕的事儿,如果放在自己身上,过了十几岁才突然冒出个亲爹,自己也一下子接受不了。更何况,玉琳还吃了这么多苦?一想到这里,苗光祖就对陈梦有些恨得牙痒痒的,还不知这个小子怎么虐待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呢?这苗光祖也挺会自作多情的,人家还没有认他,他就一口一个女儿,叫得亲热极了。不过,也难怪,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宝贝疙瘩,能叫他不爱吗? “你娘在屋子里,她的身子有些不好,我就没让她出去,我带你去吧!” “琳儿。”官司芸娘一见女儿,忙想起身,认知道却又是一阵咳嗽。 苗光祖赶紧拍着她的背:“瞧你,多大的人了,也不晓得照顾自己。” 听到苗光祖的责备,官芸娘的脸上起了一阵红晕:“我好了,你出去吧!我和琳儿有些话要说。” 看到娘这个样子,平福的心都晾了,娘的心真的在这个人身上,没有给爹半分半毫,娘以前从来没有在爹的面前露出过这个表情。明明瞧见娘的幸福,平福却没有办法单纯地为她高兴,那可怜的爹,如今却在哪里? 苗光祖将官芸娘扶了起来,让她躺好了,这才跟平福打了声招呼,退了出去,把这个空间留给了这对母女。虽然他也有许多的话想跟玉琳说,但他晓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官芸娘瞧着女儿伤感的眼,脸上的幸福陡然僵了下来。她晓得女儿在想什么,这何尝不是她心里头的一根刺呢?那个男人,那个为她付出了一生的男人,她也不是无动于衷的木头人,如何心里没有感觉?虽说总是对他故作冷漠,就是不希望他对她投入太多,但到底是她亏欠了他,利用了他,是她,对不起他。只是这情爱之事,却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她这一辈子,既恋上了琳儿她亲爹,便也只能注定要亏欠他了。 “琳儿。”她叫了一声,却不是从何说起。 “娘,爹在哪里?”平福终究是问出这个问题。 瘦马吟 第一百七十二章 爱是成全 这只是一片不怎么大的小树林,就跟寻常乡下的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了,但林子的枝干上还是光秃秃的,不过,也因此,从疏疏落落的枝干间,隐隐约约竟能看到一座寺庙的檐角。 这庙不大,甚至可以说挺小的,但好在周围有几个小村子,人丁还算兴旺,这没事儿村人也经常来拜拜,求个家宅平安、子息旺盛的,甚至还有求男求女的,这庙小,神像也不多,但乡下人管不这么多,管你什么神仙,好歹也沾个神字,管这么点凡人小事,总是管用的。因此,这庙里的香火虽然不算鼎盛,但也还算过得去。 一大清早,村子里的炊烟却已经升起,鸡鸣狗叫,热闹起来了,而小庙的早课也开始了。 悠悠的木鱼声有节奏地响起,仿佛从天外传来,声声入耳,平添一份出尘的情怀。 一老年僧人和一中年俗衣男子,静静地坐在佛前,双眼微闭,一手捻着指珠,一手敲着木鱼,正在颂经,在如此静谧的早晨,一切显得是那么地古朴,那么地和谐。 平福满怀忧伤而来,心中满腹地心酸、无奈等复杂情绪却在这颂经声中渐渐平复下来。 没有人留意到她,她便也拿了个薄团,坐了下来,微闭上了眼睛。 木鱼声声响,颂经声在耳边回荡,平福任思绪飘散,什么都不去想,便似乎达到了一种似有似无的境界,连自己似乎都感觉不到了,而这种放空所有的感觉,却是那么好,平福只觉得得自己心上的重担全部卸了下来,变得轻松无比。 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的声音都停了,平福却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那年老的僧人,瞧了瞧平福,又看看了那俗衣男子,便悄悄地离去了。这庙里甚少有生人来,而这小姑娘却在这男子来了没几天便来了,显然是有极大关系的人。历经世事的长者,便成了智者,看得极清。 那俗衣中年男子也没有叫平福,只将蒲团往平福的身边移了移,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好一会儿,平福才从那种奇妙的境界回过神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来时的种种不愉快的情绪却已经没有一丝影子了。 “爹。”瞧着坐在自己身旁,那个面色祥和、慈爱的男子,平福呐呐不能言语,来时满腹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原来这俗衣男子就是平福的养父----官石头。 见到平福,他傻笑了几声,破坏了刚由于念经而沾上的几分出尘之气:“琳儿,你怎么来了。这地头进来也有些远,路又不怎么好走,也不捎个信让我去接你。吃早饭了没?明净师父也没有吃,爹先带你去屋子里歇歇,爹这就去做饭。” 说完,便站了起来,平福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爹,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去厨房吧!” “哦,好。”官石头点了点头,带着平福往厨房走去。 厨房很小,不过,站个人的地方还是有的。 进了厨房,官石头给平福搬了个板凳,又用袖子擦了又擦,这才递给平福:“这地方也不怎么干净,委屈你了,将就一下吧。” 说完,就去洗洗涮涮了,又问平福:“琳儿,用鸡蛋下面条再放点青菜好吗?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将就一下吧!” “嗯。”平福点点头,坐在一边,看着爹忙来忙去,爹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这让她放心不少。爹的身手仍然是这么地利落,从小就是这样,别人家这些活儿都是女人干得,而他们家,洗衣、烧饭、扫地,全是爹一个人来,她原本也没有想这么多,现在想来,早就应该现其中有问题的,看着这样的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疼痛了起来,这样傻的爹,就这样将娘这么拱手让人了?连她这个女儿也不要了? 点火,烧柴,烧水,下面,一会儿,热乎乎地面条就下好了。 官石头先盛了碗面条,在上面堆满了鸡蛋和青菜,递给平福:“吃吧!爹把面给明净师父端去了再回来陪你啊!” 说完,又盛了一碗面条端了出去。 平福瞧了瞧锅里,就剩下一些光面条了,别说鸡蛋,连青菜也没剩几根了,显然好的全给了她了。平福的眼里就有些湿,以前在家也是这样的,虽然家里也不宽裕,但爹总是让娘和她吃好的用好的,就是比之一般小户人家的小姐也差不到哪里去,自己却只捡着米饭猛吃,最多掺点汤,说是就喜欢吃米饭,不喜欢吃菜。哪有这样的事呢?这个傻爹爹。 平福将剩下的面条捞了上来,又把自己碗里的菜拨了一些过去。 官石头回来,瞧见盛好的面条就傻呵呵地笑了,他的闺女就是懂事。虽然琳儿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对待的,虽然小姐不喜欢他太过接近琳儿,但一天一天看着她慢慢长大,又跟小姐这么像,怎么能不疼呢? 时间长了,便再不是因为小姐而喜欢这个小人儿,而是真正地当成了自己的亲骨肉。只是,琳儿现在也晓得自己不是她的亲爹了吧!要不然也不会找到这里来,想到这里官石头就觉得嘴里有些不是滋味了,其实,在他的心里,是不希望琳儿晓得这个秘密的,只是,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父女两个静静地吃完了面,又洗了碗。 官石头有些局促地道:“琳儿,要去爹的房间吗?” “不,爹,我们去林子里走走吧!” 官石头点了点头,两人便出了寺庙,在周围的林子里转悠起来。官石头心下有些坎特,琳儿会说什么呢?琳儿的亲爹苗光祖带走了小姐,又让他离开他们住的屋子,说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一个地方,也不想再看到他出现在小姐和琳儿的面前。 因此,他离开了和琳儿母女俩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回到了这个他小时候曾经呆过的小庙里,明净师父也仍然还在,收留了他。 虽然有些心痛再也见不到小姐和琳儿,可那个男人对他保证过,一定对待她们母女俩好的,而且说琳儿是他唯一的孩子,那男人看着小姐的眼中仍然爱得极浓,他便放了心。 现在,为什么琳儿会来呢?他一方面为再见到女儿而高兴,另一方面,又有些害怕,琳儿不会是来告诉他,以后她也再也不要见他了吧!他知道,他只是个下人,又只会种田,没有什么能耐,配不上当琳儿的父亲,可他也不想失去琳儿。只是,女儿从小就跟他不算亲近,他又不善言词,心里越想越慌,越想越怕。 “爹,为什么要把娘还给那个人?为什么要离开我们的家?” 平福的心情虽说好了许多,可是问出来的话仍然有些伤心,爹为什么这么轻易地便放弃了娘和她,若是爹不同意,以娘的为人,是不会跟着那个人走的。 听出了平福语气中的伤心,官石头的心情却好了起来,女儿的话让他十分窝心,原来女儿还是站在他的这边的呢!这样,他这些年所做的也就值了。 “琳儿,你娘喜欢的是那个人,跟着那个人,她会开心的,还有你,那个人可以将你就出来,你以后就成了堂堂的官家小姐,再不会随便受人欺侮了。” 官石头笑着说,他不能给他们母女的,现在总算有人可以给她们了,他很开心,就是再不能见她们两个,但他会在庙里日日夜夜为她们祈福的。老天爷有眼,必会感念他一番诚心,让她们母女幸福的。 “那爹你呢?”听到官石头的话,平福心中一酸,眼眶中已是泪水盈盈,她们都好了,他呢?一个人孤苦伶仃,这样算好吗? 瞧见平福的泪水在眼中打转,官石头就无措了起来,笨手笨脚地拿着袖子去擦她的泪,动作却轻柔地惊人。 “琳儿,爹不要紧的,你看,这里很清静,明净师父小时候曾经收留过爹,对爹极好,就跟爹的亲人一样的,他年纪也大了,爹在这里也可以照顾一下他,每个月还有村人供奉的东西,这里日子好着呢!爹又不用天天种地,对了,你亲爹还给了爹一笔银两,爹不会过不好的,你不要担心啊。” 其实那银两虽收了,但他却并不打算动用,只是不收的话小姐心里会更过意不去,他想让她安心一下。但这笔音量,他就是到死,也不会用一分一毫的。 看到官石头惊慌失措,笨手笨脚的样子,平福不但没有止住眼泪,反而越流越多,这些年一个人在外的委屈、忧心、害怕,平时被她深深地藏在心里的最深处,甚至自己也以为自己根本就不会软弱,而见到了官石头就像见到了靠山似的,虽然这个爹是这么笨,也没有什么本事,但他却是她心目中的山,只要有他在,她便觉得有了后盾,再也不怕。因为她知道,为了她这个女儿,他是什么都会做的。 父女俩就这样一个哭一个擦眼泪,官石头把话说完了,见平福还在哭,他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了,只能一个劲儿得给她擦眼泪,过了好久,平福这才渐渐平息下来,心里却好受多了。 “爹,你怎么不叫女儿不认那个人?若是爹说得,琳儿就不认他。”平福说话的神情是认真的,还有些少见的执着和天真,若是官石头真的不让她认那个人,她绝对不会认的。 听到女儿的话,官石头心下开心不已,苗光祖,你抢走了小姐,但女儿的心可是向着我的。其实他心里哪能没有想法呢?泥人儿还有三分土性呢!那家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可瞧不惯,若不是为了小姐和女儿,他理都不理会这样的人。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他嘴里可不会说。要不然,让女儿心里有了疙瘩,对她以后可不好。于是,他还帮着苗光祖说话。 “他是你的亲爹,也不是故意抛下你们母女的。而且一直找了你们这么多年,你千万别怪他。” 说起来,在官芸娘的眼皮子底下,父女两个这些年还真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平福来了几天就当了几天的跟屁虫,官石头砍柴她也跟着,做饭也跟着,但时间到底流逝得快,到底仍然要走了。 来接平福的马车,在晌午就停在了寺庙门口,梅香也跟着过来了,官石头把平福送上了马车,平福不停地挥着手,但到底终于远去了。 官石头的心有些酸,千般种情形一时在心时交杂着。 此时,明明不是功课时间,寺里却又响起了木鱼声,一下下抚慰着他的心灵。 官石头晓得这是明净师父在开导他了,于是转身回了庙里,关上了门,向大堂走去,在明净师父身边的一个蒲团上坐下,拿起了木鱼,闭上了眼睛。 木鱼声声声响起,他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从此,这里就是他的家了,明净师父就是他的亲人。至于小姐和琳儿,就让他在这里为她们祈福吧! 马车内,直到再也看不到官石头的影子了,平福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头缩回了车厢内。 心情不怎么好的她一路无话,梅香便也不开口,就这样沉默着一路地回到了苗宅。 晓得平福今儿个就要回来了,苗光祖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灵,不时地还晃出去门口瞧瞧,惹得新买回来的下人都有些笑话,见过疼女儿的,却没有见过这么疼女儿的,都嫁出去的女儿了,还这样牵挂,这其中的缘故,这些下人却是不晓得的。 因此,远远地一瞧见马车回来了,就有机灵的下人早早前去报信,果然得了赏钱。 苗光祖此时又要摆父亲的架子了,虽说心中十分欢喜,但在椅子上坐得四平八稳,嘴里也只是淡淡地道,仿佛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回来啦!” “是,父亲。”平福答道。 虽然只是叫了声“父亲”,苗光祖的心里却跟吃了蜜一样甜,琳儿终于开口叫他了,虽然不是叫爹,但总算也承认他了。这时间长了,总有叫爹的那一天的。他强耐住心头的激动。 “好,好,快下去休息一下吧!这一路劳顿也累坏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翁婿过招 陈梦觉得,自己跟这岳丈一定是前世的仇人,今生的怨宿。他自认为自个儿已经是尽了最大的耐心与诚意去讨好这个准岳丈大人,无奈苗光祖就是采取了不合作的策略,任你再如何讨好,我就是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我就是不要把女儿交给你。 下面截取几个苗光祖与陈梦的相处片断以作说明之。 这一次,陈梦费尽了心思,破了不少财,才从苗光祖跟来的贴身下人口中打听到了苗光祖喜欢下棋。这下棋好,很好,陈梦自认为自己的棋艺也算是难逢敌手,绝对可以见人了,于是兴致勃勃地把家中上好的黑白双玉做成的棋子以及那配套的黑玉棋盘拿了过来,这棋盘可是冬暖夏凉,触感极好,绝对是爱好下棋的人梦想中的完美装备。他信心满满地准备好好与准岳丈大人酣战一番,以获得岳丈大人的欢心,甚至做好了将这副自己最为心爱的围棋贡献出来的心理准备。 结果呢?万万没有想到,苗光祖竟然好好地教导了他一番什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大道理。这堂思想道德课从早上一直上到了下午。那你说这到了中午吃饭也该停了,总要吃个中午饭啥的吧!可这停是停了,但却让陈梦吃过饭了继续来报道,并且,事后更是要求详细地写一篇文章来报告一下心得体会,字数不得少于一千字。 这心得体会也不是随便写写就算了事的,这写得华丽了,那叫不真心反省,只在那里高调地做文章,这写得朴实了,那叫还是个堂堂举人,写个文章,连个修饰都没有,又不是乡村野夫。 这翻来覆去,陈梦足足写了十遍啊十遍,这才算是勉强通过。而苗光祖的面色还极为勉强,嘴里还教训道:“这看你是一次初犯,就这样放过你,若是再有下一次,就绝对不是这点程度的事了。” 什么叫这点程度?陈梦简直都快要崩溃了。并且对自己的才能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想当初自己好歹也是乡试一名的举人,这程度怎么都不算差吧!难道这些年没有做文章,就已经退步到这种地步呢? 好吧,这贵重的东西不行,这咱走点平民路线吧! 二回,陈梦是相当相当的慎重,费了一天工夫,画了一副精品梅花图奉了上去,这应该没有什么可说了吧?自己画的,绝对不贵;而且,对自己的画,陈梦可比对做文章更有信心,特别是画梅,若是他陈梦认了二,恐怕这扬州城里,不,就是整个江南,甚至整个天下,想必也没有人敢认一。 苗光祖收到画,这确实是没话说了,这画的确是画得好,也不贵,而且,他也是爱画之人,要把这画还回去他也是有些舍不得的。 但不还回去,他还不能多要几幅画吗? 于是白梅、黄梅、蜡梅;一枝梅、一片梅…… 苗光祖的要求是一个接一个的来,直到他把所能想到的梅花的清单列了出来送给陈梦时,陈梦欲哭无泪的现,这就是画上一个月,他也画不完啊?而据他听到的消息,这再过几天,到了初十的时候,这位岳丈大人就要回京了。 而且,苗光祖明确地跟他说了,要带着平福一起回去。 陈梦肯定是反对的,说平福已是他的妻子,如何有抛下丈夫跟着父亲回去的道理。苗光祖则老奸巨滑地道,这婚事他们这做父母的都不晓得,如何能成真?陈梦这时可不敢把平福是他们家买的人的话说出来,说出来了也没有用,这岳丈大人已经寻机找父亲将平福的卖身契讨了回来了,也就是说,平福现在是自由身了。 陈梦郁闷得要死,怎么这所有的人都要跟自己做对? 老祖宗还有娘也是劝他算啦,说这大丈夫何患无妻,由她去吧!也算是成全他们父女的一段情谊。而且,人家是当朝尚书,他们也得罪不起啊。 陈梦求了老祖宗半天,要是往常,这老祖宗早就松口了,谁知这回,连老祖宗也不站在他这边,甚至把去世的爷爷搬出来了也没有用,这回老祖宗的反应真有些奇怪,虽说这当朝尚书权势是大,可好歹老祖宗可是文忠侯爷的亲妹妹,难道还怕他一个尚书不成? 而且,娘的口吻也变得太快了些,先还要他想办法留下平福,没过几天就换了一个说法,说让平福跟尚书大人回去好了。 这种种迹象都有些叫人想不通。 但心急火燎之下,他也考虑不到这些平日里极为明显的奇怪之事了,再这样下去,平福就真的走了,这已经是初十了,苗宅里的众人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而且,这些日子,他完全见不到平福,让他的心里简直是煎油锅似的。 这一天,苗光祖竟然主动叫人来叫陈梦,这叫陈梦有些喜出望外,这些天,苗光祖对他是能避则避,难不成事情有转机呢? 他赶紧快步跑到了正厅,谁晓得一进来,苗光祖的脸色是怒气冲冲的,他大声怒道。 “好你个陈梦,我这些天差点儿给你骗了,看你这些天殷勤,原以为你是个好的,还动了念头要把琳儿交给你,谁晓得,你竟然在外面纳了个妓女做外室,你这是把我的女儿置于何地?你这样的伪君子,风流阔少,我苗光祖的女儿可嫁不起,今天我已经去跟你爹说清楚了,琳儿随我回京,你们的事就当从来没有过。乔大,送客。” 而一旁的平福也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看着陈梦:“文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完,就转身跑进了内室。 “不是这样的,琳儿,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陈梦焦急地呼唤着,这事儿早跟琳儿说就好了,这老奸巨滑的家伙,竟然拿这件事来挑拨离间。但平福显然没有听他的话,早就没有影子了。 陈梦拔腿就欲追上去,一个铁塔似的大汉却像抓小鸡一样牢牢地抓住了他,使他不能动弹分毫。 “乔大,将陈公子请出去,从此以后,我们苗宅不欢迎他。” 苗光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岳丈大人,听我解释。”陈梦连声呼唤,但乔大却把他朝门外拖去。 陈梦拼命挣扎,但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就这么被扔到了苗宅门外。 陈梦不甘心,但也毫无办法,自己又没有武功,还能怎么样?他失魂落魄的离去,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很明显的,这位岳丈一点也不待见自己,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是故意要拆散自己和平福的,可自己权势权势没有办法,武功武功没有办法,陈梦一次深深地痛恨起自己当初不肯做官了,要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家里不支持自己,自己就这样无力,连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原来,只有自己拥有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他就这样一路晃着回到了陈宅,又晃回了琴院,连去乔夫人那里请安都没有去。就这样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他以前所未有的高转动着脑筋,但想来想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这样哪儿也不去,连送进来的饭也没有吃几口,急得弄箫也在他屋子外面转来转去,不得安生。他去乔夫人那里也禀告过爷的情形了,奇怪的是,这回乔夫人却也不闻不问,只说要厨房里准备点好吃的东西,给爷补补身子。弄箫快疯了,现在这是补身子的时候吗? 乔夫人听到弄箫的话,哪有不心疼的,可这件事儿到了现在,一切都要看梦儿自己的了,他们这些大人是没有办法的了,该做的前些天他们也做了。梦儿啊,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给娘争口气,若是能够将平福娶为正妻,那二房可再不能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了。 陈梦在屋子里关了好几天也无计可施,转眼之间就到了初十了,陈梦一早起来将自己梳洗打扮好,天还没有亮就出了门,他原本一个人悄悄地出去了,没有打算带弄箫。弄箫却警醒,起来跟了过去,这今儿个他可不敢放爷一个人,若是出了啥事,他八个脑袋也赔不起。 到了苗宅,还没有动静,陈梦便在外面守着。 待院子里有了动静之后,陈梦便敲门,守门的下人瞧见是他,也有些为难,前些天他是怎么出来的,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会儿放他进去,不是找死吗? 陈梦却眼明手快地塞了一锭银子进去,那守门的便不吱声了,由着他闯了进去,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他们这些下人也不好插手,对吧!手里却赶快把这银子藏到了衣服里,这一锭可赶得到一年的工钱了,可不能弄丢,娶媳妇就靠他了。难怪他敢搏一把,原来是个老光棍啊。 “岳丈大人。”陈梦一直闯到了苗光祖的屋子前,在外唤到,前些天他住在这里可不是吃素的,这宅子的环境他可是一清二楚,别想避开他。前些天他还顾着些礼,不想硬来,今天儿,他可是什么也顾不得了,陈梦的眼里有些疯狂。 苗光祖果然出来了,脸上有些不耐:“陈公子,你还来这儿干什么?我早说过,你跟我们琳儿没有什么关系了,别一口一个岳丈大人的。” 迎视着苗光祖的目光,陈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岳丈大人,请问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琳儿嫁给我?”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还是走了 冬日,清晨,有风无日,天气阴沉沉的。 城外的官道驿站边,行人不多,只有那么小猫三两只稀稀落落地经过。 几辆马车不疾不徐地伴着冷风远去了,只有叶子在天上打着飘儿。 陈梦就立在路旁,看着马车渐渐地远去,嘴边一丝苦笑,这老狐狸,到底是被他算计进去了,不过,他的眼里也闪过一抹狡黠之色。好吧,考进士就考进士,做官就做官,不过,老狐狸,你可不要以为一切就会如你所愿,到时候就看咱们谁更棋高一着了。 “姑娘,看来爷真的很喜欢姑娘呢!为了姑娘,竟然都答应老爷要做官了。”梅香几个俱是一脸喜气,前些日子看着姑娘和爷连面都见不着,她们可都急死了,偏姑娘却一副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样子,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还好现在一切都好了,只要爷考上进士,封了官,便可以正式迎娶姑娘了。 “那也得他先考上进士才行。”平福仍是一副四平八稳的语气,但哪瞒得过服待了她这么多年的梅香。那眉眼中的喜意,不经意轻轻微翘的嘴角,无不表示了她的好心情。 “姑娘,爷刚才和姑娘单独说了什么?”看平福心情好,梅白不由问起刚才就好奇许久的问题。 刚才啊?平福陷入了甜蜜的回忆之中。 那个呆子,还真以为她那天是真的伤心了,一个劲儿地在那儿解释呢!真是,如果是刚进府的时候,这种话她还可能当真,可现在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是清楚吗?若他真是对那姑娘喜欢到了那种程度,他一定会堂堂正正地把她带了回来,断然不会委屈她的。 既然没有带进府来,那么,他肯定就不打算纳那个朝云姑娘的。当日那样,不过是配合父亲演戏罢了,父亲坚持非要考验考验他,说如果不通过他的考验,他是断不会把自己的女儿随便交给一个不能相信的人的,尤其,他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一定要让她幸福才是。 虽然平福并不太赞成父亲的做法,不过,她也看得出来父亲是为了她好,再说娘也说想亲眼看她披着嫁衣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平福自己也不是没有遗憾的。这么考虑下来,平福便答应了陪父亲演这一场戏了。 只是那叫朝云的女子,还是有些叫人心里添堵,竟然还真的找到自家门上来了。故作可怜兮兮地说了一番以退为进的话,但这个时候,这个状况下跳出来,怀的是什么心思可想而知了。而且,显然是陈府中有人在与她通声气,见不得她和陈文桥好。 而即使明知道是有人的奸计,明知道文桥对那朝云姑娘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也解释得十分明白了,但平福仍然是有些不舒服,有一种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被别人不怀好意地瞧着的不悦感。 这种大家族真是事事不简单,原来自己只是一个妾室,没有触犯到别人的利益,还好说;现在一下情势转变,就有人蠢蠢不安了起来。 然而,又如何呢?她平福可不会怕这些,就让她见识见识这些人有何手段吧! 梅香几个瞧着梅白一句就将姑娘引入到了沉思之中,一个喜一会儿怒地,她们几个互视一眼,这爷的魅力可真大啊,只一句话,就让姑娘这么入神。几人默契地一笑,便将针线盒子拿了出来,打些络子什么的打时间,这一路回京也很要些时间,少说也要半个月的,时间还长着呢!总要自个儿找些乐子。 苗光祖与官芸娘此时也在马车里说着话儿,这两老虽说娃也生了,可这么多年没见还是有那点生疏的,这位置坐得也不是那么近,一个左,一个右,隔着一段距离,你一句,我一句的,还好这马车不算太大,要不岂不得用喊的呢? 苗光祖也暗恨自己没用,也都一大把年纪,三四十来岁的人了,又不是那年青毛头小子,为什么一看见芸娘这就心儿也直颤悠,仿佛又回到了那青春年少,那还十分生涩的少年,而对方也还是那虽然美丽却有几分傲气的姑娘。 “祖哥,我看琳儿对那陈梦似乎情意已深,你非要他去考那进士,这万一他这一次不中,难道还要琳儿再等几年不成?”官芸娘有些不赞同地看着苗光祖,这个女儿因为自己的原因吃了不少苦,这陈梦她也见过了,除了曾经娶过妻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毛病,是个不错的对象。而且,琳儿到底已经给这人纳为妾了,虽说把卖身契拿了回来,可知道此事的不在少数,难道还真的隐瞒过往让她嫁给别人才好?既然反正要成全他们,这时候整这些事干什么?平白无故给别人心里添堵。 “芸娘,这事儿你别管,我自有道理,我苗某人的女儿,哪是那么好娶的。连个进士都考不中,哪里配娶我的女儿?”苗光祖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这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女儿,若不设这么个槛,岂不马上又要给别人?这进士开科还有一年,就算那小子考中了,这行六礼也还要一段时间,起码还能把女儿留个两年,要不然,就这么把女儿嫁过去了,再想见可就难了。 而且,只要那小子中了进士,就可以想办法让他在京城谋个差事,如此一来,女儿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委屈的话,自己也可以替她出头,如此岂不美哉?苗光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不错,在那里抚着胡子,一个人乐呵得意着。 官芸娘看着这样的苗光祖,眼里盛满着情意,这个人,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缘份了,曾经还把他恨到了骨子里,为了他说也不说地另娶他人。 可是这世上哪有没有爱的恨?这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而直到这回见面,她才晓得当初这人也是被强迫的。他娘把他绑了起来,说是生病了,让他的弟弟替他拜了堂,造成了既成事实。而等他被放了出来,到处寻找她的时候,她却已经消失得不成影子了。 得知真相后,官芸娘深深地后悔起来,只是因为自身的骄傲,就让他们错失了这许多年,父女失散,这未免也太不值得了些。而且,还连累到了另外一个人,为自己误了这一生,想到此,官芸娘便有些心里不安,充满愧疚,说到底,虽然是石头自个儿愿意的,可如果不是自己给了他这个被利用的机会,说不定他早就与别的姑娘成前、儿女满堂了。 苗光祖一瞧见官芸娘的这个神情,就晓得她又想起了那官石头了。想到这里,他就心里堵得慌,自己的妻子、女儿反而被另一个男人照顾了这么多年,尤其这男人还对自己的妻子心存爱慕,自己的女儿也因为他到现在还不肯叫一声“爹”,只愿以“父亲”相称,这心里能舒服到哪里去呢? 不过,不舒服的同时,心里又有些感激,如果不是这个人,芸娘这个没有出过什么门的闺阁小姐,不知道会遭遇到多少艰辛?甚至还能不能活下来也是个问题,这个世道,对一个没有男人、没有钱的女人是多么难的事,就是不去想也能知道。 苗光祖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来,拍了拍芸娘的手:“芸娘,我们以后找机会好好报答他就是了。” 这手放了上去,却就没有移开了,官芸娘的手颤抖了一下,却没有移开。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这剩下的时间,她想好好地珍惜。 见官芸娘没有躲开,苗光祖的脸皮也越地厚了起来,他双眼直视前方,似乎并没有瞧芸娘,这身子却越移越近,越移越近,终于,靠在一起了。官芸娘低垂了头,虽是默许了,可脸却已经是一片通红,这虽说是孩子的娘了,可这么多年,都没有跟别的男子如此的接近过,甚是不习惯。 此时,马车颠簸了一下,官芸娘不妨,身子便向旁边歪去,正好落到了苗光祖的怀里,苗光祖哪里会浪费这个大好机会,忙伸出胳膊抱住了官芸娘,嘴里还不断地说道:“这车实在是太不稳了,实在是太不稳了。”嘴里这么说着,明明车已经又平衡了,这胳膊却再也没有收回来过。 官芸娘瞧见他这有些孩子似的德性有些好笑,这到底年纪大了,比起当年还是老练多了,想当初一次牵手时,他的手心里、额头上都在出汗呢!如今不过是面部表情有些僵硬而已,的确是好得多了。 车子里一对中年男女竟像是那刚陷入爱河里的青年男女一样,在那里默默无言,此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起来,只是空气里似乎让人闻到了奏来临的气息,这冬天已经来了,这春天还会远吗? 而平常此时披着件外衣,正怔怔地瞧着窗外。 看那风儿正卷起落叶,在空中飞舞着,越飞越高,最终不见了人影。 前些日子福儿姐姐就遣人给她送信了,告知了她今儿个就将离去,并让她不必前来相送了,说只喜欢相聚时的欢喜,却不喜欢送人的时伤感,不如就这样默默地走了倒也干净。既是如此,平常便今日个也就没有前去相送,只是到了这个时刻,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便爬起床来坐坐。 福儿姐姐在平常的心目中是极有地位的,年纪还小的时候,沉稳、聪慧的福儿姐姐便是大家所有人心目中的支柱和前进的目标,学习的榜样,如果没有福儿姐姐的悉心教导,恐怕她们几个都不可能成长到如今的样子,说不定都只是二、三等的瘦马,早就被卖出去了,更不可能懂得如此许多东西。 到大一些了,虽然平常自己也有了些主意,也学会自个儿处理一些事情了,不必再事事向福儿姐姐求教了。但福儿姐姐就像是一块定心石,只要有她在,做什么事儿都特有底气,因为知道,就是做错了什么,福儿姐姐也总是能想出解决办法的。 而如今,对自己如同长姐一般的福儿姐姐终于离开了。平常一方面为福儿姐姐能够过上好日子而高兴,另一方面却又说不出的失落。一年一年,大家都大了,福儿姐姐走了,琳琅姐姐也走了,在不久的将来,寿儿姐姐、锦儿姐姐她们也会各有各的去处吧!平常一次如此深刻地感觉到了世事的无常,人事变迁的无奈,她真不想长大,想就停留在小时候,大伙儿都在一起的日子。意兴阑珊的平常深叹一口气,又窝回了被子里,好好睡一个觉吧!再醒来的时候,就又是一个好日子了。 而此时的陈梦,却正带着弄萧前往那个给朝云买的小院子。 自从朝云搬进这里后,陈梦从来没有来过,他以为他的态度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为什么朝云还是要在中间插上一脚呢?他自认为,对待朝云他已是仁至义尽了,有些话,是到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姑娘,姑娘。” 紫衣一脸兴奋地跑过来时,朝云正无聊地逗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 “跑什么跑?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心情不怎么样的朝云张口便斥责了一句,前些天跟那平福见了面之后,她一直便是这样,心情也不怎么好。那个女子如今有这样的家世作为依靠,叫她的心里有些没底了起来,而且,将自己扔在这里以后,陈公子便再也没有出现了,就是傻瓜也晓得他以前说的话是真的了。他是真的没有将自己纳入府中的打算,甚至就留在府外做个外室的打算也没有。 朝云极不甘心,那平福又有什么好?容貌也没有自己出色,不过是运气好当了瘦马,比自己多了个清白之身而已,凭什么她就能这么好运道地成为陈公子的妾室?如今更是可能会成为陈公子的妻子了。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朝云极不甘心,她也想要得到幸福,为什么老天爷就从来不站在她这一边? “姑娘,陈,陈公子来了。”紫衣兴奋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消减,大声地说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绝不甘心 “陈公子,你说的是陈公子吗?” 一听此话,朝云的脸上浮现出大大的惊喜的表情,她显得有些不敢置信,一连追问了好几句,待得到紫衣肯定的答复以后,她赶忙站了起来,紧张地问道:“紫衣,你瞧,我这身衣服怎么样?还能见人吗?要不要换一件?你看,这个颜色怎么样?是不是太暗了,显得有些阴沉沉的,不太衬我的脸色?” 瞧见姑娘的紧张的样子,紫衣心里好笑不已,也只有陈公子才能令她们这个骄傲的姑娘如此。 “姑娘,很好,咱们姑娘可是醉情楼的一美人,穿什么都好看。姑娘,还是快去吧,小心陈公子久等。”紫衣赶紧催促道,希望这回姑娘能跟陈梦公子有点进展,那样的话,说不定她也可以……,想到这里,紫衣的眼里有些迷蒙的春意。 朝云朝紫衣点点头,她一边走着一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裳,还不停地说着话儿。 “这陈公子喜欢软的垫子,千万要给他垫着坐;陈公子只喜欢喝一种茶,那就是空山新雨,千万别泡错了……” 瞧见姑娘的紧张样儿,紫衣笑了起来:“姑娘,你只管把自个儿弄好就成了。这陈公子的喜好,我早就交待给了下人,让她们记得清清楚楚,都让她们背给我听了,绝对不会错了的。姑娘难道不放心我不成?” 朝云想想也笑了,自个儿是太紧张了些,不过,也难怪,有太久的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在还没有这个平福之前,就算不是天天,一个月总有七八天是能见到人的,有时候甚至在楼里留宿。而自从这平福出现了,一切都变了,朝云的眼里有着滔天的恨意和怨毒,如果不是这个平福,陈公子断然不会对自己如此绝情的。 到了厅外,瞧见那修长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站着,只是就这样瞧见一个背影,朝云的心里便喜悦无比,她的脸上扬起了许久不见的灿烂笑意。 “陈公子,您来了。” 她摆出最为美丽的姿态,摇曳生姿的朝他走去,她脸上的笑容,自信连钢铁都能为之融化。 她走到了他的身边,伸出手,正欲像以往一样接他在椅子上坐下,陈梦却微微一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朝云的脸上有些尴尬,勉强露出一个掩饰性的笑容,借着轻抚额头的头,将这份被拒绝的伤心掩了过去。 陈梦并不想将事情做绝,他以为随着时间的过去,朝云该明白自己的心思才对,哪晓得她仍然不死心,竟然还亲自找上了平福。虽然平福说了,朝云过去是为了替他解释,说他们并不是那种关系,请平福不要误会,只是她一个人暗自在喜欢陈梦而已。 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这话说得再动听,在这个时机出现,由她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能产生什么好作用才怪?而这件事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也是个问题,陈梦问过弄箫这小子,他指天划地地誓说绝对不是他说的,若是他说的,叫他以后生儿子都没有屁眼。看这小子急得脸都快涨成紫色的样子,好像真的不是他,而且,对于弄箫这小子对自己的忠心,陈梦还是信得过的。但陈梦也就更加疑惑起来了,这种深宅内院的事,又只有他们几个主子知道的事,如何会传到朝云这里来? “朝云,我跟平福的事你是在哪里听说的?”陈梦随便在就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严肃地问道,这件事情却是要注意的,显然是有人对玉琳身份的改变有些不安了。其实陈梦心里也有所猜测,不过,还是能知道个确切的答案比较好些。 听了陈梦的话,朝云的心渐渐沉了下来,这人好不容易来一趟,却是为了兴帅问罪而来的。朝云心里所有的愤恨再也忍不住了。 “怎么?我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难道还要经过陈公子的允许才行?好,让我告诉你也行?今儿个陪我一晚,我就告诉你。” 朝云的脸上露出了娇媚带着挑衅的笑容。 陈梦皱了皱眉头,看来今儿个是白跑了一趟了,这朝云是不会说的了。 既是如此,陈梦便也不想久留:“朝云,这回你去找平福的事,看在咱们以前的情份上,我就不再计较了。但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去见她了。” “喔,难道是你的小佳人向你告状啦?”朝云的脸上尽是嘲弄,“真是个小孩子啊,这种手段也使得出,偏偏这男人嘛就吃这一套。不过,如果我不答应你呢?” 见朝云如此纠缠不清,陈梦也恼了,好歹跟这朝云有一段情份在,而且,也确实曾经喜欢欣赏过她的容貌才艺,所以总想好聚好散。可这朝云竟然找上平福,这是他不能容忍的,琳儿从小受的苦够多了,他不想她再为这些小事操心。 心下不耐的陈梦终于放了狠话。 “若是这样,你就尽管试试看,若是再有一次这样的事,你就准备离开扬州城吧!我们陈家在扬州的地位,你想必也清楚,我这绝不是空话。我走了,你自个儿保重吧!” 说完自己要说的话,陈梦便转身就朝外走,背影绝决。 说起来,他并不欠朝云的,不过是青楼女子,他对她从来就没有什么承诺,不过是银货两清的交易罢了。他帮她赎了身已是仁至义尽,至于她所期盼的东西,只能说她找错人了。 “陈公子!陈梦!” 朝云在身后大声地叫着,可陈梦一步也没有停留,大踏步地离开了这个地方,朝云怎么想已经不是他所要考虑的问题了,他现在已经有了玉琳,他只想跟她在一起。 朝云的脸上不停地流着泪,泪水淌花了她的妆,她也不管,只是嘶声歇底地哭着,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只因为她出身不好,就注定得不到幸福?陈公子自己也说过,若她不是青楼女子,他会选她的。 “平福,平福。”她在嘴里不停地念着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仇恨,都是她,如果不是她的话,陈公子是不会这么对我的。你不过是比我运气好点,除了这个,你哪一点比我强?就是认识陈公子的时间,我也比你久很多,凭什么你能得到陈公子,而我只能在一边哭泣?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陈公子是我的,我朝云绝对不会轻易地把他让给你。 “紫衣,紫衣。” 朝云大声地叫着。 紫衣跑了过来,看着朝云的样子吓了一跳,披头散,脸上阴暗不定,这样的姑娘,真的就跟说书人嘴里的恶鬼有些相像,叫人有些害怕。但她早晓得朝云喜怒不定的性子,因此也不敢显露出来,只问道。 “姑娘,有什么事叫奴婢?” “马上回屋,给我收拾行李,咱们准备去京城。”朝云的脸上十分平静,泪水也止住了,只是,刚被泪水冲花了的妆容,在眼角处形成两团红色的晕,显得十分地诡异可怕。 京城?这是哪里跟哪里啊?为什么突然又要去京城了?紫衣有些想不通。 但姑娘这时候的神情跟平日里却不一样紫衣也不敢多问,她只应了一声,便下去默默地收拾行李了! “平福,咱们走着瞧!毁了我的幸福,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的!”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秀娘一脸激动地挥舞着手上的信笺:“你看,你看啊,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啊?”说完,将信笺拿到田成的眼前,指着一个位置让他瞧。 田成丈二各尚摸不着头脑,孩子他娘今儿个是糊涂了还是怎么的?他识得字不多,她又不是不晓得?这是叫他看啥呢?不是瞎子摸象吗? “孩子他娘,你不告诉我写些什么,这是叫我看什么啊?” 秀娘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刚才一时忘形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孩子他爹,我这是一时高兴,就给高兴坏了。暖儿说,再过几天的元宵节晚上,她可以出来瞧花灯,要咱们到时候也去呢!说不准能见上一面呢!” 说到这里,秀娘又喜气洋洋地问道:“孩子他爹,你说咱们那天什么时候出的好?” 听到秀娘的话,田成也是高兴得恨不得跳起来,这跟闺女都多少天没有见呢?总算有机会了。 “来,给我瞧瞧,快把信给我瞧瞧。” 田成从秀娘的手里接过信,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分辨着,有些字他也不认得,只捡认得的字,一个个念着:“这是‘花’字,这是‘灯’字,这是‘见’字……” 见田成像个认真学字的孩子一样,让秀娘乐得不行,这人啊,一关系到暖儿的事,就是这个样子,让人窝心不已。 “娘,真的能见到姐姐吗?” 田温也来凑热闹了,他现在只跟秀娘学了几个字,这里面的字他认得的更少,不过也凑热闹的把脑袋伸了过来,也不管他个头小,压根儿够不着信的影子。 田成见状,赶紧把他抱在膝盖上,搂着他一起看了起来。 田温觉得自己好想暖儿姐姐喔。娘还跟他说来城里了,很快就能见到暖儿姐姐了,骗人,他来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过姐姐一面,为了这事,还跟秀娘闹过几回的别扭,因此这回一听说可以见到姐姐,他也可来劲了。 “嗯,是的,这回一定能见到的。”秀娘摸着田温的脑袋,面上满是微笑。不知暖儿如今有没有长高了,有没有长胖了还是长瘦了呢? 这过年了,暖儿都十三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一家三口就这样把这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这一天,田家家里的灯熄得特别晚。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元宵灯会 元月十五上元节 还是大白天,空气中就浮动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就连陈雪慧的脸上也隐隐有着几分喜意,平常就更不用说了,早就去信给了爹娘和锦儿姐姐那里,也得了回音,就待那日在灯市里最大的花灯那里见了。听说今年最大的一个灯是一个嫦娥奔月灯,那嫦娥绘得活灵活现,美焕美化,倒不像是一个灯了,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在那里啧啧称奇,留连不去。 这夜晚的灯市,却是从昨儿开始灯市的那边就开始摆了,一直要摆到十六,不过,陈府的姑娘们只得到允许十五日夜里可以出门去瞧上一会。 到了晚膳的时候,老太太派人来叫她们过去吃元宵。陈雪慧、陈雪娇、平常几人,嘴里虽吃着元宵,心却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一个个神思不属的,频频连老太太的问话也听不到了,惹得屋子里的太太们一阵取笑。 大太太乔氏今儿个特别喜气,当初纳平福时那丝儿遗憾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心里把老太太、陈梦夸了个遍,这还是他们的眼光好啊,谁晓得,一个瘦马丫头竟会是这样的来历呢?这待梦儿中了进士,再娶了平福,他们大房可就扬眉吐气了。所以今儿个大太太的脸上那是特别有光采,甚至还难得的说了个笑话,逗得老太太笑个不停。 二太太王氏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原本他们二房是压大房一头的,如今的情势眼看着要反过来了,她怎么开心得起来?这梦儿原来就比自己的向个儿子受宠,更得老太太欢心,如今再加上个家世显赫的媳妇儿,如果梦儿再一中进士,恐怕家族里的呼声要一边倒了。心里诸多心事的她便有些强颜欢笑,觉得身子都有些不适起来,但老太太高兴,再怎么样也得陪着。 陈夫人却是有些遗憾的想,若是当初收养的是平福倒是好了,现在也有个靠山了。谁晓得事情会如此变化呢?不过,好歹平常和这平福交情似乎是非常好的样子,倒也是让她有些安慰,好歹看在平常的份上,将来这陈梦和平福也得照看昱儿一下吧! 老太太也是从姑娘那时做起的,哪里不晓得这些孩子们的心思,当下吩咐陈梦道:“梦儿,你这些妹妹们就交给你了,务必好好的带出去,再完好无损的带回来。若是有哪点磕着绊着了,到时候我可是要打你的板子了。我老太太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在咱们府里赏赏灯也就罢了。” 今儿个府里也有灯会,一应府里,从老太太起到下人,全可以尽兴观赏,若是猜中了灯谜,更是有出灯的各房主人们的各式奖品,也是热闹得紧。 陈梦应了一声,陈雪慧、陈雪娇、平常又给老太太和各位太太及陈夫人道了声别,便跟着陈梦出门去了,当然还带了几个随身的丫环出去,无病几个是早就说好要跟着去的,陈雪慧却只带了一个出云,陈雪娇带了一个玉莲,再并上陈梦的弄萧,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门去了。 这上元夜,真端的是热闹非凡,越接近灯市,这路上的行人却是越多了起来,这手上提着灯的,更是不在少数,看得众人一阵眼馋,有那羊灯、狮子灯、叭狗灯这些动物造型的,也有带蔓的西瓜灯、带花的桃子灯,带叶的石榴灯,还有那龙睛鱼灯,绿蝈蝈灯、喜鹊登梅灯、状元骑马灯,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众人看得俱是新奇有趣,尤其是无忧这个多话的,更是一路叫个不停。 “姑娘,姑娘,你快看那个灯,多漂亮。” “姑娘,姑娘,呆会儿给我买个荷花灯吧。” “姑娘,姑娘,还是给我买鱼灯吧,鱼灯好。” …… 陈雪慧、陈雪娇俱是安静的性子,身边的丫头们也随她,哪里见过这么聒躁的丫头?不过,这样的节气儿,多个这样吵的丫头,也最是热闹不过。因此,也就看着平常一个劲儿地笑着点头就好,那丫头一见平常点头,就又眼睛到处转了,再看到一个什么好东西,便又是一阵嚷,一路上就净听到她的声音了。 眼见无忧要买的灯都快要过百个了,无灾笑得不行:“姑娘,就你惯着她,这么多灯,就是姑娘给你买了,看你怎么拿回去?” 无忧却满不在乎:“不要紧,反正有无愁在。” 无愁这个孩子也是实秤,听到了就一个劲儿地猛点头,露出大大的笑脸:“无愁力气大,不怕,大伙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到时候有无愁在呢!” 这个小丫头一向不怎么起眼,这回听到这些大丫头都把希望放在这么个小丫头身上,陈雪慧、陈雪娇俱都有些稀奇。平常看着点点头:“你们别看无愁个子小,她的力气可大着了,就是一般力气大的男人也未必及得上她。”听得陈雪慧、陈雪娇俱是一阵惊叹,就连陈梦也瞟了这小丫头几眼,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还有这么大的本领。 见平常称赞,大伙儿都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无愁腼腆地笑笑,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如果不是平常一向不打诳语,倒真是叫人不敢相信了。 “人越来越多了,妹妹们千万要跟紧点儿,若是失散了,就分头玩儿,待到了子时初就在那嫦娥奔月灯那儿等着,到时候再一起回家。切莫乱跑。”陈梦先叮嘱了一句,这人实在太多了,不得不小心一点。众人自是点头应是。 果然,陈梦的顾虑是极有道理的,众人先还聚在一起的,瞧着瞧着,便现有人不晓得去哪里了,所幸先前已经有了交待,倒也不慌张,只继续随着人流前进。这样的灯市里,想要去找人,那是做梦。 平常早想离队了,偏被雪慧姐姐一直用手拉着,一时却脱身不了,好不容易,待陈雪慧在用心思忖着一个灯谜时,平常瞅准机会,便溜了。 无病几个早就晓得姑娘的打算,因此也只管自个儿看灯,倒也不去管她。姑娘难得有机会和爹娘及众姐妹相见,她们也就不凑热闹了。 那嫦娥奔月灯果然显眼,平常一眼就瞧着了,所幸奔着那灯去的人也多,顺着人流,也不算难走,中途又有人停下来看别的。平常却也不瞧,就一心朝那灯奔了去。 到了那灯前,她也不瞧灯,只不断地扫视着人群,看有没有爹娘和众姐妹的影子。这里的人异常的多,若是一个人,在里面的话是极不起眼的,但平锦她们一群年轻美貌的女子出现在这里,却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再加上她们衣着不凡,众人都以为是哪几家的小姐们约出来一起游玩,因此倒也不敢唐突,在她们的周围,倒是形成了一小段的空白之地。 因此,平常扫了几眼,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她们,以及和寿儿姐姐站在一起的爹娘和温儿。平常赶紧挤了过去,温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平常,“姐姐”“姐姐”不停地叫,拼命挥着手。 众人这才晓得她们半天在这里不去,也不看灯,也不猜谜,原来却是在等人,如此佳节,人人都有心为善,很快让出了一个通道,让平常走了过去。众人这一瞧,哇,又是一个小佳人。惹得那些年轻男子,一个个春心荡漾,纷纷打听可有人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这上元夜,也是难得这些闺阁小姐能够出门的日子,因此,自也引起了一众适婚男子寻芳而来,这若是能遇见中意的女子,请父母上门提亲,好歹也比那盲婚哑嫁要强上许多。由此而来,竟形成了风俗,如是门当户对之家,父母倒多也应允,成就了不少良缘美事。 平常抱住了伸出手来的温儿,只是温儿原本就比同龄小孩子要健壮一些,沉得很,抱了一会儿便抱不住了,田成赶紧接了过来,将他放在地上牵着,却惹得田温一阵不满,非要平常牵着才好。 秀娘忙赶紧拉了田温回来,今儿个见上一面已属难得,若是一直拉着,不小心碰到了陈府的人,传到陈夫人的耳边,却是不好。因此,她就只着田温,跟田成两个和平常和寿儿说了一声,又对其他人道了一声别,就抱着田温要走。 田温虽是小,但也有些懂事了,因此,倒也没有极力挣扎,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包东西,递给平常:“姐姐,这是温儿平日里攒着给姐姐留着的。”然后就被田成、秀娘带着去看灯了。 虽是来去匆匆,便能这样见一面平常也算满足了。爹的气色挺好的,娘也长得比以前胖些了,神态间也没了以前曾经有过的抑郁,眉间的皱褶也都平了,显然过得是极好的。平常便也放心了。 平常抱着田温留给她的东西,满是感动,弟弟还这么小,竟然晓得给她这个当姐姐的送东西了。也不知道会是些什么,平常真有一股冲动想当场拆开看看,但她却只是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 “常儿妹妹,我们瞧灯去吧!” 平常的手一紧,却是被平锦拉住了。回头一瞧,便看锦儿姐姐、寿儿姐姐及其他姐妹们喜悦的笑容,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在一起了啊。 平常用力地点了点头,灿烂一笑应道:“好!” 第一百七十七章暗夜黑影 绵里开芳宴,兰红艳早年。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 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元月十五,冬日的严寒已经渐渐过了,那枝头路边,已透露出一些春天的信息,虽然还不到万紫千红的时候,可是在今儿个夜里那千盏灯万盏的绽放的花灯,错错落落,在大路两旁,在铺子门前,在园林深处,到处映射出灿烂的辉光,那花灯明艳得就像那真正的花朵一样,仿佛把春天竟就这样带到了人间。 这灯市极长,被一座桥分成了东西两边,东市上多是一些大型的春灯,也有些匠人扎了新奇的灯出来卖。说起那大型的春灯,那嫦娥奔月灯便是了,还有什么水漫金山,白蛇青蛇之类的,都是根据民间传说的一些故事而做出来的,甚是有趣,因此吸引的人群最多。来这灯市,别的地方不去倒也使得,若是不看这春灯,回去说了,那都不叫来灯市了。 而西市上却多是一些人家门前铺子前设了灯谜,供游人玩赏,若是猜着了,那花灯便可免费赠送,博人一笑,凑个热闹,也算是一件雅事。 那富贵人家,出得谜虽难些,但放出来的花灯也更精巧,因此多有识得些字的人来此一碰运气的。 而分割这东西两市的桥原本有个极为普通的名字,名为扬州桥,但是它的另外两个名字“情人桥”或“结缘桥”却更为有名一些。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为李三的男子和另一个为影娘的女子,便是于元宵之时于此桥上一见钟情,从此喜结良缘的。因此,若是能在这桥上与自己心爱的人相遇,便能白偕老,恩爱一生。 这传说究竟是否真实现在已经无从考究,但心里怀着浪漫美好愿望的女子,和那青春少年,却总愿提着花灯去那桥上走上一遭的。就是没有这些心思的小老百姓,也愿偕家带口去走上一走,总是取个吉祥之意,家庭和睦的意思。 这情人桥平日里却是黑沉沉的,并不起眼,然而今天却是换上了节日的盛装,无数盏的明灯将它点缀得成了一座灯桥,灯光闪耀,一眼望去就有如那天上的银河。 只是那天上的银河也只容那牛郎、织女一年一会,而这情人桥,今日却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从上走过,却是热闹得多了。 平康这妮子早就已经急不可耐了,若不是还要等平常过来,她早就跑上桥去了。这回见桥上人影幢幢,她也迫不及待地招呼着:“快,快,赶快先选一个灯吧,咱们也去那桥上走走。” “喔,看来有人是迫不及待地要去找郎君了,咱们可不能坏了人家的好事,来来来,大伙儿干脆也不用买灯了,直接去好了,免得有人等不及啊。”说这话的除了平锦就没有别人了,这话一出来,自是惹得大伙儿一阵笑。 平康免不了又要跟平锦辩驳一番,大伙儿也不劝她们俩,反正这么多年来,大伙儿也都习惯她俩这样了,若是哪一天没有吵上两句,倒是叫从人怀疑是不是有人生病了。 平锦挽着平常,平安拉着平康,平寿和平碧一起儿,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去挑了花灯,便朝桥上去了。 说起挑花灯也生了一件趣事儿,原来那程子墨玩性大,元宵节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也不知去哪里做了一批花灯,在那里叫卖呢!他的一些花灯十分别致,与那市面上惯常的却是不一样,平康眼尖,老远就瞧着那里的好,就拉着平常她们过去了。 却正赶上一出好戏,这程子墨正被一个大婶儿调戏着呢!那大婶穿红戴绿,涂脂抹粉,一说话就身子乱晃,笑得那个胸前是波涛汹涌,花枝乱颤的,一看就不是个良家妇女。 那妇人胆子也大,借着看花灯的机会,一个劲儿地问着程子墨的名姓,是哪家公子,可有婚配,那身子一个劲儿地朝着程子墨靠近,把个程子墨闹了个大红脸,偏周围的人也是可恶,一个个捂着个嘴笑个不停,就是有那心善的小姑娘,看不下去的,但脸皮子薄,哪里敢惹这种破落户儿,眼看着程子墨的豆腐快给人吃光了,平常等人正好赶了过来,一见这情形,也很没有良心地笑了。这程子墨,她们自是识得了,好歹还差点成为她们的师傅嘛!这回见他受难,几个人捂着个嘴儿笑,没想到堂堂扬州四大公子之一今日竟然遭此横祸。 “喂,你这个丑婆子,缠着我家哥哥做什么?” 突然,一个好听的年轻女子声音响起。 “墨哥哥,你还不快离那婆子远一点,小心嫂子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却是平康叉着腰在叫,她走了过去,一把推开了那婆子,把程子墨挡在了身后,平常几个便也边笑边跟了上去。 丑婆子?那妇人被这句话气得浑身抖,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那秦淮河上的一朵名花,就是这年纪大了,也有不少恩客,什么时候称得上丑婆子呢? 那婆子被平康推得一个踉跄,站稳了一瞧,却是几个十三四岁,豆蔻年华的美貌女子正盯着自己,个个光彩照人,不入俗流,别说是她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整个扬州城,及得上的也是不多啊!不由有些自惭形秽。而且,看这打扮,明显就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今儿个侮骂她们一顿却是不难,但若是事后这些姑娘回家哭诉,被他们家人寻衅报复,却是难受了。那妇人的心便自怯了。 “谁缠着你哥哥了,不过是看看灯罢了,又不是只你这里好看?”边说边挥着手帕,扭着腰肢远去了。 程子墨这时也认出了来人,感激地道:“多谢平康姑娘和各位姑娘解围。你们也是来看花灯的吧,这些随你们挑,不要钱的。” 众人晓得他是富家公子,不会把这几个钱放在眼里,便也不客气,各自挑了自己喜欢的,平常挑了个莲花灯,想了想,又挑了个兔儿灯,这免儿灯与普通的免儿灯却是不一样,做工精致,神态憨态可掬,极为可爱,昱儿看到了是一定会喜欢的。他身子弱,今儿个出来陈夫人也不让他一起来,平常走的时候,还在那里闹脾气呢!连老太太叫吃元宵也没有去,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平常赶着要出来,也没空儿哄他,却不知他现在消气了没有?若不是今日已跟爹娘和各位姐姐都约好了,平常心软,说不定就在府里陪他赏灯了。 众人选好灯,就笑嘻嘻地跟程子墨告辞了,平康临走又瞟了程子墨一眼,“扑哧”一笑,丢了句“呆子”这才迤逦而去。 程子墨被笑得一呆,只觉得脑中一阵轰然,似乎有什么东西塌了,他呆呆地望着平康远去的背影,半天回不过神来。他与元正琪相处久了,弄得看再漂亮的姑娘也没有感觉了,这还是一次,除了元正琪,他现一个人也是这样的好看,好看得脑中就中留有那一个人的笑容,其余地什么也存不下了。 “爷,有人买灯呢!” 身旁随他一起出来的小厮叫了程子墨几声,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却仍旧不见他回过神来,当下慌了神。 “买什么买,咱不卖了。” 说完,就拉着程子墨一个劲儿地晃,都快哭出来了:“爷,爷,你别吓七宝啊。”这要是爷有个万一,他的小命也就没了。 程子墨被七宝晃回神来,嘴边带着一抹恍惚的笑:“七宝,平康姑娘笑得真好看啊,还有刚才凶悍的样子也是好可爱。” 七宝听到他的话,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死他了,还以为被那疯妇吓出毛病了,原来却是思春了啊。这就好这就好,他无力地点点头。 程子墨也只是说说而已,却也不在乎他的反映,他盯着远去的人影:“七宝,这些灯不卖了,送人吧!咱们走。” 说完,就追着平常她们的方向而去。 七宝可惜地看了一眼,这么多漂亮地灯呢,他只来得及挑了一盏最漂亮的,留着给府里的红丫头,就丢下一句:“这灯送人啦,随便拿。”然后匆匆追了上去。 这么漂亮的花灯,竟然不要啦,立马身后众人抢成了一片,但到底是喜庆节日,大家都颇有风度,抢到了的自然高兴,这抢不到的,却也只是叹息一下。也有那两个抢到同一盏花灯的,偏是一男一女,当下,那男子便很有风度地放手,那女子便红着脸羞涩地道一声谢,说不定一段佳话又从此展开。 但到底这些,却都不关远去的诸人的事了。 平常等人此时早已行到了情人桥,众人提着灯,一步一步踏上了桥,却都不由自主地心情有些紧张起来了,或许,在这个充满传说的桥上,或许真有什么奇遇会产生? 然而,一路瞧来,却只有一些拖家带口的大叔大婶从桥上经过,就是有一些年轻男子,也不过是歪瓜裂枣,面目寻常,瞧上一眼连个印象也没有的,连一个及得上程子墨的人都没有,众人松了口气,却也不由摇头叹息,这传说果然只是传说啊。 众人说说笑笑地朝桥下走去。 而离她们不远处,一个身材矮小,长得有些老鼠相的中年男子却盯上了平寿:“娇若春花,病如西子,美哉,美哉。这才是我心目中的江南佳丽嘛。” 他抚着胡须,摇头晃脑地称赞道,双眼满是迷醉,这寻了许久,总算是找到心目中的江南佳人了。“来人,给我盯上去,瞧瞧那白衣姑娘是哪家的。” “是。”这男子身后,几个黑衣壮汉中的一人应声道,随后,一人出队,朝平常几人跟了上去。 这中年男子还好,虽然长相是猥琐了点,可看起来跟大兼王朝的人没啥两样,这几个黑衣汉子,越高大得叫人有些吃惊,就是一般的北方壮汉,也是及不上的,看着却有些扎眼。但这中年男子衣着华贵,也许是雇请了几个齐元国的汉子做护卫也未可知,虽是罕见,倒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这齐元国是北方大草原上游牧民族组成的一个王国,里面的男子多勇武善战,与前朝争战不断,但到了大兼王朝成立后,却与大兼交好,通贸易,也有齐元国国民到大兼前来游历见识,做生意或给人当护卫的,也不在少数。因此,虽是引人注目些,倒也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惊慌,别说是这齐元国人,就是那远从波斯、西域及其他地方来的金碧眼的胡娘,扬州城里的人也不是没见识过,这就是扬州城里人的自豪之处了。 咱们这扬州可是有名的富贵地温柔乡,哪个地方能及得上咱扬州呢?就是那十里秦淮河,不知引得多少风流公子抛金洒银,人都说,若是有人水性好的能往这秦淮河水里捞上一遭,恐怕这金银珠宝都不知要捞出来多少呢?就说不远吧,就几年前,据说就有那从山西来的挥金如土的富人,为搏佳人一笑,斗富争艳,将那银子不要钱似地往那河里洒呢! 平常等人却丝毫不晓得有人跟上了她们,她们时走时停时笑,不时指着那盏灯啧啧称奇,不时又停下来看一处舞狮子,或是为了一个有趣的灯谜在那里冥冥苦想。几人的才学均是不差,这一路下来,却也是猜了不少,手里除了刚从程子墨那里拿的,又提了不少战利品,一个人的手上少说也拿了五六盏,若不是再也拿不下了,恐怕众人还会继续扫荡一下。 天上的月光如银,灯市佳人如玉,她们只顾瞧着这难得的热闹景象,却不知她们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或俏丽,或甜美,或艳丽,或妖媚,或赢弱,或娇美的各色容颜,不知眩惑了几许少男心而不自知。 待快子时的时候,平常不得不回嫦娥奔月灯那里了,众人依依不舍得将她送到了附近,瞧她挥手远去,这才一同打道回了姝姿园。 而一个黑影却也一直跟随着她们回到了姝姿园,并跟着平寿慢慢潜到了她所住的院子,确认好她所住的位置,这才无声无息地悄悄退了出去,却没有被一个护院现。 夜幕深沉,夜里的姝姿园里平静得很,度过了欢快节日的姑娘们带着微笑沉入了甜甜的梦乡,却不知命运已经渐渐向她们靠近,众人终将各奔东西,各自展开各自的生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平常施恩 人影一晃,一个黑衣壮汉就出现在门口,这个身高,与他无声无息出现的本领实在有些不和谐和,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金爷,属下回来了。” 那黑衣壮汉跪在一男子面前报告道,灯光照在那男子的脸上,赫然便是灯市中曾出现的老鼠相长胡子的男子,只是那壮汉所用的语言却不是大兼王朝的语言,倒像是齐元国的话,看来他果然是齐元国的国民。 只是这金爷的身份却是颇值得推敲,若只是一般的雇佣关系的话?回话的时候,断没有跪的道理,看来这金爷的身份却也是极不一般啊。 “晓得了,这事儿待我们要回去的时候再说吧!这地头儿你可记清楚啦?” “回金爷,属下记清楚了,绝不会搞错的。”那男子恭声回答。 那金爷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退下吧!” “是。”那男子应了一声,便静静地退了下去。 陈府 平常回来的时候陈府里的灯会还没有散,下人们仍然聚在一起猜谜猜得正热闹,人人的脸上都乐开了颜。而陈夫人及几个太太却正陪着老太太看戏呢! 陈雪慧便带着陈雪娇和平常两个去给老太太及众位太太,夫人们请安,然后就被老太太抓着陪同她们一起看戏了。 平常走得有些累了,再说也有些放心不下昱儿,就跟陈夫人告诉了一声,说要回听涛阁。陈夫人原也一直把这件事儿放在心里,虽是在外面玩,到底心中是不安心的,这回见平常说要回去,赶紧答应了。老太太听到了,也觉得平常这孩子有心,便也没有留她。 二太太王夫人却瞪了陈雪娇一眼,看得陈雪娇一阵瑟缩,嗫嚅了几声,也想开口说要回去,但看老太太已经转过头去看戏看得正入迷,她胆子小,终是没有敢开口,但却已经是坐立不安了。 这回原本元宵她就要出去二太太是极是不高兴的,因陈雪慧亲自替她说项,不好拒绝只好勉强同意了。这会儿又留在这里看戏,没有回去给大哥的孩子泽儿做鞋,二太太肯定更生气了。想到这里,陈雪娇就完全没有心思听戏了,她原本是姨娘所生,虽是二太太膝下长大,叫她一声母亲,但却从小被管得极严,动辄受罚,因此,对这个母亲极为惧怕。 大太太乔氏看到这一切,却暗暗冷笑,自个儿不痛快,何必让孩子难受。这陈雪娇虽不过是个妾室之女,但陈家这一辈也就这两个女孩儿,虽陈雪娇并不算太出众,但老太太看得也娇贵,偏你这么作贱她。若是个胆子大的,有些血气的,就是拼了去老太太那里告上一状,恐怕你也讨不了好,要知道这老太太可是最疼这几个孙子孙女儿的。怎见得有人这么欺负他们?偏这陈雪娇是个不争气的,否则看到一场戏不正好? 平常回到听涛阁时,无病几个已经先回来了,这会儿正弄着热水热茶,要给平常洗脸,又让喝点茶暖暖身子。 这灯市人多倒是不觉得冷,可一路走加来时,人却越来越少,便真觉得有些冷了。今儿个路上人太多了,几个人也没有坐马车出去,所幸这灯市离陈府却也不算太远,众人便权当散步了。只是,去的时候心里兴奋得紧也不觉得累,玩的时候高兴也不觉得,这时走回来便觉得腿都有些软了,竟再也不想动了。 无忧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儿个都买了些啥东西,看了些什么,看那神情,怕今儿个兴奋得都睡不着了,无病几个无奈得看看平常,眼见刚才耳朵就被荼毒了一遍了。 平常笑听着无忧在那里聒噪,一边洗了脸,又喝了茶。 “你们几个早点睡吧,给我留一盏灯就成。我去昱儿那里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又提起了那先前从程子墨那里得的兔子灯,想了想,又拿出了另外的一个十分精致的美人灯,这才往昱儿的屋子里走去。 到了昱儿那里,平常敲了敲门,又唤了几声,一个丫头的声音这才传了过来:“谁呀。”显见没有想到这么晚还会有人来。 “是我,湖绿,开一下门吧。” 这名为湖绿的丫头,却是昱儿搬回府后新配的丫头之一,以前在城外别庄时,都是红婆婆亲手照顾,却是没有丫头服待的。这回回了府里,陈夫人看红婆婆身体不比前些年了,老有些病啊痛的,这照顾昱儿实在是有些吃力了,便给他添了两个丫头,两个小厮,也免得红婆婆太过辛苦。 “是大姑娘啊,请稍等一下。”一会儿,就传来了快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就打开了,一个穿着水红里衣里裤,眉清目秀的丫头出现在了平常面前。 平常赶紧走了进去:“快关上门,这天儿冷,你小心别冻坏了,怎么也不披件袄子再来开门?” 那丫头边搓着手边闫上了门:“奴婢一时想着快点开门,倒真没有想这么多,这天儿确实是冷,姑娘等等,奴婢进去套件袄子这就出来。” “你赶紧自去吧,不必管我,我只是来瞧瞧昱儿罢了。” 一会儿,那湖绿就套了件红绫袄子,穿了件同色系的棉裤,就又出来了。 湖绿再出来时,便见平常正坐在昱儿的床边,用手帕擦他脸上的泪水。 湖绿叹了一口气道: “姑娘出去后小公子就这样了,奴婢怎么劝也没用,只是默默地流泪。也不怪公子如此,这样的日子,大伙儿都出去了,偏他体弱,夫人不放心他出去,只留下他一个,怪没意思的。小公子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这才睡着也没有过多久。” “多谢你费心了。湖绿,麻烦你去打些热水来,我给他擦擦脸。”平常吩咐道。 “是,姑娘。”湖绿应了一声,就下去了。不一会儿,就麻利地端了些热水过来。 平常给昱儿仔细地擦了擦脸,又摸了摸他的手,却是凉了些,显见睡得并不怎么暖和。 “湖绿,我上次给的热水袋子你给昱儿捂上了没有?” 听到平常此话,湖绿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有些困难地回道:“回姑娘,这回过来的时候却是忘记带过来了。” 平常皱了皱眉:“那你去再取一床簿毯子给昱儿盖上吧。” “姑娘,这里没有薄毯子,只还有一床厚的被子,若是盖两床,又太重了些,奴婢就没有给公子盖上,怕公子喘不过气来。” 湖绿有些不安地回道,双眼偷瞧着平常的脸色,却见平常老是挂在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了,不由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都说这姑娘和气,但是再和气的姑娘也是姑娘,是主子。再说姑娘又主掌府里一应大小事宜,又不是个没有实权的。 听说上次偷库里东西出去卖的陈三叔给查了出来抒到姑娘那里去的时候,姑娘就吩咐打了三十板子撵出府去了。众人这才晓得这看似和气的姑娘若是有人触犯了府里的规矩,该处理的时候也不会犹豫,并不是一味软弱可欺的主。 因此,虽然平常平日里总是笑着,从没有见她生气过,但众人却再也不敢小瞧于她。这会儿见她脸上的笑容都收了,湖绿也晓得她绝对是生气了。 “姑娘,并不是奴婢不尽心,实在是屋子里没有。”她补充解释了一句,她有些委屈,她并不是不愿意好好照顾公子的,只是这哪里都翻遍了,可是没有这叫她有什么办法? “你先去我屋子里找无病拿一床毯子过来吧!”平常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 湖绿忐忑不安地去无病那里拿了毯子回来,平常让她给昱儿搭上了,这才道: “湖绿,今儿个这样的事因为是一次就算了,但下次我不希望再看见了。若是再有二次,你就不能呆在小公子的身边了,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 “姑娘。”湖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语气已有泪意,“姑娘,请不要把湖绿调走,湖绿这回升了一等丫头,家里的爹娘都高兴坏了,到处逢人便夸。若是姑娘把我弄到别处去了,奴婢都没脸见人了。求姑娘开恩啊。”说完,连连磕头不已。 “你跟我来。” 见湖绿的声音大了些,怕吵醒了昱儿,平常便朝湖绿招了招手,两个人一起来到里间,平常拉着湖绿的手在床上坐了。 “湖绿,你晓得的,昱儿的身体极不好,因此这冷了热了都不行。像这样的冷法,对于我们一般人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就是伤了风,也不过几剂药下去就好了。但对昱儿却不一样,搞不好就是一场大病,躺上几个月都是有的。因此,照顾昱儿便需要特细心周到才行。 像这回,你明晓得他的身子,却连热水袋也不带来,他在院子里是每日都捂的,这也罢了,若是加床毯子,盖得暖和些也罢了,偏你一看屋子里没有便不管了。这屋子里没有,你跟我说了吗?跟夫人说了吗?都没有。 你或许怕我们责骂,可照顾昱儿的人需要以他的身体为重,就是拼了我们的责骂,也不能让昱儿生病才好。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做不到,我不怪你。可我却需要昱儿身边能有一个这样的人。你细心虽有,这胆子却太小了一些,这样的话,昱儿若是有个什么状况,你也不敢说,这耽误的却是昱儿的身子。你这样,我却是不放心的。至于你的差事,你放心,就是不在昱儿房里当差了,当不成大丫头,但也会给个体面的差事,不会让你和你爹娘丢脸的。” “多谢姑娘。”湖绿一脸的感动,她没有想到姑娘能为她想到如此,原以为姑娘会是一顿责骂,难怪府里的人个个都说姑娘好:“请姑娘再给湖绿一个机会吧!湖绿晓得怎么做了。下次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平常听了湖绿的话,点了点头。她其实也只是点醒湖绿一下,却也不想轻易换人的,这湖绿也是她挑了许多丫头才挑了出来的,照顾了昱儿这一段时间,也算是细心尽职,若是以后能更警醒些,那也就好了。若真换一个人,也未必能有她好。 “来,别哭了。擦擦眼泪吧!看你可怜的,姑娘我又不是老虎。来,过来同我看看灯吧!” 平常牵着湖绿的手出了房间,指着那兔儿灯和美人灯。 “瞧,漂不漂亮?” 湖绿今儿个陪着昱儿,却是哪里也没有去,这会儿看那灯可爱,又没有受姑娘责罚,她不由破啼为笑了。 “都好漂亮。这是姑娘在灯市里买的?”湖绿的眼里满是羡慕,今儿个的灯市里肯定好玩,可她都没有这个机会出去。 “嗯。”平常点头应是,又接着道,“那个美人灯是给你带的,拿去挂你里边吧!这个兔儿灯却是给昱儿的,你给他挂在床头,明儿个他醒了见了必是高兴。” “给我的?”湖绿不敢置信,见平常笑着点点头,这才拿起了那美人灯,欢喜的不成,连连点头。 “时候也不早了,还扰了你起来。我这就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息。” 湖绿送平常离开了,又关了门,欢喜不已,正准备拿那美人灯去里面挂,一个声音却突然响起。 “湖绿,把那兔儿灯给我。”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湖绿吓了一大跳:“公子,你醒了?为什么刚才不出声呢?姑娘过来看你了呢!”湖绿一边说,一边拿起了兔儿灯递给了坐起来的昱儿,又赶紧拿了外套给他披上,“小祖宗,你好歹罩件衣裳再起来,这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得了?” 昱儿只一个劲儿地盯着那兔儿灯,怎么看怎么可爱:“湖绿,给我挂上吧!别的灯都吹了,就留这个。” 说完,就又缩回了被子里,这夜里可真冷啊,可这回他的嘴角却是带笑了。刚才平常给他擦脸时他其实已经醒了,只是给平常看到他哭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因此一直装睡。 湖绿便给他把灯挂好了,又吹了灯,这才提着自己的美人灯回了里间,真好,她也有灯了,还是这么漂亮的灯,明儿准羡慕死那些丫头了。 昱儿却咧着嘴大大露出了笑容,盯着这兔儿灯左看右看,过了好久,眼皮开始打架了,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这嘴角,却弯得厉害。 而另一边,元正琪正在软磨硬泡地跟他娘闹着:“娘,这都过了元宵了,就让我回扬州吧!嗯?”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丫头生涯 夜,黑漆漆地渗人,那白天看着郁郁葱葱,鸟语花香的树林在这样的一个黑夜里阴森森的,显得十分地诡异、吓人。 在林中的一片空地上,此时已燃起了一堆篝火,跳跃的火花,为这样漆黑的夜带来了一丝温暖,让人心里安心了一些。只是远处传来不知什么动物的交替不断地凄厉的吼声,似乎正在进行一场生死搏斗,让人又十分惊悚,为之胆寒。 而树林丛中,不时闪过的似乎是野兽的绿色的眼睛,好像时刻在窥探着这一群让它们不太熟悉的动物,如果不是火光让它们为之惧怕,恐怕便会有些胆大的侵了过来,至少,那不时在地面蜿蜒划行的蛇是不会客气的。 不过,这个会胆寒的人显然不是眼前的这一个。 元正琪让待书从马车里拿了个躺椅下来,悠悠哉哉地往椅子上一躺,一边烤着火一边闭目养起神来了。而侍书不时将柴火添加到篝火里面,让它燃烧得更暗无天日一些,显然,他们这在野外露营也不是一次半次了,他的动作是相当的熟练。 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着元正琪的容颜更加如火般耀眼,毕瑶环坐在马车上看得有些痴了,心都疼痛了起来。 做丫头的日子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美好,正琪公子是个对生活细节比较挑剔的人,从洗脸水的温度,到茶水的温度都有讲究,差一点点都是不行,他虽不会大声地斥责人,但只那样轻皱着眉头,转身叫“侍书”就足以让毕瑶环的心如刀割了。从小到大,毕瑶环从来没有觉自己是如此地无能,如此地一无可取,让人沮丧。 “红娘,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红娘瞧着姑娘有气无力的样子,有些心疼?自己是不是错了?只一心想要成全姑娘,然而,却没有考虑到正琪公子的想法。如今正琪公子就只把姑娘当做一个普通的丫头来对待,似乎并没有别的意思。而姑娘每日起早摸黑,跟着自己学习一切当奴婢应该会的东西,甚至为了正琪公子,在如此冷的天,连洗衣这种事也要做,手冻得通红,还往往被正琪公子嫌弃连个衣服也洗不干净,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对姑娘好吗? “姑娘,要不算了,我们回去吧!回家去。”红娘劝道,也许她们都错了,这正琪公子并不是姑娘的良人,红娘一次对自己为姑娘出的主意有些后悔起来,如果自己不帮姑娘,也许事情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家?我哪里还有家?回家让娘不得不接受***条件让爹纳妾?不,我不要。”毕瑶环倔强的摇摇头,即使没有这个原因,她也不想离开,就算只当个丫头也好,她也只想呆在有正琪公子的地方。她坚定的相信,那梅林的相逢,便是老天爷所给的缘份,而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正琪公子会体会到她的心意并为之接受的。 这时,侍剑已经打了两只兔子,捉了两条蛇,剥了皮,扔在了地上,便在靠篝火旁往地上一坐,闭目养起神来了,该他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喏,你们两个过来,把这些拿去洗干净了回来。那边有条小溪。”待。 “是,侍书哥哥。”红娘赶紧笑着应道,下了马车,又扶了毕瑶环下来,走过去拿起了那兔子,一股血腥味,又皱起眉头,硬着头皮将蛇也拿了起来,心里一个劲地催眠自己,这是黄膳,这是黄膳,这不是蛇。 丝瑶环心惊胆颤地跟着红娘往小溪边走去,还好这小溪离这里并不是很远,回过头来,就可以看到这里的火光,倒让人安心了不少。 “姑娘,你在这边歇着就好,这东西脏,我来洗吧!”红娘找了个地势低近水的地方蹲好,拿了一只兔子开始涮了起来。 毕瑶环摇了摇头,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样的日子,总不能一直靠着红娘,她默默地伸手拿起了另外一只兔子,也在红娘旁边不远处开始洗了起来。 虽然已经是初春了,天气也渐渐有些回暖,可在这样的夜晚,溪水没有了阳光的照耀,寒得刺骨。毕瑶环的手一伸进水里,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就想抽出来,但她还是忍住了。默默地认真地洗了起来。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毕瑶环也明白了,若是她连服侍人的这点事儿也总学不会,那她连接触正琪公子的机会也没有。再这样下去,别说两年,恐怕就是二十年,自己也走不到正琪公子的身边。虽然这水冷得让她的眼中都起了一丝涩意,一滴泪水无声无息地掉落,但毕瑶环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认真地洗着;,直到红娘也不忍心地道:“姑娘,洗耳恭听好了,不用再洗了。” “红娘,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洗干净了?”毕瑶环不自信地问道,实在是这些天这样的事生得太多了,每回她都自认为做好了,结果却总是不是这里出错了就是那里出错了。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洗好的衣服,只是因为上面的一个小印子,正琪公子便穿也不穿地又扔给红娘重洗,毕瑶环便对自己一点儿信心也没有了。 “嗯。”红娘仔细地就着林中泄下来的月光,和映过来的火光看了又看,这才朝毕瑶环肯定地点点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很干净,比奴婢洗得还干净呢!”她说得却是实话,对着元正琪这种挑剔的主儿,她的要求也直线上升起来。 见红娘都说好,毕瑶环放心地笑了,总算有自己也能做好的事了,只要这样下去,别的事儿她也会慢慢地做好,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到时候,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在正琪公子身边服侍了。 “那我们赶快把那个也洗了吧!”指着剩下的两条蛇,毕瑶环忍住恶心感说道。估计没有一个女孩子不怕这个东西的。 红娘先抓起了一条,鼓励地朝毕瑶环晃了晃:“姑娘,这东西跟黄膳差不多的,都死透了,不怕。” 姑娘既然决定了走这一条路到底,那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帮姑娘尽快适应这样的生活了。过去的事,悔之也是无益,关键还是以后。她一定会帮姑娘得到正琪公子的心的。而现在要的一点,就是不能让正琪公子觉得她们是个累赘,什么忙也帮不上。 毕瑶环咬了咬牙齿,硬着头皮用手一抓,触手滑腻腻地,胃里的酸水都涌了上来,差点就想吐了。毕瑶环忍了半天才把这一阵呕意给忍了下去。见红娘已经开始洗了,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别人能做得到的,我一定也能做得到。 这蛇有点滑,毕瑶环怕抓不住掉了,便用两只手用力地抓住,往水里放去,一股脑儿地开始洗了起来。洗了一会儿,便觉得也没有那么可怕了,甚至还有闲心和红娘开起玩笑了:“红娘,我看其实这蛇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跟块木头也没有什么差别。说不定有一天,我还敢亲自动手去抓呢!” 听出毕瑶环的心情好了起来,红娘也放心了:“姑娘说得是,其实还蛮有弹性的,如果细一点的话还可以打个结翻绳呢?要不做成个圈,用来挂钥匙也不错,可比那绳子做得要牢靠得多,也不容易断呢。” 毕瑶环点头应到:“嗯,据说这蛇汤是最美味不过,以前家里也曾经做过,我都没有喝,这回可得好好品尝一下。要不然错过如此美味,可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两人言语慷慨,大有不把小小的蛇放在眼里,煎煮炸烤,全任凭她们素手宰割的意味。借着这话语壮胆,两人倒越来越不把这先前看着可怕的蛇放在眼里了。反而越说口水越有几分涌了下来,今儿个的晚饭还没有用,确实是有些饿了。 正当两人说得高兴,洗得高兴时,毕瑶环突然觉有个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脚边溜过,低头瞧去,一条蛇正缓缓地慵懒地慢慢在她的脚边蠕动。毕瑶环浑身都僵直了起来,动也不敢动。 红娘原还在那里笑着,突然不闻姑娘的声音了,便看了过来,吓得嘴巴都张大了。欲尖叫,但又担心吓着了那蛇,反咬姑娘一口。有心去求救,又怕这动静也惊着了那蛇,一时愣在那里,不晓得如何是好,心里一急那眼泪便扑扑地往下淌。 时间仿佛在这一时凝固了下来,两个人盯着那条蛇,直盼望它赶快爬起为妙,谁晓得那蛇不知是不是看中了这块地方,竟然在那里就是没有动,还吐出了舌信子,那牙齿在月光的反射下,着邪恶的白光。 到了这时候,毕瑶环再也忍不住地出了尖叫,她原本就是个没有多少经历的娇小姐,能忍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这时见那蛇的架势似乎准备马上就给自己一口的样子,哪里再忍得住:“啊!救命啊,有蛇!” 这一声叫,立马惊动了那蛇,直见它毫不客气,伸直了头,一口就向毕瑶环的小腿咬去。毕瑶环双眼一闭,身子一软,就朝地上倒去,这----实在太刺激了些! “姑娘。”红娘尖叫着朝毕瑶环伸出了手,准备用手给姑娘挡上一挡,但哪里来得及? 就在这紧急关头,一只大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紧紧地抓住了那蛇的七寸,随后一捏,只听一阵骨头碎响,显然这蛇的头骨已经被完全捏碎了。 毕瑶环倒下的身子被一只手臂接了住,红娘惊魂乍定的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侍剑这个一向冷心冷面,不怎么开口说话的冰人,但这时瞧着他,却觉得分外可靠起来。 “把东西拿着,咱们回去吧。”说完,把那蛇往水里一丢,将手在水里洗了洗,这才将毕瑶环往肩头一扛,大踏步地朝篝火处走了回去。 红娘虽然对这冰人将姑娘就这么粗鲁地扛在肩上的做法有些腹诽,但她也不是不识相的人,可不敢对着这冰人提意见。刚才就这么一下,那蛇的头都碎了,红娘觉得自己的脖子比起那蛇来,好像也硬不了多少。 她瞧了瞧那扔蛇的小溪,感到一阵恶心,这若是再要到这里来,还真让她心里有些障碍,见冰人也不管她,都走了一段路了,她赶紧捡起刚洗好的兔子,跟了上去,至于另一条蛇,她刚才一着急姑娘,早就不知扔哪去了,这黑天瞎地的,虽是有些月光,但红娘也没有那个心去找了,谁知道会不会再冒出一条蛇来,想到这里,她赶紧跟了上去。 刚才的尖叫声元正琪也听到了,这回见侍剑扛着人回来,便问道:“被咬着了没?”若是咬着了就麻烦了,不是毒蛇还好,若是毒蛇,虽是有解毒药,但也得连夜赶到镇子上让大夫瞧瞧才好。 侍剑默默地摇了摇头,元正琪就放心了。真是麻烦,就说带着丫头不方便,所以他才不用丫头的,偏娘非要让她跟过来不可,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做,元正琪的心中满是不耐,但既然答应了娘让她呆在身边两年,他也不会特别为难于她,只要她做好她的本分就是了。至于其它,却是休想了,他可是要遨游天下去的,哪能带着丫头当累赘。 “侍书,快将兔子烤一下,爷快饿死了。我先睡一会儿,一会儿烤好了叫爷。”说完,就闭上了双目,再不看毕瑶环一眼。侍书去马车里取了一床簿毯,给元正琪盖上了,这才接过红娘手里的兔子,用削尖的树枝穿上,烤了起来。 侍剑则将毕瑶环毫不温柔地扔进了马车,就又坐回了篝火旁,等待着侍书交东西烤好。红娘将东西交给了侍书后赶紧钻进了马车,这冰人,就不晓得轻一点啊,也不知磕着了姑娘哪里没有。不过,马车里都铺了软软地长毛地毯,应该还好。 她取了被子,正准备给毕瑶环盖好,却现手下的身体正在轻轻地颤抖,再一看,毕瑶环的眼角的泪珠正不断地滚落。 看来,姑娘刚才就已经醒了,想到刚才元正琪冷漠的样子,红娘叹息了一句,轻手轻脚地将被子给毕瑶环盖好,又用手一下又一下地轻轻地拍抚着她。 姑娘,不要伤心,不管怎么样,红娘总是在的。 第一百八十章 春日游 又是一年春天,莺飞草长,柳絮翻飞,正是踏春的好时节。 扬州城郊的山上,桃花开得正好,引得游人无数。 每年三月三日,更有那富家公子,风流书生,呼朋引伴,醉酒当歌;而深藏于闺房的小姐们也会在这一天,得到父母的允许,约几个姐妹良朋,一起相约来蹭青;还有那小门小户,寒家男女,这时也会给自己放上一天小假,穿上新衣,前来赏花。 这一日,是所有扬州城青年男女继元宵节之后一年的又一个大日子。一年之中,也只有这有限的几个特殊的日子里,他们才有机会寻觅心中的良人或佳人。 因此,三月初三这一天,到处可以看到骑马的、乘车的、走路的年青男女,人人的脸上俱是一片笑颜,欢声不绝于耳。 平常是跟着陈雪慧、陈雪娇并上次在宝林斋见过的黄天瑜、钱金宝、徐尚香几个一起来的。而充当护花使者的却是扬州四大公子并元正纯、元正琪兄弟两个。这样庞大的阵容,让这一群人的到来,显得特别引人注目,这几个人,无一不是扬州城内少女的春闺梦中人,而如今竟然齐齐出现,从马车上下来的平常等人,不晓得受了多少姑娘的白眼。可见不止红颜是祸水,这男色也是害人不浅的。 元正琪今儿个的心情是特别的好,回来了也有好些天了,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这臭丫头,今儿个总算从乌龟壳里出来了,于是,他也拉着元正纯美其名曰“解救他脱离少年老成,提早白的悲惨命运”跟来了。 毕瑶环成为元正琪的丫头的事,平常等人倒是早已经从老太太那里听说了,毕竟私奔这件事儿传得沸沸扬扬,让陈府也成了不少人的笑柄,但再怎么生气是一回事儿,毕竟是亲外孙女儿,哪有不担心的,总要确认她到底有没有平安到家吧! 待从陈如兰的嘴里晓得这事儿最后变成如此时,老太太是又气又怜,气这个外孙女儿没长个脑袋,行事荒唐,又怜她痴情至此,倒是也颇有自己和老太爷的影子。 这回见了面,却叫平常等人有些尴尬,叫毕瑶环一起上车来坐,她却规规矩矩地像个丫头,不肯上来,而是和无病她们几个坐在另一辆马车上。她执意如此,众人也只得依她了。只是,瞧着以前不怕天不怕地的众人的眼中宝的千金大小姐毕瑶环,变成如今这个与别的下人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的奴婢,还是叫人有些感叹,这男女之情的魔力真的如此之大? 他们一群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这山顶上的几个有限的凉亭早已给人占去,因此,只得挑了一个大树的树荫作为根据地了。随行的下人们铺了毯子,放了软垫,众人便席地而坐,又再将那瓜果糕饼摆在中间,供众人取用也就是了。 春风暖暖吹来,鼻间尽是花香,薰得人们都醉了起来。更有那随风不断落下的花瓣,飘落在少男少女的间、衣上,更是多了些诗意情怀。 “就这样在这外头也挺好的,比起那亭子里也别有一番风味。”陈雪慧今天似乎也特别放松,公也没有往日的那般矜持。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云纹的新衣,多了份少女的娇俏,往日那种清冷的孤高之气减淡了不少,只从眉间隐隐有些溢出。她不经意的瞟了程子墨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他也来了。 平常点了点头,嘴角含笑,确实是如此,她不住地往四周扫射,锦儿姐姐她们也说要来的,却不知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半点人影儿。 钱金宝瞧平常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心下好奇,就伸出手来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打趣道:“瞧常儿妹妹这样子,莫不是心上人今儿个也要来?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平常的这个样子实在是极其明显,大家就是想装作没有看到也难啊。大家笑得开心,却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元正琪却拉长了脸,什么心上人,有什么人会看上这丑丫头?胡说八道。 而他的神色,却被一边的元正纯收在了眼里,他皱了皱眉,弟弟对这个叫平常的丫头似乎太在意了些,这个平常也实在太寻常了些,配自己的弟弟似乎有些差了,自己的弟弟值得更好的。 平常只微微地笑了笑,却没有做声。这种时候,多说多错,还是什么也不要解释的好,越解释恐怕越添乱。而且,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锦儿姐姐她们的事儿。 果然,钱金宝见她不做声,便有些没趣儿了,咕哝道:“没意思,好歹也得反驳一下嘛。”话是这么说,却就此饶过了平常。她左右瞧了一瞧,眼睛一转,嘴角一抿,却又是有了好主意了。只见她伸出手,将摆在地上的一碟梅花糕整碟儿拿了起来。 “这一碟儿却是我爱吃的,我就包了啊。” 说完就拿起一块递到了自己的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边吃还边感叹道:“唉,真香,真好吃啊。”完全一副享受得不得了的样子。 陈雪慧一瞧见她这样子就晓得她演得是哪一出了,她附在平常的耳边悄悄地笑道:“宝丫头准是在戏弄香丫头呢!快瞧,有好戏了。” 陈雪娇今儿个出来外头也放开了许多,她一脸好奇地扯了扯陈雪慧的衣服:“慧姐姐,你们在说什么?” 于是陈雪慧又如法炮制地凑在她的耳边说了一遍,三人相视而笑,都好奇地盯着钱金宝和徐尚香两个人。 果然,徐尚香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钱金宝的身上,准确地说是钱金宝手上的那一碟梅花糕上。梅花糕耶!她也很想吃啊。她咽了咽口水,脸上尽是垂涎之色,就是跟她再不熟悉的人瞧了,恐怕都能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只差没有拿毛笔在脸上画上几个大字:“我想吃,我好想叫。” “你猪啊。”随着说话声,一个爆栗敲在了徐尚香的头上:“宝儿摆明了是要捉弄你,也只有你这头猪才会上这种当。”黄天瑜恨铁不成钢地又戳了戳她的额头:“你都上了她几回当了?到现在也不晓得反省一下?” 徐尚香一脸委屈地看向黄天瑜,她又何尝不晓得,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看见好吃的她就忍不住啊。不行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讨好的朝黄天瑜笑了一笑,却紧接着又转过头看向钱金宝:“宝儿姐姐,给我吃一个吧!”说完,就朝钱金宝手上的碟子伸出了手,准备展开攻击。 “这头猪。”黄天瑜瞧见徐尚香这不争气的样子就有气,她长臂一伸,将徐尚香往后一拉,不要让她凑到那边去给钱金宝戏弄。而徐尚香拼命地挣扎,却老是挣扎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梅花糕一块块地减少,都快急哭了,眼眶里已有泪意。 众人在一边看得好玩,也没有人去阻止,这为了吃的能拼命成这样子的人也是少见。 平常看着有些于心不忍,瞧了瞧雪慧姐姐,却见她并不出面阻止,便也按捺下了性子,雪慧姐姐一向稳重,她不出面自然自有她的道理。 果然,事情又起了变化,那黄天瑜瞧着徐尚香的样子,到底是不忍心,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捞,钱金宝手上的碟子就到了她的手里。她将碟子往徐尚香面前一放,恶声恶气地道:“喏,吃吧!” 徐尚香刚还一副欲哭的嘴脸,这会儿一见了吃的,立马笑眯了眼,变脸变得极快,她软软地说了声:“谢谢姐姐。”说完,就埋头苦吃起来,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好好吃喔。嘴角则有一抹不为人知的得逞的笑意,她就知道,瑜姐姐一定会帮她的。要是她自己,肯定抢不赢宝儿姐姐,可瑜姐姐却不一样,宝儿姐姐可没瑜姐姐厉害。 而黄天瑜则一反刚才的凶样,脸上露出柔和的表情,有些宠溺,有些纵容地瞧着徐尚香。真是个贪吃鬼,叫人没有办法。 钱金宝则没趣得撇了撇嘴,真没意思,又失败了,每次都被瑜姐姐从中插了一手,要不香儿这个小猪早就落到了自个儿的手里任凭宰割了。 见好戏落幕,众人立即吃得吃,喝得喝,说话的说话,聊天的聊天,各自找各自的乐子了。 这时,离她们不远处,却有一群女子,在那里推推拉拉的,半天,其中两个女子被她们推了出来,似乎听到什么“去啊”“去啊”一类的话。 只见那两个女子走了过来,却在徐尚香的面前停了下来,其中一名女子满面羞红地开口道:“徐家妹妹,你们也来啦。我们来得早,在那边凉亭占了个位置。何不移驾到那边,大家一同热闹热闹呢?”说完,朝元正琪他们那边扫了一眼,正和程子墨的眼神对上,于是,头越垂越低,脸越来越红,一副羞不自胜的样子。 平常瞧着这女子的样子,心里暗笑,这对着一个女孩子羞成这样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徐尚香本吃东西吃得正欢,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人原本是对着她说话,她依依不舍地将碟子放下,掏出手帕出来擦了擦嘴,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合适的笑容:“多谢这位姐姐美意,只是,我们今儿个想在外头透透气,就不进亭子里了。” 别瞧徐尚香平时里只是贪吃,一副迷迷糊糊,经常被钱金宝捉弄,被黄天瑜欺负就以为她是一个软柿子,在面对不熟悉的人的时候,她也是相当有知府千金的派头的,这一番说得虽是委嫁,却极坚决,一点也不怕得罪人。 那女子听到徐尚香的回答,明显有些恼怒,但这群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家世都是扬州城是顶尖的,她还真跟她们叫不起价,因此,只得露出个勉强的笑容:“即是如此,那妹妹们就好生玩吧,我们就告辞了。”说完留恋地又瞧了程子墨一眼,这才携着同伴转身离去了。那眼神幽怨得看得程子墨打了个冷颤,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那姑娘为什么一副他欠了她债的表情看着他?感情人家姑娘的一番情意被他看成讨债的眼神了,实在是没神经到了极点,若是那姑娘晓得,恐怕伤心死了。 这时,平常的眼里突然射出惊喜的光芒----锦儿姐姐她们终于来了。 平常的脸上不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第一百八十一章 遭妒 强烈的喜悦让平常的脸上焕出了逼人的光彩,显得容光焕。 这让一直暗中留意着她的元正琪一下看傻了眼,顺着她的目光往前方瞧去,却见一群各色衣衫,佩环戴翠的豆蔻年华的美貌女子正迤逦而来,个个模样出挑儿,俱是百里挑一的容颜,尤其其中的两人,一个妩媚袅娜,一个病若西子,真正是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她们言笑晏晏,不知在说些什么开心的事儿,或掩嘴而笑,或嘴角微抿,或顾盼神飞,如神妃仙子,就这样,步入了人间。 一时场中各色女子的风采俱为她们所夺,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不断在猜测着这些女子究竟是何等人家的女子?为何个个均出色至此? “请梦爷,平常姑娘及各位姑娘安。” 姝姿园华管事手下一陈姓婆子带着园子里的从位姑娘而来,瞧见了平常,便赶紧过来问好,平常被陈夫人收为养女并入了陈家家谱的事儿这姝姿园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也算是姝姿园正经的主子姑娘了,这回见了,自是应当上前请安的。陈雪慧她们见那婆子过来也不奇怪。 平常则忙站了起来:“陈大娘不必客气,我也好久不见众位姐姐了,只是幽兰、碧丝两位姐姐却为何不见?”平常和姝姿园里原有的那些姑娘接触并不多,只是幽兰与平福交好,而碧丝的容颜也不逊于锦儿、寿儿两位姐姐,让人印象深刻,故此平常才能一眼现少了两个人,若是别人,她也未必能觉。 陈婆子笑得殷勤中有着些许的得意:“两位姑娘艳名远传,性情又好,这年后不久俱被京城高官的夫人看上了,欲买回去给自家老爷做为妾室,因此,都已经离开姝姿园了。所以,姑娘这回却是瞧不见她们了。” 原来如此,平常想想也是当然,姝姿园里的几位姑娘原本就比她们要大个二三岁的,也差不多到了及笄之年,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只是由此想到众姐妹再过个一两年,也免不了这么烟消云散的,不免心中也有些恻然。因此,也愈加珍惜这姐妹们还能相聚的时刻,于是她笑道。 “陈大娘,我也许久没有见过众姐妹了,也怪想念的。待我随大娘过去跟姐姐们说说话儿,也免得她们怨我,忘了姐妹们的情份。” 说完,她就转过身来跟陈雪慧她们说了一声,就转身准备随陈婆子而去。 陈雪慧她们好奇地看着远方的平锦她们,眼中流露出些许惊艳,些许好奇,却并不企图靠近,毕竟是两个圈子里的人。 “平常妹妹等我一等。” 一个男性的声音传过来,平常诧异的回过头,却见程子墨也站了起来:“上次元宵节灯会的时候平康姑娘给我解了围,还没有正式地谢谢她呢!这回既然见了,也得去问候一下才是!” 平常含笑地点了点头:“那程家哥哥与我一同来吧!”这件事儿她可是亲眼目睹的,现在想起程子墨当时的狼狈形象也觉十分好笑,难得这程家哥哥还记得此事,倒不是那等势利之人,平常对程子墨好感倍生,这一声程家哥哥倒叫得挺真心实意的。 她们两个朝平锦她们走去,却没有留意到身后的陈雪慧眼中闪过的一丝黯然,元宵?那时候为什么她没有见到他呢?而且女孩子对心上人的反应最是敏感不过,程子墨提起那平康姑娘的眼神似乎并不寻常啊。 平锦她们带来的丫头婆子见陈婆子过去给平常请安,早就找了个就近的树荫将东西都铺好了。翠缕她们那些原本与平常没有什么交情的姑娘都坐下了,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聊着天儿,或是四处瞧着周围的风景,只平锦她们瞧平常跟着陈婆子过来,便都没有坐下,笑站着等她。 “好端端地见上一面就好了,跟过来干嘛。小心那些跟你一起的小姐们心里不舒服。”平锦嗔怪地道。常儿妹妹现下的身体与她们不同了,上次元宵又是外里,人又多,常儿妹妹一个人与她们见面也就罢了,现下她与那些大家小姐公子们一同来,还过来与她们凑什么热闹?话虽如此,她的眼里却满是喜意,元宵过后,还是一次见到常儿妹妹呢!虽是一直有通信,但到底不如见到本人放心。嗯,气色很好!平锦满意地点点头。 平常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雪慧姐姐她们都不是那等人。况且,我本来就是陈夫人的女儿,过来瞧瞧也是名正言顺。” 叙了几句话,到底这里人多眼杂,也不好说些什么,几人只是笑望着彼此,俱都有说不出的开心。 说了一会儿,还是平锦催促道:“快回去吧!呆久了也不好。” 平常应了一声,便转身准备回去,一回头,却见程子墨正傻呆呆地站在身后,刚一高兴,倒把他忘记了,只是,他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也不晓得自己开口,在这里傻傻地站着干嘛? “平康姐姐,程家哥哥说要谢谢你跟我一起过来了。”平常总算有良心地把程子墨给拱出来了。 “上,上次,的事,多,多谢平康姑娘。”短短几个字,程子墨说得辛苦无比,平日里的爽朗劲儿全没了,眼睛却一个劲地看着平康,明明知道这样挺失礼的,却就是移不开视线。 瞧见程子墨这样子,在场的这些女孩子哪一个不是人精,一个个在那里抿着嘴儿笑,尤其是平锦这个缺德的,更是逮着机会取笑平康:“平康,程公子在跟你道谢呢!还不快回人家几句,要不,就这样变成了望妇石那可如何是好?”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本来只是低头闷声笑的众姑娘再也忍不住一个个越笑越大声,而程子墨的脸却越来越红,就跟那日被那大胆妇人调戏一般。平常暗叹罪过,但脸上的笑容却不见停过,实在是太好玩儿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容易被姑娘家的欺负呢?弄得连平常都觉得没有欺负他一下实在有些对不起自个儿啊。 见情势越来越不可收拾,平康一边笑一边赶紧道:“些微小事,不足公子如此挂齿,若是公子实在过意不去,平康倒真有件事儿想拜托公子。” 这一句话总算将程子墨从尴尬中解放出来了,他赶紧道:“有什么事儿平康姑娘只管吩咐,若是能办得到的,在下定然不会推辞。”眼睛却转朝着地下看,再也不敢瞟向平康了,一看到平康姑娘笑,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咚咚地跳得厉害,眼睛也完全不由自己做主了。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程子墨的心头涌上一阵甜蜜,平康姑娘有事肯拜托我,应该不讨厌我吧! “这件事儿说来话长,现下一会儿也说不清楚,程公子若是记得此事的话,改天我们那儿有宴会时公子就过来吧!若是不来,平康就当公子忘了,再另寻他人就是了。”话虽如此,平康飘过来的眼神却有些幽怨。 程子墨好不容易抬起了头,这一下子又不知自己在哪里了,连连摇头,都快急出汗来了:“平康姑娘主心,在下一定去,绝不会食言的。” 见他急得脸色都白了起来,平康却又轻轻一笑:“我哪里会不相信程公子呢?不过是怕公子嫌我们那地方腌渍,脏了公子的眼不愿来罢了。如此的话,平康就等着公子的大驾光临喔!”说完,又瞟了程子墨一眼,低头一笑,有无限的风情。 见到平康这样,平常却皱了皱眉头,正看见平安一脸担心的表情,心也不禁提了起来,平康,难道在打什么不该打的主意吗? “程家哥哥,咱们回去吧!要不雪慧姐姐她们该急了。” 平常朝众位姐妹点了点头,又招呼着程子墨回去了,只是脸上虽仍是带笑,心里却有些沉重了起来,平康姐姐,仍然是放不下吗? 程子墨回来时,神情仍是恍恍惚惚,脚下似乎是踩着云似的,走得轻飘飘的,不着地。七宝瞧了直叹气,从上回他就知道了,果然,爷这回是栽了。那平康姑娘虽是不错,可也不比那边几位大家小姐强到哪里去啊?咋爷就一头栽了进去呢?只希望到时候不要闹得太厉害才好。 老爷是最讨厌那些不正经的女子的,就是几个小爷纳个妾,要么从家里的丫头里面挑,要么是正经的良家女子,这瘦马出来,虽比那青楼女子要好些,但老爷那一关恐怕仍然不好过啊!尤其是这位平康姑娘名气还么大,不更是让一向注意“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老爷看不过眼吗?前途堪忧啊!七宝同情地看着程子墨。 元正琪朝程子墨勾了勾手,程家哥哥?这叫得好亲热啊?不过回京了几个月,什么时候这程子墨竟跟那臭丫头这么熟悉呢? 这要是往常,元正琪这么一勾,程子墨早就屁颠屁颠地跑上去了,这可以赚钱的大爷是绝不能得罪的。他的零花钱的绝大多数可都是从这位大爷手上赚来的,家里给的那点月例银子根本就不够花的。 真的,别人家一个爷们的月例银子是多少?他们家的是多少?也难怪程子墨往钱眼里钻了,这都是穷疯了的后果。不过,就凭他从元正琪这里赚的,以及上次群芳会画像捞的,他也称得上是小有积蓄了。 这家伙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元正琪不满地懒懒地起了身,伸出了长臂,勾住了程子墨的脖子:“小子,你今儿个的眼神似乎不怎么好啊?” 程子墨被勒得脖子一紧,这才回过神来,嘿嘿地笑了两声:“正琪兄,有何吩咐?” 元正琪使劲地勒紧了他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问道:“刚才过去说什么了呢?看你这样子,都找不着北啦?”瞧见那臭丫头一脸开心的样子笑看着这小子,他就有气,怎么就没有见臭丫头这么看过自己? 程子墨被勒得气也喘不过来,脸胀得通红,拼命地挣扎,但哪里是元正琪这身怀武功的人的对手?直到元正琪觉得惩罚得也差不多了,好歹要留这小子一口气来回答问题,这才松开了勒着程子墨脖子的胳膊。 被放开的程子墨连忙退后几步,大喘几口气,抱怨道:“勒死了我,你可少了个跑腿的。” 元正琪一边松着手上的关节,一边狞笑着朝程子墨靠近:“还不快说?” 明明是不怀好意的表情,为什么还是这么好看呢?程子墨晕乎乎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堆上笑脸:“别,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过,这就说,这就说。”然后,就跳到元正琪的身边,小声地说了起来。 而陈雪慧此时却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刚才那位穿骑马装的姑娘就是平康姑娘?” 的确是英姿飒爽,与众不同,他喜欢的原来是这样的姑娘吗?陈雪慧的心里有些失落。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自从上次与程子墨见了一次以后,这人的音容笑貌便总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时便会想起。这会儿瞧他似乎心有所属的样子,心里便一阵怅然。 平常还没有现她的心思,只以为她是好奇而已,遂笑着点点头:“嗯,那个便是康儿姐姐,她的马却是骑的再好不过的。”神情中极是骄傲。 陈雪慧问了这一句便也不再问了,又有钱金宝那丫头吃好了饭,便张罗着要放风筝,靠山顶小湖边有一块空地,放放风筝却是最好不过的,她早就有些坐不住了。 这个提议却是好,众人连忙响应,于是留下了几个随行的婆子在这里看东西,其余的人就都跟着去了。连无病几个丫头以及其它姑娘带来的丫头、毕瑶环、红娘一起。 平锦她们瞧着平常去了,便也拿了带过来的风筝准备去放。 沉浸在姐妹相逢的喜悦中的她们却没有留意到,周围一些不善的眼光正盯着她们。她们实在是抢了太多人的风头了,山顶上的那些少年公子,自从她们来了,一个个都盯着她们瞧,刚已有几拨人上来搭话,想让凉亭与她们,均被她们婉拒了。 而这一切,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便更是心里不舒服了。 而且,消息这个东西传得极快,此时,关于平锦她们的身体的消息已经在这山顶里渐渐传扬开来了。这陈雪慧这些人,家世比不过,她们没有办法;但这小小一群瘦马,她们也没有办法吗? 染上了妒意的容颜,正绽开了恶意的笑容。 第一百八十二章 桃花飞了 蓝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地,艳丽的桃花花瓣在空中飞舞。 春天,是一个五彩缤纷的时节。而三月三,则是春季最美好的一天。 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风筝纷纷升上了天空,有老虎、龙、狮子、蝴蝶、蜻蜓……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瞧不着的。美丽的风筝将单调的天空妆点得妖娆多姿起来,而在其下,却是笑逐颜开奔跑着的青年男女。 放风筝,果然是男男女女最爱的活动,尤其是女子,不会放风筝的还是蛮多的;再不过就是会的,现下也可装成不会,期待着有一个人,最好是如玉般的谦谦如君子,翩翩而来,成就一段邂逅情缘,即使对那人并不倾心相许,但这样的回忆却也是能叫她们津津乐道一生的。少女的生命,因为梦中的少年而丰富起来。 而那些少年公子们,更是跃跃欲试,四处寻觅着心爱的佳人,若是错过了这日的大好良机,下次就不知是何时何地了。 平常今儿个带来的是一个十分精致的桃花风筝,用上好的绸布做成,尤其是那过渡均匀的颜色,犹如天然,让人瞧了直以为是真正的桃花放大而成。 无病几个跟在她身边,却是一脸稀奇和无措的表情,她们跟着平常一块儿长大,这放风筝,从小到大,哪里有这个闲情? 这主仆几个瞧起来就是一脸我不会,谁能教教我的表情?分外地惹人心怜。 平常虽然没有平寿、平安的稀世美貌,但好歹也曾是惜春园里的一等丫头,这相貌比起一般人来说,还是高出不少的。也难怪会招来不少觊觎的目光。 不过,平常本人可没有这个认知,她此时也瞧过了别的新手是怎么放的,于是起号令来了。既然难得出来玩儿,好歹也得玩个高兴才好。虽是不会,但若是不放上一回风筝,这回出来就总有些遗憾了。所以,平常当机立断地决定行动了,这么干站着也不是个办法,雪慧姐姐她们也都开始了。 “无愁,我先拿着这风筝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然后我把它向上一抛,你就跑,我看别的刚学的人也都是这么做的,咱们也这样。” 几个丫头早就心痒已久了,虽都想动手,不过这个重任冒似交给擅跑的无愁比较好一些。 “准备好了没?” 平常跑远了在那边大喊着,待无愁应了,便用力的将风筝高高抛起,无愁便扯着线快地朝前跑去。 别说这一招还是有些用的,桃花风筝晃晃悠悠了几下,在众人胆颤心惊的目光中,还真的升到了空中。 “升起来了,升起来了。”几个丫头在地上高兴地直拍着手,并兴奋地边叫边跟着无愁跑,无愁也是脚步不曾停歇过,就怕一停下来,这风筝就掉下来了。 平常瞧着也是开心不已,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只有这个时候的她的神情才是真正的开怀,就如同一般的孩子那样,沉浸在游玩的快乐中,再不是平日里那个学管着全府日常事务的平常姑娘。 不过,事实证明,这放风筝应该是个技术活,这光靠蛮力到底是搞不成的。虽说靠着今儿个的风力和无愁的度带动,这风筝也确实是升上天了,可光升上去了不成,还得让它在天空中呆着就是啊。可是,平常她们的桃花,没有过多久,就自动地掉了下来。 瞧着那风筝直线下降,几人在那里不停地惊叫着“掉下来了,掉下来了”,那可惜的天真样子,让看到的人不觉会心一笑,真是一群可爱的姑娘啊。 不远处,早就有一群年青人似乎盯上了平常了。 他们挤眉弄眼地推搡着其中一个面目斯文俊秀的书生:“上官兄,快去呀。再不去,小心被别的人抢走了喔!” 那书生原本还有些犹豫,这被拒绝了的话还是有些没有面子啊。可一看另外一边似乎也要行动的公子哥儿,就立马坚定了信心。管他的,这一年就这么一次机会,丢脸就丢脸吧!反正今天丢脸的也不只是我一个。 这么一想,他便挥着扇子做出一副潇洒状,准备向心仪的目标接近。 元正琪手里也悠悠哉哉地放着一个老鹰风筝,他显然是放风筝的高手,明明站在原地没有怎么动,但风筝飞得高高地,遥遥领先于众人,再加上如斯俊美容颜,惹得场内绝大多数的姑娘俱将倾慕的眼光投向他,若不是女儿家大多面薄,恐怕就要上前请教一番了。 只是他的心思却全不在这风筝上面,不时地分心留意着平常那边的情形,见她半天连个风筝也放不起来,嘴角便扯出一抹嘲笑:“笨蛋。”然而,眼神却随着她的大笑,变得柔得可以滴出水来,那似乎是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 元正纯瞧着弟弟对那平常不自觉的关注,眼里却是越来越深沉。 瞧见平常笨手笨脚的样子,元正琪忍不住越笑越开心,然而,这时却看到一个鼠头獐目----当然,这只是元正琪这家伙的偏见而已----的家伙正企图往平常的那边靠过去,这打得是什么主意,只要是男人,看他那公鸡样子就不得而知了。 元正琪当下就黑了脸,虽然那臭丫头长得是不怎么样,可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鼠头獐目、有碍视听的家伙好吧!就你这样儿,还敢出来混,也不怕伤害广大人民群众的视线? 他将风筝往侍书手里一丢,吩咐了一句:“给爷好好放,不许掉下来。”便大踏步地朝平常的那边走去,一把就抓住了正准备再接再励的平常:“你笨蛋啊,风筝都放不好,跟我来。” 平常刚被抓住时吓了一跳,待回过头看见是元正琪时,不觉有些尴尬,上次平福离开时给她的信中还专门提过这正琪公子,据平福说这正琪公子出身显贵,从他的行为举止来看,应该对平常有些意思。 让平常仔细考虑考虑,若是对这正琪公子不讨厌的话,却是要抓住机会才好,否则错过了由陈夫人给她的选的话,还不知会把平常许给何方人世? 虽然平常一次对福儿姐姐的推断有些半信半疑,哪有人会送自己喜欢的姑娘那样的礼物?恐怕只有对待讨厌的人才会这样吧!但平常仔细想着自己跟这正琪公子有限的几次接触,他虽然经常似乎有些喜欢捉弄自己,但从他的眼中,平常却没有现那种厌恶的神色。不由又有些信了,所以这回瞧见了本人,平常便有些羞涩,她还从来没有跟一个可能对自己有些喜欢的男子这样接近过。而且,瑶环姐姐不也喜欢正琪公子吗?自己在其中掺和似乎有点不好。但,这正琪公子似乎又是自己遇到的唯一可以符合陈夫人的条件的人。 而且,这样看正琪公子,长得也挺好看的,而且,也不像是坏人,似乎真的挺能让人安心的。若是跟着他,应该会好吧!平常心里有些惶然和不确定,这毕竟是关于她一辈子的大事,也难怪她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再怎么看着懂事,她毕竟也不过是一个才刚十三岁的小姑娘罢了。 瞧见平常专注地盯着自己,那眼光似乎跟以前的不一样,元正琪心里又有些开心,又有些紧张,于是粗声粗气地道:“笨蛋,瞧什么瞧,我来教你放风筝,瞧你那笨样子,风筝若是有灵,估计都给你气死了。” 说完,转身命令无愁将线团递给他,然后就开始放了起来。 而那个原本欲走向平常的上官兄,连话也没有搭上,就觉心上人突然被个比自己俊俏百倍的男子拖走了,不觉黯然神伤,正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书生泪满襟啊。他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伙伴丛中。这样的事儿今我个上演了许多出,也不只他一个。热心的伙伴们便又拉着他去寻觅下一个对象,这个不成,别的还有许多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今儿个四条腿的猪可能不太好见,但这两条腿的女子却是好找的很啊,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 而此时的平常和元正琪正处于教学相长的过程中。 “喏,跟你说,这放风筝不是跑得越快越好的,会放的人顺着风,就这么不动,慢慢地都能放上去。你瞧,就这样……” 元正琪一边讲解,一边动作,而平常则连连点头,表示受教。在元正琪的动作下,那朵桃花越飞越高,慢慢地,飞得跟老鹰一样高了。整个天空,就这两个风筝飞得最高。并排在一起,极是惹眼。 “好高,好高,元公子,你真厉害。” 平常真心地赞叹道,她们刚才又跑又跳的,弄得气喘吁吁地,还不如他就这样站在原地轻轻松松地就放得这么高,真是一把好手啊。 听到平常的称赞,元正琪心里得意地都快飞上天了,但面上却故作不耐:“这算什么,你这风筝做得不好,若是那风筝王李大做的风筝,就是比这还高几倍,我都能放上去。”又将线团往平常一递,“来,试试看看。” 平常有些小心地接过了线团,学着元正琪的动作,觉得松了时候就扯扯丝,觉得紧了的时候就放放线,嘴里快乐地欢呼着:“好高,好高,都没有掉下来。”放风筝真的是一个很好玩的事儿,看那风筝在高空中飘荡,似乎把自己的心也带到了高空,变得自由起来。 “呀”平常惊呼一声,“缠住了,怎么办?元公子。” 原本桃花竟然和老鹰缠在了一起,元正琪赶紧接了过来,想要把它们两个绕开,侍书也在那边使力儿,无奈缠得太紧了,已经分不开了。 无奈之下,元正琪只得赶紧叫道:“剪刀,拿剪刀来。” 这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毕竟这放风筝,关键还是在这个放字上,很多时候的乐趣,就在于这一放,将所有的疾病和不好的东西都带走,这才是放风筝最为精彩的时候。 好不容易放上去了却这样,平常心里有些不舍,但也只能这样了。 无病这时赶紧拿着剪刀跑了过来并递给平常。 “笨蛋,过来剪吧!” 虽然对元正琪老叫自己笨蛋有些不满,但平常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了,这话似乎并不带什么恶意,因此,平常顺从的从无病手里接过了剪刀,走了过去。 只是毕竟是自己的一次,平常试了试,怎么狠不下心,就是下不了手。元正琪一急之下,握着她的手,咔嚓就是一剪子,再不剪,就要掉下来了,这可不吉利。 随着这一声轻响,那桃花和老鹰却分了开来,并最终朝两个方向飞了去,它们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终再也不见踪影。 过了好半天,平常和元正琪这两人才意识到自己两人的手似乎还放在了一起,两人都是脸一红,赶紧不好意思地又松了开来,只是元正琪的心里却有些怅然若失,臭丫头的手好小,好软,触手若脂。 毕瑶环看着元正琪和平常这个样子,觉得心里好苦好苦,连舌头都能感觉到一股苦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次在那梅林相遇时,自己以为是自己的缘份,但为什么当时却没有现,正琪公子瞧的人却是平常妹妹?不,我付出了这么多,甚至为了正琪公子放弃了我的小姐身份,甘当丫头,没有一人人会比我更爱正琪公子了。 正琪公子只是一时被那平常妹妹所迷惑,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的心意的,毕瑶环又打起精神来,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不喜欢我的,正琪公子也不会有例外。 “红娘,你说,正琪公子一定会喜欢上我的,对不对?” 毕瑶环急切地看着红娘,她渴望着一个肯定的回答,并且她深深清楚,红娘是一定会支持她的。 果然,红娘肯定地朝她点点头:“是,姑娘,一定会的。总有一天,会的。” 红娘暗暗在心里誓,只要是姑娘想得到的,她红娘是一定会帮她得到,正琪公子----也绝不会是那个例外。 第一百八十三章 欺凌 风筝已经飞了,这好像教放风筝的人也没有什么用了,说起来也该走了。 不过,这些东西可不在元正琪大爷的思考范围之内,本大爷不想走,管别人怎么想? 他突然想起一事,嘴角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平常妹妹,年前送你的礼物收到了没?怎么样啊?” 这个东西可是他为了这臭丫头精心特制而成,还在京城时就想若是她收到了会是什么反应,这会子见了本人哪有不问的? 瞧见他那得瑟样,平常心中暗暗好笑之余又有些羡慕,这人,总是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做什么事儿都做得那样的理直气壮、堂堂正正,从来不用管别人会怎么想。活的像他这么自在的人却也少见。 “嗯,我觉得还不错,不过,如果你要问详细的感受的话,恐怕要问无忧那丫头才好。”平常的眼里闪过一丝捉狭,想到当初,便觉得有些对不住无忧那丫头,可是,为什么心里却这么开心呢?还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好啊。平常很理所当然地想。 说到这里,迎视着元正琪一脸疑惑的表情,平常朝着不远处的无忧招了招手:“无忧,过来一下。元公子有点事儿要问你。” 听到这里,元正琪就有些心里不舒服了:“喂,你干嘛把程子墨那小子都改叫程家哥哥了,为什么叫我就叫什么公子的啊?” 看着元正琪一脸不满的表情,平常也愣了一下,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呢?或许是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实在是距离太遥远了,遥远到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看着他就好像看着那画上的画儿,虽然美,却那么不真实。他那样耀眼的人似乎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可以靠近的,虽然福儿姐姐那么说了,可平常却仍然觉得不太像是真的。 平常的嘴里却解释道:“我是陈夫人的女儿,说起来跟程家哥哥勉强也可以称得上是世交了。叫一声哥哥却也是理所当然的。” 元正琪不满的撇了撇嘴:“哪那么多叽叽歪歪的,我和你大表哥关系这么好,叫一声哥哥有啥了。以后就叫我琪哥哥吧。” 琪哥哥?侍书见风筝没了,刚过来元正琪这边伺候着,便听到了这一句话,他在心里恶寒了一回,什么时候爷喜欢这个调调啦?以前在京里那些与府里来往的世交家的小姐叫什么“琪哥哥”时,不是最不为爷所喜吗?经常一句“恶心死了,不准这么叫我。”就让那些小姐一个个哭着跑了。这会儿却主动要人家小姑娘叫“琪哥哥”,这变得也太快了些吧。 平常也愣了一下,琪哥哥?这个称呼似乎有些太过亲密了些。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既不应允,也不反驳。自己和这人接触的机会也有限,到时候再说吧。一下子变得这么亲近,有些怪怪的,虽然这个人自己并不算讨厌,甚至是有些羡慕欣赏的。 见平常只是一笑,却没有作声,元正琪有些不满,这个殊荣可是多少姑娘想要都要不到的呢!她这是什么意思?当下心头不爽的大爷就准备作个计较。 无忧此时却已经到了,她好奇地睁着大眼偷偷地自以为没人注意地在平常和元正琪之间瞄来瞄去,什么时候姑娘和这位元公子之间关系这么好啦?有奸情,为什么她们以前全都没有现过呢?无忧快懊恼死了,若是别人没有现也就罢了,可她这个包打听却连就生在自个儿身边的事儿也没有探出个苗头,这说出去,她这个“百事通”的名声可就给毁了,失策啊失策。 “无忧,有人问你说年前收到的那个用盒子装的礼物如何?”平常笑看着无忧,脸上露出个有些坏坏的笑容,眼睛斜睨着元正琪,说不出的开心。 无忧先还没想起来是什么礼物,后来见到平常一副笑得坏得像只狐狸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当下就咬牙切齿,面色扭曲了起来。她就说嘛,大姑娘平福怎么可能会送这样的礼物给姑娘,偏姑娘又不肯说,原来始作俑者在这里啊。 想起当日的那副儿狼狈样,无忧就满腹的怨没处诉,不过,她能怎么办?这位公子看着也没像她这个为人奴婢能惹得起的人。不过,看他现在这样子,和姑娘相处的似乎还不错的样子,大概小小的冒犯他应该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当下无忧就做了个奇形怪状的鬼脸抬起头来,阴森森的道:“还不错。” 谁知此时元正琪难得瞧见平常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与平日里老是乖巧老实不打眼的样子截然不同,一时看得入了迷,没有来得及转过头来,只是漫不经心地道:“不错就好。”他现在也晓得多半那个礼物没有害到平常反而害到这个丫头了,可是,现在他却已经不在意这个问题了,只一个劲儿贪婪地盯着平常的笑容,这臭丫头这么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整个人都活了起来,这样真好! 平常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人,怎么没个规矩的,哪有这么瞧人的?只是,平常觉自己似乎并不太讨厌这样的目光,反而心里的深处还有些喜悦之感,不由也有些迷惑了。 却说无忧的这一番做作,本来准备好好地报复一下这个害了自己满脸墨的元公子,哪晓得他瞧都不瞧自己,正有些失望的时候,一边的侍书却冷不防瞧见一个扭曲着脸狞笑的女人,一时吓了一大跳“我的妈呀”,这大白天的见鬼了,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实在是太吓人了。哪晓得后面刚巧有个凸起的小土堆绊了他一下,跌了个四脚朝天。 若得无忧再也做不出那副表情,哈哈地一边用手指着侍书一边捂着肚子猛笑:“快看啊,四脚青蛙。” 被无忧这么一嚷,平常瞧了过去,差点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想想这样实在是不太厚道,于是斥道:“无忧,还不快把这位小哥儿扶起来,给人家道歉。”话是这么说,可平常眼里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元正琪这时也瞧见了,不过,他可没有平常这么厚道,直接就大声地笑了起来:“侍书,爷还是一回瞧见你这样子,不错,不错,挺会给出爷找乐子的。” 侍书一肚子闷气,我这是为了谁才变成这样的?有没有良心啊?不过,指望这个爷有良心,那还不如指望天上下红雨起来。他只能暗暗怪自己胆子小,竟然被个女子的一个小小的鬼脸给吓着了。可天知道,他实在很怕这些东西的,虽说是青天白日,可有些厉害的鬼可不管你是白天还是晚上的。原来一向规规矩矩堪称模范仆人的侍书却有些怕鬼啊,倒叫人有些意想不到。说来,倒是和无忧有些像,那个家伙也是瞧着胆大,其实却有些胆小的。 无忧被平常斥了一句,又瞧着侍书的狼狈样,也下也有些愧疚,就跑过去扶侍:“这位哥哥,无忧给您赔礼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无忧的气。” 侍书挥了挥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就着无忧的手站了起来。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会摔倒的。” 侍书却是一个肚量大的,也不与她这个小姑娘计较,他可是个爷们儿,这点小事如果都放在心上,那也太小肚鸡肠了一些。 闹得无忧却是有些不好意思,正主儿没有害到,反而连累旁人了。 几人这里是一片轻松开心的样子,远处却有人闹腾起来了。 “给我上,抓花这些小贱人的脸,看她们还怎么勾引男人!” “你们敢,若是再上前一步,信不信我先让她脸上见见血。” 这,是锦儿姐姐的声音?平常一阵心跳,生了什么事呢?她再也顾不得了,撩起裙角,飞快地朝出声音的地方跑去。 无病几个这时也现不对了,赶紧跟着平常往那边跑。 元正琪虽然是一头雾水,可是,见那臭丫头都去了,而且那边看起来很乱的样子,都围了一堆人了,不由有些放心不下。这个丫头,他欺负可以,可轮不到别人来欺负啊?他赶紧也跟了上去。 侍书摇摇头,他倒不急,一步一摇地跟在了后头,反正以爷的武功,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他有啥好急的。而且,说不定还可以给人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人的好戏,他这个当下人的,还是识相一点的好。 不过,他不急,可不代表别人不急。 无忧一个恍神,便见姑娘也跑远了,无病几个也跟上去了,她不由心急火燎,见侍书这个当人下人的,主子都跑了,他却一步一晃的,不由大是不满。 无忧拉了他的袖子,就往前扯:“快一点儿,咱们快跟上姑娘他们,可别叫姑娘吃了什么亏才好。” 边说边也飞快地跑了起来,侍书没有想到无忧会扯他,闹了个大红脸,这姑娘知道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爱不亲啊,虽然,只是拉袖子,这也不太好吧。他有些扭捏地提醒道:“姑娘。”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无忧吼了回来:“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跑得比我这个女孩子还慢。” 是不是男人?这句话大大地刺激了侍书,他不是男人?侍书的热血直往上冲,这会子不用无忧拉他,一下子就跑得飞了起来,远远得把无忧甩在了后面。 无忧看着他的背影,疑惑地摇了摇头,这人吃什么药呢?怎么一下子跑这么快?不过,不管了,现下还是先赶到姑娘身边再说。她可是下了决心的,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再不离开姑娘身边的。 平常赶到的时候,便见这里已经围了一大圈人,她拼命地挤了进去,就见平锦正拿着根簪子抵在了一个姑娘的脸上,这个姑娘,看着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就是刚才来跟尚香姐姐她们搭话的那个姑娘的同伴。 而与平锦她们相峙的,却正是那个与尚香姐姐她们搭话的姑娘。刚才听尚香姐姐她们说了,似乎也是杨州城内有名的姚家的女儿,叫姚欢喜,只是,这姚家在杨州城内的名声却是不好,出了名的凶悍难惹,又不讲道理,所以雪慧姐姐她们不怎么与她来往。 而姚家他们似乎与城内那些地痞流氓有些说不表清道不明的关系。得罪了他们的一些没有靠山的铺子或是他们想要哪家铺子了,立马便会有一些地痞流氓上门惹事,直到弄得人家再也做不成生意了,那铺子他们便理所当然地接手了。因此,一般的人家也都不敢惹他们,却不知锦儿姐姐她们怎么会跟这姚家小姐冲突起来? “姐姐,救救我。”那位被挟持的姑娘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不停地流着泪。这真是无妄之灾,原来她却是姚欢喜的妹妹姚欢姿,只是她是妾室所生,在家里没有什么地位,从小跟在姚欢喜的背后。这回见姚欢喜要找这些个姝姿园姑娘的麻烦,她自是在一边摇旗呐喊,从小她就是这样,也只有这样,她在家里才能有一席之地,要不然,就要跟亲娘一样,不晓得被赶到哪个偏僻角落,连饭都吃不上一口了。 正在她们叫上了家里跟来的下人,将平锦她们围了起来,准备给这些姝姿园的姑娘一个厉害瞧瞧,最后划花了她们的脸,看她们以后再怎么勾引男人。 谁晓得,这平锦也是厉害,见势不妙,趁与她们说话时,竟将她挟持了过来,她原还想挣扎,可这平锦将簪子往她脸上一比,她就不敢动了。这,姑娘家若是没了这一张脸,以后哪还会有出头之日啊。她还指望着靠这一张脸找个好婆家呢。当下,她就花容失色,两腿软了。 姚欢喜也有些犹豫,这个妹妹虽说只是个妾生的女儿,可从小一起长大,又对自己言听计从,也有些情份。若是那平锦真下了狠手,真毁了她一张脸…… 她旁边的一个丫头却平日里早看不惯这姚欢姿的狗腿样,明明是个小姐,却把她们这些丫头的差事都抢了,于是怂恿道:“姑娘,别被唬住了,她不过吓吓你,哪里敢真的动手?她不怕坐牢吗?” 姚欢喜一听也有道理,错过了今日,再要找机会恐怕就难了。她总不能找到姝姿园里去闹吧!若是在外头,她就算弄残了几个瘦马,不过要家里赔些钱给陈夫人也就是了,陈夫人还能为这个与他们姚家翻脸不成?可若是闹到姝姿园里去了,那就不是几个瘦马的事了,那是给陈家打脸。他们姚家目前可没有跟陈家叫价的本事。姚欢喜虽说为人跋扈,却也不是那一点儿事也不懂的千金小姐,什么事儿可以做,什么事儿不能做她清楚的很。也因此,她才能在姚家获得这么多人的宠爱。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绝决,她大声喝道。 “给我动手。一个也不许放过。把她们的脸划花。”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对峙 姚欢喜带来的婆子、丫头听到姚欢喜的吩咐,立刻变得气势汹汹,一个个面目凶恶地朝平锦她们逼了过来,好像要将平锦她们一个个拆入腹吃掉似的。 而平锦她们也不是吃素的,眼见到了这个关头,总不能就这样吃了亏去吧。 平安面色一沉,事到如今,只有拼了。 她从头上取了一根簪子拿在手上,大声喝道:“平锦,你带着人质挡前面,平寿、平碧、平康你们几个都跟我一起站中间支援,平喜、平清、翠缕、采菱,你们其余人围成一个圈。不要给人可趁之机。” 听到平安的话,众人迅行动,往平安的身边靠拢,而平锦更是把手上的簪子更是紧紧地抵在了姚欢姿的脸上,若是有什么动静,就先拿她开刀,也算回个本了。再说虽说姚欢喜不在乎这个妹妹,但那些下人未必就敢冒犯她,拿着她好歹当当肉盾也好。 姚欢姿的脸此时却已是一片惨白,她晓得,姚欢喜是决定放弃她了。瞧见平锦刚才的狠劲,她毫不怀疑,若是那些婆子丫头们真靠了过来动手的话,平锦一定不会介意先拿她的脸开开刀的。姑娘家若是失去了脸意味着什么?她想想都不寒而栗。心中一次对姚欢喜升起了一股恨意,我从小就讨好于你,事事以你为先,如今你不过为了出口气就拿我的一生来开玩笑? 说起来这姚欢姿也是挺倒霉的,平锦刚才原是想擒贼先擒王,抓那姚欢喜的,谁晓得这姚欢姿却半途挡在了中间碍事,于是便也只有拿她作数了。 平寿却被平碧往身后拉了拉,她性子弱,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吃亏的,平碧也学着平安,拔下了头上的钗子什么的握在双手上,眼上闪过一抹厉色,想划她平碧的脸?谁敢靠过来,她也让她瞧瞧什么叫做花脸? 姝姿园其他的姑娘们在平安的指挥下也一反刚才的慌乱,镇定下来了,此时她们也晓得厉害了,能救自己的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 而那些刚才那些还在对自己献殷勤的男人,一见出了事,纷纷躲在了一边,若是别人,他们或许还会英雄救美一番,可这是姚家呢!杨州城里的一霸,但凡在杨州城里住了一些时候的人都不会惹他们。这美人虽然难得,可也得要有命享才是啊?再说啦,不过是一群瘦马罢了,连良家女子都不是,犯不着为了她们丧命。 姝姿园的众位姑娘在这生死危机面前,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紧紧地聚在了平安的周围,合围成了一个圆圈,中间有人支援,如此一来,就不太容易被人从别处攻击了。 元正纯这时也跟着元正琪过来,见到平安临危不乱,安排得头头是道,却是暗暗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欣赏和惋惜。这个平安姑娘却不是不错,一个姑娘家竟似乎懂些兵道,而且镇定自若,丝毫不乱,却不是一般的姑娘家可以比的,就是容貌也是极为出众,万中选一的。只是出身却是可惜了些,偏偏是个低贱的瘦马,端不上台面。 “不要动手,我就算是个庶出的,可好歹也是姚家的小姐,若是我的脸划伤了,姚家的脸面在哪里?你们绝对逃脱不了爹的惩罚的。” 姚欢姿眼见不能指望姚欢喜了,她也拿出小姐的派头,对着围上来的丫头婆子威胁道。 别说她这一招还真有些效,这些婆子丫头们虽不太把这个庶出的小姐放在眼里,但涉及到姚家的颜面,她们却也有些顾虑了。这下人们的命从来不是命,到时候若是姑娘出了什么闪失,自然会拿她们这些下人来抵命。她们一时有些迟疑下来,只是将人围了起来,却没有什么实际动作。 姚欢喜这时却学了个乖,远远地躲在了包围的外面。刚才平锦的厉害也吓了她一跳,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瘦马丫头竟有这种胆识。这时见婆子丫头们俱不敢动手,她便喝道:“怕什么?出了什么事有我担待?若有现在不出力的,回去之后,看我怎么罚她?” 那些婆子、丫头一听此话,却再也没有了什么顾忌,这位小姐,才是家里的正经主子,若是得罪了她,这姚家却是呆不下去了。搞得不好,送了命都有可能。比起来,一个庶出的小姐的话就微不足道了。 她们越逼越近,眼看一场流血争斗却是避免不了了。 平常这时却急了,这时候也管不了许多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锦儿姐姐她们吃亏吧,她偷偷地从头上拔下一根钗子,握在手中,不动声色地朝姚欢喜靠去。姚欢喜光顾着提防平锦她们,却没有想到会有另外一个人在打她的主意,平常成功地欺到了她的身后。而无愁见到平常的举动虽然不太明白姑娘准备做些什么,可还是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她的任务就是要保护姑娘,姑娘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无病几个见无愁跟在了平常的身边也就放心不少:“无忧,你快去通知那姝姿园的陈婆子。”虽然那边似乎也没带多少下人来,可多几个人,也多些力量。无忧会意地急急地离去了。 平安几个却早就现了平常的动作,急得要命,这个丫头好不容易脱离了她们的生活,眼看可以过上好日子,若是为了她们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她和平福现在是她们这些姐姐们的希望,虽然自己没有办法了,可只要想着还有人能脱离这样的生活,过上好日子,她们便总也有个盼头。 她们却不并不晓得平常和陈夫人之间的交易以及平常被陈夫人下了毒之事,此事平常却只和平福说了。 也因此,平安她们极不愿意平常因为她们而惹上什么麻烦的。现在看平常跳出来了,心里只骂她笨蛋,却又不便开口,这时候如果拆穿了,恐怕平常也危险了。因此只能看着她一步一步朝姚欢喜接近。 元正琪原本对这些姑娘家的事儿没什么兴趣,可眼见平常的动作,便晓得她作何打算了。这个傻姑娘,不关她什么事儿凑什么热闹。但平常要出手,他总不能让她吃了亏去,这件事,说不得也只好管上一管了。 元正纯瞧见平常的这一举动心底却把平常看高了几分,这出身不好、容貌不好,好歹还有几分义气和头脑,晓得从哪里下手才能帮上忙,不是那等毫无可取之辈,若是给她成功了,的确能控制住眼下的局势,只是,将自己掺和进去了,恐怕以后在杨州上流社会却是难以立足了吧!好不容易脱离了以前的圈子,这样,值得吗?实在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眼看局势一触即,一场血战就在眼前,不过些时,场中情势却又是一变。 “听说这里有人要划花我们所有狐狸精的脸,我这个狐狸精倒是要过来瞧瞧了,谁敢放这么大的话?”随着这一声甜得腻人的声音,一个十分长得妖媚、满身风情,身着红色薄纱披肩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而她旁边的一个眯眯眼丫头平安等人看着却十分面熟,正一脸得意朝平锦她们笑着。 这却是刚才和平安她们一起放风筝的一个小丫头,不久前跟平康却是挺聊得来的,两个人的风筝绞在一块儿了,好不容易才分了开来。两人不打不相识,聊得却是极为投机。只是刚才出事儿之后就不见她的人影了,众人原本也没有在意,这不过刚认识的人,见势不妙溜之大吉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没想到她这会儿却这么快回来了,还带了一伙子救兵回来了。平安等人不由得喜出望外。平康更是连连朝她挥手,表示感谢。 这红色薄纱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不过,她们的人手却是不少,和那薄纱女子一样打扮的女子便有一二十人,外加伺候的丫头婆子,加起来人数也是不少,和平安也们十来人加起来,却也可以和姚欢喜的人一拼了。 “姑娘们莫怕,我们来了。” 却是陈婆子带着人迟迟赶到,姝姿园今儿个姑娘出来的人多,带的婆子丫头却没有几个,平安她们过来玩儿,这些婆子丫头便留在原地看着东西,得到了无忧传过来的消息后,她们便急死了,生怕来迟了,已经不可收拾了。 虽然她们也不过才几个人,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可总比没有强。若是能求到救兵,这件事儿也不是不可以挽回的。陈婆子派了一个人回去园子里报信,心里却急得很,若是这些姑娘出了什么事儿,她们这些年就白忙活了。心里是又痛又悔,谁晓得好好出来玩一趟会出这种事呢?早知道该多带几个人的,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姚欢喜看到对方的人越来越多,却一点也不怯弱,反而有恃无恐,她们姚家在这杨州城里,除了杨州四大家族之外还会怕谁?她就不信,她们敢动她? “贱人就是贱人,听说你们这些青楼女子多数就是瘦马出身的,全是一路货色。今儿个,你们既是来了,就一个也别想走。”姚欢喜不知有何倚仗,到这时,却仍是自信满满。 “喔,这小姑娘倒是口气大了,似乎对咱们都挺有意见的喔!一个也别想走?是不是哪个心上的汉子被咱们哪个姐妹抢了,所以才在这里撒泼啊?这男人嘛,也不过是个玩意儿,何必认真呢?姐姐多的是,小姑娘喜欢哪样的?姐姐送你一个,包比你原来那个强得多,经久耐用,绝对包你满意。”随着说话声慢慢入场的却是另外一伙人,这伙人看来跟先前出现的娇媚女子似乎出身都是一样的,只是却是身着绿纱,其中一个容貌最为出色的女子一边说,一边暧昧的眨了眨眼睛,似乎若有所指。 她这话一出,身边的一些同伴们马上一个个吃吃地笑,笑得乳波乱晃,倒是叫一些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年轻人看直了眼,口水流了下来也不晓得。 而另外一些大家闺秀,也是脸儿通红,虽然她们也觉得这姚家小姐太过分了些,可这些女子也实在是太放荡了些。瞧那衣裳,胳膊都瞧得一清二楚的,真是无耻。陈雪慧等人的脸上也是一片通红。 姚欢喜被她的话气得直抖,她虽是泼辣,到底是没有出阁的女儿,哪及得上这些久经风月的青楼女子,说话毫无顾忌。 那绿纱女子却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一边走了进来,一边朝那红衣薄纱女子点头打招呼,“这种事儿,既然你们红舞坊出面了,如何能少得了咱们绿歌楼呢?你说是不是,红线?” “哼,绿裳,你这个阴险的丫头还晓得出来啊?我还当你要看戏看到头了?”那红衣薄纱女子原来名为红线,却是红舞坊的头牌姑娘,今儿个原是和一帮子姐妹前来踏青游玩,顺便也做些宣传广告的,这些公子哥儿的钱可是好赚的很,没有哪一天能比今儿个人齐全了。只是,平锦这一伙人今儿个实在太出风头,她们又到晚了些,因此留意到她们的人倒是没有那么多。 那眯眯眼丫头却是这线红的贴身丫头,名唤心儿,虽是丫头,但其实情同姐妹,被她一撒娇儿,红线也就过来看看状况。见那平安等人实在不俗,那姓姚的又口口声声狐狸精、贱人的,乱骂一气,实在叫人听了不舒服,她便也动了念插上一手,要不心儿这丫头准会跟她闹个不停。一个姚家小姐,却还不放在她的眼里。 这绿裳却是她们的对头绿歌楼的,她们是这杨州秦淮上最有名的两座画坊,没想到今儿个却在这里碰头了。两个虽是竞争对手,但多年下来,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情了,再说这姚家小姑娘说的话也实在太过分了些,激起了她们的同仇敌忾之气。 事到如今,那些姚家的婆子丫头却有些怯了,这对方的人手似乎比她们要多出了许多,这时候再动手,似乎讨不了好的。 姚欢喜又何尝没有看出这个局势,只在心里头暗暗着急。那丫头动作怎么这么慢?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不知多少人的脚步声。 姚欢喜的嘴角轻轻朝上勾起。 总算来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救美 与此同时,一个粗豪的声音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 “谁敢欺负咱姚某人的妹子?报上名来?” 随着声音,马蹄声逐步向着场内接近,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黑面汉子出现在场内,他双目瞪得如同铜铃一般,身上穿着劲装,双臂上的肌肉向外贲张,似有无穷的力量要爆出来。 而跟随在他身后的,更有数十人手持棍棒,如一群狼一样凶神恶煞地杀入了场中。 随着这一群人的到来,场上的形势又产生了变化。 姚欢喜自是满面笑容,她娇笑着迎了上去:“三哥,有人欺负我,快帮我出气。还有,欢姿也被她们抓住了。”这时候,她倒总算想起还有姚欢姿这么一个人了。 姚欢喜一边说一边指着平锦等人,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容。敢跟我作对?现在就让你们瞧瞧厉害? 瞧见局势又逆转,姝姿园里的姑娘们俱是花容失色,平安心里也是暗叫不好,脑子里不停地转动,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了。这实力差的也不是一点半点,难道今儿个真要栽到这里了?这时候,平安不由地想起了福儿姐姐,若是福儿姐姐在,事情又会如何呢?想到这里,平安又赶紧摇摇头,不行,不能有这么软弱的想法,福儿姐姐已经不在了,以后得靠我们自个儿才成。 平锦手里的簪子却捏得更紧了,尖锐的簪尖已经在姚欢姿娇嫩的脸上戳出了一滴血珠,血花慢慢地在她如玉的脸上蔓延开来,显得分外妖娆。若是注定今儿个没有什么好下场,好歹拉个垫背的也不算亏了。 姚欢姿只觉脸上一阵剧痛,这时却不敢再开口刺激人了,这些哥哥们平日一个个就没有把自己这个庶出妹妹放在眼里,现在,就更不用再做指望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上天保佑了。 平常却没有想到局势会又突然急转而下,不由暗悔刚才浪费了大好时机,此时姚欢喜已经在那黑面大汉的身边,却是不好下手了。平常的心提了起来。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她紧紧地盯着姚欢喜,朝有利的地方移动着,只要一有机会,还是得拿下她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一听说妹子被人欺负了,姚欢喜的三哥姚三郎勃然大怒,他跳下马来,双手捏得骨关节出一阵劈里啪啦的声响。 “在这杨州城里,居然还有人敢欺负我姚三郎的妹妹,真是不想活了。” 他用他那如铜铃般的双目瞪视着平安等人,嘴角露出狞笑,似那欲择人而噬的野兽。 “我道是谁?原来只不过是一群娇滴滴的小姑娘啊。胆子却是不小。好妹子,你打算将她们如何处置?”这一群小姑娘在姚三郎看来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 姚欢喜的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若是今儿个来的是别的哥或许还会怜香惜玉一番,舍不得动手,可今儿个偏偏是三哥,他眼里可没有什么男女之分,下起手来,绝对不会客气的。 “给我把她们的脸全部划花,叫她们再也不敢仗着这张脸来勾引男人。” 姚三郎心中了然,这个妹妹从小就不喜别的女子长得比她好看,府里那些漂亮丫头不晓得有多少个遭了她的毒手。这会子估计是瞧人家漂亮又不顺眼了。不过,又有何防?反正这个妹妹也有些眼色,既然也明目张胆的下手,多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赔些银子也就是了,他们姚家怕这个不成?他们六个兄弟就这么一个嫡亲妹妹,她高兴比啥都重要。 于是,姚三郎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就像要拈死一群蚂蚁似的,轻松得很:“儿郎们,给我上。” 谁晓得这一挥手下去,却半天没有人行动。姚三郎大失面子,恼怒地很,一脚就朝身边的跟班李三儿踢去:“你们这群兔崽子,今儿个要造反了不成?” 李三儿被踢得打了个滚,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是小的要造反,爷看看,对面站着的那是谁?” “任他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也阻挡不了老子为自个儿妹妹出气。”话是这么说,姚三郎还是下意识地朝对面看了过去,不就是几个小娘皮吗?有什么好瞧的?这一看,他的眼就直了,本来凶神恶煞的脸上竟像开了花似的露出了哈巴狗似的笑容,只差没有摇一摇尾巴了。 “红线姑娘,今儿个这天气真好啊,你也出来踏青玩儿啊?” 红线似笑非笑:“我是想玩儿啊?可有人却不想让我好好玩,不是要划花我的脸吗?过来啊?不要客气!反正我是条贱命,就是不小心杀了我,也不过赔几两银子了事,对你们姚家来说那是小事一桩。” 姚三郎尴尬的搓着双手:“这怎么会呢?哪个敢动红线姑娘,先问过我姚三郎的拳头再说。” 说完又踢了李三儿一脚:“红线姑娘在这里,怎么不早跟我说?姑娘这么娇贵的人,若是被你们这些粗人吓着了,岂不是罪过。都给我滚。” 李三儿打了个滚,这才站了起来。心里冤枉得很,我也是刚才晓得的啊?偏爷你自个儿没有瞧见,还让我们动手,不是我暗暗阻止这帮兄弟,现在爷您的小美人八成已经成了血人儿了。但他可不敢说什么,只大声吆喝着:“走,走,走,没大伙儿什么事了。都给三爷撤回去。”说完,灰溜溜地领着这帮子手下又呼啸而去。 “三哥!”见事态如此变化,姚欢喜诧异之余气得直跺脚。 姚三郎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欢喜,红线姑娘可是哥哥的大恩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以后也不许再欺侮这些姑娘了。” 姚欢喜虽是心中不甘,但她向来最识实务不过,晓得这件事是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三哥这种只认一个理儿的,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的,再说也是白浪费口舌。 于是朝一众下人婆子丫头怒叱道:“还围着干什么,别丢人现眼了,走。” 说完,心下有气的她理也不理那姚三郎,带着人就离去了。 姚三郎却也不在意,只顾着讨好地跟着红线说着什么。 平锦见此时也没有什么事了,手上的劲儿也松了,一把将姚欢姿推了出去:“你去吧。” 姚欢姿也不多言,立马朝姚欢喜的方向追了过去,虽然心中对姚欢喜有了些芥蒂,可她除了依靠于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忍,现在只有忍才是上策。 一场弥天大祸竟然就此消于无形是众人实在没有想到的,不由在心里庆幸不已。平常也松下一口气,还好,幸好。放松下来的她一下子便觉得双腿直软,踉跄了一下,无愁立刻扶住了她,担心地问道:“姑娘?” 平常摆了摆手:“没事,不过是有些没力气罢了。” 无病几个现下也松了口气,还好姑娘没有掺和进去,要不然若是姑娘受了什么损伤那可如何是好? 经此一事,众人也都没有什么玩兴了,平安与红线、心儿及绿裳道了谢意,便带着陈婆子及众丫头率先离去了。 那姚三郎却护送着红线走了,绿裳也与她们一道。 平常和陈雪慧她们几个见了面,都有些意兴阑珊,便也打道回府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平常见桃花开得正好,便叫停了车,摘了一些,并柳条编了个精致的花篮。今儿个出门时,昱儿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好歹带些东西与他也是个安慰。这孩子也是可怜,身子太弱,前些天又得了风寒,陈夫人便愈不肯让他出门了。 “姑娘,你今儿个实在太鲁莽了些。若不是那红线姑娘出现,你还真打算劫持那姚欢喜啊?奴婢的魂都快给你吓掉了。”无病到现在还觉得有些虚脱。 无灾也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平常,在她的心目中,平常的安危才是最为重要的,至于其他人,她管不了这许多。 瞧见无病几个关心的眼神,平常虽是窝心,但也道:“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可那姚欢喜明摆着不给锦儿姐姐她们一条活路,这女儿家的,若是没有了一张脸,会落到什么下场可想而知。我怎么能站在旁边坐视不理呢?若是有一天,那个人是我,你们也会不管吗?” “无愁会保护姑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姑娘的。”无愁一脸认真的道。 她这一番话却把平常给逗乐了,平常爱怜地捏了捏无愁的小脸。 这才又转向无病、无灾两人,正色道:“无病、无灾,我晓得你们几个都是为了我好,可为人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今儿个眼看着将我视若亲妹的姐姐们遭到不幸,那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你们明白吗?” 无病、无灾两个也不是笨人,自是晓得平常的意思,是怕她们为了她的安全反而做出一些她不太希望的事来。 两个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心中却知道,若是真有一天碰到了这样的事儿,她们无法阻止也就罢了,若是可以阻止,她们断不会让姑娘冒这个险的。有什么事,大不了她们替她做也就是了。 她们三个一脸严肃地在讨论正事,有人却根本不在状态之中。 见平常几个说完话了,无忧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从刚才起她就好想说话,却插不上嘴。 “姑娘,无病姐姐、无灾姐姐,你们说,为什么那姚三郎对那红线姑娘言听计从,似乎还有些害怕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平常几人看着无忧一脸兴奋的样子半天无语,这么惊险的场面,众人都吓了个半死,敢情她就只在想这个问题啊?高,实在是高啊。 “这我可不晓得,你若是想知道就自己去打听吧!”平常随口说道。 不过,她显然是低估了无忧对于八卦事业的执着以及热情了,过了几天,还真给无忧给打听出了一番事情出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病中生涯 却说那一日回府后,平常便去看了昱儿。昱儿赌了半天气,就是不肯理平常,直到平常将那用柳条和桃花编制而成的漂亮花篮拿了出来,他才喜笑颜开,又缠着平常给他念了半夜的故事,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了。 无病几人见平常面露倦色,都有些心疼,今儿个一天在外头经过了这许多惊心动魄的事,别说姑娘,就是她们都觉得精神紧绷,这会儿已经累得不行了,偏姑娘还耐着性子哄人。这偏宠公子也宠得太过了些。几人的心里只有平常,自是看不得她劳累。 平常只是笑笑,她晓得无病几人是为了她好,可昱儿一个小孩子明明出生富贵,理应享尽所有的普通人想也不敢想的福气才对,却受困于身体,连院子门都不能轻易跨出一步。甚至为了调养身体,长年住在偏远的山庄,连唯一的亲娘也只能久久得见一次,却仍然能保持着善良单纯的性子,这是多么难得的事。 更何况昱儿只是稍微粘人了一些,偶尔闹闹别扭,却也不见他做出什么伤人的事,这又算得上是什么大毛病。这个孩子,看似得到了许多,拥有的其实也匮乏得很。只是一个随手编成的花篮而已,却能让他这么开心,多么容易满足的孩子啊。看到他的样子,平常总是有些心疼,不忍呵责。 不过,也确实累得慌了。 于是,这一日夜里,平常只洗了个脸,连每日睡前必看的书也没顾得上看,就爬上床,沉沉地步入了梦乡,只是这一夜,却总睡得不那么安生,里面似乎刀光剑影不曾停歇,让人的心吊得高高的,平常翻了好几次身,到二天醒来,便觉得有些头痛,嗓子也有些不适,却是病了。 她原还想挣扎着起来,但无病一摸她的额头,便觉有些烧了,赶紧将她按回了床上。又去回了陈夫人,派人出去请了大夫过来瞧。 所幸大夫只说是劳累太过,又受了惊,夜里又着了凉,需得注意多休养几日,身体底子却好,不需太过忧虑。 陈夫人听了无病的回禀,也和昱儿两个过来探视,听大夫这么说,便让平常暂时不用管事了,府里的事自有她来处理,安心将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那日踏青所遇到的事儿,平常回来并没有提起,还是过了几天陈夫人去老太太那里串门子时,从那边府上听说的。虽然并没有怎么提到平常,但陈夫人心知肚明以平常的性子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当时的场面就是她这个大人听了也是心里寒,那个孩子恐怕是操碎了心吧! 偏回来到时还记得照顾昱儿的心情,实在是体贴得太过了。也难怪大夫说思虑太重,都是为了别人啊。有鉴于此,陈夫人干脆下了命令,强制平常在床上多休息几日,连床都不给下,搞得平常是哭笑不得。还好还有些别的事可以打些时间,平常又不是那爱玩爱闹的性子,倒也憋得住寂寞。 却说过了年后,陈夫人不但把无病、无灾送出去了一个月,说是去学些什么绣活、厨艺的,回来了之后,却也没见她们的绣工涨到了哪里去。问她们,她们也只是笑,不肯说,平常这时便晓得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但见她们两个平平安安,也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也就放下了心。只是,自回来以后,两个丫头处事越能干俐落了,治得府里的一众丫头、婆子服服帖帖,平常倒是少操了不少心。 就是平常自己年后也是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没有了无病、无灾两个在,无忧、无愁两个实在不是管事的料,跑跑腿还成,什么事儿都要平常操心,虽然府里的事已经上了轨道,婆子下人们也算勤勉,但仍旧是累得够呛。 陈夫人又觉得平常的女红和烹饪实在是拿不出手,虽然她们这种人家,也不用自个儿亲自动手,自有下人去做。但该学的,该会的还是要会的。就是将来嫁人了,女儿家能有个好手艺,绣个荷包、香囊,偶尔亲手做点小菜给人尝尝,也算是拓展人际关系的一种手段,却是不可缺少的。因此年后又张罗着替平常请师傅前来府里教导。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让平常顺便提起了以前还住惜春园无花苑里的王大娘和张大娘,她们两个恰好一个擅女红一个擅厨艺,却是再好不过。 陈夫人只要教的人手艺好便是了,对于人选却不太在意,而且,若是园子里的,还省了外聘师傅的钱,却是更好不过。因此亲自瞧了两人的手艺,极是满意,便也应了。 于是平常除了府里的事情,又要抽时间出来学习女红、烹饪,虽然她在这两头事上天份却是不高,但她凡事认真,肯花心思,因此学得也是中规在矩。其实是两位大娘要求太高了些,以平常的这个水平、这个进度,比一般的姑娘家还要强许多,只是两位大娘在这方面造诣太高,又有了满意的徒弟,自然嫌平常这个半路出家的少了些灵气了。 这一番忙碌下来,其实身体早就埋下了祸端,只是她底子好,一时没有出来。这一次病来如山倒,虽是小病,但硬是拖了许多天没有好完全。其实平常自己感觉也好得差不多了,偏无病几个一个个跟个母老虎似的,这回非得要平常躺个十天半个月才罢休。 不过,见平常实在闷得慌,又晓得平常的性子,便又把王大娘请来了府里,继续前一段时间病了时停下了的功课。 这天下午,王大娘照旧在讲一个什么新的云针针法。这种针法如同中它名字一样,仿佛天外飞来,不讲规律,但乱中有序,用来做点缀却能起到画龙点睛之效。王大娘拿着带过来的样品给平常做演示。无病、无灾没事儿也跟在这边旁听。 无愁那丫头却对这些事儿最是没有兴趣,告诉了平常一声,便跑去院子里练习轻功了。 前些日子,陈夫人也从老太太那边请了一个老嬷嬷过来,那老嬷嬷却是个真正的高手,有多厉害平常等人也不清楚,但看她掌能裂石,身轻如燕的,跳那墙头就如同跳那自家门槛般容易,便已经叫这些小姑娘们佩服得不得了。 那老嬷嬷还专门将无愁带了出去考验了一番,据说陈夫人也只请得动这老嬷嬷过来瞧瞧,能不能被看上眼却连陈夫人也没有把握,那老嬷嬷却是老太太从侯爷府里带过来的高手,只负责保护老太太的安全的。就是陈府里的其它主子,也不被她瞧在眼里的。 怎么考验的平常等人也不清楚,无愁说要保密,学了些什么东西平常等人也不晓得,只是无愁在这院子里越跳越高了她们倒是晓得的,现在差不多已经能上墙了。看得平常等人羡慕不已,无愁却一脸愧疚地道,她已经拜那老嬷嬷为师了,这学的东西却是她们门内的东西,不可轻易传人的。 平常等人倒也不以为意,这等绝学,自不是寻常人可以学得的,如果不是无忧的天赋实在出众,想必也没有这个机缘。不说这等绝学,就是王大娘、张大娘的绝活,也是不会传授她们的,那些都是她们祖传的手艺,只有正式收的弟子才能有这个机会。也因此,无愁更加珍惜这个机会,一有时间,也不用别人督促,就自动自地前去练习了。 平常几人正对着王大娘拿出来的绣品啧啧称奇的时候,无忧却蹬蹬蹬地从外头跑了进来,一脸神秘的样子道:“姑娘,你猜我打听到什么消息啦?” 这几日无忧老是往外跑,经常上午出门,到了下午才回来,问她去干嘛了她也不说。这会子见她这副急欲卖弄的样子,也晓得是前些日子办的事情该是有了个结果出来了。 平常也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消息啊?这一段时间你都在忙这个?” 对于自己这段时间的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无忧也极为清楚。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她也不是故意的,可是,如果不把这件事搞清楚,她就是吃饭的心情也都没了。 无忧往平常的身边一凑,又对其他人招招手,连王大娘也给她吸引过来了,可见女人的天性都是一样的,特别是对于八卦,那是不分年龄界线,老少皆宜的。 无忧先抛出了个诱饵,神气活现地问道:“你们可知道三月初三踏青那天,为何那姚三郎那么个流氓样却那么怕那红线姑娘?”她那样子,就跟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 原来是这事儿,还真给她打听出来了?平常等人都被勾起了些兴趣。 见众人都是一脸疑惑地等待着她的答案,大大满足了无忧的成就感,她就手舞足蹈地说了起来,说得那是口沫横飞,漏*点四射的。不过是一段美女救英雄的俗段子给她讲的那是波澜万丈,曲折复杂得紧,就是比之酒楼里的说书先生来也差不离儿。就不知是真还是假了。 简单地说来就是这样的。 话说某一次姚三郎那呆瓜,不晓得在外地与哪个流氓混混打架打输了,被人家打成了个鼻青脸肿的猪头样,估计连他娘见了可能也认不得了,然后被一个人丢在一个垃圾堆里,任他自生自灭。 眼看都快没气了,偏巧红线姑娘去外地出堂会,回来的路上刚巧碰到了,一时了善心便救了他,上演了令人感动的美女救英雄的一幕。 于是,那天雷勾动了地火,不,应该说天雷动了,这地火却没声没息的,总之姚三郎醒来后就看上那红线姑娘了,不但为她赎了身,还想将她纳为妾室。 谁晓得这红线姑娘却是个硬气的,你给我赎身算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受了也不亏,可给你做妾室却是没门儿,姑娘我不受那个气,要么拿八抬大轿来抬我,要么想都不要想,我红线就是卖一辈子的艺,也绝不踏你姚家的门。那姚三郎当然是不肯啦,这娶个青楼女子做正室,就是他肯,家里那一关也是通不过的,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僵持着了。 不过,那姚三郎对那红线姑娘倒似乎是真心的,三天两头送上门去给红线姑娘骂得玩,据说这一段时间没去的话,就皮痒痒,也成了那红舞坊过一段时间就会上演的保留曲目了。 听无忧这么说来,平常心下对这红线姑娘仰慕得紧,如此潇洒的人物,真叫她们这些俗人愧煞。 无病、无忧两个却有些不以为然,“这男人的性子都是个贪新鲜的,这一年两年还好,若是时间长了,这姚三郎没有这个耐性了,恐怕那红线姑娘就鸡飞蛋打一场空了,倒不如趁着现在还热乎的劲头上,好好地宰他一把,再生个儿子,到时候也算是有个依靠。” 如此一说却也有道理。 想了一会,平常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是操什么心啊?这终归是别人的事儿,再说,不过是外面传的疯言疯语罢了,却也未必能当真的。 “无忧妹妹,我现,若是有一天你不婢女了,有一件事儿倒是很适合你做呢!”无灾这时却故作正经地道。 大伙儿一时都有些好奇了,平常问道:“是什么事儿啊?” 无忧也一脸兴奋地看着她,难得能得到无灾姐姐的肯定,实在是叫人高兴得紧。 “说书先生。”无忧一脸严肃的说完之后,就哈哈地笑开了。 众人一愣神,反来又一想,可不是吗? 瞧无忧那才又是说又是比的,说得比那说书先生可精彩的多了。想通了的众人不由得笑了开了,尤其是无灾这家伙笑得最是夸张,偏她身子弱,笑着笑着却咳嗽了起来,无病忙放下手中的针线,给她拍着背。 无忧原本准备追杀无灾,这会儿见她自个儿受罚了,便在那里念:“阿弥陀佛,感谢老天爷惩治恶人”之类的。 惹得平常等人又是一陈笑。 无愁进来时,众人笑得正是一脸开心,她连忙将手中的信递给平常,一叠声地直问:“都在笑什么?什么事儿这么好笑?也说出来我听听?” 自有无灾那个伶牙俐齿地丫头又边说边打趣无忧起来,无忧又是不依又是笑的,无病则在旁边劝解,闹成了一团。 平常看着看着信,脸色却越来越差,手都有些颤抖起来,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头有些晕起来,前些日子还没尽好,身体本就虚,这一受冲击,一下子晕了过去。 人倒在床上的响声将笑闹成一团的众丫头,及看着她们的王大娘惊醒过来,当下唬得白了脸。 “姑娘,姑娘。” 无病几个一叠声地惊叫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失踪 见平常如此,无病几人慌成了一团。王大娘也在旁边急得跳脚,只是她虽说年纪大些,但一向专注于刺绣,对别的生活琐事却是极度低能,派不上什么用场。她自己也晓得自己是什么样的,因此也就不上前添乱了。只在旁边急得走来走去。 就在众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无愁却上前一步,排开了众人。虽然脸上也有些慌张,但起码脸上看着比其他人却镇静多了:“都让开,让我来试试看。” 无愁前些日子跟那教她武功的老嬷嬷也学了些粗糙的医术,虽然算不上精湛,但是用起来却还颇为实用,府里的丫头婆子们扭了点脚,受了点伤都喜欢找她,因此众人对她的话倒也信服,忙让开了一点位置,方便她施为。 无灾坐在平常的一边,却已是双目涟涟,泪水不停地往下落。姑娘虽小,但却是她们心目中的一棵顶梁柱,只要姑娘那么轻轻地笑着,就是有千难万苦,她们也从来没有失措过。可如今,这样坚强的姑娘竟然倒下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消息呢?竟然让姑娘焦急至此? 无病拾起了方才从平常手里飘落在地上的信,却没有打开来看,只是小心地将它抚平,收好。虽然她也极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能让姑娘如此受打击,可没有姑娘的同意,她却是一个字也不会看的。 就在众人紧张兮兮的注视下,无愁伸出双手来,一手扶住平常的脑袋,一手用力地掐平常的人中,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平常才幽幽地醒转过来。先还没回过神来,见众人都担心地注视着自己,还有些莫名其妙,不晓得生了什么事。 再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生的事,她无力的笑了下:“放心,我没事儿,只是刚才太过震惊了,一时气血上冲罢了。” 话虽如此,无病几个哪里放得下心来,无病忙端起刚才让小丫头下去煎的药,递到了平常的嘴边:“姑娘,喝点药吧。” 平常端起碗,也顾不得慢慢喝,咕哝几下就合吞了下去。她焦急地道。 “无病,赶紧服侍我更衣吧!我有事儿想去见娘。” 无病自是晓得与刚才信里的内容有关,但以平常现在的身体,无病却实在不放心让她出去。 “但凡有什么事,姑娘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才好。不如我去请夫人过来也就是了。” 平常坚决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儿,还是我去见娘的好,要不然我实在放心不下。王大娘,今儿个的功课咱们就到这里吧!无灾,你安排马车送大娘回去。” 王大娘赶紧道:“姑娘不必管我,自去办您的事儿吧!” 平常对王大娘抱歉地笑了一下,由着无病拿了衣服将她厚厚地裹了一层又一层,又让无忧给她梳个简单的髻就好,连钗也没顾得上插上一根,就急匆匆地让无病扶着她去陈夫人那里。 无病也晓得此事不同寻常,她一边扶着平常,一边又赶紧叫上无愁一起同去。无愁的力气大,万一姑娘在路上有个什么闪失了,也可以赶紧抱姑娘回来。 陈夫人原本正在厅里和大丫头宵月、雨纹在商议着什么事儿,还有几个婆子在一边候着,这会子见平常进来了,赶紧让旁边伺候的小丫头帮着扶平常到榻上歇着,一边责备无病:“无病你这丫头也是的,我素日见你也是个懂事的,将姑娘交给你我也放心,怎么今儿个却糊涂起来,竟由着姑娘的性子这么乱来。这天气虽说也暖和些了,到底今年暖得迟些,还有些寒气。这原本的病就没好全,若再是着了凉却如何是好?” 平常此时已经在榻上躺好了,这原本身体就有些虚,走了一路,却有些累着了。她略微咳了几声,气也有些喘,却忙着为无病辩解:“娘,您别怪无病了,原是女儿有点急事非要过来的。无病也劝过了,是女儿不听的,她也没法子。” “什么急事儿?就是天大的事能比得上你的身体重要?”陈夫人责备地看着平常,一转念却想起了一事,便有了答案:“是不是平寿和平碧两个丫头的事?”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件事能令平常这一向懂事稳重的丫头如此了,原本她收到夏嬷嬷派人传过来的消息,是不欲让平常晓得的,也吩咐了宵月几个知情的丫头及管事、婆子不许对平常多嘴,但恐怕这孩子还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了。 “嗯,娘,就是这事儿。还盼娘想想办法帮忙找找寿儿姐姐和平碧姐姐,女儿实在是很担心。”平常面带恳求地望着陈夫人。 原来却是生了这种事,平锦她们几个也是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了,这人突然说不见就不见了,一点线索也没有,她们也使不上什么力,也不方便时时到夏嬷嬷那里打听消息,也不晓得事情进展到哪里了,情急之下,便给平常写了信,递到了府里。这还是她们一次将信递到府里,还好平常前一段时间在府里管事,也有了些威信,见是她的信,门房里便直接送到了平常的院子里,交给了无愁。平常这才顺利地收到了消息。 陈夫人怜惜地看着平常那苍白无血色的脸,显得是那么地瘦弱,偏还为这些事儿担心。“这件事你就是再操心也没有用,还是好好养病!你放心,我已经让夏嬷嬷将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也写了信给老祖宗,让她也让陈府在外的人留意有没有什么消息。还通知了官府,若是有人能寻得她们两人,自有高额的赏金等着。这该做的事都做了,你放心养病就是。若是你为了她们把身子搞坏了,平寿、平碧两个也不会安心的。” 听陈夫人这么一说,晓得陈夫人已经有了安排,平常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只是这没有找到人,却总是叫人提着一颗心,放不下来。 “多谢娘。只是还有一件事平常想请娘允许,娘能不能让女儿去那姝姿园一趟?女儿想亲自听听锦儿姐姐她们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信里也说得不清不楚的,反而更让人搞不清楚状况。女儿想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许蛛丝马迹出来,也算是不枉姐妹一场。”如果不让她尽些力,她实在没有办法安心。 “你这个身子出去如何使得?”陈夫人皱眉道,却见平常一副失望的样子,到底便有些心软了,这孩子这个性子,不让她做恐怕也没有办法安心养病的。 陈夫人叹了口气,妥协了。 “罢了,罢了,我这就派人将她们接过来便是了。你们姐妹也有许久没有见过面了。不过,这种事只此一次,晓得吗?”如今这种情况,陈夫人虽是同意了平常和平锦她们见面,但还是申明了一下她的立场,平常如今的身份不同了,却是不适合老是和平锦她们混在一起,这是她绝对不能允许的。 “娘,平常晓得厉害关系的。”平常笑着点点头,并不为陈夫人的话伤心。 陈夫人见平常脸上都亮了起来,总算有些朝气了,也放心不少。立马吩咐宵月去办这事儿。又见平常说话间仍有些气喘咳嗽,便让雨玟下去吩咐厨房再熬了那雪梨膏来,一日三次,不许间断地给姑娘送去。另又吩咐无病,让她多看着姑娘点,燕窝银耳什么的补品不可间断,别想着省钱,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平常连忙想要阻止,这也太过奢靡了些,无病却不管那么多笑眯眯地大声地应下了。她可不管这需花多少银子,只要姑娘好了便成。再说,陈夫人也不差这些银子。一边应着,看向平常的眼神中分明带了些警告之意,显然是不许平常给她坏事。这一旦涉及到平常的身体的事,却是平常自己也做不了主,得听她的。平常瞧她那样子,便晓得自个儿说也是白说,也只得叹了口气罢了。只是心下却还是有些心疼,她从小穷日子过惯了,实在不习惯这生点病就小题大做的作风。 平锦几个来得也快,给陈夫人请了安,晓得她们几个也是许久不见了,陈夫人便回了寝室,将这一处屋子让给她们姐妹几个叙话。只临走前吩咐无病好好照看着姑娘,不许伤心太过了,伤了元气。 平锦一见平常这憔悴样子,立马将无病责怪了一通,若不是平常求情,恐怕还不会善罢干休。无病晓得她的脾气,历来对姑娘最是看得重,因此,倒也不为她的话生气,只喏喏应是就是了。 “锦儿姐姐。”见平锦如此,平常赶紧解围,一听平常略带虚弱的呼唤,平锦也顾不上教训无病了。见平常作势欲起,赶紧挡开欲上前帮忙的无病,自个儿亲自将平常扶了起来,靠在床上,又细细地用被子裹好了。 “身体这么差,好好躺着便是了。偏坐起来干嘛?”平锦怜惜地将平常掉下来的头往旁边拨了拨,用手试了试平常额头上的温度,拿过桌子上的热茶给平常:“喝口茶吧!额头还有些烫,嘴唇也有些干。还是得注意一些。无病,晚上被子给姑娘盖得严些,别怕热,出了汗,就好得快了。”无病自是连忙应下了。 平常抿了口茶,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寿儿姐姐、平碧姐姐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两人就此都失踪了呢?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还是我来说吧!寿儿妹妹住的离我近,她一出事儿,香绢那丫头便先去我那里报信了。我倒是最清楚的。”说完,平安缓缓道来。 说起来这事儿也蹊跷,完全没个影子的。 平寿这些天自从踏青回来受了惊吓精神就一直不太好,晚上睡得也不安稳,因此平碧便三不五时的过来陪陪她。 昨儿个夜里,下了小雨,平碧在平寿那里吃了晚饭,见下了雨便也懒得回去了,就在平碧那里歇下了。 那一天夜里却是香绢值夜,那个丫头一向是个警醒的,平寿这些天夜里总是会醒来几遍,要些茶水吃,因此,她也都睡得特别轻。但那一天却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儿,竟是一夜睡到了天亮,醒来时,她还觉得有些奇怪,平日夜里就没有睡得这么死的,一看身边,香巧那丫头竟然还在睡,而这日头却已经不早了,她赶紧推醒了她,去看平寿。 谁晓得拉开帐子,不仅平寿没了影,连平碧也不见踪迹了,唬得她慌了神。赶紧又跑去平碧的院子里问了宜春,也没有回去。这下可吓坏了,平寿这几日精神也不好,整日里恹恹地,再说也没有不叫她们这些丫头一声,就自个儿悄没声息出去的,而且带连九姑娘平碧一起也不见了。 她没了个主意,便赶紧跑去通知平安,进屋子里的时候还不小心给门槛绊得狠狠地跌了一跤,她却似个木头人,没有感觉地爬了起来走。 平安一见她这样子,便感觉事情不太妙,待听她说完了,马上亲自去通知了夏嬷嬷。 事情就是这样了。 听完平安的回忆,平常却更是摸不着头脑,这件事儿实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好好的人怎么会在园子里失踪呢?更别说园子里还有护卫的,整件事不是一般的诡异。想必普通的人是没有这个身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盗出去的,可这些高人,盗平寿、平碧这两个区区女子做什么?至于结冤什么的?平常却是想也不想,平寿这个性子能跟人结冤才怪,平碧也一向是个沉着圆融的,也不大可能。 “那,安儿姐姐,最近,寿儿姐姐或许在外头有碰到什么异常的事儿?有没有跟你们提起过?”这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总会有个由头,既然园子里不大可能,或许由头会出在园子外头? 听到平常的问话,平安想了一想,摇了摇头,她一向跟平康走得近,与平寿的来往也少些,平寿一般就是有什么事儿也会跟平碧说,偏平碧也和她一起失踪了,连个问的人也没有。 平康也摇了摇头。 平锦却脑中似乎一亮,她道:“等等,你们安静一下,我似乎想起什么来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喜 讯 听平锦这么一说,平常几个都心头一跳,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瞧着她,就怕打断了她的思绪。 过了好一会儿,平锦才面露兴奋地拍了拍手掌:“对了,我想起来了。就在元宵那日回来后,寿儿姐姐曾经一脸害怕地对我提起了一件事。说元宵那日在外头,她总觉得有人在瞧她,似乎是个身材瘦小,留着两撇胡子,穿着打扮似乎十分富有的约五十岁的男子。那男子身边还跟着几个应该是护卫的男子,身材十分高壮,看着不像是咱们大兼朝的人。我当时听她说了也没有想太多,但现在想来,或许也是一条线索也不一定。” 听到平锦这么一说,几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不管怎么样,这有线索总算是比没有线索的好。平常赶忙让无病去请陈夫人,将这番话与她说了。 陈夫人自是吩咐管事的前去官府通知此事,只可惜除了平寿,众人当时皆没有留意到那人,无法画出他的长相,倒是有些可惜。但也总好过一点头绪也没有,众人的心里也算是有了一丝期盼,希望能从官府处或那边陈府里有什么好消息传回来。 只是过了几天,消息虽是有了,却是叫人更加沮丧。原来陈府有在山西那边的一处铺子的一林姓伙计在一次外出送货时似乎真觉了有这么几个人。他想想跟掌柜说得有那么点像,就打算跟了上去瞧瞧,想探一探落脚的地方,再禀报官府,进行查实。 谁晓得跟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便被人用棒子打晕了,并被带到一个破屋子里进行审问,他当然是老实地说了,这人都惜命,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及编谎呢?估计人是找对了,可那些人似乎从此之后也有了些防备,竟是再也不曾有他们的消息传来。 如此消息自是叫平常忧心不已,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担心也没有用,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 自是从此以后,平常每月总会抽出几天时间来去庙里上香,为平寿和平碧祈福,只愿她们无论在哪里都能平安就好,也祈求或许有那么一天天,老天垂怜,使姐妹能够重聚,再续前缘。 如此又过了不久,却是快到陈雪慧的生辰之日了。 这一年,陈雪慧年方十五,正是及笄之年,理当大办。陈雪慧一早就下了帖子给平常,让平常前去观礼。 于是,陈夫人带着平常及昱儿在陈雪慧生日的前一天下午便赶到了陈府。他们先去给老太太见了礼,陈夫人留下来陪老太太叙话,平常便带着昱儿先行回了听涛阁,在陈府里,听涛阁成了他们的常驻之地了,也留下了不少惯用的东西。老太太干脆命人将这一处长期打理,不再让外人随意入住了。至于待客的地方,陈府还有许多,却也不差这一处。 将昱儿在一边厢房安置好了,平常正打算去寻陈雪慧,这也有一段时日没有见面了,也怪想的。不过,没等她前去,陈雪慧和陈雪娇两个却已经推门而入了。 “雪慧姐姐、雪娇姐姐。”一见是她们两个,平常赶紧站起身迎接,又问她们要喝什么茶,叫无忧两个去泡。 陈雪慧拉了平常的手,略带嗔怪地道:“妹妹可是生姐姐们的气啦?这许多天也不见你来府里玩。这回不下帖子请你,难不成你就不来呢?” 虽是嗔怪,但雪慧姐姐的语气中的那一丝亲昵,却是谁都听得出来的。平常心里暖洋洋的,这些天,为了寿儿及平碧两位姐姐的事儿,她一直有些恹恹的,陈夫人来这边府里几次,要带她一起来,她都推了,也确实是疏远了些。 “前些日子生了场病,老是不好,便没有出门。这回过来了,确是打算多打扰姐姐们几天才是,到时候姐姐们可别嫌我烦才好。”说到这里,见无忧端了茶过来,忙招呼陈雪慧、陈雪娇两个:“茶好了。来,姐姐们喝茶吧!” 陈雪慧、陈雪娇两个坐了,几人便说些别后之事,倒也其乐融融,陈府年龄相当的姑娘挺少的,因此,她们两个待平常却是一向亲近。 “姐姐。”昱儿此时却一边叫着平常一边跑了过来,见了陈雪慧、陈雪娇却是愣了一下,却立马乖巧地问候道:“雪慧姐姐好、雪娇姐姐好。” “好,昱儿好。”陈雪慧把昱儿叫了过来,捏了捏他的小脸:“昱儿,你这个小势力鬼,现在有了姐姐就看都看不到咱们两个表姐啦?过来也不去我们那边玩玩?” 昱儿只是害羞地笑了笑,便挣脱了她的手跑到平常的身边去了。 平常爱怜地摸了摸他跑了一会儿便有些红扑扑的脸,又掏出手帕子给他拭脸:“昱儿,不是睡午觉吗?怎么又跑了过来?” “那边一个人都没有怪没意思的。我就在姐姐这儿睡吧!好不好?”昱儿张大了眼睛看着平常,他想呆在有姐姐在的地方,不想一个人。 昱儿对平常的粘糊劲无忧、吴愁两个是早就见识过了的,已经不以为意了。陈雪慧、陈雪娇两个却是一次见识,咋舌不已。这个表弟虽说性子还算好,但却素来不怎么喜欢和人亲近的,就连她们两个表姐也是不怎么理,没有想到却和这新来的姐姐平常这么要好。 “如果你不怕吵的话便随你吧!”说罢,平常便给昱儿脱了鞋,又叫无忧拿了毯子过来,亲手给昱儿盖上了,又拿起扇子给他扇风。 “睡吧!” 昱儿便嘴角含笑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凉风阵阵,一会儿睡意便来了。 陈雪慧、陈雪娇见状,悄悄地拍了拍平常的肩膀,做个个告辞的手势,便离去了。平常点了点头,也不留她们。这回过来这边会呆上好几天,日子还长着呢!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二日一早,平常便带着昱儿去了陈雪慧的那里,却见徐尚香、钱金宝和黄天瑜几个竟早就到了,徐尚香手里还拿着块杏仁糕什么的,吃得正香。反正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她,她的嘴都在动。 钱金宝瞧见平常便笑着叫道:“又来了一个。”大伙儿也是久不见面了,这回见了自是亲热得紧,而小跟屁虫昱儿的小脸却不知又被捏了几回,都有些红了,看得平常有些心疼。这些姐姐们下手可一点也不晓得什么叫客气。 此时,陈雪慧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一个嬷嬷在拿着根细细的丝线在她的脸上绞着,看得平常一阵心惊,这似乎是很痛的样子。见平常来了,陈雪慧也抽不出时间来打招呼,只略略挥了挥手表示瞧见了。 这是平常一次参加这种大家小姐的及笄礼,却没有想到过程是这么地复杂。几加几拜,长辈训话,换服行礼,祭拜祖宗、父母,待礼成,已是中午了。尤其是礼仪期间,一举一动,俱要分外注意,务必轻柔优雅,有大家风范,看着都累。 因前来观礼的皆是扬州城里与陈家交好的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的夫人之类,像苏、黄、陈家的夫人们便都有前来,就是那姚家、祁家虽是平素来往不多,这回也都有人前来观礼。其实这也算是另外一种相看,及笄礼之后,各府里提亲的媒婆便会络绎不绝地前来。 这一天的陈雪慧,身着绯红色大袖礼服,让平日便极为端庄秀丽的她显得越的出色,就是那略显得清高孤傲了些的气质,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也褪去了一些,显出一些女子的柔美和顺。其出色的容貌、优雅的举止,让这些观礼的富人们频频点头,双目中露出了极为赞许之色,可以想见,在今日之后,恐怕提亲的人是不会少了。 而且陈雪慧虽只是陈家三房之女,三房原本在陈府比较势弱,但陈家这一代只出两女,而且一女还是庶出,如果各大家有意与陈府联姻的话,陈雪慧无疑便是最好的选择。 其间,昱儿悄悄地附在平常的耳边道:“姐姐,你以后也要这样吗?好长好痛苦的样子啊。若是你不愿意的话就跟昱儿说,娘什么都听我的,昱儿绝不让姐姐受这个罪。” 好好的及笄礼给他说成受罪,平常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有些乐了。小孩子就是直白,说实在的,在平常的心里,也觉得实在是有些受罪的。 平常一本正经地说:“好,那姐姐到时候就指望昱儿了。” 见平常信任自己,昱儿便开心地笑了,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姐姐的。 及笄礼过后,提亲的果然陆陆续续地都上门来了,陈雪慧的娘三太太秦氏忙得不可开交,送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 最后终于定了人选下来,却叫平常有些愕然,竟然是个熟人,却是那程府的四公子程子墨。 听到这个消息,平常心里不知为何闪过些不祥的念头,然而看到陈雪慧一反以往的清冷,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喜悦,平常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希望一切是自己的多想才好。却总是忍不住回忆起三月三那日,程子墨瞧着平康的眼神,那眼神似乎眼里就只有平康一个人似的,其他人俱不在他的眼中。 按说程子墨是程府的四公子,既不能继承家业,自身又没有功名,无论如何,在前来提亲的人中,以他的条件并不算突出。程府前来提亲,也不过是抱着一试的心态。他们府里除了程子墨也没有适龄的公子了,另几位公子都早已成亲了。只是像陈雪慧这样的好亲事,可不是随便可以找到的,不试试就太可惜了。哪晓得,秦氏竟偏偏挑中了程子墨,程府上下俱是一片欢喜,就连程府老爷,看这个一向不学无术的儿子也觉得顺眼了许多,连连称赞了几个“好”字。 程子墨得知此消息后,却一脸惨白,无力地跌坐在自个儿的房里的板凳上,虽是早晓得有这么一天,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这个自己刚刚晓得了自己的心意的时候? 好半天程子墨才又跳了起来,朝自己的娘程夫人关氏的房里跑去。 紧随着他的七宝去也是唉声叹气,苦瓜着一张脸,他的屁股,不会跟着遭殃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情 生 这一日,又到了平常去庙里上香祈福的日子。 平常常去的庙,并不是什么大的庙宇,而只是一座小小的却很干净的尼姑庵,名为水月庵。水月庵里只接待女客,倒也清静安全,虽说是在城外,但距城门也近,来去却也极为方便。 水月庵里的主持便名为岁月,虽然不过是一座小小庵堂的主持,但平常却极是喜爱她身上的祥和自然,这也是她经常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上过了香,磕了头,又念了一会儿佛经,平常这才由无忧扶着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出了庵堂。 “施主,这就要回去呢?”见平常从庵堂里出来,在院子里打扫的水月也放下了手中的扫把,过来双手合十笑着问候道。 “是的,我不能常常来此,还烦请大师帮忙多多上香才是。”平常连忙还礼。她求了副平安锁,在这水月庵里常年香火供奉,只是自己却不能日日前来。只愿老天爷垂怜,这平安锁真能保佑寿儿姐姐和平碧姐姐两个的平安才是。 “施主但请放心就是,像施主如此虔诚地祈祷,佛祖自会保佑的。”水月合十为礼,将平常等人送出了庵里。这水月庵里只有这主持和几个小沙尼。那些小沙尼年龄还小,很多事情便都是这水月亲自施为。 “水月师傅请留步。” 平常与那水月告辞之后,一回,便看到元正琪那熟悉的面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人晓得了她每过几日便会来这水月庵,于是,便阴魂不散了。每次一出庵门,便见他等候在这里。 一见平常出来,元正琪便大踏步地走了过来,面上有些不耐烦,“喂,今儿个怎么过了这么久?又跟那老尼姑罗嗦什么呢?” 见元正琪过来,无忧便会意地退了好几步,将空间留给了他们。虽然姑娘不说,但她看得出来,姑娘对这元公子还是有些好感的,每回见了他心情都不错,她们几个丫头也是乐见其成。起码这元公子也算认识,看起来待姑娘也会不错的样子,总比陌生人要好些。而且这元公子长相又好,家世也好,虽有些脾气,但人似乎不坏。虽然觉得配起姑娘来还是有些委屈了姑娘,但这也是目前碰到的最好人选了。 侍书也落后几步,同无忧走在一起,只是还是同无忧保持了些距离,这叫无忧的丫头有些莽莽撞撞的,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安全。 听到元正琪的话,平常瞪了他一眼:“那是水月师傅。”什么老尼姑不老尼姑的,从这人嘴里吐出来的话就没有一句好话。 “好吧,水月师傅就水月师傅。”被平常这么一瞪,元正琪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他也不晓为什么不愿意惹这臭丫头不快。反正她一板起脸,自己就不由自主地听她的了。只是明明就是个老尼姑嘛!也不像有什么有道高僧,叫他说,比这水月庵好一百倍的庙多的是,偏这臭丫头就认准了这一座,也不知着了那老尼姑什么魔。 “前些日子的枇杷露你吃了没有?咳嗽可好些?”元正琪关心地问了这么一句,却有满脸别扭之色地道:“我可不是关心你,我是怕你咳嗽影响了我。这常跟病人呆一会儿,自己也是很容易得病的。” 那你不来不就好了。跟在后面的无忧心里明自腹诽,又没有谁叫你来。 “多谢,这枇杷露确实极为见效,咳嗽之时,若喝上几口也就好了。如今已是不妨事了。”平常微笑着道了谢,也不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这人一向别扭,其实心却是极好的。 “那是,也不瞧瞧是谁拿出来的东西?会有差的吗?”听到平常说好,元正琪的尾巴差点翘到天上去了,嘴巴咧得开开的。过一会儿,看到平常含笑的眼,又觉得有些失了面子,咳了两声:“那个,听说你最近在绣荷包,绣好了没有?” “绣倒是绣好了。”平常说道,向后瞪了一眼,是不是又是无忧这个大嘴巴说的?要不然元正琪哪会知道?还有无病、无灾两个,难怪今天出门的时候,硬是把这个荷包塞到了她的怀里,她明明说用不着的。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出。 无忧吐了吐舌头,却是没有放在心上,她这可是奉无病、无灾两位姐姐的旨意,她们不能前来,便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她了。她自然要多多地出卖姑娘才是。 “拿出来给爷瞧瞧。”元正琪伸出手来,平常有些不愿,磨蹭了一下,就看见元正琪一脸催促地等着,显然是不达到目的不甘休的样子,罢了罢了,平常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荷包拿了出来,心里却有些心疼。 元正琪拿到手上瞧了瞧,绣的却是腊梅,作为一次的成品来说,也算是不错了。不过,他嘴里却不屑地道:“看你这绣得这是什么样子,我们家小猫都绣得比你好。算了,这东西如果你自己用,别人一看你女红这么差劲,只怕你嫁人都嫁不出去了。我给你收着吧。”说完,就毫不客气地把平常的荷包收到了怀里。 平常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不愿意拿出来的,昱儿等这个荷包都等了许多天了,无病她们也不是不晓得,偏这样。这下子,昱儿又要跟她闹脾气了,平常的头都痛了起来,暗自反省,是不是自己都太放纵这些人了,现在丫头不像丫头,弟弟不像弟弟的,一个个都吃定了她不是?就连这个元正琪也是,一幅她欠了他的样子。 元正琪将荷包收到了怀里却是心情大好。不过,他大爷也不是那种光拿别人东西不晓得回报的人。“喏,这个给你。”他随手从身上拿了个东西就往平常的怀里扔去,唬了平常一大跳,赶紧接好,捧在手上。元正琪身上的可都是些好东西,若是摔到了地上破了,那可真是浪费啊。这是平常的一个想法。没办法,小时候穷惯了,虽然现在不缺银子,可平常就是养不成那种浪费的习惯。就是平常屋子里的东西旧了,实在该换了,她也务必要给它们找个好去处才安心。 平常接到手里一看,却是一块玉佩,触手微温。 “这是云南的滇玉,冬暖夏凉,可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好好保管,不许给爷弄丢了。” 这个贵重的东西,平常叹了口气,拿出手帕包好,珍而重之地放进了怀里。她是不想收的,可元正琪的脾气这些天也是让她见识到了,他拿出来的东西,如果平常不肯收,他干脆随手就扔了,也不管那东西多贵重多好。 见平常将东西收好了,元正琪就开心了:“嗯,荷包绣好了,下回绣个香囊吧!要不给我打条络子也行,你看着办吧,下回来庵里的时候给爷带过来。” “昱儿要我给他绣个枕头的,我却已经答应了。”平常柔声说道:“这个荷包原也是昱儿要的,现在给你了,也得给他补一个才好。你若是要的话,再过些天,等给昱儿绣完了我再绣给你就是了。” 又是昱儿?元正琪不满地撇撇嘴,上次臭丫头一次亲手做的杏仁饼也是那小鬼先吃的。这回的荷包如果是不是自己手快,又是那小鬼的。干嘛那小鬼老是挡在他前面啊?元大爷一怒就要火。 平常早晓得他的脾气,忙又补充道:“给你做的我多花些时间,做个比昱儿要好的多的可好?”说完,又送上一个甜甜的笑容。平常觉了,这人似乎对她的这种笑容特别没辙,不论什么事儿,只要这么一笑,没有不答应的。 果然,元正琪一见平常这么一笑,就有些呆了,耳朵也有些红了,有些不自在地粗声道:“那随便你好了。” 两人这么说着一会儿话,却已经出了小路,无愁打扮成个男孩样,坐在马车上正有些无聊地晃着腿。她的身手好,平常出门也不喜人多,便干脆让她扮做男孩子驾车了。无愁见平常出来了,立马精神起来,大声唤道。 “姑娘。” 平常便对元正琪说了声:“我先走了。”就由无忧扶着上了马车,径自回城了。 元正琪和侍书两个骑着马,在后面跟着,进了城,便各自回各自的地头儿了。 见元正琪满面春风地回来,毕瑶环的脸上一黯,这些日子每过几日,元正琪便出去一趟,却又不许她们跟。然而,毕瑶环以女儿家的敏感心思,却总是感觉这绝对是与平常有关。让红娘去打听了一下平常的行踪,果然平常也是那几日出府去庵里上香的。那元正琪去干什么了不问也知道了。 虽是心下难过,但她还是强撑着笑容道:“爷,您回来了。喝口热茶吧!” 说完,泡了一杯茶熟练地递上,这些天,她费了极大的功夫,这些服侍人的事儿已经做得极好了,也能在元正琪的身边服侍了,但她的心却越来越寒冷,看不到一点希望的苗头。正琪公子对待她真的就像对待一个奴婢一样,对她及红娘,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毕瑶环心里一个劲儿地安慰着自己,只要能这样每天见到正琪公子就好了,只要能够这样便好,然而,为什么却总是觉得意难平呢?不能在他身边服侍的时候,想着能在他的身边服侍就好,到了他的身边服侍,每日看着,却似乎想要的更多。想要他像那日那样看着平常的样子看着自己。为什么自己付出的比平常多,长的也比平常漂亮,他却不肯那样看自己呢?毕瑶环的心里满是苦涩。 元正琪喝过了茶,见毕瑶环仍在原处,不禁皱了皱眉,他最是不喜欢别人在自己跟前的,若是有事,他自会叫人进来的,她难道不知道吗?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退下吧!” 看到元正琪满脸不耐的脸色,毕瑶环的眼里涌上了一阵热气,她赶紧忍了下来,嘴里说道:“纯大爷说了,让您回来了便去他书房一趟。” 哥哥会找他?这事儿倒是难得。元正琪也有些好奇起来。 “怎么不早说?” 元正琪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说完就出门去了。 等他一离开,毕瑶环便冲回了自个儿的屋子,眼里的泪也一滴滴像不要钱似地流了出来。 红娘正在屋子里选着衣服,一见毕瑶环这样子便晓得准是又在元正琪那里受气了,心疼得半死。从前姑娘是何等任性的性子,只有她给人气受的份,什么时候会这样受人的气呢? “姑娘。” “红娘,怎么办?正琪公子好像真喜欢上平常妹妹了,我该如何是好?红娘,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毕瑶环抓着红娘的手,就像抓着一棵救命稻草。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从自己认识了正琪公子,就变得再也不像自己,生怕哪一点惹他不快,处处想讨好于他,收敛了自己的脾气、性子,柔顺、听话,可为什么正琪公子还是不喜欢她呢? “姑娘,你真的这么想跟正琪公子在一起?”红娘一脸正色地问道。 “红娘,你怎么啦?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的吗?我这一辈子除了正琪公子,我谁也不要。”毕瑶环一脸执拗地说道。这是她早就决定好了的,就是再苦、再累、再伤心,她也绝对不会离开正琪公子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姑娘就把这个放在正琪公子的茶里吧。”红娘拿出一包东西递给毕瑶环。 “这是?”毕瑶环一脸疑惑地看着红娘。 “这是能让你和正琪公子在一起的东西。”红娘说道。 毕瑶环听到这里,也有些明白了。她的脸上变换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红娘,多谢你这么为我。可我只想真正得到正琪公子的心。红娘,一直以来,多亏你为我出了这许多的主意,我才能得到爹娘的疼爱,又顺利地跟在了正琪公子的身边。可是,这次,我不能听你的。而且,你也决不许擅作主张,要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瞧见毕瑶环决绝的神情,红娘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红娘听姑娘的。姑娘说不用便不用就是了。” 见毕瑶环不愿听自己的,红娘也不再坚持,只是在脑子里思索着,这到底还有何种办法可以帮到姑娘呢? 第一百九十章 自 由 “喂,听说你有事儿找我?”一进元正纯的书房,元正琪就自动自地往凉椅上一躺,并随口吩咐道:“那个谁,给爷倒一杯冰凉冰凉的酸梅汤来,这天气,还真有些热呢!” 元正纯原本正在一个本子上写着点什么,见元正琪进来了,便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似笑非笑地道:“是啊,这么热的天,按说以我们正琪公子的脾气,应该是呆在放置了窖冰的屋子里,有人扇风,有人送上冰镇的西瓜,逍逍遥遥地过日子才对。怎么听说有人竟冒着大日头出门去呢?这可不像咱们正琪公子的作风?” 元正琪伸出手来,随手一招,桌上的一把折扇便自动自地飞到了他的手里,他“呼啦”一声将扇子打了开来,先摇了几摇:“有什么事儿就说吧!你看你桌子上等着你看的东西还一大堆呢?怎么有空关心你弟弟出不出门这种小事?”元正琪的神色里带着极为明显的幸灾乐祸,能者多劳,还好这个累死累活的人不是他。 元正纯的笑容却是一贯地平和淡然,不过,元正琪却一向最是讨厌他这种笑容,总觉得会不知不觉地给他算计了去似的。虽然这个哥哥对家人的好是没说的,没有这个哥哥一力挑起所有的重担,他也不可能过这么逍遥自在的日子,可这丝毫不妨碍他在心里暗称他一声“狐狸”。和这头狐狸玩心计,无疑是自讨苦吃,还好,自己不是他的那些对手,元正琪在心里庆幸不已。 “恭喜你了,你可以解脱了。”对元正琪的话不以为意,元正纯照旧露出了在元正琪眼中狐狸一样的笑容。 乍一听到这句话元正琪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这才跳了起来,冲到元正纯的身前,喜开于色地道:“你说的是真的?不是没有半年的时间吗?”元正琪开心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等这一天,他已经等了许久了。 “本来是还有半年的,不过,刚好有件事儿要你顺便去查查,所以提前给你解禁了。怎么?不高兴?那就收回好了。反正这件事也不是非你不可,我找别人也是一样,风潜组正闲着没事儿做呢!”元正纯也干脆。 风潜组是朝廷在江湖上设的一个情报组织,目前暂时由元正纯代替着。负责打听江湖上的风吹草动,顺便也做些江湖上的情报买卖。 “就知道你有阴谋!不过,算啦,上当就上当吧。说吧,什么事儿?”元正琪用脚勾了个板凳过来,往元正纯的书桌前一趴。 “二爷,酸梅汤。”一碗冰凉冰凉地酸梅汤奉上之后,来人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元正琪却丝毫不以为怪:“早叫你跟我一起练练武,省得现在成天身边带着这些阴森森的人,难怪你的性子是越来越闷了,一点都不好玩。” “有人服其劳,我何必自个儿辛苦呢?劳心者治人,劳力者至于人,光学些武功有什么用?不让你走,你武功再高,还不得乖乖给我留下?”元正纯不为所动,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不会武功,还不是照样治得人服服帖帖的? “至于什么事儿,你现在不必知道。你自个自去游离闯荡,到时候风潜组自有人跟你联系,告诉你要查什么事。这里有块令牌,到时候有需要的话,可以调动他们的人听你号令。”说完,元正纯扔来一块黑黝黝的令牌。 元正琪伸手一抓,将令牌握在手里,却看也懒得看,随手往怀里一揣:“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 “越快越好,这件事儿办起来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你自个儿当心点。我可不想到时候替你收尸。”元正纯话虽毒,可眼里的关心却是错不了的。 “你放心,历来只有别人吃我的亏,什么时候我看过别人的道了?”元正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元正纯一笑,也是,他这小子的这幅容貌,在哪里都占便宜,再加上他一身武功也是少有人及,又有侍剑几个跟在他的身边,再加上风潜组的照应,理当万无一失的。 “对了,那两个丫头怎么办?我可不方便将她们两个带在身边,什么时候给人宰了我可没办法跟娘交代。”想到那两个麻烦,元正琪皱起了眉头,他虽说一向任性,但向来说话算话,答应了娘把她们两个留两年,他便不会不作数。 “那个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人把她们两个送回京城。娘那里我自然会跟她说,你自管你自个儿的事就是了。你什么时候走?” 什么时候走?听到这句问话,随时可以走几个字到了嘴边却又咽下了,平常那臭丫头的脸在他眼前闪了一下,他不禁有些迟疑了,似乎应该跟那丫头辞过再走才好。 瞧见元正琪脸上眼中的迟疑,元正纯心知肚明:“怎么?舍不下那平常丫头啦?小时候你就老嚷着要个妹妹的,抱着别人家的丫头死也不放手,说是你的妹妹,要带回家去。这回又想把平安那丫头也带走吗?你可别耽误人家,就是你把人家当妹妹看,可这妹妹也是要嫁人的。再说,到底不是咱家的,可容不得你乱来。” 妹妹?元正琪有些疑惑,自己对平常的感觉是妹妹?嗯,似乎也有些道理,自己一直想要个妹妹的。平常的性子正合了自己的脾味。所以才有些舍不得吧。难怪自己这些天老是想讨好她,原来是这样嘛。元正琪恍然大悟,他自个儿也就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就老是忍不住地就想跑去见那丫头。如果她真是自己的妹妹就好了,自己就可以带着她一起去闯江湖,她不会武功也没关系,自己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元正琪的心中有些遗憾,若是能一起去就好了,看看这大兼天下,甚至去到塞外、草原,还有别的国家,比如那齐元国、大燕国、契真国,那该是何等的自在啊。他的心里却没有想过,为什么想和平常一起去,而从来不曾想过和自己的亲哥哥元正纯一起去。缘分,有时候,就在不经意之间,悄悄地错过,待到多年以后回想起,只徒留惘然。 “哥,平常那丫头心地太好了些,恐怕难免吃亏,你看在我的份上,多照顾她些。”元正琪坐直了身子,一脸正色地看着元正纯,竟然连极少喊的“哥”字,都出了口。 元正纯含笑点了点头,心下却难得有些犹豫了起来,正琪看样子不是一般地在意那丫头,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这么为她着想,自己这样做真的是对他好吗?正琪这小子看着虽然嚣张,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其实自身却有些洁癖,从小到大,在男女感情上却是一张白纸,所以才搞不清楚对那平常丫头的感情,糊弄糊弄他也就信了。可若是有一天他搞明白了,会不会反而怪自己这个哥哥呢? 见元正纯答应了,元正琪放下了一些心,这个哥哥一向说话算话的,既是答应了帮忙照顾平常,自不会让平常出事。他摇摇头,抹去了心底深处的那份不舍,离开家里,自由自在地遨游天下,是他从小就有的梦想。现在总算是实现了,他心里的雀跃冲去了最后的那丝留恋。 “那我去准备东西了,过几天我就去。你这个家伙,就好好地给四爷他们做牛做马吧!”说完,就哈哈大笑着离去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谁能阻挡他的脚步了。 “侍书、侍书,收拾东西,咱们准备启程啦!” 一回到自个儿的屋子,元正琪就大声地叫起人来。 起程?侍书盯着元正琪欣喜若狂的脸,反应过来了之后,也是兴奋不已,这个梦想,不但是爷的梦想,何尝不是他和侍剑两个的梦想?等着一天,他们已经等了许多年了。这回,终于要出了。 “是。”他大声地应了一声,就下去准备列单子收拾行李了,这虽说是闯江湖,可爷可与那些草莽之人不同,可不能受那些罪。他侍书,就是为了爷在闯荡天下的时候也能同时过着贵公子的一流的生活品质而存在的。 而在院子里舞着剑的侍剑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柔和了些,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一剑刺出,院子里突然鼓起了一阵风,明明是盛夏,满树的叶子却一瞬间全部随风而走,在空中打了个滚,又在地上聚了一团。 而同时,侍剑正好收回了这一剑,正身站好。 如此大的动静,自是早已惊动了毕瑶环,她再也顾不得没有元正琪的招呼,赶了过去。红娘担心她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反而坏了事,赶紧也跟了过去。 “爷,您这是要去哪里?奴婢们怎么办?”毕瑶环紧张地问道,也顾不得规矩,双目紧紧地盯着元正琪脸上的表情,一丝也不愿错过。 “你们两个哥哥自会派人送回京的,喜欢留在府里还是回你自个儿家里随便。”被毕瑶环这么类似置问的语气问着,元正琪极是不悦,如果不是答应了娘,这样的**头他早就不要想了。女人最是碍手碍脚的,他有侍书侍剑两个就成了。 毕瑶环万万没有想到,连再呆在元正琪的身边的机会也没有了,她正准备拿出元正琪的娘林诗英的话来讨个说法,红娘却扯了扯她的袖子。 毕瑶环回头一瞧,见红娘正朝着她摇了摇头,便忍下了到了嘴边的话,跟红娘两个行了个礼告退了下去。 一回到屋子里,毕瑶环就急不可待地嚷开了,“红娘,干嘛拉着我不让说?正琪公子都要走了,我再忍又有什么用?”一切的忍耐都是为了能留在那个人的身边,如果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那又何必再忍下去? “姑娘,如果你闹开了除了去得到正琪公子的厌恶还能得到什么?如果正琪公子打定了主意不带你,国公夫人现在也不在这里,没有人给咱们做主。姑娘都忍了这么久,就为了给正琪公子一个好印象。如今却要全部白费了吗?”红娘拍了拍毕瑶环的手:“放心,姑娘,红娘自然会帮你想办法的。” “能想什么办法?若是一出了这扬州城,恐怕他们去了哪里都打听不出来,还能想什么办法?” “姑娘放心,若是别的人,那倒真的不一定能打听的出来。可想想以正琪公子的容貌,做派,到了哪里恐怕都惹眼得很。咱们慢慢打听,总能有办法的。只是,姑娘以后却要辛苦一点就是了。而且,出门在外,咱们又是两个弱女子,又没有武功,实在不太安全,却是个问题。”红娘皱着眉头,姑娘现在依靠着她了,她得好好照顾她才是,不能让她有一丝的危险。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打不了我去找外祖母去,我就不信,外祖母还能真的不管我?”毕瑶环得意洋洋地道,以前的神气活现劲儿又出现了,看得红娘一阵安慰,若是可以,姑娘能一辈子都这个样子多好啊。 于是,二日,侍书他们忙着收东西,毕瑶环带着红娘说了一声出门去买点东西就出门去了,也没有人管她们。现下他们自个儿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有那个空儿?反正再过几天他们也走了,这两个自有人送她们回京,再不关他们的事了。 毕瑶环带了红娘两个去了陈府见老太太,老太太自是一番责骂、痛斥,毕瑶环乖乖地认了错,又扑在老太太怀里哭了一场,“老祖宗”“老祖宗”地一叫,老太太自是心软了。要说这几个孙女、外孙女,她最疼的却还是这瑶环,也只有这丫头胆大,肯赖在她怀里撒娇的,别的孙女、外孙女儿却一个个跟木头人似的,太拘谨了些。也因此,她闯出祸来的时候,老太太也最为痛心,正可谓爱之深、责之切,莫不如是。 毕瑶环留在老太太那里用了午膳,将自己的来意说了。老太太虽骂了几句“胡闹”,到了最后,还是同意了。只说让她们两个先回去,过几天,自会有人去找她们两个。事到如今,老太太也是没有法子了,这个外孙女,这一辈子也就只在那元正琪的身上了。希望这丫头的一生痴心,终能得到回报吧。她这个做外祖母的,能为她做的事也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她自个儿的福分了。 一出了陈府,毕瑶环兴奋地转了一个圈:“红娘,红娘,我总算能继续跟着正琪公子了。” “嗯。”红娘也开心地点点头,姑娘高兴,她就高兴。 第一百九十一章 鸳鸯香囊 快到六月了,这天气实在是热得紧。 炎炎烈日红灿灿地高高挂在天空中,照得人的眼睛都有些明晃晃的。 而街头的大黄狗,也将舌头伸了出来,“扑”“扑”地直喘气。 一切的一切,让人的心里头也不由自主地就有些烦躁,说出的话声似乎都比平日里大上了几分,似乎一有个什么不对劲,便要干上一架似的。这日子,真热得叫人没法子过了。 而午后芷院的院子里,却似乎完全不受炎炎夏日的影响,呈现出一派悠闲气象。 虽然院子里也是极热的,但无病指挥着院里的几个婆子,从屋子里搬了好几个长椅子过来,并成一排,然后又铺了个木板,热上软软的絮,再在上面铺上凉席,就做成了一个简单的级大床,将它将搁在树荫底下。大大的树荫遮蔽了天上的烈日,给这一方小天地带来了几分凉爽之意。 关上了院门,平常和无病几个穿得也单薄,无忧更是将两个膀子都露了出来,手里拿这个团扇,不停地扇着风,口里一边嚷着“好热”“好热”。倒是有些破坏气氛。 平常几个却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针,正在动作着,不知却正在缝着些什么。 听到无忧嚷着热,无灾便道:“这心静自然凉,你没有听说过这个理儿吗?别总在这里喳喳呼呼地,惹得姑娘也跟着你烦躁。” 而几个婆子本来没事儿也端了板凳,在院子里乘着凉,一边说着些闲话,一边摇着手上的蒲扇。这会子一听见无忧嚷热,其中一个秦姓-婆子便站了起来,笑道:“姑娘,厨房里有一些酸梅汤用冰和井水浸着呢,就是给预备着给姑娘消暑的,不如取上一些来喝喝可好?” 平常笑看了无忧一眼,见她眼巴巴地一副可怜兮兮,并双手合十拜托地样子,便吩咐道:“如此甚好,只是却要麻烦秦大娘了。不如多取了些来,再拿几个碗过来,大伙儿谁渴了想喝自个儿盛也就是了。无愁,你跟着大娘过去帮个手。” “姑娘客气了,这是婆子应该做的,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无愁姑娘,咱们就走一趟吧!”秦婆子笑着回了,又转身招呼无愁。 “哎。”无愁应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跟着那秦婆子去了,这样的热天,似乎对她来说,完全没有什么影响。 热得无忧好一阵妒嫉:“没想到这学武还有些冬暖夏凉的作用,却便宜无愁丫头了。”也不晓得这无愁丫头跟着那老嬷嬷是怎么练的,似乎进步飞快的样子。平平凡人虽是不懂武,但却也看得出些变化。 “妒嫉的话你也去学啊?又没有谁拦着你?”无灾一边将手里的线头咬掉,一边说道。 无忧赶紧摇头:“算啦,我不是那块材料。这学武也太累了些,而且,你们瞧瞧无愁的手,都粗成什么样子呢?上面都起茧了,这是女儿家的手吗?真是,又不是打算跟谁打架,学什么武啊?叫我说,女儿家还是学点针线什么的好,再不然,像姑娘这样琴棋书画都会的话那就更是妙了。” “话是这么说,姑娘有空教我们念书认字的时候你怎么又不学啦?”无灾斜睨了无忧一眼。 “这个,那字似乎跟我天生有仇,它认识我,我却怎么也记不住它啊?”说道这里无忧也觉奇怪,想说自己个也算是个伶俐人儿吧,别人说的什么话,吩咐的什么事儿,说上一遍,她也就记住了,从小到大,没有人说她是个笨的。可自从开始学认字以来,她便前所未有的沮丧,那些字儿,无病、无灾两个姐姐,一会儿就认识了,可她就是记个十遍都记不住,一来二去,她也就没那个心了,认识些简单的字也就够了。还好还有无愁跟自己作伴,也算是个安慰了。 不一会儿,无愁提着个小桶儿,秦婆子拿着个托盘,端着几个碗和几把勺子走了过来。 无忧那丫头早就迫不及待了,一见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先盛上了一碗递给了平常,这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也顾不上勺子,仰起脖子,就一股脑儿地灌了下去。喝完了,嘴里还啧啧称赞:“好凉爽。”一边又去盛二碗。 “牛饮,牛饮。”无灾摇头叹息,她却没有去盛,她禀赋弱,这些太凉的东西还是少吃一点的好。 平常笑看了一会儿无忧那丫头喝酸梅汤的泼辣劲,看得入神,她自个儿却一时没有动口。 昱儿本来躺在床的正中间,盖着毯子睡得正香,这时也不晓得是不是被无忧的动静给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张开了双眼,便看到无忧喝得正是爽快,不觉也有些馋。 “姐姐,我也想喝。” 听到昱儿的声音,平常这才现不知什么时候昱儿却已经醒了。 平常摸了摸碗,却是冰得有些厉害,便道:“昱儿,再等一会儿好吗?太凉了喝了容易生病的。” 昱儿却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不非闹着要喝,只是羡慕地看着无忧,暗咽了几下口水,虽然很想喝些凉的东西,但若是病了,便要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也没有办法这样天天跟着姐姐一块儿玩了。因此,虽然羡慕,他还是克制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平常又触了触碗,见没那么凉了,又喝了一口,尝了尝温度,这才递给昱儿:“好了,喝吧。” 昱儿这才接过,用勺子一口一口喝着,也不过喝了小半碗,就不喝了,递回给了平常,这孩子食量一向却是不大,跟小鸡吃米似的,让人心疼。 睡了个一小会儿,昱儿精神也是不错,却是一下子睡不着了,他一转眼,却看到放在平常身前的一个香囊,却已是做得差不多了,他拿起来一看,绣得却是鸳鸯戏水,显然是十成功夫的,亦或许是绣多了有些进步,这个香囊却是比前些天绣给他的荷包也好得多。他举了起来,看向平常,有些奇怪地问。 “姐姐,这个是给昱儿的吗?”似乎不像啊?他并不喜欢鸳鸯的。 瞧见昱儿拿起这个,平常有些不自在,她从昱儿的手上拿了过来,继续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还差最后一点点就完工了。 “这个却不是给你的。雪慧姐姐不是订亲了吗?这是给你的贺礼。”平常掩饰道,本来她一向都是在屋子里偷偷弄的,只是明儿个却是到了要去水月庵的日子了,偏荷包还没弄好不说,还差一条络子,她一心急,这才拿到外面来弄。 无病几个丫头却是晓得内情的,都在那里偷笑,姑娘想的借口还真不错。只是,鸳鸯啊? 平日里瞧姑娘也是个端庄的,没有想到这下定了决心出手也快。这些日子,她们也没少在姑娘耳边唠叨,实在是以姑娘的情形,本来好对象就难求,又处在深闺,哪有机会去认识合意的人?现在难得碰到一个还不错的,是得早点下手定下来才是。她们原本就是穷丫头出身,也没那闺秀千金的那么多讲究,早点确认了正琪公子的心意,大伙儿也早点安心不是? 瞧见几个丫头的样子,平常有些不好意思,脸儿也有些微红,这些天给几个丫头又怂恿,又想起福儿姐姐走时留下的信,她便也有些心动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对于元正琪,她并不讨厌,甚至是有几分喜欢的,平常也不晓得这算不算男女之情,自己似乎并没有想瑶环姐姐那样强烈到非君不嫁的感情,可想起这个人,却是开心喜悦的,似乎如果能和他过一辈子也挺叫人向往的。 平常想,这样也就足够了,太过疯狂的情感,如那陈府的三老爷,如那瑶环姐姐,都让她有些害怕。这样的感觉却挺好的,想起这个人来时,有几分好笑、几分温暖、几分喜悦,如果能这样过一生,就好了。既是上了心,平常便也想探一探元正琪的心意,如果他有意的话,这个香囊,他便会收下吧!想到这里,平常便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还有些茫然,这样,便是一生了吗? 几个婆子只当她姑娘家说起订亲来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多想。 昱儿却不满地嘟起了嘴:“为什么给雪慧姐姐啊?在外头买些东西也就是了,害姐姐这么辛苦。”最重要的是这些又不是为他做的,才不要姐姐给别人做东西呢!姐姐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那,就这一次好不好?姐姐保证。”见昱儿生气了,平常便举起手来,故作誓状。 到底是小孩子,好哄得很,昱儿很快就笑了,不过,还是要跟平常两个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这才满意地放过了平常。 香囊很快就弄好了,平常将它交给无病去收了起来。 昱儿打了个哈欠,又有些困了。他身子弱,一向睡眠就比一般人要多些。 “姐姐,跟我一块儿睡一会吧!” 听到昱儿的话,平常也觉自己起了些困意,便点了点头,也躺了下来,跟昱儿聊了会子天,没有多久,两个人的声音都越来越小,已是睡着了。 两个人的嘴角俱是勾起,满是笑意。 无病、无灾两个便拿了扇子来替平常、昱儿两个扇着风,也不时赶赶扰人的蚊子。 而这一天,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却有一辆马车驶到了铺子门前停下了。 下来两位打扮得十分体面的中年妇女,看她们穿着华丽,气度不凡,倒像是哪家的夫人。 人们原本以为,准又是哪里来的外乡人,不晓得情况,犯了好奇之心进去瞧瞧,过不了多少,自会出来。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 谁晓得这两位进了铺子,却是再也没有出来。而她们停在门前的马车,不一会儿,却是被人牵引了进去。 她们,究竟是谁?引起了周围一些讨生活的人的闲情猜测,做了些无聊的猜想,但到底并不关己事,炊烟升起的时候,人们便各自家去了。老婆、孩子,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第一百九十二章 缘 浅 明明就在昨儿个晚上还是月朗星稀的好天道。 今儿个一大早,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来,都说是春雨绵绵,夏雨阵阵。现在明明也到了夏天了,却下起绵绵的小雨来。 无病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皱了皱眉头,这什么时候不下雨,为何偏偏是今天这个日子? “姑娘,今儿个就别穿素的了,换件鲜亮一点的如何?”无忧拿了件白色底子,上面用桃红色丝线绣着朵朵桃花的中长比子调皮地朝平常笑着。 平常有些羞涩地一笑,却也默默点了点头,由无忧为她穿了,又梳了髻,略微上了点妆,还在头上簪上了一朵用纱做成的桃花,额上贴了桃花钿,显得分外娇俏。无病、无灾两个看着这样的姑娘,面上也满是喜悦,像姑娘这样好的女子,是应该获得幸福的。 平常被无病、无灾两个看得有些无措,心里又羞又喜又有些惶然:“我走了,府里的事儿你们两个看着点。昱儿那里也去走动走动,省得那些丫头们服侍得不够尽心。” “放心,有我们在呢!姑娘早去早回,不,反正下雨了,若是雨势大,晚点儿回来也没关系的。”无灾笑得一脸揶揄。 无病的眼里不知为何起了阵阵热意,真是,怎么就有种妹妹长大了要出嫁的感觉了呢?这么不舍。就算姑娘真有一天能和元公子在一起,她们也会陪着姑娘的,不舍个什么?话虽如此,那心里头那股子不舍之意,却分毫没有减过。 从此以后,又要多一个人来分享姑娘了,还是比她们要亲密得多的人。、 平常“啐”了无灾一口:“好你个小妮子,总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看我到时候怎么取笑你。我走了。” 这时,无忧早就撑了伞等在一旁了。无愁却没有撑伞,而是穿起了蓑衣,戴起了斗笠,整个成了一钓鱼翁了。 平常有些好笑,“无愁,看今儿个这雨势,也未必下的大,无愁你怎么把这幅架势都穿上了呢?” “姑娘别管我,我还是准备得充足一点的好,连姑娘和无忧姐姐的我也放马车上了。这叫那个有什么没什么?就是姑娘上次说的那个词儿,我却想不起来了。”无愁难得准备卖弄卖弄才学,说了一半却又忘了个没影了。 “那叫有备无患,呆子,只长力气就不长记性。也不晓得那些武功招式你是怎么记得的?”无灾伸手戳了一下无愁的额头,无愁呵呵地傻笑两声,口里默念了几声“有备无患”“有备无患”,似乎想好好记住的样子,不过,大家都对她这个记性没有什么期待了。 “有备无患是什么意思?”无忧一脸好奇的道,她倒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一点也不以无知为耻,非常具有好学的精神。只是念书的时候经常打瞌睡罢了。 “这有备无患啊,讲的是……” 平常一边说着,一边和无忧、无愁两个踏入了雨中。 无病、无灾两个目送平常几人远去,无病这才捂着胸口,有些担忧地道:“无灾,我怎么老是有些不好的预感,觉得事情不会如此顺利呢?” “不会的,无病姐姐,你多想了。站么收拾一下去正厅吧!管事们一会儿要来回话了。”无灾拍了拍无病的手安慰道,心里却也不知为何突突跳个不停,她摇了摇头,别想了,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呢! 平常辞过了陈夫人和昱儿,这才出门而去,马车的轮子“嘎吱”“嘎吱”地响着,在雨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雨幕中,再也瞧不见了。 照常地上香祈福与诵经,完毕之后,平常正待出了庵堂与水月大师告辞。 无忧却指着旁边的一个签筒道:“姑娘,何不求个签?” 来这水月庵里许多次,平常一向都没有这个意思,今儿个不知为何,听了无忧的话却是心头一动,遂拿起签筒,摇了几下,掉出一支签来。 水月主持这时正好也走了进来,见此便含笑道:“小施主,给贫尼看看吧!” 无忧赶紧捡起签来,递给了水月主持。 “施主求的是什么?” 平常顿了一顿,螓微低,脸也有些红了:“姻缘。” 无忧在一旁听而那,便忍不住地在一边嘻嘻地笑,平常恼了,拍了她一下:“安静,佛祖在上,岂能容你这般不尊重?”无忧这才止住了笑声。 水月主持这时却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万法无相,小施主不可着相,顺其自然便好。” 此言一出,无忧刚忍下的笑声倒“扑”地一声又爆了出来,还夸张地弯下了腰,平常嗔怪地看了水月主持一眼:“水月师傅。” 水月师傅的脸上也是笑意不绝,这个经常来的小施主来得多了也熟悉了,性子豁达,倒挺有慧根,只是天生多情,却不是佛门中人,有些可惜了。 “来,让贫尼看看施主的签文,‘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水月主持默念了几遍,这才一脸庄重地道:“此签于姻缘上虽不算上上签,但也算很不错的好签了。依施主的性子,只要好好经营,虽然刚开始会有些波折,但最终会有一段好姻缘的。只要施主切记切记,千万别为了外物迷失了自己的本性,性明则自可见月明。” 平常晓得水月主持是在提点自己,赶紧还礼答谢,“多谢水月师傅。” 庵中事毕,平常一出庵门,有看到那一身红衣的嚣张身影,正撑着把伞候在外头,只是那满脸不耐的表情,似乎别人欠了他多少债似的,平常轻笑不已,这个人啊。 元正琪正在无聊地左瞧瞧右看看,听见俺们打开的声音,回一瞧,便看见平常满含温柔及包容的小脸,身上的桃花翩翩飞舞,是那么的娇艳。 元正琪的脸上便也扬起了大大的笑容,赶紧走了过去:“过来,你那伞太小了,哪挡得住什么雨。” 你那伞又大到哪里去啦?平常在心底悄悄反驳道,却没有异议地踏入了他的伞下,就好似踏入了另一方天地,一种安全感让平常极是安心。虽然这人的性子不好,但平常却总觉得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在他的身边却是分外有安全感。雨下得更大了,元正琪将伞悄悄地往平常这边移了又移,自个儿的衣衫湿了也不以为意。 侍书在后头看得连连摇头,爷这是咋回事啊?明明看着对人家姑娘挺有意的,偏又要丢下人家去遨游天下,等再回来,人家姑娘八成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妹妹?他侍书可不会对自个儿的妹妹这样风雨无阻。喏,爷自己是何等娇贵的人儿,什么时候会为了别人让自己淋雨啦?这都不能说明问题什么还能说明问题?迟钝啊,爷平常也不是这么蠢的人,怎么对这男女之情就完全不开窍呢? 不过,他可不敢多话,纯大爷可都给他警告过了,若是多嘴,绝对没有好下场。也罢了,反正这天下何处无芳草,平常姑娘的出身是差了一些,虽然现在是良籍了,可陈夫人家也不过是个商户,如果是陈家的正经小姐如那陈雪慧姑娘那样的出身,配起爷来说虽仍低了些,但好歹书香世家,也说得过去。也难怪纯大爷反对了。 “我……”平常、元正琪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了嘴。 半天,还是平常笑着道:“有什么事儿?你先说吧!” 元正琪这才一脸兴奋地道:“丫头,我要离开扬州,遨游天下去了。” “遨游天下?”平常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嗯。”元正琪点点头,眼中充满着向往:“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最大的向往就是能够自由自在地到处去瞧瞧,看看这天地有多大?奇人异事有多多,看看除了这大兼那别的国家的人都是如何生活?看看那遥远的海外的太阳,是不是和咱们大兼的一样?丫头,我终于能离开了,脱开了束缚,真正地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元正琪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平常瞧着他比以往都更加光彩夺目的脸,一次觉得,这人真的是很美。原来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人是这样的让人开心,让整个人的身上都散着不可逼视的光彩。这样,真的很好。 原本打算从怀里掏出来的鸳鸯香囊又缩了回去,看来,元公子是不需要他了。平常的心里有些难过,有些失落,还有些为元正琪而高兴,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原来是这么艰难而又让人向往的事,对贫贱如自己是一种奢望,对元公子这样的贵公子来说也是如此难得的事。 自己这一辈子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又何必让自己成为别人的阻碍呢?总算有人能够这样恣意的活着,就算不是自己,也是应该为之庆幸的事吧。平常的脸上露出了笑脸,只是这笑容中似乎又含着几分失意,原以为可以和这个人一起生活一辈子呢!看来只能成为奢望了。也是,像元公子这样有着远大志向的人,终究不是如此平凡的自己可以匹配的吧! 沉浸在极度兴奋之中的元正琪却没有觉平常眼中的失落,只一心以为平常也在为自己高兴,过了好久,才从那兴奋之中略微平静下来,只是脸上有些红晕,眼睛亮得如天上的星辰。 他神气活现地道:“丫头,别太羡慕爷。说吧!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爷到时候可以给你带回来,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爷说的话,绝对会实现。什么天山雪莲啊,什么长白山何乌啦,绝对不在话下。爷亲手给你摘回来。” 瞧见他那得意的样子,虽然平常心底还有些难过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却真的想起一事来:“那些东西就算了,我哪用得着那些好东西。不过,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瞧见平常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元正琪却满不在乎,有什么事儿是他办不到的? “说吧!不管什么事儿,爷都给你办到。” “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叫平寿,一个叫平碧,你也应该见过的。我们怀疑她们两个可能被齐元国的人抓去了,抓她的人大概是个五十岁左右,留着两撇胡子十分瘦小,但穿着华丽的男人,他手下有几个人都好像是齐元国的人。如果你能够在哪里见到寿儿和平碧两位姐姐,或者类似抓她们的这人,能不能帮我查查她们的下落,看她们过得好不好?若是她们有什么要求还请你一定帮帮她们。那也就是帮我了。” 想起失踪的两位姐姐,特别是寿儿姐姐,平常便有些黯然,官府最终没有抓住那人,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可这件事却是平常心中永远不能放下的痛,只可恨自己身不由己,却是不能去寻访她们的下落。 瞧见平常眼中的伤痛,元正琪这才正经一些:“你放心,若是有朝一日我见到了她们,自然不会负你所托。” 刚说他正经一会,却又马上故态重萌了:“喂,丫头,爷都要走了,你就没有什么东西好送我的?” 就知道这人,刚才感动一会了,又恢复那死样子了。平常哭笑不得,拿出一个东西来:“瞧,这是什么?” 元正琪瞟了一眼,故作不屑道:“不过是一根络子,有啥好稀罕的?” “既然你不要,那算了。”平常作势欲收回,元正琪赶紧一把抢过,虽然只是一根络子,不过攒心梅花的样儿,打得却极是精致,显然是用了心的,而且以平常的手艺,要打这么复杂的花样,还打得这样好,所花的功夫恐怕更多,元正琪心里欢喜,取下了身上挂着的一块玉佩:“喏,给爷络上。” 见他喜欢,平常也觉得自己没有白费功夫,那鸳鸯香囊是送不出去了,好歹这络子总算是没有白费,便给他络上了。 “你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去送你。” “大后天一早就走。” “这么快?”平常觉得有些突然,都走了,慢慢地,一个个都走了,福儿姐姐走了,寿儿姐姐、平碧姐姐也不见了,这个人也要走了,什么时候自己也要离开呢?平常的心里满是伤感,一时无语。 两人默默地走着,一会儿,就到了马车处,平常上了马车,又拉开了马车的帘子,朝元正琪挥了挥手。 “大后天我去送你。” 说这话时,平常的语气有些哽咽了,眼里也有热气在冒,她却极力忍住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生不就是这样吗?聚聚散散,宫嬷嬷不是带自己看了许多,自己也演了许多吗?可为什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却仍是叫人这么难舍。 平常久久地没有合上车帘,这个这样出色的红衣少年,给过自己温暖、欢笑,却终是与己无缘了,再见,再见了。平常拿出怀里揣得好好的鸳鸯香囊,想往外扔,手都挥出一半,终是不舍,又收了回来,看着却有些心痛,她往无忧怀里一扔。 “给我收好,别让我看见了。” 看着平常扔给自己的东西,再瞧瞧平常虽然平静却掩饰不住丝丝失落和伤悲的容颜,无忧呐呐不能言语:“姑娘……”许多话想说,许多话想问,但即使好奇心大如无忧,大大咧咧如无忧,也能感觉到这个时候似乎还是什么也不说的好。她只是默默地朝平常的身边又靠了靠,下雨了,真冷,靠紧一点,姑娘或许就会暖和许多了。 而外面的雨,却越下越大了,似乎要代替人们将所有藏在心里不能表现出来的伤全部都化为雨水下了下来。 那从天上飘落下来的,不是----雨,而是老天爷也在哭泣! 待回到府里,平常勉强撑着去陈夫人那里请了个安,连昱儿也顾不得看,就回了自个的屋子,喝了碗热茶,便上了床。只面带倦容地说了句:“让我休息一下,晚膳也别叫我了,好累。” 无病、无灾两个一头雾水,但也晓得几日的事定是不太顺利,忙将无忧、无愁两个揪出去问话不提。只可惜那两个也不知其所以然,问也问不会出个名堂。只急得无灾连叫“废物”“废物”,无忧、无愁两个却也无语,姑娘这样子,实在太不正常了。 到了二日,平常便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对那日生了何事,再不曾提起,无病、无灾有心相问,但却也怕触及了姑娘的伤心事,于是,也不敢相问。 而又过了二日,平常只带着无愁一个,悄悄地出去了一趟回来。 无病、无灾偷偷地问了无愁,这才晓得那元正琪竟然抛下姑娘,一个人离去了,无愁说得一脸愤怒,无病、无灾、无忧也暗地里不知诅咒了那人多少遍,怨自己瞎了眼,若不是她们几个瞎掺合,姑娘也不至于真对那人上了心,到了最后,反而受了伤害了。几人又悔又痛,没有男人又如何,她们几个自是会好好照顾姑娘的,又不是非得别人照顾不可? 自此,几人越用功在自己所专精的事情上。而对于男人,却再也失去了信任感,连看着对姑娘这样好的元公子也不可以信任,那这天底下又有什么样的男人能叫人相信呢? 从此,元正琪这三个字,主仆几人都不曾再提起。 就这样,这个在这段时间里成为几人话题重点的男子,终是淡出了几个人的生活。 那个耀眼的红衣男子,终究只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了。 午夜梦回,徒留怅然。 第一百九十三章 走出阴霾 元正琪走后,一连好些天,平常都有些没有精神,倦倦#,总是想睡觉,似乎要把这些年没有睡足地份一起睡完似的。 无病几个满是担心,但平常老是一副“我没事”的笑容又让几人说不出什么话来,这时候就想着若是福儿姑娘在就好了,要不锦儿姑娘在也行啊? 平常自己也晓得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却没有办法摆脱这股从心底而升起的疲惫之感,总觉好累,好累,累得动也不想动了。想着无病几个担心的眼神,平常总是告诉自己,再给我一段时间吧!只要再一段时间,我一定能恢复如常。 最后让平常下定决心决心结束这段颓废的日子的却是昱儿,有一天,平常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着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凉意,然后便听到无病的劝慰声:“公子,姑娘没事的,只是这些天有些累了,所以才老是想睡觉,没什么精神。” “可是昱儿以前养的一只小鸟儿,先也是好好的,可是后来就是越来越没精神,不肯吃东西,后来就慢慢死掉了,我不要姐姐死掉。死掉就再也见不着了,也不会跟昱儿说话了。”昱儿声音明显有着哭音。 无病又是感动于公子对姑娘的感情又是好笑:“公子,姑娘是人可不是小鸟儿,别说不吉利的话了,姑娘会好起来的。嗯,听说,别吵了姑娘,姑娘睡够了就会好起来的。” 说完,牵着昱儿出去了。 连昱儿这么小的孩子都担心自己了,平常终于告诉自己,也该休息够了,明天一定要振作起来。 二天,平常一反这些天的慵懒,无病几个还没有起身,平常便起床了。 “无病,还不快起来给姑娘打洗脸水,无愁,一会咱们去打太极。打完太极再去给娘请安。快,一个个都变懒丫头了,快起床。” 边说平常边把无病她们盖的毯子揉了起来。 无病、两个先是被平常吓了一大跳,转而却又为姑娘许久没有挂在脸上的开朗笑容而欣喜不已,一边摸着胳膊上乍起的小疙瘩,一边披上了外衣,太好了,姑娘终于恢复了精神了。 “你们快点起来,我再去吵无灾、无忧两个。” 随着平常不怀好意地阴险笑声,无病、无愁两个会意而笑,看来有人也要跟她们两个一样倒霉了。 果然不久,便传来几声尖叫,随后,无病端起洗脸水回来的时候,便正好瞧着无忧那丫头衣服都没有穿得齐整,只穿了个里衣便追着平常满院子里乱跑。平常一见无病,赶紧求救:“无病,快来挡挡无忧这疯丫头,今儿个想要造反欺到主子头上了呢!” 无病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姑娘,无病什么也没有瞧见啊。我端洗脸水进去了,无忧,注意点力道,姑娘身子娇贵,别太用力了。” 听到这话,平常出一声惨叫,完了,这回犯众怒了,连一向最讲规矩的无病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了。平常有些心虚,也不过掀了她们的被子罢了,听说有些人有起床气,但也没有这么严重好吧。一边想,脚下的动作可不敢慢,她可不要被无忧抓着。 而晓得无病姐姐这回都不管了,无忧精神大振,这回就瞧她的了:她捋起袖子,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姑娘,看你这回往哪里逃?”这造反的感觉还真不错,她想这一天已经想了很久了。 无愁这时也跳了出来,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叫:“无忧姐姐,你这边,我这边。”她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只单纯觉得好玩,还是这样充满生气的姑娘好了,无愁的脸上的笑容也大大的,太好了,姑娘又是姑娘了。这句话听得有些奇怪,但无愁的心里就是觉得姑娘就是应该像这样开开心心的才对。 这前有狼,后有虎,平常到底逃脱不过,给逮了个严严实实,然后,额头上的头被撩了起来,无忧和无愁两个人狠狠地给弹了两下,这才收手。仔细看,平常的额头都有些红了。 院子里的几个婆子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哪家的丫头这么大胆子,敢罚到主子头上呢?难怪下人们都说,这姑娘不可得罪,这姑娘身边的几个丫头更不可得罪,要不然比得罪了姑娘还要严重,看来果然是如此啊。几个婆子互视一眼,暗暗庆幸,还好她几个一向待这几个丫头也都还恭敬,要不然还不知会被怎么整治呢!虽说桂皮过是收养的女儿,可陈夫人摆明对这个女儿信任有加,府里的权都掌在这姑娘手上,昱儿公子也是对这个姐姐亲近异常,姑娘在府里的地位是绝对没有丝毫可以动摇的地方。既然连姑娘都这么纵容这几个丫头,从些以后,她们可要越加恭敬着才好。 打闹完了,平常便进了屋子洗了脸,又和无愁在院子里练拳,平常现下可没有和无愁对练的资格了,两个各练各的,不过,有个人作伴罢了。无灾却是翩翩来迟,没办法,她身子弱,平常掀谁的毯子也不会掀她的,怕一个不小心把她弄真病了。所以,她倒是几人中唯一幸免于难的了。 她走到无病的身边,两个人默默地看着无愁和平常练拳的身影,没有了前些日子的波涛汹涌,这样平静的日子倒是最为可贵的。 无忧则在旁边不时地拿起一些小石子往无愁扔去,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美其名曰帮助无愁练功,其实,谁不晓得她的小九九,完全是借机捣乱加好玩啊?不会,确实给大家增加了不少娱乐的效果,让平常和无愁两个人的早上练拳时间,变成了大伙儿共同的娱乐。两个认真练拳的,加一个努力捣乱的,再加两个看客,成了芷院早晨一道恒久不变的风景线。 虽一样的请安,平常这些日子的状态不好,可也不曾懈怠过,该有的礼数,该做的事儿,那是一项也不缺,只是让人明显得感觉到其中少了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总之是让人心里不舒服,心情也跟着抑郁下来。 所以连在陈夫人身边服侍多年的宵月最近也特别小心,夫人已经边着几天,摔了茶盖,踏云、扫雪几个丫头更是被夫人训得眼泪涟涟的。要知道夫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极少对下人火的。以前多是为了昱儿公子的病情,如今却连这新来的平常姑娘也能引得夫人如此。可见夫人对这平常姑娘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宵月是陈夫人的心腹,对于陈夫人对平常的打算也不是一无所知,也更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清楚夫人对这平常姑娘恐怕已经不是全然的利用了,要不然,不会只因为平常姑娘这些天的情绪不对就受影响至此。以往,这是只有昱儿公子才有的权利呢。 因此,这回一见平常精湛饱满的前来请安,不觉就松了一口气,宵月一脸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难得出现了一丝笑容,只是,不了解她的人,恐怕都觉不了,实在是太淡了。总算,这样沉闷的日子要过去了。 宵月赶忙引了平常进去:“夫人,姑娘来了。” 陈夫人正在用早膳,昱儿也成,听得宵月的话,抬头一瞧,便看见平常绽如春花晓月的明媚容颜。 “娘跟昱儿好没意思,也不等我,就自个儿用起膳来啦?”平常极为自然地半带嗔怪半撒娇地道。 “姐姐。”昱儿先高兴地扑了过来,“姐姐可大好了?” “嗯。”平常捏了捏昱儿的脸,“大好了,好得不得了。” “宵月,还不快给姑娘添双筷子。”陈夫人脸上虽不动声色,但话语中还是有一些喜意。前些日子这孩子的动静,她也不是一无所知的,不过是瞧那元公子也确实是个还过得去的对象,虽然有些可惜不是长子,不能继承国公爵位,但那国公府子嗣不多,兄弟姐妹友爱是出了名的,再加上家势显赫,若是平常真能跟那元公子在一起,也不是不能接受。昱儿现在对这个姐姐也是喜欢得紧,陈夫人便也不愿平常嫁得对象太差,而伤了昱儿的心。最好是那有权有势,性子也还不错的,这样,对昱儿也是有个交待。至于对陈如兰及毕瑶环,她却不想管那么多了,那元公子不中意瑶环,难道还不许我家中意自家平常了?只是,可惜,明明瞧那元公子也像有意的,怎么到了最后说走就走了?现在的年轻人也实在是叫人琢磨不透。因此,平常这些天的异常,陈夫人中瞧在眼里,但却也一直没有干涉,这种事,还是得她自个儿慢慢想开了好,说破了,只怕姑娘家脸皮薄,反而坏事。所幸平常总算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嗯,是个想得开的,这样才会有福气。 娘俩三人一团和气地进行着好久不曾一起的早膳,你给我夹夹这个,我给你夹夹那个,春乐融融。尤其是昱儿,尽把好吃的往平常碗里夹,说“姐姐瘦了,要好好补补”,把这个陈夫人嫉妒得不行,养这么大,这么快就变心啦?有了姐姐就不要娘了。三人边吃边说边笑。 “夫人,夏嬷嬷来了。”却是扫雪进来通报。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万金丫头 夏嬷嬷?怎么会到这儿来?有什么大事吗?一般的事儿,这个嬷嬷不会轻易过来这边的。陈夫人赶紧让快请夏嬷嬷进来。 平常原本准备带着昱儿回避,陈夫人却让宵月将昱儿带了下去,却让平常留了下来。让她多听听事情,长点见识也好。 “夫人、姑娘好。”夏嬷嬷施了一礼,这才在陈夫人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有什么事儿倒让您老过来呢?”陈夫人跟夏嬷嬷多年主仆,说话也就不拐歪抹角了。 “是这样的,有人要赎平康姑娘,为了这事儿,老奴特来请示夫人您。”夏嬷嬷一脸为难之色地道。 平常却是心头一跳,竖起了耳朵,是谁要赎康儿姐姐? 陈夫人皱了皱眉:“这些事儿一向是嬷嬷们做主,我并不过问的。只要价钱公道,姑娘们也乐意,就是年龄小些这也不是什么问题。难道这件事儿有什么特殊的?” “正是。”夏嬷嬷苦笑一声,“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可偏偏要赎平康的却是程府关夫人。关夫人可是与雪慧姑娘订亲的程家四公子程子墨的亲娘。 而程公子似乎对平康有意,接连好几次梅花宴他都连续出现,与平康打得火热。因此,虽然说关夫人只说买平康做个丫头。可这天下哪有这样的手笔,万两黄金,只为买一个丫头,谁信?这件事情我却是不敢作主,故而特来禀告夫人。” 说到这里,夏嬷嬷也就住口了,接下来就看夫人的决断了。 陈夫人听闻此事,眉头也深锁了起来,这件事情却是难办了。从做生意的立场来说,没有不做这笑买卖的道理。可陈府却是不同,老太太对自个儿养育之恩,虽然与几个太太交情不深,可也不能做给人打脸的事啊? 这件事却又与瑶环、平常及元公子的事不同,陈雪慧可是程府正经下聘的未婚妻子,这正妻还没有进门,便买个丫头在府里准备当妾,不是给人心里添堵吗?而且,看这程四公子的架势,恐怕对平康那丫头不是一般的感情,要不然也不会赶在这当口急急的把人订下,恐怕是怕夜长梦多出个什么变故了。这事儿确实难办,不答应吧,那关氏也是个难缠的,又是出了名的宠溺儿子,恐怕就要得罪了她去,就答应了吧,恐怕对老太太及那三太太秦氏也难以交待。不行,还是得去那边府里一趟。 “夏嬷嬷,这事儿你先拖着,先别答应,也别不答应,待我过去那边府里问了老太太、太太再做回复吧。” 晓得了这事,陈夫人也坐不住了:“常儿,昱儿你帮忙照看一下,我过去那边府里瞧瞧老太太、太太们的说法。有可能回来得晚也不一定,午膳、晚膳到了时间你们两个就只管自己的便是,不用等我。” 说完,便叫了宵月赶紧准备外出之事,宵月便出去吩咐人马上备轿,夫人要去那边陈府了。 “是,娘。”平常也站了起来,待陈夫人打扮完毕,便一路送到了大门口。 陈夫人走了之后,夏嬷嬷自也准备告辞,平常却笑道:“嬷嬷难得来上一趟,何必这么急急忙忙的呢?不如坐下吃吃点心,也给我聊聊院子里姐妹们的事情,这许久没见,也怪是想念的。” 夏嬷嬷也晓得平常与那些平姑娘们的关系,自然晓得留下自己要打听些什么,不过,反正是顺水的人情,不给白不给,便也笑着应下了。 平常便吩咐下人们送上了可口的茶点,与夏嬷嬷闲聊了起来。过了许久,这才又亲自送了夏嬷嬷离去,然后一脸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芷院。 今儿个天气好,虽仍是阳光灿烂,但却没有往天似乎要把人烧出个洞似的灼热,无病几个人正拿着被子什么的院子里晾,前些天阴雨绵绵了几天,随后姑娘的心情又似乎不怎么好,大伙儿便也都没有心情理这些闲事。现下一切雨过天晴了,自然该晒上一晒了,姑娘盖着也舒适。 几个人原本连弄边说边笑,正是快活,却见姑娘原本一脸朝气蓬勃地去了陈夫人那里,这时却这样一幅苦瓜脸回来了,不由俱是大吃一惊,这,又出了什么事了吗?最近的日子这是怎么啦?不好的事情却是一波连着一波,叫人应接不暇,先是大姑娘平福走了,接着三月三的踏青搞得差点见了血,再跟着四姑娘平康、九姑娘平碧失踪了,家寄予厚望的元公子也离开了,这老天爷还要怎么折腾姑娘啊?真是这日子怎么不见消停,叫人胆颤心惊的。只希望这回的什么事别又扯到姑娘头上才好。 “姑娘。”无病赶紧迎了上来,其他人也是一副关心的样子。 平常苦笑了一声:“进来吧!一会儿还有事要你们几个帮着去办呢!” 几个人进了屋子,也不关上门,平常便把从夏嬷嬷那里听到的事儿又说了一遍。几人听完也是傻眼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那程家四公子程子墨对平康有意的事儿,她们也是看出来一些,可谁曾想他会跟表小姐陈雪慧订下亲事呢?这订下亲事也就罢了,若是从此丢开也就罢了,谁晓得意然闹出这么一场,这不是叫姑娘在中间为难吗? “七姑娘也真是的,以前的事儿也就罢了,现在整出这样的事儿来有没有想过姑娘的立场?”无忧听了便有些愤愤不平了,谁让姑娘为难,就是与她无忧过不去。 无病、无灾几个虽是没有说话,但看脸上的神情也是如此作想。 平常摇摇头:“我倒是没有什么,雪慧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就是心里不舒服,她却不会为难于我。至于其他的人说什么,那也没有太过在意的必要。只是……”说到这里,平常脸上的忧心之色藏也藏不住了。 “姑娘是不是担心‘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无灾心思一转,就猜到了平常的担忧,几个丫头中,却是数她最为灵巧。 无病原还没有意会过来,仔细想了想,却也点了点头,姑娘的担心的确有道理,要不然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这程府里的公子?上次出去的时候,瞧那程四公子对七姑娘极是有意,七姑娘对他虽也笑着,但却没有程四公子的那份藏也藏不住的热情,看来,极有可能如姑娘所想了。这样,却无疑让事情更为复杂了,也难怪姑娘忧心了。 “若是真如姑娘所想,那可怎么办才好呢?”无病担忧地看着平常,这件事儿似乎也不是姑娘能够掺和的事儿。 无灾也摇了摇头,显然也是希望平常能丢开手去。 无忧却急了,恨不得跳脚:“你们几个这是打什么哑谜啊?尽是说些别有听不懂的话。” 无愁也在旁边直点头,她却也是不懂啊,这说的都是哪里的话啊。 “自个儿愚钝,偏怪别人说话不清楚。真不知你们两个的脑袋都是长着干嘛用的。你们想想,这许多公子哥儿,上次咱们出去的时候也没见这平康姑娘对那程四公子有多大的意思,而且,咱们姑娘与雪慧姑娘是什么关系七姑娘能不晓得吗?依七姑娘与咱们姑娘的交情,往日里爱护都来不及了,哪里可能做出这样让姑娘为难的事?若是做出这样的事来,必然是有些比姑娘的为难更为要紧的理由,你们想想,那还能有什么?” “有什么啊?”无忧仍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无愁也是两眼巴巴地看着无灾。 无灾长叹一口气,双手抚额,她真被打败了,早晓得她们两个没什么脑子,可实在没有想到,能没脑子到这种地步? 无灾恨铁不成钢地敲着无忧的脑袋:“有什么?还能有什么?能让七姑娘不顾姑娘的立场的,还能有什么?你们想想几年前七姑娘曾经生过什么大事?跟程府有关的?给我好好地想一想。”无灾说一句,便用手敲了敲无忧的脑袋,看得无愁心下是一阵胆寒和庆幸,还好刚才开口问这事儿的不是自己。果然,人如果不够聪明,至少也要懂得装聋作哑,这样起码别人会对你有些莫测高深,姥姥师傅说的果然很有道理。无愁再一次坚定了师傅的话绝对是对的信心,就跟姑娘的话一样。 不知是不是被无灾敲醒了,无忧总算是恍然大悟:“难道你们说的是七姑娘的姐姐夏荷姑娘的事?” 见无忧总算是想起来了,无灾不解恨地又敲了一下,这才收回了手:“除了这事还能有哪事?恐怕七姑娘一直耿耿于怀吧!不过是平日里不曾表现出来,大伙儿都以为她也渐渐同步,现在看来,不过是一直藏在心里而已。这回有了机会,恐怕七姑娘不会轻易放弃的。” 无忧摸了摸自己的头,真痛啊!要依她平日的性子,肯定不会就这么饶过无灾的,只是今儿个看姑娘的心情不太好,便也只有忍着了,这个仇,她会记着的。尽管如此,她还是朝无灾挥舞了一下拳头,表示这个帐以后咱们再算。 无灾却不担心,依无忧那丢三忘四、大大咧咧的性子,现在不马上还击的话,过了今日还能想得起来才怪? 平常点了点头,正是此事:“别的也就罢了,若是福儿姐姐、安儿姐姐做此打算我也就不那么担心了,就是锦儿姐姐,别人也是难以欺到她的头上。可是康儿姐姐却不是个有城府的,我担心她事情的有查出来,反而吃了亏去。而且,这世上最容易欺骗的是人心,最不容易欺骗的却也是人心。一时两刻可能骗得过人去,天长地久,是不是真心却瞒不了人。若是康儿姐姐真心喜欢那程四公子,好歹我还放心一些,至少那程四公子会庇护于她;可如今瞧她却不似动了真心,若是那程四公子现了,也不再庇护于她,在那#豪门大院里,她却如何是好?更不用说康儿姐姐的爹娘还在那程府做事了,一家人的性命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上。” 听平常这么一说,无病、无灾几人也连连点头,奴才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那姑娘打算怎么办?”无病问道,要叫姑娘不管这事儿显然是不可能的。 “还能怎么办?”平常苦笑,“这拦康儿姐姐估计是拦不住的,夏荷姐姐的事始终是康儿姐姐心头的一根刺,也只能由她了。我这个当妹妹的无能,也没法子帮她查明真相,要不然,康儿姐姐也不必犯这个险了。” “这哪怪得了姑娘?像这种事情,哪个大户人家没有?说不清道不明,不是当事人,恐怕谁都不清楚。就算康儿姑娘去了那程府,能不能查出来也难说?”无灾并不看好这件事。 “罢了,我写封信,无病替我去#姿园跑上一趟吧!”平常叹了口气。 不说平常知道这件事的反应,平锦一晓得却也怒气冲冲地杀到了平安那里去了。她先去了平康那里,平康却是不在,用脚指头想也晓得定是来平安这里了。 一进屋子,果然如此。 “平康,你也太过分了些。你如此作为,致常儿妹妹于何种境地,你可晓得?”平锦气得脸儿通红,前些日子就看这小蹄子不对劲了,都跟她说过几次了,不见她有悔改。这回倒好,竟然干脆怂恿人家老娘都出面了,啊,好本事啊。看她怎么教训这丫头。平锦捋起袖子,就准备跟平康先干上一架再说,谁欺负常儿妹妹,就是跟她过不去。 平康却是满脸倔强,瞧见平锦欺了下来,却也不躲,她也晓得她对不起常儿妹妹,她也不愿意这样。可这件事,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除了这个方法,她不晓得自己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查清夏葆姐姐去世的真相,还姐姐一个公道。 这么些年,虽然心头的愤怒、仇恨早已被时间磨灭,但她却始终放不下这个心,至少,她要知道究竟是谁害了姐姐,并且让那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平锦,先坐下再说。”平安觉声喝道。 平锦虽仍是不甘心,但平安的话她却是要听上几分的,她悻悻地坐下:“说吧!不过,说什么都没有用,就算是为了夏荷姐姐也不行,死去的人毕竟已经去了,难道还要为死去的人为难活人吗?再说,就算你去了,就真能查出真相吗?别把你自个儿也给搭进去了。”说到这里,平锦虽仍是没有好语气,但分明有着一丝关心。虽然她跟平常感情最好,但跟平康从小吵到大,就是冤家,也不希望她出什么事。 平安也转向了平康,满脸地不赞同:“康儿妹妹,这件事儿,的确是不大妥当。姐姐我也不能同意。” 见平安、平锦俱是如此,平康“啪”的一声跪了下来,已是满脸泪水。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为难 平安、平锦被平康唬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她起来:“康儿妹妹,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 平康说着两人的手站了起来,在平安的旁边坐了,含着双泪,动情地说道:“安儿姐姐、平锦,你们两个为我的一片心,我哪里不晓得。这些姐妹中,我原本是个笨的,及不上大伙儿的灵巧心思,就是寿儿姐姐,看着柔弱,这心思却也比我灵慧,不过是心地太慈,面子太软,下不去手罢了。只有我却最是愚钝不过,所以安儿姐姐总是照顾我良多。你们的心我都晓得,记在心上。可别的也就罢了,夏荷姐姐的事,我却没有办法放下心。从小,娘忙着生计,姐姐照顾我良多,说是姐姐,其实就跟半个娘亲差不多。就是去了那程府做了丫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忘不了给我这个妹妹留上一份儿。家里,娘也曾打了主意要让我进府做丫头,还是姐姐拼了命地拦了,说是做这大户人家的丫头,看着风光,里头的坑坑道道多着呢!搞不好就是送命的事儿,有她一个就够了,家里又不是过不下去了,佳木斯让我去受这个罪。就是娘将我卖到金夫人那里,也是背着姐姐的,给姐姐晓得了,也是一通好说,说娘糊涂。这世上如此为我的,除了姐姐,就是爹娘也是及不上的。这样的姐姐,若是不搞清楚她的死因,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心。安儿姐姐、平锦,我晓得你们是在担心什么,可就让我去吧!死也罢,活也罢,这人活一辈子,总有什么事儿是自己想做也应该做的。你们就由我去吧!若是我真有个什么万一,只要你们念咱们姐妹一场,清明时候给我上个香,让人知道还有人惦记着我,那也够了。” 这一番话说得实在叫人心酸,平安、平锦也忍不住跟着落下了泪。平锦捶打着平康的肩膀,双手却是无力:“你这个丫头,糊涂啊,真是糊涂啊!你怎么就傻成这样呢?我平锦怎么会认识你这么傻的丫头呢?”话已至此,却叫平锦劝无可劝了。平康即使豁出性命也要去办成的事,叫她还能说什么呢? 平安拿出帕子,擦了擦眼中的泪:“好,即是如此,那我也不拦你了。人生一世,总是得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才痛快,只是有几件事儿,你却得依我。要不我就是拼了让你恨我,我也得拦你一拦。” 见平安、平锦的语气都有所松动,平康总算放下了一颗心,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定,但她还是希望能得到这些姐姐们的谅解和支持才好。如此,她才能放心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再无遗憾。 “姑娘,无病来了。”却是桃花前来通报。 无病?几人对看一眼,晓得定是平常得到了消息,竟也管不了避人耳目,竟是直接叫无病过来了。 平安忙道:“还不赶紧让无病进来。” 话一落,无病就掀了帘子进来了。 “无病请二姑娘、三姑娘、七姑娘安。” “得了,得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多礼了。可是常儿妹妹得了消息叫你过来的?”平锦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二姑娘。这里有姑娘的一封信,叫我交给各位姑娘。”无病边说边将怀里的信掏了出来,递了上去。 平安赶紧接了过来,平锦、平康两个也凑了过来,三个人一起瞧了。 待看完了信,平安这才道:“替我们转告常儿妹妹,就说她的意思我们都晓得了,请她不用担心,倒是她自个儿恐怕会碰到为难之事,也不需要顾忌,该推的便推到康儿妹妹的身上吧!我们晓得她的难处,切不可失了夫人的心,反倒坏了自个儿往后的前程。姐妹们只在心意在,那里外面的虚套儿却是不需要守着的。你在这里呆久了也不好,只把我这番话带了回去便是了。若再有别的事儿,我自会再叫人送信到你们府上。常儿妹妹却万万不可像今儿这么鲁莽,若是落到有心人的眼里,恐怕日后常儿妹妹却是难做了。” “奴婢也是说这个理儿,无奈别的姑娘还听奴婢几句,事关到姑娘们,姑娘却不会听奴婢的了。”无病叹了口气,“这番话儿奴婢自当转告姑娘,只怕姑娘待人真心,却是不肯敷衍于人,恐怕还是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平安几个听了也是无语,若是别的不认识的人也罢了,可那陈雪慧与平常的交情却是不浅,往来信件中也是多有赞誉,就是不及与她们几个多年情谊,怕也是真心当作朋友的。依平常的性子,恐怕是绝对不肯对着朋友唐塞了事的。想到这里,平锦不免又瞪了平康一眼,都是这个惹祸精。 平安叹了口气:“罢了,你回去吧!就这么一会儿,估计瞧见你的人已不在少数了。”‘ 无病便也告辞而去。 平安命桃花点了烛火,将信放在火上烧了,这样的东西还是不要留下的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别人兴风作浪的东西。 “常儿妹妹考虑的事儿也是我想说的。现下夏嬷嬷她们那儿还没有下话来,也不晓得这关夫人买你的事儿究竟成是不成。这个却也不是我们能作主的事儿。眼下这些该解决的事儿却是得想办法解决一下。先是你爹娘的问题,这个你得跟程公子提上一提,若是能脱了妈奴籍也是好事一件,反正你这些年也有些积蓄,他们做个小生意什么的不成问题,好歹不是奴籍,这性命总不是他人想取就能取的。你也没有后顾之忧,能专心查你姐姐的事儿;二,那程公子既是真心待你,不管你现在对他是何想法,等你去了程府,他就是你唯一的依靠了,只要有他的庇护,你便能在程府有一府之地,所以,你也要试着真心去喜欢他。人心只有人心才能换,常儿妹妹说得对;三,你查什么也好,但千万要顾着自己的安全,不可莽撞行事,也不可过于意气,只可侧面打听,却不可以身犯险,身边要记得随时跟着人,不可单独行动。若是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一切都是白费。那恶人还是逍遥在外;四,查出来是谁不可自己随意出手,记得要与我们商量,大伙儿自会想出一个妥当的主意。 别报不了仇把自个赔了进去。如此四件事,你若是依了我,我便再也不拦你,若是不依,你信不信,就是过了夏嬷嬷那关,我自有办法叫你去不了那程府?”平安一脸严肃地说道。 “安儿姐姐,平锦,你们放心。我也晓得自己有几分本事,不会随便乱来的。姐姐的仇我虽然没有忘,也不能不去查,可我还想着咱们大伙儿的约定呢!不是说好,要一起等咱们的儿子、女儿长大了,让他们再结为亲家,继续咱们的缘分的吗?现在的我,不会为了报仇而赔上自己的。只是,我担心,就是再小心,这大户人家府里的事也说不准,得罪了谁,不小心送了命自个儿也作不了主,就像姐姐,她招谁惹谁呢?不还是送了命吗?安儿姐姐、平锦,你们也是,千万要保重,别忘了咱们的约定才是。” 听到平康此言,平安、平锦也是一阵伤感,像她们这样的人,就是在哪里,也难保能平安到老。 平锦强笑道:“别担心我们了,担心你自个儿吧!安儿姐姐聪明着,我也不是个好惹的,放心,就算是害了别人我才能活下去,我也会撑到与你们相见的。你们也别忘了这个,什么善心、仁慈不过是虚的,我只要你们这些姐妹一个个好好的那便好了。” 这些几人感伤成团不说,平常这里却也不见平静了,无病带回了平安的话,平常默默无语,正自想着些什么。 一个婆子却进来福了一礼道:“姑娘,宵月姑娘来了!” “宵月姐姐?快请进。” 宵月一进来便道:“姑娘,跟我走一趟陈府吧!” 平常默默地点了点头,对无病她们交待了一声:“虽是有红婆婆在,昱儿那边你们也要过去看看,若是问起我,就照实说我去陈府了,过会子就回来。” 说完便转头对宵月道:“宵月姐姐,我们走吧。” 宵月心里暗暗赞叹,这平常姑娘是越沉得住气了,这当头也不忘昱儿公子,难怪夫人待这平常姑娘也是越来越上心,倒有几分真当自个儿闺女待的情意了。若是这平常姑娘真是夫人生的那该多好啊。 “宵月姐姐,夫人那边却是如何?”上了马车,平常便问道。 “那边也是乱成了一团锅了,老太太、太太自是气愤不已,可也实在很难下决定。若是不许夫人将平康姑娘卖与那关夫人,又怕雪慧姑娘过去了受人埋怨。若是同意了,却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现下也是没个主意。” “那是谁让我过去的呢?” “是雪慧表小姐。” 原来是雪慧姐姐啊!平常的心沉重起来,就是要亲自面对老太太、太太们,她都没有这么为难。为何偏偏是雪慧姐姐呢? “所说徐姑娘、钱姑娘、黄姑娘也都来了。”虽然有些不忍心,但宵月仍然把目前的状况说了出来,这事儿也传得真快,一下子,就都得到了消息了。还是让姑娘有个准备得好。 平常点了点头,一路无话。 第一百九十六章 生隙 “雪慧姐姐。” 平常到来时,便瞧见钱金宝、黄天瑜、徐尚香几个,并陈雪娇,正围在陈雪慧的身边低声劝慰着什么。 听到平常的声音,几人抬起头来,陈雪慧的眼里还有些微红,平常的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自从与陈雪慧认识,这个姐姐一向待自己甚厚,甚至还将自己介绍给了她最好的朋友,在与福儿姐姐、锦儿姐姐她们都不能相见的日子里,这个姐姐给予了自己许多,现下她这么难过,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甚至可以说在背后还推了她一把。平常的心里苦涩之极,可是她却不能不对自己承认,在雪慧姐姐和康儿姐姐两个人蹭,自己还是选择了康儿姐姐,终究,在自己的心进而,康儿姐姐所占的份量要更重要一些吧。也因此,平常对陈雪慧的歉意更重。 “平常妹妹,你来了。”见平常来了,陈雪慧的嘴角扯起一抹笑容,只是有些僵硬。 “是,雪慧姐姐。”平常走上前来,在靠近陈雪慧的一个凳子上坐下来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件事情终究已经生了,再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平常妹妹,听说你与那叫平康的姑娘关系很好是不是?”钱金宝一开口便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自个儿的好姐妹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的心里满是气愤。 “是。”平常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去跟那平康说,让她自个儿拒绝吧。只要她自个儿表明对程四公子无意,那不就得了?我相信程公子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钱金宝此言一出,几人都将目光移到平常的身上,一脸期待地等待着平常的回答。这是平常还没有来之前,几人想出的法子,就等着平常来了。 迎视着几人期待的目光,平常顿时觉得如鲠在喉,难受得紧。她咽了咽干巴巴的喉咙,呐呐地道:“对不起。” 对不起?平常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有些小,但本就凝神注意的几人怎么会听漏呢? 平常如此回答,显然却是出于钱金宝几人的意料之外的,她们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看着平常,似乎在看一个怪物似的。 “平常,慧姐姐是如何待你的,你忘记了吗?现在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这样对得起她吗?”钱金宝最先愤慨地道,脸都胀得通红了。气极之下,连妹妹两个字,她也没有加上了。 “对啊,平常妹妹,你这样太不溢于言表。”连一向看着跟个面人儿的徐尚香也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平常。黄天瑜的眼神都冷了下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达到了冰点。 平常的意思是,她不愿意帮雪慧姐姐这个忙啦? 几个人敌视的目光让平常十分难受,这些人,前些天还是她的朋友的。但她并没有垂下头,只是静静地等着她们的宣判。不管怎么样,这既然是她的决定,那她自然也得承担下后果才是。 “平常,雪慧姐姐是什么身份?那平康是什么身份?你难道要为了她而不顾雪慧姐姐吗?人不能不晓得感恩,去告诉你那个当瘦马的姐妹,这做人得有自知之明,不要以为好懒进引诱了程公子就得意了,要知道就是她给程公子纳为妾了也算不了什么?我爹爹的妾一大堆,送了人的,卖了的,不明不白死了的,疯了的,多得是。她若是不怕的话,仅管来,到时候,有得她受的。”见平常冥顽不灵,钱金宝一向爱笑的脸沉了来了,冷得像千年不化的寒冰。这平常也实在太不认抬举了,瞧在陈夫人收留了她,雪慧姐姐带着她的份上,大伙儿不计较她的身份,将她当作一样出身的小姐对待,她理当晓得感恩才是,现下却真把自个儿当盘菜了。 瞧着钱金宝如此陌生的脸,听着她那些话,平常竟觉得有些荒谬得可笑。在此之前平常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一向看着活泼精灵的小姑娘能摆出这样一副面孔,而说出的话,即使是气话,听着也是叫人心惊。原来在这些人的眼时在,她原是不配与她们来往的,只不过是瞧在雪慧姐姐的面子上罢了,既是如此,那她也没有什么好觉得不能面对她们的了。若是一个人打从心底里有些瞧不起另外一个人,如何能成为朋友呢?平常总算是知道了,为何自己始终与这些人隔隔不入的原因了,因为她们始终不是平常的,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平等的对待,在她们的眼里,与自己的交往是施恩而已。自己就得感激着恭敬着才是,一有才能违背她们的意思的地方,便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可笑,实在可笑。 只是,这样一来,平常的心进而却是轻松多了,既然是如此,那起码她也没有对不起这许多人,唯一对不起的,便是雪慧姐姐了。 “你们别为难平常妹妹了。比起我来,她与那平康姑娘认识得更早,如何能为了我而让那平康姑娘伤心呢?她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的。”最后为平常解围的却是陈雪慧,她忍住满腹的失望,故作平静地道。 “雪慧姐姐。”钱金宝满脸不依的神情:“连这个点事儿都不愿意做,这样不讲义气的朋友,我钱金宝可没有。”言下之意,从此之后,平常就再不是她的朋友了。 徐尚香、黄天瑜虽然没有说话,但神情也是如此。 陈雪慧见搞得如此之僵,却也是她事先没有想到的。不觉有些暗悔,早知如此,该私下再找平常的,也不至于事情搞成这样的。偏一时伤心,却是忘了这茬了。这样一一为,恐怕以后再想修复平常及这几个妹妹的关系,却是有些不大可能了。 宝儿、尚香、天瑜虽然比起一般的大家小姐来说,脾气算是好的,但也是有自己的傲气的。陈雪慧面露为难之色。 钱金宝却指着外头,对平常说:“你走,这儿不欢迎你。去找你的平康姐姐吧!我看你们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宝儿。”陈雪慧阻止道,随后又对平常说道:“平常妹妹,要不,今儿个你先走吧!” “那,雪慧姐姐多保重,我先告辞了。”平常对陈雪慧告辞了一声,便出了陈雪慧的屋子。一出门,便听见钱金宝大声地咒骂声,似乎专为说给自己听的。平常能理解她的心情,也并不觉得她们这样对待自己是错的,只是,这些朋友,大概自己永远地失去了吧。平常有些怅然若失,虽然不是像福儿姐姐她们一样那样好的姐妹,也是曾经一起度过这么多快乐日子的人啊。以后见面恐怕就是陌生人了吧!甚至或许比陌生人还要差一些? 宫嬷嬷曾经告诉自己,一个人不可能讨好所有的人,只能选择对自己更为重要的人去守护。而如今,自己终于也到了选择的时候而已。人的一生,会有多少个这样选择的时候呢?若是可以,平常希望再也不要有这样的时刻了。 事情既已至此,平常便也不想在陈府久留,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平常一回来,刚进门,无病几个就迎了上来,一脸担心地表情藏也藏不住。 平常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没事儿,我好得很。” “什么没事儿?这当口专门叫人过去,可能没事儿吗?”无灾没好气地道,“真是,又不关姑娘的事儿,真要找人,不如自个儿去找七姑娘好了。干嘛叫姑娘在中间为难。这些人,就一点也不晓得体谅别人的难处。” “姑娘,赶快回屋歇着吧!真的没事吗?”虽然瞧平常一脸没事的样子,神情中甚至还有些轻松,但无病实在被平常前些天的样子吓怕了,以为她故意在逞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倒下了。她可不想再瞧见姑娘那个如同行尸走肉的样子了。 “嗯。”平常用力地点点头,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真的没事儿。” 见几个丫头俱是一脸不信的样子,平常只得解释道:“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儿。不晓得是不是前些日子被那元公子打击得太大了一些,这回竟然没那么大的反应了。我也觉得应该要伤心才对,可就是伤心不起来,反而还有些轻松。怎么办?若是你们一定要瞧我伤心的话,恐怕我还得找找眼泪在哪里才行?” 瞧平常有说有笑,还开得出玩笑,无病几终于放心了,这样就好了。 “姑娘既是没事,还是跟我们说说,到底去那边府上生了些什么事儿?也让我们心里有个底才是。”无病开始追根究底了。 平常倒也没有瞒她们的打算,这些事儿她们晓得一点也好。 几个回了芷院的屋子,听平常说完,无忧却是气炸了:“那宝儿姑娘也是太过分了些。竟然这样逼姑娘。不是朋友就不是朋友,谁稀罕?” 无病、无忧两个却想得多些。 “姑娘,你今儿个却实在是太过鲁莽了些。她们要你去与七姑娘说,你便应承下来,再推说七姑娘不听你的便是了,七姑娘难道还会怪你不成?如今这样,恐怕不仅是得罪了那几位姑娘,恐怕雪慧姑娘心里对你也有了嫌隙了。以后,姑娘恐怕再难在那个圈子里立足了。”无忧一脸不以为然地道,平日瞧姑娘也不是做事如此不懂变通的人,这回怎么这么愚钝呢?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我与雪慧姐姐真心相交一场,纵然帮不上忙,却也不该虚言欺她才是。”平常解释道,纵然如此,她却也不后悔,若是应承了雪慧姐姐却又不去做,那才是对不起朋友相交一场。 “唉。”听到平常的话,无病真叹气,说姑娘不懂变通吧,有时候做事圆融得连府里的老人都称赞不已,说难得见到这么随和能干的姑娘;可要说会做人吧,这今儿个做得又都是些什么事啊?可无病的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她就喜欢姑娘这份对人的真心。姑娘对自己真正在意的人,是不会敷衍塞责的。这样的姑娘,让她觉得分外安心。什么时候,只要有姑娘在,便似乎是有了依靠。 无忧、无愁却不想那么多,她们只在那里不停地骂着那几个姑娘,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这样那样的话全出炉了。 听见几个丫头一心为她抱不平,平常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尽管失去了许多,但,自己拥有的,不也不少吗? 陈夫人回来的却是比平常更晚一些,她一回来便叫人把平常叫了过去。 “随便坐吧!今儿个累死我了。”陈夫人一脸疲累的样子,“无愁那丫头跟你过来了没?来了的话让她进来给我按下腿,还是她的手艺好。” 陈夫人自从有一次肩膀酸给无愁按摩了一回之后,就对无愁的手艺分片垂青,三不五时,有个腰酸背疼的,就把无愁叫了过去按摩一次。 平常点了点头,不一会儿,无愁便被带了过来,她在一个脚墩上坐了,给陈夫人按了起来,陈夫人享受地微闭上了眼睛:“今儿个过去可累死我了。老太太、太太轮流火,害我坐都没有坐向个,光站着听了。还是自个儿家好。” 说完,停了一会又道:“听说雪慧那丫头几个要你去劝平康,你不愿意?拒绝了?” “是,娘。”陈夫人的证据不像生气的,因此平常也不怎么紧张,平静地回答道。 “罢了,拒绝就拒绝了。今儿个受气了吧!你这孩子,就这性子,我也懒得说了。反正说了你也改不了了。她们几个不过是几个姑娘家的,得罪了也没有什么,不过,只怕你以后再去那边府上,恐怕难免遭些冷待,能不去就不去了吧!我想雪慧那丫头也不会常邀你过去了。那丫头虽说性子还好,可太傲了些。傲的人便难免有些小心眼,你这回拒绝了她,她虽然也晓得这个理儿,但从此跟你生分却也是必然的。你自个儿也想得到吧。” “是,娘。”平常应到。 “既然你是晓得后果做的,那我也就不担心了。最怕的是,连自己这么做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不晓得的人,那才难办。虽说得罪了雪慧,不过她迟早是要嫁出去的,而平福跟你一向交好,梦儿又是长房长孙,若是中了进士,再加上平福的父亲作为后台,接掌陈家应该是稳打稳的事了。我也不担心。现下,只要给你找一处好人家,我便能放下一半的心了。”陈夫人边说声音边低了下来。 “娘,康儿姐姐的事那边决定如何?”平常关心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让关夫人赎呗!这亲事都已经订下了,若是为这事闹得太僵,恐怕雪慧过去也难做人。而且,陈府这些年来虽仍旧被称为扬州一家,但不过是因为老太太的名声还在罢了,若只是论起财力,比起程家却是大大不如的。不说陈家,就是再加上黄家、苏家,恐怕也及不上。我那精明的二哥还指望着通过这次联姻得些好外呢。唔,不说了,我却是有些困了,你叫宵月给我拿张毯子来,我就在这儿睡了。你也累坏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陈夫人说完,就不见声息了,平常也懒得叫宵月,自去拿毯子给她盖好,便跟无愁两个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神秘夫人 话说扬州城里最近做瘦马的人家快要疯了。 扬州城内最近来了两位夫人,就住在那有名的铺子里,不晓得与那铺子主人有何关系,但看那穿着打扮,看那周身的气派儿,准是自京城来的贵夫人无疑。 她们说了,不拘价钱,只要姑娘好,给她们相中了,一切都好谈。 于是,从早到晚,只要那两位夫人一出门,自有那仲媒蜂涌而来,拼命对那两位夫人吹嘘自家姑娘的好处,说得那是天上少有,地下绝无。只是一晃好几个月过去了,那两位夫人却仍是连连摇头,竟是一个人也没有瞧中,搞得这些人也泄了气了,她们究竟是要怎样的天仙绝色才满意? “柳大娘,唐大娘,这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们的事儿还没有办成?”元正纯这天不晓得哪根神经作了,回到铺子里,瞧两个夫人在院子里哀声叹气的,终于有兴趣过问一句了。原来他对她们为什么来这里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不过,今儿过刚好收到了个好消息,心情还不错,便顺口问了声。 听见元正纯问话,那两个近段时间里在扬州城里声名远播地两位夫人站了起来,福了一礼。看她们与这元正纯相处的样子,竟似乎不是夫人,而是下人之类的身份,执礼甚恭。只不知是何等人家,才用得起如此人物做下人,竟生生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夫人瞧着还要气派一些。 其中那位柳大娘一脸苦相地道:“回禀纯爷。这件事儿却是难倒咱们了。唉,原本以为这扬州瘦马如此之多,找一个合意地容易得紧,哪晓得却是这么困难的事儿。这些个女子,美是美矣,可一个个不是妖里妖气,就是身体病弱,要么就是小家子气得紧,难得见到一个还有些样子的,偏又不学无术,上不了台面。这要进咱们府里的人,就是不需要琴棋书画皆精,好歹也要有个样子才成。要不然,这拿出去,不是给人家笑话吗?就是以后入了四爷府里,也是给四爷及夫人脸上抹黑啊。” 听到这里,元正纯脑中却是灵光一闪:“说说看,你们需要什么样的?说不定,我这里还真有个人选呢?” “若是纯爷能帮上这个忙自然是好。”一听元正纯此话,那柳大娘那是喜出望外,这位爷对扬州可比她们熟多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有办法。自是比她们这满头苍蝇乱找要强得多。 “夫人说了,这外貌当然是要顶尖的,要不然说出去,也没有信。但却又不能是那祸水似的人儿,咱们四爷可是做大事的人,可容不得那些妖娥子来坏事儿;品性要端庄,不能轻佻,要一看就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一般,这时间也不多了,待到年底,爷也要回来了,没有那个时间自己训练了,得找个现成的;琴棋书画都要略通一些,最好能有一项出众的才好,要不然咱们那话也编不圆了;另外,身体要好些,却不要是个病秧子;要安分,不要惹事生非。别到时候解决了那个麻烦,府里又添了新的麻烦。其实也就是这些了,要说,像这种条件,在大家闺秀里是一把抓,要多少个有多少个。偏要在这些瘦马里面找,却是难倒我们两个了。唉,再找不到满意的,也只能将就了。纯爷若是有这样的人选,千万帮咱们这一回。若是帮了咱们,也算是给四爷减少了一桩麻烦事啊。” “原本我只听四爷的,这夫人内宅的事却不便我过问。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到个人选,恐怕还真和夫人的意。只是,那姑娘虽原是瘦马,但现下却已经被别人收养为女儿了,却不是贱籍,只怕买卖却是不行了。”元正纯故意试探道,虽然想解决这个麻烦,可也不能将她弄出事来,要不,弟弟到时候恐怕真会恨上自己了。 “这有什么,若是收养她的人家晓得有这种天大的好事,只怕也不会拒绝的。这样的福分,若不是这回机会凑巧,恐怕是求也求不来的。”柳大娘满脸的自信,却不晓得她这股信心是从何而来。 “如此,那大娘先把夫人为何要找这么一个人,作何用途跟我说上一说。我瞧瞧是不是合适,也免得两位大娘空欢喜一场。” 听元正纯如此说,那柳大娘便笑道:“若是别人,这事儿却也不好说,不过,纯爷却是没有关系的。反正这事儿您迟早也会晓得的。” 说完,那柳大娘便说出一番话来。元正纯听了,却是放下心来,如此,却是大好良机。就是对她,也算是一步登天了。而且也免得夜长梦多,出个什么变故,却是不好。 打定了主意,元正纯便再不犹豫:“既是如此,我便亲自与两位大娘走上一趟吧!怎么说,这事儿也不单只是内宅的事,夫人也是为了四爷着想方才如此,我自是要尽一番力的。” 两位大娘便笑道:“如此却是再好不过,有劳纯爷了。” 元正纯便颔着两位大娘一道儿##去了。 平常满腹疑惑地向陈夫人的屋子里走去,今儿个却是奇怪得紧。陈夫人吩咐了宵月姐姐前来,让自己好好打扮一番来见客,这却是从来没有的事儿,会是谁呢?平常怎么想也想不通。 “娘,我来了。”平常踏进屋子内,先向陈夫人请了安,便瞧见陈夫人旁边位置上,却坐着两个衣着不凡的夫人,只是却面生的很,似乎从来没有见过。 “平常,过来,给两位夫人问个好。这位是柳夫人,这位是唐夫人。” “柳夫人好,唐夫人好。”虽然心中极是不解,但平常还是听话地一一行礼问好。 那两位夫人问了平常许多问题,年龄大多了,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念些什么书,可会弹琴,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过来,就是以前嬷嬷们考核的时候,也没见问这么多的。平常心里也慢慢有些明白了,这个架势,倒像是相亲似的。怎么这么快?平常将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只尽力地表现着自己最好的一面,自己的价值就在这里,这是早就说好了的事。虽然时间提早了些,有些突兀,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的。如此表现,看得陈夫人连连点头,平常有让自己失望。 那两位夫人问完了,又让平常弹了琴,写了几个字,画了幅画儿,还又让她走了几步,将前后左右都瞧了个遍,最后更是要求,能不能瞧瞧身上可有什么疤痕可有没有异味?陈夫人自是一一应了。 平常虽有些羞涩,但这些还在园子里时嬷嬷们也都教导过,虽然这两位夫人相看得似乎更细一些,她一一地配合了,心里却不知是希望她们能瞧上自己的好,还是瞧不上的好。 瞧完之后,陈夫人便让平常先下去了。 平常回了院子里,无病几个自是问个不停,平常便一一说了。若是这回真的成了,恐怕这离开扬州的时间也近了,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无病几个听得此话,却是乱成了团,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好歹对象是谁也得知道一下啊,这连谁也不晓得,夫人这是打得什么主意啊?让人心里怪不安的。 等再见到陈夫人时,瞧见她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意,平常便晓得结果了。 果然,陈夫人说道:“平常,这真是天大的造化,想象不到的好事儿。你自个儿准备一下,再过几天,和那两位夫人一起去京城吧!” “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平常有些忐忑地问道,虽然这一天她早有心理准备,可也不是这样一头雾水的啊。 “这件事儿,现在却还不方便告诉你。到了京城,你恐怕还有一关要过,若是那一关过了,那才是真的行了。若是通过了,你到时候自然会晓得是怎么一回事;若是通不过,那你也没有知道的必要了。到时候自会有人送你回来。相信娘,娘不会害你的。” 陈夫人的脸上、眼里全是笑容,这平常,恐怕真是个福星,这种事情,谁能想得到呢?就是选不上,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损失,那两位,可是出了一大笔钱呢! 见陈夫人这样,平常也晓得她是不会说什么了,过平常想过自己会离开这里,可本以为那是几年后的事情,而且也不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情况啊?可是眼下这架势,似乎也由不得自己了。 “娘,那这几日,我想回园子里去瞧瞧各位姐妹,还有嬷嬷们。也想回家去瞧一瞧,可以吗?”平常问道。 心情大好的陈夫人极是干脆:“去吧去吧!那两位说半个月后过来带你走,这段时间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娘不管你。” 说完,又把平常拉到眼前,瞧了又瞧:“平常,我就瞧你是个有福气的,果然如此。若是你好了,可千万别忘了我还有你弟弟,我们可全指望你了。” 陈夫人这话却是说得情真意切,她与平常相处日深,虽是存了利用的心思,但渐渐也确实将她当成了半个家里人了。刚才想着那好事儿,还不觉得,这会儿打量起平常来,却有些伤感起来了:“平常,若真成了,到了那地儿。你可再不要那么傻了,除了带去的人,对其他人都要留着一份心。在那里,太真的话,伤到的只会是你自己,晓得吗?还有,去了京城,赶快和平福联系上,她是个有主意的,有她看着你,我也放心些。我也会让老太太给老侯爷去封信的,我小的时候还跟老太太去京城玩过,那时候他很疼我的。 瞧老太太的面子,他总会也照应上几分,只是,却不可太作指望了,关键,还是在自己晓得吗?” 陈夫人说到后来,却是越动情了起来,真的像个作娘的似的,一句又叮嘱一句,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这一天,平常就留在了陈夫人这里睡下了,她也一次觉得,原来陈夫人身上,似乎也有娘的味道。 这一夜,平常却是睡得分外安心。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旅途 马车渐行渐远。 先是挥着手臂告别的人越来越小,接着,高耸着的城门也是越来越小,终至什么也瞧不见了。 扬州城,别了。 好久好久之后,平常几人才依依不舍地将窗帘放下,心里满是离愁别绪。 “姑娘,咱们还会回来吗?”无灾的眼里通红通红的,说话的时候泪珠子仍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这扬州城里并没有她的亲人,最为亲近的姑娘和几个姐妹都在一起,可是,离开这个从小长大的虽然不是太熟悉,但好歹比别的地方多了几分了解的地方,依旧叫人如此难舍。前路漫漫,不知道等待着姑娘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呢?她们几个又将如何呢?未知,是如此叫人惶恐,但无灾却仍是不悔。 回想起离开前,姑娘还是又问了她们几个,是不是真的要跟着一起离开扬州?傻姑娘,她不跟着她又能跟着谁呢?再没有一个人能像姑娘一样让她安心的了。 还会回来吗?听到无灾的话,平常好一阵失神,随即面上露出坚定的神情,点点头用力地道:“嗯,会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到时候大家再聚在一起,像以前在惜春园里一样,赏花、聚餐、游戏、欢笑,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平常说的话声异常铿锵有力,似乎在说着一个永远不会忘记的誓言。 “那姑娘可别忘了今儿个的话,总有一天,还是要回来的。到时候,可一定也要带着我们几个一起才成。”听到平常这么说,无灾才破涕为笑,离开扬州城固然难舍,但只要仍跟着姑娘,那便好了。 “唉。”平常故意唉声叹气了一声,待无病几个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自个儿的身上,这才慎重其事地道:“这,到时候,我也想带着你们几个一起热热闹闹地回来。可是,就怕有人到时候舍不得相公的舍不得相公,舍不得孩子的舍不得孩子,不肯跟我回来了。那,我总不能硬拆散了人家的大好家庭吧!真是罪过,罪过啊。”说到这里,平常还学了水月大师的样子,双手合什,摇头叹息不止,脸上作出一副沉重、哀痛之极的样子。 无病几个先还认真地听着,到了后头却哭笑不得,姑娘,真是的。这哪里跟哪里啊。无忧更是冲上前去就挠平常:“这好好的没有出阁的大姑娘,天天相公、孩子的,羞是不羞啊?我看,那个想早点嫁人的是姑娘才对吧!” 平常被挠得痒得不行,一边笑得喘不过气来,一边连连呼唤着救兵:“无病、无愁,快过来救救我,无忧丫头犯上欺主啦!”至于无灾那丫头,她就不做指望了。刚才刚拿了无灾取笑儿,她不火上浇油就是了,哪里还可能会来解围? 说到底,还是无病厚道,见平常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便道:“无忧,算了吧!坐好,小心等会儿车一颠簸,摔着了。”这是这口气不轻不重的,显然不过是应付应付差事罢了。她可是四个丫头的老大,总不能带头不听姑娘的吧! “无病姐姐,你别老替姑娘说话。没见姑娘现在越来越爱欺负人了吗?今儿个我非得让她晓得厉害才是。”无病话语中的应付之意无忧早就听出来了,可见无病姐姐也是她这一边的。于是,无忧哪里肯依?她将整个身子压在了平常的身上,就是不肯下来。 无病也不力劝,故作无可奈何地道:“姑娘,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无忧不肯听我的,我也没有办法啊。”话虽如此,只是那用手帕掩着的嘴角,眼里含着的笑意,分明儿是在幸灾乐祸嘛!无病心里却是这样打算的,今儿个离开扬州,大伙儿心情都有些沉闷,这样闹闹也好。因此,对无忧的冒犯之举,她却是难得的准备袖手旁观了。 “好啊,你们几个刚一离开扬州城,不在夫人眼皮子底下了,就准备反过来治我了是吧?好,今儿个让你们瞧瞧姑娘我的厉害。看,五爪神功。”平常话一说完,便趁无忧笑得得意,有所放松之时,一个反身过来,她出手如电,迅地将双手朝无忧的身上挠去。刚让无忧那丫头占了点上风她就得意了去,别忘了,她自个儿可也是怕痒一族的,甚至程度比起自己来可是要严重许多的喔,平常坏坏地笑了。 无忧一个冷不防,便被平常得逞了。平常翻了身,将笑得没了力气地无忧按了住,一边问道:“怎么样?下次还敢不敢啦?” 无忧早就不行了,见无病几个之时笑着看,却并不上来帮忙,也晓得讨不了好去,只得开口讨饶了:“姑娘,饶了我了,再也不敢了。” 见无忧求饶,平常这才像个得胜的将军一样,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手。 此时,无忧已是笑得一点力气也没了,就瘫在那儿不起来了:“姑娘,这地方借我歇歇,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见状,平常只得将那边的舒服位子让了出来,自个儿移到无愁的旁边坐了。 “姑娘,刚才二姑娘过来送你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啊?”回复了点力气之后,无忧却想起一件刚才就想问的事儿来。她一脸好奇地问道。当时姑娘笑容满面的,一点也不像要离别之人的样子。二姑娘究竟是说了什么让姑娘开心的话啊? 想到这个,平常的眼便柔了,脸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锦儿姐姐说让我等她呢!说她会尽快找个人跟来京城的,要我安心等她便是了。” “如果真能这样就好了,大姑娘也在京城,如果二姑娘也来了,大伙儿在一起,好歹有个照应。”无病听了这话也是高兴不已。 “唉,也不知道姐姐们会如何。康儿姐姐的事儿还没个定论,安儿姐姐、锦儿姐姐也没有着落,如果能等大家都离开了我再离开就好了。”说到这里,平常面露遗憾之色,牵挂的事情这么多,就这样离开,真是叫人放心不下啊。 “别多想了。以前,姑娘不是说过不管生什么事儿都要顺其自然吗?这命运要将人推到哪里,只能应势而为,哪里逆流而行呢?这会子,倒又开始伤感了。”见平常有些失落的样子,无灾又把平常以前说过的话搬了出来。不过,这似乎是以前,平常劝过别人的话便是了。正可谓因果循环啊。 “我那哪是伤感,不过是几句牢骚罢了。偏你就搬出这些大道理来。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玩点什么吧!要不闷死了。”平常提议道。 “你们几个玩你们的,可别拉上我。”无病连忙撇清,自个儿缝点东西,安安静静地正好,才不与她们几个瞎搀和呢。 “无病姐姐,人多才好玩,一起玩嘛!”无忧赶紧拉人,这游戏嘛,当然是玩的人越多越好,若是人少了,这玩得也没趣。 “好了,这里姑娘最大。都听我的,一个也不许说不。现在来讨论一下,玩什么游戏好啊?” 几人开始纷纷议论了起来,不一会儿就从马车里传来阵阵笑声,显然玩得极是开心。 天天在马车里的旅途实在是有些闷的,虽然两个大娘安排的行程极好,每日都赶到了预定的住宿地点,可时间长了,也实在是叫人有些疲惫不堪。还好平常几个人不少,说说话,做做女红,玩点儿游戏解解闷,这日子还过得去。 只是,这几天来,温度却降得厉害,这马车不过是租来的,又不像以前府里的马车,还有可以烤火的地方,冻得很。 还好那两位管事大娘在一次休息的时候,去买了几床被子放在马车上,几人充了位子不坐,将底下垫了厚厚的被子,全都挤在一起,将被子捂得严严地,这才暖和了许多。 心下都觉得这一年的天气有些奇怪,这按说刚入十月,不该这么冷才是。 “唐管事,柳管事,外头似乎有些飘雪了,是要赶路呢?还是就近找个地方歇歇?前边就有个名为乌龙的小镇。若是错过了这里,恐怕就得赶到青州了。”见天上开始飘雪花了,车夫孙六儿说道。 “下雪了?怎么可能?”唐管事听了此话大吃一惊,这才刚到十月,怎么可能就下雪了呢?虽然这些天是有些冷。她赶紧掀开帘子,放眼一瞧,可不是,果然是下雪了,这一朵朵飘下来的雪花还不算太小。 “孙六,你看依现在的教程,能赶到青州吗?”柳管事自然是也瞧见了,她皱着眉头问道。 孙六面色露出为难之色:“若是这雪不下大还好说,若是下大了,这雪一化,路上就泞着了,马车就不好使了。我也说不准。但如果错过了乌龙镇,又到不了青州,那可就麻烦了。这个鬼天气,咱们又没准备,会冻死人的。这一路也比较偏些,也不晓得能不能找到人家借宿。” “姐姐,你看如何是好?”唐管事将问题丢给了那柳管事。 柳管事年纪大些,两人一向也都以她的意见为主的。 柳管事也是头疼不已,谁晓得偏碰上了这等事,实在是寻找合适的姑娘花的时间太多了些,得赶紧回去才是了。不过,孙六说的也有道理。 “罢了,孙六,进镇去吧。”柳管事无奈地吩咐道。 “好呐。”孙六应了一声,一扬马鞭,甩头便进了乌龙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借宿 众人原以为这雪不过是下个一日两日也罢了,谁晓得这一下便没了个消停,一边五六天,这雪就没有停过。 那雪是越积越厚,越积越深,竟已近迟许,却是数十年来都不曾见过的大雪,大朵大朵的雪花飘然直落,将整个天地裹成一片银色。屋檐上,也挂满了一个个冰钩。到处只色一片纯白,不见任何污垢,却是美丽异常。 只是,如此美景,对于这些住在客栈里的人来说,却是无心欣赏。不仅无心欣赏,而且还觉得,这样的大雪,实在是太不便了。 滞留在客栈的人也是越来越多,甚至都出现了客栈爆满的情形。无处可住的旅人,只能到处借住民宅,却是让小镇的居民,了一小笔横财。 出现这种情形,却是缘于这乌龙镇的地理些特殊。 这里是北上前往京城的必经之路。 而从附近别的几个镇子到这乌龙镇来都还算近,就是步行,也不过半日功夫,而且一路上人烟不断。可从这乌龙镇起再向北,这附近却再没有什么小镇了,只有一个大城,名唤青州。 只是从乌龙镇到那青州城的路程却是很有些远了。就是天气好,坐上那马车,也要花上整整将近一日的工夫,偏这样的雪天里,马车出行又多有不便,度极慢,往里一日的路程,怕要花上三四日才行。最为让人头疼的是,这一路却不如前面的路人烟颇多,借宿恐怕也是极为困难的事。这样的冷天,若是到了夜里,就算有马车可以御寒,怕也要将人冻个半死了。因此,旅人们便只得在这乌龙镇暂做休憩了。 这人多自然眼也杂,事儿也多,本来还算清静的客栈,变得嘈杂起来。兴旺的生意自然让掌柜笑得乐呵呵的,只是,不时生在客人之间的纠纷,却是让他头痛。困在这儿不能离去,人们的心情都不怎么好,一言不和,便吵了起来,甚至大打出手,真是乱七八糟的。 还好平常几人来得还算早,又不惜银子定下了客栈后面的一个小院子,因此倒还算清净就是了。 只是两位管事大娘却是越来越心急了,这天气,眼看着是一天比一天糟糕,似乎好不了了,可若是一直停在这里,不能离去,那这几个月的工夫也就白忙了。白忙那倒也没有什么,可耽误了夫人的大事,却该如何是好?两人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看着这天道哀声叹气个不停,一张苦脸对着另一张苦脸。 平常几人出来时带的衣裳却有些少了,原本打算到了京城再买也就是了。陈夫人也这么说的。 东西带多了,一是麻烦,二是京城流行的衣裳样式也和扬州多有不同之处,这到了哪个地儿,便也得适应那个地儿的风气才是,因此只叫平常带了几套随身换洗的衣服,倒是银票、银子什么的给平常几人备了许多,说不管在哪儿,这钱却是个好东西,有钱到哪儿也行得通。 想到陈夫人跟自己说这话时的财大气粗的样子,平常不禁莞尔一笑,心里暖暖的,一向颇为文雅的陈夫人,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却让平常感到十分亲切,同时也十分庆幸。 自己真是个有福的人啊,爹娘就不用说了。还有福儿姐姐这样好姐妹,就连原本只是一场交易的陈夫人,现在也对自己这样关照,倒真的像个娘的样子了。 想到离去前,陈夫人切切叮嘱,在家里俭省也就罢了,到了京城如果真的进了那府里,却尽管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这样就算是在京城,也没有人敢看轻于她。要知道就算是同为妾室,这有家底的与没家底的,这待遇也是绝然不同的。她陈夫人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银子,尽管给她砸就是了。 还有昱儿,得知陈夫人将自己许给别人做妾了,接连着好几天一句话儿也不肯跟陈夫人说,送自己走的时候也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虽然安儿姐姐、锦儿姐姐还没有着落,但陈夫人也应承自己了,如果她们有合意的人,只要价钱不是太离谱,都随她们,这样一来,平常也就放心许多了。 爹娘也托了陈夫人照顾了,再加上置的田,出租的铺子,应该能过上好日子。 想到这些,平常离去时还有些郁郁的心也开解多了,最近倒是放开了心,一路在哪儿歇着,虽说姑娘家不便随意抛头露面,可各地的特色小吃什么的总要让无忧去跟那掌柜说上一声,买些回来,大伙儿尝尝鲜,无病几个键姑娘心情好,便也都心情舒畅起来了,倒是一路其乐融融的,权当旅游了。甚至还在说,这事儿若是能成也罢,若是成不了,那也好。正好当做旅游长长见识,这种机会,可不是一般的女儿家能有的。虽然,她们也不过是只能透过马车帘儿朝外瞧瞧罢了。 只是,来到乌龙镇,这天也冷得也太过了些。眼看着不是一天两天能离开的,也该添置些衣裳才是。于是,挑了一天雪下得小些的日子,平常就跟两位管事大娘说了一声,便带了无病几个上街去了。 这个小镇还算繁华,但再繁华也不过是相对于别的别小镇而言罢了。 镇上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东西,就是掌柜说的最好的衣裳,那面料、那做工也与扬州城里差得也不是一点半点。平常倒没有说什么无灾几个却已是瞧不上了。她们穿这些也没有什么,可让姑娘穿这些,到时候到了地头儿,不是给人瞧不起吗?这人的脸,树的皮,开始就给人瞧轻了可不行。 几人便先买了两套将就着穿,又挑了最好的材料,打算亲自动手给平常做上几件,好歹也比这铺子里卖得要强许多。又将就着挑了几件御寒的大氅,其他的,也只能到了京城再说了。 挑好了东西,平常几人也不在外多加逗留,立马回了客栈。毕竟不是熟悉的地方,几个年轻女子,在外还是小心点好,以免沾惹上什么是非那却是麻烦了。 进了店门,拿着几个大包小包的,几个便准备直接回自个儿的院子。那客栈的胖掌柜的却连声唤道:“姑娘,姑娘。” 这客栈里人虽多,可女客却不多,平常闻声瞧去,见那胖胖的掌柜正一脸若有所求的笑得极为殷勤地朝自己这边快步跑了过来。 平常便暂时停住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那掌柜。 “姑娘。”跑到了平常的面前,胖掌柜点头哈腰地道:“原是不该打扰姑娘的。只是有件事儿却是要求求姑娘。小店来了位客人,偏巧是位夫人,这店里也住不下了,能不能请姑娘行个方便?”这掌柜也晓得这话有些失礼,那院子是人家包了的。只是这来的客人却不比别人,原是熟客,一年总有几次在这客栈住的,却不好“一句客满”就将人回绝了。 “出门在外,也都不容易。既是如此,便请那位夫人随我来吧。”见不过是件小事,平常便随口应了下来。 一会儿,那掌柜便引着位面目十分慈祥,但却眉间有些皱褶,有些许郁郁不乐之意的约四十许夫人过来了。她衣着虽不算十分华丽,但也看得出是上好的料子做成的,显然家境并不寒酸,却也不似那十分富有之辈。 “这位便是朱夫人了。”掌柜的先对平常介绍了一句,又转头对那朱夫人道:“夫人,这便是我方才对您提过的陈姑娘了。” “多谢陈姑娘了。”那朱夫人笑着对平常道谢,只是眉间的郁郁之色却没有消褪。虽是笑着,那仍是让人觉得她并不开心。 这朱夫人看着十分可亲,而且气质也是极好的,平常便先有了几分好感。 “夫人不必客气,请跟我过来吧。”平常说完,便当先一步领路了。 回到了院子,这大冷的天,又在飘着雪花,那唐管事、柳管事两个明明冻得脸都青了,却不进屋子里去呆着,而是在那走廊了,盯着那雪花儿在呆。她们两个这些天都是如此,平常劝也劝过了,却都不起作用,便也不说了。 “唐大娘、柳大娘。客栈满了,这位夫人没地方住,我便自作主张请她过来住了。”平常与那两位管事打了个招呼。 “这事儿姑娘做主便是了。”柳管事回道,对平常的自作主张她却并不恼怒。 这一路来,虽说这住的吃的都是她们掏钱,可原本这也是应当的,将人家好好的姑娘带了出来,哪能让人家掏钱呢? 而且,她们原本以为那陈夫人虽说收了一个瘦马当养女,但应该也不是多么重视的。原本想出些银子再买过来也就是了,但那陈夫人先是对她们的话理也不理,书ota的女儿可不是用来卖的,银子什么的她也不缺。后来没可奈何,她们在元正纯的示意之下,这才将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外加元正纯亲口保证,绝对不会委屈了平常姑娘,那陈夫人才勉强相信了她们的话,同意了此事。 而就在离开那日早上,那陈夫人不仅亲自过来送行了,还当着她们的面不仅将那日给予陈夫人的定金全部交给平常了,还补贴了一堆的珠宝饰,随便一件都是价值不凡,加起来别说是买一个瘦马了,就是买五六个也足够了,偏陈夫人还轻描淡写地说,这些不过是给姑娘平日里戴着玩的,若是这事儿真能成,到时候嫁妆她会另外亲自送到京城。 天啊,这还不过是玩的?这嫁妆还得是多少啊?恐怕就是夫人的嫁妆,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而且,她们也这才晓得,原来这扬州最为顶级的瘦马的身价也涨得厉害,听闻那静王爷的皎儿和那凝香姑娘那等绝色前些年也不过是两万银子罢了。原本她们也不需要那等天仙绝色,以为为夫人给的万两便是绰绰有余了。 谁晓得后来在城里一个酒楼里吃饭时才听说,与这平常姑娘交好的一位姑娘,似乎名字叫平康的,身价银子竟是万两黄金,那可是十万两银子。而且,那陈夫人开的姝姿园里的夏嬷嬷,到现在还没有松口。而这平常姑娘的名气,在这扬州城里,竟是比那平康姑娘还要大,更有另有“玉观音”的雅号,深得爱戴。在扬州城里,若是谁敢说上平常姑娘的一句闲话,只怕立马便会冲出三四十个人来扁上你一顿。若不是年纪还小,恐怕这上门提亲的人踩烂了门槛。 我的妈呀,两位大娘的心肝怦怦地跳,她们还以为给那陈夫人的万两银子已经是天价,谁晓得在人家眼里屁也不是。就只那一盒子饰,作价恐怕就有上万两了。 搞得她们可再不敢小瞧这姑娘,人家可金贵着呢,陪来了四个丫头不说,这一路吃穿用度那平常姑娘虽是没有说什么。可看那四个丫头的神色,摆明了是亏待了人家了。这样的姑娘,就是入了府里,恐怕也没有人会小看。虽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银子是不缺的,可说实在的,倒也不像外头所想的银子跟流水似的,这回来了扬州菜晓得,什么叫富甲天下。这些扬州城里的盐商,虽然那尊贵是及不上京里,可这奢靡劲儿,就是京里一等一的人家,怕也是拍马都赶不上的。没办法,在京里,就是有那个钱摆那个谱,好歹也得瞧瞧上面那位的眼色,当今可是圣明天子,历来崇俭的,这下面哪里敢犯这个忌讳? 因此,这一路上两个管事对平常倒都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分毫的失礼。这会儿不过是与人行个方便,她们哪里会说什么。 既是如此,平常便让无病带着那夫人去空着的一间屋子里住了,并看看缺些什么,若是有,也行个方便就是了。平常自个儿却高罪了一声,带着无灾几个先行回屋里去了。 一回屋,平常先摘下了戴在头上的帷帽,喘了口气,这东西戴着真气闷,偏无病说外头风大、雪也大,非给她戴上了,却不知难受死了。这路上随便买的东西,却及不上家里用的,轻便、透气多了。 “姑娘,先喝口热茶吧!”无灾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平常接过了茶,又握了握她的手,果真冷得很。 “别管我了,你瞧我的手,热着呢!不冷。倒是你自己,都冰成什么样儿了?无愁,你去找那掌柜,问他那里可有好炭?若是没有,烦他打人出去给咱们多买些回来吧!”平常吩咐道。 无愁应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这点儿冷对她来说可是不在话下。 平常又让无灾赶紧给她自己倒杯茶,捂到床上去。这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屋子里连个火盆也没有,别冻坏了。 “姑娘,不如咱们一起去吧!说说话儿也好。”无灾提议道。 这大白天的就上床,平常可没这个习惯,不过瞧瞧无灾冻得青紫的嘴唇,便也一笑,算了,今儿个就例外吧。以前福儿姐姐她们还在的时候,天气冷了,有时候也会如此的。 “无忧,你也一起来吧。”平常又招呼无忧道。 “这事儿哪少得了我?你们两个快上床。我去拿个小桌子,再用碟子装些零嘴儿,大伙儿边聊天边吃东西岂不好?”说话间,便忙开了。 “这丫头倒是想得快。今儿个才刚买的零嘴儿,就给她惦记上了。姑娘,咱们别管她,反正有人忙活,咱们两个先上床吧。冷死人了。”无灾搓着双手,先跳上了床去,平常也脱了鞋子,捂了上去。只是被子里却不比家里,都先暖好了,刚一进去,里面也冷得吓人,两个挤在一起,嘴里一个劲儿地叫冷,过了好一会儿,才暖和起来。 无忧那丫头却在一旁得意得大笑:“哈哈,你们两个也有给我算计的一天,我就等着你们给我捂好被子才上来呢。” 看她那得意样儿,无灾恨得直咬牙,用手指指着她:“好,呆会儿你上来了,有得你好受的。” 待无忧把东西端了上来,上了床,无灾免不上又闹上一场,待无忧受不住,自个儿求饶了,几个人边吃东西边说话,也顺便等无病、无愁两个回来。 “姑娘,我可以进来吗?”这时却响起来了敲门声,却原来是柳管事。 几个人刚捂热了被子,都不怎么想动,无忧不满地小声抱怨道:“这刚暖和一点了,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来,真是讨厌。”话虽如此,她和无灾两个仍是利索地爬下了床,嘴里还大声应着:“柳大娘且等一等,我这就来给您开门。” 无灾一边穿着鞋子,一边又切切叮嘱平常道:“姑娘,您就不要动了,就这么在床上捂着吧。一会儿待她走了,咱们继续捂被子说话,岂不好?在那两个大娘面前,姑娘哈市摆点谱得好,免得给人瞧轻了。” 平常笑着点了点头,偏这丫头会想:“晓得了,都听你的就是。无灾你就不要在这儿了,去里间捂着吧。一会儿无忧在这里服侍就好了,还不晓得柳大娘会呆多久呢!你别冻着了。” 两人应了一声,无灾便往里间去了,无忧却径自去开门。 第二百章 独行 “柳大娘、唐大娘,这边坐吧。无忧,给两位大娘上茶。” 瞧两位管事坐好了,平常又不好意思地道:“这天一冷,我回来便上床了。也懒怠起来,两位大娘别见怪。” “姑娘说得哪里话,都是我们累得姑娘受苦才是。”柳管事赶紧道。 这时,无忧将两杯热茶上了上来。 “来,两位大娘也先喝点热茶吧。在外头站了这许久,想必也是冻坏了,先暖暖身子吧。”平常也端着桌子上的热茶,喝了一口。 “姑娘,我这哪有喝茶的心情啊。这雪一个劲儿地不停,我急都快急死了,哪里还喝得下去哟。”柳大娘诉起苦来了。 平常有些不明白,她将茶杯捧在手里,那热气扑在脸上,真的很舒服。 “这几日瞧两位如此着急,我却是有些不明白了。左不过迟些时日到京罢了,也不需急成这样啊?” “这其中的缘由暂时却不便告之姑娘。只是,咱们却是最迟也必须十一月初赶到京城才是,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不说我们差事办砸了,就是姑娘,也是白跑一趟了。却是可以不必去京城,直接回家了。”柳大娘将这事儿的厉害说与平常听了,只是,其中的缘由却仍是不说。 既然别人不肯说,自是有她的理由,平常也不想为难于人。 再说,到了该她知道的时候,就是她不问,自是也有人说的。 不必去京城?这句话儿听起来怎么似乎挺舒服的。在从茶杯里升起的氤氲热气中,平常的嘴角却是扬起了笑容,看得两位管事那是一阵气闷。这位姑娘倒是悠哉悠哉的不着急,也是,人家姑娘一头雾水地跟着自己们前来,即不是对爷有情,也不晓得爷的身份,这当然是急不起来。可是她们两个,真是急得那是火烧眉毛了。 无忧眼看着姑娘似乎有些走神儿了。忙咳了咳,平常这才惊醒过来。 “那两位大娘找我这是所为何事呢?” “是这样的,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得出了。我们的意思是,多准备点取暖的东西,若是实在赶不到,就在外面过夜了。只是怕委屈了姑娘,所以才来与姑娘商量。”柳管事这话说得有些艰难,边说边抬眼瞧着平常的神色。果然平常皱起了眉头,不觉心头咯噔一声响。 这姑娘可不是她们买来的,也没有卖身契。当时她们难得见到一个合意的姑娘,也没想这么多。这会子,却是有些为难了。若是人家姑娘不同意,她们就两个人,外加一个车夫,这姑娘还有四个丫头,恐怕也奈何不了人家。 果然,平常说道:“两位大娘这法子却是不妥。这样的天气,就是再怎么取暖,恐怕也用处不大。这大娘们和我们都是女人家,本就体弱。这一冻若是生病了,恐怕就得不偿失了,这样不行。” 两位管事又何尝不晓得这个理儿,只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姑娘,您的顾虑我们也晓得,可实在是不能拖了。明儿个是必须要走的了。要不然绝对是赶不及了。”柳管事焦急地道。 看来不走是不行了,平常暗忖。虽说可以拖这么一拖,不去京城也行。可是,拖过了这一次,总还会有下一次的。而且,瞧陈夫人暗藏的喜意,只怕这个对象却极是满意的,就这么回去了,只怕也会伤了彼此的情份,却也犯不着。 “大娘的意思我晓得了。既是如此,那我们再等上几天。”瞧见柳大娘又要开口反对,平常抬起了手摇了摇:“大娘先听我说。这样的天气,这么多人出行是绝对不行的。尤其无灾的身体极是不好,这种天气出去会要她的命的。不如这样吧!我和无愁两个倒是都会骑马,若是再过几天,这天气仍是没有好转,不如由我们两个和孙六叔一起骑马先行赶回京城。大娘及我的其他几个丫头在后头等雪化了再行回转也就是了。只是我的几个丫头们却是要麻烦两个大娘照看了。她们虽说是丫头,可从小在我身边也都是当妹妹看待的,却是没有教她们吃过什么苦,却是麻烦大娘多多担待一些。” 两个管事原是一脸急色,听了平常的话,却是面现喜意。 “真正是老天爷帮忙啊。没有想到,像姑娘这样的纤纤弱质,竟然还会骑术。不要说是这南方的姑娘,就是在咱们京城,这会骑马的姑娘还不算是特别多啊。真是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啊。” 实在是没有想到居然有这样的好事,倒是叫这两位好歹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管事们难得的激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喜滋滋地下去了。有这一句话,她们却不必愁了。早知如此,该早些说出来才是,憋到现在,没想到这么轻松地就解决了。去了这心头大患,两人的脚步也是分外轻快,一边说着话儿,一边还在商量着是不是叫点小酒来喝喝,这既然碰到了这种天公作美的好事,也就顺便好好休息个几天,也过上几天清闲日子。 等两位管事一离开,无忧就嚷嚷开了:“姑娘,干嘛你要先走啊。这么冷的天,骑马不是受罪吗?真是的,去不了京城,咱们回扬州不也挺好的。” “你咋乎个什么,姑娘自有姑娘的考量,你不愿意跟着,自个儿回扬州去,也没人拦着。”原来是无灾从里间出来了,她一出来,就赶紧跑到平常的床前,一溜烟儿就上了床。 “我又没说要回去,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们别想扔下我。”无忧也不敢落后,随后也跳上了床。 待无病、无愁两个回来之后,平常也将这个决定跟她们两个说了。无愁自是没有意见,只无病却又担心地念叨了几句。但她也晓得平常之所以下这个决定也是有原因的,因此只细细地叮嘱着无愁,让她小心照看姑娘。 又过了几日,这雪果然没有停的样子,平常带着无愁,并那孙六,就先行一步了。 至于那借宿的夫人,平常却是一直没有再见过了,听说入了屋子就一直没有出来过,不时还有小声的啜泣声,显然是有一段伤心事在心头。因此,平常也没有前去打扰。 冰天雪地,到处都不见人,只看见白茫茫地雪。 无愁却兴奋地不时在马上叫个不停:“姑娘,你看,那边竟然还有麻雀呢!这么冷的天,也不知她们晚上都在哪儿睡?” …… 平常看着无愁开心的样子,心底暗想,这孩子似乎很喜欢在外面的日子啊。一点也不以为苦,冷风吹在脸上,雪花儿飘进衣服里,可无愁脸上的笑容似乎比在府里还要多些。不过,这样自由自在的感觉真的很好,若是有一天,能够这样到处去看看,该有多好啊!也不知元公子现在怎么样呢?他想必现在也和自己一样,在某一个地方,感受着这雪花飘落在手上的奇妙吧。这样广阔的天地,的确是叫人极想去探究啊。只可惜自个儿是女子,如果不然,与元公子相伴,一起去瞧瞧这天有多大,那真的是一件很叫人向往的事呢。 这还是元正琪离开后,平常一次这样地想起他,没了以往曾有的淡淡地心痛,只是纯粹地丝丝想念、丝丝关心、丝丝向往。达成了愿望的他一定过得很开心吧!想到离去前元正琪那亮的眼神以及对未来的期待,平常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缺少了什么。一直以来,她只是就这样过着,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想怎么样生活?自己只是每日里不停地学习、看书,练习字,可就连陈夫人也说,自己日常所掌握的一切已经足够了,甚至绰绰有余,不需要再如此了。可是,这些却已经成了自己的生活,不管喜不喜欢,若是停了下来,却是不知做什么好。在这样一个广阔地天地里,平常一次想起了元正琪,也一次开始认真地思索起来,也许,她也可以想想自己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究竟什么才是自个儿真正喜欢的,想要的。那样的日子,应该会更有趣吧。起码看着元公子的样子,感觉不坏,而且,叫人十分羡慕,甚至有些敬意了。自己应该也能这样吧!不是那么大的,但却是自己真正想做的小小的愿望。 “姑娘,快来看,这里躺着一个人呢!”无愁在远处大声地喊道,她跑得太开了,早早地将平常两个甩到后头,骑到了前头一大截。这会儿虽是听到她的声音,却一时还见不着人影呢!可能都已经拐了弯了。 听了这话,平常心里却是一惊,不禁担心了起来,这样的天气,那人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千万别太糟糕才好。 “孙六叔,咱们快去看看吧。”平常忙招呼了孙六一声,自个儿也挥了挥手上的马鞭,急急地朝前方辞去。 孙六是个黑瘦的中年人,十分沉默,不怎么说话。这会儿也只是应了一声就默默地跟在了平常的后头。 二百 第一章 救人 平常骑马快跑了几步,又转了个弯,这才瞧见无愁正坐在一个全身黑衣,嘴角还有些血迹的男子背后,双手抵在他的身后,不晓得干些什么。 这个样子对一个还没有出嫁的姑娘家来说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但平常晓得无愁有些奇奇怪怪的本事,倒也并不算太吃惊,这个样子跟无愁练功的样子倒是有些像。练功的时候,无愁也是双目紧闭,盘腿而坐的。 孙六这时也跟了上来,见此情景,却是有些吃惊了。 这个眼熟的架势他曾经见过,似乎武馆里有些弟子受了内伤时,便是这么治疗的,难不成,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还会武功? 一时孙六的嘴巴微张着,难得的有了些表情。要知道,这内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学的,他的一个儿子在那武馆里练了好几年,后来还被馆主收为亲传弟子,这才得到修习的机会。 而孙六也是一次到武馆看儿子时瞧见这样子,顺口问了一句,听儿子说的。没有想到这一个看来平平凡凡没有什么特殊的小小丫头竟然有这等本事。 平常见他这个样子,还以为他是为无愁的大胆举动而吃惊。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会觉得伤风败俗吧。可不能坏了无愁的闺誉,若是传了出去,对她以后嫁人可不好。 平常赶紧解释道:“孙六叔,我这丫头却是曾经跟人学了些粗浅的武功,可能是在用什么法子给那人疗伤呢。这事急从权,她也是一片好心,为了救人而已,还望孙六不要跟别人提起才好。” “是。”孙六见平常出言解释,心下自是明白这姑娘的顾虑。他也不是那种多嘴的人,也就干脆地应了一声,闭上了嘴巴。 见孙六应了,平常倒也放下了心。从这些时日的相处来看,这孙六也不像是那种爱乱嚼舌根的人。 见无愁似乎还有一会儿,平常便下了马,走到无愁的附近守着,却也不敢上前去打扰,怕扰了无愁,出了岔子。无愁以前曾经说过,她这个样子练功时,是最忌讳别人随便打扰的。搞得不好,就会受伤,说不定,还会走火入魔呢!走火入魔是什么平常倒也不太懂,但听起来似乎是很严重的事情。 因此,平常紧张地在旁边守着,不过见无愁的脸色还好,她倒也不自太担心就是。 过了好一会儿,无愁才呼出一口气,并慢慢地收回了双掌,放在了自个儿的双腿上,却仍是没有睁开眼睛。 而没有依靠的那个男子却自然地向前倒去,孙六见状赶紧伸手扶了。 平常也没有心情看那男子的情形,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无愁。 无愁又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立马就看到平常关心的眼神,她的精神倒是十足,声音也还有力,嘴咧得开开的,似乎极是高兴。 “姑娘,没事儿。只是刚才看这人好像受了内伤,我就按师傅说的帮他治疗了一下。不过一回,没有什么经验,好像开始搞错了路线,所以花的时间也长些,后来找对了方法,一会儿也就好了。姑娘,前些日子在马车上天冷,用这种法子也可以给你取暖的,不过我没度过似功到别人身上,怕搞错了害你受伤就没有说。这回在他的身上试了试,都搞好清楚了,不会再有事了。下回姑娘冷的时候我给你取暖吧。” 无愁一脸兴奋地道,太好了。前些日子姑娘及几个姐姐都冷,就她一个人不冷,她心里很不舒服,又帮不上忙,这下好了。师傅传的东西果然很有效。 而对于刚才他救得那个人,无愁却瞧也不瞧,只顾着拉着平常的手,瞧她冷不冷,需不需要传功。 见无愁这个样子,平常有些心虚,这人嘴边的血迹,不会是无愁搞出来的吧。难怪衣服上的血都似乎已经干透了,而嘴边的似乎是刚流出来的,颜色鲜艳得紧。这无愁也太乱来了。 “这人的伤势怎么样?不会出事吧!”平常在心里暗暗祈祷,无愁可千万别搞出人命来了,要不,她也只有装作不知道弃尸了。 无愁无在意地瞟了那人一眼:“喔,他啊。大概刚才我行错经脉,受了点伤,吐了点血。不过,我也把他的原来的伤给弄好了,再找个大夫看看,休养几天应该也就没事了吧。”无愁说话的时候心里也有些不太肯定,原来的伤似乎弄好了,不过,刚才好像又受了点新伤,应该不太严重吧。不过,管它的,反正刚才不救他,他也是死。 这些江湖上的事平常也不甚懂,见无愁这么说也就信了。于是便道:“孙六叔,麻烦你带这人一程吧。” 孙六却有些犹豫,难得地开了口多说了几句话道:“姑娘,倒不是我不愿意带他,只是这人受了这样的伤,怕是有仇家。咱们救了他,若是惹了麻烦却是不妥。” 平常晓得他是好心,只是总不能为了这个原因将这么一个受伤斩人丢在雪地里吧!这绝对是会要了他的命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孙六叔,您的顾虑我晓得。不过,咱们一路前来,并没有碰到什么别的人的,可能这人的仇家已经被他甩脱了吧,危险应该不大。而且到青州城骑马也不过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到时我们将他往医馆一送,付了药费也算是尽了心了。您看这样可好?” 孙六听平常这么一说,而且前后左右瞧了一瞧,确实也没有瞧见什么人影,便也同意了。说实在的,真把人扔在雪地里,他也有些不忍心。 当下几人也不耽搁,孙六见识广,还让无愁将雪地里的一些血迹消了,几个人上了马就一路朝青州城飞驰而去,心里还真的些担心会有人追来。不好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人。终于瞧见了青州城的城门,平常几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不过,这一路颠簸倒是把本来晕睡着的黑衣人给弄醒了,他本来还想装作晕迷不醒,这,说起来真不好意思,自己这伤虽然已经好像好得差不多了,可还是得让大夫开些养气补血的药,不治的话怕是不行的,要不然留下后患那可不得了,他可不想以后武功再没有长进,还留下一身伤病。 可是,刚才本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随身拾携带的装银子的荷包,好像逃跑的时候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这一路见山穿山,见林穿林,好不容易甩脱了追兵。却现这种尴尬事。于是打定了主意,这反正已经被人救了,而且,对方好像并不缺银子的样子,不如索性装作昏迷了事。 他正打着这种如意算盘,那作丫环打扮的小姑娘却打破了他的美梦。 他的呼吸虽然只是一乱便立即又恢复了平静,无愁却马上现了。她是个直线思考的性子,也没有想那么多,直接便对平常说道:“姑娘,那人醒了。” 黑衣人听到这话,却有些奇怪,这小姑娘明明内力修为并不高的样子,为何能觉自己醒了。但事已至此,但还是不得不张开眼睛,微笑着挥了挥手:“多谢姑娘相救。” 他的笑容虽然灿烂,只是人挂职在马背上,这个样子,实在有些滑稽。于是平常、无愁都没有良心地笑了起来。只是平常笑得比较含蓄,无愁笑得比较大声罢了。 被两个这一笑,黑衣人显然也现了自己的窘境,便撑着身子从背上跳了下来,刚才他就觉,似乎那小姑娘用内功给自己疗伤了,别看她内力并不高,疗效却是不错。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这会儿却已经有些力气了。总算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了,晕倒在那鬼地方时,可真担心没人经过,一条小命给玩完了呢。 平常瞧这人虽然脸色苍白,仍有些虚弱,但跳下马的样子好像情形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看来无愁这下却是歪打正着,总算是救了人一命,不是害了人一命。于是便道:“这位公子,前方便是医馆了。如果公子能够走动的话,就请自便吧。”想到无愁刚才的作为,平常便忍不住有些心虚,对那黑衣人的诚心道谢,却是有些不敢当。 那黑衣人拱手为礼:“在下姓洪,请问姑娘贵姓大名,今日相救之恩,他日定当厚报。” 这人言语十分真挚,只是平常这时才现,他的年纪竟似乎是十分年轻,又长得一副娃娃脸,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刚才治伤的时候却是没有留意到。只是这人明明很少,偏似乎挺爱故作一副老成样,别人看着却实在是有些不太协调。 “救你的却不是我,而是我这丫头,名唤无愁,你若是要报恩,得报给她才是。”话是如此说,平常的心里却暗自想,若是你晓得无愁刚才是怎么救你的,恐怕你这句话就说不出来了。想到这里,平常就觉得还是赶紧离开得好,免得说漏嘴了,这救命之恩变成了害人未遂了。 “不用不用。”无愁连连挥手,她又不是为了要他报恩才救他的,不过是为了给姑娘取暖罢了。说完又转头催促平常道:“姑娘,我们走吧!这时候也不早了。” 平常便朝那洪公子点了点头,几人准备去寻客栈住下。 谁晓得后来又传来一个声音:“姑娘,等等。” 听得这话,平常回头一看,还是那洪公子,不由地看着他,都说清楚了,还有什么事?不会是真给这人现了,要赔他银子吧? 却见那人一脸通红地道:“这,能不能麻烦姑娘借些银两与我。我的银子也掉了,不多,只需五两便好。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如数还给姑娘的。” 看这人样子,必是很少朝人开口借钱的。救人救到底,而且,瞧这人谈吐举止倒也不像是无赖之徒。平常便吩咐无愁:“留五两银子与这位公子吧!却也不必还了。我原本也不是这青州城的人,马上也要离开了。公子如是有心,以后若是碰到那落难的女子,也能够禀持善心,帮上一帮也就是了。”希望寿儿姐姐、平碧姐姐落难之时,也能有好心人帮她们一帮才好。 说完,平常几人便骑着马离去了。 只留下洪武拿着银子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去,长这么大,他就没这么丢过人。竟然向才见过一次面的陌生姑娘借银子。还好这位姑娘心善,要不自己这次真是惨了。又没有令牌什么的,也没有办法向府衙里借银子,总不能去做贼吧。还好他的一世英名,总算是保住了。懊恼了一阵,他才拿着银子,进了医馆。还是赶快开点药吃了,赶回府里才是,这件儿,得赶快禀报上去才好。 这件事儿不过是旅途中的一个小插曲,平常几人也没有放在心上。 就这样一路骑马急行,又过了六七天,几个人总算远远地瞧见了京城的城门。 不过,孙六却没有带着她们进城,而是将她们带到了城郊的一个庄院里。这里据说只是主人闲时前来度假的地方,但看其布置,却极为富丽堂皇,却又不俗气,大大的院子,四四方方,平顶,比起扬州的庭院来说,少了些精致,却多了些大气,总之很不一样。 平常这才有了些实感,果然是到了京城了啊,一切都不同了。 孙六叔将她们带到这里后,也再也没见过面了。 不过,在庄院里的人对平常便是服侍得非常周到,住的屋子也是极好的,被子、床单,一应特事均十分精致,比起以往平常用的,却是有过之无不及。屋子里摆的画啊,花瓶什么的,一瞧就是名贵之物。平常对这些虽然没有特别的研究,不像福儿姐姐一瞧就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看出个好坏的眼光还是有的。屋子里的家俱什么也都是上好的花梨木打造而成。只不过是一个庄院而已,都这样,主人的富贵可想而知了。 不过,这些现在与平常都没有什么关系,她拉着无愁两个见天儿地补眠,睡了个天昏地暗,不管什么事儿,也得先有个好精神再说。 只是,这庄院里的下人不知是不是得了警告,虽然说对平常服侍得颇为用心,对于这庄院的主人是何等样人却是一句也不曾提起。派在平常身边服侍的丫头也有两个,年纪十五、六岁,一个名叫指晓,一个名叫晚儿,看着活泼娇俏,没什么心眼,嘴里却是一点口风也不漏。平常暗叹这有主人管教下人的厉害。既是如此,平常也就死了这份心,安安分分地等着,既然把人弄了来,总会有人要出来的,也不用着什么急。 果然,过了没几天。一日午后,用过午膳,平常正在屋子里看书,无愁则倒立在墙边,不知道又在练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时。那与平常打过一些交道的马管事便前来相请了,说是夫人来了,请姑娘前去相见。 说到这里,还要顺便说一句,这边庄院吃得东西还是很不错的,不过几天功夫,平常都觉得自己似乎又长了些肉。 第二百零二章 了因 “主子,陈姑娘来了。” “请陈姑娘进来吧!” 还没有进门,平常便听到了那位夫人的声音,似乎年龄并不是太大。声音很好听,但却又有一种庄重和说不出的威严,让人不敢小觑。这位夫人,应该是那种经常号施令的人。就是陈夫人的身上,也没有那种气派,却是跟老太太更接近一些。 平常在心里暗暗推测,嘴角却扬起合宜的笑容,不管怎么样,给人留个好印象总是不会错的。 “见过夫人。”平常福了一礼,双目下垂,并不抬起头来。自个儿要来做什么,她很清楚。虽说也不一定能成,起码这该守的规矩却是要守的。 “抬起头来。”那个声音又道。语音虽然十分柔和,可谁也不能忽视其中的威严。 “是。”平常应了一声,这才抬起头来。 坐在上面座位的女子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年轻一些,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虽是十分美丽,但比起安儿姐姐、寿儿姐姐应该还是差了不少,只是她身上的那份高贵之气,却是只有那些出身权贵之家的女子才能养得出来的。这样的女子,让人瞧着便觉得她应该是天上的凤凰,不自觉便高人一筹。 “你的名字叫什么?”那女子问道,涂满红色丹蔻的指甲长长的,握在那白色的瓷杯上,显得十分漂亮。这样的指甲是平常想也不敢想的,除非是不做什么事情,要不然,过不了几天就断了。就是雪慧姐姐,也不曾留过这样的指甲。 “回夫人,小女子名唤平常。”平常恭敬地回道。 平常?那女子默默地念了一遍,似乎不太满意:“这名字却是不好,太过普通了些。显不出特别来。爷中意的女子可不能叫这么普通的名字。换一个吧!”那女子的话轻描淡写,似乎改一个人的名字,对她来说,是极其简单的事儿。 “还请夫人赐名。”平常倒也不以为意,原本这个名字也不是自个儿的名字,再换个名字又如何呢?自己真正的名字其实只有一个,那个爹娘亲自取的,却极少被人唤起的名字。 “太麻烦了,我得想。你自个儿想一个吧!别取些香啊娟啊花啊的,太俗。”那女子端起茶杯,凑在嘴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皱了皱眉:“这梨花香的味道似乎比往年要差上一些。” 马管事赶紧上前一回,回道:“回夫人。实在是这些天新的茶叶还没有送过来,只有往年还剩下来的一些了。这味道就差了些。” 虽然马管事面上带笑,但平常却瞧得出她十分紧张,似乎生怕那女子怒的样子。真奇怪,这女子似乎不像是那等轻易动怒的人,马管事为何如此紧张呢?那样高贵的女子,若是真怒,恐怕是不知道何等样的大事吧。 果然,那女子听了,只是摆摆手,微皱着眉头喝了。 明明是这样的好茶,不过是放了一年罢了,却让人觉得她受了莫大的委屈,并为之不安。这样的女子,才是那天之娇女,与自个儿是完全不同的人。 平常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欣赏着一种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虽然是那么美好,但却和元正琪一样,是与自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他们的世界,他们的追求,是自己这一辈子也企及不上的吧。 那女子虽是表面上并没有将平常放在眼里,其实却所有的心思都在观察着平常的一举一动。府里除了自己的这个女主人,妾室并不多,仅有的五个都是上面那几位选秀时指配下来的,通房丫头更是一个也没有。比起别的府里,单纯得多。 爷是做大事的人,最烦内院闹个不停了,其中一个妾室,便是不太安分,偏巧给爷瞧见了,便一句话打到了外头的庄子里,再不曾招回府里。 这回的事情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恐怕常有机会跟爷照面,起码要是个安分乖巧不惹事的才好。要不然,外头的事情没解决,府里又添乱,到时候爷恐怕会觉得她这个夫人治家无方了。 她的爷,只有能和他比翼齐飞的女子才会被他瞧在眼里吧!这些年来,虽然爷对她也是淡淡的,可却也是相敬如宾,只要在府里,在她的房里宿下的日子便是最多的。其余几个妾室那里虽也会去,可都不占什么份量。想到这里,那女子的眼里便是一阵满足,得夫如此,也没有什么好求的了。从十六岁的那年,她便渴望着成为他的妻子,立誓绝对会成为他最好的内助,如今这件事,她也要为他解决得妥妥当当才好。而这个姑娘,便是她找来的棋子。 原本应该还有几个姑娘一起到来才是,可偏巧这些天雪下得太大了,其他人似乎都迟了。如期赶到的便只有这一个了。 还好,目前看来这个姑娘民甚合心意。容貌虽然极为美丽却不耀眼,让人看得就十分舒服,圆圆润润的,看起来十分健康,而一身肌肤和黑为她加了不少分,说出去也应该有点说服力。虽说找个天仙绝色来更有说服力一些,可是自己可不想往自个儿府里弄个狐狸精进来找罪受。瞧那静王府里,不就给那两个狐狸精搞得乱七八糟了吗? 再看平常的行为举止,确实十分端庄安静,眼睛也不乱瞧瞟,的确是十分乖巧的人儿。 罢了,就她吧!反正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定下人来了,那女子也觉得有些疲累了。 “缨兰,就这个姑娘吧!我也有些累了,先回府去了。你就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她说清楚,该怎么做也交待一下。再送到那边府上去吧!” “是,主子。”一个绿衣女婢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站了出来。 而那女子便在下人的服侍下,优雅地站了起来,搭着别人的手,就这样离去了。马管事也送了出去。 她一走,这边的空气都似乎放松了下来,有些人就是这样,叫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只要她在,她便是所有视线的中心所在。以前是元正琪,现在却是这个女子。都是气势十分强的人。 不过,这一点,对平常来说,却似乎并不太明显。 起码,缨兰看着平常的目光有些佩服,在主子面前能这样保持自若的人并不是很多,这个姑娘确实不怎么小家子气。倒像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若不是晓得她的出身,只怕自个儿绝对不会想到,这样气度的姑娘竟然会是瘦马出身。却是与静一王府里那两个狐狸精不同。 “姑娘,请坐下来吧!” 缨兰招呼了平常坐下,自个儿却站着,慢慢跟平常讲起事情的来龙去脉起来。 到平常回到房里时,却仍是有些晕晕乎乎的,虽然她晓得,能让陈夫人动心的人家,必然是有权有势之士。 可当朝四皇子,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点? 说起这四皇子,那可真是妇孺皆知了。 就是不晓得这大兼朝的皇太子是谁,可这四皇子允琏的句号那也是绝对晓得的。平西北,治贪官,修河堤,似乎每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都有这四皇子的身影。尤其是西北之战,打得那帮蛮子割地赔款称臣,说起来谁人不服?还记得消息传来时,爹抱着自己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娘也笑得开心得紧。这四皇子是全大兼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崇拜的对象。 而现在这么一个人,却会成为自己的男主人? 平常觉得这事儿也实在是太离奇了一些。 第二百零三章 大叔 无愁瞧着自个儿姑娘回来时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怎么有些呆呆的没有往日的灵气儿在了?进门的时候也是,还竟然被那门槛绊了一下,往日已向还算稳重的姑娘什么时候出过这种错儿呢?还好自个儿眼疾手快,及时扶了一把,要不然姑娘就跌了个大跤了。 饶是如此,姑娘的神情似乎仍然是恍恍惚惚的,没有清醒的迹象。对刚才差点儿绊倒的事,竟然似乎一丝也没有察觉。无愁被唬了一大跳,什么时候姑娘这么失神过?难道是出去给人欺负啦?谁敢?看无愁给姑娘出气。无愁的眼里杀气腾腾。 可是,无愁左瞧瞧,又看看,还把平常袖子什么的衣服也捋起来看了,不禁有些迷糊了,什么也没有啊?仍然是白白嫩嫩的姑娘一个,不像是受了什么罪。 无愁没辙了,这要算账也得搞清楚对象才能啊?还是先把姑娘弄醒再说吧。 无愁赶紧扶着平常在床上坐下了,又用手在平常的眼前晃了晃,平常这才有些回过神来。不过,眼神还是在打飘儿。 不正常啊,不正常。无愁摇摇头,这怎么看都有点像魇住了的样子,不是中什么邪了吧?听说这个时候,还是最好狠狠地打上两巴掌才见效。可是一想到姑娘的脸上会出现红红的巴掌印,无愁又有些心疼。而且,自己现在的力气又大,别把姑娘打坏了才好。要不要出去先找个人是试试? 无愁的脑袋里转了无数个不良的念头,眼看可能有人因为这事儿要倒霉了。还好,这个关键时候,平常终于开口了,虽然神情还是有点儿不对,不过,总算让无愁打消了脑中的不良想法。平常也避过一劫。 “无愁,你知道咱们大兼的四皇子吗?” 四皇子?这是哪里跟哪里啊?无愁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她还是一脸兴奋的道。 “四皇子,这谁不晓得啊?那一年,听说那西北的叫什么罗斯的蛮子派了大军都突破了咱们北边的清风关,差不多就可以一路挥军南下,直逼咱京城了。这罗斯蛮子,可真不是个东西,一路烧杀掳掠,多少人家给弄得家破人亡。咱大兼的那什么飞虎将军,在这蛮子的大军前,全跟个蚂蚁的,都给他们的一个什么多努斯亲王给打得大败而回了。 这眼看都快要冲向咱们京城了,就在这个危急时候,咱们的四皇子挺身而出,奔赴战场,如那天神降世,一路打得那些鞑子屁滚尿流,退出了清风关,滚回了老家。 这还不说,四皇子又单独领了一路军,叫什么神风营的。 那神风营,虽不过五千余人,但个个不仅是武功高手,而且又擅长列阵应敌,他们轻骑追击,像打落水狗似的,一种追到了那罗斯的都城----回安。据说那里罗斯号称携百万大军前来,回去的时候却十万都不到,全给四皇子像切西瓜似的给切没了。 咱大兼的国戚,就这一战,扬遍了天下。那些周围原本还蠢蠢欲动的国家,全部都派给使者前来称臣上贡,敬咱们为天朝上国,再不敢有所异动。 “四皇子,真是咱们大兼的大英雄啊,可以说没有四皇子,就没有咱们现在的大兼了。”无愁说得那是口沫横飞,眉飞色舞,外加手舞足蹈,只恨自己身为女儿家,不能亲上战场,又生不逢时,要不在那四皇子的麾下效命,那是何等光荣啊? 无愁的眼睛射出万道光芒,神情充满向往,小脸涨得红红的。看得平常一阵好笑,没有想到无愁对这四皇子这么崇拜啊,不晓得她如果晓得不久的以后便有机会见到心目中的英雄,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平常刚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轰炸了一回,这回不禁地想瞧瞧别人的反应了。 无愁兴奋完毕了,这才有些冷静下来,一脸疑惑地问道:“姑娘,怎么突然提起四皇子来啦?” 平常捉狭一笑。“无愁,这四皇子好像就是姑娘我未来的男主子,请问你有何感想啊?” 此话一出,无愁先是呆呆地念了一句未来的男主子?接着便跳了起来。 “这,这怎么成?姑娘,要不,咱们逃回扬州去吧!走,走,趁没有什么厉害人物在,咱们收拾包袱跑路吧!” 平常哭笑不得,这,这是什么反应?她赶紧拉住准备去收拾行李的无愁。 “别瞎说了。咱们能跑哪里去?娘都跟别人说好了,咱们能回去吗?再说啦,你刚才不是将那四皇子夸得天下少有,地上无双,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吗?我给这样的大英雄做妾又侮没到哪里去呢?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呢!” 无愁这下子一张笑脸却皱成苦瓜脸了。 “这英雄倒是英雄啊,可姑娘没有听说过四皇子另外一个绰号吗?屠夫!这四皇子杀性重的很,那罗斯人为啥那么怕四皇子,就是给杀怕的。据说知道现在那罗斯国的人吓唬小孩子,都不说鬼来啦,而是说大兼的四皇子来啦!这话比啥都灵。就是不说那罗斯国了,就是咱们大兼的人,提起这四皇子,出了这英名之外,就是凶名了。那次四皇子代天子巡山东道,不就查出那有人伪造官银谋利的吗?听说那涉案的官员有数百,本来还有人给求情的,结果给四皇子一道奏折一上,全给斩了。那行刑的法场那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啊。这样的人,姑娘怎么可以嫁给他呢?保不成他什么时候杀性一起,连姑娘也给……”说到这里,无愁打了个冷颤,摇了摇头:“不成,不成,姑娘,我看咱们还是得走才对。” 唉,这孩子。平常叹息不已,本来还有些惶然的心给无愁搞的反而有些好笑起来了,哪里有那么怕人的,这人都还没见了,就又是英雄又是屠夫的。再说下去,还不知会变成什么呢? 不过,瞧这丫头这样子还真好玩,以前怎么没有觉?无愁越紧张,平常反而越是镇定了下来,反正不是给这个人做妾就是给那个人做妾,起码,四皇子这样的人似乎是很精彩的人呢!与平凡的自己完全不同。 平常有些好奇期待了起来,这样传说中的人物,在生活里又会是怎么样的呢?是不是也是跟普通人一样,要吃饭,要穿衣,要睡觉?也会去更衣?想到这里,平常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还真没有办法想象,一个英雄去更衣的样子?难道会跟爹爹一样?想到好几回爹爹在茅厕里大叫:“孩子他娘,没手纸了,快给我拿一点过来!”的样子,平常越笑越大声。不会真这样吧? 无愁自个儿紧张得要死,为姑娘担心地要死,却看到平常竟然大笑了起来,还越笑越夸张,似乎很久没有瞧见姑娘这么笑过了。不过,不会是神经错乱了吧。就知道,要嫁给这么一个人,实在是挺叫人害怕的。不行,就是拼了被夫人打骂,也得将姑娘完好无损地带回去才好。无愁担心地瞧着平常。 平常看着无愁这眼神就晓得她在想什么了,赶紧一边捂着笑得有些疼的肚子,一边将自个儿想的说给无愁听,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实在是好玩的紧。 无愁听了平常说出来的话,一时哑然。这,姑娘这脑子是怎么长得啊?怎么会想到这些?不过,她后来也是越想越好笑起来,两个人互相瞧着,越想越好笑,越笑越大声,清脆响亮的笑声,传到院子里,飘到了天上。 笑完了,无愁也没有那么紧张了,对啊,那四皇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人而已,也要吃饭,也要睡觉,跟自己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啊?如果真敢欺负姑娘,小心我无愁趁他睡着的时候给他一刀,教他死都不晓得是怎么死的?无愁啊,你这也太暴力血腥了一点吧?这小丫头不学武还好,越学怎么好像越有点暴力倾向了,什么事都想用武力解决?脑子都白长了。 不过又想到一事,无愁的脸又苦了下来。 唉,如果是元公子多好。元公子跟姑娘年岁相当,长得也好,就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人,跟姑娘最相配了;性格也好,虽然看着有些少爷脾气,可在姑娘面前就不见他大声说过话;对姑娘也好,只要姑娘在,他眼里就瞧不见别人。真是一等一的好对象了。 只可惜偏偏心思不开窍,跑去遨游什么天下。真是,就是要遨游天下,好歹也把姑娘娶了带上一起走啊?竟就这么一个人跑了。真是个木头脑袋。无愁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跑去敲元正琪的脑袋几下,将他敲醒。只可惜,似乎打不过他。元公子的武功似乎太高了些。想到这里,无愁就有些郁闷,若是自己也是从小练起,现在也未必打不赢他了。 想到元公子,又想想四皇子,无愁的心里玖一阵添堵,这差别也太大了些吧。 “姑娘,也不知夫人是怎么想的。这四皇子都多大了,怕是都能当姑娘的爹了。怎么配得上姑娘?唉,这长得肯定没有元公子好,这脾气就更不用说了,府里面有了皇子就不说,大大小小的妾肯定是少不了的,姑娘进去了,肯定受欺负。哪有元公子好啊。长相、脾气就不说了,元公子身边,可是一个妾室都没有的,肯定对姑娘好。想到这里,我就替姑娘委屈。咱们不如回扬州去吧!就算找不到和元公子一样好的,好歹也不能太差啊。” 无愁一脸唾弃,这不把四皇子想成姑娘未来的对象还觉得这人挺让人敬仰佩服的,可一跟姑娘联系上,就怎么像就怎么不对劲了。她生在不敢想象年轻美貌的姑娘和一个满脸胡子的大叔站在一起的样子。 问她见都没有见过人家四皇子,怎么晓得人家满脸胡子?这还不明显吗?瞧瞧自个儿的爹,瞧瞧那么大年纪的男人,哪个不留胡子的?再说瞧那陈梦表公子,不也二十七八了吗?看着就一脸老相,跟大姑娘站在一起都像大叔似的,还好大姑娘比较成熟稳重,两个人配配还行。可将姑娘跟那陈梦公子摆在一起,都有点像爹跟女儿了,更不用说这个四皇子的年龄绝对比陈梦表公子只大不小,天啊?无愁觉自己不能想了,越想越气闷。 平常瞧见无愁一脸瞧不上的表情,心里真有点替那没见过面的四皇子觉得冤枉,不过,好窝心啊。就算有再尊贵、再了不起的人,在无愁她们心目中,还是自己这个姑娘最重要呢! “别瞎想了。回扬州什么的话就不要再提了,事情都定下来了。咱们收拾行李吧!明儿个那缨兰姑娘要带咱们去田府呢!” “嗯。”无愁应了一声,点点头。突然又道:“姑娘放心,无愁好好练武,就算是什么皇子、皇子妃,无愁也不会让他们欺负姑娘的。” “好,那无愁好好练吧!我就全指望无愁了。”平常暖暖地笑着,眼睛也弯了起来,酒窝深深的陷下。 无愁着迷地看着姑娘,就是这样的笑容,她想让姑娘一生都这样笑着。 只要姑娘这样笑着,无愁的心,似乎也觉得好满好满,什么都不缺了。 那是从谁那里都不曾得到的感觉,信任,还有重视。从小到大,爹娘虽然不曾苛待过自己,可眼里却只有哥哥们的存在,姐姐和自己,都不过是丫头片子而已,即使受伤了,也只能自己擦擦。为了哥哥娶亲,省点家里的开销,也能轻易地将年幼的自己送到陌生的地方,几年也不曾来看上一眼。 只有姑娘,不会笑话她想学武功,还会帮她,跟她一起学。在姑娘的眼里,无愁才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所以,她要保护姑娘一辈子,让姑娘永远都能这么好看地笑下去。 所以,无愁还要变得更强,让任何人也不敢欺负姑娘。 无愁握紧了拳头。 “什么呆?还不会过来帮我收拾行李?” 姑娘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可为什么,无愁从里面看到的却是宠溺呢? 无愁笑了,赶紧跑了过去,夺过平常手里的东西。 “姑娘,你一边看书法。无愁来收就是了。” 第二百零四章:田大人 二天早上,却是无雪,只是呼啸着的北风仍然吹得人心寒。 缨兰一早便带着平常去那昨日所说的田府,那就是四皇子妃田梦岚为平常安排的暂时的住处了。 田府并不太大,却似乎已经有许多年的历史了,院墙有些斑驳的痕迹,明明是白色的墙却剥落了许多块,诉说着那岁月的沧桑。只不过是个二进的院落,但其里面的布置倒是十分地雅致,也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但瞧起来却极为舒服。院子里各处随意地种植了许多丛竹子,只是此时正值寒冬,叶子已经枯黄了,有少许零零落落地掉在了地上,还没有来得及被人扫走。 田府的人似乎不多,一路行来,没有瞧见几个下人。 看门的却是一个年纪已经有一把的爷爷辈的有着花白的极长胡须的老人,缨兰也没有与他打招呼,所以平常也不晓得应该称呼他什么,只好微微一笑,算作招呼了。 他那微驼着的背,还有花白的头,都有点儿让平常想起了自个儿的外公来了。 好久没有见过外公了,还是那次群芳会后得到金夫人允许回家时曾经去外公家里住了两天。 外公依然是那么地疼自己,就是有了温儿,什么好东西也尽往自己碗里夹,弄得温儿撅起了小嘴说外公不疼他了。不过,当外婆也将好吃的叨给温儿时,温儿却又转头夹给了自己,说是要让姐姐吃好的,好长胖一点。只是天知道,与惜春园里的其他姐妹相比,自己已经算胖得不成样子了好不好。 还好外公、外婆的身体都还算十分硬朗,与同年龄的人相比,这腿脚也俐索得很,嗓门也大。离开前听爹娘说打算将外公外婆接来扬州城,也不知道现在接来了没有?今年的冬天可是冷得特别得厉害,乡下那老房子可不太暖和,现在也有这个能力了,也该让外公外婆享些福才是。他们也辛苦一辈子了。只是外公怕是舍不得那个开了多年的小私塾吧!瞧外公教那些小孩子读书的样子,虽然老是骂他们淘气,但眼里却满是骄傲呢。若是外公过来扬州城了,倒是可以教教温儿念书呢!听娘说,弟弟似乎不是那读书的材料呢。只是就算不指望以后当个秀才什么的,可好歹认识些字也不是坏事。 “田大人。” 缨兰的招呼声才让平常从那飘了老远的遐想中回过了神来。平常也赶紧与那田大人施礼。 “小女子见过田大人。” “起来,起来。姑娘不必多礼。”一个有些慌张的声音传进了平常的耳朵。慌张?平常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可笑,一个官大人会对着她这个小姑娘慌张?应该是听错了吧!平常暗想。 而随着声音,一双有些圆滚滚的手臂伸了过来,似欲要扶平常。只是大概又觉得有些不妥吧!伸了一半又马上收了回去。 这个田大人名唤田国柱,平常是早就听缨兰说过了的。只是,却似乎与自己想像中的官大人有些不同呢。不过,到目前为止,平常真的见过的官大人似乎也只有那扬州知府徐大人这一位。徐大人虽然也还算亲和,但是瞧着便是个官老爷的样子。那种感觉,要说的话平常也说不出来,但是却只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好奇之下,平常微微抬起头来,便瞧见一个胖滚滚、圆溜溜地男子,就跟个肉球似的,脸也是肥嘟嘟的,就没有一个不留胡子的。他的眼睛是小小的,似乎永远也睁不开似的,嘴角自然地朝上翘,就是不笑,也显出有些那三分笑意来。尤其是他的神情,最叫平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竟然尤带着几分孩童似的天真之气。 田国柱不小心对上了平常的视线,他的双手不停地直搓着,显出几分不自在来,但眼神却十分和善。似乎是个好人呢。虽然,实在不太像是位官老爷。平常却觉自己很喜欢这位田大人呢! 尤其,他还与自己一个姓呢!真好。想起那个久违的名字,平常心中便是一片欢喜,终于,又可以用这个名字了。 瞧见那田国柱一别不争气的样子,缨兰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这位姑娘是咱们主子交待送过来的,名唤田暖儿。其余的事情,主子前些天派人送的信里也说了,婢子就不再重复了。” “是,请转告梦岚侄女,请她放心。叔叔都晓得了。”田国柱笑呵呵地应道。 “既然如此,那婢子就告辞了。田姑娘,主子交待的话婢子都转告你了,希望你做好自己该做的,那主子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缨兰又掉转头对平常说了一句,虽然面上客气,说得话也没有什么不对。但平常却能从她的身上现有隐隐的敌意,这份敌意似乎从一天见面的时候就没有消失过。平常虽不明所以然,但却不会以为每一个人都应该对自己有好感,因此倒也不以为意。 只是客气地道:“缨兰姑娘再见。” 缨兰走后,那田国柱似乎更不自在了,将搓了许久的双手背在后头,偷偷地在衣服上擦拭着,以为别人不晓得,其实平常却都瞧在眼里了。 见田国柱似乎不晓得如何处理这种状况,平常也只得自个儿主动一些了。 “田大人,我的行李要放到哪里呢?” “喔,对,行李,啊,行李。”田大人恍然大悟,“来,跟我这边来。”边说边往旁退了几步,“呯”地一声撞倒了一个桌子。“哈,这里,原来有张桌子啊。哈哈。”干笑了几声,将桌子扶正了,结果,又一步,被椅子腿绊得趔趄了一下,往前跑了几步。还好,椅子倒了,人还没有倒。他又赶紧将倒了的椅子扶了起来,脸上满是有些尴尬的笑意。这一天就给别人姑娘看笑话了。 平常被这位大人吓得够呛,伸出手来就欲扶上一把,又见他自个站好了。平常还真没见过这么迷糊的人,尤其,还是这么个似乎跟爹一个年纪的大人这么莽莽撞撞,就连温儿恐怕不至于如此。 见他又要跨门槛了,平常的心提了起来,差点就要唤出“小心”两字了,还好这回这田大人似乎吸取了教训了,小心翼翼地跨出了门槛。那架势,似乎脚下跨过的不是一道门槛,而是刀山火海似的。 平常跟着那田国柱穿过一道门,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 屋子十分宽敞,看得出来是刚收拾过的,十分干净,家什什么的,也是一应俱全。只是显得冷硬了些,却不大像是女儿家的闺房,倒像是一间待客用的屋子。 田国柱搔了搔头:“这是给姑娘备下的房间,我夫人回娘家去了,却是不在府里。若是有不太齐全的地方,姑娘便与我说,我再吩咐下人却添置也就是了。至于认姑娘为女的事,却需等我夫人回来,一起拜过祖宗正式入籍才行。夫人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那,就这样了,姑娘休息吧!那我先去忙了。”说完,就一副恨不得落荒而逃的样子。 “大人。”瞧见田国柱这样,平常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瞧那田国柱回过头来,一副不自在的样子。平常不由暗叹自己的坏心眼,欺负老实人。真是,怎么现在倒是越来越觉自己有点喜欢捉弄人呢! “我名唤暖儿,大人直接叫我的名字便好。”平常笑道。 “暖儿,喔,好。好名字。我知道了。那,我去忙了,暖儿你好好休息一下。有事就吩咐下人,我都跟她们说过了,不用客气。”田国柱说完,便又一阵风似地快步离去了,瞧不出他人胖胖的,这走路还是蛮敏捷的,一点也不显笨重。 田大人一走,无愁就笑开了。 “姑娘,这田大人真有趣。” 这么一个大人被人说有趣,不过,平常也扑哧一声笑开了,是挺有趣的。见了这田大人,对未来数月在田府的生活平常倒是不太担心了。这田大人,实在是让人担心不起来啊。真不知是怎么长大的?竟然这把年纪了还这种性子。不过,平常觉对这样的田大人,自己一点也不讨厌就是。还好是这么一个人,若是得叫一个让人讨厌的人为爹的话,还真是有些不愿呢!爹,娘,对不起。暖儿可能又要多唤另外两个人为爹、娘了,不过,在暖儿的心目中,您和娘才是暖儿最亲最亲的爹娘,可不要生暖儿的气啊。虽然晓得爹娘不会为这种事生气,可平常还是在心里觉得有些歉意。还有陈夫人那个娘,现在对自己也挺好的,早就出了利用的关系了,昱儿也对自己像亲姐姐一样。自己真的比许多姐妹都要幸运许多呢!就连这个未来的爹,也是如此有趣的好人。平常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上天,自己一定会按照娘的期望好好地、快快乐乐地活着的。多年以后,还要带着孩子却跟姐妹们结儿女亲家呢。平常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和乐观。 “不过,姑娘,这房间真是的,被子连个花都没绣,帐子也是,屋子里也没花瓶,挂的画也是,偏是匹马,哪像女儿家的屋子啊。”无愁左看右看都不太满意,比起姑娘在扬州城的屋子可差得多了。 “反正这段时间也没啥事,不如咱们来布置一下好啦。”平常兴致勃勃地提议。”布置屋子?“无愁为难地道,”这以前都是无病、无灾两位姐姐的主意,我可不懂。“ “没关系,咱们随便弄弄,到时候给无病、无灾两个瞧瞧。”平常的兴致一点也没有被无愁打击到。“明儿个咱们先去找福儿姐姐吧!然后再去街上瞧瞧,不知道这京城里与扬州城有什么不一样的?” “嗯。”无愁点点头,也有些期待起来。 两人计议已定,就一边说话一边收拾起屋子来了。其实屋子打扫得也颇干净,也不用收拾什么,不过是将随身带来的一些东西找个位置放好也就罢了。 东西收拾好了,无愁便去厨房打洗脸水了,平常没事也就在院子里瞎转悠。院子里有一个小花园,但里面现在已经没有花了,只堆着雪。靠墙也种着竹子,平常凑过去用手拨弄着竹叶上的雪,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却听到一声声低低地呜咽声,似乎是从旁边下人住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接着便传来说话声:“小铃铛,你怎么又哭了?姑娘也过世了许久了。你也很久没有再哭过了,今儿个怎么又哭起来了?” “初夏姐姐,你没有听说吗?老爷要收那新来的姑娘为女儿了,我怎么能不难过呢?姑娘过世也才三年而已。”那小铃铛边哭边说道。 “那也不是老爷愿意的。老爷本家那边长房老爷都来了书信老爷能怎么办?就是老爷的这官,虽说不过是工部都水清吏司的一六品员外郎,可依老爷那性子,如果不是家族的力量哪里当得稳当?这身为家族的一分子,受了家庭的好处,就得为家庭尽力才是,这种大家庭的生存法则你这个小丫头怎么明白?我还是跟在夫人面前耳濡目染这才晓得一些的。你就想开一点吧!”那初夏劝慰道。 “初夏姐姐,我也不是不晓得这个理儿,可就是心里难过,你就让我哭一场吧!哭过了也就好了。” “也罢!你与姑娘从小一起长大,为她委屈也是应当的。只是在老爷、夫人面前却勿作此态,要不然倒要害他们伤心了。老爷、夫人都是好人啊。只可惜老天爷不长眼,这么早就带走了姑娘。”那初夏似乎也是极为难过的。 听到这里,平常也大概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了,瞧见无愁也端水回来了,她忙悄悄地离开了。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没有想到,看起来如此似乎没有任何忧愁的田大人也会有这种伤心事,白人送黑人,他的心里,肯定也是很难过的吧! 第二百零五章:再见平福 “大姑娘,你们家可真是气派啊!” 平常和平福两个正在那里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一出脉脉此情何处诉,尽在无言中的相见欢好戏正在漏*点上演之时,无愁却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原来她却是回想起刚才所见的那高大的朱红大门,无比威武的石狮子,便忍不住出了对她来说具有极其重大意义的深刻感叹。 还是这当官的府邸比较气派啊。以前所住的园子,精致倒是精致,论气派却是万万不及的。这住的地方,还是要气派一点好啊,叫人看到就望而生畏;就像她们练武的,也是要武功越高越好,最后让敌人望风而逃,那才是威武呢! 平福瞧着无愁这赞叹不绝,似乎在光的眼神,觉竟然有些无言以对。这也不过是数月工夫未见,这个无愁小丫头怎么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 “无愁,咱们也许久没见了。去我房里玩会儿吧。”还是梅香善体人意,她笑着拉起无愁的手就要将她往外拽。 无愁却纹风不动,站得稳稳的,只将眼睛往平常处瞧,见平常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移动步伐,乖乖地随着梅香下去了,只是有些不情愿的,她还是比较想呆在姑娘身边啦。 “梅白、梅妍、梅洁,你们几个也不用在这儿侍候了,下去同无愁玩会子吧。我跟常儿妹妹两个也有些体己话儿要说说。”平福见状也把其余几个丫头全给打下去了。 一等人不见了,平福便拉起了平常,有些兴奋的样子。 “来,咱们俩上床说话儿去,就跟以前一样。瞧,我还特别订做了一张大床,想你肯定是喜欢的。” 那床果然是特别的大,就连样式也是跟自个儿以前在惜春园里的一模一样。平常大力地点点头。“喜欢,当然喜欢啦。嗯,好久没有睡这么大的床了,真是怀念啊。” 福儿姐姐真是的,买这么大的床,先前哪里晓得自己会来京城呢!平常脱了鞋子,跳上了床,躺了下来:“这感觉真好,就好像以前咱们在惜春园里一样。”只是少了锦儿姐姐她们。这句话平常并没有说出来,但平福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平福无言地躺了下来,握了握平常的手,这么多年的姐妹,有些话,已经不需要说出来对方也会明白。 “常儿妹妹,你怎么会突然来北京城里呢?也没来封信告诉我一声。这样我也好去接你才是。”平福侧躺着,注视着平常的脸,却是有些憔悴呢!不晓得是旅途劳累了,还是有其他缘故?她伸出手来,将平常掉在脸颊的头又给往旁边顺了顺。这么久不见了,真有些大姑娘的样子了呢。 “原来之前也是给你来信了的,只不过这些天大雪封路,我却是骑着马赶过来的,所以到得快些,信怕是还在路上耽搁呢!”平常先回了平福的问话,这堵又将自个儿之所以来京的原因也告诉了平福,对福儿姐姐,却是不需要任何隐瞒的。 “这样的事儿竟然都能给妹妹撞上。”平福听了又是为平常感叹、庆幸,又是有些担心。“说起来也难怪陈夫人赶着将你送过来了,的确,对她来讲,这是一门大好的亲事。要知道,这四皇子的生母可是当今圣上极为宠爱的皇妃娘娘,本就身份极为尊贵,其娘家元家又是世袭国公爵,开国元勋,后台强劲。偏四皇子殿下又从小就在当今皇后娘娘的身边长大,与太子殿下自小就十分要好,如果同胞兄弟一般。等再过些年太子殿下一登基,四皇子殿下封王只怕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而且绝对会是实权派的王爷,炙手可热。 这样的大伞,绝对可以够陈夫人遮凉了。 就是对常儿妹妹你来说,也不算是件坏事。这四皇子府,倒是一向风评就不错,四皇子也不是好色之徒,府里姬妾却是极少的,且四皇子妃也不是那种容不得人的,府里除了有一个妾室所说是得罪了四皇子被送到了别庄,也不像别的府里动不动就出了人命什么的,听着叫人害怕。你去那里我倒是还放心些,以你的性格也不会做些出格的事,应该性命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只是,那四皇子所说为人十分冷淡,不曾听说他对哪个姬妾十分宠爱,就是对四皇子妃,似乎也是淡淡的。更是曾有这样的传闻,他与四皇子妃成婚多年,又有几个妾室,却是不曾有一儿半女,似乎太医诊断过,说他在子嗣上恐怕十分艰难。嫁给这么一个人,不要说男女情爱,恐怕儿女天伦大概都不大可能了。常儿妹妹,你真的甘心吗?若是不愿的话,我去给父亲求求情,若是他肯应承照拂那陈夫人,或许陈夫人就肯放过你了也说不定。” 平福想到自己现在倒是好了,只要陈梦考中进士,自己有个好归宿怕是不成问题了。而且,男女之情,原来竟是这样美好的东西,以前不知也就罢了,现在自己能如此幸福,却眼睁睁地看着常儿妹妹或许一生也不晓得这情字是啥滋味,不觉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提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福儿姐姐别说了,这却是行不通的,我又不是姐姐你,尚书大人岂会为了我欠下这个天大的人情?福儿姐姐就是去说了,那也是为难于大人,这却不是做女儿的道理了。”看福儿姐姐如此为自个儿着想,平常虽是感动,却还是拒绝了。这是自个儿应下的交易,便应该自己来偿还,哪有去给别人添麻烦的道理?若是为了这事儿,反而让他们好不容易才团圆的父女之情又生嫌隙那却是不好了。 平福也晓得她这话有些天真,这种事儿,应承一时却是容易,但若是要负担别人的一生,却不是能轻易许下的承诺。她也唯有叹息一声。嘴里的话却是硬气:“哼,我说的话他敢不答应试试?” 平常瞧着福儿姐姐难得显露的娇纵之色,心里却十分高兴,那是晓得有了后盾,有了依靠之人才能显露出来的神气。一向作为大家依靠的福儿姐姐也终于有了可以为她作主的人了,这样,真的很好。福儿姐姐这样的人,是充分有这样的资格的。 不过…… “福儿姐姐,怎么到了现在还叫尚书大人父亲啊?也该叫爹才是了。虽说刚开始尚书大人不介意,时间长了,别人听到也不像话啊?若是怕对不起那位爹爹倒也不必,这情谊都是放在心里头的,一个称呼也代表不了什么?想想以前,你还这样教训我了呢?现在自个儿倒想不开了。”平常半开玩笑半带责备地道。 平福也晓得平常这是为了自个儿好,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晓得这个理儿呢?只是,心里头总有些不甘罢了。她闷闷地道:“晓得了,才一来就开始啰嗦了。真是,到底我是姐姐,还是你是姐姐啊?”平福也觉,自个儿自从来京城,反而越来越有些孩子气了,都是被那个爹给害的,平福气闷地想。 “还有啊……”平常停了一下,待平福看向她,这才坏坏地笑道:“这都订亲的人了。对着未婚夫的姑姑好歹也得称一声姑姑才是啊。干嘛陈夫人陈夫人地叫,也怪生分的。”说完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把平福弄得又羞又恼,免不了又玩闹了一番这才罢休。 原是说好等陈梦中了进士再订亲的。可禁不住官芸娘的枕头风,再加上陈梦年纪也是不小了,平福又在陈家呆了这许久了,也瞒不过有心人,除了嫁陈梦就只能嫁些攀权附贵的人了。因此,尚书大人苗光祖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到底还是同意了先订亲。也让平福和陈梦都安下了心,这就算是陈梦考不中进士,这婚事也不会有变了。顶多苗大人不甘心多拖上两年罢了。 瞧见平福眼中一提起亲事就掩不住的幸福之色,平常也为她高兴。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在手里摇了摇:“喏,福儿姐姐,瞧,这是什么?” 虽然没瞧见内容,不过,一看平常那捉狭的神色平福就是猜也猜得到是什么东西。 “坏丫头,还不快老老实实地交出来?”说完,平福就想伸手去抢。 平常却是极为迅地把手一缩,就将信又藏了起来。 “给你却也成,不过,大表哥可是跟我说好了的,这封信送到了可是要收辛苦费的。你先应了我一件事儿再说。” 平福无奈地道:“说吧!什么事儿。”好些天没有收到那人的信了,平福还真有些急了。今儿个冬这雪下得真是恼人。 “也不是别的事儿。娘本来说我的这事儿如果有了准信儿,她也要亲自赶过来,给我备备嫁妆。只是瞧这雪却下得这样大,又不见停,估计等我的信送到了,她恐怕也赶不及过来了。而那田大人府里似乎也算太宽裕,又不过刚认识,总不能让人家给我准备这些吧。虽然对四皇子府里来说,我不过是为了解决一桩麻烦而纳进来的妾,但对我来说,好歹也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也不想让爹、亲娘和娘晓得嫁得太寒酸,到时候他们可是会伤心的。只是,这嫁妆该如何准备我却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不可太铺张,却也不可失了娘的体面。来之前,娘可是亲自交代了,咱陈家,可不缺银子。” 听了平常这话,平福却是有些安慰:“那陈夫人现在待你倒也算是真心了。能为你考虑到这些,就算也有些她自己的私心,但待你却也不算薄了。难怪你现在这娘也越叫越顺口了。不过,这事儿我倒也搞不太懂,一会儿午饭咱们去我娘那儿吃,顺便让她也帮忙出出主意。” 如此这样,自是甚好,平常哪有不同意的。她们再是聪明能干,到底也是未出嫁的女儿家,这些事情,却是不太懂的。 果然,官芸娘闻说此事倒也极为欣喜,平福与平常几个的姐妹之情她也是晓得的,因此待平常也极为用心,一口应了下来。说这嫁妆的事就不用平常操心了,她为她置办好了送到田大人府上也就是了,平常只管等着收东西就好。又细细地问了平常田大人的住处。 平常也将陈夫人给予的银票留了一半给平福,平福也不客气,说到这银子,她这个当尚书大人的父亲怕是及不上陈夫人的一根小指头。 到了下午,平福又陪平常出门去街上购置了一些衣裳以及许多日常必需的东西,还又买了几幅画儿、几幅绣品,这里瞧瞧,那里逛逛,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虽是极为不舍,但时辰不早了,两人也只有依依惜别了。还好现在人都在京城,要再见面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事儿了。 接下来的几日,从四皇子府里又派了好几个嬷嬷过来,专门教平常一些可能用到的规矩,虽然极是严厉,但到底平常自小也是严厉训练出来的,对这些规矩什么的,原本就学得极好,因此,倒不是特别吃力。那几个嬷嬷倒也省心不少,要不然到时候这纳进府里的人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只怕别人笑话的是四皇子府。 只是,平常却有些奇怪地现,这些嬷嬷教导的一些规矩竟似乎都是以前宫嬷嬷曾教过的,那时平常还以为不过是宫嬷嬷自个儿瞎琢磨的,这皇宫里的规矩,哪里是普通人能晓得的?就是平常这么说起时,被宫嬷嬷敲了好几下脑袋,让平常只管背下就是了。现在平常菜觉宫嬷嬷的神通广大,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了。也不知她老人家过得还好不好?都一大把年纪了,硬是逞强不肯要个贴身丫头,说没有瞧得顺延的,实在是叫人担心啊。 而下了近二十来天的雪终于也有了停歇的架势了,十一月中旬,天道终于放晴了,太阳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而街上的雪也慢慢地化了。 就在此时,一个震动京城上下的消息也渐渐地传开了。 四皇子,就要回京城了。 从无愁的嘴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平常手上正在绣着一个帕子,听到消息,愣了一下,绣花针便将手戳了个血窟窿,鲜红的血就这样晕染开来,倒让那朵红梅越艳丽了起来。 近了,日子,终于近了。 平常有些怔仲起来,不知心里是喜还是…… 第二百零六章:四皇子的风采 四皇子殿下要回来了。 四皇子殿下还有十天就要回京城来了。 …… 还有五天了。 …… 报,就是今儿个申时初,四皇子殿下就要率着那闻名大兼的一军神风营回来啦! 又报,皇上下令,命太子殿下率众位皇子及文武百官亲自出城十里相迎四皇子回京! 再报,四皇子殿下这回又打了胜仗回来啦!听说将那东海上的黑风寨的所有坏蛋们全部都剿灭了。这伙海上盗匪,已经猖狂了许多年了,一直抢劫出海的贸易船,简直可恶透了。四皇子又为咱大兼除了一大害了。 真是,就是说嘛。哪有咱四殿下打不赢的仗,这年前灭了黑风寨,年后还要把那猛虎寨、蛟龙寨、黄风寨那海上剩余的一十八寨全灭了才好。看他们还敢不敢这样无法无天地到处抢劫别人辛辛苦苦的成果? 京城的人们真是奇怪,平常满是疑惑,有些想不通。 明明不过是一个并不相干的人,却就是在这样一个人口极少,还有些偏僻的小府里却也是天天都有人在进行倒数计时,说起这话的,不仅是那有些年纪了的厨房大娘,还有那正值青春的年轻婢子,甚至就连那偶尔前来探望姐姐的不过六七岁的小小娃子,也会说得头头是道。就好像要逢年过节一般,不晓得多么地兴高采烈。 而海盗,贸易船,海上商人,这些平常听都似乎没有怎么听过的事儿,在这京城里却是人人皆知,个个都晓。而平常所知道的一些关于四皇子的事儿,在这里早就成了旧闻了。当平常跟那个前来找姐姐,暂时在这儿玩的小娃子说起这些来,那小娃子用一脸轻视的眼光瞧着平常。姐姐----你太过时了。 在这京城住,连这些基本都不晓得,真是失败啊失败。 以后,要是回扬州了,可不要说是来过京城了,丢脸。 当下,这个小娃子好好地给平常上了一堂正政治教育课,唬得平常是一愣一愣的,频频点头,受教不已。 那小娃子则说得是手舞足蹈,一脸兴奋,在这京城,实在是很难找到像这样比他还无知的人了。直到他那做丫头的姐姐,似乎名为初夏的丫头对平常告罪一声,一脸不好意思地把他带走之时,那小娃子还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丫头真的是姑娘?姑娘怎么会这样什么都不晓得呢?不过,倒是长得真漂亮啊,像画儿上的玉女似的,笑得甜甜的,若是以后的媳妇儿长这样就好了。一颗小男子汉的心有些荡漾起来了。 平常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落后与无知,并且引以为耻,不管在哪里,这信息落后了可不成。当下咱们知错就改的平常姑娘就把无愁丫头派出去了。 无愁姑娘自然是乐颠颠的,她最喜欢去听人家说书了。果然,接下来几天里,无愁陆陆续续带回来了不少的消息,无所不包,无所不有,真叫人感叹这京城说书先生信息来源的强大无比。 什么当今圣上今儿个又龙颜大怒,打了某个大臣多少个板子啊;京城里又有哪个王爷在外头纳了个狐狸精做外室,结果被王妃寻到了,扇了他个大耳刮子,并且罚他跪搓衣板啊;什么某某大人的小老婆生了个大胖儿子没几天就死翘翘了啊;甚至还有皇后娘娘今儿个头上插了朵什么花儿极是好看,而京城某某堂也按那样式仿制出了新货,各贵妇小姐争相求购啊…… 什么稀奇古怪的消息均是应有尽有。 平常也不觉大开眼界,这京城,果然是京城。平常无比敬仰之中。 只是不知道皇上今儿个的早膳却是吃了什么呢?平常也无限好奇起来,下次得叫无愁去打听打听才是,咱也得跟得上潮流不是?若是回了扬州,说起这皇上他老人家吃过的东西咱也吃过,还不羡慕死一大票人?那可真是风光啊。 其中有一条消息却是特别叫平常在意,据说,在江湖上出现了一喜着红衣的公子,那公子容貌绝世,就是潘安、宋玉只怕也是有所不及,见者无不倾心;而兼又武功高绝,引得一众江湖侠女、武林世家千金、魔教魔女竞相追逐,原本平静的江湖,近日是又起风波,只是不知到底谁最后才能抱得美人归?不,美男归呢? 平常听了微微一笑,应该是那人吧!除了他又有谁能当得起这容貌绝世这四字呢?似乎活得很热闹呢!他应该会开心吧。 “姑娘,你真的不去瞧瞧?”无愁最后一遍再次确认道,看时辰,也该快到了四皇子回来的时候了。 “不了,你去吧!”平常笑了笑,摇了摇头,不是不好奇的,不过,瞧这天下人们的样子就晓得了,去的人一定不少。这么多人跑去瞧一个人,想想那场面,平常便觉得有些让人头皮麻。再说,以后见这人的机会有的是,看得烦了、厌了,不想再看恐怕都得看呢!何必急于一时呢?最好出个什么意外,让这进府的日子来得更晚一些才好,平常有些坏心地小小诅咒了一声。 “喔,那姑娘,我去了。”无愁见平常不肯去,便自个儿去了。姑娘不去也好,一个大叔级的人物有啥好瞧的。这回可得仔细瞧瞧那四皇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自个儿打不打得过,这可是关系到以后保护姑娘的重大任务,不可不探。 府里面静悄悄地,除了那个守门的老伯,估计已经没人了,田大人是相当宽厚的,晓得今儿个大伙儿都想去瞧热闹,便将一应人等都放了,看完热闹后再回来上工也就是了。 今儿个日头到好,平常便自个儿动手,搬了个躺椅在院子里晒起太阳来了,又拿了床毯子盖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只是,今儿个似乎睡得却不是很安稳,平日里不怎么做梦的她,今儿个却做起梦来,梦里是一片云雾,浓浓地,什么也看不清。过了许久,那雾渐渐变淡了一些,隐隐约约的,似乎可以瞧见一个男子的身影。只觉得那人身材十分高大,穿着似乎是行军打仗的盔甲,那男子明明只是那么随随便便地站着,却让人觉得如同一座山似的,是那么伟岸,不可动摇,让人很想依靠。 平常不禁有些好奇那男子的面容会是什么样子,她急切地朝前跑过去,就在这时,那男子慢慢地转过了头…… 就要看到了,平常心里一阵惊喜,却猛得迷雾一阵动荡,雾气乱窜,竟是什么也瞧不清了。 “姑娘,姑娘,这儿冷,回屋子里睡吧!” 平常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难得做一个梦呢! 却见无愁正精神十足地站在自己面前,这丫头学了武之后,精力似乎充沛得有些过盛了。这一天到晚也不见她有丝毫疲累的样子。 无愁扶了平常起来,一手拧起了躺椅,两人一起朝屋子里走去。却不见身后掉落了一地的下巴,这无愁姑娘看着个头小小的,没有想到力气这么大啊。真是叫人吃惊。 “怎么样?瞧见四皇子了没?”平常颇有兴致地问道,说到底她也是极为好奇的,只不过,不喜欢那么多人挤着的感觉罢了。当然,如果是节日的时候和家人朋友出去玩儿,那就另当别论了。反正这瞧人的事儿,听人转述也是一样的,就不用自个儿辛苦两条腿了。 “瞧见了。”无愁说此话的表情是极为高兴的。 平常心里是一阵安慰,看来那四皇子可能还真的挺不错的,要不然无愁为什么一幅这么开心的样子。虽然说不管是个什么样的对象,自己也会进那府里去,但谁不愿意对象好一点呢? 平常倒还真有些期待起来了,想当初,连元公子是个长得好、脾气好、家世好的三好男人的事实还都是无病在无愁的面前念叨了多次,无愁这才慢慢有了这个认知的。这回不过是一个一次见面的男人竟然让无愁这么满意,难不成比那元公子还好? 比元公子还好的男人?平常实在怎么想也想象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最起码这长相绝对不大可能过元公子。虽然平常自个儿并不太在意别人的相貌如何,但并不代表她就没有审美眼光了,元公子确确实实是平常长这么大所见过的男人,甚至女人中,最最最好看的人。 不过,显然平常是会错意了,接下来无愁的话让平常一阵错愕,随后一阵头痛,极有抚摸额头的冲动。这个,自己真不应该指望无愁的眼光的。 平常深深地想念起无病、无灾以及无忧起来,还是少不了她们啊。 却说无愁说了一句什么让平常如此呢?且让我们来瞧瞧。 原来无愁听见平常的问话之后,她兴高采烈、外加自信十足地来了这么一句。 “姑娘,你放心。我瞧了,那四皇子不是我的对手。若他敢欺负你,我绝对能要他的命。” 说完这翻观察结论,还一脸急欲得到平常表扬的神情,我很能干吧!快夸我吧,快夸我吧! 天啊!平常不知道应该是表示感谢,还是去撞墙的好。不过,瞧了瞧无愁期待的表情,平常还是摸了摸无愁的脑袋。 “嗯,那我就指望咱们无愁来保护了喔!” 果见无愁摸了摸头,一副有些害羞,又有些开心的样子。 平常加大了力道,弄乱了无愁的头。不禁也笑了。真是个傻丫头。 “无愁,时候也不早了,差不多也该是晚膳的时间了。我去和田大人一起用饭,你就不用跟去了。” 平常交代了一声,刚出门,却见初夏正往这边走来。 第二百零七章 夫人回府 初夏一见到平常便急急地对她说道: “姑娘,老爷交代了,今儿个您就在自个儿屋子里用晚膳吧!却是不必过去陪老爷了。” 平常一愣,有些意外,这些日子里两人都是一起用晚膳的,也培养出了还算不错的感情,除了咱们的田大人一天总不忘打破几个茶杯或碗,以及不小心可能会掉几副筷子之外。 “可是老爷他有什么事儿?”平常的神情里有些关切,这个田大人啊,实在不是能让人放心的性子,却是个确确实实的大好人。 平常在这里也住了一段时日了,下人们对她的品性也都有了些了解,知道她是个和气的主子,便对她比刚进来时要亲近一些了。 初夏于是便小小声地提示了一句:“是夫人回来了。”然后,便又迅地离去了。那边正闹得厉害呢!她原是夫人身边的丫头,也该回去服侍才对。 想起前些日子不小心听到的那一段话,平常也晓得现在大概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了,便不欲前去添乱,而是默默地转身又回到了自个儿暂住的屋子。无愁倒是无所谓,rshu.net能跟姑娘一块儿吃饭对她来说是再高兴不过的事儿。 而正屋里此时却正是热闹滚滚一片。 一位妇人正满脸愤怒夹杂着伤心地一只手指着田国柱,一只手正扶在桌子上,似乎已经气得快要爆了,“好,田国柱,你好样的。 咱们云儿过世也不过才三年而已,你就忘了吗?竟然要把别的姑娘入籍,我可不认这半路来的女儿,来人,给我把人轰出去。” 说完,就叫人领路,要去赶那敢抢她女儿位置的不知从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女子。 田国柱赶紧拦她:“夫人,夫人,这不是本家长房兄长那边来信了吗?我不答应不行啊。” “我管你什么本家不本家的,没有了云儿,我什么也不在乎了。得罪了本家兄长又怎么样?就是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今儿个这人我也赶定了。”说完,将田国柱挡在前面的身子使力地往旁边推。 别瞧田国柱这么大个个子,对这个身材比他要瘦弱得多的夫人却一点儿也不敢冒犯。那夫人不过做了个推的手势而已,其实哪里推得动,田国柱却自动自地就势往旁边让去,显然不敢真跟夫人对着干。 只是一个劲儿跟在夫人旁边焦急地说:“夫人,我跟你说,那姑娘也姓田,同我一个姓的。真是个好姑娘,就是你见了,也会喜欢的。” “喜欢?除了我们云儿,我谁也不喜欢。”想到年纪轻轻便早早夭折的女儿,那夫人便恨不得将自个儿老爷的头都敲破算了,但瞧缩在一边的作讨好状的老爷,又有些不忍心起来,这人,也实在不容易的。 罢了,先去瞧瞧人再说吧。 别看田国柱平日里看着挺不靠谱的,对自个儿夫人的心思的转换却把握得极为准确。一看夫人这脸色,就晓得有门儿了。当下把平常的身世一阵详说,越说越可怜,又将平常人品一阵猛夸,那绝对是除了自家的云儿之外最好的姑娘了,出淤泥而不杂,濯清涟而不妖。 猛一阵夸完了又求情道。 “夫人,你就别想着是收一个女儿,就当做是给咱们云儿积个阴德吧。对咱们来说,不过是借用了个名义而已,而对这个姑娘来说,却可以摆脱以往的身份,从此也不至于被人低瞧一等了。这不是在做善事吗?就是咱们云儿地下有知也会高兴的。再说,云儿从小没有姐妹,一直想要一个妹妹的。对了,云儿小时候,不是还曾给那还在你肚子里的孩子取了个名字吗?名叫心暖,田心暖,只是咱们福薄,那个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便去了。而这个姑娘的名字里也有个暖字,那不是天生的缘分是什么?” “那姑娘的名字里也有个暖字?”那夫人听到这里却是愣了一下。 “对,她的名字是田暖儿。” 暖儿?那夫人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耳边似乎又回想起尚在稚龄的女儿的话:“娘,我给妹妹取了个名字,叫心暖,你说好不好?小名就叫暖儿。暖儿,这名字真好听呢!”说完,就对着自己的肚子,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暖儿这个名字。 暖儿,这并不是一个姑娘家常用的字,竟有这种事,难道真是冥冥中的缘份吗?那夫人有些迟疑了。面色和缓了许多。 “得了,老爷您就别说好话了,让我先瞧瞧人再说吧!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入咱们籍的人,若是我瞧不中,那这事儿你就不要再提了,原封不动地把人给我退回去。”虽然心头松动一些了,但那夫人仍是一脸正色的道,她宁肯得罪人,也绝不会同意一个本性不好的姑娘入籍,那无疑是给祖上抹黑,而且她的云儿是如此好的姑娘,要当她妹妹的人,即使只是名义上的,至少也不能太差才是。 “田姑娘,在吗?我夫人回来,过来瞧瞧你。”田国柱明显是在给平常提醒儿,在门外就吆喝起来了,尤其“夫人”这两字,咬得特别重。 那夫人瞪了田国柱一眼,这人还没入籍呢,这心就有些偏了。田国柱呵呵地傻笑着,岂图蒙混过关。这姑娘这些日子他也看好了,的确是个好姑娘。这不管往后能不能培养出点家人之间的感情,起码,他还是希望这个姑娘落个好去处的,而出身对一个姑娘来说有多重要,他就是再糊涂也是晓得这个道理的。顺手帮个小忙而已,何乐而不为呢?自个儿云儿最是善良不过,她若是在世,准是比自个儿更热心呢! 平常早就听到外边的动静了,听到田国柱这一吆喝,便赶紧上前亲自将门开了,笑着招呼。 “大人、夫人,快请进。” 只是一瞧见那夫人的脸,平常却有些愣了。 “朱夫人?” 听到平常喊自个儿,那夫人有些疑惑,这声音确实有些耳熟,再一瞧见旁边的无愁,朱夫人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你是陈姑娘?” “是的,夫人。”平常点点头,竟然有这么巧的事,谁晓得那旅途中借宿的朱夫人竟然就是这田国柱的夫人呢?真是万万想不到的事,难怪有一句话说无巧不成书,这世上的事儿有的时候真是叫人不得不惊叹缘份的奇妙。 听朱夫人和平常讲了此事的来龙去脉,田国柱笑得合不拢嘴:“这真是天生缘份啊?夫人,这下子,你该没有话说了吧。” 事情至此,确实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朱夫人总不能把好心给自己让了住处的恩人往外赶吧!再说,平常也实在不是那种会叫人厌恶的孩子。 相处下来,虽说一时还没有办法培养出那种母女之间的情感,但两人也颇说得来话,却成了忘年交似的感情,一起拉拉家常,做做女红,讨论讨论菜价涨落,倒是颇为相得。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祭祖、拜家门、入籍,一项一项,都完成了。平常也按田国柱和其夫人朱氏的要求改称他们为父亲、母亲,至于爹和娘的称呼,他们却想留给自己那已经不在人世的女儿。平常也极为理解,再说,自个儿也有自个儿的爹娘,如此称呼,反而叫人更为自在一些。 而入籍之后,平常的名字便又改成了田暖儿,反反复复,经过了这许多事,终于又恢复了自个儿的本名了,暖儿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欢喜,但对平常这个名字却又似乎有些难舍,那个名字,也有着与姐姐们、金夫人,官嬷嬷、大娘及大儿她们还有陈夫人这个娘与弟弟的一些美好回忆。 然而,不管怎么样,从今以后,她便又是暖儿了。 又过了几天,让暖儿没有想到的事又来了。 竟然还有一道圣旨下给田府给暖儿。接圣旨的时候平常还有些傻傻的,所幸都跪在那里,也不会太失礼,原来给一个皇子作妾还需要圣旨这个东东?平常有股强烈的想要瞻仰瞻仰这圣旨长什么样儿的冲动。 那声音有些尖尖的白面无须的太监拖长了声音将圣旨念了一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田氏有女,名唤暖儿,年方十三,品貌端庄,各书达理,贤淑聪慧,特封为良人,赐于皇四子允琏,钦此!” 此旨一下,暖儿的终身便是彻底定了下来,再没有改动的余地了。 接下来,就又有那宗人府里又派了教习嬷嬷教规矩,还好平常早已驾轻就熟了,又与嬷嬷们些好处,倒是没有吃上什么苦头。 四皇子府里也过来人通知了入府日子。 到底是正式指婚的良人,朱氏便又忙着为暖儿张罗起来了,这时,暖儿托平安福的母亲官芸娘治的嫁妆也送过来了。朱氏虽有些讶异暖儿认得这等贵人,但她的性子对权贵并没有什么高看的,因此倒也不以为意,只将官芸将准备的东西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 而平常又恶补了一下常识,原来这皇子府里的女人,按照编制,正妃一人,侧妃两人,良人四人,恭人八人,其余不在编制的则没有什么限制了。说起来,四皇子府里目前的四位妾室均是恭人,而自己这一入府便是良人,再加上四皇子目前又没有侧妃,自己怕是后院女人中一人之下数人之上了。 不过,平常倒也不算太讶异,为了解决四皇子的麻烦,她这个棋子有个高一些的身份也确实引人注目一些,也难怪四皇子妃又给她安排了一个官家身份,原来就是为了这一出啊,那天缨兰却是没有说呢! 再又过了两天,无病几个也到了田府,不过,让平常没有想到的是,陈夫人竟然带着昱儿也赶了过来,这人也来得差不多齐了。 只是,最重要的爹娘却是不能看着自己出嫁了。平常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遗憾的。 但不管怎么说,在紧张的准备中,入府的日子还是一天又一天地接近了。 第二百零八章 入府 永兴四十六年,腊月初三,宜嫁娶、出行。 冬日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上,而地上堆得尺深的雪经过了这些天却已经是化得差不多了,只墙角处的地上,还有些余雪。只是俗语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因此,虽然天上的太阳撒着欢儿地猛照,但空气中的寒气却依然不见消减半分,冻人得紧。 烧得热滚滚地水被无愁双手提着一桶又一桶地送进了暖儿的屋子里,氤氲的热气里,暖儿**着身子坐在洒满了白梅花瓣的大木桶里,由无病、无灾几个服侍着沐浴净身,一阵阵馨香自浴汤里升起,沁人心鼻。 “也难为你们,还费了这么大心思专门准备了这个来沐浴。” 原来这浴汤却是并不简单,制成这个浴汤的方子原是暖儿在书里瞧见了,一时好玩曾与无病说过的。前天些无病又问,暖儿却是没有想那么多,不假思索地就说了。却是没有想到,无病原来是要在这时候用的。只是,也实在是太费事了些。 也亏无病她们在这个季节竟能集齐这些东西,恐怕花了不少工夫吧!平常又是感动,却也觉得这几个丫头也太小题大做了些,这人与人的相处,有个投不投缘的问题,这些个东西又起得了多大的作用呢?虽然嬷嬷们交待的养颜汤、玉容膏、奇香粉一直在用,但那不过是习惯而已,别的方子虽然暖儿在书上瞧见不少,却再没有添了。实在若是照那些方子长期用起来也太过奢靡了些,与暖儿的性子却是不合。 就说今儿个无愁送进来的这浴汤吧!却是由干荷叶、零陵香、茅香等各25o克,白芷、甘松各12o克,先捣为末,再用绢袋细细装了,然后放入水中煎煮。却还要3沸之后,方可使用。别的倒也罢了,只是,她们在这样的季节里还能找到干荷叶那可真是奇了。 “姑娘出阁,咱们几个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送给姑娘的,也只有在这方面多尽些心了。姑娘今儿个就什么也不要说,全依了我们吧。”无病说完,笑着又舀了一瓢水浇在了暖儿的背上。白梅花落在暖儿的身上,不知是这花娇些?还是人更娇些? 而无灾则在另一边却拿着个澡巾,用它蘸了点香胰子,仔细地刷着暖儿的每一寸肌肤,看来不把平常刷得干干净净,一点儿污垢也没有,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时,无忧却又端着一盆水进来了,得,估计前些日子刚让自己配的香散也要出炉了,原以为她是自个儿要用的。暖儿到了这会儿,也完全地放弃挣扎了,她们爱咋整就咋整吧!她就当自个儿是块木头得了。 暖儿沐浴净身之后,又换上了银红色新衣,上面一朵一朵的梅花,似欲飞舞,裙摆百褶,走动间,如水波荡漾,更显别致。这却是陈夫人这回来时,平安托她带过来的。 这是自从暖儿启程以后,她亲自捎了信回家,托嫂嫂为暖儿做的嫁衣。而平锦送来的却是她经常戴的一对耳环,虽是旧物,然而却是她每日戴的,暖儿戴着它,便也是相当于平锦自己在陪着她了。 无忧为暖儿梳了一个梅花髻,又细细地将那些钗啊,钿啊,花啊一股脑儿地插了暖儿满头,也只有无忧有这个本事,可以在头上用这许多东西,却又一点儿也不显俗丽,反而显得雅致了。 打扮完毕,平常出了里间,众人只见她妆点过后的容颜,虽仍有着些许的稚嫩,但却已经初具小女人的风情了,同是极为喜庆的装扮,原本是很难出彩,却硬是给无忧的巧手打扮出几分甜美娇俏出来,叫人瞧着便心生欢喜。 “好,好。”陈夫人连连赞叹,就是这样才好,这新嫁娘的打扮早就成了一个俗套,上了妆,总显得老气了许多,都是一个模子,只是容颜好的,自然占些便宜。原本以暖儿的容貌,虽然出色,但在那样见惯了各色美人的皇子府里,并不占什么优势,可无忧的巧手,再加上平安赶制的新衣,却大大挥出了暖儿的特色,那种豆蔻年华的稚嫩,少女的清新甜美一览无疑,就是再铁石心肠的男人,怕也是要心动一下了。 “暖儿姐姐,你今儿个真漂亮。”昱儿真心地赞美道,暖儿换回原来的名字,他也就跟着改口了。虽然平日里暖儿姐姐也是很漂亮的,可今儿个最漂亮。 暖儿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虽然大家都说好看,可她实在有些不太习惯如此华丽的打扮,尤其头上插了这么多东西,总觉得一走动似乎会随时掉下来似的。虽然无忧再三保证以她的手艺绝对不会生这种事情,但暖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她蹲下身子双目平视着昱儿:“昱儿,姐姐不在了,要听娘的话,知道吗?” “那我若是想姐姐了怎么办?京城这么远,我又不能随时来见你。”昱儿说着说着眼睛就有些红了,赶紧强忍着,娘说了,今儿个是暖儿姐姐的好日子,不能哭,不吉利的。 见昱儿这样子,暖儿也觉得心头酸酸的:“昱儿不是在学认字吗?若是想姐姐的话,就给姐姐写信吧!姐姐也会经常给昱儿写信的。”暖儿摸了摸昱儿的小脸,安慰道。 “那咱们拉钩,谁说话不算数谁是小狗。”听到暖儿的话,昱儿的心情总算好一些了。 暖儿伸出手指,两个人认真地勾了手指。 “姑娘,给夫人磕头吧!”无病提醒道,这时候也不早了。 “娘,您请上坐吧。” 暖儿扶了陈夫人在上位坐下,这才在无忧拿过来的软垫上跪了,磕了三个头。 “多谢娘为女儿所做的一切。” 陈夫人为自己所做的,恐怕早已经比利用的情分要多出许多,暖儿明白,也真心实意地感谢着她。 “入了皇子府,一切都看你自个儿了。别忘了,我和昱儿就指望你了。”陈夫人的面色淡淡的,说的话也淡淡的。似乎差无多大感觉,只是,略微有些颤的语音却出卖了她的心。她将手伸进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暖儿:“给你,戴上吧!我临来时去了你家一趟,你娘让我捎给你的。说是你外婆传给她的,现在就传给你了。” 暖儿惊喜地接过,赶紧拿出来戴了,的确是这镯子,娘说过,自个儿成亲的时候要给自己戴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虽不值什么钱,却有祖先们的灵气儿在,能保佑戴这镯子的人逢凶化吉,遇难吉祥,多子多孙呢。 “那,娘,我走了。还得去拜别父亲和母亲呢。” 陈夫人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瞧着无病几个扶着暖儿一步一步朝外头走去,陈夫人明明觉得经过了这许多年,这许多事儿,除了昱儿,自个儿也算是心硬如铁了,却在暖儿踏出门口的那一刹那,仍是忍不住加了一句。 “银子,该用就用,家里多着呢。” 听到这话,暖儿的脚步顿了一下,只重重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前走去。 直到瞧不见暖儿的身影了,昱儿才“哇”地一声哭倒在了陈夫人的怀里,刚才他一直忍着:“娘,我舍不得暖儿姐姐。为什么暖儿姐姐不能一直在家里陪着昱儿呢?不嫁人不行吗?昱儿长大了赚许多钱养着娘和暖儿姐姐就好。” “傻孩子。”陈夫人摸着昱儿的头,半天才叹息了一句。 去辞田国柱和朱氏的时候,暖儿才现官芸娘和平福竟也赫然在座。原来她们也特地过来送暖儿了。 拜过田国柱和朱氏,聆听了教训之后,便该出门了。 平福握着暖儿的手,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只道了一声“保重”。 便有那下人前来禀报:“吉时已到,姑娘请上轿吧!四皇子府前来接人了。” 无病几个便扶着暖儿上了那银红色四人小娇。 平福盯着那越来越远,渐渐瞧不见踪影的轿子,一个劲儿地在心里拼命地为常儿妹妹祈祷。 根据燃烧着的红烛照得屋子里也有些红了。 暖儿坐在床上,却有些无聊,等了好久了,却还不见四皇子到来。她的眼皮都有些打架了,昨儿个夜里,还是有些紧张,没有睡好。今儿个又一早起来准备。 “无灾,我肚子有些饿了。”暖儿讨好地对无灾笑笑,肚子也有些饿了。 瞧见暖儿可怜的样子,无灾便欲拿了桌上洗净的苹果给暖儿填填肚子,无病却一把夺了过来。 “不行,这一吃东西,口脂都给吃没了,瞧着像什么样子?” “无病姐姐,让姑娘吃一点吧!一早忙到现在,姑娘都没吃下什么东西,口脂没了,吃完了让无忧再补上也就得了。”无灾到底不忍心见暖儿饿着,便求情道。 无病闻言,又瞧了瞧暖儿眼巴巴看着的眼睛,叹了一口气:“好吧,不过别吃太多了,到时有小肚子不好看。” 听了无病的话,暖儿的脸一下子“腾”地红了:“无病。” 惹得几个丫头闷笑不已,虽然姑娘胃口极好,吃得不少,但素喜素食,并不大食荤腥,按说应该也没有长胖的道理。可只要一段时间,懒了一些,不跟着无愁做些运动,肉便会自个儿跑出来。最近几日,偷了些懒,这小肚子上的肉便有一些了。这哪有年纪这么小小的新嫁娘肚子上有肉的啊?瞧着也不好看啊,所以从早上起,无病便只让暖儿吃了一点东西,只许喝水。对暖儿这个一向胃口极好的人来说,也难怪饿惨了。 暖儿也是一脸哀怨,这些丫头太没有良心了。虽然穿了衣服,暖儿还是忍不住瞧了瞧肚子,其实,肉也不算很多吧! “喏,姑娘吃吧!”无病将苹果往暖儿的手里递。 暖儿瞧瞧自己的小肚子,瞧瞧苹果,真是让人为难啊。要不要接呢? 正在心情复杂万分的时候。 “四皇子殿下到。” 悠长的声音唬得无病赶紧将暖儿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抓在手里的苹果又抢了回去放进了盘子里。暖儿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到手的苹果又回了原处,终于理解了尚香姐姐每回盯着吃的东西的心情,这,果然,民以食为天啊! 没有吃饱,又被无病拉着站了起来的暖儿觉得自个儿的头都有些晕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眼角扫过一金黄色的衣角,晓得四皇子殿下总算是来了,赶紧按前些天嬷嬷们教的规矩,行了礼:“田氏暖儿,给爷请安,爷吉祥。” “起来吧!” 声音传进暖儿的耳朵里时,暖儿觉自个儿的精神振了振,有些清醒了。这声音,也没啥特别的,就是一点,冷,实在是冷啊!听了实在是提神醒脑的良药。暖儿心里暗赞一个,不愧是皇子,连声音也是这么与众不同,听起来,便叫人有些望而生畏。一边在心里感叹,暖儿一边直起了身子,偷偷地瞧了那晃得人眼睛有些疼的金黄色身影。只是,那人已在一桌子前坐定了,低着头,手里似乎拿着本书什么的,只是又薄些,倒有点像戏里面用作道具的奏折什么的。 “小禄子,东西放桌上!”那男子头也不抬地道。 “是,爷。”一个清秀的小太监应了一声,将手里捧着一大堆东西有条不紊地往桌上摆了起来,笔墨纸砚,那是一样也不缺,还有一堆如同那男子手里的东西之类的东西,那么厚厚几叠,若是直码起来,怕有半人高了。 东西放好之后,那小太监低声道:“你们几个丫头,跟我下去吧!爷最不喜欢办公的时候有人在旁边走来走去了。” 又对暖儿笑道:“田良人,爷就由您服侍了,那咱们就都下去了。有事儿唤一声便成了。”说完,就领着无病几个丫头退了出去。 无病几个离去的时候一脸地担心,这四皇子,看着似乎冷漠地紧,面无表情,跟个冰人似的,这,把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不会有事吧? 暖儿却仍是一脸的微笑,朝她们几个挥了挥手,示意她们放心就是。 只是,四皇子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叫人放心呢? 第二百零九章 初夜 “唉。”“唉。”“唉。” …… 无忧一边将大箱子中的衣服拿了出来,放进了靠墙边的大衣柜里,一边却不停地在那里叹着气儿,一副无限哀怨的样子。 “别叹了,听着让人心里闷得紧。”无灾不耐地道,原本将姑娘一个人留在那儿,那位四皇子殿下却又是那么一个人,大伙儿心里都不怎么好受,这丫头却还在这里给人心里添堵。 “我能不叹气吗?你没瞧见啊?虽然这位爷的相貌长得比咱们想象中要俊挺多了,可那身板儿,你看见了吧!多高啊,还有那肩膀,多宽啊!恐怕是要抵两个姑娘那么宽了,这该多重啊?若是压在咱们姑娘身上,那还不得把咱们姑娘给压坏了?唉,要是矮点,瘦点,像元公子那样就好了。”无忧一脸担心地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听到了她这一番话,无灾的脸儿变得通红,这丫头还真敢说,她还不敢听呢! 无灾“啐”了无忧一口:“你都瞎说些什么啊?没出嫁的姑娘家,说话没个遮拦的。叫人听见了,恐怕会笑咱们姑娘没个规矩,连下人也管教不好。” “不用担心的,若是有人偷听,我都晓得的。”说话的却是无愁,就是比她内功高的,也瞒不过她的耳目,这却是师傅教给她的一种秘法,无愁是绝对相信师父的神通的。 无愁和无病两个原来是住隔壁的那间屋子,可两个人心里这时都有些放心不下。于是,无病带着无愁将那边只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到无忧她们屋子里了。 听到了无愁这话,无忧就越张狂,没一点儿顾忌了。 “你们瞧见了吗?还有那神情,那声音,冻人得很。我瞧姑娘刚才都打了个冷颤,原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这下子,全给冻醒了。这位爷,瞧起来,脾气就不像太好的样子。还有,你们有没有感觉,那位爷一进来,明明也没说什么话,可我气都喘不太过来了,实在是太吓人了。” 无忧拍了拍胸脯,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这样的人,就是长的再俊,让她跟他相处一天她也不愿意。姑娘竟然要跟他相处一辈子,姑娘的命好苦啊。还是咱们扬州的男人好啊,个头也没有这么吓人,脾气又温和。原本还以为元公子的个头已经算高的了,可与那男人一比,根本算不了什么,怕是比元公子还高出了大半个头吧! “嗯,好奇怪,明明他武功没有无愁厉害的,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无愁却动都不敢动呢!”无愁也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道。心中却难得的开始担忧起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再好的身手,若是连手也出不了,那也是白搭。 见连向来最不存什么心思的无愁这回也成了这个样子,无病、无灾两个互瞧一眼,心中也是直叹气,这位爷不是不好,起码长相什么的,比她们所想的好了太多。只是,这也太凌厉了些,太冷漠了些,太严肃了些,太威严了些,从小到大,按说她们见过的人也算得上不少了,可这样的男子,唉…… 皇子果然就是皇子,一般人根本就不能比。 唉…… 几个人合起来同声又叹了口气,除了叹气,她们只能叹气。 这样的男子,叫人如何能想像若是有一天与他为敌,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几个人打了一个冷颤,实在是太可怕了。 瞧着屋子里的人一个个消失不见,那名为小禄子的小太监还极为善体人意的带上了门,暖儿不晓得自个儿应该做什么好,而那位爷只顾着一个劲儿地看着手上的东西,似乎里面有什么宝藏似的,头也不抬一个。 暖儿等了等,也不见有什么吩咐,便也悄悄地,不出一点儿声响地,拿出了本书来,也瞧了起来。 唔,这本书真有意思,前一段时间听无愁说起,便叫她顺便买了一本回来,的确是本好书。暖儿渐渐地也忘了周围还有这么一个人,在火盆边上坐下,慢慢地瞧了起来。若是瞧见火盆的火有些小了,也顺便加块炭什么的。 嗯,这里挺有意思的,那个女妖精竟然看上那个光头和尚了,要勾引他呢!真奇怪,一个光头和尚能有多帅呢?暖儿试着在脑海中想着元正琪没有头,光着脑袋的样子,好好笑,实在是太好笑了,看来,再好看的男人,这一没了头,也就和那漂亮的鸟儿没有了毛一样,实在是好看不到哪里去啊!暖儿越想越好笑,竟是忍不住出了清脆的笑声。 突然,暖儿只觉身前一暗,手中一轻,书就没见影子了。 她抬起头,便瞧见那位本来还在书桌前的皇子爷正将书拿在手里细细地瞧着。 暖儿赶紧地站了起来,只是,嘴角的笑意却留在脸上,实在是太好笑了啦!元正琪没有头?改天要不要画出来呢?若是有一天能再见到他,让他瞧瞧,恐怕他会气歪了鼻子吧!还是会一脸不屑地道:“切,你这画的是什么鬼东西?依本大爷的美貌,就是光着脑袋,那也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笨蛋,连个画都画不好。” 想到元正琪那神气活现的样子,暖儿又是一阵微笑。最近想起他的次数多了起来,却不再是前些日子里淡淡的遗憾和失落,或许还有那么一点伤心。最近想起他时,却总是叫人十分开心的,想起许多以前在一起时的有趣的事儿,这个给了自己如此多快乐和温暖的人啊,也希望他能永远都那么神采飞扬,一副老子天下一的嚣张模样,那才是他----元正琪呢! “这书哪里好笑了?” 四皇了允琏微微皱着眉头,看向暖儿。 他刚才原本是看奏折时间有些长了,一时有些肩酸,抬起头来,正准备叫小禄子过来按摩几下肩膀,便瞧见那个女子两个酒涡深深地隐了下去,那开心的笑颜,似乎正有着全天下最美好的事在她的身上生了,充满了幸福、满足的味道,甜得让他一向冷硬的心,也禁不住有些柔软了起来。 这个女孩,便是王妃为自个儿选进来对付莆苏姑玛的挡箭牌吧! 想到这事儿,四皇子允琏便有些不悦,王妃也太自我主张了一些,若是他自个儿不想要,又有谁能强迫得了他?需要她来多事,原本因为自个儿一年倒有半年的时间不在府里,以为选个能干的能将府里治得好也省心,可她也管得太多了些。 偏回来时,父皇都已经下旨,便也只有作罢了。 不过,瞧着自己的新任良人,叫什么的似乎有听说过,不过记不起了。只是,似乎还不错,看起来不讨厌就是,比府里几个顺眼多了。 瞧她越笑越开心,最后,竟然笑出了声来,允琏便真有些好奇了。什么书,这么好笑?他怎么就从来没有觉过有什么书这么叫人好笑呢? 既然想知道,那便搞清楚好了。允琏骨子里也有些皇家的霸道,丝毫不觉得这人家笑人家的,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他站了起来,走到暖儿的身边,却见她仍是不知不觉,不由又皱了个眉头,自个儿什么性子他也晓得,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忽视他的存在的,就是王妃,成亲也有十多年了,每回仍然战战兢兢,老是像在瞧他的脸色似的。从来没有一个人,他在她的身旁这么近,却浑然不晓,只顾笑得开心的。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从那笑得正开心地人儿的手里将书抽了出来,一目十行地瞧过,并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啊?这本书他无聊时也瞧过,不过是些神仙鬼怪的虚妄之事,一个自以为是的猴妖,一个迂腐和尚,一个懒惰好色的猪妖和一个木头疙瘩大胡子,跟一群子妖怪打来打去,打不赢了就跑来几个神仙过来救驾,无聊透顶,也不晓得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喜欢看这种书。不过,也没有听过有人说这本书好笑的啊?允琏又瞧了一遍,实在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便直接问道,这样的事上浪费太多时间实在没有必要。 听到允琏的问话,暖儿虽有些奇怪,这位爷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不过,主子为大,她还是恭敬地回答到。 “我刚才瞧见过一段。”暖儿指了指书上的一段话,“那女妖精看那和尚俊俏,想与他成亲做夫妻。我就觉得有些奇怪,这和尚没了头,怎么还俊俏得起来呢?这女妖精看上一个俊俏书生我倒不奇怪,可看上一个光头和尚?实在是不可思议,这样一想,便笑了。”至于想像元正琪没有头的事儿,暖儿自是没有提了。这件事,还是让自己在心里头偷乐吧。 没有听这一番解释还好,听了允琏却更是想不通了,他怎么一点也不觉好笑?不过,瞧着那良人因提起这事儿,眼睛又弯了起来,充满笑意的眼神,允琏自己也不觉地,面容就有些放松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田暖儿。” “唔,田良人是吧!爷肩膀有些酸了,过来给我按按吧!” 允琏吩咐了一句,既然有人在,就不叫小禄子了吧!瞧她刚才两个时辰了除了笑了声之外也没吭一声的样子,也不是那种吵人的性子,就让她服侍看看吧。 允琏回到书桌前,再次坐下,双目微闭,头向后轻靠在椅背上。 这按摩托车似乎是无愁的手艺好些。暖儿心想,不过,既然是皇子爷的吩咐,那就做吧!这按摩的手艺,暖儿也曾经学过,以前也给宫嬷嬷按过,虽然比不上无愁的手艺,不过,比起一般人还是要强上许多了。 她走到允琏的背后,一下又一下地按了起来。大概是刚才伏案太久了,允琏的肩膀很是有些僵硬,倒叫暖儿费了不少力,直按得气喘吁吁的,这才感觉手下的肩膀要柔软一些了。 “嗯,再左边一点。” “好了,上面一点吧。” “行了,下面。” 允琏大爷倒是极为满意,这手艺还不错,比小禄子还强些。而且,鼻间还隐隐有一种清新的香气传来,也不知薰的什么香,极是好闻,让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就好像在林间,在草地上闻到的那种清新似的。倒不像那些女人,把自个儿仿佛丢进了香堆里似的,浓得呛人,叫人受不了。 “好了,就到这里吧!爷要写些东西,给爷磨墨。” 按了许久,允琏觉得这肩膀好了许多,也不再酸了,刚才折子也瞧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开始作业了。这皇兄也真是的,他才刚回来便丢给他这许多东西,不在这京里半年,皇兄竟然将这半年里所有的折子都命人抄了,生性他不晓得京城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似的,一回来,就全扔给了他,让他赶快瞧完。当他是铁人吗? 不过,那些人,果然是开始不安分了。不过是破了一个黑风寨,便沉不住气了吗? 还有一十八个寨子呢!还有得玩。 不晓得明儿个这一道折子上去,那群蛀虫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真是值得期待啊。 这群混帐东西,爷就陪你们好好玩玩!敢这么乱弄我云仓氏的江山,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允琏的面色虽仍是不变,但眼里的深处那丝跳动着的火焰,只有极为了解他的人才能看得出来,那是极为渴望血腥的兴奋之色。 看来,有人要倒霉了,恐怕,还绝不只一个吧! 而暖儿结束了按摩的任务,又接下了新一轮的任务----磨墨。 这磨墨无病、无灾都比我磨得好啦!暖儿的心中在无言地说,不过,她还是维持了一向默不作声的好传统,皇子爷要磨就磨呗,他不嫌弃她的手艺,她自个儿又有啥自卑的? 暖儿一下一下地认真地研磨着,只是,这动作实在太单调了些,原本昨儿个就没有睡好,她的眼皮子却渐渐有些沉重起来,好困啊! 夜,越来越黑了! 天,又渐渐地亮了! 第二百一十章 一日 天微微亮了,从窗子里透进来丝丝光线,让屋子里也添上了一丝晨意。 屋子里的红烛,此时也快燃尽了。 原本熊熊烧着的火盆,此时也只有最后几许余热了。 允琏满意地落下了最后一笔,松了口气,总算是完成了。 他搁了毛笔,站起了身子,觉得有些气闷。 便来到窗子边,撩起窗帘子,将窗户开了。 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外头竟然还有些麻雀在地上蹦蹦跳跳的,看着极有朝气。 冷风一吹,吸了口早晨清新的空气,顿时神清气爽了起来,只是瞧这天色,大约也到了寅时初了。这一番忙下来,竟又是一宿。 不过,这田良人还真不错,允琏心里有些满意,以往也有将公事带到别的院子里去做的,明明吩咐那些个恭人先睡了,偏老是在旁边这里那里的搞出些动静,一会儿问爷要不要喝点茶,一会儿问爷要不要吃点亲手做的点心,一会儿又问冷不冷,是不是要添件衣服。 真是,他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烦死人了,做事都不安生,后来,他索性让小禄子把门,一个也不许放进来,这才省了心。 田良人却一点儿不吵,墨磨得不错,茶也泡得好,按摩托车也按得不错,倒是比往日的效率更高一些。难怪皇兄老是说这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感觉不错,看来若是挑对了人,这不吵不闹还会服侍人的,却是比那小太监服侍得要舒服得多。 “田良人。” 允琏开口唤道,瞧这时辰,也该梳流一番上朝了。 只是这一声呼唤下去,半天却不见有人应声。 允琏不悦地回转了身,刚暗夸了她两句便又这样,难道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过是让她侍候了一夜笔墨,便自以为与众不同,想恃宠生娇啦?正待喝斥她一番,他允琏的女人可不能这么没有规矩。 可马上就要蓄势而的怒火,却在看到正站在书桌旁的那个头正一点一点的,如同小鸡琢米般;而身子也在摇来晃去,看起来岌岌可危,似乎马上就要摔倒似的,却总是在最后一刻,又保持了平衡的小人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心底升出几许担忧来。这若是摔倒了,怕是会痛得厉害吧,瞧她那肌肤,雪做出来的似的,哪里经得起?允琏长这么大,还是一次瞧见女子的皮肤好成这样的?难怪说肤如凝脂,的确是有其事,却不是那帮无聊的读书人虚撰出来的词儿? 允琏的手都已经伸了出去,原本准备扶她一把了,但瞧了一会儿,觉她每次都是这样,却偏偏不会真的倒下去,却有点像那西泮的玩间儿,叫什么不倒翁的。 还记得小时候父皇曾经给他们兄弟每人赏赐了一个不倒翁,他是极为喜欢的,一天到晚都拿在手边把玩,甚至到上书房念书时也不离左右。结果给母后晓得了,就不可玩物丧志,硬是给收了起来。当时还难过了许久,甚至十天半月也不肯跟母后说一句话。还是后来皇兄为了安慰他,又从外头又对了一个,他却硬是不肯要了,那,并不是他原来的那一个。所以皇兄老说他这人别扭、挑剔,有些事儿就这样马马虎虎,将就将就也就过去了,干嘛非得这么较真?允琏却不觉得,这明明是不一样的,如何能当成一样的呢? 想起那时的事儿,一股冲动突然从允琏的心中升起,他左右瞧了瞧屋子里也没有别人,小禄子似乎也不在,他便走到了暖儿的身前站住了。 这时,暖儿好不容易,又恢复了站得稳稳的姿态。允琏却慢慢地伸出了一根手指,交她的身子往左边戳了戳,果然瞧见暖儿又开始摇摆了起来,左一下,右一下,这样反复几次,终于又站稳了。 真好玩,允琏意犹未尽,待暖儿站稳后,又如此弄了好几次,果然次次如此,真的是很神奇。 允琏玩得不亦乐乎,正准备再继续再来一次时,却见暖儿本来紧闭的眼睛微微的张开,似乎有些醒转的趋势了。 他赶紧收回了犯罪的手指,将它背在了身后,帮作若无其事地又回到了书桌后,拿起一本折子翻看了起来。 “田良人。” 他仿佛先前没生过任何事地又唤了一声。 果然,这回终于有反应了,虽然,这反应来得似乎有些迟些。 “是,爷。”暖儿原来正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可从窗外吹进来的冷风,让她渐渐有了些凉意,然后,又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个劲儿地在戳自己似的,有些痛啊,别弄了。她极不情愿地费力地试着睁开沉重的眼皮,便听到一声呼唤。 田良人?谁啊?这里没个人啊?暖儿先还没回过神来,对自己的新身份有些适应不良,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田良人?那个,说的好像是自己呢! 她打了个激冷,实在是有些冷呢!这下彻底地清醒过来了,赶紧应道。 暖儿还没有搞清楚允琏有什么事儿要吩咐,这手头却已经下意识地动作了起来,一圈又一圈地磨起墨来了。 允琏看到她这个样儿,心里有些好笑,自己这还没吩咐呢,她这在瞎磨个什么劲啊?只是瞧暖儿看向自己的眼神一脸无辜,似乎连她自个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上在做什么动作似的。允琏的心里却突然波动了一下。 这一晚,她累坏了吧!连妆容都没卸,还穿着吉服,虽然过了一夜,但不晓得过是不是偷懒打了盹儿的原因,仍然显得这么娇嫩,光彩照人,面上似乎时时都含着丝微笑,瞧向人的眼神也是如此柔和,并不因一夜的疲惫而有丝毫焦躁,叫人的心里也跟着平静喜悦了起来。 不过,心里虽是转过了许多念头,允画宾面上仍是淡淡的,自小他便是这个样子,不像皇兄及几个皇弟那般喜言笑。皇兄更是取笑他说,不晓得这辈子有没有机会看见他大笑一场。真是,难道像他那样,身为皇太子,却一点儿皇太子的威严也没有吗。允琏可不觉得自个儿这种性子有什么不好的,起码,端起这么一张脸,那些讨厌的人可没有一个收凑上来的,一个眼神,就让那些人动也不敢动了,这样的感觉挺好的。 正待吩咐暖儿叫人进来侍候梳洗,小禄子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爷,该梳洗梳洗准备早朝了。” “进来吧!”就说这小子也该来了。 门被推开了,小禄子当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丫头仆妇,还有无病几个。 “给爷请安,给田主子请安。” 呼啦啦蹲下了一群人,把暖儿吓了一大跳。虽然晓得这些规矩,可到底一次真个儿瞧到,还是近距离的。这么一大票人,一下子矮了半截,只看到一片黑鸦鸦的头,还是叫暖儿蛮有点压力的,看来这一般人要适应起这些规矩还是需要点时间的,知道是一回事,可真面对又是一回事了,只以慢慢适应了。 暖儿只能一个劲儿地在心里告诉自个儿,这里是皇子府,是皇子府,这规矩自然是大了,唉,比起来,像老太太那边府里,虽然也是扬州城是一等一的大户人家了,可和这皇子府里还真是比都不能比啦!只不知真正的皇宫里面又是如何?暖儿觉自个儿虽然有些好奇,却不怎么想去,想想啊,在这府里还好,顶多天天给爷和王妃行这个礼儿,若是去了皇宫,那还不见着一个人就得行礼啊,真是太痛苦了。 行过礼之后,小禄子就开始指挥起一众人等放脸盆的放脸盆,放毛巾的放毛巾,一应事物,均放好了,又试过了水温,这才殷勤地过来请允琏:“爷,可以盥洗了。” 一面又准备亲自去拧了毛巾,给允琏擦脸。 允琏瞧见暖儿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皮子似乎又开始打架了,这,虽然在别的屋子里,他一向不爱那些女人服侍,都是小禄子动手,可好歹那些女人一个个的视线全都粘贴在他的身上啊。可这新来的田良人怎么连个殷勤也不会献,这样子怎么成,这么多下人面前,太没面子了吧。允琏的大男人的自尊心似乎有些伤到了。 小禄子半天瞧允琏没有动静,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便看到新任的田良眼睛都快闭上了。心里有些稀罕,爷一向对这些后院的女人最不耐烦的,如果不是因为子嗣的问题,三不五时得轮流去几个院子里歇歇,一向都是宁愿呆在自个儿院子里的。就是王妃,若是没有爷的允许,也不能进爷的院子。院子里更是一个丫头也不用。这会儿,怎么似乎对这田良人有点不同? 不过,身为一个体贴上意的好奴才,这点儿事自然要为主子办妥。 “田良人,请过来服侍爷盥洗吧!” 听到这话,允琏赞许地瞧了小禄子一眼,总算没白跟爷这许多年。虽然在别的人的眼里,这一眼不过是允琏随意地瞟了小禄子一下而已,但,他小禄子是谁啊?可是足足跟了爷十八年,十八年啊。从六岁就开始,哪能这点儿上意都体察不出来呢? 小禄子非常识相地把自已儿原来站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暖儿原本以为接下来没有自个儿什么事了,明明听那王府里派来教规矩的嬷嬷说过,爷一向有贴身服侍的人,不需要她自个儿动手的,免得犯了爷的忌讳。那被送去别庄里的梅宫人,便是明明晓得这个规矩,偏偏仗着爷多去了屋子里两回,便以为得了脸,硬是凑上去,惹得爷恼了,给送走的。这会儿,怎么又叫自个儿服侍啦? 暖儿虽有些不解,但想想自个儿的任务,不就是要当个倍受爷喜欢甚至于不惜为了她威胁王妃并再造了身份光明正大接进府里来的红颜祸水吗?这么一想,暖儿不由有些惭愧,自个儿实在是太失职了。果然是皇子,连这些也想得如此周到。 如此一想,暖儿便也不奇怪了。 顺从地走上前去,服侍允琏净了面,又漱了口,更了衣,用了早膳,并且极度敬业地一路恭送到了院门口,并为允琏拍了拍衣裳上本来都没有的皱褶,满面笑容地娇声道:“请爷慢走,下了朝早点回来。”一副离情依依,情深似海,难舍难分的样子。 小禄子简直是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脸上的神情变得这么快的。先前不是还一副懒懒的样子吗?也不见对爷有多上心的,怎么一下子就热情备至了呢?若是没有瞧见田良人刚才那一副瞌睡连天的样子,他也不会觉得奇怪,可这前后一对照,诡异啊诡异,这个田良人,怎么叫人心里这么不安呢? 允琏也被暖儿这么迅转换的态度弄得有些晕,连今儿个早膳吃了点什么也搞不清楚了,只记得她笑颜如花,酒涡如蜜。明明应该是讨厌这样的殷勤的,可是,允琏却现这样的动作,若是其他任何一个女人敢在他的面前这样做,他毫不犹豫地就将人撵出去了,可暖儿这么做起来,却是这么地自然,眼里没有丝毫地讨好,惶恐,算计,就这样自然地笑着,自然地为他理着自已的衣裳,就好像相处多年却仍是情浓似海的老夫老妻似的,而这种感觉,一点儿也叫人讨厌不起来,反而心里妥贴的很,刚才被忽视的郁闷一下子就一扫而光了。 见暖儿切切叮嘱自个儿早点回来,明明不应该回声的,那才符合他一贯而来的原则,嘴里却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好。” 好?一众下人全僵成了木头,这是那个一向冷面冷情冷心冷……的四皇子殿下吗? 而允琏此时却已经上了马车,一路远去了。 暖儿非常敬业地挥着手,一直到看不到马车了,这才打了个呵欠带着无病几个回了自个儿的屋子。 “困死了,无病,我再睡一会儿。” 说完,也懒得卸妆,就这么戴着满头的东西往床上一趴就睡过去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皇子府里的女人们 瞧着姑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睡了过去,无病几个便悄悄地合上了门,退了出去。 “唉,可怜的姑娘,竟然一夜没睡。”无忧率先感叹,还待继续言语却被无病狠狠地瞪了一眼,赶紧住了嘴。知道了啦,在这皇子府里可不比以前,不能乱说话的。无忧讨好地摇了摇无病的胳膊。 瞧见她那可怜见的样儿,无病心底软了,面上却仍不松,自己几个跟进来是为了好好服侍姑娘,不让姑娘受委屈,可不是给姑娘找麻烦的。 待几个回了屋子,无忧自学地往对面墙壁一站,头上顶了本书,双手举了起来。 “我错了,我不该多嘴。” “我错了,我不该多嘴。” …… 这是小时候无病管教她们几个时定下的规矩,已经有些年没有人再犯过了。今儿个却是多嘴了。这若是回到屋子里,有无愁在,说说倒也没事儿,在外头,的确不该大声嚷嚷,自个儿嗓门也大。这议论主子的是非,到了哪里,都是要被打板子的。虽然是心疼姑娘,怕是到了最后,却给姑娘添了祸也不自知。 无灾、无愁两个瞧着这情形也没有一个给她求情的,都习惯了,姑娘性子宽厚,也得有无病姐姐这个铁面人在才好。就是无忧自个儿,也是没有丝毫怨言的。 就这么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无病瞧无忧的腿都有些颤了,手也越来越无力了,这才道。 “好了,过来坐下吧!若再有下次,可不是就这么算了的。” 警告完了无忧,无病这才双让几个人围着自己坐成了一团。 “这爷跟姑娘之间的事儿,就不用咱们操心了,再说,就是再操心也派不上用场啊。姑娘自有姑娘的主意,咱们需要做的就是将这院子里的下人管理得服服贴贴,不给姑娘添堵;还有,这院子里布置得虽好,但到底不及咱们原来的院子里住的舒服,姑娘喜欢荡秋千,这院子里得添一个,花花草草的姑娘也不爱,倒是喜欢种些青菜什么的,咱们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像以前那样开辟出一个菜园子来。” “还有屋子里也得全铺上地毯才是,特别是寝室里,我刚才瞧了一下,这床也太小了些,姑娘滚啊滚啊的,别掉下来了才好,若是换个新的就好了。”无忧也插嘴道。 无灾却摇了摇头,阻止道。 “我看咱们动作还是先别太大的好,毕竟姑娘才来,这院子好歹也是王妃吩咐人布置下来的。若各位大肆改动,反倒不好,还是先略过些时日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变才好。” 听了无灾的话,无病倒是一惊,自个儿却是太心急了,只想着姑娘舒服,却是疏忽了这些,还好无灾提醒。 “无灾妹妹说的极有道理,那这些就先缓缓吧!等日子长远了一点一点儿的变就是了。 现在,主要还是要调教好这院子里的下人,估计有别的眼线也未可知,咱们却需要注意一下,心里有数就行了。却也不需要打草惊蛇,赶跑了一个,自会再来一个,就是咱们全换了,难保也不会再被人收买。反正姑娘有咱们几个贴身服侍,无愁你耳力好,多留意点她们私下里的动静,到时候不出什么事儿还好,出了什么事儿,咱们也可能掌握先机。” …… 暖儿还在屋子里睡着大头觉,无病几个却比她更快一步地投入到了这个新环境中,从小动荡不安的生活,早就让她们学会了,若想在一个环境里过得好,那就得适应这个环境,并掌握主动。 “姑娘,起来梳洗吧!该去给王妃请安了。” 无病轻声地唤着暖儿。 “好。”暖儿应了一声,无愁便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睁开眼睛时,暖儿却还有些睡意,这熬夜了,不睡还好,睡了一会儿起来,竟比不睡还难受。 暖儿拿手去揉额头,无愁却按上了她的太阳穴:“我来吧!姑娘。” 暖儿便不动了,安心地享受着无愁熟练的指功,真舒服,这才叫高手嘛。唉,昨儿个给那位爷按了那么久,今儿个觉得手也酸,身上也是极不舒服。 “无病,今儿个用凉水洗了吧。我需要清醒一下。” “知道了,姑娘。”无病默默地下去吩咐小丫头们打水了,刚她已经去院子里将下人都粗略认识了一遍,两个婆子,八个小丫头,看着都还安分。希望这四皇子府真如大姑娘听说的一样,姑娘原本也不是个喜欢争斗的性子,就让她们安安稳稳地守着姑娘,过点安乐的日子吧!那些个情啊爱啊的,伤心伤身的紧,想到那一次元公子离去后,姑娘沉默了好一阵的样子,无病就挺难受的,如果不是她们几个在那里瞎起哄,姑娘也未必会那么快就对元公子上了心,结果到最后却是白欢喜一场。这些男人,就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 梳洗过了,无灾给平常换了身浅粉的衣裳,看着喜庆,无忧则梳了个规规矩矩的式,今儿个去王妃那里敬茶,太出奇了平白无故惹人闲话,不过,在头饰上无忧却下足了功夫,用的都是那种看着虽不起眼,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就是一颗小小的珠子,也是大有来历。若是给那市井村妇看了,当然是瞧不出名堂的,可这是哪里?四皇子府?这些东西别人不识货,这些女人会不识货吗? 暖儿带着无灾由小丫头领着到了王妃那儿时,已经有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在那儿了,花团绵簇的,煞是热闹。 大约便是四皇子府里的四个恭人吧!只是,却没有什么人开口说话,屋子里面一片静悄悄的。四皇子妃田梦岚则侧躺在榻上,由两个丫头捶着腿,她的双眼微闭着,听到动静,这才缓缓地张了开来。 暖儿的来到,打破了屋子的平静,那几个恭人均将带些着好奇、探索或其它种种的复杂的目光投向了暖儿。今儿个早上那会子的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子府了,允琏还从来没有如此让一个女人这么殷勤的服侍过,从来都是淡淡的。这个新进的良人,到底有什么手段能得到爷如此另眼相待? “给王妃请安。” 暖儿却不理那么多,只是规规矩矩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请完安后又在丫头们放下的软垫上跪下,取过丫头们托盘上的茶盏,两手高举。 “请王妃喝茶。” 四皇子妃田梦岚自然也是听到了传闻,不过,早些天她就将暖儿的身份及自个儿如此做的用意都与允琏说了。允琏当时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显然是默认了此事。倒是让田梦岚放了心,看来爷对那莆苏姑玛的确没有什么意思。因此,虽然听了之后心中有些酸涩,这样的殊荣,连自个儿也不曾有过,爷一向极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除了服侍了他十八年的小禄子。但到底不以为意,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田梦岚由丫头扶着坐了起来,她接过了茶,抿了一小口。然后微笑着亲手扶起了暖儿。 “今儿个一天,我就受了妹妹这礼,以后却切不可如此了。妹妹你是爷心尖上的人,委屈了你,爷该心疼了。这以后的每日晨安,爷也跟我说了,这天也冷了,妹妹起得来就来,若是起不来,也就罢了。” “多谢王妃。” 暖儿赶紧又要行礼,田梦岚连忙将她扶了:“叫什么王妃?叫我姐姐也就是了。说起来,你认在我远房田叔叔的名下,也算是同宗的亲戚了,这叫一声姐姐也是使得的。以后切不可再如此生分了。” “如此,那我便僭越称呼一声姐姐了。”暖儿也不遑多让,立马也顺势改了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真如那多年不见的亲姐妹一般,产热得紧。 暖儿晓得从现在开始,自己便要开始自己的任务了,不过,这对暖儿来说也不是难事,宫嬷嬷教的本事倒是正好派上用场了。当下,暖儿演得情真意切,倒是让田梦岚满意之极,果然选对了人。 两人这一番表演,却让边上等着准备看好戏卫、阳、莫、鱼四位恭人有些傻了眼,原以为今儿个有好戏瞧,巴巴地一早就赶了来,没想到这戏是看着了,却是姐妹情深的好戏。几人心里自有想法不提。而且,爷心尖上的人,认在王妃远房亲戚的名下?这是什么意思?这位田良人的出身来历难道有什么问题?要不然为什么要认在别人的名下?几人的心思百转千回。 田梦岚和暖儿叙完了家常,这才道:“暖儿妹妹,这余下的几位,却是爷的几位恭人。” 她将头转向了其余几人,面色及语气却是淡淡的。 “你们几个,给暖儿妹妹行礼吧!虽说你们是先进府的,可暖儿妹妹是爷心上的人,份位又比你们高,你们要如同恭敬我一般恭敬着她,却是不可有一丝怠慢。” “恭人卫氏见过良人姐姐。”先行礼的一位十分清瘦,如同弱柳扶风般的女子,她双目含愁,眉间总是轻皱着,瞧着楚楚可怜。 其余几人也一一给暖儿见了礼,那明明身穿白衣,却仍让人觉得她如同一团火焰在跳动的是阳恭人,那面色冷冷,气质出尘的却是莫恭人,而那神情似乎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似乎思绪在万里之外,收间一派天真的,却是鱼恭人。 几人行了礼,四梦岚便将她们几个打走了。 她们几个一走,田梦岚原本握着暖儿的手也松了,面上的笑也冷了下来。 暖儿会意地又站回到了下的位置。 第二百一十二章 风声四起 “今儿个做得很好,以后就都这样做吧!直到那莆苏姑玛离开京城,或许了人为止,明白吗?” “是,王妃。” “好了,我回屋子休息一会儿,你略坐一会子再回去吧?”田梦岚说完,便施施然地起了身,搭着缨兰的手回了寝室。 暖儿略又坐了一会儿,这才带着无病离开了。 “姑娘,田良人走了。”缨兰禀告道,接着一脸愤愤不平地道,“真便宜了那贱丫头了,若不是刚巧碰到这事儿,哪轮得到她一个做瘦马的丫头来服侍爷,还当上了良人?” 田梦岚的眼淡淡地扫了缨兰一眼,立即让她住了嘴。 “跪下。” 田梦岚并没有提高声音,说话的声音仍跟平日里一个样儿,缨兰却面色煞白:“姑娘,我,我晓得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不过,她却还是忍不住地辩解道,“姑娘,缨兰只是为您抱不平而已。凭什么……” “得了。”缨兰的话没有说完,却让田梦岚打断了,“缨兰,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能说出如此愚蠢的话呢?你存了什么心思,难道以为我不晓得?不过,还是熄了你的心思吧!爷不是你该想的人。还有,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你说二遍了,你若是再继续如此,就出府去吧!” “不,不要赶缨兰走!”缨兰摇着头,泪流满面,“姑娘,既然你晓得了缨兰的心思,不如成全了缨兰吧!那个卑贱的瘦马都可以,为什么缨兰不成?听到爷今儿个如此对她,就算知道是假的,可缨兰死的心都有了。若是能得爷这么对待一回,就算是演戏,缨兰也满足了。姑娘,缨兰真的很喜欢爷的。” “缨兰,我原本以为你没那么蠢的。”田梦岚看着缨兰,眼里满是可惜,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死心?爷压根儿就对她没有这个心思,若是爷有这个意,又哪里会用得着她来安排呢? 况且,若不是迫不得已,她又何尝愿意又让一个女人进这府里。 看来,缨兰这丫头,是不能留了。真是可惜呢,从小,这个丫头就最和她的意了,偏为什么要和她一样,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呢?若是她难继续忍下去也就罢了,偏偏还挑明了说。这丫头,明明瞧着也不像个笨的,怎么偏跟那些蠢女人一样,遇到情爱之事,就完全失去了理智。 “来人,给我将缨兰送回家去吧!封上一百两银子作为她的嫁妆,也算是全了我们主仆之间的情份了。” 话已至此,缨兰的脸上一片死灰,她看着田梦岚,这是她从小服侍到大的姑娘,总是这么从容、理智、这么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也总是正确的。 可是,是不是太没有人情味了一点呢?就像那雕像,再完美,却让人觉得是如此的冷。爷,也是如此,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明明都是自己不应该动情的人。她凄然一笑,罢了,也该死心了,早就晓得会是这样的结局不是吗?既然姑娘让她走,她就走吧!姑娘的决定,总是不会错的,自个儿是糊涂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给田梦岚磕了三个响头。 “姑娘,缨兰走了,您保重!” 瞧着从小服侍着自己,如同姐妹一般长大的缨兰远去,田梦岚脸上的没有任何的变化,原本她还想给缨兰一个机会的,所以一直没有揭破,但缨兰显然已经被嫉妒冲昏头了。爷是不会喜欢上缨兰的,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打出去了,时间长了,慢慢自然会淡忘这一切的。要不在如果留在府里,总有一天,会闯出大祸的。 田梦岚并不担心缨兰会害自己,她对自个儿的忠心是无庸置疑的。可她却会在妒意的驱使下去害别人,这样的事,田梦岚见得多了。而她田梦岚,是爷选出来的正妃,是王府的女主人,必须要让爷的后宅安宁,爷才能一心去做他的大事,岂能像别的府里那些小家子气的女人,只晓得争风吃醋,陷害栽赃?那样的手段,她田梦岚不是不会,只是不屑。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许久都没有动静。 那田良人竟然是瘦马出身,卫恭人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是一片震惊,她眼里的泪珠子像是不要钱似的,一个儿劲儿地往下直掉。 “爷,我的爷,您难道真的喜欢上那田良人了,竟然为她如此?那,我该怎么办?爷,我的心里好痛好痛啊?” 卫恭人手里抱着一个男娃娃,伤心得不能自已,而一旁服侍她的绮荷却翻了翻白眼,得,又来了。 这位主子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没有一天不掉眼泪的。她早已习惯了,也不去管她,只管拿出一条帕子递了过去,待这条帕子湿了,便又拿出一条递上去,反正这帕子她准备得多,有一箱子呢!只不过依这次的事件状态,也不晓得够不够。看来有那田良人在的一天,她得再加大一些帕子的储备量了,不晓得再加一箱子够不够? 而阳恭人却在那里咬牙切齿:“给我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我就不信,若是事情穿帮了,她不被赶出去?”真是,从哪里来的臭丫头,竟然敢跟她抢爷,好不容易过了半年爷才回来,却带了这么个货色,真是气死人了。这府里,原本除了王妃,爷来她这里来得最多的。虽然一个月也就那么三四次罢了。 莫恭人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晓得了。”只是待丫头退下去之后,她的手不小心一抖,一副快要完成的梅花图却全毁了。 而鱼恭人,任自己的贴身丫头神情激动地说了半天,她却仍是一副在状态之外的情形:“这有什么关系?爷喜欢便是了。” 但不管怎么说,关于新进田良人的真实身份,却以一个极快的度从府里传向府外,传向京城各个角落,又朝皇宫飞去…… 而此时早朝刚刚结束,众皇子、朝臣一边叙着话一边朝宫外走去。 皇太子允璋一手搭在允琏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四皇弟,干得好。 没见今儿个殿上有些人的脸色那是精彩的很啊,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一边说,他还一边像拍着自个儿的大腿,笑得那个欢快劲儿啊,就甭掉了。 允琏用两只手指,将他的爪子拿了下来:“身为皇太子,皇兄你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的好。” 允璋丝毫不以为意:“形不形象有什么关系?只要有你在,还怕那帮家伙反了不成?”他却是一点也不担心的,有四皇弟在,他已经可以预料,他这个皇位绝对是坐得轻轻松松,不需要操任何心的。唉,恐怕这大兼立朝以来,就没有像他这么舒服的了。这人命好,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有个能征善战,又善治国的好皇弟呢? “你自个儿的事自个儿用点心,别什么都指望我。我不过半年没回来,你堆了多少事没处理?你也瞧得下去?”允琏想到这里就没有好气,这个皇兄,明明又不是没有能力,偏偏懒惰得很,只喜华服美人,真是,叫人恨不得抽他几鞭子,偏他早生了几年,让允琏这个想法即使有了几十年,也总不得实行。 瞧见允琏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允璋也有些心虚了:“好四弟,其实那些好处理的,我差不多也都处理了。剩下的那些,如果不是你,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啊!你皇兄我可没这个本事。对了,年后,你快点将那海盗一窝端了,也好腾出手来去办这些。”瞧见允琏一个眼刀飞过来,冻得允璋有些寒,他赶紧道:“这可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父皇的意思,你就辛苦一趟吧!” 听到是父皇的意思,允琏也没话了,其实他也挺喜欢解决了这些事之后的成就感的,只是,有些瞧这个皇兄的懒惰样不过眼罢了。 谈完了正事,允璋用胳膊肘拐了拐允琏,挤了挤眼睛,露出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的表情,极其猥琐,淫荡,若是谁瞧见他这个更不,绝对将他和皇太子几个字联想不到一起来,话说他平日里瞧起来还挺有风度的美男子一名,不过,现下完全瞧不出来。 “昨儿个怎么样?我就说这美人总得换点新的,怎么样?滋味不错吧!” 听见皇兄用这么轻浮的口气说起昨晚,允琏不晓得为何心中升起一阵不悦,面上的千年寒冰又重了一层。 “如果昨儿个不是有人扔了一大堆折子给我,让我看完并写奏章呈给父皇,我想,我今儿个应该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听到允琏用阴森森的语气说出了这么一长串话,允璋哈哈心虚地傻笑,明明是父皇的意思,为什么他要这么命苦呢? “这个,四皇弟啊,我想起,母后今儿个似乎要我下朝之后去她那里一趟。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啊。皇兄我就先走了啊!” 说完这句话,允璋抱歉地笑笑,就火烧屁股似地,一溜烟地跑了。 这,就算是他跟四皇弟从小同在母后膝下长大,感情比别的兄弟要好许多,可还是受不了他这如千年不化寒冰的性子,动不动就冰死人了。嗯,得去找些美人来安慰一下自个儿受伤的心灵才行。允璋打着如意算盘,脚步轻快地打算回他的东宫。 一个清秀的小太监却快步地直朝他跑过来。 “太子爷,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有请。” 母后?皇贵妃娘娘?这两个人怎么会凑在一起的? 允璋有些奇怪,却还是随着那小太监往坤宁宫去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爷有问题 今儿个下午的太阳真好,暖儿倚靠在窗边,舒服地闭着眼睛。她将头枕在一只胳膊上,另一只拿着书的手则搁在腿上,唔,这日头晒得叫人只想睡觉呢。 “这院子里连个躺椅也没有。”无灾抱怨道,要不然姑娘也不用这么歪着了,躺着多舒服。这不是自个儿的地方,到底什么东西都不齐全。 “没有不正好?等过几天,无灾亲自去给我订做一个可好?我一直觉得在雪慧姐姐那里瞧见的那种还可以搁脚的摇椅挺好的,一晃一晃的,舒服极了。可原来的院子里又有了躺椅,再去添置,又太浪费了些。如今岂不正好?无灾还可以帮我想想,上面刻个什么样的花纹才漂亮。我想要这种椅子已经很久了呢。”暖儿的眼睛并没有张开,只是嘴角含笑,有如梦呓般地说道。 无灾几人原本以为暖儿已经睡着了,这会子见也答话,这才晓得她还没有睡沉。 “姑娘原来喜欢那种椅子啊,好,过几天我出去的时候就瞧瞧。”无灾一下子就被转开了注意力,想着根据无忧前些天出去收集的情报,这京城里做家具最有名的是哪里?既然要长远地用着,务必要捡好的做才是。这用料子什么的,倒也不必太贵,姑娘也不喜欢太过铺张,可要务必躺着舒服才好。嗯,回去瞧瞧本子里记的。 这时,无忧拿了一块抹布,这里擦擦,那里抹抹,不知不觉,就移步到了暖儿面前。 瞧着暖儿睡得正是惬意,连眼睛也不睁开,无忧就在旁边大声地叹了口气,见暖儿没有反应,她又大声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姑娘睡得好好地,她在旁边捣什么鬼,无病原本正指挥着无愁将那屏风稍微移一个位置,见无忧这不安分的样子,就走了过来,准备拧她走。 无灾却拉住了无病,朝她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 “看着吧!无忧这丫头想审姑娘呢!” 审姑娘?无病原还没有反应过来,心下细细地一思量,却也笑了。嗯,是有必要,说实在的,不仅是无忧,她其实也蛮好奇的。 暖儿原本睡得就不算沉,只是有些昏昏的,要不刚才也不会突然答无灾的话了。这会子见无忧那死丫头一副要作怪的样子,原本不想理她。这丫头的话也太多了,一理,估计这觉也暂时睡不成了,便安心地等着无病还是无灾将这个丫头提走。哪晓得半天都没有人有动静,只有那一声又一声扰人的叹气声。 暖儿无奈地睁开眼睛,看来是躲不过去了,连无灾和无病都向着那丫头,她还能怎么办? “无灾,给我泡杯茶来吧!无愁,将点心也端过来,顺便拿个枕头给我。无病,你也别在那儿装样了,一起过来吧。” 反正,她已经有长期抗战的觉悟了。一次性的都解决了吧。 无病不好意思地一笑,自己是个大的,还跟着她们几个胡闹,不过,她脚下、手下的动作可不慢,早顺手拿了个绣墩,便移了过来。 一会儿,暖儿就一只手抱着个软软枕头,将双腿蜷在了大大的椅子上,另一只手端起了茶坏,轻啜了一口茉莉茶茶。 “说吧!想问什么?” “姑娘,说说昨儿个夜里的事吧!”一等暖儿松口,无忧立马迫不及待地问道。从今儿个早上瞧见姑娘仍一身完完整整地装扮起,她就好奇不已了。不是说,那个成亲当晚,都会那个什么什么的吗?她们这些丫头,到底比外头一些同龄的姑娘晓得的多些。瞧姑娘和爷的样子,怕是通宵做公事了吧。 就知道她们想问这个,暖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字一句地开始招供起来。不说清楚,让她们七想八想的,难免心里担心。 听了暖儿说完,无病、无灾两个轻舒了口气,虽然今儿个早上瞧爷和姑娘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不愉快的,可到底这一夜,没有生什么点该生的事,还是叫人有些心里不安的。 无愁听完了,晓得姑娘没啥事了,便告退了。这会子几个姐姐谈兴在浓,大概也用着她也,她还是去练武的好。 真奇怪,明明爷的武功没有自个儿高的,可为什么昨儿个也是今儿个早上也是,瞧见他就叫人有些紧张地喘不气呢?连在脑中想对他动手的想法似乎也提不起来,这绝对不是个好现象。肯定是因为自个儿的内功太差了的原因,得赶紧抓紧时间练练。 只见她随便在院子的地上盘腿一坐,便开始吐纳起来了。也不管这地上脏是不脏,据说,这是要吸取什么天地之气什么的来化为内力。反正暖儿她们也不懂,就随她去了。 无灾、无病几个也不留她,无愁的功夫越高,对姑娘来说越有保障,起码有个什么事的时候可以带着姑娘逃命去。虽然谁都不希望真生点什么,可做好充足地准备总是不错的。 “姑娘,爷看着挺冷的,你都不怕吗?”无忧继续她的审问之路。 无病、无灾也心有戚戚焉,像她们,光是见了爷那么一会子,都觉得实在是太有压力了,昨儿个姑娘是怎么在爷眼皮子底下过一夜的啊?可怜的姑娘啊。 冷,是挺冷的,暖儿赞同地点点头,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啊?那个人,暖儿也说不出来,可呆在他的身边,让人很有安全感呢! 当暖儿把这番感想表出来的时候,无病、无灾、无忧几个人都用一种担心的眼光看着她,这,姑娘不会是头脑晕了吧!安全感?那个冷得像冰的不苟言笑的男人?她们怎么都无法将那个安全两个字跟那个男人联系到一起。尤其是想起他那些丰功伟绩,一个被别称为“屠夫”的皇子,能跟安全扯上关系吗? 姑娘的想法,有时候真叫她们无法理解。 不过,这样也好,这姑娘的一辈子也就落在爷的身上了,起码这有安全感,也算是好词吧!这有好感,起码一起过日子也好过些。姑娘开心,她们这些丫头当然也开心。 一帮子丫头就这么在屋子里大喇喇地讨论着这新上任的姑娘的男主子,将他从头到脚地品头论足了一番。反正有无愁在外头,她们也不用担心有哪个人的眼线会跑来偷听她们的谈话。 “可是,姑娘,这爷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无忧想到一事,突然大惊失色地道。 问题?暖儿满脸疑惑,会有什么问题?看起来好好的啊。 无病、无灾也不解地看着无忧,她们两个都没有现的问题,难不成竟然给这个一向大喇喇的丫头现啦? 三人一脸急欲求知地看着无忧,人不可貌相,看来她们以前还是小看无忧了。 谁知道在几人的注视下,无忧的脸却越来越红,头也越来越低。她用双手捂着脸,姑娘她们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却糊涂起来呢? 她用极微弱几近不可闻的如蚊子般的声音呐呐呐地道。 “爷,不会是那个有问题吗?” 那个,哪个啊?等了半天,才换来她这么一句不清楚的话。饶是一向极有耐心的暖儿也被无忧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搞得莫名其妙之下快崩溃了。 “什么这个那个的,要说就好好说。”无灾催促道。 见几个人就没有一个领会自己的意思,无忧横下一条心,豁出去了,她抬起头来,大声地吼道。 “姑娘,爷是不是不能人道啊?” 不能人道?这几个字听到耳朵里,暖儿只觉得头有些轰鸣鸣地,这哪里跟哪里啊?无忧怎么会想到这里?暖儿的脸也有些红了,好热热。 无病、无灾的嘴吃惊的微微地张着,脸变成了桃子似的。 见几人这副样子看着自己,无忧倒恢复了平日里大喇喇的样子:“不是不能人道?为什么一整个夜里放着姑娘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不理,竟然在那里看折子。而且,”说到这里,无忧神秘地又降低了音量,“爷不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子嗣吗?你们想想,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就说一般的有点儿余钱的人家,若是到了这个年龄还没有子嗣,不是都会纳好些妾,一个不行,多几个总有成功的吧!更不用说像爷这种皇子了,林多少个女人没有? 可这府里,竟然才这几个女人,而且,竟然还没有待妾通房,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你们想想,这王妃不想让莆苏姑玛进府,这我们可以理解,女人,谁愿意自己的男人多一个人来分享的?可爷不是很奇怪吗?听说那莆苏姑玛可是莆丹酋长的女儿,在草原尊贵得跟咱们这边的公主也差不离儿,而且貌美如花,像这样的一个女人,哪个男人会拒绝?爷看起来对王妃也不像是很深情的样子,那为什么拒绝?我想来想去,除了这个原因,实在想不出别的来了。” 这,给无忧这么一说,暖儿、无病、无灾几个不也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难道,爷真的是有那什么毛病,才不能让那莆苏姑玛嫁进来?所以才同意王妃大费周章的安排了这么一出? 无忧看着几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觉得意洋洋,难得一回,自个儿也做了回诸葛,看她们几个以后还敢不敢老是说自个儿没脑子了? “给爷请安,爷吉祥。”无愁的声音嘹亮地在院子里响起,随后,脚步起越来越近。 允琏,竟然这个时候回来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给爷讲故事 暖儿几个人一阵兵荒马乱。怎么刚说起这人,人就回来了? 这,果然背后说人是非是不对的,几人俱有些心虚。 暖儿赶紧跳下了椅子,无灾、无病两个帮她理了理凌乱的裙子,几人刚到门旁站好,允琏就大跨步地进门了。 “给爷请安。”几人的身子又矮了一截。 “嗯。”允琏点了点头,径自往书桌前一坐,而跟在后头的小禄子也照样搬了高高一堆的折子过来了,显然事情又不少。看来今儿个自己又要磨墨了,暖儿有些哀怨,这昨儿个磨了一夜,这手腕这会儿还有些酸呢。没有想到当一个皇子原来这么忙啊,比他们一般人都要辛苦地多呢。 小禄子将手上的东西全放好了,便识相地准备退出去了。爷对这个田良人可不一般,原本下了早朝,爷又给五爷拉着,去瞧他新明的什么东西。六爷也跟去了,几个爷久别重逢,还说要来个秉烛夜谈什么的,以前回京时,爷可从不会拒绝的,今儿个竟然回来了。恐怕是惦记着早上答应了这田良人早点回来吧。别人瞧不出来,哪瞒得过他小禄子? 见那几个丫头竟然还留在屋子里,没有离开,小禄子不由暗自摇头。像她们这样子不懂得体察上意的丫头,若是在宫里,不晓得死了几次了。 这田良人的几个丫头也太不机灵了些,这样怎么行?看来他得好好给这几个丫头上课,这主子受宠了,她们这些当丫头也可以威风八面,在府里横着走都没有问题;可这若是主子不好了,这当下人也当得没啥意思,处处被人踩一脚。 就像他小禄子,不就跟了个好主子吗?走到哪里都威风。 这几个丫头,他得好好调教调教一下才行。 “你们几个,跟我下去吧!” 小禄子板着个脸,自以为还是很有威严的,这可是他跟着爷学的。可实际上,在无病几人的眼里,就像个小孩子装大人似的,滑稽的很,不过,她们也只是在心里笑笑罢了,这得罪了爷身边的人,不是给姑娘添堵吗?这小禄子公公的重要性,她们还是很晓得的,得好好与他打好关系才是。 无病、无灾眼神交汇间,已是对彼此的想法尽皆知晓,于是顺从得跟着小禄子出去了。 而无忧虽然有些忧心姑娘,可,两个姐姐都出去了,她也只有跟着出去了。而且,这爷一进来,这屋子里就冷风阵阵的,呆在这屋子里实在是有些难受,还是出去的好。无忧心里暗自为姑娘祈祷了一下,就离开了。这姑娘,不是无忧没有义气,实在是这帮无可帮啊。 今儿个卸了妆,暖儿只是淡淡地拉了蛾眉,基本上是素面朝天的。允琏看着这样的暖儿,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原来,她不上妆时是这个样子的,看起来,竟似乎比她上妆时还要舒服一些,只是,她究竟多大啊?想到此时,允琏便自然而然地问出口。 “十三岁了。”暖儿泡了一杯茶递给了允琏。 昨儿个夜里瞧着还好,今儿个实在看着怎么也不像及笄了的样子,不过,还好,不算乖巧。 允琏思忖着,手里不自觉地就接过了茶,抿了一口,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会是茉莉花茶?这府里的人都晓得他一向只喝铁观音的。昨儿个夜里,不是泡的铁观音吗?怎么今儿个换了? 他哪晓得,昨儿个那茶叶却是由府里准备的,而暖儿却是素来爱喝花茶,因此,今儿个无病几个自然就将那铁观音收了起来,换上了暖儿爱喝的花茶。至于允琏爱喝什么?似乎主仆几人目前都还没有这个认知要去讨好讨好这个新主子。 “茉莉花茶,味道不错吧!甘甜中带着点茉莉花的清香。”暖儿却是没有瞧见他的神色,只献宝似的道,因为这茉莉花茶可是她自个儿收集了今年的茉莉花亲后制成,自然是颇为得意的,而许多我喝了也的确是个个称道的。 瞧见暖儿也给自个儿倒了一杯,捧起茶杯,嗅闻嗅香气,又轻轻地抿了一口,一脸享受的样子。允琏突然觉这茉莉花茶的口感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虽然还是觉得铁观音比较好,算了,她刚来,大概也不清楚自个儿的习性,这茉莉花茶就茉莉花茶吧。 “铁观音比较好。” 不过,允琏还是申明了自己的观点。 原来他喜欢喝铁观音啊,听了允琏的话,暖儿有点儿为难了。 “爷,我这里没有铁观音呢!好像无病收起来了。爷要喝吗?要不,我去问无病拿吧。”说完,就准备转身出去。只是,暖儿心里却有些小小的失望,这花茶雪慧姐姐都说不错呢!若是爷也能喜欢就好了。 不过,虽是如此,暖儿还是准备去寻点铁观音来,这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喝自己不喜欢的茶可难受得紧,像自个儿,就挺受不了这铁观音的味道。从同此心,暖儿倒也不想勉强别人喝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见暖儿准备出门要去给自己换,允琏又叫住了她:“算了,给爷磨墨吧!” 暖儿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就驾轻就熟的的又开始了她的工作。心里却胡思乱想开了,无忧刚才说的似乎真的有些道理,难道这件事是真的?所以,爷才每日带了这许多东西回来,装作十分忙碌的样子?唉,看来是真的,要不然一个皇子再忙能忙成这样? 爷真可怜。暖儿瞧向允琏的目光带些着同情。 嗯,自个儿一定要装作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才好,这种不光彩的事,他肯定也是想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吧!其实,暖儿真想安慰安慰他,这不能人道也没有什么的。不管别人怎么想,自己是绝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瞧不起爷的。 允琏瞧完了一本折子,伸了个懒腰,今儿个随便瞧瞧也就是了,却不必像昨儿个那般了。 他抬起头来,却看见暖儿正看着自己,只是这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允琏也说不出来,但怎么有点像有些富人瞧着乞丐的眼光?允琏再一看,却又瞧不见了,他摇了摇头,大概眼花了吧。 暖儿却暗暗责怪自己,刚才实在是太不小心了,这越是有病的人,越是希望别人将他们当作正常人看待,自己怎么能这样呢?以后一定要注意才行。 “爷,要传晚膳吗?” 心中怜惜之下,暖儿待允琏更加殷勤,这样一个男人,本就是天之骄子,但却不幸有这样的毛病,肯定压力很大吧,也难怪老是冷冰冰的样子。 在这样的误会中,以至于生了以下的惨剧。 话说,也到了就寝时间了,今儿个却是不需要这么忙了,而且,允琏瞧暖儿越是顺眼,当下,也有意来那个做些什么运动。 当下,便唤了下人进来侍候两个,待梳洗毕,躺在床上时,允琏是颇有点那个什么遐思的,只是…… “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这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给自己讲过什么故事?允琏不由地动了些好奇之念,便点了点头。 这故事讲得怎么样允琏并不清楚,只是在那柔柔的叙述中,他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地,而且还难得的睡了个安稳觉。要知道,一向他的睡眠都是不怎么好的,尤其是换了个地方,没有想到,在这里竟是睡得前所未有的好。 允琏原本也以为这只是偶尔一次罢了,谁晓得接下来的日子,在睡前,暖儿都非常热切地又要给他讲故事。瞧见暖儿那渴望的神情,似乎真的很喜欢给人讲故事似的,允琏每回到了嘴边要拒绝的话又咽了下去。 行,大不了先听她讲完再那个什么也是可以的啊,允琏下了这样的决定之后,真的非常努力地想听完的,可是,每回还是照旧没听几句便睡过去了,比太医开得什么药都灵。 这样连续好几天都是如此,允琏的心里却有些郁闷起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老是这样?允琏对自个儿的意志力极为不满意,他就不信邪了,难道他就没有办法好好听完一个故事?为对一向自律甚严的他来说,是容许生的事。 于是,再接下来的日子,倒不是暖儿嚷着要给允琏讲故事,反而是允琏每回追着暖儿讲。搞得暖儿也有些苦不堪言,每回允琏不在的时候,暖儿便埋头苦读,这故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 不过,随着允琏连续十来天在暖儿这里留宿,只除了十五的时候去了王妃那里一次,这京城上下,关于四皇子殿下极度宠爱新纳的田良人的风言风语已经传遍了京城,酒楼里的说书先生,更是从田良人的身世出,编出了一段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若是暖儿听到了,只怕是目瞪口呆,为什么这些事她这个当事人却一点儿也不晓得呢? 而有的人,也终于再也坐不住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进宫 “姑娘,田良人已经被宫里派来的人接去了。” 绫兰掀了帘子进来禀告道,她和缨兰、绸兰、绢兰几个都是田梦岚娘家派过来的,因此若是没有人在时,便沿用着家里的称呼,称呼田梦岚为姑娘,也显得比府里的人更亲切些。 田梦岚则正由新提上来的罗兰为她梳妆,只是,看着梳好的头,她左瞧右瞧,却是有些不太满意。 “那田良人身边那个梳头的丫头叫什么来的?” 罗兰听田梦岚这么一说,面色便灰了下来,心中忐忑,好不容易缨兰姐姐出去了自己才有这个机会升上了一等,可不要再被撵下去才好。 原本自己这梳头的手艺在府里也算是一等一的了,没有几个能及得上的,但偏偏田良人身边却有个唤无忧的丫头,那手艺自己却硬是没有法子比。 每回田良人前来请安时,那髻虽说也都是些规规矩矩,不见特别出奇,可随手插上的或钗子或纱花或其它,在上面那么轻轻巧巧似有意似无意的那么一点缀,便将其余的人的手艺都比了下去。听说,最近其它几位恭人那里的梳头丫头都换了好几个了。 “回姑娘,好像叫什么无忧的。姑娘若是喜欢她的手艺,向那田良人要过来便是,难道田良人还敢不肯?” 绫兰面露不忿之色,这新来的良人,已经霸住了爷十来日来,这皇子府里的女人,哪个不恨,哪个不怨的,原本爷就不太爱到这后院来,这下子,更是叫这些女人没了指望了。 田梦岚对着面前的镜子,双手轻扶着梳好的朝天髻,这是京城命妇里时下最为流行的式,最为繁复庄重,再适合她的身份不过了,她左右瞧着,看可有不妥之处。 而罗兰则赶紧执起了一面菱花镜,在她的后头照着,让她瞧瞧后面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田梦岚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是绝对不容许自己在这仪容上有丝毫不妥,落了笑话,给爷脸上抹黑的。 而对绫兰这番话,她却不置可否。 这些个丫头,一个个大了,心思也都重了。不过,除了缨兰跟她时日最久,情分最长,其它几个丫头不过是原来的丫头嫁了人,出了府,娘家那边又添上来的,这些丫头都是家族里调教过的,父母亲人都在家族的控制之下,倒不必担心她们的忠心。 而且,这府里的丫头哪个不盯着爷的,只是缨兰与她情分深,而且似乎有些入魔了,她不忍她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这才放出府去,别的人,她却没有这份多余的好心思了。若是敢乱使出什么低三下四的手段,到时她自有惩治她们的办法。 “不必了,叫别人晓得,还以为我这个做王妃的这么小家子气,倒贪图一个小小的良人的婢子,说出去也是笑话。这话就不必再提了。爷也快回来了,咱们出去迎接一下吧。田良人进宫之事也得告诉爷一声。” “是,姑娘。”绫兰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她脸露神秘之色,眼中有着隐藏的兴奋,“只是有一事,绫兰却想禀报给姑娘一声,好教姑娘晓得。” 田梦岚瞧她这样子,却是提起了些许兴趣,这府里难道还有自个儿不知道而她这个丫头却能打听到的事?她的挥了挥手,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们便都退了下去,只留下绫兰一个。 而绫兰却只顾着兴奋了,没有瞧见那绸兰、绢兰两个退出去之时瞧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嫉意。她们三个,虽然家族选了出来,精心调教了,说是给田梦岚当丫头,其实却是另有用意。这四皇子现在在大兼可以说是权势激滔天,上得皇上、太子信任,下得官员、百姓拥戴,就是将来太子继位了,怕也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府里的姬妾却是如此之少,又没有一男半女,虽然太医说子嗣艰难,可又没说完全生不出孩子,她们几个,全是宜生养的家里选出来的,这别的她们及不上姑娘,这生孩子的事可未必见得,只要有了机会…… 只可恨姑娘却偏从不对爷提这件事儿,倒让她们这班丫头全无用武之地。眼看着又新进来一位田良人,让她如何不心急呢?或许经由这事儿,能让姑娘看到她的忠心,就此松了口也说不定。到时她也算有了出头了。 “什么事,说吧!”瞧见绫兰眼神中掩不住的欣喜与谋算,田梦岚哪能不晓得她在打什么算盘?想到前些日子娘的来信,句句都在暗示让她将这几个丫头给爷做通房,她就一阵恼火,这府里有了她这个王妃还不够? 他们想要什么她清楚,她也并不是那种嫉妒成性的性子,爷去哪个院子,她可曾管过?可都生不出来有什么办法?她何曾不想让爷开枝散叶,这么些年,她也不是没有对爷提过,多纳几个人进府,可爷冰冷的眼光至今让她仍是记忆犹新。 爷定定地看着她,眼光寒得惊人:“爷的事,轮不到妇人插手。尽好你的本分就是了。” 只几个字,却让她意识到,爷的意志,从不由他人左右,他不想要的,没有任何人能令他屈服。从此之后,她便再也不敢擅自作主了。 这次,如果不是那莆苏姑玛进府之后,也许会危及她在府里的地位及威信,让后院不好管理,而爷偏又不在京城,她也不会出此下策。还好爷似乎对那莆苏姑玛也确实无意,倒是没说什么,这才让她松了口气。 田梦岚也不晓得是为什么,按说她也是名门望族长大的,大人物也见了不少,就是见了当今圣上,她也从不曾如此紧张过,可只要站在爷的身边,她就紧张得不得了,即使已经成亲这么多年了,也不曾有丝毫改变,爷就像是那天上的神邸,她一方面仰慕着爷,另外一方面,却连自在地叨一句家常也做不到,只能这么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望着他。 “姑娘,你可晓得,都这么些日子了,爷竟然没有和那田良人圆房?” 绫兰沾沾自喜地将这个惊天大消息说出了口,这可是她出了重价,这才从田良人院里服侍的婆子里面探出来的消息,真叫人不可思议。明明瞧着爷这么宠田良人的,难道其中有什么蹊跷?姑娘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吧。 绫兰正等着姑娘的赏赐,其实赏下来什么东西倒不重要,关键是要继缨兰姐姐之后成为姑娘的心腹,这样,若是什么时候姑娘想通了,自然她绫兰的机会就比其他人要大了。 谁晓得,田梦岚听了此话,面色一寒,柳眉倒竖,她“啪”地一声,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摔:“这件事儿,你如何晓得?” 派到田良人暖儿院子里的婆子是她一手挑的,这件事,早就嘱咐她们不得对任何人提起,她们竟然敢随意对别人说?这回是绫兰还好,若是风声传出去了,都晓得这田良人不过是个幌子,那她的一番苦心不就白费了? 听到这一声响,再瞧向姑娘满面的怒色,绫兰吓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虽然她还是不晓得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这,明明应该是一件喜事不是吗? 室内静得连根针落的声音都听得到,绫兰的身子在瑟瑟得抖。 “王妃,爷马上就要回来了。” 外面响起了丫头的通报,这一室的死寂这才被打破了。 田梦岚的眼光如同利刃一般射向绫兰:“你给我记住,田良人和爷已经圆过盲文了,而且,这沾了初夜的血的帕子也早已验收过了。这件事儿,若是再有一丝风声传出,我唯你是问。谁告诉你这件事的,立即给我转告她,管好她的嘴,此事若是再多一人知晓,我不介意这府里再多添两个新的下人。” 说完,优雅地站起,理了理衣裳,看还齐整,这才出门而去。 而绫兰面色苍白地跌在地上,眼泪不停地往下掉,闯祸了。虽然不晓得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幕,但,她显然是晓得了不该晓得的事。 她的身子一个劲儿的抖,她不想,不想无声无息地消失的。她晓得,姑娘有一千种,一万种的办法可以做到。 对,得赶快去找那婆子才是,她赶紧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 “爷,您回来了。” 允琏一下马车便瞧见田梦岚全身盛装的前来迎接,他一边往自个儿院子里走,一边问道。 “有什么事吗?” 见允琏如此冷漠的模样,田梦岚眼里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消失无踪了。 “母后今儿个派人来接了田良人去了宫里,我有些不放心。告诉爷一声,便打算进宫里去瞧瞧,今儿个夜里不回来也未可知,便想禀报爷一声再出。” 母后要见田良人?允琏皱了皱眉头,这是他府里的事,母后在中间掺和个什么劲儿?不过,依母后的为人,允琏倒也不怎么担心。 “知道了。” 说完,允琏脚步停也不停,一路进了自个儿的院子。 田梦岚直到允琏的身影消失无踪,这才上了马车,一路朝皇城驶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皇后、皇贵妃、皇上 皇宫如暖儿所想,很大很大。 皇宫如暖儿所想,是这么富丽堂皇,气质磅礴。 但皇宫里的人---- 尤其面前这个已经有些许白,面色红润,但也掩饰不了些许皱纹的比普通老头子好看几倍,但依然是个糟老头子的男人,真的是自己那个爷的爹,当今那个据民间传闻英明神武的皇上吗? 还有面前那两个气质本来优雅,但目前似乎很有泼妇倾向的中年美妇,正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正欢,将她们的正主儿,皇帝老爷子晾在一边,真是那应为天下所有女人之表率的皇后娘娘及皇贵妃娘娘吗? 本来应该是今儿个的主角,但目前显然有被遗忘的趋势的暖儿默默地坐在一边,默默地回想起自己今儿个皇宫一日游的过程来。 开始时有些紧张的,毕竟是皇宫啊,对暖儿这种意向认为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庶民来说,实在是距离太遥远了些,不过,好歹这些日子在皇子府里先适应了一下,倒也有点习惯这种有些沉闷的氛围了。 不过,皇宫真的不如自己所想,不,比自己所想的更为气派奢侈,既然来了这一趟,好歹也不能白来。自己只不过是个皇子的良人,可不是正妃、侧妃的,这来皇宫的次数估计不可能太多。于是,暖儿不动声色的将一路来的所有景色打量了个遍。 一座座宫殿巍然而立,庄严辉粕,连绵在一起,将人衬得如此之渺小,身在其中,就让人自然而然地凝神静气起来,不敢放肆言笑。 里面的人,一个个凝神而立,面色严肃,立如标枪,行动迅,却悄无声息。 暖儿也不由得自己拐过了几处宫殿,便来到一处名为坤宁宫的地方,见领自己过来的太监停了下来,暖儿便晓得这就是自个儿今日的目的地了。 坤宁宫的主人----皇后娘娘,一如自己所想的高贵美丽,与皇子妃似乎是一类人,总显得那么高高在上,似乎不是凡尘中人。她和声和气的问着自己是如何与四皇子相识的,又是如何进府的。这些,王妃早就已经编好了词,暖儿便照着说了一遍。 她与王爷是在去年爷南下去海边的途中认识的,那时,她并不晓得他是当今的四皇子。她的一曲歌声,让他为之倾心不已,而她也为他的风采所迷。但爷有公事在身,不能将她带在身边,于是,让她人那陈夫人为母,代为照料,说有一日自会前来接她。到了这年冬,爷果然让王妃带着他的手信前来,王妃仁慈,又为她安排了出身,这才能呆在爷的身边。原本,她只是想呆在爷的身边,无名无份亦可,没有想到,爷与王妃却是如此厚待,她今生也忘不了这番浓厚情谊。 一番话给暖儿说得那是声情并茂,眼中的甜蜜、思念、崇拜、感激、深情,始终微弯的嘴角,无一不表明了,这是一个情窦初开,正值情热,并饱受呵护的幸运之极的女子。 王皇后瞧了,实在是没有什么破绽可言的,连她听着这一番奇事,也是颇为感动,虽然这事儿是荒唐了一点,但这女孩儿虽说出身低些,倒也算是良家女子,而且又只是个良人,也并无太大不妥。只是,那一向冷冰冰的皇和会喜欢上一个女子?王皇后左想右想,总觉得这事儿实在叫人有些不可置信,正准备再仔细盘问盘问,瞧瞧其中可有什么猫腻之时。 “皇贵妃娘娘到。” 太监的一声尖利的声音,却打断了她与暖儿的对话。 暖儿忙站了起来,准备给皇贵妃娘娘行礼。 “你什么意思?我儿子府里的人,你巴巴地将她叫过来做甚么?” 当朝的皇贵妃娘娘却给皇后娘娘礼也不行一个,冲口就是置问,这语气,实在是称不上好。 暖儿吓了一跳,这,不是犯上吗?皇宫不是最讲规矩的地方吗?如何能这么没有尊卑之分呢?不过,比起后来生的事情,现在这点儿无礼,便也不算是什么了。 “你儿子?别忘了,我可是皇后?这哪个皇子,不叫我一声母后的?”说起这话时,皇后娘娘一把刚才的优雅尊贵,脸上完全是一副得意洋洋,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 “什么破皇后?要不是当年你耍诈,偷换了棋子,这皇后,现在应该我来做才是。”说到这里,皇贵妃娘娘就一脸郁闷。当初她们两个和棠哥,也就是当今圣上,是在一次赏花灯的时候一起认识的。结果,三人竟然一见钟情,难以取舍,棠哥也是对她们两个难分轻重。而两人的家世也是彼此彼此,都是当朝权贵重臣。到了这个地步连先皇也有点头痛,最后干脆下令让她们两个自个儿决定谁是太子妃,谁是太子侧妃。 在没有认识棠哥之前,两人原本是感情极好的姐妹,便决定一盘棋来定下后位,最后,却是皇后赢了。不过,皇贵妃娘娘咬牙切齿地怨,事后仔细一想,怎么都不牟,明明那时是自个儿要赢的,偏这丫头奸诈,说口渴了,自己给她倒了杯茶,肯定是那时候偷换子了。一定是的。 这当年给她赢了一步就算了,后来两都生了儿子,居然感情比谁都好,那太子硬是要和琏儿一起住,搞得琏儿基本上就是在这女人身边长大的,自己这个亲娘倒是疏远了几分,真是…… 这回竟然又想拉拢儿子心上人,不行,她绝不让她得逞,这回绝对要抢占先机,把这丫头带回自个儿宫里,培养培养感情,到时候让她在儿子耳边吹吹枕头风,将儿子的心拉回来才是。 听到皇贵妃娘娘说起当年的事儿,皇后就有些心虚了,当年她的确做得不地道。不过,表面上她还是嘴硬得很。 “别说笑了,谁偷换棋子呢?你哪里来的证据?你这女人,是不是棠哥这个月来我这儿的次数多了,故意来找茬的吧!” “找茬就找茬,我就来找茬的,你能怎么样?” ……暖儿叹为观止,这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的确是值得好好学习。 她很自觉地坐在一边,吃起了零嘴儿,嗯,是有些饿了,反正瞧旁边服侍的宫女太监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这个状况应该是极为正常的事了,她也犯不着太过吃惊,还是先填饱肚子比较好。 “皇上驾到。” 听到这个声音,暖儿又自觉地站了起来,对着进来的一个黄得有些刺目的身影跪了下去。 “皇上,你说,今儿个是要在她这儿歇还是去我那儿?”皇贵妃娘娘恶狠狠地瞪着皇上,竟然少去了她那里一次,害她被这女人笑。 “哟,哪有这么强迫人的?皇上,昨儿个不是说了今晚歇我这儿的吗?”皇后的笑容温婉,不过,这里面隐含的杀气可不比皇贵妃少。 当今圣上奕棠一看这架势,头就痛了,早知如此,刚在路上巧遇淑妃时跟她去了多好,这两只母老虎,自己可是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他作出一副突然想起某事的样子:“对了,皇后,爱妃,我突然想起好像叫了龙大学士进宫来,偏偏把他给忘了,我,这还是回去见见他比较好,他也要告老还乡了,也见不了几次了。”说完,掉转脚步就要往外去。 “皇上,这么一说,我也该去见见大学士才是。” “对啊,说起来,大学士还是教我和皇后的老师呢!” 皇后、皇贵妃此时倒是有志一同起来了,只是,这脸上的表情为什么让人瞧见了就有些寒。 皇上往外走的脚步停了下来,苦着脸转过了身子,打了个哈哈。 “这个,朕突然想起来,这龙大学士似乎今儿个病了来不了了。” “皇上,刚才的问题您还没有回答臣妾呢!” “对啊,皇上,您今儿个是要去妹妹那里去的话只管说,臣妾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对不对?” …… 新一轮的争战又开始了,这回从儿子的身上又转移到了另外一个战场。 而被吵得头痛的皇上则也在旁边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唉,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这两个人还是不累呢?只苦他了。 转头瞧见自个儿身边竟然还坐了一个丫头,正在吃零嘴儿,原来暖儿见那些跪着的下人们都自个儿起来了,自个儿干自个儿的去了,显然,她是等不到那句“平身”了,暖儿自然也不会自找罪受。 她安安分分,不惹人注意地退回了自个儿刚才被赐的位置继续填肚子,这等皇后、皇贵妃娘娘想起要吃饭,估计短时间内似乎不大可能了。 这个丫头是谁,怎么似乎没有见过?看她吃得那么香甜,自个儿似乎也有些饿了。 他也懒得去吩咐宫女们去拿,这丫头碟子里的似乎很好吃的样子。这议了一上午的事儿,也确实是有些累了。 “丫头,将你那碟梅花酥给朕拿过来。”反正他这丢脸的样子已经给这丫头瞧见了,他也懒得再端皇上的威严了,在这坤宁宫,还有皇贵妃的锦宁宫,他早已习惯了威严扫地的样子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觉得自己是个人,而不是那名为皇上的一个摆设而已。 暖儿愣了一下,有些依依不舍地将手上的碟子递了过去,她还没有吃饱呢! 瞧见那狠吞虎咽,一会儿就解决了一碟子梅花糕,又接着继续讨要其他糕点的糟老头子,暖儿觉得自己儿的心脏真的是饱受冲击,她觉得,这宫里的人还是像爷,像王妃一样,她似乎比较适应一些。 第二百一十七章 跟爷回府 “那个,四皇弟啊。”皇子允璋满脸堆笑地跟在允琏的旁边。 “什么事?”允琏斜眼睨了他一眼,那吐出的几个字比平时更是冷上了几分,实实在在,确确实实地表达了他现在的心情,那是十分地,相当得不好,识相的最好离他远一点。 不过,这一招对谁都有用,唯独对这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皇太子兄允璋而言,却少了那么点威力。只是,尽管如此,允璋还是下意识地谨慎地与允琏保持了大约五六步的距离,不要以为瞧他一副冰山样就以为他不会火,这个允琏一生起气来,是不火,可他那是直接就送上拳头了。 允璋可不想让文武百官欣赏到一出皇四子怒打太子的精彩画面,又兼为京城的茶余饭后增加点谈资。这,谈论别人的八卦逸事那是十分有趣的,可若是主角变成了自己,那就不怎么有趣了。 “四皇弟,今儿个你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好啊?”允璋十分勇敢地问出了这问题,眼睛则随时注意着允琏的脸色变化,一有不对,立即溜之大吉去也。 而就紧跟在他们后面的皇五子允玟、皇六子允瑞、皇七子允瑢、皇八子允琅的眼中全部放射出名为八卦的万丈光芒,并且对太子殿下致以崇高的敬意。 果真不愧是大皇兄兼太子啊,不说别的,光这勇气就非比寻常,众人皆是及不上啊。 这四皇兄,今儿个这脸色,那可是著名的黑锅脸了。这个时候,绝对是最不好惹的时候啊。据说曾有某某某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还很不识相地惹上了四皇兄,结果怎样?一道圣旨给流放到不知道叫什么爪哇还是什么多哇的哪个岛上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那道圣旨是四皇兄自拟的,押着父皇在上面盖章的。从此,一瞧见这脸色,四皇兄周围的人连气都不敢大声喘一声。 太子皇兄,你多多保重啊,我们这些弟弟会为你祈福的,若是不幸去了,到了明年花开的时候,我们会带上你最爱的女儿红去瞧你的。 几个皇子又往后远远地退了几步,不过,还是没有离开允琏的视线范围及听力范围之外。这八卦要听,但这小命也要保啊。好歹太子再怎么说也是太子,四皇兄就是再生气,也不过是海扁他一顿,这种事情不是没有生过的,四皇兄一恼怒起来,可不管你什么太不太子的。 可若是他们,那恐怕就不只是海扁一顿了,这京城里莺莺燕燕这么多,他们可舍不得抛弃她们,被扔到哪个山窝窝里练兵啊。老九可是一去三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也不知道被操练成什么样子呢。实在是太、太、太可怕了,没有女人的日子,没有美酒的日子,没有美人的日子?怎是一个愁字了得? 不过,究竟是何人惹得四皇兄如此呢?像这种黑锅脸已经是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这四皇兄,平日里虽然经常有些起床气,早朝的时候面色经常都不好,可黑成这样,似乎已经很久不曾出现了呢!几个皇子的内心在探听四皇兄的八卦及保全小命之间不断地徘徊、徘徊又徘徊。 而我们最英勇伟大的皇太子允璋殿下被瞪了一眼之后,还不晓得收敛,这,虽然四皇兄十分可怕,可想到昨日听说的消息,难道这两者之间真有什么联系?被接进宫的田良人,明显失眠症状的四皇弟,满城传开的英雄与美人的传奇故事,实在是叫人叫奇得紧啊。这种事若是生在谁的身上,他也不至于这么好奇,吃惊,可却生在他这个一向是千年冰山,就算有人为他殉情而死,估计他也只会说一句“喔”。然后继续处理公文的四皇弟身上,实在是叫他甘愿冒着被四皇弟冻僵的危险继续他的探听进程。 亦或许是,继续他向死亡路上迈进的进程?让我们为伟大的大兼皇太子殿下允璋祈祷一声吧。 阿尼陀佛,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愿允璋殿下一路走好,来世再投个好胎吧! 果然,允璋又不知死活地开口了。 “四皇弟,昨儿个晚上你似乎有些没有睡好啊?啊,瞧四皇弟这方向,似乎是打算去母后的坤宁宫?可据我得到的消息,田良人昨儿个好像被皇贵妃娘娘带回了她的锦宁宫了。四皇弟,难道你不晓得吗?” 猛人听到这个消息,允琏脚步一停,顿了一下,又调了个头,转身就大踏步地往锦宁宫去了,差点儿白跑一趟。 允璋一个愣神,接着,心中大喜,有看头,大有看头。 难道这这冰山弟弟,还真是为这田良人来的啊?看来这回说不定还真的有戏啊?唔,这一个万年冰山若是碰到意中人了,那会是什么样子呢?好戏,绝对是好戏,这不看绝对是对不起自个儿的眼睛啊,允璋忙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四皇弟,等等我。” 而其余几个皇子瞧见太子兄也追了上去,几人互视一眼,咬了咬牙,拼了这一把了,这千年难得一见的好戏,若是错过了,只怕日后都后悔死了! 几人正追得热闹,却突然见前方允琏一个停顿,转过了身来,允璋一个不提防,差点撞了上去,赶紧提起往后退了一步。这,要停下来之前,好歹也先打个招呼啊,怪吓人的。允璋拍了拍胸口,正待出言抱怨。 却瞧见允琏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与其说是笑容,其实倒不如说是把嘴角微微向上扯起而已,但允琏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啊,实在是太恐怖了,杀伤力一级。这个皇帝不笑还好,每回一笑,不是血流成河啊,就是尸横遍野,教训惨重啊,他可无意成为这其中的一笔光辉的历史。 允璋后退几步,这,满足好奇心固然重要,可这小命似乎也很重要啊。这,今儿个还是算了,他还是溜了吧! “那个,四皇弟,我” 还没有等他说完,允琏寒气森森的声音便已响起:“太子殿下,看来您似乎很闲啊,还有心情关心我的良人现在在哪里?既然如此,就麻烦您把今儿个皇阿玛吩咐下来的事情办上一办吧!皇弟我,似乎也该休息几天了。” 说完又转朝向皇五子等一班弟弟们:“至于你们,明儿给我老老实实来我府里报道,看来好长时间没有教导你们了,似乎很是想念啊?那我就成全你们。好儿个,好好给**练操练。”说到“操练”几个字时,允琏的嘴角扯得更高了,却看着皇五子等人心里寒气直冒,不,他们一点也不想念啊。 而允琏说完这一番话,便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朝锦宁宫去了。 而他的背后却是响起哀声一片。 “不要啊” 余声绕梁,多时不绝。 看你们以后还敢多事?背着他们大步离去允琏的脸上却出现了一丝略带顽皮的笑意,只是,很快却又消失不见,恢复了他惯常的冷面皇子的面孔。只不过,从一大清早起来就郁闷不已的心情却是好些了。果然,快乐还是要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想到那些兄弟们的苦瓜脸,允琏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也不知道这些天,是不是听田良人讲故事讲成习惯了,这昨儿个晚上一个人睡,竟硬是左睡、右睡,怎么也睡不着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 于是想那卫恭人似乎还挺安静的,与田良人似乎有那么点偈。于是就去她那儿转了一下,谁晓得一见她那副又是惊喜又是泪眼涟涟的样子便没了胃口,这也不过大半年没有回来,用得着这么夸张吗?一个个没事做就只等着他回来似的。 心情大糟的允琏也懒得理她,脚步一转,还是又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倒觉得清净了不少。看来自个儿还是没有变啊?仍是挺烦那些女人的,可为什么每回一看到那田良人的笑容却觉得十分舒服呢? 搞不清楚,允琏便也懒得去想,反正这是自己的女人,只要自己愿意,爱在她那儿呆多久就呆多久,又不会跑掉。既然有她睡得比较好那也犯不着给自个儿找罪受,一清早因为又没睡好而心情奇差的允琏下定了决心,这田良人还是呆在自己身边随时备用的好。 “娘娘,娘娘。”一个清秀的小官女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满面狂喜。 皇贵妃娘娘元烈瑛却是秀眉一蹙,旁边就有那服侍的贴身大宫女吉儿上前一步喝斥道:“没长眼的小蹄子,没看见娘娘和田良人在下棋吗?喝呼个什么劲儿?来人,将这个没规矩的东西拖下去,打个十板子,让她长点记性。” 暖儿心中一跳,这皇贵妃娘娘跟那皇上、皇后在一起时百无禁忌,看起来十分和气,但驭下显然也是极严的。也是,像这样的地方,若是没有规矩哪里行?只是,虽然晓得是这个理儿,暖儿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忍。这十板子下去,这小宫女估计会伤得也不轻。 元烈瑛自是瞧见了对面暖儿的表情,面上是不动声色。心下却越有些怀疑起来,这姑娘容貌虽说还不错,可也不是倾城之色;身上也实在瞧不出什么特别的,这琴棋书画虽说都有些涉猎,见识也有,可造诣并不算太高,也谈不上是什么才女;性格也说不上有什么特色,十分规矩,看着挺老实善良的,既不是那种惹男人疼惜的柔弱型,也不是引起男人征服欲的冷傲型、或吸引男人眼珠的妖艳型,琏儿的正妃岚儿,还有院子里的几个恭人似乎都比她要强些,可琏儿对她们几个从来都是爱理不理,却对这姑娘另眼相看。 难道自个儿的儿子的眼光就这么普通?元烈瑛有些不敢置信,虽然说跟允琏从小到大接触不算太多,可自个儿的儿子好歹自个儿了解,性格挑剔得紧,这姑娘究竟有哪里吸引人的?还是?这其中真有什么内幕? “娘娘,娘娘,四、四皇子殿下正朝这边过来了。”已经被往下拉的小宫女总算挣扎着说出了这句关键性的话。 “琏儿来啦。”元烈瑛脸上现出喜色,随后才又故作不经意地道:“来就来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嗯,袖儿,看她还有几分机灵劲儿,那就不用打板子了,赏十两银子,还挑两件饰给她吧!” “是。”从旁边笑着出来一个着绿裙子的宫女:“你这丫头倒是好运气,还不快给娘娘谢恩了再跟我去。” “多谢娘娘恩典。”小宫女赶紧跪下来磕了几个头,喜滋滋地去了,四皇子可是难得过来一趟,这回儿可给她占了个先,得了东西不说,关键是在娘娘面前也有了些脸面。 待那小宫女下去后,元烈瑛虽然故作不在意,可与暖儿下棋时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了,频频出错,而她的眼光更是不断地往门口望。暖儿瞧着好笑,明明想爷得紧,干嘛还要逞强呢?若是自个儿的娘,怕这会儿子早就已经迎到门口了,等着一把将自己往怀里抱吧。暖儿不由地想起了自个儿爹娘,写的信也不晓得他们收到了没有? “四皇子殿下到。”随着一声通报声,允琏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给母妃请安。”允琏先给元烈瑛行了一个礼。 暖儿不得不又矮了半截,这皇宫就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要行礼,吃个饭也要行礼,回个话儿也要行礼,还好自个儿一直在这锦宁宫不曾出去,要不然,不知道要矮多少回呢。 “真是稀客啊?这回京也快一个月了吧,来这锦宁宫似乎倒是一次,真是我的好儿子啊!”明明瞧见允琏进来元烈瑛心里是极其高兴的,可她脸上的表情和嘴里的话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火药味浓得很,一幅准备来个秋后总算帐的样子。 “腊八那日,在宫里夜宴时不是见过了吗?”允琏的表情仍然是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把死人气得活过来。 “既然见过了那你还过来干嘛?我又没有求你过来。”一听允琏这话,元烈瑛心里怒火高涨,这臭小子,回来了不来她这儿,听说倒去了那坤宁宫一趟。其实,她也不是不晓得,那也不是允琏要去的,是被允璋拖着去的。但这心里就是气闷。 “我也不是特意来见母妃的,只不过来带田良人回去顺便见见罢了。”允琏说完,也不理元烈瑛有什么反应,拉着暖儿,说了句告辞,就往外走。 暖儿匆匆忙地行了一个礼,就被拖了出去。 只听“哐啷”一声巨响,貌似又有什么东西被摔了。 暖儿心痛不已,这锦宁宫殿里的东西似乎都是价值不菲呢!这拿出去卖了,不晓得够多少人家过上了一年了。 出了锦宁殿,允琏这才放开了暖儿的手,只是,那柔软的小手一离开自己的手心,似乎叫人若有所失,有一股冲动想再将她的手抓回来,但到底在外头,也不像个话,也只能算了。不过,女子的手原来都是这般小,这般柔软,握在手里,温温的、暖暖的,这么舒服的吗?为什么自个儿以前都没有觉了?允琏仔细地回想,却觉似乎出了田良人,他似乎还没有这么牵过别的女子的手呢。 他大踏步地往前走,一转弯,觉身边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这才停下了脚步,每次来母妃这里似乎心情都不怎么好,他也不晓得为什么,明明在外头有时候也是惦记她的,一见了面,听到她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就不想呆了。不过,反正依她这强悍的性子,也不可能有谁敢亏待她,连父皇,若是惹她不高兴了,也是提脚就踢的,这皇宫里还有谁敢给她气受? 允琏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暖儿小跑步地跟在后面跑了过来,见允琏在等她,便露出了抱歉的笑容:“爷,累你久等了,我走得太慢了。” 其实是他走得快了才对,允琏晓得,自己一生气时步子是特别快的。 瞧见暖儿没有丝毫抱怨的笑容,允琏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嗯,下次快点,别叫爷久等。” “是。” 暖儿柔顺地应了一句,却感觉到允琏的步伐明显地慢了下来。暖儿的嘴角便又弯了起来,这人,其实很体贴呢,偏嘴硬得很。 而锦宁宫里,一众宫女正在清扫碎片,里面用来装饰的花瓶什么的已经所剩无几了,袖儿抱怨道:“娘娘,您下次可不可以换一个方法?老是殿下一走您就摔东西,这里面好多东西可都是皇上眼巴巴地送过来的,就是您不心疼,好歹也念念皇上对您的一片心意,您着点儿。” 元烈瑛摔了一通,心情也好多了,她却任性地道:“谁叫他儿子气我,那我就叫他心疼心疼。”说到这时在,到底有些心虚:“那个陶瓶子你给我收好了吧!那个可是他亲手做的,别给我摔了才好。”她也不是故意的,可每回一生气,不摔点东西这就是心情好不起来,而且,随手拿着东西就摔,瞧也不瞧。这会子摔完了,才想起这一钟来了。 “得了,等娘娘记得估计早成碎片了。我早就给娘娘收起来了。”袖儿一脸无奈地道。 早跟娘娘说了,她们殿里不用摆什么好东西,摔都不够摔的,可偏皇上每回一瞧见东西没了便又赐了一堆下来,也不好不摆,真是浪费啊。 而元烈瑛早歪在软榻上喝着宫女新送上来的贵妃酿,眼中却有一些深思,这琏儿貌似对这田良人时候真有那么点不寻常,难道外头的传言还真有其事? 第二百一十八章 平福来信(缺少内容) “唉,也不知道姑娘这一去要呆上几天才回来。”无忧无聊地拿个掸子,拂了拂桌上那本来就没有多少的灰尘。 无灾正在叠着收进来的衣裳,她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接道:“也不晓得那皇后娘娘把姑娘叫过去有什么事儿,偏又不让我们跟个人去,要不然,现在也不至于这样让人担心了。” “应该没事的,那王妃现在正用得着咱们姑娘,若是有事,恐怕比咱们还急呢!”无病安慰地说道,可紧皱的眉头,却没有平过。 而无愁,却不在屋子里,仍然在院内打坐,从暖儿离开,她就一直这样,都没有停过,叫无平病几人也有些担心,这练功虽然好,可这练过度了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吧! 突然,无愁跳了起来:“姑娘回来了。” 边说,边冲过去打开了院门。 无病几个赶紧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也跑了出去。 果然见暖儿正朝着院子里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姑娘。”无愁跑了过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暖儿,无限欢喜,还好姑娘没有出什么事儿。无病几个也差不多,明明不过一天没回来罢了,可搞得像是隔了几年见面似的。无灾的眼里更已经隐隐有泪光在闪烁了。 暖儿被她们这个架势吓了一跳:“你们怎么啦,我这也不过一天没有回来,谁欺负你们了吗?”暖儿赶紧拉住了无灾的手问道。 无灾又是泪又是笑:“除了姑娘还有谁能欺负我们?真是,这一去也没个消没个息的,也不晓得我们会担心啊?” 暖儿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不是去宫里了吗?哪找得到人捎信儿回来。” “别杵在门口了,有什么话儿进屋子里去说吧。”无病瞧他们几个欢喜地在院子门口就说起话来了,赶紧招呼道。她们这院子现在可是打眼得紧,不晓得有多少眼睛盯着呢。 于是,暖儿拉着无灾,几个人便高高兴兴地回了屋子说话儿。 瞧暖儿面上有些疲色,无病便赶紧服侍着暖儿脱了鞋袜上了床,无忧打了热水回来洗脸,无灾泡了暖儿爱喝的花茶往她手里递了,而无忧自然早就将手按上了暖儿的肩膀,给她按了起来。 暖儿手捧着热茶,舒服地眼睛都半眯了起来。 “还是有你们几个在好啊!怎么办才好,这叫我将来怎么舍得将你们几个嫁出去啊?”暖儿一半真心,一半玩笑地说道,逗得几个丫头笑开了怀。 姑娘就是爱拿她们几个打趣儿。 笑过了,无忧便吵着暖儿讲讲这一次去皇宫里的见闻,皇宫耶!这可是只能在心里想想,普通的小老百姓恐怕就是一辈子也没有这个机会去啊。 暖儿自也毫不隐瞒,模仿起无忧的样子,将这一日多的见闻说了起来,那样抢她零食吃的皇上,表面上端庄其实跟皇贵妃娘娘两个吵成一团的皇后,明明关心爷却老是别扭着的皇贵妃娘娘,一个个在她的口里说得活灵活现,叫人听了亲切不已。 暖儿说完了,还以为几个丫头会好笑不已,却见无灾的眼中竟然扑簌扑簌地掉起了金豆子,一滴一滴地,像雨似的往下掉,不由被她唬了一跳,赶紧刚下手中的茶盏,掏出了手帕子,给她擦眼泪。 “怎么啦?快别哭了。可是我不在的时候受了委屈呢?只管说出来,姑娘替你想办法出气。”心里却想不能,按说王妃这时候正用得着自己,其他几个主子也比自己一个份位,应该不会轻易动自己的人才对啊? 无灾接过暖儿手中的帕子,自个儿擦着眼泪,一边难过一边庆幸得道。 “还好姑娘没有惹到那些子贵人,那小宫女连报个消息不小心都差点挨了十个板子,若是姑娘被谁看不顺眼,劈头就是几板子,那可如何是好?那些子贵人,从来都不把比她们低位低的人的命放在眼里,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姑娘,咱们还是不要去那皇宫里了吧。” 听无灾这么一说,无病几个也是连连点头,刚听姑娘说那小宫女挨板子,她们也吓了一大跳,这,若是这板子落在姑娘的头上,那可该如何是好啊?她们只是个小小的丫头,若是服侍姑娘什么的,她们不再话下,可那种情况下,别说他们不在当场,就是在当场,又能做些什么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姑娘挨打吗?或者替姑娘挨打?就是他们自个儿愿意可那些贵人又哪里会由得了她们?那些的地方,还是不去的好,实在是太危险了。 无愁的心里更是焦急得很,明明都已经好好练功了,这些日子觉得长进得也甚是快,可,若是在皇宫那样有那么多高手的地方,自个儿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吧!什么时候,自己的武功才能练到那万人莫敌的时候?到了那时候,若是谁敢随意对姑娘无礼,无愁便也敢要了他的小命。 暖儿心中暗悔,刚才讲啊讲的怎么就忘记了省去这一段呢?倒惹得几个丫头担心了,不过,她也没有想到几个丫头不听那皇宫的气派以及那出乎意料之外的主子们,反而会留心一个小宫女被打的事,暖儿自己其实又何尝不是呢?只是,人为刀阻,我为鱼肉,总有这样子的时候,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子,当权者就是有权力支配下位者的人生和命运,她们除了承受又能如何呢? 心中的想法如闪电般掠过,暖儿的面上却又提起了笑容,她刮了刮无灾的鼻子:“就你们几个丫头担心地多,你们以为这皇宫是这么好进的吗?这回是托了爷的福,我才能进上一进,往后,就是我想去,恐怕也没人让我去了。别忘了,我可不是那劳什子贵人,不过是个小小的良人而已。” 一句话说得无灾又笑了:“什么鬼地方,谁稀罕去谁去好了,咱们可不稀罕。” “好无病,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呢?这几日在皇宫里都没有吃好呢?”暖儿捧着肚子,一脸可怜兮兮地说道。 “不是说那宫里尽是山珍海味吗?怎么回来跟个饿死鬼似的?”话虽如此说,无病还是站起了身子:“早就给你备着了,怕你回来就要吃。灶上热了暖暖的鸡丝粥,我先端来给你吃,回头再叫她们炒上几个小菜送上来也就是了。”说完,站起身下去吩咐了。 高兴的暖儿的眼睛又眯上了,还是回来好啊。 “对了,姑娘,你不是跟爷一起回来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呢?”无忧又好奇地追问,真是没有想到呢!那样冷的爷竟然会亲自去接姑娘回来。 “爷回他院子里去了,我去王妃那里回过话这才回来的。累死了,呆会儿吃过饭后我要好好的休息一下,睡个午觉才好。”昨儿个在皇宫暖儿也是没有睡好,一大早又起来去给皇贵妃娘娘请安,陪她下棋,也耗了不少神,这会子,却是有些累了。 “晓得了,姑娘只管睡吧!对了,大姑娘却是派人给咱们送了封信进来,姑娘可要看?”无灾突然想起了这事儿,想才瞧见姑娘回来了,一时太高兴了,倒把这事儿忘记了。 “当然,快点给我。”福儿姐姐写信来啦,暖儿高兴得不得了,赶紧一叠儿声地催促无灾。 无灾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信递给平常。 平常赶紧迫不及待地拆开瞧了起来,还没有看完,脸上的笑意就忍不住绽开了。一会儿瞧完信,便将它给无灾收了起来。 “姑娘,有什么好事儿吗?”无忧问道。 “嗯,福儿姐姐说,锦儿姐姐给她去了信,说已经启程来京城来了。大概再过一段时日,咱们大概就能看到她了呢!”想到离开扬州里锦儿姐姐信誓旦旦地说要来京城里,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也不知她究竟是如何来的。暖儿心中好奇不已,应该是已经有了男主子了吗?不知锦儿姐姐挑了个什么样的人?可配的上锦儿姐姐?待她好吗?虽然以锦儿姐姐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吃上什么亏的,可女子在这个世道,本就是备受欺凌的,暖儿还是忧心不已。锦儿姐姐再是厉害,可若那男子的正妻有意为难,怕也会吃不少的苦头吧。不过,即使如此,暖儿还是期待起即将到来的见面来。 “无灾,娘不是说在京城给我治了几处庄子和房产吗?过几日,你和无病两个出去帮我瞧瞧那一处好,收拾一下,待锦儿姐姐她们来了,我们也可以抽出个时间在外头聚聚。 虽然说福儿姐姐的家里也可以,可到底是尚书府上,也太打眼了一些。咱们还是有个自己的地头儿自在一些。” 瞧见暖儿一脸兴奋,似乎都有些坐不住的样子,无灾应了一声。自从入了这府里,好久没有见到姑娘这么高兴了,姑娘高兴,她便高兴。无灾已经在想着,那几处地头儿,有哪一处比较僻静一些,又不至于太偏,适合几个姑娘家聚会的。也该买上几个可靠的吓人看一下房子才好。陈夫人说本来买下这几处原来也有下人在的,不过,她想了一想,这别人手里的人品性如何也不清楚,还是不如自个儿挑的好,因此便没有一起买下来。 这是,粥也送上来了,暖儿正喝着粥,突然,外面的下丫头前来传话。 “良人,卫恭人来访。” 卫恭人?暖儿一脸疑惑,自从暖儿入了这府里,与这几个恭人除了每日给王妃请安时碰碰面,倒还真没有什么交集。这会子怎么来啦? 不过,既然人来了,那也得招待一番才是,暖儿忙又收拾了一番,这才让请进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热闹滚滚 外头的天气大好,阳光高照,大雪之后,天气已经放晴了许多日了,太阳照得人心大好。这冬日的暖阳,比起春日来说,更是可贵一些。越是寒冷,便越是显出这一份温暖的可贵来。 不过,显然这一处院子里的主人----田良人暖儿,目前的心情似乎并不怎么样。 午后,大约申时初吧。 暖儿趴在窗边的书桌边,手里拿着本书,也没有心情看,光顾着在那儿唉声叹气了。 “唉。” 又是一声长叹,暖儿边叹气还边瞧着无病、无灾几个,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无病、无灾自是晓得姑娘这番子作态所为何来,不要说是姑娘,就是她们这几日,也是烦不胜烦了,每日到了此时,那几个恭人或是独自前来,或是结伴前来,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是拿着副绣品来跟姑娘探讨,就是拿着副字画来与姑娘同赏,就是没事儿,也会坐上老半天,其实挑这个时候前来,打得什么主意谁不晓得?反正一定会磨蹭到爷回来的时候,这才会依依不舍地告辞。 姑娘一向都懒待出门的,也比较爱静,若是大姑娘她们这般好的姐妹也罢了,偏是一帮子不相干的人,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偏要陪着,也确实是辛苦。 就是无病几个,这些天也快忍耐到了极点了,往常没这些人,姑娘看看书,她们便在一旁做做活计,或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聊聊天,多快活,多了这些子人,每日里姑娘光顾着应酬,她们也要跟着服侍这些主子们,真是没意思透了。 “无病、无灾,你们没有什么好主意吗?在这么下去,我怀疑我快要疯掉了。”暖儿有气无力地道,害她这些日子连一向喜欢的书也没有怎么看过。 “我不是跟姑娘说了,要姑娘拿出做良人的派头来,不见也就是了。偏姑娘面软,狠不下心,我又有什么办法?”无灾没好气地道,她又不是没有给姑娘出主意,姑娘做不到她又有什么办法。这里可不是在陈夫人府里,那些子下人她和无病两个代姑娘挡了也没有什么,这些个主子,除了姑娘自个儿横下一条心,冷下面来,别的人可教帮不上忙。 “唉。”暖儿又是一声长叹,她也不是不晓得这个理儿,可人家一个个又没有什么无礼的地方,要她一张冷脸,她还真摆不出来。这个时候,她就真有些羡慕爷了:“若是我有爷一半的本事就好了。”暖儿无限感叹。 这一段时候,允琏来得勤,天天都在这儿歇着。不过,无病几个对他的敬畏丝毫没有,因为他来和比较多就减少一半分。听着暖儿的感叹,几个人也连连点头,这话倒是,爷这张脸明明也挺俊的,可就是叫人害怕。就说那些恭人嘛,来这里谁不是为了多瞧爷两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是为了爷看着一动心,说不定便跟她们去了。可是,明明打着这样的心思,偏爷只要一皱眉,冷冷地瞧她们一眼,她们立马就落荒而逃,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这一招,说有多灵就有多灵。 “姑娘,爷还是没有跟你那个什么吗?”无忧一脸好奇地问道,难道爷真的不能人道?可根据这些日子她在府里的侧面打听,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啊?再说,若是爷真有那方面的毛病,这几天恭人一天到晚地在这里转个不停地做什么? 听闻无忧这么问,暖儿轻拍了一下头:“一个姑娘家的,一天到晚打听这些做什么?” 不过,暖儿心里头也是奇怪不已,根据无忧的情报,应该是她们误会爷了才对,可这些日子里虽说同床共枕,可就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不见爷有什么举动啊?不过,暖儿心下倒也是松了口气,虽然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一下子要她跟一个不太熟的男子有那么亲密的事,她心里还是有些抵触的,这样倒也好。 见暖儿无意多说,无忧也只能撇了撇嘴,姑娘虽然看着好说话,可那也不过是表面而已,她愿意说的,不用你问,她会主动告诉你;她不愿意说的,就是你再问也没有用。 姑娘温和的表面下,有时候其实固执得要死。从她每日坚持必须写多少字,看多少书才睡便晓得了。还好爷也是那种睡得比较晚的,经常看公文看到半夜,要不,瞧姑娘要怎么办才好? “阳恭人来了。” 主仆几人对视一眼,这回是共同叹了一口气,得了,又来了,开门迎客吧。 这一天夜里,每日必进行的故事仍在进行中。 “这时候,太阳终于下山了,于是,那陆大将那宝珠拿了出来,说道,宝珠啊宝珠,请赐给我一个绝世美女做老婆吧” 允琏正为自个儿这些天的进步欣喜不已,从没听几句,到现在还能听上几句了,一天天地在进步当中,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一定能完整地听完田良人的故事的。到了那时允琏眼里闪过一丝邪恶的光芒,他又不是个柳下惠,天天抱着这馨香诱人的身子,尤其这个女子自己还出乎意料地瞧着也舒服,抱着也舒服,哪能没有一点遐思?若不是有这一点好胜心在坚持,恐怕他早就饿狼扑羊去了。 只是今儿个夜里,听着听着,他没有睡着,怎么却没有声息了?他转头瞧了过去,只见晕黄的灯光下,暖儿的脸上有丝淡淡地疲惫和倦意,显然是累坏了。不由有些歉意,他一向睡得晚,以往若是在别的院子里,都是打她们自个儿先去睡的,偏在这里,这些日子习惯了她为他磨墨,按摩,泡茶,倒是喜欢上了这种有人陪伴的感觉,舍不得她先睡了。这般年纪,还这么娇嫩,也难怪累坏了,就是一般的男人,恐怕也是受不了的。尤其是这些天,听小禄子说,那些个女人竟然还不识趣地老是过来打搅她,恐怕白天也少了机会补眠了。那些女人打得什么注意,谁人不知?着,若是性格厉害些的,八成闭门谢客了,偏这丫头实称、又脸嫩,竟然还天天陪着,倒将自个儿累成这样。若是病倒了谁再来为他磨墨、按摩、泡茶?难得有个舒服的可以休憩的地方,允琏可不允许那些吃饱了饭没事做的女人前来破坏,看来,得自己出面干涉一下了,允琏心里暗暗地打定了主意。 他挥了一掌,蜡烛的灯便灭了,虽然他的武艺并不算太高,不过,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漆黑的夜里,他将暖儿往自个儿的怀里抱了一抱,田良人真跟个小火炉似的,只要有她在,这杯子里就暖和得紧。他恶意地将冰冷地手往她的怀里放了一放,以为她会避上一避。暖儿却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往怀里揣,一边迷迷糊糊地喃喃道:“无灾,怎么手这么冰,赶紧往里面捂捂。还有脚呢?也伸过来。别冻着了。”允琏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久违的冲动,这样的呵护,已经是多久都不曾有了呢?在清醒的时候,或许会有为了讨好他,做这种事,可当人在无意识之中,总会暴露出自己的本性。他的手有多冰,他自个儿晓得。就是还小的时候,有一次曾与母妃一起睡,也被线妃勒令不许靠她太近。母妃同他一样,俱是体质偏寒之人,偏又怕冷得紧。这么些年,学了武,也有了御寒之道,不再像小的时候那么怕冷了,可当这个黑夜的时候,被人这么毫无所求的温暖着,那样的感觉,让他的心柔软地不可思议。他将暖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将冰脚也伸了过去,好暖,真的好暖啊。 只不过,这无灾是谁?好像是田良人身边的几个丫头之一?这主子就是主子,丫头就是丫头,哪有丫头跟主子一起睡的?明儿个要好好教导教导田良人,这做主子的若是太和气了,可会被丫头骑到头上的。这倒也罢了,其实允琏最为在意的是,明明这份享受应该是他的,哪能让被人分享呢?允琏的骨子里是颇有份霸道的,自小,只要是他认定是他的东西,便不准别人碰的,这人,当然也不例外。明儿个一定要说清楚,这么想着,怀里的暖意却一阵阵地传到他的身上来,很快地,他的眼也合了起来,沉沉地睡熟了过去,又是一个无梦的夜晚,真好,不是吗? 又到申时,暖儿等了良久,怎么今儿个没有人来啦? 连着被吵了许多天,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会子没有人来,却叫她为难了起来,有心去休息一下吧,又怕这刚一休息,人又来了,又要起来,也怪烦的。 正在踌躇间,无忧却一脸欢喜地跑了回来。 “姑娘,姑娘。” “什么事儿啊?看你欢喜成这样。”暖儿的嘴角便也弯了起来,反正不会是什么坏事。 “我刚去园子里摘点花儿回来插瓶,听说,爷下令了,让那些恭人没事儿就呆在自个儿园子里,不要乱跑,尤其,不得有事没事儿就跑到姑娘这里来呢!” 难怪今儿个没有人来,暖儿心里一阵高兴,总算能休息一下吧!爷每日睡得都迟,这白天不休息一下,这些天确实觉得精神越不济了。 她赶紧跳上了床:“我再睡一会儿啊,没事别叫我起来。” 一盖上被子,没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便响了起来。 无病几个悄悄地退了出去,掩上了屋子。 “太好了,还好爷知道疼惜姑娘。”无病有些欣喜地道。 “哪有什么,也没瞧姑娘每天服侍他服侍到多晚,做这点事儿是应该的。”无灾倒不以为意,比起姑娘为爷做的,这点儿事算什么。 不管怎么样,从这一天起,这园子里的门庭总算又冷清了下来,不过,暖儿主仆们可不会在意这么多。冷就冷吧,越冷越好,那个热法,可叫人受不了。 第二百二十章 独行 “柳大娘、唐大娘,这边坐吧。无忧,给两位大娘上茶。” 瞧两位管事坐好了,平常又不好意思地道:“这天一冷,我回来便上床了。也懒怠起来,两位大娘别见怪。” “姑娘说得哪里话,都是我们累得姑娘受苦才是。”柳管事赶紧道。 这时,无忧将两杯热茶上了上来。 “来,两位大娘也先喝点热茶吧。在外面站了这许久,想必也是冻坏了,先暖暖身子吧。”平常也端着桌子上的热茶,喝了一口。 “姑娘,我这哪有喝茶的心情啊。这雪一个劲儿地不停,我急都快急死了,哪里还喝得下去哟。”柳大娘诉起苦来了。 平常有些不明白,她将茶杯捧在手里,那热气扑在脸上,真的很舒服。 “这几日瞧两位如此着急,我却是有些不明白了。左不过迟些时日到京罢了,也不需急成这样啊?” “这其中的缘由暂时却不便告之姑娘。只是,咱们却是最迟也必须十一月初到京城才是,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不说我们差事办砸了,就是姑娘,也是白跑一趟了。却是可以不必去京城,直接回家了。”柳大娘将这事儿的厉害说与平常听了,只是,其中的缘由却仍是不说。 既然别人不肯说,自是有她的理由,平常也不想为难于人。 再说,到了该她知道的时候,就是她不问,自是也有人说的。 不必去京城?这句话儿听起来怎么似乎挺舒服的。在从茶杯里升起的氤氲热气中,平常的嘴角却是扬起了笑容,看得两位管事那是一阵气闷。这位姑娘倒是悠哉悠哉的不着急,也是,人家姑娘一头雾水地跟着自己们前来,即不是对爷有情,也不晓得爷的身份,这当然是急不起来。可是她们两个,真是急得那是火烧眉毛了。 无忧眼看着姑娘似乎有些走神儿了,忙咳了咳,平常这才惊醒过来。 “那两位大娘找我这是所为何事呢?” “是这样的。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得出了。我们的意思是,多准备点取暖的东西,若是实在赶不到,就在外面过夜了。只是怕委屈了姑娘,所以才来与姑娘商量。”柳管事这话说得有些艰难,边说边抬眼瞧着平常的神色。果然平常皱起了眉头,不觉心头咯噔一声响。 这姑娘可不是她们买来的,也没有卖身契。当时她们难得见到一个合意的姑娘,也没想这么多。这会子,却是有些为难了。若是人家姑娘不同意,她们就两个人,外加一个车夫,这姑娘还有四个丫头,恐怕也奈何不了人家。 果然,平常说道:“两位大娘这法子却是不妥。这样的天气,就是再怎么取暖,恐怕也用处不大。这大娘们和我们都是女人家,本就体弱。这一冻若是生病了,恐怕就得不偿失了,这样不行。” 两位管事又何尝不晓得这个理儿,只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姑娘,您的顾虑我们也晓得,可实在是不能拖了。明儿个是必须要走的了。要不然绝对是赶不及了。”柳管事焦急地道。 看来不走是不行了,平常暗忖。虽说可以拖这么一拖,不去京城也行。可是,拖过了这一次,总还会有下一次的。而且,瞧陈夫人暗藏的喜意,只怕这个对象却极是满意的,就这么回去了,只怕也会伤了彼此的情份,却也犯不着。 “大娘的意思我晓得了。既是如此,那我们再等上几天。”瞧见柳大娘又要开口反对,平常抬起了手摇了摇:“大娘先听我们说。这样的天气,这么多人出行是绝对不行的。尤其无灾的身体极是不好,这种天气出去会要她的命的。不如这样吧!我和无愁两个倒是都会骑马,若是再过几天,这天气仍是没有好转,不如由我们两个和孙六叔一起骑马先行赶回京城。大娘及我的其他几个丫头在后头等雪化了再行回转也就是了。只是我的几个丫头们却是要麻烦两个大娘照看了。她们虽说是丫头,可从小在我身边也都是当妹妹看待的,却是没有教她们吃过什么苦,却是麻烦大娘多多担待一些。” 两个管事原是一脸急色,听了平常的话,却是面现喜意。 “真正是老天爷帮忙啊。没有想到,像姑娘这样的纤纤弱质,竟然还会骑术。不要说是这南方的姑娘,就是在咱们京城,这会骑马的姑娘也不算是特别多啊。真是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啊。” 实在是没有想到居然有这样的好事,倒是叫这两位好歹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管事们难得的激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喜滋滋地下去了。有这一句话,她们却不必愁了。早知如此,该早些说出来才是,憋到现在,没想到这么轻松地就解决了。去了这心头大患,两人的脚步也是分外轻快,一边说着话儿,一边还在商量着是不是叫点小酒来喝喝,这既然碰到了这种天公作美的好事,也就顺便好好休息个几天,也过上几天清闲日子。 等两位管事一离开,无忧就嚷嚷开了:“姑娘,干嘛你要先走啊。这么冷的天,骑马不是受罪吗?真是的,去不了京城,咱们回扬州不也挺好的。” “你咋乎个什么,姑娘自有姑娘的考量,你不愿意跟着,自个儿回扬州去,也没人拦着。”原来是无灾从里间出来了,她一出来,就赶紧跑到平常的床前,一溜烟儿就上了床。 “我又没说要回去,姑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们别想扔下我。”无忧也不甘落后,随后也跳上了床。 待无病、无愁两个之后,平常也将这个决定跟她们两个说了。无愁自是没有意见,只无病却又担心地念叨了几句。但她也晓得平常之所以下这个决定也是有原因的,因此只细细地叮嘱着无愁,让她小心照看姑娘。 又过了几日,这雪果然没有停的样子,平常带着无愁,并那孙六,就先行一步了。 至于那借宿的夫人,平常却是一直没有再见过了,听说入了屋子就一直没有出来过,不时还有的啜泣声,显然是有一段伤心事在心头。因此,平常也没有前去打扰。 冰天雪地里,到处都不见人,只看见白茫茫地雪。 无愁却兴奋地不时在马上叫个不停:“姑娘,你看,那边竟然还有麻雀呢!这么冷的天,也不傍晚最大哪儿睡?” “姑娘,这雪真漂亮啊,让我想起以前咱们在院里曾经堆过的雪人了。若是到了京城,还下雪的话,咱们再堆一次怎么样?” ………… 平常看着无愁开心的样子,心底暗想,这孩子似乎很喜欢在外面的日子啊。一点也不以为苦,冷风吹在脸上,雪花儿飘进衣服里,可无愁脸上的笑容似乎比在府里还要多些。不过,这样自由自在的感觉真的很好,若是有一天,能够这样到处去看看,该有多好啊!也不知元公子现在怎么样呢?他想必现在也和自己一样,在某一个地上,感受着这雪花飘落在手上的奇妙吧。这样广阔的天地,的确是叫人极想去探究啊。只可惜自个儿是女子,如若不然,与元公子相伴,一起去瞧瞧这天有多大,那真的是一件很叫人向往和后呢。 这还是元正琪离开后,平常一次这样地想起他,没了以往曾有的淡淡地心痛,只是纯粹地丝丝想念、丝丝关心、丝丝向往。达成了愿望的他一定过得很开心吧!想到离去前元正琪那亮的眼神以及对未来的期待,平常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缺少了什么。一直以来,她只是就这样过着,却从来没有自己究竟想怎么样生活?自己只是每日里不停地学习、看书,练习字,可就连陈夫人也说,自己日常所掌握的一切已经足够了,甚至绰绰有余,不需要再如此了。可是,这些却已经成了自己的生活,不管喜不喜欢,若是停了下来,却是不知做什么好。在这样一个广阔地天地里,平常一次想起了元正琪,也是一次开始认真地思索起来,也许,她也可以想想自己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究竟什么才是自个儿真正喜欢的,想要的。那样的日子,应该会更有趣吧。起码看着元公子的样子,感觉不坏,而且,叫人十分羡慕,甚至有些敬意了。自己应该也能这样吧!不是那么大的,但却是自己真正想做的小小的愿望。 “姑娘,快来看,这里躺着一个人呢!”无愁在远处大声地喊道,她跑得太开了,早早将平常两个甩到后头,骑到了前头一大截。这会儿虽是听到她的声音,却一时还见不着人影呢!可能都已经拐了个弯了。 听了这话,平常心里却是一惊,不禁担心了起来,这样的天气,那人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千万别太糟糕才好。 “孙六叔,咱们快去看看吧。”平常忙招呼了孙六一声,自个儿也挥了挥手上的马鞭,急急地朝前方辞去。 孙六是个黑瘦的中年人,十分沉默,不怎么说话。这会儿也只是应了一声就默默地跟在了平常的后头。 第二百二十一章 救人 平常骑马快跑了几步,又转了个弯,这才瞧见无愁正坐在一个全身黑衣,嘴角还有些血迹的男子背后,双手抵在他的身后,不晓得干些什么。 这个样子对一个还没有出嫁的姑娘家来说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但平常晓得无愁有些奇奇怪怪的本事,倒也并不算太吃惊,这个样子跟无愁练功的样子倒是有些像。练功的时候,无愁也是双目紧闭,盘腿而坐的。 孙六这时也跟了上来,见此情景,却是有些吃惊了。 这个眼熟的架势他曾经见过,似乎武馆里有些弟子受了内伤时,便是这么治疗的,难不成,这个不起眼的丫头还会武功? 一时孙小的嘴巴微张着,难得的有了些表情。要知道,这内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学的,他的一个儿子在那开武馆里里练了好几年,后来还被馆主收为亲传弟子,这才得到修习的机会。 而孙六也是一次到武馆看儿子时瞧见这样子,顺口问了一句,听儿子说的。没有想到这一个看来平平凡凡没有什么特殊的小小丫头竟然有这等本事。 平常见他这个样子,还以为他是为无愁的大胆举动而吃惊。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会觉得伤风败俗吧。可不能坏了无愁的闺誉,若是传了出去,对她以后嫁人可不好。 平常赶紧解释道:“孙六叔,我这丫头却是曾经跟人学了些粗浅的武功,可能是在用什么法子给那人疗伤呢。这事急从权,她也是一片好心,为了救人而已,还望孙六叔不要跟别人提起才好。” “是。”孙六见平常出言解释,心下自是明白这姑娘的顾虑。他也不是那种多嘴的人,也就干脆地应了一声,闭上了嘴巴。 见孙六应了,平常倒也放下了心。从这些时日的相处来看,这孙六也不像是那种爱嚼舌根的人。 见无愁似乎还有一会儿,平常便下了马,走到无愁的附近守着,却也不敢上前去打扰,怕扰了无愁,出了岔子。无愁以前曾经说过,她这个样子练功时,是最忌讳别人随便打扰的。搞得不好,就会受伤,说不定还会走火入魔呢!走火入魔是什么平常倒也不太懂,但听起来似乎是很严重的事情。 因此,平常紧张地在旁边守着,不过见无愁的脸色还好,她倒也不自太担心就是。 过了好一会儿,无愁才呼出一口气,并慢慢地收回了双掌,放在了自个儿的双腿上,却仍是没有睁开眼睛。 而没有依靠的那男子却自然地向前倒去,孙六见状赶紧伸手扶了。 平常也没有心情看那男子的情形,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无愁。 无愁又过了一会儿才睁开双眼,立马就看到平常关心的眼神,她的精神倒是十足,声音也不这有力,嘴咧得开开的,似乎极是高兴。 “姑娘,没事儿。只是刚才看这人好像受了内伤,我就按师傅说的帮他治疗了一下。不过一回,没有什么经验,好像开始搞错了路线,所以花的时间也长些。后来找对了方法,一会儿也就好了。姑娘,前些日子在马车上天冷,用这种法子也可以给你取暖的,不过我没试过传功到别人身上,怕搞错了害你受伤就没有说。这回在他的身上试了试,都搞清楚了,不会再有事了。下回姑娘冷的时候我给你取暖吧。” 无愁一脸兴奋地道,太好了。前些日子姑娘及几个姐姐都冷,就她一个人不冷,她心里很不舒服,又帮不上忙,这下好了。师傅传的东西果然很有效。 而对于刚才她救得那个人,无愁却瞧也不瞧,只顾着拉着平常的手,瞧她冷不冷,需不需要传功。 见无愁这个样子,平常有些心虚,这人嘴边的血迹,不会是无愁搞出来的吧。难怪衣服上的血都似乎已经干透了,而嘴边的似乎是刚流出来的,颜色鲜艳得紧。这无愁也太乱来了。 “这人的伤势怎么样?不会出事吧!”平常在心里暗暗祈祷,无愁可千万虽搞出人命来了,要不,她也只有装作不知道弃尸了。 无愁不在意地瞟了那人一眼:“喔,他啊。大概刚才我行错了经脉,受了点伤,吐了点血。不过,我也把他的原来的伤给弄好了,再找个大夫看看,休养几天应该也就没事了吧。”无愁说话时候心里也有些不太肯定,原来的伤似乎弄好了,不过,刚才好像又受了点新伤,应该不太严重吧。不过,管它的,反正刚才不救他,他也是死。 这些江湖上的事平常也不甚懂,见无愁这么说也就信了。于是便道:“孙六叔,麻烦你带这人一程吧。” 孙六却有些犹豫,难得地开了口了几句话道:“姑娘,倒不是我不愿意带他,只是这人受了这样的伤,怕是有仇家。咱们救了他,若是惹了麻烦却是不妥。” 平常晓得他是好心,只是总不能为了这个原因将这么一个受伤的人丢在雪地里吧!这绝对是会要了他的命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孙六叔,您的顾虑我晓得。不过,咱们一路前来,并没有碰到什么别的人的,可能这人的仇家已经被他甩脱了吧,危险应该不大。而且到青州城骑马也不过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到时我们将他往医馆一送,付了药费也算是尽了心了。您看这样可好?” 孙六听平常这么一说,而且前后左右瞧了一瞧,确实也没有瞧见什么人影,便也同意了。说实在的,真把人扔在这雪地里,他也有些不忍心。 当下几人也不耽搁,孙六见识广,还让无愁将雪地里的一些血迹消了,几个人上了马就一路朝青州城飞驰而去,心里还真是有些担心会有人追来。还好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人。终于瞧见了青州城的城门,平常几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不过,这一路颠簸倒是把本来晕睡着的黑衣人给弄醒了,他本来还想装作晕迷不醒,这,说起来真不好意思,自己这伤虽然已经好像好得差不多了,可还是得让大夫开些养气补血的药,不治的话怕是不行的,要不然留下后患那可不得了,他可不想以后武功再没有长进,还留下一身伤病。 可是,刚才醒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随身携带的装银子的荷包,好像逃跑的时候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这一路见山穿山,见林穿林,好不容易甩脱了追兵。却现这种尴尬事。于是就打定了主意,这反正已经被人救了,面议好像并不缺银子的样子,不如索性装作昏迷了事。 他正打着这种如意算盘,那丫环打扮的小姑娘却打破了他的美梦。 他的呼吸虽然只是一乱便立即又恢复了平静,无愁却马上现了。她是个直线思考的性子,也没有想那么多,直接便对平常说道:“姑娘,那人醒了。” 黑衣人听到这话,却有些奇怪,这小姑娘明明内力修为似乎并不高的样子,为何能觉自己醒了。但事已至此,他还是不得不张开眼睛,微笑着挥了挥手:“多谢姑娘相救。” 他的笑容虽然灿烂,只是人挂在马背上,这个样子,实在有些滑稽。于是平常、无愁都很没有良心地笑了起来。只是平常笑得比较含蓄,无愁笑得比较大声罢了。 被两个这一笑,黑衣人显然也现自己的窘境,便撑着身子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刚才他就觉,似乎那小姑娘用内功给自己疗伤了,别看她内力并不高,疗效却是不错。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这会儿却已经有些力气了。总算从鬼门关里捡回了一条命了,晕倒在那鬼地方时,可真担心没人经过,一条小命给玩完了呢。 平常瞧这人虽然脸色苍白,仍有些虚弱,但依跳下马的样子好像情形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看来无愁这下却是歪打正道,总算是救了人一命,不是害了人一命。于是便道:“这位公子,前方便是医馆了。如果公子能够走动的话,就请自便吧。”想到无愁刚才的作为,平常便忍不住有些心虚,对那黑衣人的诚心道谢,却是有些不敢当。 那黑衣人拱手为礼:“在下姓洪,请问姑娘贵姓大名,今日相救之恩,他日定当厚报。” 这人言语十分真挚,只是平常这时才现,他的年纪竟似乎是十分年轻,又长得一副娃娃脸,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刚才治伤的时候却是没有留意到。只是这人明明很小,偏似乎挺爱故作一副老成样,别人看着却实在是有些不太协调。 “救你的却不是我,而是我这丫头。名唤无愁,你若是要报恩,得报给她才是。”话是如此说,平常的心里却暗处想,若是你晓得无愁刚才是怎么救你的,恐怕你这句话就说不出来了。想到这里,平常就觉得还是赶紧离开得好,免得说漏嘴了,这救命之恩变成了害人未遂了。 “不用不用。”无愁连连挥手,她又不是为了要他报恩才救他的,不过是为了给姑娘取暖罢了。说完又转头催促平常道:“姑娘,我们走吧!这时候也不早了。” 平常便朝那洪公子点了点头,几人准备去寻客栈住下。 谁晓得后来又传来一个声音:“姑娘,等等。” 听得这话,平常回头一看,还是那洪公子,不由疑惑地看着他,都说清楚了,还有什么事?不会是真给这人现了,要赔他银子吧? 却见那人一脸通红地道:“这,能不能麻烦姑娘借些银两与我。我的银子也掉了,不多,只需五两便好。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如数还给姑娘的。” 看这人样子,必是很少朝人开口借钱的。救人救到底,而且,瞧这人谈吐举止倒也不像是无赖之徒。平常便吩咐无愁:“留五两银子与这位公子吧!却也不必还了。我原本也不是这青州城的人,马上也要离开了。公子如是有心,以后若是碰到那落难的女子,也能够禀持善心,帮上一帮也就是了。”希望寿儿姐姐、平碧姐姐落难之时,也能有好心人帮她们一帮才好。 说完,平常几人便骑着马离去了。 只留下洪武拿着银子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去,长这么大,他就没这么丢过人。竟然向才见过一次面的陌生姑娘借银子。还好这位姑娘心善,要不自己这次真是惨了。又没有令牌什么的,也没有办法向府衙里借银子,总不能去做贼吧。还好他的一世英名,总算是保住了。懊恼了一阵,他才拿着银子,进了医馆。还是赶快开点药吃了,赶回府里才是,这件事儿,得赶快禀报上去才好。 这件事儿不过旅途中的一个小插曲,平常几人也没有放在心上。 就这样一路骑马急行,又过了六七天,几个人总算远远地瞧见了京城的城门。 不过,孙六却没有带着她们进城,而是将她们带到了城郊的一个庄院里。这里据说只是主人闲时前来度假的地方,但看其布置,却极为富丽堂皇,却又不俗气,大大的院子,四四方方,平顶,比起扬州的庭院来说,少了些精致,却多了些大气,总之很不一样。 平常这才有了些实感,果然是到了京城了啊,一切都不同了。 孙六叔将她们带到这里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不过,这庄院里的人对平常倒是服侍得非常周到,住的屋子也是极好的,被子、床单,一应物事均十分精致,比起以往平常用的,却是有过之无不及。屋子里摆的画啊,花瓶什么的,一瞧就是名贵之物。平常对这些虽然没有特别的研究,不像福儿姐姐一瞧就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看出个好坏的眼光还是有的。屋子里的家俱什么也都是上好的花梨木打造而成。只不过是一个庄院而已,都这样,主人的宝贵可想而知了。 不过,这些现在与平常都没有什么关系,她拉着无愁两个在见天儿的补眠,睡了个天昏地暗,不管什么事儿,也得先有个好精神再说。 只是,这庄院里的下人不知是不是得了警告,虽然说对平常服侍得颇为用心,对于这庄院的主人是何等样人却是一句也不曾提起。派在平常身边服侍的丫头也有两个,年纪十五、六岁,一个名叫指晓,一个名叫晚儿,看着活泼娇俏,没什么心眼,嘴里却是一点口风也不漏。平常暗叹这家主人管教下人的厉害。既是如此,平常也就死了这份心,安安份份地等着,既然把人弄了来,总会有人要出来的,也不用着什么急。 果然,过了没几天。一日午后,用过午膳,平常正在屋子里看书,无愁则倒立在墙边,不知道又在练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时。那与平常打过一些资产的马管事便前来相请了,说是夫人来了,请姑娘前去相见。 说到这里,还要顺便说一句,这边庄院吃得东西还是很不错的,不过几天功夫,平常都觉得自己似乎又长了些肉。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了因 “主子,陈姑娘来了。” “请陈姑娘进来吧!” 还没有进门,平常便听到了那位夫人的声音,似乎年龄并不是太大。声音很好听,但却又有一种庄重和说不出的威严,让人不敢小觑。这位夫人,应该是那种经常号司令的人。就是陈夫人的身上,也没有那种气派,却是跟老太太更接近一些。 平常在心里暗暗推测,嘴角却扬起合宜的笑容,不管怎么样,给人留个好印象总是不会错的。 “见过夫人。”平常福了一礼,双目下垂,并不抬起头来。自个儿要来做什么,她很清楚。虽说也不一定能成,起码这该守的规矩却是要守的。 “抬起头来。”那个声音又道。语音虽然十分柔和,可谁也不能忽视其中的威严。 “是。”平常应了一声,这才抬起头来。 坐在上面座位的女子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年轻一些,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虽是十分美丽,但比起安儿姐姐、寿儿姐姐应该还是差了不少,只是她身上的那份高贵之气,却是只有那些出身权贵之家的女子才能养得出来的。这样的女子,让人瞧着便觉得她应该是天上的凤凰,不自觉便高人一等。 “你的名字叫什么?”那女子问道,涂满红色丹蔻的指甲长长的,握在那白色的瓷杯是,显得十分漂亮。这样的长指甲是平常想也不敢想的,除非是不做什么事情,要不然,过不了几天就断了。就是雪慧姐姐,也不曾留过这样的指甲。 “回夫人,小女子名唤平常。”平常恭敬地回道。 平常?那女子默默地念了一遍,似乎不太满意:“这名字却是不好,太过普通了些。显不出特别来。爷中意的女子可不能叫这么普通的名字。换一个吧!”那女子的话轻描淡写,似乎改一个人的名字,对她来说,是极其简单的事儿。 “还请夫人赐名。”平常倒也不以为意,原本这个名字也不是自个儿的名字,再换个名字又如何呢?自己真正的名字其实只有一个,那个爹娘亲自取的,却极少被人唤起的名字。 “太麻烦了,我得想。你自个儿想一个吧!别取些香啊娟啊花的,太俗。”那女子端起茶杯,凑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口气。皱了皱眉:“这梨花香的味道似乎比往年要差上一些。” 马管事赶紧上前一回,回道:“回夫人。实在是在新的茶叶还没有送过来,只有往年还剩下来的一些了。这味道就差了些。” 虽然马管事面上带笑,但平常却瞧得出她十分紧张,似乎生怕那女子怒的样子。真奇怪,这女子似乎不像是那等轻易动怒的人,马管事为何如此紧张呢?那样高贵的女子,若真是怒,恐怕是不知道何等样的大事吧。 果然,那女子听了,只是摆摆手,微皱着眉头喝了。 明明是这样的好茶,不过是放了一年罢了,却让人觉得她受了莫大的委屈,并为之不安。这样的女子,才是那天之骄女,与自个儿是完全不同的人。 平常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欣赏着一种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虽然是那么美好,但却和元正琪一样,是与自己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他们的世界,他们的追求,是自己这一辈子也企及不上的吧。 那女子虽是表面上并没有将平常放在眼里,其实却所有的心思都在观察着平常的一举一动。府里除了自己这个女主人,妾室并不多,仅有的五个都是上面那几位选秀时指配下来的,通房丫头更是一个也没有。比起别的府里,单纯得多。 爷是做大事的人,最烦内院里闹个不停了,其中一个妾室,便是不太安分,偏巧给爷瞧见了,便一句话打到外头庄子里,再不曾招回府里。 这回的事情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恐怕常有机会跟爷照面,起码要是个安份乖巧不惹事的才好。要不然,外头的事情没解决,府里又添乱,到时候爷恐怕会觉得她这个夫人治家无方了。 她的爷,只有能和他比翼齐飞的女子才会被他瞧在眼里吧!这些年来,虽然爷对她也是淡淡的,可却也是相敬如宾,只要在府里,在她的房里宿下的日子便是最多的。其余几个妾室那里虽也会去,可都不占什么份量。想到这里,那女子的眼里便是一阵满足,得夫如此,也没有什么好求的了。从十六岁的那年,她便渴望着成为他的妻子,立誓绝对会成为他最好的内助,如今这件事,她也要为他解决得妥妥当当才好。而这个姑娘,便是她找来的棋子。 原本应该还有几个姑娘一起到来才是,可偏巧这些天雪下得太大了,其他人似乎都迟了。如期赶到的便只有这一个了。 还好,目前看来这个姑娘倒也甚合心意。容貌虽然极为美丽却不耀眼,让人看得就十分舒服,圆圆润润的,看起来十分健康,而一身肌肤和黑为她加了不少分,说出去也应该有点说服力。虽说找个天仙绝色来更有说服力一些,可是自己可不想往自个儿府里弄个狐狸精进来找罪受。瞧那静王府里,不就给那两个狐狸精搞得乱七八糟了吗? 再看平常的行为举止,确实十分端庄安静,眼睛也不乱瞧乱瞟,的确是十分乖巧的人儿。 罢了,就她吧!反正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定下人来了,那女子也觉得有些疲累了。 “缨兰,就这个姑娘吧!我也有些累了,先回府去了。你就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她说清楚,该怎么做也交代一下。再送到那边府上去吧!” “是,主子。”一个绿衣女婢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站了出来。 而那女子便在下人的服侍下,优雅地站了起来,搭着别人的手,就这样离去了。马管事也送了出去。 她一走,这边的空气都似乎放松了下来,有些人就是这样,叫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只要她在,她便是所有视线的中心所在。以前是元正琪,现在却是这个女子。都是气势十分强的人。 不过,这一点,对平常来说,却似乎并不太明显。 起码,缨兰看着平常的目光有些佩服,在主子面前能这样保持自若的人并不是很多,这个姑娘确实不怎么小家子气。倒像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若不是是晓得她的出身,只怕自个儿绝对不会想到,这样气度的姑娘竟然会是瘦马出身。却是我王府里的那两个狐狸精不同。 “姑娘,请坐下来吧!” 缨兰招呼了平常坐下,自个儿却站着,慢慢跟平常讲起事情的来龙去脉起来。 到平常回到房里时,却仍是有些晕晕乎乎的,虽然她晓得,能让陈夫人动心的人家,必然是有权有势之士。 可当朝四皇子,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点? 说起这四皇子,那可真是妇孺皆知了。 就是不晓得这大兼朝的皇太子是谁,可这四皇子允琏的名号那也是绝对晓得的。平西北,治贪官,修河堤,似乎每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都有这四皇子的身影。尤其是西北之战,打得那帮蛮子割地赔款称臣,说起来谁人不服?还记得消息传来时,爹抱着自己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娘也笑得开心得紧。这四皇子是全大兼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崇拜的对象。 而现在这么一个人,却会成为自己的男主人? 平常觉得这事儿也实在是也太离奇了一些。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大叔 无愁瞧着自个儿姑娘回来时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怎么有些呆呆的没有往日的灵气儿在了?进门的时候也是,还竟然被那门槛绊了一下,往日一向还算稳重的姑娘什么时候出过这种错儿呢?还好自个儿眼疾手快,及时扶了一把,要不然姑娘就跌了个大跤了。 饶是如此,姑娘的神情似乎仍然是恍恍惚惚的,没有清醒的迹象。对刚才差点儿绊倒的事,竟然似乎一丝也没有察觉。无愁被唬了一大跳,什么时候姑娘这么失神过?难道是出去给人欺负啦?谁敢?看无愁给姑娘出气。无愁的眼里杀气腾腾。 可是,无愁左瞧瞧,右看看,还把平常袖子什么的衣服也捋起来看了,不禁有些迷糊了,什么也没有啊?仍然是白白嫩嫩的姑娘一个,不像是受了什么罪。 无愁没辙了,这要算帐也得搞清楚对象才能算帐啊?还是先把姑娘弄醒再说吧。 无愁赶紧扶着平常在床上坐下了,又用手在平常的眼前晃了晃,平常这才有些回过神来。不过,眼神还是在打飘儿。 不正常啊,不正常。无愁摇摇头,这怎么看都有点像给魇住了的样子,不是中什么邪了吧?听说这个时候,还是最好狠狠地打上两巴掌才见效。可是,一想到姑娘的脸上会出现红红的巴掌印,无愁又有些心疼。而且,自己现在的力气又大,别把姑娘打坏了才好。要不要出去先找个人试试? 无愁的脑袋里转了无数个不良的念头,眼看可能有人因为这事儿要倒霉了。还好,这个关键时候,平常终于开口了,虽然神情还是有点儿不对,不过,总算让无愁打消了脑中的不良想法。平常也避过了一劫。 “无愁,你知道咱们大兼的四皇子吗?” 四皇子?这是哪里跟哪里啊?无愁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她还是兴奋地道。 “四皇子,这谁不晓得啊?那一年,听说那西北的叫什么罗斯的蛮子派了大军都突破了咱们北边的清风关。那可是最北边的最重要的一道关卡,过了这清风关,差不多就可以一路挥军南下,直逼咱京城了。这罗斯蛮子,可真不是个东西。一路烧杀掳掠,多少人家给弄得家破人亡。咱大兼的那什么飞虎将军,飞龙将军,在这蛮子的大军前,全跟个蚂蚁似的,都给他们的一个什么多努斯亲王给打得大败而回了。 这眼看都快要冲向咱们京城了,就在这个危急时候,咱们的四皇子挺身而出,奔赴战场,如那大神降世,一路打得那些鞑子屁滚尿流,退出了清风关,滚回了老家。 这还不说,四皇子又单独领了一路军,叫什么神风营的。 那神风营,虽不过五千余人,但个个不仅是武功高手,而且又擅长列阵应敌,他们轻骑追击,像打落水狗似的,一直追到了那罗斯的都城----回安。据说那罗斯号称携百万大军前来,回去的时候却十万都不到,全给四皇子像切西瓜似的给切没了。 咱大兼的国威,就这一战,扬遍了天下。那些周围原本还蠢蠢欲动的国家,全部都派全都前来称臣上贡,敬咱们为天朝上国,再不敢有所异动。 四皇子,真是咱们大兼的大英雄啊!可以说没有四皇子,就没有咱们现在的大兼了。”无愁说得那是口沫横飞,眉飞色舞,外加手舞足蹈,只恨自己身为女儿家,不能亲上战场,又生不逢时,要是在那四皇子的麾下效命,那是何等光荣啊? 无愁的眼睛射出万道光芒,神情充满向往,小脸涨得红红的。看得平常一阵好笑,没有想到无愁对这四皇子这么崇拜啊,不晓得她如果晓得不久的以后便有机会见到心目中的英雄,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平常刚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轰炸了一回,这回不禁也想瞧瞧别人的反应了。 无愁兴奋完毕了,这才有些冷静下来,一脸疑惑地问道:“姑娘,怎么突然提起四皇子来啦?” 平常促狭一笑。“无愁,这四皇子好像就是姑娘我未来的男主子。请问你有何感想啊?” 此话一出,无愁先是呆呆地念了一句未来的男主子?接着便跳了起来。 “这,这怎么成?姑娘,要不,咱们逃回扬州去吧!走,走,趁没有什么厉害人物在,咱们收拾包袱跑路吧!” 平常哭笑不得,这,这是什么反应?她赶紧拉住准备去收拾行李的无愁。 “别瞎说了。咱们能跑哪里去?娘都跟别人说好了,咱们能回去吗?再说啦,你刚才不是将那四皇子夸得天下少有,地上无双,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吗?我给这样的大英雄做妾又侮没到哪里去呢?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呢?” 无愁这下子一张小脸却皱成苦瓜脸了。 “这英雄倒是英雄,可姑娘没有听说过四皇子另外一个绰号吗?屠夫!这四皇子杀性重得很,那罗斯人为啥那么怕四皇子,就是给杀怕的。据说直到现在那罗斯国的人吓唬小孩子,都不说鬼来啦,而是说大兼的四皇子来啦!这话比啥都灵。就是不说那罗斯国了,就是咱们大兼的人,提起四皇子,除了这英名之外,就是凶名了。那次四皇子代天子巡山东道,不就查出那有人伪造官银谋利的吗?听说那涉案的官员有数百,本来还有人给求情的,结果给四皇子一道奏折一上,全给斩了那行刑的法场那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啊。这样的人,姑娘怎么可以嫁给他呢?保不成他什么时候杀性一起,边姑娘也给……”说到这里,无愁打了个冷颤,摇了摇头:“不成,不成,姑娘,我看咱们还是得走才对。” 唉,这孩子。平常叹息不已,本来还有些惶然的心给无愁搞得反而有些好笑起来了,哪里有那么怕人的,这人都还没见了,就又是英雄又是屠夫的。再说下去,还不知会变成什么呢? 不过,瞧这丫头这样子还真好玩,以前怎么没有觉?无愁越紧张,平常反而越是镇定了下来,反正不是给这个人做妾就是给那个人做妾,起码,四皇子这样的人似乎是很精彩的人呢!与平凡的自己完全不同。 平常有些好奇地期待了起来,这样传说中的人物,在生活里又会是怎么样的呢?是不是也是跟普通人一样,要吃饭,要穿衣,要睡觉?也会去更衣?想到这里,平常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还真没有办法想像,一个英雄去更衣的样子?难道会跟爹爹一样?想到好几回爹爹在茅厕里大叫:“孩子他娘,没手纸了,快给我拿一点过来!”的样子,平常越笑越大声。不会真这样吧? 无愁自个儿紧张得要死,为姑娘担心地要死,却看到平常竟然大笑了起来,还越笑越夸张,似乎很久没有瞧见姑娘这么笑过了。不过,不会是神经错乱了吧。就知道,要嫁给这么一个人,实在是挺叫人害怕的。不行,就是拼了被夫人打骂,也得将姑娘完好无损地带回去才好。无愁担心地瞧着平常。 平常看着无愁这眼神就晓得她在想什么了,赶紧一边捂着笑得有些疼的肚子,一边将自个儿想的说给无愁听,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实在是好玩的紧。 无愁听了平常的说出来的话,一时哑然。这,姑娘这脑子是怎么长得啊?怎么会想到这些?不过,她后来也是越想越好笑起来,两个人互相瞧着,越想越好笑,越笑越大声,清脆响亮的笑声,传到院子里,飘到了天上。 笑完了,无愁也没有那么紧张了,对啊,那四皇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人而已,也要吃饭,也要睡觉,跟自己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啊如果真敢欺负姑娘,小心我无愁趁他睡着的时候给他一刀,教他死都不晓得是怎么死的?无愁啊,你这也太暴力血腥了一点吧?这小丫头不学武还好,越学怎么好像越有点暴力倾向了,什么事都想用武力解决?脑子都白长了。 不过又想到一事,无愁的脸又苦了下来。 唉,如果是元公子多好。元公子跟姑娘年岁相当,长得也好,就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人,跟姑娘最相配了;性格也好,虽然看着有些少爷脾气,可在姑娘面前就不见他大声说过话;对姑娘也好,只要姑娘在,他眼里就瞧不见别人。真是一等一的好对象了。 只可惜偏偏这心思不开窍,跑去傲游什么天下。真是,就是要遨游天下,好歹也把姑娘娶了带上一起走啊?竟就这么一个人跑了。真是个木头脑袋。无愁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跑去敲元正琪的脑袋几下,将他敲醒。只可惜,似乎打不过他。元公子的武功似乎太高了些。想到这里,无愁就有些郁闷,若是自己也是从小练起,现在也未必打不赢他了。 想到元公子,又想想四皇子,无愁的心里就一阵添堵,这差别也太大了些吧。 “姑娘,也不知夫人是怎么想的。这四皇子都多大了,怕是都能当姑娘的爹了。怎么醒得上姑娘?唉,这长得肯定没有元公子好,这脾气就更不用说了,府里面有了皇子妃不说,大大小小的妾肯定是少不了的,姑娘进去了,肯定受欺负。哪有元公子好啊。长相、脾气就不说了,元公子身边,可是一个妾室都没有的,肯定对姑娘好。想到这里,我就替姑娘委屈。咱们不如回扬州去吧!就算找不到和元公子一样好的,好歹也不能太差啊。” 无愁一脸唾弃,这不把四皇子想成姑娘未来的对象还觉得这人挺让人敬仰佩服的,可一跟姑娘联系上,就怎么想就怎么不对劲了。她实在不敢想象年轻美貌的姑娘和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步站在一起的样子。 问她见都没有见过人家四皇子,怎么晓得人家满脸胡子?这还不明显吗?瞧瞧自个儿的爹,瞧瞧那么大年纪的男人,哪个不留胡子的?再说瞧那陈梦表公子,不也二十七八了吗?看着就一脸老相,跟大姑娘站在一起都像大步似的,还好大姑娘显得比较成熟稳重,两个人配配还行。可将姑娘跟那陈梦公子摆在一起,都有点像爹跟女儿了,更不用说这个四皇子的年龄绝对比陈梦表公子只大不小,天啊?无愁觉自己不能想了,越想越气闷。 平常瞧见无愁一脸瞧不上的表情,心里真有点替那没见过面的四皇子觉得冤枉,不过,好窝心啊。就算有再尊贵、再了不起的人,在无愁她们的心目中,还是自己这个姑娘最重要呢! “别瞎想了。回扬州什么的话就不要再提了,事情都定下来了。咱们收拾行李吧!明儿个那缨兰姑娘要带咱们去田府呢!” “嗯。”无愁应了一声,点点头。突然又道:“姑娘放心,无愁好好练武,就算是什么皇子、皇子妃,无愁也不会让他们欺负姑娘的。” “好,那无愁好好练吧!我就全指望无闻。”平常暖暖地笑着,眼睛也弯了起来,酒涡深深地陷下。 无愁着迷地看着姑娘,就是这样的笑容,她想让姑娘一生都这样笑着。 只要姑娘这样笑着,无愁的心,似乎也觉得好满好满,什么都不缺了。 那是从谁那里都不曾得到的,信任,还有重视。从小到大,爹娘虽然不曾苛待过自己,可眼里却只有哥哥们的存在,姐姐和自己,都不过是丫头片子而已,即使受伤了,也只能自己擦擦。为了哥哥娶亲,省点家里的开销,也能轻易地将年幼的自己送到陌生的地方,几年也不曾来看上一眼。 只有姑娘,不会笑话她想学武功,还会帮她,跟她一起学。在姑娘的眼里,无愁才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所以,她要保护姑娘一辈子,让姑娘永远都能这么好看地笑下去。 所以,无愁还要变得更强,让任何人也不敢欺负姑娘。 无愁握紧了拳头。 “什么呆?还不会过来帮我收拾行李?” 姑娘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可为什么,无愁从里面看到的却是宠溺呢? 无愁笑了,赶紧跑了过去,夺过平常手里的东西。 “姑娘,你一边看书去。无愁来收就是了。” ********************************************************************* 唔,广告插播,打扰大家一下。 呵呵,朋友的书,上架了,大家有空去翻翻喔,也许会合胃口呢!想想洒洒也是新人,一路惨过来的。多谢大家的支持,如果不是大家的鼓励,洒洒说不定早就半途而废了呢。 ********************************************************************* 作品:《燕燕于归》 作者号:145433o 作者:玉石蜗牛 一句话简介:丫的,你囚我逃,你杀我躲,你争我夺。 重生一次不容易,誓要活出自我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田大人 二天早上,却是无雪,只是呼啸着的北风仍然吹得人心寒。 缨兰一早便带着平常去那昨日所说的田府,那就是四皇子妃田梦岚为平常安排的暂时的住处了。 田府并不太大,却似乎已经有许多年的历史了,院墙有些斑驳的痕迹,明明是白色的墙却剥落了许多块,诉说着那岁月的沧桑。只不过是个二进的院落,但其里面的布置倒是十分地雅致,也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但瞧起来却极为舒服。院子里各处随意地种植了许多丛竹子,只是此时正值寒冬,叶子已经枯黄了,有少许零零落落地掉在了地上,还没有来得及被人扫走。 田府的人似乎不多,一路行来,没有瞧见几个下人。 看门的却是一个年纪已经有一把的爷爷辈的有着花白的极长胡须的老人,缨兰也没有与他打招呼,所以平常也不晓得应该称呼他什么,只好微微一笑,算作招呼了。 他那微驼着的背,还有花白的头,都有点儿让平常想起了自个儿的外公来了。 好久没有见过外公了,还是那次群芳会后得到金夫人允许回家时曾经去外公家里住了两天。 外公依然是那么地疼自己,就是有了温儿,什么好东西也尽往自己碗里弄,弄得温儿撅起了小嘴说外公不疼他了。不过,当外婆也将好吃的叨给温儿时,温儿却又转头夹给了自己,说是要让姐姐吃好的,好长胖一点。只是天知道,与惜春园里的其他姐妹相比,自己已经算胖得不子好不好。 还好外公、外婆的身体都还算十分硬朗,与同年龄的人相比,这腿脚了得也利索得很,嗓门也大。离开前听爹娘说打算将外公外婆接来扬州城,也不知现在接来了没有?今年的冬天可是冷得特别得厉害,乡下那老房子可不太暖和,现在也有这个能力了,也该让外公外婆享些福才是。他们也辛苦了一辈子了。只是外公怕是舍不得那个开了多年的小私塾吧!瞧外公教那些小孩子读书的样子,虽然老是骂他们淘气,但眼里却满是骄傲呢。若是外公过来扬州城了,倒是可以教教温儿念书呢!听娘说,弟弟似乎不是那读书的材料呢。只是就算不指望以后当个秀才什么的,可好歹多认识些字也不是坏事。 “田大人。” 缨兰的招呼声才让平常从那飘了老远的遐想中回过了神来。平常也赶紧与那田大人施礼。 “小女子见过田大人。” “起来,起来。姑娘不必多礼。”一个有些慌张的声音传进了平常的耳朵。慌张?平常对自己的确这个想法有些可笑,一个官大人会对着她这个小姑娘慌张?应该是听错了吧!平常暗想。 而随着声音,一双有些圆滚滚的手臂伸了过来,似欲要扶平常。只是大概又觉得有些不妥吧!伸了一半又马上了回去。 这个田大人名唤田国柱,平常是早就听缨兰说过了的。只是,却似乎与自己想像中的官大人有些不同呢。不过,到目前为止,平常真的见过的官大人似乎也只有那扬州知府徐大人这一位。徐大人虽然也还算亲和,但是瞧着便是个官老爷的样子。那种感觉,要说的话平常也说不出来,但是却只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好奇之下,平常微微抬起头来,便瞧见一个胖滚滚、圆溜溜的男子,就跟个肉球似的,脸也是肥嘟嘟的,竟然没有胡子。这倒是颇有些奇怪,平常见过的这个年纪的男子,就没有一个不留胡子的。他的眼睛是小小的,似乎永远也睁不开似的,嘴角自然地朝上翘,就是不笑,也显出有那三分笑意来。尤其是他的神情,最叫平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竟然尤带着几分孩童似的天真之气。 田国柱不小心对上了平常的视线,他的双手不停地直搓着,显出几分不自在来,但眼神却十分和善。似乎是个好人呢。虽然,实在不太像是位官老爷。平常却觉自己很喜欢这位田大人呢! 尤其,他还与自己一个姓呢!真好。想起那个久违的名字,平常心中便是一片欢喜,终于,又可以用这个名字了。 瞧见那田国柱一副不争气的样子,缨兰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这位姑娘是咱们主子交待送过来的,名唤田暖儿。其余的事情,主子前些天派人送的信里也不例外说了,婢子就不再重复了。” “是,请转告梦岚侄女,请她放心。叔叔都晓得了。”田国柱笑呵呵地应道。 “既然如此,那婢子就告辞了。田姑娘,主子交待的话婢子都转告你了,希望你做好自己该做的,那主子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缨兰又掉转头对平常说了一句,虽然面上客气,说得话也没有什么不对。但平常却能从她的身上现有隐隐的敌意,这份敌意似乎从一天见面的时候就没有消失过。平常虽不明所以然,但却不会以为每一个人都应该对自己有好感,因此倒也不以为意。 只是客气地道:“缨兰姑娘再见。” 缨兰走后,那田国柱似乎更不自在了,将搓了许久的双手背在后头,偷偷地在衣服上擦拭着,以为别人不晓得,其实平常却都瞧在眼里了。 见田国柱似乎不晓得如何处理这种状况,平常也只得自个儿主动一些了。 “田大人,我的行李要放到哪里呢?” “喔,对,行李,啊,行李。”田大人恍然大悟,“来,跟我这边来。”边说边往旁退了几步,“砰”地一声撞到了一个桌子上,“哈,这里,原来有张桌子啊。哈哈。”干笑了几声,将桌子扶正了,结果,又一步,被椅子腿绊得趔趄了一下,往前跑了几步。还好,椅子倒了,人还没有倒。他又赶紧将倒了的椅子扶了起来,脸上满是有些尴尬的笑意。这一天就给别人姑娘看笑话了。 平常被这位大人吓得够呛,伸出手来就欲扶上一把,又见他自儿站好了。平常还真没见过这么迷糊的人,尤其,还是这么个似乎跟爹一个年纪的大人这么劳莽莽撞撞,就连温儿恐怕也不至于如此。 见他又要跨门槛了,平常的心提了起来,差点就要唤出“小心”两字了,还好这因这田大人似乎吸取了教训了,小心翼翼地跨出了门槛。那架势,似乎脚下跨过的不是一道门槛,而是刀山火海似的。 平常跟着那田国柱穿过一道门,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 屋子十分宽敞,看得出来是刚收拾过的,十分干净,家什什么的,也是一应俱全。只是显得冷硬了些,却不大像是女儿家的闺房,倒像是一间待客用的屋子。 田国柱搔了搔头:“这是给姑娘备下的房间,我夫人回娘家去了,却是不在府里。若是有不太齐全的地方,姑娘便与我说,我再吩咐下人去添置也就是了。至于认姑娘为女的事,却需等我夫人回来,一起拜过祖宗正式入籍才行。夫人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那,就这样了,姑娘休息吧!那我先去忙了。”说完,就一副恨不得落荒而逃的样子。 “大人。”瞧见田国柱这样,平常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瞧那田国柱回过头来,一副不自在的样子。平常不由自己的坏心眼,欺负老实人。真是,怎么现在倒是越来越觉自己有点喜欢捉弄人呢! “我名唤暖儿,大人直接叫我的名字便好。”平常笑道。 “暖儿,喔,好。好名字。我知道了。那,我去忙了,暖儿你好好休息一下。有事就吩咐下人,我都跟她们说过了,不用客气。”田国柱说完,便又一阵风似地快步离去了,瞧不出他人胖胖的,这走路还是蛮敏捷的,一点也没有笨重。 田大人一走,无愁就笑开了。 “姑娘,这田大人真有趣。” 这么一个大人被人说有趣,不过,平常也扑哧一声笑开了,是挺有趣的。见了这田大人,对未来数月在田府的生活平常倒是不太担心了。这田大人,实在是让人担心不起来啊。真不知是怎么长大的?竟然这把年纪了还这种性子。不过,平常觉对这样的田大人,自己一点也不讨厌就是。还好是这么一个人,若是得叫一个让人讨厌的人为爹的话,还真是有些不愿呢!爹,娘,对不起。暖儿可能又要多唤另外两个人为爹、妨了,不过,在暖儿的心目中,您和娘才是暖儿最亲最亲的爹娘,可不要生暖儿的气啊。虽然晓得爹娘不会为这种事生气,可平常还是在心里觉得有些歉意。还有陈夫人那个娘,现在对自己也挺好的,早就出了利用的关系了,昱儿也对自己像亲姐姐一样。自己真的比许多姐妹都要幸运许多呢!就连这个未来的爹,也是如此有趣的好人。平常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上天,自己一定会按照娘的期望好好地、快快乐乐地活着。多年以后,还要带着孩子去跟姐妹们结儿女亲家呢。平常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和乐观。 “不过,姑娘,这房间真是的,被子连个花都没绣,帐子也是,屋子里也没花瓶,挂的画也是,偏是匹马,哪像女儿家的屋子啊。”无愁左看右看都不太满意,比起姑娘在扬州城的屋子可差得多了。 “反正这段时间也没啥事,不如咱们来布置一下好啦。”平常兴致勃勃地提议。 布置屋子?无愁为难地道,这以前都是无病、无灾两位姐姐的主意,我可不懂。 “没关系,咱们随便弄弄,到时候给无病、无灾两个瞧瞧。”平常的兴致一点也没有被无愁打击到。“明儿个咱们先去找福儿姐姐吧!然后再去街上瞧瞧,不知道这京城里与扬州城有什么不一样的?” “嗯。”无愁点点头,也有些期待起来。 两人计议已定,就一边说话一边收拾起屋子来了。其实屋子打扫得也颇干净,也不用收拾些什么,不过是将随身带来的一些东西找个位置放好也就罢了。 东西收好了,无愁便去厨房打洗脸水了,平常没事也就在院子里瞎转悠。院子里有一个小花园,但里面现在已经没有花了,只堆着雪。靠墙也种着竹子,平常凑过去用手拨弄着竹叶上的雪,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却听到一声声低低地呜咽声,似乎是从旁边下人住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接着便传来说话声:“小铃铛,你怎么又哭了?姑娘也过世了也许久了。你也很久没有再哭过了,今儿个怎么又哭起来了?” “初夏姐姐,你没有听说吗?老爷要收那新来的姑娘为女儿了,我怎么能不难过呢?姑娘过世才三年而已。”那小铃铛边哭边说道。 “那也不是老爷愿意的。老爷本家那边长房老爷都来了书信老爷能怎么办?就是老爷的这官,虽说不过是工部都水清吏司的一六品员外郎,可依老爷那性子,如果不是家族的力量哪里当得稳当?这身为家族的一分子,受了家族的好处,就得为家族尽力才是,这种大家族的生存法则你这个小丫头怎么明白?我还是跟在夫人面前耳濡目染这才晓得一些的。你就想开一点吧!”那初夏劝慰道。 “初夏姐姐,我也不是不晓得这个理儿,可就是心里难过,你就让我哭一场吧!哭过了也就好了。” “也罢!你与姑娘从小一起长大,为她委屈也是应当的。只是在老爷、夫人面前切勿作此态,要不然倒要害他们伤心了。老爷、夫人都是好人啊。只可惜老天爷不长眼,这么早就带走了姑娘。”那初夏似乎也是极为难过的。 听到这里,平常也大概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了,瞧见无愁也端水回来了,她忙悄悄地离开了。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没有想到,看起来如此似乎没有任何忧愁的田大人也会有关这种伤心事,白人送黑人,他的心里,肯定也是很难过的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爷笑了 “无病姐姐,里面怎么样了?”无忧一脸紧张地问道。 无病沮丧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看见,爷没让我进去。” “这可怎么办才好?”无灾此时也没个主意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醉酒了得她们这些做婢子的进去服侍,一个大老爷们儿进去干嘛?不会还趁机占姑娘的便宜吧。 允琏的人品彻彻底底地被无病几个鄙视了一回。 “啊,爷不会占姑娘便宜吧!”无忧这时却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 这个后知后觉的家伙,现在才想到这一点?无灾气得踩了无忧一脚,这心里本来就够慌了,无忧这丫头在这里添什么乱啊? “应该----不会吧!”无病说得有些犹豫,如果不会的话,为什么刚才都不让她进去啊?虽然衣服还穿得好好的。 “真是,我们担心个什么劲儿,姑娘本来就是爷的良人,这爷就是真跟姑娘怎么了,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这一日进府里都没有这么担心过,现在咱们在瞎担心个啥啊?”无病试图安慰大家,不过,显然是极不成功的。 “这若是进府一天就什么了大家倒也心里踏实了,可这么多天没有,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心里反而有些慌慌的,再说,又是姑娘喝醉的时候。无愁,你仔细听听,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就告诉咱们。”无灾吩咐道。 无愁自是只管点头,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这晓得有什么用?咱们还能闯进去吗?”无病愁眉苦脸地说道,不过,倒也没有阻止无愁的举动,有个心理准备总比没个心理准备的好。 几人心理充满了不舍,总觉得若是真怎么样了,会让目前平静和乐的日子又起什么大伙儿不太愿意的变化似的。 几个丫头一宿都没有睡好,不过,还好,从无愁那里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消息,倒是让几人轻吁一口气,放松了不少。 于是,二日,小禄子公公就有幸欣赏到了几个丫头的青眼圈,心里纳罕不已,怎么老觉得这几个丫头怪怪的,不过,总算今儿个到现在没有再给自己塞荷包,那就是阿弥陀佛了,没事儿,他可不敢再跟这几个丫头搭话了。 几个人的青眼圈虽然略施了脂粉,也掩饰不住,而无愁的脸则干脆成了蜡黄一片,一向劲头十足的她,精神异常萎靡,没有办法,任谁一个晚上这么一个劲儿的运功也会跟她一个样的。 不过,她怎么觉得自己的功力似乎又有些突破呢?前些日子,爷派了两个暗卫暗中保护姑娘,当时,她虽然能感觉到有两股气息,却没有办法分辨出他们的具体位置,而到了今儿个早上,她却可以锁定他们的位置了。无愁的眼光在院子里一扫,却让那两个隐藏得极好的暗卫有一种被现的感觉,心里头觉得荒谬无比,这,不大可能吧。 他们可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专门保护皇家子弟的暗卫,个个出去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哪里能被一个小姑娘给现?虽然瞧她的样子是会些武功,可内力似乎并不算高明,这怎么可能呢?但那种被锁定的感觉却又让他们心生警惕,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直觉有时候比什么经验都准确,关键的时候,直觉比判断更能救他们一命。虽然按说这个姑娘不会对他们有恶意,可下意识地,他们还是又换了一个隐藏的位置,对他们来说,身为暗卫的尊严,不允许他们被别人现。而刚换了位置不久,那种感觉却又袭来了,如此几次,他们确定了,那个小姑娘绝对是现了他们,不仅如此,还是故意这样的。他们也给这个小姑娘杠上来了,就不信,今儿个还真躲不过去了。 于是,一场寻找与隐藏的游戏在这个院子里上演,只是,除了当事者,却谁都不晓得罢了。而无愁却不晓得那两个暗卫的苦不堪言,她只是尽情地体会着更进一步的感受,到了这一步,她似乎已经能感觉到这天地之间的气机了,无愁也说不明白,但哪里有气,哪里的气强,哪里的气弱,她却分明能感觉得到,而那两个暗卫身上的气,实在是太强了,让人无法忽略,闭上眼睛,无愁觉,感觉更强烈了。原来有时候,闭上眼睛,竟然会让人的感觉更敏锐。无沉浸在新一轮的体悟中。 而满院的婆子、丫头,只见无愁又盘坐在地面上了,倒也不以为意。只是有些小丫头在心中暗自嘀咕:“田良人也实在是太后说话了,这个丫头一天到晚就在那里要么比来划去,要么呆坐着,又不做什么事,不说田良人,就是无病姐姐、无灾姐姐也都是管也不管。不过,谁叫人家命好呢?若是自个儿有这个命在良人主子身边服侍那真是老天爷的造化了。” 暖儿睁开眼时,日头已是高照。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突然觉自己似乎躺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头似乎还枕在一只胳膊上,不由就有些僵硬了。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晚了,爷还没有上朝,也没有起来办公呢?爷一向是最勤勉的不是? 感觉自己怀里的人儿僵成了一块木头,允琏的心情却是甚好,嘴角甚至有了一些小小的向上的弧度,只是,不是很了解他的人大概也看不出来那是一个微笑。他的声音甚至是有些揶揄的。 “怎么,都睡了这么多天了?现在才开始害羞起来?” 没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暖儿也不晓得为什么,明明没有什么可害羞的,可她的脸硬是一下子就熟成了一个桃子。瞧得允琏更是开心不已,好现象,这个田良人似乎终于有些把自己当成男人的觉悟了,前些日子,那态度,自然地就把自己当成木头似的,也难怪虽然自己心里、身体都想做点什么,但却迟迟不愿行动。原因就在这里了,看来,继续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自己应该可以更进一步了。允琏的心里得意不已,没有想到这白天晚起一点,效果这么好,看来,以后得多多晚起才是啊。 暖儿也听出允琏的话里在取笑自己了,不过,她一下子又想起了别外一宗,却是一下子把害羞抛到了脑后了。 允琏便诧异地瞧见暖儿一下子就掀开被子跳了出去,然后一叠声地叫:“无病、无灾,快点,得去王妃那里请安了,都晚了。”真是,她们几个怎么也没有叫自己?虽然田梦岚说了不必天天去,但暖儿却没有一天落下的,这该尽的礼数一定要尽到,该守的本分一定要守到,要不然,不晓得什么时候,就成了别人的把柄了。 眼见无病、无灾几个听了自己的呼唤也没有进来,暖儿也无心去想这是为什么,赶紧自个儿就跑去衣柜里找衣裳。 允琏却一只手枕在胳膊上,凉凉地道:“爷让小禄子去跟王妃说了,今儿个就不去请安了。” 暖儿拿着衣裳僵在了那里,那刚才自己这忙乱的样子,而且才穿了这么一点就跑出来,不是全部给看光光了,我不要活了啦。暖儿满面羞惭,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了进去那是最好不过。 允琏瞧见这回暖儿却是连耳朵都红了,不知为何,突然一股笑意以不可抑制之势涌了上来,男子浑厚的笑声从他的口中不绝地泄了出来。 暖儿原本抱着一堆衣裳蹲在地上,想死了吧,死了吧,死了吧,你怎么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来了。从出生到现在,暖儿从来没有觉得有哪一天像今儿个这么尴尬的。她正悲哀地蹲在那里不知道如何面对允琏。却听到一阵大笑从身后传了过来。 是,爷在笑吗? 这样的想法在暖儿的心头浮现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置信。从她进府到现在,她从来没有见允琏笑过,不,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笑过,他一直是那样地冷,仿佛天生就是万年不化的冰山,不论这日头如何暴烈,对冰山来说,也不造成任何影响。就是再大的火,也只会被冰山扑灭而已。 而现在---- 是,爷在笑吗? 暖儿忘记了害羞,她缓缓地回过头来。 是真的,爷,真的笑了。 而暖儿只听得心中,似乎有些什么,在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一下。虽然只是那么轻微地,几乎叫人觉不了的,可它,还是轻轻地,轻轻地,跳动了一下。 暖儿其实在心中也曾经好奇地想过,若是爷笑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可却怎么也想像不出来,仿佛笑容这个东西,天生似乎就不应该跟爷联系在一起的。 而如今,暖儿却现,原来,爷笑起来,原来是如此地动人。或许正是因为他太少笑,所以才让他的笑容如此动人,柔和了冷硬的轮廓,让整个人冷硬中竟散出一丝丝温柔。或许是平日太过冰冷,这一丝丝温柔竟是如此地吸引人。 “爷,您真应该多笑的。” 暖儿真心地称赞道,若是爷经常这么笑,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怕他了。只是,暖儿却没有留意到,她这样一边蹲着,一边回过头说话的姿势却是多么好笑。 允琏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笑,久违了多少年的笑声,自己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再不会笑了。那个曾经老是灿烂微笑着的自己,不过是梦中的一道梦而已。然而,今天,他才现,原来自己还会笑,还能笑。 这种感觉,有些怪,有些不习惯,他原本笑了几声,便想停下来,谁晓得瞧见暖儿有些惊艳的眼神,还有那可笑的动作,不由地又轻笑了起来,这回却小声多了。 他朝暖儿招了招手:“过来,陪爷再睡一会儿。” 暖儿有些磨磨蹭蹭地:“这,不太好吧,这时辰也不早了。”暖儿还从来没有睡这么晚过呢!真不习惯。 允琏眼一瞪,自是不怒而威:“还不给爷过来!” 不过,他这一招,对暖儿却没有什么用,暖儿一点也不害怕。不过,她还是慢慢地朝允琏走过去,不忘了把一堆衣裳抱在胸前。不过,再怎么磨磨蹭蹭地,还是到了床前。 允琏却再也受不了她的慢动作了。 他一伸手,一手抱住暖儿的腰,随着暖儿的一声惊呼,就已经上了床,被塞进了被子里,搂在了暖呼呼的怀里了。 “给爷讲故事吧!爷还想睡一会儿。” 允琏觉这偶尔睡晚一点,真的很好,十分得好,非常得好。 “好,很久很久以前……”暖儿细细地声音又响了起来。 紧接着,响起了男人不满抗议的声音:“为什么每次都是很久很久以前开头的。” 接着,男人的头就被拍了一下:“不这么讲我讲不出来。”这是暖儿一次拍允琏的头,以前从来不曾这么放肆过,但今日的允琏却让她有这种感觉,这样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果然,男人只是低声地投降了:“好吧,很久很久以前就很久很久以前吧!” …… 屋子里的柔和温柔的女声在继续,过了一会儿越来越小,再过了一会儿,慢慢地消失无声了。 而在被子的一角,一只雪白的小猫钻了出来,伸了个懒腰:“今天的太阳真好啊,被子里有点热,小白痴出去晒太阳了。男主人、女主人,你们好好睡吧。”说完,迈着猫步溜了出去。只是却似乎闻到一阵笑声,回头瞧了瞧,什么都没有啊?两个主人也睡了啊?真是,为什么每回说小白痴时都有人笑呢?这个名字很好听啊?猫耳一抖,管它的,晒太阳去了。 而在院子里,以小禄子为的一众人等,全都僵直成了木头,这,请问,刚才传出来的真的是爷的笑声吗?他们的耳朵有没有听错了?众人都很有掏掏耳洞的冲动。 说起来,这四皇子府也开府了十多年来了,从爷成亲以来,什么时候瞧过,不,甚至是听过,爷笑过? 不会是,天要下红雨了吗? 众人有些惴惴不安,这正所谓反常即为妖,他们爷不会是被什么俯身了吧? 而无病、无灾两个却是面现忧虑之色,这情况似乎越来越复杂了,爷对姑娘好像越来越上心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姑娘终于也避不开这些后院争斗的事了吗?姑娘的性子,真是让人忧心啊? 而无忧却是喃喃自语:“这,爷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啊?”真是,好奇死了,为什么不在她无忧在的时候笑啊,这样,不又多了个谈资了吗?而且,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笑呢?无忧抓耳挠腮,这里走走,那里走走,直觉得浑身似乎多了几个虱子出来了似的。 无愁却仍然在地上盘坐得好好的,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似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莆苏姑玛其人 却说院子里的人惶恐不已,心惊胆颤,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准备起了那黑狗血之类的事物。 不过,还好到了午时,允琏和暖儿出来用午膳时,允琏的神情又恢复以往的万年冰山脸。 院子里的众人,连带着小禄子都轻嘘了口气,还好,他们不用犯上作乱了,安心不已的众下人又各自尽各自的本份去了。只是,扫向允琏的眼光,还都是有点怪怪的。 众人心声:爷,麻烦您从今以后还是正常一点好吗?我们的小心肝都快给您吓得跳出来了。 不过,这院子里的一男一女两位主人可没有那许多道道,他们悠悠哉哉地坐在椅子上,开始了他们的午膳。 暖儿原本仍准备站着服侍允琏用膳的,允琏却叫她坐下好了,今儿个,他想有人陪着吃饭,而不是等着被服侍,反正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也无妨的。 既是如此,暖儿也懒得矫情了,说实在的,这看着桌子上一堆好东西,偏偏只能看着又不能吃,感觉并不好。既然是允琏的吩咐,她也不客气,立马大刀快剁地吃了起来。 允琏这还是一次瞧见暖儿吃饭的样子,这动作还蛮优雅的,只是这度和食量却有些叫人惊讶,其实也不能怪暖儿如此,要说平日,暖儿的食量虽然比一般的姑娘家要大一些,但也大不了这许多,还不是今儿个给允琏拉着一觉睡到了正午,错过了早餐,这才如此吗?对每日饮食相当规律且胃口极好的人来说,这少吃了一顿,那可是足以让人饿得惨的。 更何况,允琏的午膳菜式是由大师傅专门做了送过来的,那可都是精品,暖儿早就馋了很久了。这回既然允琏都话了,她哪里会客气?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的就没有了……和园子里的姐妹们吃东西的时候,向来没有谁会让着的。 不过,允琏的眼光也实在是叫人有些不能忽视,以致于再专注于吃饭的暖儿也不得不抬头瞧了允琏一眼,然后,一脸不舍地将已经夹到了碗里的鸡腿又夹到了允琏的碗里。 “爷,给您吃吧!” 只是那脸色、那语气,分明是一副“我还很想吃,给我吧”的意思就是。 允琏原本也并没有跟暖儿抢东西吃的意思,只是这样瞧着一个人毫无任何顾忌地在自己面前吃饭,感觉挺好罢了。没有那些惯常的小意,献媚,就像普通人家的用餐方式,让他相当的自在。以前他一向多是宁愿是一个人吃的,偶尔跟王妃一起吃,只是,一个人吃就是再好吃的山珍海味也没有意思,跟王妃在一起,却似乎在比着什么皇家礼仪似的,一举一动完美无比,却让人半点食欲也没有了。只有暖儿,吃饭就是简单的吃饭,不掺杂着别的,倒反而让他觉自己似乎真的饿了,而且很饿很饿。 “既然田良人一番好意,那我也不便拒绝了。” 心情大好的运力又多说了几个字,惹得旁边竖着耳朵的小禄子、无病、无灾、无忧几个又大吃了一惊,这句话,好像在开玩笑啊。天啊,人家明明就是在玩笑好不好,这些人,一个个就把运力真的当成了一块活动的冰山似的,任何人类的表情、言语出现在他的身上,绝对是一场奇迹。不过,相对于早晨的奇迹,现在她们都已经有些免疫力了就是。 说完了这句话,允琏就夹起那只鸡腿,送到了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却看见暖儿一副疼惜至已的神情,她明明还没有吃够呢!这鸡腿也不晓得用什么方法做成的,香香的酥酥的,错过了这回,也不晓得下次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吃了。毕竟允琏在这里用餐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就算允琏在,也不是每回心情都这么好,肯让自个儿一起吃的啊?暖儿在心中暗自腹诽,爷什么时候爱吃都可以叫大师傅做的啊,干嘛要跟自个抢?小气爷。无辜的允琏就因为吃了几口鸡腿,就被刚才还故作大方的暖儿安上了这个罪名。不知道他若是晓得了,心中又是什么感想呢? 却说允琏,咬了几口,到底被暖儿哀怨的眼神打败,将剩下的半只鸡腿又送回到了暖儿的碗里。 “剩下的赏你吃吧!” 赏?吃剩下的?还有你的口水的?无病几个和小禄子的眼睛都睁大了,这是什么状况? “这,好像有点脏吧!”无忧皱了皱小鼻子,有点迟疑地说道。 无病、无灾两个也点点头,对啊,有别人的口水的东西怎么吃啊?尤其是,还说什么赏不赏的,吃剩下的东西谁稀罕? 小禄子却力图维护允琏的形象:“爷可是天皇贵胄,他吃过的东西怎么能说是脏呢?就像皇上说的话那叫金科玉律,这吃的东西自然也是……”说到这里,就是小禄子一时也想不出词来了。说实在的,他心底也实在是觉得有那么点什么的。 他这一番话引起了无病、无灾两个的集体白眼。 “姑娘,吃了。”无忧似梦游似的呓语道。 却让无病、无灾两个立马迅地转过了头来,两个人的眼睛都睁大了,直有撞墙的冲动,姑娘啊,似乎咱们也有许多年没有挨过饿了啊,除了刚到无花苑的时候,您至于要吃别人的剩菜吗?虽然晓得姑娘一向节俭,两人也没有想到姑娘竟然都能省到这种地步。看来以后还是不要给姑娘有吃剩菜的机会,要不然,就算是坏了肚子,她也会吃的。两个心里下意识地认为,吃了别人剩下的带口水的东西,不小心就会生病的。这几天得多注意注意姑娘的身体才是。 这一吃东西,跑了谁也跑不了咱小白痴啊。 闻到了饭香,小白痴一摇一摆地就过来了,见两位主人都在吃东西,却没有一个人瞧它,我跃,我跃,我跃跃跃,一下子就跳到了允琏的腿上。 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东西,小白痴想吃,小白痴肚子也饿了,喂我,快喂我。 被这小白痴跳到腿上也不是一次了,允琏早就养成习惯了,也不理睬它,就是一个劲儿地只管吃自己的,就是不理它。 小白痴急得喵喵直唤,我想吃东西啦,好主人,好主人,您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人,就是老天爷也赶不上您的一个手指头儿,我对您的景仰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今生今世,没有您就没有我小白痴,没有我小白痴,喔,主人您当然也是好好的啦。给我东西吃啊! 不过,它这番谄媚的话自然允琏是听不懂的。于是,它还是只能在那里可怜地喵喵地叫着。见允琏还是不予理会,小白痴终于开始不安分了起来,将脑袋往桌子上伸,爪子也蠢蠢欲动,目标,桌上的鱼,出动。 还没有等到它伸出爪子,它只觉得脖子一紧,它的身体便自然而然地蜷缩起来了。这是允琏多次抓它之后的心得,只要一拧这小白痴的脖子,它的身子就会这样。暖儿瞧着好笑得紧,又有些心软了。 “爷,给它点东西吃吧。” “要喂你喂,爷可没这个工夫。”允琏说道,他已经很容忍这只小白痴了好不好,要他喂它,门都没,不,窗都没有。 “算了,今儿个就给你点好料的。”今儿个刚巧做了鱼,想到小白痴也有许久没有吃鱼了。暖儿就拿了一条鱼扔在了地上。 小白痴兴奋地赶紧跑了过来。 不过,它显然是实在太天真了,太无知了。 正当它咬了一小口时,一个劲儿地在心里暗暗泪流满面,好久没有吃到的美味啊,正准备继续进攻进,突然觉自己的身子似乎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怎么回事,放开我啊,我要吃鱼。小白痴拼命地往前伸爪子,却无奈地觉就是只差那么一点儿,偏就是够不到鱼。 暖儿正在那里不怀好意地笑着,吃啊,看你怎么吃? 为了鱼,小白痴是绝对可以疯狂的,只见它伸出腿,又向后蹬,又是往旁边跳的,却总是离不开暖儿的手掌心,到了后来,它终于死心了,却惊喜地现,抓着身体的手终于松开了。 我扑,呜,又被抓住了。 放开了。 我再扑,呜,又被抓住了。 如此几次,逗得众人笑得不可开交,而允琏虽再未曾像早晨那般笑了,但不再僵硬的脸孔,微微似乎有点上翘的嘴角,无一不是说明了他的心情。 到了最后,暖儿终于玩够了,这才真的松了手。而学得聪明了点的小白痴,一边朝鱼接近着一边警惕地注意着暖儿,待接近了鱼一口迅的叼住了,然后快地不知逃向了哪个角落。从小白痴来这里之后,已经好久不曾这些躲起来进食了。全是给暖儿整的。 暖儿脸上的笑容却越越灿烂了,不知道为什么,昨儿个醉了酒起来,又经过了今儿个早上一出,心情却越的好了起来。 而到了下午,允琏说出的一个消息,却叫暖儿脸上的笑容有些消散了。 简单的来说,只有这么几个字。 “莆苏姑玛要来京了。” 莆苏姑玛,是谁? 那是广袤草原上的一大族----莆丹族酋长,大兼世袭王爷的掌上明珠。 传说,那是草原上的一大美女,她的容貌,耀眼得如同天上的太阳…… 传说,莆丹族酋长有无数个女儿,但只有这一个,才被他的心头之宝,比男儿都还要尊贵…… 传说,她立誓只嫁英雄,只是,那英雄绝对不许与瘦马女子有所牵扯。因为,她所崇拜的哥哥,草原上的一英雄,便被一瘦马女子勾了魂,从此消磨了志气,成为了世间一普通男子,更是失去了继承酋长的资格,不得不背景离乡,失去了踪影。 更传说,她虽身为女子,却极为勇武,能骑善射,性格刁蛮,手上的侍女,总是伤痕累累…… 听到允琏此话,暖儿嘴角的笑收了起来,终于来了啊,平静的日子结束了。 见到暖儿这样的表情,允琏不由有些不悦,他还是喜欢她笑着的样子。 “怕什么,你是爷的女人,什么事自有我替你担着。” 暖儿瞧了允琏一眼,便又笑了,这人,真是骄傲呢! 不过,她相信他的话。她不怕。 第二百二十七章 忧心 过完年后,日子过得也快,不知不觉春天悄无声息地就这么来到了。 柳树也绿了,花儿也开了,枝头上鸟儿宛转的清鸣,让人的心都不自觉开怀了些。 脱下了厚重沉闷的冬装,人们也都换上了轻便艳丽的春装,府里的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全部都换上了绚烂的新衣,上上下下俱是沾染上了丝丝春意,在春阳的照耀下,在春风的吹拂下,到处呈现出一片欢乐祥和的气象。 一大早,暖儿带着无灾,照例去王妃那里请了安,顺便接受了几位恭人的哀怨眼神和唇枪舌棒的夹击,这才和无灾两个人回院子里来。 随着允琏在暖儿这院子里呆的时间越长,那几位恭人对她的敌意也是越深重了起来,暖儿也有些难过,她没有独霸允琏的意思,也并不愿到处树敌,可暖儿也深深明白,除非允琏不来这里来了,否则这种情况是避免不了的。只得吩咐无病、无灾几个要特别留心小意一些也就是了,若是没事,也少出这院子,免得不小心吃了亏去。所幸,无病、无灾本不是喜欢到处跑的人,无愁也一心练功,只无忧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不过,她也晓得轻重厉害,实在闷了,也就在院子附近逛逛,并不跑远就是。 其实,暖儿也曾经起意,是否要劝允琏也到其它人的房里去去,但想了想,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允琏的性格,暖儿虽说没有十分了解,但从他的一贯的行事却也瞧得出来几分,绝不是那种肯听别人的话的人,相反,相当有主见,对这样的人指手划脚,不过是徒惹人厌弃罢了。 而且,暖儿虽无意争宠,但后院这档子事她当故事听也听了不少,晓得一味的退避也不是办法。因此,也就不多事了。 而暖儿自己,虽然到现在还有些搞不清楚允琏对自个儿究竟抱着怎么样的感情,经过自己的亲身经历和瞧着旁边一些姐妹们的事情,暖儿现在对男人的想法实在是不敢再仅凭推测就当真了。男人的心,绝对是比女人更复杂,更难懂才是。因此,对于允琏对自己的好,暖儿也不敢再多加猜测了。 但有一点,暖儿却是十分清楚的。 允琏对自己,即使不是大表哥对福儿姐姐的那种非她不可的深情,可允琏对自己的喜爱,暖儿却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得到的。不但在府里昭然宣示了保护的姿态。而且,还派了暗卫保护,对允琏的这份心,暖儿是心存感恩的。对自己喜爱的人,允琏的保护绝对的周密的,就从这一点,暖儿想,只要这份喜爱之感能够继续维持下去,自己小心一点,在这里应该不会太辛苦。 今儿个阳光大好,无病几个全都在院子里晒太阳,无忧则坐在搭起的秋千架上有些无聊地晃来晃去的,见暖儿回来了,立即兴高采烈地跑了上来。 “姑娘,我们今儿个玩牌可好?” 她只一心想着玩儿,却没有留意到无灾阴霾的脸色,当场就被无灾作了一番。 “玩、玩、玩,除了玩,你还晓得什么?” 无忧一脸委屈:“今儿个你又怎么啦?难不成癸水来啦?每次那个来的时候都你脾气都差得很,真的,又不是我害你肚子痛的。” 无灾给无忧气得脸通红,指着她:“你给我过来,今儿个我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你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妮子。” 无忧见无灾今儿个似乎真气着了,当然不敢送上门来,机灵地一溜烟地就躲到无病的身后去了,还是找个挡箭牌比较妥当。 无病这时才觉,无灾今儿个的脾气实在是差得有些离谱了,就连姑娘脸上的笑容,也似乎没有往日那般灿烂。不由有些忧心了起来。 忙上前道:“姑娘,可是在王妃那里受了为难?”每次请安基本上不是无灾就是她陪着去的,这些日子那些恭人可是高一个份位的,那些女人也不敢太过份。按说,应该不会受什么太大的委屈,可瞧姑娘的神色似乎真有些忧心似的。 暖儿摇了摇头,笑了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咱们回屋子里去说吧。” 看来是真有事了。无病心下一沉,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几个回到了屋子,连无愁这丫头也跟了进来。 暖儿先喝了口茶,瞧见几个丫头脸上的紧张之色,无灾更是一副阴云罩顶的样子,心里头乍闻这个消息的一些沉重倒是慢慢消去了。这么多人的命运都系在自个儿的身上,自己既然将她们带到这儿来了,自然要大伙儿都好好的才成。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皇上初八的时候去杏林上苑赏杏,那莆苏姑玛随她的父亲已经到京了,这次正是为了她的婚事前来,而她特别对皇上提出,让我到时也一起去罢了,她想要瞧瞧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也让爷步入了她大哥的后尘了。” 暖儿缓缓地把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待暖儿说完,无灾没有好气地又补充了一句:“这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这一去却要去五六日,偏爷又被留了下来监理国事,却是不能去了。真是,那莆苏姑玛也是,这天底下这么多男子,为什么偏要跟咱们姑娘过不去呢?” 无病几人听了脸上的笑容全都敛了下来,虽说姑娘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王妃安排了出身,得以进府的,也早就晓得会有一天,一定会跟这莆苏姑玛对上,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还是让人的心提了起来。若是爷同去那她们也不用操这个闲心了,可偏偏是姑娘一个人前去。王妃这些日子待姑娘的态度虽然也没有显出和以往有什么不同来,可人心隔肚皮,这女人哪个不嫉的?就是表面上大度,心里恐怕对姑娘也多有想法。也不能将希望寄放到她的身上。 在这府里,又爷护着,姑娘的份位也就在王妃之下,只要她们小心一些,不犯什么大错,被人抓住把柄,她们就不用担心什么。可一旦出了这府里,到了那种皇亲贵族一大箩筐的地方,姑娘一个良人,就不算什么了。这,可怎么才好呢? 无愁这时候却道:“这回我跟着去,我会好好保护姑娘的。” 无病、无灾瞧了她一眼:“你去又有什么用?若是人家当众折辱姑娘,你还能打人家一个郡主不成?如果真打了,只怕是给姑娘添祸罢了。” 无愁哭着一张脸:“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姑娘受欺负吧!” 瞧着这几个丫头为了自己愁眉苦脸的模样,暖儿的心里满是感动,有这么些人设身处地地为自己着想,自己实在是幸运不已。不过,这些丫头也想得太夸张了吧,暖儿出言安慰道。 “你们也别把事情想得太糟了。若是那莆苏姑玛太过份了,王妃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就算她不想管我,好歹爷的面子总是要顾的。你们啊,还是好好地帮我收东西就是了。明儿个,就无愁跟着我去吧!她耳朵灵,我尽量避着那人,不落单就得了。再说,也许咱们光听传言将她也想得太刁蛮了些,也许真人性子并不这样呢?就像爷,哪里传言里那么可怕,其实体贴得紧呢!” 体贴?听见暖儿这话,几人都有翻白眼的冲动?真不知姑娘是从哪里看出来爷这个优点的?虽说爷待姑娘还算不错,可也没用见过有什么体贴的行为啊?难不成,上次赏了一只吃剩的鸡腿就叫体贴?真没有想到,姑娘竟然是能被一只剩鸡腿收买的人啊?她们这些丫头好像也没有这么虐待她吗? 不过,想到这里,几人都有些心虚,似乎,她们平日里吩咐下去的菜,真的多半都是素的呢?荤的也多是鱼啊这些清蒸的,比较口味清淡一些。也难怪姑娘会馋那鸡腿了。也不是她们小气,实在是姑娘这体态,在她们这大兼,已经算是有些偏胖了,虽然她们自个儿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觉得姑娘这样挺好的,可若是再胖下去?几人摇了摇头,不行,绝对不能。尤其是想起姑娘竟然还有点小肚子,更是坚定了她们的决心,一定要把吃素进行到底。 允琏也没有想到这回父皇竟然会让自己留下来监国,往常这不都是皇兄的差事吗?今儿个怎么轮到自己呢?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一个想到的就是暖儿。前些日子刚听说那莆苏姑玛要来京时,暖儿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心,和听到他的保证后的笑颜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自己不在那里,很多事态都没有办法掌控,可不能真让她受了委屈才是。 允琏在脑海中急地过滤着人选,这件事儿谁比较靠谱呢?扫了皇兄一眼,这人不行,吊儿郎当的,别什么时候瞧见哪个女子漂亮,就把自己嘱托的事儿抛到脑后了,这不是不可能的事。那还有谁呢?要在那种场合说得上话,也要可靠才行。 想来想去,也只有她了。允琏满心不愿,不过,还是掉转脚步朝锦宁宫走去。 一心在考虑暖儿的他,却是没有现,允璋正一脸沉思地在后面摸着下巴,故作深沉状:“有奸情,这里面一定有奸情。” 奸情?剩余的几个皇子原本正准备结伴打道回府,一听到“奸情”这两个惊悚的字立马围拢了过来。脸上满是淫荡的兴奋之色。 “大皇兄,什么奸情?难道是你府里的哪个姬妾勾搭上了别?早就说了,你弄那么多姬妾,肯定迟早会出事的。这下子事了吧。奸夫是谁?要不要咱们帮你去抓奸。”五皇子先摩拳擦掌地说道。抓奸啊!这种事情,他可没有做过。 “五皇兄啊,这种事情,你怎么能说得这么白呢?大家都是男人,你好歹也得照顾一下大皇兄的面子啊?”六皇子在一旁假惺惺的劝道,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显得一点也不怎么真心。实在是做为一个男人,大皇兄实在是太让人嫉妒了,明明他自认为长得也不比大皇兄差啊?为什么哪里姑娘眼里却看不到他呢? …… 眼见几个兄弟越说越离谱,允璋意识到不到再由他们这么乱说下去了,不然的话,就是没这回事,恐怕在京城里百姓的口中,他这个绿帽子都戴定了,他可没有当活王八的嗜好啊。尤其是,允璋还现,那些离他们有几步远的大臣们,一个个的耳朵似乎也伸得太长了些啊,这身子也倾得太明显了些吧!见他的眼光一扫过去,立刻故作无辜地又回转了身子,和身边的人一副聊得热火朝天的样子。 允璋压低了声音,这件事儿,他们几个兄弟说说也就罢了,要是四皇弟晓得他把这件事儿传扬了出去,八成他就活不了了。 他朝几个皇弟招了招手,待他们围拢了过来,这才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跟你们说啊,最近四皇弟真的很奇怪。你们知道吗?前些天去我府里,竟然从我那里拎了一只小猫回去;还有啊,那天我在那里炫耀说我府里的姬妾最喜欢看我舞剑了,说那样最有男人味,要是往常说这种无聊的话,他还不给我一拳头啊,那天竟然问了一句‘是吗’;虽然只是两个字,但我绝对以我身为皇太子的名誉誓,我的耳朵绝对没有听错。我确确实实、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几个字。你们想想,这样,还不奇怪吗?” 说完,允璋一脸期待地看着众兄弟们。 果然,其余几人张大了口,用力地点了点头,异口同声地应道:“有奸情!果然是有奸情!” 接着,几个人鬼鬼祟祟地笑了。 刚才,四皇兄貌似去锦宁宫去了吧! 呵呵,哈哈,呼呼。 “大皇兄,今儿个天气真是好啊!” “是啊,好久也没有去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了不是?” “锦宁宫的糕点也是一绝啊,好久没有去尝尝了。” ……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争吵 “你今儿个怎么来这里了啦?对了,这回,我这里可不要说你的人,恐怕连你府里的蚂蚁也是绝对没有一只的。” 元烈瑛正将宫女们小心奉上来的已经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水嫩嫩的苹果,用竹签子插了,一颗一颗往嘴里喂。今儿个真是气死她了,那个王姓的臭婆娘竟然又一脸得意地跟自个儿说允璋府里的侧妃又怀了三胎,不晓得这回是男还是女。气死人了,元烈瑛恶意地想,这就是怀了,生不生得下来也还是个问题呢。这太子府里水可深得很,这么多姬妾,说起了也不知生了多少个了,可直到了现在,真的活下来的却不过两个皇孙,三个黄孙女而已。 这说明了什么?不过,有消息总比没有消息好啊。 元烈瑛正在哀怨且心情极度不爽的时候,允琏偏偏此时走了进来。 元烈瑛一瞧见这小子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臭脸,就一肚子气不知打从哪里冒了出来。 这要说小的时候,这小子也不是这样啊?明明又爱笑又爱闹的,是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呢?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元烈瑛恍惚了一下,却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只晓得等到有一天自己觉的时候,他便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而且,只跟允璋亲,对她这个娘却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亲热了。 不过,想到皇后王紫琼的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元烈瑛又是一阵烦躁。 “你府里的那些女人是这怎么一回事?连母鸡还晓得下个蛋呢!她们还叫女人吗?不成的话,我再赏几个宜生养的,这回你可不许再不要了。我可想要抱孙子孙女了。” 一听元烈瑛的话,允琏本来还算不错的脸色瞬间温度直降,他也不想每回跟这个女人这样的,可每次只要她一开口,自个儿的心情就好不起来了。 “是你想要孙子孙女呢?还是又被母后刺激到了?听到皇兄府里侧妃有身孕了就心里不平衡了不是?” 听到允琏的话,元烈瑛本来有些心虚了,可,她是他娘耶!哪有用这种阴森森的语气跟娘说话的儿子,像那璋,每回跟那臭婆娘说话的语气多好? “你管我怎么想?反正人我都给你挑好了,你给我带回去就是了。” 元烈瑛命令地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太医的话你不晓得吗?还用得着我再告诉你一遍?” “太医的话我不信,我的儿子不可能这样。莫不是,你买通了太医,故意唬弄我和你父皇?” 元烈瑛狐疑地看向允琏,这件事情她一直心存怀疑,她元烈瑛的儿子不可能有这种怪毛病的。 允琏的眼里闪过一阵莫名的神色,随后又消失无踪。 “别的人也就罢了,难道宁太医是那种我能收买的人吗?我现在都怀疑以你的脑袋是怎么坐上皇贵妃这个位置的了。难怪是最后当上皇后的不是你。” 话一出口,允琏便是一阵懊恼。 果然,元烈瑛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这是她心里一辈子的痛。当初失去的不仅是皇后的宝座,还有她对姐妹的信任之情。那时,她是真的相信,她们可以公平地竞争这皇后的宝座的。被戳中心口之痛的她,满脸倔强地说道。 “谁都可以笑我生,我傻。可只有你,不可以。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不管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给我走,今儿个我不想见你。” 她虽然故作坚强,可,眼神却比平日里亮了几分。 道歉的话在舌尖打了几转,允琏却说不出口,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先气他,他也不会口不择言了。 他一撩袍子,转身出了殿外。 却瞧见允璋几个,竟都躲在殿门外,显然刚才的话都已经给他们偷听到了。 允琏此时也没有那个心情给他们算账,只冷冷地盯了他们一眼,就默默地走了,却让他们心里却寒。 “这,你没说,我们是主动送上府去给四哥教训一顿得好,还是等四哥缓过神来了主动把我们教训一顿得好?”这两个究竟哪个会比较轻些?五皇子一脸深思地开始考虑起了这个重要的问题,半天却没有结论。 其他的人猛摇头,貌似,这两个办法都不怎么样。 不管啦,反正他们马上就要去杏林上苑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皇兄八成早就忘记了这件事了。 不知道谁冲出了这么一句,几个人相视傻笑,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允璋这时候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追上了允琏,胳膊往允琏的肩上一搭。 “去找个地方喝上一杯吧。” 允琏回头望去,允璋的眼里满是理解。允琏苦涩的一笑,点了点头,也只有皇兄了。 这一天,到了点上,允琏却没有来,暖儿有些挂心,往常,若是不来这儿,允琏也都会派小禄子前来说一声的。也好叫她不要等了,早点歇息。今儿个小禄子也没有来。 “无愁,你去打听一下吧!”暖儿吩咐道。 待无愁回来了,暖儿更是疑惑了,允琏竟然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更没有派人回府说上一声,这是怎么一回事?暖儿不禁有些忧心起来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夜深了,都已经快到子时了。 “姑娘,许是爷不会来了也说不定。你就别等了了。听下人们说,以前爷有时候也这样,不说一声就在外边歇下了。没事儿的。听说王妃都已经歇下了呢!” 暖儿摇了摇头:“你们快去睡吧!我再等一会儿才睡。”暖儿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等着,只是,她总觉得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允琏应该不会这样都不派个人回来通报一声的。没有见到他的人影,暖儿总是放不下心。 “我陪姑娘等。”无病却是不肯放暖儿一个人。 暖儿也晓得无病的脾气,罢了,大不了明儿个白天再让她好好休息也就是了。 两个人合着也无事,暖儿便瞧起书来了,无病则拿起啦针线。只是,暖儿总是有些静不下心,一会儿就往外瞧瞧。其实院门已经锁上了,能瞧到什么呢? 暖儿又等了一下,却在房里也呆不住了。 “无病,我还是把院门打开瞧瞧,说不定这就回来了。” 无病也晓得姑娘的性子,这些紧日子爷待姑娘这样好,她们也都瞧在眼里,姑娘历来重情,就是她们几个,若是这时不回来,姑娘也安不下心睡的,这会子这么担心爷也是常情,她只得拿了厚披风将暖儿裹了,有点起了一个宫灯,走吧。 瞧无病要陪着自己出去等,暖儿怪道:“你也披个披风吧,别冻着了。” 无病也不客气,自去拿了件暖儿的披风也披上了,暖儿却已经自个儿打了宫灯出去了。无病赶紧追了上去。暖儿却已经开了院门,蓦地一声惊叫,暖儿被拖了出去,宫灯也掉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无力地熄灭了。 “怎么啦?怎么啦?” 无病急得不得了,但她在院子里,什么也看不到,只得拼命地加紧往前奔去。 到了院门口,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暖儿正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搂在了怀里。 “爷?”无病轻声地叫道。 小禄子赶紧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做声。 原来允琏跟允璋一起在外门的一个常去的小酒楼喝到了半夜,允璋给喝趴下了,允琏给他要了个房间,自个儿却带着小禄子回了府。 两人也没有惊动旁人,悄悄地从侧门院墙里翻了过来,当然被值班的护卫现了,不过,待瞧见是允琏便也没有多话。 此时时辰已经晚得很了,院子里已是一片漆黑,不见灯光,不闻人声。小禄子扶着允琏,他已经有些微醉了,连路都有些走不太稳,原本正准备回允琏自个儿的院子的,谁知经过暖儿的院子时,允琏突然停了下来,不走了,他只是那样痴痴地站着,却什么动作都没有。小禄子忙走上前去要叫门,允琏却伸手阻止了他,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就这么一直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期盼着什么,却又似乎不带任何希望,只是固执地就这样一直站着,站着。 小禄子也没有办法,便也只能陪他等着,心里头却是百思不解。爷这样一直等着,除了挨冻,还能怎么样?不过,谁叫爷是主子他是奴才呢?主子要等着,他自然也就这样陪着了,这才是一个奴才该做的。他小禄子可是绝绝对对爷的忠仆,这是不由人怀疑的。 谁晓得这样过了没有多久,们却“吱呀”一声竟然真的开了,小禄子一脸惊奇地现暖儿竟然提这个宫灯就这样俏生生地出现在了院子的门口,再接着,就是无病瞧见的这样了。 月光朦胧如水,月光下人儿一双。 暖儿和允琏两人,就这样,一直一直地,紧紧地相拥着,半天都纹丝不动,仿佛这样的姿势他们要持续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似的,再没有任何改变。 无病也不知道为什么,眼里突然就有些潮湿起来,她抬起手,抹了抹眼角似乎就要落下来了的泪水。 今儿个夜里的月色真好,不是吗? 而小禄子则悄悄地背过了身去,爷,心里实在是很苦的,他小禄子知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誓言 夜已经很深了,这个时候,不管是鸟也好,老鼠也好,恐怕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窝洞里,幸福地入睡了吧! 自己也应该回院子里睡觉才是的。 可是,允琏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不心心经过那个院子时,脚就似乎不再属于了自己,而是有了它自己的意识,明明大脑并没有下命令,它便自个儿就停下了脚步,再也不肯移动。 都这个时候了,她,应该也睡了吧!允琏想,这样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意义,一向注意实效的自己,应该离去的,可这脚步却就是迈不开来。 小禄子说要去叫门,允琏摇摇手,阻止了他。 这么晚了,不需要吵醒她的。 再说,他的心情原本就与她无关,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罢了。 明明应该回去了,可是,允琏却现自己就是不想离开,就这么静静地守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却不敢有所期待。怕期望越深,失望也就越大吧。真的该走了,允琏又一次地在心里催促着自己,但脚步却顽固地纹丝不动。 为谁风露立中宵? 这样的少年情怀,似乎应该与自己无关,自己也应该早已经过了这个年龄才是。允琏自嘲地一笑,罢了,就今儿个晚上,放纵自己这么一回吧。反正,只需在黎明前悄悄地离去,那除了自己,除了小禄子,又有谁会知道他今儿个的轻狂举止呢? 于是,允琏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站在这大约永远不会为他开启的院门前面,这样带着些固执的、天真的、执着的……然后,这样的等待却没有如意想之中持续太久,也不过站了几柱香的功夫吧,院子门竟然“咯吱”一声响了,接着就被打了开来。 允琏错愕地抬起了头,觉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提着宫灯站在了院门口----原来是暖儿。 刹时,汹涌而来的强烈情感一时间将允琏整个身心淹没,他再也顾不得思索些什么,也没有办法去思索些什么,平日里一向堪称冷静的大脑,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变成了一团糨糊,而身体似乎也再不由自己的大脑控制。 允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如闪电般伸了出去,一把抓住了暖儿的胳膊,用力那么一拉,伴随着暖儿的惊叫,一个温热柔软的身躯便被拉进了允琏的怀里。允琏紧紧地抱着暖儿,感觉怀中的佳人从最开始的挣扎变得柔顺得起来。 暖儿疑惑地声音响起:“爷?” 她似欲抬起头来确认一番。 允琏却将暖儿的头紧紧地按在自己的怀里,他的声音里有些沙哑:“不,别抬起头来。” 不,不要抬起头来,这么软弱的模样,不想让你看到。你只要这样乖乖地待在我的怀里就好,只要这样就好。允琏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固执地站在这里,其实,在内心的深处,他一直在等待着这样的一瞬间,等待着一个人,在这样的夜里,为他敞开大门。让他知道,不管他多晚回来,那个人的门,始终会为他而开。这么多年了,其实他一直想要而又不敢期盼的,原来就是这么一个人而已。而如今,他总算是等到了。 暖儿,他在心里默默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他用怀抱紧紧地拥着她,仿佛抱着这世间唯一的珍宝,暖儿,暖儿……允琏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暖儿的名字,只这么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允琏便觉得心底的空缺、遗憾似乎都被填满了,一种从来没有的满足感,在他的心里回荡,原来,他一直所期望的,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这样过了许久许久,允琏突然感到怀里的暖儿轻颤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虽然已经是二月,可夜里的时候,原来还是这么地冷。 “我们进去吧。” 允琏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醉意,其实这么被风一吹,酒意基本上已经没了,而且,他本来就已练就一身千杯不醉的酒量,除了小禄子,并无人知道而已。 允琏将半个身子靠在暖儿的身上,踉踉跄跄地朝院子里走去,似乎一副醉得不轻的样子。而埋在暖儿香软的肩上的脸上的嘴角,不为人知的悄悄地弯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还磨蹭了几下,真的很香很香啊。 暖儿有些费劲地扶着允琏,他实在是太重了。 若不是暖儿还有几分力气,恐怕还真扶不动他。 今儿个夜里的允琏似乎跟平日里并不一样,大约心情很不好吧。暖儿不知为何,竟觉得心里有着隐隐地疼痛,一个平日里显得那么了不起的男子,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他解决不了的,一旦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竟更令人怜惜不已。 浓浓的酒味,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暖儿晓得允琏大约是喝醉了,若是平日里,那么骄傲的人断不会容许自己如此地失色吧。 只是,暖儿皱了皱鼻子,极力地忍住了那肩上的不适感,男子温热的呼吸使得肩头的皮肤敏感地惊人,而那轻轻地磨蹭,就跟小白痴平日里撒娇时感觉一个样。 只是,好痒啊……暖儿欲极力忍住到了嘴角的笑意,可是,实在是太痒了,再说,她原本就是极怕痒的,她一边小声地呵呵地笑着,一边叫小禄子。 “小禄子公公,快点过来帮帮忙啊。” 小禄子这时哪里敢上前啊,没看到背着暖儿,允琏瞧他的眼神,跟刀子没有两样。若是他这时再敢不识相地上前,恐怕到了明日,他这爷身边最亲信的人的位置就得给让出来了,而北京城里的臭水沟里,大约又多了一具无名尸,还不知道带不带头的。 一向精明的小禄子自然深深地体会到了允琏的意思,身为一个合格的奴才,就是主子想到的,他也要想到:而主子没有想到的,他更要替主子想到。就像现在,小禄子非但自己不上前去,还一把抓住了本欲上前去帮忙的无病。 一边急急忙忙地对暖儿说道。 “田良人,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我今儿也陪爷过喝了几蛊,这会子也头晕得很呢!”一边又招呼无病:“无病姑娘,这,麻烦你搀我一把吧!这,我怎么觉得这地似乎一点儿也不平呢?”说完,还做出一副走路也走不稳的样子。 暖儿信以为真:“不要紧,我一个人行的,那无病,你就帮忙扶小禄子公公去休息吧!我自个儿扶爷回屋去就行了。” “是,姑娘。”既然是暖儿吩咐,无病也只有从命,不过,她抓住小禄子的手似乎太用力了些,而压低的声音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小禄子公公,我会好好地扶着,绝对不会让您摔倒的”而一边说,她的手却揪住了一块肉,使劲儿拧了下去,外带旋转了几圈。哼,叫你装醉,让姑娘被爷占便宜,有你好瞧的。气氛之下的无病,一时也忘记了要跟小禄子打好关系的事了。姑娘被占了便宜不说,还是被一个喝了个半醉的人占的,也不晓得他明儿个还记不记得?至于允琏是否醉了的事,无病倒是没有怀疑,那身上的酒味隔了几里远怕也能闻到。可这小禄子,酒味淡得跟白开水根本没有两样,还敢装醉?那好,你就装吧!我无病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厉害?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算计我家姑娘? 小禄子简直苦不堪言,偏偏又不能叫出声来,天啊,他的胳膊……自个儿装醉是不假,可也是一片好心啊?这田良人身边这个叫无病的丫头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平日里见她温温柔柔的,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了,没想到,竟然这样歹毒。真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是可,最毒妇人心啊。小禄子决定了,以后,绝对离这帮子丫头有多远就多远,绝对不靠近她们周围三步,不,十步以内。若不是爷不可能不来这田良人的院子,小禄子真巴不得再也不见她们就好了。真是,想他威风凛凛的小禄子,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呢?小禄子掬一把辛酸泪,悲愤不已。 而此时,暖儿扶着允琏虽然是摇摇晃晃地,到底一路平安地进屋了。在允琏的暗中相助下,暖儿总算安安稳稳地将允琏放到了床上。 接着,又是脱鞋袜,又是盖被子,又是倒茶水,又是准备热毛巾为允琏擦脸、擦手、擦脚,暖儿忙得不可开交。而本应前来帮忙的无病,却是被小禄子给缠住了,不管无病怎么拧、怎么锤、怎么咬,小禄子就是不肯放手,顽强地为允琏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好不容易,忙乎了半天,暖儿总算把允琏给整理妥当了,自个儿也勒得不行了,暖儿熄了灯,小心地爬到了床里头,悄悄地钻进了被窝里。她的动作十分小心,进了被子也就安份地呆在一个角落,不过,允琏一个转身,面就转向了暖儿,而一只胳膊顺势就搭在了暖儿的肩膀上。 暖儿有些不自在,虽然她自个儿睡相也不是很好,老是喜欢往外滚,所以经常到了早上,基本上就滚到了允琏的怀里,可不知不觉滚过去是一回事,自个儿清醒的时候这样被抱在怀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暖儿觉得十分别扭,一向跳得十分规律的心,似乎跳得快了一些,脸也有些烫了。 不过,若是暖儿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那么,无疑她实在是太天真了。 这胳膊搭上来是一步,接着,允琏的整个人也挤了过来,嘴里还嚷着“冷”啊“冷”啊的。暖儿是晓得,有些人喝醉了确实反而会更冷一些。因此,她也顾不上挣扎了,反而犹豫了一下,小心地伸出了胳膊,反拥住了允琏。 “爷,这样是不是好些些?还冷吗?” 允琏没有做声,只是将暖儿像个娃娃似地抱在了怀里,嘴里却是没有再嚷冷了。暖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冷了就好,她更紧紧地抱住了允琏。 在漆黑地夜里,暖儿呼吸渐渐地平静下来,浓浓的睡意涌了起来,她渐渐地步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只是半梦半醒之间,暖儿似乎听到了这么一句话:“答应我,别离开我,别背叛我,永远这么等候着我,一辈子陪在我的身边。” 那声音有恳求、有希翼、有伤痛,有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暖儿觉自己完全拒绝不了这样的请求,下意识地,她想抚平这声音主人的伤痛:“好,我一辈子陪着你,绝不离开你。” 说完这话,暖儿终于再也撑不住了,沉沉地睡去了,等了这么久,又忙乎了好一会儿,她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她也没有瞧见,那得到了她的应承的人的脸上,露出了怎样的欣喜若狂地表情,也没有听到,那么炽热坚定的誓言主:“那么,我也将一辈子守着你,护着你,绝不让你再受任何人的伤害。” 而同一时间,令一间屋子里,只听“哐”地一声,小禄子只觉得自己头晕眼鸣,摇晃了几下,倒在了地上。而无病的手上,赫然拿着一只剩下了一半的花瓶,先是一脸解气地表情,接着,瞧小禄子半天没有动静,这才有些慌张了。 “没这么容易死吧。” 无病的脸色有些苍白,她伸出手来,往小禄子的鼻间探去,过了一会儿,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没事儿。放下了心之后,她心中的怒气却又涌了上来。用腿狠狠地踢了小禄子几脚,半天才解气地道:“登徒子,叫你敢随便抓人家的手。” 说完了,便准备自顾自地出门,但临出门时,迟疑了一下,还是回过头来给小禄子拿了床棉被盖上了。 哼,要不是为了姑娘,今儿个晚上就冻死你这个登徒子。一向稳重的无病,今儿个被逼急了,也难得地剽悍了一回。只是可怜的小禄子,为主尽忠的下场悲凉至此,让我们不得不为他掬一把同情之泪啊。 窗外的月儿此时也掩到了云层的后面去了,再不见它皎洁的脸,大约,她也在偷偷地躲着笑吧。 第二百三十章 全方位护卫战 这一夜过后,允琏和暖儿之间似乎多出了些什么,惹得他们几个老是若有所思地瞧着暖儿的一举一动,可却又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明明姑娘和以前似乎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举止,不过,为什么却老是叫人这么不安呢? 于是,无病本着对姑娘负责的精神,招集了暖儿手下的另外三大丫头无灾、无忧、无愁,在这一次暖儿午睡之时,在和平、和谐及求同存异的前提下,举行了一次十分深刻并几位富含神情的会议。 会议的大致内容如下:姑娘的清白可以玷污,姑娘的心却不能失守。为了守卫姑娘的心理健康,我们----姑娘手下的四大金刚,必须采取一切措施,将敌人的诱惑消灭在萌芽状态之中。 会议要求如下:不惜一切方法,不计一切代价,务必不得让姑娘与爷有深入展感情的机会,却不能破坏爷对姑娘的好感,相反,还要加深爷对于姑娘的好感,但,姑娘对爷的好感却必须掐灭在萌芽状态之中,不得有任何生长的余地。并且,要让姑娘深刻认识到爷潜藏在外表下的卑劣灵魂。 执行方法如下:因地制宜,灵活出去,要做到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 于是,在这次的会议精神的指导之下,一场由四个丫头举行的护主行动便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并且取得了相当大的成效。让这几个丫头常常鼓掌相庆。 可是,当事的另一个----允琏,最近却老觉得有什么东西十分之不对劲。 这日子明明跟往常一样,说不上有什么区别,可,就是感觉特别别扭。思前想后,允琏终于现了,原来,最近暖儿的几个丫头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而且,抢占了一切他能与暖儿近距离接触的工作。 每当暖儿要给他按摩时,那叫无愁的丫头便出现了,她热情满满,自告奋勇地道。 “爷,我的按摩技术可比姑娘要好的多了,您要不要试试?” 这怎么行?允琏的这句话还在心中,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暖儿便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猛点头:“爷,无愁真的按得很舒服的,我最喜欢她按摩了。 您试试看。 这,既然暖儿都说了,允琏便也不好意思拒绝,再说,暖儿服饰自己也实在是有些辛苦,这手一个劲儿地磨墨,绝对是有些酸的。允琏也有些舍不得,罢了,这按摩就让别人吧。再说,这无愁的按摩技术,确实是高,允琏也闭着眼睛享受起来。 不过,接下来的一连串的事情,却叫允琏再也享受不起来了,甚至想问候一下某人的祖宗十八代了。 无愁冒出来没多久,其他的人也好不可以地涌了上来。 这磨墨的事被无病接了,泡茶的事被无灾接了,连早上梳头的事也被无忧接了。 不可否认,这几个丫头做的是很好,甚至比暖儿要好的多,简直是好极了,让人无法挑剔,可是,允琏无奈地现,他和暖儿的空间,不知何时,竟被这几个丫头蚕食了,不论在哪里,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到处充满了这几个丫头的气息。而暖儿这个没心没肺的亦或是反映有些迟钝的家伙,有了这几个丫头服侍,却是完全地摆开了手。 好几次,他不过是不忍心见暖儿在旁边的凳子上打瞌睡,于是,便说了一句:“要不,你先去床上睡着吧!反正也有这几个丫头在。”说这话时,允琏却是心疼暖儿才说的,可没有想到,暖儿竟然应了一声就真去睡了。这下子,竟连睡觉前故事也没有了。 允琏觉得自己的忍受已尽到了极限了,偏这几个丫头还一脸我很无辜的样子,服侍地那是相当的尽心,没有一丝一毫无礼的地方,叫允琏半丝错也挑不出来。再说,暖儿和这几个丫头的关系,允琏瞧得清清楚楚,便也不愿待他们太过严厉。可是,这样一来的结果,却是这几个丫头,往常一见他还战战兢兢地,现在,似乎竟然完全不怕他了。 这样一些天下来的直接后果,便是导致允琏的心情那是越来越郁闷,越来越郁闷。 而允琏一郁闷,小禄子顿时觉得自己最近的日子过得那是有些水深火热的。 这些丫头,又在搞什么鬼啊?小禄子一脸疑惑地想。爷看在田良人的面子上,是不会拿她们怎么样,可是,倒霉的是自己啊。 不过,在这里郁闷的氛围中,有一件事,允琏还是不得不办。赏杏时他又不能去,这暖儿的安全问题自然得找到一个人负责才是。万般无奈的他,最后还是决定又去了锦宁宫一趟。其实这件事若是摆脱母后也是可以的,可是,再跟这个娘赌气,亲娘还是亲娘,若是去托了别人,恐怕她也会伤心吧。 上次弄得不欢而散,元烈瑛实在没有想到,允琏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来这里,心底海华丝暗暗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儿子再过好几个月也不来呢!而且,听皇上说,也就再过个把个月,允琏便又得去那东海了。若真去了,恐怕又是好久见不着了。元烈瑛心里也是有些暗悔,若自个儿不是随意拿允琏出气,只怕上次也不会闹得不欢而散了。 这会见允琏来了,她的口气却是好了不少,虽然上次那话叫她也伤心得很了,可这母子,哪里有隔夜仇呢? 不过,尽管心里高兴得很,毕竟允琏先来,也算是给了她面子了。不过,元烈瑛的脸上还是淡淡地,只是,待允琏走后,她的脸上的表情才五彩纷呈了起来。 “袖儿,你说,我刚才真的听到琏儿说要我代他照顾那们田良人,不要让她受了委屈吗?”元烈瑛有些不敢置信,上次就觉允琏待那田良人似乎真有些不同寻常,不过,真没有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叫她觉得简直是在做梦,不太真实。 “真的,娘娘。真的不能再真了。”袖儿虽然也是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还是应了一句。 这,刚才说出那番话的真是她们娘娘儿子,素来冷面冷心的四皇子殿下,而不是那个一向姬妾满府,行事每个稳重样儿,自诩为多情种子,实则就是一个活动的女子杀手的太子殿下?实在是叫人不能相信。 “袖儿,伸出你的胳膊给我。”元烈瑛徒然道。 袖儿满脸雾水,不过,还是顺从地将胳膊神了出去,却见元烈瑛伸手在她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下去。 “啊,好痛。”元烈瑛的劲儿不小,袖儿有完全没有任何心理防备,剧痛之下,她一下子就忍不住叫唤了起来,眼里也泛起了雾水,好痛。不过,好有真实感,这真的是真的。 “果然是真的。”元烈瑛瞧着袖儿眼中的泪水,欣喜若狂:“太好了,这下子,看那臭婆娘再在我面前嚣张?再过不了多久,我一定会有孙子的。”欣喜过来,元烈瑛又吩咐道:“袖儿,替我给正纯传个信,说叫他帮忙我调查一下那田良人的事,务必详细,不得有一点儿疏漏。”儿子好不容易有这么似乎上了心的人,可得细细看着,可不能是一些别有用心的女人。若那田良人居心不良,她元烈瑛一定会让她晓得后悔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元烈瑛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我的儿子,可不许任何人伤他一根毫毛。 离开了锦宁宫,允琏的心理轻松多了,娘的本事他信得过,虽然她的脑袋比起母后来世差那么一点,不过,以父皇对她的宠爱,护住一个人不成什么问题。再加上有暗卫在暗中保护,想必出不了什么岔子了。 只是,想到暖儿的那几个丫头,允琏的头又痛了起来,这打也不好,骂也不好,貌似这幅让人惧怕的面孔,对他们似乎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得怎么样才能将他们几个弄走,恢复以前和暖儿二个人的生活,允琏头痛不已。 而且,貌似暖儿似乎还挺享受目前的生活似的,着急的只有自己一个,允琏的心中满是不平衡。 得加快进度才是了,自己在京城的时间不长了,若是不能确定暖儿的心意,这走也走不安心。兵贵神,这男女之情的感情也是如此。 那夜之后,允琏对自己的心意再无任何犹豫,自然也想开始得到回报了起来,他心上的女人,自然也得让他的心上有他才是。 只是,这当兵打仗他行,这怎么讨得女人欢心,这却不是自个儿的长项啊? 得了,还是去找找皇兄吧! 这方面,皇兄却是比自己要强得多,只是想起上次的那次毫无效用的舞剑事件,允琏的心理便又有丝不确定起来,皇兄的办法,真的行得通吗? 而且,那几个不晓得是存心还是无意的捣乱的丫头,该怎么处理呢? “小禄子。” “是,爷。”小禄子诚惶诚恐得应道,一个不能为主子分忧解劳的奴才,绝对是一个不合格的奴才。小禄子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强烈地对自己的鄙视,让他最近过的那是相当的郁闷。时时刻刻在那里担心着,爷会不会找到别的更灵巧的太监来代替自己啊?这时听到允琏一唤,立马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心理七上八下的。不会是要撤自己的职吧。 “田良人身边那几个丫头,你想办法帮也搞定。” 允琏的话是命令,却不是商量。 小禄子听了之后,却是一阵热血沸腾,泪洒三丈。对,就是这样的语气啊?这些日子,爷什么都不说,可明明心里在生气,快闷死他啦! 小禄子的小宇宙爆了,无病,无灾、无忧、无愁,你们几个小丫头就等着吧!这回,让你们见识一下小禄子公公的厉害,哇哈哈…… 第二百三十一章 熟悉的背影 春风微拂,春阳当头,正是一个赏杏的好日子。 暖儿带着无愁,在无病几个丫头忧心忡忡的眼光中,在卫、阳、莫、鱼几个恭人羡慕及嫉妒的眼光中,到底还是随着王妃田梦岚出了。 带着无愁,是无病几个丫头商量的结果,虽然不指望真动上什么武力,不过,借着无愁灵便的耳目,起码可以避避人也好,尤其是那个叫什么莆苏姑妈的,暖儿这些天天天被无病、无灾两个耳提面命,这次赏花宴,别的人也就罢了,唯独这莆苏姑妈,务必,一定,必须保持距离,越远越好,最好连话也别搭上一句才好。只吩那叫什么莆苏姑妈的贵人多忘事,千万别不小心地记起了姑娘抢了他本来看好的夫婿人选,“啪”地一鞭子就挥了过来,目标直指姑娘如花似玉的脸蛋。据说这莆苏姑妈身边的贴身丫头的脸上,就经常是淤青一片,吓人的紧。你想想,这脸上都这样了,这身上又会成什么样子?想想就觉得可怕。真是,这莆苏姑妈也是奇怪的紧了,自个儿长得据说是美的紧,干嘛还喜欢毁人家脸呢?肯定是心理变态的疯子,咱有理性的正常人,绝对不适宜与她硬碰硬的。 想到无病,无灾及无忧几个分析的结果以及殷殷叮嘱,暖儿有时窝心又是好笑。再想起今儿个早上送允琏上朝时,爷竟然破例地多说了几个字:“好好玩,没事的。” 这是安慰吗?也是在太暖了些,让人听着实在不怎么靠谱。不过,暖儿的心却是奇异地安稳了起来。也绝不是那种会说空话的人,既然他这么说了,自然应该是有绝对把握的,不过,自个儿也还是要小心行事才是,毕竟,意外时随时可能生的。 田梦岚和暖儿各乘了一辆马车,暖儿心里却是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和王妃在一起,总是让她有些不大自在,要说王妃的气势倒是没有王爷这么强,只是,王妃总是一直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总觉得不是十分。如今这样也好,毕竟彼此不算太熟,真在一起了也没有什么话可聊,这样分开的话对暖儿来说倒是更方便一些。 马车行进了许久,无愁兴奋地一个劲儿从马车里往外瞧,她从皇子府出来的机会实在是不太多的,自是敲什么都稀奇。这京城比起扬州似乎要更加热闹一些,她在那里瞧得目不暇接、津津有味,暖儿却早已经歪在一边的锦被上,搭了条薄毯子,睡着了。实在是不怪她,却说那日她等了允琏半宿,接着,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服饰完毕刚躺下了没多久,又爬起来服饰允琏上朝,这一宿便基本上都没有怎么睡。这一个晚上没有睡好,便连着几天都觉得困得紧,只要一有时间,便赶紧抓紧一切时机补眠了。 “姑娘,姑娘,我似乎瞧见三姑娘了。” 暖儿睡的正沉,突然身子被无愁狠狠地摇晃了几下,本来就不太清醒,头又被要的有些晕,更是觉得模模糊糊的了,一下子情形不过来。直到三姑娘几字入耳,她这才蓦地跳了起来,掀开帘子去瞧,嘴里还着急地布道:“哪里?三姑娘人呢?” 却只见大街上人群虽是熙熙攘攘的,安儿姐姐的影子却是都没有敲到,不由泄气地放下了帘子,安儿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明明刚才还似乎看到了的,为什么现在没有了呢?” 无愁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她也有些不确定了。刚才一高兴,只顾着去叫姑娘,却是没有想到只这么一下子功夫,这人便不见影子了。 “真的看清楚了,确确实实是安儿姐姐吗?”暖儿盯着无愁问道,心下却百思不得其解,安儿姐姐什么时候来的京城呢?不可能福儿姐姐一点消息也没有的啊? 无愁搔了搔头,憨憨地笑了笑:“我瞧见那背影倒是跟三姑娘挺像的,可能也不一定是吧。若是三姑娘来了,大姑娘没有不晓得的道理啊?” 话虽是如此,暖儿的心理却总有些放心不下来,无愁的眼睛一向好使,她这样叫自己,八成不是一分两分相似,恐怕是十分相似了;而以安儿姐姐的姿容,就是背影,那走路的风采,也不是普通女子能及得上一分两分的,更何况像到无愁会错认的地步?这次赏杏回府之后,还是得让无愁去福儿姐姐那里跑一趟,探探最近她那里可有安儿姐姐的消息。 京城原本就大,虽说暖儿他们出的甚早确实还有一段时间。可真到了地头,时辰也不算太早了,约莫辰时正,离已时开宴却是还有一段时间。 而从离那杏林上苑还有老远得地方,便有那重重的禁军在那里守卫了,不过有王府的令牌在,自然是一路放行,这一路的景致都已是不错了,虽还没有见杏林,但一路郁郁葱葱地树林,扑鼻而来的清新空气,都让暖儿觉得亲近不已,从小就在乡下地方长大,靠山靠林,这见了树,便觉得仿佛回了家似的,那些熟悉,那些亲近。 就这格又行了约十余里,才看到了一座别苑,有多大不清楚,只是一眼却是望不到边,下了马车,自有那迎客的宫人上来请安,并领着田梦岚和暖儿前去安置,田梦岚交到了暖儿一声,一切小心行事,切莫给爷脸上抹黑,便领着暖儿先去给皇妃娘娘请安了。 暖儿自是一一应了,却觉得田梦岚待自己的态度确实和以往有些不同,似乎更冷了些。心里暗叹一声,只是更加谨言慎行了,柔顺地跟在田梦岚的后面,默默无言。 暖儿和田梦岚到的时候,元烈瑛正在那里喝着茶,同帐的,还有一位穿着十分素雅,身上隐有书香的夫人,两人正说笑着,显得极为愉悦,关系似乎十分亲近的样子。 见两人到了,随便聊了几句,元烈瑛便道:“岚儿,你既是来了,便也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吧!也免得别人说咱们不晓得礼数。”说道这里,元烈瑛脸上的神情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分明心中是十分不愿意的,不过,碍是情面而已,她自个到时无所谓田梦岚不去,却是有些不知礼数了。 见田梦岚起身,暖儿正准备随着起来,却又听元烈瑛接着说道。 “至于田良人,上次在我这里呆了一日,我看她倒是个性情温顺的,就让她陪我在这里说说话,解解闷吧!听说你的姐姐妹妹,这回倒是来了好几个,机会难得,你便也去陪他们玩会子,却不用老来我这儿报道了。 听得元烈瑛这话,田梦岚一向不起波澜的脸上,难得浮现了几分喜色,又谢过了元烈瑛,这才转身不疾不徐地离去,一时高兴不已的她,却是没有留意到,想来连对她这个儿媳都不怎么搭理的元烈瑛,如何会想留一个良人下来说话? “袖儿,你也带田良人下去休息一下吧!这一大早赶过来,怕也累坏了。”元烈瑛笑着又吩咐道。 暖儿闻言边站起身,施了一礼,这才随着袖儿下去了。 “田良人,若是还缺什么,只管随便吩咐便是,不必客气。 若是她们办不了的,只管随时来找我就是。”袖儿的态度极是热忱,若是不出意外,这田良人以后怕是皇贵妃娘娘跟前的红人了,打好关系总是不错的。这雪中送炭时打好交情,却是比锦上添花时要容易多了。袖儿的心理在打着小九九。 “多谢了。”虽有些诧异于袖儿比上次更加热情的态度,暖儿还是客气地谢到。 而袖儿交代完毕后,便也赶回元烈瑛身边伺候了。 “这里布置得好华丽啊,恐怕不比王妃的房间差吧。”无愁出惊叹。 暖儿也有些疑惑,难道这里每一个屋子都布置成这样?只不过一个别苑而已,一年到头又能来几次呢?未免也奢靡了一些。不过,想想倒也释然了,这到底是皇家,若是跟一般寻常百姓一般,又哪里显得出气派来呢?对这些尊贵的人来说,这些的不知想必也不过是子里,那会是怎么样的情景。想想都觉得不太适应。只是,对于自己来说,这样的屋子却似乎不太适合就是了。 “无愁,我还想休息一会子,你呢?”虽是如此作想,但瞧见那布置的似乎颇为舒服的床,暖儿的困意又起了,自己不过一宿没睡,就困成这样。到让它对允琏佩服的五体投地,就是自己以前看是的时候也最多不过到子时便睡了,允琏却经常一有什么事儿便忙到深更半夜,睡个一两个时辰便经常的事,又不想自己老是白天补眠,不晓得他如何能每日保持这么充沛的精力? “姑娘不必管我,自管睡,我练功就是了。”无愁丝毫不以为意,她有功练就行了,一点也不无聊。 暖儿一笑,也是,这个武痴,还怕她会无聊啊。 两人商议完毕,暖儿就往床上一扑,没几下功夫便睡着了,同时对着床的柔软度,舒适度表示了极大的满意,在进入梦乡之前,还在想,若真有什么让人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小了些,若在大些就更好了。 “嫂子,依你瞧,刚才那田良人如何?”暖儿一走,元烈瑛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派人给正纯传话了,不过,恐怕这消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还是得找人帮自己瞧瞧,要不然,待感情更深了,琏儿有时那种性子,却是极难处理的。 原来刚才那坐在一边的夫人,却是元正琪的娘,林诗英是也。不过,想想也正常,这种场合,她来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毕竟,以国公府的地位和多受的圣宠,没有不来的理儿。 林诗英点点头:“依我看,还不错,长得很漂亮,而且眼神很正,很善,虽然出身差了一些,不过,却不像有些那种出身的女子,妖里妖气,只会狐媚侍人。 听到林诗英这番话,元烈瑛点了点头:”我瞧着也是,只是这人瞧人,总有走眼的时候,在宫里呆久了,任是瞧起来在温顺的人,我也再不敢轻易相信了。不过,有嫂子这番话,我却是放心多了,当年,明明你提醒我小心那刘嫔的,偏我我听你的话,险些给她害了去。嫂子一向比我看人要准些。 “这个田良人在京城传的很开啊?我原以为不过是皇子府放出来的风声,做挡箭牌用的,现在瞧你的样子,难不成是真的?”林诗英一向平淡的脸上也闪过几分兴味,琏儿这个性子,她也是晓得的,他竟然也会真的对一个女子动情?不过,刚才那田良人给人的感觉的确还不错,自个儿的性子一向很难对刚见面的人有什么好感的,可那个女子,去很难让人对她产生什么恶感。虽说长相不是绝美,林诗英却不看重那些,像她自己,长相比那女子还不如呢! 元烈瑛点了点头,神情却是高兴起来:“嫂子,你晓得吗?琏儿竟然跑来我这里让我照顾她呢!这种事,从小到大,还是还一次呢!”元烈瑛的心理有丝满足,琏儿还是更看重他这个娘的,这种事,还是来摆脱自己,没有去摆脱那个女人,哈哈,瞧那个女人下会在拿不拿着琏去她宫里瞧她的事儿来说事了,哼,这回回来,琏儿去他的宫里一次,来自个儿宫里可是三次,足足多了两次,哈哈。 瞧见元烈瑛这个样子,林诗英也是为她高兴,劝过他多少次了,不要老是一见着琏儿说话就夹枪带棒的,老是不听,这回,似乎终于母子之间有所进展了。只是,林诗英不禁有些想念自己的两个儿子了,纯儿再过不久终于可以回京了,只是,琪儿却是好长时间没有信息了,倒是让她忧心不已。虽说琪儿武功却是少有人敌,可,有些阴谋诡计,却比刀枪还厉害,只是,琪儿的志向却是如此,她这个当娘的在担心又能如何呢?孩子大了,总是要让他飞的,再说,有侍书侍剑照顾,应该没事吧。还有那毕瑶环,与琪儿之间到底如何呢?上次正纯说本事派人送了那毕瑶环回京,却半途溜去找琪儿了,一个姑娘家的,也不容易。林诗英吩咐了元正纯好好派人照看着。 想着各自的子女,两个人一时都出神起来,这为人母亲的,最牵挂的莫过于子女了。 “娘娘,国公夫人,这时辰眼看也不早了,改去赴宴了。”袖儿提醒道。 “嗯,袖儿,那派人去请田良人过来吧!” “这还用得着娘娘吩咐?早派人去了,这会子恐怕也该来了。袖儿机灵地回道,若这点子眼力劲儿都没有,她那里能在如此多的宫女里头,胜任娘娘的心腹这么久? 果然,话刚一落,暖儿就过来了。 “我们走吧。”元烈瑛携了林诗英,又对暖儿吩咐道:“一会儿,你就在我的身边,不得离开我的左右,知道吧!” 暖儿听了,虽是不解,但也松了口气,这些也好,跟在皇贵妃娘娘身边,虽是有些不自在,但恐怕就是那莆苏姑妈再刁蛮,恐怕也不敢再娘娘面前放肆吧。 早有机灵的宫人打起了帘子,一行人便出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比试 暖儿瞧着坐在位的皇上,却觉这个皇上,与那日见到得没用样子,却是绝不相同起来,竟显得十分威严。若是一日就瞧见这样的皇上,只怕暖儿会敬畏不已,只是,瞧瞧他现在的样子,再想想那日的见闻,暖儿便一点也没有那种似乎见到皇上应该有的感觉了。 暖儿私下里觉得,似乎爷到更有那种气质一些,暖儿心目中的皇上,起码也得有爷那种程度的气势才对嘛!而且表理如一,哪像这个皇上,不过是个虚架子而已。 一回见到这朝里的王公大臣们,暖儿也不晓得谁是谁,不过,这么一眼扫了下来,暖儿却是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貌似这些国之栋梁,一个个胖的多,瘦的少,尤其是那肚子,一个个圆滚滚地,就像怀了孕的妇人一般,暖儿便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反正,这会子春光正好,人人而上均是笑容满面,她这么笑一下,别人也不晓得她笑什么。 突然,暖儿觉似乎有人在看自己,顺着眼光瞧去,却是个打扮与众不同的女子,梳着不多小辫子,看起来有些怪,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今儿个来的少年男女很多,虽然有几个女子的容貌也能与她一比,但从她身上散出来的那种气质,让她如天上的太阳,十分耀眼,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却又深怕被灼伤了。她正坐在一个同样做异族打扮的男子身边,望着自己的眼光,略带敌意。 暖儿瞧到这里,哪有不明白这女子就是莆苏姑妈的,心下道有些替允琏可惜,也不晓得爷有没有见过这莆苏姑妈,真是相当美丽的女子呢!就是比起安儿姐姐,寿儿姐姐,也不惶多让。偏偏不受王妃待见。找了自个儿来横插一脚。不过,也幸亏如此,自己才能成为爷的良人,却是比许许多多同样出身的女子要幸运多了。 这时,皇上带着举起了手上的酒杯。 “各位,莆苏刺丹王爷难得来京一趟,咱们先共饮此杯,欢迎王爷来京。来。王爷,你的酒量那是不用说的,尝惯了大草原的酒,这会来京了,也来喝喝这新进贡的菊花香。” “好,不过,皇上,你也太小气了吧!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竟然用这么小的杯子招待我,不会是舍不得这些好酒吧!”说话的男子脸色黝黑,满脸胡子,眉毛很粗,明明二月的天还有些冷,他却赤着半边胳膊,说话的时候声如洪钟,震得暖儿的耳朵有些痛起来。 这时,暖儿才现,那莆苏姑妈的肤色也是有些偏深的,不过,比起这莆苏刺丹是要好上许多,大约是像她母亲吧!暖儿不由替她庆幸不已,这,若是一个女子面如黑漆,恐怕就是五官再标致,估计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还好还好。 又想,这爷不娶这莆苏姑妈也是对的,要不然,这若是生下了个如这位王爷一般全身黑乎乎的男孩还好,若是女孩,到时候可怎么办才好啊?暖儿以前便见过,有的小孩子不像父母,反而像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的。想到这里,暖儿的笑容越不可抑制。 而听到这位异族王爷的话,皇上的笑声也是极为响亮。 他一挥手:“来,给王爷上大碗,咱们干。” 众人纷纷站起,满饮此杯。 那莆苏刺丹王爷仰头便喝,喝完了举起手,擦了擦嘴上的酒:动作虽然粗鲁,但率性地紧。只是,一个王爷,虽然是异族,却没有想到竟然跟爹爹喝酒时倒都一个样儿,喜欢用碗,喝完了就用手或袖子擦嘴,娘说过好多次了,爹却就这一点不肯改,说着爷们儿喝酒就得这样,这才是男人。只是爹爹病了之后,为了身体,这酒虽然没有戒,但喝的也少了,顶多用小杯子小酌上两杯,却老是嚷着不痛快,渐渐地,就不怎么喝了。 “好酒,好酒。” 那莆苏刺丹王爷大声称赞:“这种好酒却是哪里得来的,回去的时候,皇上也赏我几车子带回去才是。 皇上哭笑不得:“你这个强盗,这菊花香就是朕也不过得了二十坛子,你倒好,这一开口竟然是好几车,我去拿儿找来给你。给以为这样的好酒是随便可以拿出来的吗? 莆苏刺丹嘿嘿一笑,完全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地道:”二十坛子是少了一点,不过,既然皇上要把它都给我,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喏,你们这些人,还不快把皇上赏给本王的就给本王爷收好,若是少了一滴半点,可别怪本王不依。“说他是强盗,他马上就摆出了强盗的嘴脸来,暖儿还是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这,也是王爷?暖儿感受到了自从上次见了皇上、皇后和皇贵妃娘娘之后的又一次震撼。 “收吧,收吧。换别的酒来。”皇上无奈地挥挥手,早晓得这莆苏刺丹嗜酒如命,这才拿了这新进贡的好酒来招待他,没有想到,这下子全给打劫走了。还好刚才说数时少报了几坛。皇上偷偷地笑了下,这皇上坐得久了,就是再不奸诈的人也晓得凡事总要留上那么几手了。 “多谢皇上。”莆苏刺丹站了起来,走到中央,行了个大礼,他生平就是爱酒,今儿个喝到的酒,却是是他这些年来喝的最过瘾地,清冽芬香,后劲十足。若是再烈点就好了,莆苏刺丹有点惋惜地想。谢过之后,他也不回座,而是大声说道:“我莆苏刺丹这次来,一来是见见皇上,二来嘛,却是为了我这宝贝女儿。我这么多儿女,唯独这个女儿却是我的心头肉,半点不肯委屈了她。偏偏她年纪也大了,我们草原上的英雄她却一个也瞧不中。本来是这次前来是仰慕四皇子的风采,不过,现下听闻四皇子有了心上人,原本不该再做此想,只是我这女儿,最是心高气傲。说既然是四皇子这等英雄心爱的女子,那必然也有她的过人之处,因此,想与她较量一下,不知皇上可否同意?” 此时,那莆苏姑妈也走了出来,一指暖儿:“索多哈,我刚都跟人问清楚了,就是那个女子。”索多哈却是那莆苏族人对父亲的称呼。 皇上却是没有想到还有这出,至于暖儿是谁,他却是很清楚的,而这四子的个性,他却是更清楚,想着他那张冷脸,就是皇上,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而这时,两道极具威胁地目光也向他射了过来,这瞧都不用瞧,皇上便晓得是来自于谁了。前几天,瑛儿可是在他的耳边切切叮嘱过了的,说,若是这田良人出了什么事,她就叫他瞧瞧她的厉害。想到瑛儿那些稀奇古怪的手段,皇上就是一阵寒,他可再也不像被挑逗得欲火快焚的时候,偏偏被绑了个严严实实,什么都做不了了。他怀疑在这么来上几次,他恐怕都要成真太监了。 为了维护自己的幸福生活,皇上庄严地咳了咳:“这,王爷,咱么京城,除了允琏,还有许多别的少年也都是很不错的。我再为姑麻选上一个好对象就是了。你看,我的小十一,小十二也都挺不错的,年龄也与姑麻相当。若是在不中意,今儿个来的这下少年,可都是咱大兼的年轻俊杰,而且都是未婚良家子,姑麻尽管看,尽管理挑,喜欢谁就说,皇伯父亲自给你指婚。”为了允琏,他可是把小十一、小十二都拿出来卖了,瑛儿,你这下该满意了吧!果然,元烈瑛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小十一、小十二的脸都白了,这个,他们似乎还是对温柔的本组姑娘比较有好感啊。 而听到皇上的话,在场的其他少年们也是一阵恶寒,原来今儿个他们来就是这种用处啊?他们还以为跟往年一样,可以顺便想看想看中意的姑娘,也免得娶错了媳妇,哪晓得……天啊,这位莆苏姑妈郡主的刁蛮他们可承受不了。爹啊,娘啊,快带我回家吧! 不过,与他们不同的是,那些大人们的脸上都是一片惊喜,这,若是能娶得这莆苏姑妈为妻,那基本上就是圣宠不断了,这里来皇上对待莆苏族的态度也都是优抚,只要能扯得上关系,基本上这辈子就可以横着走了。基于这个,他们对儿子们的求救目光视而不见,反而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将自己的儿子推销出去了。 “多谢皇伯父的一番好意。不过,姑麻还是要瞧瞧这位良人的本领,这才能放下心来挑一位多伦,要不然,姑麻总是不甘心。在草原上,大家都说姑麻是天上的太阳,无琼山上的玉莲花,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会想娶姑麻。可是,姑麻早就立下誓言,一定要嫁自己心中的英雄。然而,当姑麻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他却选择了别的姑娘。所以,姑麻一定要与这位姑娘较量一番,看看她配不配的上我的英雄。若是她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皇上就将她赶走吧,让姑麻做四皇子的良人。”这一番热烈的表白说出来,惹得四周一片骚动,没有想到这位莆苏姑妈郡主是如此的大胆,霸道。 而那莆苏刺丹却大笑不已:“好,好,不愧是我莆苏刺丹的女儿,就是要有这种气魄才是,别人的男人又怎么样?看中了,照样凭咱的实力抢过来。 皇上这里心里头简直将这莆苏刺丹父女俩骂得狗血喷头,说你是强盗,你还是强盗到底了,抢了我的酒不够,现在连我的儿子你也要抢了。不过,面上还是不得不强撑着笑容:”既是如此,那田良人,你便出来与姑麻比试一番吧! 这话说出来的同时,皇上便感觉到身上一阵冷,这腿似乎也有些软了,完了,瑛儿,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这对父女太蛮横了。看在我尽了力的份上,就对我温柔一点吧!让我太监了,你也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皇上的心在悲鸣当中。 第二百三十三章 打 赌 天蓝蓝,云飘飘,这样诗情画意的时节,实在是看花的好日子。 可为什么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是非纷争呢? 从莆苏姑麻跳出来的时候,暖儿便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似乎这呆在皇贵妃身边,也不再是一件安全的事了。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只见随着莆苏姑麻的纤纤玉手这一指及皇上的金口一开,在场的大人物们的眼光齐刷刷地朝暖儿瞧过来了。 原来这就是四主子殿下的田良人啊?真是久闻大名了。或打量或好奇的目光全集中到了暖人一个人的身上。实在是不太习惯这种万人瞩目的状况啊,就不能让自个儿安安生生地窝几天回去就好吗?暖儿也晓得这个想法有些天真,专门指名叫自己来,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呢? 无奈之下,暖儿只得慢慢腾腾地以龟向外移步,不过,她还是极不死心地朝皇贵妃娘娘投出了万般急切的求救的眼神,只不过,此时的皇贵妃娘娘似乎瞪皇上正瞪得起劲,两人之间漏*点四射,火花直冒,却是暂时顾不上她了。 暖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这靠人还是不如靠自己啊。 只是,比试啊,这实在不太合自己的个性呢!若是锦儿姐姐或是康儿姐姐两个,八成捋了袖子就冲了上去了。不过,这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宫嬷嬷说了,好歹也得尽全力才是。而且想到临行前允琏说的话,暖儿的心底却有些毫无道理、莫名其妙地信念,就是自己真的输了,爷也绝对会有办法的。爷那样的人,就如同一座山,不管这风多么大,雨多么疾,这山,却总是不会塌的,相反,他会永远地这么骄傲地伟岸地屹立在天地间。 见暖儿出来站好,莆苏姑麻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长得是还不错嘛,不过,跟自个儿比起来还差一段距离。别的却是瞧不出来有什么特色,不过,脸上笑笑地,看起来还挺舒服的就是。 但,若是自己和她两个站在男人面前,有眼睛的都绝对会挑自己的嘛。莆苏姑麻越想越想不通,就是那四皇子妃田梦岚也比这姑娘耀眼多了,为什么四皇子偏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呢?就跟自己的大哥一样,那个女子瘦瘦的、小小的,甚至也只不过是清秀而已,谈不上特别美貌。为什么大哥却宁愿抛弃一切,随她而去呢?莆苏姑麻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个都是如此呢? “那,姑麻你要怎么样比试呢?”皇上忍着身上如针扎的刺痛感,笑咪咪地问道。爱妃啊,不是朕不帮你,这做皇上的,也有做皇上的顾虑不是。若不是我英明神武,治国有方,你现在还能过得这么风光吗?所以,要多体谅体谅朕是啊。 不过,皇贵妃娘娘元烈瑛现在已经气炸了,好,不但忘记了对自己的承诺不说,现在还在这里偏袒那蓄苏姑麻,不会是看上人家异族小郡主吧!瞧那色眯眯的样子,十足十就是个实打实的老色鬼,好,既然你不帮,那我自己帮。 皇上若是晓得皇贵妃娘娘娘的想法,八成觉得冤枉死了,他这明明是慈祥的眼光好不好?正得不能再正了,哪里色啦? “咱们草原上的男女,若是有什么事儿需要比赛的话,要么骑马,要么射箭,要么摔跤。这骑马今儿个的地方也不太合适,摔跤的话,今儿的衣裳也不太适合。要不,我们就以射箭定胜负吧!”听到这话,周围一片嘘声,这大兼的姑娘,若是比这射箭,哪里比得过这草原上来的郡主啊,这不是欺负人吗? 皇贵妃娘娘此时却等不得皇上开口了:“姑麻郡主,这样似乎不妥吧!你提出的是你擅长的,对我们田良人似乎不太公平。” 周围应和声一片,虽说是一件儿女私情的小事,可是,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了那草原蛮族,到底不太体面。所以,众人的心目中倒都偏向了暖儿这边。 “皇贵妃娘娘未免也太急躁了些,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莆苏姑麻可一点儿也不晓得要跟元烈瑛客气,几句话就冲得她脸上有些不太好看了。莆苏姑麻接着说道:“咱们草原上的儿女,可不兴耍这种手段,赢也要赢得光明磊落,田良人也可以提出一项。若是有一人能赢得两项,那便算是胜了。若是一胜一负,就是和了。 这样可好? 元烈瑛虽然对她的无礼有些生气,但到底不是不识大体的无知妇人,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背景,她刚才说出了那一番话已经是帮了暖儿的大忙了,暖儿感激地朝她笑了笑。 听莆苏姑麻做出这个承诺,元烈瑛的心中却是暗自高兴,这若是比起琴棋书画,这蛮子姑娘肯定没辙了吧!能认识几个字也不算不错了,田良人怎么说都赢定了。 这样最起码这样也是个平手,那蛮子姑娘也不好说什么了吧!什么赶不赶人的,这可是儿子的心上人,好不容易因为她,儿子那个冰山貌似化了一点,一回拜托自己做点事,可不能办砸。以后还得多把这田良人接来宫中多住上几天,这样的话,琏儿也会经常来锦宁宫了吧!元烈瑛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叮当,脸上的笑容,那是灿烂得紧。 不过,立马就有人见不得她这得意的模样了,皇后却是稍转了下头,对着紧挨着她下手坐的元烈瑛小声地说道:“妹妹,要不要跟姐姐我打个赌?” “什么赌?”元烈瑛一点警惕状,每回皇后这么笑,总是没有什么好事。 “我们就赌,这姑麻郡主和这田良人之间谁胜谁负如何?” “若是平了呢?” “那便也算妹妹赢。”皇后说得十分干脆。 元烈瑛明明晓得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陌阱,可是,她实在太渴望赢一次了,每回跟皇后对上,她就没有一次赢了的。这时,坐在她身边的林诗英却扯了扯她的袖子。元烈瑛不由又有些犹豫了。 瞧见元烈瑛面现犹豫之色,皇后赶紧加上了一不筹码,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可不能轻易放过。 “我们就赌那对紫金石凤纹手镯如何?”皇后的眼里深处有着隐藏不住的笑意,这次赢定了,这对镯子她可是想了很久了,偏偏皇上却赐给了元烈瑛,这下子,总算要回到自己的手里了,刚好跟那紫金石凤纹项链一套。 元烈瑛一听,却是两眼放光,再也顾不得别得了,行了,就赌这一把吧。明明是一套的东西,偏皇上还分成了两半,项链给了皇后,镯子给了自己,想到心里便总有些别扭。 “好,一言为定。” 而坐在旁边的林诗英摇了摇头,看来小姑子这回又要被皇后算计去了,不过,反正都提醒她了,她自个儿硬是不听,也由着她去了,反正也不过一对镯子而已。 这个小姑子,都这把年纪了,还和当初一样,好哄得很。也幸亏皇上和皇后都护着她,家里又势大,要不,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去了。哪还能和现在一样,由得她在那里耀武扬威。不过,紫琼和她都这么多年了,也斗得不累?明明是落落大方的人,偏只要跟小姑子在一起,就变得幼稚了不少。不过,能在这后宫里这么多年,还彼此心中都留着当初的姐妹之情,也真是件奇事了。只可惜,这两个人怕是到死了的那一天都不会承认吧! 而莆苏姑麻说完了要说的话也不看别人,只是直直地盯着暖儿的眼睛。按说以这样的方式,最多不过一胜一败而已,暖儿应该能立于不败之地才对。可是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有几分诡异,似乎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不过,现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总得先应下就是。 暖儿含笑点点头:“就依郡主所言。只是这要比什么,我一时却有些拿不定主意。郡主且容我考虑考虑,咱们先比射箭如何?” “好。皇伯父,地方给我们准备好了没?” 一个太监这时过来,附耳在皇上身边说了几句,皇上便点点头:“都好了,大家移步到练武场吧!” 众人一边走,元烈瑛一边小声地问身边的林诗英:“大嫂,你刚才拉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林诗英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可是皇后娘娘的为人我很清楚,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儿。你今儿个却又莽撞了。” 这时,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晴好却走到了她们的身边,先施了个礼,这才道:“皇后娘娘让奴婢告诉皇贵妃娘娘一声,有一件事儿她刚才却是忘了跟皇贵妃娘娘说一声了。这莆苏姑麻郡主虽是异族,但从小仰慕中原文化,再加上请了师傅专门教导,对咱中原文化却是极为了解。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经史子集无所不晓,就是咱们京城一大才女苏曼青苏姑娘也说甘拜下风呢。就这,皇贵妃娘娘,奴婢这就先告退了。” 说完,晴好说过的表情是一本正经,说完之后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这才离去,礼数是无可挑剔,充分表示了皇后身边的宫女对皇贵妃娘娘的尊敬之情。 只不过,某人可已经顾不得这些礼不礼数的问题了。 “这贼女人,又阴我。”元烈瑛气得面色红,直想跳脚,就知道那女人没这么简单,当初真不应该轻易答应的,我的紫金镯啊,元烈瑛又是心痛又是气愤,下次再不跟她打赌了,她在心里恶狠狠地誓。却浑然不记得,这样的誓言,从小到大,她不晓得了多少次,却没有一次有用的,每次王紫琼要么一激,或是一诱惑,她便又上当了。 站在一旁的林诗英自然也是听到了,果然,就说没这么简单吧,这下又赔了。小姑子虽说比起以前来说,长进了不少,可跟皇后斗,还不是对手啊。 不过,也难怪皇后老是喜欢作弄小姑子了。她老是一副一点就着的炮弹样,怪好玩的。林诗英对皇后表示的表示了充分的理解,对于小姑子元烈瑛则表示了充分的同情,有一句没一句地随口安慰着。 第二百三十四章 突不鲁 这杏林上苑真不愧是皇家的别苑,还专门修建了专门的练武场。 在那极为宽阔的练武场内,宫人们早就已经摆放好了许多弓、箭和靶子,只等众位大人物们的来临了。 莆苏姑麻不晓得什么叫客气,早就一气儿冲上前去选称手的弓箭了,她决定了,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败这个对手,让他们见识见识草原儿女本领的厉害。 暖儿却先对皇上施了一礼,得到允许后,这才向场内走去。一众人等自在旁边备好的席位上坐下了,准备欣赏这一出似乎没有任何悬念的无趣的比赛。一个是草原上弓马娴熟的刁蛮郡主,一个是大兼朝的弱质千金,这还用得着比吗?不过,这过场总是要走走的。 暖儿的心里却是庆幸不已,还好嬷嬷们那时对姑娘们可是全方位式的恐怖训练,这弓箭自然也没有落下。虽然不是自己的强项,及不上康儿姐姐她们,但到底也曾经认真学习过,起码还能射上几箭,绝不至于太丢脸。只要赢了最后一局也就是了。平手最好了。 而就在暖儿进场之前,袖儿却上前来,递给了她一杯酒,只说是皇贵妃娘娘赏的,然后又小小声地趁大家不注意说了句什么,让暖儿的神色却是一下子凝重起来了。这样的话,先前的打算却是行不通了。而这一切,却并没有特别引人注目,毕竟皇贵妃娘娘是四皇子的亲娘,这时候常田良人一杯酒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 皇上这时的心里却是有些没底了,趁莆苏刺丹王爷在跟一个相熟的大臣打招呼,似乎说得正热闹,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工时,赶紧让人将田梦岚招了过来,低声问道。 “四皇子妃,这田良人究竟会不会射箭啊?” 这虽说真的输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大家也都有了心理准备。原本大兼女子就不擅骑马射箭这些事。可若是输得实在太难看了,那可就太没面子了,难免给那莆苏族小瞧了。 皇上却是有些不甘心起来。 “回父皇,我却也不晓得。”田梦岚也有些焦急。 这不管怎么说,这田良人也是她带出来的,若真出了什么事,回去她也不好对爷交待。原本她是准备将暖儿带在自己身边的,可后来元烈瑛却突然开口将暖儿留下了,这倒也是个方法,便也放心了许多,再说,她自己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出来,也想趁着这机会跟几位妹妹聚聚。便也就顺势答应了。 这莆苏姑麻就是再刁蛮,还能在母妃面前放肆不成? 谁晓得她却会突然来了这一招呢?叫人完全是措手不及。对田良人,虽然她也有所调查了解,这琴棋书画,应该是都有点底子的,就是不精通也应该过得去,毕竟是那种出身。可说到射箭,她却是不敢肯定了。 皇上闻言,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田梦岚退下,这倒也不怪她,就像他自己,除了皇后和皇贵妃几个得宠的,有些后宫妃子的名字他还不记得呢! 莆苏姑麻和暖儿以十箭为基准,谁射中靶多,谁就赢;若是十箭平手,那继续再射,直到最后分出胜负为止。 大家都以为这声较量很快便会结束,说不定手里的茶都还没有喝完,便要换场地了。 可是,暖儿的箭技实在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虽然设置场地的人为了暖儿考量,行了不少方便,这安排的射程也不是太远,因此难度倒也不是很大,但对不怎么会射箭,甚至可能连射箭的姿势都不怎么会的女儿家来说,仍然是个不可跨越的大鸿沟。 不过暖儿射箭的姿势竟然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标准,虽然力度不够,但准头却掌握得很好。一箭一箭都射中了靶心,让周围的一众少年男女激动得一个劲儿地鼓掌叫好。倒是莆苏姑麻,虽然说一箭一箭几乎射穿了靶心,得到的掌声却是少了许多,除了因为暖儿占了人和之便,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对于她的箭技大伙儿早有估量,若是连这种程度都没有,倒是叫人吃惊了。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过去。 暖儿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抬起胳膊,一箭一箭地射着,她却已经忘记了周围所有的一切,眼中只有那在最前方的靶子。 宫嬷嬷的教导,即使是输,也要尽了自己的全力去拼,这样,到了最后,就是敌人,也不能小瞧于你。 暖儿的嘴角甚至还扬起了一抹笑容,好久没有这么尽情地射箭了,真开心啊! 还记得最开始开箭时,她们在院子里布下了一排靶子,一排姐妹们挨个儿排着,一声令下,数箭齐。 刚开始,自己射得并不好,还是康儿姐姐手把手的教,说得自己的心得体会。最重要的一句就是,射箭的那一刹那,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想着前方的靶子那就是了。只是,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倒底还是不及康儿姐姐。康儿姐姐甚至可以坐到隔着百步的距离,还能将后一箭射到前一箭的箭尾上。而自己,最多不过射中靶心罢了。 差得很远啊。 一箭又一箭,暖儿不晓得,周围的掌声已经停了,有不少人,甚至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涌到了场边,包括皇上、皇后及皇妃娘娘。 而这其中,更有暖儿一直未曾现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紧张地注视着暖儿,担心的神情一露无疑。 众人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虽然这距离很近,可这已经多少箭了?竟然一箭也没有偏离靶心,这是什么样的准度啊? 而更为重要的是,那侧身站得笔直的田良人,她的额上,脸上,汗水已经在不停地往下掉了,她的手似乎都有些颤抖了,女人们或许不是很清楚,可大兼男子生性好武,就是文人,多半骑马射箭还是会的。 这样的距离,也许一箭两箭,甚至十箭八箭也算不了什么,可若是这么几十箭下来,就连他们,也很难说自己会一箭不失,可面前的这个年纪似乎还是颇小的田良人做到了。 明明她的脸上已经满是疲色,汗水似乎已经印湿了她的衣衫,她的手只要一放下来,就在那里不停地颤抖,粗重的呼吸声,全场的人都能听得到,她已经累坏了。 可是,只要她一抬起手,一举箭。 她的神情是那么坚决,她的手又恢复了平稳,脸上的汗水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胡乱地用衣袖擦了擦,她不像莆苏姑麻那么随手一箭,便轻轻松松地命中了靶心,她的每一箭,都经过了良久的等待,有一侍卫喃喃地道:“她是在调整自己的呼吸,及姿势,使整个身体达到一个谐调状态,她用自己的心在瞄准,直到确认自己可以一射中靶,这才出手。可这样的调整,却是需要多大的力气啊,若是身体状态好的话,还有可能,可她已经这么累了,这样的调整,恐怕负担更大吧。 在场的男人又有哪个不明白他的话呢?射箭的人若是调整好了状态,那一箭出手的时候,能不能射中,却是已经不必看靶心了。就像莆苏姑麻,箭一离弦,她从来都不去瞧箭靶,因为她知道,她一定射得中。 已经一百箭了,暖儿仍然在坚持着,许多次,大家都以为她坚持不下去了,可她又一次次地创造了奇迹。 是的,奇迹,除了这个词,没有任何词可以来形容。只是这个奇迹,却让所有的人的心,都深深地被触动了。 她,是为了什么在这么执着? 这一场比赛,就是输了,也没有谁会怪她,她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 “我不该派人告诉她,郡主的才学可以跟京城一才女苏曼青媲美的。”皇贵妃娘娘元烈瑛有些后悔地道,若不是如此,恐怕田良人也不会这么拼命了吧!可作为母亲的心,她却又感动非常,田良人,的确是真心喜欢着允琏吧!若不是真心,怎么可以坚持到现在呢? 元烈瑛的话被传了开来,大伙这才晓得这田良人如此坚持的原因。可是,若换了自己,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吗?明明晓得会输的,这样的倔强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的,田良人会输的,没有人怀疑,虽然莆苏姑麻也神情并不像刚开始那么轻佻得似乎在玩一般,她也显得极其认真。但她的手是那么地稳,脸上的浑然不见汗意,显然这样的强度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要说是一百箭,恐怕两百箭,三百箭,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田良人能持续多久呢? 这样的奇迹能维持多久呢? 所有的人都在想这个问题,但奇怪的是,他们却并不愿意知道答案了。这样,就已经够了。 那个女子仍然在机械地重复着她的动作,只是,每一箭需要的时间也越来越久,而一放下箭,她的呼吸声也是越来越重。本来隐藏在众官家小姐中的平福,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她冲到了场中。 “田良人,算了,这样已经够了。” 暖儿眨了眨眼,似乎是福儿姐姐呢!她怎么跑出来呢?刚才没有瞧见她啊?暖儿的眼前有些模糊,原来是汗水滴了下来。她拿起衣袖擦了擦,手帕早已经湿透了。 “多谢姑娘,我还要继续。”虽然已经有些精神不济了,但暖儿还是记得这是公众场合,福儿姐姐已经是尚书府的千金了,若是在这里表现得太熟,恐怕会给她添麻烦的。 而这场只属于自己的战斗,暖儿却不想就这样放弃,她告诉自己还可以的,还没有拼到最后一刻,还行的。王妃当初让她进府便是为了这一幕,那么,她便也应该要尽到自己的责任,不是吗?若是就这样什么也不努力地将一堆烂摊子留给别人,她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而从小,娘也不是这样教导她的。 暖儿的声音虽然轻微,但却极为坚定,掷地有声。 所有的人的心都被这一句轻轻地话给震动了。 “突不鲁。” “突不鲁。” “突不鲁。” 突然,那些随着莆苏刺丹父女前来的武士们都大声地叫了起来,就连莆苏刺丹也不例外,他们整齐地鼓着掌。 这是什么意思? 京城的诸位一头雾水。 还是精通莆苏族语言的一位礼部大臣说道“突不鲁”在莆苏族语言里是狮子的意思,他们认为狮子是勇敢的象征,只有他们部族的勇士也能被这么称呼,一般的人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他们似乎是认为以田良人的表现,却是配得起这个称呼的。在他们的部落,这个称呼不论男女,只要能得到人们的承认,便都会被这么称呼。 原来如此,众人明白地点了点头。 莆苏刺丹听了此话,也连连点头:“这位姑娘,虽然箭技差了点,但以她的这股子精神,绝对配得起这个称呼,我们草原上,服的就是英雄,就是勇士。京城真是人才济济啊,连一个小姑娘也有如此本事和毅力。何愁咱大兼不兴盛。皇上,我们莆苏族,永远效忠拥有如此英勇的子民的皇上。 听了这话,皇上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这莆苏族虽说臣服大兼,这些年并未作乱,但像如此信誓旦旦的誓言他却还是一次听到。 “好,好,王爷放心,莆苏族与我们大兼皇族必将世世代代永为异姓兄弟,此誓永不改变。 一位皇上,一位王爷伸出了双掌重重地一拍,相视而笑。他们的关系却是又更近一步了。 听到暖儿的话,平福只觉得有一股流泪的冲动,有多少年没有这么想哭过了呢?还是那一年在铺子里被人辱骂的那一次?还是爹去了寺庙的那一次? 看暖儿又要拿起衣袖擦汗,平福,抓住了她的手。 “我来吧!” 她先是用手帕给暖儿细细地擦了脸,看手帕湿了,便也举起了自己的衣袖,也不管这件裙子是不是用最昂贵的绸缎织成的,只恨这华贵的衣裳却反而不如棉布能吸水,老是擦不干净。 “用我的吧!”一个怯怯的声音说道,接着,递过来一块帕子。 平福并不认识,却只是点点头,道了一声谢,接了过来,继续地擦着,她要她为擦干净,这样,暖儿才能维持最好的状态。 “还有我的。” 一块一块帕子被递了过来,有皇后妃子的,有宫女太监侍卫的,有大臣及夫人的,有少年贵族男女的,甚至还有皇上的…… 暖儿却并不晓得这么多,她只是又拉起了弓,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康儿姐姐的话:“凝神、静气、射出去,这便是箭。”没有什么复杂的,箭就只是箭而已。 一箭又一箭,一箭又一箭 到了最后,众人已经没有人去数到底是多少箭了,这已经没有了意义。 赢也罢,输也罢,这也没有了意义。 莆苏姑麻觉得自己的手都有酸得厉害了,那个看着每回就要倒下的姑娘,却仍然在坚持着,明明几回都略偏了一些,但还是稳稳地停在了靶心圈内的位置。 从小由父亲、兄长娇养着长大的她,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明明身体弱得很,比不上自己的一根指头,却比她见过的许多男人都坚强。 “突不鲁”这个称呼她的确配得上。 突然,她把弓往地上一扔:“不玩了不玩了。那个男人你喜欢就留给你吧!反正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说完,她跑到了莆苏刺丹的身边,爱娇地举起了手。 “索多哈,我手都痛了。不比了啦!” “好,好,索多哈呼呼,不痛不痛啊。”说完,就有些尴尬地朝皇上笑了笑:“这,我这女儿就是任性,要不,就不比了吧!” 众人又是好笑又是松了一口气,别比了,再比了他们的心脏也有些受不了了。不过,这草原郡主似乎也有那么点可爱嘛!瞧见莆苏姑麻撒娇的样子,却是有几个贵族少年暗暗地竟然心多跳了几拍。 “来人,还不快将田良人扶下去休息,叫太医过去瞧瞧。”元烈瑛却赶紧吩咐道。 立刻有人上来,扶了暖儿下去了,平福有些不放心,上前跟了几步,却见暖儿回头朝她笑了笑:“这位姑娘留步。刚才多谢了。” 看见暖儿清明的眼神,平福再也放下了心,也悄悄地退了回去。 却不知她刚才这番举动早被元烈瑛收到了眼里,暗地里好感大生,这个姑娘不错,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可有婚配没有?要不跟正纯那小子倒是挺配的。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接下来,众人自是进行此次的主题,赏杏花了,顺便让这些少年男女们也都表现表现,说不定又成就了好几对,作诗填词,听曲赏戏,自有一番风流盛事。不过,这些却是与暖儿无关了。 原来太医诊断,她的手都有些拉伤了,太久没有拉弓的手,也被磨破了许多皮,流了不少血,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凄惨。胳膊、腿、背也是极为酸痛难忍。 于是,伟大的皇贵妃娘娘一声下令,暖儿便被强制在床上休息,半步不得离开。 于是,这些风花雪月,便只能偶尔尔听听身边的宫女说起了。 哪位公子又做了一什么好诗,得到了皇上的嘉奖…… 哪位小姐弹的一曲子真是动听得紧…… 第二百三十五章 惊 喜 终于回来了,暖儿长舒了一口气。 “田良人,不必跟我来了,你自个儿赶紧回院子皂休息吧!” 田梦岚淡淡地吩咐道。 “多谢王妃,那就先回去了。”暖儿也顾不得客气了,实在是这几日身上酸痛得厉害,到现在,这走个路腿都酸痛得不行。 饶是她一向善于忍耐,也快到了极限了。 而一回到府里,想到无病、无灾、无忧几个就在这里,不知为何,一路上的坚强一下子就有些消失无踪了,这些天,吃也没有吃好,睡也没有睡好。暖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享受享受几个丫头全方位的服侍了。 果然,这人一被别人服侍惯了,就是变懒了啊。 不过,虽然这么想着,暖儿的嘴角却露出了迫不及待的笑容。 “无病、无灾、无忧,我回来啦!还不给我出来……” 院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暖儿一推就开了。 她一边在无愁的搀扶下往里缓缓地走着,一边很有朝气地叫着。只是话没有说完,却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半天,才用手揉了揉眼睛,呐呐地问。 “无愁,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呢?” 这院子里怎么多出了这么多花来?四周角落种上了垂柳,柳丝随风摇摆。而中间,更是种了几株白色的花,暖儿却是不大认识,不过,这花却不怎么高,和人差不多高度,只有细累地枝干,叶子却是没有怎么瞧见。满枝满枝,一小朵一小朵,有的全开了,有的才半开。那花的花瓣却是有好几层,看起来像一个个小雪球,十分地漂亮。 无愁也有些呆了:“这,好像是错了。姑娘,我们出去吧。” 说完,扶着暖儿转身便准备出院门了。 “姑娘,你回来啦。”突然,几个惊喜的声音传来过来。 似乎是无病她们? 暖儿慢慢地回转身,果然见几个丫头满脸喜悦地跑了过来。 无忧更是一把抓住了暖儿的手,高兴地又蹦又跳。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不是想姑娘,怕是姑娘不在,没有人听你罗嗦了吧!”无灾无情地揭露了无忧的私心,没有姑娘在,谁耐得烦听她在那里东家长西家短,没个止境的。真不晓得这丫头怎么就对别人家的事怎么就这么感兴趣。 无忧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摇了摇暖儿的手:“姑娘,别听无灾姐姐瞎说,才不是这么一回事呢!”她才不是这么势利的人,不过,确实有好多事情要跟姑娘说呢!听说那看大门的小石的媳妇竟然抱着刚生下娃子回家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小石急得人都瘦一圈了;还有…… 暖儿的手被她这么一摇,却是忍不住“啊呀”叫了一声。 无忧这才觉手里的触感不对,低头一瞧,立刻惊叫起来。 “姑娘,你的手怎么啦?难道,那莆苏姑麻这么恶毒,竟然伤了姑娘的手?让姑娘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给爷磨墨、倒茶,按摩?”虽然这些事,现在都是她们在做啦。 听到无忧这么一惊叫,无病、无灾两个赶紧往暖儿的手上瞧去,待瞧清楚了,无灾的金豆豆立马开始往下掉了。 “姑娘……” 暖儿赶紧安慰道:“没事,无忧你瞎说什么啊?不过是不小心磨破了些皮,皇贵妃娘娘疼惜我,让太医给我治,这才包成这个样子的,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好得差不多了会这么摇一下就叫?”无病没好气地道,一边对无忧吼道:“你这个毛手毛脚的家伙,还不离姑娘远一点。姑娘,快点进屋去再说吧!” 暖儿点了点头,却还是没有动,反而问道:“这院子里,怎么变成这样呢?”这些花虽然漂亮,可无病、无灾两个应该晓得她一向更喜欢种菜一点啊。这会子怎么菜园子不见了,却换成这样了。无病、无灾她们不大可能会违背自己的喜好做这种事的。那,是谁的意思呢?暖儿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却有些不敢相信。 无忧却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姑娘一走,当天下午,就来了不少人,说是奉爷的命令过来的,咱们拦都拦不住,便也只能由他们去了。 无病、无灾一听无忧这口气,又见暖儿的气色倒还好,便也暂时放下心中的担忧,有些狡猾地笑了起来。爷这明显是讨好姑娘嘛!不过,他可是搞错方向了喔。这一番苦心,怕是要白费了。 果然是允琏,暖儿叹了口气。 “进屋吧!” 心里却暗暗可惜,好不容易这一片菜园子整得也有些像模像样了,这一下子,又没了。真是,爷怎么会突然想种花呢?难怪是嫌这园子太简陋了?说得也是,哪有富贵人家在院子里种菜的,也难怪爷看不顺眼了。只是,真看不出来啊?像爷这般看起来这么冷漠的男人竟然会喜欢这些桃花什么的,实在是想不到啊。 可怜允琏的这一番苦心,在暖儿的心目中却成为了他自己了。 而瞧见姑娘没啥喜欢的脸,无病几个却互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来。哼,想讨好咱们姑娘,没这么简单,有我们几个在,别想成功。 进了屋,无愁扶着暖儿在床上躺了 “姑娘,我给你活活筋骨吧!这样好得快些。无愁满是内疚,这回她一点用场都没有派上。就连福儿姑娘都跑上场了,她却只晓得在一旁干着急,不晓得如何是好。她真恨自己怎么就这么笨。若是别人欺负姑娘,她上前动拳头也就是了。可偏偏是姑娘自己要比的,没有无病几个姐姐在,她真的不晓得应该要怎么做了。 本来这活活筋骨绝对是好事,太医也说这样好起来更快一些。 可,本来就酸痛的肌肉,人手再往上一碰,那滋味,可真是叫人难以言表。 不过,瞧见无愁满脸的愧疚,暖儿还是咬着牙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那辛苦无愁了。” 见自己总算派上了用场,无愁高兴极了,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光,这个丫头,有时候就是单纯得有些过分了。 一见暖儿同意,无愁立马高兴地脱了鞋袜跳上了床,开始动作了起来。 却没有瞧见暖儿的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的,天啊,我后悔啦,当初不应该那么逞强的。暖儿在心里忏悔万分,不过,其实她心里也极为清楚,就是再有一次,如果再生同样的事情,自己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有些事,应该是你做的,你便必须得承担起责任来。 田梦岚摒退了所有的人,躺在床上,望着上方的纱帐,那一天的事情,即使到了现在,仍然还是在她的眼前不停地上演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若是自己,为了爷,能做到那样的程度吗?一遍又一遍,却仍然无解。 而允琏回来,却已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这些日子,为了处理国事,他便就在允璋的宫里住下了。这些日子,各地也大大小小生了不少事情,他忙得不可开交,一道一道地命令从允璋的太子殿了下去,有条不紊招待着。 而,好不容易等到父皇和允璋回来了,偏偏父皇身体又有些微恙,允璋想到自己一个人要处理这么多事情就头痛得恨不得再跑出去玩个几天,等父皇病愈了再回来。不甘心自己一个受苦的他,自然是牢牢地抓住了允琏这个苦力,务必要拖到父皇能够上朝为止。 所幸没有过几天,皇上的病到底是好了。 允琏这才解脱了回来。一回来,他去了田梦岚那里一趟,便迫不及待地往暖儿的院子里去了,听皇兄说,这女人最喜欢花了。花这个东西,没有一个女人能抵挡住它的诱惑。 虽然上次听了皇兄的话,成效不太明显,不过,允琏也没有别的人可以请教了。再说,平日里那些姑娘小姐的,也颇吃皇兄这一套。于是,虽然抱着点怀疑态度,允琏还是照着这个方针开始执行了。 于是,在允琏的命令下,在小禄子公公的强执行力下,没过几天,暖儿的院子便换了一个新貌。只是,小禄子的心里不知为何,却总是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 弄花园的那几日,田良人院子里的几个丫头实在是太配合了,配合得有些让了心底毛,她们什么时候这么乖呢?竟然一点乱子都没有出? 只是,小禄子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给爷请安。” 今儿个两人前来的时候,却没有见到一向在院子里练功的无愁,只有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扫着落花。见了允琏,赶紧请安。 “你们姑娘呢?”允琏脚步一下也没有停。 “在屋子里呢。”一个小丫头回答道。 而她的话声落的时候,允琏的脚此时便已经踏进了门槛。 “爷。”暖儿原本正歪在床上,拿着本书瞧着。一见允琏进来,暖儿忙准备起身,给他请安。 允链却上前两步按住了她,不让她动:“躺着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失 落 见允琏如此说,暖儿便又乖乖地躺下了。这些人怎么都是这样?自个儿明明伤得是手,为什么要卧床休息呢?这都快十来天没有下床了,暖儿还真有些怀念脚踏实地的感觉。 见暖儿躺下了,允琏有些生疏地将被子给她捂紧实了。虽是二月,但这几日天气又有些转寒了,却是有些冷,别这伤还没有好,又添上那病了。 允琏顿了顿,这才有点生硬地问道:“你的身体好些了吧!” 暖儿在杏林上苑生的事,皇兄已经全都告诉他了。允琏真没有想到,在自己的精密安排下,本以为万无一丝的,竟然还是出了这样的变故。允琏的心中有些心疼,又有些骄傲,这就是自己看中的女子,明明这么娇弱,却也能坚强至此。 明明是极为关心的话语,只是配合着允琏一向的冰山脸,以及有些生硬的语气,实在是让人感觉不到那种对病人的亲切。没办法,他实在是从来没有说这样的话的机会。 不过,还好暖儿现在对允琏也颇有些了解了,还是听得出他隐含在语气中的关心之意的。 暖儿摇了摇头。 “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只是无病几个在那里瞎紧张,这都过了几天了,还床也不让我下一步。真是,我这伤得是手,又不是腿?” 暖儿嘟起嘴抱怨地说道,只是她的脸上满是被人关心的笑容,哪有半点不开心的神色。显然,也是极为享受这种特别照顾的。 “嗯。”允琏只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有些不晓得该说什么了,只是默默地坐在床边,看着暖儿。好些天没有见到她了,原来圆圆润润的脸都有些尖了,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吧,偏还什么都不抱怨,见到自己了也是笑得这么开心。明明她离开前,自己还和她说过让她“放心的”,出了这样的事,却也不见她责怪质问一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生似的。允琏深深地看着暖儿,这个年纪还这么小的田良人,为什么就这么懂事?懂事都让他一向刚硬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柔软了起来。 暖儿却觉得有些尴尬了,真是,和爷说话实在是太费劲了,而且很不划算,往往你说好多句,他就回你那么几个字而已。往常爷都带了一堆公事回来,倒也不觉得。可今儿个自己躺在床上,爷就这么坐在旁边看着,这,感觉好奇怪啊。说点什么好呢?暖儿苦恼了起来。她从小到大,本身就不是叽叽喳喳的性子,姐妹们在一起时,锦儿姐姐、康儿姐姐都是爱说话的性子,有她们想话题再加主要言,自己跟着也就是了。要自己想话题,尤其爷还是个男的。她总不能跟他说:“爷,今天无忧跟我说了,前面街上那个卖臭豆腐的不晓得今天为什么没有开门,您猜猜,他今天怎么啦?”唉,真是为难啊。想了半天,实在无果,暖儿决定还是从安全话题开始,毕竟这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不说话实在是叫人自在不了。真奇怪,要是往常,无病几个丫头应该也进来了,怎么今儿个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没有人来呢? “爷,今儿个怎么没有公事带回来办啊?”暖儿总算找到了一个话题,不过,她心中倒也是真有些好奇的,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少见了。 “办完了。”允琏的话依旧简洁,心中也是有些苦恼,皇兄说女人都挺喜欢谈情说爱的,听些甜言蜜语的。可是,只要一想到皇兄说的那些话,他就一阵恶寒,那种话,打死他也说不出来。只是,如果不这样,到底应该说些什么呢?对了,皇兄说,万一说不来那种话,那也可以聊聊她喜欢的东西,这女人啊,只要一说到她喜欢的,这话就停也停不下来,你只要保持微笑,不时地点点头,摇摇头,嗯几声也就是了。她们一般自个儿就会说得极高兴。这样,她也高兴,男人也不用费什么劲儿,真是一举两得。 “你觉得现在这花园怎么样?”允琏问道,这可是从皇兄那边借的人亲自布置的,里面的花俱是珍稀品种,据说,皇兄那最是性情高傲的云侧妃,便是被皇兄这一招给彻底征服的。田良人,应该也会喜欢吧!问出话的同时,允琏的心提了起来,心中隐有期待,据说,那云侧妃看到那个花园的时候,竟然极为罕有的主动地亲了皇兄一下。 “很漂亮啊?没想到爷会喜欢花呢。”暖儿笑道,虽然菜园子没了心里有些不舒服,可爷想必也不是故意这样的。只是,想到以后再也不能给花浇水、除草、捉虫,暖儿心中难免有些郁郁地,神情中就带了些出来。 怎么会这样?允琏瞧着暖儿神色,似乎一点也不高兴似的,竟还以为自己喜欢才种的。不由把皇兄大骂了十遍,什么女人都会喜欢,田良人这神情像是喜欢的样子吗? “那你喜欢什么?我让人种就是了。” 说这话时,允琏有些不自在,不过,面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仍然是一副冷冷的样子。他实在很想看到田良人高兴的样子,尤其,她这回受了这么大的罪,实在应该好好待她的。 “我喜欢种菜。”暖儿下意识地接了口,便瞧见允琏的眼中闪过一丝狼狈。她念头一转,这才意识到允琏刚才话里的意识,难道,这些花,是爷特地为我种的?暖儿恍然大悟,心里一阵后悔,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爷好心好意为自己将园子弄得这么漂亮,虽然将自己喜欢的菜园子弄没了,可这份心意,怎么也不该被这样对待啊?她一时惭愧得无以复加,自己怎么会闹了这么一出乌龙。 而允琏在暖儿这里吃了鳖,心里却将这笔帐算在了允璋的身上,该死的皇兄,看你出的什么烂主意,明儿个咱们得好好亲近亲近才是。而此时正在抱着云侧妃在花间漫步的允璋却突然打了个冷颤,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疑惑地看了看天,明儿个要打雷了吗? “小禄子。”允琏略微提高了声音。 立马,小禄子就面带笑容地出现在了允琏和暖儿的面前,心情似乎颇好。自从开始来田良人的院子里以来,他的心情还没有一天像这么好过。好到,即使面对允琏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他脸上好笑容也没有停止过。 “立马给我将院子里的花铲了,重新种菜。”允琏吩咐道。 “种菜?”听到这话,小禄子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他没有听错,爷刚才真的说要将花铲了种菜?爷可知道,这花园里的一株花的价值多少?这铲的哪里是花,是他小禄子的命啊。小禄子的脸哭丧了起来,虽然这花也不是自己的,可心疼啊,那可全都是银子,不,金子啊。 暖儿正在心中暗悔,却突然听到允琏下了这么一个命令,吓了一跳。这菜园子虽然可惜,可这都已经弄好了的花园,若是就这么铲了,不也太浪费了一些吗?这样可不好。她赶紧出言阻止。 “不,爷,别铲了,其实,这花园真的很漂亮。”暖儿用力地点头,露出大大的笑容,增加话里的说服力,不过,允琏是何许人也,哪里会轻易被她这种小伎俩骗过。暖儿见这招还不行,一急之下便不自觉地使出了撒手锏。她伸出了手,抓住允琏的衣袖,微微地轻摇着乞求道:“爷,真的别铲了好吗?怪可惜的。嗯?”这一招可是对付宫嬷嬷的必杀绝技,爷的冷面孔跟宫嬷嬷可是有得一拼,不过,对自己却都是一样的好,还肯为自己费心弄这么漂亮的花园,暖儿说不出心里有多欢喜。爷真好。 见暖儿如此模样,允琏先是全身僵直,几乎动弹不得。这是什么样的感觉?怎么全身酥酥地、麻麻地,叫人浑身似乎都没了力气。这样的感觉并不坏,心里似乎都是蜜糖,说不出的甜,可是,好不习惯,他不自在地甩开了暖儿的手,然后有些粗声粗气地道:“小禄子,在院子里再给我弄块菜园子。”反正似乎还有空地,那就都弄好了。 被允琏甩开了,暖儿先还有些失望,明明宫嬷嬷最喜欢这一招了,怎么到了这儿就不灵光呢?看来,爷似乎不太喜欢的样子,那以后还是不要对爷这样了。只是,好可惜,其实,暖儿自己也还蛮有些喜欢及怀念以往那些对宫嬷嬷撒娇的日子的。 小禄子应了一声,便又识相地退了下去,只是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刚把菜园子弄没了,这怎么又要弄啊?这不是折腾人吗?不过,主子的命令绝对要服从,他是谁啊?他可是爷身边的一亲信兼贴身侍从小禄子公公,这点儿事还难得倒他吗? 而允琏下完了命令,有些带着期盼地看着暖儿,这都又弄了田良人喜欢的菜园子,她一高兴之下,会不会又像刚才那样啊?虽然有些不适应,可心情好好。这回,一定不甩开了。看来,皇兄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不是所有的女人都那么喜欢花就是了。那,要不,明天的亲近时间短上那么一点? 又可以种菜了,暖儿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一个冲动之下,差点又去扯允琏的袖子了,还好及时控制住了。 “多谢爷。”暖儿开心地对允琏道着谢,只是,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兴奋之中的她,却没有瞧见允琏的眼中深深地失落,她为什么不像刚才那样啦? 第二百三十七章 动 摇 又可以继续种菜了,暖儿开心极了,只是,不晓得上次自己种的菜都去哪里了呢?得问问无病她们才是。她们应该有帮自己收好吧。前些日子以为再也不能弄菜园子了,心情不怎么好,怕越问越伤心,反而怪起爷来了,所以都没有问。现在却是没有关系了。 好像有点冷。刚才兴奋起来的时候,一时没有觉得。这会子稍微冷静下来,这才觉刚才放在外头的胳膊有些凉了。暖儿便将手往被子里缩。 “等等,让我瞧瞧。” 允琏的目光被牢牢地胶着在暖儿的一只手上。 那原本是白生生的手上,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让人瞧了就刺眼得紧。允琏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心中怒气升腾,该死的。还说没有什么,这叫没有什么的样子吗?原本,这应该是一只没有任何瑕疵、晶莹如玉的手才对。不断翻涌着的自责感让他的脸色难看极了。 顺着允琏的目光,暖儿一下子便瞧见了自己现在变得有些难看的手。不由大悔,真不该拿出来的,这些日子,每回一瞧见这手,无灾就直掉泪珠子,无病、无忧、无愁也没有一个脸色好看的,个个都自责得不得了。今儿个怎么却把这出给忘了?像爷这种性子,自己在他的保护下还受了这种伤,恐怕心里也不好受吧!皇贵妃娘娘的照顾,暖儿可是记在心里的。若不是爷的面子,那样的人,怎么会待自己这么亲切呢?还处处替自己说话,请太医精心医治,暖儿全记在心里。 她努力地力图轻描淡写的带过。 “没事的。太医说了,都是小伤,连个疤痕都不会有的。皇贵妃娘娘还特别嘱咐了太医,什么药都仅最好的用,所以,我才好得这么快呢。” 说完,就想将手缩回被子里,淹没证据。 不过,允琏的手却快如闪电,一下子就牢牢地抓住了。 两只手接触地那一霎那,暖儿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心跳突然快了几分,爷的手好大好温暖,手上还有些茧子,这样握着好舒服,跟被爹牵着时的感觉有几分像,感觉真不错。暖儿一时有些舍不得抽开了。 允琏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早已经不是个毛头小子了,姬妾都有几名,这样只是握着一个女人的手,却是一次。好小好软,触手的那一刹那,浑身似乎有什么流过,心中的怜惜和保护欲陡然高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八个字,突然在允琏的脑海中升起。以前看书时看到这句话,总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牵手呢?而就在刚才这一刹那,他却一下子就明白了,想来,写这两句话的人的感觉,与自己现在的感觉便是一样的吧。 就这样握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暖儿的手在自己的手中微微地挣扎着,允琏这才加重了一点力道,不让她的手跑掉。 “别动。”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个绿得十分可爱的小瓶子来。 然后,从中倒出了数滴透明液体在暖儿的手上,然后,轻轻地将它们在暖儿的手上推匀。 “这是什么?”暖儿好奇地问道。 “去疤的。一日十次,不得减少。”这是他特别从皇兄那里讨来的。皇兄为了自己后院的那些女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往常总说他不务正业,这回,总算有一样派上用场了。允琏一直到暖儿手上的液体干了,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将暖儿的手放回了被子里。 喔,暖儿明白地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绿瓶子,这瓶子可真漂。 擦完了药,允琏又有些无所适从了,可要离开的话,却又有些舍不得。他的眼睛一瞟,便顺手拿起了暖儿刚才放在一边的书。 一看,却是《奚兰游记》。允琏便随意地问道。 “你喜欢看这样的书?” “随便瞧瞧罢了。”暖儿有些掩饰地笑道,这是她隐藏在心底,对谁都没有说过的秘密。然而在看到允琏盯着自己认真的脸时,突然觉得这样随意的应对他似乎极不应该似的。这个人,刚才还这么细心地给自己抹药,现在也是极认真地在问自己呢!于是,暖儿想了想,便又改变了主意。只是,这件事,要告诉给别人,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这一直便只是属于自个儿的秘密的。 她微微地垂下了头,眼睛注视着那被子上的花纹。 “其实,不是这样的。所有的书中,我最喜欢看的便是游记了。每回看着别人的描述,便觉得仿佛自己亲自去那地方瞧了似的,随着书中的文字,想像着这样那样的美景,便觉得这天地可真大啊。” 这样的话,从来只藏在她的心中,也没有人曾经特别问起过,因此就连福儿姐姐、锦儿姐姐她们也都没有告诉,似乎是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可是,面对着刚才那么温柔地给自己擦着药的允琏,暖儿却觉得,这样的坦承却是应该的。 说完了,她却一下子缩进了被子里,只从被子里传来了她有些闷闷地声音。 “爷,我有些困了,先睡一会儿。您若是有事,便唤无病几个进来服侍就是了。” 而说完这句话之后,暖儿便再也没有声息了。 允琏看着好笑不已,原来这还真是一只缩头乌龟呢。暖儿缩进被子里,原本只是不好意思应对允琏,过了一会儿,却是真的困意袭来,竟一下子便真的睡着了,将允琏丢下了一边。 “退下。” 允琏低声喝道,却是不知是对着何人所说,这屋子时并没有人啊? 不过,这话一落,外间却真的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了。一脸沉思之色的无病端着碗汤出现在门口。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暖儿的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一个黑黑的高大个儿铁塔似的立在那里。而一边的小禄子则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哈哈,我是把你们几个小丫头没有办法,可是,不代表别人没有办法。原来,这个黑高个儿名唤葛飞,却是允琏手下侍卫中一个呆汉,虽然武艺高强,但头脑并不太灵活,只能接些死命令,因此,倒也并不受重用。 自从允琏让小禄子想办法搞定这无病几个之后,小禄子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威逼嘛!无病几个是分明晓得爷对田良人的心意的,自然不会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这利诱嘛,小禄子的几两银子,无病几个可瞧不上。姑娘可是个小富婆,她们没有见过的别的东西倒是挺多的,唯独其中没有银子。搞得小禄子那是狼狈不堪,虽然允琏也没有说什么,可自认为自己绝对是一个顶级优秀贴身仆人的小禄子的自尊却接受不了不能为主子分忧解劳的自己,差点一条绳子勒了脖子;亦或是跳井了。还好正在小禄子失去信心,不知如何是好时。这葛飞却跳进了他的视线中,于是,就有了眼前的这一番情景。 不得爷的命令或是花小禄子公公的允许,无病几个别想进允琏和暖儿屋子。 自从允链一进去,无病几个便又想照往常的样子进去捣乱,谁晓得,这个大黑个子硬是横在这里,就是不让。无病几个又是求情又是恐吓又是哄诱的,葛飞却就认了一条死理,爷和小禄子公公不说放人就绝对不能放。无病几个就是有千般计谋,万般手段,可对着一个连你的话都听也不听的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最后,还是无病借着给暖儿送药汤的机会,这才得到小禄子的允许,进了屋子。 这会子,无灾一出来,瞧见小禄子一脸的表情心里就怒火中烧。 这个小禄子,绝对是跟自己八字不合。只要一碰到他,准没好事。先是不接受自己的贿赂,让自己提心吊胆的;接着还占自己的便宜…… 一想到这里,无病的心里便又是一阵不适,再加上小禄子那一副可恶的嘴脸,新仇旧恨,一下子就涌上了她的心头。这个小禄子,为什么就是这么地叫人瞧不顺眼呢? “无病姑娘,请吧!”小禄子作了一个气死人的手势,哈哈,终于占了这几个丫头的上风了,真不容易啊。这种滋味,好怀念啊!小禄子打算等无病一走,便要找个地方泪流满面地庆祝一下了。 不过,他的这番心愿倒是很快就达成了 只见无病的脸上露出了微微地笑容,温柔地应道:“是,小禄子公公。” 正当小禄子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却一时被无病的笑容给迷惑了。这叫无病的丫头,笑起来其实挺不赖的,小禄子一时有些失神了。而这,便是他又一次悲剧的开始,这告诉我们,人,是不能太过得意忘形的。 只见无病拉起裙角,飞快地提起了脚,狠狠地踢了小禄子一脚,接着,就一溜烟地没影了,只剩下小禄子一支单脚地在原地猛跳。 嘴里一个劲儿地痛呼着。 “好痛。 而无病此时却早已跑出了老远,一点影子都不见了。 无病将盘子让小丫头送回了厨房,自己就一脸笑意地回了房。只是,进了房,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严肃了起来,刚才,爷和姑娘相处的情景她都瞧在了眼里,瞧着爷那么细心地为姑娘擦药,无病有些犹豫了,她们这一直以来做的,真的就是对的吗?真的是为了姑娘好吗?她们,是不是错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岐 见 屋子里一片静默,什么声音也没有。 虽然除了送汤送药的无病、无灾、无愁三人都在。可就连平日里再三叫她住嘴也住不了的无忧都一声不吭。屋子里静得连掉根针在地上,恐怕也听得一清二楚。 无忧原本在椅子上坐得好好的,可没过一会儿却又坐不住了。 她便又站起了身子,一个劲儿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打着转儿。 姑娘的伤还没好全呢,太医也说了,这外伤虽然好了,可这人却因为一时耗神、耗力太过度了,却是需要好好地静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好不容易这些天她们将姑娘强迫躺在床上,除了必要状态,一步也不许离开。 偏就在刚刚不久,姑娘说要睡会子觉,嫌她们几个在旁边吵,就把她们几个赶回了屋子。 其实是这些日子暖儿躺在床上实在是闷坏了,为了不让她费神,竟然连书也不让她看。暖儿还从来没有这么多天没有看过书呢!一时闷得慌,便找了个借口将她们几个打了出去。 谁晓得,过了没多久,爷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一溜儿在她们几个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进了姑娘的屋子。实在是这些天不见爷的人,她们差不多都忘了这么个人了,着警觉心便也降低了许多。 几个人赶紧穿鞋子的穿鞋子,开门的开门,准备跟在爷的后头就进去,姑娘着还没好全呢,哪有工夫来服侍爷?谁晓得等几个人赶过去的时候,却已是黑将军把门,进不了门了。 那也不晓得叫什么的高高的黑个子儿,跟个门神似的,完全就是听不懂人话似的,她们弄些小动作什么的,私下捣捣乱还行,可不敢真的触怒爷。到时候害姑娘难做人那就不好了。 只是,实在好担心姑娘啊。 她不停地走来走去,不时地往外面瞧瞧,无病姐姐刚才接着送药汤进去了,可这会子还没有出来,到底情况怎么样啦?好歹出来跟她们说一声啊?不,不出来也没有关系,有无病姐姐在里面,应该不会累着姑娘的。 无灾也是心浮气躁的,拿着一件衣裳缝了没有几针,又放下了。真是,这日子怎么就过不安生呢?刚说平静了几天,有她们几个代劳,姑娘也过不安生日子着怎么又出事了呢?真是,这些男人,一个也靠不住。瞧爷待姑娘也算是好的,怎么在这种关键时候偏起不了作用呢?还有自己,总是想,为了姑娘,就是去死也是心甘情愿的,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却总是这么无力。这些天,瞧着姑娘受伤的手,和掩也掩不住的倦色,她的心里说有多痛就有多痛。虽说姑娘说是没事儿,可是,姑娘自己都没有觉吗?这些日子,她睡的比以前多多了,到了点,也不像以前,总是准点儿醒,一点也不会延误,原本圆润的脸,都有些棱角了。那可爱的肉肉地微带着的小双下巴,也没有影子了。这个世道,为什么总是好人受苦呢?像姑娘这样的人,老天爷应该善待她才是啊。 无愁则低垂着头坐在一边,比起别的人,她的心里却是最难过的。虽然没有一个人怪她。可是,几位姐姐这么信任自己,这种重要场合都让自己去了,可自己却一点用场也没有派上。自己学了这么久的武,总以为有一天练到够强了,就能保护姑娘了。可是,她现在突然有些迷惘了,就是有一天,自己真能练得像元公子那么强,甚至比元公子更强,就真能保护姑娘了吗? 三个人的心情都不好,屋子里的气压式一阵低迷。 害得外头院子里的小丫头,一个个也是动作放得轻轻的,连气液不敢多喘一声。姑娘快些好就好了,这姑娘一不好,这院子里连个笑声也听不到了。真的很闷啊。好怀念以前那样欢快的日子。 无病姐姐总是温柔又不失威严地叮嘱着;无灾姐姐虽然教训起人来厉害了一点,可心地却是最好不过,有什么事儿求到她那里,总是很少拒绝的;无忧姐姐总是咋咋呼呼地讲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将她们一个个唬得一愣一愣地,又新奇又好玩;而无愁姐姐则经常在院子里练功,若是要拿什么重东西,只要叫上一声,立马轻轻松松便解决了令小丫头们头痛万分的问题,是小丫头们必不可少的帮手。 而姑娘,只要有姑娘在,那里的气氛便会特别的好,仿佛空气都特别舒适了起来,只要姑娘笑了,几个姐姐便也特别的和蔼可亲起来,整个院子都洋溢着一种平和宁静欢快的味道。 可现在,姑娘受伤了不能出来,几个姐姐天天愁眉苦脸的,弄得她们这些小丫头也胆战心惊的。姑娘,赶快好起来吧。 “无病姐姐回来了。” 无忧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 几人抬头瞧去,果见无病正迈进了门槛,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有些严肃。几人的心不由往下沉了沉,难道生什么事了? 无忧最是沉不住气,已是迭声地焦急地问了起来。 “无病姐姐,到底是怎么呢?为何这般表情?” 无病摇了摇头,嘴角扯了扯:“没事,姑娘好着。”说完后,瞧见无灾几个担心的面孔,便把进去所见所闻俱都仔仔细细地说上了一遍。 听完,无忧有些感慨地说道:“爷似乎真的虽姑娘不错呢!” 见无忧和自己的想法却是一样的,无病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你们说,我们还要在中间插上一脚吗?爷似乎真是个相当不错的呢!再说,姑娘毕竟是爷的良人,这一辈子是再变不了的事了。爷虽然现在对姑娘极为上心,可若老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这种日子久了,这份心凉了。到时候怎么办?这后院虽是女人的天下,可男人却是风向标。得了宠的女人,日子总是好过些。没瞧见爷三天两头往咱们这儿来,着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最好的?而那几个恭人虽说也没有受什么亏待,可按吃的用的跟姑娘根本就没法子比。咱们心疼姑娘,可到底也不能陪姑娘一辈子,就是多拖一些日子,最多三四年,也得嫁人出府了。若是有爷护着姑娘,咱们不都能走得安心一些吗?” 在随着姑娘来京之前,娘便跟她说了,家里已经在为她寻人家了,有几个不错的,只是她既然执意不放心姑娘,要陪着去,念她年纪还小,便由着她了。只是,最多再有两年,必然是要为她定下人家的。 “要走你走,反正你们家的谱子现在也赚了不少钱了,说起来,你倒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呆在这里却是委屈你了。”无灾一听无病的话却有些恼了,什么叫不错?不错的人还让姑娘辛苦至此?姑娘受伤的时候他又跑到哪里去了呢?无病姐姐也不想想,若不是姑娘,她们家能有现在这样的风光吗?园子里的丫头,谁又有她们几个这样的好命了,姑娘姐妹一样的对待。现在倒好,说走就走,将姑娘丢在着虎狼之窝的地方,她倒自己干净了。“我知道,你是急着去当哪个什么铺子的老板娘了。去吧,咱们不拦你的好前程。只是,姑娘的事,却由不得你瞎做主。” 无灾的一番话,让无病又是气愤又是伤心,这么多年的姐妹了,难道无灾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 “你说这话,不是叫我去死吗?我说这话,完全是为了姑娘着想,不想跟你孤孤单单一辈子。就是我们都不嫁人,陪着姑娘,难道姑娘就真能开心吗?在这府里,若是姑娘一直不得宠那也罢了,左右不过守着个院子平平静静地过一生而已;可这得了宠若又失了宠的话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没见现在别的几个院子里的人瞧咱们跟仇人似的吗?若是姑娘失了宠,只怕到时候都来踩上一脚。到了那时,咱们又护得了姑娘吗?无灾,你拍着心想想,我说的一点儿理都没有吗?” 见无病、无灾两个竟然吵了起来,无忧、无愁两个吓得一句话也没了,着两个姐姐就是她们的主心骨,她们有心劝架,可一个嘴笨,根本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一个嘴平日里倒是叽叽歪歪话不少,这会儿却是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了。 无病一边哽咽说完了这番话,一边掏出手绢抹眼泪。若是她也如无灾这么无牵无挂,她又何尝想离开姑娘呢?只是,当初为了追随姑娘已经伤了一回娘的心了,这回又怎么忍心在这件事上再跟娘闹别扭呢! 瞧见无病这幅伤心的样子,无灾也有些后悔方才一恼之下一时口快,明明也晓得无病姐姐不是那样的人的。若真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当初也不会回来了。 她抱住了无病的胳膊,无病甩开了,无灾便又抱住。 “无病姐姐,是我不好。刚才的话也不是真心的,只是一时着急,便说了重话。你晓得我的脾气的,做姐姐的,就原谅我一回吧。” 见无灾这样,无病狠狠地掐了无灾一把:“你这个丫头,每回说人的时候能把人气死。每日里对着别人也就罢了,今儿个竟然对着我也这样。不教训教训你还没了规矩,一会儿给我去墙角顶书去!” “是。”无灾举起了手作誓状。这才又接着说道。 “姐姐说的话我也晓得,爷对姑娘的好,我都瞧在眼里。只是现在这样的程度,还远远不够,除非有一天,爷能够在姑娘悲伤的时候能逗她开心;在她受委屈的时候能够挺身而出;在遭遇危险的时候,能够挡在姑娘的面前;在开心的时候陪她一起开心;在不开心的时候,哄她开心;要疼姑娘、宠姑娘,就像疼爱自己的女儿一样。姑娘只知道笑,不懂任性、不懂要求、不懂无理取闹,也很少见她悲伤、哭泣,若是有一天,能看到姑娘在爷的面前伤心、哭泣、任性,无理取闹而爷也不烦的话,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才可以放心地将姑娘交给爷。在那一天,我要一直守护着姑娘,就是一辈子不嫁人又怎么样?在我心目中,姑娘就是我的家人,我的一切。” 说到后来,无灾却忍不住掉泪了,她也不是真心怪无病姐姐,也晓得无病姐姐的难处,可是,无病姐姐,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忘了,忘了姑娘所受的伤处,她们几个和姑娘一起长大的,什么时候曾经见过姑娘消极过那么长的一段日子,难道,只因为姑娘不像别的人那样大哭大闹便以为她真的没有受伤吗?无灾晓得,姑娘只是,只是选择了试着让自己忽视那些伤处和痛苦,而只想着好的一面,从而才能每天这样笑着面对。可是,她晓得姑娘的不容易,姑娘能一直笑到现在,不改自身的性子有多不容易。而无灾,再也不想姑娘再碰到什么需要姑娘去忽视、去遗忘的东西了,只希望以后的日子,所有的一切,都让姑娘只想记着,不想忘记那便好了。 无灾这一说,无病也沉默了。这样的条件,着天底下又有几个男子可以做到呢?可是,若不是这样的男子,又配得上这么好的姑娘吗?若是这回又所托非人,以为真的得到了,却又是一场空,落得伤心一场。那还真不如就这样,什么也不懂,不识情滋味地过一辈子,或许还真的幸福许多呢。 “那,我们再看看吧!或许,爷就是那样一个人也说不定呢。” 见无病、无灾两个和好了,无忧、无愁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两位姐姐吵架,简直让她们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无所适从得紧。至于两位姐姐的决定,她们也没有什么意见,举双手双脚赞成啦。 第二百三十九章 异 常 却说允琏,将来人喝退之后,这才小心地将暖儿的被子轻轻拉了拉,将暖儿的脸露了出来,果然已经睡熟了。 他细细地盯着暖儿的脸,虽然说还是白白的、嫩嫩的、肉肉的,可比起以前,到底清瘦了几分。允琏的心里有些心疼,可,手却有些痒痒的,话说,从以前开始,每回见到暖儿的脸时,他一直都有这种想法,好像那白白软软的豆腐啊。而这豆腐嘛,本来就是用来吃的,不吃,不是很对不起它吗? 可偏偏每回,他总是在暖儿的前头睡了,这醒的时候,暖儿比他醒的还早,一直也抓不住机会。 允琏回头又瞧了瞧,见窗户开着,便起身去将窗户也关了,这天也还有些冷,屋子里还有病人在呢,着窗户还是关上的好,关上的好。 待一切都弄好了,他便又回到了床前,坐好,同时,伸出了一只手,目标----暖儿的脸,轻轻地掐去,嗯,触感真好。难怪很多人都喜欢吃豆腐,着吃豆腐的感觉的确是非常之不错啊。允琏在心里大表赞同。 刚才没有得到预期报偿的有了有些失落的心里总算感觉安慰了一把。他先是掐了几把,然后又感觉大是不满足,于是,接着改掐为揉,嗯,这样感觉也很不错。只是这田良人的脸怎么就这么小啊。 允琏有些奇怪地盯着自己的手,这么放上去,竟然似乎比自己的手还要小些。着脸是怎么长得?允琏拿着自己的手比着暖儿的脸,这样的小,却怎么能这么地坚强呢?小小年纪,入了着陌生的府里,肯定也是会想家,想亲人,想家乡吧,偏偏到了这陌生的地方,唯一熟悉的,怕只有身边的这四个丫头吧!如何还能这样每日地笑着,仿佛每一天这样的知足,这样的坚强,明明不曾在自己的面前留下一滴泪,却让允琏越地心疼,想给予她更多。 不过,瞧着瞧着,允琏觉自己也有些困意了。这,明明还是白天白天,允琏一向是没有这么早就上床的经验的。只是,瞧了瞧那睡得香甜无比的人儿,允琏决定,着偶尔放纵放纵自己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小禄子。”允琏怕吵了暖儿,便走到了外间,小小声地叫道。 不过,咱们的小禄子公公是谁啊?时刻关注着主子动静的他,立马走了进来。 “爷。”他行了个礼,微躬着身子,等待着允琏的吩咐。 “一会儿我在里面看会子书,没事儿别进来打搅。”允琏吩咐道。 “是,爷。”小禄子恭敬的应道。 “就是有事,也先在外头报告一声,待得了吩咐再进来,明白吗?”想了想,允琏又补上了一句。 “是,爷。”小禄子回答道,只是心下却有些疑惑起来,爷似乎还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呢!不简单,绝对不简单。不过,身为一个合格的下人,那就是,主子的命令只需听从就好,这多余的好奇心是很让人讨厌的。 因此,尽管小禄子的心里是有些好奇的,可是他还是一句话也没有多问,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刚爷是怕打搅了田良人,都屈尊降贵地走了过来这么小小声,他一个下人,哪里敢比主子还大声啊。当然要更加轻手轻脚才对啊。 见一切都已经吩咐妥当,屋子里也没有什么人了。允琏露出了有些得逞的表情,竟有些孩子似地得意。他快步却轻灵地跑到了床边,迫不及待地脱了鞋子和外衣,便上了床。却见暖儿已经有些危险地滚到了床边了。赶紧进了被子将她抱好,心里好笑不已,这么会有睡相这么差的人呢?老是一没人拦着她,就能滚到地上去了。不过,这床是不是还小了一些?允琏想着,不如找人订做一张大床回来,还有,着地上要不全铺上那种波斯来的地毯吧,这样,就是万一自己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睡又滚到了地上,好歹也不痛、也不容易着凉生病了。允琏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过,现在还是先睡觉吧!还真有些困了。 抱着暖儿软软的身子,允琏只觉得困意浓浓,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而被他抱着的暖儿,却在不自觉中,又朝允琏的身子更靠近了一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沉了。 接下来的日子,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模式,允琏也就闲了这一天,便又被成堆的公事淹没了。甚至比以前忙得更晚,暖儿连他每回什么时候上床也不晓得,二日早上,允琏也让她多睡一会儿,自个儿一个人就出了院子上朝去了。 倒是小禄子,这些日子过得也不轻松,上回太子爷介绍的那个整园子的,一听说要再开一块菜园子,坚决不让,说什么这会毁了他的艺术。小禄子跟他一说不通二说不通,一气之下,威胁说如果他不给加的话,就自个儿添。唬得那个倔老头不甘不愿地答应了,着若是给他乱添一通,不是毁了自己的杰作吗?这个园子,可是费了自己不少心,才将这些花啊树啊搭配得如此谐调,而且,全都是名品异种,若是给那菜园子胡乱糟蹋了,那不是叫他心痛至此死吗? 他于是又随着小禄子来到了暖儿的园子里,又量又测的,最后才终于确定了菜地的位置,大小,还在旁边修上了漂亮的栅栏,栅栏上又种了一些藤类植物。虽然仍是菜园子,比起暖儿以前的,却是漂亮多了。 虽然暖儿私下里觉得这菜园子是种菜的,何必搞得这么花哨,不给,到底是别人的一番心血,便也没有叫人拆掉了。 虽然现在无病几个还是不大让暖儿劳累,不过,暖儿还是兴致勃勃地叫无病又买了些种子种了起来。至于上次移植出去的那些菜,却是去了暖儿以前布置的准备姐妹们相聚时的屋子,反正那里还有些下人在打理,倒也就不费工夫移回来了。 心心念念着的菜园子回来了,暖儿便乖乖地坐在一边,看着无病几个播种,她倒是有些手痒,想亲自动手,只是无病脸一板,无灾眼一瞪,她便只有乖乖投降的份了。 不过,这样瞧着,暖儿却突然想起一件事了,这些日子给无病几个丫头搅得天天只顾着睡觉了,怎么却把这件事忘了。 她赶紧叫无愁,准备让她帮忙去福儿姐姐的府里跑上一趟。 无愁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只是,看她刚刚脸上那表情,怎么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 这么一来,暖儿仔细一想,却现,似乎不仅是今天,昨天、前头…… 似乎这些天以来,无锡似乎都不怎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是偶尔瞧见了,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或许,这小丫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要不然,若是在以前,以这样的好天气,无愁应该也是一准在院子里练武的,今儿个这么叫她的时候,她却是从屋子里跑出来的? 暖儿这么一想,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起来,于是问道。 “无愁却是怎么呢?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你们几个知道吗?” 无愁的异常,连国内这个这些天没怎么见着无愁的都觉了,跟她同处一个屋的无病,及每天相处的无灾、无忧又如何不晓得呢? “那个丫头,似乎有些钻牛角尖了。说自己空学了一身功夫,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这些日子,连她最爱的武功都没有怎么练,天天这副样子。我和无灾、无忧也都劝过了,一点儿用都没有。那丫头,平常好唬弄得很,这会子却是认起死理来了。” 无病一边挖着洞,一边将种子往里面放,一边说道。她也是没辙了,劝了好几回了,却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是指望着姑娘开解开解吧! 无灾也接着道:“别看把丫头平日里好说话,这真倔起来了,没人拿她有办法。姑娘,还是你出马劝劝吧!看着这丫头天天死气沉沉的脸,我这饭都快吃不下去了。” “就是,就是。”无忧也猛点头。 “现在叫她帮忙搬下东西,她却不知道想些什么,中途松了手,将自己的脚差点都砸到了,看得我心惊胆战,这些日子都不敢叫她了。唉,自己搬这些东西好重,心都酸了。”说完,还不忘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以示强调。 这次姑娘受伤了,无病、无灾两个待暖儿好些了,便琢磨将屋子里都扫扫,家什什么的也都重新摆摆,也去去晦气。这种时候,正是需要无愁的力气的时候,偏偏无愁这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叫几人也不敢随意让她做事了。别事儿没办好,倒自己出事了,那才是亏大了去了。 听了几个丫头的话,暖儿点了点头,看来是得跟无愁那丫头谈谈了,这丫头,当时那场面,就是谁在大概也护不了自己啊?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哪里用得着那样自责? 怪不得这些日子都不在么见她,原来是躲到一边自责去了。这样的表情,可一点也不合适无愁。那个丫头,就应该是永远朝气蓬勃,一股脑儿地疯狂练武才是。那样认真地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无愁,有时候倒叫暖儿羡慕不已呢。能那样热情地、用心地喜欢做某一件事,也是极难得的。暖儿想,说不定,以后无愁还真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呢! 第二百四十章开解 无愁这一出去,却是到了下午未时,这才回来了。 只是,无愁回来的时候,表情仍然和出去之前一个样儿,不见任何好转。 甚至在进院子门的生活,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幸好她的身手还算灵活,踉跄了一下,又跑了几步,到底是站住了。总算没有跌个狗啃屎。 无病瞧得那是心惊肉跳的,天啊,吓死人了。希望国内能把这丫头赶快劝好,要不然她的心一天都要跟着这丫头上上下下跳动个几回,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毛病了。 而无忧也是在心里暗自祈祷,无愁啊,快点好起来吧!姐姐求你了,再不好,这些力气活可要累死我了。无忧非常非常得怀念以前那个力气大得有些恐怖的无愁了。宁肯她再像以前,一不小心把什么东西摔碎,什么东西,捏成粉末,那也绝对好过现在她每回差点被别的东西砸碎的样子啊。 无灾却是走上前去,掏出手帕,先给无愁擦了擦脸上的灰尘。脏死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在外头哪里跌了跤,脸上还有些尘土都没有擦掉,就这样子一路花脸地走了回来。 “好了,快去姑娘房里吧,姑娘在等着你回话呢!” 无愁子里走去,只是她的步子却是有气无力地很,一点也不像以前那样老是蹦蹦跳跳,朝气十足的样子。 无病、无灾、无忧三人对望了一眼,“唉”地一声同叹了一口气,害得旁边的那些小丫头们也想跟着叹气。这日子啊…… 不过,还好这些天姑娘的精神好多了,到底比前些日子要强许多,无愁姐姐,你也快恢复正常吧!我们还等着跟你一起玩踢毽子呢。 “无愁,回来啦。” 无愁一进来,便瞧见暖儿一如既往的温暖笑容。 这要是往常,她是最喜欢瞧着这样的笑容的,常常忍不住便盯着看,还被无病、无灾几个取笑。 可是,无愁心里觉得,姑娘是这世间最好看的人儿,尤其是笑起来,没有一个人比姑娘更适合这个表情了,经常笑得人心里暖暖的。可是,现在的无愁,却觉得自己不配瞧这样的笑容,自己实在是太没有用了,对不起姑娘。 “无愁,过来。” 暖儿朝无愁招了招手,待无愁慢慢地移了过来,又将她拉在自己的身边坐了。然后,又用手抬起了无愁一直下垂的头,让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无愁讨厌我了吗?最近为什么都不理我?是不是最近我生病了,没空陪无愁练武,所以无愁生气呢?好,是我不对,无愁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暖儿故作哀怨地道,挥出了十分的演戏。一下子眼睛就都红了,显得可怜兮兮的,似乎随时都要掉下眼泪似的。然后,又用双手捂住了脸,在那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唬得无愁赶紧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急急地道:“不关姑娘的事,是无愁不好,不配呆在姑娘身边。” 才不是姑娘不好呢!这天下哪还有比姑娘好的人呢?就是有,那也是别人家的事,无愁的心目中,姑娘永永远远都是最好的。 这一急,她也顾不得避着暖儿的眼睛了。 不过,一说完,无愁却瞧见暖儿的手一移开,脸上哪有半点泪水,分明是贼兮兮的笑容。嘴里还取笑道:“当当闷笑无愁上当啦。” 真是的,姑娘就晓得捉弄好人。 不过,经过这么一遭,无愁的脸上倒是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心里头一直以来的乌云却是有些散了开来,轻松不少。 “好了,无愁笑了。这会子,该跟姑娘我说说,为什么这段时间不开心啦?若是有谁欺负无愁,只管告诉过你,不管是谁,姑娘替你打她回去。”暖儿挥了挥拳头,作威武状。 无愁却又笑了:“姑娘连我也打不过,还要打什么欺负我的人啊?” 说完,无愁又有些低落地道:“都是我没用,一点儿用场都派不上。无病姐姐、无忧姐姐可以给姑娘出主意,管院子;无灾姐姐会梳头,会打扮;就只有我,什么用场也都派不上。” “谁说派不上用场啦!无愁,过来,背背我。” 无愁虽说有些不解,但还是顺从得移到了暖儿的面前,蹲下,暖儿往她的背上一扑,她便轻轻松松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着。 “瞧,这件事儿不是只有你可以做到吗?你瞧瞧,若是哪一天生病了,不是只有你能背着我去找大夫吗?这种事儿,无病她们几个可办不来。” “姑娘瞎说,姑娘就是生病了也会请大夫来,才不会让我背着去找大夫呢!” “那是能请到的情况啊?若是王妃不让呢?虽然王妃现在看着还好,可是,你不是听无忧说了吗?那个什么城北丁家的夫人便是这么对待她丈夫宠爱的小妾的,趁老爷出门了,那个小妾病了偏不让大夫进府医治,好好一条命就这么断送了。无愁不想跟你一伙那么可怜吧?”为了安慰无愁,暖儿毫不客气地抹黑了田梦岚的形象,心中暗自道,王妃啊,我不是真的这么想的,为了我的小无愁,您就先暂时委屈一下吧! 这倒也是,无愁点点头,有些正妻就是这样,当着老爷一套,背着老爷又一套,无愁打了个寒颤,着王妃不会也这么对姑娘吧!着爷似乎经常外出的,若是爷走了,还有谁能保护姑娘呢?无病、无灾两个紧紧虽说主意多,可到时候王妃连门都不让出的话,怕她们也就都没辙了。嗯,无愁点点头,这个时候确实得自己才行。这府里,似乎现在没有人是自己的对手了。虽然没有真的动过手,但无愁有种感觉,若是真打起来,自己一定能赢。 想到这里,无愁身上又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还有啊。”暖儿又继续诉苦了:“若是我出去跟福儿姐姐她们见面,路上不小心被哪个恶少强抢了去,听无忧说有个姓黄的恶少就是这样的,明明别人都有了相公了,还把人家小娘子强抢了去,后来又不要别人了。那小娘子回家,她相公也不肯要她了。她只好投井自杀了。若是我有一天遇到了那黄公子,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暖儿故作担忧地说道。 无愁一听这话,肺都快气炸了,脑中浮现出一张色迷迷的猪脸,正淫笑着朝姑娘靠近。 “美貌的小娘子,你别叫了,没有会来救你的,你就从了我吧!” 说完,哪个猪嘴就朝姑娘靠去。 “啊----”无愁气得大叫:“你个猪头,不准你动我家姑娘一根毫毛,你去死吧!”说完,又雄赳赳气昂昂地对暖儿道:“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还有……”暖儿正准备再接再厉。 无愁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将暖儿往床上一放,急匆匆地就往外走:“姑娘,我还是去练武好了。” 瞧见无愁这样子,暖儿原本笑得开心,可突然又想起了一事,赶紧又叫她:“无愁,快回来,福儿姐姐三怎么说的?” 本已经到了门口的无愁,这才又跑了回来,将平福的话转述了一番,便有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好几天没练了,这功夫,不练的话就不进则退了,得赶紧加把劲把前些天的份都补回来才是。 只是她刚一推门出去,却现无病、无灾、无忧几人正躲在窗子边,显然是正在偷听,偏这些天自个儿心不在焉地,也没有注意。无愁心下暗恼,最近自己是真的太不警剔了,若是以前,哪里会现不了?得更加努力才是了。虽然不一定每一回都能帮上姑娘的忙,但至少自己更强一份,那帮得上姑娘的机会也就更多一些了。 无病、无灾、无忧见无愁出来了,这偷听被抓着了,到底有些尴尬。 三人朝无愁举起手,摇了摇,算作到招呼了。不过,见无愁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三人倒也高兴不已。 随后,无病便唤无灾:“啊,突然想起,姑娘的屋子还要好好收拾收拾。咱们去弄一下吧!”说完,就拉着地无灾,两个人从无愁的身边走进来了进屋子,经过无愁的时候,不忘摸了摸她的脑袋。 而无忧,两个姐姐毫无义气地丢了下自己,赶紧叫道:“啊,等等我,我也去帮忙啊。”说完,追了进去,经过无愁的时候,不忘摸了无愁的小脸一把。 无愁却是“啊”地又大叫一声,觉得心情是这段日子以来,前所未有的好,教完之后,只觉得心里所有的闷气都会消失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舒服,突然那股练武的热气又回来了,好想好想练功啊。心下一想,无愁便立马开始行动了。 于是,院子里又树立起了一个盘着头双腿而坐的雕像。 暖儿这时却在屋子里轻轻皱起眉头,难道无愁那日见到的背影真的是安儿姐姐?福儿姐姐说,她正为很久没有收到安儿姐姐的信了,正在担心呢!她跟康儿姐姐寄了封信,只不过,刚寄出去没多久,还没有回音。待有了信,再告诉暖儿。 只是,若真是安儿姐姐,她怎么会突然说的不说一声就来了京城了呢?而且,却没有来找福儿姐姐,锦儿姐姐和自己。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意想不到的客人 这一日,阳光特别明媚,虽然不过是辰时正,已经照得人有些暖洋洋的了。 暖儿这些天也获得了几个丫头的特别恩准,可以随意在外走动了,不过,还是不可过于劳累,中午得睡午觉,晚上也不可像以前那样睡得那么晚了。 所以,最近允琏却又换回了由小禄子服侍的日子。 至于无病几个,只要允琏一来,屋子外就有黑将军把门,进也进不了。 暖儿还奇怪这几日怎么只要允琏一来,那几个丫头便不见影子了,前些日子不是跑得很勤吗?后来听几个丫头讲了,这才晓得还有这一出。暖儿倒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允琏不喜丫头服侍这才如此,于是让无病几个以后允琏来的时候没事儿就不要过来了。虽然自己挺喜欢几个丫头在身边转来转去的,但爷一个男人,以前身边又都是小禄子服侍,可能不习惯吧。爷对自己这样好,而且每日清早就要上朝,回来了又在院子里与幕僚们议事,晚上就是来这院子里了也是忙公事忙个不停,好歹也要让他在这里过得自在才是。 至于自己,反正只是磨点墨、泡点茶、按按摩,实在不算什么的。而且白日里也尽可以休息。不过,这些日子,就连允琏也每日早早就赶她上床休息去了,倒是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就是,只是却是辛苦小禄子了。暖儿琢磨着是不是让无病叫人给小禄子做点补气提神的汤,最近这些日子却是看见他脸色有些不好。 看今儿个天气正好,暖儿也就让人将屋子里的那把舒服的躺椅搬了出来,躺在小花园的旁边,手里拿了本书,却没有怎么看,却在瞧无灾拿着把剪子在那里采花。 无病、无忧也搬了两个凳子坐在她的旁边,无愁照倒在勤奋地练功,最近为了补回前些日子里的懒怠,这几日这个丫头基本上是疯魔了,简是不分白天夜里了。 暖儿瞧了一会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无忧立即好奇地问道:“姑娘,你在叹什么气啊。” “你们瞧瞧,无灾这个摘花的样子,好不好看?” 听暖儿这么一说,无病、无忧两个也朝无病瞧去,果然花娇人丽,就像一幅画儿似的。 无忧点点头,大表赞同:“姑娘说得是,无灾姐姐原本长得就好,跟这些花儿在一起,竟真正比那画上的人还好看呢!” 无病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暖儿道:“无忧你别又给姑娘糊弄,说吧,又在打什么主意呢?我先说了,这费神的事儿可一件也不许做。”也只有无忧这个没脑袋的丫头才会顺着姑娘的话说,瞧姑娘那做派,一看就是要作怪的样子。 见无病又瞧破了自己的鬼心眼,暖儿吐了吐舌头,就知道瞒不过她。 暖儿朝无病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好无病,真不是什么特别费神的事儿,我只不过是想画上小小的一小幅画儿罢了。这也有许多天没有做功课了,想得慌。”边说,暖儿边伸出了一只小小的小手指,以示强调,这是多么小的一件事儿。不晓得以前是不是日子过得太紧张了,一天到晚都是学这学那的,到了陈夫人那里,又是管家,一天到晚都没个闲的。现在这无病几个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人做,这人忙惯了,这么一闲,怎么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儿。 无病也晓得暖儿素来的性子,这叫她闲着,她还真闲住的,也难为她这些天老老实实地呆着了,于是也松了口:“好吧,就答应让你画上一小会儿,不过,我说停的时候,你可得听我的。要不然,我可不依的。” 见无病答应了,暖儿高兴都还来不及,哪有不依的。 赶紧让无病叫人搬桌子摆笔墨纸砚,又叫无灾,还在那里剪花儿,千万别离开。无灾这时才晓得暖儿竟是要拿她作画了,不过,这样的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再说,难得暖儿有这种兴致,姑娘高兴就好。因此,也点头笑着应了。 闻说主子要画画儿了,四周的小丫头全围了上来,没有想到,主子还是个才女呢。她们啧啧称奇。暖儿进府刚巧是天冷的时候,一般都在屋子里看书写字画画儿,很少出来,再说这些小丫头也不服侍她,因此,倒也不清楚暖儿还有这份才能。京城里的姑娘却不比扬州那边,讲究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虽然大家闺秀倒是家里都有人教导,可一般平头百姓家却不像扬州那边的,连字也不认识的也极多。因此,一听暖儿竟然还会画画,当下都稀罕得不得了。眼巴巴地瞧着,恨不得也给自己画上那么一张。 无灾见这些丫头一个个瞧着自己,一副羡慕至极的样子,便道:“不过是副画儿罢了,瞧你们没出息的样子。若是喜欢,以后让姑娘给你们画便是了。那个蕙儿,你过来,让姑娘给你画好了。”边说,边瞧一个小丫头招了招手。 那是一个十分清秀,长得挺标致的小丫头,平日里话不多,有些害羞,不过,做事最是老实不过,无灾倒是颇喜欢的。这会子便叫了她过来替自己。 蕙儿没有想到这样的好事儿竟然会轮到自己,有些开心又有些怕暖儿不高兴,便朝暖儿瞧去。却见暖儿鼓励地朝她笑笑:“去吧!我画她们几个也画得怪烦了,我画得不好,要人站在那里才画得出来,却是要劳累你了。” 见暖儿这样和气,蕙儿高兴得话也说不出来,她们这些小丫头与暖儿接触也不多,虽看着和气,但有些主子瞧着和气得紧,可贴身服侍才晓得厉害,她的姐姐在别处服侍的一个主子便是这样的,在外面对老爷、夫人还有下人,都和气得紧,唯独回了院子对几个贴身的丫头动不动就揪她们,拧她们,还尽挑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有时还用簪子戳,戳得血淋淋的。姐姐每回回来都哭,吓死她了。生怕自己服侍的主子也是这般。不过,瞧无病几个姐姐天天乐呵呵地,对主子这么关心的样子,这位主子倒似乎真是个和善的。自己却是比姐姐幸运多了。 见暖儿并无半分因无灾自作主张而生气的样子,蕙儿便大胆地走上前去,学着无灾的样子摆起了剪花的姿势。 虽是如是,但毕竟还是一回做这些的事儿,蕙儿的动作还是有些僵硬,表情也不太自然,暖儿也不去说她,只用眼神示意无灾几个逗她说话,果然不一会儿,这蕙儿就放松了下来。暖儿便聚精会神地画了起来,这许久未画了,感觉这拿起笔都有些生疏了起来。 暖儿画得还算快,不过,尽管如此,也去了小半个时辰,旁边围着的一些小丫头屏气凝神,生怕打扰了姑娘,这画儿就画坏了。瞧着随着暖儿的笔动来动去,这画儿渐渐地成形了,小丫头们的神情满是惊奇。 待暖儿终于搁上画笔,她们再也忍不住了,叽叽喳喳地嚷了起来。 “真好看。” “真像啊。” “画得真神了。” 瞧见她们的脸上那仿佛见着什么奇迹的样子,暖儿摇头失笑,想自己当初学画时不也是如此,觉得真是神奇极了,为什么这么几笔下去,这东西就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了纸上呢?只是,比起寿儿姐姐,自己这点本事也不算什么了。暖儿有些黯然,寿儿姐姐、平碧姐姐两人竟从此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了,只希望她们平安就好,不管人在哪里。自从来到京里,进了这府里,也不能时常去庙里为她们祈福,只希望水月庵时供奉的平安锁,真能为她们锁住平安才好。 见蕙儿一副极为渴望瞧瞧的样子,却没有人跟她说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她便也不敢动。暖儿朝她招了招手:“过来瞧瞧,看喜不喜欢。” 蕙儿早就迫不及待了,赶紧跑了过来,只见上面画着一个极标致极可爱的女孩子,依稀似乎是自己在镜子里瞧见的样子,只是,似乎更漂亮一些,她欢喜不已,瞧了许久,也舍不得放下。 暖儿见她这样喜欢,自己也高兴:“若是喜欢就拿回去吧。” “真的,我真的可以拿走?”蕙儿不敢置信,这样好的画儿,真的可以是自己的吗? 暖儿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真是,不过一张纸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无灾敲了敲她的头:“看你这傻样,姑娘说给你就给你。这样的画儿,姑娘以前不晓得给我们画了多少呢!” 虽然被敲了头,但蕙儿笑得傻乎乎的,这还是一次有人给她画像呢。她像个宝贝似地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生怕把它掉在地上或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见暖儿和气,便又鼓足了勇气问道。 “主子,可不可以给我提个字。我看人家画上都有几句诗,还有名字什么的。” 这样拿回去给爹娘瞧了他们也欢喜,他们老是在家里担心,握她也如同姐姐一样,摊上了那么一个主子受罪,这会子,有了这幅画,他们应该不会再担心了吧!她的主子,好得很呢,就是走到哪里,也见不到哪个主子还给下人画画儿的啊? 暖儿自是笑着应允了,蕙儿便十二万分小心地将画儿递回给了暖儿。 暖儿正准备提起笔,在上面题字时。 小白痴却不知从哪里窜了上来,脚先是踩上了砚盒,墨流在了桌面上。它的小白脚一下子就成了黑的。暖儿伸手要去抓它,它却跳来跳去,脚一下子就踩到了画上,惹得众位丫头一阵惊叫,便有人想帮暖儿的忙,伸手便想把它抱下来。结果这一下,反而惊动了小白痴,它还以为别人在跟它玩儿了,左跳右跳,就是不让人抓住,这么跳来跳去,好好的画儿,便成了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了。众人的惊叫变成了惨叫,一个个快疯了,好不容易画好的画儿,竟然给这只小猫全毁了。 气得众丫头一窝蜂地去捉它,它在院子里这里窜那里窜的,就是不让人捉住,整个院子里为了捉它乱成了一团。 暖儿头痛不已,这小白痴,怎么就在这么个关键的时候出现了呢?看到桌子上不成样子的画,还有自个儿裙子上被它弄得溅上的墨汁,暖儿苦笑不已。千不该万不该,忘记要提防着它了。暖儿咬牙切齿,这回捉住了它,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它不可,要它知道,它应该做一只有礼貌、有思想、有道德的好小猫,而不能做一只只会淘气捣蛋的坏小猫。 一旁的蕙儿却是没有加入到那抓猫大军里面去,她瞧着那不成样子的画儿,心疼的不得了,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这是自己的一幅画,说不定也是这辈子唯一的一幅画儿,怎么会这样? 暖儿原本正瞧着众小丫头在那里抓猫,准备一等她逮到就好好地给它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其实说实在的,她心里也有些想去逮逮,不过,这么多人面前,又不是只有无病几个,还是留点底子吧,别把这些小丫头都吓坏了。好歹这形象还是需要保持一下的。不过,她眼角一瞟,却现那叫蕙儿的小丫头竟然在那里默默地掉起了眼泪来了。给唬了一跳,这,好好的,又不关她的事,怎么哭起来了。 她赶紧拿出自己的手帕子,抬起了蕙儿的脸,给她擦着。 怎么哭啦?这么漂亮的脸,哭花了多可惜。 蕙儿呆呆地盯着暖儿,为什么主子瞧着自己的眼睛这么温柔?不自觉地,她就说出口了。 “画儿没了。” 边说,边又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了,她原本在家里就是极爱哭的,娘告诉她,在别人府里做事,主子是最忌讳下人哭的。所以再想哭,她平日里都是忍着,或躲起来偷偷地哭,不让人瞧见。可今儿个,瞧见那画没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再也忍不住了,就哭了起来。而这会子瞧见暖儿温柔的举动和眼光,她的眼泪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暖儿还以为怎么了,没想到却是这么一点小事。 “不要紧,等把猫抓住了,咱们再画一幅更漂亮的也就是了。”暖儿安慰道。 “真的?”这下子,蕙儿的抽泣声总算停住了,睁大眼睛看着暖儿,见暖儿点头了,开心得笑了起来,只是,眼角却还挂着一滴泪。暖儿瞧着好笑,便又拿帕子给她擦。这还是个孩子呢! 这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谁也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这院子门口竟然出现了一群人,睁大着眼睛瞧着这乱七八糟的一切。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好好的一个院子,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呢? 这时候,小白痴却已经被追得跳上了高高的屋檐,急得一伙子丫头在下面拼命地叫着。 “下来,你给我下来。” 不过,过了一会儿,暖儿却现不对劲了,这小猫怎么一副好像在抖的样子?还记得刚来这儿的时候,它也是这个样子,还是过了好几天,才没有这样的抖,而且,小白痴已经开始“喵”“喵”地叫了起来,声音极其地可怜。 “莫非,它惧高,还不晓得怎么下来?”无灾说出了这个推测。 众人全都笑了起来,这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说得就是这一种了,有几个丫头笑得最夸张,腰都弯了。 暖儿也笑了,不过,又心疼得紧,这叫你乱跑,这下子长教训了吧。正准备叫醒无愁,让她把小猫抱下来。 一个带着点异国腔调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我来。” 顺着声音,众人回头一瞧,却是一个皮肤微黑,五官颇深,打扮得极为怪异却十分美丽的女子,她身着一身松花绿的袍子,袖子却是窄窄的,并不像大兼的女子的那么宽大,袍子只及膝,里面却是不着裙,而是裤子,扎在长长的布靴里,显得十分俐落,而腰间的带子却又系出她纤细的腰身,显出娇美的身段,这样的打扮呈现出与大兼女子的秀美绝然不同的热情及活泼的美出来。 随着话落,只见那女子飞身而起,一下子就到了屋檐上面,她慢慢地朝小白痴接近,可那一向跟人玩得极熟的小白痴,今儿个却怎么有些认生起来,它慢慢地朝后退了一步,又接近了檐沿一步,吓得下面又是一声惊叫。虽然刚才这只小猫有些可恶,可它也是这院子里的开心果,大伙儿可都不想它有事。 “小白痴,别怕啊,这位姑娘是要抱你下来,你乖乖的,别动好不好?” 暖儿柔声地劝慰着它,小白痴扭头瞧了暖儿一眼,又瞧了瞧那接近自己的陌生人。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再继续跟它说话,动物最有灵性的,你安慰它,等它没那么怕了,我再抱它下来。” 暖儿这时也认出来了,这位姑娘原来竟是莆苏姑玛,也搞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可现下,小白痴最重要。于是,暖儿感激地朝她笑了笑,继续安慰着小白痴,而无愁现在也给吵醒了,她收了功来到了暖儿的旁边。 “姑娘,要不要我也上去?” 暖儿摇了摇头:“小白痴现在正害怕,你再一上去,怕它更害怕了。你就在下面留意着,万一小白痴掉了下来,你赶紧接住好了,别摔着它了。” 说完,暖儿又赶紧出言安抚小白痴。 在暖儿的安抚下,小白痴总算安静了下来,也不再那么可怜地“喵”“喵”叫了,莆苏姑玛见状,试着再向前走了一步,小白痴却是没有再动了,只乖乖地呆在原地。见状,莆苏姑玛慢慢地朝它接近,然后,缓缓地伸出双手轻轻地抱住了它,小白痴也没有挣扎,只是身子还有些微微地抖。 见莆苏姑玛终于抱住了小白痴,下面众丫头们好一阵欢呼。 在欢呼声中,莆苏姑玛从屋上跳了下来,又赢得了一片叫好声。这是她们见到的除了无愁姐姐二个可以跳来跳去的姑娘,好厉害。 莆苏姑玛将小白痴递给了暖儿:“给你,好好安慰安慰它。它受了很大的惊吓。” 暖儿点了点头,接过了小白痴,一边轻轻地用手抚慰着,一边招呼着莆苏姑玛。 “姑玛郡主,请里边坐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 无棋居 暖儿一边请莆苏姑玛上坐,并吩咐无灾泡茶,一边则抚慰着似乎仍有些惊魂未定的小白痴。 直到它渐渐地停止了颤抖,并睡了过去,鼻子里似乎还打着一个个小呼,这才交给无病抱了下去。 莆苏姑玛看着这样的暖儿,眼里有些许赞赏之色,这位田良人却是与她所见的那些其它的京城里的姑娘不同,对待小猫也是极有耐心,真心相待的,让她的好感更深了一步。他们草原上的人,从小与牛马羊相伴,晓得这动物其实是最有灵性的了,因此,极为见不得那些虐待动物,对动物不好的人。 待送走小猫之后,暖儿才好奇地问道:“不知姑玛郡主怎么会到我这儿来呢?”她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这位郡主了才是,没想到这么快却又见面了。而且还是这位郡主找到了自己住的地方来。 那日的比试最终以莆苏姑玛的自动弃权而告终,暖儿算是不胜则胜,其实真是侥幸。但暖儿对这个似乎个性十分刁蛮的郡主倒是并没有什么恶感,只是,这会子她来自个儿这里,却还是有些奇怪。 莆苏姑玛说话也是极为爽快,并没有卖什么关子。 “我和我索多哈再在京城玩些天就要回草原去了。便想到处都去瞧瞧、看看,下次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过,一个人玩也怪闷儿的,我便找你来当向导了。你答应不?” 向导?我?暖儿有些许讶异:“多谢郡主瞧得起,只是我来这京城也没有多久,这哪里我好玩我也不晓得。怕是不太合适吧。再说,郡主身份高贵,若是与我一起,怕是会惹人非议,对郡主却不是很好。” 暖儿瞧这莆苏姑玛说话真爽,完全没有什么心眼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莆苏姑玛虽然不擅心机,但生性聪明,哪里不晓得暖儿说得是什么意思,她却完全不放在心上:“田良人不必多想,我既然找你,便不怕别人说。这京城里的姑娘,我也就瞧你顺眼,你不熟悉京城更好,咱们正好做个伴儿,把这个京城游个遍儿不是正好。至于去哪里玩,你却是不必操心了,有小德子带路呢。” 边说边指着一个跟来的小太监,大约便是小德子了。 小德子年纪不大,相貌寻常,只是一脸笑容倒是十分讨喜。 见暖儿看向他,他赶紧出来行了个礼:“见过田良人。郡主、良人请放心,这北京城上上下下,没有哪里我小德子是不熟的,保证让两位贵人吃好、玩好、看好……” 小德子还没有说话,便被莆苏姑玛打断了:“得了,退下吧!就你晓得贫嘴,又没人问你话呢!偏说个不停,吵死人了。” 那小德子却又咕哝了一句:“若不是奴才会说,郡主能挑中奴才吗?为了不辜负郡主的慧眼,奴才就是肝脑涂地,也得把这唯一的优点扬光大才是。” 莆苏姑玛抚了抚额:“我怎么会收下你这么个多嘴的奴才。”不过,脸上却有笑意,显然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这小太监的多嘴就是。 瞧莆苏姑玛似乎什么都安排好了,暖儿不由也有了些兴奋:“那我去跟王妃禀报一声,待王妃同意了,我便应承郡主就是了。” “不用了,刚才就是王妃派人带我来的。” 尽管莆苏姑玛如是说,暖儿还是又亲自去了田梦岚那里一趟,果然得到了允准。 那莆苏姑玛也是说动就动的性子,拉着暖儿立马就出了。 暖儿只来得及交代无病派人去允琏的院子里也说上一声,然后,也告诉蕙儿,她的画等明儿早上再画给她,便带着无愁被莆苏姑玛迫不及待地拉着出门去了。 莆苏姑玛果然是早有预谋,一上了车,也没有见她吩咐一声,车夫就驾着车直奔目标了,显然是早就得到了指示了。 “郡主……” 暖儿话刚一出口就被莆苏姑玛打断了:“别这样叫,在咱们那里,可没有谁这么叫我的,听起来怪别扭的。咱们还要一起玩好多天呢,你就叫我的名字姑玛好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一直叫田良人田良人,也怪别扭的。” 暖儿便也依莆苏姑玛改口了,也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 “姑玛,我们这却是要去哪里玩?” 莆苏姑玛神秘兮兮地说:“无棋居,你晓不晓得?” 无棋居?暖儿摇了摇头,没有听过这个地方啊? 见暖儿如此孤陋寡闻,莆苏姑玛却是兴奋不已,果然,找对人了。这些日子,皇后娘娘派了好几个京城里的闺秀名媛陪自己玩,可她们一个个说话跟蚊子似的不说,还到了哪里都一副早就来过的神色,熟悉得紧。似乎陪她完全是由于皇后娘娘的命令不得已而为之似的,瞧了就叫人郁闷,跟这样的人哪里玩得起来?还是这暖儿好,跟她一样对这京城不熟悉,而且,说话也顺耳很多,不像那些小姐,为了显示她们的高雅,动不动就拽几句诗文。似乎生怕别人不晓得她们会吟诗,是个才女似的。她莆苏姑玛虽然对大兼文化也极为了解,这些诗也都懂,可不代表她喜欢天天说啊,这些小姐老是这么说话也不累?莆苏姑玛百思不得其解,还好从今天起,总算摆脱那些子人了。莆苏姑玛有些懊恼,为什么早些没有想起暖儿来,那也不用受那么大罪了。 莆苏姑玛极为优越地将她所听到的无棋居的事说给了暖儿听。 原来,这无棋居的名声传扬开来也就是这些天的事儿。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京里悄然地挂起了这么一块牌子----无棋居。 据说,这无棋居的主人,是一位容貌绝美的姑娘,不过,没有人曾经见过她的真面目。 据说,这位姑娘棋艺高,欲以一手棋艺会遍天下英雄。 据说,每日到这无棋居寻这姑娘较量的男女络绎不绝,她一日只接待三人,京城著名的棋手,大多败在她的手里,目前无有胜者。 于是,这无棋居现在便成了京城所有文人雅士的目光焦点,这若是没有一个人能赢了这姑娘,那他们这些人的面子往哪里搁?而也有不少名门闺秀成了这位姑娘的忠实支持者,这谁说女子不如男,虽说她们藏在闺阁,不闻世事,但不代表她们不向往外面的世界,而这位女子,却成了她们心中的一个梦,自己没有做到,但终于有人做到了。 暖儿下了车,随着莆苏姑玛迈进了无棋居。 里面却是人头耸动,不要说是坐的地方,连站的地方也不是很多了。不过,莆苏姑玛显然是早就安排好了,拉着暖儿上了楼,毕竟还定了一个包厢。 两人坐下了,便迫不及待地朝下看去,只见一位蒙着面纱的姑娘,正与一个男子正面相对,正在较量。 一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暖儿却是一下子呆住了。 这,不是安儿姐姐吗?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她就是刚才姑玛所说的,这无棋居的主人----萧萧姑娘? 暖儿赶紧凝神细细观战,只听那小德子开始情报放送了。这与安儿姐姐对手的男子,相貌十分儒雅俊秀,一身的富贵风流之态,人才极为出众。却是当今庸王世子。他的一手棋艺,在京城据说无人能比,想不到,今天他会出现在这里,倒是颇为叫人吃惊。 “姑玛,依你看,他们俩谁的棋艺更为高明一些?” 暖儿问道,她自身的棋艺却是有限,这种高水平的棋局,却是看不太出来,只能指望姑玛了,不是说她琴棋书画皆精的吗?应该要比自己要高明一些。 莆苏姑玛摇了摇头:“这棋局已是近了尾声了,但双方都在胶着状态,就是胜了,估计也就一子半子的优势,不到最后数子,却是瞧不太出来的。这两位的棋艺实在是极为高明,我却是自叹不如的。” 说完,她也不说话了,这种棋艺较量,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瞧得到的,持这局棋,她的收获也不会小。原本她是极不服气的,来这里也是存了较量的心思,不过,到目前看来,她似乎要稍逊一筹就是了。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两人却是收手了,自有棋童前来计算胜负。 平安,不,现在是萧萧却是开口了。 “若是我没有算错的话,咱们这一局却是和局了。” 那庸王世子点头:“我与姑娘却是同一样想法,如此,这结局不瞧也罢了。我还有些事,却是不便久留,待下回,再来请教姑娘高艺,告辞。” 说完,便又朝众人示意,这才施施然地离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棋童才大声宣布:“和局。” 一时厅上嗡嗡响了起来,果然是和局。 而萧萧姑娘也不一语地退了下去,众人也毫不以为意。这萧萧姑娘素来便极少开口的。 而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无愁却在暖儿的示意下,悄悄出了包厢,跟了上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男 人 马车缓缓地行驶着,暖儿瞧了瞧车窗外,也快到锦园了,这些日子随着姑玛在北京城里东瞧西逛,倒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好不容易今日皇上为姑玛及她父亲举办饯别宴,暖儿这才有了时间,赶紧叫无愁去平福府上传了信,约好今日一起在平锦这里会个面,说说平安的事儿。 那日,无愁倒是跟着那名为萧萧实则平安的女子去了,只是,却觉她身边有两个陌生的丫头,俱都身怀武功,不过,倒是及不上无愁。无愁当时一下子也没了主意,不晓得该如何行动方好,只得先回来告诉了暖儿,看她如何指示。 暖儿听后也极为奇怪,不晓得安儿姐姐目前究竟是身处什么状况,为什么会有两个身怀武功的陌生丫头跟着她?这件事儿实在处处透着诡异,暖儿便也不敢贸然行动,只命无忧每日打听着这无棋居的消息,又让无愁把此事通知了平福,瞧瞧要如何行事才妥当?安儿姐姐素来聪慧过人,她如此改名换姓,大张旗鼓的行事,自有其道理,若是胡乱行动,给她添了什么麻烦或是危险,却是不妥。这回前来,却是要听听平福、平锦两位姐姐是如何看法。 暖儿正在沉思着,突然,从前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喧哗声,似乎有挺多人的。 “说,是不是就是这里?”一个大喇喇的声音传来。 暖儿好奇地朝窗外瞧去,却见一个穿着十分华丽,显然应该是出身富贵人家,可,这副装扮配着她那张脸,却实在是不大协调。看那装扮,,明明应该是位富家奶奶,可那张脸,虽然施了脂粉,可是依然掩不住那黝黑的皮肤,而且皮肤极为粗糙,倒像是个村妇似的,而且身材极为高壮,却穿着这般精致飘逸的衣裳,让人看着也是极其地别扭。 而此时,她正把她的袖子卷了起来,倒像是要跟谁干上一架的样子,在她的旁边站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山羊胡男子,面上的神情极是为难。而就在她的身后,赫然跟着一群浩浩荡荡的娘子军,气势汹汹。她们正挡在路的中央,倒叫暖儿的马车一时过不去了。马车便停了下来。马夫问暖儿要不要绕道过去,暖儿摇了摇头,先看看情势再说吧,另一条道却是有些远,若是这群人很快就离开却是不必了。 只见那中年山羊胡男子不断地哀求道。 “太太,您就饶了小的吧!要是爷晓得小的带了您来这里,不打死小的才怪。” “哼,你就怕爷打死你。告诉你,若是你不说,信不信老娘现在就打死你?”那太太怒气冲冲地伸手推了他一把。“现在就带路,要不然,你信不信,老娘有的是整治你的手段。” 而旁边的一个婆子也说道:“张管家,你就带路吧!说起来太太一向待你也不薄,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念太太的恩情?” 那中年男子在这压力与恩情的交相夹攻之下,到底忍不住投降了。 “罢了,太太,我这就带你去,只求老爷怪罪下来的时候,还望太太帮着说上两句好话就是了。” 那太太一挥手:“走,天大的事,自有老娘我替你担着。” 于是,一群人就在那男子的引领下,朝前奔去,一下子就不见人影了,只留下一路烟尘,不过,也总算将路给让出来了。 “姑娘,这,这位太太好凶悍啊!我还是一次见到穿成这样的太太似乎要跟人打架似的。若是以乡下倒也寻常。”无愁看着稀奇,像这种事儿可不是每天能碰着的,尤其是打扮成这样,却凶悍得紧的太太,实在不多见。这京城里,果然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人。 暖儿也心想,这不晓得是谁倒霉了,看这位太太的样子,八成是善了不了了。不过,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儿,暖儿也没有多想,这自个儿的事还没有解决呢。 “快走吧!” 车夫应了一声,将马鞭子一甩,马车便又向前进了。 到了锦园,暖儿吩咐车夫随意去附近的茶楼哪里打一下时间,到了点再过来接人就是了,并赏了一吊钱,喜得那车夫笑逐颜开的,每回跟着这田良人出来总是少不了好处,人又和气,怪不得一听说田良人要出门,几个车夫个个都抢着来,还好这回指派了他,不枉他请了管事喝了几回小酒。 暖儿和无愁两个下了马车,到了门口,正准备唤人,却见园门打开,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不由奇怪得紧,心下念头还没有转过来,突然又听到了一阵喧嚣吵闹声还有丫头们的尖叫声。 这,出什么事了? 暖儿吓了一跳,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赶紧和无愁两个往正厅里跑。 只见正厅里此时已经完全乱成一片了。 这婆子丫头们全部扭打到了一处,你揪着我的头,我抓破了你的脸,哀鸣声,咒骂声,混成一片,暖儿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混乱的局面,就是上次郊游时好歹也没有真打起来啊,这回却是真动上手了。 暖儿顾不得别人,先找锦儿姐姐要紧,眼睛四处扫射,只是,这局面实在是太混乱了,一下子竟找不到人。突然,一个丫头被人推了一把,没有站住脚,她挥舞着双手,试图稳住自己的身子,但最终还是支持不住,一下子朝暖儿压了过来。暖儿赶紧朝后躲,却没有留神自己后面却就是门槛,被这门槛一绊,她也朝后倒了过去,吓得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 还好无愁眼疾手快,将暖儿一抱,到底是没有摔个实打实,那个丫头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一下子正摔在门槛上,腰被硌着了,疼得她唉唉直叫唤,一时却是站都站不起来了。而那婆子见解决了一个对手,便又去寻别人的晦气去了。 “姑娘,你没事吧?”无愁赶紧关心地问道,并上下打量着暖儿有没有事儿。 暖儿用手揉了揉脚,还真有些疼,不过,现在不是顾这个的时候。 “无愁,你先去找锦儿姐姐。看她有没有事。别的到时候再说吧。” 无愁不放心地交代暖儿:“姑娘,你千万就在外面呆着,千万别再进去了。” 待暖儿点头,她这才轻巧地跃了进去,明明是混乱的场面,对她来说,却如入无人之境,若是有瞧的手啊脚地快要靠近她了,她轻轻地避就闪开了。暖儿见状倒也放了心。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对这生什么事儿了,暖儿却完全摸不着头脑,也不晓得那太太和平锦结了什么仇。这时候,她也看出来,这一群人,貌似就是刚才在路上瞧见的那群人,只是,暖儿怎么想也没有想到,她们会是冲着锦儿姐姐来的就是了。难道那太太就是白爷的夫人花氏?暖儿心下担忧不已,若真是如此,这位太太如此剽悍,锦儿姐姐没有进府去倒是万幸不已。 这时,那摔在门槛上的丫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的头还晕乎乎的,不过,一瞧,却看见暖儿站在门外,赶紧像见了救命稻草似地直奔了过来。 “十姑娘,去救救我们姑娘。” 暖儿一看,原来是含珠,赶紧道:“别担心,我已经叫无愁去了,不过,锦儿姐姐在哪,我怎么半天瞧不见人啊。” 无愁练过武的事含珠也是晓得一点的,以前在园子里时力气就特别大,见暖儿如此说,她才松了口气,总算来了帮手了。 “就在屏风的后头,那位太太一来就跟姑娘扭打在一起了,我们要帮忙,结果他们来的人实在太多,根本就是几个人打一个,一点忙也帮不上,也不晓得姑娘怎么样了。” 暖儿也是着急,不过,这厅里实在是太乱了,她可没有无愁那种本事,要是从中穿过,说不定就卷进战团中了。只大声对着还在找人的无愁道。 “无愁,锦儿姐姐在屏风后面。” 无愁应了一声,就闪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和平锦两个出来了。而无愁的手上,还拧着那位花氏,不过,似乎晕过去了。 “还不给我住手!” 平锦大声喝道。 此时,锦园的人已经基本上都被制服了,不过,那花氏带来的人也未见得好到哪里去,脸上也留下了不少的抓痕。 她们回头一瞧,见自家太太被人拧在手上,不知是死是活,一个个都不知所措地住了手。 一个婆子哭号一声,扑了上来:“太太,太太,你们打死我们太太,等老爷回来了饶不过你们的。” 平锦不耐烦地道:“不过是晕过去了,哭什么丧?你们将人带回去就是了。无愁,将人给她们。” 闻言,无愁便随意将人往地上一扔。那花氏倒是浑身除了衣服、头凌乱了一些之外,倒是什么事儿也没有。 暖儿见此时事态控制住了,便也悄悄地进来站在了平锦的身旁,有些心疼地看着平锦也被抓了一道血痕的脸,锦儿姐姐一向最是爱惜容貌了,希望不要留下疤痕才好。 这会子,那花氏却是醒转过来了,见状,晓得再讨不了什么便宜了,竟突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弄得暖儿和平锦一愣,这位刚刚都是气势汹汹的样子,而且,明明是她占了上风,打了人,也不过是被无愁劈晕了,也没有受什么委屈,为什么仿佛是她们欺负人似的? 而那些婆子都围了过来,一叠声地安慰着太太,并用敌视的眼光瞧着平锦,仿佛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瞧得平锦有些莫名其妙,这有钱男人再外面养个外室,也不至于让她们像个仇人似的看吧!这在外头养外室的男人多了去,也不见哪个正妻自降身份找上门来的啊?这,这些人究竟都在想什么啊? 这时,一个身材圆滚滚,白面无须的男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见着这厅里的情况忙瞧向平锦:“你没事吧?”眼里满是担心,然后,又赶紧吩咐道:“万成,快去给锦夫人请个大夫来瞧瞧,记住,要最好的。含珠,赶紧给姑娘上药包扎一下,她最是爱惜容貌,若是留下疤痕,又该伤心了。” 暖儿听这语气,显然这男子便是白爷了,心下略感安慰,这白爷到底待锦儿姐姐还是不错的,什么也不问,先关心锦儿姐姐的伤势。 而那坐在地上的花氏,却是一听这话,哭得更大声了。 暖儿听着,心里又有些说不出的酸楚,反正,感觉并不太好受。 而那白爷安置完了平锦,这才走向那坐在地上的花氏,蹲了下来:“好了,这人也打了,气也出了,还在这里哭个什么劲儿?我叫人送你回家吧!” “回家?回什么家?你不是要休了我吗?我还有家吗?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不过是个乡野村姑,没见识,没文化,让你被别的人笑有了个这么粗俗的夫人;而且又没有生儿子。可是,好歹,我也跟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为了个狐狸精说休就休呢?你若是真喜欢她,就纳了她,我就是心里再不高兴,还能真拿她怎么着?为什么,为什么非要休我了呢?白大福,你这个没良心的,忘了你差点没命时,是谁拼死救了你吗?还有……” 那花氏边哭边说,弄得暖儿也有些心酸酸的,这,锦儿姐姐要白爷休了这花氏娶她吗?这似乎也太过分了些。 “你胡说什么啊。”那白爷一脸哭笑不得:“你听那个王八羔子说的,我要休你早就休了,还等到现在啊。你瞧我是那种人吗?别胡说了,来,起来吧。”说完,伸手扶了那太太起来,还给她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又用袖子给她擦了擦脸。却越擦越花。 还好,这时含玉却是打了盆水端了过来。她心里显然还有些气,头衣服也是乱的,只扶起一个椅子将水盆往上一放,就又退回了平锦身边。 那太太带过来的婆子赶紧给她太太擦脸,又厚着脸要了梳子给她理了理头,到底又像个样子了。 平锦此时却也收拾妥当了。 白爷带着歉意道:“平锦,八成是太太听错了话,委屈你了,我替她给你赔礼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你安心住着就是。” 那花氏却道:“谁叫你给我赔礼了。这件事是我不对。”说完,就起来给平锦鞠了个躬,却又道:“不过,若是你真敢叫老爷休了我,我就是豁出这一条命,也不叫你这个狐狸精好过。” 说完,又转向白爷:“老爷,那我回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都半个月没回府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听了那话就当真了,以前可没有这样过,都是这狐狸精挑唆的。”说完,还是又瞪了平锦一眼。 白爷苦笑道:“我哪是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桩生意去了趟邻县这才回来,因为是趟临时来的大买卖,怕耽误了,于是等不及告诉你一声就是了。哪晓得今儿个刚回来便听说你跑这里来了。” 这时那花氏似乎也觉得自己是冒失了一点,再加上心头一直以来担心的大事也解决了,原来老爷不是要休自己啊,而且,看老爷虽然似乎挺喜欢这狐狸精,但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她便也放了心了。这男人啊,有几个妾啊什么的也是避免不了的事,自家老爷算是好的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酸溜溜地,这狐狸精的脸长得真好看,刚才真该再用力些,不过,其实她刚才还是手下留情了,虽然没心中生气,可到底还是怕闹得太厉害,真把这狐狸精怎么了,老爷生气。这人,平日里瞧着是个绵性子,一向府里也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实际上真生起气来,只有自己服软的份。 这会子见没事了,她便准备撤退了。她挥了挥手。 “咱们走。” 说完,仿佛一个得胜归朝的将军,迈着雄纠纠气昂昂的步子朝外走去。脸上的那笑挡都挡不住,叫暖儿看了啧啧称奇,这花氏,却也称得上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了。 “等一下。”却是平锦叫道,见那花氏瞧向自己,平锦对白爷道:“您也随太太回府吧!我没事的。” “这?”白爷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 平锦笑道:“今儿个却是有姐妹来探我,您在这里也不方便。” 暖儿闻言,便施了一礼。 白爷这才现平锦的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人,刚才又是心疼平锦又瞧见喜娘可怜,他一时倒还真没有看见。 见状,便也对暖儿点了点头,又交待了含珠几个要小心服侍姑娘,自己明儿个再来看她。这才随着花氏出去了。 却见那花氏一边走,一边跟白爷说着什么,声音虽不是一般女子的娇嫩,却也比刚才的粗鲁多了些女子的温婉,看起来竟也十分协调。 暖儿有些担心地看着平锦。 却见她瞧也没有瞧白爷,反而讥讽地笑道:“瞧见没?这就是男人。白爷人虽然还不错,但还不是照样有了同甘共苦这许多年的糟糠之妻之后,又免不了再想一个貌美如花的红颜知己。哼,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告诉你,别瞧你那爷现在对你不错,等你将来人老珠黄了,不,说不定还没到那时,见着别的好的了,就又动心了。凡事多长个心眼,免得到时候一个人伤心别说我没提醒你。” 暖儿听了平锦的话,心下暗叹,看来锦儿姐姐被那潘公子却是伤得不轻,连白爷对她这样好,却也不信了。 而自己呢?暖儿有些迷惘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束手无策 平福来得却是有些迟,刚好错过了这场热闹,只是她进来,正好瞧见一地狼籍,而暖儿正拿着药给平锦的手上上药,平锦疼得一阵吸气。 嘴里直骂:“那个泼妇,刚才就下这么大死力气。” “那你咱们也不晓得还手?虽然她个子高大,但锦儿姐姐你平日里的狠劲怎么不见呢?”暖儿责怪道,虽然那花氏瞧着不像什么坏人,可她还是不愿锦儿姐姐受人欺负。 平锦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瞧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可怜,竟是恨不起来了。当初那贱男人被采菱贱丫头抢走的时候,我也只想划破了那丫头的脸,撕了她的嘴,瞧她还怎么随便勾引男人。要不是实在放不下面子,我就真跟这花氏一样,找上那贱丫头去了。这会子瞧见这花氏,我就想,她不是跟我那时的想法一样吗?只不过,她比我却是敢作敢为多了,因此倒是提不起劲来了。”说完了,瞧见暖儿有些担心的神色。她又满不在乎地道:“别担心,这一回我脑袋一时晕了头彩让她占了便宜,这打了一架,我倒也想开了,那么个贱男人,比白爷还不如,我又有什么好想着他的。从此之后,我只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罢了,有时间你们就多来玩玩,我有你们就够了。男人什么的,我却是再不指望了。而且,我突然想起,好久没有跳舞了,那时候咱们在园子里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唱歌跳舞,那是何等快活的日子。等会儿你给我唱歌,福儿姐姐弹琴,咱们就像园子里一样如何?”平锦兴致勃勃地提议,神情倒似乎真比上次见到的要开朗一些,暖儿瞧了,也有些放下心了。这想开了就好了。 “好啊,一会儿等福儿姐姐来了,咱们先说说安儿姐姐的事,然后再唱歌跳舞弹琴好啦。”暖儿应道,随即又取笑:“不过,以你现在这副尊容,只怕是不太好看就是啊。” “我却是已经来了,只可惜你们两个却是一个也没有瞧见。”平福虽然不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事,不过,凭暖儿和平锦刚才的只言片语倒也猜出一二来了。自有丫头端了凳子来,她便也在平锦的另一边坐下了。 “什么?真的破相了?”平锦却是顾不得跟平福打招呼了,一听暖儿的话,大惊失色。她赶紧一叠声地叫道:“含珠,快来镜子给我瞧瞧。”刚才有一瞬间,心灰若死,心想,就这么打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因此,倒是根本没有怎么反抗。可现在回转了心思,觉得自己何必为了那么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如此,一下子,前些日子的心伤、自苦便都觉得有些可笑起来,当下就又关心起自己最宝贝的脸起来。你可不能有事,我可还指望着靠你从白爷身上多掏点银子过来,到时候开个铺子,有个进项,再不受那男人的鸟气了。因此,本就爱美的她,这下子可是紧张得不得了。 暖儿、平福相视而笑,这才像平锦嘛。上次那死样子,吓死人了。这些天暖儿事多,再说这经常出府恐怕也不怎么好,容易惹人诟病,因此也没法子过来,心中还忧心不已。这下可好了,平锦一向强悍,只要她自己有了精神,这一般人想要欺负她还真不容易,再说,现在又没有卖身契在手,也不用再受制于人了。 而平锦拿着镜子的手,这时却开始颤抖起来,这镜子里的女人竟然是自己,不会真的要破相了吧。 “含珠,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有来?” 这会子,倒是谁也没有她着急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就是想着我们,也该保重一下自己才是。若你真出了什么事,叫我们怎么办?”暖儿想到刚才见到平锦那狼狈样子,就有气,那时都敢动刀子的人,若不是自己存心,能叫人伤成这样子?依平锦平日的样子,就是那花氏力气再大,恐怕平锦也是要叫她脱下一层皮来,绝不肯吃亏的。刚才显然是根本就没有用心抵挡,想到这里,暖儿就有些生气,手就用力地按了下去。 痛得平锦“唉哟”“唉哟”地叫,暖儿却恨恨地道:“当初是谁说几十年之后,大家要一同在扬州见面,还要做儿女亲家的?刚才就全丢到脑后了不成?是谁说不管大家到了哪里,就是不择手段,就是害了别人,也要活到姐妹见面的时候的人又是谁?这会子还有脸叫痛,我真恨不得拿砖头拍你的脑袋。”现在放下了心中的担心,暖儿却是真生起气来,一脸严肃,脸上最常见的笑容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板着张脸,边说边给平锦擦药,却是看都不肯看她一眼。 “好妹妹,是我错了,我是猪头,前些日子完全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去了。我认错了还不行吗?唉哟,常儿妹妹,你轻一点好不好?”平锦又是笑着求饶,又一会儿被暖儿折磨得直吸气,暖儿又狠狠地按了她才放开了她。 “若是再有下一次,我绝对不原谅你。” 平锦还从来没有见过暖儿如此生气的样子,却也窝心不已,若不是心中有自己,又怎么会为自己的不爱惜而生气呢?她忙凑到暖儿身边,抱住暖儿的肩膀讨好。 “好常儿,我真的晓得错了,嗯?”连边说在暖儿身边扭股糖似的扭啊扭的。 暖儿原来是真的生气的,可禁不起她这样磨啊磨的,到底还是笑了出来,不过,还是叮嘱道。 “真的不准有下一次了喔。” “是,是,啰嗦鬼。”平锦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平福在一旁瞧着她们,心中却是庆幸不已,不管怎么说,虽然平锦吃了点亏,但到底解开了心结,也是好事一件。只是想到平安,她又皱起了眉头,这件事却是难办了。 “对了,福儿姐姐,安儿姐姐的事,你可有什么消息?” 暖儿问道。 平福正准备开口,却瞧见一个丫头引起大夫过来了,便道:“还是先给安儿妹妹看了伤,我们回房再说吧。” 大夫瞧了瞧,心下实在不以为然,这么点小伤也值得请他过来,只另开了些去疤和帮助伤口恢复的药,嘱咐结疤的时候就是痒也得让它自然脱落,不得用手强行弄掉,也就离去了。 暖儿想起前些天允琏给自己用的那药似乎挺灵验的,手上没过几日便好了,连痛疤也不见一丝,便又寻思着是不是向爷讨些,给锦儿姐姐送过来。 大夫离去后,几人便回了平锦的屋子里,让一干丫头退下,几个人窝在床上叙起话来。这是从在惜春园里养成的习惯,只要是姐妹几个聚在一起,便特别爱一起窝在床上。 “安儿姐姐怎么啦?”一上床坐好,暖儿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平锦也极为关心地注视着平福,从暖儿那里得到信,她也悄悄去瞧了,的确是平安。 平安却是也瞧见她了,却是吭也不吭声,显然并无意与她相认,她便也回来了。后来又派了丫头去打听,却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和暖儿晓得的也差不多。 平福也晓得她们的心情,便直接切入了重点:“那日得到了暖儿妹妹叫无愁传来的话,我便开始着手调查这无棋居。只晓得出现的极为突兀,若不是咱们晓得安儿妹妹的身份,恐怕这人就似乎是平地里冒出来的。据说是先朝遗族,带着财富,逃到海外那天渊古国去了,最近看大兼局势稳定了,再加上又想回来瞧瞧故土,会会天下有才之士,这才从海路回来,一路来到了京城,开了这无棋居。所带仆人除了你们见着的那两个跟大兼人没啥两样的丫头,却还有几个天渊古国的下人,他们肤褐眼绿,倒是极为少见。这些确实从一些我交往的小姐们口里听说的,她们曾经有一次被邀请到安儿妹妹的后院,这才瞧见这些下人,从而得知了这些事。不过,却被要求保密,但还是已经在那个园子里传来了。这些事我打听到的消息,而另外我曾经假意挑战安儿妹妹,连胜了十局,这才取得了与她交手的机会。她悄悄地趁人不注意塞了个条子给我。”说到这里,平福换了口气,这一长段话说得也有些累人。 “说的是什么?”暖儿和平锦忍不住追问。 “她说得也不是很清楚。只说她因缘际会,却是很小的时候就会这天渊古国的语言,有一次无意之中被人得知了,那人与她达成了条件,他买她出来,还她自由,而她却需要帮他办一件事。具体什么事她就没有说,只要我们先别管她,她身边有人保护,是那个人派给她,并帮她的,让我们不用担心。千万不要与她联系,若是被人揭穿了,不但这件事毁了,恐怕她还会有危险。 “那,我们就什么也不能做吗?”暖儿听了,十分庆幸自己上次没有冒失去认人,可心中却又为平安担心不已,这件事肯定不是一般的事,似乎还挺危险的,这些冒充别人,肯定是有所图谋,万一真被揭穿了,暖儿想都不敢想。 平锦也是担心:“福儿姐姐,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平福苦笑一声:“咱们现在目前的问题就是,连事情都搞不清楚。不晓得这个,什么忙也帮不上,搞不好就成了帮倒忙了。现在只能暗中留意平安的动静,希望在她需要的时候派上用场了。我已经安排了人每天都在无棋居那儿守着,若是一有什么动静,立马回来报告,只希望到时候能有用才好。 三人相视一眼,俱都叹气不已,这明明人就近在咫尺,却只能这般束手无策,真是叫人心情好不起来。 “唉”,几人共叹一口气,这情况,怎一个愁字了得?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不祥预感 无棋居后院 几株桃花开得正好,娇艳多姿,微风吹动,不时有些许花瓣随风飘落。 而就在桃树下,有一个石桌及几个石凳,以及如画佳人一双。 “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那身着青衣的儒雅公子落下了一个黑子,温润如玉的脸庞虽称不上十分俊美,却让人瞧着便十分舒服,一见便是一个温文君子,嘴角常带笑,显得极是无害。这公子赫然竟是曾在扬州的元正纯。 而坐在他的对面,与他对弈的却正是平安,如今的萧萧。她正将头斜倚在一只手臂上,漫不经心地丢了颗白子,姿态慵懒。 “庸王世子邀我明日去他府上下棋。” “看来鱼儿终于要上钩了。”元正纯又落下一子:“这一局看样子却是我要赢了。” “未必见得。”平安笑得妖娆:“不到最后关头,永远不要轻言胜字。” 随着语音落下,白子落,竟又杀出一条活路来。 元正纯眼中精光大胜:“好棋。” 春日的午后,棋局仍在继续,只是,不知道,这里面下的是棋,还是别有什么玄机呢? 却说暖儿自从那日从平锦那里回来后,不知为何,心里却老是闷得慌。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生似的,让人有些坐立不安,难得的有些焦躁起来。她将无愁和无忧两个都派了出来,一个负责与福儿姐姐传递消息,一个每日去瞧瞧安儿姐姐是否无事?可连日下来,却并没有什么事情生。可是,这种焦躁感,并没有随着时间的减少而减少,反而越深重起来。 暖儿的异样,无病、无灾两个自然也是瞧在眼里,姑娘还从来不曾这样过,问她,她却也只是摇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心跳得急,胸口又闷,让人难受得紧。两人便商议着要不要禀了王妃,请个大夫来瞧瞧。暖儿却又摇了摇头,阻止了她们。这,似乎并不像生病的样子。 这日,无愁从平福那里回来,却是带了一封信回来给暖儿。 暖儿一瞧,这字迹似乎有些陌生,不由疑惑地看了看无愁,却见她也是一副什么也不晓得的样子。既然是给自己的,暖儿便打开了先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一点白色也没有,跟白纸似的。 唬得无愁赶紧叫:“无病姐姐,无灾姐姐,快来啊,姑娘不好了。” 没过一会儿,无病就先到了,她的手还是湿的,本来她正在外头院子里洗衣裳,听了无愁的叫声,她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就冲了进来。无病一见暖儿这样子,也是唬得不轻,一向极沉得住气的姑娘,怎么会这样?到底生了什么事? 她将手随意地在裙子上抹了几把,擦干了,这才先将暖儿扶了在椅子上坐下,暖儿似乎失了神似的,只安静地随她摆弄。 无病吓得不轻,但她晓得这个时候自己千万不能乱,赶紧问无愁:“姑娘到底怎么呢?” 无愁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信,递给无病:“姑娘是瞧了这个才这样的。” 此时,无灾也赶了过来,她的头、衣裳俱是一片凌乱,若不是无愁这一嚷嚷,她的午觉睡得正好。这时见到暖儿的样子,眼睛都红了,但她还是强忍着一把夺过无愁手里的信,凑到无病旁边,一起看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姑娘如此了,就是她们,看了也是吓得不轻。 无病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了暖儿的口边。 “姑娘,喝口茶吧。咱们一起来想法子。” 暖儿此时也有些回过神来了,顺从地接过了被子,她刚才是实在是一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消息,这才失了常态,这会子却是好些了。是,还是要镇定下来想法子才是,这慌乱对事情毫无任何帮助。暖儿喝了一口热茶,深深地呼吸了几口。面然虽仍是有些苍白,到底是好多了。 “无病,去打听一下,爷在府里吗?” 今天各无忧却是被平常派去外面探听平安的情况了,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要不,往常这样的事,却是轮不到无病出马的。 无病点了点头,自去安排了,一会儿,回来报告道:“姑娘,问过门房了,爷今儿个上朝还没回来呢。” 今儿个明明也应该下朝了,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呢?难道有事去了别处?暖儿心急火燎的,但她也晓得,现在着急却是没有用的,无论什么事,都的等允琏回来再说。这件事,只有爷能帮忙了。 “叫人盯住门口,若是一瞧见爷回来,立马通知我。” “姑娘放心,我已经这么叫他们做了。”无病回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暖儿不停地在屋内走来走去,不禁朝外张望着,就盼着允琏能突然出现在院门口,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无病、无灾有心相劝,但也晓得这个时候,就是劝也是毫无用处。 无愁却是一脸莫名其妙,这姓上的字,她却是多半都不认识地,因此,根本就搞不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事儿,只是,她也晓得,肯定是有什么大事生了,这个时候,却不是添乱的时候,因此,她也只是默默地呆在一旁,或许,姑娘若是有用到自己的地方,好随时帮得上忙。 而允琏,此时却正出现锦宁宫里,只是到了那里,他却是一愣。 “正纯,你怎么会来这里?” “殿下。”元正纯站了起来,恭谨地行了个礼。 他这么多礼,有人却是不乐意了,元烈瑛嗔道:“叫什么殿下,说起来,他还是你表兄呢!用得着这么多礼吗?正琪那小子就没你这么规矩。” 元正纯却只是笑了笑,既不表示赞同,也不出言反驳,倒叫元烈瑛有些没意思了。唉,还是正琪那小子好啊,允琏。正纯两个都有些太无趣了些。虽然这儿子是自己生的,那元烈瑛还是无数次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倒是小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像。 不过,她最近的心情却是极好,上次托暖儿的福,赢了那个紫金石凤纹项链,想到哪臭婆肯定背后心痛得要死,她就天天笑得合不拢嘴,胃口也特别地好。显然,这人啊,只要心情一好,那就什么都好了。 心情大好之下,她今日说话倒也不像往日那么阴阳怪气,不把人刺一句就心里不舒服了。 “琏儿,今儿个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还是来看我的?” 琏儿?允琏只觉得浑身冷颤,这有多长时间没有听到母妃这样叫自己呢?是三岁的时候,还是五岁的时候?母妃今儿个精神有些失常呢?罢了,还是改天再来吧,省得母妃失常之下不晓得做出什么样的举止,这种荣幸还是留给父皇吧! 主意打定之下,允琏便打起了退堂鼓。 “没事,只是随便过来瞧瞧而已。正纯,一起走吗?” 见允琏连个座都没落又急着离开,元烈瑛差点又要脾气了,但是,想着前些天刚下的决心,一定不能再把儿子气走了,元烈瑛深吸两口气,还是又忍下了即将要爆的脾气。 “琏儿,说吧,你过来肯定是有事的。先坐下吧。”说完,又吩咐看座,早有机灵的丫头拿上了凳子摆好。 虽然允琏心下更觉诡异,深觉这回母娘果然是状态不轻,不过,想到自己这一走。说不定又是好几个月回不了京,还是跟她打个招呼得好,免得到时候她又念叨自己这个做儿子的不孝什么的。 “也没什么事儿?不过是我又要离京了,过来跟你说一声。”允琏平静地说道。话一落,便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咆哮。 “又离京?”元烈瑛简直被这个儿子给气死了,哪个皇子不是求之不得在京城享福,被派个差事出去都是叫苦不堪地不愿意去,他倒好,哪里远去哪里,这倒也罢了,还哪里危险去哪里。怎么又不为她这个当娘的考虑一下?她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虽然面冷了些,也谈不上孝顺,可到底只有这么一个啊。她可不想有白人送黑人的那一天,照他这么瞎搞下去,说不定还真有那么一天。 “不许去。”元烈瑛一气之下,再也顾不得刚下的决心了,强硬地命令道,却全然忘了,这个儿子,却是最不吃这一套的。 果然,一见元烈瑛又开始用这种语气说话了,允琏便完全没有跟她沟通的耐心了,他的面色一寒。 “我不过是来告诉你一声,又不是来此征求你的同意的。再过三天我就出。你晓得便是了。” 说完,允琏就起了身,这里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果然,他的话刚落地,元烈瑛手上的杯子就摔到了地上。 “你给我滚。” 其实,不用她开口。允琏也已经到了殿门口了。 元正纯瞧得连连摇头,这对母子,都多少年了,这相处的方式怎么就一点都没有改变呢?瞧瞧元烈瑛这样子,元正纯便也有些想溜了。 “皇贵妃娘娘,这,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急事要办。” 边说边站了起来,准备溜之大吉,这个姑姑,一向是个野蛮派的,他在这里实在不太安全,他可不是殿下,姑姑对他可没有这么客气。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某个花瓶砸得满头包的下场,元正纯就有些坐不下去了。 “给我坐下。”元烈瑛一声喝,元正纯本来已经站起来了的身子,便也只能坐下了。他苦着一张脸。 “姑姑。”这时候还是套些近乎的好。 “好啊,这时候就晓得叫姑姑了,平日里不老是皇贵妃娘娘、殿下什么的,叫得怪勤得吗?这会子舍得改口啦?”元烈瑛讥讽道,不过,允琏都溜得不见人影了,她还是收回了满腹的怒气,这回把这小子叫来可是有别的事的,这回暂时饶了他好了。 “说吧,我上回叫你查的事情怎么啦?” “姑姑是说田良人的事?”元正纯问道,他虽不在京城,但京里的消息过一段时间就会汇到他的手里,因此晓得的也不少。不过,真没有想到,殿下那个性子,竟然会对这田良人另眼相待。不过,如此倒也好。 说起来,这田良人以前的事儿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因此,他便照实说了。当然,隐瞒了元正琪与暖儿之间模模糊糊地那么一段,恐怕就是正琪那小子,也不晓得他这个做哥哥的,对他的事这么清楚吧。自己这样做绝对是为了正琪好,元正纯告诉自己,就算正琪对那女子有意,可不过还处于朦胧的阶段,就是有几分情意,又能有多深呢?能到了外边,见到的女子多了,自然也就忘了。就像自己,一回心动的女子长什么样子,这时想起来都有些不记得了。正琪也不过是心动而已,这并不算什么。虽然这么想了,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元正纯的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而允琏出了锦宁宫,却是深深地又吸了两口气,这才压抑住了满腹的怒意,又恢复了他千年如一日的寒冰脸孔,心里却有些遗憾,明明也想好好跟母妃道别的,怎么每回一见面都会弄成这样子?真是八字不合。 算了,还是回府吧。 他大踏步地朝前走去,小禄子则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过,却话也不敢吭一声,每回爷去了锦宁宫,总是心情特别差,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撞上去比较好。 “爷。”暖儿的声音传到允琏的耳边时,他诧异地抬起了头。 刚迈进门的脚步就这样停在了那时在,害得跟在后头的小禄子差点撞到他的后背。 允琏奇怪地紧,田良人怎么会在这里,一副等了自己很久的样子? 但他还来不及奇怪完,就看见暖儿一见他,眼睛里竟然开始泛水光了,她虽然并没有哭,使劲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似乎在强忍着什么。见到允琏,甚至试图挤出一丝笑容来,虽然似乎极不成功。 暖儿并没有哭出来,可那副样子,却别别人的眼泪更让允琏的心少见地有些慌了一下。 他来不及细想,手就像有意识地拉过了暖儿的手:“走,回院子里说。” 说完,就迈着大步朝暖儿的院子里行去。 这般亲近的姿态,却是叫府里一众下人,看着目瞪口呆,吃惊不已。心里自有思量不提。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大雨 回到院子,禀退了下人,允琏便问道。 “生了什么事呢?” 暖儿的性格他不说了解十分,这段时间也够他了解个七八分了,实在不是那等随随便便就哭哭啼啼,惊慌失措的样子,显然是遇到什么十分棘手的事了。 听到允琏一如平日般沉稳的声调,暖儿惶恐的心总算慢慢平静了下来,没事的,会有办法解决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得先告诉爷是怎么一回事,这才能得到帮忙,慌乱、焦急、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反而会贻误时机。 “我爹娘还有弟弟失踪了。今儿个我收到了外公外婆他们的来信。说早在一个多月前他们就出来京城看我,说想给我个惊喜,因此就没有对我说。可这出了这么久,按说也早该到了,也没有信寄回家里报平安,因此才寄了封信过来问问。可信都到了,爹娘到了现在也没有跟我联系上,恐怕是出事了。” 暖儿的语气虽是力图平稳,可是,从微微颤抖的尾音,允琏还是能觉她心里的担忧和着急。允琏的手到现在一直抓着暖儿的手没有放开,暖儿却也没有觉。他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拍了拍暖儿的肩膀。 “放心,有我在。” 这一句话,却似乎是一个钥匙,打开了一所大门。暖儿一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放出来了,她再也忍不住,竟抽泣起来,先是微微地,接着肩膀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可是,哭声却是不大,像个小猫在那里哀鸣似的。 明明是暖儿在哭,允琏却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紧缩,他大手用力一揽,便将暖儿抢到了自己的怀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暖儿的背。自己真应该早点回来的。允琏的心中有丝丝懊悔,但,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小禄子。” 允琏高声喊到。 “爷。”本来在听壁角的小禄子赶紧“蹬蹬蹬”地跟了进来。 “去给我把宫良叫来。” 小禄子刚要出去,允琏又吩咐道。 “叫无病她们几个打点热水进来。” “是。”小禄子又应了一声,这才退了出去。 暖儿哭了一会儿,又听得无病她们几个马上要进来了,终是有些不好意思,这哭声就渐渐地止了。她挣扎着从允琏的怀里出来,正欲拿帕子擦眼泪,可今儿个一乱,这帕子竟不晓得扔哪里去了,找了一下却是找不到。 这时,一块绣着靓蓝花纹的精致帕子已经伸到了她的面前,允琏有些别扭道:“用这个吧。”只是刚才暖儿一从他的怀里离开,允琏的心里却是有些怅然若失,这种被田良人全心依赖的感觉似乎还不赖的。 暖儿感激地笑了一笑,便将帕子接了过来,赶紧将脸上的泪痕擦去,叫无病几个见了,又要担心了。不过,还好暖儿素性不喜着妆,今儿个又不出门,更是脂粉未施,倒是省了不少事。要不然,这脸上的妆糊成一团,那可就好看了。 “你爹娘和弟弟叫什么?是什么模样?一会儿宫良来了,你却说与他听。他自会去查探清楚。”允琏有心安慰,可说出来的话却仍有些干巴巴地。 只最后补充了一句:“你放心。” 暖儿如何能放心呢?可她也能感觉出允琏的关心之意。 “多谢爷。” 只是她的眉间,那股忧虑之色却是始终不去,显然是无法放得下心来。 暖儿拿起桌上的一叠图递给允琏。 “这是我爹娘和弟弟的画像,我想有这个应该好找此。” 她等允琏的时候,顺便画下了这几副画像,希望能对寻人有些帮助才是。 允琏接过来一瞧,暖儿的爹是个瞧起来十分憨厚稳重的男子,而暖儿的娘则是一个清瘦端庄的女子,弟弟看起来虎头虎脑的,有些傻乎乎的样子,只是,几个人却都与暖儿不太想像,只暖儿的娘的眉间却有几分暖儿的影子存在。 允琏点了点头:“有这几副画像就好办多了。” 暖儿这才有些安慰,好歹还是有点用的,能派上用场就好。 宫良来得也快,他是一个个子小小小的有些干瘦的约三十许的男子,他走路的步伐悄声无息,显得十分敏捷机警。得知了具体情况,他又将信件仔细地看了一遍,又拿起了暖儿画的画像,这才朝允琏行了个礼,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门,话却是没有怎么说。 接下来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暖儿明明晓得这个道理,急也没有用。可不见了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的至亲,如何能安得下心下来呢?允琏有些担心暖儿,来了这院子就没有出去了,他陪着暖儿一起等,陪着暖儿一起吃晚膳,暖儿执意不肯睡觉,他也由着她。到了后来,却是暖儿过意不去,反而拉着他一起睡了,只是翻来覆去,睡得有些不太扎实。 宫良的办事效率却是极高,二天,便有消息递回。 虽然还没有找到暖儿的爹娘和弟弟,可最后一次有人见着他们,却是在一个名为云来镇的小镇子的客栈里,之后,却是再也无人见过了。显然,若是出事,也只有可能是在这云来镇了。 得知了此事,允琏又吩咐宫良继续打探,暖儿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爷,我想亲自去一趟云来镇。” 暖儿说话的语气虽是请求,可眼底的神色却是不顾一切的。 允琏原是不想允的,她这些日子原本就身体没好全,又跟着那莆苏姑玛到处逛,肯定累坏了。刚想开口拒绝,却瞧见暖儿的眼睛又有些水光开始泛滥了。于是,到了口的拒绝不知不觉地就换成了。 “好。”话一出口,瞧见暖儿露出了这两天难得一见的笑容,允琏便也觉得值了。 “那,什么时候出?”暖儿眼巴巴地问道,巴不得立刻出。“爷,若是您没有时间,我可以跟无愁两个自己先去。”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无愁会武功,可两个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小姑娘,谁放心让她们两个出去? 一想到暖儿会遭遇到什么危险,允琏便觉得有些难以忍受:“别胡说了。”话刚一出口,暖儿的眼圈又立马红了,那似乎带着控诉的眼光,纵使允琏心硬如铁也不禁感到十分之受不了,终于,他还是投降了。 “收拾行李,我们一起去。” 话一出口,允琏的心底一阵懊恼,自个儿什么时候这么没用啦?连女人的这么点还没有流出来的眼泪都抵挡不了呢? 暖儿背着允琏的脸,却显出一抹狡黠的微笑,自从上次在允琏的怀里哭过之后,暖儿觉自己的哭功怎么好像越来越顺手了。尤其是在允琏的面前,完全是说哭就哭,说不哭就不哭。而暖儿也现,允琏似乎对自己这一招特别没辙,只要自己做出这副将哭未哭的样子,没有不依的。 “无忧,过来帮我收拾一下行李。简单点儿,别弄多了。爷,我们怎么去,骑马去吗?”暖儿问道,她想早一点到那个地方,越快越好。 允琏自也是晓得暖儿的心情的。 “你在这里收拾一下东西吧!我去跟王妃说一声,一会儿咱们就出。” 田梦岚一下子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有些晕,不过,她还是极为镇定地准备吩咐下人为允琏准备出门的行装。允琏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忙乎了,自己这回骑马,带上太多的东西反而累赘。 虽然不过是一会儿工夫,爷要带着田良人一起走的消息却在府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到允琏和暖儿出门的时候,由田梦岚为,送行的人来了一大堆,自然包括了那卫、阳、莫、鱼四个恭人,暖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被她们幽怨的眼光给射穿了。 没办法,除了田梦岚,这府里的其他人可不晓得允琏为什么要带上暖儿。只是,晓得是一回事,亲眼瞧见却又是另一回事了。瞧着允琏、暖儿一行人的身影消失无踪,田梦岚觉自己竟然有些嫉妒起那田良人来了。若自己不是正妻,是不是也可以不用为了大度,处处装做体贴?是不是也可以丢下这府里的一切,随着他,海角天涯,说走就走? 允琏、暖儿带了小禄子和无愁两人,并数十个身手高强的护卫,一路骑马急奔,中途能不停歇就不停歇,一路上除了停下来喝水、吃饭,基本上就没有停过,就是晚上,也在赶路中度过,有时实在累得慌了,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打个盹儿。允琏原本担心暖儿的身体坚持不下来,不过,还好,暖儿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坚强许多,竟是一路上吭也不吭一声,虽是如此,允琏心里还是默默地打算,待找到暖儿的爹娘和弟弟之后,一定要让她好好地休息一下。 几人这一路疾驰,离目标越来越近了,而为了维持这样的度,他们的马也已经是换了五次了。 众人的脸上均是有些疲色。 只是,这一天,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天却一点儿预兆也没有,一下子就下起大雨来了。豆大豆大的雨点落在了地上,也浇熄了刚刚点起的篝火。 “该死。”允琏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低咒了一声,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碰到了这样的事? “爷,我记得前面不远处似乎有一座废庙,避避雨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小禄子大声说道,这么大的雨,声音小了只怕听不到。 允琏也是赶紧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罩在了暖儿的头上,姑娘家身子娇弱,若是淋病了那可就糟糕了。 听了小禄子的话,他也大声回答道:“你快在前面带路。” 说完,将外套支撑了起来,像伞一样挡在暖儿的头上:“来,躲在下面,千万别离开。” 说完,就着暖儿的步子,开始小跑了起来。 “爷,你淋湿了。”暖儿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雨一来,允琏就将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虽然这会子身上也有些湿了,但比起允琏却不晓得好哪里去了。 “别说话,快跑。”允琏毫不以为意,他一个大男人,被雨淋点算什么,她不要有事就行。自己还准备要让她陪自己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倒下了怎么办? 无愁瞧见允琏的举动,却有些迟疑了,无灾姐姐说让自己看着爷和姑娘,千万不能让爷随便碰到姑娘。可是,这会子应该是爷的衣服碰到了姑娘,这应不应该算做是犯规呢?可若是不让爷的衣裳碰到姑娘,姑娘不就是挨雨淋了呢?这样似乎也不好?这,应该阻止吧?还是不应该阻止呢?在无愁的犹豫中,暖儿和允琏却早已向前跑远了。 她赶紧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不管了,这样复杂的事情却是不应该由自己想才对啊?无病姐姐、无忧姐姐,你们可不要怪我喔?我是真的不晓得应该怎么处理才对啊? 由于暖儿慢步伐,他们几个到的却是最晚的。 一进庙里,暖儿不由感到一阵温暖,原来已经升起了一堆火。 “爷,暖夫人,这后面有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我已经整理好了。你们去换上干衣服吧,也子,里面也已经升好了一堆火,烧得旺旺的,火苗在一个劲儿地窜动。暖儿、允琏进了屋子,无愁还想跟进去,却被小禄子拉住了胳膊,这个丫头,这时候进去凑什么热闹?就晓得这几个丫头就只人捣乱。哪像他小禄子,爷对良人主子的心思,他小禄子早就收到眼里了,有这样的好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啦。这爷心里想什么,他小禄子虽说现在只是半个男人,可这男人的心思,怕还琢磨不出来吗?这种时候,正是田良人脆弱的时候,爷这么一安慰,再吃吃小豆腐,那幸福的日子绝对就不远了。小禄子的笑容有些淫荡,瞧得无愁有些怕怕地,下意识地跳离了他两步,好可怕。 门被带上了,屋子里就剩下暖儿和允琏两个。 拿下了外套,暖儿被水淋湿的身子,越显得曲线玲珑,允琏心里晓得这个时候不应该胡思乱想,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咽下了一口口水,这样的情景,实在是考验他的自制力了些。允琏有些恼小禄子的自作主张,却又有些说不出的窃喜。 “你,先到被子里,把衣裳脱了,我给你烤烤吧。” 半天,允琏才费力地说道,只是声音已有一些暗哑。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夜昧 脱,脱衣裳? 暖儿的脸腾地一下子有些红了。 “对,对,衣裳湿了应该烤一烤的。不过,爷的衣服湿得比我更厉害,还是我先帮爷烤烤吧。”暖儿喃喃说道,伸出手就要服侍允琏更衣。 刚才被允琏护着,虽然雨大,还是不免淋湿了一些,但到底比起允琏淋得水直往下滴的衣裳,到底是要好多了,只是外面略湿了些,里面的衣裳倒还算干爽。 “叫你去就去。”允琏浑身一僵,他一把打开了暖儿手,提高了些声音,似乎带了点火气,随后背转了身子,朝门而立。 暖儿愣了一愣,有些委屈,允琏还从来没有如此大声地吼过她,突然这样,暖儿觉得心里有些受伤。 可是,暖儿突然现,以琏背对着自己的耳根,怎么似乎有些微红?或许,爷和自己一样,也不好意思?暖儿恍然大悟。 随后,满满的笑意在暖儿的心里沸腾,爷一个大男人,竟然也会同自己这样一个小姑娘一样会为这种事不好意思?只不过是换衣裳而已? 暖儿差点就当场笑了出来,不过,为了允琏的面子着想,她还是忍下了,只是,却忍得十分辛苦,她的身子甚至都有些轻微地颤抖起来。老是像冰人似的爷竟然这样容易害羞,谁会想像得到呢? 而暖儿刚才的那份羞涩,却一下子就被不知冲到哪里去了,一下子竟然十分自在了起来。 不过,这淋湿了的衣服,确实是穿着不怎么舒服,暖儿赶紧褪了外衣,拧了拧,又将湿了的胳膊、脚也擦干了,这才乖乖地爬进了小禄子已经铺得好好的被子里。这浑身干爽果然比刚才湿嗒嗒地要舒服多了。暖儿舒服地叹了口气。 虽然这屋子是个长久没有人住的地方,被子也有些霉了,有点硬,并不算太舒服,但小禄子用允琏大大的袍子铺了,到底还算干净,清爽。 却是比穿着那湿衣服却是要舒适多了。 允琏背转着身子,心中满是懊悔,刚才那么大声干什么,暖儿不过好心帮自己褪衣裳而已,这里又没有旁人在,她服侍自是应当的。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刚才暖儿这么一说,他脑中一时满是绮丽的画面,浑身灼热得很。允琏不由暗骂自己,这是什么时候?暖儿的爹娘失踪、生死未卜,自己还在胡思乱想个什么啊?允琏握紧双手,指尖狠狠地戳着掌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可又听到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褪衣的声音,只觉得浑身更是灼热了几分,见鬼,允琏忍不住低咒一声,决定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来考验自己的自制力了。 “我去外面弄点热水进来。” 匆匆扔下这一句话,允琏推了门往外走去。只是,怎么看都有些狼狈逃窜的意思。不过,出门的时候,他还是细心地关上了门。 等允琏的身影一消失,暖儿再也抑制不住那刚才勉强忍住的满腹的笑意,她趴在床上轻轻地笑了起来,怎么突然觉得,爷,这么可爱呢? “爷?”小禄子有些诧异地看着允琏大踏步地走了过来,这大好的机会,爷不在里面和良人主子诗情画意一般,跑出来干什么?真是浪费他小禄子为他们费尽心机创造的大好机会。 “热水烧好了没?”允琏问道。 “烧好了,正准备给爷和夫人送过去呢!”小禄子回答道,既然出来了,这府里的称呼自然是不能用了,于是,他顺其自然地将称呼也改了过来。 夫人?允琏觉得这个称呼听起来似乎还蛮顺耳的。他点了点头。 “给我吧。” 他伸出了手,小禄子赶紧将热水和毛巾递到了允琏的手里。今儿个可是爷和良人主子大好增进感情的时机,他小禄子可不会这么不识相地还要跟进去。想想,爹娘音信未卜,良人主子肯定又是焦急又是担忧,爷这么一安慰,两人的感情还有不突飞猛进的道理?可比太子爷出的那么不靠谱的主意要强多了。小禄子暗暗得意自己的高明。只是,爷会安慰人吗?小禄子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出,不由又僵在那里了,这貌似有点困难吧! 允琏到底不放心暖儿一个人在那屋子里,便又立马端着水回去了。不过,在外头经这冷风一吹,头脑却是清醒多了。 允琏用脚轻踢开了门,端着水进来。 便瞧见暖儿裹得像个小乌龟似的,只露出了一张小脸,正盯着门口看呢!倒似乎正在等自己的样子,允琏的心情便突然变得十分之好,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起来。 “来,洗把脸吧。” 他将脸盆端到了床前,用脚勾了一个凳子过来放好。 还好这个庙虽破了些,但一应东西却还是全的,屋子也还结实,还能挡风遮雨。在这样的天能寻到这样一个住处,实在是幸运不过。 暖儿正蠕动着,准备伸出胳膊来拧毛巾。 “爷,您赶紧将衣裳换了吧,这湿衣裳穿着却是不好。” 允琏却又阻止了她。 “别动,小心着凉。” 说完,将毛巾放入了热水里,温度却是刚好,先拧了一个湿毛巾,细细地给暖儿擦过一遍,又拧干了毛巾,再给她擦干。 允琏的动作虽轻,但到底不是个惯服侍人的,而且男人本身力道就大,还是有些重了,谈不上多么舒服。 暖儿却突然轻轻地笑了。 “笑什么?”允琏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自己给她擦脸就这么好笑? “我只是突然想起小白痴来了,我不在,它肯定高兴死了。没有人给它擦脸了。”小白痴的眼睛旁,总是有眼屎似的东西,所以暖和动不动就给它擦脸,想必也不怎么舒服吧。这回自己不在了,它肯定倒自在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些想咱们呢?还有无病、无灾,无忧几个,从小到大,暖儿极少跟她们几个分开过,前些天忧心爹娘和弟弟,天天赶路,也没有时间想这些,这会子,却一下子有些想她们了。真是,不过是分开这么几天都这么想念,却是有一天她们几个嫁人了,暖儿真不知道自己要花多长时间才能适应得过来呢?还有锦儿姐姐,那个花氏应该也不会再找她的麻烦了吧?安儿姐姐又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她的约定,获得自由?可会有什么危险? 瞧见暖儿面露想念之色,允琏心里便有些不悦,那个死猫,动不动就喜欢钻被子,有什么好想的?还有,瞧瞧那只猫,现在都胖成什么样子呢?个头倒是没有长多少,这肚子却越来越圆,他瞧它哪里像只猫,简直就是只猪了。 瞧见允琏满脸不以为然之色,暖儿就有些嫉妒了,说起来,明明是自己以小白痴比较好,可为什么它每回老是喜欢往爷的身上跳呢? 允琏自己也擦完了脸,该换衣裳了。可是,暖儿这么张着一双眼睛瞧着,他怎么换得下去呢? “闭上眼睛。” 允琏命令道。 听到这话,暖儿脸儿微红,干脆像个乌龟似地将头缩进了被子里,允琏从外面看起来,就像一团球似的。 不由好笑不已,眼睛闭上便行了,这样也不怕气闷。小禄子早就将衣裳放在一边了,允琏动作迅,一气呵成地换上了。 “爷,好了没有,我有些闷了。” 却是暖儿在被子里催促了。她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闭上眼睛就好了,干嘛突然觉得不好意思,非缩进来不可。闷死人了。 允琏明明已经换好了衣裳,却故意说道:“还没有,不晓得小禄子把衣裳放哪里了,我怎么找不到。” “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啊。”暖儿说道,刚才她就瞧见了,爷为什么看不见呢?男人就是粗心大意的。 “喔,我看到了。”允琏继续说道。 暖儿却闷得有些难受了,这被子里一股霉味,味道实在难受得紧。这,我只是伸出头去,把眼睛闭上,应该没有关系吧。 于是,她自以为没有人晓得,又慢慢地将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允琏瞧着这只小乌龟伸出头来了,还是一只闭着眼的小乌龟,不由好笑不已。 他摒住呼吸,将脸凑近到了暖儿的脸前,心里打起了坏主意,看这丫头一会儿睁开眼睛时吓一跳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原本只是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而已,可当他靠起暖儿闭着眼睛微微仰着的脸时,却有些恍惚了,这眉、这眼、这鼻,为什么都这么吸引着自己呢?晶莹光洁白嫩的皮肤,微微泛着粉光,似乎吹弹可破,允琏的手便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尤其是那如桃花瓣的嘴唇,是那么地可爱并充满着诱惑,允琏瞧着瞧着便出了神,先前的念头又不晓得丢到哪里去了。 “爷,换好了吗?” 暖儿又问道。 “嗯。”允琏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好诱人。 终于好了,暖儿高兴地正准备睁开眼睛,突然觉得唇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扫过,痒痒地,麻麻地,她用手一抓,却什么也没有。 暖儿蓦地睁开眼睛,却见允琏正坐在火堆前拿着衣服在烤。 刚才是什么东西啊?暖儿百思不得其解,上看下看,或许是什么蛾子之类的东西?可按说这个季节不会有的啊?暖儿满脸疑惑。 允琏的嘴角却悄悄地勾起一丝微笑,倒有些像吃了鱼的猫似的。 他抿了抿唇。 好甜。 心情大好。 第二百四十八章 采花少年 泽山之巅 那积雪万年不变,雪白的世界寂静,不闻一丝人声。 似乎寂寞,已成了它生命中的一部分。 传说,在那泽山之巅,有一池名为雪池,池水终年结冰,池中万物不生,在这里,只有一种至纯至美的花才能生存,花名晶莲。 传说,雪池里的晶莲铺天盖地,连绵不断,一眼望去,见不到边,而整株晶莲,不论是花瓣和叶子甚至根茎,都呈现晶莹剔透的半透明的颜色,远远望去,如烟似雾,如云似雪,让人仿佛陷入了绝美的仙境,浑然不似在人间,而似在天上瑶池。 传说,在那成千上万的晶莲之中,又有晶莲之王,名为千叶莲。虽称千叶,却无叶,而其花有千瓣,硕大的花朵,美焕美化,没有见过的人不可想像。而更为难得的是,此花,千年一开,乃是天神赐予人间的奇迹,有缘者方能得到,能驻容颜,解百毒,对于习武者,更能凭空增长百年功力。 不过,传说终归只是传说,这泽山终年飘雪,就是那常年居住在此的山民们,也不过只能在泽山脚下转悠转悠,而一过半山腰,内愈烈,愈急,时不时更有冰雹打了下来,山上积雪也不时大片大片地滚落,搞不好,人就活生生地被埋在里面,再也不出来了。 因此,这山顶上究竟如何,一切也不过终归是传说罢了。 也有那武林高手,不惧险阻寻宝而来,但好不容易上了山顶,也不过见到一些普通的晶莲,那千叶晶莲的踪迹,却是难以寻觅,更有那武功略差一些的,葬身于暴风积雪之下的,也不在少数。只有那寥寥数名的绝世高手,成功登凌而上,不过也是乘兴而上,败兴而归,千年花开,而人类的寿命也不过短短数十年,这样的机缘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慢慢的,便再也无人打这千叶晶莲的主意了。 泽山,守着它恒久的宁静与寂寞,万年不化的积雪,成了它最为忠实的朋友,述说着那流传千年、万年的故事。 而此时的一阵清朗的笑声,却是打破了山巅万年不变的平静。 一个红衣少年,他长纷飞,他衣袂飘扬,他的脚尖在无边无际的晶莲上轻轻点过,却没有将那柔弱的晶莲压弯一分半毫,仿佛一只灵巧的飞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舞,风姿斐然。 而就在此时,一株硕大的晶莲,正缓缓地绽开了它的花苞,一瓣两瓣,三瓣四瓣,五瓣六瓣,直到百瓣千瓣。 是千叶莲----它竟然在这个时候开了! 千年来的蕴酿,千年的等待,便就只为了这一刻绽放,尽情的绽放。 而那红衣少年,却有如那一只飞鸟,轻轻地落在千叶莲旁不远的地方,见证着这千年难遇的一瞬,千年花开,却只有短短一刻钟的奇迹,当它完全盛开之时,便正是它凋零之时。原来,那《大兼奇花录》里所写竟然是真有其事,红衣少年的心也难免为这千年之花却只有这么短暂的生命而有些唏嘘不已。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这千年的奇迹。 最后一叶,也开了。 在它盛开之时,便也是它凋零之时。 红衣少年当机立断,出手如电,他如玉的手掌轻探,迅地朝花摘去,如此奇花,就这么凋零,不是太可惜它来人间一朝了吗?当然要好好收藏才是。 就在他的手指将要夹到千叶晶莲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晶莹的与这冰这晶莲完全一样的约一指长的细细身影却以迅疾如雷般地朝着红衣少年的手腕袭去,它的细细小小的牙齿在雪光的反射下,闪闪光,显然是正准备给这红衣少年狠狠地咬上一口。只是,依它这么小小的身子,这一口的威力又能有多大呢? 红衣少年轻“咦”一声,却是不敢小看,往往这种灵物身边自有或灵兽或凶兽守候,若是因为它们的外表不起眼便加以小看,那就是自讨苦吃了。他临危不乱,将手一翻转,朝那细细的身子抓去,而他的另一只手的手指却迅地一探一夹,便已在那千叶莲开始凋谢之前将它轻轻摘下,轻握在掌中。 红衣少年如玉的容颜泛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将那带在乱晃着尾巴,企图逃离敌手的小小身影提到了眼前,细细地打量着。 原来这却是一条通体晶莹,毫无杂色的小蛇,只在它的额头上却是有一点红痣,娇艳欲滴,十分可爱。不过,它瞧向这红衣少年的眼睛却似乎泛着水光,显得楚楚可怜,十分无辜。这人是谁?他要把自己怎么办?小蛇生于泽山之巅,已不晓得有多少年了,这里,除了自己,没有任何能够活动的物体,渴了,它钻进冰层之下,饮那雪水;饿了,便以那晶莲为食,百年千年,这里除了自己却不见任何活物。而这个怪怪地会动的东西又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夺走自己从小到大的伙伴?它不记得自己的父母,只晓得从出生起,这就生长在这千叶莲的身边,累了,就在它的旁边休息,如今,竟然有别的东西要夺走它的小窝,它自然不会客气。可是,好难受,快要窒息了。它又摇了摇尾巴,可是,那捉住自己的手掌却是如此地牢固,让它一丝一毫地挣脱不开。 “小东西,还想从本大爷的手里逃走,可能吗?给我老实一点。要不然,不心我活剐了你,或者红烧了,还是烤着比较好吃?” 红衣少年摸着下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状。 那明明是比这千晶莲更加美丽灿烂的容颜,却叫小蛇有些不寒而栗,好可怕,少年的话它听得并不是太懂,可是,却又感觉模模糊糊地能明白他的意思似的,它的小身躯可怜地瑟瑟抖了起来,眼睛里的水光却化成了泪珠,大颗大颗地流下。不要,不要吃了我。 红衣少年原本是童心突起,说得好玩而已,却没有想到这小蛇竟然似乎通灵,他吓了一大跳。都说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一些灵物,天生便能听懂人话,是为通灵之物。难道,这小蛇便是如此?瞧见它可怜巴巴的样子。红衣少年撇了撇嘴。这灵物未免也太没有用了一点吧。 “算了,本来还想尝尝你这东西是什么味道的。不过,看你这没用的样子,本大爷就饶了你了。你可要记住本大爷的恩情,不可再像刚才那样了喔。要不然,本大爷照样能活剥了你煮汤。” 说完,龇了龇雪白的牙齿,露出一个十分具有威胁的笑容,只是,无论什么样的表情,在这张任何人见了都不由为之摒息的脸上,却只是让人着迷不已,一点也不见凶恶之色。 红衣少年手轻轻一松,那小蛇便又窜入了万朵晶莲之中,再不见它的踪迹。 显然是给这红衣少年吓得不轻。 红衣少年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这么吓人吗? 他又转头瞧向自己手中的晶莹剔透的千叶莲,不愧是晶莲之王,奇花录排名九的奇花。 他得意的一笑:“什么千年难遇,还不是给本大爷到手了。”他轻抚着花瓣,这般柔软,突然,脑海中一张容颜浮起,臭丫头的皮肤,似乎也如这千叶莲般晶莹剔透呢。他喃喃地低语,一股汹涌的想念之情就这么由然而生,红衣少年突然有些迫不及待了,说起来,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她呢,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若是将这花拿给她看,恐怕也会惊叹不已吧。再说,女孩子家的,都喜欢什么永驻容颜之类,送给她,肯定会高兴地吧。 这么一想,红衣少年就兴匆匆起来,不如,回去瞧瞧她吧!这几个月来,自己经历了多少事?寻宝、探险、交友、阴谋诡计,奇山异水,这天地之间,果然一如自己所想,这般好玩呢!她也该听听才是。 兴起之下,他再也顾不得再欣赏这一池晶莲了,清啸一声,便腾身而起,朝山下飞奔而去。 不过,到了半山腰之时,他却停了下来,无奈地转身。 “你还要跟吗?” 这满眼白色,哪里藏得住人,他这是在跟谁说话? 然而,随着他的说话声,一条小蛇竟然凭空浮起,慢慢地飞到了红衣少年的跟前,不错,的确是飞,那小蛇的身体旁,竟然还有着两瓣透明的翅膀。它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这少年,或许是因为这少年的手上,握着它从小相依为命的千叶莲,也或许,是因为这少年是它从小到大唯一见过的会动的东西,这让它十分有关切感。不管怎么样,千叶莲不在了,仿佛那泽山之巅,再没有什么能让它留恋的东西了,它想要什么,它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它只晓得,它不想再自己一个人了。 小蛇只是出咝咝的声音,按说,那红衣少年应该并不能听懂它所想表达的意思。可是,红衣少年叹了口气,伸出了手掌:“想跟来的,就到这里来吧。” “嗖”地一声,红衣少年的手掌,便多了一条通体晶莹,额间有着可爱小红点的小东西了,而它的头还在一点一点的,身子也一扭一扭的,竟似乎显得极其高兴似的。 红衣少年将它往千叶莲上一放。 “坐好,走啦。” 他蓦得长身飞起,吓得那小蛇打了一个晃,这才又稳稳地坐好,它的小心肝啊…… 红衣少年身形如电,下了半山腰,慢慢有些树和动物了,它们只觉得一条红色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连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不觉得都小心地蛰伏了起来,这,在搞不明白是什么东西,是否具有危险之前,还是先潜伏观察得好,有这样度的东西,怎么也不能轻易地认为是安全可欺的。 于是,红衣少年一路没有任何阻挡的飞快地朝山下飞前进的,甚至,老天做美,连上山时差点将他活埋的积雪这回也乖乖地异常听话,让他一路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下了山。而那小蛇,却盘坐在千叶莲上,好奇地张望着,这,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什么呢?怎么跟它住的地方全都不一样呢? “爷。”一声惊喜地叫声传来,两个黑衣短打扮的少年迎了上来,一个少年脸上满是笑容,另一个,却是平静无波,只是他的眼神,却有些微微地激动之色一闪而过。 “爷,这就是千叶莲?”那满脸笑容的少年脸上布满了惊叹赞美之色,爷真是厉害,这种千年不遇的东西都能给他搞到,真是漂亮啊,就连他这个男子看得也是心动不已,更不要说是姑娘家了。 他顺手递上了一个早就准备好了的通体雪白的千年寒玉做成的小盒子,据说这样这千叶莲便能保护不变了。红衣少年小心地将千叶莲放了进去,连着那盘坐着的小蛇一起。小蛇似乎颇为喜欢这盒子,在里面滚了一圈,舒适的卷着身子,便闭上了眼睛,靠着千叶莲,显然是打算好好休息一下了。 红衣少年微微一笑合起了盒子,避过了那满脸笑容的少年伸出的双手,却是小心地将它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侍书、侍剑。我们回扬州去。”红衣少年大声宣布,兴致盎然。 侍书、侍剑?原来,这红衣少年却是这几个月来,风靡整个江湖的元正琪就是了。也是,除了他,又有谁能有这等身手,这等容颜呢?危险的泽山,曾经埋葬过多少英雄豪杰,只有绝顶高手的脚步,才能在它的山巅上留下一星半点,随后,又被终年不化的积雪,湮没了痕迹。 回扬州啊?侍书闻听此言,却是心里暗中打鼓,这纯大爷好不容易让爷出来了,这又回去?不晓得会摆什么脸色给自己瞧? 他越想越愁眉苦脸起来,羡慕地瞧了一眼侍剑,这,没脑子的人就是没烦恼啊,哪像他? 不过,元正琪却全然没有看到他的神色,已经先行跳上了马车,迫不及待的道。 “启程,回扬州去。” 侍剑也随之跟了上去,他挥起了鞭子,侍:“等等我啊。” 不待侍书坐稳,侍剑长长的鞭子甩落。 随着“驾”地一声,马车缓缓驶动,踏上了归程。 目标----扬州 而元正琪伤伤斜卧在马车之中,抿着夜光杯中的红酒,他的心中满是期待,这千叶莲,是我亲手摘下,你可会喜欢? 第二百四十九章 团聚 “爹、娘!” 田成、秀娘已经被软禁了许多天了,突然见门被打开,眼睛还一时不太能适应这突然射进来的日光,下意识地合上了双眼,什么都没有看清楚,但传入耳边的声音却是这么的熟悉动听。 “暖儿。” 秀娘不顾眼睛被刺得生痛,她用力张开双眼瞧去,果然是暖儿。虽然神色有些憔悴,可确确实实是她的女儿没错。 暖儿急走两步,冲到秀娘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又转头瞧田成。看他们两个似乎真没有什么事儿,这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紧张地确认道。 “爹、娘,你们两个没事吧?” “没事,没事。”秀娘回答道,又道,“暖儿,你弟弟……” “娘,我在这儿呢!”从暖儿的身后探出一个头来,虎头虎脑的,不是田温是谁? 不过,秀娘瞧见他就是一肚子气,伸手抓了过来,“啪”“啪”“啪”地打了好几个屁股:“叫你乱跑,叫你乱跑,这下给拐子拐了吧!晓不晓得我们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还给别人关了起来。你倒好,这段日子好吃好喝,还长胖了不是。” 越说越气地秀娘,这手就没有停过。不过,田温这小子年纪虽小,却颇有股小男子汉的硬气,硬是一声不吭,甚至还朝暖儿扮起了鬼脸,娘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打得一点也不痛。哪像爹,要么不打,一打就是拿棍子,打得生疼生疼的。这一想到爹,就忍不住朝田成看去,却见他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田温一下子“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只是,暖儿却好笑的现,弟弟这哭也真是哭得颇为特别,只闻干嚎声,却是半点眼泪都不见的。而秀娘打了田温几下,又一把抱着他哭了起来,这孩子,吓死她了,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们一路从乌龙镇追来这伴云镇,却被关在这儿,虽然天天有人送饭,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担心死他了。这回,总算好了。秀娘只顾抱着田温哭,却是什么也不顾了。暖儿默默地走到秀娘旁边,心里也酸酸的,这些天,她又何尝不是心急如焚,还好,总算是找到他们了。 瞪了儿子一眼,警告他老实点,田成的目光却转瞄向刚才随着暖儿走进这屋子里的一个男人,他年约三十许,面目俊挺,身形高大,脸如寒冰,浑身散着一种不自觉的威严,让人觉得十分具有压力。起码田成被他的目光一扫,便觉得十分紧张。 但那男子不自觉瞧向暖儿的眼神却有一丝柔和的关心。田成的心里有一丝明悟,这就是暖儿信里所说的四皇子允琏吧!看起来确实如暖儿信里所说,对她应该真的不错。这回竟然能因为自己三人,带着暖儿亲自来这里救人,显然对暖儿也是极为看重的。 田成总算有些放心了,暖儿这孩子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就是自己有千般难万般难,对着他和秀娘也总只说些好的,所以,不亲眼看看她过得怎么样,他和秀娘是绝对不会放心的。这才带着秀娘和田温三人去京城,准备去瞧瞧她到底过得怎么样。 这孩子,从小就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别人家的孩子都在父母膝下无忧无虑地玩儿的时候,她就要帮着秀娘做家务,照看弟弟,到了大一点,又被卖到那样的地方,一年到头,除了学习训练就是学习训练,从来没有过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总算被陈夫人收为养女了,他们原想也能过几年好日子,谁晓得,也还不到一年,便又被匆匆忙忙地许人了,还是那么远的京城。 这孩子,难得她还能保护着小时候的性子,从不怨天尤人,也不怪他们这做爹娘的,还为他们处处盘算,处处打点,只希望他们能过上好日子。可这做爹娘的,若是自己的好日子是牺牲了女儿的一生换来的,又如何能安心呢?所以他和秀娘想好了,将家里的田地房产让暖儿的外祖父、外祖母帮忙照看着,便带着田温一家三口上京城了。 虽然他们这做爹娘的无能,可到底,富也罢穷也罢,他们要让这孩子晓得,总有一个地方在为她留着,她累了、倦了、受了委屈了,总有一个家可以回;爹娘就算再无能,可若是有人欺了她,负了她,他们却也敢豁出命去为她拼上一拼,为她搏上一搏;爹娘总是她最后的依靠,她永远也不用担心,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可谁晓得,他们这做父母还没有为暖儿带去最坚强的后盾,反而却又要让暖儿来为他们操心了。不过,不是这样,又如何能让他看清楚这个男人对暖儿的心意呢?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允琏迎视着这个男人的目光,这就是暖儿的亲爹吧! 允琏晓得自己是什么样子,一般的人是绝对不敢迎视着自己的目光的,可这个平凡的看不出什么特色的,若不是暖儿亲爹,自己可能一辈子瞧也不会瞧上一眼的男子,却这么仔仔细细地瞧着自己,似乎要瞧穿自己的内心似的。 必须说,这样的眼光对于他来说,并不是怎么让人舒服的,若是旁人,他恐怕早就作了。可,正因为他是暖儿的爹,他还是忍耐着。 好一会儿,田成才欲跪下行礼。 “小民拜见四皇子殿下。” 田成还未跪倒,允琏赶紧伸手去扶:“您不必多礼。” 允琏觉得有些局促,有心说些什么,可他一向却并不惯与人聊天叙话,多半说出口的就是命令,因此,这一句话也说得有些**的。 小禄子却极为机灵,赶紧补充道:“田老爷,我们爷的意思是说,这都在外面,这礼数什么的也不必太讲究,而且,这外面许多人也不晓得我们爷就是四皇子殿下,您老就随意一些称呼也就是了。而且,您是夫人的爹,若是给爷行礼,这夫人见了心里能好受吗?您就将爷当晚辈也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田成哪敢真将允琏当成晚辈,不过,倒也没有再坚持行礼就是了。 暖儿听了这番话,心头却颇为安慰,虽然爹给爷行礼也是礼所当然的事,可,心里总有些别扭,这样,却是最好不过了。 秀娘这时也停止了哭泣,拉着田温过来。 “多谢。”说道这里,她有些迟疑,这该怎么称呼才是。实在想不出来,她干脆就省下了称呼:“多谢您的搭救之恩,我们感激不尽。” “不必,走吧。”这句话却是对暖儿说的。暖儿站得离他那样远,总让他心里有些不自在,还是在他身边的好。 暖儿依依不舍地从秀娘的身边离开,走到了允琏的身后。 田温却不管那么多,抓了姐姐的手就跟了过来,有些好奇地看了允琏一眼。 “你就是我的姐夫吗?” 姐夫?允琏心头一悦,这小鬼还挺识相的。 “小禄子。” 小禄子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晓得是什么意思,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荷包,往里面塞了几个银裸子。 “来,小公子,这些给你买糖吃。” 暖儿晓得允琏是一番好意,可,这给小孩子银子,也实在太贵了些。普通人家,哪有给小孩子银钱的,给几个铜板儿也就是了。买糖哪需要这许多银子? 不过,这时候拦了未免让爷和小禄子都不太好看,罢了,娘自然会晓得如何处理的。 田温虽然瞧着高兴,不过,还是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暖儿,见暖儿点头了,这才伸手接下了,倒是让暖儿开心不已,温儿这么懂事,真是个好孩子。 她摸了摸温儿的头,牵着他随着允琏走出了屋子,外头却围了一大堆地官兵,气氛紧张无比。 见允琏出去了,那齐山县的县令额头出汗,点头哈腰地道:“四爷,人没事吧!下官境内出现了这种私自扣押良民,并将拐子拐来的儿童不予归还的事,实在是本人的疏忽。”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抹着额头的汗。这谁晓得在他的境内会生这种事啊?这都哪里跟哪里,不过是一个拐子拐了人家儿子来卖,偏亲生父母寻着线索找上门来,结果给扣留的小案罢了。谁晓得这看着不怎么样,不过是个小家小户的夫妻竟然跟四皇子扯上了关系呢?县令头都大了。 事情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却说这府里的王老爷本有个儿子,生性体弱多病,怎么瞧也瞧不好。后来,有个游方的道士说他这病,只有寻那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的男孩与他做兄弟,相伴三十六日,为他镇住魂魄,再慢慢将养也就好了。只是,这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的男孩哪里是好寻的,他们寻觅多年均是不果,可这件事情倒是越传越远,许多人前来诈骗,还好那道士留下一方,可以辩识真假,这才不至于被人诈骗了钱财。 这回,却真有个拐子领着个昏迷不醒的男孩前来,虽然明晓得来路不明,可这夫妻这么一验,竟然是真的。不由大喜过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两人就这么个独苗,就是昧了良心,也将这男孩留下了,心想,大不了过了这三十六日,再仔细问他父母家乡,送他回去也就罢了。 谁晓得这时,田成和秀娘也随之找上门来了,王夫人生怕他们不肯,便将人引到客房先扣了下来,说等这仪式结束了,再好好劝说也就罢了。好歹他们王家也是慈善富贵人家,也不会亏待他们的儿子的,就是他们,也要吧给他们补偿,这儿子也仍旧是他们的,就当做一件善事吧。想必也说得通的,他们打了这个念头,自以为万无一失。 谁晓得也不过才过了二十多日,竟然县老爷带着官差封了他们的府,让他们交人。 他们哪里敢不交? 瞧着县老爷在这位贵人面前都这个样子,他们哪里不晓得这人才是正主儿。 王老爷夫妻两个赶紧过来跪下了:“这位大老爷,您要惩治我们夫妻,我们没有任何怨言,可是,请大老爷开开恩吧!我们的均儿,若是没有这位小公子,他可就活不了了啊……”说完,两人连连磕头。 此时,什么事情,大伙儿也大概都明白了。 允琏将目光看着田成、秀娘,不知他们意下如何? 田成、秀娘想着这些日子,这王老爷夫妻待自己也并不薄,且这件事虽说由他们而起,可到底天下父母心,田成、秀娘扪心自问,若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恐怕他们也会不惜一切代价。 “这个忙我们帮也可以。可是,这道士之说,能当真吗?这是否灵验恐怕也没有人晓得吧?”田成有些疑问。 王老爷夫妻一见如此,便晓得有门,赶紧说道:“若真是不灵验,绝不与别人相干,左不过我们与这孩子没有缘份罢了。” “还有,你们这方法,对我们孩儿可否有不妥之处?”秀娘紧接着问道。 “没有,没有。”两人赶紧摇头,若是真是那损人的法子,他们一向是清白善良的人家,就是再丧心病狂,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见田成、秀娘如此模样,显然是有意同意了,允琏便也不欲对此事多加追究。便命县令带人先行退去也就是了。 应承了此事,王老爷夫妻在允琏的允准下这才站了起来。 他们两个一叠声地命令人收拾客房,供客人居住,一面又摆宴席,招待允琏他们。 虽然不知道这是何方贵人,可对他们来说,连县令老爷都是如此看重的人,他们这小小乡绅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是惹不起啊。更何况,能有这样的贵人招待,那说出去,也是不小的荣光,旁人恐怕都要羡慕他们因祸而招福了。 别的且不说了,光是均儿,这些天由着这名为温儿的男孩相伴,气色确实好多了。那游方道士的话,果然不是妄言,得跟这家人好好打好交道才是。若是他们不肯留下来,不如把均儿也送过去,那道士可是说了,均儿若是跟温儿这种命格的孩子相处的时间越长,受益就越大,以后,他们王家,说不定,还能出个大人物呢! 想到这些美好的情景,他们的态度越殷勤了,将田成、秀娘及温儿当个宝似的。而允琏,虽然也在他们殷勤招待的范围内,却是恭敬得多,那种热情劲儿就减少了许多了,倒是看得小禄子暗暗讷闷,这王老爷夫妻是不是搞错对象呢?他们爷,可是天大的贵人啊! 第二百五十章 东海城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里面似乎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味,但是却并不怎么让人厌恶,反而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心旷神怡。 这里是东海城,一座海边的城市。 而这是一栋十分靠近海边的别院。院子并不算十分大,白色的墙青色的瓦,与别的院子瞧起来并没有任何地不同。 不过,晓得东海市行情的人却都知道,这别院的主人绝对是非富即贵之辈。 因为这里是东海城里欣赏海景最好的位置,它被严格规划出来,成为一个上流社会休憩赏海的好去处。 这里所有的别院,很早以前,由东海城里的一个级富豪修建,大小都差不多,数量却极其有限,只有数十座而已。原本都是他家的别院,但后人却由于各种交际人情来往,或是送出去,或是卖人,到了后来,转手多人,又由其历任主人重新翻修。奇怪的是,大多数的人却还是保留了其原有的简单纯朴的外观,或许是因为,在这样的海边,所有的花俏外观已全没有了必要吧。在这样美丽的大海面前,又有哪种人工的东西能与它争锋呢? 而在这里,这样一个小小的院子,它的价格却是天价,而往往就是你出得起这个价钱,却也未必有人肯将这院子让给你。 在这里,还有一大片细软平整的沙滩,有东海城一景的廊桥。和心爱的人于傍晚时刻,漫步廊桥,是东海城所有姑娘深闺梦中最为浪漫的事情。 而在这海边不远处,就有一个颇具规模的集市,从早到晚,都十分热闹,蔬菜瓜果、柴米油盐,甚至就是布匹家俱,胭脂花粉,这里都有出售,虽然不走那高档的路线,然而却是十分地齐全,要什么有什么,因此,不仅是市井村妇,就是那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有时也爱它热闹,不时前来游玩一番,买一些明明用不着的东西回去。 大家在意的,似乎不是那份东西的好坏,却是那难得的热闹,让人的心似乎都活泛了起来。 “姑娘,慢点、慢点,等等我。”一个小丫头的呼声在热闹的集市中响起,却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虽同是大兼土地,但或许是因为靠近海边,东海城的人们民风却是颇为开放,不管是说话打扮还是行为举止,都开明许多,像这样大呼小叫的举止,若是在内地,绝对是人人侧目不已,可在这里,却瞧都没有人瞧上你一眼。 而像那白肤蓝眼的西洋人,对于内地的人们来说是个奇观,但对于东海的人们来说,却不过是家常便饭。别说是白肤蓝眼,连全身漆黑的异国人,他们也曾经见过呢! 东海人的见多识广,是他们极为引以为傲的。而东海城的夫人小姐,也不像别的城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街上,不戴头纱,只带着个丫头,到处乱逛的夫人小姐多得是,这里治安原本良好,自从四皇子允琏殿下带着神风营来到这里驻扎之后,城里更是连毛贼都极为少见了。 “快点,无愁,咱们去那边瞧瞧,我看那边围了许多人呢!” 一个身着十分朴素的姑娘回头一笑,却是叫众人眼前一亮,好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尤其是笑容甜美,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而那追着她的名唤无愁的丫头,虽然个子小小的,不过,这力气可不小,看她手提好几个袋子,却一脸轻松的样子,便叫人小看不得了。 见暖儿停了下来,无愁加紧脚步赶紧跑了过来,这集市人实在是太多了,她费力地挤到暖儿身边,有些嗔怪地道。 “姑娘,别跑这么快了,害我追也追不上。”虽然以她的度是够了,可这里人实在太多了,她的度却是施展不开。 暖儿抱以歉意地一笑,随后,却兴奋地指着前面道:“无愁,咱们去那里瞧瞧,这么多人围着,肯定是有好东西。” 无愁心里一阵哀鸣,她觉自从到了这里以后,姑娘怎么就越来越没个姑娘样子了,就跟个野丫头没有两样了,而且,越是热闹的地方越爱挤。不过,瞧瞧暖儿兴奋的容颜,无愁又起了无边的干劲,自从跟着姑娘开始,什么时候见过姑娘这样开心过呢?管它的,就是刀山火海,咱也得去闯闯,更何况是这小小集市呢? “好,姑娘,我们走。” 两人抱着雄纠纠、气昂昂地架势,往那个摊子走去。 还没有走到跟前,便听到摊主在那里大声地叫卖。 “新鲜扇贝,新鲜扇贝大甩卖啦,十个铜钱一斤,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 十个铜钱一斤,一听这话,暖儿的眼睛都亮了,这别的家的扇贝可都是十五个铜钱一斤的,赶上好时候了。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二话呢?一个字,冲。 暖称奋力地往里冲去,无奈,她的个子相对于这些海边的女子来说,实在是太娇小了,力气也不够,冲了几次,都冲不进去。急得她快跳脚,而摊主已经在吆喝:“快买快买,还有最后三十斤了。” “姑娘,你看着东西,让我来。”无愁终于忍不住了,这些大娘,竟然仗着身高,就欺负自家小姐,真是太让人气愤了,看她无愁的手段。 “好。”暖儿兴奋地应了一声,有无愁出马,一切搞定。 无愁放下手里的东西,甩了甩胳膊,伸了伸腿,好,开始,冲! 而暖儿乖乖地用手抓着菜篮子,眼睛却直盯着无愁的身影。 果然不愧是无愁,那些大娘们一个个被她挤到了身后,甚至有个胖胖的大婶,一个没站稳,被人群的推力挤了出来,后退几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偏偏地上还有一滩子水,弄得她一身湿,她站了起来:“天寿啊,哪个人挤我的?”但正抢得激烈的人们,哪里有人会顾得上她?人们的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这最后的东西,是我的! 见没有人理自己,那个胖胖的大娘骂骂咧咧了几句,便离开了,今儿个真的晦气。 暖儿却在后面悄悄地双手合什拜了拜:“大娘,对不起喔。无愁不是故意的。”说完,却又紧紧地盯着人群。这人实在太多了,无愁娇小的身影,早就被淹没得不见影子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无愁兴高采烈地提着个小布包出来了:“姑娘,买到了,买到了。有十八斤呢!” “真的,这么多?无愁好厉害。”暖儿一脸赞叹,今儿个晚上有好吃的了。自从来到东海城,暖儿也算是吃过不少海鲜了,不过,都是在外边吃的,听说,这扇贝做起来极为容易,用水煮煮就能吃了。不过,暖儿始终都下不了决心自己做。这回一听卖这么便宜,不买好像挺可惜的。暖儿终于下定决心,要自己弄一回吃了。 听到暖儿的赞叹,无愁也是眼睛晶亮,开心无比。姑娘说她好厉害呢! 两个人看着手里的小布包,都是心满意足。 而那见再没有便宜货可抢的大娘们,此时也散了,一个刚才和无愁抢得极为厉害的大娘竖起了大拇指。 “小丫头,不错,明儿个再来,我就不信,我邓九娘就抢不过你这个小丫头了。” “好。”无愁干脆地应下,凭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呢! 暖儿笑看着无愁这个小战斗份子,看来,明儿个不来也不行了呢。 夕阳西下,允琏踏着脚步,走向这个小院子,天色已有些晚了,屋子里已经点了灯,晕黄的灯光,似乎在指引着回家的路,显得分外的温馨。 允琏愕然地注视着这个**着脚,正在院子里用脚踩着衣服,一边欢快地笑着的女子,那白嫩的双腿,在灯光的微晕下,越显得有些洁白莹润,散着诱人的光晕。可随之,不可抑制的怒气涌上了心头,若是进来的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人,她这个样子,不是给别人全瞧光光了吗?太不小心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暖儿一抬头,便瞧见允琏似乎有些怒气的脸庞,可是,这许多天没有见到他的,在这个地方,除了他和无愁,也没有什么熟人了。满腔的惊喜,让她一时间选择性地忽略了允琏的怒气,她开心地笑着。 “爷,你回来了。” 明明还是恼怒着的,可是,对着这样的一张笑脸,允琏觉自己很难出脾气来。 只低声“嗯”了一声。 暖儿立即从盆子里跳了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腿竟然露出了一截来了,虽然仍有些羞涩,但却并不太在意。这些天,她觉这东海城的女子,有些竟然大白天的在海边就挽着裤脚在海边踩着沙子嬉戏,别人瞧见,似乎也都没有什么似的。刚开始暖儿还有些大惊小怪,都替她们有些不好意思,见多了,却觉得这样其实也都挺好的。她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长大的,这里的人也都是这样生活着,倒是自己,却是狭隘了。只是,叫暖儿自己如同她们一样,暖儿却是没有那个胆子。只有在自己的院子里,却是有些学着那些洗衣服的女子一般,跳上去,用脚细细地踩着,据她们说,只有这样,才能将衣服洗得干净。今儿个,暖儿一次在院子里试着玩,没有想到,就被允琏瞧了个正着。不过,爷都来这里这么久了,应该也都见过这里的姑娘的样子了,她这也应该是入乡随俗吧。 暖儿用毛巾擦干了脚,穿上了鞋子。 “无愁,帮我将衣裳晾上吧!爷回来了。” “好的,姑娘。”随着声音,无愁却是从厨房里钻了出来,她给允琏请了个安,这才麻利地动起手晾起衣裳来,还是这个工作更顺手一些。这烧火却是一点也不好玩,偏姑娘说什么一个姑娘家,不会做饭怎么行?这些天却是天天在强迫她学习厨艺。只整得无愁苦不堪言,可是,不学又不成,姑娘坚持不肯再雇人来,难道,一直让姑娘做饭不成?回去了,无病、无灾姐姐不骂死自己才怪。 “爷,快进屋里来吧!用过晚膳了没?”暖儿笑着迎上了允琏,问候道,仿佛他不是十天半个月没有回来,而只是到了吃饭时间回来的男人而已。 “没有。”允琏下意识地回答了,随后又懊恼不已,明明是打算跟暖儿好好讨论讨论这身为良家妇人,是不应该这么随便露胳膊露腿的,可是,这会儿怎么就已经扯到吃饭的问题上呢?允琏正准备回归正题。 暖儿却又继续说道。 “爷,今儿个我和无愁两个去集市,买了好大好新鲜的扇贝,才十个铜钱一斤呢!好便宜呢!爷,知道一般这么新鲜的扇贝要多少钱一斤吗?” 暖儿看向允琏,眼睛亮晶晶的。 “多少钱一斤?”允琏没浸在暖儿闪亮的眼眸中,随口问道。不过,这扇贝多少钱一斤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是买不起?不过,瞧见暖儿仿佛占了天大便宜的神情,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也许,这便宜的是要好些吧。 “十五个铜钱一斤。”暖儿宣布道,“省了好多呢!这一家是我目前为止在集市上现的价钱最便宜的摊主了,明儿个我还要去,去早一点,今儿个好不容易才抢到十八斤,还是无愁出手才好不容易抢到的,许多大娘都抢不过无愁呢。”暖儿骄傲地继续说道。 并把允琏按在椅子上坐下,双手自然而然地按在了允琏的肩膀上,唔,有些硬呢!爷这些天估计又天天在忙吧,肩膀都硬成这个样子呢!暖儿用力地捏了起来。 好舒服,一边听着暖儿续续叨叨地话语,一边享受着她力度适中的按摩,允琏享受地闭上了眼睛,现在就这样好了,那件事儿,还是等过一会儿再提吧,现在这样就好。 “还有啊,爷,你晓不晓得……” 允琏的这一过一会儿,就不知道过到哪儿去了。 按摩之后,暖儿又叫无愁送上来了她新煮的扇贝,虽然无愁的厨艺实在谈不上什么手艺,不过,这新鲜的扇贝,味道本来就好,就是随便煮煮,倒阳是一道佳肴,沾着醋,其实也是挺好吃的。 允琏其实对海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反而不太喜欢这种腥味,就是在军营里,也自有专门的厨师为他做地道的京菜,或是各地的特色菜。但在暖儿的娓娓描述中,允琏突然觉得,似乎,这扇贝也许也并不难吃似的。 迎着暖儿期待的目光,他咽下了一口,嗯,还是有些腥。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暖儿边声问道,以前,她从来不晓得,这扇贝原来只是煮一煮,再蘸些醋啊什么的,就能这般美味。这些天,她已经深深地迷上了各种各样的海鲜,打算吃个够本,若是回去了,想要再吃到这些东西,那就不大可能了。 明明味道也不算好,允琏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迎来了暖儿大大的笑容,以及一副,对吧,我就这么说吧的神情。 于是,一个又一个的扇贝被暖儿夹入了允琏的碗中,吃着吃着,允琏倒真觉得,这扇贝怎么越吃越鲜美了起来,似乎,还真的挺好吃的。 夜色,越来越深,暖儿的话比起往日来,却是多了不少。 允琏觉,这些日子自己不在,暖儿显然生活得极好,这让他的心中有些不悦,却又乐见她如今的样子。她的性子比起以往活泼了许多,一举一动,都散着活力,让人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不开来,这样的暖儿,很好很好。 允琏不自觉地,神情愈加柔和了起来。 “爷,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被子里,暖儿停了一个段落,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这些日子的生活,像做梦一般,是她从来也没有想像过的,原来,人,还可以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脱去了以往的枷锁,这里没有规矩,没有需要小心小意服侍的人,没有别人的眼光,不用担心什么,不用防备什么,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可满腔的喜悦,却是无人跟她分享,想要说的东西太多太多,无愁却是一没有事儿,就开始练功起来,让她无人诉说,所以,这回一见允琏这个唯二熟悉的人,不免有些兴奋过头,这时停了下来,暖儿才意识到,似乎自己今儿个从见到允琏开始,这话就没有停过。 “不,你继续说吧!很有意思。” 允琏的声音有些慵懒,他将暖儿往自己的怀里拥了拥。 暖儿顺从地将头往他的肩头靠了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姿势了,从开始的别扭,到如今自然而然地寻找着熟悉地舒服的位置。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呢!”一听允琏赞成,暖儿又开心起来。 甜美的女声又响了起来,中间或跟着男子简短的应和声。 夜,渐渐地深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小院的灯熄了。 潮水一阵一阵地涌向岸边,似乎在奏着一温柔的小夜曲,催促着人们进入香甜的梦乡。 又是一夜好眠。 梦里有海、有他、也有她。 第二百五十一章 扬州烟雨 江南的雨, 细细密密地从天上飘了下来,是的,不同别的雨,它只能再飘来形容。 比起别的地方的雨,它多了几分飘逸,多了几分温柔。 朦朦胧胧,如烟似雾,让人永远也瞧不清、看不透。 然而,最是愁煞人的,也正是江南的春雨。 然而每当此时,那街边深巷的小酒馆里的老板,却是笑开了颜。 小小的酒馆里,坐满子失意的文人,这样的雨,最是能引他们怀才不遇的感慨,喝一壶小酒,轻酌几杯,用那佳酒,消去那满腹愁。 而最让店小二高兴的,却不是他们。 而是另一种前来喝酒的人。 这样的人,往往穿着不菲,他们来了,二话不说,随手丢下即使喝上一天也喝不完的银两,随即便坐下猛喝,直到他们的仆人将他们带走为止,而只要在他们被带走之前,精心地服侍到了,或是认识的公子,单独前来,去府上报报信,往往,便能得到不菲的赏银。 这一天,一品香小酒馆里,却是特别冷清,冷清得掌柜、店小二连连叹气。 这样的天气,明明应该是最为生意好的时候,为什么今日里却这么反常呢?难道那些文人中举的中举了,当官的当官了,竟然都得意去呢? 店小二有气无力地抹着桌子,为了那可怜的工钱,他不能坐在一边偷偷地打盹,小气地掌柜兼老板会扣掉他一天的工钱,即使,这桌子已经干净得不用再擦了。可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抹着,仿佛在它的上面,有什么千年难以去除的污渍似的。 掌柜地一边随意地拨着算盘珠子,一边用小小的三角眼监视着店小二的一举一动,或是他敢偷懒,一定要扣了他今日的工钱。今儿个分文未进,难道还要他倒贴不成?门都没有。 元正琪照样是一身红得让人不敢注视得红衣,他没有撑伞,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走进了这个他平日里以绝对不会踏进的小酒馆。 然后,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啪”地一声,好大的一个银绽子被他扔在了桌上。 “上酒。”他只说了两个字,便再也不一言。 “好勒。”店小二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收了银子,又一脸不舍地将它交给了掌柜,今儿个得了这么大的好处,掌柜的好歹也得给他留点赏钱吧。村里的阿花可等了他很久了,就等他拿了银子给她那有些贪得无厌的双亲了,若再是拿不出聘金,恐怕阿花就要被卖给那老不羞的金员外做他十八房小妾了。 很快,店里最好的酒便被小二搬了上来。 元正琪倒了一杯,仰头灌了下去,味道真难喝,跟溲水没有什么两样,这也能叫酒吗?可是,他还是把这平日里绝对不会喝的酒咽了下去,现在,再差的酒也好,他只想喝个酪酊大醉才好。这样的小杯,一点也不好,醉得太慢了,而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清醒着。 “碗来。”元正琪大声说道。 不一会儿,碗就被机灵的店小二拿了上来。 然后,和店掌柜两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明明长得比他们所见过的任何女手都要好看的美公子,就这样,一碗又一碗地喝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坛酒没了。 再一会儿,二坛酒也没了。 这位公子可真能喝啊? 掌柜得有些心疼了,悄悄地叫住正准备再进去拿酒的店小二:“换成最差的酒。”反正看这位公子的样子,恐怕给他什么酒都是一样的,他只求一醉。既然如此,还是省一省吧。 店小二在心里悄悄地鄙视了掌柜的一回,真是个奸商,以这位公子给的银子,就是这最好的酒喝到天亮,恐怕也喝不了那么多银子,掌柜的可真小气。不过,这种话,也只能在他的心里说说罢了。他还是顺从地换了一坛烈酒。 这酒怎么越来越难喝了,这么苦,不,或许,苦的是自己的心吧! 元正琪又灌下一碗。 “姑娘已经被夫人许人了,似乎是给人作了妾。” “许给谁了,奴婢也是不晓得的,夫人并没有说。” “姑娘已经走了快半年了。” 元正琪的脑中不断地回想着那些声音,只觉得心痛得厉害,整个心脏似乎被一只手握住,不断地捏紧,又捏紧,疼得他快要疯狂了。 给人作妾? 他的脑中闪过臭丫头那总是笑着的容颜。她那样的性子,她那样的性子,那般善良温和不懂与人计较的性子,配得上天底下所有的男子,如何能给人作妾呢? 那男主人的大妇可会欺负与她?其它的小妾可会与她为难?有没有人庇护于她? 而,她,可有流泪? 元正琪摇着头,不,她不能流泪,她不可以流泪。她应该永远都那么笑着才对。他不允许,不允许任何人让她流泪。 可是,凭什么呢? 他又不是她什么人?凭什么呢? 就是别人欺负于他,他又能如何呢? 元正琪又灌下了碗酒,心痛却没有少上一分,反而更加痛得厉害,即使是有人用刀割,也不过如此罢了。 “喂,你去劝劝。”掌柜的朝店小二低声说道。 “劝?有什么好劝的?这种人,劝也劝不好的啦!”店小二说道,一看就知道是失恋了,若是小花甩了自己,自己八成也跟他一样吧!真是可怜啊。 快去,见店小二不听话,掌柜的踹了他亡脚:“还不快去?” 在老板的威压下,店小二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朝着元正琪走去。 “公子,少喝一点吧!” 店小二无奈地劝道,并没有多少诚意,这失恋的人若是能听得下劝,这夏天估计都可以下冰雹了。 出乎店小二意外的是,那喝得正起劲的公子闻声却抬眼看了过来,眼神朦朦胧胧,叫店小二一阵心跳,邪门,明明是个公子哥儿,自己为什么竟然心跳了起来呢? “你说,若是你想保护一个姑娘,让她一辈子都高高兴兴地,不受人欺负,只开心,不要流泪。你会怎么做?” “娶了她好好疼她就是啦。”店小二下意识地说道,他就是这样想的,每回小花一哭,他就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娶了她?”元正琪一愣:“为什么要娶了她?我只是想保护她,不让她伤心啊?” 店小二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元正琪,这公子长得一副好模样,怎么这么呆啊?被他喜欢的姑娘肯定伤心死了。不成,他要好好地教导他一番,这让姑娘伤心可不是好男人该有的行为,他的爹就是这么教导他的。 “如果你想保护一个姑娘一辈子,不想让她受人欺负,哭泣,而如果那个姑娘恰好不是你的妹妹,那,恭喜你,你绝对是喜欢人家姑娘了。” 店小二说道。 “喜欢?”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雷电,仿佛劈在了元正琪的心里。他的心,被打开了。 原来这就是喜欢? 总是想着一个人,想让她开心,不想让她难过,想一直一直与她在一起,不想与她分开,只是看着她的脸,就觉得开心无比,知道她许人了会难过得要死掉…… 原来,这就是喜欢啊 我原来,一直一直,这样地喜欢着臭丫头啊。 突然,两行眼泪从元正琪的眼中流了下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别 动 “说吧。”允琏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暖儿。 她老是在那里偷偷地过一会儿就往这边瞧过来,过一会儿又往这边瞧过来,他看书也看不安心了。 暖儿讨好地凑上前来,两手熟练按上允琏的肩膀。 “爷,今儿个不去军营了吗?” 一到这东海城,把自己和无愁两个安置在了这个院子之后,就急匆匆地赶到军营去了好些天不见人影的人,显然有许多大事要处理的,没关系,自己可不是那种会跟着拖后腿的女人,爷只管去,咱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允琏挑了挑眉毛?这是在赶人吗?好啊,几天没见,这胆子直线上升了。 “不去。” 允琏简单明了地扔出了这么一句话,有些好奇暖儿接下来会如何?心里却思索起了别的问题来了。 天气渐渐暖了起来,去年虽然消灭了那黑风寨,允琏却很不满意。这以抢劫为生的海上十九寨,这黑风寨的老巢离其它十八寨远得紧,攻打它,只要事先保密工夫做得足够,打它个措手不及,其它十八寨赶不及救援,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可是其余十八寨就不一样了,地势险要,每一座岛的周围均是布满暗礁,易守难攻不说,而且只要攻击其中的一家,恐怕其它家都会迅来援,而以大兼目前的水军的战斗力来说,要阻挡他们十八家的联手攻击,恐怕胜负实在难料。 大兼水军一直以来并不太受重视,编制人员也比较少,还是在海患越演越烈之后才开始扩编,但不管是人员还是配备,目前与那海盗相比,都不占什么优势。 尤其是去年竟然查出这十八寨的背后,竟然还有前朝余孽的影子,并且还跟朝中之人勾结,竟然是以海上劫掠的钱财,用来秘密训练叛军,实在是叫人心惊:一直为祸沿海的海盗,竟然不止是为财,而一直消失无踪以为他们已经放弃复国之志的前朝余孽,竟然秘密在海上以劫养兵,若不是去年破了那黑风寨,恐怕到了现在朝廷还被他们蒙在鼓里。 而且这十八寨在表面上的实力,就已经能与朝廷的水军一战了,若再加上他们隐藏的实力,允琏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一场仗,恐怕是自己带兵以来最为艰巨的一场仗。尤其是不管是自己也好,神风营也好,都欠缺水上作战的经验,陆上的这一套在海上完全行不通。导致到目前为止,他们也只能一直采取守势,暂时抑制了这伙人竟然嚣张地上陆劫掠的猖狂劲,但不拔掉他们的海上据点,到底不能斩草除根。 尤其是,安插在里面的探子,竟然打探出近来十八寨总部青龙寨里竟然出现了在海上最臭名昭著的沙国人的影子,不由不让人忧虑。 大兼水军,必须得加强了。可是,现在欠缺的却是时间。 此次来东海,父皇已经全权授命他掌管海上所有水军,并从各处抽调了三十万大军交给他训练,已到达五万,其余的正在陆续赶至。 可是,水军的训练,却不是一进一夕可以成就,这此从无水上作战经验的旱鸭子,没有两三个月,恐怕还派不上用场。 而若那十八寨与沙国结盟,沙国人一向以水军强盛著称,甚至有直接让水军冒充海盗在海上劫掠商船的历史,不过,只是他们与大兼远隔重洋,虽有几次交手,但大兼出海的商船都是派了精锐水军重重守护,不付出极大代价,是绝对拿不下的。而只为了一些财物,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做这种事,因此,试探过后,也都收手了。双方关系还算是和缓。 但,若是两者结盟,这沙国在十八寨的岛上能得到中转和补给,那他们对大兼的野心就会膨胀起来,而那些前朝余孽的势力也将进一步增强,恐怕还真成了大患了。 时间啊,时间啊,大兼的水军训练需要时间,但却又不能给他们时间从容结盟,一定得采取什么措施才好。 见允琏丢出了两个字就没了声音,竟然似乎沉思起来了。 暖儿不由心中暗急,这昨日都已经跟人家说好了,若是今儿个不去,这银子也是要不回来的,不是白花了,暖儿可没有这种浪费的坏习惯。 想到这里,暖儿又去泡了一杯茶,是允琏最爱的铁观音,她殷勤地笑着。 “爷,喝茶。” 声音略微放大了一些。 允琏从深思中回过神来,便看见暖儿一脸若有所求的笑容,笑得是那个谄媚得紧。 “爷,今儿个天气好得紧啊,这在院子里呆着,不是闷得紧吗?” “不闷。”允琏照旧两个字就把暖儿打了。 见允琏一点儿也不肯配合,暖儿终于决定放弃曲线救国的战略了,显然,对爷来说,是一点也行不通的。 “爷,我昨儿个租了条船,想跟无愁今儿个出海去玩。行吗?”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允琏。 出海?听到这两个字,允琏的表情有些僵硬,他深深地看了暖儿一眼。 “喜欢坐船?” 一听这话似乎有戏,暖儿赶紧点头,唯恐稍微慢了一点,允琏就改变主意了。 “走吧。” 允琏站了起来,暖儿有点呆。走吧!去哪里? 直到允琏走了几步,转头回来瞧她,她这才反应过来,难道爷要跟着一块儿去?这,这也不是不行啦,人多也好玩。只是…… “爷,我租的是那种小船喔。” 暖儿强调道,其实也有一些专门供公子小姐游玩乘坐的大船,只是,价钱却贵了许多,反正大船小船,不一样是在海边瞧瞧海景吗?才特别租的这种小一些的船。 “别啰嗦,带路。” 允琏的脸色有些不好,暖儿有些不解,爷这是怎么啦?若是不想去,不去得了,说是去了,怎么这脸色又这么不好?不过,暖儿摇了摇头,不管啦,反正能出去就好啦。 无愁和小禄子两个正在院子里说话呢,虽然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彼此各为其主,有那么点小不愉快,不过,现在在外头,勉强也算得上是熟人,又这么些天没见过面了,因此倒还聊得上几句。小禄子难得没有挨无愁的白眼,安慰不已。他就说嘛,其实他小禄子也是好人一个。 这些丫头为什么老是要么就当他当成那种随意收他人贿赂的小人,要么就当他是阻挡她们的坏人呢?小禄子也搞不憧,别的主子的丫头哪个不是巴之不得爷和他们主子独处的,爷还不乐意呢。她们倒好了,反过来了,尽在中间添乱,真是一群没有眼色的丫头啊。 “无愁,走,坐船去。”暖儿高兴地招呼道,顺便对小禄子点了点头。 无愁早就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见爷一直不走,还以为去不成了,这会子,立马将手里的衣裳三下五除二的往绳子上一晾,将盆往小禄子手里一丢。 “放屋子里去,将门锁上。” 说完,又将钥匙往小禄子手里一丢,便追着暖儿他们出去了。 “唉,也等等我啊。” 可怜的小禄子一个不留神,无愁早就冲出门去了。他只得苦着一张脸,将盆子放了,又锁了门,这才迈开腿追了上去。这几个丫头,越来越不将他当一回事了。罢了,看着她还帮自己顺便洗了衣裳的份上,就算了吧。小禄子自我安慰道。 果然是小船,允琏一脸嫌弃地看着眼前这有些陈旧的船,这,能坐人吗?不会翻船吧。 “爷,没事儿,这位大叔说了,今儿个天道绝对好,连风都不怎么起。咱们就在附近转转,也不走远。” 暖儿赶紧说道,这江都来了,绝对不能就这样回去啊。 满脸皱纹的船老大也大声打着包票:“我王虎从小就在这海边长大,这天色咋样,我一看就明白,两位客人放心,包准出不了什么问题。” 而他的两个儿子也在一边憨憨地笑着猛点头,平日里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要么自家里就有船,要么也会租用那些游船,像这样租他们的船还是头一遭,不过是在附近玩耍玩耍,便出了二两银子,够他们家好几天打渔的收入了。 允琏也不说话,只是沉着一张脸上了船,进了船舱坐下了。暖儿有些想在外头的,不过,见允琏已经进去了,也只得随着进了船舱。 无愁和小禄子两个却一脸稀奇地和船老大及他的儿子们在外头站着,船老大张起了帆,船离岸了。 “啊,动了,动了。”无愁不由叫了起来,她还是一次坐船呢,而且,这船虽然比起和姑娘前些天看的那些船要小上一些,但比起在扬州见到的一些船可就大上许多了。而且,这船还有那个叫计么帆的东西,真神奇。为什么扬州城里的船就没有这个东西呢? 小禄子却在心里暗暗担忧,爷,您还好吧! 船舱里昏暗得紧。 允琏自从坐下了,就一句话也没有说。 暖儿有些无聊,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这样坐在船舱里,好没意思。 “爷,不如,我们出去看看海吧。” 暖儿提议道,过了好半天才听到允琏的回答。 “你自个儿去吧。” 只是,暖儿怎么听着这声音似乎有紧绷。 暖儿有些奇怪,爷今儿个怎么啦?似乎心情真的很不好的样子,虽然说爷一向都是个冰山脸,可在暖儿的面前,还从来不曾这般过。她不由有些担心,靠近了允琏。 “爷,您怎么啦?” 是有什么事不顺利吗?像爷这样的人,有什么事能难倒他呢?暖儿真是想也想不出来。 里面实在是暗得很,暖儿靠得很近,却现允琏坐得笔挺笔挺的,双手紧握,放在身旁,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额头上似乎有些汗,他的浑身都似乎僵直了,动也不动。 暖儿顺着允琏的视线瞧去,不过是张桌子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啊? 她伸手拉了拉允琏:“爷,一起出去吧。” 就这样将他一个人留在舱内,暖儿总觉得过意不去。再说,这出来玩,不就是应该在外头瞧瞧吗?一个人呆在舱里有什么意思。 “别动。” 允琏的声音有些大,将暖儿吓了一大跳,随即,却现,允琏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此紧张?再结合刚才看到的,暖儿心下有了个猜想,她试探地问道了 “爷,您不会是怕坐船吧?”暖儿的声音带着些笑意。 该死,还是给她现了,允琏的神情极不自在,该死,该死。他极不想承认这一点,可是,事实却叫他也无法反驳。真是的,是谁明的这个鬼东西? 暖儿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既然怕坐船为什么还来呢?大概是担心自己和无愁两个姑娘家的出了什么意外吧!为什么不阻止自己来呢?只要爷说一声,自己难道还会非要来不可?爷这人,明明外表冷硬,有时候却体贴得紧。 “不如,我们回去吧!反正也算是坐过船了。” 暖儿提议道。 “不。”允琏摇了摇头,总是要适应的。再说她不是喜欢吗?以后自己忙起来,恐怕也没有时间再陪她来了。不过,回去还是得告诫她一声,没有他的陪同,她一个女人,绝对不准随意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 听允琏如此说,暖儿便晓得他主意已定,便也不再多劝,只是悄悄地移了移位,坐在了允琏的旁边,这样,有人靠着,应该感觉会好一些吧。 感受到身边的一股温热,是暖儿。 允琏只觉得鼻间隐隐传来她身上熟悉的味道,让人十分安心,奇异地,竟觉得似乎好了些,头也没有那么晕了。 晕暗的舱内,只有自己和暖儿两个,也没有别人。 允琏的心有些浮动了起来,他胳膊一伸,将她捞到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头搁在了暖儿的肩膀上,好香、好软。 暖儿有些不自在动了动。 “爷?” “别动!”允琏不满地道,将暖儿圈地更紧了,舒适地叹了一口气,鼻间全是她的气息,嗯,很好,一点也不难受了。 感受着暖儿的身体由僵直变得柔软,允琏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得逞的笑意,就这样,慢慢地让她熟悉自己、适应自己吧,总有一天,要完全地得到她,不管是她的心,还是她的人。 她是自己的女人,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不急、不急。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备 马 昏黄的灯光下。 元正琪灌下了手中最后一碗酒,“哐”地一声无力地醉倒在了桌子上。 他迎着灯光的脸上,仍有两滴泪水,像露珠一般,纯洁晶莹,衬着如玉的脸庞,显得分外动人,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眼泪才会被风吹干。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掌柜地瞪着伙计。 “什么怎么办?扔这里呗。咱们一向不都这么做的吗?明儿个他酒醒了自然会自个儿回去的。”伙计一脸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好问的,掌柜的怎么越活越回去呢? 掌柜地不可思议地看着伙计,难怪他只能当伙计,而自己却是掌柜,这就是头脑的区别啊!这位公子,又不是以往的那种落魄秀才,如何能那般处理呢?若是这么过了一夜,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到时一个人家一个不高兴,伸伸手指,自己这个小店只怕也不用开了。这位公子,绝对是非富即贵,掌柜的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光他身上的这一件衣服,恐怕都是上百两银子。 掌柜狠狠地戳着伙计的头:“你有没有脑子啊?啊?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贵公子呢?你还想不想活呢?” “那要怎么办?咱们这里又没有客房。”伙计有些冤枉,掌柜的什么时候起这种善心来了?真不像他的为人。真是,虽然这位公子长得是太漂亮了一些,可这再漂亮也是男人啊?犯得着起那怜香惜玉的心吗?不过,这么一想,伙计觉自己也有些心软了,没办法,这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谁说没有?你的房间不是吗?”掌柜的算盘打得精得很,这样也不必再花一笔钱了。 “那我要睡哪里?”伙计抗议道,这里又没有别的屋子了。 “你打地铺好了。”这个掌柜倒是也替他考虑好了。 看着掌柜那张笑得奸诈的脸,伙计也只能暗道一声晦气,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去扶人了,罢了,希望明儿个早上,这位公子看在自己将床都给了他的份上,好歹走的时候给点赏钱就好了。 “别动我家公子。” 这时,一个年轻女子声音响了起来,她慢慢地走到元正琪的桌前,用衣袖轻轻地拭去了他脸上的泪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了吧。她的心一阵苦涩,他,也距离自己更加远了吧。可是,看着他,追逐着他,似乎已经成了自己唯一的信念了。如果不这样,她不晓得自己还有没有办法呼吸。自己的一生是属于这个人的,哪怕他从来都不回头看自己一眼,她也会一直守着他的。 她有些吃力地扶起元正琪,向店外等着的马车走去。 外面,仍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另一个差不多年纪的丫头正等候在外面,她默默地撑起了雨伞,三人一齐向马车走了过去。 伙计痴痴地瞧着那姑娘的背影,真是一位美貌无比的姑娘啊,他长得这么大,还是一次瞧见这么好看的姑娘。而且竟然还只是一个丫头。这位公子可真是有福气啊,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个福气呢? 时辰已经不早了,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了罩着纱帐的大床上。 里面却还有人高卧不起。 那人转了一个身,一截红色的衣角从被子里头伸了出来。 “侍书,给我倒杯热茶,好渴。” 那人一边说,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抚着额头,坐了起来。他无比俊俏的容颜从漆黑的中露了出来,原来此人却正是元正琪。 怎么回事?头痛死了,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元正琪按着额际,紧接着,昨晚的记忆像回马灯似地在眼前晃过,元正琪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臭丫头…… 他喃喃地低声叫着。 “公子,喝茶。” 一只茶杯被递了过来,皓腕雪白。 “是你?”元正琪接过茶,先喝了一口。 “爷不是说过,不要跟着我吗?”元正琪的神色满是不耐,还以为甩脱她了,没想到又跟上来了,真是阴瑰不散。 这许久不见面了,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毕瑶环一阵心痛,随即却马上将它压下。 “我是爷的丫头,不跟着爷跟着谁呢?再说,两年的时间还没有到呢!” “既然你执意如此,看在娘的份上,两年未到,你爱跟就跟。但若是过了两年,你若是再跟,别怪爷不客气。”元正琪心情不怎么好,见到这个叫什么毕瑶环的就没有什么好气,好好的小姐不当,一天到晚追着他走干什么? 见茶不怎么烫,元正琪仰头一口喝下,下了床,穿了鞋子就走。 “爷,您去哪里?我用马车送你。” 毕瑶环追着问道。 “爷爱去哪里,不关你的事。”元正琪头也不回,大踏步地就出了门。 只留下毕瑶环痴痴地盯着他的背影。 “姑娘。”红娘心疼地看着毕瑶环,这大半年跟着正琪公子东奔西走,姑娘瘦多了。可正琪公子却一点也不领情,这样,还有必要坚持下去吗? “姑娘,我们回家去吧。”红娘再一次劝道,这样的追逐实在是没有意义的。 毕瑶环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她晓得红娘是为了她好,可是,这一次,她不要听她的。就是一辈子等不到他的回头,她也愿意就这样追着他一辈子。 回到客栈的屋子,便瞧见侍书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 一见元正琪回来,侍书赶紧迎了上来。 “爷,去哪里呢?一个晚上也没有回来,担心死我了。” “去想法子打听打听,臭丫头在哪里?” 元正琪随手脱下外衣,扔在了地上,一边吩咐道。 “爷。”侍书震惊地着着元正琪,提醒道:“平常姑娘已经是别人的妻妾了。” 元正琪的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随即淡然地说道:“那又怎么样?只要她愿意,我可以带她离开。”以自己的武功,这天下,又有几个人能挡得住自己? 只是,臭丫头会愿意和自己走吗?元正琪的眼里有些不大确信。 以前和臭丫头在一起的种种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元正琪的脸上甜蜜、痛苦、希望种种复杂的感情交杂变换,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见到她的,他的脑海里现在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他只想----见到她。 元正琪的脸上平静却又不顾一切的神情吓坏了侍书,坏事了,怕是什么也阻止不了爷了。只是,爷,平常姑娘,怕是你凭武力是带不走的了。 他嗫嚅地道:“爷,平常姑娘似乎是四皇子殿下的良人了。” 四皇子殿下?允琏表哥? 怎么会这样?臭丫头怎么会和允琏表哥扯上关系?元正琪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地,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煞白。 “你,说得是真的?”他紧紧地盯着侍书的脸。 在元正琪的注视之下,侍书有些困难地点了点头。怎么办?爷对那平常姑娘的感情似乎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深一些,这可如何是好?侍书看着元正琪灰败的脸,无神的双眼,心里一阵酸涩,早知如此,自己就是拼了挨纯大爷的骂,也得点醒一下爷才是,爷现在的神情,让他连看也不忍心看了。一向天子骄子的爷,什么时候竟然会露出这么伤痛的眼神了呢? 许久许久之后,元正琪沙哑的声音传来。 “备马,最好的马,我要回京城。” “爷!”侍书震惊地抬起头来,但看着元正琪一脸的决然,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到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马鞭不断地扬起又落下,红衣随风飘扬,急促的马蹄声,一下一下,就如元正琪急切的心。 快一点,再快一点。我要她的身边去。 元正纯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眉头微皱,正琪竟然回扬州去了。这却是他没有想到的。不会是为了那原来的平常,如今的暖儿吧?现在竟然还在往京城赶?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难道不晓得暖儿已经是四爷的良人了吗?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本来以为就是日后正琪现了自己的心意,也已经成了既成事实了,顶多失意一阵子也就好了。可是现下他竟然跑了回来?四爷是他元正纯认定的人,可由不得他乱来。 “怎么回事?我一向狐狸似的大儿子怎么今儿个竟然皱起眉头来了?” 林诗英笑着走了进来,看来,果然有些不同寻常。 “娘,你怎么来啦?”元正纯不动声色地悄悄地将手巾的纸团藏了起来,这才迎了上去,扶着林诗英的胳膊。 “走,陪我去花园里走走吧!”林诗英邀请道。 “娘既然有命,儿子自然应当遵从才是。只是,娘不怕爹吃醋吗?”元正纯开起了玩笑。 “你爹他今儿个去你杨伯伯家里玩去了。”若不是如此,她恐怕也抽不出这个时间来,那个人,霸道得要死,只要他在家,她所有的时间都得是他的才是。 难怪,元正纯了然,他就说嘛,爹怎么会放娘和他两个逛什么花园呢? 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姹紫嫣红,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却正盛开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上 街 “爷,咱们这是去哪儿?” 暖儿跟着允琏在街上七转八转的,眼睛到处转个不停,哇,那个姑娘胆子真大,穿得衣裳胳膊都露出一小截了,不过,好像还挺好看的。听说,东海城的有些姑娘现在都流行这么穿,只有半截袖子的。不过,暖儿成天只在自己住的一亩三分地里晃悠,还真没有怎么见识过。 只是逛集市上的衣铺子时听那里的掌柜的那么说的,当时,他还极力推荐暖儿也买上一件穿穿。不过,暖儿还是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拒绝了,这露一截出来,多不好意思。只是,这会子瞧见这些姑娘一个个大大方方地走在街上,别人也都似乎习以为惯似的,暖儿不由有些心动了,好像真的不错似的。 允琏顺着暖儿的目光瞧了过去。 “好看?” 暖儿猛点头:“爷,这种衣裳虽然跟咱们平日里穿着的不一样,不过,也挺好看的对不对?似乎显得胳膊挺修长的,而且,没那么长的袖子,有时候做事也比较方便,无愁,你说对不对?”说的同时,还不忘把无愁也拉出来增加点话的可信度。 元愁随意地“嗯”了一声,胡乱地点了点头。眼睛却在打量着一个身材瘦小,眼神阴沉的男子,这个男人的功夫似乎不错啊,自己竟然一时看不出深浅来,恐怕绝对不在自己之下。那男子很快便察觉了无愁的眼光,眼神往这边一扫又极快地收回。旁人恐怕都不能察觉,无愁身上的寒毛却都竖了起来,高手,绝对是高手。无愁小心地往暖儿身边更靠近了一步,爷跟姑娘身边虽说都跟了暗卫,尤其是爷的身边还有一位,自己也探不出深浅来,可凡事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而那个男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一男一女是什么身分?似乎来历不凡,那男子气势极强,而他身边跟着的人虽不多,但个个都是高手。就是那明着跟在身边的那个丫头,恐怕也比自己的许多手下要强得多。不过,他很快收回了眼神,朝一个酒楼里走去,这不关自已的事,自己来这里可是另有目的,不相关的麻烦还是少沾的好。 直到这男子离开,无愁才轻吁了一口气。 而允琏、暖儿、小禄子却无一人觉刚才的异样。 允琏带着暖儿笔直地进了一家衣铺子。 掌柜的一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却差点给允琏毫无任何表情的冰脸给冻坏,一向热情的笑容都有些僵硬的趋势。不过,他还是极为敬业地努力撑着,这,做啥行业都得有个精神不是?做咱这服务业的,就是顾客的脸再臭,咱也必须端着一张笑脸才是。只是,掌柜很快便觉,这位男子,真是他从业三十多年最大的考验。还好他旁边跟着的这位女子却是亲切得紧,他赶紧将目光调到了暖儿身上,要不然,他怕自己以往极为熟练,就是闭着眼也能背出来的行话,怕是也说不出来了。 “老爷、夫人,请里面请。咱们小店可是这东海城里货色最为齐全的衣铺子,什么衣料啊,成衣啊,若是在咱这里找不到,这东海城就是绝对没有的了。请问您是要看衣料子还是成衣啊?” 说虽是对着两个人说的,不过,掌柜的脸却只朝向暖儿,丝毫不敢往旁边瞧上一眼。 不过,虽是没有瞧着,可他怎么觉得原本只是觉得寒气森森,这会子怎么觉得都要下雹子了呢?不要这样啊,再这么下去,我的金字招牌可得砸了,掌柜的心里哀鸣。 允琏心里满是不悦,这掌柜的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老是面朝着暖儿?晓得是别人的夫人还不站远点? 暖儿闻言将询问的眼光看向允琏,却瞧见他的脸色怎么比进店前黑了不少?真是,这铺子也是爷要来的,这会子怎么这么一副表情,瞧人家掌柜的都吓坏了。 “爷,咱们要买什么?” 一句话这才将掌柜的从低气压中拯救出来,掌柜地长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瞧了暖儿一眼。 “成衣,你穿的。” “是,是,是,老爷、夫人,请跟我来。” 掌柜的将允琏和暖儿引到了一个偏厅,吩咐下人泡茶侍候着,自己就下去准备了。也得顺便让这老心肝儿休整休整,就怕它僵得都跳不动了。 爷这是要给自忌买衣裳?暖儿实在没有想到,这,好是很好啦,暖儿还是悄悄地往允琏那边凑了凑。允琏瞧她一瞧鬼鬼崇崇的样子,配合着将头往她那边偏了一偏。 暖儿就小小声地道:“爷,我带了衣裳来的,还有好几套,不用买了。”好浪费的,带来的衣裳也都很好,还是这年春天刚做的呢。 允琏就没有见过哪个女人嫌衣裳多的,虽然他自己没有怎么留意,但听皇兄说,他府里的那些女人们都是一天一件,甚至一天几件,一个月绝对不重样的。哪像暖儿,衣裳倒是新的,可穿来穿去就这几套。 “太少。” 允琏一锤定音,再无任何商量的余地。暖儿也只能在心里暗自腹诽,哪里少啦?真是浪费,还不如把这些钱拿去买几本书呢。 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将他们店里的精品货色全拿了出来,这些可都是他们店里的得意之作。 “老爷、夫人,这些就是小店最好的货了,您看看可有满意的?” “去选。”允琏抬了抬下巴。 既然反正都得选,暖儿便也叫了无愁,两个去瞧了。这些衣裳都挺好看的,暖儿原本对衣裳也不怎么挑剔,随便拿了两件颜色素一点的,便道:“爷,好了。” 允琏皱了皱眉,才两件怎么够? 他大步走了过来,刷刷地拿出灯几件不同颜色的出来,随后,又问道:“那种袖子只有半截的衣裳呢?”瞧暖儿似乎还挺喜欢的。 “喔,您说的是柳袖服啊,这可是今年夫人小姐们最爱的,这些全都是,您尽管挑。”掌柜的赶紧将叫伙计将那些衣裳拿了过来,嘴笑得合都合不拢,想不到这位爷看着这样,却疼夫人疼得紧,竟然买了这么多,而且都是店里最贵的,今儿个了。这会子,允琏的脸色再冷,掌柜的笑容也挡都不挡不住了,这样的客人才是好客人啊。 见这种衣裳却是不多,允琏便道:“这些,还有刚才那些,一起,多少钱?” “好,好,您稍等,我马上算好。小田,快给客人都包好,另外多送一匹咱们店里的上等布匹。” “好勒。”伙计应了一声,就忙开了。 一会儿,掌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老爷,一共六百零五两银子,就收您六百两吧。” “小禄子。”允琏叫了一声,禄子便跟着掌柜去付帐了。允琏却不满意地摇了摇头,到底是小地方,还说是最好的衣铺子,这么多件,才这么点银子。等回京城里了,得再去买些好的穿才是。 六百两,直到出了铺子,暖儿的头还在轰鸣鸣地响,今儿个一天,就花了好几年买衣裳的钱了。暖儿心疼得紧,虽然不是出的自己的。 “好贵。” 听到旁边的低喃,再瞧向暖儿一脸肉疼的表情,允琏觉得暖儿这样的表情好可爱,他的手有些痒了起来,若不是在外头,真想…… 暖儿却被允琏吓坏了,爷花起钱来的度实在叫她有些心惊胆颤。 “爷,这东西也买了,咱们要不要回去啦?” “不,还要买。” 还要买?暖儿一向往上翘的嘴角都下垂了下来。 允琏却当先又朝一个看着好像集市的地方拐了去。 暖儿一进去,却现这个地方有些奇怪,路两边跪着许许多或老或小的男男女女,前面都竖着一块牌子,写着什么卖身葬父、卖身葬母或别的什么的,这些人的表情都十分地麻木。也有一些穿着华丽的人,面无表情的从他们的面前经过,却看也不看上一眼。每当有人经过,这些人的眼里才会升起些许的期盼,可一旦无人理会,他们的眼神却又暗淡了下来。 “这里是东海城最大的人市,若是要买下人,都会到这里来。” 见暖儿、无愁两个俱是一脸疑问,小禄子小声地提示了一句。 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啊。暖儿的目光不忍地扫过一对年纪小小的姐妹,她们,跟自己刚进畅春园时,似乎差不多大小呢。那个妹妹似乎病了,身上盖着毯子,姐姐紧紧地抱着她,目光满是绝望。甚至连暖儿他们经过,她也没有留意到。她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多天了,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想要买妹妹,妹妹长得好看,可是,妹妹却硬要跟她一起。只是她满脸的红斑,看着就吓人,别人都怕是有什么不干不净地病,全都不肯要她。结果等啊等的,妹妹却生病了,这下子,更不可能有人买她们了。眼看着妹妹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她却只能默默地流泪。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是就这样呆呆地坐着,抱着跟自己的生命一样的妹妹,若是有一天,妹妹也好不了了,自己就跟她一起去吧。反正,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了。 允琏已经往前面走了,暖儿走了老远,还是忍不住又回了回头。 第二百五十五章 别逼我 “听说,你最近跟无棋居的那位姑娘走得很近?” 林诗英的轻轻摘起一朵花,放在鼻间嗅了嗅,很香。 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儿子,难道真的有中意的姑娘了?昨天去宫里见烈瑛时,竟然连她都听说了,自知这个做母亲的也未免消息太不灵通了些。 “不过是去下下棋罢了,那位姑娘的棋艺不错。” 元正纯轻扶着林诗英,不以为意地笑道,京城里各府夫人的消息灵通得很,娘晓得这事儿他也不稀奇。 林诗英走到了个亭子里坐下,示意元正纯也在自己的对面坐下。 “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她可不是老爷,也不是正琪,可不会被这小子就这么糊弄过去,他可不是这么有闲心的人,跟允琏那孩子一样,都是将公事当作乐趣和挑战的人,哪有那个功夫成天见的往那种地方跑。若不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恐怕就是别有所图了。 这个家里,恐怕最不好糊弄的就是娘了,元正纯见林诗英一副要弄个清楚明白的样子,只得说道。 “四爷有件事要我查,需要借助那个姑娘。” 他老老实实地招了,反正对娘说了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与庸王府有关?” 元正纯这回还真有些吃惊,不会吧,难道自己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若是连娘都能看得出来他在打什么主意,别的人会不会也晓得自己别有所图?这却不是件好事。 “放心,我是你娘,这才能猜出一两分。若你不是说需要借助那位姑娘,我也猜不到这份上。旁人恐怕是万难想到的。毕竟一个异国姑娘,谁会晓得她竟然是你一伙的呢?不过,那位姑娘真是天渊古国来的?” 林诗英好奇地看着元正纯,这个儿子还真够神通广大的。 元正纯这才放下了心,原来是这般,他摇了摇头。 “不是,是我特意寻来的。原本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她们家族因为在天渊到底是异族,却又种聚太多财富,已经引起了该国许多人的觊觎,而本来他们家族有一个族女,颇受该国国王喜爱,这也让别人不敢轻易下手。可最近这女子却身患怪疾,据她传回家族的消息,恐怕仅有年许寿命,故他们家族才派了她以游玩的名义回到大兼来寻找朝廷的助力,希望能派军队前往护送他们家族返回故国,他们愿以家族一半的财产捐献朝廷。而她去年在东海的时候便与四殿下接洽上了,刚巧,我又收到了一个情报,灵机一动,便以此做为助他们回大兼的条件了。只是不巧,那派来的女子一到咱们大兼,却是水土不服,连床都起不来,刚巧我现了一个会天渊古国语言的女子,便索性让她冒充了。不过,娘是如何猜到庸王府的?” “这如何难的?那庸王世子与你从小就不对盘,但凡你喜欢的,他总要抢一抢才是。要不然,以你的性格,哪会消耗这么多时间在那无聊事上。” 林诗英说完了自己的推测,又打探道:“不过,那位姑娘应该不错吧?要不然,这么大的事,你也不会放心随便交给一个外人。只是,庸王看起来不像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物啊?不会是你的情报有误吧。” “希望吧。”元正纯道:“要不然,皇上恐怕要伤心了。” 这庸王与皇上实乃一母同胞的兄长,不过,才能极为平庸,这才由今上继承了皇位。表现上,他就如他的封号一般,是位极为平庸之辈,溜鸟赏花,完企是位富贵闲人,实在不像是那种心怀不轨的人。可是,人有时候实在不能以外表来看。 见元正纯又避重就轻地说了这一番话,林诗英笑骂一句:“小滑头,还有呢?那位姑娘究竟怎么样?” 见林诗英摆出一副不问到口就绝不罢体的姿态,元正纯也只得说道:“娘,那位姑娘是还不错。不过,与我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就别再多想了。放心,再过几年,我绝对给你找个满意的媳妇。” 话虽如此,林诗英却眼尖地瞧见儿子的眼中似有些遗憾之色。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注重一些外在的东西了。话说这一家子,就没有一个在意那些身份地位什么的外在的东西,这孩子究竟是像谁呢? 她有些语得心长地说道:“正纯,你要记着,这婚姻之事不比别的,什么身份地位都不重要,只要情投意合便足够了。” 元正纯却只是笑笑,显然并没有往心里去。 男儿志在四方,男女之情不过是小事而已,娶个门当户对的生儿育女就成了。这感情嘛,日子过长了自然也有了,相敬如宾就成,他可不想像爹一样,成天离了娘就不行似的,娘在哪里就跟到哪里,连回个娘家也要跟去。 林诗英见他这样,也只能叹一口气,这孩子,却是有些随了自己的性子。想当初,自己为了家族,不也是准备舍弃了老爷了吗?可是,幸好自己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到底认请了自己的心意,没有做出后悔的选择。这孩子,可不要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要不然,怕是总有一天要后悔的。 终于到了,元正琪看着城门,深吸了一口气。 臭丫头,你就在这里吗? “####。” 侍书苦着一张脸,唉,怎么还是到了,爷究竟要怎么样啊。 几人入了城,瞧元正琪的方向显然不像是回国公府,侍书更是在心里哀叫,爷,这还是大白天啊,您到底想干什么啊? “爷,不回国公府吗?” 侍书尽了最后的努力。 “不,直接去四皇子府。” 元正琪毫不犹豫,他也不晓得去了那里要做什么,可是,他就是想呆在离她近一点的地方。 元正琪一挥鞭子,正准备前进。 一个黑衣人却突然出现在元正琪的面前。 “大爷请二爷先回国公府。” 哥哥怎么会晓得自己回来呢?元正琪有些不解,他皱着眉头问。 “可晓得是什么事?” “不晓得,可大爷交代了,一定要二爷先回府一趟。” 元正琪满心不愿,可又怕元正纯真有什么急事,便是调转了马头。说道:“先回府。” 侍书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还好,大爷真是神机妙算啊。只是,看爷这样子,大爷这回能劝得下他吗?侍书有些怀疑。 元正琪的回来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不过,国公府上上下下倒是高兴无比。 陪着爷爷、奶奶、娘吃过了饭,元正琪这才告罪了一声,拉着元正纯就出去了。留下后面几个大人一脸深思的表情。 “媳妇儿,正琪这孩子似乎有些不对劲啊。你看看他衣裳成什么样子呢?脸也瘦成什么样子呢?” 林诗英想到元正琪的样子也是有些心疼,这个孩子,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不是神采飞扬的,这回眉间却满是藏不住的愁意。 “爹、娘,别担心,正纯应该晓得,待晚些时候,我将他叫过来问问也就是了。” “我说,何必等问呢?咱们偷偷听听不就得了?”老太爷笑得十分慈祥。 “就是!就是!”老太太应道。 “以琪儿的武功,恐怕咱们还没有听到他就觉了。”林诗英无奈地道,爹娘不会是忘了这一点吧。 却见老太爷狡猾地一笑:“看我的。” 只见他移动了一块砖头,里面露出了一个竹管子来,而从里面正隐隐传来人声。 林诗英一阵哑然,什么时候竟然有这种东西存在的?她不由地在心里暗暗地决定,回去以后,一定要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好地检查一下,这,难怪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什么事这时候叫我回来啊?”元正琪不满地问道。 “跟我去书房说。”瞧这小子还一副自己打断了他的好事的表情,元正纯就是一肚子气,恨不得拿个竹棍敲醒他的脑袋,他究竟晓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说完,元正纯拖着元正琪就把他拖到了自己的书房。 元正琪虽然随便挣也能挣开,但他跟元正纯一向感情好,也很听这个哥哥的话,因此,倒也没有挣扎。要换了别人,敢这么对他,不晓得死了多少遍了。 “说,你是为了什么回京的?” 一进书房,元正纯压抑下了满腔的怒气,故作冷静地问道。他快被这个没脑子的弟弟给气死了。他是要让他们国公府丢尽了脸面,被全京城所有的人看笑话吗?国公府的次子喜欢上了四皇子府的田良人,他是要让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是不是? 元正琪犹豫了一下,但他从来不会对家人撒谎,再说,这件事,大家总会都知道的。 “我回来见臭丫头,我喜欢她。” 果然,元正纯抚额,这个白痴笨蛋,无可救药到了极点。 “你疯了。这种事是能随便乱说的吗?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她已经是四殿下的良人了,这你不是也晓得的吗?” “那又怎么样?”元正琪道:“我喜欢她,跟她是谁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打算怎么做?带她走吗?你别忘了,你的武功虽说高,可四皇子府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就是你武功再高,也休想不被任何人觉地带走一名女子。若是被人现了,你置平常于何地?置家人于何地?还有置四殿下于何地?你别忘了,四殿下可是咱们的表哥,一向待你可不薄。” 听到元正纯激动的话语,元正琪的脸上却是反常的平静。这些东西,从他觉自己喜欢臭丫头开始,他就开始考虑了。 可结论只有一个,他无法因为这些原因就这样放弃臭丫头,他只晓,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因为见不到她,因为她不属于他。 “对不起,哥哥。”元正琪的脸上是浓得叫人不忍目睹的悲伤:“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不去找她,我一定要见到她才行。” 元正纯被元正琪脸上毫不掩饰的伤痛震惊到连满腹的怒气也不见影子了,他无法理解,可是却对元正琪的痛苦感同身受。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啊。 见元正琪说完话便欲转身出门,元正纯当机立断,绝不能让他就这么出去。 “来人,拦下二爷。” 随着元正纯的话落,十来个黑衣人凭空出现,将元正琪围了起来。 “哥哥,这是我为了你的安全亲自为你训练的十二卫,你要用他们来对付我吗?” 元正琪的心伤愈甚,哥哥,你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个地步? “你今天休想踏出这门一步,待你想清楚了,我自会放你出来。这十二卫,你不也说过,就是你自己,也胜不了他们的联手吗?回你自己的园子里冷静冷静吧!”元正纯冷声道。 “哥哥,你设计了我离开臭丫头,又一手将她送进了皇子府,如今还要耻止我吗?不要逼我恨你,哥哥。” 元正琪的头飞了起来,红色的衣衫也开始无风自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再阻止得了他。 听了元正琪的话,元正纯心里有些犹豫不决起来,他还是知道了。这件事,自己确实做得有些理亏,可是,这不也是为了他好吗? 看着元正琪一步一步朝外走,他却迟迟无法下达这一道命令。这一声令一下,恐怕自己和弟弟就真的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吧。 见元正琪就要踏门而出了,元正纯脸上闪过一丝绝然。 就是弟弟,他也决不容许他做出这样的事来。 “给我……” 元正纯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元正琪的长垂了下来,元正纯愕然地朝外瞧去。 老太爷、老太太和林诗英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书房的门口。 三人的脸色都是极其地难看。 刚才这两个孩子的对话他们都听到了,可是,为什么却不太明白呢?搞到后来,一向要好的两个兄弟竟然要隙墙了,这,绝对不能允许。有什么,能比家人更重要?不管有什么理由,都绝对不能做出伤害家人的事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丫和小丫 屋子里,暖儿的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 “爷,您真好。” 暖儿一边说一边又殷勤地问道:“爷,今儿个也逛了一天了,可有哪里不舒服的?可要我给您捶捶腿?还是按按肩膀?” 手里还又动作迅地泡好了一杯铁观音递到了允琏的手上,眼睛也眨巴眨巴地看着允琏,随时准备着一有什么要求就立刻执行。 允琏撇了撇嘴,不过是答应她买了两个没用的小丫头罢了,犯得着这么高兴吗?她的心就是太软了,以后还是少带她往那种地方去了。免得她见着这个可怜,瞧着那个也可怜,这院子里可塞不下那么多人。 其实暖儿倒也没允琏想的心软得到了那种程度,只是,别的人倒也罢了,有人买了总能有个活路。可这两个丫头一个病一个丑的,恐怕真难找到人买她们,若是就这么放着不管,说不定真的活不了了。这见不着还好,偏偏亲眼见了的人,若是就这么走了,恐怕心里会一直过意不去。 她也晓得买两个没有什么用的丫头回来,提出的要求是有些过分了些,可是,她实在是走都走过了,也还是狠不下心。不过,爷能这么轻易地答应倒是叫暖儿没有想到的。 所以,暖儿的心情这会儿特别好。 “试试衣裳合不合身吧。” 允琏吩咐道,其实是他想看看她穿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好像挺少看她穿些颜色艳丽的衣裳。 “好。”暖儿这会儿是允琏说什么她都会答应。恐怕就是允琏说天上的太阳是方的,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应道:“是,爷,您说的对。” 暖儿走到屏风后头,不一会儿就换了一套衣裳出来。 “怎么样?爷?” 允琏点点头,嗯,不错。 暖儿就又进去换了一套。 “这个怎么样?” 嗯,挺好看的。 就这样,暖儿换了一套又一套,允琏则不断地点头。两个人也算是配合默契了。 不过,一下子暖儿就吃不消了,这换衣裳也好累啊。也不晓得以前陪锦儿姐姐去瞧衣裳时,她怎么有办法连着试几十套呢?像自己,这才试了六套就吃不消了。 “爷,我们改天再试好不好?” 暖儿可怜兮兮地问道,她的额头已经有些微汗了。 允琏招了招手,暖儿有些疑惑地凑到他的跟前。 允琏掏出了手帕,轻轻地为暖儿拭起了汗来,暖儿下意识闭上了双眼。允琏的手拭过暖儿的额头,拭过了暖儿的面颊,眼睛盯着盯着,不知怎么地就瞧到了暖儿微微嘟着的双唇上。 那唇是十分漂亮的粉红色,总是那么微微地上翘着,十分丰润。 允琏瞧着突然想起了上次在庙里轻轻地舔过的那一下,好像十分地甜,他有些想念了。 他低下头,轻轻地落在了暖儿的唇上,带着些试探,只是轻轻地摩梭着。 暖儿紧张地心都要跳了出来,爷在做什么她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宫嬷嬷带她见过的,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暖儿现自己的头简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这样的感觉并不讨厌,暖儿觉得自己甚至是有些喜欢的。爷的唇轻轻的,暖暖的,带着股属于爷的气息,暖儿已经很是习惯了。那么小心翼翼地,带着些疼惜的,让心里暖暖的,很舒服。 感觉到暖儿的温顺允琏有些欣喜,正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屋子外响起了新来的丫头的声音。 “爷、夫人,晚饭好了。” 听到声音,暖儿一下子跳了开来,脸儿通红,看都不敢看允琏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到她的这个样子,允琏的心情好得不得了,竟然轻笑了一声。脸上的神情甚至是有些温柔地,他将暖儿拉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了,随口吩咐道。 “进来吧。” 只是,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是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冷硬了。 清莲和碧荷是这回允琏带着暖儿去新挑的丫头,模样儿也出挑,做事瞧着也是挺俐落的。她们很快就布好了晚饭,然后退了出去。小禄子都已经交待过她们了,这爷跟夫人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吩咐,就不要进去。也不用人服侍的。 “吃饭吧。” 说完,允琏就开始动筷了,却瞧见暖儿脸上的红晕到了现在还没有消,就这么不好意思吗?真是个小丫头。允琏的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他夹了一筷子菜到暖儿的碗里:“快吃吧。” 暖儿点了点头,不断地在心里给自己鼓劲,这是很正常的,这没有什么,自己本来就是爷的良人,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可是,暖儿在心里哀鸣一声,可是刚才那一幕却不断地在暖儿的脑海中晃来晃去,爷的唇,自己的唇,啊,好热,好热。 于是,暖儿这一天吃饭的效率特别地高,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宣布:“爷,我吃过多了。我过去无愁那里瞧瞧。” 随后,就落荒而逃了。 允琏笑看着暖儿的背影,现在暂时就饶了你了,看你到晚上的时候能逃到哪里去? “无愁。” 无愁回过头了,便看见暖儿朝她招手,便出了屋子。 “怎么样?她们俩?” “大丫没事,不过累了刚吃了些东西睡了。只是小丫却有些麻烦,大夫已经开了药,说性命倒是无碍,只是,恐怕没这么容易好,就是好了,也容易落下病根子。以后却是要特别注意才是。” “嗯,那这些天无愁你就跟她们两个睡一个屋吧!也多照看一些,她们两个年纪小,又刚到了这陌生的地方,难免心里惶恐。” 无愁点了点头:“放心,姑娘,我晓得的。” 暖儿在无愁这边磨蹭了很久,就是不愿回去,不过,夜到底深了,暖儿看着无愁说着说着都有些打盹了,也只得回去了。 磨磨蹭蹭地回到屋子,却瞧见允琏竟然已经早早上床睡了,倒是叫暖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小心地将允琏手里的书抽了出来,又熄了灯,这才脱了衣裳,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 嗯,好暖和,暖儿舒了一口气,睡意涌了上来。 此时,允琏却翻了一个身,胳膊将暖儿揽进了怀里,腿也伸了过来,压在了暖儿的身上。 暖儿的身子先是一阵僵硬,我的手碰到什么啦?怎么好像没有衣裳啊? 这,爷今儿个怎么什么都没有穿啊? 暖儿赶紧从允琏的怀里钻了出来,往墙那边移,离允琏离得远远的。暖儿只觉得自己浑身热得不行,她将胳膊伸出了被子扇着风,“好热、好热。” 这时,允琏却似不满地咕哝了一声,他的胳膊一伸一圈,暖儿就又紧紧地贴在了他的怀里,腿也牢牢地压在暖儿身上,这下子,暖儿再也动弹不得了。 暖儿只觉得自己浑身热得不行,赶紧又挣扎,却觉似乎有个东西渐渐地变得硬了起来,抵在自己的小腹上,吓得暖儿再也不敢动了,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身子僵硬得不行,甚至有些微微地起抖来。 允琏在心里轻叹一声,看来还是太快了一些,只是,看来是自讨苦吃了。 他微微地松开了胳膊,翻转了身子,朝天仰躺着。 暖儿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吓死她了。 暖儿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谁晓得没过几下,睡意便来了,一下子便入了梦乡。身子还不自觉地又朝允琏那边偎去,找寻着熟悉的位置。 瞧着暖儿磨蹭了几下,似乎对这个位置颇为满意,接着便睡得人事不省了。 允琏苦笑不已,这是不是叫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这也不能怪他好不好?好歹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怀里又抱着喜欢的女子,哪能一直当柳下惠去?不过,好歹今儿个总算又有些进展了。总有一天,他会完完全全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的。这一天,想必也不会太远。 只是,眼下可怎么办才好? 允琏觉自己的分身现在却是一点儿话也不听,雄纠纠气昂昂得很,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背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事实证明,三字经的确是很用的一本书,在它的帮助下,允琏在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总算又进入了香甜的睡梦之中。只是,这梦的内容,却似乎有些少儿不宜啊。 二天一大早,一到点,明儿便自动地醒了。 察觉自己躺在了一个光溜溜的怀里,暖儿动也不敢动,生怕允琏觉她醒了。 这呼吸声不对允琏哪里不晓得? 他动了一下,假装要起身,果然,若是平日里,暖儿早就也马上跟着起来服侍他更衣了,这会子却紧闭着双眼,装着一副我还没有醒,我还睡得很沉的模样。 允琏坐了起来,却没有马上起身,而是俯身将唇落在了暖儿的唇上,辗转良久,这才离去。 他一个人换了衣裳,又传了小禄子进来梳洗。 暖儿干脆就一横心,赖在床上就不起来了。 倒叫小禄子一阵惊奇,今儿个真是奇怪,爷一个人起来了,良人主子却在床上躺得好好的。而且,爷的脸上满面春风的,难道?他们之间昨儿个夜里生了什么? 小禄子眼睛这边瞧瞧、那边瞧瞧,脑子里不停地上演着某种精彩的想像,表情也有些淫荡得紧,看得允琏一阵郁闷,这小子都在胡乱想些什么啊? “出去准备一下,今儿个去军营。” “是,爷。” 小禄子应了一声这才退下。 看着被子里的人儿是不打算出来了,允琏便走了过去,推了推暖儿,装作并不知道暖儿醒了的样子。 “暖儿,醒醒。” 出了京城,允琏便渐渐地改叫暖儿的名字了。 暖儿嘤咛一声,故作刚刚醒转过来,她用手抹了抹眼睛,似乎仍然不太清醒的样子。 “爷,您起来呢?怎么不叫我?” 说完就准备爬起来穿衣。 允琏暗暗好笑,这个样子倒是装得怪像的。可惜,自己好歹是习武之人,却是瞒不过自己。不过,他也不准备揭穿暖儿就是。 允琏脸上表情却是不变,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伸手按住了暖儿的肩膀,让她仍旧在床上躺下了。 “不用了,多睡会子吧。我今儿个去军营,晚上能不能回来也难说。你不要等我。” 说完,就朝外去,到了门边,又想起一事,却又交待道。 “我不在不要去坐船;衣裳什么的也别自个洗了,让丫头去做;还有,那种柳袖服什么的,只准在屋子里穿,不准穿出去。” 说完,这才出门离去了。 只留下一脸疑惑的暖儿,这不让穿昨儿个又为什么要买?这不是浪费吗? “姑娘,我带大丫和小丫两个进来了。” 说完,无愁就推门进来了。 两个丫头十分乖巧,一见到暖儿就赶紧跪了下来。 “拜见夫人、多谢夫人。” “无愁,怎么带她们来了?小丫的身体不是不好吗?快带她回去休息吧!” “不,夫人,小丫没事,小丫能干活的,扫地、做饭什么都能干,别赶小丫走。”听到暖儿的话,小丫立马眼泪汪汪了,昨儿个吃了饱饭,又吃了药,今儿个虽然还是觉得身体有些虚,可她还是立马起来了。不能给夫人不好的印象,好不容易有好心的夫人愿意将她和姐姐两个买回来,她不能让夫人觉得自己没用。 大丫也在旁边猛点头,虽然有些心疼妹妹,可是,谁家愿意养一个废人,夫人心好,她们更要勤快一点才是。瞧昨儿个那个老爷便不怎么想买她们的样子,若不是这个夫人心好,恐怕她们姐妹两个就只有饿死了。因此,更不能给人家添麻烦才是。 “不,没有谁要赶你们走。只是,听话,把病养好了再说。”暖儿安慰她们道。 “真的,不赶我们走?”一听暖儿的话,两个丫头都高兴坏了。 “来,昨儿个带了你们回来,还没有来得及问呢。你们两个丫头怎么自己在那里卖啊?你们的爹娘和亲人呢?”暖儿拉了两个丫头起来,让她们在自个儿床边坐了。 她有些奇怪地问道,就是这爹娘不在了,总也有个亲人吧,最近也没有听说这边有什么天灾的,怎么会两个小丫头自个儿在那里卖身呢?若是有个去处,自已待她们养好了病,也可以送她们回去。这年纪小小的,还是呆在亲人身边要好一些。 一听暖儿这话,大丫、小丫两个却一下子伤心地哭了起来,边哭却边说出一番叫人听了又是心惊又是愤恨的话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求爱 两个丫头哭累了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暖儿轻轻地为她们拭去。 真是可怜的孩子,这么一想,自己似乎还挺幸运的,起码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身边也总是碰到好人,却还有这么多人,连个家都没有了。 “姑娘,我抱她们回去吧。” 无愁伸手准备抱人。 “不了,让她们两个就在这里睡一会子吧。这些日子也苦了她们两个,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弄醒了倒不好。哭出来也好,免得都积压在心里反倒不好。” 暖儿下了床,跟无愁两个将两个丫头又往里推了推,给她们盖上了被子。 “姑娘,要叫清莲和碧荷两个来服侍你吗?” 无愁问道。 暖儿摇了摇头:“哪里那么娇贵了,这些事我自己又不是打理不来。你帮我梳梳头也就是了。” 给无病几个服侍惯了,现在她们几个不在,暖儿也不怎么想让别人服侍,反正在这里也不像在府里,用不着那么讲究,自己还弄得来。 听到暖儿这么说,无愁却笑开了颜,自己手笨,烧个菜洗个衣都不怎么会,也不会给姑娘上好看的妆,梳好看的头,爷买了新丫头来服侍姑娘,她其实有些不开心的。一直,姑娘的身边就只有她们几个,突然来了陌生的人,感觉似乎会抢去姑娘似的,心里闷闷的。现在却安心多了,看来不管来再多的人也好,她们在姑娘的心目中就是不同的。瞧,姑娘宁愿忍受自己的笨手笨脚,也不让别人服侍呢。 暖儿由着无愁笨手笨脚地给自己梳着头,虽然动作不那么熟悉,但无愁的神情却是如此认真,她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痛了暖儿。虽然手艺是差了那么一点,不过,瞧着无愁认真地做着自己并不太熟练的事儿,暖儿觉得这样感觉很好。这段日子,无愁的努力暖儿都看在眼里,明明只是一个人,却又叠被铺床、梳头洗脸、洗衣做饭,样样全包了,若不是自己嚷着无聊,非要洗衣裳,恐怕无愁一根手指头都不会让自己动,甚至还学着给自己补衣裳。即使只有一个人,无愁也努力地照顾着自己,尽了她所有的努力,也许做得不是那么好,却总是充满干劲地忙乎着。所以暖儿也一直没有想去买新的下人,就这样,似乎这个院子就是自己和无愁两个人的家似的。 不过,爷现在回来了,事儿也多起来,多几个下人也好,要不然,就无愁一个人也太辛苦了些,因此,允琏挑了两个丫头回来服侍,暖儿倒也没有反对。 无愁费了半天功夫,终于梳好了,退后一步,自己欣赏了一下,还是颇为满意的,这是以前无忧姐姐教给自己的,总算派上用场了。 “姑娘,怎么样?这样梳可好?” 暖儿照了照镜子,点点头:“挺好的。”若是在府里的话,这种髻可能太过简单不够庄重,不过,反正在外面,梳个什么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而且也轻便省事。 用过了早膳,暖儿拿了本书:“走,无愁,咱们去海边散步去。” 两人交代了一下新来的清莲和碧荷看守院子,也照顾一下大丫和小丫,她们中午有可能不回来用午膳了,下午回来的也有些晚,她们几个自己弄着吃就是了。 交待过后,两人便出门去了。 海边的人并不多,一般的平民并不会到这边来,再说忙着赚钱过日子的,又有几个有这个闲心呢? 不过还是有三三两两的有情人在海边漫步。 暖儿早就已经从刚开始的惊奇到现在的视若无睹了。 这东海城里,订了亲的男女,是可以单独出来见面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有的还会带个小厮丫头什么的,有的则干脆就两个人,早晨欣赏日出,傍晚来看落日的,或是拾拾海边的贝壳什么的,甜甜蜜蜜的大多是成双成对的人儿。 也有一些还没有订亲的公子小姐或是结伴,或是单独带着丫头小厮们前来,若是有相中的姑娘,便会派了小厮前去搭话,若是姑娘肯,也会聊上几句,中意了,便会禀明父母,让媒婆上门提亲,许多大好姻缘也就是这么成的了。 暖儿还挺喜欢拿本书在海边的石头上坐着看书的,看着海鸟飞翔,听着远处渔夫们的号子,欣赏着朝阳升起,吹着海风,看着无边的大海,总是能让她的心开阔了起来。从来没有一种东西能像海这样的打动人心,不管是宁静的还是咆哮的,不管是平静的海波,还是汹涌的海浪,都让她感觉到天地的伟大,自身的渺小。看海,似乎能洗涤一个人的心灵,一天天,一日日,瞧着这大海,暖儿觉得自己似乎有某种改变,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变。 暖儿或欣赏海景或看书的时候,无愁则盘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练功,两人均是自得其乐,除了偶尔去市场逛逛,她们大多的时间都是消磨在这里了。暖儿挺喜欢这个东海城的,在这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只是,这样好的地方,却也有着这么多的苦难。 想到今儿听大丫、小丫说的一番话,暖儿不由叹息不已。 这样好的地方,这样纯朴的人们,为什么却连生命的安全都不能保障呢?那些肆意劫掠,踏着同胞的血泪获得的财富,真的叫人能够安心享用吗?暖儿想不明白。 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海上劫掠商船还不够,竟然还不时上岸洗劫,烧杀掳掠,无所不为,海盗洗劫过的地方,血染大地,哀声遍野,男人被杀害、女人、小孩被掳走,幸存者十不过二三。 大丫、小丫便是因此失去了家人,她们俩个却是因为被藏在地窖里,这才躲过了一劫,可是整个村里,剩下的人已是不多了,而他们所有的亲人,却是一个也没有留下。 她们按着爹娘的嘱咐,一路来到了东海城,说只有这里,有四皇子殿下在才是安全的地方,让她们不论为奴为婢甚至为妓也好,只盼不管怎么样,都要活着。 暖儿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还有这样朝不保夕的,连生存都是如此困难的地方。可那两个孩子却感恩地说:“自从四皇子殿下来了,情况已经好得多了,只要有海盗来袭,便敲响村的大钟,连响九下,便会有军队赶来救援。像他们村,地方已经很偏僻了,钟响了之后,大人们拼命抵挡,果然有军队赶来了,这才惊跑了海盗。在以前,就是躲在地窖里,那些海盗把外面的人都解决了以后,也是会一家一家地搜出来的,还好军队来得及时,村子里有不少人都活了下来。” 原来只是活着,也是这般值得感恩的事。 暖儿的心酸得紧,这般美丽的地方,却给这些为非作歹的人弄得乌烟瘴气的,真希望爷能成功消灭那些海盗就好了。这还是一次有人让暖儿如此地痛恨,实在是瞧着那说着那些事来,眼睛里满是恐惧的孩子,便叫人无法原谅那些人。 海浪一波一波涌上,却是慢慢地抚平了暖儿的心绪。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任凭海风吹拂着她的。 时间在悄悄地流逝,不知不觉,竟已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了。反正早上出来的晚,中午两人只在附近的茶水摊子随意喝了点茶,吃了点东西也就过去了。 她坐在那里,欣赏着夕阳,再过一会儿,得趁着天黑之前,也该回去了。 只是,她却是全然没有觉,在不远的沙滩上,却是有人在看她。 那是一个十分俊秀斯文的少年,从旁边不断有少女不时地瞧着他嘻嘻而笑便看得出来,他应该是颇有些人气的。 而跟在他身边的,还有几个似乎跟他十分要好的同年纪的少年男子。 “青峰,去吧,都瞧了这么些天,还瞧不够啊。我看那姑娘似乎不是咱东海城的,都没有人认识,也没有同伴。说不定是跟随父母前来探亲的也说不定。你再不去,小心过几日就看不到了。” 听到了这话,那名为青峰的少年,这才似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在他的示意下,一会儿,一个小厮便朝暖儿走来。 “姑娘,我们家公子让前来请问姑娘芳名,府上何处?” 暖儿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仍然在入神地欣赏着落日的余辉,天边一片霞光,红得像火似的。 直到那小厮又大声地问了一遍,暖儿这才回过神来。 她左右瞧了瞧,实在没有别人,这才疑惑地问道。 “你是在问我吗?” 总算有人注视的小厮赶紧点了点头,并指着不远处的青峰道:“那边就是我家公子。姑娘放心,我家公子不是坏人,这东海城城守便是我家公子的父亲。” 说此话时,小厮一脸的骄傲,这东海城里,对公子有意的姑娘可不是三两个,光公子在海边走一遭,有不少姑娘还主动派丫头来与公子搭话了,不过,自家公子可不是随便的人,眼光高得很。 不过,这位姑娘的确是不错,公子也挺有眼光的。光说长相,这东海城里就少有人及了,更不用说这一身皮肤,海边的姑娘大多肤色偏黑,哪像这位姑娘,皮肤白里透红的,难怪人家说一白遮三丑了,光这肤质,一站出去,就不晓得比下多少人了。 暖儿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再就是好笑不已。自己又不是平安、平寿姐姐她们,怎么还会碰到这种事?她又是新奇又是好玩,笑得不行。不过,还是朝小厮摇了摇头。 那小厮只得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去了,怎么会有人舍得拒绝我家公子?而且,拒绝就拒绝,干嘛还笑啊?还笑得这样好看,害我的小心肝也跟着跳了两下。 一见暖儿摇头,那青峰脸都白了。 不过,他还是颇有风度的,就要回家去。 可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公子就不依了,他们一向在这东海城无往不利,只有他们看不上别人姑娘的份,哪有别人拒绝他们的? 他们推推搡搡地过来,要问一个清楚。 那青峰可能也到底也不能死心,便由着众人将他推了过来。 他注视着暖儿美丽的容颜,有些心痛地问道:“在下对姑娘一见倾心,不知姑娘到底对在下哪点不满意,还望告知,在下也好死心便是。” “就是,说个清楚。”旁边的几个公子也在一边起哄着。 暖儿有些歉意,正准备说个清楚,突然觉得怎么突然好冷。而那青峰也突然打了个冷颤,怎么回事? 而此时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夫人。” 暖儿一回头,便瞧见允琏正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瞧着这边,那面孔,已经直线从千年冰山升级到万年冰山了。 暖儿有些歉意地朝青峰点了点头,这下好了,什么也不用说了。 她赶紧带着无愁朝允琏那边走去。 夫人?青峰脸上白,原来她已经是别人的夫人了。难怪她要拒绝了。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青峰的一颗少年心,破成了一片片,这还是他一次这么喜欢一个见过没有几次的姑娘,当她在海边自在的坐着,不像别的姑娘,在那里嘻嘻哈哈,吸引着男子的注意,只那样要么沉静地看着海,要么面带微笑地吹着海风,要么安静地看着书,那般恬静的模样,却让他的眼睛离也离不开她。可是,她竟然已经是别人的夫人了。少年的心无比地失落。 只是,她的丈夫似乎脾气很着的样子,青峰瞧着暖儿跟在允琏的后头,正要离开,而那个可怕的男子,却一言不,连个笑容都没有时。 这个纯情的少年还是鼓足了勇气,拦在了允琏他们的面前。 他迎视着允琏的目光,面上一副十分勇敢的样子,只是,暖儿能看到他的腿却在轻轻地打着颤。爷这一冷下脸的架势,真是够吓人的。 暖儿同情地看着那个刚才有些冒失的少年,只是,他明明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拦在前面呢? 允琏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胆敢企图勾引暖儿的少年,他没有当场作他已经是放过他一马了,竟然还敢拦在前面? “是我自己不晓得这位姑娘已经是您的夫人才冒失地表白的,您千万不要打她。”瞧这个男子这面色,恐怕回去绝对会打这位可怜的姑娘的。青峰实在不忍心因为自己害到了这位姑娘。 允琏的脸更黑了,他怎么会打暖儿?他哪里会舍得打暖儿? 这个小子,敢招惹他的女人不说,现在还一副想英雄救美的样子,瞧了真不顺眼。 “让开。” 允琏沉声喝道。 青峰一听,下意识地就避开了一边。这声音实在是太有威严了,比他爹喝斥他时威严百倍,根本就不可违抗。 待回过神不见允琏的影子了,几个少年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去吧 红衣飘飘,在夜风中飞舞着。 就如同元正琪躁动不安的心。 他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娘竟然如此轻易地同意了让自己去寻臭丫头,都没有怎么犹豫似的。 元正琪的心到了现在还有些晃晃悠悠地不在实处,几乎以为是一场梦而已,他已经做好了全身心的准备,准备好了要进行一场大战,虽然极不愿意与家人作对,可是,他还是下定了决心,不管是谁阻止,他也绝对要到臭丫头的身边去,不惜一切。 可是,娘晓得了全部的事情之后,却只是淡淡地说道。 “去吧。” 而且,还亲自告诉他,臭丫头现在人却不在四皇子府里,而是随四皇子去了那远隔万里的东海城。 马蹄声急急地响着,一声一声,似乎敲在人的心上。 快一点,再快一点。 哪怕早一点也好,他也想快点见到臭丫头。 他将怀里有些松动的千叶莲又揣了揣,放好。 臭丫头,你知道吗? 千叶莲真的很漂亮呢! 若是你见了,一定会喜欢的吧! 元正琪的心中充满着期待,眼前仿佛出现臭丫头看到千叶莲而现出的惊喜的容颜,她脸上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更加灿烂,更加耀眼。 侍书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快成了两半了,腿也酸得不行,这,好不容易奔波了这许多天,终于奔回京城了,这下子,却又要随着爷又去东海。这天天在马上,就是铁打的,怕也撑不住啊。自己的大腿的皮都磨破了,难受得紧。估计公子就是功夫再好,恐怕也不能把浑身的皮肉练得跟铁似的吧,只怕依爷娇嫩的皮肤,怕是比自己更严重吧! 但,瞧瞧爷这什么表情,满脸笑容,春意盎然,连他这个经常在身边服侍的男人瞧了,也是心头小鹿直撞,竟似乎是完全不觉得痛苦似的。爷一向是最讲究享受,从来不肯吃苦了,这回为了平常姑娘,真是豁出去了。这情之一字,真是能让人入魔啊? 侍书摇了摇头,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这爷入了魔也就罢了,怎么夫人会同意如此荒唐的事呢?平常姑娘现在的身份,跟爷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了嘛。爷荒唐,可夫人这般聪明的人,怎么也跟着糊涂了起来?难道,夫人疼儿子已经疼得不顾一切呢? 唉,真不晓得这事儿到了最后如何收场?就是他一个下人,瞧着也是心惊胆颤,不会搞得不好,大伙儿的人头全都落地了吧。这毕竟四皇子殿下可不是好惹的,这可是心狠手辣的主啊?爷,能斗得过吗?侍书实在是不太看好。 不过,谁叫自个儿是爷的贴身侍从呢,也只得爷去哪儿自己也去哪儿了。若是有一天,爷要掉脑袋,自已也只有跟着了吧。 唉,侍书又是一声长叹。 所以说嘛,这做奴才的,就是要懂得该如何选择主子才是。想当初,真应该哭着喊着跟着纯大爷才是,这会子说不定就舒舒服服地呆在京里,还可以指使那些漂亮的丫头帮忙自己洗衣什么的。哪像现在,还需要苦命地在夜里骑马奔波啊? 这时,大腿又是一痛,侍书轻呼一声,我的娘啊,儿子这回小命恐怕要玩完了。您老可千万要自己保重,记得还给我娶个鬼新娘啊,要不然,儿子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还是个童子鸡啊。 京城、国公府 “娘,怎么能真的让弟弟这么去呢?” 元正纯焦急地道,弟弟这个性子,怕是不顾一切也要带走平常的。这不是要闯出弥天大祸吗?听皇贵妃娘娘的口气,四殿下对田良人也是相当喜爱的,这回还带着一起去了东海城,这可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 弟弟怎么可以跟四殿下去抢人呢? 这四殿下虽说跟他们国公府是有那么一层关系,对自己也极为看重,像亲兄弟一样。 可由来最是无情帝王家,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外戚,又位高权重,本身就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越是得到看重,越是应该小心地夹着尾巴做人才是。 若是自己行为再不检点一些,恐怕到了日后,就成了致命的引子了。 娘不可能不晓得这个理儿啊?怎么放着弟弟乱来呢? “不然怎么办?像你一样,将他强留在府里,然后让他恨你恨一辈子?” 林诗英没有好气地道,这个大儿子,这回真是让她不晓得说什么好。偏偏到了现在,他还没有认识到自己哪里错了。 “那也不能就这样放他走啊,娘,现在赶紧派人去追,还来得及。” 元正纯仍然不死心地劝道。 “不用了。”林诗英说道:“这件事,一个劲儿地拦着也不是个办法,正琪不是没有脚,难道你能将他关在府里一辈子不成。” 这件事搞成这样,还不是正纯这孩子干得好事,这孩子,别的还好,就是太将这些外在之物太看得重了。国公府的权势,恐怕这府里除了他,没有一个人放在眼里的,自己和孩子他爹不用说了,老太爷、老太太,若不是舍不得家人,早就恨不得回乡去种田了。权势这种东西,有那么重要吗?及得上家人吗? 对这个大儿子做出来的事,林诗英简直是失望到了极点。心下又十分担心正琪那孩子,那孩子性格却是像老太爷,还有孩子他爹,是正宗的元家人的性子,他若是没有喜欢上谁还好,若是真喜欢上了一个人,那恐怕是一辈子的事了。 正纯,怕是毁了他弟弟一辈子的幸福啊。可他到了现在,却似乎一点也没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难道对他而来,正琪一辈子的幸福,还及不上他不想有一个让他没有面子的弟媳重要吗? 这个孩子,原本以为他只是权利欲重了一点,喜欢玩弄心机了一点,太过冷静了一点,现在看来,他根本就完全不懂得情啊。 林诗英实在想不通,这国公府从老太爷老太太到自己和孩子他爹,哪一个不是恩恩爱爱,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不懂情为何物的儿子来的? 老太爷这时也话了:“媳妇啊,这件事这样处理成吗?若是那姑娘没有许人还好,只要琪儿喜欢,咱们风风光光地八抬大轿抬进来也没有关系。可现在到底已经是允琏那孩子的良人了,恐怕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还让琪儿去好吗?” 对着老太爷,林诗英的语气就好了许多了,她解释道。 “那叫平常的孩子我见过,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性情极其坚定,是个极为识大体的孩子。而且,对自己极其忍心。”想到那次比赛,林诗英的口气中有些赞赏,正琪那孩子的眼光其实不错,那的确是个好孩子。 “依她的性情,就是她对正琪有意,恐怕也是绝对不会做出有违道义之事来的。爹、娘就放心吧。若是她不肯,正琪那孩子是什么也不会做的。” 听林诗英这么一说,老太爷就放心多了,他恨恨地瞪了元正纯一眼,这个孩子,真是,若是他们没有偷听,难不成他真准备给他弟弟反目成仇?太不像话了。他们元家,祖祖辈辈,还没有兄弟成了仇人的,他倒好,还准备开创这个先例不成? 不过,老太爷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交给林诗英处理,这个媳妇儿一向是个妥当的,再说,这到底是她的儿子。若自个儿真出手管教了,怕她也是会心疼。 “既然这样,那也就罢了。不让他去,恐怕他这一辈子也不甘心。” 老太爷说完,就搀扶着老太太回去自个儿的院子里了。这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操心也操心不来了,只是,还是不免叹息不已。琪儿这孩子,真是,怎么偏给他摊上了纯儿这么个哥哥?要不然,事情那里会到这个地步。那个纯儿,做事做得也太绝了些。 老太太却一个劲儿地淌着眼泪,想着自己心爱的小孙子刚才那个样子,她的泪水就止不住,实在是太可怜了。我苦命的孙子啊,奶奶支持你,就是你真把那个姑娘从允琏那孩子那里抢过来了也没有关系的。 林诗英深深地瞧着元正纯,半天才说道。 “现在我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总有一天,你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而后悔的。娘只劝你一句话,什么应该是你真正应该珍惜的东西,你要好好想清楚,别为了那些不重要的东西而失去了。娘曾经差点错过,还好还不太迟。你像我,我却希望你像你爷爷、你爹爹他们才好,凡事不要算计太多,倒忘了真心是什么。去祠堂里跪三天吧,不得进食。对正琪,却是你这个做哥哥的理亏,去吧。另外,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要生这种算计家人的事情,明白吗?” “是,娘。” 元正纯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爷爷、奶奶、娘的失望他瞧在眼里,弟弟的伤痛他也瞧在眼里,元正纯心里也是难过的,可是,他真是不明白,不过是一段年少的青涩感情罢了,过了就过了,为什么弟弟会这么地伤痛呢? 再说,他也是为了弟弟好,难道,娶一个瘦马出身的女子,让国公府成为别人的笑柄,那样就好吗? 元正纯并不觉得自己有犯那么大的错。 他还不是为了弟弟好,可,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他错了呢? 元正纯挺直了身影,不,我做得没错。 第二百五十九章 忏悔 无愁眼睁睁地看着暖儿跟着允琏两个进了屋子,然后,屋子的门“砰”地一声锁上了,将其余的人全部都关在了门外,无愁的心中忧心不已。 这爷的脸色可真够难看得可以,他不会对姑娘怎么样吧? “你说,会没事吧?” 实在没有什么熟人了,无愁不得不向身边这个一直以来不怎么对盘的小禄子请教。 小禄子摇了摇头,你问我,我去问谁啊? 爷一向虽然这脸色是差了一点,其实却极少动怒,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这回,显然是气大了,瞧那脸黑的,绝对是这些年的一遭,想前些年,太子爷将爷灌醉了,扔在了一个徐娘半老的妓女的床上,二天醒来,爷的脸色也没有难看成这样呢!不得不说,良人主子还真有办法。竟然能将爷搞成这样。 暖儿当然也感觉到了这股低气压,这么冷的低气压,叫人就是想装不知道也难啊。 她配合地低垂着头,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允琏的心里满是怒火,其实他也晓得这东海城民风开放,生这种事,实在怪不得暖儿,而且,明明暖儿理也没有理那男子,是他自己硬是凑上前来的。可是,允琏的心里实在却抑制不住狂暴的怒火,甚至有想把那敢觊觎自己女人的小子切八段的冲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己不是毛头小子了,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在这里随便乱火,这绝对不是一个成熟男人的表现。可是,该死的,尤其是想到那小子竟然认为自己会打暖儿,该死,不晓得现在让人去将那小子暗杀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不过是一个小小城守的儿子,竟然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允琏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才觉得似乎好些了。 还有暖儿,一个有夫之妇,怎么能打扮得这样诱人跑出去呢?尤其还是跑去那种极容易引人误会的地方。还有这头,都成了亲的人了,怎么能不把头都盘起来呢?难怪别人会误会。 允琏正准备好好教育教育暖儿这种不妥当的行为。 却看见暖儿正低垂着头,站在自己的面前,肩头一耸一耸地,似乎在哭泣似的。 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就硬生生地憋住了,这,她这样显然也是知道错了,要不,就这样算呢?原本打算好好教训一顿的心思有些软了起来,罢了,她年纪还这么小,爱玩也是应当的。以前都憋在府里出不来,难得到了外边,出去散散心也是应该的。 于是,说出口的话,就变了。 “别哭了,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出去时小心一些就是了。” 允琏放软了口气,不过,还是带了点训诫的口气。 不过,若是他瞧见了暖儿低垂的嘴边一抹得逞的笑意只怕就会后悔松口松得这么早了。 嘻嘻,暖儿在心里偷笑,果然,娘对付爹的这一招对付爷也有用呢!娘说,女人,就是要懂得以柔克刚,果然如此,安全过关了。只是,暖儿也下定决心了,下回出去的时候,一定要打扮得妇人的模样了。无愁梳头不行,会梳的几个式都是无忧教她自己的几个比较简单的,因此,这些天跟暖儿梳的也是未出嫁的姑娘的头,那日跟允琏出门的时候,还是暖儿自己动手的。暖儿原本也不以为意,没有想到,竟然会闹出这种误会,暖儿心中也有些觉得新奇好玩,等回去的时候说给福儿姐姐、锦儿姐姐听,倒也是趣事一件。不过,这种事遇到了次就够了,暖儿可不想再碰到下次了。要不然,又给爷看见了,还不以为她行为不检啊?那就不是好事了。 暖儿心里虽在偷笑,认错的姿态却是摆得十足。 “对不起,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贪玩跑到海边的。” 说话的声音却像在哭泣。 允琏一听这口气,心愈加软了起来。嗯,这认错态度不错。 “好了好了,这难得出来一趟,出去玩玩也不是什么大错。” “可是,我还不守妇道,呜,真是太不应该了,就是爷不要我,将我赶了出去,我也没有二句话好说。” “这也不怪你,再说,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别瞎想了。” “可是……,爷明明在生我的气,刚才话都不肯说一句。” “我不是生你的气,我生的是那个人的气。” 允琏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什么时候暖儿这么脆弱啦?而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也别人说一句自己就解释一句呢? 他伸出手抬起暖儿的头来,果然,那双眼睛里哪有泪痕,全是笑意。 “你啊……”允琏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己黑下脸来多么吓人,自己心里清楚。可是,暖儿似乎从刚进府起就从来都不曾怕过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从在外面的表现来看,自己的威严丝毫没有减退啊?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行不通了呢? 他轻轻地用手摩挲着手里娇嫩的肌肤,看着暖儿的双眼有着自己也不自觉的温柔和纵容。暖儿着迷地看着这样的允琏,在这样的目光之下,真的觉得自己似乎是这个人眼中的珍宝似的,倍受重视、呵护。 “爷、姑娘,吃饭了。” 打破了这一个魔咒的却是无愁,见屋子里半天没有声息,她就心急了起来,正好,清莲和碧荷说晚饭已经做好了,她便急急地前来通知了。 允琏瞧着暖儿迅恢复清醒的眼神,心里暗道可惜。 大好机会,就给破坏了,允琏的心中有些哀怨,刚才暖儿那一刹那的眼神,分明就是有些动情了。允琏心中暗喜,这光是自个儿一头热的感觉其实并不大好,暖儿一直瞧着自己的眼光都有些过于清醒了,从不曾像今儿个这般,似乎有些迷惑,有些着迷。唉,只可惜自己这些日子忙得紧,今儿个也是好不容易才空出时间回来的。接下来,恐怕又要丢下她一个人了。就怕到时候,这丫头又退回原点了。允琏早就觉了,这丫头,虽然对人极好,但除了对无病几个丫头之外,对其他人似乎都有些隐隐地线,并不会随意去接触不太熟悉的人,也不知是什么环境才养成了这般的性格。 “进来吧。” 最好的时机已经过了,允琏只得不甘不愿地叫道。 无愁领着清莲和碧荷摆上了满满一桌子菜,见暖儿完好无损,还偷偷地朝自己眨了眨眼睛,这才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几个丫头离开后,允琏和暖儿便开始用膳了。 “今儿个都做了些什么?”允琏随口问道。 没想到这一句话一出口,却换来暖儿极为热切,甚至带着崇拜的眼神,将满桌子的菜一股脑儿地往允琏的碗里夹。这般行为,倒叫允琏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虽然暖儿一向服侍得还算周到,但却甚少有这么热情的时候,倒让允琏心中有些不安,她不会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事吧?要不然,为什么这么殷勤呢? “爷,你知道大丫和小丫为什么会卖身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卖身的人多了去了。 大丫和小丫?是谁啊?允琏一时还真想不起来有这号人。不过,再听到卖身两字之后,允琏这才猜到,暖儿说的应该是那两个买来的小丫头吧! 不过是两个不相干的下人而已,允琏对别的人可没有这么大的好奇心。不过,瞧着暖儿一副极有话说的样子,他还是配合地问道。 “为什么?” 暖儿便把今儿个听到的事全都说了一遍,最后更是义愤填膺地说道:“爷,您一定要把那些可恶的海盗全都给打跑,那些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暖儿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觉得竟然有人能可恶成这样?劫人钱财还不够,还要对人下杀手,连老人孩子也不放过,实在是不可饶恕。 看着暖儿少见的露出深恶痛绝的神情,并且一脸信任地看着自己,似乎相信自己一定会把那些她口中的坏人赶跑,允琏轻笑不已。 真是可爱。平日里瞧她还算懂事,远比她的年纪似乎要成熟许多,待人接物也极有条理。不过,涉及到这些事儿,到底是个女子,心肠却是软得很。自然而然地就同情了弱者了。 她哪里晓得,这中间的事,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天底下,好人、坏人,原本也不是那么容易分得清的。对有些人来说是坏人,可对有些人来说,却是好人呢!那十八寨的背后,若真是那前朝余孽,恐怕,这一切都是有目的而为,可不是单纯地求财,也难怪会下这等杀手了。 不过,允琏还是点了点头。 不管其中有什么理由也好,这里是大兼的国土。自己身为大兼的皇子,享受着百姓的供养,那便也有义务维护大兼的安宁。 这些人,自己是一定要消灭的,连着朝中的那些蛀虫一起。 允琏的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寒光。 只怕,又有人要要遭殃了。 第二百六十章 放纵 “自诩为潇洒不凡的元大公子,今儿个怎么似乎有些狼狈?” 平安落下手里的棋子,头也不抬地取笑道。 元正纯苦笑一声:“别提了,你这里有没有酒?” 平安诧异地挑了挑眉,看来事态不轻呢!能让这么聪明得像个狐狸似的元大公子喝起酒来,是谁有这般大的本事?倒是要叫人佩服一个。 “酒,我没有听错吧!元大公子不是常说酒能误事,最是不喜欢饮酒的吗?”话虽是如此说,不过,平安还是招手唤来了一个下人:“给元大公子来一坛子桃花酿。” “有什么事竟然能难倒一向算无遗策的元大公子,不介意的话,不防说来听听?”平安带着些兴味的问,却仍是有些漫不经心的腔调,手里甚至仍然在摆弄着棋谱。 “平安姑娘这么聪明,难道不能猜上个一二吗?” 元正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真苦,不晓得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偏喜欢这个调调,我就从来都喝不出来,这么苦的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元大公子这么说,倒是叫我有些伤心了。这可是我亲手所酿的酒,就是找遍了这京城,甚至这天下,也绝对找不到这相同的味了。”平安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抿了一口,唇色变得嫣红,就是脸色一下子也变得娇艳若滴,恍如桃花。 “不过,倒是有一个人也这么说过,她曾经说过,为什么不能酿出甜的酒来?于是,我年年酿,想若是有一天,可以酿出甜的酒来,与那人共饮,也是美事一桩。只可惜到了现在,却还是没有成功。可能,这若是甜的,便也不能称之为酒了吧!” “那个人是谁?听起来似乎关系极好?” 平安露出了十分怀念的神色:“是啊,是我看作亲妹妹一样的人,只可惜,明明知道她选的路不对,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下去,甚至都不能阻拦。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想到远在扬州的平康,平安便有些黯然,也不晓得那笨丫头怎么样呢?虽然有程子墨护着,但她那个性,实在不是个有心眼的,怕是被人算计了也未可知。明明不是那种报仇的料子,偏偏却放不下心中的仇恨,非要勉强自己去走那一条路。那个傻子,真是让人心疼。 “是错误的,为什么不去阻止呢?我不相信,以你的智慧,你的手段,会没有办法?”想到朝东海城去的元正琪,元正纯又狠狠灌下一杯,明明知道到了如今,就是你去了,也没有办法再改变什么,甚至只会伤心而已。为什么娘和爷爷、奶奶,仍然愿意让你去呢?不觉得像个傻瓜似的吗? “办法?办法自然是有的。”平安摇头一笑:“可是,那是她那么想做的事,即便豁出了性命也想完成的事,我如何能对自己视若亲妹的人使用手段呢?就是用意再好,可是,那毕竟不是她想要的。一个人,若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自己想做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宁愿看着她为了自己的意愿碰得头破血流,也不愿她郁郁地过一生。”就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选择了搅进这一摊混局,一个不好,就是丢了命也有可能,可是,为了心中对命运的不甘,就是只有那一丝获得自由的机会,自己也不愿放过。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阻止别人为了自己的心愿去冒险呢? “宁愿他碰得头破血流,也不愿他郁郁过一生?”元正纯默默地念着这一句话:“我却和你不同呢!如果是我,明知是错,我宁愿他就这样郁郁过一生,也不愿他拿着自己的生命,拿着全部人的前程去冒险。这样,不是太自私了吗?明明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为什么非要走错误的路呢?真是愚蠢的做法啊。”可惜,做出这种愚蠢决定的人,偏偏是他亲爱的家人,其中,更有他一向认为颇为聪明的亲娘,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呢?为什么别人都想方设法的要往上爬,他们的家人倒好,怂恿着儿子去跟皇子抢人,除了找死,元正纯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偏偏这样的人,却还是他最亲爱的家人。他就是再气、再怒、再不认同他们的作法,那也是他一辈子的家人。罢了,正琪那头反正现在也是管不了,希望真如娘的猜测吧,那样,好歹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自己在这边再把这事儿办好,立下这么一个大功,也应该能将功赎罪了吧。 “所以我说你这个人没有什么意思啊!一个人若是总是对的,不犯错,那这个人活得也太没有意思了些。你这个人,老是理智胜过情感,什么事都用利益去分析,却不知道这人活着,利益虽然重要,这人却更加重要啊?若是违背了自己的意愿,纵然总是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又有什么意思呢?”平安又伸手给自己倒下了一杯,虽然苦了点,其实是不错的酒呢。只可惜,自己想让欣赏的人,却没有点个欣赏,倒是那些无关的人,却是捧个不停,这样的酒,喝起来也真没有意思的紧。 听福儿姐姐传来的消息,常儿妹妹也离开京城去了东海城,也不知她过得如何?不过,对她,平安倒也不是很担心,若说起她们的这些人,其实最能适应环境,到了哪里都能过得好的大概就是常儿妹妹了,她的知足常乐,心情豁达,又不怕吃苦,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锦儿妹妹借机也来了几次,瞧她气色也还好。福儿姐姐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也不用自己操心,只有康儿妹妹那个傻丫头,却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呢?福儿姐姐说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捎信过来了,倒是叫人颇为担心。那个丫头,可千万不要有事才好。自己如今在这里,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了。 想到那个叫人担心的丫头,平安忍不住又饮了一杯。 “是吗?从一件事上得到最大的利益不好吗?怎么办?我就是这么叫人生厌的人,为何平安姑娘还要在这里陪着在下喝酒呢?”说到这里,元正纯将脸凑近了平安,眼睛已经微有醉意了。“莫不是,平安姑娘,对在下有意?” 元正纯等着平安如一般姑娘那般害羞地躲开,或是斥责,谁知平安却伸出一只手来,勾起了元正纯的下巴,仔细地打量着:“这么看来,元大公子的卖相还是不错的,这头脑也算聪明,虽然是现实得叫人讨厌了一些,不过,这身材似乎也是十分有料的。比起小倌楼的小倌却是强得多了。若是一夜风流又不想染上什么脏病的话,元大公子却是不错的人选呢!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现这个问题呢?” 平安的反应完全出乎元正纯的意料之外,自己似乎反被调戏了呢!元正纯有意思的一笑,这个女子,从刚开始见面时给自己的感觉就与众不同,到了现在,还是叫人出乎意料之外,有她在,这事儿一定成得了。 不过,处于下风可不是他元正纯的作风。 他执起平安轻点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唇靠近平安的唇,却又不碰到,只保持着近在咫尺的距离,轻轻低语。 “我勇敢的平安姑娘,还有一件事儿,你却是不知道呢!我还有一项功夫比起小倌楼的小倌也不遑多让呢!只是,这项功夫,若是想试,却是需要到床上去试才行?不晓得平安姑娘,有没有这个胆子来试上一试?” 今日的元正纯都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不太像平日的自己了,若是平日,这样的话,是不会从一向保持着翩翩君子风度的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吧!可是,也许是因为今日多喝了几盅酒吧,也许是那股突然对以往的自己的怀疑和否定吧,今日,元正纯突然想放纵一下。他告诉自己,只有今日,到了明日,他仍然是那个把家庭的前途和命运放在一位,把利益放在一位的元正纯。 “哦?”平安讶异地眨了眨眼:“一向自诩出身门高贵的元大公子今日竟然愿意与我这个出身瘦马的低贱女子结一夕之欢?我又有何不敢?只是,莫要到了明日,元大公子后悔莫及。到时候可不要怨我?” 这个处子之身,她却是早就不想要了。她早就看透了,这身为女子,尤其是她们这样的女子,到了哪里也难有安乐之窝,一般的人,不会敢要她们这样容貌出身的女子,而敢要她们这样出身女子的,无非是将她们当做一个玩物的。 就像那徐青天徐知府,说是青天大老爷,颇有官声,为人也算正直。可是,他是怎么样对待胭脂姐姐的?离开扬州的时候,一位扬州富商赠予了他一匹千里马,以壮行色,不过,顺口称赞了胭脂姐姐一句,可那徐知府倒好,随口就将胭脂姐姐送给了那富商,就如同一件不稀罕的物件儿似的。而旁边的一众达官贵人,却没有一个觉得这种行为有何不妥,一个个反称风雅,唯有自己,却看到了胭脂姐姐心灰若死的眼神。那是一真心爱过的女子才会有的眼神,然而,对这些贵人们来说,她的意志又有何关系呢?她愿与不愿,却是根本不需要询问的。因为,她原本就是一张纸买去的,自然可以随时再卖给别人。自己这些女子的命由来便是这样可悲,为什么女子的一生,偏要寄予男人身上呢? 平安不服,这般可鄙,叫人厌恶的男子,如何能将一片痴情托付? 与其遭男人玩弄,那还不如,自己独自过一生呢。既然如此,这处子身也没有必要留着了,留着反而给了哥哥嫂嫂干涉自己的借口。 “怨你?如花美人,求之而不得,如何怨?今日我便作那一回风流事,纵是牡丹花下死,也自己无怨。” 元正纯一声长笑,拉住平安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怀里的一带,轻松地抱起,女子的身子,原来是这般轻盈的吗?腰肢盈盈一握,竟让人的心瞬间柔软了起来。这样的软弱,却不是元正纯允许的,不过,就一天吧!就这么一天吧。元正纯悄悄地告诉自己,就这么一天,让我什么也不用想,就只顺着心吧。 “敢问平安姑娘的闺房何处?还请指点在下一二。” 平安伸出胳膊,抱住元正纯的胳膊,将头轻埋在他的胸前。 “今宵好向郎边去,郎去哪里?我便在哪里?” 元正纯轻拍了一下平安的臀部:“好你一个妖精,莫不是想勾得我就在这里将你就地正法不成?难道那庸王世子给你勾得魂不守舍的?好吧!想摘你这朵绝世奇花,没有几分手段怎么行?” 元正纯的眸子虽已是朦胧,脚步却是极稳。 他穿过了好几个回廊,无视于一众讶异得无与伦比的仆人,直到一个雕着桃花的门前,这才一脚踢开了门,大步迈了进去,又转身踢上了门,手里的平安却是一直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而平安却是乖乖地趴在他的怀里,轻闭着眼,一动也不动,恍若已经沉睡。 “我的小妖精,可有找错门儿?” 元正纯的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桃花酿,提示已经足够,若是连这个也猜不着,岂不是辜负了这遗传自娘的绝顶聪明的头脑? “这时倒是对了,到了那时,可千万别错才好?”听闻元正纯的话,平安这才睁开眼来一阵笑,笑得花枝乱颤、媚眼如丝。 她从元正纯的怀里,轻巧地跳了下来,踢掉鞋子,露出了粉红晶莹如花瓣的指甲。 她似乎在跳舞一般轻巧地旋转着、旋转着。 如同那飘落的花瓣一般,轻盈地落在了被子上,衣衫轻褪,雪白的背上,一朵艳红的桃花妖艳夺目。 平安回眸一笑,风情万种,夺人心魄。 “你,还在等什么呢?” 第二百六十一章 伤心 “你走吧!” 柴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平康原本抱着双膝孤独的蹲在墙角,她没有害怕,只有一阵轻松和对自己的嘲笑,平康,你何其可笑,报仇报到自己被关进柴房,怕是古今以来,你是一个了。 听了这熟悉的声音,她不敢置信的猛的抬起头来。 “子墨?” 平康先是露出惊喜的神情,随即,又转为黯然。 程子墨的表情是这么的冷淡,没有一丝笑容,再不像以前那个一见自己就有些笑的痴痴呆呆的少年,他,果然已经对自己失望到了极点了吗?他,是不是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自己笑了? 平康极为伤心,但她却将这份伤心小心的隐藏了起来,她已经利用了子墨很多了,如今,又怎么能再在他的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呢?她没有这样的资格。 平康摇了摇头,她不能走,子墨放了她走,他怎么办呢?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查出来的。 “不,我不走。子墨,你相信我,我没有杀人,真的,她不是我杀的。” 见平康不肯走,程子墨气急败坏的将她拉了起来,粗声粗气的道。 现在她说不说她杀的有什么?这人证、物证都指向她,而且,她不过是个丫头,生了这种事,恐怕打死了了事,连官府都不进,她说不是她又有什么用? “跟我走。” 平康被他拉得踉踉跄跄,不得不跟着朝前走去。 挣扎下去,扰了别人,怕也是害了人。 夜很黑,也很安静,平康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两个人的脚步声,在黑夜里,听起来十分的响,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跳了出来阻止他们的去路。 柴房外头原本看守着平康的两个妇人,只是她们已经晕了过去了。在这程府,估计谁也没有想到,还会有人来救平康吧。毕竟,她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不再受宠,风光不再的丫头而已,所以,看守的人并不多。 就连平康自己,也没有想到,程子墨到了现在还会来救自己。 明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肯理自己,甚至连话也不肯跟自己说上一句,见了面也是一副冷脸,当没有看到似的。 可是,在这个危急的关头,他还是来了。 平康说不出心里的复杂滋味,有欢喜,有甜蜜,有感激,有羞愧,这种种滋味,全部交杂在一起,她只晓得紧紧地跟着这个人的步伐。 在这府里,只有这个人,自己是可以完全相信的,不论何时、何地。 程子墨紧紧地牵着平康的手,他恨自己,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会对这个女子心软?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遭遇到任何不幸?为什么明明她欺骗了他很多很多,到了这个时候,他却仍然愿意相信她? 程子墨带着平康转到了一个偏僻的角门,门外,一辆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着。听到动静,马车的帘子被一双手掀了开来,随后,露出了风花欣喜的面孔:“姑娘。” “所有的东西都收好了,城门的官兵我都已经收买好了,会偷偷地放你们出去的。出了城,你往京城去。平常现在在京城,听说很得四皇子的宠爱;平福的父亲也是吏部尚书,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护着你。你的爹娘、弟弟,前几天我也已经送他们走了,大约就比你早走几天,走,远远地离开扬州城吧!别再回来了。” 说完,就推着平康让她上马车,越早离开便越安全。 平康突然扑进了程子墨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子墨,谢谢你!还有,我真的没有杀人,请你相信我。” 程子墨没有做声,一只手,却轻轻地回抱住了平康。 我相信,我相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的。所以,即便在我再也见不到你的地方,也请你好好地呆着,生活着,微笑着。即便你从来不曾喜欢过我,我也是心满意足了。 强忍着满心的不舍,他将平康从自己的怀里拉了出来,只觉得似乎生命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此远离了自己。这一辈子,怕再也没有一个人,再能让自己如此全心全意的付出了吧! 他将平康抱上了马车,猛的一拍马。 “走。” 平康不停的挥着手,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这个自己新心存利用的少年,这个为了自己做出了这么多事的少年,从此以后,可能再也难见了吧。若是早知如此,自己当初是不是还执意于复仇呢?为了仇恨,失去了眼睁睁到手的幸福,究竟是否值得呢?平康也有些迷惘,姐姐,我已经尽力了。虽然还是没有报成仇,但是,我已经不想了。就让老天爷来决定这一切吧。从此以后,我会代替你,跟爹娘还有弟弟好好的一起生活,然后,一辈子守着对子墨的思念,这样的生活,便足够了。子墨,我会用我一生的思念,来偿还你对我的一片真情,你可会欢喜?虽然也许你并不稀罕,可这,却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这样,你满意啦?”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程子墨的身后,那熟悉的面孔,赫然却是陈雪慧。她的容颜一如当初,如空谷幽兰,只是,眉间的愁意,却减少了她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程子墨回转了身,看着陈雪慧。 “谢谢你,雪慧。” 若没有陈雪慧的相助,他是不可能这么轻松地放走平康的。 “不用谢,是我自己愿意的。不送走她,你的心安不下来,我的心也安不下来。若是她死了,那么你的心理,一生便只有她了。我不过是为了我自己着想。” 程子墨有些讶然的看着陈雪慧,她一向并不是这样坦白的人,今儿个夜里为什么却这样的直白? 陈雪慧迎视着程子墨的眼神,拿出了自己一辈子最大的勇气 “子墨,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因为家族,不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真的因为喜欢你而嫁给你的。所以,能不能请你,也给我一个机会。我不需要你像喜欢平康那样喜欢我,只需要你喜欢她的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便已经足够了。” 这段日子的惊涛骇浪,看着有人在自己的眼前死去,陈雪慧的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她不想有一天,到了自己死去的时候,还留着遗憾。不管能不能得到,起码她说出了自己想要的,也认真的追求过,这样,即便真有那么一天,自己也可以毫无遗憾的从容离去了吧。 面对陈雪慧的坦白和勇敢,程子墨有些无措,这是自己的妻子,按说是自己应该一生爱护和尊重的人。可自己却先遇到了平康,将所有最热烈的感情都付予了她,或许这辈子再也收不回来了。可这个女子,面对着这样的自己,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对一向矜持的她而言,那也许是耗尽了这一生的勇气吧。 这样的她,让程子墨十分的怜惜,仿佛看到了那样对着平康的自己。 程子墨郑重的点了点头。 “雪慧,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做好,但,我会好好待你的。” 陈雪慧笑了,这样便足够了。她要求的并不多。 她悄悄地伸出了手,小心的抓住了程子墨的双手,而程子墨的手抖了一抖,却并没有拒绝,两个人握着手,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他们晓得,放走了平康,明天将又是一场疾风暴雨,但,那也是明天的事了,起码现在的他们,心里无比的安宁。 风花悄悄地递上了手帕,平康狠狠地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了。 偏偏它却老是不顾自己的意愿,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风情呢?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那个丫头,应该会一起来了。 “夫人担心姑娘,病倒了,风情就跟着去照顾了。因此,只有我一个人留了下来。”风花回答道。 “谢谢你,风花,还好有你们两个。”平康真诚的道。 日久见人心,这句话真的不错,自己的四个丫头,自己待风红、风月却是比风花、风情好的,没有想到,到了最后,背叛了自己的却是风红、风月,而一直忠心耿耿留了下来的,反倒是另外的两个。平康深深地觉得,自己还真没有识人之明,只可惜自己却没有将常儿妹妹的一番话当做一回事,到了后来,反而吃了这两个丫头的亏,不能不说是一番笑话。若不是这两个丫头从中插上一脚,自己来程府的目的,如何会被那人知晓?更引来这一连串的变化?甚至到了最后,自己差点儿做了个糊涂鬼,却连主使者都不晓得究竟是谁。 平康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真不是那块报仇的料,不过,她现在的心却轻松多了。想起姐姐夏荷,她也不那么难受了。就是姐姐的在天之灵,想必也不会希望她再继续下去了吧。 有了程子墨的事先打点,城门很顺利的开了,一辆马车悄悄地驶离了扬州,朝京城驶去。 爹娘、弟弟还有福儿姐姐,安儿姐姐、平锦、常儿妹妹都在那里。 而在那里,自己也会有个不同的人生吧! 平康的心理有着期待。 而子墨,不管在哪里,我这一辈子,都会记着你,念着你,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第二百六十二章 飓风 在东海城的时光,是暖儿自从离开家里之后,所过的最为自由快乐的一段时光。 不需担心、也不需忧虑,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暖儿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还能有这样的时光,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爹爹还没有生病的那个时候。 自己是那样的自由自在,在屋子旁的小树林里尽情的玩耍,有时候摘摘野菜,有时候抓抓小鱼,而到了要吃饭的时候,娘就会一遍又一遍的温柔的叫着自己的名字,然后,爹爹就会满林子的来寻找自己,用那温暖厚实的大手来牵自己回家。有时候,自己会偷偷地躲起来,藏在一边,笑着看爹和娘焦急的寻找着自己,直到娘都快要哭起来的时候,这才蓦地跳了出来,让娘破涕为笑。娘这时候会故意的轻轻地打几下自己的手心以示惩罚,不过,暖儿一点也不怕,娘从来不会真的下重手的。而如果玩累了,暖儿也会耍赖的赖着不肯走路,非要爹爹蹲下身子,用他那宽广的背背自己,还要娘在一边唱着好听的曲儿,要不然,就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那时候的丁昂,是绝对无有不依的。 在这个东海城,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过去曾经是什么样的出身,现在是什么样的人,没有那些异样的眼光,自己只是谁也不会特别留意的一个异乡人,只是因为丈夫在军队里当官跟随而来的女人而已。 暖儿尽情的欢笑,尽情的玩耍,尽情的嬉戏着,似乎要将这些年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全部都做了,因为她知道,这样的时光绝对不可能太过长久,过不了多久,自己便又要回到那个大院子里,做个规规矩矩的田良人,因此,她更加珍惜在这里的每一滴时光,一点一滴都不想浪费掉。 而无愁也欣喜的觉,姑娘的性子是越的开朗了,那周身洋溢着的快乐,让无愁也跟着不自禁的开心起来。 无愁在心里暗自盼望着,在这东海城的日子能久一些,再久一些。她陪伴在姑娘身边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到姑娘这样轻松过。姑奶奶个,实在是应该快乐更多一些的。 唯一叫暖儿有些挂心的,便是平安了。 来到了东海城,距离太远,通信不再像以前那样方便了。通常一两个月,才能收到那么少见的一封信而已。 而上次福儿姐姐来信,说安儿姐姐最近跟庸王世子以及元工资的哥哥元正纯过从甚密,闹的京城满城风雨的,不知惹来了多少姑娘的敌视。 这两大翩翩公子,在京城姑娘的心目中,可是最佳的夫婿人选,能得其一便已叫人心中不忿了,更何况是两个? 甚至还有姑娘派人去无棋居捣乱的,不过,都没有得逞就是了。虽然暖儿对平安还是极有信心的,这个姐姐一向是聪明过人,极有谋略,可是,这双拳敌不过四手,总是叫人有些担心的。 而且,虽然平福在心里并没有提起,可暖儿也猜到了,安儿姐姐所图谋的,八层不是这庸王世子便是那元正纯了。 庸王世子暖儿没有见过,也不晓得性情如何。可元正纯暖儿却是见过几面的,给暖儿的印象却是相当的深刻。那个人的眼睛,高高在上,仿佛神祗,就那么看着世人,带着些嘲弄,似乎可以将所有人的命运玩弄于鼓掌之间。别人都说他是翩翩公子,看着一副斯文可亲的样子,可暖儿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人气,满满的寒意。甚至比爷的眼睛还要冷许多,暖儿能看到允琏的眼中深处瞧见许多会让人觉得温暖的东西,可那个人的眼里,暖儿却什么时候也瞧不见,冷的让人心寒。 而从他眼中唯一看到例外的时候,便是他看着弟弟正琪公子的时候吧,只有那时,在那个人的眼里,才会有些类似关心的味道。这样的人,若是安儿姐姐与他对上了,恐怕是相当的危险。一个甚至对自己都如此残忍的人,对别人会如何,却是可想而知了。 而那庸王世子既然能与元正纯相提并论,相比也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安儿姐姐的这项交易,只怕是相当的不好完成。只是偏她又不肯说到底是什么事情,要不然,说不定大伙儿也能帮忙想个办法不是? 而平锦的来信是附在福儿姐姐的信里一起带过来的,大致的意思就是她现在过得挺好,叫暖儿不需要为她操心。然后,又切切叮嘱暖儿,万万不可轻易相信男人的话,也切不可轻易对男人动心,尤其是像四皇子这样位高权重之辈,他们的生命充斥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留给女人的少得可怜,为了这样的男人傻傻的付出,真的很不值得。尤其是她们这样出身的,年轻貌美的时候,男人或许会宠个几年,可一旦颜色退却,到时候男人的心变得比什么都快,不过,表面上却还是要哄着、敬着,趁着得宠的时候多捞点儿好处。到了失宠的时候,也不至于一无所有,反而要看下人的脸色了。 锦儿姐姐的话虽然说得似乎有些偏激,可暖儿晓得她也是为了自己好,因此倒也不以为意。 只是,这话说得似乎稍晚了些。 这些日子,暖儿与允琏的感情却是突飞猛进,虽然不像别的沉浸在热恋中的恋人一样成天见儿的黏在一起,但比起以往来说,两人的关系可谓是有了实际的进展。 允琏虽说公事十分的忙碌,可也从来不曾忽略过暖儿,虽然不至于日日都有时间,可过个六七日,总是会从军营里回来,陪暖儿在海边散散步,或者是去坐坐船,日子过的倒也是颇为惬意。虽然每回所谓的坐船,他几乎都只是坐在船舱里呆着,从不曾离开过,但比起当初,还是有了些进步的,起码没有那么紧张了,身子绷得也没有那么紧了。再假以时日,大概终究会完全适应这种坐船的感觉就是。这个人,却是不容许自己有任何弱点的,晕船的人会如何难受,暖儿自己虽然没有晕过,但却也曾瞧过,允琏需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的呕吐**,暖儿却是想也想不出来的。 而暖儿更是从刚开始被允琏偷袭的不自在,到了现在的习以为常了。虽然到了目前为止,还没有主动亲近允琏的历史,但再这么展下去,还是颇为叫人期待的。 这样的日子虽然是平淡了一些,但却也是安稳自在的。 暖儿也允琏也渐渐地佩服起来,除了福儿姐姐,这是另外一个让她觉得佩服的人,似乎有了这个人在身边,自己真的可以不用再思索什么,操心什么,只需要这样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其余的一切,他自然会为你安排好。 这样的日子应该是不错的吧! 正当暖儿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永远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却打乱了她平静的心绪。 一个已经很久不见,似乎已经在记忆力渐渐地淡去,以为这一辈子,应该再也见不到的人,就这样大喇喇的又重新出现在了暖儿的生命力。 而暖儿这时才认识到,原来,对于这个人,她从来没有忘却过,他的一举一动,在暖儿的脑海里,仍然是新鲜生动的紧。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午后。 那一天,风很大。 而雨,来的很急,事前完全没有任何的动静。 明明就在前一刻,这里还是风平浪静,烈阳高照,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不知从哪里来的风,便卷起了惊天巨浪,向人们咆哮而来。 海面上波涛汹涌,似乎要将人卷进大海之中的滔天骇浪,一波接着一波,没有停歇。 原本,暖儿正和无愁两个在海边漫步的。 她老老实实的梳着妇人的髻,倒也再没有什么人再上前来了。 不过,这海边的少年,果然是热情的紧,暖儿倒是没有什么事了,无愁却还收到了不少跟随着那些公子前来的小厮的热情招待,还有好几个人上前来给无愁打招呼,不过很快都给无愁吓跑了。那个丫头,随手举起了海边的一块巨石,宣布,水要是也能举得起来,她再考虑考虑。瞧着那些小厮们的脸是青一阵白一阵的,这等本事,也不是他们一般奴才能有的。 暖儿暗暗替无愁可惜不已,依她看,还真有几个不错的呢。 只是,若是真将无愁嫁这么远,暖儿也有些舍不得就是了。若是回京了,这么远的地方,恐怕就再也见不着了。 海上起了大风的时候,这原本热闹的海边,一会儿就跑的不见什么人影了。 大伙儿在海边长大,都是清楚得很。 这样的狂风之下,只怕马上随之而来的,就是暴雨了。 得趁着这老天爷还没有怒的时候,早点回家去就是。 暖儿虽然来的时间不长,对海边的天气状况也并不怎么了解,但这并不会妨碍她的判断,瞧见作鸟兽散的众人,她便晓得自己也该回去了,只是,心中总有些不舍。这边壮丽的景象,实在是另一番情境,她有些着迷的看着那卷起老高的巨浪,呼啸而来,这般雄浑的气势,也只有海浪还有这般声势了。 “姑娘,快走吧!” 无愁拉着暖儿的手,姑娘走的这般慢,可别被这海浪卷走了才好。 虽然无愁自诩自己如今在武术上也有了些许的可以自傲的地方,可是,她可没有自大的以为自己有了与这天地之力相抗衡的能力。 还是早些离开这危险的地方为好,不见别人都跑的不见影子了吗? 暖儿也晓得这个理儿,她不在回头瞧这虽然看着迷人,但可能会要了自己小命的海浪,拉着无愁的手,快步的朝着自己住的院子跑去。 顺着风跑的感觉却是不错,身后仿佛有一只手在推着自己似的,暖儿只觉得自己并没有用力,可风却推着自己的脚步自动的前进着,完全不由自己做主。暖儿新奇的呵呵笑着,前些日子,听大丫、小丫说着海边的风大起来的时候,甚至能将人卷到天上去,原本暖儿却是不信的,这风再大,如何能将人卷到天上去?如今,暖儿却是有些信了。如这风势再大几分,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就是。 这风是如此的大,大到暖儿根本就无法想象,有人能违逆这风的意思。 暖儿在心里庆幸不已,还好这风是顺着自己回去的方向在捶,要不然,暖儿恐怕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回去了。 突然,无愁讶异的指着前面,“咦”了一声。 “姑娘,前面竟然有一个人在朝这边走?” “不可能吧!” 暖儿完全不相信,这么大的风,怎么可能? 不过,她还是下意识的抬眼朝前方看去。 竟然是真的,来人的长被风吹得极乱,看不清楚面容,只有那无比耀眼的红色衣裳在风中乱舞。 暖儿只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咚咚咚的急促的跳了起来。 这衣裳,为什么是这样的熟悉? 暖儿暗自摇头轻笑,不过是同颜色的衣裳而已,自己在瞎想什么呢?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然而,她的目光却似乎有着自己的意志,牢牢地盯在那个人的脸上,固执的半点也不肯离开。 一阵比一阵大的风儿推动着暖儿前进的步伐,似乎要将她卷向不可知的命运。 近了,更近了。 心跳不但没有停止,却反而跳的更快了。 那人逆风而来,脚步是如此的坚定。 一步一步,并不快,但每一步,却是极稳。 似乎这样的飓风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他只是一步又一步的,坚定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近了,越来越近了。 暖儿的心紧紧地缩着。 是他,就是他,这样的风姿,除了他,这世间还有二个人可以有么? 即使仍然没有看到那人的容颜,暖儿的心跳却一遍又一遍的告诉着她,就是那个人。 心跳是那样的剧烈,但暖儿的脸上的表情却是分毫不显。 她嘴角微张,想打上一声招呼,最终,却还是只化为一抹那人无比熟悉的笑容。 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仿佛,他们只是几天没有见面而已。 第二百六十三章 沉沦 “你,还在等什么呢? 那女子笑的日次恣意,仿若这天下万物,均不放在她的眼中。她的眼里,满是嘲弄,似乎在嘲弄这束缚人的礼教,亦或是在嘲弄着这天底下所有的男子。 明明是不合乎女子闺仪的张扬,出现在她的身上,却又觉得适合无比。 她,明明是那出身极为低贱的瘦马,但,她却笑的比元正纯所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骄傲。仿佛,她才是那九天之上的凤凰,任何凡鸟,俱不能与她相比。 这个女子是这样的不同,自己所见到的任何女子俱不能与她相比。 她平日里是那样的慵懒,似乎无论在她的眼前生了什么,她也毫不在意,如同一只眯着眼的猫咪,甚至显得是几位温顺的。可只要有人过了她的底线,她便突然化身为猛虎,可择人而噬。从那一次春游中见到她开始,元正纯便深深地明白了。 这也是他最终选择了平安的原因,不是没有其他的人选,可元正纯相信,只有她,才能确实无误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元正纯觉得自己这一刻,是真的被蛊惑了。 她,这样的容颜,这般的风情。 只要是男子,便都会为之所动的吧。 在她那雪白雪白的背,一只艳红诱人的桃花,不知用什么方法,竟就这样印在她的腰背上,显得如此的妖异,就如她的人一般,是如此的撩拨着男人的心。 “真美。” 元正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不晓得是在称赞这朵桃花,还是在称赞着这身负桃花的女子。 他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用柔软的指腹摩挲着手下的桃花花瓣,竟然没有任何的生硬感,触手如同别处的肌肤一般,只是,那女子细嫩的肌肤却在那一刹那,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元正纯轻轻的一笑,看来,她也不如表面上看着的那般镇定嘛。 “这么大胆的小妖精,难道也会害怕不成?要不要我饶了你?” “饶了我?” 平安的嘴角轻轻地勾起,眼神迷离,说不出的媚人。 她姿态慵懒的伸出了雪白修长的胳膊,轻轻地勾住了元正纯的脖子,微微的一用力,缓缓地将他圈坐在了床边。 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元正纯,深深地眼神,如同一个深潭,似乎要将元正纯的灵魂给整个吸了进去,元正纯有些恍惚了,她的眼,真美。 随后平安的双手使力一推,将元正纯推倒在了床头,而她,再趴在了元正纯的上方,眼对着眼,鼻对着鼻,极近,极近,近的都能清楚的数出对方的睫毛究竟有几根。 平安吐气如兰,骚动着元正纯的心。 她突然将嘴一移,伏在了元正纯的耳边,含住了他的耳垂,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你,真的这样想吗?” 元正纯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震,似乎被雷电劈了一般的酥麻,说不出的舒服。可也有一种恐慌,头脑似乎在这一瞬间失去了一向的清明,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了。 平安的手顺着他的胳膊而下,握住了他的手,慢慢的将它举在了头顶。 柔软的身子极有韵律的,如同舞蹈一般,轻轻地摩擦着他的肌肤。 似乎在邀他与她共舞。 虽是隔着衣衫,但元正纯仍然能感觉到那种不可思议的柔软。元正纯一次痛恨起身上的衣料太过柔软轻薄,以至于真实的将那份细腻的感觉传到了自己的身上,元正纯开始轻微的颤抖了起来,一阵比一阵汹涌的快感朝元正纯的身上涌来,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元正纯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某个部位正在渐渐地变得坚硬无比,甚至疼痛了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非失去控制不可。元正纯的头脑在这么的警告着他。可是,他的身体却好像失去了使唤,固执的迷恋着这样美好的滋味,甚至还开始配合着她的蠕动加强了力度,仿佛想要她再用力一些。 而他下体的某个部位,更为自动的一下一下的开始撞击着身上人儿的双腿间的柔软,他的眼睛轻微的闭了起来,头脑有些晕眩,就是这样,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沉浸在享受中的元正纯,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平安用自己的腰带绑在了床柱上,而平安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意,她的初夜,想要怎么过,还是得自己做主才是,才轮不到这些男人摆弄呢。 这样的摩擦虽然是美妙,可到底并不能满足,越来越深重的饥渴,让元正纯强烈的想满足自己所有的**,他知道,只有将它深深地埋入自己的体内,他才能够得到最大的满足和愉悦。 他想伸出双手,抱住身上的佳人,将她压在自己的身子下,尽情的轻薄。却讶异的现,自己的双手,什么时候竟然不能动弹了。 元正纯又气又怒,这种不在自己的掌控中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感觉极端的不好。 “你要做什么?快松开我。” 他试图进行挣扎,平安却趁着他一度专注于自己的手的时候,迅的解下自己的腰带,往元正纯的脚上一套,却是又将他的脚绑了起来。 元正纯这下子脸都有些青了。 “你还不放开我?” 这辈子,他觉得从来没有一刻,情势这么的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样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了。元正纯不由得开始有些后悔,今天喝了这么多的酒,要不然,也不会有这种荒唐的想要放纵一下的想法了,而且,若不是头还有些晕,也不至于让平安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得逞了。 平安却是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伸出手,轻轻地爱怜的抚摸着元正纯的脸。 “怕什么呢?据我所知,有很多的男人都喜欢这样呢!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后悔的,一切都交给我,好吗?现在,咱们来看看,究竟是谁饶不了谁了吧?” 说完的,她的手缓缓地一件又一件的褪下了自己的衣裳,将它们随意的扔在了地上。元正纯有心不看,可他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紧盯着,一瞬也不肯离开。 不可否认,这个女子,实在是天下爱少有的角色女子。 更为难得的是,偏又如此的聪明。 只是,此刻的元正纯一点也没办法来欣赏这样的聪明就是了。 他沉默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显然,这个女人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再说也没有什么用了。元正纯一次感觉到,原来武功这种东西,有时候还真是有用的很,若是自己有弟弟那样的身手,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的境地了。 其实,元正纯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要他高声大喊一声,自会有跟随在他身边的高手出来营救,只是,这却是他和平安两个人的事情,元正纯的骄傲不允许他在这种情况下向别人求救。 而且,在元正纯不愿意承认的内心深处,隐藏着这样一个念头,这个女子的肌肤,除了自己之外,他并不想要别的人轻易的瞧见,不过,元正纯是绝对不会轻易的承认的就是了。 “怎么样?可要我饶了你?” 元正纯说的话被原封不动的原样送还给了他自己。 平安嘴角的笑容,是那样的从容,和元正纯的气急败坏成了反比。 元正纯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又恢复了一向的平静。 “如此艳福,求之而不得,在下如何能辜负平安姑娘的好意呢?只是怕劳累的姑娘,还是让在下效劳的好。” 平安轻轻地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个人,还真是什么时候也不喜欢占下风呢,真是个不好的习惯。不过,凑巧的是,她平安,也不是个喜欢居于下风的人。这一回,占了先机的,却是自己了。想到这个一向面带微笑,波澜不惊的人,今儿个竟被自己逼出了几分恼怒,平安的心中不由也兴起了微微的得意感。 “不必了,今儿个,还是让我来服侍服侍元大爷吧。” 说完,平俺的手缓缓地取下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件遮蔽物,一具完美无暇的**出现在了元正纯的眼前。 他的呼吸一乱,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他眼中流露出来的**裸的赞美,让平安十分的满意,一件事,既然做了,也应该达到最好的效果才是。 她缓缓地离开了元正纯,也不穿鞋子,就这样光着身子轻轻地踏着轻盈的脚步,向一个床边的柜子走去,暂时离开了元正纯的视线,她拉开了一个抽屉,俯身在里面找着什么。 却没有留意到,她的身影,却被对面的一面穿衣镜,全给显示了出来。 元正纯的视线无意中从镜子里扫过,原本因为平安离开而渐渐冷了下来的身子,又一次以更加强烈的度热了起来,他的昂扬再一次竖了起来,直至有冲天之势。即使隔着衣衫,也能清晰的瞧见它的形状。 平安的身子向前倾着,乌黑的就这样散散的披在背上,遮住了大部分的雪白,可当她这样弯下身子来寻找东西时,挺翘的臀部翘的高高的,这样的姿势充满了诱惑,似乎在向男人邀请着什么。 元正纯只觉得自己的忍耐到了极限,他甚至忍不住,轻轻地拱动着自己的下体,在刚刚平安离开为他盖上的丝被上摩擦着,眼睛盯着径自,身子不断的动辄,体会着这另类的快感,**越积越多,元正纯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热了。 就在这时,平安出了惊喜的声音。 “找到了。” 手里拿着一个东西,转过到了床边,却惊喜的看到原本以为因为这一番离开又要重新开始的挑逗过程,却是与安然不需要了。 元正纯的脸潮红着,似乎无比滚烫,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着**。 “该死的妖精,不要再折磨我了。” 平安有些莫名其妙,这人是怎么了呢?她刚才可是什么也没有做呢,不过,不管怎么样,也算是自己赢了不是。 她的手伸了出来,手上竟然赫然是一把匕。 她轻轻地跳上床,脸上的笑容满是诱惑,放弃眼下的大好局势可不是一个棋手应该有的行为,若是敌人露出弱势,那正该趁胜追击才是。 她的素手轻扬,冰冷的触感,却丝毫不能让元正纯的身体降下一点温度,反而让他的灼热愈盛。 她就这样坐在他的身上,他一抬眼,便能看到两团丰满的玉雪在自己的眼前晃动。 衣料被割裂的声音,更是让人欲火升腾,这个妖精,从哪里学来的这般勾人的手段? 随着衣衫的脱落,元正纯的身体也全部裸露了出来。 尤其是那一柱擎天的某个部位,更是让平安的嘴角露出了带着轻嘲的笑容。 她将所有破碎的衣衫扔到了床下,随后从元正纯的身上跳了下来。 她跪在了元正纯的身边。 这让元正纯出了不满的声音:“妖精,别闹了。若是不晓得怎么做,何不放开我?”他已经再也等不及了,不死心的又拉了拉手,却现腰带勒得更紧了。这个妖精,打结倒是挺有一套的。 平安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不怀好意的一笑。 “别急,就来了。” 她突然俯下身子,微张樱唇,竟然轻轻地舔了它一下。 这样的举动,完全出乎元正纯的意料之外,强烈的感觉让他的尾椎部分一阵酥麻,满身的**竟然似乎找到了一个倾泻口,他的身子一弓,一股白浊的液体就这样喷射而出,射出了老高老高。 一部分,溅在了平安的胸口。 而另一部分,却又落回到了元正纯的小腹。 平安,轻轻地用手沾了沾那白色的浓浓的液体,神情好奇中夹杂着些许的娇媚。 她轻轻地说道:“好粘。” 而沉浸在无上快感余韵中的元正纯,心中却又升起了无边的懊恼,自己,竟然就这样轻松地败在了这个妖精的手里。 快感和羞愧,让元正纯的感觉一时间复杂不已。 而眼瞧着那全身**,无辜中却更显娇媚的人儿,元正纯却又觉得那刚刚停歇的**竟又有复苏的趋势。 夜,还很长,很长。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你好吗 大风吹着暖儿。 在它的推动之下,暖儿一步一步的朝着元正琪接近着。 她的眉,她的眼,依然如昔。 元正琪有些贪婪的看着面前的人影,终于---- 又见到她了。 从外表上看,她看起来似乎很好,跟当初自己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似乎过的还不错的样子。 而她,正朝着自己微微的笑着,那笑容,同以往也是如出一辙的,让自己瞧了便极是舒服。 明明怀着满腹的思念,满腔想要表达的情意而来,看见她这样笑着,元正琪的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风吹得再大,浪掀的再高,元正琪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安稳了下来。 仿佛,回到了那个十分安全、放心的地方,让人觉得宁婧,甚至有些懒洋洋的。 与是,他吐出口的,便成了这么一句话。 “喂,你是傻瓜吗?这么大风了,还傻傻的站在外头什么呆?当别人不晓得你是傻子吗?” 侍书跟在元正琪的后头,万分辛苦的逆风而行,他可不比爷,在这样的大风下,这种逆着风的行走,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困难了些。 侍书一边走着一边顺便嫉妒的瞧了一眼同样是跟在元正琪身后的,却显得无比轻松的侍剑。 爷也就罢了,为什么侍剑也这么轻松呢?真是叫人瞧了心里便是十分的不舒服。早知如此,自己当初也该好好学武才是。 他这一分神,只觉得脚下一轻,身子竟然随着风朝后倒退而去,只急的他乱挥着双手,企图稳下身子,却仍是无济于事。他的体重,完全不足以与这样的大风相对抗。而他的嘴里也一个劲儿的“呀”“呀”的叫着。老天爷啊,不带这么玩人的吧。这是什么鬼地方啊?风这么大。 突然,侍书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紧,竟是被牢牢的固定住了。 他抬眼一瞧,便瞧见了侍剑那同平日一般,毫无表情的脸。 不过,他是谁啊?跟着木头相处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那眼里**裸的朝鲜,他会看不出来吗? 侍书正准备好好理论一番,身为同僚,什么叫同事之间的友爱,什么叫同事之间的团结,而这一切又对爷的服侍工作,有着多少伟大的意义,而若是不相互友爱,又会导致多么严重的后果。 不过,他的长篇大论还没有表出来的时候,便听到了元正琪的这么一句话,侍书不禁有了当场倒下的冲动,敢情爷抵着他们两个日日夜夜、马不停蹄的钱来,就是为了说上这么一句话?爷的这种思维真是叫他这个跟了十来年的贴身下人也理解不了,若他是平常姑娘,光听了这么一句,怕也将爷三振出局了吧。 这个人,似乎从来就不晓得什么叫好好说话吧! 只是,暖儿早已晓得了元正琪的性子,听到他这样说,反倒有种熟悉的亲切感。这人,不管别的人为了适应生活,或是卑躬屈膝,或是奴颜媚骨,只有这个人,却是永远这般的性子,这样,真的很好。能做最真实的自己,有时候需要勇气,恐怕不是一点半点的。而这个人,却似乎天生便不缺乏这些。 只是,这人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而且,还这么凑巧的碰到了自己? 暖儿心中有满腹的疑问,不过,化出口的只有一句话。 “你好吗?” 原来,这句话才是她心里真正想说的,她,一直都希望他好的,想他好的,因为,只有他好了,暖儿便觉得似乎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些梦想,是能够实现的。 他看起来似乎赶了很多天的路的样子,一向整洁的红衣上,竟然已经沾染上了些许的尘土,脸似乎也瘦了许多许多。 不过,那嘴角张扬的笑意,那脸上神采飞扬的神色,依旧是哪个神气活现,叫暖儿瞧着便忍不住有些心生向往的他。 这般自由自在,毫无拘束的他,真是暖儿见过的最叫人羡慕的人。尤其是他的心性,似乎不染上一点俗世里的尘埃,他的喜怒哀乐,就这么大喇喇的表现出来,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从来都不会因为顾虑别人的想法,而压抑自己的性情,就像山林里的野花野草,自由自在的怒放着,别人喜不喜欢,欣不欣赏,与他们完全无关,他们只管自个儿开心就好。 “本大爷是谁?谁敢让爷受气?” 元正琪从鼻子里出一声轻哼,并挥舞了一下拳头,以示对暖儿所说的话的不屑,他大爷是谁啊?只有自个儿让别人受气的份儿,哪有被别人欺负的?这丫头以为他是她啊?看着就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不过,还好有他啦!若是有人想欺负她的话,他勉为其难的会替她出头的。元正琪在那里自以为是的想着,也不管别人是不是真的需要,就已经开始擅自做主了。 “跟你这个丫头说啊,就说爷刚离开扬州还没有几天的时候,就碰到了个死胖子。叫什么,对,叫什么风流书生的。真是的,笑死人了,凭他那个尊容,还能叫什么风流书生?我看应该叫胖大蛤蟆才是。而据说他是什么冥风教的少教主,自以为自己不得了的很,竟然一个劲的缠着本大爷,还说什么女扮男装的,真是笑话,本大爷可是堂堂的大男人,哪里会像什么女子?真是笑死人了。那是什么眼神啊?” 暖儿点点头,这眼神是有些差,元正琪虽说长得好,可,那身高,那气势,怎么也不可能是女子所能拥有的啊?这人,也实在是太没有颜色了,暖儿对他可能拥有的下场致以无限的同情。若是别人,恐怕也就算了,惹到元正琪,唉,暖儿都忍不住为他叹息一声。阿弥陀佛,希望你不要太惨。 “你猜,本大爷是怎么对付他的?” 元正琪一脸得意的问道。 “怎么对付的?”暖儿感兴趣的问。 看这人得瑟的样子,那个什么胖大蛤蟆的,恐怕不是一个惨字能了得的。 “哈哈,爷剥光了他的衣裳,给他穿上了女子的里衣,用绳子将他吊在了太湖上,好好的让他风光了几天,看他下次敢不敢不戴眼睛就出门。你知道吗?那么个大胖子,在那里哭的惨兮兮的,笑死爷了。” 元正琪眉飞色舞的比手画脚的说道。 暖儿笑的不行,这人,比自己所想的还要过分,这也太缺德了些,不过,实在是好好笑,光是听元正起这么说,想到一个胖胖的大男人,穿着妇人的里衣,在风中挣扎的样子,暖儿就笑的不行。 她实在是不敢想象,当时那个大蛤蟆会窘成什么样子。得罪了元正琪,可真是那人三生的不幸啊。这种主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得出来的? 看见暖儿笑的开心,元正琪说的更起劲了。 “还有,你知道吗?江湖上奇怪的,莫名其妙的人呢还真多。有一个老头子,别的不宝贝,单宝贝他那长长的白胡子,据说每天都要数数,看他的宝贝少了没有。有一天,他竟然现他的宝贝胡子少了一根,你晓得他做了什么了吗?” “做什么了呢?”暖儿实在是不能想象,为了一根胡子,还能做什么事儿?再宝贝的胡子,不也是胡子吗? “他竟然为了它专门举行了一场葬礼。”元正琪到了现在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知道那个老头宝贝他的胡子,可是宝贝成这样,也实在是有些太夸张了吧。“他竟然叫他的徒子徒孙就如同他自己本人去世一般,披麻戴孝,隆隆重重的举行,甚至还向江湖各门派了讣文。”元正琪无比庆幸,还好自己没有拜了这样一个师父,要不然,他非得去跳崖不可,真是,这脸都丢尽了。而且还偷偷的躲起来老泪纵横的,害的元正琪都有些愧疚了。 “这,不大可能有人去参加吗?”暖儿摇了摇头,这种闹剧,有人会理吗? 元正琪拍了拍手掌:“爷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你猜怎么的?竟然真的有人来参加了,而且为数还不少?爷听到那些人子啊那里说着什么节哀顺便的话,笑的肚子都痛了。” 暖儿也吃惊的微微张开了嘴,真有这样荒唐的事?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突然想到一事,暖儿斜了元正琪一眼。 “那根胡子不会是你弄掉的吧?” 虽然是疑问的口气,可暖儿的神情却是无比的肯定。要不然人家保护的好好的胡子,怎么突然说掉就掉了呢? 元正琪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那可不正是。除了爷,又有谁还有这个本事?你不晓得,那个老头子,虽然是一只脚都快踏进棺材的大门了,可武功倒是真的不错。就是与本大爷打起来,没个几百招的也分不了胜负。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掉那个老头子的胡子,本大爷可是费了不少的心呢!”想到自己的得意之作,尤其是到了现在,那个老头子也没有现这胡子不少自然掉的,元正琪就得意不已。 “你与那老头子的关系不错吧!” 瞧着暖儿笑望着自己的双眼,元正琪疑惑的问道:“臭丫头你怎么晓得?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啊?”为什么臭丫头这么肯定呢? 暖儿微微一笑,却是并不说了。 那个人,说起来自己亲近喜欢的人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样的,怎么会瞧不出来呢?所以,自己那个时候,也是以为这个人,应该是喜欢自己的才对。只是,有时候,喜欢和想守着过一辈子,有时候是不同的吧。自己却是搞混了,只是,到了如今,他又为了什么而来呢?那眼睛里透出来的东西,暖儿有些不敢看,也不想看。什么,都已经迟了。或是当初,他能用如今的眼神这样看着自己,或许,一切都会不同吧。 “快点说啊,告诉我吧。” 元正琪配合着暖而的步伐,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说什么啊?” 暖儿故作糊涂状。 “就是你为什么会晓得我跟那老头子的关系不错的事?明明我什么都没有说啊。” “啊,这个啊。” 暖儿作沉思状:“让我仔细想想。” “想起来了吧!是什么?” 元正琪的眼睛晶晶亮。 暖儿却遗憾的摇了摇头。 “好像不记得了。” “你再想想?” 被暖儿吊起了胃口的元正琪毫不死心。 “哦,好吧。” 暖儿忍住心底快要爆出来的笑意,十分为难的应道。 …… 就这样一路说这话,两人向前走去。 风吹着两人的衣裳,有时候,他们交叉在一起,有时候,又完全分了开来。 一红一白,混在一起的时候,是那样的谐调,而分开来的时候,红的仍是那样的耀眼,白的仍是那样的高洁。 无愁看着前方说说笑笑的两个人,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啊?要怎么办才好?这元公子可是被几个姐姐背地里不晓得骂了多少次的人物,什么猪头、呆子什么的,似乎恨得不得了的样子。可是,这元公子又似乎一向对姑娘极好的样子,我现在究竟该怎么做呢?要不要上前去在中间插上一脚啊? 可是,姑娘见到元公子似乎挺高兴的。 他们两个在一起,就跟一幅画儿似的,无愁皱着眉头,烦死人了,要是无病姐姐,无灾姐姐在就好了,就不用自己去考虑这些了。真是烦人啊。我到底是上前去呢?还是不要上前去呢? 路再长,到底也有尽头。 两人呢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也到了暖儿住的院子了。 暖儿在院门前回转身。 “快回去吧!看这风,应该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嘛?” 元正琪双眼直视着暖儿,不容她逃避。 暖儿心下暗叹,她又不是木头,如何不晓得这天下哪有这巧的事情?只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迟了。即使像这样的说笑,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暖儿并不回避,她直直的盯着元正琪的眼,他还是说了。是啊,依他的个性,如何会不说呢?只是,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回来的再早一些呢? “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天究竟有多大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 再见平康 “康儿妹妹?” 下了马车,和平锦两个带着几个丫头,进了那个熟悉的小院子,这些日子,她们两个来这里却来得很勤。 只是这一天,她们两个却讶异的看到了平康,她什么时候到的?怎么说也没有说上一声? 平康此时正坐在一张小凳上,拿着针线,安静的绣着荷包。 看着这样的她,平福不由得觉得有些陌生,什么时候,那个从来老是又蹦又跳,话最多,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的康儿妹妹,竟然会这么像个淑女似的绣起了荷包来了?真是让人不习惯的很。 听到平福的声音,平康抬起头,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快步的迎了上来,握住了平福的手。 “福儿姐姐,你来了,我还说过几天再想办法让人给你捎信呢!” 看到这笑容,平福这才松了口气,对啊,这样才像是平康嘛。 虽然她的神色很有些憔悴,身子削瘦多了,显得衣裳倒有些宽大,但那一直在她眉间隐藏着的那股子煞气却是没有了,整个人看起来很轻松,很开心的样子。 看来,夏荷姐姐的事,她终归是放下了。 这样就好了。平福很是欣慰。抱着仇恨或者,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放开了就好,从此以后,便又是一片天了。 “喂,还有我呢?你眼睛长哪里去了?” 见自己被平康选择性的忽视了,平锦可气坏了。 这个丫头,枉费自己这段日子还一直担心她,这丫头倒好,见了面却理也不理人,小样的。 虽然平锦是一副找茬的语气,可那悄悄扬起的嘴角和严厉的笑意出卖了她,显然,见到平康,她也是极为高兴的。 “你那个高个个子,我能瞧不见吗?不过,你来不来没有什么区别,我可没有求着你来。”平康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嗯,就是这种感觉,好久没有人这样子斗嘴了,好怀念啊。平康热血沸腾了起来。 平福笑着看着两人,不拌嘴,不吵架的就不是平锦和平康了。 “你以为我是来瞧你的啊,自作多情,我可是来瞧叔叔婶婶的。就你那样儿,请我来,我还不来呢。” “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会请你吗?你不是在做梦吧?” 平康和平锦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极为热闹。 只是,这两人的嗓门都不小,这么大的生意,自然把本来在屋子里的平康的爹娘给全部都引了出来,一见平福和平锦,两人赶紧热情的招呼。 “福儿,锦儿,你们两个来了,快进里边坐。” 一边招呼两人,平康的娘还一边狠狠地敲了敲平康的头,这个丫头,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这回遭了这么大的罪,怎么这个咋咋呼呼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呢? “什么时候你这么没大没小呢?爹娘是这么教你的吗?锦儿这个丫头好歹比你大,你叫一声姐姐是应当的。谁让你这样平锦平锦的叫了,真没礼貌。我和你爹刚来这边的时候,受了你两个姐姐多大的照顾你晓得吗?连这院子都是你常儿妹妹的,等她回来京城了,你也要好好谢谢她才是。” “什么姐姐?娘,你脑壳坏掉了,从小我跟她吵到大,让我叫她姐姐?还不如叫我去死还更干脆一点。”平康不服的嚷嚷,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常儿妹妹才不会计较那么多呢!都是姐妹,有什么好谢的。”若是换了她,也会这样做的。 “什么死不死的,这个口没遮拦的丫头,我没了你姐姐,已经够伤心的了,你这个丫头还这样来气我?” 平康娘气不过的用手拧着平康的胳膊,又掐又打:“叫你乱说话,下次再提一声这个字,我先用手掐死你算了。” 说话的时候,平康的娘的眼睛都红了。都说丫头不值钱,儿子是宝,可再怎么不值钱,也是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这说没就没了,哪能不叫做娘的伤心的呢?特别是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她可绝不想再失去二个了。 见一向性格泼辣彪悍的娘竟然给自己两三句话就气红了眼,平康心里也有些后悔,她不过随口说说,哪晓得娘的反应这么大?怕是又想起姐姐了吧。 娘这些年也变了很多,苍老了不少,背竟有些微驼了,头中也有了些许的白,才不过四十不到的人,竟然看起来像四五十岁了。嗓门也没有以前洪亮了。显然为了姐姐的事,怕也伤了不少心。 平康心里明明已经知道错了,口里去咕哝道:“叫人家不说,偏自己又在那里说个不停。” 说完了,又抗议道:“娘,松手啦,疼死了。”别说,娘的这手劲儿倒是跟以前一样大,照样揪的人生疼生疼的。 “痛?痛得好!不痛怕你不长教训。”平康娘恨恨的说道,不过,到底住了手。 她又转头赶紧招呼平福和平锦。 “叫你们两个看笑话了,快里面请坐吧。” 平康的爹也出来了,看见平福和平锦来了,也极是欢喜。柳儿真是有福气,竟然有这么好的这些姐妹们。 这回来了京城,还真多亏了她们的帮衬,虽然这些年,柳儿也往家里捎了不少银子,也算是小有积蓄了。可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还真不算什么。 若是没有柳儿的这些好姐妹的帮衬,怕也只能在京城外郊住下来了,哪能住上这么好的院子。更难能可贵的是一应家什俱全。原本,这小院子还有几个下人打理,不过,他们这小门小户的,又没几个人口,哪里需要什么下人。于是,那个叫无病的丫头便将他们打到别处去了。 如今,终于摆脱了身为奴才的命运,家里又小有继续,而如今,柳儿也回来了。在京城,也没有什么人认识他们,他们这一家人,总算可以又重新开始了。 平福笑道:“叔叔婶婶也别管我们了,自管去忙你们的,我们几个去平康的屋子里说说话也就是了。” “那也好,你们几个小姑娘在一起也自在。我就不讨人嫌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婶婶或者你叔叔,不用客气,等到吃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们就是了。” 而随平福、平锦前来的梅香、含珠几个,则早就与闻声出来的风花、风情两个聊上了。不过,风情这个闷葫芦,还是话不怎么多就是了。 几个人坐了下来之后,平锦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怎么回事?叔叔婶婶来了之后可吓死我和福儿姐姐了,说你被关了起来,还说什么杀了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平康摇了摇头,苦笑道。 “我也搞不清楚,”说到这个,她到现在都莫名其妙,只晓得大概被风红、风月两个丫头栽赃了就是。只是,那两个丫头也不会这么大胆吧!而且,她们两个少有机会离开自己的身边,这,要说她们两个可以无声无息的杀了姹紫也太夸张了些,要知道姹紫可是姨娘,身边又有丫头服侍,跟这两个丫头也不熟,哪里是她们能够轻易接近的了的?而且,姹紫可是中了匕而死的,那匕上涂了毒,是从背后刺进去的,刺的并不深,应该是一个相熟的女子才对。 听到平康将经过说了一遍,平福、平锦两个也觉得这件事挺奇怪的。 “姹紫死了,从得到利益的来看,应该是大少奶奶和风花、风月两个。大少奶奶除掉了得宠的姨娘,而姹紫也是怀有身孕而死,显然是有人并不想让这个孩子生下来;而风花、风月两个成为了新任的姨娘。可是,大少奶奶若是要对付姹紫,有的是别的办法,犯不着用这样的办法。而风花、风月两个又应该没有那个机会,这件事真是怎么想怎么奇怪。”平福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道,怎么也没有头绪。 “算了,我也想开了。这些子弯弯道道的,我真的玩不来。我去了那一遭,差点儿丧了命,姐姐晓得了,也不会怪我的。从今以后,我再不去想它了,这恶人总有一天,老天爷会代替我收拾她的。” 说起这些事来,平康的神色虽然仍有些郁郁的,可却不像以前那样激动了,显然是真的想开了。平福也是一阵欣慰,这死了的人终究是死了,活着的人却还是要向前看才是。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呢?”平福有些担心的看着平康。平康说不想嫁人了,难道,她要出嫁当尼姑不成?想想平康的性子,平福真的无法想象她能适应那样清苦的生活,她明明是那么爱热闹的人。平福在心里暗暗地想着,要怎么劝平康才好,这佛门中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会子就希望安儿妹妹或者是常儿妹妹在就好了,她们两个的话,康儿妹妹是最听不过了的。 “说到这个,最近我也考虑了很久。我家虽小有积蓄,可也不能坐吃山空,总要做点什么才是。爹、娘年纪也有些了,我也不想他们再操劳辛苦。可我什么也不会,想了许久,前些天去外头买东西的时候,听说现在京城的姑娘挺流行射箭的,我就想,要不我就干脆开一个像女塾那样的地方,只不过,只教射箭,你们两个看成不成?”平康说完了,期盼的看着平福,若是福儿姐姐说行,那就是真的行了。 听到平康这个主意,平福的心先是一松,还好不是当尼姑,这样就好。她可一点不乐意自己交好的姐妹去做那劳什子的出家人的。 接着,仔细一想,却是眼前一亮。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过,我想也不用单纯的搞成射箭,那也有些单调。不如除了射箭,也能赏赏花,喝喝茶,用用点心,看看书,下下棋,总之姑娘家玩的,基本上都有,弄成一个好玩的地方你们看怎么样?其实这男人玩的地方很多,这姑娘家能去的地方倒真是有限,若是只招待女客,说不定,还真能做成一个赚钱的门当呢。” 平锦听了也是连连点头,表示赞成,不过,她还是不甘示弱的损了平康一句:“难得你这个脑袋也有灵光的时候,真是难得啊?我还以为它这一辈子也就只能看看呢。” 平康却因为平福的称赞高兴地都顾不上跟平锦计较了。 不过,她脸上的笑容怎么有些奸诈? “福儿姐姐,你也晓得,这主意是有了。不过,你也晓得我的性子,这教人家射箭还成,这该怎么弄、怎么管,我却一点主意也没有了。而且,这银子也差那么一点点。不如你们都出一点吧,反正赚了钱的话,再一起分就是了。” 显然,她打这个主意也打很久了,这些规划的事儿,她真的一点也不在行,还是交给福儿姐姐的好。 “这银子的事儿我和平锦出一点到也成,不过,我们两个手头的银子也有限,这既然做,就做大一点,做好一点,也能吸引那些夫人小姐们。你啊,真要把这事办成,怎么忘了一个大财主了呢?”平福提示道。 平康倒也不笨,一点就灵:“福儿姐姐说的是常儿妹妹,我倒也是想找她,不过,听爹娘从无病那里得到的消息,常儿妹妹不是离开京城了吗?” “她是离开了,不过,常儿妹妹的爹娘和弟弟却是来了京城。他们现在也算是小有资财了,别的不说,建一个不错的园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他们来了京城,肯定也是要找个生财的路子的,你倒不妨跟他们商量看看。我瞧,就是瞧在常儿妹妹的面子上,那两位叔叔婶婶也会答应这件事儿的。” “好啊,常儿妹妹一不在,你们两个竟然算计起她的爹娘来了,好大的胆子。”平锦状似打抱不平,不过,说完了,却又一本正经的添了一句:“我也赞成。” 三人相视了一眼,大笑了起来,这种事,如何能漏了她呢? “对了,安儿姐姐最近如何?她只说来了京城,却在哪里都不跟我说,你们晓得她在哪里吗?” 平康面露忧心的问道。 说到平安,平福跟平锦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听说她去了庸王府,好几天了,还没有回来。” 一卷 第二百六十六章 暴雨 飓风过后,暴雨果然来临了。 大颗大颗地雨滴噼里啪啦地打着瓦上。 滴答滴答 雨打瓦片的声音连绵不绝,仿佛这个世界除了这种声音,再也剩不下别的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漆黑漆黑的。 这天有多大? 暖儿缩在被子里,默默地喃喃自语着。眼前又浮现了元正琪的面容,那个人啊,总是这样,想要什么,便就这么直白地表现出来,他那样望着自己的时候,自己真的有一股冲动,想就这么点了头,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什么也不去管,就这样随他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那样的日子,必然是相当的逍遥自在的吧。 可另外一个如千年寒冰的面孔却在她的心头浮现,想到那一夜,那个男子满身的寂寥,来到自己的院子。 也是在那一天,自己立下了这样的誓言。 誓要一辈子陪着那个男子,绝不离开。 这样的誓言,如何可以违背呢?更何况,自己如今已是那个男人的良人,而再不是那个扬州城里的平常姑娘了。 自己,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责任和诺言,也有了必须一辈子去敬爱的人。 如何再能轻率地点头呢? 暖儿缓慢的,但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然而,却不敢再看那个少年的眼睛,若说这世上有谁的伤心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这个少年便是其中之一。若是看到他伤心,暖儿只怕自己也会承受不住,暖儿宁愿,他仍如当初那般,那么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要去遨游天下,若是他仍如当初,那该多好啊! 她再也不看他,只是背转了身,朝那座小院子里走去。 那挺直的背影,透露出一丝拒绝的意味。 “喂,臭丫头,别人话还没有说完呢!干嘛转身就走,太没有礼貌了一点吧!”那般仍如以往一样明朗的话语,仿佛暖儿刚才的摇头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可是,为什么暖儿却仍然能感觉到那话里的心痛呢? 她有些不敢再回过身来,总觉得,看到的东西会沉重得让她难以承受。 但,她仍是转过了身来,只是,仍是低着头,并没有抬眼去看他。 元正琪仍然笑得那么耀眼,仿佛太阳之子。 他伸手扔了一个盒子到暖儿的怀里。 “给你,爷送给你的礼物,记得收好。若是敢给我弄丢了,看我怎么治你。” 暖儿有些迟疑,这样的礼物似乎自己并不应该收的,她正欲将它递还给元正琪时,元正琪却恶狠狠地道。 “你敢还给爷试试看?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闻言,暖儿将这并不十分重的盒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仿若抱住的是什么珍宝似的。 “还有,你这个臭丫头。爷这样好的男人要带你去遨游天下你都拒绝了,可得好好地过,允琏表哥人虽不错,可那个臭脾气可不是盖的。若是有一天,他把你扔一边了,你到时候来找爷,可就没有这么好的事了。起码得给爷认十遍,不,百遍的错,爷才会带你走,晓得了吗?” “嗯。”暖儿用力地点点头,眼睛已经是通红了。 “那,臭丫头,爷走了。你可不要太想爷。” 说完,元正琪就挥了挥手,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而暖儿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这才缓缓地转过了身,一滴晶莹的眼泪飘落,随后,被风吹得没了影子。 “姑娘。”无愁担心地喊了一声,随后,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中一阵埋怨自己没用,姑娘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己怎么嘴笨得连句话也不会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自己这样嘴笨的家伙? 暖儿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不要担心,我没事。无愁,我回屋子去休息一会儿,别打扰我。” 无愁点了点头,担心地看着暖儿进了屋子。 随后,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说道:“今儿个的事,你们不谁对爷提起,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听到这句话,一个窗子却迅关了起来。 清莲、碧荷面面相觑,无愁怎么这么厉害,她们躲在屋子里,她如何晓得她们不是在睡觉呢?还是,她不过是诈唬她们的? 两个丫头互瞧子一眼,各有想法。 这些日子,瞧着爷对夫人那般好,两个丫头正值青春,不知什么时候起,就起了一些别样的心思。若是能得到一个这样的男人,这么晓得疼人,而且,看爷那手笔,送给夫人的那衣裳什么的,无一不是这东海城里最好的。光夫人身上的衣裳,若说是一般的人家,哪个穿得起啊?想必爷绝对是军营中的高级将领,而且出身显贵,看那作派,就不是那种粗人。若是能跟上这么个主儿,自己这一辈子就有靠了,而且,夫人也是个和善的性子。这富贵人家的爷们,哪个没有个三妾四妾的,不是她们,也会是别人,人还是得为自己着想才是。两个丫头同样的出身,对对方的心思倒是都晓得一些。只可惜,爷从不要她们两个服侍,一回来,都是跟夫人两个呆在一起,倒是让她们一点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回,或许是个机会也不一定? 两个丫头的眼睛都有些兴奋,对对方却又起了一份防备之心,这种事,若是谁抢在了前头,那无疑就抓住了机会。不能让她抢在我的前头,两个丫头在心里均如此暗想。 暖儿缩在被子里,她紧紧地抱着那个盒子,却并不打开,只是呆呆地看着屋顶。 只觉得自己的心难受无比。 你做是对,没错。 这样的决定对谁而言都是好事。 暖儿冷静地想着,应该高兴才对啊,没有做出错事,可是,为什么就是这样难受呢?心一阵又一阵地抽疼,停也停不下来。 会好的,会好起来的。 暖儿深深地吸气、呼气,据说这样能够好一些。 她甚至试着扬起嘴角,露出笑容。 答应了那人,要好好过的,怎么可以这样沮丧呢? 不,不对,怎么嘴角这么僵硬。这样不行。 再来一扁,嗯,稍微好一些了,可是嘴角的弧度有些太少了些吧。 得再大些才是。 嗯,再试一遍。 暖儿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自己要永远地笑着才是。为了那个少年,自己也要永远开心才是。 侍书睁大了眼晴,呆呆地看着元正琪。 他,没有看错吧! 爷竟然流泪了,而且还不是一滴两滴,而是像河流般地不停地从眼睛里涌了出来。从小到大,侍书还从来没有见过元正琪流泪呢,更何况,还是这样的方式,侍书不禁慌了起来,怎么办? 元正琪觉得眼睛有些怪怪地,他伸出手来,只见一滴一滴地水滴在了手掌心上。 “这是什么?”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东西。 这不是那种名字叫做眼泪的东西吧!真是的,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又不是丫头片子,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这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要流,也是要流血才对啊。不对,这流血也有些痛,还是什么也不流地好。 元正琪伸出袖子,抹了抹眼泪,眼泪这东西嘛,擦擦就好。 可是,过了一会儿,又有水,滴答滴答地落在他的手上。 “真是的,今天的眼睛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老是流奇怪的东西。” 元正琪甚至露出笑容对着侍书抱怨,一边不停地抹着那水亮水亮的东西。 侍书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 元正琪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抹了两下,又扔了回去。 “还有没有?” 侍书摇了摇头。 “真是的,也不多带了点,你的袖子给爷用用,爷的袖子全湿了。” 这样的话,也只有爷才能这样说出口了。侍书在心哀叹不已,可怜的袖子啊,今儿个就委屈你当当手帕吧。 他顺从的举起一只胳膊,元正琪胡乱擦拭了两下。 “这流泪真不是件好事,这眼睛都有些模糊了。” 他不满地抱怨道。 这时,雨开始一点一滴地下了下来。 “爷,下雨了,我们回客栈吧。”侍。 元正琪摇了摇头:“不,去酒馆,陪爷喝酒去。” 喝酒?侍书的脸一阵白,他可不可以不要啊?他真想溜走。可是,上次追丢了爷,害得他一个晚上睡也睡不安宁,今儿个可再不敢跟丢了。 他头皮麻地跟在了元正琪的身后。 小小声地对侍剑说道。 “一会儿你陪爷喝酒。” “我不会。” 侍剑冷冰冰地丢下了这三个字,随后再也不开口了。 侍书气得恨不得一脚踢爆他,他不会,难道他就会了?可是,有鉴于前车之鉴,他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侍剑那腿,真是跟铁差不了多少,踢他?那纯粹是自找罪受,你自个儿的脚都快废了,他还一点儿事也没有。 雨越下越大。 不过,元正琪走得却是极快,还真给他找到了一家小酒馆。 “老板,来两坛子酒。” 元正琪一边抹着仍在不断涌出来的泪水,一边扔出了一锭沉沉的银子。 掌柜的用嘴咬了一口,不错,真的。他喜滋滋地叫道。 “上两坛子酒。” 对于元正琪的异样,他却是视而不已,做生意的,收银子就好。客人的事,就不要管了。 不过,他不管,不代表没有人管。 这东海城里的男子,都是黑壮黑壮的,性格也是豪爽得很,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子,原本就叫他们看不惯了,更何况,眼下这小子,竟然如同娘们儿似的哭个不停,当下就有人看不过眼了。 “哈哈,看,来了个兔儿爷。喂,小子,是不是被你的情人甩了啊?要不要老子来满足满足你啊?” 一个胳膊上肌肉贲张的男子猥琐地朝元正琪走来,这也不是没有的事。大的渔船出海捕鱼,有的时候三五个月也难得回来。远航的渔船是不带女人的,说不吉利,会带来无法想像的灾祸。可是,这出海的哪一个不是青壮汉子,要熬上三五个月没个女人,还不叫人疯了不可?这些精力无处泄的男子,甚至将打架斗殴当成了家常便饭。 而有些船主,为了这船上的和谐,便会从小倌楼里租一些小绾带出海,倒也确实解决了不少问题。不过,回到了岸上,倒是一个个都冲回自家婆娘那里去了。这,女人抱起来,还是比男人感觉要好得多。 这会子,这个男子瞧见元正琪在这里流泪,心里瞧不起他,便起了戏弄的心思。 而见有戏而瞧,酒馆里呼哨声不断。 这帮子人,刚从海上回来不久,可闷坏了,这回见有乐子可瞧,当下便兴奋了起来。 不过,显然今儿他们是打错了主意了。 有些人,是绝对不能用外表来判断的,相反,却是看起来无害的东西,有时候,往往就是剧毒。 兔儿爷? 这几个字进到了元正琪的耳中,他不怒反笑,这个人,竟然敢打断本大爷出生以来的一回哭泣,真是罪无可恕。 而且,竟然将自己与那般下贱人的人相提并论,很好,很好。 那黑壮男子被元正琪笑得一呆,这小子,刚才还真没有注意到,怎么好看成这个样子,老子长这么大,男男女女,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这下子,他的手原本准备粗鲁地抬起元正琪的下巴,这会儿,竟有些着迷地轻轻地去摸他的脸了。 酒馆里其他的男人有些羡慕地瞧着这一幕,这巴子,还真给他碰到好货色了,瞧这鲜嫩的样子,家里头的婆娘,怕是一根小指头都及不上。真邪门了,这男人,如何能好看成这个样子? 对于巴子能不能得手,他们完全一点儿也不担心。巴子是谁啊?打起架来,在这东海城里,绝对能排到前三位。这么个白嫩嫩的小子,还有搞不定的? 不过,很快,他们就觉他们想错了。 “啊”。 一声如嚎猪般的惨叫声甚至越了雷鸣,众人错愕地看到,东海城里的前三名高手巴子,竟然被那个小子轻轻松松地将手反剪在背后,半点也动弹不得了。 而那凄惨的叫声,众人怀疑,这巴子的手该不会断了吧! “小子,有种的就杀了爷爷,要不然,总有一天,老子要爆了你的菊花。”巴子倒也硬气,虽然制得死死的,嘴里却不干不净地骂着。 “好,有种。爷今天偏不杀了你。爷就等着你。兔儿爷?爆菊花?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一套,那我就成全你。喂,你,就是你,不要躲到桌子底下。这东海城最大的小倌楼在哪里?” “就在这儿不远。”被点到名的家伙,愁眉苦脸地回答。 “好,带路。”元正琪喝道。 他的容貌一如当初,可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人敢小看于他,连巴子都吃了大亏,更何况他们这些不起眼的小角色? “这位公子去小倌楼干嘛?” 一个胆大的好奇地问道。 “不是我要去,是我要送他去。让他尝尝爆菊花的滋味,想必那些小绾偶尔也不介意换换角色的。” 不会吧! 酒馆里一时静默了下来,这会公子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可是,元正琪已经拖着巴子在那个带路的磨磨蹭蹭的引领下,往小倌楼走去。 巴子的黑脸奇异得一阵惨白,显然心中也是吓得不轻,可他的嘴上却一点也不肯服输。 “你这个兔崽子,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要这种手段,算什么?” “别以为爷会怕了你,不过是爆爆菊花,下辈子又是一条好汉。” …… 这一天晚上,东海城最大的小倌楼,**楼,迎来了一个最奇怪的客人。 这位公子长得比**楼里所有的小倌都好看,他的脸上,甚至还有着泪痕,看着可以说是楚楚动人,可他的手上,却抓着一个在东海城也极有名声的男人----巴子,而这位一向以打架出名的巴子巴爷,这会子,却动弹不得,显然,是碰到硬点子了。 “这位公子,不知来我们**楼有何贵干?” **楼的楼主**公子扭着身子迎了上来,虽然已经不是小绾最好的年纪了,可他的容貌仍然绝对是一流的。 “既然来这里,肯定是来销瑰的。我手上这位爷,最喜欢爆菊花了,因此,我带来也****。”边说,元正琪边丢出了一叠银票。 “谁要是做得到,这些全是他的。” 看到这一叠银票,所有的人不管是小绾还是客人,全都猛吸一口气。 这一张就是一千两银子,这一叠,怕是有上十万两吧!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所有的小倌眼都红了,再也不顾不得惧怕巴子了。 有了这些银票,他们大可以赎身,离开东海城,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这些钱,够他们享受一辈子的了。 “我来。” “我。” “还是我,公子,我最能让人**了。” 随着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巴子脸越来越白。 “好,就是你了。”元正琪伸手点出了一位猛打包票,一定**的小绾,那个小倌一扭一扭地走了出来,笑得都不知天南地北了。 过了这一遭,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再说,以前老是给这些男人上,今儿个,咱也要让这些男人尝尝被上的滋味。 巴子的脸白得跟张纸似的,他的身子出阵剧烈的抖动。 最后,他终于出了一声大吼。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夜归人 这一晚雨下得极大。 风也刮得很急。 电闪雷鸣。 老天爷的怒气实在不是开玩笑的。 大丫、小丫两个小丫头,吓得瑟瑟抖,一个人抱住无愁的一只胳膊,不肯松手。 突然,无愁的耳朵一动,外面似乎有人在一个劲儿地猛拍门。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难道是爷回来了? 无愁赶紧哄着大丫、小丫两个。 “大丫、小丫,放开我一下。好像有人在敲门。” 两个小丫头实在是害怕,可到底十分懂事,听到了无愁的话之后,还是慢慢地松开了无愁的手。无愁正准备起身,突然,一道紫光闪过,两个丫头大叫一声,又扑进了无愁的怀里,这下子,再也不肯离开了。 无愁没有办法,只得用力敲了敲墙壁,大声说道。 “清莲、碧荷,灯像有人敲门,赶紧去瞧瞧是不是爷回来啦?” “是,无愁姐姐。” 很快,碧荷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一会儿,便听到了隔壁的开门声。 无愁放了心,便又哄起两个小丫头起来。 清莲瞧着碧荷得意洋洋得笑了一笑便开门打了伞去了,心中满是不甘,可又没有任何办法,她今儿个上床休息的早,早已褪了衣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碧荷去了。这个狐狸精,哼,瞧她那个样儿。算她运气好。看来自己只能另找机会了。 清莲虽然可惜这次机会被碧荷得了,倒也并不灰心,这有钱有势的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是正常的。碧荷那小蹄子如果能成功,那说明爷对夫人也并不是那么死心塌地,那自己自然也有这个机会。若是碧荷碰了一鼻子灰,那自己以后行动也需要慎重才是。让那丫头先试试倒也是一件好事。想开了,清莲倒也不再丧气了,悄悄地披了外衣,将门悄悄地开了一条小缝,朝门外望去。 果然,那小蹄子没有放过这次机会,爷没有回屋子,反而带着那小蹄子去了书房。 清莲有心跟上去听听,但爷的身边,一向有小禄子守着,搞得不好,被现了反而不妙,再说,无愁耳目一向灵便得叫人害怕,若不是这样的大雨,机会实在难得,碧荷想必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如此作想,清莲还是强抑制住了心里的冲动,只是,这个时候,她却也再没有心思躺下来了,她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时地透过门缝,盯着书房的门。 过了许久,清莲终于看到碧荷出来了,天太黑了,清莲瞧不清碧荷的神色,不过,她正往屋子这边走来,马上就要回屋了。 清莲赶紧回到了床上装睡。 果然,还没过一会子,随着门“吱呀”一声响,碧荷就进了屋子。 清莲故作一副刚被惊醒的样子,将原本背着着门的身子转了过来,故作讶异地道。 “碧荷,你怎么刚回来?” 却见碧荷的脸色并不好,苍白得紧,看这神色,显然,她的一番作为,只怕是没有什么用,或许还被爷教训了一顿。清莲的心中暗暗得意,又有些庆幸,还好刚才去的不是自己,要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看来,对爷的心思,还是要慎重一些才是。 碧荷瞧了清莲一眼,心中冷哼了一声,虚伪的女人。你哪会不晓得怎么一回事?犯得着现在在这里装模作样吗? 她刚在允琏那里吃了一顿排头,心情极是不好。 不过,她现在也没有心情跟这个虚伪的女人吵,引才若不是自己抢先一步,这个女人难道自己不去吗?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起了一样的心思,犯得着在这里明知故问吗? “我为什么回来,清莲你不是很清楚吗?何必多此一问呢?我睡了。” 碧荷轻轻地刺了清莲一句,便上了床,吹灭了烛火睡了,背对着清莲。 被刺了一句,清莲有些没有意思。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得,算我多事,以后我再也不过问你的事了。” 清莲咕哝了一句,见碧荷并不理她,便也翻了一个身,背对着碧荷而睡。哼,以为就你一个人会耍脾气啊,这人,谁没有几分脾气?大家都一样。张狂个啥? “爷?” 看着允琏坐在椅子上,神情极为不悦,眉头深锁,半天不语,小禄子有些放心不下。 见允琏抬眼看向自己,小禄子便接着说道。 “那碧荷的话爷可不要全信了,依奴才看,夫人可不像是那种人。” 若是别的人,他小禄子也不多这个嘴了。可几个月来,往良人院子里去的时间最久,与那几个丫头虽然老是各为其主,经常吵吵闹闹的,可这几个丫头,都是不错的丫头,这一来二去,多少也有了些感情了。再且,良人主子也极为和善。不论何时去,她们院子里的的人的脸上的表情都极为放松,大伙儿都开开心心的,让人觉得十分自在。从来都不会像别的地方,人人都战战鼓兢地,生怕犯了什么错,连喘口气都要注意才行。 别说爷了,就是他小禄子,也真愿意往良人主子的院子里去。而且,跟了爷这许多年了,一次瞧见爷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而只要有良人主子在,爷身上的寒气似乎就少了许多,心情似乎也极好。 爷这个人,原来就像个一天到晚办公事的铁人,可,这人毕竟不是铁做的,一直这么下去,小禄子真怕有一天,爷就这么倒了下去。这会子,有个让爷放松、休息的自在地方,小禄子也为爷高兴,可不想就只因为这丫头几番添油加醋的话,就毁了这好不容易才有的这一切。 看见小禄子看着自己的眼睛隐含担心,允琏给了他的脑袋一掌。 “瞎操什么心。” 真是的,这小禄子将自己看成什么了?自己是那种随随便便一个丫头就有蒙蔽的人吗?这小子,越活越回去了。 听到允琏开口,虽然只是几个字,小禄子却是放心多了。 “奴才当然晓得爷有多么英明神武,可咱这做奴才的愚钝,总免不了要为主子操操心啊。”小禄子小小地拍了个马屁,身为奴才,这项工夫是必须要有的。随后又笑着道:“这天也怪冷的,爷不见怪的话,奴才就先退下去换件衣裳,再烧点热水给爷和夫人送过去。” 允琏点了点头。 “顺便打几个鸡蛋什么的送过来吧。” “好勒。”子里去了。他想先去瞧瞧暖儿怎么样了。胃口这么好的人,都没有吃饭,显然心情是极不好了。 允琏推了门进去,屋子里并没有亮灯,黑漆漆的。 “无愁?” 暖儿的声音传了过来,虽然有些低落,但听起来还好的样子。允琏听到,倒也稍微放了点心。看这个样子,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刚才碧荷说的话,听到耳里,允琏心里并不太舒服,甚至有一种冲动,恨不得当场将那个男人揪了出来杀了。可是,对暖儿的性子,允琏也算是了解颇深了,她绝对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就算碧荷说的是确有其事,但允琏相信,暖儿绝对不会做对不起自已的事。 只是,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呢?想到或许暖儿的心目中,除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存在,允琏就浑身都不自在,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这个男人,应该真的跟过去的暖儿有点关系吧。想到有人在自己之前,在暖儿的心中留下了痕迹,允琏就懊恼得不行,若是自己在那个男人之前出现在暖儿的生命里,那该有多好? 不过,不管过去怎么样,现在,暖儿是自己的良人,是要跟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允琏誓,总有一天,他会让暖儿将那个不知道叫什么人的男人给忘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剩。 允琏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些都等以后再说吧。 不管怎么样,暖儿现在心情不好是肯定的,自己还是先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吧。 “不是,是我。”允琏终于出了声。 “爷?” 暖儿吃惊得不行,这个天气,又是风又是雨的,爷怎么还回来了? 她赶紧掀了被子,熟练地点上了灯。 便瞧见允琏的衣裳下摆全是湿漉漉的,鞋子也湿了。 “爷,来,先更衣吧。这样穿着怎么行?” 暖儿赶紧将里衣找了出来,服侍允琏换了。又拿毛巾为允琏擦了脚,服侍他换上了干爽的鞋子。然后,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允琏。 “爷,先喝杯茶吧。我去厨房里煮点姜汤,喝了趋趋寒,要不,着凉了会生病的。” 说完,她就准备出去。 允琏在心中轻舒了口气,还好,她的样子比自己想的要好很多。只是,还是看得出来脸色有些不好,允琏有些心疼,明明自己心情不怎么好,一看到别人,就光顾着别人了。这个这般善良可爱的女子,竟然能属于自己,允琏一次觉得,上天待自己,真的是蛮不错的。 他转住了急欲出门的暖儿。 “天冷,多穿一点。” 说完,拿过挂在床头的一件披风,给暖儿披了,又细细地系上。 只是,他实在不善于做这样的事,一个结,打了半天还没有打好。 暖儿忍不住就笑了。 “爷,还是我自己来吧。” 允琏却摇了摇头,他就不信,自己就连这点一事儿都做不好,多练几次就好了。这个女人,让自己很想宠宠她。 看着允琏认真的表情,笨手笨脚的动作,暖儿窝心不已,这样就够了。自己拥有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若是这样还不晓得满足、惜福,恐怕老天爷也饶不了自己。暖儿并不担心自己,自己已经过得很好了,比当初想的,要好一千倍、一万倍。只是,却还是忍不住为了那个少年而伤心,那个人,对自己是这般的好,可自己不但没有办法报答他,反而还伤了他的心。而若是他不能快乐,自己又怎么可以一个人过得这么幸福呢?那个少年,是应该永远那样得意地笑着的人啊! 允琏系了好几次,好不容易,终于系好了。退后几步瞧了瞧。 嗯,还不错,再练习几次也就行了。 “那,爷,我去厨房了。”暖儿拢了拢披风,就准备出去。 “一起去吧。” 允琏说完,便当先出了门。 一起去?厨房? 暖儿的脚步下意识地跟着,心里却实在难以想像。爷这样的男人,是应该在朝堂上,在战场上,在……总之,在哪里都行,可在厨房?暖儿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不过,事实证明,有些事,不亲眼瞧见,是不能下定论了。 看着允琏熟练地烧着柴火,跳跃的火光印在他的脸上,竟显得有几分柔和。 “爷怎么会做这个?” 暖儿觉得不可思议地紧,她一边将切好的姜块扔进了水里,一边问道。而小禄子,早已会意地把地头儿让了出来了,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他在这里碍手碍脚地了。 “小的时候,曾经跟大哥偷偷地打了麻雀烧来吃,这升火什么的,倒还难不住我。”想到那时候的荒唐事,允琏的神情有几分怀念。 “爷和大爷关系似乎很好的样子?”看允琏今儿个似乎有说话的**,暖儿便好奇地问道,那回爷喝了那么多酒那么晚回来,似乎也是和皇太子殿下一走去的。” “嗯。”允琏点了点头。”从小,我和大哥就特别和得来,做什么都在一起。” “真好。”暖儿笑道:“我也是,从小,就跟福儿姐姐她们一起长大,大伙儿都在一起,可好玩了。” “福儿姐姐?那是谁?”允琏感兴趣得道,以前,暖儿还从来都没有跟他提起过。 “福儿姐姐……”见允琏问,暖儿便也细细地说了起来,回忆起那一段时光,她的脸上满是满是笑意。福儿姐姐、寿儿姐姐、安儿姐姐、锦儿姐姐、康儿姐姐还有平碧姐姐,那些日子啊,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火花活泼地跳跃着,照在允琏和暖儿的脸上,是那么地温暖。 外边狂风呼啸、暴雨倾盆,可,却丝毫不能侵入这一室的温情。 这一天---- 允琏的话也特别地多。 他倾听着暖儿的故事,也叙说着自己的故事。 原来,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故事? 原来,我们需要了解的还有这么多? 别急、别急,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不是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 公子倾城 “格老子的,谁喜欢爆菊花啊?兀那小子,巴大爷今儿个算是栽到了你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到了这个时候,巴子终于再也强撑不住了,出不甘地大吼。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可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有些快强中干了,整个小绾楼不论客人还是小绾,全部都爆笑出声。这好戏年年有,不过,要论精彩,还是属今儿个这出了。 尤其是这巴子,一向在东海城仗着拳头厉害,横行霸道,虽然不至于欺男霸女,但在他的手下吃过亏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会子见他倒霉,幸灾乐祸的人自是不少。 “哟,这哪是折腾人啊。像咱,就最喜欢这一套了。巴爷没有尝过这种滋味不晓得,这若是尝过了,以后,说不定就再也离不开了呢。” 那被元正琪点了名的小倌,吃吃的笑着,就要伸手去拉那巴子。 “他***,老子就是死了也不受这份鸟气。” 巴子眼看自己堂堂一爷们,今日竟然要受这等折辱,再也忍不住了,他的身子被元正琪抓得牢牢地,动弹不得。唯一还能够动的,就是脑袋了。 他用力地转过脑袋朝后,“呸”地一口浓痰朝元正琪吐去,这等下作的招数,元正琪还是一次见到,不过,这等粗人,和他的级数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就是暂时放开了他又如何? 元正琪轻轻朝后避去,脚步轻飘飘地,姿态优美,看得一众人等痴迷不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看来,巴子这回吃亏吃定了。 这么一来,元正琪的手自然而然地松了开来。 只是,就是放了他又如何?难道他这点功夫,还逃得出自己的手掌心去? 元正琪并不将巴子的这点小手段放在眼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花招,俱是惘然。 谁晓得这巴子人虽粗,却也不是那不长脑子的人。 好不容易从元正琪的手里摆脱出来了,他竟也不往外逃,对方的实力,常年打架的他清楚极了,跟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级数的,不要说对打,就是要逃走也是绝对逃不掉的。 巴子的心里满是绝望,但他也并不甘心给人这样戏弄,大丈夫宁肯有尊严的死去,也绝不芶活于世。 于是,他索性根本就不作此想,竟一头往旁边的一个大红柱子用力地撞去,这人活一口气,他就是不要这条命,也不能受到这种折辱。只是,在他的心中还有丝淡淡的悔意和牵挂,孩子他娘,你老是劝我在外面要收敛点,我偏不听你的,这下,老巴却是对不住你们娘儿两个了。 “砰”地一声,巴子的额头撞在了柱子之上,他撞得是那样用力,巨大的响声一下子响遍了整个小绾楼,原来还在一边搂搂抱抱,说说笑笑,指指点点的众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整个楼里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之中。只有那飞溅的血花,点点滴滴在空中舞过,随后又落在了地上,红得刺眼得紧。 “啊。”一声撕声裂肺地尖叫声划破了沉寂。 随着声音,一个长得清清秀秀的小娘子扑了过来,跪在了巴子的身边。 “当家的,当家的……” 她一边拼命地叫着巴子的名字,一边用衣袖拭着巴子额头不断流下的血迹。泪水不断地往下流,滴在巴子那布满血渍的脸上。 奇迹似地,在她的呼唤下,巴子竟然微微地张开了眼睛。 “别哭,我还没有死呢。” 边说,他边费力地抬起手来,去擦那小娘子脸上的泪水。 见巴子醒了过来,那小娘子又哭又笑,伸出手轻轻地捶了巴子一拳:“吓死我了,当家的,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劫后重生的两人,正在那里叙着话,可有人却等不得了。 刚才那小倌见着巴子这一撞柱,心里那是“咯噔”一下,以为自己眼看就要到手的银子要飞了,眼前那是一阵黑,这会子见巴子醒过来了,不由长舒一口气。 “你,你,快点过来将巴爷抬到我的房里去,这早点完事儿早了。还不快动手?” 随着小倌的吃喝,两条小倌楼充当打手的大汉走了上来,架住了巴子就欲往房里脱。巴子哪里肯?他拼命的挣扎,但哪里有用,若是平日里那两条大汉哪里奈何得了他?可是这个时候,他受伤颇重,竟是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了。他虽是极力抵抗,但还是一步一步地被朝房里去。 “公子爷,我当家的有眼无珠,得罪了公子爷,我替他给您赔罪了,请您饶了他这一回吧!” 原来那小娘子见阻挡无用,便跑到元正琪的面前跪了下来,她用力地磕着头,当家的一向要强,若是这回真被咋了,恐怕真活不下去了。她和孩子两个不能没有他啊。她一个劲儿地用力地磕着头,不一会儿,额头就红了,甚至冒出了血丝。 巴子看到他婆娘这样,像疯子一样挣脱了那两个打手,冲了过来。 众人还以为他要再跟那位红衣公子干上一架,有人甚至喝起采来,谁知,他却冲到他的娘子身边,“啪”地一声,双膝落地。 “是巴子错子,求公子爷饶我这一回吧。” 说完,将头深深地磕在了地下。 而那小娘子,见巴子如此,双目中的泪流得更急,她也将头深深地磕在地上,再也没有抬了起来。 元正琪看着眼前这两人,心下竟然有些羡慕,这不过是个粗人,不论什么方面,似乎都没有办法跟自己相比,可是,他却能有这种福气,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而自己呢?原本应该是有这样的机会的,可是,竟就这么错过了。想到臭丫头的脸,元正琪有些意兴阑珊起来,自己在这里做什么呢?无聊。 “喂,你能喝酒吗?” 这句话问得实在是莫名其妙。 巴子一时竟没有意会到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侍书用脚轻轻地踢了踢他:“还不快回答?公子在问你的话呢!” “会!会!”巴子赶紧回答道。 “那,走吧!爷正好缺一个陪着喝酒的人。” 说完,元正琪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公子,那我呢?”原来被元正琪点名的小绾急了,情势急转而下,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不由他焦急不已。 元正琪早已出了门,哪里听得到他的这番话?而巴子由他婆娘扶着,也赶紧跟了过去。两人互视一眼,终于大难过去了,不由心里均是庆幸不已。虽在对那位公子为了什么放过自己,巴子还有些莫名其妙,那他可不会跟这难得的好运气作对。 “喏,这个给你。” 侍书早将一堆银票收好了,还好,虽说爷不缺钱用,可也不带么花的啊?这些银票放在爷的身上实在太不保险了,还是他侍书给他收好吧。 侍书抽出一张丢给了那小倌,便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而那小绾拿着银票,喜滋滋地塞进了怀里,虽然没能都得到有些可惜。可有这一张也不错了,毕竟啥都没有做,还能有一千两,这也不是运气了,而周围的别的小倌都面带羡慕地瞧着他,让他的手昂得高了不少。 “来,今儿个就由你来服侍大爷我吧!” 那小倌抬头一看,却是一位平日里出手极为大方的爷,当下喜出望外的媚笑着叫着“大爷”偎了过去。 于是,小绾楼里又恢复了热闹,大伙儿该干啥就干啥去了,今儿个这出戏虽然好看,不过,也就是增加点酒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影响。如果真要说影响的话,就是从此以后,再了再美的男人、女人,恐怕也惊艳不起来了,那一身红衣的少年,他的容颜、他的风采,恐怕再也难有人及了。 而小倌楼二楼的一个包厢里,一个高壮无比,一只胳膊比别的人的大腿还要粗,耳上带着金色大耳环,头蓄短,模样十分扎眼,眉间隐含煞气的汉子朝一个手下招了招手。 “去打听杆听,那位穿红衣的爷住哪里?” “十当家的,您对那小子有兴趣?”一贼眉鼠眼的瘦小男子暖昧地问道,十当家一向爱男风,难道看上刚才那小子呢? “去你的。胡说什么?你可知道这小子是什么样的人?惹了他,恐怕就是大哥,只怕也要头痛三分。不过,若是得了他,估计大哥做梦也要笑醒。这回大哥不是要英雄贴吗?这小子这时候来了,莫不是天助我们?” “这样厉害?”瘦小男子有些不敢置信,他们十八寨,虽然说是在海上的名气,可整个武林,哪个敢小瞧的?这黑道排行榜上,他们可是牢牢占据着一位。犯得着这么看重这个小子吗? “十当家的,这小子究意是谁?” “红衣如火,容颜如玉,微微一笑,苍生倾倒,你说,这样的人,在武林中还能有几个?” “您说?是那位?”瘦小男子张大了嘴,若真是,这样的人物,竟然出现在这东海城里,不知所为何来?但不管怎么说,若是真能请到他,真是一大助力啊。 “没错,就是他! ----公子倾城 第二百六十九章 放 手 公子倾城 他是何许人物? 只要你随便问一个江湖人,不论是老是少,他都会口沫横飞地告诉你。 他,如慧星一般横空出世,不过半年时间,其人、其事,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可以不知道少林寺的主持方丈的法号为何,但若是不晓得公子倾城的名号,那你就不要说你是江湖人。 他,容颜绝色,不晓得惹得多少江湖侠女、魔女为之倾倒; 他,总是着一身红衣,耀眼得如同天上的神祗,至此,江湖少年再无人着红,因为,再也没有人能穿出如他一般的风采,红色,似乎是为他而生; 他,行事如天马行空,只凭一时兴起,今天可以为探一窝稀有马蜂的来历,施展绝世轻功,追随它们几天几夜,明日,可以为看那清山一朵紫昙花开而远赴边锤之地; 他,正邪不分,只管自己高兴就好。看你顺眼的时候,就是你是一个邪派之人,也可以得到他折节相交;看你不顺眼,就是你是武当掌门弟子,也可以一脚把你踢到九天云外去,只因为,你说了一句,他不爱听的话。 他,武功高强无比,虽然没有人亲眼见过他与别人的比斗,可据说那被称为江胡一怪胎同时也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冥云老祖曾经说过公子倾城的武功,比起他来,只高不低。 若他只是一个高手,虽然身手极高,可他们东海十八寨也未必将他在眼里,可是,这人不只是一个高手,他恐怕还是一个极为有钱的人,据说他是某一隐世武林世家的传人,财富富可敌国。一个人不可怕,可一个拥有巨大财富和极强武力的家族,却叫人不得不忌惮三分了。可同样的,若是能得到他,那所得到的,也不仅仅只是一个高手而已。 窗外,雨渐渐地大了起来。 看这风势,恐怕今儿个夜里,怕是会有一场暴雨了。 晓得厉害的人们,就赶紧趁着如今雨还不怎么大的时候赶快回家了。 而此时,这个被东海十八寨十当家向往不已的公子倾城却正坐在一个简陋的屋子里,拿着个边沿甚至有些破的破碗,正在大口大口地喝酒。 不,这也许不能算是喝了,应该是灌才对。 屋子虽然还算完好,但有些破旧了。 这雨一下,有些地方便漏起了雨来,很多老房子都这样。 于是,不少的地方被摆上了锅锅碗碗,雨滴滴嗒嗒地落在里面,声音极是清脆,听起来,倒是不太难听,倒有些像一小乐曲似的。 而陈旧的桌子上,正摆着几碟子小菜,在屋子的某一个角落,则正放着好几个空坛子。 显然,这酒已经喝了有好一会儿了。 巴子先还是比较紧张地,这位公子,整起人来,可比他们这些粗人高明多了。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好惹,下回,他可绝不敢再以貌相人了。 可喝着喝着,几坛子酒下来,饶是巴子酒量不错,却也有些醉意了。 有一个词叫酒能壮胆,还有一个词叫酒肉朋友,可见,酒这个东西,是最能拉近人之间的关系的。 此时,巴子已经有些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了,胆子也大了起来了。 这好奇心也开始膨胀了起来。 他红着眼睛,大着舌头,憨态可掬地指着元正琪问道。 “说,小子,你是不是被哪个姑娘甩了?” 元正琪这时也喝得差不多了,脸红红的,仿佛上了一层胭脂,漂亮得惊人。 此时,他身上的张扬俱都收敛了起来,看起来,倒像是个极为普通地失意的少年,只是,长得太好看了些。 元正琪听到了巴子的话,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却有一丝掩不住地苦涩。 “是啊,被甩了。” 他又灌下一大碗酒,真苦,真难喝。其实,心里是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的。臭丫头那个性子,如何会肯随自己离开?只不过,如何能够就此轻易地放开呢?那个臭丫头,真是狠心得很。元正琪想起暖儿容颜,只觉得心又是一阵抽痛。自己,以后要怎么办呢?继续去浪迹天涯吗?可为什么,现在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吸引自己了呢?眼里,脑海里,看到的一切,都会瞧起她,脑海里全是臭丫头的影子。她笑得那么可爱,却也那么可恶。 “甩了又有什么?再追回来不就得了。像我婆娘,当初还不是看也不看我一眼,你瞧,现在不也喜欢我喜欢得要死。” 说到这个,巴子得意得要死,想当初,自己婆娘可也是这东海城里的一朵花,喜欢她的少年可不在少数,若不是自己脸皮厚,还真轮不到自己呢。 “追不回来了。” 元正琪的眼前又浮现起暖儿那虽然缓慢,却坚定无比的摇头。那臭丫头,虽说性子好,可,若是打定了主意的事,却是绝不会回头的。他,比谁都清楚。 “追不回来了,换一个好了,这女人嘛,天底下多得的。” 巴子不以为然:“依小子你的条件,不知有多少姑娘等着你挑呢!” “可,她们又不是她。” 她们都没有她的眉,她的眼,也没有她的酒涡,她的黑,她们,都不是她。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说得也是,若是用别的女人来换我的婆娘,再漂亮我也是不换的。” 是啊,别的人就是再好,他也是不换的。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成为他的,却已经成为了别人的了。 元正琪想着暖儿,又看看巴子这样子,忍不住又踢了一脚,这个家伙,什么就这么幸运呢?自己永远也不能得到的,他却这般轻易地拥有,不踢他一脚这心里都过意不去。 元正琪这一脚并没有用力,巴子的身子却从椅子上溜了下去。 元正琪摇摇晃晃地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脸。 “喂,喂。” 拍了几下,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就醉了,真没有用。” 元正琪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走,去别处喝。” 说完,便左歪右倒地往门外走去,侍书赶紧扶住了他,脸上完全成了苦瓜脸,这,还要喝啊? 也是大雨。 可紧闭的门窗将一室的风雨挡在了门外,而昏黄的烛火,一跳一跳地,将屋子里也照着带上了一层黄色。 允琏和暖儿正坐在桌子的旁边,手里一人捧着一碗面条,正吃得津津有味。 允琏看着暖儿吃得香甜的样子,觉得心里有些满足。 “来,把碗拿过来。” 暖儿有些不解地递过了碗,却见允琏将自己碗里的面条拨了一大半到碗里。 “多吃点。” 确实是有些饿了,暖儿不好意思地笑笑,便埋头苦干了起来。 不一会儿,面条就解决完了。 暖儿摸了摸有些鼓胀的肚皮,有些羞愧,这本来是为了爷做的,结果几乎全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了。 “爷,您吃饱了吗?要不,我再去弄一点吧。” “不用了。”允琏摇了摇头,他本来就是吃了回来的,并不饿,不过是听说她没有吃晚饭这才让她做些的。 “那爷您先休息吧!我先将碗筷收收,然后就回来。” 暖儿正欲动手,却觉得手一紧,却是允琏抓住了她的手。 “不用了。明儿个让下人们收吧。我有些累了,陪我一起睡吧。”允琏的脸上有些倦意,暖儿心头一软,这样的天爷还回来了,怕是担心自己吧。 “嗯。”她柔顺地点了点头,便去铺床。 允琏见暖儿从被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仔细地收了起来,便晓得那是碧荷说的什么礼物了。瞧暖儿珍而重之的样子,允琏的心里便满不是滋味。明明决定了什么也不问,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的,可允琏觉要做到不在意,真的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熄了灯,两个躺在床上,各有心事,一时沉默了起来。 允琏照着往常的姿势,将暖儿抱在了怀里。 怀中的人气息是如此的熟悉,仅仅是抱着这个人,允琏便觉得安心无比。所以,不论是谁,不论过去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这个女人,已经是自己的了,这一辈子,自己也决不会放开的。 允琏心里千转百转,他决不允许有人从自己的身边将她抢走。或许,自己不应该等这么久才对?或许,自己应该先得到她的人才对?这个念头实在是有些卑劣的,允琏也晓得,可是,这个念头一起来,却仿佛那虽然剧毒却散着诱惑的香味的果实,叫人忍不住就想将它咽下去。 允琏的手悄悄地移到了暖儿的衣结处,只要这么轻轻地一拉,这个女人,但永远都是自己的了,再也没有任何变数。 “爷,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人。” 暖儿突然的开口,却让允琏的动作停了下来。 “见到了一个人?” 允琏的心头一跳,她,说的是碧荷所说的那个人吗? “嗯。”暖儿点点头。开始娓娓地讲叙了起来,那些深藏在心里的过去,不知为何,在这样一个漆黑的夜里,却让她很有诉说的**。或许是因为允琏今夜异常的温柔,也或许,是因为在这样的暴风雨之夜回来的感动;也或许,是为了了断自己心中最后一丝牵挂。 今夜,将所有的一切,将从不曾对人说过的心事,全部都说了出来吧。 然后,从今以后,可以好好地放下那一切。 放开那个人,也放开仍有些留恋的自己。 第二百七十章 独 占 “回来了?” 漫不经心地踏进屋子里的平安,一个不妨之下,却是被吓了一大跳。她抬眼望去,却瞧见元正纯正舒舒服服地歪在她的床上,手边拿着本她的书,旁边似乎是她的茶杯。 这时,元正纯听到了有人进门的声响,正抬眼看向自己。 “元大爷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只是,这是我的屋子,不得我的允许,还是不要随意进来得好。” 见是元正纯,平安便也懒得理那么多,这几天累死人了。只是,这人也未免太自作主张了些,让他进了几次,就完全把自己当成这屋子的主人了,这躺的姿势那叫一个自在舒适,并且以为这儿是他家呢? 平安跟元正纯打了个招呼,款款走到梳妆台边,坐好。 见状,丫头会意地走到旁边,为她拆着髻上的钗子、簪子什么的。 平安生性疏懒,若是不用见外人的话,她在院子里的衣裳一向却是极为随意的。 这时,元正纯却撑起身子,整了整衣衫,下了床。轻轻地来到了平安的身边。 “让我来。” 他朝丫头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丫头瞧了瞧平安,见平安没有反对,便也悄悄地退了下去。 元正纯却是接过了丫头的活儿,继续做了起来。 他的手一边动作着,眼睛却是牢牢地盯着镜中平安的容颜。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算太陌生了才对。” “陌生虽然算不上,熟悉却也谈不上。起码,在有资格不经允许随意进我的屋子里的几个人中,却是没有你元大爷才对。”平安淡淡地说道。 “平安这么说,倒是真叫人有些伤心了。”话虽是如此,元正纯的脸色却是没有任何变化,一点也看不出伤心的影子。 “伤心?你有心吗?”平安拿着梳子,梳起了乌黑的长,脸上满是嘲讽。这个人,恐怕除了他的家人,别人对他而言,只分为有用和无用两种吧。而恰巧,她目前应该还算是有用的那一类罢了。 对于平安的讽刺,元正纯倒也不已为意,他抓起平安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怎么样?要不要找找看?”眼神满是挑逗,满满的**,表露无遗。 平安有时候觉得这个人真是奇怪得紧,明明自己跟以前一样,也没有变了容貌。以前,这个人一直对自己以礼相待,看向自己的眼光,从来都是不带一丝儿别的念头。可自从有了那一层关系以后,这人,三不五时,什么事儿都能往那上面扯。男人,难道都是这样? 平安并不讨厌这样的**,反正,她又不打算嫁人,这元正纯,她并不讨厌,偶尔说说话,上上床,似乎也挺好的。不过,今儿个她却是累坏了。 平安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累死了,可没有兴趣陪你玩这一套。有正事儿就说吧!若是没事儿,我可要体息了。出门的时候,记得给我把门关一下。”说完,平安也不理元正纯,自个儿上床就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在庸王府里是精神力高度集中的几天,每天都像打仗似的,这一回到自己的地盘,真的困得不行了。 “那一起睡吧!我昨儿个也睡得晚,这时也有些困了。” 对平安的冷淡,元正纯毫不以为意。就是因为她这般冷淡的性子,元正纯才觉得自在。 说完,也不管平安答不答应,自顾自地关上了屋子门,就跳上了床。 元正纯刚睡过的床温热温热得,倒是极为舒服,平安睡意袭来,也懒得理他。 “要在这儿睡也可以,胳膊伸出来。” 平安毫不客气地吩咐道,睡她的床,也得付出一点代价才是。 元正纯无可奈何地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平安将头搁了上去,又不满地道。 “侧躺着睡。” 待元正纯侧着身子过来,平安在元正纯的怀里找了个好位置,暖哄哄的,平安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将腿也搁在了元正纯的身上,冷冰冰的手也往他的身上贴,嗯,非常好。平安调整好了姿势就入睡了,迷迷糊糊地还在想。嗯,若是这件事儿完了,回扬州去,还真有些舍不得这么舒服的抱枕。也不晓得别的男人是不是一样的?唉,还得再找一个,也怪麻烦的。 元正纯看着平安的呼吸越来越平稳,显然已经睡着了。看着平安的眼神有些迷惑。这个女子,为什么与众不同到了这个地步?那般熟练地挑逗自己,若不是晓得平安没有接触过什么男人,元正纯简直要怀疑她过尽千帆。可事实证明,她的确在这之前,还是一名处子。一般的女子,谁会这么轻易地将处子之身就这样没有任何承诺地交给一个男人?可这个女子,却就是这么做了。仿佛这处子之身对她而言,跟一块路边的西瓜皮并没有两样。而且,虽然元正纯并不愿意承认,可他不得不说,就是跟自己有了肌肤之亲,这个女子的眼中、心中,却并没有自己的存在。自己对她的意义,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不,或许多了一种,那就是充当她的抱枕。这个女子,明显对他的胳膊比对他的人倒更有兴趣一些。 元正纯讨厌各色女子追着自己不放的眼光,可是,现在,他觉,比起被人无视,或许还是那样的眼光比较好些。 他紧紧地盯着平安熟睡的容颜,这个女子,究竟是在怎样的环境长大?如何会养成这样的性子呢? 这几日,平安在庸王府的一举一动,基本上他安插在那里的探子都禀报了回来。他晓得,她并不像外界传闻的,与庸王世子生了什么。可是,元正纯仍然觉得自己的心相当地不舒服。元正纯觉得这男女之间的关系真奇怪,在与平安之间没有这层关系之前,他并不在意平安与别的男人之间怎么样了,只要能得到自己所想要的,采用什么手段,却不是他会关心的事。可是,想不到这男人的独占欲,自己却也有,不但有,似乎还十分强烈。 到了现在,元正纯觉,自己无法忍受平安与自己之外的男人在一起。想到别的男人也可以如自己这般对平安,他便满心不舒服。元正纯并不认为这算是什么特别的感情,不过是男人的独占欲罢了,许多男人都有,而自己,也不过恰巧也拥有罢了。不过,显然平安并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奉献了身子便奉献了心。这样的事,对平安而言,似乎并不具有什么意义,虽然平安现在似乎也没有与其他男人有些暧昧之类的,可元正纯可不会自在地以为是因为自己,绝对只是因为平安懒罢了。既然有了自己这个便利的,又何必再花心思找人呢?这个女子,实在不太好掌握。元正纯有些头痛,得想个办法,让她答应不与别的男人乱来才是。元正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为了这种事头疼。但不管怎么样,都得想办法解决才是,要不然,实在是放不下心。 元正纯正在那儿头痛,平安却又朝元正纯怀里拱了一下,这些日子,明明也快到四月了,可不知为何,天气却反常地又开始冷了起来,盖这样的薄被子,还真有些冷。平安紧紧地靠着唯一的热源,手也不知不觉伸进了元正纯的衣服里。感觉着手里的温势,平安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她倒睡得好了,元正纯却被她无意识地伸进衣服里的手,弄得有些上火了。真是,睡觉也不怎么老实。不过,这么些天没有见到她,了,元正纯的念头一起,便有些抑制不住了。他悄悄地解掉了平安的衣服,熟练地挑逗着她。这些日子,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元正纯早已驾轻就熟了。 被人扰了睡眠,平安出不满的“嘤咛”,不过,睡得人事不省的她的那点子小猫力气,哪里抵得过心怀不轨的元正纯,不一会儿,便丢盔弃甲,任由他施为了。 待云收雨散,屋子里仍充满着春意。 平安只觉得自己的骨头快散架了。真是,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的,为什么男人都乐此不疲呢?平安百思不得其解,虽然除了一次,也不算太难受,但怎么都让人喜欢不起来,实在是太累了。平安讨厌一切会让她感觉累的事。 “睡吧!” 看着平安的眼皮子打架打得厉害,元正纯轻轻地摸着她柔滑的背部,说道。 他自个儿却是没有现,他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温柔,温柔得甚至有些纵容了。 “不是你,我早就睡了。” 平安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下次一定要吩咐下人,不要让人随便进到这个子里。只是,她实太是太累了,到底抵不过睡意,两眼一闭,就又沉沉睡去了。 元正纯也将怀里的佳人又往里搂了搂,这才闭上了眼睛,任困意袭卷。 嗯,还是睡吧!一切都起来之后再说。 这件事,一定要好好跟她谈谈才是。 第二百七十一章 表哥表弟 允琏实在万万没有想到,暖儿居然会选择将这一切全都告诉自己。 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和勇气才能做出的决定啊,允琏十分明白。 如果换成是自己,恐怕还真不一定会说出来呢。 对于自己刚才闪过的念头,他不禁有些惭愧。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暖儿,是自己决定一辈子都爱护的人,为什么自己却没有如暖儿信任自己这般去信任她呢? 不过,那个男人竟然会是正琪。 这却是允琏想都没有想过的。 怎么会是正琪呢? 允琏不禁觉得,这天下,说大也大,可说小,有时候也太小了些,这转了一圈,却碰到的原来却都是熟人。这也太巧了些。 过了好久,暖儿才终于将话说完了,她瞧向允琏的眼睛有些惭愧和自责。 这是自己的爷,是自己一辈子要服侍的人,可是,就在那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竟然有些动摇了,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可是,那时候的元正琪,用那样的表情说出那样的话,尤其是那双眼睛,暖儿到现在想起时,仍然觉得心里极不舒服。她一点也不想让他难过的。明明是对自己这样好的一个人。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伤害他的会是自己呢? 屋子里漆黑漆黑的,允琏看不清楚暖儿的表情,但从她的口气,他便也能想象到了。 允琏紧紧地将暖儿抱在了怀里,好像生怕她要飞掉了似的。 “不要多想!睡吧!” 允琏并没有说上什么话,他原本就并不太擅长说些什么,但尽管如此,这样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暖儿觉得就是这心里头,也轻松了许多。 她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准备睡去了。 雨打在瓦上的声音很响,但与暖儿却是无碍,这一天,也实在是让人好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似乎有些累了。 于是,不到一会儿,在周公的强烈召唤之下,伴着雨声雷鸣,暖儿却很快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只留下允琏一个,却是久久地睁着双眼,一丝睡意也无。 这,若是别的人还好,为什么偏偏是正琪呢? 允琏觉得头都很有些痛起来。 这个家伙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人。他既然来了,怕是不会轻易就这样走的。也不晓得他接下来会怎么样?对于这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表弟,允琏是有些头疼的。虽然暖儿说已经说清楚了,但允琏的预感却不怎么好。正琪这个家伙有时候固执得惊人,谁也拗不过他,认定了一件事,就不回头;认定了一个人,怕也是很难回头的。 而且,最让人头痛的是,那个家伙的一身武功偏又高得惊人,自己身边的高手,估计还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允琏实在不愿意暖儿再见到他了。自己与暖儿之间的感情,并不怎么牢固。暖儿对正琪,其实是有着相当大的好感的,说起他来,也是只有好话么有坏话。虽然到目前为止,允琏也没有见过暖儿曾经说过别人的坏话就是了。但不管怎么说,允琏实在不愿意再有任何人来打扰他和暖儿两个的生活了。好不容易从哪些碍事的丫头的眼皮子底下出来了,这回,竟然又来了个重量级的苍蝇。 他不过想要有个可心的人,累的时候、倦的时候,有个地方,可以让他温暖、安心的休憩,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不过,这天底下,能够这样抱着暖儿一起睡觉的人,绝对只有自己。 对这一点,允琏却是毫无疑问的。 暖儿,他绝不会将让让给任何人的。 不论是正琪,还是其他任何人,谁都别想。 暴雨就这样下了一整夜。 到了二天,暖儿惊奇地现,院子里的树枝竟然都给吹断了,枝条掉在地上,树干也半弯着,显得说不出的萧条。 尽管如此,空气还是很清新的,只是,这路却实在有些难走。 暖儿不由咋舌不已。这海边暴风雨的威力有多大,她算是见识到了。 还是一大早,允琏和暖儿就起来了。 用过了早膳,允琏就赶着又去军营了,这些日子,那边的时期也特别多,忙得他不可开交。而且,京城里,大皇兄还三不五时地扔点小东西给他,真是,都跑了这么远了,那个家伙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好好的暗卫,竟然给他当成送信的了,脸允琏有时候都忍不住替他们可惜。大皇兄那个人,实在是太乱来了些。 那十八寨的人,竟然在往各海盗手里广英雄帖,依允琏看,恐怕是打算整合成功,再跟沙国结盟,再加上还有那些没有暴露出来的势力,恐怕,这天下还真要乱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这次这么顺利的完成。 允琏这些天处理这些事儿,忙得不可开交,也顾不上回来。若不是看昨儿个风大,恐怕还有暴雨,担心暖儿一个在这里会害怕,他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雨回来了。 不过,在临出门时,允琏想起一事来,终觉还是有些不妥,于是,叮嘱了暖儿一句。 “那叫碧荷的丫头不老实,早点把她打了出去吧。若是要再买个丫头,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再陪你去就是了。” 这么不老实的丫头,来了还没有几天,就算计到主子头上去了。这样的人放在暖儿的身边,实在是叫人不能安心。还是另换一个得好。 暖儿虽有些不知所以然,但允琏既然这么说了,肯定自有其道理,绝不会是空穴来风的。 只是,这将人再卖了的事,暖儿却是做不出来的。不管怎么样,这些天,清莲和碧荷两个服侍得倒也算周到。这相处一场,总算也有些情份。暖儿也不想让她太过难堪。 因此便找了碧荷来,只说这院子小,用不了这许多人,便又给了碧荷几两银子,将她的卖身契还给了她,让她回家去了。 只是,暖儿这一番好心,过了不久,却为她引出了一桩祸事来,倒是叫人完全没有意想得到。 却说元正琪,昨儿个喝了大半晚上的酒,直到喝醉了才被侍剑扛了回来。 在这个时候,侍书还是很感谢身边有这个大个子的,要不然,只是自己个人,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把爷弄回来呢!别看元正琪看着不咋壮,其实,这体重也不算轻啊。 这一个晚上,元正琪一会儿要水喝,一会儿嚷着热得不行了,将个侍书折腾得不行,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半夜,元正琪旁边的椅子上打着瞌睡,这天晚上的雨实在太大了些,他怕一会儿元正琪叫,却没有听到。 元正琪醒的时候,便看到旁边的侍书在一边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侍书,快醒醒,收拾东西,咱们走。” 元正琪的精神倒是好得很,神清气爽,一点也不见昨夜的沮丧。而且,心情似乎也还不错的样子。 侍书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地,一听这话,高兴地全清醒了。 “爷,要走了?咱们这回去哪里?去看大漠里的奇花,还是爬雪山?” 太好了,爷终于想开了,是啊,这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平常姑娘虽说不错,可到底已经是别人的人了,尤其这个人还位高权重的很。爷又不是那没人要了,像那瑶环姑娘,不就要死要活地追着。这选择多得很嘛。 侍书一边想着一边麻利地收拾着行李。 江湖,我们又来了!尤其是想到那些疯狂对爷着迷的女子们,为了讨好爷,往自己的手里塞了不少东西,让侍书的口袋又鼓了不少,侍书就觉得心情好得不得了。 太好了。 不过,显然是他自个儿想多了。元正琪的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美好向往。 “都不去。咱们去允琏表哥的军营里。” 什么?侍书的手一僵。 爷这是想干什么啊?在背地里偷偷地见四皇子殿下的良人还不够,还要登堂入室吗?这平常姑娘不是都拒绝了爷吗?他还想干什么啊? 侍书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侍书怀疑自己估计会给允琏吓死。呜……我可不可以不去啊,侍书只要一想到四皇子殿下作对,绝对不是明智的行为。侍书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写好一份遗嘱,然后,将这段时间里捞的好处也一起寄回家去。 爹、娘,你们好好保重,儿子不孝,不能再服侍你们了。 侍书不情不愿地背着包袱,慢慢地跟着元正琪往外走。只是那脚步拖拉的,比蚂蚁都快不了多少。 “请问,倾城公子在吗?” 随着几声敲门声响,一个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显得还是极有礼貌的。 “在,进来吧!” 侍书赶紧回答,这个时候,谁来也好,他实在是没作好见四皇子殿下的准备啊,就是晚上那么一盏茶的工夫,那也好啊。 不满地瞪了侍书一眼,这个时候,还见什么人啊?自个儿可没有这个心情。 不过,见来人都推门进来了,元正琪便只得暂时坐回了椅子上。 “在下奉我们当家的命令,给倾城公子送贴子过来。” 那人恭敬地回答,眼睛却只盯着地面,半点也不敢乱瞧。这可是十当家亲自交代的,怕就怕他们一时瞧了倾城公子的容貌,做出了什么失礼的举动。 “喔?你们当家的是谁?我认识吗?”元正琪思考了半天,觉自己好像还真不认识什么鬼当家的。 侍书却是很快地从那汉子的手中接过了帖子,双手拿着递给了元正琪。现在,只要能打消爷去见四皇子殿下的这个荒唐念头,叫他侍书做什么他都什么事情他都愿意。 “那小的也不知道了。公子若是到了这英雄会,自然一切都明白了。那,帖子送到,小的就告辞了。” 说完这番话后,那汉子抱拳为礼,随后就躬身退出了。 “什么鬼英雄会,当别人时间多啊?这江湖上,就这些人无聊,今儿个这个请,明儿个那个请,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无聊。” 对这些劳什子东西,元正琪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也懒得管理这贴子里写得是什么内容。他随手将帖子往侍书怀里一扔,看都懒得看,转头就大踏步地出门了。 急得侍书一个劲儿地跟在后头直叫唤。 “爷,这英雄会挺热闹的,反正都到这边来了,不会顺便去瞧瞧?” “别说废话,跟上就成。” 元正琪也懒得再理侍书了,大踏步地就带头往外头,这下,再也没有什么挡住他了。 而身后的侍书却是一副哭丧着的脸庞,他有气无力地拖着脚步跟在了元正琪的身后。他只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绝对是暗淡无光,不见天日。 “琏表哥。” 听到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声,允琏停下了与手下的讨论,微抬起头来,就看到元正琪坐没坐相地在一个椅子上斜靠着。 书房里并不只有允琏一个,除了他之外,还有好几个人在,大概在元正琪来之前,他们正在商量着什么要事吧! 但这许多人,却没有一个人瞧见元正琪是何时出现在那里。其实瞧这些人的表情,明明也是极为好奇的。可硬是没有一个人开口,显然,允琏的驭下却是很有一套的。 不过,对于元正琪拥有这样的神出鬼没的能力,允琏倒也没有太讶异,元正琪的本事,他早就知道的。 允琏举起了手,朝众人挥了挥,很快,书房里的人就一下子消失得没个影子了,动作十分迅、整齐,显然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的。 “正琪,你来啦?”允琏随意招呼道。“过来坐吧!” 允琏的心里有些复杂,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将正琪隔离在暖儿的生活之外,没有想到,这主意还没有想好,这人倒是很快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说吧,你跑来来这里干什么?” 对像元正琪这样的家伙,说些拐弯抹角的场面话,那是根本就完全没有必要。允琏也懒得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干脆开门见山地直接对元正琪说道。 第二百七十二章 见面 但迎接允琏的却是狠狠地当胸一拳,虽然并没有使用内力,但是劲道可不小,允琏一连退后了两步这才站稳。 对着允琏疑惑地望过来的眼神,元正琪却笑得极为开怀。 “喂,抢了我的女人,这种程度是最起码的。本大爷已经手下留情了好不好?干嘛这么看着我?还想再吃一掌吗?” 允琏哭笑,这人,从小到大就这样,坦率明朗地如那天上的太阳。 这种自己一辈子都说不出来的话,对他而言,却如此容易。 也不管这些话是多么地惊世骇俗。 “谁抢了你的女人,暖儿原本就是我的。你小子前天来找她的事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这会子你倒好意思跑来找我?小心我告你个诱拐良家妇女,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话虽如此说,允琏的心中却轻松了不少,从小到大,除了皇兄,他也就只要这两个表弟了,尤其是正琪,从来都不将他当皇子看待,跟他在一起,却是最轻松不过的。原本还担心元正琪若是不肯放弃暖儿要怎么办?他还真不想跟这个表弟闹得太僵,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快就想开了,倒是叫允琏放心了不少。 不过,显然允琏显然放心得太早了。 元正琪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喂,你可要记住。不是我没办法带臭丫头走,是她自己不肯,我才暂时让着你的。其实,你这个家伙有什么好的?一张脸板得跟死人没啥两样。若不是你运气好,臭丫头绝对是我的。不过,你不要以为就这样算了,我会在一边等着的,什么时候待臭丫头不好了,只要她愿意,我随时都等着带她离开。到时候,你也别想拦着。” 天,这样乱七八糟的话也只有元正琪说得出来,带别人的女人走,这种伤风败俗,说出来会叫全天下人都指责的话,他却说得这么堂堂正正,仿佛这才是真理似的。 不过,允琏可不敢将他这话当成空话,这小子的性子,没有什么事儿是他干不出来的? “放心,你等不到那一天的。” 允琏一脸笃定的样子叫元正琪看了气闷不已,怎么瞧怎么不顺眼,凭什么,这个家伙能得到臭丫头,长得没有我好看,性格也不怎么样,后院里还有好几个女人,臭丫头肯定少不了要瞧别人的脸色。真是,有什么好的? 元正琪越想越生气,若是一个比自己好的人也就罢了。 不过,在元正琪的心里,这天下有比他自己还好的男人吗? “走。” “去哪里?”这没头没脑的话叫允琏完全摸不着头脑。 “昨儿个被臭丫头拒绝了,喝了一晚上的酒,不过,越喝越郁闷,越喝越不舒服。今儿个也是,怎么想怎么冤枉,明明应该是我的女人的。心情糟糕透顶,这都是表哥你的责任,所以,现在给我负责去吧。” 边说,元正琪边往外走。 允琏无可奈何地跟在他的身后,不按这个小子的意思办,他能把你这样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要怎么负责?” “你们这里的练武场在哪里?” “这边,跟我来吧。” 允琏在前面引路,来到了一个小型的练武场之内。 “说吧,要干什么?” “咱们来打一场吧。”元正琪握着拳头,跃跃欲试:“放心,咱们都不用内力,也不用招式,就打架,像小时候那样。怎么样?敢不敢?” 看元正琪这个样子,允琏倒也升起一股豪气:“比就比,小的时候又不是没有打过,不用内力,不用招式,谁怕谁啊。” 从小到大,也很自由正琪敢这样跟自己对打了。 这个练武场是允琏专用的,里面一用东西俱都齐全。两人换了一身练功服,面对着面站好。 “表哥,小心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元正琪晓得极为阴险,他绝对会好好地照顾照顾表哥的。 允琏的眼里也是战意升腾。 “你才要小心才是。” 想起这小子在自己之前就认识了暖儿,允琏的心里也是满肚子不舒服。这个臭小子,一定是仗着他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迷惑暖儿了。 两个人双脚分立,呈半蹲的姿势,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蓄势待。 小禄子、侍书、侍剑几个呆呆地站在一起,事情展到了现在,实在是叫人有些不敢置信。 天啊,这两位,一个是当朝的四皇子殿下,一个是国公府的二公子,都是无比尊贵的任务,这都是在干什么啊?打架?这是他们应该干的事吗?就是真要比试,好歹也得比点上档次的东西吧! 小禄子忍不住连连摇头,为什么爷跟这琪二爷两个每回一碰头,就变得不怎么像自己了呢?话也比较多了,还做些平日里绝对不会做的事。 若不是琪二爷是个男人,爷对田良人的心意又看得很明显,有时候他真的有些怀疑爷对琪二爷是不是有特别的想法了。 而侍书却在一边冷汗直流,我的爷啊,虽然从小到大,您这不按常理出牌我也不是不晓得,可每回,侍书仍然觉得自己的心有些不堪负荷。对方可是四皇子啊,是未来的,不,就是现在也可以称之国之栋梁,炙手可热的权势人物。虽然,是跟咱们国公府沾亲带故,可,这帝王家就是帝王家,臣子就是臣子,您,无法无天也得有个限度啊。虽然到了目前为止,还没有出什么大事,但侍书觉得,总有一天,就是没出什么事儿,自己也会被这个主子给吓死。瞧,现在心跳的声音都听得到了,耳朵也在嗡嗡作响,头也有些晕了,腿也有此软。 侍书的身子有些摇摇晃晃的,旁边的侍剑瞧见了,赶紧往他的身边靠了靠。这个侍书,跟了爷这么久了,怎么还老是这副不中用的样子? 此时,随着一声猛喝,元正琪率先朝允琏扑去,抓住了允琏腰间的带子,意图先将他摔上一摔,而允琏也不甘示弱,伸出一条腿去绊元正琪,结果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地上,很快扭打成了一团。 小禄子无助眼睛,不忍目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个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一个虽说武功差了那么点,可好歹也是亲自上阵杀敌过,唬得敌人到了现在还闻名丧胆的铁血皇子,怎么这时候打起架来,就跟那街上的泼皮无赖没有什么两样呢? 瞧瞧,现在爷是在干什么啊? 竟然一拳打上了琪二爷的脸,这,爷,小禄子我能理解,琪二爷这张脸是会叫全天下的女人都动心,您有些看不惯是当然的,连我小禄子都在想,我爹娘咋没有给我生这么一张脸呢?可是,这么明目张胆地打脸,是不是意图也有些太明显了呢? 还有琪二爷,您这一脚是往哪里踢啊?就是您再恨爷得到了良人主子,也不能往他那里招呼啊?您这不是叫良人主子以后守活寡吗? 不管别人怎么瞧,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打得倒是起劲得很。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衣衫被汗渍都弄湿了,贴在身上。 衣衫凌乱,看得到的肌肤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最为可笑的是允琏的一只眼圈都成了青的。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力气了。 全部都趴倒在了地上。 元正琪摇摇晃晃地用手撑地试图站起来,却爬到一半,又仰天倒在了地上。 不过,他还是不死心地伸出脚踢了允琏一脚,只是,力道跟蚊子似的,完全没有什么威胁力了。 “喂,这次我赢了。” “嗯,你赢了。” 允琏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力气了,也懒得跟这小子计较。反正他刚才也没有让这小子讨到好去。好久没有这么打过架了。 “好舒服。” 元正琪望着屋顶,自从长大以后,表哥便再也没有像这样和自己打过了,这次竟然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自己,表哥,也是真的喜欢臭丫头的吧。以后,臭丫头有了表哥的保护,自己也应该放下心了,也该离开了。外边,还有好多想去的地方没有去过,还有更多精彩的人等着自己去瞧,自己练大兼都还没有走遍,还有别的国家也没有去过,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不舍呢? “臭丫头的性格很好,受了委屈也不会说,也不会哭,所以,你不要看她笑着,就以为她什么事儿都没有;她喜欢看书,什么都看,尤其是游记,你要多找给她看;她很容易满足,从来都不会主动去要什么,所以,你要多自己替她琢磨,不要等着她说,她从来都不会说的;……” 元正琪一项又一项地说着,似乎在说给允琏听,也像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那个自己这么想亲自照顾她、保护她的女子,竟然就这么在不经意间成了别人的,元正琪只觉得心一阵又一阵地痛,但这种心痛里面却又夹杂着一丝丝幸福。 两个喜欢着同一个女子的男子,就这样一个不停地诉说着,一个仔细地倾听着,似乎在交换着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 第二百七十三章 任务 听着元正琪的话,侍书却忍不住拿起衣角抹了抹自己忍不住###的眼泪。 爷,实在是太惨了。 到了这个时候,侍书突然有些怨起自己起来了。明明那个时候,自己也晓得爷应该是喜欢平常姑娘的,为什么那时候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呢?若是自己说了,这结果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吧。 越想,侍书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对不起元正琪了。 于是,这眼泪便落得越凶了,手拿着的衣角也越来越多。 侍剑脸上的青筋抽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地说道。 “侍书,你拿来擦眼泪的是我的袖子。” 侍书奇怪地看了侍剑一眼。 “我当然晓得是你的啊?我又不是傻瓜。” 不是你的,我能这么擦吗?这会子又不能换衣服,出去给人家瞧见袖子湿成这样,还不晓得别人会怎么想呢! 侍剑哑口无言,为什么从小跟侍书一起长大,到了现在,仍然有些无法了解他的想法呢? 而侍书说完话,又只管顾着自己去哭起来了。 爷,实在是太惨了。 侍剑忍住了强烈地想把袖子夺回来的冲动,保持了屹立不动的姿势。 小禄子在一边看得头皮麻,目瞪口呆,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奇怪啊!他悄悄地往旁边退了一步,觉得还不太够,于是,又往后退了好几步。这位琪二爷自己乱七八糟也就是了,连身边的仆人也跟着乱七八糟的,这些家伙们,还是离远一点安全一些。 “今后怎么打算?” 允琏仍然躺在地上,双手后交叉搁在脑后问道。 气息倒是已经平静下来了。 “也没有想法,走到哪里算哪里吧。今儿个早上有人跟我送了张帖子,说要我参加什么英雄会。兴趣来了的话,去瞧瞧也说不定,应该离这里不远。” 元正琪漫不经心地说道,最近还是在这边呆着吧,还可以趁机去瞧瞧臭丫头。若是等她以后回了京城,自己爬是再难见到她了。 “英雄会?”一听这话,允琏坐了起来:“你说的是十八寨出来的英雄会的帖子吗?你收到了?” 这贴子他虽说晓得,也想派人混进去捣捣乱,可这十八寨帖子的对象,基本上都是海上有些名气的海盗窝的头子,这样叫人想冒充也很困难。这些天,他们正为这事儿头疼呢。神风营的统将乔锐都想直接去灭了哪个小的海盗窝,自个抢个头子当当,看能不能混进去瞧瞧。不过,目前似乎有了更合适的对象就是。 允琏看着元正琪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块砧板上的猪,看往哪里下刀才最合适,叫元正琪一阵胆寒。所以说,他最讨厌哥哥和这个表哥了,每回都是拿他当苦力使。 “正琪,去吧!顺便,帮表哥一个小忙吧。” 允琏此时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温和,温和得叫一向晓得他性子的元正琪越觉得有些可怕,虽然他脑子没有这两个哥哥灵光,可好歹这些年下来,也晓得了,每回越是说得轻描淡写的事,到最后,就越是辛苦。 “那个,表哥,我突然想起来,今儿个还跟一个朋友有约。那个,我先走了。” 元正琪以极快地度跳了起来,湿透的衣衫也懒得换了,就想溜走。他有预感,留了下来,他绝对会倒大霉的。 “要走尽管走。不过,想当初,某人要去混江湖,遨游天下,似乎我还有帮忙说项。看来,我似乎应该要重新考虑考虑了。” 听到这话,元正琪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十分困难地回转了身,脸苦得不得了。 “说吧!要我做什么?” 当初,若不是允琏帮忙说了情,他还真没有办法得到家里的允许,爷爷奶奶爹娘虽然不在意他当不当官,封不封爵,可是,闯江湖这种危险的事,还是绝对不允许的。 对于元正琪的合作态度,允琏十分满意。 “走,先换衣服,接着,咱们去跟乔锐几个好好商量一下吧!” 有了元正琪,若是再好好布署一下,不愁破坏不了他们十八寨的好事。允琏的心情极好,最重要的事,将这小子弄得远远的,正好不让他去找暖儿。虽然,到了现在,看这情形,这小子也翻不起什么浪来了,可是,想到这小子也许还会去见暖儿,偏自己又不可能天天回去,允琏心里便满是不悦,一回觉得,自己手头的事似乎也太多了些。要不要,这回回京,好好地把几个弟弟也带出来训练训练?他们也该独挡一面才是了。还有大哥,似乎也太清闲了些,他可是未来要当皇帝的人,自己也不能老是替他担着不是? 允琏打起了如意算盘,以前,一直做这些事他也无#####,也挺有成就感的。因此,哥哥弟弟们变着法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现在,还是应该改改作风才是了。嗯,允玟那小子是不是要让他去户部历练历练?那小子不是还挺喜欢银子的吗?这回让他好好去闻闻银子的滋味吧;还有允瑞…… 而在京里的允璋、允玟等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背上一阵寒毛直竖。 允璋看了看天,这天色挺好的啊?为什么刚才突然觉得这么冷呢?而他怀里却是他最近新宠的蝶美人,一见允璋走了神,她便在他的怀里一身扭。 “殿下,殿下。” 她拉长了声音娇语道。 允璋回过神来,勾起了她的下巴,双眼多情地望着她。 “我的美人儿,什么事啊?” “殿下,不如,咱们来玩捉迷藏吧!您来抓我如何?” 说完,蝶美人就从允璋地怀里钻了出来,拿着扇子跑了几步回头。 “殿下,来抓我啊?” 允璋甩掉了心中的不吉之感,有什么事反正都有父皇和允琏顶着呢,自己操什么心啊?还是眼前的美人重要啊。 “美人儿,我来了。” 花园里,响起了男子和女子的嬉戏声,不一会儿,又变成了喘息声,春光正好,可别辜负了这美好的时光才是。 不过,允璋却是不晓得,过不了多久,他的预感就要成真的了。 有时候,无知,真是一种幸福啊。 经过了昨儿个的暴风雨。 这一日的阳光却是极好。 早上的残枝乱叶被清扫了,小院子里又恢复了昔日的整洁和宁静。 只是,却是少了一个丫头就是。 碧荷走的时候是哭着走的,暖儿也有些不忍,可是,爷不是个会轻言的人。既然他这么说了,那这丫头便绝对不能留了。 放一个不怀好意的人在身边,绝对是危险的。 一味的心软,只会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不可预料的伤害。这种事,暖儿虽然自己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听得见得也多了。 无愁虽然不晓得暖儿为什么要将碧荷打走。 但对她而言,暖儿做什么都是对的,别的人对她而言一点也不重要。这两个新来的丫头,也没有来得及跟她培养出什么感情,若是大丫和小丫,她可能会有些不舍吧。但没有什么比姑娘更加重要。 无愁担了一个晚上的心,还好,今儿个瞧暖儿的神色,却是还好。 这才放下了心来。 她真怕姑娘又跟上次一样。上次还有无病几个姐姐在,这次,只有自己一个人,无愁还真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姑娘。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不要说对几个姐姐没有办法交待,就是无愁自己也没有办法轻易原谅自己。 今儿个阳光好。 经过了昨日的坦白,暖儿的心里虽然轻松一些了。 可人还是有些倦倦的,便也不想出去,拿着本书在院子里看着。 大丫和小丫两个这些天却成了暖儿新的小尾巴,只要暖儿没有出去,她们两个便跟在她的旁边,倒茶捶腿扫地,殷勤得很。 “夫人,你看的这本书,是在讲什么啊?” 她们两个此时正站在凳子上晾着自己的衣服,她们虽说年纪还小,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一般的事儿都会做。 小丫有些好奇地问道。 她成天见夫人拿着书看,这书就这么好看吗? 瞧见小丫的眼里有一些羡慕和渴望,暖儿朝她们两个招招手。 “过来,我讲给你们听听。” 刚刚看的这一篇,却是挺适合讲给小孩子当故事的。 “要讲给我们听?”大丫、小丫高兴坏了,赶紧搬了小板凳坐到暖儿的身边。 “嗯,那我开始讲啦。从前,有一个樵夫,他的家里很穷,爹娘也很早就去逝了,但是他又勤劳又善良。天天到山里去打柴。有一天……” 随着女子的叙述,两个很少听到故事的孩子一惊一乍地,不停地追问。 “下面呢?下面怎么啦?” 看着她们新奇的样子,暖儿的眼睛柔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孩子们真是可爱啊,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就能开心成这样。 自己也要永远像她们这样才是啊。 无愁看着暖儿开心的脸,嘴角也微微地弯了起来。姑娘,不管怎么样,无愁都会永远地陪着姑娘的,所以,要永远这样笑着,不要伤心才好啊。 而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清莲的眸子却闪烁不定。 看来夫人虽然心善,可却不是懦弱之辈,碧荷的事儿肯定是爷说了,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呢?是不是要安心地当个奴婢算了呢? 第二百七十四章 约 会 这一天,太阳不算太大,有些微风,吹得人很舒服。 暖儿正在院子里给菜浇水,这些日子,她没事了便也开辟了几升小菜田,目前,长势正好。绿油油地叶子,长势极为喜人。 “喂,臭丫头。” 这声音是这么熟悉,是元正琪。 可是,暖儿左瞧右瞧,却硬是没有瞧见他的影子,不禁疑惑不已。这人在哪儿啊? “笨死了,向上看。” 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暖儿抬头一瞧,便瞧见元正琪正骑坐在墙头,手里拿着根柳条,一晃一晃的。 瞧见暖儿看见自己了,元正琪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臭丫头,走,带你玩儿去。” 暖儿有些迟疑,这样笑着的元正琪真的很难让人拒绝,可是,自己却是不应该再与他牵扯了,要不然,对彼此都不是好事。当断则断,不然反受其乱,有些事情,是容不得暧昧的。下定了决心,暖儿正待摇头拒绝。 元正琪却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为什么自己以前就不明白呢?那时候,臭丫头应该是对自己有意的吧。要不然,为何会愿意与一个男子在外见面呢?自己那时对臭丫头的心意也是模模糊糊有所知觉的吧,可惜,却被一直以来的愿望终于能够实现而冲昏了头。带着一个女子去闯江湖,负担她的一生,自己那时候还没有那样的决心与觉悟吧。所以,才选择听信了大哥的话,相信自己对臭丫头的感情不过是兄妹之情而已,这样,才能放下心离开吧。可是,人的心,最终却是无法欺骗的。自己欺骗自己的结果,真的是很苦很苦啊。 元正琪的心里满是苦涩,脸上却是灿烂无比的笑容。 “放心,我跟表哥说了,他也同意了。我们,去玩吧,陪我逛逛这东海城,再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了。” 听到元正琪这么说,暖儿这才点了点头。 “好。”只是,她又有些迟疑地问道:“你,马上就要走呢?” “嗯。”元正琪点了点头:“这天下好玩的地方多着呢!我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哪能老留在这里。你不跟我去真是可惜极了,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喔!” 元正琪摆出一副诱哄的表情,让暖儿好笑不已,她又不是小孩子。 “你自个儿去吧。” 那样的生活虽然让暖儿向往,可,暖儿晓得并不属于自己。 自己是爷的良人,伴着他一生,有空和姐妹聚聚,看着弟弟长大,孝敬父母终老,这样,已经很好了。或许有一天,当爷也很老很老的时候,不用处理那么多公事了,或许爷也会带着自己到处去转转,或许那时已经不能爬很高很高的山了,只能再乡间漫步,瞧瞧小桥流水,可,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哼,看你拒绝得这么干脆,爷等着看到时候你后悔哭死了的丑模样,走吧。” 元正琪朝暖儿招了招手。 “好。稍等一会儿。” 暖儿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东西,上下打量了一下,穿戴也极为整齐,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地方。于是,拿起挂在外边的一条毛巾擦了擦手,便朝外走去。 “走什么门啊?” 元正琪轻哼一声,露出了一抹恶作剧的笑容。 他手一挥,一条白练似的布匹就飞了出来,像蛇一般缠住了暖儿的腰际,就在暖儿一愣神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腰间一紧,然后,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啊。”饶是暖儿平日里再是沉静,这会子也忍不住一声轻叫。 等她回过神来,却现自己已经到了院子外面了。 而元正琪正露出一脸可恶的笑容。 “怎么样?好玩吧。” 好玩?的确是很好玩。 暖儿露出大大的笑容。 “还不错。不过,刚才的带子是什么?怎么不见了?放在哪里?” 暖儿好奇不已,没有想到,带子还能这么用,真的好好玩。感觉人就像鸟儿一样,飞在空中,自由自在极了。 只是,下次如果再要玩,还是先打个招呼比较好。 元正琪看到暖儿完全没有给吓到,扫兴地摇了摇头。 “这种时候,你应该假装很害怕,然后,往后一晕倒,这样子才对啊。好歹也要给人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像你这样没有情趣,男人很快就会觉得没有意思的,晓得吗?” 元正琪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虽然表哥似乎不是这种男人,但,哪个男人没有点英雄救美的情结?尤其这个美人还是自己的,那当然感觉更好啦。 “嗯,知道了。” 暖儿受教地点点头,敢情元正琪今儿个是特别来教她应该怎么吸引男人的吗? 见暖儿乖乖地点头,元正琪满意不已。 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咱们走。” 说完就当先大步地朝前走去,暖儿赶紧小跑步地跟上,没有几步,便觉元正琪的脚步放慢了。 “你个丫头别跟过来,放心,你们姑娘我会亲自送她回来的。” 元正琪突然说道,今儿个,他要单独跟臭丫头相处一天,要将她的一颦一笑,所有的一切,都留在记忆里,以后,像这样的日子,恐怕是再也不可能有了。 听到元正琪的话,无愁将疑问的眼神投向暖儿。 暖儿朝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无愁退后几步,瞧着元正琪和姑娘两个远去,虽然笑得元公子的武功比自己要厉害的多,可是,无愁心中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姑娘身边几乎从来没有离过人,这样,单独将她和元公子两个留在一起,好吗? 这一天,元正琪和暖儿两个人的脚步踏遍了整个东海城。 不论是最热闹的铺子、酒楼、茶馆,还是海边的渔船、港口、酒肆,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和欢声笑语。 他们一起买衣裳、饰,一起吃东西,一起欣赏海景,吹着海风,一起拾着贝壳,看着渔船出海,也看着他们回来,将收获的满舱的鱼倒进大桶内…… 元正琪近乎贪婪地将暖儿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全部都收到了眼里,刻进了心里,在往后见不到她的日子里,他可以将这些记忆一遍又一遍地拿出来回忆。 最后,两个人一起坐在海边,看着夕阳渐渐往下沉。 这一天,终于还是快要完了。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海边,看着潮水慢慢地往上涨,一会儿,就到了两人所坐的岩石下了。 但两个人,谁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远处的那最后一抹红。 他们都知道,像这样的日子,以后,恐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上涨的潮水,将所有低矮的岩石都全部淹没,就只剩下两个人身下坐着的这一块级高的大石头。 四面都是水,时辰也有些晚了,连人声都听不太到。 两个人好像与这俗世所有的一切都隔绝开来,这个世界,静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而已。 “臭丫头,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元正琪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暖儿往他看去,却只看到他的侧面,说这话时,他的嘴角甚至都带着一丝微笑,可是。却又隐含着一抹说不出的悲伤。 暖儿张了张嘴,却又不晓得要说什么才好。 元正琪却又继续说道。 “臭丫头,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其实,我都明白。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让你跟我走,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什么时候,不论我在什么地方,我的心,都是你的。就是你一辈子跟表哥在一起也无所谓,我喜欢你,并不会因为这些而有所改变。在我的心中,你就是你,只是我喜欢的臭丫头。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若是有一天,你需要我时,你就点燃这个烟火,那么,不论我在哪里,我都会赶到你的身边,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为你办到。” 说完,元正琪递过来一个圆圆的东西。 “这个已经包好了,防潮,永远都不会坏的。你放心。” 暖儿默默地接过,心里沉甸甸的,这份心意,她拿什么来偿还?如果可以,她希望元正琪能忘掉自己,另外喜欢上别的姑娘,这份喜欢,她现在已经没有接受的资格了。而她,也有自己必须一定要喜欢上的人。因此,她已经许诺了那人一辈子。 “哈哈哈,被骗了吧。”突然,元正琪又转过脸对着暖儿大声地笑了起来。“刚才那话,是给我这个烟火的家伙说给我听的。他就是用这一招骗倒了许多姑娘,怎么样,是不是感动?” 看着元正琪大笑,暖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心里却是酸酸的。 这个她注定要辜负了的少年,为什么这么叫人不舍呢? 若是可以,暖儿愿意用一切交换,只求老天能让这个少年忘掉自己,如同过去那般,如清风明月,不见半丝愁意。这样的他,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暖儿边笑边点了点头。 “真被骗了,那个朋友是谁啊?怎么可以这样骗人家姑娘,这样可恶。” “那个家伙,没有什么好说的,一个无聊人士。对了,臭丫头,我们来结拜吧!” 元正琪突然兴致勃勃地说道。 “结拜?” 暖儿莫名其妙,他们为什么要结拜啊? “别问那么多了,跟着做就是了。” 元正琪跳了起来,对着夕阳,跪在了岩石上。 “我,元正琪,今日与臭丫头结为异姓兄妹,从此,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不,最后一句话不好,万一臭丫头你早死了,不是连累我了,重来一遍。” “我,元正琪,今日与臭丫头结为异姓兄妹,从此,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违誓,天诛地灭。好了,就这样吧,臭丫头你来。” 暖儿哭笑不得,这是整得哪一出啊? 不过,想到这一次见面之后,或许再难见到他了。暖儿的心就软了。罢了,结拜就结拜吧。 她便也在元正琪的身边跪了下来,一字一句的念道。 “我,田暖儿,今日与元正琪结为异姓兄妹,从此,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违誓,天诛地灭。” 暖儿的神情极为认真,或许元正琪只是开玩笑的,可是,从这一刻起,她会真的将他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若是他一辈子没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也就罢了,若是有,她虽然没有什么能耐,但只要能做的,她都会为他去做。 “好了,从今之后,你就是我的妹妹了。所以,你什么也不用怕。国公府的小姐,这天下,没有人敢随意欺侮于你。” 暖儿这才晓得元正琪为什么突然要与自己结拜。 她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福了,幸福得让她想流泪。 这一辈子,自己似乎得到的太多了。多得都让她不晓得要怎么样去偿还。 这么多好人,都给自己遇到了,这一生,还有什么可以惧怕的呢? “别的人我倒不怕,可若是你欺侮我呢?” 暖儿忍住了心头的酸涩,却是反问道。 “什么你你你的,现在要叫二哥晓得吗?不,二哥似乎有些难听,我决定了,就叫琪哥哥吧。来,臭丫头,先叫我一声吧。” “不叫。” 暖儿站了起来:“天快黑了,该回去了。” 元正琪也随之站了起来。 白带又神出鬼没地跑了出来,围住了暖儿的腰,接着,暖儿便又被带着凌空飞了起来。 “来吧。臭丫头,叫一声吧。” “不要。” “叫一声。” “不。” …… 一男一女的对话,从空中飘落,洒落了一地。 暖儿回到小院子的时候,月儿已经升上了夜空了。 密密麻麻的星星在天上一闪一闪的,漂亮极了。 暖儿站在院门口,转过身来。 “我到了。” “晓得了,真是,爷又不是没长眼睛。”元正琪突然伸手,摸了摸暖儿的头,顺便揉了几下,看她变得乱七八糟的头,笑得开心极了。 “跟个小狗似的。爷走了。暖儿妹妹。” 最后的几个字,元正琪说得极为小声,如果不是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暖儿事绝对不会听到了。 而说完这话之后,元正琪毅然地转过了身,像逃跑似的,施展轻功向远处飞去。 “再见,琪哥哥。” 暖儿低喃道。 她的声音极低,然而,元正琪又如何听不到呢? 琪哥哥。 终于叫了自己一声----哥哥。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怀好意 东海城里三大最有名的小倌楼之一。 华灯初上,这里的热闹却刚刚开始。 一个个涂脂抹粉,面若女子的小倌扭着腰肢穿梭在一个个身着绸缎的阔绰大爷当中,不时,传来一阵暧昧的叫声及喘息声。 二楼的一个包厢里,十当家怀里正抱着一个年龄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上下其手。少年的脸上满是春意,隐含挑逗,随着十当家的抚摸,不时喘息几声。直勾得十当家上了火。 “小贱人,真是浪得过火。是不是要大爷当场就办了你?” “大爷,不要。奴还小呢。” 少年虽然出声推拒,但眉目间却隐含春意。一双手更是极不老实地在十当家半敞开的胸膛上游移,身子也随着不断地扭动。 感觉到身下的东西逐渐硬挺起来,他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个客人可比一般的客人要大方得多。 看来,又有一笔好收入了。 十当家原本是在等人,这会子却被这少年挑逗得有些受不住了,伸手就去扯他的裤子,不管了,还是先解决了这一头再说。 他将少年推倒在桌上,迫不及待地就冲了进去。 随即,一阵淫秽的喘息声在包厢内响起。 那日与十当家在一起的瘦小男子推开包厢门进来的时候,十当家和那小倌战况正激烈,见了他进来,十当家也没有停止,而是更加加快了度冲刺起来。 那瘦小男子想必早就见惯了这一幕,也不以为意。 岛上男多女少,这日子久了,这种事就多了。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只是,若是有机会来到岸上,去那青楼的还是比来这小倌楼的要多得多。毕竟,一般的男人还是比较喜欢女人的。像他自己就是。 不过,这十当家却是例外,他似乎生性就不喜欢女子,倒是只对男子有兴趣。 岛上就有他不少男宠,这到了外边,却还是喜欢跑这小倌楼。 瘦小男子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回想起自己白天看到了那一幕。在江湖上,没有听说过公子倾城已经有了妻子啊?可看他瞧着那个女子的神情,似乎并不像是一般的关系。而那个女子,甚至并不是江湖中人,竟一点武功也没有。难道公子倾城是为了见她才来到东海城的? 而随着一声低吼,十当家却是已经停止了他的动作。 他理好衣衫,随意掏出一张银票,塞到了那已经站起的小倌的衣裳里面,并顺手摸了一把那小倌的嫩脸。 “你不错,要不要跟爷离开?” 小倌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连连点头。跟着一个人,起码比每天跟不同的男人要好得多,再说这位爷虽然个头大了一点,但也没有什么怪癖,比起有些客人来说,倒还算好的。跟他,倒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十当家颇为满意,没想到这回出来,还找到了一个这么好的货色。岛上的那些,年纪也渐渐大了,不好玩了。这男色嘛,就是要十三四岁。还有些男女未辨的时候才好玩嘛。不过,若是有那个人的容貌,年纪大一些倒也无妨啊。十当家想起公子倾城那绝色的脸庞,不由心动不已,但却又很快甩开了这个念头。这公子倾城武功盖世,可不是这种可以随意肆弄的娈童,他虽然酷爱男色,但倒也分得清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能惹。 见小倌同意了,十当家才又挥了挥手。 “你先下去吧。去给你们嬷嬷说,爷买了你了。以后就不用接客人了。过几天爷走的时候带你离开。” 小倌甚是乖巧,应了一声就向外退去,到了门边的时候,却又回头抛了个媚眼。 “大爷,奴的名字是怜玉。” “怜玉?”十当家念了一遍:“真***好名字。” 怜玉离开之后,十当家在一把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先猛灌了几口。 “真***爽。还是在陆上好啊。” 随后又问道:“怎么样?张家怎么说?” 瘦小男子摇了摇头:“张家已经被四皇子吓破了胆,我们的东西他却是再也不肯收了。怎么办?十当家?” “真他***,张家那群龟孙子,以前可没有少咱们的财。这会子,倒是撇得比什么都清,真想一把端了他的家,看他还敢不敢拿翘?” 十当家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气得不轻。 自从这四皇子到了这东海城,他们做什么都不顺眼。好不容易抢到了东西,也销不出去。这换不成银子,再值钱的东西都是狗屁。这样下去,岛上都快断粮了。 瘦小男子也是一脸地愁色。 四皇子四处布防,又调了大军到沿海。 虽然这些军队都不是水军,在海上,他们仍然占有优势。可是,却再不能像以前那些肆意上岸掳掠了。再加上,四皇子又严厉打击黑市,到现在,他们东西倒是抢了一大堆,可商船多是运的货物,准备到他国卖了再买他国的东西回来本国卖,真金白银却是不多。如此一来,他们空有一堆的东西,却是毫无作用。而若是运到他国去卖,一来一去,所花费的人力、物力还有时间,甚至海上随时会来临的风险,都让他们有些承受不起。 岛上的日子,现在是越地艰难了。 若再找不到就近的销赃渠道,实在没有办法,也只有远销了。只是,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办法。 该死的四皇子。 十当家在心里暗暗地诅咒,好好地在京里当他的皇子好了,干嘛跑到这边来挡他们的财种啊。 “对了,十当家,我今儿个在街上看到了公子倾城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本来就在东海城,再见到也不奇怪啊。” 十当家不以为意,帖子已经出去了,去不去就看他自己的了。 “见到公子倾城倒不奇怪。可奇怪的是,他的身边却有一个女子。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匪浅。依我看,倒像是他的夫人。” “夫人?”十当家先是有些不信,又问道:“你确信?” 瘦小男子摇了摇头:“也不大肯定。可他们两个绝对不是一般的关系,那倒是肯定的。” “而且,那个女子一点似乎一点武功也不会。”瘦小男子又补充了一句。 “是吗?” 十当家摸了摸下巴,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这倒是一件好消息。” 看到十当家的样子,瘦小男子便晓得他是跟自己想到了一块去了。 公子倾城,他的财富,他背后的势力,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叫人眼红。可是,他却没有半个弱点,让恨他的人想下手也没处儿下。 他们十八寨与他倒没有什么过节,可他的武功、财富及势力却是他们现在所急需的,可他们并没有什么把握说动这公子倾城加入他们,他似乎什么也不失缺。 可是,眼下,他的一个弱点却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公子倾城,十当家握紧了拳头,看来,咱们还真要好好亲近亲近了。 “你可看清,他们住在哪里?” 十当家面露喜色地问道,若是能拉这公子倾城入伙,他也算是立下一大功了。头儿应该就不会怪他这回来徒劳无功了吧。想到头儿的手段,十当家就有些不寒而栗。即使他们这些刀口舔血,不把命当一回事的海盗,也不敢对头儿交代的事打半点折扣。这回张家的事没有办成,回去也不好交代。若是有了这公子倾城,想必就是头儿,也没有什么话说了。 十当家的心思活动了开了。 “这,我却是不知。”瘦小男子一脸为难得道:“当时,公子倾城与那女子在一起。以他的武功,我怕跟了上去反倒坏事,因此,靠都没敢靠近。不过,那个女子的相貌我倒是记得的,想必找起来应该也不是太困难就是。” 十当家听了,倒也没有恼怒,反倒夸奖道。 “你做得很好。以你的身手,被他现的可能性的确极大。既然晓得那女子长什么样,那找起来应该也不是太难就是。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办了。要注意,得特别小心才是,务必打听出那女子的住处。” “是,十当家的。” 瘦小男子应了一声,就又退了出去。 该说的都说了,现在,也该轮到他们做事的时候了。 而在海边的一个小渔村里,碧荷提着一个小包袱,却是推了门,迈进了一个在渔村里看起来还蛮为不错的人家里。 “呀,三儿你回来啦。” 一个皮肤被晒得红黑的妇人笑得合不拢嘴地迎了上来。 “不要叫我三儿,叫我碧荷。” 听到三儿这个名字,碧荷的眉头一皱,什么土里土气的名字啊。她怎么能叫这样的名字呢? “好,好,好,碧荷就碧荷。快进屋来吧。你哥回来了。快,去看看你哥哥吧。” “他回来干什么?”碧荷的神情中有些厌恶。 却被那个妇人推着搡着,不情不愿地朝屋子里走去了。 听到门口的响动,一个身材十分强健,肤色黝黑的青年男子回过了头,一见碧荷,眼里露出了极为惊喜的样子。 “妹妹。” 第二百七十六章 嘱 托 屋内虽然没有风,烛火却仍然一个劲得在那里飘啊晃的。 林诗英坐在桌子边,手里拿着一封信。 久久地看着,半天不语。 元烈阳躺在床上,有些不满意了。娘子今儿个是怎么啦?他都脱了衣裳躺在床上了,这个暗示还不够明显吗?为什么老是看那封信,理也不理他? “娘子。” 元烈阳不满地拉长了音调。 林诗英这才回过神来:“什么事?” 却看也没有看元烈阳,只是淡淡地问道。 元烈阳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天啊,我还没有老啊?为什么对娘子而言就这么没有吸引力了呢?不行,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今儿个,我就要跟娘子好好地沟通一下感情才是。 他跳下床,也不着衣,就这么大刺刺地光着身子,朝林诗英走去。眼睛瞟了瞟自己腹部健壮的六块肌肉,十分满意,看,还是同以前一样性感啊,这身材,娘子若是瞧了,肯定就不会这么冷淡了。 他移到了林诗英的前面,骚姿弄地摆好了姿势,然后就低头瞧向林诗英,伸手托起了她的下巴,正准备说上什么,却突然惊慌了起来。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姿不姿势了,坐在了林诗英的旁边,将林诗英轻拥在怀里,焦急地问道。 “娘子,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天啊,他一向集智慧、优雅、冷静于一身的亲亲娘子竟然眼圈都红了,是哪个混蛋干得好事?他要宰了他。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亲亲娘子哄好才是。他轻轻抚着林诗英的背。 “好啦,不管什么事,说给为夫听。包管给你解决得妥妥当当的。嗯?来,笑一个,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林诗英被元烈阳搞得哭笑不得,这人,老夫老妻的,他也不嫌肉麻。话虽如此,林诗英的心中,倒也有一丝甜蜜。 这么些年了,这个人待自己却是一如当初,甚至比当初还要好。 “别闹了,不是什么事,不过是琪儿那孩子写信回来了。” 说完,林诗英将信递给元烈阳。 “那小子写信?”元烈阳的语气完全是不敢置信,那小子就跟一头野马似的,出去了就不晓得家在哪里。什么时候竟然会写信这种东西呢?这确实是比较少见,但亲亲娘子也用不着感动成这样吧。不过是一封信而已,娘子喜欢,他可以天天给她写啊。 元烈阳一边打算着,自己是不是有必要每日给亲亲娘子献上一篇爱的告白,一边打开了手中的信。信并不长,一会儿就看完了。 “这小子,竟然收了那田良人为妹妹?” 元烈阳皱起了眉头。 他们国公府的权势这个小子不知道吗?他这个样子,不是要他们为那田良人撑腰吗?这个小子,跟家里人商都不商量一声,也太乱来了一点。 林诗英点了点头,看向元烈阳。 “烈阳,咱们就成全了琪儿吧。既然是他喜欢的姑娘,既然他想让她过得幸福,咱们就成全了琪儿吧。” 元烈阳看着林诗英的眼光中带着些不赞同。娘子一向理智,这回怎么也犯起糊涂来了呢? “娘子,允琏可是有皇子妃的,若是咱们真承认了那个姑娘,有咱们做后盾,她的地位自然更是稳固,当个侧妃也不成问题。可是,将国公府卷进这种皇家的后院之争,你觉得这样好吗?而且,这个姑娘如今这样受允琏宠爱,若是允琏真能有子嗣,八成就是出自她的肚子里了,到了那个时候,有了咱们的支持,再加上母以子贵,若是她的心再大一点,你想想到时候会是什么局面?” 他们国公府一向地位然,扯上这种事,实在是犯不着啊。娘子应该比他更清楚才是啊。更何况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关系的姑娘,元烈阳实在不知道娘子的哪根神经被错位了。 “你说的我又如何不清楚?可是,你看不出来,琪儿喜欢那个姑娘只怕不比你当年对我差。你想想,若是那姑娘受了什么委屈,或出了什么事,琪儿能善罢甘休吗?只怕他就是豁出一条命来,也会为她讨回公道。再说,琪儿这孩子长这么大,还是一次拜托我这个娘为他做什么。就是当初他那么想出去闯江湖,也没有这样求过我。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我是那孩子的娘。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愿意替他去做。” 林诗英一脸倔强地看着元烈阳,显示出少有的固执以及一丝丝脆弱。 元烈阳看着她这样的神情,心就软了。 罢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 第二百七十七章 遭 掳 神风营的军师楚仁踏进允琏的书房里时,惊奇地瞧见他正看着手里的一个什么东西。 他的表情十分地柔和,若是没有看错的话,楚仁觉得那个表情似乎有点接近一个叫什么温柔的词。 温柔?楚仁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没有看错吧。四爷什么时候竟然会让人觉得温柔呢?自己的眼睛不会出了毛病了吧。 再一眨眼,喔,还是平时的表情啊? 楚仁摇了摇头,果然是最近太忙了,以至于竟然产生幻觉了。看来,等忙过这一阵得抽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了。 要不然,未老先衰了可不好。 “什么事?” 允琏以极快的度将手中的东西收入到了怀中,似乎刚才楚仁看到的东西并不存在似的,随后,他抬起眼来,淡淡地问道。 “喔,也没有什么。来找四爷您杀上一盘。” 现在该部署该安排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着收网了。因此,今儿个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难得悠闲,于是,他便溜达到允琏这边准备和允琏杀上一盘,这里,也只有乔锐和允琏有这个实力了,不过,乔锐他家伙现在肯定没有这个时间就是。 楚仁有些幸灾乐祸,所以嘛,还是做军师这个职业比较有前途,忙的时候只有那么一阵,闲的时候却是很多的;冲锋上阵,挨刀挨抢的是别人,自个儿只管做在后头摇摇扇子就好。实在是再没有一个职业比这个好了。楚仁无比庆幸当初所做的英明决定。还好当初把统领这个烂位置推给了乔锐,要不然,自己现在哪有这么逍遥? 允琏点了点头,略微抬高了点声音唤道。 “小禄子。” 小禄子是谁?哪能等到允琏的吩咐? 他早就会意地拿出一副棋盘,等允琏一声令下,他便立马摆放在桌上。 于是,允琏和楚仁便各执一子,开始对弈起来。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书房里一时静得惊人,只听到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别的却是一概听不到。 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允琏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一回事。 允琏原本以为过一会儿,骚动自然会被压制下来,谁晓得,又过了一下,这动静不仅没有停止,反而越地大了起来。 军营重地,如此吵闹,像什么样子?养了那么多人,难道一个个都是吃素的? 允琏的眉头皱了起来。 “爷,要不,我出去看看?” 此事似乎不同寻常,于是,小禄子请示道。 允琏点了点头,小禄子便一溜烟的小跑了出去。 过不了多久,小禄子就回来了。 而当小禄子进来的时候,他的后头却跟了三个人。 允琏一看,竟然是无愁,还有本来应该跟在暖儿身边的两个暗卫,几个人的脸色均有些苍白,一个暗卫的嘴角,依稀还留着些血渍,情形实在是很狼狈。 允琏的心不由地沉了下去。 “无愁,生什么事了?” 允琏虽一如平日的面无表情,但楚仁觉,允琏似乎十分紧张,虽然表情神态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异样,但跟随了允琏很久的楚仁还是能听出他声音中的一丝紧绷。 楚仁不由地也将目光投向眼前的那个名为无愁的丫头。 无愁的眼睛红得跟个兔子没有两样,但她却忍住没有哭了出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爷知道生了什么事,或许,还有希望也不一定。 无愁强忍住急欲掉下来的眼泪,焦急地说道。 “爷,姑娘被人掳走了。” 暖儿被人掳走呢?乍听到这句话,允琏简直有些无法置信。这东海城里,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高手?竟然有办法在无愁和两个暗卫的手里掳走暖儿?而且,就是有这样的高手在,暖儿一向和人无冤无仇,又有谁会请这样的高手前来对付她? 难道,是自己的身份曝光了,所以暖儿才会被人俘虏?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一点。” 事情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话说今儿个一大清早,暖儿照样躺在院子里看书,无愁照常练功,大丫小丫两个照常在晾着她们的小衣裳,清莲照常在那里缝缝补补,一切都很正常,一切都很美好,同以往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分别。 事情是从一群黑衣人突然闯了进来时开始的。 开始的是那么突然,结束的也很快。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是暖儿。 似乎已经调查安排好了似的。他们一进来,就朝着暖儿直扑了过去,没有话也可有说上一句。 见情势不对,无愁赶紧挡在了暖儿的面前,而两个暗卫也从暗处跳了出来,奋力抵抗,可无奈对方似乎对他们的实力知道极为清楚,派出来的都是高手,人数方面也极占优势。 虽然单个的实力比起无愁和两个暗卫要弱上一些,但却以人数缠住了他们三个,而其余的人则快地冲向了暖儿。 暖儿没有武功,哪里会是这些高手们的对手。她很快就被抓住了,然后,放进了一顶轿子里,随后,那群人也不恋战,得手之后,就如同来时一样,迅退了出去,很快地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无愁和两个暗卫虽然想跟上去,但三人偏又被人缠住了,脱身不得,待那轿子已经没有影子了,负责缠人的那群人的领打了个唿哨,随后,这群人也一溜烟地消失了。 无愁等人有心去追,但也晓得凭他们几个的身手,就是追了上去,怕也讨不上什么好。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几人便急急忙忙地赶来见允琏。 谁晓得,偏偏就在外头又被人拦住了。 几人到了这时也顾不上了,急得快要疯的他们哪有心思来一点一滴地解释,仗着身手高强,他们放倒了几个守卫,便冲了进来。 不过,不久之后,几人却被闻风而来的神风营的高手给缠住了。 直到小禄子前来,这才脱开身来。 听无愁说完,允琏便吩咐小禄子带他们几个下去让大夫为他们瞧瞧伤势如何。 随后,允琏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网罗电子书:.rbook.net] 如此众多的高手,在东海这边,除了十八寨,允琏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势力能有这种手笔。 他猛地一掌拍下,手掌深深地陷入了木桌之中,留下了一个掌印。 怒意勃。 大胆贼子,竟然敢悄悄潜进东海城,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劫走了暖儿,他们怎么晓得暖儿与自己的关系?虽然所有的人都知道四皇子在东海城,可真正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而且,他去暖儿那里的次数并不多,而且,并没有人跟踪,那些人,到底是如何得知暖儿与他的关系,并进而掳走暖儿的? “楚仁,通知下去,全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彻查一切行为可疑之人,凡有异常的,立即抓起来。务必查出究竟是什么人捣的鬼?去向何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人救出来。” 若是给他抓到这群人,他一定会让他们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竟然敢打他的人的主意。 允琏的眼睛杀气腾腾,叫人见了便为之心寒。 他的心里充满了自责,实在不应该大意的,以为凭无愁和两个暗卫的身手,完全可以护住暖儿,而且,军营里有女人实在不太方便,允琏这才将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 允琏浑身的寒意,重得就是连楚仁也无法承受,只觉得气也不那么顺了。他眉间的嗜血和煞气,叫楚仁在心里暗暗咂舌,四爷多久没有这样过了?就是当年对罗斯国大战的时候,也及不上如今的十分之一。看来,那些人真的触到四爷的逆鳞了。 楚仁在心里暗暗为那些人哀悼,这世上,还没有一个人在触怒了四爷之后还可以全身而退的。还好,四爷的脾气还算不错,并不怎么容易被人触怒。 这个时候,楚仁可不敢打任何折扣,虽然觉得前些日子忙得腰还有些酸,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出门去吩咐去了。上天保佑,那个田良人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要不然,楚仁敢肯定,只怕这十八寨里,连只鸡可能都剩不了了。别看四爷平日里如同千年冰山似的,冷得似乎没有什么人气,只有他们这些跟他走得比较近的人才知道,这个人,平日里就是一头沉睡的狮子,若是将他唤醒,等待着的。除了鲜血还是鲜血。只有饮够了敌人的鲜血,四爷心里的狮子才能再度沉睡。 而此时,东海城的知府大人收到了一封信。 随后,无数地官差冲上了街头,旅店、民宅,到处都有他们的影子,只要拿不出确实的身份证明,立马被押解入狱。有的人还心存侥幸,意图用银子贿赂官差,却没有一个人成功的。上头可是下了死命令,这次的事,如果敢打一丝折扣,绝对是严加惩办,绝不留情。 东海城乱成了一团,而最让人人心惶惶的。 确实人们现,除了官差之外,竟然还有神风营的高手也出现在了各个角落。 这,究竟生了什么事? 是在追捕什么朝廷重犯吗? 所有的人都在猜测。 但,有见识的人在这个时候,都紧紧地锁紧了门户,除非必要,绝不出门半步。 开玩笑,神风营都出动了,显然是四皇子殿下的手笔。 除非不要命了,要不然,这个时候,还是老老实实的好。 许多仗着还有些势力,还在与官差较劲的豪门大户,看见这个阵势也歇了声。 搜查工作在顺利地进行着。 东海城空前紧张了起来,人心惶惶。 却没有谁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不过只是因为一个女子的被掳而已。 “四爷,城内没有任何踪迹。恐怕,掳走田良人的那伙子人,已经出城去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力 量 走出书房,拒绝了小禄子要带她去找大夫的好意。 她飞身跃起,飞快地朝着不远的一片树林而去,脚尖轻点,身形如电,让刚才闻讯而来的神风营的高手们咋舌不已,这种度,这个小姑娘太可怕了。 臭脚李和大嘴张回想起刚才几个联手阻止这个小姑娘闯营的情形,那神出鬼没的步伐,那诡异的不知从那个角度而来的攻击,一个个直指要害,若不是她的内功实在太低,即使击中别人,所造成的伤害对一个内家高手亦极为有限,不然,他们恐怕都要伤在她的手上了。最为奇异的是,不知道她使用的是何种功法,别的内力对她却也毫无作用,打在她的身上,却跟没用一样,对她造不成丝毫伤害。若是她的内功如同自己这些人一样的话,两人想着都有些胆寒,一个完全不会憋别人攻击到,自己却能无所不在地攻击敌人的人,想想都叫人毛骨悚然,那完全就是活动的杀人机器嘛。 老天保佑,这个小小姑娘还是一直保持这样吧,尤其是她那对付起人来心狠手辣的劲儿,那疯狂劲儿,饶是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也自认不及,这样的小姑娘,还是没有什么内力更安全一些。也不知是哪家养出来的,这随便放出来,简直是危害世人嘛。 无愁一个劲儿地往前飞奔,水,她需要水,大量的水。 而她已经感觉到了,就在前边,那里有着大量的,无边无际的水。 她的脑海,不断地回忆起今儿个早上的那一幕。 自己拼命地挡在姑娘面前,可是,却一点儿用也没有,自己的攻击,在那些人的身上,只能造成一点小小的伤痕,完全不起什么作用,好多个人在缠着她,不要紧,虽然她伤害不了他们,可是,他们同样也奈何不了她,挡不住她。 自己想带着姑娘冲出去,可是,不行,完全不行。 没有充足的内力,带上一个人,自己度的优势就完全挥不了了。 一掌又一掌,那些人的掌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好痛,好痛,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可是无愁不怕,师父交给自己的功夫,可以将这些内劲,从人的身体里传出去,虽然十分痛苦,可是伤害不了自己,自己还可以护着姑娘的。 无愁的步子越来越慢了,心里越来越焦急,若只是她一个人,她完全可以用自己体内的那些弱小的内力借着风力,不需要花费一点力气便可以轻松地躲过这些攻击,可是,带着姑娘,却是不成了。虽然她的功夫所需内力极小,可,带着一个人,消耗却快了起来,无愁只觉得身体里的力量越来越少,步伐越来越沉重。到了最后,她根本就不再费心去闪躲那些击在她身上的手掌,只是她将暖儿紧紧地胡在了怀里,变换着方向,不让她被那些黑衣人抓住,打啊,你们打啊,不打死我,绝对别想带走姑娘。 了些黑衣人这时有些头疼了,他们没有这个工夫在这里瞎缠了,时间越长对他们越不利。为的黑衣人一狠手,抽出了长剑。 十当家交代过了,尽量不要伤害这院子里的人。不过,这小姑娘反正不是主要目标,而且,她又这么拼命,偏又有这么一身诡异的功夫,拳掌根本对她无力,点穴也没有作用,看来,不动刀剑,是不成了。反正只是一个下人护卫而已。 那个黑衣人举起了剑,无愁的眼中露出了绝望,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怎么样,却是在想,自己难道终于护不住姑娘了吗?尽管如此,她抱住暖儿的手却没有松开,就是死,她也绝对不要放开姑娘。若是无法活着保护姑娘,那么,她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个时候,暖儿反手紧紧地保住了无愁,说话了。 “住手,我跟你们走。” 说完,就用力地挣扎,想从无愁的怀里挣扎出来。 黑衣人举起的长剑又停在了半空中。 无愁大惊:“姑娘。” 姑娘这是在说什么啊?谁知道那些人会对姑娘做什么?如何能跟他们离开呢?不,她绝不要放姑娘离开。无愁更加用力地抱住暖儿,死死地,不肯松手。 “你是要让我去死吗?” 暖儿从来没有这么疾言厉色地对无愁说过话,无愁呆呆地看着暖儿,那样严厉地表情,不自觉地,她的手有些松了,姑娘讨厌无愁了吗?因为无愁太没有用,除了保护姑娘,无愁派不上任何用场,连头也梳不了。可现在,连唯一的用场也派不上了。 泪水从她的脸上流涟涟地流了下来,她却顾不上伸手去擦拭。 她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神情是那么无助,若是姑娘都不要无愁了,无愁该怎么办?无愁的手仍然死死地抓着暖儿的衣角,不能放手,也无法放手,她----只有姑娘了。 暖儿伸出袖子,为无愁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她的眼睛也红了,虽然在为无愁拭泪,她的一滴泪水却滴落在无愁的脸上。 够了,已经够了,这丫头,还要做到那一种程度才够呢?若是需要用无愁的命来换取她的平安,这样的事,她不稀罕。 虽然无愁没有说上一句,但暖儿从她越来越迟钝的身体晓得,她绝对坚持不了多久了。 “带着他们,去找爷,爷会有办法的。你若是为我死了,我便也活不了,明白吗?活着,我还等着你学会为我梳头呢!听话。” 那些黑衣人早就已经等不及了,两个人上前架住暖儿,一人拿出剑,一下子便斩断了无愁牵着暖儿的手,接着,便迅退出了小院子。 无愁想抬脚去追,全身上上下下所有的肌肉却一下子像散了架似的完全不听使唤,强烈的让人无法抵挡的痛苦,让无愁连身子也站不直了,她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了一团,嘴里出野兽般痛苦的嘶吼。 师父警告过的,这个转移别人内力的法子虽然好用,但,副作用也极为明显,不但要忍受极大的痛苦,而且,若是出了能承受的最大力道,会有一段时间失去对自身身体的控制,并且会痛得叫人生不如死。 无愁脸上的汗水涔涔而下,肌肉一块凸起一块陷下,像有了生命似地,一下一下地跳动着,无愁在地主翻来滚去,声音越叫越凄厉。 大丫小丫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跪在无愁的旁边,哭泣不已,她们拿着毛巾,不断地为无愁擦着脸上的冷汗,却止也止不住,一条毛巾很快就湿透了,又换了另外一条。清涟的影子却是不见,不晓得去了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无愁才渐渐平息了下来,她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一点儿也没有了。但不行,现在她还得去找爷呢。 姑娘交代了的,爷一定能救姑娘的。 无愁费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套上马车,正准备出。 一个正在调息的暗卫却睁开了双眼,吐出一口血来。 “等等我们,一起去。” 他抱住了另外一个暗卫,艰辛地爬上了马车。刚才他们被打成了重伤,动也动不得了,现在调息了一会,这才好转一些。 无愁也不说话,扬起了马鞭“驾”,她一下又一下地将马鞭挥得很急很急。 快一点,再快一点,姑娘,你放心,无愁一定会活着,直到再见到姑娘。 无愁飞跃着,在树林中穿梭,如同一只无比轻盈的燕子,但行动,却一如鹰般迅,脑海里,尽是暖儿临走时为自己拭泪的那一幕。 都是自己,都怪自己,若是自己够狠,又怎么会让姑娘遭遇到这种事?想到暖儿此时不知在哪里,被别人如何欺侮,无愁只觉得自己的头要爆炸了。 力量,力量,无愁的心前所未有的渴望起来。 她,要,变强! 很强很强。 强到再也没有人,能将姑娘自她的身边带走。 强到能让姑娘,再也不为自己留下一滴泪水。 姑娘,你等着,用不了多久,无愁就能去找你了。 请你,一定要等着无愁。 姑娘活着,无愁便活着服侍姑娘;姑娘死了,无愁也跟着去天上服侍姑娘,所以,姑娘,你不要走得太快,等等无愁好吗?就一下下就好。 水,无边的水 水,很多很多的水 然而,在无愁的眼里,这些什么都不是,它们只是---- 力量的源泉。 无愁跳入了水中,深深地沉入了水底,直到将头也没入了水中,这才在水中盘坐了下来。 从她的头顶,缓缓地升起了白气,随后,变成了绿色、红色、黄色、蓝色、黑色,随着颜色的不断变换,海水汹涌了起来,明明风并不大,海上的波浪却是一浪比一浪高,它们咆哮、怒吼、轰鸣。 渐渐地,围绕着无愁,形成了一股漩涡,漩涡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到了最后,人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楚了。 无愁就这样被包围在了这个漩涡之中,而这个漩涡越来越大,一丈、两丈、三丈,越来越高,越来越大,仿佛要冲到天上去。而无愁的身子,也缓缓地升了起来,越升越高。 “海,海啸了吗?” “地,地震了吗?” 第二百七十九章 高 手 地动天摇,日月无光。 天上的神明,似乎被这如此滔天的阵势所惊动,乌云滚滚,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 原本还在书房里的允琏和楚仁也被这动静惊动,走了出来。 却看到乔锐和洪武两个也正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怎么一回事?” 乔锐阴沉却俊美的脸上一副沉重之色,能让这个人露出这种神色,足见事情绝对不小。这种阵势,难道真有什么天地之变要来了? “若是我猜的没错,恐怕是有人正在那边突破先天之境。只不知来者何人,于我们是敌是友。”乔锐困难地说道,这是根据海边驻守的人员传回来的消息他所做的判断,只是,这样的判断,却更加叫人难以置信。 “先天之境?你确定?” 允琏的脸色也迅变得严肃起来。 先天和后天,是修习武功的两条路,但是,后天高手极多,先天高手却数百年难得一见。休息先天的方法极少人知道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先天高手冲破先天之境时,要忍受极大的痛苦,那且不说,而且冲破先天之境只有两种结局,要么生,要么死,中间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成功则生,失败则亡。 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所以,虽然成为一个先天高手所需的时候极短,只要心境到了,突破成功,便抵得上后天之人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苦修,但在武林之中,千百年下来,也不过是那寥寥几人。 而目前仍在江湖中走动的,更是一个也没有。 先天高手,成了武林中乃至所有人心目中的一个神话。 而修习先天之路,所需的条件也是极严的,若不是根骨极佳,极有灵性,心志极坚之人,就是侥幸得到了修习之法,往往耗费一生的功夫,却仍是一无所获。 心境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有达到了那个境界的人,自己才知道。 而先天高手,一旦突破成功。 据说,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不许任何武器,这天、这地,不论什么东西,在她的手上,均是武器。 数百年前,曾经有先天高手现世,那时,统治这片中原大地的,还不是大兼,而是大文。而那个先天高手,却不是出现在大文,而是罗斯国人。 那人的父母被大文人杀死,与大文有不共戴天之仇,在他的相助之下,罗斯人节节逼近,攻占了大文半壁江山。虽然大文兵强马壮,可无奈,那人伸手实在是太为高明,所有文武重臣、高级将领,几乎被他一人杀尽,甚至大文当时的皇帝,也几乎命丧他手。兵强,却无人指挥,大文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若不是大文一同为先天的隐士高手现身,阻止了他,只怕,大好中原,却是要落入异族之手了。 两人在海上大战了三天三夜,最后,双双力竭坠入海中,从此不见踪影。 如今,竟然在如此靠近军营的地方,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了进来,突破先天之境,来人,是敌是友? 看到远处直达天际的水团,允琏下了命令。 “神风营准备弓箭。” “是。” 说完,率先朝树林那边行去,那人,应该就在树林过去的大海边吧。 到底是谁? 先天高手,若是不能确定为友,那么,就得将他扼杀在摇篮之中,现在的大兼,不需要这样的变数。先天高手的实力,实在是叫人心中不安。 乔锐应了一声,做了个手势,立刻,一阵胡哨声响起,随后,黑压压的人头聚集了过来,手里,均拿着半个人高的长弩。 “出。” 乔锐一挥手,整个队伍,便如恶狼出动般地成队形前进了起来,不闻人声,不闻脚步声,沉默地朝着目标地点接近。 白,白,满目只见白色的水光,像一个大茧似的,漂浮在半空中,将什么东西亦或是人包裹在了里面。水团外,水花四溅,不断地向四周喷射,力道强劲,打着海边的岩石上,竟然将岩石也深深地打出了一个洞来。 众人看得暗暗咋舌,这力道,若是打在人的身上会怎么样? 想象自己的身体全变成了一个个血洞洞,众人不由打了个寒噤,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就是先天高手吗? 竟让差距如此地巨大,众人的眼里有着畏惧,也有着狂热和崇敬,习武之人,对力量的追求和崇拜,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允琏正和楚仁两个站在林边的空地上,远远地隔着一段距离观望着。 两人的神情俱十分严肃。 “准备。” 乔锐一声令下,所有的长弩被高高地举起,目标,直指白色的水团。 “四爷,要射吗?” 乔锐的神色中有丝惋惜,这样的一个奇迹,或许会在自己的眼前诞生,却要由自己亲手毁灭,未免太过可惜了一点。 允琏和楚仁对视了一眼,楚仁点了点头。 “射。”允琏的话刚才出口,突然又大声急喝:“等一下。” 他紧紧地盯着那水团的方向,似乎出现了什么变故。 只见,那水团竟然就在这刚才那一会儿散去了,一个盘坐着的人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化掉的海水,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柱,与海面连成了一片,支撑着那半空中的人影。 “那,不是无愁吗?” 小禄子喃喃地道,同时,伸手死命地掐了自己一把,跳了起来,好痛好痛。 “爷,真是无能。” 允琏这是也早已看清了,竟然是无愁。暗卫是曾经对他报告过,说无愁修习的武功似乎与常人修习的不同,但,他却一直没有想过,原来她修习的竟然是先天武道。谁会想得到,几百年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先天高手,竟然会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而已。 允琏紧紧地盯着空中的人影,千万要成功才好。成功了,不但多了一个救回暖儿的强大助力,而且,暖儿对这几个丫头的看重,他都收在眼里,那种感情,早就已经越了主仆,完全是当做亲人一般。若是这个丫头失败身亡,不知道暖儿会伤心成什么样子。而且,这个丫头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破先天之境,毫无疑问,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救回暖儿。 无愁是谁? 乔锐一脸莫名其妙,却挥手示意神风营的人可以散去了。 只是,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大家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空中那个瘦小的身影,无法移动一分一毫。 今日,是否一个奇迹就要在她们的面前上演。 洪武的眼睛却满是震惊和担心,那个丫头,叫无愁,不是曾经在去京城的路上救过自己的那个丫头吗?她不会有事吧! 突然,众人出一阵惊叫。 只见,从那个小小地身影身上,竟然射出了千万道血丝,随着血丝的射出,无愁的脸上却越来越苍白,身子竟然有渐渐变瘪的趋势,仿佛一个人身体里的血,在渐渐被抽干,到了最后,或许会只剩下一张皮而已。 无愁的脸上满是痛苦,但她盘坐的姿势却是纹风不动,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出。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 师父说过,伐毛洗髓,脱胎换骨,只有经过了这最为痛苦的时候,才能获得无上的力量。 暖儿落下的那一滴泪的面容出现在无愁的心里,姑娘看着自己的眼睛却是那么温柔,嘴角还带着笑意,可姑娘的眼睛却在流泪。 力量,我需要无可抵挡的力量。 为了这,即使冒着死亡的威胁,即使忍受着无边的痛苦,我也无所谓。 不痛,一点也不痛。 姑娘,等着,无愁一定会成功的。 无愁拼命地想着暖儿的脸,只有想着姑娘,她才能维持着清醒,不是去理智,在这个过程中,若是失去了意思,那便必死无疑了。 可是,如此的痛苦,又有几个人可以忍受呢? “血干了。” 小禄子的眼里留下了泪,那射出的血丝越来越少,底下的海水,成了一片红色,可血渐渐地却没有了。 失败了吗? 所有的人心里都升起了疑问,可他们的目光,却仍然不能离开那个已经成了一个骷髅,按说恐怖无比,可众人的心里只有敬意,却无任何惧意。 原来,先天之境的冲刺竟然是这样的吗? 难怪几百年也不见一个!难怪他们强横的那么变态! 他们,是充分得有那样的资格的,他们付出的,远远比得到的更多更多! 那样的痛苦,就是人们这些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铁血汉子,也不能不伸出大拇指来说一个字----服! 失败了吗? 无愁的意思有些模糊了,不对啊?这个阶段过去之后,应该不是这样的。真的要死了吗?好不甘心啊?可是,好痛好痛,无愁好累了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好想睡了啊。 无愁,无愁! 是谁在叫我,这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 是爹吗? 是娘吗? 不,不是,他们有哥哥弟弟,才不会管无愁呢!无愁只是一个没用的丫头而已? 那是谁呢? 是谁曾经那么地温柔地看着自己,是谁曾经用手牵过自己,是谁曾经陪伴自己玩耍,是谁为了自己哭泣? 就是忘了这世上所有的一切,惟独这个人,是绝对绝对不能轻易的忘却的。 无愁,无愁! 说话的声音似在哭泣,是谁是谁?无愁觉得自己的心好痛,比刚才身体的痛痛苦百倍千倍,不要哭啊,你不要哭。 我正在想,我会想起来的,只要,你别哭。 你若是为我死了,我便也活不了! 啊,一道亮光在无愁的心中升起,越来越亮,那哭泣着的,是姑娘!还有一些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在旁边一个劲儿笑,姑娘却哭得前所未有的伤心。无愁从来没有见过一向微笑着的姑娘哭得这么伤心过。 不,别死!我们都别死,好好地活着。 无愁要陪着姑娘好好地活着。 原本力道减弱的水柱一下子暴涨起来,无愁的双臂突然张开来,身体会展,头也迎风飞舞了起来。她的手猛然一挥。 粗大的水柱一下子却化为了细丝,无数的白色的细丝从无愁的毛孔里钻了进去,随后,化为白色,从无愁的头顶上又冒了出来。 无愁的身子慢慢地似乎又被填充了起来,渐渐地丰满起来。 “啊,无愁好了。” 小禄子惊喜地叫道,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吓死他了,还以为无愁就这么死了呢。真是,丢人,绝对不能让那丫头晓得他竟然为了她哭了。 不仅是小禄子,神风营的人全部都出了一阵欢呼。 洪武也轻嘘了一口气,丫头,好样的。 就连允琏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希望这个丫头没事,他可不想看暖儿伤心地样子。想到到了现在,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的暖儿,允琏就觉得心里头好像有火在烧死的,只得一个劲儿地提醒自己,要沉住气、沉住气,他们掳走暖儿绝对是有意图的,意图没有实现之前,暖儿绝对是安全的。可是,心里的担忧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无愁,千万要成功,救暖儿,说不定还要靠你呢。 这时,射向无愁的水线已经没有了,没有任何支撑,无愁就这样飘在了半空只走过,突然。 “啊。” 一声尖啸从无愁的口中出,震得众人的耳膜阵阵痛,紧接着,一阵亮眼的白色爆射开来。 白色实在太刺眼了,众人不由得闭上了眼。 待睁开眼时,正看到无愁从空中直下,一掌击出,随着惊天的响声,海水竟然分了开来,露出了**的海底岩石,被劈成了两半,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海水这才又合了起来。 而雨,这时,却仿佛约定好的,从天空飘了下来。 无愁却已经轻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她的眼睛成了血红色,长长的黑却成了及地上的白色,既然在雨中,那些雨水却仿佛会自动地避开她似的,而她的,也在随风舞动。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小禄子熟悉的表情,只直直地走向允琏,干涩地问道。 “有姑娘的消息了吗?” 第二百八十章 心 悸 “啊。” 暖儿出一声惊呼,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额头上全是汗水。 她抬起了衣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却觉连背上也全是冷汗,衣裳全部贴在了身上,十分不舒服。 暖儿用手按住胸口,一下又一下,心跳得又急又快。 难道,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不然为什么这么让人不安呢? 不会的,那些人下手时有留情的,无愁他们应该没事才对。没事的,只不过是一个记也记不清楚的噩梦而已。 可是,暖儿深深地呼吸着,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 她被那些黑衣人带走之后,不晓得给闻了点什么,她就陷入了一片晕迷之中。等到再醒来的时候似乎就已经在一座船上了。 这应该是一座大船,很平稳,起码暖儿所住的舱房便还是挺大的。一应东西也是十分地齐全,梳妆台什么的都有。 暖儿知道现在,还一个人也没有见过,只有一个服侍她的妇人,会定时给她送饭过来。不过,无论暖儿怎么问话,那人就是一声不吭。离开的时候,也会将房门锁上,暖儿只能根据她送饭的次数来瞧,自己到这海上,应该也有两天了。 是谁掳了自己?为了什么目的? 暖儿一无所知,所能做的,除了等待,便只有等待。 这时,随着“嘎吱”一声响,那个妇人走了进来,面色疑问地看着暖儿,显然是被暖儿刚才的一声惊叫给引了过来。 “没事儿,只不过做了一个噩梦而已。”暖儿笑了笑。 那个妇人见暖儿没事,便转身准备退了出去。 “能麻烦你给我弄点水过来吗?我想擦擦身子,刚才流了点汗,有些不舒服。” 那女人也不应声,只是退了出去,又锁上了门。不过,过了一会儿,房门却是又开了。那个女人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谢谢。” 暖儿说道,直等待那女人又锁上了门,暖儿又小心地拉了拉,觉确实是锁牢了,这才拧起毛巾,将身子擦拭了一边。在海上,水是极珍贵的东西,能够这么擦擦身子,已经极好了。暖儿虽然没有出过海,但前些日子在东海城过的日子也不是白过的。由此看来,掳了自己的人对自己似乎还不错,吃的东西也都是比较精致的。 只是,搞不清楚他们的用意,却实在是让人心里没底。而且,偶尔开门时,望向之间的那些充满掠夺和**的眼光,让人心里满是不安。 暖儿想来想去,莫非是有人晓得了自己和爷的关系?可是,这也是很奇怪的事,要知道,自己只是爷的一个良人,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工夫的抓来吗?他们能用自己来交换些什么呢?有什么男人会为了一个不是正妻的女人做出什么大的让步呢?这些人抓自己实在是有些牵强。 暖儿擦完了身子,又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也懒得叫那妇人进来收拾。就这样吧,等到晚饭的时候再顺便收出去也就是了。暖儿实在不想面对那些不时窥视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坐在梳妆镜前起呆来,不晓得爷晓得自己失踪了会如何?还有无愁,应该顺利的见到爷了吧!那傻丫头,估计又会在那里自责不已了吧。希望爷可要看好她才是,不要放她一个人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暖儿想想都晓得,那个丫头估计不会在那里乖乖地等着自己回去的,还有大丫小丫两个,自己被抓的匆忙,无愁那丫头多半也会忘了那两个丫头,希望清莲好好照顾她们才是。别饿了肚子。 这个屋子里,暖儿早就看遍了,连个窗户都没有,自己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看样子,除了乖乖等着,还真没有什么法子了。唉,暖儿现在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也该跟着无愁学点轻功才是,这样子,打不过,好歹还可以跑啊。不过,暖儿当初哪里还能想到,自己会跟绑架这么刺激的事扯上关系呢? 嫁人为妻,后院那小小的地方,便是一生了。豪门大宅,外人连进都进不来,怎么都跟绑架扯不上关系啊。结果学得一肚子东西,现在却全部都派不上用场了。只能等着别人救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这时,门却又开了。 暖儿疑惑地转过头,晚饭的时间应该还没有到才是。 “夫人,请跟我来。” 这是暖儿一次听到那个妇人说话,暖儿不由愣了一下。 “你的声音真好听。” 暖儿真心地说道,她这倒不是客气话,这个夫人都已经约三十许的人了,声音竟然如同孩童一般,十分甜蜜动听,不过是一句普通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听着特别悦耳。 那女人并不回话,背对着暖儿的嘴角却朝上扬了一下。她生来相貌平凡,惟独这声音确实她十分自傲。 她们来到一个门口,那妇人做了个手势。 “请进。” 显然是让暖儿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暖儿点了点头,也不犹豫,抬脚踏了进去。 一个比暖儿所见过的任何男子都要壮硕的男子出现在暖儿的面前,他正坐在一把大椅子上,怀里抱着一个相貌十分美丽的少年,正在上下其手,少年的衣衫已经开了一半,不时地喘息着。而在那男子一边下手坐着的,则是一个十分瘦小的男子。 见了暖儿进来,那壮硕男子开口了,声若洪钟。 “夫人,请这边坐。” 见到暖儿看到自己如此荒唐的摸样,却仍然如此镇定,十当家的露出欣赏之色,到底是公子倾城的女人,的确是有些不简单。 他朝那瘦小男子点了点头。 那瘦小男子便站了起来,朝暖儿拱手,施了一礼,暖儿也站了起来,还了一礼,这才又坐下。 “这番冒昧请夫人前来,害夫人受惊了,在下便以茶代酒,先敬夫人一杯。” 暖儿便也拿起旁边放着的被子,微微举起,轻抿了一口。 “这位先生不必多礼,只是,我却是有些疑惑,不知各位是何人?请我前来,却是所为何事?若是能尽绵薄之力,在下自当帮忙才是。” 终于有机会搞清楚心中的疑团了,暖儿自然抓紧了机会。 “呵呵。”瘦小男子笑了笑:“夫人如此合作,倒是让在下有些惭愧了。这位。”他指着坐在上的那壮硕男子说道:“是我们东海十八寨的十当家的马龙,在下,是十当家手下的一个跑腿的,名叫李算。请夫人前来,并无恶意。只是因为公子倾城不日即将前来我们这里参加一个盛事,所需时日颇长,担心他会想念夫人,便将夫人请来与他一聚罢了。夫人不需担心,只当前来做客玩玩就是了。” 做客玩玩?有这样连房门也不让人出的做客玩玩吗? 只是,这公子倾城却是谁?自己似乎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只是,东海十八寨的大名,暖儿也算是久闻了,若是她们晓得自己对他们并无用处,只怕自己的处境堪忧。暖儿心下念头急转。 嘴里却是故作好奇地问道。 “李先生却是如何晓得我与公子的事?这应该是秘密才对。” 李算志得意满地一笑。 “夫人当然不可能记得在下。可公子倾城与夫人这一对壁人,就是走遍这全天下,也是找不出几对来。在下只是看了一眼,便永远都忘不了了。” 这样说来,他们并没有找错人了?若此说来,除了爷,自己也就只与元正琪出去玩过,难道,他说的人是元正琪? 他们与元正琪却是何种关系?瞧着这男子说话的神情,却也不像是仇人,如果不是仇人,可却又抓住了自己,显然是另有所图了。 “不知李先生将我请来,却是想要倾城做什么呢?” 暖儿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夫人帮忙劝劝倾城公子,请他成为我们十八寨的十九位当家的罢了。到时,就不是十八寨了,而是十九寨了。来人,笔墨纸砚伺候。” 立刻就有人拿了笔墨纸砚过来了,还搬来了一个小案,显然是早已准备多时了。 “夫人,请写吧。” 李算的话虽然可气,可眉间隐藏着的阵阵威胁暖儿却不会看不到。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暖儿却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这些人短时间却是不会动自己,他们志在元正琪加入到他们,应该也不会对他不利,情形却是比自己想象的好得多。 既然如此,暖儿倒也干脆,接过笔刷刷地写了起来。 待写完了,李算拿到手里看了看,却是十分满意。 “多谢夫人,那请夫人回房去休息一会儿。若是想到舱内走走,倒是也可以,夫人随意就是。不过,这船上都是些粗人,夫人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就是。” 得到了暖儿的书信,李算心情大好,这下子,十当家和他算是立了一大功了。不知道大当家的会赏些什么下来?若是一个女子那就太好了,漂不漂亮他就不强求了。这跟着十当家的,他都不知道多少时间没有尝过女人是啥滋味了。 “多谢李先生提醒,十当家的,李先生,那我就先告退了。”暖儿客气地谢过,对李算暗威胁的话语却仿佛没有听到,脸色平静如水。 不过,一出了这屋子,暖儿却真的并不在外面停留,由那妇人带着迅地往自己的屋子走去。那李算说的虽然是有威胁的成分,但在这船上,除了那妇人,暖儿就没有看到过别的女子,而那些穿上的汉子,不时地就会来找这妇人,有时是一人,有时是几人,也不管在哪里,就这样办起事来。暖儿在屋子里,都听得清清楚楚。自己还是锁在屋子里更安全一些,反正,在这海上,自己也是休想逃出去的。 “办好了?” 十当家原本正在于那名叫怜玉的少年鬼混,见暖儿出去了,却一把推开了怜玉,问道。 “是。” 李算回答:“这公子倾城的夫人倒是识相得紧。不过,也省了咱们不少是。”话虽如此,李算的眼里却有些遗憾。 “看你,什么出息?”十当家斜了他一眼:“这件事办好了,不要说一个,就是十个,大当家也会赏你。” 听到这句话,李算的脸笑得开了花:“多谢十当家,多谢十当家。” “是大当家赏你的,又不是我赏的?你多谢我个什么劲?” “那也是十当家的提拔,若不是十当家的,小的哪里有这样的机会在大当家面前露脸。这十八寨这许多当家,也就十当家的您最仗义了,小的跟在您的身边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李算小小地拍了一记马屁,让马龙听得全身舒泰。 “就你小子会说话,又会办事,不提拔你提拔谁呢?” 说完这一句,马龙话锋一转:“不过,那个女人,你可给我看好了,谁也不许动。若是那个敢管不住自己的那根东西,老子就叫他从此断子绝孙,叫他们给老子我记好了。” 马龙的话说得杀气腾腾地,眉间煞气更重。 不过,李算也晓得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若是这女人真被哪个兄弟糟蹋了,只怕动力没有找到,却跟公子倾城结下了大仇了。 可别偷鸡不成反是一把米才好。 李算打了个寒颤,赶紧出去再瞧瞧,顺便再警告那群兔崽子,有些人,可不是他们动的起的。 而见李算离去,马龙却又将怜玉拉了过来,却见他小脸白,竟有些微微地颤抖。 显然是给自己刚才的摸样吓坏了。 马龙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脸。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怜玉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媚笑着又坐进了马龙的怀里。 “当然了,怜玉最听话了。” 原来,这个人竟然是十八寨的十当家。怜玉的眼中闪过一抹仇恨,却很快地敛去,他脸上的媚笑却越地娇艳入骨。 看得马龙心痒难耐,很快,两个人就又扭成了一团。 屋子里很快响起了**的喘息声。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追 击 “有姑娘的消息了吗?” 迎视着无愁那双血红的眼睛,允琏极为困难地摇了摇头,心中一阵苦涩。从来没有哪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这都过了好几个时辰了,竟然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传了回来,不得不说,那般人恐怕是谋划已久的,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他们一群人,竟然好像突然从人间蒸了一样,连一丝灰烬也没有留下。 虽然知道他们终究是要回十八寨的,可从哪里走?如何走?海实在是太大了,就是派了水军注意海上的动静,可大兼水军人手不足,完全无法进行大规模密集的搜索,到了目前,仍然没有消息传回来。 无愁充满期望的眼睛瞬间变得无神,连爷也没有办法吗? 她也不说二话,转身就朝树林有飘了过去。她的行动极快,就在那么一瞬间,她的身影就僵在几丈之外了。 “无愁,你去哪里?” 小禄子赶紧叫道,这衣裳都破破烂烂了,连肌肤都有些裸露在外头。 一个姑娘家,这样出去,成何体统?若是传了出去,如何了得?她以后就不要想嫁人了。丫头究竟有没有脑子啊。 “####” 这一句话传来时,无愁已经闪了好几下,人就已经消失在树林中,完全看不见影子了。 这时,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无愁等等,我有办法找到夫人。” 这个声音并不大,却如同一股惊雷,炸在了允琏的心中。 他顺着声音瞧去,却看见保护暖儿的其中一个暗卫正扶在一个士兵的背上,被背着朝自己走了过来。 而众人就觉得眼前一花,就看见原本已经不见影子的无愁,这时却又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就是先天高手吗?来无影去无踪,这样的度,乔锐心下暗忖,就是自己,恐怕也及不她的一根小指头,先天,后天,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你说,有办法找到姑娘?” 无愁紧张地盯着面前的人,就好象盯着什么稀释珍宝似的。姑娘,终于可以找到你了吗?无愁好痛,好累,好想见你了。 而允琏此时也快步抢到了那暗卫的前面,迫不及待地问道。 “什么办法?赶快说。” “我们暗卫,有一种办法,可以在别人的身上留下一种香味,这种香味,别的东西无法闻出,唯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一种蝴蝶----识香碟,却可以根据这种香味进行追踪。只要时间不是很长,追踪完全不成问题。那群黑衣人出现之时,我见情势不太妙,便悄悄地夫人身上使用了这种香,因此,我们可以凭借香味去追踪夫人的下落。” 那名暗卫有些艰难地说道,他的身体却还没有好,一醒转过来,就叫人赶紧带他过来了。 说这些话时,只觉得肺部仍是一阵难受,有种想要呕吐的**。 而此时,他的肩头,便正停着一只有着极为美丽花纹的蝴蝶。显然,便是他所说的识香蝶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立刻出。走。” 终于有办法可以找到暖儿了,允琏不想再耽误哪怕是一点时间了,他迫不及待地想将她赶紧重新带回自己的怀抱,而以后,他将再也不会让她遭受任何意外了。 “四爷。” 楚仁不赞同地看着允琏。 “您如何可以以身犯险呢?再说这救人之事,让乔锐派人去就行了。您去与不去,也不会有任何的分别,不如就在这里等消息吧。” 乔锐虽然没有说话,便眼神里分明也是这种意思,就连小禄子也一脸地不赞同,虽然心里也担心良人主子,可是,爷若是出了什么事,又有谁担当得起?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他们在这里商量,无愁却早就不耐烦了,她提起了那个暗卫。 “爷,我先去了。” 话一说完,无愁的身子便飞了出去,众人也没有见她借什么力,就这样,轻飘飘地,如一阵风吹过,转瞬间,便消失了踪迹。 见无愁都走了,允琏更是心急如焚,等?这个时候,他能在这时等着吗?这几个时辰的煎熬,还不够吗?他要亲自去接他的女人回来,允琏毫不迟疑,非常果断干脆地下了命令。 “都不要再说了。立刻备马。” 允琏一边吩咐,一边快步朝军营走去,这步子却越走越快,到了后来,甚至施展轻功跑了起来了。他一定要亲眼确定她无事才好。 备马?这人都被带走了,备马往哪里追啊? 楚仁看着允琏的背影,无奈地迈着步子跟着往回走,看这个样子,阻是阻止不了的,四爷若是决定了事情,他们这些下属是怎么说也没有用的。虽然无数次地事情都证明了四爷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可是,这一次,明明不需要以身犯险的,亲自去跟别人去,明明都一样的,四爷,究竟在执着些什么呢? 真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一向冷静、冷酷甚至有些冷血的四爷这般放在心上,甚至不惜自己尊贵的身子呢?楚仁真有些好奇了。 “统领,派谁跟着四爷?” “洪武,你跟着去吧。还有楚仁,你也去。带上一队的所有人马,务必保证四爷的安全,不得有误。” “是。”洪武应了一声:“一队,立刻跑步回去准备出,该带的家伙,全给我带上。” “是。”随着震天的响声,一队人马立刻分了出来,加快了度,朝着允琏的方向追了过去,而洪武一把将楚仁夹在了胳膊下,也施展轻功,飞奔了起来。 风刮得楚仁的脸生疼生疼。 他喃喃地低声抱怨着。 “这个姿势我可一点儿也不喜欢。” 不过,这句话很快就飘散在了风中,再不复闻。 虽然暗卫被无愁带走了,不过,允琏倒也并不担心这一点,跟在他身边的暗卫还有十来个,少了一个,也并不影响什么。所以,刚才他才什么话也没有说,任凭无愁带走了那个人。以无愁现在的武功,恐怕很难再有人是她的对手。若是她能先一步找到暖儿,甚至救出暖儿,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允琏喝了一声:“影一。” 悄无声息的,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凭空出现在允琏的面前。 “带路。” 说完,允琏便一刻也不耽误地跳上了马,准备现在就立马出了。 “四爷,等等我们。” 洪武的动作可也不慢,他带着楚仁出现在允琏的面前。 允琏也不多话,只简短地说了一句。 “走。” 说完,双脚一夹,便骑着马朝外奔驰而去。而那名为影一的暗卫,则在前面默默地领着路,一只彩色的蝴蝶在他的前面翩翩起舞。 而动作迅的一队,此时也已经集结完毕,整齐地跳上马,也追了上去。 他***,竟然敢掳四爷的人,也太不把他们神风营放在眼里了去。一定要打得那群龟孙子跪地求饶,下回再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来才好。 于是,东海城的街道上,一片黑云飘过。 “####” “什么了什么事?” …… 东海城的人们惶惶不安了起来,最近,神风营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了些,难道,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日子又要失去了吗? 想到四皇子殿下没来之前朝不保夕的日子,众人不由在心里暗暗祈祷,不管是怎么回事,老天爷千万要保佑四皇子殿下和神风营没事啊。只有他们没事,东海城才不会有事。 众人这一路疾奔,竟一直奔到了一处偏僻的海岸,只见无愁已在海边立成了一块岩石。 听到声音,无愁迅地回过了头,看向允琏。别的人在的眼中竟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爷,姑娘可能已经出海了。” 她的武功再高,也没有办法带着一个人在海上搜寻暖儿的下落,必须有船才行。而且,不能是一般的小船的。得是很快很快的船才行。 真的出海了? 允琏皱起了眉头,这到了海上,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楚仁,调一艘最快的船来,不要有任何标记。还有所有人,全部改装一下,咱们也扮一回海盗好了。” “是。” 楚仁立刻吩咐了下去。 小禄子用袖子擦了擦岩石上的泥土。 “爷,坐一会儿吧。” 允琏摇了摇头,站在了无愁的旁边,和她一样,看着那远处什么也没有的大海,仿佛能看到暖儿的影子似的。 “爷,姑娘不会有事的,对吧。” 无愁突然开口道,目光仍然注视着前方。这样的问话并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只有通过这样的问话,她才能够让心中的焦急和惶恐少一些。 “不会的。” 允琏的声音坚定无比,她不能有事,他也不允许她有事。他们说好了,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如何能有任何事呢? 他决不允许。 两个人,一个是大兼朝最为尊贵的四皇子,一个,是新进的先天高手。 均是这世间无数人之上的强者。 可是,他们现在就如最普通的人一样,一样地为了自己所重视的人担心,惶恐,甚至有些冲动了起来。 不论有多么高的身份,无论有多强的武功,若是想要守护的那人已经不在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完了这两句话,两个人便又极有默契地没有再开口了。 他们均不是那种擅于言语的人,只这一句话,便已经足够了。 楚仁的动作很快,一会儿,几艘大船便已经驶来了,洪武,楚仁都在上面,这样的大船在这样的浅滩中并不好靠岸,还好跟来的人基本上都武功高手,只有一个小禄子,被无愁一抓一提,也很顺利地跃上了船。 一上船,楚仁便命令道。 “衣服已经准备好了,大家立刻变装,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在流风岛盘踞的新兴海盗一阵风。四爷便是咱们当家的,我是军师,洪武是二当家,知道了吗?” 众人轰然应声,这假装海盗的事,前一段时间他们已经训练过了,并且的确有这么一座流风岛,上面也确实有他们神风营中人假扮的海盗。 若不是元正琪突然到来,允琏原本就是准备利用这一股势力打入英雄会的。后来因为有了元正琪,便取消了这个打算,看来,这回还是派上了用场了。 允琏也默默地接过了楚仁递过来的一副面具。 “无愁,你也换一下,免得被别人认了出来。” 若是追上了抓暖儿的人,一旦被认了出来,只怕会反而拿暖儿来威胁他们。若是不晓得他们的来意,只当成单纯的海盗,那群人,只怕会拼死保护暖儿。这两者,绝对不一样。 无愁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姑娘在的时候,她就听姑娘的;姑娘不在,她就听爷的。她默默地接过了楚仁递给她的东西,随意找了一个房间,换了起来。 “影一,如何?可能追踪到对方的位置?” “回主子,有些困难,恐怕只有确定大概方向,无法锁定具体位置。海上的风实在太大了些。” “不要紧,海上不比陆地,只要能确定大概方向,总能找到他们的。而且,他们一定是要回十八寨,虽然不晓得具体是哪个岛?楚仁,将队伍分到各船,隔着一段距离分散开来,这样,若是哪一艘船现了可疑的船只,立马通知其它船迅回合,一起攻击,务必将夫人救了出来。” “对了,这船上有没有笔墨纸砚?” “爷,我这就去找找。” 不一会儿,小禄子拿着东西回来了,还让人抬了一张桌子过来。 允琏提笔挥毫,不一会儿,一个人影就跃然纸上。 无愁瞧了,就移不开眼了,是姑娘,画得真好,仿佛姑娘就在眼前似的,连一笑就露出的小酒窝,也不见少。 小禄子轻轻地将墨吹干,举起了这幅画。 “看清楚了没有,这就是夫人。一定不要搞错了。” “是。” 每一个人都死死地盯着那幅画看了几眼,记在了心里。 楚仁这才开始分配人手。 一小队一小队的人到了不同的船只,呈扇形隔了一段不远也不算近的距离分布了开来,齐头并进。 美丽的蝴蝶在海风中艰难地扇动着翅膀,引领着方向。 暖儿,你究竟在哪里?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失落 寻人的过程比众人想象中要更艰难一些。 已经过了快半个月了,其中也遇见了一些船只,却全部都不是。 到了现在,仍然没有现目标的影子。 允琏的心越来越往下沉,再往前行几天,差不多便是属于十八寨的势力范围了。若是不能在那之前就回暖儿,只怕到时候就更难了。 楚仁和洪武看着那两个人直想叹气。 这都多少天了,从早到晚,两个人老就这么站着。 分吹得不难受吗? 日头晒得不难受吗? 有消息了,自然会有人通知他们的。 可是,这两个人却都固执得很,任谁劝说,都只是摇摇头。 允琏的站得笔直,他的脸被晒得黑了许多,眼圈有些青紫,浑身的寒气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重,现在,除了楚仁、洪武、小禄子、无愁还敢在他面前晃晃,其他的人都非常自觉地比得越远越好。 扑面的海风吹在人的脸上有些刺痛,这种感觉并不好,可是,允琏却并不想避到舱里去。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前方,或许在下一刻,便能现掳走暖儿的贼人也说不定,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一直站在这里。也只有站在这里,他才能让自己的心稍微平静一些,不至于胡思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暖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任何事,你也绝对不能有任何事,你承诺的一辈子,到现在为止,还不过只是几个月而已。我,绝对不允许你食言。 无愁则立在高高的桅杆之上,长时间在这样小的杆上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再加上强劲的海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她的身子,却似被钉子钉在了上边一样,不见半丝摇晃。 看得神风营的家伙一个个眼里直冒绿光,这先天武道和后天武道就差这么多吗?而且,不过是一夕之间,便能让人脱胎换骨,已经有不少人摩拳擦掌,决定要在这次救人事件中好好表现了,若是能立个大功,跟这个数百年不见的先天高手搭上关系,或许人家一高兴,就把这修炼先天武道的方法告诉他们了呢? 就是不成,能跟这样的高手搭上关系,也是荣幸无比的事啊。只是,这样一位先天高手,竟然是别人的丫头,真是叫人想都想不出来啊,这无愁的主人,也实在是幸运得太过头了些。 突然,无愁的身子一动,从桅杆上急落下来,叫人心头一跳,不过,当到了快到船板上的时候,她的身子却又变得轻巧无比,就一只羽毛似的不经起一点尘埃。 “可是现了什么?” 允琏微握紧了拳头,看向无愁,只觉得心又不自觉的缩进,这些日子,像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遇到船也不是一艘两艘,可是,还是每次这个时候,还是禁不住紧张起来。 无愁点了点头,伸手手指指了指方向,就在前面约数十丈的位置,有一艘船。 “快,朝无愁所说的方向全数前进。” 允琏命令道,说完,拿出一副面具戴在了脸上。对方既然能劫走暖儿,还是要小心一点,若是给对方认出来就完了。 “是。” 舵手应了一声,便开始调整了方向,船全前进起来。 不一会儿,无愁所说的船就出现在允琏的面前。 而其它几艘船也收到了信号,向这边合围起来。 那艘船见不对劲,赶紧朝这边喊话。 “你们是什么人?他***,有没有长眼睛。这可是十八寨的船,还不赶紧让开!” 十八寨?没有听到这句话还好,听到这句话,所有的人精神俱是一振,总算是找到点子了。众人眼里射出野兽般噬血的光芒。 洪武抬起手,“嗖”地一箭就射断了对方的桅杆。 “他***,什么十八寨?少唬人了。我们还是十九寨呢!一阵风来打劫啦!识相的,就赶快投降。” 一阵风,听到这个声音,对方的船上一阵骚动。一阵风最近的名气可不小,虽然不比他们十八寨人多势众,可里面高手极多,最是难缠。 而随着洪武的声音,无愁更是直接飞身而下,踏着海水向那船飘去,就好像踩在地面上一样。她的动作实在是很快,众人眼前一花,她便已经潜入了对方的船上。而那船上竟然没有一个人觉。 见无愁顺利上了船,允琏也懒得罗嗦,直接挥了挥手:“上。”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的人出饿虎出笼,迅展开了行动。 从大船上放下了几艘小船,迅地朝十八寨的船只接近,而允琏更是当先乘坐了其中的一艘,洪武和几个跟来的暗卫,也跟在他的旁边,随时准备接应。 十八寨船上的人有些慌了,什么时候,习惯抢劫别的人竟然也要被别人抢劫呢?看对方来势汹汹的样子,分明不怀好意,连他们十八寨的招牌都不买。 尤其糟糕的是,他们这回出来,并不是为了打劫,所乘坐的船不过是一艘抢来的普通商船而已,人也没有几个,武器也没有多少。眼看着,一个个勾子牢牢地搭在了船上,而在绳索的帮助下,###的这些人竟然不像他们平日抢劫时还需要接住绳索出击,而是一个个直接一拉绳索便飞上了船板。果然,传言不虚,这一阵风里的人果然全部都是高手。 这么多的高手,船上的人一个个脸上白。 “快,快求救信号。” 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家伙赶紧下令,虽然现在求救大概也是来不及了。 “至于其他人,咱们跟这群兔崽子拼了。” 说完,大胡子率先拿出一把长刀,朝刚刚登上船的神风营的人砍去。 今儿个,杀死一个是保本,干掉两个就是赚了。 在这大胡子的带动下,本来是人心惶惶的众海盗倒也横下一条心,拿出了拼命的架势,船板上短兵相接,你一刀我一剑,一时热闹了起来。 “是。”而一个面色苍白的小个子应了一声,哆哆嗖嗖地拿出了一个东西,正准备用火折子点燃,一只手却如鬼魅般地将火折子牢牢地用两只手指夹住了。 “别,这个时候别开玩笑了。”小个子快要哭了,抬起头来,却看到一双红得似火的眸子。 “妖怪啊。” 小个子吓得叫了起来,却只觉得脖子一紧,眼前一花,却是已经被提到了一个屋子里。 “说,前些天,你们是不是掳了一个姑娘?她现在在哪里?” 无愁盯着小个子的眸子一片冰寒,让他相信,若是自己说个不字,恐怕下一步,她会将自己撕了吃。 “姑娘却是没有,”这一句话一出,小个子就觉得背上怎么有些凉飕飕的,赶紧补充道:“不过,倒是曾经有一个夫人就是。” “人呢?在哪里?”果然找对了,无愁一喜,赶紧问道。 “在,在那个舱里。”小个子伸出颤抖的手指,遥遥地指向一个房间。话声刚落,便觉得脖子一松,人影一闪,已经不见人了。 “不过,那位夫人已经被十当家的带着,先行回岛了。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啊。”小个子还有一半的话咽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好,好可怕啊!娘,我要回家,以后再也不羡慕别人有大房子住有好衣裳穿了,这样刀口舔血的日子,一点也不好玩啊。 无愁很快便来到了子却是锁着的。 无愁欲敲门,手伸了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自己这个样子,姑娘见了,不会害怕吧!她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轻轻地叫着。 “姑娘。” 然而连叫了几声,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无愁凝神细听之下,却现里面竟然连人的气息也听不见,心中一慌,再也顾不得了,随手一掌拍去,门应声而倒。 只是,里面却空荡荡的,却是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满心的欢喜化作了极度的失落,她急切地在房间里细细地搜索着,没错的,姑娘的确是在这里呆过,虽然并没有什么东西留下,但无愁感觉得到,姑娘的气息在这个屋子里还没有散去。 可是,人却已经不在了。 无愁又一晃身出了屋子,那个小个子却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完全不见人影。 她又来到甲板上,却看到了脸色也不怎么好的允琏。 见无愁疑问的眼光投向自己。 小禄子小声地说道:“掳走夫人的是那十八寨的十当家,不知得到了什么消息,他却已经带着他的一批手下乘坐另一艘快船先回去了。这会子,怕是已经到了。剩下来的都是一些喽啰,什么也不知道。” “接下来怎么办?”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楚仁问道。 “留一艘船给我。你带着人回去,按以前商量好的和乔锐一起准备这次的行为,我带着无愁去参加英雄会。” 允琏毫不犹豫地说道,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楚仁只觉得自己的额头是一阵一阵地跳,有个太有主张的主子也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可以,他真想一棒子将允琏敲晕了带回去,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允琏可不是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可以动得了的。 “那,四爷,神风营的人也留一部分下来吧,若是乔锐晓得我将人全带回去,非杀了我不可。还有,无愁,四爷就拜托你了。” 楚仁恳切得看着无愁,现在,也只有无愁可以保护爷的安全了。 “嗯,我会的。”无愁点了点头,姑娘已经不在了,若是连爷也护不住,她如何对得起姑娘。 看着楚仁带着人远去了,允琏也立马吩咐道。 “走吧,去青龙岛。”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机会 那是一座岛。 在茫茫的大海中,这样大大小小的岛屿很多很多。 有住着人的岛屿,也有没有住人的荒岛。 海中的岛屿,就像陆地上的湖泊一般,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如棋子一般,分布在这茫茫的大海之中。 但这一座岛屿,却又是与众不同的。 不是因为它的面积之大,就是在所有的海岛中都是极为罕见的;也不是因为它的地势之险,三面都是又陡又峭与地面垂直高达数十丈的悬崖,而且还极为光滑,几乎没有什么落脚点,不要说是一般的士兵无法攀爬,即使普通的江湖高手,面对这样的悬崖,也只有望而兴叹的份,而唯一地势较低的那一面,却布满了礁石和大大小小的漩涡,水流滩急,大船根本无法靠岸,而小船,若是没有熟悉这一片水域的人驾驶,则绝对是船毁人亡。 这一座岛屿之所以闻名海上,是因为它有这么一个名字----青龙岛。 这个名字其实并不算多么威武响亮,也不能算多么凶恶血腥,但是,只要是在海上混过一天的人,也晓得它的名字。 因为它,是东海海上一霸----以前的十九寨,现在的十八寨的总部所在。 它----是十八寨乃至所有在海上以洗劫为生的海盗们眼中一个无法忽视,甚至无法逾越的存在。 而暖儿,此时便正住在这么一座岛上。 暖儿的心情不能说十分好,却也不能说十分地不好。 到了这里,她便被扔到了这么一座小楼里,再也不见人闻问,反正这样的地方,他们也担心她一个小小的女子会跑到哪里去。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还有一个熟人,就是那个曾经在海上服侍过暖儿的妇人,现在,暖儿仍由她来服侍一日三餐。 到了这时,暖儿才晓得她的名字原来叫采英,暖儿便称呼她为英嫂,以及,她的一个还只有两三岁的名叫小猫的儿子。 或许是到了岛上放松了一些,那个妇人的话也比起以前也要多一些了。 这一天,小猫在外头玩耍,暖儿和英嫂便在外面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做点针线活了,也算是打时间。这座小楼所在的地方却是十分僻静,一般人却是来不了的,不过,到了晚上,还是有人来找英嫂,只是,不再像在船上的时候,却是少了许多。 暖儿这才晓得,她原来不过是海边一个村子的平凡普通的姑娘,过着平凡普通之极的生活,结果,有一次十八寨上岸抢劫,杀了村子里的男人,女人却都被带回了这座岛。统一关在一处名叫红馆的地方。她们被分配了房间,主要的任务便是满足这些海盗们的**。岛上男人多,女人少,和她一起来的许多女人,很多或是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自杀了,或是被一些有着变态嗜好的男人给弄死了。她却还算是幸运,一个在岛中还有些权势的男人不晓得为什么却有些照顾并不怎么美貌的她,所以,那个男人在岛上的日子,她便只用服侍他一个,而他不在岛上的时候,红馆的管事也只会让她服侍一些还算好应付的客人。 日子也就这么过过来了。 到了后来,她竟然有了那男子的骨肉,那个男子欣喜若狂,刚好他立下了一个大功,他没有像别人要些金银珠宝或是权位,而仅仅要了她。 岛上的女人实在是太少了,要娶妻是相当不容易的。以为,一旦正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那别的人就不得再动了,若是有所违背,那处罚是极其严酷的。 那几年,她过了几年安定的日子。那个男人虽然谈不上什么温柔,但待她和孩子却还是不错的。但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多久,在一次出海抢劫的时候,却再也没有回来。 而她虽然不再是红馆的女人了,可一个没有男人的女人在这个岛上,想要守住身子,那却是天方夜谭,大当家的定下那样的规矩,不过是为了笼络部下的心,而一个死人,却又值得谁去花功夫呢?再说,这岛上的东西,全部都是根据在抢劫的时候功劳大小而分配的,而女人的一切却又来自于男人,不依附男人,他们母子只怕连吃的饭都没有。 所以,她又从一个人的女人,变成了大家的女人了。 英嫂说这些话时,语气极其平淡,并没有什么伤痛欲绝的表现,只在说起儿子小猫的爹时,神情有些复杂,有些怨恨,有些怀念,有些甜蜜,也有些连暖儿也说不清楚的东西。 暖儿原本只是随便问问,却没有想到,原来这个相貌平凡,但衣衫暴露,看起来甚至有些随便的妇人身后竟然有着这么一段故事。 她完全没有想到,原来这岛上的女人过着的是这样的生活。她们原本都是好好的别人的妻子、妹妹、女儿、过得虽然平淡但好歹平静的日子,却由于这些人的贪婪,不得不离开自己熟悉的土地,失去了自己的亲人,还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不恨吗?” 暖儿问道。 “恨?”英嫂笑得有些沧桑,有些豁达:“如何能够不恨呢?可是,我们这些弱小的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不去死的话,那便也只能想尽办法活着罢了。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希望能够将小猫好好抚养成*人,那我也就满足了。” 抚养成*人?在这个岛上若是长大,最后又能做些什么呢? 暖儿看着在花丛中扑跑着抓着蝴蝶的小猫,那样的笑容,是如此的纯洁污垢,他的小手,是那样的柔软,难道,十多年之后,这样的手上,也会沾染上浓重的血腥吗?他的娘,因为海盗,遭受了这许多苦难,结果,他又要将这样的苦难带给更多的人吗? 暖儿觉得命运实在是很残忍,残忍得让人有些无法去承受。 暖儿眼中的怜悯和不忍让英嫂收到了眼里。 英嫂的人也是一阵抽痛,她并不在意自己遭遇了什么,可是,她却不能忍受自己唯一的希望----小猫,最后也成了自己最为痛恨的人,又在某一个不知道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却连死于何人之手也不知道,甚至就算知道了,也无法去痛恨那个杀他的人。 这个夫人,或许和她是不同的。 ####那个色鬼的口中晓得,这位夫人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大人物的夫人。或许,她能有机会离开这里也说不定。 她突然对着暖儿跪了下来。 “夫人。求求您,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暖儿被英嫂吓了一大跳。 “快起来,快起来。” 英嫂却执意不肯。 “夫人,求求您,若是有一天,您离开这里的话,能不能带上我们小猫。他是一个乖孩子,不会给您添任何麻烦的。求求您。” 说完,英嫂连连磕头不已。 暖儿一阵苦笑,她现在自身都难保,又如何能管别人的事呢? “英嫂,若是我真有机会离开这里,自然可以带上小猫。只是,就怕我自己也走不了啊。” 就算是元正琪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只怕他们也不会轻易放了自己。因为放了自己,便也意味着失去了挟制元正琪的把柄,试问,这些人又不是傻瓜,如何会做这些赔本的买卖?不过是把自己好吃好喝地供了起来,也就是了。 暖儿的眼下之意,英嫂当然明白,她也是一阵颓然,是啊,自己刚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大当家的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这位夫人。 “娘,给你,蝴蝶,漂漂。” 一个小人儿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看得人心惊胆颤,生怕他摔倒了。 而他的脸上,却是灿烂无比的笑容。 他冲到英嫂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掌。 “娘,看,漂漂。” 边说,边讨好地看着英嫂。 真的是一只很大很漂亮的蝴蝶,全身的粉蓝色,上面点缀着一些白色的纹路,梦幻一般的美丽。 暖儿和英嫂两个都看呆了,这样漂亮的蝴蝶,真的很少见到。 随着小猫手掌的打开,那只蓝色的蝴蝶,却是轻轻地抖动了一下翅膀,“扑”地一下,又重新飞了起来,并迅地失去了踪迹。 “哇”,小猫扁起嘴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漂漂,没了,娘” 哭得凄惨无比,似乎失去了这全世界最为宝贵的东西。 英嫂赶紧拿出手帕来为他拭泪。 “乖,小猫不哭了,那边有很漂亮的花呢,娘也喜欢啊。” “真的?”哭声一下子就止住了,布满水气的大眼看向英嫂。 英嫂赶紧点头,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是,娘更喜欢花呢。” “那我给娘摘花去。”小猫的脸上又重新绽出了大大的笑容,他又快步向花丛跑去,娘喜欢花呢,看到花花就会笑,小猫最喜欢娘笑了。 看向小猫远去的背影,英嫂的眼中闪过一抹绝然。 为了这个孩子,自己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夫人,我帮你。” 帮我?暖儿讶然地抬头看向英嫂,她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晓得了夫人在哪里,那位元公子能将夫人就出去吗?” 英嫂严肃地问道。 “应该有机会,但是,也不能说是百分之百地成功。这个岛的地势实在是太险恶了些,就算能成功地救出我,只怕离开也是个问题。” 暖儿皱起眉头,这些她在进岛的时候也都注意观察过了,虽然根据无愁说元正琪的武功极高,但若是带着自己,只怕也施展不开。 虽然暖儿很希望能从这里逃出去,但她也不愿英嫂糊里糊涂地就把注压在她的身上。 英嫂听了暖儿的话,心中却更是安稳了一些。若是一般人有了这个机会,还不猛打包票,骗得她传了消息再说,这位夫人,却连一点虚言都不愿意打。这样不愿意轻易承诺什么的人,应该是可靠的吧。既然如此,自己就赌上这一把吧,错过了这次机会,只怕,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看着远处正小心翼翼地摘着花的小猫,英嫂下定了决心。 “夫人,放心,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通到悬崖之下。每天潮落之时,会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可以通过。这是我们孩子他爹无意间现的。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没有其他人知道。从那里离开就可以。” 听到英嫂的话,暖儿一阵心喜,这样的话,还真有希望逃出去也不一定。 “那,就拜托英嫂了。你能给我仔细地讲讲这岛上的事吗?哪里有守卫?哪里人比较少?什么的,越详细越好。” “好。” 英嫂应了一声,就仔细地讲了起来;而暖儿也不时地提出一些疑问,现在,她所能做的就是根据英嫂提供的信息,绘出一幅这岛上的地图来。这样,元正琪来救她的时候就可以省下许多功夫了。 这天晚上,英嫂的房间又响起了熟悉的男女的喘息之声。 暖儿却抱着小猫,小声地哼着歌曲,哄他入睡。 这个孩子并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晚上他为什么不可以睡在娘的屋子里,虽然这个姐姐比娘漂亮,可是,他还是想跟娘在一起啊。 他哭了许久,却不敢出大的声音,以前,他虽然也能在娘的屋子里睡,可若是他的声音大了一点,那些叔叔就会狠狠地给他一巴掌。他哭得越厉害,他们打得越凶。而娘等那些叔叔走了之后,也会抱着他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所以,虽然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他已经学会了无声的哭泣。 暖儿爱怜地为小猫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小心地将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这世上做娘的,都把自己的子女看得这样重,若不是为了他,英嫂怕是绝对不会和自己做这样的交易的吧。想到英嫂,暖儿就是一阵敬佩。这样平凡的妇女,却依旧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和自己的娘一样,都是最值得尊敬的人。 她将门上、窗上的插梢又仔细地检查一遍,这才拿出绣花针,开始根据英嫂的描述绣了起来。 这个地方,没有笔墨纸砚,而暖儿这些天也从来没有提起,需要这些,现在,也不想做出什么突然的举动惹人注意。 她只留下了一小盏灯,细细地锈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四章 怒火 剑抵在脖子上的感觉如何? 这个问题,没有经历过的人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就算经历过的人,根据个人的性格不同,情况不同,也会有不同的感觉。 不过,有一点倒是共同的,就是,这种感觉,绝对称不上一个好字。 李算小心地伸出了手,将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稍微推出去了一点,靠这么近,怪吓人的,还是远一点好。 不过,他的表现应该算是不错的,到底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十八寨十当家手下的一亲信加谋士,这份镇定自若,估计得叫许多人都汗颜不已了。 “公子,想想尊夫人,这剪,您还是小心些的好,若是不小心把在下怎么样了倒是无所谓,反正对公子这样的人物来说,我不过是一条随时可以拿去的贱命罢了。可尊夫人若是有个一丝半毫的损伤,我怕公子可能会心疼得要死就是了。害公子心疼,那可真是天大的罪过了。” “你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喽啰,我倒不信,若是我将你杀了,难道大当家的还会因为你这一条贱命,就跟我翻脸不成?” 元正琪不但没有收回手,反而将剪压得更紧了一些。心中不断升腾的怒火,让他恨不能一剑将这人斩成数段。如果不是仅存的一丝理智还在的话。 李算只觉得脖子微微一痛,一滴一滴地血就往地上滴了下来。 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面,越地刺耳。 元正琪的强势却是李算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不由地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在这样的人物面前也太嚣张了些。元正琪说得对,为了笼络这样的人物,他李算的一条小命算什么?若是元正琪拿他来泄愤,为他出头的人,只怕是一个也没有的。 不知是因为流下来的大量的血,还是心里的紧张,李算的面色白了起来,头似乎也有些晕。 不过,他这话说得倒还算利索就是。 “当然,公子说的话很对。可是,小的不过是一个跑腿的,也不过是个传话筒而已。杀了小的,怕是污了公子的手。” 李算现在再不敢像刚才一样嚣张了,原本以为掌握了这公子倾城的把柄,能将这样的大人物踩在自己的脚下的感觉,让他爽快不已。 可是,他却忘了一点,就算是虎落平阳,也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可以随便对待的。 “去,告诉你家主子,若是他敢伤害我的夫人一根毫毛,我就有本事叫这十八寨再也不存在这世间。其余的,有什么条件,叫你们大当家的,亲自来跟我谈。” 说完,元正琪将剑从李算的脖子上移开,在他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的大腿一痛,低头一看,便见一柄剑尖从腿上露了出来,随后又很快地消失不见。 “这,算是你对我们公子无礼的惩罚,还不快滚?” 流着一路的血,李算费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这才一瘸一拐地从元正琪的屋子离开了。 等一出了屋子,他赶紧从身上撕了一截衣角进行包扎。 他娘的,痛死人。李算直抽气,若不是来来去去的全都是人,只怕他就要当场哭了出来。 虽然,他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场面,比起一般的书生之类的胆子要大些。 可到底,他还是属于为主人出谋划策的类型,那些动刀动箭的事却是与他并无什么干系的。受这么严重的伤,对他这个文弱书生来说,还是一次。 心里痛得都快滴血了,他的面上,却维持着一副僵笑,不敢露出半分怯弱的样子。 在这个岛上,强者生存,强者为尊,眼泪这种东西,就是女人,也不会经常将它挂在脸上的,更不用说是男人了。就是你武艺再不行,也不能露出一副懦弱的样子,若是你软趴趴的,只怕人人都会踩上你一脚,搞得不好,就会成为某人的男宠。 李算想起当初,若不是他恰好得到了十当家的庇护,只怕也会成为别人的男宠了。 虽然他长得不怎么样,可在这男女比例完全倾斜的岛上,有些人的胃口是完全不挑的。只有十当家这样有势力的人,才会在意男宠的容貌漂不漂亮。一般人,只要有个地方放进去,就完全不挑的。 他艰难地将伤口包好了,也顾不得上药,便一瘸一拐地回禀大当家和十当家的了。 这公子倾城已经来了几天了,大当家也多次提出邀请,请他加入十八寨,可他却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只说自己不会是来这边玩玩解闷而已,没有意思加入任何一个势力。这公子倾城一向如此,所以得到这样的答案倒也并不叫人奇怪,若是他爽快地答应要加入,反而要叫人怀疑他的用心了。 这时候,十当家和他刚好带着公子倾城的夫人回来,大当家便立即吩咐他来办这件事了。 元正琪只觉得心中的怒火一阵一阵地往上涌,他狠狠地剑向墙上掷去。 剪深深地埋入了墙壁之中,只剩下一个剑柄在外头摇摇晃晃的。 东海十八寨?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将臭丫头掳了过来。 允琏表哥是怎么一回事?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都能出这种事?叫他如何能放心将臭丫头交给他呢? “爷,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侍,爷可千万不要冲动才好啊,他们现在可是在别人的地盘,这个地方,爷武功在高强也没有用啊?这茫茫的大海上,自己这边这么几个人,只能任凭别人宰割了。 “还能怎么办?先打听出臭丫头被关在哪里才是。” 元正琪没有好气地说道。 “洪文,你看,能不能跟岛上的探子联系上,打听打听?” 一副老成样子,看起来颇为让人信任的洪文点了点头。他是洪武的哥哥,这回却是由他率着一个小队的人来配合元正琪完成任务。 不过,洪文却一脸疑惑地问道。 “琪二爷,您什么时候成亲了?我怎么一点消息也没听说?” 哪是我们爷成亲了啊?是你们四爷的人才对。侍,不过,这句话他不敢说出来。 臭丫头,夫人? 元正琪有些甜蜜也有些苦涩,若她真是他的夫人就好了。 别管那么多,让人打听就是了。人,我是一定要##元正琪也不想去解释,即使只是短短的时间,即使只是在别人眼里,误把臭丫头当成他的夫人,他也想就这么拥有臭丫头一次,哪怕仅仅只是名义上的而已。 至少,在这个岛上,臭丫头不是允琏表格的良人。 而是,----自己的夫人。 “喔,说要亲自跟我谈?” 说话的男子侧躺在软榻上,嘴角勾起一抹笑,只是,这笑容却无法让人感到一丝温暖,起码,站在下的李算的腿便有些轻微地打着哆嗦。 那男子英俊阳刚的脸上系着一块黑布,将一边的眼睛遮了起来,黑色的长,就这样梳也不梳,披在肩上,胸口的衣衫敞开,露出强健的胸肌,散出极有男人味的魅惑。 他的身前,偎着一个身着极薄极薄的纱衣,几乎**的美人,露出了一对如玉的**,那男子随意地将它们揉捏成各种形状,惹得那女子满脸潮红,不时出一声轻喘。 而在他的身后,另两个做同样装扮的女子,一个为他捶着肩膀,一个侧蹲在他的脚边,捏着他的小腿。这个人,便是十八寨的大当家----天狼。 一个喜怒无常,极为残忍的人。 残忍地叫这岛上所有的男人又是敬畏又是害怕。 可以说,如果没有天狼,就绝对不会有这越来越壮大的东海十八寨。 他的武功,高深莫测,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失败过。 他的适度,深沉如海,在他的带领下,十八寨从当初一个小小的只有数十人的海盗团展到了如今的规模。 而他的残忍,更是叫人不敢轻易背叛。对于背叛他的人,他从来不吝施与这世间最为残酷的手段。曾经亲自动手,活生生地剥下了那背叛他的人的人皮,而那人还没有死去,又被浸在了入了盐的海水中,割去了舌头,足足哀嚎了半个时辰,这才死去。 李算不小心瞟过那女子的**,却又赶紧垂下了目光,不敢多看,只是困难地咽着口水。 “是,大当家的。” 李算微躬着身子,视线盯着地上,恭谨地回答道。 在这岛上,没有一个人敢直视大当家的目光。 在大当家的面前,除了恭敬,还是恭敬,不要想要任何的鬼心思,那全部都是徒劳。 “嗯,我知道了。下去吧。” 天狼漫不经心地道,似乎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李算倒退着,恭敬地往外面退去。 “慢。” 只一个字,李算的身子就僵在了那里,便,他却动也不敢动,只保持着更加谦卑的姿势,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这件事你办得不错。”即使是在说着嘉奖的话,天狼的声音仍然如此的平静,平静得从中完全听不出什么嘉奖的意思。“纤儿,今儿个你就好好服侍他一天吧。” 听到天狼的命令,李算的心中一喜。 “多谢大当家的,多谢大当家的。” 那原本在天狼身前的美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情愿的神情,随后,却又消失了。 她姿态撩人地从床榻上走了下来,来到李算的身边,轻轻地扶住了他。 “李爷,纤月扶您回去吧。” 声音柔媚入骨,眼神撩人,害得李算差点当场就出丑,腿都有些软了的虽纤月出去了。 “大哥,你倒是挺大方的。纤月这么个大美人,你也舍得轻易就给别人享用?” 说虽是这么说,但十当家马龙的神情可不见有什么意外的,显然这样的情景他只是见得多了。 “腻了。” 仿佛这个理由就足以解释一切。 天狼的话语无情得让人心悸。可,在他身后的两个女子却仍是一脸的迷醉。 天狼招了招手,那个原本在给他捶腿的女子便一脸喜色地来到他的身前躺下,衣衫半褪,露出一对高耸的**。 “这再美的女人,上得多了,便也觉不出什么滋味来了,都一样。你不也一样吗?听说这回带了个小倌回来?” 天狼的语气中满是倦意,最近,好像又有些无聊了,得再找点有趣的玩具才是。 一说起怜玉,马龙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只有男人才能意会的神情。 “大哥,我这回带回来的人功夫真是不错,你要不要也试试看?” “喔?”天狼露出了一丝兴味,这个十弟也是俄中恶鬼,能得他说个好字,怕还真有些不凡之处,反正最近很无聊,试试也不错。 “就今晚,送他过来吧。” “好。”马龙的神情却也没有任何不舍,只是乞求地道。“那大哥,那个云官?” 天狼点了点头:“你去找他吧!”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马龙兴奋不已,撮着双掌,已经是有些坐立不安了。 这云官,他可是想了许久了。 不过,大哥向来正感兴趣的东西却是不许别人碰的,直到他失去兴趣为止。 看来,这云官现在是失宠了。 想到那清丽如梨花带泪的容颜,马龙就有些坐不住了。 “那,大哥,我这就过去了。” “去吧。” 待马龙匆匆忙忙地离去之后,天狼却缓缓坐了起来,下了地,顺着马龙所去的地方,也跟了去。 那个猎物,还真不错呢! 难得一个玩具,让自己玩了这么久,不过,还是厌了。陪着他玩那种痴情的戏码,刚开始还挺新鲜的,日子久了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不晓得,当一向只有自己沾染的身子被别的人侵犯时,那个一向倔强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那般纯洁的东西,得到了他的心再肆意糟蹋的感觉,想必也是特别地刺激吧! 天狼觉自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久违的兴奋感涌上了喉头。 低低的笑声从他的嘴里泄出。 兴奋而诡异的笑声却叫经过的下人们不自觉加快了脚步逃离他的身边。 这种时候的大当家,实在叫人害怕。 恐怕,又有什么人要倒霉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到 达 随着青龙岛还有好长一段的距离,便有人架着船前来喝问,显然,他们已经进入了青龙岛的境界区了。 而岛上郁郁葱葱的树林中,隐隐也有些箭矢露了出来,显然有人在树林里埋伏着。若是有人强行上岛,只怕,马上会被好好招呼一下了。 看来,这青龙岛果然一如情报中所说的,防守十分地严密,叫人无隙可入。 “流风岛一阵风大当家前来拜会。” 一个个子矮小,却嗓音异常洪亮的声音回答道。 这个人就是神风营里极为有名的大嗓门黄中,不过,他的名字却是很少被人提起,倒是黄矮子黄矮子的外号被叫得极为响亮。而且,他的轻功也是神风营中排在前几位的。 “流风岛?等一下,我们回禀了上面,再做定夺。如果不想尝尝当刺猬的滋味,我劝你们千万不要乱动才是。” 说完了这一番话,那小船就迅地朝岛上驶去。 “你看怎么样?” 允琏转头朝旁边的洪武问道。 洪武的一向的娃娃脸上满是严肃:“果然一如情报上所说的地势极险。强攻,只怕是绝对不可能的。也难关水军这么多年明明晓得他们的老巢在哪里,却也奈何他们不得了。” “无愁?” 允琏朝一边的无愁瞧去。 无愁此时做一副少年打扮,脸色也带了面具,只是,一头白和火红的眸子却是颇为引人注目。 “这个悬崖,我可以上去。” 无愁的语气里满是信心,旁边听到她话的人,却是纷纷倒吸寒气。这还是人应该有的能力吗?几十丈高的悬崖,竟然说得这么轻松? 允琏的心底终于轻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若是不让自己这么人上岛,最起码,无愁还是能上去的。只要探明了暖儿所在的位置,依无愁的身手,救人应该问题不大。自己这些人再在外边进行接应也就是了。 只是,如何才能得知暖儿所在的位置呢? 只怕不是这么简单能查得到的。 派在这十八寨里面的探子原本就不多,而且,地位也都比较低。暖儿若是用来威胁他,只怕不会随便让人得知她的位置才是。 “我们大当家的请你们进去。不过,人数却不能太多,不能过十个人。” 没有过一会儿,那先前去禀报的人又架着小船回来了,带回了这个应该还算好的消息。 能进去了。允琏朝洪武点了点头,洪武立刻开始点起名来了。 “黄中、乐进、齐晃、成园……” 除了允琏、洪武和无愁,洪武又点了七个武功较高手人随他们一起入岛,其余的人则在船上等着接应就是。 还好,虽然船极大,但上面的人也不算太多,因此,倒也没有引起十八寨人的警惕,只吩咐他们不要太靠近青龙岛,以免引起误会也就是了。 小禄子虽然极不情愿,但他也笑得自己跟了上去也只是累赘而已,因此,也只能担心地看着允琏他们下了大船。心里直念阿弥陀佛,不管是爷也好,良人主子也好,可千万不能出事啊,要不然,他小禄子也不用活了。 允琏十人分别上了三艘小船,由青龙岛的人架着,朝岛上行去。 允琏只觉得久违的不适又袭了过来,如今虽然比起当初,晕船的症状好了许多,在一般的船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可这样刺激的上上下下行船,还是让他极为难受。他拼命地忍耐着升到心上的呕意,身为海盗,若是竟然晕船,只怕会立马引起别人的怀疑。 他紧紧地抓着船舷的手青筋直跳,虽然极力抑制,可脸上还是极其难看。 洪武配合地挡住架船之人的视线,不让他瞧见允琏的模样。 还好,过了最为危险的那一部分水域,接下来的水面,却平稳了许多,允琏以最大的意志力,调整着自己的脸色和神情。 “哈,哈,哈,没有想到流风岛的各位也回来参见这次的盛会,真是欢迎欢迎啊。”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迎了上来,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允琏等人,似乎有些疑惑。 “邱管事,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兄弟我啦!”说话的却是黄矮子。 看到是他,邱管事眼中的疑意这才消去了。 “原来是黄兄,几日不见,不知身体可好?那一日,却是多黄兄相救了。” “哪里哪里,都是海上兄弟,说什么客气话?” 原来,曾经有一次,邱管事回岛的时候,却是遇上了海上的飓风,船翻了,被黄矮子搭救。还亲眼瞧见了他们抢劫商船。刚才见这伙人极为面生,原本有些怀疑,毕竟流风岛一阵风在还是兴起的时间并不长,基本上大伙都不怎么熟悉,若是冒充,还是极为容易的。这回英雄会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可不会以为官府不会想办法派人上来探上一探。因此,这回帖子时对一下不太熟悉的海盗团他们并没有邀请,刚才有人前来禀报,若不是他刚好兴起了黄矮子的这份情面,是绝对不会多事去问一下大当家的意思的。 对于他们的到来,邱管事倒也不是很意外,毕竟像这种海上的大事,有了些名号的,谁不想来参加?这些天没有接到帖子前来的海盗团伙也是不少,若是岛上有人清楚根底的,天狼也就让他们进来了。只限制上岛的人数却是不能过十人。 邱管事带着允琏他们来到了一个单独的院落,而周围,像这样的院落还有很多。还有一些比这个小上一些的。看来,邱管事看在黄矮子的份上,对他们却还算是不错的,安排的院落还算不错。 “各位就在这时歇息吧。附近这些院子都是一些别的前来参见英雄会的朋友,若是没事儿,大伙儿串串门子也是不错的。只是,却是不能离开这些院子太远。否则,若是触动了岛上的警卫,枉送了性命却是不划算了。” 邱管事的话语虽然客气,但言下的意思却是众人不能随意走动就是了。 听到他暗含威胁的话语,允琏的脸色一沉,轻“哼”了一声。 这轻轻地一哼,听到邱管事的耳里,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自己冒犯这个人##是不应该的,心里竟然有几分不安起来。 他在心中不觉奇怪得紧,这种不安,除了在大当家的面前,他还从来没有过。 心中不觉对这流风岛一阵风高看了几分,看来,他们现在虽然规模什么的不行,以后的展应该还是很客观的。不过,那也得看大当家的允不允许了。对自个儿大当家的手段,邱管事还是有着充分的信心的。 不过,尽管如此,他的神态却是收敛了一些。 大当家的一向看重有能力的人,若是他看上了这一阵风的当家的,将他网罗了过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说不定又是一个当家的,自己现在还是不要得罪他太狠才是。 “多谢球管家的照顾了,什么时候有空,来找兄弟我喝上一杯。” 见到球管家竟然敢威胁四爷,黄矮子的心中也是恼怒不已,不过,他的面上却还是打着哈哈。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总有一天,四爷会将这十八寨连茎带跟地拔掉,收拾着小人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四爷可是他们神风营眼里的神,黄矮子却是绝不允许有人竟然在四爷面前这么放肆的。 “现在怎么办?” 见邱管事离开老远了,洪武连忙请示允琏道。在这个地方呆的时候越短越好,让四爷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他的心里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先下去修正一下,一会儿各自出去转转,打听打听正琪住的地方,先跟他取得联系再说。” “不用休息了,我们去吧。” 黄矮子毫不犹豫地说道,爷显然喜欢极了夫人,若不是如此,一向冷静得甚至有些冷酷的爷怎么会以身犯险,甚至追到这个地方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哪有心情休息。 敢掳四爷夫人,不是不将他们神风营的人看在眼里吗? 这伙子人,迟早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叫那些以后再敢打夫人主意的家伙瞧瞧,敢惹他们四爷的人,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是。 其余的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神色却全是一个意思。 见他们如此,洪武便同意了,又限定了时间,这才让他们出去。 人一个一个,向各个不同的地方散去。 不过,元正琪不论在哪里,都不是能随意淹没在众人之间的人,没有过多久,消息便传回了。元正琪果然已经来了,他住的地方,离这里倒也不怎么远。 “爷,有个什么流风岛一阵风的当家的说要拜访爷。” 侍书有些疑惑地前来通报。 说起来也邪门了,这个时候,爷肯定没有那个心情见任何人的,要是往常,他早就挡下了。可今儿个,那个为的眼睛一扫过来,侍书觉自己的嘴里竟然吐出了一个“好”字,不能不叫人吃惊不已。 “什么鬼人,不认识,不见。” 元正琪这些天烦死了,好不容易跟这个岛上的探子接上头了,谁晓得却一点用也没有。那些探子,根本连有这么个人都不晓得,更不用说晓得被关在哪里呢? 想到臭丫头不晓得被关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有没有害怕哭泣,元正琪就一阵心痛。虽然他也笑得以臭丫头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哭的。可是,这些天他天天做噩梦,不论哪一个梦里,全是臭丫头哭泣着叫他赶快去救她的脸。 “啪”的一声,元正琪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桌子一下又成了粉末。 侍书摇着头,熟练地拿起放在一边的扫把进行清扫,这些天,也不知道这是被打成粉末的几张桌子了。真是造孽啊,这得是多少银子啊?还好不是自己的,要不然,侍书非得心疼死了不可。 “怎么,连我也不见吗?” 这个声音熟悉得很。 “表格?” 元正琪转过身子来,却看到了一张异常陌生的脸。 “是我。” 允琏点了点头。 “你怎么来了?” 问话的同时,元正琪的心中却有些明悟,难道,表歌是为了臭丫头而来?元正琪的心中有些安慰却又有些失落,表歌对臭丫头越好,臭丫头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暖儿被这十八寨的人掳了。” 允琏说道,原以为元正琪会大惊失色才对,却见到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知道?” 允琏有些惊讶,暖儿被掳可是在元正琪离开东海城之后,他如何能晓得? 元正琪将李算前来的事说了一遍,允琏这才晓得,原来不是自己暴露了,暖儿被掳,原来竟然会是这么一个荒唐的原因。 说完了各自的进账,允琏和元正琪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彼此的决心。 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回暖儿。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暖儿被关的对方已经这岛上的地图,这样才好为接下来的营救和逃亡做好准备工作。 “该死的,究竟他们把人关在哪里?” 这个问题不解决,一切都是空谈。 “要不,我晚上在这岛上探上一探?”无愁提议道。 “你这小子,连我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放什么狂言、”无愁嗤之以鼻,什么时候表哥的手下有这么不是其力的人呢?连乔锐这个神风营的一高手在自己的手下也走不下百招,可连自己也不会轻易说出在岛上查探的话,这个子里一下子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元正琪大吃一惊,浑身警戒起来,这是什么功夫?什么时候,表哥的手下,不,甚至整个天下,有度这么快得能令自己都完全无法防备的人? “无愁,出来。” 随着允琏话语,一个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又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 “无愁?你是臭丫头身边的无愁?” 第二百八十六章 云 官 这一天的日头极好,天很蓝,飘着几丝白云。 风吹得也还算凉爽。 暖儿的心中却有些微微的烦躁。 若是完全没有希望也罢了,自从上次听英嫂那么说了,暖儿费了好几天的功夫,将英嫂所能掌握到的岛上的情况都仔仔细细绣了出来,准备让英嫂带给元正琪。 虽然这里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前来。可暖儿为了掩人耳目,仍然绣了一些其它的东西放在外面。只是,东西绣好了,可如何传递却成了一个让人头痛的大问题。 英嫂原本是想自己借机过去一趟也就是了,她在岛上的时间长,人面还算广,跑着一趟不过是小事一桩,应该没有什么困难的。 谁晓得,因为岛上有一艘船过了许久也没有回岛,派人前去查探,也没有现任何蛛丝马迹,那艘船,竟似乎就这么凭空失踪了。 而随着前来海盗的增加,也有一些人与岛上的人生了冲突,虽然都被压制下去了。可以因此,岛上的气氛渐渐有些紧张了起来。 于是,上面就下了戒严令。英嫂被吩咐只需照顾暖儿就好,别的地方,却是不需要她去管了。因此,原来的打算却是行不通了。 不管是英嫂也好,暖儿也好,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都有些沮丧。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往往计划得再好,到了后来,却是难免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变化。 英嫂甚至想冒险前去看看,暖儿却阻止了她,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小心谨慎才是,不能出任何差错。若是英嫂的异常给人现,说不定会枉丢了性命,而自己怕也是会由另外陌生的人进行服侍,搞得不好,恐怕还会监禁起来,那却是非自己所愿了。 可这人若是完全没有希望时还可沉得住气耐心等待机会,而明明有了大好的机会,却眼看时间流逝就是抓不住时,这人的心情,怎么也静不下来。 尽管暖儿的理智晓得该冷静才是,可是,止不住的烦躁,还是让她今儿个在屋子里有些呆不住了。 小心地藏好了绣好的地图,她对英嫂交待了一声。便朝着崖顶的小路走去。得我吹吹风才行了。 小楼靠近崖顶,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上来,英嫂倒也不是很担心,应了一声,继续给小猫洗澡。这小子,刚才也不晓得跑去哪里了,弄了一身的狗屎回来。恐怕又是被岛里其他的孩子给欺负了。一个没有爹年纪又小的孩子,在这个岛上,绝对是被欺侮的对象。那个孩子的残忍,有的时候是大人也无法想象的。英嫂早就交待过小猫不要靠近那些孩子。可是,孩子的心都是渴望伙伴的,尽管被欺侮了一次又一次,在英嫂不注意的时候,小猫还是会偷偷地跑去看那些孩子。 暖儿由英嫂陪着,也来过这崖顶几次,因此,路倒也算熟悉。 不到一会儿,暖儿就上了崖顶。 没有想到,上面却坐了一个人,身形有些瘦弱,似乎是个男子。 暖儿赶紧准备转身朝来路退去。 这个岛上的男人还是避着一点的好。暖儿心中暗悔,不应该因为这些人没有见人来,便以为这里是安全的,冒然一个人跑了上来。 可,接下来看着的情形却叫暖儿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那个男子竟然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接着,他竟然慢慢的,却坚决地一步一步朝着悬崖边走去。 这个人,难道要跳崖自杀? 暖儿再也忍不住开口了,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这样死去,她实在有些做不到。 “喂。” 那个男子可能没有想到这个地方还会有人在,他缓缓地回过了头。 暖儿倒抽一口冷气。 这,还是人的脸吗?被刀子纵纵横横划了许多道,似乎才刚结疤。 瞧见暖儿,他咧嘴一笑,更显得奇丑无比。 “这脸好看吗?” 暖儿摇了摇头,虽然她一向对美丑没有太大的概念,可若要违心说这一张脸好看,她也实在是说不出来的。 “我却觉得这样挺好的呢。”他慢慢地说着,眼神却悲伤无比。 暖儿这才觉他的眼极为清澈,即使他的脸成了这个样子,那双眼睛,虽然悲伤,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恨。这个人的一双眼睛,干净地就像湖水一般。 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岛上那些凶恶的海盗,只怕,又是一个苦命的人吧。 “你怎么啦?” 暖儿关心地问道,这个人,叫人忍不住便会有些心生疼爱,不晓得是何人,竟然忍心在他的脸上划下这样的伤痕。 “好奇吗?”那男子凄然一笑:“这伤,不是别人划的,却是去自己划的。若不是这一张脸,我又如何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喜欢的人,落到这样的地步,这张脸,我再也不想要了。你这小姑娘倒是心好,不过,却是白担心了,放心,我不会寻思的。弄成这个样子,已经够对不起爹娘了,总不能让他们白人送黑人才是。我会活着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活着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着,那一双眼睛,却是那样的死寂,似乎,对生已经没有任何的留恋了。活着,仅仅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暖儿不晓得要说些什么,这个人,她一点也不熟悉,也没有任何的交情。 她觉得自己应该离去了。 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却总是有些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里。 “我们,一起下去吧。” 暖儿最终说道,虽然这几这回并没有碰到什么坏人,可是,暖儿还是感觉到这个地方似乎并不怎么安全,她于是提议道。 “不,你走吧。我还要在这里呆一会儿。” 说完,他又不理睬暖儿了,转过了身,呆呆地看着天空。 崖顶上的风很烈,吹得他单薄的身子摇晃不已。 暖儿叹息了一声,便转过了身。 这各人自有各人的难,希望他能过得好吧。 暖儿正待往回路走去。 “云官,云官。”一个焦急的声音不断地呼喊着。 下意识地,暖儿不想要来人看见,她往旁边的一块岩石后面躲去。 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很快来到了崖底。 他一把抓住了刚才的那个男子,将他往后拖了拖,责怪地道。 “身子还没有好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语气中满是关心。 暖儿微微地放了心,这个人,是真的在关心那名唤云官的男子呢。这样便好了。 她悄悄地不为人所知地离开了崖底,往自己住的地方回去了。 “英嫂,云官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听到英嫂问出这个问题,英嫂的眼里竟然露出了些许的疼惜。历经沧桑的眼里也忍不住有了些波动。 “夫人怎么晓得云官?” 英嫂有些奇怪地问道。她应该并没有对夫人提起过才是啊。 暖儿将崖顶的所见所闻对英嫂说了一遍。 英嫂这才叹息不已地说出一番话来。 那云官是很何许人也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但若说这个岛上的成年男人还有一个能称之为人的话,那便是云官了。 也不晓得他是被大当家从哪里掳来的,大约是三年之前吧,大当家回岛的时候便带了他回来了,很快,便成为了大当家的男宠。 这是一个海盗的岛屿,成天大家见惯了凶恶的面孔,然而,云官无论对岛上的任何人,都是和气相待,他还要一身卓绝的医术,治疗了不少人的伤势。对他来说,他只是一个大夫,救死扶伤是他的职责,不论那个人是邪恶的也好,善良的也好。 开始的时候,大当家对他很好,好得让人不敢置信。可他却是无动于衷的,从来不曾感动过。人们都认为,大当家的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了,也乐见其成,毕竟有了他在,大当家的脾气是越来越小了,岛上的人也过了一段好日子。甚至,大当家还为了他,改善了种种岛上的措施。甚至为孩子们修建了学堂,让他们好好念书。 那一段日子,怕是岛上最快乐的日子了。 只是,这样的时间却是不长,人们都以为大当家喜欢上了云官,甚至到了最后,就连云官也相信了,然而,最不该的是,他竟然也对大当家的动了心。 从他承认了喜欢大当家的那一刻起,灾难就又重新开始了。 大当家似乎以折磨他为乐。 女人有一个一个地来到了大当家的身边,不仅是女人,还有男人,就是当着云官的面,大当家也肆意地**,云官越是痛苦,大当家的心情似乎越是好。 云官一天天地憔悴下来,而大当家当初所为云官改变的岛上的种种,也又恢复了原样。大家这才晓得,原来,这也不过是大当家的另一场游戏。 只是延续的时间太长,演得太真,竟然连他们这些旁观者也都当了真,更不用说是当事者了。 而就在前些日子,大当家竟然将云官赏给了十当家的。 二日,云官的脸就成了这个样子。 暖儿听得心惊不已,这个世界上,竟然有着这样可恶的人?将别人的赶去当作了一场游戏,将一颗喜欢他的真心,放在脚下践踏。 到底是多么残忍无情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青龙岛的大当家----天狼。 暖儿深深地记住了这么一个名字。 第二百八十七章 幽 灵 “当家的,这么晚了,去哪里啊?” 全嫂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听到身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着衣声,晓得是男人起来,便随口问一句,却是没有张开眼睛。 “起来出去上个茅厕,睡吧,一会儿就回来。” 全哥顺手摸了全嫂露出被子的丰臀一把,便下床去穿鞋。 “别我了,你没见最近岛上人心惶惶的吗?好多人见鬼了,说有冤鬼前来索命,而且,柱子他爹还有强子,不都死得莫名其妙吗?就在屋子里上吧,明儿个倒也就得了。” “那些胆小鬼,柱子他爹、强子在岛上结的冤可都不少,八成被抽冷子给暗算了。这样的事哪年不生个几回,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是谁?我可是青龙岛上著名的全大胆,若是让人晓得我怕鬼竟然半夜都不敢上茅厕,那就底子掉大了。你睡吧,别管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全哥就开了门,出去了。 全嫂想想也是,自己当家的可不是那些不中用的家伙,不仅胆子大,就是武功,在这岛上也是数得上名号的,自己瞎操什么心?再说这个时辰,也实在是好眠的时候,困得紧,她便又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继续睡去了。 “啊。” 全嫂刚刚睡着不久,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长夜。 紧接着,一个男人惊慌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 极度的恐怖,让男人的声音都有些变了,完全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不过,这声音距离自己实在是太近了。 不会是,自己的男人吧! 全嫂心里虚,难道,这些日子盛传的冤鬼索命,确有其事?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也哆嗦了起来,不过,还是壮着胆子,起了床,正准备透过门缝瞧瞧外面到底是怎么样的。 门“砰”地一声被打了开来。 措手不及的全嫂被撞倒在了底下,一时疼得“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却见,一向胆大包天的全哥脸色白得不见血色,他一冲进来,就反手锁了屋子,透过门缝,紧张地看着门外,或许并没有瞧见什么东西,他长嘘了一口气。将身子紧紧地抵在门上,随后,慢慢地滑落在了地上,嘴里喃喃地低语着。 “鬼,真的有鬼,全身都是白的,却青面獠牙,我全看到了。” 边说,边在那里浑身抖。 全嫂这时也顾不得疼痛了,一把将全哥抱在怀里,低声地安慰着。 “没事了,没事了。” 在她的安抚之下,全哥这才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只是,随着不断有人莫名其妙的死亡,或者是酒后在水里淹死,或者是中了掌而死,或者是误食了毒化毒草,或者是被毒蛇咬死,身子还有人掉进了粪坑里,岛上的气氛却是越来越诡异起来,各式各样的留言在岛上疯狂传播,这些一向无法无天的海盗们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惶然无助的表情。 他们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他们并不惧怕死亡,今朝有酒今朝醉是他们的生活态度,他们大肆地挥霍着抢来的财富,喝最好的美酒,睡最漂亮的女人,吃最好最贵的菜,他们曾经是东海最为潇洒的一群人。就是明知道他们有问题,他们去城里享乐的时候又有哪个敢随意抓捕他们?如果不怕立马被蜂拥而来的海盗给屠城的话。虽然,随着四皇子的一系列措施,他们的日子难过了许多,但岛上这些年聚集下来的财富、粮食、女人,仍然够他们享受得了。而且,他们相信大当家的,一定会带他们走出困境的,无数次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面对这无处不在的幽灵,他们却生平一次升起了恐惧,越是在海上生活的人们,越是对神明鬼神之类的敬畏得比一般人要更深一些。若是没有什么事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嗤之以鼻,可越来越多的人毫无缘由的死去,却查不出下手的人,其中,竟然还有岛上有名的高手,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却都慢慢有了这样的认知,冤鬼来索命了。 “啪”地一个东西砸了过来,狠狠地砸在了邱管事的额头之上,然后顺着他的额头,掉在了地上,成为了一块块的碎片。 邱管事的额头立马冒出了汩汩的血柱,流过了他的眼睛,一滴一滴地掉在了地上。 “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无人说话的屋子里分外清楚。 可是,邱管事却动也不敢动一下,连额上的血迹也不敢伸手拂拭,虽然这些血迹有些已经流进了他的眼里,黏黏稠稠的,很不舒服,但他却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浓重的血腥味一会儿就在屋子里散开来。 “什么?冤鬼索命?你可真能干啊?调查了这么久,竟然给了我一个荒谬的理由?邱管事,你实在太叫我失望了。” 天狼的脸上满是怒意,邱管事却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怒才好,却是大当家笑了起来,自己这回估计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是,属下无能。请大当家的责罚。” 邱管事不敢有丝毫辩解,他也不想这样,可是,实在是一点线索也没有,监视那些外来海盗的人也没有现任何异样。 而且,有时候同一晚生数个命案,若不是鬼魂作祟,那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凶手绝不止一个人,而且,应该都是高手。 “你自个儿去刑堂那里领罚吧,这件事,你不必管了。” “是,是。” 邱管事连应了几声,退了出去,脚步还有些轻快,这件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过关了,他简直得似乎在做梦一般,不过,他可不会跟自己的好运气作对。他轻哼着曲子,朝刑堂走去,那不断流下的血水,对他而言,似乎并不算什么似的。 “大哥,怎么这么容易放过这小子呢?” 十当家马龙有些不解,这可不像一向御下极严的大哥的作风。 “捣乱的绝不会是一般人,邱管事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恐怕真的是高手。我倒是要瞧瞧,他们能整出个什么来,可千万不要让我太失望才是。” 刚才的怒气早已从天狼的脸上消失,随着而来的是隐隐的兴奋,就像是一个找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只是,潜藏在笑容之下的血腥,却是让熟悉他的人颤栗不已。 “那个,大哥,云官……” 见天狼这会子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马龙便又厚着脸皮开口了。那小子虽然毁容了,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烈、这么绝的性子,倒一时有些意犹未尽起来。难怪大哥宠了这小子这么久,的确是与众不同。 “那张脸跟鬼似的,你还提得起兴致吗?” 听到马龙提起云官,天狼的心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明明都已经觉得没用什么意思了的,明明都觉得看着那副笑容有些厌烦了的,可为什么瞧见他那么一副虽生犹死的样子,这么不舒服呢?他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对自己笑了,不论自己对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跟多少人鬼混,他不都对自己那么笑着吗?为什么现在不笑了?搞笑,不过是让别人弄了一次而已,自己身边的哪个男的女的,没有被赏给别人过,而且还不止一次,不止一个人,不都活得好好得?他摆出那么个死样子给谁看? 话虽如此,天狼看着马龙却有些不顺眼起来。 “滚。”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又生气呢?马龙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天狼的性子从来都不是别人能预料到的。他也懒得想那么多。悻悻地站了起来,滚就滚呗,算了,云官没得想了,起码还有怜玉,这些天,也有些冷落他了。回想起怜玉那娇媚的神情,十当家的步子就快了起来。 “看来,青龙岛的敌人似乎也不少啊。” 听完传回来的情报,洪文出了感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洪文却是洪武的哥哥,前些天随着元正琪先来的,他同洪武一样,也是神风营的副统领,不过,同爽朗的洪武想比,他却是神风营仅次于楚仁的智囊人物,所以,才会派他陪同元正琪前来青龙岛。 “叫我们的人暂时收手,事情越闹越大了,怕是天狼会采取什么行动也说不定。那人可不能轻视。” 允琏吩咐道,也差不多了,再下去,怕是难免被人揪到尾巴。这岛上的探子安插得可是极为容易的,若是有所损耗,却是极不划算了。这些探子,以后他们还要派上大用场的,可不能现在就暴露。 洪武却是有些不满意:“若是别人跟我们一样都收手了,前些日子搅乱的局不白忙活了吗?” “适可而止。”洪文倒是也颇为赞同,岛上的力量布置不易,若是轻易给揪了出来,倒是可惜。 “若是无愁姑娘能出手……” 皮肤极白,同个姑娘似的老黑咕哝了一句,引得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无愁的身上。这些天,她天天潜出去,却从来没有呗现过,那么多明晃晃的眼睛睁着,竟然跟个瞎子似的。让无愁在众人眼中的地位那是一升再升,这时候看着无愁的眼光也跟看到神差不多了。都觉得没有什么事是能难倒这位姑娘的。 “不要说了。”允琏沉声喝道。无愁只需要负责暖儿的安全就好,别的,总有其它的方法的。暖儿不会想看到无愁的手沾上血腥的。 看到允琏一脸的坚决,洪文等人都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再说了。 也是,他们这一群大男人,都指望着一个小姑娘,也是有些过分了。虽然这个小姑娘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强,那也不能改变她是一个女子的事实。 虽然无愁就在屋子里,众人的话她都听在了耳里,她却似乎没有听到一样,什么也没有说。她的心里有些烦躁,这个岛也实在太大了些,她也搜了这许多天了,还是没有找到姑娘。姑娘到底在哪里呢?没有找到暖儿之前,无论什么事,她都没用兴趣去做。 暖儿此时却和一个姑娘有些错愕地互视着。 “碧荷?” 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她,暖儿讶异极了。难道碧荷也被抓来了? “夫人?” 碧荷先是一愣,接着,却是露出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太好了,都是女子,为什么她却能生活得那样幸福,爷疼她如珠似宝的,对别的女子看也不看一眼,甚至她做出了那种不守妇道的事,爷也不以为意,反而告诉了夫人,将自己打了出来。 凭什么?自己对爷可是一片真心的啊? “你认识这位夫人?” 带着碧荷前面的金勇看着妹妹碧荷,讶异地问道。 “是啊,认识,怎么不认识呢?” 碧荷说的咬牙切齿,就是连金勇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妹妹,若是你不想服侍这位夫人就算了,哥哥再给你找些别的差事也就是了。” 若是妹妹不喜欢,他也可以给她安排别的差事的。这回,好不容易说服妹妹和他来到这岛上了,怎么也不能让她受委屈就是。原本不想让她做事的,可碧荷却说有些无聊,这才想到了这个轻省的差事。 “怎么会呢?我一定会好好地服侍这位夫人的。哥哥放心好了。” 碧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暖儿看着碧荷眼里毫不掩饰的恨意,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对碧荷似乎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吧!为什么会这么恨自己呢?在这样的时候,遇到一个对自己心怀恨意的人,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碧荷的哥哥看起来在这岛上似乎还有些权势似的。暖儿的心提了起来。 这时,一个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金管事,快,成管事在找您呢。说有急事。” 金勇便匆匆地对碧荷交待了一声,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碧荷冷冷地对英嫂吩咐道。 “你走吧!从今以后,这里由我负责了。” 英嫂眼中满是对暖儿的担心,以及对事态的无可奈何。 暖儿对着英嫂笑了笑,示意她放心就是。 英嫂这才带着小猫,慢慢地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暖儿和碧荷两个面面相对。 暖儿坐着。 碧荷站着。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变故 “夫人没有想到会再见到我吧?” 碧荷找了个椅子大刺刺地坐下,哥哥说了,这个不过是抓来的人质罢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真是充满着惊喜啊!她究竟要怎么招待夫人才好呢? “你,似乎很恨我?为什么?” 暖儿有些疑惑地问道,难道自己有什么特别对不起碧荷的地方?暖儿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实在是没有这样的印象啊? “为什么?”听到暖儿的问话,碧荷一阵笑,笑得有些神经质了。 “若是没有你,爷一定会喜欢我的。都是你,这么恶毒,竟然怕爷喜欢上我,就将我打了出来。不过,现在好了,你也出来了。哈哈,爷还是会是我的。” 说道这里,碧荷的神情又转为甜蜜,没有了夫人,爷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都是她,都是这个女人,阻挡了她的幸福。 这世上,敢阻挡她的幸福的人,都死去了。 夫人,也绝对不会是个例外。 说完,碧荷也不再理睬暖儿,转身就离开了。她要去找哥哥,哥哥什么事情都会为她做的。 暖儿简直张口结舌,不晓得说什么好。这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绝对是王中选一的概率,可偏偏,却让自己遇到了。 还是在这么一个状况下,暖人心中暗觉不妙。 瞧这碧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她还有一个似乎还有些实权的哥哥。 自己似乎怎么也讨不了好去了。 她赶紧回了屋子,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东子来,朝着英嫂离去的方向追去,希望还来得及。 暖儿提起裙角,跑得飞快,还好英嫂的步子并不快,远远地,暖儿就看到了英嫂的背影,她赶紧叫道。 “英嫂、英嫂!” 英嫂应声回头,便出暖儿快步跑了过来,脸色的汗都出来了,显然追了好一段路了。 “夫人。” 暖儿将英嫂拉倒了个隐秘的地方,伸手将东西揣给英嫂,英嫂赶紧收到。 “英嫂,那碧荷对我有恨。恐怕事情不妙。这个东西你收好,若是有机会,就帮我尽快传过去吧。我怕是不能等了。另外,能不能带我去找十当家马龙或者是他的手下李算?” 暖儿想来想去,自己在这个岛上比较熟的人也就这两个了。 不管有没有用,好歹得试一下就是,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即是如此,那夫人跟我来吧。” 英嫂也看出那碧荷的表现不对劲来了,若是暖儿除了什么事,只怕好不容易为小猫找的一条路又要断了。何况,带暖儿见十当家的倒也并不是什么特别为难之事。 “十当家,英嫂带着位夫人说要见您。” 夫人? 马龙一时还没有想起来是谁。一回来岛上,将事情告诉天狼之后,这件事就跟他再也没有关系了。他这些天和怜玉玩疯了,又惦记着云官,哪里还记得什么夫不夫人的。 还好李算脑筋转得快,提醒道。 “恐怕是公子倾城的夫人吧。” 公子倾城的夫人?马龙总算是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了。这个人为什么要见自己?马龙虽说有些想不通,但看在这个女人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份上,最近,大哥和那公子倾城似乎谈得还颇为投机。估计还正在讨价还价吧。说不定以后还真成了一条船上的人。既然如此,这个夫人,还是有必要见见的。 见马龙同意见自己,暖儿这才松了口气,自己目前应该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 她见了马龙,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碧荷对自己的敌意说了出来,要求仍由英嫂服侍,另外,也表示了对自己处境的担忧。 原来是这些小事。 女人家的,就是小鸡肚肠。不过,暖儿考虑得也未尝没有道理,女人狠起来,有时候比男人还残忍多了。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瞎担心。不过,也难怪,这公子倾城的这副容貌,不要说是女人,就是他瞧了也是心动不已。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的,就是没有毁容前的云官,也是无法相比,也难怪会引得丫头动心了。不过,这个夫人看着衣服端庄贤淑的样子,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善妒啊。 马龙大手一挥,立即同意了英嫂继续服侍暖儿,金勇那里,他自会派人去说。又加派了两个护卫,岛上最近是有些不安静,还是小心些为妙。 暖儿见达到目的,也就退了出来,拉着英嫂又回去了。 只是,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碧荷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爆竹一般,让她的心总是放不下来。 一直以来,自己就是将错就错,没有纠正马龙他们的误会,可碧荷不但晓得自己不是元正琪的夫人,还晓得允琏是神风营的人,虽然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职位。可碧荷分明是知道的。 若是碧荷将这件时捅了下来,只怕,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暖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最近自己的运气似乎真的不怎么样。 看来,若是能从这里逃出去,自己一件事,就得去庙里去去秽气了。 如果,自己能逃出去的话。 “哥哥,你要帮我。” 一等金勇将成管事送走,碧荷立即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口气完全是命令式的。 金勇却是开心不已。 要从碧荷的口里听到一声哥哥,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了碧荷,要他做什么事都可以。 “当然,哥哥不帮你还有谁帮你?什么事?” “替我毁了那个夫人。” 说这话时,碧荷的脸上满是怨毒,不过,金勇似乎完全不以为意,看着碧荷的眼睛满是怜爱。 不过,他还是有些微微地犹豫。 “这个夫人,可是人质,恐怕大当家留着还有用处,这个,可不好办。” 说完这话,金勇满是歉疚地看着碧荷,又带着些小心翼翼,似乎生怕碧荷生气似的。 “我就知道你说的是空话,平日里老说怎么怎么疼我,全是假的?好,你不给我办是吧!我自己找人办?” 碧荷丢下这一句话就要往外冲。 金勇赶紧拦下她:“别,我又没有说不帮你。只是,杀了她确实不行的。” “不,杀了她那是太便宜了她”。 碧荷的脸上满是残忍的笑意。 “我要她----生不如死。”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夜探 “怎么样?” 迎视着允琏的双眼,元正琪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 随即“啊”地大叫了一声。 “烦死人了,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救出臭丫头啊?” 照他的意思,干脆直接动手闹他个天翻地覆也就是了。可是,一想到万一闹开了,那些人会将明晃晃的剑架在臭丫头的脖子上押了出来,那锋利的刀剑一个不小心,臭丫头雪白雪白脖子上面就会流出血来,元正琪就硬气不起来了。 就是再不甘心他也不得不忍住满腹的怨气,从小到大,他何曾受过这种气? 想到这里,元正琪就觉得窝囊得不能再窝囊了,他拨出壁上的长剑,指着洪武道。 “喂,你,出来,陪我打一场。” 洪武不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真的是我? 看到元正琪肯定地点了点头,洪武出一声痛苦万分地哀叫声,昨日个的伤还没有好完全呢!他对着周围神风营众人投出求救的眼光。不过,尽管大家瞧着他的神情均是万分同情,不过,站出来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 这帮没有义气的家伙,他都陪了好几天了。见没人来救场,洪武心不甘情不愿地苦着脸摩摩蹭蹭地拖着脚步随元正琪朝院子里走去。为什么又是自己啊?明明昨儿个也是自己的。那些兄弟,未免也太没有义气了。 元正琪早就已经到了院子里,见洪武这慢慢腾腾地样子早就不耐烦。 “喂,快一点。要不然,打得你明儿个爬都爬不起来。” 爬都爬不起来?不要啊? 洪武赶紧挤出笑脸,飞地朝院子里飞奔。 “这不就来了吗?” 其实也不怪其他人如此,元正琪这些天说是切磋,下起手来可一点儿也没有留情面。 每个跟你对打的人,基本上都趴下了,浑身青青紫紫地。看着吓人。他们可不想还没有跟敌人干上一架,就先被元正琪这个疯子给整得爬不起来了。 至于副统领嘛,谁叫他是副统领呢?这种时候他不上还有谁上? 要不然能者多劳这句话是从哪里来的? 谁叫他是在元正琪手下支持得最久的人呢? 不过,看他们全都是从屋子里跑了出去瞧热闹,有几个人甚至已经开始赌了起来,这回洪武能在元正琪的手下支撑多少招。这些人的样子,怎么瞧怎么都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呢? “具体情况怎么样?” 外头的激烈打斗丝毫对屋子里的人却没有丝毫影响。 允琏向洪文问道,他可不指望元正琪那个家伙能有这个耐心将事情从头到尾给说清楚。 洪文将事情从头到尾详细述说了一片,随即皱着眉头说道。 “四爷,恐怕琪二爷这边没有办法获得什么进展了,看那天狼的意思,分明就是拿着夫人来胁迫琪二爷加入他们。只怕,就是琪二爷真的加入他们了,恐怕他们也不会将夫人放回来。我们现在正在跟他们谈是不是让先见夫人一面,若是没有见到人,我们也没有办法相信他们。目前,就看天狼怎么决定了。” 允琏点了点头,事情果然如此了,不过,这也是早在意料之中就是。 如果换成是自己,这么好的法宝哪有轻易交出来的道理? 所以,他原本也没有在这边放上太大的希望,只是,若是能见上暖儿一面就好了。不确定她平安,这心怎么也放不下来。 允琏揉了揉额头,神情有些疲惫,他这些日子就没有一天睡好觉的。 晚上一睡着,老是被噩梦惊醒。也记不起都做了些什么梦,只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很不舒服,仿佛被谁狠狠地抓在手里任意蹂躏似的。 这般无能无力的感觉,自从自己长大以后,已经很久不曾再有过了。 明明晓得,暖儿这样重要的人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可是,心里却一直放不下心。自己将暖儿放在东海那个小院子里,有无愁和两个暗卫保护,不也以为不会有什么事吗?可这人还是不见了。 暖儿一个女子,这青龙岛到处是穷凶极恶之徒,万一出了什么事…… 允琏连想都不敢想。 允琏使劲地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暖儿,一定会没事的。只有这么相信,他才能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才能对暖儿有所帮助。允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些天,他常常做这样的动作。感觉心情平静下来了一些,允琏继续冷静地说道。 “现在,我们来统计看看,目前还有哪些地方没有搜查到?” “嗯。”洪文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纸来。 “这是我们最新已经查探过的的位置,加上无愁姑娘已经探明####剩下的,可能藏人的位置却是不多了,应该还有五处。不过,根据我的推测,最为可能的确实这两处地方。”洪文指了指地图上的两个点。 “那好,无愁,你今儿个晚上就先去这一处瞧瞧吧。” 允琏指着其中的一个点吩咐道,不知为何,他有一种直觉,似乎就是这个地方了。 快没有时间了,就在后天,英雄会就要正式开始了。若是不能在英雄会开始之前找到暖儿,这一次的行动取消了也罢了,怕的是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营救暖儿了。英雄会一旦结束,青龙岛上势必不会再留外人,那一切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一定要在这之前找到人才行。 无愁点了点头,神情却是有些犹豫,细心的洪文马上就留心到了。 “无愁姑娘,这一处有什么问题吗?” 无愁点了点头:“这一带地方,感觉很危险。” 所以,在前些天的搜查中,她也曾经接近过这个区域,可是,只要一靠近,她就感觉到一股非常大的压力,让她不自觉地想使出浑身的力气去抗衡。可是,这样,难免就会惊动别人了,因为,她都有意避开了这里。 危险?无愁竟然会这么说,允琏的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对于如今的无愁来说,能令她说出危险两字,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刚来的时候,元正琪晓得无愁是先天高手之后,曾经缠着无愁较量过,结果,不过数十招就败在了无愁的手里。怎么败的,大家都没有搞明白,好像是元正琪自个儿送到无愁的手里似的。 据元正琪说,确实是哪此,无论他出什么招,似乎总在无愁的预料之内的,无愁一招就正击在他的破绽之处,逼得他不得不中途变招。若不是确信有些招式是他自己所创,甚至从来都没有在人前用过,元正琪真的扼要怀疑无愁是不是专门研究过自己的招式了。 元正琪的武功之高,允琏是十分清楚的,由此,更加晓得了先天高手的可怕。而现在,竟然连无愁也说出危险两字,那个地方只怕真的有问题。 允琏高度重视了起来。若是暖儿就关在这里,那再危险,也必须闯上一闯。 “有多危险?是什么危险?无愁你能应付吗?” 无愁摇了摇头,神色有些迷茫:“不知道,就是感觉很危险很危险。” 虽然不大明白无愁的话,不过,允琏倒是并不怀疑无愁的直觉,就跟自己带兵打仗时一样,有时候,就是有这种说不出来的直觉,而事后,总是被证明是正确的。 既然如此,那就要必须要改变策略了。 “既然如此,那无愁今儿个晚上先将一处及其他几处都查探完毕。若是仍然没有找到暖儿,那我们也只能闯闯这个地方了。” 无愁无言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异议。 就是再危险,只要姑娘在那里,她也是要去的。 “洪文,那我们先来讨论一下,若是人真的就在那里,要如何配合无愁行动才好。” 夜,渐渐地深了,一个娇小的身影,窜了出去,很快就淹没在了夜色之中。 值班的守卫只觉眼前一闪,似乎有些什么东西经过,可再一眨眼,却又没了。 背里不由又起了写冷汗。 自己可不要是碰到了幽灵了吗? 过往曾经死在自己刀下的人的面孔虽然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可那血肉模糊的样子一张一张地在脑海里闪过。以往并不觉得有什么的脸,突然一张张狰狞了起来,瞧着自己的张大嘴狞笑不已。 佛祖、观世音菩萨,守卫一边颤抖着腿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千万不要来找我啊。 不是,不是,又不是,只剩下最后一处了。 无愁悄悄地朝最后一个目标潜去。 却愕然地觉,地上赫然躺了两个人,无愁伸出手去,摸了摸他们的鼻息,确实已经死去了,触手微温,显然是刚刚被人击毙的。 爷停手之后,这岛上的人命案子仍然层出不穷,难道,刚才那另外下手的人来过? 无愁心里暗想,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什么人下手跟自己又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不妨碍自己找姑娘也就是了。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不过,有一屋子的灯仍然亮着。 似乎是主屋。 无愁悄悄地潜了过去,戳了个洞,朝里面瞧去。 第二百九十章 血 到处是血。 无边的血…… 桌子上、椅子上、甚至墙壁上,到处,到处都是。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让人几欲作呕。 暖儿的衣衫有些凌乱,她呆呆地看着那黑衣人一步一步地朝自己接近。 那是谁? 为什么有人的眼睛会是这样的红色呢? 这个人的身形是这么地娇小。 可是,为什么却会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呢? 那么状的汉子,刚才一只手就叫自己动也动弹不得,一眨眼,却就这样,死了,如此轻而易举。 黑衣人的手就这样,一下子刺穿了那汉子的身体,狠狠地抓住了他的心,用力一捏。 那人甚至连哀鸣也来不及出一声,就这样,永远地再也不能出任何声音了。 生命,原来是这般脆弱的事。 暖儿看着那黑衣人一步一步地朝自己慢慢走来。 逃,得逃才是。 脑海里疯狂地转着这个念头。 还不想死,还想好好地活着,还有好多好多人在等着自己,自己不能死去,绝对不能。 可是,身子在这个时候却是不听使起来。 背在身后的手不断地颤抖。 绝对,绝对不能就这么死去。 即使,即使双手沾上鲜血,也要活着。 脑海里闪过一个个人的面孔,都是那么地温暖,多么地叫暖儿留恋。 还没有好好地对爹娘尽过孝,弟弟也还没有长大…… 还没有看着福儿姐姐出嫁…… 还有锦儿姐姐、安儿姐姐她们,康儿姐姐诶和平碧姐姐也不知所踪…… 还有无病、无灾她们几个,还没有为她们安排好…… 还有陈夫人的思情还没有还…… 还有…… 放不下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还有爷和琪哥哥,他们肯定正在想尽千万百计救自己吧。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暖儿的神情越来越坚定,身子不抖了,似乎又可以动弹了,暖儿背在身后的手握得死紧死紧的,却坚定无比。 虽然想逃得要命,但她却一动也没动,逃跑? 在这么可怕的人面前是绝对逃不掉的。 暖儿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只是,看着那仍一步一步接近的黑衣蒙面人,不认识的,绝对不认识的。 可是,明明是不认识的人,那样红的眼眸,若是见过一次,绝对不可能记不起来。 可是,为什么却仍是觉得如此熟悉? 熟悉得觉得十分亲切,甚至有些安心起来。 暖儿有些迷惑了,心底又犹豫了起来。 无愁的眼里什么也看不见,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一点也没有意识,脑子里一片空白,从刚才在窗户眼看到那个可恶的就是杀了一千次也不足以泄愤的家伙竟然对姑娘如此无礼,无愁的脑袋就轰得一声炸开了。 她并不晓得自己是任何地撞了窗户冲了进来,不晓得她一掌插入了那人的体内,握住了他的心脏,捏得粉碎。 不晓得自己的手上满是鲜血。 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安静得毫无人声的屋子里,单调得足以让人疯。 这些,她都不知道,全都不知道。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过了好一会儿,无愁有些迷惑地看着屋子,这里是哪里?自己又是谁?她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什么也没有? 无愁眼里红色越来越重,头痛欲裂,心里充满着疯狂的怒气。 不对,什么都不对。 好烦,好烦。烦得想将眼前的一切全部都统统毁灭。 无愁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狞笑。 消失、消失。 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给我消失吧! 她缓缓地举起了手掌,就待将所有看不顺眼的一切统统都毁灭。 但她的眼睛里,突然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个年纪似乎不大、容貌十分美丽的年轻女子。 她的眼里充满着惊惧,似乎十分害怕的样子。 为什么呢?无愁有些迷惑。 她害怕什么呢? 不要怕啊。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可是无愁觉得自己的心好难受好难受。 顺着那女子的眼睛,无愁瞧见了自己扔在滴血的手掌。 难道,她害怕血吗? 无愁皱了眉,血?没有什么不好的啊?红红的,红得让她觉得十分地兴奋,甚至,还想看到更多的血,可是,她似乎害怕呢。 不知道为什么,无愁不喜欢这个女子看向自己充满惧意的眼光。 她随手拿起一块布,仔仔细细地将手上的鲜血一滴一滴,擦得干干净净,一滴也不剩。 无愁又瞧了瞧,又是白白的了,这个,她应该不怕了吧。 无愁瞧向了那个女子,果然,她的眼神没有害怕了。 身子也没有那么抖了。 无愁满意地一笑,不怕就好。 她慢慢地朝那个女子走去,一步又一步,她的眼睛真好看,她的眉子也好看,头也好看,哪里都好看。无愁觉,一看到她,心里头的烦躁什么的全都不见了,只觉得好舒服好舒服。无愁决定了,她喜欢这个女人。 无愁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她抱住了那个女子,将手靠在了她的肩。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那个黑衣人竟然抱住了自己,还是这样,毫无任何防备的姿态,暖儿的身子一僵,被一个刚才那么残忍地杀人者抱住,这感觉为什么却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羞呢。 这个人也算是救了自己,暖儿脸色的神情变换不定。 最后,她悄悄地伸手回抱住了这个黑衣人。 在背后悄悄地举起手。 对不起,欠你的来生再还你。 暖儿的手越举越高,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绝对不会重来。 一定要成功才是。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刹那,暖儿的手松了,一个尖锐地簪子从她的手上落了下来。暖儿的全身比刚才厉害十倍百倍地颤抖起来。 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全消失了。 她颤抖地伸出了双手,朝那个黑衣人脸色的布扯去。 “无愁?” 引入暖儿眼前的脸是如此的熟悉,却又是如此的陌生。 这眉,没眼,这唇,分明就是无愁的。没错,一点儿也没有不同的地方。 可为什么,这眼眸却变成了红色? 这头,为什么全成了白色? 到底,在无愁的身上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瞧向自己的眼光,虽然亲近,却又这么陌生? “无愁?”回以暖儿的是无愁灿烂却又天真的笑容:“是在叫我吗?是给我取的名字吗?我喜欢。” 只要是给的,我都喜欢。 无以复加的心痛,暖儿用手缓缓地抚摸着无愁的面孔。 为什么,为什么连我也不认识了呢? 那些过往,那些记忆,都去了那里? 无愁,无愁…… 暖儿眼睛起了水雾,一滴一地地落了下来,仿佛断线的珍珠,在灯光下闪烁着光泽。 为什么哭了? 无愁歪着头看着暖儿,笨拙地伸出手,擦拭着暖儿的眼睛。 “别哭,别哭,有无愁在。坏人再也不能欺侮你了。” “嗯。”暖儿点点头,“我相信无愁。” 从始至终,无论什么时候,我也会相信你的。 可是,无愁,要怎么做你才能回来呢? 此时,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 一声震天而响的尖叫划破了夜空。 碧荷扶着桌子,不断地呕吐着,旁边的金勇则为她轻轻地拍着背。 “妹妹,没事吧!” 碧荷快把自己的胃都吐出来了,屋子里充满血腥味和呕吐之物的气味,难受得紧。 暖儿刚才因为开始的紧张和后来现了无愁,本来已经忘记了这些,一下子,喉间也不停地泛起酸水。 “好吵。” 无愁不满地说道,这两个讨厌的人是谁? 好讨厌,好讨厌。 无愁的眼睛又变红了,浑身散出浓重的杀气。 就是连碧荷这种不会武功的人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血红的满是杀意的眼睛。 “鬼啊。” 碧荷禁不住又叫了起来,她踉踉跄跄得转身朝门口逃去。这一定是鬼,除了鬼,没有人会有这样的眼睛的。 而金勇也没有比她好到那里去,但他却没有转身而逃,多年的海盗生涯至少让他学会了一点,那就是,将自己的背对着敌人,换来的终有死亡。他提起双掌,凝视戒备,但心里却充满了绝望,自己绝对不会是这个人的对手。 缠不过碧荷,金勇找了一个岛上出了名的贪花好色的高手,故作无意地说起这里藏着一个绝色美女,是十当家偷偷买来,准备献给大当家的。又故意说起,近来岛上冤鬼索命,老是有人无缘无故地死去,就连大当家都现在都没有抓住人。 果然,那个有色心无脑子的家伙来了。 估摸着也差不多了,碧荷嚷着要前来看暖儿凄惨的下场,他硬陪着她过来了。谁晓得,等待他们的确实一个煞星。 “好吵。” 无愁又说了一句,放开了暖儿,站了起来。 这些虫子,实在是太吵了,地让他们安静下来才是。 第二百九十一章 消失 暖儿眼看着无愁的眼睛越来越红,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就如同刚才杀那个壮汉一样。 眼睁睁地瞧着无愁一步一步朝那金勇走去。 暖儿的心里却乱得如同一团麻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愁的存在绝对不能被现,绝对不能就这么放金勇和碧荷离去,这些,暖儿的心里都无比地清楚,明白。 对待敌人仁慈那是完全不必要的的。 自己完全不晓得无愁是如何来了这里,如何找到了自己。也不晓得她是一个人前来的,还是跟别人一起。 无愁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特殊了,若是被泄露出去,不但她自己危险,若是有和她一起来的人,恐怕更是危险。 由着无愁杀了他们两个,绝对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刚才迫不得已,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下定决心也就罢了。 如今,这两个人却是要主动去杀的。 杀人这么可怕的事,暖儿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亲身经历。 而已,还不只一次。 而无愁,虽然她现在什么也记不得了,可若是有一天,她恢复了清醒,她会怎么样?暖儿想也不敢想。 “住手。” 两个字到了暖儿的嘴边,要不要叫出口,却是那么地艰难。 这时,突然从远方传来了喧哗地人声。 纷杂的脚步声迅找这边接近了过来,有人来了。 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暖儿的心却平静了下来。 “无愁,动手。” 无愁慢慢地朝金勇逼近,这个男人还有刚才那个女人,都好讨厌,讨厌得让她恨不得马上让他们安静下来。 可是,回头瞧瞧暖儿,她又有些犹豫了。 那个女人,似乎很怕血了。 要不要动手呢? 无愁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在思考。 金勇这时候却大喝一声,疯狂地进攻了起来。 就差一会儿了,再一会儿,人就来了,只要拖住一会儿,妹妹就能安全了,自己也会没事了。金勇只觉得自己出拳的度是前所未有的快,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敏捷。 可是,不论再快的拳,却半天也碰不到那个妖怪的一根寒毛。 金勇的心里满是绝望,他知道,只怕这个妖怪一出手,怕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可是,他的心里又存了一丝侥幸。 这个妖怪,不知道为了什么,到了现在,还没有动手。 他更加拼命地进攻,出同狂风暴雨一般,眼角的余光瞟了瞟碧荷的背影,好,就这样,妹妹就快离开这个院子了。 远处的火把也亮了,有人声了,有人赶过来了。 妹妹,就要安全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声音,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在他的耳朵里。 “无愁,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 金勇还没有反应过来,却看见无愁如烟一般,朝碧荷追去。 不要啊,不要动我的妹妹。 金勇奋力朝门口追去。 却觉视线怎么越来越低,随后,他的身体随着一声闷响,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血,不断地在地上流淌。 他的眼睛不甘地盯着碧荷的方向。 就差那么一点了。 只差那么一点了。 然而,他却只能瞧见碧荷的身体,慢慢地倒了下来,慢慢地,慢慢地。 就要死了吗?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啊? 真是不怎么好。 自己一向带给别人死亡,这回,别人却将死亡带给了自己。 也算公平不是吗? 至少,还有妹妹做伴呢!到时候,她又会嫌弃地看着自己吧。嫌弃自己是个粗人,只懂得杀人越货,什么琴棋书画,高雅的东西一样也不懂。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从现在开始,他们有的是时间,妹妹,我会将你喜欢的一切全部都学会,也像那些贵公子一样,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所以,妹妹,能不能请你,不要这么讨厌我了呢? 杀人的场面,并不怎么好看。 瞧了,或许会做噩梦的。 暖儿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这一切,将所有的一切都收入到了眼里。 这,是自己一辈子也要背负的罪孽,所以,更加不能不瞧,而且要瞧得仔仔细细才是。 瞧见两人缓缓倒下,暖儿永远都不能忘记。 就这一天,就在这里。 自己亲手夺取了两条生命。 是的,即使不是自己亲自动手的,却也与亲自动手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自己不要无愁出手的话,无愁一定会听自己的。 可是,轻轻松松地“住手”两个字,暖儿却无法说出口。 原来,自己是这样卑劣的人啊。 即使牺牲了别人的性命,自己还是想活下去,活着回到亲人、朋友、姐妹的身边。 暖儿的眼中,一滴泪水滴下,随手,轻轻拭去。 不,不能为这而哭。 自己,没有为这两个人哭的资格。 “没有血,别怕,别哭。” 无愁讨好地看着暖儿,刚才明明已经将血都擦干净了,为什么她还是会哭呢? 无愁将手背在身后,用力地在衣衫上蹭着。 不要有血,她不喜欢。 暖儿轻轻地拉过无愁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近了。 该走了。 这样的无愁,绝对不能给别人现。 “无愁,咱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无愁能不能带着我悄悄地溜走?不让别人现啊?” 玩游戏?无愁的眼睛一亮啊。 她喜欢。 无愁扶下身子,暖儿会意地趴在了她的身上。 一阵风吹过,她们就消失了。 就好像这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火把越来越亮了,人头攒动,冲进了这个小院子里。 空气里不满的血腥味,让众人不由掩住了鼻子。 “是鬼,一定是恶鬼。” 看到院子里的惨相,众人脸色苍白,虽然他们都是杀人惯了的人,可是,这样的死法,就是他们,也有些目不忍睹。 “是金管事,还有他的妹妹。” “还有王二麻子。” “死法都一样,全是被人掏了心脏。”…… 报告声不断传来,邱管事忍住急欲呕吐的**。 “还有谁?这院子里应该还有一个女人和英嫂及她儿子才对。” “英嫂和她儿子没有什么事,不过,似乎中了什么迷药,晕睡不醒。” “没有什么女人,不见了。”…… 人不见了? 听到这个消息,邱管事暗暗叫遭,好好的人就这么凭空不见了?就是死了好歹也要有个尸才是啊。 虽然他也并不清楚这里住着的女人是谁,不过,能住在这个院子里的女人,绝对是重要人物。 为什么偏偏在自己值夜的时候生了这种事? 还有,为什么金管事和他的妹妹会在这里出现? 还有,王二麻子? 谜?全部都是谜。 邱管事只觉得自己快被进来生的这些事情整疯了,什么时候青龙岛这么乱过?全是从那些外人来了岛上之后,可是,负责监视那边的人却说没有现任何异样? 没有异样? 没有异样岛上一向都好端端地,怎么会变成这样? “将英嫂弄醒,带上她,我去见大当家。你们继续搜索,一定要把人带回来。” 邱管事下了命令之后,就匆匆带着人离去了。 而这个晚上,青龙岛上的火把就没有熄过。 “无愁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元正琪被人叫醒来到厅里,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简直不敢相信,无愁的可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不可能,以无愁的身手,没有人有办法无声无息地让她消失。若是她遇到了她所说的十分危险的情况,也绝对不会一点儿声响也没有。不要说是她这种级别的身手,就是我,若是全力以赴,只怕这个岛上也不会安安静静的。” 允琏点了点头,他又何尝没有想到这个? 可是,若是往常这个时候,无愁只怕早就已经回来了。 她不会在天都已经有些亮了的情况下还不会回来。 毕竟,再好的身手,也需要借助夜色。 “那么,情况只可能有一种,那就是,她可能碰到一个人,那个人让她心甘情愿地不回来。”洪文分析道。 “而这个人只可能是暖儿。” 允琏结果了他的话。 说完这句话之后,允琏又摇了摇头。 “可是,不对。以暖儿的个性,万万不会让无愁不回来的。毕竟逃走的寄货都没有商量好,她不是那么不晓得轻重的人。除非,事情生了我们不晓得的某种意外,逼得她不能让无愁回来找我们。” 允琏的担心藏都藏不住,到底生了什么意外? 她一切可好? 无愁既然在她的身边,应该不可能让她出什么事吧? “四爷,收到情报,无愁昨日晚上所去的地方死了三个人,有个女人失踪了,还有一个叫英嫂的和她的儿子被迷晕了。天狼召集了十八寨所有当家的,似乎正在商议着什么。” 洪武快步走进来,报告了最新收到的消息。 “不能再等了。” 允琏站了起来,脸上满是绝然。 “我们得采取行动才是了。” 元正琪跳了起来。 “不行,那暖儿怎么办?暖儿的消息还没有确定呢?” “你以为我不想等找到暖儿和无愁之后再行动吗?”允琏的眼里的痛苦,浓烈得元正琪都看呆了。 “为什么不能等了?”元正琪呐呐地问道。 不过是无愁没有回来,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一触即发 洪文有些无奈地看了元正琪一眼,这个琪二爷,怎么看都是缺了点心眼。 人们都说四肢达人就容易头脑简单,这个人绝对是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之一。 唉,真不知道他那一身武功是怎么学来的? 难道只有头脑不好的人才能将武功练好吗?那个无愁也是。 洪文不由在心里哀叹,难道自己聪明的头脑,才是阻碍自己武功向上提高的绊脚石。 迎着元正琪疑惑不解的眼光,洪文只得给他解释了起来。指望他自个儿想明白,怕是不大可能了。 “我们来了多少人,这青龙岛上的人可是清清楚楚,更不用说是无愁的相貌是如此特殊。无愁回来了还好,可现在无愁却不见了。他们只要派人前来一查,事情就暴露无疑了。 这些天,不老是有些管事经常跑到各个院子里转悠吗?估计就是在暗中查探此事。他们还是顾忌着这来的人的不满,没有明着查。但无愁这么明显的目标看不到了,有不觉的道理吗?而一旦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到时候,咱们就处于完全被动的局势了。 因此,与其到时候如此,不如我们先采取行动,将水搅浑了再说。而且,从这些天咱们停手了,还是不断有人死亡的情况来看,希望这青龙岛乱掉的人,恐怕也不知我们这一方才对。如果我们出手,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虽然我们在这里的人并不多,势单力薄了一点,可这院子里所有的人加起来可不少。而且来的都是高手,若是一乱,估计也够天狼头疼的。” 听了洪文的话,元正琪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可是,找不到臭丫头,然后能够甘心离开呢? “那臭丫头呢?你就不管了吗?” 元正琪直瞪着允琏,满是不谅解的眼神。 就是有再多的理由,别人都可以这么做,但是,表哥却不可以。他是臭丫头选择的人,如何能这么做呢?如果他敢这么做,就是不惜一切,他也会带臭丫头离开。在这种危险关头遗弃臭丫头的人,他绝对不能放心地将臭丫头交给他。即使臭丫头不愿意,他也管不了了。 “我这个表哥就责骂不值得你相信吗?” 允琏毫不示弱地看着元正琪,他的女人,他怎么会放着不管呢? 这小子,该闪哪边去就闪那边去。 别以为就他一个人喜欢暖儿似的? 听允琏这么一说,元正琪这才放下了心来。 也是,表哥好像不是那样的人。他这才收回了怒视的眼光,问道。 “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做才好?” 元正琪也晓得自己的脑子在这些事情上挺不好使的。 虽然自己心里着急要救臭丫头,可是事实上,若不是表格他们的筹划,只怕自己连臭丫头的影子也找不到在哪里。 那天狼的武功可不比自己差,饶是元正琪一向对自己的武功极有自信,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至于无愁,则自动地被他忽略了,那个恐怖的丫头,完全没有可比性嘛。 “嗯,大家立刻下去准备,待我令下,迅按二计划行动。” 允琏一声吩咐,神风营的众人立马一轰而散。都迅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有条不紊地准备了起来,这些天,他们这些人可也不是干吃。 就只有元正琪在那里满头雾水的问道。 “什么二计划?我怎么不知道?” 侍书双手扶额,跟了这么个主子,真是丢脸啊。 这个计划,连他也晓得一点,爷的耳朵究竟去哪里了啊?他悄悄地退离了元正琪几步,想了想,又退了几步。生怕别人以为他跟元正琪一样白痴。 此时,身边的侍剑却将他的脖子一提,也快步向外走去。 “喂,干什么啊?还不快放开我。” 侍书一个劲儿挣扎个不停,只是,却一点作用也不起。 待回到了他们住的屋子里,侍剑将他往床上一丢,摔得侍书云里雾里的,差点儿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还没有回过神来,接着,一件衣服便扔在了侍书的头上。 实在是太过分了,侍书一把扯下头上的东西,怒气冲冲地道。 “哎,你这人,莫名其妙也得有个限度,小心……” 话还没说完。 “穿上。” 侍剑冰冷的两个字却打断了他的抱怨。 侍书这才低头看向从头上拿下来的东西,一时愣在那里。 这,不是侍剑曾经和爷一起亲手所杀的那千年巨蟒的蛇皮吗?据说刀枪不入,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侍书不由地泪眼汪汪地看着侍剑,轻声呼唤。 “侍剑……” 侍剑的身上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什么语气?实在太肉麻了。 这里是一个小小的山洞。 山洞外面,被浓密的灌木丛遮住了,而且,它所处的位置地势也是极低的,若不特意走到跟前,是绝对不会现这里还有着这么一个隐秘的山洞的。 暖儿透过细密的灌木的缝隙,小心地注意着外头的动静,心里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有人现了这里。 昨儿个,无愁带着她逃亡了大半夜,只见,到处是举着火把搜索的人,还有狗吠,若不是无愁总是能在对方接近之前便迅离去,恐怕她们早就被对方觉了。 追逐了大半夜,到了快天明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却似乎接到了什么命令,一下子全都退了回去。 她们再这才在无意中现的这个地方躲了起来。 至此,树林里又恢复了无比的寂静,只不时听到几声鸟鸣。 但是,空气中却总有些隐隐地不安与躁动。 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要一触即似的。 暴风雨,似乎马上就要到来了。 暖儿隐隐地有着这样的预感。 无愁睡着了,头枕在暖儿的腿上,香甜的睡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像个孩子一般无邪。 暖儿的手无意识地爱恋地轻轻地抚着无愁的脸,还有她的头,无愁,肯定受了不少罪吧,不晓得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暖儿的神情中带着些许地担忧和思索。 现在这种情况,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暖儿的脑子不停地急转,试图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 无愁的武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更加厉害无比,可是,她却不但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而且智力好像倒退回到了小时候。并且性情变得极为易怒,杀性也盛。似乎只要一个不满,就会出手夺去别人的性命。 这样的情况,绝对是非常不正常的,无愁应该是练功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暖儿虽然不懂得武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晓得无愁现在的样子不可能是没问题的,得赶快找人帮她瞧瞧才是。 还有,自己起码得先找到元正琪才是,虽然有英嫂指点的秘密通道,可凭自己和无愁两个人,没有船,是绝对没有办法在茫茫的大海中生存下来的。不是被别人追上,怕就是喂了鱼。暖儿可没有办法将自己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可能偶尔会经过的客船之上。 元正琪住的地方,英嫂倒是曾经打听过,也告诉了暖儿。 只是,昨儿个夜里一个晚上都处于被追逐的状态中,也没有办法前去,不管怎么说,现在先找到元正琪才是正经。 还有小猫,曾经答应过英嫂要带小猫离开的,也得去一趟才好。可依现在的这种状况,带着小猫实在有些危险,但不管怎么说,总得跟英嫂说一声才是。 看来,也只有等到晚上再说了。白天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想好了该怎么做,暖儿的心下倒是安定了一些。只是,放下了这宗心事,暖儿的眼前却不有自主地有浮现出了昨夜那充满血腥的一幕。 碧荷和她哥哥的脸变相出现在暖儿脑海。 暖儿并不后悔。 在那种情况下,不管重来多少次,她仍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可是,鼻间却始终挥散不去的那股血腥味。 直到现在,她还是隐隐作呕。想到这里,暖儿的胃里又升起了一种想要强烈呕吐的**。 暖儿捂住嘴,拼命地想要忍住,不想吵醒无愁。 可是,还是实在忍不住了。 她只好将头往旁侧了一侧,然后,张开嘴呕了起来。 只是,呕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呕出来,只是吐出了几口酸水而已。 暖儿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苦笑了起来。先前都吐得差不多了。 这样也好,要不然,这个洞原本就不怎么大,也就只够自己和无愁藏身而已。现在又不方便清理,真弄出一推东西,那味道可就难受了。 “无愁饿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暖儿低头向下瞧去,便看见无愁正睁开了一双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双手还捂着肚子,神情显得有些委屈。 饿了?这个时候? 暖儿有些为难,虽然追来的人似乎都已经退了,但还是小心一点地好。若是万一给别人现了,大白天的恐怕就是无愁,带着自己也不易逃脱吧。 “无愁能不能忍耐一下?等天黑了,我们就去找吃的好不好?” 暖儿柔声地哄着无愁。 “恩。”无愁乖乖地点了点头,摸了摸肚子,虽然她饿了,但这个女人说的话,她都想听。 “那姐姐陪无愁玩儿。” 姐姐?乍听到这个称呼暖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无愁是在叫自己。一直以来,老是被别人叫妹妹,这还是一回有人叫自己姐姐呢。 突然在暖儿的心里就升起了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保护欲。自己一定要和无愁两个安全地离开这里。然后,还要找人为无愁治好这莫名其妙的病才是。 暖儿有些歉疚地朝无愁摇了摇头。 “不行喔。咱们不是在玩游戏吗?若是被人现了,就输了喔。所以,姐姐得看着外面才行啊。” “就是和昨儿个夜里的那些人吗?” “嗯,不能让任何人觉姐姐和无愁躲在这里喔。” “那好,无愁也帮借机看着,无愁还会听,那些人好弱,无愁不会让他们现姐姐和无愁的。” 说完,无愁从暖儿爬了起来,挤在暖儿的身边,两只眼睛也专心致志地看着外头。 其实,她就是不看也可以觉那些人的,那些人笨死了。脚步声那么大,呼吸声那么重,无愁怎么不会现呢?不过,无愁偷偷地在心里嘻嘻一笑,她喜欢和姐姐一起玩游戏。 她偷偷地伸出了手,抓住了暖儿的手。 瞧见暖儿看向她,害羞地笑了一笑,只是,她的手却抓的更牢了,一点也没有放松的迹象。 瞧见无愁的依赖,暖儿反手也握住了无愁的手。这时,突然“咕噜”“咕噜”两声同时响了起来。 两个人相互瞧了瞧对方,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时间就这样悄悄地流逝,允琏安静地坐着,纹风不动。而元正琪则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还要等什么时机啊?真是麻烦。还是直接干上一架爽快。 突然,从外面传来纷杂脚步声和粗野地叫骂声,这么大的声音,恐怕来的人也绝对不会少。 允琏的眼睛一眯。 时候到了。 “四爷,外面有动静,天狼已经开始行动了,他和十八寨的其他当家,亲自带人往这个地方来了。” 有人前来禀报。 允琏带着众人出了院子门网远处瞧去,果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头。 当先一人,威势惊人,浑身散着滔天的怒气,他每步一步都深深地陷进了土里。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挥舞着武器,神情兴奋,嘴里不住怪叫的海盗。 他***,这些天早就憋得不行了。 不好好干上一架,无法泄出他们心里堆积着的郁气。 看来,天狼是不好算等到英雄会了。 “行动。” 允琏一声令下。 随后,洪武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用力地往地上一扔,接着,某个东西直冲着天空飞了上去,然后,轰地一声爆响,随后爆炸了开来。震天的响起,让整个岛上的人一阵慌乱,纷纷跑到外头盯着天空。 这,究竟生什么事呢? 无数的人不安地望着天空。 这岛上虽然海盗占了绝大多数,可这么多年了,还有掳来的女人,他们的妻子、孩子了。 众人直盯着天空。 那血红亮光,仿佛末日就要来临了起来。 一个孩子“哇”地哭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会 面 在看着满天的红光。 岛上分布在各处的人行行色色、各种各样的人,有打铁的壮汉,有浓妆艳抹的女人,也有满面慈祥的老人…… 他们久久地激动地盯着天空。 热泪满眶。 在他们的眼里,那不是妖艳的血光,却是希望,是曙光。 来了,朝廷的人终于来了。 他们,也终于等到了今天。 付出的一切代价,终于有了偿还的一天。 这些夺去了他们亲人生命,夺却他们的财产,并且凌辱了他们的妻子、女儿、姐妹的人,终于到了要付出代价的那一天。 他们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各自按照预定的计划行动了起来。 “轰”“轰”“轰”…… 响声四起,岛上到处冒出了浓烟,各处传来房屋的倒塌和众人的哀鸣以及惨叫。 乱了,一切都乱了。 而青龙岛十八寨众人的心,也都乱了。 队伍里起了一阵骚动。 那些爆炸的地方从方位上看,均是他们存放重要物资和武器的地方。什么时候,竟然被人不知不觉地设下了诈弹? 他们纷纷私语着,这,该如何是好? “大哥,要不要我带人去看看?” 十七当家心中也是一阵不安,他上前对天狼提议道。 天狼却笑了,笑得让人心寒。 “不,不用了。吹集结号,所有武力全部朝这里集结。他们要制造骚乱,给这里的人逃出的机会是吧!我倒要看看,若是这里的人全死光了,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可是,那些东西可是我们这些年辛苦的成果啊?” 三当家有一条疤的脸上满是可惜,有些割舍不下。 “怕什么,人在,还怕东西回不来?灭了这些海盗团的领,派人去收了他们的势力,那些东西,不就全是我们的了。” 天狼的话一说出来就叫所有人均是心里一振。 “大哥,难道你将这些头领邀请过来,原来打的是这样主意?”七当家一脸佩服:“格老子的,老子怎么没有想到这么好的主意?这些年,这些龟孙子肯定也聚集了不少好东西,哈哈,看来一个也不能将他们活着放回去了。” 说完,又转回头,大声地吆喝着。 “大伙儿听好了,灭了这些王八羔子,他们老巢里的金银财宝、美女势力就全是我们的了。表现出众的,咱们大当家就分给他一个小岛,也去当当头儿,大伙儿都给老子精神点儿。” 原本看到宝库及各种重要物资被炸的海盗神情极为沮丧,听到这个消息全是精神一振。 眼里大冒红光。 面露狞笑。 如同一群红了眼的饿狼一般。 刺耳的号声响起,这是十八寨集结的号声。 在海上混的,没有人不知道的。 “快逃啊,天狼把咱们骗来原来是要灭了我们。现在带人杀来了,大伙儿快逃啊。” …… 住着各路海盗的地方响起了这样的喊声。 让本来就见着形势不太对劲的海盗头子们更加惶惶不安了起来。 这回过来这青龙岛,他们原本的手下就不多,若是天狼是打得这个主意,这回恐怕是真的要栽到这里了。 “咱们快抢了船逃吧。” 不断有这样的声音冒了出来。 回鱼岛的当家的刘黑疙瘩大喝一声。 “镇静,镇静,大伙儿别自乱阵脚。事到如今,咱们更应该团结才是。” 倒一时真镇住了场面。 回鱼岛原本就是十八寨之外的最大势力之一。 听到他的话,众人迅朝他聚集了过来。 而允琏和元正琪他们也朝这里走了过来。 事突然,他们先前的计划许多却是没有用了,现在他们在岛上的势力完全不够。 也只有先和这帮子海盗抱成一团了。 “刘兄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对,咱们都听刘兄的。” …… 危急关头,这帮子平日里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海盗,一下子倒都前所未有的乖顺了起来。 刘黑疙瘩也晓得这个时候不是客气的时候。 他迅地说道。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趁十八寨的王八羔子还没有调齐人手的时候赶紧闯了出去,抢了船出海。我们在外边大多数都有船在接应,天狼应该还没有动他们。我和手下都有通过一种特殊方法联系的。” “好,事情也只有如此了。” “咱们冲吧。” 随着一声刘黑疙瘩的一声吆喝,众人一齐朝天狼他们冲了过去。 这一处地方建在悬崖边上,也只有天狼他们那边是唯一的出路了。 天狼原本只是打算带人前来搜查,并没有打算这么快跟所有人翻脸。不过,四处传来的爆炸声,让他决定提前这个计划了。既然所有人等不及了,他也得成全他们不是? 带来的人手虽然不少,但这一帮子人全是在海上闯荡多年的精英中的精英,拼起命来的架势倒一时将十八寨的人压了下去。 他们也并不恋战,只不断地朝着海边的方向突破。 “大哥,咱们不出手吗?” 二当家的有些手痒。 天狼摇了摇头。 “困兽犹斗,这个时候若是认真阻拦他们,只怕是会拼得鱼死网破。咱们带的人虽然比他们多一些,不过,他们这些领的功夫,除了咱们几个,只怕能挡得住的也不多了。放他们走。等一会儿集结完毕,咱们追上去也就是了。还怕他们跑得了多远?” “可是,若是他们抢了船出海怎么办?这些龟孙子的船度也不比咱们慢,分散得又开,若是他们存心逃跑,只怕咱们也很难将他们追回来。” “那也得看看海边的船有几艘才是。” 天狼笑了,用来穿过暗礁的小船原本就不多,而他们十八寨的人出海,却是另有不为人知的通道。 这些多人,不过二十来艘小船,他倒要看看,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会怎么办? 更何况,能够驾船的熟手也未必肯送他们出去。 就是抢到了船,若是没有人驾,只怕不用自己出手,他们也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随着众海盗冲出了包围圈,允琏悄悄地挥了挥手,众人但悄悄地脱离了大队,转过了一处弯,即不为人所注意地消失在了树林里。 而和他们作出同样动作的,还有另外几帮子人,不过,他们却似乎彼此之间极为熟悉,却是一起行动的。 虽然有些讶异还有人与自己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但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前一段时间生的事,都晓得还有别的人出手。 因此,只略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各自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之中了。 别人打得什么主意,允琏也懒得过问。 反正不是青龙岛一伙的,越乱越好。 他们只是闷着头默默地朝预定会合的地点接近中。 而此时,悬崖各处的守卫台里,不约而同地躺着一些绵软无力的尸体。 数十条钢索,分别栓在了树上,垂下了悬崖。 而不断地,有人从悬崖上爬了上来。 一人、两人、百人、千人…… 人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而为的人赫然却是洪文。 待所有的人全部都上来之后。 他们收起了铁索,悄悄地朝青龙岛上潜去。 “四爷。” 看到允琏安然无恙,洪文总算放下了心,允琏的脸上也轻松了许多。 而青龙岛外,乔锐也同时下达了死命令。 “逃出来的人,杀无赦。文欣,赵晶,你们负责对付赶来支援的人。” 哼,这回他们可是出去了大量的人手,分批在数个无人的小岛上驻扎,以求不引人注目,最后再一同从各个方向汇集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十八寨,这回可是自找死路。将他们这些领头的人全部灭了,看他们剩下的人还能上天了不成? 暖儿看着天上的红光,听着不断传来的巨响和惨叫。 这青龙岛上大概是要有一番大变故了。 她考虑了一下,便下定了决心。 那红光传来的方向,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元正琪所住的地方。 看这个样子,自己晚上再过去找他的计划恐怕是行不通了。 自己得出去探探情况才是,这局势这么乱,看来已经收回了追捕自己的命令了。 以无愁的身手,应该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自己得想办法找找元正琪才是,若是找不到,再看看要怎么办才好吧。 “无愁,咱们出去,找点吃的,然后,帮姐姐找一个穿红衣的漂亮哥哥好不好?” 无愁兴奋地点了点头,她早就在这里呆得不耐烦了。 无愁背着暖儿轻巧地在树林中移动,两人随意摘了些野果充饥。暖儿准备还是先接近元正琪原先住的地方碰碰运气。 无愁却停下了脚步。 “怎么啦?” 暖儿问道。 无愁指着相反的方向道:“那边,好多好多人。” 好多好多人? 暖儿一阵疑惑,从英嫂那里得知,悬崖那些的守卫并不多的,若是有些这么的人经过去悬崖那边,自己和无愁没有道理不现的。 除非,难道,有许多人从悬崖底下上来了? 结合先前的情况,暖儿一阵心喜。 不管怎么说,来的人也是这十八寨的对头,而且,这么多人肯定能赢。 暖儿的心头升起一阵希望。 “无愁,我们过去瞧瞧。” 远远地就看到了那耀眼的红色。 那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暖儿一点也不认识。 可是,看到那抹红色,暖儿的心安定了下来,眼睛不知怎么就突然感到十分地酸涩。 终于,安全了。 暖儿示意无愁将自己放下,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朝着那个红色的身影走了出去。 想出声唤他,却一个字也唤不出来。 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侍书伸手指着暖儿,嘴里“啊”“啊”地叫着,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啊什么啊的,嘴坏掉了啊,话都不会好好说。”元正琪扭头过来训斥,一转头,却愣在了那里。 “臭丫头。” 他下意识地就要迎了上去,一个人影却比他更快地飞奔了过去,胳膊一伸,暖儿就被他狠狠地搂在怀里,紧紧地,似乎要把暖儿揉到了他身体里似的。 暖儿喘也喘不过气来,她拼命地挣扎着。 那人却低声地命令道。 “别动。” 他将脸深深地埋在了暖儿的颈窝里,半天动也不动。 谢谢老天,还好好好地活着。 “爷?” 暖儿疑惑地叫道。 这气息,这声音,分别是爷。 可为什么面容却不对呢? 不过,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她的心却是安定了下来,是了,这种感觉,是爷没错。 暖儿任由允琏紧紧地抱着,都有些痛了,她却一声也没有吭。 这些天的提心吊胆,在这一刻,终于完全地放心下来了。 真好,爷也来了呢。 不过,允琏还没有抱两分钟,就被一个人扯了开来。 元正琪一脸嚣张地笑道。 “喂,表哥,你也太过分了些。当着我这个哥哥的面,好歹也得守些礼节才是吧。” 元正琪与暖儿结为兄妹的事允琏也是知道的。 不过,暖儿可是他的良人好不好? 允琏的心中暗自抗议,不过,瞧见暖儿看到元正琪欢喜的神色,他不得不暂时将位置让给了元正琪。 算了,这家伙反正也得不到暖儿了,就让让他吧。 不过,话虽如此,允琏还是不悦地“哼”了一声。 真是见鬼,为什么不是自己选遇到暖儿呢? 平白给这个二愣子捡了便宜。 除了一张脸,哪点比我强呢? 要脑子没脑子的绣花枕头。 看到允琏被元正琪推到了一边,暖儿不由笑了。 元正琪就是这样大刺刺的性子。 就是爷的面子,也是丝毫不给的。 “臭丫头,笨死了。以后跟表哥紧一点,不许再随便给别人抓去了,知道吗?”元正琪克制了自己也想狠狠地抱着暖儿的念头,只是恶狠狠地敲了敲暖儿的头。 暖儿“哎”“哎”痛叫,笑着猛点头,一边朝允琏的身后躲去。 无愁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心中有些不悦,姐姐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却没有对她这么笑过。 姐姐是她的。 暖儿突然觉自己被一双细细的胳膊抱住了,回头一看,却是无愁。 无愁却瞪着允琏和元正琪。 “姐姐是无愁的,不许碰。” “啊?” 元正琪和允琏俱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摸不着头脑。 这是什么状况? 第二百九十四章 归 来 暖儿站到船头,满面忧虑地看着青龙岛那边的方向。 允琏、元正琪、无愁,这些她关心地人现在全部都在那里,她又如何能放得下心呢? “夫人,不会有事的。” 站在暖儿身后的却是小禄子,他贴心地安慰暖儿道。 “这回,我们可是出去了所有的精锐,而且,青龙岛上的海盗也不过两三千人罢了,哪里会是神风营的对手?您就放心吧。爷他们一定会得胜归来的。” 话虽是如此,可暖儿又如何放心地下呢? 虽然站在这里看也看不到岛上究竟是如何情景,可她却觉得只有在这里站着,才能安心下来。 小禄子虽说这么安慰暖儿,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两人就这么远远地紧紧地盯着青龙岛,希望不久之后,就能看到自己关心的人出来。 然而,却只听到呼声震天,杀声阵阵,销烟滚滚。 附近的海水,都被血染成了一片片红色。 又不知有多少儿郎,还能活着归来? 抬眼望去,已经有不少青龙岛的海盗开始溃逃了。却被早就等在那里的水军士兵们很快地歼灭了。战争,原来是这么的血腥、残酷。 暖儿跑到一边,又呕吐起来。 这些天,她闻不得一丝腥味,一闻到就难受不已。 “夫人,我看,还是扶您进去吧。”小禄子提议道。不要说夫人这种女人家,就是他,看到这个场面也有些受不了啊。虽然跟着爷,也不是一次看到了。但这种事,哪能轻易就习惯下来的? 暖儿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自己这样一个劲地吐也不是办法,害得小禄子也跟着担心也不好。 于是,在小禄子的搀扶下,暖儿朝屋子里走去。 连番的呕吐下来,她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在暖儿和小禄子心焦如焚地等待中,岛上的动静渐渐地消失了。 接着,便有人过来禀报,说允琏他们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暖儿赶紧快步迎了出去。 一出去,却看见了一个浑身都是红色的熟悉人影,暖儿看着,就觉得眼前一花,脑子一阵迷糊,在众人的惊呼之中,就这么晕了过去。 不过,倒下的时候,倒是落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怀抱里,让人十分安心。 她这些天原本就吃也没有吃好,睡也没有睡好,又受了惊吓,也难怪会这样了。 元正琪看着允琏抱着暖儿回屋子去,收回了伸出来的空空的双手,他撇了撇嘴,真是小气,人都得到了,让他抱一下都不肯。 “侍书,你说,咱们去哪里玩都好?” “不如去花园吧!听说那里春风明媚,一年四季开满鲜花,里面的女人也是个个貌美如花。咱们去哪里吧!”侍书的神情满是向往。 侍剑默默地将一条手帕塞到了侍书的手里。 侍书愕然地问:“给我手帕干嘛?” 随后一脸警觉地道:“别想叫我帮你说。”就知道这个家伙给他护身衣穿是不不敢当好意的,原来是想让他为他做牛做马啊,想都别想。 瞧着他一脸子里。 “姐姐,还要吃这个。” “好。” 暖儿会意地拿起一个梅花糕,递到了无愁的嘴里。 无愁满意地咽下,神情间满是幸福。 真好,这些天,姐姐都只陪她一个人。 还给她念故事,喂东西。这样真好。 “身上的伤还痛不痛?” 暖儿心疼地看着无愁。 那回与十八寨的大战,神风营的高手可是全部出动了,凭青龙岛的人手自然完全不是对手。虽然神风营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这个在海上猖狂一时的海盗团伙,终于烟消云散了。而且,那些其余的海盗头子也都死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是有一些逃了出去,但,毕竟不成什么气候了。 朝廷的水军这几个月早就已经训练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人数众多,那些剩余的海盗要么投降了,要么逃到别的国家去了,大兼附近的海域却是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允琏的这些天忙着做些收尾的动作,依然忙碌得很。 暖儿却是成天陪着受伤的无愁。这个丫头,却是受苦了。 暖儿那时候却是被元正琪先送到了乔锐那里的安全的地方。所以,剩下的事她倒是不清楚了。 只后来看到被包成粽子似的无愁和允琏他们一起回来时,她的心都差点跳了出来了,直接给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瞧着无愁浑身的伤口就心痛不已。 无愁依然扬着灿烂无比的笑容,骄傲地对暖儿说。 “姐姐,我打赢了。” 打赢了? 我宁可你不打赢,也不希望你受这么大的罪啊。 不过,她还是摸了摸无愁的头,以示表扬。 后来,才听别人说起。 原来,到了最后关头的时候,却是出现了一个据说是什么江湖一高手,一个活了上百年的老怪,和无愁打得是不可开交。 一个是后天顶级的高手。 一个是初入先天之境的年轻高手。 两个人从地上打到了海上,从海上又打到了地上。 总之是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不过,最后还是无愁技高一筹,一掌将那老怪打落水里,再也没有上来。 只是,无愁却也是变成了这个样子就是了。 神风营从人说起这事时,那脸上,一个个可是得意得紧,仿佛那个得胜的人是他们似的。看向无愁的眼神,已经是直接当神看待了。 而无愁的大名,也经此一战,传扬了出去。 大家都晓得,大兼出了一个先天高手。 而这个先天高手,却是一个女人的丫头而已。 不知有多少人张大了嘴巴震惊不已。 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让一个先天高手丫头? 而京城的四皇子府里,田梦岚看着家里传来的消息,怔怔无语,心里纷乱如麻。从在她的对面的,则是一个中年妇人,原来她却是田梦岚的继母汪氏,她看向田梦岚的眼里有些幸灾乐祸,从小,这个继女就一副大小姐的样子,将她踩得抬不起头来,她现在总算也有这么一天了,痛快,真是痛快。 面上却是一副假惺惺地关心之色。 “岚儿,你可得想想法子才是。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办法?家族又有什么好主意呢?” 田梦岚的脸上满是嘲讽,哈哈,家族? 从她出嫁的那一刻记起,对她来说,便有了更重要的东西。 他们认为,她田梦岚会是那些甘于被利用、被抛弃,却什么也不做的无识女子吗? 家族的女儿从来都不过是他们的棋子,他们什么时候关心过我的幸福,只有儿子,才是他们看重的。女儿所做的一切,不过全是为了男人的荣华富贵,赔上了女儿家的一切,换来的又有什么呢?得势时,为家族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而失势时,却成为了家族的一颗弃子。 而她,田梦岚,绝不容许自己成为一个失败者。 短短不过几个月的工夫,这个原本不被自己放在眼里的田良人,不但获得了爷的宠爱,而且成为了无愁公府的养女,现在,还跑出了一个先天高手的丫头。 一个先天高手,恐怕就是连当今皇上也要顾忌三分。 有这么一个人在,她又能将田良人如何? 更不用说还有爷护着。 家族又想出了什么好主意,她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了。 只是,她不允许。 汪氏虚伪地一笑。 “家族里的意思,是让你的含表妹进府。她的姿容绝世,肯定能将殿下的宠爱分过来的。如此,你们姐妹也有个照应。” 田梦岚冷笑。 “照应?到了最后姐妹反目成仇,争夺地位的事情还少见吗?对家族来说,谁争赢了也没有任何差别吧。死一两个女子也无所谓吧。只要最后的赢家姓田也就是了。滚,回去告诉他们。有我田梦岚在一天,他们绝对休想再塞一个姓田的进来。还有,四皇子妃的位置,我绝对会守得好好的,让他们放心就是。” 被田梦岚如此不客气地对待,汪氏也恼了。 她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站起了身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等着看你的好手段了。可千万别到时候哭着回来求家里就是了。连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得意个什么劲?” 说完,就一摇一摆地走了。 田梦岚抓着茶杯的手都青了。什么时候,轮到她来教训自己了。 她的眼里有些湿润,神情却倔强无比。 不,那些手段,她不屑。 允琏的性子她了解,只要她不行差踏错,这四皇子妃的位子绝对不会有变。 那些短视的人,哪里晓得,若是企图在允琏的面前耍些小人手段,反而会惹得他大怒。 得不到他的宠爱,至少,这个位子她会守住。 总有一天,能和他一起埋在墓里的,只会是她。 田梦岚孤单一个人坐在那里,背却挺得笔直笔直。 似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打倒她的骄傲。 第二百九十五章 忧伤 然后,无愁到底受伤颇重。 缠着暖儿玩了一会子她也就累了,说着说着话,便自个儿沉沉地睡去了。暖儿给她盖好了被子,又小心地关上了门。今儿个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太阳照得人很暖,却又不晒人。 暖儿反正无事,便想去海边逛逛。 只是,她没走几步,觉小禄子却跟了过来,不由疑惑地看着他。他不在爷身边服侍,跟着自己干什么? “我就去那边走走,你忙你自己的就是了。” “爷吩咐的,让我跟过来。” 不禄子笑着说道,爷还真是眼光四面,耳听八方啊。良人主子一出门,就给他现了。手里的事处理人不停,还有空叫他跟在良人主子旁边。 依小禄子看,分明是怕琪二爷得了空,跟在夫人旁边了吧。唉,以前怎么没有现,爷竟然是这么小心眼的男人呢。 小禄子的神情分明有些取笑的意思,暖儿心里有些甜意。 爷也太大题小作了些。这回完全是意外,阴差阳错的误会罢了。再说,这里可是军营,守卫森严,哪里会有人能随便闯了进来的? 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默许了小禄子的跟随。 两人慢悠悠地穿过了树林,朝海边走去。 到了海边,却愕然地看见了一个站立的人影。 他正抱着一个坛子,往海里洒着什么。 暖儿仔细一看,却是一个熟人。 那布满疤痕的面孔,不是云官却又是谁?不知为何,暖儿对这个人却是极有好感的。若是其他人,暖儿只怕是不会打扰,悄悄地离去的。 可看到他,那满身的孤寂与说不出的忧伤,竟然叫暖儿忍不住走过去。 她朝小禄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在远一些地方等候。 自己却走了上去,静静地站在了云官的身边,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只是觉得,在这个时候,或许,有个人陪着,他可能会感觉好一些。 云官并没有回头看站在自己身边的是谁,似乎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只是专注着手上的动作,将一把一把的灰洒向了海边,任他们混着海水,飘远再飘远。 海风吹着他的面容,脸上分明一滴泪水也没有,神情也极为平静。 暖儿却感到了一股巨大无比的哀伤,哀伤到连他整个人似乎也已经死去。 云官的事,暖儿也是知道的。 谁又会猜到呢? 这样一个男子,原来竟然是卧底。 天狼没有死在允琏他们的手里。 最后,却死在了他的手里。 他一刀刺中天狼时,所有的人都不敢置信。 就是天狼也是如此,看向云官的眼满是吃惊。 这个善良的无以复加的男子,这个无论受了多少伤害,却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的男子,一回执起的刀,刺向的却是自己的爱人。 而且,极狠极狠,狠得没有留下任何一丝存活的可能。 在那个时候,天狼是可以杀了他的。 可是,天狼却笑了。 只说了“有意思,有意思”,却不让任何人动云官。 天狼死了,十八寨散了。 而天狼,竟然就是前朝遗留的皇子,这却是任何都没有想到的。 允琏早就已经查出了他们秘密练兵的地方,也一窝端了,却没有抓住被称为天皇子的人,最后,才从一个太监嘴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一个尊贵的皇子,最后却成了一个肮脏的海盗。 这中间经历了些什么,恐怕是任何人都无法想像到的。 暖儿想,天狼肯定还是对云官有情的,若是无情,又怎么会放他安然离去? 而云官,看着他那死寂的脸,即使在上次悬崖顶上看到他时,他的眼神仍然有着生机及对什么东西的留恋,而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空洞洞,什么都没有。 终于,将所有的灰烬都洒完了。 云官在海边的岩石上坐了下来,他痴痴地望着远方,似乎远方有着什么,可暖儿却什么也没有瞧见,除了海水还是海水。 “他其实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受了很多苦,被很多人背叛,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哪怕是一点点的温情,所以他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若是在他还小的时候,哪怕有一个人,对他给出一丝温暖,他恐怕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云官的声音幽幽地,神情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暖儿没有作声,他知道,云官并不需要她说什么,她能做的,仅仅只是倾听而已,除了这,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帮不了。 “他其实是对我很好的。或许,在别人的眼里,他对我并不算好。但只有我知道,他其实心里是有我的。只是,他从来没有喜欢什么人,所以搞不清楚罢了。他也不能允许自己有任何软弱的地方,所以才总是将我推拒在外。但,只有我知道,他的心里,并不是这么想。” “我是有目的接近他的。这是一个可恶的人,因为他,死了那么多的人,所以,我伺机接近了他,被他掳了回来。可是,我没有想到,人的感情是这么一件奇怪的事。明明他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可是说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最最坏的人,可是,我还是喜欢上了他。一面喜欢着他,一面却做着背叛他的事。我想,其实他也不是一无所觉的。可是,或许他其实活得有些腻了吧。所以,明明有些不对劲的事,他不应该没有觉的。可是,他却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对他而言,这世间似乎太过无聊了些。他经常说,不晓得死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就是他死了,在那个世界,也不审要率一帮手下,过得逍遥才是。所以,他不是被我杀死的,杀死他的,恐怕是他早已经倦世的心吧。” “我喜欢他,却杀了他。只是,杀了他,我却一点也不快活。他活在世间,带着别人的都是痛苦,可是,他死了,我却觉得这个世间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留恋了。” “你……”听到这话,暖儿有些心惊,正准备开口相劝。 云官却又说了。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他做了这么多的坏事,总得有人为他赎罪才是。或许赎完了罪,来世,无天会允许我们两个在一起吧。不过,不知道到时候他还愿不愿意呢?” 云官自嘲地一笑。 “会的,会愿意的。” 暖儿赶紧说道,生怕说慢了,他便改了念头。 这样一个男子,为了他人,但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他不应该就这么轻易地消失的,继续活下去,或许终究有一天,在他的身边,能出现另一个人,不管是男也好女也好,或许能再温暖他的心,给他以幸福。 这样一个人,应该幸福才是啊。 暖儿衷心这么期盼着。 “云官,来,看你,又这么单薄地跑到海边了。不是答应我,要好好保重身体的吗?来,把这个穿上。” 暖儿抬头一看,又是上次的那个男子。 他却看都没有看暖儿一眼,只专地为云官穿衣服。 在他的眼里,似乎只有云官一个人。 暖儿悄悄地让出了位置,朝小禄子走去。 有这个人,便不需要自己了吧。 还好,云官的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他那么温柔的人,总有一天会为了关心他的人振作起来吧。 而那个全心全意都是他的男子,应该能带给他幸福吧。 从那个男子的眼中,暖儿看到的,只有奉献,没有半丝的占有。 在那个人的心目中,云官怕是越一切的存在吧。 而天狼,那个带给这沿海许许多多人噩梦的人,也终于消失了。 天蓝水清,这些善良纯朴的人们,终于能他家来久违的和平。 而这一切,却是那个男子带来的。 暖儿看向仍然在书房忙碌的男子。 眼中有着浓浓地敬慕。 她终于明白京城的人们为什么这么深深地崇拜着他了。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原来,自己从小到在得平的生活,也是因为有了他这样的人守护吧。 还有那些付出了生命的士兵们。 这次神风营去了五千人,回来的,却只有四千多人,仍有几百条生命丢在了那个岛上,他们用生命守护了这块土地,换来了别人的和平,却只给自己的亲人留下了眼泪。 暖儿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大好大,而自己却又这么这么地渺小。 竟只能干看着这些事生,却是什么也没有做。 也什么也做不了。 就连无愁,也付出了血的代价。 自己,真是没用得紧啊。 她悄悄地溜进了书房,伸出手指,默默地为允琏按着肩膀。 “****” 允琏紧皱的眉头就松了开来,舒服地闭上了眼。 “嗯,再按一下吧。” 允琪隔着老远看着书房里的两个人。 终究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啊。 他毅然地转过身。 “走,咱们先回京城一趟,跟老爹老娘告诉一声,就去花国吧。” “终于可以去花国了。” 侍书兴奋地蹦蹦跳跳地。 侍剑在心里哼了一声:“有什么好高兴的,不就几个漂亮娘们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再见英嫂 暖儿自个儿上街去买点东西。 上回允琏直接就把她打包到了军营里,一些女人家的东西却都没有,到底有些不便。 专门叫人回去院子里拿,也太麻烦了些。自己出去买买,倒是还快些。 因此,得到了允链的批准,无视无愁依依不舍的期盼,带着两个跟班,便出了门。 不过,这世界上,能让神风营两个副统领充分跟班的,恐怕除了允琏、乔锐,也只有暖儿才有这个荣幸和资格了。 而洪文、洪武两个却是截然不同的表现。 洪文不停地摇着手里的扇子,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虽然跟在暖儿身后几步远,却东张西望,看起来十分惬意的样子。虽然他对陪女人逛街也没有什么兴趣,不过,他聪明的头脑告诉他,一件事,若是你喜欢也得做,不喜欢也得做的话。那么,你还不如换上一个心碎,好好地享受地去做它,那样,时间还会过得快一点,而且,说不定还能得到什么另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而洪武却是苦着一张脸,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堂堂神风营的副统领,会沦落到做女人跟班的地步。虽然这个女人是爷的女人,也算是他的主子之一了,可是,他对陪女人逛街一点兴趣也没有啊。 他耷拉着一个脑袋,有气无力地拖着脚步,不情不愿地走着,活像是要上刑场似的。 洪文满意地欣赏着洪武的这副样子,觉得这天气真是好啊,太阳似乎也在笑似的,风儿吹到脸上也是这么的适应,既不冷又不热,周围喧哗的人声,也是这么地亲切……总之,一切教师这么地美好,尤其是,看到身边弟弟有的这张苦瓜脸时,感觉就是特别的美妙了。 原来,聪明人之所以快乐,是因为他把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 只可惜,这个道理明白的人却是不多啊。 不过,这其中,当然不包括洪文大人。 而洪武显然就是其中之一了。 暖儿看着这两兄弟这么差异明显的表现,也是觉得颇有意思。这洪武刚见面的时候,老是装得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接触了几次,再加上听别人一说,原本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完全跟个孩子没有两样,不过,打起仗来倒是特别在行就是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暖儿的心中的邪恶念头就忍不住往上攀升。 看来,今天真的要特别逛久一点。 东西也要多买一点才行。 于是,从一早出门开始,就见暖儿逛了这里逛建阳城,逛了那里逛这里。 而洪文、洪武两个人手上的东西也是节节升高。 尤其是洪武,至于为什么呢? 因为洪文举着一只手,示意他仔细地看看,他受了多么大的伤。而作为弟弟,当哥哥受伤的时候,当然只有弟弟服其劳了。 洪武只得悻悻的承担了这个光荣的任务,明明不过是小小的一道划伤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吗?一点都不像爷们。 不过,他这话也只敢在脑袋里想想罢了,可不敢说出来。 要不然洪文绝对会哭诉:“若不是为了救你这个蠢弟弟,我至于受这么严重的伤吗?还流了这么多的血?太没有良心了。我要回去告诉爹娘。” 事情是这样的,据说,在青成岛在时候,一个海盗趁洪武无暇他顾的时候,拿着一个锤子朝洪武砸去,而洪文这个好哥哥当然不能坐视自己亲爱的弟弟被别人伤害啦。于是,他冒着生命的危险,上去挡开了这一锤,不过,显然他小觑了这一锤的力量,很快就砸飞了出去。 而至于这一道划伤是怎么来的? 事实上,是因为他落在地上,还企图摆个优美的姿势,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结果,手不小心被岩石上的尖划了一下,记得,只是一下而已。 而到了后来,他胳膊就被包上了厚厚的纱布,据说,是受了重伤。 根据暖儿猜测,应该是为了奴役洪武才对。这些天,就见他指使着洪武跑来跑去,端茶喝水甚至夹菜洗衣服,无一不是洪武带劳。 有这种哥哥,暖儿不由不为洪武不幸的人生哀叹上三分。不过,这一点也不能改变她还打算继续去逛菜场的意愿。她,只是有需要买的东西而已,绝对不是看到洪武的娃娃苦瓜脸觉得太有意思了,怎么看也看不够才这样的。 暖儿无辜地看了看天,而天际似乎有老天爷的回音,是吗? 不过,谁在乎呢? 不对,在乎的人还是有的。 比如,东西已经快堆到他的眼睛上面的洪武。 洪武哀怨不已,他可以肯定,自己这个哥哥,绝对是故意的,摆明了就是以捉弄自己为乐嘛 可是,自己还不得不上这个当就是。 洪武在心里感叹,自己的人生,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哥哥而备感艰辛。 老天爷,千万若是有来生,千万不要让他再当我的哥哥了。 起码也是该我当他的哥哥才对啊。 洪武在心里偷偷的向老天爷祈求。 不过,立马有人“哼”了一声,臭小子,我可是很忙的,哪有时间天天听你点儿小事啊,给我闪一边去。 突然,暖儿停下了脚步,瞪着前方那个浓妆艳抹的面孔。 有些不敢置信。 那,那不是英嫂吗? 不过,此时她的妆容却已经毁得差不多了,满脸均是泪水,被一个形容猥琐的汉子扯住了头在地上拖着,她的衣裳沾满了泥土,狼狈不已。 她不断地朝四周的众人投向求救的眼神,可是,街上的人们看热闹的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说上一句话。 有一点见识的人都晓得,那个汉子是那春花院的龟公,那这个女子是什么出身,谁都晓得了。又不是正经女子,这种闲事,就更加没有人来管了。 英嫂不断地哀求。 “大哥,我不是逃跑,只是,有人给我传话,说我的儿子病了烧得厉害,我只是回去看看而已。您就行个好,我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回来好不好?” “嬷嬷说了,不许。你既然已经卖身给我们春花院,就是我们的人了。儿子什么的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今儿个一天,这院子里所有的姑娘都被包下了,少一个也不行。没了你,若是没有被人现还好,若是给人现了,咱们可担当不起贵人的怒火。你就死心吧,等过了今日,嬷嬷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你再去吧。” “可是,我那孩子,若是没有人照顾,那可怎么办才好?我托付的人也有了差事,也没有空照看他了啊。大哥行行好吧。” 那汉子神情满是不耐,刚才也算是好声好气地说了,这女子不听劝,他也懒得客气了。 话也不说,就将英嫂往回拖。 “等一下。”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倒叫那汉子一愣,一个姿色也就一般的妓女而已,竟然还会有人为她出头?这世界也真奇怪了? 英嫂一听到这个声音,脸上却露出如同看到救星的神情来。 她拼命地喊着。 “夫人,是我,救救我的小猫啊。” 暖儿带着洪文洪武走了过来,客气地说道。 “这位大哥,我与英嫂是故旧。既然她孩子有事,我自然是要帮的。麻烦您让我与她说几句话好吗?” 暖儿话说得客气,那汉子也就和缓了脸色。 他们带自己的姑娘回去,又不是什么犯法的事。别哪个二愣子来无理取闹,偏又有点权势,倒叫他回去不好交差才是。 “那,你们快点,我还赶着回去交差了。” 交待了一句,便退了开来。 “夫人。”英嫂看到暖儿,有千言万语想说,一时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只知道说:“小猫,小猫。” 暖儿点点头:“你放心吧。小猫在哪儿,你告诉我一声,我自然会将他接到我那里亲自照顾的。你就放心吧,先跟这位大哥回去吧。” 英嫂松了一口气,她刚才真怕。 她现在这么丢脸的处境,又成了这样的人。 若是夫人不肯认她,不肯管小猫怎么办? 还好,夫人一如自己所想,是真正的好心人。 她感激地看着暖儿,不住道谢,又将小猫地地址告诉了暖儿,这才随那汉子去了。 洪文的眼里有一丝欣赏。 他刚才还以为,夫人打算上演一出救美的好戏呢。还好不是。若是只因为一时的善心,不管情况,不顾律法,莽撞行事,那样的女人,还真配不上爷呢。 洪武却是蔫了肩膀,他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派上用场呢。 想想,救美啊,这种戏码,可不是天天有的。 自从殿下来这里之后,这里的治安,好得让人指。 实在是太闷了。 这样的日子,是多么的平静,多么地无聊啊。 就是今天夫人蛮不讲理,非要救下那个女子,他也已经准备好了大打出手了啊。 武功是用来做什么的?就是用来恃强凌弱的啊。 洪武得意得想。只可惜,暖儿的做法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夫人啊,你的热血呢?去哪里了?你不能向爷学习啊。 “我们去刘家巷子吧。” 说完,暖儿就当先往前走去,洪文摇了摇扇子跟上。 洪武继续抱着堆得高高的一天的逛街成果。 第二百九十七章 冷落 允链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皇兄那帮子兄弟可真是懒得彻底,还有父皇,竟然都派人送了一些手头棘手的事情来问他的意见,前些日子为了救暖儿及十八寨的事,都好些天没有回来了,这送来的信就堆了一堆了,而且,全部都写着急,真是的,难道朝廷上那一帮子大臣的脑袋都是摆着好看的?虽然他也挺喜欢处理这些事,挺有成就感的。但这些家伙也太依赖自己了吧。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抬着手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突然感觉屋子里似乎少了点什么。 他看了看窗外,月儿高照,夜色深沉,没有一丝人声了,看这个样子,怕是已经到了子时了。要是往常,暖儿应该早就回来了才是。 “爷,要不要打点热水来洗把脸?” 小禄子殷勤地问道。 允琏摇了摇头,出了屋子,脚步一转,就朝无愁住的屋子里去了。 心里有些不悦,这些天天天围着无愁转也就罢了,现在竟然都展到夜不归宿了,这丫头可是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察觉了允琏的不悦,小禄子噤若寒蝉地跟在后头。心里头暗暗替暖儿担心起来了,爷似乎生气了呢。 屋子门并没有关,允琏走了进去。 却是并没有看到暖儿的人,一时有些意外。 无愁却睁着一双大眼,带着些敌意地看着允琏,就是这个人,害姐姐晚上都不能陪自己睡的。 对于无愁这样的眼光允琏早已经习惯了,跟一个现在明显讲不通道理的孩子似的人物计较,他还没有那么无聊,再说,这回若不是无愁,恐怕胜负还真难以预料,那突然冒出来的高手,也不需要做什么别的,只要将他们这些领人物全部击毙,只怕就会乱成一团锅了。 因此,允琏也不在意无愁明明看到自己了,还大剌剌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样子了。 “姐姐人呢?” 允琏直接问道。 无愁却抿着张嘴看着他,就是不说话。这个坏人,又是来带姐姐回去的。明明很不喜欢这个人带走姐姐的,而且,他也很弱,就是自己受伤了,也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他的。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却在告诉也,这个人,自己是不能伤害的,不但不能伤害,还要保护他才是。 不过,她不理他总可以了吧。 无愁得意地瞧了允琏一眼,孩子气地将头藏进了被子里。 我就不告诉你,看你怎么办? 被无视的允琏无奈地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却现另外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这又是谁? 不过,就是心里好奇,允琏也不会再找无愁碰钉子了,他还没有那个嗜好。 他将疑问的眼神投向了小禄子。 小禄子会意地退了出去。 心里得意不已,看,他和爷是多么多么地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正准备去找个人打听一个这小男孩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夫人去哪里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却看到暖儿远远地从那边走廊处,端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走了过来。 小禄子赶紧迎了上去。 “夫人,怎么能让您做这样的事呢?叫小的一声也就得了。” 军营里不许带女眷,这回允琏不放心暖儿,无愁又是立了功受伤,让她们两个进来已经是破例了,因此,也就没有丫头服侍,有些事便要暖儿亲自动手打理了。 还好,暖儿原本也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倒也还是挺适应的。 暖儿笑着任凭小禄子接过了她手上的东西。 “你怎么过来啦?爷的事儿忙完了吗?” 小禄子朝屋子里呶了呶嘴,示意暖儿小心,一副里面有老虎在的样子。 “爷在屋子里面呢。” 暖儿会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踏进屋子里,暖儿就看到允琏了,确实有些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只不知是什么事情? 难道公事有些不顺吗? 她对着允琏说道:“爷,稍等一会儿,我先喂小猫喝一下药好吗?凉了就苦了。” 说完,就去接小禄子手里的碗。 小禄子赶紧闪避。 “夫人,我来喂就好了。” 我的夫人啊,您这时候就有眼色一点行不行啊? 没看到爷的脸色吗? 暖儿却坚持地伸出了双手。 “不行,你跟小猫不熟,他会害怕的。” 这个孩子,最近恐怕受了不少的苦吧。暖儿去的时候,还有一名女子在看着他,照顾得还算周到,只是,烧得实在是厉害。或许是太难受了吧,一个劲儿地喊娘,偏又不像别的孩子那般大哭大闹地,而是细细地抽泣,声音如果不用心,几乎都听不得太见,看得暖儿心酸不已。 跟那个女子打了个招呼,就将小猫带了回来。 又找了云官前来替小猫看病,他的医术据说是极高的,最近也经常在替受伤的士军们看病,颇得众人的拥戴。 云官开的药果然极为见效,到了晚上,烧基本上也退得差不多了。 暖儿看小猫还算平静,便下去替他煎药了。 虽说可以找伙房里人帮忙煎药,但这点小事,暖儿便不想麻烦别人了。 再说,自己是女子,又亲自听到了云官的说明,做事也细致一些。 见暖儿坚持,小禄子只得将手上的药递给了暖儿。 看她将那名唤小猫的小男孩半拥了起来,温柔细心地喂着他吃药。 小禄子偷偷的瞧了瞧允琏的神色,果然面色似乎又黑了些。 小禄子心里暗暗叫苦,夫人啊,您对爷的黑脸是毫无感觉,可不代表我没有啊。看到爷这张脸,真是十分地有压力啊。小禄子觉得这时候呆在爷的身边真是气也不敢大喘一声,就怕允琏来个突然大爆了。小禄子可绝对不想看到那样惊涛骇浪的场面的。 小猫真的就像只病怏怏地小猫似的,不过,见是暖儿,他倒是极乖。 娘说过,这个姐姐是好人,要他听姐姐的话的。 而且,这个姐姐老是笑笑的,自己也喜欢。 下午暖儿跟他说了,过几天等他病好了,就带他去见娘。 因此,小猫分外乖巧,生怕到时候不带他去见娘了。 他已经好些天没有见到娘了 好想娘啊。 吃过药,暖儿又哄他睡觉。 小猫却睁着一双眼睛,有些渴望地看着暖儿。 “跟姐姐说。” 暖儿问道。 “唱曲曲,娘都唱的。” 原来是这样啊,暖儿想了想小时候娘哄着自己睡觉的时候唱的那些曲了,便开始轻声地唱了起来。 她将小猫半抱在自己的怀里摇晃着,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小猫的背部。 晕黄的灯光照着她柔美的脸上。 她看着小猫的眼神,温柔得紧。 这个孩子,还这么小,就受了这么大的苦。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弟弟这么大的时候,虽然家里是清贫了一些,可好歹有爹、有娘,还有她。 虽然吃得不算好,可都把他看得跟宝一般。 生怕他跌了、摔了。 若是他一生病,更是全都守在他的身边,叫一声口渴,几个人便忙着去倒水。 那像这个孩子,早早就没了爹,娘也不能老是陪在他的身边。 生了病,身边连个亲人也没有。 真是可怜啊。 偏偏又这样懂事,让暖儿已。 温柔优美的歌声在屋子里回荡。 允琏的不悦慢慢地被这温柔的声音融化了开来,渐渐消失无踪了。 这还是一次听她唱曲儿呢,没有想到唱得这么好听。 让他的心都跟着柔了起来,变得平静、舒适。 暖儿抱着孩子、哄着孩子的样子,让他突然有些心动了起来,若是这个小男孩是他和暖儿的孩子?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个画面,一个长得酷似自己或是暖儿的小男孩或小女孩躺在暖儿的怀里,而自己抱着暖儿。这副画面,让他的心突然有些动了起来。 以前,他从来不觉得有孩子是一件什么叫人愉悦的事,甚至极为反感。 他们这种人的孩子生出来能做什么? 不过又是母亲争夺宠爱的工具罢了。 不能顽皮,要有皇子的风范,要好好念书,不然,娘就不理你, 被放在水里,好冷好冷,可是,那个女人却说,不,现在还不行,一定要烧才行。只有你生病了,你父皇今日才会来我这里,我打了赌了,这回不能输…… 被关在黑黑的屋子里,为什么太子都能把这部书完整的背下来,你却不行?不背完,就不准出来…… 你是我的儿子,一定要比那个女人的儿子强才是…… …… 一幕幕场景在他的眼前闪过,明明决定了要忘记的,可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却又想了起来。不过,心里却再也没有以往回忆起这一段往事时淡淡苦涩和无奈。 似乎,那只是一段故事而已。 他的眼睛离不开暖儿,若是她有了孩子,结果应该不一样吧。 小禄子看着已经进入忘我状态的允琏,总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果然爷有再大的脾气,见了良人主子也就变成没脾气了。还好不是自己一个人对着爷,小禄子庆幸不已,为了自个儿以后的健康和快乐,自己得紧紧地靠在良人主子的身边才行,小禄子的心里有了绝对英明的认知。 小猫一会儿就睡着了。 暖儿朝允琏招了招手,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屋子外面。 允琏会意地跟了出去。 却见暖儿有些歉意地看着自己。 “爷,小猫虽然现在烧退了。但小孩子的身体还是很难道说的,病没有完全好,不看着他我也不放心。今儿个夜里,我就在这边睡好吗?” “那怎么样。”允琏立马反对,其激烈地态度,让暖儿讶异了一下。 看到暖儿的眼神,允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也太大了一些。只是,这小猫虽小,到底是个男孩子,而且非亲非故的,怎么能让暖儿和他睡在一起呢?想到那个场面,允琏就浑身不舒服,刚才暖儿抱着那小猫就已经让他的心里头有些不爽了。 “小禄子,去多拿几床棉被来,打个地铺。” 小禄子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极点,难道,爷要跟夫人一起在这里打地铺睡?他真的没有听错? “还不快去?” 小禄子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赶紧一溜烟地跑去了。 暖儿抱歉地看着允琏。 “这样不好吧。” “给我唱道曲儿吧。”允琏却突然说道。 暖儿点了点头,被允琏拉着在石椅上坐着了。暖儿刚刚坐定,却觉得腿上一沉,原来允琏竟然躺在了她的腿上。 随后眯上了眼,吩咐道。 “开始吧。” 暖儿伸出双手,为允琏按着太阳穴,想了一想,唱起了一道轻柔婉转的曲子来了。 云收雨过波添,楼高水冷瓜甜, 绿树阴垂画檐。 纱厨藤簟,玉人罗扇轻缣。 美妙的歌声在夜空中渐渐飘远,直至无声。 小禄子打好了铺,正准备过来请两位主子前去休息。 出来却看到了这么一幕。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起来。 看到这样的爷和夫人,感觉真的很好很好,要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暖儿也看到了小禄子,朝他摆了摆手。 示意他自去休息。 口里的曲儿,手里的动作却是没有断,一曲毕。 低头往下看,却见允琏半天没有动静。 “爷?” “爷?” 暖儿轻唤了两声,却见允琏没有反应,显然已经睡着了。 暖和的手抚摸着允琏的眉、眼,将他眉间的皱纹一一抚平。 他也忙了一天了,暖儿有些不忍心叫醒他,便就这样坐着。只是时间长了,却是有些无聊。看着天上明亮的月儿,她突然兴致大,干脆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曲子全部都唱了起来。 允琏睁开眼里,正听到暖儿正兴致高昂地唱着一歌。 仔细听来,却是这样的。 小花鸡,上磨盘 小花鸡,上磨盘,一挠挠个大皮钱。 又买酒,又称盐,还娶媳妇过新年。 一边唱,还一边在那里兴致高昂地比划着,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允琏的嘴角便忍不住勾了起来。 这个女子,还真会自找乐子。 不过,这都唱得什么歌啊? 还娶个媳妇过新年? 还有那个动作。 暖儿却一脸稀奇地看着允琏,叫道。 “笑啦,真的笑啦。” 距离爷上一次笑,似乎又有很久了呢。 第二百九十八章 无奈 “夫人,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英嫂将小猫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感激地朝暖儿说道。 暖儿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在岛上,你还不是照应我了。只是,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为什么会到那里去呢?可是有人逼你?” 英嫂摇了摇头,苦笑着道。 “没有,是我自己愿意的。” 迎向暖儿不解的眼神。 她解释道。 “岛上大当家他们都被朝廷击败之后,四皇子殿下仁慈,对我们这些妇人小孩都不加追究,任凭我们自行回家,或是投奔亲戚,还给每个人提供了路费。 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是,我们这些女子,大多都是从小就被抓到岛上,做活也做不好,我去好些人家找事做,都没有被选上。于是,和几个相好的姐妹合起来租了个小院子里住下了,这么多女人在一起,别人很快就晓得我们的来历了,也觉得我们不是清白人家的女子,更是不敢雇佣我们了。这样下去,银子很快就会花完的。总得找个活路才是。所以……” 说到这里,英嫂有些不敢看暖儿。 她又何尝愿意好不容易脱离了以前的日子却又走回老路,这回还不是别人逼的,而是自己自愿的。可是,除了这条路,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了。 她总要养着小猫长大。 而且,反正也不是清白身子了,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也并不太难捱就是。 暖儿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她毕竟不是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大家小姐。 这个世道,女子若是没有依靠,生存原本就是艰难无比的事情。 更何况像英嫂她们这样的女子,除了服侍男人,恐怕就没有什么特长的女子,选择这样的路,其实也并不太奇怪的。 只是,暖儿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她们从小就被人抓去,受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被救回来,应该过些好日子才是。 走了这一条路,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年老色衰之时,又该如何呢? 这时,英嫂为熟睡的小猫拭汗,虽然靠近海边,白天还是有些热的。 夜晚却是凉爽得紧。 她的衣袖落下来了一些,暖儿却惊见她的胳膊上全是一道道淤青。 暖儿拉起她的袖子,果然,几乎没有什么完好的地方。 英嫂赶紧扯下袖子。 “没事,没事,不过是不小心跌了一跤罢了。” 什么跤能跌成这样?暖儿一看这样的情况,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青楼里,总是会有一些变态的客人,这些人有时候想出来的奇形怪样折磨人的方式,想想就叫人吃惊。 看到暖儿了然的神情。 英嫂笑了笑。 “让夫人见笑了。不过,这没有什么的。以前在青龙岛的时候,那些人可比这厉害多了,而且,弄得不好,说不定连命也没了。这里再怎么样,也没会弄出人命来,却是好得多了。” 她看了看怀里的小猫,为了他,她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英嫂看了看暖儿,露出祈求之色。 “夫人,你能不能将小猫留在身边啊。我不想他长大了知道,有我这样一个娘亲。小猫用的银子,我都会送过来,不会花夫人一分一厘的。” 暖儿原来还有些犹豫,看到英嫂如此,却终于下定了决心。 “英嫂,我为你赎身怎么样?” 英嫂正待反对,赎了身又有什么意义呢?若不是没有什么法子,她又怎么会卖了自己呢? 暖儿朝她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言。 “我想过了。我也不可能永远留在东海城。我总是要回京城去的。我也没有办法负责你和小猫的一生。你们还是要凭自己的能力生活的。但是,我可以上人学些能够生存的本事,烹饪或是女红之类的,凭这些,或许你可以开个早点摊子或者是绣些东西去卖,或替人缝补下衣裳,就是清寒一些,但应该也能生活。总好过你这样。你是小猫的娘,小猫只有你才能照顾的最好,孩子是不能离开娘的。在你学会之前,银子什么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暖儿诚恳地说道。 固然,她可以给英嫂一笔钱足够她和小猫过一生的钱财。 可是,突如其来的横财,若是没有守护的能力,只怕,带来的不是财富反而是祸患。 自己的日子还是得自己来过。 这是她所想的,能够帮助英嫂的最好办法了。 听到暖儿的话,英嫂喜出望外。这些,她并不是不曾想过,她原来也是想自食其力的,可是离开了青龙岛,她才知道,原来她什么也不会。 就是给人缝补衣裳,一般请人缝补衣裳的,多半是些有点闲钱的人家,上面的刺绣针法就分好些种,并不是像她们以前那些自己随便缝缝就可以的。而能进厨房的,那烧得菜也不是,随便煮煮就吃的那种。 她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机会学那些,现在出来了,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别人一晓得她们的来历,都不愿意跟她们来往,更加没有机会学了。 这回,夫人竟然说要教她,而且,在这之前,还会负担她和小猫的生活。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英嫂对着暖儿就跪了下来。 “多谢夫人的大恩大德。” 她终于对自己以后的日子看到一些希望了。 暖儿赶紧扶她起来。 “不用这么多礼。若是我早一些考虑到这些,你也不用受这些罪了。我先派人送你回去吧。这军营里不方便留你。那青花院你就不用再回去了,我自会叫人去为你赎身,拿回卖身契的。你就安心地先在家里陪几天小猫。等过几天,再过来这边学习就是。” 英嫂一个劲儿地点头。 从今以后,她也不用再担心,万一小猫再长大一点,懂事了,晓得自己的娘是一个妓女会多么难过,而且,也会被人歧视。 等学会了本领,她再带着小猫去一个谁也不认识她们的地方,就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英嫂的眼神又焕出光彩。 那天晚上,暖儿跟允琏说起此事。 允琏倒也不反对。 虽然英嫂的情报没有帮上大忙,但他们好歹也欠了她一个情,帮上点小忙也没什么。 再说,暖儿帮事也极有分寸。 只是,若是这样,暖儿还真不适合再住在军营里了。但这回他也不敢再将她放那么远了。 硬是在营地附近找了个园子,让暖儿搬过去了。又将自己身边的暗卫又多派了几个人过去,这才放下了心。 就是再有个万一,自己应该也能及时赶过去了。 英嫂没有休息几天就过来了。她想了一想,却是想学厨艺。 暖儿的厨艺可是得了张大娘的亲自传授了,虽然手艺还没有学到十分,但比一般的人可就强得多了。而且胜在见识多,而且又专门找了些食谱过来,尝试着做。 英嫂原来是没有多少机会做这些,而且,也没有人教她该怎么做,只能自己瞎弄,自然味道好不到哪里去。但暖儿虽然自己水平不够,但指导起来却是没有什么问题,将从张大娘那儿听来的,一个道儿一个道儿全传授给了英嫂。 再加上,暖儿又不缺银子。 这熟能生巧,十几日下来,英嫂的手艺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虽然离目标还有些距离,但英嫂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灿烂。她知道,只要再这么练下去,再过不了多久,起码卖点小点心,或是摆个早点摊子,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她特别去那些早点摊子尝了,味道也并不怎么样。 听到英嫂说想摆早点摊子,暖儿觉得这也是一个方法。 因此,两人就舍了其他那些什么菜系,专门研究做些青粥成菜油饼包子之类的。这么一来,只专注于几项,进步更是突出猛进。 这一天,暖儿却现英嫂看着自己,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便问道:“英嫂,有什么事吗?” 英嫂这才低着头道。 “夫人,说起来也不该麻烦您的。可是,那些和我住在一起的姐妹们晓得我在这里学本事,羡慕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要我帮她们问问夫人,能不能让她们也来学学。她们说,只要让她们在旁边看看就好,不用动手的。” 说这话时,英嫂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夫人对她已经够好的了,实在不应该为夫人添麻烦才是。 可是,那些姐妹在孩子爹去世之后在岛上没有少照顾她,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若没有一技傍身,只怕,迟早用完了手里的积蓄,也要跟她以前一样了。 她们这样拜托她,她实在不忍心。 暖儿听了一愣,随即却点了点头,教一个也是教,教几个也是教。反正自己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儿,闲着也是闲着,若是能给别人一些帮助那也是好。 这些女子都是些比自己以前还可怜得多的人呢。 若是能帮得上一些忙就太好了。 于是,暖儿这里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毕竟这里是允琏和自己生活的地方,也不方便让闲杂人等进进出出。 还好,园子还有些大,暖儿便又命人收拾出了一个偏院,专门用来作为接触这些女子的地方。 清莲和大丫、小丫也被暖儿接了过来。 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只是,无愁虽然身体不见什么异状,但却一直都不认得什么人,倒叫暖儿忧心不已。 而派去扬州的人,也还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事情顺不顺利。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人各有志 晚上的月儿非常地圆,大约是快到十五了吧。 夜空里不见云层,星星也只有几颗。 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凉风席席,海边的夜晚,都已经到七月末了,睡觉的时候竟然还需要盖上一床簿棉被才不会冷。 允琏这天睡到半夜,就又被怀中的熟悉地动静给惊醒了。 他借着明亮的月光便可以看到,怀中的暖儿,身子正一个劲儿地直着抖。她脸上的泪水,也似一粒粒地豆子,仿佛不花银子似的,一个个,可着劲儿地往下掉。 明明应该是伤心害怕之极的模样,却不像别的人一样,大声地嘶喊嚷叫,偏偏只是默默地,静悄悄地,不出一点儿的声响。甚至就连那抖动也是轻微轻微的,一下又一下,若不是留意到的人,这样轻微的动静,怕是吵不醒的。 这已经不允琏一次看到暖儿这个样子了,自从回来,连着每个晚上,也均是如此。允琏是在一次偶然睡着睡着,觉自己的胸膛上有些湿,这才现异状的,要不然,恐怕到了现在也现不了。 允琏熟练地拿过床头已经准备好了的毛巾,为暖儿轻轻地温柔地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又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一边轻轻地摇晃着,像哄着孩子一般,一边轻轻地拍抚着暖儿的后背,就这样,一下,又一下。 如此这般过了许久,暖儿这才渐渐地安稳下来,随即,又重新进入了梦乡。 允琏看着暖儿平静却有些苍白的睡脸,满是心疼。 从无愁的口中以及自己的推测,允琏也大概晓得了那天晚上究竟生了什么事情。 暖儿一向心善,可是,在她的面前竟然死了三个人,而且全部与她有关。 她肯定受了很大的惊吓吧。她这样纤细的弱女子,实在不该承担这些的。虽然,允琏晓得,暖儿比自己所想过的,还要坚强一些。 还有那个什么碧荷的以及她的哥哥,真是两个莫名其妙的人,还有一个该死的不晓得叫什么名字的家伙,允琏恨不得将他们的尸体找出来再继续鞭尸才能泄心头之恨。 允琏久久地怜惜地看着暖儿。以后,再也不让你受苦了。 睡吧,好好地睡吧。 将暖儿的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自己的胳膊之上,随后,又面朝向她,用自己的胳膊轻轻地拥着她。或许,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她应该比较不害怕,或许能睡得好一些吧。 明儿个,是不是得让云官开些宁神静气的药才好?要不然,暖儿天天这样子,时间长了,怕是伤了身体。 允琏在心里暗暗的打着算盘,怀里则温香软玉抱满怀,一会儿就又满足地睡着了。 二天一天,吃过了早饭,暖儿又亲自将允琏送去了军官,便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的浓浓的树荫下绣起了东西来。 上回弟弟温儿切切叮嘱说要给他绣被面还有枕套,来了东海城这许多天,自个儿一直贪玩,到现在还没有动工呢。听爷说再有一段时日,这边的事儿忙完了,他们也该起程回京了。现在怎么也得开始了,要不然,弄不完,回去可就要面对温儿委屈的眼神了。一向暖儿自觉对弟弟亏欠蛮多,也没有好好地照顾他,因此,绣起东西来特别用心。 “姐姐,你这个却是给谁绣的啊?” 无愁一脸眼馋地看着暖儿手上的东西,虽然还只是个半成品,还没有做完,但已经可以看出来极为可爱了。尤其是那绣的几只小老虎,活灵活现,不见一般老虎的凶狠,反而可爱得紧,无愁一眼就瞧上了。 “给温儿绣的。”说完,暖儿又赶紧解释道:“就是我的姐姐,无愁以前也见过的。” 原来是给别人的啊,无愁满脸掩饰不住地失望,肩膀也夸了下来,嘴也扁成一气儿。还将头往一边摆了摆,一副,我生气了,快来哄我的样子。 “怎么,无愁也想要?” 暖儿看着无愁这半生不死的样子,好笑地问道。 一听到暖儿的问话,无愁便猛地将头转了过来,一个劲儿地猛点头,就怕这头若是点慢一点,东西就没有了。 “那,既然无愁喜欢,就也给无愁做一套好了。无愁想要做什么样的?” “就这个。” 无愁毫不犹豫地指着暖儿手上的东西说道,她刚看着就好想好想要了。 暖儿倒也不意外,失去了过往记忆的无愁,性格却是孩子气了不少。会喜欢这样的东西也不奇怪。 “嗯,那这一套绣好了就给无愁用好吗?” 听到暖儿这么说,无愁就咧开了嘴巴大大地笑了,姐姐还是最喜欢无愁吧,要不然,也不会将给弟弟的东西都给了无愁的。心情大好的她,晃着双腿,高兴极了。 “不过,无愁能不能答应姐姐一件事呢?” 暖儿提出了附加条件。 “什么事啊?” “以后,可不要吓清莲和大丫、小丫了。她们会害怕的。”暖儿说道,那几个丫头都跟自己提过好几遍了。 “真没用。”无愁撇了撇嘴表示不满,不过是看那几个丫头在那里连只兔子也下不去手,帮她们杀了而已。想虽是这么想,不过,看向暖儿极为认真的眼神,她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知道了,以后不吓她们就是了。” 无愁不可想姐姐因为这些小事而讨厌自己。 不过,想到那兔子流出来的血,无愁不由舔了舔舌头,看着似乎十分美味的样子?她眼眸的红色又渐渐地变浓,浓得似乎滴得出血来。 暖儿告诉赞许了摸了摸无愁的头以示鼓励。可是,眼里却是有些担忧,扬州快点来人吧。无愁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差了,而且,煞气越来越重。近来厨房里的鸡鸭鱼之类的,几乎都死在了无愁的手里,她对杀这些东西似乎突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暖儿的心里很不安。 这样的现象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就连她以前一直疼爱不已的大丫和小丫,无愁现在也是理不也肯理,弄得那两个小丫头,经常眼泪汪汪的。 无愁,可千万不要有事才好啊。 暖儿又埋下头继续刺绣,无愁则在她的旁边着呆,最近姐姐不让她练功,好无聊啊。 无愁耳朵猛地一竖,停下了晃个不停的脚,跳在了地上。 “姐姐,有人来了。” 有人?暖儿抬起头往外瞧去,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不过,无愁的话肯定不会是空话,八成要么是来早了,或者去了别的家吧。 “人在哪里啊?” “还有一段距离吧。”无愁不确定地说道。她只能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具体需要多长时间却是不知道了。 听无愁这么说,暖儿便又低下头开始忙自己的了,过了好久好久,有人互相说话的声音才让她真的清醒过来了,这么一段距离,所花的时间也太长了些。但还好无愁的功夫似乎又强了不少,还有这么远的脚步声,她竟然也听得到。 “夫人。” 暖儿循声望去,只见英嫂欲言又止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她一向为人是颇为爽利的,这么扭扭捏捏,难道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暖儿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她仍是轻轻地抬起眼看向英嫂,眸子里全是平静,她微笑着跟英嫂打着招呼道。 “今儿个怎么来啦。不是休息吗?” 人总有些自己的私事儿要处理,暖儿自己也是,因此,虽说是教英嫂她们烹饪、女红什么的,也是教一天休一天。 不过,这些日子,其实也都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得她们自个儿去练习才是。 熟能生巧,关键还是看勤不勤快,肯不肯花心思罢了。 像英嫂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专攻,现在做出来的包子馒头什么的,味道就相当的不错。依暖儿看,她开个早点铺子应该也不会成什么问题了。所以,英嫂最近在积极地看地点,在哪儿开张比较好。若是到时候自己没有离开,也得去捧捧场才是。 “夫人,秀兰她们去酒楼卖唱的事您知道啦?” 暖儿点了点头,说起来,秀兰几个是跟着英嫂一起来这里学艺的人中的一些,不过,上次她出去街上买东西的时候却是在城里一个有名的酒楼前看到了她们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手里还抱着琵琶,去那里做什么,却是不问便知了。 当时暖儿是有些难过了,费了这么多心思,结果,她们却还是走回了老路。 这件事,暖儿后来却是并没有对别人提起。秀兰几个也没有再来这里了。却不知英嫂如何知道自己已经晓得了呢? 英嫂更不安了,自己这些人在这里学艺,不知糟蹋了夫人的多少东西,到了最后,还是有好些姐妹吃不了这个苦,最终选择走回了老路。实在是对不起夫人的这一份心。更何况,如果不是自己要求,夫人又怎么会答应让那些姐妹呢?秀兰她们几个也太不争气了些。英嫂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见英嫂局促得手足无措的样子。暖儿便赶紧拉了她在椅子上坐下。 “这不关你的事儿,英嫂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中。原本人各有志,强求不得的。” “可是……”英嫂还是过意不去。 暖儿笑着摆摆手制止了她。 “别说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也不要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了。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我们总不能勉强别人一定要做什么吧。她们也不是小孩子,自然是有自己的盘算,也未必是错的,英嫂你也别为了我跟她们闹不愉快,那样,我却是真的不开心了。” “那……”英嫂有些担心地看着暖儿:“您还会继续教我们呢?” 她还真担心暖儿因为秀兰几个就此罢手,原本,以夫人的身份地位,就不应该跟她们这些人来往的,现在,还出了秀兰几个坏丫头。 暖儿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一事归一事,她可不是那种随意耍脾气的人。 暖儿又接着说道。 “其实,该教你们的也都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你们慢慢练习也就是了。依我看,也不需要几天功夫了。” 英嫂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你今儿个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小猫呢?将他一个人放在家里怕不好吧。” “秋菊姐姐帮我看着呢。没事儿,不过,我也得回去了就是了。” 和暖儿说开了这些,英嫂的心里也去了一块大石头。 从暖儿这里得到的恩惠实在是太大了,她真不愿意为自己这些人,反而让她伤心了。秀兰她们也真是,当初也是她们吵着要来的,结果又这样。唉,以后赚了钱,也得想法子搬个地方住了。三天两头带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回来,还有人家婆娘找上门的。让小孩子看到多不好。 说完,英嫂就同暖儿告辞回去了。 “姐姐,你若是不开心,我就去将她们几个抓回来,让她们听姐姐的话就是了。” 无愁突然盯着暖儿认真地说道。 “我没有……”暖儿辩解了一句,看到无愁那双认真的眸子,却又说不出来这种口是心非的话了。她点了点头,老实地对无愁承认了:“我是有些不开心。不过,不准想什么抓不抓人的主意了。要不然,我就不理了喔。” 暖儿恐吓道,现在的无愁胆大包天,暖儿还真怕她一时冲动之下,还真跑去将秀兰几个捉过来了,那就麻烦了。 见暖儿一点严肃的样子,无愁连忙猛点头。 不行,姐姐不能不理无愁。 好吧,那几只讨厌的母虫子就随她们去吧。 “姑娘。” 这时,清莲向暖儿和无愁走了过来。 “什么事?” “有一位自称水月庵的水月大量说要见姑娘。” “水月大师?” 暖儿有些愕然,她怎么跑到这东海城来呢?而且,还找到自己了? 不过,远在他乡,突然听到一个熟人的信息,暖儿倒也颇为高兴。 “现在在哪儿?” “已经请她在偏厅先坐下了。”清莲回道。 暖儿赶紧放下了手边的活计,向偏厅走去。 而无愁,自然是牢牢地跟在了暖儿的后面。 第三百章 再见水月 暖儿一进偏厅,便看到水月大师那熟悉的身影,她手里正端着一杯茶亲抿,见暖儿进来了,便站起了身,施了一礼。 “小施主。” 暖儿也回了一礼。 “大师不必多礼,清莲不认识您,委屈您了,请随我去正厅吧。” 暖儿抱歉地说道。 “何处为偏?何处我正?如果这心里觉得这里便是正厅,那又有何不可呢?”水月含笑地看着暖儿,话语似有玄机。 见水月大师并不在意,暖儿便也不强求了。 “那大师快请坐吧。” 暖儿先待水月大师坐下,自己才坐下了,无愁则好奇地看了水月一眼,却又失去了兴趣,只紧紧地挨在了暖儿的身边。 “大师,别怪无愁无礼,她从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暖儿解释道。 水月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是叫暖儿大吃一惊。 “我这次来却正是为了无愁而来。” 为了无愁?暖儿先是不解,随即大喜过望。 “这么说来,您有办法治好无愁?” 水月大师点了点头,看向无愁的眼光却带着些紧张和期盼。 “不过,我要先确定一下无愁是不是我所想的情况才行,小施主能为我准备一间安静的房间吗?我要为无愁检查看看。” 暖儿点了点头。 “那您跑我来吧,就在无愁的房间就好。那里比较安静。” 自从暖儿觉无愁现在的性子极易烦躁之后,便特别地拨了个安静的小院子给她,也不让人去打扰。只暖儿自己常去看她,这些天,无愁的伤稍微好些了之后,便老是自己出来找暖儿玩了。 到了无愁的小院子,水月大师便要带无愁进屋子去。 无愁却猛地甩开了她的手,退后了几步,面带敌意地看着她。 暖儿赶紧上前抱住了无愁,安抚着她。 “无愁,别怕,水月大师昌好人,以前咱们就认识的。无翻乖乖地跟大师进去,大师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听话的话,姐姐就给无愁买糖吃好不好?” 听到暖儿的话,无愁这才渐渐地消去了敌意。 不过,还是跟暖儿讨价还价了一番,这才随水月大师进去。 看向紧闭的门,暖儿只觉得赶时间特别地漫长,手心里都沁出了汗,可千万要是好消息才成啊。 暖儿在心中暗暗地祈祷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随后,水月大师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脸色惨白,额上满是汗水,甚至衣裳都浸湿了。 暖儿赶紧吩咐清莲叫人打水过来。 “水月师父,还是先梳洗一番,再叙话吧。” 虽然急着想将无愁的情况弄清楚,可水月大师这个样子也得梳洗休整一下,要不然,弄病了可不好。 水月大师点了点头,也没有推托,她实在是有些累坏了。 虽然早知道做这件事会很累,可也没有想到竟然累成这个样子了。 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暖儿扶水月坐下。 清莲的效率颇高,一会儿就将东西安排得妥妥当当地了。 暖儿就和清莲两个将水月扶进了浴桶里,这才退到了屋子外。 暖儿又去看了一回无愁,她的面色倒好,十分红润,气息也十分平稳,只是全身却似乎被一团水罩着,刚才水月大师说过,暂时不要动无愁。暖儿虽然看见无愁似乎没有什么事,但她没有醒过来,总是放不下心,于是,就坐在无愁的屋子里一边喝着茶,一边等无愁的醒来或者是水月大师梳洗完毕。 暖儿喝了好几杯茶,无愁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水月大师却是梳洗好,又过来了。 “水月师父,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暖儿已经确定了,无愁的这种状况一定是跟水月大师有关了。想当初,自己还以为是跟陈府的老嬷嬷有关系,现在看来,却是搞错了。只是,暖儿怎么也没有想到,无愁怎么会跟水月扯上关系?那个时候,多半是自己和无忧两个进庵里,无愁却是多半在外头等着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无愁为什么提也不提? “小施主别急,且听我道来。” 待水月大师说完,暖儿这才搞清楚原来却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以前,自己和无忧两个在庵里的时候,无愁有的时候会在树林里玩耍。一次,刚好碰到了水月大师。水月大师看出她根骨非凡,竟然相当适合学习水月大师他们那一派水月宗的一种功夫,也是先天之境的一种,便传授给了无愁。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她来说。这种功夫,因为极难传承下去,所以,他们师门只要看到根骨上佳,能修行他们的这一门功夫的,几乎都会传授个能修成的。水月大师在世间行走了六十余年,这门功夫的没有一千起码也有八百多个,可是,到了现在,除了无愁,却是没有一个有突破的迹象的。 只是,无愁的突破的时机却是选得不好,正好选在她的心中充满着仇恨、焦急、自责等负面情绪充斥心间的时候,因此,虽然过了这一关,却有些走火入魔了,虽然到目前为止,情况还在控制当中,但若是不将她全身的经脉朝廷疏通,只怕,她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并最终成为一个心中只有杀戮的野兽。 暖儿听完后,心里满是焦急和担忧。 “那现在呢?应该没有事了吧。您应该治好无愁了吧。” 水月大师摇了摇头。 “我只是用一定的方法,暂时地阻止了她的状态继续恶化下去。若是要她完全好,必须送回我们水月宗的山门里,让掌门亲自救治才是。” 这也是她这回专程前来的目的。 “那水月宗在哪里呢?我这就亲自送无愁和您一起去。” 暖儿赶紧说道,既然这么严重,当然去得越早越好。 水月大师看着暖儿,心中暗暗称许,魔化了的人会是什么样子,他们都知道,见着了的人没有不害怕的。就是门内的人,也生怕惹了他们,不敢接近。 而这位施主却是只有关心,毫无任何惧怕,或许,也是老天怜他们主仆情深,才能让无愁在魔化之后还能保持住了对暖儿的一片赤诚,要不然,若是铸造成大错,虽然这世间的事,他们并不放在眼里,可魔化之人很容易对周围的一切会动的东西均是充满敌意和杀意,往往最开始受害的还会是自己最为亲近的人,一旦清醒,就会在心上留下心结,从此再难达到大圆满境界。 不过,说也奇怪,往往由魔入道的人却是比由道入道的人取得的成就却更快更高一些,这却是一个难解的谜了。 所以,门内这回听说了无愁的事,才更加重视。 或许,他们水月宗会出现数千年难得一见的大圆满也说不定。 自己得到命令后也迅赶往这里控制无愁的状态,不要让她的情况恶化下去。要不然,等到铸成大错,这一番工夫就又白费了。 看着暖儿一片赤诚,水月却不得不说。 “小施主,只能无愁一个人去,你却是不能去的。” “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这世间一有先天之境的人现世,过不了多久,却是会消失不见呢?他们去了哪里呢?” 水月大师缓缓地解释起来。 原来,世间能达到先天之境的人,多半是由如他们水月宗这般修仙的门派传下了功法,若是能突破到先天这境,则门派内自会有所感应,不久,就会通知如她一般的引路人前来接他们前往另一个世界。 修仙者的世界与普通的世界却是并不相通的,只有通过特殊的阵法,才能到达。 因为修仙者的能力太过庞大,若是留在世间,便会破坏世间的平稳,一个大的仙术,有可能会将一个国家,甚至数个国家全部消灭,将山削为平地,河流倒转,海水干竭,修仙者的能力和彼此之间的争斗,却是无穷无尽的。 若是不将修仙者与普通人隔开,恐怕会毁了这个世界。 而凡人的世界,却是一切的基石,若是这个世界毁灭,修仙者的世界也将迟早枯萎。 所以,无愁要去的地方,暖儿却是不能去的。 普通人的身体,也根本承受不了那个世界的压迫力。 只有到达了先天之境的人,才算是勉强有了这个资格。 修仙啊,法术啊,听起来似乎是极为荒诞的,暖儿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有法术吗?” 水月大师点了点头,随后从桌上拿起了一个杯子,然后,默默地念了几句咒语,点了上去。 暖儿便吃惊地看见那个杯子一下子成了黄灿灿的金色。 暖儿从水月大师的手上接过了杯子,左瞧右瞧,真的是金的。 这时,她才不得不相信了。 只是,心里却突然难过了起来。 另外一个世界啊。 无愁若是这一走,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传说中,那些神仙的寿命都是极长的,对他们来说,百年不过是弹指一光荫而已。 可是,对自己来说,却是一辈子的事。 “大师要什么时候带无愁走?” 暖儿问道,不管有多么不舍,自己也必须送无愁走才是。 只要无愁好好的,那便好了。 再说,无愁可是去当神仙呢!那个小小的一直跟着自己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就已经成了这么了不起人的呢?她的一辈子会比自己还有无病她们还都长得多得多。 只是,没有人陪着,她会不会寂寞呢? 第三百零一章 离 愁 “无愁,无愁。” 听到外头暖儿的叫声,无愁却动也不动,嘴巴抿得紧紧的。 姐姐讨厌,最讨厌了,为什么要无愁跟那个什么水月大师走?无愁喜欢姐姐,才不要跟别人走呢。无愁要一直躲起来,等到那个水月大师走了才要出来。 不过,肚子好饿啊。无愁摸了摸肚子,小小声地安慰道。 “你争气一点,不要打咕噜了,等水月大师走了,一定让你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无愁又看了看旁边的几个盘子,叹了叹气,带进来的东西都吃完了,好饿。她今天一大早就躲在这里了。 突然,无愁的鼻子动了动,什么东西?好,好看啊。 她透过柜子缝往外头瞧去,只见一个丫头端着个盘子走了进来放下了,就又关了门出去了。 无愁忍不住咽了咽唾沫。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味道也很香。反正屋子里又没有人,她偷偷地把它拿进来吃应该也没有关系吧。想到这里,无愁再也忍不住了,悄悄地从柜子里窜了出来,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有什么人。 她一溜烟跑到了桌子边,端了盘子就又赶紧溜回了柜子。 可不能被别人现自己在这里才是。 却没有现,门缝里,一双眼睛正仔细地观察着她的动作了。 暖儿看着这样的无愁,不禁想起了她小时候就是这样,一生气了就会跑到柜子里躲起来,让自己和无病几个人急得到处找,有了几次经验之后,大伙儿便都晓得她都会躲在哪里了。不过,大伙儿每次还是都装作找不到,故意在别的地方找好久,最后才装作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样子。 无愁虽然失去了以往的记忆,可是,无愁还是无愁啊。她的一些小习惯并没有因为丧失了记忆就改变了。 看着无愁像个小老鼠一样可爱的动作,暖儿的眼里满是笑意,她便又在外头大声地叫着,这里找找,那里找找。 最后,才又回到了这个屋子。轻轻地打开了柜子门。 “找到了。” 暖儿看着无愁,开心地笑了。 随着柜门的打开,白光射了进来,一时大放光明。 让无愁的眼睛有些不太适应。 她用手挡着眼睛朝向上看去。 便看见一个熟悉的笑脸。 是谁? 是姐姐?还是----姑娘? 无愁的眼前突然似乎出现了一幅一幅的画面,里面有她,还有姐姐,同样的场景,只是姐姐穿的衣服不一样,个子也不一样。 似乎慢慢地一年又一年地在长大。 可是,每回都是这样的一张脸,这样地亲切,让自己瞧着便觉得安心,似乎有了依靠。这个人,是永远不会否认自己,是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 “姑娘?” 无愁看着暖儿的眼光是熟悉是陌生? “无愁?” 暖儿欣喜地看着无愁。 “你想起来了?” 虽然并不介意无愁失去过往的记忆,可是,在暖儿心底的最深处。还是希望无愁若是能想起来就太好了。 也许并不都是愉快的,可这里面有她们一起度过的所有日子。 无愁疑惑地摇了摇头。 “刚才突然看到一点东西,似乎,我以前是喊姐姐姑娘的。别的就想不起来了。” 暖儿倒也不是太失望,水月大师说了,无愁练功出的岔子虽然能治好,但记忆能不能恢复却要根据个人情况而定,有的完全恢复了,有的却只恢复了其中的一些,有的却完全不记得了,不敢保证。 不过,若是今儿个能想起一些,或许,以后,慢慢地就能全部想起来也有可能啊。 即使无愁什么也想不起来,她也是无愁,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嗯,无愁以前是这样叫我的。” 暖儿笑着点了点头。能想起一点也是一件好事,起码,恢复记忆并不是一件没有一丝可能的事。 “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叫姐姐。” 姑娘?这个称呼似乎太远了些,她喜欢叫姐姐。无愁郑重地表明了自己的意见。叫姐姐多好,无愁敢肯定,就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也是比较喜欢叫姐姐的。 “好,无愁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来,出来吧。我带了无愁喜欢吃的点心来了。”暖儿朝无愁伸出了手。 这时,无愁却又撅起了嘴,将头偏到了一边去了。表示她还在生气。 “不要,除非姐姐不把我送走,要不然,无愁不要出去。” 别的她都可以听姐姐的,可是,唯独这件事却不行。 无愁不想离开姐姐。 为什么姐姐要让无愁走呢? 无愁生姐姐的气了。 刚才一时因为想起了一些事而忽略了在和暖儿生气的无愁,这会子总算又想起了这档子事了。不但没有出来,反而又往里面缩了缩。 暖儿低着头看着无愁,这样的姿势也实在有些吃力。 她干脆也爬进了柜子,坐在了无愁的对面。 “无愁,为什么不理姐姐呢?生姐姐的气呢?” 回答暖儿的,只有无愁的一声冷哼。 “可是,无愁生病了,连姐姐也想不起来了。姐姐好伤心。而且,只是让无愁暂时离开,若是无愁将病治好了,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的。” 暖儿凑上前去,将无愁的脸硬扭了过来,看着无愁的眼睛说道。 听到暖儿的这番话,无愁这才有些松动了。 “真的,只要病好了就可以回来呢?” 无愁终于肯抬直眼睛看着暖儿了。 刚才,就是暖儿转过了她的脸,她也一直不肯看暖儿的。 “当然,只要无愁想回来,什么时候都可以。” 暖儿用力地肯定道。 “那好吧。”无愁这才勉强地答应了。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好,自从上次大战之后,她的身体里的气息就一直紊乱着,理也理不顺,时不时就会无缘无故地烦躁不安,只有见到了血才会平静下来。 虽然暖儿从来没有说过,可是周围清莲还有大丫小丫看着自己的眼光,无愁也并不是不晓得的。所以,她渐渐地都避着她们了。 有一天,无愁竟然现自己看着清莲白皙的脖子上青筋直跳,突然有一种嗜血的冲动,想看看,若是将那人的脖子上的血管割断了,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鲜红的血液如注地流淌。 想到那样的场景,无愁觉自己不仅不觉得害怕,反而兴奋不已。 当时,无愁用尽了浑身的每一分力气这才控制住自己。 那天,她真的很害怕,若是有一天,对着姐姐自己也这样,####伤害了姐姐那可怎么办才好?心里在一直地惶恐不安。 所以当暖儿说要她跟着水月大师走的时候,她一直在想,是不是姐姐现了她龌龊的想法,这才要赶她走的。姐姐讨厌无愁了吗? 无愁的心里满是不安。 这时,听见暖儿保证自己可以随时回来,无愁的心里的石头这才放下了地。 好吧,走就走吧。 等到病一治好,无愁一定会马上回来的。 无愁却是没有想到,这一走,回来的路却是如此的艰难。 艰难地她都要以为,姐姐的笑脸,她是再也见不到了。 听到无愁答应了,暖儿的心却是一痛。 她突然凑上前去,将无愁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无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 无愁,你知不知道?这一走,或许这一辈子,我们也见不到了。对不起,姑娘欺骗了你。可即使再也见不到你,我也希望你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生活着,快乐地生活着。希望在那里,你也能碰到真心关心、爱护你的人和你喜欢的人,好好地生活下去。我也一定会好好地活着,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这一辈子也好,我都会等着你回来看我。即使你回不来了,总有一天,死去之后,那个时候,我的魂应该就能去找你了。所以,千万要活得好好的,到时候,要让我看到你开心的笑容,看到你的身边有朋友相伴,千万不要让我为了今天的决定而后悔好吗? 暖儿的心又酸又痛,这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总是一个劲儿地练武,以保护自己为她的使命的无愁也要离开了。 还是这样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的离开。 她要去的地方,自己、无病她们没有一个人能去。 在那里,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她能过得好吗? 人人都想当神仙,可是,如此寂寞的神仙,无愁真的想当吗? 暖儿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会带给无愁什么样的人生。 是更好,还是更不好? 她只知道,她必须这么做。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愁成为一个只会杀戮的野兽。 这些天,看着原来跟无愁颇为亲近的大丫、二丫也靠也不靠近无愁,望着她的眼睛满是惧怕。看着无愁浑身不自觉地透出的落寞。 看着只要自己一忙就神游天外,似乎不在人世,而是飘渺地如同一抹幽魂一般的样子。 暖儿知道,只要能治好无愁。 自己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更何况,只是送她走呢? 水月大师说修仙的人另有世界的事是一个秘密,嘱咐了无愁谁也不要说起。若不是暖儿同她有这一段缘分,而且,对这个生性豁达却重情的孩子,她的心中存有几分好感,恐怕,她不会说这么多。 无愁的情形拖久了对她的病情不利。 所以,在无愁答应了之后,水月大师就开始准备离去的事情了。 据说,她们也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了。 一个月之内,也只有两次烈日当空,两个世界之间的禁锢最为薄弱的时候,她才能借着阵法之力,打开回去的通道。 暖儿是唯一有幸目睹这一切的人。 至于跟来的清莲和暗卫们,早就被水月大师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法术给定住了。 对于这一切,他们不会有任何印象。 在他们的记忆里,不过是水月大师带着无愁坐着马车离开了。 暖儿却看到,随着水月大师在地上画了一些什么符号之类的东西。 突然光芒大作,待光芒不再那么刺眼之后。 暖儿便瞧见一个通道,出现在暖儿的面前。 那,便是前往另外一个世界的路吗? 那,便是将自己和无愁分开,这一辈子也不得再见的路吗? 水月大师朝无愁伸出了手,该走了。 这条通路的时间不会太久。 无愁紧紧地抱着暖儿的胳膊,舍不得放开。 她可不可以后悔啊,还是不想走啊。 暖儿推了推无愁。 “去吧。” 看向暖儿坚决的眼神,无愁晓得暖儿打定了主意让自己去了。 她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暖儿的胳膊。 一步一步向水月大师走去。 水月大师牵着无愁的手,转身朝通道里走去。 无愁则回过头来,一边哭着一边挥着手。 “姐姐,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暖儿笑着,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挥着手。 好的,我一定会等你。 一定会的。 就是变成鬼魂,我也会等你的。 随着两个越走越远。 通道终于开始模糊了。 有些看不清无愁的脸了。 暖儿忍不住上前追了几步,却现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拦着,就是走不进去。这大概就是水月大师所说的,一般的人是进不了那个世界的吧。 终于,一切都消失了。 暖儿看着周围,仿佛做了一场梦,什么也没有。 而自己,则正在东海城外的大路上站着。 旁边还有清莲。 清莲这时候清醒过来,觉得似乎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可又像什么也没有忘。 见暖儿只是呆呆地看着,看着前方。 于是提醒道。 “夫人,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无愁走了,清莲却是暗暗高兴。 以往有无愁在,夫人总是对自己不太亲近,这下可好了,终于轮到自己表现了。大丫和小丫两个还小,又帮不上什么忙。自己一定会成为夫人的亲信的。 清莲这些日子也对暖儿的性子渐渐有了些了解。 不仅是表面,夫人的性子是真的好。 就看她对无愁如此便知道了。 而且允琏一向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的。 清莲便也息了不安份的心思,认真服侍起暖儿来了。 依夫人这性子,只要她好好做,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了自己。虽然不晓得爷在那军营里究竟是什么职位,但估计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自己好好服侍夫人,等去了京城,总会有个好出路的。 听到清莲的话,暖儿点了点头。 默默地上了马车,朝来路回去了。 一路无话。 第三百零二章 结 发 “无愁走了不开心?” 今儿个夜里,允琏回来的比较晚一些。 小禄子打好了水送了进来。 暖儿这回子正在帮允琏擦背呢。 “嗯。”暖儿的声音有些闷闷地。 允琏其实心里倒颇为高兴,前些日子暖儿忙着照顾无愁,特别是最开始的时候,就连晚上都陪着无愁一起睡,让他饱受冷落。这会子少了一个碍事精,他倒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再心里想想就是了。 “等无愁病好了,我派人去接她回来也就是了。” 为了安慰心情低落的暖儿,允琏也只有违心地这么说了。不过,有无愁在也好,最起码,没有人再敢打暖儿的主意了。现在无愁不在了,暖儿身边的护卫还是要加强就是。得找一个女护卫跟在她的身边才好。暗卫也不方便随时出面。 允琏在心里盘算着。 “好。”暖儿应了一声,若是能这样就好了。只是,虽然爷很厉害,可那个世界的人,爷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过,因为允琏的安慰,暖儿的心情还是稍微好些了。其实说起来也是一件好事,修仙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福分,自己也应该为无愁高兴才是。从此之后,她就不用像凡人这样生老病死了,而且,还可以学那么厉害的法术。无愁一直以来,都是很喜欢学武的,法术肯定也很喜欢。以前无愁不是很羡慕那些侠士吗?可以行侠仗义,打抱不平,这会子,无愁不也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吗?无愁总不能跟着自己做一辈子丫头吧,离开也好。 还有无病她们几个,说起来年纪也不小了,这回回京,也得问问她们都有些什么打算才是。都这么大的丫头了,也该为她们准备一下嫁妆什么的了。 暖儿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了。 “嗯,行了。”允琏说道。 暖儿便放下了毛巾,退到了屏风外头,允琏自己擦干了身子,将暖儿准备好的里衣穿上了。 小禄子带人进来将里头的东西收拾了。 “我们早些歇息吧。” 允琏说话的声音有些暗哑。 暖儿有些脸热,爷今日的眼神似乎跟平日有些不一样呢。 她哪晓得,前些日子她一门心思地担心无愁,每日夜里都要起来去无愁那里看上好几遍,允琏好不容易将暖儿救了回来,重新收回了自己的身边,心里却老是不踏实。但看着暖儿的那天天为无愁担心的样子,就什么坏事也不敢做了。 这回,总算清静下来了。 允琏的心就热了起来,一定要把前些天的份都补上才行。 暖儿慢慢地转过头,允琏卧着在床上看着她。 那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烈。 暖儿的心不由急促地跳了好几下。 披散着头,暖儿朝床边走去,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爷的眼光像火一样,炙热得紧。暖儿觉得全身都有些热了起来,烧得厉害。 突然间就不敢看向允琏了。 真是,不晓得跟爷都同床共枕多少回了。 害羞个什么劲? 暖儿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 允琏原本一脸惬意地看着暖儿朝自己走来,爬上了床,突然,眼睛定住了。 “你的头,怎么一回事?” 暖儿这时已经钻进了被子里。 听见允琏这么一问,顺着允琏的眼睛,这才看向自己少了一截的头。 不由笑了起来。 “还不是无愁那个丫头。颠三倒四的,听话也不听清楚。不晓得听谁说的,说什么若是两个人的头相结,就可以永远都不用分开了。结果今儿个走之前,硬是剪了我一缕头,跟她的头绑在了一起。” 这个丫头,结也不是这么结的啊? 而且,只听过男女之间的结,哪有这样的? 不过,看着无愁一脸认真相信的样子,暖儿便也由着她了。 只要她开心就好,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什么? 结?那个无愁,临走的时候还要抢走暖儿的头。 连自己都没有跟暖儿结过,那个丫头凭什么? 不过,还好她搞不清楚怎么做的,要不然,自己就吃亏了。 为了预防以后又被别人抢了先,允琏决定,还是要自己先完成这个比较好。 他挑了暖儿的一根头,又拿了一头,认真地打起了结来。 暖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允琏。 爷,不会是在结吧? 虽然是有这样的传说,有情的男女将头打成结,若是到了白天还没有散,那便能相伴一生了。 可是,爷,怎么看也不是会相信这种传说的人啊? 允琏一遍又一遍地试着。 神情认真,眉头紧皱,这打个结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怎么就老是散掉呢?不成,一定得成功才是。 暖儿看着看着,眼光就柔软了。 爷,是真的认真想跟自己相伴一生吧。 她从允琏的手头接过了头。 “爷,让我来吧。” 暖儿打了个漂亮地死结,头,果然拉也拉不开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躺好,连气也不敢大声喘一下,生怕破坏掉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暖儿这一晚睡得极好,前一段时间的噩梦也没有再找到她了。 沉睡的脸上,嘴角都是上翘的。 二日,是允琏先醒的。 他睁开了眼睛,就往两人相连的头看了过去。 还是系着的。 允琏的嘴角就勾了起来,他就知道,他们会相伴一生的。 该起床了。 允琏知道,只是,看着暖儿睡得正好的样子,却是犹豫了起来。这些天,为了无愁的事,再加上所受的惊吓,一直都没有睡好,好不容易睡得这么好,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吧。若是自己起床,怕又要将她惊醒了。 于是,允琏轻声地吩咐道。 “去告诉小禄子。今儿个就不去营里了。” 反正重要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就好好陪她休息一天吧。若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楚仁他们也晓得要到哪里找自己。 打定了主意,允琏就又闭上了双眼。 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他其实也累的不轻。 太阳透过窗棂,照在两人恬静的睡颜上,两人的嘴角,都微微上翘,看着是那样的平和、幸福。 小禄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多余的人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明明还是跟以前一样的。 可是,只要爷跟良人主子在一起,自己似乎就成看如同空气般的存在,似乎跟自己不在似的。 诡异啊诡异,难道什么时候他小禄子就成为了这么微不足道的存在了吗? 难道,他小禄子就这么没有一点魅力了吗? 以前也不会这样子啊? 于是,这些天清莲和大丫、小丫就奇怪地看到,小禄子不时地拿出一面菱花小镜,对着自己的脸照来照去。 嘴里还念叨着。 “脸色蜡黄、双眼无神,天啊,你毁了。难道都没有人看你,你完全已经未老先衰了。老天啊,你怎么能够这么对待我?” 说这话时的小禄子,表情悲痛欲绝,似乎得了什么不可治愈的绝症似的。 清莲,大丫、小丫对他投以同情的眼光。 多半是得什么病了吧! 真可怜啊,年纪轻轻的。 不过,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听说,某些病是会传染的,自己可不能跟他一样。 于是,小禄子悲催地现,不仅是爷和良人主子,就连丫头都开始彻底的无视自己了。 …… 小禄子仰天长啸,老天爷,不能这么玩我啊。 无愁走了,暖儿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整日里觉得空荡荡地,一不小心就喊出了无愁的名字来了。似乎她马上就会从哪个角落跳出来,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不论自己说了什么荒谬的事,也只有无愁,会毫不犹豫地按着自己说的去做,不论自己说的是对是错。 算了,还是出去走走吧。 暖儿放下了手中的书,心情有些浮躁,还是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吧。 “清莲,咱们去英嫂那里瞧瞧吧。” 暖儿吩咐道。 清莲应了一声,马上就去吩咐车夫备马了。 这边园子大一些,允琏便又多增加了一些下人。 原本暖儿说不用的,但到底拗不过他。 而且,那时无愁的状态又不好,这么个园子,单清莲和大丫小丫,就是光打扫,也很辛苦,因此也就同意了。 暖儿见到英嫂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给小女孩子洗澡,好像才四五岁的样子。英嫂边给她洗澡,她一边叫着痒,一边呵呵地笑。 看她在忙,暖儿便也没有出声,只在旁边看着。 英嫂真是一个慈祥的人呢,对小孩子都这样好。 那眼睛里的慈爱,让她原本平凡的脸上竟显得分外神圣美丽了起来。 而院子里,还有十来个女孩男孩,年纪都不大,正在那里边追逐玩耍,看到一个年轻美丽的夫人进来了,不由自主地便停止了嬉戏,看着暖儿的目光,有些好奇,有些畏惧。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英嫂疑惑地抬起头来。 这帮孩子又怎么啦? 却一眼看到暖儿含笑的脸。 不由惊喜地站了起来。 “夫人,您怎么来了。瞧,这样的地方……” 英嫂搓着手,有点局促。 看这里,一团乱的,这夫人来了,连个像样的坐的地方都没有。 第三百零三章 孩 子 “你不用管我的,你忙你自己的就好。” 看着英嫂有些局促,暖儿笑道。 这里这么热闹,孩子们嘻嘻哈哈地玩成一团,看着就让人心里舒畅。 英嫂晓得暖儿的性子,于是,也不跟她客气了。她只拿了个小板凳仔细地擦干净了这才递给暖儿。 “那夫人先坐一会儿,待我给这小猴子洗过了,再陪夫人说话儿。喂,不准跑。” 英嫂眼一扫,就现那小泥猴竟然想借机溜走,赶紧大叫,伸出了无敌快手,将借机准备逃跑的小女孩马上又抓了回来。 “看这身子,这么多灰,你可是一个女孩子啊,怎么能这么不爱干净?这回,不把好好把你搓干净,你哪儿也不准去。” 说完,英嫂又拿起毛巾,开始用力地搓了。这个孩子,明明是个女孩,却调皮得紧,比一些男孩子还叫人不放心。就没有见过这么不爱干净的丫头,一会儿没有见她,浑身就成了泥猴子了。非得改掉她这个坏习惯不可。 那个小女孩则不断地哀叫着,身子也扭来扭去,嘴里不断地叫着疼。 暖儿一边看得好笑不已。虽然对英嫂这里怎么会多了这么多孩子有些好奇,但等英嫂忙完这会子耐心还是有的。她一向不是个缺乏耐心的人。 “抱抱。” 随着一声稚气的声音,暖儿觉自己的衣裳被人拉扯着,有人正用力地扯着,企图极力地引起她的注意了。 暖儿循声低下头看去,只见小猫正朝自己笑着,嘴里还流着口水。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已经完全成了一只小花猫了。 可他却好像浑然不觉似的,只对着暖儿露出灿烂地笑容,将他的一口小米牙展示给暖儿看。瞧,我的牙牙多漂亮?羡慕吧。 小孩子其实很聪明的,谁是不是真心对他好,他心里明白的很,暖儿曾经在他生病时照顾过他几天,也许他还不太明白事理,但也知道这个姐姐对他好,因此,一看到暖儿过来了,便颤颤悠悠地跑了过来,迫不及待地要抱抱了。 暖儿将小猫抱上了自己的膝盖,觉这小子又重了不少,小孩子长得真快。 她掏出了自己的手帕在旁边的盆里沾了点水给小猫擦脸,一边轻声地呵责着。 “看你,跟个小花猫似的。又跑到哪里去调皮了?” 话是这么说,语气中却透出浓浓地疼爱。 小猫却不管那么多,只伸出手,一会儿揪着暖儿的头玩,一会儿捏她的脸颊。一边玩一边呵呵地笑个不停。这个孩子,真是个爱笑的孩子。 “这孩子……”英嫂一边刷洗着那个小女孩,一边歉意地看着暖儿。 暖儿摇了摇头,不在意地说:“不妨事。孩子都是这样。” 自己弟弟小时候不也是喜欢这样和自己玩儿。 “嘘嘘。” 过了一会儿,小猫又不安分地开始扭来扭去了,嘴里直嚷着。 暖儿赶紧又帮他解裤子,让他尿尿。完了又给他洗手。 英嫂看着暖儿熟悉的动作,啧啧称奇。 “夫人看起来还这么小,难道已经有小孩了吗?” 本来看夫人似乎年纪尚小,应该也是刚成亲,不像有了孩子的感觉。可是,这时候英嫂又不敢肯定了。 孩子?暖儿吓了一跳,赶紧否定。 “没有啊。不过是有个弟弟,小的时候帮娘带他,这些也算习惯了。” 英嫂明白地点了点头。 “瞧夫人这样子,若是有了孩子,肯定是个好娘亲的。不像我,给不了这个孩子太好的生活。” 英嫂有些遗憾地看着小猫。 “哪里,孩子跟着娘就是最幸福的,不管有钱没有钱,没有娘的孩子才是最可怜的。” 暖儿深有感慨地说道。她就是这样,小的时候,再没有钱,可是,有爹、有娘、有弟弟,那一段日子是最开心的时候,后来也不缺钱花了,可是,那样的日子却再也回不去了。暖儿有些怅然。 “那倒也是。” 英嫂又浇下了最后一瓢水,拿起毛巾,将那个孩子拭干了,又给她穿好了衣裳。 “好了,去跟大伙儿玩吧。” 那个孩子便立马出一声欢呼,冲进了孩子群里,院子里又满是孩子们嘻嘻哈哈的声音。 “夫人,我们进屋叙话吧。” 英嫂倒掉了盆子里的水,拧干了毛巾,招呼暖儿道。 “不用了,就在这里说话也挺好的。” 看着这许多孩子们开心的小脸,觉得心情也好了起来了。 见暖儿喜欢这样,英嫂倒也不强求了。 “这里怎么来了这许多孩子?” 暖儿好奇地问道。 “都是些岛上的可怜孩子。被官府救出来后,有些被亲戚领去了,有的被别人收养了,还有些大一些的,原本也是了银子自己去找出路的。可是,人太多了,这一个东海城,也容不下这许多,有些亲戚及收养他们的人,不过是贪图官府分的几两银子罢了,领回去没有几天,便又抛弃了。还有一些大些的孩子也没有找到事做,便流露街头,行乞为生。却还是老被别人欺负。我在外头看到了,心下不忍,便将他们带回来了。同是岛上的女人,那个时候,若不是互相扶持,恐怕都过不下去了。现在,她们不在了,若是这些孩子有个出路还好,若是没有,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英嫂的话并不多,十分朴实,可是,她一个寡妇,也不过现在的日子稍微好一点罢了,养这么多孩子,肯定还是很吃力的。 可是,英嫂的神情并没有丝毫怨尤,看着那些孩子的目光充满着慈爱。 显然,她是打算要代自己以前的姐妹照顾这些孩子了。 那时候,双方交战的时候,兵荒马乱,有些恐慌的海盗,竟然丧心病狂地在临死的时候还杀了许多岛上的女人,还有一些是早就失去爹娘的,导致岛上的孤儿人数还真不少。 暖儿敬佩地看着英嫂,有这样的心胸,这个女子,真的是极为了不起的。 英嫂被暖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不过是想着岛上的姐妹不忍心罢了,夫人干嘛这样看着自己? 真让人怪不习惯的。 “若是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的话,只管说,帮得上的,我一定不会推辞的。” 暖儿真诚地看着英嫂,她说这话是实心实意的,这些孩子,若是没有英嫂的善心,以后会怎么样可想而知。冻死饿死的估计不少,能活下来的恐怕都没有几个,更不用说怎么过生活了。 “夫人说得正好,还真有一事想去求夫人,这会子我就厚着脸皮说了。这里有个孩子,不知道生了什么怪病,全身上下起了许多水泡,奇痒无比。去找大夫,只怕花费不少,又怕瞧我没有什么钱,不肯尽心。夫人能不能让上回那个大夫帮忙看一下?” 英嫂厚着脸皮呵呵地笑着提出了这个要求,这穷人实在看不起病。 可不看又不行,她一早就把主意打到了暖儿身上,就是暖儿不来找她,明儿个,她也是打算去找暖儿的。 看英嫂说得这么溜,暖儿也猜她早就打了这个主意了。 不过,暖儿倒也不介意。 像这样对自己不过举手之劳的小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想必云官也是极愿意的。 他原本就想着要为天狼赎罪的。 正好不过,诊金都可以省了。 暖儿在心里盘算着好主意,笑得有那么一丝阴险。 有些人,该利用时就得利用;有些银子,该省的时候还是得省的。 暖儿心里可不会有一丝一毫地觉得不对的。 从英嫂这儿一回去,暖儿便去找了云官说了这件事,果然,云官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暖儿倒没有想到,这么一来,还为英嫂也减轻了一些负担。 云官决定在东海城里开一个医馆,以极低的费用专门为一些穷人看病。 英嫂见机,就求云官让几个大的男孩子做了他的学徒,全搬去医馆里住了。 不但有吃有住能学本事,还有钱拿,虽然不多,但这些孩子也极其满足了。 这些男孩子若是再大一些,和她一个寡妇住着也实在是不太方便,也容易引起闲言闲语,这样更好。 不但男孩子如此,几个大些的女孩子也羡慕不已,嚷着也要跟着去学本事。 云官倒是男女不拘,只要想学的,一概都教。 不过,英嫂倒是想得长远,这女孩子学些医术自然不是坏事,可是,由于这个世道,都是男子行医,女子行医多有不便之处,而且也容易引起世人非议,能不能养活自己也难说。因此,她又求了暖儿有时间就过来教教她们一些女孩子该会的东西。她自己是几乎一点也不会的。 因此,这一段时间,暖儿就经常往英嫂那里跑,教她们认些简单的字,还是刺绣做饭之类的,这些孩子懂事极早,不但几个大的学得极认真,就是几个小的,也在大的带领下,有模有样地学着。 看见她们,暖儿就好像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和众姐妹们。 不过,这些女孩子应该不会重复自己从前的命运吧。 有了一技之长,也许,她们能活出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好好地成长,选择自己想嫁的人,想过的日子。 暖儿细心地教着。 她真的希望,今天的教导能够帮助她们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容易一些。 就像宫嬷嬷,如果不是她老人家的悉心教导,自己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暖儿不但教着这些女孩子这些技艺方面的东西,也将宫嬷嬷以前教导的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当作故事讲给她们听,却省略了其中一些残酷的东西。 这些孩子与自己不同。 她们所要走的路也与自己不同。 只希望,她们能像现在这样,过着虽然平淡,但踏实,不需要担惊受怕,不需要提防筹谋的日子,这样,便好了。 暖儿晓得自己在这里停留的日子不会太长久,马上,自己便要跟允琏回京了。 也许再也不会回这个地方了。 因此,她教得特别用心。 这一日,暖儿回去的又有些晚了。 允琏也已经习惯她这样早出晚归了。 看着她走出了无愁离去的低落,他倒也乐见她如此。 这一天,暖儿特别兴奋,今儿个,她也对这些孩子们进行了考核,结果,孩子们的成绩比她所想的还要好。 她一脸兴奋地跟允琏说着这个孩子怎么样,那个孩子怎么样。 从心底升起的自豪和喜爱,让她的脸像光一样。 允琏一脸纵容地看着暖儿,也不打断她的话。 她,真的会是一位真心爱孩子的好娘亲吧。对这些不过是陌路之人的孩子都是如此,对自己的亲生子女肯定更好吧。 暖儿说了许久许多,这才从兴奋地状态下恢复了一点点。 看着允琏含笑的眼,她呐呐地停下了话语。 “爷,我是不是太罗嗦了一点?” 她以前也没有现,自己原来是这么罗嗦的人,可是,一说起这些可爱的孩子们,她就停不下话头了。其实,比起那些大点的孩子,她也没有大几岁的。 “是,是有点罗嗦。”允琏点了点头,看着暖儿有些沮丧的脸,他的眼里却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我们生个孩子吧!” 生孩子? 暖儿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抬起头,看向允琏。 一下子便读懂了他的意思。 她的脸火辣辣地燃烧了起来,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 她愿意。 想到一个孩子,或许有着自己的眉,眼,有着允琏的鼻子和唇,暖儿突然有些急切地盼望了起来,一个孩子,似乎是相当不错的主意。 不过,想到一事,暖儿有些担心地看着允琏,委婉地说道。 “这,爷,其实,没有孩子也没关系的。” 您不是不行吗?虽然暖儿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不过,眼里的担心分明表达了这个意思。 看来,自己是被某人鄙视了一回,这可不行,得好好地证明一下,充分地让暖儿知道,这种话,这种眼神,可是会引起男人的兽欲的。 允琏神秘地一笑,猛地抱起了暖儿,朝床边走去。他在她的耳边暧昧地低语。 “放心,我会给你孩子的,一定。” 屋子里的灯熄了,无边的黑暗接管了一切。 连窗外的月儿也害羞地躲到了云层之中,不肯露出脸来。 只不时地传来男子与女子的喘息。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三百零四章 辞 别 小禄子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到了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 极度的惊异,叫小禄子也顾不得一直遵守的所谓最佳贴身下人所应遵守的到了现在一直被他奉为金规玉律的为仆之道了。 他一个劲儿地盯着允琏的脸。 这一张脸春风满面。 这一张脸嘴角带笑。 这一张脸的嘴角正在轻哼着曲子。 无一不显示出主人的心情极好。 可是,这是他那英明神武,千年冰山万年寒冰的主子爷,当朝叫多少人为之肝胆俱寒的四皇子殿下吗? 小禄子觉得自己的头都有些晕了,看这天也不是天,地也不是地了。 不会是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吧。 小禄子在心下暗泣。 爹啊,娘啊,虽然儿子丢了你们的脸,做了太监,也让咱们家绝了后,儿子也很想念你们,可是,咱还年轻着呢,还不想死啊。 小禄子的脸如丧考妣。 给允琏看到了,狠狠敲了下他的头。 这个小禄子,又在七想八想什么啊。 “再这一张脸,就把你换掉了。” 允琏的脸一板,小禄子却瞬间双眼大放光芒,就是这样,这才是他的爷嘛!太好了,小禄子喜极而泣,终于恢复正常了。 爷啊,你还是这样,小禄子我的心里更踏实一些啊。 今儿个的夫人很不对劲。 英嫂看着暖儿不时露出的笑意,似乎还带着点娇羞,动不动就恍然出神,连孩子们的问题也答得颠三倒四的。 不得不让孩子们自个儿去玩了。 看这情形,是不用指望夫人今儿个能恢复正常了,都一个上午了,还是这个样子。 不过,看那浑身洋溢出来的一种小女人淡淡的风情和幸福,英嫂也为之开心不已。 应该是跟那位四爷的感情有了进展了吧。 也是,英嫂也见过那位四爷几次。 那威严冷漠的样子,简直叫人喘不过气来,就是岛上那些穷凶极恶的海盗,就是大当家的,也从来没有给她这么强烈的压迫感,在那个人的面前,她根本就头也不敢抬起来。 到了现在,那位四爷长什么样子,她都还搞不清楚。 但,若是见到了,她却一定认得出,因为,她再不相信,还有另外一个人,能有他那样的气势。 不过,只要有夫人在那四爷的身边,感觉却是好一些。 没那么有压迫感了。 这倒也让英嫂稍微放下了心。 这样好心的夫人,是值得被人好好珍惜对待的,不过,心下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 夫人和那四爷,虽然看着别别人亲近些,可中间总是隔着些什么。 英嫂也说不出来,可就是感觉不像她和小猫那死去的爹,甚至也不像岛上其他的那些夫妻。虽然岛上的汉子大多粗鲁,可是娶了婆娘的,大多还是有几分真心的,那种夫妻之间感觉一看就与夫人和四爷不同。 不过,看今儿个夫人这样子,英嫂就安心了。 这个样子才对啊。 “四爷昨儿个晚上说什么了呢?这么开心?” 英嫂取笑道,想当初,她跟那口子也曾经有过这么甜蜜的时候呢。 现在想起来,如果他不当海盗,没有死去,那她和小猫过点这样平凡的生活多好啊。虽然没有以前的那些珠宝饰,吃得也不怎么样,住得也不算好,穿得也不是绫罗绸缎,可是,却让人很安心。不像抢来的东西,即使再好,总是能闻到那般洗也洗不掉的血腥味,用着,晚上还会叫人做噩梦,总是梦到有人在哭着,叫自己还回去,说这些并不属于自己。像现在这样,一分一厘都是自己亲手挣来,虽说辛苦一些,可叫人安心,晚上也睡得踏实。 承了夫人许多情,现在,知道她的孩子们在云大夫那里当这徒,再加上英嫂为人也本分,从不打扮得花里花俏的,这里的街坊邻居也不用有色的眼光看他们了,渐渐都友善起来,毕竟穷人家最怕的就是生病了,像云官这种大夫得到了东海城所有穷人们的拥戴。而云官治好一些富人的疑难杂症,更是让他名声远播。英嫂也就跟着沾了不少光。好多人专门跑到她的摊子上吃点东西,这些点小钱,大家也是出得起的,也乐意间接跟云大夫攀上点交情。 就连以前曾经上门捣乱过的一些地痞流氓现在也不来了,毕竟,谁家没有个三亲五戚的,受云官恩惠的人可不少,若他们不想被乡亲们的唾沫淹死,被长辈们揪着耳朵教训,也只得老实一些了。 想到现在的好日子,英嫂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现在,对于她和小猫,还有这些孩子们的未来,她再也不彷徨,害怕了。 甚至已经去官府正式收养了这些孩子。 他们由于海盗的抢劫失去了家人,如今,却可以拥有这么多的家人,互相扶持着生活,这也算是老天爷对自己的补偿。 想着这些孩子童声童气地说以后长大了要孝敬自己,英嫂就窝心不已。 “说要给我孩子。” 暖儿心不在焉,一个不妨,就说了出来。 待说出口了,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跟火烧似的。她拿手扇了扇。 “好热,好热。今儿个天真热啊。” 暖儿傻笑着转移话题,企图蒙混过关。 英嫂好笑不已,这妇人成亲至少也有好几个月了,怎么还这么害羞啊。她却是没有想到,两个成亲是蛮久了,可洞房却是到了现在才进行,哪能不害羞呢? 而且,给个孩子有这么高兴地吗?哪对夫妻不生孩子的。 这个夫人,也未免太容易满足了些。 而且,那四爷怎么一回事?难道到现在才决定让夫人生他的孩子?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的夫人也不晓得珍惜。英嫂在心里暗暗腹诽了一下。也不知性子这么好的夫人怎么就摊上看一个看起来就不怎么好惹的四爷,夫人的爹娘也实在太不会挑女婿了。这什么地方权势财富,全都是虚的,这男人啊,还是要性子好,才能一起好好过日子。碰到性子差的,就难免要吃点亏了。 不过,见暖儿这么不好意思,英嫂还是好心地放过了暖儿。 “昨儿个不是说今儿个不来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英嫂顺着暖儿的意思,转移了话题。 提起这事,暖儿这才想起今儿个的来意,竟然到了现在还没有跟英嫂说,也不知自己一个上午都做些什么了。 她有些不舍地看着那些在院子里玩闹的孩子们。 在东海城里过得这一段日子,是她过得最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日子。 若是可以,她真希望跟爷,爹娘,弟弟,还有福儿姐姐她们一起在这里生活。没事儿就去海边吹吹风,拾拾海边的海螺、海菜什么的,回去就又是一顿美味了。 大海的宽广,让这里的人们有着更为宽广坦荡的胸怀。 暖儿是很喜欢这里的。 只是,再好的地方。若是没有亲人在,那也不是家啊。 暖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或许,在这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也说不定。 她的手轻轻地,似乎怕惊动了些什么。 孩子,暖儿真的开始前所未有地期待了起来。 她好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尽情去宠他,爱他,给他所有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让他实现自己所有不曾实现,也没有机会实现的梦想。 孩子,暖儿有些痴了。 英嫂推了推暖儿,她这才回过神来。 自己今儿个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出神,都是爷,好好地说什么孩子,害自己满脑子全部都是这个念头。 不过,真好,暖儿又笑了起来。 还好,这回她终于记得回英嫂的话了。 “英嫂,再过几天我就要回京城了,所以专门过来跟你说一声。” “您要走了?” 英嫂满是不舍,夫人年纪虽小,可有她在,自己仿佛就有了主心骨,做什么都很有信心,这会子,一听她说要走,心就有些慌了起来。 暖儿点了点头。 “不要跟孩子们说,我为他们准备了一些礼物,等我走了你再给他们就是了。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去找云大夫,他一定会帮你的。还有,就是我爹娘在京城的住址,虽然应该用不着,但若真有什么连云大夫也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往这里写信。知道了吗?” 到要走了,还为他们考虑得这样仔细。 英嫂眼里泛出了泪光,赶紧用袖子擦了。 真丢人,明明比夫人年纪还在,还在她面前这样。 夫人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自己却连什么也不能为她做。 “夫人,若是有空,一定要再来这边玩。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招待您。” 英嫂用力地握紧了暖儿的手。 “您一定要再来。” 起码,让她有机会为夫人尽尽心才是。 暖儿默默地点了点头,若是有机会,我当然还会来的。这么一个好地方,也想让爹娘、弟弟还有福儿姐姐他们瞧瞧。 只是,这一去。还会有机会吗? 暖儿也不知道。 也该走了,虽然东西不多,也需要好好收拾一下。 还有这园子,自己和爷不在,也得找个买主卖了才是,下人们也得好好打了。 还有清莲、大丫、小丫,也得为她们安排个去处才好。 回府,却是不方便带她们的。 大丫、小丫还这么小,也不太适合在府里那样的地方长大。 这么一想起来,要处理的事情还真有些多呢。 英嫂将暖儿送出了老远老远,直到看着暖儿的背影消失这才回去。 而暖儿也没有坐马车,而是一路走了回去。 看着这一街一景,熟悉的道路,熟悉的人们,在那里卖东西的老伯,暖儿都已经在他那里买过几交东西了。 这个城市,是暖儿生活过最短的一个城市。 却是她最熟悉的一个城市。 而如今,终于要离开了。 第三百零五章 再回扬州 宽敞的官道上。 一辆外表朴实,却显得异常宽大的马车,正在缓缓地行驶。 拉车的马一看就十分神骏,一看就是好马。 只是,主人显然并不心急,马车只是匀而缓慢地前进着,并不曾放开马力跑。 马儿显然也有些无聊,神态慵懒。 而马车内,暖儿正一掌拍开了允琏的大手,薄嗔地看着允琏,面泛微怒,更多地却是一种无可奈何之色。 “爷,别这样。” 暖儿从来没有想过,允琏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 自从那一夜之后,两人之间仿佛再也没有任何隔阂。 允琏在她的面前,渐渐地笑得越来越多了,性子虽然还有着以前的沉稳,但却多了一些怎么说呢?似乎只有用顽皮可以形容地词。 会在暖儿不注意地时候,偷偷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然后,再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也会冷不防偷偷地在暖儿面孔上偷偷地亲一下。 还记得一次被偷亲的时候,暖儿还被吓得尖叫了一声。 长这么大,她几乎从来没有失态过。 可是,任是哪个女子冷不防被人偷偷地拍了屁股,恐怕也会忍不住尖叫一声吧。 而自从那一次之后,允琏似乎找到了什么乐趣似的,每天不来这么几下,似乎浑身就不对劲似的。而在好不容易暖儿渐渐由惊吓,变得习以为常时,允琏似乎觉得缺少了什么乐趣似的。 在沉寂了几天之后,允琏便找到了新的乐子。 于是,暖儿新一轮的苦难也开始了。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只要暖儿一个不注意,允琏的手便跑进了暖儿的衣裳里,放在了她的胸部上,其自然的态度,仿佛他放的位置不是暖儿的胸部,而是他自己的身边似的,简直理所当然到了极点。 也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暖儿又一次地拍掉了允琏的大手,眼里升起腾腾怒火。 她再一次地警告道。 “不准再放过来了。” 回以她的,依旧是允琏无辜的眼神,似乎还带着十分地委屈,仿佛在问,为什么不让放这里?我只是喜欢放这里,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看来,无耻也分境界的,而有的人的无耻,竟然能无耻到让别人觉得拒绝了他才是不应该的。 暖儿深吸两口气,平静、平静,你最近火的次数已经成了你这些年之最了。 暖儿从来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忍耐不住的时候。 可是,虽然她并不讨厌和爷这样的亲近,并且,还挺喜欢这样的亲昵的。 但是,这,绝对不代表她的脸皮厚到了那种程度。 可以大白天的在马车上这么乱来。 尤其马车上还有车窗,虽然这车帘子是里头的人能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可是。仍然感觉**裸地,暖儿是怎么也不能接受这种行为的。 她又狠狠地自以为威胁地瞪了允琏一眼,大声宣布。 “爷,我累了,睡一会儿。” 再不睡一会儿,她怕自己会气得吐血出来。 允琏含笑地点点头。 从来不管遇到什么事,看到暖儿的时候她都是一脸镇定平静带着笑容的样子,明明还是个年纪小小的女子,却拥有了那些只有历经了沧桑般的人才拥有的镇定。可是,周身又萦绕着一股纯真可快乐,像是在那父母疼爱,家境富裕的女子才有的,却又少了她们的那份骄纵,多了十分的善体人意和乖巧懂事。 最开始,他就是被她这些特质所吸引的,慢慢地,却有些不足起来。 永远只是笑,只是笑,那是因为,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依靠,只能自己撑着,若是以软弱下去,恐怕就只有倒下。 所以,不得不坚强。 抹去所有的脆弱,只这么坚强快乐地活着,并把快乐带给周围的人。 这是多大的勇气,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起码,允琏到了现在为止,只碰到了一个暖儿。 暖儿的温暖,一直暖到了他的心里。 让他相信,这样的一个女子,才是他放心休憩的港湾。 开始,他也只是肆意享受着她的一切好处。有这样一个女人,不是什么坏事,能在疲倦的地方,有个可以安心休憩的地方,也是件可以接受的事。 为了这个,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宠着她。 可是,慢慢地,允琏觉自己不再满足了,仅仅是这样的关系,永远不够,他也想成为她的港湾,让她可以放心依靠,可以不仅仅是笑着,也可以恼怒、生气、伤心、任性、流泪甚至嫉妒、不讲理,所有所有的一切,原来他最讨厌在别的女子脸上出现,嫌麻烦的表现,他都想在暖儿的身上看到。 因为,只有让自己完全放心,知道不论在那个人的面前如何任性,他都会接纳自己,包容自己并且无条件的关爱自己。 那才能肆无忌惮地表现出自己的一切情绪吧。 但,对于暖儿,允琏可以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喜爱,只是,那远远还不够。 自己对于暖儿而言,并不是那样的存在。 所以,她只肯在梦中为了那两个被杀的人而哭泣,却在自己的面前从来不说一言。 所有的伤口都被他藏在了心里的最深处。 那里,即使是自己,理应是她最亲密的人,却也触摸不到。 暖儿的心,藏得太深太深了。 不过,最近允琏却现了让暖儿生气的方法,这是除了笑容之外,暖儿在他的面前表现的最强烈的情绪。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吧。允琏如一个现好玩玩具的孩子,玩个不停。 看着暖儿终于受不了,放弃似的拿了个枕头,缩在一个角落,闭上了眼睛。 允琏却笑得得意得很。 总有一天,暖儿会知道,在自己的面前,她什么都可以做。 暖儿原本是不想理越来越无聊的允琏这才装睡的。 只是,马车摇啊摇的,实在是太舒服了,没有一会儿,马车里就响起了暖儿均匀的呼吸。 而没了暖儿,允琏也无聊得紧。 看着本书看了会子,又看不下去了。 瞧了瞧睡的香甜的暖儿,允琏终于决定,干脆自己也休息一会儿好了。 休息好了,到了晚上,才有力气啊。 但他的笑容邪恶得紧。 若是暖儿看了,八成会引起警觉的。 只是,她现在却是睡得人事不省。 允琏将书扔在了一边,将暖儿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从她的头下抽出了枕头,又让暖儿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便也闭上了眼睛。 原本允琏基本上大白天的是不会睡觉的,以为自己应该睡不着的。 但抱着暖儿香香软软的身体,不一定会儿,睡意竟然很快就造访了他。 很快,允琏也睡着了。 两个相拥而眠的身影,看着异常地和谐。 允琏被小禄子叫醒地时候,暖儿仍旧睡得很沉。 允琏皱了皱眉,最近这几天,暖儿睡得似乎太多了些。明明已经叫他们放慢马车的度了,对她而言,还是太辛苦了些吗? “爷,到了扬州城了,要进城,还是就在城外的客栈中休息一下?” 扬州? 已经到扬州了? 允琏心头一动,这不是暖儿原来曾经呆过的地方吗? 好像暖儿的外公外婆,还有养母弟弟们都在扬州城,或许,她会想见一见? 前些天说起快到扬州时,她的眼睛分明亮了一下,应该是想回去看看的。 允琏于是便吩咐道。 “进城吧。” 反正这回回京也不急,让她在这里呆个几天也好。这一回若是错过了,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随后,允琏摇醒了暖儿。 不能再这样睡下去了。 睡太多了,也容易身体出毛病。 暖儿醒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地,一听到扬州两个字,却一下子睁圆了眼睛,笑容止都止不住,灿烂得很。 “多谢爷。” 她自然晓得,允琏是为了自己这才专门去扬州的。 这一路,他们大多就沿着管道走,很少进城里,允琏生性喜欢清静,并不怎么爱热闹的。 看到暖儿的眼球闪亮闪亮的,允琏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他不自觉地露出了带着宠溺溺地笑容。 “想想看,要先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了。” “那当然,扬州城我可比爷熟多了,爷准备呆几天?”暖儿渴望地看着允琏。 “六天吧。” 虽说不急,也不能呆太久了,他们坐着马车先出的,神风营晚些天也要出了。他总得跟他们差不多的时候到才行。不过,呆了这么多天,接下来的行程可能就要稍微赶一下了,可不能再这么慢悠悠地就是了。 “六天!” 暖儿惊喜地叫道,这已经大大出了她的意料之外了。 “要不,先回我娘那里去吧。见见娘和弟弟,然后再去看外公外婆,锦儿姐姐的爹娘也得代她去看看,还有安儿姐姐的哥哥嫂嫂,看他们有没有什么东西稍过去的。只可惜福儿姐姐的爹太远了一些,不然也该去一趟的……”暖儿兴奋地计划着,还有一个人,也是一定要去看的,暖儿的眼前闪过一张严厉的面孔,只是,在暖儿的心里,却是那么地慈祥,宫嬷嬷,好久不见了。暖儿觉自己真的很想她。 看到暖儿的计划一个又一个,里面说的人允琏是一个也不认识,可是,他还是耐心地听她说着,只要她开心,他都会陪着她的。 陈夫人,昱儿简直做梦也没有想到,暖儿竟然就这么回来了。 而随着暖儿前来,还有这么一个天大的人物。 陈夫人简直觉得光彩得不得了,得知两个人只是回来看看他们,陈夫人窝心不已,暖儿能有这片心,也算是很难得了。 她也总算没有看错人,这一把,却是赌对了。 允琏不想张扬,因此,虽然暖儿成为了当今四皇子殿下的良人,这扬州城里也是并不晓得的,只说是京城里的贵人。 晓得的,只有老太太和陈夫人。 对自己视同母亲的老太太,陈夫人却是不会有任何隐瞒的。 看出允琏并无意张扬,陈夫人原本还想通知老太太一声的想法也就放弃了,并且吩咐了下人管紧自己的嘴巴。 还是一回见到这样的天潢贵胄,饶是陈夫人,也是紧张得不得了,手里都出汗了,这皇家气派毕竟是与众不同。 只是,瞧允琏对待暖儿的温和,看向暖儿眼神也极是疼爱,陈夫人却是终于放下了心。 欣慰之下的她,在夜里,悄悄地抚摸着陈老爷的牌位低语。 “老爷,你放心吧。暖儿是个好孩子,我,还有昱儿,你都放心吧。” 她知道,从此之后,她再也不用为自己和昱儿的处境而惶惶不安了。她总算为昱儿找到了一个靠山,看起来,似乎还相当地稳固。四殿下看起来似乎相当地在意暖儿啊。 只是,她免不了又悄悄地私下叮嘱暖儿,回了京城可千万一定要小心,不要因为有了四殿下的庇护就大意了。 暖儿得到的宠爱越多,对着她的暗箭也就越多。 一个不小心,那就万劫不复了。 暖儿晓得陈夫人是为了自己好,自己是一一地应了。 而昱儿见着暖儿回来也是高兴得不得了。 天天缠着暖儿说话。 害允琏郁闷得不得了。 不过,当昱儿一脸讨好地叫他姐夫的时候,他的郁闷就又一扫而灭了。 陪昱儿下棋,射箭,玩得那是不亦乐乎。 昱儿现在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甚至可以跑啊、跳了,虽然还不能活动得太久,但对所有的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消息了。看着这个孩子一步步茁壮起来,陈夫人、红婆婆、暖儿都是安慰不已。 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和正常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的。 暖暖地午后,陈夫人、红婆婆、暖儿倚着栏杆,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在那里认真的射箭,眼光照耀下的脸,散着光泽。 一切,都很好,很好。 在陈夫人那里玩了两天,暖儿便提出要去外公外婆那里住上几天。 陈夫人也没有挽留,不过,却带上了礼物,干脆陪暖儿他们一起去了,反正,昱儿这个小跟屁虫是不会离开他的暖儿姐姐的。 第三百零六章 再见宫嬷嬷.喜讯 冷清的空院 暖儿正在院子的门口,不时经过的人有些好奇地看着暖儿,物是人非,许多人己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些人了。 看着紧闭的院门,暖儿伸出手,却迟迟地不敢敲门。 宫嬷嬷,这个虽然自己相处地时间最短,却对自己的一生影响最大的人,在暖儿的心目中占据了相当大的份量。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暖儿如此地尊敬敬仰。 她,是暖儿的师父。 是在那几年亲人不在的日子里给予了长者般的关怀和严厉的督促的人。 越是经历地越多,暖儿便知道,宫嬷嬷究竟给予了自己什么。 她所教导的一切,其实只有一个目的,让自己活下去,不论是在哪里,不论遭遇了什么,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开心地活下去。 暖儿突然生起一种近乡情怯地感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毅然地上前敲响了大门。 “谁啊?”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暖儿张了张嘴,却是只觉得喉咙一阵哽咽,竟然什么声音也不出来。 一种仿佛游子终于回到了故乡的感觉在她的心里升起。 酸酸楚楚地,暖儿有一份落泪的冲动。 原来,在暖儿的心底,宫嬷嬷才是最让她能够卸下一切防备的人。 那个面目严酷的老人,却是暖儿心目中最值得依靠和信赖的人。 她的智慧和人生的阅历,让她显得无比强大。 那是,任何人都及不上的。 宫嬷嬷有些疑惑,是谁?干嘛声也不吱一下。 宫嬷嬷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派了一个胆小的丫头来,好歹派个能说话的,都哑巴了。胆妇小得跟老鼠一样,真的,她又没有吃过人。 宫嬷嬷有些不耐,不过,她也晓得她这里一向少人来,若不是实在是有事,那些人应该是不会登自己的门的。 因此,虽是心里不悦,也只得颤巍巍地去开门了。真是,看得上眼的丫头一个也没有,都跟老鼠似的,她也不稀罕。 只是,这些日子,越得觉得身体没有那么好了,到底是不中用了,也不晓得还能活多久。也不晓得那个孩子过得怎么样了? 她倒是来了几封信了,宫嬷嬷都看了又看,小心她收好了。 却是一封信也没才回。只是放在心里暗暗地牵桂着。 “吱呀”一声门开了。 宫嬷嬷就这样出现在了暖儿的面前,只是,比起离开的时候,嬷嬷似乎又老了些,背也驼了些,脸上的皱纹也又深了些。 暖儿怔怔地看着宫嬷嬷,突然抬脚跨过了门。冲进了宫嬷嬷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嬷嬷。” 两个宇叫出口,竟然已轻带出了哭音。 泪珠子也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 离开扬州时的忐忑不安,初到京城的惶恐,再见元正琪的伤痛,差点被人非礼的惊吓,亲眼目睹杀人时的血腥,所有的一切一切,似乎终于找到了人可以尽情地泄。 宫嬷嬷从初见暖儿时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孩子,恐怕受了不少委屈吧。 可是,看到她这样完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宫嬷嬷心下又有些安慰。 她轻轻地拍着暖儿的肩膀。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不管什么事,过去了就都好了。 所以,放心地哭泣吧。 哭过之后,再好好地微笑吧。 孩子,知道吗?微笑是最好的武器,只要没有忘记微笑,再大的苦难,也会忘怀,留给你的,总会是最美好的东西。 这个我用了一辈子才明白的道理。 你这个孩乎,却仿佛天生就明白似的。 只可借,我自己却没有早一点明白,只要早一点,或许自己的这一辈子便不是这样了吧。 忘记笑容的时候,自己便也被笑容抛弃了吧。 暖儿哭了许久许多,这才在宫嬷嬷的怀里用力蹭了蹭,将眼泪擦干了,这才抬起头来。 “嬷嬷,我回来了。” 看着暖儿又绽出的笑脸,宫嬷嬷冷哼了一声。 “知道,我还没有得老花加痴呆,长了眼睛还能看,脑子还好使。不用你特别强调。” 又听到宫嬷嬷熟悉的口气,暖儿只有高兴和亲切的,哪里会介意。 她亲热地搀着宫嬷嬷熟练地朝屋子里走去。 “嬷嬷,我今儿个就住这里了。晚膳我巳经叫她们加了我的份了。” “谁叫你自己作主的,我可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睡。” 宫嬷嬷不满地道。 “可是我喜欢跟嬷嬷一起睡啊。还都没有跟嬷嬷一起睡过呢!别这么小气。来,坐下吧,我给您按按肩膀。” 暖儿拉宫嬷嬷坐下,熟练地开始动作了起来。 宫嬷嬷闭着眼,享受着暖儿服侍,许久了,还真有些怀念这个丫头的手艺了。 “哦,还有那里,也按按。嗯,左边一点……” 反正有人宫嬷嬷也不客气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晚膳过来了。 照样送到院子门口就开始叫人了。 宫嬷嬷的怪脾气,可不是一般的人敢惹的。 暖儿出去接了过来,和宫嬷嬷边吃边说话。 将自己离开扬州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跟宫嬷嬷说了一遍,没有任何隐瞒,她知道,在宫嬷嬷的面前,她不需要任何隐瞒,所有的一切,嬷嬷都能接受并理解。 宫嬷嬷只是安静地听着,并没有插话。 暖儿做得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她的教导了。 她所需要做的只是倾听而巳。 这个孩子,藏了太多心事了。 怕说出来别人担心,结果就菩了自已了。 说完之后,暖儿却是轻松了多了。 只是,吃着吃着,暖儿突然有些呕意,她干呕了几下,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但泛起来的酸水却让她难受得紧。 难道吃坏了什么东西呢? 暖儿有些疑惑,放下了筷子。 “伸出手来。” 宫嬷嬷命令道。 暖儿也没有多加思考,就将手递了出去。 宫嬷嬷将手搭在了暖儿的脉上,微闭双目。 过了一会儿,露出了喜色。 “平常,你有喜了,十多天了。” 听到宫嬷嬷的话,暖儿一时呆了,她有喜了?怎么会这么快?暖儿实在有些措手不及,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仍然平坦的小腹。 这里面,竟然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暖儿的嘴笑慢慢地浮起了笑容。 孩子,属于自己的孩子。 看着暖儿小心翼翼地样子,宫嬷嬷也是替她高兴。四皇子殿下的事她也听说过一些,这可是他的一个孩子,肯定会特别高兴的,母以子贵,暖儿的未来总算也又多了一层保障了。只是,这个孩子,也要好好长大才行。 宫嬷嬷的心里又升起了担忧。 有些手段,真是防不胜防的,虽然自己教给了暖儿许多许多,但她真的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并养大吗? 就连宫嬷嬷也知道这需要多大的小心和运气。 “平常,这个消息,不可以早泄露出去,暴露得越晚越好,知道吗?还有,千万要小心再小心,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宫嬷嬷严肃地叮嘱道。 暖儿点了点头,嬷嬷说的一切她都晓的。 孩子,放心,娘一定会好好地保护好你的。 暖儿在心里暗暗誓。 这一天晚上,暖儿终于靠着孩子赖上了宫嬷嬷的床。 原本宫嬷嬷想赶暖儿去打地铺的。 谁知却被暖儿一句“我可是有身子的人了”给顶了回来,并且无赖地爬上了床,宫嬷嬷也只得无奈地妥协了。 她真的很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的。 不过,听着暖儿的呼吸,以及依赖地抓着自己的手,宫嬷嬷现,这样的感觉倒也不算太差就是。 暖儿这一做却是做了一个好梦,血腥噩梦终于渐渐远去了。 而某人却是倒霉了。 允琏被暖儿的外公拉着,充当了陪酒的光荣使命。 允琏的酒量其实很不错的,可以称将上是千杯不醉了。 虽然他并不怎么好酒。 不过,可惜的是,他今儿个碰到了万杯不醉的暖儿外公。一杯接一杯地,允琏觉,这酒的味道怎么变得这么苦呢? 果然,再好的美酒,也经不过这么喝的。 还好最后暖儿的外婆揪着暖儿的外公回房了,要不然,允琏估计自己要喝一个晚上的酒了。 虽然还没有醉,不过,却也有些晕晕乎乎了。 允琏摇摇晃晃地回了房,将自己扔在了床铺上。 唉,某个极没有良心的人竟然夜不归宿,这种行为,自己最近是不是惯得她太厉害呢?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某人已经睡了过去了,不晓得他明日还会不会记得呢? 二天,宫嬷嬷醒来的时候,暖儿已经离开了。 宫嬷嬷摇了摇头,这个丫头,还是不喜欢别离啊。 老是悄悄地这么走了。 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吗? 若是亲眼看着那丫头走,宫嬷嬷真怕自己若是哭了,这张老脸可就丢尽了。 桌子上却是押着个东西还有一封信。 宫嬷嬷拿起来一看。 却是自己的卖身契。 这个丫头,还真是什么心都操,自己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用得着她这个小丫头操心吗? 又拿起了手中的信。 真是,擅作主张,先斩后奏。 不过,依了她了。 谁叫自己是她师父呢? 弟子养师父,也算是天经地义吧。 宫嬷嬷的眼里有些可疑地水光,自己这把年纪,竟然,还能有这个福气。 好丫头。 嬷嬷又该怎么谢你才是呢? 第三百零七章 家 真是奇怪,允琏看了看暖儿,点了点头,实在是奇怪得紧。 绝对生了什么事了。 只不过回去看了几个人而己,有这么高兴吗?连前一段时间的抑郁之感似乎也完全没有了似的,整个人明朗地像天上的睛空。 怎么说呢? 暖儿一直都是开朗的,可是,自从那一天早上回来,感觉整个人却轻松了许多。 连每晚上的时候经常作的噩梦也没有做了。 那天没有回来,见谁了呢? 问暖儿,她却只是笑,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那丫头,竟然也学会玩起神秘来了。 允琏有些不满。 允琏也不是希望暖儿作噩梦,只是,那个为那个能解开暖儿心结的人不是自己有些郁闷,郁闷之下,允琏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伸出了魔掌,并狠狠揉捏了几下。 本以为允琏又会薄嗔不已,却见她微皱了皱眉,却又露出了笑容。 生气对宝宝可不好。 搞得允琏连最爱的福利也有些没了兴致。 为什么不再生气了呢? 不行,这样可不行,允琏深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忽视。 一个劲儿地将身子凑了过去,将暖儿紧紧地搂在了杯里,意图不轨起来。 暖儿挣扎了几下,偏又挣扎不开。 见允琏的动作越来越厉害,呼吸也是越来越急促,手也越来越不规矩,不禁急了。 “不要乱来。” 乱来?这样叫乱来? 允琏深受打击,抱起暖儿往床上一扔,就热情地扑了上去。 看来,他不真乱来一下,还真对不起她才是。 暖儿最近也太冷淡了些,白天在马车上不让碰也就算了,晓得她生性害羞。可好不容易住在容栈里,怎么也这样呢? 不行,这种习惯绝对不能纵容。 允琏决定好好地给暖儿上上一课。 他的手毫不客气地解开了暖儿的衣裳,自己的衣物也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虽然这些天每日都在一起,可好久没有这样了,这回,他可再不听暖儿的了。 允琏打定了主意,是绝对不会收手的, 他的轻吻不断地落下,动作越来越火热,弄得暖儿的头脑也有些迷迷糊糊的了。 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也越来越热。 爷真是的,每回一住客栈就这样。 以前嬷嬷说,只要是男人没有不色的,暖儿还以为爷是于众不同的。原本在府里,不是几乎没有去别人的屋子里吗?现在看来,嬷嬷的话还是有道理的,真是,自从圆房之后,一逮到机会就这样,以前那如千年寒冰的样子去哪里呢?暖儿觉自己还真有些怀念。 趁着头脑还有一丝清醒,暖儿坚决地推开了允琏。 明明都动情了,为什么还要拒绝自己。 感受到暖儿的坚决,允琏布满**的眸子终于慢慢清醒了过来,只是,眼里闪过一抹受伤。暖儿讨厌自己对她这样吗?有的女子的确不太喜欢这样,可是,他一看到暖儿就有些忍不住了。允琏有些黯然,不过,还是细心地拉好了暖儿的衣裳,慢慢来吧。也许暖儿年纪还小,才会对这事儿有些抗拒,等她再大一些会好些吧。 允琏眼里的受伤只不过一闪而逝,暖儿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心下不由迟疑了起来。 其实孩子的事她虽然听了宫嬷嬷的话,并不打算太早宣布,可对允琏,却并没有想到隐瞒。只是,这么快就有了孩子,她面子薄,一时却是说不出口就是了。 明明还可以听到允琏急促的喘息声,爷应该还是很想要的吧。 可为了自己,他到底是忍住了。 允琏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有些僵硬地说道。 “你先休息,我去外头一下。” 他觉,自己还是需要去冲个冷水澡才是。也得整理整理心情,暖儿的拒绝,还是让他的心情极为低落的。 说完,允琏给暖儿盖好了被子,就转身朝外头走去。 “爷,我好像有孩子了。” 都已经快到门口了,突然听到暖儿的低语。 孩子? 允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知道,自己和暖儿绝对会拥有孩子的,可是,这,是不是也太快了一些? 允琏继续僵硬地转过了身子。 呆呆地看着暖儿有些羞涩,却没有回避自己的脸庞。 那脸上,正带着一丝初为人母的喜悦。 他这才知道自己真的没有听错。 “孩子,真的有呢?你确定?” “我也不太确定,可是,最近吃东西老是有些想吐,而且,也老觉得困,不管睡多长时间都这样,早上也有些起不来。而且嬷嬷也说应该是有了。” 暖儿缓缓说道。 看着允琏的脸由呆滞慢慢转换为惊喜。 “你等一下,不要动,绝对不能动啊。” 然后,快步出了屋子,一叠声地嚷。 “小禄子,小禄子。” 小禄子原本已经上了床,这些天老是在马车上,也颇为疲惫,反正那两个主子在一起,却是用不着他的,因此,他也早早休息了。 这会子一听到允琏的急叫,猛地爬了起来,随便抓了件外衣往身上一披就冲了出去。 出什么大事呢? 什么时候见爷这样过? 不会是失火了吧! 那得救火,水桶在哪里?快想想。 小禄子一边往外冲,一边在心里七想八想地猜测。 不过,冲到院子里,却只见允琏站在外头,也只穿了条裤乎,竟连上衣也没有穿,光着胸膛。不过,小禄子左瞧、古瞧,一切都很平静,不像失火的样子吗? 爷这是演的哪出? 最近爷越来越奇怪了。 “爷,什么事?” 小禄子恭敬地问道,不管在什么样的恃况下,维持对主人的礼节,是一个好仆人最基本的礼仪。不过,配合着他凌乱的衣裳,怎么瞧怎么让人奇怪就是了。 见小禄子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连鞋也没有穿,衣裳也毛七八糟的。 允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可是,这是他和暖儿的一个孩子呢。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而且,自己也对孩子没有什么兴趣。可是,一想到和暖儿的孩子,就让他万分期待渴望了起来。 他和暖儿的孩子,光想起来,允琏的心就柔软了起来。 他清咳了一声,声音又恢复了平静的语调。 “小禄子,赶快去请大夫过来。” 现在,这么个大晚上的? 小禄子的眼里满是疑感,不过,被允琏瞪了一眼。 他立马应了一声“是”。 就马上跑回屋子里穿上了鞋和衣裳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难道是良人主子生病呢? 可是,看爷的表情又不像,不见担心,倒好像很欢喜似的。 虽然在小禄子的面前,允琏的表情又回复了万年一号,可是,小禄子是谁?别人看着永远一号的冰山脸,小禄子也可以从中区分出千种万种出来。 虽然心里疑感,可小禄子的办事效率却高得很。 没有过多久,便领着面带不满之色的于大夫急急地赶过来了。 这么晚了,真是跟亲亲夫人办事的时候,偏被这一阵仿佛家里快死了人似的紧急敲门声给打搅了。 虽然不愿,可医者父母心,若是因为自己耽误了一条人命,这一辈子也不安心啊。 再不情愿,于大夫还是不得不告别了夫人的温床,开了门。 随后,便被小禄子急急地拉了过来。 “爷、夫人,大夫来了。” “进来吧。” 一个男声响起。 简单的三个字而已,于大夫觉自己竟不由自主地扶了扶帽子,正了正身子。 这男子的声音,不见任何疾声厉色,却一听便是惯居上位者的口气。 而且,只怕地位绝对不会太低。 最起码,上次被被知府请去给知府夫人看病的时候,于大夫可没这种感觉。 于大夫心里的不满这会子早就烟消云散了,赶紧打起了精神。 “大夫请。” 小禄子在前面引路,于大夫赶紧跟着进去了。 只见里面床边坐着一个男子。 “麻烦大夫帮我的夫人诊诊脉。” 允琏客气地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一定尽力。” 这样客气的语气,几乎每个病人的家属都会跟大夫说的。于大夫也听了不少。可是,从这个男子的口里说出来,就是让他有些惶恐。 小禄子早就端来了凳子,于大夫战战兢兢地坐下了。 只落了一半的屁股在上面,竟然都不敢坐实。 “。” 声音刚落,从帐子里伸出一截皓腕来。 晶莹剔道的皮肤是于大夫生平仅见,不过,他可不敢有任何遐思。 只是将手搭了上去,随后闭上了眼。 心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 这诊脉,可出不得错。若是误诊了,搞不好就是一条人命。 允琏紧张地盯着于大夫。 过了好一会儿,于大夫收回了手。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允琏有些紧张的神情。 不觉好笑起来。 这样的男子,原来,在这些事上,跟自己这些凡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嘛。 一时心中的怯意却是去了几分。 “恭喜老爷,是喜脉,夫人却是有喜了,大约二十来天的样子吧。” “她身子可好?需不需要开什么安胎的药?” 允琏问道。 于大夫摇了摇头。 “夫人的身子很强健,倒是没有必要。不过,刚有身孕之时,还是得特别注意,尤其不能同房。 于大夫叮嘱道。 允琏点了点头。 “多谢大夫。小禄子,送大夫回去。” 小禄子也是满脸喜色,赶紧送于大夫回去了,至于诊金自然是少不了的,还包了个大红包。 于大夫回去给满心不愉的夫人一看,两人喜不自胜,今儿个还真碰到出手阔绰的人了,这杠包,就是给知府夫人看病也没有这么大啊。 允琏拉开帐子,握住了暖儿的手,看着她。 竟是欢喜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一个劲儿地笑。 暖儿看着他那傻样,真是,有孩子就这么开心吗? 还从来没有见他笑成这样过,一直一直笑,怕别人不晓得他牙齿白吗? “爷,这件事,回了府先不要宣布好吗?” 暖儿想起了宫嬷嬷的叮嘱,于是跟允琏商量道。 允琏听了暖儿的话,自然晓得她是什么意思。 从小在宫里长大,这样那样的事看多了。虽说他会护着暖儿,可也难保万无一失。这件事,当然是越晚被人知道越好。 若不是将暖儿放在外头,他也不安心的话,还真想等她生了孩子再接回去呢。 看来,府里也该清理一下了。 允琏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嗯,就听你的。不过,你自己要千万小心就是。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立马告诉我。” 暖儿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了允琏的肩膀上。 觉得安心不已。 对允琏的心意,她没有任何怀疑,只是,女人之间的战争,不见刀,不见血,却仍是残酷得很。 男人即使有心,有时候却也是插不上脚的。 暖儿知道,为了孩子,自己更得小心才是。 允琏上了床,将暖儿拥在了杯里。 只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充实,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终于,自己也有了自己的家了。 他用一只手掌轻轻地摩挲着暖儿的腹部。 这里,同以往一样,仍然是那么地平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这里面却孕育着自己的孩子。 他会在这里慢慢地长大。 真的很神奇。 暖儿觉得有些痒,有些不习惯,但看着允琏带着崇敬地目光看着自己的肚子,似乎里面有什么稀世珍宝似的,但也就忍住了没有说什么。 爷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以前不生呢? 爷不能生孩子的事,明显里面有问题。 甚至可能是爷自己故意的。 要不然,没有可能府里这么多女人,这么多年,却没有一个有孩子的。 而自己,跟爷圆房也没有多久就有了身子。 爷那么喜欢孩子的人,却自己绝了自己的子嗣。 暖儿不晓得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但想必也是一段伤心的往事吧。 暖儿并没有问,有些心里的伤处,即使是再亲近的人,也是不便轻易碰触的。她只是默默地伸出胳膊,也拥了拥允琏。 换来允琏更强烈的拥抱,只是,放在暖儿腹部的手,却是如此地小心翼翼。 这个女人,还有孩子,是自己一辈子所要珍惜的珍宝。 自己,终于有了只属于自己的家了。 第三百零八章 又见琳琅 “起来,吃早饭去了。” 二天一早,允琏就叫醒了暖儿,最近,她真的是越来越会睡了。 虽然让厨房里做了送过来也可以,不过,从厨房到这里送过来还有一小段路,再加上,现在也入了秋,天气也有些冷了,这么送过来,难免凉了些。 如此看来,还不如过去吃得好,暖儿还是吃点热的东西比较好。 本来要了个小院子是想图个清静,只是却没有想到,现在吃饭却成了个问题了。暖儿现在的身子,可不能乱吃凉东西。就是这客栈的东西,也不晓得干不干净,允琏思量着,要不要在这边找个厨子带着,这样到底是方便一些。 客栈里一早吃早饭的人却还真不少。 小客栈,也没有什么包不包厢的,搂上全成了客房,吃饭都在搂下的大厅里。 于是,暖儿和允琏便在靠窗的一张空桌子上坐了。 这边空气倒好,风吹在身上也极为舒服。往外瞧去,还有一个小湖,看着倒是风光不错。 这老板倒是会选位置就是。 突然,从前方传来一个女子婉转的声音。 “公子,我们就坐这里可好?靠着窗,空气也好,而且,还可以欣赏外头的湖景。” 而另外一个与之相似度极高的声音也随即响起。 “公子,还是坐这边吧,我一看这湖,就觉得头晕得紧。” 暖儿楞了一下,这声音,好熟悉啊。 暖儿楞了一下,这声音,好熟悉啊。 她从窗外收回了目光,往前方看去,竟然是平琳、平琅两个。 而在她们两个身边的,还有一个长得不错的约二十来岁的男人,应该就是以前平安她们提起的萧公子了,相貌倒是不错,只是,略显得轻浮了些。 不过,暖儿戴着面纱,平琳、平琅却是一时并没有注意到她就是。 “是认识的人?” 允琏将鸡汤放在了暖儿的面前,正准备叫她喝,却见她呆呆地看着前方。 暖儿点了点头。 “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允琏问道。 暖儿想了想,还是算了。在园子里的时候平琳、平琅就哪自己这些人关系也不怎么好,献这个殷勤似乎也没有必要。 反正自己戴着面纱,她们也没有现自己,还是算了吧。 暖儿摇了摇头。 两人说话间,那三个人却是已经走到了暖儿她们前面的一个桌子边,正唯备落座。 萧云信看着平琳、平琅两个争风吃酷的样子,享受着四周男人羡慕的眼光,心里得意不已。这两个女子,可是他花了重金才购得的,绝对是一等一的,尤其还是两个双胞胎,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尤其善舞,带回京城去,管教那些风流弟子一个个看呆了眼。说起这女子的风情,还是扬州的好啊,京里那些虽说也不错,可比起柔,比起媚,那可就大大地不如了。 他一边安抚着平琳、平琅两个,一边准备坐下了。 女人嘛,争风吃醋是难免的。 他也极为享受这种这种感觉。那时在扬州,他一眼就看上这对姐妹花了,这才故意先招惹了平琳,又暗暗地勾搭了平琅,果然,两个都上勾了。女人,面对着像他这种长相,这种权贵家里出身的男人,有几个不动心的? 像平琳,生了几天的气,现在还不乖乖地想尽办法讨好自己? 不过,双胞胎姐妹,玩起来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萧云信倒真有些舍不得她们了。 这才破例将她们带回了京城,要不然,若是按他以往的性子,玩腻了早就转手又卖了出去了。 他刚准备坐下,眼角一扫,却瞄到一个人。 当下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的运气也太好了些吧。 萧云信赶紧迎了上去。 “。” 他深深地施一个礼。 允琏抬了抬头,一扫,原来是礼部尚书萧大人的三公子,在京城里倒也有些名气的。也算是见过几面。 他点了点头。 “你父亲身体还好吧。” “家父身休康安。多谢四爷垂询。” 萧云信紧张地回答道,生怕自己有哪点失礼的地方,若是在四皇子殿下面前留下了什么坏印象,估计这个人这辈子在官场也就没有什么混的了。萧云信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心下有些后悔带着平琳、平琅两 四皇子殿下一向不好女色,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了。有心想好好表现一下,却紧张地汗都出来了,话也说不太利索。他虽是家里的嫡子,但排行三,虽说极得母亲宠爱,可到底家业也不会由他继承,因此,这回才要在秋阁的时候考取北名,谋个好出身才是。虽然他们这些权贵子弟也可以入国子监,由举荐入仕,可若是能高中,那自然又不同了。 “快到秋阁了,好好努力吧。” 瞧那两个女子似乎是暖儿的故识,允琏还是给了几分面子。 却把萧云信喜得不知天南地北起来,四皇子殿下可是很少会说这种话的?他一时晕乎乎的,只晓得拼命应“是”。 允琏挥了挥手,萧云信也就知机地告辞了。 不过,他可再不敢大剌剌地带着平琳、平琅在这里吃了。 而是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回去,就打了琳琅姐妹,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声音十分地响亮,甚至都传到了搂下的大厅里来了。 平琳、平琅看着这一幕地展,有些莫名其妙。 自从在大厅里见了那个十分威严的男子,公子就不对劲了。 不过,她们也猜到那名男子应该不会是普通人物了。 平琳暗暗地思索,那男子身边的女子怎么似乎十分眼熟似的,会是谁呢?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平琳暗暗留心了起来。 公子虽说也纳了自己,可对平琅却是一直比对自己更为宠爱一些。 而且,竟然说先入者为长。 自己明明是平琅的姐姐,却事事低她一头。 平琳心里满是不甘,明明萧公子是自己认识的,为什么到了最后却变成了这样?她平琳,从小到大,哪一点不比平琅强,只要有自己在,别人眼中一向看到的,都只会是自己,而不是平琅。 自己从小对平琅那么好,处处护着她。没有想到,最后倒打自己一耙的,却是这个最为亲近的妹妹,好,真的是很好啊。 总有一天,自己会抢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而机会,似乎已经出现了。 想着那熟悉的身影,平琳终于觉得命运的曙光再一次在自己的面前出现了。 而她,这一次,绝对不会错过, 平琳看着平琅,却见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 平琳一甩手,自个儿上了床,背对着平琅,说也不跟平琅说上一句。 从平琅背叛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是自己的妹妹了。 看着平琳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平琅的眼中又浮现了泪水。 萧公子将姐姐接了过来,是她亲自求了萧公子的。 要不然,公子还未必有这个意思呢。 自己愿意将自己最心爱的人跟姐姐分享,为什么姐姐还是不愿意原谅自己呢? 就连萧公子每回要自己陪他,自己也三回总会拒绝一回,让他去找姐姐。 这是自己心爱的人啊,她也不愿意跟别人分享。 如果不是姐姐,换了任何一个人,她也不会让一步。 姐姐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只要自己说什么,姐姐就会反对,总是跟自己过不去。平琅的心里满是伤心,她多想姐姐能再像从前一样,对着自己笑上一笑。 在自己摔倒的时候,也会扶上一扶。 难道,我们姐妹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去了吗? 一滴满眼泪,从平琅的眼角滴落。 “好了,已经饱了。” 暖儿再一次地声明道。 “来,乖,再把这碗鱼粥也吃了。” 允琏又把一碗粥推向了暖儿。 暖儿简直想要尖叫了。 虽然她有了宝宝,可她也不是猪啊。哪能吃得了这么多。 可是,看到允琏坚持的眼神,暖儿还是不得不拿起了筷子。 允琏满意地点了点头,就是,得多吃一点才好。有了孩子,得把身子养好,到时候生孩子才不会太吃力。他看了看暖儿,怎么脸却是消瘦了一些,肉都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看来,这赶路还是太辛苦了,干脆在客栈里再住上几天得了…… 接下来,也得好好计划一下,马车也得再改造一下,得弄得更舒服一些。 还得准备一些干果,要不然,听说酸梅子桔皮什么的对止呕吐效果最好不过了。可得备多一些才是,前些日子,明明暖儿就有时候有些呕吐的样子,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孩子上头去呢?真是太大意了。 还好孩子没事。 接下来就得慢慢走了。 虽然要跟神风营会合进京,允琏倒也不担心。大不了到时候他骑马快走几天赶过去就是,暖儿可不能再劳累了。 这女人有孩子可是大事,像皇兄府里,好多女人都有身子了,可最后,生下来的没有几个。暖儿可不能跟她们一样, 允琏是越想越不放心。 他悄悄地紧紧地握住了暖儿的手,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一些。 她和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暖儿被握得有些痛,抬起头,就看到允琏有些担忧的神色。 第三百零九章 遣 散 京城不是一般的热闹。 先是四皇子殿下和神风营终于又回京城了。 这回回来他们一举剿灭了东海剩余的十八寨,十来年的海患终于一举平息。 再加上又揪出了庸王爷父子竟然勾结海盗,意图谋反之事。 康王府整个被抄,庸王被圈禁,世子服毒自尽。 这样天大的访息,让整个京城里都为之沸腾了。 街头巷尾,读书人也好,小商小贩也好,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无不议论纷纷。 而最为叫京里人津津乐道的,给了这些丰功伟绩之外,还有四皇子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田良人竟然只身勇闯虎穴,救出佳人,实在是佳话一则。 而田良人之贴身丫头无愁竟然会是极为少见的先天高手,凭一己之力,消灭了百年来的江湖一高手,黑风老妖,一举成为了新任的江湖一高手。 又国公府在数日前正式对外宣布,田良人己由武国公元烈阳及其夫人林诗音收为义女,这意味着武国公府从此就成为了田良人的靠山。 一个个特大消息轰得京城人们的脑袋就要炸了。 从一个低贱的瘦马到当今四殿下最为宠爱的良人,武国公夫妇之义女,江胡一高手之主人。 田良人一时成为所有贫穷女子心目中最为羡慕的对象以及奋斗的目标。 而四皇子殿下一向冷硬的形象,也由此染上了一层粉色的光译。 英雄美人,故事越传越离奇。 甚至有人在暗地里猜测,这田良人是否会有一天再创传奇? 成为四皇子殿下的侧妃,甚至更上一层楼? 由此,又引起了不少人士的纷争。 有的人认为,区区贱籍出身的女子,就算脱了贱籍,又如何能与出身贵族世家的王妃田梦岚相比呢?再说,除非嫡妻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又哪有宠妾灭妻的道理?若四皇子殿下真做出这种事来,必然受到天下所有知礼之人的指责。做出这种猜测,也未必大荒谬了些。 而另有一方则又认为,王妃多年无子,本有亏妇德,若是田良人有子,母以子为贵,就是再上一层楼,又有何不可? 一时争论不断,双方倒是各有支特者。 这样的纷争不仅在民间广泛存在,就是在京城的上流圈子,也渐渐成为了女人之间的热门话题。 一时当事人还没有任何行动,外面的人倒是热闹了起来了,甚至为此吵翻了天。 出身显贵的正妻命妇们,自然一面倒的支特王妃田梦岚,对那些传言唾之以鼻,就是贫贱之人也晓得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也不晓得是哪个不晓得道理之人传出这种荒谬的风声? 而那些各府里的姬妾们,却是截然不同的观点。 她们被压抑得大久了,凭什么她们一辈子就要屈居她人之下,天天胆战心惊地过日子,就是再注意也会被大妇拿着了错处欺压。 若是那个女子能反客为主,那是不是她们也终究会有这样的一天? 她们也想看到生活和奋斗的希塑,而田良人无疑是她们希望的寄托。 一时,京城上下到处充满了深厚的火药之味。 男人们也是苦不堪言,纷纷被家的妻妾们逼问究竟会支持谁?一时都在心里暗暗地诅咒那个最先挑起这种纷争的人,简直是害人不浅嘛。 若是知道是谁的话,只怕那人会立马被揪出来群殴八百遍啊八百遍。 田梦岚听着绫兰的报告,皱紧了双眉。 究竟最开始是从哪里传出了这样的流言的?对爷的名声可不好。 爷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知道吗?他绝对不是那种会被女人冲晕头的人。田良人跟着去东海的事,也不过是事有凑巧,就算不是田良人,换成是别的人,爷一样也会去救的。爷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那些小人,对付不了爷,就在背里中伤他? 一定得想办法为爷避开这种谣言才是。 田梦岚在心里暗暗地打着主意。 只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有那么一丝地不确信,的确,若真是别人被掳了,爷也一定会救的,只是,若换成了是自己,爷还会这样亲身涉险吗? 但这样的念头在田梦岚的心中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抛弃了。 “姑娘,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这些人都搞不清楚这四皇子府里的女主人究竟是谁了。” 绫兰一脸气愤地说道。自从有了这个田良人,爷连那几个恭人的屋子里都不去了,她们这些丫头更是一点指望了没有了。难道她们就只能等着年纪大了被指示下人管事吗?她可不要。想她从小到大,虽说是丫头,可比一般外头小门小户的小姐还尊贵,吃穿用度,哪一点输给别人呢?还有小丫头服侍,怎么都不要过那种粗苍淡饭的日子。一定要找条出路才行。 而那田良人,无疑便是她们的绊脚石。 “退下去,丫头要有丫头的本分,下回再这样,我就马上将你配给许管事,他已经求了我几次了。” 田梦岚冷声说道。 许管事?那个老鳏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绫兰打了个冷颤,看着田梦岚冷得像冰的面孔,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姑娘好像是认真的。她绝对不要嫁给那样子的人。绫兰一边往外退一边浑身都轻微地打着颤,看来,不能指望王妃了。得自己另外想法子才行。她就不信,姑娘心里就一点芥蒂都没有,这天下哪有不嫉妒的女人?除非她并不喜欢那个男人,而姑娘,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绫兰心里暗暗转着念头,连绸兰跟她说话也没有听到。 “这妮子,又在那里什么呆呢?” 绸兰手里抱着一堆东西,刚才风吹得大,她看外头晾得床单就要被风吹落了。但顺手收了带回来。偏巧碰到爷那边有人过来传说,叫绫兰给姑娘去说一声,那妮子却像失了魂似的。 绸兰摇了摇头,只得将床单交给了小丫头,自己进去回话了。 “爷,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田梦岚看着允琏,神色虽是平静,却带着几分惊喜。 这么多年了,爷还是一次主动叫她过来这个院子里。 她有些贪婪地打量着允琏,有多久没有见到爷了?爷似乎有些黑了,除了那一日允琏刚回府的时候,她几乎再也没有见过允琏了。 允琏听到田梦岚的声音,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卷宗。 “卫恭人她们几个,你打了吧。” “打了?”田梦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爷的意思是?” 田梦岚看向允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嗯,她们若要回自己家也行,有别的打算也行,多给些银子就是的。若是实在不愿走的话,就送到别庄里去吧。” 允琏淡淡地说道,仿佛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爷,可是她们几个犯了什么错?” 田梦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 允琏摇了摇头。 “那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平白无故的将人打出去?难道是为了田良人?爷可知道外头的风声已经传成了什么样子呢?” 田梦岚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了,可是,她还是努力地维持着平静的语气。 她看着面前的允琏,就像在看着一个陌生的人。 就在刚才之前,她还在心里说服着自己,爷绝对不是那种会被女色冲晕头了的人,也许,对田良人是有一些偏爱,可是,爷绝对是讲理的人。 可是,他现在在做什么? 将没有犯错的人随便落? 田梦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人就是那个自己心目中永远英明公正的爷? 听到田梦岚置问的话语,允琏皱了皱眉。 什么时候,他的决定轮得到别人来指手划脚呢? 这是他的府里,他的决定,只需要执行就够了。 “这件事你要做吗?如果你不做,我让别人去做就是了。” 反正,也不是非她不可,允琏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一向不喜欢别人置疑他的决定。 允琏不悦的脸,让田梦岚心中升起了一丝惶恐。 她忘了,这个男人,他所说的话,就是命令。 别人只需要听从就是了。 她实在不该如此的。 也不过是几个恭人罢了。 只是,却是为了田良人…… 田梦岚心里一阵酸涩,若是他能为了自己这样,该多好啊?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就是再宠爱那个女子又如何? 始终,只有她才是爷的正妻。 而那个死后能光明正大葬在他的身边的人,也只会是她。 “我知道了,这件事爷就放心地交给我吧。” 既然爷要将她们四个打出去,那她也得想个法子,不让爷的名声受累才是。 田梦岚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想着放她们一马也就是了,现在,也只得拿出来了,总不能让爷的名声受累吧。 “那,你下去吧。” 见田梦岚应下了,允琏也就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手里又拿起了先前的卷宗,这半年来不在京里,堆下来等着处理的事情可真不少。 按下来一段日子。 四皇子府里的四个恭人犯错连日被四王妃逐回娘家的消息一下子又成了京城里的热门。 她们或是因为私盗府中物品出卖,或是私自打死下人,或是和外人勾结…… 一时,四皇子府的后院里除了四王妃或还未到京的田良人,竟再无三人。 虽然此事证据确凿,被逐出府之人也未曾喊冤。 可是,仍引起有心之人的猜测。 毕竟,一下子四个恭人俱被逐出也未免大巧了些。 尤其,还在四皇子殿下刚回京之后,难免叫人浮想联翩起来。 这事儿也传到了允琏的耳中,不过,却没有放进他的心里去。 只要他的目的达到了,用什么手段他并不在意。 而且这么多年的夫妻了,田梦岚的性子他晓得,她不是那种会随意捏造罪名冤枉别人的人,她的骄傲也不允许。 既然如此,那几个女人也不算冤枉了。 允琏只是“嗯”了一声,表示了这件事他知道了,便抛到脑后去了。 对于几个微不足道的人,他犯不着浪费太多时间。 允琏继续忙活着自己手上的事。 快一点把这些东西都处理完,等暖儿回京了就可以陪她了。 据传过来的消息说,还有三天。 三天啊。 允琏叹了一口气。 手上的动作却越地快了。 而在京城的一个隐蔽的院子里,两个女子却正在进行一场会面。 那坐着的女子头上戴着面纱,语气有些紧张问道。 “听说,你有一种特别的药是不是?” 另一个站着的女子也头戴黑纱,着一身黑衣,看起来十分诡异。 她将一包包好的东西递了那坐着的女子。 “这个,无色无味,是秘制的毒药。常人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慢慢地衰弱下去,到死也查不出原因的。” “真的,不会有任何的痕迹?不会被人觉?” 坐着的女子有些怀疑地道。 “不相信就算了。”那站着的女子浑不在意地笑着,伸手就欲收回手里的东西。 坐着的女子赶紧一把夺回,拿着毒药的以手有些颤抖,眼里却满是仇恨。 那两个贱人,如果不是她们两个,她们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她一定要她们付出代价才是。 “说吧,多少银子?” “五百两。不多。” “给你。” 站着的女子接过银票,悄悄地退了出去,嘴角有丝得意。 这样的东西,她已经卖出去了四份了。 老天开眼了,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王妃有时候实在大不了解女人了,以为将人打出去了就完了。 可女人的仇恨一旦被人挑起,那后果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像得出来的。 接下来,她只要在一边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她悄悄地拐了几个弯,进了一个客栈的后门。 再过了不久,里面出来了一个穿着考究的姑娘,左右瞧了瞧,见没有人,便闪了出来,快步离去了。 而那位姑娘的面孔,却是那么熟悉。 赫然是一一 绫兰。 第三百一十章 受 伤 “父皇刚单独将你叫进去说什么了?是不是训话呢。” 允璋将胳膊搭在允琏的肩膀上,故作关心的问道。 只是,实在没有说服力,语气还装得有些像,只是,若是有人一看他的脸,便全暴露了。 那分明就是幸灾乐祸嘛。 实在是这种事情生在这个弟弟身上实在是太少见了。 这个弟弟,行事完美得叫人指。 从小到大,他们这些兄弟,哪个不是挨父皇和老师们的竹简长大的,只有这个变态的弟弟,从小到大,竟然一次都没有,这还能叫人吗? 这人嘛,还是要犯犯错的。 有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的弟弟,实在是太叫他有压力了。 而这回,终于轮到他被训了,这种感觉。 实太是一--太爽了。 允琏哪有看不出来允璋这副样子所为何来?真是,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长兄的样子。 “想知道?” 允璋猛点头,虽然猜到是一回事,可是,没有真正看到,听到,这快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那你自己去问父皇好了。” 允琏扔下一句话,就将允璋地胳膊扔开,大踏步朝前走去。 他可没有被人取笑的爱好。 允璋出了挫折的低叫,就说,允琏哪会这么好心啊。 他赶紧往前追了上去。 “别这样嘛。我都跟正琪约好了,今儿个晚上,咱们去老地方喝酒怎么样?” “不去。” “别这样,去嘛去嘛。” 允璋挂在允琏的身上,扭股糖似的缠,而路过的大臣们,一个个对这个现象似若无睹,仿佛什么了没有看到似的。 的确,若是只要有这两个人在,三天两头就会演出这么一出,你也会这样的。 唉,可怜的他们,还要为了维护皇太子殿下的形象,不得不在公众的面前说皇太子殿下是多么地稳重,堪为一代明君,真是天大的笑话啊。还好有四皇子殿下在,要不然,他们真要担心这大兼的江山,很快就被这一对父子给玩完了。 真是天佑大兼啊。 允琏被缠得不过,只得勉强答应了允璋,原本,今儿个还有些事还要处理的。 不过,也难怪皇兄如此了,这回回来,还一次都没有陪他喝过酒呢。 以往,每次从外地回来,都会陪他出去喝酒的。 想到这里,允琏有些歉意。 见允琏答应了,允璋也是高兴无比。 哈哈,终于又可以出外逍遥一下了。 “四皇子殿下,皇贵妃娘娘有猜。” 允琏原本准备出宫的步伐,又被一个小太监拦下了。 允琏便与允璋告辞了,朝锦宁宫走去。 “什么事?” 允琏给元烈瑛请安之后,便单刀直入地问道。 没有事,元烈瑛是不会叫他的。而他没有事.也不会来锦宁宫的。这已经成了他们母子之间交往的方式了,虽然有些无奈,但两人显然都没有改变的意思。 “你怎么一回事?竟然将四个恭人会部打出去了?惹得京城上下议论纷纷,你晕头了吗?还有那田良人,原本以为是个安份的。没想到倒是我看走了眼。既然如此,将她也打了吧,让京城里的议论平静下来。 我的儿子,可不能有这样的污点。” 元烈瑛吩付道。 从小到大,这个儿子都是他的骄傲,而他也一直如她所期盼,没有犯下任何错。 现在,竟然出现了这么重大的失误,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她绝不允许。 虽然,她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个喜欢的女子,可是,绝不是这种会给她的儿子带来害处的不安分的女子。 最近,已经有不少大臣上奏章弹劾他了,他还不晓得要收敛一些吗? 原本带了女子到军营便已经是私德有亏了。 现在还为了她将府中的女子逐出,这像什么话? 她可不相信,没有这个好儿子的授意,梦岚那孩子敢做出这种事来。 “办不到!” 办不到? 元烈瑛气得头都快竖了起来,这就是她的好儿子的回答。 好啊,他以为他翅膀硬了是吧! “你是要自己办,还是我让你父皇下旨?” 元烈瑛的脸成了一块寒冷,这个时候的她,和允琏却是如此的相像。 允琏冷冷地瞧了她一眼。 “随便你。” 说完,便朝往头走去。 这个小子,是吃定了她不会真拿他怎么样是吧。 元烈瑛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突然大叫一声,随手将自己手上的茶盏狠狠地朝允琏的后脑勺砸去。 “砰”地一声,茶盏落在了地上。 元烈瑛却呆呆地看着允琏后脑勺上冒出的血迹。 猛然,她尖叫一声,冲了上去。 伸出胳膊,用手掌拼命地捂住了允琏脑上的伤口。 但是,鲜红的血,却还是一个劲儿地往下流。 “你怎么不躲?怎么不躲?” 一行一行地泪水从元烈瑛地脸上流下。 看着那不断落在地上的血,还有自己沾满了血渍的手,她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孩子为什么不躲? 允琏看着眼前元烈瑛不断落泪地脸,有些疑惑,她为什么落泪了?不会是自己看错了吧。 他伸出了手,接着元烈瑛落下的泪水。 又将手指伸到自己的嘴里舔了舔。 “咸的。” 他的眼神迷离,看着的似乎不是元烈瑛。 “你怎么不躲?怎么不躲?” 元烈瑛的话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躲?为什么要躲? 他的眼直直地看着元烈瑛,竟似乎有些孩童似的纯真。 “你,不是说不准躲的吗?” 不准躲? 元烈瑛一进愣在了那里。 还是在这个宫里,还是在这个地方。 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拿着戒尺,拼命地朝一个男孩打去。 那个男孩拼命地叫着。 “娘,别打了,别打了,我听你的话,再也不犯错了,你别打了。 一边叫,一边不停地躲闪。 好痛,好痛啊。 女子的眼睛通红。 “都是你,都是你,谁叫答错太傅的问题的?如果你不错,你父皇就会来我这里。都是你,都是你。还躲,不准躲?来人,将他给我按住。” 几个太监冲了上来,将男孩按得死死的,男孩想逃,可是,却哪里也逃不了。 只能拼命地求饶,却一点用也没有。 “说,你还犯不犯错?说,你还躲不躲?” 好痛,好痛,别打了,别打了。 男孩不断地求饶,却一点用也没有。 谁也救不了他,他知道,谁也救不了他,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我再也不犯错了,我再也不躲了。” 而殿外,一个稍大一些的男孩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脸上,也全是泪水。 弟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躲。” 喃喃地说完这一句话,允琏眼前一晕,终于倒了下去。 他的血流得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太医,太医。” 元烈瑛不停地叫着。 太医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没来啊?这群不中用的东西,再不来,她一定要皇上砍了他们的头。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终于,白胡子的太医满头大汗地被拉来了。 他也是倒霉,原本今儿个也不该他值班的,正在路上哼着小曲儿,想着自己那可爱的小孙女儿,那玉雪可爱的小模样儿,心里正开心地紧。 哪晓得,马上就被锦宁宫的小太监给截住了。 明明都说不该他值班了,再说,这锦宁宫也不是由他负责的,还是给一个劲儿地硬拽。 累得他这老身子骨啊,都快散架了。 别又是娘娘在那里嚷头疼脑热的,还不是为了糊弄皇上的招,他们这些太医啊,这不仅要治病,连皇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得掺和上一脚,累啊。 怎么就给自己撞上了呢? 老太医原本还在心里抱怨。 结果一抬眼,却看到允琏头脑血流的样子,唬了一跳。 这位爷,可不能出事啊。 若是四皇子殿下出了什么事? 他们大兼可怎么办啊? 想到皇上和太子殿下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老太医就心里寒,他还指望着退体了之后过几年清闲日子呢。 若是给皇上和太子殿下把大兼的家当都给败完了。 那他的退体金去哪里领啊。 当下,为了他未来的幸福生活。 老太医的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眼睛也好使了,脚也利索了。 他一个箭步,冲到允琏身边。 赶紧给允琏包扎好了,又竟然不用任何人帮助地就将允琏抱到了榻上歇着。 随后又叠声地唤着。 “来人,快去药房里领这些东西来。” 也不知他从哪里寻出一支笔来,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系列地字。 随后,紧张地盯着允琏,看允琏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了四个手指。 “四殿下,这是几?” 这是在做什么?将他当成白痴吗? 允琏狠狠地瞪了那老太医一眼,随后下了榻,往锦宁宫外走去。 元烈瑛伸了伸手,微张了口,却又颓然地落下。 “你不是说不准躲的吗?” 允琏的话,像刀子似的刺进了她的心里。 原来,那时的一切,他都没有忘记啊。 元烈瑛的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了下来。 而老太医,却悄悄地往外溜去,感谢老天,四皇子殿下似乎没事,大兼有救了。 那他这个老不中用的,还是赶等回去陪孙女吧。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失踪 允琏的背影笔挺而僵直,他迈着大步,走得飞快,似乎想要摆脱掉什么似的。 小禄子只有半跑着才能勉强跟得上他的脚步。 两人一路出了宫,沿路上碰到的侍卫太监们,看到允琏那浑身直冒寒气的样子,吓得早早避在一边,连个安也不敢请了。 允琏随意从一个侍卫的手里抢过了缰绳。 “这匹马借爷用用。” 随后他一翻身就上了马,只吩咐小禄子一声道。 “皇兄那里你去代我说一声,就说我今儿个有事就不去了。然后,你自个儿回府去吧,我想静一静。” 说完,也不待小禄子回话,狠狠地抽*动着鞭子,飞快地朝远处急驰而去了。 看着允琏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小禄子忧心不已。 只是,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也只得先去通知允璋去了。 允琏撇下了小禄子,一路飞驰,纵马却是出了城,随后,又施展轻功上了城外的小京山。 吹着森冷的山风,允琏就这样一个人站在山顶。 脑子里一个又一个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回放。 站了许久许久,直到他的浑身都似乎被冻僵了,允琏满腹的纷乱这才平静了下来。 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本来以为早已经忘记的往事,原来,还是一直藏在自己的心里,到底还是一直有怨吧。 允琏苦笑一声,真是,又不是三两岁的孩子了。今儿个做的事,还真成熟不到哪里去呢。 罢了,还是回城去吧。 允琏看了看天色,却是已经不早了,天已经全黑了下来,怕是已经子时初了吧。 或许,皇兄和正琪还在那里喝酒也说不定呢。这会儿回去,或许还能跟他们两个一起喝上几盅也说不定。 允琏打定了主意,便下了小京山,吹了声口哨,允琏唤来了原本放在山下的马匹,便又转向城门奔去。 只是一进城,允琏却现似乎有些不大对劲,满城的禁卫军,到处在盘查。还有京卫府的衙役也似乎全部都出动了似的,一家又一家地搜查着什么。 到底生了什么事?允琏正待找个人打听打听情况。 却见小禄子满面惶急地迎了上来。 “爷。” “怎么回事?”允琏心里一沉,小禄子跟了自己这么久,也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子,不是出了大事,他绝不会如此慌张的。 小禄子虽是焦急,但好歹还是晓得分寸。 “爷,快,进宫去,皇上宣您紧急进宫。” “到底出了什么事?”允琏有些不耐,没头没脑的,好歹也说个大概生了什么事吧。 小禄子朝允琏招了招手,示意允琏俯下身来,这才小小声地说道。 “小的也不太清楚,不过,似乎是太子爷出事了。” 皇兄?允琏心里头一紧,也顾不得是还在大街上了,拍马就朝皇城奔去。 皇兄怎么会出事的?皇兄的身边跟自己一样,也是有着最少八人的暗卫保护,而且在这京城里,若是有个什么动静,立马就会有衙门里的人赶过来,能出什么事? 允琏一口气就冲到了皇上的乾清宫。 只见当今皇上奕棠和皇后王紫琼都在乾清宫里,就连皇贵妃元烈瑛也过来了。奕棠正不停地在宫里走来走去,神情也极是焦虑。而一向最为端庄沉着的王紫琼,脸色煞白,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泪水,元烈瑛则在一边不停地安慰着她。 “父皇,皇兄到底出了什么事?” 允琏的心里虽是焦急万分,可面上仍是一径地沉稳。 奕棠等人看到允琏,有如看到一颗救命地稻草似的。 “允琏,你皇兄不见了,该怎么办才好?” 王紫琼此时也扑了上来,抓住了允琏的衣领。 “琏儿,璋儿一向对你最好了,你可千万要将他找回来才是啊。” 显然,她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将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允琏身上。怎么办才好?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绝对不能失去他的。 “父皇、母后,不要着急。先将事情的经过说给我听。” 好一会儿,允琏才搞清楚事情的经过。 原来,今儿个允璋虽然得知了允琏晚上不来的消息,但他与元正琪也是好久不见了,于是,还是决心晚上的时候照旧去那里应约。 允璋经常外出,因此,东宫的人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说来也巧,偏偏今儿个东宫太子妃不小心动了胎气,孩子就要提前出来了。东宫里乱成一团。 于是,皇后王紫琼赶紧派人前去叫允璋回来。谁知道,派去的人却没有找到允璋的人。随后,又派人去武国公府,元正琪却已经喝得半醉回府了,说早在一个时辰前,便跑允璋各自回来了。 这下,王紫琼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赶紧又叫人到允琏府里打听,却也没有消息。 允璋虽然性格散漫些,可却并不是那种会随意到处乱跑的人。去哪里都会说一声,绝不会什么招呼也不打的。 王紫琼一急之下,也顾不得正在生产的,太子妃了。赶紧找到了奕棠。 随后,栾棠立即找了暗卫统领前来,用他们特有的联系方式,试图找出那些暗卫的下落。结果,八名暗卫,全部在小酒馆附近的一个阴沟里被现了,只是,却已经被窒息死亡,没有一个活口。 而允璋却是不见人影。 当下,奕棠出动了京城所有的禁卫,城门也被封锁了起来,京卫府府尹徐大人也出动了所有的衙役,可到目前为止,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整个人就好像平空消失了似的。 一点儿踪迹也没有。 允琏听完了事情的经过,也觉得棘手无比,但他还是沉着地道。 “依我看,事情还没有糟糕到这种程度。既然来人选择了绑架而不是当场杀了皇兄,那一定是有所求。就算咱们找不到他们,他们也总会来找咱们的。只要能搞清楚他们的目的为何,那他们的身份也就不难推断了。而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咱们总有对付他们的法子。父皇、母后不要太操心了。” 听完允琏的这一番话,奕棠、王紫琼的神色好了许多。 其实这一番话,别人也不是没有说过,只是,从允琏的口中说出更让他们信服一些罢了。 “父皇、母后,我先去出事的地方看看,有什么消息随时叫人通知我。” 允琏说完这一番话,就准备出去。 一个太监此时却进来禀报道。 “皇上,徐大人求见。” “还不快宣。” 奕棠报得一脚揣翻了那个太监,这个时候,还讲这些虚礼干什么? 徐大人一进来便欲行礼,奕棠却一叠声地命令道。 “不必了,什么事?快说。” 徐大人看了允琏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朝奕棠递了过去。 “皇上请看。” 奕棠一把夺了过来,赶紧打开来看。 “岂有此理。” 奕棠看完之后,气得猛拍桌子,胸口一起一伏,脸都红了。 “不行,绝对不行。”元烈瑛也是脸色大变,“这些狂徒,竟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徐大人,这就是你忙了一个晚上的成果吗?” “臣惶恐。”徐大人慌忙拜倒在地。 他又何尝不想找出这些贼人,救出太子殿下呢?可是,贼人实在是太狡猾了,明显已经计划多时了。 王紫琼却冲到了允琏的面前,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琏儿,求求你,救救你皇兄吧。” “喂,你这女人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的儿子的命是命,我的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不行,允琏,我不准你去。” 元烈瑛一把推开了王紫琼,怒视着她,并张开双手,挡在了允琏的前面。 两个女人对立着,目光在空气中交会。两人的目光均是坚决无比,对于母亲来说,只有自己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她们,都不能退让。 看来,贼人提出的条件是跟自己有关了。 看到这情形,允琏心里也猜出了个大概,他伸出了手。 “父皇,给我看看吧。”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元烈瑛冷哼道,带着敌意的眼光注视着王紫琼。 允琏却早已从奕棠的手里接过了那封信,果然,是要用自己换皇兄啊。而且,时间还给的这么紧,明显是不想给官府太多的时间去调查。 看来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父皇,母后,我去,事情本来就因我而起。” “你……”元烈瑛还是不甘心,允琏却早已经往外走去。 “我现在下去安排一下,到了寅时初,就出。” “允琏,我不准,你听到没有……”元烈瑛气得在后面一叠声地连喊,允琏却早已经跑得没有影子了。 终于,又回来了。 暖儿瞧着高高地城墙,生了自己也不明所以的叹息。 这个京城,才是自己要停留一辈子的地方吧。东海城,终究不过是好梦一场。 暖儿也不欲张扬,懒得派人回去通知,她便坐着马车悄悄地回了府。 她原本想前去拜见田梦岚,却被告知她进了宫。于是便留下了给田梦岚带回来的礼物,这才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只是,一路她却总觉得有些怪异,这院子里似乎也太冷清地过火了一些。而且,虽然自己没有派人去通知,可是,依无病她们往日的性子,多半会派人守着偏门才对。这会儿,竟然一点儿动静也不见?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暖儿心中有些不安,不禁加紧了步伐。 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院子,可是大白天的,院子门前却紧紧地闭着,暖儿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一个小丫头开了门,见是暖儿,惊喜地就欲大喊,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压低了嗓子,行了一个礼。 “给良人请安。” 随后,就一溜儿跑去通报去了。 “姑娘。” 随后,无病、无灾、无忧三个一齐儿跑了出来。 她们看见了暖儿,自是欢喜不已。 “姑娘。” 暖儿仔细地打量了她们三个,气色都还好,只是,无灾却怎么似乎又清瘦了些许。 三个人脸上带笑,眼中却是含着泪水,她们一拥而上,无病、无灾挽了暖儿的胳膊,无忧在后面推着她,三个人簇拥着暖儿回了屋子。 暖儿环视着屋子四周,这里仍然和她离去时一模一样,似乎她从来没有走过。连她那本看了一半的书也就那么放着,一下子,暖儿心中原有的陌生感便一扫而光。 这里,虽然没有东海城那么自由、惬意,但这里,也有无病、无灾、无忧几个。 这么久的时间没见,她也好想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了。 暖儿伸出了胳膊,将无病三个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大声宣布道。 “我回来了。” 四个人就这样紧紧地抱着,过了许久许久,几个人这才从激动中回复了过来。 “对了,府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呢?”暖儿想到刚才奇怪的感觉,于是问道。 无病摇了摇头。 “出事的倒不是府里,而是宫里。”迎视着暖儿不解的眼神,无病放低声音,对无忧使了个眼色,待她去门前看看了。这才说道:“听说,似乎皇太子殿下,坠崖生死不明。这些天,爷都在外头指挥着人想要找到太子殿下,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消息。看来,恐怕情况不太妙。” 皇太子殿下?暖儿微张了口,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再问仔细地,无病她们也不晓得了。她们也不过是听说罢了。 府里这些天管得也严,王妃下了严令,不准私下乱议,一被现,立马逐出府去。府里最近受罚的丫头也是不少。 因此,她们为了避风头,明知道暖儿这些日子也差不多该到了,她们也没有派小丫头注意门房那边的情况。连暖儿入了府也不知道。 暖儿这才明白府里为什么这样子了。 只是,想到允琏,她不禁有些担心了。允璋和允琏的感情她是晓得的。虽然允琏在暖儿面前提起这个皇兄的次数不多,但感情却是溢于言表的。 若是允璋出了什么事情,爷怕是心里很不好受吧? 暖儿不禁出了神。 他现在在哪里?一切可好? 第三百一十二章 允琏回来了 呼啸的山风,允璋憔悴的奄奄一息的容颜。 四肢似乎已经被折断似的,软软的,在山风的吹拂下,竟然如同扬柳似的,在轻轻地摇动。 脸上肿得老高,跟酵了的馒头似的。 一向风流倜傥、养尊处优的皇兄竟然被折磨得这么狼狈,愤怒至极允琏头脑却是越地冷静,待救出皇兄之后,这个人,绝对要付出应有的代价。他会将他亲自送入监狱,在他的身上试试世间最严酷的酷刑,今日他对皇兄所做的一切,必将百倍偿还于他。 而早已不成*人形的允璋看到允琏了竟然还露出了如同平日般潇洒的笑容。 “你来得也太晚了些。” “猪头。” 允琏只吐出了这两个字,以为自己笑得很好看吗?也不瞧瞧自己的脸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看来,对方对自己应该是恨之至极了,只是,奇怪得紧,为什么那个押着皇兄的黑衣人,面目寻常普通得没有任何特色,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没有丝毫的仇恨。甚至,看到自己兄弟说话也毫不动容,仿佛一截木头一般。 允琏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了起来,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自己似乎落进了什么圈套了。 允琏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悄悄地朝在远远的地方等待的元正纯做了个手势,要他们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应对突状况。 这一座山,早在数日前便已经被御林军统统围了起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并且进行了仔仔细细地清洗,若是有武功高强的人凭借高强的武功躲过了御林军的搜索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埋伏大批的人手或是火药之类的,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凭眼前出现的这么一个人,又能出什么乱子,允琏的心里都不太相信。 他要的不过是自己而已,只要皇兄能平安回来,允琏便没有任何牵挂了。 对于自己即将面对的处境,允琏却没有想得太多。 自己比起皇兄,总算多了点武功,再说,绑匪既然已经出现,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离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还有元正琪和几个大内高手在暗中接应。 这个黑衣人的武功再高,也敌不过这么多人的联手吧。 自己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待皇兄平安后,再搏上一搏也就是了。 “换人吧,你看,这附近的地方并没有别人。你先将我皇兄放下吧,我任由你处置就是。” 允琏平静地说道。 允璋这才晓得在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张了张口,想要阻止允琏,却又颓然收口。允琏的个性他清楚,他决定的事是不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改变的。只是,这个黑衣人的恐怖,允琏知道并做好准备了吗?这些天,不论自己好说也罢,怒骂也罢,这黑衣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该吃饭的时候他就把饭递给自己,如果不吃,他就将饭揣在你的嘴里。他的表情没有紧张,没有惶恐,没有高兴,也没有悲伤,仿佛只是一具尸体,早已经脱离了世间的喜怒哀乐。对着这样的一个人,允璋无计可施,只得乖乖老老实实地了。事实上,他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只要他一有什么小动作,那人就会立即现。现一次,折断了自己的左胳膊;二次,则是右胳膊……到两只双腿也废了的时候,允璋不得不放弃了。这个人下手极狠,折断自己的四肢,就跟折断木头没有什么两样,眼里没有残忍的快意,也没有不忍,这样的平静,反而让允璋的心越得往下沉。 像这样的对手,实在太可怕了。不明来历,不明目的,不问手段,只管目的,绝对是最不好惹的人。 允琏到底是怎么惹上这么一个人的? 不过,看到允琏瞧着这人陌生的眼神,八成他也是不晓得了。说得也是,这家伙得罪的人也多了去了,不晓得也是正常的。 只是,兄弟啊,斩草也得除根啊,留下这么一个祸患,这下害到自己了吧。 允璋还在苦中作乐。 不过,他马上就乐不起来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似乎在急地往下坠,看到允琏惊惧的眼神,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次看到这个弟弟这样害怕的表情了,上一次,似乎还是在他的小时候吧。他拉着自己的袖子,靠在自己的身边,说:“皇兄,我怕黑。”那时候的自己,因为这样一句,心中升起了为人兄长的自豪,拍着胸脯说:“别怕,有皇兄在。”只可惜,后来,允琏就再也不曾这样过了,他变得越来越强,不怕黑暗,也不怕远处的狼嚎……什么也不怕了,只是,允璋还是有些怀念那个曾经说“怕”的弟弟,究竟被允琏自己藏在哪里去了呢?没有想到,在自己要死的时候,竟然看到这样的眼神了啊,允璋的嘴角不由扯起了一抹笑容,***运气还不坏嘛。 不过,紧接着,他就笑不出来,他看见,允琏竟然飞身朝着自己追了下来,他的手,似乎就要拉住自己的袖子了。 傻瓜,允璋想骂,嘴巴张开,灌进来的却是山风。 你以为你自己是正琪那变态的小子啊。 下来了,你还想上去吗? 旁边还有个绑匪呢,你忘记啦? 得,咱们两兄弟都得葬在这里了。 远处传来的惊叫两人都听不见,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允琏终于抓住了允璋的手,他的脚,还勾在悬崖边上,允璋终于暂时停了下来。 允璋喘了一口气,总算把话说出来了。 “笨蛋。” 允琏吃力地握着允璋的手,感觉自己的脚似乎在滑动着,正琪这小子还不快一点,自己都要挂掉了。难不成他想故意让自己早死,然后抢暖儿啊?想都别想,想到暖儿,允琏浑身的力气似乎又多了一分,自己得坚持住,暖儿,还有孩子,都在等着自己呢。 就在这里,一道掌风劈来,允琏的手一痛,握住允璋的手就松了。 允琏心头大惊,下意识地跟着往下跳去,一定得抓住才行。 他也没有多想,自己跳下去,也不过是跟着多一条人命罢了。 他只晓得,皇兄不能就这么死去。 从小到大,只有皇兄,是真正地一直在关心着自己,没有比允璋更好的兄长了。甚至,为了自己,故意装痴弄愚,允璋小时候,可是连太傅都称赞的天才人物啊,到了后来,却再不见他有什么非凡的表现,越来越平庸。允璋什么也没有说过,可是,允琏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他拼命地加快了自己下坠的度,想赶上允璋。 可是,下一刻,他却现自己的腰带,被一手抓住了,随后,被使劲地向上扔了上去。 是那个黑衣人。 允琏震惊地看着他,身不由已地越飞越高,他伸手之后,离允璋也是越来越远。那黑衣人却是反手抱住了允璋,跟前来救援的一个高手对了一掌,然后,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允璋看着允琏被抛起的身影,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想开口提醒一下,可是,却现自己被那黑衣人死命地抱着,竟连话也喊不出来了。 随后,便感觉自己似乎掉入了水里,强大的冲击力,让允璋一下子晕了过去。 不过,他的心里还是安慰了一下,还好还好,没有摔得脑浆都出来了,总算能留个全尸了。这是他还清醒时的最后一个念头。 不---- 允琏同了撕声裂肺的嘶吼,却只能绝望地看着允璋消失不见。 而他的身子,却已经平安地被元正琪给稳稳地接住了。 而远处的众人----皇上、皇后、皇贵妃---- 惊愕的看着这一幕,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那绑匪最后却救了允琏? 暖儿回来了许多天了。 等到皇上出了讣文,皇太子殿下因急病离世,天下同哀;等到四皇子府里全成了白色,府里一片哀声----不管是真是假,这姿态总是要做足的。 太子被绑架掉落悬崖生死存亡不知,连尸也没有找到。府里虽然能知道一些内情,但这样的事情无疑是不能对外宣布的。因此,也只能这样了。 可允琏却似乎从这世界消失了一样,就连小禄子,也不见他的踪影。 暖儿的心里暗暗牵挂不已,让无病去允琏的院子那边问了好几次,却是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一个人知道允琏的下落。 田梦岚也在不断地派人前往各地打探允琏的消息,也是一点儿成果也没有。 暖儿也只能继续着每天前往田梦岚那里请安,随后便回自己的院子里,过两点一线的安稳生活。 四个恭人离去的消息暖儿是去请安时老是不见她们的影子,回到院子里问起无病她们才晓得的,心里也知道八成是允琏的意思,要不然,不可能四个人会一下子都被送出府。暖儿心里有些歉意,若不是自己有了孩子,想必允琏也不会突然起了这个主意。但人都已经走了,而且,到底也不是什么太熟悉的人,这件事,也没有在暖儿的心里留下太深的痕迹。 暖儿偷偷地将有了孩子的事告诉了无病几个,她们又是高兴,又是紧张无比,生怕出一点点的差错。偏偏表面上,却又不敢露出一点儿声色。 虽然现在府里的女人也不多了,王妃历来行事也算大度。但这种事儿,她们宁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愿拿姑娘的身子来开玩笑。 这天夜晚,暖儿睡得正熟,突然感觉到呼吸极不顺畅,喘气也喘不过来。 她睁开了眼,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耳边传来的熟悉的呼吸声,却让她的心平静了起来。 “爷,小心孩子。” 这样的重量,暖儿并不示意,但想到腹中的孩子,暖儿还是轻轻地抗议道。 随即,允琏便从暖儿的身上翻了下来。 他滑下了身子,抱住了暖儿,将头轻轻地靠在了她的颈脖处。 好半天,暖儿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 “不是我。” 允琏的话没头没脑,暖儿一听却明白了。 自从允璋大丧的消息被布出来之后,京城里不知从哪里便传来了这样的谣言。说四皇子为了太子之位暗害了太子,要不然,太子正当壮年,如何会突然患疾身亡? 这样的谣言在京城越传越广,越说越玄乎,竟真有不少人都相信了。 也不知是真相信还是假相信。 但这样的皇室操戈,似乎对一般人来说,是一件值得津津乐道的事。 于是,说的人越来越多,有鼻子有眼的,似乎就是他们亲眼看到的一样。 暖儿也从无忧的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自己最亲近的亲人生死存亡不知,自己却被怀疑为幕后黑手。 暖儿轻轻地抚摸着允琏的头,满是心疼。这个男子,这些天究竟受了多大的伤,他浑身散出来的悲伤,让暖儿的心一阵阵地抽痛。 “我知道,我都知道。” 暖儿的声音满是信任和理解,没有一丝怀疑,他说的,她全信。 暖儿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允琏的脑子里仍然重复着这些天的一幕幕。 那个自己从小到大在她的身边长大,虽然不是亲生母亲,却甚至比亲生母亲更为尊敬的女子,就这样指着自己,用充满仇恨地声音质问着。 “是你对不对?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你以为,璋儿死了,你就可以成为皇太子了吗?想都别想,有我在的一天,皇太子的位置,永远也轮不到你的头上。你给我滚,你不配呆在这里。” 允璋的尸体虽然没有找到,那黑衣人的尸体却找到了,已经残缺不全,被鱼虾啃得没剩下多少肉了。从这样高的地方掉了下来,连武功如此高强的黑衣人也死了,允璋会如何,就是不想也知了。 又接着找了一个月,却只找到了允璋残破的衣裳,或许,已经被水流冲到了别处了,或许已经沉入了河底,动员了这么多的人力,仍然一点儿踪迹也没有找到,允璋,已经不可能还活着了。奕棠无奈地布了讣文,正式为允璋举行了葬礼,虽然,只有他的衣冠在。 王紫琼一向充满慈爱的眼睛里现在充满了滔天的恨意。失去儿子的满腔的悲伤与愤恨,全汇集到了允琏的身上。只有找到一个人去恨,她心里的痛才能稍减一些。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会是允璋?为什么? 元烈瑛张了张口,想为允琏辩解,却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件事,疑点太多了。那个黑衣人最后竟然救了允琏,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元烈瑛相信自己的儿子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可是,迎着王紫琼悲伤的眼神,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不敢想像,若是今日躺在这里的是允琏,自己又会怎么样呢? 而在一旁悄悄抹泪的淑妃被拍子挡住的嘴角却悄悄地勾起了一抹笑容,心思开始活动了起来。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么一天了。在皇后和皇贵妃两个人的光芒下,后宫的女人完全没有出头之地,而皇太子稳固的地位,允琏的卓越能力,两人联成一气,更是让其他的皇子黯淡无光。如今,终于出现了裂缝了。 允琏什么话也没有说,无言默默地离开了。 他甚至都没有办法参加允璋的送灵式。 因为,王紫琼只要一看到他,似乎就要疯了似的。 允琏不晓得该去哪里,最后,他来到了曾经和允璋小时候一起来过的废弃的屋子里,这里,曾经是他们的乐园,留下了许多小时候的玩具,在这里,他们誓要做一生一世的好兄弟。可是,他却还是没有救得了他? 那个掳了皇兄的人,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到了现在,允琏,却还是一无所知。 那个人的眼里没有恨意,仿佛只是在执行一桩任务而已。 那人的眼里,只有完成了什么任务似的解脱,没有恨意,什么也没有。 允琏伸出去的手,最终什么也没有抓到。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允璋从自己的面前掉了下去,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若是可以,他宁愿以自己的性命来换皇兄的命啊,可是,他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 随后,却是父皇怀疑,母后愤恨的眼神。就连母妃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有些许的不信任。 是啊,看到那样的情形,谁都可能会怀疑。 的确是很奇怪啊。 绑匪没有伤害他这个指名的人,最后反而害死了皇兄,救了他。怎么想都怎么不合理。 大家会怀疑自己也是正常的。 可是,允琏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以前,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自己做了什么,皇兄总是冲在自己这一边的,没有任何怀疑,没有任何延迟,只要是自己所说,他都会全力支持自己。 允琏知道,自己之所以能立下这么多功劳,暗中,允璋的支持是绝对分不开的。 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甚至,将一切都推在了自己的身上。 总说,是自己让他这么做的。 可事实上,却是皇兄早就为自己铺好了所有的后路。 自己打仗,他便亲自关心军需供应;自己除贪官,他便和元正纯在朝中查清勾结关系……所有的一切一切,最后却全是自己的功劳。 而现在,再没有这么一个人了。 允琏觉得好冷,好冷,直到,小禄子轻轻地告诉他,暖儿回府里了。 他这才想起,原来,自己还不是一个人。 他还有暖儿,还有暖儿肚子里的孩子。 允琏不晓得哪里来的信心,他就是这样坚定地相信着,暖儿会和皇兄一样,无论自己说了什么,无论自己做了什么,他们都会无条件地相信着自己。他们,总能一眼望进自己的内心。 他静静地匍匐在暖儿的怀里。 仿佛迷失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安心的休憩之地。 渐渐地,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 他,终于安心地睡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婚事 允琏终于回府了。 一个人的生和死,原来竟是如此渺茫的事。 即使贵为皇太子的允璋。 太阳仍旧在东升西落,人们仍然在朝出晚归。 生活仍然要继续下去。 唯一仍证明他来过世间一朝的,也许只有这世间真正爱的心底永远磨不灭的伤痕吧。 允琏也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生活步调,上朝,与幕僚们议事,偶尔出去与人聚聚。只是有时候与暖儿在一起的时候,他会说起与允璋往日的种种,这个暖儿从来没有见过的男子,在暖儿的心目中也日渐清晰了起来。 或许允璋还活在人世间也说不定呢? 没有找到允璋的尸体,暖儿总有这么一丝期盼,即使为了允琏,她也希望那个男子如果仍然活着,那就太好了。只是,这样的希望实在渺茫,因此,暖儿也没有说出来。 不知道抱关渺茫的希望等待着,还是放弃了所有的希望活着这两者哪一样更容易些。允琏自会有他自己的选择吧。 那又何必让自己无谓的猜测来扰乱他的心呢? 暖儿也又重新适应了四皇子府的生活,刚回来的些许不自在,也渐渐地没有影子了。随着主子们心情的逐步好转,四皇子府里的气氛也渐渐轻松了起来。暖儿院子里的丫头们也偶尔出去外头借着摘花什么的名义出去玩耍一会子。 暖儿的心也活动起来了,回来这么久了,还没有去看过爹娘呢,田大人府里也该去拜会一下,还有福儿姐姐她们,都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了。 这一日,暖儿跟田梦岚禀报一声,就带着无病出府了。 马车平衡地行驶着。 “姑娘,不知道无愁现在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这一闲下来,想着若是往日出府,肯定有无愁在姑娘的身边跟着,有这么个会武功的人在,心里都似乎有底气似的。 现在那丫头不在了,真让无病也觉得若有若失的。 她们四个陪着姑娘一起长大,现在,无愁也走了,自己似乎也呆不了多久了。就要这样天各一方的散去,前些日子,刚接到家人的来信,说已经为她看中了两户人家了,只待从中选择一家,问她的意见。她见姑娘这些天刚回来,又有了身子,本就困乏得厉害,再说上回又出了爷的事,便一直没有提起,可家里催着她回信,也该决定了。可没有姑娘的话,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无病所想的,又何尝是暖儿所想的呢?只是,无愁所要走的路,是与她们所有人都完全不同的道路,是她们想帮也帮不上忙的道路。不管再担心,从无愁选择了学武的时候开始,她便注定了与一般世俗女子不同了吧,那条路即使再艰险,无愁肯定也会努力地向前进的,她一直是这么地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不是有自己和无病她们的牵绊,她肯定会去寻打自己更为广阔的天空了吧。学武之人,不与他人较技,终究如纸上谈兵。 无愁的眼里一直跳跃着这样的火花,现在,终于命运为她斩断了与自己这些人的缘份,她必将在另外一个天地里成就她的梦想吧。也许少不了艰难,但暖儿相信无愁,她总是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一定会好好的。” 暖儿的话说得肯定无比,她也这么相信着。 听到暖儿如此肯定的回答,无病不晓得姑娘的信心从何而来,但,她的担心却是减少了许多。 “姑娘,有一件事,您能给我拿个主意吗?” 无病微红着脸,掏出了一封信。 无病这个样子倒是少见,一向沉稳的无病竟然会这么害羞?暖儿心中倒也有所猜测了。 她接过了无病手中的信,仔细地看了起来。 无病紧张地看着暖儿。 暖儿很快就看完了,微笑地看着无病。 “唉,无病也要嫁人了,还真舍不得呢。无灾她们可晓得?” 无病摇了摇头。 “无灾那丫头一张嘴,给她知道了准没有好话。无忧一知道,怕是整个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好姑娘,您自个儿晓得了就好了,先不跟那两个丫头说可好?” 无病乞求地看着暖儿,虽说是要定了人家,可她现在年纪也不大,倒也不急,现在定了,也是一两年之后再成亲。而且,姑娘现在又有了身子,可离不开人。她们不想,这剩下的一两年里,被那两个丫头取笑个不停。真是的,看她们以后自己有了人家,她怎么取笑回来,就不信她们两个就一辈子不嫁人了。 暖儿却转移了话题。 “从信里看,倒是这范家似乎更好些。虽然家境贫寒些,但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了。你嫁过去的话,只需服侍婆婆就好。那宋家,虽是家境好些,可家里兄弟姐妹一大堆,这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你自己觉得呢?” 无病虽仍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事关终身,到底她也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子,见暖儿认真与她讨论,便也答道。 “爹娘的信里也说这范家知根知底,人也是极好的。这宋家虽然在乡邻间,颇有好评,但到底了解不深。只是,那宋家公子,却是读书之人,并且已经中了举子,以后倒是有望考取功名的。” 无病说到这里有些犹豫,能成为官太太对女子来说,还是有很大的吸引力的。所以她的心里倒是偏向宋公子一点。 “当官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连个小小的县令都是如此。倒是那范家公子,虽说没有中举,但也不是目不识丁之辈。无病你虽说认得些字,但到底也不是那种喜爱舞文弄墨的女子,与那宋公子谈诗论画恐怕欠缺了些,你持家管事方面倒是颇有章法,可那宋公子又不是长子,你越是能干,恐怕越是容易遭嫉。而那范家家有良田几百亩,当收租子就有不错的收入了。你有管事的经验,和那范家公子应该也说得来话,倒似乎更容易相处些。” 暖儿想了想,还是觉得那范公子更妥当一些。 说完,她又叹了一口气。 “若是能亲自见见就好了。”对了,暖儿拍了拍脑袋,自己怎么把这一招给忘了。 “无病,要不然,我给你放几天假吧!你自个儿回去想法子瞧瞧,看看究竟哪个更中意些。” 虽然未婚的女子偷偷跑去瞧自己未来的夫君长什么样子,到底胆子大了些,可暖儿在东海城呆了一段日子,那里的男男女女可开放多了,便也不觉得有什么样妥了。反正偷偷瞧瞧而已,不让人知道就是了。 无病被暖儿吓了一大跳,这样的主意,姑娘怎么想得出来? “不,不用了。我想想,姑娘也说得有道理,还是选这范家好了。” 无病被暖儿吓得直接就定了主意,偷偷地去瞧男人,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姑娘说得也有道理,再说,爹娘也说这范家人好,还是稳妥一些的好。其实,她也是不放心暖儿,姑娘现在的情况,哪里离得了她?无忧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无灾虽说心细能干,可偏身子弱。无愁又不在了,若是自己这个时候离开,姑娘出了什么岔子,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真的不去看。” 暖儿眼里满是可惜,她还是觉得无病应该回去自个儿亲自瞧瞧再定比较好。 “真的不能再真了。” 无病赶紧猛点头。姑娘,您还是赶快放弃那个叫人心跳的念头吧。无病可经不起您吓啊。 见说不动无病了,暖儿只得放弃了,好可惜。 “良人,到了。” 外头的车夫的声音响起。 无病先下了马车,这才又小心地扶了暖儿下来。 无病要上去敲门,暖儿摇了摇手,制止了她。 还是自己来吧。 她轻轻地敲了几下,就听到秀娘的声音传了出来。 “谁啊?” 却没有人应声,秀娘疑惑地打开了门,左右瞧了瞧,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是哪家的小鬼头又在捣乱?” 这样的事也是有的,秀娘便又准备关门了。 “哇。” 随着一声叫,从旁边闪出了一个人来,吓得秀娘倒退了一步,捂住了胸口,吓死人了。定睛一看,却是暖儿。 秀娘简直哭笑不得。 这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一套。 不过,暖儿从小就是这样子,虽说懂事,可这顽心倒是一点也不比别的孩子少的。 “娘。”暖儿刚叫出口,秀娘已一把拉住了暖儿的手,欢喜得都不晓得说什么了呢。 “这都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也不捎个信儿?”一边又对着厨房道。 “孩子他爹,暖儿回来了。” 话音刚落不久,立马从厨房里冲出了一个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张开双臂就朝暖儿这边像个小炮弹似地冲了过来。 无病给田温吓了一大跳,赶紧挡在了暖儿的前头。 小祖宗,姑娘现在是什么样的身子,哪经得起你这么大的小胖子一撞。 田温被无闰拦住了,极为不满。 “无病姐姐,让开。” 无病艰难地抓住了田温的衣领。 “姑娘的身子现在可经不起你撞,要小心一点,轻轻地,要不然,就不让你过去,知道吗?” 无病跟田温极熟,看他就跟自个儿的弟弟差不多。 一边又给田成、秀娘问好。 “老爷、夫人好。” “好,好。”田成连声回应,眼睛却盯在暖儿的身上没有离开。怎么这脸看着却好像瘦了些?可不是受了委屈吧? “爹。” 暖儿看到田成和秀娘的气色倒都不错,田温也活泼得紧,晓得他们过得好,她也就放心了。 刚跟田成问候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田温却已跟无病达成了和平协议,轻轻地靠近了暖儿,拉着暖儿衣裳,强烈要求暖儿的注意了。 “姐姐,姐姐。” 生怕暖儿不理睬他了。 暖儿赶紧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牵了他的手。 “姐姐不在,温儿有没有乖乖听话啊?” “当然。”田温神气活现地回答,“我每天都有吃两碗饭,都吃光光了,一粒米也没有剩。还有千字文我已经学会了,都会写了。一会儿我写给姐姐看……” 话没有说完,秀娘却开始泄他的气了。 “那是谁跟小虎打架呢?人家的娘都找上门来了。” 田温赶紧辩解,气得脸都红了。 “那是小虎不对,他欺负小红。” “小红又是谁啊?”暖儿好奇地问道。 “小红就是小红啊。”指望小孩子来回答这个问题显然是不现实的。 秀娘补充说道。 “小红是街头王裁缝家的小女儿,才五岁。” 暖儿点了点头,原来事情还牵涉到一位小佳人啊。 “姐姐,不是我不乖。是小虎太坏了……”田温开始为自己辩解了起来,虽然,他可能还不太明白辩解这两个字的意思,但这毫不妨碍于他的运用。 而无病拍了拍额头,想起了刚才被放在一边的礼物,赶紧过去搬。 田成忙接了过来。 “我来。无病,跟暖儿进屋里坐去。饿不饿?” 无病笑看摇摇头,跟着田成朝屋子内走去。 秀娘这时候却琢磨起无病刚才的话,见暖儿和温儿两个说得正是热闹,她偷偷地将无病拉到了一边。 “无病,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暖儿的身子不经撞?” 秀娘紧张地盯着无病,到底是当娘的细心一些。 田成到现在,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无病笑着点了点头。 “无人,是的,姑娘有身子了。” 秀娘惊喜不已。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咱们要当外公外婆了。” 田成一听,却是傻了,手里的东西,一下子全掉在了地上,他却也没有任何反应。 “外公外婆?” 待反应过来之后,他便只会一个劲儿地咧着嘴笑,双手使劲儿搓着,不晓得说什么好。一会儿后,他跑过去抱住了田温,一个劲儿地转起圈圈来。 “温儿,你要当舅舅了。” 田温却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这也丝毫不妨碍他的快乐。他一个劲儿地猛叫。 “爹,再转快一点,再快一点。” 秀娘也一把将暖儿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好孩子,好孩子。” 无病看着这一家人高兴的样子,自己的脸上也满是笑容。 在那样的府里,一个孩子,特别是一个男孩子对姑娘有多么重要,大家都知道。只有有了孩子,姑娘才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可紧紧伴随着的,也是无边的危险。 想到前些日子爷一回府便遣散了那四个恭人,原来全是因为姑娘有了孩子啊。 姑娘,还有姑娘的孩子,一定要平安生下来才行。 无病暗暗地叮嘱自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才行。 第三百一十四章 惊喜?惊吓? 暖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正躺在躺椅上的女子。 她依然面若桃花,眼似秋水,风采绝世; 她那天然自成的妩媚,就那么轻轻地随意地瞟上你一眼,也自带一番风情; 她的脸上,依然是那熟悉的总是带着些慵懒的笑容,似乎这天下再没有任何事能值得挑一挑眉; …… 可是, 为什么? 她的肚子有这么大? 暖儿不敢置信地看着笑得极为自在的平安。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带着一丝希冀问道。 “你的肚子上面,不会是垫了什么东西在上面吧?” 竟然连一句极为沉得住气的平常也给自己吓住了。平安勾了勾嘴角,摸了摸自己微凸的小腹。 “宝宝,你常姨来了,来,打个招呼吧。” 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 平安抬起了头,有些无奈地对暖儿说道。 “常儿妹妹,看来宝宝还不太想说话。再等一两年,到时候再补上啊。” 在这种状况下,听了平安这番话,暖儿竟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安儿姐姐,在她的眼里,大概再没有什么大事了吧。 “安儿姐姐,你没有嫁人对吧?什么时候现有宝宝的?孩子他爹是谁?” 平安赞赏地看着暖儿,不愧是常儿妹妹,这沉得住气的功夫和福儿姐姐有得一拼了。哪里像康儿那个丫头,大呼小叫,一副天都快塌了下来的样子。还能马上想到这些重点,可造之才啊。 她先没有回答暖儿的话,而是对着一旁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汤过来的平康说道。 “康儿妹妹,瞧瞧常儿妹妹,在想想你当初,你这姐姐是怎么当的?” 说完之后,这才又回答暖儿道。 “回答正确,还没有嫁人,大概一个月前现的吧。孩子他爹你猜猜看?” 平安兴致勃勃地看着暖儿。 原来如此,难怪没有来得及通知自己,自己那时候大概已经启程回来了吧。 暖儿随手接过风花送过来的一个小板凳,又问平康的爹娘在哪里,也好先去打个招呼。刚才给平安吓得,将这档子事都忘了。 这时,平康的爹娘早听得动静,迎了出来了。 寒暄了一会,晓得她们姐妹有体已话要说,两个便让平常随便点,就当自个儿家里一般,有什么事就说。随后就下去忙活了。 他们一家子能在京里过得这么自在,多亏了平康的这一帮子好姐妹。 平康的爹娘心里早就存了一肚子的感激,这会子,见她们都来了,便准备好好大显身手,好好招待她们一番。这别的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好歹把她们的肚子喂饱喂好还是行的。 平福也早就来了,她原本是在平康屋子里睡觉。 昨儿个收到了陈梦的信,得知他也要启程来京参加秋闱了,兴奋得她一宿没怎么睡。今儿个却是犯困得紧。便在平康的床上小憩了一会儿。 这会子听到外头一阵热闹,晓得八成是暖儿还是平锦到了,这才出来了。 免不得又是一番招呼。 几个坐好了,平安接过了平康手里的汤正要喝。 无病却不甘心了。 “七小姐,您怎么能这样呢?都是有身子的人,为什么差别待遇?三姑娘有的,我们姑娘为什么没有啊?” 这会子,轮到平福、平安、平康目瞪口呆了。 她们不可思议地看着暖儿的肚子。 真的有了?还很平啊? 怎么会这么巧? “多久呢?多久呢?” 平康兴奋地问道,又一叠声地吩咐风情。 “快去给常儿妹妹也端一碗鸡汤过来。” 反正娘为了安儿姐姐也煮了许多,以前安儿姐姐喝不完,到了最后,总是落到了自己的嘴里。这一段时间,平康喝鸡汤已经喝得想吐了,眼见有人分享,平康的反应相当地快,实在是这段时间给娘逼得苦不堪言啊。 平安也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跟元正纯的交易也完成了,原本是打算回扬州去见见哥哥嫂嫂的,然后再做下一步地打算。这些年姐妹们在一起惯了,反倒跟哥哥嫂嫂生疏了。再说,哥哥嫂嫂对自己总是心怀愧疚,若是回了家,八成又马上急着给自己张罗一个人家什么的,平安可不爱。因此想见见哥哥嫂嫂,再上京城来,平康这小妮子也不打算嫁人了。平康爹娘似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自己不如说是寡妇,跟平康做个伴,岂不是极好?福儿姐姐,锦儿妹妹,常儿妹妹有空也可以过来聚聚。 平安打算得倒是极好,不过,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却打断了她的计划。看来回扬州见哥哥嫂嫂的事儿要延迟一下的好。 “常儿妹妹,你猜猜,孩子的爹是谁?” 平康催促道,想当初,这个问题可难倒她了。 被平常说是“笨蛋”,还又被敲了头。 她倒是要看看,是不是就她一个猜不出来。 “你以为常儿妹妹是你这个笨蛋?连这也猜不出来?” 如此说话,除了平锦还有谁? 暖儿惊喜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子。 果然看见平锦正向自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暖儿。 “怎么去了那么久?”这么久没见暖儿,可想死她了。 暖儿也紧紧地回抱住平锦。 “锦儿姐姐。” 两个人在这里上演相见欢,有人可瞧不顺眼了。 “也不过跟常儿妹妹几个月不见。当初,跟我可差不多半年没见呢!怎么不见你这么亲热。” 平康在一边哼哼道,语带不满。 不过,在打击平康上,平锦一向是不遗余力的。 “常儿妹妹是谁?你是谁?能比吗?” 一句话就气得平康脸儿通红了,马上就要跟平锦又展天一场大战了。 “不想知道常儿妹妹的答应啦?” 还是平安高竿,一句话就将快要燃起的火给扑灭了下去。 平锦紧紧地挨在了暖儿的身边坐了,还挽住了暖儿的胳膊。都怪那个死胖子,害自己来晚。要不然,就又可以多见常儿妹妹一会儿了。死胖子,看我回去怎么治你?平锦在心里恶狠狠地想。 见几个人都盯着自己。 暖儿想了想。 “是元大公子对不对?” 平康一脸佩服地看着暖儿。 连当初福儿姐姐和平锦也只说是庸王世子和元大公子其中之一,常儿妹妹如何会这么肯定地说是元大公子? “为什么不是庸王世子呢?” 平福和平锦也一脸好奇地看着暖儿,当初,她们虽然猜到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人,可却不像暖儿敢这么肯定地说是元正纯,为什么呢? “因为庸王世子死了。”平福若有所思,平锦、平康却面带疑惑。死了的人就要排除,这是什么道理? 暖儿便解释道。 “安儿姐姐是不会让孩子的父亲死掉的。” 一句话却让平安心里震动了一下,原本以为这些人中,应该是福儿姐姐最了解自己,如今看来,恐怕那个最了解自己的应该是常儿妹妹才是啊。是啊,没有爹娘的苦,自己从小还吃得不够吗?这个孩子,即使她会亲自养育他,可是,即使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的亲爹死掉。 平福点了点头,的确,如果到了这个时候再让自己做判断,自己也会说出这样的答案的。 平锦、平康此时也明白了。 平康懊恼地一拍脑袋。 “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 “猪脑袋当然是跟人脑袋不一样的啊!” 平锦毫不客气地损她道,其实暖儿没说之前,她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这一点,她却是绝对不会说出来了。 “你才是牛脑袋、马脑袋、木头脑袋呢!” 平康立马还嘴道。 “那也比猪脑袋好。” 平锦的话总是能气得平康直跳脚。 她不仅是跳脚,而且直接站起来了,捋起了袖子。 “你这个丫头皮痒了是不是?我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谁教训谁还不知道呢?有本事就过来啊?” 平锦也不甘示弱,立马也捋起了袖子,谁怕谁啊。 暖儿、平福、平安也不加以阻止,而是在一旁笑看着,好怀念啊,这一幕,有多久没有见过了呢? 前些日子,暖儿不在,平安又还纠缠在那一堆事情当中,平福、平锦、平康三个人见面了也没有多大意思。平锦、平康两个连吵架的兴致也低落了不少,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热血沸腾的场面了。 若是寿儿姐姐、平碧姐姐也在就好了。 暖儿在心里暗暗地想,却没有说出来,好不容易姐妹们聚在一起,就不要说这么伤感的话题了。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看了平福、平安一眼,却见她们也正朝自己瞧过来,眼神交汇处,便明白大家伙儿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会意的笑笑,却都不说了。 有些话,在心里明白就好了。 平锦、平康这时候却早已经站成一团了,她们两个在地上中间划了一条线,两个人的胳膊你搭着我的肩,我搭着你的肩,风情被强迫在中间做裁判。 一声“开始”之后,两个人就如同两只牛抵着犄角开始用力了起来。 一个人顶着另外一个人越过了那条线便处赢了。 这是以前她们两个每回吵架吵得厉害了进行武力对决的方式之一。 两人势均力敌,倒是各有胜负。 不过,今儿个平锦却似乎有些力气不足。 僵持了一会儿,便被平康顶得开始后退了。 平锦的心里暗叫不妙,这么下去,非输不可呢。那个死胖子,如果不是刚才要出门时非缠着自己,现在会没有力气吗?平锦小气地将账全部都算到了白老爷的头上,看来,今儿个回去以后,那个白老爷有得苦头吃了。平锦除了对暖儿,其他人若是惹了她,可没有好果子吃。 平康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嘴里也越来越嚣张。 “怎么样?平锦,你说,今儿个谁赢?要不要来打个赌?” “赌就赌,我赌十两,你赢!” 平锦这话,说得平康一愣,这个丫头,今儿个怎么这么容易就服输了?念头还没有转完,突然,平锦往旁边一让,蓄足了力气的平康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跌了个满嘴泥。 暖儿这伙子人没有良心地在一边笑开了。 连本为平康丫头的风花、风情也在一边笑个不停,更不用说跟着平锦的含珠,还有无病她们几个了。 而其中笑得最为夸张的,便是平锦这个始作俑者了。 她一边哈哈大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还伸出手去,作势要拉平康。 “我都说了你赢了,还这么用力做什么啊?” 平康心里暗恨,这个丫头,绝对是看要输了,就借机耍诈,自己双上了她的当了。这下子,不但赢得不好看,还好像是她让自己赢的。而且,还输了十两银子。 极为不甘心的平康,却是迅地逮住了平锦的一只手。 平锦见势不妙,本欲往回缩,无奈她今儿个状态实在不好,本就没有力气,这会子一笑,动作也打了折扣。 竟然给平康牢牢地抓住了手。 用力往下一拉。 平锦便也同年康一起倒在了地上,弄得满身是土。 平锦气得大叫。 “我这天蚕丝裙子,可是五百两银子一条的啊。你这个败家子。” 最为爱惜衣裳和头饰的平锦气疯了,她一翻身就骑在了平康的身子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 “还我裙子来,还我裙子来。” 为了十两银子,这下五百两的裙子也没有了。 平康被掐得吐起了舌头。 其实她是故意装的,平锦下手极有分寸,虽是恼怒,可不过是想她吃吃苦头罢了,哪里真下得去死手,东西再好,能好得过人吗? 不过,平康也晓得在这种时候,自己还是示弱一些的好,不给气得快疯的平锦留着面子,这毒丫头真狠下心来,自己可要吃苦头了。 两个冤家,在长期的争斗中倒也展出她们独有一套相处哲学来。 暖儿几个都清楚,因为,虽然看着平康吐舌头,几个还在旁边笑嘻嘻的,全当看戏了。 今儿个没有开赌的她们,其实已经是很善良了。 平康的娘这边出来叫她们吃饭,可是吓了一大跳。 赶紧跑上前来,两个都一顿好打。 “还不快起来,都多大的姑娘了,这是在干嘛?也不怕人笑话。” 两个人均被打得一阵哀哀叫痛。 平锦可是平康的娘亲看着长的那么大的,如果是暖儿她们,她还是敢下这个手,对平锦可不会客气。 看着两个人都受罚了,暖儿等人在旁边更是笑得乐不可支。 “姑娘们,进屋去吃饭吧。” 笑着对平常她们几个说完,转头面对着平锦、平康两个却是柳眉倒竖,一手揪她们一只耳朵。 “你们两个,跟我来,换衣裳。” 暖儿几个边笑着边朝屋子里走去,和着平锦、平康两个痛叫声,构成了一曲哭乐交响曲,不亦乐乎耳。 第三百一十五章 平安的决定 午后,天色有些变了,阴了不少。 并且,还刮起了风。 此时已经九月了,虽不算太冷,但也很有些凉了。 虽然暖儿几人都有些贪恋这份凉爽。便两个有了身子未来孩子他娘还是立马被平康她娘赶回了屋子里面。 于是,一行人虽然有些不舍,也不得不跟着两个孩子他娘的脚步,移回了屋子里面继续叙话。 暖儿有些神奇地伸手摸了摸平安的肚子,她自己的肚子直到现在还扁平扁平的,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而平安的肚子,却已经这么大了。 “才三个月而已,就有这么大了吗?” 暖儿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己到了三个月的时候也会这么大吗?那十个月的时候呢? 想像自己的肚子也会慢慢变成圆球,颇觉不可思议,为什么都不会爆开啊?人的皮,原来是这么有弹性的东西啊? 宝宝就在自己的肚子里面成长,再过九个月,便能够看到他了。然后,他还会慢慢长大,会坐,会爬,会蹒跚地学步,会叫自己娘亲……只要想到这些,暖儿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和满足,心里空空地角落,全部被填得满满的。 平安由着暖儿摸着自己的肚子,她动也懒得动一下。本来就有些懒的她,这一回有了孩子,更有借口不动了。一天到晚不是躺在屋子里面自个摆棋局,偶而跟平康下个两盘,就是在外头晒太阳。不过,平康的棋艺也太菜了些,可惜福儿姐姐难得过来一趟,尚书小姐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各式各样的应酬也不少。 “娘也说三个月的话,应该没这么大的。是安儿姐姐太懒了,动也不肯动一下,这么继续大下去,生孩子不好生的啦。常儿妹妹你可别学她。”平康在一旁告状道,随后又扶平安起来。“快起来走走,娘吩咐了的。每天一定要走动一会。肚子再这么大下去,小心到时候难产。”平康催促道。 平安皱了皱眉,不过还是乖乖地站了起来,开始在屋子里面慢慢地走动了起来。唉,躺着多舒服啊,特别是身子越来越重,真是不喜欢动。 前些日子自己在外头住着的时候还好,那件事了结了,本打算在平康这里借住几天,再自己找个院子搬出去的,可一晓得她有身子了,平康她娘说什么也不让。 平福、平锦晓得了之后,也都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就叫她住这里了。女人生孩子可不比其它的事,不是聪明就能解决问题的,尤其她们几个全是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碰上了什么意想不到的问题那可怎么办?还是有平康她娘在放心下点。 于是,平安便不得不在这里住下了,并且,不得不在平康她娘的命令下改掉一些坏习惯。比如说,爱睡懒觉,不喜欢吃早餐之类的,还有不喜欢动之类的…… 平安一向自作主张习惯了,一时还真不习惯有人管的日子。 不过,这种事,自己还真是不太懂,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少不得听了。不过,心里却是下定了决心,一等这孩子生下来,非得赶快搬出去不可。平康她娘的好意她虽然明白,可是,她从小就没有爹娘,又早早出来了,早就习惯自己打理自己的一切了。实在是不习惯听别人的,尽管是为了自己好也是。 “那孩子他爹怎么办?他知道吗?你打算怎么办?” 若是别人,暖儿这会子避着这个问题都来不及,要问也会先问福儿姐姐她们,不会直接问当事人。只是瞧平安这神色,实在不像是吃了什么亏的样子,也没有半点抑郁伤心的样子,暖儿怎么想,都觉得以平安的性子,元大公子应该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去的,说不定是反而被安儿姐姐算计也说不定。 “他还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我一个人的,我自己养就是了。” 平安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另一个人与这件事完全无关,这孩子是她一个人就制造出来似的。 平康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摊了摊手。 “常儿妹妹,你劝劝安儿姐姐吧。这孩子没有爹怎么行?” 平康前些日子真被平安吓得不轻。不过,她一向听平安的,平安执意如此,她又劝不了她,只能指望暖儿她们了。 平福却是不赞成地看着平安。 “我也是这个话,没有爹娘的孩子过得多不容易,你不是比别人更清楚吗?为何执意如此呢?我看那元大公子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不如跟他说了,看他有何打算再做计较不成?” 就是一向任性的平锦这回也反对起了平安的决定来。 “元大公子也还是不错的对象,家世又好,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自从晓得平安有了孩子以来,她们就一直在劝平安,可平安就是不听。这回见暖儿也问起,立即都一股儿说了起来,准备借着这回大伙儿都在一起的力量,好好劝平安改变主意。 这么多人反对,平安却只是笑着,就是不松口。 从她现有孕开始,该想的,她早就想过了。该考虑的,她也考虑过了。这----就是她的最后决定了,不会再更改了。 “安儿姐姐,你究意怎么想的呢?” 平安在平康的搀扶下,慢慢地在屋子里走动着,听见暖儿的问话,心下一动。 她决定自己养孩子之后,福儿姐姐也好、康儿妹妹、锦儿妹妹也好,甚至还有平康的爹娘都忙着反对,在她们的心目中,自己这样做绝对是错的。没有一个人问自己为什么想这么做。所以自己便也懒得说了。也只有常儿妹妹会这样了。不管常儿妹妹自己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她总会尊重别人的想法,不轻易否认别人。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些姐妹中,大家最愿意说出自己心里话的,却总是她了吧。就像自己,虽然与康儿妹妹最好,但在康儿妹妹的眼中,自己也可以算得上是怪人了吧。只有常儿妹妹,会用这么包容的眼光来看别人,不管别人的想法、做法有多么不可思议。 平安想了想,终于开口了。 她一向总是为别人解决问题,自己的事从来都是自己已做主,也不习惯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别人听。 “我想要的只有一样----自由。好不容易拿回了自己的卖身契,我再也不想任人宰割了。特别是身为女子,一生的幸福就这样决定于某个男人的身上,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做到的,如何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望于某个男人。被买卖、被赠送,只要那个男人的心思一动,我们这些出身低贱,没有背景的女子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但我不能,我自己的命运,我想自己掌握,生也好,死也好,快乐也好,悲伤也好,至少,没有哪个人能轻易地说卖就卖,说送就送,就跟一匹马,一头猪差不多。这个孩子是个意外,我也不想要这样,可是,即使是为了他,我也没有办法让我自己去相信一个男人。何况,一个人不好吗?我有一个人好好地过的自信,却没有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的自信。再加上,那个男人,或许还有一个正妻,外加无数个小妾,想到要一辈子跟一群无聊的女人斗来斗去,我就觉得没有意思。” 平安这一番话说出来,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平安的这种心情,没有一个人能比她们更加明白,在面对未来时,她们曾经一同惶恐,一同期盼,她们的命运,主宰在别人的手里,那种不安,谁也不会忘记。 只是,她们都是随着命运的波浪流到哪里,再想办法面对罢了。 只有平安,她自己为自己挣得了自由,只不过,中间却出现了点意外罢了,然后,即使是为了这个意外,她却不愿再将自己的自由再轻易交付别人了。 平安对男人的不信任,已经深入了骨髓。 平福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自己如果不是遇到了陈梦,如果不是爹娘找到了自己和娘,自己又会如何呢? 因为无法选择的命运,不得不过那样的生活也就罢了。 但平安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获得了自由,仅仅因为要给孩子一个爹,便又要过那样的日子吗? 平福也有些迷茫了,可是,一个没有爹只有娘的孩子,能好好地长大吗? 平锦却是暗觉可惜,这母以子为贵,要元大公子要人有人,要财有财,要势有势,平安一向聪明,怎么这个时候还犯起糊涂来了呢?这男人嘛,只要捏住了脾性,凭她们的手段,其实也好对付的很,那死胖子,不是要东就往东,要西就往西,什么好的东西,不往她这里送的? “其实不嫁人也好,跟我一样在外面不就得了?” 这真给人家当妾,也是挺烦人的。再说男人不都这样,家花没有野花香,真给他弄进府里了,也未必还将你当一回事了。 “其实,这也是一个办法。”平康眼前一亮,“安儿姐姐,你看怎么样?” “真是,你们干嘛就是非要把我跟一个男人绑在一起?康儿妹妹,你自己不也说不嫁人了,自己老要把我往外推。” 平安也搞不清楚这几个姐妹怎么就差别对待了起来。 “我又没有孩子。”康儿抗议道,饶是这样,爹娘到了现在不还在打主意想将她嫁出去。 问题的关键又回到了孩子身上。 正是因为品尝过生活的艰难,姐妹们饶是有爹有娘的,都过得如此,这从一出生就只有娘没有爹的孩子,如何叫大家忍心呢? 只是,若是换了别人,为了孩子,八成也妥协了。 可平安,偏偏就是如此顽固。 暖儿私底下也是觉得孩子还是应该有爹有娘的长大比较好,可是,安儿姐姐是如此地坚定,没有半分动摇,显然是无论谁劝都不可能改变主意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管是对也好错也罢,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是多么难得的事啊。暖儿想,也许,平安现在需要的,不是她们的建议,而是她们的支持才是。 “安儿姐姐,孩子生了下来,我可是要当孩子的干娘的。” 没有爹的孩子,也许需要更多更多的关爱。 既然安儿姐姐决定了自己抚养孩子,那,这便是她能为她所做的。也许很艰难,但有她们这些姐妹在,安儿姐姐总不会是一个人的。 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再多的人反对,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听到暖儿的话,平安也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再坚强,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女子而已,怀孕的不适,周围的人的不赞同,其实都给予了她不少的压力,不过是凭着一腔执着的信念,再才坚持了下来。 平安笑了:“那是一定。”神色间轻松了许多。 平福、平锦、平康一听暖儿这话,再看看平安的神色,也晓得大势已去,也罢,该劝的也都劝过了,她既然执意如此,那她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支持了。 “还有我。” “还有我。” “还有我。” 三个人出了相同的声音,随后,暖我几个互相看着,为了这好久不见的默契,一起笑开了。 平康他娘原本前来送汤,不小心却听到了这般话。 这些孩子们,还是不晓得生活的艰难啊。 女人这一辈子,若没有男人,得受多少异样的眼光,她们真的知道吗?可是,这些孩子,已经吃够了苦头了,叫她又如何忍心再违拗她们的意思呢? 她能做的,也只有帮她们调理好身子罢了吧。 看着手上有些微凉了的汤,平康他娘又转头回了厨房。 罢了,她也看开了,这富贵人家的妾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搞不好,或许就像自己那苦命的大女儿一样,一尸两命。 既然孩子们执意如此,就这样吧。 好歹就算名声不好听些,有自己和孩子他爹照看着,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也好。 平康他娘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要不要对外宣布平安是自己的外甥女儿,夫婿死了,爹娘也不在了,这才来投奔自己这个姨母。 这样也能少惹些闲话,平安的头也该改了,得梳成妇人髻才是。一个肚子都这么大的女人,到现在还梳闺女头,前些日子就已经听到些风言风语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兄 弟 这一个晚上,无月。 只有一些星星在漆黑的天空中零零落落地点缀着。 花园里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一碟花生,一个杯子,地上放着一坛酒。 元正纯手里正拿着一个杯子,独酌。 心里有里烦乱。 最近似乎什么事情都不顺。 太子殿下失踪了,各方流言蜚语戏允琏极为不利,这倒也没有什么,反正时间长了,自然也会消了。 太子殿下的讣告已经出了,大兼祖宗有鉴于前朝之乱,其中便有一条是因为迟迟不立太子,皇子的翅膀全都硬了,最后对选出的太子不服,待太子继位之后,便同时动了叛乱,争夺皇位。好好的江山就这么给内耗耗没了。最后被大兼一举夺得天下。 因此大兼历来均早立太子,免得引起众皇子心存冀想而又造成动乱。而太子之位更是极为牢固,只要不是实在不堪造就的蠢材,一般不会重立太子。却没有想到,生了这种事情,太子殿下不管是失踪也好,死了也好,这讣告既已出,就算万一没死回来了,这皇位也是与他无缘了。金口玉言,可是改不了的。 而四殿下功勋着著,是太子之位最为有力的继承人。原本对国公府也是好事一件。可是,舆论的不利也就算了,皇后娘娘现在对四殿下极为痛恨,而皇上、皇后夫妻情深,若是皇后娘娘一意反对,这件事情,恐怕还有些悬。而且,太子妃又生下了嫡长子。那五皇子的母亲齐妃娘娘娘最近也与皇后娘娘走得极近。 若是太子继位那也就罢了,他与允琏关系本就极好,而且心胸宽大,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虽说看着不睦,其实心中都对对方存着情意,国公府的地位依然不会有丝毫动摇。可是现在太子不在了,若是允琏不能继位而成了别人的话,皇后娘娘又因为太子的事现在对皇贵妃娘娘、四殿下均极为不谅解,对他们国公府也存有芥蒂,目公府的未来就很难说了。 不行,被立为太子的人非得是四殿下不可。 元正纯左思右想都只有一个结论,看来,得想想办法才是了。 杯子里的杯又干了,元正纯执起壶,准备给自己再添了一杯。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双手来。 那是平安的手,就在前些日子,自己还与她一同饮酒。 那如玉的手指修长,指甲浑圆,有着晶莹的光泽。那个女子一向是颇为懒散的,那日问起为什么不像别的女子在指甲上涂上丹蔻,京里的女孩子都挺喜欢的。 那个女子红唇轻吐,两个字“麻烦”,叫自己哑口无言。 像平安这般的女子,元正纯从来没有见过。 他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那般宝贵的处子之身,轻而易举地交给了自己,元正纯原还以为她是对自己多少有了些情意,也一直这样相信着。 不过,该死的,看来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 若是有一丝一毫的情意,那个女子也不会在东西交给了自己之后,连告别也没有一句,就这样消失了。连一言片语也不成留下。 就像他们之间,除了这一场交易之外,什么也没有似的。 想到这里,元正纯就有些郁闷,原本,他还在想,等这件事了结了,他就为平安买一个院子,让她住了下来。等自己正式娶妻了之后,再将平安接进府来也就是了。 原本,元正纯从来没有想过纳妾的事的,虽然对妻子也未必存有多少喜爱,但他一向对男女之间的事没有多么兴趣,那又何必弄几个女人进来,搞得家里不安宁呢?可是,如果是平安的话,她这么聪明,定然是晓得自己的身分的,绝不会像那些不晓得自己斤两的蠢女人一向。 至于自己为什么想接平安进府,元正纯想,应该是出于责任感吧。 一个将处子身交给自己的女子,一个对自己有情的女子,给她一个身分,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显然有人并不稀罕就是。 想到这里,元正纯突然有些牙痒痒的。 几次想派人去探探平安的下落,又忍下了。一个不稀罕自己的女人,自己又何必稀罕她呢?反正,她对自己也没有那么重要,不过因为是自己一个也是目前唯一的女人,用起来也算舒适方便罢了。 她,如果是跟自己玩欲擒故纵的把戏,那可就错了。 自己,绝对不会主动去找一个女人的。 要么,她自己回来;要么,就再也不见了。 略去自己心底的那么一丝不舍,元正纯狠狠地又灌了自己一杯酒? 该死的,最近真是不顺心的事一大堆? 元正琪翻了院墙进来,就###自己一向从容得仿佛所有的事皆在他的掌握中的哥哥竟然在那里似乎喝着闷酒。 心中就有些纳闷了。 元正纯朝元正琪招了招手。 “过来,陪我喝会子酒。” 元正琪将剑往旁边一丢,也不管那可是价值千金的宝剑,而且,还是多少人求之而不可得的。若是宝剑有灵,怕也会为自己明珠暗投而伤心不已吧。随后,在另一个凳子上坐下了。 “好好的,喝什么酒?最近碰到什么事了吗?” 元正琪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虽然因为暖儿的事和这个哥哥有了些心结,可元正纯永远都是自己的哥哥,见他这个样子,元正琪还是有些担心的。 看着元正琪有些担心的样子,元正纯给他斟了一杯酒。 “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我们兄弟许久没有喝酒了。怎么,还在怨我?” 这个国公府自有自己去承担,弟弟只需要做他自己喜欢的事就够了。元正纯笑了笑,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刚才的一丝寂寥又不见影子了。 就说嘛!这个哥哥怎么可能会心情沮丧?将别人玩弄得团团转的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郁闷的应该是自己才是吧。 元正琪一口将酒灌下,杯子一扔。 “我走了,你自个儿喝吧。” 既然他没事,元正琪也懒得呆了,到了现在,他仍然一看到元正纯那张脸就有些气。 “别走,来,陪哥哥喝喝吧。”元正纯赶紧站了起来,将胳膊圈上元正琪的脖子。 “是哥哥错了,嗯?” 一边说,一边拉元正琪坐下。 “你知道自己错了才怪。” 看向元正纯一点也没有悔意却十分讨好的笑容,元正琪哼一声还是坐下了。还能怎么办,再怎么样都是哥哥! “有你这么一个哥哥,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了。” 元正琪一边抱怨,还是一边接过杯子与元正纯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不原谅他又能怎么样? 哥哥就是哥哥。 生下来就是兄弟,这一辈子都是。 自己还有选择吗? 而且,如果不是自己犯糊涂,哥哥又怎么能抓住机会呢?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啊。元正琪的心里一阵苦涩。 听说她回京了。 明明在同一个城市里,却仿佛隔了天涯海角般的遥远。 “哥哥,明儿个你跟爹娘提那件事吧。” “什么事? “正式认臭丫头为女的事。” 元正琪的声音淡淡地,他的眼睛盯着酒杯,杯子里似乎出现了臭丫头的笑脸。 臭丫头,又要见面了。 你准备好了吗? 元正纯点了点头。 尽管到了现在,他依然不认为自己当初做错了,可是,反正现在弟弟已经死了念头,那能令他高兴一点也没有什么不能做的。再说,四殿下也对那平常甚是看重,认平常为妹妹似乎也不是那么叫人接受不了的事了。 只要不是做自己的弟媳,元正纯对平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 平常应该知道平安的下落吧! 元正纯的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兄弟两个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酒一杯又一杯地下肚。 将那一坛子酒喝完了,两个人这才各自回房了。 翻来覆去许久,才缓缓入睡了。 梦中有什么? 除了他们自己,却是没有人知道了。 二日,元正纯倒是守信,立马就跟元烈阳和林诗英提了此事。 这是早就说好的事,林诗英也早就有这个意思了,用一场正式的仪式了结了这段孽缘,他们也都能松下一口气了。还好正琪和那田良人没有弄出什么乱子,要不然,恐怕还真难收拾了。林诗英轻嘘了一口气。还好正琪喜欢的是那样一个女子,从那次射箭,林诗英就看出来了,那是一个对自己都能残忍却对别人善良的女子。她的责任感和道德感都是极强的,这样一个女子,是绝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情做出令大家蒙羞的事来的。还好,那个女子不是瑶环那样的性子,要不然,林诗英就真要头痛了。 林诗英同意,元烈阳自然没有二话。 再一日,从国公府思出来的请柬,如雪花般纷纷飞向各个府邸。 按元正琪的意思,不但要办,还要大办。 他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臭丫头的身后,还有国公府这个靠山。 任何人,想要欺侮于她,就要做好与国公府作对的心理准备。 第三百一十七章 出 卖 无病后悔了。 她真不该将要定亲的事同姑娘说的。 她怎么就一时忘记了,姑娘一向虽然稳重,但偶尔也爱开个小玩笑呢? 所以,她现在才落到了这个下场。 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屋子里,无病如同犯人一般,单独坐在中间,而在她的正前方,则一字排开三人,计有主审官无灾一人,副审官无忧一人,外加看客暖儿一名----在她的前面有几样糕点,还有几盘切好了的当季水果,暖儿正地用手夹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表情幸福得紧,眼睛都有些眯起来了。最近肚子老是容易饿,所以无病、无灾两个便在屋子里常备了一些点心,随时准备她吃。如果不是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怕还不只这几样呢。还好暖儿一向就吃得比较一般姑娘家要多些,对点心、水果也颇为喜欢。院子里的下人们到目前为止,也还没有引起什么特别注意。 无病哀怨地看着暖儿这个罪魁祸倒在一边逍遥了起来了,直叹自己命苦。 暖儿被无病哀怨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拿起一片水果,递给无病。 “喏,给你,吃吧。” 想吃就吃啊,我又没有说不给你吃。 真是,干嘛这样看我啊?你姑娘我什么时候是那么小气的人呢? 暖儿是打定了主意,要故意无视无病的指控了。 她不知道啊,她什么也不知道啊? 暖儿摆出了一副无辜的样子。 无病看着手里的水果,再看看暖儿无辜的眼神,简直哭笑不得。她恶狠狠地将水果放在嘴里用力地咬了起来,响亮的脆响声,在屋子里清晰可闻。上下牙齿用力地合拢,露出白森森的光芒,就像是反射着白光的野兽的尖利的牙齿。 看来,无病已经被暖儿气糊涂了,一向最为稳重的她竟也作出如此的举动来。 “咯吱”“咯吱”的声音传到暖儿的耳边。 她不由地摸了摸胳膊。 怎么感觉无病想咬的不是吃的,而是自己白生生,嫩滑滑的胳膊? 什么时候,无病竟然有了这种喜欢咬人的嗜好呢? 暖儿有些犹豫起来,自己要不要为了无病牺牲小我,成全她的小小嗜好? 而另外一边,无灾、无忧却已经开始了她们的审讯过程了。 先,无忧又兼职了一把捕快,拉长了声音,念着“威武----”,随后,主审官无灾便开审了。 无灾先拍了一下惊堂木木----是用暖儿桌子上的纸镇充当的。 “堂下所跪何人,不,所坐何人,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无灾的脸紧绷着,摆出戏里大老爷的架势,只是,眼里满是笑意。 无忧迫不及待地在旁边助威。 “还不快说?不然打你板子。” 本来她是想当主审官的,只可惜无灾以比她大的优势,硬生生地争得了暖儿的同意,抢去了这个宝座。无忧心里满是遗憾,眼里全是兴奋,真好玩。还是姑娘出的主意有意思啊。敢情,这个幕后主使者原来就坐在旁边啊,她还假扮着无辜。 无病啊,你真是遇主不明啊,为了她作牛作马,出生入死----有这么夸张吗----却换来这种下场。呜乎哀哉! 这两个妮子,还真审起她来了。 无病哭笑不得:“别玩了,看这时候,爷也该回来了,你们还玩?” 说完,无病就起身朝门口走去。她才不要跟着她们几个瞎胡闹呢。她们犯神经,难不成她这个最大的还要陪着她们疯不成? 见无病想逃跑,无灾赶紧叫无忧。 “快将犯人逮回来,犯人要逃跑了。” 无忧哪里甘心好不容易逮着的玩的机会就这样泡汤了,赶紧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无病,要将她往回按,无病自是不依。 她们两个的力气相当,无忧急得在那里大叫。 “无灾姐姐,快来帮忙,抓不住了。犯人要逃了。” 无灾看情势不妙,赶紧也冲上并去帮忙。 两人铁了心,今儿个不将无病审个清楚是绝对不罢休的,这种事儿,得到消息都有几个月了,竟然一直瞒到姑娘回来,这还叫姐妹吗?绝对不可以饶恕她。其实,她们哪里是在意这些,不过是暖儿一出去就好几个月,暖儿不在,她们生怕出了什么乱子,守着这个院子,对底下的人也严加监管。现在暖儿总算回来了,她们也心也定了。便起了玩心,这会有了机会,哪里肯轻易地放过? 三个人扭成一团,到底无病一个人抵不过她们两个,急得叫暖儿。 “姑娘,无灾、无忧两个丫头疯了。您还不制止她们两个?” 她却是以为是无灾、无忧两个的合##哪里晓得这就是暖儿的主意,身为幕后主使者,怎么可##还眼看就要成功的好戏呢? 暖儿看劲看得正起劲,只一个劲儿地笑,哪里会出言制止。 就这样,即使无病满心不情愿,也还是一步一步被拖离了希望的门口,又被重新按回了原来的位子。 不过,在无病的强烈抵抗之下,无灾体质弱,也累得不行了。 将无病按回原位去了,她也没有一点儿力气了。 靠在无病的身上直喘气。 无忧使的力气最大,脸上都全是汗了。 无病也差不离儿。 最最清闲的,就属一边看戏的暖儿了。其实她刚才也挺想凑上一脚,上前帮忙的。只是,想想自己现在的身子,她也只好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直到现在,心中还遗憾不已呢。 “快,现在先把信给我交出来。” 无灾一边喘气一边继续工作,只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听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威严。 无病看这两个妮子的架势,今儿个不说清楚势必不会放人了。 无忧就在旁边,随时准备着呢。 以一敌二,无病自认为自己不是无愁那个大力女,当下做出了明智地让人鼓掌的选择。 她顺从地将信掏了出来,递给无灾。 “喏,给你,可以放了我了吧。” “无忧,将人看好。” 随后,无灾拆了信,仔细地看了起来。 无忧急得在一边跳脚:“我也看,我也看。” 无灾鄙视地瞧了她一眼:“你看得懂吗?”依无忧那点认字水平,这里面的字她恐怕认都认不全吧! 无忧被无灾一句话给噎地说不出话来,心里一万遍地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认字,绝不偷懒。不过,有鉴于她这种誓言已经不晓得过多少遍,却没有一遍真的执行过的事实,大家可以听听而已,完全不必当真就是。 不过,话虽如此,无灾还是好心地将信的内容摇头晃脑地全部念了一遍。 从最开始的称呼,到最结尾的落款,一字不多,一字不少,毫不增减,完全忠实于原著,尊重了作者的劳动成果。 待事实均为在场所有人民群众清楚了解之后,接下来就又是审问的时间了。 无灾的细心,再加上无忧的天马行空,让无病饱受折磨。 其中有如下问题,叫无愁深感为难。 例如: “犯人,新婚之夜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 “犯人,这两位公子你比较喜欢谁脱你的衣裳?” “犯人,听说读书人体质比较虚弱,若是在洞房的途中中途晕倒,你打算采取什么措施?” …… 如此种种叫人想也想不出来的问题,仿佛被打好草稿似的被无灾和无忧轮流质问。她们不脸红,弄得无病脸上的温度节节升高,快要爆炸了似的。 她誓,等这两个丫头有了这么一天。 这些话,她一定会原封不动地送回给她们,不,这还不够,起码要再加上一倍才是。 直到无灾问出“犯人,你打算生几个孩子?”时,无病终于忍不住爆了,是可忍熟不可忍,她趁无灾、无忧两个笑得喘不过气,有所松懈之时,用力一挣,迅逃出了生天。 只听得背后一阵嚣张的笑声,让无病郁闷不已。 而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则看着无病脸上红得不能再红的红晕,纷纷好奇不已。 究竟里面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无病姐姐这样,里面的良人她们却似乎笑得很快活呢? 允琏一进院子门就听到了屋子里暖儿开心地笑声,脸上原本有些黑的脸色不自觉就柔和了起来,神情也显出几分愉悦。 小禄子总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最近爷在朝中受到了不少压力,其中应该有皇后娘娘的授意,那些原来的太子党一反太子殿下在世时与爷的融洽关系,纷纷攻击起了爷来,皇上为了安抚皇后娘娘,最近对爷提出的许多意见都压了下来,没有予以采纳。 小禄子就想不通了,太子殿下与爷关系这样好。 那个时候,爷简直是冒了生命危险去救太子殿下的,差点连自个儿的命都没有了。 为何皇后娘娘就看不到呢? 虽然最后那黑衣人的举动是有些怪异,可是,就因为这一点就怀疑爷吗? 爷这些年,对皇后娘娘,怕是比对自己亲生娘亲还要恭敬呢! 皇后娘娘一向对爷也是关心倍至。 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全变了呢? 第三百一十八章 困 局 无病见到允琏进来了,赶紧行了个礼。 又对着屋子里喊了一嗓子。 “爷回来了。” 随后,无病便匆匆忙忙地往自己的屋子里去了,这脸热的,自己都快受不了了,还是回去先降降温吧。 允琏虽看无病有些不同以往,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一个丫头而已。如果不是暖儿身边的丫头,还算熟悉,只怕他连这一点心思也不会有。 允琏有些好奇暖儿今儿个这般开心,却又是为了哪一出了。 真搞不清楚她一天到晚怎么有那么多事值得开心,上次据说是看到几只蚂蚁在那里搬着一颗米搬回巢里,真不知道那有什么好开心的。 暖儿在屋子里一听到了无病的喊话,就马上迎了出来了,两边跟了两只护崽母鸡般的无灾和无忧。虽然说了要保持平日里的样子,但又如何能放得下心呢?难免还是有些异样了。 “爷,您回来了。” 暖儿的脸上仍有刚才残留的笑意,还从来没有见过无病那丫头狼狈成这样,这还是头一遭呢。只不知无灾和无忧说亲事时又会怎样?暖儿有些期待了起来。 “外头冷,快进去。” 允琏皱了皱眉,这有身子的人了,也不晓得注意一点,出来干什么?他又不是小孩子,还怕进不了门槛。 但不可否认,有人带着一张笑脸来迎接你,这种感觉,的确是不赖的。 起码,允琏一天的坏心情都好了许多。 “爷,可姿用晚膳?” 允琏点了点头,虽然他今儿个其实已经在外头吃过了,但暖儿应该还没有吃吧,看她似乎还挺喜欢跟人一起用膳似的。 果然,一瞧允琏点头,暖儿的眼睛都亮了。 她真紧吩咐无灾下去传膳,自个儿则拉了允琏笑咪咪地椅子上坐了,等着好料的上来了。 虽然嘴里一直没有怎么停过,不过,怎么还是老想吃东西。 “有什么开的事吗?” 允琏想到刚才听到的笑声,不由好奇地问道。 此时,菜也很快上来了。 允琏最近每日差不多都是这个时辰过来,暖儿也养成了这个时候吃饭的习惯。有时候允琏在外头有事回来不了,也会让人回来通知一声,让她不要白等。 无灾、无忧看着小丫头们将饭菜摆好了,这才行了个礼退下了。 小禄子也跟着下去自个儿吃饭了。 只要在这个院子里,爷吃饭是不用任何人服侍的。 暖儿看着今儿个有虾子,不觉眼前一亮。最近不是鸡啊就是鱼,吃得她都有些腻了,因为据说这两道菜最适合有身子的人补身体了。无病、无忧最近让厨娘做的菜老是有这两样,说是在东海那边伤了身子,需要补一下身体。虽说厨娘也是每日换了不同种类的鸡和鱼,换了不同的做法。可是,再好吃的东西,也禁不住天天吃啊?可好不容易今儿个上了个新鲜东西,暖儿迫不及待地就将筷子伸了过去。 马上,却现自己的筷子被夹住了。 允琏瞪了暖儿一眼,暖儿不得不委屈地慢慢地收回了筷子。 随后,鸡和鱼全被允琏夹进了暖儿的碗里。 “吃吧!” 暖儿无比委屈地看着允琏,眼神里分明表达一个意思,她想吃虾,好想吃虾,非常地想吃虾。 允琏差点笑出了声。 暖儿性子原来有些稳重得紧,他还一直以为她生性就是这个样子。 可是,去了东海城那里才现,原来她本性应该还是比较活泼地,而有了身子之后,觉她竟越来越有些孩子气起来。不过,允琏也现,她这一面,似乎也只在自己和无病她们面前才如此。一有外人,比如说就是在院子里,有那些小丫头们在场。她就又回复了那副端庄稳重的样子。 想到最开始,暖儿在自己的面前就是一直如此,再想到现在虽然不太明显,但逐渐在自己面前露出的亲近,允琏的心便一阵欢喜。 看着暖儿那可怜儿见的模样,虽然晓得有几分装样,可允琏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把那些都吃了,就可以吃虾。” 他的面上却还是故作严肃。 暖儿也知道允琏是为了自己好,于是,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吃了起来。也难怪她会如此,任谁一天两顿,天天都吃,也绝对会光是看到,就有些想吐的**了。 一说想吐,暖儿立马觉得不对劲了。 她赶紧丢了筷子,跑到了屏风后头,随后就是一阵干呕。 允琏有些担心地跟了过去,问过医生了,按说很少有孕妇这么早就开始呕吐的,可是,也不排除少数人反应会比较早一些。 他轻轻地拍着暖儿的背。 暖儿吐了一会儿,胃###,这才又觉得稍微好些了。 接过允随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 脸色都吐得有些苍白了。 允琏看得有些心疼,这还是他一回瞧见暖儿吐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得找御医开个方子才是?允琏暗暗地想。 吐完了,暖儿却是没有多少胃口了。 但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这吃得不好,对孩子也不好。暖儿还是强迫自己又坐回了桌子旁。勉强吃了一些,却边刚才瞧着食欲大振的虾子都没有多么胃口了。 只觉得倦得很。 允琏自己也没有什么胃口,肚子不怎么饿,便叫人进来收拾了。 然后和暖儿梳洗了一下就早早地睡下了。 暖儿最近老是困得厉害,允琏这就一般能处理的事都在外头处理好了再回来,也极少再带公文过来了。 暖儿枕在允琏的胳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允琏虽是闭着眼睛,却是迟迟没有睡意。 母后的敌意,父皇的冷待,王家的攻击,原来隐藏着的敌人的落井下石,最近在政事上十分地不顺。 五皇弟、六皇弟分去了自己手里的一些职位,渐渐活跃起来。 齐妃、乔妃的影子若隐若现,允琏知道,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自己以前在朝中无往不利,最大的依仗来自于父皇和皇兄的支持。允琏自身与允璋兄弟情深,因此,对朝中大臣并不曾结交,除了在军中拥有广泛的支持者。在朝中,虽然很多政令都是出自他的手,可是,朝中大臣与他之间,几乎不曾有什么往来。允琏总以为,这些有皇兄在就够了。如果自己肆意结交,拉党结派,反而容易引起皇兄和父皇的猜忌,父子、兄弟不合。 然而,允璋一不在,以往的劣势便显露无疑了,再加上母后毫不掩饰的愤恨,王氏对自己的打击,自己完全处于被动局面了。 不行,一定要改变这个局面才行。 正纯今儿个提出了一些建议,也得逐步实行才行。 大兼的天下,允琏没有办法放心地交给别人。 以前跟皇兄说好的,要一起治理大兼,创造属于他们的盛世。 如今皇兄不在了,自己一个人,也要实现他们的愿望。 五皇弟、六皇弟都不是可以担当大任的人。 若是没有皇兄在,这个位置,他绝对不会轻易让给别人。 允琏不断地思考着未来所要采取的措施,需要拉拢的人,王氏的阵营是不是牢不可破,齐妃、淑妃的蠢蠢欲动也提醒母妃注意防备。没有母后的庇护,对着母妃的暗箭怕又要多了起来。她那个性子,也不晓得能不能应付?还是得要舅母帮衬着她一些才是。 允琏心里的事一大堆,正想得入神。 突然觉自己的怀里似乎有动静,他低下头一看。 却见暖儿爬了起来。 “怎么啦?” 暖儿的脸红红地,不过,在黑夜中却是看不出来就是。她刚才忍了许久,可是,实在忍不住了。 “我突然想吃荷包蛋。” 暖儿小小声地说道,她也知道,这大半夜的突然这样,有些不太好。 可是,刚才不晓得怎么回事,突然醒了,然后,就特别特别想吃。 怎么克制也克制不住,最后,她终于投降了。 爬了起来。 这么晚了,她也不想惊动别人,便想自个儿去煮一下好了。 微弱的月光透了进来,隐约能看到暖儿低垂的头,显得相当不好意思似的。 允琏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觉得不可思议之极。 有身子的人都会这样吗? 可是,看到暖儿那羞窘的样子,正预备往外爬的身子。允琏将她按了回去。 “外面冷,别出去了。等一会儿我就回来,吃几个?” “三个。” 暖儿以为允琏要叫别人去弄,本想反对的。可是,又实在太想吃了。而看样子,爷也不会让自己出去了,只得老实地答了。 却见允琏并没有叫人,而是披了衣裳自个儿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端着碗东西回来了,递给暖儿。 “吃吧!” 暖儿一口一口地吃着碗里的荷包蛋,觉得真是美味无比。 二天,允琏上朝之后,暖儿给田梦岚请过安,便又回到自已的院子里休息了。一个回头觉睡得正舒服。 无病却进来了。 “姑娘,起来了。武国公府有人来见姑娘。” 武国公府?暖儿一愣,那不是元正琪的家里吗? 她赶紧爬了起来,出去见客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拜 亲 九月二十日,晴好 这一日,武国公府正门大开? 京城上流社会圈子的人基本上都来了,人头涌动,热闹非凡。 一堆堆贺礼堆满了登记处的桌子,登记后又被利索的下人们收进屋里。 武国公元烈阳和国公夫人林诗英则分别在大厅和内厅里陪客人们叙话。 元正纯和元正琪则在大门处迎接客人们的到来。 武国公府一向甚为低调,然而,他们却是当之无愧的天子近臣,元烈瑛更是贵为皇贵妃,多年以来荣宠不衰。 难得这回大请柬,又是认四皇子最宠爱的田良人为义女,不管是不是在心里暗暗觉得如此作为是不是也太张扬了些,而且,认一个得宠的良人为女,难道国公府什么时候也要掺杂到四皇子的内院之事上头呢?也未免太自降身份了些,而且也叫人想不通,四殿下与国公府的关系原本就亲近,实在犯不着再加这一出。再说,要认也该认四王妃才是,如今认一个低贱出身却得宠的良人为女,又如此大肆通告,显然国公府是要给这个田良人做后盾了。一个得宠的良人,虽然叫人侧目,但还不至于会被这些上流社会的人看在眼里,但一个得宠又有着这么大的靠山的良人,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却大大地不同了。若是再给她侥幸有了一儿半女,这四皇子府里说不定要变天了。男人们一个个在心里计较着,看来京城里又出现了一个新贵了,也该让家里的女人们想法子结交一下了。 而内厅里的夫人们虽是面上含笑,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舒服。 眼看着一个原本出身低贱的女子,现在却一举变得尊贵起来,甚至连她们的丈夫有些都开始交代起来,要与这新贵田良人打好关系,不免心中有些苦涩。由来只见新人笑,府里的妾室们最近也又有些不安分了,田良人的成功之路似乎为她们的眼前打开了些曙光,现在各府里的妾室积极打探,想通过认亲提高自己地位的还真不少。还好想要找一个好的靠山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只是,却还有一些府里的老爷偏宠妾室,而又有些老爷底下的官员为了奉迎讨好老爷,还真愿认那妾室为女的人也还真有。一旦被官员认为女儿,入了族谱,那就成了正经的官家女儿,就是正室也不得不高看两分,地位大大地不同了起来。 原来,还有这样的方法可以提高自已的地位的,这田良人一事,引起了许多妾室的效仿,虽然成功的不多,但也让许多正室憋了一肚子气。眼看以前在自己面前恭恭顺顺,话也不敢说上一句的妾室,现在也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是官家女儿,良家之女,恨得她们差点咬碎一口牙齿。 暗暗都有些怨这武国公府未免也太多事了些。若不是他们弄了这么一出,哪会给自己府里添这许多麻烦?尤其是有些娘家已经没落的正室,更是惶恐不安起来。原本她们比这些妾室也不过是出身高些罢了,可娘家没落,老爷本不把自己当回事,在家里那些宠妾们也不怎么将自己这个主母看在眼里。不过是晓得自己出身低贱,再怎么也当不成正室,绝了念想罢了。而如今,一旦高攀上了亲,提高了身份,个个都不安分了起来。 大兼律法,若只是认干亲,那是不受律法保护的。可若是正式祭祖,拜了祠堂,写入了族谱,那就跟亲生子女一样,男子甚至可以拥有财产继承权,而女子也会受到家族的庇护,因此,尤其是世家大族,历来认亲都是相当慎重的。口头上的干亲倒是不少,可正式收入族谱的却是不多。 众人心中均各有想法,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们嘴上打着哈哈,说着恭喜恭喜,心里怎么想,就没人能够知道了。 “四殿下、王妃、田良人到!” 随着响亮的声音,今儿个的主角终于登场了。 大厅和内厅的叙话声一阵暂停。 只见由元正纯、元正琪陪同着,允琏、田梦岚、暖儿三人正走了过来。 虽然暖儿走在允琏、田梦岚的后面,不过,所有人的目光还是一下子就聚集在了她的身上,似乎要把她看穿似的。 这个女子,不论是家世、才情还是容貌,在这个美女如云的京城里,都算不上是最顶尖的,但是论起幸运,恐怕没有哪个女子能及得上了她的了。 众人打量来打量去,也不过是个美貌的看起来让人挺有好感的女子罢了,年纪看起来还很小,除此之外,真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 不过,没办法,谁叫四殿下就是看对眼了呢! 在众人的心目中,还都以为大概元烈阳、林诗英之所以收暖儿为女,不过是碍于允琏的情面罢了。要不然,还真想不出这武国公府吃错了什么药了。 元烈阳、林诗英一并迎了上去,将允琏他们请了进来。 允琏由元烈阳陪同着坐了上席,而田梦岚和暖儿则被林诗英引进了内厅。 元正琪看着暖儿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内厅的帘子处,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待会儿礼成之后,臭丫头就要成为自己的妹妹了。 以妹妹的名义,这一辈子,自己仍然可以庇护着她,关心着她,这,是最好的方式了吧。而自己也将继续自己的旅程,待这次事毕,自己也该离开京城了。 将要去遥远的别的国度,或许三年,或许五年,也或许…… 只是不管在哪里,臭丫头始终都是自己心底的一份牵挂。 千万要好好过,臭丫头,知道吗? 不要给我机会,让我有机会带你走。 因为看到过得不开心的你,会让我后悔,后悔没有早早地知道自己的心意,后悔没有办法给你幸福。 所以,一定要过得好,知道吗? 元正琪的眼神久久地停留在暖儿消失的最后一处,还是最后元正纯拉了他的袖子一把,这才回过神来。 元正纯有些担心,好不容易,总算走到现在这一步了。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乱子才是。这个任性的弟弟,实在叫他伤透了脑筋。 元正琪回过头来,看到元正纯的眼神,就晓得他又在操什么心了。 他对着元正纯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就是。 虽然对这个哥哥有些埋怨,可是,他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唯一的哥哥。最开始的怒气、怨恨过去,剩下的也只有那么一丝怨气了。 从小自己就一地任性地生活着,哥哥承担得比自己多得多,元正琪都明白。 元正纯看着元正琪平静的眼神,总算安心了许多。 还好,看样子不会出什么事了。 他这颗心脏可再经不起这么惊吓了。 只是,看着元正琪又转过头盯着内厅的视线,认真得几乎有些神圣,那里面毫不掩饰的浓浓的情感,让元正纯突然有些心痛起来。弟弟对暖儿的心意,直到现在,也没有变过。或许,这一辈子也变不了了吧。弟弟执着起来是何等的坚决,元正纯比谁都清楚。 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感情,元正纯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是几过几面的女子,又不是像爹娘那样相濡以沫几十年,如何能投入这么多呢? 元正纯的眼前突然闪过平安的影子,这些天,他经常想起她来。 想起她那样懒懒地倚在椅子上,趴在桌上,想起她那样魅惑地走向自己。 自从那件事结束以后,平安就消失无踪了。 连个招呼也没有打,似乎自己对于平安的意义不过如此而已。 自己有时候会想派人去找她,看看她现在过得如何? 难道,若是再这样展下去,自己也会变成爹和弟弟这个样子? 被一个女人所左右? 元正纯打了个冷颤,不行,实在太可怕了。 他摇了摇头,强行将平安的影子从脑子删掉,压抑住心底的不甘。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元正琪的视线一直盯着暖儿。 而另外一个人的视线却一直盯着他。 那在大厅里服侍中的丫头中,赫然就有毕瑶环的影子,而红娘就在她的一边。 她们跟丢了元正琪之后,就又回了京城的国公府,住了下来。 红娘劝毕瑶环说,不管元正琪去了哪里,这里毕竟是他的家,他总是要回来的,也许几个月,也许一年,也许几年…… 没有想到,几个月之后,元正琪就回来了。 毕瑶环几乎是有些贪婪地看着元正琪,终于又见到正琪公子了。只是就这么看着他,毕瑶环就觉得自己的心又活了过来,一切的等待都是有意义的。 她只顾瞧着元正琪,却不见场上的官员们偶尔掠过她的身影时,好奇中夹杂着鄙夷。 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倒跑到别人家里来做丫头了。 也不晓得什么叫羞耻,这种场合,一个劲儿地盯着人家公子。 也不想想人家公子是什么身份?会看得上她这种没有教养的丫头?也不知毕大人府里是怎么教女儿的,如果自己家出了这种丫头,一巴掌打死,算了。还放她出来丢人现眼? 毕青云坐在一边,旁边的官员们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借着这个机会,扩展着人脉,只是,所有的人,却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他。原本在这官员如织的的京城,他就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出了毕瑶环的事情之后,毕家在京城更是抬不起头来了。而那个丢人现眼的女儿,现在却看也不看他这个爹一眼,眼睛里除了元正琪,就什么也没有了。毕青云低着头闷闷地喝着酒,显得有些寂寥。 陈如兰带着毕瑶仙坐在屋子里,看着那个不争气的女儿,伤心到了极点。可再伤心,这个女儿也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心上的一块肉,哪里能割舍得下?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交好夫们的问话,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毕瑶环。环儿瘦了许多了,显见是吃了许多苦头了。这武国公府也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如何能真把瑶环当普通的下人来看呢?这种场合,还让她出来端盘子,这不是存心叫她们毕府没脸吗?陈如兰心中有着怨气,却也没有任何办法。这个女儿已经被毕老太太一气之下,直接从族里除籍了。现在除了依靠国公府,她哪里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呢?其实,她却是误会林诗英她们了,原本这在厅里服侍的事儿是没有安排她的,谁晓得她硬是抢了别人的差事进来了就不出去了。管事的没有办、法,也只好任她去了。 毕瑶仙则带着合宜地笑容,不时地为陈如兰夹着菜,轻声细语地回答着各位夫人的问题,今儿个来的适龄少女也有那么几位,不过,像平福她们那样已经定了人家的也是有不少了,在剩下的少女中,毕瑶仙算是出色的了。不过,想到她那个名声败坏的妹妹,一些夫人虽看着她倒像是个不错的,心中也有些疑虑,因此,表现得颇为冷淡。 毕瑶仙心中暗恨,这个妹妹,就是不在家里了,也照样害人不浅啊。她只能越地好好表现,她已经到婚龄了,可直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门相当的人上门提亲,几个闺中好友,条件还不如她,却已经有了不错的亲事了。不由她不急,若不是这个胡乱行事的妹妹,她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毕瑶仙对毕瑶环又添一重恨,却是忘了,当初,若没有她的暗中推波静默澜,毕瑶环又怎么会名声尽丧,甚至被逐出家门呢? 繁华升平的背后,各人的心思在流转。 而暖儿一直被林诗英牵着手,进了里厅。 感受到林诗英手心的温暖,看着她淡雅善意的笑容,暖儿一阵安心。这是元正琪为自己铺就的未来,他的一片心意,她会好好放在心里的。这一切,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暖儿的心里十分清楚。元正琪为自己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而自己,只需要稳稳地走下去便成了。即使在里厅里,暖儿仍能感觉到那追随自已的专注视线。 谢谢你,元正琪。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了。 随后,暖儿又被几个仆妇给引到了里屋。 她要在里面重新沐浴、薰香,梳头。 随后,就要开始祭祖,拜亲了。 她将要成为了国公府最小的一位小姐,这个大兼最有权势的名门家庭中的一员了。 第三百二十章 旧日冤家 尚书府后花园 虽是入秋时节,依然是花团锦簇。 从花丛深处,影影约约传来女子的娇笑。 “公子,你说,这花好看吗?” 虽不见人影,但语声娇软,仿佛看到一个娇美的女子,正手持鲜花,对着心上人娇笑。 “好看,不过,我的琅儿比花更好看呢!” 男子的醇厚的声音传来,随后,便传来了女子的娇嗔,还有衣裳的撕裂声。 “公子,别这样,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看见了就看见了,放心,没有人敢来打扰的。” 男子毫不顾忌,在这府里做下人的,哪个敢这么没有眼色? 随后,花丛深处树叶一阵摇晃,男子女子的喘息呻吟声越来越大。 “琅儿,你真好。” “公子,那今儿个晚屋上到谁的屋里?” “你,当然是你这个小妖精呢。真是,别这么用力,要把公子我榨干了吗?” 路过的下人对这一幕却似乎早就习惯,似若无睹,该干嘛地就干嘛。 平琳站在柱子旁边,紧咬着唇,脸色煞白,手捏成了拳头。 她今儿个心情有些郁闷,便想来花园里散散心,谁晓得撞到了这一幕。 这里面的人,一个是她心爱的男人,一个是她从小最疼爱的妹妹,可是,就是这个自己从小疼到大,总是护着她的妹妹,就这样一步一步将自己心爱的男人从自己的身边抢走。她以为叫萧公子将自已也买出来了,便是成全了自己,自己会感激她吗?这样日日夜夜看着心爱的男人和自己的妹妹卿卿我我,她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不能原谅,绝对不能原谅。 “哈,到底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真是一点矜持都没有,竟然大白天的就在外宣淫,跟妓女有什么两样?真不知道公子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 “就是说嘛,真是没有廉耻。不过,倒也真奇怪了,这一模一样的脸孔,一模一样的身材,为什么公子老是去妹妹房里,姐姐房里却很少去呢?” “就是说嘛,或许,是功夫差一点吧。那种地方出来的,不都会许多狐媚工夫的吗?” …… 耳朵传来几个女子的嘲讽,平琳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再盯着那一处地方,她僵硬地转过了身子,冷冷地看了那几个女子一眼,不过是几个通房丫头罢了,又比她高贵到哪里去了? “有本事在这里说嫌话,不如回去照照镜子去吧!公子好歹还来过我屋里几次,总比一次也没有的人强。” 说完,平琳就用力地从那几个女子身边挤了过去,将其中一个女子撞得一歪。 昂挺地往自己的屋子里去了,她平琳虽说现在暂时落魄了,但总会有再起来的机会的,总会有的。她从小到大都是众人眼中的焦点,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想到那几个不过只有几分姿色的粗鄙丫头也敢当着面嘲笑自己,平琳就恨得牙痒痒地。总有一天,她会叫她们知道冒犯自己,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几个通房丫头被平琳的气势震住,一时竟都没了言语。过了一会儿,再才醒转了过来,想到刚才竟被一个新来的唬住了,不由都有些讪讪地。 “什么嘛!后来的还敢这么嚣张。” “等有一天公子厌了她,到时候,有得她好受的。” …… 几个女人纷纷不满地说道。她们可是这府里的家生子,老子娘还有兄弟姐妹亲戚几乎全在这府里,现在平琳平琅她们姐妹两个得宠,她们奈何不了她们。等有一天公子厌了,到时候看她们怎么整她们。反正公子是个喜新厌旧的性子,就不信,她们两个能一直得宠下去。 几人愤愤地说完,便也各自散去了。 原本她们是从别人那里得了消息还想来花园和公子来个巧遇的,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虽然她们不过是通房丫头,可也有独立的屋子和服侍的丫头,算是半个主子了。如果不是公子还未成亲,不能先纳妾,她们早就坐上了妾的位置了。 而那两个女人,自以为比自己这些人强。哼,她们恐怕不知道,若是公子厌了她们,她们可是会比自己这些人要凄惨得多呢。走着瞧! “平琳,瞧你这样子,似乎过得不怎么样嘛!” 平琳回过头来,便看到平如一脸嘲讽的表情,她的手里正拿着一个看似精美的花瓶不经意地把玩着。 “你怎么来了,我不记得我们的交情什么时候好到这个地步了。” 平琳没有想到平如竟然会来自己的屋子。 她防备地看着平如,平如这丫头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她可不会相信这个丫头是存了什么好心的。 看平琳紧张的样子,平如却又笑了笑,随后掉转头,反而仔细地打量起了放在手里的花瓶。 “这样的次等货,就是咱们在园子里时,屋子里也不会摆的。没想到你到了堂堂的尚书府,倒用起这些东西来了。连我都看着可怜啊。” 说话间,平如的手一松,花瓶“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摔成了许多片。 “呀!手滑了。”平如随口解释道,不过,她的神情却不带一丝一毫的歉意。 “你……” 平琳站了起来,她看向平如,眼里满是怒气。就算她现在落魄了,也轮不到她平如欺到头上。 “我,我怎么了?哦,”平如看了看脚边的花瓶碎片:“不过是一两银子也不值的破烂花瓶,什么时候你竟然会为了这种东西生气了?大不小赔你就是了。喏。”平如随手掏出一锭银子往地上一扔。 “给你的,多的,就不用找了。” 平琳的胸口一起一伏,急促地喘息着,她用手指向门口,狠狠地说道。 “你,给我滚。” 正在这里,依云闻声跑了进来,看见破碎的花瓶和对峙的两个人,一个子愣到了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 “给我撵她走。”平琳对依云命令道。 依云依命上前,对着平如作了个手势。 “十二姑娘,请。” 平如却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出去吧!我有正事要跟你们姑娘谈。” 依云闻言,只得又将请示的目光转向平琳。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平琳绝决的说道。 “难道,你不想从萧公子那里重新得到宠爱的方法,也没有兴趣吗?既然如此,我走就是了。” 平如轻描淡写地说道,随后,就转过了身子,做势欲走。 她一点儿也不急,即使不是今天,总有一天,平琳会找她的。 这个自信,她还是有的。 一个从来都生活在别人目光中的人,一个自认为比别人都优秀的人,如何能忍受别人踩在她的头上呢? 尤其,那个人还是她的亲妹妹----平琅。 平如相信,没有一个人比她更了解平琳了,或许,连平琳自己也不知道。 背后没有传来声音,平如也不失望。 她慢慢地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 闻言,平如转过头,笑看着平琳。 “依云,你出去,在外头守着,谁也不许靠近。” 平琳命令道。 “是,姑娘。”依云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平琅则自行走到了桌子边,拉了一个凳子坐下了,她可没有期望平琳来热情的招呼自己,她还是有这本自知之明的。 “你,有这么好心来帮我?” 平琳带着戒备地看着平如,恐怕平如最恨的就是自己了,为什么这一回会这么好心?她可不认为平如真是存了善意。 这个世间上,最不想自己过得好的人估计就是平如了。 “帮你?”平如闻言笑了:“你信吗?” 看平琳摇了摇头,平如又接着道:“这个世界上,我最最讨厌的就是你们姐妹了。看着你们姐妹俩痛苦,我就开心。又怎么会帮你呢?” “那你?”平琳疑惑地看着平如。 “我?只不过是最近日子无聊了一点,想欣赏一出姐妹自相残杀的好戏罢了。如果你们两个相差太多的话,我这看戏的人,不也怪没有意思了吗?”平如倒也毫不隐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自己对平琳平琅的恨意有多深,园子里的人又有谁不知道呢?隐瞒?不,犯不着。她现在要光明正大地来看自己的成果了。现在,不过刚刚开始而已。总有一天,她要看到她们姐妹两个痛苦得生不如死的样子,或许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心中的恨意才能消除吧。 “废话少说,有什么话就说吧。”平琳听到平如的话,反倒放下了戒心。既然如此,那平如想必确实有能帮自己夺得萧公子宠爱的方法了。既然如此,听听又何妨? 平如笑得饶有深意,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平如也不再吊平琳的胃口了。 “平琳,你知道吗?当今四殿下最为宠爱的田良人,最新出炉的武国公夫妇义女,就是我们曾经的同伴----平常。” 丢下了这么一个消息,平如也不理若有所思的平琳,就笑着走出了屋子。 看到了一脸戒备的依月、依云。 她甚至还好心情地朝她们笑了笑。 这一趟果然来对了,心情真是爽快啊。 平如笑得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 刚出院子,就看到一个男子正朝自己走来。 “公子,你怎么来啦?不是在跟萧公子谈事情吗?” “已经谈完了,就过来接你回去。” 男子面目十分普通,身材却十匀称,笑得平实。 “怎么,心情很好的样子?也是,你在京城里一个熟人也没有。如果喜欢的话,就常过来串串门子吧。” 男子看着平如的眼中有些怜惜。 “真的可以吗?” 平如的眼里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她感动地看着那男子,水光盈盈。 “公子,你待我真好。” “我不待你好谁待你好呢?走,回家吧。” 那男子说道,步子放得极慢,就是平如的脚步,慢慢地走着。 “不用跟萧公子再打个招呼吗? “不了,我刚才跟表弟说好了,接了你就直接回去了。” 原来,这男子却是萧公子的表哥。只不知平如是如何跟他在一起的? 平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平如的离去却是丝毫未觉。 平如告诉自己这个消息,自然是没有存了好意的,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对自己有用就是了。还省了自己调查的工夫。 上次在那个小客栈里时,平琳的心里就已经有些怀疑了。 虽然平常并没有开口说话,可是,那身形,那散出来的气息,却是熟悉得紧。 平琳事后想了想,绝对是熟人,只是,却一时没有想起来是谁。 刚随公子回了尚书府,许多事情都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萧公子的府里竟然有这许多通房丫头,还蓄养了不少歌姬。萧公子的母亲早逝,尚书大人只得他一个独子,因此,在府里的地位却是不可动摇。尚书虽有几房妾室,却均没有生养。只是,叫平琳没有想到的是。尚书大人了话“未娶妻,不得纳妾”,因此,她和平琅在这府里却是没名没分的丫头,其他几个通房也并不把她们看在眼里。更为糟糕的是,平琳打听出,像她们这样被萧公子带回府里来的女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只是,她们到了最后,却都成了府里的歌姬舞姬。所谓歌姬舞姬,不过名字说得好听一些,据依云依月探回来的消息,这尚书大人有一个爱好,就是经常用府里的歌姬舞姬来招待客人,而且,为了保持新鲜感,每过几年,那些歌舞姬年龄大了,但重新换上一批。而原来的,则全部卖入青楼,换了银子。 平琳简直不寒而栗,她绝对不能成为那些女子中其中的一员。 不论用什么方法,她都要牢牢地将萧公子给抓在手心里。 这些事情平琅想必还不知道吧! 不过,自己可不会主动告诉她。 平琳冷笑,就任她得意去吧!她倒要看看,她还能得意得了多久? 不过,这些突然其来的消息一时让平琳心乱不已,再加上初来乍到,也不晓得应从何处下手去查。 但,现在好了,不用自己去查,消息就自动送上门了。 平如要看自己和平琅的消息,就让她看吧。 反正,不管她来不来,自己和平琅,总有一个要倒下。 而那个人,一定不会是自己。 平琳笑了。 笑得让进来打扫的依云也有些心寒,姑娘,越来越叫人害怕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邀 约 “表哥,我再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了。这一去,恐怕就不会再回来了。” 元正琪对着坐在对面的允琏说道。 “嗯,一路顺风。” 允琏可一点儿不舍的表情也没有。 想到那一日这家伙看着暖儿的神情和暖儿看着这家伙的眼神,允琏心里就一阵不舒服。对于暖儿来说,这个小子是很特别的人。所以,滚得那是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了最后。 元正琪有些夸张地捧住了自己的心脏。 “表哥,我可是你唯二的表弟,要走了,说不定几年也回不来了。你就这样的表示吗?” “好走,不送。”允琏干脆得很,还故意看了看天色。 “对了,暖儿还在等我回去呢。可不能回去的太晚。” 说完,允琏站起了身。 这表哥,也实在太恶劣了些,专往别人的心口上戳,还当自己不晓得他那点小心眼吗?还不是看不得暖儿的心里有自己。 想到这里,元正琪就一阵得意。 虽然没能娶暖儿为妻子,可是,这一辈子,他还是她的哥哥,这份缘分,是割也割不断的。表哥,就等着郁闷一辈子吧。过几年,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看暖儿的。等自己的心痛减少一些,能够为了她幸福就能微笑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再回来看她的。 只是,现在,他还不能。 还做不到。 每当看到她在表哥身边笑的时候,他的心就会一阵一阵地抽痛。 当她在认亲式上给自己行礼,叫自己“哥哥”的时候,自己却只想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看着她走在嫂嫂的身后,他就为她委屈得快疯了。 他的臭丫头,是值得这天底下所有最好的东西的。 他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捧到她的眼里,只为换取她一个笑容。 却不能不放手,任她走向艰难的道路。 只因为,他的愚蠢让他错过了时机。 而现在,他却再也给不了臭丫头幸福了。 能给臭丫头幸福的,只有表哥了。 只是,却是这一份不完整的幸福。 元正琪知道,他的臭丫头不会在意这些。从来,只要拥有一点点,她就可以快乐。她是这么地容易满足。 可是,元正琪却无法抑制住心里的不甘。 明明,她值得更好的。 这世界上的女子,像她这般的好的能有几个呢?那些出身高贵的女子,任性、自私、幼稚、恶毒的一大堆,而为什么像她这般美好的女子,却不能像别人那般,堂堂正正地嫁一个好男子为妻呢?就算,那个人不是他也好。 她笑得满足,他却看着这样的笑容,心痛得似乎成了碎片了。 他不能再留在有她的地方了,他要走得越远越好。 直到,他能为了她的幸福而微笑的那一天。 眼看着允琏要逃跑了,元正琪赶紧拽住了他的衣角。 真是,炫耀个什么,怕不晓得他天天跟臭丫头一起吃饭啊。 “坐下,这是最后一次跟你出来喝酒了。走的时候就不跟你打招呼了。喝个够吧。表哥,难道连这点都做不到?小心我去姑姑那里告状。来,先喝这一杯吧。” 元正琪倒了一杯酒,强迫地给允琏灌了下去。 今儿个不把他喝倒,别想回去。 “得,得,我自个儿来。”允琏赶紧抢过杯子,这被人灌酒的滋味可不好受。 夜渐渐深了,从小酒馆里走出两个喝得连路也走不太稳的男人。 “表哥,再见了。” “再见。” 允琏拍了拍元正琪的肩膀,挥了挥手,转过了身。 小禄子赶紧前来扶着他上了马车。 车夫扬起了鞭子,正欲出。 元正琪却又冲了上来,窜上了马车,掀开了车帘子,揪住了允琏的领,恶狠狠地说道。 “你一定要好好待她,要不然,我绝对不放过你。”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允琏的眼睛。 允琏慎重地点了点头,待元正琪松开了自己的衣领,突然一脚狠狠地踢了过去,将没有丝毫防备的元正琪狠狠地踢出了马车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元正琪惨叫不已。 “走。” 随着允琏的一声令下,马车以极快地度驶离了犯罪现场。 只有一句话在空气中飘荡。 “我最讨厌别人抓着我的衣领,你忘记了吗?” “真狠。”元正琪喃喃道,只觉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他就这么四肢大张,躺在了大街上。 侍书着急地过来拉他。 “爷,快起来。” 这样躺着,给人家现了,国公府的面子都丢光了。 “别拉我,我好累,不想动了。” 元正琪的声音中带着浓浓地倦意和伤痛。 侍书拉着元正琪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爷……” 元正琪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想再想了。 侍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借了一辆板车过来,随后,将元正琪抱起轻轻地放在了板车上。 “走,回府吧!” 侍书崇拜地看着侍剑,这个大个子,什么时候脑子这么灵光啦? 允琏回去,先在自己的院子洗过了,待一身酒味消散了,这才往暖儿的院子里去了。 悄悄地进了屋子,暖儿已经睡着了。 允琏爬上了床,将暖儿的身子转向了自己,就朝着她的嘴亲去。 暖儿被允琏亲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终于醒了。 却现自己的衣衫已经都被褪光了。 而紧贴着自己的允琏的身子,却是火热得仿佛都要烧起来似的。 “爷。” 暖儿大吃一惊,她也不是小姑娘了,允琏这般举动她自然晓得所为何来了。 她赶紧去推允琏正在自己身上胡乱游移的双手。 “爷,别这样。小心孩子。” 允琏却将暖儿抱得更紧了。 “暖儿,好热,好难受。” 一边说,一边还在暖儿的身上一个劲儿地磨蹭。 暖儿闻到了允琏身上淡淡地酒味。 “爷,您喝酒呢?” “不是爷,叫允琏。” 允琏一边说一边亲着暖儿的脖子,还不忘表评论。 “暖儿,你好香。” “爷。”暖儿哭笑不得地抗议道,爷喝了酒,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以前也不见他这样啊。今儿个受什么刺激了吗? “允琏。”允琏不悦地说道,同时啃了啃暖儿的脖子。 “嗯,好,爷,不,允琏,别这样,会伤到孩子的。”暖儿简直是不能兼顾,允琏的嘴在自己的脖子上乱啃,手也到处乱跑。 “可是,我好难受,你看。” 暖儿的手被抓住,放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面,暖儿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热了起来,也不知是被允琏抱的,还是怎么的。 “那,那要怎么办?” 暖儿呐呐地道,她现在有宝宝了,可不能乱来。 允琏附在暖儿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吹得暖儿的耳朵痒痒的。 “用手,好不好?” 用手?暖儿突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我,我不会。” “暖儿,我会教你的,用手好不好?好难受。” 允琏的声音带了些恳求,暖儿的心便软了。 什么时候有见过爷这个样子,不就是手吗?暖儿咬了咬牙,决定英勇就义了。 “好吧。” 随后,屋子里男子和女子的喘息声都急促了起来。 “对,就这样,再快一点,暖儿,再快一点,好不好?” “不行,快不了。” “行的,暖儿,你可以的。” …… 这一夜。屋子里春色无边。 二日,允琏一脸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而暖儿用早膳的时候,姿势却有些奇怪。 “姑娘,你的手怎么啦?” 无忧好奇地问道,姑娘怎么好像夹菜都很吃力的样子。 暖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没什么。对,是,是这样的,昨儿个夜里,那个睡觉的时候,姿势,姿势。” 说完,暖儿就丢下了筷子。 “我吃饱了,去王妃那里请安了。” 无忧疑惑地道:“什么姿势会让手都僵了。是这样?还是这样?” 她不断比划着,怎么想也想不通。 “哎呀,怎么都不对。等姑娘回来了,还得问问才是。” “无忧,别拿这种小事烦姑娘。” …… “这个,是静王府的请柬,明儿个静王妃招待大家赏花。你也一起去。准备一下,不可丢了爷的脸面,知道吗?” “是。” 暖儿心中疑惑,以前,这样的场合可是从来不用自己一起去的,怎么这回让自己也去了。 不过,她还是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顺从地应了一声。 回了院子里,将这事儿与无病她们说了。 无灾却是笑了。 “姑娘,你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虽然一般这种聚会只有各府的王妃和侧妃有资格出席。可是,这府里又没有侧妃,您身为良人,地位本来就在王妃之下。又深得爷的宠爱。前些日子,又这么隆重地被国公爷和夫人收为女儿。这京城里现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下侧妃,只怕也是迟早的事了。这会子有人来邀请也不为怪。就是不看爷的面子,好歹也要看国公爷和夫人的面子吧。以后,这样的事恐怕会越来越多。姑娘还是早些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暖儿点了点头,也笑了。 是,自己却是糊涂了,怎么把这一出忘记了。 虽说认了亲,可是,在自己的心目中,还是没有国公府小姐的感觉,竟然将这一层关系给忘光光了。 这么一说,却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只是,暖儿又开始愁起来了。 唉,这样的聚会,真的很无聊啊。可是,不去也不行,没有推掉的理由。 真是有一利就有一弊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立 储 事隔多日,这一日朝会,立储的事终于被提上了日程。 早立太子,以免为了皇位引起动荡,这是祖宗的遗训。再说,奕棠也觉得最近,自己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年老丧子,白人送黑人,奕棠一下子觉得自己的精力差了许多。最近,也有许多多日因为身体不适,取消了朝会。 自己的年纪也不少了,也都快花甲之岁的人了。 这个位子,也该让出来了。 浓浓的倦意,让奕棠对立储的事立马就同意了。 只是,在人选的方面,在朝堂上却引起了广泛的争执。 按说,皇二子早逝,排行三的是位公主,不论是从母以子贵来说,还是无嫡立长来说,还是从个人能力来说,皇四子允琏都是最好的人选。 就是奕棠心目中也是属意允琏的。 这一段时日,允琏受的委屈他都晓得,只是,失去了允璋,紫琼这么伤心,总得让她出些气心里好受一些。所以,奕棠也就没有多加干涉,倒让下面的大臣误以为,连皇上也都有些疑心四皇子允琏了。 圣眷不再,皇后不喜,而允琏一向又不怎么结党营私,虽说由于长年领兵,再加上舅舅武国公也在武臣中拥有极高的声望,因此,在武臣方面拥有极高的支持率,可是文臣却没有几个明确表态的。 皇后王紫琼的爷爷是当朝太师,虽说早就退居幕后多年,不再管事,可是威望犹在,他的故交门生几乎遍及天下,朝中大臣,受过他提拔的不计其数。这回。王家提出由皇六子允瑞即位。那些文臣们虽觉得于礼不合,但看在太师的面子上,倒也没有明着反对,而是保持了沉默。 皇后最近跟齐妃走得很近,如果她将齐妃之子收到名下,那么,有嫡立嫡,皇六子继位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只是,如此一来,两个势均力敌的皇子,无疑会引起朝中的动荡不安。 奕棠看着朝中争执不下的文武大臣,也只得宣布退朝了。 看来得跟紫琼谈一谈了。 允琏这个儿子他作为父亲还是有所了解的,他绝对不会是那种会设计杀害自己的亲生兄弟的人。 虽然这件事的确有些疑点,但,就算真是允琏做的,没有允璋,这个皇位,也只能是他的。 奕棠虽然不算是一个十分勤勉英明的帝王,但最起码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允瑞虽然也不差,但,其余的这些儿子,没有一个有允琏出色。若是允琏继位,这大兼,只怕又另是一番景象了。 只是,要如何说服紫琼呢?奕棠想着就一阵头痛。当初父皇还在世时就说自己,虽然人还算聪明,可是心太软,又太儿女情长了些,不是做帝王的料,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只是,别的事他都能依她,但这件事,涉及到大兼的基业,绝对不能让步。 只是,想是这么想,奕棠的脸仍然跟个苦瓜脸似的。 只怕紫琼一掉泪,他就又心软了。 烦啊烦,本来当允璋和允琏长大以后,这国事基本上他就不怎么操心了,什么事自有能干的儿子摆平,尤其是允琏,简是一个人可以抵得上满朝的文武大臣了。文能治国,武能平疆。可是,为什么到了这个岁数,来了这么一出。得快点解决这件事,自己赶紧退位好了。这日子,是再也过不下去了。 吵啊吵,吵得头痛死了。 “皇上,要去皇后那里去吗?” 要去吗?想到这段日子老被逼着同意她收养允瑞,奕棠就一阵心烦。不去了,今儿个朝堂上都吵得烦死了,下了朝又这样。还是找个地方轻松一下吧。 “要不,皇贵妃娘娘那里?” 小太监极有眼色,赶紧又说了一个人选。 瑛儿?想到她宜喜宜嗔的脸,奕棠一阵心动,随后又摇了摇头,不行,这个时候去她那里,不是更给紫琼添堵? “那,齐妃娘娘?” 更不行,这些有儿子的妃子,最近一个个都不安份起来,明明以前还挺本分的。果然祖宗的话没错,这太子还是要早立得好。要不然,一天到晚头疼死了。 这里也不能去,那里也不能去,明明这个天下都是自己的,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去的地方。奕棠有些悲凉起来。 突然,他眼前一亮。 前面那个正坐在亭子里的女子是谁?那幽怨的表情真是让人怜爱啊。 奕棠整了整衣衫,朝亭子里行去。 “你,叫什么名字?” …… 而此时,允琏却正在王紫琼的坤宁宫里。 王紫琼看着允琏的脸庞,神情复杂。这一张,她看着他由小到大,从小就跟允琏一起吃住,直到开府才离开了允璋的东宫。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自己二个儿子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王紫琼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黑衣人救了允琏,却将自己的儿子带向了死亡的那一幕。 或许,这其中真有什么内幕;或许,并不是允琏指使的也不一定,毕竟在这之前,允琏为了救允璋也差点失去了生命那也是事实。 可是,知道内情的人已经死了,所有的真相都随着人的死去再也无法知晓。 而她,绝对不能允许一个有着杀自己儿子嫌疑的人取代了他原本的位置。 绝对不能。 大兼的江山也罢,什么也罢,在她的心目中,没有任何东西能跟允璋的生命相比。 “你,退出立储之事吧。” “母后……”允琏震惊地看着王紫琼。 “只要你退出此事,我就相信,允璋的死与你无关。我就还可以将你当做儿子一样对待。所以,你退出吧。” 王紫琼的眼中有些希冀,若是允琏就是幕后主使之人,那么,他绝对不会退出立储之事的。虽然心中对允琏有着怀疑、愤恨,可是,也有着隐隐地期盼。是任何人也好,至少,危害允璋的不应该是他视若兄弟,自己视若儿子的允琏。所以,退出吧。只要你退出,我便能够再相信你,我心中的愤恨和痛苦也才能减少一些。 看着王紫琼变幻不定的复杂眼神,允琏痛苦,却又坚定地说道。 “对不起,母后,我不能。” 跟皇兄说好了,这个大兼的江山,我们两个要一起让他更加繁荣,兴盛,现在,皇兄不在了,这个位子,我不会放弃。 “不能?”王紫琼的心中一冷,不能吗?就算是为了死去的允璋,连这点也不能做到吗?允璋为了你这个弟弟,可是能够隐藏自己的聪明才智,做个碌碌无为的太子的人啊。你却连这一点也无法为他做到吗?不能原谅,绝对不能原谅。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从此之后,咱们过往的情分就此一笔勾销。咱们各使各的手段吧。这坤宁宫,从此,再也不欢迎你。” 说完,王紫琼就转过了身,背对着允琏。 她,再也不想看到这张虚伪的脸了。 看着王紫琼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允琏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告退,母后。” 说完,又看了王紫琼的背影一眼,这才毅然走出了坤宁宫。 这个宫殿,处处都有着自己和皇兄的回忆,似乎还能想起皇兄拉着自己在这个宫里四处顽皮捣蛋,这个柱子的角落,还留着自己与皇兄的涂鸦,就是不看,允琏也清楚地记着上面写着什么。 “允璋和允琏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没有想到,他们的一辈子却是如此的短暂。 允琏的步子缓慢却又坚定,他一步一步朝外走着。 接下来的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允琏不知道。可是,绝对是更为猛烈的狂风暴雨,更为艰难的处境。 可是,他想要做的事,不管是谁,也绝对无法阻挡。 这个太子之位,他允琏,坐定了。 “爷。” 小禄子担心地看着允琏。 上次被皇后娘娘赶出太子殿下的送灵式后失踪了好些天,叫人担心死了。这回,不会又如此吧。 唉,怎么最近这么多事都不顺利啊。 害他小禄子的头都掉了许多根。 “什么事?” 允琏的神情却十分平静,皇兄在他的心里,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没有做什么。那么,又有什么可以打倒他的呢?皇兄说过,他们两个的力量合起来,没有办不成的事。那么,他将皇兄放在心里,皇兄不能办成的事,他会一起办到的。 看到允琏纹风不动的神色,小禄子的心就定了下来。这才是他心目中的爷嘛。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总是镇定自若,仿佛天神一般。 “纯大爷派人传说,说老地方见。” 允琏点了点头。 “走。” 这是一处幽静的小院子,是风潜组的一处暗桩。 元正纯不喜欢去允琏的府里,太打眼了些,两人多半在外头会面。虽说武国公府肯定会支持允琏,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也用不着太招摇。 元正纯掌管着皇家暗处的情报组织的事,除了奕棠、允璋和允琏和风潜组的几个高层人物,却是再没有别人晓得了。 “四爷。” 见允琏来了,元正纯施了一礼。 允琏只点头示意,也不阻拦。他们的关系与允琏和元正琪的关系却是不同。虽然在允琏的心目中,对元正纯也是一样的看重。可是,这种看重,除了亲戚之间的情分,更多的却是工作上的倚重。元正纯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两个习惯了以公事的面目相对。 倒不像与元正琪,却纯粹是私人间的情分。 两人坐定,自有下人上了茶,便悄悄地退下了。 “四爷,立储的事,您有何打算?” 元正纯单刀直入地问道,只有知道了允琏的心意,他才好进行接下来的动作。 “力争到底。” 允琏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让元正纯放下了心。只要四爷有这个心,这个位子,他就有办法能拿到。而自己,也一定会帮他的。四爷继位,比太子继位,对自己来说,却是更为有利一些。毕竟,太子虽然与四爷兄弟情深,可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坐上帝王之位之后。就算是仍然不变,那太子之子呢?难道也能维持这种情谊?若是四爷坐上那个位子就不同了。国公府的地位,起码百年之内,应该没有人能动摇了。 元正纯对事态如此展却是满意得紧。 如果不是出了这场意外,依四爷与太子的情份,恐怕绝对不会打太子之位的主意。自己虽说不介意手段,只要达成目的就好。可是,有鉴于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太子与四爷的情分,倒也不好下这个手。 不知道是谁做了这件事,倒是应该感谢他一下。 轻轻松松就帮了自己这个忙。 “不过,这件事恐怕不简单。母后只怕会反对到底,接下来,她一定会收允瑞为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为了立储,搞得整个朝廷不宁,却不是允琏愿意看到的。 而且,不管是哪一个上位,若是在立储之事上争斗得太过激烈,到时候,只怕会伤了朝廷的元气,却是得不偿失了。 元正纯却是神秘地一笑。 “这件事,我却是早为四爷考虑好了。这件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关键,就在于四爷能不能说服一个人了。” “谁?”允琏挑了挑眉。 元正纯悄悄地附在允琏的耳朵上,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允琏点了点头,拍了拍元正纯的肩膀。 “过几天,和我一起去吧。” “是。” 这一招,怕是皇后娘娘绝对不会想到的吧。只要成功了,那些反对的声音,怕是一文也不值了。而元正纯却是绝对有这个信心。 因为,那个人若是见到了四爷,便会明白。 绝对没有另外一个人,能比四爷他更适合当大兼的主人。 四爷,是天生的帝王。 他元正纯选择的人,从来都不会是错的。 所有的事都在朝自己的意料之中前进,元正纯满意地勾起了一抹微笑。只是,脑海里一个女人的身影一晃而过,元正纯有些恍神,这个女人,怕是他碰到过的唯一的例外了。 允琏有些疑惑地看着元正纯,他刚才似乎有些闪神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允琏关心地问道,这可是他最为看重的手下。而且,也是自己的。 元正纯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只是,刚才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而已。” 第三百二十三章 敌 意 静王府,那不是皎儿姑娘和凝香姑娘在的静王府吗? 无忧听到暖儿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一下子激动起来了。 “姑娘,带我去,带我去好不好?” 无忧面带企求地看着暖儿,想她们从小就听说皎儿姑娘是如何的美貌,和静王的一段奇遇简直就像画本里的才子佳人似的,小时候听园子里的婆子们讲起时,简直叫她们这些小丫头们羡慕不已。也曾在心里幻想过,如果自己是皎儿姑娘该有多好?现下竟然说不定有机会能够见到真人了,如何叫无忧不激动呢? 看到无忧这个不争气的样子,无灾“哼”了一声。 “有什么了不起的?再怎么美貌,静王再怎么宠爱,现在在静王府里还不是连个封号都没有,哪里比起得上咱们姑娘。” 在无灾心里自家姑娘才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眼见无忧为了见一个什么劳什子的皎儿姑娘就激动成这样,难免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无病却微皱起眉头,面带担忧地看着暖儿。 “姑娘,您现在的身子?要不跟爷说了,就别去了吧。” 暖儿摇了摇头。 “这种事,避得了初一,还避得了十五不成?再说今儿个都答应了王妃了。若是不去,也不好。不过是赏花罢了,我会注意着的。” “无忧,这静王妃的为人如何?”无灾问道,这种事,问她准是没错了。 果然,一见可以有光明正大显示她八卦功力的时候,无忧立马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说起这静王妃,倒也是少见的贤惠人儿。跟静王感情甚笃,有两个嫡子,三个嫡女,自己出身又高贵,她为人和气,心胸宽广,风评甚好。虽说这些年来静王有些偏宠皎儿和凝香姑娘,可是对静王妃仍然极为敬重。而且静王妃心地也是极善的,据说静王妃每月都会在府外进行布施就是静王妃的意思。倒是难得的好人。” 听了无忧这番话,无病、无灾两个倒是放心了许多。 这样一个人,应该不会与姑娘为难的。 当天晚上,暖儿将这件事告诉了允琏。 允琏听说是去静王府,倒也没有说什么。这个皇嫂一向为人也好,难得是治家也严谨,暖儿去多认识一些人,也免得老是在这院子里也闷得慌。 不过,她的身子现在倒不合适到处跑就是。 “要不要我去跟王妃说不去了?” 暖儿摇了摇头。 “这一次就去吧。只是,爷,孩子的事是不是不要隐瞒好了?这些天,我吐得有些厉害,怕是有些瞒不住了。” 前些日子还好,不过刚起床或睡觉前吐得厉害些,最近却大白天的也开始反胃起来。只怕院子里的婆子丫头也在私下猜测了。 允琏倒也没有异议,只是,他马上要离府几天,这件事,却是等他回来之后再提的话比较好些。 反正后院里几个女人都打出去了,田梦岚一向还算识大体,处事也大方,府里这些年也挺平静的,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再说,这种事时间长了瞒也是瞒不住了。 听说允琏要出去几天,暖儿也没有问是什么事。该告诉自己的,就是不问,爷也会说的,既然不说,肯定又不方便跟自己说的地方。 “爷,你希望,我肚子里是个儿子还是女儿?” 说完了正事,暖儿便兴致勃勃地开始闲聊了. “儿子吧。“ 允琏毫不犹豫地说道。有个儿子,暖儿的地位便牢固了,也没有人敢看轻于她。而接下来,自己继位的时候,母以子为贵,自己也能给暖儿个好些的位置。 “万一是女儿呢?” 暖儿原本只是随便问问,听到允琏的话中却有些忐忑起来。也难怪了,爷都这么大年纪了,也没有子嗣。想要个儿子也是正常的,只是,若是生了女儿呢?其实,暖儿自己倒是比较喜欢女儿。只是,不要说是这样的府里,就是平头百姓家,哪一个不巴望早早生个儿子。就是娘,听说当初一胎生了自己也是难过了许久呢。还好后来又生了弟弟,这才放下心来。这个时代,不能生儿子的女人,是会被别人瞧不起的,甚至因为无子被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暖儿倒不担心自己。只怕女儿生下来,到时候受委屈可怎么是好? 看到暖儿担心的样子,允琏才意识到自己的希望倒是给暖儿压力了。 “别担心,这府里一个孩子也没有,不管你生男生女,都只有高兴的份。” “可是……” 暖儿还要说什么,却觉嘴马上就被堵住了。 随后是允琏的低话。 “马上就要有好几天见不着了。” 她还闲心操心这些,还是多留点心思在他身上吧。 而暖儿在他得进攻之下,果然什么也不能想了。 二日一早,允琏就离去了。 暖儿睡得沉,醒来时人都不见人影了,倒是有些失落。 昨儿个田梦岚派人来说,今儿个就不用去她那里请安了,好好地打扮一下,不要失了皇子府的身份。 所以这时候无忧正在大展身手。 无灾则在一件又一件地将暖儿柜子里的衣裳全翻了出来,看这件也不满意,瞧那些也有些不足。 暖儿笑了:“这又不是去跟人家比美,选件喜庆端庄一些的也就是了。” 原来无灾却是听了无忧那一番赞美皎儿故娘容貌的话,起了好胜之心。自家姑娘,哪里比别人差了。在自己的心目中,没有人比姑娘更漂亮了。所以,铁了心地找一件最衬暖儿的衣裳。 无病实在看不下去了,拉住了无灾礽在忙碌的双手。 “无灾,别找了,我看就这件就好。”无病指了件绣着富丽花纹却不显得繁复的衣裳。“太出挑了也不好。”无病看着无灾的眼睛,饶有深意地说道。 由来枪打出头鸟,姑娘这段日子本来就已经够出风头了,何苦再去招惹这些是非。 无病握着无灾手微用了些力。 无灾看了看无病的眼睛,这才明白了过来。不由大感自己糊涂。一时好胜心起,别反而把姑娘置于危境了。 她感激地看了看无病,还好有无病姐姐在,要不然,自己可真要犯大错儿了。 那些外在的名声有什么重要的? 只要姑娘平平安安、开开心心,比什么都重要。 她拿起无病所指的衣裳,笑着对梳好头的暖儿说道。 “姑娘,就穿这一件吧。” 这梳什么头,穿什么衣裳的事一向是这几个丫头做主,暖儿从来都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服侍暖儿穿好了衣裳,无灾退后了几步,打量了一下。 满意地点了点头。 端庄中带着些俏丽,虽然可能没那么抢眼,但怎么看怎么舒服,再配上上好的珍珠钗子,同色系的耳环,也不至于掉了份儿。 通过了无病、无灾的审核,暖儿招呼道。 “无忧,咱们走吧。” 无忧立马兴奋地跟了上去,总算可以去见识见识了。这么多贵夫人的聚会,肯定特别有意思吧。还有皎儿姑娘,那个曾经的扬州一美人,究竟有多美呢?不知道这回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下。无忧的心都飞了出去了。 无病、无灾看她们两个出去,免不了对无忧叮嘱了又叮嘱。 出门在处,可千万不能像在院子里这样了。 一定要规矩,不要给姑娘惹什么麻烦了。 要不然回来了一定不会轻易饶了她。 原本无病、无灾想要跟着去的。 可暖儿看无忧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不忍心。便还是决定带了她去。 静王府离四皇子府并不远,暖儿坐了马车,没有一会儿便到了。静王妃是允琏的五皇婶,不过,暖儿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田梦岚带着暖儿一到了花园,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园子里花团锦簇,多是美人儿,三三两两说笑着,田梦岚带着暖儿给静王妃请了安,静王妃果然如传闻般和气,握住暖儿的手,极为称赞了一回。 不一会儿,人就都到齐了。 这一次名为赏花,自然有花在。 赏的是一株芙蓉花,是暖儿见都没有见过的珍稀品种。据说早上是一种颜色,到了中午又换了一种颜色,晚上又成了另外一种颜色。 众人喝着茶,闲论着,等着花变色的时候的到来。 暖儿也不认得几个人,只是安静地站在田梦岚的身后。只是,还是感觉到不少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扫过的,有好奇的,有带着鄙视的,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 暖儿眼观鼻、鼻观心,一律不管不顾,只在田梦岚有需要的时候帮她递些东西。 倒是让静王妃等人心中暗暗点头。 倒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性子,都说四皇子妃田梦岚治府有方,连如此受宠,身有国公府作为后盾的田良人都如此服服帖帖,看来田梦岚的手段果真不一般。 一时,对暖儿的敌意倒淡了一些。 只是,无忧却是有些失望,还以为这一次可以见到皎儿姑娘呢!没有想到,人影儿都没有见到一个。 其实,这种场合,一般也就各府的正妻、侧室才有资格出席,连暖儿也是沾了国公府的光,像皎儿那般连个正式名分都没有的姬妾如何会来呢?暖儿心里原本也是有所猜测,只是不想扫了无忧的兴,却是没有说罢了。 离花开还有一会儿,众夫人小姐光说话未免有些无聊了,便在商量着要玩些什么才好。 暖儿暗暗捶了捶自己的腰,这有了身子人也不中用了许多。 站了这一会子就累了。 这时一个娇憨的声音却是在场内响了起来,一时全场寂静无声。 “娘,不如让田良人给咱们来弹上一曲助兴吧。听说她和皎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想必,这弹艺也不差吧!” 第三百二十四章 弹 琴 本来暖儿已经无聊得快打瞌睡了,听到这话,却一下子给吓醒了。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无妄之灾这个词儿是怎么来的,暖儿现在总算是深刻地明白了。 她抬眼望去,只见那说话的姑娘一脸的天真之色,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无辜得紧,似乎她提的不过是最为普通的要求,说得最为普通的话。 而这话,有多么伤人,这要求,有多么不合情理,这些,她却是完全不晓得似的。 暖儿心底却是暗暗地笑了,表情是不错,可是眼神却是隐藏得还不够好啊。虽然神情天真,可那眼里的恶意却是**裸的。叫人一看就看出来了,若是自己的话,保证表现得比她更加无辜才是。 “雅儿,怎么能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呢?” 静王妃轻斥道,却不见多么严厉,显然并不太认真。 那姑娘却是扁了扁嘴,离开了静王妃,跑到了暖儿的面前,仰头看着她。 “田良人姐姐,你愿不愿意弹琴给我听听?” 根据无忧的情报,既然称静王妃为娘,名字又叫雅儿,暖儿这时也晓得这姑娘大概就是静王妃那还没有嫁出去的小女儿,据说深受静王及当今皇上皇后的宠爱,同宫里的几位公主也是情同姐妹的端雅郡主了。 只是,不晓得这位郡主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敌意呢? 暖儿倒是有些想不通,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和这位郡主可是一次见面。只是,有时候讨厌一个人也是不需要理由的,暖儿也懒得钻那个牛角尖。就像碧荷,暖儿到了现在也想不通,为何她对自己竟然会恨到那种地步。 只要自己觉得没有做错什么,那就行了。这世界上也不可能每一个人都喜欢自己,也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小姑娘罢了。这回回去了,会不会再见面却也难说。 “这孩子,这孩子……” 静王妃看着女儿跑远了,连连叹气,面上却带着笑意和纵容。 旁边却有几位夫人赶紧笑着劝解道。 “郡主怕是瞧着田良人年轻漂亮,看着亲近呢!小孩子玩玩罢了,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这话说得是真是假,只怕是没有一个人不晓得的。 只是,有好戏可瞧,看热闹还来不及呢。这田良人实在是爬得太快,爬得太高,叫不少人看着都不太舒服。 静王妃见状也就势算了。其实自己女儿存了什么心思,她哪会不晓得呢?还不是看王爷老是去皎姐和香姐的屋子里,为自己这个做娘的委屈罢了。 静王妃也不是不委屈的,可这几年,她也看开了。男人的心,想抓住太难了。再说,王爷也不是个喜新厌旧的,对自己历来尊重。也没有哪个姬妾敢因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再说自己儿女双全,聪明孝顺,自己还求什么呢? 她也看开了。只是,女儿却还是为自己抱屈,在府里找皎姬、香姬的麻烦,这会子,估计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晓得这田良人也是同她们一样的出身,连带着也恨上了。 对女儿的行为,静王妃虽不赞同,其实心里却是窝心的。 因此,她也懒得阻止了。 自己的女儿,贵为郡主,任性一下又怎么样呢? 至于那田良人,也只能算她倒霉了。 不过,只不过是弹弹琴,被众人在心里暗暗鄙视嘲笑一下,也算不得什么。若是连这点儿阵仗也经不起,依她看,这田良人的将来也就有限,不过一时得意罢了。 就像皎姬、香姬,自己就从来没有放在眼里。 以色侍人者,色衰则爱必弛,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自己的地位,却是一辈子也不变的,女儿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暖儿的身上,等着看她的好戏。 端雅郡主的要求,那田良人又会如何回答呢? 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暖儿心底暗暗好笑,这些人,是不是想得也太复杂了些。瞧瞧这看向自己的眼神,恨不得马上就上演一出好戏似的。在这样的场合,提出这样的要求,若是别人,只怕是深感羞辱吧。 只是,这些人忘了自己的出身吗?从来都是被人看不起的,这样的眼光,自己却是瞧多了。若是还在意这些,宫嬷嬷只怕也白教自己了。人自重而后人重之。只要自己瞧得起自己,别人的眼光,早就不在暖儿的考虑之内了。她自有一套评判的标准。 “良人姐姐,弹琴给我听好不好?好闷。我好喜欢听皎姬还有香姬她们弹琴唱曲儿的。” 此时,端雅郡主一边摇着暖儿的手,一边真诚地恳求道。 田梦岚在一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出戏,选择保持了沉默。 自己应该阻止的,身为爷的正妻,在这样的场合,应该维持爷的脸面才是。若是让田良人像个伶人似地在众人面前弹琴唱曲取乐,无疑是会被各府里的夫人回去好好地宣扬嘲笑一番。 可是,田梦岚觉自己一点儿也不想。 这回从东海城回来之后,每逢初一十五,爷虽然依照惯例,到了自己这里。给了自己这个正妻颜面。可是,却碰也没有碰过自己。 爷,喜欢田良人就已经喜欢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但遣散了所有的恭人,而且,连身子也要为她守着吗? 如果自己不是正妻,田梦岚毫不怀疑,只怕自己现在也不在这个府里了。 田梦岚有些疑惑了,自己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永远是爷的正妻,那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可是,为什么那日在花园里,看到爷摘下一朵花为田良人戴上,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时,突然有一种**,若是爷可以这么对待自己,就是拿这个位置跟田良人换又如何? 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田梦岚有些搞不清楚了。 看着端雅郡主为难田良人,田梦岚却一动也不动。田良人的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为什么爷会这样待她? 暖儿看着拉着自己的手不断撒娇的端雅郡主,却是笑了起来。 既然端雅郡主要装纯真装无辜,那自己也应该好好陪伴她一下,也不能让人家白来一场啊。 暖儿的笑容笑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善,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倒叫众人一阵恍惚,这表情,未免也太友善了一些吧! 难道这田良人看不出来郡主在为难她吗?为什么还能笑成这样呢? 她的语声,温柔地就真的像一个和善的大姐姐一样,对着不懂事的小妹妹,显得这样耐心、容忍。 “郡主,如果您想听我弹琴的话,可以单独去我那儿找我,到时候我再单独弹给您听。在这里,却是不可以的。” “为什么不可以呢?皎姬、香姬她们都是这样弹的,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啊?” 端雅郡主继续天真地问道,看你怎么办? “因为在众人的面前谈情唱曲儿是只有伶人才做的事。而我现在是四殿下的良人,不是伶人,所以不能做出这样有**份的事,要不然,四殿下会没有面子的。” 暖儿轻声细语地解释道,面上的笑一点儿也没有波动过。 “可是,你不是和皎姬、香姬一样都是瘦马吗?为什么她们行,你却不行呢?你是不是讨厌我,不喜欢我,才不肯弹琴给我听?” 端雅郡主委屈地看着暖儿,仿佛她犯什么天大的错误似的。 暖儿摸了摸端雅郡主的头,和蔼可亲。 “郡主真可爱,不过还是小孩子呢。所以不懂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弹琴了。不过,等郡主再长大一些,就知道了。下次郡主来我院子里玩的话,我们一起弹琴吧。” 竟然,竟然真的将自己当个小孩子对待,端雅郡主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脸上天真可爱的表情差点不能维持下去,一时显得有些怪异。 而暖儿也不待端雅郡主回过神来,就转身对着静王妃施了一礼。 满是善解人意的表情。 “王妃,郡主真是天真可爱,她还不懂这些真是她的福气。请您不要责怪她才好。” 说完,就又退回了田梦岚的身后。 “你……” 端木郡主气急败坏,再也端不住那副面孔,眼看就要失态了。 静王妃却阻止了她,她的语声严厉。 “雅儿,过来。” 对这个娘,端雅郡主一向敬畏得紧,听到这语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差点做出了失礼的事了。在这个圈子,你可以明朝暗讽,可以暗施诡计,可是,一切,却都是要建在文雅有礼的基础上,而自己,刚才竟然差点被那个女人气得失了态,自己还从来不曾如此过。 历来,这纯真无辜的招式是最好用的。 口里说着一些伤人的话,表情却故作无辜、不懂,那皎姬、香姬在自己这一招下不晓得吃了多少亏,爹也从来不苛责自己,因为自己不懂嘛。 不知者无为罪。 历来只有她气得别人晕头转向的份,什么时候竟然差点被别人气得失态呢? 端雅郡主的表情又恢复了原来的天真无邪。 “娘。” 她依回了静王妃的身边,表情三分无辜,七分委屈,似乎真的什么不懂似的,教人瞧着便心生怜惜。 静王妃笑得慈爱。 “雅儿想听曲儿,叫皎姬、香姬出来弹琴唱曲儿也就是了。来人,传皎姬、香姬过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暴 露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一回到院子,无忧就忍不住嚷嚷了起来。 她倒了一杯水,狠狠地灌下,然后,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脸涨得通红,手不断地挥舞着,似乎想给某人一个巴掌似的。 不过,她的激动到了现在,还没有换来应有的回应。 无病、无灾两个现在可没有空理会她。 姑娘看起来十分疲倦似的,还是先服侍着她上床躺下为好。 待暖儿躺好,又将一直热着的鱼汤递给暖儿了。 这才有空问无忧到底生何事了。 一见终于有人理会自己了,无忧沸腾的热血总算找到了泄的地方,再不爆胰一下,她可真是郁闷死了。 “你们不知道啊,今天在静王府,那个端雅郡主有多可恶……” 无忧大大控诉了一番端雅的罪行,随后连起先被她称赞不已的静王妃也连带着被她恨上了。由着女儿乱来,给姑娘气受。果然,这些富贵人家的夫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无忧满是愤慨的表完毕。当时啊,把她气得给七窍生烟,如果不是那人是端雅郡主,惹了她会给姑娘添麻烦,她真恨不得冲上前去给她两个耳刮子才能泄心头之气。郡主就了不起吗?郡主就能这般欺负人吗?干嘛老拿姑娘的出身说事,谁不愿意自己都出身在有钱有势的人家,或者至少也是不虞匮乏的人家,若是有法子,谁又愿意成为瘦马?毫不容易,姑娘总算跟过去告别了,可就是有这种人,抓着别人过去的辫子不放,实在是太可恶了。 尤其还装着一副那种嘴脸,无忧真恨不得将她的脸都划花了。可惜无愁不在了,要不然,非叫无愁晚上去将她的头给剃光光不可,看她还敢不敢在姑娘面前嚣张。 听了无愁的转述,无病、无灾却感觉到难过不已。 姑娘又有哪一点不如人?不论是容貌、品行还是才学,就是放在京城里,也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小小年纪,孤身一人来到京城,还好侥天之幸,得到了爷的宠爱,现在又有了国公府做后盾,原以为以后的路都会是一片平坦,谁晓得还是有人偏偏跟这样的姑娘过不去。姑娘又没有招谁又没有惹谁,安安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怎么就偏生有些人见不得姑娘好呢?难道出身低了,就要永远地被人低看一头吗? 两人原本因为姑娘成为了国公府的小姐而高兴不已,现在,却又有点难过了。如果不是成为了国公府的小姐,姑娘只是皇子府后院一个颇受爷宠爱的良人,说不定,还可以安安静静地在府里过日子,不用出去面对这些闲言碎语。 暖儿看着这几个丫头低落的低落,愤慨的愤慨,知道她们都是为了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世事就是这样,得到了一些东西,总是会相应地失去一些东西的。 没有什么事情是完全只有好的一面的。 暖儿虽然也没有想到一回出去那样的场合就遇到了那样的事,可是,真遇到了,却也不觉得太意外。想当初,自己虽然被陈夫人收为女儿,由此踏足了另外一个世界,可是,真正打从心眼里将自己看作与她们同等身份的人,又有几个呢?除了雪慧姐姐她们几个,其他人不也是打从心里就瞧不起自己。 不过,那个时候与别人的交往少,不过是那些小姐来雪慧姐姐这里玩时,见过几面罢了。这上门作客的,总不会对着半个主人的自己说些失礼的话罢了。不过,隐藏在眼里的轻视,却是怎么也藏也藏不住的。 这回不过是明着放在台面上罢了,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若是将这些放在心里,只怕气也要气死了。 不过,看着无忧为自己愤慨的样子,暖儿还是贴心不已,面上倒带出几分笑来。 自己气得半死,姑娘倒笑了。无忧看见,不满地道。 “姑娘,人家都快气死了,你还在笑。” “难道要姑娘跟你一样,气得快冒烟了那才好啊。”无灾没有好气地说道。 “那,那倒也不是。” 无忧被无灾一凶,也觉得自己有些没理,火气熄了大半,讪讪地道。 看无病、无灾瞧着自己的眼神也是担心的。 暖儿朝她们笑笑,示意自己没事儿。 “你们别光听无忧瞎说就以为我吃了多大的亏,那端雅郡主今儿个可是被我气得脸都红了呢!不信,你们问无忧。” 自家姑娘会气人?无病、无灾都有些不信。姑娘可不是那种会与别人吵架的性子,再说,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真吵了,哪里能占到什么便宜呢? 无忧听暖儿这么一说,刚才刚顾着形容那端雅郡主的恶形恶状了,反而将自家姑娘的英勇事迹忘了提。这么说来,自己刚才在气什么啊?明明姑娘也没有吃了亏去,被气得半死的可是那端雅郡主,尤其是想到她那明明扭曲得不行的脸孔,偏偏要作出笑来,无忧都替她难过。 这么一想,无忧又高兴起来,兴高采烈地比手划脚地讲了起来。 无病、无灾也随着无忧的讲述不时地笑着。 暖儿见她们讲得高兴,趁她们不注意,自个儿在旁边偷偷地将鱼汤倒进了花盆里。无病、无灾也准备得太多了些,这碗这么大,自己哪喝得了那么多。悄悄地做完了,暖儿又心虚地扫了扫无病、无灾,见她们两个似乎并没有觉,这才悄悄地吁了口气。还好,还好!还真怕给无病、无灾两个现了,再给自己弄一碗,强迫自己喝下。 这两个丫头在调养自己身体方面,可是不遗余力的。 这站了一天,也实在是有些累了。 暖儿窝进了暖和的被子里,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在无忧叽叽喳喳的声音中睡熟了。 无灾其实一直暗中留意着暖儿,见她偷偷摸摸地作出了这种举动,还生怕自己和无病姐姐现似地偷偷地瞄,心中暗自好笑。 算了,今儿个就放过她了,反正她差不多也喝了有大半碗了。 虽说姑娘一向食量不算小,可这么大的汤碗,也实在难为她了。 只是好像去安排些别的菜单了,最近姑娘似乎都没有什么食欲,吃一点就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无灾心中暗暗地想开了。 待无忧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讲完了,无病突然想起一事,问道。 “那皎儿姑娘有什么样子,可看仔细了?” 不是专为了这事儿抢了她或无灾的差事去的吗?怎么听她讲来讲去,却是一个字儿也没有提起? 无忧听到了无病的话,却是“哎呀”一声惊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光顾着在那里气愤,又要控制自己的怒气不能给姑娘添麻烦,这皎儿姑娘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她竟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哪里记得长什么鬼样子啊? 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想着看清楚了,下次见着梅香她们也好在她们面前好好地显摆一下呢!这一下子,全完了。 无忧简直懊恼郁闷得不得了,她使劲地敲着自己的头。 “你这个猪脑袋!你这个猪脑袋!” 无病、无灾却是笑了,真是忘事的家伙。竟然把自己当初最重要的目的都给忘了。不过,除了无忧,谁在乎呢?姑娘没事儿就好。 看暖儿睡熟了,无病、无灾拉着无忧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大嗓门儿,留在这里,光吵姑娘睡觉了。 无忧被拉出门也不知不觉地,光顾着在那里懊恼了,这次过去,不知下次什么时候才有这个机会了。 无病跟无灾两个倚在栏杆上,看着那正冉冉而落的夕阳和布满红霞的天空。 无病长叹了一口气,庆幸地道。 “还好姑娘是到了这里。” 虽然无病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无灾却无言地点了点头。 无病的庆幸又何尝不是她的庆幸呢? 想想当初,皎儿入了静王府,那是多少人羡慕的事儿。 园子里的姑娘,谁不是以皎儿姑娘为目标,指望着有一天鲤鱼跃龙门,和一个有钱有势有才有貌的贵人情投意合,一举成为人上之人。 可是现在一看,却也不过如此罢了。 静王爷再喜欢皎儿姑娘,却连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也无法给她。在这样的场合,还需要如同那些歌姬、舞姬出来献艺。皎儿姑娘入了静王府已经有四五年了,据说十分受宠,可是,到了现在,连一儿半女也没有。这其间又有什么弯弯道道,无人可知。 没有子女,没有得势的娘家作为后盾,皎儿姑娘的得宠,又还能有几年呢? 据说凝香姑娘入了静王府,也是极得宠爱的。再到了后来,又会有谁呢?一点点分去了宠爱,等到年老色衰,又还剩下什么呢? 无病、无灾无比庆幸,还好老天爷保佑,姑娘走的不是这样一条路。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的心思尽已明了。 现在,她们所能做的,就是守护好姑娘,让她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 这时,一个路姓婆子朝无病、无灾走了过来。 “无病姑娘、无灾姑娘。” 这是负责厨房的一个婆子,看她的神色,无病、无灾两人便晓得是有什么事情生了。 无病朝那个婆子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 无灾则仍然留在了原地,若是暖儿醒来,也得有人照看着才是。现在这种非常时期,暖儿的身边,她们三个必须有一个才行,不能生任何意外。 “路大娘,可是有什么事吗?” 回了自己的屋子,无病请那婆子坐了,这才和气地问道。 路婆子可不敢因为无病的和气就敢小看于她,刚到这院子里,她们可真没有把这几个丫头看在眼里。想不过那种出身的丫头,能有什么见识。可是,没有想到这无病、无灾两个,比起王妃房里的几个丫头都要强些。赏罚分明,手段厉害得紧,尤其是不晓得使了什么法子,似乎她们的一举一动都瞒不了她们去。因此,这路婆子赶紧就过来自白了,尤其是田良人如今可正得宠,前途无量,她更不敢搞鬼了。 “是这样的,王妃屋子里的绸兰今儿个叫我过去了。问了些主子最近吃了些什么?” “你怎么说的?”无病问道。 “就照实说了,无病姑娘,我实在不敢有所隐瞒。” 路婆子有些歉意地看着无病。 田梦岚治府多年,极有威严,耳目又多,她可不敢说瞎话。到时候得罪了王妃,她们一家老小的前程只握全都没了。 无病点了点头,倒也并不为难于她。 这府里,后院所有的事儿都在王妃的管理下,下人们自然不敢有一丝一毫地不敬。姑娘虽然得宠,但并没有什么权,能通个信儿,让自己这些人有个准备,结个善缘,也就是了。无病也不会过多的苛责。现在就想,如果无愁在就好了,也不用等这婆子回来通消息了,没有无愁,许多事还是极不方便啊。 “大娘的难处我自然晓得,大娘能通个气儿,我和姑娘都会念着大娘的心意的。这个大娘收下吧,下次若仍有这样的事情,大娘仍这样办就是了。” 说完,无病从抽屉里掏出一个荷包,放了几两碎银子,递给了路婆子。 路婆子千恩万谢地走了,这样两边都不得罪,还能得银子,又何乐而不为? 这良人主子也真是个心善的,也晓得她们这些下人的难处,从不与她们为难。所以,每回王妃屋子里找她问话时,问了的她就照实说,但没问的,她从来不多一句嘴。要不是这回绸兰姑娘似乎从哪里得了些风声,专门问起了饮食之事。她也不会主动多这个嘴的。 待路婆子走了,无病便将这个消息出去给无灾说了。 看样子,等不到爷回来,姑娘有身子的事就瞒不住了。 她们以后的担子就更重了。 两人的面色都有些沉重,却坚定无比。 无论什么难关,她们总要想法子陪姑娘一起度过去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意外的访客 “主子,依我看,田良人怕是有了身子了。” 绸兰将从路婆子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对田梦岚报告了一番后,说出了自己的推论,只是脸色却不怎么好。这田良人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些,自己的主子在府里十多年了,和爷这么多年的夫妻,以前田良人没有来时,爷在主子屋子里歇的次数也是最多,这么多年,肚子里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不仅是主子,其它的几个恭人也无不如此。 而田良人,短短不过年许工夫,深受宠爱不说,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难道?有人真的这么好命? 有了身子? 田梦岚的手紧紧地握着杯子,自己盼望了这么多年没有的孩子,有人却这么轻易地就拥有了。田梦岚的心里满是苦涩。 “主子,要不要趁爷不在?” 绸兰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任谁都听得明白。 田梦岚的眼光一寒,说出的话如同冰一般。 “你们给我听好了。谁也不准搞什么鬼,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她。我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这是他的一个孩子,最近那王家反对爷立储的事提出的最大的一个凭仗不就是爷无子吗?一个没有子嗣的人,如何能坐上太子之位。 田良人的这个孩子来得太及时了。 只要将这个消息公布出去,那王家的士气必然大受打击。 这府里需要一个孩子。 爷需要一个能够继承他的子嗣。 虽然田梦岚无数次地盼望过,这个孩子是出自自己的肚子里。 “是。”绸兰脸色一白,似乎心里的念头被田梦岚看穿了似的,噤若寒蝉。 帘子外,绫兰的脸色却是铁青。 那几个女人,怎么到了现在还不见她们行动? 难不成要等田良人的孩子都生了? 看来,得刺激她们一下了。 二日,暖儿去田梦岚那里请安时,田梦岚便叫太医给她诊了脉,确诊了暖儿确实已有孕一个多月时,田梦岚便嘱咐她好好地休息,只需专心养胎,其它一应事宜,便不需她理会了。 从这一天起,送到暖儿院子里的一应物事,不论是吃的也好、穿得也好,用得也好,俱都是上好的。 倒让暖儿心中有些愧意。 自己如此小心提防,实在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明明王妃不像是那种容不得人的。 可是,暖儿和无病、无灾几个依然没有放松半点警惕,是她们多心也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总之,小心没有错。 若是大人也罢了,出了什么事,总还有几分自保的能力。 可这肚子里的孩子,却是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意外的。 特别是暖儿吃的东西,无病、无灾更是小心又小心,根本就不让别人经手。 如此许多天没有动静,却是让有些人急得跳脚了。 卫恭人没有想到,竟然又会见到这个卖药给自己的人。这交易都结束了,她又来干什么?不过,还好她来了。 呜,好害怕喔。那日一时冲动,买了那毒药,放在这里也不安心,放在那里也不安心,她正在愁呢!这一会子一见到这黑衣女子,简直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将东西找了出来,丢给了那黑衣女子。 “喏,还给你,我不要了。” “你……”黑衣女子深吸几口气,这个没用的女人,算了,平日里她就老是哭哭啼啼,没用得很,指望她,也是自己神经错乱了。没关系,她还有别人。 黑衣女子继续向其余的目标走了过去。 到了那阳恭人那里,却见那里正在张红挂彩,一问守门的,原来今儿个竟然是她的大喜日子。原来那阳恭人青梅竹马的表哥一听她被赶出了王府,立马就找了过来了。他老婆死了多年了,一直没有续弦,心里就从来没有忘记过阳恭人。这下可好了,求得了阳恭人父母的同意,两人欢欢喜喜地成亲了,然后就回到老家了。 黑衣女子想要进院子,那守门的坚决不让。 哪有人大喜日子,穿这么一身黑衣裳过来的,不吉利。 绝对是前来捣乱的。 自个儿可不能犯了这个糊涂。 见黑衣女子想往里闯,他死命地往前面一拦。结果黑衣女子“砰”“砰”地倒退了几下,坐到了地上。不巧的是,那里刚好是一个小水洼。 守门的赶紧转过了脸,这可不关我的事。 对,不关我的事。 他又笑呵呵地接待起了前来贺喜的人了。 黑衣女子狼狈地爬了起来,尖叫了起来,她的衣裳,这叫她怎么见人啊? 时辰不早了,还有两个位置得跑才行。 也顾不得换衣裳,顶着路人讶异地眼光,她又继续朝下一个目标前进。 结果,莫恭人被家里人接回家去了,鱼恭人买了一堆小戏子,正忙着唱曲儿呢。 见了她,一脸歉意地说道。 “多谢你的药了。不过,我现在觉好像在外头还自在一些。” 前些日子气愤之下,她倒还真想把这毒药用出去,可是,王府门禁太森严了,好不容易派人给她原本在田良人院子里的线人传了话,#####没有找到机会出来。她却天天看戏着了迷,#####买了几个小戏子回来天天唱了。自己一个院子,自己最大,爱唱多久就唱多久,可比王府里自由多了。连家里派人来接,她也懒得回去了。反正王妃打她们出府,倒还大方,每人给了她们一笔银两,再加上以往逢年过节赏下来的饰什么的,也够她们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了。 极为忙碌之下,那事儿,她早就忘到一边去了。 这会子见了这黑衣女子才依稀想起了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可是,这日子过得太快活了,谁还想着报什么仇啊。 仔细想想,就是除了田良人,她又回去不了。 万一给爷查出来了,鱼恭人打了个冷颤,自己当时中着了什么魔啊。 再看这黑衣女子,怎么突然觉得似乎有些熟悉啊,好像见过似的。 “我,是不是认识你。” 边说,就边要去掀黑衣女子的面纱。 吓得黑衣女子赶忙往后退,鱼恭人赶忙叫人帮忙抓人,自己不会给熟人利用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刚被赶出来,就找上门了,这会子,越想越不对劲了。可别给人当枪使了。 黑衣女子眼光就要被现了,赶紧转过身就逃。 却被门槛绊住了,跌了一跤,面纱也掉了,她却也顾不得了。 爬起来了掩住面,继续逃。 拐过一个街角,露出一只眼睛,见没人追来。 这才松了一口气。 鱼恭人却吩咐那守门的婆子道。 “以后,刚才那个人和狗,都不得放进来。” 随后,就又去乐呵了。 却说那黑衣女子此事露出了本来面目,原来却是绫兰,她哭丧着脸,一步一步往回走,这事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明明都想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几个恭人,在府里这么多年,应该多多少少还是有自己的一些路子,又不用暴露自己,多好。 想想这几份毒药,她也不过就这么几份而已,当初好不容易拿到的,也就那么四份而已。 这下子,就剩下这么一份了。 她一边走一边恨恨地想,这几个没用的女人,当初为了让她们出手,这么好的药,自己还便宜卖给她们了,估计连本钱都没有收回。 这下子,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路上,一群小孩子跟着她拍着手笑。 “疯女人,疯女人。” 可不是,绫兰这个样子,身上满是泥巴,脸上也是土,就这么在大街上走着,不就像个疯女人吗? 一天地不顺,这会子还被这帮小孩子取笑,绫兰崩溃了。 她冲了上去“啊”,她非要教训教训这帮小崽子不可。 “啊,疯女人疯了。” 小孩子一哄而散,一块石头却被一个小孩子砸向了绫兰的额头,原来是一个大孩子眼见绫兰快要抓到他妹妹了,情急之下,就砸了过去。 “好痛。”绫兰抬起手来,摸了摸额头,愣愣地看着手上的血。 眼前怎么有些模糊了起来。 而暖儿,此时正躺在床上,接待着一位意外的来客。 “平琳姐姐,请坐。” 平琳笑着递过了一个包得好好的礼盒。 “听说你有身子了,就过来看看。” “多谢姐姐了,人过来就是了,何必带什么礼物呢?”暖儿接了过来,递给无病她们收下。心里却是有些疑惑,平琳一向跟自己并没有什么交情,这会子怎么会专门跑来呢? 暖儿的疑惑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平琳一向聪明,如何不知道自己前来有些冒昧呢。 不过,还好平常的性子倒是一如以往,没有因为如今达了,就盛气凌人起来。平琳这会子心踏实了,她也不需要平常为她做什么。只要能经常来这里看看平常,她所要的东西,自然会来到她的手里。 平琳叹了一口气。 “当时在园子里,姐妹们争来斗去,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来往。刻出来了,回忆起那一段时光,却似乎是记忆力最为快乐的日子。虽然功课紧张了些,可是,各园子花开时,大伙儿串门子赏花;冬天一起踏雪赏梅……想想就叫人怀念。我前些日子无意中晓得,你竟然成了四殿下的两人,倒真正是没有想到的。原本,以你现在的地位,我是不该来的。只是,想起姐妹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还是忍不住来了。你不要见怪的好。” 平琳虽说带着目的而来,可这番话倒是真心实意的。 人长大了,各种各样的烦恼就来了。 当初一心想着出那园子,远走高飞。 没有想到,真离开了,最怀念的,却竟然会是那里。 暖儿听到她这一番话也是颇有感触,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虽然现在过得也好,可是,那一段日子,却是永远不能忘记,想起来便会会心一笑的记忆。那些时光,虽然辛苦,却仍是快乐的。 “姐姐哪里的话。能在京城里相聚,也是一种缘分。姐姐不嫌弃的话,就常过来坐坐吧。” 这一日,平琳在这里坐了许久才离去。 两人说说以前的日子,说说嬷嬷们,才现,原来值得回忆的人、事,原来竟有这么多。 第三百二十七章 偶 遇 平琳前脚刚走,无忧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抱怨了起来。 “她怎么来了?真是,平白无故的,又没有什么交情。” 还坐了这么久,害姑娘都没有办法休息。 其实,最重要的是,她刚从外头听到了一个好玩的消息,市集里卖豆腐的的那个拐了脚的瘸子竟然要娶妻了,听说,那新娘子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呢。都四十来岁的人了,娶人家十多岁的小女孩,这不是。 无忧正准备回来和大伙儿好好地分析一下,那瘸子家里父母早逝,卖豆腐也没有什么钱的,谁会把闺女嫁给他?新娘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无忧正打算就这个问题好好讨论讨论的时候,却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平琳的到来给打乱了。难怪她极为不满了。打扰她八卦事业的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绝不需要客气。 无灾这时刚补完了衣裳,她用牙齿咬断了线头。 此时正迎着光看补得可好,听到了无忧的话,不以为意地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穷在街边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凭姑娘现在的身份,有这个熟人找上门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还好姑娘在京城认识的人也没有几个,要不然,找上门来的人怕是更多呢。只怕什么邻居隔壁家的三大姑四大姨也会前来凑个热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过,以这平琳姑娘的性子,一向便颇自以为是的,现在竟然能放得下她那秀才小姐的架子,到姑娘这里来。比起以前,倒是变了不少就是。 依她以前在园子里的个性,怕是死也不愿意来讨好姑娘这种乡下丫头的。 无病代暖儿刚送了平琳出去,这会子回来了听到无灾这话说得有趣,不觉也笑了。 “也就是这个理儿。其实这样也好,姑娘在这京里也不认识什么人,多个人来陪着说说话解解闷也好。也听下人看着了,不至于以为姑娘是个光杆司令,无人闻问的。偏偏福儿姑娘几个,都不方便过来这里。要不然,跟以前一样,倒是热闹了。” 话虽如此,无忧仍是撇了撇嘴,反正啊,她就是看那平琳有些不舒服就是了。 “她也不过是那小公子的通房丫头,连个妾室也称不上了。来这里,不要连累了咱们姑娘被人看低就不错了。” 暖儿斜了无忧一眼,用手指戳了戳无忧的额头。 “你这是什么话,人家好心来看我,还送了礼,你倒是势利眼起来了。我也不过是个妾室,又比人家高贵到哪里去了。都一个园子里的姐妹,能再见着也是缘分,这种话,不许再说,要不,我可生气了。” 暖儿倒也不是真心责怪无忧,只是,人谁没有个高低起落的,都有不顺利的时候,何必再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呢? 平琳原本心气儿就高,无忧若是神色间带出这种意思了,难免伤了她的心。 这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能与人为善就与人为善吧。 “是,知道了。” 无忧点了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如果不是姑娘现在达了,那平琳还会来吗?依她看未必见得。 不过,晓得暖儿不是那种刻薄的性子,人家都上门了,好歹也是客。 也不过是多倒几杯茶的事,还收了礼,算算倒也不亏。 无忧就又高兴起来。 “无灾姐姐,将十一姑娘送的礼拿出来瞧瞧吧,好歹是拿来皇子府的东西,也不至于太差吧。” “就你这个小财迷。” 无灾念了一句,还是站了起来,去拿东西了。 暖儿却又想起一事来,吩咐道。 “对了,无忧。明儿帮我出去跑一趟。替我跟福儿姐姐她们几个说一声。我现在却暂时不方便出去了。帮我看看她们那边一切可好,有没有什么事儿。还有,也顺便带些补身子的东西给安儿姐姐。爹地那里也得捎个信儿。” 本来暖儿还想自个儿出去的,可跟田梦岚一提,却被打回来了。 说女人有身子了,这前几个月尤其要特别当心才是,若真是有什么事儿,打下人出去也就是了。 暖儿也不是那种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再说,田梦岚这话也有道理。暖儿便安下了心来,准备这几个月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过幽居的生活了。 只是,还是有些牵挂爹娘、弟弟和姐妹们。也只得打无忧出去多跑跑腿了。反正这丫头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暖儿有身孕的事传的极快,没有过两天,京城上上下下,只怕没有不晓得的了。 元烈瑛从国公夫人林诗英口里得到这个消息时,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太好了,太好了。” 她期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很久很久了,终于能够有孙子了。哈哈,看那些王家的人还能不能说她的儿子没有种,哼。就说嘛,她元烈瑛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没有种呢? 元烈瑛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都轻松了不少,这些日子,那些子后宫的女人没少在她背后嚼耳根子。还有那个什么更衣的,仗着皇上这几天多去了她那里几次,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说事。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当下,给元烈瑛罚着在御花园里跪了半日,总算清净了不少。 林诗英却又是安心,又有些为正琪那孩子心疼。不过,看那孩子倒似乎也想开了,这段日子在那里叫嚷着要出海去呢。 虽说元正琪的武功高强,可是,这当娘的,哪里又放得下心呢!偏偏又不能不放他走。好不容易说服了他过了年,跟着大兼要出海贸易的商船一起行动,有水军护着,配备了最好的船只,到底也安全些。这人武功再高,若是在那海上翻船了,也除了葬身鱼腹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嫂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得赏些什么东西?要不,我也亲自去看看吧。” 元烈瑛简直恨不得冲到儿子的府里,亲自去瞧瞧,不会是骗人的吧!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怎么就一下子就有了。 林诗英自然也晓得她的心情,却阻止了她。 “别,你就别添什么乱子了。这个时候有了身子,原本就够惹人注目了。而且,皇后娘娘肯定更是心里添堵,你就收敛些吧。梦岚一向是个妥当的,若不是有十分把握,这种消息她是不会乱穿出来的。” “嫂子,这消息传得这么开,若是有人不怀好意怎么办?梦岚这事也办得太鲁莽了些。自个儿府里知道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大肆宣扬出来呢,还是这个当口,那王家那些人,可不会乐见琏儿####。” 元烈瑛欢喜过后,却又有些担心起来。 “尤其这女人刚怀孩子时,稍不小心,被人使了什么手段,要没有,可是容易的很。” 说着话时,元烈瑛的神情有些伤感,原本,她也不该只有允琏一个孩子的。 可是,另外一个还在腹中,说没就没了。 连是谁下的手也不知道。 宫中的人,这么多,怀了孩子的也不少,可能生下来的却有几个呢? 林诗英安慰地拍了拍元烈瑛,这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人总得向前看的。还好烈阳不像别的男子,就自己一个,要不然,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来呢。这男人啊,只要是有了权和钱,大多贪心不足,总是为了自己的**,看中了哪个就纳进府里,反正多样几个女人对他们来说,也花不了什么。还总拿一条条礼数来框着女人,指望妻妾和睦,多子多孙。可是,事实上,哪个府里女人一多,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什么时候有个消停。说起来,倒还是那贫贱百姓家,一夫一妻,倒还过得安乐些。 “担心的话,从宫里派几个有经验地嬷嬷过去照看着也就是了。” “还是嫂子想得周到,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还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人参?……” 看着元烈瑛一副想将自己库里的好东西全部都打包过去的架势,林诗英笑了,好久没有见她这么高兴了。 不过,自己家里那两个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让自己抱孙子呢? 想到前些日子在别人家看到的粉嫩可爱的娃娃,林诗英突然也起了念头。 正琪那孩子暂时是别想了。 再说,也没有兄长没成亲,弟弟就先成亲的道理。 看来,得给正纯那孩子挑个对象了。 他年纪也不小了,原本一直希望他自个儿能遇到心仪的对象,还以为那无棋居的姑娘有戏呢!可现在,无棋居也关门了,人也没影儿了。 看来,那孩子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这回等他回来了,就跟他谈谈吧。 林诗英打定了注意,公公婆婆的身体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这才急着要回去祖籍看看。怎么也得让老人家看看重孙子、重孙女儿。上回抱着别人家的小孩子,馋得不得了的样子。 “安儿姐姐,快点,快过来。” 平康招呼着平安,今儿个她奉了娘的命令,死命地将平安给拖了出来。 实在是平安这肚子大得太不正常了,平康的娘为她担心得不得了,要知道这孩子越大,生得时候母亲就越是吃力,而且也容易难产。虽然每天平安被她督促地有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可这肚子还是一天比一天大,看得她胆战心惊的。于是,就赶着平康,每隔几日,一定要和平安出来逛逛,买东西也好,怎么也好,没有一个时辰,坚决不准回来。 平康的箭居早就开张了,托平福的福,来的姑娘们还真不少。 平福还将梅白也派了过来帮忙平康打理,平康又在任市里买了几个知书达礼的丫头,训练了一番,帮忙接待下来的客人,都是大家小姐,肯不能冲撞了去。 姑娘们射射箭,吃吃点心,互相说说话儿,下下棋,在园子里玩玩,倒也自在。 这里就只有女客,也不担心给外人瞧见,也不像在家里,还要受大人的约束,说什么都行,因此,倒成了这些姑娘们喜欢的新去处。 箭居开三日休一日。 这一日没事儿,她就要拉平安出来。偏偏平安赖床,说什么今儿个日头大,拖到下午了这才不清不愿地跟着平康出来了。 在平康的招呼下,平安不清不愿地走了过来。 “安儿姐姐,你瞧,这个漂不漂亮?给你也买一个,还给常儿妹妹也送一个过去,怎么样?” 平康拿在手里的是一个挂在小孩子手上的铃铛,虽然只是银子打造的,但工艺十分不错,看着颇为精致可爱。 平安见了,倒也有几分欢喜。 “要不,这个项圈儿怎么样?也挺不错的,还有长命锁?” 平康简直是看了这样也喜欢,那样也不错,怎么也决定不下来了。 平安也被平康带得有了些兴致,也一样一样地看了起来。 两人看得正高兴,突然听到一个有些疑惑的男子声音响起。 “平安姑娘,平康姑娘?” 平安、平康抬头一看,却是元正琪。 平安暗叹一口气,这京城这么大,怎么会在这么个小铺子里碰到了呢?她的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 “元公子,真巧。” 平康却有些慌乱,这什么人不好碰,怎么就偏偏碰到了元正纯的弟弟呢?他,不会回去乱说吧。 “元公子。” 平康的笑容却有些勉强,眼神也有些心虚。 元正琪也是有些意外,刚听说臭丫头有了宝宝了,他在京城里转了一天,也没有看到什么满意的东西。 刚在这街上看到这个似乎专门卖小孩子东西的铺子,就忍不住又跑了进来。 只是没有想到,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尤其是平安,竟然大着个肚子。 臭丫头跟这几个姑娘关系极好,元正琪既然见了,也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 只是,为什么怎么瞧那平康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劲呢? “元公子您慢慢瞧,我们姐妹就先走了。” 看着平康这不争气的样子,再呆下去,越引人怀疑了。 平安朝元正琪点头一笑,拉着平康先行离开了,神态从容。 “爷,您觉不觉得,那平康姑娘怎么好像很心虚的样子?就好像做贼被当场给抓住了的那种感觉。” 侍书怎么瞧怎么不对劲。平安姑娘倒还好,可这平康姑娘真的很不对劲。 真奇怪,这平康姑娘跟爷又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心虚呢?难不成,她是代平常姑娘心虚? 可那也很奇怪啊?真是个问题。 “什么贼不贼的?快给爷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还要看啊?” 侍书哀嚎一声,这都转了一天了。 好东西也不少,可爷看这个也有问题,看那个也不行。 他究竟想找什么样的东西啊? “还不快给爷找?” 元正琪踢了侍书的屁股一脚,磨叽什么,今儿个若是找不到,明儿继续。 不找到满意的,他绝对不罢休。 第三百二十八章 逆 转 时序渐渐入了深秋。 朝堂上却争得正趋于白热化,立储立储,赞成这个的,提出那个的,全部乱成了一锅粥,黏糊得不行。 而四皇子殿下允琏府里田良人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却传出了有孕的消息,无疑给了正到处蹦跶的王家极为沉重的一击。 反对允琏为太子的最大的凭仗就这样不存在了。 至于怀疑允琏暗害太子的事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能拿出来明面上说的,这天下都知道这太子是突得急症病逝的,哪能再拿出来说事呢?再说,烦人都死了,也没有证据了。 而允瑞过继皇后之事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好消息传来,无疑更是让人对皇后一系缺少了信心。而武臣们全部一致对允琏的支持,更让本来就有些不齐心的文臣们雪上加霜,随着允琏手下幕僚们的一些活动,慢慢地,在文臣方面的也现了一些与王家不和的声音。 “皇后娘娘,您可得想点法子才是啊。再这样下去,只怕形势不妙。老爷说都快顶不住了。” 说话的是王紫琼的母亲武氏,随着王家的不利局面,她跑宫里面也就跑得更勤了。 “我知道了。” 王紫琼点了点头,就是娘不专门过来说,难道她能不清楚吗?可是,皇上直到现在,都不同意她过继允瑞的事。 虽然到了现在,皇上还没有在朝堂上表态究竟属意谁继承太子之位,但王紫琼晓得,也不过是在等自己想开罢了。 皇上属意的太子人选定是允琏。 王紫琼的心里满是背心之感,这么多年的夫妻了,皇上一直站在自己这一边。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就不能成全自己一次呢? 允璋已经不在了,他的死,却是跟自己一直视若另外一个儿子的允琏有极大的关系。皇上如何可以立允琏为太子呢?只要不是允琏,任何一个都没有关系,为什么偏偏要是他? “皇后娘娘,皇上正往这边过来了。” 有宫女前来禀报道。 武氏赶紧站了起来。 “那我先走了。”随后,就在宫女的带领下,避开了奕棠,从另外一个门匆匆离去了。 终于来了,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吗? 可是,她也绝对不会让步的。 王紫琼站了起来,挺了挺身子,等着奕棠的道来。 所有的宫女太监会意地退去。 大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奕棠和王紫琼两个人。 面前的这个人是这么地熟悉,可是,却又这么地陌生。 奕棠深深地看着自己心中最心爱的两个女人之一,对她和元烈瑛,他总觉得有所亏欠。给了王紫琼皇后的名头,却让她为他管理着一帮子的女人,操尽了心;给了元烈瑛最大的宠爱,却让她被无数女人视作眼中钉,总想取而代之,甚至失去了一个孩子。 这两个女人,出身尊贵,无论性情容貌,皆是一时之选。年少时就是多少京城少年们的梦中佳人,如果不是与到了自己,都能够拥有美满的姻缘吧。 可是,自己不仅是她们的男人,孩子的父亲,在这之前,不能因为自己错误的选择而就此衰落下去。 即使是为了她,王紫琼,也不行。 “朕已经决定了,立允琏为太子。” “那么,皇上立他为太子的哪一天,就是我去陪璋儿的那一天。” 王紫琼直直地盯着奕棠。 这么多年了,自从她成为自己的皇后,处处谨守着自己的分寸,有多少年不曾这么看过自己了,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奕棠只怕会陷入过往的美好回忆之中,年少的他们,刚认识的他们,不知道彼此身份的他们,总是这样平等地相望。 “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一向最为善解人意,最不忍让他为难的她,一旦不讲理起来了,简直让奕棠想疯。 “威不威胁的,皇上看着办吧。” 王紫琼的声音极为平静,但奕棠却听得出她是认真的,她一向说到做到,尤其是这样的话,更加不会打个折扣。 “你,简直不可理喻。” 奕棠拂袖而去,头简直痛得不得了,做了一辈子的皇帝,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般为难过的。虽然下定了决心要立允琏为太子,可无视于王紫琼的生命,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一切又陷入了胶着之中。 虽然形式已经渐渐向允琏这边偏转,可是,皇上的迟迟不表态,又让有些人开始左右摇摆起来,谁也不知道,皇上心里究竟是怎么个打算。 王家的人盼望着皇上允许皇后收允瑞为继子,以期凭此增加允瑞的筹码;而齐妃的娘家人,也到处活动着,让拥护允琏的人心里头也是忐忑不安起来。 说到底,到了现在,只要皇上一句话,双方的实力立马可以倒转过来。 皇上的态度决定了一切。 可是,直到现在,奕棠仍然保持了沉默。 一时,朝堂之中,反倒诡异地沉寂了下来,大家都似乎在等待这什么,期待着什么。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打破这一篇沉寂,让局势彻底改变的人却不是奕棠,而是一一 王太师。 王太师的突然出现,而且,表示坚决支持立皇四子允琏为太子。 这一记闷棍让王家措手不及。 一下子,朝堂上下,就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至此,情势已经十分明朗。 而奕棠却没有就此宣布立允琏为太子,而是将王太师召进了书房,单独谈话。 但,所有的人都知道,形势已经再不可能有任何变化了。 所有的人都放下了心口里的一块大石头,长时间的延议,也已经让这些人疲累不堪了,有了个结果,不管是谁,好歹这件事也算了结了。 虽然有些人也许仍会因为站错了队而心中忐忑,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丢官,大兼可历来没有因为立储站错队继了位就报复大臣的传统。相反,有些太子继位为皇帝了,反而对当初那些反对的大臣就是不重用,也高高地供着,就怕在青史上留个心胸狭窄的评语。 因此,倒有不少人相约着去哪里小聚一番,也该放松放松了。 说起来,心底最不舒服的,反倒不是王家,说到底,允瑞和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最失望的,怕是齐妃一系吧。 这不?刚得了消息,#####宫就传来了一声脆响。 零落在地上,碎成一片片地瓷片,毫无任何生气。 而齐妃的脸,完全成了青色。 “该死的老匹夫。” 等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就这样没了。齐妃怎么也不。 允瑞却悄悄地趁齐妃不注意时往外溜去。 娘这一段时间真跟疯子似的,早就说了,他们斗不过四皇兄的。允瑞可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心里也曾激动了一下,可这么些年,父皇一直偏宠允璋和允琏,他们这些其它的皇子早就知道这皇位与他们无缘了。前一阵子不过是闹剧一场罢了,允瑞从小大大被允琏操练训练的阴影,让他根本提不起跟允琏作对的念头。这会子见终于不用跟允琏正面对峙了,反而舒了口气。一想到万一给你娘成功了,以后四皇兄要给自己行礼,他晚上都会做噩梦。这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 王紫琼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给自己倒戈一击的,却是自己最为尊敬的祖父。 小的时候,王紫琼曾经被王太师和夫人带回隐居之地西山享受天伦之乐,长大之后,才回到京城。 与爹娘之间还有些生疏的王紫琼,心里最亲近的人,却是祖父和祖母。 望着走进自己宫殿,白苍苍,面容苍老的祖父,王紫琼想要质问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这时,王太师走到王紫琼的面前,却一下子跪了下来。 这一跪,重如泰山。 王紫琼惊慌失措,赶紧也跪了下来,伸手去扶王太师。“祖父,您这是在干什么,快起来。” 她使劲了全身的力气,王太师却硬是给她磕了一个头。 抬起头来,眼里却满是对王紫琼的心疼。 “琼儿,为了大兼江山,为了天下苍生,你,就认了这个命吧。” 王紫琼再也忍不住,扑倒在王太师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 王太师老泪纵横,这也是他的曾孙子啊,他又何尝不伤心呢? 只是,这大兼江山,除了四皇子,没有人能担得起啊。 更何况,他信四皇子,提起允璋来,他眼中的痛苦,并不比他这个老人少。分明也是失去了最亲近的人才有的眼神。 既然如此,又怎么能忍心让亲者痛,仇者快呢? 若真有内情,恐怕,那人最希望的,是看到大兼内乱起来吧。 一个实力不足的皇子立为太子,一个虽不是太子,却得到所有武臣支持的皇子,再加上有心人的挑拨,有谁能比这个更能动摇大兼的江山呢? 大兼的强盛,早已经让周围的那些国家都开始惴惴不安了吧。 王家从大兼立朝以来,一直忠心耿耿,漫说这其中还有疑问,就是真是四皇子殿下做的,他们又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坏了祖宗这么多年的名声呢? 大公无私,孩子,辛苦你了。 祖父,就代王家上上下下,列祖列宗,代所有大兼百姓,拜你一拜吧。 奕棠默默地走到了王紫琼身边,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眼里对王太师有着无尽的谢意和敬意。 如果不是老太师出面,这件事,到了最后如何收场还真不知道。 王太师抹了抹老雷,颤颤巍巍地朝外头走去。 王紫琼却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奕棠的肩上。 血迹从衣裳里都渗了出来,奕棠却哼也不哼一声。 “害了璋儿的不是琏儿,对不对?” “一定不是的。” 奕棠坚定无比,一定不是的。 不是,一定不是。王紫琼念叨着,现在,她也宁愿这么相信,要不然,她无法再面对着这一切。 她在任何人面前,为了允璋,都可以不退一步。 可是,祖父的这一跪,却让她不能承受。 璋儿,娘这样做,你一定可以理解的吧。一定不会怪娘的吧! 允琏恭谨地将王太师一路送上了马车。 王太师深深地注视了允琏一眼。 “好好做,不要辜负了我和你母后为了你做出的一切,还有,以后好好孝顺她,连璋儿的份一起。” 允琏点了点头,他一定会做到的,原本,这就是他应该做的。 皇兄的母亲就是自己的母亲。 他会连皇兄的份一起。 马车渐渐地远去,王太师又回西山去了,如果不是允琏和元正纯亲自前去,或许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再离开那个地方的。 允琏卸下了心中的重担,能在母后不出什么事的情况下,和平地解决这件事,真是太好了。 还好正纯出了这个主意。 允琏轻松地掉转脚步,准备回府了。 这一来一去,也差不多半个来月了。 不知道暖儿在府里可好?肚子有没有大些了? 允琏现在是无事一身轻了,元正纯现在却仿佛被天雷劈中了似的。 元正琪看着哥哥这震惊的模样,自己刚刚似乎也没有说什么啊?不过是随口提起暖儿的好姐妹平安姑娘肚子大了,有必要这么吃惊吗? 自己这个哥哥可一向是喜怒不菜于色的啊。 啊,不会是…… 元正琪吃惊地指着元正纯。 “那个孩子,不会是你的种吧?” “什么孩子?” 林诗英疑惑地看着元正纯和元正琪,她刚才没有听错吧,依稀听到什么孩不孩子的,难道最近老是跟元烈瑛说什么孩不孩子的,搞得自己也快中毒了? “哦,没有什么,我们在讨论给平常妹妹送什么礼物呢!” 元正纯回过神来,立马极快地接口道。 顺便拎了元正琪的衣领,将他拖向书房。 “来,我们去好好讨论一下。” 原来如此,她还说呢。 这些日子元正琪天天跑出去,为暖儿的孩子找礼物的事,她也是晓得的。 真实的,自己最进对孩子这两个字也是太敏感了些。 刚才还以为他们兄弟俩闯了什么祸,让人家姑娘有了孩子呢! 真实的,怎么可能? 正纯的性子可是最冷静理智不过的,正琪的心里有暖儿在,别的姑娘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了。 自己最近真是神经过敏了,林诗英摇头失笑不已。 第三百二十九章 会面 此时已经是深秋了。 夜晚的奉,吹得呼呼作响,颇为冻人。 屋子的全部门窗全部紧闭了起来,将所有的寒冷拒之门外;而不断摇曳着的桔黄色的烛火,点缀出一室的温暖。 暖儿今儿个白天睡了许久,到了这时,倒还不太困。她正低着头,就着烛光,缝着一个十分可爱的小肚兜。 虽然现在还早,但也应该开始准备了。别看这些东西似乎不多,真正准备起来,也是极花时间的。而且,自己的孩子,自然想为他准备最好的。虽然田梦岚说了,会吩咐府里的绣娘开始为孩子准备,但暖儿还是想亲自为孩子做几套衣服。 为此,她还特别叫无忧跟娘打听了一下,刚出生的小孩子,究竟要做多大才好。 谁知却被告知,小孩子长得极快,没几天就得换衣裳了。 这么一说,暖儿就紧张起来了,倒不知道时间够不够了。 这些天,暖儿连刚出生的衣裳都还没有全部完成,还有一个月大的,两个月大的……忙得暖儿不可开交。偏偏还有人拦着不让费神。 还好允琏回来了,这会子总算晚上可以赶赶了。 暖儿加紧了手上的动作。 允琏轻轻地抚摸着暖儿已经有些微凸的肚子,心里一片满足。上回还是平平的,这回回来已经有一些鼓起了,孩子长得可真快,再有八个多月,就能看到他了。这个年纪,才一回拥有自己的孩子,允琏的心里说不出的满足。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不太喜欢孩子的,有不有都无所谓,可是,看着暖儿这个样子,他才知道,他有多么渴望这一天。由心爱的女人,为他诞下孩子。而这个孩子,会在爹娘的疼爱下长大,一定会的。 “还吐得厉害吗?” “还好,王妃让太医过来了,开了几服药,又嘱咐吃些清淡的。一次不要吃太多,多吃几顿。现在已经好多了。” 暖儿感激地答道。 王妃并没有理由这么照顾自己,也许看爷的面子,也许是为了王府的子嗣,但不管怎么样,暖儿都心存感激。 这个孩子,比起大多数人都要幸运许多。 出生在一个还没有孩子的家里,收到的是祝福而不是诅咒;得到的是关心和赏赐而不是一次次地暗害。 到了目前为止,不晓得收到了多少人送来的东西,王妃送来的,皇贵妃娘娘赏赐的就不用说了,还有国公府那边派人送过来的,福儿姐姐、锦儿姐姐她们和爹娘让无忧带过来的,无病、无灾几个也和自己一起忙着准备孩子生下来后穿的衣裳,就是无忧,明明最不耐烦针线活之类的,也静下心来,说要给宝宝做鞋子。 以后会随之而来的算计,随着允琏和王妃将几个恭人送出府后,倒呈现了一片祥和之态。 暖儿只愿这样的平静就这样持续下去就好。 “嗯,那就好。” 看暖儿气色果然比前些日子要好了许多,允琏也就放下了心。 只是,这一放心下来,却又有些不满了起来。 他原本头靠在暖儿腹间,手摸着暖儿的肚子,暖儿的头不小心扫到他的脸上有些痒痒的,他就顺手一拉。 暖儿“呀”地惊叫了一声,一掌就拍掉了他的手。 “看你,害我都缝坏了。” 暖儿将那歪掉的针脚,拿到了允琏的眼前给他看,这就是他刚才做的好事。 暖儿微嘟着嘴,不满地看着允琏。 看他怎么赔她。 允琏却将肚兜拿了过来,随手一扔就扔到了桌子上。 “我都出去了半个月才回来,你就一直盯着这个东西,我这么大个活人,没看见吗?” 看见允琏不满的神情,暖儿忍不住笑了。 爷这不会是在吃醋吧。真是,这不是在为他们的孩子准备衣裳吗? 不过,暖儿还是从善如流地决定先安抚安抚孩子他爹。 “嗯,出去这么久了,也累了吧。来,我给你按按肩膀吧。” 暖儿讨好地伸出了双手。 允琏心情大悦,不过,瞧了瞧暖儿的肚子,又有些犹疑。 “会不会太累了些。” “没事,这一天到晚动弹不得的才难受呢!来吧!” 暖儿跃跃欲试,她这些天也闷坏了,先前无病无灾几个管东管西的,她已经觉得够有些夸张了,这乡里人间,谁生个孩子有她们这样的,又是补这又是补那的。别人家的天天连白米饭也吃不上,不也生了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吗?换到了她,就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的。 不过,在院子里来了元烈瑛派人送过来的两个嬷嬷后,暖儿才晓得什么才叫真正的小题大做,这个规矩,那个规矩,多得不胜其数。 “田良人,这样不行。” “田良人,那样也不行。” “田良人,得吃这个。” “田良人,得吃那个。” …… 暖儿简直每回给那两个嬷嬷一惊一乍的样子弄得动也不敢动了。虽然她也晓得这两个嬷嬷是为了自己好,不过,也是不是紧张过头呢? 但到底是元烈瑛的一番好意,暖儿还是乖乖地听着了。 不过,今儿个那两个嬷嬷可算是碰到刺头了。 先前允琏回来,要在这屋子里歇下时,那两个嬷嬷硬是不看脸色地企图##什么有了身子不得同房,请允琏去别处歇息。 允琏哪里是个好说话的,直接命令无病几个将两个嬷嬷给请出去了。 想到那两个嬷嬷心有不甘,偏被允琏的冷脸吓得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暖儿就有些好笑。 这人,好歹人也是皇贵妃娘娘派过来的,也不给两位老人家一些情面。明儿个自己可得好生安抚一下,也别叫老人家伤了心。 不管她们怎么着,也是为了自己好,这份心意还是该领的。 虽然,真的有些烦人。 就是暖儿的性子好,最近一看到这两个嬷嬷也想逃了。 允琏舒服得有着暖儿给他按摩,只觉这一路的困乏都没了,舒服得紧。听得暖儿在那里自个儿笑,便问。 “笑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想起嬷嬷们刚才的表情就有些想笑。” “这些嬷嬷,你也别太把她们当回事了。敬虽然要敬着,可也不能有着她们。若是太过分了,你也得摆出主子的谱来,知道吗?” “主子的谱得怎么摆?像爷刚才那样吗?” 暖儿学着允琏的腔调。 “无病、无灾,给爷将两位嬷嬷请回屋子里歇着。” 一说完,却又笑了。这个谱,她可摆不来。 允琏听暖儿笑得开心,翻转了身过来,将暖儿搂入了自己的怀里。果然,就跟个小暖炉似的,暖和得紧。允琏舒服地叹了口气。 一掌熄了灯。 “睡吧。” 还是这样子睡觉得好。这些日子在外头,这被子怎么也睡不出热气,都没有睡个好觉。 虽然是大白天,时辰也不早了,不过,也不影响平安睡得正香。 这些天天气冷了许多,平康她娘也就没有一天到晚都揪着她出屋子了。平安就光明正大得开始赖床了。连早饭也是由风花端着进来屋子里吃了,而然,吃完就又忙着睡了起来。这样的天,凉凉爽爽的,正适合睡觉。 平安只身进京,在无棋居虽有几个丫头,但并不是从扬州带过来的。离了无棋居身边就没人了。平康就让风花来服侍她了,而平康自个儿身边也就够了。 平安的一阵好眠,却被“咚”“咚”“咚”地脚步声给吵醒了。 平安无奈地张开了眼睛,一定是平康那丫头。除了她,再没有别人了。 真是的,箭居为什么三天一休啊!如果天天都开张就好了,也得多挣点银子不是。起码他这个干娘好歹也要给未来的干儿子还是干女儿多挣点果子钱不是? 人怎么可以这么偷懒呢?下回得让福儿姐姐好好劝劝她了。 平安自己懒得费唇舌,自从她有了身子之后,这话也不怎么管用了。 随着一声响,门被推开了,一个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又立马转过身合上了门。 果然是平康那丫头,不过,出了什么事啊?怎么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 平安的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那件事曝光了吧。 早知如此,该再换个地头才是。不过,住了一段时间,有人服侍吃,有人服侍穿,还有人嘘寒问暖,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平安一时犯了懒病,就不想挪窝了。原想那么多天都没有什么动静,应该没事的。没有想到,还是找上门来了啊。 平安无奈地伸出了胳膊,风花立即会意地扶平安起身。 平康在房里踱来踱去。 “怎么办?怎么办?元大公子来了。” 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那一天自己在慌张个什么劲啊?准是给元正琪觉得有些奇怪,回家一讲,就被元正纯给知道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她。就是她不表现异样,元正琪也有可能会随后提起也说不定。不过,她的异常表现,让元正琪更加印象深刻了一些。 “什么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平安起了身,由风花服侍着穿衣,梳头,指望平康爹娘帮自己将那个人挡出去是绝对不现实的。这件事,还是得自己出面。 唉,这都有孩子的人了,就不能让她过点省心的日子吗? 原本平安都快将那个人忘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共同制造了这个孩子的话。 看到平安走了进来,虽然早就从元正琪的嘴里知道了这个消息,元正纯受到的冲击仍然不小。这个女人肚子里孕育着自己的孩子,元正纯觉自己心里一点也不讨厌,身子十分高兴。 这个事情一了结就逃得无影无踪的女人,原本是因为有了孩子怕他不承认这才逃走的啊。她一向最懂事,也晓得自己的身分,不过,他可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虽然这件事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该承担他可不会逃避,让她一个女子受苦。 现在,她不用再在这里受委屈了,这样简陋的小院子,如何能配得上她呢?他自然会将她好好地接回府里安置下来。虽然暂时间还不能纳她为妾,不过,等一成亲就立马可以进行了,她不用担心。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子的。她只需要好好地呆在他为她准备的地方就是了。 “平安,我来接你了。走吧!” 第三百三十章 荒谬 元正纯来了,平康的爹娘会意地出去了,将空间留给了平安两人。 平康原本挺想偷听的,不过,随着元正纯来的两个侍卫将门守得紧紧的,让她一点下手的机会也没有。平康不乐意地撇了撇嘴,真是,看着这元正纯心里就不爽,安儿姐姐挑对象的眼光实在不怎么好。程子墨可比他好多了。 想到程子墨,平康不由有些黯然,他现在应该跟雪慧姐姐过得很好吧。没有自己在,他们一定能成为一对神仙眷侣的。只是,自己欠他们两个的实在大多了,恐怕这辈子也还不上了。 平安看着元正纯。 只觉得不可思议至极。 这个人,就凭什么认为自己会跟他走?自己什么时候给他这么听话的印象呢? 难不成,自己以前在他的面前就这么乖? 平安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似乎、好像,确实是的。 不过,以前大家目标一致,又没有什么冲突的,自己自然是听他的。不过,元大公子似乎一点也不了解自己啊。她平安,如果是那么安份的女子,何苦冒这么大的险帮他搜集庸王府与那东海十八寨勾结的证据呢?她如果想进一个富贵人家为妾,不晓得多少人捧着银子等着呢。 不过,对自己孩子的爹,平安多少还是有几分耐心的。 “多谢元大公子的好意,不过,我在这里住得很好,就不用您费心了。” 平安的回答大大出乎元正纯的意料之外,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仔细地看着平安的神色,却见她仍如以往那般风淡云清的笑着,倒让他不晓得她这番话的用意了。或许,她不会想要他娶她为妻吧!元正纯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难道她是那般工于心计的女子。不过,那她就算搞错了,他元正纯是绝对不可能娶一个出身这样低贱的女子为妻的。他可不是爹,也不是弟弟。如果她是打着那种麻雀变凤凰的主意,那可就找错人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说吧!不过,别大过份。正妻的位子你就别想了。” 元正纯冷声道,看在孩子的份上,只要不大过份,她的条件他还是能满足的。 平安无奈得摇摇头,以前看这元大公子也像个聪明人。 怎么现在觉这沟通起来,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他凭什么以为她就一定想要他这个正妻的位子呢?平安摸了摸肚子,宝宝啊,你可真是个祸害。如果不是你,娘就不用费这番口舌了,跟一个观念不同的人沟通起来,实在是大费事了。 平安真想索性气元正纯一顿好了,那趾高气昂的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自己当时怎么就吃错了药,选了这么一个难缠的人物呢? 搞得现在麻烦一大堆。 而平安,最计厌的,就是麻烦了。 “元大公子您多想了,我什么也不想要,这样过挺好的,就不用您费心了。您请回吧。” 平安真希望元正纯能就此离开,那就皆大欢喜了。 元正纯看着平安的脸,觉她竟然是认真的。 这个女人,竟然真的不屑于他给的一切。 元正纯心里的怒火一阵一阵上涌,长这么大,一向只有别人被他气得跳脚,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别人气得快冒烟了,而对方,却依然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元正纯总算理解了以前那些对手的心情了。 元正纯拼命地试图将这股怒火压下去,冷静、冷静,只有冷静,才能在交手中占到上风。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做的。 可是,他觉今天这招一点也没有用。 她怎么能?怎么敢? 她究竟凭了什么,有什么依恃,敢如此不在意他给的一切?有多少女人,只要他肯给予这其中的百分之一,只怕为他死也愿意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你自己走,还是我叫人带你走?” 元正纯干脆地给出了选择,她要也好,不要也好,都与他无关。而他要的东西,却一定会是他的。 这人怎么就这么听不懂人话呢? 平安觉跟元正纯好好沟通大概是不成了,看来,得出狠招了。 “我为什么要跟元大公子走呢?难道您就有把握这孩子就一定是您的吗?恐怕您误会了吧!我也不是只有您一个男人的。这个孩子可不是您的。不过,若是您非要认是这孩子的爹,戴绿帽子,那我也没有办法。只是,到时候可不要说我骗您就是了。” “平安!” 元正纯简直恨不得一把将这个女人掐死。她是在挑战他的忍耐心吗? 不是只他一个男人? 元正纯寒气森森地说道。 “你最好祈祷就只有我一个男人。要不然,后果只怕你没有办法承受。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是自己走,还是我押着你走?” 看着元正纯眼里的阴狠,平安无奈了。 这方法都不行?果然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以前也晓得这个男人骨子里阴狠,不择手段了,可是,这男人还是有着他的骄傲了,若是自己主动离开,他可拉不下这个面子来纠缠不休。 倒是一个好对象。 谁晓得会凭空多出一个孩子来? 宝宝啊,你可害死你娘了?不晓得你暖儿干娘有没有法子?要不然,你娘可就惨了,打也打不过,讲理也讲不成。娘可不想一辈子被你爹关在笼子里啊。 “我自己走。”平安无奈地投降了,“不过,我还有些东西要收,总可以吧。” 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见平安同意了,虽然表情不情不愿,元正纯却有些开心起来。 又恢复了他一向翩翩佳公子的风度。 “那你慢慢收吧。我等你。” 平安一阵恶寒,刚才那恶霸样的人是谁啊? 这脸也未免变得大快了些。 她一出门,就看到平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平康的爹娘也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她。 “平康,来帮我收一下东西吧!” “怎么回事?平安你要跟他走吗?是不是他威胁你呢?” 平康气愤地马上就要冲进去与元正纯理论,平安赶紧抓住了她,捂住了她的嘴,拖回了自个儿屋里。 朝跟上来担心的平康爹娘抱歉地一笑。 “我有些话跟平康说。” 这些孩子,主张也特强了些,也不跟他们这些大人商量商量。 平康爹娘心里在叨咕,不过,也心疼她们自小离家,若是没有自己主意的,只怕不知被踩成什么样子了。得了,这几个姑娘比起自己这些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人有本事多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多事了。 两个人就退出了平安的屋子,只是,心里还是免不了担心。也只能事后再问平康了。 “不唯吵。” 平安也嘱咐了一句,待平康点了点头,这才放开她来。 “你以为我愿意跟他走啊,不过,咱们这里谁是他两个手下的对手?就是找人求救也来不及了。我先跟他走,你想法子将事情给福儿姐姐和常儿妹妹通个气。她们自然会有主意。你就不要乱来了。” 听到平安的话,平康全身都泄了气。 这个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真是急死人了。 平安倒是笑了。 “傻丫头,我还怀着他的孩子呢!他能对我怎么样?看他那样子,也不像不要这个孩子的样子。只怕好吃好喝地养着我呢。你担心什么?我去吃他的用他的也是应该的,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爹啊。在孩子没有生下来之前,没有什么事的。” 平安安慰平康道。 “那孩子生下来之后呢?” “那时候,福儿姐姐和常儿妹妹八成已经想到法子救我出去了,哪还会等到那个时候。有人愿意当冤大头,咱们还拦着他不成?” 看着平安的笑脸,平康一想也是。 “那你去了可不要客气,这元大公子我瞧着就不顺眼,什么贵的吃什么,什么贵的穿什么,不要跟他客气。一定要弄到他心痛为止。” 平安点了点头:“晓得了,还不快帮我收衣裳?” 平康想开了,立马干劲十足地开始收拾起来。不过,也只随便挑了两套衣裳就完事了,用平康的话来说,剩下的,就用元大公子的钱买吧。 平安说回来收东西,其实也不过是对平康交待一声罢了。 反正元大公子又不缺银子,没带齐,他难道会不给买吗? 只是,好不容易换来的自由生活,又得暂时告别了。平安看着这个屋子,有些不舍。虽然不算豪华,可是这个院子,却是自己这么多年来,住得最舒服的了。 唉,宝宝,为了你,娘可牺牲大了。 长大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才是。 至于你爹嘛,实在不是个东西,你可以选择性的忽略他,娘不在意的。 送走了平安,平康立马跟爹娘说了一声,就马不停蹄地出了。 得赶快将这个消息告诉福儿姐姐、常儿妹妹,还有平锦那里也得知会一声。虽然不指望她想出什么好法子啦。 平康到时,却意外地看到平福拿着一封信,笑得一脸甜蜜。 不由讶异地张大了眼,这,真是福儿姐姐吗? 平福瞧见平康惊讶的神情,脸儿有些微红,赶紧想将信藏了起来,却被平康劈手夺过。她赶紧伸手去想,平康却已经迅地扫了几眼。 “玉琳卿卿?哈,你跟陈公子也太肉麻了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东宫 平康哈哈地一个劲儿地笑个不停,没有想到,陈梦公子会写情书,这两个看似最为成熟稳重的人也会这样啊,好肉麻啊,她的鸡皮疙瘩都个竖起来了。 天啊,还好她没有错过这件事。改天得跟安儿姐姐她们好好说说。 都取笑取笑福儿姐姐,真是,太闷骚了。 平福赶紧将信藏好,毁灭证据。 真是,本来一个人躲着偷偷看的,这些日子没事儿就会将这信拿出来看,越看越甜蜜。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平康这个丫头会突然闯进来,这下子,自己可是面子里子都没有了。平福简直是威严扫地,她岌岌可危的形象啊。 原来这却是陈梦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托人捎来的信。 他已经早就到了京城了,就住在状元楼。而且还来府里拜访过爹,偏爹竟然故意不让人告诉自己,真是太可恶了。连这封信都是陈梦在外头守了好几天,这才好不容易托梅香带进来的。 “怎么这么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什么事?” 看她,这么冷的天,还出了汗。也不怕着凉了。 平福从怀里拿出手帕,在平康的脸上擦拭了起来。 平康吐了吐舌头,刚才一下子光顾着嘲笑福儿姐姐,连正事也忘了。不过,她被平安安慰了一下,现在也不怎么着急了。 安儿姐姐现在说不定正在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吃鱼翅燕窝、熊掌鹿茸呢,她在一边急个啥急啊。再说,总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缓冲,难道她们这么多人还想不出个办法来啦?她们现在可不是以前身不由己的丫头了,就是元大公子,也别想轻易能够欺侮得了安儿姐姐去。真希望安儿姐姐好好教训那个眼睛比鼻子还高的元大公子,瞧他一脸嫌弃的样子,她家怎么呢?比他安排的臭地方可好多了。 平康这才将事情的经过给平福细细地说了一遍。 平福晓得了事情的经过,心下暗想,如此一来也好,说不定平安和元正纯相处时间长了改变了主意也说不定呢?说到底平福还是有些不太赞同平安的作法,不过不愿拂逆平安的意思罢了。这回见有个机会,当下就想顺水推舟了。不过,瞧平康一脸气愤的样子,也晓得她肯定不会赞同的。只得先应承了下来。 “我晓得了,你放心。我先让人打听了平安被带到哪里了再慢慢想法子。常儿妹妹那边我会通知的,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话虽如此说,平福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先拖几天再说。 想也知道,给常儿妹妹知道了,八成也急着先将人救出来。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 过一段日子瞒不下去了再说吧。 平康又取笑了一回平福,又答应了顺便替平福送信给陈梦,这才离去。 四皇子府如今却是忙得热火朝天。 奕棠已经公告天下,立允琏为太子,而正式的立储仪式,也将不日举行。 而仪式之后,太子居东宫,虽然家什之类的里面本来就有,但也照理应该换新的才是。但允琏却吩咐了宫里的人,一切照原样就好。只原太子妃搬走了有所欠缺的补上即可。如此一来倒省了不少事,只是仍有不少的东西要搬过去,衣物饰、库里的东西,加起来的话可也不少。 四皇子府人人脸上喜气洋洋的。 暖儿的院子里也是如此。 无病、无灾几个生怕漏了什么,领着小丫头,翻箱倒柜,就怕到时候缺了什么东西,暖儿住得不习惯。 两个嬷嬷看着要回宫了,也开心不已。 虽然在这院子里,暖儿待她们也甚好,可到底有些担惊受怕的,生怕暖儿出了什么事。这进了宫,有元烈瑛照看着,两人也可以松口气了。 再说,虽说外头也还好。 但她们两个嬷嬷一向在元烈瑛那里养尊处优,还真看不上暖儿这点东西。 虽然暖儿对她们两个也算是优待了,可这再怎么比,能跟宫里比吗? 两个嬷嬷还是才些不习惯。因此,比起暖儿,她们两个倒还更高兴一些。 一群人忙来忙去,也就暖儿最清闲不过了。 没有一个人敢让她动一根手指。 她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 允琏回来时,看到走廊里摆着许多大大小小地箱子,不免皱了皱眉头,对暖儿说道。 “带些随身的东西就好,别的东西,到时候再置新的好了。” 他是不想吵着暖儿了,再说,东西这么乱,搞得不好磕着绊着了,那可怎么得好。 “这是无病她们的一片心,爷您就别管了。而且,她们也都分箱子装好了,明儿个运走了也就好了。况且,这些东西要重新再买,得花多少钱,爷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暖儿还损了允琏一句,爷别的都好,也不像一般的贵族子弟娇生惯养。 唯独这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没个概念,却是不好。 看到暖儿这小气样子,允琏不由在心底反省,自己什么时候克扣她银子了吗?而且,她不是也小有资财吗?怎么还这么一副舍不得花钱的样子。 不过,他倒不讨厌就是。 而且,更让他想好好地宠她。允琏的心里不由盘算开了,说起来,这院子里用的东西虽不算差,但也不算好。这回可得吩咐打理东宫的人多费点心。暖儿院子可得整治得好些,也不求有多华丽,暖儿不爱那个。这点允琏还是晓得的。关键是要舒适。什么东西都得用好的才是。这宫里的人也最是势利不过的,如果她院子里用的东西差了,难保就给怠慢了。允琏可不想生这种乌龙。尤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十分忙,只怕到她院子里的时间都没有。 “明儿个我就要先到宫里去了,这几天都不回来了。你自个儿要多加小心” 暖儿现,自从自己有孩子之后,允琏虽然对别人的话还是不多,对自个儿的话却是越来越多了。 暖儿暗想,这是不是叫母以子为贵呢? 暖儿点了点头。 想到几日见不着了,允琏吃过了饭,就迫不及待地关了屋子,好好蹂躏了暖儿一番,暖儿的手又免不了稍微辛苦了一些。原本允琏还有些邪恶地想打暖儿的小嘴的主意,不过,还是怕吓着了她,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 到了二日,允琏神清气爽地离开了。 暖儿则睡得人事不知。 呜,可怜的她,一个晚上没有睡几个时辰。 据说,立储仪式分外地隆重复杂,从先一天就要开始排练,以免到时候出了差错,那可就是天家的笑话了。不过,这些就不关暖儿的事了,她可没有这个资格去瞧。 到了正式立储的那一日。 文官面西,武官面东,列于午门之外。 待奕棠坐上御座之后,在宫廷乐队的礼乐声中,由四位礼官司将允琏缓缓引入。鼓乐齐鸣,允琏庄重地拜倒于奕棠面前。 随着宣旨官一声:“册皇四子允琏为太子。” 允琏终于成为了大兼的新任太子。 允琏捧着册书和太子印,这是皇兄曾经捧过的东西。 皇兄,你放心吧! 大兼的天下,我会连我们两个的份一起做;母后,我也会好好奉养的。 在鼓乐声中,允琏被抬入了东宫。 随后,就要到中宫拜谢皇后了。 福宁宫 王紫琼看着拜倒在自己面前的允琏,终于伸出了手来,亲自扶起了他。 “琏儿,大兼,还有我,都拜托你了。” 允琏抬起头,看到王紫琼看着自己的目光,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慈爱,虽然其中还有些许挣扎,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母后,我会的。” 允琏拜别了王紫琼,一路朝太庙走去。 沿途百姓不断地向他投掷着鲜花,到处都是一片笑脸。虽然在朝廷在引起了众多的争议,但在百姓的心目中,四皇子殿下一直都是他们的骄傲。他们相信,四皇子殿下成为太子,继而成为皇上以后,一定能让大兼更加强大,而他们,也能过上更好的日予。 允琏一步一步地走着,感受到了肩上的担子又沉重了几分。 但他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很稳。 随后,就是一段十分忙碌的日子。 册田梦岚为太子妃,暖儿也从良人变成了娣人了,太子宫的编制与皇子府却是不一样的。 而太子宫中文武各官,禁卫队,这些,都需要重新选拔任命。 允琏果如先前所说,忙得许多天都没有来暖儿的宫中。 是的,暖儿现在住的地方可不是一个小院子了。 而是一处叫做文秀殿的地方。 面积可比以前的院子要大了许多。里面亭台楼阁,花园一样不少,还有一个清澈的小湖。倒是让暖儿惊喜不已。 在湖面的亭子上看书,吹吹风,是她最喜欢的事了。 不过,没有多久,就会被人押回去就是了,因为现在的风也冷了些,暖儿可不能受凉。暖儿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这东宫最大的宝物,上上下下已经被叮嘱了又叮嘱,就是个傻子也晓得了。更何况,在这宫里的人,又有哪一个会是傻子呢? 文秀殿里服侍的人,比起以前来多了不少。 无病和原来院子里的小丫头,都换上了宫女服。 宫女倒是够了,多的主要是几个清秀的小太监。 一时众人都还在适应环境之中,不过,无病和无灾两个大宫女的地位倒是很快地得到了确认。她们忙着在重新分配各人的职责,暖儿则在一边或清闲地看看书,或缝缝小孩子的衣裳。 不过,这两者的时间都不能过长,否则立马会被一堆人眼泛泪光地看着。 暖儿觉得自己分外想念允琏,还是有爷在的时候自在一些。 这些人可不敢当着爷的面来这一套。 暖儿不由地深深反省,自个儿是不是也太好说话了一些。是不是有必要树立一下主子的威严呢?不过,还没有等她考虑出一个结果来。 这一天,暖儿的文秀殿却是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稀客加贵客。 于是,拜倒了一大片人,只才暖儿被一双白晰的手给牢牢地扶住了。 “皇贵妃娘娘。” 第三百三十二章 久别重逢 一边是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人群。 一边是悠闲地坐在一边吃着洗好切好水果的暖儿和元烈瑛。 “皇贵妃娘娘,这,也太……” 暖儿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才好,这让她如何担当得起?而且,也太麻烦了一些。这样实在是让她心里有些不安。 元烈瑛却是面露满意之色。 “不要有什么负担,我这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未来的孙子孙女们!不要以为这是小事,等你肚子慢慢大起来,行动会越加的不方便。若是一不小心摔倒了,那可就是大事了。不过,像这样全部都铺上柔软的地毯,这些有棱角的地方也都做些柔软的套子套上,就是真有个万一,也会好许多。这可是我一个孙子孙女,我可不能眼看着生出什么意外来。这些事我会看着办的,你就不用操心了,只管安安心心的养胎,到时候好好给我生个健康的孙子孙女也就是了。” 元烈瑛如此说法,暖儿虽仍心中不安,也只得接受了。 这屋子里全部铺上地毯,也实在太奢费了些,尤其是这种一看就极厚的长毛地毯,可不是大兼能有的,多半是从异国来的。值多少银子,暖儿想也不敢想。还有元烈瑛送过来的几件狐狸毛孔雀毛的大氅,还有那些上等燕窝什么的,说是要根据太医的要求,进行食补。自己的身子明明就很健康,连病也很少生,哪里需要什么食补啊。可是,看元烈瑛的这架势,只怕自己就是拒绝,只怕她也听不进去的。 暖儿现在觉得自己怀哪里是孩子,分明就是那吃银子的金蛋啊。 她不由地在心里暗暗叹息,宝宝啊,你可千万不要生成一个败家子啊?如此用这些好东西娇养着,暖儿真怕生出来一个非银耳燕窝不吃的败家子来了。虽然恐怕就是真生出这么一个怪胎来,也不愁养不起,元烈瑛也不会在意,可暖儿可不想考验自己的心脏的承受力。只能在心里暗暗地祈祷就是了。 “对了,徐嬷嬷,雀嬷嬷,你们两个也是,该对田娣人提点的就要提点,我将你们放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吃素的,若是田娣人有个什么闪失,可别怪我不念多年来的主仆之情了。凡事都要小心再小心,还有你们几个丫头也是。” 元烈瑛又对着两个嬷嬷和无病几个丫头吩咐道。 几人赶紧纷纷点头。 原本依她的意思,这几个丫头都是没有服侍过孕妇的丫头,应该换上几个有经验的倒更妥当一些,可是,看她们倒是忠心,一心为主,服侍得也挺小心的,便改了主意。这有经验的好找,对主子忠心的却是难得。再说才两个嬷嬷看着,自己也得空就来转转,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元烈瑛也就没提这事了。 “娘娘,都布置好了。” 一个管事模样的太监前来禀告道。 “嗯。” 元烈瑛点了点头,缓缓地站了起来,自有丫头赶紧过来扶着。 她到处走动仔细地瞧了又瞧,见的确都妥当了,这才又嘱咐暖儿,她已经吩咐了王太医每日前来为她请脉。 这王太医是多年来专为她诊脉的,绝对可以信赖,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也叫人直接去唤就是了。别乱找些不熟的太医,除了这王太医开的药,别人的开的药一律不要吃。要知道庸医误事,害起人来,比什么都厉害。 这太医院里的一众太医,若是听到这话,只怕想集体切脖子了。 虽说他们的确及不上这有太医院一人之称的王太医,可是,再怎么也比外面的半调子大夫强吧!他们可都是这大兼大夫中精英中的精英,竟然被称为庸医? 元烈瑛嘱咐完毕,这才跟暖儿告辞了。 吩咐她不用出来相送,就带着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人终于走了,暖儿和无病她们总算松了口气。 这么多人在屋子里,倒弄得她们有些不自在了,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地头了似的。 “皇贵妃娘娘真不傀是皇贵妃娘娘啊!” 无忧一脸崇拜地道,真有气势,什么时候,她能有这个气派就好了。还有那容貌,明明都快要有孙子的人了,若是换在别的地方,这时候早就该有皱纹了,可是,皇贵妃娘娘的脸嫩得跟个鸡蛋似的,连丁点儿皱纹也看不见。 “真不知是什么保养的?” 说完这话,无忧一脸期望地看着暖儿,感情重点在这里啊。就连无病、无灾两人也颇有些意动。若是能到那岁数,还能有那个客貌,该多好啊! 果然,这女人啊,再怎么样,也过不了这么一关啊。 青春长驻,只怕没有一个女人能抵抗得住这个诱感。 被几个丫头热切的眼神盯着,暖儿的眼晴里闪过了一道诡异的光芒。不过,正被青春永驻迷晕了头的几个丫头却是一时没有留意到。 “你们真想知道怎么才能永保青春吗?” 暖儿的语气此时像个诱哄小孩子的恶婆婆,不过,连一向机灵的无灾此时也连连点头。 “我告诉你们啊。据说,每天一杯处*女之血,和着蜂蜜喝下去,就可以永保青春容颜。如果能用来沫浴的话,更是会肌肤焕出青春的活力。唉,听说宫里许多宫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踪了,到处飘荡着冤魂,她们在叫,还我血来,还我血来……” 诡异的音调,阴森的表情,无忧“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冲了出去,随即传来了干呕声。 暖儿却笑了起来,其实,这也不是她胡编乱造的,一本描写异国的书里面就写了这么一段故事,据说,是那个国家里皇宫里面生的事,不过,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几个丫头刚才说起,她就忍不住联想了起来。 暖儿的笑容带着顽皮,无病、无灾看着暖儿捉弄的笑容,只能摇头叹气。刚才,连她们两个都给姑娘唬住了呢。 “无病姐姐,今天儿我们两个一起睡吧。” 再冲进来无忧无比坚决地说道,姑娘,真是害死人了,大白天,都突然感觉到阴森森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似的。 瞧见她那胆小的样子,暖儿几个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这个丫头,别的什么都胆子奇大无比,唯独一听到这些啊,胆子立马就小了起来,也怪了。 又过了许多天,终于一切都上了轨道,允琏这才又来到了暖儿的屋子。 打量着暖儿的新屋子,允琏极为满意。 看来那布置屋子的人的确是费了心,尤其是这地上铺的地毯,桌子角都用厚厚的套子套住了,看着就叫人放心,得好好奖赏一番才是。 这一点,却是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难为那人想得周到。 待从暖儿口中得知是元烈瑛吩咐人弄的,允琏心里也有些触动,一时若有所思。 暖儿见状便笑道。 “收了娘娘这么大的好处,偏娘娘和太子妃都说让我好好在这里养身子,不要随意跑,以免累着了身子。我倒是不好亲自去道谢了。不如爷改天帮我去谢谢娘娘。我这里还准备了一点谢礼,虽然是小东西,不过是以前从扬州带过来的,是个新鲜玩意儿,也算是表表我的心意吧。” 其实,这不过是暖儿临时想出来的借口罢了。 爷和贵妃娘娘的关系似乎不大好,可是,却似乎也不是那种对对方毫不关心的那种,瞧元烈瑛对自己的关心,就可以看出来其实心里是很疼爱爷的。 只是不知有什么原因,两个人似乎总是在闹别扭。 见允琏似乎有所松动,暖儿便顺势提了一提,不过,东西倒也是有的,以前从扬州带过来的,倒还有一些东西,虽然上不了什么台面,不过,想必元烈瑛也不会在乎东西的好坏。 允琏听了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二日,允琏下朝之后,去王紫琼那里请了安,接着便去了元烈瑛的锦宁宫那里。 虽然允琏的态度仍有些别扭,面色也是冷冰冰地,送了东西就告辞走人了。 不过,元烈瑛待允琏走了之后,却抱着允琏送来的东西,笑得合不拢嘴。 看着袖儿好笑不已,真是的,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这宫里随便拿一样都比都不能比,偏偏娘娘看得跟宝贝似的,抱住就不肯松手了。 元烈瑛正笑得开心,突然听见禀报,皇后娘娘来了。她不觉眉头一皱,那个女人来她这里做什么? 前些日子是怎么对琏儿的以为她忘记了吗? 元烈瑛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袖儿,切切叮嘱她放在床边的柜子里好好地收着,这才站了起来,准备迎接王紫琼的大驾光临。 不管心里面怎么想,到底她是皇后,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平福此时却正和她娘官芸娘在夫子庙里上香。官芸娘每月若是没有别的事,初六、二十六都会来庙里,平福有的时候也会陪同她前来,也可以顺便散散心。 上完了香,官芸娘还会在庙里念念经,要一两个时辰才结束。平福却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她拉了拉官芸娘的袖子。 “娘,我有些闷,出去外头走走,过一会儿再回来。” 官芸娘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就又专心念起经来了。 平福朝梅香使了个眼色,双双走了出去。 “姑娘,这边来。 梅香笑得颇有深意,她带着平福拐了几拐,出了寺院,来到了有些偏僻的后山。 一个男子正有些焦急地朝这边张望着,看到了平福,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玉琳。” 原来这个男子却是陈梦。 他从梅香嘴里得知官芸娘每月会来庙里,就上了心,于是来这边探了探地形,选了个颇为隐蔽的地方,就等着梅香带平福过来了。 虽然知道她很好,可是,见不到她的人,总是让他有些不安心,尤其是明知彼此就在这么近的地方。想到这里,对自己那个老丈人就有些微辞,以前作弄自己也罢了,好歹现在也算订了亲了,还这么在中间当绊脚石,真是个老贼。不过,他也就只敢在心里这么想想罢了,面上可是恭敬又恭敬的,不过,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等中了进士,非得找个离京城远的差事,到时候带了平福去上任,看那老贼还怎么从中做梗。 他有些贪婪地看着平福,都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平福好像又长高了些,更漂亮了些,不过,看自己的眼神却是和从前一模一样,还多了些久别重逢的喜悦。 陈梦忍不住就伸出手来握住了平福的手。 “这些日子你可好?” 平福看着眼前的男子,与以前相比,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略微瘦了些,这一路风尘,也吃了不少苦吧。 看着两个人这般含情脉脉的样子,梅香和弄萧早就识相地退远了些,进行把风大业。这虽说订了亲,到底还没有成亲的男女,给人家看到在外头单独幽会传了出去,却是不好。 听了陈梦的问话,平福却是想起一事来。 她脸一板,横了陈梦一眼。 “听说某人在状元楼论诗,大出风头。现在,不知道是京城多少姑娘心中的风流才子,想必,春风得意的紧吧!” 参加京城闰秀们的聚会时,这段日子,时不时就听人提起他的名字。 想到那些女子含羞带怯的样子,有些胆大些的女子,还专门跑去状元楼去看他。 想到这里,平福就一肚子的酸水。 这会子,总算找到对象来泄了。 看着平福少见地拈酸吃醋的样子,陈梦却只觉开心得紧,笑得分外舒畅。 “别人怎么看不要紧,我只想做你心目中的好相公。” “滑头。”平福嗔了一句,却是忍不住笑了。 她倒也不是怀疑栋梦,两情相悦,他们都是那种一旦认定了对方,就不会胡思乱想的性子。只不过,晓得别人也觊觎着他,还是心里会有些不舒服罢了。 陈梦见平福笑了,便拉了她在草地上坐了。两人叙着些别情,不时传出他们开心的笑声。 对他们来说,最艰难最不好过的时机已经过了,等待他们的必将是一片坦途。 只是,两人却没有注意到,离他们不远的树林里,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这里,那眼神,充满着嫉妒和疯在。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元正纯的懊恼 那双眸子的主人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不过,她的身材婀娜多姿,一看便是一位姿容极为不俗的佳人。 “姑娘,我们走吧!帮主还等着呢!1” 在她的背后,还站着一位十分俏丽的婢子。 她轻声地提醒道。只是,神特有些不安起来,赫然却是紫衣。 真是没有想到,随便来庙里走走,也会遇到故人,偏偏还是这两位。紫衣的心里暗暗叹气。 恐怕,平静的日子又要到头了。 而那婢子的主人,自然便是那醉情楼的名妓,陈梦曾为之赎身的朝云了。 当年她突然自扬州城消失,不曾想,却是来到了京城。 如今因缘际会,终究故人又相逢,却不知又会迎来怎么样的纠葛? 而这一切,正沉浸在相逢的喜悦中的平福和陈梦却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朝云点了点头,又深深地看了陈梦两人一眼,这才和紫衣缓缓离去。 从不曾淡去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付出了全部身心,倾心多年的男子,就这样将自己抛弃。也许,比起诸多薄增幸男手,他做得已经够多,可是,如果不曾动心,为什么偏又曾经对自己如此温柔?待自己付出了全部之后,才知道不过是错爱一场。 这样的痛彻心扉。 如果无法让你如同喜欢那个女子般的倾心于我,那么,就让你恨我恨到骨子里吧!起码,这一辈子你都会记住我,而不是被如同抹布一般弃于脑后。 在庙前,一个与佛门一点也不匹配的男子,正有些焦躁地不断走动着。 男子高大粗壮,满脸胡子,看着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样手。他往这庙门前一站,许多人走也不敢往他跟前走,宁可拐了一大圈,从另外一个门进去了。 男子满脸不耐。 他***,他这一辈子,最不喜欢和尚和尼姑了,偏偏那女人每个月都要来几遭,真是,就是没有进去,都可闻到那臭得要死的味道。还有多久啊?照以往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来了。 “帮主,要不要小的进去催催夫人?” 一个面容请秀,看起来十分机灵,只是,却浑身带着几分油滑劲的小子问道。 “催什么催?夫人爱呆多久就呆多久,你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还敢催夫人?” 男子抬起脚来狠狠地踢了说话的小子一脚,正中他的屁股。 骨碌骨碌滚了老远,又腼着笑脸跑了回来,自个儿轻轻地给自个儿掌了个嘴。 “是,是,是小的这张嘴贱,不该多嘴。不过,夫人这般容貌,小的不是担心夫人在里面出了什么事吗?” 那小子心里真觉得有些冤枉,他这还不是看帮主着急吗?唉,自从帮主娶了夫人,这整个人简直就是大变样啊。以前的虎虎雄风,全化作绕指柔了。他们堂堂京城三大帮派之一的霸虎帮的帮主,活生生地成了个妻管严,害他们被其余两个帮派的人笑话不已。他们可是地痞流氓,喝酒吃肉赌钱**再加收保护费当打手看场子,这才是他们的人生嘛。这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什么时候竟然被女人爬到头底上了?偏帮主还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如果不是拳头够硬手段够狠,估计这帮主就得换人坐坐了。 “就你这猴样,什么出息!这和尚庙里,还能出什么事?” 看那小子自个儿掌嘴,那男子忍不住笑了,这小子! 不过,话是这么说,心底到底有些担心起来,正打算是不是还是让人进去瞧瞧,却见朝云带着紫衣,正缓缓向自己走来。 立时大喜,明明是凶恶至极的脸,一下子竟硬生生地笑出了一朵花来,只是,叫人看着别扭得很。他自个儿却不觉得,乐呵呵地迎了上去。 却见朝云的眼睛里泪光盈盈。 当下怒冲冠。 “怎么回事?谁欺侮了你?看老子带人砍死他。” 他的女人,也有人敢惹?真是不长眼晴。 看着吴大虎凶相毕露的样子,紫衣心里寒,腿都忍不住抖了起来。真不知姑娘在想什么,那么多公子哥儿追着捧着,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粗人了呢?虽然对姑娘确实还不错就是了,可是,看着就叫人害怕。姑娘难道不怕吗? 朝云轻轻地看了吴大虎一眼,吴大虎立马就熄了火,声音也柔了下来。 “朝云,你说,什么事,有老子在,断不让你受了委屈。” “可是,那个人,位高权重,只怕,你不敢惹人家就是。”朝云故作怀疑之态。 “什么位高权重,在老子眼里屁都不是。除了当今的皇帝老子,谁都不在老子话下。”吴大虎哪能在朝云面前漏气?当下胸脯拍得叮当响。 “当真?”朝云面露喜色,期盼得看着吴大虎。 “当然,你说是谁?老子保证给你出气。”吴大虎的英雄之气高涨,话说得满得很。 “大虎,你真好!”朝云妩媚地一笑,牵住了吴大虎的手。 吴大虎一时骨头都酥了,这才叫女人嘛!想到以前有过的那些女人,和朝云一比,简直屁都不是。为了她,有什么不能做的? 而朝云的心里却满是快意。 平福,你父亲位高权重,我朝云找不到比他还厉害的人来整治他。可是,有一种人,却是当官的最不想惹的,你就等着尝尝好滋味吧! 京城杨木胡同的一个安静的院子里。 元正纯和平安相对而坐,一个打量着对方,一个虽面上带笑,眼神却十分涣散,态度十分之敷衍。 不对劲,很不对劲。 元正纯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平安。明明是同样的笑容,同样淡淡地姿态,除了肚子大了那么一点,没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可是,元正纯就是觉得别扭之极。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 对了,是平安的眼神。以前那里面有默契,有关心,有愉悦有许多许多东西,而现在,里面剩下的只有淡漠,眼晴明明看着你,却似乎远在千里之外。平安的人虽然在这里,可是,她的眼里却没有自己,有的,除了淡漠还是淡漠。 平安就像是一个最为客气的主人,招待着一个并不怎么受欢迎却不得不招待的客人。她甚至懒得掩饰自己的敷衍之意。她的人虽在眼前,心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不再像以前谈诗论画,下棋品酒,不再言笑无忌,有的,除了客气,还是只有客气。 那样虚假的可恶的笑容,简直想让人将它从她的脸上撕裂下来。 过去的平安去哪里了呢? 眼前的分明就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一阵怒气在元正纯的心里涌起。 平安她现在是在跟他冷战吗? 她以为他会在乎?他在意的,不过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已。至于她,什么也不是。若是她肯乖乖地如同以前一般讨好于他,那么,或许他会宠着她。像她这样,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一个声音在元正纯的心底响起。 平安明明一向最为聪明的,为什么现在却尽做些损害自己利益的事?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虽然心底怒气升腾,元正纯脸上仍带着惯常的笑容,明明将人带回来了,可是,为什么却觉得是自己输了,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他很 而他元正纯可不习惯于这样,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要在他的掌控中。这种掌握不了状况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你究竟在闹什么脾气?这样,对你可没有一点儿好处。” 平安本来正在神游九天之外,元正纯冷冷的问话又把她拖回了现实之中、她无奈不已,这人想呆也不让啊,这人也太霸道了些。而她平安,可一点也不喜欢霸道的男人。 这可不行,孕妇可是要保持良好的心态才行。而元正纯,自从他强迫她到了这个地方,平安实在是看他有些碍眼,这人只顾着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以前隔着一断距离,倒觉得这样无情的人挺适合来一段露水姻缘的,而且,与他的关系处好一点,也有利于自己在那场博弈中保护自己,全身而退。而以这男人的骄傲,自己更可以从容离去,毫无任何后患。只是这一切,却被突出其来的意外打断了。 而以前曾经欣赏的优点,到了现在,全成了困住自己的枷锁。 平安现在是怎么瞧元正纯就怎么不顺眼了。想到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生活,因为这个人,又暂时失去了。平安心里就极为不爽,她最讨厌别人强迫自己做什么事了。 而看来,元大公子显然是不知道这一点。 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人,平安向来是懒得理的。不过,若是不得不理的话,平安可不会客气到哪里去。 于是,平安露出了调侃讽刺的笑容。 “元大公子最近就这么闲吗?一天到晚往我这里跑?难不成,喜欢我已经喜欢到了一天不见也不成的地步?” “凭你?”元正纯露出了冷笑:“还没有这个资格。” “那为什么每天都来呢?这里的人这么多,我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逃到哪里去呢?除了这个理由,我可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呢?元大公子这么喜欢我,我应该感激才是。可是怎么办呢?我对元大公子的兴趣已经没了。我最付厌的,就是别人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了。强迫别人的人,真是让人讨厌到了极点。” 平安面上含笑,嘴里吐出来的话却一点儿也不客气。 现在的她,可一点儿也不担心元正纯会对她怎么样。就是不怕伤着她,也怕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吧。没有想到,元正纯会这么看重孩子。倒是颇让人意外。 只是,这个孩子,她平安也要定了。 “你……”元正纯差点被平安气得失态,又及时压制了下来。“那可怎么办呢?再讨厌,以后,恐怕,你也得一辈子跟我绑在一起了。” 说完,他再也呆不下去了,站了起身,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拂袖离去。 背后传来平安的放肆的笑声。 元正纯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怒气恐怕都快要用完了。 平安,平安。 他简直要咬牙切齿了。 这个女人,尖牙利嘴起来,简直有叫人气疯的本事。 可是,每天不自觉的,他的脚步就自个儿走到这里来了。 自己竟然如此轻易的便为这个女子动怒。 到了这个时候,元正纯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在自己心目中是不同的。自己怕是真对这个女子动心了。而既然自己喜欢这个女人,而她又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么,她一定要留在自己身边。不论她想与不想,她也休想离开。 而现在,自己也办到了。 可是,元正纯的心却为什么忐忑不安。 为什么自己将她抓得越紧,她离自己却似乎越远了呢? 一切,只因为自己使用了手段,强迫她回来吗? 平安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换了一个女人,孩子子的父亲愿意负起责任,这不是高兴还来不及的事吗?难道一个女人孤身养育孩子,听别人的闲言闲语,会比跟着他要好? 元正纯觉,自己似乎从来不曾了解过这个女人。但,不论如何,她别想逃开他。 而总有一天,她的心,也会是自己的。 元正纯紧抿着唇,神情坚定无比,平安,咱们就耗着瞧吧。 文秀殿 暖儿微张着嘴,手上的书都掉在了她上。 “什么,安儿姐姐被大哥带走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看来,到底还是曝光了。这世上果然没有秘密这回事。只是,两个人所去的地方,应该没有交集才对,如何又扯到了一起呢?真是恶缘啊。安儿姐姐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不过,现在可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 “已经快有一个月了,不过,大姑娘想让三姑娘和元大公子相处看看,怕姑娘急着救三姑娘出来,所以一直没有给姑娘提起。这回我去七姑娘那里,这才听说的。” 想当初,她也吓了一跳呢。 “福儿姐姐也真是的,这种事如何能瞒着我呢。” 虽然福儿姐姐也是为了安儿姐姐好,可是,安儿姐姐虽看着懒散,其实却最有主张不过。这样违背她的意思,总是不好。 而且,这些日子皇贵妃娘娘不时过来玩儿,倒是亲近了不少。 没人的时候,还让自己叫她姑姑。 说自己既然认了她大哥大嫂为义父义母,算起来,也是她的侄女儿了。林诗英也同元烈瑛来过一两次。 若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最近似乎听说在议元正纯的亲事。 对象都已经选好了,大哥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安儿姐姐就是不想为人妾室,命运受人摆布。她冒了那么大的风险,这才好不容易挣脱了开来,难道又要走回头路吗?安儿姐姐没有对大哥动心反而是好事,可别这一个月真培养出感情来了,到时候恐怕就真的麻烦了。就是能帮安儿姐姐离开,恐怕到时候她也难免伤心了吧。暖儿可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与其看安儿姐姐份心,她还宁愿看她这般不识情爱,没心没肺地笑着更好一些。 得想法子让大哥放手才是。暖儿打定了主意。 于是,这一天允链回来时,受到了暖儿极为热情地招待。 又是倒茶又是按摩的,虽然平日里暖儿也会做这些,可是,平日里,她脸上的笑容可没有这么殷勤,摆明就是若有所求的样子。 “说吧,什么事情?” 允琏从善如流的开口了。 暖儿就等着允琏这一问了,她的脸上立马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这件事,想来想去,也只有爷和元正琪比较适合出面了。 而想到元正琪,暖儿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昧。 前些日子,还收到了元正琪专门让人送来的礼物。全是一些又不费力又可以解闷的,做工精细,材质根好,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找到的。怕是花了他不少的心思吧。 想到那个红衣少年,暖儿的心里就隐隐地刺痛。 说不出是遗憾,还是什么别的。 暖儿也从来不去想,也不敢去深想,错过的,终究是错过了。她只能向前看,绝对不能回头。 暖儿只希望,有一天,元正琪能够不再这么为自己着想,也许会有一丝失落,可是,暖儿还是希望,他能够对着另外一个姑娘,绽放出那样的笑容。他是值得一个好姑娘倾心相对的,他的好,再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了。 所以这件事,暖儿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允琏说了,自己以后,也只有爷了。 那个红衣少年,只能永远地停留在记忆中。过多的纠葛,徒然让他放不下。虽然,偶尔,暖儿会想起他,可是,却再也不向他靠近一步。 他们的缘份,只能到这里了。 暖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允琏听了,却有些不赞同:“既然已经有了孩子了,两个人在一起也好。”他的想法,倒是跟平福一样。而且,毕竟是元正纯的私事,他也不便插手。 “可是,爷,安儿姐姐不愿意。她已轻是自由之身了,大哥的这种做法,同强抢民女的恶霸有什么不一样呢?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好,总得让安儿姐姐自己选择,如何能这般强迫人呢?” 暖儿着急地说道,他们不了解安儿姐姐的性子,现在她能安安静静地呆着,是因为她想她们会有法子救她出去。真逼得她急了,安儿姐姐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而且,这些男人是怎么一回事,有权有势了,就可以不顾女人的想法呢?安儿姐姐现在可是自由之身,如何能说抓就抓呢?太不尊重人了。 看到暖儿焦急的神色,允琏的心里一阵不悦。 她这么着急,为的是平安呢?还是想起了她自己? 长久以来隐忍在心里的猜测,一下子就冲口而出了。 “如果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是不是会跟正琪走?” 第三百三十四章 隔阂 “如果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是不是会跟正琪走?” 允琏的话刚一出口,两个人都一下子楞住了。 暖儿满是震惊的双眼讶异地看着允琏,爷在说什么啊? 允琏迎视着暖儿的目光,忽觉心里一阵狼狈。原来,自己是这般小气卑鄙的男人,一直假装着宽容、理解,或许是为了将她留下来吧。 明明晓得自己越是如此,暖儿就越不会离开自己。 看着暖儿不自觉的伤心,看着她看向正琪不自觉的关怀,看着视若亲弟弟的正琪的痛苦,自己却选择了无视和忽略。只因为好不容易抓住了这般的温暖,这般让自己寒冷的心也一点点融化的温暖,便再也不舍不得回到那没有她的日子了。 他喜欢有她相伴的日子,再也不能,也无法放手了。 明明知道,只要自己松口的话,便可以成全他们两个的。 可是,自己却依然选择了沉默,到底的沉默。甚至更加卑鄙地利用机会,将他们的名分进一步坐实。将暖儿牢牢她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更进一步得到了她的人。让他们两个,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可能。 而她,却什么也不知道。 明明自己就伤心至极,却仍想着他,顾着他,硬生生地斩断了对正琪的情份,并努力地喜欢上自己。 可是,这种努力而来的喜欢,这种由时间累积的喜欢,跟那种由心而的喜欢,究竟哪个更深一些呢? 在她的心底,若自己不是她的丈夫,只是作为男人,那么,她究竟会选择自己还是正琪呢? 暖儿可能自己也不知道,每当她有什么苦恼的时候,她会不自觉地将元正琪送给她的那个礼物盒子拿出来,就这样凝视着,便似乎得到了莫大的力量。可她,却从来不曾打开,大概,连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吧。 她是不是怕打开礼盒的同时,也放出了自己的心底的某种东西呢。 所以,她只能就这样看着,抚摸着。 因为,她的人生,巳经没有了可以选择的机会。 是否,也就因为如此,在面对平安的事情上,暖儿才这么急切地希望,平安能有自己选择的机会?因为,她自己心中存有遗憾,所以不自觉地更希望别人能够得到自己所想要的? 允琏一直压抑着自己,让自己不去在意这些。 不管怎么样,现在,是他得到了暖儿的人,甚至她的心,不是吗? 可是,长久以来累积在他心里的疑问和不安,在这样一个时刻,终于不受他自己控制的爆了出来。随后而来的,却是无与伦比的难堪和自弃。 让他,再也不能面对暖儿的眼光。 “今晚我去泰安殿。” 匆匆丢下了一句话,允琏就大踏步,似乎逃命似地离开了暖儿的屋子,消失在暮色之中,再不见人影。 暖儿微张了口,想要阻止。但,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真有机会,自己会跟元正琪走吗? 这个答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 她不曾后悔,不曾怨尤,她只是顺应着命运的安排,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这样,她已经很满足很快乐了。 这样,不就行了吗? 可是,允琏眼里的伤痛,却让暖儿的心也痛了起来。 原来,爷一直是这么在意吗? 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有看出来呢? 若是知道,自己应该更小心一点的。 爷一直待自己这般的好,自己却让让他一地这么伤心,却连知道都不知道。 这样的自己,实在太不合格了。 小禄子原本正在一边和一个小太监闲聊,看到允琏出来,赶紧匆匆地跟上允琏的脚步,这,到底生了什么事呢?这样莫名其妙地从田娣人这里离开,还是一次。小禄子的心里满是疑感。不过,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开口。 “姑娘,生了什么事?”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无病几个。 她们几个跑进了屋子,便看到有些迷惑,似乎不知如何是好的暖儿。 无病、无灾的心里一惊,到底生了什么事呢?一向极有主意的姑娘,竟然少见地露出了这般没有主意的神色。 “我,我似乎伤了爷的心了。” 暖儿喃喃地道,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弥补才好。 爷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眼里有一丝期盼,大约是希望自己说出否定的答案吧。可是,暖儿真的没有办法违背自己的心。 这个答案,她真的不知道。简单的会,还是不会,她都没有办法说出口。因为是自己极为在乎的人,她更没有办法轻易地说出口。她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才是。 “到底怎么回事?” 无灾焦急地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急死人了。 暖儿却摇了摇头,这是她和允琏之间的问题,谁也帮不上忙的。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静一静,好好想想。” 她现在需要安静一下。 无病、无灾没有办法,也只得悄悄地退了出去,将暖儿想要的安静留给了她。 从这一天以后,允琏连着有许多天,没有再踏足文秀殿。他一天到晚,似乎有怎么忙也忙不完的事。 泰安殿的烛火总是熄得很晚很晚。 这一日。允琏正在和幕僚们议事,小禄子悄悄地溜了出来,对几个小太监使了一个脸色,示意他们放机灵点,好好服侍。 这才走到井边,打了点冷水,狠狠地往脸上浇去。 这些天的日子,简直是地狱啊。 小禄子都不晓得,自己还能撑上几天。他掏出一面菱花小镜,悲哀地现,自己的脸上的黑眼圈又重了几分,又一瞧,他出一声惊叫。 手指都颤抖了起来,小禄子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扯下了一根白。天啊,他才这么点儿年纪,竟然都操劳到生了白了。而其余的头,也暗淡无光。曾几何时,自己的头,还是众大小太监羡慕的对象呢。 这样下去,他还能活多久啊? 小禄子看向蓝蓝的天上,还有几丝微微地白云,老天爷啊,快点让两个主子和好吧,再这么下去,日子没有法子过了。 这时,一个小太监快步跑了过来,声音已经带上了哭音。 “公公,太子爷在找一份什么文件,大伙儿都找不到,太子爷都火了,您快回去吧。” 好可怕,被太子爷的眼光一扫,他都快尿出来了。 他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憋着,万一真出了这钟丑事,他就不用再在这宫里混了。 “不中用的东西,平常是怎么教你们的。” 小禄子骂道,一边快步赶了回去。 而小太监则一溜烟去了五谷轮回之所。 太子爷和田娣人闹矛盾了,这个消息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东宫的各个角落,更甚者,朝整个皇宫中扩散了出去。 没办法,这宫里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 而这天底下,恐怕最不好管的,就是女人的一张嘴了。 叫女人不说八卦,那还不如干脆一刀杀了她。 于是,好事的人就闻风而动了。 元烈瑛看着眼前那张春风满面的面孔,真恨不得在上面划上一刀。 她儿子不痛快,她就这么高兴吗? “不去瞧你的宝贝皇孙,在我这里干什么?” 元烈瑛的态度表明了她有多么不欢迎眼前的这个女人。 和元烈瑛对坐着的赫然是王紫琼,那日她来了元烈瑛的锦宁宫,两人关在屋子里,又骂又打,最后又痛哭了一场。却是从此又恢复了过往的关系。 偶尔争争奕棠,不时吵吵嘴,串串门子,拔去了心里的那根刺,虽然还有些伤痕,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切,终究会被抚平的。 允琏每日到王紫琼那里请安,陪她说话,说起允璋时,眼里不自觉的伤痛和怀念。 王紫琼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孩子,自己看着长大,也许性格冷漠了些,可是,绝对不是那种虚伪狠毒的性子,这件事,怕是真的有别的隐情吧。 她渐渐也放开了怀,更不时地拿允琏刺激刺激元烈瑛。 允琏现在,对她可比元烈瑛殷勤许多。 看着元烈瑛被刺激得脸红脖子粗,王紫琼突然觉这世间还是很美好的,虽然没有了亲儿子,还是,还有这个跟亲儿子差不多的允琏,有爱的人,有好朋友,还有孙子,似乎,又能活下去了。虽然,心底仍有永远也不能忘记的伤痛。 被元烈瑛得眼光盯着有些刺痛,王紫琼总算稍微收敛了一些,摆出了一副正经,名为关心,实则八卦的样子,光明正大地探听。 “事情怎么样了,琏儿和暖儿和好了没?” 既然那田娣人和元烈瑛还有一份姑侄的关系,背着人,王紫琼也就和元烈瑛一样,直呼她的名字了。 说起这个,元烈瑛就头痛。 “两个人都跟个闷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问了她们身边的人,也全都不知所以然。真是,这么多人,也不知做什么用的。竟然连为什么闹别扭都不知道。” 而且,自己的儿子自己晓得,不是那种幼稚无聊,会闹性子的。 只怕不是小问题。 可是,暖儿的性子又是极好,也不是那种会惹允琏生气的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元烈瑛简直快郁闷死了。 见没有内幕可探,王紫琼当下就失去了继续呆在这里的兴趣。 还以为会有什么进展呢,白来一趟了。 “我走了,今儿个还没有去探我的小皇孙呢。” “我也去。” 元烈瑛跟着站了起来,闷死她了。再呆下去,她真恨不得冲到允琏面前去质问了,到时候,好不容易最近缓和了些的关系,只怕又要给自己弄砸了。元烈瑛决定跟着王紫琼去找点乐子。 这新生下的小孩子的脸最嫩了,捏起来手感应该不错。 元烈瑛已经为自己找好了下一个乐子。 那死女人,跑来瞧她儿子的笑话,她就去欺负她的孙子。 “对了,你说,晚上给琏儿送个女人到屋子里怎么样?说不定两个人一吃醋,就和好了。”对彼此有情的男女来说,这一招还是挺管用的。 “有胆子,你弄。我可不要。”元烈瑛赶紧摇头,她可不想挑战允琏的极限。 虽然这个念头极为诱人,不过,想想允琏的冷脸,王紫琼觉得,怎么浑身有点凉飕飕的,算了,还是放弃吧。这么大冷天的,被冻一点儿也不好玩。 夜,巳经深了。 冷风阵阵,十月末的晚上,风吹在人的脸上,都有些生疼生疼了。 田梦岚手里端了一盅刚炖好,仍冒着热气的燕窝,来到了允琏的自己这样做,有些乘人之危,可是,却还是压抑不住心底的思念与向往。抛下了所有的自尊。 她亲手下厨,用了几个时辰的功夫,才炖了这一盅燕窝。 爷喜欢田娣人,是不是因为,她像一个真正的女人,会笑,会体贴,会关心人? 其实,她也可以,只是,一直以为,爷需要的是,一个能并肩站在他的身边,不需要他操心,能打理好所有的事情的女人。 如果,爷需要的是这样,那她也可以。 只是,还来得及吗? 田梦岚不知道,只是,这是她能够抓住的最好机会了。如果等爷和田娣人和好了,恐怕,他们之间,就又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自己,又只能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虽然有些尊崇的身份,可是,那个位子太冷了,没有爷的关爱。以前,她不晓得,爷疼爱起一个人,原来也是可以这么体贴,原来也会在她面前这么微笑。 原来,自己一直想要的,并不是正妻的名份。 而是在他的眼里,有自己的身影。 如果可以得到他的心,甚至,要她用这太子妃的身份来交换,她也愿意。 田梦岚终于想明白了一切,她一直在苦待着,而上天,终于听到了她的祷告,给了她这么一次机会。 她,会让他看到她温柔的一面。 为了他,有什么不可以吗? 她的厨艺其实挺好的,女红也不错,她,其实也可以很温柔。 她朝那烛火亮起的地方行了去,脸上竟带了一丝少有的娇羞,竟像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回到了她一次见他的那个时候。 冰冷的少年,却睡在满是落花的樱花树下。 只一眼,便夺去了她整颗心。 她的眼里盛满了希冀,快要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却见到一个身披狐狸大氅的娇小女子,已经先她一步,而迈进了书房。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抱住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看着他们纠缠,看着灯熄灭。 她的泪,就这样飘在冷风之中。 为什么,她明白得太晚了? 为什么,她又迟了一步? 盅里的燕窝,渐渐地冷却,旁边的稠兰,有些担心地轻唤:“姑娘。” 她抬起手,亲手将燕窝倒进了枯草里。 她的心,也已经冷成一片冰。 再抬起头来,她又是那个尊贵的太子妃。 第三百三十五章 情浓 日头高照,时辰显然已经不早了。 同往常一样,泰安殿里的众小太监们,早就已经起来开始了每日的洒扫工作了。 只是,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不时地,暧昧地,从那还紧闭着的书房门扫过。 天下一奇闻,这,绝对是天下一奇闻。一向勤勉不懈的太子爷,他们的太子爷----允琏,今儿个,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见人影出现。 而所有的人都知道。 太子爷绝对不在他的寝室里,因为,昨儿个晚上,大伙儿都用他们的双眼,亲自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被称为田娣人的女人走进了书房。 而随后,灯熄了。 再之后,就到了现在了。 小禄子撑开双手,伸了个舒服的懒腰,他一个人牢牢地守在了书房门口。 他神清气爽,容光焕。 在经过了昨夜之后,他又重新焕了生命的活力了。 他皮肤也白了,头也黑了,嗓门自然也宏亮了不少。 现在,小禄子出了一声吆喝。 “小兔崽子们,各干各的去,别在这里探头探脑。今儿个,爷这里不用人服侍了。”说完,小禄子又指着一个仍不死心的小太监。 “你,还不走?难不成想扫扫茅厕?” 吓得小太监立马飞奔而逃,一下子就不见人影了,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也练了轻工之类的,要不然,怎么能跑得这么快呢? 小太监心里暗叫,我可是爷这里的近侍,扫茅厕?传了出去,还怎么见人啊?小禄子公公实在太坏了。哪有这样的? 看着小太监们全去忙碌了,小禄子正在这里威风八面,自我感觉良好。 从屋子里却传来允琏有些慵懒而满足的声音。 “小禄子,你太吵了。” “是,是,爷。” 小禄子的声音,立马低了好几个等级,并同时执勤地问道。 “不了,我也有些累了,忙了这许多天,休息一下吧。去通知所有人等,今儿个不议事了,明儿个再过来吧。”允琏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仍然还没有完全清醒,难得从他口中的话语,不像是命令。不过,小禄子可不敢因此而打上一个折扣。 “是。” 小禄子立马跑去议事厅里宣布了这个消息,好笑得看到这帮未来的肱骨之臣们全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比那菊花开得好要灿烂。随后,似乎深怕后面有什么会抓住他们似的,全部一哄而散,消失得神无比。 这段时间的太子爷,实在是太叫人害怕了,仿佛不需要睡觉似的。 可,他们都是普通人啊,还是比一般人更加虚弱的文人。 这种天天忙碌的日子,早就叫他们有些吃不消了。 天知道,他门之中的许多人,已经开始天天流鼻血了,头昏眼花的,脑子都开始不清楚了。再这么失血下去,恐怕有一天,议着议着事,就这么一头栽倒下去,再也醒不来也说不定。虽说为国尽忠还重要,可是,家里老母,还有妻小,小妾,可都指望着他们了啊,这么一去,可不成啊。 偏太子爷却像是铁人似的,神智清明的很,他们一犯什么错,立马就被现了,那眼睛怎么跟火眼金睛似的,然后,就这么冷飕飕地往你一扫,他们就觉得一条命就去了半条了。 而如今,总算脱离苦海了。 众人互相看着,神情激动,连往日的冤家这会子都瞧着是特别的顺眼。 他们,又活过来啦! 允琏此时却一脸放松地看着怀中的人儿,手在她光溜溜的背上不断地游移。暖儿的皮肤实在是好,摸着像绸缎一般,光滑柔软,却又不像绸缎一般冰冷,多了份生命力,让他的手都舍不得离开她的身子一会。 如果有人看到允琏现在的表情,就会现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 那就是----温柔。 一向显得严肃的脸完全放松了,有些微皱的眉心也彻底地舒展了开来。 允琏的嘴角向上弯着,心情显然极好。 一想到昨儿个晚上,允琏就觉得满足得紧,仿佛吃饱了的猫儿一般。 想到暖儿就那样紧紧地抱着自己,有些生涩地轻吻着自己,解自己的衣衫,抚摸自己的胸膛,不断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允琏,允琏” 允琏就觉得再无所求了。 有没有答案,也都无所谓了。 暖儿能这样对待自己,自己又有什么可以计较了呢? 若不是真将自己放在了心上,一向在床事上就不太主动的她,如何能做到这个地步呢? 尤其想到她轻吻自己的那里时,允琏就觉得某个部位似乎又变得坚硬了起来。 由此可见,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一点,就连允琏这般看起来冰冷的男人,也毫不例外。一旦某个方面得到了满足,其它的,就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了。让我们鄙视一下他吧! 欲求不满的男人,不晓得搭错了哪根筋,凭空地整出这么一件事来,害暖儿和他一起纠结痛苦了许多天,结果----就这样完了。实在是,叫人无语啊。 不过,也难怪允琏会如此,自从暖儿有身孕了,他们之间便很少再有床事了。偶尔实在是想了,也不过要求暖儿用手帮他解决罢了。 像昨儿个夜晚那般的香艳,和暖儿两个却是一次。 原来,暖儿主动起来,两个人全身心投入的**,是这般的美好。 允琏有些食髓知味,又叹了口气。 原来,允琏的手,此时正摸到了暖儿已经有些微凸的肚子上了。 “你这个小家伙,为了你,你爹我可是牺牲了很多,等生出来了,立马大屁股。不过,如果是女儿的话,就放过你了。” 想到或许会有一个像暖儿的女儿,允琏就有些期待起来。不过,还是儿子比较好,若是儿子,暖儿的压力会比较少些。 暖儿这时,刚好醒转了过来。 正巧,就听到了允琏的自言自语,她不觉轻笑了起来。 不过,立马她就笑不出来了。 暖儿觉自己的胸乳已经被一只手揉捏了起来,尤其是那可恶的指头,还在最顶端的部分不断地摩擦着。 而允琏的嘴里说道:“这里,变硬了。” 这时的允琏,似乎跟以往相比又有了变化,不是最开始的冷硬,不是前段时间温柔里夹杂着一些小心翼翼,整个人似乎完全放开了。 只是,他的行为,却真的像是个流氓似的,让暖儿简直想尖叫,而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色狼。” 暖儿忍不住就低骂了一句,骂完了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暖儿有些心虚得看向允琏,却见他仍然可恶地笑着,暖儿的心虚一下子就不见了。对这种人心虚,简直是浪费表情。 她伸出了手去推允琏的手掌,不想,却反而被允琏抓住了。 允琏笑了起来,只是,看着竟然有些邪恶。他反手将暖儿的手覆在她自己的胸上,强迫她抚摸起了自己的胸部。这个样子,实在太 偏允琏的眼睛还紧盯着暖儿的眼睛,一点也不肯放松。 他包着暖儿的手,突然用力一捏,暖儿不自觉的喘息了一声。 两人间的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了,中间似乎有火花在冒,空气的温度也上升了几十度,好热,好热。 “爷,不要这样,不行啦。” 暖儿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热,越来越湿,不过她的脑中还留有一丝的理智,喃喃地地满地抗议道。 结果,却换来允琏的朗声大笑,笑得胸口都一震一震的。边笑还边重复着暖儿的话。 “不要这样,不行?怎么不行啊?暖儿,刚才想什么呢?说出来听听?” 暖儿这才晓得自己刚才是被允琏给捉弄了。 她唾弃了自己一把,自己这脑子里都想得是什么啊?可是,允琏刚才的眼神,真的似乎想将她吃掉似的,也难怪她会误会了。 她扑到允琏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身子就是一阵乱扭。倒弄得允琏真有些吃不消了。 允琏赶紧求饶:“好暖儿,别乱扭了。” 暖儿得意地一哼:“看爷还敢捉弄我?” “叫允琏,以后,没有别人在的时候,都叫我允琏。”暖儿的头被允琏抬了起来,看着允琏认真的眼神,暖儿点了点头。 “允琏。” 就这样听她这样叫着自己的名字,允琏就觉得心中满足无比。 原来,自己所想要的,只是她朝自己主动跨出这么一步,这样,便够了。 一直以来,暖儿总是被动地承受着,被动地给予的。这样的暖儿,总让自己的心里十分不踏实。而自己所希望的,仅仅她能这么主动地靠近自己一步,晓得不是自己一个人在一头热,那么,自己便就又可以有勇气朝她索取了。 不管卑鄙也好,怎么也好。 使尽任何手段也好,只要能将暖儿留在自己的身边,自己什么都能做,什么也都可以做。 “平安的事我会跟正纯谈谈的,你放心。” 暖儿点了点头,笑了。 “你真好。” 她抱着允琏的腰,将头埋在了允琏的胸膛上,还忍不住像个猫咪般轻轻地磨蹭了几下,却害得允琏的胸口一阵痒,他便又忍不住笑了。 听到屋子里不断传来男子、女子欢快的笑声,书房外的一群小太监全都僵成了木头,虽然早就听说太子爷极宠爱这田娣人,可也没有想到,会到这种地步。但这样笑声不断的太子爷,怎么叫人,更加害怕了呢? 小禄子也激动得热泪盈眶,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他总算不用英年早逝了。 感谢佛祖,感谢观世音菩萨,感谢天,感谢地,不过,最该感谢的,还是田娣人,她简直比佛祖还灵验啊。 小禄子决定,以后,他就跟着田娣人混了。 而刚才说到了猫儿,咱们就不得不在这里插播一下,提提我们可怜的被遗忘久的小白痴了。 它已经许久许久不曾登场了,有鉴于这个日期实在是过久,我们不得不用了三个许久来加以强调一下。 却说,当初暖儿和允琏去了东海城,抛下了还没有断奶的小白痴之后,在经过了漫长的思念和等待之后,小白痴好不容易,终于,总算将它的男女主人给盼回来了。 小白痴还天真以为,从此以后,它又将和它最爱的女主人还有鱼儿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好日子了,就像故事里的才子和佳人一样。 谁晓得,这些的日子没有过几天。 先是两个脸上的皮皱地深得可以填土的老婆子们,将它关进了一个屋子里,从此,她们就老阴拦着,不让它靠近女主人五十步之类。 所有的人,一时旦在女主人的周围,现了它的身影,便立即开展了捕猫行动。害得它跟女主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似乎远隔天涯,连手也不能牵在一起。 只能一个“喵”,一个“小白痴”地出深情地呼唤,却再也走不到一起。 他们就是那牛郎和织女,被邪恶的巫婆阻挡,再也见不到面。尤其可怜的是,牛啦和织女还能每年见上一面,而他们的见面却遥遥无期,因为,还没有好心的喜鹊为他们搭桥铺路。 因为,现在,已经是深秋了。 不过,小白痴坚定地相信,等到了明年春天,喜鹊们回来的时候,它终究可以和女主人见面的。 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 它和女主人之间的真情,一定能感动上天的。 而现在,就让它在皇贵妃娘娘这死女人这里先暂时呆上一阵吧。 却说,小白痴是如何到了锦宁宫的呢? 原来,进了宫,给元烈瑛瞧见这只死猫,一个劲儿地不死心,想往暖儿那里窜,便命人将它抓回了自己的宫里。 在经过了几日的绝食抗议,也等不来女主人的到来之后。 小白痴终于明白,它的伎俩在这里,是没有用的。 于是,小白痴终于含泪吃下了一口猫食。 而这个时候,它正被元烈瑛抓在手里,表演着空中飞猫。 妈妈咪啊! 女主人,我好想你啊。 这个女人,绝对是天底下最可恶的邪恶巫婆。 不过,女主人,你放心,小白痴一定会撑到喜鹊来救我们的那一天的。 猫儿凄惨的叫声,和元烈瑛得意的笑声,在锦宁宫回荡。 秋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第三百三十六章 出路 有人说,世界上最不易让人倦怠的风景,便是看日头东升西落,看天空白云变幻,看雨水击打着门着的台阶,看雪花飘落,看风卷着落叶。 一年四季,不论何时何地,总有着一样可以相伴左右。 暖儿不记得是从哪里看到这句话的,却深以为然。 只要用心去看,每一天的好风景,都能让人沉浸其中。 尤其是对于现在几乎哪儿也去不了,什么也不被允许做的她,看着这些,更成为了她最为重大的乐趣之一了。 这样的举动,又不会引起周围的人动辄大呼小叫,实在是最好的打时间的方式了。 此时,暖儿便倚着窗,正欣赏着那夕阳渐渐西下。 天空一点一点地渐渐变暗,暮色渐渐地笼罩了人间,远处的林子似乎蒙上了一层烟雾,看得不那么清晰,树木的叶子掉得差不多了,光秃秃地露出它们的枝干来,不见丝毫绿意,却别有一番萧瑟的美感,这样的时刻,让人不自禁地就想叹气。 安静中夹杂着一丝悲伤,不比春天的鲜活,没有夏天的绚烂,不是初秋的金黄,却别有一番洗尽铅华后的从容。 不知道他人是如何,不过,暖儿却是喜欢这样的时刻的。 灯火渐渐地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不知是否越是寒冷的日子,却让人感觉到温暖的可贵? 暖儿的心中一片安详。 突觉身子一暖,回头一瞧,就见无灾拿了件外套给自己披上了。 “姑娘,笑什么?” 自己笑了吗?暖儿摸了摸嘴角,依稀果然是笑着。 “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活着真好。” 活着真好?这是什么见鬼的答案?不过,无灾的嘴角也不自觉得翘了起来,看着姑娘安详的样子,她也觉得,活着真好。 似乎有了孩子之后,也或许是又跟爷和好之后,姑娘似乎又有了些变化。 怎么说呢? 似乎不再有迷茫,更安详,好像不再有任何事值得她担心了似的。姑娘心中所有的负担似乎都已经卸下。整个人变得轻松,变得更加地从容。 无灾不知道是什么事引起了姑娘的这番变化,但她一次在心里由衷地庆幸她们离开了扬州,来到了京城。 “无灾,无病已经有了着落了,你有什么打算?” 暖儿含笑问道。说起来,无灾、无忧也不小了,也该为她们安排一个出路了。 “我一辈子呆在姑娘身边就好了,姑娘别管我,要安排安排无忧那丫头好了。” 无病满脸抗拒,她才不要嫁人呢。一辈子呆在姑娘身边,看着姑娘,她笑的时候陪她笑,她悲伤的时候陪她悲伤,这就够了。男人,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安排我,安排我干什么?” 无忧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将一碗汤递给暖儿,好奇地问道。 “姑娘看你一天到晚总想往外头跑,嫌你烦了,想干脆给你找个婆家算了。咱们管不着你,让你未来的相公去管吧。” 无灾故意扭曲了暖儿的意思说道。 “这个,我倒也不反对。不过,姑娘,我的要求有点高,恐怕不太好找啊。” 听到了无灾的话,无忧倒也不害羞,反而大大方方地说道,显然这个问题她早已经想过了。也是,没有爹娘的孩子什么事也只有自个儿打算了。就算无忧平日里看起来没心没肺,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里似的,可自个儿的事,也早就仔仔细细地想明白了。 “什么要求?” 暖儿好奇地问道。感情还有要求啊?那当然得办到才是。这几个丫头,她可一点儿也不想委屈了她们。 无灾此时也看向了无忧,她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丫头有这个想法?她还以为无忧应该跟自己一样,也只想跟着姑娘呢。 “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男子,有姑娘的容貌,姑娘的性子,那么,到时候就是姑娘不让我嫁,我自个儿就送上门去。” “你,这是什么话” 暖儿简直哭笑不得,这个要求哪里是高?分明就是难到天了?照她开的这个条件,恐怕这辈子她都将这个两个丫头打不出去了。 不过,瞧无忧说得虽看着像玩笑话,但神情却是有些认真的,看来,这两个丫头暂时都没有嫁人的想法了。也罢,什么事都讲个缘分,等时候到了,说不定,不用自个儿催着她们,她们自个儿也会哭着嚷着要走呢。不过,到时候只怕是自己舍不得了。光无愁一个不在身边了,自己都老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有时候失口就唤出无愁的名字了。无病眼看着过两年也要离开了。若是连无灾和无忧也离开自己,暖儿真得会很舍不得。 暖儿觉,媒人这个职业,大约是绝对不适合自己了。 自己的性子,实在是不太喜欢勉强别人。只是,也不知这样的放任,对无灾究竟是好还是坏,暖儿一边笑着一边又忍不住叹气,真成了老姑娘了。只怕就是想嫁,也没有人要了,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无灾听完后,却是一脸惊奇地伸出手摸着无忧的脸。 “真没有想到,你这个丫头的嘴里,今儿个竟然吐出来人话了?” 她也一样,除非这世界上有一个如同姑娘这般的男子,能够如同姑娘这般对她,否则,她是绝对不会嫁人的。而世界上,又哪里来得这么一个人来呢? 无忧被无灾这话气得可不轻,她喳喳呼呼地嚷道。 “什么啊?你的意思是我以前说的都不是人话啦。坏丫头,看招!” 说完,无忧伸出手就朝无灾的胳肢窝里袭了过去,两个人很快就闹成一团。间或夹杂着无灾轻轻的咳嗽声和求饶声。 暖儿也不去管她们两个。自个儿悠然地喝着汤,一边听着两个丫头的笑声,叫声,眼光却不自觉地又扫向了窗外。 正好看见允琏正踏着暮色,向这里走来。 他,回来了。 允琏一进门,就看到暖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无灾和无忧也停止了笑闹,识趣地退了出去。 为允琏脱下了外衣,换了鞋子,暖儿笑得极殷勤了。 允琏自然晓得这笑何来,只是,却是要叫她失望了。 允琏无奈地朝暖儿摇了摇头。 “我已经跟正纯谈过了,他坚决不肯。” 看着暖儿一脸失望的样子,允琏有些抱歉地道:“暖儿,如果是别人的话,我派人带平安离开也就是了。可是对正纯,我不能这样。再加上,平安又有了正纯的孩子,我更不方便出面了。” 虽然他跟正纯两个并不像和元正棋这般亲近,可是,在他的心目中看,他除了是下属,也是亲人,这一点,不会因为彼此生疏的关系而有所改变。而对亲人,他并不想以势来压人,也只好对不起暖儿了。 “不过,我有跟正纯说,让他好好待平安。” 既然正纯这般坚决,这是他唯一能替暖儿做到的。 暖儿虽说极为失望,可是,她也能理解允琏的立场。只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就这样放着安儿姐姐不管。 “安儿姐姐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嗯,我派人送你过去吧。母妃和太子妃那里我会打招呼,你就不用操心了。不过,你现在的身子,经常跑出去可不行。就这一次。” “允琏,谢谢你。” 暖儿又抱住了允琏,她觉,自己现在很喜欢这个动作,抱住允琏,感觉到他的心跳,让她十分地安心。 允琏反手将暖儿拥住,这丫头,越来越懂得怎么讨好他了。 只是,看暖儿的样子,平安的事情只怕还没有完。 也罢,自己虽然不能出面,但她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管出了什么事,自有他替她顶着,总不能让她受了委屈就是。 二日一大早,暖儿就乘着马车,在众人的陪同之下到了平安现在所居的院子。 大约是元正纯已经打过招呼了,暖儿很顺利地就被放进了院子。让其他人在厅里等候,暖儿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平安的屋子。 看得出来,元正纯待安儿姐姐还是很有心的,院子虽然不大,布置得却相当精致,显然是费了心的。而且,很有扬州那边的风格,一时让暖儿瞧着也有些亲切。 “安儿姐姐。” 听到暖儿的呼唤,平安这才懒懒地睁开了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她刚才听到了开门声,以为又是哪个下人来了,便懒得理。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暖儿。虽然没有见着人,不过,光听声音,她也晓得是暖儿来了。 “你来啦。” 平安慵懒地招呼着,看她的气色倒挺好的,暖儿倒也放心了一些。 “嗯。”暖儿应了一声,就自动自地上了床,满足地感叹道:“真暖和。” “外头很冷?”看暖儿的脸,都冻得有些红了。平安到现在,却是连床都没有离开过,自然是什么不晓得。 “嗯,飘了点雪,只可惜没有下起来。要不然,就有雪可以赏了。”暖儿深觉可惜。 “也过不了多久,就会下的,都十月了。不过,你怎么能出来?以前在皇子府里都出来不了,这回到了东宫,反倒解禁呢?皇贵妃娘娘肯让你出来?” 平安虽然也曾经想过,这帮子姐妹绝对会想法子来见自己的,可是,她本来以为来的应该是平福的。暖儿的到来,却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跟了一大群人,都在外头呢。而且,也就这一次,以后想出来怕是难了。”暖儿面带无奈,允琏还好说话一点,关键是元烈瑛那一关不好过。 看得平安好笑不已,依暖儿的个性,自然是不习惯身边跟着这么多的人。看来,事情多半不怎么顺利了,要不然,暖儿也用不着亲自跑这一趟了。 “怎么?太子殿下跟元大公子谈了?元大公子不肯放我是不是?” 平安猜测道。对这个结果,她倒也有了心理准备就是,凡事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暖儿点了点头:“安儿姐姐,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唉,如果无愁在就好了。” 如果无愁在,大不了让她带安儿姐姐离开,元正纯就算是再恼火,人都找不到了,又能如何?还能把她抓去吃了? 平安这时也大是头痛,跑是跑不了的,难不成真要走她最不愿意走的那部棋? 原本以为,以元正纯对权势的热衷,不应该会为了她让允琏不悦的,现在看来,元正纯对自己血脉的执着,显然乎自己的想象。 暖儿这边都没有法子了,福儿姐姐估计更不能指望了。 自己怎么会将自己困到这种地步? 真是流年不利啊?看来,改天得去庙里拜拜才是了。 看着暖儿担心地看着自己,平安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干嘛这个样子?有人供吃有人供穿的,别人想还想不到呢!还有好几个月呢,说不定,到时候元大公子就自个儿想开了呢?你不是说他娘正忙着为他订亲吗?像他这种人,最怕的就是闹笑话了。你想想,为成亲先让别人的女人有了孩子,怎么来说,对他也不光彩。八成他再想想,就后悔了也说不定。咱们还在这里空烦恼个什么?” “会这样吗?”虽然平安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暖儿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不过,反正还有好几个月,再叫无忧去问问福儿姐姐吧!她可比自己聪明得多,说不定,福儿姐姐会有什么好法子也说不定。 两个人又随意地聊了一会,没过多久,便有人来催暖儿回去了。跟着暖儿出来的人,全都紧张兮兮的,若是这田娣人出了什么差错,就是拿他们所有人的命来赔也赔不起啊。真是,担心死人了。虽然厅里准备了吃的喝的,招待得极为周到,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安得下心来。 暖儿也晓得这些人的难处,也只有站起身,依依不舍地跟平安告辞了。 而送走了暖儿之后,平安嘴角的笑,却凝固了起来。 她的眼里闪过一抹绝然。 好不容易费尽了心机才得来的自由,无论如何,她再也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失去了。她过誓,再不让任何人来掌握他的人生。 元正纯,也绝对不会是个例外。 平安扬了扬手,随手招来一个人。 “去告诉公子,我要见他。” 第三百三十七章 瑞雪 昨儿个夜里,天气骤寒。 铺天盖地的雪花夹杂着冰雹,从天空中砸了下来。 到了早上,到处已是一片白雪。 都说瑞雪兆丰年,这年冬天的一场雪,让整个京城的人一开门,就禁不住露出了笑脸。 小孩子们早就呼朋引伴,在外头你追我赶,到处飞溅的雪球,偶尔砸到路过的行人,往往也是迎来了会心的一笑,恍惚间,似乎有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似乎也曾经这么肆无忌惮地玩耍,而现在,那样的时光却是一去不复返了。笑过之后,便又各自去忙各自的生计去了。天虽然冷,可该做的事还得做,家里的老娘,老婆还有孩子,都指望着自己呢! 而这一天最热闹的却属贡院外了,这次会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会在贡院的墙外公示一个月。墙边围满了前来应试的举子以及他们的家人亲朋亦或下人,不时传来“中了”“中了”的欢喜声,亦或是失望的叹气声,或悲泣声。 正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而弄箫此时正着急地催着陈梦。 “爷,快走吧!都开榜了,别人都去了。” “别急,我这一副画马上就画完了。” 陈梦却仍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今儿个一早起床后,就看到院子里的一棵红梅,在冰天雪地里怒放,红得惊心动魄,极惹人爱,不觉便动了画兴了。 待陈梦画完最后一笔,弄箫拖着他就往外走。 这耶,到时万一落榜了,看他怎么办?虽然对自家公子的才学极有信心,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陈梦倒是老神悠哉,依自己的才学,再加上今年的主考官听说是岳丈老人的门下弟子,自己就是想落只怕也落不了榜了。 不过,心里虽是极有信心,不免还是有些紧张。 “怎么样?怎么样?” 看到前面去探听消息的人回来,官芸娘赶紧一叠声地问道。 而一旁的平福虽看似平静,可心里也咯噔跳了一下。 “恭贺夫人,贺喜小姐,中了,中了,六名。” “太好。” 官芸娘高兴地说道,随后握住了平福的手。 “好,好,琳儿,这样就好好了。娘,总算对得起你了。” 从今以后,自己这苦命的女儿就是一片坦途了。官芸娘一直觉得对女儿颇为抱歉,如果不是自己当年负气离开,也不至于让她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明明应该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却跟那些乡野丫头一般,最后,还被自己送到那样的地方去。 如今,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官芸娘心里满是安慰,不自禁地眼泪就掉了下来。等这一天,她已经等了许久了。想到不久之后,就可以风风光光地送女儿出嫁,嫁的又是她的意中人,经历这么多的磨难,自己的女儿,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平福赶紧替官芸娘擦拭着眼泪。 “娘,是好事,怎么反而哭了。叫下人们看着笑话了。” “好,不哭,娘不哭了。” 苗光祖一进来,就瞧见娘俩这个样子,自然晓得所为何来。他为了避讳,也从来没有去探听审美消息,倒也是这会儿也得到消息。本来打算告诉她们娘俩一声,没有想到,这两个人,比起自己还心急,八成一早就去探消息去了。 看着官芸娘的样子,他有些心疼,本来身体就不好了,还这样情绪激动,大夫说了要静养的。 于是,他咳一声,故意面露不悦之色。 “别哭了,再哭,小心我把陈梦那小子叫过来打屁股。竟然才给我考了六名,像什么话?” 官芸娘立马就急了。 “我的好女婿,谁敢打?” 万一打跑了,她的琳儿可怎么办才好? 当下,屋子里笑成了一片。 暖儿此时也忙得不可开交,她这时候也得到了消息了。赶紧将前些日子就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准备让无忧带给陈梦贺喜。然后,还要通知一下锦儿姐姐、安儿姐姐还有康儿姐姐这个好消息。不过,大概她们这时也早就知道了吧。但反正出去一趟,顺便让无忧看看她们的近况也不错。 除了陈梦的,还有给爹娘和弟弟的,这天气冷得也有些突然,他们来京城,估计衣裳什么的也带得不够。暖儿就叫无病从库里挑了一些适合在外头用的布匹,还有几件又保暖,又不太打眼的旧大氅,可以先应个急。还好前一段时日,原本她打算亲自给温儿做件棉袄,不过,每日里,嬷嬷们不让她做太久,原本进度十分缓慢,结果无灾看到了,一把抢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地就做完了。这会子,刚巧派上用场了。 允琏一进来就看到无病、无灾几个正在翻箱倒柜的。 “怎么回事?” 暖儿却没有想到,允琏这么早就回来了。不禁惊喜不已。 “我看这天气突然变冷了,想到这里也有往年许多不穿的衣裳,也都是极好的。就想让无忧带了出去给娘,去庙里的时候拿去,庙里会将这些衣裳送给有需要的穷人家,也算是好事一件。” 她倒是想继续穿,旧衣裳比新衣裳其实穿起来要舒服多了,偏偏每年家里做的,宫里娘娘们赏的,无病她们给自己置办的,穿都穿不过来了。这些旧衣裳放在这里也是浪费了,倒不如给需要的。 原来是这样,允琏点了点头。 暖儿将自己手里的手炉递给允琏,他一到冬天,手就变得极冷,都成了青紫色了。若是冻伤了,可就难受了。 允琏却不接,反而握住了暖儿的手。 “还是这个暖和一些。” 感情她的手就成了他的可以移动的手炉了。 在心里抱怨了一句,暖儿还是抓起允琏的手轻轻地揉了起来,给他活活血,这样子的话,就不容易冻伤了。 “今儿个怎么早?” “走,咱们去亭子里赏雪去。” “真的?” 听到允琏这一说,暖儿的眼睛都亮了。 今儿个早上,她看到外头一片雪白,就极想出去了,可是,想想也会被众人拦住,她便懒得提了。还是允琏好啊,他那张脸这么一摆,别人就什么也不敢说了。 “嗯,多穿一点。” 允琏放开了她,边看无灾服侍她穿衣裳。 自个儿则叫无忧沏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今儿个一早,就看到她一脸渴望的样子了。这些日子,被这么多人看着,大概也闷坏她了。反正事情也不急,允琏挑了几件紧急的处理了,也就让人全都散了。倒让那手下的一批官员目瞪口呆,不晓得今儿个这位爷又了什么神经。不过,好像自从太子爷和田娣人和好之后,貌似工作的时间就短得多了,人也比以前没有那么冰冷了,这田娣人,真是大家的福星啊。 不一会儿,暖儿就打理好了。一脸兴奋地迫不及待地拉着允琏。 “爷,我们走吧。” 看得允琏好笑不已,这段时间看来真的憋坏她了。 见允琏带着暖儿出门,两个嬷嬷心惊肉跳地赶紧跟在了后头,生怕出了一点差池,到了最后,人头就没了。 这田娣人脾气倒不似一般得宠的娘娘们任性,对她们也极为尊重,如果没有太子爷在就好了。三不五时的,太子爷就要惊吓她们一下,这心脏可经不起这样的玩法啊。 两个人在亭子里坐了,看着外头的雪花飘落,无病早命了人弄了炉子还有一些吃食,烫了热酒准备在那里了。 不过,暖儿眼睛一转,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允琏。 “爷,这么坐着,好无聊啊。” “那你说要怎么办?你出去外头可不行,也太冷了些。” 允琏反对地道,在这子里坐会,赏赏雪景还好,出去的话可不行。 “可是,真的,真的好无聊啊。” 暖儿的眼睛都变得雾蒙蒙地一片。 允琏有些吃不消了。 “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爷出去堆雪人吧,我在这里瞧。”暖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意图,眼里满是抓挟,不过,面上仍是可怜兮兮地表情。其实她也不是真的想要允琏出去,不过是想故意为难为难他罢了。想他一个皇子,八成从来没有堆过雪人吧。 看到暖儿眼里的笑意,和她面上的可怜兮兮,允琏明明晓得她在故意装腔作势,怕是想看自己的好戏了。可是,有何不可?如果能让她开心的话。 允琏站了起来,摸摸了暖儿的头,弄乱了她的头。 随后就朝外头走去。 “等着瞧吧!” 不过,她如果以为自己不会堆雪人,那可就错了。想自己小的时候,和皇兄一起,可是做过不少的勾当呢。 允琏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两个欢笑的小孩,在雪地里奔跑着,玩闹着。 那,也是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只是,如今,却只剩下自己一个。 允琏的眼睛有些模糊了。 来吧,皇兄,在一起对雪人吧。 允琏的嘴角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暖儿看着允琏熟练地很快滚好了一个雪球,又弄了一个小的,一会功夫,眼睛,还有鼻子,嘴巴,都全都出来了。 这功夫,可比自己高明多了。 看来,想难倒允琏,真不是一件容易的啊。 只是,允琏堆了一个雪人之后,却仍然没有停止,紧接着,又堆起了二个。二个雪人,就堆在一个的旁边,两个雪人手拉着手,看着极为亲密。 而完成了之后的允琏,却收起了笑容,久久地站在它们面前,半天无语,眼里满是怀念。 “爷?” 暖儿有些担心地唤道,允琏似乎有些不对劲,怎么突然之间似乎伤感了起来。 允琏回头,看着暖儿有些担心地眼,笑了笑。 “看,手艺不错吧。这个是我,这个是我皇兄。小的时候,经常玩的,没有想到,现在还没有退步。” “嗯,很好,真的很好。” 回答的却不是暖儿,王紫琼和元烈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众人看允琏堆雪人看得出神,倒一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们。 王紫琼走上前去,摸着那代表允璋的雪人。 一模一样,跟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她的眼泪就这样,突然落了下来。 “母后?” 王紫琼拭了拭泪,再抬起头,面上已经换上了笑容。 “琏儿你也太小气子,既然要堆,起码要连我的也要加上。” “你的不会自己堆啊,还要我儿子堆。允琏,别听她的,先堆我的。”元烈瑛立马伸张主权。 “我是他的母后,他自然是我的儿子。当然先堆我的。” 两个一大把年纪的女人,就在大雪地里又吵了起来。 允琏却理也不理,悄悄地进了亭子,拉着暖儿就偷偷溜走了。 母后和母妃两个都在的时候。实在是不宜久留。 而王紫琼和元烈瑛两个争得正热闹,一时却没有留意到。 而在她们两个的旁边,两个雪人,正手牵着手,微笑。 元正纯此时正骑着马,朝平安的那里飞奔而去。 昨儿个得到了平安叫人传来的消息,他恨不得立马就飞奔而去,这么多天了。她总算愿意跟自己说话了。若不是时候太晚的话。 今儿个原本一大早就想出来,偏用完早膳之后,又被娘留下来,叫他看一堆画像,结果弄到这个时候。 娘也是,明明都说让她随意选一下就是了。干嘛非要他说出这些画像有什么不同呢? 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不一样的? 最后,元正纯丢下一句。 “娘您作主就是了。” 就落荒而逃了。 选谁做妻子,他都无所谓。娘问什么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呢?反正,不过是个摆设而已。而他,已经有平安了。 想到平安,元正纯的心跳得有些厉害。 迫不及待地上了马,元正纯就飞奔了起来,她会跟他说什么呢? 她终于想开了吗? 元正琪放下了跟元正纯打招呼的手,好奇心油然而生。哥哥这是出了什么事吗?竟然连自己这么大个人都没有看到? 不如,跟上去瞧瞧?反正没有什么事? 说不定,还可以抓到什么把柄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 桃花劫 雪,是这样的白。 明明白色,是容易脏的颜色,一旦在它的上面染了什么污渍,就刺眼得很。 可是,若是这样的大雪,却可以将一切漂白。 所有的污点,就这样被藏在了这样的白的下面。 于是,又恢复了纯洁污垢的完美。 只可惜,拥有着那样强大力量,足以将过去的一切都掩埋掉的,却不是自己的父亲。若是自己也有那样的一位亲人,是否,那个在陈公子怀里微笑的女人,就是自己? 朝云狠狠地踏在雪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看着那被践踏得肮脏的白雪,她的面上,却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即使你掩盖得再好,我也要将你重新践踏成泥。 我得不到的幸福,谁也别想得到。 “姑娘,陈公子中了,六名。” 朝云点了点头。 高兴吧,你们就尽情地高兴吧。 我要在你最为开心的日子,将你狠狠地打回原形。 如果我不能得到幸福,那么,大伙儿就一起在地狱中煎熬吧! 看着朝云疯狂的双眼,紫衣叹了口气,姑娘怎么就想不开呢?帮主虽说是个粗人,可对姑娘却是没有话说的。放着眼前的不去珍惜,只想着过去,这样,终究会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而且,说实在的,陈公子待姑娘也并不薄。还有弄箫哥哥,不晓得,他可还记得自己? “你来了,请坐。” 她真美。 不晓得是不是确认了自己对平安的心意,元正纯怎么看平安怎么好看,尤其是今日的一袭桃红色的衣裳,让她美得惊心动魄。 这样的美,怎么会存在于人间呢? 元正纯不晓得为何,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惶恐,竟生怕她就这么消失不见似的。 他不由笑着摇摇头,难道喜欢上一个人,还会让人莫名地多愁善感奇拉?这可不像自己。自己想要的,不管是人也好东西也好,还是什么也好,他都会牢牢地抓在手里。因为,他是----元正纯。 “找我来有什么事儿?可是下人服侍的不够精心?” “不是,我想跟你好好谈一谈。”平安看着元正纯,嘴角不见那份总是噙着的漫不经心和随意,眼看是少见的坦诚。 元正纯也正襟危坐了起来。 “谈什么?” “放我走吧。” 平安的一句话就叫元正纯又恼怒了起来,正想反对,平安却摇了摇头阻止了他。 “你听我说完。” “我从小爹娘早逝,哥哥嫂嫂虽然待我甚好,可是,家道实在艰难。为了哥哥嫂嫂,我自个儿将自己卖了,虽然并不后悔。可是,这种身家性命全部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你大约是从来不知道的。你知道我们多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从小到大,从早到晚,除了练习就是练习,不是我们喜欢,是因为,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你真的知道瘦马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只能等着别别人挑选。而只有站到瘦马的最顶端,才有了那么一点点选择的余地。我们一起进园子的许多女孩子,被分成了三等。只有我们这些最上等的女孩子,才能在有限的空间里选择男人。而那些差一点的女孩子,则谁出的价格高,便由谁带上。曾经有一个我认识的女孩子,被卖给了一个六十多岁,据说府里死了许多个小妾的男人。在被送到那个府里的二天,她就上吊死了。买我们的金夫人还算好,园子里的女孩子,从不会卖入青楼,可是,我们这样出身的姑娘,即使给人做妾了,又有几个在心里瞧得起的?有被大妇打死的,有被主人送人的,有被卖入青楼的。他们根本就不当我们当成*人看,只看成一匹马,一匹可以随意买卖、虐待,打死的马。即使有的人获得几分宠爱,那也不过是宠物似的,一旦惹恼了主人,立马可以随意主宰你的命运。而最为可悲的还不是这。最为可悲的是,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们这样做并没有错。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践踏,被伤害,甚至失去了生命,却没有谁认为那个践踏她,伤害她,害死她的人是错的。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吗? 每当听说哪个认识的女孩子又死了,或又被卖入青楼了,我,还有平常她们,就都挤在一个床上瑟瑟抖。为了不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地步,我们拼命地学习着一切,因为,怕一停下来,那个死得轻如蝼蚁得就是自己。 我们都还年轻,都还有自己的亲人,都还有许许多多没有完成的愿望,都不想就这样死掉。 因此,我曾经过誓。 若有一天,能有机会摆脱这一切,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也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所以,当你提出了那个计划时,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无论冒多大的险,为了自己,我也在所不惜。 对我来说,没有比这个最为宝贵的了。而如果就这样跟了你,我的命运,又将要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不论是你,还是你未来的妻子,都可以随意落于我,而且,在别人看来,这还是没有什么不对的。 这样不由自主的境地,这样日日夜夜担心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对你,还是一个。 所以,请你放了我吧! 若是你真对我还有一丝一毫的怜惜的话。” 平安的样子,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这些,都是她深藏在内心,多年不去的噩梦。只是,她同所有的人一样,选择了将她掩盖在面容之下。 因为有希望,所以,才可以一直忍耐。 可元正纯太强势,若是跟别人,她总想得出法子摆脱。可如果跟了元正纯,说不定就是一辈子。 她累了,不想再跟别人争来斗去,不想过那样日防夜防的日子。 她只想好好地守着这个孩子,过些平静的生活。 那便足够了。 平安的脆弱,深深地打动了元正纯。她从不曾在他的面前这般坦诚过,这般没有一丝一毫的隐埋过,元正纯真的动容了。 可是,他有信心,平安所担心的一切,他绝对不会让它生的。 所以,他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平安的脸。 “我会保护你的,一辈子。” 他以为,平安只是害怕未来,却不知道,平安想要的,只是----自由。 看着元正纯的这个样子,平安便知道自己的这一招也失败了。 这个男人,或许对自己确有几分真心,可是,他却永远也不可能了解自己。 他从来不曾被践踏在最下面过,又如何可以了解自己呢? “若是要我与你为妾,那我宁愿去死。” 平安拍开了元正纯的手,冷冷地说道。 “你这是在威胁我?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 再一次被平安毫不留情地拒绝,元正纯一下子恼怒起来,还从来不曾有别人这样对待过他,仿佛他是一只苍蝇似的。 元正纯拂袖而去。 “给我讲人看好,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皮给我绷紧一点。” 他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却突然听到里头“砰”地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元正纯心觉不妙,转身冲了进去。 就见一只杯子摔在了地上。 而平安的脸,竟渐渐地浮起了一朵又一朵的桃花,嘴角,也不断地溢出血迹,而她的嘴角,竟带着释然的微笑。 元正纯一个箭步上去,扶住了平安已经有些倾斜的身子,心前所未有的慌乱了起来,出来的声音,都变异得陌生得刺耳。 “来人,快去请大夫,快去。” 他用颤抖的手为平安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平安,醒醒,你究竟吃了什么?” 平安张开了已经合上的眼睛,吃吃地笑了。 “桃花劫,我以前住的地方,有许多桃花,我最喜欢桃花了,所以,用桃花制了这款毒药,想着,或许有哪一天可以用到。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 平安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我想睡了,好困。帮我跟康儿妹妹她们说对不起,本来约好大家十年以后,还要一起回扬州的,现在看来,却是不行了。” “解药在哪里,告诉我。我答应了,什么都答应你。” 看着平安的声音越来越弱,元正纯只觉得自己的脸上一片冰凉,有什么东西在一滴一滴地落下,这是什么东西,是水吗?什么时候,竟然下起雨来了? 本来已经闭上双眼睛的平安,因为这一阵凉意又勉强睁开了眼睛。 看着元正纯不断落下的泪,平安突然有些心痛。 原来,这个人,不只是有一些在乎自己啊。 只是,太迟了,都太迟了。 他们都太骄傲,都执着于自己想要的人生,都不肯让步。 平安费力地伸出了手,想为他擦去脸上的泪,却现自己竟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她笑了笑。 “别为我伤心,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已经太累了,累得不想再费心去争去斗了。正纯,我突然现,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所以,别忘了我。我总怕有一天,我死了,就像这世间的一粒尘埃,渐渐地被大家遗忘。你,一定不要忘记我。到死的时候,才现,有一个男人喜欢,原来也是不错的事情。” “对不起啊,这药,没有解药。” 说完,平安再也撑不住了,失去了意识。 而红艳艳地桃花,迅地从她的脸上,往她的身上扩展了开去,一朵,又一朵,很美很美。 第三百三十九章 痛 痛! 搜心裂肺的痛! 元正纯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心痛得仿佛快要死去的感觉。 “啊----” 凄厉的叫声,让本来在外头守株待兔的元正琪吓了一跳。 这,难道里面是杀猪的啊? 什么出这么凄惨的叫声。 本来他一路跟元正纯跟得好好的,结果,都快到了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还是被元正纯给现了。 真是个狐狸! 元正琪暗暗地骂道,明明都心不在焉地,怎么还是给现了呢? 结果,元正纯就指派了两个人看着他,确保在他出来之前,元正琪一定要在他们的视线之类。要不然,万一给这小子溜了,什么时候潜进院子里了。也没人晓得。 元正纯可不想被他偷听到自己和平安之间的对话。 元正琪看了看两个侍卫毫无表情的面孔,就放弃了与他们打交道的打算,哥哥身边的人,真的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啊。 元正纯进去了许久,元正琪都快有点不耐烦的时候,却听到了这一声声凄厉得叫人的声音,元正琪可没有将这声音跟元正纯联想起来。 这声音,分明就是被杀的猪嘛! 不过,他也晓得这里面可能是出什么事了?话说、他老哥虽然手段厉害了点,没有人情了点,但还不至于到滥施酷刑的程度吧! “这里面肯定出事了,进去看看吧。” 元正琪怂恿道。 两名侍卫这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们可知道这园子里只有一位姑娘,可没有什么被私下审问的犯人。而且,这园子里面,除了爷,再没有二个男人了。 可是,他们又有些犹豫,没有元正纯的指示,他们可不敢离开。 这时,一个妇人匆匆忙忙地往外跑了过来。 “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爷让赶紧去请大夫。” 请大夫?爷出什么事了吗? 两人也顾不得元正琪了,向里面奔了进去。 元正琪则带着得逞的笑意,一步一摇地跟了上去。 看来,这老哥的手下,可没有他那么精明? 两个侍卫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礼貌问题了,到了出声音的屋子前,一脚就将门踢了开来,闯了进去。 却一下子楞在那里。 那个嘶声裂肺,悲痛欲绝的男子,不正是爷吗? 而被他抱在怀里,似乎已经失去生息的,不是平安姑娘吗? 现在是什么状况? 爷杀了姑娘? 可是,为什么又这么伤心呢? 两个侍卫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元正琪原本正在笑着,一看到眼前的景象,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哥哥这般伤心的样子,这个姑娘,不能死。 元正琪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暖儿这样躺在自己的怀里,生命垂危,自己会怎么样?而哥哥,显然是对这位姑娘情意已深。 平安被元正纯抱在怀里,他并没有看到他长什么样子。 元正琪赶紧抢上前去,伸手去接平安。 “不要碰她,她很累了!” 元正纯敌视地看着元正琪,竟似乎并没有认出他是谁来? 他只是紧紧地将平安抱在自己的怀里,谁也不能从他的怀里抢走她。 “哥,你要害死她吗?说不定还有救。” 哥?有救? 元正纯的眼神这才恢复了一丝清明,手一松。 元正琪赶紧接了过来,这才认出来,原来是平安。 更要救了,若是臭丫头晓得了,恐怕不知道会多么伤心呢! 元正琪摸了摸平安的脉搏,还好,虽然中毒很深,但还有一线生机。 他赶紧将平安放好,抵着她的背,运起功来。 元正纯紧张地盯着元正琪,看着他的额头渐渐地冒出汗来。而平安的手上,竟渐渐地滴出桃红色的液体来,落在了地上。 而平安脸上的桃花颜色也渐渐地浅了起来,而呼吸也慢慢地强了起来。 感谢老天。 她活了。 元正纯这辈子从来只相信自己,这一次,却由衷地感谢起上天了。 过了好一会儿,元正琪才收了功,他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成了,将她抱上床去吧。” “为什么她还不醒呢?”元正纯担心地问道。 “这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将她体内的毒几乎都驱了出来,按说也该醒了。现在,只能等大夫了。” 天啊,他都已经累得只剩下半条命了,他亲爱的哥哥就光顾着平安了。 元正琪觉得自己的命可真苦啊。 他无奈地朝那两个侍卫招了招手。 “喂,你们两个,还不快将爷移到床上去。” 他也需要休息一下,回复回复精神好不好? 不过,看元正纯站在平安的面前,眼睛里除了平安,可没有别的了。 他只能哀怨地自力更生了。 早知如此,他当初干嘛一时脑子晕,跟了过来啊。 真是吃错药了。 做了好事,还被别人冷待。 他大爷,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真是亏大了亏大了。等过一阵子,一定要讨回公道来才是。 元正琪已经开始计算起,要用这件事,从元正纯那里近捞多少好处。 如果不给的话,他一定会将元正纯哭的狼狈样子好好宣传一下的。 有两种人,似乎总是翩翩来迟,一个是大夫,另外一个就是衙役。 大夫总是当病人家属心急火燎的时候,他们还在那儿慢条斯理,吐上了一堆你怎么听也听不懂的专业名词,偏偏就是不能用人话说明病人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而衙役总在被害者已经产生的时候,才赶到现场。 而现在,元正纯就面对着这么一副状况。 大夫来了,在那里摇头晃脑了半天,又喃喃自语了许久,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奇怪”“奇怪”,却就是不告诉他为什么到了现在,平安仍是昏迷不醒。 “她现在究竟怎么样呢?” 元正纯确定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若是这个不成,他要赶紧派人去找太医过来。 大夫不好意思地一笑,实在是从医这么多年,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毒药,一时有点忘形了。 再说,他可是大夫,可不是专门研究毒药的。这一般的毒还好,这种稀里古怪的,明明体内就验不出毒来了,结果却仍旧昏迷不醒的病,他可没有办法。 于是,他很干脆地回答。 “老夫不知道。这回姑娘的病症实在是太古怪了,老夫才疏学浅,请另请高明吧!” 元正纯快气炸了,他刚才在这里又是诊脉,又是用针的,在平安的身上摸来摸去,他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回,竟然给他来这么一招。 元正纯今天可一点耐性都没有。 正准备叫人将他拖下去好好教导一番的时候。 一群人就冲进了这屋子里。 什么时候,他这里成了菜市场了。谁都可以任意进来了。 元正纯正准备开口赶人。 却见竟然是平福、平锦和平康她们。 原来,是无忧送东西过来,听园子里的下人说了这里的情况,去通知她们的。偏巧这几个人今儿个都聚在平康那里,一听这话,马上就赶了过来了。 平康冲到平安的床前,“安儿姐姐”“安儿姐姐”地猛叫,平安,却再也不会笑着回答她了。 “安儿妹妹究竟怎么呢?” 平福强忍着悲痛问道。 “她服了毒药,正琪已经为她驱了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昏迷不醒,大夫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看来,得请太医过来了,我已经叫人去了。” 元正纯苦涩地说道。 “啪”地一声响,元正纯的脸上出了五个手指印。 却是平锦。 而平锦的脖子上,也立马被架上了一柄剑。 可是,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畏色,将安儿妹妹害得如此,这一巴掌,不过是小意思,远远还不够。 元正纯挥了挥手,开口让侍卫退下。 “这一巴掌看在平安的面子上就算了,但我希望不要有下次。” “哼。”平锦冷哼了一声,谁怕谁啊?她正待还说些什么,却被平福拉了回来。 现在不是争这些意气的时候,平安最重要。 而平康这时满脸是泪地转过头,神情脆弱地看着平福。 “福儿姐姐,怎么办?我叫不醒安儿姐姐。她会不会再也想不过来呢?”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姐姐,不想再失去二个了。 “不,不会的。” 平福的眼眶一湿,差点也跟着掉了泪,她走到床边,看着平安。 “她一定会醒的。要是不醒的话,我决绕不了她?” 平福的心里充满了懊悔,早知如此,无论用什么法子,不论是求也好,威胁也好,也一定要爹将平安先救出来再说。 这个丫头,怎么能怎么决绝呢? 怎么可以存这样的心思呢? 她要知道,若是她说宁可死也不愿和元正纯在一起的话,那她们姐妹就是拼了所有,也一定会让她出来的。 她为什么就这么傻呢? 平锦也拿了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屋子里一片静默,压抑得连喘一口气似乎都听得见。 等待的时间过得慢得惊人。 一刻、两刻、三刻 就在众人都快觉得要疯了的时候,太医总算是到了。 第三百四十章 隐瞒 可是,过了许久,面对大家期盼的目光,被大家赋予了希望的太医却无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苍白头在空中无力地飘了几下,又垂了下来。 “这位姑娘晕迷的原因的确很奇怪,她体内的毒的确已经不存在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醒。老夫也无可奈何。以前,听太医院的同僚也曾经说过这样的例子,有的病人,似乎受了什么大的冲击,随后就一睡不醒了,这位姑娘,怕也是这样吧。” “那,没有什么法子了吗?”平康急切地问道。 太医惋惜地摇了摇头:“这种不是属于身体上的毛病,就跟受了刺激晕倒一样,有的人晕倒的时候短一些,有的人长一些,有的人更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就看这位姑娘自己了。这种病,目前为止,没有人能治。而且,如果晕迷的时间太长,没有办法吃东西,人也会自然而然地死亡的。” 没有人能治? 所有的人心里一凉。 平安还活着,可是,若是几天不醒还好,若是半个月不醒?人如何能半个月都不吃东西呢? “太医,不能想点法子了吗?”平康急切地问道。 太医惋惜地摇了摇头:“这种不是属于身体上的毛病,就跟受了刺激晕倒一样,有人的晕倒的时间短一些,有的人长一些,有的人更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就看这位姑娘自己了。这种病,目前为止,没有人能治。而且,如果晕迷的时间太长,没有办法吃东西,人也会自然而然地死亡的。” 没有人能治? 所有的人心里一凉。 平安还活着,可是,若是几天不醒还好,若是半个月不醒?人如何能半个月都不吃东西呢? “太医,不能想点法子让她吃下东西吗?” “只能灌一些水人她喝,或者熬得一点儿杂质都没有的汤,除了汤水,别的东西就是灌也没有用,说不定还会卡住,反而更糟了。只是,这样也支持不了多久,若是半个月还没有醒过来,我建议你们也不要让她多受罪了。” 太医不忍地摇着头走了,还这样年轻的姑娘,偏偏得了这种病。 真是可怜啊。 明明平安还活着,如果她一直这样醒不过来,难道要她们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甚至还要亲自选择结束她的生命? 这样,真的很残忍很残忍。 平康再也忍不住冲了上去,对头元正纯就拳打脚踢起来。 “都是你,都是你,你还我安儿姐姐来。” 平康一边踢打着元正纯,一边却不断地流着眼泪。 她的安儿姐姐,可怜的安儿姐姐…… 元正纯此时,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他一直以为,只要等太医来了,一定会有办法治好平安的。 对面的庸医的话,如何能信呢? 而且,不是说毒素都驱出来了吗?没有毒了吗? 可是,为什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元正纯突然反常地笑了起来。真好笑啊,当他现对他而言,平安比一切什么都重要的时候,却是她离开他的时候,还带着他们的孩子。 元正纯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脸上出现了红晕,仿佛喝醉了酒一般。 他的神态极为不正常。 平康却被他吓了一跳,住了手,跳到一边,有些害怕地问道。 “你,喂,你怎么啦?” 不会是被她打了几下就打疯了吧! 哼,就是疯了也是罪有应得,不要以为她会同情他。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明明是这个人害了安儿姐姐,为什么看到他这个样子时,心里的痛恨却少了一些呢? 平福皱了皱眉,这样下去可不行,恐怕真的会神经失常的。虽然对这个害了平安的人,平福没有任何好感。可是,真的眼睁睁看着一个疯了,却也不好受。 就是这时,一个人影闪了过来,伸手一劈,元正纯就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原来却是元正琪,他将元正纯放在了椅子躺好。 唉,真麻烦。 什么时候轮到他给哥哥擦屁股呢?这一向是元正纯应该对他做的事的。 只是,元正琪看着元正纯他的眼里却充满心疼以及担忧,自己还好,臭丫头虽然不属于自己,可是,她总算在自己知道的地方活得好好的,这便够了。而一向自以为无情的哥哥,好不容易总算对一个姑娘动了情,却亲自逼得她服了毒,若是平安真的死了,元正琪真的不敢想像哥哥会怎么样?那种痛苦,恐怕会跟随他一生吧。元家的人一向情深,原来以为哥哥会是个例外,没有想到,却仍碰上了命里的人。他们兄弟怎么就都这么命苦。 “我们要将安儿妹妹带回去。” 平福对着元正琪说道,由着安儿妹妹呆在这里,已经是她的错了。现在,她一定要带着她回去的,不管有任何人阻拦,她也一定要办到。 元正琪想了想便点了点头,没有谁能比她们更好地照顾平安了。 再说哥哥,他现在得带他回去才好。 无论如何,怎么也得让他的心情平静一些再说,再这样看着平安,呆在她的身边,只怕他受不了这个刺激。 元正琪让人帮着将平安抬上了平福几个的马车上。 看她们上了车,准备离去,却忍不住又多嘴叮嘱一句。 “这件事,还是不要让臭丫头知道了。” 她原本就有了孩子,要保持心情愉快才是,受了刺激只怕不好。 平福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叹息,看来元正琪到现在还没有放开常儿妹妹。可是可惜了,偏偏就这么错过了。 暖儿觉得最近无忧有些奇怪。 “无灾,你说无忧最近是怎么呢?怎么老往外跑?我觉得都有好多天不见她的影子了。” 虽然无忧那丫头一向是这样,可是,以前往外跑了,打听到了什么新鲜事,总会回来眉飞色舞地讲给她们听。 可是,最近只见她往外头跑,回来的也晚,连跟暖儿照面的机会也极少了。 没有她在一边每天叽叽喳喳一下,暖儿倒有些不习惯了。 听到暖儿的问话,无病、无灾俱是一愣,看了彼此一眼。 随后,无灾心思一转,便笑道。 “那个丫头啊,说最近外头叫什么燕子楼里,来了个说书的说得太好。每天被迷得要死,天天跑出去听,所以就回来的晚了。待过一段时间厌了就好了吧。不过,这一回,难得她性子倒长,说不定,以后就决定当个说书先生了说不定。这个倒挺适合她的。不过,等她回来,得念念她了,成天野的,都不将姑娘放在心里头了。” “喔,原本是这样啊。” 那倒也是难得,无忧这丫头一向没有三分钟热度的。 “既然这样,那就由她吧!你们两个也别说她。”暖儿叮嘱道。这说书的一般也都是从这里到那里,少有在一个地方呆长的。难得无忧喜欢,让她高兴一段时间也好。 无灾勉强地点了点头。 “既然姑娘说了,那就饶了那丫头了。要不然,无病姐姐都准备罚她站墙角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人被罚了,我还真有些想念呢!” 无灾这一说,暖儿就笑了,说得也是,小的时候,可经常看到这一道风景。 就连无灾,小的时候也被无病罚过呢。 “姑娘,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再睡一会吧。” 看出暖儿笑容背后的疲倦,无病体贴地道。 “我现在真跟个猪似的,怎么就老是想睡觉呢?”暖儿自我唾弃了一回,不过,还是忍不住床的诱惑,由着无病、无灾两个扶着,朝床边走去。 服侍暖儿躺下了,见她睡着了。 无病、无灾两个悄悄地退了出去。 两个人回了屋子里,拿了点东西,坐在走廊里做起了针线活。 “无灾,你说,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若是姑娘以后知道了,恐怕就会怪我们的。”无病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不,姑娘不会怪我们的,她只会怪她自己。” 无灾接口道。 只是,这话一说出来,两个人却更是有些心烦意乱了。 真是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 愁死人了。 只希望安儿姑娘千万要好起来,若真有个万一,她们到时候该怎么面对姑娘啊? 愁的何只她们,在另外一个地方,也有着另外的一个人,在为着别的事愁。 “怎么样?公子来了吗?” 一见榴红回来,平琅赶紧问道。 “好像又去平琳姑娘那里了。” 榴红看着平琅的脸由希望转为失望,不由也有些心疼。 “姑娘,你她得想点法子才是。要不然,公子的心只怕都被抢走了。” “没事的,公子说过,他心里只有我。去姐姐那里,只是因为她跟太子爷的田娣人交好,所以才不得不去的。再说,当初是姐姐先跟公子好了,到底是我对不起她。” 平琅的神情虽有些失落,可还是强笑着说道。 “没关系,只要主子的心在我这里就行了。其他的,我不在意。” “姑娘。”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这男人的心,说变就变了。就算刚开始公子是比较喜欢姑娘的,可是,跟平琳姑娘相处久了,那就难说了。再说,这田娣人现在可是正当宠,平琳姑娘跟她拉上了关系,以后,只怕都踩在了姑娘头上了。” “没关系,她本来就是我的姐姐嘛!又不是别人,榴红,不要说了。” 平琅喝斥道。 “姑娘,你把别人当姐姐,别人现在可没有把你当妹妹。”榴红急得还要说。 “出去,我不想听了。”平娘却喝道。 她也只得无奈地退了出去,看见榴玉几个也满是不安的表情。 姑娘一直这个样子,只怕绝对不是平琳姑娘的对手。只希望平琳姑娘好歹念着姐妹之情,给姑娘一条路才好啊。 第三百四十一章 允 许 国公府里灯火通明。 厅里欢声笑语一片。 老太爷前些日子回去了乡里一趟。这次回来,神情似乎了了许多,嗓门也更大了。还带了几车杂七杂八的地产特产回来,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快过年了,送亲戚朋友尝个鲜儿倒是不错的。那些子京里豪门大户,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倒是这些各地的新鲜东西没见过的,倒还稀奇。 “媳妇儿,这可是用银子都买不到的好东西,京城绝对是长不到的。” 老大爷大声地炫耀着,自豪得不得了,故乡这些年来也变了不少,认识的人也没有几个了。可是,那熟悉的乡音,梦中的土地,仍然让远方的游子感觉到一种血脉相连的亲切。 这才是祖祖辈辈生活着的地方,这老师曾经养育了他的一方水土。 而媳妇儿这个称呼就是她回去的一大产物之一,听乡里的那些老爷子这么唤着,感觉分外亲切,回来就立马用上了。 “当然,还好公公带回了这些东西,要不然,过年了还真不知道怎么准备年货才好。每年都差不多的东西,也叫人有些厌烦了。还是您们两老疼我,这几车东西,不晓得省了我多少事呢!” 老人家叙叙叨叨地说了许久,有些话还是重复着,林诗英却也不烦,还轻笑着应各,显得极有兴趣。老人有时候就跟孩子似的,得哄着。只要顺着他们,他们就开心了。 果然,自个儿的成果得到了林诗英的认可,老太爷老太太高兴地脸都笑成了菊花。 元烈阳坐在林诗英身旁,听她和老太爷老太太拉家常,不时也凑个趣儿。 自从两个老人回了乡里,这个府里,已经有许久不曾这么热闹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此话诚然不错。 几人正言笑晏晏,大叙别后之事之时,外面突然一阵骚动。 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有人在唤元正纯,还有元正琪的声音,他们兄弟两个今儿个一起回来呢?倒是少见。 只是,这下人们的声音为什么这么惊慌? 难道出了什么事? 两个老人家刚回来,不想他们坏了兴致,林诗英就站了起来。 “公公,婆婆,你们继续说话,我出去看看那两个小子怎么啦?八成是正琪那小子又闯祸了,正纯正在治他呢!” 话虽然是这么说,林诗英心里却觉得似乎有些什么东西不对劲。 正琪那孩子虽说性子张扬了些,可一向对正纯这个哥哥还是尊敬有加的,正纯对弟弟也一向甚是疼爱。两兄弟虽说性子不同,可从小到大,却是真正的兄弟情深,几乎没怎么红过脸。 就是上次正纯对正琪做了那么大的错事,正琪也不过生了他一段时间的气,就又和好了。用他的话来说,再怎么样,都是血浓于水的兄弟,难道还能气他一辈子不成? 如果两个兄弟没闹矛盾,还有什么事能引起下人们这么大的骚动? 又不是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家? 想到这些不妥之处,林诗英的脚步就情不自禁地快了起来。 老太爷,老太太这时也感觉有些不妥,也站了起来,元烈阳见拦,也就随着跟了出去。 当背着元正纯的元正琪映入林诗英的眼帘时,林诗英的头都有些晕了。那垂在元正琪的脖子旁的手,竟然沾满了血迹,红得刺目。 正纯受伤了? 是谁,竟然敢把她的孩子弄成这样? 随之而来的却是满腹的怒气。 不过,这笔帐得以后再算。 “正琪,你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要紧吧?” 问这话时,林诗英的心都提了起来。 “没事儿,只是晕过去了。”随后看着林诗英盯着满是血迹的手,元正琪这才明白娘的紧张从何而来。于是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这血是别人的。” 听到这话,林诗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起来的老太爷、老太太们也被吓了一大跳,还好两伴老人家见过不少世面,身子又稳健,这才没出什么事儿。但也免不了受了些惊吓。 一群人将元正纯送回了他的屋子里。 而元正琪立马就被揪出来接受众人的审问了。 待搞清楚事情经过之后,老太爷连连跺脚。 “冤孽啊,冤孽。真是没出息的小子,怎么将事情搞成这个样子。” 老太太也是直掉眼泪。 “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啊?可怜那孩子都有了我们的骨肉,这可是我们一个曾孙子啊。” 元烈阳见不得老人家伤心,赶紧安慰道。 “娘,先别伤心。太医没有办法,不代表别人没有办法啊。诗英,你看,逸叔会不会有办法?” 逸叔?元正琪一愣,这是什么人?怎么他从来没有听爹娘提起这呢? 林诗英点了点头。 “我这就写信给逸叔,请他过来瞧瞧。爹、娘,先别太伤心了。逸叔虽然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气,可是,他的医术极高,并且专门钻研一些古怪的病症。如果是一般的伤寒什么的,也许不比宫里的太医高明多少。可是,对一些古怪的病症,他奇奇怪怪的法子却多。说不定会有法子也未可知。” “那,快点儿写信吧!”老太太赶紧催促道。 林诗英一写好,就由国公府的高手,快马加鞭地送了出去。 现在,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将老太爷、老太太劝了回去,元正琪也回房去梳洗了,而林诗英就这样坐在元正纯的床边,担心地看着他。 元烈阳无聊地在一边喝着茶。 都说这小子没有什么事了,可是,娘子非要在这里守着。 而没有娘子,一个人回房也无聊。 他也只得在这里陪着了。 真是,他元正烈怎么会生下这么感情无能的儿子。 想当初,他一眼就认定了娘子是他一辈子的女人,随后就展开了轰轰烈烈无所不用其极的追求,终于如愿地将心爱的女人娶回了家,生下了他们两个碍眼的小崽子。 可是,他们怎么就一点都没有继承到自个儿在感情上的聪明劲呢? 一个,将聪明劲都用在学武上了,结果,还被自个儿哥哥算计,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了。 一个,脑子里想得尽是诡计权谋,对喜欢的女人也用上了对上敌人的那一套,这下好了,女人连同儿子还是女儿,说不定就都没了。 连带着害他都抱不到孙子或孙女儿。 最近看别人家的小孩子怪可爱的,那胖胖的小手,胖胖的小脸,说话口齿不表的,实在是招人疼。 唉,元烈阳暗自叹气。 他们将这聪明劲儿用一小半在感情上,只怕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儿了。 看来,以后有了孙子、孙女得早点儿教教他们怎么追女人,还是男人,要不然,搞得这么凄惨,简直是丢他这个一伐情圣的人啊。 元正纯一张开眼睛,就看到了林诗英担心的面容。 他苦涩地一笑,随后坐了起来:“娘,平安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林诗英安慰他道:“平安姑娘被平康姑娘她们带回去了,今儿个就先在府里休息吧!明儿个,咱们一起去看她。你也别太灰心了,太医没有办法,说不定别人会有办法也一定。娘认识一个异人,医术很好。已经写信请他立刻前来了。” “真的会有办法吗?” 元正纯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来。他请来的太医,可是太医院里有名的高手,这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太医院里,如果他们都没有什么办法?这乡野里的大夫,又有几分希望呢? 林诗英自然也晓得他心的念头,却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她只能拍了拍元正纯的手,表示安慰。 “娘,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请大夫的事就拜托你们了。我想现在就去平安那里,如果,所有大夫都没有办法的话,我和她以及孩子,相处的日子也就不多了。” 不管怎么样,我想陪在她们的身边。 元正纯说完,就下了床。 林诗英还待劝阻,元烈阳却拉住了她,摇了摇头。 元正纯的心情他明白,若是林诗英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会只想守在她的身边,哪里也不去的。 “先梳洗一下,坐马车过去吧。” 元烈阳说道。 “谢谢爹。” 元正纯感激地说道。 已经是戍时,不过,出了平安这档子事,平康他们家里吃饭就吃得特别晚些。 桌子上只有平康的爹娘和弟弟,平福、平锦和平康却在平安的屋子里。 虽然有不少菜,可是,几个人都没有什么胃口。 平康吃着吃着,还忍不住会往下掉眼泪。 平福给平康夹了一筷子菜。 “多吃点。以后,安儿妹妹还要靠我们照顾呢,没有力气怎么行?” “福儿姐姐,若是安儿姐姐,真的就这么再也醒不过来,那该怎么办才好?” “不,一定不会有这种事的。快吃东西吧。该给安儿姐姐洗澡了,她一向爱干净,一天不洗都过不得的。”平锦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低下头,一个劲儿地拨饭。 一时,屋子里就只剩下筷子勺子的声音。 刚才,她们试着给平安喂汤喝,可是,就连汤半天也半天喝不下去,送进嘴里的,几乎全流了出来。 平安,真的会就这么离开她们吗? 从小,她们几个就一起长大,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她们之间的情谊,恐怕比真正的亲人,都要深厚几分。在那些年里,只有依持着彼此,这才撑了过来。 平寿、平碧的离开,至少,她们还可以想象,她们或许是在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活着。 而平安的生死,却是在迫在眉睫。 死亡的残酷,一次,就这么活生生地摆在她们的面前。 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 这时,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风情赶紧跑了过去开门,一打开,却愣在了那里。 这人,怎么还好意思到这里来? “风情,是谁啊?” 平康的娘的声音传来。 “是元大公子。” 这话一传到平福她们的耳边,平康就当先跑了出去,拿起一个扫把,挡住了已经进了门的元正纯。 “走,你给我走。我们不想再看到你。” 平福、平锦也冷冷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这个人,平安到现在都好好的,好好的人给他强行带走,现在这样回来,他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这里? 平康的爹娘这时也出来了,看着这紧张的局势,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但元正纯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平康张牙舞爪地挡在元正纯的面前,他们都以为元正纯又会以一贯的强势,叫人将平康挡在一边,自顾自地去平安屋子里的。 甚至,平福都已经做好了打算,明儿个,一定要从爹那里要十个,不,几十个护卫过来。不给的话,她们就出银子自己请。绝对不让这个人再靠近平安一步。 可是,在众人敌视的目光中。 元正纯却一下子矮了半截。 众人惊讶地看到一向骄傲的元大公子,竟然就这么跪倒在了院子的地上。 “请你们,允许我一起陪在平安的身边。” 平安最喜欢自由,最讨厌别人勉强她做什么事了。 这些人,是她的姐妹,如果她们能够允许他陪在她的身边的话,她一定也会答应的吧。 这一次,他再也不自作主张了,他会一直等到她的允许为止。 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不拒绝他陪在她的身边。 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平康手里的扫把渐渐地垂了下来,心里不知为何酸酸的。明明不想原谅这个人,不能原谅这个人的,可是,瞧见他先前的伤心,还有这时的举动,她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了。她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平福、平锦。 平锦却是冷哼了一声。 “爱跪不跪由你,要我同意,没门儿。” 说完,她甩手就又回了屋子里。 平福叹了口气:“元大公子,请回吧。” 这帮子丫头,平康的娘手足无措,这样一个贵公子,就这么扔在院子里,成吗? 她只得劝道。 “您还是回去吧!这几个丫头,我改天再劝劝也就是了。” “大娘自便吧,不用管我。” 元正纯摇了摇头,他会在这里,一直等到她们允许为止。 夜晚的风,冷得惊人,呼呼地吹在元正纯的身上。 虽然雪已经住了。 可是,地上却不是一般的冷。 而元正纯却像个木头人一般,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跪得笔直笔直。 “天啊,这人如果在我们这里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啊?” 平康的娘担心得不得了。 平康的爹默默地地走出门外,用盆子装了些炭,放在了元正纯的面前。 却见他仿佛不知不觉的,嘴唇虽然青紫了,可竟然带着一丝微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似的。 元正纯现在正想着平安,相关他们相识的点点滴滴,这会子回忆起来,和她之间原来有这许许多多的回忆。 自己恐怕早就对她心动了吧。 所以,那里有了这个计划里,才会一个想起了她。明明会那国语言的,其实也不只她一个。潜风组里不也有一个适当的人吗?虽然正在执行别的任务,可也不是不能调回来的。可是,自己却仍然执意的选择了她。而她,果然一如自己所想的,答应了。 想到她的淡然,妖娆,娇媚,绝决,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如同她一般,平静时如水,激烈时如火,明明毫不相容的气质,在她的身上,却是这般的协调。 早就应该知道,她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 偏偏却想着掌控于她。 输的人,却是自己。 只要她醒来,从今以后,他什么都听她的。她爱怎么样都随她。 平安,不要就这么离开我,好吗? 虽然风吹得很冷,可是,在这里,他才安心。 因为,不论她有什么事,自己都可以马上知道。 他,再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了。 “喂,你们几个丫头。我知道你们为了平安丫头,心里不好受,可是,跪了一个多时辰也该够了吧。” 平康的娘再也忍不住了,虽然这人是有错,可是,到底他也不是想到致平安丫头于死地啊。 是平安丫头自个儿想不开。 偏生那丫头的古怪性子,若是别家的丫头,有这么一个俊俏的贵公子,肯纳自己为妾,乐得都不知天南地北了。 虽然她也为平安丫头心痛,可是,人家都找到这里,这般低声下气了,也该见好就收了吧。 “算了,让他进来吧。” 平福说道。 “福儿姐姐。” 平锦、平康齐声抗议道。 “要么你们拿刀出去一刀子捅了他,眼不见为净;要不然,就让他进来吧。” 拿,拿刀捅了他? 平锦、平康两个互视了一眼,这,好像她们还真下不了手。 如果真的可恶到那种地步也就罢了,可是,他,看起来对平安却是真心的。他的痛苦,似乎并不比她们少,反而,更重些。 对着这样的元正纯,她们虽然有怒,可是,却有些恨不起来了。 “随便你们吧。” 平锦一句话表达了无言的默认。 平康的娘连忙喜滋滋地跑了出去,随后,传来了她的叫唤声。 “孩子他爹,丫头们答应了,快将人扶进去吧。” 第三百四十二章 生 机 大夫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京里所有有名的大夫全都被请了个遍了,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们也被允琏派来了,可是,这一切对平安来说,都无济于事。 众人希望了又失望,失望了又希望。 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肯就此放弃。 平福、平锦、平康几个轮流守在平安的身边,为她梳洗,对她说些最近生的趣事,就好像她仍好好的那时一样,或许,平安听到了她们的声音,感受到了她们的心意,莫名其妙地醒来也是有可能的。 而元正纯也守在这里,这些天里,一步也不曾离开。 平福、平锦和平良有时还轮流去平康的屋子里休息一会同,他却连休息也就坐在椅子上,眯一眯眼就算睡过了。 还是平康的娘最后看不过去了,给风花另外收拾了个屋子,让元正纯在风花原来的床上休息了。 只是,他却老是睡了也睡不安稳。过个把时辰,便会来到平安的床边,探一探她的脉,确定她仍好好的之后,才又回去睡了;再过个把时辰,又如此重复着。 似乎怕在自己一个不注意的瞬间,平安就这么离他而去似的。 国公府里的长辈们也都来看过平安了,还带了许许多多的补品,灵芝、人参什么的仿佛不要钱似的流水一般往这里送,还让府里会做药膳的下人长驻在这里,天天为平安熬汤。 然而,平安却仍然是一天一天地眼看着衰弱了下去。 人瘦得只见骨头了,脸色也越来越不好了。 有感于元正纯的心意,有时,平福她们也会让元正纯也平安喂药,用勺子的话,老是会流出来,元正纯就用口一点一点地渡给她,倒是比她们的方法好多了。 于是,喂药的任务就全交给元正纯了。 看着元正纯轻柔的动作和深情的眼神,仿佛他抱着的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似的,即使对之前的他的做法再怨再恨,却也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再说些什么了,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他心里痛苦和自责,比起她们来说,恐怕更深吧。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那个逸叔身上了。 而据说,再有几天他就到京城了。 只是,对等待着的人来说,几天,却就像几年似的,就是一记刻钟,也是煎熬。 尤其是,这样的等待,迎来的也未必就是希望时。 “福儿姐姐,你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平康再也忍不住地开口劝道。 都已经好些天了,平安一直没有醒过来。看着她一天天地消瘦,众人的心里都不好受。可是,陈梦的爹娘已经到了京城,已经开始筹备起他们的婚事了。这喜帖也都已经出,日子也改不了,平福也该回去为自己折婚事准备准备了。婚礼前夕,新娘却不见影子了,怎么都是容易引起非议的事情。福儿姐姐家里都来人催过好几遍了。 “安儿妹妹醒都没有醒,我怎么能走呢?我已经跟娘说了,一切她看着办就好。” “那也是……” 平康仍想劝,说了一半却又放弃了。如果是自己,这个时候定也没有什么心思想成亲的事吧。 只是,平福和陈梦情投意合,这个婚礼,不仅是他们自己,自己和安儿姐姐、平锦、常儿妹妹哪一个不是期盼已久的呢! 披上大红的嫁衣,坐着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在锣鼓声中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这是所有女子心中最美的梦了。 可是,对于她们来说,却是最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而今,她们之间,竟然有人能有这个福气,似乎代所有的人圆了心中不能圆的梦似的,她们曾经是多么地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啊。 中介,看着平福坚决的表情,平锦也知道平康这一番话是白说了。 “那你去休息一下吧,看这面色差的。要当新娘子的人了,总不能这个脸色吧。若是安儿姐姐清醒了,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不会高兴的。她一向最不喜欢麻烦别人了。” “我倒宁愿她不这样就好了。” 平福苦涩地说道,却还是听了平康她们两个的话,向平康的屋子里去了。 这些天,都快成亲的人,却泡在这里不回去。 难免有些风声就传了出去。 听说陈梦的爹娘也俱有些不满了,在他们看来,平福现在已经是尚书家的小姐,更应该跟以前认识的人划清界线才是,毕竟,她曾经做过瘦马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因此被别人猜测到她以前的身份,难免有损颜面。 不仅是陈府的人,就是苗光祖和官司芸娘也派了下人悄悄地来了许多趟,要平福回去。 这些日子,苗家的亲戚也来了许多,一直不见她这个准新娘出现,风言风语的,实在不太好听。 可是,平福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若是连那个逸叔也没有办法,平安的日子也所剩不多了。在这种时刻,她如何能丢下她不管呢? 过去的一切,若是被人晓得了,难免受人诟病,让两个府里的名声有损,自己以后在那个圈子里的人际来往,也会遇到许多困境。但是跟平安相比,这一切,就不算什么了。 再大的困难,平福都有信心能够克服,陈梦也不是那种会被人言语所左右的样子。 可是平安,却让她一次觉得这么无能为力。 若是再来一次,若是她知道平安宁愿一死也不愿再受人禁锢,那她和常儿妹妹她们就是使尽一切手段,也会帮她离开的。 她们是姐妹,是亲人啊。 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她们,将所有的一切都坦诚地说出来呢? 为什么问题那么坚强,宁愿自己承担一切,也不愿给别人添任何麻烦。 明明知道,即使有天大的麻烦,她们宁愿付出所有的代价,也不会愿意推动任何一个姐妹的。 可平安就这么自作主张,选择了这一切。 为什么就不想想她们这些被留下来的人,心里会有多痛呢? 还有常儿妹妹,到了如今还不知道这一切。 可是,又还能隐瞒得了多久呢? 如果平安醒了过来,平福绝对要好好地教训她一顿。可是,平安能再醒来吗? 平福有些心烦意乱,吩咐风情拿了几柱香,设了香案。 点燃了香,拜了拜,插好。 平福在蒲团上跪了下来,闭上了眼睛,默默地祈祷了起来。 天上一切神灵,请保佑安儿妹妹能渡过这次危机吧。 附府别院 这是为了陈梦和平福专门在京城里置下的产业,用来举行他们的婚礼,以及在京城里的住所,以后就是他们的了。 毕竟虽然中了贡士,查等差事分派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等上个三、五个月是正常的,有人的,没有什么关系和根基的,又没有银子打点的,等上一年,甚至数年也是有的,还不见得能分到什么好差事。 而陈常松和乔氏在他们婚礼之后也要回扬州老家了。 不过,此时,乔氏却正教训着陈梦。 “玉琳也不太像话了,原本以为她是个懂事的。偏偏亲家老爷、夫人还由着她的性子。莫不是仗着他们家势大,以为咱们怕了他们不成?” 陈常松也是一脸不悦,这门亲事虽说是他们陈府有些高攀。可是,他们陈府好歹也是地方上名声极响的官宦人家,就是在京城也有些路子。如果不是陈梦娶的是继室,又是他自个儿愿意的,再怎么是当朝尚书的女儿,他们也不可能让他娶一个曾为瘦马的女子为妻。 原本想这没人知道也就罢了,偏这未来的媳妇还不晓得跟以前那些低贱的人保持距离。实在太叫人失望了。 只是,到了现在,再悔婚的话也是行不通的。也只能认了。 不过,陈常松极是板着一张脸训斥道。 “等玉琳进门了,你得好好教教她咱们这样的人家的规矩。到底不是在世家大族长大的姑娘,行为举止没个分寸。” 陈梦这时也只得唯唯称是,虽然有心替平福说好话,但只怕反而惹得爹娘更加恼火了。 这个关头,他可不敢再火上浇油了。 一切,都等成亲之后再说吧。 看一向不算听话的儿子,这回倒答应得十分爽快,陈常松和乔氏还以为他也是真心对平福心中不满,心里倒舒坦了许多。 还好儿子还没有彻底糊涂了,玉琳虽说最近有些举止失当,可是,这到底也是个重情义的,以前也还算规矩,等她嫁过来之后,再好好管教也就是了。 乔氏看陈常松的脸都板起了,也怕陈梦受了委屈,说到底,这件事又不是他的错。 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道。 “好了,老爷,我们还是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没有?这回不在老家,人手什么的都不太得力,可别到时候有什么接待不周的地方,到时候,只怕两家面子上都不太好看。” 两人就又讨论了起来,陈梦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又过了一关了。 也不知道玉琳现在如何?肯定很伤心吧。只可惜这个时候,自己却不能陪在她的身边。不过,再过几天,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陪在她的身边了。 夜,已经深了。 自从有了身子后,一向天天睡得极熟的暖儿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太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觉得似乎有什么事似的。 常常没来由地心慌得紧,有时候,又做噩梦,只是醒来了,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一点儿也不好。 “怎么啦?” 允琏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被她吵醒的。 暖儿有些歉意,这些日子,听说皇上也病了,所有的朝事都由允琏处理,一天都睡不到几个时辰。今儿个这刚刚睡下也没有多久,就又给自己吵醒了。 “没有什么,快睡吧。” 暖儿轻声地说道。 “怎么啦?说给我听。”允琏将暖儿抱在自己的怀里,她明显有心事,不搞清楚他怎么能睡得着? 听见允琏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清醒,暖儿晓得不说,他大约是不会就这样放过的。 “也没有什么?只是,这些天,我问题心有些慌。仿佛有什么事情生了似的。让人心里问题不安稳。” “是*****事,你想多了。来,睡觉吧!睡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允琏用手拍着暖儿的背,哄她睡觉。 在允琏有节奏的抚摸下,暖儿终于缓缓地入睡了,只是,眉头仍有些轻轻地皱着。 允琏的心里却深深地担忧了起来。 平安的事,再瞒也瞒不了多久了,暖儿这些天就忙着准备平福婚礼的礼单,早就跟他说好了,平福结婚的那一天她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去的。到时候如果她看不到平安,那再怎么解释都解释不过去的。 现在,只希望那叫什么逸叔的真的有办法才好。 要不然,暖儿到时候不知会有多伤心。 尤其是她现在又有了孩子,这女人生产本来就是一件极危险的事。 可禁不起这种刺激。 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顾正纯的想法,将人带出来也就是了。 搞好得现在,正纯也是一撅不振。 真是得不偿失。 在众人的紧张期待之中,逸叔总算在元烈阳和林诗英的陪同下前来了,与他们一同来的,还有老太爷、老太太以及元正琪,另外,无忧和小禄子也一大早就来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逸叔身上。 逸叔是个神情沉稳、留着胡子的老人,与一般的大夫不同,面目普通,皮肤极黑,就像个经受了风吹雨晒的老农。不得不说,这光从外表来看,是让人极其失望的,看起来,实在不像什么世外高人。 不过,好歹是元烈阳和林诗英都看重的人,众人都还是存了几分。 “逸叔,这边请。”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客套了。 林诗英直接就领着逸叔进去了,平福几个和元正纯跟了进去,其余的人就都在外头等候。 平安的屋子并不是太大,进去太多人,也影响大夫的诊断。 “逸叔,怎么样?” 逸叔的眼睛一睁开,林诗英就问道。 平福几个和元正纯的呼吸这一记得都停止了下来。 逸叔缓缓地摇了摇头,让大伙的心都一下子沉了。 终于,还是没有办法了吗? 最后一线希望的断送,让众人的眼睛似乎都黑了起来。 元正纯却缓缓地伸出手,摸着平安的脸,眷恋地,不舍地,仿佛要将她永远地记在心里的眼神。 平安,我该怎么办? 我真的要失去你了吗? 突然觉得,活着好没有意思。没有你的世上,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眷恋了。只是,我却仍然要活着。活着一辈子想你,因为,你说不想被人遗忘。 放心,我会找个地方,种满桃花,一辈子陪着你和孩子。 有我在,你便永远都不会被人遗忘。 一看见逸叔摇头,平福的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往上掉,一直强忍着,一直以为还有希望,只是,连最后的希望也被打破,她还能期待些什么? 而平康此时竟然哭倒在平锦的怀里,也顾不得这是她平素最大的冤家了。 扑在平锦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屋子外头的人,听到这哭声,更是心头一沉,事情终究还是不好了吗? 逸叔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屋子的人,他不过是摇了摇头,又没说这姑娘要死了。他们怎么一个个如同死了人似的? “让她醒来我是没有什么法子,不过,若是保住她的命,便是没有什么问题。” 这由悲到喜,未免也转得太快了些。 众人一时有些不能接受。 平康张大着嘴看着逸叔。 “能保住命?” “不仅能保住命,生个孩子什么的,应该也没有问题。”逸叔说道,“不过,要保住她的命得把她运到我那里去,放在……” 只是,他后面的话却已经没有人在听了。 平康高兴地抱住平锦又跳又叫。 “太好了,太好了,安儿姐姐不会死了。” 平锦的脸上仍然有着残留的泪水,她一把推开平康。 “离我远点,脏死了。” 她看向自己的胸前,亏死了,几百两银子的衣裳,竟然给她用来擦眼泪鼻涕了。 平福却一下子觉得腿好软,跌坐在了地上,嘴角却弯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 而正纯,却将脸埋在了平安的胸前,不让人看到他的面孔,只是肩头却一起一伏的。 林诗英长舒了一口气,这逸叔,说话吓死人了。 当他的病人的家属,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不过---- “逸叔,太谢谢你了。” 逸叔却又摇了摇头----这些人,真是不太淡定了。 哪像他,多淡定。 这人生啊,就是需要一些淡定的态度,要不然,像他这样有以及病的,不早就去见阎罗王了,哪能活到现能还活蹦乱跳的。 想到这里,逸叔又淡定地拿出一颗药丸,吞了一颗下去。 这些人,老是在他的面前上演这一幕戏。 害得他药丸都多吞了不少。 淡定,淡定---- 逸叔露出了一抹微笑。 第三百四十三章 离京 红,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 让人一眼便可以看出,这家在办喜事。 可是,在场的众人的表情,却极为复杂,似悲似喜。 暖儿给平安的头上插了一只桃花簪,这是她在库里找了许久才找到的,一下子便觉得特别适合平安。 平福给平安戴上了自己亲自前去庙里求得平安锁,只愿这锁,能保佑平安一生平安,还有,早日醒了过来。 平锦则亲自为平安上了妆,在额头上贴上了桃花状的花钿。 平康为平安的耳朵戴上了桃花状耳环。 再配上绣着桃花的大红嫁衣,盖上乡着桃花的帕子。 这一天的平安,美得仿佛天上的桃花仙子下到了凡尘。 这一天,这是平安出阁的日子。 而她们这帮姐妹,要亲自将她送到她的婆家----国公府去。 “姑爷来了。” 听到院子门前的声响,风情马上前来禀报道。 前来迎接的元正纯,骑着高头大马,戴着大红花,气宇轩昂,俊逸的脸上,含着微笑,出色极了。 平安,这就是你的新郎,你,满意吗? 元正纯亲自将平安抱上了八人大轿,几人又拜别了平康爹娘。 众人便一路敲锣打鼓地向国公府而去。 暖儿是在允琏得到了平安的性命无忧的消息之后,才斟酌再三,小心地告诉她的,毕竟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再说,总要让她再见平安一面才好。要不然,连面也没有见过,平安就走了,只怕,她这心就放不下了。老是记挂在心里,也不是好事。而且,现在好歹情况不算太糟,她受到了冲击要小些,应该能承受得住。 暖儿晓得所有人的好意,只是,看到平安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不会笑,也不会哭,还是让她满是心痛。 如果,如果自己当初能够更细心一点就好了。明明安儿姐姐不会是那种乖乖听话的性子,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没有觉得不对劲呢? 就这样一时的疏忽,换来的就是这样的代价。 暖儿不想自责,不想懊悔,所有的自责的懊悔都无济于事,就是安儿姐姐,也不会希望自己如此的。 安儿姐姐之所以选择了这样的路,只不过是想求得自己的解脱,不会是想她们这些人为她痛苦的。八成,安儿姐姐心里在笑呢! 可是,暖儿却仍然心痛得无以复加。 无法不去想,若是事情可以重来,是不是,能换来不同的结果? 虽然暖儿仍然努力吃饭,努力微笑,想让自己振作起来,可是还是眼看着一天天地瘦了下来。 直到平锦心痛地狠狠地抱住她边哭边骂道:“你这个坏丫头。这样下去,若是你有个什么万一,你想让我也像你现在一样吗?” 暖儿这才从自责和懊悔中清醒了过来。 自己这一段时间实在是太伤心了,伤心得忘了,还有这么多人,会为自己担心的。 安儿姐姐或许只是累了,她们就等着吧。 这么多人的守候,安儿姐姐一定会不忍心的,总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醒过来的。自己怎么就尽往坏处想呢? 抬头一瞧,平福的脸色其实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平康也是,就是骂自己的平锦,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家的心情其实都是一样的吧。 只是,现在自己的特殊情况更让大家担心,所以,才提起神来先照顾自己了。 暖儿笑了:“知道了,我会好好的,还要看安儿姐姐的孩子生下来,还要等她醒过来嘲笑她呢!一向聪明坚强的安儿姐姐,竟然会使这么笨的招式,也太低级了些,我都不屑用的。” “就是,那时我去程府时,还说以我的脑袋,去了只有没命的份。现在,我都好好地出来了,她却只会想这种烂招,算是白佩服她了。” “就是,等她醒来了,得好好笑笑她才是。” …… 暖儿眼前晃过一段时间的一幕幕,心里终于释然了。 生命,原本就是这样,总会有些事是不能预料的,就像当初的寿儿姐姐和平碧姐姐,就像如今的安儿姐姐。 只是,不管是悲伤也罢、后悔也罢,活着的人,不能跟着沉睡的人一起睡去,那么,也只能好好地活下去了,代沉睡的人的份一起。 总不能让其它关心自己的人,也如同自己为了安儿姐姐一般,为了自己伤心吧。 更何况,自己还有了他呢? 暖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对不起啊,宝宝,娘这一段时间虐待你了吧。一会儿,等平安姨成亲了,就可以吃好吃的,喝好喝的了,不要太着急啊。 暖儿感觉肚子好像动了一下,似乎有人在里面应和着。 真是个馋宝宝呢!一###就有反应了。 马车平稳地前进着,街上的铺子和行人向后移去。 暖儿几人相对坐在马车里,由着马车将她们和平安带向了未来。 “怎么就有些舍不得了呢?真是便宜元正纯那家伙了。” 平康想起来还是有些不甘地说道,不过,眉目间却又有些安慰。 谁也没有想到,元正纯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正式娶平安为妻,而元烈阳和林诗英不仅答应了,还亲自上门求亲。元正纯决定要以丈夫的身份,亲自送平安去逸叔那里,并且在那里陪着她,真到她醒来为止。 在这个时候,还要娶平安为妻,即使对过往的元正纯有再多的怨言。 到了这个时候,平福、平锦、平康和暖儿,却有了共同的决定。 这世上,怕再也找不出一个人,能像元正纯这般待平安了。 即使安我姐姐清醒过来,她恐怕也会被感动的吧。没有一个人,面对着这样的感情,会无动于衷的。 只是,对元正纯来说,却有些不公平了。 他的等待,或许这一辈子也没有结果。 只是,元正纯却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看起来,竟然和元正琪有些相似。 他说,他愿意,而且,他高兴。 是的,只要能陪在那个人的身边,对他而言,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即使她不能再睁开眼睛,他愿意。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有逸叔的调理,平安的脸色也她看了许多。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切程序有条不紊地开展了起来,只是,效率却高了许多,只两天工夫,就完成了所有的程序。 而今天,就是平安成亲的日子。 国公府里并不热闹,一切都从简进行。 扶着平安完成了仪式,又将她送入了洞房,让她躺好。 暖儿轻轻地刮了刮平安的鼻子。 “都当新娘的人了,还这么懒,真不害羞。” “是啊,就没有见过这么懒的新娘子了,安儿姐姐可算是一个。不知道将来她会生个孩子,会不会跟她一样的懒散性子。这样可不好。” …… “姑爷。” 风花的声音响起。 元正纯进来了。 暖儿赶紧将喜帕给平安盖上,几个又将平安扶着坐了起来。 一个喜娘端了盘子过来。 “请掀盖头吧。” 元正纯拿起了尺子,轻轻地揭开了盖头。 “平安,你今儿个真美。” 元正纯的声音里满是赞美和惊喜。 喜娘又递上了酒,待元正纯与平安喝了,两人又说了些吉祥话,便退下了。 “平安,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们失望。” 平福拿起平安的一只手,郑重地交到了元正纯的手里。 元正纯点了点头:“你们放心,如果我再有半点对不起平安的,随便你们处置。” “我们走吧!” 虽然还有些依依不舍,但也该将平安让给元正纯了。 今儿个晚上,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怎么也得让他们单独过才是。 向个将平安放好,又轻轻地与她告了别,这才退出了这个房间。 “福儿姐姐,我们要不还是在外面守着吧!要不然,若是他对平安做奇怪的事怎么办?” 平康突然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平福几人简直哭笑不得,奇怪的事,什么叫奇怪的事? 人家现在可是夫妻了。 再说,平安都有了孩子了,什么奇怪的事没有做过?那孩子怎么来的? 平福和暖儿一人拉了平康的一只手,就要将她架远一点,肚子也有些饿了,得去吃点东西了。 平锦这时却冒出了一句话。 “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元正纯今儿个晚上会怎么跟平安过吗?” 这话一出,平福和暖儿的脚步一歪,差点跌倒了。吓得平康赶紧去扶暖儿,这常姐姐可不能摔倒,要不然,出大事了。 平福咬牙切齿地回头揪了平锦就往厅里走。 天啊,千万不要给别人听到了。 要不然,她们几个的脸全丢光了。 这两个白痴。 这里可是国公府啊,元正纯身边可是有高手跟着的,虽然看不见,她们难道不知道吗?还想去听壁角。 不过,究竟元正纯和平安会怎么过呢? 这,真的是一个问题啊? 而元正纯此时去露出了一丝邪恶的笑意。 平安,现在,你可是落到了我的手里了。 虽然你现在没有清醒,不过,我会让你好好地度过一个难忘的洞房花烛夜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离京(二) 平安打了个冷颤,虽然,她现在应该是灵魂,亦或是鬼。 平安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里喝了那桃花劫之后,等到有意识的时候,自己就和身体完全分了开来。 这些天,所有的一切,她其实是全部都看在眼里的。 原本以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真有鬼魂的话,也可以自由自在的;如果没有,就这样消失,也不是件坏事。做人,如果不能自由自在地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也真没有太大的意思。 只是,到了现在,平安终于有些后悔死。 元正纯这个混蛋就算死,如果不是他做得这么绝,一点后退的余地都不给她,她怎么会如此? 可是,暖儿她们的伤痛,却让平安感到深深地歉意。 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一些? 只是,若是重来一遍,自己怕仍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吧。 既不愿受人约束一生,也不愿姐妹为了自己弄得大家都不开心。自己的事情原本就应该自己解决,拖累于别人,即使是姐妹,也是平安所不愿意的。 她自有她的一套原则和底线。 不过,看到暖儿她们又不顾自己的意愿,决定将自己嫁给元正纯,而自己却连反对的意见都不能表一下时。平安的后悔,就不是有些了,而是深深的。 这些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她承认,元正纯这些天的举动,就是她,也是有些受感动了,也觉自己是有些喜欢元正纯这家伙了。可是,可是,那不代表她就愿意像这样当麻袋似的嫁人啊? 尤其,尤其是看到元正纯在暖儿她们离去后,脸上露出的邪恶笑容时,平安的危机感骤然深重了起来。元正纯,他,他到底想对自己做 感觉似乎不太妙啊。 只是,自己现在,似乎不在自己的身体里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离也离不开,进也进不去,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啊? 如果知道,这人死了也不但不能自由,还要被困在身体数米之内的地方,她绝对不要选择这个方法死。 本来就在懊恼的平安,看到眼前的一幕,吃惊地张大了眼睛。 喂,元正纯。你,在干什么啊? 那家伙,现在竟然开始解起自己的衣裳来了。 元正纯的动作极为熟练,就在平安一愣神间,就已经只剩下最后的亵裤了。 天啊! 平安出一声无言的哀叫,赶紧冲了过去,意图阻止,可是,却扑了一个空。她,不幸地,从元正纯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天啊,说鬼魂吓人的人给她出来,什么啊? 连人的身体都不能触摸到,哪里可怕啦? 天啊,元正纯,这,这家伙不但脱了自己的永裳,还在自己的身体上乱亲着。天啊,那是什么?腰带,他,他不会要将自己绑着吧! 平安的头皮都开始麻了起来。 这一幕,怎么似乎这么熟悉呢? 眼看着元正纯的嘴唇向着自己下面的某个部位伏了下去,平安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忍受了。 这个变态,他不会要把自己当初对他做的,全部都找回来吧。 原来,这才是他要娶自己的真相。才不是什么想照顾她一辈子。是想一辈子报仇吧! 她们,全部都被他骗了。 平安决定了,她还是活着吧! 这人,还是活着好,死了一点也不好玩,连自己的身体,都要被人糟蹋,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要活过来。 平安,死命地朝自己的身体扑去,只是,却总会被什么东西给挡了回来。 眼看着元正纯的嘴真的要碰到自己那里了。 平安只觉脑袋一炸,再也顾不得了。 她死命地朝自己的身体撞去。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平安终于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 只是,为什么这么重,这么累? 甚至,连眼情都睁不开。 就在这里,平安只觉得元正纯的舌头,在某个部位,舔了一下。 死变态! 平安气得七窍生烟,一下子,又晕了过去。 不过,在她晕了过去之前,最后一丝念头却是想着。给我等着,我一定会再醒过来的。到时候,你这个死变态对我做的一切,我都会百倍、千倍地还给你。 只有我平安调戏你的份,什么时候,竟然轮到我被你调戏了? 绝对,一定要洗刷这个耻辱。 而元正纯的脸上,却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平安,仍旧有反应呢! 这,是不是说明,她其实还是有意识的,只是,一时醒不过来而已? 那么,他得在她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加紧做尽爱做的事了。 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平安哪里会这么老实? 元正纯的笑容,邪恶得惊人 如果让平福她们现在看到了,八成会后悔就这么将平安交给他了。 不过,她们却是再也不可能晓得了。 可怜的平安,得意了一辈子。就因为这么一次失手,被亲爱的姐妹们,葬送在元正纯的手里了。让我们为她祈祷吧! 京郊古亭 两辆马车,四个人。 逸叔、元正纯、平康,外加不醒人事的平安。 多余的人就没有了。 逸叔生性喜欢简单清净,让元正纯和平康两个去,已经是破例了。再多的人,就太吵了。 他那点小破地方,可经不过这么多人的轰炸。 不过,送行的人倒是来了一大堆。 国公府里的人和暖儿她们,以及平康的爹娘,还有暖儿的爹娘全部都来了。 平康拜别了爹娘,又跟暖儿她们依依不舍地告别着。 而元正纯跟长辈们告别完了,却专门来到了元正琪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淇。对不起。” 元正纯眼里的歉意深不见底,在经历了平安的事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当初对元正琪做了多么残忍的事。这份伤害,只怕自己这一辈子也再也没有办法抚平了。自己以为自己是为了弟弟好,可是,却不知道,这世间最为宝贵的并不是权势富贵,而是和心爱的人一起生活。这个道理,自己明白的太迟了。 迟到,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再加以弥补了。 元正琪却是狠狠地打了元正纯的肚子一拳,随后灿烂地笑了。 “好了,我都忘了。和嫂子好好地过吧。” 只是,他不自觉看向暖儿的眼神,那份眷恋,却是谁都能看得明白的。 元正纯一叹,却也只能带着满脸的歉意离开了。 欠弟弟的,他这一辈子,怕也还不清了。 马丰缓缓驶去,最终,从众人的眼里消失了。 也该离开了。 国公府的人,上了自己的马车。 平福也被苗府里的人匆匆忙忙地接走了。 平康的爹娘和暖儿的爹娘却是一路。 平锦的白胖子也来接人了。却被她喝斥到一边等着,她还没有跟暖儿好好说话呢。 这些天,虽说都在一些,可为平安的事忙得晕头转向的,也没有来得及好好说话。她还想问问暖儿在宫里的情形呢。虽然也有听无忧那丫头说,可到底还是想亲自听暖儿说更加踏实一些。 只是,平锦的眼角一扫,却看到元正琪不知什么时候,却留了下来,没有跟着国公府的人离开。 于是,平锦也只得又将白胖子叫了过来,一起先走了。 暖儿自然也看到了元正琪。 见他只是站在远处,远远的瞧着,却不走近。 只是,应该是有话想说的吧。 暖儿一步一步地朝元正琪走了过去。 元正琪看着暖儿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总是自己在追逐着她,这回,她却向自己走过来了。 如果能就这样带着她远走天涯该多好? 即使到了现在,还是常常有着这样的冲动。 只是,晓得自己不能给予她心安理得的幸福,便也只能勉强抑制住这份冲动 “臭丫头。”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暖儿笑了,这人,八成一辈子也改不了这个称呼了。 “最近过得好吗?” “嗯。”元正琪胡乱地点了点头:“我过完这一个年就要离开京 “什么时候?到时候我来送你?” 暖儿笑道。 “真的可以吗?”元正琪有些犹豫,虽然今天他亲自告诉臭丫头,的确是存了这份心思的。错过这一次,只怕他再也没有机会亲自告诉她了。可是,当暖儿真的说了,他却又有些为她担心起来了。 “嗯,到时候一定要叫人告诉我。如果不说就走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暖儿肯定地点了点头。他为了她做了这么多,难道她连送一送他都做不到吗? “好。” 元正琪终于屈从了心底的渴望,这一走,怕是有好些年回不来了。不管怎么样,都想她来送送自己。 这份记忆,他想永远地保存在回忆里。 伴着自己,去到远方的天地。 “那,我先走了。” 元正琪朝暖儿挥了挥手,跳上了马。 一直往前头骑去,没有回头。 暖儿直到不见他的影子了,这才朝马车走去。 一踏上马车,却被狠狠地抱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走都走了,看那么久干嘛?” 看着某人不满的脸,暖儿主动凑了上去,在脸上亲了一下。 “下次送你的时候,我保证看得比这还久,成不成?” 于是,某人满意地笑了,小心冀冀地将暖儿扶着坐好。 这才吩咐道。 “回宫。” 马车的轮子缓缓地转着,向皇宫走去,那里才是他们的家。 第三百四十五章 微波 “姑娘” “什么事?” “今儿个午膳用什么?” “随便。” 看无忧一脸苦瓜样,沮丧地退了下来,无病、无灾便知道她也失败了. 这次,姑娘大约是真的真的生气了。 虽然姑娘嘴里没有说什么,可是,她的神情一直淡淡的,话也是短短的,而且,都不让她们在里面服侍了,有事才叫她们。 这样,实在是太叫人郁闷死。 几个丫头,这几天简直做什么事情的心情都没有了。 一心想着先让姑娘消气才好。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今儿个,我一定要让姑娘恢复原状不可。”无忧在外间团团转,走来走去,眼睛到处瞄,不晓得在找什么东西,最后,她拿了一根棍子,就又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暖儿所在的里间屋子。 无病、无灾互视一眼,也偷偷地跟了上去,好奇地悄悄地躲在门后面张望。 无忧这是要出哪一招啊? 有用吗? 暖儿原本正拿着本书倚在床头看着,见无忧又跑了进来,抬起眼睛一扫,却见她手里提了根又长又粗的棍子,一下子就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随后,“啪”地跪了下来,两只手高高地将棍子举到了暖儿的面前。 暖儿合上了书,放在了一边,平静地看着无忧,不动声色。 无忧此时也将脸蛋也扬了起来,十分可怜兮兮地看着暖儿。 “姑娘,无忧错了,不该瞒着姑娘的。您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吧。别气怀了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说完,她转了个身,将屁股对着暖儿撅了起来,面上露出了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 “来,请姑娘动手吧。” 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哪有姑娘家这个样子的,就是打板子,也是趴在地上的好不好? 看着无忧将屁股撅得高高地,还将脸回转过来看着自己,摆出一副“姑娘,您随便吧,怎么样都可以”的滑稽样子,暖儿再也忍不住笑 真是,哪里学来的这些子无赖招数。 看暖儿笑了,无忧一下子就乐得蹦了起来,高兴地在屋子又跳又叫。 “笑了,笑了,姑娘,笑了就不许再生无忧的气啦。” “好,不生气了,不过,可没有说不打板子了。既然让打,我就不客气了,还不快过来。” 真的要打啊?无忧心下暗悔,自己干嘛找这么根又粗又长的棍子啊。挨起来,一定很痛吧。 她怯怯地伸出了手掌。 “姑娘,只打手心好不好?” 刚才只是想逗姑娘笑而已,真打屁股,又痛不说,而且,也太丢脸了。 “不行,还不跪好?” 暖儿的脸一板,摆出一副不就范就要再生气的样子。 无忧无奈,只得又跪了下来,将姿势摆好,闭上了眼睛,心下紧张地不得了。天啊,这么粗的棍子,就是只打一下,怕屁股也要肿了吧。想到自己只能一歪一拐地走路,说不定坐在凳子上也会疼,然后就会被那些小宫女笑话的样子,无忧只觉得眼里那是一直黑啊。 不过,为了姑娘消气,她豁出去了。 “来吧!” 不过,等了好久,只觉得有个东西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屁股上,随即又离开了,一点也不疼。 “好啦,起来吧。” 无忧从地毯上爬了起来傻笑,就知道姑娘舍不得打她的。 “你们两个丫头看够了没有,还不进来?” 随着暖儿一句话落,无病和无忧也笑嘻嘻地跑了进来,太好了,姑娘终于不生气了,这些天,姑娘不肯理人,闷死人了。 无忧这丫头,有时候还是有那么点用的。 这招数,难为她怎么想得出来? “这回就算了,下回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可不许再瞒着我了。要不然,我真生气了。” 暖儿郑重地说道。 “尤其是你们两个,无忧也罢了,这种事情,你们怎么可以瞒着我呢?我又不是那种纸人儿,一戳就化掉了。你们也知道,对我来说,安儿姐姐有多重要。如果这回没有逸大夫,那安儿姐姐也没有几天日子了。在这个时候,我都不能陪着她,我以后想起来,会开心吗?以后如果再有这么重大的事瞒着我,看我还理不理你们几个?” “知道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无病几个齐声笑着应道。 其实,她们心里也是极为矛盾的,如果不是现在的特珠状况,这样的事情,她们断然不会瞒着姑娘的。而且,不论是福儿姑娘她们还是爷,也都下了这样的命令,她们自己就更不敢贸然行事了。如果姑娘万一有个不妥,她们可怎么办才好?这么说来,虽然有些对三姑娘不起。可是,在她们的心目中,姑娘最重要。 暖儿又回到了宫里,日子一切照常继续。 只是,奕棠的这一病,却似乎来得颇重。 已经过了好些天了,病情还没有起色。 允琏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几乎每晚都回暖儿这里歇息,只是,基本上都是暖儿已经熟睡了之后再过来,在暖儿还没有清醒的时候却又走了。 这一日,一个消息传了出来,顿时让宫里又炸开了锅 奕棠这一天叫了几个大臣到了他的寝殿,似乎在宵议关于传位于允琏的事,他这一病,虽然有了些好转,可是,却觉得精神头却不如以前了,太医也建议他好好休养为妙。反正允琏现在处理政事比他这个当老子的要强得许多,倒不如传位于他,早早贻养天年得好。 而后宫之中,又因为此事,暗地里又起了点微波。 别的人也就罢了,现在皇后和皇贵妃娘娘又恢复了以往的关系,明眼人一看,也晓得其中,再没有起变化的余地,而朝堂之上,更是一和和谐,再也没有什么反对的心思了。而随着奕棠的病倒,允琏代理国政,与文臣们的接触日多,更是得到了众臣们的拥戴。 后宫、朝政的双重弱势,让随着允璋的逝去野心渐露的众妃也慢慢都歇了心思。 这个时候再闹什么,估计也得不了什么好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安安稳稳地等着儿子封王好了。 允琏虽看着冷漠,却并不是寡情之人,虽说和允璋情份最厚,但和其余的兄弟一向关系也不差。有的时候闹出了什么事情,允玟他们也更愿意找允琏帮他们解决。允璋就别想了,他自个儿的一堆美人有时候还摆不平呢!哪有心思管这些兄弟们的闲事? 只是,有一个却是静不下来。 那就是--齐妃。 一个人,若是完全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可是,曾经那个位子离你那么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她的宫里像前一段日子那么热闹过,她的风头在后宫一时无两,不管是皇后也好,元烈瑛也好。她以为,这一辈子,她终于有机会将元烈瑛踩在脚下了。那个位置,曾经离她那么近,那么近…… 齐妃的眼都红了,她不甘心,绝不甘心。 如果,没有允琏在就好了…… 如果,没有他在就好了…… 而养心殿里,本来应该虚弱地在养着病的奕棠,而一直在旁边据说在服侍着病重的皇上的王紫琼和元烈瑛,这会子却三个人举起了酒杯,互相碰了一下。 “干杯。” 脸上俱是笑逐颜开。 而奕棠更是面色红润,精气儿十足的样子,哪里见得一点虚弱? “皇上,这回咱们可说好了,退位之后,要陪着我们到处去看看的。想想就是京城的夜市,也有好些年没有去过了。那里可是有好多好吃的,唉,想想就叫人流口水。每回叫人出去买。一回来就凉了。都不是那个味了。” “你啊,就想吃的。好歹,咱们可是大兼的皇上、皇后和皇贵妃,怎么也得做点高雅,与众不同的事啊?” “那你说做什么?” “嗯,听说,那京城最有名的小馆楼的秦官,长得那可是俊美非常啊。咱们,就不能去看看吗?” “好啊,好啊,我也听说了,咱们去吧!” “你们两个女人,我还没死了,你们敢进去一步,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听说,还有个月官,也是很不错啊?” 显然,他皇上的威严,对这两个女人是一点也不顶用的。两个人干脆抛开了他,自顾自地议论了起来,头凑在一块儿,理也不理他。 “那,我也要去寄月楼看花魅了。” 奕棠出了自认为最严重的威胁。 谁知两个女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俊俏风流的奕棠公子吗?” 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白苍苍的老头样,哪个花魁会看得上他?又不是眼睛瞎了? 气得奕棠一口气半天缓不过来。 王紫琼和元烈瑛则得意得笑了,哪像她们,原本就比这男人小得多,又天天没啥事儿,尽研究怎么保养了,这脸嫩得比花儿还娇了,一出去,不晓得多少男子看着呆住了。 这男人,现在就是想叫她们担心,也担心不起来了。 真是十年风水轮流转啊。 我得意地笑,得意地笑…… 就在这里,外头传来小太监大声地通报。 “王大人求见。” “快,快收好。” 三个惊慌失措,这老头儿怎么突然来了,又没有谁传他,自个儿跑来干嘛?不晓得这人都病重了吗? 一阵兵茉马乱之后,总算是将东西毁尸灭迹了。 不过,进来的王大人,还是有些疑感地道。 “皇上,怎么这里似乎有酒味啊?” “哪里,爱卿闻错了吧,哈哈,哈哈。” 一脸虚弱的奕棠尴尬地挥了挥头,试图扇掉空气中的酒味。 这老头儿,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鼻子还是这么灵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寒风吹过,烛火被吹得朝一边狠狠地压下,似乎出了垂死的呻冷。 “姑娘,公子去了平琅姑娘的房里了。” 依云有些困难地禀道,虽然不是一次了,可是,这样的禀报,依然让人如此地难以出口。 平琳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却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依云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平琳看着眼前的烛火,只见随着刚才那一阵风的猛吹,蜡烛已经变成了倾斜状,一边已经不剩下多少了。可是,它却仍在顽强地燃晓着,即使只有一半的仍得旺盛,充满着生命力。 原来,只有一半的蜡烛,还是能这样熊熊地燃晓着呢! 失去了一半,对它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那么,人呢? 前一段时间,公子天天来。 接着,便隔三差五的来。 到了如今,已经有好几天不曾来了。 明明是同一张脸,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区别呢? 平琳讷讷地看着镜子,这张脸仍然是如此地美丽,同张一张脸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为什么,留住公子的心的,却是她呢? 随着暖儿搬进宫去,公子来的日子就越来越少,越来越短了。 原本以为,自己这一段时间已经抓住了公子的心了,那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又回到了刚认识自己的时候。 只是,原来不过是一场戏啊。 人,自己想要欺骗自己的时候,真是可笑得紧。 白天的一幕幕在平琳的脑海中闪过。 最后,在耳边回响的却是平如那满是嘲弄的声音。 “看来,有平琅在,萧公子就不可能喜欢你喔!” “看萧公子的眼神,对平琳疼爱的紧呢!” “对了,有一个消息不晓得要不要告诉你,依我看,平琅似乎有身孕了呢!以萧公子对平琅的样子,说不定会让她生下来也说不定呢!真可怜啊,这回,恐怕真的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宠爱? 有身孕呢? 没有翻身的余地? 平琳摸着自己的脸,与平琅相同的一张脸。 若是,只剩下一张脸了呢? 对着镜子,平琳笑了。 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却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似乎,不怎么像平琳了。 月亮很圆很圆,天上,依稀看得到星星,明天应该是一个好天气吧! 平福倚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儿。 突然觉得十分得寂寞。 明明这府里的人,比起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多,多得即使是现在,依然能听到前厅隐隐传来的欢声笑语。 可是,寂寞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深,来得重。 明儿个就要成亲了,在这前一天,突然好想跟那些姐妹们再向以前一样聚在一起。 用她们的笑语,抚平自己心里的惶恐。 真的能做好吗? 真的能幸福一辈子吗? 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有些多想善感了起来。 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平福便偷偷地爬了起来,开了窗,望着那夜空。 平寿、平碧不见了,平安、平康远去了,暖儿在宫里出不来,平锦的身份现在却是不便出现在这里引人注目。 可是,这天上的月儿,却是一样的吧。 不论她们在哪里,都一样在这月光的照耀之下。 或许,也同自己一样,在欣赏着这月色呢? 只是,想起的,却是那一起同看月儿的日子吧。 思念,在这一晚,突然如此地深切。 你们可知道,我在想你们吗? 遥远的异乡,同样的夜里。 一间屋子里,咳嗽声不断。 “平碧妹妹,我想看看月亮。” “天冷,风又大,还是歇着吧。你的身子原本也不好。” “可是,我,好想好想看。”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平碧给床上的女子,穿上了厚厚的衣裳,又裹上了厚厚的毛毯。扶着她来到了窗边。 月亮照在那女子绝美而忧伤的脸上,却是平寿。 她看着那天上高高挂着的圆月。 “平碧妹妹,我好想,好想回去了。” 她的声音飘渺,似乎在说着一个不可企及,再也实现不了的梦想。 神情忧伤而凄切。 这里,她再也不想呆了。 她好想回到过去,回到姐妹们一起欢笑,一起哭泣的日子。 她好想扬州。 在那里,也许也会有着许许多多的不如意,可是,至少,她还有常儿妹妹她们。在这里,她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看着平寿失去了光采的眸子,平碧的心前所末有的疼痛了起来。 难道,她要眼睁睁地看着平寿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虚弱下去,直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最终孤独地死去吗? 她咬了咬牙,心下一狠。 “寿儿姐姐,我们回去吧!回扬州去!” 平寿的眼里骤然一亮,闪过一抹璀璨的光采,脸上也焕出喜悦的光采。随即却又灰暗了下来。 “我们连这个地方都出不去,如何回去?” “我,有办法,能出得去。”平碧说道:“只是,出了这里,能不能回扬州我却没有把握,这路,太远太远了,草原上,实在太危险了。” 平寿眼里的光采却又灿烂了起来。 “我们走。即使在半路上死去,我也想死在回扬州的路上。而不是这里。” 夜空中的月儿又高又圆,是那么地皎洁,那么地美。 下一次,她们能不能在熟悉的土地上,和最亲爱的人们。 一起在月下共赏呢? 第三百四十六章 风波 觥筹交错的人们。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到处充斥着人们的欢声笑语。 尤其是陈常松和乔氏,他们脸上的笑,一直到现在,就没有停下来过。 陈家,在京城,真的是排不上什么名号。 在京里的族人也不并不怎么多,有地位的更是少。 可是,这回贴子了出去,能来得基本上都来了,甚至有些拉不上什么关系的人,也自个儿带着贺礼过来了。 陈常松和乔氏是来者不拒,甚至在外头的院子里也摆了酒菜,让街坊邻居,过路人也来添添喜气。 这样的日子里,庆贺的人是绝对不会嫌多的。 这场婚礼务必办得热闹、喜庆,不要失了两府里的颜面才好。 听说尚书府那边席开百桌,舞龙闹狮,端得是热闹非凡。 而他们这边,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场面,至少,也不能太差才是。 平锦和暖儿是着时辰差不多的时候一赶到的,暖儿不欲张扬,事先早就打过招呼了。只着着便服悄悄地来了,不过,乔夫人可不敢怠慢,早就交代了京里族中最为知礼的轴娌专门开了一桌陪着。 这位可是如今太子殿下最为受宠的娣人,而且,听说当今皇上马上就要传位于太子殿下了,而她的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子嗣啊。 想到自个儿的儿子和这位将来注定的热门人物拉上了关系,乔氏就在心里暗自乐呵。 有了这一层关系,陈梦以后在族里的地位,更是稳得板上钉钉了。 如此一来,对前些日子平福的不满也去了三分。 “花轿来了,花轿来了。” 随着下人的通报声,陈常松赶紧吩咐下人。 “快点唯备迎接新娘子入门。” 暖儿和平锦不觉站了起来,走到外头走廊上张望着。 而随着暖儿前来的无病几个以及嬷嬷们,紧张得不得了,像个母鸡似的护在暖儿的周围,生怕这人一多,就给冲撞到了o 刚才暖儿在厅里坐着时,就引起了不少人的猜测,不晓得是何等贵人,就这么两个人就专门开了一桌,而且,还带了这许多下人,个个衣着不凡,连下人们,穿得比起一般富贵人家的夫人,也差不离儿。 这会子再看这架势,更是让人注目了。 不过,无病她们可管不了这么多,看就看呗,又不会少块肉。姑娘不出意外就好了。 平锦也牢牢地扶住暖儿的胳膊,两个人有些欣喜,有些紧张地朝门口望去。 她们的福儿姐姐,终于要嫁人了。 穿着大红的衣裳,坐着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嫁给心怡的男子,成为正妻。这是何等的福气。 她们笑看着花轿到了,看着新郎官陈梦戴着朵大红花,看着有些可笑,却更显得神采飞扬,终于可以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从此白头到老,如何能不高兴呢? 看着陈梦踢轿门,据说这样以后是在立威;看着平福下了轿,迈过了火盆,拉着红绸子,被陈梦领进了大厅里。 平锦和暖儿也跟着又回到了厅里。 终于,要迎来婚礼最高氵朝的部分了。 陈常松和乔氏坐回了上位,司仪请了请喉咙。 “一拜天地” 洪亮的声音厅里响了起来,观礼的人们也暂时停止了谈笑,笑看着这对佳人,给予最衷心的祝福。 陈梦嘴角的笑收也收不住,看起来竟有些傻乎乎的。 幸福的笑脸,眩光了某人的脸。 几乎让她忘记了本来的计划。 只是,再一看到陈梦充满柔情的视线所向,却一下子让她的心又如被尖刀狠狠地刺着。 那个在他的身边幸福的新娘子,却不是自己。 “行礼吧!” 司仪的话声已经落了一今儿,陈梦就顾着傻笑,看得观礼的众人也忍不住会心一笑。想起当年,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平福等了半天,不见陈梦动静,只得小小声地提醒道。 陈梦这才不好意思她一笑。 两人正作势欲行礼之时。 “慢着!” 一声女子的大喝声,却叫众人俱是一愣。 是谁? 声音出现的地方,一个全身着白衣的女子缓缓而入,她深深她看着陈梦,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后面还跟着几个神情不善的男子。 “朝云?” 陈梦吃惊地叫道。 乔氏的脸一沉,这个女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还是这种时候? 她大声地喝道。 “还不快将她赶出去?” 几个家丁一涌而上,可是,却马上被朝云身边的几个男子扯住了。而外头,原本正在吃酒的许多男子,却纷纷从衣裳里头,掏出了家伙。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现在还要赶我出去吗?” 朝云笑得嘲讽,她现在可不是过去那个孤苦女子,只能由着别人说赶就赶,说扔就扔了。 乔氏气得浑身直抖,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别人有备而来,这里又不只是一个别院,连下人也是刚买过来,又借了亲戚家的一些人前来帮衬。 哪里能将有备而来的朝云如何? 若是在扬州,若是还在陈府,他们会把她这么点人看在眼里吗? “你想做什么?” 陈梦虽是有些惊讶在这么一天朝云带了这许多人前来,可是,他却十分坦然。他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朝云的,只是,却是有些对不起平福了。这样一个好日子,却因为自己过去的事,而搞砸了,他的心中满是歉意地望向了平福。 平福此时已经取下了头上的盖头,和陈梦站在一起望向朝云。 这个女子她是知道的,陈梦早就已经对她说请楚了。 只是,不晓得她却是什么时候跑到京城来,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显然是存心搅了这场婚事了。 不过,她不怕。 看向陈梦瞧着自己满是歉意的眼神,平福笑了。 两人一下子就清楚了对方的心意。 顿时勇气倍增。 无论有什么事情,也无法阻挡他们成为夫妻。 刺眼,真的很刺眼。 朝云恨不得将两人脸上的幸福撕碎,让他们的心如同自己一般,痛得仿佛被火在烧,被刀在割一般。 如果她不能幸福的话,那他们,也别想就这么将她抛下。 如果不能让他爱上她,那么,她也要在他的心划上一下。 让他深深地记住她,这辈子,也不能遗忘。 “陈公子,你一个好好的贡士出身的大家公子,为何偏偏要娶一个瘦马出身的女子为妻呢?” 瘦马出身?不是当朝尚书的千金小姐吗? 所有的来宾都交头接尾地议论了起来。 乔氏的脸一片芥白,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终于,这件事还是被揭穿了出来。 陈常松的脸色也极不好看。 这件事传出去了,难保他们陈家得个攀龙附凤的名声,为了搭上当朝尚书,连出身瘦马的女子也愿意娶为妻室,这无疑是个笑话。 不管平福的父亲有多么有权势,所有的大户人家,也不会愿意娶一个这样出身的女子为妻的。 如果没有传扬开来还好,如今,可怎么办啊? 如果退婚,只怕就得罪了当朝的尚书。 如果不退,只怕陈梦一辈子,就是做得再好,怕也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了。 陈常松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在心里衡量着厉害得失。 平福的脸上一下子也完全失去了血色,她没有想到,朝云竟然会将这件事就这么掀了出来。 一直小心隐藏的过去,就这么被在大庭广众之下以这种方式被公布了出来。 她的脸色苍白,可她的背挺得笔直。 过去的日子,她并不引以为耻。 低贱,那是世人付出她们的定义,可是,她永远也不会瞧不起自己。 不论是过去瘦马丫头,还是如今的当朝尚书,她就只是她--平福。 陈梦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平福的手。 随后,面转向朝云。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如果说完了,麻烦你让开,我们要继续举行婚礼了。” 听到了陈梦的话,朝云一下子愣在了这里。 她有些迷糊地看着陈梦,似乎在看着一个怪物。 “你,还要娶她吗?为什么?如果她的出身传扬出去了,你会受到多大的压力?被多少嘲笑?她会成为你一辈子的污点,你不知道吗?为什么还要娶她呢?” 陈梦笑了,说出来的话却坚定无比。 “我娶的只是我心爱的女子,她是谁有什么关系?就算她出身青楼,这一辈子,我也只会守着她。” 说完,陈梦拉着平福转过了身,对着呆愣在那里的司仪说道。 “继续吧!” 司仪看着陈常松。 “继续吗?” 陈常松深深地看向陈梦。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陈梦坚定地点了点头。 “爹,请成全我们。” “罢了,继续吧!” 陈常松又坐了下来。乔氏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如今,这件事也是骑虎难下。罢了,随便别人去说吧。 “一拜天地!” 司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这回却再也没有阻止的人了。 暖儿和平锦站了起来,本来欲走到平福的身边,可是,看着事态的展,却又坐了下来。福儿姐姐,现在已经有了守护她的人了呢! 看着两个相偕行礼的样子,虽然厅里的气氛已经冷了下来,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显而易见,到了明日,只怕就会满城的风言风语。 可是,暖儿和平锦的心却十分安定。 有着这样坚定地对待彼此的态度,她们还有什么需要操心的呢? 福儿姐姐原本就是她们之间最为聪明和坚强的,她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她们只需要在一边笑着看她幸福就好了。 仪式在继续进行,朝云仍然站在那里,只是,却没有一个人去理会她,似乎已经完全被人遗忘了。 “夫人,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一个男子低声地问道。 朝云却似乎失了神似的,她转过了身,慢慢地朝外头走去。 嘴里一个劲儿地重复着陈梦的话。 “我娶的只是我心爱的女子。” 原来,原来自己都想错了。 自己原来不是输在出身上。 原来,只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心啊? 心里好奇怪,仍然是难受的,仍然是痛苦的,可是,却似乎又有些轻松了下来。男子的话她完全没有听到,她只是一直朝外面走去,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可是,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这里,不屑于她。 她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去,走出了大厅,跨过了门槛,走到了陈府别院外。 一出门,却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正在大门外走来走去,一看见她出来,就咧开嘴笑了,露出了一口招牌的白牙,黝黑的脸上,分外惹眼。 不知道怎么回事,朝云的心里突然有些安稳了下来。 他的笑,和陈梦好像很像。 原来,他是这么看着自己的吗?为什么以前就从来没有现过呢? 朝云一下子觉得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力气了,她的身子突然就软倒了下来。 吴大虎惊慌失措地赶紧冲了上来,抱住了她。 这女人,怎么回事? 不是连这么离谱的事情都答应她了吗? 跟朝廷官员做对,这样的事,是他们混帮派的忌讳,可为了她,他还不是答应了吗? 可怎么还是搞成这个样子呢? 他***,派了这么多人,难道还让他的女人受欺负呢?吴大虎将人往马车上一抱,就待下车冲进去大闹一场。 一只纤细地手,却紧紧地抓住了他。 “回家,我要回家。” 吴大虎一愣,随即马上张大嘴笑了。她说回家耶!这还是头一次。 吴大虎赶紧一叠儿声地应着。 “好,咱们回家,立即回去。” 随后对着外头的车夫吆喝道。 “没听到夫人的话吗?还不快滚?” 车夫一扬马鞭,车子远去了,只留下一路灰尘。 而被他们遗忘在陈府别院的帮众们,则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准备了人手、家伙,准备前来大闹一场。 这样,就没了? 女人的心啊,还真难解。 不过,夫人都走了,这府里的人又理都不理他们,还能做什么? “走!” 随着一个领头的吆喝,一伙子人又蜂涌般离去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火 一个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存在的夜 夜,漆黑漆黑的夜,黑到伸手也见不到五指的夜 已经是子时末了。 这个时候,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了,到处是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除了那冷冷地寒风,不时摇动着树枝。 远远地看着,竟似乎有些像人被卡住了脖子,在拼命地垂死挣扎着、呻吟着。 一个娇小的身影,她迈着轻盈的脚步,在院子里迅地穿梭着。 这样大的府邸,一条条的小道,纵横交错,复杂异常。 可是,却似乎完全没有给她造成什么障碍。 她的脚步一点儿也不见迟疑,只是熟门熟路地朝目的地快地前进着。 轻盈而跳跃的脚步,落在地上,没有出任何声音,显得她的心情似乎相当地雀跃,大约是有什么好事吧。 才在这样寒冷地深夜,离开暖烘烘的被子,不知道要去哪里。 是不是,在某处,有正等着她的情郎? 所以才如此地迫不及待? 在她经过一个转角的时候,突然窜出一个黑影,绿油油的眼晴,在黑夜里渗人的紧。她禁不住倒退两步,出一声轻喘,随即又用乎捂住了嘴,似乎生怕惊动了什么。 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的。 已经等了许久许久了,可千万不能再失去了。 对面的黑影出一声“喵呜”的叫声。 原来是只猫啊,那女了轻舒了口气。伸出手来,进行驱赶着。 “走,让开。” 那猫却一个劲儿地挡在她的前面,就是不走,只继续出那渗人的叫声,在这样的一个夜里,让人心底寒。 那个女子最后不耐烦了,也懒得再理这只猫了,径自饶过它向前走去。 那只猫却突然跳了起来,挥出了利爪,在那个女子的手上狠狠地一抓,随后,窜入了灌木丛中,再也不见影子了。 “啊,痛。” 女子轻呼一声,拿起袖子轻轻地压住了手上的伤痕。 这死猫! 要不要回去先包扎一下呢? 女子有些犹豫了起来,可是,想了想,又毅然地朝前走去。 这时候也不早了,回去了再来,怕天色都有些蒙蒙亮了,她会不高兴的吧!好不容易她终于有些要原惊自己了。 这些日子,也惭渐地邀自己过来玩,说说话,两个人好不容易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亲密无间的日子里,如果只因为这小小的伤口又前功尽弃的话,怎么行? 想通了之后,女子只紧紧地用袖子压住了伤口,又继续向前进去。 她来到了一个屋子的门前,也没有敲门。 只轻轻地一推,随着“吱呀”一声响,门就开了。 随后,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响起。 “妹妹,你来了。” 屋子里有些暗,只点了一盏灯。 一个小桌子,上面有几样精致的小菜,只是,似乎已经冷了。 当然,在这样的夜里,如此地冷,就是刚做出来的饭菜,只怕也会立即冷了下来。 更何况,是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呢? “姐姐。” 进来的女子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是平琳和平琅。 只是,在烛光的照耀下,让人有些恍惚,不知道究竟谁才是谁? 甚至连她们梳的式,穿的衣裳,也是一模一样。 “坐吧,辛苦了,没有被谁现吧!” 平琳站了起来,爱怜地用手摸了摸平琅的脸,又为她脱了外面罩的大氅,笑着说道。 “冻坏了吧,快,来喝杯热酒吧。菜虽然冷了,不过,酒我却一直热着的。” 平琳的眼神充满疼爱与怜惜。 这样的眼神,是如此地熟悉,如此地亲切,在没有公子出现之前,姐姐就是一直这么看着自己的。平琅的眼里起了一阵雾气。 “姐姐,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傻丫头,不是跟你说了吗?只要你今儿个晚上偷偷地过来找我,不让任何人知道,在答应为我做一件事,我就会原谅你的。现在,你不是已经来了吗?” “做什么事呢?姐姐,只要你原谅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平琅急切地说道,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不急,来,先坐下,喝杯酒吧!咱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喝过酒了。” 平琳笑得温柔,将平琅缓缓地按在了桌子上,为她斟上了一杯酒,又为自己也满上了一杯。 酒,果然还是热的,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地有白气在升腾。 明明彼此近在咫尺,可是,隔着氤氲的白气,让人都有些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是啊,很久没有这样了。好怀念呢!姐姐,以后,我们还这样经常在一起喝酒好不好?还记得我们在园子里的时候吧,这样的时节,梅花差不多也开了。咱们,还有平福她们,都聚在平福的暗香院里,踏雪、赏梅,那样的日子多好啊!不知道为什么,在一起的时候,为了争个高下,恨不得将别人都踩在脚底。离开了,却常常地想起过去的那段日子。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过得如何?姐姐,人,真的是很奇怪的,总是在失去以后,才知道自己失去的究竟有多珍贵。” 平琅笑着,只是神情中隐隐有些忧郁和怀念。 还有姐姐你,也是一样啊。 直到我们真的成为陌路人之后,我才知道,对于我来说,姐姐是多么珍贵的存在。即使再喜欢公子,即使会因为公子对姐姐笑而嫉妒,可是,如果真的放弃公子,就可以回到和姐姐的从前的话,那我也是愿意的。 只是,姐姐,你是不是也和我的想法一样呢? 我的心中,不知道为何,似乎很不安呢! 明明是这么高兴的日子,为什么这么悲伤呢? 姐姐,你也是一样吧! 我们是双胞胎,所以,在你痛苦的时候,我也不能开心呢! 即使不知道生了什么,或者将要生什么,心却在一阵一阵地抽痛。 姐姐,我知道,有什么事情要生了。 所以,你这么悲伤和痛苦吧。 即使你脸上的笑容再平静,你的内心,也无法对我隐藏,因为,我们是一体的姐妹啊。 平琳看着眼前的这一张脸,从小到大的这一张脸,总是跟在自己后头的这一张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光采了。 这--是自己的亲妹妹! 这--更是夺走自己所有幸福和期望的人! 妹妹,为什么,那个人不是别人,偏偏是你! 因为是你,所以更加不能原谅。 被你夺走的幸福,我也想亲自尝尝,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滋昧。 所以,对不起,平琅--我最亲爱的妹妹。 如果有来生,那个时候,我一定只做你的好姐姐。 可是,今生,我更想做一个被宠爱的女人。 对不起,平琅。 平琳端起了酒杯。 “敬你,我的妹妹。” “敬你,我最爱的姐姐。请你,一定要幸福,连我的份一起。” 酒,琥珀色的酒,饮入喉中,香醇可口。 只是,平琅的视线却渐渐地模糊了起来,“啪”地一声,酒杯掉在了地上,她的身子,也软软地朝地上倒去。 却在半途中,被平琳扶住了。 “姐姐。” “放心,睡吧。乖乖地睡吧。不会有什么任何痛苦的。” 平琳轻抚着平琅的头,语调温柔,就像还小的时候,亲自哄她入睡的时候。那么轻,那么柔…… 这,是我专门为你找来的毒药,你只会渐惭地失去意识,在美梦中停止呼吸。 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所以,不要怕啊,平琅。 “姐姐,我看不见你了,好黑,我有些怕。” “不怕,姐姐就在旁边呢!”平琳抓起了平琅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庞边:“感觉到了没有?就在这里呢。” “嗯。”平琅的脸上露出了梦呓似的笑容,不知道沉浸在什么美梦之中,她的手缓缓地在平琳的脸上移动着。 “姐姐,我好像看到了我们小时候的样子呢!你,还有我,一左一右,坐在爹爹的肩头,爹给我们一个人买了一串糖葫芦,可真甜。” 平琳的泪一滴一滴地掉在平琅的脸上。 “是啊,真甜,我还记得,你非说我的那串比较大,非要给我换。我不换,你还哭了呢。哭得声音可真大。” “所以,姐姐还是让给我了啊。” “可是,这回不行了吧!萧公子,不是糖葫芦。对不起,姐姐,如果可以再重来一回,我,绝对不会喜欢上萧公子的。” “平琅,对不起。什么我都可以让给你,可是,萧公子,我只想一个人。对不起。” “姐姐,你在哭吗?别哭了啊,我把萧公子还给你。今儿个出来,我有很小心的。谁也不知道,连榴玉她们也是。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所以,别哭了,好吗?” “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啊。我,我好像该走了,有人来接我了。” “姐姐……” 平琅的声音赶来越低,最终完全消失了。 平琳呆呆地抱着她,仿佛一个抱着最心爱玩具的孩子。 眼泪一滴一滴地浇在平琅的身上。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平琅的身体也惭渐地变得坚硬起来。 平琳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吃力地将平琅移到了床上,又盖好了被子。 她深深地又看了平琅几眼,似乎要将她牢牢地记在心里似的。 随后,穿起平娘的大氅。 她的手一挥,烛火掉在了床上,噼哩啪拉地燃烧了起来。 在纱帐中,平琅带着微笑的脸。 在火花中,是那么地美,那么地美。 平琳关了门,头也不回地踏入了深深的夜色中。 许久之后,漫天的火光,伴随着嘈杂的声音、脚步声响起。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啊。” 平如打量着眼前一身白衣,娇弱胜雪的佳人,端起手中的茶,抿了一口。 “真是可怜啊,一场大火,平琳还有依云她们,竟全一下子死光了。那个叫瑞香的丫头,也实在太狠了些。只是,想来真奇怪呢!她为什么不去害正受宠的你,却去害平琳呢?真是叫人有些想不通呢!听说那个丫头也一直喊冤呢。也真奇怪。主仆五个,就是真睡熟了,也不至于火烧到这个份上了,还求救的声音也没有一声吧。这瑞香,也真是可惜了,照我说,做个杀手都不成问题的,干嘛做丫头,真是浪费人才,不是吗?” “我可怜的姐姐……” 似乎被人提起了伤心事,平琅又是一阵哽咽,哭得喘不过气来,似乎伤心至极的样子。 这表情,这神色,还真像平琅呢。 就是自己,也完全区分不出来。 不愧是双胞胎啊,扮起来,还真是像模像样的。 只是-- “用别人的身份活着,就这么好吗?” 平如嘲弄地笑了,这戏落幕了,人也该走了。 剩下的一切,再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从今以后,即使自己什么也不做,也足够了。杀人,从来不是好玩的游戏。五条人命,其中,还有自己的亲妹妹。 果然,不傀是平琳啊。 也不枉自己将她当做对手一场。 如果自己和她跟了一个主,谁胜谁负,还真是不好说呢!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平如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够毒了,没想到,你也不比我差嘛。平琳。” “姐姐已经死了,我是平琅,你记错了。” “喔,是吗?对不起,我的记性不怎么好。再见了,平琅。过几天,我要随公子离开京城去外地了。或许,几年也不会回来。你保重。清明的时候,别忘了代我给平琅上上香,不,给平琳。” “放心,忘不了的。” 平如缓缓地朝外走去,外面阳光灿烂,只是,她的心里却突然一片空虚,真寂寞啊! 没有好戏看的日子。 是不是得再给自己找点乐子呢? 公子也是,怎么除了自己,就不纳什么新人了呢?害自己连个对手也找不到。 他不知道,没有对手的日子,让人无聊得紧吗? 真是-- 平如无聊地边踢着石头边朝外头走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归来 安乐的日子过起来,似乎飞快飞快。 时光如梭,只一转眼,年就过了。 再一转眼,春天又来到了。 到处春暖花开,绿意葱葱,一片好春光。 于是才子佳人,相约踏青赏花,春天的明媚,让人的心也都禁不住开始荡漾起来了。 人人的脸上,都不自觉得带上了三分笑意。 而平福和陈梦两个,更是夫唱妇随,天天一起进进出出,弹琴谱曲,日子逍遥快活地很,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虽然两人也经历了公婆最初的不满,京城里世家公子小姐暗地里的排斥和异样的眼光,但,两个人均是心态平和之人,陈梦素来是潇洒的性子,本来就是极为自我的性子,而平福,若是因为他人鄙视的眼光而受伤害的话,怕早就一绳子勒死自己算了。 两人有闲,有银子,外加上头还有个当权的父亲和岳丈大人罩着,再加上陈常松和乔氏呆了几日,也不得不回扬州去了。只留下他们两个。 小夫妻的日子,过得那是潇洒得紧。 京城到处,都留下了他们夫妻的足迹。 作诗论画,下棋赏花。 人生最快意之事,大概莫过于此了。 尤其还有志趣相投的另一半相随。 两人或寻幽踏胜,访古探奇;或出入市井街巷,只为了去寻找一个独特的纸镇,亦或是,配得上新娘的梅花好酒的碟子。 每当有所获,将所寻得宝贝,放在屋子里瞧着,那便是最大的满足了。 而这个陈府别院,也被两人提名为悠然居,虽然身在俗世,但潇洒至此,也不负悠然两字了。 尤其是两人得闲,日夜一起,悉心研究,终于谱出了颇为满意的春江花月夜古琴曲以及琴萧合奏曲。 状元楼上,两人双人齐弹的春江花月夜古琴曲,以及琴、萧合奏版,技惊四座,一时竟打破了历来由琵琶独奏的惯倒。 更是得到了天下公认的曲坛大师的称赞,一时名声无二。 两人的才华,得到了士人的尊敬和爱戴。 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随着这一帮子人的接受,陈梦和平福在京城的处境也慢慢变好了起来。 聚会的帖子如同雪花般向他们飘了过来。 不仅有陈梦的,就是平福,也接到了不少。 上层圈子的门,又一次为他们打开了。 平福的爹,苗光祖的脸上渐渐又有了光采,笑得合不拢嘴。眼看着女婿的前途又光明了起来,他能不笑吗?他这一辈子,也只有这个女儿了,自然是希望她过得越幸福越好。而对于半子的陈梦,更是寄托了他继承衣钵的希望。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他认为作为一个读书人,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 明明有一身才学,却只做些吟诗作画的勾当,是他瞧不起的。 别人当个才子什么的,他管不着。 可是作为他的女婿,却是绝对不行的。 苗光祖已经开始在暗中计划陈梦未来的政治生涯了。尤其是这个小子不知哪来的福气,偏偏女儿也跟太子殿下的田娣人关系极好,这不是又多了一重保障吗? 再加上他这个丈人的扶助,怎么也得闯一番事业才是。 不过,先还是要先磨练一番。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年青人,当然要多多吃苦,以后,才能在顺境的时候不骄,逆境的时候也不气馁,那个时候,也真正当得起他苗某人的半子嘛。 不过,从苗光祖那奸诈,不怀好意地笑脸上看来,我们不排除他有些不忿这个抢走自己女儿心的小子,存心整他的念头。 而陈梦这时候正沉浸在新婚神仙眷侣的快乐日子中,只觉得这一辈子能如此,也不枉此生了。却不知道,再过不了多久,他的苦难就要来临了。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还是无知的时候比较幸福啊。 知道得越多,了解的越多,承担的责任往往就更多。 所以这世间的庸人,往往比天才要幸福得多。 只可惜,却没有多少人明白这个道理,亦或是明白,却仍然拼了命地去作一个天才。 这,真的是一件奇怪的事,不是吗? 而暖儿呢? 现在正悠闲地坐在她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吃着补品。 其实,她觉得自己有些补过头了,本来就不是什么瘦子,这会子,脸也圆,胳膊也圆,腿也圆,脚也圆,完全成为了一个圆球了。 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外加太医叮嘱地散散步,据说,虽然身子是要补好一些,可是,孩子却不能让他长得过大,要不然,容易难产。 暖儿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头猪了,就等着### 某一天晚上,暖儿一脸叹气地说出这句话来,允琏笑得胸口一震一震地,害暖儿躺得不舒服,在表达了严重的抗议之后,允琏终于承诺试着忍住自己的笑意。 只是,有些东西是不能忍的,越忍越是忍不住。 所以,暖儿那一天,不得不在震动中睡去了。 耳边似乎依稀听见这么一句话:“就是真变成猪了,我也喜欢。” 这些天,平锦的信却来得很勤。 几乎都是她和那位白胖子,不,白爷又出什么问题了。 不过,暖儿从刚开始的担心,到了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如果隔了几天,没有收到平锦抱怨的来信,反而会让她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暖儿一不小心将平锦平日的称呼用上了,暗暗地惭傀了一下。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自己这些天,几乎每隔几日就会被平锦的信荼毒一下,难免一时就顺了口。 平锦对那位白爷似乎越来越上心了,虽然一口一个白胖子,可是,心里似乎在乎得紧。上次来信说那死白胖子在他夫人过生日的时候,给她买了一套头面饰,花了多少多少银子,详细得连几分几钱,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见有多在意了。而她自己呢?什么时候收到过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呢?天知道,她的生日还有几个月呢!当暖儿平和地指出这一点时,平锦立马激动地在信里回道,只有过生日才送礼物的吗?只要有心,哪一天不能送礼物?想当初,某年某月某时某刻,她还给那死白胖子买了个扳指呢! 暖儿不得不提醒一下,似乎她穿得衣裳,用得的饰没有一样不是拿人家的银子买的吧! 可是,平锦又说,拿他的银子自个儿买的,跟他亲自去店里选的,拿回家进贡给他家那支村花,能一样吗? 于是,暖儿多嘴地问了一问,人家是村花,那你是什么花啊? 接来平锦得意洋洋地回答,死白胖子说她是天上瑶池一品杏花仙,正是此花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时见? 当下把暖儿恶心了一把,本来都已经不孕吐了,听了平锦的回答,差点又吐了一回。 不过,每回接到这样的信时,都能感觉到平锦那种打从心底里溢出来的满足和幸福,暖儿也替她开心。 平锦性子不好,也只有白爷性子这么好,能包容她,却又有自己的主意的人,才能给她安全感和归属感了。 看这样子,平锦估计对白爷的感情已经不是一般的深了,不过,要平锦估计打死都不会承认吧。 她似乎颇为享受这种在白爷面前趾高气扬的感觉。 这样下去,应该会不错吧。 暖儿笑着又拆开了信,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信里不像以往,写得满满的,而写,总是好多张,里面只写了几个字,十分潦草,显示写这封信的人有多么心情意乱。 上面写着。 “我又见到他了。” 纸似乎被什么浸湿了,有些皱皱巴巴的。 虽然只是几个字,可是,暖儿却一下子明白了平锦说的是什么。 那个姓潘的公子,也来了京城吗? 而且,他是怎么样见到平锦的呢?是有意,是无意? 暖儿的眉头皱了起来,平锦虽看似强悍,可是,对于她在意的人,却最是柔软不过。她是那种对自己不在意的人,可以强悍到即使别人死在自己面前也绝不改色的人。可是,对她在意的人,譬如自己,却眷恋、依赖得紧。 而且,比所有人都心软。 看来,自己还是得出宫一趟了,平锦这个时候,自己怎么也得在她的身边才行。 当天晚上,允琏回来,暖儿便使尽了招数,又求又缠。 允琏其实心里早就应了,不过,为了多享受点暖儿难得主动,还是拖了许久才答应。 不过,却是换了方式,他会派人带平锦进宫,暖儿却是不许出去。 虽然过了前几个月,按说应该没有什么事了。 可是,暖儿现在的肚子,已经有些大了,让她出去,他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的。还不如将人接进宫里说话的好。 而就在这么一天,日落时分。 京城的城门口,进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并不起眼,不过就是普通的样式而已。 只是里面坐着的两位姑娘。 虽然面容憔悴,却是动人得紧。 尤其是其中的一人,面若西子,一对柳烟眉,娇怯动人,端得是少见的佳人,就是在众美云集的京城,恐怕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惊 变 看到好久不见的平锦进来,暖儿赶紧站起来迎接,谁晓得高兴之下,起身太急了,一阵摇晃,吓得旁边的无忧赶紧伸手将她扶住。 “我的姑娘啊,麻烦你稳重些好不好?差点吓掉我一条小命了。” 平锦也赶紧急步向前,扶住了暖儿,嗔怪得道。 “坐着就好了,站起来干嘛?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身子?” 暖儿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太不慎重了,只是,这么久没有见到爹娘他们和这些姐妹了,实在是想念得紧。 宫里规矩多,也不好随便放人进来,这回如果不是见平锦有事,她也不会对允琏开口的。也知道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不过,看着平锦这一副打扮,暖儿还是笑了,伸出手摸了平锦的脸一把。 “哟,这是哪里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宫女啊?” 一向喜欢华服艳荣的平锦,倒是很少见她这般清清爽爽的样子。允琏为了不惹人注目及非议,却是让人将平锦打扮成宫女的样子偷渡进来的。 只是,看来平锦还真是心事重重呢,连神色也憔悴了不少。 前一段时间,瞧她的来信,明明跟爷只见似乎极有进展的样子,难道还真的对那朝三暮四的潘公子仍然如此情深? 明明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子,还挺着个大肚子,偏作出这般浪子行径,平锦饶是心事极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真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平锦故作可惜地摇头叹息不已。 两个人看着对方的作态,再也忍不住,会心地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暖儿便将无忧她们赶了出来,准备和平锦两个单独谈谈了。 平锦将暖儿扶着在床上歪好,自己则在床边坐了。 “不上来?” “不了,万一有其他人进来了,看着也不像话,到底还是宫里。” 暖儿想了想也巴黎,虽然自己这里来的人不多,可有时候,元烈瑛和皇贵妃娘娘也会来一下,那两个嬷嬷也是尽责的很,一天总要来看上好几次。给她们瞧见了也确实不太好。rshu.net毕竟,一个宫女跑到主子床上了,也的确是叫人看着有些不像话,也难免惹人怀疑。 “昨儿个信里?” 暖儿问道。 一说起此事,平锦神情变得有些脆弱,看着暖儿眼神竟显得十分迷茫。 “常儿妹妹,我该怎么办才好?” “到底生了什么事?” 暖儿的心却是一沉,她们都不是弱不禁风的深闺女子,锦儿姐姐更是一向强悍,如果只是单纯地遇到旧日情人,锦儿姐姐断不会如此。 “我不知道。常儿妹妹,我该怎么办才好?” 平锦随时开了口,可是半天却没说到重点,让暖儿跟着急死了。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叫她怎么帮她想法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说清楚一点。” 平锦的思绪又拉回了几日前。 那个男人,那个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竟然以这么一副落魄潦倒的面目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在认出自己的那一刻,他的脸上满是羞愧。 以前意气风的贵公子,现在却摆了个写字摊子,帮人写些字,卖鞋书画过日子。却偏偏给过去认识,当做玩物一样的女子看见了。 世事变幻,莫过于此了。 原来,他们家生意被弄垮了。 而他是来京城入试的,只是,却没有考上。而盘缠也在此时用尽了。所以,也只好摆个书画摊子,赚点路费了再回乡。 在经过了最初的惊愕和羞愧之后,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坦然,对着平锦笑了,并且还真诚地给她道歉,说当年是自己不懂事,是他对不起平锦。 当自己落魄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当初的行为是多么荒唐、混蛋。 一直以来,对他的怨恨,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到底是自己曾经喜欢的人,又怎么人内心见他落魄至此呢? 于是,她便资助他些盘缠,让他回乡去。 他显得极为感激,可是,却坚决地拒绝了平锦的帮助,说,现在,他要靠自己,踏实地过日子。 他比起以前,显得成熟了许多,现在,似乎才真的像一个值得依靠的男子。 前些日子,他终于凑齐了回乡的路费,前来见平锦。 说想起过去种种,现在他才知道,只要平锦待他才是真心的。 她不像别的女子,一听说他落魄了,便纷纷地看也不把他看在眼里,离开了他。 经过了这番大的变故,那个人真的变了不少,他请她和他一起离开,说虽然现在他没有办法让平锦过好日子,但他一定会努力的。 家里也还有几间薄田,管个温饱好歹不成问题。 他不在意平锦跟过什么人?只要平锦愿意跟他离开,他会娶她为妻,以后好好读书,争取考中,让她做个官夫人。 反正他爹娘受不住打击,也都去世了,几个兄弟,分了最后的家产,也各奔东西。 只要他愿意,谁也不会阻止他娶她的。 他是认真的,她看得出来。 可是,她真的能就这么再跟他离开呢? 那么,白胖子怎么办? “常儿妹妹,我该怎么办?” 平锦苦恼地看着暖儿,一个是过去喜欢的人,现在终于回心转意;一个却是在自己最为困难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一直对自己这么好的人。 她这些天想了许久,却只是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那,锦儿姐姐,不要想别的,现在,白爷和潘公子,你究竟更喜欢谁、想跟谁生活一辈子呢?” 暖儿深深地看着平锦,问道。 “是……。” 平锦想说是潘公子,她一直以来,只喜欢过他,前些日子,见到他的落魄,她为他心痛,也因为他要她一起走的话,而心动不已。可是,话要说出口的时候,眼前突然又闪过白胖子的影子,不知为何,平锦有有些迟疑了。 暖儿了然地笑了,这个糊涂虫,八成连自己的心意都还没有搞清楚。 “锦儿姐姐,你回去先仔细想想,究竟哪一个才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没有谁。你会觉得不行的?等想清楚了,你自然会晓得应该怎么做了。” 谁对我最重要? 没有谁会不行? 平锦心里似乎有什么豁然开朗起来,说更喜欢谁,她实在是有些搞不清楚,可是,让她想想没有谁自己会怎么样,答案却自有一个了。 “谢谢你,常儿妹妹,我明白了。” 平锦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这一件事,暖儿本来以为,就这么结束了。 不管锦儿姐姐做出什么决定,只要她开心了,那便好了。 只是,过了几天,由平福捎过来的信,却把她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 上面说白爷竟然死了,而平锦却被关到了牢里,说她与外人通奸,合谋杀了白爷。平福求了她爹,正在想办法,可是,情况对平锦实在是不利极了。 怎么会这样? 暖儿再也坐不住了。 到底求了允琏出宫去了。 和平福会合了,两人一同去探监。 直到见到平锦了,暖儿才晓得平福所说的情形极糟是怎么一回事了。 平锦所住的牢房是一人一间的,极为整洁,甚至还要床、桌子什么的,显然是平福打点过的。 可是,本来爱漂亮的平锦,现在却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衣裳不晓得几天没有换了,脸上也是脏得快看不出人样了,她就这么缩在床角,抱着自己的双膝,一个劲儿地瑟瑟抖。 她的双眼无神,明明暖儿她们进来了,可是,她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似的。 眼睛里,却一个劲儿地有泪流下。 暖儿看着心痛极了。 “锦儿姐姐。” 暖儿轻轻地唤道。 可是,平锦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只嘴里似乎在喃喃地自语着。 暖儿仔细地听了,半天才清楚她再说。 “血,好多的血……” “她这些天就一直这个样子,谁叫也不理。谁来了,也看不到。” 平福的声音无奈地响起。 这些天,她每天都过来看平锦,可是,她却一直这样。 暖儿上前一步,按住了平锦的肩膀,将她转向了自己。 “锦儿姐姐,看看我,是我啊,是你的常儿妹妹,你真不认识了吗?” 可是,平锦却仍是无动于衷,只一个劲儿地念叨着。 “血,好多的血……” 暖儿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锦儿姐姐究竟有多害怕,多伤心啊?竟然连自己也不认得了。 她将平锦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 平锦先是挣扎了一下,似乎有些不习惯,可是,过一会儿,却又平静地依在暖儿的怀里了。这个怀抱,让她觉得十分熟悉、温暖。 她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手有些迟疑地回抱住了暖儿。 只是,却还是一言不。 暖儿跟平福在牢里呆了许久,给平锦梳头,洗脸,又喂了她吃饭,这才放心地离去了。 但暖儿离去的时候,平锦却拉住了她的衣角,有些依赖地看着她。 直到暖儿说了明天再来看她时,她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第三百五十章 喜相见 “幸好你来了,要不然,她碰都不让人碰的。”平福安慰暖儿道:“说不定,再过个几天了,她就认得你了也说不定。” 话虽是这么说,平福却仍是心事重重的。 天子脚下,生了这样的凶杀事件,偏偏被杀者还是京城有名的富商。白家说起来在大兼也是名声赫赫,是大兼有数的以商传家的家族。虽然是商户,但白家通过结亲等种种手段,与许多朝廷中的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百年来的经营,白家的势力不可小看。 而白爷正是白家当代家主的庶子,虽不是嫡子,但也因为其生母早逝,由嫡母养大,与嫡兄弟之间关系极好,再加上起卓越的经商才能,从小就是作为下代家主的臂助培养,在家族中颇受重视。尤其他独立门户之后来京城闯荡,竟然在这极难立足的京城也闯出了一番名号,更在各个地方也开了不少铺子。虽然比起白家的家业来说,不值一提。但其经商才能,深受肯定。甚至将白家京城的一些铺子也交给他打理。 这次他遭此厄运,白家也施加了不少压力,要求尽快惩治结案,为死者申冤。 所以,负责审理此案的官衙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就算是苗光祖出面说清,此案也不可能脱得太久。 最为麻烦的是,身为当事者和唯一了解事情生经过的平锦,现在又是这个样子,完全说不出话来。 找不到凶手的白家及花氏,便将所有的怒气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尤其是跟随着白爷的下人口中听说。 那一日,白爷去找平锦,结果平锦不在府中,白爷神情大变,竟孤身一人骑马追了出去。原来,平锦和那潘公子的事,他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只是,他极为喜爱平锦,便都由着她了。那畔公子曾经找过白爷,说他仍喜欢平锦,若是平锦随他离开,请他成全他们。 白爷也答应了此事。 而这一日,便是那潘公子离开的日子。 白爷虽然答应了,可到底心里舍不下,还是盼着平锦能留下来。 所以一大早便来找平锦了。 谁知,平锦却拿了一个包袱,单独出了锦园,一个人也没有带。 白爷便追了出去。 他骑马骑得极快,跟着他的随从追了一会儿,便失去了他的踪迹。 而等到再见到他时,却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而据一个现的此事的人说说,当时平锦就坐在他的身边,已经失去了神智。 出事地点,却是离锦园不远,那时已经是晚上了,街上的行人也不多,却是没有人看到失去经过。 那个报案的人还是听到平锦的尖叫声出来,才看到了这一幕的。 而那潘公子,却不见踪影。 按照这人所说的情况,按说,平锦应该不会是那凶手,况且,一个女子可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捅得那么深,而且,基本上没有见到反抗的痕迹。 可是,最有嫌疑的潘公子已经离开了京城,目前踪迹全无。 而平锦偏又一言不, 如果实在找不到可疑的人,这件事就落在平锦的头上也未可知。就是不判她个主犯没空跑也会判她个伙同作案。 “福儿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 暖儿忧心地问道。 “我已经在出事的那一块儿贴了悬赏启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目击者。寻找潘公子的事,只有衙门那边行事。我们现在就只有咬住这杀白爷的人不可能是平锦这一点作辩护了。我已经为平锦请了最好的状师,这些你就不用管了。你要每天去看平锦,争取早日让她开口才是。你与她最后,如果连你都没有法子,恐怕就谁也没有办法了。” 两人商议既定,那便分头行事了。 “今儿个晚了,你还有回宫里去吗?” 平福问道。 暖儿摇了摇头。 “已经跟爷说好了,这几日就回家里住,离这里也近些。平锦有我,你就放心吧。别的事,就看你的了。” 平福点了点头。 “你放心。总会有法子的。” 天色已晚,两个人便分头离去了,约好有了什么新的消息,就互相通知。 这回是无灾和无忧两个陪着暖儿出来的,还有两个嬷嬷及几个侍卫。 暖儿乘着马车,向家里行去。 一路无话,连一向多嘴的无忧,这会子也闭上了嘴。 到了地头,看到家里的灯火亮着,想爹这会子不晓得在做什么,娘也许在哄弟弟睡觉吧。不过,据娘所说,暖儿最近都自觉自己是大孩子,是小男子汉了,不但要自己一个人睡,还不许娘来哄他睡觉呢!温儿渐渐地也长大了。 无忧要上前扣门,暖儿却制止了她。 自个儿上去,拉着门环,轻轻地叩了几下。 “爹、娘。” 屋子里传来了绣娘激动的应声。 “是暖儿吗?等###过来。” 一会儿,门就开了,只是,暖儿却一下子愣在那里了。 “平碧姐姐?” “常儿妹妹,是我。” 平碧看着暖儿也有些激动,她和平寿先回了扬州,又怕被现了将她们带了回去,两人便始终蒙着面纱,直接去了暖儿爹娘原来的住处。 谁晓得只有暖儿的外公外婆住在那里,从两位老人家那里,两人这才晓得暖儿她们几人全来到了京城,便又赶了过来。 只是,无忧这几日却是没有回来,他们也没有法子通消息。 便一直住在这里等着。 终于,今天暖儿回来了。 看到了平碧样子还好,暖儿有些放不下心来了,忍不住期盼地问道。 “那寿儿姐姐呢?” 当时,她们两个是一起失踪的,平碧姐姐应该会知道寿儿姐姐的下落呢。 “在里面呢,她身子不好,一路赶路累坏了。到了就躺下了,这几天还没有全好。” 这时,一个声音也传了过来。 “常儿妹妹。” 循声望去,果然是平寿,只是容颜却十分憔悴,她此时的面上正露出喜色,朝暖儿跑了过来。 暖儿赶紧迎了上去。 吓得无灾、无忧和两个嬷嬷一阵叫。 “慢着点,小心孩子。” 暖儿这才将步子又悠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她刚才看到寿儿解决诶实在是太欢喜了,一时便将这茬给忘了。 “不是说身子还没有好吗?怎么跑了出来?” 暖儿扶住了平寿,不过跑了几步而已,平寿却已经有些微微地喘了,她笑看着暖儿。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还以为是我听错了,没有想到真的是你。”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暖儿,气色很好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孩子的原因,眉目间比起以往,看起来更是显得祥和从容了几分,而且,容光焕。看起来,真的像富贵人家的少奶奶呢!大家都长大了。 尤其是那挺着的大肚子,让平寿看着颇为心惊,又有些好奇。 常儿妹妹竟然有了孩子了,也不过快一年多不见,所有的人,却都有了不同的命运了。什么时候,会想到自己的常儿妹妹,竟然会成了皇家的女儿呢? 田成和绣娘也早已出来了,看着她们姐妹相聚高兴的样子。 田温早就跑到了暖儿的身边,看着好久不见的暖儿,只顾着跟平寿叙话,看都没有看到自己,却是不该拿新了。 于是,伸出手,扯着暖儿的袖子。 “姐姐,姐姐。” 暖儿这才低头看向了田温。 “温儿,什么事啊?” “今儿个夫子考核,称赞我了呢!” “嗯,温儿真乖。” 暖儿摸了摸田温的脑袋,称赞道。 田温立马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他最喜欢姐姐这么对他了,下次,他一定还有努力学习,得到夫子的称赞。 “暖儿比别听他瞎说,只不过是从朽木不可雕也上升了一点罢了。” 说到这个,绣娘就好笑。 这孩子,大约是随了他爹吧,这学文一点儿天分都没有。明明说得极认真,可是,比起别人的进度,却慢了很多。那些自述,让他死记硬背,字是全都认得了。只是,让他说是什么意思,组合在一起,他就完全没辙了。 田成、绣娘这回子也在想,是不是要干脆送他去学武看看?说不定还有点出息。 听到绣娘的话,田温的小脑袋立马垂了下来。 他真的很想好好学的,明明比别的同学都努力的。可是,却还是不如别人学得好。 小小的脸上满是沮丧,他真不愿意让最喜欢的暖儿姐姐晓得他这么笨。 姐姐一定失望了吧。 “那也是进步啊。” 看着田温沮丧的脸,暖儿笑着安慰道:“只要温儿每天这样多进步一点,那就行了。” 说完,又将无忧手上的东西拿了过来,递给田温。 “瞧,这是姐姐给温儿认真学习的奖励。以后也要像现在这样才行喔。” 收到礼物的田温立马笑开了。 “温儿回房去看看什么礼物好不好?姐姐跟寿儿姐姐好久不见了,说说话行吗?” “嗯。”田温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他也有好久没有见到姐姐啦。不过,还是抱着礼物朝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爹、娘。” “外头冷,赶紧和寿儿丫头进屋子里去吧。别冻坏了。外头的人我们自会安排的,不用你操心。” 暖儿点了点头,和平寿、平碧两个回屋去了。 无忧和无灾两个则留了下来帮暖儿的爹娘安排嬷嬷们和几个侍卫的住处及吃食。 说起来,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呢。 第三百五十一章 转 机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可是,晚上的时候,还真有些冷。 暖儿、平碧、平寿三个上了床捂着,只是这床却没有暖儿以前的床大,纵使三个人横着捂着,剩余的空间也不怎么大了。 不过也难怪,暖儿现在可是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呢! “看来,还是得换张大床才好。要不然,等大伙儿聚齐了,只怕没有位置了。” 听到暖儿的话,三个人相视一笑。 长久不见而有的那么一点儿生疏感,也因为这句话消失不见了。 “常儿妹妹,我好想你们。” 平寿看着暖儿,眼里涌现了泪光。 明明不过才一年多没见,为什么感觉仿佛过了一辈子了呢?她差点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些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了。 暖儿伸出手,轻轻地擦拭着平寿眼里的泪光。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寿儿姐姐究竟是怎么失踪的呢、这一年多在哪里生活呢?过得可好?暖儿想问的话有许多许多,可是,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一句。 不管怎么样,不论经历了什么,能平平安安地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已经是老天爷的慈悲了。 “常儿妹妹,听说你都成了当今太子殿下的娣人了,快给我讲讲,是怎么一回事?听说,福儿姐姐和陈梦公子成亲呢,还有安儿妹妹、锦儿妹妹、康儿妹妹她们。快给我讲讲吧。” 虽然已经听干爹、干娘讲过一些,可是,毕竟不是亲自经历的人,有些东西也都说得很笼统,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详细的情形了。 平碧则轻轻地拍抚着平寿的背,都有些咳嗽的人了,刚才出去外头吹风,怕病好太早了啊。不过,她也没有阻止平寿,因为她知道,若不是牵挂着这帮子姐妹,心里始终有个盼头,只怕,平寿早就活不下去了。 而如今,她和平寿终于回来了。 暖儿便细细地给平寿讲了起来,只是说起平安,不免仍是黯然,据传回来的消息,平安到了现在,还是没有醒过来。 孩子都快要出生了,她却仍然在沉睡着。 而如今,平锦却又官司缠身。 其实,官司这些东西怕还是次要的,这些事总是找得到法子解决了。 可是,现在神志不清的平锦,要怎么样才能回复她的精神呢? 暖儿想起来便心烦意乱。 平寿和平碧万万没有想到,临近竟然会出了这种事。 “常儿妹妹,明天,我们一起去看锦儿妹妹吧。” 平寿忧心不已,刚因为与暖儿重聚的喜悦全消失了,她的眉间满是忧郁。 “嗯。” 暖儿点了点头,明儿个锦儿姐姐看到寿儿姐姐了说不定一高兴就清醒过来了,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过了一会儿,绣娘又做了饭送了回来。 平寿和平碧虽说吃了,可是又陪着暖儿吃了一回,只是想到平锦现在的处境,,难免胃口不怎么好。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暖儿还是勉强自己吃了。 三个人聊了许久许久,到最后,怎么睡过去的,也不记得了。 只是,暖儿的心中难免有些伤感,平寿虽然说了许多,但大部分都是在问她们的事情,对于她自个儿失踪这段时间的事情却是绝口不提。平碧也是如此。 只怕,这一年多,她们的日子过得大约不怎么好吧。 不好到,连提都也不愿意提起。 既然她们如此,暖儿虽是心中好奇,却也不打算问了。 有些事情,提起来反而会更难受,就让时间来抚平她们的伤口好了。 她们平安地又回来了。 这,比什么都重要。 二日一早,暖儿便和平寿她们一起去探监了。 虽然不知道她们是何许人物,不过,上面的早就到了招呼下来,那些狱卒自然也不会为难。不过,暖儿还是表示了些,当下让她们笑得那是乐呵呵得很,面上就更是殷勤了。 平寿和平碧看见平锦的样子,忍不住也落了一回泪。 只是,让暖儿失望的是,平锦却仍然没有一点清醒的意思。 她仍然保持着昨儿个暖儿见到她的姿势,蜷缩在那里。 只有见到暖儿的时候,她的眼睛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闪过一丝喜色,跑了过来,牵住暖儿的手,讨好地笑了笑。对平寿和平碧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当平寿想牵一下她的手时,她还躲了开去。 不过,比起昨儿个毫无反应的样子,还是让暖儿心里有些安慰。 这一天,她们几个就呆在牢里。 虽然平锦还是不肯说话,但是暖儿三个轮流和她说话,说些以前的事情。 时间长了,平锦对平寿和平碧也就没有那么排斥了,不过,还是只肯呆在暖儿一个人的身边。 接下来的日子,暖儿日日前来陪伴平锦,她渐渐地会笑了,有时候,还会亲昵地摸摸暖儿的脸,表示亲热。 只是,若是暖儿##,她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谁也叫不动她。 允琏接到了消息,也派了太医过来替平锦诊治了,太医说是惊吓伤心过度,失了心了。开了些安神静心的药喝着。说这种病也没有别的法子,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应该会自己好起来。还有一种法子,就是让她再受刺激,这样,或许也能够清醒过来。不过,这种法子风险性极高,搞得不好,反而更严重也说不定。 平福知道了平寿、平碧回来的消息,也过来好好地聚了一天。 不过,看到二天亲自前来接人的陈梦,几人免不了背地里好好地嘲笑了她一番。 都成亲好几个月了,还黏得这么紧? 这一对夫妻,真是肉麻得叫人羡慕。 暖儿将太医的诊断结果说给平福听了,几人商议了一番,还是决定不要冒险了。 就在监狱里,那潘公子也随着衙役回来说明了状况。他早就已经离开京城老远了。 还好走得是官道,一路上都有在一下茶摊子上休息。 而且,从脚程算起来,他的确是那一早离开了京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如此一来,两人合谋的嫌疑总算是洗清了。 而银子实在是好东西,前些日子,平福出去的高额悬赏,总算也有了收获。有一个人出来作证,那一日,他瞧见城东的一个地痞,叫陈九的,偷偷地跟着白爷和平锦。原本以为,又是那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谁晓得,在接近了他们的时候,突然掏出了刀子,就一把刺了过去。 随后,就跑得没有影子了。 原本,他不愿意惹事的,牵扯上人命案子,总不是好事。再说,那陈九几个兄弟,也都不是好惹的。 所以,衙差前来调查的时候,他就说没有看见了。 而且,更为叫人惊喜的是,他还指出了那陈九将凶器丢在了水沟里,连地方也说得清清楚楚,就在暗自生的不远处。 只是,那是一个臭水沟,没事谁会往里面找东西? 果然,官府按他所说的地方派人去找,还真找到了那凶器,只不过陷入极深,如果不仔细去找,还真不会觉。 而陈九也被抓了起来,几个板子下去。 却又招出他原来是受了别人的指使。却是白爷手下的一个掌柜,因为污了钱,被赶了出去,却心里不忿。他原本跟陈九有亲,便出钱请陈九替他出口气。 事情弄清楚了,暖儿她们终于将平锦接了回来。 只是,看到痴痴呆呆的平锦,却叫暖儿她们心痛不已。 据潘公子所说,那一日,平锦带过去的包袱,不过是他以前曾经送给她的一些东西。平锦说,这不是对他的帮助,只是将他的东西还给他而已。 后来,白爷来了,平锦便随他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两人看起来开心得紧。 因为平锦说,她还不知道对白爷是什么样的感情,可是,她想和这个男子过一辈子,因为,他让她很安心。 白爷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还豪爽的跟潘公子说,以后有什么事儿只管来找他,能帮忙的一定帮。 没有想到,转眼却成了这样。 潘公子也是唏嘘不已。 此时结束以后,本来要回老家的潘公子却留了下来。 他白天出去摆摊子,傍晚的时候就过来看平锦。 平常的爹娘感念他的情义,有时便会招待他在家里吃一顿饭。 只是,平锦依然谁也不认识。 只是,渐渐地,除了暖儿,也会对其它人笑了。 尤其是潘公子,除了暖儿,也只有潘公子喂东西,她才肯吃。别的人喂的,她是一律不肯的。 这一日,暖儿也得回宫里了。 她早就该回去了,出来了这许多天,元烈瑛不晓得叫人催促了多少次了。 只是,平锦一直这个样子,她实在放不下心。 现在,总算有人喂东西,她肯吃了。 虽然仍是牵挂,也不得不回去了。 出来这么多天,已经很叫允琏为难了。 又有人敲门,暖儿正在院子里跟绣娘她们话别,又细细地叮嘱平锦,虽然不晓得她听不听得懂就是。 还以为是外头的嬷嬷们又来催促,怕回去晚了,关了宫门。 无忧跑去开了门。 进来的人却是吓了一跳,竟然是允琏。 他恭谨地跟田成、绣娘打了招呼,小禄子则放下一大堆东西,这才小心地扶着暖儿离去。 看着允琏小心翼翼的样子,平寿她们不觉放心了。 那个男子,对常儿妹妹似乎真的很好呢! 只有平锦,依然不舍地想要跟出去,却被潘公子拉住了,她却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 弄得潘公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许久许久。 第三百五十二章银 “爷怎么过来啦?” 暖儿惊喜地问道,这许多日没有见到了,还真有些想他。 不过,现在国事都是他在处理,一天到晚,不是忙得不得了吗?怎么还会有时间来接她? 允琏不满地打了一下暖儿的屁股。 “我再不来,只怕某人都忘记回来了。外头就这么好?一回来,都半个月了也不回来。” 暖儿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次实在是自己理亏。 她连忙讨好地朝允琏笑笑,现在她的身子,可没有那么方便了,可不能再用按摩来讨好他了,只能奉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允琏也不过随便说说,哪里舍得和她认真计较。 他轻轻地摸着暖儿的肚子,都这么大了,再过几个月也就要生了。想到即将有属于自己和暖儿的孩子,他的脸上显得前所未有的平和与温柔,甚至有些感激。 谢谢老天爷将暖儿赐与了他,要不然,他从来不知道,就是这么拥着一个女子,知道她的身子里孕育着自己的孩子,是这么叫人满足的事情。 空虚的内心被填得满满的。 “小子,再过几个月,要乖乖地快点出来,不要累着你的娘了。否则,到时候出来了打你屁股,知不知道?” 允琏煞有其事的威胁着。 看着他这般孩子气地表现,暖儿不觉好笑不已。 她也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宝宝,听见了吗? 这就是你的爹呢!别看他不笑的时候,似乎挺凶的样子,其实,只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罢了。宝宝,你可不要被他唬住了喔。 可怜的允琏,不知道他晓得自己在暖儿的心目中,竟成了纸老虎的代名词,不知道他有什么感想? 真是夫纲不振啊。 终于又回到宫里,这一天,允琏拥着暖儿,总算睡了一个好觉。 这些天,暖儿不在,他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睡也睡不好。如今,抱着暖儿温暖的身体,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味,允琏总算睡了一个好觉了。 二日,日头正好。 无病和无忧、无愁两个翻弄着暖儿的东西,准备将有些东西该洗的该晒的弄一下。 暖儿在一边看着她们翻来捣去,忙个不停的。 自个儿却清闲得,骨头都快要霉了。 不由轻轻地摸着肚子。 宝宝啊,你能不能快点出来啊。 娘再这么下去,真的就成了一头猪了。 什么事都不能做的日子,真的是有些闷啊。 要不要找些什么乐子呢? 暖儿的脑子里升起了某些不良的念头。 “姑娘,这个是什么?” 无忧举着一个盒子问道,冰凉冰凉的,似乎是玉似的。看起来,似乎挺值钱的,只是,为什么她以前没有现,姑娘还有这种东西啊? 看着那个熟悉的盒子,暖儿一时有些恍惚。 眼前放佛又浮现出那个张扬的身影,红色的衣裳,红得是那么耀目。 “姑娘,我问你话呢!怎么啦。” 暖儿回过神来,才现无忧的手在自己的面前晃着。 而她的另一只手上,赫然就是那个盒子。 那是在东海城,那个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狂风暴雨之夜,再见到他时,送给自己的礼物。只是,自己却一直没有打开它来。 说不上是为什么,可是,暖儿却一直有些害怕打开这个盒子。 放佛里面有什么叫她害怕的东西似的。 可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暖儿笑了。 现在,没有关系了。 宝宝,和娘一起看看吧,里面会有什么好东西呢? 暖儿从无忧的手里接过了盒子。 无病、无灾也好奇地围了过来。这个盒子,她们又不像无忧那么粗心,倒是知道的。可是,总是有的时候见姑娘将它拿在手里抚摸着,却从来不曾打开。 里面,究竟放的是什么东西呢? 暖儿轻轻地抚摸着盒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它打了开来。 没有打开它的时候,总觉得千难万难,似乎怎么也不能打开似的。可,只要你伸出手来,原来,却是这么简单的事。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几个人不由地轻轻地惊呼了出来。 真美! 盒子里是一朵不知名的花,晶莹剔透,似乎活着一般。 “这,是真的花吗?” 无忧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可是,如果不是真的花,世间,又有哪个人间巧匠,又要用什么珍稀的材料,才能做出这么一朵花来呢? 无忧不由轻轻地将它拿了出来,打算好好欣赏一下。 谁知,一离开盒子,那花却迅地枯萎了起来,转眼之间,竟化为了粉末,从无忧的指尖落了下去,竟是不见踪影了。 “姑娘,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么珍贵的东西,竟然由于自己的大意,就这么不见了。 无忧满是惭愧。 无病、无灾两个一时也被这一幕变化弄得愕然了。 这,是什么花啊? 怎么一离开那个盒子,就消失不见呢? 暖儿笑着摇了摇头。 “不碍事的。” 那个红衣少年所给予她的,她已经收到了,就在她的心里。其余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呢? 见暖儿没有生气,无忧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还是可惜不已。 那么漂亮的花,应该是真花吧!就这样在自己手上消失不见了。 真是暴殄天物啊。 而就在此时,一个细小的白色身影窜了出来。 一下子落在了暖儿的手上,欢快地扭动着身躯。 “蛇,蛇……” 无忧瞪大了眼睛,这,蛇是怎么跑出来的? 她大叫了两声之后,竟然一下子就这么晕了过去。 无病、无灾也是花容失色,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随着无忧的叫声,跑进来了一堆人,只是,那小蛇就呆在暖儿的手掌上,欢快地扭动着身子。 暖儿也是呆愣了一下,僵在了那里。 这,虽然她小时候也曾经见过蛇,而且,这蛇比她所见的蛇不知道小了多少,而且,上面还有一个红点,看起来十分可爱,所以也就不像无忧她们那么害怕。可是,到底是一条蛇啊,而且就在自己的身上,暖儿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只是,大家都已经乱成一团糟了,自己若是再乱了,只怕就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要紧,这是别人送我的礼物,应该是没有毒的。” 暖儿甚至露出了一抹笑,安抚着众人。 只是,这笑实在是有些僵硬。 这礼物是那个人送的,暖儿相信,他绝对不会害自己的。 于是,暖儿试着伸出另一只手,用手指逗弄着那只小蛇。果然,它并不咬人,只是缠着自己的手指玩耍,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的,又有些痒。 暖儿不觉就笑了起来。 无病、无灾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这蛇应该是无害的,不过,什么人,干嘛送蛇当礼物啊,吓死她们了! 起码先给个心理准备吧! “田娣人,就算这蛇无害,可是,到底放在身边不好。还是由别人去养吧!”一个嬷嬷劝道。 “喔,嬷嬷喜欢蛇啊。那嬷嬷养吧。” 暖儿将蛇往那嬷嬷递去。 却见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脸色有些僵硬。 “这,我还是去看看有没有别人要养吧。” 说完,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如同见了鬼一般。而其它的人也生怕暖儿说让她们养,俱一窝蜂地退了下去。 一时之间,又清净了。 “你真厉害啊,早知道,就早点把你放出来了。” 暖儿笑着对那小蛇说,却见它的头竟然昂了起来,好像知道暖儿在夸奖它似的,显得得意得不得了。 真是一条有意思的蛇呢,长得也这么漂亮,暖儿一时倒真有些喜爱起来。 无病、无灾这时见这小蛇似乎也怪听话的。 不由也凑到了前面。 无灾更是伸出了手指,去摸了摸它的肚子。 只见它竟然似乎很痒似的,倒在了暖儿的手上,肚皮朝天,滚来滚去的,可爱得不得了。弄得连一向稳重的无病,都有些动心了,也伸出了手指。 几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却把晕倒在一边的无忧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反正地上铺了地毯,又干净,让她躺躺也没事。 还是这小蛇好玩。 几个人选择性的忽略了无忧。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无忧自个儿醒着。 一醒来,看到眼里的这一切,她不由伸出了颤抖的手指,指着那小蛇说道。 “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 无灾莫名其妙,无忧眼睛瞎了吗? “没看到我们在喂小银吃东西吗?” 是的,小银,这是小蛇最新出炉的名字,而不能出声反对的小蛇也就只能屈服了。不过,有东西可吃的它,哪里顾得上这些。 嗯,这个果子也好好吃,那个果子也好好吃。 原来,这世界上除了冰莲,还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啊。 小银深切地觉得,当初跟下山来,实在是太好了。 至于自己怎么从那个红衣少年落到这个女子的手上,它却一点儿也不关心啦! 有吃的就好。 “无忧,小银很可爱,一点也不可怕的。你要不要试试?” 暖儿将小银放在了手掌心上,朝无忧递了过去。 而我们的小银,绝对是一条有礼貌的小蛇,虽然正在吃东西的时候被打断了,不过,它还是很有礼貌地摇了摇身子,对着无忧打着招呼。 但是,无忧的眼前却是一黑。 “砰”地一声,又倒在了地下。 “有这么可怕吗?” 暖儿疑惑地看着无病和无灾,两个人齐齐地摇了摇头。 “来,小银,再吃东西。” 无灾显然对最新的宠物有了极大的兴趣,拿着水果引诱道。 果然,小银一下子又窜到了桌子上。 对它的这种飞行的本领,几人都叹为观止。 而可怜的无忧,又一次地被大家给遗忘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春日游 “哈哈哈……” 养心殿里嚣张的笑声简直让人怀疑,这个人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病体虚弱,以至不能上朝理政的皇上吗? 不只奕棠,就连王紫琼和元烈瑛也是满脸喜色。 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终于,在今日,那些大臣们总算同意传位于允琏的事了。 不枉奕棠装了这许多个月啊。一天到晚,都呆在养心殿里不能出去,只要一来人,就得马上躺倒床上去,而且,还要威胁太医不得走漏风声,他,容易吗? 想到未来即将来到的美好自由的生活,奕棠忍不住就想大笑三声以示庆祝。 他,总算能来这个束缚的皇位上摆脱下来了。 真是,当初就跟父皇说自己不适合继承皇位了,偏偏非要他当。害他这几十年,竟然苍老至此啊。 奕棠不胜感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皮肤都松成这个样子了。真是让人忍不住就想垂泪。 再看看紫琼和瑛儿,她们还是一副年青美貌的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而自己,竟然已经成了这许多白。如果一起出去,被别人当成是她们的爹,奕棠真有拿一根绳子吊死的冲动了。 想当初,他可也是一位翩翩贵公子。 一出去,不晓得收到了多么女子的媚眼,哪像如今,竟然被自己心爱的女子称做是糟老头。而且,竟然还想去小倌楼见识见识。 不行,等完成了传位仪式之后,自己一定要好好地开始保养。 一定要太医们好好研究一下,如何让白变成黑,如果消除脸上皱纹的好方法,要不然,岂不是要被这两个女人踩到脚底呢? 王紫琼和元烈瑛也乐坏了,这些年,老是困在这宫里,早就把她们憋坏了。 “现在就剩下继位仪式了。不过,吩咐下去筹备也好要个把月的时间,急也急不来的。” “嗯,再等个把月就行了。不过,皇上,这段时间,咱们要不要出去玩玩?” “玩,玩什么?” “现在杏花不是开得正好吗?咱们去赏杏花吧!” 元烈瑛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奕棠这些日子装病也闷得快受不了了,一听元烈瑛的话,不由也有些心动。 “可是,不会给现我是在装病吧!” 奕棠想想就有些心虚。 “现又怎么样?旨意都已经颁出去了,难道还能收回来不成?” 元烈瑛满不在乎地说道。 “好,那就去吧!”奕棠终于拍板决定了。 好几个月啊,天天闷在这养心殿里,终于搞定了那帮顽固份子,还不能去奖励自己一下? 消息传出去之后,后宫能够同去的女子一个个兴奋不已,这一年到头,能出去的日子也不多。也就那么有限的好几次罢了。 皇上这几个月都病着,原本以为每个固定的春天赏花大概不会举行了,没有想到,还是有这个机会啊。 上上下下,能出去的人都兴奋不已。 而齐妃的脸上,却露出了阴森的笑容,总算,给她等到了这一天了。这个皇位,一定是我的儿子的。 于是,好几日之后,从皇宫里,一大群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 暖儿也在这个队伍之中。 其实她本来是不怎么想去的,只是,看到无病、无灾一个个兴致勃勃的样子,便改了主意。无忧还好,经常有机会出去玩玩,可无病、无灾进了宫,基本上就没怎么出来过了。虽说,宫里也有不少好景色。可是,再好的景色,看多了,便也没有什么稀奇了。于是,暖儿便也决定来了。 不过,她却是跟元烈瑛坐在一个马车里,而允琏,则骑着马在队伍中。原来,奕棠是让他在京城里处理国事的,谁晓得他硬是指定了一个王爷和几个大臣代为处理,便跟着来了。反正赏花的地方也不算太远,不过,几个时辰也就到了。真有什么急事,再派人来通知也就是了。 好不容易将暖儿接了回来,这一去赏花,又有好几天见不着了。 允琏心下就有些不乐意了。 而元正琪此时却也在他的旁边,一身红色的骑马装,引来不少女子的爱慕眼光。只是,他却瞧也不瞧。 “听说后天就要离开呢?” “嗯。” 元正琪点了点头,终于要离开了。原本年后就要走的,偏巧老太爷又生了一场病,免不了又拖了一段日子。 “保重,我到时候就不去送你了。” “不用,有人已经说了回来送我了。” 元正琪笑得恶意。 “那又怎么样?不过是送你一次罢了,她这一辈子可都是我的。” 允琏面上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其实心里介意得要死。暖儿对这家伙就是有几分不同寻常的感情,真是的,如果让暖儿先遇到自己就好了。 “唉,你知不知道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真的很可爱呢!” 元正琪故意做出一副回忆无穷的样子。 用与臭丫头的过去给允琏添堵,是他的乐趣所在。 “那有什么,小丫头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允琏话虽如此,心里却好奇得不得了,暖儿小时候也不晓得跟现在像不像? “喔,本来还想跟你说说的,既然不感兴趣,那就算了。” 元正琪说道,其实,他也没有见过暖儿小时候几面,不过,这些,他当然是不会告诉允琏的,就让表哥在心里暗自郁闷吧!元正琪不怀好意地想。 抢了他的臭丫头,总得气他一下才好。 只是,臭丫头,想打要离开你远去了,为什么就这么不舍呢?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就朝元烈瑛的马车那里瞧去。 听说,她就在那里。 一切,还好吗? 允琏看着元正琪眼神,不知怎么地,还是有些心软了。 如果今日暖儿选择了元正琪,他知道,他是绝对没有办法这样心平气和的。 允琏骑马朝元烈瑛的马车奔了过去。 “来不来?” 元正琪一愣,随即会意了过来。 心里突然又有些紧张了起来,心也跳得快了几分。 又能多见她一次了吗? 她看到他,会不会吃惊? 这一次,他是打听到了她回来,才专门死皮赖脸地跟过来的。林诗英原本不想让他来,这都没有希望的感情,多见一次,不过更多添几分负担罢了,可是,到底不忍心看到他失望,还是应了下来。 而林诗英的身旁,透过马车帘子,一个劲儿地盯着元正琪的毕瑶环,也让她叹息不已。 这孩子,这一番情谊,恐怕又是一场空了。 她的叹息,毕瑶环却并没有听到耳里,她的目光只是追随着元正琪的身影移动。 仿佛只是看着他,她便再无所求似的。 而她的目光,却充满着止不住的忧伤。 再过几天,他就要走了。 这一次,是出海而去。 自己仍然想跟着,可是,他却再也不让了。 如果没有了他,自己要做什么呢? 毕瑶环的心里满是迷茫。 家也回不去了,什么也没有了。 她可以继续住在国公府里,没有人会亏待她。他们一家都是好人。 可是,这样的活着,让人觉得好可怕。 没有他的日子,空荡地让人快要疯了。 他就不想耽误她,而且,他不喜欢负担。 原来,对于他而言,她只是负担而已吗?明明她将自己打点的很好,为什么会还是负担呢?是不是因为不喜欢,所以,便只会成为负担? 毕瑶环痴痴地看着元正琪,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似的。 红娘此时却担心地看着毕瑶环。 自己终究是错了吗? 看来,元公子这边看来是不可能了。 自己是不是得回去府里见见夫人? 老爷那么疼夫人,如果夫人真的求老爷的话,应该会让姑娘回去的。 元烈瑛此时却稀奇地盯着在桌子上吃着东西的小银。 “这蛇是你的吗?真奇怪,它怎么吃水果啊?” 暖儿笑着点了点头,原本她今日出来是不想带它的,可是,它整在她的身上,就是不肯下来。再加上,它动作又快,还会飞,谁也管不住它,也只好让它跟来了。 “它不仅吃水果,还吃花瓣呢。” 暖儿说起了这些日子的现。 这真是一条奇怪的蛇,只不知元正琪是从哪里找来的。真正是听都没有听说过。为了它,太医来请脉的时候,还专门问了,却连太医也不晓得。 “是吗?” 元烈瑛饶有兴趣地将水果拿了起来,不给小银吃,这一招,是她逗小白痴的绝招,每回看到它急得喵喵叫的样子,她就笑得直不起腰来。显然,她现在的兴趣又转移到小银这里了。 不过,她这一次却是失算了。 小银腾空而起,牢牢地咬住了水果,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又到桌子上吃了。 “它会飞。” 元烈瑛惊喜地叫了起来。 会飞的蛇? 元烈瑛心里又开始打起了歪主意,要不要把它也弄回去养养?不知道那只死猫看到这蛇会如何?元烈瑛好奇起来。 最近,那只猫似乎已经被她整得没有脾气了,半天都不动,连东西也不怎么肯吃了。只要有她在。 弄得元烈瑛也不敢再那么逗它了。 万一真养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对暖儿可没有法子交差。 她看得出来,暖儿是真的很喜欢那只猫的。 就在这时,车窗被敲了几下。 暖儿好奇地掀开帘子,就看到允琏,而他的身边,一个红衣少年,正朝自己灿烂地笑着。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刺 杀 杏林上苑 又是赏花、赋诗的老戏码。 看着一个个少女娇羞,却不由自主偷偷打量的面孔,一个个少年更是纷纷展示自己的得意之作,不知有多少良缘又在这一日触成了。 暖儿不禁暗叹,这些贵族豪门相亲的法子和民间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依稀记得那年踏青,不也是如此吗? 看来,人的创意,还真是有限得很。 暖儿看得颇有兴味,那个女孩子似乎就挺不错的,她好像对那个身穿黄衣的少年有意思呢!不过那个少年,似乎对那个红衣女子颇有意啊。 像这样的乱麻似乎还不少呢! 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再想想东海城的海边,那些少男少女可比京城里开放多了,又想起那个被允琏吓得不轻的少年,还是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呢,不晓得那个男子现在又怎么样呢?有没有碰到其他心仪的女子呢? 暖儿倒是颇为乐在其中。 允琏却有些不耐,他悄悄地跟元正琪说了什么,又跑过来,叫暖儿跟他去。 暖儿便偷偷地从座位上离开了,只是她这么一个身子,无论如何,也会引起众人的注目就是,虽然暖儿已经自认为动作很轻了。 元烈瑛扫了他们一眼,就又回过了头,继续看着眼前的好戏。 这年纪大了,不知道怎么对这点鸳鸯什么的似乎还挺有兴趣的,看着这些少男少女,似乎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好不容易儿子这块冰山竟然还有着这种浪漫情怀,她就不去阻拦他的好事了。 不过,总算让元烈瑛心里有那么点安慰了,这个儿子,还是有那么一点像自己的。经常看着允琏那张冰块脸,她就怀疑,这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而且,跟奕棠一点儿也不像,如果不是确信他真的是从自己的肚子里掉出来的,而且,那胎记也确确实实,元烈瑛真的怀疑他是不是被谁给掉包了。 允琏悄悄地带着暖儿走进了杏林之中,那满树的深深浅浅的红色中,最为耀眼的那一树,不是元正琪又是谁?只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偷偷溜过来的。暖儿刚才看那些少男少女瞧得有趣,一时却也没有注意到。 “我们去一个好地方玩去吧!就我们三个人。” 允琏说道,神情竟隐隐有些兴奋,有点像要做什么坏事的样子。看着他这个样子,暖儿不由得也期待了起来,好像会很不错的样子。 元正琪朝暖儿招了招手,算做打招呼。他在前面领路,三人七弯八拐,终于来到了一条小溪旁边。 允琏扶着暖儿有些艰难地坐下了,这肚子大了,还真是做什么也不方便啊。 “就这里吗?” 暖儿好奇地问道,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嗯,今天我们抓鱼烤着吃。” 允琏说的话吓了暖儿一大跳。 “抓鱼?” 暖儿这会子是真的楞了?允琏抓鱼?她怎么也把他跟抓鱼联想不到一起来。 “别看表哥现在这样,小时候可皮了。论起抓鱼,能及得上他的还真没有几个。”元正琪揭了允琏的老底,表哥小的时候,可跟现在两个完全不一样呢,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却是变了。是什么时候呢?只是,却有些想不清了。不过,他也是听娘说的就是,到了后来,他也能来这里的时候,允琏却只是在一边看着了。 “小的时候,大人们都在那边赋诗什么的,我们就偷偷地溜到这边抓鱼,然后烤来吃。倒是好久没有来了,还真有些怀念呢!”允琏说道,神情中隐隐有些怀念。那个时候,还没有正琪他们,只有允璋和自己。 “开始吧!今天我非叫你成为手下败将不可。”元正琪脱了鞋子,挽起了裤脚。他可是一直想赢允琏的,只是,那个时候,允琏却再也不曾下水了。倒是允璋殿下,明明也不小了,却还是偶尔会下水与他们玩成一团。 “谁怕谁?”允琏也不甘示弱地说道,随后也开始行动了起来。 “半个时辰为限,谁抓得多谁就赢。”元正琪出了挑战。 “六条,我。” 暖儿坐在一边,笑着看着这两个童心大的男子。这两个在自己生命中留下印迹的男子,都是这么地好。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想曲儿了。 当悠扬的歌声响起时,允琏和元正琪不觉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暖儿看去。 那个女子的眼睛看着他们,盛满着幸福和笑意,嘴里唱着不知名的曲子。 歌词有些听不清楚。 可是,流露出的幸福、满足和安乐,却似乎传达到了他们的心里。 在这一瞬间,元正琪心里所有的不甘和遗憾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她是这么地快乐,前所未有的快乐。 她这样笑着,似乎得到了全世界。 元正琪的双眼离不开暖儿的脸,他要将她这一刻的笑容深深地记在心里,有了这一刻,他似乎充裕可以放下了。 他最喜爱的女子,能这样幸福的笑着,他还有什么可以求的呢? 允琏从来没有想过,暖儿唱起曲儿来会这么地好听。 那传达到他心里的幸福和满足,让他的心暖暖的。 她,是幸福的。 那么,他也终于感受到了幸福。 有她的日子,便是幸福。 暖儿一曲唱完,便看见两只呆头鹅,她抓起地上的小石块就朝他们两个丢去。 “呆着干什么?还不快抓鱼?” 允琏、元正琪被扔了个正着,气势汹汹地朝岸上冲了过来。 “好啊,竟然敢朝夫君扔石头,今天就要让你瞧瞧什么叫夫纲?” “长幼有序,长幼有序知道吗?竟然对哥哥这么不客气,等着瞧!” 元正琪也毫不客气。 看着两个人这般作态,暖儿偷偷地心里想,我现在求饶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好像、似乎、可能,来不及了吧! 要不,逃跑吧。 可是,瞧了瞧自己的大肚子,暖儿无奈地放弃了。 算了,她还是乖乖等着受惩罚好了。 宝宝,看在你的份上,娘应该不会被罚得太厉害吧。 就在这时,元正琪突然站住了双脚。 “有人来了。” 两人赶紧理了理衣衫,又穿上了鞋子,这个样子,给人看到了可不妥。 一会儿之后,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模样十分普通,属于一放在人群里,就记不太清楚的那种类型。 她先施了个礼,然后才说道。 “见过太子殿下。元公子,国公夫人请您回去。” “娘?” 元正琪有些疑惑,娘找自己为什么不叫毕瑶环或红娘来,今儿个她们不是跟来了吗?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或许她们分开了,娘随便叫了个人吩咐的也说不定。娘从来都没有将毕瑶环当作下人看待,有事的话不吩咐她也是有可能的。 “那我先回去一会儿,你们两个等我回来。”元正琪说完,就随那宫女出去了。 见元正琪离去,允琏也懒得下水去了,还是有人比赛,玩得更有意思一些。 他在暖儿的身边坐了下来。暖儿将头缓缓地靠在允琏的肩上。 春风吹过,鸟儿的地鸣声传来,前面是潺潺的流水,和不断飘落的杏花,真的是让人感觉很舒服呢。 舒服得什么也不想说了。 就这样一直靠着一直靠着就好了。 而元正琪此时,正走出了林子。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奕棠他们并不算太远。 所以,那个宫女如此轻易地找到了他们,倒也并没有引起他们的疑心。 一眼就看到了林诗英的位置,元正琪径自朝林诗英走去,却没有现,那个和自己一起出来的宫女,不知什么时候去悄悄地躲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了。 而齐妃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刚才,有人回报说元正琪和允琏他们在一起。 以元正琪的身手,有他在,想下手就难了,不过,她难道不能想个法子调开他吗?好不容易等来了这次机会,她绝对不能放过。错过这一次,平日里,允琏若是外出,身边可都有暗卫在,就算她找的人功夫不错,可也很难瞒过那些暗卫的耳目。 允琏,这回,你死定了。太子之位,未来的皇上之位,都是我的允瑞的。 元正琪走到了林诗英的身边,俯下身子,在林诗英的耳边悄悄地问道。 “娘,找我有什么事?” 真是的,偏偏在玩得正开心的时候,这种能和臭丫头在一起的日子可不多。干嘛偏偏在这个时候找自己? 林诗英听到元正琪的声音回头,脸上却露出了极为莫名其妙的神色。 “我什么时候找你了?” 听到了这话,元正琪的脸色却一变。 “糟了,表哥。” 他再也顾不得惊世骇俗了,提起轻功,朝林子里飞跃过去。而林诗英此时也明白生了什么事,她也是脸色大变,坐在她身边的元烈阳自然也是听到了,赶紧对奕棠禀告道。 “皇上,快派人到林子里,有人刺杀太子。” “快,秋白,赶紧带人过去。”奕棠猛地站了起来,下令道。 而元烈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再也顾不得许多,站了起来,也朝那边赶了过去。 琏儿,她的琏儿,可一定不能有事。 “皇贵妃娘娘……” 立刻又传来一阵惊呼。 …… 而就在此时,传来允琏撕心裂肺般的痛叫。 “暖儿。” 元正琪使出了最快的度,然后,等他终于赶到的时候,却只看到,血,好多好多的血,一滴一滴地从臭丫头的身上流了出来,染湿了她的衣裳。 自己,到底还是来迟了。 远方逃逸的黑衣人,元正琪甚至都提不起兴趣去追,他只想知道,臭丫头到底怎么样了,明明刚才之前还好好的。 他终于放下了心事,他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去。 因为臭丫头笑得那样的幸福。 可是,这一转眼,却是怎么了。 就是这么一疏忽,她就怎么了?像个破碎的娃娃。看起来,好脆弱好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似的。 允琏抱着暖儿,箭仍留在她的肩上。 “没事的,没事的,只是射在肩上,没事的。” 允琏说出来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暖儿还是安慰他自己,暖儿一定不能有事的,绝对不能有事的,他已经习惯了她陪伴着的日子,以后,还会有他们的孩子。他不想要再一个人,每天过着重复的日子,没有什么事情好期待,没有什么人值得他期待。 那样的日子,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老天爷,既然你将暖儿赐给了我,那么,她就是属于我的了。谁也不许带走她,即使是你。 “别怕,暖儿,我这就带你去找太医。” 允琏轻声地说道,似乎怕吓着暖儿。他抱着暖儿朝外头奔去,正好碰到正好赶来的元正琪。 那黑衣人一箭射出,无声无息,以他的身手,不可能给允琏察觉的。 可是,不知为何,暖儿却在那瞬间,用自己的肩膀挡住了那一箭,他正准备接着射二箭,元正琪却已经赶了过来了。 刚才元正琪离开的时候,直到他出了林子,他才敢潜进来。而元正琪回来得太快,他来不及射二箭了。 除非他不要自己的命了。 他可没有自信在射出二箭之后,还能够躲过元正琪的追杀。 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他当机立断地逃了。 “给我,她中毒了,要快。” 元正琪焦急地说道,原来暖儿滴下来的血,竟然全是黑色,而她的脸色,已经开始渐渐变得青灰色,呼吸也极为微弱了。 允琏想也不想,就将暖儿交给了元正琪。 随后,怔怔起看着自己的手。 全是血,黑色的血。 他的手竟然微微地颤抖了起来,有毒,竟然是有毒的,如果暖儿有个万一? 不,不会的,因为他绝不允许。 元烈瑛他们到的时候,就现元正琪正在盘腿坐着,掌心抵着暖儿的背。 而允琏则怔怔地站在一边,脸色煞白煞白,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一般。 他的眼光紧紧地盯着元正琪和暖儿,却对前来的众人扫也没有扫一眼,只是说了一句。 “快传太医。” 看见允琏似乎没事,元烈瑛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只是,瞧见暖儿那青灰色的脸,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走到允琏的身边:“琏儿,有没有受伤?”手上怎么全是血呢?身上也有,虽然看起来好像没事的样子,可是,没有问清楚,她还是不放心。 “是暖儿的血。” 允琏说这话时,神情痛苦无比,刚才,如果不是暖儿挡住了那只箭,这会子,本来应该是他躺在这里才对。 暖儿救了他,他却宁愿,她没有救他。 她知不知道,即使他死去,他也希望她好好活着。 为什么,她就这么傻呢? 元正琪此时却收回了手掌,将暖儿抱在了怀里,他的脸色煞白。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元正琪这个样子,似乎不像驱完毒的样子。 “这毒,驱不出去。它似乎已经跟暖儿的血完全融合在了一起,没有办法。” 而暖儿此时的脸色已经成为了铁青色,呼吸眼看越来越弱了。 “对,千叶晶莲,还有千叶晶莲。” 元正琪的脸色一亮,千叶晶莲可解世间所有的毒,一定对这毒也有法子的。 “在哪里,我立马让人去取。”允琏的精神一振。 “在暖儿那里,我送给她的,放在一个寒玉盒子里。”元正琪急切地说道。 而跟着赶来,正守在暖儿身边的无忧却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是不是一朵很漂亮很漂亮,有些透明的花。” 元正琪点了点头,急切地道:“你知道放在哪里吗?立刻带我去拿。”只要有千叶晶莲,暖儿一定会有救的。 “没了,拿出盒子,它就没了。” 无忧的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把它拿了出来,好好地将它放在盒子里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将它拿出来?姑娘,会不会就被她给害死了? 没了? 这一句让元正琪的心沉到了湖底。 是啊,自己当然忘记告诉暖儿了,千叶晶莲只有装在盒子里才能保存,一离开盒子,它就再也不存在了。 难道,自己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暖儿死去吗? 这时,跑得喘不过气的太医总算是赶到了。 “快,快看看田娣人怎么样呢!” 奕棠一叠声地吩咐道。 这么多人齐刷刷地看着,太医真的觉得实在是太有压力了。不过,他还是拿出了专业素养,径直地来到了暖儿身边。 “奇怪啊,奇怪。” “奇怪什么,快说!” “田娣人中的一种名为一息草的毒,按说,中了这种毒,一息之间,就应该立即死去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却只是脸色铁青,失去意识,却仍有呼吸。” 太医摇头晃脑地说道,真是奇怪啊,明明田娣人的脸色现在应该转为黑色,然后死去才对,怎么却停在这里不动了呢? “到底田娣人现在有没有生命危险?” 奕棠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允琏和元正琪也死死地盯住太医,明明想问,可是,却又不敢问出来,就怕从太医的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答案。 这么多人盯着,真是有压力啊。 太医暗暗地咽了一下口水。 “依微臣看,田娣人目前应该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这毒现在却是太奇怪了,微臣不知道如果用一息草的解药是否能解除。而且,这里也没有药材。依微臣看,还是先为田娣人包扎得好。” “那你还不能快包扎?” “这个,微臣需要为田娣人先取出箭,而且,还需要将衣裳剪掉,敷上药,再进行包扎。这里,似乎不太适合。” 太医含蓄地说道。 允琏这才清醒过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刚才生怕暖儿死去,一时之间,脑子里都成了一团浆糊了。 这会子,听到她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允琏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允琏亲自将暖儿抱了起来,朝外头走去。他的胳膊小心地避开暖儿伤处,生怕弄痛了她。 暖儿,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元正琪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边。在这个时候,他说生命也不会离开她的身边的。臭丫头,一定要好好的。而毕瑶环却不放心地跟在了元正琪的身边。 林诗英伸了伸手,想抓住元正琪,这个时候,他跟上去实在不合适。可是,她却仍然又收回了手,依正琪的性子,如果不确定暖儿平安,恐怕是不会离开她的身边的吧。 而看到允琏平安无事的时候,齐妃的脸上却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虽只是一瞬间,却被王紫琼全部收进了眼里。 王紫琼暗暗地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现在,她已经失去允璋,绝对不允许再有人从她的手里夺走允琏的生命了。 如果真是齐妃做的,她绝饶不了她。 不过,现在还不是查这个的时候,一切等回宫再说。就算齐妃事情做得再隐秘,只要是人做的事情,总会有迹可循的。 王紫琼扶住了一个劲儿地掉眼泪的元烈瑛,低声低安慰着她。 好好地一次赏花宴,谁晓得会以这种方式惨淡收场? 第三百五十五章 表 白 “啊!” 吴太医出了一声凄厉的惊叫,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怎么啦?” 允琏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身子向前倾道。 吴太医的嘴唇都在打哆嗦,手颤巍巍地指着暖儿的伤口,嘴巴张了几张,却说不出话来。 天啊,田娣人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好可怕啊! 顺着吴太医所指的方向,允琏瞧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皱起了眉来。 是小银,只是,它现在在干什么? 怎么钻在暖儿的伤处上? 允琏伸出了手,轻轻地将小银从暖儿的伤口处拿了出来。 小银也不反抗,动也不动。 允琏也无心想它这番举动所为何来,将它往无病一递:“收好。” 暖儿似乎还挺喜欢这小银的。 又对躲在一边的吴太医说道。 “继续吧!” “是,太子殿下。” 吴太医应了一声,就开始行动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的动作却俐落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地剪掉了暖儿的衣裳,让无病她们为暖儿将伤口清洗过后,敷上了药,包扎了起来。 “琏儿,包扎得怎么样呢?外头已经准备了最好的马车,立马可以回京了。” “马上。” 允琏应了一声,抱起了暖儿,朝外面走去,又吩咐太医。 “你也跟着来。” 吴太医愁眉苦脸地跟了上去,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上天啊,千万保佑这田娣人在途中可别出什么事啊? 虽然看着这毒性不知什么原因,似乎暂时没有突然爆的趋势,可是不知道原因,真是让人心头忐忑啊。万一突然有什么变数,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看了看倒在箱子里的解毒丸,算了,真有个什么万一,就把它们全给田娣人服下去,管什么对不对症。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只是,到时候会不会反而加重了病情啊?这解药如果不对症的话,反而成为毒药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啊? 吴太医简直欲哭无泪了,原本以为这是一次轻松的美差,他乐呵呵地接了过来,以为可以过来这边好好地休息一下,谁晓得,现在变成了催命钟了。 如果这田娣人在自己的手里出了什么差错,不会要自己拿命来抵吧! 吴太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凉飕飕的。 允琏带着暖儿坐着最快最好的马车先行离去了,元正琪也骑马跟在一边,有他在一边守护,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马车一路行进,即使用了最快的马,到京城起码也需要一两个时辰。 允琏将暖儿半抱在自己的怀里。 她的眼睛闭着,一向红润的脸色变成了铁青色。 呼吸十分微弱,如果不仔细留意,甚至看不出来她的胸膛在起伏着。 允琏的手没有离开过暖儿的脉搏,感觉着它微弱却平稳的跳动着,才能让自己的心略微平静下来。 如果不这样,他感觉他自己快要疯了似的。 “暖儿,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着,在我的身边。如果你敢就这样离开,就是追到黄泉,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知道吗?” 允琏将头靠着暖儿的脸,感受到她比平日微凉,却仍然能感觉到的生命的热度。 明明她都昏迷不醒,应该听不到自己的话的。 可是,如果不说些什么,允琏只觉得心痛得连呼吸都如此的困难。 “暖儿,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好像,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吧!明明在心里喜欢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总以为,我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的。即使说不出来,只要我一天一天好好地对你,你总会明白我的心意的。或许,到我们都老了的时候,那个时候,也许某一天,我会自然而然地,就能够将我对你的心意告诉给你听。可是,我们还能有这样的机会吗?暖儿,你听得到我现在说的话吗?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这世间,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如果这世间没有了你,我没有办法想像,我该如何生活下去。我如何在拥有了你,知道了幸福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又回到以前那样冰冷地世界里去呢?所以,求你了,不要就这么离开我。如果就这么丢下我,我一定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暖儿,你不是一向最善良,最见不得你关心的人为你伤心的吗?想想你的爹娘,想想平福她们,还有无病、无灾她们,还有正琪。为了我们,你一定要活过来好吗?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用尽世上最好的药,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也会救你的,所以,你也千万不可以放弃。” …… 元正琪骑着马,亦步亦趋地跟在马车旁边。 允琏所说的话,他全部都听在了耳里。 一次,元正琪觉得自己是这般地无用。明明那个时候是有些疑惑的,为什么就没有多想一下呢? 再如果,自己当时,和表哥、臭丫头一起走的话。 也不会生这样的事了。 自己,当时为什么就什么也没做呢?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臭丫头就这么倒下。 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迈向死亡。 自己如此喜欢的人,自己誓要用一辈子来守护的人,为什么还是让她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受伤了呢? 臭丫头,听到表哥的话了吗? 一向连话都不怎么说了人,为了你,竟然开始说个不停了。好笑吧!可是,为什么我却笑不出来呢! 臭丫头,你可知道,我的心,和表哥是一样的。 若是你再也不能醒过来,这个世间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再没有任何意义。 即使你不属于我,可是,知道你在我所知道的地方幸福地生活着,那么,为了你,我也会好好地让自己快乐地生活着;可是,如果这个世间上,再也没有你的存在,那么,我又为了什么而在这个世间存在呢? 如果每一天,我的心都会像现在这么痛,为了你! 那么,我宁愿追随你去任何地方。 而无病、无灾、无忧她们则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紧紧地跟随着,还有毕瑶环和红娘两个,原本她们偷偷地求了元烈瑛,弄了一辆马车先走,结果出的时候,毕瑶环和红娘两个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 这个时候,也懒得为这种事而计较,虽然挤了一点,几个人也将就着出了。 无忧一上车就扑在无病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刚才她一直强忍着,怕打扰了太医救治姑娘,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 “无病姐姐,如果姑娘有什么万一我也不要活了。都是我,都是我……” 无忧一边说,一边用手捶着自己的脑袋,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讨厌过自己。 无病抓住了无忧的手。 “不关你的事。姑娘一定会没事的。” “真的?” 无忧看着无病,似乎像看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真的。” 无病肯定地点了点头,似乎也在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没事的,姑娘经过了这么多事情,连上次被海盗抓去,不也都好好地回来了吗?这一次,一定会好好地。 “真是好笑。连太医都瞧不出来中了什么毒,怎么会没事?顶多是苟延残喘吧!真是天真。” 红娘忍不住说道。 真是,要死怎么不早死?把元公子的心抢去,害姑娘如此痛苦,还是要死去的话,还不如当初就早点死了算了。 那样,姑娘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了。 有家业不能归,住在国公府也名不正言不顺,好好的千金小姐,落到这个地步? 看着无病她们痛苦的样子,红娘的心里有些爽快。 红娘这话一出口,无病、无忧愤怒极了。 可是,不等她们说什么,一个巴掌却在车厢中响起。 “道歉,为你刚才说的话。” 出手的却是无灾,她的眼睛如刀子一般,紧紧地盯着红娘,嘴里一字一句地说道。 “道歉?我,为什么?” 红娘的脸上留下了深深地印迹,她却笑了,看见这些人越痛苦,不知怎地,她心里越痛快。姑娘不每一日都是这样活着的吗?凭什么这些人却可以幸福地生活着。真是让人看不顺眼。 “如果再不道歉的话,就给我滚下马车去。如果不肯,我不介意亲手送你一程。” 无灾边说边向红娘逼去。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吗?” 红娘毫不示弱。 “红娘,道歉。”却是,毕瑶环开口了。 “姑娘。”红娘叫了一声,却见毕瑶环摇了摇头,神情满是担忧。她现在只想快点看到元正琪怎么样了,别的什么事,她也不想计较。 “好吧,对不起了。” 红娘虽是不愿,可是,看到毕瑶环憔悴的神色,却又不愿拂了她的意思。 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一声歉。 而无灾也被无病拉到了一边:“算了,无病,快点赶上姑娘她们吧!不要节外生枝了。” 马车的轮子“轱辘”“轱辘”地边响边向前驶。 枯燥地声音叫得叫人心神不宁。 无病闭上眼,双手合什,诚心祈祷着每一位神灵。 “什么错事也没有做过,比谁都善良的姑娘,她不应该这么早离开这个世间啊!” 第三百五十六章 连 心 半夜,田成被一阵越来越大的呻吟声给吵醒了。 他摸索着下了床,点了灯。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去,只见秀娘的额头上正冒着大滴大滴的汗,她的眉头紧皱,正不安地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滚着,似乎在做什么极为可怕的噩梦似的。 嘴里一个劲儿地不知在咕哝个什么。 “秀娘、秀娘,怎么啦?快醒醒。” 田成赶紧上前拍了拍秀娘的脸,可是,她却不断地摇着头,嘴里喃喃地叫着。 “不,不,暖儿。” 随着一声大叫,秀娘忽地一下子猛然坐了起来。 她的脸上还有着刚才残留的惊惶之色,眼睛也有些呆滞。她呆呆地看着田成,似乎一下子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明明田成就在她的面前,她却好像没有看到似的。 “怎么了,做噩梦呢。没事的,别怕。” 田成坐在床边,拿了件床边的衣裳给她披上了,安慰地说道。 秀娘一下子抓住了田成的胳膊,她害怕地看着田成,嘴里说道。 “孩子他爹,怎么办?我梦到暖儿浑身是血,好多好多血。而且,她在跟我挥手,说要我们保重。那孩子,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怎么会呢?你想多了吧!暖儿不是好好地在宫里吗?还能出什么事?快睡吧!” 田成为秀娘擦了擦汗,欲扶她躺下。 秀娘摇了摇头,推开了他,跳下床来,开始穿起鞋子了起来。 “不,不行。我怎么就安心不起来。这梦,做得实在是太真了。我一定要确定暖儿没事才行。” 一边说话,秀娘一边拿起衣裳穿了起来。 见秀娘这般模样,田成拉住了她的胳膊,劝阻她道。 “这么晚了,咱们又能怎么办呢?再说,宫里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咱们又不是长了翅膀,一飞就飞进去了。还是等明儿个白天,到时,我们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吧。” 秀娘却用力地挣开了田成的手。 “不,我等不了。孩子他爹,你知道的。从小,暖儿有时候生病什么的,我也会有感应的。只是,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好像,好像暖儿真的要离我们而去了似的。不确定她平安无事,我什么也做不了。孩子他爹,我们找暖儿去,好不好?” 秀娘一边说一边乞求地看着田成。她也知道现在这个时辰不早了,可是,她的心一个劲儿地跳,跳得很厉害很厉害,眼皮也是,跳个不停。 分明一定是暖儿出了什么事了。 她一刻钟也等不了了。 秀娘急得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 “可是现在,我们去哪里找暖儿?就算和你两个出去,又能去哪儿?” 田成为难地说道。 对于这个,秀娘却是已经有了计划在胸了,她说道。 “我们去找平福,只有她才有办法跟暖儿联系得上。我们就在她那里等回信。” “好吧。” 见秀娘已经计划好了,田成也不阻拦她了,也开始行动了起来。 其实,刚才给秀娘这么一说,他心里也是极不踏实的。 虽然这么晚跑去,的确有些荒唐失礼,但平福和暖儿的交情非比寻常,那孩子应该也不会见怪的。 两个人穿好衣裳,开了房门。却看到平碧正打着个灯笼往这边过来了。 “大叔、大娘,出了什么事了吗?” 原来,刚才的动静有些大,平寿也有些心事,平碧陪她说话,两个人都睡得有些晚,一吵,两人就都醒了。 平碧便过来看看。 “嗯,是有些事。也不是怎么要紧。平锦和温儿两个,就麻烦你们帮忙照应一下,我和你大叔有事要出去一下。” “到底是什么事?” 平碧追问道,会在这么晚出去,怎么看,也不会是小事啊。 事情又还没有搞明白,说不定是虚惊一场,田成秀娘也不想让她们跟着担心。秀娘便笑着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你大叔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偏家里的药也吃完了。我们去看大夫。” 这时,田成已经将马车套好了,在外头等着。 秀娘赶紧朝平碧挥了挥手,就出门了。 平碧关好了院门,回屋子跟平寿说了,两个都有些担心起来。 秀娘说的话,她们一点儿也不信。这么晚,除非病得实在是厉害,要不然,没有这个时候去找大夫的。 可是,看田成的那个样子,还要赶车,怎么也不像有这么严重的样子。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们两个不惜这么晚了还出去呢? 马车在街道上飞驰着。 间或碰到一些巡夜的衙差。 两人只推说家里有人生病了,需要请大夫,又塞了点铜钱,也就应付过去了。 还好平寿回来了,上次,平福曾经亲自接他们过去玩过一次。 要不然,光凭听说,找地方,也是困难得紧。 田成刚将马车停下,秀娘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没有站稳,还踉跄了几步。 但也顾不得了,急急地上前就敲起门了。 “咚”“咚”“咚”地敲门声,在这样的夜里,分外地响亮。 一边敲,秀娘一边大声地喊着。 “有人在吗?快开门。”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谁啊?” “福伯,是我,上次来过的。快开门。” 听到是熟人,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田老爷、田夫人,这么晚了,怎么?” “快,带我去见你们大爷和大奶奶。” “是,夫人请随我来这边等候。” 福伯一边领路,一边对着另外一个小厮喝道。 “还不快去通知爷和大奶奶。” 陈梦和平福来得极快,这么晚前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他们只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过来了,平福的头都是披着的。 “叔叔,婶婶,可是生了什么事?” “暖儿,暖儿怕是出什么事了。” 秀娘担心地道,随后,将事情说了一遍。 虽然听起来实在是有些荒谬,可是,到底是与暖儿有关,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到底放不下心来。 平福朝陈梦看去,只见他笑着朝自己点了点头,便有了主意。 “叔叔,婶婶。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回去向我爹打听一下,这会子,差不多也该去宫里议事了。” 虽然皇上出宫去了,可是,有几位大臣主理朝政,所以,该上朝的时候还是得去的。 秀娘听了,十分感激地说道。 “谢谢你们了。” 平福笑着摇了摇头。 “哪里,婶婶不要客气了。凭我和常儿妹妹的交情,这点儿事算什么。不要放在心上,常儿妹妹不能经常出来,您和叔叔,就将我们几个也当成女儿看待好了。像这种事,自然是要跟我说的,要不然,倒是显得生分了。” 说完,又交代陈梦陪着秀娘和田成坐坐,她则回屋略微梳理了一下就出门去了。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 陈梦和田成还不时说上两句,秀娘却不时地站了起来,在厅里走来走去。她刚才其实是想和平福同去的,可是,却被平福阻止了。她怕万一真给秀娘说中了,到时候,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还是在这里等消息的好。反正这里离府里也不是太远。 田成有些歉意地看着陈梦,这将人大半夜的从床上挖起来也就罢了。现在还要累得他陪着他们等,真是不好意思。 陈梦却一点儿也不介意,平福这几个姐妹之间的情意他是晓得的极清楚的,对于她们的事,平福只怕是比自己的事还上心。再加上她年纪最大,更是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好每一个姐妹,陈梦现在也只当自己又多了几个妹妹了。他从小就一个人,虽有几个堂兄堂妹,但彼此并不算亲近,这样的感觉倒并不坏。尤其是他和平福成亲之后,几个丫头全都改口叫他大姐夫了,年龄又都比他小一截,让他有了身为姐夫的责任感。 直到了约卯时初的模样,平福这才回来了。 只是,她苍白的脸色,让等待中的众人,心中升起了不妙的感觉。 “平福,暖儿她……” 秀娘抓住了平福的胳膊,咽了咽口水,无比困难地问道。心前所未有的慌张了起来,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想到梦中暖儿在对着自己挥手,秀娘的身子都有些摇晃起来。 陈梦和田成也早已站了起来。 田成见势不妙,赶紧过来扶住了秀娘的身子,虽然还勉强维持着沉着的模样,可是那难看的脸色也未必比秀娘好到哪里去。 “玉琳,不管有什么事,先说出来吧!说出来,大家好歹一起商量想法子也成。什么都不知道,徒然让叔叔婶婶更担心。” “叔叔,您先扶婶婶在椅子上坐下,喝杯水,冷静冷静,我再告诉你们。” 平福劝道。 田成这时候也知道八成不是什么好消息了,他将秀娘扶在椅子上坐下,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水,给她喝了。 秀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稍微镇定了一些。 “平福,说吧。不论是什么消息,我都要知道。” 看到秀娘坚定的眼神,平福这才有些为难地吐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听爹说,暖儿中了箭,箭伤倒没有什么,只是,那箭却是有毒的。昨儿个所有的太医都被招到东宫去会诊,只是,结果他却不知道。” “中毒了,会诊,结果还不知道。” 秀娘喃喃地念着这些词,所以,她才会做到那样的梦吗? 只是,暖儿对她挥手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是在对她这个娘告别吗? 不,她的暖儿,她可怜的女儿,如果她这么早就走了,让她这个娘还如何活得下去啊? “孩子他爹,该怎么办?我们暖儿该怎么办?她还这么小,她才刚刚有了自己的孩子,上一次回家来,她还那么期待地说一定要好好地生下孩子,从小就好好地疼他,还会让他好好地孝顺我们……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将她送去那样的地方,她怎么会小小年纪就碰到这样的事?都是我害了她啊……” 秀娘又手掩面,泣不成声。 田成心疼地抱住了她的肩,也是语声哽咽。 “这事儿怎么怪你?是我不中用。如果不是得了这个病,做不了事,赚不了钱,就怎么会让你们过得这么辛苦?” 这一切,都是他这个做爹的没用才对。 可是,为什么老天会对这么一个善良的孩子降下这种灾祸啊。 她已经活得够不容易了。 陈梦紧紧地握住了平福的手,他知道她心里有多难受,多自责。 “不要太过担心,先想法子打听出究竟中了什么毒。咱们再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 “嗯。”平福点了点头。 只是,需要所有太医会诊的毒,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只希望,太医们能想出法子来才是啊。 安儿姐姐的事已经让自己的心到现在还不安稳,锦儿妹妹又成了这个模样,到现在都还认不出人来,而连常儿妹妹现在也要遇到这种事吗? 她这个做姐姐的真没有用。 每一回,只能就这样看着事情生,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个世间究竟是怎么啦? 她们不过是一群小小的女子,只想好好地活着,从不曾想害什么人,为什么,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事生呢? 看着平福表面平静,可是,却充满自责的眼神,陈梦不舍地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想哭就哭吧,别忍着。你现在有我,不是吗?” 一会儿,陈梦就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衫开始潮湿了起来,平福的肩也一抖一抖的,她其实是很怕的,很怕常儿妹妹真的怎么样了。 陈梦的手轻抚着平福的背,她总是这么隐忍,将所有的情绪藏在自己的心中,只因为,她觉得自己是最大的,需要承担起所有的一切,为所有的人遮风挡雨。 不过,现在有他了。 她可以放心地在他的怀里哭泣。 他可以让她依靠着。 只是,想什么法子能让平福进宫去看看呢?太子殿下估计是不行的,岳父大概也不行,得想个能自由出入后宫的人才行。 还有什么人可以用得上呢? 第三百五十七章 会 诊 “院使大人,太子殿下派人前来问讯,田娣人的病情现在怎么样?” 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从来没有哪一次,为了一个病人,会集中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而这一次,却真的生了。偏偏到了现在,还没有一个结果出来。 每一个太医,都进去给那位田娣人单独诊脉。 就怕瞧得不仔细。 已经到了好些时辰了,都快天亮了,但直到现在这时候也还没有一个诊疗方案出来。偏殿里聚集了这许多人,偏偏安静地地上掉了一根针大概也能听得到吧。 而他们这些在一边服侍的太监们也更是高度紧张,出入时全部都轻手轻脚的,就怕不小心弄出了什么响动。 在这个当口儿,哪怕是出了一点儿差错,难免就被借机作一顿,挨板子卡不是什么叫人愉快的事。 “请殿下再等等吧。最后一位诊脉的黄太医出来后,我们便可以开始会诊了,半个时辰之后,太医院无论如何,一定会提出资料方案的。” 小太监领命去回话了。 而内室里,黄太医终于收回了久久搭在暖儿脉上的手,他沉吟了一下,这才有些迟疑,不太确定地向在一边服侍的无病问道。 原本他还以为那种药方不过是有人胡乱所写罢了,可是,这个样子,实在是与那药方所说的情况太像了,他不由也有些怀疑了起来。 罢了,试试吧! 刚才别的太医回去全部纷纷摇头,再没一个结论,只怕太医院的头以后再也太不起来了。 “这个,这位姑娘,可否请问一下。田娣人平日里,是不是除了王太医所开的药之后,还有长期服用什么别的药物?” 无病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倒是想起了一事来。 “是,大人。娣人平日里有每月服食一种药丸,是在家里的时候就开始服食的,姑娘说是富人专门为她请了名医所制的,用来调养身体的。” 听到无病所说的话,黄太医面上闪过一丝喜色,急切地说道。 “姑娘能不能将这药丸拿出来给我瞧瞧?” “是,大人。无灾,你去拿过来一下吧。” 无病朝无灾吩咐道。 一会儿,无灾就拿过来一个瓶子,将它递给了黄太医。 黄太医打开了瓶子,闻了闻,这才放下心来,就转身告辞离去了。 无病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线希冀,这个太医是唯一问出这个问题的,难道,姑娘的毒和这个药丸有什么关系?可是,姑娘都吃了好几年了啊,一直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的。身体也好的不得了。 不过,无病的心中却想起了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来。 以前,有一次,无忧看暖儿在吃这个药丸,刚好掉出来了一颗,她捡了起来就往自己的口里塞,说尝尝是啥味道。好好的,没事干嘛吃什么药?而且,还是到了陈夫人那里才开始吃的。姑娘似乎并不是这种没事找事的性子,除了嬷嬷们规定每日饮用的养颜汤及药丸,多余的是一律不肯吃的。从不像别的姑娘会自己配些美容的丸子吃。结果,那个时候,姑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啪”地一下,就将丸子从无忧的手上打落。 并且,疾声厉色地说道。 “这药也是随便能乱吃的?” 姑娘从来不曾这样对她们说过话,无忧委屈地跑了出去哭了许久。 后来,还是姑娘说了许多好话,将她哄好的。只是,后来,那个瓶子被姑娘收得更严密了,虽然她和无灾知道地方,可是,姑娘却从不让她们动那个放药的屉子。 而到了京城,姑娘连一起在院子里常吃的养颜汤和冷香丸什么的都停了,唯独这个药丸却是一直在吃的。 只是,姑娘的身体一直极好,所以,她们倒也从来,没有觉出什么不妥来。 而这回姑娘从东海回了京城,却对这药丸看得并不像以前那么紧了。 不再锁在抽屉里,而是随随便便地仍在外头。 虽然吃还是吃,却是,瞧得却不似以前那么紧张了。 以前没想到还好,现在经黄太医一提,再仔细一想,这件事儿分明就很是奇怪的。若真是这药丸的问题,那,跟夫人有关吗? “无病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这药丸很奇怪?从姑娘离开姝姿园到陈夫人那儿起,这药丸就开始出现了。”无灾沉思道,她现在也觉出几分不对劲了。 无病点了点头,事实确实如此。 “不管怎么样,希望姑娘没事才好。” 那些太医可一定要想法子救救姑娘,看着姑娘就这样躺在床上,脸色铁青,动也不动,她都快看不下去了。 这位黄太医似乎有些看出了什么似的,一定要有好的结果才是。 两人又看了看纱帐里的那个人影,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虽然一直晓得爷待姑娘甚好,可也从来没有想到,会到这样的地步。 允琏自从呆了暖儿回来,就一直坐在暖儿的身边,一步也不曾离开过。他的眼睛一直盯在暖儿的脸,似乎这个世界除了她,什么也不存在了似的。 到了现在,他还滴米未进,连水也没有喝上一口。 而在帘子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男子,也保持着一个姿势,站了许久许久了。 黄太医一进偏殿,所有的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弄得人的心肝一阵“扑”“扑”地跳。 “黄太医,你可有什么现?” 院使肖大人急切地问道,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人,若是在没有什么现,下一步的治疗就是笑话了。连中毒的情况都搞不明白,如果用药? 现在这毒,明显就不是单纯的一息香了、。 一息香说起来厉害,解起毒来却并不困难,只需要用月见草生服即刻,而月见草也不是什么珍惜的材料。可是,它厉就厉害在作极快,往往中则即死,根本就等不到救治的机会。可是,田娣人的情况却不是这样,可是,她并没有在一息香的毒性下死去,可是,同样的,她体内的毒性也与一息香的毒性完全不同。这也是吴太医不敢轻易将月见草给她生服的原因。月见草其实也是一种毒草,如果不对症的话而引起其他的反应了,到时候就更难说了。 由来,毒药就比治病要难得多,很多毒药,除了当事者,不知道毒药的药方,谁也不能说能够制出解药来。而许多毒药的解药,本身就走的是以毒攻毒的路子,相当霸道,如果不对症,倒弄出另一种稀奇古怪的毒药来,到时候,只怕更头疼。 黄太医点了点头。 “说起来倒巧,前些日子,我无意中从市井收到一本毒经,里面别的毒倒也罢了,不过是些常见的毒药配方,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不过,其中,却夹了一张纸,上面说起这么一种方法来。说是一息草如果与一种名叫香苓叶的结合,却能生出一种新的毒药。上面取名为息安宁,根据字面的意思来说,这种毒药能让人进入一种假死状态,让人保持一点气息,让人不老不死。据上面说,本来是想研究出一种让人青春永驻的药的,可是,这个药虽然也有这个作用,可是,副作用也是极为明显的,就是让人再也醒不过来。而香苓叶,原本是对促进女子有孕却是极有好处的,而田娣人经常服食的这种药丸,就就含有这种成分。而且,由于她经常服食,体内含量极多,这才让她在一息草的作用下抱住了性命。但同样的,却也让她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有解药吗?” 原因总算是找出来了,可是答案却更加重要。 众太医们紧张地看向黄太医,这么怪的药,千万不要来个无药可解。虽然现在说是不老不死,他们倒是可以放下心来仔细研究,对这样特殊的病例,他们也是极有兴趣的。可是,想到太子殿下那种寒气森森的脸,他们却放弃了慢慢来的念头。 再慢慢来,估计,他们就都要被请回老家了。 说起来,这差事还是不错的。 到外头开个医馆什么的,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说到这个问题,黄太医却苦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了桌上。 “喏,你们看吧!” 众太医纷纷凑上前去,看了起来,越看,众人的脸色却越是精彩。这,真是解药吗?这样的解药,真的能凑得出来吗? 只见纸上面写着。 “麒麟角一钱,白虎心三钱,地里黄二钱,紫月花十钱……” 里面的药草,无一不是珍贵之物,就是他们太医院药库里储藏的,也不过其中几十样而已,而配药却有上百样之多。 更是需要将这些药,全部放在水里煮上三天三夜,再由一名武功起码达到化境的高手,将所得到的蒸汽全部逼入毛孔,沿着图中所示的线路,做三十六次循环,少一次也不行。而若是中途出现了任何差错,解毒就算失败。 而且,即使成功了,为她施功的高手,也将失去一半的内力。 条件如此苛刻不说,而最为叫人心惊胆颤的是,这种毒,只能解一次。如果一次不成功,即使能凑齐同样的药材,也不可能有二次机会了。 这种毒,只要一乱用药,就会随着要毒性又起变化,原来的解药,便作废了。 但不管怎么说,好歹有个说法了。 “黄太医,和我一起去向太子殿下禀告。其它人,在这里待命。” “爷,院使大人来了。” 小禄子小声地提醒道。 允琏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肖大人。 “怎么样?” 虽然是询问的口气,可是,传达出来的信息,却是不允许有任何否定的答案。 肖大人将手中的药方呈上。 “幸不辱命,我们太医院的黄太医终于找到了药方和解药。只是,解毒所需的药草实在太为珍贵,太医院所存,不过只要其中一半而已。” “仔细查查,能准本出来的药及清单立即提交出来,剩下的,我会想办法。立即去办。” “是。” 肖大人应了一声,带着黄太医又下去忙碌了。 解药他们已经又抄了一遍,便不怕记不住就是。 “表哥,解药是什么,给我看看吧。” 待太医们一离去,元正琪的声音就在帘外响起。 允琏将手中的药方交给了小禄子,小禄子会意地出去递给了元正琪。 将手中的东西仔细地看了,又让人拿出笔来抄录了一份。 “表哥,行功让我来做吧!” 允琏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除了你,我也没有办法相信别人。” 即使有比你武功还高的人,可是,我却只相信你一个人。 “我先在先回府,看能不能想办法凑齐这些药。表哥你这边万一药材齐全了,立即派人通知我。“ “嗯,放心吧。”允琏应了一声。 元正琪留恋地又向里看了看暖儿一眼,这才转过头,毅然起身离去。 见元正琪走了,允琏也俯下身去,爱怜地轻轻地摸了摸暖儿的脸,感觉到她的皮肤触感仍然和以前一样,除了稍冷了几分,可仍是活生生的。 这才让他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下来。 还好暖儿有经常服食那药丸的习惯,要不然,只怕等不到他们救她了。不管这药方有多么难凑齐,他也会想法子办到的。 “暖儿,放心,我和正琪一定会救你的。你先等等,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你不要害怕。我马上就回来陪你。” 说完,允琏就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无病、无灾还有无忧,我出去一下。你们两个好好看着姑娘,不要让她一个人。” “是。” 看着允琏大步地离去,无病、无灾这些天愁云密布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希望。 终于有法子救姑娘了。 而站在她们身后的无忧也终于觉得自己能喘上一口气了,自责感让她这些天都不敢太靠近暖儿,她总觉得,都是自己害了暖儿。 现在,终于有了好消息了,她欢喜地落下了泪来。 姑娘,你千万要活着回来骂无忧笨蛋。 第三百五十八章 条件 “唉,王家那小子这回可了。谁晓得他家那破传家之宝,竟然能派上用场呢?” “就是,我想想啊,以前分明我家也有这种东西来的,只是,传来传去,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唉,就是。其实,不得银子也无所谓啊。只是,你们想想,救了当今太子殿下的田娣人,还有未来的皇太孙,这是多大的荣耀啊,怎么我家就没有这种东西呢?” 这些话,究其来源,全是为了前些天张贴出来的皇榜。 一次,皇家向民间求药。 这种事,不要说是百年,只怕就是千年,也不曾有的事啊。 只要能拿出上面所求的药材,就可以获得天价的补偿。 补偿,那倒是其次,关键是,这面子啊。 所以,能拿出药材的人,被人羡慕死了。在街坊邻居前面很是风光了一把。 其实,这些东西留在他们手里,用处也不是很大。说是珍稀药材,可是,用得着就珍稀,若是用不着,怕是比路边的野草也不如。 好歹野草还能喂喂马,这些东西留着,能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田成、秀娘还有平寿几个天天就守在皇榜前面,每当一项药名被划去,他们就安慰不已。这些珍稀的东西,他们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在一边看着了。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 平寿明明身体不好,可是,她却一定要守在这里。 田成、秀娘也拗不过她,只得让她在那边的马车上休息,有个什么动静,她也可以立马看到。他们三人,也引起了在附近的官差的注意,不过,却得到了上头的交待,让不必管他们。倒让那些官差心里有些疑感,这几个人,看着虽不像穷人,可也实在不像是什么达官贵人,那马车里的姑娘倒是颇为不俗,可这马车,却实在是不上档次。 不过,这当差的,谁也不是个木头疙瘩,不该他们问的,他们一个字也不会问的。 但,对田成、秀娘他们倒是显出几分客气。每当田成、秀娘前来问讯时,他们却是显得十分恭敬和殷勤。当然,也不排除,田成、秀娘买了不少吃食孝敬的原因就是了。 眼看着,皇榜上所求的药材一项一顶地减少。到了最后,所剩下的只有最后一种--万年红玉心。却是久久都再也没有人拿出来了。 不要说是万年红玉心,就是一般的玉心也是极为珍贵的东西了。 真是,不知道那里来的药方,竟然还需要这种奇怪的东西。 “还是没有消息吗?” 允琏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小禄子黯然地摇了摇头。 只差最后一样了,可是,却就卡在了这里。 “琏儿,休息一会吧,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元烈瑛心疼地劝道。 看看他自个儿都成什么样子了,胡子拉渣地就不说了,眼睛里也满是血丝,只不过几天的功夫,这人就瘦得骨头都看得见了。 再这么下去,暖儿还没有救回来,只怕他自个儿就倒下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将一个女子看得这么重,重得她都有些害怕了起来。若是暖儿有个什么万一,允琏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这个孩子,明明从小到大,都不像这么多情的人啊?究竟是从了谁的性子?他的父皇可不像他这个样子。 允琏摇了摇头,他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往住都是看着暖儿,看着看着,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就这样趴在她的身边休息一下。 见他不听劝,元烈瑛真想叫人一榔头将他给敲晕算了。 他这个样子,她再也瞧不下去了。 眼见元烈瑛就要冲动起来了,王紫琼硬将她拉了出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添什么乱?” “可是,你看得下去吗?他这个样子。虽然暖儿这个样子我也很心疼,她肚子里可是我唯一的孙子或孙女啊?光看到暖儿,我都已经心疼得不行了,难道还要看着我的儿子也跟着倒下去吗?我们两个,现在可都只有他一个儿子了啊!” “那也不能就这样乱来啊!放心,一会儿,小禄子给允琏送茶上去的时候,放点安神药就可以了,别在这个时候还让他心烦。”王紫琼淡淡地说道。 元烈瑛的眼晴一亮。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怪不得我老斗不过你,你这脑袋长得,就是不一样。” “那是你的脑袋太笨了吧!要达成目的,方法可是有许多种,哪像你,老是这样直来直去的。” “知道,马上叫人将小禄子叫过来吧!” 田梦岚看着手里的这个东西,它红得纯粹,红得不含一些杂质,谁也不晓得她有这个东西,那是去世的娘交给她的。 娘说这个东西是万年红玉心,她一次机像巧合之下得到的。 说这话时,娘的眼里有少见的光采,以前,她不明白,这样的眼光是什么?可是,有一天,她想着允琏,看着镜子里时,却现,自己的眼神,和娘一模一样。 她这才知道,娘,那时候肯定也在想着某一个人吧! 那是属于娘的过去。 所以,娘和爹在一起的时候,才从来没有见她开心地笑过,因为,她的笑容,肯定已经全部留给那个人了吧, 娘死了,留给她的,除了这块石头,什么都没有。 在娘生前,她经常看着这块石头,娘看着这块石头时的喜悦,是即使看着她时,也不曾有过的 所以,在小的时候,她曾经恨过这块石头,觉得是它抢走了娘的爱。 到了长大一点,知道这块石头,应该是一块珍贵的玉,而且,还有一个名字,叫做--万年红玉心。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它始终只是一块石头,娘虽然将它留了下来,可是,这块石头,能代替娘吗? 她曾经想过要丢了它的。 她讨厌这块石头,讨厌娘看着它的眼神。 仿佛在娘的心目中,这块石头,比她还要重要似的。 可是,想起娘快咽气时,将它亲手交给她,让她好好保管时,她还是忍不住心软了。她将它藏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就连她自己,有时候也已经将它给遗忘了。 但,没有想到,有一天,它的名字,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又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娘,我该怎每办? 是不是,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都会支持我呢? 你将它交给我的时候,是不是,我也可以任意地使用它呢? 为了救允琏,那个女人,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自己什么也不说,谁也不会知道,这让所有的人都想找到的万年红玉心,却在自己的手里。 那个女人,那个自己一手带进来的女人。 那个抢走允琏的所有视线的女人,或许,她的一辈子,也就只能躺在那里。她不会死,可是,她再也不会哭,不会笑,不会再有任何让自己闹心的举止了。 自己再也不会看到允琏温柔地对她笑,不会看到他为她亲手摘花,不会看到他扶着她的胳膊,似乎生怕她摔倒似的…… 那些自己见过的,没有见过,却只是听到,也足以让自己的心不再平静的场景,就会永远地消失掉了。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又这么不舍呢? 不舍的不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生是死,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舍的是,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又回到以前的模样。 回到以前那个冰冷冰冷,似乎毫无任何感情的模样。 不舍的是,看到他心痛的模样。 田梦岚的心思纷乱不已,她放下手中的万年红玉心,朝外头走去。 她要再去看一看他。 无病、无灾诧异地看到田梦岚竟然走了进来。 她怎么会进来呢? 从回宫来,来的人有许多,皇上、皇后、皇贵妃娘娘,可是,这其中,唯独却没有她的影子,而今天,她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给太子妃请安。” 虽然心中疑感,可是,两人还是跪了下来,这该有的规矩总是要遵守不是吗? “你们全都下去吧!” 田梦岚吩咐道。 无病几个并不愿意,让她们全部都下去要做什么呢?这会子爷也已经睡着了。他刚才饮了小禄子送来的加料的茶,一会儿就睡着了。几个人合力将他抬到了暖儿床的内侧。 现在,允琏也好,暖儿也好,全部都是不省人事的状态。若是他们全部出去了,这里面,不就只剩下他们三个呢。那生了什么事,不连叫人都叫不成? 虽然田梦岚一向并没有对暖儿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病、无灾几个反而对她更有防心。 这样一个人,总让人觉得,她若是不做什么也就罢了,若是她一旦决定做出什么,只怕,能挡得住她的人也没有几个吧。 可是,田梦岚的命令她们却也不得不听从。 无病几个连同小禄子不得不退了出去。 小禄子心里暗暗后悔。 自己真不应该听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的话,等爷醒了过来,还不扒了他的皮不可?可是,若是刚才不答应的话,小禄子毫不怀疑,自己只怕已经被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两个扒皮了。想到皇贵妃娘娘刚才寒气森森的眼神,这个时候,才终于觉得,爷和娘娘到底是母子啊。 小禄子深深为自己黑暗的前途担心了起来。 田梦岚看着床上的两个人,睡得那样熟。 只是,即使是睡着,允琏的眉头仍然是紧紧地皱着,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就这么舍不得她吗?就这么放心不下她吗? 田梦岚上了床,爬到了里侧躺下。 你可知道,只要你拿出待她的十分之一来待我,我也是此生无憾了。只是,你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我,从来不曾。 是不是因为,我一开始就错了? 一开始,我就用了错误的态度来对你。 我以为,同你一样高傲,同你一样冷淡,同你一样将所有的事都掌握在手心里,像你一般完美地做事,做一个完美的王妃,这便是你所需要的。而你也终究会看到我。事实上,一度,我真的以为我做到了。 不是吗? 虽然你不经常在府里,可是,只要你在的时候,来我的房里的次数便最多;除了我,其余的恭人的屋子里,基本上很少去。 也会对我吩咐一些事情让我去办,比如说母妃的生辰什么的…… 我以为,这便是夫妻了。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什么才叫幸福的夫妻。 我所见到的,只有冷言相对。 爹和娘,只要在一起的时候,便是如此。 我以为,比起他们,我们这样,应该就算是恩爱的夫妻了。 只是,我错了。 在这个女人进府以后,慢慢地,我才知道,我错了。 原来,你真正喜欢一个女人时,却是这个样子的 你会对她笑,会关心她,会宠她,会想随时把她带在身边,会一有时间就陪着她,会做尽你平日绝对不会对我做的事。 原来,这才是喜欢。 你可知道,看到这一切,我是多么多么地心痛? 得到这一切的,为什么不是我? 是不是因为一开始,我便从来没有像她那般温柔地对待过你? 我知道错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来一次呢? 如果没有她在的话,我们是不是有机会重来一次呢? 虽然,我也知道,给出的心,想要再收回来,是如此的困难;虽然,我知道,在她为了被你,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时,我却卑鄙地想用手里的筹码换回一个重来的机会,是如此的残忍。 可是,允琏,我真的想试一次。 不是以王妃的身份,不是太子妃的身份,而仅仅是你的女人的身份,好好地,尽我所能做的,尽情地做一次。 而你,一定会给我这个机会的,对吗? 即使是为了她。 而暖儿,你也不要觉得冤枉,是我给了你机会,你才有了这么一天;那么,公平地,你也应该给我一次机会,不是吗? 田梦岚深深地看着允琏的脸,直到自己也觉得累了,这才在允琏的另外一边躺下。 这还是我一次依偎在你的身边睡觉呢! 以前的时候,即便曾经在那么地亲近之后,你也会立马回复原有的冰冷,两个人,一个人一床被子,而心,仿佛也随着体温冷却下来。 原来,盖一床被子,是这么暖和的一件事啊。 无病、无灾好久,没有听到里面的声息。 终于,忍不住了。 无病假装奉茶,轻轻地走了进去,却见田梦岚竟然在床上睡着了,神情竟然颇为愉悦。 不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过,看暖儿完好无事,她也终于放下了心。 悄悄地又退了出来。 只是,对无灾说了之后,无灾的面上却有些不悦。这个女人,不会是想趁姑娘晕迷不醒的时候,伺机接近爷,然后,取代姑娘的位置吧。 无灾的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样的话,姑娘不是太可怜了吗? 姑娘现在,似乎对爷的感情也极深了,两个人还有了孩子,这样的话,一定得想个什么方法阻止才是。 只是,左想右想,却是没有任何方法。 神灵啊,求求你,让姑娘快点醒过来吧! 无灾可不想看到有一天,好不容易姑娘醒过来了。而爷的身边,却已经另有人相件了。 姑娘伤心的模样,无灾可是一点也不想看的。 “唔。” 允琏动了动,似乎要醒过来了。 田梦岚吓了一跳,赶紧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下了床。 “小禄子,你们进来吧!快服侍爷起床。” “是。” 小禄子和无病几个立马全都跑了进来,在外头,等的人着急死了。 允琏还没有张开眼晴,便听到了田梦岚的声音。 她怎么会来这里? 允琏坐了起来,狠狠地瞪了小禄子一眼,这笔帐,以后再跟他算。想也知道是小禄子捣的鬼,要不然,自己没有理由在刚喝了他送的茶不久,就觉得脑袋晕沉了起来。这小子,什么时候胆子竟然这么大了?竟然敢算计起主子来了。真是长胆子了。 小禄子打了个冷战,好冷好冷,他要不要立马向皇贵妃娘娘申猜,换个地方? 再呆在爷的身边,似乎脖子有些不太安全啊? 只是,他也是被胁迫好不好? 唉,他的人生,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允琏给暖儿轻轻地掩好了被子,这才下了床,就着无病、无灾打过来的洗脸水洗了脸,漱了口。又由着小禄子帮他重新梳了梳头。 这才转向田梦岚问道。 “来这儿有什么事?” 没有事就不能来吗?田梦岚抑下反问的**。看着他的神情,在望向暖儿的时候,是那么地温柔,而一转向自己的时候,又恢复了那种冷漠,十多年的夫妻,原来,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并不比看向小禄子的亲切了多少。田梦岚苦涩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有点事儿,能出去谈吗?” “不急的话,以后再说吧。” 允琏说道,他现在除了暖儿的事,任何事,都引不起他想知道的**。 “如果是谈万年红玉心,爷也没有兴趣吗?” 田梦岚的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高傲。 她也有她的自尊,要她对着他的冷脸,还摆出一副微笑的样子,她做不出来。 万年红玉心? 允琏的精神一振。 “走,我们书房去吧!” 他大踏步地朝外走去,显得有几分急切。 进了书房,掩上了门,让小禄子在外头守着。 “说吧!条件是什么?” 允琏沉着的问道,如果田梦岚没有条件,那么,她早就拿出来了。而如果她不想拿出来,她就提也不会提,谁也不会知道她有这个东西。 现在,既然她说出来了,那么,无论是什么条件,他也一定会达成。 因为,他要暖儿活着。 呵,田梦岚禁不住轻笑起来,他们还真是夫妻了,连所想的都是这么类似。 明明是夫妻,却在谈条件,为什么,这么让人觉得悲哀呢?如果他跟她好好说,或许……不,没有或许,掌握有利的条件,在最合适的时候,这不是,他们这种人的行事风格吗?或许,####得太久,久得,自己也已经成为了这样的一种人了。 田梦岚有些迷惑起来,就算真有了这么一次机会,自己又能做到暖儿那样吗? 不,一定能做到的。 做都没有做过,又怎么能说做不到呢? 这,不是她田梦岚的作风。 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里,那么,她一定要,绝对不会回头。 至于结果如何,就走着瞧吧! 田梦岚直直地看着允琏。 “我要用这一块万年红玉心,换你五年的时间,如何?” “五年的时间?” “对,五年,在这五年内,没有田娣人,没有别的女人。不,还要有一个人,那就是田娣人的孩子。我要这样的五年,你会给我吗?” “好。” 允琏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问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只是干脆地应了一声,就朝外走去。暖儿,我终于能够救你了。 只要你能醒来再看我一眼,又有什么条件是我不能答应的呢? 不过,是五年而已。 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 我如此期特的孩子,那是因为有你的存在。若是连你都不存在了,孩子什么的,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暖儿,等着,我马上就让人去找正琪。 我要在最快的时间,看你睁开眼来,像以往一样,看着我,微笑。 允琏的手已经触到了门上,眼看着,就要打开书房门了。 田梦岚的声音这时传了过来 “你,不问一下,为什么我要提出这样的条件吗?” 难道,他就一点儿也不好奇吗?她知道,他是多么讨厌别人跟他谈条件的人,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为什么,他不采取一些方法,好让她主动地拿出来呢? “那与我无关。” 允琏一点儿也没有迟疑,对他而言,她的情绪,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她为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暖儿可以得救了。 “你准备好东西,小禄子现在就会跟你过去拿的。” 允琏的手已经推开了门,脚步也随之跨了过去。 “小禄子,你立即跟太子妃前去拿回万年红玉心。” “来人,立即去通知正琪,马上到宫里。” 一边吩咐,允琏一边朝前走去。 “还有,你,立马去通知太医院做好准备,药材已经齐了,立马送到。” “是。” 一个小太监领命而去。 看着允琏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 田梦岚苦涩地笑了,目的达成了,可是,为什么自己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呢?娘,用这样的方式,真能换回来我想要的东西吗?可是,我真的想再试一次,用尽所有的力气,再试一次。这样冷清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我实在是过得有些够了。 我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样的生活,皇后,皇太后,甚至太皇太后,一辈子尊荣,或许,等到死的时候,还可以跟爷埋在一个坟墓吧! 可是,突然不想这样了。 既使到死的时候,能有资格和他埋在一起的是我,可是,如果在他的心里,没有我的位置,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即使到了那个世界,也依然如同现在这般寂寞吧! 娘,你有没有后悔,一辈子困在那个院子里,没有去争一争? 为了家族,放弃了自己,这样的日子,真的值得吗? 娘,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做不到。 即使是为了家族,我也做不到。 我要任性一次,好好地做自己一次,娘,你给的万年红玉心,我这么用了,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太子妃,我们出吧!” 小禄子催促道。 这早些拿到东西,他也早些放心才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要交到他的手里,他的心怎么跳得好厉害。 这个东西,若是出了个万一,他用命也赔不起啊。 爷,虽然是在宫里,您是不是还是该派人来保护一下我比较好啊? 元正琪盘坐在床上,微闭着双眼,他要将自己的状态随时保持在最好的状态。他不能有一丝差错,待药材准备好后,臭丫头的性命,就完全取决于自己了。 这时,一个黑衣男子在元正琪的面前突然出现,可是,元正琪却一点也不吃惊似的。 他只是张开了双眼,看着那个男子。 “爷请公子进宫。” 黑衣男子施了一礼,说道。 “我知道了。” 闻声,元正琪站了起来,而那个男子,却又突然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终于,等到了这么一天了。 而自己,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侍书,备马。” 元正琪吩咐道,虽然这么近的距离,或许,自己全力用轻功赶去,要更快一些。可是,他现在不能浪费一分一毫,一定要保持最好的状态才可以。 如果在这件事情上出了差错,这一辈子,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要臭丫头再如同以往那般,即使不在自己的身边,却也要是好好的。 只要自己去看她,她便能如同以往一般,对自己微笑。 那样,自己便也觉得,这个世间,还是很有意思的。 “是,爷。” 看着那红色的身影飞奔而去,毕瑶环也跟着出了门,红娘默默地跟着她,仿佛一个影子似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密室 一直等着,实在是太困了。 秀娘和平寿在马车里睡了,而田成,则靠在马车旁,打起了旽了。 他的头本来一直靠在马车的车厢之旁。 可是,睡着睡着,便朝旁边倾斜而去,不知不觉,便已经靠近了危险的边缘。 终于,失去了依持,整个身子,猛然朝旁边的地上倒去。 突然的空荡,让田成吓了一大跳,他一下子惊醒过来,手脚在空中慌乱地舞着,试图找到一个平衡点,不过,却还是徒劳无功地朝旁边地上狠狠地倒去。 田成下意识地闭住了双眼,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 却半天没有等到。 原来,他的身子,在这个危急关头,却被一双有力的双手给扶了起来。 “小心。”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田成张开了眼,就看到平福的笑脸。 虽然一样是笑容,可是,比起前些日子,为了让他们放心再勉强的微笑,这一天她的笑容,虽然还有着担心和忧虑,却轻松了许多,似乎卸下了一个什么重担似的。 而扶着自己的,想也不用想,应该就是陈梦了。 田成搔了搔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们两个怎么到这里来了?有我们几个在这里就成了。” 平福的脸上仍有着残留的激动和兴奋,一得到爹叫人送过来的消息,她立马就和陈梦两个过来了。 “叔叔,好消息。我爹派人来说,药材凑齐了。现在就等着救人了。” “齐啦?” 田成简直不敢置信。 “真的,真的齐了吗?” 陈梦朝他笑着肯定地点了点头,田成这才有了些现实感。这么说来,他刚才没有听错,不是他幻听了,真的齐了吗? 一直期待着的消息,真的成了事实的时候,却让人有些害怕起来,生怕是一场梦。 田成突然抬起手来,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他打得非常用力,脸上立刻起了一个五指印,一阵火辣辣地痛。 “叔叔。” 平福出了一声惊叫,好好的,怎么突然自己打起自己了呢? 但田成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扯越大了。 真的很痛啊! 看来果然不是自己在做梦啊。 “齐了,齐了,是真的,不是梦。” 田成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他一把掀开了车帘子,对着里面的人秀娘和平寿就是一阵直喊。 “孩子他娘,平寿,齐了,齐了,都齐了啊。” 秀娘原被睡得正熟,突然被田成的大嗓门给嚷醒了。 “齐什么齐了啊,吵死人了。” 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一阵剧烈的摇晃。 她感觉头被摇得有些晕,却真的清醒过来了。睁眼瞧见的便是田成高兴得快狂的神情。齐了,齐了,秀娘喃喃地念了两声,接着猛地伸出了手,抓住了田成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孩子他爹,你说什么齐了?难道是救暖儿命的药材齐了?” 平寿此时也已经醒了,她气也不敢喘地紧张地看着田成,生怕刚才听到的话是假的。 田成一个劲儿地猛点头。 “是,是,平福过来说了,都齐了。” 巨大的喜悦将秀娘包围了起来,她的眼泪突然一下子全涌了起来。 田成手足无措的安慰道。 “孩子他娘,这是好事啊,哭什么哭啊,别哭了。应该笑才是啊。” “对啊,婶婶,别哭了。” 平寿也在旁边拿出了手帕,为秀娘擦拭着眼泪,只是,她自个儿也好不了多少,眼晴早就红了,泪珠也是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就是田成这个大男人,也好不了多少。 听着马车里传来的哭声,平福心里也有些酸酸地,在刚听到爹传来的消息时,她不也和他们一样,突然就想大哭一场。 常儿妹妹,终于有救了。 煎熬了这么多日子,终于等来了这个好消息。 只是,药材备齐之后,治疗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这件事,平福却选择了隐瞒。 大家已经够辛苦了,现在,就让大家都轻松一点吧。这件事,她一个人知道就好。所有的等待,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煎熬,就让她一个人来吧。 而她也将在神前为常儿妹妹祈祷。 相信不论是允琏,还是元正琪,他们一定不会让常儿妹妹就这么离去的。 救活常儿妹妹的路已经走了一半,还有另外一半,他们,一定会成功的。 陈梦怜惜地看着平福,她就是这样,将所有的事情,选择了一个人来承担,还有好几天的时间,又会天天连觉也睡不好吧。 而如果等来的是不好的结果,到时候,她又要忍受怎么样的痛苦才能将这个消息告诉平常的爹娘和其他姐妹呢? 但,她依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不过,现在,所有的一切,他都会陪她一起度过。她再也不会是一个人。 陈梦看着平福的眼光满是理解和心疼。 越是多了解她一点,越是更喜欢这个女人一点。自己是几生修来的福气,能娶这么一个集美丽、聪慧、冷静、善良、识大体、才气于一身的女人为妻呢?即使是她隐藏在骨子里,却在某种时刻不经意露出的傲气,也让他心折不已。 她从不以自己的过去为耻,反而引起为傲。 因为,正是这样的经历,才成就了今日的她,才让她除了父母亲人之外,还拥有了这么一群好姐妹。 她,以她自己和她们为傲。 而他,现在也以这样的她为傲。 这样一个女人,是值得他终身去守护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浙浙沥沥地下了起来。 一滴一滴,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为这人间的情义所感动,终于将甘霖洒向了大地。初春的雨,没有夏雨的磅礴,没有秋雨的凄厉,没有冬雨的冰冷,带给人们的,只有无边的喜悦。 没有看见那许多路人,在这样的小雨里,连伞也不打,也不急,也不跑,就这样在雨中面带笑容地悠然漫步。 这一年的一年春雨,就这样来到了人间。 带来了希望和喜悦。 “下雨了,平福、陈梦你们两个也快点上车吧!咱们回去好好地庆祝一下,家里还有坛子好酒,是暖儿叫无忧从宫里给我带回来的,那可是好东西咱们回去喝几杯吧!” 田成招呼道,秀娘也接过了平寿手里的手帕,擦了擦眼泪,探出头来。 “对啊,好久没有人陪这个人喝酒了,也怪馋的。陈梦你就不要客气了。” “福儿姐姐,我和平碧妹妹也好想你了,还有锦儿妹妹,虽然她还是不说话,可是,有的时候,似乎在找暖儿妹妹和你呢。” 平福会笑点了点头,她也挺想她们的。 等常儿妹妹好了,也得跟她商量一下,干脆就在自己住的院子附近再买一处大院子吧。住得近些,也有个照应。而且,大伙儿热热闹闹的,不也挺好的吗? 想必常儿妹妹也会愿意的。 只是,常儿妹妹她什么时候,才会好呢? 平福有些走神了,而安儿妹妹这个时候,也应该快要生产了吧!也没有个消息传回来,真是让人担心啊。 “嗯,说到平锦,是不是也得将潘平那小子给叫上呢?这些天,那小子也帮了不少忙,如果不是他帮着照看平锦,只怕平碧那丫头,又要顾着温儿,又要顾着她,还得给咱们送饭,虽然说含珠叫了含脂那丫头也过来帮忙了,到底平锦以前治的铺子还有那园子也需要她们帮忙看着。另外两个丫头也都嫁人了,也不好经常过来。倒是辛苦他了就是。” “如此自是甚好。” 陈梦笑着应道,他和潘平见了几次,因着平福她们姐妹的关系,两人倒也比旁边多了几分亲近,也颇为说得上话,倒是成了不错的朋友。 “快,别在外头淋雨了,上车吧!” 见陈梦应了,田成忙招呼道。 平福干脆地上了马车,和秀娘、平寿说起话儿来了。 而陈梦,干脆也没有上自家的马车,而是将车夫打了回去。而自己则坐在了田成的旁边。 “走咧!” 田成一声吆喝,马车开始动了起来,朝回家的方向驶去。 而悬挂多日的皇榜这时也被一直在旁边看守着的官差撕了下来,掉落在地上,经过雨水的浸泡,流出了一些红色的东西,随即,又被雨水冲刷地干干净净。 这一夜,田家灯火通明,一直闹到了半夜。 隔壁家的邻居过来抗议,也被他们拉了进来,一同饮了几杯。 既然是如此的喜事,本来恼怒而来的人,大多也一笑,饮了酒而去。 这样的日子,理当庆祝不是吗? 就连不知道生了什么事的平锦,也笑得跟花儿一般。 这一天,所有的人都喝醉了。 也许,醉人的不是这酒,而是大家的心吧。 能得此一醉,又有多少人是求之而不得呢? 这雨,不下则罢,一下就是好几天。 文秀殿里,所有的工作都在条冬有序地准备中。 终于,太医院的院使肖大人前来禀报。 “太子殿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 允琏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元正琪。 “唯备好了吗?” 元正琪点了点头。 “放心吧!” 两人站了起来,随着肖大人朝准备好的密室走去。这个房间是为了冶疗特别准备的,所有的门窗都密封了,照明也全部用了硕大的夜明珠,以便不用进来换烛火,而影响到元正琪。因为,三十六个循环,需要一气呵成,所以,任何可能会打扰到运功的要素都要被排给在外。而药材所得到的蒸气在元正琪进去后会通过相连的另外一个房间,传送过来。 “元公子,请进吧!您进去以后,为了不浪费一丝一毫的药效,会将整个密室封闭起来,或许会有些难受,也请您多加忍耐。您完成三十六次循环之后,请拉门边的环,到时候,我们会打开机关的。” 元正琪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迟疑地,他转身朝密室里走去。 臭丫头已经在里面了,而他,一定会救她的。 在元正琪快要踏入密室之时,允琏却一把又抓住了他。 元正琪疑惑地转过来头,看着允琏。 “一切都拜托你了。” 虽然宫里还有几个达到化境的高手,对元正琪来救暖儿,奕棠、元烈瑛也颇有微辞,明明宫里有太监的武功也不比元正琪差到哪里去,为什么,偏偏要用他呢?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说出去,到底引人诟病。 可是,允琏却坚决地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或许,别人的身手和正琪差不多,可是,拥有如此迫切,想救暖儿的心的,却只有元正琪一个。三十六个循坏,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却绝不轻松,尤其是一口气完成。一般的高手,在自己的体内,完成十八个循环就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了,更何况是在别人的体内呢?而且,还是并不熟悉的线路。出一丝一毫的错误,暖儿就没救了。只有和自己一样,将暖儿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的正琪,才值得自己信任。 名誉也罢,什么也罢,人都有没有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他只愿暖儿好好地活着,能对着他笑上那么一笑,其它的,他都不在乎。 如果可以,允琏真的想自己亲自来为暖儿做这一切的。 可是,现在,他却只有将暖儿交到了别人的手里。 一次,允琏对自己没有好好地学武懊悔起来了。 如果早知有这么一天,他一定会好好地为暖儿准备着的。 看着允琏深深注视着自己的眼晴,那里面藏着的所有情绪,他全部都明白,没有说出来的话,他也全部都明白, 因为,对那个女人的心,他们都是一样的。 元正琪郑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 对臭丫头的心意,我并不比你少。 即使付出我的一切,甚至是生命,我也希望,活着的那个人,会是她。 元正琪转过了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踏入了密室。 而紧接着,随着那“咯吱”“咯吱”转动的机关,密室的门被紧紧地封了起来,不留一丝一毫地缝隙。 而外面的人,能做的,便只有等待了 第三百六十章 密室(二) 密室门也关住了,关得紧紧地,没有一丝的缝隙。 这里,自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 没有别人,有的,只是他和她。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夜明珠柔和地光,静谧地散射着,将空无一物的室内点缀出了几分柔情和浪谩。 让人的心,都跟着软了下来。 暖儿正背对着他,娇柔无力地靠在木桶边上。 这还是他,一次看到她这般娇弱的样子。 平日的臭丫头,虽然个子娇小,虽然长得并不强壮,可是,一直却是圆圆润润,健健康康的,笑起来,十分甜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可口的水蜜桃,让人很想咬上一口。却不是这般模样。 这样的她,让元正琪觉得有些陌生。 却仍然一样地让他心动。 因为,她不是别人,是他的臭丫头。 即使在所有的人心目中,她都是表哥的田娣人,可是,在他的心目中,她永远只是他的臭丫头,即使她这一辈子也不能陪在他的身边。 这个时候,她的头被挽了起来,头歪在一边,露出了曲线优美的脖子。 虽然中了毒,肤色也已经青白色,不像平日的健康,可是,那光滑的皮肤,看在元正琪的眼里,仍然充满着一种魔魅的诱惑力。 突然意识到,这还是一次,他和臭丫头在一间屋子里。 元正琪的心突然跳动了几下,突然觉得呼吸也有些困难起来。 喉头吞咽口水,都让人觉得是如此的困难。 他,缓缓地朝暖儿走了过去。 此时,白色的蒸气从一根细管子里缓缓地飘了出来。 似雾似烟,本来清清楚楚的视线,被蒙上了一层雾,模糊了起来。 只是,元正琪走向暖儿的步伐,却是如此地坚定。 她就在他的前方。 而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通向她的路的方向。 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 终于,一次这样地靠近了她。 元正琪缓缓地,有些虔诚地跪了下来。 这是她的眉,这是她的眼,这是她的唇,一切地一切,都是这么地熟悉,却又这么地陌生。 这一辈子,或许只有这一刻,他才能和她如此地接近。 他的手,仔细地在她的脸上摩挲着。 那柔嫩的触感,有些痒痒地,一直似乎痒到了他的心底深处。 这种感觉,他要全部记下来。 在往后的日子,细细地品味。 她的眼睛闭着,嘴角,却仍带着一丝微笑,似乎只是睡着了,在做什么好梦似的。 元正琪轻轻地用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 “傻瓜,命都快没了,有这么开心吗?” 雾气越来越浓了,她的脸也越来越模糊。 元正琪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该开始行功了,他知道。 她原本青色的脸,因为蒸气,也变得有几分红润了,青白的嘴唇,也变得娇艳欲滴,不知道是因为气闷还是什么的,微微地张着,似乎在出无言的邀请。 元正琪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了起来。 最终,他出一声叹息。 轻轻地俯了身子,将唇轻轻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白色的蒸汽充满了室内,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只听到悠悠地满足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臭丫头,你没有反对,我就当你允许了喔。 有这一回,此生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剩余的债,就等到来生,你再偿还给我吧。 这一辈子,我遵从你的心愿,将你留给了表哥;到了下一辈子,你也听我一回吧,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用顾虑,只看着我,只听着我就好。 而下一辈子,我一定会在一眼时,就认出你来。 再也不迷茫,再也不犹豫。 我会牢牢地抓紧你的手,再也不让任何人有可趁之机。 臭丫头,我们勾勾手,来生再相见时,我们一定只做夫妻,不做兄妹,好吗? 拉勾,上掉,一百年,不,一千年,不,生生世世,都不许再变了。 好吗? 白气薄了又浓,浓了又薄。 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在雾气中时隐时现。 水,黑色的水,慢慢地从暖儿的身体里流了出来。 一点,又一点。 天黑了,又亮了。 天亮了,又黑了 对等待的人来说,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煎熬。 允琏坐着,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坐下;随后又站在,不停地踱着步子。 需要多久的时间才算好? 谁也说不清楚。 如果按在人自身体内运行的时间来算,三十六个循环,需要一天一夜的工夫,而若是在别人的体内,而且接照那种线路的来运行的话,需要多长的时间,却没有人能够知道。 他所能做的,除了等待,仍然只有等待。 同他一起等待的还有几个,还有奕棠、王紫琼、元烈瑛、元烈阳和######不过,其他人还有时去旁边的榻上眯上一会儿,允琏却一直守在门前。 顶多在椅子上打个盹也就是了。 而田梦岚却是并没有来。 这样的场合,她没有来的理由。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自己的丈夫,为了别的女人心急如焚,那样贤惠大度的妻子角色,她已经再也不想扮演了。 她现在,只想做自己。 只是,睡到半夜,她到底却是睡不着了。 牵挂的,不是那个女人,而是--那个男人。 她倚着窗户,听着雨声敲打着屋檐,看着它们一滴一滴,连锦不断地打在地上。竹叶在风的吹动下,一阵摇晃,在这样的深夜里,让人觉得仿佛里面藏着一只野兽似的。 明明理智上知道应该不过是幻想而已,可是,却仍然忍不住有些 如果是那个女人,在这种时候,他一定会抱着她,用他温暖的怀抱,为她趋散所有的寒冷与害怕吧,可是,自己,却不是她。 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田梦岚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用毯子将自己包得紧紧的。 企图用这样的动作赶走一室的寒冷。 可是,没有用,无论多厚的多么名贵的毯子,也赶不走这样的寒冷。 因为,田梦岚深深地清楚,这样的冷,是来自于自己的心里。 是来自于那渴望被温暖,被喜爱,渴望得快疯了的心里。 自己的心里,也如同那竹林之中,藏着一头饥饿的野兽,只要将它一放出来,它会将所有能够得到的全部吞进肚子里。 而现在,它正在自己的心里咆哮。 再忍忍吧,再忍忍吧。 田梦岚对自己说道。 再过不久,你想得到的一切,就都会属于你。 也许是短暂的五年,也许是一辈子。 谁知道吗? 所以,再忍忍吧,你已经忍了三十来年了,再忍几个月,又何妨呢? 咆哮着的野兽出一声大吼,又沉寂了下去。 等待着下一次时机的到来。 而在这样的夜里,不眠的,又何止她一个人呢? 平福也在这样的夜里,看着这样的雨。 不过,不同的是,在她的身边,却陪着一个男人--陈梦。 他们一同看着这连锦不断,已经下了几天的春雨。 自从知道暖儿出事之后,没有一个夜晚,平福睡得踏实过。 每当这个时候,陈梦就和她倚在窗口,看着外头的月儿,亦或是像这几天,看着雨,直到平福再也坚持不住睡着的时候,他才又抱着她,回到床上。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虽然说我是最大的,是大家的依靠。她们总认为,是我保护了她们。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有了她们,才有了这样的我。她们每一个,都是这么地相信我,尊敬我,喜爱我,让我从来不曾孤单过。如果没有她们的存在,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就连我自己也无法想像,或许,早就因为寂寞,变得自己也认不出自己来了。因为有了她们,我才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好,如此地值得珍借,即使是为了她们,我也不能让自己过得不幸。所以,我才越来越坚强,越来越喜爱自己。因为,被她们如此尊敬喜爱,所以,我也相信,自己是这样一个值得尊敬和喜爱的人。没有了她们,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想失去她们中的任何一个,真的不想,你知道吗?” 平福并没有哭,可是,她说的话,却仿佛在哭一样。 有一个孩子,代替她,在她的心里哭泣。 陈梦紧紧地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 “我明白,我明白。” “不,你才不明白,没有任何人能明白。” 平福捶着陈梦的胸膛,泣不成声。 没有任何人会明白。 而雨在这个时候,慢慢地停了。 雨后的空气,显得如此的清爽。 而终于,铃声响了起来。 是元正琪拉响了拉环。 肖大人沉声吩咐道。 “开门。” 密室的门又一次咯吱咯吱地响了。 门终于开了。 浑身**,脸色苍白的元正琪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仿佛一个终于爬上了岸的水鬼。而他的神色,却是轻松甚至是有些愉悦的。 看着等待在门口,掩不住紧张地看向自己的允琏。 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成功了。” 随后,在众人的惊叫中,软软地倒了下去。 允琏扶住了元正琪,将他交给了肖大人。 “赶紧替他看看。” 随后,大踏步地朝密室内走去,无病几个也拿着早就准备好了衣服什么的跟了上去。 而其余的众人的脸上,无不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终于,成功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苏醒 终于张开眼睛时。 暖儿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明明依然是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的东西,不知道为何,却仿佛越过了一生一世似的。 桃花开得是那么灿烂,鸟儿的叫声听起来是那么的悠扬宛转。 “真是,现在才现,太医院的那些太医,都是庸医。明明这毒都解了,为什么人还不醒呢?你再不醒来,我可要将那帮子人全赶回家去吃他们自己了。每日里光领银子,真要他们做事时,一点儿用都没有。” 暖儿的耳边传来某人不满的抱怨,听起来是如此的亲切。 她这才觉,自己的头正舒适地枕在某人的肩头,而某人的一只胳膊,正揽在自己的腰上似乎生怕自己跑掉似的。 屋子里除了这人和自己,并没有别人的存在。 时辰仿佛也还早。 不过,若是往日,这时候,这个人却是应该早就上朝去了才对。 只是现在,却在这里呆得好好的。 而且,什么时候,这人竟然学会自言自语了。 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好像被箭射中了,随后除了疼痛,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感觉了,再以后,似乎就失去了知觉。 原来,那箭上还有妻呢!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不过,能再看到这个世间,真好! “人家太医做得好好的,怎么能随便将别人叫做庸医呢?” 怀里传来抗仪地声音时,允琏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些日子,暖儿老是这么躺着不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自言自语的状态了。 “连个人都医了这么久还冶不好,不是庸医是什么?” 话一说完,允琏这才意识到,刚才,好像是暖儿开口在跟他说话。 他锰地支起了自己的身子,俯身看向暖儿。 果然,看到暖儿正睁开了双眼,笑看着他,手还不满地拍了他的胸膛一下。 “喂,干嘛突然起来,一点儿也不舒服。” 只是,她的动作却是有些无力,便用的劲道软锦锦的,一点都不痛。 她终于又活生生地了。 还会笑着跟自己开玩笑。 允琏突然觉得眼中有些湿意。 他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暖儿,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半天都没有一句话出来。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仿佛拥住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似的。 “呀,别这样,好重。小心,压着孩子了。” 暖儿小小声地抗议道,双手推着他的肩膀,只是,刚刚醒来的她,却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浑身都酸酸的,软软的,不中用得紧。 只是,她这点小小声,完全被允琏给忽视了。 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仍然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 暖儿仍然企图挣扎,却突然觉自己的脖子那里似乎有些潮湿,允琏他,不会是哭了吧。真是的,平日里这样的一个大男人,竟然只因为自己醒了,就这样。暖儿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起,这人。 她反手抱住了允琏,轻轻地抚摸着允琏的背。 “没事了,我都好了,全都好了。” 无病、无灾两个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悄悄地进来,便看到了这一幕。两人又悄悄地退了出去,眼睛也全都红了,嘴角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太好了,姑娘终于醒过来了。 “无灾,你留在这里服侍爷和姑娘,我去跟无忧说一声。” 无忧,这些天一直沉浸在自责之中,连在姑娘面前服侍都不敢,只给她们打些下手,一看见姑娘,就忍不住地哭,完全成了个泪人儿。 以前,从来没有现,这个疯丫头,原来竟有这么多眼泪。 虽然,为了姑娘的事,大家都很伤心。 可是,这件事,怎么也怪不到她的头上啊。 只能说,事情实在是太凑巧了。 可能是姑娘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吧,只希望这一劫这去,等待着姑娘的,都是好事那就好了。 无灾点了点头。 “这里有我,无病姐姐快去吧,无忧那个丫头再这么下去,只怕姑娘醒了,她却倒下了。” 允琏过了许久才放开暖儿。 只是,激动过后,想起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在这个小小的女子面前这么失态,暴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尤其是在这么清醒的时候,又没有喝酒什么的。所有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他勉强维持着镇定自若的样子,扯回了自己的胳膊,又让暖儿躺好。 随即下了床。 叫了小禄子进来服侍梳洗之后,丢下一句。 “时辰还好,好好休息,药要听太医的话,好好吃。” 就借口朝中还有事,落荒而逃了。 他需要再整理整理心态之后,再面对暖儿。刚才,怎么就一下子没有忍住呢?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看着允琏匆匆离去的样子,暖儿轻笑不已。 这个人啊,大概很不习惯给别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吧。 等允琏一走,无灾一下子就扑到了床边,仔细地打量着暖儿。 “姑娘,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哪里不舒服的?有的话,一定要马上说,我立马叫人去请太医过来。” 看到无灾红红的眼睛,暖儿满是歉意。自己也不知道晕迷了多久,但看起来,似乎不是一小会的样子,害她们担心了吧,真应该早点儿醒过来才是。 “嗯,是有点不舒服。” 暖儿笑道。 “哪里,哪里?” 无灾立即一叠声地问道。 “心痛。” “咦?” “看到我漂亮的无灾丫头的脸都看得见骨头了,所以心痛了。怎么办?叫太医来看看吧,有没有治这种病的药?” “姑娘。” 无灾又好气又好笑,想故作生气的样子,最后,却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姑娘,真的是姑娘,一醒过来,就会逗她们开心了。 “姑娘还说我的脸,如果看到自己的脸,就会觉得,我这脸,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什么?”暖儿故意作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快点把镜子拿给我瞧瞧,毁容了可不成啊?” “镜子在这里呢!” 一面镜子递了过来。 顺着手瞧过去,暖儿看到无病含笑带泪的脸,和无忧哭得花成一团的脸。 真是,自个儿醒来了,不是一件好事吗? 怎么哭得这么难看? 她张开了怀抱,朝无忧示意:“来,可怜的丫头,姑娘睡了几天,被两个姐姐欺负了吧?来,告诉姑娘,我给你出气。” 这个丫头,怎么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看着暖儿的笑脸,无忧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姑娘,你太坏了,怎么可以这么多天都不醒过来呢?如果,你一直醒不过,无忧该怎么办?无忧该怎么办?” 无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暖儿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醒来的。早知道我们无忧这么伤心的话,我一定不偷懒,早点醒过来的。这不是睡得太舒服了吗?” 这一翻说得无忧又哭又笑,心里却终于落下了一块石头。 还好,还好,她终于没有害死姑娘。 如果姑娘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也只能抹脖子跟着姑娘去了。要不然,她如何能在害了姑娘之后,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呢? 虽然无病、无灾姐姐都说不关她的事,说这一切都是巧合而已,可是,不管是巧合也罢,老天爷的捉弄也罢,她,却没有办法原谅害死了姑娘的自己。 这些天,经常为了这样的想像,她睡着了又吓得醒了过来。 还好,姑娘仍然是好好的,温热温热,会对着她笑,会安慰她。 还好,姑娘依然在。 “真是,姑娘这才刚好,就压在姑娘身上,像什么话?” 无病在一边说道,却只是用帕子抹着眼泪,却没有上前阻止。 无灾,却笑了一笑,突然也扑了上去,抱住了暖儿和无忧。经过了这些天的煎熬,她觉得自己似乎也需要一点确实地感觉,感觉到姑娘依然活着,到了现在,她还有些不敢置信,姑娘又回到了她们的身边。 “喂,喂,我说你们两个丫头,也太过份了吧!这是对待一个刚醒过来的病人的态度吗?快起来,好重。无病,快帮帮我,将这两个丫头拉起来啊。” 暖儿在底下喊起救命来了。 “嗯,姑娘,我来了。” 无病应道,走了上来,暖儿原本以为她是过来帮忙的,却觉得自己的另外一只胳膊一沉,原来,无病竟然爬上了床,扑在了她的另外一边。 “啊”暖儿只能出这样的哀叫,刚刚醒来的她,就被几个丫头好好蹂躏了一番,以补偿她们饱受暖儿惊吓的心灵。 真是的,听说那箭明明是射向爷的,姑娘凑什么热闹? 像爷这样身强体壮的,受些折磨也没有什么,她们姑娘这么娇贵的身子,如何当得起? 想到这里,几个丫头对暖儿就越地不容气。 直到暖儿抗议肚子饿了,这才被释放出来。 而且,还丧权辱国地答应了无数个条件,下次再生这种事,再不可以身犯险,一要务,就是保全好自己,不可逞强;二,不准做任何可能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伤害的举动。 暖儿一一地应了。 现在,只要给她一碗粥吃,给她一口水喝,她什么都可以答应。 丫头们啊,你们这样,可不是对待久病刚醒的病人的态度啊? 暖儿在心中哀怨不已。 不过,她也仅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谁叫她现在将这几个丫头养得一点儿也不怕她,在她们的面前,她是甭想摆出什么主子的威严来了。 最终,暖儿还是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让她好好地虚荣了一把。 “无病,你觉不觉得?其实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有点寿儿姐姐的那种感觉吧。”突然觉得,似乎美了好几分呢! 暖儿这话,其实倒也不假,因为病,脸上的肉都少了许多,倒真更符合时下人们对美人的定义了,不过,无病她们几个可不觉得。 “哪里好看了,瘦得跟鬼似的。来,再吃一点东西吧。” 无灾抢白地,舀了一勺子粥喂暖儿吃,无情地破灭了她的幻想。她的姑娘,还是像以前那样健健康康,圆圆润润地好,看起来,多么甜美。这个样子,虽然也漂亮,可是,一点儿也不适合她。无灾可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将暖儿再养回原来的样子。 暖儿苦着一张脸求饶。 “无灾,我肚子还没有饿。” “我知道,吃吧。” 无灾仍然将勺子递到暖儿的面前。 待她咽下了一口,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后,又挖了一勺。 其实,暖儿能吃多少,她心里有数。 现在吃的,的确是比住日多些,但也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不这样,怎么能将姑娘快点养回原来的样子呢? 尤其是姑娘没几个月就要生产了,怎么都得在那之前将姑娘的身子养好才是。 这是几个丫头私下里商量好了的事情。 看来,暖儿接下来的日子,大概没有那么好过了。 “暖儿,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暖儿和无病几个都吓了一大跳。 暖儿循着声音看去,这才觉不知什么时候,王紫琼和元烈瑛已经到了屋子里了。她赶紧让无灾扶她起来。 元烈瑛连忙示意不用,她坐在了暖儿床边,接过了无灾手里的东西喂了起来。 只是,显然皇贵妃娘娘服侍别人的经验并不多,动作十分生疏。 王紫琼也向无病问着,暖儿的情况怎么样? 有没有再让太医过来诊脉,太医怎么说? 无病一一据实回答了。 而暖儿的这次受伤中毒之后,后宫中前来探病的人也多了起来。有点眼色的人都看得很清楚,这田娣人未来的地位,只怕是稳得很了,有国公府做靠山,有允琏的宠爱,有子傍身,还加上这种救命之恩,怎么瞧着,都是一位实力派人物,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等允琏继位之后,这位就算当不了皇后,只怕也是实际上的后宫一人了。 这样的情形,让暖儿颇有些不适,这来的人,不接待也不好。 可是,她刚刚醒过来,说实在的,精神还颇有些不济,而且,本来挺着这么大个肚子,也是个负担。 还好,不久之后,王紫琼和元烈瑛就下了命令。 无故不得骚扰田娣人休养。 文秀殿这才又安静了下来。 而平福接到了消息之后,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她的嘴角,露出了无比喜悦的笑容。 拿着信就朝书房里跑去,这个消息,她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陈梦。 第三百六十二章 旧怨 “暖儿醒了?” 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就看到正坐在桃树上,手里拿着一枝折下的桃花无聊地甩来甩去的元正琪。 桃花是如此的娇艳,但那红衣少年的容颜,比那桃花,还要让人迷醉。 引得经过的大小宫女们,频频地回头输看。 这样好看的少年,恐怕这整个天下,也再找不出二个了吧! 迟疑了一下,允琏还是问道。 “要进去瞧瞧吗?” 正琪是有着充分的资格的,他为了暖儿失去了一半功力,对于习武人来说,相当于失去了一半的生命。 这样的付出,怎么都当得起的。 元正琪摇了摇头,潇洒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今日不用了,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到时候,让她过来送送我就成了。” 允琏点了点头,又真诚地说道。 “谢谢你。” 元正琪挥了挥手。 “有什么好谢的,我可不是为了你。” 边说,元正琪边转身向前走去,她醒过来了,他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再呆在这里,引来些闲言碎语,对臭丫头可不是一件好事。这里,可是她一辈子要呆的地方。 “知道,不过,还是谢谢。” 允琏轻声地说道。 虽然不是为了他,可是,正琪所救的仍然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和孩子,这一声谢,他受得起。 允琏的声音虽然不大,不过,元正琪又怎么会听不到呢? 他只是潇洒地朝后挥了挥手,大踏步地朝宫外走去。 这里不是他该呆的地方,而他,也自有他要去的地方。 允琏出了文秀殿,却看见,在外头还等待着一个人。 是田梦岚。 “恭喜。” “谢谢,还有什么事吗?” 允琏看着田梦岚的目光,仍如以前一般,让她感觉虽然她就在他的面前,却也从来不曾真的进入过他的视线。 “我是来提醒你,我们的约定。” 田梦岚冷冷地说道,话说出口的同时,看到允琏的瞳孔一缩,她的心却是一痛。 “我自然记得。该怎么做我清楚,在这之前,请管好你的嘴。我不想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 允琏说完,便再不理睬田梦岚,向养心殿走去。 他和暖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小禄子忧心地看着允琏的背影。 爷和太子妃的交易只有他清楚,爷不是个不守信诺的人,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可是,这样,对好不容易活过来的田娣人,不是太残忍了吗? 而爷,又会怎么样呢? 爷对田娣人的情谊,只有他最清楚,失去了田娣人的爷,难道又要回到以前的样子了吗?就是他小禄子,也不忍心啊? 唉,这做人啊,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就是像爷这般的贵人,过的日子,也并不比他这样的奴才轻松,真是让人心疼啊。 元正琪一踏出宫门,就看到毕瑶环正站在马车边张望着。 一看到元正琪,她的脸上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公子,累了吧!坐马车回去吧!” “嗯。” 元正琪点了点头,上了马车,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他的确是有些累了。 直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将他惊醒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这可是国公府的马车,你们多大的胆子也敢拦?” 毕瑶环的声音极为惊惶,为了不吵到元正琪,她吩咐车夫走了一条比较僻静的路,谁晓得被这一群一看就像流氓的人拦住了。 堂堂京城,天子脚下,治安一向良好。 这样光天化日之下,会生这种事,是毕瑶环想都没有想到的。 “哈,咱们找的就是国公府。这里面坐的,不就是国公府的二公子,咱们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公子倾城吗?” 毕瑶环的脸色白,这群人竟然是冲着公子来的。什么时候,公子的身份都传扬到江湖上了吗?为什么偏偏在公子失去了一半功力的时候?要不然,这些人还怕他们? “你们,找错人了,什么公子倾城,听都没有听过。” 毕瑶环嘴硬地说道,她只希望这些人赶紧离开。 “哈哈,这个丫头倒是挺护着公子倾城的嘛!是不是跟他有一腿啊?长得不错嘛!”一个长相猥琐地高大汉子,伸手朝毕瑶环的脸上摸去。 打扮成车夫样的红娘,一把拍开了那汉子的手,挡在了毕瑶环的身前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家姑娘。” “哟,原来这里还有个雏儿,刚才还没有看出来呢!不过,脾气可真不小,竟然敢对你霸爷这样说话?看来,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那汉子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双手,高高地抬起了手掌,朝下扇去。 毕瑶环出一声尖叫,红娘却一脸倔强地看着那个汉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她的身子牢牢地挡在毕瑶环的前面,固####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连我的丫头也敢动?” 懒洋洋地声调,白晰的手腕,没有任何瑕疵,甚至能让人看到上面微青的血管,看似没有丝毫力气。可是,却牢牢地抓住了那大汉的手腕,让他不能动弹。 “你这小子。” 那自称为霸爷的大汉用力想挣脱开来,却一点儿用也没有,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元正琪不屑地一甩,那汉子就被甩到了几尺开外。 “正主儿还不出来吗?” “厉害,厉害。” 从巷子的阴暗处传来了几声掌声。 “果然不愧是公子倾城,就是只剩下一半的功力,也足以横扫半个江湖了。不过,咱们今儿个,却是想借阁下的人头,祭一祭我们海上的兄弟。”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东海十八寨的七当家的。听说你逃了出来。若我是你的话,就乖乖地找个地方藏了起来,老老实实地过日子,生两个孩子也就是了。跑到京城来,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莫不是迫不及待地想去见你黄泉的兄弟呢?” “要去黄泉的是你,还是我,大家走着瞧!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为大当家他们报仇。” 随着他的一挥手,从暗处又涌出了许多人影,个个瞧着功夫都不低的样子。 元正琪傲然一笑。 “凭你们,想留下爷,还不够格。” 他的手在腰间一按,一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上。 “伙伴啊,许久不曾用到你了。今儿个,咱们一起好好地玩一场吧!” 不断地有人涌上,又不断地有人倒下。 鲜红的血,到处飞溅,这里,是人间的地狱。 剑光闪过,又收割了一条人命。 这就是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中间容不得一丝仁慈。 这情景是如此的可怕。 然而,毕瑶环却什么也看不见,她的眼晴,只顾跟着元正琪。一直都知道他很美,美得乎了男女,越了世俗,可即使在这一片血光之中,他的头也有些散了,脸上也有不小心被刀剑划过的痕迹,渗出了血,可是,为什么即使这样的他,也美得让她心醉呢? 眼看着人越来越少,七当家不禁有些慌了。 原本以为抓住了最好的时机,这回,终于有机会报仇血恨了,谁晓得,即使只剩下一半的功力,却也不是他们所能对付得了的。 这就是一流高手的实力吗? 想到自己以前也被称为江湖一流高手,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他这样的,也配称高手吗? 看着人越来越少,只剩下自己和另外一个忠心的手下。 其余的人,不是倒在地上,也不知死了还是装死,就是已经逃跑了。 七当家的眼晴一转,从战局中退了出来,一把将躲在一边的毕瑶环拉了出来,刚才看这丫头似乎挺护着那小子的,说不定两人之间还真有点什么关系。 而此时,元正琪正一剑刺穿了那另外一人的手心,将他踩在了脚下。 “住手,将剑扔下,要不然,我就杀了这个丫头。” 元正琪皱了皱眉。 “将人留下,你走吧。我不杀你就是了。” “公子你想得也太轻松了吧,有这样的好事吗?现在,马上把剑扔下,要不然,你就准备给这丫头收尸体吧!” 他是看出来了,这人的功力的确是少了一半,只是剑术太过厉害了些。 没有了剑,自己应该可以对付得了这小子。 “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你以为我会为了她放下剑吗?你不是也太天真了些?” 元正琪笑着,心下却有些焦急。 自己内力不继,如果没有了剑,恐怕还真对付不了这七当家。可是,要他眼睁睁地看着毕瑶环被杀死,这种事,他还做不出来。虽然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可是,到底也相处了这么久,而且,如果不是自己,她也不会碰到这样的事了。 “不要拖时间了,快点决定吧。我们不用兵器,公平的决战吧。” 七当家笑得猖狂,眼神中露出刻骨的仇恨和残忍,他要一拳一拳,慢慢地将他打死,不如此,难以消他心头之恨。 就在这时,元正琪却听到有人正用轻功朝这边赶来,终于来了,元正琪松了一口气。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好像不行啊,如果没有剑,我恐怕不是你的对手,这样对我,似乎太不利了些,不如我们再商量商量吧。” 再拖一会儿时间,就行了。 就在这时,红娘却突然冲了上来,伸手去抢元正琪手上的剑。[网罗电子书:.rbook.net] “放手,公子,求求你,姑娘她会死的。” 元正琪的手松了,剑落在了地上。 七当家笑了,残忍而狰狞。 第三百六十三章 守 “还算不错嘛,快,立马将剑给我扔远了。” 七当家的笑容满是得逞后的快意,什么公子倾城,江湖绝顶高手,还不是要死在他的手上? 大哥,还有众位兄弟,看我今儿个怎么给你们报仇? 不过,沉浸在得意之中的他却是没有现,在他对面的元正琪,此时明明处于不利状况,但他却一点儿都不慌乱,相反,他的脸上反而露出了极为轻松的笑意。 元正琪甚至都不用红娘动手,就自个儿一脚就将剑踢了老远。 一点儿也不犹豫。 只是,这么一把宝剑,就这样粗鲁地踢来踢去。 叫铸这把剑给他的人晓得,只怕恨不得刮下他一层皮了。 “剑扔了,放人吧。” 元正琪催促道。 “小子,你死定了。” 看到元正琪失去了最后的依仗,七当家笑了。然而,他的笑容刚刚露出来,却在一瞬间又转变成了惊吓,他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看向自己的怀里。 只见,毕瑶环的脖子上,大量的血,汩汨地流了出来,流过剑身,又流向地上。 很快,便浸透了脚下的土攘。 “不,不是我,我什么也没有做。” 七当家下意识地辩解道,意想不到的事情生了,一时让他莫名地有些慌张了起来。 而,在敌我相对的时候,即使只是一时的慌乱,也会导致致命的结果。 七当家还没有从慌乱中回过神来,突然觉从后背心那里传来一阵无比的剧痛,他下意识地低下头一看,只见,一截剑尖,正从他的胸膛伸了出来。 剑尖,很白,很白,自得让他有些眼光。 “娘,好痛啊。” 最后,他只来得及留下这一句话,手里的剑就松了,整个人扑地向前倒去。 “既然逃过了,就应该好好珍借才是。为什么又跑到京城来撒野呢?” 元正琪可惜地摇了摇了头。 而在七当家的身后,赫然是侍剑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容。 而他除了拿剑之外的另一只胳膊,则牢牢地接住了毕瑶环,并低下了头仔细地查看起了她的伤势。 红娘此时却出非命般地尖叫,连滚带底地朝毕瑶环跑去。 “姑娘,姑娘,怎么样了,不要怕,我带你去找大大。” 红娘一边泪流满面地说着,一边撕下自己的裙摆,捂在毕瑶环的脖子上。只是,却什么用都没有,大量流出了的鲜血,很快就将布浸湿,而血,却一点也不受影响,流个不停。 元正琪将询问的眼神看向侍剑。 只见他黯然地摇了摇头,伤势实在太重了,已经没有救了。 毕瑶环此时的眼睛却牢牢地盯住了元正琪。 费力地说道。 “公子……” 元正琪轻轻地从侍剑的手里接过了毕瑶环的身子,眼神中有一些怜悯。 这个一直追随着自己的女子,虽然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她毕竟是受他连累的。 毕瑶环笑了,这还是一次,她被公子抱在怀里。 能死在公子怀里,她也满足了。 “公子,能不能对我说一句,你喜欢我?” 就是假的也好,她也想听到。 这个女孩子要死了,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成全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才是。元正琪看着毕瑶环希冀的眼种,心下不忍,张了张口,想说出她想听的话,可吐出口的,却成了。 “对不起。” 元正琪的眼里有着歉意,他真的想成全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假的,这种话,他也说不出来。 毕瑶环的眼里有着失望,却没有怨恨,反而笑了笑。 “没关系,是我强求了。我明明知道公子不会撒谎的。那,公子能不能答应我,这一辈子都不要忘了我?” 无正琪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个为了自己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的女子,即使不能喜欢,但他不会忘记的。 见元正琪答应了,毕瑶环的眼中露出无与伦比的喜悦,脸上都红润了起来。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如果说活在这世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将自己抛下,甚至遗忘,那还不如就这样为了他死了,至少能被记住。 她又将眼光转向另外一个人,费力地说道。 “红娘。” “是,姑娘。” 红娘满脸都是眼泪,她以为,她刚才这样是救了姑娘,可是,没有想到,姑娘却做出了这样的傻事。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姑娘恐怕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公子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吧!更何况是为了自己呢? 自己总以为自己最了解姑娘了,可是,为什么今天却连这一点都没有想到呢? 但,姑娘,为什么就这么傻呢? 没了公子,还有她红娘啊。 她会一辈子陪着姑娘,不让姑娘寂寞的。 “我死了的事,不要告诉爹娘,就让他们当我偷偷追着公子出海了吧!还有,红娘,谢谢你。如果不是有你,我恐怕连跟在公子身边都办不到。这一段日子,我过得很快乐。谢谢你。” 毕瑶环的语声越说越低,红娘甚至要将耳朵贴在她的嘴边才能勉强听清。 待说完最后一句想说的话,毕瑶环终于脑袋一歪,停止了呼吸。 而她的嘴边,还上扬着,显得极为开心。 而红娘到了此时,却反而不再哭了,她的眼泪,在毕瑶环死去的那一刹那,就干了。从今以后,她不会再为任何人流一滴眼泪。 小京山顶 悄悄地堆起了一座新坟,坟的旁边,刚是一个茅草屋。 坟前,却并没立碑。 既然毕瑶环交待了不想让毕青云和陈如兰知道她已经死了,那红娘就不会违背她的意思。 红娘被着麻衣,跪在毕瑶环的面前。 元正琪点了三柱香,拜了几拜,插在了毕瑶环的坟前。 侍书和侍剑两个也上前去行了个礼。 而红娘则跪在一边还了礼。 “红娘,你真的决定就住在这里了吗?” 元正琪问道,这样的山上,一个单身年轻女子住着,到底不怎么好。虽说附近不远处有寺庙,可是,到底隔了一段路。真有什么事,怕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红娘点了点头。 “姑娘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姑娘最害怕孤单了,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那,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去国公府我我娘吧。” 无正琪又交待了一声,这才转身带着侍书和侍剑两个人下山去了,一路上,几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虽然最开始毕瑶环和红娘两个人硬是跟着,的确是让人不太愉快,尤其是毕瑶环什么也不会,还要他们反过来照顿她,可是,到底也相处了不少时间,也有几分感情了。见她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几个人心里也不太好受。 红娘却倚坐在坟边,笑看着元正琪他们离去。 “姑娘,埋在这里,你应该会高兴吧。在这山底上,公子离开京城的时候,你也可以看见,公子回来的时候,你也可以看见,真好,不是吗?姑娘,我很后悔,你知道吗?我总是想你开心,所以,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想办法为你得到,爹娘的宠爱也好,什么东西也好。我总以为,只要有手段,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可是,我不晓得,原来男人的心,并不是你耍了手段就都得到的。若是早知道事情会这样,姑娘,即使你再伤心,红娘也宁愿你好好地活着伤心,而不是就这样丢下红娘去了。姑娘,我好后悔,好后悔。” 苍茫的幕色,一个人,一座坟。 山风吹来,有喁喁的低语声在风中飘落,似乎在唱着一宛转的哀歌。 一个人,在世间消失了。 但,活着的人,终归有着活着的人该做的事。 毕瑶环的事情,元正琪只告诉了林诗英,换来她一声叹息。 那个孩子,可惜了。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不应该一时心软的。 那么,那个孩子说不定现在仍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 元烈阳却将元正琪好好地教训了一顿。 他的儿子,前些日子的街头血案,闹得实在是太大了,御史狠狠地参了他一本,教子无方,而岳丈大人,更是为了此事专门写信前来训斥了他一翻。 想到好不容易前些日子陪林诗英回去,使出了千方百计讨好丈人,这才得了一句夸奖,乐得他都不知天南地北了。 结果,这下子全泡汤了。 想到,下次再陪林诗英回娘家时,自己可能遭受的待遇,元烈阳就苦不堪言。 不教训元正琪一顿,实以不足以平民愤。 至于明明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愤怒,可不可以称之为民惯愤,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而教训完毕之后,元正琪立马被他决定扫地出门了。 用他的原话说是这样的。 “你这个小兔崽子,给我以最快的度,滚出京城,滚出大兼。十年之内,你都不用回来了。” 林诗英以及老太爷和老大人这回也都不想方设法地托延时间了。 实在是这回的影响在京城太恶劣了些。 而且,也叫他们忧心不已。 这小子究竟在江湖上结了多少仇家?竟然追到京城来了? 尤其是以前还好,反正他的武艺,估计也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又有侍剑做帮手,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可是,现在只剩下一半功力了,这小子又不喜欢让许多人跟在身边的性子,实在是叫人不放心。还是出去避避风头吧。 于是,国公府的上下人等,前所未有的积极行动起来了。 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早些将以前是国公府的一宝,现在是国公府的一草的元二公子尽快扫地出门。 在元正琪不满的抗议声,这一天,元烈阳提着他的领口,一把将他扔到了国公府外。 “滚,小子,不送了。” 随即,国公府的大门,干脆俐落地给关上了。 而且,动作迅得很,仿佛外头有什么凶种恶煞似的。 “好,这可是你们赶本大爷出门的,不到十年,我绝对不会回来的。” 元正琪撂下狠话,跳上了马,一鞭子挥下。 “驾。” “爷,慢点,等等我们啊。” 驾着马车的侍,爷好歹也体谅体谅他们啊,托了这么多东西,他们可赶不上轻骑出的元正琪。 而在另一边的林诗英,脸上却满是不舍。 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了,应该让他去飞才是。 可是,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怎么能舍得呢? 而且,这次又不是大兼,是出海啊。 恐怕真有好几年都见不上了。 正琪那性子,如果碰到什么好玩的事了,哪里还会记得回来? 完全是放虎归山了。 元烈阳轻轻地拥住了林诗英,安慰道。 “别担心,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惹的,碰上了他,只有别人倒霉的份,吃不了亏的。” 林诗英却横了他一眼。 “又是不你生的,你当然不担心?两个儿子,都走了,你都不寂寞吗?” 一听林诗英的这话,元烈阳却脸色一变,邪邪地笑了。 “娘子,要不,我们回房去再造一个?” 出了城外,元正琪放马疾奔,风呼呼地吹在脸上,吹散了他心中郁积的闷气。 他一边奔驰一边长啸了起来,逸兴遄飞。 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让日月都失去了光采。 引得一路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俱是失去了魂魄,呆呆地看着这般出色的少年从自己的身边经过。 “造孽啊造孽。” 侍书摇头晃脑地表着评论,心里却是一片轻松。 还是外边好啊,爷也好,他们也好,还是这样奔波来奔波去的日子比较适合。 在京城悠闲了这半年,他的骨头都快闷死了。 侍剑虽然没有说话,可面上却也比平日里柔和了许多。 他默默地从侍书的手里接过了疆绳。 “进去睡一会儿吧。” 而元正琪,此时,却突然又加快了度向前方冲去。 引得尖叫声一片。 “快躲开,大人,小心。” 就在此时,元正琪狠狠地一拉缰绳,马儿前蹄扬起,又稳稳地落下。 而暖儿,就在他前方,不到一尺的地上。 正对着他,微笑。 他来了。 她也来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甜蜜 “大爷的骑术很帅吧!“ 元正琪跳下了马,得意详洋地对暖儿炫耀道。 全然不顾周围的人刚才被他吓得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口里直喘着粗气。还好在场的没有什么心脏极为脆弱的人士,要不然,若是就这么一命呜乎了,也实在太冤枉了一些。 这个人的身上真应该贴上“危险,心脏脆弱者勿近,否则,生命安全,概不负责”的标签才是。 “嗯。” 暖儿点了点头。 “不过,比我好像还差那么一点儿。” 说完,暖儿就笑了起来,这样自己夸奖自己的话,她还是一次说呢。 果然,想要像元正琪那般说出来,也是需要一点功底才是。 她一说完,就有些不好意恩了。 这样的回答,完合在元正琪的意料之外。 什么时候,臭丫头竟然也学会了这一套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元正琪突然伸出手,放在暖儿的头顶,将暖儿的头揉成一团乱。 “好,等我回来的时候,咱们找机会比一次怎么样?” 暖儿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敢再说那样的话了,一句都叫人有些脸红了,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可以总是这么大刺刺地说出来。 真是叫人羡慕啊。 她由着元正琪在自己的头上肆虐,却并没有阻止。 心中反而有些亲切。 以前,他也有时候便会这么来一下的。 而他这一去,不知道再见面的时候又是什么时候呢? 暖儿的心中有些浓浓地不舍,面上,却并没有显出来。 这个人,在自己还有资格的时候,却没有开口叫他留下来;如今的自己,可能已经有了叫他留下的勇气,却再也没有那样的资格了。 只希望,他在以后,能碰上一个好姑娘。 那时候,可千万不要像自己这样,错过他才好。 “。” 元正琪甩了甩头,不能再不舍了。 留下来,对她也好,对自己也好,都不是一件好事。 明明知道的,可是,看到她的时候,就又开始不舍了。 即使是现在,只要她肯开一次口,自己也会为了她留下的。 只是,元正琪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世上,换了任何女子,或许都会说出这样的话。 唯独她的口中,却是绝对不会说出来。 因为,在她的心中,别人的幸福,往往比她自己的心愿更加重要, 有时候,元正琪真的希望,她能够多想想自己。 不过,若她不再是她的话,自己又会喜欢上她吗? “我走了。” 元正琪笑得比以往任何的时候都好看,既然要离开,他希望能在臭丫头的心目中留下自己最好看的样子。 随后,他挥了挥手,跳上了马。 “以后不要太想我,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一堆好东西回来的。” 说完,他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马受痛之下,疯狂地飞奔了起来。 红色的身影,如同一团燃烧着的火焰,越飘越远。 看着那红色的身影即将再也看不见身影,暖儿将手合在嘴边,作出一个喇叭状,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大声地喊道。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声音传出了老远老远,传到了元正琪的耳中。 元正琪轻轻嗤了一声,掏了掏耳朵,喊这么大声干什么?他可是元正琪,江湖中的绝顶高手,就是她说的再小声,这么点的距离,他也听得到。犯得着喊这么大声吗?真是个傻丫头。 他的眼里却是没有了轻狂,只见一片温柔。 元正琪摸了摸怀里,那是他曾从她那里抢过来的香囊,他一直带在身边,好好地保存着。以前,不晓得是为了什么要保存着,到了后来,他想她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瞧瞧。而如今,这个香囊里装着上次他趁机悄悄地从她的头上拔下来的头,将她的头和自己的头结在了一起。都说结就为大妻,他们会生没有做成,那么,到了来世,月老总该将她赐给自己了吧。 你放心,我会一定会好好地回来见你的。 我会代你看尽这世间,你无法看到的一切。 到时候,全讲给你听。 你也要好好地等我回来才是,臭丫头,我的。 已经看不到元正琪的人影了。 暖儿却仍然望着前方,心里空荡荡地,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不过,自己做对了吧,是吧。 他,应该是那九天之上翱翔的鹰,只有自由的天空,才是最适合他的吧。 “姑娘,回去吧!” 无灾催促道。 经历了上一回,她真的很怕姑娘再出什么事。虽然说有暗卫在,可是,她这心里就是不踏实。姑娘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宫里,将孩子先给生下来再说吧。 “不,再等一会儿吧。” 空气中,似乎还留着那个人的气息,如此的近,似乎人还在自己的面前。 就让她再多感受一下他的存在吧。 暖儿在原地立了许久许久,才又上了马车,顺路回去看了秀娘他们一回,这才回宫。 只是,免不了秀娘又抱着她哭了一场。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人禁不住地想要流泪。 平寿、平碧也无不如此,只有平锦,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但她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暖儿,却是异常欢喜,一个劲儿她缠在她的身边,让她喂她吃东西,梳头,却是冷落了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潘公子。 让他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丫头也太现实了一些吧,也不想想,这些日子是谁天天赶回来喂她吃饭,替她梳头。这会子,一见到别人,就将他扔到一边了。 他极力地在平锦的身边转悠,想提醒她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 可是,却被平锦嫌碍事,一把就将他推了开来。 随后,讨好地朝暖儿笑。 似乎要暖儿称赞她做了好事似的。 暖儿忍住笑,摸了摸平锦的头。 “乖。” 这手的感觉,如此亲切,如此温暖,这个人,是自己最可信任的人。平锦享受她闭上了眼晴。 而潘公子的一颗玻璃心,已经碎成了一片片了。 暖儿回到文秀殿时,却讶异她看到允琏竟然就在殿门口。 “爷?” 允琏快步地迎上前来,从无灾地手里接过了暖儿。 “出去了一天,累了吧?” “嗯。是有一点。不过,看到了爹娘他们,感觉很好。” “是吗?来,小心门槛,在这边坐下。好了。无病,给姑娘沏杯热茶。” 今日个的允琏分外殷勤,倒让暖儿有些不习惯起来了。 只是,无病在,她也不好说什么。 待允琏将无病她们几个打了出去之后,暖儿有些奇怪地笑问道。 “今儿个怎么呢?这样子,叫人怪不安的。” “那你从现在起,就要好好做好心理准备了,因为,以后我都会这么对你就是。来,累了吧,我给你按按肩膀,以前都是你给我按,现在,就由我来服侍服侍你吧。” 说完,允琏就将手放在暖儿的肩上,开始揉捏了起来。 “怎么样?舒服不?” “不,还是不要了。怪不习惯的。” 暖儿赶紧挣扎,却立马被允琏给镇压了。 “听话,要不然,我可生气了。” 生气? 听到这话,暖儿简直哭笑不得,这人,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让人心里怎么毛毛的。 “怎么样,舒不舒服?力气大不大?” 允琏显然并不是说笑,按得相当认真。 暖儿到了这个时候,也无可奈何了。算了,有人自愿给你按摩,就好好享受享受吧。想想,这个世上,能被皇太子殿下按摩的女人又能有几个? 暖儿的心里有点小小地虚荣感。 “挺好的,对,就是那里,再按一下,有点酸。” “。” 允琏毕恭毕敬地应道。 接下来的日子,允琏对暖儿好得异常。 朝也不去上,除了实在有人来找,几乎一天到晚都陪着暖儿。 连朝廷上也有些非议传来。 但奕棠却一力承担了起来,连继位的日手也延后了。 应该说,这样的感觉并不差,可是暖儿不知为何,却感觉到心里极为不安。 一切的异常,住住都有原因的。 而异常,代表的,住往并不是什么好事。 暖儿也试着曾经问过允琏。 只是,每当她问起时,允琏总是笑着用别的话岔开了。 只是,那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苦。 虽然极为短暂,却又如何能瞒得过暖儿呢? 看来,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生了。 但又有什么事情,能令允琏也束手无策呢? 只是,允琏的个性,暖儿还是颇为了解的,他不愿意说的事情,自己就是再问,只怕也得不出什么结果。 暖儿便索性什么也不问了。 只是,让无病她们,想法子暗暗从小禄子那里打听。 看能不能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只是,结果,却叫暖儿十分失望。 据无病的观察,分明是有什么事精,可是,小禄子却硬是一点儿口风也不肯泄露。而且,态庭极为坚决,显然是铁了心了。 看来,从小禄子那里,是得不到什么消息了。 暖儿正准备想些别的法子时。 允琏一天晚上,拥着暖儿睡觉时,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暖儿,你相信我吗? 第三百六十五章 信任 暖儿,你相信我吗? 听到允琏突兀地冒出了这一句问话,暖儿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相信。” 他们之间经历了这许多风风雨雨,还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对允琏,她自然是极信任的。 “那,答应我,永远都不要忘记这一点。” 允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得分外的分明。 永远吗? 为什么听起来却是这么地伤感呢? 半天没有听到暖儿的回答,允琏搂着暖儿的胳膊加紧了力道。 “快答应我。” 声音中有些掩不住的急切。 仿佛暖儿的承诺,对他而言极其重要似的。 永远,实在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脆弱的人性,无常的人生,总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这些,暖儿比谁都更明白、更清楚。 可是,这个人,是自己一生相守的男人,暖儿沉吟了半晌,笑了,有何不可呢? “嗯,我知道了。” 暖儿轻声应道。 虽然她说得似乎并不慎重,声音也极轻,允琏却终于让最近总是绷着的弦,轻松了一些。暖儿是那种答应了别人什么事,便会议真遵守,不会违背的人。从不会轻易答应别人什么,答应了,却总是会尽全力办到。 而他,所要她办到的事,并不太容易。 可是,这道坎,他们却是要一道跨越。 因为,他也是一个无法背弃承诺的人。 那日以后,暖儿私下便悄悄地让无病她们两个停止了打探。什么事将要生了,她知道。或许,还会是对自己或允琏极不容易的事情,可是,若是允琏这么不想让她知道,那么,他必然也有不能说,或不便说的理由。 既然他要求了她的信任,那么,她就跟随着他的脚步吧。 从此之后,无纶允琏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她也不再追问,只是享受着他的宠爱,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将她带向何方。 若是无法阻止,那便只有顺从。 “暖儿,快,换上便服。” 这一天一大早,允琏就兴冲冲地说道。 “这是去哪里?” 允琏脸上的兴奋和期待也感染了暖儿,不由也有些好奇起来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 待暖儿在无病和无灾的服侍下穿好便服,允琏便拉着暖儿出门了。同时还吩咐准备跟着出来的无病她们。 “我和暖儿要出去一段日子,你们就不必跟过来了。” 随后,在无病她们担心的的眼神中,拉着暖儿就走了。 “这是哪里?” 暖儿看着眼前陌生得甚至有些陈旧但显得清幽的小院子疑感地看向允琏,这个地方,她可从来没有来过。而且,这样的地方,也似乎并不太像允琏会来的地方。 允琏神秘地一笑,却是没有回答暖儿的问话。 反而对着送他们过来的小禄子吩咐。 “你也回宫里吧,到时间差不多了再来接我们就是了。” “是,爷。” 小禄子应了一声,就驾着马车离去了。 而允琏则推开了院子门,扶着暖儿进去了这个小院子。 的确是个小院子,连屋子也就有那么三四间而已。不过,却极有生活气息,院子里种了一株桃树,桃花开得正艳。 还有几株柳树,垂下来的柳条,随着微风轻摆。 院子里牵着晾衣棠的绳子,还打了口井,还有一小块绿油油地菜地。 “这究竟是哪里?别卖关子了。” 暖儿的好奇心已经升上了顶点了。 “这是我们的家,我是一个落秀才,这里是我亲戚的屋子,借给我住的。你,则是我的娘子。” 允琏终于宣布了,只是答案却叫暖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秀才,秀才娘子? 这是演哪出戏啊? 看着暖儿瞧着自己一副无奈的样子,允琏的笑容中却露出几分纯真。他小心翼翼地将暖儿扶到了正厅的椅子上坐下,并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我们在这里,像一般夫妻那样生活一段时间吧。” 允琏神情显得十分兴奋和期待。 暖儿还能说什么呢?人都给绑来了,除了他,她什么也没有。连银子也没有带,除了乖乖听话,她还能做什么啊。 不过,想到这里,暖儿的神色有些变了。 “银子,你带了没?” 银子? 允琏一听这话傻眼了。 什么都让人准备好了,院子也买了,一应用具都让小禄子叫人办得妥妥当当的,可银子,他还真给忘了。 一向都由小禄子收着,他只用的。 什么时候在自己的身上放银子呢? 允琏从来没有一天这么糗过,他尴尬地对着暖儿摇了摇头。 看到他这个样子,暖儿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他也会犯这种错误啊,实在,实在是太可爱了。一向什么事情都似乎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人,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暖儿笑得一点也不留情面。 “那现在怎么办?” 边笑,暖儿还边坏坏地问允琏,反正她是被他带出来的,那,出了什么事,自然也该他想法子才是。暖儿是谁备当甩手掌柜了。 而接下来的日子,会不会有还有许多这样的事情呢? 暖儿坏心地已经开始期待允琏闹笑话的日子了。 看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允琏笑得无奈而纵容,想跟她俩人单独过一段日子,就像一般民间的大妻那样。却没有想到,会生这样的意外。真是,看自己闹笑话就这么开心吗? 不过,她这样在自己的面前笑着,真好。 真想让她一辈子都这样笑着,没有伤心,没有痛苦,让所有不好的东西,全都远离她。可是,怀着这样心情的自己,却还是要带给她伤痛。 而且,还会是长长的五年。 甚至都不能向她透露一言半语。 只是,即使再重来一遍,允琏仍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如果五年的分离能换来一生的相守,怎么也算是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相公,我肚子饿了,现在应该怎么办?” 暖儿完全不晓得什么叫收敛,抓住允琏的痛处,就不松嘴了。明明是刚用完了早膳出来的,离午时可是有相当一段距离,她却开始叫起饿来了。 以为难倒他了吗? 还相公?看来,这丫头还真当自己是秀才娘子了。 允琏的手一伸,暖儿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只玉钗。 “唉,相公没钱,那就只好委屈娘子了。现在,我们去当铺吧!当了它,买好吃的去。” 倒真没有想到,还有这个法子。早知如此,今儿个出来的时候,真应该换成木钗才是。暖儿极为懊恼,却也不想想,在宫里,会有木钗这种东西吗?不要说是在宫里,就是以前在日子里,无病她们也不会让暖儿用这种廉价的东西的。 “走,去当铺去。” 允琏却是兴冲冲地拉着暖儿出去了。 说实在的,长这么大,他还真没有去过当铺,这回,也可以长长见识了。 这位院子处于一个胡同里,周围毗邻的院子样子大概差不多,并不算太热闹,不过,该有的东西却也是都有。 出门,跟人打听了当铺的去处,顺便,也被别人打探了一番,究竟是何许人也。 这样的地方,住得往往都是熟人,突然来了两个陌生面孔,少不得引起了别人的关心。 允琏便照着事先想好的版本说了。 不过,两人一看就是斯文人,这番说法,倒是没有引起别人的疑心。 再说,男的俊,女的俏,相貌都是一等一的,也容易引人好感。 指路的老伯还好心地再三交代,一定要去东头的文家当铺,西头的于家当铺却是去不得,黑得很。 两人自然从善如流,虽然并不缺钱花,可是,对当冤大头,两个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说起来,当铺,暖儿倒是比允琏熟悉一些。 小的时候,爹生病了,娘便将家里能当的东西都当了。 那个时候,当铺是秀娘和暖儿经常跑的地方。 直到将家里能当的东西当得差不多了,才结束了到当铺报道的日子。 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为了多当一点银子,还跟那当铺的掌柜套了不少热乎,还说要给他的傻儿子当媳妇呢。如果不是自己当时年纪还小的话,说不定还真成了那傻子的媳妇呢。 在暖儿的记忆中,当铺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高高的柜台,冷冰冰的面孔,有气无力地仿佛快要死去的语气。 不过,那个时候,却是自己和娘的希望所在。 因为,只有那个地方,才能将东西换成银子,才能给爹买药。 当铺并不算太远,虽然暖儿步子慢,也不过花了一刻钟就走到了。青石板的狭窄路面上,两人相依而行。引得一些端着衣裳出门去河里洗衣的妇人露出羡慕的神色。这是哪里来的男人,对娘子如此体贴,两人一看,就颇为恩爱。 不少胆子大些的年轻媳妇儿,朝暖儿善意地笑着。 从当铺出来,暖儿还没有说什么。 允琏却一劲儿地念叨着。 “太黑了,实在是太黑了。” 据暖儿说应该值个二三十两的钗子,竟然只给了一两银子,允琏肉痛得不得了。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会再踏进这个门二次。还有,对当铺的税也得再提提,这绝对是暴利啊暴利。 看着手里的这一两银子,允琏开始起愁来了。 一两银子这么少,能买些什么啊?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这话都放出去了,小禄子也赶回去了。若是为了银子,专门跑回去,允琏还拉不下这个面子。 “暖儿,这一两银子,能过一个月吗?” 允琏不耻下问地向暖儿请教了。 “能,怎么不能?以前,我们一家四口,一个月,一两银子都没有用到呢。” 暖儿满怀信心地说道。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证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 秀娘能做到的事,暖儿可不见得能做到。 先是,屋子里吃的用的东西倒是齐全,柴米油酱醋茶,那是一样也不缺,可是,却忘记了一点,这秀才的家里,怎么能够没有书的存在呢? 尤其是暖儿,一天都是书不能离手的。 而允琏,在这里没有了那么多的公事要处理,真正是清闲到了极点。 无聊到了极点的两人,二日就跑到了书店,搬了一堆书回来。 而这一下子,就去了三百个大钱,还且还是旧书, 而笔墨纸砚也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半两银子就又飞了。 于是,两个人坐在灯下,暖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孩子他爹,你得出去赚点钱了。” 赚钱? 允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为了银子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不过,也有些新奇,他还真没有自己赚过钱呢? 只是,要做什么好呢? 暖儿灵机一动,想起了那潘公子,不也是靠代人写信,卖些书画赚吗? 于是,在暖儿的主意下,允琏的书画摊子正式开张了。 而且,一日,就获得了三十多个大钱的收入。 当天晚上,允琏将赚到的钱交给暖儿,看着暖儿仔细地清点着。 “一、二、三……” 那认真而喜悦的种情,让允琏瞧得宛尔不已。 而数完了钱的暖儿,则“当”“当”两声,变戏法似地端出一碗东西来,允琏低头一瞧,却是鸡蛋。 “今儿个赚钱了,这是加菜。”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地过去了,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不需要提防些什么。 不下雨的时候,允琏就出去摆摊,有时候会跟找上门来的住在附近的男子,下上两盘棋,到了时辰,暖儿就给他送饭过来。 反正摊子就摆在门口,也不怕暖儿叫他听不着。 而暖儿则日头好的时候会拿着针钱,在院子里缝些小孩子的衣裳、帽子什么的,或是拿本书看看。 下雨的时候,两人就并排坐在屋檐下,看着雨落。 这样的日子,平凡而简单。 但,这对他们而言,却是多么地奢侈。 就像做一场梦一样。 而梦醒的时候,暖儿又回到这个人间至尊至贵之所皇宫的一隅。 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无病、无灾和无忧熟悉的面容。 一时,那些日子,是真,是幻,竟叫暖儿有些区分不出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冒险 “姑娘,前些日子,爷究竟和你两个去哪里了?” 问个不停的,自然是无忧。 这些日子,这个问题已经扰她许多天了。 偏每回问起,暖儿只是抿着嘴笑。那一段日子,并不适合说给人听,她只想放在自己心里慢慢回忆。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姑娘想说早就说了。既然不说,那肯定是有不说的道理。” 无灾从暖儿的手里强制她将书抽了过来,“啪”地往无忧的头上就是一敲。 这个丫头也是的,明明晓得问也是没有答案的。 姑娘不愿说的事情,多问几遍会有用吗?没得浪费口舌。 还不如节省点口水。 别以为口水不值钱就这么乱用。 节俭,节俭,不明白吗? 跟了个节俭的主子,就要明白废物利用的规矩。 “别打,再打就把头打坏掉了啦。” 无忧摸了摸头,抗议地道。 接着,又凑到暖儿的跟前,拉着她的胳膊,扭着身子开始撒起娇来了。 “姑娘,好姑娘,快告诉我嘛。” “看你,什么样子。再说,你的头是打坏掉的吗?本来就是个笨蛋脑袋好不好?”无灾看着无忧好好地事情不做,只一个劲儿地缠着姑娘就恼火,拿着本书,又朝无忧的脑袋拍了过去,一边将她往旁边拉。 无牲却拉着暖儿的椅子,死命地抵抗着。 她都已经好奇这许多天了,再得不到答案,她非好奇死不可。 姑娘知不知道,这样子故意吊别人的胃口,是很不人道的啊。 一个要拉着走,一个死命地抵抗不放。 没过两下,无灾就香汗淋漓了。 “你这死丫头,还不快松手?” “不松手,就不松手。” 无忧顶嘴道。 “哼”,比别的,她可比不过无灾姐姐,比力气,无灾姐姐这娇娇弱弱的身子,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偏无灾也犯了倔脾气,两个人搅戒了一团,暖儿这个原本的正主子倒是被人丢在了一边。暖儿悄悄地从屁股底下,又抽出一本这个丫头过一会儿就会来没收她的书,刚刚就藏了一本。还好,没有被无灾那精明的丫头现。趁她们两个吵架,还是再看一回儿。 旁边的争吵声不绝于耳,暖儿却早巳经学会听若无闻了。 她的集中力一向甚好,只要一专心,什么都会给忘在了一边的。 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无病悄悄地走了进来。 好笑她看着两个没有重点的丫头,以及在一边悠然自在的暖儿。 接着,暖儿的手中一轻,抬头就看到无病不赞同的目光。 心虚地暖儿开始打起哈哈了。 “啊,无病,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无忧每回出宫一趟,不到快关宫门的时候不会回来的。你难得出去一趟,多玩一会儿再回来啊。” 本来一向都是无忧出宫的,她喜欢动,老在宫里呆着也闷,暖儿也不想拘着她。 不过,这一回,无病家里来信,让她捎些她做的东西回去。无病的亲事已经订下来了,这几天,是未来亲家老太太的六十大寿,怎么也得上门去庆祝庆祝。贺礼什么的就不用她操心了,只是,让她绣副佛像什么的,顺着着送给老人家,也讨个开心。 所以,无病就出宫去将东西交给秀娘他们、托人送回扬州去。 看着暖儿作势转移话题,无病也懒得拆穿她。 “好了,姑娘喝了这汤,睡个午觉吧。还有无灾、无忧你们两个,还不住嘴,我一不在,你们两个就顾着吵架、连姑娘也不管呢?” 无灾、无忧两个刚一时吵嘴忘形了,现无病回来了,两个立马就住了嘴。 无灾上来端起无病刚才顺手带过来的汤喂暖儿喝。 无忧则讨好地对无病笑笑,企图蒙混过去。 暖儿在无灾的服侍下喝了汤,乖乖地躺回了床上睡午觉。 她无奈地摸了摸肚子。 宝宝啊,还有多久你才出来啊? 你再不出来,娘可要闷死了。 暖儿在这里想着宝宝快点出来,而有人,却正为了孩子出生的时间来得太快而快要疯了。 “你,你说什么?要用刀切开平安的肚子?不行,绝对不行。” 元正纯被逸叔的这一番惊人的言论给吓得脸色都白了。 将平安的肚子切开,这人还能活吗? “呀,你这个小子,以为我爱切人的肚子吗?如果她自个儿醒过来,我当然就不需要切她的肚子了。可是,你没有看她的身子现在在颤抖吗?算起了,已经到了孩子要出来的日子了。如果不将孩子生出来,就会在大人的体内死去。到时候,孩子也好,大人也好,只怕都活不了。你说,要怎么办?” 看着元正纯像看怪物似地看着自己,逸叔不由吹胡子瞪起眼起来。 不过,从他眼底深处隐隐露出来的兴奋,却出卖了他。 这一切,可瞒不过元正纯的眼睛。 刚开始跟着逸叔回来,他还将他当成了什么世外高人,后来,才现,这是什么世外高人?纯粹是个恋尸癖,解剖狂,想想那些被他割肠剖肚的动物及尸体,元正纯就忍不住想作呕。 逸叔一个人居住,只有一个哑仆,还住在这般偏远的地方,元正纯算是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要是让人晓得他偷偷地做着这些事,只怕早就被人捆起了交给官府了。 元正纯要不是看他到底还真有几分本事,到底保住了平安的命。只怕也不肯呆在这么个鬼地方。 平康则沦为了免费的丫头,这会子不在山上,却是出去采购生活用品去了。 没个两三天,夫概也回不来了。 偏在这个时候,平安却突然全身颤抖起来,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 元正纯赶紧叫了逸叔过来,没有想到,却得到了这么一个荒谬的答案。 “不这样,平安真的会死吗?” 元正纯迟疑她问道。 逸叔肯定地点了点头,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愿出此下策。 “那,如果我真让你这么做了,你能保证平安的安全吗?” 元正纯紧张地盯着逸叔的眼睛。 逸叔为难地摇了摇头,这种事,他也是一次做,并没有经验,这只是他心中的推想。 “我只能说,这么做了,起码还有些希望。若是不这么做,他们母子两个,一个也活不了。” 逸叔的神色正经了起来。 别的事情都可以拿来开玩笑,唯独涉及到医术,涉及到病人的生命,却是不能拿来开任何玩笑的。 不过,他又补充了一句。 “虽然在人身上做是一次,但我在牛啊、马啊,猪啊身上都做过试验,成功率有百分之八十。我觉得可以一试,你快点做决定吧。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母子越不利。” 听了逸叔的话,元正纯心下一狠,点了点头。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做吧。” 如果试都不试就让平安死去,他怎么都不会甘心的。 这时候,他有些痛恨起自己来,如果没有让平安怀孕就好了,那么,至少,即使是昏迷,好歹也能感觉到她活生生地在自己的身边。 如果到了最后,平安还是死去了,元正纯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不,不会的。 他元正纯决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失败。 平安,一定会好好地,他们的孩子也是。 “需要我帮忙准备些什么?” 元正纯从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慌乱中冷静了下来,既然决定要做,那么,他就要尽所有的全力去让事情成功。 绝对不允许一丝一毫的疏忽。 看着元正纯如此之快地就冷静了下来,逸叔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赞赏。 这小子,果然不愧是诗英那丫头的儿子,光这份魄力和冷静就不是一般人能及得上的,而且这份心胸,也着实难得。 逸叔也曾经碰到过几次这样的机会,可是,孕妇的丈夫宁可看着妻子就这么死去,也不肯让他在她们的身上划上一刀,生怕是什么邪术似的。 “嗯,你帮忙烧热水吧,还有毛巾也要用热水煮过,平康那丫头也不在,就你来吧。其他的,自有哑叔会帮我。你就不用操心了。开始吧。” “好。” 元正纯应了一声就迅地开始行动了起来。 既然就开始,那就要把握最好的时机,那么,成功率也会最高。 而两个人,却都没有注意到,平安的眼皮,此时开始轻轻地颤抖起来。 其实,除了刚进入身体的那会子,又晕迷了过去之后,性梗地,她已经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了,只是,清醒的时候极短。 慢慢地,清醒的时间就长了起来,差不多除了觉得累了想睡觉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清醒着的。 只是,却没有办法睁开眼睛,也没有办法动弹一下。 她试过很多次了,可是,都不行。 所以,只能任由那可恶地男人,做尽了可恶的事情。 想到那些让人脸红的场面,平安就气得恨不得跳起来,可是,身子就是顽固得没有任何变化。 这会子,这男人竟然同意这个变态大夫切自己的肚子? 想到自己的肚子会被划上一刀,说不定肠子什么的都会跑出来,平安就恨不得想吐出来。什么大夫,依她看,分明是变态。 平安想阻止,只是,使劲了所有的力气,却仍然不出声音。 只能无可奈何地感觉到自己被送进了一个屋子里,就是据说平日里这变态大大用来解剖那些猪啊什么的地方。 虽然平安自己没有看到过,可是,这将近一年来,听元正纯和平康说的,早就一清二楚了。 里面倒比平安所想的似乎要干净些,起码除了药味,没有闻到什么别的昧道。 天啊,不带这么玩人的,如果再有下一次,绝对不喝什么毒药了。 真在是太不安全了。 当初想死得漂亮一些的,没有想到,如今说不定,会被别人切上一切再死去。 死变态,我做了鬼一定不会忘记你今日的恩惠的。 平安恶狠狠地想到。 随即,不晓得那变态大大使了什么鬼,平安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当“哇”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时,元正纯竟然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这是孩子,平安与自己的孩子。 不过,还没有等他激动完,另外一声较弱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他不由愕然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隔着门,逸叔的声音响起来了。 “小子,恭喜你了。一男一女。” “那,平安,她怎么样?” 元正纯问这话时,只觉得自己的神经绷到极点。 “没事,好好地。” 逸叔的声音也极为喜悦,他就知道,这种方法是可行的。 “好好的,好好的。” 元正纯傻笑了两声,突然就这么腿一软,侄在了地上。事实上,刚才看到那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里,他就有些不行了。 逸叔听到声音,一走出来,就看见倒在地上的元正纯。 “没用的家伙。” 咕哝了一句,他就踩着元正纯的身依,回了房,也得休息一下,紧张死了。 至于孩子什么的,哑叔经脸丰富地很,有他一边看着就行。 还好,平康早就将需要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到了二天下午,平康运着一堆东西回来时,就听到一个响亮一个弱子里。只见元正纯和哑叔正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在哄着呢。 而平安,躺在床上的平安,此时,竟然睁开了眼睛,似乎在笑。 “安儿姐姐。” 平康的声音都在颤抖。 “好好地呢,来,看看我们的孩子,不过,怎么长得这么丑,明明我跟平安都长得万中选一的。” 元正纯不满地道,却被平康仿佛见了鬼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啦?难道平安有什么不好了吗? 刚才看她还没事的。 元正纯顺着平康的视线瞧去,就看到,平安的眼睛,什么时候,竟然睁开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意外 “什么,你说安儿姐姐醒了,还生了孩子,一男一女? 暖儿惊喜地拉住无忧的手,一叠声地问道。 “真的吗?是真的吗?” 无忧的鼻子骄傲地快朝天了。 “那还有错吗?我无忧的消息哪里会有错?姑娘就等着当干娘吧!” “太好了,太好了。” 暖儿激动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消息简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好事,让人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对了,有来信吗?快给我看看。” 无忧笑着从背后掏出了信。 “要看吗?要看的话,就把前些天去哪儿的事告诉我,要不然,想都不要想。” 是吗?想都不要想? 暖儿贼贼地露出了笑容。 “无忧,你看,这是什么?” 边说,暖儿边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不就是手吗?还有什么?” 无忧不屑地说道,姑娘以为她是小孩子吗?连这个也不议识?想分散她无忧的注意力,然后,借机抢信,这种手段,实在是太幼推了些。 “那你再仔细看看,这手上,有什么?” 暖儿的笑容,显得更甜蜜了。 无忧勉强将眼光朝暖儿的手移去,一下子,就愣在那里了,身子僵硬地似个木头。 在暖儿的手掌亡,什么时候,一务半透明的小白蛇,正昂吐信,对着无忧打着招呼,似乎马上就要到她的身上亲热亲热。 正是上次昏睡过去之后,便好久没有醒来的小银。 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却又醒了过来。 虽然无忧现在已经不像当初那样一看到小银就晕倒了,不过,她确信,自己对蛇这种生物,一点儿好感也没有。 真不知道无病姐姐她们,为什么会觉得这东西可爱吗? 而小银,却是不知道为何,除了暖儿,最喜欢缠着的人就是无忧了。 尤其是,特别喜欢钻到无忧的衣裳里或者是被子里。上演了一幕幕午夜惊魂或白日惊魂的好戏码。 而最近,因为小银的沉睡,文秀殿里寂寞了许久。 但,如今,又要热闹起来了。 真是怀念那段日子啊。 暖儿脸上带着微笑,伸着手掌,一步一步地朝无忧接近中。 “别,姑娘,别过来。信,我给你就是了。” 无忧赶紧乖乖地将信递给了暖儿。 暖儿满意地笑了,正准备将小银放在桌子上看信。 但小银可不是个老实的家伙。 暖儿还没有动,它一下子就朝无忧飞了过去,吓得无忧立马在屋子里到处乱转。 “别跟着我,别跟着我。” 一个人被一务小小的蛇追赶得狼狈无比。其实以小银的度,无忧完全不是它的对手,暖儿也早就见识到了它飞起来有多快。可是,它却一点儿也不着急,只是慢慢地飞在无忧的身后,看无忧一慢下来,它立马又加快了度,摆明是在跟无忧玩儿嘛。 其实,小银又不会害人,真不知道无忧怎么就这么怕它。 无忧那丫头没有现吗? 像无病、无灾两个,小银就不会这么往她们身上凑,而无忧越是害怕,小银就越喜欢跟她玩儿。 不过,暖儿可不会这么好心地告诉她这个道理。 看着这人被蛇追赶的好戏,真是太有意思了,百看不厌。 暖儿笑得毫不客气,无病、无灾也坐在一边,边吃着点心边欣赏着这百看不厌的戏码。无忧这丫头真是个活宝,没有她,还真不行啊。 像这种每日都能牺牲自己,娱乐他人的人,可真是大大的好人啊。 而她们几个,当然会成全她这番心愿啦。 不过,有一句俗话是这么说的。 “乐极生悲。” 老祖宗的话,总是会被千百年不断地证明着是多么地精炼,是多么地智慧,而且代代口耳相传。 但,如果没有真的生,真正会将话放在心里的又会有几个呢? 而暖儿她们马上就会领略到,有些智慧,是绝对不可以轻忽的。 要不然,立马就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只见,笑着笑着,暖儿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脸色白。 “无病、无灾,我肚子好痛。一阵一阵地,好痛好痛。” 本来在一边看戏看得正悠闲的无病和无灾顿时就给暖儿吓得够呛,立马跑了过来,扶着暖儿。 一边,还招呼着无忧。 “无忧,赶快去找太医过来。” “好,好。” 无忧摞起裙角就往外奔,也顾不得小银了。弄得小银疑感不已,一下子倒是停在了原地,不晓得该不该跟上去了。 无病、无灾两个又叫了几个小宫女进来,合力将暖儿往床上抬了过去。 “姑娘,姑娘,怎么样?还痛不痛。放心,无忧已经去叫太医了,马上就来了。你再忍一下,嗯?” “这可怎么办才好?太医自己还没有来?” 一时间,文秀殿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时,两个嬷嬷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一看暖儿的样子,再摸了摸暖儿的下身。 “天啊,要生了,怎么会这样,不是应该还有个把月的吗?早产了。” “快,无病,按我们以前教的快去谁备,娣人要生了。” 慌乱了一下,两个嬷嬷到底是有经验,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虽然早了个把月,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但娣人一向调理得好,身子骨也健康,再说,好歹也九个月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立即指挥了开来。 搞清楚了状况,无病和无灾两个也镇定了下来。 刚才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现在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倒镇定了下来。 “是,嬷嬷。” 无病、无灾两个镇定了下来,两人素来又有威信。 而为了暖儿的生产,其实一直以来,都在暗暗地准备。 这回行动起来,倒也是有条不紊,似摸似样的。 “田娣人,不要害怕,现在,即使痛也要忍着。等到我们说要用力的时候,再开始用力。知道吗?” 一个嬷嬷对着暖儿说道。 暖儿脸上全是汗水,但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的。 所有的一切,嬷嬷们都给她说过,娘也说了。 她不怕,再痛也不怕。 娘就是这么生下自己的。 而自己,也一定会让自己的孩子安全出来的。 很痛很痛。 暖儿却死命地忍住,所有的力气,要留到生孩子的时候。这时候如果叫出来,到时候会没有力气的。 “什么?要生了吗?还差一个月,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允琏得了信,就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 这时,无忧也领着王太医回来了。 不过,他们都被挡在了房门外。 女人生孩子,男人可不能进去。 允琏着急地不停地走来走去,却只能看着一个个宫女端着热水毛巾什么的进进出出,自己却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不会出什么事吧? 由来女子生孩子,都是像在鬼门关前走过一趟。 到了这个时候,允琏突然又有些后悔给了暖儿孩子起来。 这时候,王紫琼和元烈瑛也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脸上都有些微汗,大概一路跑着过来的。 “怎么样,真的是要生了吗?” 允琏点了点头。 “嬷嬷们说,是要生了。” 接着,又看着元烈瑛。 “娘,能进去帮我看看暖儿吗?半天没声没息的,我实在是不放心。” 娘,这个称呼,好久没有听到了。 似乎是还在允琏小的时候,曾经听他这么呼唤过,好亲切。 元烈瑛的眼睛都有些湿了,她还以为,这一辈子,再也听不到允琏这么叫自己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而此时的允琏,看起来这么脆弱,这么需要自己的安慰。 她迟疑地抬起手来,拍了拍允琏的肩膀。 “琏儿,别担心,暖儿不会有事的。娘不会让她和孩子出事的。” 说完,就朝产房里走去。 却现自己的袖子被拉住了。 “娘,谢谢你。” 允琏费力地吐出这三个宇。 曾经有过埋怨,有过失望,有过伤心,可是,直到看到暖儿怀孕,这么一天天地肚子大起来,这么辛苦,所有的一切对元烈瑛的心结惭渐都消失了。 不管娘曾经对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就冲着她这么艰难地生了他,养了他,他就不应该再记着这些了。更何况,自己也知道,她是多么地爱自己,即使有过伤害,便,也该过去了,他不应该是那个受了伤就一直走不出来的孩子了。 因为,他也将成为一个孩子的爹了。 看到允琏的眼睛,无烈瑛就知道一切都过去了。 允琏终于放下了对自己的心结。 这个曾被自己无意中伤害的孩子,终于原谅了自己。 就连自己后来清醒的时候想起自己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情,也觉得不能原谅的,他都原谅了。 眼泪就这么掉了出来。 她赶紧抬起袖子擦了擦。 “瞧,这眼睛怎么都进了沙子了,真是。” 如此扯劣地借口,真亏得她想得出来。 王紫琼在一边看着,却也觉得心里有些堵。她走上前去,揽住了无烈瑛的肩膀。 “走吧,我们一起进去吧!” 这个孩子,有大兼朝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守护,一定会没事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生子 “娣人,用力,再用力。” “暖儿,别怕,有我们在,跟着节奏,来,一二三,一二三。” “好,就这样,再来。” …… 暖儿凄惨地叫声一声声地从产房传了出来。 刺激的允琏的心是一阵一阵地跳。 “太医,能不能想点法子。” “这,……” 王太医为难地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是生孩子,又不是得了什么病,叫他想什么法子啊。 “你就别为难太医了,这生孩子怎么可能不痛呢?” 奕棠好看地看着允琏坐立不安的样子。 这个儿子,有多少年没有看到他这么人性化的样子了呢?这是奇迹啊。 他站了起来,将允琏按在椅子上。 “坐下吧,不会有事的。这两个嬷嬷都是宫里极有经验的嬷嬷,曾经为几个妃子接生过,就连你,也是他们接生的。放心吧。” “可是,暖儿足足早了一个月,这样,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允琏哪里坐得住,又站了起来,不停地走动起来。 “没事,没事的,你娘生你时,也早了一个月,没见你长得这么壮,健健康康的吗?” 奕棠安慰道。 “真的吗?我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允琏怀疑地看着奕棠。 “当然是真的,我可是皇上,金口玉言,能说假话吗?” 奕棠正色道。 却见允琏扔一副狐疑之色。 “就算是吧。” 真是,好心安慰他,他这是什么态度?奕棠气结了。 老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害得他眼都花了,这女人生孩子,可不是一两个时辰能了事的,有的,生个一天一夜,几天几夜也是正常的。 他可不想,孙子还没有生下来,儿子到先倒下来了。 所以,随便捏了个谎安一下他的心罢了。 至于金口玉言,他是皇上,说出来的自然是金口玉言,不管什么话都是。奕棠可一点儿也不会为骗了允琏而心里不安的。 听了奕棠的话,虽然并不太尽信,允琏总算是安心了一点。 是的,为了这个孩子,他已经准备了最好的一切。 最好的嬷嬷,最安全的环境,还有母后和娘守护,一切都会没事的,不会像有些后院里的女人那般。 他的暖儿,不会那样的。 因为,他会好好地守护着她和孩子。 允琏坐下来,还没有一会儿工夫,随着暖儿的又一声惨叫,他又跳了起来。 刚安下来的心,又开始慌乱了起来。 奕棠无力地抚额头,罢了,由他去吧。 想当初,瑛儿生他时,自己明明已经不是一次当父亲了,不一样紧张得要死,生怕她在出什么意外。 天黑了。 文秀殿里,却一片灯火通明。 田梦岚隔着遥远的距离,看着远处的那片灯光。 她知道,她应该去的。 可是,她却一点儿不想去。 那,应该为他生儿育女的,明明是她。 可,偏偏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在她还没有出现之前,自己明明有了上十年的时间,可是,却仍然没有一儿半女,而他,不到两年的功夫,却已开始生育他的子女了。 上苍,有时候真的太会捉弄人了。 若是他们之间有个孩子的存在,或粗,事情也不至于展到这个地步。有了共同的孩子,他们之间会有许多话题的,他一定会是个不错的父亲的,她也会是世上最好的母亲。 可是,对一般女人来说,如此平凡的愿望,对自己来说,却是如此地奢侈。 甚至,还要卑鄙地去抢别人的孩子,圆自己的一个梦。 但是,她不愧疚,也不后悔。 做一个女人,做一个母亲。 她要亲自尝尝,究竟是什么的滋味。 再说,她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不是吗? 等待的人心思各异,暖儿缺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机械地凭着一股意志力在坚持着。 原来,生孩子是这么不容易地事啊。 原来,娘是这么痛苦地生下来自己啊。 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血腥味让她的精神又振作了起来。 她,是一个母亲。 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好好地生下来。 她,能做到。 这时,一个嬷嬷惊喜地叫了起来。 “娣人,看到头了,就差一点点了,再用力就好了。” 听到了这个好消息,暖儿的力气似乎一下子全回来了,她猛地又一用力。 接着,便感觉到一阵轻松。 她知道,孩子终于生下来了。 “怎么样,怎嘛样,为什么没有哭?” 暖儿焦急地问道。 嬷嬷将熟悉地拍了一个婴儿的屁股。 随即,“哇”地一声洪亮地哭声响了起来。 “恭喜娣人,河西娣人,是个皇孙呢。” 暖儿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声。 不过,还是有些不满地道:“跟弟弟小时候一样地丑。” “想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这样的。” 听到暖儿的抱怨,一个嬷嬷笑着说道。 将婴儿放在水里洗干净,又抱好,然后,递给了坐在暖儿生变的元烈瑛。 元烈瑛就迫不及待了,一把接了过来。 “喔,我的孙子,真可爱。哪里丑了,这世上,再找不到比你好看的婴儿了,别听你娘乱说、喔,又哭了,你娘说你丑,你伤心了是吧!” “姑姑,给我看看。” 暖儿渴望地说道。 元烈瑛便将婴儿抱到暖儿的面前。 暖儿细细地看着这个孩子,心里涌起了一种身为母亲的骄傲。 这是自己和允琏的孩子。 明明那么丑,可是,为什么却这么让人爱呢? “得了,得了,赶紧出去报喜吧。” “是。” 两个嬷嬷齐齐应了一声,便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一见她们两个出来,允琏便迎了上去。 期待地问道。 “生了吗?” 刚才的哭声,他也听到了。 奕棠和太医都说孩子生了,可是,不亲耳听到,到底是不放心的。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是个皇孙。” “太好了,太好了。” 允琏高兴得嘴都笑开了,看起来有些傻,两个嬷嬷还从来不曾见过他这般,不由偷偷地笑了起来。 “赏,还不快赏?” 奕棠提醒道。 允琏这才回过神来,吩咐小禄子。 “还不快打赏。” 说完,就掀了帘子要进去。 急得两个嬷嬷一个劲地嚷着。 “太子殿下等等,还没有收拾好呢!” 但允琏哪里会听他们的,早一脚迈了进去,消失在帘子中了。这动作,可真是神勇无比,显然,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要不是男人不能进产房,依奕棠看,恐怕刚才他就冲了进来。真是,从来没有现过,自己这个儿子是个急性子,这下子,又长见识了。 “由着他去吧,两位嬷嬷也辛苦了,领了赏下去休息吧。” “是,皇上。” 允琏一进产房,就闻到一股血腥气,并不太舒服。 但是,看到暖儿正躺在床上,抱着孩子微笑,便忘记了一切。 她真美。 一直都知道她是美得。 可是,从来没有一刻,美得这么让他感动。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看看你儿子吧。对了,名字想好了没?” 和允琏解开了心结,元烈瑛说话也随便许多。边说,她便站了起来,将靠床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允琏一边在床边坐下,一边回答道。 “拟了几个,想让父皇、母后。还有母妃瞧瞧,哪一个比较好些?” 不过,他的视线却是没有离开过暖儿和孩子。 “嗯,我和你母后也想了几个,到时候看看那一个好些。” 看到允琏眼里的渴望,暖儿抱起了孩子,朝他递去。 “要抱一下吗?” “可以吗?” 允琏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根据暖儿的指点,一小心地在他的头部,一手托着他的屁股,这么小,这么小,允琏害怕他会怎么了似的,一点也不敢用力。 不过,这孩子却一点也不给允琏面子。 刚到允琏的手里,就哭了起来。 似乎在抗议似的。 允琏一下子就慌了。 “怎么办?他哭了。” “给我吧。”暖儿笑着接了过来,暗道允琏仿佛获救的表情,不觉得好小,男人都是这样子吗?连抱个孩子都这么笨? 暖儿轻轻地摇晃着他,安抚着他,不到一会儿,就老实了起来。 叫允琏看的神奇不已。 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这小子,看到时他娘抱她,就这么乖;一到了自己手里,就作怪,等他长大了,看怎么教训他? 他却一点儿也没有反省,这可是别人的问题,而是他自己姿势不对的问题。 看允琏看暖儿母子看的出神,王紫琼悄悄地拉了拉元烈瑛,退了出去,将所有的空间,留给了两人。 无病,无灾,无忧也会意地退了出去。 摸了摸脸上的汗。 真是吓死了,没有想到,生个孩子这么痛。 连一向隐忍的姑娘,也叫得这么惨。 实在是叫人心惊。 “我,我以后绝对不要生孩子。” 无忧一脸惨白地出了宣言。 无灾本来心有余悸,听到她这话,却笑了起来。 “这人都没有嫁,就想起了生孩子,你羞不羞啊?想早点嫁出去就跟姑娘说啊,保证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你这丫头,就会编排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无病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随便他们去吧,她现在,可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伤 离 听到了消息,田梦岚一笑。 上天,真的听到了自己的祷告呢! 那么,是不是终将会得到自己渴望的一切呢? “来人,去替我请太子殿下过来,不,我亲自去见殿下好了。” 田梦岚想了一想,又改变了主意。 此时暖儿已经睡着了,允琏坐在床旁,看着他们母子安详的睡脸,已经看得放迷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看的画面了。 此时,小禄子却悄悄地探了探头,见暖儿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附在允琏的耳边低声说道。 “爷,太子妃来了,在书房。” 云琏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不舍地回头看了看暖儿,让小禄子将无病几个叫起来守着,这才随着小禄子两个往书房去了。 “你来了。” 允琏一进门,就看到田梦岚正站在床边,看见允琏进来,这才迎了过来,行了个礼。 “是的,请爷遵守和我的约定。” 田梦岚向允琏的目光满是坚决,不可动摇。 “我知道了,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的约定是从明日才开始的吧。今儿个,你先回去吧。” 允琏冷声说道,他说过的话,他自然不会忘记。 也不会后悔。 只是想到这样的决定,会让她多么的伤心,允琏的心就一阵一阵地抽痛。 可即使这样,他仍然感谢上苍。 好歹是让他们这样活着痛苦。 也比毫无希望地看她死去强。 虽然允琏仍然如同以往一般,在自己的面前一副冰冷的模样,可是,那眼里一闪而逝的痛苦之色,仍然让田梦岚的心野为了一滞。 只是五年的时间,他也这么痛苦吗? 但,这样的痛,我会为你抚平的。 田梦岚抛弃了心中短暂的软弱又坚定了起来。 想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不付出一点代价又如何成呢? 即使看着他这个样子会痛苦,可自己的痛又何尝比他少呢?应该是更多才对。这样互相痛苦,不也是一种公平吗? 而,如果用尽了五年,我仍然不能得到你的心的话。 到时候,我会认输的。 用五年,换来一生,我已经够仁慈了,所以不要怨我。 但即使如此作想。 田梦岚向外走的步子仍然停了下来,她并没有回头,只是幽幽地问道。 “你怨我吗?” 怨吗? 听到田梦岚的问话,允琏有些疑惑,她怎么会认为他会怨她呢? “不,我谢谢你。” 如果她没有说出来,那么他永远都不会晓得这个东西真的存在,那么,他或许就只能看着暖儿死去而无可奈何。 后宫中的女人,对待自己的敌人能有错残忍,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这样的田梦岚,让他感激。 用五年的时间,换来一生的相守,他觉得这交易十分划算。 而且,在田梦岚提出这个交易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妻,这个自己一直以来,当作伙伴更甚于妻子的女人,原来,对自己的感情,并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那般。不过是权势联姻下的产物而已。 不知道是她隐藏的太好,还是自己从来不曾放在心上。 这样的她,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允琏的心里甚至有些愧疚。 若是一辈子不懂情也就罢了,那么,她的心情如何,他根本就不会在意。 可是,当真正地喜欢上了一个人,才无法想象,若是暖儿喜欢的不是自己,那么,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而即使这样,在那样的时刻,她仍然拿了出来。 虽然是一个交易,可是,允琏感谢这个交易。 只是,晓得她的心意,已经太迟了。 允琏知道,除了暖儿,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对任何女子动心了。 自己原本就不是多情的人,有些人,可能可以喜欢一个、两个、甚至三个,可是自己,光暖儿一个,便已经将自己的心填满了。 五年的时间,绝对改变不了什么。 听到了允琏的话,田梦岚的心里轻松了许多。 这就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从不会随意迁怒于别人。即使到了最后,结果与自己的希望相背,自己仍然不会后悔曾经喜欢上这么一个男人。 因为,他值得。 “不用谢我,这,只是一场交易罢了。” 又到了夜里。 这是他们最后的一夜了。 允琏躺在床上,深深地看着暖儿。 而孩子,则放在暖儿的身边。 按照规矩,应该由奶娘带着的。可是暖儿有些不舍,而允琏知道,即将到来的分离,是如此的残忍。因为,他没有在意那些规矩,将孩子留了下来。 看着暖儿,他的心里却满是苦涩。 自己想让这个女人幸福,想好好地保护着她。 可是,带给她的,却会是这么深这么深的伤处。 暖儿,暖儿,允琏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只觉得心痛得快无法呼吸。他宁愿所以的痛苦都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却也不愿让她痛苦一分。 “为什么这么看着人,怪不自在的。” 看着孩子睡着了,暖儿因过神来,却瞧见允琏直勾勾的眼神。 不禁嗔道。 真是的,好像再也看不到似的,哪有这样看人的? 允琏将暖儿轻轻地抱在怀里。 “孩子他娘?” “嗯。” 乍听到这样的称呼,还真有些新奇。老是听爹娘有时候这么唤,没有想到,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为了孩子他娘了。暖儿应了一声,又笑着唤道。 “什么事,孩子他爹,你也是。” 暖儿说得小声,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表白似乎太**裸了一些。责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知羞呢?从前一段时间,就老是这样。 难道,这男人有了孩子也会变? 不过,感觉并不讨厌就是,反而十分甜蜜,有一种被深深宠爱的感觉。 “暖儿,不管以后遇到多么伤心的事,痛苦的事,这一点,请你千万不要忘记。还有,答应我,无论如何,要相信我,等待我,知道吗?因为,我们现在再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了。有爹,有娘,还有孩子。” “嗯。”暖儿点了点头,反手抱住了允琏。这个人,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为难的事需要她和他一起承担怕她难受?没关系的,无论什么事,她都会和他一起承担的,正如他所说,他们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家。 娘,暖儿终于也拥有自己的家了。 我会像娘一样,好好地守护者自己的男人,好好让孩子健康地快乐的长大。 您赐予我生命,这样活着,拥有自己的家,真的觉得很幸福。 娘,谢谢您。 “放心,不管有什么困难的事,我都会相信你,等待你,因为,我们现在是一个家了。我也终于有家了。” 两人久久地相拥着,感到前所未有的完整。 生命中所有的遗憾和空虚,都被这个生命给填得满满的了。 如果能这样到永久该有多好? 允琏真的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住,可是,他却又无比清醒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暖儿身体还有些虚弱,她打了个哈欠,抱歉地朝允琏笑了。 “我有些困了。” 允琏似乎还很有谈兴似的,可是,自己实在是累得有些慌。 明明想振作精神的,可是,这身子就是不听话。 “傻丫头,有什么好抱歉的呢?来,喝点热汤再睡吧。” 允琏下床,将一直在温着的鱼汤倒了出来,又乘暖儿不注意,拿出了一包粉末状的东西,迅地倒了下去,搅拌着。 这种药,能让暖儿好好睡几天。 而且,对她的身体也有好处。 他没有办法,看着她伤心地离开。如果看着她流泪,却不能上去去拥抱安慰她,允琏不知道自己会如何? 承诺不能改变,那么,自己宁可让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哭泣。 暖儿,原谅我,等待我。 五年之后,我一定去亲自接你。 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 即使你怨我,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吗? 因为,我们已经是一家人。 允琏将碗递到暖儿的嘴边。 “喝了吧。对身体比较好。” 暖儿皱了皱鼻子:“我讨厌鱼汤。不过,看在是孩子他爹倒的份上,我还是喝了他吧。”暖儿调皮地笑着,一口喝完了。 只是,怎么却觉得神志越来越迷糊,她还以为自己太累了,对着允琏笑了一笑,就晕迷了过去。 允琏将碗放回了桌上,躺了床,斜倚在暖儿的旁边。 他久久地看着暖儿晕睡过去的脸孔,用手爱怜地抚摸着她,部分离开一会儿。 暖儿,五年。 就忍五年,五年之后,我一定会带你回来。 然后,一辈子再也不分开了。 好吗? 时光恁是无情,无论人是如何的不舍,它也只会按照它的规则在运转个不停。 天,终于透出了一丝亮。 “爷,都准备好了,该送娣人走了。” “知道了,叫奶娘过来照顾孩子吧。” 允琏给暖儿裹上了厚厚的斗篷,听说坐月子的人是不能见风的,然后,亲自将她抱了起来,向宫外走去。 最后一程,他要亲自送她离开。 第三百七十章 伤 离(二) “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向温和的无病脸上满是隐忍不住的怒气,但看到允琏怀里抱着的暖儿,她还是稍微压低了声音。 无病的双手握得紧紧地,克制着自己不要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一边的无灾和无忧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如果不是刚才在冷风中清醒了一会,知道她们就是再反抗也是无济于事,再加上又瞧见了似乎处于晕睡状态的暖儿,恐怕等待着允琏的,绝对不会是如此温和的质问。 任谁半夜睡着的时候,被人叫醒,穿了衣裳出来,等待着的却是莫明其妙地被强制送出宫,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还有几个侍卫,在一边等着押送,几个简直就是像犯人一般被带到了这里。 而负责通知此事的小禄子的脸,在微微亮的天空中,看得出来上面有着明显的巴掌印。 小禄子无奈的苦笑,偏偏这事儿爷和太子妃已经有了约定,不得泄露其中的内情,害的他也只能充当了一次坏人了。 但他倒无所谓,最苦的却是爷和娣人了。 “暖儿就拜托给你们了,好好照顾她。待她醒来,告诉她,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允琏的回答却是牛头不对马嘴,说完之后,却是不再理会无病,将头转向刚才带无病他们出来的侍卫中的领模样的人。 “顾诚,好好保护着娣人,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否则,你也不需要来见我了。” “是,爷。” 顾诚是个长得十分普通的年青人,穿着劲装,看起来身手极为矫健。方头宽额,锐利的眼神,紧抿的嘴唇,似乎是一个意志极为坚定,不轻易改变决定的人。但身上又透露出一种阴沉和残酷的气息,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完全没有活力,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这样的人物,一看就极不好惹。 所以,无病她们几个即使再生气,再不满,刚才也硬是没有敢对着看。 不仅是那个人,他手下的侍卫也跟他的德性差不多。 话也不说一句,只是用那样的眼睛往你一扫,饶是无病几个还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也只得乖乖地跟着走了。 这个人,是绝对不吝于杀人的,不知为何,几人都有着这样的觉悟。 就算真的非死不可,她们可不想死得这么糊里糊涂。 还好,从目前的样子看,起码不是准备杀了她们。 而且,姑娘也被带过来了,不管怎么样,有姑娘在,她们就安心了许多。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只要和姑娘在一起就行了。 只是,看样子,爷是要送姑娘和她们去某个地方,但就这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解释,这算是什么?还有姑娘醒来后又会这么样呢? 几人不禁在心里暗暗地忧心起来了。 允琏将暖儿抱进了一辆宽大的马车里,这是最好的马车,她在里面,应该能好好地睡的。允琏不舍得最后一次摸了摸暖儿的脸,用唇触了一下她的额头。 五年,就五年。 我一定会去带你回来的。 拿起一边的被子,为暖儿盖好,允琏这才又下了马车。 “出吧。” 无病三人心里仍然是郁闷得紧,却也不得不上了马车,看着暖儿沉睡的脸,无忧忍不住哭了出来。 “姑娘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刚生完了孩子,就被捕知道放逐到哪里去了。 对一直那么期待孩子到来的姑娘来说,这该有多么地残酷啊?她们,她们连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看顾宁昏睡着过来的样子,估计也不可能知情。让她们,如何对姑娘说才好啊? 无病、无灾两个也默默地擦着眼泪。 本来以为又了儿子,迎接着姑娘的会是一片坦途,谁晓得却是这样的结果呢? 到底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而她们,又会被送往何方? 街上现在的人还是极少,一路顺利地处了城。 让无病几个没有想到的是,在城外,还有一辆马车等着与她们会合。 秀娘、平寿、平碧以及几个丫头的脸上满是惶恐。 平锦却在一边由潘公子陪着同田温一起玩耍,无忧无虑的。 田成此时却显出了一家之主的担当,积极地朝将他们送出城的这一伙人打听着状况,不过,不见成效就是了。 除了告诉他们在这里等人之外,别人就什么也没有了。 还好这些人虽然十分强硬,但对待他们的态度却十分恭敬,这还是让田成放下了不少心。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不过,田成的心中隐隐也有着推测,还不到开城门的时间,这些人却能带着他们出城,显然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而他们唯一能跟官字车上关系的,则只有暖儿了。千万不要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田成的心里焦急得很,面上却没有显出来。 说出了这一番推论,只有让秀娘她们跟着焦心,没有什么别的帮助,还不如不说的好。 等着等着,终于,又有两辆同他们乘坐得差不多的马车过来了。 “队长,人都已经到齐了。” 见到顾诚到了,一个侍卫上前禀告道。 “好,那准备出吧!” 无病她们此时掀开帘子,早就看见了在外边等候的秀娘等人,不由激动地打着招呼。田成、秀娘见竟是她们吓了一跳,又得知暖儿在车里晕睡,而这一切,都是允琏的命令,完全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 但也只能在顾诚他们的催促下上了马车。 一路朝未知的未来驶去。 暖儿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睁开了眼睛,莫明其妙地觉自己在马车之中,而无病几个,全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些日子,虽然那顾诚他们并没有虐待他们,相当,一路吃食什么的准备的相当精细,多的一辆马车里,全放得是食物,而一群冷冰冰的侍卫中,竟然有一名女子,善于烹饪,做出来的东西极为好吃。甚至还不用无病她们帮手。旅途不适,还有大夫可以诊脉。 真不知这些人究竟是侍卫还是什么? 怎么好像什么都会似的。 除了一个个冷冰冰地有些不太爱说话之外,将所有的人都照顾得极好,态度也恭敬。看起来,起码不像要把姑娘怎么样的样子。而且,允琏说的话也让她们放心了不少,并不像是对姑娘无情的样子。要不然,也不会安排得这么周到了。 只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却是叫人实在想不通啊! 不要说是本来就好奇心极为旺盛的无忧,就是无病和无忧也郁闷到了极点。 “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暖儿的声音,三个一齐转过头来。 无灾惊喜地扶起暖儿。 “姑娘,醒了?肚子饿不饿?先喝碗鱼汤吧!” 那个冷冰冰的女侍卫,叫什么一柳的送过来的。让她们温着,说姑娘应该快醒了。 暖儿的肚子确实觉得有些饿了,便就着无灾的手喝了。 这时,马车的帘子掀开了。 “主子,请让我为您诊脉。” 一柳进来请示道。 虽然马车还在行进中并不曾停下过,可是,对她这种神出鬼没的本事,无病几个早就不吃惊了。 暖儿有些疑惑,却还是神出了手来。 一切,只有等呆会无病她们几个为自己解惑了。 诊完脉后,一柳见暖儿情况良好,便又告退了下去。 看暖儿目光瞧向自己,无病只得开口讲述了起来,一边讲述,一边担心地看着暖儿。无灾、无忧两人也是如此。 听完无病的话,暖儿这才晓得,在自己晕睡的时候,竟然生了这么多的事。 而自己竟然已经在宫外了。 原来如此,所以允琏前些日子才那么异常? 什么事情,就连他也解决不了,不得不将自己送到外面呢? 想到,允琏书要自己相信他,等待他,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他来说,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吧。所以,前些日子才这么好,做了那么多不像他的事,原来,是因为他们要分离了啊。 暖儿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她并不怪允琏,如果他这样做,那么,一定是因为除了这么做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可是,为什么心却是这么痛呢? 他们三个人,他,她,还有孩子,不是一个家吗? 一想到不能亲眼看到宝宝长大,暖儿就控制不住自己。 她真想现在马上回头,不顾一切,冲回宫里,守在宝宝的身边。 可是,她的心里却又深深地明白,即使她回去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对不起,宝宝。 真的想看着你长大的。 真的想陪着你的。 还是暖儿一次在无病几个面前这样毫无掩饰,默默地流泪,虽然没有哭出声,可是,却更让她们心痛不已。 “姑娘,要不,我们回京城吧。” 无忧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冲动地说道。虽然那些侍卫看着挺离开,可是,为了姑娘,她无忧一定会找出对付他们的法子。 无病和无灾这回却是没有反对无忧的荒唐提议,虽然这件事貌似困难了一点,可是,为了姑娘,又有什么事实不能做的呢? “对,姑娘,我们回去吧!” 暖儿看着这几个丫头担心地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怎么哭了呢? 真是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的。 相信着他,等待着他。 总有一天,允琏一定会来见她的,还带着宝宝。 暖儿有这样的自信。 如果允琏对自己不是真心,那么,她觉得对感觉得到的。而一个对她比对他自己还好的人所做的决定,一定是对她有利的。 那么,即使再难做到,为了他,为了宝宝,她也一定会做到的。 她要活得好好地,健健康康地,高高兴兴地等待着他们再相聚的那一天。 他,他,还有宝宝,是一个家,不是吗? 而家人,或许会有不得不分离的那一天,但,无论在天涯还是海角,也总会相聚的。 暖儿擦干了眼泪。 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这么多人,因为自己,不知要奔向哪里。那么,自己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尽力为每一个人都安排好才是。 “无病,让车夫停下来,然后,我要见见顾队长。” 得到消息,顾诚的脸上虽然毫无表情,可是,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允琏交代了,让他一切都听暖儿的吩咐。 当时他问了,若是娣人主子的命令与爷违背,说要回京城。那么他听谁的呢? 允琏毫不犹豫地说听暖儿的。 不过,后面却又补充了一句,说他应该不会有这个机会的。而若是真的生了这样的事,那么,无论如何,也要以暖儿的意见为优先。 允琏了解暖儿,正如暖儿了解他一样。 假如真到了那样一步,那么,暖儿必定有那样做的理由。 而到了那时,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暖儿是那种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愿自己所喜爱的人为难的性子。真让那个她宁肯为难他,也要这般做,那么,即使违背了对田梦岚的承诺,他也想成全于她。 “顾队长,能告诉我一些事吗?” 暖儿先跟秀娘,田成及平寿她们打了招呼,又好不容易哄走了见了面就缠着她的平锦,这才与顾诚避开了众人,到溪边谈起话来。 而其余的众人,则在远处担心地看着这边。 暖儿看着湍湍而流的溪水。 人生,不就这水一般吗?自从出生起,便由不得自己,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命运总是推着人不停地前进,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但正如嬷嬷所说。 不抛弃笑容的人,笑容也终将不会抛弃他。 虽然不能陪在宝宝的身边,可自己也是这么努力地好好地活着。所以宝宝,你也一样。虽然还小,虽然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你是娘的儿子,娘相信你还有你爹,都会好好地活着,活着高兴地重逢。 “爷吩咐了一切听主子的。只是,有些东西我也不是很清楚。” 就比如爷为什么明明对娣人主子极为有情,却还是将她送出了宫一样。 他们也只是负责执行,原因却是不知道的。 暖儿点了点头。 “我问,你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就算了。爷让你将我们送到哪里去?” “东海城。” 顾诚恭谨地答道。 东海城吗? 暖儿的心有些酸酸的,是怕自己伤心吧!所以才选了这么一个地方。那是自己过得最自在,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放心吧,允琏,我会只想着好的,快乐的,每一天都会怀抱着期待这你带着宝宝来找我。 我永远不会忘记承诺你的话。 永远会相信你,等待着你。 这不是痛苦,而是幸福。 因为,我拥有了可以相信和待着的家人。 你和宝宝。 所以,你也不要担心我,好好地做你的事,好好地照顾宝宝。 即使不在一起,我们,也要快乐地彼此思念。 东宫文秀殿 允琏正在看着奏折,不是低头写些什么。 突然,婴儿的啼哭声响了起来。 “小殿下,怎么拉,饿了吗?我马上抱你去奶妈那里喔,我们吃完奶就回来。” 小禄子小心地抱起婴儿。 这可是爷的宝贝,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唉,他可真命苦啊,现在完全称了奶娘了,不过,是没有奶的那种。没办法,爷非要坚持着自己带,爷的身边,又不用宫女服饰的,那么,也只有辛苦自己了。 小禄子对允琏禀告了一声,就准备带着婴儿往外头走。 这时,书房的门却开了。 田梦岚出现在门口,亲手端着一碗汤,只是,受伤似乎有些烫伤什么的,显然,这汤应该是她亲手做的。 小禄子暗叹一口气。 “给太子妃请安。” “啊,安乐哭了啊。是饿了吗?” 田梦岚笑着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逗着婴儿,原来什么时候,他已经有名字了,叫做安乐。看着安乐的小手不停地挥动,觉得是这样的可爱。 “那太子妃,小的抱小殿下去了。” 小禄子抱着安乐走了,田梦岚有些不舍。 “爷,不能让我亲自照顾安乐吗?” 她故作不满滴对允琏娇嗔道。现在,她这样的语气已经练得颇为熟悉了,从一开始的不自在。能这样跟他说话感觉真好。 允琏摇了摇头。 “我想亲自照顾他。” 小孩子很容易对照顾他的人亲近起来,允琏不想让安乐将别人当成娘。他可叫田梦岚为母后,可是娘的位置,允琏想为暖儿守住。 田梦岚有些黯然,随即又振作起来。 现在这个样子,比起以前来已经好多了。 起码,她可以随时过来找允琏,不会被挡在门外。 起码,她可以随时随地对他说话。 其它的,只能靠时间了。 “来,爷,将这碗燕窝喝了,我亲手作的。还有,明儿个就是继位大典,紧张吗?” 看着允琏喝着自己的汤,回答着自己的问话。 田梦岚却掩不住心里的失落。 允琏是一个重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她,就不会拒绝她做所的。 可是,他的眼神,却总是在不经意间飘落在远方。 即使不再像以前那么冷漠,完全拒人与千里之外。 待她的态度,不过也是和小禄子差不多。 无论她说什么,他从来不会在她的面前,露出像以前那样的笑容。 不,不可以泄气。 才一个月都不到,你不可以这么泄气。 还有四年十一个月又六天,不是吗? 第三百七十一章 安乐 五年后 “安乐,安乐,你在哪里啊?别躲着皇奶奶和太妃奶奶快出来啊。” 王紫琼和元烈瑛满花园里找。 就是不见心爱宝贝的影子。 “别找了,该出来的时候就出来了。来,我们再玩刚才玩的那个抓人游戏好不好?” 奕棠兴致勃勃地道。 却立马被王紫琼和元烈瑛狠狠地瞪了一眼。 “要玩找你那群女人玩去,什么男人,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少岁了,连自己的孙子也不管就想着玩,我们要找安乐。” 说完,就理也不理,又“安乐”“安乐”地叫唤起来了。 免不了又许了许多个诱人的条件。 被王紫琼、元烈瑛这样对待,奕棠的心都碎了。 想当初,她们可是争着抢着让他去她们那里的,可现在呢?自从安乐生下来之后,他就完全成了剩菜,看都没有人看一眼。 “哼,以为没有你们就不行了吗?等着陪我玩的人多得是。” 奕棠提着脚就准备往外走,可是,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偷偷地回头瞧,却见两个女人已经跑远了。 “别跑这么快,等等我啊!” 奕棠追了上去,唉,去的地方是挺多的,可是,谁叫他不争气得就想跟她们一起呢? 那些年,也辛苦她们了。 现在,他也老了,也不像以前那般精力充沛了。 守着她们两个就够了。 高高地树上,一个圆嘟嘟,粉嫩嫩的约五岁左右的小孩,正好生生地坐着。 他心情不好,乘着午休的时候,将人都打出去了,自个儿溜了出来,想在这里清静一下,一会儿就回去的,怎么这么快就给现了呢? 但是,他到底是善良的小孩,不忍心让一向爱护他的皇奶奶,太妃奶奶这么着急。 只好从树上溜了下来,将身上的灰尘拍干净了。 这才露出了带着酒涡的笑脸,朝王紫琼,元烈瑛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皇奶奶,太妃奶奶,我在这儿呢。” 元烈瑛一把抱住了安乐。 “安乐,跑哪里去了,吓死太妃奶奶了,心都跳出来了。” “对不起,太妃奶奶,要不然,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安乐鼓起嘴,可着劲儿对着元烈瑛呼呼了起来,手还轻轻地揉着元烈瑛的胸口。 “怎么样?太妃奶奶,不痛了吧。” “嗯,嗯,不痛了,我们安乐真乖。” 元烈瑛笑成了一朵花儿,她这孙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她见过的所有孩子,就没有比得上他一根指头的。不要说是她,就是宫里的嬷嬷也说,这小殿下一笑啊,连花儿都开了。 “还有皇奶奶。” 王紫琼不客气地也凑了上来。 虽然她也有亲孙儿,可是安念那孩子,不知怎么一回事,不像他爹,倒有些像起允琏的那个德性了。估计是那孩子没有爹,允琏又待他甚好,下意识地就将允琏看成他爹了。再加上前两年安念他娘思念成疾,也去世了。便索性将安念按了过来,同安乐一起教导。搞得小小的孩子,完全成了允画宾翻版,那冰冷冰冰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好玩。 还好安念那孩子跟安乐玩得极好,也只有在安乐的面前,偶尔才会露出那种孩子般的笑容,倒是叫王紫琼放心了一些。 允琏那孩子当初不也这样,可是,有允璋,终究是挺过来了。 安念有安乐,安乐有安念,他们肯定也会像允璋和允琏一般互相扶助着长大的吧。 安乐自然毫不吝啬的也对王紫琼送上了香喷喷的呼呼。 奕棠被冷落在一边,看到这一幕,也有些醋意了。 为什么就他没有。 “安乐,还有皇爷爷。” 就在安乐准备满足奕棠的心愿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安乐,该去尚书房了。” 安乐闻声回头,正好看到拿好了书,正等在一边的安念。 立马露出大大地笑容,朝他跑了过去。 “念哥哥。” 安念狠狠地瞪了奕棠一眼,皇奶奶,太妃奶奶也罢了,皇爷爷竟然也想拐安乐的呼呼。那是专属于他的。还好刚才赶到的及时。 再转向安乐的眼睛里,又柔和了许多。 安乐一跑到安念的身边,就自动自地伸出了手,握住了安念的手。 “念哥哥,快跑,去迟了老师要用尺子打手心了。” 他可是最听话的安乐,绝对不想挨尺子的。 看着安乐信赖地牵着自己的手,安念不自觉就笑了。 由他拉着自己向前跑去。 还好,他有了安乐。 那时,安乐还很小,走路都走不稳。 皇叔牵着他的手,告诉他,这是他的皇弟。 什么皇弟?他才不需要呢? 安念倔强地想。 可是,安乐每天都来找他,每回看见他笑得那么开心。 让他的心情也慢慢地好了起来。 不知为何,每回瞧见他的笑脸,便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让人觉得愉快的东西多了起来。看着他每回蹒跚地朝自己跑过来,中间免不了摔倒几次,有时候,膝盖都会有微微的血丝,他却总是叫着“念哥哥”“念哥哥”地扑了过来。 于是,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心里就真的有了这么一个弟弟。 而且,他跟安乐约定好了,只当他一个人的弟弟的。 “安乐,以后不准随便对别人呼呼了。” 安念命令道。 “为什么?” 安乐不解地看着安念。 “呼呼不好,容易生病的。这是我听太医说的,绝对不会有错,所以不可以随便对别人呼呼的。” 看到安乐对别人呼呼,他就不舒服。他只会对安乐呼咯,为什么安乐要对别人呼呼呢? “好吧。” 看到安念不高兴的样子,安乐为难的点了点头。 “可是,谁都不行吗?你也不行吗?” 安乐不死心地追问,他喜欢别人对他呼呼,也喜欢对别人呼呼呢。至少,可以对一个人呼呼吧。 我? 听到安乐的问话,安念的脸不知怎么地红了起来,有些别扭地说道。 “好吧,只能对我。” “可是,如果你生病了怎么办?还是算了吧。” 安乐可惜地说道,虽然他喜欢呼呼,可是,害念哥哥生病了可不行。只是,好奇怪,好多人对他呼呼,他都没有生病啊? “不,不要紧,我不会生病的。” 安念赶紧说道。 “真的吗?” 看到安念肯定地点了点头,安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那我以后只对你呼呼好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安乐的心事 “有什么心事吗?” 听见旁边睡着的安乐翻来覆去转了许多次,一直没个停歇。安念就也睡不着了,于是开口问道。 “念哥哥,吵醒你了。对不起。” 还以为安念早就已经睡着了的安乐赶紧道歉说道。 “我也有些睡不着。你在想什么?” 安念好奇地问道,安乐一向睡眠极好,向来都比他早入睡的,今儿个这是怎么呢?中午也没有好好地睡午觉,偷溜了出去。 “我在想我娘。” 安乐小小声地说道。 “你娘?” 安念有些讶异。虽然知道安乐不是皇后的孩子,可是,安乐的娘是谁,一直没有听人提过,他还以为早就死了。 “嗯,不是母后,是我真正的娘,父皇跟我说过的,有一天,会带我去找她的。” 安乐的声音有些闷闷不乐,他都已经快五岁了,还要等多久呢? 明明父皇说过,等我五岁的时候就可以见到娘的。 可是,还有半个月就到他的生辰了,父皇却一个字儿也没有提起。 不会是忙得给忘记了吧。 他也知道父皇很辛苦,好多好多的事都等着父皇处理。 可是,他真的好想好想见到娘喔。 父皇从来都不曾提起过娘的事,只在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很伤心地哭着问父皇,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娘抱,为什么他没有? 他问父皇母后是不是他的娘?为什么父皇都不让母后抱他?是不是因为他不乖?安乐记得,有一次,母后明明是想抱他的,可是,却被突然出现的父皇给阻止了。 那时,父皇和母后之间好奇怪,还说了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话。 后来,母后很伤心地走了。 安乐从来没有见过母后那么伤心过。 安乐也不知道为什么伤心地哭了,哭得很厉害很厉害。 见他实在是太伤心了,后来,父皇才抱着他安慰他说。 母后不是他的娘,他的娘是天下最好最好的娘,不过,却因为有些事,暂时不能见安乐。等有一天,时间到了,父皇会亲自带着他去找他的娘的,到时候,还会带着娘回来。 安乐就再也不会是没有娘的孩子了。 于是,他就问父皇:“那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去找娘呢?” 父皇说到他五岁的时候,虽然那时他才两岁多,可是,他记得清清楚楚的,绝对不是做梦。 所以,他才那么期盼五岁生辰的到来。 可是,现在日子没有剩下几天了,父皇却一句话也不曾提起。娘肯定不会在宫里,在宫里,他一定会认出来的。娘的目光,一定与别人不一样。 娘到底在哪里呢? 如果父皇真的忘记了怎么办? 他又不知道娘长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娘在哪里? “念哥哥,你说,父皇会不会是骗我的?我的娘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安乐的声音满是无助,如果爹是看他哭骗他的怎么办? 念哥哥的娘就是不在了,不在了就是再也看不见了。他不要,他都从来没有见过娘,娘怎么可以就不在了呢? 听见安乐语气中的忧伤,安念有些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背。 “不会的,皇叔是皇帝,皇帝都是一言九鼎的,还有十几天了。到时候,一定可以见到你娘的。” “那万一,万一父皇真的忘记了呢?” “如果皇叔忘记了,到时候,我陪你去找。” “真的吗?念哥哥要说话算数。” “嗯,睡觉吧,明儿个还要早起上课呢。” “嗯。” 放下了心头大事的安乐,一会儿就睡着了。不久,屋子里就响起了两个孩子平衡的呼吸声,大概会有一夜好梦吧。 窗外,某人却冷哼了一声。 原本是顺便经过这里,便打算瞧瞧两个小家伙有没有老实睡觉,却听到这么一出好戏。小小年纪,竟然想着翘家,看来,不让他们吃吃苦头,他们就不晓得天高地厚了。 “多派几个高手,暗中盯着这两个小家伙,另外,寻个机会,暗中不动声色地将暖儿的下落透露给安乐知道。” 允琏立马吩咐道。他倒是要看看,他们俩个究竟长了几个胆子。若是真敢偷跑出去,也让他们去学点教训,免得以后闯出什么滔天大祸来。 “是,爷。” 小禄子应道,虽然允琏成了皇上,可是,私下里,两个依然维持着这样的一个称呼。 而小禄子,现在也成了宫里的太监总管了,手底下小太监无数。可是,谁都知道,文秀殿这个地方,只有小禄子可以跟着允琏进入。没有允许,其他人是不得随意出入这个地方的,威风得很。绝对是允琏身边的亲信。 小禄子的心中暗笑不已。 看来两位小殿下要倒霉了,真是,也够倒霉的。 什么时候不好商量这事儿,偏偏在这时候商量。也不知道他们要用什么法子跑出宫去,看来,还要给他们安排个机会才好。要不然,凭他们两个,皇宫中这么多耳目,真能逃了出去,那可奇了。 “还有十二天了。” 允琏忽然莫名其妙地轻轻地说了一句,只是喃喃自语,但因为夜晚实在太寂静,仍然飘进了小禄子的耳朵里。 听到这话,小禄子不由唏嘘不已,爷记得这般清楚啊,看来,一直就不曾忘记过。 这些年,爷从来不曾在任何人的面前提起过田娣人。 只是每晚宿在她的文秀殿里。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草,都让人不要有丝毫变动。 只是,随着时间的逝去,家俱什么的都旧了许多。 没有刚开始的鲜亮。 然而,即使旧了,爷也不让人换新的。 没有田娣人在,爷的日子仍在继续,并没有显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 只是,却再也不曾像以前那般笑过,即使是在小殿下的面前。 若是没有经历过那一年多的时光,这样的爷,小禄子看着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可是,经过了那么快乐的时光,再看着这样的爷,有时候,连小禄子的心里也极不好受。 爷的心情又会是怎么样呢? 其实,如果爷真的违背了当初的承诺,那也没有什么。 毕竟,又没有立什么字据。 而且,若是怕田梦岚说什么闲话,一杯毒酒下去也就是了。对已经掌握了整个大兼江山的爷来说,田家的势力虽然不小,可也不是那么难以对付的。而且,就算知道了其中有蹊跷,田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女子就与爷做对吗?想想也不大可能。 可是,爷却仍然严格地遵守了当初的约定。 但,这样,才是他小禄子尊敬的爷。 也是他小禄子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爷。 因不,一切都值得。 十几天,一晚眼就过去了。 这一日,是安乐的五岁生辰。 毕竟是小孩子的生辰,而且,也不是什么整生辰,因此,也没有隆重的举办,不过是不用上课,午膳的时候大伙儿一起用膳,长辈赐些礼物也就罢了。 这一日,安乐的眼睛一个劲儿地跟着允琏打转。 午膳后,允琏去养心殿处理政事,他也像个小跟屁虫跟着。 还在一边猛献殷勤,又是端茶,又是磨墨的。 只是他人小力弱,平日里又养尊处优的,哪里做得来这等事? 墨汁飞溅而出,弄脏了书案上的奏折。 允琏皱起眉,让小禄子将他拎出去了。 对他嘟着的嘴,不满的神情视而不见。 安乐对这个一向严厉的父皇还是颇为敬畏的,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小禄子看他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有些心疼。 差点就忍不住想说出来了,不过,还好最后关头忍住了冲动。 看着小小的身影垂头丧气地走远。 小禄子只能暗暗地在心里安慰他,小殿下,也过不了几天了,你就忍一下吧。 千万不要冲动,冲到了到时候你的小屁股可能就遭殃了。 而这时,皇后身边最为亲近的一名女官,此时她却匆匆忙忙地跑了过不,神情慌张。 “小禄子总管,我要见皇上。” “什么事?” “禀报皇上,皇后娘娘不见了。只留下这封信,是给皇上的,我们不敢打开。” 允琏接过信,命令道。 “你先下去吧,回去管好宫里人的嘴,若透出任何风声,唯你是问。” “是。” 允琏打开了信,信的大意如下。 就是田梦岚觉得在宫中呆得气闷,决定出宫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身后事就交给他了,随便他怎么说。反正,他是不打算再回来了。最后,看在她将位置让出来了的份上,记得多照顾一下田家就是了。 还有,记得每年在大丰银庄为一个叫笑如花的女人存上一笔银子,具体多少,就随他看着办了。 允琏看完了,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田梦岚倒是干脆,聪明的女人,懂得在什么时候放弃,并为自己争取最大的权益。 所以,当初自己才会选择她为自己的太子妃。 因为,知道以她的能力,定然能为自己打理好一切。 可是,到了后来遇到了暖儿才知道。 合适的,却不一定是自己所想要的。 如果是暖儿,即使她做不好这些,自己也会为她办到。 并且,不觉得是一种负累,反而因为能为她做这些,心里更加的踏实。 “小禄子,派十二名暗卫出去守护一名叫笑如花的女子,直到她不再需要的时候为止。” 虽然知道以那个女子的智慧,绝对不会毫无准备地就跑出去。 但是,他对她始终有一份责任和亏欠在。 若是早知道,有一天会有一个占据自己全部身心的女子出现,那么,他会为她空着所有的位子来等候的。 小禄子莫名其妙。 什么时候爷认识这么一个叫笑如花的女子呢? 而且,皇后娘娘不是失踪了吗? 看着小禄子不解的表情。 允琏一句话就打了他。 “皇后换名字出宫了。” 不顾小禄子震惊得嘴巴张得快吞下一颗鸡蛋了,允琏的心里却轻松了起来。 暖儿,再等一会儿,处理完此事,我就去找你。 不过,有了这个好消息,他是等得,有人却再也等不得了。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有两个小身影悄悄地潜入了一个木桶里。 这是安念想出来的法子。 命令宫里的太监一大早去取香泉的泉水,说要用来泡澡,能解乏的。而且,清晨的泉水最好,又可用来泡茶。 然后,他们躲在运泉的车上,就可以出宫去了。 两人躲在大木桶里,感觉车开始缓缓地推动起来,心里不由紧张起来了。 小禄子在树后摇了摇头,到底是小孩子。 虽然聪明,可是,到底也有限。 想到了法子出去,却没有注意到,这呆在木桶里,怕闷都闷死人了。还好他昨日让太监们悄悄地在盖子上打了几个孔。 而且,他们难道不知道,这出去的时候,过城门时,是要检查的吗? 看来,得派人去跟当值的打一声招呼了。 小禄子招了招手,一个模样精明的小太监就立即乐颠颠地小跑步过来了。 “禄总管,有什么吩咐?” 总管,这称呼听得真顺耳啊。 小禄子背着双手,摆出了总管的派头,吩咐了下去,小太监就拿了令牌急急忙忙地去了。 而允琏,此时却忙着跟奕棠、王紫琼、元烈瑛他们商量着事情。 几天之后,皇后大丧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大兼。 而随后,允琏便因过于悲痛,卧床不起了。 政事,又由太上皇奕棠暂代了。 只是,前几天,因病不得不及早传位于允琏的奕棠,却红光满面得很。 叫下面的大臣们看得心里一阵咕哝。 他们当初,不会是被忽悠了吧。 奕棠的心里却哀怨不已,好不容易享了几年清福,又被拉出来做苦工了。早知如此,就应该带着王紫琼和元烈瑛出去到处转转,看看也好啊。 想他当了几十年这大兼的皇帝,可是,去的地方,还没有几处呢。 一天到晚困在这皇宫里,没意思透了。 可是,因为安乐和安念这两个小不点,两个女人硬是赖在宫里不走了。 他也只有将就一下了。 谁知道,现在儿子为了去找女人,竟然还把他揪出来当苦工。 这是什么世道啊? 天底下谁做老子做得这般憋屈的? 奕棠仰天长啸,泪流满面中。 第三百七十三章 出走 便装,神清气爽的允琏,就这样出现在了皇宫之外。 只是,此时,却已是深夜了。 月儿高高得挂在夜空,十分地皎洁,为人间洒满了清辉。 允琏交代好了一切,本是迫不及待地打算立马就出的,却硬是被王紫琼和元烈瑛拉住了一起吃晚膳,还有不怀好意的奕棠。 王紫琼和元烈瑛是不满他竟然私下放走了自己的可爱孙子,害她们两个无聊得快疯了。 而奕棠则是不高兴老子受苦儿子却逍遥去,连个归期都没有给,叫他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他一把骨头,可都已经老得不中用了啊。 只是,不怀好意的三个轮番给允琏灌酒,只是,他们的酒量实在远不是允琏的对手。 到了最后,先趴下的却是他们三人。 见他们倒下了,允琏掉头就走,就这样任他们躺在地毯上。 反正,自然会有宫人过来收拾的,用不着担心。 只希望他们三个明早醒来不要头痛欲裂才好,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玩这种不懂事的招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五年的忍耐,终于到头了。 在这五年中,允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努力不去想暖儿,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忙碌不堪的机器。就这样,倒也这么过来了。可是,一旦可以去找她了,却突然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看看她现在是如何模样? 不过,先需要解决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先将那两个小家伙给抓住。 真想就这样丢下那两个小子不管,反正有人跟着,也出不了什么事。 可是,想到暖儿五年不见安乐。 允琏还是不得不先去找找那两个小鬼头。 “他们两个在哪里?” 允琏咬牙切齿地问道,他现在的手很痒,非常地痒。 那两个小鬼最好不要搞错方向,否则,他会让这两个小家伙深深地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愚蠢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显然,两个小家伙比他所想的要聪明得多。 虽然他们现在能力有限,起码懂得物尽其用的道理。 开始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出了宫,趁拉车的太监不注意(其实是小禄子故意吩咐了的)从桶里钻了出来。 安念还是颇有计划的,至少知道要去车行雇马车。 只是,事实到了这个时候,便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两个一看就出身富贵之家的小公子,身边却没有任何人相陪,却要雇马车去那么远的地方。车行里的人哪里敢担这个责任? 若是敢接这笔生意,只怕到头来,还给东家添了麻烦。 这京城,有些人,可不是自己东家惹得起的。 还是低下头做人吧。 车行里的伙计、掌柜和和气气地接待了他们,态度极好。只是,却是死活也不肯租马车给他们。 虽然有些讶异,不知是谁家的小公子这么胆大包天。只可惜没有一个伙计认得出来,要不然,还真得去府上报个信才好,也算是结一笔善缘。 安念、安乐磨蹭了半天,却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便也只得走了。 一计划,算是到此破产了。 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知道,没有大人的陪同,他们哪里也去不了。 到底还是安念的脑子转得快。 打听到了人市,两人决定去买一个大人,最好是会赶车的,这样,不就行了。 这个想法是很好。 不过,两人的打扮,早就引起了扒手的注意。 于是,谈好价钱,掏不出银子时,两个小家伙总算又学了一课。 还好,安念的怀里还藏了一些金锞子,总算解决了这次的燃眉之急。 又去当铺里当了一个安乐的金项圈,总算又底气十足了。 在此,要庆幸一下,当铺的伙计看着两个小孩一看就是出身极好的小公子,没有敢太狠宰他们,怕家里找上门来。 不过,两个小家伙倒是硬气,一翻折腾,一点儿也没有让他们有打道回府的打算。而是一门心思地带着新下人,买了马车和马,在车夫的建议下,又买了些吃食,就驾着车出了。 马车并不舒服,不过,两个小家伙头一次出远门,心里却极为兴奋。 不过,叫他们两个没有想到的是,出了城,那个看着一脸老实的车夫,却恶狠狠地逼着他们将所有的金、银子和衣裳都交了出来,就驾着马车逃之夭夭了。 还好那车夫心肠还没有坏到那种地步,没有起了将他们再卖出去的心思。 只是,深更半夜,到处无人,肚子也饿了。风一吹,树影子也跟着摇晃,好像鬼怪一般,而且,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叫声,听起来吓人得紧。 安乐是又冷又怕,他的身子就有些瑟瑟抖起来。 不过,他还是咬紧了牙。 父皇说过,他是男孩子,是不可能随便哭泣的。 只是,现在好想好想哭啊。 若是能够看见,就会现,安乐的嘴,这时候已经扁了,眼睛也红了,分明就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安念牵着他的手,一时有些迷茫,再聪明,到底是小孩子,这样陌生的地方,除了自己和安乐,一个人也没有。 他这时也很是后悔起来。 明明太傅也教导过的,人心险恶,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冲动地带着安乐出来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念哥哥,不如,我们回去吧。来时的路,我还记得。” 安乐边哆嗦边提议道,这是他想出来的唯一的办法。 “不想去找你娘啦?” 安念也感受到了安乐的颤抖,伸出了手,环住了他们肩,企图让他温暖一些,那个坏人,抢走了他们的外衣,风一吹,可真冷。明明白天还很热的。 “想,可是,我好害怕。” 安乐小声地说道。 “我也是。”安念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终于做了决定,“那,我们先回去吧。回去求皇叔派人送我们去吧。” 自己和安乐都太小,还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太傅教导过,逞强是愚者的行为。 安念决定还是不当愚者了。 于是,两人手拉着手,借着月光,沿着来路朝回走去。 还好这里不是什么深山,不过是条小路,有路可寻,两人便一路走了回去。 互相说着话,打着气。 只是,马车驶进来,似乎不算太远,可两人人小力弱,走到了天快蒙蒙亮亮了,却仍然没有走出去。 “念哥哥,我肚子好饿。” 安乐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实在是饿得慌了。 “再忍一下,嗯?” 这里哪里找得到吃的东西? 虽然有些果子,可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安念也不敢冒这个险。 安乐听话地点了点头。 突然,安乐指着前面,惊喜地道。 “念哥哥,那不是我们的马车吧?” “对啊?难道,那个坏人在这里?” 安念赶紧拉着安乐躲进了一边的灌木丛中,机警地观察着。只是,一刻钟,两刻钟,那车夫却再也没有出现。 于是,安念让安乐在一边躲着,自个儿小心翼翼地走向了马车,朝里探去。 却见自己和安乐被抢去的东西都好好地呆在里面。 难道? 安念的心里有了数,他朝安乐招了招手。 待安乐跑了过来,牵住了安乐的手,这才大声地喝道。 “跟着的人,出来吧。” 声音虽是稚嫩,但却已经有一种威严存在了。 安乐迷迷糊糊还搞不清状况。 一个黑衣人却凭空出现。 “拜见两位殿下。” 安念已经被允琏收养,虽然他仍然习惯叫允琏皇叔,但这一声殿下,他还是当得起的。 安乐张大了嘴,原来,一直有人跟着他们吗? 那么,爹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要逃出宫呢? 安乐突然觉得手心和屁股有些疼了起来。 虽然允琏一向对他并不算太严厉,可是,若真是犯了什么大错,手心和屁屁还是会糟殃的。比如,以前因为好奇,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结果差点烧到自己的时候…… “你来驾车吧,去东海城。” 安念命令道,随即拉着安乐爬上了马车。 既然皇叔知道了还放他们出去,那显然是同意了。他倒也不担心那黑衣人不听命令,他们两个小孩子哪里会赶马车? 安念想这些人应该不会让自己和安乐一路走着去东海城吧! 再说,有了这么安全又好用的人选,当然也就不用再去找那些说不定会居心叵测的人了。 黑衣人听从了安念的命令。 允琏吩咐过,若是两位殿下现了他们的存在,就护送他们去东海城好了。 毕竟,他只想让他们学点教训,还不至于真想让他们吃太大的苦头。 不过,两人的屁股大约是跑不掉了就是。 但此时早已疲惫的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之后,终于盖着被子在马车里安心地睡着了。 两个人的手还牵在一起。 两人耽误了不少功夫,再加上度也不快。 允琏到中午的时候就赶上了他们。 他掀开车帘往里一看。 两个小家伙睡得正香,人事不省,允琏将他们抱着换了马车,他们也不知不觉的,看起来,似乎累坏了。脸上还有些泥巴,看来,就这几天,他们也经历了不少事了。大约能学到点什么吧。 睡得正熟的两个小家伙却不知道等他们醒了过来,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 若是知道了,只怕这个时候,安乐的嘴角就不会翘得这么高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东海百莲 时隔五年,东海城却依稀如同往蓝昔一般。 淳朴的人们,微腥的海风。 还有不变的美丽的大海。 在离一个渔村的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兴建起了一个漂亮的书院,村民从刚开始的好奇,到后来晓得那书院是专收女孩子的,学费并不多,就是没有银子,送些打的鱼或者是一些海菜,以及米面什么的,就可以让家里的女孩子去学些本事。 女孩子又不能出海打渔,也只能在家里帮忙补补网,小孩子也干不了什么大事,便有一些风闻的渔抱着试探的态度让家里的女孩子去上上课。 结果,真的学到了许多实用的东西。 也能给家里帮上忙,学得好的,还能乡个帕子什么的卖些钱,补贴家用。于是,这个村里的女孩子基本上都在这个书院里上课了。 就是有一些年纪大些的女孩子,也有的去学上那么几手,嫁到别村去了,都说是难得的巧手媳妇。引得那远些的村子,也有不少女孩子赶来学习。 而这个名为白莲书院的地方,也成了付里的圣地。 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随便前来找事,只怕会惹得这帮子村民个个拼命。 善良淳朴的渔民们没有啥别的念头,只晓得这样基本上没收什么钱还肯教他们娃本事的,就是好人,就该受到保护,长长久久地在这里办下去。 不要以为他们不晓得,好几个别些村里的都想说动这个书院的院长去他们那里办学。哼,想都不要想,白莲书院现在可成了他们陈家村的招牌。 听说,院里住着的那些手艺精湛的女娃娃,绣出来的东西,在东海城里可是那些夫人小姐的抢手货,白莲绣庄订单接都接不完。 还经营着有名的白莲糕饼铺、白莲成衣铺、白莲艺堂、白莲舞艺堂、白莲箭艺堂…… 反正,名堂多得很。 只可惜,幕后老板所说是一位白夫人。 只是可惜长什么样儿,却是无人知晓。 但共同的一点,就是在白莲那里做事的都是女娃,也只接待女客,所以,让他们这些家长也放心得很。像他们村里的许多机灵一点的女娃娃,好多都在名号“白莲”的商铺里做事,不但工钱不少,而且,还定期有假回来探亲。 像这样的好事,简直是上天入地也没有的。 尤其是据说白莲的主人与五年前调来的城守陈梦大人夫妇交情不浅,受到城守大人的保护。 最初开业时,还有那不长眼的势力前来捣乱,被城守大人狠狠地惩治了几回,就再也没有人敢试图挑衅了。 再加上,白莲历来只经营一些女人用品的铺子。 东海城历来是以渔业和造船业为主,跟城里的一些大户,冲突其实也不大。 白莲,从一个外来者,经过五年的展,慢慢地,被所有东海城的人们所接受,甚至,渐渐地成为了他们的骄傲。 许多外地人也慕名前来,来东海城的女人,如果没有去过白莲,基本上说出去也会让人笑话白来东海城了。 白莲书院内,英嫂正拿着反扫把打扫着院子。 其实,这些事本来用不着她动手的,说起来,她现在也算是白莲书院的内务总管事兼早点老师。 书院里请了打扫的仆役,实在是用不着她动手的。 只是,她生来就是那种有些闲不住的命。 今天她的课也上完了,没事儿,就忍不住拿起扫把打扫了起来。 “夫人,您来了。” 一看见暖儿进来,英嫂就热情地打着招呼。 这是她生命中的恩人。 如果没有碰到暖儿,自己会过上怎么样的日子,她实在是想都不敢想象。 尤其是当夫人又回来之后,办了这白莲书院之后,不但解决了她收养的那些女孩子的生计问题,还让她也成了这里的管事和老师,不用起早贪黑,也可以好好教导小猫。 英嫂更是对暖儿充满了感激。 所以,对白莲学院的事,她极为用心。 因为不想辜负暖儿对她的恩情和信赖。 而事实上,白莲书院在英嫂和无灾的管理之下,展得出乎暖儿的预料之外,到了后来,甚至还在平安的建议下,沿升出了这许多产业,让白莲不单只是一个赔钱的书院,反而成了赚钱的来源,却是暖儿万万没有想到的。 当初,她初来东海城的时候,虽然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地过日子,等待重逢的那一日。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想就是能做到的。 都是在深更半夜,突然惊醒,耳边似乎听到宝宝的哭声。 心如刀割 虽然暖儿日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想让家人伤心。 可是,老是睡不好觉,还是让她一日比一日苍白起来。 直到,她又重新遇到了英嫂。 再回到了东海,暖儿都窝在以前允琏买的靠军营的院子里,一时也没有心情造故访友。英嫂也好,云官也好,她想等自己的状态再好一些的时候再去探望她们,要不然,也不过白白让她们也跟着操心罢了。 没有想到,一次偶然上街,却又遇到了英嫂。 被她热情地拉到家里招待。 明明她的生意极为火爆,可是,住的地方却依然简陋。 原来,她收养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同在海盗岛的女孩子的消息传出去以后,慢慢的,有些自己找来的,有些被她的孩子们带过来的,越来越多。 虽然孩子们大多懂事,大一些的,都会出去帮忙赚钱。 可是,到底又没有什么手艺,也没有什么特长,只能做些粗使丫头什么的,又能挣几个钱呢? 英嫂的早点铺子虽说挣了些钱,可养这么多人下来,却也所剩无几了。 然而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爽朗的笑容,一点儿也不见愁苦 她说当初若是没有暖儿的好心,她可能都不知道沦落到哪里去了,是生是死也未可知。这样靠自己的双手活着,感觉很踏实。 而在自己有余力的情况下,帮助一下别人,那也是一件极好的事。 更何况,这些落难的女孩子的爹娘,很多都曾经是她认识的人。 她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落难而不管呢? 尤其是,还在自己已经有了一些余力的情况下。 看见这样的英嫂,暖儿突然起了心思,想为这样的她,想为她的孩子,想为那些和自己以前差不多命运的女孩子做些什么。 于是,一个类似收容机构的书院盖了起来。 最开始,暖儿真的没有想过盈利的。 只是让无忧、无灾还有跟着来的含胭教些女孩子家该学的东西,起码,这样起码绣些东西去卖或者给人当丫头,工钱也高些。 后来,暖儿她们到了这边没多久,陈梦和平福也过来了。 据说是吏部派下的差事,可是,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所为何而来,暖儿自然也是清楚。 再后来,平安、平康也来了,平锦也在潘公子的陪伴下渐渐地清醒了过来,虽然刚醒的时候,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白爷逝去,对她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刚刚确定自己的心意,确定那个人才是自己一辈子想要一起度过的人,转眼,那个人就离自己而去了。欠白爷的情,是她一辈子也还不清的。 但,再大的打击,在姐妹们的陪伴之下,也慢慢地过去了。 只是,和潘公子的好事却拖了下来。 平锦说要为白爷守节,三年也罢,五年也有可能,让潘公子能等就等,不能等就随他。她不能在心里还满是白爷的时候,再跟别人在一起。 这还是她记得这些日子潘公子待她的情谊才说的话。 要不然,估计直接就赶人了。 还好,潘公子也干脆就在东海城住了下来,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跟云官混在了一起,改学起医术了 他说自己也不是经商的料,读。 对医术倒是颇有兴趣。 以前自己也看过一些医书。 于是,云官就又多了个年龄不小却极为用功的徒弟。 潘公子也对自己往后的生活更有信心起来,学好了医术,不说做个名医,起码,大夫是个受人敬重的行业,收入也算不菲。等平锦应允了,自己也可以给她一份不错的生活了。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想像,喜欢华衣美服、胭脂水粉的平锦,跟着他过着清寒日子的样子。 暖儿的白莲书院开张之后,就是亏钱的买卖。 虽然她手里的银子不算少,可是,眼看着闻风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开支也越来越多了,老师也要请,而且,还要请又有手艺,又有品德的,教育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没有好的老师,恐怕也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水平。 银子流水一般地花去,就是暖儿,也有些心疼了。 银子花得值得,可是,若是再这么花去,只怕自己的积蓄没有多久,就撑不下去了。 结束白莲书院对自己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可是,看着那些女孩子们充满希望的笑脸。 暖儿想给她们一份不同的人生。 看着她们过上自食其力的生活,不用像当初的自己和姐妹们为了银子而出卖了自己,这样的感觉很好。 所以,白莲学院,暖儿想长期地办下去。 甚至有一天,自己不在了,也想让自己的孩子、孙子代代不停地办下去。 即使能让多一个人的过得稍微幸福一些也好。 白莲学院的存在,让暖儿从对允琏和宝宝的思念中解脱了出来,虽然还是有些深深的想念,可是,忙碌的生活,让她没有时间再那么胡思乱想。 而且,如果自己让更多的人幸福,这份回报,或许能庇护着宝宝健康快乐地长大吧! 在暖儿为白莲学院头痛的时候,平安的一个提议,就将暖儿拯救了出来。 不过,平安却是立马后悔了起来。 因为,这个重任,暖儿只以一句,我又不擅长经营,还是请安儿姐姐帮我看看,应该怎么弄吧。 反正安儿姐姐开过那么大的无棋居,不相信你还相信谁? 在暖儿可怜兮兮的表情下,安儿身为姐姐的使命感大大爆了一回,不过,随着一间间铺子的开张,她越来越后悔起来,当初,自己为什么就多了那么一回嘴呢? 本来只是准备开一些铺子的,结果到了最后,平康那丫头嚷着要开箭艺堂,平锦那丫头嚷着要开舞艺堂和成衣铺子、胭脂水粉铺子,就连平寿,也凑热闹地开了间画艺堂,外加无忧的艺堂…… 而这些人,全部都用一副无辜的表情看着她,我不会经营。 害得平安的眼睛都红了,每回一看到有些经营才能的铺子里的少女,就眼睛亮,带着狼外婆看小红帽的诱拐笑容问道。 “有没有兴趣学习如何当掌柜?” 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再经过最初的混乱,培养出一批有经验的管事之后。 平安,总算又比较清闲了一些。 只是,看着那些每日清闲无比的姐妹们,她忍不住还是有些咬牙切齿,能者多劳,她讨厌这句话。 而每当她要找别人来接手时。 那人就会摆出一副深受伤害的表情看着她。 说起当初,她是如何如何地不顾她们这帮子姐妹,竟然选择了那样的方式离她们而去,害她们的心受到了多大的伤害,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云云。 说得平安愧疚心起,当初,那些姐妹们如何的伤心,她可是亲眼目睹了的。 这确实是有些心虚。 这人一心虚,就理直气壮不起来了。 于是,这担子就成了她永远的责任了。 而暖儿这伙子没有良心的人,还背着她偷偷地互相贼笑。 不过,比平安更加郁闷的是元正纯。 因为,他已经沦落成了两个孩子的专业奶爸了。 这两个孩子,简直是跟他前生有仇似的,明明请了奶妈带他们,可是,从他们会走路开始,就谁也不缠,就认准了元正纯。一天到晚,“爹爹”“爹爹”的呼声不绝于耳。尤其是这两个小鬼又精明得很,不管躲在哪里,都能给他们找到。 天天要玩骑马马、飞飞、打仗…… 偏偏元正纯还不敢得罪他们两个。 如果没有他们两个的存在,平安瞧也不会瞧他一眼。 而每回总是在答应了两个小恶魔一系列的条件之后,才换来与亲亲娘子的一夕同房。 当然,中间免不了还有两个小鬼挡着。 但即使如此,元正纯也满意了。 能这样和平安再在一起,别的,再无所求了。 暖儿和英嫂打过招呼之后,漫步在书院之内。 看着那些孩子们认真学习的纯真面容,一时往事突然全部在脑海浮现。 只觉得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当初怀着那样的心情来了东海,谁知道,等待着自己和姐妹们的却是另一片更为广阔的天空呢? 只要怀抱着希望,只要不忘记笑容,幸福总是会找上门来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逼嫁 夜已经很深了。 若是往常,这时的海边早已经不见什么人影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人们总是遵循着一定的规则生活着。 不知道是人创造了规则,还是规则主宰着人的活动。 不过,这一天的海边,却搭起了一座帐篷。 而帐篷里灯光通明,娇声笑语不绝于耳,若是有人不小心窥见,只怕会疑心是不晓得从哪里来的妖魅在这里迷惑过路的行人吧。 “常儿妹妹今儿个是得什么雅兴?连福儿姐姐这个城守夫人也叫过来呢?恐怕城守大人孤枕难眠了。” 平锦笑着调侃道,这两个人真不是一般的恩爱。 时不时,总会被其他人拿出来开点小玩笑。 不过,若是平锦晓得今日的玩笑会引的举动,只怕她就会三思而后行了。 这样的情景,让她们都觉得分外地熟悉。 记得以前,有一次年夜里,她们也是这样搭着帐篷过的。 那时候,她们还在园子里,而如今,一晃却也都是二十出头的人了。 突然让人有些感慨。 时光流逝得是如此之外。 但是,能这样相聚着,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说这话的平锦,今日穿着绚丽的黑色底镏金边衣裳,额头贴着金色的花钿,让她的容颜神秘中带着几分妖治。 她正靠在暖儿的身边,头斜倚在暖儿肩头,对着平福坏笑。 “好啊,赶紧来人,还不快将这对我无礼的丫头拿下。” 平福故意拿出城守夫人的派头喝道。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想着白天某人的拜托,平福笑得有些阴险。 平锦却笑得极为嚣张。 “别忘了,今儿个可是姐妹们的聚会,你可是一个丫头也没带。难不成堂堂的城守夫人,手里竟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真是可悲复可叹啊。” 话还没有说完,平康却已经从平安的身边站了起来,虎视眈眈的朝平锦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平锦的胳膊。 平锦正待挣扎,却现另一边胳膊却是被平碧抓住了。 “喂,碧儿妹妹,你犯不着帮平康那个丫头吧!说,她答应了你什么好处?我照两倍给你。” 她平锦的舞艺堂,可比平康的箭艺堂的生意人兴旺多了。 而且,费用收得也贵。 平锦的折枝舞,早就已经自成一个流派了,慕名来学的人,不计其数。 所以,她的腰包鼓得不得了。 各铺子所得的收益,除了投入书院的运转,支付雇员的工资,以及储备留用资金之外,各主持人可以得到一定的比例提成。 再加上,除了舞艺堂,她还负责胭脂铺子和成衣铺子。 无疑,以平锦的进项,是有这个资格叫嚣的。 平康一个人,她还可以对付对付,可是,多了平碧,她一个人可敌不过她们两个。尤其是刚才轻敌之下,已经失了先机的前提之下。 于是,平锦聪明地选择了利诱。 不过,平碧的手却一点儿也不见松。 等了这许多年,终于,等到了她们的承认,碧儿妹妹这个称呼,是她期待已久的,似乎代表着一种容纳,一种接受。 失去了爹娘,可她终于有了这些姐妹。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经历些什么,或许又有突如其来的事件,将她和这些姐妹们分开,但只要想着她们,抱着希望,她相信,依然会有再相聚的那一天。 不是她再找到她们,就是她们再找到她。 “锦儿姐姐,我也想跟你做这个交易,不过,没办法,付我酬劳的可不是康儿姐姐,而是福儿姐姐,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平碧笑问道。 平锦暗暗叫糟,什么时候,平碧那丫头竟然被福儿姐姐给拉过去了。 看来,今儿个真不应该一时轻狂,拿福儿姐姐开刀的啊。 平锦赶紧朝暖儿求救。 “常儿妹妹,快帮我把碧儿妹妹拿开。” 谁知暖儿却苦着一张脸道。 “锦儿姐姐,不是我不想帮你,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只见平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暖儿给紧紧地拽在了身边,看样子,估计是摆脱不了的。 “锦儿妹妹,现在,你说我怎么惩罚一下你才好呢?” 平福笑得和蔼,看在平锦的眼里,却是如此的阴险。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今儿个倒霉,平锦就认了。 “说吧,你要我怎么办?” 总算等到这一句话了,平福笑得阴险。 “我也不要你怎么办,嫁人就是了。要不然,我今儿个就要你尝尝十八酷刑的厉害。” 这个丫头,仗着人家潘平对她现在一条心,就在那里死命地摆架子。也没看她现在都二十了,再不嫁出去,到时候不要她们的孩子都成家了,她的娃才刚生下来。 潘平偷偷拜托过她许多次了,别人年纪也不小了。 也急着传宗接人代了,偏这丫头,明明看她也对别人也不是没心的样子,偏偏就是不松口,再这样磨叽下去,到猴年马月啊? 看着平康、平碧一听十八酷刑,脸上泛起绿光的笑容,平锦心里直犯悚。 不就是嫁人吗? 她还是不要以身犯险的好。 “得了,嫁人,嫁就是了。” 其实,她的心也早就松动了,可是,不知那潘呆子咋回事。 以前三天两头不忘求一次婚。 最近半个月那呆子却是提都不提了。 他又不提,她怎么好意思拉得下脸主动说要嫁他啊? 原来,敢情那呆子原本是找了说客啊。 平锦的心里松了口气,还真以为那呆子等得不耐烦了呢。 既然现在有了台阶可下,平锦也就顺着下了。 看着平锦无可奈何地投降了,几个笑了一回。晓得她大约也是想通了,若是真不愿意,平锦可不会因为这种儿戏的逼婚就真的答应了。 某人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看样子,再过几天,她们就会有喜酒可吃了。 有些可惜地放了平锦,平康这时猜测道。 “对了,常儿妹妹,你今儿个怎么琴啊箫啊什么的准备了一大堆东西,难不成,今儿个常儿妹妹也准备学嬷嬷她们,来个什么突然考核。” 暖儿笑着,举起了杯子。 “看你们一个个疑心鬼似的,难不成,突然兴起,请你们前来玩玩不成?咱们也好久没有在一起玩这些了。不说多了,今儿个我做东道,大伙儿先干了这杯,然后,咱们开心地玩一回吧,就像在园子里时那样。” 其实,是因为,这些天,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一种血脉相连的亲近感,她想,或许是他们要来了。 五年了,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暖儿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个东海城,五年来的种种,让她得到了许许多多,从不曾如此的踏实过。 别人总觉得是她帮助了别人,却不知道,她从中得到了更多。 生命,因此而变得更加的丰富多采。 白莲,是所有人的白莲。 从来没有想过,它能盛开得如此之好。 那是,因为有了如此多的人精心的呵护吧。 要离开这里,暖儿真的很舍不得。 但是,她的家,毕竟不在这里。 那个男人,还有宝宝。 都是她割舍不下的牵挂。 但暖儿想,总有一天,她还会再回来这里的。 在走之前,她突然就想再和姐妹们如同以往那般聚聚。 在一起弹琴唱曲,跳舞喝酒。 听了暖儿的话,平福她们一时也回想起了以前的那样日子,不由大兴意动,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玩过了。 虽然都在一个城里。 可是,每日里各人有各人的事忙。 平福要忙着应酬,毕竟是城守夫人。 平安到底是嫁了人,也不好和暖儿她们住在一处,另在附近买了一处园子。 每天,大伙儿都有各自要忙的事儿。 虽然过得充实,可是,这般惬意玩乐的时间到真是许久也不曾有了。 于是,这群已经年纪不小,有几个还是孩子她娘的女人,一齐饮光了手里的酒,便一人抱了一种乐器,出了帐篷,在海边弹奏了起来。 不过,她们并没有特意,合奏些什么,只是自顾弹自己的,边弹边笑。 还你取笑一声,有多少时间没弹了,琴艺都退步了。 那个说一声,这箫声吹得可真难听。 而平锦则在月光中光着双脚,翩翩起舞,还拉了暖儿一起。 她们也没有什么章法,只是轻盈地牵着手,转着转着,直到累了,这才倒在了沙滩之上。 其余几人便也丢了琴、萧,任它们凌乱地摆了一地。 随后,全都并排躺在了她们两人的旁边,成一字形的排开。 几人手拉着手,又仿佛回到了还小的那个时候,一齐睡在大通铺里,只是,那个时候,心里有的全部是彷徨和对未来的不安。 而如今,她们已经深深地知道了自己该去向何方。 未来的路,对她们而言,再不是指间怎么抓也抓不住的细沙。 看着天空里无数的星星,躺着的几个人的心情却是一片宁静和祥和。 “常儿妹妹是不是决定要随着那个人回京城了?” 直到平福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这是什么时候生的事? 为什么她们全部都不晓得呢? 只有平安的神情却是一片了然。 前些日子那个消息传到东海城时,她便已经有了预感。 看来,常儿妹妹已经有了决定了。 只是,为什么心里却是如此地不舍呢? 第三百七十六章 共同的决定 平福的问话虽然突兀,可是,暖儿却也并不算太意外。 别的人也就罢了,福儿姐姐、安儿姐姐两个,她从来没有想过会瞒过她们。 自己都能感觉到的事,她们,自然也都会想到的。 “嗯。” 暖儿肯定地点了点头。 东海城这五年的生活,她真的很是难舍。 这些姐妹也好,白莲也好,一切都是这么地让人留恋。 可是,人总有些自己必须要做而别人不能代替的事。 姐妹们现在生活得很好,爹娘弟弟、无灾、无忧也都在这里过得很好。 即使没有了她,大家也可以很好的生活。 白莲虽然是她起了头,可是,却是大家共同奋斗的成果。 现在,运作也都已经全部上了轨道。 即使自己不在,安儿姐姐也会带着大家将白莲很好地维持下去。 本来平日的经营,就是由安儿姐姐主事,自己辅助罢了。 虽然离开后会有想念。 但,大家又不是再也不能见面了。 即使回宫了,也总会抽得出时间来见面的。 暖儿一点也不担心一入宫门深似海,再也出不来了。 因为,那个人是允琏。 而且,暖儿也想让安乐瞧瞧白莲里的孩子。 安乐,她的孩子。 五年间不曾遗忘过的孩子。 暖儿希望他成长为一个能理解他人的苦痛和艰难的孩子。 因此,虽然极为不舍,做出这样的决定却不是非常艰难。 “即使过了五年,依然这么相信那个人吗?” 平安幽幽地问道,声音在夜色中有些飘浮不定。 虽然当初的事情,平安并没有亲眼目睹,但,只凭想像都让人如此难以接受。 一个刚生完孩子的母亲,被迫离开自己刚生下来的孩子,而且,还是被自己喜欢的男人亲手送走。 这样的事,竟然生在常儿妹妹的身上。 即使有什么苦衷,可如何能丝毫不怨,丝毫不恨,还这样一直相信,一直等待呢? 平安自认为换成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如果是她的话,她绝对不会原谅这个男人的。 就算是为了自己好,可是,也不能将自己瞒在鼓里,一个人决定。 既然是两个人的事情,那起码也得商量了之后再做吧。 这样的霸道,平安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一直到了现在,她们这些姐妹,常儿妹妹的家人,还有无灾、无忧这些丫头,仍然是对那个人有着怨的。 因为常儿妹妹不恨,所以,她们也不恨。 可是,却无法不怨。 她们这般想保护的常儿妹妹,竟然连月子也没有做,就这样拖着疲惫的身心匆匆踏上旅途,被配到了这么遥远的地方。 而且,还被逼抛下了刚刚生下的孩子,连看都没有看上几眼。 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呵护于他,常儿妹妹心里会有多大的伤痛和愧疚,尤其是对于如此多情的对身边任何一个人都全尽全力去好好对待的她来说,那个男人难道想不到吗?而明明知道如此,那个男人却仍然做了如此残忍的决定。 是的,残忍。 除了这个词,平安找不到别的词可以形容。 有了孩子的平福和平安最为清楚这种感觉。 光是想像自己不在孩子身边,或许会生什么意外,就叫人如此难熬了。 一个母亲,即使有再好的人照料,但没有亲眼看着孩子,是怎么也放不下心来的。 可是,常儿妹妹却从来没有说过那个人半句不是。她总是笑着,并且竭力为大家安排好往后的生活,也将自己安排得很好。所有的心思,她全部放在了心里。 她从来不让自己过得不幸。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 她如果过得不好,只会让爱她的人伤心。 所以,让她们更是忍不住为她委屈。 她们的常儿妹妹,值得最好的对待的。 “嗯。” 暖儿的回答仍然极为肯定。 他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所以,不管他做什么事,一定是为了他们这个家好。 她帮不上什么忙,至少,她可以遵守对他的承诺,相信着他,等待着他。 而如今,她的等待,终于快要到结束的时候了,不是吗? 五年,比她所想的要短很多呢! 即使是一辈子,她也会如此等待下去。 这就是她喜欢人的方式。 她不擅长去强求些什么,可是,等待和忍耐,她比谁都有自信。 “真是,白白便宜了那个人。” 平锦悻悻地说道,怎么想心里怎么不舒服。 就这样白白地任由暖儿和那个人轻轻松松地走了,她好不甘心。 如果将那个人打一顿就解气许多了。 不过,平锦就是胆子再大,这种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 她现在活得可正滋润,对阴间的生活,可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的。 而且,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如同现在这样见着暖儿了,平锦的心里就郁闷起来。 以后和潘平吵架了,她去的地方都没有了。 虽然其他姐妹们也都很好。 可是,福儿姐姐有些喜欢说教;寿儿姐姐心性柔弱,跟她说了白白让她担心;安儿姐姐根本就不会安慰人,你跟她说,说着说着,她就睡着了;平康那家伙就不用说了,不幸灾乐祸就是好的了;而碧儿妹妹,除了她们这帮子姐妹,对别人,完全是个使阴谋诡计的主儿,不要指望她想出什么正常的法子来。平锦可不想将她那一套用到潘平的身上。再说,论起那些法子,她平锦也不会比碧儿妹妹差。 想想没有常儿妹妹在的日子,平锦突然觉得眼前那是一片地黑暗啊。 她忽地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暖儿,任性地说道。 “不管,我也要跟你回京城。” 别人爱留在这里留这里,反正,她平锦是要跟着常儿妹妹的。 这一辈子也要呆在可以看到常儿妹妹的地方。 才不要离她这么远呢。 “都快出嫁的人,别这么孩子气了。再说,潘公子还在这里当大夫。” 暖儿被平锦的任性弄得哭笑不得。 都要出嫁的人了,说出这种话来。这锦儿姐姐,怎么光长年龄和舞艺,这张扬的性子却一点儿也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收敛。 也亏那潘公子受得了。 “我不管,嗯,反正姑奶奶我要去,他爱去不去由他。” 平锦趾高气扬得很,那是因为她笃定得很,只要她要回京城,潘平绝对会答应跟着回去的。 那呆子,一想起以前对她的坏,现在,简直是对她百依百顺。 其实,过去的伤心平锦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对她来说,潘平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害她伤心的人了,而是一个新的,值得她依靠和信赖的人。她其实早就又重新喜欢上他了,比以前还深。 当然,这话平锦是不会轻易对他说的。 她现在极为享受这种被人当作公主的日子。 一辈子这样也不错。 “其实,都回京城倒也不错。” 平安想了一想,却是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元正纯那家伙肯定也是想回京城的,那家伙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在这小小的东海城,压根儿没有挥的余地。而且,国公府里的大人们也肯定都想着含饴弄孙了。 “嗯,我也觉得。” 平福也接口表示赞同。 父亲早就来信不晓得催过多少次了。 东海城被陈梦治理得极好,那家伙虽说性子闲散,真当起官来,倒也似模似样。而且,渐渐地也对当官有了兴趣了。用自己的所学,让治下的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其实也挺有成就感的。 以陈梦的资历,再加上父亲的推波助澜,回京任职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一直舍不下这群姐妹和东海城逍遥的日子,平福一直下不了决心罢了。 “那就回京城去吧。我也不反对。” 平康说道。 反正她在哪里都差不多的。 平寿、平碧也点了点头。 暖儿的头有些疼了。 “我们走了,那白莲怎么办?” 自己的心血,暖儿可不想白费。 即使不在了,她也希望可以沿续下去。 “嗯,这个倒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可能要多花些时间。我手里这些年也培养出了几个可以信任的人,花点时间让她们接手也就是了。而且,东海城该做的也差不多了,回京城了,照样可以在京城继续将白莲扬光大。甚至,在别的地方也开分院。我早就有这个念头了。” 平安马上就提出了解决方法。 平福也表示赞同。 到京城办白莲? 这个想法似乎不错。 如此一来,不是可以帮助更多的人了吗? 只是---- “这样一来,会不会有人违背白莲的初衷?” 暖儿有些担心。 白莲始终只是想给一些如同她们这样的孩子提供一个帮助的机会的地方,如果管理的人不上心,只顾营利,那可怎么办才好? “规模大了,肯定会产生各式各样的问题。但是,我们每年巡查,还可以利用朝廷的情报机构,自己也设立监管举报处,总会有法子解决的。但是,若是能扩大白莲的规模,的确是一件极好的事。今年春,江南那边不是生了特大水灾吗?想必,又有许多如同我们那般的女孩子走了同我们一样的路。若是白莲能收容更多的人,并将人转化成为运转的动力,再去帮助更多的人。也是一件善事。” 平福缓缓地说道,一直以来,虽然由于她的身份,应酬比较多,因此,白莲由平安主持。可是,她也帮忙出了不少的点子。 “嗯,这样似乎也行。” 听平安、平福这么一说,暖儿也觉得这事其实大为可行。 白莲这些年也积累了一大笔银子,也应该用到实处了。 那些书院的孩子,特别是一些没有家收养的孩子,将白莲当成了他们的家,也实实在在地为之在努力。她们创造的财富,也应该用在更多同她们一般的孩子身上才是。 “那好吧,我就在京城等着你们好啦。” 唉,明明是告别聚会,到了最后,反而成了这般。 早知如此,自己前些天在不舍个什么啊? 暖儿想到自己浪费的那些感情,突然有些不值了起来。 决定了一起回京城,大伙儿也全部都轻松了起来。 虽然不是一起走。 不过,再过不了多久,她们一定会在京城再见的。 到时候,她们要让白莲之名。 传遍京城,甚至整个天下。 “常儿妹妹,回宫之后,记得多多设法要些银子,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啊。让那个人也别太小气了一点。” 平锦的歪主意已经打到了某个人的头上。 将她的常儿妹妹一扔就是五年,也得让他好好肉痛一下。 “嗯。” 暖儿顺从地点了点头,她不会客气的。还有太后娘娘,姑姑,她一个也不会漏过。反正她们身上的好东西多得很,随便弄几件卖出去,也是天价了。 允琏这时候还不知道,他接回来的可不是以前的暖儿了,而是已经决定为了白莲变成吸血鬼的暖儿。 不过,想必真知道了,他也不会太介意就是。 只要不将主意打到他的国库上,应该问题还不大吧。 而商量好了一切的众人,心情好得不得了。 海风阵阵,浪一阵又一阵地拍打着海岸。 “喂,我们逐浪吧。” 平康兴致高昂地提议道。 早就看到海边的那些小孩子们,会有时对着涌上来的海浪冲过去,看着十分好玩。可惜她虽然大胆,可是,还不至于敢大白天的就光看脚丫子跑的。 现在,反正没人。 即使有人,也看不到。 正好好好得玩一下。 立马,这个提议就少见得得到了平锦的同意。 暖儿也随后跟上。 只有胆子小的平寿还有一向端庄的平福,表示自己就不要了。 不过,兴致起来了的众人,哪里由得着她们两个搞特殊。 抓着了她们两个,就强迫脱了鞋子。 七人手拉着手,朝着海浪冲了过去。 浪花浸湿了她们的裙角。 她们却笑得似孩子般的天真。 一路走来,经历了种种的磨难,到了如今,她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向。 前路即使艰难。 可是,大伙儿聚在一起,一切的困难都不足以再叫她们畏惧。 阴雨天终将过去,前路,阳光灿烂。 第三百七十七章 平锦出嫁 “喂,我们成亲吧。” 听到这话,潘平一瞬间呆在了那里。 今儿个,平锦将他叫了出来,他还在猜是什么事呢! 没想到是这样天大的喜事。 反应过来了之后,他笑得口都合不拢。 只晓得一个劲儿地应“好。” 平锦白了他一言。 “呆子。” 却也笑了出来。 “我已经写信去请我的爹娘他们过来了。那些子什么繁文缛节能省就省吧。常儿妹妹就要回京去了。我想在她还在的时候成亲。大伙儿一同热热闹闹的。你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 平锦终于答应嫁给他了,他高兴都来不及,反正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 “不过,正式的六礼还是要过的。” 这是他的坚持,平锦肯嫁给他,是他的福气。 他绝对不能让她受委屈的。 “随便,不过,要快一点就是了。” 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不过,听到潘平这么说,平锦仍然是极为高兴。 两个就此事说定之后。 潘平就雷厉风行地开始办了起来。 他这里也没有什么长辈,就请了平常的爹娘为他作主。 平锦则从暖儿家搬了出去。 既然婚礼在这里举行,平锦自然是不好呆在这里的。 平安和元正纯就以姐姐和姐夫的身份,代平锦的爹娘接受了提亲,收了聘礼。只等他们一来,正式举行仪式就可以了。 反正以平锦这个样子,二十来岁了,又不是清白之身,能嫁得出去了,平锦的爹娘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意见。 而且,未来的女婿,还是个大夫。 又是嫁过去做正室。 平锦的爹娘到了,笑得合不拢嘴。 再见到潘平一表人才。 那是越看越满意,越瞧越高兴。 对这门婚事是满意得不得了。 恨不得立马就将平锦打包送了过去,以免潘平后悔似的。 这种女婿人选,不早早确定下来,不放心啊。 没见去医馆里看病的女子那一个个虎视眈眈的模样吗? 早定了早安心。 要说潘平,在这东海城里,人气可真不错。 一表人才,职业良好,这般年轻的大夫可不多见,而且,医术也极高明,脾性也好。而且,更是无牵无挂,嫁过去了,女儿也不用受公婆的气。 虽然大户人家瞧不上,可是,对一些小户人家来说,这样的女婿人选,可是一等一的。还有些没有儿子的医馆馆主,也打着主意,若是能让说明潘平放赘,那不是后继有人了吗? 上门对潘平提亲的媒婆可真不少。 不过,全部都给他拒绝了。 女人,他见的多了。 可能如同平锦那般,被他深深地伤害过,仍然不计旧怨,肯帮他一把的,这世上又有几人?这样的女人,才是能和他过一辈子的女人。 贫穷也好,富贵也好,都不会离弃他。 让他心里十分安心。 不过,即使是为了平锦,自己也得努力赚钱才是。 平锦,是适合华衣美服的,那样的耀眼才是最适合她的打扮。 既然平锦肯将一辈子托付给自己,自己怎么也不能让她受苦才是。 潘平盘算着,等去了京城,自己先找个医馆做着,等有了名气,也有了点积蓄,再自己开个医馆。到时候,让平锦当个风风光光的医馆夫人。 虽然平锦自己也能赚钱,而且,赚得比他还多。 可是,潘平希望有一天,平锦可以随意地花着自己挣来的银子。 既然平锦的爹娘到了,再加上,看了皇历,明日就是一个好日子。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天晚上,所有的人都聚到了平锦的房里。 而可怜的元正纯,早只有和东海城的城守大人----陈梦,喝闷酒的份了。 旁边还横七竖八地躲着四个小萝卜头。 女人们都忙去了,带孩子当之无愧就是他们两个大男人的责任了。 这世道,真是反着来了。 好不容易哄着几个小萝卜头睡着了。 而心爱的女人早就宣布今儿个晚上,是她们姐妹的聚集日。 闲杂人等,一概不得进入。 弄得两个男人颇为受伤。 他们,是闲杂人等? 还好有彼此相伴,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半晌。 突然想起还有一个未来的新郎官也不晓得现在在做什么,他们三个现在也成了不错的朋友。 元正纯就叫了下人过来,照看着几个孩子。 自己和陈梦往潘平那里去了。 他们得对潘平面授一下机宜。 不能像他们一般,绝对要给平锦一个下马威。 要不然,结果就会成为他们这样,完全被女人给踩到脚下了。 当然,其实最主要的怨言来自于元正纯,陈梦只是随着他附议罢了。 欲求不满的男人是很可怕的。 陈梦可不敢在他的面前显摆。 自己和玉琳可恩爱得紧呢。 潘平一脸愕然地迎来了这两个好友。 不过,喝了几杯,他就不干了。 明儿个可是他的好日子,若是喝得醉醺醺的,那不是让平锦没有面子吗? 于是,为色忘友的他,就开始赶人了。 强制将两个人推出了门外,潘平毫不犹豫地锁上了门。 他可要好好地睡一觉,以最好的精神来见平锦。 至于这两个人意图不良的人,见他娘的鬼去吧。 被赶出门外的元正纯,气得在外头大骂潘平还没有成亲就成了怕老婆的妻奴。 里头却传来了潘平的回话。 “我就爱当妻奴,干卿底事?” 气得元正纯满肚子的话噎到了喉咙里,吐不出来了。 接着,潘平就回屋子里睡觉去了,再不只言。 元正纯怒了。 这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他要让他后悔这般这么对他。 “陈兄,明儿个,咱们两个绝对要好好敬敬这个新郎官,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陈梦附和道。 他可不想成为怨夫的出气桶。 万一元正纯的主意改打到了他的身上,那可就糟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陈梦很快就有了决定。 看来,明儿个潘平期待已久的洞房花烛夜估计不会那么顺利了。 而另一边的女人们。 也正由平福、平安这两个已婚人传授驯夫之道,至于暖儿,则被选择性的忽略了。失败到被放逐的人,没有资格来传授经验。 平锦则频频点头,表示受教。 而平寿、平康和平碧则是大开眼界。 原来连一看就是贤淑夫人般的福儿姐姐也私底下有这许多手段啊? 而安儿姐姐,你不会把你看的兵,全部都用到了元正纯的身上了吧? 几人互视一眼,忽然对元正纯和陈梦有了无限的同情。 这两个人,当姐姐似乎不错,当夫人,是不是有点太可怕了一点? 不过,此一议题也引了浓厚的兴趣。 大家七嘴八舌,都提出了不少的法子,准备供平锦参考。 以上种种言论,为了不教坏小孩子,有义务在此保持沉默,省略了上万字的描述。 在此,让我们对潘平公子致以崇高的敬意。 有勇气娶有着这么一群姐妹的男人。 不说别的,光这份勇气,就足以让我们敬佩了。 顺便,也让我们对他致以深切的哀悼。 保佑他一直这么好好地对待平锦吧! 要不然,后果,估计是他想像也想像不出来的。 这群女人,完全是疯了。 所以,当你看一只羊的话,它只是羊。可如果千千万万的羊聚在一起时,你还将它当做羊看,那就是你的错了。 到底明儿个平锦要当新婚子,暖儿她们还是极有分寸地没有聊太久。 不过,平锦却还是兴奋得过了许久才睡着。 被众人取笑了一通。 二天一大早,众人就起床了。 虽然时间短,但还好人手充足。 白莲的姑娘们为平锦准备了最好的嫁衣,暖儿她们为她准备了最好的头面饰。按照平锦的要求,全部都是金光闪闪的,衬得平锦就如同是一个金铸造而成的人儿似的。 连她额头上贴的花钿,嫁衣上绣的花,也全部都是金的。 平锦最喜欢的,就是金子了。 所以,这回,大伙儿要让她好好地过一瘾。 金光闪闪得平锦,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暖儿等人的眼中全是祝福,脸上俱是欢笑。 又有一个人,会成亲,过上幸福的日子。 她们又怎么能不笑呢? 外头的鞭炮声响起,迎亲的人就要到了。 暖儿等人簇拥着平锦,去拜别了平锦的爹娘。 看着这样的平锦,他们的眼里满是泪花。 当初将女儿送到了金夫人那里,他们总以为是为了女儿好。 当姨娘又有什么不好呢? 可是,待白爷去世之后,他们却有些后悔了。 好好的如花女儿,难道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吗? 说起来,平锦连白老爷的妾都不是。 这么不明不白的身份。 以后,若不是贪图她的钱财和美貌,哪个正正经经的人家会要她? 还好,如今,总算是碰到好人了。 还好上天待她不薄,要不然,他们这做爹娘的到死的那一天,怕也闭不上眼睛啊。 “新郎官来了,快开门啊。” 已经有人开始敲门了。 暖儿亲手为平锦盖上了喜帕。 未来的幸福,可以预期,所以,即使眼前黑了,平锦也不害怕,也不惶恐。 因为,她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第三百七十八章 神秘来客 热闹的婚礼 欢笑的美貌女子 海边的人们都善意地笑着,围观着,送上真挚的祝福。 这些女子都是白莲里主事的女子。 深深得到了东海城人们的爱戴和敬重。 不但几乎是免费教导平民女子,而且,修桥铺路施粥,只要是善事,几乎都有白莲的身影…… 白莲,早已融入了东海,是东海人们心中的骄傲。 而在白莲做事的女子,更是许多人家理想的媳妇人选。 现在见是舞艺堂主事平锦的亲事,便随着花轿前去讨一杯水酒。 暖儿他们原来准备低调办事,所以,并没有任何请柬,但,好在她们人多,倒也不乱。虽然食物准备得不是那么充足,但平福立马派人买了大量的酒和水果回来应急。 大伙儿凑得只是个热闹,倒也不是很在意吃得如何。 再加上住在这一片的,大家是稍微有点家底的,平日里好料得吃得多了去了,哪里还会在意口腹之欲?不过是借着这机会,和白莲里的众主事及城守大人拉拉关系罢了。 因为事先没有消息,所以,众人都没有带贺礼,于是纷纷慷慨解囊。 这一下子,红包却是收了不少。 临时被拉过来记帐的无灾,手都有些写软了。 看着在一边笑得没心没肺的无忧,气得牙都疼了。 能者多劳,这种白痴却能在一边玩耍,真是太不公平了。 不过,没办法,谁叫无忧那种猫爬子划的字,就是让她写了,只怕除了她自己,没有几个人认得出来。 甚至,有的字,她恐怕都不晓得怎么写。 于是,这个光荣的任务,只有落到了无灾的身上了。 谁叫她的字是众丫头之中写得最好的。 再想想姑娘过些日子就要回京城了,而自己身上的事儿一时还没有找到人接手,恐怕不能马上跟着姑娘回京城。 无灾就更是郁闷。 虽然在书院做事她也很喜欢。 暖儿早就将她和无忧两个都打出去了,白天一个去书院,一个去艺堂做事,晚上才回来体息。 这两个丫头,一天到晚跟着她。 她们也该有她们自己的人生,若是一辈子就做个丫头,也太可惜了一些。 无灾、无忧刚开始不愿意,但,在暖儿板起了脸的命令之下,还是不得不屈服了。 姑娘的话,她们总是不能不听的。 但是,却严肃声明,不管怎么样,她们是要一辈子跟着暖儿的。 暖儿也只得答应了。 唉,希望这两个丫头在外头多跑跑,说不定就碰上了属于她们自己的缘份了呢? 暖儿可不想她们做一辈子老姑娘。 自己待她们再好,可是,不经验为人妻、为人母的阶段,总是一种遗憾。 只可惜,她的这番盘算,到了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丝毫效用。 中意两个丫头的也不是没有,她们却看不上。 暖儿瞧了,也觉得有些配不上。 可是,两个丫头的年纪却一天一天地大了。 暖儿已经有了养她们一辈子的心理准备了。 不过,赶跑了两个丫头。 暖儿的身边却多了个冷冰冰的一柳,充当了丫头角色。 暖儿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无灾和无忧也极力赞成,暖儿为了让她们放心地出去,也只有无奈地答应了。 想到家些事,无灾手里的笔,在纸张上重重地划落。 让来送红包的人心惊不已,无灾先生,不会是嫌红包少了吧。 于是,后面人,悄悄地赶紧又往里多封了几张。 如此一来,倒反而是赚了不少。 而城守大人陈梦更是应酬不断,和元正纯负责招呼男客。 而平福、平安,则负责招呼女客。 其余的众人,也因为这突然而拥来的大量人流,忙得不可开交。 但意外的人流,倒也让这场婚礼分外喜庆。 而身为新郎官的潘平更是红光满面。 原本他就想给平锦一个风光的婚礼的。 来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 他也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潘平,娶了平锦为妻子。 而在热闹的人们,却是没有注意到。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英俊的蓝眸男子,灼热的眼光,一个劲儿地盯在平寿的脸上。 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了她。 这趟大兼,还真的没有白来啊。 男子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牙齿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 可恶的女人,明明跟她说好,要等自己长大的。 怎么就自己跑得没有影子了呢? 这回,得好好地让她惊喜惊喜才是啊。 看来,她身边的那些女子,就是她曾经给自己提起过的那些姐妹吧。 真是,不是说在扬州的吗? 结果害他大老远地跑到扬州去,却鸟影儿都不见一个。 后来又听说有人在京城。 结果,又是一个空。 这半年来,他差不多跑遍了小半个大兼了,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找到了她。 不守承诺的女人。 仅管是暗骂,男子的笑容却仍像天上的朝阳。 平寿,我终于找到你了。 “去查一下,平寿姑娘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是,爷。” 有人领命而去。 现在人太多了,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要给平寿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过,可怜的男子却是没有想到。 他的惊喜到了最后,却变成了如此。 五花大绑地被提到了暖儿的面前。 顾诚早就觉这行人不对劲了。 长得这么扎眼,竟然还向人打听他们院子里的消息。 虽然他的身手是不错。 可以称得上是江湖一流高手了。 可是,他们可是允琏亲自选出来保护暖儿的。 都是一流的高手。 就是允琏自己身边的人,也比之要差上一点。 这么一个男子,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可怜的蓝眸男子,身手比人差一等,不过把顾诚他们当成了普通的护院,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到了夜里,竟然仗着艺高人胆大,孤身一人,闯进了这个看似普通的院子里。 结果,连一招都来不及出,就被放倒了。 顾诚他们可是暗卫里选出来的人,他们可没有那种光明正大交手的认知。 只要能达目的,什么法子简单就用什么法导。 浪费力气绝对是笨人的做法。 随后,就五花大绑地将他打包了,由一柳交给暖儿处理。 如果不是知道他向别人打听的是平寿,进了院子也是直奔平寿的屋子。 只怕,这会儿他已经化成了一滩血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威胁主子的人,只有死! 男子是被一头水给浇醒的。 在暖儿让一柳将他弄醒之后,一柳毫不客气地就使用起来了最简便的法子。 虽然也有这种迷药的解药,但是,这种解药可是要花钱的。 水却是免费的。 比较起来,一柳当然更愿意选择这种法子。 像他们这般身为暗卫的人,往往一生便只能在黑暗中度过。 这是,他们家族的使命。 从小,他们就是被这么教导的,也不觉有什么不对。 可是,没有想到,她却有一天会站在了阳光之下。 但,这样的感觉也不坏。 跟随着暖儿在东海城的日子是愉快的,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生活可以如此的有色彩。慢慢地,从刚开始的不习惯,到了后来的开始享受起来。 而与暖儿也培养出了亦主亦友的关系。 这个女人与他们这样终年生活在阴暗之中的人如此不同。 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却让他们甘心奉她为主。 这样的一个女人,是值得保护的。 而他们保护的地盘,竟然有人也踏入? 一柳恶狠狠地看着男子,等主子问完话之后,他们要好好地在他身上施展一些手段。太久不用,生疏了可不好。 男子刚刚清醒过来,就被一柳看得有些头皮麻。 他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吗? 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这,虽然她有点凶,不过,看在她是这院子里的人,男子还是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表示亲善。 好像不是坏人呢! 这个男子笑得太有欺骗性了,似乎是个孩子似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闯入这里?” 暖儿问道。 “我,叫,伍斯,是平寿的相公,我来,找她。” 男子有些费力地用大兼话说道。 虽然他为了来找平寿,努力地学了大兼话,但说得仍然不是太好。 但是,暖儿起码还是可以听懂的。 平寿的相公? 暖儿一次呆住了。 平寿和平碧回来之后,从来都不曾提起他们的过往。 显然是极不愉快的。 可是,这个男子的眼里,提起平寿时,满是依恋和爱慕,实在不像是会苛待平寿的样子啊? 而且,相公? 这男子真的知道相公是什么意思吗? 暖儿看着对着自己笑得露出满口白牙的男子,头突然痛了起来。 “去请寿儿姐姐过来吧。” 暖儿吩咐道。 不过,来得却不只平寿,所有的人,全部来了。 包括今晚的新娘子平锦。 也不怪她,任谁对着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新郎,都会有些无聊的。 一无聊之下,平锦就又想来找暖儿了。 一路上,又碰到了在院子里赏月的平福和陈梦。 平福一听说还有这等事,立马抛下了陈梦,她们想着,干脆再将别的人也都叫齐了,一起来,再聚一晚上。 可怜潘平期待已有洞房花烛夜,就这么独守空房了。 几个正走过来,正好碰到了被一柳打过来的无忧。 虽然里面这人被绑着,可是,一柳可不会将暖儿单独跟他放一室。 谁知道这人会不会伤害主子。 没有确定消除威胁之前,一柳绝对不会放松警惕。 几人走进了屋子,立马就看到被五花大绑的男子。 平寿讶异地叫道。 “伍斯?” 随后,就是一段大家都听不懂的齐元国语。 不过,在平碧的帮助之下,大家总算搞清了状况。 原来,平寿和平碧当初被抓了过去,是被献给了齐元国的一位当权的王爷,而这伍斯就是他唯一的独子,现年十三岁。 听到这话,几人不由暗暗咋舌,这么大的个子竟然才十三岁? 难怪看那神情,似乎还有些孩子的样子。 这伍斯的娘早逝,当初,平寿一度受宠,待他极好。 平寿失宠之后,也多亏有他的照顾,过得还不错。 直到,她们决定逃回大兼。 而如今,伍斯的爹已经去逝,按照他们那里的规矩,父死子继,财产也好,没有生子的妻子也好,都会由儿子全部继承。嗯,顺便说一句,在齐元国,是可以娶多个妻子的,所以,他们那里没有妾的说法。不过,仍然是一个妻子最有地位。但是,等级的区分也不会像大兼那般严格,地位相差不远。所以,他说他是平寿的相公,严格来说,应该也不算是错的。 这,还有这种事? 暖儿等人全部目瞪口呆了。 “常儿妹妹,将伍斯放了吧,他不是坏人。” 平寿对暖儿说道,却前所未有的头痛起来。 她刚才跟这孩子沟通了半夭,却丝毫没有任何进展。 这孩子一心认定了,她就是他的妻子。 真是荒唐,伍斯在她的眼里,一直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而已啊。 她不忍心让他伤心。 可是,这般荒唐的事,她如何可以接受? 她不仅是他的庶母,还比他大七岁啊。 平寿想斥责他,可是,看到他那委屈的样子,依稀是小时候的样子。虽然个子长得高了许多,可那神情,依然同以前一般。 她就说不出口了。 这孩子有这种念头也不能怪他,可是,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得知了事情经过,众人一致决定对此事袖手旁观了。 想不到,有生之年,还有这种好戏可看。 不管平寿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们都会支持的。 暖儿便命人安排伍斯先住下了。 伍斯依依不舍地挥别了平寿。 而等待着平寿的,却是姐妹们的严审。 事到如今,有必要谈谈了。 平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提起当初,却也没有自己想像得那么困难。 一切,毕竟已经过去了。 而如今,自己已学到了许多。 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无助的平寿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幸福一家人 天很清,很蓝。www.26dd.cn书友整_理*提~供 平静的海面上,白色的海鸟不时轻灵地划过天空,留下优美的弧线。 海风并不算太大,但也足够轻轻地吹起暖儿脸旁的丝,风中飘扬。 她一身素衣,静静地坐在岩石上,看着远处的渔船,听着渔夫们整齐地喊着号子。神情宁静而安详,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这儿,是以前她曾经住过的小院子附近的海,因为离现在住的地方很有些远,她已经有好长的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 但不知为何,今儿个一早,暖儿突然特别想到这里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自己似的,告诉自己,一定得来一趟。 而左右反正又没有什么它事,暖儿便也顺着自己的心来了。 或许,在这里,会生些什么。 还是清早,海边几乎都没有什么人。 朝阳此时正在缓缓地升起,金色的光芒点点,洒在海面上,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似乎将希望也带到了人间。 暖儿抱着双腿,着迷地看着。 她喜欢这样看海边日头升起。 每一次看海上的日出,都让她有一种自己又重新出生了一次,成为了一个新的人一般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个虽然五年没有再听见,但仍无比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位夫人,我家爷让我来请问夫人芳名,府上何处?” 听到这般无礼的问话,暖儿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终于来了。 她回过头,果然,看到了小禄子那极为熟悉的笑脸。 小禄子在允琏的指使下,不得不暂时充当了一回登徒子下人的角色。 唉,叫他一个太监总管做这种没有格调的事,若是给其他晓得了,怕是会笑破肚子。但没有办法,下令的是允琏,他也只有听从的份了。 真是,对着一位明显是妇人打扮的女子,说出这么轻薄的话。 叫不知情的人听到了,还不知怎么看他呢? 所以,小禄子的这句话说得心虚无比。 还好他瞧了瞧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在。 就只有一柳,但是,她并不像是那种多嘴多舌的性子。 看来,自己的名声,应该是可以保住的。 这一幕,好熟悉啊。 真是没有想到,允琏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暖儿忍不住摇头失笑。 她看向远方,果然,在不远处,允琏正对着她笑得得意。 暖儿绝对不会想到他会这么做吧! 刚才,见到暖儿坐在那个熟悉的地方,摆着熟悉的姿势。 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以前的那一出来。 越想就越不甘心,自己都没有做出过这种搭讪的事,却给别人抢先了。 于是,允琏灵机一动,决定他这个时候应该补上这个遗憾了。 于是,就对小禄做了如此一番吩咐。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就是了。 而就在他的身边,一个无比可爱的小男孩,正带着些孺慕,带着些怯意地看着自己。 看到这个小男孩的瞬间,暖儿眼中有些微湿。 是安乐,那一定是安乐。 暖儿无比肯定,没有一丝一毫地犹疑。 暖儿立即跳下了岩石,朝来人飞快地奔了过去。 允琏看着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朝自己飞奔而来的美丽女子。 五年了,已经五年了。 再见到她,仿佛隔世一般 时隔五年,比起自己的记忆之中,暖儿似乎又美了不少。 只是,她的身材却是清瘦了一些,而脸上气色虽然还算好,但是,却没有以前的那么圆润了。 允琏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 这么多人在旁边守着,竟然还让暖儿瘦成了这样,这如何能行?一定要将她喂回原来那般圆圆润润的模样才行。 允琏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看着暖儿离自己越来越近,允琏面带笑容,大方地张开了自己的双手,等着佳人投怀送抱。 受到如此的热烈迎接,是允琏绝对没有想到的。 暖儿不怪自己,他就心满意足了。 没有想到,暖儿是这么地想念自己啊。 允琏的心里满是自得。 也不枉费自己这些天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地在最短的时候赶到她的身边了。 而且一到东海城,从探子的口中得到她的消息,立马允琏就带着两只跟屁虫过来了。不是他愿意的,实在是这两个小家伙一到东海城就兴奋得不得了,一点也没有睡着的意思。要撇下他们两个单独来见暖儿,是不大可能的。允琏便只有无奈地夹带上他们两个了。 哪怕是早一刻钟也好,他也想早点见到她。 他已经等了五年了,再也不想多等哪怕是一点儿工夫。 不过,自从和暖儿在一起后,允琏还是一次看到她这么热情的一面。以后,是不是也有必要偶尔这样分开一下? 这样重逢的感觉似乎不怎么坏。 允琏大张着双手,嘴角都忍不住咧开了,就等待着暖儿主动投入他的怀抱里。虽然在外头上演这一幕是有些不太好,可是,反正现在人也不多,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允琏勉为其难地想。 只是,紧接着下来看到的一幕,却让他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允琏誓,他再也不要孩子了。 孩子都是跟他抢暖儿的绊脚石。 只见,暖儿奔到###人的面前,却是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很快地蹲了下来,一把将安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 “安乐,安乐。” 终于将自己思念已久的孩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这么小,这么小,暖儿的心里满是疼爱。 只恨不得将这世间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给予他,用来弥补自己对他的亏欠。 安乐,她的孩子。 时隔五年,她终于又见到他。 他可知道,她有多么地想他? 屋子里堆满了他的画像,是她根据猜测,一点一点想像着画的;一件件小衣裳,是她为他做的;还有许许多多的玩具,都是她在逛街的时候,看到好玩的,为他准备的…… 可是,想像到底不是现实。 安乐比她所想的可爱一千倍,一万倍。 她的孩子,她的安乐。 娘好想你。 能再一次将安乐抱在怀里,暖儿只觉得无比幸福。 至于某个千里寻她而来的男人,已经被她忘在脑后了。 不知道过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或者是两个时辰,也许暖儿还有可能想得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吧。 这,就是娘的怀抱吗? 这么香,这么软,这么叫人留恋,这么安全。 安乐的嘴角漾起笑容。 娘,这就是他的娘。 娘一眼就认出了安乐。 而且,还知道他的名字。 娘也如同安乐想她一般,也想着安乐呢。 安乐小小的心无比地满足。 他终于也有了娘了。 他终于也知道被娘抱着是什么样的滋味了。 他再也用不着羡慕别人了。 因为,他安乐的娘,是世界上最漂亮、最温柔的娘了。 好像天上的仙女一般。 不过,感觉到自己牵着的手微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抽出去。 安乐微微地挣扎了一下。 暖儿忙轻轻地松了他,是她抱得太用力了吗? 却见安乐对自己说。 “娘,还有安念哥哥。念哥哥的娘不在了,我们说好了,我的娘,就是他的娘。” 暖儿这才注意到,安乐手里还牵着一个另个一个漂亮的孩子。 只是神情却是冷漠了些,倒有些允琏的影子。 看着的目光,却有些渴望,又有些倔强。 他竭力表现出一副并不在乎的样子,但显然并不成功。 到底仍然是个孩子。 暖儿笑着将安念也拥在了怀里。 “安念,我的孩子。” 没有想到,一个子就又多了个孩子。 虽然不是血脉相连的孩子。 但,她以后也会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的。 这个孩子一看就很可靠。 有他在安乐的身边,自己也放心。 安念被暖儿拥住的身子先有些僵硬。 慢慢地却也放松了起来。 安乐熟悉的气息就在身边。 已经记不清楚娘是什么样子了。 可是,这个女人,让人觉得很温暖。 似乎,娘就应该是这个味道。 “念哥哥,快叫娘啊。” 安乐催促道。 都说好了,他的娘就是念哥哥的娘。 他好喜欢娘,被娘抱着感觉好好。 所以,他也喜欢念哥哥和他一样,有娘可以疼爱。 听到安乐的催促,看着暖儿温柔而喜欢的眼神。 安念终于张开了嘴,轻声地唤了一声。 “娘。” 只是,他的脸却立马有些微红了,安念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脸埋在暖儿一边肩窝。 他又有娘了。 暖儿应了一声,将两个孩子再一次地抱到了自己的怀里,久久不忍放开,这个拥抱,她已经等了五年了,似乎怎么都抱不够似的。 被遗忘在一边的允琏看着暖儿和两个小家伙抱成了一团。 他叹了一气,终于无奈地确认,如果自己再不努力的话,是绝对等不到暖儿现他的。 允琏再一次张开了胳膊,将母子三个全部圈进了自己宽大的怀抱里。 他们,是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他们,是一家人。 金色的阳光照耀在这一家人的身上,他们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 紧紧地拥抱着的四人,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将他们分开。 因为,他们是---- 一家人。 小禄子在一边抬起衣袖,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这样,真好,真好…… ________完结__________ 番外无愁篇 白光闪过,一个人影凭空出现。 若是有人打此经过,恐怕会以为是鬼魅降世也说不定。 一身的白衣,在黑夜里,分外渗人。 白影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周围,一切是如此地陌生。 虽然夜深了,看不到人。 但自己的脚正踩在屋顶的事实,她还是知道的。以前,这里应该是东海城外的荒野才是。那是姐姐送自己离开的地方,回来的时候,也应该是如此才对。 两百多年,真的是过了两百多年。 一切都不一样了。 来人有些近乡情怯的犹豫,一会儿却毅然地认准方向朝京城的方向而去,她的身影在夜里忽隐忽现,一次消失之后,再一次出现,却已是远在百里之外。 这人究竟是仙还是魔呢? 都不是,若是暖儿在这里,肯定一眼便可以认出,这是无愁,她的小无愁。 仍然是离开前的式,离开前的容颜,甚至连衣裳,也仍是离开前的那个样子。那是因为暖儿觉得神仙都应该是穿白衣,特别为她亲手做的。 而如今,穿着这件衣裳,无愁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只是,熟悉的人呢? 无愁心绪起伏不定,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我的姑娘,我的姐姐。 自己疯狂的修炼了这么久,仅仅两百多年就达到了别人上千年都可能达不到的程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么一天吗? 别人说她痴也好,愚也好。 她反正也不管。 她就是要回来。 姐姐说过会等她的。 即使过了两百多年,姐姐肯定已经不在了,可是,就是她的坟墓,她也想再看一眼。 无愁再出现时,是在一座古墓的墓前。 她轻轻地伸手触摸着,许久不曾再有过的泪水纷纷落下。 对不起,姑娘。 对不起,姐姐。 无愁来迟了。 她磕了几个响头,朝着墓门走去。奇怪的是紧闭的墓门对她而言,一点阻碍也没有,下一刻,她就出现在了停放着棺木的室内。 水晶棺木里,那个人的容颜仍栩栩如生。 无愁伸出了手,在外面描绘着她的容颜。 是姐姐,只是,好老好老喔。不过,无愁还是好欢喜好欢喜。 “姐姐,无愁回来了。无愁很好,你看到了吗?” “无愁,你回来的也太迟了些,害我等了好久。” 一个含笑的声音响起。 无愁愕然抬头,却看见从墓室的一柄剑中正飘出了两个人影。 是爷和姐姐。 她欢喜地冲了过去,却从暖儿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真是,都修炼到结丹期了,怎么还莽莽撞撞的。” 无愁这才意识到,这原来是暖儿的魂魄。 “无愁,你来了,我也可以放下心走了。原本应该早就走的,可是,一直放不下心。想着若是你回来了,谁也见不着,大概会哭鼻子吧。现在,总算好了。我也好,无病她们也好,虽然逃不开生老病死,可是,活着的一辈子,却过得很好。你也要一样喔。” 暖儿摸了摸无愁的头,笑着叮嘱。 原本她早已不应该在这个世间停留,可是,她实在是放心不下无愁。 还好水月大师告诉了她这个法子,让她藏身在剑中,便可以让灵魂暂时停留在这个世界。而现在,见到无愁了,她要走的时间也就到了。 无愁自然也晓得这个道理。 人死之后,灵魂会自动到魂界,由阎君评判功过,再转世投胎。 无愁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姐姐已经等了自己这么久,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可惜自己的能力有限,没有办法向魂界要人,但总有一天,她一定会修炼成为真正的仙人。到时候,她就可以寻到姐姐的转世,助她修炼成仙。然后长长久久地相守在一起了。 一道白光照亮了墓室。 是走的时候了。 暖儿抱了抱无愁,又摸了摸她的头顶。 “无愁,我走了,保重。” “嗯,姐姐,你也保重。” 暖儿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无愁,这才走进了白色的光圈里。 允琏牵起了她的手,慢慢地,两人的影子越来越淡,最终,消失无踪了。 无愁不舍地放下了挥舞着的手。 将暖儿最后存身的宝剑揣在了自己的怀里。 仿佛依稀能感觉到暖儿的气息似的。 “姐姐,再见。无愁一定会再去找你的。” 番外之允璋 鬼啊----鬼啊---- 宫女的叫声,简直可以余音绕梁三日了。 允璋挖了挖耳朵。 虽然他知道自己出现得有些突然,可是,也犯不着这样吧! 旁边一个极为美丽却显得十分威严的女子嘴角一丝笑容略微浮起,随即又消失无踪。这样的见面,果然比较有戏剧感啊,不过,她不确定,这个宫殿的主人们会喜欢就是了。 元烈阳、林诗英相对而笑。 有这等好戏也可瞧,也不枉他们跟来一场了。 想当初,他们看到允璋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这种乐趣光由他们来享受也太可惜了些,总得要大家分享分享才是啊。 “叫什么叫,没看到我们在下棋吗?” 在院子里正以对奕的王紫琼不悦地喝道,虽然她现在不像以前管宫人那么严了,可是,这样的失礼,也不是她能允许的。 “太后娘娘,太子,是太子,不,是太子的鬼魂,光天白日之下出现了。” 宫女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口齿不清了。 一旁的太监们也是腿打着抖,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您有什么冤情,只管说,太后娘娘一定会替您洗清的。” 拜托不要这么青天大白日的出来吓人好不好? 允璋哭笑不得,虽然他存了捉弄人的心思,可好歹还挑了个烈日当头的大白天,这些人犯得着这样吗? 太子殿下?鬼? 这几个词入耳时,王紫琼的身子都僵了,唯恐自己是在作梦。鬼魂也好,什么也好,只要是能见到允璋,就是要拿她的命来换,她也再所不惜。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就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 那吊儿朗当的样子,是她的允璋,是她的孩子,没有错啊。 王紫琼的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 她一次不顾礼仪地扯起裙角就飞奔了出去,一把抱住了允璋。 “璋儿,我的璋儿。” 王紫琼将允璋抱得紧紧的,似乎生怕他再消失似的。 允璋无奈地笑笑,他这不是回来了吗?搞得倒像他要死掉似的。话虽如此,他仍紧紧地回抱住了王紫琼,温柔地说道。 “娘,我回来了,你的璋儿回来了。” 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八年了,已经过了八年了。自己不知不觉地也就过去了,可娘呢?允璋想也不敢想,他真是个不孝子啊。 奕棠的眼角也有些湿了。 过来拍了拍允璋的肩膀。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一面又吩咐人赶紧去通知允琏,那个孩子,每到允璋的祭日之时,就喝得酩酊大醉,晓得允璋回来了,肯定会高兴吧。这两个孩子,从小感情就好。 对于允璋回来会影响帝位什么的,奕棠却一点也不担心。 允琏那孩子如果真有私心,也不会让安念那孩子做太子了。说是安乐的性格不适合,暖儿那孩子也没有意见,安乐也笑得比谁都开心。 有着这样对帝位一点也不在意的一群孩子,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尤其是允琏那孩子,简直是过分。 自从暖跟他回京了,简直大有昏君的架势,而且,安念小小年纪,竟然被他拉去学着处理政事,说是要让他早点上手。 早点上手干什么? 可以让他陪着经常往外头跑,忙白莲的事的暖儿。 每日退朝之后,亲爱的娘子就跑得不见影子了,不是被奕棠他们三缺一找来打牌了,就是出去会姐妹忙白莲的事去了,再不然,就是将朝中的一众命妇召集起来,募集白莲的银子了。用她的话来说,有这么好的资金来源,那是不用白不用啊。害现在京中一众贵妇人,一听皇贵妃娘娘的召集就苦不堪言。 对了,现在暖儿是皇贵妃了。 原本允琏想让她做皇后的,反正现在朝中大权在握,也没有什么有力的反对势力,而且,田梦岚临走还卖了个人情,让王家支持暖儿当皇后。 可是,暖儿自己却不愿。 她说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对她来说,现在就已是天大的福气了,她不想太过圆满,反而招来祸事。 允琏便也只得依了她。 不过,反正这后宫只有她一个人,她爱当皇后,爱当贵妃,反正也没有什么区别。 得到消息起来的允琏,和允璋免不了又是一番拥抱。 看着一边的美丽却威严的女子暗暗在心里嘀咕。 这刚才允璋的娘抱了,她也就忍了,这会子,连个兄弟也要抱着,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允璋可是她的。 想到这里,不禁觉得,还是在自己的地盘好啊。 那些敢对允璋动手却脚的,一律砍脑袋也就是了。 暖儿在一边,笑看着这一切,真是太好了。 要说允琏心中最过不去的坎,便是这个哥哥了。还好现在好好地回来了。要不然,每年祭日的时候,允琏就这么伤心一次,暖儿看着也跟着心里不是滋味。 “喂,人好好的,怎么现在才回来?” 激动完了,允琏终于开始算总帐了。 这脸一板,一股皇帝的气势自然而然地就散出来了。 多年的位居高位,让他的气势越的强烈。 谁知,却立马感觉到允璋的身边,一股比起他来不遑多让的气势迎面而来,是那个站在允璋身边的女子。刚才沉浸在允璋回来的欢喜之中,大家都把他忽略了。 “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花弄影,星月国的女帝,知道吧!” 允璋得意洋洋地介绍,回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心。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太子妃,待知道她过世的时候,虽然也很难过,可是,也松了口气。跟太子妃之间是情份,可是,遇到弄影之后,他才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他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处处有情了。而且,弄影这性子,也是绝对忍受不了的。他可不想弄影一飙,到时候他原来府里的女人们全部血流成河了。如今这样也好。 “什么妻子,应该说你是我的王夫才对。” 花弄影不悦地道。 随后对允琏点头示意。 “星月国花弄影,原与大兼永结百年之好。” 而饶是允琏,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有些措手不及。 星月国,那个据说以女人为主导的国家?那个远在海那边的强国? 皇兄居然成了那女帝的王夫? 那个据说饱受宠爱,让女帝为他散尽所有男宠的王夫? 可是一想到生性风1iu的皇兄竟然成为了王夫,允琏错愕过后,竟然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兄,恭喜你。来人,准备宴会,以最高礼节接待星月国的女帝,”说到这里,允琏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到,“还有王夫的到来。” 宫灯高挂,明明夜晚,皇宫里却热闹得紧。 到了这时,允璋的遭遇大家也都清楚了。 原来,当初竟然是沙国人不忿在东海的算计落空,而且,又对大兼贼心不死,这才算计了允璋。想如果太子以这种诡异的形式死去,势必会让大兼为了争太子之位陷入内乱,又让以前安排的线人对齐妃大加挑拨,以为能挑起一场政变。 谁晓得随着太师的深明大义,王紫琼的回心转意,一切全部落了空。 允璋也是被那黑衣人抱着往下落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他说的一句沙国话这才明白的,可惜,却再也没有机会提醒允琏了。 不过,还好结果并不坏就是了。 自己的弟弟,可不是那种脆弱的笨蛋,他们以为造成这种情况就能动摇大兼了吗?有允琏在想都不要想。 只惜,允璋自己摔得太狠,脑子里一片空白,却无意被还是太女的花弄影捡了回去,随后开始了一段后宫宠物历程。 如此种种不提也罢。 想到那段无知的时候竟然跟一群男人过起了后宫生活,允璋到现在都不敢回想。 堂堂的大兼最风1iu的太子,真给别人晓得了,这头都抬不起来了。 允璋对在星月国的生活一带而过,不过,看着众人含笑的眼神。 他就想对天长嚎! 我的面子啊,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不过,桌下悄悄地覆在他手上的柔荑,让他的心又平静了下来。 两个相视一笑,世人的看法又有什么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彼此。 而一边的安念却准备抽时间好好跟这个父亲谈谈。 他是堂堂男子汉,是绝对不会跟他们去那个什么女人国的。 最重要的是,他要跟安乐在一起。 看到父亲完好,知道自己还有个父亲在就好了。 至于跟他一起生活,安念虽然也想,可是,他绝对不离开安。 安念看着安乐红了的眼,再一次下定了决定。 握住了安乐的小手,对他点了点头。 “父亲,还有皇爷爷、皇奶奶,太妃奶奶,皇叔、皇婶,我有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