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虐太子妃》 楔子 冰冷无情的寒风呼啸而过,在耳边留下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那样大的呼啸声,那样凄凉且悲鸣,仿佛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召唤。 呼,呼,呼,每一记都狠心的敲在蓝一思的心上,心碎成片,落地成灰。 每当夜深人静时,每当委屈得不能自给时,每当辛酸得走不下去时,蓝一思便会站在高处,愣愣的看着脚下茫然又残酷的世界想,“从高空坠落的感觉会是怎样的?从这里往下跳,是否就能一了百了,跳出痛苦的深渊?” 可她始终没有跳下去,她始终不想体验,她始终不要放弃生活,她始终学不会逃避……即便再苦再累,即便每天都是在艰辛中煎熬,她依然笑对现实,因为她相信努力便会有回报,世间仍有期盼……她要告诉抛弃她的那些人,她很坚强,她活得很好,她不会被打败…… 只是,她终究还是弱者,她终究还是被打败……世间终究还是将她遗弃,残忍的将她唯一仅存的自尊和希望狠狠的践踏,摧残,乃至无情剥夺…… 蓝一思睁大了眼,失重的身体正急坠落,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那样的声响凄厉得如同来自九幽的冤魂。而她即将成为无数冤魂中的一员,带着满腔的不甘和悲痛离开这充满怨恨的人世。 她睁着眼,直盯着顶楼上那逐渐模糊的、狰狞的、又极具魅力的女子容颜,那样美丽的脸啊,这就是她的母亲啊! 二十年未见的母亲,二十年后第一次重逢就将她推入死亡的深渊,只为她心口跳得健康的心脏。耳边又回旋起女子清冷而无情的话语,她说,“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的血和你一样是rh阴性,你有签过器官捐赠书不是么,你有足够的爱心不是么,她现在急需要你的心脏,你不会忍心看着她这么年轻死去不是么?” 她还说,“我忍受了多少的苦给予你生命,从来没有要你回报,现在是该你回报我的时候,就用你的命回报我。” 那样残酷的言辞,她说来却是那样的正常,仿佛世间再平常不过的交易,她给了她命,就有权力收回。仿佛一思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件物,随时随地可以丢弃,随时随地可以要回来,随时随地还可以摧毁。 一思大约是懵了,她死也不会想到一个二十年未见的母亲,二十年后找到她,只是**裸的想要她的心脏,索要她的命!在她还未来得及消化那些残酷话语时,她就被眼前的这位母亲亲手推下了高楼。 一思再也忍不住扬起嘴角来,看着那张美得令人心碎的脸,扯出一丝冷笑,扯痛了心脏,硬是痛出一滴泪来…… 模糊间,高楼处忽现了一张清雅如尘,清风秀逸的俊脸,这么多年来一直给予她莫大帮助的男人,她即将成婚的对象,她的未婚夫,贺修。 她即将得到的幸福啊……她的幸福就在眼前,可她即便伸长了手也抓不住,怎么也抓不住…… “一一……一一……”俊秀完美的脸此刻皆是不协调的惊恐与绝望,探出整个身子来,伸出的手仿佛要将她极力的拉回,可终究是徒劳,他的手再长也捞不回她,怎么也捞不回她…… 泪如泉涌,模糊了她的眼,她如何甘心就此离去,如何甘心…… 一思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泪水染湿了枕巾,留下一幅残落的图案来。一思不敢起身,她怕她一动就会惊醒身边的人儿。她是她现在的母亲,那个为了她吃尽苦头的后宫弃妃。 那一年一思坠楼失去意识,再次醒来便到了这里,一个名为风潮古都,类似中国古代的地方。这里也有一个蓝一思,八岁那年不慎落水,获救后便拥有了她的意识。 一思在这里已经存活了整整八年,和现代拥有着一样的命运,一思虽贵为大蓝国的十四公主,却是活得比平民还艰苦,她和母亲忍受着人所不能忍的非人待遇,大到妃子公主皇子,小到宫女太监侍卫,都可以随时随地欺凌她们,都可以随便言语奚落她们,都可以随便鄙夷她们,只因母亲是个失宠又毁容的才人,只因她是大蓝国君锦文帝所不知晓的女儿。 一思一直想,如果没有五哥和皇叔,她是否能和母亲有命活过八年?八年的艰苦终将了结,明日这样的生活便将结束,她将替代一直以欺负她为乐的十五公主远嫁风潮古都的另一个国家“前秦”,只是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穷途末路还是光明大道…… 001、新婚 大蓝,锦文二十四年。南秦,玄远二十三年春,南秦太子淳于曦迎娶大蓝十四公主,举国同庆,喜气溢满整个风潮古都。 新房内,红床帏、红纱幔、红喜字,还有那燃得正旺的龙凤红烛,每一件每一样都能激起人心底那份潜在的喜悦。 这是蓝一思的新婚之夜,而她坐在那铺着龙凤喜被的大床上,却没有半点欣喜与悸动。 众所周知,在风潮古都传有一佳句,“娶妻当娶蓝云初,嫁人莫嫁秦出云。” 那云初乃指大蓝皇后傅云初,宰相之女,才貌双全,前朝仁帝的妃子。锦文帝反朝夺位时杀光了仁帝后宫所有的女子,独留云初一人。不只因云初之父乃叛军主要头领,还因她有倾国倾城之姿。锦文帝好色,早年初见云初时便只道“娶妻当娶傅云初。” 而那秦出云指的便是南秦太子淳于曦。淳于曦,字出云,曾逼疯自己的太子妃,还手刃过自己的妾侍,他孤傲冷情,性情暴虐的恶名传遍整个风潮古都,大约整个古都的女子听之名讳都唯恐避之不及。 思及此处,一思握着方帕的手紧了紧,闷痛之感在心口莫名的荡漾开来。 半月前,淳于曦亲临大蓝,在西地外域蠢蠢欲动之际,淳于曦在大蓝金銮殿上提出和亲,指名道姓要迎娶大蓝“十四公主蓝珂羽”。 大蓝的子民都知晓蓝珂羽排行十四却因大蓝“忌四”风俗而称十五公主。淳于曦要的其实是十五公主蓝珂羽。可而今坐在新房内的却不是蓝珂羽而是她这个锦文帝从不知晓,所遗忘的女儿,真正排行十四的蓝一思。 一思攥着的手又紧了几分,极快的,手心传来钻心的痛。 她的母亲是卑贱的舞姬,承蒙皇恩而升格为才人。只是她天生品性纯良,不懂得趋炎附势,阿谀奉承,得宠不多久就被人陷害,毁容,成了锦文帝冷落并遗弃的妃子,连带生养的女儿都没能报得尚宫局,未有记载封号。巧之又巧,一思比蓝珂羽早出生一天,其实才是真正的十四,便默认了那忌讳的十四,就连她的名讳都是由此而来,十四,一四,一思。 一思蓦地扬起一丝冷笑,心口闷痛的地方仿佛生长出了尖刺,刺得皮开肉绽,疼,蔓延全身,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淳于曦恶名在外,深得皇宠的蓝珂羽,娇宠惯了的十五公主怎么甘愿远嫁与他?锦文帝极爱此女,又怎舍她远嫁这臭名昭著的南秦太子?也只有她这个低贱舞姬所生之女,才能担此“重任”,才有此“殊荣”。 一思垂下眼睑,又扬起一抹苦笑。命运真是出奇的相似,前世的她被母亲遗弃,最后一刻母亲为了另一个宝贝女儿而将她推下高楼,而今却被遗忘她的父亲再次推向死亡边缘…… 她无法想象当恶魔般的淳于曦得知被欺骗,他所期盼的新娘被替换,她的命运会怎样……一思只觉脊背凉,仿佛有丝丝凉风沁入肤。 心悸间,远远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轻重不一,却每一步都狠狠的踩在她心上,在她紧绷的心弦上击出惊悚的声响来。 很快,一袭火红踉踉跄跄,跌撞而来,止步,倚着门,呆愣了片刻,目不转睛的望着床上的她。 “羽儿……”他痴喃出声,富有磁性的嗓音出的声响像是蛊惑人心的咒语,听了都让人一阵酥麻。可对于一思来讲却像是听到了来自九幽般的召唤,阴冷得恐怖。 司仪老妈子见了淳于曦,马上迎了过去,嘴上不停的说,“恭喜太子殿下新婚,贺喜太子殿下娶得贤妻,太子殿下请先与……” “出去!”他毫不客气的低吼,打断。 老妈子知晓这太子殿下的秉性,立刻住嘴带着一帮丫鬟退出门去。 陪嫁丫鬟风芽纠着眉,依依不舍的回头又回头,不情愿的走出门,较好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顿时,新房就静了下来,静默无声的新房内只有红烛燃烧的滋滋声,还有一思怦怦直跳的心跳声。那样的寂静,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天气,沉闷而压抑,仿佛下一刻便会抑制不住那种压力而猛然爆出来。 淳于曦的眼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新娘,那样热切的眼都表达不了他内心的狂热。他一步一步靠近,欣喜若狂,激动不已已不能形容他现有的心境。 终于,等到这天。他终于娶得那个美艳无比的十四公主,他日思夜想的蓝珂羽。他脸上露出满足的笑,伸手欲为他的娘子掀开盖头…… 谁知,他的新娘却先他一步站起身来,躲开了他。 “在,在你掀这盖头前,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一思犹如黄莺的声音有些丝的颤抖,仿佛是鼓起最大的勇气,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说出来。 “呵呵,何事?”他不恼反倒笑出声来,他的新娘原来还是这样娇羞可爱的女子。新婚之夜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我不是羽儿,我是十四公主,可我不是你要的那个十四公主,你要的其实是十五公主。我是蓝一思,我不是蓝珂羽。” 嗡…… 淳于曦仿佛被人狠狠的闷头一棒,打得脑袋嗡嗡作响。 “如何?”他不可置信的问,心里期待着是醉酒产生了幻听。 “我不是你要的那个人!”红帕内的声音坚定而果断,让人无法怀疑它的真实性。 稀里哗啦的,他似乎听到他美梦破裂成片掉落的声音。他的幻想在一瞬间破灭。他愿放下身段去求亲,只为他心中的仙子,他朝思暮想的蓝珂羽。而今,他却被告知新娘被换,他堂堂南秦太子被那昏庸无道的锦文帝愚弄,成了南秦乃至整个风潮古都的笑柄! 他深不见底的黑眸增添了几分阴鸷,脸上扫过一丝阴冷,他勃然大怒,推翻了桌子,红烛灭,纱幔落,他吼道,“你再说一次!” 一思听着乒乒乓乓物体倒地声,听着淳于曦的怒吼声,恐惧感徒然而生,可她倔强的个性使然,她竟扯下喜帕,再次坚定的回答道,“我不是蓝珂羽!” 室内红烛已灭,只有窗外投入的一点点光亮,淳于曦看不到新娘的脸,可那双亮得像星星的眼却清晰可见。 也许是真醉了,他仿佛看到了他的羽儿,睁着亮闪闪的双眼,目光盈盈的望着他,望得他心都融了,化了。 他大步上前,擒住了新娘的手臂,猛地一拽将她拥入怀里,一手从后按住她的头就那样快的,准确的,狠狠的吻了过去…… 不知是否是酒精作用,还是本能的反应,淳于曦觉得那冒牌新娘的唇异常的甜软,仿佛就是他的羽儿,温润而甜美。他越吻越失去了控制,手开始不安分的用力摩擦所接触的身子,如遇烈焰,那极烫的热流就顺着指尖直冲心底,燃尽了他的心智,他似猛兽,狂野粗鲁的撕去她的衣物…… 002、危难 他的碰触令她恐惧,仿佛回到了那夜,惊恐而耻辱的那夜,她被人无情的侵犯,她惊恐万状,她拼命抵抗,不停的喊,不停的挣扎,只是一切仿佛都是多余,她根本无法改变,不能改变。 就如她的命运,她如何努力都改不了,即便从现代到古代,她依然改变不了悲惨的命运。 她只是这风潮古都一颗不起眼的小沙子,微不足道得可以忽略,可以随便任人践踏…… 很快的,她便被逼至床前,倒在床间…… 她想叫,可他却有办法堵住她的嘴,她挣扎反抗他又有办法一一化解,在他面前她和在那个暴徒面前一样,她只能是困在笼中的小兽,任人宰割。 几乎没有前戏,他就霸道的挺入,畅通无阻的进入让他恼火,他鄙夷的低吼,“残花败柳!”仿佛是惩罚,他更加疯狂的要她,狠狠的吻她,不懂怜惜的索要她。 所有的折磨在他一声低吼中结束。 蓝一思至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她别开脸,不愿看他,仿佛是麻木的木偶,没有半丝反应。她一直是被人践踏惯了的木偶…… 以前是,现在亦是。在现代生活了二十九年,她独自辛苦了二十年,在大蓝生活了八年她被后宫那些高贵的妃子公主欺负了八年,即便离开了大蓝,她依然要忍受别人的欺凌。 凄苦间,她仿佛看到了蓝珂羽那高傲的笑脸,满满的皆是轻蔑,仿佛都能听到她尖酸刻薄的恶言“祝福”,“父皇真是英明,真期待无情太子对一个不洁之女该用如何手段,啧啧,淳于曦的手段一定令人期待……贱货就该有如此贱命!” 无声无息的泪,滑落,不是悲哀,不是软弱,而是屈辱和不甘。 晶莹剔透闪着星光的泪引起了淳于曦的注意,本对她还有一丝“性”趣的他徒然升起了厌恶感,他冷哼,“扫兴!” 他毫不留恋的起身,穿衣,高喊“掌灯!” 老妈子立马领着丫鬟跌撞了进来,也不多说,甚至不多看里窝一眼,只乖乖的扶起红烛,再次点上。 瞬间,灯火通明,室内喜气的红一览无遗,而那样显眼的红此时此刻在淳于曦眼中却都成了刺,讽刺的刺! 他怒道,“来人!” 语毕,门外就闯进整齐的两排人来,他喝道,“听着,即刻修书大蓝国君,大蓝十四公主名不副实,斩立决!用个破铜烂铁来搪塞本太子,等着刀兵相见!” 语出,屋内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不得流通。 老妈子拿着火星子的手都颤了颤,想开口,终究还是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没人敢在太子盛怒下出半点声响来。 “殿下……殿下,开恩,求太子殿下开恩,开恩呐……”死寂里,陪嫁丫鬟风芽柔弱的声音异常的凸显,她噗一下跪地,磕头,猛磕头,不断的祈求开恩。 咚!咚!头骨碰撞石砖出的悲壮的声响伴随着丫鬟凄厉的求救声,陆续不绝。那样响亮的声响在幽静的深夜里更显清脆而尖锐。每一记都像锋利的刀,直接的毫无隐晦的扎在一思的心头,闷闷的,隐约的,只有疼。 这便是蓝珂羽最想看到的吧!蓄意的把她摆出来,推向恶魔,借着恶魔的手来凌虐她。 只是她有没有想过,会刀兵相见呢? 一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忍不住又扬起嘴角。 刀兵相见,多么振奋人心的四个字,天知道她多想看到大蓝后宫那些女人哭爹喊娘没有形象的场面,天知道她做梦都想让蓝珂羽尝尝丧家之犬的滋味,天知道她多想看看大蓝昏君的落魄的惨样。 “拖出去!杖毙!”淳于曦目不斜视,血红着眼,不问青红,下了死命令。 斩立决!杖毙!也许这样就能得到解脱,从漫长的欺凌中得到解脱,从艰辛悲惨中得到解脱……只是,她还是不甘。 她仿佛又看到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勾起嘴角噙着笑,轻蔑的说,“贱人,杖毙的滋味如何?啧啧,淳于曦太令人失望了,对于你这种贱人就该凌迟!” 而后,她又看到了她已失娇颜的母亲被人围着拳打脚踢,被那昏君绑上断头台,斩示众。 “不要!”一思突然跳了起来。 不,她甘愿远嫁不是为了自寻死路!杂草能重生,她蓝一思重生不是为了再次死亡! “不要!”她重申。声音高亢而坚定,不容忽视。 她坐起身来,她不怕死的言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几乎同时,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个敢顶撞淳于曦的女人。 火红的烛光映在她娇小的身上。喜艳的红色外衣散在她的腰间,白皙的香肩乍现,上头还印有欢爱的痕迹,颤抖的小手紧抓着仅仅护胸的褒衣。脸蛋娇美,却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活似肉肠的血盆大口着实令人倒足胃口,整一个夜叉在世。 无盐女! “鬼!”淳于曦绝对是被吓到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刚才是和如此尊容的女子欢爱。一阵一阵的恶心感渗透出来,他来不及思量惩罚,就想着让此人快快从他视线里消失。 “都死了!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鬼东西拉出去!”紧接着他大吼,仿佛是受了刺激的狮子,极度的狂躁。 003、不惧 “呵呵。”话音未落,女子清灵的低笑声就划破夜空,在这火红的灯烛间画出一道冷冷的长线来。 未等下人们冲上来擒住她,一思便自己起了身,从容不迫的整理衣裳,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仿若事不关己,淳于曦将要杀的不是她。 她如此的坦荡引来淳于曦更多的怒意,她的笑声,仿佛是无形的刀刃,轻蔑带着点讥讽的刀刃,毫不客气的挥在淳于曦的心头。 他嗜血的眼仿佛能喷出火来,他吼,“还不动手!” 一个无盐女焉能嘲笑他!他焉能容忍! 她依然镇定,系好了衣物后,正视淳于曦,轻笑,用吴侬软语似的音调说,“半月前,殿下在大蓝金銮殿上如何提的亲?如若殿下忘记,那么殿下认为锦文帝为何能让一个无盐非洁之女替婚?如想安逸继好,如此安排岂不多余可笑?” 淳于曦惊愣,他被这不咸不淡的口吻问得怒意扫走七分。这可恶的无盐女在威胁他!她在告诉他,别说她是十四公主,她即便不是,她也是大蓝国君挑起事端的棋子,大蓝早有备战的准备,看准了西地外域蠢蠢欲动的时机,大蓝就等着他淳于曦一怒之下要了她的命好挑起战事和西地外域联手攻下南秦。 他忽然想起了大蓝送嫁之人乃武王蓝逸武,大蓝最最骁勇善战的大将。起初只以为是因十四公主乃大蓝国君最疼爱的公主,为之才让最有威望的人护送,而今看来确是另有所图。 淳于曦眯了眯眼,深不见底的眸子在一思身上打转,他对眼前这位娇小无盐公主的临危不变有了一点点的赏识,但这并不能磨灭他厌恶她丑陋的情愫,更不能消除他被人愚弄的愤恨。他无情冷道,“太子妃其貌不扬,自此掩面示人,且不懂礼数即刻遣入偏院面壁思过。” 闻言,一思又淡然一笑,神情自若的微倾身子,作揖谢过,她说,“谢殿下。” 淳于曦又一愣,正视一思。香肠似的嘴唇和红斑点点的脸依然令人作呕,笃定泰山的神情更让他无比的恼火,只有那闪亮的眼,像洒着月光的清泉似极了羽儿,令人无法忘怀,久久不能偏离目光。 他莫名恼怒,怒不可遏又拍案吼道,“还不快把这鬼东西拖出去!”那奇丑无比的女人怎能和他的羽儿相提并论。 一思仍然坦荡,不等下人上前,自己就缓缓的走了出去。她体态轻盈,步履婀娜,合身的喜服又完美的勾勒出她的玲珑线条,散乱的头柔顺丝滑,如瀑般垂在腰际,跟随脚步如蝶轻扬,为那本就美丽的身姿又增添了几分女子妩媚。 望着那盈盈而去,仿若游仙的身姿,淳于曦又一次恍惚,恍如遇见那魂牵梦绕的娇柔之姿。 淳于曦内心绞痛,怒火窜遍全身每一个毛囊,只听得“啪”一记巨响,桌裂坍塌……墨黑幽深的眸子更添几分阴冷,仿佛是幽暗深处的鬼魅,吃人于无形间。 如此愚弄之恨,如此失爱之痛,他焉能忍下! 004、孽缘 月落参横,寂然无声。萧条落寞的偏院,杂草丛生,荒凉如废旧弃宅。屋内微弱的烛火印着两条忙碌的身影。 风芽抢过一思手上的被褥,柔声说,“公主,让小的来,你先坐一会,休息下。” 风芽其实意有所指,她在门外听到了新房内的动静,她知道一思受的是何种凌辱。她未经人事,可她知道那事对女人的伤害,她清晰记得一个月前公主被人侮辱,三天都未能下地…… “我没事,风芽不必担心,还有……”她缓缓起身,若有所思继续道,“此地已无公主。以后改口叫主子吧。” 风芽一愣,随即轻轻的应声,“是……”她没有抬头,只是默默的整理被褥,轻柔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凄楚。 一思心细,早嗅出风芽声波中难以平复的起伏,她依然挂着笑,歪头轻问,“风丫头,是想家了么?” 风芽含泪摇头,并不答话。她不是想家,她只是可怜公主。她的公主是如此善解人意的女子,为何老天竟能如此不公平!如此的对她! “不想家呀?那定是想情哥哥了。呀,皇叔的那个谋士叫什么来着……秦……”一思见着风芽不言不语就索性坐下按住她的手,弯着眼调笑起来。 果然,古代情窦初开的女子皆娇羞,听到“情哥哥”都会有反应。风芽马上破涕为笑,娇羞着脸回头抱怨,“王妃这时候还有心情调笑小的。王妃明知风芽从小在宫内伺候才人,哪来的情哥哥,除了太监,见得最多的就是五……” 风芽及时住嘴,看了看一思,低头,“公主,对不起,小的又说错话了。” 一思轻笑,本来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又沉了下来,她道,“傻风芽。” 她慢慢起身,徒步至窗前,抬头,隔着窗遥望墨黑如幕间悬挂的那轮孤寂寒月,清清淡淡,幽雅清逸,仿佛某人的笑颜清雅绝尘。 一思苦笑,轻叹,“也许,如今,于我于他都是最好的……” “公主,小的一直没有机会说,进太子府前,有个侍卫偷偷对小的讲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月圆之日,相聚之时。” 闻言,一思揪着丝帕的手一紧,泛出白白的手指节骨,她只觉心一沉,剧痛袭来。思绪回到半月前,五皇兄拖着病体前来,苍白不失俊雅的脸凝聚着哀伤,那深陷的黯淡的眼眸里皆是伤愁,他只坐在案前,紧握着拳不吱声,到了深夜,临走时,他才欲言又止只说了那八个字,“月圆之日,相聚之时。” 他的嗓音低沉,说出来的话淡淡的、无波的,就如他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沉稳。那八个字仿佛是承诺,亦仿佛是决心,一如他平时给予她的关爱和帮助。 在大蓝后宫八年有余,一思一直备受兄弟姐妹们的欺凌,因为锦文帝最疼爱的女儿蓝珂羽不喜欢她,从小就不喜欢她,所以连带所有的公主皇子都不喜欢她。有事没事就喜欢找她茬,作弄她,欺凌她。只有五哥是例外,虽然他是蓝珂羽的嫡亲哥哥,虽然他贵为皇后之子,他却是在大蓝后宫中唯一一个真正对她和母亲好的亲人。 她知道,五哥之所以会病倒是因为她要远嫁,她也知道五哥对她一直很好,好到令他人感动。她更知道后宫里讹传她勾引五哥和皇叔,用色相换取她和母亲的安宁,她知道她在别人眼里有多么的不堪,但在五哥和皇叔眼里却是纯净的,一如以往的纯洁。 只是她不懂,五哥为何要对她做出如此承诺?她作为和亲替嫁的棋子,他要如何和她相聚?她更不懂就五哥如今的地位势力,废太子坚立皇子溪是指日可待,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能为她做什么?他要为她做什么?皇后又岂能容忍他胡作非为? 她回神,呢喃出声,尽显凄凉,“五哥,这又是何苦……” “难道,公主爽快答应替嫁,是为了五皇子……”风芽领悟,大惊失色。 在大蓝后宫,早已风传开来,飘羚院卑贱的一思公主乃狐媚转世,魅惑亲王,有违常伦,辱没后宫。 大蓝后宫的宫女们谈论最多的不是大蓝国君,而是痴情的武王和出色的皇子溪。这是大蓝国君以外最出色的男人,样貌出众,又才华横溢,能文能武。一个手握兵权,一个撰着民众的心。而就是如此才貌双全的两个男人对一思母女都关爱有加。 风芽知道,那是其他公主们妒忌五皇子和武王对公主偏爱有加而造谣生事,来诬蔑公主的。可后来她也糊涂了,因为她现五皇子蓝壑溪看公主的眼是不同寻常的,那样火热的眼,仿佛是烈焰;那样专注的眼,仿佛世上仅存一个蓝一思。 风芽也曾撞见五皇子搂着公主不放的场面,也是那事之后,五皇子便成了公主的禁忌。 “五哥和一思是一脉相承的兄妹,这个事实变不了。但是替十五远嫁,却不只为这个,我是为母亲,也为自己……” 005、蜜望 一思没有往下说,她再次望向那轮孤月,其实她心里明白,无论她答应与否,她的结局只有一个,死。 不答应,她触怒帝颜,是死,甚至会连累可怜的母亲和风芽。即便侥幸不嫁不死,在大蓝后宫她也难以存活下去,皇后又焉能容下一个辱没皇子溪的女人存在世上。 一思从没说过,在锦文帝召见她的前一晚,皇后秘密的召见过她。皇后什么都没有说,仔细端详她后只说了两句话,“溪儿天生是帝王命,予不会容许谁挡了他的路。羽儿言行荒唐,只‘一思公主国色天香,又聪慧过人,着实适合南秦太子’此句甚有道理。”皇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是最合适嫁给南秦太子的人,她不嫁就得死。 而嫁了,一样也是一盘死棋。淳于曦早晚现她不是蓝珂羽,欺瞒之罪,冒名之罪,她的命就算多如九尾狐都不够赔。 只是她毅然铤而走险,是为母亲得一个解脱的机会,她曾不畏惧怕的向锦文帝提了一个要求,她说,“父皇,一思的母亲现今容貌尽毁,不能伺候父皇,母亲又一心向佛,请父皇准许母亲去清修俺为父皇祈福,保佑父皇长命百岁,青春永驻。” 她不希望母妃一直待在冷宫似的飘羚院受着非人的待遇,她希望母亲可以自由,而古代,寺庙对于女人来说便是重生的开始。她希望母亲能够找到她从新的生命希望,重获新生,如同她离开大蓝一般,即便危机重重也是重获新生的一个契机。 女人不该是任人宰割的牲口和玩物…… 棋盘是死的,人仍然活着,只要人活着,就有可能把死棋下成活棋,只是需要付出代价而已…… “呜呜……呜呜……”一思的思绪被窗外隐约的女子呜咽声迁了回来。 凄厉的女子哭啼声,断断续续,仿佛是幽灵索命,在夜深人静时别样的诡异而令人心惊。 一思转头问风芽,“风芽,你听到没有?” “呃……主,主子,这里荒凉又阴森,不,不会是有冤魂吧?”风芽声音颤抖,唇齿打颤的回答。说完,仿佛真有一丝凉风袭来般她打了个冷颤,抱紧了双臂,一溜烟跑向一思。 一思轻笑摇头,说,“傻风芽,这里还有别人。刚才进来时,我看到东厢有灯火,想必有人居住。”一思说着顺手打开窗户,屡屡凉风拂过脸颊,凄厉的哭啼声更加清晰可闻。 “主,主子……如此偏僻的院落……会是什么人居住?” “都是苦命之人吧,自古以来,有多少人深夜流泪而人不知……”一思黯然伤神,有多少个夜晚她躲在被窝里哭泣,无人知晓。 在前世,上学那会,母亲节前夕,班上的同学们都兴高采烈的做着红花送给母亲,而她即便红花做得再精美也没有人可送;别的孩子下雨天总有父母来接送,而她只能顶着书包在雨里狂奔;忍饥挨饿时,受人欺负时,她也想躲在父母怀里哭泣,而她只能躲在被窝里默默的流泪。 来了大蓝,她莫名其妙被兄弟姐妹辱骂毒打时,她躲在母亲怀里流泪,只是懦弱且无势的母亲只有搂着受伤的她一并流泪,徒增她的悲伤。以后一思便不在母亲面前流泪,多少苦,多少伤她都自己默默承受,她不愿看到母亲为她伤心担忧。看着亲人哭泣是更加痛心的伤害。 一思关上窗,低头回眸,红肠似的嘴唇在烛火的照应下更加凸显而可怖,红斑点点的脸甚是吓人。风芽看了半月有余,在这诡异阴森的宅子里也不慢惊吓。 “主子……”风芽心有余悸,看着一思的脸又红了双眼,“主子你又食蜜望了么?为何半月有余红斑还未消减?” 一思芒果(蜜望)过敏,食芒果便会唇肿如猪,红斑多如麻。她在现代时就有这个毛病,没想古代的一思也一样。一思又独爱芒果,临出嫁前,五哥差人送了一篮子给她,说是进贡的上品,这贡品口味上品,连带过敏的效果也上品。平时十日消退的症状,现时以过半月也未见半点消减,真叫她悔不当初。 她笑,有些丝的不好意思,说,“可能是吃得太多了,过几日便好了。你也累了,今日先休息吧。” 一思其实知道,此次的过敏有所不同,以往过敏嘴巴都不能张大,一张嘴就疼,而今却只是肿而不疼。她有怀疑这些蜜望是被人动过手脚,只是五哥送与她的东西,又有谁能动手脚?一思不敢深想。 母亲常说,有些事知道比不知道好。其实也不无道理。 一思回身便和风芽卧床而睡…… 只是在夜深人静时,那凄厉的啼哭越加的清晰可闻。风芽又忍不住颤着音开口问,“公……主,你说那会不会是被太子殿下手刃的妻妾冤魂呀?” 一思轻笑,安慰道,“傻风芽,如果真是她,她就该在淳于曦就寝的地方哭啼,在这里哭有何用处?” “恩。公主说的是。公主……你说,如果你未食蜜望,太子殿下看了你的真颜会不会傻掉?会不会就此不杀你?”风芽记忆犹新,第一次出宫去上台寺进香,公主站在祭坛边,所有的和尚都呆傻了,一脸遇见仙人下凡的模样,也就此公主又招惹了十五,下了祭坛便挨了巴掌。 人人都说皇后傅云初的女儿是大蓝第一美女,可在风芽看来连十五心里都明白一思公主的美远远于她,所以这么多年来她才百般的刁难和欺压一思公主。 “……”一思不语,抚唇,想到淳于曦惊恐万状的脸就不由的冷笑。 鬼?!淳于曦称她是鬼,好个以貌取人的南秦太子,果然俗不可耐。 世间男子,大约只有他才能抵住美女、金钱的诱惑,只爱她一人不为其他。只是,他们终究没有缘分……她的未婚夫,贺修,不知他现在可安好…… 给读者的话: 芒果有很多种称法,偶这里借用两种,嘿嘿。 分分,砖砖,收藏,留言,都来吧…… 006、闹剧 出乎意料的,一思梦见了贺修。 在这八年里,她极少能梦见他。上次梦见他还在一个月前,她被人凌辱后的那夜。晚间梦,梦见贺修从高楼上随她一起跳了下来,就躺在她身边。临断气前,他还挣扎着抓住她的手,紧紧的,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低吟,“执子之手,与之携老。” 而今,她梦见他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古代男子,白衣飘然,背手而站,见到她,翘唇微笑,如沐春风的笑容仿佛是纯然洁净的空气,清馨淡雅。他叫她,“一一。”语调尽显怜爱。 后来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她,轻轻握住她的手,目视着她,眼波如秋,仿佛有述说不尽的情怀,他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他不停的说,不断的说,仿佛怎么说也不够表达他内心的情意。只是后来他的声音忽然变了味道,成了女声,哀怨而凄楚的女声。 “执子之手,与之携老。” 那女声不停的说着,一遍接着一遍,仿佛永远也说不够,仿佛再多说也无用,那句话只能是虚无的承诺而无法在现实中兑现。 再后来,贺修的脸都成了女人,娇美清秀的女子。 一思惊醒,吓得满头是汗,胸口莫名的胀痛。醒来之后,才知道原来在梦里听到的女声真实的存在。 窗外正有这样一个女子,凄凄哀哀的不断的重复吟诵那句诗,“执子之手,与之携老。” 一思轻轻的抚了下汗,望着窗。窗外微亮,隐约有鸟叫声传来,该已卯时。 风芽早已起身,约莫着正为她准备洗漱之物。 正想着,门就开了,风芽端着铜盆走了进来,见了一思,忙说,“主子不多休息会么?” “何人在吟诗?”一思还是好奇。 “东厢的疯子,姓叶名青岚,偏院的人都叫她疯婆子。她呀,原先是……”回答一思的不是风芽,是随着风芽一起进来的丫鬟。丫鬟长相秀丽,丹凤眼瓜子脸,约莫十七八岁,仿佛很老陈。 丫鬟似乎现一思在打量她,便假模假样的俯了俯身,笑着赔不是说,“呀,看我,心急口快的,忘记向太子妃请安了。太子妃,小的馨竹,太子殿下差小的来伺候太子妃。” 馨竹嘴上是这么说,眼里却是明显的轻蔑。 一思看着心里暗笑,想着,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十五的奴才个个尖酸刻薄,这淳于曦的奴才该是个个以貌取人。 一思轻轻一笑,刚想说什么便被外面一阵骚动阻挠了话语。 “你这烦人的疯婆子,快给我住嘴!”外面,女子尖锐的怒骂声忽然响起,紧接着就听到噼啪两声,像是重重的耳刮子声。 “每天都扰人清梦,你以为你还是太子妃么?你以为这还是风馨院吗?疯子!”女子尖酸刻薄的话又重重的打落下来,伴随着另一个女子的啼哭声。 “呜呜……”女子小声的咽唔出声,一如昨夜哭啼的怨女。 原来淳于曦真有这么一个疯了的太子妃! 啪啪……谩骂、咽唔间,又响起两声清脆的巴掌声来。 一思未及多想便走了出去……她本不该管这等闲事,她现在是自身难保,根本无力管闲事。可她终究没能忍住,她终究见不得弱者被人欺凌,就如同当年她看不惯别人欺负风芽一样。 一思走出门看到的竟是另一幅让人心酸的画卷来。 “你是坏女人,不许欺负我娘亲,走开……”不知哪里跑来一小女孩,她用尽全力推着正扬起手要打人的凶巴巴的红衣女子。而她的身后正是她口中的母亲,一个蜷缩在地的清瘦女人,仿佛是惊弓之鸟,瑟瑟抖着,嘴里还在不停的说那句诗,“执子之手与之携老。” 即便是素衣缠身,依然掩盖不住她倾城的美,那种知性的书卷气质和她茫然空洞的眼神极不协调,两行清泪滑过那红印斑斑的脸颊,甚是我见犹怜。 “你这下作的野孩子,别以为生养在太子府就是公主,也不知是那下作的疯婆子哪里搞来的野种。”红衣女子越加的怒了,破口就骂,说着她扬起的手直接要向小女孩的脸上扇去。 小女孩约莫五九岁身子娇小,又清瘦,仿佛弱不禁风。她生得极好看,小小年纪就能看出假以时日那沉鱼落雁之貌,粉粉的脸颊如瓷,仿佛一碰即碎。只是那睁大的黑眸,黑白分明,透着孩童所没有的坚毅和勇敢,还有那隐约的怨恨。 “住手!”一思开口阻止。那样的场景令她不得不回忆起刚来风潮古都那会。 那时,其他院落的妃子闲来无事,便跑来飘羚院捣乱,对着母亲一番奚落后,便借故责骂暴打她,那时候她也一样护着母亲,只是最后的结果几乎是母女同时挨打罢了。 一思快步走上前去,又补了一声,“住手!” 或许是她说得大声而有气势,吓到了红衣女子,或许是她的声音对于她们来说太陌生,那红衣女子果真住了手,回头看她。 红衣女子只瞄了一眼一思。许是看到一思惨不忍睹的模样觉得不足为惧,便扯出一丝轻蔑的笑,不削的说,“哪来的无盐女来多管闲事!” “无论哪来的人,都能管这等闲事,你一个成年人,欺负一个疯子和小孩,恐怕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一思仔细看了那红衣女子一眼。女子穿着整洁考究,头亦是整齐光顺,一看便知是精心打扮过的,在这样的偏院还能如此用心打扮示人,必定是死要面子之人。 仿佛是被说中了痛处,女子的脸僵了僵,随即仔仔细细的打量一思,仿佛是在确定,而后更加跋扈的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丑女人!也不掂量着自己什么身份,就你这尊容还敢管闲事?” “这尊容怎么了?这尊容再怎么也是太子妃。你这大胆的叼妇敢对太子妃不敬,按府规可是要掌嘴的!”馨竹突然冒了出来,一如刚才的蔑视态度。 给读者的话: 晚了,抱歉。 007、沉着 馨竹的话着实是火上浇油,红衣女子的气焰更加了得。 她眯起眼,满目的轻视,斜睨一思,就当着她的面,挥手狠狠的向小女孩娇嫩的脸上砸去。 啪!清脆响亮的声响,仿佛是利刃,准确无误的划在一思的心坎,划出血痕来。 红衣女子扬眉勾起嘴角,嗤笑出声,反手又想打女孩,仿佛在说“我就打给你这名不副实的太子妃看了。” 千钧一之际,一思抢步上前及时抓住了她的手,喝道,“住手!我让你住手!” 红衣女子嗤笑,不以为然,完全藐视,依然斜睨一思,哼道,“还真当自己是太子妃呢,新婚不到一天就落入偏院了,还装什么横,摆什么太子妃架子!充其量也和我等一样罢了!兴许连我等都不如……无盐女!” 没等一思回答,馨竹又先她一步添油加醋,“我家太子妃可是大蓝公主,即便再不济也是公主,那些烟花女子焉能相提并论!” 此话一出,红衣女子脸一沉,仿佛被戳到了软肋,僵着脸,怒火更加旺了起来,看着一思的眼也更加的毒辣了起来。 摆明了的,馨竹就是淳于曦派来煽风点火、搬弄是非的,淳于曦杀不得她,大约也不会让她太好过。她即便活得一点颜面也没有,他也要雪上加霜一番,让她生不如死吧! 一思轻笑,不慌不忙,未等红衣女子有所动作,就接着馨竹的话淡然说道,“太子殿下一天未休一思,一思便是太子妃,就有行使太子妃的权力。即便一思不是太子妃,一思还是公主,只要大蓝存在一天,一思的公主身份就存在一天。”一思说得再明白不过,只要有大蓝存在的一天,她就有靠山一天,淳于曦就不得不忌讳几分,而她们也别想着来随便欺负凌辱她。 一思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红衣女子,语气坚定而冷冽,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她又问,“馨竹,你进太子府比一思早,该更了解府上的规矩,以下犯上该当何罪?漠视主子该当何罪?” 馨竹大约没想到失宠的丑女太子妃还能如此淡然,还能如此沉着处事,还能有如此气势,一时懵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太过轻敌,她噗一下跪地,认错到,“小的该死,小的知错,请太子妃责罚。” “谁人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只怕是,明知错而为之。”一思扫一眼红衣女子,放下手来,转身拉过小女孩的手,对着她笑,说,“欺软怕硬,欺善怕恶,世间如此之人尤其之多。但人在做天在看,今时今日的弱小,不代表一辈子弱了,努力为之,假以时日,总有强盛出头之日。那时便没人再敢欺负你。” 小女孩睁大了眼,看着一思,似懂非懂,好一会才天真的笑了开来,重重点头,有礼貌的回,“月儿明白了,谢娘娘教诲。” 一思抚上她的脸,眼中流落怜惜,笑笑说,“一起扶你娘亲回房吧。”说着便动身去扶一旁的叶青岚。 只是始料未及的是,从不认人的叶青岚,对人全无反应的她见了一思先是愣怔,而后便像脱缰的野马,情绪激动,忽然大叫大嚷起来,“妖女,妖女,滚开……离开……”边说边后退,而后一溜烟跌撞着跑了出去。 “娘亲……”乖巧的月儿随之也追了出去。 一思也愣了片刻,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结果,难道她现时的容貌真有如此吓人?还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一思并未多想,她不放心一个小孩和一个疯子在外,便也跟了出去。 风芽也随之跟了出去。 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红衣女子脸上的轻蔑又多了几分。而一直跪着的馨竹,看着远去的婀娜身影,脸上却是看不明的复杂情绪。 008.、桃园 一思追着叶青岚去了偏院的东侧。原来偏院的东侧是一片桃林,阳春三月,桃花争艳,娇而不艳的桃花开满枝头,粉扑扑的铺满了整个地面,身在其中,仿佛落入花海,误入仙境。 初入桃林,一思就有如此感觉,仿佛置身仙境,整个心情徒然畅快、渐好。 月儿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说,“娘娘,莫追。”说完便拉过一思的手,就近倚着一株桃树坐下。 “在这里,我娘亲会安静一会。”月儿喘着粗气,展出明媚的笑容来,解释。 果不其然,叶青岚至了桃林就安静了许多,仿佛变了一个人。她呆了一会就似闲情逸致的女子,信步桃花间,单手戏花,偶吟诗句。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 她吟的缓而有韵,吟到最后一句时,仿佛有数不尽的愁思,她俯身拾起落入地上的花瓣,一片一片的放入手心,小心翼翼的捧着,忽然娇羞的说,“二哥,今时桃花艳,来时挑花酿……青儿好想二哥老槐树下的桃花酿……” 她语调细腻柔和,动作轻柔雅致,展不尽的娇柔,仿佛是误落凡间的桃花仙,看得人一时忘乎所以。 如此的美丽的女子,竟是一个疯子,整叫人心有惋惜。 恍惚间,月儿缓缓说,“奶娘姥姥说,娘亲在八年前是艳绝南秦的才女,真正的才貌双全,只是造化弄人才落得如此不堪地步。” 月儿痴痴的看着叶青岚,笑了。是真真正正的笑,因为有如此美丽而有才气的母亲而感到自豪的笑容。她转过头,问一思,“娘娘,我娘亲很美吧?” 一思被她的纯真感染,也笑了,点头说,“恩,很美,月儿以后也会很美,比你母亲更美。”一思说的是实话,月儿确实也是美人胚子。 月儿听了,咯咯的笑出声来,又问,“比娘娘还美么?” 一思诧异,不想月儿会如此说。现时她这副尊容如何能用美来形容,要不是月儿还是孩子,要不是她说的诚恳天真,一思定会觉得那是天大的讽刺。 她笑问,“月儿觉得我这样子叫美?” “嘎嘎,娘娘是不是贪嘴了,食了蜜望?”月儿眉开眼笑,歪着脑袋又说,“月儿食了蜜望也会如此哦,奶娘姥姥常说月儿食了蜜望的脑袋是猪头。月儿的脸会这样大!”月儿说着还举起双手夸张的笔画了如何大。 一思被月儿夸张的表情和动作逗弄得笑出了声,这是她有生以来少有的真正笑容。来了风潮古都她就几乎没有了真实的笑容,生活的艰辛,与相爱之人真正的永别,她即便再幸福也笑不出声来。 “娘娘以前认识我娘亲么?娘亲有时候会清醒,清醒时她时常会作画。只是她只画一幅,是一个奇装异服的女子,特别美,是月儿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奶娘姥姥说,那是仙女。娘娘的眼睛和仙女的眼睛一模一样,娘娘是那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么?是来保护月儿和娘亲的么?”月儿歪着脑袋,目光盈盈看着一思,仿佛见到了希望。 听了这话,一思忽然想起昨夜的梦,心中不免惆怅。她转头看向叶青岚,她时而吟诗,时而自言自语,时而行走,时而翩然起舞,举手投足间皆透着古代女子娟秀的味道,如何看都不能与现代搭上边。 “不认识,我第一次来南秦。”一思边说边看着叶青岚,撰紧了手,那样紧,依然平复不了心中那抹不安和愁闷。 “那娘娘一定是上天派来的仙女,咯咯,一定是这样。”月儿突的站起身来,兴奋的拍手叫好,仿佛真如她说的,一思是上天派来的仙女,来拯救她们一般。 “又在这异想天开。”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忽然闯了进来,那是一位老者,粗布衣裳,满面的皱纹预示上了年岁。她见一思,俯身作揖,“老奴参见太子妃……” “奶娘姥姥!”月儿见了老者,飞一般的扑了上去,窝在她腰间,百般依恋。 “没规矩,在太子妃面前,不得无礼。”奶娘呵斥月儿,只是语气里溢满了宠溺。 “娘娘是好人。”月儿回得理直气壮。 奶娘肃然说道,“娘娘就是娘娘,是好人也要讲规矩。月儿再落魄,也是名门之后,总要有小姐的样子。” “月儿知错了。”月儿回的心不甘情不愿,小头低着,仿若蔫了的小草,失去了生气。 一思看着只觉好笑,愁闷徒然消散,扬起嘴,想为月儿说上几句,只是没等开口,话就被一条噩耗给堵了回去。 奶娘忽然想起什么,啊一声,对这一思说,“看我这老骨头的记性。太子殿下差人来,正找太子妃您呢。” 009、责罚 太子现在寻她?所为何事? 一思的皇叔有位谋士,姓秦名葬,原是南秦名门之后,只因受奸人所害家破人亡,只他一人逃亡生还,逃至边疆时奄奄一息,生命危在旦夕,是皇叔救了他。他康复后便心甘情愿在皇叔旗下当谋士。所幸他满腹经纶,又知天文通地理,几年来还真成了皇叔不可缺少的臂膀。 早在锦文帝召见一思后,此人便受皇叔之托为一思普及了南秦习俗常规。 其实一思知道作为太子妃,新婚后,前三日清晨她该随太子进宫磕头、请安、奉茶。只是早已过了进宫时辰,这时太子寻她,用意何在? 一思满怀疑问,隐约觉着淳于曦此次寻她目的不善。 只是一思没有想到淳于曦会亲自来偏院。而且排场还是如此之大。 一思进入院子的时候,院里跪满了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住在偏院,在偏院行事的奴婢侍卫家丁几乎全在里面。他们一个个低头哈腰,像只瑟瑟抖的小狗趴在地上,聆听着堂上那位高贵十足的太子训责。 “一群废物!杖责三十。”淳于曦喝道,语气里充斥着不可忽视的威严和怒气。他背着手,高大的身躯挺立在堂上,威风凛凛,英姿勃,周身散着令人敬畏的气场,竟使人不寒而栗。 一思见了这等排场,听得如此言辞,心里不免惴惴不安,她慢慢步入堂内,神情依然笃定,她福身作揖,淡道,“一思见过太子殿下。” “小的叩见殿下。”跟在一思身后的风芽也依样画葫芦的向淳于曦请安。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执行?”淳于曦转过身,瞄了一眼一思,并不搭她的话,只是继续他对跪地之人的惩罚。 “殿下,妾着实冤枉啊,殿下,饶恕妾等……呜呜……殿下……”红衣女子第一个呜咽出声,开口求饶。 紧接着,仿佛说好的,所有的人都出默默的呜呜声,仿佛有多大的冤屈。 “杖责五十!”淳于曦仿若未闻,冷着脸残忍的又加了二十杖。 堂下呜呜声更加凄厉,红衣女子听了再不敢多言,只是两只能喷出火来的眼睛直直的盯向一思,看得一思如芒在背。 一思本不知道淳于曦此行为何,也不知为何所有人都要责罚,但红衣女子话,她的眼神告诉她,这些责罚与她脱不了干系。淳于曦此行目的在于让所有偏院的人为她受罚,从而怨恨她。 好一招阴毒的手段。 “殿下何故要责罚他们?”一思明知故问。 淳于曦挑眉,斜睨一思,勾起一遍嘴角,笑得邪魅众生,他说,“他们连本太子的新婚妻子都看不好,伺候不好,太子妃觉得不该责罚?他们让本太子在此等候多时,太子妃觉得不该责罚?” “让太子殿下等待的是一思,也是一思自己走出院子的,这个处罚于情于理都该一思来承当。”一思依然沉着笃定,说出的话也异常平稳。 淳于曦深黑的眸子扫向一思,上下打量,又勾起嘴角邪肆一笑,反问,“太子妃真是胆识过人,这里好说也要百来号人,每人五十杖,五千多杖打在太子妃身上,那岂不成肉泥?太子妃真要一人承担所有责罚?” 一思心惊,五千多杖,原来承当所有责罚还能如此叠加着算,好个狡诈的南秦太子。五千多杖下来,都能做莫文蔚手下的“撒尿牛丸”了。 一思笑,正视淳于曦,尽显娇柔也反问,“太子仁慈,不会让新婚燕尔不到一天的妻子,大蓝公主就这样成肉泥是吧?” “哼,也是啊,大蓝公主要有伤个丝毫,尚在城内的武王蓝逸武和城外驻扎的十万大蓝精兵焉能容忍。”淳于曦手握拳头,说得咬牙切齿。想起早茶时父皇的一顿责骂,他又不免火冒三丈,憋屈得恨不得亲手撕烂这丑陋的女人。 父皇也不知哪得来消息,早茶时他谎称太子妃体弱,病着来不了时,父皇就板着脸严厉的责骂了他,“非要娶那大蓝公主的是你,娶来就遣入偏院的也是你,你知不知大蓝武王还在城内,他的十万精兵就在城外?北方西地外域还在虎视眈眈着中原,在这非常时刻,出云,你到底是如何打算!你要将南秦小国至于何地?!” 大蓝锦文帝反朝时期,整个风潮古都陷于战乱,各地藩王个个占地称王。也就在那时,淳于家族凭借威望而占领长江流域三省九郡富裕之地建立了南秦。到了后来,锦文帝灭了所有小藩王,唯独留了南秦。一来是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军队匮乏,二来是南秦一直明哲保身储存着实力,也不是轻而易举能攻下。更因锦文帝实则并无一统江山的伟略,也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二十年。 但如今不同,锦文帝有让位之意,而西地外域此时又蠢蠢欲动,虎视眈眈中原富足之地。如若南秦和大蓝不和,那局势又将一片混乱。 淳于曦紧握着拳,泛白根根手指节骨,眼泛凌冽,直盯着一思,冷道,“既然公主极力为众人求情,那本太子怎能忽视公主一片好意而不允,只是公主乃娇贵之躯焉能受罚,就由公主房里的丫鬟代之受罚。公主意下如何?” 一思惊愣,不想淳于曦会用这招,从她身边的人着手。她房里只有风芽一人,昨晚风芽又冒死冲撞他,他恐怕也知道她们主仆情如姐妹。这淳于曦的心不是一般的毒辣,一思撰紧了拳头,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开口,只是她不能让风芽为她去死,她刚想说什么来阻止,风芽却抢着先开了口。 “太子英明。是小的没有照看好主子,错在小的,小的愿受责罚。” 淳于曦眼波一转看了眼风芽,再看了眼一思,翘唇,玩味一笑,大声喝道,“还不动手!” 而后转身,坐在高堂,拿起水杯,抿茶,观看着这即将上演的令人兴奋的好戏。 010、杖责 淳于曦一声令下,俩个彪悍的男子就从人群里冒了出来,一手提着棍,一手拎着风芽往外走。 “就在门口行刑,也让那些不守本分藐视本太子的人看看玩忽职守的代价!”淳于曦却突然开口,厉声说道。 一思一惊,这话分明是说给她听的,歹毒的淳于曦根本就是想要她亲眼看着风芽受刑,让她内疚揪心死!她撰紧了手,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出钻心的疼。 这次淳于曦定不会轻易饶过她,他是铁了心来闹事的,没有收获他不会罢休。 思索间,“啪……啪……”一声接一声的闷棍声就无情的闯了进来,闷闷的,刺耳的,只叫人心惊胆颤。 一思听着那揪心的声响,只觉肝胆俱裂般得疼。她咬紧牙关抬头转身望向风芽。 她就趴在长凳上,咬着唇,双手紧紧的抓着凳脚,每落一棍,她的牙就紧一分,手上的节骨就明显一分。只是她依旧没有出半点声响来,就如同当年第一次见到她那时一般,她只是蜷缩在人群里,咬着唇,一声不吭的默默忍受着众人的殴打。 一思眼睛干涩得疼,仿佛时间回到那一年。 那时,她才来风潮古都不久,偷偷溜出飘羚院,不知情下闯入了东宫的后花园,正巧遇上一群宫娥太监围殴风芽的场景。 那时候她只觉得似乎看到了现代的自己,因为班上一个校草偷偷喜欢她,给她写了一封信,就被很多女生莫名其妙的围了起来,一阵奚落毒打。她拼命的抵抗,拼命的喊救命,只是无数的人走过却没有一个人来救她。她当时有多痛!不是身痛,是心痛,那种无助孤独的痛,大约是比死更加恐怖,更加惨烈。 她几乎未作考虑就勇敢的跑了过去,推开宫女太监,全然忘记自己已不是以前的蓝一思,愤然问,“凭什么打人?凭什么那么多人欺负一个人?” “凭什么?你一个舞姬生养的野种凭什么管本公主?一并打!阻挠本公主者,死!”十五一直是盛气凌人的,八岁的她说出的话已经刻薄得可以。 那也是一思第一次见十五,小小的人儿本就生得极美,锦衣玉帛下,被装扮得如同瓷娃娃般精美。 只是那么美的容颜却有着那么狠毒的心,如同前世的母亲。 一思大约是受了刺激,不计后果的反问,“好一个公主,公主就可以无故打人?公主就可以以多欺少?公主就可以草菅人命?你的父母就是这样教你做公主的?” 许是她的话过重了,许是十五没料到她会顶撞她,她有一刻的愣怔,气红了脸盯了她好一会才嚷道,“你一个低贱的野种懂什么?!这小贱人毁了本公主的诗,难道不该加以惩戒吗?” 原来事情起因是十五的先生以“兰”命题赋诗,她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来。好不容易得了一句时,风芽正好给她上茶不小心碰翻了茶水,染上了纸,糊了墨迹。十五便乘机飙把气全出在风芽身上。 一思虽不擅长文学,但基本的诗句还能记得,她便笃定泰山的反问,“如果帮你完成了那诗,是不是就可以放过她?” 十五那时没有想她能赋诗的,她正想着一思做不出诗来可以一并除去。她便爽快的回道,“可以,只是如若做不出来,你就一并受罚!” “好。”她回得干脆。 十五见她回得干脆又多了个心眼,又加了条件,“要有时间限制,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以什么为题?” “兰。” 一思平时也偏爱四君子,只稍作片刻就吟了余同麓的《咏兰》给十五。 “手培兰蕊两三栽,日暖风和次第天。坐久不知香在室,推窗时有蝶飞来。” 十五和当时在场的人都愣了,半刻都没有说出话来。还是突然闯进的拍手声迁回了大家的魂魄。那拍手人就是十五的嫡亲哥哥,皇子溪。那也是一思第一次见五哥。 一思记不得当时五哥说了什么,她只记得十五气度小,本就对她又没好感,一思又在她面前卖弄才情,她便不肯轻易放过她。她竟然出尔反尔,还是要责罚她们,说什么,那不是她的诗,她要她原来的那。她原来的那都成了墨迹,除了她哪还有人知道? 后来是五哥真正的救了风芽和她,他斥责十五说,“母后从小就教导我们要诚信,你许诺过,怎能反悔?要让母后知道,少不了又一阵责骂惩罚。” 也是他做主把风芽给了她。 他说,“那丫头你用得不顺心,倒不如做个人情给了一思。也算谢一思赠诗,不算欠她什么。” 十五心高气傲,怎会愿意欠她这低贱的人的意,便真把风芽送给了她,让她带回了飘羚院。 晚上她给风芽上药的时候,风芽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她急了,问风芽,“是不是我下手太重,把你弄疼了?” 她却含着泪说,“小的是高兴,不是疼,此生能遇到公主,小的好高兴。” 一思只觉得心房仿佛注入了丝丝甜甜的热流,暖得不可思议,她笑了笑说,“小傻瓜。救你的其实是皇子溪。” 可风芽却固执的说,“可先出手救小的是公主,小的就认公主,小的愿誓死跟随公主,永不变心。” 誓死跟随,永不变心……风芽那坚定而决绝的回答一直飘在耳畔,怎么也挥之不去,即便时过八年,那事那话依然清晰,仿若昨日。 当年,她还有勇气推开众人去救她,而今,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风芽一点一点的被消磨生命,看着她的眼睑一点一点的垂下来。 不,她无法忍受,她再也忍受不了那种虐心的折磨! “不……别打了!”她冲了上去,扑在风芽身上,护住她。 “啪!”一棍没及时收住,重重的打在她背上,闷痛伴随着皮开肉绽的刺痛随之而来。她闷哼一声,冒着细汗,抬头直视淳于曦,问,“太子殿下要一思如何做才能放过一思的婢女?” 淳于曦仿佛料到她会如此,轻挑眉毛,扬起嘴角无辜道,“本太子不需要公主你做什么?” “一思如何做才能令太子殿下满意,高兴,才能放过一思的婢女?”一思换了主谓,又问。 淳于曦眯眼,饶有兴趣的挑了一眼,仿佛在思索,良久,他才不温不火的说,“你能摘下天上的月亮,本太子就饶了你的婢女。” 给读者的话: 稍有修改……更加顺一点…… 011、约定 明眼人都能听出这话的真实含义来,淳于曦今日是铁了心要太子妃难堪,铁了心要这丫鬟的命了!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思竟淡定的问淳于曦,“此话当真?” 淳于曦轻轻扬眉,深黑的眸子更添了几分阴霾,他盯着蓝一思,回道,“当真!” “好,我答应!” 更出乎所有人意料,蓝一思竟满口答应。还是以那样不假思索的、立即答应的方式,以那样笃定泰山的神态回话。 淳于曦的眼眯得更细,深不见底的眸子更显迷离,他又一次仔细端详眼前这个丑陋无比的女子。那双眼依然闪亮而透着不可忽视的坚毅,依然像他的羽儿。也不可否认,她胆识确实过人,屡次与他对抗,屡次稳如泰山,即便他开出如此苛刻的条件,她答得依然淡定。 只是,她终究不是他的羽儿,她终究是他此生的痛和耻辱。 摘下明月是吧?他倒是很有兴趣看她如何给他把天上之月给摘下来! 他勾起嘴角,邪肆一笑,“提醒公主,本太子要的是悬挂在天的明月。” “是,一思明白。敢问太子殿下,是否只要一思能摘得明月,你就放了风芽,不再追究今日之事?”一思依然沉着。 “是,只要公主摘得明月,本太子就不再追究今日之事,甚至可以答应公主任何一个要求。但反之,公主要摘不下来,就不要怪本太子无情,公主将一起受这五千杖责!公主可听好了?” “一言为定!”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公主可敢立下军令状?”淳于曦翘起一遍嘴角,笑得好不邪魅。有了字据,即便大蓝有意见也不能拿他怎样。 “好,立字为据!”蓝一思回得干脆而坚定。 淳于曦看着那样坚定的蓝一思又眯起了眼,疑问,这张丑陋的面皮下到底装的是如何一颗心?他忽然觉得游戏玩到这里似乎也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站起身来,高声说,“那么今晚,本太子就等着太子妃的明月了!”说着便大摇大摆的带着随从洋洋洒洒的离开了偏院。 “你怎么样?风芽?”一思心疼的搂着风芽,看着她惨白的脸,一思有说出的伤心难过。 “小,的……没事,主子……”风芽吃力的转头,断断续续的回道。 一思看着、听着,不免有伤怀起来,她再也忍不住,捧住风芽的头,哽咽说,“别说话……我没事……什么也别说……” 淳于曦一走,偏院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起身散去,也有几个热心的围着一思和风芽。有人建议说,“太子妃,还是先扶风姑娘回房吧。” “摘月?呵呵……太子妃,你果真有能耐……呵呵……”红衣女子又恢复了气焰,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讥笑道。 一思不搭理她,忍着背部的疼,对着风芽说,“你忍下,起来会很痛。” 摘月?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有时候为了生存,即便明知不可能也要拼命为之。 只要还存有一线生的希望,她便不会放弃,就如那石缝中的杂草,只要还有丁点阳光,它便会朝着阳光的方向卯足了劲的生长,直至重见天日为止。 晚间,月朗星稀,月色出奇的明亮,却依然藏不住那丝冰凉。初春的夜,依然透着晚冬的冰冷,一思走在太子府的林荫小道上,更觉凉意袭人。 她轻轻握紧锦帕,以手上的力度来驱赶侵袭身心的寒意。 “太子妃,前面就是后花园了。”跟在一思身后的馨竹,轻声提醒,仿佛在告诉她,那死亡之门就在前方。 一思抬头,看向前方,红灯高挂,偶尔还有嬉笑声隐约传来,想必是热闹非凡的景象吧!淳于曦会请多少达官贵人来观看大蓝公主出丑?他需要多少人来见证她大蓝公主甘愿受死场面。 一思轻笑,无论有多少人,大约绝不会少了那人,她的皇叔。 “太子妃,现在还未立军令状,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馨竹一反常态,竟关心起她的安危来。 一思淡淡一笑,反问,“馨竹,你觉得你们太子会给我反悔的机会么?” 请了那么多人来,即便反悔也丢尽大蓝的颜面,淳于曦的算盘打得当真精妙。 给读者的话: 分分,砖砖,评,都是刺激门滴最佳良药,嘿嘿(猥琐)…… 012、摘月 与一思猜想的基本无异,淳于曦果然宴请了很多人,整个厅堂内几乎座无缺席。 随着侍从一声高亢的“太子妃到……”,一思便缓缓步入厅堂。 她身着浅绿罗衫,下着水色长裙,中间系上墨绿腰带,仿佛水中青莲,淡雅纯洁。她脸上遮着一层白色薄纱,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水墨一般的清亮眸子。她本就体态玲珑,加上步履婀娜,神韵清雅,仿佛是清夜里一丝沁人心脾的凉风,履带着青莲独有的淡雅芬芳,看得在场之人目瞪口呆,顷刻呆愣。 煞那间,本来热闹非凡的厅堂内只剩一思缓步带动头上步摇微响之声。沙沙,沙沙,仿佛是蛊惑人心的天外之音,使人不禁沉迷。 “臣妾,见过殿下。”待到主位下方,她俯身屈膝作揖。 不等淳于曦反应,她又转身向淳于曦左侧的桌子走去,依然俯身屈膝作揖说到,“一思,见过皇叔。” 蓝逸武见她,只是淡淡的点点头,白净无波的脸上划过一丝笑意,只是那淡漠的眸子里透着只有一思能看懂的忧愁。 一思手一紧,紧紧的抓住锦帕,她知道皇叔在担心她。 她对着逸武一笑,直起身来,步向淳于曦。 “太子妃来得及时,我等都望穿秋水的等待着太子妃的精彩表演。”淳于曦不以为然,依然眯着眼,把玩着手中的九龙夜光杯,斜睨一思淡道。 “让殿下与众位久等,一思失礼了。”她俯身谦恭回道。 他继续,“如何?需要本太子准备何种器具,尽管开口。” “无须准备。”她神闲气定。 “好,笔墨伺候。”他将眼眸移向一思,又眯眼如丝。 话落,侍从便端来笔墨。说是笔墨,其实只有印泥和纸张,仿若签订卖身契般,淳于曦写好了约定条款,只待她按印画押。 一思轻笑,细看了条款,和早上约定无异便从容按下手印。 室内依然鸦雀无声,厅堂内只回荡着淳于曦和皇叔喝酒又倒酒的咕噜声。 看着一思按印画押后,淳于曦举杯对着蓝逸武浅笑,说,“大蓝的公主,果然不同反响啊,皇叔。” 逸武亦举杯,淡道,“大蓝的一思公主,更不同凡响。” 淳于曦扯动嘴角,转向一思,放声大笑,“哈哈……爱妃,皇叔对你可是期望甚高啊,你可别让他失望了!” “一思,定不会让殿下失望。”一思依然谦恭,而后淡定问,“可否开始?殿下。” “当然!”淳于曦回得硬声。 一思依旧笃定,歩至逸武桌前,轻问,“可否借用一下皇叔的酒杯。” 逸武淡淡的眸里闪过一丝不解,抬头望见一思淡然的眼眸,紧握的拳头松懈了几分,他点头,轻言,“可以。” 一思弯眉展笑,说,“谢皇叔。”而后接过杯子,向杯中倒了半杯烧酒,便起身端着酒杯,向堂外走去。 淳于曦宴请之地名为“水月阁”,依水而建,典型的苏式经典园林构造。楼台精巧,周遭假山、花木相伴,雅致而美观。 从厅堂里出来有一小片临水亭台,以九曲连桥连接水中“印月亭”。一思走向九曲连桥。 众人纷纷跟着一思移步来这临水亭台间,皆猜测着一思如何摘得明月?有讥笑一思的自不量力,更有含笑看戏幸灾乐祸者。他们一个个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一思微举酒杯,低头漫步桥间。 一思不紧不慢,只是在桥间来回走了两圈,而后选了中间站定,转身轻喊淳于曦,“殿下,可否移架?” 淳于曦和所有人一样不知一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挑眉,步履稳健,边走边嘲笑道,“如何?是否明月太沉,爱妃抬不动?” 话出,身后一阵哄笑。 他更是得意,加快步伐,来至一思面前,勾唇,邪魅一笑,轻蔑说,“如何?现在反悔可来不及!” 一思轻睨他一眼,说,“请殿下接过酒杯。” 淳于曦嗤笑,随手接过酒杯。 一思又说,“请殿下低头看杯。” 淳于曦低头,清澈如镜的烧酒中,印着天上圆月。他恍然大悟,手举酒杯,杯中有月,故而似手摘明月! 淳于曦惊愣,抬头看向一思。明亮如月的眼盈盈含笑,更添几分诱人之色,白纱遮面添了几分神秘,如若不是他见过她的真颜,他当真会为之而倾倒。那双眼极像极像那温泉中的羽儿,那样的相似,仿若一人。 淳于曦蓦地愤恨,紧紧的握着酒杯,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让他和羽儿失之交臂! 他心有不甘,嗤笑出声,抬手指向天上明月道,“我手中的是爱妃所摘明月,那,天上圆月又如何解释?难不成你摘是它的双生姐妹?” 他此话一出,又引来众人一阵哄笑。 一思不理讥笑,依然淡定,缓缓说道,“殿下可知,身影相随的道理?殿下的身在此,影就在此,殿下的影永远跟随殿下的身,不是么?杯中之月好似影,天上之月好似身,殿下握影岂不等于握身?” 语毕,淳于曦又一次惊愣。岸上瞬间也一片静悄悄。 片刻死寂中,忽然一人“啪……啪……”鼓起掌来,清脆响亮的掌声在静默的夜色中异常凸显。 一思抬头,含笑看去,她以为是皇叔或是皇叔的随从为她鼓掌,并未想到会是另一个人。 人群中,那人白衣飘然,细高修长,如墨长斜泻在肩,萧萧肃肃,博雅清举,清风秀逸,俊雅如画,面带招牌淡笑,仿若春日阳光般温暖甜心……他竟是……梦中的贺修! 给读者的话: 稍作修改……保持不断更,尽量两更…… 013、落花 贺修!?一思看着那人,惊愣,手脚虚软,胸口莫名起伏,鼓鼓的、满满的,皆是酸楚。 那眼,那鼻,那唇,那脸,那神韵,哪一件都与贺修如出一辙。 “执子之手与之携老。”耳边又回旋起贺修在梦里说的那句话来。那样深情的话语,那样真切,却只是梦……只能是梦……一思蓦地眼角热,隐约着觉得疼。 “妙解!殿下果真取得大蓝一宝!”恍惚间,那人走了出来,含笑淡道。 紧跟着,所有的人都随之附和了起来,拍手叫好。 “妙哉……妙哉……” “二月公子说得有理,妙哉……”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顿时水月阁内哗然一片。 淳于曦虽心有不甘,但在那样的情况下,又得了台阶下,便也强装欢颜哈哈大笑起来。 他搂上一思,紧紧的搂着,压低嗓子,咬牙切齿的说,“爱妃果然不同凡响啊!今夜,是否还准备着更大的惊喜带给为夫?” 一思恍惚,原是二月公子,他不是贺修,是二月……她只觉得疼,心疼,被淳于曦抓着的臂膀更疼。她从猛烈的疼痛中惊醒,顿觉清朗,明目了几分。她轻笑,回道,“殿下需要何等的惊喜?一思奉陪就是。殿下尊贵之躯,一诺千金,一思岂有不从之理。” 话出,手臂又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一思转头冷眼看淳于曦。 一思从未认真看过淳于曦,不可否认此人长着一张无人能及的俊脸,无论面上哪一个器件,都是极品中的佳作,仿佛是按着严格计算得出的最恰当的黄金比例制造出的完美艺术品般,俊俏的无懈可击。如果说贺修的俊是儒雅,皇子溪的俊是春日,皇叔的俊是淡然,那么他的俊便是邪魅,霸道又冷酷的邪魅。 他此时依旧挂着邪肆的笑容,扬起剑眉,眼眯成丝只露出一点更幽深的黑暗来,仿佛是茫茫宇宙中嗜人于无形中的黑洞,可怕而神秘。 一思只觉脊背寒,禁不住双手虚软,她下意识的紧紧抓住锦帕,紧紧的,仿佛是拽着唯一生还的希望般,牢牢的、死命不放…… 淳于曦带着一行人又回了厅堂,命人在他身边为一思置了餐台,命她坐下作陪。 一思惶恐,她深知风潮古都的恶习,女子小而男子大,男子居高位,女子只可伏低位,自古以来即便皇后都没有与男子并排而坐一齐宴客的道理。 淳于曦又不安好心,把她往是非的风口浪尖上推。 一思握紧锦帕,暗自犯愁,犹豫着该如何应对。 思考间,淳于曦不给她时间,阴笑着催促她,“爱妃,何故不入席?皇叔择日就要回大蓝,你怎说也要好好款待一番。” 一思暗咬牙关,浅扫一眼淳于曦,又转头看了一眼皇叔。 眼波涉及皇叔身后站着的面具人,那犀利阴霾的眼令人过目不忘。那是皇叔的谋士,秦葬。 秦葬通音律,吹得一手好萧。皇叔喜歌舞,来飘羚院时母妃都会精心打扮一番,为皇叔跳上一曲,而每次都是秦葬充当乐师之职。 一思轻笑,计上心来,她对着淳于曦轻柔道,“在大蓝时,皇叔就喜一思舞曲。皇叔即日归去,一思远在南秦,一思为皇叔舞曲的机会便少之又少。今日有幸,一思想为皇叔舞上一曲,也算为皇叔饯行,殿下觉得可好?” “哦?爱妃还会舞曲?那是我等眼福,那就有劳爱妃。”淳于曦饶有兴趣,抿酒欣然接受提议。 “谢殿下恩准。”一思俯身谢恩,起身转向逸武,含笑对着逸武说,“皇叔,可否借用乐师一用?” 逸武面色淡然,不失威严,淡漠的眼眸里依然注满了担忧,但见一思如此笃定,便也释然了些许,他点头,轻言,“一思不如为皇叔舞一曲落花。” 一思一愣,没想逸武会如此说。 “落花”,只是她由感而而吟唱的曲子。那是《美人心计》的主题曲,林心如演绎的,当时也没想着有一天自己能看到与这歌词如此相似的意境。 花开的时候最珍贵,花落了就枯萎, 错过了花期花怪谁,花需要人安慰。 一生要哭多少回才能不流泪, 一生要流多少泪才能不心碎。 我眼角眉梢的憔悴没有人看得会, 当初的誓言太完美像落花满天飞。 冷冷的夜里北风吹找不到人安慰, 当初的誓言太完美让相思化成灰。 每每看到母亲在院里的玉兰花下漫舞,看着她那样幽怨的眼,那样凄楚的神情,一思不免伤怀。母亲如花,在花开最艳之时被人摘得,花期一过,花絮落满地,便只剩伤愁,满地相思满地愁…… 巧之又巧,一思清唱此曲时正巧赶上皇叔来飘羚院。他听着特别,说曲调别致优美,透着淡淡的忧伤,听着回味无穷。 当时就让秦葬记下了曲调,即刻用萧吹奏了一曲。 母亲堪称大蓝第一舞,那曲调那歌词又仿佛为她量身定做,便有感而,跟着曲调创出了落花舞。 一思在现代时特别喜欢芭蕾,只是她当时没有钱,连吃饭都有问题何谈学习芭蕾?便只在闲暇时刻练练基本功,长期以往,倒成了习惯,成了保持身材的健身运动。到了古代,每天看着母亲舞曲,也就跟随着一起练习,权当玩耍为母亲伴舞,长久以往,倒也学得几分大蓝第一舞的姿态来。 “好。”一思含笑应允,对着秦葬又谦恭道,“有劳。” 不时,箫声悠远,女子翩然起舞,舞姿曼妙,身形娇柔如湖中水月,举手投足间尽显千娇柔媚。那舞姿似流水,温婉;似鲜花,娇艳;似月色,雅致;看得一堂人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一思深知,母亲的落花是纯古典的舞蹈,娇柔如丝,飘逸如雪,清逸如尘,尽显女子柔媚之姿。而一思的落花,带了点芭蕾的味道,在母亲的娇柔之姿上加了大幅度的凌空跳跃,和旋转,给柔媚的舞姿增添了几分漏*点,更添了几分激越人心的悸动。 只见她舞到**处,忽的优雅腾空轻跃,罗衫裙摆飘逸,丝轻舞,仿若飞天。忽而轻盈落地,大幅回转,裙衣旋转舞动如花,美不胜收,仿若凭空掉落的青莲花蕾,瞬间绽放,花型清丽,飘香袭人,震慑一群,沉醉一片。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都痴迷于她的舞步中,个个神情恍惚,仿若神游至仙境偶遇仙子,神情游离。即便待到舞完全曲,都仿佛失了魂般,半刻都回不过神来…… 正当所有人都沉静于一思精妙的舞姿中时,一思脚一软,呀一声猛地跌倒在地…… 014、脱险 “太子妃……”离一思最近的秦葬先奔了过来,问,“如何?”灯火映在他银质的面具上出夺目的光,然他脸上最耀眼的依然是那深不可测透着犀利的眸子,仿佛那水中月影,看得见,却终究摸不着。 一思皱眉抚着脚,满脸痛楚。 “太子妃可是伤了脚?”说话的不是秦葬,而是随之而来的二月,俊逸不凡的脸上布满了担忧。他蹲了下来,不合时宜的伸手抚上了一思的脚踝,来回楼捏。 他神情专注,手法轻柔熟练,仿若医者。 他靠得极近,近到一思清晰可闻他身上散着的淡香。清清淡淡的茶草香和着墨香,完美组合成极其适合他外形的独特味道,沁人心脾,令人神往。 一思有一刻的失神,贪婪的吸食着这味道,那样冰冷淡雅的味道啊,是那样的熟悉,那是贺修的味道。贺修不喜香氛,却独爱蓝茶。他喜爱蓝茶那冰凉的香调,混合点辛辣,仿佛透着慑人心魄及不能解释的神秘感,创造出清淡迷人、香气馥郁,令人神往的醉人魔力。贺修常说,那才是真实的男人,自信、稳重又带点神秘。 “啊……”一思痛苦出声,“痛。”她挣扎着要收回脚,痛得快掉出泪来。 一思瞄了眼秦葬,自惭形秽。她竟为这二月公子失了神智,竟差点忘记要假借脚伤而离席的初衷。莫不是秦葬手快又靠她近,在无人在意之下用萧捅她的背,她真要把“痛”字忘了。 二月微微皱眉,回头看一思,淡问,“很痛么?” 一思双目盈盈,尽显痛楚,重重点头道,“痛。” 二月愣了片刻,起身转向淳于曦说道,“太子妃怕是不慎扭了脚踝,抹些药油休息几日便可,只是今日怕是不能再舞。” “请殿下恕罪,臣妾扫了殿下的兴致……”一思又扶上脚踝,谦卑道歉道。 “即便如此,太子妃就早些回房休息,好生休养,莫让皇叔担忧了。”淳于曦一脸和善,仿佛有多善解人意,只是那深潭似的眼依然犀利如剑,仿佛轻而易举能刺透皮囊直达人心底,依然令人不寒而栗。 “谢殿下……”一思谢恩,由着馨竹搀扶,一瘸一拐的退出厅堂。 踏出水月阁,一思莫名的心跳加,心房像是冲进了一群麋鹿,鼓动得厉害。回想二月刚才的举动,一思便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般,不由心潮澎湃。 虽说现时只是十九岁的身子,可她却是过了三十四个年头,和着现代二十九年,她足足活了三十四岁。即便这样面对着和贺修一样的脸庞,她依然不能自给。 一思回神揪紧手,才现手中空空,锦帕不知何时何地丢了。她微微揪眉,明朗清亮的月映在她眼中,闪着冰冷的光,透着数不尽的愁思与惆怅。 今夜,大关算是侥幸过去,只是人生有多少个关口,人生又有多少次侥幸呢?只怕是无人知晓,也无人能回答她吧! 只是有一点一思能知晓,过了今夜南秦太子妃的大名怕是要不胫而走了。皇叔回国前定是要留点礼物给她的,名声大噪的太子妃,令人津津乐道的太子妃,受人瞩目的太子妃才不容易就那样平白无故、无声无息的消失吧。 只是,那样的名声对于淳于曦来说才是更大的讽刺吧?毕竟他心心念念要的一直是十五,蓝珂羽。对于她这个似鬼的丑女太子妃,他怕是恨不得她默默无闻在夜里蹊跷死去,惹得他厌烦倍觉受辱吧?往后,他会再用如何卑劣的手段来羞辱她呢? 一思冷笑,她忽然觉得,她活着的意义便是与这些个无聊的人士周旋,无论古今,她为了生存,只为能在这世上苟延残喘,她便不得不与这些自命不凡的人士不停周旋…… 正如一思所料,南秦太子妃在一夜间风生水起,名声大噪。短短三日,太子妃盛酒邀明月的小小细节被传得神乎其神,太子妃如何聪慧过人,如何足智多谋,如何倾国倾城,一时间在南秦都城似传奇般盛传开来。一思竟成了南秦都城家喻户晓的人物。 一思觉得再传下去,她都该成为风潮古都新一代偶像,就如大蓝女子崇拜武王逸武和五哥一般。 虽是如此,一思依然没有放下心来,淳于曦绝不是那样容易妥协的人。一思觉得淳于曦就像是饿着的猛兽,越是逗弄他,他扑得越猛越快。 只是令一思意外的是,淳于曦竟然并无动静,这样的局势令一思更加的不安。暴烈的猛兽勇猛却无谋,徘徊着蓄意待的猛兽才是令猎物最为恐惧的,也是最具危险的。 表明的平静意味着更大的风波吧…… 给读者的话: o(n_n)o谢谢亲们的支持,门尽力多更…… 015、青岚 春日多雨,淅淅沥沥的雨丝伴着微风洒落在地,滋润了干涩的泥土,丰润了树枝花蕾,顷刻间空气里弥漫着春的淡雅气息,宁静安详,却是隐着生命蓬勃的劲道。 太子府也异常的风平浪静,那样的平静让一思心底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仿佛不小心搁着一粒沙子,隐约的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馨竹自那日闹剧后倒是收敛了很多,说话行事也不再没大没小的无规矩,倒是那红衣女子,气焰依然嚣张。时不时还要找她麻烦,言语奚落是家常便饭。 “哼,倾国倾城,真是笑煞旁人,面如猪头也算美人,那全天下岂不再无丑女了,额呵呵……”红衣女子又在窗前嚼舌根,生怕她听不见,贴近了窗子,朝里大声嚷嚷。 “唉……这洪姑娘又在犯病了。人说月儿的娘亲疯得厉害,在月儿看来她疯得更加厉害。”月儿无奈,瞅了一眼窗摇头感叹。 那洪姑娘便是红衣女子,原是青楼头牌姑娘,生得破有几分姿色,淳于曦一眼相中便带了回来,只是她秉性嚣张,泼辣,没几日淳于曦就厌烦,一脚踢至偏院。 许是在青楼时跋扈惯了,洪姑娘即便到了偏院,依然改不了脾性,成天闹事,挤兑人。偏院其实没有几个主子,除了疯了的原太子妃,几乎都是些侍女丫鬟。 要论尊贵身份,她倒真有嚣张的资本。只是,就如她自己所说,都来了偏院了,又要摆架子给谁看?又争得什么呢? 一思轻笑,继续慢走着挑选书籍,心叹,连月儿这么小的人儿都知道的道理,那洪姑娘却仍不能懂,着实疯得厉害。 她含笑轻言,“人小鬼大。” 近日来,一思去得最多的地方是东厢。初去东厢时,一思就愣住了,仿佛误入了书斋,满满的房屋里,堆满了书。 五哥也喜书,一思曾去过五哥府上,曾为五哥书房内四面书墙惊叹不已,而今见了叶青岚的卧房,才真正明白何谓书的海洋。内室整整齐齐的排了九行书架,架上满满的皆是书籍。 奶娘说,“这些都是小姐的宝贝,从小积累下来的,每一本她都读过。”月儿曾说青岚乃是艳绝南秦的才女,果不其然,真难以想象,八年前的青岚该是何等的风采。 一思也喜书,便请求借阅。可青岚本就爱书如命,如今疯了行为就更为过激,死都不肯让一思拿走书本。如此一来,一思便只得留在东厢阅读。 月儿一个人在一堆画轴里翻来覆去,也不知在找些什么,随口就回道,“本来就是嘛。太子爹爹的美姬多如牛毛,哪里还有她出头之日。入了偏院的哪有一个出得去的?哪个姬妾不是活生生进来,横着被抬出去的?真不知她……” “月儿,又胡言乱语。”奶娘及时喝住月儿,言辞肃然,她笑,转向一思解释道,“那些姬妾如何能和太子妃相比,太子妃绝不会像她们一样。” 来了数日,一思多少也听到了些传言。说来诡异,被贬来偏院的姬妾不出三月,都会离奇死去或凭空消失。只是那洪姑娘和疯了青岚是例外。 一思细想,此二人都有一共同点,便是都不会得到淳于曦再次青睐。洪姑娘嚣张跋扈不成气候,那日淳于曦来偏院连瞥都没瞥她一眼。而青岚疯了淳于曦不但不救治,连青岚所生之女都可以忽略,可想他对青岚有多薄情寡义。 在大蓝时,一思就听闻,有人戏说,如若淳于曦心情不好想一个时辰杀一个侍寝,足足可杀上数月。当然这不排除有夸张的成分,但也着实说明了淳于曦染指的女人多如牛毛。 而这太子府里的女人,甚至太子府外想进来的女人,就为着这么一个不懂爱为何物,视女人如衣物的男人勾心斗角,自相残杀,怎不叫人心痛。 如此话题委实伤怀,一思便扯开话题,“奶娘,你家小姐是学医的么?”她现,青岚的藏书里大部分皆为医书。 “小姐从小爱书,自二公子得了重病后便开始看医书自学医术,小姐聪慧,一两年就小有成就。只可惜,医术再高,终究医不好自己……”奶娘说来伤感,不时望向坐在窗前,遥望窗外痴痴呆呆的叶青岚,两眼顿时模糊朦胧起来。 一思随手抽了一本书籍,暗叹,世间只有痴情女,难得偶见衷情郎。青岚为了淳于曦(淳于曦排行老二,为立太子时人称二公子)饱读医书,而最终却落得被其逼疯丢弃的下场。 一思不免又伤怀起来,见奶娘眼神迷离略带忧苦,便又扯开了话题,“想必风芽用的金疮药也出自姐姐之手吧?那药效果极好。” 奶娘听闻一思夸奖自家小姐,便又来了精神,“是出自小姐之手,儿时二公子体弱,经常有个磕磕碰碰的,小姐就研制了效果极好的金疮药。二公子对食物过敏,每食蜜望便红疹,唇肿如肠,严重时,整个脸庞都能肿大上一圈,小姐就研制了娘娘用的那桃花冰膏。效果也是极佳的。” 一思抬手,抚脸,隔着面纱抚上唇片,那桃花冰膏确实有效,半月未见消肿的唇,抹了两日便逐渐恢复如初,红斑散去。 一思又叹,惋惜如此心细多情的女子,却所托非人。对淳于曦又多了几分厌恶与鄙夷。一思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翻箱倒柜的月儿给打断了。 “啊……找到了,找到了!娘娘,你看……月儿找到了!”月儿兴高采烈,举着一张皱皱的画纸飞奔而来。 一思不解,笑着迎了上去,问,“这是何物。” “仙女姐姐的画啊,娘亲画的。你看……”月儿咧着嘴,把图纸递给一思。 画纸破皱,仿佛被人用力揉捏过,又有人整理抚平过。一思疑惑,看着画纸,心莫名一怔,犹豫片刻,接过画纸,慢慢翻开,观看,尽是惊愕呆愣。 画上女子中长,披肩垂下。她眉黛如画,杏眼如星月,唇如红樱,娇艳欲滴,数不尽的清纯美丽。她歪头摆着v字胜利手势,笑得好不灿烂,仿佛所有人都会为此笑容而折服。所为奇装异服,竟是大嘴猴的t恤外加牛仔热裤。 这画,分明就是一思二十一世纪时拍的生活照!还是贺修最珍爱的那张,放在皮夹里好几年的那张照片! 怎会在此成画?! 016、承诺 一思惊愣了半刻没能说出话来,藏在贺修皮夹的照片图像竟然来了这风潮古都,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那梦是真实的,贺修也许真来了风潮古都!! 这画出自青岚,那青岚如何得知此图,难道青岚就是……一思不敢想,她如何也不敢往下想。 她玉手微颤,转头看向青岚。她依旧安静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淅沥小雨痴愣,时而口中喃喃,“好雨知时节……” “此画真是青岚姐姐所画?”仿佛是盼着最后一丝希望,一思干涩着喉问。 “确实小姐所画,小姐清醒时分不多,但每次清醒就会作此画,画完便又会撕毁,这定是上次月儿偷偷藏下来的。” 话音未落,青岚忽又起身,妩媚一笑娇嗔,“……观雨品酒,岂不美哉?二哥,青儿去拿桃花酿来,可好?”说罢,她便四处寻觅起来,满屋子的翻箱倒柜。偶见桌台有一壶茶水,便飞快跑去,倒下一杯,盈盈娇笑,对着边上空无一人之处说,“二哥,先尝尝……” 过了片刻都未有人理会,她脸色徒然变化,时而怨怒,时而凄楚,她忿忿说,“二哥,为何如此狠心,二哥怎可如此待青儿……是她!一定是她!” 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摔了茶杯直奔书桌,又一番寻觅,口中喃喃,“在哪里,在哪里……” 一思疑虑,轻问奶娘,“她在找什么?” “她时常如此,也不知找些什么……”奶娘哑声哀叹。 情急中,青岚抬头正巧对上一思。青岚顿了顿,移步朝一思走来。 一思想起青岚初见她时的激励反应,心有余悸,她想动,却怕动了反倒不好,便站立不动静静观察青岚。 令人意想不到,青岚走上前,只是猛得抽走一思手中之画,展开一看,情绪更为激动反常。她愤恨的狂撕画纸,不停的撕,眼里隐着嗜血的光,仿佛撕裂的不是纸张,是敌人。边撕她口中边怒道,“妖怪,妖怪,妖怪……哈哈……妖怪……” “小姐,小姐……” “娘亲,娘亲……” 奶娘和月儿再不忍看见如此逾常又可怕的青岚,她们冲上前去,抱住青岚,想以亲情来唤醒青岚。 可青岚依然疯狂,哪里听得她们的呼唤,她已掉落在自己的虚幻的世界里,仿佛来人便是妖怪,来人便是敌人,她狠狠的推开奶娘,甩开月儿,疯狂吼道,“不许碰我!” 吼完,她又如受惊小鸟,躲在一边,呜呜哭出声来,“不要,不要,放了我,放了我……” 奶娘心揪,满面泪花。 月儿倒地,一时呆住,看着如此的娘亲,小手紧握,咬着唇,憋着泪,仿佛有无数的屈辱,却是如何也不出来。 奶娘依然不死心,再去碰触青岚,而青岚依然谁都不识,疯言疯语说话没有章法。 月儿再无法忍受,迅起身,飞一般跑了出去。 “月儿……”一思紧追其后,跟着月儿跑出了门,又至桃花林。 雨稀稀落落洒在桃林,不大却依然能侵润泥土,淋湿衣裳。月儿跑了很久才忽地停下,就立在桃花间,小小的身影微微颤抖,仿佛是寒冬中走失的小鹿,孤寂而悲凉。 一思知道,她在哭啼。如同小时候被人欺负后,愣愣的呆在原地,无从迈步,因为没有地方可去,所以无从迈步,因为没有地方可躲,所以倍受欺凌。那样无助且凄凉的感觉,她懂…… “月儿……”一思缓步靠近,轻轻喊她。 “月儿有爹娘,却从来没听得爹娘叫过月儿一声,月儿七岁了却从来没有在爹娘怀里享受过一刻天伦。月儿身在亲娘边,却好似无娘,娘亲根本不会认识月儿。月儿和爹爹同住一屋檐,却连见一面都难,月儿不知……不知月儿到底犯了什么错,月儿不知月儿该如何做才能让娘亲想起月儿,才能让爹爹看一眼月儿……” 月儿是颤着音说完整段话的,她是那样渴望,又那样的绝望。雨依然淅沥而下,落在她小小的身上,那样冰冷的雨侵蚀着她,夺去她仅存的温度,仿佛要带走她仅存的希望。 “月儿……”一思心痛,哽咽。 她不忍,不忍看着月儿孤寂的身影,更不忍看着她经受自己曾经受过的悲苦。她抱住她,紧紧的拥住她,仿佛是许诺,更仿佛是抗战,她说,“月儿一定会像正常的孩子般拥有家,完整的家。一定会……” 给读者的话: 二更…… 017、时局 太子府的桃园依丘而成,丘上建有一楼台,名曰揽香亭。身临亭中,可观桃园全景。阳春三月,半里桃花半里艳,清风缕缕送香来。每年桃花时节,淳于曦便会宴请好友来此品茗赏花,闻香赋诗,好不风雅一番。 往日观花,皆在阳光明媚时,而今日赏花,却是别具一格。 凌卿月坐在揽香亭中,举棋从容落下一子,举杯抿茶,浅笑淡道,“听雨观花,品茗识香,原是如此美妙。今日这揽香亭,算是没白来。” 淳于曦微微皱眉,冷冷抱怨,“二月公子倒是知风雅,可苦了本太子。”淳于曦爱干净,极其讨厌雨后泥泞之感。要不是小凌卿月来访,又说有要事相谈,他如何会同意卿月来此雨中观花,弄得满脚泥泞。 凌卿月淡笑,抬头远眺,深深呼吸,陶醉道,“细雨洗轻尘,空气也分外清馨,芳香四溢。你我有闲情逸志来此闻香赏景,岂不人生一大乐事。现时国泰民安,就如这春雨,绵绵而下,尽在掌握,人也能安心落意。岂可知这春过夏临,料想不到的雷鸣电闪也会随之而来,到那时,你我想有此安逸都难,不是么?” 淳于曦微微舒眉,勾唇浅笑,“卿月观雨还能观出如此境界来,不愧为南秦三奇绝之。” 二十四年前,还是前朝末年,二月里漫天雪花间,红光突现,暗沉的天际划过三条火光,仿佛降世的三条火龙。第二天清晨,就闻都城淳于家、凌家、冷家三家各自喜得贵子。当即都城就风传开来,天降火龙于三家,三公子必是人中龙凤,奇绝之才。 像是要验证此话,是年前朝仁帝前男宠蓝御之反朝逆谋夺了前朝皇城风都自立为王,引起天下大乱。次年淳于子虚借着好友凌、冷俩家的实力也占据都城自立为王,成立了南秦。淳于子虚登基感言,“天降火龙,南秦之幸也,特此封二皇子淳于曦、凌府二公子凌卿月,冷府公子冷知寒为我南秦三奇绝。” 更像是要顺应天命、皇命,三位公子自小聪慧,三岁能诗四岁能赋,五岁能武,七岁三人合力勇斗都城十大文武名人,大获全胜,堪称旷世奇才。 原是三人不分上下,只因那二月公子更懂风雅,又温淡如水,更讨女子欢喜,及第那年全国女子为之疯狂,便此有了奇绝之的雅号。 “听这话,出云还在为这‘之’之事耿耿于怀啊。”凌卿月含笑调侃,轻挑眉毛又说,“出云是不屑,出云要有心,何止是南秦,整个风潮古都的女子怕是都逃不出那桃花劫。” “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二月公子如何学得如此调侃之术,淳于哲还未回城,恶习就先染了本太子小,真不容小觑。”淳于曦端茶轻抿,如是调侃。 “出云也听说了?大皇子淳于哲要回京之事?” “卿月前来,就是为此事?” 凌卿月淡笑,“卿月只是来下棋。顺便谈谈凤月,聊聊殿下那名动都城的太子妃。” 淳于曦听闻太子妃三字,脸便沉了下来,原先和卿月调侃的心情荡然无存。 卿月说得极是,想他淳于曦若有心,哪个女人能逃出他手掌心?只是即便风潮古都所有的女人都为他所有,倘若羽儿不归他所有,那又有何意义? 淳于曦从来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只在那次,在大蓝的上台寺,偶见羽儿,他才真正体会何为怦然心动,何为儿女之情。只是,他所有的美好都因那丑陋的太子妃而破灭了,都因那可恶的丑女人而不复存在,他岂能咽下那口怨气。 “你还敢和本太子提那女人,那夜你为何要为她开脱?明知她故意,为何要为她圆谎?”想起那日那女人锋芒毕露,他就恨得牙痒痒。 “那殿下觉得卿月该如何做?当场拆穿她?让她和武王逸武颜面丢尽,引起两国不和?出云要真如是想,太子妃恐怕早无性命。” 淳于曦恨恨的落下一子,忿忿不语。 这也是他的痛处,探子来报,说那一思公主虽是锦文帝所冷落的女儿,却是武王极爱的皇侄女,相传武王每次进宫必去探望一思公主。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一思公主和大蓝五皇子蓝壑溪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关系。大蓝锦文帝早年英勇,晚年却是荒银无道,大蓝大权实则已落在武王和五皇子(皇子溪)之手,而此二人对那丑女又如此关爱有加。 如此可恨之事,整叫他不愤恨憋屈。 “昨日早朝回家,父亲说皇上在朝堂上咳嗽不止,未到是夜,卿月就听闻大皇子要回京探望,这大皇子来得如此之快,卿月觉得必有蹊跷,不可轻视。” 淳于曦出生时天现奇观,人又聪慧过人,文武兼备,又有胆识气魄,一直深得皇上子虚的喜爱,就此也冷落子虚的皇长子淳于哲。在淳于曦十五岁时,子虚终究违了长幼有序的古训,立了淳于曦为太子。淳于哲一气之下便请命驻守边关,远离皇城。淳于哲平时行事虽荒诞不羁,却是个颇有心机和野心之人,对于皇位也早已虎视眈眈。如今回朝,目的自不用多说。 “而如今西地外域那帮蛮夷忽然在边境不得消停,看着是为中原富裕之地而来,实则却未必如此简单。如此局势,任何风吹草动……”卿月拾起一子,抬手忽的松手,子落噗一下击乱一盘棋子,“就会如此盘棋子一般……” 当今时局就如同这盘棋,看似井然有序,皆在操控中。只可惜,盘稳子活,其实极不稳定,若有一子不安规矩出子,就如掉落那子,忽然来袭,那整个安稳的局面就会因此而大乱。 淳于曦深知此理,只是他不及卿月冷静淡定,有时做事只凭喜好不计后果。卿月定是怕他一时忍不住,在这危机重重的时刻要了那丑女之命,引火**,才特地跑来提醒。 淳于曦勾起唇角,想起一思那丑如夜叉的模样,想起那与其貌极不相称的淡然神情,想起她从容不迫对抗他的胆识,还有那令人赞叹不已的曼妙舞姿……他捧杯抿茶,展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其实,如此之女也不全然一无是处,至少人生不觉无聊,与之周旋也挺好玩。 卿月脊背一凉,盯着淳于曦那深不可测的笑容,心想,“出云如此笑容意味着又将有人无辜遭殃。”他蓦地心沉不安,脑海里印出那双清灵的眼眸来。 恍惚间,远远飘来一影,姿态婀娜,手持雨伞,漫步行走与春雨花落间,即便脚染泥泞,竟也是风姿卓越,别有一番风味。 给读者的话: 稍有修改…… 018、心惊 原是周良娣,左相之女,是淳于曦现在最有地位的妻妾,也是皇上皇后内定的太子妃人选。论品行相貌,论才德家世,她也无疑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只因淳于曦忽然提出和亲娶大蓝公主为太子妃而终究无缘太子妃位。 “妾,见过殿下,见过二月公子。”她飘然而至,站在亭外,俯身作揖,举止优雅,得体大方。 “卿月,见过周良娣。”凌卿月起身,抱手回礼。 淳于曦微微扬眉,并未作答,眼飘远方,仿佛有些微的愣。 卿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遥见俩抹身影隐约粉色间,一小一大前后而站,处在密雨间,仿若木桩。只是那大人红衣显目,身姿曼妙,仿若染在粉红间的一点嫣红,独艳而夺目。只是面上那一幕白纱,仿若白璧微瑕,极煞风景。卿月心下莫名起了忧愁,回看淳于曦。 他勾唇冷冷一笑,玩味道,“这好雨中观景的风雅之人还真不少。” 周良娣妩媚一笑,只当淳于曦赞扬她,呵呵笑道,“殿下谬赞,在二月公子面前,妾岂敢拥有风雅二字。” 淳于曦眯了眯眼,仿若未闻,扬唇魅惑一笑,嚷道,“来啊,去把那俩个雨中观花之人唤来。” “是……殿下。”侍从领命快远去。 凌卿月微微皱眉,眼波随着远走的侍从,定格在那抹嫣红上。与那夜不同,她身着艳丽的桃红色裙衫,衬得肤色更加晶莹通透的白,仿若凝脂。那样艳丽的红,在她身上尽显富贵高雅,竟无半点张扬之感。许是在雨中已站立多时,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裳,轻薄的衣裳紧紧贴着身,玲珑曲线展现淋漓,令人热血沸腾。即便淡然如他,看着如此身姿竟也喉间干涩,腔内徒生一股躁动来。 凌卿月有一刻的恍惚,他也无从解释为何对这太子妃有如此感觉,他只觉她那清灵如水隐着些丝冷傲的眼眸,是那样的熟悉,仿若已识千年。 “我当是谁,原是太子妃。”淳于曦懒懒开口,黑色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仿如狐媚。 一思福了福身,礼貌道,“一思见过太子殿下。” 月儿身子滞了滞,也福身行礼,“小女见过太子殿下。” 淳于曦浅笑对着卿月说道,“观雨赏花,本以为只有你我喜好如此风雅,却不知众人皆爱。”而后他轻轻一叹,又说,“听雨闻香,品茗赛棋,如此惬意又岂能少了琴瑟之音和曼妙舞姿呢。来人啊,把周良娣的筝抱来,本太子今日要好好风雅一回。” 一思闻言,身子徒然一滞,微微皱眉。很明显,淳于曦要她舞曲。只是这初春微寒,她和月儿又全身湿透,别说舞曲,即便站在此处都已冷得快忍受不住,要瑟瑟抖起来。一思斜睨一旁的月儿,此刻已煞白着小脸,唇色紫,身体微微颤抖。 一思刚想开口告辞,那淳于曦又说了起来。 他说,“太子妃那夜的舞姿本太子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委实回味无穷。一直期盼着能再次欣赏,只是一直未得空,今日有幸,一定要好好欣赏一番。太子妃不会扫本太子的兴致吧?” 一思心惊,却未慌乱,她轻轻道,“请殿下恕罪,一思脚伤未予,怕……” 淳于曦不以为然,邪魅抢道,“是么?看来太子妃的脚伤真是严重了,那就让那个小丫鬟舞吧,整日耳濡目染,想必太子妃的丫鬟也能得到几分真传。这丫鬟不会正巧也脚伤了吧?” 一思一怔,没想淳于曦会如此说,恨意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股一股,肆意流窜,遍布全身。 人说,虎毒不食子。他淳于曦果真冷血无情,猪狗不如,他面对自己的亲身女儿竟不知,竟还以她为饵来威胁他人。退一万步讲,即便不是女儿,即便没有血缘,他竟然也不顾月儿年幼!! 月儿才七岁啊! 一思握紧拳头,冷静荡然无存,她怒视淳于曦,怒道,“月儿不会舞。”说罢,她拽着月儿,转身就走。 只是未等她走出一步,淳于曦冰冷的声音就从后方似鬼魅般缠了上来。 “太子府从不养闲人,既然她不会,要了也没用。来啊,拉出去,砍了!” 019、盛怒 如遭雷击,一思仿佛被惊雷击中,震得半响都说不出话来。她紧紧的握着月儿的手,那样紧,紧得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虚软得只能不停的颤抖着身子。 “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的血和你一样是rh阴性……” “我忍受了多少的苦给予你生命,从来没有要你回报,现在是该你回报我的时候,就用你的命回报我。” 母亲冰冷残酷的话语又回旋在她耳边,那样永无止尽的,那样响亮,仿佛是粘人的蜘蛛丝。不小心轻轻碰触后,越缠越多,越缠越紧,到了最后,丝丝嵌在肉里,仿佛是被施了魔咒,丝上带刺,刺痛了全身,刺出血来,仿佛是被控制在简里的血人,毫无反抗能力,只有呼吸…… 当年,母亲无情的把她推下高楼,那样的快,快到她来不及问一问,为何要如此的狠心,为何同样是女儿,对她就能如此狠心。为什么一个母亲竟能痛下心来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推向地狱深渊。 只是她终究没有问成,其实她是怕。怕得到的回答更令人心寒,更加快坠落地狱的步伐。 那样残酷,那样可悲,她当时即便成年,即便已经二十九岁,都无法忍受,都心生恐惧。可是月儿,可怜的月儿,她才七岁,她要如何忍受着如此残酷的现实?她的父亲,她期盼已久的父亲亲口下令要杀她,如同斩杀蝼蚁般那样没有情感,任意妄为。 一思觉得握着的小手异常冰冷,冷得失去了常温,仿佛是冰,来自天山的千年寒冰,凉得痛心。 一思痛,像是万箭穿心般的痛。她无法忍受,她无法看着月儿被人如此摧残。 她猛得回身,对着淳于曦,眼眸凌厉,仿佛利剑,她问,“如何?拉出去砍了?她犯了什么罪,触犯了什么法?太子殿下在杀人前,是否想过被杀之人也是父母生养,也是活生生的一条命,也有亲人疼爱!不,你根本不会明白,因为你根本无情无血无人气,你根本不是人生养,更不配生养他人,你根本不配得到别人的爱,你根本就群兽不如!” 淳于曦双手握得咯咯直响,他咬牙切齿的吼道,“蓝一思!”。 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反驳半句,从来没有人敢如此辱骂与他。他死板着冷脸怒瞪着蓝一思,那样的眼似冰火交融,能瞬间霜冻他人,亦能顷刻间炙了敌人。 “如何?又想把我也拉出去一并砍了?好啊,今日就如你所愿,殿下就把我们一并砍了,也不枉费你那无情暴虐的盛名!” “蓝一思!别以为本太子不敢杀你!别以为你是大蓝公主,本太子就不敢对你……”淳于曦猛得站立,深黑的眸子里泛着猩红的火花来,仿佛是嗜血的恶魔,眼眸犀利而凶残。 一思更不惧,打断他的话,大笑道,“哈哈,你淳于曦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一思现在终于明白青岚为何要疯,因为她不想面对你!只要是正常的人,谁人都觉着即便疯了死了也比清醒面对你这种冷血无情的恶魔来得强上百倍!哦,对,你压根就不会记得有青岚此人,你压根就不会记得曾经还有个太子妃叫叶青岚,你更加不会记得她还曾怀有你的孩子……啊……” 只听得砰一声巨响,一思便知觉额上一震,麻木。 麻木过后,钻心的刺痛便随之而来,额上仿佛被敲了一个洞,洞口有一股一股的火热的液体涌了出来,流下来落在了眼中,仿佛是泪,血红血红的泪。 一思的话终究被打断,被淳于曦手中捏的濒临碎裂的杯子猛得砸断了话语。淳于曦竟直接用手中的杯子砸她,那样快,快得几乎不知道茶杯从何而来。 “该死!住口!”淳于曦盛怒,又甩了桌上所有能移动的物件,乒乒乓乓,棋子物件散落一地,弹在人身上,弹痛了人心。 淳于曦仿佛是失了心智的猛兽,面对着猎物,露出凶残的光来,他狠狠的盯着蓝一思,狠狠的盯着,仿佛要把她揉在进眼中,化成血泪。 一思也不示弱,对于现在的淳于曦,她根本无法淡定!愤恨,所有的情绪都转成了愤恨,她不怕死的冷道,“一思该死,也绝不住口!” 快!一思只觉的快! 就在眨眼间,一思的脖子就被快如闪电的人猛的掐住,紧紧的,喉间只觉得疼,疼得难以呼吸,难以开口。 “出云……”凌卿月及时开口,却未能阻止淳于曦手上的力度。 他更加的用力,掐紧了一思的喉,掐红了一思的脸,却依然掐灭不了一思眼中那坚毅的冷光,那样的亮的光,仿若黑幕上的钻石,璀璨而耀眼。他心中一动,吼,“你想死,本太子偏偏不让你死!本太子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吧,他猛的松手,将她撂倒在地,甩一下衣袖,愤然离去。 周良娣许是吓到了,惨白着脸,跟着淳于曦一并离去。 020、卿月 一思倒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摸着脖子,不停的咳嗽,每咳嗽一下,额就刺痛一分,血就多流一滴,恐惧也就更添一分。想起适才淳于曦那盛怒的脸,想起他那冰冷无情的话语,想起那双如钳一般的手,她才感到一丝惊慌和后怕。 月儿吓得小脸死灰一般的白,红着眼,看着一思只有呆愣,嘴里失神的喃喃“娘,娘……”仿佛是惊吓过度的小鸟,呆呆的只知道扑腾,却已然不晓得如何飞离危险之地。 “月儿……”一思艰难呼吸,伸手轻轻唤她。 仿佛是得了令,回了神,月儿泪水狂涌,哭喊,“娘娘……”便飞一般一头扎进了一思的怀里,抽搐着身体痛哭不止。一思轻抚着她的背,揪眉,眼里显不尽的伤愁和担忧。 一直站立着的凌卿月看着这一幕,走了过来,关心道,“太子妃伤得不轻,还是先止住血为好。”说罢,他便撩起衣袍,随手撕下一条锦缎来,不顾礼数,硬是蹲下,亲手为一思清理包扎伤口。 他十指修长,带着暖暖的温度;他动作轻柔,仿佛清风拂面,有着说不出的安神定魄之感。他身上依然散着那股熟悉的茶草香,那样淡雅的香味钻进一思的鼻腔里,入心入肺,融进了骨血,激起她内心深处积累已久的思念,对贺修的永无止尽的思念。 一思愣,不想他会如此,她只是僵着身子,看着卿月,愣愣的看着。那样明亮的眸子是熟悉的眸子,那样微皱的眉亦是熟悉的眉,那样淡淡的忧虑亦是熟悉的表情,那样像,他那般的像贺修,可是不是,终究不是。他即便靠得那般的近,近在咫尺,却也仿佛隔着重重山峦、千山万水般的遥远。 一思明白,清楚的明白那样俊俏而熟悉的脸,那般相像,却不是,不是她的。她更清楚的明白,即便他是贺修,也依然不能是她的,终究不会是她的。 如此的现实仿佛灼痛了眼,她终究忍不住别开眼,眼角如何也忍不住滴落一颗泪来。 “谢二月公子……”一思偏了偏头,仿佛是刻意的躲开。 “请太子妃莫怪卿月唐突,卿月略懂医术,太子妃的伤口需要及时止血。卿月绝无冒犯之意。”卿月熟练的忙着手中的活,仿佛不经意,却实实在在的在为自己的逾常作解释。 一思猛地抽痛,她的苦无人能知。即便如此她嘴上却依然淡定如常,她轻轻抱歉,“是一思辱没了公子的好意。” 他只轻轻一笑表示无妨。包扎妥当后,他便起身,说道,“春雨泥泞,卿月送太子妃回院。” 一思又一怔,他的声音也如此的像贺修,那样的声调和语气也与贺修如出一辙,以前刚认识贺修时,他也常说,“天太晚,我送你回去。”“下着雨,我送你回去。” 一思徒然又心生伤痛,垂下眼睑,幽幽的说,“多谢二月公子,一思不便劳烦公子。” 她慢慢起身,许是冻了长久身子虚软,许是惊吓过度还未定神,她身未站直便脚下一软差点又跌了回去。 “小心……”卿月眼明手快,及时扶住,不经意间四目相对。 只在刹那,卿月如遭电击竟然一震,顿时心腔起伏难以平复。 他仓惶撇开眼去,极快放手,竟有些许手足无措。他有些微惶恐,轻咳一声,仿佛刻意逃避,他道,“请公主莫怪太子殿下,你刚来南秦不知原由。公主今日所为,皆违了出云的禁忌。而前太子妃叶青岚是出云最大的禁忌。” 最大禁忌?一思无从理解,只是淳于曦暴怒失常好似就在她提到青岚那时。青岚和淳于曦之间到底有何瓜葛,为何连青岚有孩子淳于曦都可以冷漠视之? 一思有诸多的疑问,却也不能追问,也未有心思再追问下去。她现下心情难以平复,对于适才的尴尬,她依然心存萌动。她又垂下眼睑,眼底掩不住的伤愁。 她淡淡道“谢公子相告。” 不知怎的,卿月看着如此的一思竟也内心平起波澜,顿觉酸涩,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雨声滴答,微风徐徐带着春雨独有的气息飘洒进来,拥着淡淡泥土馨香的雨水浸润人心,安了心神,没了人声。一时间仿佛只有雨水轻微的滴答声和微风淡淡的嗖嗖声,还有彼此杂乱的心跳声。 “娘娘,月儿好冷……”还是月儿的声响打破了那份静默。 一思眼底扫过一丝尴尬,从新握住月儿的手,把她拥在怀间。 她道,“我们这就回去。”她又转向卿月,神情恢复如初,她说,“多谢公子多次相助,一思铭记在心,就此告别,望……后会有期。” 卿月看了看她,张口欲言又止,而后淡笑道“后会有期。” 一思礼貌福了福身,便带着月儿转身离去。 卿月望着远去的纤弱身影,又一次恍惚,顿觉心内空空,仿佛不经意间遗落了什么,却又不晓得遗落了什么,又是遗落何方…… 给读者的话: 三更?抱歉的说……门门尽力两更好不好?门有工作在身,所以……(又在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还是尽力啦……哇咔咔 021、美梦 午夜梦绕,来了大蓝八年之久,一思一直被坠楼的噩梦纠缠着,久久都不能摆脱。母亲绝色的容姿和冰冷绝情的话语一直在她脑海里徘徊,如何也挥之不去。 一思难得能做一个好梦,梦里还有她幸福的根源,贺修。 一思认识贺修是在高中时候。那时候贺修和一思真正的属于两个世界。贺修是不修边幅的坏学生,而一思是一本正经的好学生。贺修是玩世不恭的“太子爷”、“富二代”,而一思是穷得叮当响的孤儿。俩人唯一相同处便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贺修出了名的帅气、冷傲、多金,而一思出了名的美艳、孤傲加穷酸。 那时候为了升学,老师都想尽了办法,互帮互助便是最原始也最实用的法子。一思和贺修就是那样熟悉的,本不会有交集的俩个人,就因为班主任老师的提议,便融到了一起。 一思的心是冷的,因为孤独所以冰冷。因孤独而冰冷的心,其实是极容易被温暖的。贺修走进一思的内心,只因几个字,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话。 那也是一个雨天,一思在学校为贺修补习完后便打算回宿舍。那日的雨来得突然,一思走出教室时看着雨呆。她时常看到父母为儿女送伞,她也时常看到父母顶着雨水在校外等待自家的孩子。那样无私的关爱,是她渴求的,是她无论如何努力也得不到的……她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 “我送你。”贺修走了上来,只说了那三个字。 贺修那时候虽痞痞的,却是个惜字如金的痞子,话不多,却更让女生们着迷。 一思只是愣了愣,那样的话算不上关心,却也足以感动一个渴求关爱的人。 她心里是那样的渴望,嘴巴却冷冷的说,“不用。” “我有伞。”贺修又淡淡的说了三个字,而后他看了看一思,走上去把伞塞给了她,噌一下便向外跑去,边跑又边说,“我有车。” 一思愣,看着在雨中奔跑的男生,一思只有愣。只是那样短短的几个字,只是那样简单的一个动作,一思却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爱。那样的关爱,她渴望已久,那样的爱原来如此的温暖,仿佛冬日里饮了一杯热热的巧克力,融在口中,却暖到心里,甜到心里。 一思拿着拿伞,看着那人,头一次笑,淡淡的笑容,却是那样的耀眼,那样富有幸福感。 一思曾一度以为那样的幸福只是一个梦,认识贺修是梦,和贺修将要走进礼堂也是梦,却不想而今真真切切的成了梦,一去不能复返的美梦。 一思起身,眼角瞥见躺在床头间的一精致小瓶,陶瓷青花瓶,小小的个子只有巴掌那么大,却也做工精细考究,仿若艺术品。她又一次愣,想起晚间的那个美梦,她又不由的心泛涟漪起来。这青花小瓶是前几日凌卿月差人送来特制金疮药,也亏了它,一思的伤口才愈合得出奇的快。 一思以为青岚的药,效用已经非常了得,却不想这药的效果更加的快而见效。她现今的伤口已不再需要棉布包扎,伤口也已长出新肉,淡淡的浅红色新肉仿佛是印在额间的粉色小莲,倒也更添了几分妖娆。 一思轻轻的叹了口气,她有幸有这药救急,可月儿却…… “主子……不好了……”恍惚间,风芽慌慌张张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如何了?是不是月儿……”一思来不及穿衣,就迎了上去,焦虑溢满整张美颜。 “月儿又高烧不退,现时已神志不清了。”风芽揪着眉,字里行间都透着担忧。 “什么?”一思惊愣,脚步一刻不停的移向东厢。 给读者的话: 二更…… 022、哀求 月儿自那日回来后便断断续续的烧,近几日越加的厉害。奶娘虽耳濡目染略懂一些医术,却终究不是大夫,对于月儿现时的病是束手无策。青岚最近疯得厉害,根本无清醒时刻,而偏院又不容大夫诊治,以致月儿的病一直拖到现在。 起先奶娘以一般风寒开了药方服用,倒也断断续续好了一些时日,岂料会突然间越来越严重。 一思跑进东厢时,奶娘正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月儿,掩面哭啼,那样白两鬓的人坐在那里,哭得伤心而悲恸,见之闻之无不感动心酸。 “奶娘,月儿如何了?”一思焦急,不顾一切直往床前赶。 “呜呜……月儿……”奶娘看到一思,竟噗一声跪了下来,伏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老泪纵横,不停的哀求道,“娘娘,请救救月儿,请救救她……” 一思打心眼里想救她。天知道她有多喜欢月儿,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一般,月儿是那般的像她,像她一般渴求关爱,像她一般孤独,像她一样想要活下去。那是同病相怜的心心相惜。 “奶娘,请别这样……”对着老人家的下跪,一思惶恐,哽咽着极力扶起奶娘。 她如何可能不想救月儿,只是一思只是笼中之鸟,她也是有心无力。她是太子妃可有如冷宫弃妾,更或许她连冷宫弃妾都不如。她一直是顶着好看好听的头衔,其实根本无半点实质的用处。 起先月儿的病一直不见好,一思便请求宣太医来看,谁料侍从回复,“太子殿下有命,偏院之人不得求医。” 她无奈只得求见淳于曦,只是那位高贵的太子殿下总有不见她的理由,许是她屡次求见,惹怒了他,他竟下了令,声称,“太子妃凤体欠安,不易四处走动,即日起安心在院修养,直至病好为止。” 意思再明白不过,一思被他囚禁在偏院,她根本就是被囚的弃妇。 奶娘一直伏在地上不愿起来,口中不停的哭诉,“娘娘,月儿才七岁,她才七岁……” 奶娘悲恸的声音仿佛是震动心灵的钟声,每一字每一句都震得一思心颤得疼痛。 “奶娘……”一思见奶娘不肯起来,便也跪了下来,她委实无能为力,却也心有不忍伤害奶娘,无奈的话语硬是哽在喉间如何也不出声来。 “月儿她是孩子,小姐即便千错万错,月儿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娘娘……娘娘,求您,求您救救月儿,求你,为冷家留一条血脉……”奶娘许是伤心过度,语言越的语无伦次,说的话也越的难懂。 一思隐约觉得,青岚和淳于曦之间生过极大又极其不合常理的事,前太子妃青岚不仅仅是太子的禁忌,亦是整个太子府的禁忌。一思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馨竹,馨竹顾左右而言其他,极力的回避,只道,“主子的事,小的不便多议。” 一思试探奶娘,奶娘脸色剧变,而后便直接逃开回避回答。 而今奶娘含糊其辞,似乎透露了点什么,却更加深了一思对青岚之事的疑问。何为“小姐即便千错万错”?何为“为冷家留一条血脉”? 一思满腹疑问,越的不明。只是,奶娘那份心,那份对青岚和月儿的关心,她却是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无论过往如何,月儿是无辜的,即便青岚曾经犯过再大罪,有过再多的冤孽,月儿她依然是无辜的。 一思转头看一眼躺在床间气若游丝的月儿,想起初见她时她坚毅的神情,在桃园那欢快的身影,想到她在雨中那孤寂的背影,想到她曾对月儿的承诺“月儿一定会像正常的孩子般拥有家,完整的家。一定会……” 一思终究不忍,她点头说道,“我会想办法,我会让月儿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023、琴音 春日暖散,春风肆意,偏院东侧的桃花园花香四溢,阵阵清香随风袭来。 走在偏院的廊道里,闻着花香,便忍不住要透过镂空的雕花廊窗望一眼窗外那一片粉色烂漫,而此刻一思却再无心情去欣赏那满园的美景。她的心里只有月儿,如何救她,如何才能救她,如何才能出得太子府救她。 一思的手紧紧的拽着锦帕,那白色的绸缎帕子在一思的食指上缠了又缠,缠得指尖红紫疼,却依旧未能得出府寻医的法子。 即便她未被禁足,偏院之人未得允许也不得出府,甚至未有召见不得前往正庭。整个偏院大约只有馨竹是例外,只是馨竹是淳于曦的眼线,又怎会违逆淳于曦的命令。 皇叔虽未回国,却依旧远水解不了近渴。凌卿月虽可以助人,却是神龙见不见尾,根本无从联系。在偌大的太子府,偌大的南秦,甚至是风潮古都,她依旧是孤独无依的,她依旧只有靠自己。 “呵呵……呵呵……良娣你看……你看呀……”窗外传来隐约的嬉笑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一思仔细聆听,才又听到“良娣”二字。 太子府里只有一个良娣,便是周良娣。 一思隔窗相望,只见隐约有人影晃动,仿佛在奔跑。一思便匆匆跑至庭中,遥望天空,一只纸鸢翱翔在空,两条长长的尾巴随风乱舞,仿佛极力挣扎,挣扎着摆脱筝线,做一次真正的翱翔。 古代的女人就如这纸鸢,即便能自由飞翔依然拖着长长的筝线,受人牵制,满心的无奈。 一思望着天,微微展出一抹笑来,幽幽的说,“风芽,月儿有救了。” “啊?”风芽跟不上一思的思维惊讶出声。 “我们回房,月儿有救了。”一思展笑,弯弯的眼眉间尽是自信。 春日普洒,微风来袭,粉雨纷飞间隐约点滴悠扬琴音来。那琴音,曲调婉转细腻,似涓涓流水,籍着弹奏者熟练的摇指手法,琴声忽而又哀伤幽怨起来,仿佛是女子无限的哀叹,淡淡的愁思,淡淡的哀怨,却是无奈的深入骨髓…… 周良娣忽地停下脚步,细闻琴音便欲罢不能,仿佛轻而易举的被带入曲中,不能自拔。她从小就爱音律,不敢说通晓古今,却也大多都略知一二,此曲虽平平淡淡,无大起大落却是饱含深意,曲中那抒的无限悲痛,痛却只能压抑掩藏的悲哀,皆真实的谱出了女子那抹无奈的哀怨。而那样的哀怨仿佛又只能用这音律来轻叹泄,只能用此来抒不平。 周良娣闻之心动,仿佛是触动了心弦,不由自主的便寻音而去。 追根究底,良娣终究见到弹奏之人。初踏房间,她便为之惊愣,她第一次听闻此曲,第一次去偏院,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人。 绛红色的宫娥装衬着凝脂般的肌肤,髻只用简单的镶珠银簪固定,余下青丝如瀑垂下,竟也清雅脱俗的过分雅致。她眉如粉黛,睫毛如扇,微微颤动,清亮的黑眸隐在扇间,仿佛能慑人魂魄,见之无不着迷。还有那如樱的红唇,未施胭脂,依然娇艳欲滴,总有令人一亲芳泽的冲动。她容姿极美,难以用三言两语来形容,仿佛用尽所有美丽的辞藻都不能描绘出那副美颜来,仿佛用任何一个形容词来修饰她的美,都是对她美丽的亵渎。 偏院,竟还由此佳人?! 给读者的话: 今日偏少,见谅…… 024、游说 大约所有的人都震惊于那样的美丽中,半响都不出声来,顿时整个房内只有那淡淡的带着无限忧伤的琴音。 佳人一心抚琴,也忘却所有,即便有人来访,她依然拨弄琴弦,忘乎所以,全神贯注的沉浸于这凄哀的幽怨曲子中。 仿佛是不经意,佳人弹到情深处,抬头远望,顿时瞥见周良娣一行三人正个个皆如痴呆,处在门口。 佳人忙停下,起身惶恐出迎,福身拜道,“小的一一,叩见周良娣……” 周良娣是爱音律之人,对于能抚出如此美妙之音的人,她如何会不爱惜,她快步上前,忙道,“免了,姑娘所奏何曲?为何之前从未听过?” 一一闻之突然后退几步,噗一声跪下,俯身拜倒在地,道,“请良娣恕罪。” “呀,姑娘……这是何故……”良娣惊愣,不想一一会突然下跪说出此番话语,她一时愣住,满心疑惑。 “小的,必不得已,请良娣恕小的无理之罪。”一一仍然俯身不起,一味的请求恕罪。 “一一快请起,知音(良娣是太子的妃子封号,周良娣原名周知音)极喜欢此曲,先前从未听过,只想知道出自何人之手,为何能如此牵动人心,如若一一有难言之隐,知音也不会强人所难,一一何罪之有?”周良娣极爱音律,便把所有的思考方向都停在了音律之上。 “此曲名为湘妃泪又名塞外曲,是我家公主在远离大蓝时而作,只想表达对大蓝的思念及对远离家乡的无奈之情。小的冒犯之处并不是不能讲出此曲的出处,小的请良娣恕罪只因小的故意奏曲引良娣而来。”一一回答的不紧不慢,虽仍伏在地上,却未能感觉到她有半点惊怕。她说得诚恳,仿佛毫无半点隐瞒,更让听得人为之动容。 周良娣虽感觉如此行径亵渎了此曲,却也为一一的诚实而忽略了不满,她疑惑,“故意引我来此?” “是,请良娣恕罪。小的在大蓝便久闻良娣大名,南秦左相之女乃南秦一大才女,是贤良淑德的典范,自小喜爱音律,可谓通晓古今曲谱。公主说过,爱音律之人皆为有情之人,小的便想周良娣定是有情有义之人,定能帮助我家公主。公主自那日雨天摔破了额头后便一直郁郁寡欢,思乡之情与日俱争,今晨还……”说到此处,一一眼眶一红,哽了哽指着里窝窗幔里躺着的人又说,“今晨还晕了一次,至今还躺着未醒。小的本打算出府前往驿馆,通报王爷,在王爷回国之前来见一眼公主,也好寥寥慰藉公主思乡之苦,无奈太子殿下有令,偏院之人不得出府,小的根本出不得府去。为此,小的才斗胆用曲来吸引良娣前来。” 一一说话时一直毕恭毕敬的很有礼数,低着头仔仔细细的道出缘由。 周良娣愣了愣,似信非信,淡淡的又问,“你如何觉得此曲一定能吸引知音?” “良娣是爱曲之人,除了此曲新颖之外,良娣一定能品出此曲的深意来,自古女子皆无奈,良娣乃有情之人,定不会闻之不问,忽略曲中之意。”一一说得极其隐晦,可意思其实相当的明确,自古女子皆无奈,周良娣也是无奈之人。 在桃园时,一思虽只是瞥了一眼周良娣,却依然能在她眸子里寻出那抹孤寂来。大多才女都傲气,周良娣想必也有些许的傲气,却因为身份地位不得难。淳于曦又极不会爱人哄人,在太子府里,周良娣虽贵为良娣也有着说不尽、说不出的苦闷。 湘妃泪,大约是每个深宫内院女子的心声吧。为此一思才笃定此曲能吸引周良娣。便与风芽换装,演了这出戏。 “一一口吐珠玑,实乃有才之人。又护主心切,委实难得。太子妃有一一相助实乃幸也。知音怎能治如此妙人之罪?”周良娣缓步上前扶起一思,又无奈道,“只是太子之命难违,知音不知能做什么?” 闻言,一思刚起的身又马上跪了下来,低头道,“小的知道良娣苦处,小的不会太为难良娣,良娣只需当小的是良娣的琴师,派小的出府讨教曲谱。公主也是爱曲之人,手头有很多曲谱,良娣不弃可随意挑选。太子问罪时,良娣便有交代。”爱曲之人皆喜新曲,一思看准了这点,加以引诱。 周良娣极爱音律,对湘妃泪如此,对其他新曲当然更加好奇,便若有所思的问,“你家公主也是爱曲之人?” “恩,公主的曲子,皆为是新曲,小的可以保证风潮古都未曾有过。良娣,请看在同为爱曲之人的份上,帮帮我家公主。” 周良娣闻之,心有所动,看了眼一思,思量了片刻后,她才道,“也罢,你与锦玉身材相仿,换了衣物,随我出去便是,记得日落之前一定回府。” “谢良娣恩德。”一思喜,展出笑来,清清淡淡的,却是那样的美,那样耀眼,仿佛任何美好之色在此面前皆逊色不堪,无不能及。 周良娣心中莫名一动,暗暗的有些微的不安,只是仍然面不改色,也微微一笑,真带着一思离开了偏院。 025、隐患 整个太子府简单的划分,分为正庭和后庭。正庭又分东南西北园,而后庭其实是一个很大的花园。一思现居的偏院就是这个花园的一个偏远角落。而周良娣所居的便是太子和太子妃嫔所居住的正庭东园。 太子府的规模仅次于都城的皇宫,人多地广。太子府的人事管理也借鉴了皇宫,所有的下人出府也皆有令牌,且皆由西园的一个偏门出入。 太子府各庭园间皆有人把守,以免一些不懂规矩或不安分的下人乱闯乱撞。周良娣带一思顺利通过了后庭守卫,安然的来了正庭。一路上也极其顺畅,除了在出偏院时赶巧遇上了正从外面归来的馨竹。 馨竹虽在偏院,只因身份特殊,人事依然由正庭的总管管着,因此她每日必要去正庭回报一天行事。 一直以来,馨竹看到的皆是一思的蒙面形象,一思的真面目她从未见过。也许是一思脸色出众引人眼球,馨竹向周良娣行礼寒暄时,眼波在不经意间一直飘在一思身上。 一思脸色淡然,内心委实不安。 一方面,馨竹是资深丫鬟,又深得淳于曦信任来她身边做眼线,如此人儿就必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馨竹有时候说话刻薄,又喜欢搬弄是非,眼高于顶,可行事观察还是相当的细致,人也颇具灵性。一思完全有理由怀疑馨竹在揣测她的身份。 而另一方面,馨竹虽然未问良娣一思乃何人,但那眼里皆是疑问的神情毫不保留的说明了她不认识一思。同在偏院而不识?有心之人定觉蹊跷,聪明人定会猜出一一实乃蒙面不识人的太子妃。 一思在周良娣的眼里果然寻到了疑虑,可周良娣却并未挑明,只是依然含着笑缓缓的领着她们径直来了正庭。 至了正庭,离了守卫较远后,周良娣便命身边的锦翠取了一块出入令牌给一思,而后知书达理的说,“知音就送一一至此,西园人多口杂,知音不便前往。” 一思在太子府数日也听得一些规矩,西园是接待外人而用,居住着几个太子的门客,太子家眷一般无召见不会前往西园。古代的大家闺秀是不见生人外人的。 “能到此处,小的已经感激不尽,良娣的大恩大德,小的和公主没齿难忘。”一思俯身拜谢,接过令牌。 见一思接过牌子,那锦翠就忍不住叮嘱,“姑娘切记去回,偏门在酉时关了后便不得入内。我家良娣好心帮助,姑娘切不可恩将……” “锦翠。”周良娣喝住锦翠,对着一思和颜悦色说,“锦翠心直口快,一一莫见怪。如若酉时之前当真回不来,你就报上知音名号,想必守卫也能给几分薄面。” “谢良娣,一一代公主谢良娣恩德。”一思又福身一拜。 “免了免了,一一还是快去快回,别让太子妃等急了。” “谢良娣,那,一一就此别过。”一思又客套一句,便真转身离去。 一思走得很急,仿佛一刻也不能耽误。很快,一思婀娜的身影便消失在灌木楼宇间。 待一思走后,锦翠便忍不住担心周良娣,“主子,太子明显对那个太子妃厌烦至极,太子妃生病不通知仍在都城的大蓝王爷,反倒下令不得寻医就诊。太子摆明着不让太子妃和大蓝王爷有所联系。太子妃是大蓝公主,现在时局不明,万一是细作……主子今日所为,万一有个闪失,出了乱子,岂不成了通敌的同谋?为了一曲惹祸上身,岂不……” “岂不以小失大么?”周良娣望着一思远去的方向淡淡的回道,她忽而扬起嘴角,展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来,说,“如此美女下跪求我,我岂能不给太子妃面子。再者如是通敌,她岂会在青天白日下行走驿馆惹人怀疑?她如此聪慧,怎会冒险让第三个人知晓她去驿馆找大蓝王爷,那岂不告诉别人她要通敌?她绝不是细作。” “即便不是,如若她一去不归,偏院少了人……” “她绝无可能不归……”周良娣含笑,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仿佛是利剑能刺穿一切,看透本质。她又看了看一思远去的方向,转身,轻吟,“如若不归,才是好事……回园吧。” 锦翠懵,不知良娣此话何意,只是良娣那一抹笑意,令她不寒而栗。谁人知晓表面柔弱的周良娣实则如何的呢? 026、打赌 一思委实犯难,她虽心思慎密,又过目不忘,认路是不在话下。只是太子府比预料的庞大,楼宇又零星稀疏,极其容易迷失方向。又加上一思进了太子府后便一直在后庭居住,对于正庭,她只有新婚当天的记忆。而那日她从正门而入,又盖着红锦帕,根本没有看到什么。从风馨院到偏院,也未经西园,一思对西园其实毫无概念。 一思叹气,对着眼前的岔道,又一次犯愁。 左边还是右边?一思觉得今日就像在玩寻宝游戏,全凭个人运气。 一思抬头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日影,日影在右便决定往右走。上午日头在东,日影向西,西园在西,偏门按理应在西侧。一思不再犹豫,抬脚便要走,谁料身后竟响起一声爽朗的笑声来。 “哈哈,我说她会往右吧,你偏不信,今晚的酒可就归你了啊。”说话的人声音清亮,字里行间皆透着愉悦,仿佛有无数的快乐音符在不停的跳动起舞。让听的人也不由的高兴起来。 “呵呵,王爷说得极是,是下官愚钝了。”温温淡淡的语丝从一思后头响了起来,那样温柔的语调,那样熟悉。 那人竟是凌卿月。 一思迟疑,竟不知是走好,还是留下好。 犹豫间,那被凌卿月称作王爷的男子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哈哈,赢得二月公子那是千年难遇啊……啊哈哈……本王今儿个高兴,那谁,前面的,快快过来,本王有赏。” 一思暗自叫苦,不知怎的,她打心眼里不想在这般状况下见凌卿月。可无奈,如此状况,她是不见也得见。她低着头,慢慢转身,俯身跪拜,压着嗓子道,“小的叩见王爷,叩见凌大人。” “抬起头来。”王爷盯着一思忽又嚷道,话出口,他又改口说,“等等,先别抬头。”他转向凌卿月,笑说,“卿月,你我再打个赌如何?你我一路跟着这奴婢而来,都未曾见过她的容颜,看这奴婢的身形,听这奴婢的声音,我们来猜猜此女样貌如何?这次的赌注还是酒。猜对了明晚的酒归我,猜错了……我就向二哥要了此女送你做侍寝,如何?” 一思闻言,惊愣揪眉,内心禁不住一番苦涩。她不想此王爷会如此说,不仅无视她的存在,还随便把她当成了赌注,而她仿若物件。 这就是她所处的时代,女人有如物品,随时随地皆有可能成为别人手中的玩物。无从选择,甚至无法反抗。一思不免悲哀,又徒生一股坚毅,因愤怒而坚强。 恍惚间,凌卿月温润的声波响了起来,他笑说,“王爷倒是慷慨,用太子府的人做人情。还是王爷对二月太过信任,觉得卿月一定能赢?” 他说得极其平淡,看不出半点情绪来,他斜睨一思,眼波只停留在她小手紧握的锦帕上,微微轻笑,心中更加确定了猜测。 他和十一皇子烈王本打算在此等太子回府一起商讨欢迎大皇子回朝之事,岂料在途中见到一女子匆匆而行,又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什么,他当时只觉那身形甚是熟悉便多看了几眼,谁料被顽劣的烈王误会看上此女。非拉着跟了上来,这才现她其实是在寻路。 走到此处,烈王又玩性大起非得和他玩猜谜。他心里早有猜测,便想着她在寻那府上奴人出入的偏门所在,便故意猜错好让王爷高兴,别再玩别的花样来闹腾自己。岂料反倒更激起了他的玩性,又要玩猜谜。 此女他已猜得八分身份。她体态轻盈婀娜,气度清雅,如水中漂浮的青莲,自那夜一曲落花舞后便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他岂会忘记。再看她手中白色锦帕,淡淡的翠绿竹子赫然在目,他便更加确定此女不是别人,便是当今太子那丑陋的太子妃。 他也不能相信有那样眉目的女子会是丑陋如夜叉的无盐女,但出云说及太子妃容貌时那失望而惊恐未定的神情,绝非是杜撰该有的神色,仿若不是吓得不轻,绝不会有那样提及就感后怕的神情。 “反正你也不吃亏,你要不猜,我可猜了啊。”烈王正在兴头上,见卿月不语便显得有点迫不及待 027、惊艳 凌卿月无奈一笑,忙说道,“物极必反,此女风姿卓越,身形妙曼,声线也如此甜美,脸定不会好看,卿月猜她是丑女,奇丑无比的丑女。”此番他定不能相让,如若他输了,烈王那诺言要如何实现?让太子妃做侍妾?岂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哈哈,早知你会如此说。明明有意还推说好奇。”烈王豪爽,说得直白,对着凌卿月一阵调笑。 卿月更觉无奈,只笑不语。早知道他会如此,这样的赌局本来就是顺水人情,自己是占尽了便宜。 他知道烈王也是一片好意。想他凌卿月二十四岁未婚,在男秦早已疯传开来,说他只好男风。只是与之走得近的几个人,如太子、烈王等,他们皆知,他其实是未找到想要的那个女人。卿月一直觉得,婚姻大事绝非儿戏,娶一个女人回家,不是买一件物品回家摆着,好看好用就好。娶一个女人回家是为了要好好的对她,用心的呵护她,是一辈子的责任,妻子是将陪着自己走完下半辈子的亲密同伴,那是一生一世只能唯一的人。 唯一的,又岂能儿戏? 烈王定是觉得他对此女有意才如此,刻意拉拢。 “哈哈,那本王只能说她是国色天香了。”烈王笑得意味深长,又合不拢嘴的面对一思说,“你,抬起头来。” 不知怎的,在听到凌卿月说自己是无盐女时,一思心口竟忍不住闷闷沉痛,仿佛堵着一口气,隐约的觉得鼓鼓的不能平静。一思知道她不该抬头,她该借故快快离去,可因为有凌卿月,因为他的那句话,她竟逆着自己的初衷,真抬起头来,仿佛是头倔倒底的老牛,如何也不能就此罢休,非要证明点什么。 她缓缓抬头…… 只在顷刻间,周遭便静了起来,仿佛是瞬间停止了时间般,静得连生命的迹象都荡然无存。 一思深知此番抬头会有什么场面,她依然记得她第一次见锦文帝,锦文帝那呆愣痴迷的神情,足足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如若不是身边的太监轻咳提醒,他大约还能愣下去。锦文帝自己便是貌美得不似凡人的妙人,对美的追求便更甚凡人,锦文帝后宫的女子个个貌美如花,甚似花。 即便如此,锦文帝在知道她是他亲生女儿之际,还能愣成痴人,可想而知,她的容颜对于男人来说是何等的耀眼。 一思盈盈星目淡淡的看向俩人。绛紫色上好锦缎袍子的是烈王,他已全然似石化,见一思时是何模样就定格为何模样,连哈哈大笑而张着的嘴都未能收回,也一并张大着僵在那里。而凌卿月,依然白衣胜雪,俊逸不凡,俊秀的脸上也皆是震惊,清淡如泉的眼里除了愣怔竟添了一抹看不懂的惊疑。 一思满眼淡漠,缓缓低头,不卑不亢的说,“王爷恕罪,小的奉命出府,如若不能及时返回,小的定免不了主子责罚。请王爷饶恕小的……”说着一思俯下身子祈求。 只是她伏了半天,依然不见回应,她便想提高嗓子再次说话提醒,才想着要出口,凌卿月便缓过神来,他轻咳一声,淡淡幽幽的说,“王爷仁慈,不会为难下人,你既有事,快快去吧。偏门,右拐出了林子左拐便是。” 凌卿月居然知道她在找偏门?!一思莫名心中一动,心思鼓动,分不出滋味来。她微微一愣,很快便回道,“谢王爷,谢公子。小的告退。”说罢,起身便要走。 岂料脚未迈开,烈王却在此清醒过来。他急忙大嚷道,“且慢!” 一思身子僵了僵,心里即便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得停下。 “姑娘要去哪里?姑娘是哪个园子的?姓甚名谁?芳龄几许,可许过人家……”烈王一副痴呆模样,面色潮红似姑娘家,仿若害羞,嘴却像登徒子问个不停,叽叽喳喳似林间鸟儿。 一思本以为这王爷会如何为难她,没想他能唧唧歪歪说那些话。她被他这极其矛盾又极其真实的表象所感染,心境顿时也轻松自在了不少,她竟也玩性大起,笑道,“小的大蓝人,姓倪,名娘,早已婚配,已育一儿,单名倪。如若王爷别无吩咐,小的就此告退。” “哦,哦……”烈王显然还处于混沌状态,只是连连点头。口中喃喃“倪娘……倪娘……” 一思见他点头,便隐着笑拔腿就走,循着凌卿月说的方向疾走如飞。 待到一思走得没影了,烈王还在喃喃,才喃出其中奥妙来,他恍然大悟笑着嚷道,“倪娘,你娘……啊……这这丫头,竟敢戏弄本王!” “被戏弄了还如此高兴,王爷是否是赢得高兴过头了。”卿月转身慢走,忽而又浅笑戏说,“可别兴奋得忘记了赌注,王爷的承诺……” 想到那赌注,凌卿月莫名的心泛甜意,总有忍俊不禁之感。 大蓝人,大蓝女子果真个个聪慧机警。大蓝的女子,个个引人眼球,占人心扉。不知怎的,他脑海里竟又印出那双清冷的眸子和那曼妙的身姿来,那样的眼睛,他似乎如何也不能忘记,那久久纠缠于他梦里的眼,如何也不能忘记。 给读者的话: 伏笔之说,门会注意,尽力埋一个去一个,谢谢落,么么 028、遇险 太子府地处城东偏远之地,而驿站却处在城西,两地之间路途可谓遥远。一思清晰记得成婚当日从驿馆到太子府足足花了三个时辰,虽说迎亲队伍声势浩大,行队缓慢,所花时间是正常行程时间的一倍,可要从城东赶往城西,最好还是靠马力而非人力。一个半时辰的路程赶下来,她不敢想象找到皇叔后她还有没有机会说事。 平时府里人出远门,府里是有专用的马车或轿子的,而她此次出来本就属于例外,根本不可能有这些可用,只得靠双腿。一思本来打算好,出了太子府就租辆马车或是轿子前往驿站,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太子府属于偏远地区,并非闹市,根本无车无轿可租。为此,她必须行走半小时的路程才能到达闹市租赁车辆。 一思一刻也不敢耽误,走得很急。她心里满满的皆是月儿,月儿惨白的小脸,干裂的唇片,一直浮在她的脑海,那样鲜花一般的年岁,那美丽的年岁,她不能让它就此停止,不能让鲜花无故枯萎。 想到月儿,一思的脚步便又快了几分,她心无旁骛,就想着赶紧赶往城西驿站找皇叔,以致忽略了某些路人痴滞且惊呆的眼神,还有嘴角噙着的满含深意的坏笑。更忽略了她此时的美丽能引来的无故事端的潜在危险。 一思不会想到,如此恶俗的戏码能生在她身上。她目不斜视的走路还能撞到行人。有人突然从后面冒了出来,横穿到她前面,她反应一不及时便撞了上去。 “啊哟,你长不长眼啊!你走路还撞人啊你!”被撞之人,揉着身子一脸怒意,眼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奸计得逞的兴奋。 一思皱眉,后退一步,抬头。 那是一名男子,身材纤弱,倒三角的脸,看似还算俊秀,只是眉宇间皆是不协调的痞子味,一看便是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他着一袭月牙白长衫,头饰简单,和卿月如出一辙,此人有如追星跟风的粉丝,明显是仿着凌卿月的行头来装扮自己,却不知是东施效颦,更显其丑。 一思在现代的容貌和现在基本无异,如此搭讪的桥段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她一向对此都比较淡漠,能避则避,不会多费口舌,更何况她现在有要事在身更不愿浪费时间。她只是冷冷的看了眼那人,仿若未闻,事不关己,便绕道想走人。 只是脚未迈一步,就被一帮子家丁似的人给围了起来。一思一怔,内心无比厌鄙,她冷冷淡淡看向白衣男子,也不语,就静静的看着。 那男子见她如此笃定淡然,倒显得底气不足起来,他愣了愣,无礼嚷道,“小女子横冲直闯,知不知此乃皇城,天子脚下,焉能容你如此无礼!你撞了本公子,你可知晓?你撞疼了本公子你可明白?想走,先要问过本公子!” 一思只觉无趣,轻笑淡道,“小女急事在身,未顾旁人横冲直撞,如有冒犯之处,请公子海涵。”她说得谦卑,又象征性的福了福身表示歉意,不留意根本不容易现她那句“未顾旁人横冲直撞”的一语双关。 男子正处于奸计得逞与一思貌美的双重迷惑中,根本听不出话中有话,顿觉此女柔顺好欺负。 他一脸笑悦,张嘴猥琐道,“小娘子还算知书达理,你撞疼了本公子,本公子现在身心受创,你晓得该……” “要多少银两医治?”一思忽然插话,打断男子未开出的无礼要求。她说得淡定,笃定泰山。 话出,愣怔了一群旁人。如此神情,如此话语,委实难见。 男子也惊愣,不想一思能出此言,他神色僵滞,半响也只“呃……”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 一思淡淡一笑,又说,“既然公子无应,想必并无大碍,无需银两救治,那小女就此别过。”说罢便拨开围着愣的人堆,迈步就走。 只是男子虽愣,又被一思说得哑口无语,但如此美人他岂会就此放过。 一思未走几步,男子便回过神来。他震了震精神,换了换站立的姿势,又嚷,“谁说要银两,本公子有的是银两。你伤了本公子身,本公子要以身抵身!”话未说完,一思身后的家丁便又围了上来,迅的擒住一思的双手。 就此,其实已吸引众多围观之人,有人已忍不住叹息,“可怜如此貌美女子,又要被周家小霸王给糟蹋了。” 一思有预料会由此后果,却不想那些家丁的动作如此训练有素,他们主仆配合得如此默契,都无需眼神交汇。一思挣扎,隐约泛着恐惧,无论古今,敢当街调戏之人非富即贵,都大有来头,看着男子的衣物也可知他家底定然丰厚。 周家小霸王?一思皱眉,如此恶棍着实比淳于曦之流更难对付,淳于曦知理顾大局,此种人物怕是可以什么都不顾。但人非圣贤,总有软肋。 一思思量,心惧却依然不慌不忙,她面露喜色,仰头远眺,好不痴迷,大嚷,“呀,二月公子,二月公子……” 语出,所有目光都往她所眺之处望去,所有人都仰期盼,一时忘了职责。 “二月公子?哪呢?” “哪呢?” 顿时,整个街市仿佛沸腾了起来,无论是关注他们这街边闹剧的还是不关注的,听闻“二月公子”都热血沸腾了起来,特别是女子如痴如狂,不论真假已向众人所看方向狂奔而去。顷刻间,街市如国际巨星到场般,骚乱不堪。 一思乘机甩开左右,拔腿就跑,逆着方向穿梭人群中,谁料,那周家霸王也反应极快,顿觉上当,只嚷,“别让美人跑了!” 一思惶恐不安,不敢松懈,拎起裙子,拼了性命逃离,无奈那些男子穷追不舍,人群混乱,她行走也极不方便,家丁们勇猛度相对于她定是快上几倍,眼看就要追上,忽地一思手上一紧,有人擒住她的手腕。而后只觉身轻如燕,仿若飞一般无阻碍的向人群外跑去…… 029、萌动 一思跟着那人一路奔跑,冲出人群,急迫的被塞上了一辆马车,才稍稍停顿。她坐在马车上一手扶着心口,低着头喘喙,气不能任其声。 感觉有人迅的也跟了进来,她才断断续续的说,“谢,谢……公……”说话间,她抬头来看,而后话音便戛然而止,身心蓦地一震。 只见凌卿月含笑而视,近在咫尺。 他只微微喘息,剧烈的运动未能给他带来多大的负荷,依然不失仪态,风雅如初,全然没有文弱书生的柔弱。 一思想起刚才的轰动,微微眯眼,直直的看着他。 俊逸不凡的脸浅浅含笑,柔和的阳光透过车窗的纱幕,稀疏的洒在他脸上,为之染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来,仿若天人下凡,闪着星光,那样的耀眼,却不刺目竟让人意外的觉得暖眼,那样温暖的感觉直接渗入眼里,直通心底最深处,从里面暖了出来,一圈圈的漾着涟漪。 一思莫名心中一动,看得仿佛失了神。 而凌卿月,他被一思如此看着也不觉尴尬,仿佛是习惯了,反倒微微弯着眼眉,更添几分亲近。他调笑问,“姑娘之谢,是谢卿月知名呢?还是谢卿月之行呢?” 一思微窘,不想她用二月盛名来逃脱之际能正巧赶上当事人在场,委实难堪。她其实也只是赌一赌。二月公子在南秦到底多有名望?她其实并不知晓。 只是摘月那夜二月公子说了一句好,所有人便都附和说了好;在街上又有如此恶霸模仿二月的装扮,她便猜测二月在南秦人心里该是有一定分量的,至少在那周霸王心里是有一定分量的。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疯狂的场面。 一思面色猛地一片潮红,似染了胭脂的白桃花,数不尽的娇羞可人,加以尴尬浅笑,更显娇妍惹眼。 她低头微动唇片,抱歉道,“小的借用公子名声,乃迫不得已,请公子见谅。” 她那样姿容的美人,微笑比豪放大笑来得迷人,隐约含笑比微笑来得有韵味,微动唇角的娇羞浅笑更是数不尽的娇美慑人。凌卿月看得竟有些微愣,一时找不着呼吸心跳。 凌卿月头一次看人会有如此震慑之感,心口鼓动异常,心那样猛烈的跳动着却是如何也找不到跳动之感,仿佛瞬间停止,连呼吸都变得那样的困难。 如此失神,他是头一次,又仿佛有过很多次,他无从分辨那样复杂的情愫,只觉很是失态。他缓神,看着一思,回味着她的话,便不由想起适才她作弄烈王之举。他抑制不住的扬起唇角,笑得明媚道,“卿月委实比烈王来得幸运。” “烈王?”一思不解追问。 “你的儿啊!怎么只过片刻就忘得干净?” 一思更觉窘迫,伶牙俐齿竟成笨口拙舌,硬是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好半响,她才讪讪道,“公子恕罪……” 顿时,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美妙异常的味道,仿佛是三月里的桃花,娇嫩芬芳,更像八月里的桂花,甜香馥郁,染得方圆百里皆有丝丝甜意。 凌卿月心底又泛起层层涟漪,笑意溢满了整个俊脸。他一路跟着而来,从王府到街巷不期而遇,他看着她处事、答话,稳重、冷静,泰然自若,极其的有条理,即便遇到周家霸王当街调戏,依然临危不乱,变着法的回击逃脱。不想还能看到如此窘迫的一面,他笑意更深,暖暖的东西莫名在心中荡漾开来,漾出朵朵莲花。 他莫名兴奋,便又继续调笑道,“姑娘乃王爷之娘,无论身份地位皆在二月之上,二月岂敢逾越啊?” 卿月说的极其戏谑,一思也能听出语中谑笑,莫名其妙的听着如此调笑她内心竟泛着丝丝的甜味,令人愉悦。只是如此不依不饶,也委实令她窘迫难堪。她便不假思索,所幸噗的跪地,柔声请罪道,“请公子莫再取笑小的。小的知错了。” 凌卿月见状,倒又有点微愣,他现此女总有将局势往有利于她的方向扭转过去的本领。 他钦佩一笑,便再无戏弄之心。他赶紧微起身子伸手扶她,岂料手刚碰触扶起她来,话未来得及说上半字,马车便像刻意安排似地猛然加…… 她刚刚起身,脚力本就不稳,加上突然加便更不受控制,身子就只得由着惯性直向他倒来。一不留神他便被一团柔软压倒在凳。 她温润柔软的身子就伏在他身上,贴得那样紧,仿佛亲密无间,仿佛都能感受到她不同于他的体温。她的脸就贴在他脸上,冰冰凉凉的却似火般惹了他一阵燥热。凌卿月浑身一震,仿若石化,周身像似点了一把火,仿佛燃着了全身每一个细胞,全身每一寸肌肤都热了起来。特别是那手心,仿佛就是一把烈火,滚烫了自己,亦烫到了她。 一思惊惶不定,被这突来的变故弄得心神僵化。待到马车正常,待到觉得也浑身热,才现自己有多失态,自己有多唐突。才现自己与他贴得有如此近,如此亲密,她竟伏在他身上!! 如此认知委实似炸弹,炸得她面红耳赤如天边火烧云,心不由自主的猛烈跳动起来,那样强烈的跳着,砰砰砰,仿佛即刻便要冲破心墙,破墙而出。 一思猛然惊觉,猛地弹开跳离他,侧身而坐,不敢看他。如此的尴尬委实难看至极。 而凌卿月也赤红着脸,慢慢悠悠的坐了起来,眼梢扫过一思,竟也不敢正视。 顿时,狭小的空间就静了下来,静默得只剩下车抽滚动的咕噜声,哐哐哐,那样的有节奏又似毫无规律,极似了俩人的心律,似有规律的砰砰砰跳动,其实却是毫无章法的骚乱,心神骚乱 030、提醒 过了许久,俩人一直无语。 最后还是一思先开了口,她还是微红着脸,说的讪讪,“呃……谢公子搭救,小的还有要事……就不打扰公子……” 凌卿月微窘,自觉失态。他觉得他长这么大都没有今日这般失态过,仿佛不是他,不是淡定不失仪态的凌卿月,倒像是冲头冲脑的烈王。 如此的认知令他更觉尴尬,他轻咳一声,强装镇定道,“卿月此去城西,途径驿站,可以稍姑娘一段。” 一思惊愣,回身抬头,疑惑的看他,不期然遇上他清幽如湖却有泛着波光的眼眸,蓦地心跳加,又只得仓惶逃开眼去。 她柔声问道,“公子何故知晓。” 卿月不答反问,“太子妃的伤可好多了?” 一思明了,太子府除了她和随身侍女哪里还有大蓝人,她刚说她是大蓝人,其实早已暴露身份。太子妃的人冒险外出,最有可能的便是与同是大蓝的武王联系。凌卿月何等的聪明可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猜便知她的去向。 她顿觉钦佩,又看了看他,顺着他的话坦然答谢道,“多亏了公子赠药,我家公主已无大碍。谢谢公子关心。” 不知怎的,听闻此话后,凌卿月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的额上。轻薄的刘海覆盖了她整个额,却依稀能见刘海下那白璧一般的肌肤,完好无损。 凌卿月内心莫名起了波澜,仿佛隐约的泛着失落,又隐约的夹杂着丝丝雀跃。他仿佛失了神,轻轻喃道,“好了便好,便好。” 一思更觉疑惑,只是也不便多问,她礼貌的回应了几句,又谢了几声,便也沉默了下来。 一时间,两人皆又无话,气氛又凝重了起来,仿佛整个空气里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味道,人的呼吸也变得极不顺畅。 一思觉得极不自在,紧握着锦帕,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仿佛回到了那时,帮贺修补习的后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做完作业就有偷偷留意起贺修的习惯。看他做作业时的认真,做不出题目时的烦躁,做出题目时的满意微笑,仿佛每一个细节都能牵动她的心。好像忽然就有了一天,贺修成了她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只是那样的感觉浓浓的却只能摆在心里,只能暗暗的漾在心里,那样压抑,那样克制,到了后来面对他,她就如现在般坐立不安,手足无措。那段时候只要有贺修在,她的心就会不听使唤的骚动。 贺修,她又不由自主的想到贺修。那个如此爱她,她也由心爱着的男人,那个她终究实现不了的美梦,贺修。 一思忽的眼热,顿觉无比苦涩,那样的苦似胆裂,由内而外的苦不堪言。那样的涩,似误食酸梅,涩得能瞬间流出泪来。 “姑娘不必太担心,出云爱才,绝不会伤及太子妃性命。”凌卿月许是看到她黯然伤神,便开口安慰。 一思未想卿月会如此说,但说起淳于曦,一思心里便只有愤怒。她精神猛然一震,忽然警觉起来。凌卿月和淳于曦的关系非比寻常,虽然多次有助于她,可终究是淳于曦的党羽。 她恢复常态,轻声问卿月,“大人不问小的去城西所为何事?” 凌卿月淡笑,说,“姑娘想说自然会说,既然不说定是不便多言。不便多言之事,卿月便没有兴趣探知。”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卿月虽不知姑娘此去所为何事,可卿月知道姑娘冒险出府定是有不可不为之事,只是卿月熟知出云为人。他虽喜怒无常,却也是极其面薄之人,很多时他皆是吃软不吃硬,姑娘聪慧,想必能明白卿月之意。” 卿月说得极为真诚,大有推心置腹之感,一思闻言甚为动容。 她感到一思愧疚,适才因为淳于曦,她竟对凌卿月的好意有所怀疑。 凌卿月说的极是,大凡男子皆爱面子,而她却一直在挑战淳于曦的耐心,一直让他毫无颜面。如此行径就如同被网着的鱼,不顾一切的挣扎,以为就此就可以冲破网面获得自由,岂料用尽全力冲破渔网,却也只落得鱼死网破。 一思对凌卿月更有几分好感,她微微含笑正色回应,“多谢公子忠告,小的一定转告公主公子的好意。” 卿月看着一思,淡笑感叹,“拥有姑娘,真乃幸事。”顿了顿,忽然没头脑的抱歉道,“适才,冒犯了姑娘,望姑娘见谅。” 一思懵,不知所为何事,愣了愣抬头看他。瞬间四目相交,又莫名激起无数火花来。 给读者的话: 期待二更…… 031、一一 卿月忽觉喉间干涩,别开眼去,解释,“烈王与卿月玩笑,殃及姑娘……”他说及此处便声音微弱,到了后来他脸色微红竟有些微的不好意思起来。 一思猛然想起适才的赌注,如若凌卿月输便由烈王当说客把她送与卿月当侍妾。一思徒然也面色潮红起来,顿觉局促。 气氛一下子又热了起来,暖暖的弥漫着春日暖风的蛊惑气味,填得人心底满满的皆是热流。 说巧不巧,马车此时又忽的减,人一个不在意又身形不稳。 一思一个不在意差点摔下凳子来。 凌卿月及时伸手,双手紧扶住她的肩,她便又贴在了他身上。她回头答谢,不期而遇那双清幽的黑眸,亮亮的闪着波光。尴尬的气氛又接踵而来,俩人心底又平起波澜,顿时忘记呼吸。 “公子,驿站到了。”侍从在外适时提醒。 俩人一震,仓惶相离。一思微红着脸,急急的下车。 如释重负,一思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她抬手抚上心口不平之处,暗暗的觉着心情微妙,难以形容。 凌卿月也跟着下了车,尴尬之色依然停在他脸上,他欲言又止,讪讪说,“还不知姑娘芳……” “一一。”一思抢白,看了看卿月,又补充道,“公子不弃可叫小女一一,一二三四的一。”说罢,她又福了福身,礼貌谢道,“今日,多谢公子,就此别过。” 没等凌卿月开口,她便急着跑进了驿站。一思不知为何要让凌卿月叫自己一一,只是只觉的想要如此做。 一思从没有说过,所为一一到底为何意。一一,是贺修的专有名字。在贺修和一思之间,“一一”有着重大的意义。 贺修表白时,就说,“我可不可以叫你一一。”她回答说,“随便。”他才又说,“一一,我们交往吧。” 贺修求婚时还说,“所为一一,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你就是我的一一,唯一一人的一一,所以……一一,嫁给我,成为我的唯一一人,给我机会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的爱你。” ……分割线…… 委实不巧,蓝逸武并不在驿馆,好在秦葬在,一思便和秦葬说了事情由来。 “以在下之见,公主不该管此等闲事。而且公主冒然出府,委实危险,淳于曦对公主并不友善,公主此行惊已。”秦葬生性冷漠,说话犀利,银色面具下的凌厉黑眸异常皎洁。 一思深知自己是泥菩萨过江,只是她终究是不忍。 她谦卑说道,“一思明白自己处境,只是一思不忍月儿小小年纪就此没了。月儿危在旦夕,一思也未多做思考。又给皇叔和先生添了麻烦……” 秦葬见状哀声一叹,说道,“公主心善,王爷仁慈,闻之必不会置之不理。既然公主决议要帮,公主希望王爷如何配合?” “一思想借皇叔之名,让一思暂住驿站几日,就说皇叔生辰,一思为之祝寿。” 一思的方法秦葬不能苟同,他说,“此方法不妥,且不说祝寿无需停住,就以王爷之名让公主出府,秦葬也以为不妥。淳于曦易怒,却是极其心细之人。他又极要面子,如若为表你们夫妻和睦要跟来,岂不落空?”他背着手,踱步,忽而才道,“秦葬以为,由皇上或皇后说之才能妥当。” 一思苦恼,“只是一思现在身陷牢笼,如何才能晋见皇上皇后?淳于曦连三日早茶都推托我久病不能起身,现在怎可能让我前去。” 秦葬踱步,取出箫来,轻轻把玩,眼中闪过光亮,说道,“那就让皇上皇后来太子府见公主。公主名声在外,皇上和皇后定也十分好奇。皇上皇后去了太子府,必定要见太子妃。如若淳于曦再阻扰,公主就用引周良娣的法子引皇后便是,皇后喜音律,独爱花好月圆。” 秦葬说话时两眼放光,提到皇上时眼色突然凌厉,似刀剑,泛着冷冷的凶光。一思隐约觉得秦葬对南秦皇帝恨之入骨,只是那样的恨只是放在心里,隐藏在幽暗的眼眸中。 一思还现,秦葬对淳于曦相当的熟悉,即便先前他是在南秦生活,但对淳于曦如此熟悉的,想必身份地位也并不一般。不知怎的,一思忽然想起了青岚,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当时也该是绝代佳人吧。 一思便问,“秦先生可知叶青岚,可知晓南秦冷家?” 话出,只听得叮当一声响,箫落,击出划破平静的音符来。 032、准备 一思细看秦葬,银色面具下的黑眸越加的凌厉阴霾了起来,他顿了顿,不紧不慢的弯腰拾起那掉落的紫竹箫,仿若不经意。 他避开话题说道,“皇上近日龙体欠佳,公主可加以利用,去慈云寺为之斋戒祈福。慈云寺是皇后最中意的寺庙,虽算皇家寺庙,却无守卫,出入也方便,是公主救治月儿的最佳地点。” 很显然,秦葬并不愿提及叶青岚或是冷家。一思猜测秦葬与之必有关联。只是她不明,既然有关联他怎会不知叶青岚处境,怎会不知月儿的存在。以奶娘所言,月儿极有可能不是淳于曦之女。这也能解释淳于曦为何对之不加理睬。只是一思更不明,以淳于曦的个性,为何还能留下不是自己血脉的野种? 一思内心百般疑问,对青岚之事便更加的好奇,只因秦葬如此她又不好多问。她福了福身,礼貌道,“谢先生提点。” 说话间,侍从来报王爷已归。一思便匆匆随着侍从去拜见武王,临走时,秦葬告诫,“公主聪慧,该明白有些好奇心委实要不得。好奇能成事,亦能惹事。公主在宫里那么多年,应该深知此理。” 一思闻之一愣,随后回道,“多谢先生告诫。” 她岂会不知其中道理,她当年就是因为好奇心,才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如若她不是好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她岂会在报上刊登寻亲启示,那貌美的母亲也不会因为此启示想到还有她这个女儿,也不会因为此启示而瞄上自己的心脏。 一思冷笑,好奇果真能惹事。只是,如若没有好奇,她岂能明白现实的残酷和人情血冷?如何能看清本质,看透真相? “青岚,乃淳于曦的前太子妃。”一思不怀好意,淡淡抛下一句。她只是想证明,秦葬和青岚间到底是否真有关联。她只是纯粹的好奇。 话落,箫落,一思背后又响起那熟悉的叮当声。一思轻笑,秦葬果真和青岚大有关联。 ……分割线…… 一思见过逸武后便匆匆的回了太子府。回府见了周良娣与之婢女换了身份后,便又去看了月儿。 月儿依然昏迷,唇口干裂,看着都令人心疼。 看着如此的月儿,一思心底又抹上一缕愁思。虽然今日折腾了一天,但到底有用与否,还要看今夜,皇叔是否能让南秦皇上驾临太子府。 虽只是待定,一思却依然忙活不敢松懈。 “主子,你翻出这孔明灯来做什么?这和救月儿有关系么?”风芽看着忙碌的一思,终究忍不住问。 一思回来,就忙个不停,翻箱倒柜的找出以前做的孔明灯,又在灯上写了又写,写满了字。娟秀的字体,像极了一思的人,美丽而不张扬。 “大有关系。等晚间,你就知道了。”一思目不斜视,依然专心的写着。秦葬的方法甚好,但是要打动女人,还是要做点更为实际的东西。 风芽懵懂,也不多问,怕打扰她,只是静静的为她研磨。 待到写好了,天色也微微的暗了下来。 一思走出房间时,便听到东侧桃园有细细索索的声响,很多人忙碌个不停,仿佛正准备着什么。一思见了,嘴角抹上一丝笑来,便知道皇叔定是请得了皇上驾临。 她便吩咐了风芽准备热水沐浴,虽不一定能见皇上皇后,该准备的她一样要准备妥当,才能应万变。 一思以前很喜欢泡澡,因为热热的水汽仿佛能洗净尘世所有的不净和烦恼,泡在热热暖暖的水中有着无比舒坦的感觉,仿佛飘在云间,轻松自在,飘飘欲仙。 但如今看着热气腾腾的水雾,一思便会心生恐惧,不敢下水。那样的水雾会不由自主的令她想起那夜,她被夺走清白,被人无情凌辱的那夜。 那样可怕的夜晚,她如何能忘记,如何能不心有余悸。她那样的凄厉的哀求,那样拼命的挣扎,可那施虐的人就似着了魔似的充耳不闻,粗暴无礼的对她下了手。 那样暗淡的夜,漆黑看不真切。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可她却能清晰的记得那人眼中可怖的欲念和痴狂。那样的眼直白得令人胆颤,心生恐惧只想逃走,而她却终究逃脱不了,如何努力都逃不出他的魔掌。 一思揪着雪白的单衣,愣在那里恍惚起来,那恐惧的感觉又袭了上来,令她如何也下不了水。可她又知道,多日劳累,虚汗淋淋,她又不得不好好梳洗一番。苦闷挣扎间,一思只听得风芽惊声喊到,“太,太子殿下,小的叩见太子殿下……” 话音未落,就又听得砰一记闷响,门被撞开,淳于曦面色不善的闯了进来。仿佛是一头野兽,周身散着危险的气息。 033、威胁 淳于曦大步上前,眼光犀利如剑,直盯着只穿着单衣的一思。 房间热气弥漫,一思又处在朦胧的水汽里,冷冷的眼波里透着惊愣和不屈。淳于曦一震,一阵恍惚。如此的眼和他的羽儿那般的像,像得似乎能以假乱真,他几乎把持不住对羽儿的无限思念而把她当成羽儿来看。 只是他清楚的知道,眼前蒙着面的女子,实际是何等的模样,心是何等的狡诈。 他怒从心上起,他用脚狠狠的砸上了门,冷笑上前,讽刺道,“大蓝的一思公主可真了不得,啊!和亲哥哥心有灵犀也就罢了,和亲皇叔原也如此心有灵犀,恩?禁足之时来太子府观花赏夜景?好啊,很好啊!” 一思知道他定是对今夜晚宴之事怒气憋闷在心,为此找茬泄恨的来的。她想起凌卿月的忠告,也就冷冷淡淡的听着,静静的盯着他,不语。 只是她的不言不语在心存芥蒂的淳于曦眼里都成了贬义,成了她高傲的资本,成了她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本钱。她的不语反倒更加激怒了淳于曦。 他脸色更加难看,冷冽的脸上挂不住一滴水来,他大步上前狠狠抓住她的胳膊,仿佛想要就此将她捏碎般,他极用力,疼得一思只想呲牙咧嘴大喊疼痛。 “看不出你还有如此手段,啊?还是大蓝男子皆无眼,个个有眼无珠!喜欢无盐女!”他说得愤恨,眼里,字里皆是嘲讽。 一思也怒从心起,她可以容忍别人侮辱她,诽谤她,但她绝不容许别人诬蔑她的亲人。纵然五哥对她是有说不清的情愫,她也不能任人贬低诋毁他。更何况淳于曦还提到了她最敬爱的皇叔。 只是一思自小就学会了忍耐,无论前生今世,她都生活在社会最卑微的阶层,她必须学会忍耐才有出头之日。她淡淡一笑,眼波依然淡定,说,“恕一思愚笨。” 淳于曦最厌恶一思的这种态度,他就像被下了咒,着了魔,看她那样淡定就想要当个十恶不赦的恶魔狠狠摧毁那从容不迫的淡然来。 他冷冷的大笑,眼直直的盯着一思,邪恶且恶毒的话语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好个愚笨的大蓝公主,恩?愚笨得引着大蓝两大主权男人爬上自己的床!蓝一思,你果真愚笨得厉害!啊?” 一思惊愣,她不想淳于曦能出说如此不堪的话来。屈辱,只在瞬间闪过她的眼眸,她也直直的盯着淳于曦,似要用眸子吞噬他对她的鄙夷和侮辱。 淳于曦并不打算放过她,看着她怒意十足的眼,看着她透着坚毅的眼,他仿佛兴奋了起来,更加阴冷恶毒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么?新婚当夜你不是残破之身么?说说看,是谁先上了你的床?蓝逸武还是蓝壑溪?难道是锦文……” “啪!”清脆响亮的耳刮子声干脆的堵住了淳于曦不堪入耳的话语。 一思忍无可忍,她挥手向淳于曦脸上甩去,阻止了他的污蔑。 淳于曦愣,而后眼中闪过可怕的凌厉来。 再然后,仿佛只在瞬间,一思便只觉眼前一黑,她的人就飞了起来,直接的落入浴桶里。扑通一声,而后只觉得颈部有一只钳子般的手紧紧的掐着她,把她按在热水里不能动弹,水在不停的由着七孔溜进身体,制造出无比的痛楚来。 窒息、疼痛、恐惧、可怕的回忆一股脑儿的袭了上来,一思惊恐万状,不停的挣扎,张大了嘴,拼命想要叫喊,却是正着了道,不断的热水涌了进来,呛得她更加的难以呼吸和恐惧。那样的疼,心胸像是被撕裂了般疼痛。比死更恐惧的场面又回旋在她脑海,那暴徒的眼又浮在她的眼前,她似入了魔,疯狂的挣扎,那样的耻辱她不要再来一遍,那样的屈辱她不要再体验一遍…… 疯狂挣扎间,仿佛是得了神力,她猛得突破淳于曦的夹持,她不断的挥动着手冲上了水面大喊,“不要……” 她伏在浴桶边,不停的咳嗽。因为呛到了水,她低着头不停的咳嗽,因为窒息,她拼命的呼吸。她的头低得很低,仿佛是无力撑起而耷拉下来。凌乱的头黏住了整个脸,面纱虽落,却是看不见她的脸。她狼狈不堪,已然少了那份清冷,少了那份淡然,仿佛是落水受惊后的小鸟,连扑腾翅膀的力气和胆量也没有,只能倚在一旁微弱卑微的喘息。 淳于曦看到如此不堪的她,大约也解了气,他狠狠甩下话来,“别想着用你那点小伎俩来设计本太子,想见父皇母后是么,本太子成全你!想要靠父皇母后为你撑腰是么?我告诉你蓝一思,即便有父皇母后为你撑腰,也别想着让本太子把你当人看!你不配!”说罢,他转身走人,顿了顿,又说,“晚宴时,最好放聪明点,否则,本太子让你比今日痛苦上几千几万倍!本太子说得到做到!” 如此甩下话来,他愤然离去,砰一声巨响的关门声,关住了淳于曦盛怒绝情的颜面,却依然关不住他留下的残酷遗迹。 一思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她慢慢撑起头来,看着那紧闭的门,不由的又扯上了一丝冷笑。那样的人是她的丈夫,那样的生活便是她的命么?是么? 给读者的话: 二更,分分、砖砖、评都来支持门吧……稍作修改…… 034、晚宴 晚间,月朗星稀,夜空格外清亮。 太子府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灯笼挂满了整个府邸,照得天空一片通红,特别是那半里桃花林,更是火光一片,胜似白天。太子府的下人们也忙碌个不停,为迎接当今皇上皇后而忙得马不停蹄,不可开交。 大蓝武王蓝逸武择日便要回国,皇上便提出要宴请逸武为之饯行,逸武便提议去太子府,一来是拜别一下太子妃,二来赏一赏太子府的半里桃花林。他说,“暗夜闻幽香,秉烛观桃花,想必也是人生乐事。” 南秦皇帝也好风雅,加之如秦葬所料,对那素未蒙面却如雷贯耳的太子妃也是心存好奇。便真就当晚就驾临太子府,秉烛观桃花。 宴席设在揽香亭。 揽香亭内的石桌上摆满了果品佳肴,玉液琼浆。皇上皇后安坐于前,淳于曦和一思各自坐在俩人身侧。而亭下走道上皆是家臣大官。今日之宴算是家宴,请的人并不多,都不足十人。 许是第一次见面总要给人留点颜面,许是一思的名声大好在皇上和皇后心里奠定了好印象,许是一思衣着得体举止大方、温雅博得二老的好感。二老见了一思,稍作询问后便对她称赞有佳。 只是那遮面的一幕白纱倒是成了皇后唯一不满的地方。一思回答的也很巧妙,“儿臣大病初愈,唯恐憔悴如灰土的面色饶了父皇母后赏花的兴致,便斗胆遮面。” 皇上皇后听了,倒也顿觉有理,便也不多追问,直夸太子妃有心、知礼云云。 因是第一次见面,而太子妃也将是以后的皇后。启了宴后,皇上便一一为她介绍了在座的臣子家人。 在座的其实也没几个人,除了武王蓝逸武,便是几位陪同的皇子和左右两相。 坐在右侧上位的是逸武,紧挨着的便是烈王淳于祁,往下便是右相凌赫。凌赫乃凌卿月之父,也是开国元老,在未成立南秦时,凌赫和淳于子虚便是极其要好的生死之交。 不知怎的,当皇上介绍到凌赫时,一思的心就不由的纠了起来,眼波不由自主的暗自四处扫视,仿佛极力的想要寻找什么。只是即便环顾数遍,她依旧没有找到想见的那人,他今夜不在。 凌卿月,他不在。 如此的现实,竟让一思莫名感到失落,仿佛遗落了什么,隐约的心情低落。 一思现,烈王从一坐下来后,视线便没有离开过一思,一直在她周身打转,仿佛也在寻找什么。和她适才隐晦的寻找不同,他的视线直接,毫无隐晦。 如此直接的眼神除了烈王,还有一人。那人一思从未见过,他就坐在左侧的上位。他样貌俊俏,与淳于曦有几分相似,而感觉却是截然不同。淳于曦是冷酷邪魅,而他却是浪荡张扬,仿若妖魅。他衣着华贵,可谓花枝招展,别具风格,在中规中矩的衣着中鹤立鸡群,特别的抢眼、夺目。皇上称之为“哲儿”。 此人和烈王一样,自打见了一思后,眼波就没有离开过她。那样毫不隐晦的、直白的、火辣辣的眼波,一直围着一思转。那火热且耐人寻味的眼神,仿佛是猎人盯着猎物,又像是仰着头的蛇,吐着红信子,总有猎食佳肴之感。 一思觉得极不自在,那样的眼会令她联想到那夜的暴徒,那样直白的欲念会让她不由的毛骨悚然,浑身颤抖。 一思紧握着手,适才淳于曦粗暴的一幕又一次回旋在脑海,他残酷无情的话语又回荡在耳边。她手握得更紧,眼波下意识的瞄向淳于曦,不看还好,看了更觉惊悚,脊背蓦地一阵透凉。 淳于曦虽含笑饮酒好似有多和善,眼波却是冷厉如剑,直接伤人于无形间。而那样凌厉冰冷的目光毫无疑虑的皆落在一思的身上。仿佛她有多十恶不赦,好似她是千古罪人般不可饶恕。 仿佛察觉到她眼底深藏的那抹狼狈,淳于曦邪魅一笑,对着皇上提议说,“父皇母后久居宫中,不知民间风流。民间正流行一曲落花,实则乃儿臣爱妃所创,今日得幸,不如让爱妃舞一曲,助助兴。” 一思一愣,淳于曦又玩花样。他定是看出了她神情不振,心神恍惚才要让她出丑于众人。最好惹怒了皇上皇后,让他们从此冷待她。 给读者的话: 一更献上,看文别忘记分分、砖砖、留脚印哦…… 035、吟诗1 只是淳于曦也太小看了她,舞曲重在意境。舞落花,即便她身体不适都可以舞得很好,因为心中有感,她是真正领悟了落花的真谛。有心而的舞步,才是最能感动人的。 一思刚想应承,皇后倒帮着说起话来,“曦儿胡闹,虽是家宴,哪有让思儿舞曲之礼?再者思儿大病初愈,哪能劳累?” “说得极是。这不合规矩。”皇上也帮腔话。他顿了顿,仿佛想到了什么,玩味一笑说,“曦儿想让思儿表现才华,也不考虑实际。”想了想,他又对皇后说,“这样吧,给咱们儿媳一个表现的机会,吟诗作赋吧。曦儿觉得如何啊?” 传言大蓝十四公主乃才貌双全,文采出众,无人能及。皇上对于淳于曦对太子妃的态度一直琢磨不透。他也有诸多疑虑,外面有传的如此热闹,说太子妃如何如何了得,他其实也想考一考这不愿露面的儿媳妇。 只是不知正好着了淳于曦的道,只有淳于曦知道现在的太子妃虽有点小聪明,其实并不是大蓝人民心里的十四公主,南秦大街小巷风传的太子妃贤德之事也只是逸武怕他对丑女人不利而摆的**阵。他知道他的羽儿才是才貌双全之人,文采出众。至于眼前的这位,被大蓝后宫传为狐媚转世的低贱公主,从小受人冷落欺凌,怕是连字都不识也有可能。 淳于曦斜睨一思,见她微微皱眉,喜上心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看她出丑,是他如今一大乐事。从没有哪个女人敢打他,他岂能就此罢休。 他暗自窃喜,面上却笑得灿烂得意,弯起眼眉附和说,“父皇见笑了,单凭父皇做主便是。” 皇上听了便也笑了,眼光扫过一思和淳于曦,便真对着亭下之人,高声说道,“今夜星月明朗,这半里桃花又独好,朕以桃花为题,来赞一赞这半里桃林。众卿家觉得如何啊?” 皇帝话,哪有人敢说不字,个个应承着,朗朗回应,“好主意啊。”“好提议啊。” 皇上见此,裂嘴而笑,说,“那由谁先开始?” “父皇,不如来点娱乐的,击鼓传花,鼓声落花在谁家谁就先赞,赞得好了赏,指定下一人赞,赞不好的罚酒一杯,另外附加一个节目。”淳于哲眯着桃花似的眼,懒懒散散的建议。 此人说话时眼依然未离开一思,他说话随意,举止便随,连坐姿都是慵懒而随性。委实令一思反感又好奇。 许是习惯了淳于哲的行径,即便他行为举止如此无礼又不入流,皇上倒也不怒,还欣然答应,仿佛对这娱乐还挺有兴趣,直说,“甚好,就按此行。” 说罢,就有一太监拿了一绣球一般的丝缎花球,由皇上那边开始。随着咚咚的鼓声,花球就由着一个传向了另一个。鼓声响了很久都未停下,待到淳于曦处,鼓声便停了下来。 击鼓的是皇上的贴身太监,刘公公。一思适才见淳于曦和刘公公眉眼交流,想必这是有预谋的,接下来淳于曦定是要指定她来咏桃花了。 一思只觉无奈,这淳于曦叫她安分守己。他如此行事,叫她如何安分得起来? 倒是让一思意外的是淳于曦的文才也是了得,他接了花球,随随便便不待一分钟便吟了一诗。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备注1) 吟罢,亭下赞叹声不绝。连皇上皇后也连连称赞,就连皇叔也微露赞叹之色。 不可否认,淳于曦这诗把桃花之美展现得淋漓尽致。这委实出乎一思意料。在她的思想里淳于曦残暴不仁,性情暴虐,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不想还能有如此造诣,倒是令她刮目相看。 她微愣,定定的看他,猜测着,淳于曦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 只是好不容易存有的好感,一下子便又烟消云散。淳于曦挑眉邪笑,一脸挑衅模样,启唇定眼看她,说,“接下来,就有劳太子妃了。” 给读者的话: 备注1,此处借用了吴融的《桃花》特此说明。二更……分分、砖砖、评多多哦…… 036、吟诗2 一思一愣,随即淡笑应对,说,“一思才疏学浅,岂敢在父皇母后面前班门弄斧。既然殿下抬举,那一思便献丑了。” 一思抬头,远眺桃园、淡淡粉粉的桃花在无数红艳的灯笼下映得更加娇美动人,不经意间还有片片染了红艳的花瓣飘落在地,意境唯美浪漫,却是透着淡淡的凄凉。一思又想起了《落花》,娇艳的时候众人赞,花落的时候无人理睬。 一思忽的伤神,想起了可怜的母亲,想起大蓝后宫无数和母亲一样的女子。她情不自禁呢喃出声,“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红消香断谁人爱。”(备注2) 一思是有感而,语**绪无不合意,数不尽的凄凉感慨。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感染,这花落和人衰其实是同一道理,人辉煌时谁都要来巴结讨好?人落寞时谁人来认识理睬?在坐的人虽极少有过如此悲惨人生,却也被一思那份无奈悲凉而感染。一时间都默不作声,沉静其中。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悲悲切切的与今日主题极不搭调。 一思这才惊觉失误,不该在此时此刻以这略带凄凉的诗句来应付淳于曦。一思微微皱眉,踌躇着该如何解释。 岂料,那淳于哲却在一片寂静中拍起手来。他勾着唇角,弯着桃花眼,只嚷着,“妙,妙,妙……” 皇后似乎也缓过神来,此诗的意境大约只有她感悟最深,她也轻轻的拍了拍手,悠悠的赞道,“思儿果真名不虚传,此诗虽不合今日欢快之意,却是深有远虑。众人皆赏桃花美,却是无人知晓桃花残败之貌,众人皆知花开美,却无人理会花落哀。此诗虽是观景赞花,却是透着满满的人生哲理。皇上,曦儿娶了位难得的好妻子啊。” 皇后一番话,仿佛点醒了梦中人,在座之人对这太子妃又多了一分赏识,纷纷称赞。 皇上也频频点头,直说,“言之有理,曦儿得贤妻已。” 一思惶恐,忙低头福身谢恩,“一思惶恐,一思如此无礼,父皇母后不怪罪反倒加以称赞……一思感恩不尽。” 淳于曦内心复杂,他不曾想到此女还有如此才华,他不想一思的见地如此深刻,仿佛可以透过一切看到事物的本质。他是爱才之人,对于棋逢对手的人物,他都会有一种终遇知音的兴奋感。而对于这个女人,他却摸不透自己的心思,无论如何都无法恢复理智,满腔的只有怒火,满满的只有火气,不能自己。 他阴霾的幽黑的眸子里印着一思白纱遮面的脸,强压着心底莫名的怒意,满面堆笑,顺着一思,也起身作揖谢恩,说,“谢父皇母后不怪之恩。” 皇上皇后见这妇唱夫随的,皆眉开眼笑,直嚷道,“免了,免了。” 顿时笑声一片,气氛又活跃了起来,恢复了喜气。 品酒的品酒,干杯的干杯,谈笑的谈笑。正嬉笑间,有人忽然指着头顶星空嚷道,“看啊,星星也在为吾皇起舞助兴啊!” 众人闻言纷纷抬头相望。 黑幕般的夜空挂着明月、镶着闪动的点点星星,甚是清朗,偶见一颗星星闪耀得特别,温温暖暖的光亮,照得人心神宁静。紧接着平地而起好几颗一般大小的星星,闪着同样温柔暖心的光彩来,忽闪忽闪在半里桃花林上空,仿佛是夏间最最巨大萤火虫,自由的不规则的闪动着,漫游在无际的夜空,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舞出夜空最美的舞来。 “好美,这是何物?”皇后疑惑,又问,“果真是天降祥瑞么?” “如今是春季,不该有萤火虫啊?”淳于烈张大着嘴巴,也好奇起来。 “好像是灯!”有一星火飞的近了,有人看清了惊叫起来。 “灯又如何能上得天去?” 给读者的话: 备注2:此处运用了周朴《桃花》稍作改动,特此说明。关于在二月面前娇羞,门理解女子皆有柔弱面,只是表现面因人而异,二月不同 037、祈福 所有人都疑惑着惊叹着,猜测着此物到底是什么。只有逸武依旧举杯抿酒,神情淡若。 一杯酒后,逸武也抬头而望,看着那漫天飞舞的祈福灯,内心徒然涌起一丝暖流来。他依然记得那年征战,他不幸中箭,差点丧命,躺在床榻上整整一月有余都昏迷不醒,气若游丝走在死亡边缘。 一思母女闻之,万分焦急,无奈身居深宫,不得而见。 好在壑溪(皇子溪)相助,一思便得以出宫见他一面。 那时他迷迷糊糊并不知晓谁来看他,只是觉得小小的手握着自己的手,软软的、暖暖的,甚是温暖。 而后,便听到稚嫩的孩童声音,凄厉而悲凉的呼喊着,“皇叔,皇叔……你醒来……如何才能让你醒来……如何……”她说着,便哽咽得不出半句声响来。紧接着他的手便被湿润,雨水般的泪珠一滴接着一滴的落在他的手上。泪水温热,却是莫名的寒颤了他,心底莫名的抽痛,仿佛猛然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瞬间在周身蔓延开来。 “太医?如何才能救皇叔?”不知晓她哭了多久,她猛然抬头便问处在一遍的太医。 太医支支吾吾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伤势甚重,不是武王身子骨本就硬朗,怕早已归西。可面对梨花带雨的十岁小姑娘,太医也不忍实话相告,便只说,“传说有一种灯,名曰祈福灯,白纸糊灯,灯面上虔诚的写上《药师经》。据说一次要做上九盏,在深夜放在地上,点上灯芯,便会风动灯起,只要有一盏能飞起,灯便带着信徒虔诚的祈福送往天上。天上神仙便能知晓,被祈福之人便能长命百岁。但是,至今没有人能让灯自动飞上天去。” “如此就能救皇叔?”她疑惑相问,隐约的透着点看到希望的欣喜。 “如此便行,但那灯,从头到尾都要一人而为,中间不能换人,这样才能以表虔诚,才能感动上神。”太医只是说着诓骗小孩,那样的事只是传说,根本毫无根据。为了让一思打消念头,他还故意加了后句,世上哪有人能不靠牵引让灯飞上天去,灯又不是纸鸢。只怕世上再轻便的灯不靠牵引也难以飞上天去。 只是令所有的人都震惊的是,只有十岁的一思做到了。她用了一下午做了九盏祈福灯,不停不息的在九盏灯面上写上了冗长的《药师经》,夜间放飞时,只有一盏未飞上天去,其余八盏皆直飞而上。 为此那夜她和壑溪还错过了回宫时间,壑溪被皇后责罚,而一思竟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黑牢。待到他三天过后醒来,才得以救出。 无人知晓大蓝的黑牢是何滋味,除了他和一思,大约无能能知晓大蓝的黑牢是何滋味……逸武眼波不由自己的投向一思。 她已随着皇上皇后站立在亭前,她柳弱花娇,微微抬头,白纱遮住了她所有的美好,只露得那聚集她所有美丽的双眸。那坚毅闪亮的双眸正盈盈透着光亮,仿佛隐约着喜悦也无限的智慧。 她双手紧握着白色帕子,那是她独有的帕子。她的帕子只有白色,白色的帕子绣上翠竹,清新淡雅,帕子一角一定会绣上小小的两字“一四”。逸武一直不明,大蓝忌四,为何她还要独独绣上四,她却笑道,“竹,坚韧不屈。一思希望自己也像竹,无论风吹雨打,都能百折不挠。这一四二字是要提醒一思,父皇舍弃也罢,众人欺凌也罢,一四她永远存在着,就如这竹般一直存在于这帕上。” 一思便是如此的女孩,说那话时她只不过十岁。小小年纪却有着过人的胆识和智慧,还有那值得钦佩的忍耐力。逸武对一思是不同的,他一直知道他特别偏爱她,也许就因为那坚韧不屈的个性,还有那强的忍耐力。那样的忍耐力和当年的自己如出一辙。当年,他如果没有那耐力,怕就不会有今日的蓝逸武和今日的大蓝。 逸武淡漠的脸上忽然扯上一丝笑容,他站了起来,拱手作揖,对着皇上说,“此乃祈福灯,在大蓝有个传说,只要令九盏灯中的任意一盏飘上天去,那被祈福之人便能长命百岁,如若加以斋戒祈福,效果定然更好。此灯必得一人虔诚倾力而做,从一而终。此灯甚难飞天,今日九盏皆飞天,可见制灯之人的虔诚之心。如若本王猜想不错,此灯面上,定抄写着满满的《药师经》。” 说罢,所有人都惊叹不已,不约而同的将眼波移向了一思。 一思微愣,忙俯而跪,怯声道,“请父皇母后责罚儿臣,前几日儿臣听闻父皇偶感不适,便想着为父皇祈福,今夜东风乍起,是祈福的好日子,儿臣便擅自做主……儿臣该死……” “思儿快快起来。思儿一片孝心何罪之有啊。朕高兴还来不及。” “是啊,思儿快起。”皇后顺手扶起了一思,顿了顿,问道,“武王适才可说了还要配以斋戒?” “是,大蓝习俗如此,谁人制灯祈福,便由那人斋戒七七四十九天,如此方能奏效。”一思回答的谦卑,说到此处,她便又跪了下来,请求道,“一思斗胆,请父皇母后恩准,让一思去慈云寺为父皇继续祈福。” 皇上的身体一直时好时坏,如若祈福有用,那便再好不过。皇后心底有十万个愿意,可表面依然微露难色,“这……你新婚不足半月就去寺庙祈福……这……” “百事孝为先,为父皇祈福,是儿臣应该做的,殿下他,定然会觉得万分荣幸。”一思依然低头,面露喜色。话说到这份上,淳于曦不答应也得答应。 果不其然,淳于曦马上就应答,“太子妃说得极是,百事孝为先,父皇身体重要。至于儿臣新婚……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 淳于曦虽是笑着说完那话的,可一思却能在最后那句话里听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来。 “如此说……皇上您看……” “准了,子女一片孝心,为父的怎能拒绝。”皇上金口玉言,下了定论。 “谢父皇恩准。一思明日便前往慈云寺为父皇斋戒祈福,愿父皇长命百岁,青春永驻。”一思低头叩谢,内心欣喜、雀跃一片。 给读者的话: 二更送上,分、砖、评,亲们别忘哦……o(n_n)o~ 038、烈王 祈福灯后不久,因皇上身体时好时坏,皇后便提议早些散了。 一思跟着淳于曦伏在地上,跪送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队后,便又站在淳于曦后头陆续的送走其他宾客。 皇叔临走时,只稍稍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可一思觉得皇叔自祈福灯后脸色就不同寻常。他临走时虽未多说一句,可一思总觉得他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能说出口。 白天见皇叔时,她只是想着商讨救月儿之事,又急着赶回府,便没能聊上家常。皇叔最后送她上马车时,只是揪着眉淡淡的嘱咐,“以后皇叔不在身边,万事小心。”她现在才体会到那句话的涵义,皇叔是真要回大蓝了吧。 今日的饯行宴是真的,皇叔定是真要回大蓝了。以后偌大的南秦只有她和风芽俩人相依为命,没有依靠,没有亲人,没有今日一般的相助,什么只有靠自己,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她又回到了孤身作战的时候。 想着想着,一思黯然伤神,心中不免伤怀起来。 “嫂子。”恍惚间,一思听闻有人叫她。她缓神来看,原是烈王。 他不似其他皇子,有了封号便有了府邸,他并未跟着皇上一并离去。 一思顾不得身前还在和左右相告别的淳于曦,微笑应声道,“烈王,找一思?何事?” 烈王憨憨一笑,鬼头鬼脑的靠近一思,神秘兮兮的说,“嫂子可否进一步说话?” 一思疑惑,但看他模样,只觉亲切,便未拒绝,跟着他到了另一侧说话。 “烈王所为何事?”一思忍不住问问。 烈王好似更加不好意思,憋了半天才问,“嫂子的,那位貌美的丫鬟何在?为何今夜不见?” “丫鬟?”一思疑惑。风芽何时认识了烈王?还是指馨竹? 淳于烈见一思茫然,便急切了起来,“就是那个美得无法形容的丫鬟啊!”顿了顿,他不好意思的说道,“上午时,我拿她当赌注来着……为此,本王想,想向她陪个不是。” 一思这才明了,想起上午烈王和凌卿月打赌之事。她想起他的无理,便不免要再作弄他一番。她微微含笑道,“原是你要陪不是啊?可烈王尊贵之躯怎能对一下人陪不是,若要传出去,那岂不贻笑大方?” “哪有的事,是本王不对在先,自然要陪不是。好嫂子,你让她见一见我,可好?嫂嫂?”烈王听了,更加急切了起来,忙不顾身份哀求了起来,就差跪地乞求。 一思见了烈王此番,更觉好笑,玩性更浓,便想着再作弄一番。她故作为难,说,“烈王见了她又有何用,你都许诺向太子要去送与二月公子。” 烈王听了此话,突的爆红了脸,急嚷,“那种玩笑话,怎可当真!” 一思见他如此急切,更加忍俊不禁。不过见他直率,真实,倒也不忍再次作弄。便想扯个慌蒙混过去,待到时机成熟了,便和他说个清楚。 只是她刚想扯个谎来安抚与他,便被冷冽的气场给冻得说不上半句话来。 “什么玩笑?小烈,你怎还在此?”淳于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铁板似的脸似霜冻,双眸幽深而凌厉得吓人。 给读者的话: 一更…… 039、恶言1 一思一震,暗想不好,光顾着作弄烈王,忘记了最重要的。淳于曦还在此,倘若他知晓偏院之人出了府,那岂不是又要惹事上身,闹出轩然大波来? 一思忙福身,抢在烈王开口之前解释,“烈王殿下想学制作祈福灯,臣妾作弄他说‘如此工艺只传女不传男’,他便说那种玩笑话,岂可当真。” “是么?”淳于曦阴霾的冷眸中闪着疑惑,冷冷的问。 “呃……我就觉得太神奇,哪有灯还能上天的。便想着要学,哪晓得嫂子如此小气。”淳于烈倒还配合,说得委委屈屈的,仿佛真有那么回事。 他其实是怕让淳于曦知道打赌之事后便要偏向凌卿月。他这王凶脾气虽臭了点,脸虽冷了点,为人虽霸道冷情了点,但做事还是极其的公正。是怎样就该怎样,说出话的也绝不会反悔。要让他知晓上午赌约之事,他一定毫不犹豫就把那美若天仙的女子送与凌卿月。 淳于烈想着都觉得不舍,怎可能让此事成真。 “雕虫小技,有何神奇?”淳于曦冷言冷语,一双冷厉如剑的眼眸瞄向淳于烈,又冷哼道,“如此深夜,你还不回府,想在此留宿?” “哎呀呀,知道知道啦!我走便是。知道你们新婚燕尔,明日暂别,你心中郁结。那也不用如此凶横,吓到嫂子,得不偿失。”烈王说的嬉皮笑脸,说罢一溜烟就跑得没了踪影。 淳于曦虽是严厉冷情,烈王虽有畏惧却并不买他的帐,可见他们之间关系甚好。一思其实也听闻一些,淳于曦自小没了母妃,是现在的皇后收养了他,而皇后只有十一皇子烈王这个儿子。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虽非同母,却如同同母般亲近。 一思看着那墨色中慢慢消失的灵动身影,不由的弯起眉眼来。如此爽朗又直白的个性,在皇宫内院可谓少见。也可见他定是被保护得极好,才能如此率真。而他那样的个性,是一思极其想拥有的。她前生今世为了生活一直在隐忍着,极少能真实的表露心迹,和烈王说话两次,她也被感染了,竟和他开起玩笑,敢作弄皇子来。要在别处,她定是死也不会如此做吧? “如何?本太子的十一弟也入得公主的眼?何时引他成为你的入幕之宾啊?”淳于曦恶毒的话语又一次闯了进来。 他似吃了火焰,双目怒气生横,而脸却是阴冷的可怕,真仿佛死神降临。 一思心中蓦然一紧,精神一震,眼波放冷,又恢复常态。她淡淡的扫了一眼怒火中烧的淳于曦,转身便要走。她不愿与他独处,她更不愿接受他莫名其妙的怒火和恶言。 岂料,脚未迈步,她的手便被狠狠的抓住。淳于曦猛得抓住了她的手,一个用力,使得她不得不转身看他。 她被迫抬头看他,不期然对上他盛怒的黑眸。她淡然应对,冷冷的看他一眼后,仿若无事的说道,“更深露重,请太子也早些歇息。” 给读者的话: 二更 040、恶言2 如此的应对,仿佛是火上浇油,他似乎更加怒不可遏,铁板一般的脸上面无暖色,有的只有寒冰似的冰冷,“怎么?想做个贤妻了?斋戒祈福?!好一个光面堂皇的理由!好一个孝顺的儿媳?!”他说得咬牙切齿,抓着她的手紧得能瞬间粉碎她的手骨。 她知道,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说一句便能点燃淳于曦心中那即将爆炸的怒火。为此,她即便疼痛难忍,只想叫出声来也未出一声,只是拧起眉心,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夹持。 “如何?怕了?怕了就不该忤逆本太子!别把本太子当傻瓜!为了学那破灯!?学破灯还能扯上二月?别以为本太子就听得最后一句!你可真真正正的狐媚转世,啊?连二月都勾搭上了!哦,岂止!连那个才进京一日的淳于哲都成了你的裙下之臣。你可真了不得啊?!”淳于曦字字似刀,句句似箭,每一字每一句都刻薄得像凌迟了一思。 一思眼波更冷,对于淳于曦空穴来风的指责她也怒不可遏,只是她深知如若此时怒起来,怕是又有皮肉之苦,她冷道,“更深露重,殿下还是早些歇息。” “蓝一思!”淳于曦怒吼,青经暴显,一手猛得掐上了一思的脖子,眼眸仿佛能喷出火来。他又狠狠道,“别以为笼络了父皇母后本太子就不能拿你怎么样!本太子想毁一个人,那是大有手段!就你在大蓝的名声,在南秦凌迟几百回都不够!” 淳于曦说罢,掐住她脖子的手用了用力。 一思痛苦难当,只觉得喉间仿佛就要断裂般难受,她忍着痛苦,忍出了点点香汗,细珠般的汗水挂在她额上,瞬间粘了额上的丝。 她睁大了眼,怒视的眼眸里闪着泪花,却是如何也滚不下来,那样坚毅那样的不屈…… 淳于曦仿若又见了那夜的羽儿,她也这般睁着清冷无比的眼,满满的透着愤恨,满满的填满了坚毅。 他又一次恍惚,仿佛几日来与自己斗智斗勇的是羽儿而不是蓝一思。他仿佛看到了羽儿机智伶俐的表现,羽儿曼妙的舞姿,羽儿赋诗时那专注的神情和淡淡的忧伤,羽儿淡然应对他时的过人胆识,羽儿惊慌失措时的小女子样。 他看着她,忽然觉得她香肠似的唇似乎完全可以忽略,他甚至忽然觉得眼花的厉害,他竟觉得眼前的女子甚是有魅力,仿佛她每一个举止都能吸引他是视线,仿佛她就是羽儿。 淳于曦莫名的不忍,仿佛某处被狠狠的撞了撞,竟有莫名的隐约的疼。 他猛然缓神,被自己那样的感觉吓得不轻,他恨恨的甩手,把一思带倒在地。他听到噗一声重物倒地之声,他依然目不斜视,愤愤快离开那里。 他走得飞快,他无从解释此时的自己。他更加无从解释他为何看着那女人便有那么大的火气。为何看着她眉眼含笑就有如此大的怒火,仿佛是中了邪,就是见不得她高兴。可面对她冷淡的眼眸时,他又怒火横生,又仿佛中了邪,见不得她清冷。他该是恨她,恨她的眼那样像羽儿,而不是羽儿,恨她取代了本该是羽儿的位置,恨她在提醒他,羽儿恨他不愿嫁他! 那是他这辈子的最大的痛,就如青岚……他对她那般的好,她竟只为利用他…… 给读者的话: 三更奉上,亲们记得哦,多多用分、砖、评,刺激门哟……噢呵呵…… 041、逾礼 待淳于曦走后,一思便忍着痛,缓缓起身。 地是粗糙的石板地,她突然倒地又摔得极重,手生生被磨伤,皮开肉绽的泛着血丝。一思轻轻的对着受伤的双手呼呼的吹了吹气,凉凉的气丝可以缓解疼痛。没有药时这是最好的治疗,她曾无数次如此自我安慰过。 只是这次伤得重了些,呼气似乎并不奏效,她依旧疼得呲牙咧嘴。 一思又狠狠的甩甩手,想就此甩掉疼痛。 “呵!如此是甩不掉疼痛的!”有人不请自来,戏谑似的开口,打破了寂静。 一思寻声望去。一人双手环胸,正悠然自得的斜靠在太子府门前的石狮子上,眯着魅人的桃花眼,含笑而视。那狭长的眼仿佛是黑幕上的钻石般璀璨,而那样的璀璨耀得人看不清光源,即便眯着眼,依然看不透那璀璨的光源来。 他竟是淳于哲。 他见一思看他,便站立了身,慢慢走了过来。 他靠得极近,就在眼前。 “盛传南秦太子薄情寡性,暴虐成性,果不其然,对于如此出众的妻子,还能下如此毒手。”他依然似调侃,语气里除了戏谑略带几分怜惜。他微微皱眉,竟不合礼仪的握上了一思手,仔细端详,忽而戏道,“啧啧,如此娇美的一双纤纤玉手,竟折腾成这样……可惜……可惜……” 他出手突然,一思一时未能反映。待到缓过神来,她便挣扎着想腾出手来,却是被他抓得更牢。 一思皱眉,冷斥道,“王爷,这似乎不和礼数。” “礼数?”他并未抬头,只是冷冷哼出声来,顿了顿,又嗤之以鼻说,“如此狗屁不通之事本王从来不予理睬。”说着他便掏出一瓶药来,仔仔细细的为一思敷上,边敷边说道,“本王只理睬美丽的东西。如此美手要就此留下疤痕,那就废了,便是可惜了。” 一思揪眉冷冷看他,不明所以。 这淳于哲她听闻得不多,秦葬也未给自己普及到,只知道他乃南秦大皇子。只是如此皇子,性情浪荡,又轻薄无礼,行事别具一格,出于常理,简直与这中规中矩的封建皇朝格格不入,仿佛是不容于世的妖孽。 如此之人,值得钦佩,却还是少沾惹为妙! 她又挣扎了一阵,委实无用便乖乖的静观其变。待到他涂抹完毕,她便迅抽出手来,冷道,“多谢王爷赠药,一思的伤已无碍,就此告辞。” 他挑挑眉,桃花眼弯成好看的弧度,依然是戏谑的口吻,说道,“呵呵,姑娘可真无情啊,本王救你,你就以此冷言冷语待之。果然还是年轻的小白脸吃得开啊……你对烈王可不是如此无情的!” 一思诧异,他到底在此站了多久? “一思如何待人与王爷似乎并无关系?王爷有心,想指点一思为人之道,一思择日定好好讨教。至于今夜,更深露重,王爷还是早些歇息去吧。一思便就此告辞。”一思冷淡甩下话后,便不理会他,转身便走。一思觉得此人怪异,且目的不纯,她能避则避,还是少招惹为妙。 岂料他呵呵一笑,笃定说道,“怎会和本王无关系?本王看上的女人,如何会没有关系?一思,我们来打个赌如何?你将会爱上本王。” 一思脚步滞了滞,顿觉不安。她不知道他作何打算,但如此狂妄之语,实难出自一平庸之辈之口。淳于哲,他如何有如此的自信,他如何能如此行事,在明知自己是弟媳的情况下,依然能口出狂言。他到底是如何一个人?又到底想干什么? 一思强装镇定,冷冷说,“一思乃南秦太子妃,天下皆知!”说罢径直走进府门,不予理会。 她不是迂腐,亦不是非淳于曦不嫁,而是提醒淳于哲想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无视礼数,他逾越常伦,那是他的事,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陪他玩。她的时间都得用在保护自己,好好的活下来上,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浪费。她更不想成为他们兄弟之争的牺牲品! 给读者的话: 一更…… 042、 一思回到偏院时已接近子时。看着东厢的烛火还亮着,一思便走了过去,一来看一下月儿,二来和奶娘商讨一番明日带月儿离开之事。 刚走近东厢时,一思便觉不对,东厢的窗子上一晃而过,竟是两条人影,而其中一人身形高大,足足高出另一人一头的距离。那人头扎竖髻,一看便像男子。 一思满心好奇,如此深夜,怎有男子出没在偏院?揣着疑问,一思快步靠近。 在大蓝时她跟着母亲学过舞,脚步轻盈如飘,仿若无声。可即便这样还似惊动了里面的人,只见里面细细索索后,便是烛灭,暗了下来。 一思更觉奇怪。站在东厢门外倒是踌躇不定起来。 明显的里面之人现了她,不想让她知晓内情,才有此举动。她未敢嚷出声来,一来是怕情势不明,扰了里面的人,二是怕把事情闹大了,局时不好收拾。 她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轻问试探,“奶娘,可睡下了?” “娘娘。”奶娘听闻是一思,竟开门来见,又说,“刚想睡下。” 一思见奶娘稍有紧张,并无太大的惊扰之色,便更肯定了刚才确实有人,但绝不是危险之人。只是,会是何人? “月儿如何?”一思不露声色,淡淡相问。 “依旧如此,烧退了上,上了又退,反反复复。”奶娘黯然伤神,语气也变得伤怀起来。 “奶娘帮月儿准备一下,明日一思便带她出府医治。”一思并未进屋,她怕里面人未及时走掉,冒然进屋要是撞见了反倒尴尬。 奶娘闻言,热泪盈眶,直呼,“娘娘……”而后便抓着一思的手,感恩道,“娘娘大恩,不知如何才能报得。老身只能替主子一家叩谢娘娘……”说着她便屈膝要跪下来。 一思忙扶起奶娘,说道,“奶娘何出此言,这是一思应该做的。夜深了,你早早休息,明日,一思便带月儿离开。” “娘娘……”奶娘泪眼婆娑的看着一思,欲言又止,终究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道,“娘娘,也早些休息。” 一思微微一笑,便真回房休息。她不是不想进去看个究竟,只是这太子府的水和皇宫的水一样的混沌。 对于那样的情况,还是不知道比知道好。有时候糊涂人比聪明人活得会长久一些。 只是,有些事,她即便不想知道还是不得不知道,有些浑水她不想踏其实已经踏了进去。 一思走出东厢时,只觉眼角闪过一丝光亮,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一人从屋顶一跃而下,去了桃花林。夜黑风高,她并未看清那人是谁,但面部闪着的光亮却着实暴露了此人的身份。她微翘唇片,心中了然。银子反光,面带银具,又与青岚有关,大约唯有秦葬…… ……分割线…… 慈云寺和大蓝的上台寺有些微的相似,它卧在山脚下,伴水而建。周边多山林,环境雅致,清幽,又离集市不远,极其适合养病、斋戒。 一思踏入这慈云寺便有回家的感觉,仿佛去了上台寺。在大蓝时,她唯一正当出宫的时刻便只有每年正月十五的斋戒日。大蓝皇宫有个习俗,每年正月十五后宫嫔妃及公主皇子皆要去皇家寺院之一的上台寺斋戒三日,祈福新年国泰明安。 一思虽未被记载公主之列,却也被皇后恩准一起前往。那个时候是她最幸福的时刻,仿佛得了自由,如同离开鸟笼的鸟,尽情的闻着自然的芬芳气息,享受着仿佛只属于自己的山间美景。她最喜欢上台寺的夜晚,因为在夜晚她才有权力享受这些。她可以独自在山间游走,不必看宫里那些女人的脸色,不必面对十五的蛮横无礼,不必担心有人无故刁难。 只是那样的自由在今年的正月十五被打破。上台寺成了她最向往的地方亦是最不愿提及的地方。 在那一夜,就在上台寺的后山,她被人凌辱,毫无反抗之力的她,在那暴徒面前形同蝼蚁。无比的恐惧和耻辱像黑云遮日般覆盖在她心头,令她久久不能忘却,即便事过一月有余,那一夜的耻辱依然历历在目,似根刺般扎在心头,永远的扎在心底。 043、疑虑 一思的手紧紧的压着手中的佛珠串,越掐越紧,终究棉线承受不了那样的压力,断裂,珠落洒了一地。 滴滴答答,出毫无节奏的声响来,不响亮却难得的清脆,似慈云寺的钟声,仿佛能敲亮每个信徒的心。 “主子……”风芽从里间出来便看到了如此一幕,不由的担心起来。 “月儿可好些了?”一思缓神,弯腰一颗颗捡起佛珠来。 风芽也俯身,帮忙着捡起珠子,缓缓回话道,“喝了第二贴药,现在已经退烧了。面色也好些了。” 一思点头,继续捡拾佛珠。月儿喝了第一帖要就缓缓的有些意识,如此说来,那名医名不虚传。 一思回想。早间离开太子府竟是出奇的顺利,淳于曦并未阻挠,甚至未出现。府里总管早早的备了轿在偏院门口等待,看到一思好多口箱子的行李也未多问,只是疑惑的盯着那几口楠木箱子看了半响。 一思以防万一还是扯了谎加以解释了一番,说里面除了衣裳都是斋戒用的佛品。总管将信将疑看了她一眼,倒也未刁难说要打开查看。许是她奉的是皇命,所以一切都变得极其的容易,处处得以通融,连带随行丫鬟也由得她决定。她也只是随口说要带风芽一人随行,馨竹竟欣然接受,没有百般要求同去,害她早已准备的答话全部泡汤无用。 淳于曦仿佛绝对放心她去慈云寺,仿佛给了她绝对的自由。 更或许,他只是终于可以解脱四十九日,至少在这四十九日里他不必想着如何面对她这个处处与他作对的丑女。 只是如此的顺利让一思总有说不出的隐忧。 月儿就是躲在那几口楠木箱中才来了慈云寺。令一思更为奇怪的是,她们到了慈云寺,已然有大夫在那等候多时。只因月儿的病迫在眉睫,一思虽疑惑重重,但也没有追问下去。 大夫仔细诊脉后,便为月儿开了两天的药。他说两天过后必须得去复诊,即便烧退了,也必须去复诊。他说月儿乃早产儿,身子骨太弱,平时又不多加注意,身子很虚弱,要好好的调理一番。 他还说月儿的这种体质本就比别的孩子易受寒烧。这次淋了雨又加上受了刺激,便病得一不可收拾,后来他便直说,“幸好及时,要再晚一两天,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大夫据说是都城鼎鼎有名的名医,沙弥说一般他还不给出诊,还说,“此人性情怪异,即便达官贵人也不放在眼里,做事全凭喜好,有次左相病了,要求出诊,他都断然拒绝,此次前来真乃奇事。” 一思听了更觉疑惑,如此之人,谁能请得动他?又是谁人知晓她们要带月儿看病?一思猜想会是皇叔,可皇叔一个外乡人,如何请得动那性情怪异的大夫? 一思捡起最后一颗佛珠,心中顿觉迷茫一片。她隐约觉得有阵阵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事要生。 她站起了身,说到,“退了就好,我出去走走,你在此照顾她。” “主子,夜已深,你……”风芽张口欲言又止,她是怕一思如此晚出去会有危险。正月十五那日,一思也是如此一人独自出去,而后拖着残破的身体回来。 “无碍,我只在院外走走。”一思弯了弯唇,表以无事。 风芽心领神会,她知道一思是想独自想事,便没有再坚持,只道,“更深露重,主子也早些回来,以免着了凉。” 一思轻轻点头,便出了房门。 一思住的是慈云寺的西侧,专门用来招待皇家贵人用的西厢。她住的这个居所名曰临泉居,临着山泉,风景极其的优美、雅致。晚间寂静,悠悠远远的还能听到山泉涓涓的水流声,轻柔无比,令人舒心。 一思漫步在这临泉居的廊道里,顿觉心旷神怡。她坐了下来,轻轻闭眼,尽情的呼吸着,尽情的享受着这般的宁静,那样的宁静仿佛可以带走所有的烦恼和疑虑。 只是未过多久专属于她的宁静便被一阵吵杂声打破,临泉居外面仿佛嘈嘈杂杂的有人在争论。 她不由自主的循声走去,竟是看到了他。 044、王爷 竟是淳于哲。他身着一件花色锦缎袍子,火红色的基色外加花花绿绿的杂色相映,抢眼而妖艳。他本就生得极其妖邪倜傥,着了这袍子,越加的使得这人花枝招展,魅惑似妖孽。身后四位佳丽伴随左右,各着橙青蓝紫四色衣裳,手持佩剑,个个貌美如花,仿若天宫仙娥。与之配合,越加的体现了他的放荡不羁和别具的格调。 “如何?这房子建在此处不是给人住的么,这里风景独好,本王就要住这里了,如何使不得?”他挑着眉,勾起桃花眼,正以慵懒的口吻与沙弥据理力争。 “施主见谅,此处乃皇族专用,平时若无皇命也不为他人开放,更何况,今日此处还居住着女眷。”小沙弥不卑不亢,回答得仔细得体。 临泉居确实是慈云寺风景独好的一处居所,平时也只招待皇后极其随从,或是与其相关的人,只因她是奉皇命而来,便也居住此处。 “大胆,我家王爷难道不算皇族之人!”橙色衣服的女子忽然站了出来,拔出剑来,一脸怒气。 淳于哲挥手一挡,示意不得无礼,脸上依然挂着那抹戏谑似的笑容。 小沙弥不惊反而更加淡定,合手念道,“阿弥陀佛,望施主见谅,此乃佛门清净之地,男女同居委实难办。” “你难办了,本王是更难办。本王习惯了用最好的,住最好的,如今,叫本王如何是好啊?小师傅?”淳于哲扬起眉梢,懒懒反问。 “施主……这委实……”小沙弥被淳于哲问得倒无话可说了,他一个小沙弥,怎可叫一个王爷如何如何?那岂不是找死? “既然王爷喜欢这院子,一思让你便是,何必为难师傅?”一思终究看不过,走了出来打圆场。 “原来这临泉居住的是姑娘。”淳于哲媚笑,明知故说。 “王爷……”一思礼貌点头,有彬彬有礼说,“王爷也是为父皇祈福来的么?真令人意外,王爷对礼数充耳不闻,对于佛理倒是挺有研究。既是都是为父皇祈福,岂有让王爷独自受苦之说,如王爷不弃,就移居临泉居好了。只是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寺亦有寺戒,既是到了慈云寺,在佛主的脚下焉有不守佛法之理。一思搬离这里便是。”一思说得极其的平和,仿佛是普渡众生的佛者,可这话里有话,藏着玄机,直叫听得人句句刺耳,极不舒服。 淳于哲的四个丫鬟听了早已隐隐怒,蓄势待的模样。而淳于哲却依旧挂着戏谑一般的笑容,挑挑眉,戏道,“苍天有好生之德,本王有怜香惜玉之念,本王说过姑娘是本王喜欢的女人,本王不是出云,怎会让喜欢的女人受苦?本王就住隔壁的观月居,好好的伴着姑娘。” 说罢,他便真笑着带着随行的四位佳丽去了观月居。他走得极其的傥荡,边走还边吟,“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小沙弥见之,直摇头叹息,“如此王爷,实乃南秦第一人,亦是风潮古都第一人。唉,阿弥陀佛……”待到哲王走远了,他才对一思说,“谢施主为贫僧解围。” 一思只是点了点头,轻轻说道,“师父客气了,正如师傅所说此乃佛门清净之地……”她终究没能说出后话……委实不能让人玷污了。 她也轻轻一笑,夹杂着无奈和苦涩,抬头望向淳于哲所去的方向,愁。淳于哲的来意着实叫人头疼。他看来不会轻易放弃,还会再次骚扰她。 一思纠结着眉心,心底苦涩泛滥。她倒是不怕被他骚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不是太出格,她总有办法应付。她只怕,这要是传出去,不只她名声全无,淳于曦便更有理由刁难她。想起他不堪入耳的言辞,一思的眉头就揪得更紧。 也难怪他如此耿耿于怀,对于淳于曦来说,她确实不是完璧,她确实是残花败柳之身。只是谁又能体谅她不是完璧的心情,谁又能明白她被迫**的惨痛内心。 自古男子,有此情结之人不在少数,更何况淳于曦本对她心存芥蒂。 一思暗暗伤神,眼前竟又浮出那张俊逸不凡,温文尔雅的脸来,如若是他,会不会也有此情结?如若是贺修,会不会介意她并非完璧? 给读者的话: 《穿越之泣血诛颜》by离花落尽,好友的新文,谢谢支持哦…… 045、偶遇 早春清晨,雨露滋润,处处散着春意的馨香。淡淡的泥土香味,幽幽的花草芬芳,给春日的清晨染了几分色彩,不张扬,更显淡雅、清馨,仿佛刚沐浴完毕的少女,周身洁净且散着清淡芬芳的体香。而这山林水泉间,那样的清雅便得到了更加淋漓尽致的展现。 一思起了个早,看了看月儿后便从后门去往山间闲走。 春意浓郁的清晨山间亦是美不胜收的,山林滴翠,草木葱浓一片,秀雅迷人不说,还散着沁人心脾的淡雅幽香。 寺里的师傅曾说,后山有很多泉眼,几口泉眼还是温泉。寺里的师傅为方便斋客享用,还精心布置了一番,人工与自然完美的结合,成了天然的浴场。 一思扭动着胳膊,悠闲的走着,看着那山林间的一个个小木屋,不由的想起日本的大阪。她曾与贺修去日本看过樱花,去过日本的大阪,美丽的樱花透着浪漫,躺在温润的泉眼里欣赏樱花,那更的如临仙境般美妙。那时候,她所有的回忆都是美的,也许是她有过的记忆中最美的一段,有贺修有爱情…… 一思不由的弯起嘴角来,那段记忆即便是用想的,也是甜美得不可思议。她走得越加的轻快,心情也徒然变好,只是望见那缕缕如雾般的水汽,一思的心又猛然抽痛起来。山林间,水汽萦绕,她便会不由的想起上台寺的后山,想起那不堪的夜晚。 上台寺后山也有温泉,只有一口,很大却是极其的隐蔽,深处石林间,不易现。一思还是在晚间闲逛时偶然现的。每次去上台寺,一思便会去那温泉好好的泡上一泡,难得的享受一番宁静和自在。 只是那夜,她也独自一人前往温泉,才解下了一件衣裳,便有人闯了过来,从后面抱上她,把她拖到在地。 月色朦胧,她看不到那人的脸,只觉得那人很魁梧,她拼命挣扎,拼命的大喊救命,可深山幽林哪有人能来救她,她终究被他擒住,压得死死的,仿佛待宰的羔羊。 一思满眼含泪,却倔强得如何也不掉落下来。 正月十五的天,天寒地冻,她又只穿着单衣倒在地上,地表的寒冷与空气的冰凉,瞬间凝冻了她的心,那样的冰,那样的寒,那样的绝望。当那恶人扯去她褒衣时,她以为她就此会堕入地狱的深渊,她的人生就此将黯淡无光。 只是在千钧一之际,上天又给了她一丝希望,有人冲了出来,并相救与她。可令她绝望的是赶走了才狼却是引来了饿虎,她真真正正的成了那饿虎的口中肥羊。 一思心中一季,忽觉疼痛,痛得连呼吸都困难。那般的耻辱,那般的痛,仿佛周身受着寒气的侵袭,身子不由的颤抖着,如何也无法停止。 她下意识的抱紧了身子,加快了脚步……她不知道她为何会往前走而不是往后就此回去。也许是上天要她再次见证,也许是上天要她认清那看不清脸的暴徒。 一思误闯武装,竟闯入了一口温泉旁,而她竟又看到了那个疤痕,男子左肩角上那扁扁小小的似剑伤的旧伤疤。在那个夜晚一思可能什么都没有看清,可在挣扎推打中却是真实的、感觉深刻的摸到了那个伤疤,就在左肩角上,明显的,令其刻骨铭心的伤疤,她大约死也不会忘记。 一思愣住了脚,张大着眼,看着那水雾萦绕中袒露着上身的男子,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能呆若木鸡的看着那个伤疤似石化般,连思想都僵硬起来,只知道眼前的男子……他的左肩角上清晰可见那相似的旧伤疤! 许是也现了她,他只是愣愣的眯着桃花眼,勾起邪魅的笑,着了迷一般的看着她。 046、落荒 “仙子……瑶池仙子下凡尘也不过尔尔,仙子……”男子痴了迷般只能出喃喃的惊叹来。 一思惊愣,被他突然的呢喃声换回了思绪,招回了魂。她嫌弃面纱妨碍她尽情享受新鲜空气,走出来时并未带白纱,现在的她是美丽的。 她下意识的抚上了脸,眼依旧没有离开眼前的男子。她的眼冷冷的却仿佛是燃着火,盯着眼前男子的左肩,狠狠的盯着,仿佛要将这肩合着它的主人直接用眼睛熔出血水来。 她小脸煞白,瞳孔里映着那人,那该千刀万剐的男人!他竟是淳于哲,放荡的南秦大皇子淳于哲! 心底仿佛被刺了又刺,痛得人两眼放出怨毒且凌厉的光来。 一思猛地转身,抑制不住内心复杂的情绪浑身颤抖,那夜不堪的画面又一次清晰的在脑海里回放,似岩浆,汹汹的由这眼睛融进身体里,热了心肺,也灼伤了身。 她不知道能有这天,能亲眼目睹伤害自己的男人。她不知道会是如此的机缘巧合下,她更不知道会是如此的突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让她再次如亲身体验一般的回忆那段不堪。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全身疼痛,痉挛般的痛,痛得身子虚软,痛得无力面对着残酷的现实,痛得她只想着快快得逃离。 她逃了,落荒而逃,有如施暴过后的那刻,他安然睡下,而她却毫不犹豫的逃开,急切的,惊慌落魄的、迫不及待的逃离那不堪,甚至忘记随手搬块石头砸向那人的头! 她又逃了,仿佛只有逃离那不堪的境地,不堪的人,她才又会恢复纯洁,就像在白纸上写字,用橡皮擦了,依然还是白纸。可她忘了,即便用力擦去依然会留下痕迹,那事依然深刻的留在心底,成了烙印,即便死了都不会消失…… 一思不知道那痴迷中的淳于哲后来有没有追过来,她只知道她惊慌而逃,跑得极快,几乎是一口作气跑回了临泉居,重重的关上门,才大口大口的喘气。 早春清晨微寒,即便如此她依然满额的汗,像是那夜,她也是如此的狼狈,跑回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满头的大汗,却是没掉一滴泪。 一思她一直引以自傲的便是她处事镇定,她一直是如此镇定的,做任何事都笃定泰山。可对于此事,她却如何也镇定不下来。即便跑回了房内,关紧了房门,淳于哲的脸,淳于哲肩上那旧伤疤依然清晰的印在脑海里,浮在眼眸里,仿佛是魔咒缠身,如何解摆脱不了。 “主子……公主……”不解的风芽在外面急切拍着门,满满的都是关怀。 风芽在院子里熬着药,便见一思匆匆的跑回来,回来就直冲房间,砰一下关了门。 如此的情景有过,就是正月十五的那个夜晚,公主如此跑回来,躺倒在床上便三日未能下地,三日未多说半句话来,只是拉着她的手,失了神般的说,“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 她自小入宫不懂人事。可看着公主凌乱的衣裳,看着裙摆上斑斑血迹,她还是看懂了几分。公主那时沉默了很多时,在别人眼里公主是淡淡的冷冷的女子,而在风芽眼里公主是极其活跃的女孩。她时常会和她说笑,可那会公主的话没了,笑也没了。 直到她求救于五皇子,一思哭了一场,才缓过劲来。 可如今……风芽不知道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公主。 风芽心急如焚,满心的担忧,看着紧闭的门,她心疼焦急的只想哭。 正心焦如焚间,逸武和秦葬入院而来。 逸武看到如此的风芽,微微皱眉,便问,“风芽,如何在门外不进去?思儿何在?” 047、动容 一思不想会在如此狼狈的时刻接见皇叔,她打开门时汗水未干,余悸未了,身子依然微微有些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现时是如何的心理,只觉得满心的委屈,看着皇叔,看着皇叔紧皱的眉心,她竟是满心的委屈。 “皇叔前来,是要与思儿辞别的么?”稍作镇定后,一思便忍不住开口。 一思不想说出这话时能感到如此前所未有的难受,她低着头,不敢看皇叔,仿佛看一眼,就能掉下泪来。她不能解释自己为何有如此的心态,能如此脆弱。大约人人都有情感薄弱之时,而那时便最想依偎着亲人,寻求安慰。 在现代时,她没有人依偎,来了古代她则是不敢依偎,因为母亲比她更需要别人爱怜。所有的痛,所有的苦,她都一人承担,可此时她却觉得自己没有那般强大,她也想依偎在父亲般的皇叔怀里,她也想有依靠。而她的依靠就此将离她而去,可能今生再难见到…… “日中启程,即刻就要离去。”逸武淡淡的回应,双眸锁着一思一刻也未曾离开。 “西地外域有异动么?皇叔走的如此急?”一思一惊,心中沉痛,不想这么快就要别离。 “情势尚不明,思儿不必担忧……”逸武顿了顿,又说,“风才人,我已派人安排妥当,思儿不必有顾虑。” “皇叔,常年在外征战,也要时刻注意身体。”一思微微一笑,听闻母亲被安置妥当心中不免小小欣喜。 一思看得出来,皇叔对母亲也是不同的,她不知道以前有没有生了什么,可她看得出来,皇叔和母亲之间定是有些过去的。 “思儿……皇叔知道思儿聪慧过人,遇事冷静,大有力挽狂澜之能,只是淳于曦并非等闲……思儿……”逸武欲言又止,仿佛思想在做剧烈的争斗般,一时不知如何说下去。 “思儿会处处小心,不会让自己受到危险,不会让大蓝受到牵连。思儿知道自己身份,也知道如此身份担当如何职责。”一思暗自苦涩,就是这身份,绑住了她的所有自由,在现代她或许是凄苦的,可她却是自由的,而今她却是连自由也没有。 逸武微握拳头,思量了半响,终究吐出惊雷,“不,思儿……皇叔来此不是想让思儿为了大蓝,为了别人而不顾惜自己。大蓝的安危自有皇叔,自有你父皇。皇叔前来只是希望思儿能尽可能的保护好自己,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和你的母亲。” “皇叔……”一思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逸武,她不想皇叔能出此言。 她无比动容,她以为皇叔让她一切小心行事,一切以大局为重,她不想作为大蓝的国运支柱的皇叔,为人正直又严谨的皇叔,竟能抛下大蓝而不顾,让她以自己为重。 一思看着逸武,仿佛是在雪域里望见了阳光,眼底、心底暖暖的皆是温热。 “是本王对不起思儿,是本王错了。本王赞同思儿替婚远嫁,本是希望思儿得到幸福。本王与那淳于曦少有接触,传说他暴虐冷情,可本王一直觉得并非如此,他只是未能懂得如何去爱。本王以为他如若遇到思儿便能醒悟。”逸武苦笑,摇头又说道,“还是本王想得太天真,以为即便如淳于曦之流的人见了思儿都不能无动于衷。本王的思儿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水,能融化磐石的柔水。只是本王未能想到淳于曦是比磐石更铁石心肠的人,他何止是不懂爱,根本不会爱……他对你仿佛只有仇恨……” 逸武滔滔不绝,却句句触动一思的心。 皇叔原是对她有如此期望,只是她终究不能如他所愿。淳于曦他不是不懂爱,是太爱,他大约太爱十五,所以才会如此恨她,恨她入了骨髓。 “皇叔……是一思无能……” “思儿先听皇叔说完,不瞒思儿,现今时局动荡不安,极有可能会有一场混乱,西地外域来得突然,而大蓝国内也萌生了一股反蓝暗势,即便是平静如水的南秦,也暗藏着杀机,只要身在皇家,就有脱不了干系的明争暗斗,就有止不尽的纷争。皇叔不希望思儿处在如此的环境下,皇叔是无能为力,思儿虽是大蓝公主,却无公主之实,思儿如果愿意,本王会尽力安排思儿离开乱世……离开皇宫……” “皇叔……”一思更为动容,她不知道皇叔此次前来竟是要她远离纷争,远离皇权,隐居山间。 “今日午时三刻,风灵山下……思儿好生思量……” 048、抉择 “今日午时三刻,风灵山下……思儿好生思量……” 皇叔最后的话一直回旋在耳畔久久不能离去。远离皇宫,远离纷争,过着平凡而自由的生活,这是她来了风潮古都后一直想往却一直不能实现的奢望。 而如今,有那么一个机会,那么好的摆脱淳于曦的机会,摆脱痛苦根源的机会,一思却犹豫起来。她不知道她自己在不舍什么,在犹豫什么,就是久久拿不定注意。 “娘娘……月儿自己来……”月儿哑着嗓子,手抚上了一思的手,微微一笑说道。 一思端着药碗的手颤了颤,缓过神来,才现自己在喂药时神情恍惚,心不在焉。 她回以一笑,柔声说道,“你还病着,才醒来,还是我来。是我神游太虚了,月儿别笑话我。” 月儿听了急切了起来,忙说,“月儿喜欢娘娘还来不及,怎么会笑话娘娘。” “月儿很喜欢一思么?那月儿以后就别再叫一思娘娘,叫一思小姨,可好?”一思喂了一口药,含笑问道。 “恩,太好了,月儿有小姨了!”月儿高兴的裂口而笑,惨白的小脸死灰一般的没有生气,漾着天真的笑容,却是无比的明媚,仿佛是春日的阳光,看得人有些微的涩眼。 一思心中一动,她要走了,月儿怎么办? “月儿……如有一天你必须离开母亲和奶娘,你会如何?”一思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月儿依然挂着天真的笑,弯弯的眼眉里透着纯真、喜悦,她问,“能和小姨一起吗?能和小姨一起,月儿就高兴。” 一思心中一暖,忽又肃然问,“即便有可能无缘在于母亲和奶娘相见?” 月儿的笑滞了滞,反问,“奶娘和母亲出事了?” “不,当然不是。”一思忙解释,她不想月儿小小年纪就能如此敏感。她又笑了笑,说,“小姨想要离开这里,小姨想带月儿一起,可月儿要跟了小姨,就有可能再不能见奶娘和母亲,月儿可愿意?” 月儿咬着唇,揪着眉毛,仿佛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想了半天,她依然摇头,瘪嘴委屈说,“月儿即想要娘亲和奶娘,也想要小姨。月儿是不是很贪心?” 一思摇头,轻抚月儿的头,微微一笑,回道,“没有。来,先把药喝了,我们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先不管。” 月儿懵懂,看了看一思,似懂非懂的点头,而后乖乖喝起药来。 一思看着乖巧的月儿,心绪又纷乱了起来。如此抉择,何止是月儿难以决定,她也一样难以选择。她虽没有公主之实,可有太子妃之实,她是南秦的太子妃,如若突然没了踪影,必然会牵连一片人群。皇叔让她顾及自己,可有时候却是不得不顾及他人。 她若这样没了,且不说大蓝如何,整个慈云寺的无辜沙弥会如何?皇叔大约也是临时决定,未能深思熟虑,可细想来,委实难以不顾一切。 “主子,哲王来访。”思考间,风芽走了进来,脸色异常娇红的怯声说道。 闻言,一思惊,身子莫名僵硬起来。她稍稍镇定,生硬回说,“知道了。”而后走向桌子,在绣花篮里拿了一把剪刀。拿着剪刀,手仿佛无比的沉重,她冷冷的盯了半响,紧紧的握着,最终还是把它藏进了袖管。 049、慌乱 临泉居和平时的家宅大同小异,会客亦有专门的厅堂。一思前往前堂时就淳于哲一个人在,他依旧衣着华美,见到一思勾起嘴角邪魅一笑,道,“要见姑娘可谓撒费苦心啊。” 说罢,眼眸只在一思身上打转,仿佛看得出了神。 一思面无表情,被他直白的视线看的浑身僵硬,仿佛又回到那夜,心底泛着莫名的恐慌。她定了定神,紧紧的握着丝帕,强压着心底节节攀升的慌乱和恨意,缓缓步入厅堂,冷淡道,“王爷前来是为何故?” “当然来见姑娘,随便与姑娘聊一聊一件奇事。”他说话时眼眸依然跟着一思,仿佛是确定了什么,眼眸里隐约的流着诡异的光。 一思并未看他,只是往里走,背对着他,淡淡拒绝,“一思对奇事不感兴趣。” “如此奇事,你一定感兴趣。”淳于哲挑眉一笑,好不妖媚。 “何以见得?”一思冷淡,自觉一时半刻赶不走他,便想冷静应对,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只是未能想到的是,他竟然说了那事。 “今日清晨,在后山温泉,本王偶见仙子下凡,这并不算奇,惊奇的是那仙子身着的衣裳和饰与太子妃极其的相似,更令人惊奇的是那极似太子妃的仙子还溜进了临泉居。” 淳于哲说的头头是道,津津有味,仿佛依然沉浸在仙子下凡的美妙中,意犹未尽,说到临泉居时他便把眼眸直直的锁住了一思的面纱,桃花依旧的眼仿佛透出两道凌厉的光来,能透过面纱直接把一思的真颜看个干净。 一思心底徒生惶恐,淳于哲竟是如此细心之人,他能从衣物和头饰上看出清晨的女子便是自己,在他完全震惊于她的美色中时,他竟还能有心留意如此细节! 一思忽然觉得她很怕此人,他表面放荡不羁仿佛不问世事,而实际却是极其心细阴险之人,仿佛事事都在自己的谋划中,皆在掌控。一思怕如此有心之人,那样的惧怕比他对她施暴还来得深切几分。 “王爷原是来找仙子的,一思这里除了俩个丫鬟和我三人,并无他人。看来王爷是白走一趟了,一思还要诵经就不陪王爷。”一思难以压制心底的不安和恐慌,她只有尽快的离开,以免与此人有更多的接触。 说罢,她转身就走。 只是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来纠缠,根本不会轻易饶过她。他忽的窜到她前面,挡住了她。依然好不正经的戏谑口吻,“本王说过,本王是来找姑娘。” “王爷要找姑娘就该去风月场所,慈云寺只有沙弥。”一思急切,说的话也越加的冷冽了起来。 淳于哲眯起桃花眼,仿佛更加的有兴趣,他笑得更深更邪,问,“难道太子妃不是姑娘?” 一思一震,被淳于哲一语双关的话语堵得说不上话。她一心要走,并不打算纠缠,也未反驳过去,只是身子滞了滞,便急切要走。 岂料她身未动,淳于哲便先动了手,伸手就要扯一思的面纱,暴谑笑道,“难不成太子妃面纱下是一男子面容,让本王见证一下……” 一思早就警觉,后腿躲闪,躲了过去。本来此事能就此完结,可淳于哲不同常人,此时仿佛又玩兴大起,一次未成便硬是又袭了上来。一思慌忙推打,他又步步紧逼。俩人侵袭推打间,淳于哲竟抓住了一思的一只手臂,如此的情节仿若一月多前的夜晚。 一思极度恐慌,那样的恐惧和深刻的耻辱感似烈火般把她的冷静和理智烧得干净,连残渣都不剩。 慌乱中,她得空的另一手摸上了藏在袖中的剪刀,毫不犹豫的,狠狠的,血红着眼疯了似的刺向了淳于哲的胸。 大约是来得太突然,大约是并不料想她有此一招,淳于哲竟未躲闪,血红的血红的液体就那样流了出来,染黑了他的火红衣裳,漾出一朵可怕的花来。 一思瞪大了眼,僵着身子,似失魂的木偶,只是看着那越开越盛的黑花,落魄似的后退。一步一步,她与他慢慢拉开了距离,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臂膀,仿佛就此失去了支柱,他缓缓倒下,扯下了他紧紧抓着的白纱。 纱落人现,他在倒下前一刻,惊愕的脸上竟扬起一个满足的笑来,依旧是戏谑似的口吻,轻笑说道,“呵呵,果然是你……本王没有猜错……果……” 话未说完,他便力不支体,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一思惊恐未定,和所有无意伤人的人一般慌乱不堪。脑袋里混沌一片,更无从考虑此事的后果有多严重,她此时此刻心底脑中只有一句,她杀人了,她杀了南秦大皇子! 她屏着呼吸,似木偶似的微扬着头,颤着握着凶器的手,俯视着地上的淳于哲。血还在不停的流着,染在了地上,染红了地,那样的红,鲜红却扎眼,触目惊心,令人毛骨悚然,无比的恐惧席上心头。她仿佛被如此的恐惧吸食了全部的力气,无力站立,无力举起那带着鲜血的剪刀…… 惊恐万状之时,那剪刀更添惊恐的掉了下来,即将落地出尖锐刺耳之声时,有人及时的抢住剪刀,并一手扶上了她。 “公主!”秦葬竟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眼前。 给读者的话: 稍有修改…… 050、棋局 风灵山,有山有水,山风清逸,以此为灵。风灵山风景秀丽,好风雅之人甚喜之,阳春三月间,游一游风灵山,活似入了仙境般惬意。风灵山腰有一处凉亭,名为观景亭,此处风景独好,顾而设亭以便游人歇息观赏。 淳于曦落下一子,悠闲抿茶,含笑说,“这观景亭,风景独好,连着坐此品茶也觉得茶水异常醇香。” 凌卿月挑眉轻笑,道,“心好,自然处处皆好。出云今日心情独好,自然看什么都好,品什么都味美。” “哈哈,还是二月公子了解本太子。”淳于曦扬眉豪放大笑。 今日的心情自然独好,撒了那么多日的网,今日即将有收获,他岂能不乐? “让卿月猜猜,何事能令出云如此好心情。”凌卿月举子含笑,故作思索状,缓缓说道,“卿月认为殿下之喜,大约有三。西地外域向大蓝宣战,解除后顾之忧为一喜。终究不用整日面对丑言为二喜。至于这三喜,大约是为劲敌仙逝而喜吧。” “哈哈,知我者凌卿月也。只是今日卿月却只猜对了一半。劲敌仙逝该悲而非喜,少了个敌人固然好事,但少了个对手却是人生憾事。皇子溪去得不明不白,委实令人伤怀。”淳于曦摇头惋惜。想那皇子溪绝顶聪明之人,文武全才,还未曾较量,便就早早离世,委实是人生憾事。只是虽是如此,他心底却是抵不住的窃喜,不是因为少了劲敌而喜,而是能见到那双冷眸里闪着失落惊慌而窃喜。 淳于曦现,他竟特别喜欢看到那双高傲的冷眸落魄失魂的样子。如若丑女听闻暧昧不清的五哥仙逝,不晓得会是如何的表情。 淳于曦不由邪笑,想到她惊慌失措,他便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跃。 “口是心非,既然伤怀,你还隐隐含笑!”凌卿月嗤笑调笑,点破他的伪善。 “那是今日高兴的事太多。如不出意外,今日我们还能见到一位故人……”淳于曦故弄玄虚,勾唇邪笑。 “恩?据你如此一说,好似卿月今日可以观一场好戏。”凌卿月也举起茶杯,轻抿一口,微微扬眉,以表好茶。他动作清逸,举止风雅,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更为其添了几分俊逸。 淳于曦眯了眯眼,不怀好意的一笑道,“卿月今日春风拂面,仿若也有喜事,恩?” 卿月闻言,喜上眉梢,淡淡的笑容加深,眼中仿佛浮动着流光溢彩,他道,“是出云的喜感染了卿月。” “不,卿月的喜与出云的喜不属同类。卿月的喜,隐约含喜,只在心内,大约是心内有人,从而得喜吧!”淳于曦一语道出要害,笑得越加的不怀好意。 “原是不止知出云者卿月,知卿月者也非出云尔。”凌卿月并不隐瞒。只要想到一一,他便不由自主的喜悦,那样的幸福感似乎如何压制也无法全部覆盖,它似灵动的音符,即便堵住了耳也依旧能窜进耳膜直至心底。 “如何?封存已久的心,终究有人可以住进,是哪家的女子,可要我禀了父皇,让他老人家金口玉言一番,啊?”淳于曦似真似假的戏谑起凌卿月来。 “这倒无须,暂且还未有结果,如有需帮助之时,也无需劳师动众请出皇上来,只待你太子爷一声令,便足以。”卿月深深一笑,又想到一一,想到一一回以名讳之时的那个模样。 她含羞抢白,直说,“一一。” 无从解释,那“一一”二字竟能如此牵动他的心,仿佛是最震撼的钟声,震得他只觉浑身战栗。一一,一一,仿佛叫了数千年,仿佛很熟悉却又如此是新颖而陌生。 “只要我一声令下?难不成你看上的是皇妹?”莫名的淳于曦心中一紧,仿佛吊着什么东西,隐隐不适,他微笑又加以试探,“难不成你看上了我府上的哪人?” “唉,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等时机成熟了,自然少不了你帮忙。那时,出云只要舍得放人就好!”凌卿月卖起了关子,现时却是也未有定数,言之过早,要事不成,反倒没了颜面,也弄巧成拙。 “哈哈,果然是我府上的人。只是我府上何人能让卿月如此动心?本太子是越加的好奇了!能打动全都城女子皆心仪的二月公子之妙人,到底是如何的样貌,是不是长了三头九臂,能如此神奇。好奇,好奇,本太子真想见见。”说道此处,他又不免坏笑,正视卿月,笑言,“如何卿月,要不今日就领回家去,以免你整日相思,心神不定了。哈哈……” 卿月无语,这难得漏个把柄,被此损友觉,岂能轻饶与他?他也只能默不作声,就此蒙混过去。 淳于曦见卿月无语之色,便更觉好笑,卿月一直云淡清风俊逸不凡,如此颜色实难万年难见,怎不叫他喜从心来。顿时,哈哈大小声似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许是欢笑声感染了飞禽鸟兽,一群雪白的鸽子忽然从天而降,一只鸽子乖乖的落在淳于曦贴身侍从于瑛手臂上。只见于瑛熟练的取下信鸽脚上的信件,便直接来报,“主子,鱼已落网,正赶往风灵山。” 淳于曦抿嘴含笑,眼放凌厉,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他站起身来,对着卿月,说,“走,卿月,一同迎接故人去。” 051、秦葬 自打淳于哲倒下后,一思便一直处于慌乱中。如今虽已随秦葬离开了慈云寺,马车疾飞,那惊恐的一幕却依然留于心中,仍心有余悸。 一思紧紧的搂着月儿,心喘喘不安。为淳于哲的生死感到不安,为如此祸事感到不安,为秦葬的突然而来更觉不安。 她清晰记得,在上台寺的那夜,淳于哲明明是有武艺的,在解救与她时,曾和前一人打斗,只用三两招便打得那壮汉落荒而逃。可在面对她的攻击,他竟毫无反抗,甚至反应失常。习武之人对于危险即便是不经意的,也会有本能的反应,他却是像是故意要受她一刀般,全无反应。 “我们来打赌,你会爱上本王。”一思忽然想起那夜他调侃似的话语。心中不免一动,难不成,他竟是如此痴狂的男子,为让她解恨而任她行刺?她又想起他倒下前那一抹满足的笑意,更觉身心一震。 思绪莫名烦乱。她眉心紧锁,忽觉车厢内极具憋闷,呼吸不畅。她便掀开帘子,探出头去,只见秦葬正甩鞭驾车疾奔,不时高吼,“驾!” 他身形修长,单薄黑衣裹身,更觉瘦长,也更添神秘,仿佛是魅,,有如他这个人,神秘而诡异。他的出现及时,可在一思心里却是及时得如同刻意安排,仿佛他一直未走,就留在慈云寺,眼观一切,等待在最适当的时候出现。 他虽是皇叔的谋士,也如同皇叔手足,也许在皇叔眼底他是明明白白的人,而在其余人眼中,秦葬就如同是一个谜,身世是迷,经历是迷,就连他的面目都是迷。 小时候她就曾好奇的问,“为何秦先生要以面具示人?整日带着面具,不绝累赘么?” 他只轻笑,戏道,“不得示人,焉能示之。” 一思越加好奇,便又问,“那要有人,偏要视秦先生之容颜呢?” 他却冷笑回曰,“见秦葬者葬也。”一思当时只觉得他是在诓骗小孩,就是不想让她看,更觉得他奇怪,要不是绝顶的美色,要不就绝顶的丑陋,要不然何以难以示人?现在想来,却隐约觉得是另有玄机。 他对青岚之事的反应,他夜探太子府会见青岚,他又在此出现。秦葬,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 “秦先生。”一思叫他,问,“你为何会出现在慈云寺?” “公主莫要多疑,回了军营,秦葬自然会细说详情。” 一思并不打算罢休,又问道,“一思只想知道,前太子府偏院之人,是否是先生。” 秦葬转头,凌厉的眼中透着阴冷,他承认,“正是在下。只是葬还是那句话,有些好奇,公主要不得。”他看了看一思,转头,又说,“暂且还未出都城,公主还是蒙上面比较妥当,淳于曦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淳于曦出现的地方二月也必然出现,那时就不好收场了。” 一思大惊,秦葬话中有话,明明在隐射她对二月的特殊感觉,只是他又如何得知?难道在驿站之时,她的一举一动皆全尽在他的眼底? 一思忽然觉得秦葬也极其的可怕,聪明得可怕。只是一思还是照着他的意思蒙上了面纱。 “小姨,我们这是要去何地?”月儿忽然抱紧一思,好奇的问。 她回以轻柔一笑,柔声道,“去见小姨的皇叔。” “在何地?” 秦葬在外回道,“就在前方,拐弯就到。”他含笑,轻柔回之,语气中数不尽的温柔体贴。 一思更觉惊奇,秦葬说话似真似假,时冷时热,却从未有过如此温柔一面。他又承认与青岚有关,难不成,月儿生父就是……秦葬?! 一思被自己的狂想吓得不轻,而她不知转弯过后会更加的令人咋舌,场面越加的惊悚不定。 马车转弯便就停下,皇叔远远就在此等候,可一思才下马车,还未来得急走近皇叔,山那边就来了一群人马,马儿飞驰,尘土飞扬,声势极其浩大。 尘土飞扬中,有人高声大喝,“皇叔离京,怎不等侄女婿相送啊!” 来人竟是,淳于曦! 给读者的话: 亲们在电脑网页上看时,不要忘记动动小手投下票票哦,嘿嘿……每日尽力3ooo字,周末期待加更啦,等会3更,hoho…… 052、较量1 一思循声望去。 烟雾缭绕间,只见淳于曦跨在马上,英挺有型,灰色的锦缎袍子在春日下闪出细微的光彩来,有如熏了一层烟,使得人越加的英姿煞爽,凛凛威仪。他昂着头,微眯着眼,俊逸的脸上扬着不可一世的笑容,邪魅而隐着霸气,有如神将下凡。 他的身后,一人白衣胜雪,面如傅粉的脸上淡淡的染一丝愁容,微微邹眉,清泉般的眸子直锁着一思。他果然就是凌卿月。 待到他们靠近,淳于曦先翻身下马,依旧风度有佳,一举一动都透着神将般的英姿。 他含笑作揖,先向逸武请安,彬彬有礼,仿若他大动干戈而来真只单纯的为之送行。 而后,他斜睨一思,深幽的黑眸里闪着皎洁,扬起唇角戏问,“爱妃不该在慈云寺为父皇母后念经诵佛么,怎也在此?” 一思紧握丝帕,微微一震,眼眸微冷。所有的冷静全因淳于曦的出现而恢复原位。 她也不失礼仪,福身请罪道,“皇叔这一去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一思心有不舍,便忍不住前来送行……一思有违父皇母后重托,还请太子殿下恕罪。”一思柔声细语,语气又极其的哀怨,仿佛受尽委屈,要不同意她来相送便是人神共愤。 淳于曦内心微微生恨,黑眸中闪过一丝阴冷,极快,只是一瞬而过。随后他冷冷一笑,一把拉过一思,将她搂在怀里,咬牙切齿的冷哼,“爱妃一片孝心,何罪之有?只是爱妃送别皇叔还要带上随身细软,难不成,是怕皇叔路上没有盘缠用吗?” 一思惊愣,看着风芽手中的包袱,心道不妙。她稍稍镇定,微微挣扎,想挣脱他的夹持,岂料他却是越的用劲,铁臂般牢固的手,箍得一思臂膀生疼。疼得她一时无言语对。 “是内子极喜一思手工,那些是送与本王内子的衣物。”逸武淡淡回以一笑出来解围,他淡漠的脸上至始至终淡然笃定。 淳于曦扬眉,心中内火徒然而生,这叔侄二人果真相似,扯谎都能笃定泰山,占尽了理字。 只是他今日前来岂是为了这区区小事。他定了定神,挑眉说道,“其实出云前来不单为皇叔送行,更为重要的是前来捉拿逃犯。”说着他的脸突然冷冽了起来,而后抬手指向风芽身边的月儿,厉声喝道,“来人啊,把那小东西绑了。私自逃离太子府,胆子越加的大了!把本太子置于何地,把本国国威置于何地?!” 淳于曦指桑骂槐,明着是说月儿,实则在骂一思。 一思精明岂能不知。她更知道,其实淳于曦更在提醒她,她要承认她私带月儿出来就是置他的威严不顾,就是漠视南秦法典,就是目无王法。 话落人动,很快就有士卒冲上前去将月儿擒住。 月儿大惊,直嚷,“小姨……救我……小姨……” 一思心急如焚,怎可能看着月儿就此被他绑了按上罪名!她挣扎着想要开口救助,岂料淳于曦竟早她一步封住了她的哑穴,竟是如何也说不出话来,只有干睁着眼干着急。 一思不明淳于曦此举为何意,只是接下来淳于曦的话却是令她大惊失色,险些脚软瘫倒在地。 他竟说道,“小小年纪就目无王法,长大后必定危害一方。来啊,就此斩立决!” 淳于曦冰冷无情的话语飘扬在空,有如死神招魂索命,阴冷恐怖得可怕。 053、较量2 一思大为震惊,“斩立决”三字如同大铁锤,狠狠的落在她的脑门,击得她思绪全无。她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盯向淳于曦,魅眼异常阴冷诡异,薄唇倾斜,弯着邪恶的笑容,他如同来自九幽的恶煞,专门毁灭人间而来。 “小姨……小姨……”月儿的疾呼声回旋在耳侧。 一思不能无视月儿无辜含冤而去,她挣扎,使劲的挣扎,无奈身小体弱,焉是淳于曦的对手,她被箍得死死,到了后来她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月儿被人拖倒在地,大刀挥起,便要下刀…… “哈哈……”千钧一之际,一声狂笑而起阻止了行刑。 原是秦葬,同样凌厉无比的眼盯向了淳于曦,他冷笑自嘲道,“想那当初,南秦三奇绝,出云精于武,卿月精于文,知寒精于谋。只不过数年光景,竟是物是人非,变化之大无从料及。谁料想昔日好友,今日竟为仇敌。也令知寒刮目相看,出云的谋略也越的精湛。今日之事,安排果然天衣无缝。从什么时候开始识破秦葬就是知寒?让我猜猜,因是太子妃舞曲那会,知寒之萧,出云卿月自然熟悉,即便我刻意变化,还是不能逃脱你俩的耳朵。是吧,卿月?” 说罢他视线移向凌卿月,卿月只淡淡一笑,脸色并未有多大的起伏。 “不愧南秦奇绝之名号,知寒还是一等一的聪明。”淳于曦冷笑开口。语气自信笃定,仿佛竟在掌握。 “月儿得病不得医治,也是你谋略之一吧。你料定太子妃仁慈必不会见死不救,太子妃在南秦举目无亲,只有现今仍在南秦的皇叔,要见武王必要见秦葬。以此让秦葬一步步掉入渔网!”秦葬继续猜测,凌厉的眸子中闪着些丝苦涩。 一思惊愣,如此推断,那出府如此顺利便也是淳于曦的阴谋,让她带出月儿,引秦葬救她!那在慈云寺等候的名医恐怕就是秦葬所为。 惊愕间,她又闻秦葬叹,“出云真正好谋略啊!想来至今未杀青岚和月儿,怕就是想着有今日之时吧!凭你秦出云的名号,如此奇耻大辱能生生忍下,在下不觉得你真为青岚的美色才气而折服,想必就是想着数年后引我这条漏网之鱼吧!”秦葬顿了顿,眯起眼来,深深疑虑,问道,“难不成,此计早在出云娶青岚之时就已谋划好了?要不,评出云的脾气怎可能明知青岚爱慕我二弟知雨,你还硬要娶她,白白当了那么多年的王八!……哈哈……” 淳于曦闻言,脸色异常,铁灰一样的脸色有如黑云遮日,越加的可怕邪恶。他胸口起伏,仿佛有数不尽的怒意,刚想难,秦葬又说起话来。 他眼色忽然暗了下来,越加的阴霾阴冷,他说道,“出云真是好计谋,每一个棋子都运用得天衣无缝。我冷知寒今日死而无憾,棋逢对手,乃人生快事,更何况死于出云此般高手。只是出云有无想到知寒这招呢?”说话间,秦葬冷笑,猛地摘下面具,露出真颜来。 面如冠玉,肤如凝脂,竟生得国色天香,俊美得无人能及。秦葬竟是如此美人似的俊美男子!!看的在场之人无不目瞪口呆,两眼愣,失魂落魄。 震惊间,只见他拂袖一挥,顿时四处白烟四起,弥漫空气间,迷糊了所有人的眼。而后便听到他戏谑似的声响如幽灵般回旋在空,“天下世人皆俗物,皆迷于美色!无人能逃脱,包括你淳于曦!冷知寒就此别过,你淳于家为一己私欲毁我冷家,诛我九族,此仇此恨,他日定一一讨回!哈哈……” 淳于曦闻言,怒目三分,似要喷出火来,手越的用力,仿佛要将一思当成秦葬而捏个粉碎,他狠狠低吼,“岂有此理!” 给读者的话: 今日晚了,抱歉…… 054、急诏 烟雾散去,凌乱一片,士兵们队形散乱,月儿也已不知去向,只留得俩个提着刀的士卒。 淳于曦见状,越加的火冒三丈,他不想自己苦于经营的精致棋局竟被一张美人脸搅得杂乱不堪。他愤愤甩下话来,“传令下去,全力缉拿重犯冷知寒!” 即便如此,仿佛依然不够泄恨,他面色铁青,随手狠下手来解了一思的哑穴,仿佛一思便是那冷知寒。 一思疼痛难忍,却在此刻也不得不忍受其害。秦葬乃皇叔亲随,淳于曦焉能不知,如若她现在逞强便会坏了皇叔大事,如若弄巧成拙,皇叔指不定不能脱身。 果不其然,才想罢,那头淳于曦便冷着脸,似笑非笑的对着蓝逸武,仿佛是质问,又仿佛是关切,问,“如若出云没有记错,那冷知寒乃皇叔谋士,皇叔可知他是我南秦第一在逃要犯!” 逸武早料想会有此问,他身经百战,早已练得面不露色,言不露心,他依旧漠然,淡淡道,“本王的谋士是秦葬,并非冷知寒。本王从不知晓冷知寒。” 淳于曦怒不可遏,可又不能随意难扰起祸端。现时局势混乱,大蓝内忧外扰备受双重危机,如若他此时扣住逸武,大蓝极有可能岌岌可危就此灭亡,可那纯粹便宜了西地外域。西地外域可汗栗子墨狼子野心,垂涎的何止是大蓝!更何况,南秦国内也并不风平浪静,他还需要休整时日,待时机成熟时出战,才能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现时绝非是激化矛盾的最佳时机。 但他如不难,颜面无存,特别是在那女人面前,缕缕溃败,尽显无能。他如何忍得下那口气。 正矛盾间,有大内侍卫火来报,“传皇上口谕,命太子火进宫!不得有误,钦此。” 一思万万也想不到那样的危机竟让皇上一纸诏书给化解了。淳于曦撤兵急急的赶往皇宫,皇叔安然回国,而她便由凌卿月送往慈云寺。 一思自回来后一直惶惶不安,刺杀淳于哲一事就似一毒瘤,深埋在心底,随时随地皆有可能突然爆,令人粉身碎骨。慈云寺虽平静无波,淳于哲也不知去向,但皇上如此急切的召回淳于曦,那其中必有要事,而大皇子被刺杀那便是举国震惊的大事。 一思紧握丝帕望着明月,竟有说不出的恐慌,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她的将来会是如何的惊险! “主子……”风芽轻轻走了过来,为一思披上风衣,说道,“春夜微寒,主子还是早些休息吧。” “我睡不着。”叫她如何能安睡。如此事态,她如何能睡得下。 “主子,要不我给您点些香草,凌公子不是说有安神之效吗。” 一路上,凌卿月骑马在外,她坐车在内,并未说上话,到了慈云寺他也只是客套几句,并未多说便也离去。一思一直心神不安,也未能思及其他。 适才有侍从前来,自称是二月公子交代,送香草而来。还直说,“二月公子称,此草有安神之效,定对太子妃有帮助。” 所谓香草乃是指薰衣草,薰衣草有安脑定神之效,凌卿月定是看她魂不守舍才差人送来此物。一思为之动容,顿觉眼眶湿热,满心满眼皆是那俊俏的容颜,淡淡的微笑如春水,柔柔的语调似暖人的棉絮。 如此的人,如此像贺修,如此体贴入微,可他终究不是,如何也不能是…… 一思越加伤神起来,想起贺修,她就不免又要想起自己俩世的凄苦命运。脸上不由又扯出一丝冰冷的苦笑来,心中暗叹,上天对她何其的不公……何其不公…… 她黯然伤神,淡淡回道,“恩,去点两支吧。” 现时的她如荒郊孤魂,危机四伏,孤立无援,内心极度的无助恐慌,她也只是一个女人,也有脆弱之时,也想有依靠。而她现时,却只能依靠这安神的熏香…… 只是上天连如此奢求都不给予她,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淳于曦冷厉的说话声,“怎么,现在才想着烧香拜佛,未免也太晚了点!啊?我的太子妃!” 未及她做丝毫反应,门就砰一声巨响被人踢开,淳于曦冷着脸就闯了进来。 只是,在四目相对之时,竟都震住了。 一思未蒙面纱,天姿国色尽显眼前,淳于曦冰冷的脸似瞬间凝冻,僵在一边不能变化,连带整个身体都一时僵在那里不得动弹。 给读者的话: 思路有所改动,有些小卡,今日偏少,见谅……稍有改动…… 055、美颜 有那么一刻,淳于曦恍如回到了那时,他坐在大蓝梁城最有名的茗香楼上,看着大蓝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队游街而过,远远的隐约得见厚重的棉质帘子被人掀起,露出一方国色天香来。 只那么一见,就那么惊鸿一瞥,他甚至未来得及看清女子五官到底是如何的精美。只是那微微含笑的霞姿月韵却深深的印在脑海,即便他对她的五官是如此的含糊不清,可那屡笑意带给他的震撼却是深刻的如同烙印。 就如同此刻,仿佛心腔里徒然进驻了慈云寺的那口大钟,当当当的不停鸣响着,制造着余音绕梁般的回音,似咒,紧紧的缠着他,鼓动着他的心难以平静,如何也平静不下来。又仿佛思绪被瞬间抽空,空空如也只留得那抹绝色之姿来。仿佛世间只有她和他,仿佛眼里也只容得下她…… “小的,叩见太子殿下。”风芽隐约含笑,适时低头叩拜。 仿佛来自外太空的声响终究拉回了淳于曦的思绪。 他这才缓过神来,稍稍安抚那不平的心境,冷言冷语道,“出去!” 风芽一愣犹豫,眼波不由的瞥向一思。 一思一震,淳于曦的突然造访令她心中的恐惧因子不约而同的一并冒出,似蠕虫慢慢啃食她的冷静。她紧握着帕子,微微点头示意。 该来的,如何也躲不过去。 风芽领命,这才犹豫不决依依不舍的离开房间。 一思未动,依旧紧握着帕子直直的站在窗前,柔和的月儿和着暖色的烛光映在她脸上,映出她全部的美颜来。淳于曦这才看清眼前那美得无语形容的脸面来。 无可非议,她美得只觉方有天上有,那眼、那鼻、那唇、那肤质,每一件仿佛都是天神的神来之笔,精细完美得令人咋舌。那样的容姿比他的羽儿美上千千万万倍,那美眸中的冰冷也极其的像他的羽儿,那股倔强更是胜似羽儿。他看得又一次恍惚,心不由自主的起伏不定,仿佛是失控的野马,狂奔于广阔的草原,激烈的、刺激的,又极其难以控制。 他极不喜欢如此的感觉,他不喜欢如此不受控制的自己,就如那夜,他也不受控制,所以她要了羽儿的清白,在她极力的反抗和抗拒下,他硬生生的要了她的清白。 心底猛然抽痛,他的羽儿是如此冰清玉洁的,是他毁了她的纯洁。可眼前的女子,她只是个残花败柳,她如何美丽如何像也终究不是他的羽儿,终究比不上羽儿的一根毛。 眼前的这个女子水性杨花似花街女子,她的心底指不定装着多少个男人!她的身子指不定被多少个男子染指。 也许是皇子溪,或是蓝逸武,更或是十一弟、卿月,还有那个被她刺得差点送命却依旧保护她的淳于哲。 他的眼蓦地放出凌厉而冰冷的光来。 想着父皇紧急召他入宫,竟是为刺杀淳于哲一事。他南秦大皇子被人无声无息刺伤,所有拥护大皇子的大臣竟把所有的矛头指向了他。只因大皇子乃长子,在皇帝病弱之时回京,唯一威胁到的只有他这个次子太子。而最大的原因还在于淳于哲倒下的地方竟是他太子妃的居所。 当所有不利的矛头指向淳于曦,当皇帝大怒要将太子妃关押刑部大牢时,淳于哲竟拖着病体前来解释,直道是一面带银质面具的男子刺伤于他,和太子妃全无干系。 淳于曦这才接着他的话,说那带银质面具的男子便是八年前落网的冷家余孽,冷知寒。此次前来定是为挑拨离间,挑起内乱而来。 如此解释,皇帝才将信将疑的将事态压下,那些愤怒得直嚷着要严惩凶手的大臣才得以平息心中的愤恨,自此不予追究此事。 当时的淳于曦并不知晓淳于哲所说非实。想那冷知寒极有可能如此行事。只是出了宫,才得知刺伤哲王之人竟然就是他那聪明贤惠的太子妃。 不知怎的,听闻暗士禀报如此真相时,他心底竟有抑制不住的怒焰,仿佛是即将爆的火山口,震得浑身怒气沸腾。 真是想不到,他布下渔网,本是想捕获冷知寒,不想还能有此收获,他的太子妃----贤惠淑德的太子妃,竟是真真实实的大蓝细作。回想她今日一系列的举动,分明就是刺杀淳于哲嫁祸于他,引起南秦内乱,让大蓝无后顾之忧。所以她会同冷知寒一起逃离慈云寺,一起回大蓝。 难怪作为女子的她对他的盛怒能如此淡定,对他亦能如此冷淡,毫无女子该有的娇羞。她来南秦,只为要他的命,要他南秦乱成一团!她竟敢如此待他!他竟又娶了一名如此待他的太子妃! 他绝非善类,她给予他的痛他会加倍奉还! (亲们,投砖先注册gg号,用手机编辑gg。送到1o657555o14855联通1376o859149,这个是免费的。然后就会收到密码,在简介面点击“金砖”二字,用手机号码登录,后再点击“返回”这样就可以了。) 给读者的话: 昨日生成出了问题,门是更新的哇,呜呜……怨念啊…… 056、暗夜1 淳于曦冷笑,烛火映在他阴霾的眸子中,并未照亮他的眼眸,反倒更添一丝邪气的阴冷来。 他道,“我的爱妃,原是绝色之姿,怪不得能将哲王迷得神魂颠倒,七魂去之有九!” 一思浑身僵硬,在听闻哲王之时身子不由的紧绷起来,那时的惧怕又袭上心头。淳于哲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如何也无法从脑海中根除清楚。 她微微颤抖,脸色徒然煞白了起来。 面对淳于曦,她又强行定神,语丝些微波动的轻说,“一思不明殿下之意。” “如何?敢做不敢当了?你杀人嫁祸时的胆量哪里去了?!”他逼近,眼眸越加的冷厉起来,语气也越加的狠毒。 一思冷淡,依旧那句,“一思不明殿下之意。” 他怒,盯着一思,眼越加的冷厉,道,“是不是很失望,你的阴谋得逞不了了。为你痴迷的淳于哲宁愿白白挨刀也不愿牵连与你。你的美色果真能敌千军啊?!你果真是有本事啊,恩?” 淳于曦忽然又全身沸腾,想着淳于哲拖着病体而来为之开脱,他心内的怒火更是像失了控般难以压制。他眸似烈焰,忽的一把捏住一思的下巴,铁青着脸,恨恨的左右摆动一思的脸,仿佛要看个清楚,要看个彻底,看出本质来。 他又冷哼,字字带刺,“真令人失望,啊?我的太子妃,原来你也不过如此,杀人嫁祸后也只想着逃……原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也只不过是只想着逃跑的鼠辈!如何?逃跑未果,就想用美色魅人?想用你这张脸诱惑本太子?” 一思微愣,不是因为淳于曦的恶言,而只因淳于哲的举动而愣。顿时,那张狂妄而邪魅的脸又浮现在眼底,那句戏谑似的诳语又回旋耳边,“我们来打个赌,你会爱上本王!” 那样的脸,那样的声音仿佛是雨,滴落心弦,出丝丝颤音来,恍惚了心神。 是下颚的疼痛唤回了她的思绪,紧绷的疼痛感瞬时也紧绷了她的心。 她顺了顺气,不咸不淡的淡道,“殿下多虑了,无论一思如何,在殿下心底对一思早已有了定论,一思何苦做那无为之事?” 言下之意便是他淳于曦根本不配她用美色魅之,她根本不稀罕他。仿佛被忽视,被冷落,淳于曦气不过,顿生怒焰。 一思的话似雷,正中他心底最抵触的那处,她对他只有利用!他怒瞪一思,眼中闪过阴毒的光来,冷笑道,“如何?玩欲擒故纵?本太子成全你!”说罢他大手一挥,猛得用力,将她扯进怀里,压下头硬是一阵狂吻,似宣泄,似惩罚,似要证明什么,他极其的粗暴。他偏不如她的愿! 一思不想他有如此突然,本能的挣扎,可越是挣扎,他吻得越加的狂暴,似啃食,狠狠的,吻得她唇齿疼。 一思莫名的恐慌,那夜的耻辱又浮现脑海,似毒瘾,适时便无可救药的作,折磨人的心智。仿佛是被逼到了底线,她再无力承受如此的折磨,她挣扎的越的厉害。 见她如此挣扎,他放开她,用手捏住她的下巴,令她正视他,他邪恶道,“如何?有要扮贞洁烈女?残花败柳的你想为谁守身如玉?皇子溪?还是蓝逸武?或者是那痴情的淳于哲?” 一思怒不可遏,对于淳于曦邪恶的念想,她只有冰冷着脸怒目而视。 他对于她的怒意却视而不见,依旧恶言相对,他道,“如果是为皇子溪,那么本太子奉劝你,还是早做打算,为个死人守身如玉也太枉费你魅人的一身功夫!” 一思惊愕,死人二字委实镇痛了她的心房。 她瞪圆了眼,愕然问道,“你说什么?” 淳于曦扯出一抹邪笑来,对于一思的反应相当的满意,他得意道,“你的好哥哥,你为之卖命的主人,大蓝五皇子,蓝壑溪,皇子溪仙逝了,就在近日。” 057、暗夜2 仙逝……如此可怕的话语,如此的可怕……一思从未想过听闻一个人的死讯会如此的可怕! 仿佛是虚的,不真切的,她如何也不能相信,如何也不能接受。她的五哥去了,真正的离她而去…… “月圆之日,相聚之时”原是指的是地下相聚么?一思无法控制心底直直涌上的酸楚。 五哥的好,五哥的体贴,仿佛似画卷一卷卷,一幕幕在脑海里翻了又翻,过了又过……她饿了,他为她搬粮;她冷了他为她添被加瓦;她受人欺负了他暗中惩戒恶人;他得知她被人奸辱了,他失控的抱住她,说,“你还有五哥……一切有五哥……”;她要替婚远嫁,他病倒在床,最后拖着病体相送。 以往的八年,他们一起偷溜出宫去看皇叔,一起回来受罚,一起学习,一起玩耍,有五哥的日子竟是如此的充实,如此的令人难忘。仿佛只有有五哥的时候,她才是欢乐的,即便受罚也是顶着愉悦的心情。 即便后来,她选择离开,可那份依恋依旧在,她知道五哥依旧在默默的为她做着什么,他有让人来南秦,他有派人来说,“月圆之日,相聚之时。”可她不知道,那样的话语,却是意味着永远的别离,五哥没了…… 她失去了,真正的失去了他,仿佛是失去了整个天,她眼前忽然黯淡下来,仿佛一切又回到了黑暗,回到了黎明前,回到了现代,回到了最艰难可怕的时候……她没有了愉悦,她没有的仅存的幸福。 她再也无法控制,她如失魂的怨女,呢喃低语,“不,不会的……”她全身虚软,却还是要行走,拼尽了性命她也要走,她要见五哥最后一面,她要去送他,她要告诉他,“其实一思不能没有五哥……一思也想五哥……” 只是她身未动半步,便被淳于曦擒住,他道,“怎么?迫不及待想回去了?传言原是真的,一思公主和五皇子果然有染,兄妹**,啧啧啧……怪不得如此年轻就早逝,原是天理不容!” 一思怒目三分,她绝不容许在此刻还有人诽谤五哥,她挥手向淳于曦脸上扇去,只是他焉能给她第二次羞辱的机会,他及时的制止了她的攻击。他喝道,“又想打?你觉得本太子会让你得逞么?恩?” “你到底要如何,你要我如何做才能放过我?要折磨我到何时才能放过我?”她隐着泪,语气里带着哀伤,却丝毫没有哀求,依旧坚毅而倔强。 莫名的,他心一沉,此情此景,此言此语仿佛是狂风暴雨,瞬间熄灭了他心间的火焰,引出莫名其妙的不适来。 他愣愣的看她。她直直的望着他,眼中坚毅赫然在目,盈盈的水汽越积越多,仿佛再积一滴便会滴答一声,掉落下来。他看得竟莫名的心酸,竟也心生不忍。仿佛那夜,盈亮的眼眸中也是如此的坚毅,羽儿她极力的挣扎,他控制不住自己硬是不能放,到了最后那刻,她也似如此语气哀伤,却不是哀求,她望着天只说,“你何时才能放过我……” 他当时也动了恻隐之心,无奈他身受毒害,药性让他失去常性,即便他内心再想助手,他依然强行要了她。 淳于曦顿觉狼狈,望着一思的脸,他又开始恍惚不定。他愤愤强装颜面,狠狠的甩下话来,“此生无望!” 说罢,他甩下她的手,愤然离去。 给读者的话: 尽力每日3ooo字左右,请亲们谅解…… 058、暗夜3 更深夜静,静影沉璧。 淳于曦呆立于慈云寺的山泉边,愣愣的不知去向。清冷的月色映在他脸上,映出他俊美的脸孔,映出他难得的柔情和愁容来。他呆呆的望着水面,深幽的眸子里闪着柔光隐着淡淡的哀伤。 此情此景,不由的令他思绪散乱,一阵恍惚。羽儿那双灵动闪亮的眼就似那映着明月的泉眼,粼粼波光闪得令人心醉。他愣愣的不能自己,从胸间取出那方丝帕来,白色的真丝帕子,轻薄如羽,工整的绣着翠竹,丝帕一角小小的绣上两字,“一四”。 他紧紧的握着,思绪飘去那夜。 西地外域在边界蠢蠢欲动,他便觉其中牵涉不简单。他撑着年初喜庆便独自前往大蓝。在大蓝的皇城他被那笑容而震慑,为之痴迷。他尾随皇家仪仗队去了上台寺,问了才知晓是大蓝习俗,每年正月十五后宫家眷要在上台寺吃斋祈福三天。皇家寺院有皇家之人用时便不对外人开放,他便不得而进。无缘一睹美人芳颜。 待到是夜,他便由上台寺后山偷偷潜入,岂料会在那夜黑风高的夜晚,赶上歹徒欺凌弱女。见义勇为乃人者必为,他出手相救。武艺高强的他在南秦也小有名气,从小跟着父亲征战,武艺是必须的。 那歹徒虽强壮却是不精武艺,他没三两下就得以摆平,只是未想那恶徒竟使阴招,在他使出最后致命一击时,那人竟向他的脸洒下粉末来。 事出突然,他本能的护眼,屏住呼吸,并不想这粉直接可以顺着毛囊将毒性侵入体内。他更不知道那粉是什么毒!待到那惊魂未定的女子向他谢礼,她轻柔而细腻的声音渗入耳膜时,他接触到她温润的肌肤时,他恍然大悟,才明白他中的是何种的毒! 那该是传说中的迷失馨香,来自西地外域,白色粉末、无味,皮肤沾染便会中毒,特别是运功过后,更易中毒。中毒者体热难耐,心绪骚动,需女子贞洁之身方能解毒,如若不然,便肠穿肚烂,皮肤溃烂而亡。 此毒极其阴毒,倘若运功强逼会作越快,因此即便武林顶级高手亦身受其害。 他本该走的,理智尚存时,他明明提醒自己要火离开。可望见那黑暗中的眼眸时,他便仿佛被摄去了灵魂,整颗心,整个人仿佛都只想融在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那样圣洁,却那样是吸引人,他深深被吸引,一不可收…… 他粗鲁的抱上了她,他知道那样的他是极其的无耻和卑劣,他知道他所作所为乃人神共愤天理不容,可他自己也不受控制,如何也控制不了毒性,如何也控制不了对那双美眸的迷恋。 她本就惊魂未定,对于他的暴行,她越加的痛不欲生,她那样死命的挣扎,那样的拼命抵抗,他看着心痛、心生不忍,却依旧停不下手来,他许是疯狂了,许是药性迷失了他所有的本性,他如何也停不下来,就那样不顾一切,那样残暴不仁的似无情冷血的野兽般要了她的清白…… 那时的她也如那女人般,睁着双眼惊恐的望着他,蓄满了泪水硬是忍着一滴也未曾掉下来,他不知道以后她有未掉过泪,可在他面前,在他全部的暴行面前,她硬是倔强的未落一滴泪来。 淳于曦所有的记忆也许都是模糊的,因为药性,他神志不清,记忆也模糊不清,可那双眼却是深深的映在他的心里,似烙印,永远的刻在了心底。 059、注定 毒性过去,他也已筋疲力尽,他便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他甚至未来得及问清姑娘芳名;未来得及为他侵兽不如的恶行稍作解释;未来得及向她承诺他会负责一切。他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未来得及尚未做成,他便神志不清、昏昏睡去,醒来时却已是人去楼空。 淳于曦望着凌乱的地面有那么一阵的失落,仿佛遗失了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仿佛回到了五岁时,他失去了保护他的羽翼----母亲般彷徨而不得安心。 心神不宁时,他便看见了那方丝帕。 昨夜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梦,漏*点四溢的春日之梦。只是散落在地的凌乱衣物,衣物上那斑斑血迹,皆证明了那不是梦,他真的曾与女子和欢过,并玷污了那女子的清白。而那个女子唯一留下的仅只有那方丝帕。看着那白色的丝帕,淳于曦空落的心底仿佛又从新被填满,他笑,仿佛已找回所有遗落的美好。 白色的丝帕,绣着竹,一角绣着娟秀的两字,“一四”。丝帕的料子是极好的丝绸缎子,出自南秦一品丝织坊,那里出产的缎子皆为皇家专用。国与国之间每年也有礼尚往来的事,这缎子便是送往大蓝的礼品之一,极少的几匹,委实珍贵。 淳于曦眼中闪出丝丝欣喜来,如此珍贵的缎子,能用的定是皇家之人,而她是完璧,那必是未出阁的公主。 一四,十四,他便以为那是十四公主。 他一阵欣喜,便迫不及待去求证。待到寺庙外,他便询问了整扫地的小沙弥。 他问,“请问师傅,上台寺这几日可住着大蓝的十四公主?” 小沙弥微皱眉,抬头回道,“是也。” 他看了看淳于曦,衣着华丽,面色白净,口音口吻也不似皇城之人,倒像是南方的南秦人士。大蓝忌四,所谓的十四公主便是指十五公主,外乡人不得知也不意外。 他笑的得意,想那十五公主家貌美如花,生的倾国倾城,文采出众,小小年纪就能吟诗作赋,留有很多佳句,在大蓝已是家喻户晓,大有盛名,在风潮古都小有盛名也不稀奇。他虽出家,却也十分仰慕十五公主,便仿佛遇了知音,打开了话匣,他道,“听施主口音像是外乡人,也是慕名而来吧?我们这位羽公主啊,不但貌美,而且文采出众,你看,那边聚集的才子皆为一睹芳颜而来。”他说着指向寺庙门口群群而立的翩翩男子们,又神秘说道,“你算来得巧,过一会羽公主便会出来为子民放善食,那时你便有机会一睹仙姿了。” 许是上天的安排,那沙弥话音未落,寺院的门便开了,从里面走出一队人来,沙弥也极其激动,仰着头,踮着脚,指着那粉衣女子,直嚷,“看,看,那儿,那便是羽公主了!” 那是淳于曦第一次认真的看一个人,第一次看清一个人。粉妆玉琢,杏眼樱唇,眉如粉黛,肤如凝脂,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还有那明亮的眼是那样的夺目,那样的摄人魂魄,仿佛就是昨夜的那双眼,黑暗中的一双明珠。她微微一笑,倾倒众生,那淡淡的,甜甜笑容,那样的明媚,和昨日仪仗队里的女子也极其的相似。 原来一切皆是天注定的,他为她而来,夺走了她的清白,让他在那一刻认清那一张脸,原是注定的,注定大蓝十四公主蓝珂羽是他南秦太子淳于曦的太子妃,是注定的…… 淳于曦一阵失神,看着那柳亸花娇的女子,他微微含笑,在心底便下定了主意,他要顺着天意,他要娶她为妻,一定要……一定…… 给读者的话: 唠叨一句,请在电脑网页看的亲,别忘记推荐票票哦…… 060、五哥1 初春多雨,一连几日阴雨绵绵。天,暗沉阴郁,仿佛是一张网,将人包得密不透风,锁在幽黑之间,只有沉闷和压抑。 一思就落在这样一张网里,满心的压抑,满心的疼。五哥的死讯似蛊,植入她体内,不定时的作疼痛,痛不欲生。她终究敌不过那样的悲痛,一连几日她都精神不振,浑身无力伴着些微的低烧。 即便这样她依旧用心用劲的写着《地藏经》,她不知道她还能为五哥做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为她做,而她似乎只有接受并没有半点付出。在五哥面前,她一直是被保护的对象,一直是被给予的对象。付出,永远只有五哥。 而今她终于明白过来她做妹妹的有多自私,多失职,只是再懊悔再想补救也无济于事,她什么也不能为他做,她唯一能做的竟只有度他的亡魂。 一思黯然伤神,手中的笔滞了滞,想到五哥,想到以往的种种,她便不由的伤感,悲痛。 “主子,休息会吧,身子要紧。”磨墨的风芽再也看不下去,便轻声提醒。 一思摇头,说,“还有十遍,便满九九八十一遍,很快就完。” 风潮古都有一个传说,放流九九八十一只写满《地藏经》的小纸船为已故人度亡魂,亡灵便能得以脱,入土为安,来生也能投得好人家。 “可是,你身体……” “无碍……”一思越加伤怀,低头继续书写。 比起五哥为她做的,她这又算得了什么。即便要了她的命作为偿还,她也依旧还是欠他的。 她大约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年隆冬。天气特别的冷,漫天雪花连着下了好些日,刺骨的寒仿佛能瞬间冻住一切,连流动着的血仿佛也能即刻冻住。惜薪司的内官本就势利,那年又连着寒冬,炭火棉被本就紧缺,能留给飘羚院的本就少,那时便更加的少。 即便那样的寒冷,她和母亲也只有一条棉被,先前还有些许的炭火,到了后来连炭火也没了,连着热水食物都难求。飘羚院多年未休整,已败落不堪,到了深夜北风呼啸,吹得窗子只嘎嘎只响,一缕一缕的寒气就由着破败的窗子窜了进来,窜进了单薄的被窝,窜进了人的心底。 母亲抱着她,紧紧的搂着,骨瘦如柴的身子紧贴着她,将仅存的温度用最伟大的方式传达给她。而后,母亲便会默默的流泪,自责道,“是母亲没用,连累了思儿。思儿忍一忍,明日母亲就去找刘公公。母亲还有一些细软,兴许能换些炭火。思儿忍一忍。” 一思其实知道的,所为的一些细软,其实只有一只翡翠玉镯。那是母亲的宝贝。她都不舍得戴,怕刮花了,只放在秘密之处,夜深人静时,她便偶尔拿出来细细看。母亲是美的,即便满脸的疤痕,依旧遮掩不住她由内而的忧郁气质,美目依旧,那盈盈亮的眸子,只有那刻才能放出流光溢彩的光来。 一思不知道那玉镯是何人所赠,但她知道那玉镯对母亲是重要的,非常的重要。所以她不会让如此重要的东西因为她而失去。母亲已经为了生存用光了所有的饰和钱财,她不能连累她连最后一件珍贵的东西也留不住。 每每此时,一思便会紧紧的依偎着母亲,调皮的笑说,“娘,思儿不冷,有娘抱着,思儿一点都不冷。娘不是说那些细软要留给思儿做嫁妆的么?怎么要便宜那些个坏公公了。”她不要悲伤,她也不要母亲悲伤,在残酷的现实社会,悲天悯人根本无用。 只是即便有一万个万万个不愿意,母亲最终还是失去了那玉镯。 那个早上,风雪肆意摧残,厚重的积雪压在屋顶,仿佛千斤大石一块接一块的往上压,最终老旧的房檐终究承受不住那样的重量,哗啦……轰一声便塌落下来。 那样巨大的声响,那样响,仿佛世上最惊悚的音符,毫不隐晦的敲击在人心最脆弱的地方,敲得人只慌。 母亲她惊吓得不轻,搂着她,看着那败破的屋檐,瑟瑟抖,而后她便毫不犹豫跑回房间,翻出那只玉镯来。 061、五哥2 漫天的雪花,随着北风无情刮落下来,滑过脸颊似万把利刃划在脸上,着锥心的刺痛。一思就站在那样的寒冷的雪天里,看着母亲把最最珍贵的玉镯送与那满面横肉的刘公公。 刘公公是宫里极少几个的老公公,早年伺候过前朝先帝,对珍奇古玩稍有了解,乃是识货之人。那镯子,青翠欲滴,碧玉通透,泛着润泽的柔光来,一思即便不懂玉,也看得出母亲的那玉镯价格不菲。 本对母亲一脸鄙夷的刘公公,看着那玉镯顿时两眼放光,细小的眼里闪着直白的贪婪之色。他轻轻咳了一声,欣然收了玉镯,藏在衣袖中。 “刘公公,谢谢,谢谢……”母亲一阵欣喜,收了礼就意味着今晚有炭火,有温暖,就不怕破落的屋子。 只是母亲还是想得太天真,那样资源紧缺的时候,刘公公怎可能把与金子一般珍贵的炭火分给一个失宠多年的弃妃和一个不被承认的公主。 他收了镯子马上就露出真颜来,好似什么也没有生过,说,“谢什么?杂家可不知晓什么。” “刘公公……那炭火……”母亲惊愣,卑微的低声询问。 “什么炭火?炭火也是你等卑贱之辈能用的吗?还不快快下去!”刘公公忽的板起脸来,好似刚才收东西的并不是自己。 母亲愣怔,身子微微颤斗,她猛的揪住刘公公的衣裳,“刘公公,你不能这样,没有炭火我们娘俩会冻死的,刘公公……你刚才明明……” “明明什么?杂家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这是哪里来的贱奴,还不快闪开!”他说着竟手一挥把母亲甩在地上。 地面雪水成冰似利器,母亲猛地摔倒,手被磨得鲜血直流,雪白的地上一滴滴鲜红醒目扎眼,仿佛是刺,滴滴直刺人心腑。 一思疾跑过去,扶着母亲,惊呼,“娘……你怎么样,娘……” 母亲揪着眉仿佛忍受着剧烈的疼痛,泪流满面,第一句说的,不是没事,不是痛,而是镯子…… 一思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和不平,她知道那镯子对娘有多重要。她冲了过去,挡在刘公公的面前,怒瞪着他,冷冷说道,“把镯子还给我!把我母妃的镯子还来!” 她那时年岁虽小,可那语气那气势却绝不输给成年人。 刘公公微微一滞,见是她,便又面露凶光来,道,“哪来的小杂碎,闪开。”他亦一挥衣袖,推开一思就要走。 一思早有准备,只是稍稍站立不稳,她立马回神扯住刘公公的衣裳,厉声说道,“还来!” 刘公公怒瞪一思,狠扯回衣角不果,怒,反手就是一巴掌。天寒地冻,如此的巴掌打在冰冷的脸上,疼得锥心,脸上火辣辣的如同无数虫蚁在啃食。 即便如此一思依旧不放,她毅然咬牙怒瞪回去,恨恨说道,“那玉镯到底有多贵重,这偌大的皇宫大约不只有公公识货。皇后一直在查宫人内官私自偷拿宫里头的东西运出宫外变卖之事,飘零院现在败落,也是曾经辉煌过,有几件宝贝不算奇事,但公公不同,公公年岁虽高,又伺候过前朝先帝,但论起宫人内官的行赏来,宫里不管前朝还是今朝都是有记载的。公公是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就尽管留着属于我们的镯子。” 宫里以防下人们偷窃,对下人们的所有行赏都有记载,每个宫殿都有一本帐,记载着每个人的赏赐。虽是如此,还是有很多宫人内官偷盗宫中财物偷运出宫套现钱。像刘公公之流虽不必偷盗,却是平时收受了不少的贿赂,如皇后真要动气,真格查办起来,他即便劳苦功高也无济于事。 此话一出,刘公公便脸色铁青,狠狠的瞪了一眼一思,而后邪恶奸笑道,“好一个尖牙利齿的小杂碎。想要回,门都没有!”说着他突地拿出玉镯来狠狠的向地上的石块砸去…… 清脆的叮当声伴着令人心碎的惨叫声,直直冲进了一思的耳,冲击着一思的眼,击碎了她的心。 翠绿的残片躺在白皑皑的雪上,母亲痴了一般的跌撞过去,将那翠绿一片一片拾起,放在哪满是猩红的手心里,红绿相称,本该是艳丽的,如春日繁花似锦,而此刻却是如此的触目惊心,似晚秋,满目的凋零败落,无限的落寞。 一思猛然心揪,看着那一幕,她如何也平复不了心境,她体小力小,无力痛打出气,她便用尽全力狠狠的咬上了刘公公的臂膀,死命的,仿佛就此要撕咬下一块块肉来。 刘公公淬不及防,便被一思狠咬着不放,他啊一声吼叫,抬手就将体弱的一思甩出一丈外。她重重的摔倒在地,刺骨的寒和着钻心的疼,由着手肘和手掌传来,袭上心头,猛得口中袭上一股腥甜,嘴角禁不住溜出猩红来。 即便如此,那刘公公依然不肯放过与她,随手抓起一根枯木,满面狰狞的疾走而来,抬手就挥向一思。 一思闭眼等待剧痛的来临,怎知疼痛未临,却是听到一声闷哼。 她疑惑抬眼来看,竟是一张清雅脱俗的俊脸,竟是五哥皇子溪。 062、五哥3 “五皇子……”所有陪同的侍从宫人都惊呼起来,有一个直接跑上去扇了那刘公公,边打还边骂到,“大胆奴才,狗眼放在哪里!竟敢打五皇子!” 皇子溪是锦文帝最最疼爱的皇子,锦文帝爱屋及乌,他爱皇后,皇后生养的俩个孩子都是他的心头肉。在宫里可以不给太子面子,但决不能不给皇子溪面子。不只是皇子溪是锦文帝的宠儿,是皇后的儿子,他更是丞相和骠骑大将军的外甥,仿佛整个大蓝的权贵都是他的后盾,仿佛大蓝的半壁江山尽在他手中。 刘公公乃老公公怎能不知晓,一看是皇子溪,自觉罪重,便扑一下跪地,自己掌嘴,边打边悔过说,“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五哥自始自终未一语,侍从上前扶他,他只是摆了摆手,自己硬撑着站起了身子,又拉起了一思。满额的细汗揭示着他隐忍着疼痛,可他脸上却无半点痛苦之色,面色依然平静如水。他看了看一思,淡淡一笑,尽显温柔,问,“如何?有无受伤?” 一思头一次看到淡笑也能如此的震撼人心,如此耀眼,如此暖心。她不记得当时她有没有说什么,她只记得那是她第二次见五哥。第一次他帮她救了风芽,第二次他帮她挡了一棍,还无声无息的帮她教训了那个恶人刘公公。 一思头一次感觉到在大蓝的后宫除了母亲,还有人可以给她温暖。第一次觉得大蓝尔虞我诈、龌龊不堪的后宫还存有一点人情味。只是那样的温暖再也不复存在了,她的五哥再也不会对她淡淡一笑,再也不会对她说,“一切有五哥……” 细雨靡靡,仿佛是为故人离去而流的泪,一滴滴,一串串,如何也落不完,落不完对逝去亲人的思念。 一思放下手中最后一只纸船,愣愣的蹲在溪水边,目光呆滞。 溪水清澈如镜,涓涓流淌,一只只纸船顺势飘远开去,缓缓而下,慢慢飘离,那样慢,那样缓。可看在一思眼里却还是那样的快,仿若闪电,一闪而过。仿佛一切只生在瞬间,如何也抓不住,如何也看不清,忽然间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在一念间,她的五哥便没了,永远的没了。 一思眼眶湿热,看着那一只只纸船越飘越远,慢慢消失在视线里,她心底蓦地剧痛,空落落的仿佛遗失了什么,仿佛那船带走的不是她对五哥的思念,而是亲人,带走了她对亲人依恋的心。 “主子,回去吧……”雨水微凉,一思本就抱恙,风芽担心一思的身子便轻轻劝慰。 一思依旧蹲着,看着,泪蓄了满眶,就是不能掉下来。 她微微哽咽,低声说,“我再陪一会五哥,你先回去,灵泉居长久无人,会惹是非。” “公主……”风芽想劝,可看着一思那模样终究住了口,她知道皇子溪于公主意味着什么,就仿若她如果失去公主,也会如此九神无主仿若无魂。她低声应,“是……小的这就回去,公主小心着身子,也早些回来。” 一思仿若无闻,依旧盯着那溪水,盯着那一只只的纸船,看着雨水慢慢的一点一点浸润纸船,看着纸船上那一个个字化为一团墨汁,看着它慢慢浸没在溪水里,被水淹没,覆盖,吞噬…… 仿佛是她的五哥,她看到了五哥,一下子就被命运和天命吞噬了,没了,再也没了。 一股辛辣直冲脑门,她终究忍不住模糊了眼,一滴一滴的泪水滚落下来,她不要如此的命运,她不要向命运低头,她不要五哥离去。 不要,不要,她心底呼喊着,仿佛失了神,她便冲进了溪水里,冰凉透心的溪水浸湿了她衣衫,寒气由着湿透的衣裳传了过来,直抵心底,那样冷,那样冰,她却仿若不觉,依旧跌跌撞撞的冲入溪水,她要捞起船只,她要找回五哥。 溪水涓涓,溪底的石子参差不齐,高高低低,崎崎岖岖,坎坷不平,她失魂落魄又神情涣散,下水未迈几步就跌在水中。因毫无准备,她跌得极重,手下意识的撑住,却不知水中石滑,她没能撑住反倒摔得更重。 只听得啪一记清响,左手腕上那只翠绿的镯子便成了两段。 063、悲痛 她愣怔,呆看那断裂的翠镯,越的失神。 母亲的镯子被刘公公砸得粉碎后,母亲便像失了魂般,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仿佛是失去了最至亲的亲人般,她几乎崩溃,后来终究抵御不住,抑郁成疾。 还是五哥帮的忙,自那日相救后,五哥便不时会来飘羚院,对她们嘘寒问暖,照顾有加。见母亲病了,他便宣来了太医为之医治。只是母亲的病乃心病,药物治标不治本,即便身体有所好转,精神依旧不振,依旧郁郁寡欢的紧。 那镯子就是为母亲治心病寻来的。五哥花了很多时日才找得差不多成色的翡翠玉镯讨母亲欢心。 镯子虽没有母亲那只完美,但也像个七八层,也是上好的翡翠,碧绿通透。她依旧记得母亲看见那镯子时的神情,仿佛看到了曙光,满满的皆是欣喜,她知道母亲也是被五哥的那份心,那份诚意所感动,为他的难能可贵而动容。 母亲一直保存着那镯子,就像保存她以往那只一样,她也会像往常一样拿出来看上一看,只是那眼中的愁思越加的凝重。 一思一直猜测那镯子是皇叔所赠,皇叔看母亲的眼神是异常柔和的。只是后来才知道那玉镯是锦文帝所赐。在第一次宠幸母亲时,锦文帝便赐了那玉镯。玉镯本是一对,锦文帝却只赐了一只,他说,“此乃龙凤镯,龙者朕也,赐于舞儿;凤者舞儿,由朕留着,朕要挂在心间,让舞儿生生世世藏在朕心间。” 即便那话乃锦文帝花言巧语换取她真心的手段,即便母亲清楚的知道那些全是浮华美梦,可当她说起那夜的话来,依旧面露羞涩,数不尽的幸福。母亲原就是纯朴之人,一日夫妻百日恩,丈夫便是天,丈夫便是一切,只是那个天是无数人的天,承载着无数人的爱和怨。 母亲对锦文帝是那般的真心的,她心甘情愿付出了所有,她是那样的把他尊为天神般供在心底,可她换来的却只剩下凄凉和没落。即便如此,母亲对锦文帝依旧心有爱恋,她将所有的情意都寄予那镯子,那个镯子是她们的定情信物,亦是她对锦文帝仅存的美好留恋。镯子没了,留恋也没了,五哥找来的不只是一个镯子,也为母亲找回了一点留恋。 待到出嫁时,母亲便把镯子给了她,亲手为她戴上,那样不舍,却也那样释然。那时母亲流泪哽咽,抬起一思的手看了那镯子很久才说,“这虽不是娘亲原先的那只,也不如原先那只珍稀。可这却是值得珍稀的宝贝,这里饱含着你五哥的真心,那样的真情,比起原先那个来,不晓得要珍贵多少倍。思儿,世间最难得的便是真情……无论出自何人,只要是真的,便是珍贵的。母亲没有福分,希望我的思儿能拥有如此福分……” 只是她也没能有幸留着那福分,没能…… 她坐在溪水里,想起了母亲最后说的那番话,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那镯子,断了,母亲的镯子断了她失去了对爱情的唯一留恋,而她的镯子断了,却是失去了珍贵的真情,五哥留给她的真情。 她拥有的真情断了,她阻止不了真情的流逝,她阻止不了命运,她如何也阻止不了……冰冷的溪水渗透进来,一丝丝,一缕缕,由着全身直往心底送,那样急,似湍流,如何也阻止不了,阻止不了冰冷渗入心底,寒透了心…… “一一。” 仿佛是幻觉,一思竟闻得贺修的声音,那样温暖,那样柔和,也那般的真切,可她也留不住,她留不住所有的美好,留不住贺修,留不住五哥。命运似乎夺走了她所有的幸福,她哭的越加的厉害,那般凄厉,那般悲凉。 “一一,出了何事?”凌卿月顾不得男女有别,礼数常伦,他跑了过去,扳住她的肩,急切相问。 那样的一一,楚楚可怜得令人心醉。仿佛心被浸没在酸水里,酸楚苦涩得难以控制,又仿佛被人狠狠的揪住的心,拧成麻花,纠得疼。 “一一,出了何事?”他又问,那样忧心如焚。 一思抬头所见的就是如此忧心忡忡的脸,那张熟悉的脸,那张极像贺修的脸,她看着,看得一时出了神,看得越加的心酸。 她憋着嘴,颤抖着唇,仿佛就在贺修面前,可以软弱,可以哭泣,可以被人怜惜。她无比的委屈,似无助的孩子,指着水中那两段碧玉,可怜兮兮的哭诉,“镯子断了,我的镯子断了……没了,他没了……” 那样的话,那样的人,瞬间占满了凌卿月的心扉,皆化为酸涩,排山倒海般的一浪接一浪涌来,不停的不断的浸没凌卿月,吞噬他所有的理智和道德。他猛地拥住她,紧紧的拥住,仿佛不这样就不能安慰她,就不能保护她,他那样说,“没了……我给你买新的。” 064、激情 他语调柔和注满了柔情和宠溺,仿佛那时,她弄丢了订婚戒指,悔恨懊恼了很久,贺修也是如此抱着她,按着她的头,轻轻抚摩说,“没了,我给你买新的。” 一思微愣,僵着身子,不一语,也不出只字半语。 许久,卿月扮住她的肩,令她正视他。他又温柔的说,“我给你买新的。” 他语气认真而坚定,眼眸里泛着柔情、关切、忧心还有急切。他就那样定定的看她,仿佛要告诉她他的真诚,告诉她他的决心。 她也看着他,定定的看着,溢满水雾的眼中映出他湿漉漉的模样来。 雨丝细小确是颇急,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光亮的粘在脸上,刻出那俊雅不凡的脸来,他衣裳浸透,唇片微微紫,眼确是依旧火热。那样火热却似水柔情的眸子,那样忧心的神情,那样关切的眼神,都那么熟悉,仿佛就是同一人。可她知道,她清楚的知道那不一样,如何也不一样,他不是贺修,他不能是贺修。凌卿月和贺修不能一样,不一样…… 她眼眶湿热,豆大的泪滚了下来,一颗一颗滴落在本就湿透的衣裳上。仿佛是绝望,她眼底透出莫大的哀伤来,失神喃喃,“不一样……” 如何能一样,镯子即便出自同一师傅的手,也不能造出两只一模一样的来,贺修和凌卿月又怎可能一样,即便那样像,即便什么都像,可依旧不能是同一人,不能…… 她摇头,依旧喃喃,“不一样……” “一样。”他坚定的说,满目柔情似水,盯着她,又说,“我会让它一样,即便镯子不同,送的人相同,情意相同便是一样。” 一思恍惚,那时她也是这般对贺修说,“不一样,即便再买也不是我原来那个,即便买同一款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不同,两个不可能相同。” 当时贺修也是如此扮住她的肩,用溢满柔光的眼看着她,轻轻吻她,笃定说,“一样,我会让它一样,送你这份情的是同一个人,就一定会一样。一一,相信我……” 她无比动容,听闻那样的话,即便时隔千年之遥,她依旧动容。 仿佛是被施了魔咒,中了邪,她如何也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贺修还是凌卿月,她分不清,她也不想再理智的分个清楚。她是那样渴望被爱,那样渴望回到过去,那样渴望眼前的是贺修。她低哑着嗓子,轻轻扯出笑来,仿佛面对贺修,她眼中全是依赖和信任,她说,“吻我,要我相信,就吻我……” 凌卿月大约死都不能想到她会如此说,可他竟莫名的觉得不突兀,竟是那样的自然而然,那样理所当然,仿佛就该如此,只有如此才是合乎情理的。 他的心猛然跳得厉害,砰砰砰直击心壁,仿佛跃跃欲试要跳出心腔来。无数的暖流顿时窜遍全身,沸腾起来,火热了身心,似火般燃烧了他。 他知道,他不该来慈云寺,可他依旧来了。他知道,他不该来后山溪边,可他依旧来了。他知道,他不该下水拥住她,可他依然做了。他知道他不该吻她,可他终究忍不住,吻了过去…… 仿佛渴望已久,仿佛期盼已久,仿佛这一刻早该生,当唇片相抵时,他不想能那样迫不及待,那样渴望她的香甜,他吻得那般的激烈,辗转反复,仿佛如何也不够。他吻得那般的急,那般的深,仿佛要把她深深的融入自己的骨血里,就此融为一体。 雨水冰冷,冰透了整个人的身子,那样泛着紫的唇片,那般的凉,却是似火般滚烫。如此的火热似火烧燎原般一不可收,他紧紧的拥着她,而她紧紧贴着他,两具湿透了的身体,就那样紧紧的贴着,热情相吻着,仿佛与世隔绝,周遭的一切都无法将他们分开,如何也不能…… 春雨依旧绵绵而下,洒落人间,浸润大地万物,却是如何也浸没不了两颗火热的心…… 065、无奈1 雨过云散,春日明媚,洒在雨后葱郁的植草间,散着淡淡的芬芳。 一连数日的阴雨终究过去,雨后的一切仿佛都是洁净鲜亮的。阳光特别的温和,天别样的蓝,云也格外的白,花草树木异常的蓬勃,人的心情也徒然舒畅了起来。 一思捧着绣绷,抬头,清眺窗外。 镂空雕花窗外,是一片春意盎然。绿油油着嫩亮的棕榈叶斜在窗外,后头藏着几株翠竹,不同的绿,深浅有层次,不同的叶,大小鲜明有比对,和着点缀其中的假山怪石与装着此景的红漆雕花窗,形成一幅鲜活的画卷来,恬静、秀美,有意境。忽而春风微袭,枝摇叶动,那葱郁的绿意微动,仿佛是温雅的君子含笑点头,不时散着草木芬芳来。 一思看着,微微愣,眉不由的轻轻揪起,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离她都太远,即便距离那般近,近到触手可及,可实际的距离还是那般远,远得遥不可及。 那日雨中,她仿佛忘却了一切,她抛开了一切,仿佛她就是一一,贺修的一一。她由着自己的性子,随着自己的本能,她不顾一切,他亦不顾一切。他的吻那般激烈却也那般温柔,那样的感觉仿佛熟悉上千年,他的吻也如同贺修,那般的像,她完全无法控制的彻底失去理智。 激吻过后,他炯炯相望,也是那般温文尔雅,如贺修第一次吻她时一般淡淡的含笑微微有些许的窘迫,憋了好半响,他才干涩着喉道,“水里凉……”说着他便打横抱起她,眼波依旧留在她身上,深深的凝望,仿佛眼波一移开她便会逃掉,逃出他的世界,逃出他的生命。 溪底石子大小不一,崎岖不平,他走的并不稳,几次差点摔下,可他依旧紧紧的抱着她,一刻也没有松手。 待到上了岸,穿过灌木林子才到了凉亭。俩人皆已湿透,他却不顾着自己先为她拭去脸上的雨水,目光依旧柔情似水,眸子里满满的皆是爱怜。她盈盈相望,看着他专注而溢满情丝的眼,看着他全身湿漉狼狈的样子,看见他手臂处衣物被树枝扯破,扯出一个洞来。 她无比动容,看着那破了的袖子,竟哧一声笑出声来。 “何故笑?”他淡淡相问,语丝里隐着笑意。 上次雨中见他,他也衣裳破裂,他为她扯下衣角帮她包扎,现今雨中他为抱她而扯破衣裳。她不由笑,是因为她忽然想到与贺修爬山,她不慎扭到脚,他背着她下山时也不慎扯破衣裳,那时她还调笑他,“只有猪八戒背媳妇时才会扯破衣裳!” 她隐忍着笑说,“想到了一个典故。” 他仿佛明了,眸子里泛着戏谑,问,“是甚典故,如此好笑?你看着我扯破的衣袖含笑,难不是想当那八戒之妻了?” 一思微窘,面红耳赤,越加的迷茫,那时,贺修也如此调笑与她,直说,“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成为我的媳妇啊?” 她一时口拙,竟无言以对。只得微红着脸隐约含笑,别开眼去不敢看他。 他突的抓住她的手,轻轻唤她,“一一。” 她抬眸正视。 他对上她的眸子,顿了顿,轻柔说道,“对不起,适才那般对你,明知不该……却仿佛着了魔般无法克制。不知怎的,在一一面前,卿月所有的理智便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卿月不曾爱过,不知爱是何滋味。可卿月却知我渴望一一,那般强烈,那般急不可耐,仿佛已等待了千年之久,再不愿错过……一一,回去我便去和出云说要了你,可好?” 刹那,一思心一沉,仿若那镯子,叮铛碎裂,只觉扑通一声,掉入水中,沉得那般急,那般快,如何抢抓也抢不回来。仿佛那刻,她掉下楼来,明明看着贺修就在眼前,明明看着他伸长了手,可她抓不住,如何努力也抓不住,所有的美好她都留不住,无法留住。 心猛然抽痛,她摇头。她是太子妃,她是南秦的太子妃,她是他口中出云的妻子……那般的事实,残酷得令人指,仿佛是锤猛击胸口,击痛心脏,击出满口腥甜来。 066.、无奈2 “一一不愿意?一一,不愿与卿月……”他手上力道加重,抓得越的紧,急切相问。 “不是!是我……是一一不配!”她急急抢白,硬是挣扎着挣脱出他的手。 他有些微的愣怔,呆呆看她,满眼的不解。 她别开眼去,泪已溢出眶外,一滴一滴的滚落下来,她胀痛着喉,又补充道,“是一一福薄,配不上公子……今日之事,全在一一不是,错在一一,公子……公子权当浮华一梦……”她说罢,便不顾卿月,转身疾跑离去。 一思掩唇,轻咳几声,愁思加深,抬手抚上绣绷上那嫩绿的翠竹。她喜欢竹,不止竹坚韧不屈,有如她的个性,更因竹子苍翠欲滴,那样清姿秀韵,清逸雅致,特别是映在白色缎子上,更是越的清秀翠绿,惹人遐想。那样的韵味,总觉得像贺修,淡淡的儒雅,淡淡的冷,周身散着清逸俊雅。而今,更是越的像凌卿月。 咳咳,她不免又轻咳几声,心中酸涩异常难忍。那日回来后,风芽及时给备了热水,泡了热水澡,还喝了几碗姜汤,并未感染风寒,可还是烙下这小咳,即便用了宫里送来的止咳药,依旧不见好。 许是听闻她五哥仙逝,皇后还亲自来慈云寺探望,问候一番,见她轻咳连连便命人送来了止咳的药丸。 “主子,帕子尚多,你身子还未复原,还是休息要紧。”风芽见她轻咳连连,便又忍不住提醒她。 “无碍……”她回以苦涩浅笑,淡淡吩咐。 她自当知道自己的帕子够用,只是她绣的根本不是帕子。她只是想为他做点什么,他为她两次撕破衣裳,她只想单纯的为他做一件衣裳以作补偿。 只是她不知道做了又有何用……她能补偿他什么…… 她又轻咳几声,淡淡问,“今日,他来过没有?” “未曾。”风芽回,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凌大人为何每日必来拜访?还每次都问小的,‘一一可在’。” “你如何回的?”一思心一沉,顿觉疼痛。 自那日过后,凌卿月早朝后必来拜访,可她又怎能见他?!即便她如此想见,即便她如此想,可她还是不能相见。这本不该生的情是她挑起的,就该由她结束,在还来得及的时刻早早结束。 “我按着主子教的,说一一已经离去,太子妃放她离去了。可是他似乎不相信,依旧每天都来。公主,一一是何人?随我们来的还有一一此人吗?为何风芽不知晓?”风芽满腹疑问,终究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憋了很久,早想问,但看公主面色极差身子又不适,便忍了下来。 一思不答,捻针继续绣着竹,忽然针刺手指,她嘶一声放下绣绷,腾出手来,将食指含在口中,用力吸住。 手指连心,那般的痛直通心底,一思疼痛难忍,仿佛要痛出泪来。她眼波淡淡,幽幽说,“一一,乃已逝去之人,早在八年前便已逝去……” 风芽似懂非懂,哦了一声,看了看一思,还想问些什么,却被门外急切的敲门声止住了问话。 她幽幽叹气,自说自话,向院外走去,“唉,想必是那凌公子又来了。” 一思身子微颤,紧握着绣绷,紧紧的握着,握得手心疼,依旧不晓得松下力道,仿佛只有这般的疼痛,才能清楚的提醒自己,才能令自己明白现时是何身份,是何处境。 出乎意料,风芽不过片刻便已回来,手上多出一篮子蜜望来,嘴里念叨,“好生奇怪,门外竟是无人,只有这一篮子蜜望。主子你看,是何人所为?”她满是疑惑,举着篮子问一思。 一思这才放下绣绷,起身来看。柳条篮子,满满一篮子蜜望,黄色的果实饱满诱人,散着浓郁的果实馨香。一思心生疑虑,在南秦还有谁人知晓她喜食蜜望,有谁需用此方法送与她? 难道是五哥?难道是五哥的暗卫仍在身边?还在做五哥吩咐过的事? 一思伸手随手拿起一个来,黄澄澄的果实,个大而沉,仿佛是现代进口的澳芒,一个能顶她一顿饭量。那样沉,仿如巨石,她竟觉得有些沉重,仿佛一不用心就会力不从心要掉下来。果实那样的黄,那样的亮,仿佛是耀眼的光,浮华如梦的光,耀得人眼疼涩…… 她轻轻放下蜜望,垂下眼睑,低声说,“把它供在佛堂里,五哥心慈,必能得到佛祖保佑。” 067、平静 一思如何也不忍食用那些蜜望,仿佛吃了便会吃去五哥留给她的所有美好。她把它放在佛堂里,供奉在佛主左右,是想着让五哥如佛般存在于自己心里。他对她的好,她只能用铭记在心作为报答,她其实什么也做不了,即便想也做不了。 她轻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缝制的衣裳,盯着那月牙白的缎子,竟又一次失神。她日赶夜赶一直在缝制这件衣裳,自绣完花样以来,裁衣缝制,她大约已用了整整三日,凌卿月也三日未来纠缠。他来时她怕,怕见他,怕他不能放下,苦苦纠缠下去。他当真不来了,她又还是觉得怕,仿佛是完整的心愣是被敲去了一角,空空的,如何也不踏实。 女人原就是多愁善感的动物,她这样的本不该有多余的时间与精力去伤怀这些,可她还是抑制不住本能的反应,她原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今日,他也未曾来过么?”一思淡淡相问,即便知道答案,她还是问出了口。 “谁?凌大人吗?未曾。”风芽绕着线忙回答,想了想,又说道,“近日好生奇怪,凌大人忽然没了踪影,而小的又总觉着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可仔细去瞧了,又什么也没有了。主子,你说是不是那哲王爷灵魂索命来了?” 一思轻笑,被风芽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她开解道,“傻风芽,哲王又未亡故,如何灵魂出窍来此索命啊?再者即便真来索命也该找我,找你又有何用。定是你晚间未曾睡好,白日恍惚了。” 近日一思晚间睡得不好,连带风芽也睡得不踏实。 一思近来夜夜梦,坠楼一幕又似恶鬼缠身般紧缠着她不放,她如何努力也摆脱不了。 最最奇怪的还要数前日,她竟梦见了现代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从未见过那个妹妹,可她竟梦见了她。梦见她死缠着贺修不放,梦见她抢走了她所有的幸福,抢走了她的心,抢走了她心里最深爱的那个人。只是最后她穿着婚纱怒视她,怨毒的对她说,“我要和贺修结婚了,他爱上了我,因为你的心脏,他爱上了我,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可是为什么我却那么恨你,恨不得生食你的肉,恨不得吸食你的血,你为什么如此可恨,即便走了,也要带走他,带走他的心……为什么?” 不知怎的,明明是梦她却觉得真实,仿佛真有其事,在现代她的心脏救了妹妹,而贺修因为她的心脏而爱上了妹妹。以贺修的痴情,那般的事是绝有可能生的。贺修是她的所有,同样的她亦是贺修的所有,那时候贺修的父母多反对他们的婚事,他依然不从,俩人坚持不懈终究感动了他的父母,本以为经历了艰辛之后便能看到曙光,只是未曾想却是真正的天各一方。 作为寄托,他视拥有她心脏的妹妹是她也极有可能。如同她自己,会因为凌卿月像贺修而不能自己。 一思苦涩一笑,他们本是那般是相爱,那般不顾一切的相爱,可那些,现在只能是梦,连美梦都不是,那样的梦连想着都似含着胆,苦涩得不能言语。 “公主,你非得如此笑么?公主以往的笑有多迷人啊!”风芽揪眉,轻轻抱怨,想起以往的一思,她便不由的兴奋起来。 那时候在飘零院,虽是日子清苦,时常还要受人冷言冷语,可自在时气氛也是相当的活跃融洽。公主含蓄,有时却也笑得爽朗,特别是作弄人时,那笑容美得无懈可击。 风芽微微皱眉,说得极其委屈,她道,“公主有多久没有真正的笑过?风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公主笑了。自来了南秦公主就一直苦着脸,好难得才笑,自刺了哲王后便越的稀有了。公主不知道,你的笑有多迷人,人家杨贵妃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九宫粉黛无颜色’,我家公主回眸一笑,那是七宫八宫,甚至万万宫的粉黛皆无色。我们公主是整个风潮古都最美的女子。”风芽说道后来便控制不住,说起公主的美,她的话便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早年无聊时,一思曾给风芽讲过后宫女人的悲哀,讲过杨贵妃,讲过珍妃,还讲过妲己。一思不好风雅,却是极喜欢白居易的长恨歌,每每读来总有一丝伤怀,特别是那句几乎被传诵烂了的名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满满的相思满满的惆怅,每每吟诵都觉悲凉。 只是那回眸一笑的名句经风芽这一曲解,还真令人忍俊不禁。她忍不住调笑问,“七公八公,万万公?原来我迷倒的都是些老公公呀?” “呀,公主又使坏,又作弄人。”风芽撅起嘴不依起来。 看着风芽真切且可爱的面容,一思便不由的哧笑出声,这般的光景仿佛一去不复返,有多久她和她未曾如此调笑过?以往她作弄与她,每每见她把风芽气得直撅着,母亲便要笑着说上几句,说她变了,变得越加懂事,变得开朗了不少。 她不知道母亲有没有觉自己的女儿已经不在,可在她的心里,唯一的母亲,只有她。她便说,“无论思儿变成如何模样,依旧还是母亲的女儿,永远都是。” 那时,母亲就会动容,紧紧拥住她,抚着她的头,柔柔的抚着,而后用她那甜柔的音调说,“思儿永远是娘的好孩子,永远都是。” 一思不免伤怀,想到过去,想到以往,她就控制不住想到母亲,想到五哥,想到皇叔。 现时,大蓝内乱,不晓得皇叔如何,母亲如何…… “公主……”风芽看着一思的笑容凝住,便也止了笑,轻轻唤她。 “没事……”她淡淡回道,正巧听闻外面有重重的敲门声,便立马转移话题说,“去看看是谁来了。” 068、来访 听闻敲门声,一思便心神不定,隐约的觉着期盼着什么,明知不是,依旧满心的期盼,希望那敲门之人是心中所想之人。 只是她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卿月敲门如他的人,慢条斯理有节奏仿佛奏乐。而此人的敲门杂乱无章颇为急躁,倒像是烈王。 正思索间,远远闻得烈王问风芽,“嫂子何在?”声音铿锵有力且表达直白,就如他这个人,看着便知是个直肠子的好人。 一思轻笑,蒙了面纱,便迎了出去。 见她出来,烈王便大步走了过来,憨憨一笑,问好道,“嫂子,些许日子不见,身子可好些?” 他说归说,眼波却是在一思身后打转,似乎在四处寻找什么。 一思聪慧怎会不知他此举何意。她仿若不见,淡淡笑道,“多谢王爷挂念,王爷前来是为……” 一思隐约含笑,故意放慢语调等着烈王搭话。 果不出所料,他抢话说道,“前两日去看母后,正赶上母后分赏贡品,提及嫂子,才知晓嫂子身子不适。故而来探望嫂子,顺道为嫂子送赏赐来了。”说着他便挥手示意侍从。 待到侍从拿出东西来交与风芽后,他又说道,“这是今年的新茶,上次母后来,说是嫂子的茶艺了得,平常的山茶亦能沏出不同的味道来,说定是爱茶之人,便将各地的新茶都赏了一些给嫂子。” 茶水的好坏除了茶本身与沏茶的功夫外,主要还是要看沏茶的水质。这慈云寺地处山脚,饮的皆是山泉,山泉水水清味甘甜,沏那茉莉花茶,香甜可口,实乃绝配。 上次皇后来,她沏的便是一般的茉莉花茶,正赶上皇后一路行来体乏劳顿,口干舌燥,忽遇芳香四溢,口味甘甜的茉莉花茶仿若偶逢甘露,自当觉得好喝,其实也并不是一思沏茶功夫有多了得。 一思轻笑,刚想曲谢恩,那烈王又神秘兮兮的靠了过来,不好意思的问,“不知今日本王可有幸,见一见嫂子的精湛手艺,品一品那香茗啊?” “何尝不可?王爷请……”一思但看烈王,含笑曲相请。 烈王喜逐颜开,仿佛食了蜜糖,甜从心来,乐得大步便往里头跑。他东张西望,仿若初次前来,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好似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主子,这烈王从未来过此地吗?为何对这地方如此好奇?”风芽忍不住问,这是皇家寺院,他贵为皇子头一次来委实说不通。 “他哪是看物,乃是寻人呢。”一思捂嘴轻笑,思及烈王种种便不由心生作弄之心。 待到进了厅堂,安稳坐下,烈王的眼依旧不安分的四处寻找。一思一直仿若不见,待到沏茶时,好似漫不经心,她缓缓说道,“王爷此次前来除了待母后赏赐,外加探望一思,怕是还有其他事吧?” “啊?”烈王闻言,面露尴尬之色,看了看一思,顿觉自己失态,便呵呵傻笑说道,“哪有的事,小王前来只为看嫂子。” “是么?不是前来赔罪?”一思见他不好意思,便越加起了作弄之意,她斜睨一眼,又道,“难不成是来替二月说媒来的?” “呃哈哈……”烈王一看瞒不住,便索性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上次与一思对话,他便觉得嫂子并不乐意放了那婢女,此次前来,他便想着自己找那婢女,自己问之意见。只是他寻了又寻,就是不见那婢女,还被聪明的一思现,他便只能招认。 他表露心迹道,“什么都瞒不过嫂子。本王前来确是为这俩事,只是不是为卿月说媒,是为本王自己说媒。嫂子,你就行行好,将那婢女赏与小王吧?小王尚未婚娶,定会待她如正室一般好的,不会亏待与她,嫂子……” 烈王倒毫不隐瞒,明明白白全说了出来,如此的直白倒让一思顿觉尴尬。 这玩笑貌似开得过了。 她面不漏色,依旧盈盈含笑,为烈王斟上一杯茶水,双手奉上,礼貌说,“王爷尝尝,这是皇后适才赏赐的庐山云雾茶,香爽而持久,味醇厚而含甘,实乃人间极品,配上这人杰地灵的慈云寺山泉水,更似天上甘露。” 烈王见一思过左右而言他,便着急了起来,他急切的接过茶,问,“嫂子你急刹小王了,到底是何意啊?” 一思浅笑,为自己也斟上一杯,她缓缓答道,“一一只有一个,那时王爷与凌大人打赌,说倘若凌大人输,便将一一说媒与他。如今一思要将一一许配与你,岂不是置王爷于不义,置一一于不贞,如此不仁不义之事,一思委实难以为之。” 一思心想着,也只有将此事推脱在卿月身上才能令烈王放弃念想。古人讲仁义,如此不仁不义之事,烈王即便再想也不忍为之。 只是一思又预料错了,烈王真性情,仿佛对她以用情至深,他竟说道,“话虽如此,但二月早有言在先,洛水三千只取一瓢,他今生只娶一人,倘若他有意怎会不向二哥要去?如若他有意怎不和嫂子要人?”他顿了顿,又说,“再说了,如果他有意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为了其他女子害那相思之病!也不会为那女子害病不起!” 069、为情 卿月害了相思,卿月害病不起。如此惊雷般的话语,如此骇人,如此震人心肺。 一思只觉得握着杯子的手也被如此惊骇的话语震得毫无力气,虚弱得连小小的杯子也抓不住。那样小的茶杯,却是那样的重,而那般的沉重仿佛能流动,顺着血脉直接涌进她的心底,那样急,那般快。 只在瞬间,仿佛所有的重量皆凝在了心上,有人似加秤砣般在她心上一块接着一块的坠上巨石,即便那样沉重,即便再无承受能力,即便沉得直疼,依然不停加着重量,不停地加,仿佛要将心彻底的坠落才肯罢休,仿佛要重重的坠出血来才能停止。 一思只觉喉间胀得生疼,她屏住呼吸,控制着微微颤抖的手,强装镇定,问,“凌大人,病了么?”出声,她又惊愣,即便她如此克制,声音里却依旧夹杂些微的波动。 淳于烈拿起茶杯,喝上一口,一反常态,仿佛问到了难处,微微皱眉回道,“恩,病得还不轻,卧床三天没起了,早朝也是好几天没上朝了。昨儿个去看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迷迷糊糊的一直昏睡着。大夫说是郁结攻心,心里有结解不开,加上劳累过度又是淋雨着凉的,多重因素和着就成疾了。” 说起卿月来,他便不免有几分担心。如此的状况以前也出现过,那是八年前,卿月突然没来由的病了一场。那病来得蹊跷,昨日还好好的今日说倒下就倒下,都城名医宫里太医个个素手无策,比这次悬乎,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时卿月也躺在床榻上,惨白着脸,气若游丝生命只在一线间,昏迷了整整半个月才醒来。 他自小就是跟在二哥身后的小屁孩,和那三奇绝混得相当的熟,就如亲兄弟般,甚至更胜于某些亲兄弟。卿月是三人中性子最好的一个,极容易亲近,他也特别的亲近与他,有时候淳于烈觉得凌卿月比二哥还像哥哥。 “朝中出了何事,他会劳累过度?”淳于烈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在一思心上,刻得生疼,激起层层不安来。她强压着心底的不安和痛楚,又为淳于烈斟上一杯云雾,淡淡相问。 “嗨……哪是朝中之事,就为一女子。”淳于烈说起这,面色倒是又恢复如常起来。要不是卿月真病得重,他真有捧腹大笑,好好调笑卿月的可能。 凌卿月在南秦是出了名的,垂涎与他的女子不在少数,二哥常说,都城如有十万未婚女子,有九万是想嫁于二月公子的,还有一万是因为实在自卑,内心想却不敢明着想的。归根结底,所有的女子都好二月公子。只是二月却迟迟不成婚,久久不动心,只为等待他的一瓢水。 二哥也常说,“卿月太过拘泥于男女之情,倘若有一天真爱上了某位女子,便是会为之死得惨烈。” 卿月当时只轻轻一笑,回到,“无论是谁,倘若真爱上了,皆是如此。出云也是一般。而且,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即便凄惨的也是幸福的,为所爱,值得。” 当时淳于烈就想着,让若真有那天,俊雅不凡云淡清风的凌卿月会是什么样子,对每个女人都彬彬有礼报以抱歉一笑的二月公子会是何样?只是昨日看了,他除了担忧竟还有大笑的冲动,那般风雅的二月公子竟能为一个女子落得如此狼狈,委实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思一顿,只觉心都为之颤抖,她并没在意烈王的表情,只停留于那“女子”二字。她微微调整,似漫不经心,又问,“为一女子?此话怎讲?” “嗐……岂不是女子么!嫂子可知卿月为何劳累?原是他近日不眠不休只为做一件饰!” “饰?”一思莫名的揪心,急急相问。 “恩,饰。他随身侍从说出此话时小王也是与嫂子一般不可置信。那侍从说,卿月前两日淋了雨回来后便像变了一个人,好似失了魂魄,一会笑一会愁的。接着就变得行踪不定,去哪里都不让他跟着。每次回来皆愁眉苦脸,总揪着眉,仿佛有多大的伤愁。晚间也不睡觉,没日没夜的做饰。卿月手工极好,做的东西很精致,那年为母后镶了一支金簪,精妙之极,连母妃都觉着好。卿月此次做的是一只镯子,银质的,镂空雕花镯。那镯子细小又雕了并蒂双莲,片片花瓣精细可见,相当精妙绝伦,可想而知费了多少心思。那样的镯子也绝非男子所用,必是女用,以此推论卿月乃为情所困……” 070、暗痛 雕花银镯子委实似雷,震得一思神志不清。 是巧合,还是刻意?她无从知晓。 她只知道她的镯子碎了,而他却在拼命的做镯子。一如她,他的衣裳破了,她也没日没夜的赶衣裳。即便知道做了衣裳也指不定能送出去,却也依旧没日没夜的赶着,只因想为心里的那个他做点什么,只是单纯的想做点什么。那样的感觉她懂,那种明知渺无希望还依旧执拗坚持的痛苦,她亦清楚。 一阵阵的疼痛似激浪般瞬间在血脉里蔓延开来,一股脑儿的直涌心底,鼓得胸腔前所未有的闷涨。心猛地膨胀,涨得似要即刻破裂,似要血花四溅才能得以脱。 一思恍惚,提着水壶的手僵着,茶水不停的倒着,倒满了杯子也不知道收回,依旧僵在那里任水直流,溢出了杯子,流满了桌子。 “嫂子……”淳于烈的声音也仿佛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明明靠得那般的近,声音却是那般遥远,他似乎在提醒什么。 她抬眸愣愣看他,才意识到自己已完全失态。她愣了愣,忙收拾残局,扯出笑来,感慨说,“委实令人感动,凌大人原是如此痴情之人。” 淳于烈也愣了愣,听闻她如此说,嘿嘿一笑,将话题又接回了原处,他说,“那是自然,卿月他心底定容不下第二个女子,所以,嫂子,你看……一一之事……” 淳于烈憨憨的笑着,眼睁睁的盯着一思,那般的期待,那般的急切。 一思心一紧,猛地抽痛,她亦看着他,眼波却是飘向远方,她淡淡说,“一一她心有所属,也已许了人家。王爷的好意她怕是无福消受了,是一一福薄……王爷还是乘早忘了她,权当没有见过此人……权当,没有此人……” 她声音空灵,语调柔而淡,似在劝慰烈王,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权当没有见过此人,权当,没有此人。 前世的一切皆已过去,贺修已经过去。凌卿月只是凌卿月,不能是贺修,一一永远是贺修的一一,她不会成为别人的一一,不会…… 仿佛是念咒,一思一直如此提醒着自己,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念念不忘那水中的一幕,她忘不了卿月的样子,忘不了那烈王口中的镯子,更忘不了那病着的人。 淳于烈走后一思也一直惶惶不安,缝制衣裳时频频扎到手指,左手食指上密密的布着一个个细小的针眼,小小红红的点点似麻子,密密麻麻的隐在皮肤里,不仔细看不真切,不碰它不觉得多疼,可一旦仔细看了,一旦碰到了便只觉得疼痛得钻心。 一思睡得又不好,老梦见五哥,梦见五哥病怏怏的样子,梦见他拖着病体来看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是终难开口,最后他握紧了拳头,轻柔的说了那句,“月圆之日,相聚之时。” 只是往后有多少个月圆之日,可她与他再也没有相聚之时。 她还梦到了贺修,贺修倒在她身边,抓住她的手,用仅存的力气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她终究与他前生有缘无份,今生无缘无望,也许只有等待来生。 她顿时眼眶湿热,泪一股股的流下来,染湿了枕巾。迷糊间她又梦见了卿月,他满身湿漉的站在溪水里,雨水侵蚀着他的身体,他冻得瑟瑟抖,还依旧站着,呆呆的望着她,满眼的哀怨,他哑着嗓子问,“为何要如此待我?为何不见我?不见我不理我?为何不能接受我还要招惹我?招惹我又嫌弃我?是不是等我也去了,你才想见我……” 她满心疼痛,抚着心口噎唔着不出一个完整的音符来,那般的剧烈的疼,痛得猛醒了过来。 她竖起了身,依旧噎唔着,心底的苦,心底的痛,只有她知道,只有自己知道。她与他注定了没有结果,她清楚的知道,可她依旧抑制不了心中的萌动,抑制不了对他的思念和担忧,她不知道,她究竟留恋的是谁,可她清楚的明白她现在啊那样想那样想看卿月,想见他,那样的感觉那般的强烈,那般的迫不及待…… 071、探望1 绿意盎然的春日,光柔气暖,不时有徐徐清风拂过,柳枝摇曳,柳絮纷飞。 凌相府里植了一排柳树,如雪般的柳絮随风飞舞,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漫出府外来,肆意散落,飞扬在凌相府周遭,为那庄严的相府添了几分唯美浪漫之色。 一思终究还是站立在凌府的门前,她不知道她此次前来是对是错,她不知道她见了他又能如何,可她依旧来了,依旧站在这里,依旧那样想见到他。 只是真当要进这门了,她便又踌躇起来,她紧紧握着锦帕,望着那紧闭的门,忽然又觉得唐突,忽然就犹豫不决起来。她不知道她来能做什么,能为卿月做什么。她即便是活的却是比死人还无奈,她什么也做不来,什么也给不了。她的到来兴许只有增加卿月的痛苦。 只是心底那份担忧,那份渴望却是像热锅里那滚烫的油,将她燃的吱吱作响。 她终究还是敲了门,礼貌的告知守门家丁,说,“劳驾这位大哥,小的一一,乃太子府上的婢女,奉命前来拜见二月公子。” 家丁见她貌美又听闻是太子府来的也没多问,喜滋滋的便为她传话去了,去了很久也不见出来。 她等了很久,仿佛过的每一秒都那般的长,长如年月。等待本就是一种折磨,而此时的折磨已不仅仅只是等待,更多的是心里纠结的矛盾。 那样的纠结,似针刺肉间,明知疼,却仿佛找不到疼在何处,明知是错,却打心眼不承认那是错。 她忽然又想走,只是家丁却在她将走之时赶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老者,四五十岁的老嬷嬷。 她眼光凌厉,见了一思,打量一翻,面露微微喜色道,“姑娘便是一一?我家夫人有请。” 一思不想能惊动凌夫人。她微愣看着那门,看着那微微言笑的老嬷嬷,心底不由的慌张。她福了福身,淡笑回道,“小的便是。” 即便心底有说不出的烦乱,一思终究还是跟着那老嬷嬷走进了凌府。 凌夫人比想象的年轻,虽容颜已去,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貌美来。儿子随母,卿月那温雅气质仿佛都源于凌夫人,她气质娴雅大方,面色慈祥,仿佛极易亲近。 即便如此,一思心中依旧忐忑,可她一向冷静,便也不忘礼数。见了凌夫人,她便俯身行礼,问候道,“小的一一,叩见夫人。” 凌夫人并未话,只是挥手撤了下人只留的那嬷嬷。待到下人都散了,她才温温的开口,说,“你先起来吧。陈嬷嬷赏坐。” “谢夫人。”一思不失分寸,淡淡谢赏。 和所有的母亲一般,凌夫人待一思坐下便仔细打量起她来,而她只是静静的坐着,低着头,接受着凌夫人的直白的眼神。 仿佛过了许久,凌夫人才又柔柔开口,“姑娘也知,凌家乃南秦名门望族,我儿卿月亦是人中龙凤。按着他的条件,按着他的年纪他早该找个好人家的姑娘成家立业。只是他偏偏执拗,非心意的不娶,可那心意的女子却是迟迟未现。是相爷怜惜,才容他如此随心失礼。” 一思心一紧,恍如回到现代,初见贺修的母亲。那时贺修的母亲也是如此的开场白,而那时的一思是那样坚定,那样的镇定,那般有自信。 她对着贺修的母亲说,“伯母我明白你的意思,虽然一思不是名门之后也毫无背景,一思可能穷的什么都没有,可是一思唯一不穷的是对贺修的爱情。或许在您眼中那只是攀龙附凤的手段,只是我想改变生活的卑劣行径,可我不在乎,因为我知道,清楚的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和贺修在一起,无论您信不信,我只是因为他是贺修,才爱他,我要嫁的也只是贺修,而不是谁谁的儿子。” 而今,同样的场景,差不多含义的话,可她却没有那份坚定。那时她穷,可她不穷自由,她现时却是真的穷,连带自由也一并穷去,她即便心里再想努力,也只是徒劳,她的身份注定她没有资格。 她淡淡惨笑,礼貌回道,“夫人,一一明白。一一前来只因得知二月公子病重,只是单纯的待主子前来探望,并无他意。” 072、探望2 “卿月没有说错,果真是个明理懂事、心高气傲的孩子。又是如此的美人,我儿想不为之痴迷却才是难事。”凌夫人幽幽叹气,满口的怜惜、心疼之意。 她缓缓走了上来,握住一思的手,又柔声说,“一一误会了。此次见你,不是想着要拆散你们,而是要请求你放下门第之见,身份悬殊的包袱,好好的留在卿月身边。我说那些话,只是想试探一一,是否真如卿月所说,介意自己身份卑贱而自觉配不上卿月。看来果真如此……”说道此处,她腾出一手来,轻轻安抚一思的手,又说,“其实我说那番话,还有另一层含义,我只是想告诉你,相爷能容忍卿月自主婚事至今,必也能接受他所心仪之人。我此次见你,也只是想告诉你,卿月并不在乎你身份低微,他只心仪你这个人,这样的品格,而不是你的身份。你可明白?” 一思动容,心内彷如翻江倒海,滚滚酸水在心腔内不停的翻滚,不停的涌向喉间,抵上了眼眶,胀痛了喉,酸涩了眼。 她不知道,不知道卿月会如此做,不知道他会以为她心高气傲自感自卑而不愿应他。她更不知道,在他如此状态时他还能想着她,想着让他的母亲接受她,让他的家庭接受她。 她更不会想到,他对她已用情如此之深! 一思只觉疼,被他的所作所为感动得疼。洛水三千只取一瓢,而她却是永远成不了他那一瓢,永远……也成不了…… 痛,她心口那般的痛,仿佛已有点点鲜红在滴落。她凄楚一笑,冷淡的美眸里藏着满满的哀伤,她道,“小的……小的有幸承蒙公子错爱,承蒙夫人不弃,只是小的……”她抬头望着凌夫人,眸子里盈盈水雾,吹弹可落,喉间像哽着块石头般痛得再也不出声响来。 原来说出那句话来是那般的难,明知他心意要说出拒绝的话来是那般的艰难…… 只是,即便如此艰难,即便如此不舍,如此不甘,她却必须要拒绝,不得不拒绝。 在那一刻,她仿佛无比的理智,而那般的理智似剧毒,融在体内,侵入骨血,引出肝胆俱裂般的痛苦。 她忽的低头,血泪滚落下来,逼着自己将那绝情的话语说出口来。 “咳咳……”是虚弱的轻咳声止住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随着咳声,自内堂迈出一人来。 他白衣胜雪,却已然失去往日的清风秀逸。那样的白,此刻渲染的竟只有惨淡悲凉之感。他面色苍白,唇白无泽,满脸的病容。他本就不算结实,病了之后更觉纤细,此刻,他一手单撑门框,仿佛不这样便会忽然倒下。 一思心痛难忍,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见此状态,即便再冷血之人也难以将绝情话语说出口来。 “卿儿?!你怎出来了。”凌夫人急忙过去扶住卿月,将他移至椅子上。 他却不肯,硬是走向了一思。 一思仿若石化,脚坠千斤顶,只能看着卿月竟动不了半步。 凌夫人扶住卿月站立于一思面前,看看卿月,又看看一思,随即微微叹息,示意陈嬷嬷一并退了出去。 凌卿月就那样站着,仿佛很吃力,却依旧直挺挺的站着,剑眉微皱,目光紧锁一思。 过了许久,他才叫她,“一一……” 他语调轻柔,满目情意,却是隐约含着丝丝哀伤。而后也是惨淡一笑,忽然悲哀自嘲,“原是我错了。是我料想错了,一一介怀的并不在于门第身份,而是卿月本人。” 073、探望3 一思大惊,不想他会出此言,她张口欲说些什么,却是硬生生的憋了回来。她愣愣看他,盈盈水目亦是溢满情意,只是心底是说不出的苦涩和酸楚。 她呐呐的想,误会了也好……也好……只是为何如此想,会那样酸涩,她似乎难以承受那般事实带来的痛楚。 “还是卿月太高估自己,以为你心中有我。”他笑得苦涩,又说,“烈王爱慕一一,知晓卿月心有所属必会去慈云寺寻太子妃要一一,卿月便想,一一知晓我病了会不会担心,会不会前来探望。我一直期盼着,等待着,我告诉自己,如果一一前来探望,无论是出于什么心理,我便要抓住一一的手,如何也不放开,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弹雨枪林卿月也不放开。所以我提前和母亲说了此事,父亲和母亲乃通情达理之人,父亲只有母亲一个妻子,他懂卿月的心。只是……”他又凄惨一笑,凝视一思,说,“只是,只有父母懂得卿月的心远远不够……唯有一一……唯有一一懂得才够,只是……一一心里装的那个人,不是卿月……” 一思惊愣,眼眶湿热直盯着凌卿月,酸楚直涌喉间,胀得生疼。原来,他看得如此透彻,原来他如此懂她! 她迷糊了自己却骗不了别人,她一直把卿月当成了贺修。 只是明知这是事实,为何听来却那般的刺耳,心会那般的疼。 “公……”她想解释安慰,可她却找不到任何可表达此刻心情的字句。 他笑,依旧苦涩,缓缓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锦囊来,说,“上次在慈云寺,卿月答应一一要为你寻得镯子。”他说着伸手抓住一思的手,将锦囊放于她手心,而后又继续说,“这不是你原先那个,不论材质式样都不是原先那个,它也替代不了你原先那个……可卿月依旧要赠与一一……卿月答应的便不能食言。一一如不嫌弃便留着,权当了了卿月一桩心事。” 一思接过锦囊,盯着它,无比动容。她紧紧握着,握得那样紧,仿佛如此便能抓住藏在锦囊里的那颗心……只是,即便再紧,也抓不住,它在她表露歉意的时候便飞走了,远远的飞走了。 她喉间干涩,哑然低语,“多谢公子。一一感恩不尽,一一……” “一一不必解释,我懂。”他打断她,轻咳两声,又说,“卿月明白一一,只怪卿月未能早些认识一一,只怪造物弄人。” 一思含泪,目光悲切,锁着卿月。 他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眼神淡淡溢满了倦意。 卿月的体谅令她更觉心酸难忍,苦水一股一股涌上心头。她紧紧的握着锦囊,所有动容的话语皆憋回了心底。她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他笑,仿佛释然,他又轻咳两声,说,“卿月站立太久,累了,姑娘出来太久,也该回了。慈云寺远在城郊,姑娘还是早些回去,以免他人担心。” 一思心口剧烈疼痛,那般的痛僵化了嗓子,她哽着喉,一时不出声响来,只轻轻点了点头。只是脚却是像被定了钉子般不能动弹。 许久,她才恢复过来,低头说,“公子好生休养,一一就此别过。”而后她福了福身,便真转身迈出步去。 待到走至门前,他在背后虚弱问,“一一,走之前可否告之卿月,一一是否乃姑娘小字?” 一思身子一滞,心猛然一沉,她重重点头,便急急开门而出。 卿月身子微倾,扯出一丝苦涩凄楚的笑来低声呢喃,“真是小字,一一,一生一世,一心一意,此生唯一之意……好名字……” 他吃力挪步至椅子旁,如风水秧倒般重重瘫坐下来,望着那门,心内一阵绞痛。 “卿儿,为何如此……”令夫人从后堂走了出来,疾步走来,扶住他,又问,“一一心中有你,如若她心中无意,怎可如此痛苦,她的表情明明是在乎与你。你为何要轻易放弃?” 卿月凄然而笑,笑得那般苦涩,他道,“世上有很多东西可以强求,却唯独这情字强求不得。她心中尚有他人,我不愿强求她……爱一人,只需令她幸福便已足够……” 074、插曲 一思走的很急,几乎是狂奔出了凌府。 她心情难以平复,卿月的病容一直留于脑海,卿月每一句话都贴心的令人想哭。 一思一直紧紧的握着那锦囊,待到上了马车,她才松了手,她知道那里装的是烈王口中那只镯子,她不敢在卿月面前打开锦囊,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她怕看到银镯子会不由自主的再次想到贺修。 她离开前世那年是虎年,在江南有一个传说,虎年老虎精需要吃上几个未婚女孩才能过得了本命大劫,如要让自家的孩子平安,母亲只需为女儿置办上一两件银饰,即可躲避灾难。 在江南方言,银同人,民间便有虎年母亲置办银镯子给未婚女儿消灾之用的风俗。 如此迷信,一思本就不信,且又没父母,这银镯消灾之事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大年初一的早上,贺修顶着寒风站于她门下,只为在第一时间送她一个银镯子。 镯子是贺修亲自所制,选料、制模、刻花、烘烤、打磨皆由他一人独自完成。镯子简简单单,并无特殊的花纹,只是雕上了“hx”外加一颗心型。hx是贺修的字字母,心形代表他的心,就是如此简洁的三个符号,却是包含着千言万语也说不尽的情意。 一思懂的,懂得贺修的那份情意,那时她捧着那镯子看着冻得连鼻子都红了的贺修,便再也忍不住内心惊涛骇浪般的情愫,她也用最直接且明了的方式回应了他,她吻了他,深深的吻上了他。 她依旧记得那时贺修还调笑她,“原来你这么迫不及待啊?一个镯子就打算以身相许了,那我要送你戒指那你要怎么回报啊?” 那年的正月一日,大约一思永远也不会忘记,在她收到那份厚重的情意后,她还收到了更为浓郁的情,贺修就是在那刻向她求婚,在给她戴上镯子后又为她戴上了戒指。 一思眼眶湿热,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掉下来。她抬手擦干泪水,吸了吸鼻子,便打开锦囊,镯子细小精致,不足厘米的宽度,却是整个镯面皆雕着花样,一朵千莲,百张叶,每一笔都精妙绝伦。特别是那朵并蒂莲,千叶姿态各异,栩栩如生,仿若浮在银镯上的真花,精致的无与伦比。 耳边又回旋起他那句承诺来,他说,“一样,我会让它一样……相信我……” 她用拇指轻磨镯面,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是无力说出口来。 有泪滴落下来,很大的一颗,滴在镯面上,模糊了那莲,蒙住了千叶千姿百态,却依旧蒙不住心,那颗闪亮闪亮的心。 一思顿觉心沉痛异常,闷闷的连呼吸都不顺,她胡乱的擦了擦镯子,将它戴上,又抹干了泪水,掀开窗帘探头,使得呼吸正常。 岂知,不看还好,看了越加的呼吸不畅,这回程之路与来时截然不同。慈云寺在都城南,来时的路并不多弯道,几乎一直往北而行,可一思现时所见,却是一直往西。一思疑惑,便掀开门帘,问赶车的车夫,“小哥,这路怎和来时不同?为何要往西走,而不直接往南?” 车夫嘿嘿一笑,声音竟是如此陌生。慈云寺的车夫是一位小哥,十九七岁模样,声音带着点沙哑,而此人却是低沉的男中音。 一思大惊,顿觉不妙,刚想开口,那人便又说话,“姑娘好警觉,这么快就现方向不对。我家主人想请姑娘去府上叙叙旧,姑娘相比不会不赏脸吧?” 一思更为疑惑,在此都城,她认识的人且认识她真颜的人屈指可数,是什么人要和她叙旧还要以此方式? “可否相告你家主人名讳。”一思稍作冷静,便出口试探。既已上贼船,她女子力小硬碰只会吃亏,只有冷静看清形势,才有可能看准时机逃脱求生。 “呵呵,姑娘果真特别,要遇上她人早慌乱不堪,只有姑娘你还能如此镇定问我家主人名讳。主人说得没错,姑娘是极其聪慧之人,要极其的小心行事。在下只是奉命带姑娘去见主子,并无恶意,姑娘安心就坐便是,可别想着逃离,带不回姑娘在下也活不了,到时可别怪在下有鱼死网破的念头。”那人阴阴一笑,说得不紧不慢,却是字里行间都透着威胁。 一思闻言便不再多问,放下车帘,退回车厢。她微微皱眉,手不由的抚上银镯,细细摩擦。 是谁,此时用如此手段寻她?难不成是他? 她疑惑加深,心中如坠大石,沉沉难平。 075、被虏 那陌生男人倒也没有为难一思,全然把她当一位客人。他把她带到一座别致的宅院,领到一间形似卧房的地方,便对着珠帘纱幔里的人说了声,“主子,人带来了。” 帘子的人并为答话,那男子回了话便留下一思独自退了出去。 一思站在纱幔外,紧握着锦帕,揪眉疑惑凝望那淡粉色丝绸纱幔,心中顿觉了然,忽然明了是谁请她来叙旧。 她的手紧了紧,心中不免也紧了紧,强装镇定说,“一思见过王爷,不知王爷用此等方式请弟媳来有何要事?” 打一进来一思便觉得这宅子精巧雅致,皆别具一格,隐约的透着奢华。宅子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极具用心,尽显工匠心思。而进了这屋子,这奢华便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她认识的人中,仅有一人对仪表外在甚是考究,衣着永远是华丽的,用的住的一定是最好的,那便只有桀骜不驯的浪荡子淳于哲。 “思思口气越加的冷淡了啊?本王如此帮你,你谢反倒冷眼相对,这真叫人心寒伤心啊……”淳于哲在帘子后头,咯咯笑出声来,似抱怨更多的却像是骂俏。 一思被他如此一提醒,心中不免紧张,刺伤他那时的慌乱便不由自主的爬上了心头。她顿了顿,稍稍调整心态,紧紧握着手,含糊说,“一思不明王爷何意?” 淳于曦曾说,哲王在金銮殿上指认是秦葬刺伤与他,于情于理她是该感激与他,可今日她要感谢了便承认了她刺伤南秦大皇子。她现时尚不明他虏她来此是为何意,她不能贸然随意就承认了那杀头之罪。她便与之打起太极,探明他的真实意图在做打算。 “呵呵,思思真是好没良心。自然是指本王为思思隐瞒的事!”淳于哲也和一思打起了哑谜,边说边命人拉开了纱幔,令其能正视一思。 纱幔间,他依旧衣着华贵,穿得花枝招展。他此刻正斜斜的靠在床榻上,勾着唇角,邪魅的笑着,桃花眼依旧魅人与无形,一手撑头,受伤的边在上方,那边的手耷拉着,仿佛尚未痊愈。仪态雍容,尽显媚态。 一思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对他的举动越加的不明。她惶惶不安,依旧装傻福了福身说,“弟媳愚钝。” 淳于哲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笑笑,戏谑似的说,“那本王就提醒一下思思,雨中溪水间,思思和谁人一起?思思尚在慈云寺为父皇祈福,时日尚未满便溜出寺来又是做什么?思思要不要本王一一点明啊?恩?”说到此处,他便直勾勾的盯上一思的眼,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又说,“二月果真是天下女人之最爱,个个女人都逃不过他的魅力……真是羡煞他人啊……思思说,是也不是?” 一思惊,不为他的语气,不为他意味深长的笑,只为他对她的行踪如此清楚。风芽一直说仿佛身后有人,难不成就是他为之。可他如此做又为何事?他对太子妃如此关切又为什么? 她忽然觉得可怕,淳于哲此人似阴魂不散的鬼魅,一直纠缠在左右,不急于毁灭她,却是深深的伤害与她。 她是手越握与握紧,指甲已深深的刺进手心,出阵阵刺痛。她满心恐惧,面色依旧冷冷一笑,她道,“王爷此次将一思虏来,便是提醒一思不能越礼么?还是王爷本是监管这礼仪之事?”要说越礼,他做的何其之多,她在告诉他,他没有资格说她越礼。 她松了松手,又说道,“太子殿下的小病重,身为殿下妻子才前去探望,如此解释,王爷可否满意。王爷乃殿下唯一的皇兄,王爷伤身,弟媳前来探望,这样的解释,王爷是否接受?” 她抬头正视他。他依旧勾着那意味不明的笑意,深深看她,并不答话。 他用她私自出来探望卿月一事要挟,而他虏她来此也一样的越礼。她给了他台阶下,说是自己前来探望,他不语,她便以为他默默接受这台阶。她便又道,“王爷精神奕奕,看来并无大碍,那一思便就此别过,继续为父皇母后祈福。”她福身作揖,而后说道,“王爷,告辞。” 说罢,她转身便走。岂料未跨出门槛,那四个婢女便提着剑堵在了门外,拦住她的去路。她冷冷一笑,停下脚步,问,“王爷这是何意?” “思思聪慧,不会不知道本王是何意!本王说过会让思思爱上本王,本王明日便启程回封地,思思不在本王身边,如何爱上本王,恩?”他咧嘴一笑,说得云淡清风,仿佛他要带走的是一个婢女,而不是南秦的太子妃。 这淳于哲虽是不容世事,行事也毫不遵循礼仪,可她毕竟是太子妃,他如此带她出去,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一思大惊,“你,你对慈云寺……” 他勾起唇角,笑得邪魅,轻松一笑说,“烧了……” 076、遭袭 烧了?!太子妃葬身火海,他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她出城,去往封地。 一思大为震惊,睁大了眼,满心的惧色。 烧了?!原在他口中如此轻飘,那是一个寺院,那里还有那么多的人! 风芽!! 一思惊恐,随即夺门就出,惊呼,“风芽,风芽还在寺里……” 无奈淳于哲那四位婢女都武艺极深,她毫无逃脱的可能,她未踏出门便被擒住。 “放开……放开……”她极力挣扎,似受惊过度反倒疯狂的小兽,不停的挣扎,毫无礼数,毫无冷静,她只知道,她唯一亲如姐妹的风芽还在寺里,她在南秦唯一的亲人……还在寺里…… 她吼,“淳于哲,刺伤你的是我,为何要伤害他人!为何要伤害他人!放开我,放我离开……风芽……”她从未如此失控过,也从未如此恐惧过,她刚刚失去了五哥,她不要再失去一个,她承受不了再次失去,承受不起…… 仿佛是得了神力,她忽然力大无穷挣脱了夹持,她便不顾一切飞一般的跑出门去,只是她弱小女子怎敌得过受过训练的护卫婢女,适才挣脱也只不过侥幸,她哪有可能逃离这座别院。她只不过跑了两步,便被人击中后颈,她只觉一阵闷痛便扑的倒地,不醒人事。 淳于哲微微皱眉,戏谑的笑脸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截然相反的肃颜,他起身走了过去。 适才出手着橙色衣裳的婢女立马下跪请罪,面无颜色道,“主子恕罪,姑娘太过激动,小的怕挣扎间误伤了姑娘,才出此下策。” 淳于哲并不答话,摆摆手,蹲下,伸手抚上了一思的脸。 肤如凝脂,细腻的肤质触感极像上等的凝脂白玉,温润光滑,令人久久不舍离去。淳于哲仿佛上了瘾,细细辗转的轻抚,口中痴迷喃喃,“如此美人,淳于曦却忍心扔在偏僻的慈云寺,他日又不顾她的颜面迎娶大蓝的十五公主,真乃暴敛天物,毫无情义。”说着他便欲将她打横抱起。 “主子,您的伤……”四位婢女一起下跪提醒。 他只轻笑摇头,表示无碍。他一向痴爱美的事物,如此的美人他如何能不爱? 他打横抱起她,凝视着昏睡而去却依旧紧锁眉头的一思,对着她轻轻吟声道,“本王说过,你一定会爱上本王。” “主子,慈云寺如何?”橙衣婢女毫无表情的问。 “一个不留,烧了。”知道她出寺未归的人,一个也不能留。 他邪恶一笑,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他抱着她走向里间。 待到淳于哲走后,橙衣婢女才冷声道,“通知下去,入夜即刻行动。杀无赦。” “小橘姐,此乃太子妃,主子此番是否有违大业?”蓝衣女子不明,出口相问。淳于哲平时张扬越礼,也只不过为大业设下烟瘴,迷惑敌人。而今这太子妃虏得委实惊险,如有万一,那是杀头的重罪。更何况那女子还是刺伤他的凶手。 “主子的事,只看不问,你跟了主子多少年了还不明了?掌嘴二十!”被称为小橘的橙衣婢女厉声冷道,语气中抑制不住的严厉。 说罢,她紧锁眉头,快步迈向淳于哲所去方向,紧跟其后。 077、惊喜 一思做了一个梦,梦见漫天的火光,映红了整个慈云寺的上空,无数人嘶吼着,尖叫着,那般的凄厉,那般的痛苦。一个个火团子伴着那般凄厉的惨叫声从漫天的火堆里滚出来,似疯狂的野兽,四处奔跑,极力的跑,仿佛要告知每一个在场的人,他有多痛不欲生。 “公主,疼,好疼……公主……救命啊……”风芽凄惨的喊叫夹杂在众多是惨叫声中,是那般是清晰,那般的刺耳扎心。 “风芽……风芽……”一思疾呼,再也忍受不了那般折磨,她也纵身冲进了火海,她要救风芽,她不要再失去任何亲人。 火势极凶,熊熊的烈火炙烤着人,逼出一滴滴汗来,浓烟呛人,她不停的被迫咳嗽着。 咳咳,咳咳,越咳越厉害,咳得心口疼,依旧停不下来。 一思是咳醒的,醒来时,才觉四周也浓烟四起,热得难耐,她惊恐万状,不想醒来会是如此光景。 她本能的捂着口向门口跑,却是火势凶猛如恶兽。她想推开窗户,自窗户而逃,可木质窗子被烈火烤得滚烫,手一触便疼的缩了回来。她便忍着呛人窒息的烟雾,随手举起凳子来,用力敲击窗花,想以此击碎窗花,从而逃生。 只是烟浓呛人,咳嗽用去了她大半的力气,她本就力小,敲击无数下,那窗子依旧完好无损。一思新下慌乱,却依旧不停的敲击窗子。 正努力间,忽然砰一声巨响,屋顶猛然破了一个窟窿,窟窿里坠下一根绳子来,从上而下一个人。黑衣蒙面,似不见天日的杀手刺客。 一思惊恐,瞪圆了眼,如此情急,委实混乱。而那黑衣蒙面人也未给她思考的时间,便快步靠近,说,“外火烈烟浓,人声鼎沸,可依旧能清晰可闻有乒乒乓乓的刀剑打斗声,依旧能见忙碌的家丁,提捅引水扑火。 淳于哲被一群侍卫围护着,在一旁怒脸指挥救火,身边只跟着橙衣女子。而其他三位婢女则在另一旁和一群黑衣人拼死搏斗。 一思忍着咳,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心内阵阵疑惑。 许是打斗激烈,许是急于救火,下面的人似乎并没有现屋顶的他们,那黑衣人也未停留片刻,便带着一丝纵身飞越,离开那嘈杂是非之地。 待到越出府外,那黑衣人才将一思放下。府外早有马车备着,黑衣人指着马车作揖礼貌说,“请小姐上车。” 一思顿了顿,心中疑虑更深。今夜的纷乱分明是有人精心安排,只为使她逃出淳于哲的府邸。可淳于哲如此秘密掳走她,何人知晓?如若是淳于曦,那必不会用此手段,完全可以大动干戈一并除去这威胁皇权的大皇子。 难不成会是卿月? 她心中一顿,看了看那人,眼中淡淡非似恶徒,便不耽搁半分进了马车。无论是谁,此人不像是要加害与她,如若要害她性命完全无需劳师动众救她出来。 如此想,她心中便平和了些许,待到车行久远,她才掀开车帘,问,“请问壮士,此去何处?” “慈云寺。”那人回答得爽快。 慈云寺?为何会是慈云寺? 难不成救她之人只为让她摆脱淳于哲,只想息事宁人令其呆在淳于曦身边?可什么人认识她,对她行踪又了如指掌,还只想着要她留在淳于曦身边? “敢问壮士,受何人之托?为何冒险相救?”一思满腹疑问,此时她不得不问。事情仿佛越来越朴素迷离,脱离了轨迹。她对这暗中相助之人,竟是毫无概念,脑中仿佛堵了一团乱麻,翻不出麻的线头来。 “月圆之日,相聚之时。小姐聪慧,定能明白。”那人回头,淡淡一笑,平平回道。 “难道,这一切乃是五哥……五哥他……”一思大为震惊,心中抑制不住欣喜来。 月圆之日,相聚之时。只有五哥的人会说这样的话,五哥的人一直在她身边,从进入太子妃那天起,原来一直在身边。那人如此说,分明是,五哥他……他…… 那人又一笑,只说,“故人安好,小姐莫挂念。” 一思喜从心起,那般动听的话语,那般好听……她心猛然跳得厉害,激动得难以平复。她紧攥着手,抿嘴而笑,仿佛所有的言语都表达不了她此刻喜出望外的愉悦心情。 “主子交代,小姐一切只需忍耐,无论生何事,都要忍耐。月圆之日,指日可待。” 078、焦虑 火光通天,慈云寺的上空被烈焰照得通红如白日,漫天的火熊熊的燃烧着,红光肆意,那样的红,仿佛能直接在眼底灼出一个洞来,灼得眼异常疼痛。 淳于曦皱着眉,站在远处看着那被燃得残破的寺庙,看着那吞噬生命的烈火,心中竟有说不出的沉闷,仿佛坠了大石,隐约的泛着不适。 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夹杂着人群的喧闹声,急救的,护驾的,失声痛哭的,倒地哀号的,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统统融合在一起,组合成悲壮而凄厉的场面。那样嘈杂而凄惨的场面令人莫名的沉痛,隐约还泛着些烦躁。 “找到没有?找到没有?”一旁的淳于烈见一个救援士卒出来,便冲了过去,紧抓住他不停的问。 “临泉居,几乎,几乎快烧没了,怕是……怕是……”满脸黑炭的士卒,见着淳于烈焦急的面容,惧怕的不敢说出真话来。 “放屁!再去找,找不回太子妃和她的婢女,提头来见!”淳于烈狠狠的甩开那士卒,极具的焦心令他心情狂躁。 那士卒见此,立马连滚带爬的又冲进了寺里。 即便如此,依旧熄不灭淳于烈心中的焦虑,他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来回踱步,一刻也停不下来。自打听闻慈云寺失火后,他的一颗心就悬着未放下过。虽然嫂子明着已经拒绝了他,但他依旧忘不掉一一,依旧对她念念不忘,他今日本是要到太子府直接向二哥要人的,岂料会遇上此等祸事。 他又抬头望了望那燃得正旺的烈火,仿佛是烈焰猛兽,吞噬着整个慈云寺,吞噬了整个慈云寺的生命。他心中一紧,忧虑又加了几分,他嚷道,“不行,我得自己去看看。” 说罢,他真要亲自上阵冲入火海,只是他未迈一步,便只听得淳于曦一声令下,“拦下烈王!”他便被一群士兵拦住。 “十一弟,你这是干什么?”淳于曦厉声质问,面无表情,幽深的眸子越加的阴霾。 “我要去救一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大火吞噬!”想到一一可能会葬身火海,淳于烈便莫名的心痛,痛得那般的强烈,仿佛无力承受。 “哈!”淳于曦冷哼,阴冷的眸子里透出一丝轻蔑来,他不削酷道,“就为一个女人?!你打算不顾一切置身火海?你可真是有出息!” “嫂子并非你所爱,所以你才没有感觉,但我对一一一见钟情,即便她可能心中无我,我却做不到心中无她。听闻慈云寺失火那刻,我的心如同瞬间停滞,痛得麻木,我便知道我对她原是如此在乎,我爱她。爱她所以便不顾一切。”淳于烈说得有些激动,他承认他对一一乃一见钟情,开始他也只以为是因为一一的相貌,他才会如此痴迷,那是喜欢,是好感,兴许谈不上爱情。当嫂子拒绝他时,他便以为自己只是想要回面子,这世上哪有他要不来的女人。而当他得知一一出事时,他才觉得那已经不是赌气不是好感,而是深深的在乎,他在乎她,那种情感那般的深刻,仿佛已入骨髓。 他目光坚定,认真的看着淳于曦。 闻言,淳于曦仿佛心口被细小的针狠狠的猛扎了一下,猛地一震。他微微眯眼,看着淳于烈,眼中闪过一丝令人费解的慌乱,闪得那般的快,仿佛连自己也不能现。 他盯着淳于烈,冷道,“不顾一切?愚不可及!”他忽然心中恼怒异常,心火如同眼前的烈火般,燃得吱吱响。他刚想暴怒出来,便被身后的咳嗽声引去了主意。 “咳咳,出云……”原是卿月,他面色惨白,仿佛弱不禁风。 “卿月?”他眯眼,疑惑,“你不在家养病,何故出现在此?” 079、火海 卿月微愣,他也在问自己,如此跑来有多少唐突! 只是他依旧还是来了,有如那日他明知不该去慈云寺却依旧去了;明知不该下水他也下了;明知不该吻她,他却终究未能忍住还是吻了一般,难以控制。 很多事情在别人面前,他皆可自制,而面对一一他便无能为力。他也无法解释为何对一一会如此上心,明知她痴情凝望时眼底的那个并不是真实的自己,还依旧痴狂的将她放在心上。 许是那双眼睛,那看着他隐着淡淡忧伤的眼是那样熟悉,仿佛在梦里千回百转过无数次,那淡淡的哀伤那隐约的无奈和苦涩,仿佛能牵动人心,乃至牵人魂魄。 浓烟肆意,他忍不住轻咳几声,强压着心中的忧虑与急躁,淡淡虚弱道,“卿月唐突,听闻慈云寺失火,担心出云,便来看看。”他把话题转向了正事。他也说不清为何要隐瞒来此是为一一,仿佛总有个细小的声音在告诉他,不得说。 那日出云前来探望,提及大蓝送十五公主求援一事。他清晰记得提及大蓝十五公主时,出云脸上那份不能抑制的喜悦,那是他思及一一时才会有的喜色。那是从未在出云脸上出现过的稀有表情。 也是那刻他明白出云为何要去大蓝提亲,才知晓现在的太子妃原是替嫁而来。出云真心想要的便是那十五公主。也终究明白出云为何要处处为难太子妃,处处针对于她。 他知道出云的手段,对于欺骗过他的人他一向是不留情面的,青岚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八年前他得病并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他不知道青岚和出云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可他却清晰的记得出云如何对待青岚,乃至逼得青岚撞墙自缢,却未能死去成了今日的疯癫样子。 当他得知慈云寺失火时,他真闪过那样一个可怕的想法,出云会毫不留情的除去他所憎恨的女人,只因她不配做他的太子妃,她曾经欺骗过他。 “如此大火,绝非天灾……”卿月紧紧盯着那火,喃喃又语。心中惶惶更难安定。 “卿月多虑了。”淳于曦明白卿月话中含义,他厌恶那女人但还不至于就这么快毁了她,更何况她还大有用处。他忽然觉得心中一沉,闷闷的极不爽快,他微微皱眉淡淡回道,又看卿月,见他面无血色一脸忧容,便又道,“夜深风寒,卿月还是先回去休息,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楚。” “人还未找到?一个也未成找到?”卿月并不搭话领情,他只是面露忧色,问起话来。 淳于曦脸色徒然蒙上一层阴霾,望着那漫天的火光沉沉道,“尚未找到。” 卿月抬头,看着那狂野肆意的烈火,心下一沉,无比的忧虑皆化为了恐惧,似嗜人的虫,啃噬着他所有的理智和镇静。他来时便看到烈王不顾一切想要冲入火海,此刻他竟也有如此冲动,冲进火海去看个究竟,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其实不知道一一是否在慈云寺。那刻一一离开凌府,却并没有离开的他的心。他依旧担心她牵挂她,所以他便派人尾随,只是令人诧异的是一一的马车未去慈云寺,反倒入了哲王府邸,入夜未出。 他派人潜入哲王府邸打探,才知晓哲王府邸也失了火,有人秘密将她带离。他不知道一一现在身在何处,他来慈云寺也只是碰个运气,更不知会遇上这等祸事。 两处同时失火,委实过于巧合,如此的巧合不能令人怀疑乃是刻意安排。 他不是未想过,当侍从来报一一入了哲王府时,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无数种猜测闪过,好的坏的,一一设想过一遍。他甚至想她可能是哲王的细作,打一开始便是故意接近他,所以她不能接受他的爱。 可无论心中声音如何诋毁她,总有另一个声音出来反驳,能毫不费力的说服他,令他越加担心起她来。他终究放不下那颗心来,依旧处处为她着想为她担忧为她痴狂,他才现,原来他已经如此无药可救的爱她。 “放开……”烈王在不经意间挣脱了夹持,他猛得冲向火海,只是未靠近,便被轰一声巨响镇住了脚步。 火势难控,终究有一处房屋轰一声坍塌下来,那样大的轰隆声,惊吓了在场所有的人。 紧接着,在刺耳的噼啪声中又有轰隆倒塌声传了出来,瞬间火海中的房屋真正成了残骸一片,东倒西歪的火木残片散着难闻刺鼻的焦味,那样的残骸仿佛是刺,刺痛了人眼,刺痛了心。 卿月身子微颤,仿佛轻触便能倒下,即便不能确定,心底那不能抑制的恐惧失落依旧似这大火般烧疼了他的心。 他无法想象如此场面,倘若人在里面还能有丝毫生还的希望。 他猛地心痛难忍,心口沉沉,喉间仿佛腥甜异常。他愣愣看着,只觉双眼沉重,仿佛再无力支撑下去。 正昏昏欲倒间,有一士卒匆匆来报,“启禀殿下,在后山林泉间,找到了逃脱生还的太子妃极其婢女。” 080、惊险 “逃脱生还”四字原是可以那样美妙且振奋人心的。凌卿月从未觉得文字也可以令人如此愉悦兴奋,仿佛服下了一贴猛药,他只觉整个人都沸腾了起来,那样充满了力气,那般的激动异常。 他不知道他怀着怎样一颗心跟着出云匆匆去了后山,他也不知道一一是否能在那里等待他。他只知道,他下了一个决定,倘若她在那里,他便要不顾一切,哪怕得罪烈王得罪出云他都要将心底的话说出来。他要开口向出云开口要了一一,他要死皮赖脸的留住一一,留住她一生一世。 ……分割线…… 夜色如墨,慈云寺的火似白日的日头,照得整个后山都通亮无比。 一思一身湿漉,狼狈不堪,墨黑的碳灰占满了全身,染花了她的脸,她跪在亭下搂着同样狼狈且处于昏迷状态的风芽,身子瑟瑟,心境难以平复,适才的一幕她依旧心有余悸。 黑衣人换了侍卫装本打算由后山进入慈云寺,乘乱混在救援人中,假装由他解救出她来送还淳于曦手上,以免不必要的猜疑。 可当她到了后山才知晓原来慈云寺的火有如此的大,淳于哲是铁了心要将这慈云寺化为灰烬,在每一座房子上都扔了洒了油的火芯子,火是一并在整个寺院里燃起来的,烧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当时她的脑海里只有风芽,只有风芽还在火海里这一个念头,乘着黑衣人不留意,她便疯了似的冲回临泉居。 临泉居临着后山的山泉而建,只在几步之外。一思冲过去时,临泉居已然成了火场,火势凶猛,几乎燃着了所有房子,满眼的火光,烧红了眼。场面极其的混乱,人,救火的救火,逃窜的逃窜,几乎所有人的注意都在这火势上,也无人注意她。 一思几乎崩溃,看着这片火海和混乱不堪的场面,她全身无力似要瘫倒下来,她的心猛地沉到谷底,以为再也看不到风芽。 算是老天开眼,绝望之际从水榭冲出一人来。 水榭乃一思诵经念佛之地,倚着主屋建在水中,另以水中廊道相连岸上,此地因在水中潮湿尚有些许地方未被烧着,救援人员尽职冲进去看时正好现风芽紧抱着一个包裹晕倒在内,此刻竟救之冲出门来。 岂料那刻主屋坍塌牵动附屋,那人未将风芽带离临水廊道便遭受坍塌殃及。一思在见到风芽时便已失控跑了过去,幸好黑衣人尾随其后,看到那人身后屋顶坍塌殃及廊道悬梁,眼明手快便带着一思扑倒那人及风芽直往水中栽去。 山泉连溪水,几度折腾后,他们才侥幸捡回一命到了此处。 一思抬手抚上风芽的脸,愣愣相看。风芽尚在昏迷,双目紧闭,脸上布满了灰。她微微皱眉仿佛依依旧在挣扎着逃命,手依旧紧紧抓着那随身带出的包裹。那个黑色的包裹一直抓在她手中一刻也未成离开,即便水中挣扎她也未曾放开,一直紧紧的拽着,仿佛保护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小的冲进去时,她也如此抱着,护着,像母亲护着孩子般用心。”救援的士卒在一旁回话。满口的不解疑惑,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如此不要命的保护。 一思定神,伸手看那包裹。几度牵扯,那包裹已然松懈,露出一点里面醒目的月牙白来。 她眼眶湿热,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那分明是她日夜赶制的衣裳。风芽定是知晓她重视这衣裳,才会出现在水榭内,才会誓死紧抱着那件衣裳,如何也不肯松手。 一思动容,无比的酸楚,她被风芽那傻气感动得只有唇齿微颤。 正伤感间,远处传来踢踢踏踏的大队人马声,而后便远远闻得淳于烈焦急的呼喊声,“太子妃何在?嫂子何在?” 闻言,一思抬头,才见淳于曦带着一堆人马疾走已至亭外。 她抹干泪,缓缓起身,定了定神,不失从容礼仪,福身道,“臣妾见过殿下,让殿下扰心担忧,臣妾深感歉意。” 淳于曦见状,微皱眉心,淡淡冷道,“爱妃安好便好。” “谢殿下不怪之恩。”她也淡淡谢道,抬头正视,正赶上淳于烈心急如焚按耐不住出来相问,“嫂子,一……” 只是他话未说完话音便嘎然而止,他看着一思的脸手脚僵化,再也说不下去。 一思虽一身狼狈,脸上墨灰斑斑,可那绝世容颜依旧未能被遮掩半分,即便夜色昏暗也依旧能看出那绝色姿容来。 那样的一张脸分明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一一。 081、隐痛 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如此残忍的事实震得淳于烈呆若木鸡,血色全无,惊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思顿觉尴尬,心内隐约疚愧,她顿了顿为烈王找了台阶下,说,“多谢十一弟惦记,一切安好。” 淳于烈闻之,这才微微有些丝神色,眼眸暗淡身子微颤,失神轻吟,“安好便好,便好。” 淳于曦精明,瞅着这一幕,微微眯眼,眼中阴霾阵阵。 他不露声色,冷冷传话,“去回禀宫里,说太子妃安好。”而后又扯出一丝冷笑,对着一思说,“既然爱妃无碍,那便随我回府,以免父皇母后等人担心。” “等人”二字他说得极重,说话间还轻瞄淳于烈,仿佛意有所指。说着他便又冷冷的瞄了一眼一思,随后便转身挪步,现出身后那白衣俊人来。 他面色本就惨白,此时更是苍白如纸,双眼无神且透着无限悲凉紧紧锁着一思,薄唇微颤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愣得半字都挤不出来。 一思大惊,只觉身子虚软,无力站立。她亦紧锁着那人,心口起伏难定,仿佛有血流了出来,剧烈的疼在其中蔓延开来。她只觉喉间腥甜,仿佛即刻能呕出鲜血来。 她知道的,早晚都要面对如此的尴尬和疼痛,不想来得如此之快,快到她还未来得及准备,便杀得她措手不及。不想那预料的疼痛竟能如此的猛烈,仿佛顷刻间就能摧毁了她。 她哽了哽喉,强压着内心肝胆俱裂般的痛,微福身子,轻言,“一思,见过凌大人。”再无理智,再如何痛楚,此刻皆不是表现的时刻,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皆有可能给他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卿月紧紧握着拳,眼神慢慢的黯淡下来,他强忍着喉间那即刻要迸出来的鲜红,勉强扯出一点笑,微微点头示意,便再忍不住咳嗽起来。 重重的咳嗽声似锤,狠狠的击落在人心底最柔软处,引出最致命的伤痛来。 一思痛得麻木,总有那样一种冲动,即刻冲过去扶住他为他轻抚胸口,而后告诉他她无心欺瞒,她宁愿自己是一一,她有多愿自己就是一一。 只是她不能,如何也不能,她至始至终都未曾有那样的资格,她是南秦的太子妃,可悲的太子妃…… 咳咳,咳嗽加重,连续不断,凌卿月再也抵不住那忽然袭来的痛楚,猛的一咳,咳出一口鲜血来。 “卿月,你如何?”淳于曦的声音近在耳侧,可听着却是那样的遥远。 “凌大人……”她的声音仿佛也在耳侧,还是那样的动听,那般的美,可还是离他那样的远。 他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的火光忽然熄灭,一切都变得那般的暗,巨大的黑暗吞噬着他,吞噬了他唯一仅存的希望。 无数个念头闪过,他唯独怕闪过那个念头。一一便是太子妃。可偏偏事实硬是那般的残酷,到头来偏偏就是那个最不敢碰触的。 卿月从未说过,他在太子妃摘月那日在廊道里捡到一方锦帕。白色的绸缎绣了一簇翠竹,绣图的暗角上绣了小小“一四”二字。 一四,一思。字如其人,帕如其人。白底翠竹,色彩清馨淡雅,竹子刚柔似及了帕子主人,临危不惧,淡然如水。 也是那方帕子,初见一一时他才认定了那人是太子妃。只是她告诉他她叫一一,她额头并无伤处,他对她行事处世又那般钦佩且心生爱慕,他便深藏那份疑虑,自我催眠说那便是一一,可以相爱的一一。 溪水漏*点,他便觉得那便是事实,一一只是婢女,一一只为他而存。 当她拒绝他时,他都未曾敢将那份疑虑显现出来,他都只自我催眠找理由,只在意她眼中那深藏的另一个男人。她被掳进哲王府时,他也不敢触及那丝疑虑,宁愿将她诋毁成细作。 他知道,只要她不是太子妃,如何都存有希望,只是,只是那希望终究还是被无情的吞噬,毫不留情的吞个干净。 卿月微微扯出笑来。 一生一世,原是终究无缘,终究无缘…… 他轻轻合上上眼,再无力气支持下去,瘫在随从身上,耳边依旧留有那动听的声响,微微带着起伏,仿佛是哭腔,“凌大人……凌,大人……” 凌大人……只能是生疏的凌大人…… 卿月麻木的心又一阵抽痛,那般的痛深及隐秘,仿佛触动了机关,释放千年隐藏的痛楚凄苦来。 顿时,黑暗的眼界里闪过一双明亮的眼,水雾迷蒙的双眸,泛着无比的哀伤和不甘,那般凄凉那般悲切,它只盯着他,仿佛在说,“来生再续,来生再做你的一一。” 082、新忧 夜静更深,风馨院主屋内烛火昏黄,点点煽动,映出这室内华丽的一角来,虚虚浮浮,恍如这尘世,看在眼里却是迷惑在心里。 一思坐在案前,紧盯着风芽誓死抢救出来的包裹,忽的眼涩难耐。一切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瑰丽却苦涩的梦。梦里有玫瑰花般的馥郁甜香,亦有黄连般苦涩的味道,更有断肠草般的药效。 前生今世,她的幸福仿佛就是一个梦,虚浮如幻象,永远也抓不住,几度近在咫尺却终究无缘抓住。 一思眼中闪过一丝苦涩,而后透着坚毅,她伸手抓住包裹,紧紧的抓着,眼眶湿热,热热的泪便溢了出来,一颗一颗,接二连三的滴落在黑色的包裹上,仿若滴在了伤口上,只觉得疼。 风芽一直死命的抱紧着这个包裹,即便大夫前来医治她也不曾放开。待到施了针,她稍稍还了神,睁开眼来第一件事便是看着她傻笑,而后将这包裹递给她,虚弱缓道,“这个……公主……心思……” 她知道的,她想说这是她花了那么多心思绣制的,便是重要的,值得珍惜的,不能丢下的,绝不能丢弃的……所以她拼了性命也要将它抢救出来。 只是即便如此艰难,即便风芽将它亲手交与她手上,可她还是抓不住,即便握在手上也抓不住。 她轻轻扯笑,苦涩异常,展开包裹,取出那件衣裳来,月牙白的衣裳似极了他,清逸俊秀,温文儒雅。她看着看着,眼又模糊了起来,精神恍惚,仿佛看见了他,他就穿着这衣裳,盈盈含笑叫她,“一一。” 心猛然抽痛,她紧紧的抓着衣裳往心口贴去,贴得那般的近,仿佛要将它融入骨血里,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将它留住。 她闭上眼,泪如泉涌。终究不能,她清楚的明白,终究不能……就如那时,他自楼上掉下来,最后一刻看到贺修,他伸长了手,她亦伸长了手,可终究来不及,如何也来不及…… “主子……”风芽端着托盘自外面走了进来。 她迅抹泪,将衣裳包进黑布里,放在一边,回声道,“风芽,这么晚了你怎还起来?” 风芽在那火海中呛到了不少的烟灰,在床榻上躺了好几日才缓过来。一思怜惜她,晚上皆命她早些休息不必在旁伺候。 “小的做了主子最喜欢的银耳羹,你吃一点吧。”风芽含笑,抬起手来示意。 淳于曦不知出于何种打算将一思迁来了风馨院,院子里虽有其他婢女照顾,可风芽依旧不放心。她跟随公主多年,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她明白一思近日心情一直不好。自打火灾一来搬来风馨院,她就没有看到公主笑过,整日郁郁寡欢,似丢了魂魄。胃口也极差,几乎滴水不进。 她看着心疼,便做了她最喜欢的银耳羹。 “放着吧。”一思有气无力,回答的漫不经心。 风芽不依,亲手拿了出来放在一思面前,调笑劝说道,“主子乘热吃一点吧,小的可是熬了好半天的,比起那半生不熟的,可是好吃多了。” 一思会意轻笑。知道风芽在拿童年欢乐来逗她。那时候在飘羚院,几乎分不到好吃的,每次分粮,她们的总是最少最次的。记得有一次分米,一袋子的米有半袋子是小石子,她便和风芽苦中作乐,分起米粒和石子来。一袋子的米本可以维持一月,可半袋子石子去了,压根维持不来。那一月她们的肚子几乎都在唱空城计。 后来五哥知晓了,便拿了很多好吃的,其中便有一些银耳。 一思喜欢银耳羹,甜而不腻,清淡爽口。 许是多日没吃过饱饭,也或许是来了大蓝就不曾吃过如此的好东西,母亲第一次煮银耳羹时,她和风芽俩人直流口水,待母亲走开,她和风芽便迫不及待的尝起鲜来,差点就把那半生不熟的银耳羹吃个干净。 一思微微扯出笑来,想起那时母亲不怒反笑的样子,温柔的眸子里只有宠溺。那时候即便是艰苦的,也觉得是幸福得难以抑制。 她动容,说谢谢,拿起勺子只尝了一口便推了开去。银耳是上等的品质,柔软滑爽,味道依旧微甜不腻,可她现时尝着却再也尝不出以前的味道。吃进肚子里仿佛是不适应,引出阵阵不适,反起胃来。 风芽揪眉,满心的担忧,终究忍不住问,“主子是因为十五公主的事担忧么?十五公主择日便要嫁来太子府是真的么?” 083、苦汤 风芽醒来便听说了此事,太子殿下亲自出兵援救大蓝,并迎娶大蓝十五公主。大蓝内忧外扰向南秦请求援救,而南秦国小,有意明泽保身,犹豫着不兵参战。锦文帝便献出自己的宝贝女儿来作为央求南秦出兵的礼物,这才有了太子殿下亲自挂帅出兵援救大蓝迎娶大蓝十五公主这一出。 风芽闻之便愤愤不平,这分明是对公主最大的侮辱。公主嫁来不到两个月,大蓝求援南秦,南秦不愿,而送上十五便欣然接受,还由太子亲自挂帅出征,这分明是不把一思公主当回事,视她为无物。 一思紧锁眉心,疑虑凝聚在心。她忽然想到了五哥传来的那句话,“无论生什么,只需忍耐……”她开始以为是能耐淳于曦的刁难,现在想来五哥要传达的大约是忍耐即将到来的十五吧。以十五的个性怎可能放过于她,更何况现在自己居于太子妃位,十五焉能忍气吞声屈居放过她?往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得安宁。 只是这十五嫁来太子府固然日子难过,却不是她忧心的源头。 一思眉心纠得跟紧,忧虑更浓。她淡淡扯开话题,问,“外头还有些什么传言?” “说得最多的便是大蓝战乱,说是各地藩王纷纷起义,形式一片混乱。”风芽惊觉,又问,“公主是担忧娘娘和王爷么?” 皇叔骁勇又有秦葬相助,她倒是不必担忧多少,置于母亲有皇叔照顾她更不用担心。她担心的是五哥,这情势太过匪夷所思,五哥为何要诈死?为何五哥一死,大蓝就大乱了起来,还有那西地外域为何好似知晓大蓝要大乱才在边界蠢蠢欲动?这大蓝的危机仿佛隐藏着一个阴谋,五哥和这又仿佛有着似有似无的联系。 还有那淳于哲,为何忽然而来又突然而去?这种种迹象皆令人费解,令人难以安下心来。 一思若有所思,并不搭话,又问,“还有其他的么?” “还有?”风芽转动眼珠,思考了片刻,忽然似想到了什么,便激动起来,眉飞色舞的说,“还有就是那府里婢女个个仰慕的二月公子,就是那个天天来慈云寺拜见的凌大人,他要成亲了。” 一思震惊。成亲二字似刃,锋利尖锐的刃,好不偏差的刺进了她的心底,痛,痛得麻木。 她失神复述,“成亲……” “是,成亲。据说那二月公子病得快不行了,乃是冲喜驱邪的。半月前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行就不行呢?主子,你说怪不怪?”风芽心叹,世事难料。想着凌大人半月前的风姿,儒雅清逸,那叫一个绝字,不想却会忽然就不行了。 风芽的话似晴天霹雳,震得她几乎魂飞魄散。卿月不行了?!那样可怕且心惊的话语,似浓烈的硫酸,融进了一思的骨血,灼得她遍体血肉模糊。 一思神情恍惚,思绪混乱,慌乱间不由的抓上了那包裹,紧紧的抓着,抓得手指泛疼,手臂微颤,依旧仿若抓不住,如何也抓不住。 她便又改抓那碗,颤着手捧了起来,低头就猛喝了起来。 清润滑爽的银耳填在口内,却是如何也咽不下,怎么也咽不下,仿佛食的不是甜甜的银耳羹而是一口黄连,苦得口不堪言,苦到心底,痛到心底。 风芽见状,满心的担忧,可她又不明为何公主忽然如此失常。刚想开口,公主脸色忽的一阵惨白,仿佛极度痛苦,紧接着便干呕了起来,吐了一地的银耳羹依旧不罢休,连连干呕,呕出酸水,呕出泪水来,仿佛依旧停不下。 她急忙上前服侍,不停的给她抚心口,揉背心,而她依旧停不下来,待到停下了,她已成梨花带雨的泪人。她呆呆的盯着地面,半响都不吱声,只抓住风芽的手,喃喃问风芽,“为什么,为什么这甜汤会是苦的……” 084、明白 一思心口一直沉闷的厉害,仿佛坠着大石,沉沉的直着闷痛。 早上又听风芽八卦了些大蓝内乱的新消息,说是淳于曦大军连连捷报,现时已在大蓝与十五公主成了亲,假以时日平定叛乱便能凯旋回国。 淳于曦走了不过十几日便能连连捷报抱得美人归,委实令人费解。若在平时,她定能仔细听闻,细细分析,从中琢磨前因后果,看出事态的趋势来。而今听来,她却毫无感觉,即便这消息如此新奇,所说的俩个人也与自己有着密切的关系,可她却依旧像木头般没知觉。 她又翻出那个包裹来,轻轻抚摩着那月牙白的缎面,细细滑滑的缎子,微微的泛着光亮,仿佛是镜,映出过往种种,思绪种种。 摩着看着,好半响,她才轻轻撩起黑布,将它仔细包了起来,问风芽,“车子备好了么?” “尤铭大哥已经备去了。”尤铭乃是慈云寺大火救了风芽的人,救了风芽后他因不识水性而昏迷,五哥的人那时便动了杀机,想以绝后患。是一思留下了他,一来他能不顾生命去救恕不相识的风芽,他定是无私忠烈的好人,二来一思身边正缺乏那样一个男侍从。她便在淳于曦走之前将他要来留在了身边,随身伺候。 风芽看了看一思,看了看那件月牙白的衣裳,满心疑惑和忧虑,终究忍不住问,“主子这是要去哪里?” 风芽一直以为公主缝制的这衣裳是用来捎给皇子溪所用。公主一直说她从未给五哥做些什么,她一直深感愧疚。皇子溪对公主的好,对飘羚院的照顾,风芽是深知的。所以公主会不顾身子没日没夜的赶制,还直说来不及。她冒火将它抢救出来也是因为公主的那份心意,那衣裳融入了公主所有的心思和情意,她不忍公主的心血付之东流,更不忍连那份情意被烧得干净。 只是现在看来,仿佛是错了,公主近日一直恍恍惚惚极不在状态,而昨夜听闻那二月公子的事后便越加的变本加厉起来,仿佛魂魄已去,只留得这木讷的躯壳。 前因后果联系起来,风芽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公主心中有了人,而那个人不是太子,是凌大人。 “公主……”风芽惊恐脱口而出,“你是要去见凌大人吗?” 风芽深知这凌大人比那恶魔般的太子好上千万倍,可再好再与公主般配也不合适,她清楚的知道那不合适!仿若在大蓝她知晓皇子溪对公主那般的好,实乃最佳夫婿,和公主也那般的般配,可还是不合适。 她忽的掉下泪来,明了公主为何如此郁结。她为公主委屈,如若凌大人是太子,那该有多好,只是不是,老天就是爱如此作弄他人,作弄公主。 她噗的跪下,说,“公主,万万不可,不可啊……太子不在府内,你冒然出府前往探望,倘若好事之徒拿此说事,那即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一思微愣,连傻乎乎的风芽都知晓的道理,她岂能不知?树大招风,搬来风馨院,身份仿佛是尊贵了,可也引来了无数女人的妒忌。也是到了风馨院,她才晓得淳于曦除了周良娣还有那么多的妾侍。多到随便吐个口水就能把她给淹死。 她本来隐在偏院,她们并不觉得有威胁,而现在搬进了风馨院,妹妹又将嫁来太子妃,那些女人岂可能不防。有些心机重的,指不定还在算计什么,想乘太子不在府内将她除了也有可能。那般的桥段她在大蓝后宫看得也不算少数。 她说得凄苦,道,“我明白……”她怎能不明白,只是,卿月如此皆她所害,她岂能袖手旁观,岂能置之不理,岂能忍得住心中那分惊涛骇浪般的情愫。 她不敢说,她已经分不清心里的这个人,是贺修还是卿月,如何也分不清楚…… 085、跪求1 一思是明着去的凌府,以凌大人病重替太子探望小的名义直接入的凌府。 只是一思未能想到,她未先见着卿月便被尚在府内的凌相接见了去。 凌相寒暄了几句便直言请一思内堂说话,而后便带着她去了议事的书房。才进房内,凌相便噗得跪了下来,委实惊愣了一思。 她惶恐忙抬手扶起凌相,直说,“右相大人……这怎使得?……这是何故?” 她从未被如此德高望重的人跪过,有些微的慌张。更为重要的是一思不明所以,委实不晓得何事需要凌相下跪求她。难道会是凌相知晓卿月与她之间的瓜葛? 一思惶惶,心下心虚了几分。只是一思却是想错了方向…… 只闻得凌相低头恳求道,“老臣跪请太子妃救救南秦。” 一思更为震惊,何时她的作用能上升到如此高的境界?救救南秦?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她心泛苦涩,淡淡说,“凌相何出此言,一思只是一介女流……不知能为南秦出得何力?” “老臣阅人无数,知晓太子妃聪慧且胆色过人,实乃是做大事之人。只要太子妃愿意此事便能成。”他顿了顿又满含歉意的说,“老臣也知晓太子对汝稍有偏见,而现时又不顾太子妃颜面为大蓝十五公主而战,委实委屈了太子妃,可此事事关南秦命运,老臣斗胆恳请太子妃放下儿女私情,个人恩怨,顾全大局,帮太子一把,帮南秦一次。”凌相说得极为诚恳,仿佛一个老奴极力请求他人保护自家主人般忠实诚恳。 一思为之所动,但她依旧不明,她能为淳于曦做什么?能为南秦做什么? 她又试着扶起凌相,直言说,“右相先起来说话,一思虽不才也分得清孰轻孰重,一思能力所为断然不会拒绝,只是一思不明一思能为南秦做些什么?” 凌相欣慰,才抬头而笑,“太子妃果真是明理大气之人。南秦幸也。”说着他便顺着一思起身,而后又说道,“太子妃能如此想,此事便成了一半。” 他顿了顿解释,“现时大蓝大乱,整个风潮古都都笼着动荡。南秦看似平静却实也波涛汹涌。这大患还要自立太子说起,太子出生时火龙降天实属天子降临之预兆,皇上便觉此乃天意,便一心想立二子为太子。但长幼有序,风潮古都历来都是立长不立幼,皇上逆了古训必有人反之,为大皇子愤愤不平。哲王虽桀骜不驯又浪荡不羁,可却是颇有心机之人,关键时刻亦能抓住人心,就如上次遇刺之事来说,做得极为漂亮。从而拥护他的人颇多,朝中自然而然便成了两派,太子党和皇长子党。” “因太子本人也是能人,文武兼备,做事果断有霸气便也拥得不少拥护者,特别是左右两相皆拥护太子,势必这太子势力便稍稍高于皇长子。也为此这太子立了近十年也未曾有异动纷争,相安无事至今。只是现今却大为不同,外界大乱是内乱的好时机,太子现今又不在京内,皇上身子骨也一直不算硬朗,这哲王岂会错过如此好时机?据老臣所知这哲王并未离开京城,并与左相来往密切,还有意与左相之女结成连理,这居心再明显不过。如若真成连理,那这南秦近期必有大乱……” 一思顿觉明了,凌相虽没说明,但她却能在他话中听出一二来。十年相安无事乃左右相皆拥护太子,而今左相倒戈这皇长子党必会乘着淳于曦不在京内有所行动。而这左相倒戈之因怕是也与她大有关系。 这左相之女周氏本是内定太子妃,故而左相不得不拥护太子,而今太子一意孤行和亲立了大蓝公主的她作为太子妃,左相心内必不高兴,此时淳于哲提出娶其女儿,必是给了他些许的承诺。如若嫁女成功,那么就预示着左相倒戈,即便不倒戈处于中立,这淳于曦的势力是势必缺之一块了。 一思忽而又明了,为何淳于曦去了短短数十日便有捷报和抱得美人归此等消息传来,怕也是有心人为那援救一事做坏淳于曦。如此一传便成了淳于曦为美人而战,又加上他先前固执要和亲一事,他便成了只为美人不为江山的昏庸之辈。 这南秦内乱确是不远已。 086、跪求2 原是为了这太子妃的位置! 凌相是要她必要时放弃妃位给周良娣,最主要的还是放下对淳于曦的成见。他定是知晓淳于曦如何待她,才会为了南秦为了淳于曦不顾身份跪求于她,要她认清局势。 一思动容,她虽不认为自己真有那样大的作用,却也被凌相的品性所感动。他如此位高权重又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为了国家能不耻下跪,此情操委实难能可贵,值得赞赏。 她微微一笑说,“右相劳心了,一思回去便会建议周良娣,好女儿嫁人,还是嫁老实本分一点的实惠,比如那烈王般的人儿。倘若还有需要,要一思送点重礼,一思有的也绝不会吝啬。” 一思说得隐晦,却将话中意思说得明白,她告诉凌相她会游说周良娣与太子肩并肩,说服左相将女儿嫁给像烈王这样的人。烈王与淳于曦的感情就是她才来南秦也看得出来有多醇厚。倘若凌相之女不嫁淳于哲,而是淳于烈那情势又一遍倒戈太子党。她又阐明了,如若有需要她不会吝啬她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太子妃位。 其实一思不好说,她这太子妃位置委实虚浮,有和没有一个样,而凌相此等老姜怎看不出来,他只是要她一个承诺。而她不为其他,只为自身也不能将这淳于曦置于危险之地,太子便像一颗大树,而依附着太子的人便都是树下乘凉之人,树倒乘凉之人便只由的烈日炙烤。而她也是这乘凉人之一,还是不得不乘凉的那类…… 凌相闻言,目闪精光,盯着一思,有些微的振奋,他直嚷,“太子妃果真是深明大义的奇女子,实乃南秦之幸,太子之幸也。” “右相言过了,一思只是尽一个妻子该尽的责任。”一思心中一震,看了看凌相,心中隐隐作痛,又说,“一思是太子的妻子,这个事实改变不了……凌相跪求一思,大约重在一思明了这个道理吧!一思是太子妃这个事实改变不了。” 一思心泛苦涩,姜还是老的辣,凌相用国家大事压她,让她深刻明了自己的身份,让她明白和卿月不可能。 凌相一震,欣慰感叹道,“一一聪慧机警实乃无人能及,老臣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我儿……”他顿了顿,面露忧色,叹息道,“是我儿没那福分……” 一思心中又隐隐作痛,是她没那个福分。 “右相大人不怪罪一思唐突,一思已感激不尽,一思这就告辞……而后便与他再无瓜葛……”一思承诺,大约凌相最想听的还是这话。 凌相轻叹,说,“太子妃替太子前来探望,怎有不看便走的道理。”说罢,便挪步喊到,“来人啊,带太子妃前去修苑。” 一思微愣,对于凌相,她又钦佩了几分。 她抬头转身看他,眼角瞥过挂于墙上的一幅鹤立鸡群的画。 画的是人物,凌相和凌夫人相拥的画面,似现代婚纱摄影棚所拍的古代婚纱照,俩人含情脉脉面对面,四手相握提于面前,俩俩相望说不尽的情意,说不出的甜蜜幸福。笔触硬朗,不是古代水墨,而像是现代街头的写实炭笔画。如此之画在柔软流畅的水墨画中委实醒目,一思的眼不由的被吸引过去。 她忍不住被吸引,走近了些看,她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唐突,为何会如此好奇,为何会在画的右下方仔细寻找特殊符号。 忽的,一思大惊,瞪圆了眼只盯着那右下方隐约的hx符号愣掉。 凌相回身看到便是她呆看那画,他笑,说道,“看来太子妃也是懂画之人,这画的画风委实难得吧!此乃小儿所作,老臣和内人四十年婚期之时,小儿送于我等的礼物,画得真像,内人的神韵比铜镜里映出的还要真实,实乃天工之作。” 一思五味陈杂,心内惊涛骇浪,盯着那画,听着凌相所言,她哽着吼痴痴问,“凌相口中小儿指的是……” “自当是小儿卿月……” 087、悲恸1 一思只觉全身虚软,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思绪在顷刻间被狠狠抽离,留下一具僵直的尸体来。 仿佛是死了,没有半点知觉,所有的一切……所有一切仿佛都远离了她,狠心的远离她,将那没有知觉的躯壳独自留在那漫无天日的黑暗里,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最后连残渣也不剩。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梦里那句话回荡在黑暗里,如此凄厉如此悲凉,仿佛就是那九幽的冤魂,无比凄楚,无比冤枉,无比渴望人世,却是如何也不能再见天日,即便再冤再不愿,也再无法见得天日…… 她笑,看着那隐约的hx笑出血泪来,她哑着嗓子如同无魂的躯壳,声音平板机械,喃喃,“好画……好画……” 而后便讷讷而走,形同行尸走肉,往门口走去,随后轻声落下话来,“一思前去看卿月。”声音依旧平板机械,仿佛是被施了咒语失去思想的木偶,毫无知觉情感可言。 凌相见之,眉头紧锁,眼中忧虑,望着那僵直而走的背影,心生怜悯,微微轻叹一口气,喃喃,“造化弄人。” ……分割线…… 贺修出国留学前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素描,一思当时不解问他,“你一向不喜欢这些文艺的东西,怎么突然想学素描。” 他笑而不答,只是盯着她看。 她越加的疑惑,调侃道,“不是那素描模特吸引了你吧?” 一思曾与贺修看过电影《画魂》,看那段潘玉良光溜溜为同学们做模特那段,贺修就调笑冒了一句,“学画真好。” 贺修大约也想起了那段,仍是笑,一把将她拥在怀里,说,“恩,那模特吸引了我。” 一思重重给他一拳,明知他是玩笑,却依旧心酸酸的难受,她还愤愤感叹,“天下男子皆好色!” 贺修当时并未解释,只是一味的笑,权当是一个茶余饭后的玩笑。 岂料,贺修学画真为那模特,而贺修的模特只有她。待他自国外学成回来,他的行李箱里满满的不是衣裳不是礼物,竟是一叠一叠的画,每一张画都是她,每一张都不同,笑的、哭的、忧郁的、开怀的,千姿百态各不相同。 他说,“要给你买电脑视频你又不肯,电话又见不到面,照片再多都只有一个表情。我只能学画,每天画一个不同的你来,每天看,就不会觉得你不在身边,就不会一直想回来看你。” 一思动容,看着那些画,听着那些比烂漫言情剧更肉麻的话语,感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有流着泪狠狠的吻他,以此感激他,以此回应他。 也是那时,一思现贺修的每一张画上都有一个标记,在每一个一思的画像里都有一个隐藏的hx,做在同一个位置,图的右下方。她问他时,他还恶心巴拉的说,“你一个人在纸上太孤独,我想陪着你。” 后来许是成了习惯,贺修的画上都能在相同的位置找到那隐约的hx图案。 一思看着昏睡的卿月,眼又湿热了起来。 088、悲恸2 适才进来时,大夫还在,刚施针完毕。凌夫人正问他,“神医,我儿卿月如何?”大夫没搭理,只是一味的收拾医具。凌夫人看大夫只收拾不答话便急了,急忙又惊问,“大夫今日不开方子嘛?大夫不需要开方子了吗?” 大夫仍就不说话,凌夫人便越加急了起来,她不顾礼节一把拽住大夫的手臂,恳求道,“神医,求你,求你一定要救救我那苦命的孩子……” “夫人。”凌相为凌夫人那悲切的声音所动,连忙跑了过去,扶起她,将她拥在怀间。 凌夫人有了依靠便悲恸痛哭出声来,连连直喊,“老爷……老爷……” 一思只是呆呆的站着看着那一幕,看着床榻上那单薄的身形,心内一滴一滴的渗出血来。 大夫许是也被感动,提笔在纸上唰唰写了几字,交与凌相,只说,“二月公子这病乃心病,郁结攻心而起,心结不解,即便大罗神仙也无回天之术。普通之药根本是治标不治本,唯有此药乃是灵药,一贴见效。” 说罢便告辞离去。 那大夫一思认识,就那古怪的神医,曾经为月儿治过病。他为人古怪却是医术高明,他说的灵药定是灵药。 凌夫人听闻便面露喜色,只是看了那药方便又黯淡下来。 忽而就跪倒在一思面前,直说,“一一,好姑娘,算我求你,救救我儿……” 凌大人一时未反应,待到反应过来凌夫人已跪倒在地,他急忙扶起凌夫人,“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卿月心结在于一一,我求一一……”凌夫人梨花带雨语中悲切异常。 “你想让太子妃如何解卿月之结?!”凌相隐着泪,悲痛喝道。 一思心绞痛异常,眼涩得似要淌出血来。 她盯着卿月,他闭着眼,则着头,脸色惨白,唇色惨白暗沉,毫无血色人气,仿若死尸。他眉心微皱,睫毛微颤,仿佛有数不尽的凄楚悲恸。 她不由伸手,颤抖着抚上了他的眉心,轻轻碰触,细细抚平。有泪滴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一思的手上,溅到卿月的脸上。 大夫给的方子原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凌相明白,此乃死结所以才出此言提醒凌夫人亦提醒她。 她也知道,此乃死结,而此结已结下整整两世。只是她不愿,她不愿贺修就此离去,她不愿贺修如此悲惨离去,即便要她粉身碎骨,她也不要眼睁睁看着他就此离她而去。 她便请求凌相给她单独与之相处的机会,她说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她也明白卿月身份,她更明白自己现时要做什么,她只是单纯的要救卿月。 泪,更大颗的滴落下来…… 她的手抚上了卿月的脸,贺修的脸,她恸哭出声道,“为何要那般傻,为何要过来……如若不过来……兴许……”兴许他还能在那边找到合适的,忘记她。 只是她明白的,明白他爱她有多深。他不可能忘记,他不可能舍弃她,不管她。有如她,绝无可能将他忘记一般。 她笑了笑,说,“你知道吗?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认出你来,月光下你白衣胜雪站在人群中,似璀璨的钻石,只觉得耀眼,你一直那样耀眼,吸引着众人的目光,特别是女生。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因为你叫我一一,我是你的一一,我一直未曾对你说,我多喜欢做你的一一,我有多想一直做下去,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一直留在你身边,绑着你缠着你,一直和你不离不弃。” 她又握上了他的手,紧紧握住,说,“人常把相爱之人比作同命鸟,一直不明白什么是同命鸟,后来母亲说,同命鸟顾名思义便是同命也,一同生一同死。传说这种鸟,永远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如若一只不幸离去,另一只不多时也会郁郁而去。你知不知道你我就好比同命鸟,前生如此,今生亦如此……”一思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前世他跟随她而去,今生他若就此去了,她也决不能独活,绝不…… 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用脸细细体会他的温度,体会他的柔软。 是这双手,曾经给她那样大的帮助,曾经给她那么多那么多的力量,也是这双手紧紧将她的心拥住,密密的保护起来,让她不受一点伤害。 她又笑,傻傻的笑,说,“我好喜欢你送我的镯子,这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最美最精致的礼物,你说你能给我寻回一样的镯子,你说情意一样便是一样,可你知道吗?还是不一样,在我心里你永远的不一样的,没有人能代替,没有人。” 泪又滚落下来,她依旧笑,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很久很久以前就想为你一件贴身的东西,可我终究想不到要做什么,那日看到你衣裳破了,我忽然便有了想法,为你做一件衣裳,我知道我现时的身份不该为你做这个,这是妻子该做的,我已经没了资格,可我还是做了,月牙白的,很适合你。每次看它我便觉得看到你穿着它的样子,那般潇洒那般儒雅。”说着,她从身后取出那包裹来,展开取出那件衣裳来。 她在他面前比来比去,好似他能看到,他看着很开心般,她也开心的笑出声来,待到放下了,才看到他依旧睡着,依旧紧闭着眼。她忽地黯淡下来,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上粘着泪珠,吧嗒一下掉下来,她哽咽,说,“可惜你看不到……你看不到我为你做的,听不到一一心里在说我爱你,你听不到……” 卿月的手忽的盖了上来,覆上她的手,她惊觉,反手相握,愣愣看他。 他睫毛颤动,眼无力的半磕着,虚弱的问,“是,真的么?”他喘了喘,接着又问,“下下辈子,绑着我缠着我,是,真的么?” 有东西充斥着她的心扉,盯住了她的喉,窜进了她的眼,令她无法言语,她只有重重点头,点头如捣蒜,猛烈的点,不停的点。 他的手使了使力,微弱的说,“一一心里有卿月,是真的么?一一心里在说爱卿月是真的么?” 她泪如雨下,依旧点头如捣蒜。 他轻轻扯出一丝笑,说,“要我相信,就吻我。” 089、相约 一思一直微微含笑,看着手中的帕子,隐隐含笑,先前的忧虑全然荡然无存。 自凌府出来上了马车,一思便一直如此。风芽见着只觉担忧,她虽不晓得生了什么,可一思在二月公子房中呆到日落也不见出来,还是她去提醒才得以出府,她便只觉得心里不踏实,仿佛将大难零头般惶惶不安。 她本该为之高兴,可她亲眼目睹淳于曦的无情冷酷后,她便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她不知道淳于曦知道此事后将会如何处置公主。 她终究忍不住问,“公主,凌大身体无碍了吗?还会成亲吗?” 一思一震,笑容滞了滞,而后又笑了开来,握住风芽的手,“风芽,谢谢你。”她知道她在关心她,她也知道她在提醒她卿月必须是别人的丈夫。 “公主……”风芽不解,愣愣唤她。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笑了笑,很是坦然,而后又看那帕子眼闪精光说,“风芽,知道吗?世上还有一种爱情叫放手。为了所爱的人得到幸福,为了所爱的人不受伤害,即便心心相惜也要放手。那才是真爱。” 回想适才,卿月说,“要我相信,就吻我。” 她毫无考虑便吻了过去,在她的心里只有贺修只有卿月,再容不下别人,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吻他。 他忽地流下一滴泪来,抬手抚住她的脸,悲切说道,“有你那番话,此生足以。即便……” 她蜻蜓点水又轻啄他的唇,堵住他的话,而后她说,“没有即便,一一不要卿月有即便,算我自私也好,狠心也罢,让我任性这一回,我不要卿月有即便。” 即便不能在一起,她也不要看到他离去。 他虚弱,抬手都有些许无力,可他听了,却昂起头来啄吻她,惨白的脸上堆上了笑,淡淡的笑容,甚是好看。他手稍稍用力将她按在自己胸前,他手搭在她上,微微抖动。 他缓缓虚弱说,“即便今生不能一起,卿月也不会放弃,一一答应卿月,将下下辈子也许给了卿月,如此盛情,卿月岂能忽略。一一……” 他叫她,而后从枕边取出一方丝帕来。一思接手,才现那是她的帕子,她是所有帕子都绣上了竹,都刻上了名字,独一无二,无能仿得。 他在告诉她,他一早知道她是谁。 她动容,叫他,“卿月……” 他悠悠又说,“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很久很久就与一一相识相爱,今生只为一一存在。所以,一一不要卿月去,卿月就留着,留着保护一一,留着等待一一,留着远远的看一一,祝福一一,念着一一……” 她心泛酸楚,又叫他,“卿月……” 他便说,“下下辈子,卿月一定等到一一。” 一思那时没有说,可她心里早就有了回应,何止下下辈子,下下下n个下辈子,她都要一并预约,那时候她要第一时间看到他,而后抓住他,紧紧的抓住。 她心内是酸涩的亦是甜蜜的,所以她一直笑,即便他们不能在一起,即便他们之间有那么遥远的距离,可他们的心却是那般的近,紧紧相依,丝丝相扣,他们的心永远在一起,永远…… 风芽似懂非懂,但见一思如此坦然便也稍稍放了心。 090、阴谋1 日落西山,天色微暗,空中无星月,暗沉的天际仿佛是罩笼着整个城市,笼住了太子府。 回到太子府已近晚间,一思下了马车便觉不对,府里下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议论什么,仿佛生了什么事。 行至风馨院远远得见一人跪在院门前,看到她过来,便不要命的跌撞而来,直哭嚷,“娘娘,救命啊,救救我家主子,娘娘……” 一思心疑,自打她搬来风馨院,前来拜见的妾侍倒也不少,委实应验了那句古话,“一朝得势千人拥,他日失势万人弃。”她在偏院时都不晓得淳于曦除了周良娣还有那么多的妾侍,到了风馨院,那一个个的女子便都跑来问安巴结。 她自当知道淳于曦绝不会是要承认她这个太子妃才将她搬来风馨院的,指不定他就是想着让她露出锋芒来好在十五来太子府前被那些个女人算计死。她不会傻到觉得住进风馨院就该行事太子妃的权力。她的原则很简单,不招惹她,她便看着,招惹她了,她便不会轻言放过。 以致前来拜见的女子,她皆一一回绝唯独那周良娣是例外。所以算来,她和这府里的人也完全没有交情,此人在此哭嚷倒真让她匪夷所思了。 她微微皱眉,望向出来迎接她的馨竹,便问,“这是何故?” 馨竹自打回了风馨院倒是收敛了很多,便恭敬回道,“禀娘娘,此乃兰苑兰主子的婢女,名小佳,特来请娘娘帮忙的。” “帮忙?”一思惊惑,救人的忙?那是出了何等的大事? “娘娘……娘娘,我家兰主子是被冤枉的,她的骨肉确实是太子爷的,兰主子虽出生青楼,可跟了太子爷时乃是完璧,她那样爱太子爷,怎可做那偷人的苟且之事。娘娘,娘娘您宅心仁厚,不惧太子救了全偏院的仆人,定有一颗冰雪般的心,一定要救救我家主子,她真是冤枉的,真的……”那小佳闻言便抱住一思的腿哭诉了起来,字字清晰,毫不含糊。 “偷人?”一思惊,在风潮古都女子偷人是要受火刑的。又心生狐疑,敢在风潮古都给淳于曦带绿帽子,此人的胆量却也不小。她便问馨竹,“生了何事?” “禀娘娘,兰主子有孕了,怀孕三月,可三月前太子出使大蓝未曾带得妾侍,便无可能宠幸兰主子,以此推论兰主子便是偷了人怀了野种。此乃重罪,所以管家明日要将她火刑。”馨竹一一回报,毕恭毕敬。 一思只觉奇怪,如此丑事,太子不在府内便草率张扬处置,岂是不符常理。如何说也要等淳于曦回来再做决定,更何况火刑一事势必闹的沸沸扬扬,全城皆知,到时这太子的名声是越加的臭不可闻了。 一思微微皱眉,心中隐约生忧,只觉此事绝不单纯。正思考间,那小佳又说急忙说,“娘娘,我家主子是被冤枉的,前月我家主子还有月事,怎可能有三月身孕,定是那大夫看错了,娘娘明鉴,救救我家主子……”小佳一脸激动,话中条理却是依旧有条不紊。 小佳的话再明显不过,有人刻意的要加害兰主子,不想让她生出这孩子来,可谁又如此胆大可在淳于曦的府邸为所欲为?还要将此事做得如此的大? “此事何人在管?”一思本不该管此等闲事,但她适才答应凌相助淳于曦一臂之力。而此事又关系到两条人命,既然找到了她,她却也不能就此袖手旁观,也怕是旁观不了。 “禀娘娘,府中之事本该由娘娘来管,只是娘娘推脱便仍旧由周良娣管。”馨竹依旧淡淡,毕恭毕敬。 “周良娣?”一思喃喃若有所思,这周良娣为何要如此做?难道是连她也倒戈了大皇子,以此做坏淳于曦名声? “是,娘娘……”馨竹点头回道。 一思看了眼那小佳,心内盘算,而后肃然说道,“此事本宫知晓了,你暂且回去,再不要再寻他人,此事要再张扬出去对主子对你都没有什么好处,如若真如你所说,本宫自当还你主子一个清白。你可明白了。” 小佳梨花带雨,点头应允。 随后一思便说,“风芽,我们先去拜访下周良娣。” 091、阴谋2 周良娣住在明月居,一思到那时,她正在抚琴,抚的乃是上次赠与她的“明月千里寄相思”。 一思搬进风馨院时周良娣也前来探望过,因起初为了出府利用欺瞒过她,一思便觉愧疚,又因一思与这周良娣确也投缘,总觉得那样清馨雅致的一个女人活在这风潮古都委实难过悲凉,从而她来拜访时,一思并未拒绝。 她倒似未把一思欺瞒之事放在心上,直道,“早该猜到能弹出如此妙曲的岂能是一平常婢女。” 后来她们谈起了音律,谈起了那些周良娣不知晓的曲子,就越加的热络了起来。 那一“明月千里寄相思”便是那时赠与周良娣的。一思来了大蓝受母亲影响,便将以往能唱的记得的歌曲都谱成了古筝的曲谱,这“明月千里寄相思”也是一思最喜欢的一,她不想周良娣第一次听便深深的迷上了此曲,便要了过去。 也不过短短数十日,她已练得炉火纯青,那两地相思之痛展现的淋漓尽致,每一个音符仿佛都能渗入人心,感人肺腑。 一思闻着琴音,也不由的被带进了那一弯相思湖水里,心内满满的流着对卿月的思念,虽是互诉了衷肠,虽是约定了来生再续,却依旧放不下那颗思念的心。 一思被感染,便跟着曲子轻轻吟起歌词来。 夜色茫茫罩四周 天边新月如钩 回忆往事恍如梦 重寻梦境何处求 人隔千里路悠悠 未曾遥问星已稀 请明月代问候 思念的人儿泪常流 “何人在吟唱?”许是听到了歌声,周良娣停了手从里屋走了出来,见了一思便福身行礼,直道,“姐姐,是你在吟唱么?” “是,知音的曲子煽动人心,闻着便不由的唱了起来。打扰你抚琴了?”一思轻笑回答。 “哪有的事,只是被姐姐那词吸引了。”她微微倾头,眼神忽然黯淡下来,忧色重重,望向窗外,轻轻吟诵,“夜色茫茫罩四周,天边新月如钩,回忆往事恍如梦……思念的人儿泪常流……好贴切的词,好生动的意境。”她顿了顿,又说,“只是却不是每天都能有明月……” 周良娣实乃有感而,满满的情思,满满的怨念。她该是深爱淳于曦的吧,每每提到淳于曦,一思便能在她眼中寻得些微的晶亮,乃是少女情怀独有的悸动,乃是女子思情的光亮。 如不是由感而,她的曲子也未必能弹得如此深入人心,感人肺腑。 因爱生恨而生事的,普天之下多如牛毛,也不难理解。可周良娣真会因爱而毁了淳于曦?以她曲中之意,一思仅仅感受到了无限的思念和哀伤,却唯独没有那恨意。 委实难以确定她真实意图。 一思苦恼,如此伤怀之时倒难以开口相问那兰苑主人之事,正愁间,周良娣倒先开了口,她幽幽叹气说,“姐姐来此是为兰苑的齐兰而来吧?姐姐也认为知音将事态闹大有些不可思议吧?”说着她转过头来,苦涩一笑说,“其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何短短不到一天就几个时辰的事,那事便能弄得全府皆知。” 一思更觉疑惑,听她的话好似这事另有蹊跷。一思隐约觉得这事绝不简单,也不会就此了结,她总觉得好似有个阴谋如地雷般深深的埋在太子府,不一小心踩到,便能炸个鸡飞狗跳。 只是一思未能想,那雷暴得有如此之快,快到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她未曾回应周良娣的话,外头就有侍从来报,“兰主子上吊自缢生亡了。” 人是死了,却是留下了一封血书,控诉周良娣买通大夫诬蔑她通奸有孕,毁她名誉,她为以表清白而上吊明示。 这人一死,本是家务事的便成了杀人案子,奇巧的是这事还很快的惊动了宫里。皇后不愿过于声张便委派烈王来调查处理此事。 更为奇巧的是,烈王派人带回为齐兰诊脉的三位大夫,却是带回了两具尸体和一个不知踪影的消息。而更为神奇的是,仵作验尸下来,齐兰确有身孕,只是只有一个多月的胎儿,根本没有三个月。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周良娣,指明了周良娣因妒成恨诬蔑齐兰,残害太子的骨肉。 092、阴谋3 “这证据确凿,周良娣你还有什么话说。”烈王冷冷开口,少有的严肃。 周良娣面色惨白,冷冷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便知音今日有百口,也难以为自己洗脱罪名。哼,如此明了的案子真是难为王爷的盛名了。”她冷哼,冷冷斜睨一思,眼中皆是怨毒,又道,“也难为某些有心之人如此用心送我上路。” 一思心惊,她分明意有所指点出了自己,太子妃无实权良娣掌握权力,如若良娣去了收益的只有自己,更何况她才入太子府又不受太子待见,如若别人比她先有子嗣那定是越加的危害自己的地位,齐兰和周良娣一去最大的受益者便成了她,太子妃。 烈王闻言,也看向她。 自进了太子府后,淳于烈便没有正眼看过她,此次一看便又觉心中一阵酸涩。他匆匆别开眼去,喝道,“犯下重罪不承认也罢了,还要伤及他人,真没想周良娣的心如此之恶毒!来人,将周良娣押入刑部让国法来好好治理此等毒妇!”即便他失去了爱她的资格,却未失去保护她的身份。他不容人污蔑他心中的女神。 周良娣闻言,哈哈冷笑起来,盯着一思,眼越加的冷冽怨毒。 一思大惊,不为此举,而是想到了凌相早间的话。如若良娣被冤,周相便更有理由倒戈。她忽然明了,淡淡而笑。 她站立,道,“且慢!”她转向烈王,正视他,笃定解释道,“王爷,这事虽然明了,却是疑点重重,却不能如此草率将人押进刑部。” 淳于烈被一思正视,稍稍不适应,心内起伏不定,稍稍安稳,他才道,“嫂子,有何现?” “这事太过明了,反倒令人生疑,如若真是良娣所为,她大可暗暗为之,为何要弄得全府皆知?” “娘娘,周良娣是要做坏我家主子,才令全府皆知此事,这样便可不费摧毁之力铲除眼中钉肉中刺。”小佳见一思为良娣讲话,便跳了出来解释。 一思点头轻笑,问道,“那么她为何要害你家主子?” “自当是赢得太子之爱,巩固自己的在府中之位。” “恩,很合理。”一思平平点头,而后看了看小佳,又对烈王道,“此事传开是确是败坏了齐兰的名声可连带太子的名声也一并坏了去,太子妻妾被人染指那是何等的耻辱?如若太子回来知晓此事,他会对大肆宣扬的周良娣如何?周良娣乃聪明人,怎可能连这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这……”小佳词穷,暗暗低头思索。 “如此说来,却是疑点。”淳于烈顿觉茅塞顿开,附和道、 “这疑点还有其二,适才我进入兰苑内,偶见案几上有正绣着的小孩衣裳……” “小孩衣裳?适才不是说今日才得知有孕吗?”淳于烈狐疑,打断一思。适才回报时明明说是今日齐兰忽而晕倒,请了大夫才诊断出是喜脉,只是孕期是三月,而受孕时恰巧太子不在府内。 “难道齐兰早就知晓自己有孕?”他忽然领悟冷着眼看向小佳,厉声问道,“这如何解释?” 小佳噗一声跪地,俯身颤抖道,“王爷明鉴,上月我家主子月事未来,便以为有孕才做此衣裳,她只是思儿心切而已,而且即便知晓了不说也不代表她心中有愧啊……王爷明鉴,而且仵作验证确实是一月有余的身孕,并不矛盾啊……王爷……” “不,王爷,一思要说的不是孕期之事,而是自缢之事。一思进去时,那衣裳并未放在绣篮里而是横放在篮子上,针线亦在,仿若正在赶制时被人叫走随意放下而成。一个不堪受辱要自缢的女子怎可能还会在死之前绣小孩衣裳?而且,如若真是不堪受辱到了要自缢的地步,一不易控制自己情绪的孕妇一定有所表现,小佳你作为贴身丫鬟一点都没有觉么?不但没有觉反倒离开主子四处寻求援助,在风馨院前跪了整整一个小时?那岂不是很是失职?小佳,这齐兰果真是自缢么?”一思振振有词,语气严肃凌厉,问得小佳哑口无言不说还瑟瑟抖。 “小的,小的,是护主心切,并不曾,想主子会……” “据闻,你才跟随的齐兰不久,就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委实难得啊,更何况据说齐兰换丫鬟比换衣服还勤快!” 适才一思听闻有些下人在议论齐兰刁钻跋扈,恃宠而骄,早去了才是好事。人死了尚有人如此奚落,可见此人平时是何等的品质。如此品质的人一个刚换来的丫鬟为何对她如此卖命,岂不是其中有隐情! 果然那小佳闻言,脸色撒白,惊愣异常望向一思。 一思淡淡而笑,对烈王说,“王爷,想必不必在多言便知晓该带谁人去刑部问个清楚了吧!” 淳于烈明了,厉声道,“来人,将这居心叵测的贱婢押去刑部!” “冤枉,冤枉!!”小佳大嚷被押出门去。 “王爷英明。”一思福身答谢。 她气质优雅淡然,桃夭柳媚,看得淳于烈又一阵失神。他双眸紧锁一思,对她的崇拜痴迷更多了几分。 093、说媒1 小佳并未招认什么,甚至未来得及开堂便在刑部大牢中撞墙自缢而去。小佳并未留下只纸片语,刑部判的是自觉罪孽自杀身亡。此事便如此草草了事。 而一思却觉得是杀人灭口,此案的促成可谓快如闪电,一气呵成,明显便能看出蓄意已久,而这幕后之人**乃是大皇子党,目的在于双管齐下拉拢凌相。 当烈王来访说起此事时,一思虽心中隐约不安却依旧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如若追根究底挖出幕后人乃淳于哲对于烈王来说也是为难的,毕竟都是兄弟。而如若真是哲王倒会将矛盾更为表面化,越加激起大皇子党的反叛心理。烈王看上去憨直,可自小在宫廷中长大,耳濡目染大约也能看出几分端倪来,如此将罪名都压在不堪忍受齐兰责骂毒打的小佳身上,即解了周良娣之危间接的帮了太子,又不挖出幕后黑手来,惹来更多的是非,便成了两全其美的法子。 周良娣自齐兰事件后便病了一场,在床榻上躺了很多日,一思为凌相所托之事并自作主张命人将周相的么女知书接来府中,名义上是知音病重倍加思亲便接妹妹陪伴数日以解思念之苦。周相倒也通情达理,便真让知书进了太子府。 周相之女个个出众,知音知书达理比作兰,知书则是那阳光般明媚的火红玫瑰花,艳丽而不失得体大方。 知音身子日渐好了起来,一思便又提议宴请淳于烈以表谢意。 宴会只是小范围,就设在明月居,以周良娣答谢烈王搭救之恩的名义设的家宴,只宴请了烈王一人。 只是一思未曾想到的是,卿月也随同而来。大病初愈,他整个人瘦了一圈,显得异常单薄,却是越加显得仙风道骨起来,清逸之感越加浓烈。 一思看得有些微的愣怔,而那知书看得却是痴迷至极,简直到了不晓得要将手脚搁在那里的地步。 其实知书只有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岁,二月公子本就是全城女子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之名人士,而她本是大家闺秀平时深处闺中又无缘得见,今日得见把持不住也情有可原。 可一思见了心内还是酸涩异常,总有说不出的苦涩。 “卿月见过太子妃,见过周良娣。见过周小姐。”卿月不失礼仪拱手一一拜见。 因是在明月居,一思便不好以主人示之,只是含笑点头。 “今日乃家宴,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周良娣也含笑回应,福了福身,便对烈王讲,“请王爷入座。” “自是家宴,嫂子也不必客气了,一起吧,哈哈……”淳于烈大笑先入了席。 酒宴摆在亭中圆桌上,五人一齐就坐,要在平时那是绝无可能的,只是家宴便少了很多规矩,而淳于烈也一直出没太子妃,与周良娣也算熟络,便就此摆桌并未分席。 淳于烈右侧是卿月,左侧坐的便是那知书,本来按理是不该如此就坐的,他应该紧挨着一思,只是仅是随性家宴而他又不拘小节,如此就坐他也并未放在心上,还自是庆幸能用余光看一思看得更为清楚。 自打他进来其实眼睛便一直有意无意的落在一思身上。自慈云寺后他便一直克制自己,告诉自己此乃家嫂不得有邪念。可齐兰案子他接手来,对一思的向往便是与日俱增,愈演愈烈,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般的难耐。 今日侍从来报说有家宴,即便和卿月约好他都宁愿带着卿月而来也不想拒绝。 淳于烈的眼又一次不由自主的瞄向一思,她正吩咐婢女为卿月换上茶水。 他忽然心中闷闷,极不爽她此番行为,他阻止道,“且慢,这酒宴酒宴,无酒怎可算宴,卿月怎可不饮。” 094、说媒2 一思愣,顿觉行为唐突,只想着卿月大病初愈不能饮酒,却忘记自己身份乃太子妃,不因有过多担忧。面对淳于烈的话,她一时难以回答。 卿月微微含笑,道,“太子妃也是好意,上次前来探病时,卿月尚在病榻垂死挣扎,也不过数日光景,虽能起身随意走动却尚在饮药中,也是要忌酒的。如王爷觉得卿月不喝无人作陪,少了气氛,不如行个酒令增添气氛。” “诶?凌卿月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明知我最讨厌行酒令这等文绉绉的东西,你还用这来编排我,不喝就不喝嘛,也不用如此陷害我啊!”听到行酒令淳于烈便急了,他从小喜欢舞刀弄枪的,最讨厌文枯燥无味的八股文了。 要不是母后阻止,他此次定会跟着二哥一起援救大蓝,过过快马加鞭驰骋沙场的瘾。 “不如让知音为王爷弹奏一曲,一来以表谢意二来增添气氛。”知音见烈王一脸急像,不免由心而喜。烈王素来直来直往,说话做事冲动直白,却是真实的可爱,她自懂事以来却也难见此等真实的妙人,心中不免被此真实感染变得轻松自在起来,便也不拘礼提议献曲。 “知音也大病初愈还是少劳累的好,不如让知书代之,听闻周相么女舞得一手好剑舞,不知今日可有幸让一思借着王爷的光欣赏欣赏。”一思委婉相邀,意在拉拢烈王与知书。 烈王喜武她早有所闻,让知书舞剑投其所好便能加深印象和好感度,到时候她说起媒来也好成事。 “这乃是小妹平日玩耍之举,难登大雅之堂……”知音婉拒,大家闺秀舞刀弄枪的本就失礼,怎能在此造次。只是听到舞剑,淳于烈便像来了精神,直说好啊,她顿觉若要再阻止倒扫了兴,便又转口说,“若是,王爷不弃,那便让她献丑舞上一曲。” 知书精于此舞,本就苦于难以在二月面前表现一番,得此机会自当不会放弃,便欣然接受,出亭舞去。 她生得小巧玲珑,动作又灵活如脱兔,在漫天星空下翩然起舞,甚似天际间掉落的星星,在凡间土地上随性跳跃,耀眼富有灵气,仿若精灵。 一思也为之深深入迷,更何况有同样喜好的淳于烈,也看得出了神。一思便借机相问,“王爷,周小姐舞得可好?” 淳于烈尚沉静在那刚柔并存的剑舞中,便忙说,“好,非常好。” 一思笑,觉得机不可失,便又追问,“可愿意天天观赏?” 淳于烈并未现这话中有话,直说,“自当愿意!” 一思哧的笑出生来,忙对周良娣玩笑似的说,“我看某人看的入痴了,回得如此爽快,如不成全他,倒显得我们做嫂子的不尽人意。不如你我明日进宫拜见母后去,好让某人早早实现天天观赏的小小愿望。” 周良娣闻言忽然明白一思提议这家宴的用意。烈王的为人她也是知晓一二的,才情虽比不上淳于曦,却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如知书有福许配与他,那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她便也笑出声来,频频点头赞同,“说得极是,知音想家父也一定极为乐意。” “诶?这关周相何事?”淳于烈沉于舞中,并未挺清楚一思的话,只偶闻周良娣说“家父”便生了好奇。 一思和周良娣面面相觑,又哧笑起来。 卿月微微皱眉,闷闷抿茶不语。 “呵呵,王爷觉得舍妹如何?”周良娣见烈王一头雾水,便好心提醒。 “很好啊,美丽大方,娇小可人……”他说到一半,好似想到什么盯向一思,忽然问,“适才嫂子是否提到了母后?” 一思含笑点头,不答反倒对周良娣说,“看王爷,这才反应过来,看来真是痴迷得不行,明日这宫里……” 啪一声巨响,打断了一思的话,吓住了舞曲的知书。 一思定神来看,原是淳于烈猛烈置杯所至。杯子重重震在石桌上,出清脆刺耳的声响来。而后只见杯裂成利器,刺入淳于烈的肉中,鲜红顺着淳于烈的手流了下来。 一思微愣,笑容凝滞,看淳于烈呆了好半响都未能出声来。 烈王仿佛异常愤怒,双目如火,只盯着一思,眼底说不出的悲愤,仿佛有难言的苦涩和愤恨。 “嫂子很喜做媒么?!”半响,他才冷冷怒道。 “我……”一思语顿,不知该如何回复,只觉心内五味陈杂,尴尬异常,竟有些丝的无措。 淳于烈见了,心中莫名一痛,愤愤说,“我乏了,就此告辞!” 他甩了杯子,愤然起身,冷冷落下话来,转身就走。 卿月眉心揪得更紧,也随之起身告辞,深深看了眼一思,便跟了出去。 一思心中蓦地沉闷,看着烈王愤然离去的身形,回想卿月锁眉那深深一望,竟觉得心虚异常,觉得自己卑劣无比。 她也起身,告别良娣,便也追了出去。 095、动情 烈王习过武脚程颇快,一思未能追上,追到门口他已骑马离去。卿月身子刚复原不易骑马便坐的是马车,且尚未离开。一思出来时,他刚想离去,看到一思便停了下来。 他面色淡淡,眉头依旧紧锁,他走过来,只说,“我会找到他,你勿要挂在心上。” 一思面露愧色,轻轻点头问卿月,“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她明知烈王心仪的是自己,却还参合他的婚事,乱点鸳鸯谱,是谁都会觉得她过分吧。 卿月一震,眉心纠得更紧,却依旧安慰道,“自古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出云虽不是烈王长兄却胜似长兄,嫂子为小叔张罗婚事也是应该……烈王他,他会明白的。”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可你的眉心告诉我,你在责怪我。卿月,我……”以往贺修也是如此,明知她错了却仍会站在她那边,只是眉头紧锁却表明他的心迹。卿月虽忘了以往,某些习惯却未能忘记,就如同那画中签名般,习惯成了自然。 卿月心中一动,眉心纠得越的紧,他含情脉脉盯着一思,就那样锁着她,而后唤她,“一一……”他顿了顿,伸手欲握上她的手,却终究因身在太子府门外而忍了下来,他说,“我只是担心你……你不该参与其中,皇权之争并非儿戏,你又无人庇护,出云他……如有万一头一个遭殃的便是无权无势的你。虽然卿月无时不刻期盼着来生,期盼着来生的相聚,可我还是不愿看到一一含恨过早离世,来生固然值得期待,可今世依旧也要过得精彩,我不愿看到今世的一一痛苦悲伤。” 一思动容,心内酸楚猛烈翻滚,她盈盈相视,对着他如同星月的眸子,颤着音喊,“卿月……”一切思念尽在其中,俩世的情愫,俩世的期盼尽在这一声“卿月”中。 卿月只觉一震,脉脉含情越加浓烈几分,心中想抛开一切冲上前去抱住她的冲动也越加激烈,可他终究还是克制住,干涩着喉道,“夜深,早些休息……” 一思隐忍着苦水,点头应允,只说了声,“嗯。” 他笑笑,又哑着声说,“我该走了。” “嗯。”她依旧点头,盈盈双眼蒙上水雾,仿佛有珍珠若隐若现,似要掉落下来。 卿月见之,心中闷痛异常,他深知他只能看着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干心疼。仿佛再也忍受不住,他猛地转身迈步欲走,道,“告辞。” 话音未落,一思猛地拥了上来,贴在他背上,双手紧紧锁住他的腰,热热的气息呼在他背间,激起体内阵阵波澜。 他被这突然楞住,一时反应不过来,身子有些微的僵硬,思绪都随着僵化起来。 一思闷在他背上,含糊说道,“就让我任性这一回,就抱这一回……” 她知道不该如此,她知道如此做的后果有多严重,可面对贺修,面对卿月,她总有那种强烈的**,想要紧紧的拥住他,一刻也不放。只看他,只喊他,终究是不够,如何也不够……天知道,她也那般的盼望来世,可身在今世,就如卿月所说也要活得精彩,逃避,从不存在她的字典里。 他终究缓过神来,轻轻抚上她的手,轻柔按住,强忍着心痛哽着喉叮嘱道,“他,即日便将回京,你要好生照顾自己。万事勿要逞强……” “嗯!”她轻轻回应,语丝软糯。手慢慢松开,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他的背,待到全部与之脱离,她方道,“路上小心,平时也多顾着身子。” 他点头,未能转过身去便迅上了马车,他是怕,怕自己会反悔,反悔当圣人只盼着她幸福,只看着她幸福,怕自己克制不住抛开一切,不顾后果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 096、可悲 夜色清冷,踢踏的马蹄声夹杂着车轴滚动的咕噜声,声声入耳,即便远去,那清亮的声响仿佛是回旋夜空的歌声,久久不得离去,仿佛要烙下印来,印在心中。 一思紧握着帕子,遥遥相望,待到再也望不见了才回身进府。她未回风馨院而是折回了明月居,烈王适才的举动委实突然,她需要为他稍稍解释。 待到明月居,就远远听闻姐妹俩在争吵。 “我不嫁,死也不嫁烈王。”知书情绪失控嚷得极为大声。 “烈王憨厚爽朗又不失俊俏,身份又是何等的尊贵,哪里不入你眼,相比哲王,他好上不知多少倍。”周良娣苦苦相劝,说得于情于理。 “我不嫁,不嫁烈王,更不嫁那花心哲王,为何你能选择夫婿,我却不能?我也有心仪之人,为何我不能嫁给他?”知书说得委屈,仿佛就要哭出声来。 生在古代,身为女子,想嫁自己心仪之人谈何容易,在风潮古都上下千年,有几人可以实现如此的奢望?只是令一思意外的竟是那一句“你可以选择夫婿”,太子原是周良娣心仪的良人,只是那良人却未必心仪她。 一思微愣。良娣心仪太子,她又知晓周相欲将知书许配哲王一事……她原来那般的深爱着太子,回想那曲“明月千里寄相思”她便不由苦涩一笑,心中不免同情几分,周良娣的爱原是也那般的苦涩和悲哀。 思考间,周良娣又劝道,“世人皆知,弱水三千,二月只取一瓢,二月公子之所以二十四岁未成婚配乃是未找到合意之人,你又何必执迷不悟,苦苦相恋那不切实际的梦。” 一思莫名心乱,心绪百转千回难以平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她已不止一次听闻,可却是每次都能深痛几分。他要取的那一瓢,却是最不能取的那个。她心沉难忍,再无心和良娣说事,便要离开,只是那头知书之话又凝滞了她的步伐。 她说,“那年母亲也劝你,太子心冷,你何苦答应父亲将一生托付与他,你是如何回答的?姐姐,我现在自知成不了他那一瓢,但如若不试却越加的成不了。姐姐,我求你,成全我……” 良娣微愣,思绪飘远开去,那年正巧太子妃病重退位,父亲便有意将自家女儿嫁与太子提升在朝中的位置,姐姐们闻之是冷情暴虐的太子皆摇头不依,只有她欣然答应。她知道,她所见的太子并非如传言般可怕,他也有那儒雅温和的一面。也算是缘分,那时她与丫鬟入园赏花,追逐间正巧撞上一人,因是无意,撞得极重,她自己都觉得肩膀疼得厉害。 她怯声道歉,抬眸看向那人,不看还好,一看她便又惊吓几分。那人衣裳华丽一身华贵,一看便是有身份之人。他生的极好看,却有着一双嗜人的冷目,凌厉如剑仿佛能杀人于无形间,脸色又似着了冰霜般面无表情,甚是可怕。她心中暗叹倒霉,又不免惊慌,一般如此之人皆冷酷无情,却不知人不能貌相,那人说话却是极有礼貌。他问她,“姑娘,可伤着哪里没有?”语丝虽是清冷,却透着隐约的温暖。 她冲撞了他,他不是责骂,不是不顾,而是关心她伤着没有。也不知为何,就那一句,竟是让她心中雀跃,喜上心头久久不能平静。而那冷面俊朗的面目也在那刻深深刻在她心中不能移去。 后来她才知,那人便是太子,冷酷无情却是心中尚有一点温存的太子,在她眼中,太子不是嗜血魔王,而是温雅良人,所以母亲问她为何非要嫁那太子时,她笃定泰山的回道,“太子心冷是未遇暖心之物,女儿心热,正好中和。”只是,那时的笃定与信心,却是再无能找到,她不知道少女青春热烈换来的依旧是冰冷,原是她和所有人一样的,在他心中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她收回思绪,悲凉哀道,“知书,没有人是特别的,在某些人眼中没有人是特别的,一根红线俩个人,除了红线那头的人,都是平凡的,而凌大人红线那头的人,不是你,绝不会是你……再者,父亲也绝不能容你如此做。你还是早早打消那不切实际的念头。”她转身迈开不来,幽幽又吟道,“成全?世上最难的事便是成全……” 一思微微愣。 “成全?世上最难的事便是成全……”周良娣那最后一句话深入她心。 生在古代,身为女人,成全便成了奢望,是极其奢侈的贡品。多少女子因得不到成全而悲苦一生,生在权贵之家便越加的难以得以成全。周良娣得到父母的成全,却终究未能享受到真正成全的喜悦,而知书,注定得不到成全,左右两相联姻那是对王权的威胁,现时如此动荡不堪,精明的相爷怎会因成全女儿爱慕而冒险? 原来皆是可悲之人…… 一思走在夜色间,心中闷闷,郁结难耐,走着走着她竟来了桃花园。 花期已过,一片凋零残落,甚是凄凉,如这府中女子,个个有数不尽的凄凉。良娣也罢,齐兰也罢,那些不知名的妾侍也罢,个个都有数不尽的悲苦之事吧。 她忽然想到了青岚,青岚一生大约能属这可悲人生中的典范。她即便疯癫依旧想着那二哥,想着和那二哥喝桃花酿的时节;即便疯癫不识他物,却依旧记得那句“执子之手与之携老”。如此痴情的女子却成为别人的妻子,而淳于曦却只是因要引出秦葬而娶她!实乃可悲到了极点。 只是一思至今未能明白,为何青岚能画出她的画像来,还是现代版的,以前一度以为青岚便是贺修,如今却知卿月是贺修,那青岚是如何知晓她的过去? 097、争执 夜,漆黑如墨,寂寞无声,透着丝丝凉意。一思信步桃园间,偶感清冷,便欲回去,却清晰可闻偏院方向传来哭啼怒吼声。 含含糊糊,虽听不真切说的是什么,却能听得那尖锐的吼声是洪姑娘,而那呜呜哭啼声便仿佛来自青岚。 一思皱眉,脚步不停便往偏院走去。 “死疯子,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洪姑娘披头散正指骂着躲在奶娘身后的青岚。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除了这个你还会什么,二哥二哥,你的二哥早死了!疯子,我受够了,你再出声响来,我绝不客气。”洪姑娘许是真被惹怒了,说话越是横。 青岚瑟瑟抖,睁着无神又无辜的双眼,偷偷斜睨洪姑娘,嘴里还是不停的念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洪姑娘见她依旧不停嘴,便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怒火,快步跑了上去就是揪打,奶娘像母鸡护小鸡般护着,却终究年老敌不过年轻的红姑娘,不幸被推倒在地。 洪姑娘见没了阻碍,便一把抓住青岚的头,恶狠狠的道,“不许说,不许说,你这疯子。” 青岚神志不清却也知道疼痛,只哭喊着痛,她越是哭喊,越是惹怒洪姑娘,她便抓得越紧,青岚便就越疼。 待到她实在忍受不住了,便也反抗了起来,伸手便抓洪姑娘的脸。那洪姑娘未能料想到青岚会有此举,便未防范就给她硬生生的在脸上抓出四道血印来。 只闻得洪姑娘啊一声惨叫,便将青岚狠狠甩开,推倒在地。 她抚上脸,火辣辣疼痛的脸令她越加的愤怒,连面色也变得狰狞起来,她仇视道,“你这疯子,敢毁我的脸,我要了你的命。”她乃青楼女子,脸一直是她吃饭的本钱,虽现在落入偏院,却是依旧有着这个意识。 脸破相了,简直比要她的命更来得惨烈,她那肯罢休。 她瞪圆的眼,疯了似的扑了上去,狠狠揪住青岚的头,拎着她的头就往墙上上撞去,奶娘拼命阻止,却是如何也阻止不了盛怒的女人。 青岚的头便砰砰的直撞向墙头。只听得她挣扎着出呜呜的哭啼声。 一思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她急忙吼道,“助手!” 那洪姑娘怒红了眼,哪里还听得到别人是声响,只顾着自己的脸毁了便要报仇雪恨,不理会任何人,死命的就要将青岚的头撞出血花来。 一思疾步跑过去,抢住洪姑娘是手,越加的大声吼,“叫你助手!” 如此一吼,洪姑娘方才有了点意识,转头看到,看到一思,先是一愣,而后越加的怒了起来,“哪里来的小蹄子,敢管我的闲事!”一思的美丽令男人痴迷,却是令女人心生妒忌。洪姑娘这才毁了脸怎可能放过一思给她好脸色。 “谁给你这权利伤害他人!谁给你耀武扬威的资本,你只不过是淳于曦遗弃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要比起尊贵来比奴婢还不如!谁给你如此权利!”一思人不可忍,便冷冷怒道。 “你这下作的小蹄子!你算哪根葱!”洪姑娘俨然被一思戳中要害,怒不可遏。她猛得甩开青岚,便向一思动起粗来,她一手抓住一思的衣裳,一手扬起就要打。 一思早料到她有此举,从小在十五的“调教”下,她已能灵活阻挡突然攻击,她挥手挡住,反抓住她的手腕,冷冷怒视她,道,“就你这品德世人皆可诛之!” 洪姑娘愤怒至极点,却是无力挣脱一思的夹持,她耍阴毒之计,大喊,“来人,来人啊!有刺客!” 早在洪姑娘大闹时,大家其实已被惊醒,被一思一吼,又来这刺客一说,大家便纷纷跑了出来。偏院也有侍卫,只是这洪姑娘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闹的,他们早已习惯,打一开始便不想参与。只是有了刺客便不同,也纷纷赶了过来。一看形势,便问,“哪来的刺客。” 洪姑娘迫不及待指着一思喊,“就她!” 侍卫一看,纷纷跪了下来,直拜道,“小的,叩见太子妃,惊扰了太子妃,请恕罪。” 适才一思进来时便受到阻拦,好在有一位曾帮风芽搬过东西至风馨院,见过一思一面,便一眼认了出来才放她入内。 洪姑娘大惊,不想丑陋的太子妃如今竟会成如此美丽,她惊愣的半个字都布出来,连带讨饶都忘却了。 一思冷厉,酷道,“无碍,只是这位姑娘需要好好冷静冷静,将她押入房间,在她未能管好自己手脚和嘴前不得出来。” 侍卫领命,便将呆愣的洪姑娘带离。待到离开,她便又下令,“现下无事,大家都散了吧。”说罢她才看向青岚,却看到奶娘拥着青岚老泪纵横,哭喊得伤心,“小姐,小姐……我苦命的小姐,你醒醒啊,醒醒啊……” 一思这才惊觉,青岚额头鲜红一片,一条条如线般由上而下,挂满了脸,甚是可怕惊悚。 她惊呼,“快请大夫来!” 可她命令虽下,却未有人动弹。而后一侍卫便跪下回禀,“太子妃,太子有令,偏远之人不得就医。” “见死焉能不救!太子不在,便有太子妃做主,一切后果我蓝一思一人承担,快去请大夫来。”一思一边忙着为青岚止血,一遍再次下命令。 侍卫见她如此说,便也不好再回绝,便匆匆离去请来大夫。 098、旧伤 青岚伤得极重,头部几处被撞开,流出鲜血来。大夫为之诊治,摇头叹息只道,“头硬也不过是人躯,怎能如此相撞。她的头骨本就有旧伤,如此折腾不死已是奇迹,期望再有奇迹吧,哎哎……” “小姐……我苦命的孩子……”奶娘闻之立马失声痛哭起来。一思看着心痛不已,她恳求,“大夫,您想想办法,救救她。” 大夫面露难色,只道,“我已尽最大努力,过了今晚她若能醒便可捡回一条命,如若不醒那便准备后事吧。” 大夫说的委婉,只是她知晓,那只是医师的一贯说辞罢了,除非有奇迹青岚怕是难以得救。一思紧握着手,心内酸楚异常。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嫁于冷血无情的淳于曦大约只有如此的下场。女人,在淳于曦眼中大约只是一颗棋子,一件玩物。 青岚,委实是一个典型的可悲女子。心中深爱着良人,却无缘在一起,只得阴阳俩隔,为了保全骨肉委身淳于曦,却被折磨成如此不成*人形。“头骨本就有旧伤”大夫竟是那般说,回想淳于曦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一思心惊肉跳,青岚她在此之前到底忍受了多大的伤害和侮辱! “奶娘,你也要保重身体,奇迹皆在好人身边。月儿便是奇迹啊……”一思劝慰,当她告知奶娘月儿被知寒所救时,她眼眶含泪,说不尽的感激和欣慰。 奶娘闻言却是越加的悲伤起来,满眼透着悲哀,她痛哭流涕道,“好人,老天有眼只欺好人……冷家是,我家小姐是,连娘娘也是……娘娘如此好的一个美人为何要嫁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淳于曦。我家小姐……如不是他,也不会成今日这般样子……” 一思心悸,惊问,“奶娘,大夫所说的头骨旧伤,难道是……是太子所为?” 奶娘似乎想起了无比可怕之事,恐惧之色瞬间爬满脸面,水雾迷蒙的瞳孔里透出恐惧、惊吓、愤恨所交织的冷光来,闪闪的,仿佛能直接穿透人心。她缓缓点头,哽着喉说,“便是那恶魔……小姐自小在冷家长大,和冷家二公子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就是那恶魔,他强取豪夺硬娶了小姐,可小姐心中只有二公子哪肯从他。他便害得冷家全家满门抄斩,小姐得知后几度急火攻心差点离去……她是不甘心,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便去刺杀那恶魔……”奶娘说道这里越加的激动起来,那悲切和愤恨的光亮又添了几分,她继续道,“小姐力单又手无缚鸡之力那是他的对手,刺杀并未成功,反倒惹怒了他。他便似嗜血的狂魔般没了人性,他……”奶娘仿佛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激动得如何也说不下去。 好半响,她才缓过来,大颗大颗的泪流下来,悲伤到极致愤恨至极的说,“他,他竟叫上府里所有的家丁,大庭广众之下要将,要将小姐的衣物撕去,要毁去小姐清白……”奶娘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苦痛,哭出声来。 她大约死也不会忘记那个夜晚,所有的家丁都聚集在了风馨院,风馨院里挂满了灯,火红如血的灯照得整个风馨院的天都是红的,青岚就站在院子里,靠在假山边像只受尽的小鸟,惊恐万状,而四周围着无数个家丁,太子坐在院子里的凉亭里,高高在上的望着一切。 她大约死了也不能忘记,他冷着脸似罗刹,恶毒且冷酷的话便从那张脸上蹦出来,他说,“你要贞洁是吧!好,我让你贞洁,让你贞洁!这个女人,今晚赏给尔等,随便你们怎么玩!玩一次赏金一百,谁退缩拖出去斩!” 青岚便是在那夜,狂笑不止,吓愣了在场的所有人,而后她乘着众人呆愣宁死也不愿受这侮辱便头撞假山倒在血泊中,醒来后便在了偏院,变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连有孕也不知晓也不懂得。 月儿能生下来委实是奇迹,那孩子确实是冷家的骨肉,在嫁进太子府时其实青岚已经献身给了二公子,那孩子是冷家的唯一骨肉。月儿是奇迹,冷家还有大公子建在,月儿带来了奇迹,她一定也能保佑小姐,保佑小姐再次醒来。 奶娘紧握着青岚的手,泪流不止。 一思震惊,震惊在那噩梦般的故事里。她大约也是死也不会想到淳于曦竟能如此狠毒,如此恶劣,因为青岚不爱他,他便要如此毁她,他竟是如此毒辣的男人,如此可怕…… 震惊过后,一思只觉苦涩难耐,可悲的人,岂止是青岚,周良娣却情归那样的男人,而她竟是那个男人的妻子…… 一思忍不住笑起来,冷冷而泛着苦涩的笑。 099、突然 嗒嗒嗒,清亮的更声回荡在寂静的夜色中,提醒着尚未休息的人们。 原是已经三更了,奶娘见担忧之色不亚于自己的一思心中隐约泛着疼痛。为何老天要如此不公,好心美丽的姑娘都要落入那恶魔手中。 她轻轻叹气,对着一思道,“娘娘,更深了,你先回去歇息吧,你一个人出来这么久,屋里的丫头该也着急了。” 经奶娘提醒,一思倒是想了起来,她只身前往明月居并未要人跟随,久久不归,风芽那丫头定是要急了。只是青岚如此,她又不便离去。正想着要说留下的理由,风芽却匆匆赶了来。 “主子,你果真在此,急刹风芽了。”风芽满头是汗,一脸焦虑,只差没掉眼泪,看到一思目光盈盈仿佛万年不见,忽然偶遇,激动异常。 一思心中愧疚,轻笑走了过去,抬手为她拭去汗水,内疚道,“是我不好,未能吱声便跑来偏院……” “我,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呜呜……”风芽见一思如此倒仿佛控制不住情绪来,呜呜哭出声来,无比的委屈。那兰主子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公主不说,其他人不说,可大家心里都明白兰主子不是自缢是他杀。这个太子府就像吃人的鬼窟,吃人于无形间。 “傻瓜,在府内能出什么事啊?”一思动容,被风芽的真情感动得酸楚阵阵,轻轻为她抹去泪水,又安慰说,“我这不是没事么,好了别哭了,以后我要出去一定告知风芽,好不好?” 风芽哽咽,哭得越加的厉害。别人不会不知道公主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堪比父母堪比恩人,在这里,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公主的,她心里也只容得下公主。上天赐予她如此好的主子,她便要将这一生奉还给她。她无法想象公主不在身边会怎么样。 一思见风芽哭得厉害,便似大人哄骗小孩般亦调笑似的口吻又说,“好了,好了,你多大了,还哭鼻子,让奶娘多见笑啊。” 风芽自己胡乱抹了抹泪,破涕为笑,瘪嘴,挪动着,忽然似又想到了什么,哽咽着断断续续疑惑说,“适,适才寻你的时候,路过浮尘院,好像,好像听到十五公主的声音了……” 风芽越想越诡异,心悸得厉害,适才路过太子居住的浮尘院便远远看到人来人往,仿佛出了什么事,而后她便走近了些,便听到有女子说,“小心!死奴才你小心啊!” 女子声音有如黄莺般动听却是尖锐的可怕。那个声音似噩梦般整整折磨了她十余年。她大约死也不会忘记,那个声音她即便梦里听了也会浑身打颤。那是十五公主的声音,那个似恶咒的声音竟是十五的。 “十五……”一思闻言也浑身一震,仿佛体内每个细胞都紧张了起来。她揪紧了帕子,眉心皱成川字,回想卿月临走时说的那句话。 “他即日便将回来……”她未能想到,那个即日竟会如此的快,快到她还来不及准备如何迎接他,如何迎接十五。 一个淳于曦加上一个十五,一思忽而苦笑,她以后的日子或许会异常的“精彩”。她舒展了眉,告别了奶娘,便对风芽说,“我们去浮尘院。”说罢便一刻不停的挪步出去。 风芽愣,不知道公主为何听了后还能笑出来,她顿了顿也不作迟疑便跟了上去,才出门便听闻身后床榻上的青岚含含糊糊在念叨什么,她疑惑便仔细听去,只闻得青岚断断续续的低喃,“疼……心好疼……别走……别丢下我……心好疼……别走!修,别走!” 风芽微愣,疑惑。“修,别走”?她好生熟悉,仿若在哪里听过,可又想不起来。她心中疑虑重重,走路心不在焉,下台阶一不小心险些摔倒,惊了她一身冷汗。这才惊走所有的杂念,抬头看一思,她已远远在前。她这才觉得自己失职,匆匆跟了上去。 100、伤重 夜色静默,浮尘院却是嚷声不断。女子不断的怒骂声充斥着整个院落,尖锐的声音穿过砖瓦木窗,飘散开来,给寂静的夜添了几分喧闹。 “你们愣着干嘛啊!快去传太医来啊!”蓝珂羽紧紧握着卧于床榻之人的手,焦虑担忧令她的语气更为尖酸,刺耳。 而站在一旁的俩个黑衣人却丝毫未见动弹,只是站着,冷冷的盯着床上之人不动。 “你们,你们没看到他都昏迷了吗?快传太医啊!”蓝珂羽气得快要哭出来,嗓门越加的尖利。可那俩人依旧不动。 自打入了城,她便一直在强调传太医,请大夫,可这些鱼木脑袋的人硬是不搭理她。 “你,你们……”她终究泄气不再纠缠,她转过头气不过掉下泪来。 看着床榻上那俊逸不凡的脸,那个传言中比恶魔还可怕的男子,她心内便不免悸动起来。她不会想到那个大蓝,乃至整个风潮古都女子都不愿意嫁的男人,南秦太子淳于曦会是如此俊雅的男子,还会是如此温柔体贴的男人。他为了她几乎什么都可以做,甚至付出生命,而她,她却…… 她心中猛然刺痛,无限的惧怕袭了上来。她抚上了他的脸,恸哭出声来,“出云,你醒醒,你醒醒啊……是羽儿错了,是我错了……你醒来啊……” 一思被人领来时看到听到的竟是这凄凄哀哀的场面。蓝珂羽,刁钻刻薄的蓝珂羽跪在床榻边,哭得肝肠寸断,而那恶魔般的淳于曦却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仿若死去。 “这……”一思疑惑问领她来这里的黑衣侍从。 “主子受了重伤。现已昏迷。”那人简要回答,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感情来。 自打进了这院子一思便觉得诡异,门外站着俩个黑衣人把守着,见她过来差点要了她的命,她报上身份才勉强让她进去,而风芽依旧被留在门外。 而进了院子就听得蓝珂羽尖锐的怒骂声,不停的说要传太医。本以为她又疹子才如此大脾气,却不想是太子。 只是更诡异的是,这太子躺在床榻上都不动了,那些侍从却像没事人似的该站哪就站哪,毫无情绪波动,甚至不让传太医。 一思问,“既然伤重,为何不传太医?” “主子吩咐,不得惊动宫内。” 不得惊动宫内?是怕皇帝担心,病情加重?还是怕淳于哲乘机加害?更或许是另有原因?一思不明。而她更加不明的是,这几位黑衣侍从竟能如此死守淳于曦的命令,简直到了愚忠的地步。 “出云,你醒醒,只要你醒来,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醒来啊……”蓝珂羽哭得肝胆俱裂,像极了柔弱无依的女子哭唤自己将要离世的丈夫。 一思从未看到过如此十五,在她的印象里,十五一直是蛮横,刁钻刻薄,眼高于顶的女子,如此柔弱无助的十五倒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难得一见。人,原是都有柔弱的一面,即便如十五那般的人也有柔弱的一面,只是面对的人不同而已。 她愣了愣,思考着要不要破坏如此的美景,却不想十五已现了她。 她以为十五又将斜睨轻蔑,口出恶言,却不想爱情让人也变得可爱起来,她竟和声道,“你,你来的正好,你是太子妃,快命他们去传太医,出云他伤得极重……倘若不医治,倘若……”她说着泪又滚了下来,仿佛在病重的淳于曦面前什么都不重要,对一思的仇恨,妒忌,对世人的不屑,仿佛什么都不重要,只有让他好起来才是重要的。 一思有些微的不适应,竟不知道要用何种态度待她。她只是瞅了瞅躺在床榻上的也全然判若两人的淳于曦。 他面色惨白,比上次卿月的面色还要难看几分,唇色已然苍白如纸,眉心紧锁,额上冷汗滴答,身子还些微的颤抖,仿佛极为痛苦。 一思心中疑虑越加浓烈。 淳于曦的武功不弱,她早有耳闻,也亲身感受过他的指力,她依旧记得他掐她脖子时是那般的快,是那般的用劲,仿佛顷刻间就能将她的脖子折为两段。如此机警的人,如此高深功力的人,谁人能伤他?还是伤得那般的重? 难道会是遭受的了袭击,可那些黑色侍从看着皆不像善类,而且他们还是那般的中心,连主子一句话都要死守到底忠仆能让自己的主人随意受伤,还伤得如此的重? “蓝一思,你说句话啊,他也是你丈夫,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蓝珂羽见一思不语便急切了起来,一思是她唯一的希望,如若一思也不行,那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淳于曦不能死,不能死的。 一思看了眼十五,顿觉她眼中除了担忧仿佛还有些丝的惧怕,心中隐约觉得这重伤之事事有蹊跷。可现时她也不便多问,她不理会蓝珂羽,只淡淡说道,“太子确实伤的不轻,如若不治倘若有个闪失,那时追悔莫及便已晚矣。”那淳于曦确实伤得不轻,她虽极其讨厌这淳于曦,可凌相提醒得极是,她再讨厌淳于曦依旧是依附他而存的人。她是太子妃,这个身份那是她今生扔不到的包袱和责任。 她思考了片刻,又问,“太子只说不让宫里知晓此事是吧?” “是。”跟随而来的侍从冷冷回道。 “快去通知凌卿月凌大人。凌相一门忠烈,凌大人又是太子小,定不会加害殿下。凌大人一定知道如何处理此事。”一思吩咐,忽而又想起什么,说,“既然太子不想外传此事,便暗暗行事,能少些人知晓就少些人知晓。” 那些侍从闻之,相互一看,竟立马抱拳领命,直道,“是。太子妃。”而后那领她而来的侍从便疾步走了出去。 蓝珂羽见之,盯着那侍从远去的方向,含着泪花的眼中闪过一丝妒意,心中隐隐不爽。 101、簪子 一思终于明白淳于曦为何伤得如此重,却不让惊动宫里,不去诊治。原来这一切皆是为了十五。 卿月赶来时带来了神医,神医诊治只道,“伤处有利器未取出,才导致伤着高烧昏迷。”检查一番又说,“伤后又剧烈运动,导致这利器越陷越深,幸好不在要害处,要不性命不保以。” 十五闻言,神色异常紧张慌乱,而那样的慌乱绝不是因过分担忧而起,倒象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人寻仇而来。 一思心中似有眉目,待到那大夫取出利器时,一思便完全明了其中缘由。 那利器竟是一根女子所用的簪子。 淳于曦前往大蓝援助,连连捷报逼退了西地外域的外扰,那时正巧又接到凌相密报催促他回京,他便借机向锦文帝辞行带着十五回南秦。十五乃锦文帝最喜爱的女儿,锦文帝怎肯草草将她送与他人,便要求淳于曦在大蓝境内为十五办一场别出声面的婚礼。 婚礼就在淳于曦的大营里举行,五万将士为之同庆,举杯同饮,场面声势浩大,五万将士手举火把像一张巨大的火网铺在大漠里,闪闪亮,齐声合唱,“关关之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样浩大的场面,那般独特的婚礼,大约是风潮古都第一次,大约每个女人见之都会为之动容,只是却独独未能感动到十五。 十五本就对淳于曦无半分好感,此次和亲又是那样可耻的缘由。她心高气傲,又是被娇宠惯了的,心里根本无法释怀。她对淳于曦无半点感激之情,有的只有恼恨和惧怕,甚至厌恶。她不会允许如此肮脏的人碰她,她更不会就此束手就擒。 新婚之夜,淳于曦又一次揣着无比兴奋的心情踉跄回了新房,而这次他迎来的不是新娘告知“我不是羽儿”,更不是新娘娇羞含笑唤他“夫君”,却是新娘用簪直直扎进他的胸膛。 淳于曦那时大约是懵了,他看着羽儿那愤怒嗜血又带着极具惊慌的眼,却如何也愤怒不起来,即便她那般无情的将簪子扎向他,他也无法恨她。许是他知晓,那是他欠她的,在上台寺的后山,她便该如此对他。 蓝珂羽那时只觉惊慌,她大约也没有想到吃人不吐骨头的淳于曦竟生得那般的俊俏,更不会想到他竟然如此好对付,刺伤了他,他竟无半点反应和怨言,只是愣愣的看她。她虽惊愕于淳于曦的俊美中,却依旧未能打消誓不嫁他的念头,乘着淳于曦尚在惊愣中,她便扔了凤冠拔腿就逃。 因是新婚同庆,并将们都乐在其中未能觉新房内生的一切,又加上淳于曦撤了所有帐外守卫的人,包括一直守候在他身边的十二暗卫,蓝珂羽逃得十分容易。几乎毫无阻碍的便夺马狂奔而走。 锦文帝早年也是文武双全的俊美男子,在一思还小时,便经常听闻锦文帝带着喜好的几位儿女出外打猎行乐。十五乃锦文帝最最疼爱的女儿,自当次次伴随,而十五马背上的那些功夫也全是锦文帝亲手教授,骑马技术也相当了得。只是十五不识方向,深居宫中,对大漠一无了解的十五,本是想一路奔回大蓝京城,可结果却是在黄沙飞扬的大漠里走反了方向,直奔南秦方向而去,一路狂奔竟入了三界之地。 大蓝、南秦、西地外域交界之处乃三不管地带称为“三界之地”,那里治安极差,土匪马贼盛行。十五一袭火红衣裳在清一色的黄沙中凸显夺目,又是独自而行,一早便被在路上“觅食”的马贼看中。 也算是劫数难逃,她遇上的竟是三界之地最有盛名的,极其强悍且残暴的“鲁帮寨”。 马贼们本就对女子情有独钟,常年在大漠里极少有女人享用,十五又长得倾国,便个个似望见青梅般只咽口水,那马贼的头子,鲁任一更是有意虏将她掳回寨子当压寨夫人。 十五她从未遇到过这等场面,且她又从小娇宠惯了的,从来是她当人道,从没有别人挡她道,她见去路被堵,竟还张牙舞爪,不知惧色的喝道,“大胆奴才,滚开,知道本宫是谁?本宫乃大蓝锦文帝爱女,焉是尔等能欺负得了的?” 鲁任一本是大蓝武状元,只因锦文帝嫌他丑陋便派来边疆做士卒,他气不过便跑来三界之地当马贼,专挑大蓝商旅下手。他听闻十五乃大蓝公主,便更来了劲,只哈哈大笑,回道,“我鲁任一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你一个即将亡国的大蓝锦文帝不成。兄弟们,上,谁先抢到算谁的,哈哈!” 十五大惊失色,娇生惯养惯了的她哪里遇到过如此的场面,快马加鞭想要逃,却是已被包围的密不透风。正在千钧一之际,淳于曦单枪匹马及时赶到,解救十五。只是他受了伤又要顾及十五,而面对的“鲁帮寨”却也实力不弱,那些小马贼皆经过鲁任一亲自调教,武功不弱行动也极为敏捷,淳于曦武艺再高也寡不敌众,连连溃败,伤处也越的疼痛。 千钧一之际十二暗卫及时赶到,便训练有素的将马贼杀个片甲不留,唯有鲁任一一人逃脱。 淳于曦体力透支,伤处疼痛难忍,险些晕倒过去,却依旧紧紧的拉着十五的手,还不忘问她一问,“羽儿,可否伤着。” 人心皆肉长,十五惊吓过度,又遇他及时相救;她待他那般无礼,甚至刺伤于他,他不怪罪反倒对她百般怜爱……即便是铁打的心也会为此而融化,十五的心便在那刻彻底融化,她只是摇头,死命的摇头,而后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刺伤你……” 淳于曦忍痛而笑,不怪罪,不怨言,竟说,“叫我出云……”话音未落便晕倒在十五怀里。 十二暗卫便就近先带着淳于曦回了国,路上也曾看过大夫,因是乡下郎中,那深陷其中的簪子并未觉,只开了几贴治疗伤处的药。淳于曦开始好过几天,后来快入京城之地时,许是里面炎厉害便一直高烧不退,好几次昏迷不醒。 十二里有一人脾气颇为暴躁,见主子如此便要杀了十五解恨,直嚷,“如此祸害除之后快。”却是被迷糊中的淳于曦阻止,只道,“谁敢动她,便军法处置。”为此那暗卫还受了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在快入京城时,淳于曦最后一次清醒时,惦记的还是十五,他昏迷前最后一句话便是,“不得让宫里知晓此事,绝不能将他如何受伤之时传了出去。” 为此,他们是秘密的入了城,秘密的回了太子府,如若不是风芽无意经过听闻仿若十五的声响,一思大约也不会知晓太子已然回了府邸。 102、忧虑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卿月又拿出那根占满鲜血的簪子来,仔细端详,忧虑之色越加强烈。 那时出云问他,“喜欢二月公子的女子多如夜空星子,为何二月你却依旧独身独守空房?” 他道,“娶妻不似买物,自当要慎重,落水三千只取一瓢,二月娶的妻子必将独一无二,娶回家中便将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他依旧记得当时出云大笑不止,笑他愚不可及,只说,“女人如衣服,自当是新的好,有谁会喜欢老陈暗淡无色的衣物?卿月之理委实可笑至极。” 他便笑他,“倘若你遇到一个愿意为之奉献一切的女子,那你便会明白卿月的心情。” 卿月看着那簪子又一阵呆愣,出云怕是已能明白他的心情。可他却无半点为之高兴的喜悦,他只有更加的忧心,更加的伤痛。一思该如何生存?他适才留意那十五公主,她看一思的眼是那般的怨毒,仿佛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丈夫不爱,妹妹怨毒,府里又那么多的妻妾明争暗斗,一思该如何应对?她的日子该是如何的水深火热?他不敢想,他更不能想…… 烈王驰马而去,并未回府,而是去了买醉坊,京都小有盛名的水上酒坊。平时无事烈王便喜欢在里面饮酒调侃,苦闷异常时他便会那里喝得伶仃大醉。卿月赶到时,烈王已喝得差不多,迷迷糊糊已在说着胡话,看到卿月,他便邀他一起,直嚷,“来来,卿月来此同饮。” 未等卿月坐下,他便自己倒上一大碗,狂饮了起来。卿月上前阻止,他却哭笑起来,喃喃道,“哈哈,本王忘记了,卿月要饮茶,不能饮酒……二月公子该饮茶……嘿嘿……二月公子好风雅只饮茶……” 卿月知晓他话中有话,说的乃是一思顾虑他身子安危之事,他心内一阵闷痛。他懂的,小烈的心情他深深的懂得,他便道,“你醉了,小烈。我送你回去。” 卿月极少叫他小烈,只有四下无人,他谈心说事时,卿月才会当他是自家人般叫他小烈。 他听了更觉苦涩,似误食黄连苦不堪言,他仿佛是真醉了,突趴到在桌,凄哀道,“我没醉……我知道她不爱我,她将我推给了别人……她不爱我……我为何不是卿月,如是卿月……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将她娶回家,哪怕得罪整个风潮古都的人,也要将她娶回家……” 卿月一震,他也想,为何他不是小烈?如是小烈,他便不会考虑得那般清楚,分析得那般透彻,只管相爱就要在一起,只管俩人能长相厮守,只是那般的简单……可他不是,他做不到,他亦不能做到。 他不是没有勇气,而是太过理智,过于理智……只是,他不知道那种理智能否持久下去,他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忍耐。 “二月公子担忧的是太子殿下,还是那面色不佳的美人?”神医何喜见卿月端详着这簪子老久都不吱声,便戏谑的问他。 适才他与卿月出来路过善房,见那盛气凌人的十五公主正指手划脚乱指挥太子妃,指责她为何拿着扇子不扇火,是不是不安好心耽误太子喝药时间。他便觉得二月公子的面色极差,直盯着那一声不吭,脸色淡然的太子妃不放,仿佛在隐忍克制着什么,极度压抑着自己。 何喜见二月不答,便又笑了笑,说,“二月公子方才大病初愈,心内还是少装些事的好。不过如有机会,你倒是该提醒一下那美人得空到我馆子来一趟。” 卿月惊愣,脱口而出,“她如何?得了什么病?” 何喜呵呵笑道,“不必那番激动,不是病。”见卿月急切,他便有心戏谑,卖关子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103、辟谣 许是十五尖锐的声音在深夜里极其的凸显,不止风芽一个人听闻,在附近的好几个丫鬟都听闻有女子“凄厉”般的喊,“还不传太医……快传太医……” 翌日,浮尘院有凄厉的女鬼叫声便在府内传了开来,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后来越来越玄乎,竟变成了齐兰的冤魂未散,在浮尘院等待太子归来喊冤雪恨。 顷刻间,浮尘院竟变成*人人闻风丧胆鬼屋,个个家丁婢女避而远之。 周良娣苦恼,无人敢去看管宅子,倘若太子回来便不好交代。只因她涉及齐兰一案自觉不便出来说话,便来找一思商量。一思便顺水推舟说,“此种谣言可大可小,鬼神之说会影响人心。如若不制止,人心惶惶的,闹出点事情来便更加难收拾。不如让一思住进浮尘院,住上个三五天,安然无恙时那谣言自当不攻而破,一思住进去也能收拾宅子,这样他日太子回来也就相安无事。” 周良娣觉得此计甚好,便也欣然接受。只是她不明为何一思一定要自己亲力亲为。 一思心细看出良娣的疑惑,便道,“太子对一思存有偏见,一思想借此机会好好表现,妹妹不会介意姐姐的这点私心吧?” 一思觉得这理由够违心也够牵强,她本想据实相告,可她不能忘记她向淳于曦请辞说要回风馨院交代下必须出院一趟时,淳于曦的眼立马犀利了起来,隐约泛着冷光,而后他便严厉而冰冷的对着一旁的暗卫,意有所指的说,“本太子再说一次,此事谁要敢泄露半字,定不轻饶,本太子会要她生不如死。” 她知道,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他都能对青岚那般的狠心,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况且此事,却也是越少人知晓越好,以免殃及更多无辜的人。 一思看着腾腾的药罐,轻轻的扇了扇风,便不由的苦涩一笑起来。 她委实犯贱才要来这里面对淳于曦,面对那不可一世的十五公主,做牛做马的伺候他们。回想适才淳于曦唤她进去,问她为何不带一个丫鬟,她据实相告,说,“人多口杂,太子也不想多一个人知晓多一分危险吧。” 她本可以带风芽来,更或许带上风馨院任何一个丫鬟,只是她最终一个未带。她其实是有顾虑,她现在好歹是太子妃,像模像样也是十五的姐姐,淳于曦暂时不会对她如何,至少在十五正式入太子府前,她是安全的。但风芽她们便不同,她们的命渺小的如同那地上的蝼蚁,随时随地皆有可能被路人踩死,捏死。倘若到了后来淳于曦要来个杀人灭口,她即便有心也救不来她们的命。 一思看得出来,甚至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淳于曦为了十五堪为痴情。是任何事都能做得出来,连命都不要,他还能有什么做不出的? 许是她回答的过于生硬,又惹到了他,他眼冒火星子,竟冷冷嗤笑道,“真不想太子妃原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连自家妹子都容不下!” 一思听了只觉好笑,他是在隐射她妒忌吗?妒忌淳于曦对十五好?所以她故意不带丫鬟,故意整十五? 她委实不知,到底是谁心胸狭窄。只是她也无心回击他,他对她无情,她更不会对他存有任何希望,她唯一想的便是平平安安的过完此生,在心底默默的守着她想守着的人。 淳于曦见她不冷不热,一脸平淡,又不吱声,便越加的火大了起来,她一直极容易引起他的怒火,这点她知道,他更加知道。他便又想恶言相对,岂料碰巧十五从门外走了进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那是一思花了整整一个时辰精心熬制的黑鱼粥。大夫说,黑鱼有意愈合伤口,病着高烧适合食用清淡的食物,她便熬了此粥。 她熬的粥是人人称赞的。贺修吃着还曾调笑她,说,“一一倘若失业了,开个粥店一定生意兴隆,实在太好喝了。”她自当不是为了讨好淳于曦,她只是单纯的希望他能早些好起来,她也便能离他们俩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出云别怪一思,她也是为了你我好,羽儿会照顾自己,出云放心,恩?来,我为出云熬了点粥,你尝尝,好不好吃……”十五用能掐出水来的温柔语调说着,便随手端起碗来一勺一勺的细心的喂他,每喂一勺还会轻轻的呼上片刻,尽显女人娴熟温婉,边喂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这是人家花了一个时辰熬的,好不好喝?” 淳于曦仿佛喝的是甜腻的糖粥而不是鲜淡的鱼片粥,直点头连连说好。 一思只觉自己仿若空气,堪为无物。她委实不知该喜该悲,该笑该哭,十五喜不劳而获她已不是第一次领教。十五之所以能成为小才女,只因她那一《咏兰》而得名。十五为人一向便是优在自己疵在他人。以前她见了总有说不出的反感,而那时她却只觉浑身鸡皮疙瘩一地。 她便忙请辞,“殿下无事,一思便出去了。”说罢便跑来这里煎药。 104、蛮横 其实,适才的画面却也令人赏心悦目。 俊男美女浓情蜜意,仿若一幅绝美的画卷,任何一个大师皆无法画出的绝美画卷。 一思莫名心潮澎湃,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卿月。她觉自己对他的情感,越来越难以控制,总能时不时想到他,而后幻想连篇。好似情窦初开的少女,只要一提及卿月,一想到他,她的冷静便会如烟般消散在无限天际间,寻不到半丝踪影。 一思勾唇轻笑轻轻的撩起衣袖,露出那只银镯子来,她轻轻抚摸,笑意更深。即便是想的也那般幸福,她的幸福,原来也无处不在。她忽然能真正体会母亲护着那镯子的心情,那是回忆,亦是她自认为的幸福。 “啧啧,一脸媚笑,是想情郎了吧?哟,好生精致的镯子啊……是情郎赠送的吧?啧啧,都为人妇了,还想着其他男人,也只有出云能容忍你。”十五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又变回了尖酸刻薄样。 一思常说,十五是最好的演员,要在现代绝对堪比国际巨星。只是如此精湛的演技放在现实生活里,却委实令人心颤。 她不理会十五继续扇扇火。对待十五,一思一向“冷静”待之,所谓冷静,便是冷淡,静观其变。 十五最痛恨如此的一思,痛恨她面对她还能如此淡然,永远如那高高在上的青莲,高洁不容亵渎。她讨厌她,讨厌她的一切,样貌,才情,人情世故,只要与一思有关的她都讨厌。 “真没有想到你还能活着?狐媚的妖力果然不同反响啊!连淳于曦这般的恶魔也能驯服。”她越加恶毒,放下托盘嗤笑说道。 一思轻笑,淡淡说,“比不上名震海外的十五公主。”说到驯服,她着实没有十五那般的能力,能让淳于曦以命相护。 许是这话重了,或许正说中了十五的痛处,她蓦地怒不可遏,一把抓住她刚放下扇子收回的手,阴毒道,“这镯子,本公主要了,脱下来!” 一思惊,不想十五经历了那么多竟还能如此无理取闹,厚颜无耻。看着喜欢的便说,这本公主要了。 她依旧记得那年雪天,五哥带她和风芽去御花园空地打雪仗。她在现代时就怕冷,自打九岁时母亲将她丢弃在春雨中后,她便一直很怕冷,总觉得丝丝的凉风饱含的不只是冰冷,还有无穷无尽的悲凉、哀痛。 五哥很是贴心知道她怕冷便为她准备了皮质的手套围脖。那手套和围脖非常漂亮,粉色的绸缎抱着白色的皮毛,皮毛软而细腻,柔柔的极为舒服,色泽也光亮有度,极其的漂亮,一思很是喜欢。 岂料玩得正起劲时正巧遇上十五。她抬着头眼高于顶,只盯着一思手上脖子上的那毛皮看。看了好半响,才道,“那个,本公主喜欢,脱下来!” 一思头一次看到抢人东西还能说得那般镇定,那般理直气壮,仿佛是要回自己的东西,而不是从别人手中夺得。 她自然不从。那是五哥给她的,她自当护着不给。 “羽儿,修得胡闹。你要喜欢,改明儿让丝织坊为你量身定做一套岂不更好。何必夺人所爱!”五哥出口相劝,却是引来十五越加的无理,她怒道,“那怎能一样,五哥第一次猎获的白虎皮,只有一张,精华都在此处,其他的怎能相提并论!五哥坏心眼,给那个低贱的下人也不给我,我要告诉母后去!” 许是觉得理亏,五哥便仿佛没了底气,只是静静的站着不答话。而十五却越加的气焰嚣张起来,直嚷,“那个,本公主喜欢,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来啊!” 说罢,她随身的侍女宦官们便一拥而上,很快就扯下了一思的围脖,拽下了她的手套,献给了十五。 十五依旧嚣张,扬眉已是胜利,勾唇一笑,而后便邪恶的取出随身的匕来,一刀一刀将那围脖和手套割破,乃至割成片片残片,飘落在雪地里。 北风呼呼的挂着,带着刺骨的寒,一思只觉得冷,冷得疼,心疼,眼疼。她一直呆愣的看着那一幕,一直心疼到仿佛那刀子割在自己心上,割破了心脏,淌出热热的血来,那样热的血,窜遍了全身,却还是依旧觉得冷。 十五便是那样的人,她看上的未必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未必要留在她身边,认定的她的她即便宁愿毁去也不会留给别人。 一思不会让此情此景再生一遍,那时她便誓,决不让十五再如此欺负她,决不让十五毁了她所爱的东西。 她奋力抽回,可十五蛮横,死活不放,俩俩较量,几近挣扎,却是未果。 那是卿月送与她的珍贵礼物,她誓死也要将它留住,她咬牙,使出狠劲来,猛得一抽,将手抽出十五的夹持,而十五一个失重一个踉跄,本能所至她随手撑住身体,岂料碰上了那正熬得腾腾直响的药罐上。 “啊……”一声尖叫,十五捂手乱叫。 一思顿觉不妙,便上前想问是否伤到,却不料十五极快反手便是一个巴掌。啪一声响,打得一思两耳只嗡嗡作响。 即便如此十五依旧不罢休,抬手还要打她,只是这次未能得逞,她被一硬物扮住,却是如何也动弹不得。 “哪来的叼妇,敢打我嫂子!”淳于烈怒目而视十五,直直的站在她的身后。火气一触即。 105、为你1 十五哪里受过这般的对待!叼妇?!她哪里受过这般的侮辱。她怒气横生,猛地回头瞪着淳于烈,张牙舞爪便回手打去,边打还边嚷,“你!!敢骂本公主!” 淳于烈本就火大,他进来时便看到她狠狠的扇一思巴掌。他看着,心疼的仿佛在淌血,这蛮横无理又恶毒的女人竟敢打他淳于烈喜欢的女人! 他哪里克制得了自己心中蠢蠢欲动的怒火,见那女人要打他,他迅用另一只手抵挡了十五的袭击,而后狠狠用力,抓得十五的手腕咯咯直响,仿佛骨头即刻便要碎了般,又抬起另一只手来,直挥向十五的脸。 她打一思,他便要双倍讨还。 一思惊愣,不想烈王会出现在这里。 她来不及细想烈王为何而来,看着淳于烈怒不可遏的脸,她只想尽快阻止这场战乱。她喝道,“王爷!不要!” 淳于烈愣,盯着一思不明所以说,“她打了你。” 一思微震,说,“她……”她忽然停了下来,她不知道他为何而来,是否知道太子已回京之事,在未证实前,她便不能透露十五的身份。她清清喉,又说,“她是女子,王爷不该与一女子一般见识,有**份。” 淳于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是一阵脸红,如此简单的道理他竟一点不知,和这般无礼的人顶真便是贬低了自己,最重要的是,作为男子该有宽阔的胸怀,而现时他却失尽身份颜面。 他讪讪,松开了十五的手。 十五本是大惊失色,她不想眼前的男人竟会不把她放在眼里,不但不放在眼里,还要为了那卑贱的女人打她!她心中妒火越加厉害,对一思的恨又添了几分。 手得了空,她退后一步,便又横了起来。她斜睨一思,狠狠道,“蓝一思,你果真了得,无论在哪,王爷皇子皆能收纳裙下!已为人妇还不知道检点,下贱!” 一思无语,面色淡淡,如此的恶言如家常便饭,她早已习惯根本无半点感觉。可烈王不同,他如何也不能想这个女人竟能无耻到这般地步,一思适才才救了她,她却能如此报答! 他火从心起,瞪着十五便要难。 岂料那十五竟无半点害怕之意,反而越加的恶劣,她轻蔑鄙视道,“王爷?嫂子?王爷如此关爱嫂子可真是难得一见!不知道太子见了会作何感想!” “叼妇你胡扯什么!小叔关心嫂子天经地义!容不得你在此胡乱污蔑!”淳于烈回道,怒气又加了几分,拳握得紧紧的只想挥向那可恶的女人。 他是被说中了痛处,他可以忍受那份指责。可他却不能容忍别人污蔑一思,一思她在他心里是那般的纯洁,她便是那冬日的白雪,那夏日池中的白莲花,纯洁清雅,不含一丝杂质。 “呵!”十五冷哼,咄咄逼人,“你敢说你对她无情?”又冷哼一声道,“好一对叔嫂!” 说罢,斜睨一眼一思,便甩甩衣袖愤愤离去。 淳于烈又火又憋屈,他心中有愧,他对一思确实有情,可这般绕过那恶毒的女人,他委实不甘,他愤怒至极便要追赶出去好好教训一番,却又被一思喊住。 “王爷!”一思喊他。 他愣住。他来此处便是来找她。 “王爷莫追,也莫怪她,她便是这样一个人,得理不饶人。”一思走了过去,又问,“王爷为何来此?” “我……”他忽然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前夜卿月来追寻而来,告诉他世间有很多事勉强不来,爱情便是最勉强不来的一件。他勉强不来自己不爱她,他更勉强不来她爱自己,他越加勉强不来命运的作弄,她是他的嫂子,便一生是嫂子,只能是嫂子。 他虽醉了,可依旧能听到卿月所言。卿月说,“我明白你心中之苦,我甚至同样忍受着这般的痛苦,可即便如此,也只得忍着。家不只一人,国亦不可只有一人,身为人子便要顾家,身为国民便要顾国。” 他忽然明白嫂子的用意。她原是只为了二哥,二哥不在京城,形势又那般不利于他,倘若连周相也倒戈淳于哲,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他与二哥自小一起感情甚好,虽不是同母却甚似同母,母后也从未将二哥当外人。天下人都知晓他乃太子党,如若周相之女嫁于他,他便是帮了二哥一个大忙解了周相倒戈的后顾之忧。 而他却从未想过,从未为二哥想过,从未为父皇想过。父皇的病反反复复,如若此刻兄弟相残,他该情何以堪,他该如何的心痛。他竟连如此明了的事也不明,还只想着一思要将他推给别人,为之难过为之伤心,他心底有的尽是这些儿女私情,委实连个女子都不如。 只是,今日而来,他却依旧为了儿女私情,依旧只为她…… 106、为你2 “王爷如何来此?”一思见他不语,便又追问。 “我来找嫂子,去了风馨院,院子里的丫鬟说你独自来此居住,我便来此。”他老实相告,顿了顿,他抬头,叫她,“嫂子……”他欲言又止,仿佛要说的话极为难言。一思相望,对上他的眸子,黑亮的眸子黑白分明,就如他这人,明明白白,一眼便能看透。 一思明了,他说他来找她而不是淳于曦,她便知道定是为前夜之事而来,她便说,“前日之事,是一思未曾顾及王爷感受,是一思……” “不是!”他急切打断她,脉脉含情,又道,“不是嫂子的错,是本王鲁莽,不明嫂子苦心。本王今日而来,只是想告诉嫂子……”他又顿了顿,又仿佛极难出口,好半响,他才又继续道,“我只想告诉嫂子,我愿意,愿意娶周相之女……只是我不为二哥,不为南秦,只为……只为一一……因为一一开口,只要一一开口,我便会去做,哪怕……”似有东西哽住了喉,他竟再也说不下去,他只是深深的锁着一思,黑珍珠般的眼盈盈亮,闪闪的,有似有似无的水雾流动其中。 一思五味陈杂,似打翻了调料罐般不识滋味。她也只是愣愣看他,竟是找不到一句可以安慰的话,只能轻轻唤他,“王爷……” 他苦涩,笑了笑,便仓惶别开眼去,扯开话题道,“嫂子病了么?为何煎着药?” 一思微愣。 只为一一……如此甜言蜜语,为何只叫人心酸难忍。 她整了整心绪,回神,便要解释。只是未等她开口,淳于烈却又问了起来,“适才那恶妇自称本公主?她是哪国的公主?二哥何时有这样的妻妾?我为何从不知晓?” 淳于烈虽是冲动憨厚的性子却也不马虎,他进来这院子时便觉奇怪,这里的家丁似乎全部换了新人,而现时的家丁个个武艺高群。他常年习武,对练武之人颇有了解,他一看便知那些家丁武艺绝不会在他之下。 他一直听闻二哥身边有十二个誓死护卫的暗示,个个武艺群能以一敌百,甚至敌千万,那些个家丁倒极像是暗中护卫的暗卫,又加之适才那恶妇自称公主,种种迹象皆令人生疑,他怎会不起疑二哥是否已暗自回京。 “王爷,这事出有因,莫怪一思隐瞒,其实是……”一思看不能隐瞒便想老实相告,岂料他便已猜出一二来,只闻他道,“我二哥是否回来了?” 未等一思回答,门外便进来一个人回答了他的提问。那人家丁打扮,却是面色如铁,冰冷至极,极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他只道,“烈王,太子有请。” 淳于烈倒也不意外,随口哦了一声便跟着家丁而去,出了门口,他却又折回来嘿嘿一笑,又道,“嫂子,以后可否随二哥叫我小烈?” 一思愣,一时反应不来。烈王的情绪变得委实奇快,出门不过一两秒时间便由适才的痴情忧郁男变得爽朗阳光男。 一思莫名动容,愣了愣,笑笑,点头应允。 见她点头,他便咧嘴阳光一笑,仿佛很兴奋,眼底却是掩埋不住的悲凉。 一思明白,如此快的转变不为其他,大约只为她,为她安心。如此情意,她怎能不动容?此生有此小叔,足已。只是同是兄弟,为何差别如此的大,哲王是桀骜不驯邪恶妖媚,而淳于曦则是恶毒暴虐,不似同类。如若都似烈王,那这皇权之争便也可以简单的多了吧…… 一思猛的一惊,不安之感缕缕袭来。十五受此大辱岂可罢休?淳于曦已知晓烈王来访定会追究烈王为何而来?俩俩相加……一思皱眉,今日这耳根子怕是难以清净了。 只是她不知,岂是耳根子不清净这般简单! 给读者的话: 门的更新时间改为晚间,白日工作原因不能再更新,请见谅…… 107、误解1 淳于曦的伤口需要每日换药,何喜不能每日前来太子府,这是便落在了一思和蓝珂羽的身上。 淳于曦极讨厌一思为之换药,不知怎地当她碰触他时,他心内总有一股莫明的情愫在骚动,令其烦躁。他将它归类为厌恶,因为那双手不晓得碰过多少人,他嫌她葬,他厌恶她的碰触。 为此,那活便落在了羽儿身上。许是娇生惯养惯了的,羽儿换药极其的疼,尽管她动作轻柔,可他依旧能被她弄疼。 “嘶……”又一次,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我又弄疼你了?”她显得格外焦急,亮亮的眼睛里立马蒙上了水雾。 他笑笑,只是摇头。 她见他摇头,便似愧疚,催下眼睑,讪讪说,“对不起,老弄痛你,我真笨……我笨手笨脚的总学不会……”说着她便埋怨起自己来,而后便恨铁不成钢的打起自己手来。 只是她才抬手,就被淳于曦一把抓住。抬手时手心正对着淳于曦,他便一眼看到她手上红肿一片。白嫩如玉的小手上触目惊心的红,有几个地方还起了小泡,他看得心疼至极,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仿佛触动了心弦,十五闻言,便是眼眶一热,眼泪似开了闸的水般滚滚而下,一滴接着一滴掉落在他身上,似岩浆,将他的身子灼出一个洞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如何能弄成这样?是不是那女人?”淳于曦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一思,不知怎的,他总能把所有的罪过都强加于她身上,即便心里某处清楚的明白不可能,可他嘴上依旧不能控制的如此说,行为不受控制的那般做。 十五不语,不答话也不摇头,只是一味的哭泣。装可怜是她最拿手的,自小用怪了的手段,她熟悉的很。 “羽儿?告诉我,我定为你做主!”淳于曦见他如此便越加心疼起来,也越加断定是一思欺负羽儿,要不便无法解释羽儿忍了那么大的痛却不肯开口为何而伤。她在围护她的姐姐。 他心火燎原,激动了起来,猛得想将她拥在怀间好好呵护,那般楚楚可怜的羽儿,那般心善,他该好好呵护。岂料未顾及伤口,硬是扯痛了伤口,又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他如此,十五便哭得越加的凶了,忙俯身看他,小心翼翼的帮着他找到最舒适的位置,大颗大颗的泪掉在脸上,仿佛极其心疼又有点气他说,“小心身子,你还有伤。”而后便又垂了垂眼睑,又似委屈的说,“羽儿没事,只是被药罐烫到了而已。”她答得极为巧妙,煎药一直是一思负责,她被药罐烫到自然和一思有关。 淳于曦自然而然被她的话引了过去。他便越加确定了是一思伤到了羽儿,羽儿只因围护亲姐才隐忍着疼痛不吭声,他心中烈火凶猛,对一思的愤恨也是一触即。 他缓缓了神,看着羽儿满脸的心疼,眼底隐藏着对一思的怒意。 羽儿梨花带雨,满脸的泪痕,凝脂白玉般的肌肤晶莹剔透,仿佛是一件极其完美的白瓷器,泪珠滚落留下一条痕迹来,甚是咋样,他不由的心疼,伸手欲拭去她的泪水。只是伸到半空他又缩了回来,那般美丽的脸,那般光滑而润泽,仿佛一碰便要刮花了那样美的表层。他常年练武,手粗糙不堪,他竟有亵渎她的感觉。 他便在枕下取出一方丝帕来,丝帕柔软,才适合那般美丽的脸。他如此的想着,伸手拥帕子为之拭去泪水。 一点一点,动作轻柔而细致,每一下都表达了他满满的用心。 十五被他的细心感动,她不知如此的男人还有那般细心的一面。她动容轻轻握上他拿着丝帕的手,笑笑说,“哪有叫一个病着的人为我做这些的,我自己来。” 说着她便夺过他手里的丝帕,而后看了眼他,出人意料的俯身快琢吻他的唇。他许是被她的突然袭击愣住了,竟半响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傻傻的笑。 十五见他如此越加的心生甜蜜,轻轻用丝帕擦去脸上的泪痕,而后俏皮调笑说,“男人家的怎么枕下藏了这等女子的东西?!” 淳于曦依旧笑,笑得善心悦目。他忽然很期待她看到这方丝帕的表情。 十五见他只笑不语,便觉得奇怪,她撅嘴酸溜溜的道,“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女人的东西这般让出云上心。”说罢她便捧起丝帕仔细瞧。 白色的丝帕,碧绿翠竹绣在其中,丝帕一角清晰可见“一四”二字。这丝帕她毁过不知多少条,怎会不记得! 她脸色煞白,心火猛然烧得熊烈起来。心中暗暗诅咒,“蓝一思!蓝一思!” 淳于曦自当不会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可在他眼中却是成了另一种理解。上台寺后山他强行要了她,他强行要了她的初次,他在她眼中许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恨不得千刀万剐,食其肉饮其血。 他怎么忘记了这个,他竟还期待她看到帕子能感到欣喜,感到他们乃有缘! 他心中莫名沉痛,从未有过的愧疚,他讪讪开口想说声对不起,只是他才喊了一声羽儿,门外暗卫便来报,“主子,列王爷到。” 108、误解2 淳于烈一踏进卧房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适才一思煎药他便怀疑,是谁得病。 只是他不曾想竟是二哥。 他入得卧房,看到的便是躺在病榻上的二哥!他面色白灰,唇色黯淡,虽是满面的春光依旧掩饰不住由内而外的虚弱。 未等淳于曦开口,他已惊呼,“二哥,你……”他急切,一个箭步便到了床前,看着那适才换药还未来得及掩盖的白纱布,担忧道,“如何受了伤?!” 自小淳于曦便在皇后的坤宁宫长大,淳于烈便和他感情最好。淳于曦虽强势霸道,却是极有男子气概,极富人格魅力,他自小将他作为偶像崇拜。 淳于曦也曾出战多次,次次战功赫赫而回,也从未受伤过。在他的记忆里,二哥只受伤一次,在二哥和大哥比武中。本来俩人说好点到即止,却是因实力相当而越战越勇,到了后来便成了生死决战。大哥武艺不弱于二哥,两人奇虎相当,打得难舍难分,较量了整整一个时辰,才以各自刺中对方的左肩而算结束。 那次比武最终虽未能分出胜负来,可却是因为那次比武父皇才封了大哥哲王让他前去俊洲封地,而二哥立了太子留在都城。只是淳于烈觉得也是那刻起才是开始了真正的战争,而且明争暗斗了十来年,至今也未曾分出胜负来。那时候俩个哥哥皆受了伤,都在左肩便留下一道深深的剑伤来,而那伤疤便像是一道沟,深深的存在于俩兄弟间。 淳于烈心猛然抽痛,难不是凌相的猜想成了现实?大哥真开始行动想用非常手段将二哥留于京外? “你不在朝堂怎在此?”淳于曦不答反问,暗卫于他说起烈王来此时他便疑惑。卿月做事一向谨慎,怎会将他秘密回京之事告之于小烈。小烈性子急,又直白,倘若说漏了嘴传到宫里,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父皇身子时好时坏,如若知晓他受了重伤定会心急,倘若追问何故受伤,深究起来,定绕不得羽儿。最最重要的还是大皇子党,本就对他援救大蓝一事耿耿于怀,倘若知晓羽儿伤了他,定又要大做文章,即便不将他拖下太子这位置来也会让他娶不上羽儿,让他终身遗憾。 “是嫂子……”淳于烈直接回答,他是想告诉二哥嫂子在他不在的时候为他做了多少事,他更想告诉他,即便兄弟相残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可如真有那天,他定会站在二哥这边,他无怨无悔支持二哥,即便要他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为妻。 “是她叫你来的?”淳于曦眯着眼打断急问,深邃的眸子里闪着琢磨不透的阴暗。 淳于烈不明缘由,他不知道为何二哥对谁叫他来这般的注意,反应这般的大,可他能明白如此的二哥才是最可怕的,他隐约觉得他给一思带来了麻烦,他忙解释,“不,是我来找嫂子。” “你来找她?”淳于曦的眼眯得越加的细小,黑眸只在睫毛间若掩若现,更显深邃、迷蒙。 淳于烈觉得气氛忽的紧张起来,他嗅到了淳于曦周身散着的冰冷气场,有如那次在上台寺,二哥撞见他看到一思的狼狈,瞄向一思时,那般的神情也是如此淡淡的冷冽,冷得似要冰冻方圆百里。 淳于烈心中一沉,刚要解释清楚,一直在一旁被他忽略的恶妇便添油加醋了起来。 她一脸无辜,义正言辞道,“王爷只是单纯的来找姐姐,他们在厨房什么也没干,羽儿可以证明。” 她的话虽听着在帮他,却是意味深长,隐射着他和一思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而她如此又装了好人帮他隐瞒,又将那层关系说得清楚。淳于烈震惊,蓝珂羽竟是如此狠毒的女人。他最厌恶如此的女人,适才进来时,就看她眼泛湿红,仿佛很委屈,一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样子,他心里就来气。回想她打一思时的那神情,是那般的怨毒,那股狠,仿佛是死命的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般的毒辣。如此会做戏的女子,可想能有什么好货色,更何况她言语还那边尖酸。他料定定是她向二哥告了黑状,所以二哥才会如此误解一思。 他怒从心上起,冷哼,“真是多谢你的证明了!” “她都对你说了些什么?”淳于曦阴着脸,冷冷的问,本就惨白的脸脸色越加的难看到极致。他要知道那女人对小烈讲了多少?他真不知她竟能如此狠毒,变着法的要将此事传出去,引来小烈,这事便再也瞒不住。 羽儿见了,仿佛心疼至极,她坐下,握住淳于曦的手,又说,“出云,你伤着别动气,那时羽儿也在场,王爷和姐姐真没说什么的……” 十五火上浇油,言下之意,她走了后便不晓得说了什么。这话中有话,听得淳于曦脸色更加难看,而淳于烈更是怒意更浓,他再按耐不住,嚷道,“你这恶妇,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搬弄是非!” “王爷?你,你怎可……”十五双目含泪一脸委屈,抬头看向淳于烈,仿佛不可置信淳于烈能如此待她。泪忽得滚了下来,而后她又哽咽着说,“王爷为何处处争对羽儿,羽儿只是说出实情,未曾说王爷和姐姐的半分是非,王爷适才对羽儿动粗,羽儿也只字未提,王爷为何要还要如此盛怒迁怒于羽儿……” 109、误解3 淳于烈简直不可置信,不想那叼妇的骗人功力还能如此深厚,说掉泪就掉泪,说得心酸异常,仿佛他和一思真如她隐射的那般不堪。而他对她真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只因她撞见了他和嫂子有染的奸情! 淳于烈似要疯狂,怒瞪着蓝珂羽,心火腾腾直上,直冲脑门。他大步上前猛地抓住蓝珂羽的手,眼中火光冲天,似要就此将她燃个灰烬。他也管不得她是什么身份,管不得二哥感受,他只想着不能将这祸害留在人间! “小烈!你要作甚!放手!”淳于曦大惊,不想小烈能恼羞成怒,逾越常理,在他面前就对羽儿大打出手。他对蓝一思的不良用心也越加的肯定。 他猛地竖了起来,白色纱布瞬间泛红,似一朵红艳的花在胸口开来。他勉强将手搭上淳于烈的膀子,又说,“放肆!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哥!” 淳于烈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万万想不到视女人如衣服的二哥会如此重视一个女人,外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太子为美人丢江山,说他将是第二个前朝仁帝,要了每人丢了江山,仁帝就是被曾经最宠爱的男宠锦文帝夺了自己的大好河山。 淳于烈难得的理智,在那刻才真正体会到何为“红颜祸水”,他怒视蓝珂羽,见她依旧可怜楚楚,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惊慌失措如受惊小鸟。如不是适才领教过她的蛮横,他真会被那张脸,那双眼给欺骗。 如此女人,如此之水,岂止是祸水那般的简单,简直是比外域的千兽虫毒来得更猛烈的毒水,何止是危害一思一人,她的毒委实可以毁了整个太子府,乃至整个南秦。 他不顾淳于曦的阻扰,竟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来,直接伸向了蓝珂羽的脖子。在她毁灭南秦前,让他先毁了她。 蓝珂羽大惊失色,痛苦挣扎,而淳于曦也大惊,料想不到小烈会如此行事,情急之下,他不顾伤势便是挥手一拳砸向小烈的脸,大喝,“来人,将烈王绑了!” 噗……一记闷响,淳于烈被打得踉跄倒退好几步。 他并未料到二哥会突然袭击,还是不顾一切的围护那恶妇。他喉中猛然显出一丝腥甜,嘴角边流出鲜红来。他抬头呆望淳于曦,竟是愣住,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等他回神过来,已被迅赶来的暗卫擒住。 他大惊,看着淳于曦,眼中满满,皆是不可置信。 他那拳过于用力,又扯开了伤口,鲜血顺着胸肌流淌下来,似泪,滴滴流下,写下长长的痕迹来,触目惊心。 “二哥!?你为一个恶毒的女人打我?你为她不顾一切援军,受伤,现在又不顾一切打我?”淳于烈哀怨质问。 “烈王累了,送他去西厢书房好好休息!”淳于曦目光如剑,深不见底的眼中墨黑一片,深深的黑,彷如幽洞藏着令人恐惧的阴霾。 一思端药而来,看到的竟是这混乱不堪的场面,烈王被擒,十五倒在一旁痛哭流涕,而淳于曦的眼似要顷刻间将所见事物统统毁灭。 她心下一沉,放下药碗问,“殿下,这是何故?” 淳于曦面色难看,额间冷汗泌渗,似隐忍着极具的痛苦,而依旧冷厉周身散着逼人的气场,他咬牙切齿冷哼,“如你所愿!你可满意!”而后冷哼喝道,“还不快请烈王下去!” 只是话音未落,他便因适才动怒动了真气,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眼前便暗淡下来…… 110、误解4 淳于曦一倒下,屋内就乱成一团,十五哭得撕心裂肺,还不忘指着一思责骂。 “都是你,都是你引他过来,才惹得出云动气!现在你满意了,出云变成这样你满意了!”说着她又恶习不改,抬手又要打上来。 淳于烈见状便越加控制不住起来,直嚷,“恶妇,本王杀了你!”他挣扎着想要摆脱暗卫的夹持,想要狠狠教训那恶毒的妇人,可暗卫只听淳于曦的根本不能放他。暗卫又常年受训,个个武艺精湛,他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几度挣扎皆是无果,他就越的失控,只大嚷。 适才在厨房,一思惊愣所以未能防范,此刻她冷静如常,怎可能再挨十五的打。 她抬手就擒住了十五的手,冷冷看她道,“闹够了没有?你们闹够了是不是该顾虑一下太子安危!” 她顿了顿,又对十五说,“现在这种状况,你追究责任是不是过于早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太子的安危!”说罢她狠狠甩开十五的手,对着暗卫又说,“我知道你们只听太子命令,但现在太子吐血晕死过去,如有意外你们谁来负责?” 她又转向淳于烈,说,“王爷,殿下隐瞒已回京之事,定是有他必须隐瞒他人的缘由,王爷和殿下自小一起应该了解殿下,相信殿下。为一点小事而伤及血浓于水的兄弟情义是否不值?眼下状况,孰轻孰重,王爷英明自当心知肚明。” 而后她又暗卫说,“太子病重,急需大夫,王爷乃太子府常客,进出多带一人并不会引起注意,倘若你们进出多带一人能不引任何人注意,那你们自当将王爷押入书房。自己前去。” 一思笃定泰山,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得人心。眼下最最重要的便是太子安危。 十五愤愤,眼底怨毒依旧,站在一边气得浑身颤抖。她心知肚明太子若没了,她也就没了,只是她依旧忍不下那口气,凭什么每次危机蓝一思她都能倘然面对,临危不乱,凭什么每次都她一个人出尽风头。她仰起头,厉声对着暗卫说,“还不快将王爷放了,请神医去!难道你们的衷心只想着眼睁睁看着太子危在旦夕?” 暗卫们自当不会让太子有危险,便松了淳于烈。淳于烈怒不可遏,可一思说得极对,不可为一女子而伤了他和二哥的感情,倘若二哥真有事,他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至于那女人,来日方长! ……分割线…… 因烈王及时将何喜请了过来,淳于曦的伤势并未恶化。何喜看着伤口,只道,“身子是自家的,倘若自己都不爱惜,即便华佗在世也难医治。殿下最好静心休养数日,否则这伤口恶化,身子再硬朗也无济于事。” 淳于曦大约听进去了何喜的话,到后来倒也未能为难烈王,只是冷着脸不说话,烈王与他告辞时,他也未说什么便任其他离去。而烈王本就豁达,对淳于曦又敬爱有加,孰轻孰重也分得清楚,自当不会忌恨他要将他软禁之事。临走时也向淳于曦保证,“今日之事绝不向父皇母后透露半句。” 此次误会闹剧到此似也有了妥当的解决。许是为此,暗卫们对一思的态度竟也有了些微的变化,而淳于曦的眼底是越加的阴霾,十五是越加的处处为难她。 一思一笑,想必有十五的日子会是相当的精彩。 只是,一思未曾想,精彩竟来得如此的快,不过一日淳于曦竟不顾身子整装要去宫里。 给读者的话: 推荐好友的文,《不可思议的爱》《总裁爸爸我情郎》《白痴皇后》 111、劝诫 五更时分,天还只蒙蒙亮时,十二暗卫之一的于寅便匆匆来敲响了一思的门,只道,“太子妃,快些去劝劝太子,太子要入宫!” 昨日何喜才道,伤势若再恶化华佗在世也难医,可淳于曦却在此时入宫?一思不明他是如何想的,也不知他如何打算。但在一思看来,无论如何皆是不可取的,眼下最关键的便是养好身子,等待援救大军回京一同面圣才是上策。而今出现在宫里,无论是撇下军队独自回京也好,还是为十五受伤也罢,都是极不利己的事。 可淳于曦竟要在如此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进宫面圣,一思百思不得其解。除非是宫里出了大事,不得不去。 她便问,“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于寅摇头,只说,“只有太子妃能阻止殿下。” 一思更觉奇怪,既然不是宫里出事,那为何淳于曦要行此险招?难道他是怕烈王泄露?只是烈王虽随便也不会将如此重大的事视作儿戏,怎可轻易就透露出去,而且具一思观察,烈王与淳于曦的感情甚好,他又极有情义之人,怎可拿太子的安危当儿戏! 那淳于曦到底担忧什么? 一思稍作整理便随于寅去见淳于曦。她赶到时,淳于曦已经整装待。 不同往日他着了军装,盔甲护身,银白色的盔甲在烛火映衬下越加的夺目璀璨,而那样闪闪亮的盔甲也映得人容光焕,英姿飒爽,如不是那惨白的脸面无血色,真乃是一副极具美感的将军出征图。 不可否认淳于曦极适合那军装打扮,极符合他冷峻的外表和冷厉的气质,如此装扮将他所有的有点都显现出来,彷如神作。十五看着只显露痴迷,和所有追星女生般一样满目的迷恋。 一思也有些微的恍惚,只是极快便回过了神,她心里明白淳于曦再完美也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是一种极美的毒药,像是曼陀罗花,剧毒却能产生虚幻的美。 “你来作甚?”淳于曦并不乐意看到她,见她进来便冷冷相问。 一思不失礼仪福身请安,“一思见过殿下,太子殿下如此盛装是要去何处?” 淳于曦冷哼,“本太子的行踪还务须一一向太子妃禀报吧?!” 一思微愣,只觉自讨没趣,可如今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便轻笑礼貌回道,“太子行踪妾本不该多问,只是太子有伤在身,妾只是担心太子安危。” 淳于曦冷冷斜睨,又冷哼,“担心本太子的安慰?太子妃担心谁的安危自己心知肚明!” “一思愚钝,不明太子话中之意。”一思轻笑,不想淳于曦能出此言。言下之意她阻止他是别有用心?!她哭笑不得,面上依旧静静等待他更难堪的话语。 果不其然,淳于曦又冷冷轻蔑道,“太子妃如此聪明怎能不明?女人为了权位果真什么都可以做。” “出云,一思不是那样的女子。她高洁清廉,绝不是贪图富贵之人,她做事也极有分寸,不会因为个人得失而耽误大事的。出云,听姐姐一次,别去了,你还伤着,此去太过危险,如有万一,叫羽儿情何以堪啊……”蓝珂羽见了扶上淳于曦的胳膊,万般的担忧,说的掏心掏肺诚恳至极。 一思听了知觉心颤,感叹十五的功力越加的深厚。明知淳于曦对她那般没有好感,因为烈王之事也怀恨在心,她如此说摆明了添油加醋,说她乃别有用心之人,为了不让十五进门而摆出如此的计谋来。而十五后一句却委实在向她示威,告诉她淳于曦有多在乎她。 一思无辜至极,她不知她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眼中竟都是为了保住太子妃这个位置而蓄意为之。一思似误食黄连,有苦难言,可她却未因此而忘记大事。凌相叮嘱,她铭记于心。她便说,“殿下可曾想过殿下所为为何?倘若身子没了,殿下所做又有何意义?殿下现在意气用事,事成便好。倘若如有万一,殿下岂不是白费心思?” 一思虽不知他具体要做何事,但她心里明白此事绝非简单,要不于寅不会急着找她来当说客。只是于寅太高估与她,她根本没有能力说服太子殿下,她见过倔强固执是人,却未曾见过淳于曦这般连死都不怕的固执之徒。 “殿下,太子妃说得极是,请殿下三思!”于寅先跪了下来挡在他面前。随后十二暗卫皆效仿跪下同声说道,“请殿下三思。”而淳于曦却彷如不见,阴冷着脸,只厉声喝道,“你们什么时候换了主子!本太子怎不知?!” 此言一出,十二人便纷纷道,“请主子恕罪。”而后便一个个乖乖起身让出道来,不敢多言。 淳于曦斜视一思,眼中阴霾阵阵,仿佛是嗜人的黑洞要将她无情吞没。 十五跟随而去,路过她时,对她轻蔑一笑,一如以往那般高傲不可一世,仿佛在炫耀她的胜利。 一思心下一震,本还想说什么,终因他的坚决而住了嘴。她紧紧握住帕子,心内隐约不适,不祥之感袭上心头。 终究未料错,未出去俩个时辰,大队人马便拥向太子府,未等得及下人来报出了何事,便有人抬着淳于曦闯进了浮尘院,而十五也晕在一旁。 112、急救1 淳于曦胸口中剑血流不止,面色死白,直挺挺的躺着,气若游丝,只在鬼门关前徘徊。一群太医紧跟其后,手忙脚乱的围着他诊治。 太子回府动静极大,几乎惊动了所有的人,府里妻妾皆一哄而来,一思独独留下周良娣,其他便都以太子伤重需要安静打了回去。 周良娣自打进了沉浮院便脸色不佳,满脸藏不住的担忧之色,看着纱幔里一群太医围着床榻,她紧握着手绢,身子瑟瑟仿佛有些站立不稳。 “姐姐,太子……他……”她终究忍不住问一思,语气里透着她对太子的无限关心。 一思微愣,轻轻握上她的手,说,“太子乃人中龙凤,不会有事。”她于心不忍,便违心安慰。她其实知道,淳于曦此时受伤,那该是多大的危险。 只是一思不明,这伤来的好巧,才出去不到俩个时辰便受袭,何人如此了解淳于曦的行踪? 即便如此说,周良娣依旧放心不下,望着床榻不一语,只是那眼中忧色更添了几分。 一思看着如此的良娣,顿觉心酸。想起那夜良娣那番言语,她便不由的同情起她来,倘若她知晓太子为十五如此,那良娣她……她该有多伤心,多心凉…… 她刚想开口安慰,门外便传来尖声尖气的高喊声,“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此事闹得极大,惊动了太医必会惊动皇上皇后,只是不想来得那样快,只是前脚后脚的功夫,皇上便和皇后急急赶来。 “太子如何?出云如何?”皇上一来直接免了一思她们的行礼,便开口直问。 “启禀皇上,太子右胸受了剑伤,剑伤虽不在要害……”主治太医出来回话,一板一眼回得仔细,可皇帝并不想听如何受伤,他只是急切的想知晓太子伤势如何便直接打断,急切道,“说重点,太子现在如何?” 那太医一听,脸色一白,冷汗瞬间冒了出来,颤颤道,“太子伤势严重……不容乐观……” 皇上身子微微一倾,呼吸不畅,急问,“不是不在要害,为何会不容客观?” 皇后立马扶上他,为他安抚心口顺气,安慰道,“皇上莫急,让太医把话说完。出云自小受天神庇佑,一定不会有事。” 皇帝闻言,似想到了什么,稍稍顺气,便又问,“不在要害,焉能昏迷不醒,不容乐观到底到何种程度,你给我仔细回报。” 太医低头哈着腰,身子微微颤抖,据实禀报道,“太子所受伤处不是要害,却是旧伤未愈,那刺客像是看准了旧伤而去,许是太子连连征战又长时间赶路劳累,体质变得极差,那旧伤已不受负荷,外加新伤,失血过多多……太子他……他……” “他怎样?无论用何种方式,朕只要看到活生生的太子!”皇帝面色惨白,抚着胸口疾道。 太医们一见,便都噗的一下跪下来,惶恐道,“皇上息怒,皇上恕罪……” “朕要你们认罪作甚,朕只要太子!”皇上见太医们如此心都凉了半截,胸口闷痛异常,呼吸又不顺起来。 “皇上,龙体要紧。皇上……”皇后急切,忧心忡忡,这太子要有个闪失,皇上如再不妥,那南秦必将大乱。 “皇上,这体质差可药补;这气弱可补气;可这失血过多……”太医为难,失血过多乃是急事,药补根本来不及,太子体弱,身体机能皆缓慢,这血凝结也缓慢,一直止不住血来,如此下去,怕是熬不过今夜。 “失血自当也可补血。”何喜接话而来,他背着医具跟随着烈王和卿月而来。 “你是何人?可是有救我儿之法?”皇帝也不顾及礼仪,不责怪何喜忽然插话,见他不跪不拜,直接问话。 卿月行礼,礼貌道,“启禀皇上,此乃都城名医何喜,妙手回春怪华佗便是指何大夫。” “何大夫可有法子救我儿?”皇上此时顾不得其他,他眼中心中只有太子安危。 “待我看了才能回复皇上。”何喜微微行礼,便撩起纱幔走近床榻,为淳于曦诊脉。 好半响,他才道,“急需补血,要不性命危已。” “需要何种药物,大夫尽管说来,只有这风潮古都有的,朕就算拼尽全力也会寻来。” “东西倒无须拼尽全力,散尽家财,每个人身上皆有,只是要看是否和太子有缘。”何喜卖起了关子。 皇帝好奇又急切,直问,“大夫尽管直说,是何物?” “人血。” 113、急救2 原是以血补血,一思乃现代人听了不觉惊讶,可其他人却只觉为所未闻,皆震惊,个个惊讶不已。甚至有人直说此乃妖术,吸食人血乃是妖魔行径,这太子人中龙凤焉能行之? 一个人如此说,便有人附和直说何喜也乃妖人,许是西地外域的细作,要毁了太子毁了南秦。 何喜本就鹤立独行不合群,脾性古怪,很多朝中达官贵人求医都曾被拒绝过,在都城树敌颇多,他医术确也高明又被同行排挤,此时他又说出如此不容世事的言辞来,便引来了公愤,几乎所有太医皆反对他的救治方法。 皇帝虽救儿心切,却也被那些妖言迷惑了心智。虽没勃然大怒将何喜就此拿下,却一时也不敢下令安何喜之意救治。他也有顾虑,倘若猜测属实,他即便救回了儿子的命也是无用。可如若不救,出云便危在旦夕,他极度的矛盾苦恼。 正纠结中,一思便开口说,“父皇,儿臣曾看过一本古书,古书却有记载病者失血可由外液补给,只是古书记载那补给之法并非直接饮用,不如让何大夫简单说明补给之法,父皇再做定夺?” 一思看何喜坦然自若,尽在掌握,而她对他的医术也颇有了解,便下此定论,为之说话。 一思的话如同一个台阶,如同迷雾中的一点光亮,皇帝便顺着这光亮走出谜团。才命何喜先简单说明救治方法。 而那何喜确也未令一思失望,他的医术确实和古代一般医师不同。他自己有形同现代输液般简陋器具,原是可如现代一般直接将血液输于病者。一思大为惊讶,而皇上皇后乃至所有人都一片惊愕。 直接输入便没了吸食血液此等夭邪之说,皇上便显然接受,还命所有人都测试,试验是否是太子的有缘人。 只是太子血液却也是稀缺型,唯有卿月和一思合适。何喜将所有人遣了出去,只留得卿月和一思。 不知怎的,一思只觉心中甜暖异常,如此情景也曾有过。 贺修和一思血型皆是rh阴性,虽在同一学校,但一思从未知晓贺修是什么血型。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有一次血库告急继续大量rh阴性的血液,一思看着广告而去,在那却遇到了贺修,才知晓原是世界有那般多的巧合,贺修也是那个血型。 那血型的人本就少,而那时愿意献血的人也不多,应急而去的人寥寥无几,而患者却大量失血,急需大量血液。一思觉得自己年轻且体质不错便要求医生多献一点。她自小没有家人,看着急救室外急切等待,心如刀绞般的家人,她便觉得不忍。她渴望那份爱,却是得不到,所以别人拥有时她希望那爱能持久些,能牢固些。 只是她未曾想,贺修未等医生说话便抢着说,“医生,都抽我的,我体强力壮多献一点无碍。” 护士小姐看了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直调笑贺修说,“小子挺会英雄救美的啊,不过啊,这人一次不能多献,医院也有规定,我们也要为你们身体健康负责不是?如不是万不得已无须多抽,如要多抽,一定会满足你保护女友的心理。”而后她便扫了一思和贺修一眼,又呵呵笑了起来。 一思只觉尴尬,小脸噗一下就红了起来,那时她和贺修之间总有若近若远的距离,虽走的近却还未能到亲密无间,总觉得之间像似隔了一层膜。护士小姐的话仿佛瞬间捅破了隔在他们之间的那层膜,如此突然,她倒觉得万分尴尬起来。而贺修也仿佛尴尬起来,也只是红着脸,不说话。 后来,那护士小姐指的万不得已却真巧合着出现了,那患者手术不顺又大量失血,急需大量血液。而那时情况紧急,前来献血的人又走的只剩下一思和贺修二人,那重任便落在了他们身上,而贺修却坚持不让一思再献,强行说自己行,医生见他执拗,估摸着那量一般人也能承受,便勉强答应。 只是谁也不知道,贺修有隐瞒,他上个星期才献过血,根本没那么多能力供给。后来他是惨白着脸晕在了凳子上。 一思不知道看着那般的贺修心会那样的疼,仿佛被人狠狠的咬去一角,只觉是撕心裂肺的疼。待到他醒来,她还是疼,疼的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用水雾迷蒙的眼盈盈望着他。而他却像个没事的人,惨白着一张脸冲她笑,而后便说,“你还在,真好。” 其实贺修那句话也无多大含义,可一思却觉得万般的甜,仿佛得到了最想要的礼物,那份甜蜜自心底滋生出来,蔓延全身,融入血液里。 也在那天,一思莫名觉得他们之间忽然没了距离,仿佛变得那般的近,近在咫尺,也在那天,贺修才忍不住向一思提出交往,要她做他一生的唯一。 一思眼眶湿热,那句熟悉的话又回荡在她耳边。她只听得卿月在哀求何喜,“何大夫,全用我的,我可以。”即便失去记忆,即便什么都不记得,贺修的那份心却是相隔几千年皆不变。 “卿月大病初愈不易献血,何大夫,还是用我的。”一思缓神,撩起手来伸到何喜面前如是说。 何喜揪眉,苦涩道,“这太子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血型那般的特殊却能在身边找到俩个相同之人,而这俩人却皆不易过多献血,卿月大病初愈不能献血,而太子妃……”他看了看一思,意味深长的问她,“太子妃的好朋友何事来过?” 一思大惊,来了南秦便一直被烦事纠缠,她倒是忽略了自己的身子。她的月事已经俩个月未来,她,她该不是有了……身孕! 俩个月未来!?她脸色煞白,两个月未来,她成婚不过两月!那孩子竟是,竟是那暴徒…… 114、真相 卿月不明所以,可见一思神色异常,而又再度回想何喜在马车上所言,便心泛忧虑,只觉有不详之感。他便问,“何大夫,太子妃可是……” “二月公子无须多虑,乃是常事。”何喜微舒眉头,淡淡一笑,见卿月眉头锁得更紧,他便又道,“女子有孕,岂不是常事。” 有孕?!原是有孕!一思有了太子骨血,他日如喜得男丁,便可母贫子贵,她便有了靠山。卿月呐呐,思想忽的呆滞起来。 他该高兴,因为她即将有的幸福而高兴,可为何他只觉心下一沉,只有闷闷的沉痛? 他抬眸看向一思,心紧难受,疼痛异常。 原来还是会痛,只看着心爱之人“幸福”还会疼痛。原是这般的闷苦,听闻心爱之人有他人的骨血,原是如此的闷痛。原是他远远不及圣人,他根本无法做到只远远观望她幸福…… 一思缓神抬眸,迎接的竟是卿月那双满满皆是忧虑的眼,郁郁的眼中隐约着淡淡的哀伤,看着只叫人心绪难平,心中波涛澎湃。 她心中莫名酸楚,忽然不敢正视他的眼,她仓皇撇开眼去,对着何喜说,“何大夫,一思微懂一点医书,孕妇适量献血,只需及时食补便无碍,凌大人大病初愈不易大量供血……” “卿月可以!”卿月急切抢道,将袖子撩起直说,“都用我的……”他又看了眼一思,满含情意,又轻言,“太子……乃卿月小,为之献血实属因该。太子妃还是养好身子要紧。” 何喜眼珠在俩人中流转,扯出意味深长的一笑来,道,“人终究要救,先用二月公子的,二月公子一番情意,何喜怎可视而不见,哈哈。”说着他便忙碌起来,边忙碌边又叹气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生着才能相许,死了相许有何用处,这太子……不晓得该如何说他,说他痴还是该说他笨!竟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他顿了顿,看着昏迷的淳于曦又道,“哪有如此轻视自己身子的人,为了一个女子,为了一个情字,值得吗?” 卿月闻言先是一震。他岂能听不出何喜之意。 “生着才能相许,死了相许有何用处”那一句岂止是说出云,何喜怕是看出他对一思的情意,在提醒他。提醒他把握生的时机,实实在在的握住一思,而不是虚幻的许下来生。今生今世才是真,如此简单道理他岂可不知,只是……即便是痛的,他依旧不能抛开一切,他不能只追寻自己幸福而抛开所有的一切…… 他心中凄苦,而面上却只得淡然,他淡淡相问,“何大夫,何出此言?” 何喜适时提醒了他,让他觉得出云此次被袭击仿佛大有文章。 适才早朝时,有人匆匆来报,说太子殿下回京,却在入城之时受袭被刺,情况危急。 皇帝大为震惊,当场便微倾身子,仿佛晴天霹雳,招架不住。而卿月当时只觉奇怪,出云好好的在浮尘院养病,为何突然在城外受袭,当时他便百思不得其解。烈王闻之却是握紧拳头,直嚷,“妖孽横行。” 现在何喜如此说,卿月只觉惊愣。该不是……出云如此该不是…… 恍惚间,何喜如实道,“昨日太子动怒,扯了伤口,在下单独为之治疗时他便问我,他现在这身子状况还能否承受新伤?我当时也未放在心上,便回他说,‘太子想考验在下医术吗?想要亲身验证在下的妙手回春之术。’不曾想他竟真要挑战在下医术。再受新伤,原是为了掩盖旧伤,而旧伤乃女子所谓,太子用意可想而知……怎不是‘直叫人生死相许’呢!只是不曾想冷酷无情,暴虐不仁的‘秦出云’也有如此动情的一面……难得啊难得……” 何喜回想昨日出云问话时的眼神,是那般坚定,仿佛注意一定便雷打不动,原是为此。他叹,如若没有卿月和一思近在身边的同血之人,如若没有他的供血工具,那“出云”不久便将“落日”,那时即便满腔情爱也无济于事。 而他说如此的话,其实是另有一层含义,他早有留意二月公子和太子妃之间貌似存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二月病重太子妃探望,而太子病重二月最堪忧却是那根簪子。他试探二月,只说太子妃有恙,卿月便立马神色慌乱露出担忧之色,他看得出卿月对太子妃付出的乃是真情,而太子妃看卿月的眼神也满满的皆是情意。 相爱之人,却因世俗伦理不能在一起,她们便是生来不能相许之人。他只是惋惜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人,他想对他们说,生来不能相许,死去相许无任何意义。 卿月大惊,何喜如此说,不得不让他大胆猜想,出云遇刺乃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只为掩盖真正的伤处来此何方,只为大蓝十五公主洗脱罪名。他忽又想起,前来送信的士卒还说,“大蓝十五公主为救太子受伤晕死过去。” 好一招反败为胜的妙棋,原是凶手却一眨眼的功夫便成了救人的大功臣。出云这招险棋,下的可谓精妙绝伦。 出云对那十五公主,原是如此用心,如此险要的事情也能做出来。他眉头不由揪起,不由看向一旁的一思…… 一思神色异常,本来淡然的脸上隐约蒙着一层忧色,眉头也紧紧皱着,手紧握着那方丝帕,眼波不定,仿佛极度彷徨,忧虑。 卿月心头一紧,只觉疼痛难忍。许是忧心过重,许是失血过多,他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一思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他甩甩头,抚了抚额,那症状却依旧不能离去……他再甩了甩头,想以此提醒自己,却是越甩越晕眩。他只觉眼前忽然一黑,便真没了直觉…… 只是不知怎的,那样倒下的感觉似曾相识,仿佛也曾有过,而倒下前,他仿佛模糊中看到一思焦虑的眼,仿佛听到一思叫他,叫他,“贺修……” 115、调职 卿月仿佛做了一个梦,梦很长,很破碎,很离奇。梦里有一思,有她焦虑的神情,有她甜美的笑,有她幽怨含恨的眼……那双眼,他仿佛梦牵魂绕了好几千年,仿佛他就为此而生。在梦里他牵着她的手,告诉他,她是他的一一,而她娇羞含笑叫他贺修,告诉他一生一世永远在一起。他不知道贺修是谁,他只觉得那便是自己。 只是他们之间似乎永远只差了那一步,不论是现在的卿月还是梦里的贺修,他和一思似乎总差那一步,即便在梦里他都未能及时的抓住她,那般努力也抓不住,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 醒来时他已在自己府上,母亲伴在身边,默默含泪,数不尽的哀痛。 卿月惊,挣扎着撑起身来,却因失血过多,头晕目眩,毫无力气。昨日他第一次晕厥后醒来便看到一思在输血,他怎能让一思献血,她有孕在身如何能失血! 他便恳求何大夫,无论如何用他的,即便用尽他身上所有的血,也不能再让一思输血。 他态度坚决,说得极肯定。 大约何大夫被他那份坚决所感染,便真让他替代了一思。只是他未等到太子苏醒,用够血液便又晕厥过去,而后就此才醒来。 “卿儿,不可……你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你不可妄动……再者烈王爷送你回来时再三叮嘱要你卧床好生修养……”凌夫人双目含泪,想起卿月回来时那苍白如纸的面容,她便不由心酸落泪。 卿月不知他昏睡了有那般的长,他忙问,“一天一夜?那太子……如何了?” 一天一夜,太子如何了? 他不能输血便只有一思能献,而一思有了身孕,如若有个万一……一思好不容易得来的依靠便会消失,她能取悦出云的筹码便会丢失。他不能看到如此的事生,他不能允许如此之事生。他便急急掀被要下床来,却被凌夫人死命按住。 “你这是要作甚?你都这样子了还要作甚?”凌夫人爱儿心切,语气都变的粗硬起来。 “我得去太子府看看……” 凌夫人听闻太子府便气不打一处来,她厉声问道,“看谁?看太子还是太子妃?卿儿,世上女子何其多,为何你非独恋一一,她已为人妇,她不能再是你的,你做多少事,为她操多少心,她也不会是你的。为何要为她的夫婿连性命都不顾?”她听闻卿月为太子献血而变得如此时便心生怨气。她将所有的怨恨都记在一思头上,如不为救一思的夫婿,她的儿子焉能变得如此虚弱。 “娘……卿月深知轻重,我只是想了解殿下安危。” “殿下已脱离危险,昨日便苏醒过来,何大夫说只要安心静养数日便能无碍。”凌相适时进房回答,看到卿月眉心拧成一川字,又道,“你安心休养,勿要挂念。屈公公适才还传皇上口谕,让你在家好生休养几天,待养好身子了再去南部上任。” “南部上任?为何?”卿月震惊,为何他只晕睡一日便有如此巨大的变化?去南部上任,便是要离京! “你晕睡了一日,很多事尚不知晓。太子醒来并未说行刺之人来路,也不愿多提行刺之事,但皇上和所有人皆认为这和大皇子党脱不了干系。皇上仁慈,不愿看到兄弟相残的局面,便想出委任巡抚坐镇南部,如哲王有二心便可及时知晓乃至阻止,如哲王无二心便也能协助治理南部政事。而选你,便更体现皇上的用意,一来你稍有名气威望也有能力镇得住一方官员,二来你是太子亲信,便可体现皇上‘反太子者便是反皇上’之意图。本打算命你三日后便离京,如今你身子虚弱,承蒙皇上体恤便说待身子好了便上任。”他看了看卿月,又淡然补充道,“如不出意外近日皇上便将昭告天下。” 凌相将前因后果皆说得明白,他只字未提一思,可他的字字句句皆是一块石,强加在卿月身上,沉得他喘不过起来,却是无法脱卸的责任。他的每句话里,深深的含着逼迫,逼着卿月远离京城,远离一思,远离是非。 卿月微愣,他怎能听不出来父亲那层含义,父亲行事一贯如此,上次对一思也是如此用国家大事压着。只是他不明,为何要那般的快,即便太子遇刺,形势动乱不堪,急需他如此做。可他想不出来父亲为何要那般快的告诉他,好似为了后事做个铺垫,好似提前给他提个醒,让他做好最坏的打算,让他再不要挂念一思的事。 卿月猛的心惊,忽问,“她出了何事?” 如不是一思出事,怕他忍不住出手相救,父亲又何必急着提醒自己。 难道是一思失血失去了孩子? 那种可怕的念头在脑中忽闪,震得他几乎无法思考。 “太子妃无碍,只是失了点血,晕了半刻,大夫说无碍你可放心。爹如此说只是要你早些做好心理准备,别到皇上召见时不知轻重。万事国为先,你可时时要记得清楚。”凌相淡然回答,说得在理。 其实只有他心里明白,是他举荐卿月,卿月留在太子身边固然可以帮助太子,可卿月对一思过于上心,他怕有朝一日终要闹出事端来。 他不会告诉卿月,太子醒来第一件事说的便是要求皇帝赐赏大蓝十五公主,说要要以太子妃之礼来迎娶她作为报答她舍命相救之恩。而同样为救他而晕倒的太子妃他却只字未提。还要在她新婚不到三月的节骨眼上以太子妃之礼迎娶她的亲妹妹为妾。 他不知道卿月听闻之事会如何感想,他知晓卿月一直在压抑,压抑对太子妃的情感,只是他不知道卿月能承受到何时,到压力到了一定的程度再无法承受时,他不晓得卿月会变得怎样!是就此压抑郁郁而终还是爆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来。只是,不论是那种后果皆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不能再放任卿月,他要将他送得远远的,没有一思的地方,不能想一思的地方,哪怕那是最危险的地方,他也要坚持。 卿月微愣,定定的看向凌相,而后轻笑淡道,“孩儿知晓,孩儿知晓轻重。” 凌相蓦地心酸,哽了哽喉,才道,“知晓便好,好生在家休养,陪陪你母亲。此去南部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母亲定不舍得……” “老爷……”凌夫人一直默默听着,这是才忍不住出声,只是所有的话都哽在喉间说不来。 她看向卿月,泪如雨下。 去了也好,去了,便能离开一一,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好…… 116、烦闷 清明时节雨纷纷,昨夜开始便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天一下子又阴沉了下来,仿佛一思的心境,阴郁得没有半点光亮。 自那日献血晕厥之后她便再未去过浮尘院,一来无须她来做幌子,二来也再无须她来照顾淳于曦,三来她也不愿多接触十五。自十五救了淳于曦后便越加的跋扈嚣张起来,看着她的眼也越加的怨毒。 她没去浮尘院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那里太医扎堆,而她自输血晕厥醒来后便有了轻微的害喜症状,时不时便要干呕。太医们个个医术精湛老道,一看便能看出端倪来,倘若得知她怀孕时间,那她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生存。 一阵恶心,她又干呕了起来。风芽忙取出梅子来递给她,忧心忡忡的问,“主子,自打你从浮尘院回来就一直如此,要不要请何大夫来看看?” 提起何大夫,一思便觉得疑惑,奇怪。那日她晕厥是他为她疹的脉,凭他的医术不可能看不出来她已有三月多的身孕,而她成婚还未满三月。如此重大的现,可何大夫却什么也没有说,她未婚先孕的消息也未曾在外散播开来,甚至这有孕之事都未曾散播开来。 这何大夫为人古怪,行为异常,不想却是如此尊重病人**的大夫,可谓可敬可佩。 只是,即便他不说,纸总包不得火。她先是害喜,以后肚子便要大起来,不满十月便要生产,所有的环节皆有可能成为送了她性命的刀刃。 一思紧锁眉头,捏着梅子的手紧了又紧。 风芽看着便担忧起来,她忍不住问,“主子,你怎么了?最近老揪眉?是为了十五和太子婚事吗?”讲到十五和太子的婚事,风芽便要愤愤不平起来,同样是救太子性命的人,一个风光尽得荣耀,而一个不闻不问,即便病了也无人问津。风芽气愤,仿佛又回到了大蓝后宫,同样是公主,而善解人意美丽大方的一思公主却受尽冷落,可那刁钻跋扈,任性专横的十五公主却受人爱戴。 她委实不甘心,不甘心公主为了太子做了那般多,却被人忽视。她气道,“那个太子简直是无脑无眼的混球,怎么会看上十五这般的女子,主子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他不晓得也就算了,为他晕了也不晓得感谢下,还要用太子妃之礼迎娶十五来羞辱主子!简直可气可恨!皇上,皇后也是,怎么可以答应如此荒唐的事,这不是摆明了要扶正十五吗?!” 她越说越气,越气又想说,说到后来便撅着嘴巴说得没了分寸,活像个没长开的孩子。 一思叹气,风芽天性纯良,在宫里那么多年依旧未能被宫里那些勾心斗角的风气腐化了,说话做事依旧直白纯真。她喜欢风芽也因为她那分傻傻的劲道,有时候,痴傻才是福,至少可以少很多的烦恼。 她捏着梅子,瞅了又瞅,而后淡淡说,“以后这种话不可再说,十五公主救了太子性命,乃是该赏赐的,况且她如何也是大蓝国君最宠爱的女儿,如此款待才是合适的。” “那是因为锦文帝也有眼无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识,才有十五的嚣张,如若皇上一早就认了主子,哪还容得她如此。为何老天就要如此对待好人,有眼无珠的恶人便能好好的活着,而好人却皆不能善终,才人那般好却被人折磨成那样,五皇子那般好却没了……”风芽忽的住了嘴,讪讪的转头看一思,小声抱歉说,“公主,对不起……我……” 一思淡笑,道,“无碍。”她未曾和风芽或任何人提过五哥的事,外界皆认为大蓝皇子溪已故,她便谁也不曾提过。 只是,她至今未明,五哥为何要如此,而淳于曦回来后大蓝那边的消息也不经常能听到,只知道西地外域外扰已清,可内乱如何她并不知晓,大蓝现在状况如何,皇叔如何,五哥如何,母亲如何……她一概不知。 她的眉心又不由的皱起来,而干呕也会随着情绪波动而紧跟而来。 “呕……”恶心难耐,却是呕不出任何东西。 “主子,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你如此,好生痛苦,风芽看着都心疼。”风芽扶了上来,抬手轻按她的背。 一思摇头,只说,“无碍,许是室内太烦闷,出去走走便可。” 只是未等她出得门去,于寅便匆匆而来禀报,说,“太子妃,太子有请。” 117、条件1 太子有请?!现在请她,该为何事? 一思心下一沉,只觉心颤。 她并未多问便跟随于寅步入浮尘院。十五不在,太医们似乎也陆续走的差不多,此时就淳于曦一人在卧房内。何喜的医术和太医们的精心照料,效果果然不同,也不过十天,他已能起身稍作运动,现时他正在案前看公文。 他着着一件雪白色的长衫,外面披着一件暗紫色的外衣,微微板着脸,数不尽的严肃,神情专注,全神贯注得未闻有人进来。 如此的淳于曦看着倒不失几分庄重和威严,与以往寡情薄幸的嘴脸相差甚远,仿佛变了个人。 于寅清清喉,公式化回禀,“禀主子,太子妃到。” 他似乎依旧专注,只恩一声便挥手示意于寅退下。 一思站在原处,福身请安,“一思见过太子殿下。” 他仿若未闻,依旧看着手中案卷。一思微微皱眉,不知他又有什么新花样,便自己起身,静静站立等待。 他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屋子里一下子便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只有他翻动案卷的沙沙声。 好半响,他才放下案卷,抬头缓缓说,“本太子不在时,府里可多亏了太子妃。”他语句淡淡,眼波却是犀利无比,那幽黑深暗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一思,彷如两把剑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一思身子蓦地的一震,淡淡一笑说,“殿下言过了,殿下临走时将一思安排在风馨院,不是要让一思尽职尽责么。一思只是做分内之事罢了。” 淳于曦眉一挑,也不动怒,依旧直直盯着一思,又说,“看来还是本太子的决策问题了?我问你,本太子的爱妾齐兰是如何死的?” 一思惊,不明淳于曦找她来是为齐兰一事。那事她处理得当,他这又所谓何事?她莫的一惊,难不成他要将这罪名强按在她头上?她微微紧握帕子,淡淡道,“刑部早有定夺,殿下知晓齐兰一事,自当知道此事乃刑部安排。” 淳于曦冷笑,脸色阴霾的几分,他冷哼,“好一个刑部?小烈痴心与你,刑部还不是你太子妃说了算?真未想,你竟如此狠心,本太子的骨血你也敢动。你这招一箭四雕真是妙不可言。除去齐兰和本太子的骨肉,拉拢府内最有权势的周良娣,巩固了自己在太子府的位置又在皇上皇后心里留下了深深的位置,倘若本太子想废太子妃另立新妃便难上加难。” 淳于曦颠倒黑白的本事堪为精彩绝伦,她连自己都不知她参合齐兰一案还有如此好处。只是她不认为今日淳于曦召见为的是齐兰。她静下心来,淡淡的眸子扫过淳于曦,轻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思不想为此多辩白。凡是皆讲证据,太子圣明,事实如何该比谁都清楚。” “好,那算你做的精妙,未留下任何破绽,本太子并无真凭实据,那么偏院的疯女人该如何解释?你漠视本太子的命令医治那疯女人,该如何处置?私会朝中大臣,勾引烈王,唆使烈王在朝中带头反对本太子娶羽儿,这些本太子该如何处置你?”淳于曦说得咬牙切齿,如利刃的目光只扫一思。 他恨得牙关猛颤,他做了那么大的牺牲为羽儿洗脱罪名,为她塑造好形象,在父皇母后心底留下好印象,却是依旧不能达到他预期的效果。 他本想以羽儿救他一事作为理由要得迎娶太子妃之礼来迎娶羽儿。他不能给她太子妃的名分却依旧想给她一个如同正妻的隆重婚礼,以作弥补。只是偏偏小烈要来作对,在父皇母后面前说如此对蓝一思是莫大的耻辱。蓝一思如何如何的贤良淑德,如何如何的受人爱戴,为他又如何如何的费心费力,怎能不顾她的感受更如此的伤害她。 父皇母后便觉有理,竟迟迟不肯答应他用太子妃之礼迎娶羽儿。他心中郁闷至极,这太子妃位本就该是羽儿的,而如今却要一个仪式也不行! 这叫他如何忍得下那口气。 他狠狠的盯着一思,深幽的黑眸又添几分冷冽。 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将本该属于羽儿的一切全都夺了过去!可恨可悲的是,他竟找不出她半点不是来。她做任何事都那般的细致,滴水不漏,他适才所讲的也只不过是强词夺理罢了,他深知在父皇母后跟前并不能成为绊倒她的证据。只是他依旧如此蛮横的说出口来,只想威胁她,令她在父皇母后面前为羽儿说句话,让她提出这以正妻迎娶之事。 可他不知,这女人竟如此聪慧,她根本威胁不了她。只看她如往常般一贯淡定如常,微微含笑。 只是他不知,这次她说的话竟让他出乎意料。 她笃定泰山,缓缓说道,“太子早有打算该如何处置,问一思不觉多余?太子要让一思让出这太子妃位来,其实也不是难事。” 一思淡笑,她终究明白他为何将她唤来。 118、条件2 原是为了十五。淳于曦为了十五真可谓撒费苦心。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强占着本该属于十五的位置?! 一思轻笑,继续说道,“只因锦文帝一己之私错将心爱之女换下,让一思顶替才有一思如今的太子妃位,现在物归原主也合乎常理。又因一思抱恙不能担当太子妃之责,愿让贤她人。想必父皇母后也不会强人所难。只是……” 淳于曦有些微的不可置信,眼眯得越加的细,直勾勾的盯着一思。他大约不会想到一思竟如此爽快的答应,还是如此迫不及待的交出太子妃的位置来。 不知怎的,他莫名心烦,心中毛毛的又只想火冒三丈。 他眼底藏着怒意,面无表情问,“你需要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一思轻扫淳于曦,依旧淡笑,说,“一思可以明日就进宫说此话,但希望殿下能让一思离开太子府居住。” 淳于曦如遭雷击,竟被那“离开太子府”五个字震得浑身冒火。他的眼眯成一条细线,只留得微闪的黑光,那样幽黑的光如世上最锐利的刀刃,扫在人身上,只觉得疼。 一思只觉浑身一震,也冷冷看他,他面无表情却是比有表情越加可怕,他逼近,只冷哼问,“你再说一次?” “如若太子许诺一思离开太子府居住,一思明日就成全太子。”一思心紧,紧握着丝帕,面上依旧冷静重复。 她只是想躲开十五,躲开淳于曦,那样她便能逃过未婚先孕的危机。而淳于曦那般爱十五,又那般的讨厌她,她的条件完全符合淳于曦的要求。只是淳于曦此举,却是出乎她意料。 她微微有些愣,盯着他。而他听了她又复述一遍后,竟似开裂的炸弹般猛得便爆了出来,他迅擒住她的手,双眼似火,咬牙切齿问,“远离太子府?你将本太子置于何地?” 一思惊,这才恍然大悟,她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淳于曦乃好强之人,而她如此行之便是挑战他!她如此态度表明了是想急切要离开他,即便他讨厌她,她迫不及待的离开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侮辱!她在变相休夫,淳于曦岂可不火大?! 她忙解释,“太子误会了,一思只想留一个清静给太子和十五妹。殿下不喜欢一思,一思心中明了,说实话,十五妹也不喜欢一思,可一思若在太子府,难免是要遇上的,省的到时遇上了动气,不如让一思走得远远的,大家皆和睦。” 淳于曦心火熊烈,震得伤口直疼,他手上不由用劲,眼中的怒火似要将一思瞬间化为灰烬,他咬牙切齿,“是吗?如此本太子还要感谢你的好意?!”他眼光犀利,眼角余光被一思手上那袖中藏着的亮白所吸引。他仔细来看,不由一震,心火愈加猛烈难以抑制。 他的手愈加用劲,低声吼道,“原是你!你果真是厉害,二月公子心系一人,却是你!” 一思惊惶,心虚的将另一只手覆盖上那只银手镯。双眼依旧冷冷的,带点惊慌的看着淳于曦。 清亮的眸子泛着冷光,隐约含着惊慌感,却依旧满满的只剩下坚毅刚强。那双眼,那双魂牵梦绕了那么长远的眼,竟又在她脸上出现,那般的像,仿佛比羽儿都更神似。 莫名的情愫驱使,他对那双眼有了熟悉的反应,仿佛那药效未过,他竟浑身燥热。他胸内似燃起了多把的火焰,如添加了淋上油的炭火般,熊烈得无法控制。 许是自尊心极度受创,他无法忍受!许是为惩罚她的不忠,许是只为证明,即便他讨厌她,厌恶她,她也只能是他的,永远不能是别人的,无论身心都不能! 他忽然猛地一用力,将她拉近,贴在自己身上,竟狠狠的吻了过去。 狂野霸道的索吻,似啃食,似在撕咬,仿佛要留下印迹,仿佛要证明他是她的夫,如此简单,如此直白。 她反抗,极度讨厌他的碰触,可越是反抗,他却越是啃食的重,让她贴的更紧。她顿觉逃脱无望,便如死人般任其左右。不反抗也绝不反应,就如新婚之夜那般,就如被那暴徒侵犯一般,到了后来,她便似一根木头,似毫无感觉,任人宰割。 许是木头尝来无味,淳于曦很快便放开了他,将她扔到一边恶狠狠道,“想离开与情郎会面是吗?!成全你!但本太子也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待本太子与羽儿完婚之后再走,本太子需要你来给我们主婚!以表诚意!” 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终因有案几挡着,并未摔倒。她转头看到的就是淳于曦恶狠狠的丑恶嘴脸,她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语。 用如此手段来羞辱她!可以!只要能以后再不见此人,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他见她如此冷淡,便又似火上浇油,他又补充,“必须笑,如若也是如此面容,你就等着进竹笼,等着你的情郎身败名裂!” 119、惊闻 胜败名列?!那是她最怕看到的结果。所以她才答应凌相,所以她才隐忍着心底那般深,那般热烈的情感。她明知卿月就是贺修,她也隐忍了下来。她怕看到卿月为她而身败名裂,怕他成为千古罪人。 她知道淳于曦,她明白淳于曦是说得出做得出的人! 她看着淳于曦,对他如此卑劣的品性越加的鄙视,她冷冷道,“一思定不会让太子失望,希望太子也是言而有信之人!” 一思那番话越加激怒了淳于曦,他恨得牙关直打颤,喉道,“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做得到,本太子决不食言!” “既然如此,那便一言为定,一思就此告辞。”一思站立,微微福身告辞,便要离去。 淳于曦愤恨,因为一思的淡定而愤恨,更为她身为妻子却为其他男子不顾一切而愤恨,他怒不可遏,却终究因羽儿而忍了下来。 只要能给羽儿幸福,她蓝一思,他有的是方法对付。 他愤怒而视,竟现地上有一方丝帕,他便怒道,“把你的东西拿着!” 一思微愣,这才现因适才挡住镯子而将丝帕遗落在地。她俯身优雅拾起,方帕被拾起而展出点图案来。翠绿隐约其中,醒目而扎眼。 淳于曦抢步上前,一把抓住一思的手,嗖一下扯回丝帕,怒道,“你竟敢偷羽儿的丝帕!” 一思微愣,不明所以,但并未出声,只看了看被他抢走的帕子。 “那是我给一思的。”十五端着药推门而入,看了淳于曦,嘟着嘴直说,“太医叫你卧床休息,你怎又起来了,我才走了片刻就不听话。” 淳于曦被她孩子气的一闹,怒气顿时消散不少,他眼波温柔看向十五,道,“大夫也叫你不要多动,你怎又去煎药?”说着便拉她入怀,好不亲昵。而后才对一思恶言道,“羽儿为你求情便饶了你,还不下去!” 一思淡然,福身作揖,便匆匆离去。 淳于曦看着一思离去,心中愤愤却依旧不能平息。他回头看羽儿,问,“为何要为她说话。”他才不笨,羽儿在外面怎可能看见方帕,羽儿就是心善,不愿他惩治那女人。还处处为她说话,而她却竟唆使小烈处处为难羽儿。 他正视羽儿,却见她正盯着那丝帕直瞧,眼中愤怒显而易见,仿佛要将他手中的丝帕就此用眼睛燃烧成灰烬。 他心口猛然沉痛,那帕子对于羽儿该是如何的痛?他那般粗暴的对待她,那般禽兽不如的待她,也难怪她从不用那帕子,用的皆是锦缎行的一品帕子。定是他那夜的粗暴令她心理有了阴影,令她痛不欲生。 淳于曦心生愧疚将十五搂得更紧,双手将他拥在心口,仿佛就此要将他融在心口,就这般印在心底,永远也不分离…… 他深情说,“羽儿,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即便将所有最好的留给你,也弥补不了上台寺那夜……羽儿……对不起……” 蓝珂羽简直不可置信!上台寺三个字震得她几乎不得站立,她几乎虚软,身体蓦地颤抖厉害。 淳于曦见她如此,越加的拥得紧,愧疚和悔恨交织在一起,搅得他心口闷疼闷疼。他委实罪不可恕。可他乃堂堂男子汉,焉能做事不承认,是他做的他便要承认,他要请求羽儿原谅,在新婚之夜前他要请求她原谅。 他便说,“羽儿,对不起,我知道那次伤害了你,我即便死千万次都弥补不过来。可我真的爱你,就在去上台寺的路上我便爱上了你,所以才尾随你去上台寺,见你被欺负我才出手,可我不知会中毒,我……请原谅我……羽儿……” 五雷轰顶的般的话语,震得蓝珂羽几乎崩溃失态。 上台寺?上台寺!上台寺那次心腹说自己未成,却一定能成事,原是淳于曦!那帕子竟是从那时候得的!要了一思清白的人竟是淳于曦!!淳于曦对她的好,为她所做的一切竟为了蓝一思! 蓝珂羽极度愤恨,似要疯狂,这是耻辱,这是她今生最大的耻辱! 她猛地推开淳于曦,愤怒的看着他,瞪着他眼底深藏的那个蓝一思的影子!心高气傲的她,难以容忍如此的耻辱,她竟成为蓝一思的替身!那是比死更难忍受的耻辱! 淳于曦心慌,他不知道说出实情会是如此,他上前要抱她,她却退得越远,她怒瞪他,吼道,“为何要这般对我!我恨你!” 说罢,她转身便跑,却是撞上了匆匆而来的一人。 那人形色匆匆,见了淳于曦便报,“禀主子,前方来信,说……” 淳于曦知晓一定是出了何等的大事,要不训练有素的十二暗卫不会如此形态。他便说,“说下去。” 那人稍稍忘了一眼蓝珂羽,说,“前方来信,大蓝灭,锦文帝崩。” 120、决定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蓝珂羽万万未想到上天要如此待她!雪上加霜,原是这般可怕,她在顷刻间一无所有,所有的一切,她拥有的所有一切皆荡然无存…… 她只觉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仿佛做了一个梦,虚幻而不真实的梦。金碧辉煌的皇宫是梦,疼爱她的父皇母后也是梦,一呼百应的能力也是梦,众星捧月的荣耀也是梦,梦醒了便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 她眼角滴落一滴泪来……她什么都没有了,她甚至比蓝一思更一无所有,至少她还拥有淳于曦的爱,还拥有那份强烈的几近疯狂的爱。原来那爱不属于自己,她只是一个替身,他那般对她只是误会自己是蓝一思…… 她泪如雨下,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梦里,淳于曦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叫她,“羽儿……”,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她知道,那不是叫她,她明白那不是在对自己说。可她听得那般的习惯,她听得那般顺耳,她不甘心,她绝不要将已拥有的与别人的分享!她绝不会让人知晓,知晓那方丝帕是一思的!她也绝不会让人知晓上台寺那夜淳于曦侮辱的是一思,她更不会让人知晓那个被淳于曦打跑的男人便是自己派去的心腹。 真是造物弄人,她本想毁了一思的清白,让母后严惩她,好让她游街示众凌迟而死,却不料被五哥知晓,她被五哥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她大约永远不会忘记那夜的五哥,血红着眼,似了疯的猛兽,闯进她的房间直盯着她。仿佛她便是猎物,他要将她撕咬个粉碎! 而后他便威胁她,“敢动一思分毫,她受的全部痛苦有朝一日我便加倍还与你!本王说道做到!” 她当时怕极了,从未知晓五哥也能这般狰狞。她害怕极了,便忍了很久没对母后说此事,却不想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说的时候淳于曦来提亲。她以为他是比那夜的五哥更狰狞的恶魔,她不知他是那般的深情,那般的温柔。如果知晓,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便不在母后面前哭诉,不提议让一思替嫁。可是,一切仿佛是注定的,她不能有如果,她只能如此错下去……即便是替身也罢,她不在乎,这事只有淳于曦、蓝一思、那个侍卫还有她自己知晓。那侍卫在办完事后便被她毒死,淳于曦以为那人是她,她便是,只要没了蓝一思,她便是……永远是…… “羽儿,羽儿……你别吓我……羽儿……”淳于曦满心的忧虑,他坐在她的床头握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 蓝珂羽微微煽动着潮湿的睫毛,吃力的睁开眼来,一眼望见的就是那张写满担忧、愧疚、自责的俊脸。她眼睛忽的一热,泪便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她一脸的哀伤,哑着嗓子,哽咽唤他,“出……云……” 他急忙压了下来,手抚上她的脸,急切说,“羽儿,你醒了,羽儿,对不起,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请你原谅我。” 蓝珂羽勉强扯出一丝笑来,泪又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她摇头,轻轻的无力的摇头…… “羽儿……”淳于曦以为她不原谅他,便急切起来,眼中布满悔恨,哀痛欲绝。 蓝珂羽轻轻抬起手来,抚上他的脸,哽咽说,“出云……我什么也没有了,父皇,母后,哥哥,家……一切都没了,我配不上你……即便那次是你,羽儿也配不上你……”说着,她又悲痛欲绝起来,泪接二连三的流下来。 淳于曦见着心痛不已,却又欣喜若狂,他猛的将她拥入怀,拥得紧紧的,心疼说,“羽儿,我的羽儿,我的傻羽儿。你还有我,还有出云,我会弥补一切,我即刻就去宫里和父皇母后说,我会在三天之内给你世上最隆重的婚礼,在前方战报尚未到达以前,我会将什么都给你。” 他说得坚定,他不会亏待她。他的消息一向要比正常消息快上四五天。四五天足够,他要在羽儿什么都有的情况下给她最美的婚礼。倘若大蓝亡国的消息一传来,他用太子妃礼仪娶羽儿便更加的不可行,一个亡国的公主乃是不祥的象征,父皇母后绝不会允许他再娶羽儿。 他的手紧了紧,牢牢的拥住羽儿,他与她错过一次,他绝不会允许再错过一次,绝不…… 121、大婚1 淳于曦说道做到,不出三日,他便迎娶大蓝十五公主为妻。 南秦玄远二十三年五月晚春,淳于曦以南秦最高礼仪迎娶大蓝十五公主,举国同庆,欢天喜地的气氛胜过史上任何一桩婚事。 太子府红灯高挂,将整个星空染成了一片红色,溢满喜气的乐曲中一对新人踏着红地毯缓缓而行,步入正厅行最后拜堂之礼。 一思微显病态立于正厅,为太子新婚主持拜堂之礼。适才她才呕吐过,面色极差,可她依旧含着笑,面色不佳却仿佛是春日的阳光,能感染世间任何一物,能感染在场任何一位宾客。所有人的眼光似乎都聚集在美丽而灿烂的笑容上,陶醉在她温婉如丝的语调中,如痴如醉。 皇上和皇后坐于正堂,因南秦皇上乃民间出身便留下了这皇室子女成婚拜堂的习俗。皇帝脸上堆着笑,心底却是无比的不是滋味。如不是皇后一席话,他怕是如何也不能答应如此荒唐的行径。 前日一思进宫求见皇后,一见面便跪求皇后成全。一思未说其他,只道,“殿下和羽儿乃真心相爱,在这偌大的皇宫,权力至上的皇室中,真心相爱委实难能可贵,一思本就是替嫁而来,不忍拆散心心相印之人。” 当皇后说起那话时,皇帝便也心有所动。出云随他,也乃痴情之人。他明白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和悲哀,他想到了出云的母亲,想到他对她的那份痴心,想到他之所以那般的宠爱出云也是因为爱屋及乌。 只是皇室不比民间,如此儿戏之事,他怎可让出云胡来。出云将是一国之君,他怎可为一女子而如此的不顾身份。 可他终究妥协,还是因为一思一席话。 一思最终打动皇后令皇后做说客的其实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一思说,“现时情势危急,倘若大蓝依旧强盛,对太子便有帮助,可如今大蓝危,一思居太子妃便失去了意义。加上为太子救援大蓝一事,朝中本就有人耿耿于怀,现时太子又娶一位大蓝公主,便越加的增长了反对的声势,会令某些好事之徒有了弄事的把柄。但如一思重病不得居于其位,便可堵上那些的人的嘴,而太子妃位空出,对于某些念想这位置的人也是件好事,那么那些对太子摇摆不定的权贵也会因此而不会轻易倒戈……” 皇帝无比的赏识,赏识一思的气度,赏识她细密的心思,赏识她为南秦能牺牲自我。他又极其的惋惜,惋惜出云放着如此有气节,又如此才华横溢的女子不顾,非要那个十五公主。 只是一思都明白的道理,他焉能不知。周相摇摆对出云极其不利,他最不愿看到的便是兄弟相残,当年诛灭冷家是他永远的痛。下那诛九族的圣旨时,他的心都在淌血,他们兄弟三人虽非同血,却胜是同血,一同打拼奔波终于得天下。本以为可以共享富贵,却不想冷三弟却会暗地谋反……兄弟相残,何其的痛,他尝过一次便足以,他不会再让如此悲痛之事再生一次。 为此,他便忍痛应允了一思的建议。 皇帝不由的将目光投向一思,她面容绝色,是那般的绝美,仪态从容,是那般的高雅不凡,她自然含笑,又那般的牵动人心,她是那般的出众奇绝……皇帝不免心中隐约作痛,惋惜之情不言而喻…… “礼成,送入洞房……”随着一思如水般的音质回旋在空时,皇帝便忽的站立起来。 他正色严肃道,“借着太子大婚,众爱卿皆在的机会,朕要宣布几件事。其一,太子妃身患重病,身不能任其职,择日便要搬入慈云寺别院休养,这太子妃之印便由周良娣暂时保管。其二,朕替烈儿寻了一门好亲身,据闻周相之女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和烈儿正好相互相成,实乃好姻缘。八月中秋团圆日,便来个人月两团圆吧。其三,赐凌卿月尚方宝剑,封其为南州九省巡抚,择日上任……” 他不会让一思白白牺牲,在他有生之年,他要将所有的事安排好。在这满朝文武皆在的婚宴上说这些利于太子的言辞,只是要更加表明他的态度,反太子者反南秦,反皇帝也! 只是再完美的事也只能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122、大婚2 一思闻言微愣,她不知道卿月要离京远行。即便心中知晓不可能,可听闻他将离去,原是还会那般的痛苦不堪。她只觉心闷痛异常,腿脚皆有些虚软,她抬眸望去,在众多的宾客里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就坐在席间,微微含笑迎接着边上同僚不断的恭喜贺喜之词,只是只有一思能看懂,他的眼底却是隐藏着悲凉,那般的无奈,那般的不舍,那般的忧虑。酒过三巡,他稍稍休息,眼也不由自主的迎了上来,四目相交,虽中间隔着那般的远,隔着无数个人头景物,却依旧仿若只有俩人,仿佛在繁华热闹的席间,只有静静的俩个人存在。 眼波流转,数不尽的愁思,数不尽的爱恋。 一思蓦地心口疼痛,便慌忙别开眼去,人多口杂,如被人觉她的牺牲与耻辱便如同白费。她心底苦涩,暗暗哀痛想:其实,走了也罢,走了便似逃离的陷人的沼泽,对于卿月和自己,只有好处,只有好处…… 她脸上徒然便得越差,皇后抚上了她的手,唤她,“思儿,如有不适便先回去休息,大家都能体谅的。” 一思心存感激,微微点头,便福身告退。转身前,她的眼又一次不由自主的瞄向卿月的方向,恋恋不舍……可终究要一别,只是她想最后看他一眼,今日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她想要将他的英姿印在眼中,永刻在心底。 只是,只那一眼,她便有些克制不住,眼眶忽的湿热起来,她顿觉失态,立马回神,赶忙逃离而走。 她匆匆而走,仿佛是逃离洪水猛兽般急切,她怕有一刻迟疑便控制不住自己满腔的情愫。 那是贺修,她清楚的明白坐在那边的是贺修,可她与他即便有俩世情缘,却依旧不能有果……心仿佛被撕裂般,疼得麻木,以往他在便仿佛总还留有一点念想,而今他要走便仿佛连念想都被带走,一点不剩……他与她之间仿佛断了线,便没了关系…… 一思顿觉凄苦难耐,脚步停下再不能行走。她慢慢蹲下,仿佛极累,她只想抱着膝而后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贺修常说,“不开心了,哭出来便好,我会将肩膀借给你,终身免费。”只是如今,她却只能抱着自己的膝盖,只能如此…… “太子妃。”一思即将放声大哭时竟有人轻轻唤她。 她调整心情,抬头相看,原是一位陌生的侍从。她站立正色问,“你是何人,寻我何事?” “小的乃送信之人。”他回禀得毕恭毕敬,说着便伸手拿出一个锦盒来递给一思,“这是二月公子转交,公子有口信,说亥时,摘月。” 一思将信将疑,但摘月一事是她第一次见卿月,也是卿月第一次见她,委实有意义,卿月相邀在亥时摘月之地相见也于情于理。她接过锦盒就要打开,却被那侍从阻止,他说,“太子妃不可,公子又说,在亥时打开。” 一思心中有些微的疑惑,但她沉静在卿月远离的悲痛中便也忽略了那层疑虑。她缓缓点头应允,便独自去往水月阁。 只是她不知,到了水月阁,到了亥时,她打开锦盒时,会是那般的结果…… 锦盒里面竟是一方丝帕,绣着翠竹和一四的丝帕,那是她的帕子!她拿出帕子仔细端详也不明卿月将这丝帕归还于她是何意!以卿月情意是不可能与她恩断义绝的。这丝帕是代表何意?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在讲丝帕再放入锦盒时只觉心口火热难耐,而后只觉浑身燥热异常,仿佛适才被烈火烤过! 她心惊,只觉不妙,扔了锦盒便要离开,岂料身后竟猛然出现一个黑衣人来,还顺势擒住她,将她拥在怀间,黑夜中他迷离的桃花眼闪闪亮,微微含着邪笑,只道,“我们又见面了,姑娘。” 123、大婚3 那音调玩世不恭,那眼魅中带些邪气,即便夜深如墨她也分得清楚,那是淳于哲!他怎会在此? 一思慌乱,不因淳于哲突然出现在此而慌,而因那锦盒中藏的毒药而乱。那药效慢慢上来,那反应便越来越强烈,她此刻全身燥热难耐,脸似火烧了般红润,口干舌燥仿佛无比的饥渴。当淳于哲碰触她时,她竟觉得无比的舒畅,冰冰凉凉的体温令她整个人都舒适起来,仿佛她急需要那般的碰触!! 她惊恐万状,心中惊得咋舌。那药,那药,该不是,该不是**! 一思强装镇定,忍着全身的不适,强扯出一个笑来,道,“原是哲王,你不在南州怎穿着夜行衣在此。” 淳于哲邪魅一笑,弯了弯桃花似的眼说,“本王自当是为思思,本王说过要带思思一起回封地。”他说话时眼波一刻也未离开一思,他明显看出一思的反常来,他忽又魅惑一笑道,“思思为何脸色红润?” 说着便又抬起另一只手来要抚她的脸。 一思惊恐,她强压着心底那份渴望,猛得后仰,逃离他的碰触。 只是她尚在他怀里,要逃如何容易,更加上药效作用,她开始意识混沌,几乎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楚,她那里逃得开去。 他的手很快便扶上了她的脸,滚烫的温度吓到了他,却莫名的兴奋,他眯了眯眼,道,“思思,你,该不是中了毒药!” 一思大惊,强行道,“放开!”她猛地挣扎,拼尽全力的想要脱离他的怀抱,可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又加上药效使然,她竟有克制不住**的冲动,几度奋力挣扎皆未果,反倒越拥越紧,而她的体温似乎也点燃了淳于哲的欲念,他也变得不同寻常起来,看的眼更加迷离,拥住她的手似乎也火热起来……到了后来,他便打横抱起了她,将她带到灌木下,将她放在地上…… 一思惊神破胆,她知道他要做什么,那夜,惨痛的那夜他也曾如此对待自己。她拼力抵抗,可淳于哲是老手,他见她如此,对她忽的温柔起来,身子就那样压了上来,头就那般靠了过来停在她耳际,轻轻柔声细语说,“我来帮你,思思,我这就帮你……”他热热的柔柔的呼吸气丝游离在耳际,惹出阵阵骚动来,那般可怕的骚动加上药效,几乎击溃一思所有的防线。 一思只觉浑身战栗,是仅存的理智支撑着她,是那一夜初次的惨痛提醒着她,她不能,不能在这几乎毁了她这生的面前妥协,她痛苦万分,依旧拼力争扎,她拼尽力气呼喊,“救命……贺修……” 千钧一之际,一条白影突然出现,猛地将毫无防备的淳于哲拉开,便是一拳。 淳于哲被打得踉跄,起身正要反抗,抬头却是看到一脸盛怒的凌卿月! 卿月怒不可遏,他无法容忍在他面前,一思被人压在身下,他即便是用想的,也痛不欲生。他猛然上前,又要揍人,却被淳于哲先一步飞身逃脱。 卿月乃南秦三奇绝之一,平时虽不用武,却也是武艺极高的一位,南秦所有人都知晓,淳于哲自当也知晓。如若对打他虽可与之一绝高下,可他现时身份尴尬,如若被认出,便是欺君之罪。他即便有万般的不舍也不得不离去,只是他依旧不甘心,不甘心如此的美差留给凌卿月!! 给读者的话: 加更,哈哈…… 124、大婚4 卿月要追,却被一旁踉跄而起的一思所制止。 一思揪着胸口,药性已作得差不多,她的理智和意志即将被那猛烈的药性而吞噬。她竭尽所能爬起,跌撞着便要走。 她是怕见卿月,怕在这节骨眼上害了卿月。 她无法控制自己,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她适才对淳于哲都能有反应,她不知道面对卿月她能做出什么来。可她清楚,心底明明白白的知道,不可以!即便心底有那样想过,即便早在前世就曾想过在一起,可他们没有,以前是为了那美好的一刻没有做,而今是不能有,如此会毁了卿月,毁了他所拥有的一切,乃至整个家族…… 一思咬牙,额上已经开始冒出细密的汗来,她死命紧咬着唇,让疼痛抵制那不可抗拒的药力。 卿月看着心疼无比,他不知生了何事,他只知道有人提一思传信,“亥时,摘月。”他便急急跑来,只是不想却遇上黑衣人抱着一思来到树丛下,他几乎疯狂,他如何能看着一思被人侮辱,才有了适才的一出。 可一思为何见他就要跑,他不明,他便担忧着急忙跑了过去,岂料他才靠近,一思便勉强挤出字句来,“别……别过来……求你……” 她说得极其艰难,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所有力气。 卿月顿觉不对,却还是不明所以,他只觉心疼的厉害,听闻一思叫他别靠近,他的心就猛烈抽痛,仿佛即刻被狠狠刺了两刀般疼得厉害。他本该听话,他知道一思如此总有她的道理,可他不忍心,不忍心看着一思狼狈不堪的逃走。他心如刀绞,又如焚烧,便不理会她的制止大步靠近,及时扮住她的肩…… 他惊讶,她的身子极烫,似着了火般,她脸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般诱人,她的眼开始迷离,放着流光溢彩,她紧咬着唇片,咬得那般紧,仿佛要滴出血来。他愣住,轻唤她,“一一,你……如何?” 他的语句如同催化剂般灵验,她的气息开始粗重,仿佛都难以控制,脸色越加的红润起来,她别开脸去不敢看他,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她想推开他,却是再也没有力气,她只能艰难的用语句推赶,吃力的说,“别……求……” 只是她未能说完便似乎没了意志,抵着他胸膛的手便开始不老实起来,她似乎有些急切,唤他,“卿月……”那般妩媚,那般的娇糯,只叫人顿觉虚软。 还未得卿月反应,她的唇边贴了上来,那般的急切,那么的火热,那般的迫不及待…… 卿月大惊,一思的行径表明了中了媚药!而且还是极其猛烈的媚药!而他大惊的并不是一思中了毒药,而是被人陷害,很明显的,此乃一个局,精心布置的一个局。指不定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看着就等着他为她解毒,而后将他们捉奸在床。 可一思明显已毒入骨髓,她已经不受控制的呢喃,她的手开始在他身上不安分,他不能丢下她不理!如若不解毒药,她便会死。 卿月轻拍一思的脸,唤她,“一一,坚持,坚持一会,我马上救你。” 一思痛苦难当,她几乎毫无意识,但脸上的疼痛似乎又给了她几分意识,她强忍着,咬紧了唇,倚在卿月的怀里。 卿月打横抱起她,便要向外走去。他必须尽快将他带离太子府,尽快找到何喜为一思诊治。如若不然,如若不然他必须毁了一思的名誉和清白……他爱她,爱她甚至过自己,可就是那般的爱,他才希望她一切皆好,即便要他只静静的观望,他也愿意……伤害她的,乃至可能伤害她的一切,他皆不会去做,不会…… 只是,那精心设计此局的人,焉能放过他们,他们如何也逃不出那个局…… 他未走几步,身后便有冷冽声响传来,他只道,“卿月要将我的太子妃带往何处?” 125、大婚5 卿月脚步凝滞,不用想也明白那是出云。 他呐呐转身,抱着一思的手紧了紧,竟不知要说什么。 淳于曦目光犀利,直直盯着卿月怀中的一思,她紧闭着眼,面色潮红,紧咬着唇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手紧紧的扣着卿月的脖子,头倚在卿月的肩上一动不动,仿佛极其的享受。 淳于曦的黑眸蓦地燃起了一把火,顿时火光冲天难以遏制。 他怒,又道,“你抱着我的太子妃要去何地?” 卿月惊,才明白自己有多逾越常伦。只是他救人心切,也顾不得出云如何想,便急切道,“她中了媚药,必需立马救治。” “媚药?”淳于曦冷哼,眯眼看一思,忽而眼眯得更细,又道,“她中了媚药?而你却带她出去救治?是不是有违常理?嗯?” 不知怎的,淳于曦心中极不痛快,仿佛堵着什么硬物,搁得人烦闷异常。 “出云,你误会了,我只是要带她去看大夫……”卿月惊愣,急忙解释。她的丈夫就在眼前,而他却要带她出去救治,却是有违常伦。 “何须大夫?将她给我!”他伸出双手说得随意,却是听着刺耳。 卿月犹豫,他不知他在犹豫什么。出云是她的夫,由他来解毒那是再好不过,那是天经地义,那是合情合理!可他心中竟会那般的痛,想到“解毒”二字,他便痛不欲生,仿佛生生被人撕裂,痛得撕心裂肺,肝胆俱裂。 他看着出云,手紧紧的抱着一思,仿佛僵在那边不能动弹……是一思的闷哼声清醒了他。一思她正痛苦着,她正与另一个自己的争斗着,她在隐忍无比的痛楚,而出云是唯一的解救她的捷径!! 他痛贯心膂,终究还是将一思送至淳于曦手上,即便心中那般不舍,那般的痛,他还是必须将一思送还…… 一思的身子滚烫如火。淳于曦接过一思时仿佛被火燃着般,顿觉也只觉心中火热。他细看一思才明白她中的是何种的毒,是迷失馨香,他也曾中过。 在上台寺那夜,他中的便是那种媚药,那种药,药性极为阴毒,药力极为猛烈,受害者几乎会失去常性,而如若不解便会立刻肠穿肚烂而亡。 淳于曦蓦地心生怜悯,顿时有同病相怜之感,他微微皱眉,猛得扛起一思便往风馨院疾走而去,留下那一条孤寂的身影来。 卿月站立,仿佛失魂,看着淳于曦远去的身影,他的魂也随之而去,痛,已不能形容他的心境…… ……分……割……线…… 一思混沌,她唯一的念想便是克制自己体内不听话的骚动,她唯一记得的是不能害卿月,她一直死命的咬着唇,咬到口中只剩下腥甜,她也依旧紧咬着。 她一直闭着眼,她怕看到卿月,她怕像刚才般控制不住自己……只是卿月却与适才完全的不同,他在吻她,吻她那咬破的唇片……他在轻抚她,他的手仿佛是冰,轻柔的为她缓解药力带来的灼热感,激起她心底暗藏的悸动来,她仿佛是进入了天堂,无比是舒畅,无比的美妙…… 她禁不住低声轻吟,“卿月……” 岂料,迷糊中只觉猛烈的疼,她手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而后舒适感便远离而去,她立马跌入了地狱,她急切,忙喊,“别走……”她伸手去追拉,却是未拉得人来,而是要来了一记更为猛烈的疼痛。 啪!一思只觉脸上火辣异常,便稍稍清醒,微微睁开眼来,看到的竟是淳于曦盛怒的脸,而她却置身在床! 她无力争辩,无力怨恨,药性吞噬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身子似在燃烧,仿佛即要爆的火山,蠢蠢欲动,滚滚热流翻腾在内。她紧握着拳,紧咬着唇,牙齿深深的陷进了肉里,留下刺目的火红来。即便如此,她依旧未失去常性扑向淳于曦,而只是半磕着眼拼劲全力与剧毒抗争…… 126、大婚6 淳于曦盛怒!仿佛被人狠狠的摔在地上,而后无情践踏了一番。 她竟在此刻喊“卿月”!!他顿觉心口似要爆裂,闷闷的只有痛。 他极不喜欢这种感觉,那种怒气不是干脆的火气,而是由着心底最深处慢慢溢出来的闷火,仿佛是一股气,堵在心口,懵得人直疼。像是小时候哥哥在他面前炫耀有母亲做的新衣裳,有母亲疼爱般一样,他怒得心口疼,而那样的疼是带着点酸涩的痛楚,极其的令人不爽。 他光火,猛地拽起一思的手,怒不可遏狂吼道,“卿月?很好!那你就找你的卿月给你解毒去!” 说罢,狠狠的将一思甩倒在床,而自己则站在床前看着她痛苦挣扎。 他倒要看她,没有他如何解去痛苦!他有过经验,他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坚毅如他都不能抵挡住那种痛苦,他不信一个女子能忍得过! 只是他又一次意料错误,一思死咬着唇,咬出鲜血来,也不开口,也不动,只卷缩在床角不动,如何也不妥协! 他越加怒火中烧,她竟宁愿被那种痛折磨死,也不愿求他,也不愿要他解毒!他又想起了适才她如何依偎在卿月肩头,那时的她是那般的安静,那般的享受,而对于他这真正的夫婿,她却宁愿死也不愿求合!! 奇耻大辱,这何止是奇耻大辱!!那是对他耐心的挑战,那是对他男性威严的挑战,那是对他的极度挑战! 他极度疯狂,似疯了的猛兽毫无控制力,他无法忍受那般的耻辱!! 他大步上前,揪起一思便压倒在床……他粗鲁的撕去她的衣物,他毫无感情的掠夺……不要他碰,不要他,他偏不让她如愿! 一思本还有点理智,可在那般摧残下,她所有的理智和意识,所有抵抗的因子烟消云散,毫无踪影,药性完全控制了她,即便疼痛都不能换回她的灵魂。 她热情如火的回应了他,如带火的河鳗般灵活灵动,瞬间点燃了淳于曦,激出他心底最原始的热情来…… 他讥笑厌恶她的突变,他本该就此离去,而后令她痛不欲生,可他却未走,不是因一思已像水蛭一般将他缠住,而是他竟毫无力气离去。 他仿佛极其喜欢她那般碰触,许是药性的缘故,他竟觉得熟悉。那样的她激起了他猛烈的反应,仿佛回到了那夜,他也中了此毒,也变得不可控制起来……他忽然急切,猛得俯下身去,狂吻住她,深深索吻…… 她的唇原是那般的甜软,那般的美好,他原是那般的急切,那般的渴求,仿佛中毒的就是他……极快的,他便毫无抵制力的反客为主,与她紧紧交织在一起,如两条火绳紧紧相扣,翻转揉搓,紧紧缠绕在一起,直至成为一体…… …… 淳于曦不知道他到底要了她多少次,他更不知道自己为何能那般不受控制,仿佛毫无自制力的愣头青。他不是没有要过她,可这次却与那次新婚夜不同,那次他只有恨,只有怒,只有想杀人的冲动,而此次,他被如此的践踏,他竟还有留恋,久久都不愿离去,仿佛世界上只有她,只想着要她,心里脑袋里仿佛也只能容下她。 直到筋疲力尽,他才满足的睡去……他甚至忘记了今日乃是他与羽儿的大婚,今夜乃是他期盼已久的新婚之夜!! 127、噩梦1 一思简直不敢相信昨夜生的一切,仿佛是梦,可怕且狂野的梦,梦里她变得放荡,变得妩媚妖娆得令人作呕,那般可耻的需要着,迎合着,索求着,仿佛是极度饥渴的浪妇。那样可怕而耻辱的记忆残片,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在她脑中片片成形,连成一景,一幕幕,一段段,皆令人懊悔无及,自愧得只想死去。 当鸡鸣天亮,她头疼欲裂,骨头酸疼的醒来,她只觉仍在梦中,仍处在上台寺的噩梦中! 只是她知道不同,很大的不同。上台寺那夜她是被辱,屈大于悔,而昨夜她却是主导者,她无耻的在淳于曦身下娇媚、轻吟!!仿佛有罪,是背叛,背叛了卿月,背叛了贺修,背叛了那相恋几千年的爱,那般神圣的爱情,本是那般的纯净无瑕,却因为昨夜而变玷污了,它不再纯洁……以前她的身子受辱了,可她的心依旧纯净如水,而今,连她的心也不纯了,不再纯洁了…… 无比的懊恼和悔恨交织在一起,堵在心口难以消化,堵得她心口闷痛无比,疼的她不出任何声响来,只能呆呆的望着上方,望得眼睛干涩,涩出血泪来…… 淳于曦醒来,看都的便是如此的一思,那般悔恨的泪委实灼痛了他的眼,灼伤了他的心。 他仿佛又一次被人狠狠的摔在地上,无情践踏。 她在悔恨,她在失望,她在懊恼那个为她解毒的不是卿月,而是她的夫----淳于曦!那种无比受辱的想法似毒虫,一个一个慢慢钻进他体内,瞬间引不可收拾的毒性来。 他的脸蓦地又阴冷起来,恶言又从他口中蹦了出来。 他道,“如何?很失望是不是?失望枕边的人不是卿月!” 一思无语,仿如未闻,她此刻连死的心都有,他几句挑衅焉能刺激到她。 淳于曦见她如此便越加愤怒,他猛得起身狠狠抓起她一只手来,粗鲁的吊起,令她正视他。而一思只是冷冷的瞄他一眼。如此的他,她懒得理会。 淳于曦狂怒,他现他无法忍受她的漠视,如此的她仿佛带刺,根根直直的扎在他的眼中,刺进他的心底,刺得他怒火中烧不能自拔。他一个翻身将她压下,一手紧扣住她的手,一手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令她面对她。而她依旧冷漠,依旧不看他一眼,他火得不能言语,直吼,“连看本太子都嫌对于是吗?!本太子非要让你看,让你记住,永远记住!”他猛地的压了下来,如猛兽啃食般索吻她。那般的吻,粗暴无情就是一种惩罚,一思只觉一阵恶心,她没有比此刻更憎恨他的碰触,她懊悔昨夜的狂热,她不会让自己在如此羞愧下去…… 她奋力反抗,却因药力而虚软无力,她躲开他的袭击,却终究无果,她心焦如焚,却依旧理智尚存,她冷冷轻笑,态度忽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冷冷媚笑盯着淳于曦,问,“殿下可知现在何时?” 淳于曦愣,而后便是大惊,他昨日与她纠缠一夜,今日依旧再次纠缠不休,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事,昨夜乃是他和羽儿的大婚之夜!! 他蓦地阴冷起脸来,眼泛凶光,忽的掐住她脖子说,“你陷害我!?你设计缠住我,让我忽略羽儿,你为报复羽儿毁了你的前程,害她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你竟是如此歹毒的女人!” 一思轻笑,冷眼看他,道,“对,我就是这般恶毒,有我在此一天,就不会让你的羽儿好过!我要将她以前强加于我的全部还给她,我要将以往所受的苦痛全部加倍还给她!” 淳于曦掐着一思的脖子手猛然用力。疼痛憋闷顿时袭了上来,她痛苦异常,却依旧冷淡而笑看她,她知晓如此才能激怒他,如此才能尽快解脱。 128、噩梦2 她脸憋得通红,红肿的嘴唇都了紫,她极其痛苦难受,心却是在笑……如此也罢,就此了结也罢……她许诺卿月来生,如此便能很快去来生相会……那时她便能和他在一起,她便能早早的找到他,牵住他的手,缠住他,死也不放,如何也不放…… 可她又一次料错,淳于曦怎可能如此轻饶她,他突的停下手来,眯起了眼邪恶看她,恶狠狠道,“想激怒我杀了你?想让我将你送出府?仍想与你的情郎相会!好谋略啊,蓝一思!本太子差点就上了你的当!”他放开她,,眯起的眼越加的黝黑阴霾,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也笑,笑得邪恶而可怕,他道,“别做梦,你生是本太子的人,死是本太子的鬼,今生今世也别想着红杏出墙!别想着离开,身心都别想!”说罢他便压了下来,上下其手动粗起来…… 一思大惊,黑夜她能忍受,因为漆黑看不见,可白日……那般清楚,那般醒目,她即便心冷如冰也难以忍受,难以忍受他的侵犯,难以无视他狰狞的脸。 她极度恐惧,万般挣扎抗拒,可依旧是徒劳,如何皆是徒劳…… 她万念俱灰,只想要以死相抗……岂知门外却响起了十五柔弱的音调。 她在问,“风芽,一思姐姐可在……我……”她说得极委屈,柔美婉约的声调加上她精湛的演技,令人听着极其的心酸,不由的心生怜悯。 淳于曦闻言惊愣,他顿觉愧疚自责,他停了动作,起身怒瞪一思,便急忙穿衣要整装迎接十五,岂料门外十五并未给他时间。 风芽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拦着十五不让她进来。十五却目的明确只道,“风芽,我只想给姐姐道歉,我……我想和她说说话……让我进去吧,让我进去……”说着,她便强硬着进来。 边跑边还不停的喊,“姐姐,是我错了,我恶有恶报,我抢了出云,可却终究得到了报应,他昨夜……昨夜……”她说得凄苦,仿佛无比痛楚,她闯入内室,掀开纱幔便愣住不动,仿佛很吃惊,很惊讶,很是无法相信。 她看着淳于曦,水目盈盈,无比凄楚,哀痛,而后勉强扯出一丝笑来,惊愕说,“出,出云……” 淳于曦无地自容,只觉愧悔无地。他从未如此尴尬,如此窘迫,如此自责懊恼过,他在新婚夜抛下所爱,在第二日清晨被所爱抓奸在床,他不知如此如戏文般的事还能出现在他身上,他竟只觉无措,再强的应变能力遇此却也只得全化为乌有成了无措! 他身子僵了僵,疚心疾的看向羽儿,而后微微启口想要解释,却被羽儿先一步打断。 此刻,她的泪已如雨下,哗哗的滚落下来,无比哀怨的眼看着一思,又看向淳于曦,凄楚问道,“为何要这般对我,为何说爱我还要这般羞辱我?”而后她便又跑向一思,指着她颤抖的说,“只以为你说着完事,却是真的!真的如此报复于我,令我新婚夜独守空房!蓝一思,你为何要如此,我当年只是一时无知说漏了嘴才令你差点丧命,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也被五哥狠狠的罚过,你为何还要这般对我……这般羞辱我?!你令五哥新婚夜出逃来宫那是事实,我只不过是无意说漏了嘴才让母后知晓,母后将你扔进暗室,也是我求了情才免你一死的,你为何还要记挂在心,那么多年都不忘,真要实现那诺言让我新婚夜也如五哥王妃般独守空房,你为何还要如此报复于我……” 129、噩梦3 她凄沥哭诉,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淳于曦听得迷迷糊糊,却也能了解一二,他不想竟还有如此一层恩怨在里头。他惊愣,断定昨夜之事乃蓝一思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即戏弄了他,又羞辱了羽儿。 好一招一箭双雕! 他心无比疼痛,越加的自责愧疚。他竟不识得那样拙劣的谋略深陷其中,令羽儿受辱!他深深抱歉说,“羽儿,对不起……是我……” 一思裹紧身子,只觉好笑。这十五颠倒是非的本领是越加的完美绝伦了。 如不是她提醒,她倒真要忘了。她在暗无天日的暗牢里与蛇鼠整整相伴了十日,饿得头晕目眩,怕得心都要碎裂,挨到奄奄一息时才获救。 当年五哥大婚之夜,也是这般喜庆,也约莫在亥时时分,五哥突然来访,人未见先急问她,“一思,你如何了?哪里不适?” 五哥看到她好端端的站着便傻愣了起来,眼忽然迷离仿佛没了方向,而后便一阵痛苦大步跑上前来狠狠的拥住她。 她根本不知生了何事,她只知道今日五哥大婚,他该在溪王府,怎入了宫。她便问他,“五哥,你如何进宫来了?” 五哥轻笑,只说,“不是你传信于我说你病了么?” 她疑惑,还未问出口来,便被门外的阵势吓住,皇后带着私卫忽然闯了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她拿下,扔进了暗室。一关就是十天。 她至今都未弄明白那是所为何事,不过既然十五如此说,她倒明白过来。原是如此,这些原是十五所赐。定是她见五哥待她好过自己,便想出这毒计来,在五哥新婚之夜骗他进宫看她,而后再添油加醋告诉皇后,才会有那莫名其妙的一出。 一思冷笑,似要笑出血泪来。 看来昨夜之事也与她脱不了干系,要不,她怎能容忍新婚夜夫君不在新房,她怎能如此明了的来到此地抓奸?只是,她不明她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一思一惊,忽然想到了卿月,想到了黑衣人,想到了毒药,种种联系在一起,她便得出结论。十五要将她彻底毁掉,卿月和黑衣人皆是她有意安排,要令她身败名裂,死于凌迟。她会想昨夜,又想起了上台寺,她大惊,她昨夜的症状与那次那般的像,该不是,该不是,上台寺那次也是她所为,要不出嫁前夜她怎会如此得意的说,“……真期待无情太子对一个不洁之女该用如何手段,啧啧,淳于曦的手段一定令人期待……” 一思惊愕,冷冷的盯着十五,她依旧在伤心哭啼,眼依旧哀怨的盯着她,而淳于曦已经拥上了她,那般不舍,那般怜爱……看得她只觉恶寒,只想远离。 她稍稍整理,用薄被裹起身子,慢慢站立,冷冷说,“事实如何,自有老天决断。我要梳洗,请二位自便。”她不失优雅,缓缓而行,冷冷向里间走去,岂料药效厉害她身子并未缓和过来,才起立不就便晕晕乎乎没有力气,走了几步,她便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而后便是真的噩梦来临…… 130、危机 一思再次醒来时只觉得气氛凝重,皇后就坐在床沿,凝视着她,满眼的怜惜与惋惜,又隐含着万般的不舍。 见一思醒来她便揪起眉心,痛心疾道,“思儿,你……你怎可做出这等事来。” 她不知清晨亲自去太医院询问皇帝病情时竟会赶上太子府的人来传太医,细问下才知晓是一思出了事。打从第一眼见一思开始,她便特别喜欢她。她的聪明,她的才情,她的美丽,她的知书达理,样样都牵动着她的心,特别是她那份成全之心,更是难能可贵,令人敬佩。 皇后一直很心痛一思,她是知道太子对她并不好,一个女人孤身一人嫁入异乡,还不能得到夫君的爱,那是多么痛苦悲哀的事。她是深深的明白那种滋味,所以她待一思也特别起来。她便跟着太医一起来看,岂料结果会是如此……太子妃已有不足四月的身孕! 成婚不足三月焉能来四月的身孕!! 她看一思的眼越加的痛心起来,她不能相信眼前的一思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来,她是那般的知情达理。 一思懵,不知所谓,她缓缓起身环顾四周才明了所谓何事。 床榻边战战兢兢的立着俩个太医,淳于曦一脸怒意,铁青着脸似要暴怒杀人,而他身旁的十五则是颔哭啼,时不时抬起梨花带雨的脸望一望她,眼中无比“哀痛”,只是那般的哀痛中带了点只有一思能看得懂的兴奋,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一思心下一沉,脸色蓦地惨白起来。纸终究包不住火,有孕之事看情形怕是已曝光了。 “混账,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庸医!成婚不足三月焉能有不足四月的身孕?!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太子妃也敢陷害!”烈王也在,见着一思醒来,脸色惨白,他便愤恨的责骂起太医来。 他不会相信一思会是那般不堪的女子!未婚先孕?不知廉耻?那般低劣的行径和品性绝不能与一思联系起来,她在他心里是神圣不可轻犯的女神。他想起了齐兰一事,便觉得那是陷害,有人要像陷害齐兰一样陷害一思。 太医们听闻立马跪下,惶恐道,“王爷明鉴,王爷饶命,臣等句句属实,绝无……” “住口!你等医术不精还要害人,可知是犯的是何罪?!”淳于烈怒气冲天,大声喝道。他绝不容易有人如此玷污一思。 他眼角忽然瞄到了正哭得伤心地十五,灵光一闪便指着十五大骂,“是你是不是?是你陷害嫂子,是你要将嫂子置于死地!” 十五惊,依旧梨花带雨哭诉道,“我,没有……” “你妒忌她,你讨厌她,你就要害她!一定是你!”他嘟嘟逼人,而后又大嚷道,“来人!将这毒妇和这俩个害人的庸医一起送入刑部!” “够了小烈!你要闹到何时!”一直不一言的淳于曦盛怒起来,他冷厉的声音似雷一般震动了整个屋子。 淳于烈愣怔,不想二哥会如此,可他心中担忧一思便又强势道,“二哥,你不要被这恶妇迷惑了,嫂子是清白的!” “她清不清白,我比你清楚!”淳于曦脸色越加铁青,他不知道自己心底的怒意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觉得杂乱烦躁的狠,仿佛已不是单纯的耻辱。那是得知青岚有孕时,他也怒中心起,却不像现在这般复杂的愤恨。 他撰紧了拳头,正如他所说一思清不清白他比谁都清楚,新婚之夜她并不是完毕!只是不想命运要如此作弄他。令他第二次受此大辱!他的脸色越加的难看起来,又道,“你嫌本太子的颜面丢得还不够彻底是不是?你准备要多少人知晓本太子又做现成父亲这种丑事?!”他顿了顿,忽然冷笑起来,嘲讽道,“陷害?这能是陷害吗?” 他眼放火光,忽然似失控起来,指着一思道,“真是好计谋啊,蓝一思!假情假意为本太子和羽儿奔波,说话,就为了离开太子府!打那时起就知晓自己有孕了吧?啊?便迫不及待的想着离开本太子,离开太子府,就是为了保住这孽种,为了隐瞒这等丑事吧!你真可谓煞费苦心啊!蓝一思!你将本太子当成什么?当傻子被你愚弄吗!” 他越说越凶悍,越说越激动,激动得连眼神都变得似刀剑起来,仿佛直接可杀人于无形间般锐利,到了后来,他便直接暴怒无情道,“来人,将这贱人拉出去砍了!” 131、转机 “不可!曦儿,不可!”皇后惊,出声阻止。 她虽不信一思能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来,但她也不认为两位太医皆会看错,若说陷害倒也可能,一思聪慧又美丽,如有太子骨血那便越加了不得。但她之所以要阻止却是为了出云,出云现时盛怒失去常性做事不知轻重,她是怕他将来后悔。 一思是难得的好女子,也是出云缺之不可的左右手,她的存在不论对出云还是南秦皆是大好的事。她不想出云因一时之气而毁了那般好的女子,将来才来后悔。 她了解出云,出云若要不在乎绝不会这般盛怒。她适才有留意出云,当太医说一思乃是有孕时,他的眼中明显的闪过一丝喜悦,他是在乎一思的,他心中对一思乃是有爱的。只是他未能现,他不愿承认罢了。 她微微心疼,如若不是出云的母亲,大约出云也不会变得这般无情,暴虐,不懂真情。她站起,对着出云又道,“小烈说的不无道理……还是查清楚再做定论。” 淳于曦眯眼,无情问,“查清楚?母后是想儿臣做天下的笑柄?蓝一思是什么东西,本太子清楚!来人!” 皇后皱眉,她知晓这对出云来说乃是奇耻大辱,更何况还存有青岚这般的旧痛,可她依旧不忍心看着一思受死,不忍心看着出云变得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她便又想为一思说话。 岂料淳于烈却先她一步闹了起来,他失控道,“人人皆说秦出云乃是薄情寡义暴虐无情的冷面罗刹,可我知晓那只是他们不了解我二哥为人,乃是只看到二哥的表面。如今看来,你就是如此歹毒之人,薄情寡义暴虐无情!你待嫂子如此无情,她都一直想着你的前程,为你奔波,甚至要牺牲我一生的幸福,只为你巩固势力,而你却不分青红要杀她?!你为这恶妇受伤,她又不顾身子为你输血,倘若她有三月多身孕,为何神医那时却不说?!还令她输血与你?我这等不懂医理的人都晓得失血对胎儿有多伤,神医岂会不知?如若她真有孽种,她为何不拿掉,还要来等着别人揭?二哥,妄你自认聪明,怎连如此简单的道理皆不明!” 淳于曦微愣,心底蓦地生出一丝异样的情愫来。他不知她为他做过那些事,他也不知她为他输过血,他一直以为是卿月救他。 他神色暖了暖,又看了一眼一思。 她至始至终未一言,只是静静的听着静静的看着,面色淡然仿若事不关己。 就是这般的镇定,令他恼怒,仿佛知晓死期已到就等着那刻来临,仿佛死才是值得期待的美事。不知怎的,他特别厌烦她这般的神情,特别恼怒她急切想离开。 他深黑的眸子又蒙上一层阴霾,有阴毒了几分,他道,“将这女人押入大牢,听后查办!” 他心中邪恶,要急着离开他是吧,他偏偏不让她称心,令他受辱的人,他绝对会加倍奉还,绝对! 132、惊险 说罢,门外立马闯进俩个彪悍的家丁来,直往一思这边走来。 风芽见状再也忍不住,噗一下跪倒在淳于曦面前,猛磕头求饶道,“殿下饶命,殿下绕了公主……”她不能见公主被押入大牢。在风芽的心底入大牢是比死更恐怖更痛苦的事。她早年跟着十五时便常常被关大牢,只要不小心犯错便要关大牢,黑暗潮湿的大牢里面,阴森恐怖,不时有老鼠窜动出令人胆颤的吱吱声,而最令人恐惧的还是夜深人静时那幽怨的哭啼声,悲鸣的轻吟声如同冤魂索命般惊悚。 如今公主这身子,如何能经得起那种地方的折腾,再者她不信十五会就此放过公主,她一定会想着法子来折磨公主。 她不寒而栗,她想起公主被关暗牢那会,她不由的颤抖起来,头磕得更猛,又苦苦哀求道,“殿下明察,公主乃洁身自好之人,要不是,要不是那次在……” “风芽!住嘴!”十五惊悚,她立马大声阻止,她脸色撒白,也噗得跪倒在地,对着淳于曦道,“出云,求你,别再追究一思姐姐的过往,别在揭我大蓝的丑事。” “风芽,你说出实情,不要理会这毒妇!”淳于烈力挺风芽,他见十五出来阻止便觉里面有蹊跷。 “出云不可!我求你,我五哥已死,请不要再拿此事来扰他灵魂……”十五急切猛地抓住淳于曦的衣角,而后悲痛欲绝,双目含泪,无比可怜,她直直望向淳于曦,可怜祈求,顿了顿,她又哀痛,无奈哭诉道,“外界传言大蓝后宫出丑事乃是真的……”她低头闭眼,无比的悲痛,又说,“我五哥与一思……五哥喝醉酒……曾……” 她未往下说,却都能让大家知晓其中之意,个个闻之震惊。 兄妹**!十五竟说出了如此的“实情”! 一思大为震惊,她简直不敢相信十五能恶毒到这般,能说出如此弥天大谎来。 她再也沉默不了,如何侮辱她她皆可以忍受,可她决不能允许别人侮辱她的亲人,她冷冷怒道,“够了,蓝珂羽!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的是你!蓝一思!”淳于曦暴怒,他不知他在怒些什么,他只觉烦躁,他竟分不出是因为一思冲撞了羽儿而怒,还是因为听闻一思被皇子溪侮辱而怒!听闻皇子溪醉酒侮辱一思时,他心底竟生出一丝异样的情愫来,仿佛是痛,又仿佛是怒意,那般的情愫,令他越加暴躁。他扶起梨花带雨一脸惊吓的羽儿,又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讲那贱人拿下!” “谁敢!二哥,你要执迷不悟到何时?为何不一思解释?为何你要待她这般苛刻,对于青岚你……”淳于烈出手阻止,言辞愤慨,可他未说完便被淳于曦喝住。 他冷目喝道,“小烈!你也适可而止!此乃我家事,我要如何处理无须你来指教!”说罢,又狠狠道,“还不动手!” “好!我且不能管你家事,我这就禀明父皇,让父皇来管一管你的家事!”说罢他便愤然离去。 皇后见之,心中急切,急忙跟随淳于烈而去。她如何能让这等事再来心烦皇上,而皇上也未必能容忍皇室血统被玷污…… 淳于曦眼中生出火光来,怒瞪一思,吼道,“蓝一思,你果真有本事!”而后对着家丁又吼,“都聋了,还不动手将这贱人拖去大牢!” 给读者的话: 真相就在这几日,稍安勿躁,真相前需要大虐,如此才能令笨蛋太子悔断肠子,所以,期待…… 133、毒计 似要顺应事态,午后天色巨变,忽然间乌云密布下去雨来,直至夜晚皆未停。倾盆的大雨自天上泻下,那样的大,那样的急,仿佛要将世间污浊清洗个干净,只留得一个清清静静的世界来。 蓝珂羽一直心神不宁,窗外滴答的雨声愈加的令她心烦意乱。 她独坐在床榻上,不一语,手紧紧的攥着裙子,眼中闪出冷冷的光亮来。 她在担忧,回想起早间的一幕,她便不由的心惊肉跳起来。若不是她机警,真相险些就被风芽说出口来。她紧皱眉头,越加忧心。 纸终究包不住火,真相早晚有一天会浮出水面,到时出云知晓他一直认错了人,那时……她不敢往下想,凭出云的脾性,定不会轻饶她,她的将来兴许比现在的一思都不堪! 她如今什么都没了,只有出云,只有他一座靠山,倘若仅此的靠山都没了,她便连个乞丐都不如!她不会允许那般的事生,她要阻止,拼尽权力也要阻止! 她忽然起身,眼中冷光犀利,便直往淳于曦书房而去。 ……分割线…… 自将一思送入大牢后,淳于曦便一直在书房内未出,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在气什么,只觉得心口仿佛堵着快大石般,烦闷的难受,就是想火,就是烦躁不安。 以往烦躁他便会在书房临帖,临久了便能安下心来。可今日,他即便临帖也不能静下心来。 哗一声响,他又一次将笔摔得老远,拿起刚临的字来便是一顿乱撕,揉搓,狠狠甩在地上。 清早的一幕一直在他脑中回放,小烈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旋。 他说,“为何要对一思那般苛刻,对于青岚你……”他未说完那句话,可他知晓他要说什么,对于青岚自己都能容忍,为何不能容忍一思。 他也想知晓为何不能容忍一思!青岚那般的伤害他,他都能忍着不杀她,只将她囚禁在偏院令其自生自灭,甚至能容忍她生下孽种,他为何就不能容下一思? 他静静回想自新婚以来的点点滴滴,才觉一直是他在凌辱她,而她似乎一直在为自己默默的做着好事。至始至终,她都未曾真正伤害过他,而他不明,为何如此他还如此的恨她,怨她,就是见不得她高兴,见不得她那淡淡的笑,见不得她与卿月…… 淳于曦忽的一惊,随即愣住。他在吃醋!他在乎她?! 他越加的心烦,立马否决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心机那般重的女子,即便是美得令全世界男子心动,他也不屑,更何况她是残花败柳,她水性杨花,她到处勾搭人,她和自己的哥哥都能有一腿! 他越加的窝火,甩下所有的纸张,怒道,“寅,备马!” 于寅微愣,他知晓太子要往何处,定是又要去别院行走。只要太子心烦便会去以前的老宅行走,那里有一湖,是太子生母溺水之地,太子每次心烦便会去那里看望生母。只是今日下着大雨,太子又大病初愈,他便多嘴道,“主子,外面正下着雨。” 淳于曦冷冷斜睨,重复道,“备马。” 于寅无奈,他知晓太子秉性,便只得出门备马,确不知正赶上前来的蓝珂羽。 蓝珂羽匆匆赶来便看到了这般的情景,她便问,“这么晚了,出云要去何处?” 见她前来,淳于曦便稍稍变了脸色,紧皱的眉微微舒了开来。他道,“这么晚了,怎还不睡?” 十五微露哀色,转又关心道,“外面下着雨,身子要紧。什么地方偏要今日去?” 淳于曦不语只将她轻轻搂在怀间。 十五越加心忧,她看得出来出云也在心烦,而且也是在心烦蓝一思一事。 昨夜侍女来报,说太子将一思从二月手上带走,直往风馨院,她便心不安起来。 本以为出云对一思只有怨恨,却不知那怨恨之后还隐藏着爱慕。他竟能为了一思抛下新婚的她,还是整整一夜,可想而知他对一思已心生爱意。当他听闻一思是被人侮辱时,他眼底那番痛楚,也尽收她的眼底。她不会让那种事生,她不会让出云知晓自己已经喜欢上一思。她绝不容许! 她便又哀声道,“出云是在烦心姐姐之事吗?出云,打算如何处置一思姐姐?”淳于曦更烦,他也想知道他要如何处置她。他冷了冷脸,并不作答。 十五见他不语,便脱离他的怀抱,噗地跪下俯身不起道,“出云请饶了姐姐吧,乘着外界还不知此事,让姐姐拿掉那孽种,便饶过姐姐吧……大蓝已灭,羽儿只剩下这一个亲人,况且如此丑事,如若传出去,我大蓝的颜面……大蓝已不复存在,羽儿不想在她灭亡之后还有那般不堪的流言蜚语流传世间……”说着她又哭了起来,那般的可怜楚楚,那般的悲恸。 淳于曦心疼,他怎么未想到这层,蓝一思是羽儿的唯一亲人,虽那女人对羽儿不善,却依旧还是羽儿的亲人。倘若她没了,羽儿定会伤心,他当初也是顾虑到这层,才将她从偏院送进风馨院。他仿佛豁然开朗,他定是为羽儿才这般恼火。羽儿对她那般的好,处处为她考虑,她却设计害她独守空房,处处为难她,所以他才那般的恼怒,因为羽儿受苦而恼怒她,恨她,怨恨她。 以往也是因为她取代了羽儿的位置,所以他才那般的恨她,处处为难她。 定是这般,一定是这般。 他似又找回了失落的自己,伸手扶起羽儿,直道,“羽儿说什么便是什么。” 只要蓝一思肯拿掉孽种,他不介意杀两个人来息事宁人! 十五闻言,暗喜,直投进淳于曦怀抱,哭道,“谢谢出云……” 134、阴毒 夜阑人静时,雨僽风僝,风雨愈加的肆意了起来。风芽咬着唇,紧握着拳头一直站在浮尘院外,雨水侵润了她所有的衣裳,她冷得瑟瑟抖,却依旧怒目站立于前。 自打公主被押入大牢后她便一直在此,她来求太子开恩,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公主关在牢里。她有跟去牢里,那里阴冷潮湿,公主身子不适,昨夜又那般折腾,又加上有了身孕,她不知公主能否挨到烈王来救她。 她必须为公主争取时间,哪怕只有丁点希望,她也要求得。只是她不知在此等待能知晓那般可怕的事实。 十五适才进去时看到她,便冷笑着对她讲,“我看你还是早些死了心,你家公主必死无疑。” 她知道十五定不会绕过公主,可真听十五这般说了,她还是那般的惊恐,她惊呼,“你要将公主如何?你要害公主?” 十五阴笑,好半刻才凑到她耳边说,“西域最阴毒的迷失馨香皆不能至蓝一思于死地,这次本公主绝不会失手!” 风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西域最阴毒的迷失馨香”那般可怕的事实委实让她惊心骇神不能言语。 原是皆是十五所谓,公主一切的苦痛皆来源于十五,皆是她! 风芽牙关不由的咬得咯咯直响,身子随之也颤抖起来,她拳握的更紧,盯着大门的眼越加的愤恨,如火般的愤恨。 她几乎疯狂,听闻这般残酷且可怕的事实后,她几乎失去所有理智便拿起簪子要刺向十五,无奈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进了浮尘院,而她却如何也进不去浮尘院。 风芽的牙又紧了几分,她恨,恨老天如此的不公,恨太子昏庸无眼,恨十五如此歹毒之人也能逍遥法外,而公主那般的好人却要遭受牢狱之苦。她不能容忍,她不能让十五这般的毒妇再伤害公主,她要在她做出更恶毒的事前先杀了她,她要替老天惩罚她…… 风芽越想越恨,越想越疯狂失去常性,她死死的盯着,看着,不论雨僝风僽,不论雨水冰冷刺骨。 终于,在昏暗的灯笼余光间她看见十五的身影,她正依偎在太子的怀间,妩媚之极的漫出门来。 她立马要冲上去,却不知十五先她一步喊住了她,假惺惺道,“风芽,为何你还在此?不怕了,出云已答应放过姐姐。”她边说边向独自向她靠了过去,好似要给她机会行凶。 她当时几乎疯狂,哪里看得出十五的用意,便正中其招,挥手就将事先准备好的簪子直插向十五。 十五大惊,躲闪不及被刺中了手臂,痛苦之色立马在她脸上显现。仿佛是失去理智的嗜血狂魔,风芽看到十五痛苦的样子便兴奋了起来,越加的疯狂。她嚷,“蓝珂羽,你毁了公主,我要你给公主陪葬!”说着便又举起手来便刺,只是此次却被及时反映过来的淳于曦制止,他飞身一掌便将她劈得老远,她狠狠摔落在地,口吐一口鲜血来。 即便如此,依旧熄灭她心中的怒焰,依旧熄灭不了她对十五的仇恨,她挣扎着又起来,拿起簪子又来来刺,有被淳于曦一脚踹开,又重重的摔落在地,血从她口中溢了出来,她瘫倒在地,却是再也不能爬起来。 淳于曦愤怒,他不知会有如此的意外生,有人要杀羽儿!他决不能容许别人伤害他最心爱的人,绝不。 他大步上前,还要去打!却被羽儿阻止,她哭喊道,“出云,那是一思的婢女风芽!”而后先淳于曦一步,跑到风芽身边要搀扶她起来,而面对淳于曦时那般的善解人意的脸在面对风芽时却变得狰狞不堪,她假借扶她时附耳又轻说到,“想要杀我救蓝一思,你做梦,本公主这就去大牢杀了她,永绝后患!” 风芽大惊,口吐鲜血怒道,“蓝珂羽……烈王爷会救公主,他们绝不会放过你,绝不会!!” 蓝珂羽见她如此说,便又变得凄凄哀哀楚楚可怜起来,她含泪问道,“为何?为何这时姐姐还不相信我,暗牢之事与我无关,今日之事也只是偶然……为何姐姐还要这般对我……” 淳于曦简直不可置信,那女子竟是蓝一思的婢女,那狠毒的女人到此还不肯放过羽儿,要将她至于死地,只因今日巧合她的丑事败露,只因羽儿说出她与皇子溪的丑事来!如此阴毒的女人,他焉能留得!枉费羽儿还那般替她说话,枉费羽儿还苦苦哀求与他要饶她性命,枉费他竟心生不忍要放过与她!更令他窝火的是烈王!烈王爷会救公主!那句话委实是雷,轰得他理智全无,不留残片! 好!要等着小烈来救她是吧!他即刻便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吼,“来人,将这毒妇拖去大牢!本太子要让她看看烈王如何来救蓝一思!” 135、盛怒 南秦地处江南一带,初夏时节本就潮湿,大牢隐蔽又处在地下,阴冷潮湿不在话下。即便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干草,坐在上面依旧觉得湿漉一片,地表湿气渗出连带那干草皆像是在水里浸没过的般湿湿潮潮得厉害。 一思抱膝而坐在上面,却再不觉湿腻难过。她望着大牢天花板上偶尔滴答而下的水滴,竟不由微微含笑起来。 比起暗牢的可怕,这里简直是天堂,虽然潮湿阴冷,却没有令人作呕的气味,和可怕的蛇虫鼠蚁窜来窜去。在暗牢的那十日,她几乎没有合眼,因为她一睡着,便会有东西爬到她身上,便会有虫子啃咬她,她便会成为那些东西的美餐。 比起那时来,这里可谓是天堂。可令她轻松而笑的,却不是环境,是心境。那时她有那般多的牵挂,那般多的不甘,而今她却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只想早早的离去,而后等着贺修,与之再续前缘。 离开那个魔头似的太子,离开那个恶毒的十五,离开与贺修没有将来的世界…… 她又微微含笑,仿佛已看到了黎明的曙光,看到了贺修在向她招手呼唤…… 淳于曦怒气冲冲的闯进大牢,看到的就是她那般淡然的笑容,仿佛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得到佛主的点化,即将飞仙而去那般释然……那般的满足! 淳于曦怒不可遏,她将她那份笑容理解为杀人后的兴奋。她报复羽儿后得到的快乐!! “很悠闲自在啊,蓝一思!如何?等着你的烈王来救你,还是等着你的二月公子来救你!”淳于曦厉声喝道,幽目阴霾,彷如黑洞。 一思不明所以,本不想加以理睬,却见随后而至的被架着而来的风芽,便不由震惊起来。 她猛得起身,惊呼,“风芽,风芽……”而风芽却只是耷拉着头,口吐鲜血,仿佛在挣扎,却如何也太不起头来。 一思惊,那种至亲离去的悲痛感又袭了上来,那种比死更痛苦的痛楚一阵阵的折磨着她。她本来淡定的心神,因为此情此景而消失殆尽。 “淳于曦,你将她如何了?你为何要这般待她!”一思紧握着牢木,怒瞪淳于曦。 “这不该问你?你唆使她刺杀羽儿时就该料到有这般的结果!”淳于曦冷厉回敬,语气冰冷可怕。 一思震惊,她不想能听到如此骇人的新闻!风芽刺杀十五?!风芽见十五如老鼠见猫,那般胆小的风芽,自小被十五欺负大的风芽怎会刺杀十五? 她忽然明了,冷眼怒瞪十五。十五面色为难,一脸可怜样,眼底却是抵不住的窃喜胜利。 是十五!一切又是十五的计谋! “蓝珂羽,你要如何?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罢休?!”一思怒目三分,冷冷呵责,她不知道十五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何到了此时依旧还这般恶毒,要如此折磨她。 十五委屈,大眼水润汪汪,无辜至极。 淳于曦怒,又吼,“要如何才肯罢休的是你!蓝一思!从未见过如此心肠歹毒的女人,就因羽儿的无心之失,便忌恨到现在,自己活不长久还要唆使婢女行刺!蓝一思,你的心到底是如何长的?” 一思闻言只觉好笑,她笑,从未有过的狂笑,说,“人道前朝仁帝昏庸无道不识正理,不想南秦太子更胜一筹!真枉费凌相这般操劳,处处为之谋划,如今看来,即便登基立威也是个无用的昏君!”一思心疼,她只当淳于曦性情暴虐,无情冷血而已,却不知还是如此愚昧昏庸之辈。十五如此拙劣的演技也能骗过与他,还能为之深深痴迷。 自古君王毁于妖女的比比皆是,即便他雄韬伟略,如迷恋十五也不会是如何的好君王!她懊悔无极,悔不当初,她为何要为这般昏庸无眼之辈苦苦经营,她为何要为这般的人许卿月来世,她为何要让小烈牺牲幸福只为巩固他的地位! 原是她才是有眼无珠的人!! 淳于曦暴怒,他一生下来便受人尊敬爱戴,他才情出众,聪明绝顶,从未有过人如此谩骂与他,将他比作人人唾弃的前朝仁帝,将他说成是昏君!! 那恶毒的女人竟说他比仁帝更加昏庸无道! 如此奇耻大辱如何能忍得!他吼,“来人,弃妃蓝一思道德败坏不守妇道,乃天理不容!杖毙!即刻执行!” 十五闻言暗喜,可脸色仿佛很惊讶,连忙求饶,“出云,饶了姐姐……” 一思看着更觉好笑,直道,“昏君配毒妇,乃是绝配!哈哈……” 如此一来,淳于曦更觉一思罪不可赦,恶毒无比,他火便越加的难以控制起来,他又再次下了狠令,“动手!” 语闭,杖落,一思被甩倒在地,偌大的粗木棍棒便那样如雨点般的落下,一下一下,击在她娇弱的身子,只觉得疼,直通心底的疼! 啪啪啪,一思不记得棒子击在她身上到底有多少下,她只知道,她疼得有些麻木,意识有些迷糊,下腹也开始如撕裂般的绞痛起来,而后她便听得有小烈高亢的声音,他仿佛在说,“住手……”而后她便意识模糊,眼前便黑了下来…… 136、获救1 淳于烈几乎疯狂,他不曾想竟能看到如此残酷的现实,二哥竟动用私刑要将一思杖弊!他二话不说便冲了过去,护住一思,挡住所有的棍棒,只道,“住手!” 清晨出了太子府他便直奔皇宫,在进入皇宫的最后一刻终究被母后赶上,母后的劝诫历历在耳,她说,“倘若一思确实不洁,孩子确实不是出云的,你父皇知晓后会有什么后果你可想过?这事闹大了对一思有何结果你可曾想过?” 在风潮古都,按理,女子不贞不洁不守妇道那是重罪,是要游街凌迟致死的!倘若一思真乃不洁之身,父皇如果知晓便再不好收场。可二哥如今被那恶妇所惑根本毫无判断力,对一思只有伤害,他不知一思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和折磨。 他不能看到一思受苦,她更不能看到一思游街凌迟而死。因此他便乘着深夜带着几名心腹,偷偷进入太子府,要将一思偷偷带出大牢,后作打算。 可他如何也不会想到,二哥竟这般快的动手。一思已气若游丝般的倒在血泊里。那样多那样多的血淌满了地面,而她皮开肉绽的躺在那样红的血水中一动不动。 他看着遍体鳞伤的一思只觉心都似碎了,心智几度崩溃,有如一思身上那血肉模糊的场景一般,他的心也一样的血肉模糊起来。他搂紧一思,搂得那般紧,仿佛要将她深深嵌入自己体内,仿佛只有这般才能保护她,才能令她免受伤害。 淳于曦见他突然而来,又那般护着一思,看着他双目流露出来的疼痛与怜惜,便更加的恼火,他冷厉道,“淳于烈,你深夜带人闯来太子府所谓何事?!” 淳于烈愤恨无极,他不答反问,“二哥,你如何变得如此残暴不仁!她是你妻子,她曾经为你输过血,你怎忍心下得了手,如何忍心!!” “她做过什么我比你更清楚!要如何处置她,也是我的事!带着你的人立马回去!”淳于曦瞄了一眼站在一旁身强力壮的随从便知晓淳于烈来此作甚。他脸色越加的冰冷,眼眸越加的冷冽。 “今日我来便是要带她离开,即便留下我这条命,本王也要带她离去!”淳于烈不甘示弱,他铁了心,他决不能将一思留在这个无情之人手中。 淳于曦几乎气炸,小烈的言辞令他恼火,小烈的坚定更加令他火冒三丈,他直嚷,“你且试试!!” 淳于烈不以为意,抱起一思便要走,淳于曦一个手势,于寅等人便将淳于烈团团围住,而淳于烈的侍从见势便操起家伙与之拼搏了起来,一下子气氛变得紧张而不可收拾。顿时,阴暗的大牢内刀光剑影,拼搏厮杀,情势危急起来,便上演一场兄弟相残的惨事来。 只是那惨事终究未能愈演愈烈变得不可收拾。皇后及时赶到加以制止。她早料到她性急的儿子会当夜就干出劫狱的祸事来,便安插了眼线在烈王府,只要烈王一有行动她便可加以洞悉便阻止,也幸好她赶得及,并没有因一女子而惹出更大的事情来。 她知晓今日这曦儿和烈儿皆不会善罢甘休,她看着奄奄一息的一思便想到了折中的办法,她道,“思儿情况危急,你俩是要闹出人命来才觉悔悟还是怎的,思儿我带回宫里医治,待查明真相时才做定夺!” 淳于曦怒火未息,本不甘就此了结。但介于母后颜面,又看那满身是血的一思,倒心生一丝不忍来,便勉强答应。 只是,令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事,今夜的风波会成为街头一个话题,太子妃不贞不洁之事竟在一夜间如外间那雨水般洒满了整个皇城。 第二日清晨,皇城的头号新闻便是兄弟相残只为美艳太子妃。一思勾引小叔还身怀孽种的消息向雪花般飘散在皇城各个角落……成了大街小巷,人人茶余饭后静静乐道的重头大戏。顿时那般可怕是谣言,窜入了每个人的耳朵,每个臣子的耳朵,甚至迅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事态便变得越加的复杂惊险起来…… 137、获救2 本是单单的太子妃不贞不洁演变成皇家兄弟争女这等丑事来。 皇帝龙颜大怒,兄弟争女之丑事委实令他怒不堪言,为保全皇室尊严和颜面,一思便成了最佳的牺牲品。即便皇帝再痛心不过,他也只得牺牲一思保全皇族颜面。 卿月知晓此事已是十日之后。 过了九月九,卿月便要上任南州,本来太子大婚隔日清晨他便要去宫中秘训,因大婚当夜生的那事,他便当夜去了宫里。他是想以忙碌来冷静自己,以便防止自己一时抵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秘训乃是隐秘之事,需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卿月并不知晓外面生了什么。当十日秘训结束出来,他被烈王邀去买醉坊,他才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小烈一直在喝酒,万般的哀痛。 “卿月……皆是我的错……我的错啊……”说话间,他又抬起酒壶便往口中倒酒,灌满了满口才摔了酒壶,哭丧道,“皆是我的错,皆是我的错,如若听从母后再做打算便不会闹得全城皆知,父皇便不会知晓,一思便不会受处罚!卿月……皆是我的错,我害了一思,我害得她身败名裂,更害她要拖着那般卑劣的名声而去……” 小烈说着,两行清泪便不由的流了下来,那般的痛苦,那般的内疚和悔恨,只是只有他知道,即便他悔断了肠子也换不来一思的清白来,还不来一思的名誉…… 卿月痛不堪言,他也举起一杯酒来直往喉间送。辛辣的醉生梦死自口而入,如一条火线直接由着喉间往心底燃去,燃着了心,燃着了整个身,那般烈的火,那般汹涌,仿佛要在瞬间将思绪极其身心烧的干净。 卿月紧抓着酒杯,紧紧的握着,有血在心底流淌下来。 他万万不会想到,短短十日,竟有如此大的变化,一思将被处决! 他如何也不能接受这般的事实,他就是不愿一思受到如此的辱没和唾弃,所以当一思许诺他来生时他才欣然接受,隐忍着心底波涛汹涌的情愫,他生生的忍下欣然接受她的来生之约,只是为她不受如此伤害。 可如今,他的牺牲却成了泡影,她依旧要受如此的屈辱和唾弃。他怎可能接受这般的事实,他怎可能让这事就此展下去,他不允许别人如此欺凌她,他不能容许那般的事生,如不能改变,他便要和她一起下承受那般的痛楚……他忽然那般觉得,他生来便是追随她的,不论生死便只追随与她…… ……分……割……线…… 又是一连几日的大雨,不眠不休的下着,仿佛要将皇城那不利于皇室的流言蜚语冲洗个干净。 夜黑灯明,皇帝在御书房中批着折子,不时咳嗽连连。他的身子自太子妃一事传开后便越加的差了起来。即便牺牲一思,兄弟不和的谣言也传了开去,反对太子的人便又有了可乘之机。他盖上了折子,终究忍不住抬头看向窗外,窗外漆黑一片,只有磅礴的雨水声声声入耳,像是针刺般刺痛他的耳膜,刺痛他的心。 他轻轻咳了咳,接过太监总管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便问,“他是否还在?” 太监总管微愣,而后轻叹一口气,道,“还在……” 皇帝不语,站了起来,微微踱步步向门前。 门外廊道灯火通亮照出一片亮堂来,照出了如线的雨水,照清楚了雨下那下跪的人来。 “皇帝,凌大人跪了一天一夜了,他前不久才输血给太子,这……”总管太监见皇帝亲自看来,便稍作提醒,为之说句好话。 皇帝看着卿月,微微愣,好半响,他犀利的眸子才泛出一丝妥协之色来,轻叹道,“宣他进来。” 卿月跌撞而入,见了皇帝便又要跪下,皇帝开恩,只说,“免跪。”看了看面色惨白的卿月,微微皱眉又道,“你可真想好了,真要如此行事?” 卿月低头,依旧跪了下来,坚决道,“请皇上成全,卿月一生只爱一人,也只能爱一人,为她卿月可放弃一切……” 皇帝皱眉,痛心道,“你大好前程,当真要为一女子而断送!她肚中之子当真是你所有?” 卿月回答坚定,直道,“太子私访大蓝时,卿月同行,便是那时认得一思,也是那时有了私情。请皇上成全,念在凌家为南秦出生入死的份上,念在一思和卿月同救太子的份上,赐我们全尸合葬。” 皇帝眉心皱得更紧,卿月承当所有罪责倒是可解兄弟相争的矛盾,只是卿月那般好的一根苗子便如此为一女子毁了,委实叫人可惜。 他深深又望了一眼卿月,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裳,月牙白的衣裳紧贴着单薄是身子,却是透着那么强大的坚毅感,仿佛是一尊石像,那般的沉,那般的稳,那般可以信赖。 皇帝微微舒眉,终究松口,正色道,“卿月,朕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但你要答应朕一个要求……” 卿月欣喜,抬头望去,直说,“臣惶恐,皇上任何要求,臣皆答应……” 皇帝老谋深算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而后轻笑道,“如此便好……” 南秦玄远二十三年,初夏。 前朝仁帝遗孀反蓝复朝,推翻大蓝,重建新朝,新帝改国号为承,昭告天下。 同日南秦皇帝颁旨,原大蓝十四公主今太子妃蓝一思与丞相之子凌卿月斯通勾结做出苟且之事,辱没皇室罪该万死,赐御酒一杯,以儆效尤。因凌家劳苦功高而免株连之罪,但死罪难免活罪难逃,罚凌相十年俸禄以作惩戒。 同月底,南秦皇城临城风城郊外一宅内红灯高挂,红烛滋滋燃得正旺,一对新人喜结连理…… 138、大喜 一思大约死也不会想到能死里逃生,醒来后便身在这风城老宅中。 原是皇帝要卿月誓死追随太子,仍要他去南州上任。只是由明着上任改为潜伏上任。他要求卿月留在南州,即便太子登基也不得回皇城半步,如此他才绕得卿月与一思性命,已假死毒酒替代真毒酒。 而皇帝其实不知,卿月早在见皇帝前便去见过太子。他真心相求,央求出云成全他与一思。他也假称一思肚中之子乃是他的骨肉,他只是赌了一赌,赌上二十四年的兄弟之情,赌上出云对一思的怒意乃是因为一时之气。 岂料是父子俩不谋而合,出云不止看中二十四年的兄弟情义,更看中卿月的才能,便也提出卿月假死带着一思前往南州为之做后盾。只是那时并不知晓皇帝如何心思,便有了卿月雨中跪求皇帝成全那一出。 一思第二次披上嫁衣,第二次迎接新郎,第二次坐在喜床上,却是第一次那般的欣喜激动,仿佛有无数只小鸟在心中扑腾,如何也停不下来,扑得她雀跃不已。 等待了那般长久,终究老天开眼一回,她与贺修终究能结成连理,她只觉得在做梦,而那梦美得不切实际…… 她不由的上扬嘴角,重重的在自己腿上掐了一下,疼,生疼,却是那般的甜,自内心的甜。 一思轻笑,腿上那般的疼,她依旧觉得在梦中未醒,她缓缓站了起来,微微掀开盖头,向外望去,简洁的房内,只有几样简单的家具,红烛燃得正旺,映出喜气的红艳来。 那样的红,耀得人闪眼,只觉得眼睛都闪得干涩,闪得疼。她缓缓走下,走进红烛,仔细的看着,看着那虚幻却真实存在的火焰。 那般火红的火焰忽忽闪闪,似极了浮云,却是真实的能给人带来温暖,微微的暖却是那般的窝心,那般的真切。 一思忍不住走向窗前,她忍不住要看一看她的新郎,她等待那么久那么久的新郎。 她推开窗来,向庭中望去…… 此乃一精巧的小宅院,中庭为心,四周有房,皆不大。喜宴就摆在中庭,顶着圆月,月下同庆。因刚搬来不到二月,认识的人不多,请的人自然也不多,除了邻里,便只有几个知情的人。 即便如此喜庆之色却未能消减,欢快之感依旧未减……而新郎依旧未能逃脱众人的灌酒庆贺。 远远望见一袭红衣,流窜在众人间,好不欢颜,停留正桌便被逮住,灌酒。 “今日大喜,定要喝个畅快!”淳于曦笑得爽朗,看着满面喜色的卿月,他也笑出声来。 可心底却是五味杂陈不是滋味。他也弄不懂是如何回事,当卿月跪求他成全时,他竟有一丝苦痛在心底滋长,却随即被他否决,他以为那是尴尬,自己内人被好友染指的苦涩。 他本不该答应那般荒唐又受辱的要求,却终究敌不过情感和实际。卿月是他自小的兄弟,是比小烈更亲的兄弟,有些事,他可以和卿月将却不能对小烈讲,有些事他可以和卿月做却不能喝小烈做,有些任务他只能让卿月完成却不能让小烈参与。 为一女子失兄弟委实不值,如若那是羽儿,他是万般也不会答应,但蓝一思不是,他完全可以用她来换取兄弟的一颗真心。 淳于曦不由的皱了皱眉,昨日他便已至风城,便已见过卿月与一思,当见到他俩十指相扣而来时,他竟又不是滋味来,仿佛有积压着极大的火来无处可。他对蓝一思的恨早在她没了孩子便该消失殆尽。她欺负了羽儿,他让她没了孩子,加倍偿还了,他们便两不相欠没了瓜葛。可他见到她时依旧有不明的怪异情愫,见到她时心底依旧有东西在萌生。 像似现在,他喝着酒却只觉的酒不是辣的而是淡而无味,甚至泛着一点涩。 卿月酒量本就不及他,几番下来脸色微红有些醉意,只推辞道,“不行了,出云放过于我……一一还在等候……” 淳于曦坏笑戏谑,道,“又不是不曾有过,还这般珍惜良辰美景。” 卿月微醉,说话也异常老实起来,他道,“乃是一生一世的一心一意的人,自当要留在一生一世只有一次的洞房。”说罢,他便忍不住呕吐起来。 淳于曦莫名心畅,便微微含笑为之拍背,调笑他乃朽木不可雕,极其迂腐之人。待到他吐得差不多时,他便拿出帕子来递给他,岂料他自己已勉勉强强的取出帕子来擦拭嘴角残留污物。 卿月微醉便极为迟钝,手脚也及不灵活,他扯着帕子时便将藏于袖口的令一条帕子也扯了出来,掉在地上,白色的帕子在夜色下极为显目,淳于曦便多看了一眼。 白色绸缎,翠竹图案的帕子就那般躺在卿月脚下。淳于曦忽然一惊,俯身拾起帕子来,仔细端详,左看右看依旧和自己那条如出一辙,他便更为惊讶,问,“你如何有这条帕子!?” 卿月含笑,含情脉脉,深情道,“此乃我与一一的定情之物,摘月那夜,在廊道里捡到的,当时只觉清新雅致,不想绣着帕子的主人越加的绝色不凡。一一的绣品就如她的人,清雅淡尘,如出水芙蓉般一尘不染。” 淳于曦大惊,问,“你说甚?这是一一所为?” 卿月微笑,自豪道,“自然是,你看……”他拉开帕子,指着一角的“一四”道,“这便是证明,一一的绣品中皆有一四二字,她排行十四,便是一四,便成一思。她的名字也有此而来。” 给读者的话: 呃……希望不负众望,一定有很多错字,白天再改吧,实在太困了……~~~~(>_<)~~~~ 139、悔恨 五雷轰顶般的话语震得淳于曦几乎精神溃散,魂飞魄散。他僵直着身子,仿若石化。 十四,一四,一思!?十四,一四,一思…… 心底默默的重复着那句话,一遍又一遍,一遍复一遍的重复,可依旧仿佛不够,如何也不够唤醒他满腔的惊惑。 原是如此,原来他苦苦思念,日日魂牵梦萦的一四,是一思,原是一思!!是蓝一思!他的太子妃,在新婚夜差点被他推出去斩的太子妃,那个他处处为难刁难,恨得彻骨的太子妃,他鄙视践踏如粪土的太子妃!! 原是她,是她! 怪不得他觉得她的眼比羽儿更像她自己,怪不得他总有为之牵动的感觉,怪不得他对她的过去行为那般在意,原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就是她,只有她。 淳于曦心口似有剧烈的疼痛扩散开来,慢慢的,极其缓慢的蔓延开来,一点一点的折磨,一点一点的侵蚀他仅存的知觉和理智。 他都干了些什么,他对她都干了些什么? 不到四月的身孕!!那分明是元月初次时而得,那是他的骨肉!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骨肉?!他竟将她逼近了死亡,他又亲手将她送进了别人的怀抱! 淳于曦盯着卿月,一身喜气的红是那般的刺眼,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将心爱的女人送与他人!他将一思送给了卿月! 淳于曦只觉的天崩地裂,彷如世界末日。心底徒然生出苦来,那般的苦,扩撒度极快,只在瞬间便窜遍了全身;那般的苦比胆裂更为猛烈;那般的苦比哑巴吞黄连更为难以承受。 原是一切皆错了,错得不能再离谱!他亲手扯断了链接他与她之间的红线,他亲手甩开了她,他似用刀剑亲手无情的斩断了他们之间仅存的情思…… 淳于曦只觉心都在滴血,那般的悔恨皆化为滴滴浓血,一滴一滴,染红了他的心,染红了他的眼…… “极好,极好……”淳于曦盯着那帕子喃喃。 真是极好,极好的惩罚,极好的报应!他以往如何的待她,现时便加倍报应在自己身上,那般的痛,那般难以忍受的痛,他真不知他要如何才能缓解那般的痛,如何面对这般的痛,如何再饮得下这杯“喜酒”! 许是老天皆觉得他该受惩罚,在那般苦痛之时却又来了雪上加霜! 他未从悔恨中缓过神来时,于寅行色匆匆来报,只道,“边关告急。” 边关告急,西地外域突袭边关,南秦在一天间连失五城!皇帝急招命他连夜启程,赶往边关主持大局。他不得不即刻启程赶往边关,他必须匆匆辞别卿月,直奔战场。 可骑在马上,奔驰在夜色中,他总觉的有东西遗落在风城那小宅,总有莫名的不甘和不舍。 骏马奔腾,掀起尘埃一片,淳于曦带着他那十二暗卫一刻不停的飞奔而走,直至靠近镜湖,他才忽然停了下来。 湖水如镜,微微泛着波澜的湖面映着圆月,微微晃动如女子眼眸,泛着流光溢彩般的光芒。 淳于曦心中一沉,思绪忽的飘远开来,他想到了上台寺,想到了慈云寺,想到了那命中注定般的相遇,想到他不顾一切的追求,想到今夜花前月下,那命中注定的女子牵手的却不是自己…… 他忽然觉得胸闷气短,仿佛被重重压挤,压得疼痛,挤得难受。 他现他无法忍受,即便是想也无法忍受一思手牵着其他的男人,即便是想皆能有心猛然碎裂的感觉。 他忽然掉转马头,又往回疾跑而去……不论身后于寅如何呼喊,他皆仿若未闻,此时此刻,他的心底除了那种疼,便再不能有它,皆不能有…… 给读者的话: 头疼欲裂,只有这些,明日继续……抱歉,今日少了。但还是要呼吁,多多票票多多收藏多多砖…… 140、命运 人走席散,火红灯光间,卿月脸色微红,含笑送走最后一位宾客。 顿时,本来热闹非凡的宅院一下子便静了下来,卿月微愣,只觉得忽然的寂静蓦地令人紧张异常,心湖萌动难以平复。他转身抬头望向那红光外溢的窗口,眼中柔光四溢,幸福难掩。胸口莫名起伏膨胀,满满的,实实的,皆是甜腻的幸福。 他不由咧嘴而笑,忽又热血沸腾,越加难以控制起来,他迈步就走,仿佛一刻也不能停留,迫不及待的便向那红光四溢的房子疾走而去。 那里有他的爱,那里有他魂牵梦萦的爱人。 房内,一思正坐在床沿等待,火红的衣裳,火红的盖头,那般的红,红得令人心底愈加的澎湃起来,他只觉有火在体内蔓延,顺着血液将真个身子都沸腾起来。 他愣了愣,盯着那抹红,眼越的温柔、迷离。 这一刻他等待已久,仿佛期盼了数千年,本以为今生无望,却不想还有此刻。 此刻,他的爱就在眼前,就在那红色的锦帕下,就在那边静静的等待他。此刻,他只需走上前,掀开那抹红帕,便能将那张绝色的姿容印在眼底,深深的,牢牢的印在心里,永远不分离,今生今世都不分离。 他的心又蓦地澎湃起来,似乎再也不能等待,半刻也不能等。大步上前来到她面前,他轻轻掀开红锦帕……瞬间,那绝色容姿便显了出来。 她正低着头,半垂着眼睑,卷翘的睫毛如扇般微微颤动,掩着那抹女子独有的动人羞涩,她微微含笑,俏皮的嘴角绽出绝美的幸福来。 他一直知道她是美的,美得无人能及,两个月来朝夕相处,他每时每刻几乎都能看到这张脸,可依旧仿佛看不够,此刻看来依旧能令他不由的心动,难以抑制。 心内蓦地激流蓬勃,他仿佛再抑制不住,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唤她,“一一……” 那般低沉,那般沙哑的嗓音,说出的话却是异常的柔软,异常的悦耳动听,仿佛是轻巧的羽毛拂过心间,留下一地轻痒悸动来。 “嗯。”一思回应,抬头,柔情似水略带羞涩的眼对上他热情如火的眼,竟是一震,再来不及反应,他的唇便覆了上来,那般滚烫的唇似烙铁,覆在她唇间却是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头。 压抑已久的情感终究在这刻尽情的释放,他的吻那般的激烈与急切,仿佛迫不及待的想要在瞬间将她的美好全部融在口中…… 一思情难自禁,她同样激动的难以自己,她的情同样压抑了千年才得以释放,她的心同样被幸福所填满。 幸福,原是这般的美好。她终究能有一天能抓住幸福,只属于她和贺修的幸福…… 有一滴泪,滚烫的泪,滚落下来,那是幸福之泪,那是她期盼已久的幸福之泪。 许是尝到了泪的咸味,卿月停住,微微离开她的唇,星目迷离仿佛有说不尽的不舍,他轻问,“一一为何落泪?是否是修……” 修,是修。他现在叫贺修,仿佛是命运刻意的安排,皇帝要他隐姓埋名,便赐了他新的身份,新的名字,那名字便是贺修。 她笑,眉眼弯弯,甜糯道,“不,是因为太幸福。”她盯着他,只是静静的盯着,仿佛也无比的满足,她总觉得那样的幸福太过美丽,美丽得不够真切。仿佛要证实,她轻轻问,“修,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梦,是真实的,一一自今日起便是修的妻子,今生今世一一和修便不再分离……” 他点头含笑,那幸福亦在他脸上绽放开来。他深深拥住她,将她的头埋在心间,道,“不是梦,自此刻起,一一便和贺修生死连在一起,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蜜一般的甜在心中绽放开来,她满足的展出笑来,亦紧紧的贴紧他,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腰。 腰间一紧,卿月顿觉一震,身子蓦地的僵直起来。 他亦是正常男子,二个月来的以礼相待已是极度的克制。一思杖责失了孩子后,身子便一直不好,若不是何喜妙手回春,怕是今生都难有今日。之所以在风城呆了两月,也只为让一思养好身子再行上路。 两个月的调理修养,一思终于完全的康复起来。 有一股热流莫名的窜进心房,激起阵阵涟漪来,迅溃散漫便全身,激起最原始的激动来。他轻咳,又唤她,“一一。” 语调柔软,语音极具魅惑。 她似领悟,万般含羞,只低声轻吟,“嗯?” 他喉间干涩,哑着嗓音又道,“良辰美景……春……” 仿佛能看到他傻傻愣愣的呆样,一思哧笑出声,不等他说完便一个用力将他带到在铺。 他顿觉窘迫,却那里肯束手就擒,他乃男子怎可让一思主控,他笑,翻过身来,就要烙下吻来以示惩戒。 岂料,就在那最最美好的一刻,房门忽然被踹开,闯进一群不之客来! 141.、激战 只在瞬间,那帮着着夜行衣、蒙着面的不之客便训练有素的将一思和卿月团团围住。他们的度极快,步伐一致极有章法,他们个个拿着刀做出一副备战的姿态来。 卿月惊愣,但立刻又清醒了过来。他护住一思,柔情似水的眼眸也变得异常锐利起来。 风城地处山区,为掩人耳目他们选的又是人烟稀少的郊外贺家庄,地处城郊山腰上,平时山贼流寇也有出没,治安虽不是很好却因贺家庄乃大庄而也少受骚扰。一般山贼流寇是不敢动贺家庄半毫的,这也是皇帝选择这里的原因之一。 卿月盯着那群人,心内疑惑重重,他们一个个身形矫健,衣衫整洁,并未有打斗过的痕迹,显然是冲着一思和他而来。确切的说,该是冲着一思而来。 因有人在此刻冷冽的起命令来,他冰冷无情略带杀气道,“主子有令,女的带走,男的杀无赦。上!” 语毕,人动,那些人便纷纷扑了上来。那群人训练有素,步调手法一致,且个个身怀绝技,极难对付,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山贼流寇倒像是集训出来的军内精英。 他们步步紧逼,招招狠毒致命,逼得卿月躲闪不及。 卿月本也是武中高手,却因拖着一思而受牵制很多,他又孤身一人奋战十几个武艺不弱的强手,委实也有些招架不住。 他先夺了一人的兵器,便以预防和逃脱为主,艰难的厮杀出局促的房间。 他一直紧紧的握着一思的手,眼光八方,顾着自己又顾着一思,黑衣人虽刀刀逼向自己,可刀剑无眼总有不小心误砍一思的,眼明手快他挥刀挡住误向一思的一刀,可不想身后竟还有一人向他袭来,他一个回手不急背上被深深划了一道,鲜红的血立马便流了出来,染黑了火红的喜服。 “修!!”一思惊呼,心痛不已,仿佛那刀伤的不止是卿月,也伤到了自己。 卿月闷哼一声,咬着牙对一思一笑,轻声说,“无碍,往后山退,那边有马。” 一思领会,紧紧的拽着卿月,紧随着他慢慢向后山退去。 卿月受伤行动越加受牵制,一思即心疼又焦急,她急中生智,偶想起后门边侧有一大摞毛竹,本打算做个竹筏顺着溪水而下的。待到后门处,她便凭着记忆,乘着暗,想乘机推倒那些毛竹赢取一点点逃跑的时间。 卿月与她不谋而合,险要退至后门时,卿月和一思一起推下毛竹,只听得哗一声巨响,乘乱,卿月便带着一思向后山疾跑。 可那班人哪能如此容易甩掉,不过一会便又追了上来,一路追到后山停马之处,卿月阻挡攻击,一思前去牵马。 只是卿月前期他重病过一场,体力大不如前,背后又受伤,奋战多时,他便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可那班人马却依旧个个精炼有素,招数依旧狠毒致命,一不留意,卿月前胸又受一道,这刀极深,皮开肉绽,痛得卿月冷汗淋漓。 他手脚颤抖,一个踉跄差点跌下,是“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许诺支撑着他继续拼命。 一思心惊肉跳,却慌而不乱,她迅解开马绳,大喊“贺修。”示意可以骑马而走。岂料有一人暗中绕过卿月已靠近她身后,在她不经意间擒住了她。 她惊恐万状,拼命抵抗,用尽防狼招数……许是来人有过吩咐要她活着,那人倒不敢对她动粗,被她防狼招数一击,倒也连退了几步。 她乘机牵马跑向卿月,却正巧看到三人其攻卿月,一人在后方挥刀直逼卿月后心口,她惊骇大喊,“贺修,小心!”却是未能及时提醒,卿月后背心口正中一刀,立马脸色撒白,仿佛极具痛苦。 她几乎崩溃似要疯狂,惊呼,“贺修!”急忙放开马来直奔他而去。岂料,她未走几步,后颈便被人重重一击,她来不及惊呼出声,便虚软的倒了下来,眼皮无力,她的眼前便慢慢模糊起来。 在最后闭上的那刻,她竟看到卿月被人逼至溪畔,又被人狠狠一掌,将他直推向身后的溪水。这山雨季溪水湍急,此处又居于高处,坚石颇多,重重落于水中,后果不堪设想,即便侥幸不撞在坚石上也会因湍急的水流而直冲山腰的瀑布! “贺修……”在意识全无的最后那刻,她哑然出声,极具悲痛哀凉。 那般痛楚,那般无奈,她终究痛出一滴泪来…… 142、一步 卿月倒下那一刻,望见了那双眼,盈盈水雾带着无限悲痛的眼,满满的写着不舍和无奈的眼,那双眼,那般的牵动人心,那般的深刻,只要见了便再也不能忘记,仿佛是一个诅咒,见了便要终生印在心底,乃至来生来世也不得丢弃…… 卿月一震,猛然惊醒。就是那双眼啊……就为这双眼,他才会来到此处,他是为追随这双眼而来了此处。那年他得知一一要与亲娘想见,激动不已,为她高兴了好半天,后来他忍不住便偷偷前去偷看,岂料看到的竟是那可怕的一幕,那个美艳绝伦的母亲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她将一思推下了高楼…… 他赶到时就只能看到一思掉下的那一幕,他疾步向前抢抓,却终究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只差一步便能抓住她,他只差一步便能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终究还是只差一步,就差那一步……卿月只觉疼痛,身体的伤处疼痛,沉入水底被水挤压得痛不堪言,可那些皆比不上他心中的苦痛,那般的痛,乃是致命的伤痛……即便来生,他寻得了她,她依旧倾心于他,许他来生,许他今生,可还是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便能与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一一,一一……”他忘乎所以,痛声呼喊,却不知自己乃在水下,有水有着他的口窜了进来,窜进了身体里,膨胀了心腔,更加剧烈的痛楚席卷过来,深深折磨着他,可他依旧不放弃,他忍着无比的疼痛,拼命的挣扎,拼命的浮出水面,拼命的要抓住一线生机……可终究还是来不及,他终究来不及抓住她,终究只能差一步,只差一步…… 溪水湍急飞流直下,卷着他的身子,带走他满腔的爱恋,卷走他与她之间唯一的牵连…… “一一……”冲下瀑布前,他撕心裂肺的呼喊,那般大的声响仿佛震动大地,仿佛能感动天地,却终究喊不停无情的急流…… ……分……割……线…… 一思仿佛做了一个梦,很长很美的梦,梦里有她有贺修,他们许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可就在许诺完毕的那一刻梦醒了,便进入了第二层的梦,那是一个噩梦,没有贺修的噩梦,只有她,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个人面对残酷的现实,一如以往又只有她,只剩她一个…… 一思的心口苦痛异常,眼角一热,终究流出一滴泪来…… 有人轻柔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有人正用坚强的臂膀拥着她,紧紧的拥着,仿佛要借此给她生还的力量,还有人在她耳边柔柔轻吟,“对不起……对不起……” 那样深沉的声音,那般温柔的语调,那般溢满深情的字句,只有贺修,只有他……她蓦地心酸异常,有湿热从她的眼角滴下,她抬手胡乱抓摸,想要抓住他的手,在奋战黑衣人时,他一直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她要从新将他拉住。从新拉住了,她便不再放开,即便是死也不放…… 终究,有手塞到了她手心,她紧紧的握住,而他也反手将她握住。 他及用力,仿佛与她一般极力想要紧握着对方再不放开,永远都不放…… 她忽然心甜,努力扯出一丝笑来,轻吟,“修……”只有他才会那般,只有他才能那般握住她。 只是,她却感觉手中的手僵了僵,反握着她的手莫名的用力,仿佛失了控,他握得过于用力,握得她有些微的疼。 疼痛令她清醒,她疑惑着微微睁开眼来……模糊间看见一张俊美的脸,剑眉星目极其的好看,却不是她想要的那张,不是她要的那张,不是贺修……是别人…… 竟是淳于曦! 143、误会1 一思惊吓,她不知道会在此刻看到那张脸。她不知道能在这般的情况下看到淳于曦,看到他异常温柔的脸。 她蓦地一惊,有一种恐惧在心底滋生开来。她睁大了眼,意识猛然完全清醒,她这才现,自己半身躺在淳于曦腿上,而他万般怜爱的将她紧紧拥着,生怕颠簸的马车将她一不小心从软椅上甩下来。 晨曦的余光透过窗幔,洒在他脸上,映出他异常温柔的俊脸来。 一思大惊。 马车!晨光!淳于曦! 那般可怕的事实惊得她惶恐异常。她猛然竖起,迅离开淳于曦,疾呼,“停车!” 她来不及分析也不愿分析这一切是如何生的,她的心里只有卿月,只有卿月在那一刻倒下的惨烈的画面。前生他们错过,今生有了机会,她便不能再错过,她不愿再次错过贺修。 “停车!”她又喊了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起身掀帘便要跳下。 她的反应极其的快,她的动作极其的突然,淳于曦来不及抓住她,便只得高喊停车。 马车因淳于曦的高喊而紧急停下,一思踉跄的跳下车来,不顾一切的往回跑去,她跑的那样急切,那般的快,她怕赶不上,再快也赶不上…… 淳于曦紧追其后,跟了好一段路才将她攥住,他急问,“你要去何处?” 她气喘吁吁,却依旧冷淡,冷冷瞄了他一眼,回道,“找我夫君,贺修。” 她的夫君,贺修。 那般尖锐的话语,那般冰冷无情,仿佛是锐利的刃,准确无误的直接插进他心坎。淳于曦只觉一震,身子即刻僵化起来。有一丝苦涩在心底荡漾开来,苦的喉间疼痛,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她的夫本该是自己,她本该只属于他。可他却将她送与了别人,亲手将挚爱送与了别人。淳于曦愣愣的看着一思,看着她微微愤怒又十分冷漠的表情,听着她那无情的话语,他不知道竟会是这般的苦痛,这般的难受,苦的哑口无言,痛得身子直颤抖。他手中用了用力,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将她抓住,只有如此才有她仍在身边的感觉。 猛烈的疼痛令一思越加的恐惧,淳于曦异常的表现更令她惊恐不已。她挣扎,死命的想要将手从淳于曦的掌下脱离出来。 可她越是挣扎,他便如往常一样抓的更紧。她越加的惊慌失措,巨大的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最不愿接受的想法,最不愿触及的想法,就那样在心底似毒般迅在心里扩散了开来。 淳于曦那般冷血无情且残暴不仁的人怎可能如此轻易放过她,如何能眼睁睁忍受如此的耻辱,自己的妻妾被别人染指,即便是自己痛恨的女人,以他的性情也宁愿毁去也不会让她活着来羞辱他。 他怎可能会那般好心留下她来与卿月双宿双飞,甜甜蜜蜜,亲亲我我,他怎可能忍受那般的耻辱! “是你!”她痛心惊呼,“是你派人袭击我们!” 144、误会2 她痛恨,眼中满满的皆是仇恨,而那样的恨似钢针,直直扎在淳于曦眼底,刺痛了眼,刺痛了心。 她恨他!她该恨他,他对她做了那般多那般多的错事,他带给她那样多那样多的伤害,他甚至亲手毁了他们的孩子,毁了一条生命。她该恨他,她应该恨他,他不怨,是他的错。 可他清楚,明明白白的清楚知道现时她的恨并不是因为他以往的过错,她现时的恨带着鄙视,带着侮辱他人格的鄙夷。她恨他出尔反尔,她恨他破坏了她的幸福,她恨他拆散了她与卿月。 他是想过,他折回去就想如此做,想将她从卿月身边带走,想要找回自己的真爱,想要请她原谅,想要告诉她一切,一切皆是误会……可他终究迟了一步,他赶到贺家庄他们的住所时,已是一片狼藉。他是看着倒塌的竹杆追往后山,只是他依旧迟了一步,卿月不见,他只见一群黑衣蒙面人将一思抗在肩上就要离去。 那一刻,他似疯了,看着软趴趴的一思挂在人肩头,他只觉自己就要疯狂。他冲上前去抢夺,奋力拼杀,却夺回了也摆脱不了那些人。 他虽比卿月功力更甚一筹,却也难以抵挡十几个训练有素的精英级别高手,他亦是寡不敌众,如不是随后而来的十二暗卫协助,如不是十二暗卫个个武艺精湛能以一敌百,他恐怕也要成为那群黑衣人的刀下亡魂…… 他心中猛然抽痛,他救了她,是他从另一波人手中救了她,可她却以为那是他的阴谋,是他指派那些人破坏他们的幸福……她恨他,是因为他如此的卑劣手段。 苦涩占满心头,他想解释,想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可她却未曾给他机会。 她盯着他,目光如剑吼道,“淳于曦,你怎可无耻卑劣到这般地步?你怎可出尔反尔,你怎可抗旨,你怎可对你的救命恩人这般狠毒?” 两个月前醒来时,一思就觉得不真实,觉得不可置信,以淳于曦的性格如何能忍受那般的侮辱成全她和卿月。是实实在在的卿月,是皇帝的诏书,是卿月一再的强调“出云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她才相信这一切是事实,才相信淳于曦终究做了一件人事。 只是错了,全错了,即便地球可以逆转,淳于曦也不会变性,他是恶魔,是十恶不赦,残暴不仁的卑鄙小人。他最终还是出尔反尔的将一切毁了,将所有美好的一切毁了。 “卿月有何过错?卿月一片忠心有何过错?卿月为你死心塌地有何过错?!枉费他那般信任你,枉费他将你当成兄弟……你却如此待他,你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害他,淳于曦,你不是人,不是人……”一思似要疯狂,她再难以控制那份怨怒,她再无法保持淡定,她再也淡定不了。她的幸福就在眼前,却又一次失之交臂,又一次亲眼目睹幸福从指间溜走……她的幸福,她的贺修,她的爱……皆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皆是他! 一思满口的卿月令他极度疯狂,令他理智全无,那般强烈的妒忌,那般强烈的厌恶感,充斥着他,囤积在心底,仿佛呼之欲出,即刻便要将整个心崩裂。 他从未觉得一个人的名字能那般令人厌恶,他从不觉得“卿月”这两个字能极其令人怨恨,他完全不能忍受,再不能忍受听到这两个字,他再抑制不住,吼道,“够了!卿月!卿月!凌卿月他娶的是我的妻子!你是我的!” 145、误会3 一思惊愣,愣愣盯着淳于曦,就那般看着,仿佛惊闻天大的笑话,她忽然狂笑了起来,那般的笑似苦胆,似刺,每一记皆毫不留情的阵痛淳于曦的心。 一思冷淡,目光忽的冷厉犀利起来,她咄咄逼人道,“你的妻?你的妻早在乱棍下便已身亡!你的妻早已毒酒赐死!这里哪来你的妻?!” 她字字带针句句带血,每一字每一句皆是狠狠的一击。那般血淋淋的事实,那般令他懊悔不已的事实,震得淳于曦一阵剧痛,痛楚似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仿佛顷刻间要将他摧毁。 “一思……”他懊悔不已,痛苦出声,语调悲哀,带着卑微的祈求。 他想解释,却终究找不到合适的字句来弥补他对她的伤害。 他痛,从未这般伤痛过,也从未这般软弱过。自母亲离去后,他便不再伤痛,他告诉自己只能在母亲离去的那刻表现软弱难过,而后他便是一个刀枪不入的男子汉,他用冷酷无情将自己包裹得刀枪不入。 而今,他却又忍不住悲伤,忍不住要软下来,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言语能如此伤人心扉,他也从不知能如此牵挂在乎一个人。 “太子殿下,一思已死,小的叫一一,是贺修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拜过堂,入过洞房,我们……”她雪上加霜,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又淋了一层盐水,淳于曦只觉疼痛,痛得麻木,痛得理智全无。 洞房二字委实将他所有的理智毁得一点不剩,在瞬间消失殆尽。强烈的妒忌取而代之,似烈火般熊熊燃烧着他的心,那样大的火苗,那样猛的火,烧红了他的脸,烧红了他的眼,他目光似焰,又暴怒起来,他吼道,“住口!你住口!” 倔强使然,一思愤愤难平,越加说得激烈,她毫不畏惧继续道,“我们花前月下,许下来生,即便今生不在一起,来生也要在一起,一一和贺修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休想!你休想!你生是我人,死是我的鬼,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永远是!!”淳于曦说得激切,仿佛要证明所说非假,他一手按住一思的头,就那样狂野的吻了过去。 他粗鲁的敲开她的唇齿,霸道而入,吻的那般的深,那般的肆意,那般的重,仿佛如此才能证明他的用心,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让一思感觉到他的存在。 一思亦怒,她反抗,拼命的挣扎,她极其厌恶此人,他的碰触,他的言语,他的名字皆是她仇恨的根源。她决不允许这般无耻之徒轻薄她,她决不容许他如此欺负她。 她心一横,猛的咬牙……顿时血腥满口,淳于曦闷哼一声便退了出来,血从他嘴角滴滴而下,疼痛使他越加失去理智,他怒红了眼,伸手便向她的脖子袭去,可终究在即将碰触的时刻生生忍住。 一思冷冷而视,有血亦从她的嘴角流下,一滴一滴,一滴又一滴,仿佛急雨,接二连三,似没有尽头……她直直盯着淳于曦不一言,而后忽而扯出一丝冷笑来,冰冷的眼中满满的溢满嘲笑……她在笑他,笑他天真,笑他终不能如愿! 他猛然一惊,蓦地惊恐万状起来,他迅捏住一思的牙关,撬开她的嘴,使得她再不能用牙伤害自己。 满口的红触目惊心,他心痛不已,却又愤怒异常,她宁死也要反抗他,那般可悲的事实令他疯狂,他狠下心来厉道,“你休想以死解脱!” 一思对上他的眼,依旧冰冷无情,眼中坚毅依旧。 他悲愤交加,喝道,“来人,将太子妃绑起来,塞住她的嘴,扔进马车。” 一思依旧冷笑,笑看他,她不反抗,也不挣扎,由得于寅将她绑上,由得人将她的嘴塞上,她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只是看着他。 淳于曦深深伤痛,懊悔不已,看着一思的冷笑,他的心如同被生吞活剥般难受,他不知道事态能展到这般,他不知道他误会能造得那般的深,他不知道他以后该怎样去解释,怎样唤回她的心…… 日慢慢升起,照透了整个天地,阳光透出密密的树叶渗透进来,落在他脸上,却仿佛如何也照亮不了他的心,他的心依旧阴暗,他的心依旧缺少温暖而阴暗不堪。 给读者的话: 自今日起,门会恢复晚间更新,亲们早间就可看到。非常抱歉前两日晚间实在撑不住……所以……谢谢亲们理解支持…… 146、烦闷 边关告急,急报连连,淳于曦不得不连夜赶路直奔边关勒城。 到达勒城已是七日后,战况极其不利,西地外域的兵马已经到了勒城脚下,而之前西地外域布日古德王爷率领的五万精兵已连连吃下南秦五城。 南秦本就是小国,地域并不宽广,只因地处繁华地带经济达而被人重视,又因二十四年前天下大乱各国兵力皆匮乏而相安无事了二十年。可如今天下因大蓝灭承国立而变得动荡起来,和谐不过二十余年光景的平和局面又被打破。南秦小国便成了一块令人直流口水的肥肉。 南秦建国二十三年来除了展经济,最多的仍是展兵力和武器,在抵御外侵这方面也一直相当注重,南秦的边防并不弱,如今连着失去五城,委实令人费解。 淳于曦看着一卷卷溃败原由的奏折,眉头紧锁了起来。 每个城池失利的原由如出一辙,所有暗设的边防完全无用,仿佛敌人长着天眼,竟能个个避过,皆能轻而易举的找出边防的漏洞来。 而这勒城之所以能熬了半月之久未被攻破也只因这勒城郡守喜推诚出新,曾改过原有的边防设置,动过机关暗道。 淳于曦的眉纠得更紧,心中似有眉目,将手中书卷狠狠拍于案上,冷冷哼道,“可恶!” 显而易见定是有人将这国防的机密泄露出去,而整套军机布置皆是由冷家父子负责,也是因为冷家父子将整套的边防布置泄露给布日古德未果才有冷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惨事。 后来边防虽有变动,基础的布局却是未变。那冷知寒本是大蓝武王的谋士,大蓝灭,他怕是已另谋他主。 淳于曦攥紧了书卷,心中愤恨难平,手越攥越紧,仿佛要将这书卷瞬间粉碎,仿佛那手中书卷便是那冷知寒。 正愤愤难平时,于寅端着饭菜,一脸苦相推门而入。 淳于曦眉头纠得越加的紧,瞄了眼于寅,看了眼饭菜,无奈道,“她依旧不肯食用?!” 于寅点头,也微微皱眉,道,“主子,如此不是办法,她决心要死,即便你每日强行喂食,她自己不肯依旧无法。” 淳于曦心中一痛,他不知道事态能演变成这样,自那日大闹后她便绝食相抵,每日只得由着他强行喂食才能延续她的命。 他不知道倘若让她知晓卿月已去,后果会演变成怎样的不可收拾。 他头疼欲裂,仿佛所有的难事,急事,不幸之事皆在这一刻同事生了。 他曾吩咐于亥带人在瀑布底下寻过,可翻遍整个山头水底,却只寻得一方帕子一只鞋子,便再也未曾找到人的踪影,卿月不知去向。 他其实明白,那般高的瀑布而下,瀑中又山石崎岖,冲下来定是凶多吉少,卿月怕是已不在人世。而那方帕子卿月那般的珍重,时刻会带在身边,他想即便他死了也会紧攥着不放,除非他粉碎碎骨已无力攥紧这帕子……粉身碎骨……那般可怕的字眼,他想着也不由心痛,卿月毕竟是他最亲的小,即便再嫉妒,静下心来时他依旧只当他是兄弟。 他想着到卿月尸骨无存都觉得心痛难忍,更何况深爱他的她!? 他揪紧眉头,手撰紧,盯着那盘食物,心闷痛难忍。 “主子,恕小的多嘴,为何主子不让小的和云落姑娘解释,这抢婚一事并不是主子所为?”于寅和一思有过接触,他不觉得太子妃乃是不通情理之人,他反倒觉得太子妃是极其通情理之人,很多事情她皆只顾着别人,对自己反倒不那么在意,即便吃了亏她也不会计较。倘若说明前因后果,兴许她便不会如此恨主子,兴许她便不会如此抵抗。 淳于曦心中一痛,道,“问题并不在此,她对我积怨已深,她怀疑我整个人品,怎会相信你的言辞,现时对她道出实情,她不但不会信,反倒会令她愈加讨厌我。”淳于曦深知自己的秉性在一思心中有多少难堪,此时辩解只会让她觉得他更加卑劣。他深深锁紧眉头,接过食物,轻声叹了一口气,便向东厢走去。 147、痛恨 云落,现在她叫云落,“晨曦出云,夕阳云落”之意。正如她所说,蓝一思已去,一思不再存于世上。他将她改名云落也只是想表明他的心意,他的心、他整个人皆会归她所有。可她却丝毫无意接受。 淳于曦心一痛,轻声推门而入。 她一如往常,蜷缩在床,纹丝不动,而床边站着随身看护的丫鬟和侍从,那是他安排的俩人,时时跟随、步步紧跟一思。他不能时时将她带在身边,他是怕他不在时一不留神她就又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他不愿再看到那日的一幕,再不能见她满口是血的模样…… 他挥手,退开俩人。将饭菜置于案上,轻轻挪步,就坐在床,静静的盯着那纤弱的背影。看了许久,看了眼尖干涩了,他才伸手要碰触她。 只是她依旧似刺猬,难以靠近。 “别碰我!”他未及碰触,她便呛声说道。声音微弱无力,却依旧泛着不容忽视的严厉。 一思未睡,一直醒着,他进门而入,置放食物,坐于床前,他伸手要碰她,她皆知晓。她冷冷阻止,依旧静静蜷着背对他不动。她厌恶他,厌恶他的一切,即便是看上一眼,她都觉得难以忍受。 淳于曦手一僵,只觉心被撕裂,苦痛唤她,“云落……” 只是云落二字才出,一思便又冷言冷语起来,她冷笑无情道,“殿下请不要再记错,认错人,我乃一一,贺修之妻!不是什么云落!” 淳于曦咬牙,她就是有本事将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挑出来狠狠践踏,“贺修之妻”那是他今生最为懊悔的事。那般的悔恨,那般的愚蠢皆令他恼怒,恼怒自己亦恼她时时将这事挂在嘴边。他怒从心起,恨不得就伸手掐上她的脖子就此了结了她,可他终究忍了下来,他终究不会那般做。 他知道她只想激怒他,她一心只想着离去。而他不会让她离开他,即便他死也不会让她离开。 他隐忍着怒气,盯着她,彷如不闻,冷声问,“如何?今日也要本太子亲自喂你?” 自打她绝食以来,先前是他敲开嘴来硬塞,塞了几天见她呛得死去活来,他便再不忍心令她痛苦,便想到了自己亲口喂她。 她厌恶他,他知晓。他的碰触她讨厌至极,他亲口喂她她决不能容忍,只开始一次她被他强行亲口喂了后,这两天,他只需说这句话,她便会乖乖吃食。 只是今日,她又不乖巧起来,她盯着他,眼中厌恶加深,而后愤愤别开脸去,冷道,“饭不合胃口。” 他仿若无事,直道,“你想吃甚,尽管……” “你的饭皆不合我胃口。”一思不给他机会,直接呛声打算。 言下之意,就是不食他的饭。他的人讨厌,饭也一样的难以下咽。只要是他的她皆讨厌。 淳于曦怎会听不出那层意思,他也早知她如此厌恶他,而他所作的一切皆令她厌恶,他甚至连自己也厌恶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心痛难忍,紧握着拳,冷声喝道,“来人!” 于寅闻之推门而入,作揖等待主子指令。 他冷酷道,“将府上所有厨子统统处死,他们烧不出云落姑娘想吃的东西来,便天天杀厨子!杀到做出云落想吃的为之!” 也罢,就让她更加的厌恶他,更加的恨他,恨到只想生存下来毁灭他。只要她能有心生存下来,即便要他粉身碎骨,他也不怕,更何况只是坏一点名声。他的名声在她心里早已差到不能再差。 “淳于曦,你到底要怎样?!”一思悲痛喝道。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杀到她肯吃为止!她不道竟能听到如此恶毒的话语。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她也是间接凶手,他就是看准了她不愿做凶手才会如此要挟她。他就是这般的狠毒,可以将毫不相关的人联系起来,用那些无辜的生命来要挟她。 他邪恶一笑,越加冷酷道,“这话该本太子问你。你想怎样?” 一思惊,看着他凌厉如剑的眼,看着他挂不住一滴水的冰脸,她只觉无力,她闭眼,妥协道,“淳于曦你要折磨我到何时?为何要这般对我?你恨我夺了你羽儿之位,我已经还了,你恨我毁了你的名声,我也死过一次,你到底要我如何才能放过我?” 淳于曦心一痛,他只想她爱他,只想如此……只是他知道,即便只有如此唯一的要求,即便这要求只在一念间那般简单,与她来说也是比登天还难。 他看着一思满是怒意的眼,看着她苍白无力却仿佛燃着熊熊火焰的脸,只觉心生生撕裂,有苦难言原是这般的痛苦,这般的痛。 他缓神,刚想用更加冷酷的话语来回她,却是被外面焦急的脚步声打算,于子在门外禀报,“禀主子,城楼有新战事。” 148、羞辱1 淳于曦一顿,冷了冷脸,回应道,“进来回话。” 于子推门而入,未到跟前,他便急着问,“城楼出了何事?”城外精兵五万,攻不得便想引诱着他们出去相战,而这勒城易守难攻,明着出城相战那是死路一条。 那布日古德大约也知晓这层,隔个几日便会到城下叫嚣,今日看来怕是又来了。淳于曦这般猜测着,那边于子便毕恭毕敬低头禀报道,“回主子,布日古德大军在城下挑衅,郡守请太子定夺。” 淳于曦微微眯眼,疑惑。这勒城郡守比他熟悉这城的地形位置,他才来此城时郡守就暗示过这城易守难攻,要做好粮草囤积准备,况且前几次挑衅,他也未来禀报,今次来禀要他做定夺?! 他忽的心中一沉,仿佛明了,他冷冷问,“可是出了什么岔子?”他想定是出了什么岔子,而且和他脱不了干系,所以郡守才会如此行事。 于子身子一颤,只是本就低着的头越加的低了几分,他吞吞吐吐着忽然就不敢答话起来。 淳于曦见了越加明了这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而且事态有可能还相当恶劣,他便又道,“但说无妨。” 于子吞了吞口水,偷偷瞄了眼床上的一思,再看了看淳于曦的眼,只见他凌厉万分似要杀人,便立马急说道,“布日古德让一队百来人士兵在城下唱童谣。” “唱什么儿歌?”不详之感犹然而生,淳于曦的声音越加的冰冷。 “唱,唱……”于子吞吐,他跟随殿下十余年,了解殿下秉性,床上这主子已经让他失去常性,要知晓这童谣,殿下绝对会暴怒不已。他偷偷又偷偷看了下殿下脸色,冰冷无色的脸上仿佛凝聚了一层霜,看着都令人寒毛直竖。 他猛的低头,颤声道,“秦太子,是乌龟,正妻有孕,孕他人;秦出云,非男子,生子还需妻偷人……” 淳于曦怒不可遏,那般耻辱的话语是雷,毫无偏差直向他脑门劈来,他猛得竖起,手掌抓住书卷,抓得咯咯直响,只差将它即可粉碎。他脸上铁青,又添一层冰冷,仿佛死神降临,他浑身散着浓重的杀气。 而更令他怒得失去理智的乃是一思听到此儿歌时,那一抹嗤笑。那般讽刺的笑容委实令他颜面无存,无地自容。 他肃然站立,铁青着脸道,“出去看看。” 淳于曦疾步而走,未到城楼便远远听闻城外喧闹声,一百多名战士高声齐唱,“秦太子,是乌龟,正妻有孕,孕他人;秦出云,非男子,生子还需妻偷人……”唱了一遍又一遍,一遍过后还不忘讥笑一翻,那般大的哄笑声,那般震耳欲聋,仿佛能将整个天都要震个底朝天。 淳于曦脸色越来越差,他紧握着佩剑,迈上城楼。 一路上将士们见他皆尴尬,只低头不语。连带郡守韩城见他也藏不住的尴尬之色,连这说话也有些微的结巴。 淳于曦怒,却生生忍住,他心底明白这般辱没他就是为激怒他,而他对着一思连番的轰炸,仿佛已能对自己的怒火控制自如,听闻这般伤人的话语,他竟能生生忍下。 他眯眼,深邃的眸子里闪着能瞬间冻刹他人的冷光,他走至瞭望台观望,才看到那些西地外域蛮夷的嘴脸。 一百多个士兵骑着马,就停在城脚下,一字排开,排了四行,头排士兵举着长枪,枪头上盖着绿帽子,寓意再不用多说。他们个个举着长枪不停旋转,嘻嘻哈哈唱着童谣,而他们身后的三排便附和着第一排的士兵唱那曲童谣,一个个也面带笑容,笑得放肆,笑得畅快,却笑得只想令人大开杀戒。 淳于曦目露凶光,紧紧握住佩剑,生生压下冲下去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将视线转向他们身后十丈之远的大部队。 部队离队整齐有序,一点不像西地外域的蛮夷军队,要不是他们的着装和脸告诉他那确实是西地外域蛮夷,他定会觉得此乃中原军队。他心中藏着疑虑,将视线投向前排俩个凸显的身影上。 前排就停了两个人,彪悍的黑马上骑着的是蛮夷服饰的大将,黄头,蓝眼睛,头顶羽毛,表示乃西地外域皇亲嫡系,该就是那布日古德。他身形纤弱倒一点不像蛮夷,只是那如鹰般锐利的深邃眼睛却是像极了狩猎的猎者,透着随时射杀猎物的凌厉杀气。 而他边上骑着枣红马的男子,风度翩翩,白衣飘然,面上银色面具在烈日下闪闪亮,耀眼得无人能忽视。他竟是冷知寒,现在化名为秦葬的大蓝武王谋士! 149、羞辱2 淳于曦还是一震,早猜测十有**是冷知寒,却不想真见了还会不由一震。 据闻承国新帝攻入皇城前在风都曾与武王逸武的军队有一翻恶战,那一战被世人纷纷传诵。承国新帝以战决为名,他所到之处不用一天便可攻破城池大败敌军,令大蓝军队闻风丧胆。只面对这大蓝的常胜将军蓝逸武才破了那神的神话。 据说两军对垒数日都只在僵持状态,可最终还是以武王惨败而告终。其中缘由众说风云,但其中一种说法却被大家所认可,那便是大蓝武王谋士秦葬突然倒戈出卖武王,才使得武王的十万精兵溃不成军。 传说秦葬后被承国新帝重用,却不想能在此相见。 淳于曦心中一沉,该不是……该不是承国与西地外域有所联系,联合起来吞并南秦! 他深深的眯起眼来对向秦葬,而此时银色面具下的凌厉双眸也正望向他,依旧妖媚邪气,透着琢磨不透的可怕。 秦葬策马奔了过来,微微弯眼,仿佛在笑。他大声道,“楼上的不是出云兄吗?!怎么?天气热,龟壳里太过闷热受不住了啊?!”他语气轻佻,深深带着嘲讽。 话出,立马引来那一百多名将士的一阵哄笑,有的将士笑得岔气直接从马上掉落下来,场面极具讽刺人。 南秦的将士看着,怎能忍受得住,大家都是铁血男儿,看到自家的主帅被人如此侮辱,哪个心里好过,一个个皆气得火冒三丈,有些暴躁的已经跃跃欲试便要难起来。连带这勒城郡守也愤愤难平快不能自己。 淳于曦暴怒,捏得佩剑咯咯直响,脸上乌云密布,雷雨即刻便要爆出来,可终究深深忍住。他不怒反笑,笑得更为阴冷可怕,他道,“楼下是不是南秦逆贼冷知寒吗?前不久还见你在大蓝武王帐下出谋划策,怎么又成了布日古德王爷的爱臣?”他顿了顿,勾起唇角邪魅一笑,又冷道,“真乃好本事,换主子和别人换女人一般快。果然啊,生得好面相就是好讨生活。倘若他日无人可要时,凭你那绝色之姿,在风月场所想必也能有一番作为。” 淳于曦话中带话,也句句带刺。 秦葬闻之,牙关颤得咯咯直响,那淳于曦说话依旧那般恶毒,说话不留半点情面,毒辣得深入骨血。说他易主比人家换女人快,分明是隐射他乃不忠不仁的小人,说他面相好,用美色魅惑人和风月场所的女子无异……秦葬微眯一眼,扯出一丝阴冷的笑来,他也顺了顺气,道,“出云兄,不但谋略有长进,这话中带刺的本领也有所长进啊!只是可惜了……出云兄怕是看不到秦葬落魄那日,不过看着出云兄落魄倒是指日可待。那时候,出云兄凭这长相,只怕是连小官都轮不上……”他坏笑,顿了顿,又问将士们,“大家说,他比较适合什么?” “龟公,乌龟自当做龟公!哈哈”众将士异口同声,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淳于曦怒不可遏,忙吼道,“拿弓箭来。” 韩城一惊,这敌军虽说是在城脚下,可那距离绝不是弓箭射程能所至之处,倘若现在射箭,只怕只是自取其辱,他便忙道,“殿下,这弓箭……” “拿弓箭来!”淳于曦脸色铁青,坚决不在话下,不容抗拒。 于寅听命,将弓箭呈上。 淳于曦夺过弓箭,拉弓,怒目而视便向那最前面中间那个士兵射去。 秦葬有精确的算过,那个距离弓箭决不能射杀到,却不想百密一疏,这淳于曦竟能办到。 只闻噗一声闷声,随之“啊……”一声惨叫声,一名士兵便惨烈的落下马来,秦葬大惊,眯起眼来看淳于曦。真正的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他射箭的技艺竟能出常伦。 秦葬自觉气势已去便大吼,“撤!”临走时他回头又望一眼淳于曦,而后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棋逢对手这游戏才会好玩,他到要看看淳于曦如何敌得过“大势已去”。 南秦将士一片欢呼,“噢噢喔”的欢呼声溢满整个勒城,飘荡在勒城上空久久不得离去。 可谁也不曾想,就在众人皆喜的状况下,郡守府有人匆匆来,跌撞着跪倒在淳于曦脚下,气喘呼呼断断续续的急报,“云,落,落……血……” 淳于曦震惊,稍稍欢颜的脸上立马惊惧一片,他不等侍从把话说完便疾步赶往府邸。 给读者的话: 谢1ike门哈哈,还有一直抱怨门不回她话的小鬼童鞋,偶一直有看哦,只是有时候不晓得如何回嘛,哈哈(好狡辩那,掩面跑人…) 150、决定 赶到府邸就只见一片狼藉,饭菜洒了一地,残落的饭菜底下是一片惊心的暗红,那样大的一篇,仿佛是一张血红的网,瞬间便将人吞没在恐惧里。 而一思只躺在床间一动不动,手腕上扎着白色的棉布,有鲜红的液体渗透出来,染红了白色的布,在它上面画出一朵触目惊心的红花来。床前伺候的婢女跪在地上不停的哭啼,而跟随的侍从已吓得双脚抖动不能言语。 淳于曦脑袋一片空白,来不及思索责怪便似风一样奔向床前……立刻,一张惨白无色的脸呈现在眼前,那般死灰死灰的白了无生机,仿佛一面白布,令人心颤的白布。 恐惧、害怕、无助,瞬间便侵袭了上来,那般的肆无忌惮,那般的毫不留情,挖出人心底最深的痛来。仿佛时间回到了二十年前,他呆呆的站在灵堂里,愣愣的看着棺材里的躺着的母亲,那时的母亲,脸也是这样的白,死白死白,他如何呼叫,如何摇晃,母亲硬是再不会温柔的对他微笑,再不会搂着他的头唤他,“云儿。” 他心猛然抽痛,那般大的恐惧让他再也招架不住,他似了疯,猛得抓住一思的间,疾唤她,“云落……云落……秦云落……”他是怕,怕他如何呼唤她皆听不见,他怕她和母亲一般离去,永远的离去。 有一股湿热在眼中蔓延开来,仿佛要控制不住从眼眶中冲出来。 大夫机警,看到太子殿下如此在乎一个人,便立马开口安慰,“殿下莫要过于担心,这秦姑娘的伤虽在要害,但伤口并不深,并没有划到最要紧的地方,老夫已为秦姑娘止了血。现在她只是一时昏迷,稍作休息便会苏醒。”说罢他看了眼淳于曦,见他脸色稍稍改变便又继续道,“只是……”他欲言又止,又看了看淳于曦再不敢往下说。他早听闻哲太子殿下性情暴虐,倘若治不好这姑娘怕是无命回去,可他也有顾虑,他即便医术再高明也救不了想死之人。 “只是什么?”淳于曦急切,瞄一眼那大夫,便又补充,“恕你无罪。” 大夫听言,便大胆道,“只是姑娘的伤不在手上,在心里。即便华佗在世也难救生无可恋之人。” “生无可恋?”淳于曦喃喃,那四个字似利剑,深深刺入他心房,又一层的悲苦袭了上来。他悔恨不及,他不知自己究竟干了如何蠢的蠢事!倘若他不曾认错人,倘若没有那时的百般刁难,倘若在大牢他没有要了她的孩子……倘若……可惜世间不会有倘若…… “是,秦姑娘生无可恋才一心只想寻死,倘若能找到她存活的意义,那兴许便能得救……”大夫颤颤,大胆说出设想来。 存活的意义?!一思存活的意义?他心蓦地抽痛,那般苦,那般的疼,那般的酸涩。 大蓝灭,大蓝后宫除了皇后傅云初所有人皆被处死,一思母亲自当也不能例外。承国新帝心狠手辣,主张斩草除根,大蓝原有的皇亲国戚无一幸免。一思除了那个差点害死她的十五皇妹便没有半个亲人。她本来出事就淡然,对世间俗物追求不多,他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激起她存活的东西来。 大约,大约只有那个人才能令她有存活的意志。大约只有卿月的安危才能激起一思斗志,才能令她有生存下的意志。 淳于曦苦不堪言,痛不欲生,却依旧痛下心来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救一思,即便付出所有他也要救一思。 151、生机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笼了一思的整个世界,慢慢的她整个人都那恐怖的黑暗所吞噬。 世间在一思眼中再没有亮光,一切皆是灰暗的……一切…… 一思大约死也不会想到会有那天。大蓝亡…… 她曾那般希望大蓝灭亡,她曾那般期盼着大蓝后宫那些女子哭爹喊娘呼喊着救命的场景,她曾那样想锦文帝的政权被人推翻,让他尝尝被人遗弃的被世界遗弃是滋味,可真当听闻那般的事实,她却再不能平静,如何也不能平静。 没了,她所有的一切皆没了,她仿佛瞬间被人装进了一个满是黑暗的瓶子里,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离了起来,这里再没有她的牵挂,再没有留恋的东西。 淳于曦因战事而匆匆离去,她本不想进食,是一直跟随的丫鬟求她,说,“太子临走时吩咐过,如若姑娘不食用便杀了厨子。姑娘救救小的们吧……姑娘若不食用,怕是连带小的们也要一并杀头,姑娘救救小的们吧……” 一思心软,便顺了她的意。 吃饭时,她无意问起战事来。问起大蓝。 自打大牢杖责后,她便几乎处在昏迷状态,对外界几乎没有了解。等她醒来时已和卿月去了贺家庄,贺家庄地处山间,本就消息闭塞,又加上她伤势未愈,也只在家里活动,卿月也未曾说起世事,她并不知晓大蓝战况如何。起先又因一直沉静在那般美的梦里不能自拔压根没有想到过大蓝还有母亲,皇叔和五哥。 还是在决定成亲时想到证婚人时,她才想到了母亲,想到了皇叔,想到了行踪诡秘的五哥。她才感叹,“若母亲、皇叔还有五哥在此就好了,他们看到一一成亲一定会很高兴。”她想皇叔一定会非常高兴,小时候皇叔就曾摸着她的头宠溺的说,“思儿出嫁时,皇叔一定送一份史上最大的厚礼,让思儿成为史上最风光的新娘。” 当时卿月只是一震,面色有一丝说不出的异样。她还以为是因为那时他们身份特殊不易暴露,才会使得卿月为难,现在想来,卿月怕是早已知晓答案。 世间大约只有她不知,不知大蓝的近况。 失去卿月后,她便越加不会想起大蓝战况,失去卿月便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她只有悲痛和无奈。如同刚来风潮古都那会,她也是这般的绝望,这般的毫无生气,若不是母亲的坚强,母亲的爱温暖她,她大约还会如死人般颓废下去。 若不是于子来报战事,令她想起大蓝的战事来,她大约早忘记还有母亲,还有待她那般好的皇叔和五哥尚在人间。 她也只是随意问问,并不像知晓多详细,只想知晓她们安好,她便心安。只是她不知能听到如此骇人的消息,早在两个多月前,大蓝便亡了! 大蓝后宫除了皇后未死,全部处死!大蓝皇亲一个不留全部铲除。连皇叔也败了,那个大蓝的常胜将军也败了,没了,一切皆没了……她所有的一切皆没了……她所有的幸福皆被无情的带走了,再不会回来,不会…… 一思的心又抽痛起来……既然老天要那般待她,她便成全他,她也一并离去,一并和着家人和着她微薄的幸福离去……她摔了饭碗,砸了菜盆,毫不犹豫就将破碎的瓷片向手腕上划去……如此……她便可以和母亲一起,如此她便可以随着贺修离去……随着她的幸福一并离去…… 一思不由心痛,又痛出一滴泪来……那是解脱的泪,她终究可以摆脱这可悲的一切,所有的苦痛便会远离她,来生她可以和卿月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就连这般小的愿望老天皆不能给她,为何老天还要让她留下来接受淳于曦的折磨…… “啪!啪!啪!”那般熟悉的板子声,那般凄厉,她如何也不会忘记,板子落下瞬间麻木,而后撕心裂肺的疼的感觉她也不会忘记,有人在挨着那种痛苦,有人在不停的喊叫,“姑娘,救命……姑娘救命啊……呜呜……” 那般凄厉的呼救声,那般惨烈,似魔咒般一直回旋在耳畔,一直呼唤着她,唤醒她的意识。 她微微动了动,而后便听到更为真切的呼救声,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狠狠的抓住她的肩,有人恶狠狠的冷酷道,“秦云落,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死了,就有上百人给你陪葬,包括那个贺修!和他的家人!你知道,本太子什么都做得出来,你有本事可以试试!!” 152、约定 那般残酷的话语委实令人震惊,一思只觉心神一震,勉强的硬是撑起眼皮来,仿佛忽然注入了一剂药剂,顷刻间便有了斗志,她的斗志因为淳于曦的残暴而又被燃了起来。 贺修,她听到了贺修,他在说贺修。 “你……”她乏力,字不成句,可依旧透着不容忽视的坚毅和愤恨。 淳于曦见她醒来,手上加重力道,他仿佛怒不可遏,冰冷无情的脸上透着冷酷,目光冷而利,咬牙切齿道,“秦云落,你不是想死么,你不是很想离开本太子么?本太子就成全你!你死了,本太子所受的痛苦会加倍奉还给贺修!本太子不会轻饶一个羞辱过我的人,更不会轻饶一个夺走本太子东西的人!” 仿佛要证明所说非+,他从衣袖里取出一方丝帕来,扔在一思脸上。 一思的方帕绣着相同的图案却是每一方都不同,大小不同,布料不同。她和母亲几乎赏赐不到布料,领到的也是些边角料和成年的老布,唯有两块布料不凡,一匹是皇叔给的,说是南秦赠的贡品是上好的雪绸。一匹是五哥将皇后赐予五王妃的锦缎直接拨给了她,为此她还受过十五的打和奚落。 那两匹布,她为母亲做了两件衣裳便没只剩下些边角料,她便绣了九方帕子,自己留了两条,母亲两条,还有便各自送了皇叔和五哥每人一条。 九方帕子她只有留给自己的帕子绣了竹,其他的她安人各绣了不同的花样。 这两方帕子也是她珍惜的帕子,也只在逢年过节见重要客人时才拿出来用,雪绸那方在上台寺那夜遗落了,而锦缎那方却在摘月那夜遗落被卿月拾得。 后来卿月拿给她那方帕子时,她本想要回,他却不依,却说,“此乃我与一一定情信物。” 而淳于曦扔下的这方帕子就是卿月称之为定情信物的那方锦缎方帕。 卿月待这帕子像待她的人,就如同她待那银镯子像待卿月一般。贴身携带,形影不离。 她忽然呼吸不畅起来,她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虑,卿月未死她如何的高兴,可卿月落在淳于曦手中,她不知道淳于曦疯狂起来能做出什么来。 “他在哪里?你将他如何了?”她急问,如何也不能平静自己。 他邪魅一笑,冷冷道,“他现在很好,有吃有住。但本太子不保证将来会怎样?你知道本太子的性情,不高兴了,本太子什么都会做。”他越加邪恶起来,忽然又大声喝到,“好了,打得够了,直接拉出去砍了喂狗!伺候不了主子的奴才,本太子一个也不想见,本太子说过,从来不养闲人!” 一思震惊,揪着帕子只觉疼痛,她虚弱,却依旧不愿放弃,眼前的恶魔令她热血沸腾,她不能如此屈服。 她喊,“住手,你想折磨的是我,又何必为难他人。你想让我活着任你折磨,有何不可,如你所愿!只要你不后悔,我奉陪!” 淳于曦一震,心底似翻了调味罐,五味杂陈不识滋味,可他脸上依旧冷酷无情,勾起唇角邪恶一笑道,“但愿如此!”说罢挥了挥手示意免刑,深深望了一眼一思便离开了房间。 只有于寅知晓那深深一望的寒意有多重,只有于寅和淳于曦自己知晓他眼波里的冷冽代表着什么深意,那是爱……无限的爱…… 给读者的话: 加更…… 153、疑虑 淳于曦一路无话,冷着脸便往书房走去。 进了房,未等坐下,他便对于寅说,“粮草的事办得如何了?” 于寅一愣,看了看主子毕恭毕敬的回答道,“早按主子的吩咐,将粮草分散开来藏在各个隐秘处,表面上的粮仓里已不到三分之一。” 淳于曦依旧冷着脸,点头示意。已勒城的地势条件,这战势必要拖上一段时间,粮草充足乃是必要的先决条件。他明白这个道理,敌军一定也明白这个道理,倘若混进个奸细来,烧了粮仓,那后果不堪设想。将粮草分散以防万一,即便没有最坏的事生,未雨绸缪也是必要的。 他停了停,又问,“于茂回来了没有?追查的如何了?”贺家庄一战,黑衣人几乎全部被杀,只俘虏了一个,逃了一个,他派了于茂追踪而去,而掳的那个人却在他问话时,咬毒自尽了。 淳于曦一直在思考这帮突然冒出来的人到底来自何处?他们的目的好似也只为一思。谁会对一思如此上心?更诡异的是一思的行踪那般隐秘,朝中除了他和父皇知晓,只有安排此事的跟随父皇多年的刘公公知晓,其他再没有人知晓此事。连凌相和小烈都被瞒得严严的。谁能那么快的找到一思?谁能对一思如此执着? 难道是淳于哲?还是,小烈? 于寅低头,据实回禀,“回主子,茂尚未归队,不过适才倒是有传书回来,说那人入了承国境内便不知踪影,他想问主子,是否要继续追查?” 淳于曦心下一愣,喃喃自语,“承国?” 于寅不解,重复肯定说,“是,承国。” 承国?为何是承国?难道武王未死?传言风城一战后武王便失去了踪影,传言纷纷,不过风城一战大蓝惨败,死伤无数,士兵的血染红了整个风城,后来清洗工整整花了三天三夜才将那血洗刷干净,比当年锦文帝血洗前朝后宫还惨烈。那般的状况下,武王怕是也凶多吉少。如若他逃脱了,承国新帝怎会放过与他,定会全世界悬赏他,怎会像今日这般平静。 那会是谁?承国还有谁想要一思?要一思做什么?谁为了一思可以不顾一切?竟还杀了卿月? 不可原谅,他死死追查不肯放弃的原因,除了想知晓那幕后主使是谁外,他更想知晓谁害死了卿月,谁那般想得到一思! 他蓦地眯起眼来,黑亮的眸子越加的幽黑起来,仿佛是黑暗中的一抹幽光,带着诡异冰冷的光彩,令人见之心寒。 于寅不由一颤,那样冷的眼波直接殃及了他,可他在他的目光中却体会到了另一种冷,苦涩之冷。他跟随主子多年,知晓他的秉性,只有在极度悲伤时才会想着法的劳碌自己,让自己不停的思考问题,让自己的情感只盯在一个容易泄的地方不去想最痛最苦的那里,主子他自小就养成那种性格,将苦将痛深藏在内心深处,由着自己暗暗的去舔舐伤痛。 他明白主子的心现在有多苦,主子对太子妃说出那番话来,自己有多痛。他终究忍不住开口问主子,“主子……”淳于曦瞄了他一眼,等待他的后话。 他顿了顿,鼓起勇气问道,“主子如此做值得么?主子为了救秦姑娘将自己贬成那样不堪的小人,主子如此做即便救回秦姑娘的人,也再挽不回她的心,这样做值得么?” 淳于曦一震,他从未想过值不值得,他只是想救她,让她活下来,他只想看着她活下来,仅此而已。他僵了僵脸,看了眼于寅,目光稍稍柔和,嘴上却依旧冷酷,他冷道,“你问得过多了。” 于寅知错,忙说,“小的知错,主子恕罪。”立马跪下请罪,只是他未跪下地,淳于曦便冷冷话说,“你下去吧,告诉于茂继续追查。找不到人就别回来。” 于寅一愣,领命便退了出去。他才走出门,便见于子匆匆而来,他便知定是又有新的战况了,便又跟了回去。 于子急切,报,“禀主子,西南粮仓突然失火。韩大人已经赶了过去。城外眼线来报,说离城郊外有异动,有大批难民涌往勒城,不出四天,便能到达勒城。”说罢,他又从袖口里拿出一封皇色折子来,递于淳于曦,只说,“皇都府里有家书。” 淳于曦疑惑,他出征多次,府里都未有家书而来,周良娣一向心细绝不会用家中细微小事来扰他心神,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他微眯着眼接过书函,展开来看,眼中冷冽加倍,阴霾阵阵,忽得将,“冷知寒!可恶!” 原是周良娣来报,说是府中丢了俩人,一是偏院的叶青岚,二是蓝良娣蓝珂羽。 给读者的话: 抱歉,今日晚了…… 154、惊险1 冷知寒,这定与冷知寒脱不了干系。青岚乃是他弟弟的相好,亦是他一直想救之人,而蓝珂羽是大蓝公主……冷知寒曾是武王谋士定知晓他为羽儿做过什么,便想着用羽儿来威胁他。只是冷知寒不知他对羽儿的误会已清,现时他对羽儿便再没了那种生死相随的感觉,他现在在乎的只有一思,只有她。 他猛然一震,忽然惊恐起来,他二话不说急忙疾步往外冲去,直道,“快去东厢!” 不知怎的,他有一种强烈的不详感,觉得那粮仓起火乃是幌子,冷知寒的真正意图在于一思。冷知寒心思慎密,他一定会安插眼线在城里,弄不好这府邸也有他的眼线,他来了勒城从未在城楼迎战过,可冷知寒却能编出那个童谣来编排羞辱他,定是知道他的行踪才会有此一出。如若如此,近日他对一思的在意定不会逃出他的眼线,倘若他知晓此事,他定不会放过一思这个极其有利的鱼饵。 不安之感慢慢的渗透出来,占满了他整个心扉,他越加的急切惶恐,连跑带飞的赶往东厢。 整个府邸,因为粮仓失火,守卫士兵被调离的差不多,只剩下几个看守门户的尚在,巡逻兵早已不知去向。而他本就不喜人多,身边有十二暗卫足以,东厢并未因是他的住所而多出人来看守,反倒因为他而减少了巡逻之人。此刻的东厢弱得不堪一击! 他越加的心慌起来,他不知道倘若一思被劫,他会如何,他能如何…… 他急急冲去,冲入东厢时,只觉心下一沉,东倒西歪的侍从和丫鬟,令他心冷至极,他瞪直了眼直往一思的住房飞去,正巧赶上一波人各自杠着一人自屋檐上四处逃窜而去。 于寅见多识广,却也难得一见安排如此精密的劫人方案,他疾呼询问,“主子?” 淳于曦想都未想便跟随一人而去,落下话来说,“分头行事,迷踪巷会合。” 勒城有一处街区,巷子横七竖八交错无序,又四通八达,彷如一个活迷宫,便被勒城人称为迷踪巷,进入巷子的人拐个弯便有可能一眨眼就不得见人,是甩掉跟踪的极佳之地。 只是出乎意料,那波人未往城中的迷踪巷方向去,而是去了勒城东部的映柳湖。 淳于曦纳闷,不知为何会选着映柳湖,而当他紧追着那脚程极快的人来到映柳湖时,他才明白过来。 知出云者知寒也。冷知寒深知出云的死穴在哪里,他自当知晓甩掉秦出云的跟追的只有一样东西,水。 只见那人到了湖边,便停了下来,回头对这淳于曦阴冷一笑,便带着肩上的人直接往水中跳去。 淳于曦惊愣,看着那水花四溅的湖面只是闭了闭眼,便不顾一切往水中跳去…… 冰冷微寒的水紧紧的围绕着他,那般暗沉的湖底,那般的阴森恐怖,仿佛是嗜人的魔鬼撒开的网,要将每个在水中的人瞬间吞噬腹中,连骨带皮囫囵吞下连残渣皆不剩,一点不剩…… 他慌而不乱的扑腾着,眼中,心中只有那在黑暗中依旧晃动的白丝帕。 就是那白丝帕,他就是跟随着那白丝帕而来,只有一思才有那方丝帕,只有她。所以当他看到那人扛着的人胸径处藏着那白丝帕,他便跟随了过来,他认定那便是一思,就是他的一思。 他的一思就在眼前,在水中,在水底,她亦在挣扎,和他一样在挣扎,在与湖水做抵抗。 那人显然不信淳于曦能跟着跳下水来,愣了好半响才缓过神来,带着身边人便要离去,只是适才身上的人不动只是因为迷药迷倒了她,而今这身在水中,迷药便解了,那人便苏醒了过来,便开始不合作起来。 一思只记得闻见一阵清香就没了知觉,醒来时却已在了水下,她一时未能适应,呛到了水,难受异常,并未现身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只想着尽快浮出水面呼吸空气。可拽着她手的人明显不让她这般做,只想着扯着她往前去,仿佛很急迫,她被水压压迫的难以忍受她便极想挣脱他的夹持,极度挣扎皆未果,结果因一个扑腾得厉害的重物拽住了那人的脚,才使得那人转移注意力而得以逃脱。 她便顺利浮出了水面来,畅快的呼吸空气来。 155、惊险2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极度的憋闷让她脑袋混沌,又加之先前药效,她根本不知水下生了怎样紧急的事情,大口的清馨空气令整个人都清醒起来,一思慢慢明白这事情的关键来。 她被人劫持,被带下了水,而有人追来便与劫持她的黑衣人在水下搏斗了起来! 她一愣,不知谁人要劫持她,但她却能明确的知晓谁人要阻止。淳于曦绝不会让她这般轻而易举的离开。 她忽的心中一喜,四下无人,水下那人又被劫持她的人缠住,倘若她现在乘乱赶在追兵赶来之前逃去,那便再好不过。只要她逃脱成功,她便可暗自回京找皇帝,便可以逼迫淳于曦放了卿月。皇帝要用卿月,又看在凌相面上,看在整个局势不定的份上,绝不会允许淳于曦现在对卿月胡来。 她那样想着,仿佛看到了明日的晨光,心不由的暖了起来。 正值夏日,水温适中,一思虽身子虚弱,却也不觉在水中有多大的难受。且因她水性极好,适才跳入时又只在岸边不远,她游上岸去绝非难事。 只是不知怎的,适才帮她逃脱劫持之人的笨拙泳姿一直闪在眼前不得离去,那样如旱鸭子扑腾水面的泳姿,那样可笑而笨拙,仿佛是一块死重的秤砣噗通一下落了水,被激流带动左右摇晃般没有目的和自主。 一思大惊。那人,那人分明不会游泳! 她蓦地惊愣,正滑动的手滞了滞。她不知,不知心底是怎样一种滋味,那人明明不会水性却不顾一切的跳下水来,只为阻止她,留住她。那番的执着委实令人敬佩,却也令她越加的恨淳于曦,他是怎样的残忍才能令这些跟随他的人宁愿被水淹死也不愿受他的惩罚。 她忽的心一软,她觉得她无法忍受别人为她而死,那笨拙的泳姿似蛊般深深纠缠着她。她心一横,狠下心来便又折回,下了水去。 ……分割线…… 巨大的恐惧折磨着淳于曦,水中的压迫感令他几乎窒息,他想往上去,浮出水面呼吸空气,可他惊愕的现他越是想却越是办不到,身子越往下沉。他便只得死命的揪住黑衣人不放,想借着他向上爬去…… 黑衣人简直快要崩溃,他万万不会想到不识水性的淳于曦会跟着跳下水来,他更不会想到他在水下似块沉石般却还能扑腾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脚,又爬上身来,揪住他衣裳,仿佛是水蛭缠上了美餐,他便在无法甩掉他。 淳于曦一直紧紧的抓住他的衣服,不识水性令他恐慌,他拼命的扑腾着,却只有越来越往下沉,而他成了他的踏脚石,比那要命的旱鸭子沉得更快。 心腔的憋闷令他向往水面,令他想越快摆脱淳于曦的纠缠,他熟练的从脚上抽出匕来,往淳于曦身上刺去。 水中阻力极大,那人虽度却因在水中而变得缓慢,淳于曦本就精于武艺,虽在水中不由自己,却依旧能凭着多年的经验顺利躲过刺杀,并凭借着本能的求生意志而与其搏斗。 黑衣人轻功了得,这水性功夫也是了得,虽是遇上了难缠的旱鸭子而变得没了优势,淳于曦一直死死的抓着他不放,令他失去很多活动的空间,又加上憋闷异常他失去的原有的判断力,几番折腾下来,他竟未占上风。可 淳于曦终究不会水性,长时间在水下已开始力不从心,手中力道也开始慢慢变轻,黑衣人便乘着那刻,使出毕生绝学的劲道来狠击他,将他一脚踹离身子,将他踹至湖底,而自己得了空,便拼命的往上而去。 淳于曦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能在水下呆那般长时间已是奇迹,自二十年前那事后,他便再没有下过凉水,即便是洗澡沐浴,他也不喜欢在温泉池中,只在木棚中,即使是木盆,盆中之水也不能出腰线。水位过高也会令他呼吸不畅,水的压力会令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二十年前的那夜,想到他的母亲。 身子在不受控制的下沉着,而他却再无力扑腾,只能由着水不停的侵蚀自己的身子,侵占自己身子中每一个空隙……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又袭击而来,那样的可怕,那样无力,又那样不甘…… 156、旧伤 仿佛时间回到了二十年前,正值元宵灯会,父皇登基不久刚册立母亲为后。 母亲不是正妻却因才貌双全而深得父皇宠爱,又因生他时出现奇异天象便更得人心。 母亲本不愿做这个皇后,正妻林氏也是德才兼备的女子,生得大儿子淳于哲也一表人才,备受瞩目。是父皇的执着和部分官员力挺母亲,又因母亲出生名门,而林氏只是个商贾之女而最终由母亲统领了后宫。 母亲是名门之后,只因欣赏父亲而委屈做小,父亲对此本就愧疚,在得了天下后便一直想将母亲扶正。只是父亲大约不知他的偏袒给母亲带来了危险和灾难,给他也带来了灾难。 他出生时便有人说乃是火龙降世,是帝王相。那林氏早对此耿耿于怀,那时母亲得后,淳于哲离太子位便又远了一步,她便动了邪念,起了杀心。只是令淳于曦和他母亲都未曾想到的是最终杀了母亲的竟是母亲的亲妹妹,他的亲姨娘。 淳于曦本是难产,母亲生他用了三天三夜,元气大伤,虽最后在鬼门关前救得一命,却为此烙下病根,身子一直不好,姨娘便是那时候来了淳于家。姨娘过门就死了夫婿,便被人视为克夫的天煞孤星,乃是不祥之人,便被夫家赶出了家门。而那时外公已去,外婆又不主事,家中掌权之人乃是舅舅,舅舅势利也不愿接受她,她便投靠母亲而来。母亲心善不忍姨娘无家可归,又赶上母亲生产得病无人照料他而留下姨娘,却不想却埋下了毒根。 淳于曦大约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夜,下了一整天的雪才停,留下厚厚的一层白雪来,将整个天地装点起来,银装素裹,仿佛点亮了整个天地。正值元宵佳节,宫里宫外都挂满了灯,各式各样的花灯千姿百态,各有千秋,美不胜收,给素净的银装又增添了十分的色彩和生气。 那年他才满五岁,对花花绿绿的灯情有独钟,而他最喜水上的莲花灯,水中有影,倒映着五彩斑斓的灯火,水中流光溢彩顿时有了生机,仿如瑶池仙境,美得梦幻。 那夜父皇携带后宫佳丽及大臣出宫与民同庆,他贪玩又想着湖灯妙美,便乘着小解偷偷溜走去了后院无人之地,想在那里的小池中玩水灯。 岂料冬日天寒,水中结冰根本没能完成,他那时虽小却也小有聪明,便想搬来大石将湖面砸了个洞来,只是他鸡毛大点的小孩能搬动怎样大的石头,砸出怎样大的窟窿?几次尝试皆不果,还引来了紧跟来的姨娘笑得合不拢嘴。 后来是姨娘搬来了大石将冰层砸了个大窟窿,他那时高兴极了,因为有得玩而高兴,因为姨娘帮他而高兴,他记得他那时还抱着姨娘直亲她的脸,连说,“姨娘最好了,曦儿最喜欢姨娘了。” 那时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同,只是是觉得姨娘听了他的话身子僵了僵,而后姨娘喃喃低语了一句,“姨娘,是姨娘……” 他那时那般小,根本不懂姨娘看姨娘的脸色,只想着玩,只想着如何好玩。他迅是离开了姨娘的身子,拿着兔子花灯便一蹦一跳的去了池边,他慢慢蹲下,刚想要将灯放下水面,却只觉身后一个中立,他重心不稳便掉进了水中,在入水前一刻,他听到姨娘冰冷无情的声音,她说,“曦儿,别怪姨娘狠心,要怪就怪你亲娘无义,要怪就怪你身在皇家。” 那样冰冷的声音,比渗透进来的冰水还冷,他被亲姨娘推进了冰窟,他的姨娘无缘无故的将他送入鬼门关。 那时他惊恐万状,他寒彻心扉,他也极力的扑腾挣扎,最终究敌不过刺骨的冰水,终究抵不过冰水无情,他小小的身子因为寒冷而再不能动弹,他的心肺因为不断涌进的冰水而变得难受异常,那般痛苦,那般比生生撕裂还要痛苦的感觉便是死亡…… 那时,他也如现在这般无力,无力挣扎,无力生还,只得睁着眼,慢慢看着自己的身子不断的下沉,不断的沉,沉入越加寒冷彻骨的湖底,等待死亡的到来……而后等他绝望,等他终究敌不过痛苦想要闭眼之前,上天让他看到一缕曙光……看到一个人…… 那是位女子,姿容绝色,长裙飘逸,张开臂膀,仿佛是由天而降的天女,泛着金光,向自己不停的飘来,仿佛是为他点燃希望之光,只为他而来。 可他不愿,不愿为她为他而来,那夜母亲便是为他而来,最终再没能醒来。 那夜母亲见他久去不归,怕他冻着便送披风而来,却再也未能回得去。她不顾一切纵身跳入冰水,在冰冷刺骨的冷水中寻了很久才寻得了他,竭尽所能将他推上了湖面,却再没有力气救得自己,母亲被会水的太监士兵救上来时,身子已经冰冷僵硬,紧闭了眼再未能醒来。 他醒来时,他只看到了那样的母亲,只看到躺在直挺挺躺在棺材里的母亲…… 157、获救 淳于曦意识模糊起来,却依旧能感觉到仙子般的女人靠近了自己,她很熟练的用纤弱的手臂勾住他的肩胛,将他往上拖去。 她的手臂似暖炉般环在他胸间,有暖暖的东西在心口荡漾开来,那般温暖的感觉似母亲。那夜他意识失尽的前一刻,母亲也这般环住他的人,温暖的臂膀给了他无限的生机和希望,母亲也是这般拖着他极力的向上而去,费尽的将他托出水面,推上了冰层,而自己却再没能上来,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上来…… 他蓦地心痛,悲伤和恐惧那样肆意的侵蚀着他仅有的意识。他忽然挣扎起来,他不愿,不愿二十年前的一幕再次上演,他不愿再承受送走至亲的痛苦…… 一思大约没有想到那人会突然不配合起来,她折回来时只看到他一个人不断的下沉,仿佛没了知觉,可好不容易要到水面,他却突然来了精神,不断的挣扎抵抗,极度不配合起来。 她水性再好毕竟也是女子,虽借着浮力拉动这人高马大的七尺男儿不算问题,可如若被救之人不配合那救援也是极度困难的,更何况她身子本就虚弱。几番挣扎下来,她便没了力气,一不小心竟被他带着沉了下去。 她一惊,便忘记了闭气,水便由着七孔流了进来,侵占她体内所有的空隙,憋闷受压的感觉随之而来,双重苦痛折磨着她,令她痛苦难当。她受不住憋闷,便浮上水面调整呼吸准备再次下水救他…… 岂料她再下水时,他已沉得过深,她已经没有力气和体力下得那般深去追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渺小,仿佛坠楼那刻,眼前的一切皆变得模糊起来…… 她莫名心痛,苦痛似从骨髓里渗透出来,占满了心扉再不得离去,她咬牙尽力追赶而去之际,只听得噗通噗通几声响,便有几个人影直往她这边而来,有人将她迅的拖了上去,有人快的追着那下沉的人影而去。 一思上岸不久那人便也被救了上来。他似乎已经没有知觉,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 星月之下,灯火照亮了他的脸,他精雕细琢的俊脸便立刻呈现在面前,一思大约死也不会想到那人会是淳于曦。那个不会水却依旧为她跳水的人是淳于曦。 五味杂陈,一思一时又不识滋味起来。 于寅眉头紧锁,不停的摇晃淳于曦,可他依旧没有反应,他疾呼,“快请大夫。”而后,他依旧摇晃大喊,“主子,主子!” 其余几个下水的男子也噗的跪了下来,围着淳于曦也那般失声大喊起来,仿佛如此才能救得淳于曦。 喊了好半响,淳于曦依旧没反应,于寅越加急切起来,往日的冷静荡然无存,竟也手足无措,不知进退起来。 一思头一次看到淳于曦身边的人如此惊慌,她一直以为跟着淳于曦的人和她一样憎恨他,那般残暴不仁的主子,那般无情,即便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可那些人却没有一个人似她那般想,竟个个面带惊慌,真心担忧起来。其中一个甚至怒了起来,持刀就向她挥来,直道,“就是这个女人,才让主子身异处,大蓝亡国之女皆是祸水,当除之而后快!” 于寅惊呼,“亥,不可,如今不是追究责任之时,先救主子要紧,城外还有十万精兵等着攻城,主子有事,整个南秦便会和大蓝一样命运。” 那被于寅称为亥的人闻言,举起刀的手滞了滞,盯着一思,终究愤恨一声将刀扔了出去。 一思本不怕死,面对他的刀剑也并不觉得惊慌失措,可她还是愣住了。 不是因为刀剑而愣,而是因为于寅那番话而愣,淳于曦一死是能了了她心头之恨,却为整个南秦百姓带来了祸根,淳于曦一死,皇帝体弱定会大受打击,如若不一小心也归去,那南秦局势便一不可收拾。一思虽对淳于曦有颇大的恨意,但她一直觉得凌相和卿月都那般看重淳于曦,便是有道理的,即便淳于曦现时那般待卿月,以她对卿月的了解,他定不会因为私怨而不顾国家大事。 一思忽的明了起来,她起身靠近淳于曦,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鼻息微弱,仿若不存,如不尽快抢救即便大夫赶来也是枉然。 她看了看他的脸,紧闭双眼的俊脸少了那股邪魅的霸气,倒多了几分淡雅来,和往日的淳于曦截然不同,仿佛看错了人。 一思一惊,闭眼排除杂念,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捧着的嘴就那样将嘴送了过去,来回几次便压胸挤出积水来,就这般来回救治了半响,淳于曦才稍有感觉,咳嗽吐出积水来。 158、疑惑 淳于曦吐出积水便慢慢有了动静,他连咳几声,眼未睁却先轻呼起来,他轻轻的呼唤了一声,“云落……” 很小很小的声音,细弱蚊丝,可饱含的却是那般多那般多的情意和牵挂。声音真的极小,不仔细听便会错过去,可一思靠得近,还是听到了。她只觉一震,心内又莫名其妙的五味陈杂起来。 她顿了顿,对着于寅说,“已经无碍了,快些带他回去。” 于寅脸上依旧只有担忧,他揪着眉深深望了一眼一思,便如常冷道,“是,太子妃。”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于寅竟叫她太子妃!她有些微的愣怔,十二暗卫中于寅乃是淳于曦的贴身侍卫,形影不离,许是跟着淳于曦年月长了,也学了不少的冷厉,于寅做事极为慎密,在处理淳于曦挨十五一刀那事来说,她便看出于寅做事考虑也极为周旋的。 她一直觉得奇怪,那时为何别人不得靠近浮尘院,而风芽靠近还能听得里面有动静,想必也是于寅故意放任,为的就是引她而去。十五乃是她的妹妹,按理自当不会害十五,而淳于曦那般的伤确也需要人处理,他便放了她进去解决所有的问题。 如此看来于寅该是何等的心思慎密,却在那时不合时宜的叫她“太子妃”。 他是急得忘形,还是故意这般?他是想告诉她些什么?告诉她淳于曦对她的在意和真心么? 一思冷笑,她虽出手救他,却不是因为他是她的夫,而是因为他乃太子。即便淳于曦不惜生命乃是为了她,即便淳于曦改邪归正和卿月一般的好,那又如何?他终究曾经那般待她,他终究以卿月的性命要挟了她。 太子妃?她永远不可能再成为他的太子妃。 ……分割线…… 一思回了府邸便被送回了房,原先的丫鬟因杖责不能服侍便又换了一位新的丫鬟。丫鬟名小景,长得水灵,人也相当机灵。见她一身湿透,便立马备水服侍她沐浴更衣。 小景年岁看着虽小却是没半点少女该有的活泼,面色也极为恭敬冷淡,不知晓的还以为哪部电视剧里走出来的杀手。 一思忽然想起风芽来,话多如话痨的风芽,单纯活泼,在后宫那般繁杂的地方吃尽了苦头,跟着她来了南秦也是吃尽了苦头。一思不免伤怀,想到最后看到她时那般惨烈的景象,她的心便不由的抽痛起来。 风芽,自大牢一别后便再没有她的音讯,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思黯然伤神起来,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的眼睛干涩,一股湿热便随之而来。 小景正为一思抹干湿漉的头,许是在铜镜中看到了一思黯然的模样,便突然冒出声来问,“主子是在想亲人吗?” 亲人?她的亲人原是都得用来想的! 一思微愣,竟一时僵化了起来。 小景顿了顿,继续漫不经心的为一思抹干湿,见一思不说话,她便也没了话,待到头大致抹干了,她冷不丁又冒了一句,“月圆在即,亲人亦不远已。” 那句话好生熟悉,仿佛接着“月圆之日,相聚之时”而来,仿佛在隐射着什么,难道五哥他……尚在人间?! 一思惊,回头便看小景。 小景已转身收拾衣物而去,只留下一个婀娜的背影来。 一思犹豫,终究还是唤她,“小景。” 小景闻言转身,脸色依旧如常,她道,“主子,有何吩咐?” 一思对上她的眼,试图在她眼中找出点什么来,然,她眼波淡然洁净,冰冷一片,根本毫无所获。 可一思心中疑惑难定,终究还是敌不过好奇想问她,“小景此话,可是令有含义?” 小景闻言淡淡看了眼一思,并未回话,而是说,“小的将衣物拿去浣衣房。”而后便拿起衣物便往外走去,而她才前脚出门,于寅便后脚进得门来。 于寅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前来,规矩作揖直说,“这是驱寒的汤药。姑娘喝了去去寒气。” 一思谢过,便不再说话。她本和淳于曦的人皆无话,现时她又正为小景那句耐人寻味的话语心烦,便越加对他没了话。 若按时常于寅放下汤药自当会离去,可这次他站了半响都未曾有走的意思。 一思疑惑,抬头看了看他。他只是站在桌子旁,似跟随淳于曦时一般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 一思忽然明了,便问,“于寅,你可是有话对我讲?” 159、解释 话音未落,于寅噗一下便跪了下来,低头拱手恭敬道,“太子妃恕于寅冒犯之罪。” 一思揪眉,看着跪地谦卑的于寅,心中不免又犯疑惑。 太子妃,于寅又叫她太子妃! 她正色,无情道,“一一只是贺家庄无名村妇,不是什么太子妃。” 于寅愣怔,依旧低头,继续道,“卑职知晓太子妃并非无情之人,卑职只说了一句‘主子有事,整个南秦便会和大蓝一样命运’,太子妃便尽释前嫌出手相救,还是以那样的方式救殿下……可见太子妃……” 于寅着重了“那样”两字,仿佛在隐射着什么。 一思一惊,当时只为救人倒未曾想过后果。 对于古代人来说,人工呼吸委实大逆不道,而她不顾男女有别便那样嘴对嘴的为淳于曦做援救,在于寅他们眼中便成了她对淳于曦乃是余情未了,乃是依旧有情。 她一震,忙打断于寅,撇开关系道,“情况危急,如此救他乃是迫不得已,你说的没有错,他对整个南秦来说极为重要,他身系这南秦所有百姓的安危。如果你懂此法,你也会去做,不是吗?” 于寅微愣,如若他知晓这样能就主子,他定然会那样做。她在告诉他她救主子乃是为了义不为情! 于寅心中一沉,他知晓主子先前犯下的错任谁都难以原谅。可自打主子在二月公子新婚那夜折回贺家庄,他口中念念有词“十四,一四,一思”时,他便明白主子再回不了头。 那时他便明白主子在大蓝时念念不忘的十四公主原是一思而并不是什么羽公主。 主子在今年元宵时节独自去了大蓝,他和二月公子怕他出事便尾随其后,找到他时他便一直念念说要娶大蓝十四公主为妻。那时时局动荡,二月公子当时还调笑主子说他为南秦和大蓝都做了一件大好事。 他也曾为主子打听过这个十四公主,当时有一人曾很是不解的问,“十四公主?”顿了顿才恍然大悟说,“你说的是羽公主吧!”凭他的警觉他是看出一点不对劲的,只是主子曾提过过“羽公主”这三个字,他便也未放在心上,只回了是。 现在想来倘若他当时问个清楚,兴许就不会有而今的误会,那样主子便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 于寅深深自责。他跟随主子多年,他对主子了解至深。 自他跟随主子以来,主子每个元宵必不会在皇城,因为皇城的元宵会让主子记起很多不开心的往事,他跟随主子时皇后虽已经去了两年,但多多少少他也听说过皇后是如何而去。那是为了主子,主子至今不会水也因皇后为救他死在水中便再没有碰过冷水。 主子在外人眼中仿佛是样样精通的能人,霸气、凛凛威仪仿佛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神。可谁也不会知晓主子怕冷水,他从不碰冷水,他不喝冷水,从不用冷水洗手,他连冷的汤水也不会碰,即便夏日炎炎他也不会碰。皇后的死在他小小的心灵上重创了一个大大的伤疤,而那个疤痕似毒瘤般一直深深的折磨着主子,可是而今,主子却为了追得太子妃而不顾一切的下水,那般大的恐惧他也可以视若无睹,于寅不知世上还能有什么可以抵挡得住主子的爱…… 于寅心中一痛,悔恨之感更深一层,他解释道,“卑职知晓太子妃是顾全大局之人,卑职也知晓太子妃以往的忍耐也只为顾全大局,卑职更知晓太子妃恨殿下那般欺凌你,恨殿下那般无情无义,薄情寡义,只是太子妃可知其实事实并非表面所示,主子他其实并非那般暴虐成性,关于前太子妃叶青岚,关于手刃妻妾之事,那些皆是有原因的,即便主子那般待您,也是有原因的……主子他心心念念的那人其实……” 于寅说得真诚且急切,他是想将主子的好一并说了出来,他是想倘若太子妃知晓主子这一切只因认错了人,那么太子妃仁慈,定不会再那般恨主子,假以时日定能冰释前嫌从归于好。只是他话未说完就被瓷碗落地的刺耳声音给制住了话。 一思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那碗药,碗落在地上碎了,也撒了。 于寅震惊,一思未说一句话,却完全表明她的意思。 覆水难收,汤药撒了便没了,碗碎了便不能再不能复原回原来的碗。主子已经将她送给了二月公子,她便不会再成为他口中的太子妃。她的心在二月公子身上便再不会回到主子身上。 于寅愣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他看了眼一思。 一思此刻也正看着她,她道,“于寅乃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过明。以后也别在称一一为太子妃,即便称秦姑娘都比称太子妃合适。太子妃……不适合一一,一一也不能再是太子妃……” 于寅明理机智,知晓她的用意,她不愿听,也不愿再做太子妃,即便主子如何好都与她无关,她不会在是主子的太子妃。 于寅不由心口一沉,艰难道,“是卑职唐突,请秦姑娘恕罪。”他定定的看了眼那破碎的碗,又道,“药撒了,卑职叫人再送一碗来。”便起了身,鞠躬退了出去。走至门口他又止步,顿了顿轻声说,“不论姑娘如何想,卑职知晓在主子心里,一四就是他的太子妃,永远皆是……” 160、甜意 淳于曦真正恢复知觉时已近凌晨,窗外的棕榈树上已挂满了露水,一滴一滴缓慢滴落下来,仿佛是梦中母亲的泪,一颗接着一颗,仿佛永无止尽。 二十年来他头一次梦见母亲,梦见母亲落着泪,抚上他的脸,亲切的唤他,“云儿……” “云儿”是母亲专属的,只有母亲才叫他云儿。父皇们皆叫他曦儿,儿时好奇他曾问母亲,“母亲,为何唯独母亲叫曦儿为云儿?云儿云儿,好生女气,母亲原是希望曦儿是女孩吗?”母亲笑得温和,扶上他的脸,轻柔的揉了揉道,“傻孩子,只因大家皆唤曦儿母亲才要唤你云儿,你是母亲心中的一片云,独一无二的云。” 他是母亲心中的独一无二的云,所以母亲愿意为他牺牲一切,他心中也有独一无二的云,他也是那般愿意为之牺牲一切。 淳于曦缓缓起身,只觉胸口一阵疼痛,他唤,“寅。” 话音未落,于寅便扶上了他,道,“主子,你醒了。” 淳于曦轻咳几声,勉强起身,忙问,“云落如何了?” 于寅微愣,他只觉心猛然抽痛。 主子睁眼第一件事依旧是她,而她……他不敢往下想,涩着喉说,“秦姑娘无碍,还是她救了主子。” 淳于曦心中莫名一动,有一股甜意瞬间从心底冒了出来,他失神笑了笑,又说,“粮仓如何了?布日古德那边可有动静?” “回主子,好在主子早有准备粮仓虽起火也未成烧掉多少,韩大人营救及时,大约失了四分之一的粮食。不过皇城昨儿个有报,烈王爷会带着粮食前来援助。至于敌军,风平浪静,好似在休养生息。”于寅边为淳于曦更衣,边向他禀报一夜的战事。 淳于曦勾起唇角,嗤笑道,“冷知寒哪会舍得休养生息,他是在等待大批难民涌向勒城。想以南秦难民来打开勒城的城门……那时开城门便是死,不开城门便得臭名不留人心,如此阴毒的谋略,亏得他能想出来。”顿了顿,他忽而长叹一口气,又道,“冷知寒……果真已物是人非了。” 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何止只有冷知寒一个。列王爷因太子妃一事大约对主子也恨之入骨,于寅大约不会忘记皇帝赐死那日,烈王冲进太子府二话不说便是挥拳而来,直骂主子无情无义,直说再不认主子是大哥。 现时他来,必会遇见太子妃,如若再误会主子囚禁二月公子……于寅不敢想凭着烈王爷那性子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他心中难以安心,便开口提醒,“主子,烈王爷来,秦姑娘是否要……” “不可,云落不可离开半步。昨夜那伙人的行迹和贺家庄那伙人乃是出自同门,必是一人所派,那人志在云落,绝不会轻易放弃。我不能冒险……”淳于曦心中亦难安稳,他隐约觉得有一股力量在靠进云落,会将云落带离他的身边。他失去过一次,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他冷冷命令道,“让辰过去伺候,决不能出半点纰漏。” 说罢他便忍着胸口的疼前往书房办公,出了房,经过一思房前,他脚步滞了滞,想到于寅说她救了他,他终究未能忍住还是走了进去。 大敌当前,本不该有那般多的儿女私情,可他却没有办法放下她,他知道如此的自己乃是兵家大忌,他也知晓人一旦有所牵挂便受了牵制,可他更知晓他放不下,怎么也放不下对她的爱。 尚未天明,她尚未醒,静静的躺在那里,侧着头,由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她半边的脸,即便如此她依旧美得不可思议,卷翘的睫毛越加凸显,似美丽的蝴蝶那美丽的触角,微微而动,仿佛能触及心灵,妙不可言。 她鼻子高挺,极有线条感,鼻下美唇亦是娇艳欲滴,惹人心醉。他心莫名鼓动,胀胀得难以承受,不由的,他抬起手来,勾起手指,在她美如凝脂的脸上轻轻滑过。 滑而细腻的肌肤有极好的触感,有一股酥软直接由着手指传递而来。淳于曦只觉一震,再也敌不过心中那股冲动……他轻轻压下身来,唇片轻轻的,柔和的碰触她的唇…… 他从未这般亲吻一个女人,温柔原是可以这般美妙,他有些失神,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不愿离去,好想,好想就这样一直看着她,一直如这般亲她,爱她…… 可事与愿违,他的念想大约只能在梦里实现,她的梦,亦或者他的梦。 她只轻轻嘀咕了两字“贺修……”,他的心便像冰天雪地般冷了起来,仿佛再没了温度……他整个人都冰冻了起来,僵在那里,只有透心的凉……比那冰冷刺骨的冰水还要凉上千倍…… 他顿了顿,终究迅起身走了出去。 161、酸甜 一思一直闭着眼,浓密的睫毛煽动着,微微而动,仿佛是垂死的小鸟无力的扑腾翅膀般轻微,那般微微的抖动预示着惊吓和恐惧。直到淳于曦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不清,那恐惧才化作委屈化成泪,颤动的睫毛间闪出晶莹剔透来,吧嗒掉落一颗泪珠子。 昨夜于寅的话似魔咒般一直缠绕着她,令她久久不能安眠。她不知“一四就是他的太子妃,永远皆是”那句话会那般震撼她的心,仿佛是引,引出她心中无限的恐惧来。她怕,她也不知她在怕什么,就是有那样一种惧怕,仿佛是一种心理暗示,暗示那是触及不得的禁地。 后来她几乎一夜未眠,好不容易入睡却又做起梦来。她又梦见了贺修,梦见他温柔的笑脸,梦见成婚那夜他说的那句话“不离不弃”,梦见他说话时的样子是那样柔情似水、满含着情意,而后她又梦到他探出手来抚上她的脸,手指冰凉却带着无比的温暖,他动作依旧轻柔,如羽毛拂过般柔和酥痒……她是那样贪恋那种感觉,她那样渴望他的碰触,可她知道那是梦,她知道那只能是梦。 梦中那真实的触感来自别人,来自迫害她欺辱她破坏她和贺修长相厮守的罪魁祸,来自那个恶魔。她想睁开眼来推开他,她想破口大骂骂走他,可她终究未曾,她用最残酷的方式羞辱他,在他亲吻她时,她叫他“贺修”,她不怕死的叫他贺修,她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她以为他会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就此了结她,可他没有,他竟没有做任何事,只是静静的走开…… 她不知道他那样做会令自己更害怕,那似魔咒般的恐惧又滋生了出来,占据她心内所有空隙之处,那样的恐惧令她恍惚,令她心神不宁起来。 直到晌午用餐时她都未曾缓过神来,她拨弄着碗里的米粒就是不知道将它往嘴巴里送。 “主子,是菜不合胃口吗?来,这是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尝尝和天福楼的可有比拼!”小景难得有笑意,微微笑着夹着一块糖醋排骨往一思碗里送。 一思一震,猛然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小景,心中疑虑越加深切。 天福楼乃是大蓝皇城中有名的酒楼,她只去过一次,还是送皇叔出征时偷偷溜出宫去才有幸尝到那里的美味。那多亏五哥,五哥将她扮成小太监让她跟随他一起去送皇叔。 那时西地外域大肆进攻中原边界,皇叔便领命出征。出征的场面总是那般的凄凉悲壮,看着皇叔远去的队伍她便不由落下泪来。她不是喜欢落泪的人,可面对离别的场景,她便控制不住,她大约永远不会忘记坠楼时与贺修离别的那种痛苦。 五哥心细很快现她眼睛红肿,便安慰她,哄骗她说带她去吃好吃的,说是太医说的,咀嚼可以令人心情舒畅,后来他便带她去了天福楼。 她来了大蓝虽生在宫里却没吃过什么山珍海味,吃的都是残羹剩饭,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天福楼的菜她都馋。只是点菜时五哥问她想吃什么,她还是说了“糖醋排骨”。 五哥当时有一阵好奇,而后眼中便只有怜惜,他是在可怜她连“糖醋排骨”都能当山珍海味。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任何山珍海味皆比不上糖醋排骨。她从未说过九岁那年母亲将她带到小巷子里,那天下着小雨,天也灰蒙蒙的,母亲问她饿不饿,她说饿,母亲便告诉她让她在原地等她,她去给她买吃的,买昨夜吃的糖醋排骨。她喜欢酸甜的糖醋排骨,她至今都记得那甜甜酸酸的味道甚是能触及人的味蕾。她那时那般兴奋的点头,在屋檐下等待母亲回来,可母亲却再也没有回来,她再也没有吃过糖醋排骨……因为那道菜凝聚了她童年的仅有甜蜜和所有苦痛。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五哥面前点那道菜,许是因为再一次感受到了亲情的力量,又一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所以她才有勇气尝那道菜。只是她还是哭了,忍不住的掉下泪来……当时五哥吓坏了,特别手足无措,直问她,“何故,一思何故难过?” 她从未见过那般惊慌的五哥,便哧一声笑出声来说,“因为太好吃了,因为太幸福了,因为有五哥陪着吃糖醋排骨太幸福,太幸福,所以才流泪。” 其实那时她说出口便后悔了,看着五哥尴尬的笑脸,她便后悔了,只想着这琼瑶似的台词果真能酸死人,把一本正经的五哥都酸死了。 自那日后,五哥每回出宫便会给她带那道菜,那道菜到了后来都成了风芽口中五哥的代名词。 五哥?难道真的是五哥? 一思忽然心口难平起来,她僵了僵手问,“勒城也有个天福楼么?”而后她若有所思淡淡的补充道,“大蓝也有一个……” 小景仿佛意有所指,轻轻一笑,又为她夹了一块排骨,道,“天福楼自当只有一个,这吃排骨的幸福自当也只有一种。” 162、意外 一思更为震惊,无可非议这小景和五哥有着莫大的关系。她蓦地一喜,果真那般的幸福只有一种,五哥还活着,她还有亲人活着! 她望向小景,激动不已,直说,“你……” 小景点头,压低嗓音说,“主子近日便会赶往勒城接公主回国,公主只需静静等待便可。” 一思一惊,她不知道听到那样大那样大的惊喜该表现得如何样子,她只是惊愣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这碗中那油光暗红的糖醋排骨,她如何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眼睛干涩得疼。 她不知道自己原是那般的脆弱,那般需要亲人的关爱,那般渴望亲人的温暖双臂,她似乎有好多好多委屈需要诉说,她好想好想躺在母亲的怀里,告诉她这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痛,她好想念母亲纤细修长的手轻柔的抚着她的头,一下一下,那样自然又那样安详。 母亲……五哥他活着,她的母亲,她的皇叔便也有可能活着,她的亲人都还活着。 她忽然急切起来,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们,想见五哥,想见母亲。 她等等待着,正如小景说的那般静静的等着五哥的消息,可她终究未能等到五哥,没能等到五哥来勒城她便要离开。 只隔了一日,是夜于寅便敲开了她的门,只说,“秦姑娘,殿下有令让卑职护送秦姑娘前往宪城。” 一思闻言一愣,此次离城委实突然。宪城不是离勒城最近的一个南秦郡城,但那却是南秦的军事要害驻扎着百万将领,让她去那里是想保全她的安全吗?她不由心下一沉,便问,“只是我离开勒城?” “自当不是,所有的百姓皆要离开,全城撤退。”于寅回答的老实。 “全城?”一思惊,全城撤退那般大的事,定是要有大战。难道淳于曦要放弃守城,以攻为守?只是连她都看得出这勒城易守难攻,他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一思微微皱眉,她不知淳于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她知晓近日五哥要来,倘若赶上这等战事,如有危险……她不敢往下想,只是紧紧的抓住手中的帕子,揪眉问于寅,“可是大战在即?” 于寅一愣,一思的担忧之色他尽收眼底,他道,“太子妃放心,主子已有万全之策,定不会让蛮夷得寸进尺。乘着夜黑,姑娘快准备一下即刻随卑职启程。” 一思眉皱得更紧。看来这仗是打定了,两军对战危害最多的还是平白无辜的百姓,淳于曦将全城的百姓皆转移倒不失为一位难得的仁君,只是她不关心他是否是仁君,他有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她只关心五哥会如何,五哥遇上战事该如何? 只是事到如今,她没有理由留下迎接战事,她只有先随于寅暂去宪城,到时候再做打算。她想,小景有办法入得勒城找到她,那五哥定有办法让另一个小景在宪城找到她。 如此她便随着全城百姓连夜离开了勒城,只是令她好生奇怪的是她临走时如何也找不到小景,问于寅小景何在时,于寅也不知小景去向。 一思寻了好久,待到没有办法时才勉强随于寅而走。她疑惑了好一阵,一路上都在想小景到底去了那里。她想过她可能去接应五哥,她想过她可能被淳于曦现乃是五哥的人被人他杀害,可她万万不会想到能以那样的方式再见她。 离开勒城大约十里路程时,进入一片林子,林子茂密遮挡了天上的明月,俨然是打劫抢劫偷袭的好地方。而也正是在这里,大队人马行走的道被封了,有好几颗大树被砍伐倒在了路的中央,人可过,可马车不可过。一思坐的是马车便必须等待路障清理清楚才能过去,岂料就在于寅的人马在清理路障时,四周火光四起,有人大喊,“有埋伏,有伏兵!”话音未落,四周便杀出一群人来,他们个个奇装异服,一看便不是中原人士,果真是敌军西地外域的伏兵! 顿时四周火光冲天,映出那一张张狰狞的脸来,而那恶脸竟有一张水灵的女子脸孔。她英姿飒爽,骑在马上,冷脸依旧,眼中多了几分无情和杀气,她冷酷道,“听着!马车上的女人留下,其他的杀无赦!” 她竟是小景。 163、地狱 一思大惊,她大约死也不会想到会是小景。更不会想到她会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来! 杀无赦!杀无赦!她心中猛然一痛,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了上来。 她一时惊住,脑袋轰一下便炸了开来,嗡嗡直响。小景和五哥定是脱不了干系的,那五哥…… 马车上的女人只有她,只留她不死!难道五哥……五哥已经投靠西地外域?! 那般惊人的念想顿时石化了她,她顿时僵化动弹不得。 于寅同样惊愣,却未慌,主子事先有预料过城内有细作,全城子民皆转移乃是主子后续计划的一部分,即保全城民们的性命也是混淆视线的一种方法,主子的用意就是想让敌军知晓全城子民皆转移这等消息,也考虑到会有埋伏来刺探讯息。只是未想到“杀无赦”这三字,未想到他们的目的志在太子妃。 他竖起眉来大声喝道,“亥,保护秦姑娘!”而后便挥手洒出烟火般的信号来,顿时周遭林子里,惊慌失措的人群里便闯出一群人来,持着刀,动作迅猛而熟练,很快便与敌军厮杀起来。 顿时场面空前的混乱,凄厉的厮杀声,悲恸的哭喊声,那般大的声响,仿佛能瞬间震动真个天地。而那样的场景便成了人间地狱般恐怖血腥。 西地外域的士兵个个凶悍残忍,挥刀直下只袭人的要害,不论男女老小,不论是否是手无寸铁毫无还击之力的小孩,只要是人,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挥刀而下,极快且准确的对准要害而来。 一思身子不由颤抖,惊恐占据她的双眼,她不知道她能看到如此悲惨的场景。她全然傻掉,即便于亥拉扯她,她仿佛也没了知觉。 她一直觉得皇宫是最残酷的最黑暗最惨无人道的地方,她不曾想原来直观的血淋淋会有那般大的震撼,血由着眼直通心底,击出心底最大的恐惧来。 她不停的被于亥拉着跑着,似木头一般任人摆布的跑着,任由于亥他们排除万难,杀出血路跑向马匹,任由着无辜的民众倒在她身后。 好不艰难,于亥带她到了马匹跟前,于亥先上马。未来得及拉她上马之际。 忽的,她猛然惊醒。身后有人重重的扯住了她的裙子,她惊吓,叫出声来,回头才知晓有一女子倒下前重重扯住了她的裙子,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她的裙子不放,鲜红的血染在白色的裙子上,那样显目而刺眼。 一思只觉眼睛干涩,刺得疼痛。那女子未死,还在极力的挣扎,她抬头对上一思的眼,蓦地放开她的裙子,抬手,仿佛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成,再没能说成,有一到冰冷的刀光闪过,那般快,仿佛只在闪念间,那道冷光便闪过女子的头…… 噗一下有一股湿热的液体洒在一思的脸上,模糊了她的眼,惊吓了她。 于亥现一思不动转身时便看到那般残酷的景象。他反应迅立刻将她拖了上来挥剑刺向敌人,扫空一思周遭的敌人来,顿时又血花飞溅,凄惨声一片。 一思再忍受不住那样残暴的画面,她再不能原谅自己。她知晓那是她的错,那些人志在活捉她,她不知道为何,也不愿去想是为何,她只想让这可怕恐怖的画面快快结束。她猛的从头上取下一根簪子来,直逼喉间,她大声吼道,“小景,住手!” 她声音虽大,却无力抵挡杀戮和血腥。那样大的杀戮声那样悲鸣的呼喊声,她的声音如同石沉大海般无力。 紧急无法,她挥手就将簪子向马身上刺去,“喻……”一声厮嚎,马便疯狂了起来,到处乱窜,所有人的注意力仿佛也因为那声嚎啕声而都聚集在马匹这边,一思又吼道,“小景,住手!否则我便死在这里!” 小景闻言,滞了滞,即刻令,“住手!” 令出,人停,顿时林子里便仿佛清静了下来,只有几声连绵的痛苦哀嚎声。 于亥很快便止住了受惊的马,一思又将簪子抵住了自己的喉,她对上小景冰冷的眼补充道,“你的目的在我,你主子的目的也在我,和这些城民没有关系,我跟你走,但你必须放了他们。”她轻轻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又说,“你的兵虽精锐,可南秦的兵马也不弱,要活着截下我并不易,还死伤惨重。你是聪明人,知道如何舍取!” 164、交易 “不可!”于寅未给小景思考时间,先抢话。 他就在马下不远处,身上脸上沾满了血,他定在那里死死盯着一思,双眼满满皆是坚定,他说,“不可!秦姑娘在于寅在!”他怎能让一思这般做,她怎能让将一思送往敌营,那主子会如何?主子知道了绝对会连夜赶去救人。现在紧要时刻,主子的计划不能被破坏,他誓死也不能让秦姑娘如若敌人之手。 小景见之眯眼冷笑,直道,“成交!”而后她对着于寅又说,“倘若于参将想同行,我们王爷自当也欢迎。” 一思也冷笑,正色道,“好!叫你的人让开,让百姓先行二里,我才跟你走。” “不行!你只为救这些人,这些人一走,你倘若反悔我岂不是得不偿失!”她冷冷的盯着一思,想了想又道,“你先到我这边来!我才放他们走。” 一思微微愣,她冷眼盯着小景。西地外域的皮质服饰着在她身上,更给她增添了几分煞气,她眼中冷冽只有冷光。杀无赦,能说出这般话来的女子,必是冷血无情之辈,倘若自己过去落在她手中她又翻脸不认人,那她的努力便只有白费。她微微眯了眯眼,笑道,“本姑娘说到做到,绝不会出尔反尔,倘若连基本的信任也没有,那这交易便不做也罢!”她猛得又抬起手来刺向自己的脖子,尖锐的簪子尖头刺进了肉里,立刻,疼痛接踵而来,有一缕温热从伤口处流了出来,她痛得颤抖着声音道,“那我即刻死去,小景你大可拿着我的尸体给你主子交差去!” 不平的声波预示着疼痛,可越加体现了她的决心。 小景眯眼,彷如冰刀的眼眸增添了几分嗜血的味道直直的盯着一思。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聪慧过人,可她不知道在这样混乱面前她还能这般冷静自若,想出这招对付她。十分有效!她的目的只在一思,只在活着的一思。倘若一思死了,她的任务便不能完美完成,即便回去也是得受军法处置。城民的生死,她根本不会关心,她关心的只是一思的生死。一思也看出这点才能如此要挟她。 她忽得冷笑起来,冷眸中多了一分赏识,她大喝,“闪出道来,让城民先行。” 话出,西地外域的士兵真乖乖让出一条道来,那些逃难的城民们见了便连滚带爬的走了起来,开始四处逃窜。 “不可!”于寅大喝,可那些惊慌过度的人哪里能听得到他的大喝,早迫不及待的逃命去,只是难得有几个血性汉子愿意留下帮助一起对抗敌军。 于寅前所未有的惊慌,一直冰冷的脸上难得出现其他情愫来,他疾步而来,站在一思脚下急切道,“姑娘不可,倘若你有事,殿下他……” “淳于曦不会愿意看到那般多的子民为一个女子而死,我更不愿意看到这个场面。他们只想要我的活着,我活着便有希望。不是吗?”一思坚决。淳于曦如若有帝王之才他便该有这份情操,得民心者得天下,倘若他有心做帝王便要有这份认识。 于寅愣,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清楚的明白一思这般其实变相在为殿下做仁德,她在帮殿下。他开始犹豫,看着一思坚定的眼,看着她脖间那条鲜红的血印他竟有些恍惚起来。一思的临危不惧他早已在殿下新婚之夜便已见识过,今日这般的场面将她吓得脸色惨白,神情呆滞,可最后,她依旧能用自己的性命化险为夷。她的情操,她的大义凛然皆令人钦佩,他终于明白为何那般多的人为之痴迷…… 可时间和敌人不会给他恍惚过久,因为急切逃命,只半刻的时间,难民便四处散得精光,林子里只空落落的留下两帮对决的人来。 小景见状便又道,“那些人四处散去,我们的士兵即便有三头九臂也追不过来,这下你可以放心的跟我走了!” 一思四周看了看,确定四处都走得没了人影,她才冷冷的对着小景说,“本姑娘不会失信。”而后便正色对着于寅说,“于寅,顾全大局之人便该将生死置之度外。” 只是她话未说完,于寅便出手挥手狠拍马屁,烈马喻一声便疯了似的冲了出去,于寅大喝,“于亥,人在你在!好生保护姑娘!” 便命人厮杀了起来。 一思没有想到于寅会这般做,她回过神来时,于亥已经带着她跑了很远,疾风呼啸而后,仿佛飞来的尖石划过脸颊,不是划伤脸,而是划伤心。“不可以……”她叫道。 身后乒乓的刀剑声、厮杀声那样巨大和惨烈,紧追的马蹄声也那般急切……她不愿再看到杀戮,所以才想用这种手段来避免他人为之牺牲,她不愿为她一个人牺牲那般多无辜的人,她受不起,她更担当不起,她又疾呼,“不可以,于亥,放我回去……”话未说完,一思便觉得脖颈一个重力,眼前便黑了起来……她便不知人事。 于亥怎会听她的话,她在他便在,她亡他便亡。在临出城时,他和于寅在殿下面前立过誓,她在他们便在。他怎会让她落入敌人之手,让敌人用她来要挟殿下。 165、主子 一思是被一片嘈杂声惊醒的,耳边闹哄哄一片,仿佛进入了人声鼎沸的集市般只有闹腾声。于亥下手挺重,脖颈依旧有些微的酸疼,她费力的睁开眼来,微微动了动头。 “醒了?”冰冷的女子声音不经许可的闯了进来。是小景,她就站在床前,像个尽职的奴婢。 一思微惊,一时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被于亥打晕,却落在了小景手中?难道……一思猛得起身,环顾四周,心中不安越加深切。 这分明就是一个外宿用的帐篷!敞开的帐帘外,漆黑一片看不出什么来,只觉得人影流动频繁,好似很多人在忙碌着什么。有俩个蛮夷装束的士兵站在帐篷外一动不动,像两尊雕像。此处该不是布日古德的军营?! 只是和想象的不同,帐内简洁却完全不像蛮夷所用,倒有点像中原书生的书房,像是某个军师的营帐。一思心一沉,不安感越加浓烈。她问,“于亥呢?这是布日古德的军营?!” 小景冷笑,不答反问,“公主觉得呢?” 一思一震,只觉自己问得傻,她都被小景带来敌营了,凭小景的手段又怎能放过于亥。她微微有些伤神,殃及无辜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闪念间,外面忽的欢呼声一片,小景向外望了望,笑意加深,道,“公主要的答案,怕的有了……待主子来了便都能知晓。” 主子?!小景提到了主子。 一思的心猛然抽痛了起来。小景出手的用意再明显不过,意在自己,要生擒,如今擒来又如上宾般对待,让她住在此处。如无猜错,此处便该是小景口中主子的营帐。办公的案几上还有展开的书卷。 难道……她的心又不明的恐惧起来,有一种深深的矛盾,怕知晓那个主子是谁,却又那样迫切想知道是谁,矛盾,矛盾得恐惧。她仿佛失了神,轻喃,“主子?!” 小景冷笑,得意道,“是主子,公主愿意只身跟随我来此,不是正想知晓小的的主子是谁么?只是那些南秦兵不懂姑娘家心思,倒费了我不少的劲。”说着,她右手不由的抚上左臂,冰冷的双目蓦地变得凌厉起来,仿佛能洞察一切,又仿佛锐利的剑,剑锋飘远至远方将那伤她左臂的人直接了结。 一思脸色微白,仿佛被说中了隐痛,身子不由的一颤。小景猜的毫无偏差,她除了想救人,她也想知晓小景的幕后主子是谁,她只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五哥。她忽地害怕,害怕那人就是五哥。 恍惚间,外面巨大的喧嚣声闯了进来,高亢而有力的“杀了他!”三个字,似针刺般直接刺进一思的耳膜,刺得她一震疼痛。 一思蓦地恐慌起来,她起身便要向外走去,却被小景冰冷的话语止住。 她说,“公主还是不去的好,省的伤神。那是来救公主的南秦人,定是被抓了。主子是不会手下留情放过任何一个南秦人的。” 一思只觉心惊,脚步滞了滞,小景的话虽让人心惊,却莫名得令她舒了口气。她心中忽然有了眉目,也越加的不安起来。 她未停住脚步依旧向帐外走去,直奔声源。 帐外零星有篝火,火把,将军营整个构造照了出来,一群蛮夷士兵有序的围了起来,轰轰直嚷,“杀了他,杀了他!” 小景紧跟其后,她为一思拨出一条道来,让其进得圈内。待到入内一思只觉心惊肉跳,不忍相看。 有一人血肉模糊的半跪在中间,脸上身上皆是伤,伤口皆有血流出来,有一把剑插在背上穿透了胸在胸前漏出尖角来,他被反绑着手被迫跪在地上,即便如此他依旧挣扎着,似所有战争片中最英勇的勇士般,咬紧了牙关也要挣扎着起来不愿跪在敌人面前。 “淳于曦养的狗倒有骨气。”阴冷的话语从一思对面飘了过来。声音再熟悉不过,她不觉惊讶,只觉心痛,那分明就是秦葬!皇叔的军事! 她抬头相望,秦葬静静站立在对面,丝质水色长衫飘逸如尘,银色的面具在火光下泛着冷冷的光亮,如冰冷无情的刀光般冷冽,令人心寒。 166、机智 一思只觉心颤,她不知道在蛮夷军营看到秦葬会是这般的感觉,心寒彻骨。想当年他跟着皇叔南征北战,为皇叔出谋划策,打了多少的胜仗,杀了多少的蛮夷,而今却成了蛮夷的军师,如何不是讽刺,如何不叫人心寒。皇叔倘若在世要看到他如此,不知心中有多少怨恨。 她看着秦葬,心底蓦地生出一股血气来,就像此刻中间那个看不清脸为救她而满是伤痕人一般,心中涌着一股执拗的血气。 那人终究费力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几度险些要倒下身来,可他依旧坚持,踉踉跄跄的摇晃着,冷道,“要杀便杀,少说废话……” 声音依旧铿锵有力,透着无比的坚定。竟是于寅。 一思看向他一时五味杂陈,尽是说不出的滋味。 那头秦葬闻言,阴毒挑拨道,“愚昧愚忠之辈。为一个女子令自己的手下和子民身陷险境的主子,根本不值得人尊敬跟随。你信不信……” “于寅一生只信主子,冷公子就不必多费口舌。”于寅毫不留情的打断秦葬,话语依旧坚决,却是惹怒了那头一直没有话的布日古德。 布日古德阴阳怪气的忽然喝道,“却是多费口舌!扰了本王好梦焉能饶过?!来人,拉出去砍了,头拧下来送回勒城!也该挫挫淳于曦那小子的锐气!” 话出立刻又引来士兵们高涨的士气,“杀了他,杀了他”三个字又不约而同的吼了出来。 一思莫名一震,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果,有人救她不成被擒被杀,她便是间接的凶手。她静了静心,镇定嚷道,“此人杀不得!” 于寅身子滞了滞,缓缓转过头来,一思看着布日古德走向于寅,经过他的时候轻声说了四个字“大局为重”,而后她直向布日古德走去,在他身前不远站立,福了福身,道,“小的贺一一叩见王爷,见过先生。” 一思貌美,国色天香,在夜色火光中更显美艳,仿佛天降仙子般如梦如幻,看的布日古德和一群蛮夷兵早就哑口无声口水直流,哪里还有说话的能力。 秦葬轻咳一声,那布日古德才稍稍缓过神来,满含邪念的眼直盯着一思,痴痴道,“神女……神女……” 一思心生厌恶和不安,脸色依旧如常,她不理会布日古德失常的行为,对这秦葬道,“此人不可杀,军师该比一一更了解淳于曦。一一在淳于曦心中的位置军师想必也该知晓,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让小景生擒一一来此。那夜夜袭粮仓掳走一一的也该是军师的人吧?那么军师就更加能明白一一在淳于曦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小景在府中卧底该不是一日两日,那军师也该明白一一对淳于曦有多少怨恨。倘若让他知晓一一即便在此都不愿原谅他,反而站在你们这边来算计他,一一想,即便是死了他都会爬出棺材来直奔这里将我抓回去好生折磨。” 秦葬眼中闪着隐约的笑意,耐人寻味,他问,“姑娘的意思在下明白,可在下不明白这和不杀此人有何关系。” 一思看了看秦葬,顿觉疑惑,他的眼神玩味,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只是在配合她演戏。她定了定神,依旧说道,“自当有妙处,此人乃淳于曦贴身护卫,是淳于曦最信任的人,如若让此人带回此信息,想不更能让淳于曦信服,而对于这饶了王爷清梦的罪魁祸,也是最好的惩罚。此人在出城前对淳于曦立了军令状,我在他在,我不在他便亡。他如此回去必死无疑。只要将此人送回城外,不出三日,淳于曦必会来此救人!” 布日古德听得如痴如醉,听到后面那段,便只嚷道,“好谋略,好谋略啊!哈哈,美人妙,连计谋也妙。就这么办,就这么办。让最信任的主子杀了自己,啧啧……真乃妙计啊……哈哈……” 一思紧握拳头,她只是在赌,赌淳于曦是拥有雄韬伟略的帝王材还是只是一个肤浅无能之辈,赌凌相识人的本领高低,赌南秦皇帝执着的对错,更赌于寅能听懂她那四个字“大局为重”。 秦葬依旧眼含笑意,道,“一切由王爷做主。”他深深看了一眼一思,眼中笑意更加玩味。 他挥手示意,立刻便有人将于寅带了下去,于寅深深望了一眼一思,而后似愤慨嚷道,“主子绝不会上你们的当,主子绝不会上当……” 一思一愣,手稍稍松了松,心下稍稍松懈,心喜,看来于寅听懂她话中之意。只是她不曾想,才松下的心在下一刻便又从新掉了起来,来的那般的快,快得有些应接不暇! 于寅还未被带下不远,那布日古德便走了过来,一把搂住她,只道,“女神,本王已按照你的意思行事,接下来该你按照本王意思行事了吧?哈哈……” 167、大惊 一思大惊,不想这布日古德如此心急和直接,她迅挣扎出他的怀抱,退了几步,面色微白道,“王爷自重,一一乃是有夫之妇。”她知晓这蛮夷根本不会理会中原的礼节,她只是在拖延时间。 布日古德眼中溢满邪念,不怒反笑阴柔道,“你不是恨淳于曦吗?你成了本王的人,那便是对淳于曦最好的惩罚。来来来……别害羞……啊哈哈……” 一思皱眉,自觉是小看了这阴阳怪气的蛮夷王爷。她又退了几步,正色道,“王爷此法虽不错,但一一已为人妻便要遵从三从四德,懂得贞洁二字。这是中原女子最基本的礼节和常识。倘若王爷强求,一一便只有保全名节牺牲性命。”说着便取出簪子来抵住喉间。 布日古德见之,不慌不忙,反倒哈哈大笑起来,直嚷,“狗屁不通的贞洁!”而后他眯了眯细长的眼,立马板起脸来,阴毒邪恶道,“用死来威胁本王?哼!你大概不知西地外域的男子不介意和死尸交合吧?!我这里十万将士已经很久没有女人了,像姑娘这般美丽的更加是难得……”忽然,他的眼变得细小深邃,细小的黑条中满满的益处令人作呕的银念来,他笑得邪恶且阴柔,道,“死尸的味道……该更加不错吧!” 一思震惊,只觉脊背凉,毛骨悚然。 奸尸!布日古德在说奸尸!而他还能说得那般自然彷如平常吃饭梳洗那般正常。 早在大蓝宫里时便听闻蛮夷无人性,是魔鬼,是畜生。他们所到之处烧杀掳掠,强取豪夺无一不做,甚至听闻他们乱交成性,过分的还有母子苟合,委实为所未闻,惊愕至极。 风芽也说,宫里小宫女若是犯错,那些嬷嬷便会恐吓说,“下次再犯,便罚你伺候蛮夷。”此话一出,宫里的小宫女皆闻风丧胆,战战兢兢再不敢犯错。 一思刚听闻时只觉夸张,现在看来却再没那种感觉,她亲眼所见那些西地外域的士兵杀人如踩蚂蚁般毫无感觉。那般小的孩子,挥刀而下眼也不眨一下,扯住她裙子的女子伤得那般的重,生命几乎游离在生死间,他们也可以挥刀砍下她的头来,她一点不会怀疑布日古德说的话乃是诓骗!她完全有理由相信那是真实的。 一思禁不住的身子颤抖,握着簪子的手紧紧的,紧得颤,恐惧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她眼中,只是顷刻间便被埋在深深的地方。 她强装镇定看着布日古德,思绪飞转,想要思考出解救自己的法子来,却终究未果。她痛苦的现对于这些连尸体都不会放过的畜生,她竟没有半点办法。 痛苦间,阴柔的声音又闯了过来,道,“来人啊……将美人送入本王营帐!哈哈” 一思禁不住惊慌,她想逃却未来得及迈步便被飞而来的人牢牢夹持,二话不说便将她拖往某个营帐。 从未有过的恐慌接踵而来,一思思绪飞转,却越转越乱,她竟有写乱了方寸,对于毫无惧怕和毫无礼数概念的蛮夷,她竟是素手无策,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麋鹿,任人宰割!! “王爷,且慢!”千钧一之际,秦葬冷冷开口阻拦,他对着布日古德笑了笑又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啊,王爷!” 布日古德挑了挑眉,嗤笑道,“如何解释啊?军师?还是你对这美人也有兴趣?!” 秦葬眼波冷厉,也嗤笑一声,无所谓说,“天下美女多如云,秦葬不削与他人争之!”顿了顿,他转身,卖起关子又道,“王爷若想得罪承国武帝,那王爷便立刻将这女子占为己有。” 布日古德笑容凝滞,斜眼相看,疑惑道,“这和武帝又有何关联?” 秦葬冷笑,说道,“是王爷不知此女底细。在下为何千方百计要将她掳来?其一是为搓搓淳于曦的锐气,关键是要引淳于曦来营救从而活捉他;而其二,乃是为了五城!承国五城!” 布日古德吃惊,忙道,“武帝想用五城从南秦皇帝手中换的女子便是她?!” 秦葬点头应道,“正是。” 布日古德一震,脸色剧变,阴柔的眼色又变得犀利起来,他看向一思,上下打量了一番,似在考虑什么,看了好半响他忽的又大笑起来,直道,“军师,好谋略,好谋略!”挥了挥手又道,“此女就交由军师处置。哈哈……” 说罢他便大摇大摆的走向自己的营帐,留下俯身道谢的秦葬和一脸惊愣的一思来。 一思更为惊讶。天下美女如云,有了财富和权力,什么皆能得到,五城换一女子,值得,不日古德再笨再想要一思他也不会糊涂到不要这笔天大的好买卖。只是一思不明,这承国武帝为何会想用五城换她?承国的新帝?他是…… 168、不知 那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一思。跟随秦葬进了营帐,她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只是她仍未忘记谢谢秦葬适才的救命之恩。她谦恭道,“谢先生适才相救。” 秦葬本在前头,听她道谢便转过身来,他道,“这是秦葬欠公主的,也是欠王爷的。” 一思不解,愣愣相望。秦葬便解释道,“月儿乃是公主所救,秦葬救公主一次自当也应该。王爷对秦葬有救命知遇之恩,本该以性命相报,只可惜秦葬大仇未报……”他忽然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哀痛,顿了顿又道,“王爷膝下无儿女,只疼爱公主,如同己出,秦葬救公主乃实属应当。”他停顿,走了几步,走至书桌,随手拿起一册,“就事实而言,秦葬说的也皆是实话,而秦葬的计划确实也是要用公主换得五城。” 一思一愣,她没想到秦葬会那样坦白。 她未来得及答话,秦葬嗤笑,问她,“公主想不想知晓承国新帝是谁,为何要那般迫切的得到公主?” 一思越加愣怔,她竟莫名有种恐慌,就如同那时猜测小景主子那时一般,她内心滋生出莫名的恐惧来,是害怕也是矛盾。她不语,依旧愣愣的看着秦葬。 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他所有的美貌,只漏出一双犀利的眉目与那两片如刀刻的薄唇来,此时他薄唇微翘,带着些微的邪气,美目依旧冷艳却是越加的犀利,他笑道,“其实公主心中已有答案,只是怕揭晓这个答案罢了。公主是在为难,不论他是谁,他定是与公主有莫大的联系,而与公主有莫大联系的人在那个时间点里只有那个人,可他灭了大蓝,那般对待公主的亲人,他便是公主最大的敌人,公主面对他自是少不了矛盾惆怅。只可惜啊……自古英雄皆过不了美人关,在美人面前皆会失去理性,那人只想着要与公主重温旧梦,却不知晓会将公主置于两难尴尬之地。更何况,他那般对王爷和风才人,公主又怎会原谅他……” 秦葬说得随心,却委实有心,句句玄机,点到为止便即刻收口,听得一思心悬一线般难受,其实前面皆是铺垫,只有那最后一句才是他真正的王牌。 一思不由一震,蓦地激动起来,她立刻便问,“生了何事?我母亲和皇叔到底生了何事?” 秦葬看了眼激动异常的一思,反倒变得慢条斯理起来,他绕过桌子坐在桌前,放下书卷,随意摊开,仿佛在认真阅读。一思急切,走了过去又问,“到底生了何事?” 秦葬这才抬头,阴霾阵阵的眼仿佛多了几分认真,他道,“公主还是不知的好。” 他如此说,一思怎肯不听!这是有关她母亲和皇叔是生死,她如何能不听! 她急道,“到底生了何事!?” 秦葬仿佛无奈,又站起身来,背对着一思,似自言自语道,“风城一战,大蓝常胜将军大败,人人解说乃是我秦葬卖主求荣导致的,可谁人都不知乃是武帝阴险,利用风才人才让王爷弃城。公主也该知晓王爷对公主和风才人照顾有加,其实那是事出有因,王爷在前朝仁帝期间便喜欢风才人,是造物弄人才使得才人成了其皇嫂,王爷成亲甚晚也是因对风才人念念不忘,风才人毁容失宠后王爷便一直有心将她要回来,无奈风才人不应允而一直未能成,王爷他对风才人的感情是至死不渝的。当那人抓来风才人加以威胁时,王爷怎会不缴械投降?更何况,那人还威胁王爷,倘若三日内不交出城池,他便会将风才人当着所有的人的面扒光衣服在炭火上舞曲,王爷怎会让风才人……” 一思再不能听下去,她只觉眼睛干涩,喉间疼,沉痛道,“不要说了!”她难以置信,无法想象那一刻的情景该是如何的惨烈和令人悲愤!皇叔承受着如何的伤痛,而母亲又承受着如何的屈辱!!她更难以想象,那样狡诈卑劣的人会是那个人,会是她心心念念,会是待她那般好,那般温柔的五哥! 169、谋略 往事如烟,一幕幕温馨的画面浮过,有母亲,有皇叔,有五哥,有她,欢声笑语,是那般的其乐融融,可这一切竟在这一刻破灭,彻底的摧毁。 她仿佛看到了那样一个画面,盛开的玉兰树下,零星花瓣间母亲舞曲,她抚琴,一旁的皇叔五哥品茶看得入神,偶尔会意相望而笑,说不尽的情意,说不尽的和睦,说不尽的美。那样的美连天神皆羡慕妒忌,忽的天色突变,乌云密布,周遭徒然暗了下来,有一团黑雾凝聚吞噬了五哥,而后一切皆变了,什么都变了…… 一思忽然心口剧痛,仿佛失了神,她呆滞了眼,喃喃,“不会的……不可能……”五哥不会变得那般可怕,她的五哥那般的温柔,那般的善解人意,他对母亲和皇叔都那般的好……他不可能做出那样卑劣无耻的事来,不可能! 她不能相信,如何也不能相信,只是秦葬的话语又一次将她推进现实的残酷里,他道,“世间之事难料,不可能的到了后来皆有可能……男人有时候为了权贵和女人可以不择手段,可以牺牲一切,而皇子溪他也只不过是一个男人……还是个为情痴狂的男人……” 秦葬意有所指,点到为止又停住,他耐人寻味的瞄了眼一思,又感慨道,“真不知是幸是祸,风潮古都鼎鼎有名的男人皆对公主一往情深,皇子溪如此,二月公子如此,连淳于曦这等无情之辈也如此……”他忽然笑了起来,仿佛想到了极为可笑的事,他道,“淳于曦这个连冷汤都怕喝的怪物竟肯为公主跳下水!!世上委实再没有什么不可能……”顿了顿,笑意越加的深,他道,“看来他是要枉费公主一番好意放于寅回去了……” 他回头认真的看一思。 一思心乱如麻,秦葬的肯定更让她九神无主,五哥假死,又复活成了承国武帝,如今又成了那般卑劣不堪的小人,五哥的变化让一思难以接受,如果五哥皆成了那样的人,她不知道世上还有没有真正关心她的爱护她的亲人……除了贺修,她不知道世上还有人可以信任! 她忽然觉得天昏地暗,仿佛整个天地都颠倒了起来。而秦葬仿佛一直沉静在看好戏的幻想里,他似又想到了什么,忽的笑了起来,他似自言自语道,“真想看看那一刻,看看淳于曦得知你被送往承国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很精彩,相当的精彩……” 一思一愣,这才从恍惚里惊醒过来,她问,“先生要将我送往承国?!换五城?”深深看了一眼秦葬,她微微一惊,大胆猜测道,“先生想用我激起南秦和承国的矛盾?!” 秦葬笑容滞了滞,盯着一思看了好半响,才道,“公主委实值得青睐,果真是反应灵敏,聪明绝顶。这么快便想到了!”他忽的严肃起来,眼中充满仇恨,他厉声道,“南秦皇帝诛我九族,此仇葬焉能不讨?王爷与我如再生父母,此恨焉能忍下?南秦和承国,皆该亡!!” 秦葬说到亡字时眼都了红,似有一股火焰呼之欲出,他的仇,他的恨,一思皆可理解也极度同情,可为他一人之恨让天下所有人受罪,那是多大的罪孽?!这与成全一己之私害天下人有何区别! 一思不能苟同,她惊愣,不可置信的看着秦葬。 她从未觉得一个人的仇恨能那般的可怕,可以将人所有的良心善念全部吞噬。秦葬,他已经是只剩下仇恨的恶鬼,他比淳于曦更加可怕,比蛮夷更加残忍上千倍。 她忽然觉得替他可怜,可怜他的人生只为复仇而存在,全然没了真情。 一思觉得突然冷静了下来,她定定看着秦葬,淡淡开口说,“秦先生足智多谋,只可惜,今次怕是要算错了。”顿了顿,她又道,“淳于曦不会傻到为一个女子放弃皇权,南秦多事,他不会那般傻。” “呵呵……”秦葬摇头直笑,他道,“是公主还不了解淳于曦,他的个性其实就如一头牛,执拗到底,他认定的即便是夺回来毁了他也是要夺的。即便他对你无情,他想夺回你,依旧会不顾一切的去做。只是他比一般的牛狡猾了点而已!!”他又笑了起来,而后又说,“咱们来打个赌如何?他明日必会来营救,我将截得的承国于南秦有关用五城相换你一思公主的书信给他看后,他必会立刻追去承国!” 秦葬说得笃定,他对淳于曦相当了解,淳于曦自小便是这般霸道的个性。古云三岁看到老,他即便再怎么变也不会改掉这个习惯。更何况他待一思的态度有那般的不同,他绝对有理由肯定,他必会那样做。 170、战事 只是这次他真的料错了,淳于曦真的未来劫营救人,他竟没有半点动静。探子来报,勒城往常一样丝毫未变,淳于曦似没事人一般一直在城头观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在期待着什么。一连两天相安无事,整个勒城皆静得可怕。 秦葬一时便猜不透淳于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城中百信全无,只剩下军队,他分别是做好了应战准备!可布日古德也和往日一般去叫战,他又不搭理,仿佛是等待时机。 秦葬拿着书卷,微微一愣,阴霾的眸子里闪出晶亮来。 淳于曦定是得到消息有大批难民赶往勒城,便猜出他想利用难民进城时偷袭南秦,所以他才将所有的城民转移留下士兵,原是也要利用这个机会大干一场!在城中摆好机关阵势,只待他们进入,便前后夹击围攻,如此进城的西地外域将士便成了他的瓮中之鳖,必败无疑,即便侥幸逃走,也只是残兵剩将。 果真的该刮目相看了。倘若此计成功,他不用劫营也能救出一思来,还可将布日古德的大军一举歼灭! 好计谋,真是好计谋。 秦葬阴笑,他怎能让淳于曦的计谋得逞! 他立刻命小景带人将一思送往承国边境,他本打算亲自送往承国,换得五城并换回月儿,看来如此情况他便只能让一思先行。如有万一,淳于曦一时半刻便也不能找到一思救她回去。 待到晌午,难民抵达勒城边界,他便与布日古德领军前往,兵分两路,一小路人马跟随难民进城,足够刺探虚实,把住城门即可,大队人马在城外守候,待城内给予信号便一拥而上,那时,勒城手到擒来。淳于曦就等着挨打四处逃窜。 初到勒城脚下时秦葬便觉有些微的不对,淳于曦似乎不在城门上。他隐约有些顾虑,却因难民一到勒城便大开城门而消去了顾虑,这和他料想的一点不错,淳于曦果然想要瓮中捉鳖! 他按照原定计划执行和布日古德在外等待,过不多时,信号便来,他们便领兵直冲城中,却是意料之外的容易,城中士兵不足一万,很快便被歼灭,却不见淳于曦大队人马!! 布日古德大军见之无不欢呼,如此轻松便拿得南秦一城,还是如此重要的要塞城池,如何能不兴奋呐喊。 “淳于曦小儿定是怕了我王,下得**尿流逃窜而去了,哈哈!!”布日古德的参将看到此景,对着布日古德便逢迎拍马狂笑起来。 布日古德得意却也隐约有些不安,只因他在秦葬眼中未现半点喜悦之色。他便问秦葬,“军师是何看法?” 秦葬黑眸微眯,忽的眼角一亮,立马命令道,“快去查看各个仓库储备,一万人先跟我回去营地!” 他话音未落,便有人来报,说,“禀王爷,军师,各个仓库储备皆为空,空无一物!” 秦葬大惊,即刻车马回身,只道,“王爷,大事不妙,我们中计了!快撤,即刻赶往营地,淳于曦他定是去了营地!” 空城计!留不足一万的士兵当饵,留一座空城给他们,自己撤走绕到他们后面断了他们后路,再将他们困在空城中!! ……分……割……线…… 其实秦葬不知,淳于曦使的乃是连环计,淳于曦大军在城外埋伏,并不会在城中作战,城中有难民,自会伤及无辜,他的并皆埋伏在城外无望破,那是从勒城到布日古德军营最近的一条路,也是地势最亦设埋伏的一条路,淳于曦料定秦葬急着想回军营护住粮草,定会走那条路,便将大队人马埋伏在此,后面又有小烈追兵,如此便胜券在握。而他只带了一小队精英赶去营地救人放火。 淳于曦一行出奇的顺利,留在军中的敌军并不多,只是他翻遍整个军营皆未找到一思,只是在秦葬书桌上寻得那封密函来,承国武帝希望用五城向父皇要回一思公主。 淳于曦只觉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心中猛然胀痛!他紧紧握住信函,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眼前所有一切皆毁灭! 他不知道自己这几日是如何熬过来的,得知城民被袭击时他便有预感,来着定不是为钱财,而是为一思。冷知寒了解他,知晓他不会下水才会派人走水路,那时他便知晓城中有细作,所有才将城民全部转移来混淆冷知寒的视线,却不想会生此事。 于寅满是伤痕赶回来时,他整个人几乎崩溃,他质问于寅,“云落呢,云落呢?!”而于寅却只说,“云落姑娘让小的带四个字给殿下……” 大局为重。 一思竟带给他这般的四个字,他不知听到那四字时心为何会那般的甜,仿佛误食天下最甜的蜜糖,甜到心坎,甜到血液里…… 他苦苦忍耐,痴痴等待今日,他只想告诉她,他听她的,什么都听她的,他不会令她失望,他会顾全大局的爱她,要她,可是……他也差一步…… 承国新帝!那批黑衣人去了承国,原是除了冷知寒,承国还有个皇帝也惦记一思!! 大局为重?!他再不能以大局为重。他一定要将她追回来,一定要…… 171、心境 烈日炎炎,天上的日头如火般炙烤着大地。商旅成队而过,黄土沙舞,漫天尘埃沙土如雾般瞬间弥漫开来,模糊了视线。 一思静静的坐在马车里,看着飞沙狂舞,自敞开的窗子飞进来,落在车里,落在身上,瞬间将车内染了一层薄薄的灰色……她竟有些失神。 时间仿佛倒退了半年。那时她也这般坐在马车里,看着黄沙飞舞,心情忐忑不安,前途一片迷茫……而那时皇叔有给她机会选择,她却依旧选择了南秦。 还是在刚离开三界之地,皇叔停了队,将她从马车里叫了出来,给她一株香,一个精美的绣袋,说,“过了三界之地便真的出了大蓝,拿着香对着你母亲的地方磕个头吧,她现在定在那里为你担心着。这绣袋里是土,是你母亲让本王转交的,她怕自己给你会忍不住落泪……你知道,她很容易落泪。” 母亲生性懦弱,委屈时便会默默流泪。 一思听着皇叔的话,便不由想起泪眼迷蒙的母亲,想着她孤苦无依,想着自己也将一般凄苦……她便只觉喉间干涩,其实她也想落泪,只是她终究没有掉下来。 谁人都不想离开母亲,更何况她是那般渴望母爱的孩子,可她清楚的知道,只有她离开,她的母亲才有自由的希望,她那时那般的坚信她的牺牲乃是对的。她紧握着那个绣袋,深深的对着母亲所在的地方磕了三个响头才缓缓的起来。 却不知会接到皇叔第二个绣袋。那个绣袋很大也很沉,皇叔交给她时便说,“看着思儿十九年,自小姑娘长成如今这般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皇叔从未送过思儿大礼,皇叔说过待思儿成婚便会送思儿一件大礼。” 皇叔送了她银票,满满的一袋子银票,足够她花上一辈子的银票。 她有些不解,抬头看皇叔时,看到皇叔面无表情的脸上那对深切的眼,那对满含着关切的深邃眼睛,她便明白皇叔的意思。 皇叔确实送了她一件大礼,再大不过的礼,皇叔给她银票让她远走,他给她自由。 她一时愣住,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哑着嗓子喊,“皇叔……” 皇叔也没有说什么,看了看她,只说,“终究是替,谁替都一般。” 终究不是淳于曦要的人,谁替十五嫁都一样。皇叔不怕锦文帝怪罪,冒险要放她自由,想找人替她而去。 她一时激动,难以用言辞表达,可她依旧清醒如初,她依旧知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倘若她离开了,她的了自由,得了幸福,却是要拖累令一个人替她难受,替她受苦,如此她和十五便再没有分别。她不是十五,她也不愿成为十五。更何况,此次联姻其实乃是非同小可的大事,一不留神便会引起两国战役。锦文帝其实是变相的羞辱了淳于曦,倘若淳于曦气不过大动干戈……何止是替她的人人头落地那般简单…… 所以,她在绣袋里只抽了一张银票,其余的全部还给了皇叔。而后便对冲着皇叔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她有那般好的皇叔,她拥有皇叔的那份关爱,那便够了,那是她前生期盼已久的情感,那是她前世都未曾感受到的情感,她会珍惜,即便付出生命她也会珍惜。她怎可用自己的幸福换皇叔一世的英明……他怎可让皇叔得个“办事不利”骂名。 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留不住,美好的东西她都留不住,皇叔还是去了…… 她与小景乔妆改扮隐匿在前往三界之地的商队中整整五日,一路竟的听到那般可怕的凄美的故事。 风城一战,大蓝大败,最后武王和一个面带刀疤的女子含笑跳下城楼殉国殉情……据说那时狂风大起,仿佛能将人吹上天,有人说那是武王和那女子的真情所致,感动了天帝,天帝起了风将他们一个化作风,一个化作云,风云相随直至永远…… 她终究还是失去了,失去了母亲和皇叔,失去了她所期盼的关爱,失去了她俩世渴望的亲情,而令她苦不堪言的是夺走她珍贵亲情的人竟是五哥,那个商队里人人称颂的承国新帝,似神一般的存在着的五哥。 五哥,她将见到五哥,可她却再没有那种期盼,竟只有恐惧和不安,她不知道她该用什么心态和态度来对待五哥,她不知道她该怎么面对以往温柔的五哥…… 她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看着飞沙狂舞,心猛得抽*动起来。 小景放下窗幔,掸了掸身上的沙尘,冷冷道,“如何?又想着逃跑?还是想着淳于曦看出你留下的暗号来救你?” 给读者的话: 门严重卡文了,晚了抱歉…… 172、箫声 一思闻言一震,她逃走是不愿见五哥,更不愿让秦葬的奸计得逞。只是无奈小景看得紧,几番逃跑未果,现在反倒更加没有机会。既然不能自救她便只有指望别人救,而此刻只有淳于曦能救她,而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淳于曦能在半道上将她劫走乃是上上策。即毁了秦葬的毒计,又解了她面对现在五哥的尴尬,更有机会得知贺修的下落。对于如今的她来说,面对五哥远远比面对淳于曦来得可怕万倍。 只是小景跟随秦葬多年学得不少本事,自打出了军营小景便将一队人马分了两路,她自己带着两名侍卫和一思乔装改扮隐匿在商队里,而本该一思乘坐的马车由着一队人走了另一条官道。 五日来,淳于曦皆没有消息,此次的商队赶得急,也不知勒城战事如何,淳于曦有没有摆脱困境。她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才会留下竹子的图案来,倘若淳于曦认出便可及时将她救走,只是她未料到小景会这么快就现。 一思冷冷的看了一眼小景,微微而笑淡定如初,不一语,静观其变。 小景嗤笑,挑眉道,“不说话便是默认了!真没想到留下暗号的是你!对淳于曦那般冷情的贺一一竟会想他来救自己,淳于曦若要知道了大约做梦都会笑醒。那样,他该更加爱你了吧?” 小景也是最近才现有人暗自在树上,石壁上刻上竹子图案,而竹子的树梢皆指向行走方向,本以为商队有淳于曦的内线,却不想被她现一思的簪子有磨损,她这才明白过来乃是一思所为。她早已混进勒城府衙多时,对一思和太子之间的紧张关系也了解不少,具体为了什么她虽不清楚,可一思对太子的态度她是看得明白。她伴随一思也好多日,对一思也有所了解,她委实不明一思竟会如此做,便用言语相探。 一思淡淡扫了一眼小景,依旧不一语,依旧微微含笑,只是这次的笑意多了一点苦涩的意味。 如果还有第二条路,她怎会愿意回到淳于曦身边,如果不是贺修在淳于曦手中,她又怎会希望淳于曦救她!她之所以要这般做,大多也只为贺修,淳于曦说过倘若她不在,他会将所有的仇恨都转嫁给贺修。她不知道当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兄弟憎恨陷害时,那种痛该用何等的形容词来修饰,残忍?大约也表达不了那份苦楚。 她怎忍心让贺修承受那份痛苦?她怎能让贺修受到伤害?她要留在淳于曦身边,她会想尽办法换得贺修的自由。 贺修……自打被小景掳来,她便很久没有想过贺修,那夜她看着他身受重伤,看见他倒向深潭……她以为再不能见到他,却不想他还活着…… 她的眼又干涩起来,却不由勾起唇角,她尚在,他又怎舍得离去,就如得知他在,她便再没有先走的勇气的念想一眼,他们即便身体离得再远,心依旧在一起,永远会在一起。 窗外飞沙依旧,漫天的飞沙中忽然闯进一缕悠悠远远的箫声来,箫声悠扬,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带着些丝的伤感,却是满满的承载吹奏者的思念之意。 一思心头蓦地一紧,立马掀开帘子来,探头而望,沙尘弥漫,模糊了所有视线,远近皆是一片灰蒙蒙,她心中急切,又缩回身来,直说,“停车。停车!” 不待车夫将车停下,她便不要命的跳下车来,跌撞着,四处循声而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只是荒芜的沙漠戈壁中,除了黄橙橙的沙土,便只有他们这一大队的人马,哪来的人! “小景,你可听闻箫声?”一思依旧不放弃,四处寻望,只是那箫声仿佛随风而去,忽然又消失没影,她便问紧跟其后的小景。 小景疑惑,眯眼直盯着失常的一思只硬声道,“哪里来的箫声?!” 有,她明明有听到!她还听出了那是“穿越千年的思念”,在现代时很流行的一曲凄美箫曲,贺修曾为她吹过! 173、思念 贺修出国第一年暑假,一思实习的那个公司组织去旅游,许是一思表现优秀,那时公司又正好做到一笔大生意老板极高兴,便破例将一思也带了去。 那时去的是敦煌,也是如这里差不多的地形和气候,也是风一起便是黄沙飞舞的景象。自小到大一思极少去旅游,她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和打工上,旅游对于她来说是那般奢侈的事,最远的地方还是和贺修去郊外的山上郊游。 初到敦煌时她只觉得的兴奋和新奇,电视上那般美丽广阔之地尽在眼底,她当时只觉得不可思,而后她便破天荒的给贺修打电话。 那是贺修出国以来她第一次打电话给他,她的钱都会用在刀口上,即使她那样想听他的声音,她也不舍得花那么多钱买几秒钟的思念,因为几秒钟的思念会引长久的念念不忘,那样的思念像海洛因,一次便会上瘾,她其实也怕自己控制不住一直想他。 贺修接到她电话时,显然相当的意外和惊喜,喊了一声“一一”后便再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她兴奋过度,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她说,“贺修,你知道沙漠有多大吗?你知道敦煌有多辉煌吗?虽然已经残破不堪,可还是能感受到它以往的辉煌,你知道飞天吗?大家都说那是瑰宝,现在才明白,真的是瑰宝,好神奇,太伟大……” 说到后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像个与世隔绝的无知小女孩,在那里唧唧咋咋个没完,对新奇的世界感叹个没完。 贺修一直未说话,待她说累了,他才隐忍着笑意说了三个字,“傻姑娘。” 一思本不觉什么,听他这般调侃她,她忽的面红耳赤起来,只觉得自己大惊小怪得厉害,只觉得自己乃是笼中之鸟见识少,她有些微的不好意思,没等贺修说什么便急着说,“你才是傻瓜,啊呀,手机没电了,挂了。”而后她不理会电话那头贺修隐约的疾呼声,便急忙挂了电话,解了那样的尴尬。 拿着公用电话她又一阵恼羞。贺修家里条件那样好,哪里没有去过?她更觉不好意思,兴奋过头出糗了都浑然不觉,真是糗大了。 只是她未想到,那样的糗事还能有引来那般美的幸福。 第二天下午她在鸣沙山时,竟接到贺修的电话,贺修说,“昨日有人打电话给我,说了很多话,我一句也插不上嘴,礼尚往来,我今天也要这有,但是我不说话,我吹箫。” 一思只觉窘迫,没想贺修还能这般不依不饶,只是她明知是他还是接了手机,委实是昨日的电话打得不妙。昨日一通电话他虽只说了几个字,可依旧能上瘾,她还是抵不住对他的思念。她也想听他吹箫,可那是越洋电话,她的手机还在漫游,她怎么可能让他那般干。 她心中泛甜,可嘴上却直说,“我不要,我要看着你吹。听着吹多伤感啊,你想当我催泪弹啊?” 贺修哧笑,笑了好一会才隐忍说,“好……看着我吹。” 然后他也没说再见,就直接挂了电话。再然后,便仿佛是白日做梦,或是得了幻听,她竟隐约听到悠远的箫声,箫声也是那般的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透着吹奏者无限的思念。 那时一思也愣住,下意识的四处寻找着什么,最后便在一个小沙丘上看到了一个人,站在马下吹箫独奏,像古代游历的浪人,那竟是贺修,他正好没课,便连夜跑回来见她。 那曲子就是“穿越千年的思念”,到了国外贺修便学了那曲子,他是想用曲来抒对一一强烈的思念。 一思愣了愣,望着某处的小沙丘不动。 她有多想那边现时也能出现人来,也有一匹马,一个人,一杆箫,为她吹奏一曲“穿越千年的思念”。只是不会有,这次是真的幻听,是真的…… 眼莫名的又干涩生疼起来,小景依旧有些不明所以,只催促说,“主子没那么容易被击败,淳于曦也不会那般快就能找到这里,明日就到三界之地了,你还是死心吧。” 三界之地乃是三不管地带,也是三管地带,那里鱼龙混杂,各**士也皆有驻扎,倘若在三界之地明着抢人,便真是和承国作对,秦葬的计划便可成。 一思心一沉,握着的手紧了紧,依旧不死心的望了望那山丘,心乱如麻。 忽的,一思眼前一亮,山丘上忽然多出一匹马来,马上有人,高大威猛,一袭黑衣,在烈日下竟是意外的闪眼,在那一片荒芜的黄沙中竟是那般的突兀,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神人,不容忽视! 给读者的话: 推荐好友的文《追爱小霸王》《穿越之泣血诛颜》《白痴皇后》《腹黑红颜》 174、遇劫1 “鲁帮寨!!是鲁任一!!”有人立刻认出那人惊呼起来。 语出惊悚,顷刻间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起来。 有着沙漠黑豹之称的鲁任一,一思也曾有耳闻。入了商队,就听闻几个年长一些的商贩说着商旅惊险趣事,鲁任一是所有大蓝商贩的噩梦。被他看上的商队无一幸免,他们出手快而狠,就像猎豹。因为所有鲁帮寨的人皆是一身黑衣,从而被人曾为沙漠黑豹。 一思也微惊,转而微喜,顿觉是大好的逃跑机会。便想着乘乱逃走,岂料她还未想完,小景已极快的抢住了她的手,眼波犀利的盯着鲁任一的方向微皱眉头,二话不说便带着一思就走。 只是鲁帮寨的沙漠黑豹之名不是浪得虚名,只在眨眼间,那些惊恐的商队人员还未来得及从惊恐中缓过神来,还未来得及逃命,四周忽的黑压压围了一群人,一样一人一马黑衣裳油光亮,闪得人眼疼。 只闻得一人高喝,“老规矩,男的杀,女的带走。上!” 话落,马动,顿时四周烟雾弥漫,哄闹声一片似雷声阵阵般惊人。商队本也有守卫的镖师,惊慌中也抽出刀剑来准备奋战,只是那些小商贾们胆小如鼠,有些已经丢下货物逃窜开去。 鲁帮寨自和淳于曦一战后元气大伤,好久未出来活动,这次是出山的第一天,自当准备充分,越加的迅猛、凶狠。那些逃窜的商贩未走几步便被快马追上,掠去头颅,噗一下只留下一道道血红的印迹来。 刹那间,烈日下厮杀声一片,血花四溅、血肉横飞的场面又一次活生生的呈现在眼前。 一思即便经历过一次那般残酷的现实,如今看了依旧心惊肉跳,只觉得心悸的厉害,只是强烈的逃生念让她镇静如常。 小景早已司空见惯了的,她紧拽着一思立刻回身要上了马,却是未来得及,一个匪徒度极快,立刻便杀了过来,阻止了小景。 两个卫士见之立马抽身过来帮忙,抵挡匪徒。小景得空便拉上一思上马要跑。她也知晓在这种状况下,只有逃走才有生路。鲁任一带的鲁帮寨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极难对付,更不要说现在她是寡不敌众。 鲁任一没什么嗜好就是爱美,因他自己长得丑,所以他便要娶得天下所有美女,为此过往商旅中的女眷他皆要劫回寨中被之蹂躏。小景很难想象倘若他现一思是女扮男装,会有怎样的后果……凭着一思的容貌……她不晓得鲁任一会有怎样疯狂的举动! 只是世上之事就是那般的巧合,怕什么便来什么。 小景的马未跑几步,便被前面高大的汗血宝马拦下,马上便是威猛异常的鲁任一,他大麻子脸上那线一般的小眼睛直盯着小景,调侃道,“小美人跑这么快是要去哪里啊?!” 小景只觉一震,她的男装扮了好几年,技术到家尚未有人觉过,而眼前此人却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女子!委实令人震惊。她愣了愣,并未说话,只是策马回走,她遇事冷静,前路不通她绝不会硬闯。 只是回身才知,身后亦有阻拦,只是一瞬的事,她们竟被包围。 一思也震惊,震惊于鲁任一的用兵之策。 惊愣中,一思又闻得鲁任一身旁的小卒在问他,“大哥,这分明是两个小子,你怎说是姑娘?” 175、遇劫2 鲁任一细小的眼眯得越加的细,仿佛看不到眼眸,他道,“虽说南秦地处江南,男子也有身型娇小之人,可这俩人胸部却是比一般男子大了几分,而此二人衣裳干净,定不是上马而行,一般商贾哪个会做马车?此二人又有护卫拼命掩护,看了本大爷眼眸里又只有惧没有怕,本大爷便断定,这两位必是女子,还是不一般的女子!你看后面那个小妞的眼,是不是很像一人。” 那小卒认真看了看,仿佛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那眼睛和大蓝那小妞有几分酷似啊!”说罢他便越加兴奋起来,又道,“***,上次被淳于曦那厮毁了美事,这次定不能让她跑了,大哥,你等着,我上!” 说着那人便扬起马鞭直冲一思而来。小景眯了眯眼,知晓这次是在劫难逃,免不了一场大战便也抽出软鞭来,也直冲那人。 小景训练有素,看准那人的马脚便是一鞭,立刻只闻吁一声惨叫声,马翻人仰,那人便狠狠地摔倒在地,一蹶不振。 鲁任一细小的眼弯了弯,血盆大口扬了扬,也挥鞭而来,他用的是大刀,如关公那偃月刀般大小,一刀而下极有杀伤力,小景软鞭不敌,没过三两招便被他一刀挑下马来。 一思本就紧抓着小景,又不懂武艺,马上功夫也远不及小景利落,便也跟随她倒下马来。因是突然,又那般快,她倒下时脚一扭不慎受伤,只觉脚腕处刺痛难忍。 小景却依旧行动自如,她一个翻身便又起来,她是不善于马战,但陆战她有自信不属于鲁任一。她一手搀扶一思,一手拿鞭,眼观八方,一刻不停的防备着。 鲁任一倒还有一些爱才之意,见着只哈哈大笑,道,“果真是不一般的女子,本大爷喜欢,你们一个不许动,本大爷最爱驯服野马!啊哈哈……”说罢他便翻身下马直逼小景而来。 小景身小力小却轻巧灵敏,人高马大的鲁任一倒也未占什么上风,又加上鲁任一处处留情倒给小景机会,她本是杀手出身,过招招招阴毒致命,鲁任一一不小心就被她暗算刺伤了脸颊。 鲁任一最忌讳别人说他的脸,也最忌讳别人碰他的脸,他的脸本就不好看,再破相……他岂肯罢休! 忽的,便像变了一个人疯了似的,血红了眼,直道,“爷爷的,给脸不要脸的婊子!给我上,谁擒住算谁的!” 话落,周遭围着的人便一拥而上。 小景与鲁任一过招后便又牵上了一思的手,她答应过主子要将一思送往承国,她的任务未完成便不会罢休。她本就体力透支,又带着一思这个累赘,又对付一群恶贼,哪里有胜算,很快,一思和小景便被擒住。 鲁任一见之哈哈大笑,眯着眼走了过来,抬起一思的脸看了又看,看得眼睛直,双手僵硬。他痴痴道,“美,美……这个留给本大爷。”一甩头指向边上的小景,又邪恶道,“那个赏给所有弟兄,给我好好的伺候!让她爽到死!啊哈哈!!” 176、惊现 一思一震,虽不知他们要干什么,但看那些匪徒个个色咪咪的样子便也知晓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她曾受过那样多的电视熏陶,用脚趾头想也知晓他们要对小景干什么!!只是她不曾想那些匪徒能如此的不知廉耻,竟要在大庭广众下…… 有个匪徒色咪咪的心急道,“大哥,辣的小弟喜欢,兄弟们好久没有女人,都等不及了……”他说得眉飞色舞,隐约都能看见嘴角下闪着亮亮的水泽。 鲁任一挑了挑粗黑的眉毛,手不由的摸上自己脸上的伤口,坏笑道,“猴急的兔崽子,去吧!”一挥手,鲁任一便又看向一思。他鲁任一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绝不会轻饶一个仇人,除非令他心服口服之人。 她大惊,心下一慌只看向小景,只见她毫无惧色,面对跃跃欲试开始脱衣上前的几个匪徒,她清秀的脸上竟泛出一丝冷笑来,也不说话,就只是淡淡的冷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那几个匪徒也只一愣,还以为她又要使什么阴招,怕得不敢上前。 一思顿觉不对。小景冷漠却是极其清高之人,她怎么会容忍自己身子被玷污,即便死了她也不会忍受不干净的自己。更何况是心有所属的女子…… 她曾有留意过小景,说到主子时她冷冰的脸上便会有些微的变化,而那寒如冰的眼眸中便有了些许女子该有的柔情,她待秦葬乃是有情! 她忽然慌乱起来,失声直喊,“小景,不可……” 可不曾想,她话音未落鲁任一便飞身过去,猛地一点便点了小景的穴道,而后他冷道,“想死?!没被兄弟们玩过就想死?!还早!!” 小景被点了穴不可动弹,只有微微惨白的脸和眼中无比的愤恨能表达她此刻的心境,那该是比死更加痛苦千万倍。 一思心中猛痛,她不喜欢小景,可她也不忍看着她那般被人欺负,更何况同为女子她知晓那种被人强暴的痛苦。她想阻止,挣扎着想要引起他人的注意,她想要大喊,却被忽然而来的人打断,那是身后忙着杀戮洗劫的匪徒,他兴奋道,“大哥,收拾妥当了!” 而后便只听得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样大是欢呼声,那样激烈,可在一思眼中却皆成了悲凉和无比的恐惧…… 一思微愣才意识到转头去看身后的商队,一片血肉残骸,横七竖八倒在那里,适才还生机勃勃的商队顷刻间只有死亡笼罩的血雾,仿佛要配合那样一种苍凉,一阵风过,漫天黄沙飞尘蔓延开来,弥漫掩盖了整个商队,零落的骆驼惊动着,出难听刺耳的嘶叫声,仿佛是为之哭啼。 一思有些微的呆滞,以往一直觉得生命脆弱,觉得自己的命运苦不堪言,而今她忽然明白,世间最苦不堪言的是无能为力,看着生命自身边流走无能为力,看着一群暴徒行凶只有干盯着无能为力,看着自己被人欺凌无力还击无能为力。 她看着小景的方向,看着那些笑得媚态的暴徒,看着那些人不知廉耻的脱下衣裳,看着他们靠近小景…… 一思只觉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仿佛垂死挣扎,她大喊,“畜生,助手!”只是她嘶喊声在那般大的邪念面前显得那般的无力而苍白,仿佛石沉大海的小石,连噗通声都细小的听不见…… 她惊恐万状,从未有那样强烈的愿望,期待老天开眼,期待神人从天而降,解救苍生于水深火热间……她那样想着,那样期盼着……眼中竟浮现那个人来,那个在马上凛凛威仪的男子,那个仿佛能叱咤风云的男子,她脑海中竟浮现淳于曦的脸来,她的眼前亦浮出那个人来! 忽的有匪徒飞马而来,踉跄跌下慢来,连滚带爬道,“大哥,淳于……曦,他……他……” 177、巧战 话音未落,遥远的山丘上,便突现一人来,跨着骏马,高大威武,英姿勃,即便是轻便的绸缎装束,也抵不住他由内散出的威仪来。他单枪匹马直逼一思的方向策马而来,气势刹人,透着令人丧胆的威严。 一思只觉一震,忽然有一股热流从心底涌了出来,她从未有过那样期盼见到淳于曦,仿佛真看见神人般充满希望。 鲁任一一惊却也不慌乱,他与淳于曦交过手,虽后来成了他手下败将,但那乃是他身后十二暗卫的功劳,如今就只有他一个人,孤立无援,他有十足的信心打败他。 他善于马战便立刻上了马,挥了挥手仿佛是一个暗示,那些匪徒们便立刻迅排成队来,像训练有素的战士,摆出迎战的阵势。 这是一思未想到的,他知晓鲁任一不是一般的土匪头,却不想还有这般的能耐。她紧锁眉头向淳于曦身后看去,竟真是毫无一人。一思一震,莫名的酸涩自心底荡漾开来,耳畔又回旋起于寅那句话来“一四就是他的太子妃,永远皆是”,她只觉呆愣,竟仿佛没了方向。 淳于曦救人心切,自打西地外域的营地出来他便跟着马车印子而行,岂料却是调虎离山计,一思竟被人带着从官道走,官道慢而亦被现,极不是逃亡的最佳路程,而那人却反其道而行,让他白白浪费了两天时间。待他从回官道却已经毫无踪迹,他只能带着于寅他们分头凭着运气寻找。 也是巧合,他竟无意在一棵树上现了竹子的图案,那竹子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他看一眼便能知晓出自谁手。他满心的暖意,竟是那样欣喜若狂,一思给他留了信息,他不知道那样的现实能令他那般的高兴,兴奋地不知东南。 他是迫不及待,未来得及通知于寅他们便急着赶路追随而来,虽后来没了标记,可他已经明白了他们的行踪,定是混在了商队。 一路马蹄印极多,还有不少的骆驼印,只有商队才有那么多的马匹和骆驼。一路飞奔而来,他就怕遇上劫匪,越是靠近三界之地土匪马贼越是猖狂,只是他不知道最担心的还是生了,竟还是遇上了鲁任一!!而一思,她虽是男装,却在一群黑衣中依旧那样凸显和耀眼,她就在鲁任一手中!! 淳于曦几乎血红了眼,周身散着煞人的气势。他是不顾一切,见匪徒们摆好阵势,也不止住了马,依旧如雷电般直冲而来,他挥着长鞭,度极快,仿佛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周身散着令人畏惧的杀气。他是一刻也不能停下,看着一思,他如何能停下!! 鲁任一见势不免一惊,不想淳于曦能如此豁出命去,而他那种气势委实惊倒了他身后的小匪们,一个个都惧怕起来。鲁任一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上次吃过亏也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只嚷,“勿要惊慌,用弓箭。” 说罢,雨一般的箭直冲向淳于曦的方向。那样快的度,那样突然,直逼淳于曦,只见他上下左右迅的移动着,虽一一化险为夷,却依旧令人惊心胆颤。 一思为之大惊,不知心中是何感觉,只有不愿见着淳于曦倒下的念头是那般的强烈,仿佛占据她所有的心扉,她急中生智大嚷,“蛮夷!布日古德!!” 呼声突然,大家皆为之一顿,嗖嗖的箭雨声呼的停了下来,有人开始四处而望起来,一思乘机挣扎了出来,随手抽刀便坎,顿时整齐的阵列便乱了起来,所有人的视线仿佛都围在了队中,而忽略的对外。 鲁任一大呼,“不要管她,射箭!” 只是终究还是迟了,淳于曦乘机便飞了过来,甩开鞭子挑起沙粒来,细小的沙粒在力的推动下立刻成了杀人的武器,直向人眼中扑去。 顿时惨叫声一片,土匪们大叫乱了阵脚起来。 178、营救1 淳于曦目的明确,不纠缠只为夺得一思,他左右甩鞭击退围着的匪徒直冲一思,鲁任一也算精明一眼看出淳于曦的目的,他也不与淳于曦搏斗而是策马回身去掳一思。淳于曦见状一惊,加快度,而后腾空一跃,挥起马鞭直向一思。 一思大喊扰乱阵脚,给淳于曦制造机会,身边的人回过神来怎会放过她,一拥而上便要将她擒住,无奈她手上有刀,虽不会武艺,但是胡乱挥动也颇有杀伤力,一群人只围观也不敢上前,忽然有一个武艺极好的匪徒似豹一般的冲了过来,夺走了她的刀,擒住她的手腕,正要将她拿下时淳于曦的鞭子便甩了过来,不是甩向那人而是缠上了她的腰,她只觉身轻如燕,一跃便到了淳于曦怀里,而后来不及反应便又一腾空而跃到了马上。 只是未坐稳,鲁任一的大刀便直挥过来,淳于曦眼明手快,将一思按倒在马背躲过一劫,自己侧身躲过突袭,而后起身,挥鞭应战。 鲁任一马战强悍,大刀挥动威力无穷,淳于曦虽活动灵敏能一一应对却终究占不了上风,更何况还有一思在他马上碍手碍脚,底下又有小匪徒干扰,淳于曦明显处于劣势,很快他左手为避免一思被砍而挨了一刀,只听得哗一声响,皮开肉绽,血便嘣了出来,溅在一思脸上。 一思大惊,回望淳于曦,他满面严肃冷峻竟没有半点痛苦之色,瞄到她看他,他脸上忽得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来,而后伸手将她的头按在胸间,一手抓住她的手将它置于自己的腰间,示意她环住自己的腰,而后简洁道,“抓紧,别看。” 一思莫名一震,僵了僵便配合,紧紧环住他的腰,闭目紧贴他的身子。 淳于曦也一震,仿佛受到极有力的鼓舞,蓦地精神振奋,动力十足,他战得越勇,鞭子挥动得越加的灵活而有力,不一会,鲁任一脖子上也被抽到一鞭,血印自脖子延伸到脸颊,鲁任一一边脸已破相,现在又被击中另一边脸,仿佛是失控的猛兽,忽然变爆出了,啊一声嘶吼便猛冲过来。 淳于曦顿觉不妙,便急于要逃,岂料底下小匪难缠,竟是慢了一步,背后深深被划上一道刀痕。 一思只闻得他一声闷哼,而后只见他从腰间抽出软剑来,左右厮杀,一手又策马飞奔出包围圈来。 脱出重围的骏马如同脱离缰绳般疾跑而走,扬起一层迷雾帮的沙尘来。 鲁任一大喝,“追!”便立刻也紧跟而来。 一思一直紧紧抱着淳于曦,环在腰间的手上开始接触到自上而下的温热液体,黏黏稠稠的,甚是渗人,她只觉心莫名的一颤,有一丝细小的担忧和不忍自心底涌了上来,她僵了僵,抬头看他。他仿佛知晓,低下头来冲她一笑表示无碍,只是那苍白无血色的脸出卖了他。 她的心猛然一动,仿佛被撞到,隐约的疼,她急道,“你受伤了!” 他无所谓道,“无碍。” 一思心一紧,又急道,“你需要止血。”手上粘稠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又在极力奔跑,血根本无法止住。可鲁任一追得紧,哪里有闲余时间给他止血! 她急中生智又道,“前面拐弯,你下马止血,我骑马引开……” “我为何而来?”他忽的反问,倒是问倒了一思。 他自当是为救她而来,而今他又怎会弃她而去?! 一思一震,愣愣相望竟是无言以对。淳于曦只觉心中软甜异常,他忽的软下口气来,低声反问,“云落,你可是在关心我?” 一思一惊,越加愣怔。 只是身后穷追不舍的鲁任一未给她愣怔缓神的机会,此刻他的黑马就在身后,而他正稳坐于马上,双手挥刀,直逼他们而来。 鲁人一的刀长而锋利,刀刃带着强大的杀气,马匹度相当,正好给他使招的机会,他看准了要害一刀而来。一思横坐能观后方,见到刀来,惊呼,“小心。” 给读者的话: 推荐好友的文《雪人的守护天使》 179、营救2 淳于曦眼明手快,按下一思自己也随之躲闪,却依旧躲不过精于马战的鲁任一连连攻击,他一时难以抵挡,迫不得已紧抱一思双双翻下马来。 他反应灵敏,立刻起身应战,边抵挡鲁任一新一轮的攻击,边拉着一思准备开跑,只是一思却无能为力。适才与小景一起时她就扭伤了脚,如今跌下,脚伤更重,根本不能起身而逃。 淳于曦便陷于困境。他不能丢下一思而走,而带着受伤的一思走俩人皆不得活命。他只有奋力抵抗,只是远处马蹄轰鸣,大批的追兵正急而来,倘若那时再如现时这般状况,他和一思定是必死无疑。 他揪紧眉心,眼角瞄到了马,便急中生智拽起一思,一个用力将她翻上马背,用力拍击马臀,对着一思大声吼道,“往南!”便又重新投入战斗。 一思只觉一震,心内五味陈杂。她会意,淳于曦是要她先走,南方定是有人接应。她跟皇叔也学过骑马,技术虽不佳,逃命还是搓搓有余。她回头看了看淳于曦,他正与鲁任一激战,他身形灵敏,出招狠而有力,仿佛趋于上风。只是背上那鲜血甚是令人心惊胆颤,那样的红已浸没了他银灰色的绸缎衣裳,染出一朵刺眼的红花来。 一思只觉心内一刺,忽然觉得心乱得厉害,她忽的闭眼,狠下心来策马而走。现时的理智战胜了所有,受伤的她对于淳于曦来说只是累赘,倒不如离开,兴许能来得及找到于寅他们,及时回马来救他。 只是匪徒怎会那般轻易给她机会,她才跑不多远,身后便有震耳欲聋的叫嚣声,大批的匪徒以致,将淳于曦重重围住,更有人已经紧跟她而来。 一思虽惊却未慌,回头又匆匆观望,只见淳于曦应付着层层匪徒的轮番攻击,再加上鲁任一,仿佛有些微的应接不暇,难以抵挡。她心莫名一震,便狠加马鞭加快度。淳于曦的马乃是千里神驹,本就度极快,现在又少了一人,度便越加的快,身后的追兵赶上几乎无望。 见追赶无望,其中一人便射箭阻止。 顿时,箭雨呼呼而来,一思躲闪不及,只闻得噗一声闷响,便只觉肩上一阵麻,疼痛便立刻占据全身,痛得撕心裂肺。 “云落!!”淳于曦喊得嘶声力竭。那样单薄的声响残渣在一片叫嚣声中竟也是那般的清晰而凸显。 一思几乎身形不稳,险些掉下马来,是身后淳于曦忧惧的呼喊声提醒着她要顶住,要快前进,即便是死也要快些前进。 她用尽全力,回头再次观望,只见淳于曦拼尽性命的抵抗应付着那般多那般多的土匪,而头依旧时不时的向她这边观望,仿佛是她与他之间牵着一根线,他如何偏转,只要线动他的头便会不由自主的向线另一头的她而望。 一思只觉心也麻木起来,她咬牙,亦拼尽全力策马高喊“驾……”便不顾一切的向前走去。 疾风从脸颊划过,留下震耳欲聋的呼啸声,沙尘弥漫模糊了双眼,亦仿佛模糊了心智,只有那“往南”二次她听得明白,记得清楚。 一思不知神驹疾奔了多久,只觉得疼痛似火般炙烤着身子,有热乎乎的东西自伤口中不断的涌出,一股股,一片片,仿佛下一刻便要流尽,只觉头晕眼花再不得支持。 忽而又马蹄声急切,仿佛就要被赶上,可她眼皮沉重,再没有力气挥动手臂,她仿佛连正眼看清马匹的力气也没有。 “是主子的马!”有声音那般的说着,仿佛散在太空中般,空灵而飘渺。 她扑倒在马背上,侧着头,微微颤动着睫毛,费力的想要睁开来看,只是阳光是那般刺眼,刺得她睁不开眼来。 “是秦姑娘!”又有人仿佛那样说着。 她几乎要失去意识,还是那声忧惧的呼喊声鼓舞了她,她仿佛明白过来,费尽所有力气抬手指向西方,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了俩个字,“救……他……” 180、醒来 一思说完话后便真失去了意识,箭上有毒,她昏昏沉沉的,连连梦。许是意识是模糊的梦也变得模糊起来,她完全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只觉得好似梦中一直有人与她说话,一刻也未停过。 许是躺得时间久了,身子骨都有些酸疼,她微微动了动,却是扯到了伤口,她的伤在肩上,现在依旧隐约着疼。她闷闷的轻吟一声,随即便有人扶上她的肩,伴随着轻微的呜咽声将她又扳回侧卧避免碰到伤口。 有一滴热热的水滴落在她脸上,她知晓那是泪……而后熟悉的声响便钻进耳朵。 “主子……主子……”甜软的细致的声音此刻是那样的悲切和伤感,那竟是风芽。 一思不由一惊,不可置信的微微睁开眼来……竟真是风芽,她红肿着眼,满脸的忧色,见到她睁眼便破涕为笑,幸福感滋生,呜咽直道,“主子,你醒了……呜……主子,醒了……” “风芽……你……”一思还是不可置信,仿佛在做梦。 自入宫后她便再没有见过风芽,和卿月隐居贺家庄后她有想过她,担心她的处境,但那时情况不允许,她便未在卿月面前提起风芽,后来被淳于曦掳了来又一直与他斗气,便也问起风芽来。她不曾想竟会在这里看到她。 一思睁大了眼,依旧觉得自己在做梦,风芽如何在此? 风芽大喜,竟有些手足无措,可她还是看出一思的惊讶,便贴心的解释,“是烈王爷带小的来的。”想到烈王救她后告知公主被赐死,她便不由心伤难过,几度想要随公主一起而去,现在想来幸好没去,要不便再见不到公主,如此想着,她的泪又滚了出来。 她胡乱擦了擦,又兴奋的笑说,“我去请王爷,他一直担心着公主。”说着便起身要走,却被一思叫住。 她叫,“风芽……”她有很多地方都不明,只是她最担心的还是淳于曦。 她如何也不会忘记她策马离开的那幕,淳于曦一个人面对着那般多的土匪,鲁任一又是个高手,她最后回望时,只看见淳于曦忧惧的眼,看见费力的拼搏着,仿佛下一刻便要倒下……倘若没有人及时救助,倘若他支撑不下去……她不知道那样的结果她能否承受,她便急问,“太子呢?” 风芽有些微愣,她是未想到公主醒来开口问的第一人竟是那个恶魔太子。如此突然,她竟一时答不上话来。 见她不语,一思又问,“这是何处?”说着她四处打量,油布帐篷中只有简单的陈设,一看便是军营。她在军营,可却不见淳于曦。她的心绷得越加的紧,她面泛忧色,直盯着风芽,直到风芽轻轻回道,“这是太子营帐。”她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淳于曦尚在。这个事实竟让她舒心不少。 一思微惊,面上忧色更浓。这是他的营帐,理应他该在此,可却是不见人影,适才风芽又说去请烈王爷过来,又联想到那回头的最后一幕,一思的心又绷紧了起来,该不是伤重危机!? 她便又追问,“他人在何处?” 风芽只觉自己得了幻听,公主竟是这般担心那个恶魔,打死她,她都觉得匪夷所思。就如同那日听闻浑身是血的太子抱着一女子回营,不顾惜自己身子一直守在身边,直道军医宣布无碍,他才闭眼倒下,而最后倒下时竟还吩咐人传她来照顾。太子竟会为十五以外的女子如此用心,那委实少见。只是令风芽更加惊愕的竟是那被他们称为秦云落的女子竟是公主。 公主的五官,她即便死千万次也认得出来。那一定是公主,而淳于曦,那个一直以折磨公主为乐的淳于曦竟待公主如此重视。岂不叫人匪夷所思。 风芽觉得事态变得太快,快到她来不及消化。看到淳于曦后来的表现,她更加觉得消化不来,仿佛自己处在梦中,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淳于曦为了公主竟能做出这等不要命的事来。 “风芽?”一思见风芽不语便又唤她。风芽这才缓过神来,呐呐回道,“在军帅帐子里议事。”忽地她似想到什么,惊跳起来,忙道,“我这就去禀报。” 那恶魔再三叮嘱过,云落一旦醒来便要回报。她可知晓违背他的下场有多可怕,她如何也不想再被他踢上一脚或是杖责。 她便急着转身要去回禀。 岂料她步子还未迈开,帐帘便掀了开来,闯进一个人来,银白绸缎的衣裳衬托出他的威严冷峻,只是过于喜出望外的脸色配上那红肿如肠的大嘴将他那高高在上的威仪气度消散得丁点不尽,倒像是卖弄笑脸的小丑,他竟是淳于曦。 181、微动1 “云落……”淳于曦显然惊喜过度,大步跑了过来。他不知议事结束还有这般的惊喜。 一思醒了!她醒过来了!他抑制不住的激动,看着一思,目光炯炯且热烈,明知故问道,“你醒了!” 一思微愣,盯着淳于曦逾常的行为和红肿的大嘴,她愣,竟是一时无语。 她只觉好生生疏,面前的人生疏,连带人与人之间的感觉也生疏得紧。 不待一思开口,淳于曦又急忙对着风芽说,“快去请大夫过来。” 风芽领命,看了眼一思便面色忧虑的退了出去。 淳于曦依旧喜怿,关切道,“可觉得哪里不适?” 一思还是有些微愣,轻轻摇了摇头,看了看他,接触到他热切的眼,又是一震,莫名的慌乱。那日他奋不顾身的拼杀,血战土匪的情景,最后那一声嘶声力竭的呼喊又似魔咒般浮了出来,深深刺激着她。先前处在危难中不觉如何,只觉惊险、担忧,现时平静,再次回想,那种隐约的恐惧便又袭了上来。特别是风芽走后,帐子里便只剩下两人,好似又正直晚间,四周又静得出奇,气氛一下子变的诡异而可怕,令人窒息。 在一思的记忆里,他与她之间从未有过这般的情景,即便有这般窒息的场景,也不似此刻般怪异。以往单独相处,不是他怒意十足恶言恶语便是她愤恨不己冷言冷语,如此静态的观望和对话委实是第一次,一思竟有说不出的尴尬和不适。 她匆匆别开眼去,面色淡淡内心慌乱,随口问了句,“这是何地?” 其实她是想知晓后来生了何事?为何淳于曦会变成那副模样,他的唇红肿如肠仿若她食用蜜望一般,好似是中了毒。而他身上本该有伤,却是看不出丁点伤痕来。风芽又如何跟了小烈,很多很多的事,她皆想知晓。 而此时,也只有想着事情才能抵御现时的诡异磁场缓解尴尬。 淳于曦仿若知晓,前所未有的温柔道,“这是曲城郊外,你已昏睡了五日尚不知晓。” 原是勒城大捷后,布日古德余部便逃往历城,烈王追击,而淳于曦便带着十个暗卫寻找一思。 烈王在淳于曦寻找一思时轻松夺了历城,布日古德便又转向曲城。曲城地势险要,亦是易守难攻之地,秦葬先前便留了后路,在此留了精兵和粮草以备后患。烈王屡次失败便驻扎下来等待时机。 那日一思遇到之人乃是于寅他们,于寅救了一思后便摔着八人去了一思所指的方向,轻松救出淳于曦,活捉了鲁任一,随后便与烈王会合来了此处。 淳于曦身子多处受伤却皆是皮外伤,差点药包扎包扎便可了事,只是一思便没如此幸运。箭上有毒,又极烈,幸亏当时于寅及时封了一思的穴道才没让毒倾入骨髓,军医才有法子医治,否则便是华佗在世也难救得一命。 念想闪过,淳于曦又不由心颤,他无法想象一思不醒来他会变得如何疯狂。他双目紧紧锁住一思,先前恐怖的苍白已然退去,有一点粉隐约透了出来,那样淡淡隐约的粉色染在她脸上,似昙花一现般珍稀而美妙,为她本就美丽的脸更添了几分生色。又是烛火微动时,那种美越加生动而具有诱惑。 淳于曦竟看得一时闪了神,看着一思顿觉喉间干涩起来,竟有一些莫名的局促。他愣了愣,平了平心,轻柔开口唤她,“云落……”顿了顿,他又深情是说,“谢谢……” 182、微动2 是谢谢。他要谢她,谢她留下记号让他寻得她,谢她策马而去能回来救他,谢她离开时那三次回头。 他如何也不会忘记她上马后回了三次头,而每一次回头她的眼中便多一分担忧,他看得出来,即便那般远的距离他依旧看得出来……她明亮清澈的眼中全是担忧,对他安危的担忧。 是对他,对淳于曦! 淳于曦莫名的兴奋,有一股甜意自心底深处溢了出来,注满了整个心房乃至整个身子。他是被镇住了,似吸食了米壳,亦似中了蛊毒,如何也逃不开。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抵挡那么多的匪徒,杀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抬的是左手还是右手,可他却清楚的明白他要坚持,他要活下来,他要见云落,他要告诉她他有多爱她,他要听云落叫他一声“出云”…… 于寅他们飞奔而来营救他时,他已几乎无力,是想见云落的信念支撑着他,可收拾完鲁任一却未看见她!!他便心慌无比,几乎站立不稳,仿佛整个天都暗了下来。 他知道他在她心里到底有多不堪,她到底有多憎恨他,他也曾想过,他那时让她离开倘若她再不回来,倘若她一去不复返,他该怎么办?他该去哪里找她?找到她,他又该如何待她?可他依旧放她走,是他不愿意看着她被人糟蹋,是他想看着她活着,活的幸福。让所爱之人幸福的活着,原是才叫爱。 只是他未曾料到会那般的苦痛,爱一个人原是这般的痛,她当真不回来时他的心会那般的疼痛难忍!!他不知自己有多少后悔,他现即便是想,他都觉得自己的心似碎了。 当于寅告知是云落指引的方向,她就在前方等他时,他又觉得整个天又亮得可爱,幸福得快要死去。那刻起,他便明白他的心情完全被她控制,他所有的一切皆被她控制,他逃不掉,如何也逃不了…… 他看着云落心绪难平,梗了梗喉,他便低着嗓子又深情的说,“云落,谢谢你回来……谢谢……”满腔的情意皆表达不了他此刻满满的幸福,他只觉得幸福得无比甜蜜。 而一思只有惊愣,那样火热的眼,那种吴侬软语似的语调像极了贺修,可他不是,他是害了贺修的人。一思一震,他眼中的热烈与柔情便立刻成了刺,成了针,成了烈火,在她心上熔了一个洞,深深的疼。 如果开始还有些懵,他那声谢谢代表了何意,而今她却全然明白。她留了下来,有那般好的机会她没有离开,她往南,她去了他指的方向,她竟是去了他指的方向!!她忘记了所有仇恨,忘记的贺修,竟没有离开反倒救他! 又一阵恐惧袭了上来,那般的事实令她惊惧,她脸色徒然变白,她仓惶的别开眼去,冰冷慢慢爬进了她的眼眸,她淡淡说,“南秦需要你。” 淳于曦只觉自己是冰天雪地里的火被人用世间最冰冷的水噗一声扑灭,那水冰寒刺骨,扑在火焰上连烟丝都不剩。 大局为重,她曾说大局为重,原是真是大局为重。因为南秦需要他,所有她才救他,因为冷知寒想利用她来挑起南秦和承国之间的矛盾,所以她才留下记号要他去救她,原来一切皆是为了大局为重!! 183、微动3 淳于曦握紧了拳头,心中寒意巨升,冻得他几乎要咯咯作响。心中徒生一股怒意来,看着一思冷冷的侧脸,他的怒火便又不受控制的飙升上来,恨不得一拳将床砸个粉碎。 他心口起伏难以平复,刚想难,门外便有人报,“禀太子,大夫到。” 淳于曦这才生生压下火来,苦涩占满整个心头,他梗了梗喉道,“进来。”而后又看了一眼一思幽幽叹了口气,便站起身来给大夫腾出位置。 无论她待他如何,皆是他咎由自取。他受的这些冷待远远不及先前他给予她的苦痛,思及此处,淳于曦便有一种胆裂似的苦,而那种苦即刻在心口荡漾开来,似在伤疤上撒盐般苦得疼痛。 大夫恭敬的入了门,礼貌的请了安便走向一思,取出白色丝帕来覆在她手上,而后认真把脉,半响他才道,“余毒已清,姑娘的身子已无大碍,只需按时换药,调理下便能下床。” 一思并不知晓自己中毒,听闻大夫如此说,倒有些丝的疑惑,她自言自语的重复,“余毒……” 大夫隔着丝帕抓住一思的手,轻轻绕动,笑了笑解释道,“姑娘中的那箭喂了蛇毒,幸亏及时封住了穴道,又将毒吸了出来,要不然老夫真要素手无策了。”顿了顿,他又问一思,“如此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一思微愣,摇头。她是被大夫的话震住了。她的眼不由的移向淳于曦的唇,不知怎的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是他为她吸了毒。 看着他红肿微微带紫的唇,她仿佛回忆起了梦境,有人不停的与她说话,说,“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 她仿佛能看到他那憔悴不堪的脸,看着他忧惧的眼,她的心仿佛漏掉了一拍,竟是一愣。心中又五味杂陈起来,她将视线上移锁着他的眸。 他亦在看她,眼中依旧满满的溢着忧虑,满满的皆是柔情。对上她的眼时,那墨黑的眼中仿佛流动着光圈,散着流光溢彩般的热烈。 一思惊惧,又仓惶的眼波移开。她突然特别的怕,怕看到这样的眼,怕看到他那副样子,如此的淳于曦比起冷酷无情,残暴不仁的模样更加可怕无数倍! 惊恐间,大夫似又讲了些无碍之类的话,而后放下了她的手,站了起来,走向淳于曦,恭敬的向淳于曦鞠了鞠,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慈盒来,道,“殿下,这是徒儿进城取来的新药,对肿胀很有效。每日三次,不日便可消肿。” 淳于曦缓神,随口嗯了声,便伸手接过盒子,而眼和思绪依旧停留在一思身上。 一思的每一个表情都尽在他眼底,他亦是五味陈杂。一思的惊惧他如何能看不出来?一思怕他!那样残酷的现实令他悔恨无及,以往他那般残忍、那般无情、那般百般折磨她,她的眼中皆无一丝惧色,依旧那样坚毅,而今他待她温柔了,她的眼中竟流落出了恐惧。 恐惧!那是多么讽刺和惨烈的事!他的温柔换来了恐惧!? 悔恨又不自觉的爬上心头,是以往的过错让他在她心中再不能有鲜亮的形象。他在她心中原是这般的可怕,真心亦可成假意、虚伪。 苦涩难耐,淳于曦望着一思,心中只留下苦。 大夫诊断完了便退了出去,风芽请了大夫后又不见踪影,帐子内竟又只剩下俩人,气氛一下子又凝重了起来,只剩下尴尬。 一思心绪乱急了,以往的冷静无影无踪,淳于曦的反常令她方寸大乱,她靠在床头,低着头,竟没有抬头说话的勇气,她竟再没有冷言冷语的勇气。 她越加慌乱,想抓紧帕子却是见两手空空,她便转念去握住那只镯子,镯子乃卿月所制,就似他人,每每想他,每每遇上心烦之事,只要看看镯子,轻轻抚摩,她的心便会安定下来,仿佛躺在他怀中般,只有安逸和宁静。 此刻,她急需要那种宁静,她继续要卿月,只是这次握上手腕,却是摸了个空,镯子不见了! 卿月送的镯子没了,他尽心尽力为之制作的镯子没了! 184、微动4 一思慌乱起来,仿佛心也一并遗落般,只觉空落得厉害。她左右胡乱寻找,没有,身上亦没有,她便要起来寻找,却是被一旁的淳于曦止住。 他皱眉,忙问,“云落,你作甚?” 一思惊慌,那个镯子是那般的重要,这是卿月,不,是贺修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可是没了,就像她将他的人丢了一般,她将唯一的信物也丢了,她将卿月丢了,将苦恋俩世的爱情也丢了。 她如何能不慌乱,如何能不急。她似有些语无伦次,急得眼眶都红了起来,她道,“风芽呢……我的衣物呢?” 说着她又不安分的挣扎着要起来,她要找到那个镯子!那是比她的命更重要的东西,那是她对贺修唯一的寄托,那是连接她和贺修唯一的东西,她如何也不能丢,不能! 只是淳于曦怎会让她起身,他按住了她,又柔声道,“你才醒来,伤势好不容易有些起色,不能乱动。你要什么,我帮你。”他一直看着她,盯着她的眸子。 她的眼中依旧慌乱无助,水光盈盈甚是可怜。他看着心猛然抽痛,他从未见过这般的一思,她一直是那样的坚强,那般冷静,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无助和柔弱,原来她的泪有那般的魔力,似滚烫的岩浆,直接在他心上熔出一个洞来,融化了他…… 他心口疼痛难忍,缓了缓神又问,“你找什么?” 一思的泪几乎要掉出眼眶来,她被他按得死死得不能动弹,她不理会他,拼了命要起来,她脑袋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镯子,找回卿月。她似执拗的孩子硬是和他对抗,不顾伤势强硬起来。 一个用力,她终究扯到了伤口,撕裂般的疼立刻由肩头如浪般涌向全身各处,她痛得呲牙,她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淳于曦,豆大的泪就那样从眼眶掉落下来。 是痛,伤口痛,心更加痛!她不能原谅自己,这么多时间她想过南秦,想百姓,想五哥,想皇叔,想母亲,甚至想到过淳于曦,可在关键的那刻她却没有想到贺修!她无法原谅自己,贺修正在某处深深的受着淳于曦折磨着,而她竟在这里享受着他的仇人给予的温柔和照顾,她这是在凌辱他,比用刀剑亲手割伤他还来得恶劣,来得悲痛! 疼痛让她彻底的清醒过来,眼前的男人是恶魔,她的痛苦,卿月的痛苦全拜他所赐,他在新婚夜将她所有的幸福带走,如今他还要剥夺卿月留给她的唯一东西,她该恨他,恨他入骨。 只是她终究是女人,终究是易被关爱感动的女人。她所有的理智和恨在他自袖口拿出那方帕子来后便几乎消失殆尽得丁点不剩。 他几乎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仿佛也那般的痛苦,他犹豫,最后还是将那帕子递给了她。 她接过帕子,有些不解,愣愣的盯着他。他只是站了起来,转身落下话来,“我的云落该是幸福而快乐的。” 一思微震,他是在告诉她,他希望她幸福,希望她快乐,所以他才给了她这方帕子。她看着他的背影,心莫名揪了起来,握紧了手才觉,帕子里原是有东西。 白色的帕子里包裹着圆圆的圈子,仿佛是镯子。 一思震惊,忙打开帕子来……那只精美绝伦的银镯子便呈现在眼前,并蒂莲花栩栩如生紧紧相依,就那样静静的镶嵌在那里,不离不弃…… 一思无比动容,苦涩亦在她心中荡漾开来,她紧紧的抓住镯子,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眼前的景象立刻模糊了起来,可她依旧看得清楚,不远处,淳于曦垂下的手背上清晰可见一道淡红的新伤疤,好似捡东西时不慎被偷袭般那伤痕由着手背外侧直通食指上。 她忽然记起了那只镯子在哪里遗失,在淳于曦用皮鞭将她卷走时,一个匪徒死拽住她的手腕,手腕上有那镯子,后来那人拽走了镯子,而她被鞭子带走…… 泪越涌越多,似有东西死死的卡在心口,堵得慌乱,一思真的慌了,不知道那道伤痕会给自己那样大的震撼,她不知道淳于曦在那样混乱的状况下还会拾到这只镯子,他明知那镯子是卿月赠与她的他却还还于她…… “我的云落该是幸福而快乐的……”他那样说,他真心希望她高兴所以将镯子还于她……而她……而她如何能幸福,只要是云落,她便没有幸福……没有…… 185、虚惊 淳于曦走出帐子,才觉无力。他从未有过这般无力的感觉,他一向运筹帷幄,一切皆在掌握。唯独一思是例外,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她一直是他心口的一根刺,一碰便疼。 她未叫住他,他犹豫着将那个镯子交给她后,她未叫他,甚至连一声道谢也没有。他的心如同被生吞活剥般难受,他无意看到那只镯子在别人手上时,是不要命的去夺,他知晓那只镯子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他想让她高兴,只是如此简单的愿望。 他本就不是要她的感谢,可当她现镯子的无措时,他却又那样希望他无措的对象是自己,如果她也那般关心自己该有多好。 他又忽然妒忌起来,所以他犹豫,犹豫是否将这镯子还给她,是否要让她牢牢记住卿月。 是她的泪熔了他的犹豫,他见不得她的泪,见不得她的柔弱,他妥协了,将它还给她,可如今,他却又迷茫, 他不由的抬起手来,看着那条深深的刀疤,那是夺那镯子时被人砍伤的,很深很深的一道伤痕,她全然不见,她的眼中只有那只毫无生命的镯子,他一个大活人比不上卿月的一只镯子……他的心徒然黯淡下来,似布了阴雨…… 他不知道他为她不要命的付出是否值得,他不知道她似千年寒冰的心是否能融化。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迈步欲走,却见于子一脸慌乱的匆匆赶来。 于子一向镇定,如此慌乱定是有极其棘手之事,他拧紧眉心,正色问道,“子,何事如此匆忙。” 于子俯身,回道,“禀殿下,大事不妙,军中有好几个将士上吐下泻,症状类似霍乱。” 霍乱?!淳于曦大惊,如同晴天霹雳。 军中有霍乱那便是不战而败的预兆。霍乱传播极快,不假时日军中便再无可战之人,眼下正是士气高涨时,拿下曲城便似大获全胜,即可将布日古德赶回老家。现时倘若军中起霍乱,那委实天要亡他南秦。 他肃然道,“去看看。”而后便迈步先走,想来想他又对于子说,“此事不可外泄!以免乱了军心!” 倘若不是霍乱,却被有心之人传成霍乱,军心大动,大敌当前的,到时也将一不可收拾。 淳于曦到了病的营队时,军医已在那里诊断。值得庆幸的是并非是霍乱,只是一般的食物中毒。 军医诊断只是食物不干净,导致大批人上吐下泻,并不是霍乱,不过他担忧酷暑炎炎,食物极其容易**,长期以往极有可能真要引起霍乱。 淳于曦知晓酷日炎炎并不是作战的最好时机,只因失城未得回便班师回朝委实不甘,况且如今士气正旺,如若不一鼓作气夺下城池便是延误了战机,以后待布日古德军队士气复燃再灭便要难上加难。 如若承国再参与其中,那战况便更加复杂和不利。为此只有尽快夺下曲城才是最有利南秦的。 只是曲城防守牢固,坚不可破,强硬攻进去只有劳命伤残,以卵击石。曲城只有智取,可要论计谋,布日古德有秦葬,又怎会如此简单的让他的谋略那么轻易得逞。他几次施计皆被秦葬看出门道,频频化解。 淳于曦眉心紧锁,一筹莫展,而在此时竟又出了意外。 于寅赶来报,“承国来使。求见殿下。” 淳于曦眉头越加紧皱,承国使节来的真好,白日不来,晚间来,有甚么紧要的要事非要晚间来?! 186、使节 至病的营帐到帅营需要一刻的时间,淳于曦又在路上交代了些事于于子便又耽搁了点时间。待他回军帅营帐时,承国使节已等了片刻之久,随军的怀化郎将曾世正赔笑招待着,而身为镇军大将军的小烈并不在。 淳于曦微微的皱了皱眉,心底徒然生出一股酸涩来。 怀化郎将曾世见淳于曦进来,便立马起身作揖相迎,那承国的使节随即跟着站起身来,作揖恭敬道,“承国使节蓝墨参见南秦太子。” 淳于曦只觉一震,蓝墨的大名他是听过的。蓝墨原是皇子溪的门客,皇子溪病逝前将他推荐给了朝廷,并得以重用升为镇军大将军,而他却在反蓝大战中倒戈反蓝势力,对承国的建立可谓是功不可没的大功臣。而今更是得了承国新帝的重用封了爵,承国竟是派出这等位高权重的人来?! 淳于曦眯起了眼,深深打量了眼前的男子,余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蓝墨身后的随从身上。那人恭敬的低着头,白净的脸俊雅脱俗,竟有几分二月公子的神韵,只是二月乃是仙风道骨的气韵,而此人却是在温文尔雅中透着几分高贵和威严。 淳于曦收回眼波,面色淡淡,扯笑客套道,“要事在身耽搁了时间,让蓝大人久等,多多见谅。” 蓝墨微笑道,“岂敢岂敢,眼下多事之秋,殿下繁忙委实有因,蓝某却也来得急切,还要望殿下不要见怪。” 蓝墨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回话严谨却突出重点。这“眼下多事之秋”委实深有含义。 他是在提醒淳于曦现在时局动荡,他深夜造访是诚心而来,不要枉费他承国新帝的一番好意。 淳于曦勾起唇角,忽然明了他的来意。他此次前来定是友好邦国脱不了关系,只是这友好邦国的条件就不得而知了。眼下南秦危机,他承国刚成立不久也未站立脚跟定然不会轻易参与南秦和西地外域的争乱,但如若有极其有利于承国的条件,那自然也不会放过这般的好机会。 淳于曦斜睨蓝墨,隐约含笑着径直走至主位,坐下。 随即帐内伺候的内官立马斟上凉茶,他举起杯子来,斜睨蓝墨又道,“蓝大人深夜造访定然是诚心而来,本王岂有怪罪之理?就是不知……”他刻意停了停,眼波扫向那随从,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冰凉透心,顿觉神清气爽。 蓝墨会意,含蓄隐晦道,“五城,蓝某此次而来是为殿下送上五城。”蓝墨说话时一直盯着淳于曦,他淡然无波的脸上并没有一丝诧异之色,只是深黑的眸子越的泛着阴霾,他心不由紧了紧,顿觉眼前之人绝非善类。 想来淳于曦威名早已传遍整个风潮古都,他岂是好对付的人。他便故作镇定,也端起茶杯来抿茶,凉茶冰凉,他盯着淳于曦的眼却只觉冰冷异常,心颤厉害。 淳于曦的眼波一刻也未离开他身后的随从,蓝墨怎会不心颤,他也斜眼看了看身后的随从,依旧站立不动声色。他定了定神,将视线又回到淳于曦。 此刻他嘴角上扬,笑得意味深长,眼波依旧盯着随从,道,“承武帝……”他顿了顿回眸盯向蓝墨,又浅浅一笑,问,“承武帝是想送承国五城于我南秦,还是想送南秦五城于我啊?” 蓝墨一顿,他听闻第一个承武帝时整个心都吊着,但依旧面不改色,后来听闻淳于曦接后话时,他便明白淳于曦委实是不容小窥的厉害角色,南秦三奇绝的名号也不是浪得虚名。 淳于曦这话问得也极有学问,倘若是前者,那定是要南秦付出代价的,凭白无故的谁会顾自己国家安危不顾免费来帮你?若是后者便是说明承国要与南秦和好,一同对付蛮夷。 更深一层意思,倘若承国与西地外域已然勾结,想先灭了南秦,而后平分天下,那么他这般说,也挑明了他看出了门道,他也不是好蒙混的。南秦先前失了五城,而承国又在这当口来说给五城,平常人自当会想其中有猫腻,会将两者联系起来。淳于曦自当知晓此种可能很小,但防范于未然也是必要的。他如此会问,精明的承武帝自当会明了他的意思。 蓝墨也是精明之人,怎听不出意思来,他便挑明道,“风潮古都自古以来便是汉人的天下,蛮夷之辈焉能相提并论。我王自是明了才遣我深夜来此商谈友好之事。现时时局不定,眼下最需要的便是和平,连年征战百姓疾苦,南秦皇帝仁慈定也不愿如此状况绵绵流长下去。我王亦是仁慈之辈,便差我来此商议。” 淳于曦又抿了口茶,依旧含笑,道,“如此说来,是为南秦五城而来。承武帝,打算出兵多少?事成之后,我南秦又该如何感谢?” 187、装傻 蓝墨笑道,“不瞒殿下,我王登基后翌日即刻修书于南秦皇帝,希望用五城换得一人。但是那封信函却在半道上被人劫了,而后便有布日古德挥军南下攻得南秦五城之说,我王唯恐有人从中作梗暗中破坏南秦和承国的友好关系,便急着遣下官来说明承国本意,并愿助一臂之力。” 淳于曦的眼眯得更细,眼中阴冷异常,原是为那“一人”而来! 如若真为两国关系而来,岂会到现在才来解释!归根结底是为那“五城换得一人”而来。 他放下茶杯,忽的笑了起来,站立拱手直谢道,“承国雪中送炭,实乃南秦之幸,如有承国相助,那布日古德的末日定然不远已。”而后他对边上的内官耳语了几句,待那内官匆匆而去,他又说,“如此喜事怎可无酒?!” 蓝墨微愣,淳于曦的话完全避害就利,将所有的注意力皆集中到有利于南秦的一方来。只谈救助不谈感谢,更忽略那“五城换一人”。 这与他初设的语境完全不同,他故意提出“五城换得一人”便是要将注意力集中到此个问题。五城换一人,如此令人震惊的事淳于曦却可以完全忽略,连一点惊色也不露。 蓝墨暗暗觉得不妙,淳于曦如此,委实有装傻的嫌疑。他是想就此蒙混过去,不提这一人,倘若承国要帮便帮,倘若承国不帮他也未曾拒绝过,便也不得罪。至于那个五城换一人之说,他是全然忽略。他想要结果有利南秦,又不想承国从他手中夺走那一人。 蓝墨微微不安,他此次前来就是为了那一人,如若谈不拢,那事态才真的不妙。他眼中隐约泛着忧虑,又不由自主的瞟向身后的随从,他依旧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他便明了,定了定神,笑着想提醒“五城换一人”之事,刚想开口,淳于曦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他依旧含笑,说,“此酒名曰喜宴,本打算在击退蛮夷后庆功之用,有承武帝这番真心,有蓝大人这番话,即刻饮之也不为过。” 说话间内官正好又进得帐来,他便示意给在场的每一人都满上。内官有两人,一人替淳于曦斟酒,一人替蓝墨斟酒。 替蓝墨斟酒的那内官斟完蓝墨的便欲走,去为一旁的曾世斟,却被淳于曦拦住,他道,“也为承国的那位……”他顿了顿,邪魅一笑道,“侍从,斟一杯,喜事该同庆。” 内官领命也为那侍从斟酒,蓝墨见状便要起身谢绝,却未料侍从先一步站了出来,他拱手作揖,恭敬道,“谢太子殿下体恤。” 他说话也清清淡淡的,似帐外那轮清冷的明月,隐约透着写沁人的寒意。 淳于曦挑眉,看了看侍从,又邪魅一笑道,“承国真乃宝地,一个侍从也如此气度非凡,不知承武帝该是如何的气宇轩昂了。据说承武帝俊俏无比,仿若仙君,又智慧过人赛智者,用兵如神似刑天,真想见一见啊……无奈一直未有机缘。”他端起酒杯,又说,“待到他日蛮夷出境,古都安逸,本王定要带上内子一同拜访,瞻仰承武帝威严。” 那侍从一直低头,待到他说完,便又躬了躬身,谢道,“谢殿下夸奖。”而后便退了回去。 淳于曦微微眯眼,对此人兴趣更加浓烈,他笑,举杯邀道,“来,来,先饮了此杯,一为承武帝仁德,二为布日古德的末日。” 蓝墨看着这一幕,陷于两难,举杯也不是不举杯也不是。不举乃是言而无信,举了便失了初衷。苦恼间只见随从先拿起杯子来,便明了暗示,他忽然怒道,“放肆,在太子面前岂可失礼,贪嘴也不可妄动!曾将军还未端酒,哪有你先的道理,滚一边去!” 侍从猛地伸回手来,俯身认错,蓝墨却依旧不罢休,“不知礼的东西,滚出营帐去!” 淳于曦揪眉,暗暗失笑,如此明显的做戏他焉能看不出来。 如此一来缓了气氛,可以谈他们想谈的话题,二来此人出去便有自由去寻他们想要的那人,三来探一探南秦军营,如若有个变化也有数目。 果不其然,那侍从懦懦便要退出帐外,而那蓝墨即刻笑着赔不是道,“下人不懂规矩让殿下见笑了,是下官管教不严,委实失礼。要论这礼数,还要数南秦为先,玄远帝重礼在风潮古都早已有名,而南秦太子妃蓝氏也是知书达理的典范,是全风潮古都女子学习的对象。” 淳于曦勾唇邪笑,终究说到点子上了。只为一思而来! 只是他岂会给蓝墨机会,他又道,“蓝大人过奖了,承国才是出得妙人之地,内子一思本也出自承国境内,虽是已去,却如蓝大人所说确实可称为典范。而今本王内子也来自承国国境,指不定蓝大人还见过。”说着,他便笑着对于寅说,“去请秦良娣出来,就说见见故人。” 188、酸涩 于寅领命便出得帐去。 蓝墨则是一震,心沉到底。此状况再明显不过,探子来报一思公主在前往承国的途中被劫,被淳于曦救得带回了营地,淳于曦适才又避开“五城换一人”的话题,此时又将秦良娣摆出来,见见故人,种种联系起来,便只有一个结论,所谓的秦良娣便是一思公主,淳于曦不愿做这笔交易,即便这交易待他有益他也不愿,因为他在乎这个秦良娣,但又不愿为此与承国结怨便隐晦表达他待一思公主的爱意,让承武帝知难而退。 蓝墨不由将视线移向淳于曦。 他冷峻的脸上依旧挂着邪魅的笑,眼波时不时瞄向自己的侍从,蓝墨心惊,心下明了,淳于曦乃极其敏锐之人,定是已怀疑侍从的身份。 他笑了笑,便顺着他的话题明知故问问,“不知这秦良娣出自何处何家?” 淳于曦含笑卖起关子说,“天机不可泄露,待到蓝大人见了自当知晓。”他随意的饮了手中之酒,眼波又转向适才随于寅一同出帐站在帐外门口的随从身上。 他此刻正盯着于寅所去的地方不动不动,双手紧握,手指节骨根根泛白,仿佛极度压抑,极度隐忍心中呼之欲出的情感。 淳于曦眯眼,笑意越加意味深长,避免气氛尴尬,便又与蓝墨寒暄几句。 稍待了片刻,他便看到敞开的帐门外风芽搀扶着一思一瘸一拐的走来,身后跟着于寅和小烈。 小烈的眼一直停留在一思身上,眼中依旧热烈,仿佛世界仅存一个一思。 淳于曦见之,手不由自主的撰紧酒杯,心中徒然生出一股酸意来。 回想那日他带着一思回营,小烈那一副惊愕又喜出望外的神情,他便浑身不自在。他如何也不会忘记小烈曾为一思揍过自己,为一思与自己翻脸。那刻他便明白一思在小烈心中的地位任谁也无法取代,他与他手足之情十几载却不如一思几个月,可想而知小烈待一思用情之深。 为此一思尚在人间之事,他未透露给他。如不是因为风芽,他也不会要求父皇要小烈出征前来历练。 风芽对一思有多在意在一思入狱时便能看得出来,一思待风芽有多好,在新婚夜他便就知晓。他在贺家庄救得一思时其实就打算将风芽接过来,一来给一思做伴,二来是要讨一思欢心,三来便是要告诉小烈他的心意。为此当时于寅担心小烈看到云落时的后果,而他却并不在意,因为他知只有如此才会让小烈明白他的心意。 只是小烈即便明白了他的心意又如何?如同他明白一思的心意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意一般,毫无用处。 爱不是桶中之水,可以掌控水量,乃是天上降水,根本无可估量。 他的心蓦地纠痛起来,缓了缓神站起身来想去迎一思,却是正巧撞见一思脚上一瘸,小烈飞快扶住那一幕。 一思顺势就倒在小烈怀中,小烈紧拥着她脸微微有些红,眼中热情似火看着一思,而一思却含羞一笑好不妩媚,微微张开好似感谢。 只是那般随意的一个动作,只是人人皆会做的一个动作,在淳于曦看来却似针似刺,心瞬间便凝冻起来,痛得麻木。 有一股莫名的怒火又窜上心头,炙烤着那般被冻结的心,他仿佛能听闻心脏被煎炸出的吱吱声,而那种单调的声响却是有极大的魔力,将他所有的理智和耐心毁得一干二净。他握紧了拳似是要难,而眼光瞄到那侍从时,终究忍了下来。 那侍从亦盯着那一幕,亦握着拳,紧紧地似在都懂,脚笔直而僵,仿佛生生被钉住。 淳于曦吞下所有的苦闷和烦躁,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眼前这事,他便快步迎了出去,边走边浅笑着喊,“云落……” 他笑得僵硬,喊出来的话也觉得温柔得虚假,一思闻着只觉脊背寒。 回神才现小烈拥着自己,便觉尴尬,按着风芽的手边向前一步,无声无息的出了小烈的怀抱,抬头便要迎对淳于曦,却是一愣。 淳于曦正处在帐门口,而他身侧站立的那人,那人……竟是五哥!! 189、难聚 他就那样站在门口,身着粗布蓝衣,人显得越加的消瘦,却依旧遮掩不住他周身散着的贵气,那份游离在淡雅和高贵之间的神韵依旧存在,依旧那样的俊逸不凡。 一思愣怔,迎上熟悉的眼眸,那双清冷的眼中关切依旧,苦涩依旧,就连那份炽热也依旧,不,仿佛越加浓烈,比那时他带病来到飘羚院时更加深切而浓厚。 月圆之夜,相聚之时,那八个字承载着她多少期盼和回忆,只是如今……却再不能有。 一思看着皇子溪,只觉眼中湿热难耐,心慌乱不堪,便仓惶的别开眼,将视线移到淳于曦身上。他正走向自己,而眼波却在她与五哥之间流动,他在观察他们。 一思心下一震,顿时明了淳于曦叫她来是为何故。 适才于寅来报时,只说是承国使节来访,殿下请秦姑娘出去迎一迎客人。她只觉纳闷,她伤势未愈淳于曦却叫她出去迎客,委实令人匪夷所思,那时她便觉得不只是单纯的迎客,却不想是为此。淳于曦大约只想证实五哥的身份。 只是,五哥不在承国皇宫,却乔装改扮来此?!所为何事? 一思心一沉,不觉心慌起来。 “云落。”慌乱间,淳于曦已到了她跟前,看着她轻轻唤她。 她愣了愣,忙掩藏眼中的慌乱,不失礼仪便要俯身作揖,却是猝不及防的被他一个打横抱了起来。 一思呀一声,只觉惶恐逾常,正要挣扎,开口阻止,淳于曦却又耳语道,“不想让人觉得我俩在打情骂俏就乖乖别动。” 他是凑着她的耳说的,靠得极近,热热的呼吸气丝只在耳畔萦绕。一思一愣,顿觉面如火烧。即便不挣扎,他此举也已让她丢尽颜面,失尽贞洁。 军帅帐外站满了士兵,五哥尽在咫尺,身后还有小烈于寅,帐子里还有站着的大将和使节,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们,都将他们的亲昵看在眼里,将淳于曦霸道的宣布读懂在心。 他在告诉所有在场有眼的人,她蓝一思乃是他的女人。 她一惊,顿觉骑虎难下,百口莫辩,只有眼中充火的怒瞪他。 而他见了,却不怒反笑,笑得好不邪魅得意,一如以往猖狂,却是令人意外的不觉着厌恶。 一思又一惊,熟悉的恐惧又袭了上来,她侧过脸去不去看他。 淳于曦忍俊不禁,看着一思微红的脸那样瞪他,他当真有那样一种错觉,觉得就是小夫妻俩在打情骂俏。心底的甜意便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只泛这美美的泡泡。 至了营帐,他将她安置在主位旁的一个位置,而后才对着蓝墨道,“内子前几日受了点伤,不便行动,让蓝大人见笑了。” 一思与蓝墨有过几面之缘,一思貌美,一眼难忘,蓝墨早在帐外便认了出来。 他只觉愣怔,最害怕的事终究还是生了,淳于曦真爱上了一思。那主公情何以堪? 他不由心惊,只觉不安,他知晓主公脾性,绝不会就此罢休,他更知主公心中什么最为重要,今日之事不成,定然少不了一场混战。 蓝墨惊惧不安,脑袋快飞转,依旧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来,便只得含笑,随口应声,“人之常情,人之常情……”而后正式的站立拱手作揖道,“承国使节蓝墨参见秦良娣。” 一思心中疑虑重重,却依旧顾全大局得体回应道,“云落见过蓝大人。” 淳于曦在一旁冷眼旁观,待到一思语毕,他便问蓝墨,“如何,蓝大人,可认识内子?”顿了顿不待蓝墨回答,他又明知故问道,“适才蓝大人是否说起,承武帝想用五城换一人之事,不知承武帝相中我南秦何人?” 蓝墨一惊,淳于曦果真是精明狡猾之人,他定是早看出他们来意,才将人请出来大肆宣布那是他淳于曦的女人再来问他要换得何人。即便条件再好他也说不出口来,倘若他开出口,便是当中辱没了他,便是挑衅,要与南秦不和。而适才还在谈友好之事,怎可再做出表明不和的举动来! 淳于曦不知不觉将事态引到了只利于南秦的位置,而他承国则是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蓝墨震了震,微微回过神来,静了静,赔笑道,“也不是相中了谁,只是我王遵守一个承诺而已,那人走时,我王曾答应月圆之日,相聚之时。我王与那人相约最晚八月十五相聚,只是此人得以南秦重用,便才有五城相抵之说,先如今……此人音信全无,也不知她还记得不记得当时我王的那个承诺……只是我王,大约今生难以忘怀……”蓝墨说得动情,说道后半句时不由瞄向一思。 倘若淳于曦那关过不了,倘若一思有心,那一切依旧还可以换回。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一思竟不等淳于曦回答先道,“难得承武帝重情义,只是物是人非,月圆人缺之事也是常有的,人既然不在了,月再圆也难聚。” 皇叔和母亲皆不在了,白玉兰花再美也舞不出落花,古琴再棒也奏不出情调,月再圆也总是缺了俩人……再也难聚……再难…… 190、欣喜 一思说的隐晦,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物是人非,一思已去,一思的亲人已去,就算有这个约定,她也不可能再去遵守。她如何能与一个杀母仇人再有瓜葛,即便是那样可爱可敬的五哥,亦不能,她如何面对那样两难的境地。 蓝墨一惊,他不曾想一思会如此回答,回答得那样决绝。 不安在心中溃散开来,他想挽回一思心意,便笑道,“事在人为,破镜能重圆,失地还能收复,月圆岂能难聚啊……”他顿了顿,忽而转向淳于曦,笑问,“殿下以为如何?在理否?” 失地还能收复?!蓝墨说得极其巧妙,将这九个字嵌在里面便有了另一层意思,隐约的威胁。事在人为,事全由人决定,这城池的失得亦在人的决定!在警告他失地能收复也能丢!他南秦大敌当前,乃是需要帮助之时,急需考虑到“事在人为”! 淳于曦眯眼含笑,看向一思。 一思聪慧焉能听不出那层含义来,此刻脸色不变,却是小手紧握。这么多日的相处下来,淳于曦早已洞悉她所有小动作的含义,他依旧含笑站起身来走向一思,不以为然道,“说得在理……”说着便一手搂上她的肩,一手握住她紧握的小手,表以安慰,又笑着对蓝墨说,“事在人为,说得在理。人亡心死,无心无力,如何为之。” 说着他又看向一思,温柔说,“大夏天的,身子还凉,真不该让你出来的。”而后便又不顾一思意愿抱起她,对着蓝墨礼貌道,“十分抱歉,蓝大人,内子身体不适,本王于心不忍。请代本王谢过武帝美意,他日失地收复时定会带内子亲临跪谢。今日便失陪了,烈王,代本王好好款待蓝大人。” 他微微倾身以示歉意,便真带着一思不顾曾世和小烈一脸愕然的走出了帐子。 出了帐外,经过皇子溪身边,他又似故意,片刻停顿,只觉身侧双目炯然似九幽冥火,带着冷冷哀伤之色,而一思身子徒然一僵,仿若石化。 他心中隐约不适,便加快脚步向自己的营帐走去。风芽紧随其后,却是被他令在帐外伺候。 他是想单独与云落相处,适才的悸动和幸福,依旧徘徊在心中,他想在只有俩人的情况下轻轻的叫她云落。 待到营帐,一思依旧心神不宁,隐约恍惚。她也能感受到五哥双眼冷暖相交的那份悲苦,比以往更为凄恸。 她不由的又握紧拳头,苦涩亦在她心中漾开。 淳于曦的手又覆了上来,他知道,她紧张惊惧时皆会握紧拳头,就如以往她面对他的暴怒时,她也会握紧拳头来舒缓自己脸上的惊色。 思及以往,他便越加的心疼,大手轻轻揉抚她的小手。她的手柔而软,微微凉,手心中已有些微的冷汗,有些粘腻,他一向喜洁,却意外的觉得异常舒适和自在。他只觉心疼过意不去,是他为一己之私将她摆在风口浪尖上,他抱歉,开口道,“让你出来委实为难你了,云落。” 一思微愣,聪明如他,能看出乔装改扮的皇子溪又岂能看不出她拙劣的隐藏。 为难?其实不是为难,而是解脱。至少她得了机会告诉了五哥她的心意,无论五哥如何想,她的心意不会变,人缺月难圆。 她摇头,忽而想到蓝墨最后那句话来,便缓了缓神,面带忧色问,“你为何不用一思换五城?你不怕得罪承国,腹背受敌?” 他怕,只是若要用一个女子来换得安宁,他宁可不要。更何况他不觉得承武帝得到美人后便真能给他五城!事在人为,失去的城池亦能得回。他不觉得承武帝的野心只在美人。 他道,“倘若我说,因她不愿,你可信。” 他不否认唤她出去还有另一层意思,他想知皇子溪在她心中有多少分量?! 依旧不及大局为重。 他忽然觉得“大局为重”十分可爱。因她的大局为重尚在南秦,因她处处为他南秦着想,亦像在为他着想。 他不由心欢起来,回想着她在马背上的关心,想着她自称云落,想着她现时的担忧,他莫名心暖起来,异样的涟漪层层荡漾,漾出心房,漾在眼中,化作热情,化为火。 他忽然无比激动,心中只有那个念头,她只为他着想。 那样的暗示似咒,深深控制着他,他看着云落,看着她微带忧色的眼,便情不自禁起来,他凝望着她,靠近她,唤她,“云落……” 一思微震,才缓过神,便只觉眼前一黑,猝不及防的唇被吻住。 蜻蜓点水般的细吻,密密的柔柔的,极不像他。她不知那般滚烫的唇似烙铁般印了上来,那样激烈却能吻得那般的柔和,仿佛呵护珍宝般小心翼翼,而那样的呵护和温柔又那般的似初次亲吻她的贺修。 那时他也那般的激动,那般的难以控制,却是表现的那样轻柔和怜爱,仿佛要给她的初吻留下最美的记忆。 一思一时愣住,竟有一刻的呆愣。 而一刻的呆愣竟也让淳于曦觉得欣喜若狂,只觉得这一刻美得过分,仿佛失了真,只觉尚在梦里未睡醒。 只是美丽终究如昙花一现,他未来得及深入,未来得及体验美梦的甜蜜滋味,小烈竟闯了进来,直呼,“二哥,不好了。” 191、痴爱1 月落参横,马蹄声清澈,滴答滴答,急而密,仿如暴风骤雨。 俩马一前一后狂奔林间山道,仿佛两把离弦之箭,快得不受控制。 明月圆而亮,斜斜挂在西侧,迎着快马,仿佛女子美颜,躲在树梢上冷冷清清而笑,隐在树梢间娇羞而媚。 皇子溪忽的勒马,盯着树梢上那轮清月竟是恍惚哀痛起来。 月再圆也难聚!! 那一句话,即便他在帐外也听得真切。 他紧紧的握着缰绳,布满血丝的眼依旧盯着那月,痛在心中如石落水般漾了开来,慢慢的,一层层的涌遍全身,痛得身子直颤。 从未想过会是这般。他编织着只属于他与她的梦,为实现那梦,他一步一步,艰难而走,那般的努力,那样压抑自己的情感……一切一切只为她,而今,在她眼中竟看到了冷漠。 无法想象那个只要看到他名字皆能嘴角含笑的女孩,久别重逢见到他,眼中竟有了冷漠。 是冷漠,那苦凄惊惧的双眼中隐含着冷漠。 心不由又是一抽,剧痛难耐。 今日乃是月圆夜,为着那个承诺,他排除万难,不远千里,违背多少人的意愿而来,竟是得到了冷漠。皇子溪的手又紧了几分,手指骨节节泛白,缰绳似也感受到那份压迫,出吱吱的残喘声。 蓝墨心一沉,策马缓缓靠近,轻轻呼了一声,“主子……” 他明白的,明白主子的苦楚。在大蓝没有几个人知晓皇子溪的底细,而他是仅有几个中最为贴身的一个。早在皇子溪在宫里时,他的父亲便被皇后安排在皇子溪身边作为谋臣,而他便成了他的伴读。 他大约如何也无法忘记那那一夜,皇子溪深夜拜访,二话不说直往他的书房。 平时他来多数找父亲商议大事,而今往他书房跑,他不觉有些诧异。 进得书房,皇子溪也不说来意,开口便直呼要酒。 皇子溪一向自制,酒只当雅兴而品,绝不多饮,更不会凭白无故要酒。 那时他便隐约觉得不安,定是出来什么乱子,便吩咐下人备酒,而后才问,“五皇子深夜造访,又那般急,是否是宫里出了事?小的去请父亲。” “不用!”他果断阻止,顿了顿才道明来意,“今日唐突,只想找人喝酒。” 蓝墨越加不安,何等的愁事才要借酒消愁。只是皇子溪不说,他便不好多问,更何况即便他问按着皇子溪的性子,他不想说也未必会说。 他便默默陪他饮酒,一杯接着一杯的竹叶青就那样接连不断的往下灌,仿佛此乃清水,而他急需要此清水洗清罪孽般急切。到了后来,接连的杯子已不够所需,他直接举壶而饮,完全颠覆他往日的高贵沉稳。 蓝墨便再忍不住,伸手制止,道,“酒多伤身,明日还要早朝。” 闻言他不禁一震,身子忽的僵硬起来,失神喃喃,“明日……”语气略带凄苦悲凉,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是,明日。明日还要早朝。”蓝墨以为他微醉便再次提醒。 他却笑,笑得苦涩,而后又喃喃自语,“明日……”放下酒壶,酒后头一次表露真情,淡淡的眼波中忽现哀痛和无奈,他又道,“明日早朝,大蓝五皇子便会封王立室,不日便将娶丞相之女为妻。” 苦涩溢满双目,瞬间变得空洞。 蓝墨不解,此乃喜事何来苦闷?皇子溪虽受锦文帝爱惜,却因长幼有序的祖训而未被立为太子,又因南秦违训立次子大蓝便也有一波人提议废太子立皇子溪。如今皇子溪内有皇后皇上,外有丞相做后盾,又加上中间正直的武王偏爱,形势乃一片大好,为以后的谋划亦是锦上添花。蓝墨想不出此举有何不妥。 他便笑问,“那是喜事,五皇子何故愁闷?” 而他,却抬头看他,眼中哀痛剧增,一丝无奈噙在嘴角,他道,“喜事?不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喜从何来……” 蓝墨更加不解,凭皇子溪的长相和身份,何等的女子不能有?他又何苦纠结于此,禀了皇上,哪家的女儿不可纳为妻妾? 他便道,“禀了皇后,纳了便是,又何苦借酒消愁。” 皇子溪越加苦涩,无奈凄苦越加浓烈,他黯淡了眼,望着酒杯才道,“何尝不想……”他低下了头,似有晶莹在眼角闪烁。他大约做梦都想,只是不能……此刻如何也不能……他黯然伤神道,“倘若要娶她,不是她死便是我亡……”他顿了顿,又凄苦自叹道,“也许,即便我亡亦不能娶她……为何,为何我是皇子溪……” 191、痴爱2 为何我是皇子溪……那一句话饱含着他所有的凄苦,说完他便又喝了几杯酒,喝着喝着便神志不清起来,到了后来便趴在桌上不醒人事,而口中依旧喃喃那一句“为何我是皇子溪……” 那时蓝墨便知皇子溪心中有那样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是他深爱却是娶不得的女子,皇子溪从未说过他心中那个女子是谁,即便醉酒时他也不曾叫过那女子的名字。皇子溪心细如尘,做事也极稳重,大约是怕暴露了会伤害她,便一直那样忍着。 大约天下除了皇子溪和皇后便没有人知晓那个女子是谁,蓝墨本来也不知,只知晓皇子溪待那女子已经倒了痴迷的地步,而那个女子乃是宫中的女人。 新婚当夜皇子溪曾经接到宫里的口信,而他便不顾一切的抛下新娘独自闯进宫里。 虽立马归来,却依旧能看出他待那女子的情感。 蓝墨一直不知那女子是谁,直到元宵过后,南秦太子前来商议和亲,他将锦文帝的决定带给皇子溪,他才明白,原是一思公主,皇子溪心中深埋的那个女子乃是一思公主。所以他才会那样压抑,那样无奈,那样怨恨自己的身份…… 他大约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刻,他将一思公主替嫁的消息带给他,他眼中那种凄苦,那种震惊得剧痛的感觉,那种极度无奈之感,他一句话未说,仿佛无力,身子摇晃得厉害,而后便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那时他只是轻微的风寒,而那一则消息却是令他病了十数天! 他知晓皇子溪乃是为了一思公主病的,他知晓皇子乃是真的动了真情,而那份真情大约天下无人能及,那种爱得压抑而苦痛的感觉,大约也无能人体会。 “娶她,不是她死便是我亡……”那一刻他真正明白那句话的深刻意义。 他为他难过,为他悲哀过,他是他的谋士,他本该为主子留下一思,那时武王也有意留下一思,倘若主子也执意要留下一思,锦文帝不会不卖那个面子,大约也会答应。可那却是万万不能的。 那时正是他们筹谋的反蓝计划的紧要关头,准备了那么多年就等着适当的时机,倘若节外生枝,错一步便会满盘皆输,准备十几年的计划便会毁于一旦,皇子溪他心底那样想要留下一思,却终究不能因一个女子而影响整个计划。 他自己不会允许,皇后更不会允许,那些受着锦文帝昏庸暴政的人越加不允许,那些前朝旧臣更更不会允许,皇子溪深深知晓厉害关系,为此才会急出一口鲜血来。 蓝墨明白皇子溪心底的苦,他也明白一思公主貌美,才情出众,遇见之人无不称赞爱慕,即便是恶名昭彰的秦出云大约也难以抵挡。为此他才支招献计将一思公主变丑,在蜜望里动过手脚将大量的过敏缘提炼出来植入那篮子蜜望里。那种药性可维持半年,而半年的时间皇子溪已足以得到他想要的,到时大事已成再赢得美人归来便大功告成。 一个丑陋不得宠的女人即便白白送与人也不为过,何况用五城相抵。只是千算万算,算不到信件会被劫,算不到一思会不愿! 蓝墨不由惆怅起来,一思不愿大约才是主子现时痛苦的根源。只是主子忍耐了那么久,压抑了那么久,他又做了那么多,他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放弃。 他犯难,眼下局势不稳,主子的决定直接影响承国的命运,皇太后大约也知晓这个道理才执意不让主子出来,甚至用了以死相逼这招,可即便如此,即便有那么多人的反对,主子接到消息依旧独自出来,他不知,主子还能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他担忧,又喊了一声,“主子……” 皇子溪依旧望着明月,仿若未闻,自言自语道,“月圆之日,相聚之时。” “主子……天下女子何其多……”蓝墨终究还是说出口,他想说天下女子何其多何必单恋蓝一思。 主子好不容易得来了江山,他不愿看到他为一个女子拱手相让,倘若执意想要,待到来年稳定时,未尝不可。 只是皇子溪却未能让他说下去,他打断道,“天下女子何其多,心系唯有蓝一思。”他苦笑,淡淡的俊脸上难得有一丝神色,又道,“好不容易等到朕不再是皇子溪这天,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刻……朕再不能等,再没有耐心等……” 皇子溪仰头看着那月,月色清冷,散在他脸上照出他俊美绝伦的脸面来,月光微亮落在他眼中,在他眼中折射出异样的冰冷光彩来。 蓝墨一震,心中不安越加强烈。 给读者的话: 推荐好友的文《穿越之泣血诛颜》 193、恐慌1 淳于曦没有想到甜蜜过后会是那样的晴天霹雳,军中有人死了。 小烈不顾一切闯进来,只是尴尬了一瞬便恢复原样,焦急道,“二哥,军中忽然死了人。” 淳于曦听闻只觉心下一沉,有一股不祥之感冒上心头。 本来十万大军偶尔死个人也不为怪,更何况此乃炎夏,酷暑猝死的几率也极大,只是适才才有疑似霍乱,这一刻便有人死。他不得不担心其中是否有关联,更何况小烈的神情告诉他此事定是非同小可! 他便来不及尴尬和小烈出去说话,他是不想云落担心,更不想让三个人继续尴尬,毕竟小烈心底对云落有情。 小烈会意话到嘴边便住了口,待到帐外,他才迫不及待道,“二哥,大事不妙。那些个上吐下泻的将士全部死了,一个不留。” 淳于曦微惊,顿觉不妙。全部死了?! 他微皱眉毛,脸色铁青直道,“去看看。” 这事定有蹊跷,适才大夫明明说只是普通的食物中毒,怎一下子便死了?!他心中疑虑重重更是不安重重。 倘若是大夫误诊,是霍乱那乃是天要亡他,倘若不是霍乱,那此事便绝不会就此罢休,定有更大的风波等着这十万的军队。他适才气走了承国使节,接下来便军中有事,前方又有敌军抵抗,果真是腹背受敌。 淳于曦匆匆赶到出事军营时,于子已在那里迎候。 那里已经乱成一团,霍乱害病的谣言已经偷偷的传播开来,此军营中的士兵个个惶恐不安。更惊人的是而除了死了的将士,几个时辰之内又有几个士兵也开始上吐下泻起来,所有的症状和霍乱极其的相似。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先前便让于子在其他营中暗中打探,并盯住此营,如此营有风吹草动立刻封锁此营。即便此营人人惊恐慌乱倒暂时未散播出去,大军暂且安稳。 只是纸包不住火,这营一直乱下去终究会曝光,那时十万大军恐慌……淳于曦不敢往下想。 当务之急便是弄清状况,他肃然问于子,“其他军营如何?” 于子恭敬回禀,直道,“其他军营皆安定也无上吐下泻之病者,适才末将也派人查看过,此营和其他营帐饮食起居皆一样,唯一不同便是此处原有一口小井便偶尔饮用井中之水,有时和其他军营的水源不同,只是军师适才也查过那口井,并无异样,而军中将士,末将也查过,并无有人携带毒物,也无投毒迹象。” “那如何会如此?”小烈听了越加焦急,好端端就这个营出了问题,还是这般棘手,他不安问道,“二哥,不会真是霍乱吧?曾听父皇说过,他在成州当刺史时经历过霍乱病害,貌似也是一个地方先一两个人病,而后便一传十十传百这样迅蔓延开去,和今日此状委实相似啊!” 淳于曦皱眉,他小时候也听父皇讲过此事,父皇也是因整治霍乱有方才提拔起来,从而积累了人气。那时父皇得知有一个村落出现疫情便果断的封了村,而后腾了个地让未得病的村民隔离,得病得全部杀死。那时候只要染上霍乱便只有死,为此他才下令全部杀死,并将人撒上石灰下葬,才止住了疫情的扩散。 第一次听那事时,淳于曦便觉得父皇做事果断而有策略,以后他定要做一个比父皇更厉害的人。 他忽的闪念,倘若牺牲此营……不论病因已待霍乱待之,以防万一! 不行。他又立刻否决,如此一来便会引起全军恐慌,好不容易聚集的士气不能为此而散了,倘若承国在雪上加霜,那局势便极不利于南秦。 为今之计只有边弄清病因,尽快夺取曲城才是上策。 思考间,军医听闻烈王之言,便解释道,“禀太子,老臣斗胆,以性命担保那不是霍乱,确实是中毒,只是到底如何中毒需要时日查证。” 淳于曦皱眉,他现在最缺的便是时日。他只怕还未查出病因来,全军便要被这“霍乱”二字击得溃散。 他忽的眯起眼来,指不定这就是冷知寒的一个计策,好让南秦大军不用一兵一卒便可击溃。 194、恐慌2 淳于曦看了看军医,看着他笃定坚定的眼,忽的勾起唇角来,他问,“陈太医果真能以性命担保此乃是平常的中毒事件?” 陈太医闻言双膝跪下俯道,“禀太子,这事关重大,老臣不敢胡言,此症虽与霍乱相似却不绝不是,自脉象便能看出,霍乱的脉象沉而慢,患者手脚冰冷,而此此病症确实浮而急,唇有轻微紫,乃是中毒迹象,只是是老臣从未遇见的毒,老臣无能才未能解得此毒而让患者去而去。” 淳于曦闻之,紧抿着唇,微微眯眼,仿佛在思考,忽而才道,“即便如此……”他顿了顿,对着于子说,“将此军营的将士聚集起来。让陈太医为之解说病因,就说着井水有问题,暂且先稳住情绪,待到查明真相再做定论。” 眼下最关键的便是稳住将士们,先找一个能说服的理由将病因由霍乱转移才能按下将士的心来,心安才不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他想了想,又说,“于子,注意一下士兵们的言行举止,或隐秘的做一次排查,布日古德的细作极有可能已混入军中。”他顿了顿,又道,“云落身边也要加派人手,承国的人极有可能也混进了军营。” 他不得不防,一切来得太过巧合,承国人来便有事生,人走又有事生,倘若南秦大军混乱,对承武帝也极有好处。 他拧紧眉心,当务之急依旧是尽快攻下曲城,可那高墙似铜墙铁臂,防守严谨,他根本无从入手。 淳于曦愁眉不展,心中暗自忧愁,他是头一次觉得遇事棘手,顿觉思念倍增。往日遇事,卿月必会拜访,为之抽丝剥茧,层层分析透彻,有些事只有八面玲珑的他才能看得透。倘若他在该有如何见解?对他此做法会有如何的评价? 淳于曦眉头不展,不知怎的总觉得卿月不赞同他如此做,总觉得心中不安,极不踏实。 ……分……割……线…… 陈太医毕竟是老太医,懂得轻重,为这饮水中毒之事编了合理的谎言。 说是体寒之人不易饮用井水,井水亦性寒,酷暑难耐一热一寒,久而久之导致肠胃严重失调而死。换句话说便是活着的人是非寒性体质,便能存活下来,而寒性非寒性便只有太医知晓。 太医如此说,倒有几分可信度,军中之人虽恐慌,但见太医说得笃定,太子又亲临现场观看尸体,问候病者,便稍稍安定下来,勉勉强强相信太医的说辞,此事便也这样暂时安定下来。 只是未想到,那样的宁静只过了两日便消失殆尽,更可怕的一幕上演,而这次弄得整个军营皆乱成一团。 原是紧挨着病军营的一个营帐内内亦有同样的病况出现,而那些人是未用过井水的。有人便立刻跳出来,说那绝对是霍乱,还称自己老家曾遇过霍乱,就是如此的情景。 后来虽是及时的抓住了那人,却在问话中便自缢而死。 淳于曦便知,此乃细作,专门为此事而来。他只是来煽风点火,扰乱军心的,而他确实也做到了。他虽死传言却依旧,而那样的传言度委实堪比霍乱鼠疫,一下子便在整个军营内炸开了锅。 整个军营顿时乱成了一团,有些贪生怕死的已经开始逃跑,有些“正义之士”便开始谏言处死病源,而太医的说辞便再也没有人信,即便那真不是霍乱也再没有人相信。 十万大军似个菜市场般纷乱复杂,难以控制。 淳于曦当真焦头烂额,太医那边依旧找不出病的缘由,而令他更加担忧的是即便找出缘由如此混乱之时也未必能令人信服。 他紧握拳,眼中布满血丝,站立在行军图前一动不动,看着那幅行军图顿觉无力,竟是束手无策。 正愁苦间,于寅来报,“主子……承国的蓝大人来了。” 淳于曦一惊,只觉忐忑。此时来得正巧,正巧来看好戏。 他紧了紧眉,直说,“有请。” 此时蓝墨身着盔甲和那夜锦衣玉帛有了天壤之别。见了淳于曦,他依旧恭敬,拱手作揖拜见,道,“承国两万精兵近在五百里外,尽心尽力配合南秦,以示友好。” 淳于曦浅笑答谢,心中如明镜。相助是假,乘火打劫怕是真。 他眼角又瞄向那行军图,看着曲城,心中一免一痛。 195、恐慌3 恰在此时帐外一阵骚动引起了淳于曦的注意,他不由又拧紧了眉头,还未来得及向帐外望去,小烈便风风火火面带忧色的冲了进来,直道,“二哥,如此……” 他的话因视线接触到蓝墨便停了下来。对着蓝墨敷衍式的拱了拱手,眼中表露不善,随后不客气道,“蓝大人来得真及时?如何,看别人笑话甚是得意是不是?别忘了乐极生悲者古有来之。哼!” 小烈的直白倒让蓝墨脸上挂不住,他虚笑,尴尬道,“烈王爷何出此言,吾主之心,日月可鉴,乃是真心相助也。”顿了顿,他又转向淳于曦道,“蓝墨受吾主之命助之,乃是极有诚意的……” 小烈闻言嗤之以鼻,一脸不削外加强烈抵触,只冷哼出声。 蓝墨顿了顿,看了看不瞄他一眼的小烈,又听得外面轰轰声一片,便又自趣道,“今日殿下有要事,下官不便打扰,便就此告辞。只是下官依旧还是那句话,承国两万精兵近在五百里外,尽心尽力配合南秦,以示友好。忘殿下好好斟酌。” 说罢真微笑着走了。走到帐门时,他忽的回身,意味深长道,“差点忘了,吾主让下官带一句话,殿下忙于国事可别忽略了他的人,她是暂寄在此如殿下无能力保护,吾主绝不会客气。” 说完,他看着淳于曦微微波动的眼,满意的走出了帐子。 小烈怒不可遏的拍案直嚷,“爷爷的,嚣张个屁!”。 承武帝分明是居心险恶!他南秦十万大军混作一团时,他偏偏赶来谈合作,还撂下这等话来,他淳于烈即便再不用脑也能看出承武帝的坏心眼来,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刻打着雪中送炭的名义,实则雪上加霜、乘火打劫。 他如何能不气,能不火。只是连日的战事又加上酷暑难耐,士兵们早已有归家之心,先前还有连连的捷报表以安慰,如今曲城难破,顿在这烈日下,委实消磨人的耐心和斗志。即便是他有时也沉不住气来,只觉烦躁不堪。 如此的状况又有人散播军中起霍乱,那犹如在烈日下的干柴上淋上油,无须点火自然燃起来。 “可恶!”他心生怒火,吼出声。曲城一日不取便无一日安宁! 淳于曦心中亦如明镜,只是现时怒焦躁毫无意义,甚至会令局势更糟糕。一个军队倘若连主帅都乱了阵脚便真的必败无疑。 他看着小烈怒红的脸,便劝道,“怒有何用?”语气里稍稍带着点宠溺的味道,小烈什么都好唯一不好就是沉不住气,极容易表露真性情,也是小烈的这点缺点才会让他变得可贵。 在黑暗纷杂的皇亲贵族中还能有此另类,委实难能可贵。 他回到正题,问“你适才要与我说什么?是不是又现逃兵?如何处置的?”看他适才焦躁的样子,十有**是又有逃兵。第一次有逃兵,被抓回后他便杀一儆百。只是好了两日却又有人犯,还是接连二三的陆续不断,第一次可杀鸡儆猴,可第二第三次便再不能用同样的手段,倘若他将人全杀光了,那又合了敌人的意,而不杀便有助长了这逃兵的风气。 淳于曦便只得用家人做威胁来扼杀这种风气,只是十万人种有多少人乃是无家可归之人,了无牵挂,便又有了陆续的逃跑。 “是,我将他们捆绑在外,等着你落。”他听闻逃兵便愁容满面,心中火焰滋滋燃烧。 他焦躁不安,又堪忧急道,“二哥,如此以往我军会不战而败的,雨季就要来临,到那时还要不可收拾,为今之计只有攻下曲城。二哥,今晚你就让我领兵一万偷袭东门,我观察过只有东门防守薄弱,城池最低。”淳于烈再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整日在将士的恐惧中惊慌中生活,在此等死不如拼上一拼。即便败了好歹也是战死。 淳于曦摇头,“万万不可,东城城池低亦攻乃是建城时故意留给敌人的假想,其实东城城墙内有机关暗箭,乃是最不易破的……对于曲城,只得智取,不可硬拼。”他了解城池结构,曲城地处干燥之地,水源紧缺,长年风又大,如敌军用火攻便一不可收,为此建造城池时便加高了城墙,正好躲开了箭与投石机的射程。如此一来即便知晓它的弱点是火敌军依旧素手无策。 冷知寒能破此城乃是用了离间计,从内部乱起才不战而胜,而今他若故技重施必不灵验,即便布日古德对冷知寒之前一杖的谋略甚不满意,他却无人在城中呢扰事制造谣言,更重要的是布日古德和冷知寒皆是心思慎密之人,极不会轻易上当! 淳于曦纠结,又想起蓝墨走前的那句话来,眉头揪得更紧。总有一种不安情绪困扰着他,他觉着有什么阴谋真悄悄的接近这他与云落。 只是不想竟是如此的快,才闪念而过,外面一阵震耳欲聋的闹哄声便闯进帐子来,隐约听得有人高呼,“杀了那女人!” 196、祸水 淳于曦一惊,立刻走了出去。 军帅帐外乱成一团,只有那句“红颜祸水,杀了那女人!”依旧清晰可闻,还越的震耳欲聋。 曾世带着几个士兵正极力的控制局势,将那些逃兵圈圈围住。只是那数十个被绑的逃兵仿佛被关的野兽,情绪激动,神情激愤,边高声呼吁,“杀了那女人!”边不要命的挤出包围圈,双方纠缠,轰乱不堪。 小烈见此一幕怒火中烧,大步往前,厉声喝道,“这是作甚!?” 而淳于曦却未一言,只是冷眼盯着那乱如集市的场面,微微眯起眼来,深埋忧虑,眼中只凸显冷冽严峻的威仪。他冷着脸,步出营帐,一步一步,走得极有气势,稳健威武,他本就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严,现时又刻板着脸,银灰色绸缎衣裳着在他身上又添了几分凛若冰霜之感,令人敬畏。 士兵们由着小烈的大喝声一看,便忽得蔫了下来,不再做声。瞬间闹哄哄“集市”变得似早朝例会般肃静。 曾世见之,忙低头弯腰请罪道,“殿下恕罪,王爷恕罪,属下无能未能制止罪人胡言乱语,下官……” “生了何事?”淳于曦冷冷的打断。 心中不安令他语气越加冷冽,仿佛能顷刻间冻方圆千里。他不要听虚浮的理由,他要知晓真相! 曾世听了只觉脊背凉,他如何开口说出真相来,倘若太子知晓逃兵们嚷着要处决谁,他不敢想象后果会是怎样!他心底清楚的明白此女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便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生了何事?!”淳于曦冷眼轻扫一遍,又冷冷的问道。 曾世惊吓,手脚皆有些颤抖,他不晓得太子会不会一怒之下便以办事不利将自己砍了。他支吾着,颤着音刚想解释,却是被逃兵中一人抢了话来。 那人义愤填膺,数不尽的大气凌然,他不怕死道,“自古红颜皆祸水,我们希望殿下杀了殿下帐中的女人,保全全军十万将士!” 殿下帐中的女人!他们分明指的是一思,小烈火冒三丈,不等淳于曦开口直嚷,“妖言惑众!潜逃不成便说出此等谣言来扰乱军心!其心可诛!来人,拖出去斩了!” 左右听闻便真上前将那人拿下拖了出去,那人更加激愤,如同誓死谏言的忠臣,呼喊道,“即便我死了,也要说出真言来,祸水不除,十万大军危已!祸水不除,十万大军危已,南秦危已!” “慢着!”淳于曦眼眯得更细,黑眸如潭,深不可测。他招了招手,示意将人带回。 淳于烈不解,惊道,“二哥,你可知他在蛊惑人心,倘若蛊惑成功,全军皆会要杀嫂子!”淳于烈不明二哥意图,他不杀此人到底为何?!他难道不知此人要蛊惑他人杀的乃是秦云落! 他忽得一惊,惊悚道,“你该不是……”想用云落来熄灭军中的不安情绪吧?淳于烈后句未问出口来,不是怕说出口而是惊恐得说不出口来。 如此的情节也有过,那年南秦有一藩王叛乱,淳于曦初次领兵出征,行军至双侠受了埋伏,逼退深谷。 那一段时日亦是艰苦,进退两难,他们出不得,敌军怕进来便想用围困将他们活活饿死在深山。过了半月,粮草断绝,谷中能吃的树根杂草皆被吃个干净,人人心中极度恐慌仿佛徘徊在死亡边缘,有些士兵心力极差,便开始自杀来逃避。有些士兵饿得不行便杀人来吃,深谷顿时如同地狱般可怕。 那时情况比现时还危机千万倍,淳于曦当时也素手无策,只是他依旧稳如泰山,不忙不乱,最终竟想出那个法子来。 人在遇到极具艰难时总有隐约的一种情绪,脱罪情绪,在极具艰难的时刻倘若将罪孽归罪于一人,罪孽根源被除便似得到了解脱,那所有人便似得了希望,看到曙光。 淳于曦当时便抓住了人的那点心理,便将随军一个男生女相的男子当做他的妾。在风潮古都,女子随军本就不提倡,偷偷随军**军营便是大忌。他叫人散布谣言说此兵实乃他新纳的妾,因不甘寂寞而偷偷随军而来,极度扰乱军营,乃是此次兵败被围的罪魁祸。 顿时军中纷纷谣传,待到闹到最高点时,淳于曦便站出来,当众将那“妾”杀死,火化令其永不生,而后再再感言肺腑一翻以作军心。从而让大家又燃起了生的希望,激起斗志。最后那场仗,说来亦如神话,将士们斗志昂扬,利用在外守候兵士麻痹心理竟出其不意的得了胜战,也是那一战,让淳于曦的威名横扫风潮古都,亦让他冷清无情的恶名留在所有女子心中。 淳于烈回想起来便顿觉不安,该不是二哥要故伎重演!!他惊愕,看向淳于曦。 淳于曦依旧冷着脸,冷目斜睨被带回来的那人,问,“本王帐中之人如何祸水,你来说个清楚。” 给读者的话: 这段日子一直低迷中,身体又不适,所以才更慢,望谅解……待身体好些会恢复的……其实我想说周末比平时更忙 197、祸起 淳于曦语气冰冷似千年寒冰,闻之只叫人打哆嗦,只是现时下跪之人乃一腔热血,早已置生死与度外,哪里还能感受他冰冻三尺的语气。那人直言不讳,“自古出征忌带女,上次双侠一战便是因为小妾祸乱,此次出征一翻风顺,我军连连捷报,自打此女来了军中便一切皆变,先殿下弃大军不顾独自前往营救便延误了战机令蛮夷躲避曲城,而后好端端了又闹霍乱,甚至引来承国大军,所有一切皆因此女而起,还不是祸水是什么?还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孽是什么!” 说着他忽然悲痛起来,双眸盈盈有泪光哀痛道,“那年随殿下出征双侠,被困深谷,那种场面比现时更残酷恐惧千万倍,末将亦坚信殿下,殿下当众手刃小妾,那种气度和魄力,末将永生难忘,那时末将就想一辈子誓死跟随殿下……只是今时却截然不同,殿下威严仍在却少了那份气魄,殿下已被那女子牵绊,那女子不仅住在殿下帐内,还参与国事,殿下已深此女迷惑……如今大敌当前,军中又起霍乱,殿下毫无举动措施,不是被女子迷昏了头还是什么?!末将心冷,与其跟着昏庸色迷的主帅等死,不如才带着手下弟兄轰轰烈烈去死。” 那人姓董名海羽,乃是仁勇校尉,掌管一个营队。亦是热血之辈,因双侠一战对淳于曦崇拜有加,如今这形势他本心心念念的盼着淳于曦有所行动,却迟迟未见有行动,军中霍乱起,闹成一团,他心中更加烦躁,又加上军中有人说起秦云落,说起承国议和殿下却带此女入帐商议,他便想起此女来此军中一切皆变了。他本打算带着营中数十名精良之士偷偷混进曲城,杀他个措手不及。 正如他所说,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在此等死,混进曲城即便不能攻下城池,至少也可为南秦减少一些敌人。只是未想到,他们才出军营不多时便被当成逃兵抓了回来,他满腔热血皆化成怨恨悲愤,反正是死,他也不怕说出心中所想,若不是那女人,南秦军队岂会到如此惶恐不安的境地。 淳于曦听闻一震,他不知他将云落留在身边竟还有如此后患,是他疏忽,亦是他太高估自己,觉得能立刻拿下曲城,却不知竟让十万大军面临危难,让云落濒临死亡。 他眼眸越加深黑,盯着董海羽,冷道,“将他放了……” “放了?二哥,你疯了!你……”小烈听淳于曦一说便沉不住气惊呼。难不成真要将一思作为挡箭牌?! 他急切想要阻止,却被淳于曦冷言打断,他道,“本王自有分寸!”而后他又对着曾世说,“将这些人放了,命所有将士集合,本王有事宣布,为近日的纷乱做个了结。” 淳于烈大惊,惊恐万状的看着淳于曦,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召集全军将士,二哥果然要故伎重演!!他道,“二哥……” 淳于曦未半声也不理会淳于烈,只是冷着脸回了营。曾世领命便命人放了人,向淳于烈告辞去下达军命。 淳于烈一阵不安,如今状况用此计委实可以解决不少问题,只是他不知二哥能如此心狠,那日他看他满身是血的将一思带回以为一思在他心中是不同的,却不想依旧可以牺牲。 他忽的心中一痛,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淳于曦的背影,银灰色的衣裳背着烈日亦散出一层阴暗的光来,似极了衣服主人的心境。仿佛那年叶青岚新婚夜行刺二哥,二哥穿着婚衣的背影也是这般的凄凉,孤寂的身影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二哥其实是最怕寂寞的人,二哥其实是最需要爱的一个人,所以当他爱时才会不顾一切,对十五如此,如今对一思亦如此,他是爱着一思的,不然他不会不顾道义将她要回,他不会为他抛开十万大军独自去营救,他不会满身是血的回来,他更不会将一思改名为云落! 现时无奈要用此计,大约最痛苦的该是二哥,为南秦,为大军,为十万将士的生死,不得不牺牲自己心爱之人……二哥大约心中亦如刀绞般的痛吧…… 淳于烈握紧了拳头,不论谁痛,皆是他不愿看到的,他有恨过二哥,因为一思恨过,但听到、看到大哥为一思所做的一切,他便开始理解二哥的痛苦,爱一个永远不会爱自己的女人,那是多少的痛苦。 他忽的转身直往一思的帐营冲去。 他不能让一思为此负责,他更不愿二哥为难,倘若要负责,便让他来负责。 198、劝逃 军医的医术精湛,一思肩上的伤已愈合的差不多,风芽为一思上药时,委实大吃一惊,感叹道,“此太医医术高明,为何军中之人却不信他,依旧相信霍乱之说。” 一思轻笑,道,“你未看到伤口愈合时不也恐慌军中起了霍乱如何是好么?那是人的本能反应。” 风芽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又说,“话虽如此说,但那些是英勇善战的军士呀,一时被迷糊可以理解,可闹得如此委实太不应该了。” “那是时机问题,夏日酷暑本就心烦意乱,又一时拿不下曲城,本来雄纠纠气昂昂的将士便一个个心冷了起来,这时又突然有人造谣说起霍乱,自当会引起恐慌。其实开始太子的做法已经压制了恐慌……”一思顿了顿,想着连日来小烈闲聊时的抱怨,便沉了沉脸道,“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大约不会如今日这般难以收场……” 一思微微皱眉,淳于曦从未在她面前说过军中之事,她所有的信息皆来自小烈。小烈心直口快,来她这边闲坐时便会不经意露出些信息来,又加上风芽在外听得些消息,两相结合起来她便大致知晓了来龙去脉。她也一直想面对如此的困境,淳于曦会如何做,只是他似乎一直在以静制动。 只是如此的场面,再静下去似乎已不能控制情势。一思心中忽的不安起来,她想到了三国演义中官渡之战的情节来,曹操之所以会大败袁绍乃是因为在袁绍军中制造了恐慌,大军自乱阵脚又如何有心抗敌?她觉得唯有消除这十万将士的恐慌才有战胜的机会!只是淳于曦会用什么办法摆脱这种困境呢? 正不安间,小烈竟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进门直说,“嫂子,风芽,快,换了衣服尽快跟我离去!”说着便将手中的衣物塞给了一思。 一思不解,接着小烈硬塞给她的男装,疑惑的看向小烈。他满头是汗,眼中满满的皆是不安。 未等她开口,小烈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拽了她便将她往里面推,口中直道,“赶紧,来不及了。” 一思更觉迷惑,便道,“小烈出了何事?” 小烈一愣,眼神闪烁了下,只说,“现在来不及解释,总之你非走不可,我已吩咐好,马就在外面,你们充当信使,先回勒城,在勒城府衙等我们。” 一思更觉奇怪,被他如此一说更觉云里雾里,她哪里肯不明不白的离开,便追根究底问,“到底出了何事,要如此急切的叫我离开,是你的主意还是淳于曦的主意?” “不可不走,不走你会没命的!”小烈被逼急,便吐出真话来。 他看了看愣怔的一思,便立马又握上她是手,急道,“乘还来得及,赶紧离开,到了勒城再与你解释今日之举。” 一思忽得一阵,淳于曦手刃小妾真相他也听皇叔说过,说双侠一战淳于曦反败为胜全靠那小妾。她忽的明白,难不成要让她当第二个小妾? 莫名的心中一痛,那样的想法竟让她心中顿觉疼痛。她愣怔,呆呆的看着小烈。 小烈急躁,便对着风芽说,“快给嫂子换衣服,我在门外等,快些!”说罢便想走出帐去,岂料此时于寅却赶了来,对着小烈恭敬的喊了声王爷,又对着一思说,“秦姑娘,太子有请。” 小烈惊恐的瞪大眼睛,直说,“她没空,她要为我送信。” 于寅面不改色,依旧俯道,“太子有请秦姑娘去校场,将士大约快聚集完毕,太子请王爷也快些去校场。” 淳于烈一阵,大嚷道,“二哥疯了!我绝不会允许他这般对嫂子!”说着便冲向一思,拽着一思就往外走,大有一股拦着杀之的气势。 于寅也不阻拦,直说,“殿下让末将带一句话给王爷,他自有分寸,他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淳于烈身子一滞,停了脚步。淳于曦的话难道是在告诉他,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不是想故伎重演牺牲一思?那他此举所谓何故? 199、解困1 思最终还是去了校场,到了那里时十万大军已然整齐而立。 高台上淳于曦笔直的站立着,他穿着盔甲,银白色的,在烈日下闪着夺目的光,仿佛夜空最耀眼的那颗星星,似乎能聚集所有人的视线,一思的视线也在进入校场不久便被牢牢牵引。 他一言不,只是那样静静的站立着,眼观高台下整齐而立的将士们,凌厉的眼似刀剑,即便无语也将所有的将士镇住。所有人顶着炎日竟是不支一声。 过了半响,他才正色道,“在场的各位大多都是跟随我淳于曦多年的将士,自初次出征至今大约已有十年,再艰难的绝境皆经历过,再难破的城池最终皆破过,双侠一战,残兵剩将不足万人,最终还是胜过敌军五万兵马。为何能胜?!乃是因为我们军心不散,乃是每个人心中拥有同一个信念,那便是胜!豁出命去也要胜,哪怕只剩下我一人也要胜!唯有有此信念,铁郭金城方可沦为灰烬!” 顿了顿,他又道,“而如今呢?十万将士日日处在恐慌中,日日有新增逃兵,军心溃散,不攻而破!军心一日不聚,便离胜利更远一分,我们在这里便要多受一日的酷日之苦,为一人心慌而退让十万将士为之一起受煎熬,于心何忍!本王于心不忍!本王便要将这扰乱我十万大军军心的罪魁祸揪出来,当众做个了断!” 淳于曦说得慷慨激扬,振奋人心,底下董海羽似又看到了九年前的淳于曦,也是这般的有气魄,也是这般的令人信服。他激动不已,便高声喊出声来,“杀妖孽,还我安宁!” 大家皆在兴奋阶段,听一人如此说便纷纷效仿,高喊,“杀妖孽!”“杀妖孽!” 此时一思已被带上高台,看着脚下黑压压一片仇视的目光,听着比雷还响几分的叫嚣声,心中一紧,顿觉手脚冰凉,惊慌起来。 她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知该如何敢想。 闪念间,淳于曦一手半抬示意安静,不带任何情感道,“双侠一战因本王小妾祸乱而起,而今本王帐内亦有妻妾,此乃行军大忌,亦是我军恐慌之根源,除此孽障便能安心!”说到此处时他回头看了眼一思,黑眸如潭,依旧深不可测。 可一思竟在他深不见底的眼中读到一抹笑意,不是愤恨,不是怨毒,竟是笑意,一抹带着欣慰之感的笑意。 一思一震,顿觉疑惑,她不知那抹没由来的笑意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竟不由心慌不安起来。 阳光强烈刺眼,她不由的眯起眼来,颤抖着卷翘的睫毛看向淳于曦,他已回过头去,在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如雕刻版精致的侧脸,依旧不苟言笑一脸正气凛然,目光依旧犀利如剑,仿若适才那抹笑意是错觉。 他肃然道,“来人!军棍伺候!” 小烈大惊,抬步便要冲出来,只是被一旁于寅按住。 一思定定而站,她经历过无数次如此生死存亡的一刻,她皆坦然若定,可这次,她竟有些慌乱…… 她静静的站着顿觉浑身无力,仿佛连最后反抗的力气也无,丁点扑腾的力气也无……她看着淳于曦,看着脚下个个振奋不已的士兵,忽然觉得实现模糊,仿若隔世…… 恍惚间,之间俩人持棍而上,赤着膊雄厚的胸肌乍现,如铁板的臂膀凸显,似侩子手般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只是他们却走到了淳于曦的身后,将淳于曦拿下! 200、解困2 一思大惊,愣愣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看着那一幕仿佛心遗落般呆滞。 脚下将士们皆愣住,一时也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是瞪大着眼不可置信。小烈亦惊愣起来,看着淳于曦想起了那句话来,“我自有分寸……”小烈心一沉,死盯着淳于曦,瞳孔放大,显出无限恐惧来,该不是,该不是二哥他…… 他不敢想,却不得不接受事实,淳于曦已开始卸下盔甲,边脱边解释道,“今日与九年前不同,九年前的小妾乃是自己跟随,而秦良娣入营却是本王执意,违军规者乃是本王。为此,为将者,目无军规该罚!乃是其一。其二,秦良娣两次至生死于不顾救本王于危难,为受恩者,理当知恩图报,故替罚之!其三,秦良娣乃是本王至爱之人,无人能替,为夫者,理应共患难,该受罚!论事、论礼、论情,此处罚皆该由本王来承担,便用军中最严酷的刑罚‘千棍之罚’处置,倘若有幸生还必将带领将士杀进曲城,倘若不幸而去便由烈王爷替本王完成心愿!” 一思一震,她不知道听闻淳于曦那般说心中竟会有惊涛骇浪般的感觉。 他着急所有将士而来,不是为了杀她了事,而是证明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高!为了让她以后都不受军规的威胁!他让所有人都知晓她是他的心头肉,谁都碰不得,他宁愿牺牲自己也不会让他人和任何规定动她分毫!! 他竟为了她,甘愿受千棍之罚!!! 千棍之罚?一千棍下去,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那手持军棍的壮士当真强壮如牛,这挨上一百棍都不见得能活命,何况是一千棍!! 脚下的将士大约也都懵了,一时间愣在那里依旧不可置信。 直到淳于曦卸下盔甲,人站在那里受着杖责时,听闻那因棍棒击打在身子而出的嘣嘣闷声时,所有人才稍稍回神来,才知晓到底生了何事。 脚下有人立刻下跪哀求道,“主帅三思……主帅三思啊!” 一人说便似开动了机关变得人人皆说,一下子所有将士皆跪了下来,直道,“主帅三思……主帅三思……” 淳于曦却依旧站立,示意左右不必停下,忍着痛,目光坦然坚毅,他颤着音道,“我心意已决,倘若今日本王置之不理那便是不仁不义之辈,本王以前无情却还有义,倘若仁义尽失本王与禽兽有何区别?!倘若你们想追随一个禽兽不如的主帅便继续下跪劝诫,倘若想置本王于不仁不义之地便将秦良娣带下去替本王受罚!” 淳于曦一番话说得坚决,虽是颤抖着音断断续续而言,却依旧能听出语气中的坚定的决心和不可改变的心意。 众人闻之无不为之动容,有情有义的主帅才是每个士兵心中的冤枉。而跟随淳于曦多年的将士也知晓淳于曦的冷酷无情只对于事不对于人,他赏罚分明绝不徇私枉法,也绝无包庇爱将之嫌。正如他所说他无情却有义,仁义的义,道义的义。 于子先站了起来,他跟随主子多年,他清楚的明白主子决定的事是千百头牛皆拉不回的,他亦知晓主子的这份情意。有一人站立,人便开始陆陆续续的随之站立起来,不一会十万将士便皆接受了淳于曦的决定,皆站了起来。 一思为之震撼,她不知道一个的人的牺牲能换取这么多的东西,十万将士的心已然被紧紧拴在一起,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底下有士兵已开始热泪盈眶,看着台上淳于曦挨打受苦那幕,竟不由的流下泪来……她为之一动,顿觉淳于曦确实的不可多得的将才。 嘣!嘣!嘣!耳边那闷闷的声响又清晰起来,一思一顿,只觉那声音甚是震撼人心,仿佛是牵动人体的引,每一记皆能让身子不由一颤。她微微转头而望,才看清淳于曦。 他仿佛开始受不住背上的力道,脚开始微微的弯起,左面壮士又一闷棍而下,他一不受力便单脚屈膝而下,口中噗一下喷出一口血来,喷了一地,地上立刻开除多多血红的花来。 一思一震,顿觉手脚虚软,那样鲜红夺目的血似刺般刺痛了眼,刺痛了心,亦刺醒了她。 她不该欠他,她不能欠他,对他的恩惠,她还不起,如何也还不起…… 她缓过神来,忽得跑了过去,疯了似的推开左右,道,“住手,住手!” 201、解困3 淳于曦愣住,他不知,不知一思竟有此举动,她推开左右,她在庇护他?她在关心他,关心他的安危,关心他的生死? 忽地,背上火辣辣的疼似在瞬间消失,留下的只有从心底不断涌出的甜蜜来,只有甜。 他带着鲜红血液的嘴角勾了起来,扯出一个笑来,只是转过头竟成了另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他板着脸,严肃道,“无知妇孺,还不退下,军令如山,你可知晓?!”而后便对着左右厉声道,“还不继续!” 他是怕他的努力付之东流,他的牺牲成为泡影。 一思一愣,心仿佛又被猛烈的撞了一下,巨疼。 左右听令又开始行刑起来,啪啪啪……一声一声清晰而响亮,仿佛是咒般死死纠缠,如何也挥之不去。 她知晓他是为她着想,他怕脚下的十万大军又将矛头指向她。在古代女人成为牺牲品乃是家常便饭,人人皆可将罪孽加在女人身上,结婚后无后全怪女人,家里人忽然死去也要怪女人,女人被人强暴有了孩子还要怪女人……古代女人便是一个牺牲品,为满足别人的**,给别人希望的牺牲品。 而她何其有幸,逃过此劫……只是要用他人的性命换得此等幸运……她不要,亦不能。 她又跑了上去,似上次护着风芽般护着淳于曦,她搂上了淳于曦,就在他身后,紧紧的贴着他。 左右手快未收住,一棍狠狠落下,打得她噗出一口血来。 血溅在淳于曦耳际,那样热的血,那天滚烫,就似他现时的心,似进入了岩浆之地,烫得他浑身热血沸腾。 他不记得她紧贴引来了背上的剧痛,他不记得适才的冷静,他只知道她为他挨了一棍,他清楚的听到一棍落下的声响,可是他却不疼!不顾一切的,他猛然回身反拥住她,对上她的眸,满目心痛道,“云落……” 他满腔的热血,满腔的情要向她述,只是不想,话音竟是噶在当口如何也说不出来,看着她那双盈盈如水泛着坚毅的眼,看着她嘴角的血红,看得他心碎亦心醉,醉得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那份喜悦,那份担忧。 一思亦看着他,忍着痛,面色惨白,适才的一棍似乎又落在旧伤上,她几乎痛得晕厥,可她不在乎,能解决眼下棘手之事她什么都不在乎。 她似会意的点了点头,扯出一丝笑来,而后硬是咬着牙关站了起来。 她神情淡然对着底下十万将士道,“我军连连捷报,却在这曲城受阻,有人说乃是云落所至!那么,此事就该由云落解决!” “云落……”淳于曦大喝,想制止一思,一思却比他更大声,义正严词道,“而事实!事实便是懦夫!根本是心魔所至,为何要将罪过强加于我?!何太医医术精湛,他认定那不是霍乱,却无人肯信,那是我秦云落下了诅咒不让你们信还是你们自己不想相信?!” 淳于曦一震,看着那如新婚夜时一般笃定泰山的一思竟又心生几分佩服之感。他忽然明了,眼中热烈加深……大约,自打新婚夜见到如此的她,他便开始心动了吧,只是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恍惚间,他又听一思说道,“不,乃是心魔!因为心魔作祟,因为久久不能得下曲城慢慢失去了信心,乃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对主帅没了信心!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为何不能试着相信一次,为何不给主帅更多时间?!为何只听莫须有的谣言而不听实话?既然更艰难的都经历过,为何偏偏挺不过这次?还是因为我秦云落?” 她笑,看着地下一一言的十万大军,她笑道,“也罢……不是传言是霍乱么?不是要处置我秦云落么?那便罚我帮助陈太医照顾霍乱病者!倘若真是霍乱,我定逃不了染病而死,你们心中的妖孽便可一并除掉;倘若有幸不是霍乱,那便证实近日生之事皆与云落无关,乃是大家没有信心而至,那时便请大家克制心魔,坚定信念,一鼓作气拿下曲城。也不枉费你们主帅今日所受的棍棒!” 语毕,脚下一阵沉静,过了好半响才嘶嘶有声来。 淳于曦惊愣,看着所生的一切,心底除了欣喜只有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被假象蒙蔽双眼将心爱之人扔于一边,庆幸没有听羽儿之言不答应卿月请求,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而要了她的命,庆幸那夜月圆之夜让他与她相识……他的云落,果真不同凡响,大蓝的一思公主果然更不同凡响! 有一种喜悦在心中迅滋生,他看的她的眼也越加的深情,只是他脸上依旧严肃刻板,他对着台下道,“本王觉得甚有道理!众将士可愿与这小女子赌上一赌?!” 台下十万将士一听,即刻便齐声吼道,“好!好!好!” 一思一愣,看向淳于曦,他果真狡猾,只是加上“小女子”这三字便激得台下十万大军不敢不从。连小女子的赌约皆不敢接应,又何来男子气概?! 这三个字委实加的极妙。 她愣愣看他,接触到他热切的眼,又忽的心慌意乱起来,全然没了刚才的淡然笃定,她匆匆别开眼去,视线却是停在他身后的伤口上,衣裳破裂,隐约可见血红中血肉模糊,见者无不为之心惊肉跳。 一思也一震,心莫名的剧烈跳动起来,砰砰砰,每一记皆是那样强而有力,仿佛要冲出束缚般极力的猛跳着,猛跳着。 202、兄弟 夏日白昼长,已至酉时,天色依旧亮,圆圆的红球似一面铜镜般挂在西方,暖暖的红色带着温暖柔和的光,洒在周边的云层上,给白云染上了一层红,仿佛女子的脸,白皙的脸颊上因热度而微微泛着的红。 一思抬头看着那一幕,竟心生那一句话来,“晨曦出云,夕阳落云”,她忽的一震,忽然明了秦云落这名字的由来。 原是这个意思,日落云里,晨曦到了最后终究将所有都落于云中。他原是要表达如此的意思。 她愣了愣,眼不由的瞟向淳于曦的营帐。 只是细微的一动,竟也落在于寅敏锐的眼中,他竟问,“太子尚未休息,姑娘是否要去回禀一下。” 她此刻要去西区营帐,帮军医照顾伤病者,那是他知晓并吩咐于寅办的事,事后只需于寅回禀便可,她无需当面回禀。只是,她想了想依旧回了声“好”。 其实她是想说一声谢谢,之前挨军棍那事,于情于理她该谢他。大恩不言谢乃是对施恩者,作为受恩的,不谢便心难安。 于寅闻言,铁板似的脸上滑过一丝波动,随后便领着一思往淳于曦营帐走去。 一思随于寅入账时,里面很静,于寅要出声被一思制止,她也不知为何会有这番的举动,只是下意识便做了出来。 于寅精明,便假借有事出了帐子,他从一思的任何一个举动的表情中读到了不同的以往的东西,他是想给太子更多的机会。 于寅走了,一思独自留在帐内倒有几分犹豫起来,抬步刚想回走,便闻得重重的倒吸凉气的丝丝声,而后便听闻淳于曦抱怨说,“你不能轻点啊!”。 “很疼啊?疼就喊出来,没人笑你!”说话的是小烈,他似在笑,每个字似乎都愉悦的在跳动,顿了顿,他又没好气的说,“自有分寸,自有分寸!这就是自由分寸的后果,怕疼就别做啊!” “怎么?你心疼二哥啊?”淳于曦懒懒的回话,语丝中依旧夹杂着疼痛引的波动,只是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柔和。顿了顿,他又调侃式的说,“以前揍我时怎么不见你心疼我的?” 他可还记得那拳打得他有多疼,差点将他的牙齿都打落下来。他知晓小烈有这般的愤恨是为了什么,他现时提及只想明白小烈现在的心思。他是自私的,他想要云落的全部,即便是别人想他也觉得忍受不了。他苦涩一笑,自觉中毒颇深,而且已深入骨髓。 苦笑间,小烈轻咳一声,讪讪解释,“以前那不是不同嘛!谁叫你这样对我敬爱的嫂子!” “敬爱”二字委实道出淳于烈此刻的心境,不能有男女之爱,便让他留下这能拥有的敬爱。 淳于曦愣了愣,心中无比动容,他明白那种滋味,爱着不可能爱自己的人的那种苦涩滋味,他明白。他亦明白小烈的苦,整日面对云落,却要克制心底那份爱慕,该有多痛?! 他顿了顿,对着小烈道,“小烈,与周相之女的婚约取消了吧。等班师回朝时,二哥帮你向父皇求情。”这是他欠小烈的,他已经给了他那样多的伤害,他不愿小烈为了他的将来去赢取自己不喜欢的女子,有了真爱才明了真爱的重要。 小烈一愣,他不想二哥会说此话,顿觉心酸难耐。 他明白二哥的意思,但这是他唯一能为一思做的事,所以无论如何,他皆不会半途而废。 他哽了哽喉,笑着戏谑道,“干嘛?你不会看上弟妹吧?!我可告诉你啊,以后除了我嫂子谁都不能多看一眼,要不然我就再揍你!”说道激动处,他正为淳于曦涂药的手还真用了用力,疼得淳于曦直呲牙咧嘴,直喊疼。 一思的脚步被俩人的话定得死死的,再不能动,好不容易消化了那些话,缓过神来要离开,竟被正巧出来换水的淳于烈撞见,惊呼她,“嫂子!?” 203、上药1 一思还是有些愣,只觉心虚得手足无措,她站在这里偷听他们兄弟俩谈话还被小烈撞个正着,这委实让她羞愧难当。 她红了红脸,看了看小烈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恩一声应付过关。 小烈看着她脸蛋微红,似想到了什么,直问,“嫂子来看二哥啊?” 一思一震,被小烈这一问反倒更加无措,慌了慌,刚打定主意说不是然后走人,却又被小烈那急性子赶了先。 他走了过来,抱怨道,“你可来得正好,赶紧给你夫君上药去,我可伺候不了这太子爷,碰一下就嘶嘶乱吸,吸得我牙齿都酸了。那……”说着他将手中的银盆硬交给她,自己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边跑还边说,“他啊,只有你能伺候的来!走了!” 他走得很急,说话时也未转过身来,仿佛是刻意逃走。 一思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样样分不清楚。她愣了愣,看着手中的盆,又一阵呆滞。 去或不去仿佛成了生死存亡的大事,竟令她苦恼挣扎起来。 淳于曦早在一思进门时便感觉到人存在,于寅的脚步声他认得。他未叫小烈去叫一思便是想知晓一思的态度,如今小烈都走了,一思却还未进来,他的心莫名的堵得慌,适才的甜蜜仿佛在慢慢溜走,令他的心顿觉空落。 他想叫她,却终究忍了下来,他告诉自己,这也是一个赌局,倘若她进来便是她待他还有情,倘若她走,那她心里便没有他。 他忽的心闷起来,想到她心里没有他,他都觉得心闷异常,难受的要死,他不知道倘若她真不进来,以后他该用怎样的方法再换回她的心。 思索间,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钻进了耳朵,顿时振奋了他的心。 他的心猛的提到了嗓子眼,竟有那样大那样大的期盼。 一思还是换了水进了来。她是骑虎难下,又是心中烦乱,便顺着第一感觉进了来。 她径直走向床榻,视线却不落在淳于曦身上,只是盯着床榻旁那放水的方凳看。许是心中乱急了,她竟忘了行礼,直接走了过去,放下水盆,也不称淳于曦为太子或殿下,只轻咳一声对他说,“小烈……走开了,他让我来给你上药。” 淳于曦大约是幸福过头了,竟也有些懵,就趴在那儿只点头,连声说,哦。他未转头看她,他是怕看到她眼中的愧疚,他是怕看到她脸上的冷漠,他忽然现,在她面前完全没了自信,那引以为傲的自信。 一思只觉怪异,帐内的空气怪异,周遭的气氛也怪异,她僵硬着身子,思绪一团乱,随手取了白棉布,打湿便转身为淳于曦清洗伤口。 只是才转身便想起她要给他上药,而不是清理伤口,她便又取了方凳上的瓷瓶,靠近对着淳于曦时便又愣住,便仿佛石化般再不能复原。 淳于曦竟赤着膊,下面也只着了一件褒裤,似美男出浴般趴在那里,加上他身材完美,皮肤又亮,甚是撩人,要不是那血肉模糊的背有碍观瞻,绝对是一等一的秀色可餐。只是在一思眼中却再不能有秀色可餐这四个字,也无非礼漠视的大道理,她的眼被那一大片暗红所占据,满眼的皆是暗红,心中也只有那一片暗红。 看着那一幕,一思只觉心惊肉跳,似伤痛在自己身上般顿觉难熬。她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瓶子,紧得连身子皆颤抖,依旧不能缓和心中的惊恐,依旧不能言语,如何也不出声来。 淳于曦似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她,见她如此,便心疼不已,他笑着无所谓道,“男人征战沙场,受伤难免的事,这点不算什么。”说着,他竟要起身,似要拿什么东西。 一思回神,俯身急道,“你要什么,我帮你拿便是。” 他回头一笑,依旧轻松,乖乖道,“我的衣裳。” 一思一震,缓了缓神,这才明白过来。淳于曦为她找台阶来的,他定是以为自己不愿为他上药。 她尴尬,便道,“小烈说还未上好药,再者也要包扎好了才能穿上衣裳……”说着,便双手轻轻按住他未受伤的肩,又补充道,“现时气候炎热,伤口不处理会炎的,到时候何喜来了也无用。” 她的手冰凉透心,竟是令他无比的舒心,她的语气生硬在他听来却依旧温柔无比,他顿觉似有心中开满鲜花般,芬芳四溢。 他便乖乖的继续趴着,也不说话。事实上,如此的气氛下,他竟有些拙嘴笨舌起来。 给读者的话: 推荐小妹的文文:《卿怜太子妃》 204、上药2 一思也未说话,只是仔仔细细的为淳于曦涂药。药是软膏,需要用手指肚轻轻涂抹,只是那皮开肉绽的伤口,别说是手指,即便是轻如羽毛遇上了也是疼得呲牙咧嘴的,怪不得适才只闻得他声声倒抽凉气。而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小烈不愿再干下去。 看着那伤痕累累分不清血与肉的背便不由控制的手颤起来,哪里能控制手上力道,而每次碰触他伤口时,他皆会不由自主的僵直身子,而他那样一僵似有接连着她的心,她的心也会不由的颤抖。 连心都颤抖了,她便更加控制不住手上力道……如此恶性循环下去,有如承受酷刑般难以煎熬,整个涂药的过程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 闪念间,一思手上又一不留意,又重了些,淳于曦身子明显的一颤,只是他依旧闷闷的僵直着身子不敢出声音来。 她知晓他为何不出声来,他是怕她自责,她也晓得他忍受的是怎样的疼痛,那种痛她也有过,只是他那样忍着更让她心理难受,她忽地眼中一热,竟有想哭的冲动。 她亦克制着,为减轻他痛苦,转移他注意力找了话题说,“小烈和你感情很好……身在皇家有这般感情的甚少。” 淳于曦笑,说,“小烈,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当和别人不同。我母亲去得早便跟了母后,第二年母后便产下小烈,我记得小烈的名字还是我叫出来,他出生时烈日当头,我便叫他小烈,父皇觉得甚好,便真赐了烈字。后来他长大一些便一直跟着我和……”似想到什么他停了停,又道,“跟着我和知寒他们一起瞎闹腾,再后来便随我一同出征打仗,说起来他也有了不少征战的经验。” 他说得很欣慰也说得幸福,那是真实的兄弟情义,纯洁的没有任何杂质的情义。 一思微愣,曾经她也以为自己拥有纯洁的亲情,只是后来才知晓那皆是梦,而五哥毁了她那个美丽的梦…… 五哥?!想到五哥,她的心便不由的一痛,手上便又不知力道。 嘶一声,淳于曦终究叫出声来。 她慌张停下,抱歉道,“很疼么?对不起,我又没注意……” 他摇头,像所有幸福的男人一样,对这自己心爱的女人说,“不疼……”他欲言又止,犹豫…… 终究那一句“只要有云落在便不觉得疼”没能说出口。他是冷情惯了的男人,那样的甜言蜜语仿佛令他难以启齿,即便心底是那样想那样想对她说出口。 一思闻言,又不好意思,回道,“我知道有多疼,你不用安慰我。” 其实那种疼她不知尝过多少次。在大蓝后宫里,只要十五一不顺心便会找她麻烦,十五刚学骑马那会便迷上了马鞭,整日便拿着马鞭到处晃悠,见到人便甩一下。后来觉得甩那些不敢反抗的人没劲了便来找她。 那时她来了一年不到,性子倔极了,就不愿屈服,每次都与她对着干。为此她便天天受十五鞭打,还是五哥帮了她,出手相救用身子给她挡了一鞭。那一鞭十五甩得极用力,又甩在五哥的手背上,甩了深深的一道口子。五哥给皇后晨醒时皇后看到了才缴了十五的鞭子,一思这才脱离了鞭子的苦海。 鞭子抽在身上的感觉也是这般撕心裂肺的疼,还会留下深深的疤痕,五哥将去疤痕的所有药膏给了她,而他手上却留下一道难看的疤。 一思心中又乱了起来,她又想到了五哥,想到了他那夜的那双眼。 恍惚间淳于曦的话又迁回了她的思绪,他说,“你知道疼?真知道?” 他问的认真,仿佛是求证。 一思微愣,回想适才的话语,顿觉无比的亲昵。如此话语,她只会对母亲说,对皇叔说,对五哥,对贺修…… 她恍惚,对自己不经意溜出的话震惊慌张起来。 “云落……”淳于曦又在轻轻的唤她,语丝亦的柔软异常,她又一震,顿觉有逃跑的冲动。 她回应,“在。”而后急着扯开话题,问,“殿下有何打算?今日之事只是缓兵之计,治标不治本,攻不下曲城,一切依旧会回去。” 淳于曦一震,他怎能不知晓这个道理,只是曲城却是难破。他不想让一思看出他心忧,便笑道,“云落有何见解?” 他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想她能回答,只是他忘了,她是蓝一思,大蓝不同凡响的蓝一思,她竟说,“亦小女拙见,曲城四面无水源却多木,该用火攻。” 205、火攻1 淳于曦讶异又震惊,微微眯起眼来,他没想她不知地形却能说出他的心里话来。震惊过后他又回到现实,微微拧起眉头,喃喃道,“曲城城墙高而坚固,火箭投石皆无用武之地,火攻虽好却无入手之处。”火攻二字委实吊起了他的心经。 一思一惊,原是他已知晓用火攻,只是没有找的着手的办法。 其实淳于曦不知,一思在那夜见承国使节时偷偷瞄了一眼行军图,她知晓地形。她亦知晓,以曲城的地形运兵形势,强攻必是两败俱伤乃是下下策;用计离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本该是上策,却因秦葬为谋士而变得胜算不大,而承国此时来示意友好本该是好事,却因意图在她又变得复杂起来,如此一来俩路皆变成中策;如今唯有巧用火攻破门而入才是上策,只是这曲城构造又为火攻带来了困难,所以南秦大军才在此陷入了僵局。 前几日小烈一直会去她那边抱怨淳于曦迟迟不动手,想来他正是想用此计,只是却不知在敏思苦相的当头先被人乘虚而入扰乱了军心。 如今的关键便在于如何将火引进曲城,可以如何引火进城呢……一思停了停手,也微微皱眉。 许是现她停了手,淳于曦轻轻唤她,“云落……” 她恩了一声,便缓神抛开谋略之念继续为他上药。 现时她比较平静,又稍稍习惯了些,上药时亦不再那样畏畏缩缩,而是轻柔、温和,她的手又冰凉,碰触时似遇雪花般清凉舒适,别具享受。 淳于曦仿佛远离了疼痛,沉静在那样的舒适中,好半响都未曾听他闷闷的粗气声或嘶嘶倒抽气声。 如此的回应让一思更加信心加倍,手也越加轻柔,越加快了起来……不一会她便上好了药。 接下来便要包扎,而包扎这事她委实干不来,她是怕面对淳于曦的眼睛,更怕四目相交时那种莫名的心悸。 她便放下药瓶,逃似的起身便要去喊小烈,岂料才站立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淳于曦拽住。 他忽然伸手拽住了她,许是急切,他抓得极紧,他说,“等下……云落……” 一思一滞,心猛然跳动,竟又开始慌了起来,她急忙解释道,“殿下的药已上好,我去叫小烈来为你包扎。”说着,她便要抽出手来。 只是他那样用力的拽着她,一时半刻哪里能轻易抽出手来,挣扎了半刻她都未挣脱出来,她急了,便稍稍用力,岂料竟引来淳于曦一阵嘶嘶声。 她顿觉愧疚,回头而看,正看见他半侧着身子,一手拽着她的手,一手费力的撑着榻,身子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着,手却依旧紧拽着她。 他正看她,双目炯炯却是满含着期盼和祈求,额上密密的布着因疼痛而起的细汗。 所有的一切落在一思眼中,心猛然一抽,顾不得其他,现时她只觉得疼。 而他看着她,忽的笑了起来,邪魅道,“为我包扎……好不好?”他的声音因为伤势而变得柔而低,语调也变得极其的甜腻,仿佛是祈求,又像蛊惑,令人无法抗拒。 一思只觉一震,那天轻吻的错觉又袭了上来,她竟有那样的错觉,觉得眼前的男子其实也可以温柔如水,也可以像贺修。 她慌了,被那种错觉惊慌,她乱了起来,心内五味陈杂般混乱……逃,她又只想逃! 仿佛不顾一切,她狠下心来重重甩开了他的手,转身便跑,只是未跑几步,她便被他狠狠拥住。 他像抱住一个心爱的玩具娃娃一般自后面拥住了她,头搭在她的肩上,热热的呼吸气丝就游离在她耳际,他低哑着嗓子轻轻问道,“为何要逃?你就这般讨厌我?还是……”他的手由她的腰移上了她的心口,按住,他继续说,“这里开始有我?” 一思僵硬,仿佛被说中心事,她只觉身子僵硬连思想皆僵硬起来。 “你在害怕么?怕我?还是怕这里有我?”他又蛊惑似的追问,而后他贴得更紧,唇即刻便到她的耳际,他道,“云落……你进来那刻,我便告诉自己,不让你走……云落,你是我的……” 206、火攻2 说着他的唇就贴上了她的耳,疯狂的悸动随之而来,她不由身子酥软了起来,是仅存的理智告诫她,提醒她,不可以,不可以,只是为何不可,她竟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微微而动,似避开他的吻,而后轻轻挣扎,她是顾忌他的伤势,那个伤是因她而起。 她强压着心中莫名的情愫,强装冷淡道,“太子伤重……” 他打断她,急道,“你知道,你如此聪明该知道,我为何伤重,我为何执意要火攻,为何不顾一切要救你……一思……我知晓过往有多少罪孽,我犯了不可原谅的错……”他忽然停顿,他是想到了那个孩子,那是他和她的孩子,倘若尚在,他已为人父…… 他的吼忽然哽了起来,他的嗓子更低哑,他说得有些悲切,他恳求道,“云落,请给我一次补救的机会好不好?做我的云落,只做出云的云落……” 他说得极其的诚恳,满满的皆是诚意,那样的诚意似极了祈求,那样不顾身份的祈求。 他是那么高傲不可一世的人,大约这一生都未曾求过人,可他却在求她,求她原谅。 一思是知晓,知晓他为何求她原谅,她更知晓他为何伤重,亦是为她;执意要用火攻乃是不愿用她来迎合承国,他宁可鱼死网破也不愿将她送与他人;而几次三番不顾一切的救她,乃是因为他心中有她……她不是木头,她亦是凡人,说没有感动那是骗人的,只是她无法接受那样的感动。 她害怕那种感动,她不知该如何应付那种感动。可又在不知不觉中被这种感动而影响,她本该可以无情的数落他,而今她却做不到,如何也说不出冷情的话来。 她是人,亦是有情之人,更是感性的女人,她不能伤害一个连命都不要来救她的恩人!还是正受着重伤的病人!! 所以她只有回避,她只有拖延,她应变道,“太子想多了,还是将心思用在破城上,其他……就不必多做考虑。” 淳于曦一滞,她没有拒绝却又似拒绝,心徒然一凉,他呆了呆,终究松了手。 一思得空便慌忙离开,停了停,不看他一眼道,“我去唤小烈来。”而后便抬脚就走,只是事出突然,竟有一物从营帐上掉落下来,就掉在一思面前。 一思惊吓,停了脚步,定眼一看竟是条大蛇。 此刻正仰头吐出令人惊悚的红信,似看到一思般愣愣对着她,甚是令人胆颤。 一思大惊失色,她本就惧怕蛇,如此突然越加不可控制,忙惊呼“啊……蛇!”而后便疯了似的乱跳、后退,毫无形象的向可以躲避的地方钻去。 淳于曦顺势拥上了她,眼明手快便抽出置于榻旁的佩剑来,一剑封喉就将那蛇刺死,挥手一甩便甩出窗外。 一思心有余悸,依旧窝在他怀中瑟瑟抖,连眼眸都不敢抬下。 淳于曦看着那一幕竟不由心暖欣喜起来,那样的感觉好美妙,那种被依靠的感觉原是可以这般的自豪。 适才的心凉一扫而空,他扔了剑,拥上她,想着初识她时那股不怕死的坚强,想着她一次又一次的与之抗衡,想着她一路走来的淡定,他顿觉好笑起来,原是她也有令她惊怕落魄之物。 他哧笑,调侃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云落原是怕蛇。”他拥得更紧,仿佛现天大的秘密,只有兴奋和幸福。 他的调侃让一思窘迫,只是倔强心理使然,语境使然,她不服输的抬头怒瞪他,想说些什么来回敬他,只是才接触他的眼眸便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样满含柔情宠溺之意的眼,那样热切的眼,似火般炙烤着她,她又是一愣,缓神惊觉她的手正抵在他未着寸缕的胸膛上,如遇电流般,她猛地将手抽回,却是落入他早有预谋的手中,而后他便在控制不住,狠狠的吻了下来…… 管她的拒绝,管她的挣扎,管她的矛盾,管她的惧怕,那一刻,他眼中只有那个因自觉男女授受不亲而脸蛋微微泛红的她,他眼中只有一个因惧怕蛇而躲进他怀中需要保护怜惜的女子,他要保护,他要爱的女子,云落。 207、火攻3 他的吻那样急切而富漏*点,仿佛湍急的水流般难以控制,他难以控制,被吻的一思也难以控制,她顿觉脑袋空空竟是一阵空白,只由得自己僵硬在哪里,任由他无止尽的深入,索取。 一思呆愣,随即恐惧起来…… 上次愣是错觉,而这次,她清楚的明白,没有错觉,她不讨厌,不讨厌那种侵略式的亲吻,属于淳于曦的亲吻! 她一震,瞪圆了眼,想要退宿,只是一动他似身子不由一颤,那是牵动伤口的疼痛。 她怕又不忍心起来,只是淳于曦那样的热切又让她极其恐慌,极度纠结时,又是小烈救了他,他适时的冲了进来,莽莽撞撞的急问,“二哥,二哥,出了何事?” 淳于曦不干,却不得不因鲁莽的小烈而顺着一思的意思停了下来。 他恋恋不舍的离开,手依旧搂着一思,抬头而望才看到小烈和于寅依然入内,小烈手中抓着那条被他扔出去的大蛇。 小烈只觉窘迫,他干咳两声,尴尬笑道,“呵,呵,你们没事啊……呵,呵……” 他委实无辜,他真不是诚心破坏别人美事,要不是在外忽然听到有动静,走去一看竟看到一条带血的大蛇。营帐窗口,自外向内看又只能看到床榻,而榻上无人,他便以为出了什么事,便和于寅急急的冲了进去,哪里晓得又给他撞见此等尴尬之事。 上次无奈有急事,此次他哪里还会留在那里被二哥的双眸毒杀,立马将所有罪过推向于寅,他道,“就见此大物飞窗而出,于寅怕你出事,便闯了进来,既然无事那我们便退下了,哈哈。”为掩饰心虚,他还故意大动作转身对着于寅说,“我说别进来吧,你非不放心,多虑了吧……” 于寅低头,尴尬不语。 淳于曦冷眸犀利依旧似有杀人之意。 而一思本是窘迫难当,却因淳于烈大动作转动身子晃动手中大蛇又一惊,惊愣过后她竟有一计在脑中一闪。 她忽然问淳于曦,“火箭投石皆无用,倘若火种从天而降是否便可成事?” 淳于烈不知前因更不上一思思维,只嚷,“什么从天而降啊?嫂子说什么呢?” 淳于曦一愣,思索片刻,忽的眼露喜色,他问,“云落之意可是,祈福灯?” 一思欣赏,她不知淳于曦的思维转得那样快,她只说从天而降,他便想到孔明灯,她笑着点头回答。 “此计甚好,只是祈福灯在上,你如何让它正好在城楼上落下?”祈福灯飘忽不定,别说让它落下就算让它向城楼方向也是难事。 一思笑,淡然答道,“夏季多南风,而曲城处在营帐北部,正好利用风向,至于如何自城楼而落……”她笑而不语,看了看淳于曦,而后神秘一笑道,“那就让秦军师自己将他射落下来。” 淳于曦不解,愣愣看向一思。 小烈好奇心中又藏不住话便问,“啊?如何让他自己射下来啊?” 一思笑而不语,只是看着淳于曦,见他似也极想知晓,便道出计划。 淳于烈听完,直感叹,“如此妙计,妙哉,妙哉。嫂子好谋略,好谋略啊!” 淳于曦未一言,他的难以言喻心中的那份喜悦与感慨,只能有更加热切和欣赏的眼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看着她的鼻,看着她诱人的唇…… 208、火攻4 五天后的一个深夜,夜朗星稀,微微的刮着南风。 曲城的守卫越加的森严,探子来报淳于曦打算夜攻曲城,近日一直在忙碌的准备着。 秦葬今日心绪难宁,第三次巡逻城楼,曲城是最后一个避风港,倘若守不住便只得退回西地外域,接下来的城池根本毫无挑战性。 他仔细巡逻,四处察看,无论如何皆要守住此城,让淳于曦班师回朝。他不由望向繁星点点的星空,依旧清朗,丝毫没有半点异动。 他微微皱眉,对着守卫的将士道,“盯紧一些,特别要留意头顶。” 探子来报时除了说了淳于曦用自己的身体稳定军心外,还说了一件奇怪的事,说一思去探望淳于曦,看了接近俩个时辰,而后淳于曦便命人制备了竹杠等之物,制成巨大的纸鸢。秦葬听闻时便觉一惊。那时候尚在大蓝,武王凯旋班师回朝去宫里看一思母女,路过集市偶见集市小童玩耍纸鸢,便叫他也买了一只带入宫内送与一思玩耍。 那时一思不足十岁,却已沉稳懂事得紧,思维也的出奇的敏捷,武王极爱一思,而他秦葬从未佩服过人,却对这小小的女孩也另眼相待。 他依旧记得她当时拿着纸鸢爱不释手,追问武王大败敌军之事。武王敌不过她纠缠便给她讲了讲他们被困山谷,如何脱险的那次战役。 那时她似玩笑似认真的笑道,“皇叔为何不让手下做下一只大纸鸢,人便可乘着纸鸢飞出谷去也免了杀戮。” 当时秦葬只觉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并没放在心上,只觉得这孩子思想独特,委实天马行空的紧,古往今来哪里有人乘着纸鸢飞上天的。他也是好奇随口应着孩子那样一问,“人能上天,为所未闻,倒是新奇。” 她却得意道,“世间本无不可能之事,只有汝肯不肯做之事。愚公能移山,夸父能追日,人为何不能上天?” 他微震,只觉哑口无言,不想一个孩子能有如此修为。而令秦葬真正信服的还是那次,她真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时隔半年后她成功的将祈福灯放上天空,他便觉得在这女孩手中果真没有办不成的事。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思公主就是有如此的本事。 巨大的纸鸢?秦葬不由又看向了天空……该不是真想借着纸鸢从天而降吧?! 只是星空依旧,依旧毫无动静。 秦葬隐约不安,总觉得今日必是南秦大军围攻之日,已近子时却依旧无动静,难道是自己过于在意一思了? 他眉头依旧皱紧,步向烽火台,许是台高又是深夜,他竟觉风有些大了,呼呼的南风只从耳边呼啸而过。 他站立了片刻,忽见远处灯火一片,轰轰的竟有震撼人心的声响,似急的马蹄声。 他心莫名一紧,问左右,“可曾听到声响?可曾看到前方是何物?” 话音未落,瞭望台的士兵便道,“军师,前方百米之外好似有大批军队而来!” 秦葬眯眼,顿觉不妙,刚想吩咐仰头望天,竟有人先他一步大嚷,“看,那是什么?” 顺着声音所指方向,他竟看到一点暗暗的有一团乌云似的东西飞在上空,而后便又有人大叫,“那边也有!”“这里也有!” 顿时整个城楼上方皆是黑压压一片,遮住了夜朗星稀。 秦葬大惊,疾呼,“有埋伏!射箭!将那些黑雾射下来!” 城楼士兵听命,纷纷射箭,顿时万箭齐,似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般射向夜空。 箭射中“黑云”黑云不但不堪重力掉落下来,而且还似火球般掉落。 那黑云中箭掉落时便轰一声燃了起来,顷刻间整个天空又似火雨漫漫,急而下,掉在城楼上又轰一声急燃烧开来,顿时整个城楼惊呼声一片,尖叫声一片,火海一片,乱成一团。 秦葬大惊失色,他不知竟能是这般的情景,射落的不是人,竟是火种!!顿觉中计,却是为时已晚。 慌乱仓促间,秦葬被左右护着逃离城楼,直奔大营而去。 209、火攻5 淳于曦静静的安坐于马上,观望着曲城火海一片,微微翘起唇角来。 大蓝的一思公主,果真不同凡响,竟利用冷知寒心思慎密巧做文章。 她说记得儿时与秦葬说过纸鸢带人上天一事,当时他极为不屑,而祈福灯上天后,秦葬看一思的眼便多了一点琢磨之意。一思便断定,倘若巧用此事便能有九分的把握让他自己将灯射下。 淳于曦立刻会意,便故意放出风去,说他近日要攻城,而一边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劳师动众的做巨型纸鸢,就是要让秦葬知晓他们对这事有多重视,让秦葬也为之重视。又故意放出话来乃是一思的主意,这便让他不由的回忆起以往来,让他自己联想往昔。 秦葬本就心思慎密,听到纸鸢定会联想到往昔来,纸鸢之事和祈福灯之事隔得并不远,而祈福灯一事当时也极为轰动一时的,虽然传闻是皇子溪所为,但知情人皆知乃是一思熬夜所作。秦葬知晓此事,很容易便会联想到过去。 只要他想到此事,事情变成功了一半。因为只要他射下他认为的“纸鸢”带人,那么火种便会由天而降。 其实秦葬不会知晓,做巨大纸鸢的同时,淳于曦暗地里按着一思的图纸方法制作了类似纸鸢形状的祈福灯,灯的外层涂了硫磺,而内侧涂满了墨汁,只要射箭破坏灯的平衡那便会燃着灯面,灯面有硫磺便会迅燃烧变成火种,而灯座乃是空心,心内又填了少量的硫磺、硝石、木炭等混合物,坠落撞击便又会轰一声炸起来。 如此一来不仅火烧了城楼还引起士兵极大的恐慌,曲城便如瓮中之鳖,拿下曲城便如囊中取物般轻巧。 淳于曦又不由的微笑起来,听着士兵们的喊杀生,看着烟火缭乱的曲城,对云落又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她只是略施小计便解了困扰他大半月之久的难题!果真女中豪杰,人中龙凤也。 他回了思绪,含笑看了看天上明月,估摸着时辰,而后严肃对着身后的于亥道,“烈王、曾正和于子已开始攻城半刻,布日古德很快便会出现,传令下去,准备作战!” 小烈、曾正和于子更领一对人马分别有东南西三个方向攻入,唯有留下这北门让布日古德出逃,而这里,他亦为布日古德准备了火海一片。 北门出来便是山道,两面是山,可不费一兵一卒,用火攻袭之。故意留出这一门来便是要让布日古德在仓皇中落入他的陷阱。让冷知寒尝尝空有谋略却无用武之地的苦涩、无奈。 得意间,果然传来滴答滴答急促的马蹄声,轰轰而来,引起烟雾一片。 淳于曦扯动嘴角,抬手示意于亥准备。 大批兵马急而来,隐约的火把星光中可见领头人头顶羽毛乃是布日古德,待到埋伏之地,于亥便轰一声放出信号弹来,立刻,周边山林火光肆意,大石、甘草车子纷纷而下,直向人马。 马惊人骇,顿时乱了阵脚,而后火林中嗖嗖直下带火的箭来,箭中人,人似火人,四处逃串倒在甘草车上便燃着了车,干草下埋有硫磺又轰的燃起大火来;箭中车,车便成火球直冲人群,燃着人马…… 只是片刻,万人兵马溃败不堪,林中忽现凄叫悲鸣声一片,仿若人间地狱!! 淳于曦面露喜色,正感差不多了结余部时,竟从惊慌声中忽现大笑声来,那是冷知寒,他道,“哈哈!南秦大军而出,老弱妇孺仍在,承军尽在几百米外,得渔人之利也,哈哈哈!!” 淳于曦大惊,这分明是只承国会乘着此时攻其不备,掳走一思!! 210、病因 曲城南部,南秦大军军营。 一思躺在踏上心绪不宁,睡意全无,身边的风芽起起睡睡好几回,这已是第三次起来。 本以为她有什么忘了的事便没追问,只是短短半个时辰便起来三次,委实令人不安……她便问,“风芽,你是哪里不舒服么?” 只是风芽未来得及开口便急着跑出帐外去。 一思担忧,便也起来跟了出去,岂料出帐便看到她呕吐不止。风芽睡觉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这样? 一思一惊连忙走过去,急问,“风芽,你怎么了,是哪里不适?”她心急如焚边问边轻轻帮着抚背,看着风芽连连呕吐是样子,她隐约不安。 吐了好半天,风芽才虚脱的抬起头来,无力说,“我,没事……”她唇干而白,脸色也极差,未等说完,只闻她肚子咕噜噜直叫,而后她便揪着眉毛,痛苦隐忍的说,“又来了……”说着便匆匆赶去茅房。 待到风芽自茅房出来,已是有气无力,整个人似虚脱了般。 一思皱眉,立马抚上了她,而后便命人请来了军医。 军医把脉查看,才皱着眉摇头说,“是那病……与众将士一样的病。” 一思大惊,难道这病会传染?只是她的体质比风芽差得多,她们整日帮着照顾病人,要传染也该她先传染到,怎会是风芽?而且军中也几乎没有再爆这种病者出来,风芽此病是由何而来? 一思思索,而后问军医,“陈太医,你确诊此病的确不是霍乱?!” 陈太医一愣,看了看一思。一思顿觉唐突,便解释,“小女唐突,冒犯了太医,小女委实是救人心切,其实小女只是想再次确认,弄清此症是否传染。” 陈太医这才舒展眉头,回答得斩钉截铁,他说,“我敢以性命担保此乃中毒,而不是霍乱,亦不会传染!”顿了顿,他无奈道,“只是终究找不到中毒的途径!” 一思纳闷,这中毒途径委实诡异,风芽和自己一直在一起,饮水食物皆是一样,如何她中毒而自己未中? 一思百思不得其解,忽而灵光一闪,想到了那只兔子。 于寅受命紧随与她,这几日在此军中便一直跟在她身边,看着她白日忙病人,晚间忙制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又觉得军中伙食极差,不足补给营养,便在外打来了一只大野兔为之打牙祭。 她委实疲惫,又是夏日胃口也极差,那兔子乃是烧烤而至,只觉油腻反胃,她便更加没了胃口,只看了几眼便未动筷子,最后还是风芽留了一只腿,其余又送了回去。 一思大惊,她似乎那里看到过食物相冲之说,回想今日伙食乃是小白菜汤配干馍馍!! 一思恍然大悟,急问风芽,“风芽,你今日是否吃了那只兔子腿?” 风芽无力点头,轻声说,“还喝了小白菜汤……” 兔子肉与小白菜乃是相克之物,共食便会中毒,症状便是上吐下泻。如此也不难解释有人中毒有人没有中毒,这片营地靠近林子,林子有野兔出入,营中五天才能有一天吃荤,士兵们有时就会去打牙祭,这一营的人定是都去了林子,食用了兔子肉! 她便说,“陈太医,病因怕是找到了。”她便转身问于寅,却现于寅不在。她一惊,赶忙又道,“太医,快去于副将帐子看看!他也吃了兔子肉!” 一思赶到于寅帐子时,于寅也虚脱的卧在榻上,太医诊断,亦是同一种毒。 太医再去询问病者,亦是同样的回答,同时吃了兔子肉和小白菜汤,自此“霍乱”的祸根才找了出来。 只是未来得及高兴,便来了新问题,于寅吃了大半只的兔子肉,中毒颇深,上吐下泻得不行,几乎虚脱,别说是拿刀杀敌,即便是站立也成问题。 陈太医第一次碰到此毒手忙脚乱无从下手,临时翻阅古书来寻得答案。一思见况不妙,便死马当活马医,熬了绿豆汤为之解毒。 折腾一翻倒颇有奇效,立刻止了吐、泄,只是身子依旧虚弱无力。 于寅感激不尽,看着一思道,“姑娘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只有今世以命相抵。” 一思笑,“哪里有这么严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我这也是积德……”她未往下说,她是想到了贺修。贺修曾说,“不知前世积了多少的德才能遇见一一,与一一白头偕老。” 原是不够……他们的德积累的还不够…… 一思忽的黯然伤神,于寅纳闷,正想询问,岂料外面哄闹声一片,仿若出了事,他便问,“出去看看,出了何事?!” 话音未落,便有士兵来报,道,“于将军,有人偷袭……” 211、决定 于寅大惊。 惊慌过后,他又立马镇定。乘着大军出营之时来偷袭,必是知晓大军动向,知晓营中只剩老弱病残……此时偷袭目的何在?!他忽的一震,顿时明了,怕是和粮仓起火的意图一致,只为一思而来! 于寅紧皱眉头,今夜临走时,主子还再三嘱咐要好好保护云落,可他如今……已成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还能杀敌保护她。主子和太子妃之间才有一些进展,那日闯进营帐所见那一幕,现在回想起来,他都觉得心跳加,为之高兴。 倘若一思有事,他不敢想主子该如何? 他立马道,“立刻放信号弹告知主子!赶紧召集几个精壮之士,护着军医和秦良娣从林子逃走,赶去与大军会合。这里有我顶住。”而后挣扎着便要起来。即便拼了性命,他也不能让主子失望,也不能让一思落在他人手中。 “不可!”一思大喝,赶忙阻止。 前方战况如何并不知晓,她不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混绕了淳于曦,让他再次延误战机。此次能否拿下曲城,对于南秦十万大军尤为重要。 其实她与于寅想法不谋而合,偷袭军营怕是为了自己。是秦葬,既是垂死挣扎,想利用她来要挟淳于曦,更或者就为淳于曦分心而来,如此便能反败为胜;若不是秦葬……那便是那个人……便真只是为她而来…… 想到那个人,想到他那夜的那双眼,她便不由心中沉痛,胸闷得厉害。 她定了定神,又想,此次偷袭,无论是哪路兵马皆是为她而来,她如何能走得?倘若此营之人为她逃脱而亡,她该情何以堪?更何况于寅如此,她逃脱可能亦是极少,她不能为一己之私而害了所有人,她不能扔下这些人不管! 无数个念头闪过,一思最终拿定了主意,她对着于寅,急道,“命几个精壮之士就携我而走。于将军便……” 只是她未说完便被于寅喝住,于寅明白她那句“携我而走”之意,他道,“不可!” 他是想起了上次她挺身而出跟随小景而走,此次定又想牺牲自己,想用自己引开偷袭之人。他稍显激动,惨白着唇又说,“不可,即便那些人为你而来,只是黑灯瞎火,刀剑无眼,倘若有个万一,于寅如何向主子交代?再者……不知那些人是何来路,倘若不幸被掳,那岂不是更得不偿失,你知晓,无论你被谁掳走,主子定会追随而来,几遍天涯海角,怕是主子也不会放弃……” 于寅说的认真,亦说得真实。 一思一震,这么多次的危机,这么多次他挺身而出,这么多次的不顾生死只为救她,她不是木头,自当明白那份情意,自当明白倘若她不幸被掳,淳于曦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倘若她一人而逃而牺牲这里所有人,她于心何忍……她亦会心难安。 她坚决,道,“我主意已定。”而后她看着于寅说,“倘若不幸被俘,世间即无云落,请待我转达淳于曦。” 于寅大惊,何微世间既无云落……何为?? 他瞪圆了眼,满满皆是祈求,祈求她不要一意孤行,祈求她不要轻生。她是在告诉他,为了主子不再追究,如若被俘,便自杀身亡! 他如何能转达这等话,如何能让这等事生!他极力站起,想阻止一思,却不知力不从心,未站立便瘫倒在榻,而一思竟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给读者的话: 门保持2-3更,请亲们也热烈点支持门吧……砖砖啊,票票啊,记得收藏啊……多多踊跃而来吧…… 212、不乱 一思出得帐外事委实一惊,帐外火光通天,烧杀声一片,敌人已接近跟前,只在几丈开外。 来人乃是黑衣骑兵,几百来人,皆蒙着面,作战快而狠,所到之处挥刀而袭,彷如鬼魅。他们四处分散开来,作战时甚少恋战,但求一个快字,仿佛只为营帐而来。一看便是在训人。 一思微震,对着跟随的士兵道,“哪里有马?”敌军就在眼前,哪里还有时间召集精壮之士,唯有先找马,骑之引开敌人。 士兵见状仿佛也乱了阵脚,直指着北面说,“营后便是马厩,尚有几匹良驹。” 一思听闻,立马朝北而去,士兵一惊,明了一思用意,便急忙道,“姑娘一人而行太危险,不如……” “没有时间召集人,他们只为寻人,希望如此能有用。”一思忙解释,其实她心中毫无把握,那些人掳人之后会不会罢休。 不知怎的,那些黑衣人总让她想起贺家庄一幕,也是一般精壮的黑衣人,蒙着面,而后说出那句话来,“男的杀无赦,女的抓活的。” 一思心中蓦地惊悚起来,顿觉不安。倘若……倘若现时这些人意在她,亦是如此但求女人,其他杀无赦,那该如何是好……她不敢想……依旧是赌博心理,赌一赌人心,赌一赌运气。 闪念间已来马厩,一思看了看,马厩里尚有十来屁马,她二话不说,放了所有的码,对着林子的方向直拍马屁,自己随便牵了一匹,翻身而上,而后对着马下的士兵到,“待我策马而走,你即刻便喊,‘那女人往林子里跑了’,记住,一定要大声,让所有人皆听见。” 士兵依旧惊愣,忽然明了一思放马为何?故作声势,倘若一人未走,引不走多少人马,黑灯瞎火的,见马蹄声急促,定觉得大队人马而行便会加多人手而去。士兵倍感钦佩,不想一个女子在如此惊慌下还能有这番慎密的心思,又听闻一思那番话,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竟是愣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是惊讶于一思的镇定,惊讶于她的气度,惊讶于她临危不乱不顾牺牲的气魄,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有这番修为。 未等他缓过神,一思已然策马而走。是她高呼的“驾”“驾”声让他回过神来,他看着一思所去的方向,一阵感动,终究狠下心来大嚷,“那女子往林子方向跑了!”“那女子往林子方向跑了!”而后他将紧挨着的马厩里的马也放了,而后自己翻身上马,往另一边跑去,女子尚有这份不怕牺牲的情操,他焉能连女子皆不如,他焉能让她的心思白费。 他的高喊声果然起了作用,数丈外正杀得眼红的黑衣人立马循声而来,只是明显两拨的马蹄声倒是令敌军领头之人小小犯了愁。 星朗月明间,模糊可见有两对人马分左右两路往林子而行,听闻马蹄声,大约三四十人。 那领头之人只顿了片刻,便深锁着眉选了左边一思所走之路,而后对着边上的人命令,“你带一对人走右边。记住,决不能伤害她!” 边上之人领命,而后问,“营里人如何处置?” 那人黑眸一闪,冷道,“不留活口!做成马贼而为!” “是”边上之人点头领命,黑衣骑兵便分三路各施其职而去。 给读者的话: 今日依旧三更,还有一更晚些奉上…… 213、慌乱 一思骑马狂奔,只是终究比不上身后那些日行千里的宝马,未进林子她就闻得身后马蹄声轰响,那样急促而杂乱,仿佛是影般紧随着她。 一思顿觉不安,回头而望,只见黑夜星光间一马当前飞奔而来,似离弦之箭般直冲她的方向。她不免惊惧,连连加鞭奋力快马而走,而那人似看清了她亦加快了度急追赶。 慌乱间她频频回头而望,而每见一次心跳便不由加一倍,每次回头间,与那人的距离便拉近一分。一思顿觉慌乱,因为距离近而看得越加的清楚,她便更心乱如麻。那人的身形,那人骑马的样子,分明就是那样熟悉,就是因为那么的熟悉,她才更惊惧万分。 眼看那人的马头便要赶上她的马尾,惊恐无措间,她又大喝“驾”狠策马背,马不经痛便更加竭尽所能而跑。 那人见状似是一愣,仿佛没有想到一思如此,他滞了滞,而后也狠策马而去。 他的马乃是西地外域的汗血宝马,耐力和度皆是一等一的,比起一思所骑的一般良驹好上千万倍,只要他想便可追上一思。 即便一思急而行,也终究敌不过他。不过一会的功夫,在快要进入林子时,一思终究被赶上,那人行至一思身侧,侧身抬手一个用力就将一思掳于自己马上。 一思似惊恐万状,不断挣扎,大嚷,“放开我,放开我!” 那人不语,只是死死的搂着她,紧紧的搂着,仿佛期待这一刻已经那样久那样久。他的手自后面就那样从她的腋下环住她的胸,就那样紧紧的箍着,任凭她如何挣扎,如何喊叫皆不放。 直到一思大喊,“放开我,强盗!”他才不由的身子一僵,手也僵了起来。 一思见他呆滞,便顺势捧住他的手臂,便是大口咬下。 那人呆愣中吃痛,便下意识的松手,一思乘机便不顾一切的跳下马来。噗一声,她滚落在地上。 “一思!!”那人见状大喊,似撕心裂肺般痛苦。他以为她落马受伤,他以为还是那次,那次第一次带她去打猎,那时她还不会骑马,小小的身子就缩在他的前面,抱住他。而后猛虎忽然而现,惊吓了马,他虽及时射箭射死了猛虎,却一时停不住受惊的马。 马抬前蹄巨动,一思惊吓过度手一滑便掉下马来,也如现在一般模样,落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死去,那时他亦这般,心仿佛生生被撕裂般痛得没了知觉,原是那时起,他便对她有了感觉,不一样的感觉。 那次侥幸一思只是晕厥又擦破了点皮,并无大碍,要不然他便后悔一辈子,如现在一般后悔一辈子。 他立刻下马而来,向一思落地的地方冲了过去。自此他要拥住她,便再不让过她离开,再不让,就算她再认不得自己,就算她摸到他手上的伤亦能当做不知,他依旧一心一意,他依旧下定决心要将她带走,如何皆要! 只是,他又是一痛!在他下定决心要拥住她时,她先他一步起了来,不看身后一眼,她便往林子跌撞而去……过了林子便是曲城境地,淳于曦大军就在前方……她不顾一切的投向别的男人的怀抱……皇子溪心中波涛汹涌,翻江倒海般的苦水直涌喉间,那样的苦,那样苦得疼!! 他冲了上去,仿佛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他抓住她,唤她,“一思!” 一思依旧挣扎,不顾一切的挣扎,她知道,打开始就知道那人是谁,可是她不要面对,她的脑海没有逃避这个字眼,可面对现在的五哥,她非逃不可。她忽视对他的熟悉,忽视她摸到的伤疤,那条伤疤,是为她而被十五的鞭子所留,她怎么可能忘记。只是现时,她只能选择放弃! 五哥!五哥已然不再是那个五哥! 214、不愿 她依旧喊叫,“放开我,放开我,强盗!” 强盗?是,是强盗,她宁愿面前的人是强盗,也不愿承认那是五哥,宁愿他是强盗也比是五哥来得容易接受。 皇子溪再次一震,因为一思的态度惊愣,因为一思喊他强盗而痛苦,他又僵了僵,终究忍不住大喊,“一思,我是五哥!是皇子溪,你的五哥!” 一思明知答案,只是听闻实情依旧还是一僵。 她愣愣而望,那样告诉自己,五哥的眼似明月清亮而冷,而此人的眼清亮却只有热……她摇头依旧自我催眠,说,“不是,不是!” “月圆之夜,相聚之时,五哥等这天等得好苦!一思,我是五哥,五哥来接你回去!”皇子溪说得动情,盈盈双眸死死的盯着一思。 一思一震,无数的酸楚似山洪爆般侵袭而来,顿时热泪盈眶,她亦看着他,而后依旧摇头,苦涩道,“不是,不是……” “一思,你那样聪明不会不知我是谁?为何不认五哥?为何不愿跟我走?五哥如今得了江山,便是要接你同享富贵,为何不愿……”皇子溪有些激动,他从未说过那般多的话,只是他怕,怕不说一思便不肯认他,不肯跟他。 倘若一思不愿,他要天下何用,他的努力又有何用,他不顾一切的摆脱皇子溪的身份又有何用?? 他的手上着了力,抓得一思微微泛疼。 一思默默的接受着他的质问,不回答。她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在的皇子溪。 她摇头,满含哀伤的看着他,而后道,“一思没了,一思的五哥也没了,就如大蓝没了一般,没了!” 皇子溪一震,只觉心痛得厉害,他看着一思,看着她满眼泪花的眼,那样哀伤的眼中,满满的皆是伤痛,她在伤痛……伤痛大蓝没了?还是伤痛大蓝中有些人没了? 他一愣,不敢深想,也不能深想,他看着她,眼中亦是不满哀痛,他道,“五哥对一思的情意未变,永远不会变!”说着便要拥住她。 一思僵硬,却依旧有理智退开,她避开了他的拥抱,无论情意如何,事实皆不会变,是他,是眼前的人夺走了她仅有的亲情,仅存的温暖……她看着他,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她不知她能有那样多的眼泪,她不知在此刻她能这般脆弱,大约眼前的现实太过于残酷,她那样喜爱的一个人,她那样信任的一个人,却成了凶手,毁了她过去的凶手。她接受不了,怎么也不能接受,看着他,就如同看着皇叔和母亲轻身跳下城楼的模样,就仿佛看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死去的模样,那样的痛,她不要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无奈和凄苦她不要再经受一次,她不要…… 一思的躲避令皇子溪的眼中又蒙了一层苦涩,他只能直愣愣的看着她,而后身子直僵硬,手仿佛忽然没了力道,总有如何努力也抓不住的感觉。 他的手不由的松了松,一思得空,便甩开他,直往林子跑去。 皇子溪的心似瓷瓶,被一思那样一甩而砰一声落地,碎得七八烂。 他看着一思踉跄而去的背影,竟是那样无力,那般痛苦和残忍的事实摆在了眼前,令他痛不欲生。 一思她真不愿跟他走,不愿! 那种念头令他疯狂,他似控制不住,仿佛即刻炸裂的炮仗,他控制不住心中郁结沉痛,他追了过去,追了好一段,伸手就要抓住她,只是忽然林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直往这方向而来。 只在闪念间,他未来得及将一思抓住,密林中便冲出一匹骏马来,马上银色盔甲在冷月星空下散着冷艳神秘的光,似忽现人间的天神般不可亵渎。 他竟是淳于曦!! 给读者的话: 回湖南朋友,分和票不同,票、砖、收皆用来冲榜,相当于考核基数,凭着这个基数的多少认定作者有无收入…… 215、强吻 一思一震,看着淳于曦恐慌的心似漏跳了一拍,只一刻愣怔,便疾步向他跑去,似看到黎明前的曙光般,她不顾一切,竭尽所能的跑着。 淳于曦亦是一震,看到一思如此,他的心顿时似凝固的蜜糖遇热即刻融化般,心内溶溶的皆是糖。他奋力策马,加快度,亦疾跑而来。 皇子溪一惊,不想淳于曦能来得那般快,不想一思竟那样迫不及待!他心猛然抽痛,徒然裂个粉碎。只是他久经风霜,亦是临危不乱之人。 他不慌不忙,吹哨唤来宝马,翻身上马,便直向一思冲去,不到几步,便赶上了一思。 待马行至一思身侧时,他清冷的眼依旧,只是少了温柔清淡多了几分犀利阴鸷,他果断伸手,一个用力便将一思携上马背,掉转马头便向后跑去。 一思惊恐,极不配合,坐在他怀中不断与之抗衡,又打又骂,即便他说出身份,她依旧将他当强盗。她嚷,“放开!放我回去,放我回去,强盗!” 强盗!强盗!她口口声声唤他强盗!他痛,下定决心。 今日他便做一会强盗! 他一手勒着缰绳,一手亦讯而不及的度自外侧将一思圈在胸间,圈得那样紧,一脚将她不断晃动的腿也定在马身上,让她无法动弹半分。 他本可以一掌打晕她,可他不舍,他不忍伤害她一根头,却不知已将她的心伤得遍体鳞伤。 她被夹持不得动弹,可嘴巴依旧是得空的,她无情,只盯着他喊,“强盗,你是强盗,是凶手,放开我,放开!” 她的无情责骂令他心痛,思绪混乱,他不要再听到她的责骂,她不该责骂他,不该! 他猛得压下来,狠狠的吻住了她,将她所有的责骂赌在里面。 一思大惊失色,她万万想不到在这样危机的时刻,五哥竟会吻她,而这样是震惊远远比不上五哥吻她,她的哥哥在吻她! 一思顿时僵住,即便是隔着面纱的亲吻,那亦是亲吻,他滚烫的唇依旧似火般烙着她的心,烙得她生疼。 犹如那次,她怕得不行,整个人皆呆若木鸡般不知作何思考,她是来不及思考,无从思考。 五哥一直那样温柔体贴,从来没有过脾气和逾常,除了那次,在她心里五哥便是如神仙般完美。 上台寺上香后,她便一直心神不宁,因为**她惧怕和伤痛,她自责懊恼,她丢了唯一一件属于自己的宝贵东西,她想留给贺修的宝贝。 回到宫里对着母亲她又不敢露出哀伤,又只得强装欢颜,不到三日便郁结攻心病倒在床。 那时她夜里连连梦见贺修,梦见她倒下高楼时他那双哀痛的眼,失落悲痛中仿佛带着失望……她怕那种失望…… 在现代时,她与贺修便约定,她会将最美的自己留在最幸福的那刻送给他。 他和她一直期待着那一刻,只是终究未能等到,未能等到那刻,她便不得不离开他。而今她来了风潮古都,他不在,而那个约定依旧深埋在她心里,在她心里她是打定主意终身不嫁,她最美的时刻只能留给贺修,只有他可以拥有…… 只是没了,她唯一能留给贺修的东西也没了,她辜负了贺修,她辜负了他一生一世的承诺,她枉为“一一”。 她似进入了永远走不出来的死胡同,一头栽进去便再不能出来。 她便病了很久不见好,后来是风芽看不过去唤来了五哥,将事情原由告诉了五哥。 她不知道五哥当时是何心境,她只记得那日,她烧得浑浑噩噩依旧感觉到五哥握住她的手,依旧模糊听闻五哥唤她的名字,而后听他说,“过去了,一切皆过去了……没有关系,无论一思成什么样子,在五哥心里,在爱着一思的人心里,皆是一样的,一思依旧一样美丽,纯洁,坚强……”他说了很多,她当时迷糊听得不够真切,可有一句她听得真切,亦记在心里,他后来仿佛深有感悟,悠悠说,“真正爱一个人便不会介意她的身份、地位、过去,爱她便是包容她的一切……无论罪孽还是光辉……” 而后他便吻了她,吻她的唇! 她当时烧着唇是热热的,而他的唇竟比她还烫,似滚烫的烙铁,瞬间将她烙醒。 那时她亦是这般的害怕,她感动于他的话,却又怕极了他的话,怕极了他逾常的举动。 一思惊愣,自是从那时起,她才慢慢感觉到他眼中的热烈,亦慢慢觉得该疏远他。她知道的,他待她是不同的,只是她一直不愿承认,一直不肯承认,宁愿逃离他亦不敢对面他。 一思的愣怔让皇子溪疯狂,他本是纯粹的想要堵住她的嘴,他自制力极强,可在那刻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控制不住她安静时心底那翻滚激烈的悸动。压抑已久的情感,因为她的“配合”而如山洪决堤般一不可收拾,他控制不住心中难以抵制的激动和思念,那样的亲昵他仿佛想过千年之久,他渴望了千年……他想她,想她的一切,疯狂的想她…… 他控制不住,放下缰绳,双手捧上了她,那样狂热,那样迫不及待的想将她即刻融进自己的身子里…… 淳于曦亦似疯狂,自他的角度,即便是深夜黯淡,依旧看得见那个黑衣匪徒在对一思做什么,他在吻她!他似受惊的狮子般,难以控制心中的耻辱和愤恨,难以控制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他疯了似的策马追赶,却是被那匪徒的帮凶从侧面来袭,列了队形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一思的身影便被人自他的视线中隔了出去,他看不见一思,看不见!! 给读者的话: 推荐好友的文:《腹黑红颜》《囧囧妖妃》《亲亲狼妃》《丞相的随军夫人》 216、争夺1 淳于曦急切,甩鞭厮杀想闯出一条道来。只是那些蒙面的黑衣人和那次贺家庄的人极像,有度有技巧有战略,分批而上,只为拖延他,拖垮他。 淳于曦眯眼,眼中似火般燃了起来,他不顾背上旧伤未愈,猛甩鞭子击退敌人。他救人心切,又被适才一吻激起怒意,下手亦是狠而准,一鞭一个便将上来的黑衣人撂倒在地。 只是那些人似不死之身般,即便下了地亦能爬起来在地下围着他转,本来正急的马因有人障而减下来,到了最后他的马竟是寸步难行。 他心急如焚,一思的马在不断的疾跑,倘若进了林子便不可寻。他焉能那别人讲一思带走,决不能! 集中心智,他脚下用力腾空而起,踩着围着他人的肩、头便那样飞出了包围圈,待到最后一圈,他一脚踹飞马上之人,自己夺了马飞奔一思。 皇子溪吻得忘情,马力未加度倒是慢了下来。 一思愣怔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便是反抗,可当远远望见淳于曦突出重围而来便停止的反抗,她亦是感觉到了马在减慢,她是想给淳于曦制造机会。 只是她所有的变化皆落在皇子溪的眼中,他忘情却未忘警惕,他对一思太了解,了解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小动作,他焉能不现她的变化?! 一股凉意徒然升了上来,他停了下来,仿佛不可置信,他唤她,“一思……”而后似极具痛苦的问,“为何要这般对五哥?你就这般讨厌五哥?” 她愣住,满含泪花的眼对上他满是伤愁的双目,他与她有着八年的兄妹情,他待她有着八年的细心呵护,她怎么会讨厌? 她不是讨厌,是怕,怕这样的五哥,怕面对这样的五哥,怕面对五哥哀愁的眼时会心软。 她咬唇,摇头,真心软唤他,“五哥……”皇子溪一震,心忽的一软,便放松了警惕,而她便乘着他一时不注意,伤痛道,“对不起……”而后不顾一切便跃下马去。 他惊恐,只是她跳的极快,他来不及阻止,便护着她一同滚下马来! 淳于曦亦大惊,大嚷,“云落!云落!”弃马便飞了过来。 眼明手快,他甩鞭住皇子溪的腿,用力便一甩,皇子溪本护着一思,因为甩动而不得不放开她,而自己因为来不及防备被甩得老远,他被狠狠的甩倒在地,噗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一思亦大惊,想喊出声来,却因淳于曦在场而不得呼出声来。她是顾虑,顾虑两国之间的关系,倘若淳于曦知晓那是承国武帝,那两国的关系便明着决裂,南秦国内情势不稳不可再树敌,而五哥新国刚站稳亦不可树敌,若不是如此他怎会乔装而来! 淳于曦见一思得空,便上前想扶起她,岂料皇子溪焉能罢休,他亦是练得一身好武艺,为母后为自己更为一思,他自小就练武防身,亦是训练了一批有能耐的随从。 他立马站了起来,自腰间抽出软剑来,亦似飞一般冲想淳于曦。 淳于曦机警,巧妙躲开,却是无能再扶一思。 皇子溪出招快而狠,招招歹毒致命,淳于曦稍有不留意便被刺伤。他本是可以与之抗衡,只是旧伤未愈竟的放慢了他的度,皇子溪又回身一剑直冲他心脏,他惊见躲闪,却因慢了一拍而被刺中右边的膀子,血从他的盔甲中流到了手背,滴在地上,他眉头一皱,后退一步换手甩鞭,抵御皇子溪再一轮的攻击。 很明显,淳于曦处于劣势,他伤势在身不是皇子溪对手,身后又有追兵赶来,如不尽快带一思走,他便只有死在这里看着一思被他们带走。 他吼,“云落,上马往林子走!” 给读者的话: 为亲们的砖票支持,加更……嘿嘿 217、争夺2 一思一震,这样的情景再次出现,她的心境竟是有那般大的变化,她竟有些不舍,看着他步步被逼,看着他连连受伤,她心生不舍! 她顿觉慌乱不堪,竟是一时愣在那里不能动弹。 “快走!找小烈!”淳于曦见状,边抵御攻击边大嚷。 小烈!是,小烈与大军来此,便可让五哥知难而退,她看了看淳于曦,便下定决心。 她闭眼狠下心来不再看他,转身立刻上马。 只是皇子溪焉能让她离开,他今日所为皆为她而来,他怎可能让一思离开!他亦即刻调转身来去拦截一思。 淳于曦挥鞭阻止,他巧妙应对躲闪,只一瞬便闪身来到一思身侧,一思正要上马,正好被他擒住。 一思心惊,回头撞见五哥的眼,便慌乱起来,手心手背皆是肉,对于她来讲,她亦不想伤害到他,只是倘若今日被他得逞,带她回了承国,她不知将来该有多少风浪和尴尬! 她清醒,果断且决绝的甩开他的手。 这一甩让皇子溪不由一震,眼越加痛楚、失落,赶上此时淳于曦鞭子来袭,正巧又打在他持剑的手上,手背上唰一记又添一条血印。 他似愣住,低头看着手上新旧的两条伤痕,苦涩的眼忽的变犀利起来,染了仇恨,燃起了火焰来。 他忽的转头看向淳于曦,仿佛将一思转变所带给他的痛楚皆转为了仇恨,而这些仇恨皆转接到了淳于曦身上。 是他,是他将一思的心带离了大蓝,是他将一思带离了他! 怒火在心中燃起,越烧越旺,似冬日的野火般势不可挡,他猛得冲了上去,仿佛势要与淳于曦拼个你死我活。 淳于曦一惊,被他那样的气势震住,连连后退,而此时追兵即至,他腹背受敌,危在旦夕。 一思惊惧,死咬着唇瓣愣是不能动弹,情势有多危机她哪里能看不出来?!出逃喊救援虽是好法子,可如今这形势,只怕是她未走几步淳于曦便要毙命,淳于曦毙命她亦逃不了。 权衡下来,唯有暂且牺牲自己,她悲切,对着皇子溪吼道,“放了他……放了他,我便跟你走!” “云落!”淳于曦不可置信,他不知该喜该悲,在这样危机的时刻她竟打算牺牲自己救他! 不!没有她,他活着有何意义!! 皇子溪亦一震,他亦是同感,为了眼前此人她竟要牺牲自己!? 苦自心底直冒喉间,他盯着淳于曦,眼中杀意更浓,可嘴上他依旧低沉道,“成交!” “不可!”淳于曦急道,“用女人换得性命,你要将我置于何地!?”说罢他便飞身直冲皇子溪。即便鱼死网破,他不要用一思换得性命! 皇子溪的妒火早烧便全身,他如此前来送死正合他意,便也直飞而上,厮打起来! 一思大惊失色,直喊,“不要……” 只是两人皆充耳不闻,那是君子之争,亦是为她而争! 淳于曦虽有满腔的热情和义气,无奈身子旧伤剧痛哪里是皇子溪的对手,几招下来便明显趋于劣势,招招被逼至无奈。又一次他被皇子溪一掌击得防御全无踉跄而退好几步,皇子溪看准弱点,跃身飞剑直冲他心脏而来…… 他的动作快而突然,淳于曦毫无防备,眼看剑就要刺进心脏。 一思花容失色,疾呼,“出云,小心!”只是如何疾呼皆不顶用,剑还是毫不留情的要刺进人体。 千钧一之际,似如闪电,有一箭横射而来,铛一声击中软剑,软剑偏离刺中了淳于曦的臂膀。 正在此刻,林子里忽然星光乍现,忽而冒出哄哄声来,声势浩大,仿佛千军万马整齐而来。而射箭之人乃是一马当先的淳于烈,他亦飞马持箭而来。 仿若说好,恰在此时,西方亦有一对黑衣骑士飞奔而至,对着皇子溪直道,“主子,大军归,撤!” 皇子溪一惊,看着淳于曦有万般个不愿,转头看着一思亦有万般个不舍,只是他终究翻身上马,疾奔而去……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将一思夺回。 一思,是他的,永远是他的! 218、浓情1 皇子溪一走,一思便赶忙跑来,扶起淳于曦便担忧问,“伤得如何?” 淳于曦一震,心甜异常,看着一思,笑了笑摇头道,“无碍。” 一思微震,接触到他热切是眼又有一些心乱,正想着要说些话来赶走慌乱,正巧赶上小烈已骑马而至,他停了停,看着皇子溪所去方向,便要去追。 淳于曦却制止道,“小烈,莫追!” 小烈不解,依旧还是翻身下马,不可置信的盯着淳于曦大嚷,“为何不追?他将你伤成这样!此仇不报,焉能忍下这口气!” 一思微愣,她看着淳于曦心中五味陈杂又是不知咸淡。 淳于曦望了望皇子溪所去方向,微微眯眼,神色异常清冷,他道,“你不是他对手,何况……”顿了顿他望了望身后的林子,又道,“布日古德的军队哪里有这么快被歼灭,你带着多少人来此虚张声势?” 淳于烈闻言,挑眉傻笑,道,“人多人少只要赢了便是,不是么?你不还单枪匹马来救嫂子。”他冲进城内现布日古德大军已走便知二哥计谋得逞,便赶忙赶至增援,岂料却是听闻他单枪匹马了进路赶回营地,原是嫂子极有可能有难!他如何放心,便带着小队人马赶来支援。也是怕敌军人多势众,才利用林子密,天色暗而用了这大张声势的计谋。 那晓得竟被二哥一眼看穿,真是失败至极。 他微微泛囧,继续听着淳于曦训斥。 他严肃道,“那怎能相提并论,云落乃是我妻!如何皆是天经地义!你尚未成亲,母后就你一个儿子,又不懂事,出征几次依旧不知顾惜自己身子,如有万一我如何向母后父皇交代?”淳于曦语气严厉起来,脸亦是拉得老长。 他火大小烈如此冒失莽撞,他更是恼他不畏生死而来,无论他为谁而来,他不顾生死皆是不对。 小烈确实与自己不同,他随云落而去他无怨无悔,那是他的责任,亦是他的义务,可小烈不同,他没有这个责任与义务,况且小烈还有母后,母后所有的依靠也只有小烈,倘若他有事,母后的整个生命便失去了光彩,便失去生活的意义,一个后宫的女子倘若失去子嗣那便是断了生命线,小烈的生死关系到皇后的整个家族。 他如何能让小烈出事,如何能让母后伤心,又如何能让支撑他的一根大柱倒下。 听闻“母后”一词,小烈便一个头两个大,他赶忙扯开话题,二哥有时候烦起来真是比母后还唠叨,他忙逢迎拍马道,“二哥,不愧为南秦三奇绝之一,怎知晓我乃是虚张声势的?” 淳于曦冷眼一扫,冷道,“少扯开话题,前方战事如何?” 皇子溪是做贼心虚才会被他的雕虫小技唬住,倘若大军而至何必闹出那么大的声响来大张声势,完全可以列队而战,让他们见势知难而退。更何况点了那么多的火把也不怕敌人现放箭,分明就是故意为之,让敌军以为他们人多势众。要不是他先前走时早有安排,有一队人马从军营正面而回,怕是也不会让皇子溪的人觉得四面楚歌,大军回了营。 淳于曦的眼眯了眯,看着皇子溪远去的方向,墨黑的眼中生出一点阴鸷来。 皇子溪!扮成黑衣劫匪而来只是想不被人识破身份,撕破脸皮,如今战事,于他于南秦皆不是翻脸的最佳时机,自此亦是他不让小烈追赶而去的最大原因。 只是,今日之仇,他必回报。 小烈闻言见势,只觉心颤,如此的二哥最为可怕,他哪里敢招惹便立马回道,“我去时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我才敢追你而来,要不然,岂不是误了大事。”顿了顿,觉自圆其说得不是很得体,淳于曦脸上依旧冷厉的可怕,他便忙唤救兵,对着一思说,“嫂子,你说不也不是。” 一思微愣,看着淳于烈求救的眼神,心神倒是徒然放松了不少,便轻声对着淳于曦道,“你受了伤,先营……” 只是她话未说完,便被他拦腰抱了起来,圈在臂弯里,将她扔上淳于烈的马背,自己亦熟练翻身上马,而后大喊,“回营!” 小烈一顿,他怎么看怎么觉着二哥死板的脸像是受气包似得极难看。该不是生了什么事? 思考间,淳于曦“驾”一声便策马向东而走。 大营在南,他往东!?淳于烈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回营?他是跟还是不跟?! 219、浓情2 淳于烈不想寻死,所以尚未跟去,只是领着部属直接回了营,偌大的平原上只留得一马二人在月光下往东而去。 夏夜清朗,静谧的夜色中,仿佛只有马蹄急促的踢踏声。 踢踏!踢踏!似有节奏而又有感染力的音乐,快而激越,仿佛每一个音符皆有鼓动人心的神效。 一思听着那样的“音乐”,心似受了感染般同化起来,心腔内顿时似有无数匹马儿在有节奏的奔跑着,就那样越奔越快,越奔越急…… 她如何不知这不是回营的路,只是她不知淳于曦此行何意。她想开口问,却因为心口那跳动异常的心脏而终究忍了下来。 淳于曦一直不话,只是默默的策着马,默默的带着她奔驰着。 马一路疾跑进了林子,才稍稍慢了下来,马蹄声又似舒缓柔和的乐曲,悠远流传在青翠山林间。静默无声的夜里,柔和清冷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投了进来,散在叶上,散在深夜的露珠上,散出一点点微微弱弱的闪光来,给静谧的夜更添几分绚丽色彩。 在如此的安详娴静的夜色中,心本该也一并安逸下来,只是不想一思的心却因为此情此景越加快了起来,因为静,突显了她的心跳声,更突显了他同样急而乱的心跳声。 砰砰砰,仿佛顷刻间只剩下俩人的心跳声,只剩下两个人。 一思不喜欢现时这般的状态,这样的感觉令她慌乱不堪,她不要这样的静,她更不要两人之间这样微妙的感觉。 她轻轻问,“这是要去何处?” 淳于曦不答,依旧只知道策马慢慢行走于山林间。 一思不解,微微有些急切,她隐约觉得现时的淳于曦和往日不同,往日的他亦时常板着脸,却无那般大的寒意,而此刻,她近靠着他,竟是有些不寒而栗。 她吞了吞口水,换一个角度劝道,“曲城一战未完,你乃是一军主帅,忽然离开似乎不妥。” 淳于曦依旧不答,只是静静的骑马而走。 一思更不解,便越加心慌起来,这样的淳于曦令她有些微的害怕,低下头,借着稀疏的月光偶见他手上未干的血迹,他的伤口依旧在流血。 一思只觉心猛然一抽,痛自心口蔓开,她急道,“你的伤口还在流血,我们……” “云落……”他忽然唤她,打断她。 她一愣,不知所谓,便啊一声回头求解。 猝不及防的,他乘着她回头那刻便顺手捧住她的脸,就那样劈头盖脸的吻了过来,那样狠,那样急,那样深深的,仿佛是惩罚,亦仿佛在证明或是想了很久很久只等到这刻才能爆…… 他吻得霸道,仿佛不容抗拒,巧妙的敲开她的贝齿便肆无忌惮的缠了过来,辗转反复,仿佛如何也不够,不够表达他此刻的深情,不够覆盖别人留下的痕迹。 是!他要抹去那人留下的痕迹,他妒忌,他狂的妒忌! 他妒忌皇子溪那般吻她,这片柔软,这片甘甜,这片温热皆属于他,只属于他,他不容许任何一个人强占,不许,绝不容许!! 他的吻越加狂热起来,他似痴似狂,仿佛要将她深深融入他的口中,融在他心底,永远融为一体,就这样不分离,永不分离。 一思惶然又无措,他霸道的吻似吸食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清醒,她只有瞒天瞒地的混沌,只有因为他的狂热给予的窒息般的感觉。 她的脸涨得通红,因为严重缺氧而憋得通红,亦是这极度缺氧的痛楚让她清醒了过来,她开始挣扎,抵住他胸的手在他胸前直乱动表示反抗。而她的反抗只赢来了片刻的停顿,她只稍稍换了口气,他便又压了过来,这次不同,是绵绵流长的细吻,密密的,温柔的,仿佛是呵护,轻柔带着无限的爱怜,温柔带着些丝的逗弄……竟是令她不由虚软了起来……思绪又是一阵混沌。 他吻了很久,那样长的吻,连他自己都不知晓有多长,他只觉胸内仅有的一丝气焰也消失了,满满的填满了甜意,他才不舍的离开,也只是稍稍的远离,依旧点头即刻碰触,他是爱极了那片香甜。 他喘着气,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微红的脸,看着她似蒙了雾气的朦胧双眸,才轻轻祈求道,“云落,答应我,别离开我……别再用那种方式离开我……” 一思一震,顿时明了他所指何事,他适才冷着脸是因为她用自己换他的命,他气她用这种残忍且侮辱的方式离开他。他怕她离开! 又似打翻了调味罐,她有五味陈杂不是滋味,她是不懂,不懂他的转变为何那样快。她亦是不懂,她残花败柳之姿如何赢得他高傲太子的青睐?!新婚之夜时,他明明那样厌恶她。 不知怎的五哥那句话莫名其妙的便冒了出来,他曾说,“爱一个人便不会介意的她的身份,地位,过去,爱她便能包容她的一切……” 她忽的一震,震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给读者的话: 推荐好友的新文《朕的神医哑妃》《玩转俊王爷》《美人福》 220、浓情3 她的愣怔令他受挫,她眼中的慌乱又令他窃喜,他知晓要她原谅需要时间,可他等不及,他没有耐心再等待下去。 卿月尚在她心中,可毕竟他人已不在世。他可以一时屈就隐忍她的心中留有二月公子一席之地,那终究还算有所盼望。只要她在他身边,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他有自信让她转变心意,让自己在她心中占有一个角落。他总有那样一种错觉,她的慌乱乃是因为她的心已动,因动而乱。他的希望仿佛就在眼前。 然而,却不知半路杀出个皇子溪! 皇子溪他不同于卿月,卿月是臣,即便在世他亦可用君臣相逼;卿月温和,他不忍一思难堪尴尬,即便要牺牲自己他亦可默默看着一思幸福。 而皇子溪是君主,倘若较劲便是两国之争,一思绝不会允许这样的状况生,她绝不会让局势为之而动荡。皇子溪乃是一思兄长,亦执意要夺回一思,淳于曦难以想象他待一思的痴狂到了何种程度! 连兄妹**的恶名皆不顾的情感,那该是怎样的疯狂?! 淳于曦震惊,他不知晓,不知以后还会有多少似今夜这般的危险在等待他们!不知皇子溪要掀起何等的风浪再夺一思! 他心中隐约不安,他知晓皇子溪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自贺家庄一事以来,这一路,皇子溪为得一思费了多少心思,他心里明白。 他甚至开始怀疑冷知寒便是他的一个局。 故意将冷知寒放走,以知寒的个性绝对会先报父母之仇再报救命之恩,而此刻只有对中原垂涎已久的西地外域可以利用,秦葬利用西地外域对付南秦,皇子溪便有足够的时间攘内,待到南秦与西地外域两败俱伤时,他便可渔人得利。 故而他每走一步皆小心翼翼,即便在争夺一思时亦是隐瞒了身份。只是不知贺家庄一战未得逞而变得陷入了困境。用五城换一思亦受到阻扰,他便不得不先与南秦谈和,岂料自己与一思皆不配合,便又有了今日这出…… 淳于曦越想越不安,回想军中近期所生的一切,又令他不寒而栗。 一切皆太巧,军中霍乱之时,称一思乃妖孽怂恿南秦将士除之后快之时,皆是那般巧合的在他派人来与之议和的前后,而蓝墨最后那一句话,此刻回想起来却是真正的耐人寻味。 他那时意味深长道,“差点忘了,吾主让下官带一句话,殿下忙于国事可别忽略了他的人,她是暂寄在此如殿下无能力保护,吾主绝不会客气。” “暂寄”!当时他只以为是威胁,原是还有挑战的深含义。 淳于曦惊愣,惊愣皇子溪的谋略,惊愣他的痴狂,他不敢往下想,他不敢想倘若皇子溪真一怒之下撕破脸皮,作为最尴尬的一思会如何收拾残局?! 他看着一思,看着她那双盈亮的双眼,便仿佛看到了新婚之夜的一思,看到适才的一思,看到了于寅口中那个不畏牺牲的一思,看到那个大义凛然顾全大局的一思……那时……她定不会坐视不理,她定会如今日这般挺身而出,不顾一切为大局着想。 “大局”?! 他愣!他不知,以他的身份地位到那时,他该在大局和一思之间作何选择! 他忽然也慌了起来,他不容许有那一刻生,他不会让这种抉择困扰他,折磨他。他急切起来,猛的拥住一思,道,“云落,你是我的,出云,云落本就是一体,你是我的。” 一思又一震,她不知这一刻听他那样说心会慌乱的那般不堪。 她僵了僵身子,依旧不知作何回应。 云落……仿佛她越来越适应的那两个字,云落……云落…… 她更加慌乱了起来,抵在他胸口的手动了动,因为她的微动,他越加用力,将她搂的越紧,她的手抵挡不住,便借用手臂,她整个手臂皆贴在了他的胸前。 夏日衣裳轻薄,他又着着盔甲,银质的手镯和金属的盔甲相碰,出咯吱咯吱的想响来,像柔美和谐的合奏中忽然多出一个尖锐杂音来,听着极为刺耳。 一思一震,不由向手上看去,薄纱丝缎中隐约可见那只精美的镯子来,那只银白色的刻着并蒂莲的银镯子,那是卿月熬病而制,含着那般多的心思和爱意,并蒂莲花并蒂生,生生世世不分离…… …………分割线………… 下一章过十二点……抱歉,今日晚了…… 221、转折 如遭雷击,她猛得用力一推,似要将淳于曦推出自己的世界般,用尽了全力。 她那样突然,又那样的大力,他全然始料不及,一时未反应竟是被她推了开来。他一个失衡便左右晃动起来,此刻仍在马上,他晃动时脚上着力碰到了马肚,马受力便跑动起来,自此俩人皆一时严重失衡,摇晃着险些翻下马去。 一思本就横坐于马上,又失去靠山,便是幌得更凶更险,她惊吓失控下随手一抓,竟又是落了空,又是一惊,眼看不着力便要掉下马去。 恰在紧要关头,淳于曦眼明手快及时抓住了她,正抓住那只带着镯子的手,他已然稳住局势,一手迅控制马,一手用力将她拉进怀中,又重新将她紧紧的固定在身边。 她惊魂未定,慌乱时抬头偶见他深黑的眸子,不禁又越加惶恐起来,她是怕极了他的眼神。她慌忙别开眼去,却将视线和注意力皆落在了带着镯子的手上。 他正抓住她的手腕不放,拇指按在那只镯子上,似也正端详着镯子,只静静的用大拇指轻轻抚磨那并蒂莲花,仿佛若有所思。 一思一惊,猛的要将手抽出来,却是如何也挣脱不出来,几番纠缠,她终于停下。 她是愣了,看着她的手腕上多出的那一道血红的温热来,她一时愣在那里如何也不能动弹。 血正由着他的手不断的流下来,一条,两条,三条火红火红的血蛇正游向她,一点一点漫上了她的手,漫进她的心口,那样火红且滚烫的血似岩浆般在她心上溶出一个洞来,疼,是那样的疼…… 她抖动着双唇,抱歉道,“对……” 不,他不要对不起,至少此刻他不要对不起。 他忽的压了下来,吻住她,含着她颤抖的唇片……他不要她说话,他不要听她说见外的“对不起”,他更不想听对不起以下那冷情的话语…… 此刻,难得的独处时刻,夜色静谧,密林山间,只有他与她,他只想留住美丽,即便那美丽只限于表面,他依旧要珍惜,对于他来讲这已是难能可贵得紧,仿佛世间只剩下他和她,仿佛她只属于他,身心皆属于他…… 他吻得深情投入,仿佛用心在品尝,用心在呵护,他的手一直未离开她的手腕,未离开那只镯子,一直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抓得那样紧,那样用力……用力到他手上的伤一直血流不止,热热的血就淌在她手上,淌进她心中……她亦是没动,即便手上那样的疼,她也未动,只是静静的接受着他的呵护,静静的落下一滴泪…… ……分……割……线…… 于茂跟随劫匪去了承国,主子密令说查不出什么来来便提头来见。只是那人极狡猾,入了承国便没了方向。他呆在承国边境半月竟是毫无收获,正要放弃时主子竟又传密令让他火回国,赶往曲城。 其实淳于曦在承国使节来访时便猜出了贺家庄那些人乃是皇子溪所派,便没了于茂留着查访的必要。 只是令于茂自己也未想到的是,在承国毫无收获,在露宿三界之地时竟听闻一则消息,江湖上正盛传一则买卖,“得一人,得三千”。不知是何人所设悬赏,用千金千银千美女换取一个女子人头。而且设了重重关卡,只有有真材实料的人方可拿到那女子的画像。 三界之地,三教九流之人繁多,便纷纷议论起着女子来,皆猜测着此女子为何人,是何身份,为何能让人出如此重金买命。 于茂只觉为所未闻,但从这买主的慎密安排来论,定是要有绝对的把握将那女子弄死。 于茂亦好奇,何等的女子才能令人大费周章,而出得起千金千银千美女的雇主又该有多大的排场,定亦是非富即贵。他虽好奇此事,却因有事在身未放在心上。翌日清晨便早早离去,若不是一曲幽怨的箫声引起他的注意他大约亦不会知晓那个雇主想要哪个女子的命。 于茂亦是弄音之人,听闻那样新奇幽怨的曲子便不由心动起来。他循声而去,却以不见人吹奏,只见一个衣裳褴褛的背影,他一手拿着箫,一手正捂着唇咳嗽,一旁一位老者在为他轻轻抚背,边抚边说,“肺未全好便动气吹箫,你果真不要命了。” 而那人,轻轻咳了几声便无力道,“倘若她在便能听到,便会知晓我尚在人间……” 那人离于茂很远,他听得不是很真切,可那人的语气调调却是极像一个人,那人极似二月公子! 他一个愣怔,便立马追上前去,却不知被一飞奔的马车拦了去路,跟丢了人。 他本可在第二日再次等待箫声,却因为二月公子此人令他联想到一个传奇的女子,他完全是天马行空的联想,却不想是歪打正着。 因为二月公子,他想到了太子妃,便好奇去应试,通过重重考核他终究得到画像,果不其然竟是太子妃!有人要至太子妃于死地!! 给读者的话: 不出意外下更依旧在晚上…… 222、谋略 清月西斜,落在连绵起伏的山岚间,制出一幅娴静安逸的画来。马儿在山道上狂奔着,急促的踢踏声惊扰了这一片宁静。 皇子溪一行见势而逃,为避免暴露身份绕道而行,入了山间林子。 一入林子,皇子溪的马便忽地停了下来,掉头往身后看了看,便似定住般不动。 看了好半响,他皆未说话,如石雕般只望着那个地方一动不动。 蓝墨心生忧虑便上前叫了声,“主子。”他是想提醒主子,现时情况未明,在此停留委实不安全,何况更深露重,即便是盛夏夜间的林子里亦是极寒之地。 主子在大战中又受过重伤,这样的夜本该好生休息,却是为了一思公主亲自而来,适才又被淳于曦一鞭摔倒在地,已然吐出一口血来,定是又动了元气。 国事操劳心烦,倘若身子再不适,那承国刚打下的江山便危已,他是主公最亲近的臣子,便有义务和责任为主子守住那得来不易的江山。他便又劝道,“主子,后有追兵,林子又阴冷还是先回营……” 皇子溪闻言,却是冷冷打断道,“毫无追兵!”顿了顿,他凄凉一笑道,“朕执意出宫时,母亲骂朕,昏庸无脑,失去理性。骂一思乃是祸国殃民的妖精,九尾狐转世,专惑君心。她还说,朕是明见万里之人,独在一思面前全然成了废人。” 他又忽的一笑,苦涩漾在嘴角,叹了口气道,“母后果真未说错,在一思面前,朕全然是个废人。如此拙劣的骗术竟也会上当受骗!根本不会有追兵,那些隐在林子里的将士只是唬小孩的幌子……朕竟然以为是真……果真如同废人……” 他淡淡而说,语调极其的柔和缓慢,可蓝墨听来却全然是另一种感觉,仿佛痛心疾般满满的透着悲痛和悔恨。 蓝墨一震,他远远而见一思公主与主子纠缠,主子此番感慨定是与此有关。 他一愣,便安慰道,“来日方长,公主之事可以从长计议……” 皇子溪凄苦一笑,重复道,“来日方长?”顿了顿,他又道,“母后如何会给朕机会从长计议……” 母后为了这一天忍受了多少痛苦和磨难,她如何会让一个女子毁了她盼望已久的今日?!母后定不会坐视不理,他之所以这般急切便是要赶在母后动手之前先得到一思。他不是不信任淳于曦的能力,只是他更想自己保护想保护的人。 只是……他真的错了么? 为何一思不愿,不愿随他而来……他的心蓦地疼痛起来,他紧紧握住了缰绳,看着远方的黑眸定了定,似又看到那双哀怨的眼,盈盈闪着泪花,似又听闻得她无情的喊他“强盗”。 不是五哥,是强盗! 皇子溪一震,肝胆俱裂。 恰在此时,树梢上忽的飞下一只鸟来,落在他的肩上。 他缓神,熟练的取下鸟爪子上的信件来。蓝墨见状,立刻自腰间取出夜明珠来为之照亮。 皇子溪展开书信,竟是一愣,脸色徒然苍白起来。 蓝墨忧心,便急问,“主子,可是宫里出了事?” 皇子溪将书信揉在掌中,紧紧握着不放,紧握着拳,仿佛在宣誓。 此信确是宫里而来,是他安在母后身边的内应来的书信,信上除了“人头”便没其他字样。 只是即便只有两字亦足够表明母后的心意。母后她,她定是铁了心来要一思人头!她要杀一思!! 皇子溪一阵慌乱,他如何能让此事生,他缓神,即刻恢复镇定,想了想,忽的问蓝墨,“墨,淳于曦如何攻下曲城?” 蓝墨一时猜不透主子心意,呆了片刻,随后回道,“火攻。”看这曲城满城烟雾缭绕便知晓乃是火攻。 蓝墨一震,忽然眼中一亮,似明白皇子溪所为何事,便又补充道,“乃是用祈福灯为引。”他们站在山腰上看着曲城燃起火来才去攻的营,曲城燃起火来的那幕,他们在山腰上看得清楚,空中忽然便燃出一个火球来,委实惊叹了所有在场的人,而当时只有主子赞叹,“一思好谋略。” 那时他便知,那定是与祈福灯有关。祈福灯一事在大蓝是传奇,他自当也知晓一点。 主子问起祈福灯,问起攻下曲城乃是公主谋略,这为何故? 蓝墨疑惑,便道,“主子是想……” 皇子溪一笑,淡问,“墨,可曾听闻风潮古都的由来?” 蓝墨一喜,笑道,“自当晓得,传说风潮古都原是四分五裂的诸多小国,为争夺领地连年征战不休,尸横遍野,一片凄惨荒芜,百姓疾苦,日子难熬。为此触动了天帝,天帝联系百姓疾苦便派得玄女风潮下凡整治,风潮运用她的智慧和美貌,征服了所有君王,最终是皇太祖,皇古都赢得玄女芳心便统一天下,皇太祖极爱玄女便用俩人名讳定了国号,便成了现在的风潮古都……”蓝墨忽的明了,喜道,“公主堪称玄女再世,主子,好谋略!如此,皇太后便会有所顾忌,即便皇太后不顾忌,天下人皆不会杀公主!” 给读者的话: 晚了,抱歉……下更十二点后才能奉上…… 223、不安 自有风潮古都以来便有这样一个传说,得凤凰者得天下。 凤凰者玄女也,天帝之女,浴火重生乃不死之神。相传当至乱世时凤凰便会化作人形出现于世,拯救百姓于疾苦间,助君一统天下,便又传言,得凤凰者得天下,有如当年皇太祖得玄女风潮便得天下。 小时候一思也听母亲说过此传说,母亲说到风潮与古都之爱时便会羡慕不已,她常说,“千年前即便玄女与古都未成连理,他们亦是最幸福的一对,至少他们的名字被人称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对于母亲来说,只要能有一样能和心爱的人连在一起便是幸福的,无比幸福。 只是对于她来说,即便是见上一面亦是奢望,更未来连在一起。为此她才那样爱护那只镯子,镯子便似锦文帝,有此镯子在身边,她亦觉得幸福。 一思不由又抚上了自己的这个镯子。睹物思人,大约便是这种滋味,只是她才现可以如此思念一个人…… 她不免黯然伤神,又眼中黯淡,怏怏的失神。 风芽看在眼中忧在心中,这是多少次了? 自火攻曲城之后公主便似换了个人,时不时的便看镯子,时不时的便抚摩它,对着它怏怏愣。 而每次太子见着如此的公主便会露出以往那可怕的神色来,而后也不让她通传便转身就走。 风芽隐约觉得太子的态度似变了,而公主似乎也变了,变得更加不爱说话,更加爱沉思,更加难以捉摸。 若是一思性情不变,风芽倒是挺乐意一思看镯子,那样太子便会来得少,她便不用心惊胆颤。 自打她入了营,虽说是看着太子翻天覆地的变化,却是如何也忘不了他先前那些禽兽不如的行径,她是如何也不会忘记他将主子的孩子生生打掉,幸好有神医在,听烈王爷说,主子当时伤得差点就不能再孕。 想到这,风芽便心有余悸。 她打了激灵便提醒一思道,“主子,今日第八次了。” 一思一愣,呐呐想,是有八次了么?她看镯子有八次了么? 原是今日她想卿月有八次了。只是为何还是觉得似亏欠了什么,心里依旧不安,依旧似搁着什么东西般难受。 她未说话,只是站起身来走向窗子,烈日当头,风若游丝,即便在窗口依旧是酷热难挨,额上细细的冒出一层汗来。 风芽跟在其后,轻轻为之扇风乘凉,又道,“主子,渴不渴?需不需要喝一碗酸梅汤?” 一思依旧望着窗外,轻轻摇了摇头,道,“留着给小烈吧,他练完兵来,定会喊渴。” 淳于曦带兵严格,即便炎炎酷日依旧不免每日一练的习惯。 说到烈王,风芽便不由的眼瞄门口,平日此时早已操练完毕,今日似乎晚了,辰时已过皆不见人影。今日仿佛连太子皆未见,委实奇怪。 一思亦觉奇怪。 曲城一战,战术精湛只是依旧还是让老奸巨猾的秦葬逃脱,秦葬料定山沟有埋伏便与布日古德带着一小队人马翻山而走,便逃离了包围圈。 他们一路逃窜便进入了三界之地,通过三界之地回了西地外域。 淳于曦一路追赶,便安营扎寨在林城。林城紧挨着三界之地,乃是西部入南秦的第一道关卡,淳于曦在此扎营也是为提醒对南秦蠢蠢欲动的人,务要忽视他南秦大军,务要走布日古德的老路。 只是她想不通,布日古德大败而归,理应该休整一段时日,却不知他即刻又迫不及待而来,又在重整军队,似要再次出征。 而林城更是奇怪,忽然来了很多江湖人士,集居在凤来客栈亦不知在谋划什么。 更为奇怪的乃是凤凰传说,一时间大城小巷似皆在传言这玄女转世的神话,而曲城一战,不仅让淳于曦名声大噪,连带她也名声大噪,军中之人皆称她乃火凤凰,说是女中豪杰以凤凰为,而她令十万大军起死回生有如那不死凤凰,便皆称她乃火凤凰。小烈初次听闻外界传言那传说时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嫂子便是那玄女转世,为出云而来。古有风潮古都,今有出云云落,嫂子用计火攻曲城绝非偶然,乃是必然焉。” 淳于曦当时听闻此言,并未有预料的喜悦,反倒眼中徒然生出一丝不安来,一思当时便觉不对,现在联想起来,她亦有些不安,总觉着似有什么大事要生,而此大事还极有可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给读者的话: 不出意外与昨日一般……困……如有别字明日再改之…… 224、传唤1 正心烦意乱间,于寅在门外恭敬道,“末将于寅求见秦良娣。” 一思愣了愣,对于“秦良娣”这个称呼她似乎越来越觉得刺耳。 她缓了缓神,便应声唤于寅进来说话。 于寅入内依旧恭敬,俯身行礼道,“末将参见秦良娣。” 他俯身行礼时动作极为僵硬,似是背后绑着一根板子似的无法弯曲。 一思看着这才想起曲城大战那夜,淳于曦带她回来后便罚了于寅五十军棍。理由乃是护主不利,玩忽职守。 此事事出有因,根本不是于寅的过错,一思如何看得过去便为他求情,却不料亦是没用,淳于曦回得暂钉截铁,“军法难容。” 军中之事她本不该多问,便也住了嘴。只是可怜于寅余毒未清又受了五十军棍,打得皮开肉绽的险些丢了性命。 现在想来一思依旧觉得抱歉,倘若不是因为她,于寅便不会受此责罚,便不会受伤。 她自责,关切问,“伤势可好些?为何不多休息几日?” 于寅一愣,不想一思会这般问,心中微微感激,只是面上依旧平和回道,“谢良娣关心,主子给了上好金疮药,伤势已经大好,只是动起来还有些微的僵硬。” 一思难以想象淳于曦那夜一点不讲情面责罚似是要将于寅活活整死,事后竟会送金疮药给于寅表示关心?!他的态度变化得也太过大了一点! 正想着,一边风芽忍不住低声嘀咕说,“打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人会受伤的,坏事做尽了,便想用一点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心以作补救,安的是什么心……” 一思一震,不想风芽这样口无遮拦,忙轻咳一声,扯开话题问,“于参将前来寻我,可是有事?” 于寅依旧恭敬,道,“主子请良娣换个便服,去后院一趟。” 一思微愣,这是曲城大战后淳于曦第一次请她过去。 她这才现,她似乎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他本就繁忙,自那日林子回来后,他又似变了很多,变得极其惜字如金,回营老一段路,他愣是没有一句话。后来追着布日古德便一直在路上,也只是关心一下,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来了这林城,他似乎更忙将她安置在此便似乎没见上几面。 她忽的心中忐忑,不安的轻抚那只镯子。 其实他有没有来,大约很多时候她皆未在意…… 她一震,心中隐约不适,缓了缓神,她便问,“可知是何事?” 于寅回曰,“末将并不知。”顿了顿,他又道,“末将在外等良娣。”说着便退了出去。 风芽也只觉奇怪,平日这时他皆会来看,有时窗外一望而过,有时走进来看看,今日突然唤公主去后院,所为何事?后院乃是这郡府的练兵之地,唤公主过去,那是为何? 风芽忽的想起以往的淳于曦来,他逼疯太子妃那幕,她是做梦皆会吓醒。公主告诉她关于青岚疯病原由时,她果真傻了好半响,淳于曦只为青岚心中有其他人便将她推给他人,逼她成为人尽可夫的女子。 这镯子乃是二月公子所赠,公主一直看着镯子呆,他看到不止一次,他定知晓公主在思念谁,难不成,难不成他要让公主去练兵之地,让众将士羞辱公主?! 风芽大惊,越想越怕,便忙拉住一思的手急道,“主子,你不能去。太子他毫无人性,倘若他起疯来,像报复青岚那般报复你该如何是好?主子……” 一思愣怔,不想风芽会说出这等话来。她似乎从未想过淳于曦会这般待她,是他这段日子的逾常给了她错觉还是因战事连连让她忘记很多过往?她不知……只是……她不知为何有那样一种笃定,笃定淳于曦不会那样待她。 她笑了笑,安慰风芽道,“今时不同往日,你主子我在军中将士心中形象极为光荣而尊贵,即便淳于曦让他们这般待我,他们亦不敢亵渎。你放一百个心。” 说着她便进了里面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随着于寅而去。 走在路上,她心中依旧忐忑,她虽知晓不可能生像风芽说的那种事,但淳于曦让她一个女子去校场作甚?难道是为凤凰一说,鼓舞人心而去? 她一路走着便一路思考着,看着极为惴惴不安。 于寅虽在前头,转弯时易是用余光瞄过一思,自当明白一思现时的表情眼神。快至后院时,他便忽然说,“主子其实并非冷酷无情之人,他待那些他爱或是爱着他的人皆是极其用心的……” 225、传唤2 一思恍惚,不想于寅忽然会如此说,只觉有些懵,便“啊?”了一声。 于寅顿了顿,便又继续说,“主子做事一向是有原因的。拿末将之事来说,并非是猫哭耗子之意,于公末将确实失职,失职便该罚,这是军规,主子公私分明,即便自犯了军规亦会受罚。于私,末将乃是主子最亲近的下人,他亲自拿药来看末将那是他的心意,末将感激不尽。末将并不愿主子,反而觉得有如此主子死而无憾。其实姑娘不知,主子做的每一件事皆是有不可不为的原因……即便原太子妃那事亦是事出有因……大约只有对一思太子妃,是他今生唯一补救不来的痛……” 于寅极少说那般多的话,他亦是惜字如金的人,他所言又自肺腑,一思亦能感受到他待淳于曦那份浓浓的敬意和尊重。 她知晓,知晓他在为淳于曦解释,解释先前待她的伤害皆是又因,只是……他不知,她纠结的大约已不仅仅是先前的伤害…… 一思更乱了起来。 心慌意乱时断断续续的箫声引起一思的注意。箫声断断续续极不熟练,似正在练习,即便如此一思还是能听出那幽怨而悲切的曲调乃是“穿越千年的相思”。 一思一震,忽的不顾于寅寻着箫声而去…… 箫声亦来自后院,只是待她入得后院箫声却忽然停了,便再没有响起过。 一思有些急切,她知晓风潮古都的名曲和音律,此中并无“穿越千年的相思”,而此曲乃是现代所有,乃是贺修所会,如何会在军中出现?难道淳于曦一直将卿月带在身边,卿月就在她的身边? 她忽然心慌无措了起来,倘若如此,那她这些时日来的所作所为对卿月便成了巨大的伤害!!她不敢想,不敢想自己给卿月带来多少伤痛。 她愣在那里,脚似被凝固了般再不能动弹。 于寅早已现她的异常,便问,“良娣,可是身体不适?” 被于寅一问,似唤回一思的神来,她一愣,便答非所问道,“于参将可知晓是谁在吹箫?” 于寅微微皱了皱眉,刚想回话,却是有人先他一步答了出来,那人道,“乃是参将于茂。” 话音刚落,淳于曦便从拐弯处走了出来,看见一思慌乱未定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便走了过来,似未生过什么,笑了笑便问一思,“如何?你若喜欢,我唤他来为你吹奏一曲。他熟知音律,箫曲不亚于秦葬。” 一思只觉心下一颤,这样的淳于曦只会令她心生畏惧。 她摇头,讪讪道,“不用,不用劳烦他。” 淳于曦一瞬不瞬的看着一思,眼中冷冽凝聚,好半响才道出一个字来,“好。” 而后便又没了声响。 院内早已过了操练时间,便没了喧闹声,辰时已过,日头毒辣,院内便更加没有人来,竟是静得可怕。俩人无语竟是一阵尴尬。 一思不安,那样的宁静令她惊惧,令她尴尬,更令她手足无措。 她试图改变现状,试着镇定,便找了话题问,“殿下唤我来,不知为何事?” 淳于曦心中酸涩异常,他不答反问,“倘若无事,便不可唤你来?” 说着,他的眼不由的瞄上了她的右手,现时她右手下垂,镯子隐在长长的衣袖中尚看不明,可他知晓那镯子在,就似卿月一直在她心中一般,一直在那个地方。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承受一切,可以容忍她心中藏着别的男人,可他大约太不了解自己,看到她看着那镯子时的神情时他便明白,他忍受不住,如何也忍受不住。 那夜他吻她,手却是紧紧的握住那只镯子,他不知他的幸福来临之际那只小小的镯子竟会让幸福瞬间飘得那样远,他甚至后悔,后悔早些时候为哄她开心将镯子捡回来……当时他真有那样一股冲动,即刻将那镯子捏个粉碎,将横在他们中间的那堵墙就那样击个粉碎。 他终究忍住,乃是因他知晓如此只有让一思更恨自己。他以往的过错即便他舍身相救无数次亦是弥补不过来,他一直忍着,忍着她的冷淡,忍着她对着镯子呆愣,忍着她待卿月的思念越来越深,可他不知他还能忍多久,他不知他会不会就这样突然爆将好不容易建立的好形象便毁于一旦。 他定了定神,忽的拉上她的手,而后对着正呆木的一思笑道,“随我来……” 226、绝影 一思自当知晓淳于曦不会像风芽想的那般待她,但淳于曦忽然传她,又不说原因委实让一思心中忐忑。 只是她万万想不到淳于曦会带她去马厩,随后便牵给她一匹马,笑道,“此马绝影,如今是你的了。” 绝影!? 一思一震,顿时愣在那里彷如石化。 皇叔曾说,“绝影,皮毛雪亮如银,度快如闪电,奔驰时彷如无影便被誉为绝影,快得连影子皆没有的宝马。” 那是皇叔教她骑马时向她介绍自己坐骑时说的话。皇叔还说,马是将帅最好的朋友,战场厮杀,马是最亲密的伙伴,一个成功的将军身旁必有一匹贴心马兄弟,这亦是一个将军的标志,在战场上见马如见人。 绝影便是跟随皇叔多年的贴心兄弟。 见马如见人,她此刻终于感受到那种感觉!绝影,乃是皇叔的爱马,见着绝影有如见着皇叔一般…… 一思愣住,看着那白马,顿时眼眶湿热起来。她抬起手来,微微颤抖扶上那匹马。 绝影乃是极其凶悍之马,亦是极有灵性之马,一思碰触时它确是极为配合,似极其适应她的按抚,时不时还会动动前蹄,仿佛以示友好。 她第一次扶它时它亦是这般待她,当时皇叔为之惊叹过。他还半开玩笑的说,“看来绝影和一思极有缘,本王从未见过它对本王以外的人这般温顺过。幸好一思乃是女儿身,倘若是男儿,皇叔这马兄弟怕是要割爱了。” 皇叔对她从不吝啬,只要她喜欢他几乎什么都会给她,唯独这马,他是话里话外皆不愿割爱的。知音难求,大约爱马亦是如此。此马就如同他第二条命般宝贵! 只是如今,见马却再不见人…… “皇叔……”一思抚着马呜咽出声,思念化作热泪,如豆滚落般落了下来。 往昔的一切像似昨日才生般历历在目,仿佛昨日她还环住皇叔的腰,同骑绝影而行。 她就依偎在皇叔胸前,享受他给予的无限关爱,绝影如飞般的跑着,她亦不怕,风似箭般在耳边飕飕而过她皆仿若不觉,眼中、耳中、心中只有那份失落已久的父爱,那样温馨,那样温暖……只是却也是那样的短暂,那种父亲般的感觉,今日,明日,甚至往后所有时日皆不会再有……她的皇叔再不会回来……不会…… 痛楚自心底蔓延开来,一思只觉痛得无力,泪不听使唤的狂流下来。 所有美好的东西,所有属于她的幸福,都没了,都离她而去……她顿觉无比孤寂和无助,小时候那个雨夜孤零零一个人的感觉又袭上心头,她不由的颤抖起身子来…… 一双手自身后圈了上来,淳于曦自身后拥住她,紧紧的拥着,仿佛要将他所有的力量皆给她,一丝一毫不剩皆给她。 她微愣,而他却轻轻在她耳畔说,“试试你的马,如何?” 说着他便翻身上马,又伸手一捞将她捞上了马背。 她和往常一样横坐于马上,坐在他身前,他的双臂似护栏般将她圈在马头与他之间,似将她护住,就似皇叔第一次带她上马般一样。 而她亦像第一次乘这马一般,有些局促。 他冲她一笑,而后便驾一声策起马来。 绝影度极快,起步亦比别的马快几倍,似箭般嗖一下便飞了出去,她又是一吓,和第一次乘它一样,吓得只抓着紧靠着她的身子不放,死死的圈住他的腰,紧紧偎在他胸前…… 风在耳边呼呼而过,他的心跳声亦在耳中砰砰作响,她含着泪,静静的聆听着风与心跳合奏的奇妙曲子,身心竟是一畅。 有暖暖的东西似在心中游走,慢慢的顺着血液蔓延开来,她是感动,感动他为她寻来此马,感动他让皇叔的影子留在她心中,感动他让她找回那一刻失去的美好…… 那股暖意漫在眼中,蓄满了眼,她紧依着他,轻轻的说了声,“谢谢你,出云。” 她说得极轻,可他还是听到了,“出云”,她又叫他出云。他身子一震,幸福亦在胸口荡漾开来,似雨过天晴,心中忽的明亮起来。 他微微弯起了唇,便兴奋的快马加鞭起来,一路狂奔,直奔城外而去…… 在城外奔了很久,他又带她去了三界之地,去了一家名为追忆的酒楼。 酒楼摆设精致,雕梁画栋像极了江南小筑,和这大漠的风景极不搭调。淳于曦仿佛是熟客又似早就预定了位,小二很是熟络的迎了上来说笑着就引他进了靠窗的雅间。 一思微愣,因此情此景而愣,更为淳于曦此举而愣。 现时她已然清醒,恢复理智,她不明淳于曦此举所谓何故?现时表面平静,其实波涛汹涌极不平静,他堂堂南秦太子不带任何侍卫出现在此是为何故?微服私访?还是只为博她一笑? 227、汤羹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淳于曦抿了一口茶微翘唇片道,“三界之地鱼龙混杂,却是消息传播最快最密集之地,三国之间的消息皆会在此集中而后由此散播出去,在林城这种边界之地,要得到快而准确的消息来此比自己打探来的快。”顿了顿,他又含笑说,“来此坐上一会比蒙着头对着地图兵书来得有效。” 三界之地虽鱼龙混杂却是三国商品互通的唯一集市,来往商队颇多,人流量亦是极大,自当消息传来得快也传走的快。这些她能明白,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明,他将她带出来用意何在。 若要乔装他便该带个随从,带她出来委实引人注目。 他自己本就高大威猛又英俊潇洒,周身似闪着光一般的耀眼,再带上她这个亦闪着光的女子在身边,完完全全的引人视线,打探消息不该乔装隐秘而行,如此大张旗鼓她倒是第一次见。 淳于曦此行之意,她委实猜不透彻。 她依旧记得适才进楼那一刹那,虽未制造出什么天大的轰动,却着实引来不少的目光。其实进入三界之地的集市,她便觉得有眼睛一直未离开过她。 即便此刻,她坐在雅间,她甚至还能觉得身后有一双凌厉的眼正透着门毫无隐晦的射进来。 她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却是被刚进来传菜的小二打断。 小二含笑顺口溜出一句“菜来喽……”便闯了进来,而后熟练的报一道菜放一道菜,不一会桌上便摆满了一桌子的菜。 一思又不由一愣,在小二报菜名时她便已经愣住,现在看着那些个每一道皆是自己喜欢的菜式时,她更为愣怔。 这里的每一道菜皆是她极喜欢的!! 如何能这般巧合!? 她忽然明了淳于曦带她来此是为何故!该不是特地为这些菜而来,一看这酒楼装修风格便是江南一带的,而她喜欢的菜式几乎皆是江南菜系。 她微愣,看向淳于曦。 淳于曦正动手为她盛汤水。 是雪梨枸杞银耳羹,喜欢它亦是因为贺修。贺修第一次为她买的夜宵便是这雪梨枸杞银耳羹。 她大约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夜晚,她大一暑假第一天打工,在一家餐厅当短期服务生,餐厅生意极好开得很晚,她们收拾完下班亦是很晚。 那时她还没手机,便还未来得及告诉贺修自己在哪里打工,可当她自餐厅后门出来时便愣住了,贺修就在眼前,就站在路灯下和所有电视小说中说的那般一样在等她。 看她过来便抬起手中的包装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而后说,“送外卖的。” 他为她准备了夜宵,便是雪梨枸杞银耳羹。 那一碗羹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羹汤,她至今都记得那个味道,冰冰凉凉,清清爽爽的泛着一点甘甜,她爱极了那种味道,那该就是恋爱的味道。 她看着那羹汤又一阵恍惚,因为贺修而恍惚,因为淳于曦巧合的知晓她喜欢这汤羹而恍惚。 在大蓝时,她们的食物本就少而次,哪里有好东西吃,皇叔回京偶尔来时带些什么,偶尔带她回府也会命厨子为她做喜欢的菜式,五哥偷偷带她出去时也会挑她喜欢的点,可她从未有要求过那道菜。因为那是贺修给她的恋爱味道,所以她只有他在时才会吃,才会品。她也从未提过自己喜欢这道菜,即便风芽,她亦未说过,除了贺修大约每人知晓……淳于曦如何知晓? 228、温柔 恍惚间,淳于曦已盛了一碗递给了她,柔声说,“听小烈说,你近日胃口不适,雪梨清爽,你尝尝。” 一思微愣。看着那一碗雪白中带着点点微红的雪梨羹微微愣,看着这一桌子为她而设的菜肴亦是愣。 她夏日本就胃口不佳,而自那夜回营后她便心神不宁,食欲越加不振,整日亦是恍恍惚惚的连脸色皆灰暗了起来。小烈每日会与她聊上一会,自当知晓她的状况,那日看她不思食物,他还传来了陈太医为之诊治。 她无病陈太医自当看不出什么来,只道,“怕是酷暑炎炎,食欲不振而至,吩咐做些喜欢又爽口的兴许会好些。” 她微震,忽而明了淳于曦的用心,这些果真是为她而备。 “不合胃口么?”见她只呆愣不动,淳于曦显得有些不安,他又换盛了一碗莼菜汤,又放在一思面前,又说,“试试这个,亦是爽滑可口的。” 一思亦不动,她心中已然五味杂陈,早已不知滋味。 她轻轻的抚上那只镯子,盯着汤羹,竟是不能动弹半分。 罪恶、愧疚、微微感动已在她心中乱成一团麻来,紧紧纠结在一起,如何也分不开来。 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皆落在淳于曦眼中。她的慌乱,她的愣怔亦是一根刺般深深扎进他的心坎。 那夜那个镯子的凸现委实将他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一思的态度即刻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刻他便知晓是他错了,他该怕的根本不是皇子溪,而依旧是卿月。 藏在心底的那人远远比浮在表面的那人可怕得多得多,心底的那个似烙印,即便除去亦会留下疤来,卿月,在一思心底根深蒂固,即便人不在,意会影响她的一言一行。 更何况人还在。 当于茂回来禀报所闻时,他震惊、惊喜,却随之带来了恐慌。 倘若那吹箫之人却是卿月,倘若一思最终遇到卿月……他不敢往下想。 他当时为激得一思求生而骗一思卿月在他手中,可他那是以为卿月已故,只要一思看到他真心,只要一思接受他,他再解释清楚便会无碍。 可卿月未死,一思又因镯子而又思及卿月,他心中更是烦乱不堪。他不去见一思,乃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怕一思见到他便想起卿月尚在他手中受着折磨,他便给她机会,给她机会好好的理清思绪,亦是给自己冷静下来的机会。 而现时时局不稳,亦是他给自己不见一思的最好理由。 若不是小烈提醒,他大约还不知晓女人还要用哄的。 小烈那日与他商议完战事后便问他,“二哥可知,为何二月公子深得女子芳心?” 他一愣,心虚冷道,“如何想起这事来?”于茂回禀之事他并未让小烈知晓,小烈心直口快,倘若他知晓那人可能是卿月便会不顾一切去寻来,而那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局面。 现时,如何能让一思与卿月相见,那是自掘坟墓。 然小烈忽然问起二月,他便不由心虚担忧,此事消息已漏。 闪念间,小烈却白了他一眼,道,“二哥以为以命相救便能得到嫂子芳心?那只是一时的感动,感动过后便又回到现实,那时嫂子依旧会想起对他温柔如水的二月来。二月最得女子芳心,不是因为他够帅,南秦三奇绝中,论相貌他不如知寒俊秀,论帅气他不如二哥有型,论才学亦是不如知寒,论武艺亦是不如二哥,论身份背景亦是不能与二哥同日而语,可为何二月却能获得京城所有女子的芳心,大到街边卖菜的老奶奶,小到抱在手中的奶娃,外到江湖侠女,里到宫中宫女皆对二月痴迷成灾,是为何故?乃是温柔如水四个字,女子似花,热了会蔫,冷了会枯,而唯独着春风如沐才能令其越加娇艳。你这般只会舍生相救怕是拼上性命也不见得得到花之青睐。”他说的头头是道,而后便拿出一张宣纸来塞给他道,“拿去,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嫂子近日委实反常,整日抚着镯子呆,那镯子是何人所赠,你比我清楚。她近日胃口不佳,这些皆是她平日喜欢的菜式,林城怕是没办法了,你看着办吧……” 他顿时愣住,因为姨娘之事,他自小便不信他人,特别是女子。他更是少了温柔,母亲待姨娘那般温柔可亲,却是换来姨娘无情背叛,而母后起初待他温柔亦是为博得父皇欢心,为巩固她后宫之主之位,外边那些女子待他温柔那更是目的不纯,皆是看中他的权势而为。他亦是从不需要付出温柔便能得到一切,他甚至不需付出努力便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青岚一事令他稍稍觉悟,而一思却令他真正体会到不付出便不能得到回报,即便她人在身边,即便她整个人皆是他的,她的心却是别人的,他在她心中仿佛就似那空中烟火,只在感动时一现便再没了踪影。 他不要当只有昙花一现的烟火,他要的是永恒,是她的所有。 他缓过神,又为了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229、神谕 馥郁的酸甜瞬间钻进一思的鼻腔,深深的刺激着一思。 她为之一震。触景伤情岂止只有这雪梨羹,这里每一道菜皆是一个故事,是她心中的酸甜苦辣。 “如何?皆不合胃口么?”淳于曦皱眉问道,顿了顿,他又问,“是不是厨子厨艺不到家,我尝尝……”说着他便自她的碟中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微微皱眉,脸上却意犹未尽似的极其享受,而后笑道,“酸甜可口,相当好吃啊。你确定不尝尝?” 一思微愣,她知晓一般男子皆不喜江南甜腻的菜系,在去南秦时她做过功课,知晓淳于曦喜清淡,对于甜腻辛辣之物皆避而远之。 她如何能看不出他纠结的眉正是因为不喜甜酸之味的表现。 她微动,扯出一丝笑来,而后便拿起了筷子,每样皆尝了一遍。 她动作优雅,吃得又慢条斯理的极具魅力,而那动快前的浅笑,真真正正的一笑倾城,看得淳于曦直愣。 只觉心中甜暖异常,仿佛比那适才吃的糖醋排骨更加甜腻。 即便如此,他依旧未放松警惕,他如何能察觉不出身后有几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隔壁的雅间未有丝毫动静,而门外楼下对着雅间的座位在他们进入雅间时便易了主,适才是一对男女,而今却是变成了带着斗笠的男子,而门外一直有醉汉经过,似喝醉了酒,却是脚步轻盈得似神仙。 正想着,那醉汉便跌撞了进来,疯疯癫癫道,“得凤凰者得天下……老子要美人,老子要天下……” 淳于曦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一思却一惊,抬头看了眼醉汉。 这一抬头竟有狂风暴雨般的效用,那醉汉一震,似痴迷了般直道,“小娘子好生娇美,真乃凤凰转世也……来……陪……”说着便跌跌撞撞的伸手便要去抓一思。 淳于曦哪里肯让那人靠近半分,拿起筷子挥手就是一夹,竟是让那人不能动得半分,他冷笑一声,道,“好生看好你的脚,走错房是小,走错道入误入阎王殿可是大!” 说罢他手一甩便将那人甩出门去。 他身子未离开凳子半分,依旧稳稳的坐在凳上,头亦未偏一下,面色依旧如常,只是眼波向后一移,见那男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开去后又微微挑了下眉,似是在思考什么。 一思聪慧,自当知晓来着不善。而淳于曦的话中有话,他是明显的警告。 她脸色沉了沉,便对淳于曦说,“此地鱼龙混杂,不如……” 不知怎地,到了此处她便隐约不安,总觉得要生什么事。 淳于曦却仿若未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而后又冲她一笑,自信道,“无碍,吃饱了再走不迟。” 一思微愣,不知他自信何来,亦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何药。 她看了看他,便埋头又吃了一点。 适才矛盾慌乱,她未注意,此刻她清醒,注意到哄闹的大堂里似乎有人在议论,而议论的话题便是凤凰之说。 有人说,“凤凰山又出神谕啦!凤凰山的巨石壁上除了那句‘天下乱,得凤凰者得天下’,而今又现了一句‘凤凰者,蓝之公主,九死一生之女也’……”那人说得神乎其神,亦真亦假,顿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人闻之一片哗然,皆道,“这分明预示凤凰转世之人的身份!蓝之公主……那岂不是指大蓝尚在人间的公主!” 230、不解 一思一震,顿觉不安。 这石壁现字乃是神谕,天帝之意。一思来自现代自当只想那是有心人骗人的手法,但此骗术在古代却是屡用不衰。 古代人信奉神灵,科技又落后很多事皆无法解释,就如她制作孔明灯一般,当时亦传得神乎其神。 这石壁忽现字句来,自当会被人当天意传诵开来。而那些所谓的神谕,三分是真七分是假,自当能令更多人信服。 其实更让人信服的还是“得天下”三字,现时局势确实不稳,普天之下有野心者甚多,乱世出英雄,那些人自当皆想当皇帝。而这忽现“神谕”便是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给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一次争夺的机会。 只是她不明,为何要牵涉一个无辜的女子,而听这后话,她便更加忐忑起来,总觉得那个大蓝公主意有所指,指的乃是自己。 不安间,楼下又有人问,“大蓝公主甚多,这九死一生的公主该是哪位!?” 一人又说,“也对啊,承武帝继位时杀了所有大蓝皇亲,公主无一幸免,哪里还有生还者,难不成尚有漏网之鱼……” “自当是尚在人世,九死一生便是已然逃过那生死大劫。只是锦文帝荒淫,公主儿子一大堆,天晓得是哪位公主,身在何处!” 众人似是皆心凉了半截,议论声一片,叹息声又一片。 而恰在众人心灰意冷之际,有人却又说,“神谕示意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乃指大蓝一四公主,九死一生,生一四于九月,乃是排行十四出生于九月的公主也!” 一思一震,九死一生还能曲解成这样倒真乃是神人!只是巧就巧在她确实生于九月还排行十四! 她惊愣,恐惧之感顿生,有人蓄意将她推上这风口浪尖,有人刻意要将她塑造成凤凰转世!意欲何为? 她不由的微微颤着身子,心中疑虑皆化作不安。 如不出意外,天下将为之而大乱,她如何能担得起那份罪孽! 淳于曦闻言亦是微微皱眉,轻轻的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看不懂的光亮来,他伸手又握上一思的手,轻轻用力以示安抚。 一思微愣,微颤的心因为这细小的动作而稍稍安定,因为突如其来的温度而仿佛为之一暖,她定了定神回眸看他,他很有默契的回之一笑,而后起身放下一定银子便拉着她离开。 走至楼下时,那些人依旧在议论凤凰与大蓝公主之间的关系,谈论十四公主乃是南秦太子妃,谈论南秦太子淳于曦,一思是见过大场面,经过生死劫难,面对当面议论自己还是有些微的心颤,只觉走路皆有些不稳。 而淳于曦却仿若未闻,脚步稳健依旧有力,他紧握着她的手似来时一般自然。 见她小手冰凉,他稍稍用了用力,仿佛给予力量,而后又冲她一笑,似告之她不必惊慌。 一思受之鼓舞,便定了定神,跟他出了酒楼,又牵回了马。 本以为他会就此带她回林城,却不知他竟是依旧牵着她的手,牵着绝影逛起了集市。 三界之地的集市热闹非凡,聚集这三国的不少商旅,相当于现世的国贸市场。商品亦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可一思却毫无挑选观赏之意,他心神不宁,总觉得身后的眼波越来越多,越来越凌厉,仿佛似洪水猛兽即刻便要将她吞没。 她微微皱眉,不由看向淳于曦,他悠闲自若,仿若无事。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委实令一思更加不解。 倘若说那些隐在身后的人迟迟不动手乃是顾忌淳于曦,或者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可淳于曦此举又为何故。她不信,连她皆能感觉得出来的危险,他却毫无察觉,他适才能临危不变的甩开醉汉并语中暗示,他怎会看不出此行凶险! 她皱眉,不由又看了眼淳于曦,他葫芦里到底埋了什么药?! 仿佛心灵感应,他在她看他的时候便又回头一笑,依旧神秘得紧。 她不解更是好奇,便忍不住要问原由,却是被一阵熟悉的箫声吸去了注意。 幽怨的箫声悠扬顿起,起起伏伏,凄凄沥沥,仿佛就是贺修在那头哀伤的遥望…… 一思大惊,竖起耳朵仔细听来,箫声清晰仿佛就在不远处。 231、绑架 她顿觉欣喜若狂,全然不知危险,猛得挣脱出手来急忙循声跑去。 淳于曦一震,落空的手顿时僵硬石化,看着飞奔的一思愣愣不知所想。 一思穿梭在人群里,箫声就在前方,她不顾一切的跑着,仿若无人般横冲直撞。 箫声凄婉绵长,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只差一步便可看见吹箫之人,一思拨开人群便情难自禁的僵在那里再不能动弹,如何也走不动半步。 仿佛时间就此凝滞,仿佛世间只剩下眼前的那个人。 石狮下一人屈膝而坐,坐姿幽雅,即便是衣衫褴褛依旧掩不住他浑身散着的儒雅气质,他面色极差眼微微下垂,说不尽的凄婉忧郁,他正吹着箫仿若无人般用心,他竟是凌卿月。 一思只觉脚瞬间被凝住,再无力抬起一步,看着卿月,看着那般的卿月,眼眶湿热,所有的思念和惊喜皆化作痛哽在了喉间,愣是一个字也不出来。 她挪了挪唇,艰难的从喉间挤出一个“贺……”字来,却未将修字说出口便被身后淳于曦的惊呼声堵了回去。 淳于曦亦是飞奔而来,大呼,“云落……快走!” 只是还是来不及,她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人用一布袋套住,而后只觉眼前黑暗一片,后颈一疼便失去了知觉。 贺修就在眼前,可她还是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她便可以和贺修相见,只差一步她便可再做回一一,只是上天偏偏又只让她再次体会那种悲痛和绝望,她依旧伸长了手也抓不住,抓不住贺修,抓不住属于她的幸福…… 一思又不由扯出一个笑来,那样凄苦心寒的笑,笑痛了心,笑出一滴泪来…… 模模糊糊间,她仿佛听到有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还有人争执的声音。 一人说,“老子只要钱,只有钱才实际,天下……做你的大头梦!” 叮铛一声刀剑相撞乍起,一人随即反驳道,“你懂个屁,有了天下便是拥有了一切,到时候你想要金山银山皆可以。” 又唰唰两声后,第一人又说,“你才懂个屁!得天下,你没钱没权没兵力就一个女人,你用什么得天下!神谕只适用于君王!赶紧杀了,拿了人头悬赏去!” 话落,那嗖嗖的剑声便直往一思这边而来,一思一震,只觉一股冷气散在脖间,忽的又听叮一声响,刀阻剑往,相持不动了片刻,第一个说话的人又说,“老三,你想造反?!” 那被称为老三的人道,“二子,你鼠目寸光!” 俩人动怒,口出恶言,刀剑就在一思不远处拼得咯咯而响,相持了好半响,一思便听得啪啪俩下,而后哐当两声,刀剑皆落,只掉在一思手边。 有人沉声道,“两个废物,追兵在后竟在此争论不休!你们以为秦出云乃是一般匪类?在他眼皮子地下带走他的人,你们觉得会那般容易!这定是陷阱,赶紧离开!” 二子火爆脾气,直道,“大哥,带着女人跑路委实不便,不如一刀了结拿了人头回了那太监来得省事!” “废话少说,此乃大买卖,何止千金千银千美女,承武帝愿意用五城相抵之人便是此女!她的用处可大了,即便得不到天下,也能分的半个天下!”被称为大哥的人眯起细长的眼来,似看到了美好前景般泛着点点精光,顿了顿,他又令道,“快带着她离开!” 二子怏怏,极不高兴,但老大话也只得照办。便回身要去扛一思上马跑路,岂料回身竟见一思扯下布袋来! 刀剑掉落时不小心碰到了一思的手,一思虽被蒙着眼,却是能感觉到,剑就在手旁。 她满心皆是贺修,她不会让这些人让她在错过这次,她偷偷挪动了身子,乘着那三个人在讨论她的去留时,她磨蹭着将手上的绳子磨断。 只是眼不见,只靠感觉有些失真,磨绳子时时常磨到手,疼得她只咬牙,可她依旧不放弃,终究在血肉模糊下割断了绳子,哪晓得才扯下头上的布袋,竟正巧赶上三人回身之际。 一思大惊,却不慌乱,在那三人亦在大惊之刻,连滚带爬便向一边倒去。 二子亦大惊,目露凶光,没人可见到他们的真面容,见到他们面容的人只有死。 他嗖一下便赶上一思,那样快的度,仿佛只在眨眼间,一思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掐住了喉,憋闷、窒息、疼痛即刻占据了所有只觉。 一思挣扎亦是无用,她拼命的拍打那人的手臂亦是无用。 老大和老三仿佛也愣在那边,仿佛有一些不知所措,好半响,一思只觉难受异常,连眼皆开始模糊起来,可那俩个人依旧仿佛愣住,似傻了一般不得动弹。 二子似疯狂,手越来越用力,一思憋得面色火红,仿佛即刻就要窒息死去,在最后那一刻,她拼尽全力,卡出三个字来,“淳……于……曦……” 232、贱奴 话出,二子一愣,手一松甩头而望,竟是无人,他怒,眼冒凶残,吼道,“竟敢骗老子!平生最恨骗子!” 猛地手上用力,掐得一思脖间只咯咯直响。 一思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她才想到用淳于曦转移他的注意力,她适才听那老大而言,分明对淳于曦忌惮三分,又想着用她来分得天下,分明就不想杀她,却不知在她看到他们时竟似傻子般愣住了,毫无反应。 她只是单纯的想要用淳于曦这三字唤醒那俩人,或乘着二子松手之际逃脱开去,只是不想,二子的度会那样快,她毫无逃跑机会不说,更是激怒了他。 千钧一之际,那老大终于醒悟过来,亦是飞一般的跑了过来,瞬间打落了二子的手,训斥道,“你疯了!” 二子不服,回道,“她看到了我们!她必须死!”说着又冲了上来。 一思捂着脖子不停的咳嗽,大口呼吸,见二子又来,便急忙后退,惊慌失措间,她才现,原是这三人皆带了面具! 她一愣,定眼一看,才终于明白所谓的看到他们乃指什么!那三人的眼竟是不同颜色的,一个蓝色,一个乃是黑色! 一思顿时明了,所谓的看到他们指的是她知晓他们乃是贱奴! 贱奴,顾名思义风潮古都最卑贱的奴隶。 自古以来,风潮古都便有一条律法,便有西地外域与中原杜绝通婚。在风潮古都,异族通婚是死罪,是罪孽深重的。风潮古都的中原人士对自己的血统看得极高,认为乃是神女一族,便是最高贵的一族,其他族类皆是低等的,通婚便是玷污自己的血脉。历代君王皆有一整套禁止通婚的律条,甚至有完备的惩罚制度。 也因有如此的律条,在西地外域羽翼丰满时便以屡犯边界来抗议这等欺辱性的律条。那些西地外域的强盗、官兵时不时便在边界犯案,烧杀抢夺,**掳掠无恶不作。那些被侮辱的中原女子最后皆会被杀,即便被救亦会被族人杀死,但终究也有有情之人活下,留下子嗣来。 而这些孩子乃是混血,与其他孩子的相貌特征皆有不同,有些不明显的尚可蒙混过关,当有些明显的便再不能逃劫难,特别是那些双色眸子的孩子,便被称为异类,连神皆要惩罚之人,乃是罪孽深重之人,这些孩子自小便被烙上“罪”字,自小便是风潮古都最低等的人,即便流有皇室血统依旧是最低等的下人。因为连神皆要惩罚的人生来就该赎罪的,而成为贱奴便是他们唯一的途径。 贱奴,终身为奴为婢,受着所有人的欺凌和压榨,永无翻身之日。 随着年代的长远,西地外域的强大,中原争斗的增多,贱奴的人数也越来越多,但无论出于何种状态,这些人皆是见不得光的人,这些人如何努力只有被践踏的份。 一思听皇叔说起贱奴时,便只觉痛心,只觉得相较于他们她原是幸福得多得多。 大约同为社会最底层的人,同为被人抛弃的人,一思总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同病相怜的怜悯之感。 一思也曾问皇叔,“他们不会反抗么?同样是人,为何他们便要终身为奴,岂不是太不公平。” 她记得皇叔只回她一句,“沙粒入海焉能起风浪。” 贱奴只是风潮古都千千万万巨石中的一小颗沙粒,如何能掀起波澜,所有他们千百年来一直备受这折磨,备受着世人的鄙视和压迫。 她亦是知道他们害怕什么倘若她活着出去,告知绑架她的人乃是贱奴,那么贱奴一族必将又要遭受浩劫! 一思定了定神,在二子伸手冲向自己那刻,她忽的笑了起来,镇定道,“杀了我又如何?得了钱又如何?你们永远摆脱不了贱奴的身份,就连你们的子孙,生生世世皆改变不了!永远要这般见不得人的活下去!” 三人皆一震,那是他们这一族痛之根源,他们的血就如他们脸上被烙了罪字一般即便毁去亦会留下疤痕,那是永恒的,生生世世,根深蒂固永不能去掉的耻辱和不平。 二子的手颤了颤,仿佛有一丝犹豫,可犹豫即刻便逝,怒火又回了过来,他吼道,“死女人死到临头还那么多废话!别以为花言巧语就能让我放了你!”他忽的扯下面具,指着右脸颊上的烙印“罪”字激动道,“如你所说,这是更根深蒂固,生生世世的跟随,得了天下又如何?得了天下亦是最卑贱的贱奴!这就是证明!!” 说着,他又失控似的迅掐住了一思的脖子。 窒息之感又袭了上来,一思痛苦,却是盯着二子冷笑起来,她道,“贱奴乃是世人强加于汝等,汝等不服尚有挽救余地,倘若连自己心底也接受了那个事实,便才是真正的贱奴!” 233、突然 二子一愣,再笨他也听得出一思之意,如果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能指望谁来看得起自己?! 老大亦为之一震,他对眼前这个女人的胆识和学识钦佩不已,更折服于她那双似能射透人心的明目。 他出手拉下二子的手来,问一思,“自重固然重要,但人若得不到别人尊重依旧改变不了什么,你说的便只是空话。” 二子性急却也稍有智慧之人,他知晓一思绝非等闲,在这般的状况下依旧能临危不乱的女子天下能有几个?只是他还是不信,不信世人会对贱奴改观,那种观念根深蒂固,如何能轻易改变。 他急躁道,“大哥,别听她胡言乱语,她分明是在拖延时间,一刀了结了,省得累赘!”说着就取出剑来直接挥剑而来。 一思急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律条乃是死的,人是活的,倘若新主废除旧律,便可获得新生的机会!” 二子愣了愣,老三乘着空挡便及时相阻,劝道,“二子可曾想我们辛苦学艺为是为甚?难不成只为这劫人钱财之事?只为成得风潮古都的无影三刹的恶名?我们不就是想证明自己的存在,让别人抬头正眼看一下吗?此女子说得极有道理,她亦是凤凰转世,她便是我们的希望,是整个贱奴一族的希望。” 二子为之一动,他这么辛苦学艺,赚钱,不正如老三说的乃是为了令他人另眼相看,为了那一口气。 他愣了愣,放下剑来。 一思微微松下一口气来,同病相怜的命运令她对之有些稍稍好感,又加之老大老三皆是通情达理之人,只是她却依旧心绪不宁,乃是因为那句“她便是我们的希望”。 那句话似巨石般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如何能成为他们的希望,她亦是和他们一般的可怜人。 她心一沉,稍稍缓神,正听着老大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离开此地。” 老三文,“那该去何处?” 老三话音未落,林中忽的嗖一声射出一支箭来,那箭正对着一思的方向,背对着三人,直往二子的背上射去。 一思大惊,本能的想要救人,便大喊“小心”,用身子撞击二子,想以此来躲避那箭。 岂料二子心疑却是以为一思要逃,竟是反其道而行,好在拉大老三机警,又练得一身闪电般的度,在箭即将要射进二子背上时,将它生生打落。 二子一惊,不想一思能如此豁达。刚想说话,便只闻得林中嗖嗖直响,乱箭齐而来。 三人度极快,如雨点般的箭直射而来,竟也能应付自如,分毫未伤。一思大开眼界,只惊叹不已。 林中之人见乱箭无用便现身而来,顿时林中冲出几百个精壮之士来,个个凶神恶煞彷如鬼魅。 老三轻轻惊道,“老太监连九幽门的人也请了来,当真来头不小。” 一思虽不知这九幽门乃是什么来头,但看这几个面露凶相,眸中只有杀气的壮士便知晓这九幽门就如同它名字那般可怕。 她微微颤了颤,却听老大轻声冷笑道,“今日算是有好戏看了,九幽门以至,淳于曦亦不远已。” 一思一震,她竟快忘记淳于曦。 她这才想起这贱奴三人乃是楼下带斗笠吃饭的客人,而淳于曦似有意无意眼波流转扫过他们。他为人精明,怎看不出这三人装束诡异,行为异常。 她一愣,心中忽然冒出凉意来,她忽然想起他反常的行为,自追忆楼出来后,他未带她离开,而是在街上闲逛,他明知有危险却依旧与自己在集市闲逛,是为何故?! 心中隐约泛寒,数十条不祥的原由闪过,一思忽然愣住,不得动弹。 是刀兵相见的声响与绝影独特的马蹄声响惊醒了她,亦是提醒了她。 她定神望去,却见圈中又圈,淳于曦的兵马及时赶到,竟是将其他人团团围住,只听一人令下顿时喊杀声一片,而他一马当先飞奔而来,直往她这边冲来。 一思大惊失色,他分明是有备而来! 为谁而备?为此些杀手还是为……卿月而备?! 卿月在三界之地集市上出现!淳于曦明明有说卿月尚在他手中! 回想校场突现“穿越千年的思念”之事,一思立刻明了,淳于曦此行分明用她找出卿月!! 卿月!!卿月何在!! 234、逃离 一思慌乱不堪,心中一痛,竟是有说不出的疼。 她看向淳于曦……他正坐于绝影之上,挥动着手中马鞭依旧英姿飒爽极具魅力,又似不顾一切的将要救她于水火间。 每一次惊险,他忽然出现,皆是那样的震撼人心,她承认,每一次他的出现她的心中总有一个地方会为之而动,而今看来,她却只有疼,满目的疼,满心的痛。 她不知道淳于曦的所作所为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亦是不知他突如其来的改变是为何故,她更不知他舍命相救下真正的用意何在,他甜言蜜语下隐藏着何种侵入骨髓的剧毒!! 她忽的淡笑起来,仿佛是自嘲,眸子突然暗淡冷厉下来,盯着淳于曦竟是一瞪,而后便转身便跑。 只是四周皆是人,刀剑又无眼,她本在三人防护圈内不妨事,自己突然跑了出来便极具危险,眼看一刀而来正看准了她的脖子……千钧一之际,二子神将她一扯,扯出了危险却是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二子火爆又爱钱却亦是讲义气之人,他欠她一命便要还得,更何况一思的品格和气度亦是他佩服的,凤凰转世他亦信得。 他便以身相互,将她搂在怀中加以保护,自己并和着其他二人杀出一条血路来。 淳于曦一震,看着那一幕,胸内莫名生起一股怒气来,火气蹭蹭直上,他加快马鞭便跟了上去。 三人度极快,仿若豹子,出刀出剑皆快得令人分不清刀剑,一下子便扫出一条径路,直奔坐骑,翻身上马而逃。 淳于曦惊,骑着绝影亦是随之而去。 于寅一行见势,便义无反顾紧跟淳于曦。 二子他们的马亦是绝顶的好马,与绝影竟是不分伯仲,一路追赶竟是徒劳。 眼看即刻要入白杨林,淳于曦眉头一皱不安起来,过了白杨林便是三界之地最大的湖泊,亦是三界之地生命的根源拉姆湖。 淳于曦紧追着那三人,一刻也未曾放松警惕,看着三马拐入白杨林,淳于曦只觉心痛难忍。白杨林的那头便是三界之地最大的湖泊,亦是三界之地生命的根源拉姆湖。 自林城出来时便要经过此林,适才来时他便曾为一思讲过这林子的由来,四周沙漠却能在此独树一片绿林来乃就是因为拉姆湖,拉姆湖的源头乃是极高的班达拉姆山,传说神母班达拉姆的女儿拉姆为情所困,被一凡间男子所欺骗未婚先孕,受天帝惩罚便在人间接受千年火刑,班达拉姆不忍女儿受辱还孤独受罪便化作山峦作陪,看着女儿整日备受煎熬,她便日夜流泪,泪汇成河变成湖终究将天女拉姆身上的火焰浇灭,拉姆逃出火刑煎熬,班达拉姆却再恢复不来人身,原是她为尽快熄灭火焰而用尽了所有的神力,再也恢复不来真身,就只得变成山峦永永久久在此不动。 拉姆得知后悲痛欲绝,便义无反顾与母亲做伴,便化作大湖永远伴在母亲脚下。 淳于曦将到那刻时,神情皆有一些恍惚,他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一思聪慧他的一瞬变化皆逃不过她的眼。她当时即刻便转移了话题,来缓和他的心情。 他不知晓她知道多少关于他不会水的内幕,但她定是知晓提到湖,便会令他伤怀。 那时,他多少感动,因为他细微的变化她皆能感受,而今,他却只觉心凉,痛心疾。 她适才眼中那一抹冷漠他如何能视而不见,她看到他来,眼中尽是冷厉,而后便转身而去,她在逃避他,她在逃离她,而她之所以有路不走偏走白杨林,便是为了湖水。 入水而逃,他便再追不上! 淳于曦心中一苦,忐忑难安,他紧紧的盯着一思,看着那三匹马一同进入林子,直往拉姆湖而去。 他心中苦涩难耐,却依旧马不停蹄的追随而去。 待到拉姆湖,马便真停了下来。 淳于曦惊愣,目光凄厉愣愣的看着一思,仿佛不可置信他呐呐而喊,“云落……” 235、痛心 一思一震,回眸而望,对着淳于曦好半响,才凄然一笑便直视拉姆湖面。 淳于曦大惊失色,他知晓,知晓她那一看是何意,她要跳入水中,要在他的眼前无情的逃离,她要逃离他,因为卿月,她又要远离他! 他愣,看着这孕育着整个三界之地生命的拉姆湖,竟是一片恐惧!这里对他淳于曦来说意味的不是生而只有死亡! 他痛,痛她竟是要用如此解决的方式离开他,不给他留半分希望! 淳于曦苦涩,一瞬不瞬的看着一思,看得眼中燃起火来。 他再控制不住,怒不可遏,不等三人反应忽的一跃腾空而起,甩鞭便向一思。 他绝不允许她再次离开她,他不容许!! 柔软的长鞭只咻一下便圈住了一思的身子,她左右挣扎亦是无用。 贱奴们见势愤然而上,一人去救一思,俩人便与淳于曦拼杀起来。 淳于曦本就因适才二子拥住一思火冒三丈,现时送上门来,怎肯放过,他抽出软剑来,竟是招招挣对二子而去。 二人度极快,武艺却不如淳于曦,二人合力尚打个平手。 老三乘着淳于曦和老大二子拼杀便去救一思,岂知淳于曦果真了得,一遍应付俩人一遍还能应付带动一思,竟是让老三没法得手。 只是,他终究是寡不敌众,又多一思这个累赘,几十回合下来,便开始体力不支趋于弱势,一个不小心,竟被二子刺中一剑,伤在左手,血染红了白色衣裳。 一思愣住,心中五味杂陈,竟是不知滋味。 她这才现淳于曦今日原是着了月牙白的衣裳,他从来喜灰色,衣裳亦是灰色居多,月牙白原是也这般适合他。糯糯的白色衬出他隐约的文雅来,竟是别具魅力,特别是现时,那点血红染上了白,竟是显出一丝文弱忧伤来。 她愣,睁大了眼看着那人,竟是不能动弹,忽的接触到那人的眼时更是心中乱成一团,越加惊慌失措起来。 四目相对,淳于曦竟有一刻的愣怔,二子看准时机便要砍下,一思大惊疾呼,“不要!” 淳于曦一震,眼角扫过白光闪过,便下意识躲闪,躲闪不及便用手来抵挡……唰一下,只闻得咻一声响,衣裳裂,血红涌出,而抵在手臂上的鞭子亦断裂…… 一思得救,竟是有一刻的僵硬,看着淳于曦流满鲜血的手,满目,满心的皆是莫名的痛。 老三一把拉过一思,便要走,淳于曦疾呼,“云落!”又不顾伤势冲了上来,老大、二子随之与之纠缠起来。 本是平手,此刻淳于曦受伤又加上心思全在一思身上,便是连连不敌,危机之时,于寅带人及时赶到,便厮杀了起来。 淳于曦脱身便向一思方向追去,很快便要追上。 老三对一思道,“你先走,湖中往南有一岛,在那里等我们。”全然把一思当做自己人。 而后他便冲上去与淳于曦拼杀起来,便大他边道,“凤凰不愿落于云,汝何必强求!受死!” 淳于曦被激怒,那不愿二字委实字字尖锐,刺痛他的心。他怒不可遏似疯狂,拼尽全力厮杀起来,一两招下便将老三撂倒,自己便直往一思方向而去。 一思已然上船。 淳于曦一愣,便不顾一切,纵身飞上船去。 一思惊,忽的站立,只愣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他亦未动,只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夏日的风哗哗而来,卷着几粒黄土尘埃,浮动湖面,飘动了小船;拂过脸颊,竟是留下一点微痛来。 站了好久,俩人皆是无语,船因风而动,缓缓悠悠,不到片刻竟是离岸老远。 淳于曦眼含悲痛,隐忍怒火,先开口道,“跟我回去!云落。” 一思不语,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盯住他,许是风含沙尘误入了眼,她眼睛红红,竟生几分盈盈水意来。 他微痛,看着那盈盈水润心生一软,而看着隐在复杂眼色中的坚毅,他便又只觉痛不欲生。 心内苦痛如决堤般狂涌下来,他咬牙隐忍,痛声问道,“为何要这般对我?为何要离去?” 为何在他为她做了那么多那么的事后,她还能这般无情的离去,就在他眼皮底下,就用这般残忍的手段离去。 为何?这是为何? 一思依旧不答,依旧愣愣相望。而他在敌不过心中的怒焰,悲愤问道,“还是为了凌卿月?只见他一次,你便可忘记我们的一切,蓝一思,你的心到底是何物所成?” 一思微震,看着他满目悲痛的眼,看着他依旧淌血的手,心中蓦地一颤。 她抿着唇,死死不出一声声响来,她是怕出口伤人更怕出口骇人。 心颤间,他忽的又似祈求,道,“告诉我,蓝一思,告诉我该如何做,你才肯留在我的身边,才肯不离开我?” 一思心中猛然一痛,那句话好生熟悉,她亦曾问他,“淳于曦,你到底要如何?你要我如何才肯放过我?” 他当时决然,只吐了四个字,“此生无望!” 她忽然明了,盈盈目光坚定,亦是那般决然,她冷冷含笑回道,“此生无望!”而后便一头栽进湖水…… 236、反救 “此生无望,此生无望……”淳于曦惊愣,心底无数遍的复数着这四字,头一次觉得字亦能伤人。 他愣怔,似石化,牢牢钉在甲板上如何也挪不动半步。 他呆呆的看着水面,看着那冰冷无情的湖水漾出一圈圈的涟漪,似锁似牢,就那将一思紧紧的困住,清澈的水底下困着一思的人,一思的心,一思所有的一切,他看得到,看到她就在眼前,却抓不到,即便能耐再大也抓不到! 她竟在此刻跳下去,就在他眼前,当着他的面,说出那四个字来往下跳! 她不要他,他所有的努力在她看来皆是泡影,她不稀罕,她不在于,因他在她心中无望有一席之地!此生无望! “不……不!”淳于曦忽然狂躁了起来,这样的事实那样残酷,残酷得令他难以接受,即便死他也不愿接受。 让他如何接受“一思不爱他,一点不爱!”这般残忍的事实! “不……”他吼道,疯了一般,亦是一头扎进了湖水中。 湖水冰冷无情又如何?湖水吞噬过他所有童年幸福又如何?湖水夺走他母亲生命又如何?他不怕! 他只要一思,她乃是他的云落。 晨曦出云,无云如何而落,没有云落,何来出云!! 他不让,他不会让这种事生,即便天涯海角,即便刀山火海,即便九死一生,即便她不爱他,他亦要将她绑在身边,出云云落乃是一体,生生世世,永永远远。 一思入水便游了开去,是噗通一声巨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回头,竟是看到淳于曦落下水来。 他不会水,四肢扑腾着极具丑陋,可他依旧睁大了眼,看着她的方向,即便扑腾得只往下沉,他依旧努力的向她这边靠过来,那样艰难,亦是那样努力…… 一思愣住,她不知他真会跳下来! 早在先前她便知他不会水,他甚至怕水,在说到拉姆湖时她清楚的感受到他眼中的那股恐惧,她知晓那定是他心中一个深藏的痛,触及不得,亦不想触及的痛。 所以当二子他们将她往这边带时,她有窃喜过,她知晓入水她便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便能摆脱他。 只是她忘了,忘了他可以不顾自己生命跳下水来救她,他亦可以单枪匹马去营救她,他可以为她挡刀,他可以让她一人先行而自己留下独战匪徒,他可以用嘴为她吸毒,他可以讨她欢心而不要命的去捡那只情敌送的镯子,他可以为她挨军棍,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一件事…… 他看见她跳下水来,如何能不追,即便她那样无情的说出“此生无望”依旧拦不住,拦不住他一腔的痴情…… 往事如烟,一幕幕在一思脑海中回放,一思一震,盈盈水雾自眼角在水中蔓了开来。 她一动,似要往后游去救他,却是一滞,仿佛眼前忽现了卿月,忽现那张憔悴忧郁的脸来。 她咬牙,回头浮上水面便快游去。 此生无望,此生无望!她亦这般对自己说,他是恶魔,他心思慎密所作一切皆有目的,他一直在利用她,利用她找卿月,其实开始便没抓住卿月,他留在她便是找卿月,就如他留着青岚便是为了抓秦葬一样,一样! 只是,终究敌不过,敌不过那拼命扑腾的而进的画面,那一点一点下沉的身影……她又折了回去…… 淳于曦扑腾几下便身子极具下沉,在一思转头走后他的心便与那葬送自己母亲的冰窟相差无几。无比的恐惧和惶恐皆比不上心底的那份疼痛…… 她不顾而走……真乃无情,无情…… 他无奈闭眼,凄然一笑,任身子随波而沉,任眼角咸涩满满淡去,任她绝情的容颜深深烙在心底…… 拉姆湖湖底水流湍急,只一会的功夫,一思下水竟找不到人影。 她慌乱不堪,便四处寻找,上上下下好几回,皆找不到她,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船本就飘离岸边老远,拉姆湖极大,一叶小舟实难寻得,即便于寅下水亦是难以寻得他们。 而她孤身一个人,这么大的湖,她找不到他,那样长的时间浸没在水中……她眼中一热,竟是有说不出的悔恨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又钻入水中,借着夕阳的余光,她四处寻找……日落归云,光线越来越暗,她的寻找越来越吃力,腔内的氧气亦是越来越少,她就要放弃,竟是在碧绿的水草中看见一点白来…… 她拼命游去,将仅有的氧气度给他,而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上水面,幸有一浮木,她费力将他的双手绑在浮木上,自己才累得亦趴在浮木上。 稍稍喘息,她才想起去谈他的鼻。 委实奇迹,竟是尚有呼吸,她莫名一笑,便抱着浮木任水而飘。 237、施救 西疆之地,白昼黑夜温差极大,白日酷暑,夜间寒似秋冬。 黑幕落下,月朗星稀,平静的拉姆湖全然失去了白日的温度,湖水忽的似冰窖般寒冷。微微轻风,卷着湖水冰冷的寒意,肆意流传开去。 一思是被冷醒的,湖面袭来的微风,拂过她湿透的衣裳,冷战连连,她冻出精神来。 她打了个激灵,缓缓睁开眼来,才现自己已然浮上岸来。她猛得一惊,便挣扎着起来,环顾四周又是一惊。 此乃湖中一处小岛,巴掌大的地方,竖着几十棵白杨树,一眼可以望到岛的尽头,可她竟未看到淳于曦。 她与他抱着同一浮木,遇到浅滩该在一起才对。她一愣,立马跌撞着起来,沿着岛的浅滩而找,哑着嗓子叫了起来,“淳于曦!淳于曦!” 忽的,熟悉的浮木现在眼前,就躺在浅谈上,一半落在水中,一半在岸上,浮木下,夜幕下的白色显而易见。 一思一惊,便跌撞着跑了过去。解开他的手,将他拖上岸来。 夜深微寒,他又长时间泡在水中,身子极冷极冷,仿佛如死了般毫无温度。 一思惊乱不堪,心中似乱成一团乱麻来。 她愣了愣,便立马清醒过来,她探他鼻息,弱得似有似无,她再探他脉搏倒是依旧跳动得正常。 她拍他的脸,叫他,“淳于曦,淳于曦,你醒醒,这里不能睡觉,你醒醒。” 可他仿若不闻,依旧紧闭着眼一动不动,她惊慌,加重了力道拍他,又提高嗓音急道,“你醒醒啊,出云,你醒来……听到没有,你快醒来呀……” 可是,她如何加重力道,如何拔高嗓音,淳于曦依旧一动不动的躺着,任由她的手掌啪啪的落在他脸上。 恐惧、自责、内疚、罪恶又一股脑的汇集在一起,团集在心中,似针似刺般折磨着她,她慌乱不堪,看着淳于曦竟有说不出的手足无措。 她忽的想到了那个词,“天煞孤星”。 在现代时,小时候有同学妈妈不让她们与她玩,说她是天煞孤星,会克死人,和她在一起的人都没有好结果,所以她才会被自己父母遗弃。 连父母都不要的孩子,就如那贱奴一般,天生被烙下不祥罪孽的印迹。 她不信,从来不信那样荒谬的言辞,可这一刻她竟有那样一种恐惧,她仿佛开始相信。 她喜欢的人,喜欢着她的人,在她周边的人,真的一个一个的离去,即便不离去皆是失去以前的光环,母亲、皇叔、卿月,就连五哥,即便是位高权重,却是变成那样可怕的人。 眼中一热,她看着淳于曦,竟是有无比的自责和内疚。 不,她不要让他为她而死,她不要欠他这样的人情,她急切,不顾一切,深吸一口气便一手捏着他的鼻子,一手捧着他的下巴,凑上嘴去为他人工呼吸。 用尽全力,她也要救他,他要醒来,醒来…… 一口……两口……三口,她离去,压了压他的胸,而他依旧毫无反应。 她微愣,眼中热度升温,沸腾,吧嗒一下落了下来。不,她不死心,她不要妥协,压下头去她依旧凑上她的唇,热热的泪水自脸颊流了下来,淌在唇间,似一味调剂品,咸咸的带着一点苦涩。 她尝着唇与唇之间的那点苦涩,一愣,竟是一僵,她这才现,她在流泪,她在流泪……她为淳于曦在流泪…… 她一惊,忽的一吓,似触电般迅离开他的唇,只是她慢了一步,有一双手紧紧的将她按住,唇间亦是有东西缠了上来,她更是一吓,定神而看,竟是看到淳于曦微微眯着的眼,似有若无的笑意印在他深黑油亮的眸子中。 他醒了,正含着笑吻她!她一震,立刻便要离开,只是他哪里像个气若游丝的人,硬是死死的将她按住,唇紧紧的锁住她的唇,让她如何也逃不开来,更是动弹不得半分。 她一惊,便动起手来,岂料他猛的一个翻身竟将她压倒在地,他就在上方,唇依旧未离开她半分。似是黏住了般,他如何也不肯离去,辗转反复,那样用情的吸食她口中每一分甘甜。 吻了许久,他才满足的离开,微微眯着的眼中眸子带着一丝邪魅,一丝神秘的戏谑,他盯着她,哑着嗓音问道,“他们告诉我,先前我落水是你救了我,你就是这般救我的?云落?” 238、苦涩 实则她拍他脸时他已然醒来,一直未睁眼便是要看她会不会救他。他一直听闻她救他,可她如何救,他却不知。问于寅,他却只是隐忍着笑意不肯说,后来他强加压力下,他才支支吾吾的说,用极具特别的方法,而后便用手比划给他看。 他看了知觉面红心跳,一个大男人皆不敢当面如此,她竟这般待他……他心中别提有多幸福。他便以为,在她心中他该有一席之地,至少有个分毫。 只是“此生无望”委实凉透整个心。 他是想看她如何救他,他亦是要看她会不会那样再次救他。 令人惊喜,她依旧如此。他看着她,黑眸越加黑亮起来。 一思闻言一惊,惊吓过后便是一愣,她不知在这样的状况下,他竟会问出如此问题来。 情绪错综复杂,她有些难以应对。 那样的语境,那样的气氛,令她不知所措,心中竟有一丝难耐的羞涩。他是在提醒她口是心非,他在告诉她他与她有多亲密。古人,即便手碰手皆可能成为许下终生的理由,更何况嘴对嘴。 她尴尬,别过脸去不看他,冷声厚着脸皮辩解道,“情急之下……事出无奈。” 他心下一痛,看着她,看着她眼角未干的泪水,回味着那抹苦涩,坚定信念,依旧不弃。 他不信,扳回她的脸来,要她正视他,大手抚上她的脸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沙哑着嗓子道,“口是心非,你的心明明不是这样说……”顿了顿,他吻上她的泪痕,似蛊惑般轻轻如蝶轻舞般碰触,用极具柔软的语调说道,“这已然明示了你的心?云落,你心里有我,有出云……为何不承认?还是不敢承认?” 一思惊,仿佛被说中心事,心生恐慌来。 她挣扎,慌忙推开他,别开脸去道,“你想多了。” 他不依,一手紧紧是擒住她的手,一手扳回她的脸来,依旧要她正视。 她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倘若她不回来,他便信,倘若她适才不用那种方法救他,他亦信。在湖底的那刻,他真有放弃的念头,“此生无望”委实将他所有的信念打碎,碎成粉末如烟般飞走。 他如何能忘记自己也曾那样待她,他如何能不知在她心底他有多少不堪和罪孽,他的罪孽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可如今,她折回了,又救了他,他便不放,致死皆不放。 他道,“倘若是我多想,为何我还能在此与你对话,云落,别骗自己……” 他的话委实真实得可怕,她折回救他委实难以解释,连她自己都难以解释。 她惊愣,极不喜被逼无路的感觉,他的咄咄逼人令她畏惧,即刻产生强大的抵制欲来。 她看着他,冷冷无情道,“骗自己的是你,淳于曦。你忽然转变态度是为何故?你舍身救我又为何故?我一直不明什么令你有如此大的转变,而今我明了……留着我乃是为今日之势,乃是为寻得卿月报夺妻耻辱之恨。就如同你留着青岚一般!” 淳于曦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不知她能将他想得那般不堪,他愿为她付出生命在她口中竟成了目的不存?! 夺妻之恨,倘若他要报夺妻之恨,他何故同意卿月要求将她送与卿月!!倘若他早知又今日之势,他宁愿将她送往都城,将她留下令她成为众人争夺的对象乃是他最不愿见的状况。 他承认,今日是他故意安排。他想知晓她对卿月到底还有多少情分,他想知天下人有多少人知晓她便是凤凰山上预示的凤凰,有多少人要她的命,有多少人要她的人。 他亦想知晓是谁为之摆了这个局,让她成为众人争夺的对象。 他知晓带她出来有多少危险,可他一切安排妥当,万无一失。即便这集市掳人,皆在他预料之中,他唯一未想到的是,他在她心中如此不堪一击,卿月在她心中如此重要,为了他,她可以将他的好全数忘记…… 他痛,竟是满腔的怒火怨恨无从说起,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中满满皆是苦痛,盯了好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他问,“原是你这般看我?!” 一思微震,淡淡的月色中,他忧郁苦涩的眼越加凄婉了起来,她心下一动,竟有说不出的苦涩。 她别开脸,继续无情道,“卿月无错,错在一一,你放了他……” “休想!”他毫不客气的打断,怒瞪她,吼道,“我淳于曦要的女人,不用靠别人换得!即便他死了,你也休想离开我!” 说着他手上用力,抓住她的手越来越紧,仿佛皆能听闻她手腕咯咯作响的声响来。 她痛,眼角隐约痛出泪来,亦是不哼出一声痛。她亦是手脚冰冷,唇色微微泛白,即便是夏季,夜间的拉姆湖上依旧冷如秋冬。 他看着一思,好半响才忽的放开她。 起身,寻找了些干树枝,便生起火来。夜深风凉,火能抗寒,亦能为寻找之人指明方向。 他追随一思上船,已然出乎意外,但于寅机警,必会找船在湖上寻找。但拉姆湖水域宽广,即便有船亦是难找,特别现时乃是夜间,更是难寻。倘若有火便能给他们指明方向,夜间火光凸显,必能引起于寅注意。 只是淳于曦不知,偌大的拉姆湖,不止于寅一行寻找他们,亦是有几波人一同寻找。他不知,这火光竟是引来的无穷的祸害…… 239、乱战 篝火只燃了片刻,湖面上便波光粼粼惊现火光来,淳于曦一喜,立马大惊。 黑压压的湖面上火光粼粼竟是布满了湖面,岛的四周皆是船只。 他皱眉,立马熄灭火光,是他疏忽,竟忘记除了于寅还有他人存在,只是还有谁隐藏的那么深,存了那么大的势力他竟看不出来? 追忆楼附近他早有安排,一切竟在他眼底,有多少人想杀一思有多少人想争夺一思,皇子溪藏在何处,他都摸的一清二楚,在追一思时他亦是扫清了主力而来,该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来到此处!还是皇子溪亦出动了所有人马? 抛开杂念,他熄灭了火,便对一思急道,“来着不善,你先下水往东行。”而后指着东面那高高挂着的灯道,“看见没有,那是你制的祈福灯,那是我们的信号。跟着那等便能找到于寅。” 一思一愣,自当明白此时是事危累卵,只是倘若她走了将一个不会水的留在此处,她情何以堪? 她便问,“你呢?”话出口又觉不妥,便继续道,“你上不会水,这巴掌大的地方又无从躲起,你一个人呢如何应对他们?”她看了看四周越加不安起来。 红红火火的灯光灵动,分不清敌我,到底有多少敌人尚不明,倘若皆是敌人,那他如何应对。 “我自有办法,我会活着回来见你。”而后便抬手推一思。 一思一震,僵硬着不肯走,他又道,“没有我的命令,卿月便不会有事,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说着,他又开始推她。 她更愣,看了看他,便狠下心来要走。 她是不愿成为累赘,倘若有幸赶得及回来,便还能救他。他是南秦的支柱,支柱断南秦便大乱,整个风潮古都亦会大乱。她不愿自己成为罪孽的根源,她便不能让他为她而死。 只是,她未抬一步,正面便飞来一团黑雾,黑雾中闪着冷冷的白光,竟是直冲她而来。 她大惊失色,竟是不知所措。 淳于曦手快,一把将她拉倒在地,拾起一根树枝便与那黑衣人拼杀起来,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湖面上接二连三的飞来黑影,皆直往一思而去。 淳于曦惊,却依旧不慌不乱,便拼斗边拼搏着。 黑衣人似乎亦分为两伙,一伙执意取一思性命,招招狠毒致命,一伙执意活捉一思,招招阻挡另一伙人的攻击,如此一来淳于曦倒省力了不少,便带着一思往水中走。 只是还是不成,原是早有船只靠近了小岛,有火光的乃是大船,而小船已然快行往这里。 顿时,巴掌大的小岛上乱成一片,厮杀、拼斗、喊杀声层层叠加制造出一团混乱局面来。 淳于曦边护着一思边眯眼不安,看情势,似乎不止两派人,湖上似乎有着四五派别的人,而要杀一思的仿佛就一派,一直缠着他,便要夺一思性命。 他本就受伤,又顾着一思,被之纠缠时常会顾不到另一波人抢夺一思,此刻,他应对敌人咄咄逼人的剑术,连连后退,一思亦跟着连连后退,真遇上身后赶上的另一波掠夺之人,一思后退不慎被人拽住了右手,淳于曦斜睨而见,便手上用力,却顾不得正面的杀手,竟是深受一剑。 幸好他灵敏闪得快,只是划伤一点皮肉,并无大概,却不知竟被人得空拽走了一思。 一思正与人纠缠,他便不顾一切去拽她,一个用力,他将她拽在怀中又继续与杀手拼杀起来。 岂料拽住一思右手的人,在拽一思的时候竟又将那银镯子拽走。 此刻一思一直有留意右手,便当场便知,她疾呼,“镯子!”挣扎着想要去拿,却赶上于寅一行赶到。 于寅急道,“主子,先上船!”说罢便领着一行人与那伙人厮杀起来。 淳于曦得空便将一思带上船。 一思哪里肯上船,淳于曦刚讲她扔上船,自己要上未上时,她便不顾一切的跑了下拉,直奔那个拿她镯子的人。 淳于曦惊愣,直呼,“云落,你作甚?!” 她头也不回,依旧直奔,直道,“我的镯子,卿月的镯子!” 240、平息 淳于曦愣住,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她竟为一只镯子不顾生死! 他目视一思,眼中生疼,心中忽的生出火来,他纵身一跃便赶上一思,一把抓住她,道,“你要命还是要镯子!” 一思哪里肯理他,疯了似的甩他的手,吼道,“镯子!” 他一震猛然一僵,竟是有一刻的失神。 她乘着他愣神甩开他的手,又向前跑去。 适才那人抓住她的手,而后拽走了她的镯子,便随手一扔,扔在岸上。 现时岸上人影混乱,也直黑夜她哪里能找到得到! 可她依旧不顾,弯着身子在人影中穿梭寻找…… 那是卿月费心费神制作的镯子,那是卿月的心,她不能丢,丢了便是将他的心一并丢去,她不能,决不能将他丢掉…… 她焦虑不安,眼中含着泪,跌撞着直接在泥土上摸索、寻找,全然不顾身边刀枪剑影,不顾危险四伏。 周围几派人不停的打斗着,刀剑无眼险些便要落在她身上,淳于曦及时救助,又拉住她的手,吼道,“秦云落,你疯了!给我上船!” 她眼中含泪,怒瞪他只道,“那是卿月送与的镯子,那便的我的命!”说着她又甩开他的手,不顾危险俯下身来四处摸索。 淳于曦苦痛难耐,卿月的一只镯子竟可以让她命都不顾,一点不犹豫。而他适才尚在水中,她却扭头便走……无情残酷的现实令他苦不堪言,那种痛不慎落入了沼泽,一点一点的慢慢吸食人的希望和生命,此刻将他所有的理智吸食干净。 他怒,奋力杀起人来,拾起刀来与人便砍便杀,顿时血花飞溅,散漫整个小岛。 他冲了过去,便要将一思带走,岂料有人先一步从另一方向而来,直奔一思,而一思此刻正摸到的镯子,喜出望外哪里有危险意识,全然成了木头靶子。 淳于曦大惊,飞身而去,竟是被忽然上岸的人群截住,而一思便被他正面飞来的人拾了起来,裹在怀中便要往水中走。 淳于曦甩开左右包围,便要跟上,却不想那些人极为难缠,硬是又将他围住。 一思身子离地才恍然大悟,便开始挣扎,已然无用,那男人手臂有力将她紧紧的圈在怀中,她如何动弹挣扎亦似无用。 正惶恐惊愣间,四周火光临近,战船靠近,有一人自祈福灯上的船上飞了下来,直逼一思这边。 一思只听鞭子嗖嗖两声,便只觉失重大惊“啊……”一声便要掉下来,千钧一之际,一双手有力的拥住她,她一惊,定神一看,竟是小烈。 他咧嘴冲她一笑,道,“嫂子无碍否?” 说罢又挥动鞭子应对敌人,边打边边向淳于曦靠近,而后很有默契的看他一眼,将一思交与淳于曦,又问了一遍,“二哥,无碍否?!” 淳于曦竟是不领情,直问,“你怎在此?!” “我来接应你啊?!”他道,悠然自得的甩鞭迎敌,应付掉几个又回头道,“不然谁来救你和嫂子!” 淳于曦冷脸一沉,看了看一思,更是一沉,不一语。 战船已然近靠岸边,又在此刻吹起号角,静夜间乍响轰鸣的呜呜声,顿时惊动在场所有的人。四周灯火原是小烈带来的战船!号角一响,便是要集体进攻出战。 四周围着起码有是来艘大船,船上士兵一千遍是所有近两万的人,而倒上所有帮派的人加起来也不足百人! 号角一动,岸上黑衣人便无不为之震惊慌乱,便纷纷落水,逃离的逃离,拼命的拼命。 只在片刻间,那些人逃得逃,被擒的擒,被杀的杀,一下走热闹的小岛便恢复了平静。 淳于曦一直搂着一思,见势便道,“将所有俘虏押上船,问出主谋。”顿了顿,他又嚷道,“启程回城!” 241、扔掉 一思一直紧握着镯子呆,愣愣的看着镯子仿若痴儿。 银器本就软而易变形,许是那人未抓到人便怒及镯子,竟将它揉成了一团,精美的镯子竟成了一团银坨。 一思心疼不已,此镯隐含着卿月的心血,乃是他拖着病体为她而制,那是他的一颗赤诚的真心……并蒂莲花并蒂生,如今却没了,她未能保护,未能守住卿月留给她的唯一…… 盯着手中的完全变形的镯子,她眼眶湿热,泪呼之欲出。 上了船,一思依旧恍惚,痴痴的盯着镯子,眼红难掩。 淳于曦得见,一丝怒意犹然升起,他紧握着拳,握到手臂伤口崩裂,依旧不松,看着一思看着她紧握手中那团银白,他眼中灼痛难忍,心仿佛与这受伤的手臂一般血流不止。 淳于烈本走在前头吩咐起航之事,吩咐完回身喊淳于曦,“二哥……”忽见他一脸死沉,眼中带火盯着一思,便觉气氛不对。 他平时虽马马虎虎的,可在关键时刻亦是善于察颜观色之人,眼角又瞥见淳于曦手上伤口正淌血,便立马缓和气氛道,“二哥,你手上伤口在流血,赶紧入内止止血。”看血越流越多,他便又对着一思道,“嫂子,你照顾下二哥,我去拿药。” 说罢便跑了开去,又顺便叫走了于寅和一干人等。 一下子,船头便只剩下一思和淳于曦俩人。 一思这才反应过来,稍稍缓神。 她抬头看小烈已去的身影,微微愣。 小烈的意图如此明显她如何能看不出来……只是……她回头又看了看淳于曦。 刀伤剑伤布满他的身子,月牙白的衣衫完全破裂,一丝一条零落的挂着似无一处完好,一思一震,目光不由盯上了他的手,心中不禁一颤,似有心惊。 月牙白的袍子早已分不清颜色,已然暗红一片,暗红中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那是白日在岸上时二子所伤,现时因长久浸没水中又几次崩裂伤口,血流不止,一缕缕鲜红溢了出来,汇成血滴一点一点顺手下垂的手滴落下来,嗒……嗒……一滴滴落在甲板上,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红。 慌乱与不忍瞬间爬满心头,一思紧紧握着手,紧紧握住那只银着,愣在那里不能动弹。 淳于曦一痛,看着一思无动於衷心寒彻底,眼不由的顶上一思紧握的银白上,夜色下船上灯火阑珊隐约映出手指缝中那抹白光来,那样冷的光,落在他眼中竟是那样刺眼,刺得人生疼。 他痛,又回想起集市闻声弃他而去的那幕来,回想起林中她见他便走的一幕,回想水中她不顾而走的那刻,回想那四个字“此生无望”,怒意,似洪水猛兽般侵蚀他的心智,他紧紧的握住拳,眼眸红死死的盯着她那只拿着银镯子的手。 那种可怕的眼神似见仇敌,深深的掺着恨意。 一思有感,惊惧,下意识的将手往后挪了挪,似要隐藏,似要保护,而她这下意识的动作更是激了他的怒气,他无法得见她如此袒护卿月,无法承受她那么明显的抵抗和恐惧。 她是他的云落,只能是他的云落,完完全全皆要是他的,他的…… 似心魔作祟,他如何也控制不住心中徒然生起的怒焰,他冲了上去,不顾手上伤势把拽住一思,抓住那只拿着镯子的手,不等一思反应强行抢过一思手中的银坨,挥手就是一扔…… 该死的镯子,该死的并蒂莲花,该死的留恋,皆见鬼去,他要将它扔掉,将属于卿月的一切扔掉,永远剔除出她的世界,永永远远。 给读者的话: 晚上加更…… 242、恨意 “不……不要……”一思大惊呼喊,立马要去抢回,可一切来得那般的快,快到她来不及反应便只闻得重物坠入水中的噗通声。 噗通一声!那样简单的声响,那样平常,而此刻却是变成了伤人的利剑,伤得人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一思惊愕,盯着月色中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竟是愣住。 她睁大了眼,仿佛木偶,仿佛所有的思想、生气皆随着那镯子一同而去,只留下一具虚无的空壳来,她看了好久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是卿月的心,那是卿月留给她唯一的纪念,那就是卿月,他落在水中,要沉于忽地,他会孤零零的沉睡在拉姆湖冰冷的湖底,不要,她不许,她要和他在一起,并蒂莲花并蒂生,他们该在一起…… 她疯狂、挣扎,伸出手要去抓,就如同坠楼那次,她亦是这样伸出手,只是抓不住,依旧抓不住…… 热泪滚滚落下,她知道,卿月未死亦未被淳于曦抓住,卿月尚在人间等他,卿月就是贺修,他会在那里等她,不论在哪里,他皆会等她;不论他成为什么样子他依旧会等她,就如白天那样,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盘踞在石狮子下,吹着凄婉的箫声,只为等她,只为寻她…… 她拼命挣扎,她要去寻得那镯子,仿佛只有寻得镯子,卿月就会回到身边。他们便可在一起,她可以做回贺一一,可以只做他一生一世唯一一个的一一。 那种念想,深深印在脑海中,她似中了邪,奋力挣扎着要往水中跳,只是淳于曦怎可能让她就此离去,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一刻也不松手,任她如何挣扎他皆不松手。 她怒,怨恨溢满双眸,她吼道,“放手!我要去找贺修!你放手!” 他亦怒,冷冷吼道,“休想!”眼中坚定,丝毫未因怒火而逊色半分。 一思被他的吼声愣住,只是片刻亦回了神,贺修与她错过前生,只为今生相聚,他不弃,她便不弃。她看湖面,船依旧在动,那落下镯子的地方越来越远,漾着圈圈水波的地方已然不见,她惊,心急如焚,便不顾一切狠狠咬上他紧握着她手腕的手。 信念已定便不改变,她亦是拉不回的倔牛。 她紧紧咬着,咬得那样紧,紧到似有似无的腥甜在口中蔓延,可淳于曦依旧不放,死死抓住亦是不放,甚至未动半分。他亦是倔牛,亦是拉不回。 口中腥味浓烈,一思微愣,终究不忍松下口来,她含泪,颤抖着唇,似泄气的皮球软软瘫坐下来,冷冷说出那一句话来。 她说,“我恨你,淳于曦我恨你!” 淳于曦惊愣,震住。 恨……对,只有恨,她对他一直以来皆只有恨!原来他如何努力,在她心里依然只有恨,即便他付出生命,即便他甘愿掏心挖肺,即便他为她放弃杀念,即便……也罢!倘若只有恨才能令她留在身边,倘若只有如此才能留住她的人,那便恨吧,让她更恨自己,更恨! 他眼中闪苦痛,咬牙,手上一个用力便将一思拽了起来,将她圈在怀中,拎着她直往船舱走去! 243、悔恨 一思大惊,慌忙挣扎,大喊,“放我下来,淳于曦!放我下来!” 只是淳于曦仿若未闻,径直往船舱走去。 一思惊恐万状,有一股不祥之感涌入心头,她不停的挣扎,不停的大喊着。 淳于曦身上皆是伤,一思不停挣扎自然会碰上伤口,他一痛,手一软便真被一思挣脱开来。 她跌倒在地,不顾一切拼了命就跑。她是害怕恐惧极了,上台寺那夜的不安全数聚集在心口,她极度慌乱,这样的淳于曦令她惧怕至极。 她跌撞着跑着,却是未走两步便被他抓住。 她极度恐慌,又极度不安,神经又极度紧张,他的碰触令她惊惧不堪,她死命是反抗,似那夜上台寺一般。 而她的慌乱,她的反抗,在淳于曦眼中皆成了刺,根根伤他自尊的刺。 她就是如此恨他,就是这般抗拒他,在她的心中他就是如此的不堪…… 他心凉彻底,苦涩异常,眼中苦痛难掩。而她全然不见他的苦闷,她心中只有卿月,甚至卿月的一只镯子皆比他重要…… 妒火燃烧,他亦不顾一切,狠狠吻住她。 这是他的,她是他的,她一切的一切都该是他的……在她的心中他亦是要占据一切,哪怕只是恨! 他吻过,一把将她扛了起来,便直往里间走。 恰在此刻淳于曦听闻声响急跑出来,他不知他留给她们机会独处,竟会弄成这般地步,他急切,便要出去阻止,却是被于寅拦住,于寅道,“王爷,主子的事还是让主子自己解决。” 淳于烈微愣,看着淳于曦将一思带入房中,紧紧握住拳头,硬生生忍了下来。 说好要放下的便要放下,他说好要祝福二哥,他便要遵守诺言。他亦是能感受到二哥的改变,感受到他的真心……他相信二哥可以带给一思幸福…… 他转身,听着砰一声巨响,门被狠狠关上,听着一思大喊,“淳于曦,你混蛋,放开我!放开我”他闭眼,生生咽下苦涩,走了开去。 一思被扔倒在床,淳于曦立刻扑了过来,他是疯了,是狂了,一思惊惧,她无法接受如此的淳于曦,即便这才是真实的他,她亦是无法的接受。 她拼命抵抗,她喉间哽咽,吼道,“淳于曦你住手,住手!别让我更恨你!” 是恨,如今他给她的只有恨,只有恨! 他冷笑一声,竟是那般凄凉无奈。他道,“恨我?这不是你最想要的结果吗?在你心里除了卿月,还能装下谁的好?在你心底卿月的一个镯子皆比淳于曦来得重要,你能装下淳于曦的什么?除了对他的恨,他在你心里还能留有什么?有什么?” 一思一震,竟有千言万语无法述说的刹那,他在她心中倘若真只有恨,她便不会那般恐惧,她便不会折回去救他…… 她惊恐,越加惊慌失措。 不,不是,他说得对,她心中待他只能有恨,只有恨。仿佛为证明,她冷笑急道,“你该留下什么?你的所作所为能在我心底留下什么?新婚夜是你将我认作鬼,险些要我的命,是你亲手杀死我的孩子,是你赐我一杯毒酒,你想在我心底留下什么?倘若不是卿月,你还能在此质问我你在我心底留有什么?你将我送与卿月却在新婚夜夺走他的新娘,你能在我心底留下什么?淳于曦,你连卿月一根毛皆不如,更不用说那只镯子!!” 他比不上卿月一根毛!极度伤了他自尊,他暴怒,忍无可忍挥起手来,只是手举到半空,对上一思坚毅明亮的眸子时亦是一震,他如何也下不了手。 一思字字句句皆是锐利的刀刃,无情的挥向淳于曦的心,悔恨袭上心头,他懊悔不堪,悔不当初认错了人,悔不当初对她百般伤害,更悔恨自己伤害了他们的孩子…… 他猛然起身,狠狠一掌击在案上,便跑了出去。 怒火皆化作悔恨,集在掌间,落在案上,哐一声将案击成粉碎…… 给读者的话: 困了,别字断句明日再改…… 244、脆弱1 夜朗星稀下,望不到边际的拉姆湖上冷风阵阵。 淳于曦跑出房来,立于船头,紧紧握住栏杆,任冰冷侵袭心间。 凉意,顺着血液蔓延全身,凉透了全身各地,凉得人身子直颤抖。 他手上又用了用力,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如同他现时的心境,黑暗没有希望。他不知他该如何做才能挽回她的心,他不知他该如何才能让她明白他的真心,他更不知自己先前的罪孽原是这般的根深蒂固,即便他用鲜血去洗刷,亦是无用,毫无用处…… 他比不上卿月一个毛…… 手臂上的伤口因用力而血流不止,他全然不顾依旧加深力道,紧紧抓住栏杆,似要将手指深深嵌进木栏杆里……手上钻心的疼他已然不觉,只有心中隐痛是那样猛烈难以忽视。 “要我如何做……到底要我如何做……”他嘶声裂解的吼着,洪亮却凄厉的呼喊回荡在夜空中,越加凄凉而悲切。 小烈急着由下面跑出来,见到的便是这样悲凉的画面。 他心一疼,走了过去,轻轻呼了声,“二哥……” 淳于曦不应,依旧站在那里颤着身子仿若未闻。 小烈揪心,他本是来阻止二哥的,适才他越想越不对,他是突然想到了青岚,怕二哥一时忍不住暴虐之下做出什么出格是事来,便不由跑出来,却不知会看到如此的二哥。 就如八年前那次,他本是去指责二哥为何那般对青岚的,却不知看到二哥伶仃大醉的模样。 二哥从不会喝醉酒,唯一喝醉酒时大约只有在与青岚成婚前夕。 那时冷家才出事不久,每个人心情皆不好。三奇绝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知寒出事,二哥心情自然也不好,更别说还是那样大的牟逆大罪。 那日在清幽小筑喝酒,青岚亦在。 青岚自小生在冷家,与知雨又是同岁便与他一起成了三奇绝的跟班。他们九人算起来亦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因九人中只有青岚一个女子,她又才情出众不亚于三奇绝,大家便都待她极好,二哥待青岚也极好。二哥对女子一向没心没肺的,仰慕他飞女子甚多,他一个不会留意,即便死个把他皆不会皱一下眉,但青岚若受伤了,他便会紧张。只是二哥却从未向父皇提及要娶她之说。 许是顾及青岚心有所属,许是他心底压根也未上心,小烈那时未弄明白二哥到底是何心境。 但小烈明白二哥待青岚是不同的,冷家出事时他未保任何一人,却唯独保了青岚,据伺候父皇的公公说那夜二哥跪在父皇面前求了两个时辰,父皇才同意不杀青岚,将她禁锢在清幽小筑。 清幽小筑本是他们九人出银子在城东清湖中心岛屿置的宅子,整个岛就清幽小筑一个宅子,真正的清幽,平日里无事九人便聚在一起喝酒吟诗,乃是仿若仙境的优美之地。 二哥便也答应下来,青岚便免受牵连逃过一劫。 冷家行刑那日,二哥卿月和他便去了清幽小筑看青岚,许是大伙心中皆有心事,酒喝到一半便皆不醒人事。醒来后便只看到青岚和二哥赤身**的纠缠在一起。 有了这层关系,二哥便向父皇要了青岚,要她作为太子妃。 父皇极其的反对,二哥却始终坚持,甚至威胁父皇,若不娶青岚便不娶任何妻妾。 父皇无法便只好答应让周相之女一同入门。 二哥可谓是煞费苦心才得到青岚,却不知,青岚入门才三天,二哥竟将青岚逼疯了。 他自当不解,青岚如同他姐姐,他自当要为她讨回公道,二哥无情怎可对情同姐妹的青岚下此毒手! 只是他不知,竟看到二哥大醉。他就拿着酒壶喝酒,仰着头,眼中溢满苦涩,看到他来,他便冲他一笑,依旧冷冽待这些微的苦,他问,“你也是来指责我的?” 他更是不解,不解二哥的苦意味着什么?只是他当时只有对青岚的同情,全然忽视二哥的苦痛,便嚷道,“为何要待青岚这般,你要了她清白,你为之负责娶她,你不喜欢也不必将她逼疯了!还是亦那样残忍的方式,她是女子,亦是忠烈之女,你怎可那样待她!二哥,你太令我失望!” 二哥却笑,笑得越加冷冽,只喃喃道,“清白……清白……”顿了顿,他便失控的吼了回来,“若是为了那贱人来此,乘早回去!免得惹人心烦!” 小烈怒,亦的痛心疾。他不想二哥如此不可理喻,犯了那样大的错竟一点悔过之意皆没有,还称青岚为“贱人”?到底谁才是“贱人”! 他怒从心起便夺走他的酒,就要将酒像他脸上泼去,他是想借此泼醒他,让他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多无情! 只是他抬起的酒壶在看到他眼角那点隐约的闪光时,他才硬生生止住,他忽然明白他为何苦笑,忽然觉得二哥逼疯青岚乃是另有隐情……只是他不想,不想事实竟是那样残忍……待二哥那样残忍…… ……分……割……线…… 再次申明一次,结局已定,不会轻易改变。还有每个情节皆是有用的,每一个转变皆是为下一个情节做铺垫,所以耐心往下看,好不?最后呼吁,砖、票、收、评都来吧……不怕砸死门,hoho…… 245、脆弱2 二哥那颗泪未留下,便抢了他手中的酒壶又喝了起来,他是被二哥眼中的那颗泪给镇住了。 二哥从不流泪,自打他懂事起,他从未流过一滴眼泪,他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汉的泪比黄金还珍贵。” 即便是私自和大哥比武,被父皇重罚那次他亦没有流泪。 那次比武说起来委实委屈,他现在想来还觉得委屈。比武是大哥挑起的,亦是大哥硬逼着二哥的,比武中俩人皆受了伤,却只有二哥受罚,满朝文武皆觉得二哥不分长幼便该罚,父皇许是为了二哥将来便真的罚了二哥十五大板,半月禁足跪文庙。 二哥那时不过十二岁,五十大板下来几乎晕厥过去,晚间他贺母后去看他,看他趴在床榻上咬着被单直抖,他便说,“二哥,疼就哭出来,母后说,哭出来便不疼了。” 可他即便疼得满头是汗,依旧未掉一滴泪,即便委屈得不行也未说一句怨言。 而今,他为青岚却隐含着泪,那该是多大的委屈和苦痛。 他是静不下来的人,却在那刻为二哥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他将桌上所有的酒都灌进了肚,看着他倒在酒瓶中,听着他喃喃含糊不清的说,“为何不放过我……为何连亲情皆要利用……” 后来他和于寅将二哥扶上榻后,于寅才说出二哥的苦楚。 所有原是一个局,青岚设计的局。 也是那次他才知晓青岚原是二哥奶娘的孩子,奶娘和二哥的母亲亲同姐妹,二哥的母亲去了不久她便也郁郁而终随之而去,留下一个独生女来。 奶娘和二哥的感情亦是很好,临死前,二哥曾去看她,她最后的遗愿便是要二哥好好待她的女儿。 二哥那时虽小却因丧母而变得异常成熟,他答应下来,却未将她带入宫,自母亲那事后他便觉得宫里无人可信,便求父皇将青岚安排在冷家,成了冷家的养女。 二哥待青岚不同亦是因为小时候他答应过奶娘,他一直当青岚是自己的妹妹。就因这亲密的情感,却成了青岚利用的筹码。 青岚和冷知寒皆觉得冷家乃是被冤枉的,是父皇为铲除异己而设的圈套,她待父皇恨之入骨,便一直想杀父皇为冷家报仇,可她被软禁在清幽小筑,便不能得手。 为此她才想利用二哥,那日所有人皆醉,乃是她下了迷药,二哥与她根本未生过什么,她是深知二哥为人,深知二哥对她有别样的手足情,生那事后便会觉得愧疚、自责,为补偿他便给了她名分。 她亦想过,不论成不成正妻,只要在太子府,她便有机会杀父皇。 岂料出乎她意料,二哥竟给他太子妃的身份。 太子妃婚后三日早间要晨省奉茶,她便有三日的机会,怎知第一日入宫时便被二哥现她袖中藏有匕,强行追问下她才道出要刺杀父皇的实情来。 二哥当时便惊住,险些失去理智,他是想到了他的母亲,想到了他的姨娘,便未去晨省就回了来,晚间他控制不住又去质问青岚,为何要恩将仇报,为何要这般待他? 而青岚再次激怒他,全然不顾他的面子和感受,甚至疯了似得举刀便要杀他。二哥真是受了刺激,小时候那个阴影根深蒂固,他大约再无法将那种被亲人出卖的痛从心中根除出去,便真疯狂起来,他强要青岚,青岚却抵死不从,他才会用那样残酷的方式报复她。 可他不曾想青岚会自尽,更不想她身怀有孕。 二哥记得曾答应过他奶娘什么,便将青岚留了下来,连带那个给他无限耻辱的孩子亦留了下来,放在偏院,任其生存。 在外人眼中二哥是不择不扣的恶魔丈夫,即便是他亦觉得他如此,可谁也不曾想到他亦有这般的苦楚,青岚的背叛对于别人许是没什么,可对于二哥却是雪上加霜,揭开他的旧伤疤,在他的伤口上撒上盐巴…… 二哥强悍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一个脆弱的心,极其脆弱的心……他是那种不懂爱却渴求爱,爱了便不知回头的人,爱了便极容易被所爱之人伤害的人…… 他本是怕他会暴怒之下伤害一思更伤害自己,却不想他竟独自在此伤害自己! 他心疼,无法想象,二哥爱一思爱到了何种程度,他竟能为她忍下他暴怒的火气来,他竟能在怒气横行时留有理智不伤害一思……小烈真不知,那需要多大的爱…… 246、真情1 “二哥……”小烈缓神,喉间稍稍哽住,声音亦有些颤抖。他走了过去,盯着淳于曦的伤口又道,“伤口还在流血,回房清理一下,酷暑容易感染……南秦不能没有二哥……父皇母后亦不能缺了二哥……” 淳于曦闻言一愣,微微缓神。 小烈是在告诉他,世上还有很多值得他留意的东西,现时时局动荡,他该考虑的东西不止“凤凰”一人。 他定了定神,收回目光,看了看小烈。 他就站在身侧,满面忧色,眼中隐约含泪,写满忧虑和同情,就那样不加掩饰的看着他,看得他心中一动。 淳于曦愣了一会,忽的冷眸添了几丝温度,看了看小烈空空的手,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责问,道,“你适才不是去拿药,药呢?” 淳于烈一愣,不想二哥会这般回答。竟毫无伤心之意,尚有心情责备他!? 他微皱眉,顿觉适才担忧全然白费,心情也忽的为之一好,抬手指向淳于曦刚想反驳他没良心,却不知他毫不理会他,转身就走,直往船舱走去,边走还边道,“每次上药皆像杀人般,这次再如此,以后都别干了。” 小烈闻言一愣,转而一喜,又一阵感动。 原是如此,二哥又如此,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不想看着他为他难过伤心才转移话题,却偏偏要用这种不解温柔的方式;明明是想要他为之上药,喜欢那种兄弟之情,还要用此番言语来刺激人。 他咧嘴会心一笑,随即便跟了上去,边跑还边嚷道,“你帮我上药时还要疼,你怎么不说的。” “敢情你是在报复本王?想谋害兄长,知不知此乃重罪?!”淳于曦正色,眼中却是掩盖不了的戏谑之意。 小烈哪里会理睬他,随他进了房便自胸口取出秘制金疮药来,亦是调侃道,“重罪啊?株连九族否?株连小王我就认啦!’不怀好意嘿嘿一笑又道,“小烈自小和二哥一起,习惯了,没了二哥,可不习惯。” 言下之意,他犯了重罪也要拖一个垫背做伴的,他们死了也要死在一起。 淳于曦哭笑不得,边解开衣衫边瞪了一眼小烈,顿觉回到童年,某个小屁孩整日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的像个小球,边跟着还边嚷嚷,“小烈要跟着二哥,小烈要和二哥一起玩,小烈和二哥最最亲,永远不分离。” 他那时哪里喜欢别人跟着,更讨厌那个天真无邪又得宠的小皮球,便老凶他,可小烈却完全不理会他的凶狠,就是死皮赖脸的似个牛皮糖般整日粘着他不放。 有一度淳于曦怀疑,这小屁孩其实不是想跟着他,而是想跟随他一起去亲亲二月。卿月特别喜欢小烈,小烈与卿月的感情亦是好过于他。只是后来,他才知,小烈是真的想跟随二哥。 那时,他第一次出征,卿月未跟随,小屁孩却依旧揪着他衣衫,满眼泪光说,“小烈也要去。没有二哥跟,小烈不习惯。” 再后来,他凯旋归来,他竟在城外第一个相迎,见到他立马飞马过来,泪眼婆娑的直拥着他不放,口中不断嚷着,“二哥回来了,二哥回来了。” 弄得他措手不及,有些无力,头一次当着几十万大军的面,哄猫咪似的吼他。为此,还被冷知寒取笑,说他们兄弟之间感情好得过了份,说他淳于曦在小烈面前就似个婆妈的奶娘。 247、真情2 奶娘……虽是极其侮辱性的称呼,淳于曦却一点不觉尴尬和盛怒。是小烈的真情打动了他,自姨娘那事后,真情这玩意就远离了他,他的身边只有虚情假意,他一直以为小烈亦是虚情假意,只是那刻他是真的明白,什么人皆会伪装,只有天真的小烈不会,许是自死都不会。 小烈常说,离开二哥,他便不习惯,岂不知,二哥离开小烈,大约亦是不习惯。 他会心一笑,缓了缓神,瞪着小烈硬声道,“你多大了,老跟着奶娘像话么?” 噗嗤一声爆笑,小烈毫不忌讳的大笑出声,直嚷,“二哥,你转性啊,居然承认奶娘这称号。”想了想,他不怀好意道,“啧啧啧……二哥最口是心非,知寒当时那般说你时,你可是暴跳如雷的,原是内心早承认了啊!哈哈……” 淳于曦一阵窘迫,立马板起脸来,态度十八弯转变道,“上药啊!想冻死你二哥啊!” 小烈忍俊不禁,看着如此的二哥,喜欢打心眼里滋生出来。他呵呵笑着,便要给他上药,见他身上大大小小伤痕布满,便是一阵心疼。 二哥征战多年,大小伤势亦是有过不少,却从未一次受过这般多的伤,旧伤未愈新伤又来,更别说心口上那道……他又心疼,眼中似有不适,但看二哥正看他,便打起精神勉强一笑,打趣道,“来,让小王为南秦的英雄上药!” 说着便真为他轻轻上起药来,只是上着药,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他便心中不忍,几度揪心得疼,他便忍不住问,“二哥此行可有收获,往后如何打算?” 淳于曦一震,适才纠结于个人情感,小烈不提,他倒要忘记此行的目的。 此行虽危,却委实看出不少问题来。 本来淳于曦还怀疑那有心人是否刻意将矛头指向一思,自追忆楼那些言论来讲,凤凰者一思也,已然成了定论。 而那些言论亦是对一思非常熟悉者才能得知,如今便只有冷知寒和皇子溪有嫌疑。看这情形,十有**是皇子溪所谓。有人悬赏取一思性命,便立马有了一思不得杀的传言,委实太过巧合。而那般巧合亦只有皇子溪能为之。 淳于曦心中隐约不安,皇子溪本是想用此计来光明正大的夺一思,可曾会想“得凤凰者,得天下”此番预言当真会令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皆心动,即便本要取一思性命的绝命三刹竟也放下手来要留下一思性命! 江湖传闻,绝命三刹,见之闻之绝命,竟也为那句有心人布下的预言所动,可想而知“得天下”的诱惑有多大。 而那最后来的一波人……淳于曦越加不安,不祥的预感占满心头。 是小烈手中停顿才使得他清醒过来,他看了看小烈,微微皱眉,忽然冷着脸道,“我命你在林城守候,你怎带着水军出战?城中现在何人在守?” 小烈一惊,顿觉不安。他是知二哥出城所谓何事,便早早吊着心,为之担忧一整日,后来有人来报,说二哥被困拉姆湖,他便乱了阵脚,二哥不会水,被困拉姆湖,那岂不是死路一条!如此一来,他便不顾一切,点了水兵就出来寻找营救,早忘记自己乃有重任!! 他本是守城,先无故离开又未做安排,现在林城仿若群龙无之地,倘若此时有人来袭,忽然攻城……那先前的努力便可能毁于一旦!!他与二哥在外,只拥有不到一万的水军……天!后果严重,不堪设想!! 小烈惊惧,硬着头皮轻轻摇了摇头。 淳于曦眉头一皱,脸沉冷道,“下令下去,火前进,务必在半柱香内回城!!” 给读者的话: 加更收票,收砖,收分,收评,收收藏……嗷嗷嗷,顺便将人一起收了,哇咔咔…… 248、不祥 待到远远望得见林城时,便只见烽火台上烽火蔓延。 淳于曦大惊,等不及战船自水路返回便乘着小船直接就近靠岸,带着于寅一行杀了回去。淳于烈便带着一思和水军以水路返回。 淳于曦赶到时,敌军已然撤军,只留得城外残骸一片。 于子见淳于曦回,便出城来迎,回报军机。 原是小烈走后不久,秦赞便率军而来,军力不多,却来势凶猛。于子当机立断便不顾帅令不帅令,直接命令反攻。秦葬见势不妙便撤了回去。 淳于曦微皱眉毛,只觉心下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顿了顿问于子,“本王受困拉姆湖,是谁报的信?” 一切来得太过巧合,他受困拉姆湖,便有人送信给小烈,小烈一走便有秦葬偷袭! 秦葬为人精细,无把握之事不会贸然行动,在兵力不足之情况下竟然偷袭林城?!委实不像他的作风,而后只攻城片刻又忽然离去,像是算准了他要回城一般巧。 淳于曦脑海中闪过无数个为何?一一皆不成立。眉心越加纠结,深深拧成一个川字。 正纠结时,于子忽然想到什么,便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件来,呈给淳于曦道,“此乃适才飞鸽传书的急件,是京城来。” 淳于曦眼中冷厉更深,心中不安更浓,他快接过信件来,展开一看,便是一愣,信上只道,“父危,兄动,小心。” 淳于曦一震,顿觉眼前黑天暗地一片,脑袋轰轰直响。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袭上心头,他惊,猛然想起小烈来。 他大惊失色,只道,“小烈危险,于子你继续守城,于茂你带两万水兵立刻赶往拉姆湖,于寅我们以最快的度回去!”吩咐完,他便一刻不停的飞奔回去。 不知怎的,小烈那句“小烈没了二哥,不习惯”一直留在耳边,如何也挥之不去,他心中忐忑不安,竟是有强烈的不祥之感。 ……分……割……线…… 一思对着那张粉碎的案几一直愣,她是真的乱了,有如这地上残骸一样杂乱不堪,看不出原先的模样来。 淳于曦忽然召集人手离开,她也浑然不觉,只是盯着那堆残骸呆,盯得只觉眼中灼痛异常。 小烈进来时,看到的竟是呆如偶的一思。 他心下一疼,竟是忘记适才的不安。 二哥走后,他惶惶不安,心中愧疚难耐便想来找一思谈谈。一来是看一思如何,二来便是找人说说话,缓解心中不安情绪。 他顺着一思的视线看去,才看到那张看不出模样是案几,他忽然心中越加疼痛,他似乎皆能看到适才的二哥该是如何的痛心,如何的隐忍才未将这一掌打向一思。 他亦能料想到一思伤得二哥有多重! 他慢慢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嫂子。”顿了顿便找着话题,指着那堆残骸问,“这是二哥弄的?” 一思这才现小烈,愣愣起身,要福身问好,只是未到弯下膝来,便被小烈止住。 他笑得依旧憨厚,道,“嫂子,不必如此,我和二哥虽生在皇家,私下却从不重这些繁文礼节。”看了看一思,便又变着法的为淳于曦讲话,又道,“嫂子和其他人不同,乃是二哥珍视的人,自当更不需讲究这些。” 一思一愣,她知晓小烈话中之意,只是他的这个“不同”,到底有何不同。为之不顾生命之不同?还是她如此讥讽他,他却不杀她之不同?更或是她本身便是不同! 无论哪种不同,仿佛皆是她承受不起的不同,仿佛每一种可能皆可令她心烦意乱,心存不安。 她未吱声,只是将视线移向了窗外。 窗外湖水轻起波浪,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似奇观异彩,亦似浮生若梦。 小烈见之,便又没话找话,道,“这水波流动,在月光下竟是有这翻美景。月之清冷,映射在冰冷的水中竟能制出这番波光琉璃的冷艳来,和烈日下全然不同。”说着,他又笑了起来,自说自话的又说,“这水和人一样,在不同环境下便有不同的景象。我二哥……” “小烈,你可知卿月在何处?”一思无情打断,她知晓小烈何意,可如今,她不想听有关淳于曦任何一点信息。 小烈微愣,他知晓卿月在世,他也是无意间听于茂回禀说,见到一个与二月公子极像的人在三界之地出没。 他本以为卿月和一思已死,后来见了一思,他亦是有疑惑的,他也向二哥追问卿月之事,追问一思未死的真相。 他也曾怀疑乃是二哥因妒成恨夺了一思害了卿月,但二哥说出实情时,说起卿月之事时眼中抹哀伤痛苦却是骗不了人的,他相信此事于二哥无关。 其实细想起来,他一度怀疑二哥委实不该。二哥为人他该了解的,他对外人委实毫无情面,可对自认的亲人,二哥是不同的。而卿月亦是他一同长大的手足,卿月大病时,他亦是为他奔波求医,能尽之事样样做尽。如此的二哥怎可能害卿月。 他急切,为二哥辩白,道,“嫂子,你千万别误会二哥,卿月之事真与二哥无关,乃是另……” 砰一声巨响打断了小烈的后话,随后船便无故晃动了起来。 一思和小烈皆微惊,刚想向外看去,却是有人急报,“报,将军,有敌情!有伏兵!” 给读者的话: 别字明日改…… 249、杀戮 小烈大惊,随即冷静下来,他对着一思道,“嫂子,你且在此等候,我去看看情况。”说着便和士兵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又揪着眉再三叮嘱一思,“嫂子,外面情况不明,刀剑无眼,你千万别出来!” 一思微愣,她心中一震,她是不知小烈看着马马虎虎,大条得紧,在这关键时刻竟是如此的细心。 她紧握着手,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只是不知怎的,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占据心头,一思看着小烈急切而去的身影,竟是有那样一种不祥的感觉。 现时来袭,该是何人?为了何事?此船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常的江湖人士绝不敢轻易为之,除非同是水军!具备作战条件! 一思知晓大蓝版图,皇叔是军事奇才,亦是对这些研究透彻,家中书房亦是一些型军用品,地形图亦是必不可少,她知晓大蓝边界靠着拉姆湖,那个郡叫水都,有着风潮古都最勇猛的水军。 她一震,手缠着帕子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脑海中不由映出那种温雅的脸来,心下竟是数不尽的慌乱。 淳于烈出得舱后委实一震,船队竟是遭人阻击,忽然周围多出数十艘战船来,在他们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将他们船队团团围住,顿时喊啥声一片,周边大船上的士兵一拥而上与南秦水兵厮杀了起来。 煞那间刀光血影,血花飞溅,凄厉嘶喊声一片,声声震耳欲聋。 原是那些战船在此停靠埋伏,利用黑夜在每艘战船的船头挂上黑布,混淆视线,如此小烈的哨兵即便时时观望亦没有现任何动静,直到突然相撞,才恍然大悟却是为时已晚,已是措手不及。 小烈大惊,却未慌乱,他有条不紊的指挥着,自己亦是勇猛厮杀起来。 他十四岁时就跟着二哥出外征战,学得二哥不少本事。 二哥常说,“为将者除有‘五才十过’外还必须具备遇事冷静之态,即便遭遇突击埋伏,被困面临绝路,亦要静而待之,唯有静心思考才能得出突围战胜之法,鲁莽行之只有死路一条。” 适才出城时他过分担忧二哥,过分担忧一思便全然忘记,此刻他却清楚,他要冷静下来帮着二哥更帮着自己保护一思。 四周被包围,前无去路后无退路,他无法带着一思从包围圈逃出。只能在此等待二哥火赶来,不知哪来的信心,他就是觉得二哥会及时赶来,只要他在二哥赶来前抵住攻击,确保一思安全,他的任务便可完成。 他不用看亦是知晓此乃承国水都水军,虽是战船未挂旗帜,可如此精妙的战术,如此新奇的埋伏之,只有堪称风潮古都第一水军的水都水军才能做得。他也知晓曲城一战偷袭军营的乃是皇子溪,二哥亦说皇子溪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再夺一思。此次埋伏,大约便是为一思而来! 他一震,咬牙狠杀起来。他绝不会让一思在他手中被带走,他不要再看到二哥眼中含泪。 他思绪一转,便越战越勇。二哥曾说,势均力敌相持不下时,擒贼先擒王的办法乃是捷径。主帅一死,余下的便成散沙。 林城水军虽不敌水都,但此刻他带出来的皆是精锐,亦是个个身手不凡,一时半刻,敌军竟是没能占上上风。正是势均力敌之势,只要他杀死敌军主帅,他便有更大的把握等到二哥而来。 坚固信念,淳于烈越加奋勇而前,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直往敌军主战船杀去,敌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衣,他却越勇猛。 蓝墨一惊,借着火光月色,他站在高处,看得清清楚楚。淳于烈的在战场上乃有拼命三郎的美誉,在风潮古都亦是小有盛名。他如此不顾一切的厮杀过来,凭他的智慧自当知晓他的用意。 他不慌不忙,竟是不去躲闪。 只盯着小烈适才而来的那只船舱,只有那只船的士兵死了又补,补了又死,竟是不能得空。他适才寻找未找到淳于曦,还以为一思公主不在船上,如此推断,那定是在那船上。 他便吩咐下去,不紧不慢的指着一思所在的船道,“增加兵力只攻那船!记住,女子不可伤得分毫!” 属下领命而去,蓝墨依旧不慌不忙,他的任务只在一思,拼命三郎,自有人会帮他解决! 他勾唇,扯出一个笑来,阴冷而得意。 他眼波瞄向淳于烈处,竟是有意料中的惊喜。忽然自水底冒出一群黑衣人来,直逼淳于烈! 250、惊惧 淳于烈一惊,他不知正奋勇杀敌间会忽然自水底冒出一批人来!个个黑衣蒙面,伸手迅猛极似杀手。 他一震,微微眯起眼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黑衣杀手的手法似曾相识,好似他适才围困小岛时要掳走一思的那波人,见他大军压近而仓惶逃去,却不想一直尾随而后。 他不由惊恐,看这些人的行动招式,招招狠辣阴毒,似要置他于死地,是谁想要他死?很明显这波人与这些兵不是同道,是谁要将他至死,又是为何?! 闪念间,他躲闪快出击,一一应对来势凶猛的攻击。 黑衣人少说也有十来人,个个精壮武功精湛,他即便有拼命三郎的名号,面对来势凶凶的十来个精英亦是有些招架不住,幸得有侍卫相助,倒有几分突出重围的把握。他一个纵身一跃,腾空转身挥洒剑雨,群扫一波人,竟是有说不出英姿飒爽。 刚突出重围要向蓝墨这边而来,竟瞥见一思所在船只上多出几波人来,有人亦是在混乱中进得舱去!! 他大惊失色,立马转身回去,飞檐走壁,自众人头上而过,直逼那船只。 一思一手紧紧扯着帕子,一手紧握着簪子,耳中皆是拼搏的嘶喊声,凄厉而悲鸣的声响搅得她心神不宁,竟是有些慌乱,手心中亦是冒出些丝冷汗来。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口,时刻警惕戒备着。 如此的场面她不止经历过一次,可今次却总有挥之不去的恐惧感,仿佛即刻便将有不幸生般,极度的恐慌。 她是怕自己罪孽深重,此番战乱十有**与之有关,定是和五哥脱不了关系。她更怕五哥,五哥所为越来越疯狂,她不知倘若她落到他手,她该如何面对现在的五哥!她更怕,更怕小烈为之出事,在这风潮古都中,除了风芽,小烈是她见过最为真实的孩子。她不忍,不忍看到如此纯洁之地为之毁灭…… 她心神越加不宁起来。 忽然间,门口忽现几个人来,士兵模样,却不是南秦士兵。 见到她,便立马大喊,“凤凰在此!” 而后便又只听得甲板上咚咚直响,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匆匆往这边赶来,随后亦有一阵脚步,便有刀兵碰撞的叮当声。 一思一惊,随即一震,顿觉豁然开朗。 凤凰,她现在乃是人人争夺的凤凰!倘若为她,便不会伤她,亦不能伤她,她忽的举起簪子对着自己的喉咙,已死相逼是最蠢的办法,亦是时下最好用的办法。 只要能等来援军,一切皆可结束,淳于曦不会弃小烈不顾,定会来救。 她道,“立刻退下,不然便拿着死凤凰回去复命!” 众人愣住,怕一思伤了自己不好复命,又唯恐抓不住一思,便愣在那里进退两难。 恰在此刻,小烈飞身挥剑而来,一扫而光愣在门口的士兵,他冲了进来,一把拿走一思手中的簪子,拽住一思急道,“谁皆可死,就嫂子不能死。二哥离不了嫂子,南秦更离不了嫂子!” 说罢便拽着她直往外走。 此刻等待已然不是办法,唯有想办法突出重围才是上策。他紧拽着一思向船尾走去,船尾栓有小船,他适才飞身而望,见船与船之间有缝隙可容小船而过。 只是未到船尾,承兵和黑衣人便一同拥了上来,他拼尽厮杀,杀出一条血路来,带着一思上得小船。 小船迅而走,却依旧躲不过追兵眼线,立马便有人飞身而来阻止。 小烈拼杀,亦还要顾着船行,根本应接不暇。况且他依然作战多时,体力开始下降,气喘吁吁已极度疲惫。 一个不顾,竟自高处飞来一人,乘着小烈不注意竟将一思掳走。 小烈见之,一个闪身,竟身受一刀,落在背上,血噗的喷了出来。 一思大惊失色,直呼,“小烈……” 挣扎着想要挣脱那人的夹持,却不知她失声痛呼小烈时,那人手竟不由紧了紧。 一思一惊,抬头相望,月光下,那人眼波清冷依旧,淡淡如新月,竟是似极了五哥。她愣,又慌了起来,只见小烈紧随而来,而那人身侧忽然冒出俩个壮士来,直逼小烈。 那人带着一思飞身前往蓝墨的船只,到船便直命,“起航,回城!” 蓝墨领命,命人升帆起航。 淳于烈见有船升帆要走,又一急,一不小心又被划上一刀。 他怒,使出绝招来,迅解决俩人,直奔那要走的船只。眼看船动,他就要来不及,他便使出全力甩开追兵,纵身一跃,飞身而上……只是即刻就要蹬上船头时,却忽的听一思大喊,“不要……小心……” 他便只觉眼前东西一闪,胸口一疼,便落入水中! 给读者的话: 结局若是只单单谁与谁在一起那样简单,那么亲们追文也就没了动力,相信门会给亲们一个回味无穷的结局^ 251、悲恸 原是一思身后的烽台上有人见淳于烈来势汹汹便放冷箭,正中他胸口!! “小烈!!不……”一思惊呼,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字字震耳欲聋。 淳于曦大约死都不会想到火赶来,竟是看着这样惨痛的一幕,看着小烈胸口中箭就那样砰一声掉落水中,他大惊,脑袋一片空白,眼中,脑中,心中只有小烈倒下的那幕!! 小烈!小烈!小烈! 他心里无数遍的呼喊着,每喊一声,苦痛悲伤就多一分,无止尽的多下去……就那样疼痛愈演愈烈再无力抵挡,他不顾一切便要往水中冲去。 于寅一行大惊,立马阻止,可淳于曦似疯了的野牛般难以控制。 小烈,他爽朗直白的弟弟,他天真的弟弟啊……唯一一个不会因利益利用他的亲人呐……他的小烈,在水底,即便水是地狱,他亦要下去,他亦要将他带回来,活生生带回来。 他失控,火爆挣扎着,就是要往水中跳去。 于寅见之早已令人下水打捞,他用尽全力拖住失控的淳于曦,急道,“主子,主子!烈王吉人天相,你不会水下去只有送死,还有良娣,云落姑娘尚在敌军手中!主子三思,三思啊!” 淳于曦一震,云落,还有云落! 小烈为云落如此,他临走时,小烈便说,“二哥放心去,我在嫂子就在!” 他愣了愣,抬头看向蓝墨的船只,眼中悲愤瞬间化作仇恨的火焰,他锁紧眉心,咬牙切齿愤然起身,似一团火般飞身前去,边飞跃边嚷道,“伤我烈王者死,夺我凤凰者亡!” 他这一吼似给了南秦将士一剂猛药,个个皆将悲愤化作力量,斗志昂扬,拼尽全力厮杀起来。 与此同时,于茂领命的两万水兵已然慢慢靠近,附近灯火闪烁一片,气势压人。 蓝墨见势,扭头就看正抢着一思的皇子溪,直道,“主子?”大有询问之意。 一思依旧声嘶力竭的喊着小烈……不停的挣扎着往小烈掉落的地方冲,她伸长着手,极力的往前,无奈被皇子溪拽住,如何也动不了半步。 她的哀伤悲痛不亚于淳于曦,小烈的纯真早已感染了她,许是在第一次作弄他时,她便毫无防备的将他视为亲人。 亲人,她的亲人一个个皆离她而去,小烈掉落的刹那,她仿佛看到所有亲人离去的时刻,无比无助和伤痛!! 皇子溪不想一思竟有这般大的反应,她使出了蛮力,他竟有些控制不住的感觉,他死命的拽着她和上次一般不忍动手将她打晕,不忍伤着她,只是默默的抓紧她,将她牢牢抓住,牢牢的……他所有的心思皆在一思身上,直道淳于曦大吼他才缓过神来。 皇子溪眼观八方,微微皱了皱眉,他是不想淳于曦的水兵能来得那般快,不想淳于曦飞身直往他这边冲来。 他一震,只落了一个字,“撤!” 蓝墨闻言,立即下命,“各船听令,上装备,撤!” 话落人动,负责内务的士兵立马动了起来,将船改上黑布伪装返航。 南秦士兵见之,便拼命阻止,双方又不停的厮杀起来。 一思听到“撤”字便越加慌乱惊惧起来。 她不要走,小烈生死未卜她如何走得?跟着五哥,她如何走得,她不走,即便是死也不走! 她挣扎,她大嚷,“放手,放手!” 皇子溪仿若未闻,只是一刻不放松的抓紧了她,看到淳于曦将至便用力拖着一思往甲板里面撤去。 一思倔强,又使出蛮力抵抗,极难拖走,此刻淳于曦即刻便要蹬船,一思挣扎得更加厉害。 皇子溪一震,竟是有说不出的苦痛。 一思嘴上未喊淳于曦的名讳,可在他看来,她现时的举动就是在说,“淳于曦,救我。” 他痛,手上力道加深,抓得一思直咬牙才能忍住疼痛。他眸子瞬间幽黑似墨,阴霾阵阵,似有说不尽的冷冽,他冷道,“弓箭手准备!” 一思大惊,看着飞身而来的淳于曦极像适才的小烈,她脑袋轰一下便炸了开来,心中只有那样一个强烈的念头,不能有人再如此倒下,不能! 她矛盾,终究理智战胜情感,她咬牙,大声呼道,“你该死,皇子溪!”她的目的无他,只想用此转移他人注意力。皇子溪乃是他乳名,直呼君王乳名,别人自当会分神注意。 而此喊,不仅顺利引得他人注意,亦是令皇子溪一愣,仿若听错,他直愣愣的看着她。 她便乘机狠下心来抬脚往他腿上踢去! 那是她第一次打五哥,她痛,他更痛。 仿佛石化,皇子溪无法想象一思竟会那样待他,她打他,乘他不备偷袭他!! 他僵着,用极具失落悲恸的眼神盯着她,盯得她亦是全身只有疼痛。 她一愣,随即清醒过来,乘着他不备,便挣脱他的夹持,飞一般逃离开来,直往水中跳去。 252、遗言 “一思!”皇子溪惊呼,回神随即而去,却是被赶来的淳于曦拦住。 一思的大吼果真惊住了射手,淳于曦便得了个空挡直奔船来,与皇子溪来了个正面交锋。 一思落水,便极力向后游去,她是惦记着小烈,小烈为她如此,她不能丢下他不管,无论生死,她皆要将他带出拉姆湖。 这样想着,她便似有了动力,游得越加快了起来。 适才船只已动,夜中月色清冷微弱,拉姆湖中模糊一片,很难找到方向,看清事物。 一思只凭着感觉,凭着湖面上不断的厮杀声来断定方向。她心中忐忑、焦虑,小烈阳光般的笑容一直印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仿佛遗像。她一震,心痛异常,奋力游着。 忽的,借着微弱的月光和船上灯火,她似看到面前有一人影来,单手划水,费力艰难的游着,身子似在下沉,可他依旧紧咬牙关不停的游着。 “小烈!”一思惊愣,迅游去。 小烈似也看到了她,忽的停了滑动的手,抬头看她,便不动了起来。 她更为惊惶,使出学校里百米冲刺的劲道直逼而去。 终究在小烈快要往下沉的紧要关头,将他扶住,来不及看他如何,她便勾着她向水面而去。 噗得出了水,她来不及大口呼吸便急着看小烈,她叫他,那样急切,“小烈,小烈!” 小烈自适才看到她后便似泄了气,蔫蔫的没了力道。听她那般急的唤他,他努力的睁开眼来,微微开了一条缝,看了看她,惨白的唇扯出一个笑来,那样凄美无力的笑容,印在他脸上却依旧阳光,似骄阳烈日般灿烂。 他扯动嘴皮,虚弱道,“嫂……子,我,终于敢上……你了……没丢……” 一思酸楚无比,只觉眼眶湿热,泪再忍不住滚落下来,她急道,“别说话,我带你上岸。出云在船上,他来了,他在等你。” 小烈闻言闭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下,嘴角微微翘起,似笑,他又虚弱道,“二哥……来……了……”顿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的身子颤了颤,他才又更加虚弱的道,“嫂子……卿月……不是……二……哥,二哥……内心……最弱……最……可怜……答应……照顾他……别……伤……伤……” 他未能说完那句话,便整个身子沉了下来,一思努力,可他的身子似完全没了浮力般变得极重极重,她没力气抓住她,她抓不住他,和所有她抓不住的幸福一般,她连尽在咫尺,就在怀中的小烈也抓不住,抓住不住…… 她痛,失声痛哭,“小烈……小烈……” 只是他依旧毫无反应,捂着胸口的手终于落了下来,露出那半支箭来。 半支被折断的箭深深的扎在他心口处,现时没了遮挡,有不同于水色的东西不断的从箭头出涌出,源源不断似要将整个拉姆湖皆染成那个刺目颜色来。 “小烈……小烈……”一思不断喊着,似在呼唤睡着的人儿,似要用呼喊声将怀中的人儿唤醒。 只是唤不醒,他再不能对她憨笑,不能为她打抱不平,更不能叫她“嫂子”…… “小烈!!”一思仿佛痴傻,口中只有小烈,只能呼叫小烈,她痛,因小烈不再应她而痛,因她将小烈害成那样而痛……天煞孤星,她哪里是凤凰,她乃是天煞孤星…… 她一愣,手一滑,勾着的小烈便失重的急下沉,她手上一空,又随之一震,便也跟随小烈而下。 只是未到抢抓住他,她周边忽的砰砰两声落水声,便只觉左右两侧有黑影而来。接着又砰砰几声重物落水声,四周便多出几十条黑影来。 一思一惊,未等缓过神来,便有人自后将她擒住,急急往上拖去,她一震,伸手去抓开搂着她腰的那条手臂,无意间竟又碰到了手上那道鞭痕。 她愣,转而一惊,便向前方望去,只见小烈下沉的地方多了一人,手脚并用杂乱无章的划动着,拼命的挣扎着,却依旧往下沉,怎么努力皆往下沉。 淳于曦又下得谁来,他和小烈一起在往下沉!!她惊,便慌乱挣扎起来……只是,未争夺开,便只觉后颈一痛,眼前便只剩下两条急下沉身影的影像来…… 253、冷漠 天似下着雨,漫无边际的黑笼罩着一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冷风飕飕而过的声响与雨水侵蚀的寒冷预示着自己尚在人间,。 一思心惊胆颤,紧绷着身子,心底徒然生出一股恐惧来,她僵硬的迈着步,四周张望,可黑暗笼罩了一切,她什么都看不到,她越加惊惶,加快步伐,像无头苍蝇般乱撞。 雨水淅沥,浸润了她所有的衣裳,她冷得直抖,依旧不停的走着,看着,心底恐惧极具加深,她终究忍不住哭出来,无助的喊,“妈妈,妈妈……思思害怕,妈妈,妈妈……你在哪里……” 只是她如何喊,妈妈也未答应,妈妈去买红烧排骨给她吃,便再没出现。 她饿极了,又冷极了,更害怕极了,黑暗吞没了她整个小小的身子,她无能为力,无论如何呼喊妈妈也不出现,怎么都不出现。 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小小的心底忽然冒出那样一个可怕的念想来,妈妈不要她了,她没有爸爸,没有其他亲人,整个世界就只剩她,只有她,只有她面对冰冷的雨水和恐怖的黑暗。 她惊惶失措,惊恐万状,更悲痛欲绝…… 绝望悲痛间,她忽然听到了比她更为凄厉的啼哭声,是无声的呜咽,可她却听得那样清晰,仿若那人就在身边,就在眼前…… 她看不见,还是看不见,她只是本能的循声望去…… 天似亮了几分,模糊可见两个人来,一人躺着,一人跪坐着搂住另一人的头,而后颤抖着身子,似在无声哭啼。 她心猛的一抽,似有同病相怜的感觉,黑暗里有人与她一般无助、绝望、更加伤痛。 她迈开步子,慢慢走了过去,便听那人哽咽着喊,“小烈,小烈……你怎如此狠心抛下二哥,你怎能如此狠心将二哥一个人留在世上……”哽咽止住了他的声音,他呜咽着,似再不出声响来,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又说道,“离开小烈……二哥亦不习惯……不习惯……” 一思一震,似明白过来,明白过来那人是谁,她愣了愣,轻声喊道,“出云……” 那人一愣,缓缓抬起头来,眼眸婆娑,竟是有泪自眼角滚落下来,他亦无助似失神,盯着她挪动嘴,道,“我的小烈……没了……云落……” 她一痛,心似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只觉疼,疼得那样猛烈,猛烈得永无止境。 她揪着心口,马车的颠簸令她清醒过来,她颤了颤睫毛,微微睁开眼来。 原是又做此梦,自那日拉姆湖上来,她便一直此梦。 许是小烈的遗言缘故,她在梦里竟看到淳于曦那夜悲切的啼哭着,像是失神无助的孩子,有如她当时一般,彷徨恐惧。梦里他那双含泪的眼一直留在心中,久久不能忘怀。 “主子,你醒了?”恍惚间,女子甜腻的声响飘了进来。她是五哥安排给她的丫鬟,名小芽,名字像风芽,连着脸蛋亦是像极了风芽。 一思微愣,抬眸看了看她,不吱声,手未离开心间,转眼向外望去,透过车窗的卷帘,看着这一路的风光。 此处绿叶苍翠,道路平坦,已然远离了三界之地。 走了多少日了?离开三界之地大约已有十日,即刻便要回到承国都城,回到那个曾经熟悉的地方。 五哥临走前曾说,“一切皆安排妥了,和以前一样,你还住在飘羚院,那里摆设一点未变,和原来一样,一切一样……” 五哥说和原来一样,可再不能一样。即便他找来一个和风芽长得相似的丫鬟,她也不能是风芽。即便住在同一个屋子,即便母亲尚在,亦不会一样,更何况人皆不一样了…… 她失神,握住胸口的手又紧了紧。 “主子,是心口又犯疼了吗?”小芽面带忧色,急切相问,说着便从身旁取出水袋来,递给她又说,“喝一口水,缓一缓。” 一思依旧不动,愣愣的看向窗外,仿若不闻。 小芽手僵了僵,无奈收回水袋来。虽说只有十日的光景,她却已然习惯了这位冰美人的不理不睬。 她便是这样的人,极少搭理人,亦是极少说话,即便在皇上面前亦是如此。皇上对着她说上半天话,她可能皆不会回一句。何况她这种卑微的下人。 小芽不吱声,车内便静了下来,耳边只有车轱辘出的咕咕声和马蹄飞奔的声响。 如此安静了好半响,一思的眼一直未离开过窗外。 马车行驶得极快,眼中景物晃动的亦是极快,彷如这世间之事般,生变换得快得令人应接不暇。 一晃而过,似进入了个小村庄,村上孩子在嬉戏,边跳着格子,边念童谣来,“凤凰山上凤凰现,落在谁家谁得天。凤凰远去大势去,太子末路南秦灭。有凤来仪落承宫,一统天下居中宫。” 一思一愣,随即大惊失色!这童谣寓意深刻,分明在告诉世人,不,告诉她一些重要的东西! 凤凰远去大势去,太子末路南秦灭!此句分明在说,淳于曦没了凤凰便会穷途末路,南秦便会灭亡!!五哥!他打算如何对待淳于曦?! 254、囚鸟 一思惊惶,握着拳紧贴心口。 十日来她皆在路上,五哥未曾离开一直伴随左右,只在前日忽然来辞行,说朝中急事先行离开。 一路上平静的可怕,在三界之地时明明有那样多的杀手要杀她,明明有那么多人要争夺她,而今却似统统说好似的不见了。她似被与世隔绝了般只活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一路行来她连外界的消息皆未听闻。 南秦去了一位皇子必将有后话,可如今却毫无消息,南秦现时如何,西地外域如何,甚至承国现况如何,她皆不知。 她手上紧了紧,望着窗外,思绪又飘了开来。 五哥是不会让她知晓这些的,蓝墨更不会让她知晓……她现时,是被五哥“保护”着的小鸟,亦是被困之鸟。 眼中生痛,忽的冰冷起来,她心中一痛,竟有说不出的苦涩,惶然。 终究还是要面对五哥,终究逃不过要面对…… 恍惚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竟已黄昏。 疾奔了几日的马车终究在一所院落前停了下来。透过卷帘一思见到了一片明黄,似极了上台寺的外墙。 正想着,蓝墨在外恭敬道,“公主,上台寺到了。” 果真是上台寺,五哥竟将她安排在上台寺!! 一思一震,忽又想起童谣的最后一句,“有凤来仪落承宫,一统天下居中宫。”五哥又说,他安排好了一切,让她入住飘羚院。俩俩相关起来,不由令一思一惊。 风潮古都有个习俗,女子入寺庙修行便能洗清前程往事,便获新生,而后便可有新的人生,新的夫婿…… 一思的心揪得更紧,五哥意图再明显不过,他要收她入他的后宫! 心内五味陈杂,脑中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在脑中闪过,一思竟有一丝呆愣。 她面上淡淡,好半响,忽的扯出一丝冷笑来,缓了缓神,便起身走了下来。 她的命运便是如此,该来的,即便用尽全力也躲不过去,如何也躲不过去…… 下了马车,她脚步停滞马下,抬头望了下眼前高墙耸立的熟悉砖瓦,竟又是一愣。 原先老旧的高墙俨然焕然一新,明黄鲜亮的墙体在黄昏残阳的映照下越加的闪亮耀眼,竟是有如芒刺般扎眼。 一思愣了愣,又将视线移向的西方……落日残阳,重归云里,残落的夕阳躲在云堆,红红的落日似火,似一颗赤诚的红心,落入云里染红了云,染红了整个西天。 她看着,看得入了神,竟是一阵恍惚起来。 蓝墨见之便适当提醒道,“公主,路途劳累,不妨先入内休息片刻……” 一思微愣,缓过神,依旧不一语径直走了进去。 果然和以前一样,她住的依旧是以前那个院落,西厢一个偏僻的小院。这里有她熟悉的一切,可走进屋子却又觉得那般陌生。 一思看着周围的摆设,脚步滞了滞。蓝墨机警,立马含笑说道,“新帝登基前,上台寺重新修了修,很多地方都变了,只有这里未变,主公说,‘一思怀旧,定不喜有太多改观。’但这屋子委实破败不堪,里面的摆设亦是陈旧的可以,原先那些个委实不能再用,主公便命人重新仿制了一套,又加了处理,仿成古旧,其实这些全是新制的,主子是怕公主不习惯,才如此安排,委实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委实用心良苦…… 一思微愣,她怎不知五哥贴心,只是如今却变了味道。过去已然过去,便再不能回头。 她硬生生的扯出一个笑,第一次出言道,“五哥一向待一思极好。蓝大人说是是不是?” 蓝墨微愣,回味着一思话中之意。 五哥?她一直称皇上为五哥,可蓝墨知晓,皇上要的根本不是十四妹。 他陪笑,道,“公主自己知晓便好,也不枉费主公一片痴心。”顿了顿,他俯身鞠躬道,“公主也累了,下官便先告辞了。” 一思依旧面无表情,微微福了福身,点头回道,“大人走好。” 说着自己也向里间走去,走至门口,她忽然停住脚道,“大人可记得曲城一议,一思说了何话?” 蓝墨一震,他怎么会忘记,那句话深深伤了主公,即便他在里间主公站于门外,他皆能感受到他的几乎窒息的痛苦。 月圆人难圆。一思那时那样无情的拒绝。 蓝墨一震,心内亦是五味陈杂,主公是抵住了多少的压力,违背了多少人的意愿,顶着多大的危险才将她安置在身边,倘若人在心不在,那该是多大的折磨。他看了看一思,他知晓眼前的女子不会那样轻易的妥协,她认定的绝不会那样轻易改变。她如此问,亦是想要他转告主公,让他劝主公放弃。 只是倘若他劝有用,又怎会有今日的光景。 蓝墨回神,坚定淡道,“那次下官只听得南秦良娣说话,未曾听闻公主玉言。”顿了顿,他又道,“晚间,皇上会来看望公主,公主不妨问问他有未听闻。” 255、旧识 一思微震,身子颤了颤,便不出一声去了里间。 连日赶路确实也极乏,稍稍梳洗了一翻,她便早早躺下歇息。她是不愿正面面对五哥,她近日对五哥不理不睬,亦是在逃避五哥,她知晓总有一天要面对,可她依旧不愿意去面对,总觉得倘若扯开隔着他们之间的那层纱后,他便不再是五哥,只是仇人,他们之间便再不能有关联,那些美好的过去便都没了,她唯一的亲人也没了…… 她微微睁了眼,明明那样累,明明眼皮都睁不开,躺在榻上却是如何也睡不着,思绪依旧那样清晰。 她索性起了来,出了房,步入院子,便想着到后山的林子走走,才走至后门便听士兵换岗的声响。 也对,好不容易将她带来,怎可能会给她自由,让别人有机可乘。 她苦涩一笑,便又折了回来,就坐在院子里那小石凳上望明月。 今夜不曾满月,黑幕一般的夜空中,明月清亮夺目,似洒落在黑幕上的一颗璀璨的钻石,夺目耀眼,像极了卿月的眼,看着她时,亦是那样亮,那样闪。 她会心一笑,似真看到卿月一般,满脸的幸福。 是忽然的惊叫声惊扰了她,不知哪里断断续续爆出一声尖叫来。 她缓了缓神,仔细听去,似有一个女子愤怒的吼道,“滚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没有权利关我!快放我出去!” 紧接着孩子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便传了过来。 一思一震,那个声音好生熟悉,连那个孩子的哭声皆是那样熟悉。 她寻了寻,再仔细听,便只听闻东西砸碎的砰砰声,而后女子歇斯底里的怒骂声,“哭!哭!哭!你给我闭嘴!你不嫌烦我嫌烦!你给我闭嘴!” 而后女孩子一阵呜咽后便再没了声响。 一思一惊,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浮现出月儿的模样来,她一震,立马出得门去。 意外的,守卫士兵并未拦着她,而是例行问候了句便只跟着她。 她凭着感觉,往西走去,才未走几步便有听得东西砸碎的声响,女孩子的哭啼声便又传了出来。 一思加快步伐,循声而去。 原是在她住的小院落的西面还有一个更加偏僻的院落,隐约在竹林里面,极不易被现。 她走近,女孩的啼哭声依然清晰可闻,而那摔东西的声响却没了。 她走上前,才现此院亦有守卫守着,见到她来便拔出刀来阻止了她的去路,严厉道,“此处生人莫进!” 一思正想说话,院内便一阵脚步声,而后便传来熟悉的女孩声,她正疾呼,“娘……娘……不要……娘……” 一思一震,那个声响她如何能忘记,那个甜甜软软的声音,那个天真活泼的甜美嗓音分明就是月儿!是月儿!那娘是……难不成是青岚?! 她急切,刚想和侍卫说出来亦,上着锁链的门便被猛的拉开一条缝来,门缝里,一个女子披头散,衣裳凌乱,情绪激动,愤慨大呼,“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混蛋,放我出去!” 那人眉清目秀,即便形如疯子亦是掩不住她与生俱来的书卷气质,她真是青岚! 一思不可置信,直道,“青岚!月儿!” 她要上前,却被侍卫拦住,一思急切,直道,“我乃承武帝十四皇妹,谁敢拦我!” 侍卫被她的气势震住,僵了僵,看向一思,看向一思身后的侍卫,似明白了什么,刚想放行,却不知被另一个声音阻止,那人“哈哈……”冷笑两声,而后便道,“十四皇妹?!承武帝的十四皇妹还在銮驾上,怎出现在此,哪里来的叼妇敢冒充我家公主!” 一思一震,这个声音亦是熟悉的紧,那不是皇后宫里的兰玎还会是谁,那个声音她亦是永生难忘,在皇后宫后的暗牢里,那个声响曾带给她无数的苦痛与恐惧。 一思全然戒备起来,兰玎忽然深夜来此,所谓何事? 她站稳身子,转身看了看兰玎。 二十七八模样的美丽女子,与八岁时初见她时差不多模样,只是眼中的市侩尖锐更加浓烈了几分。她远远的站在那里,亦是用她锐利的眼在打量她,眼中带着探索,更多的依旧是不屑和狠毒。她的身后跟着一排宫女侍卫,亦是来势汹汹,满满的皆是杀气。 一思冷眼,忽的扯动嘴角挂上一个冷笑来。 傅云初来的可真快! 给读者的话: 此乃最后一部,最晚在一月份完结,快则下个月月底完结。 256、受虐 兰玎毫不客气的命人将一思拿下。 一思来不及反应便被擒住,硬生生被拖走。 “小姨!小姨……”许是月儿听到了她是声响,或是在门缝里看到到了她,惊呼出声,甜腻的音波里满满的意外与惊喜。 一思一震,并无反抗,勉强扭过头去回看,稀开的门缝里伸出一只小手来,后面藏着双明亮的眸子,那双亮闪闪的眸子里除了惊喜竟只有恐惧和悲痛!她急切,撕破喉咙喊,“小姨,小姨!!”不停的喊着,手不停的伸着,仿佛看见了希望,拼命要抓住希望。 只是身后有人断了她的希望,见到一思后便愣住的青岚,忽的狂起来,狠狠的将月儿拉了回去,劈头就是一记耳光,疯了似的吼道,“住口!住口,不许叫那狐狸精小姨!不许!” 一思震惊,她不知青岚竟疯到这般地步,她开始打月儿!!如此,小月儿心里该是受了多大的创伤?! 她一震,想要甩开左右去拼命,她曾是月儿的希望,现在亦是她的希望。 只是终究忍了下来,她如今自身难保,倘若如此牵连月儿,更是得不偿失。她隐忍,强行压着心中蠢蠢欲动的反抗,淡定下来,冷眼看了看兰玎。 她面色不善,眼波在月儿和一思身上打转,转了两圈忽的勾起唇角,扯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冷笑来。而后面不改色的对着一思道,“还是那样沉得住气啊,小杂种!”眼波越犀利,忽的冷哼一声,狠道,“带走!” 小杂种!在大蓝后宫,她不叫蓝一思,更不是什么十四公主,而是小杂种。一思冷笑,似又回到了过去,每一次兰玎而来便意味着皮肉之苦的到来。 这次,大约不只是皮肉之苦了吧…… 一思以为兰玎会带她去见傅云初,如今的太后娘娘。如此大的排场又出动兰玎,她以为定是太后驾到了,却不知竟是十五。 回了自己的院落,一思便闻得噼噼啪啪的板子声外加小芽凄厉的呼喊声。 小芽被按压在堂外门口,俩个太监一般的人正举着棍棒猛烈的击打她的身子,噼啪声作响,声声刺耳。而十五仿若不问,盛气临人的高坐堂内,身后宫女数个排排站立,一如以往招摇过市的排场。她身上华丽的衣裳在烛火的映衬下光彩夺目,彷如她现时的眸,亦是晶光闪亮,闪着令人恐惧的冷毒光亮来。 一思被迫进入堂内。经过小芽,小芽背上,臀部已然皮开肉绽,似是打了很久,她已有气无力,只能勉强哼哼,见到她来,便亦像是看到了希望,挣扎了一下,急道,“救命啊……主子救命啊……” 一思闻言见势心中一痛,她知晓小芽如此皆是为她,是受她牵连。 她内疚,更为之心疼,冤屈。可她如今却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漠不关心,她了解十五,更知晓今日十五来是为何事。倘若她偏帮小芽,小芽便死的更快,如若她视而不见,仿若不识,冷冷待之,她倒会放过小芽。 如此想着,她亦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走到堂内。她也不行礼,也不跪,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十五。 十五见到她来便立马两眼放出冷冽如剑的光来,似要即刻将她碎尸万段,面色徒然变得狰狞可怕。 她冷笑,高傲道,“堂下贱妇,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跪?!”顿了顿,毫无预料的,她嚷道,“来人啊,教教这不懂规矩的贱妇如何下跪!打断她的腿!” 一思一惊,随即冷笑。十五与她积怨已深,她早料到她不会轻易放过她,只是她不知她竟这般沉不住气。 她笑,也不挣扎,直挺挺的站着等待棒落,只是冷冷道,“贱妇跪贱人,绝配!” 十五大怒,蹭一下竖了起来,气冲冲直逼像她,挥手就是一巴掌,嚷道,“贱货!死到临头还牙尖嘴利!”立马反手又一巴掌,又吼道,“我让你牙尖嘴利!”似不解气,又接连二三的巴掌落下,狠狠道,“叫你狐臊魅人,叫你勾搭男人,叫你自认风光,叫你……” 十五动怒,她回想过往便一肚子的气,想到出云,更是一肚子的气。她为出云牺牲了自己的初次,为他她忍受自己冒一四之名,可到了后来,依旧什么都没有,她所有的风光皆因这个女人而烟消云散……这个贱人,有她的地方便没了她的光彩! 怒火中烧,她手中的力道更加重了些,啪啪扇得自己的手皆疼得麻木,直到自己骂累了,手累了她才停下。 恶狠狠盯着一思满脸红印的脸。那种惊世骇俗的脸,即便如此摧残依旧美得惊人,她那双大大的黑眸,似蒙了一层雾气,盈盈如水,泛着冷冷的光,透着震慑人心的坚毅。 十五一震,火帽三丈,忽然一冷,愤愤道,“来人,将这贱人的脸划花,卖入京城最有名的风月楼!” 257、反击 话出,众人皆被十五盛怒惊住,一时反应不过来,连兰玎也愣住,不知是阻止好还是赞同好。 只有一思依旧淡定,仿若未闻。 十五盛怒死死的盯着一思,清亮的美眸中闪过一丝邪恶的光亮来,绝美的脸俨然变得狰狞可怕。 仇恨占满心头,即便将眼前这个女人碎屍万段,凌迟处死皆不解她的恨,不解!! 自小,她便被人称是大蓝第一美女,绝世容颜,月一般明亮的眼,仿若月之仙子,受着所有人的追捧爱慕。 自打见了她,她的光环便黯然失色,她的美貌便成了平庸,她大约无法忘记八岁那年,她带着一帮子的宫女太监去西宫游玩,误闯飘零院,第一次见到她。 她正跟着一个丑女人舞曲。正时初春,院子里开满了玉兰花,洁白的玉兰花瓣片片飘落,似雪,而她,小巧精瘦的身子,漫舞在零落的花瓣间,如蝶般轻盈,富有灵气,真似极了遗落的花之精灵。 她忘我的舞着,美得不可思议的脸上抹着淡淡的笑容,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美煞他人,更是震慑他人,震得所有人皆如痴如醉,十五自己已是被迷得神魂颠倒。 现有外人,她似是惊到了,吓得一溜烟躲进那丑女人的怀里,惊吓过度的眼眸亦是盈盈般蒙着水雾,极亮极魅惑人,所有人又不由为之一震,愣了半响都不曾反应过来,连她自己看了亦是愣了半响。 待到清醒时,她便听得宫女太监们痴痴耳语,“好美的人儿……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儿,仿若花之仙子。” 那时,十五心中便徒然生出一股酸意来,恨意便在心中慢慢滋生开来。 有她没十五,有十五便没她。当时,十五小小的心里便只有那样一个念想。 没有人可以比她还美,没有人可以抢走属于她十五公主的东西!没有人! 她笑,便假意善意邀她出游,待到出了飘零院,到了冷宫之地的废弃荷塘,她便不小心将帕子“落”进荷塘,命她去取,她犹豫她便命人推她下去。 噗通一声,只那样简单的挣扎了几下,她便没了踪影,世间便再没有人比她美丽。 怎知晓,竟会再看到她,怎知晓她还能夺走她心爱五哥的关爱,夺走皇叔的爱,更夺走出云的爱。 十五怒气更盛,凤凰转世,不死凤凰。 传言大蓝十四公主乃是不死凤凰,玄女转世,九死一生,蓝一思果真是阴魂不散的恶毒女人,在南秦,闹得那样大的丑闻,她故意将太子妃于人私通的消息散播出去,她故意让所有人都知晓太子妃不洁,便是要借刀杀人。终究盼来那天,她被赐毒酒,却不知又被告知生还于世,竟依旧在出云身边!! 她如何能忍下这口气,她如何能放过她!她阴魂不散硬是夺了她所有的美好和幸福。出云待她那般好,那般痴迷,如今她被人“劫持”他却毫不关心,而待这个女人竟是五城皆不换! 她妒忌,她仇恨,她恨蓝一思的所有,更恨这张惊世骇俗的脸。没了这张脸,真没了清白,看她如何魅惑人,看她如何勾引男人,看她如何与她争! 似疯狂,她想得极度兴奋,勾起唇角来,眼中冷冽更浓,她催促,“还不动手!” 愣怔的宫女太监经她重复提醒,皆缓过神来,便遵命拔出匕来准备向一思脸上划去。 一思依旧镇定,不挣扎,不反抗,只睁着眼定定的看着来人,看得那个人手脚虚软。 无疑,在那刻绝世容颜成了护卫的利器,她清澈淡然的眼眸甚是摄人心魄,看的人皆不忍亵渎她一分一毫的美。 十五更怒,再次重复,“想死了!还不动手!” 行刑之人一听便狠下心来,闭眼向一思脸上刺去,却在最紧要的关头,被一声大笑镇住。 一思放声大笑,“哈哈……”而后,不屑道,“幼稚!即便你刮花了我的脸又能怎样?你依旧是这副尊容,依旧丑陋不堪,依旧得不到出云的爱!即便你将我卖入风月场所又怎样?在替嫁时,我便已经不是不洁之身,你该比我更清楚,那又怎样,出云他不在乎,不在乎我是否完毕,卿月亦不在乎,啊,还有小烈也不在乎,所有仰慕我的人皆不在乎……要不要赌一赌,你告诉出云我被毁容,我被卖入风月楼,看他会如何?是来宫里继续娶你十五公主,还是去风月场所买我这个丑陋不洁之女!” 258、激怒 一思的语气不屑,带着浓浓的鄙视。她知晓只有如此才会激怒十五,而如今只有越加激怒十五,这出戏才更有看头。 十五的性格她了解,她是极要面子的人,绝不容许一点一滴不利于她的萌芽滋生,她绝不会冒险和她打赌,亦不会将她卖入风月场所,她不会给出云救走她的机会。十五就是那样一个性格,她得不到的,别人就别想得到,她不能有的,别人更不能有。 果不其然,十五勃然大怒,盯着她的眼眸似能喷出火来,她握着拳,气得身子颤抖,好半响才指着一思,气得声音皆抖道,“割了她的舌头,刮花她的脸,拖出去砍了,不,乱棍打死!打死她!!” 一思又笑,语气依旧不屑轻蔑,她道,“被说中痛处了是不是?你以为割了我舌,就没人说了,在场的人皆听见了,在场的人心里皆明白,芸芸众生,你割得尽么?兰玎姑姑,你说是也不是?”一思笑得得意,又将十五的注意力引向了兰玎。 兰玎一震,老实说,一思这番话说得真是太快人心。十五是什么货色做宫女的皆知晓,恃宠而骄,见谁都不放在眼里,责骂大打出手乃是常事,小宫女们听闻要去伺候十五公主,一个个皆心惊胆颤,若不是十五乃是她主子所出,她也无法容忍。 只是她在宫里打滚那么多年,自小宫女熬成太后身边的红人,自当是有一刻八面玲珑的心。一思这些小伎俩,她怎能看不出来,十五是被气着看不出,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一思只是在激怒十五拖延时间。 她正色,对着一思怒道,“小杂种,死到临头还要害人,挑拨离间想拖延时间是么,想着皇上来救你是么?做梦,告诉你,太后有懿旨,你今夜必死无疑。”她说得极为巧妙,又不得罪十五,又提醒了十五。 说罢,她便叫人拿出三尺白绫来。 其实太后的意思很明确,她要一思死,又不能死得与她有关。便赐了白绫让兰玎带着两个太监偷偷来此杀了一思,做成自缢的样子,皇上怪罪下来也与太后无关,也保了母子之间的情意。倘若看守的侍卫敢出卖太后,不幸被查出来,人都死了,最多皇上恨太后一些时日,那大逆不道罪孽之事至少不会生。 哪里晓得她才领命出来便遇到十五,直问她要去何处。 十五的脾气大家皆知,只有她抗旨的时候,哪里有人敢违逆她。自打南秦回来后,她的心情越不好,打人骂人那是常事,她不知听了多少宫女太监在诉苦。她自当不会笨得去得罪十五公主。 只是此事机密,她又不好说,便吱吱呜呜不吱声,哪晓得更惹她生气便冲她起火来,还惹来了太后。一番撒娇哭诉后,太后才让她跟随一起行刑。 她亦是看她恨蓝一思入骨,而自己对这个蓝一思亦是恨之入骨,便想借着十五的手来教训教训她,而后再杀亦不迟,如此既讨十五喜欢,又报了仇。 哪里晓得这个十五越做越过分,她是阻止也不好不阻止也不好。 如今装成自缢定是不可能了,她脸上那么多红印子,一看便知有人责打。那皇上自当知晓有人谋害,自当会想到太后,倘若皇上动怒,与太后翻脸,太后自当要拿个人出来顶罪。这个人自当要有说服力,不然压不住皇帝的气,而她自当是最好的人选,太后眼前的红人左右手,拿出去有分量,对于皇帝来说亦能解恨。 倘若十五现时这般胡闹,将那小杂种弄得不成*人形,凭着皇帝对一思的痴情,她绝对有理由相信那会一五一十的加倍还在她身上。她往后所受的苦便是今日一思所受的千万倍! 她想着皆不由打寒战,为那小杂种如此,委实不值。 她便又劝道,“公主,这贱人委实狡猾,还是早些了结回去复命的好,您说呢。死了便什么都没了,她说什么都没用,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呀,公主。” 一思一震,兰玎果然是狠角色,太后跟前的红人果然是不同凡响的。 一看便知她的心思。 她故意激怒十五,便是要让十五更加恨她,恨她便不会轻易放过她,定会好好折磨她一番。 而她只需赢得十五的这些折磨时间便足以。 蓝墨说过,五哥晚间会来,可五哥不曾来,定是被事绊住脚。而此刻本该太后来,太后未来却派十五来,定是太后设的计谋,安排了时间差,一头绊住五哥,一头派人将她弄死。 五哥机警,定不会被骗太久,只要她能挨到五哥前来不死,今日之苦,她如何都能一分不少讨回来。 如此想着,她便接着兰玎的话,冷笑一声道,“有些人,即便活着亦是没机会。有些人,即便死了,亦能留在别人心中……” 本来十五听了兰玎一席话心中怒气已然消了几分,冷静下来后,她亦明白兰玎担忧的是什么。五哥待一思的痴情,她做妹妹的如何能不知! 只是被一思如此一击,她便又怒不可遏起来,一思每一句话皆真实得几近残酷,字字似是生刺,直直插在她心头,痛得她只能愤怒。 她暴跳如雷,如何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因痛生出的怒火来,因极度扭曲的妒忌生出的恨意来,她二话不说,便抢过侍卫手上的刀来,狠狠一下便向一思脸上划去。 ……关……于……v文……解……答…… 亲们问,《囚虐》会不会入v? 门答曰,幸亦是不幸,囚虐在第一批入v的文中…… 亲们又问,能不能不入v? 门答曰,倘若可以,亦想,只是天不遂人愿…… 其实入v是网文的必然趋势,即便今日不v明日亦会,除了会跳出n多广告网页甚至令电脑中毒的盗版网外,大约所有原创网文皆有v文,其实v亦是对文文质量的肯定,对作者的一个肯定,3gv制度亦是考核作者的标准……so,门很是很无奈的说…… 亲们还会问,v了,收费如何哇? 门答曰,半个面包打门。(囧啊囧……) 上面说,入v幸亦是不幸,乃是门现时的真实心境。幸,此乃对门文文的一种肯定(说明乃们没有跟错文,o(n_n)o~);不幸,入v势必会影响亲们的阅读心情。门亦是一位读者,理解亲们抵触v文的心情。只是三分钱每千字的收费标准,亲们该是能接受吧?门算了下……按门现在的更新度(囧),一日3ooo字,亲们每日花费9分钱便可,一个月亦不到3元钱。三元钱?一个面包都不止三元……所以亲们口中留下半个面包便可打门(囧了,偶成了和乃们争口粮的……) …… 扯了那么多,其实偶想说,亲们倘若觉得此文还值得每月省下半个面包的话就请费神支持一下门吧……乃们的支持是偶无限的动力哇…… 259、争辩 一思早料到她会如此,便本能的躲了开去,只是双手被擒住,依旧未躲过去,只是深深一刀变成了浅浅一道,脸上浅浅的被划了一道口子,血自伤口处慢慢渗出来。 十五见血疯狂,血红着眼抬起手来又要一刀,却在最紧要的关头被人止住。 有人及时用玉佩击中十五的手腕,她一痛,匕便铛一声掉落在地。 她怒,自小都没有受过皮肉之苦,在自己地盘竟有人这般伤她,她岂可忍下这口气,便吼道,“何人胆敢伤本公主!!活……”说到此处,十五便将声音咔在喉间不出来,她竟是看到了蓝墨。 他面色淡淡,飞身过来,见了十五便低头行礼,以表恭敬,他道,“下官蓝墨参见天羽公主。”顿了顿,他依旧低着头,又道,“适才紧急,看着有人刺杀玄女,便冒失出手,不想伤了公主,小官该死,请公主责罚。” 十五闻言一震,本该有的火气因此话出自蓝墨之口皆变得不同,她面色徒然改变,似有些尴尬,更似有些局促。 她正了正色,看着蓝墨,客气道,“蓝大人严重了,本宫奉太后懿旨拿擒拿南秦细作,正要行刑,蓝大人既然来了,便一起做个见证。” 蓝墨一惊,他怎不知十五抬出太后来压人,只是一思命之重要,大约谁人都不可估量。他依旧福着身子,微微抬去头来,看了看十五,而后指了指一思,淡道,“公主所指细作可是指她。” 十五斜睨一思,火帽三丈,硬声回道,“就是这贱……”顿了顿,自觉不妥,便又立马改口说了一个“细”字。 蓝墨含笑,转向十五,道,“公主误会,此乃皇上寻回的玄女转世,国之命脉也。如何成了细作,许是太后一时被奸人所惑,待我回禀皇上,由皇上向太后细细说明一翻……” 十五蓦地变脸,脸色铁青,怒道,“不必了,母后知晓得很清楚,不清楚是的皇兄。蓝大人不必多言。”说罢,她挥手示意兰玎赐上白绫。 兰玎见状,立马取出白绫疾步向一思走去。 她是急切,这蓝墨一到,皇上亦不远已,倘若今日未能解决眼前这祸害,往日再想解决便难上加难。太后便是看准了这点才一早安排了在上台寺处置那小杂种。 一路皇上保护得密不透风,江湖人士极难靠近,只有到了上台寺用太后的威名才能靠近蓝一思,也只有在这蓝一思未进宫之前将之除掉才不会**了宫闱。 兰玎如此想着,脚步加快,眼亦是露出凶残来。 只是未到跟前,蓝墨便挡在了她前面,他依旧恭敬,对十五道,“公主三思,细作之事要有真凭实据,倘若无故枉杀好人,那要置太后于何地?不妨查……” “蓝大人!你是在说本公主枉杀好人?还是指太后糊涂?!”十五见蓝墨如此袒护一思心中怒意更深,适才是怒火亦燃烧了起来,言语皆便得犀利,她转身看了一眼蓝墨,看这蓝墨眼中明显焦虑,心火更加难掩,厉声道,“蓝大人什么身份,太后的事焉能管得!兰玎,行刑!” 话出,兰玎便要绕过蓝墨,却不知蓝墨竟出手点住了兰玎穴道,兰玎动不得半步! 蓝墨正色,对兰玎道,“蓝墨职责所在,冒犯姑姑。”又转头再与十五理论,他是想以息事宁人的方式解决本事,这事弄个不好便会成为皇上和太后之间的隔阂,如今承国不稳,皇后一系,太后一系势力皆庞大,倘若有个二心,皇上江山危已。 而太后之所以暗着行事定亦是知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亦不想弄得母子不和,被人乘机而入。 他道,“皇上尚在路上,即刻就到,公主不妨等皇上来了在做定论。” 蓝墨本是想用皇上压住十五,却不想更是惊怒了十五。 皇兄一来,这贱人便再不可能死。她怎能让这事生,她决不能让蓝一思再活在世上,绝不!她眼波犀利,忽的冷冽一起来,她淡淡反问,“是么?皇兄要来……”仿若无事的行走两步,步至侍卫处,她迅抽出侍卫的佩刀来,挥向一思。 她的行动始料未及,那侍卫与一思所在之地极近,挥刀便是,又加上她度快如闪电,连蓝墨一时都愣住。 待到反应过来刀依然在眼前。 蓝墨眼明手快便伸手去挡,生生用手接住刀刃。 血似雨滴般滴答而落,落了满地。 十五一惊,又是一震,哽着喉盯着蓝墨道,“你,你大胆,抗旨……”看到他为一思流出的血后,她又怒从心起,狠狠抽出刀来便要砍,却是被一声大喝止住。 淡淡如水的声波,却是满满的透着威严,那人大喝道,“羽儿,你闹够没有!” 260、报应 承武帝骑马而来竟在门外,二话不说便翻身下马进得堂内。 众人见势闻言皆一惊,纷纷跪下,高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只有十五、一思与尚被点住穴道的兰玎三人直挺挺站立,不跪,不叩,仿若不见皇上驾临。 十五惊惧,脑袋思绪万千而过,她见了五哥,见了他铁青似的脸,才开始知晓“害怕”二字。 她知晓五哥待一思极为特殊,她这般待一思他不知要如何待她。往昔她欺负时,五哥便处处偏帮,暗暗教训她,如今他得了天下还特地不远千里劳师动众将一思夺来,被她如此欺负,他不知会如何惩治她。 想到此,她又不由火大起来,眼波瞄向一思,竟是看到她在冷笑。 红肿的脸上血渍未干,微微扯动唇角恰到好处的似笑非笑,冷得可怕。 十五一震,忽然明白一思适才逾常的言论。她适才被激怒忘了思考一思反常,以往她倔,反抗却从不用不屑的口吻,而是自命清高的教训式,今日却一反常态,嘲笑讽刺她! 她是故意的,故意令她激动,故意拖延时间,故意让自己折磨,而后让赶来的五哥看见,便可以全数奉还给自己!! 如此想着,她的眼中怒意更浓,她心中的怨气更大,如此多的怒、怨聚集在一起,越积越多,越多越膨胀,小小的心内再容不下,便要彻底的爆。 她怒目而视一思,握着刀把的手紧得咯咯作响。 反正皆要受罚,让她死去总比留着碍眼强! 她如此想着,脸亦狰狞起来,鼓起勇气,乘着众人不备挥刀便往一思身上砍去! 一思故意挑衅,便是要她失性乱砍,她心中有所准备,实际做来却是天不遂人愿,十五度极快,她来不及躲闪,她一惊,眼看刀便要砍向自己的肩膀。 千钧一之际,只见人影一闪,哐当一声响,刀落人倒,紧接着砰一声,便只闻十五凄惨的尖叫声。 十五这刀被承武帝及时拦住,情急之下,他用力过猛,便将十五狠狠甩了出去,才落得她猛地落地,头撞到桌脚,亦是鲜血直流。 所有人皆被这快如闪电的一幕惊呆了,都愣在那里,十五哀号连连亦是没人去搀扶,亦是不敢去搀扶。 十五极度委屈,她哪里受过这番的虐待,又是自家哥哥给予,更是为了一思,她满心不服,怒气更大,吼道,“蓝壑溪!你竟为这贱人如此待你妹妹,到底置母后……” “住嘴!蓝珂羽!就你现时这大逆不道的态度,朕便可杀你。”承武帝怒,冷脸正色道。 蓝壑溪,便是这三个字紧紧捆绑住了他,令他与一思失之交臂,令他苦苦忍耐了八年之久。他不再是蓝壑溪!蓝壑溪已然成了过去,他是承国武帝,前朝仁帝遗孀,皇子溪。 如今他可以拥有她,如今他可以像正常男女那般待她! 他转身,换颜,微露忧心之色,轻轻问一思,语气极为柔软。 他问,“可有惊吓……”话至嘴边,见一思尊容竟是哽在喉间再不能出一个字来。 一思脸上的一切皆令他心碎彻底,红肿的脸颊,留着血的伤痕,他愣住,心猛然纠结起来,极具心疼。 他盯着一思,痛心疾,忍无可忍怒道,“来人!将危害承国之运的天羽公主押入大牢,听后审讯!” 话出,所有人为之愣住。为承武帝突如其来的怒火而愣,更为将十五送入大牢而愣! 十五大惊失色,她不知五哥竟如此绝情。只不过打了几下耳光,只不过小小的划伤了她的脸,便要将她押入大牢,到底谁才是他的妹妹! 她不服,越加冤屈,她嚷道,“我不服!我奉命惩治细作,有何过错!我不服!我要见母后!” 侍卫太监宫女,本就是十五带来的,皆是太后宫里的人,十五如此抬出太后来,众人便皆不敢动。 承武帝见之,脸色越加冷,他重复道,“来人!将天羽公主押入大牢,听后审讯!” 君无戏言,更何况说了两遍。 话未落,俩侍卫携住十五,便要将她拖出去。 十五越大惊慌失措,大嚷,“昏君!我要见母后,我要见母后!你为那小贱人连亲生妹妹皆不顾!我要见母后……” 皇子溪厌恶,冷冷又道,“塞住她的嘴!” 十五不想五哥竟可绝情到这般地步,为那贱人,他竟这般待她!她不顾额上伤口疼痛,死命挣扎,她绝不去大牢,她绝不! 她恐慌,见皇子溪一瞬不瞬的盯着一思,见蓝墨亦是盯着一思,她便怒得疯狂,便要破口大骂,只是未等她开口,门外便有尖声细气的声音响起。 “太后驾到……” “皇后娘娘到……” 261、入宫 深夜黯淡,而承国上台寺却是灯火闪耀。 西园最破落的小院内整整齐齐站了两排宫娥,每人提灯,照耀了整个小院,照得上台寺上空亦是一片红亮。 太后傅云初抚着心腹李公公的手缓缓走来,雍容华贵,不失威仪。 她身后一尺远跟着一个柳弱花娇似的女子,乃是当今皇后沈西瑶,前大蓝丞相亦是现时承国安定王之女。 众人见之无不下跪迎驾,众口一致齐喊,“恭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十五得空便直往太后那边跑,边跑边哭诉道,“母后……母后为儿臣做主……皇兄他为了那贱人……” 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刮子声瞬间止住了十五的哭诉,她来不及反应,泪蓄在眼眶中呼之欲出,傻愣愣的看着傅云初,仿佛痴傻。 母后从未打过她,自小到大,一根手指头皆不舍得碰,而今,却不闻不问便给她一巴掌。 她是傻了,委屈得不能自给,似要崩溃。 呆傻间,太后冷着脸厉声道,“多大的人,依旧不懂一点规矩,是予太过纵容与你!”说着绕过她,边走边吩咐道,“带她下去,到太庙好好反思反思!” 说话间便走了进堂来,看了皇子溪,不等他话,她先开口道,“皇上说有急事不告而别,原是也来此,早知便一起来了。” 皇子溪心下一震,脸上怒气未消,面色死沉,公式化道,“儿臣见过母后。更深露重,儿臣不知母后打算夜访上台寺。” 傅云初心下一愣,面色不改看了看皇子溪。她这儿子她了解,若不是忍到不能忍耐,他绝不会说出这种含沙射影的话来。 她斜睨一思,见一思一脸红肿又破相,心中已然明了。刚想说些什么,皇后已为之找了台阶下。 皇后客气,依理拜了皇子溪,而后细声细语抱歉道,“是臣妾过错,臣妾得知一思公主回来,便迫不及待来见她。臣妾虽与一思皇妹只有一面之缘,却是令臣妾永生难忘,臣妾深深折服于皇妹的才情下。一直念想着能再见她,臣妾又知一思皇妹于皇上亦是不同,便深夜央求母后陪同臣妾将皇妹迎进宫去。” 皇子溪一震,死沉的脸上眉头微皱。 好一招“先下手为强”如此一来一思便只能以他胞妹的身份居于宫中,一旦一思入了宫,在太后和皇后眼皮子底下,便成了“瓮中之鳖”,取她小命轻而易举之事。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皇后,眼中清冷浓烈几分。 皇后浅笑盈盈,依旧温润贤淑,她迈动步子,走向一思,唤道,“一思皇妹。”见了一思模样,一脸心疼,颤着手欲碰不敢碰,直道,“何故弄成这番?”转向皇子溪,急道,“皇上,皇妹脸上受了伤,倘若不及时医治,怕要落下疤痕。”眼波瞄向蓝墨手上伤势,便又道,“蓝大人伤势亦不轻,亦是要医治。” 太后轻轻挑眉,微微眯眼,亦是含笑盈盈,道,“皇上,皇后说得极是,医治要紧。” 皇子溪微震,太后皇后一同而来便注定了他今日必成输家。母后扯上皇后,定是要让他明白今时今日的形式,他的江山由着太后一族与皇后一族撑着,倘若他忽视了这两股势力,那么他的江山亦可易主了。 江山易主,他努力至今,为一思隐忍至今,便皆成了泡影。 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苦涩与凌厉,他看了一眼傅云初,扯出一丝笑,淡道,“母后说的是,医治要紧。”说着,他正色令道,“摆驾回宫。” 说罢,他便转身向一思走去,弯腰预将一思打横抱起,却不料一思一退,直正色道,“一思不敢劳烦皇兄,况且一思伤在脸上。” 一思一语双关,镇痛了皇子溪。伤在脸上,亦是尚在颜面上。他是皇兄,他如此关怀皇妹,实属逾常……逾常…… 皇后看着皇子溪脸上微微一闪而过的痛楚,心中又是一颤。她依旧含笑,牵上一思的手,道,“皇上思妹心切,竟忘记妹妹已为人妇,实属不应当。” 皇子溪心中痛楚难当。“已为人妇”委实锋利如剑,伤得他千疮百孔。 太后已然先行,听闻这些,便正色道,“皇上明日还要早朝,赶紧回了才好。” 皇子溪震了震,看了看一直面无表情的一思,艰难的哽出两个字来,“回宫。” 皇后一笑,拉着一思跟随皇帝而走。 至始至终一思一直面不改色,静静的看着今夜上台寺的这场好戏。 她坐在皇后的銮驾上,望向车外,竟是扯出一丝冷笑来。又入傅云初的后宫……那日子,大约比以往八年更为精彩吧! 以往只有十五,如今有多了这位“面慈心善”的皇嫂,那样的日子该是越加出彩吧…… 262、隐情 夏末的夜有丝微凉,又接近寅时,露珠滴答,更显凉意。 十五坐在马车的窗子边,顿觉身心冰凉,她气鼓鼓的捂着一边的脸,泪眼婆娑的好不委屈。 傅云初见之,恨铁不成钢,瞪了她一眼,便道,“你倒还有心思生气,出来时如何向予保证的,说什么定叫她入不得宫。若不是予来得及时,怕是你要入不得宫。” 十五怨气十足,想着没能杀死蓝一思,悔得肠子都紫了。就差那么一点,她便可以杀了她,若不是皇兄,蓝一思早已于她那丑陋的娘亲一并去了。 她愤愤,报怨道,“是皇兄太可恨!” 傅云初一震,似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缓缓含蓄说道,“情难自禁,他已隐忍了许久,如今……”如今得了天下,换了身份,他怎可能放弃这等好的机会。 只是…… 心中徒然生出一股不安来,她撰紧了手,微微眯眼看着前方,若有所思。 她早在子溪拒婚时便看出了端倪,子溪心中有人。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蓝一思,那个连锦文帝自己都不知道的女儿。她是知晓子溪待这个皇妹不同,本以为是因十五蛮狠无力,欺负人家他看不过才多多少少偏帮一些。亦或许因要接近武王而故意接近一思。 却不想,是为了情字。 他爱上了蓝一思。他如何能爱上蓝一思,如何! 她不由又回想起适才来,她请他来商议立太子之事,他却推脱,说,“国之初,强国为本,皇儿尚小,过一段时日再说。” 她便问他,“内官禀,自打你入宫做了皇帝,便没有翻过任何嫔妃的牌子,民间像你这般大的男子早已儿子一大摞,溪儿不觉你只有一个皇儿太过少了么?”顿了顿,她抿了口茶又道,“是该为齐儿添几个弟弟妹妹了。” 她是故意将话题扯到这个上来,一来她是想看他有何反应,更是以这话题来引开他的注意。子溪自小聪慧,倘若不以此引开他的注意,她怕被他察觉自己故意拖住他。 二来,她是想看看蓝一思到底给他施了多大的魔咒。 自打他得了皇位后便一直派人前往南秦,本以为是担心十五,却不知是为一思!掳十五回来也只为要换回一思。得知布日古德愿意用一思相换五城时,他毫不犹豫便要动身前往,根本不理会她极力反对,根本不顾她与大臣施加的压力,坚决前往三界之地淌那趟浑水。 那时她便知,蓝一思在子溪心中分量过重,简直到了痴狂的地步。那时她认定,一思此人必除,否则定是后患无穷。 她便重金悬赏,岂料他又整出凤凰转世一说来,弄得大臣们皆盼望得到一思。 而他竟真将一思带回!! 他予以何为,她是知晓,只是凤凰是福亦是祸,得凤凰者得天下亦有可能失天下。她怎能让他冒险为之?更何况…… 她正想着,不出所料,子溪便道,“儿臣正要和母后商议此事。” 她故作糊涂,问,“溪儿看上了哪家的千金下旨便是,何须和母后商议,要商议也该和皇后才是。” 他却道,“此人必须和母后商议,只有得到母后的肯,儿臣才放心。” 他说的时候极其的认真,话里话外都透着警告。他从未这般大逆不道过,他从来是听话聪慧的孩子,让人省心。却为一女子如此违背她,还是为那样一个女子! 傅云初一震,只觉脊背一凉,她便也冷了脸色道,“倘若是一思,便免谈。”顿了顿,她厉声道,“你可知,那是**!” 许是她情绪步控了,许是“**”二字委实刺激到他,他亦情绪激动起来,急道,“如何是**!我乃是前朝仁帝的儿子,她是锦文帝之女,如何是**!” 她一震,顿觉苦涩难耐。 自小她便对他说,他是前朝仁帝的遗孀,他要为死去的父皇报仇。只是,她自己也分不清子溪到底是谁的儿子。仁帝荒淫,大军冲进皇宫前一晚他依旧有心思翻她的牌,而第二天皇宫沦陷,锦文帝杀了所有的妃子,就留得她一人,当晚亦是强行要了她。若不是为家中老父,若不是为傅家九族,她如何会忍耐至今?她亦是贞烈女子!她亦想有一个清白之身!哪怕是名誉清白,亦可! 她是不甘!她那样说,只是想激子溪的斗志,她只有子溪一个儿子,他便是她的希望!她那样说乃是要洗清她以往不堪的过去,她是名动风潮古都的傅云初,她怎能留下污点于人世,她怎能成为两朝皇帝的宠妃!! 只是她如何能告知子溪实情,她便只能瞒下去,只有瞒下去。 她便道,“世人不会如此想,世俗亦不会允许。你死了这条心,再者你让皇后情何以堪,她可是一直将一思看做皇妹,就如同十五一样!” 他却道,“朕的皇后只能一思。” 她惊愣,不可置信,她竟听闻到这番言论!他要她入宫,竟是要为皇后之位!他是被情迷失了所有理智才能有这番荒唐的想法。他才站立脚跟多久,他是要毁了她的一切!她如何能允许! 她是过于震惊,过于激怒了,才会那番失控的打他,告诉他,“做梦也别想!” 哪知他吃了一记耳光,竟是忽然明白过来,直问,“十五何在?”便不等她回话便冲了出去,她宫里的侍卫拦都拦不住。 若不是皇后忽然赶来,她还真不知还有这番好的办法可以拦住他。 将一思定为皇妹留在他身边,他便受了多方的压力,一时半刻便不能如何。 只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倘若他又想出凤凰之说,倘若一思在后宫兴风作浪……即便一思不做什么,怕是承国后宫也逃不过一场巨大的风波…… 她皱眉,心想着一定要将一思尽快除掉。 正想着,十五娇气嘀咕道,“母后偏心,如今这份上还偏帮皇兄。那贱人到底有什么好,一个个皆为她所迷,出云如此,皇兄如此,怕是连那个蓝墨皆是……”说道蓝墨,十五气就更大。他竟为一思不惜用手接刀!! 十五愤恨,酸意更浓。 每个少女心中皆有懵懂的过程,每个少女心中终有一个令之萌动的影子,而蓝墨便是十五心中那个萌动的影子。 公主十九便可婚配,十五的锦文帝爱戴的女儿未满十九岁便为之择选佳婿,只是在十五心中早有一人。他整日跟在五哥身后,从不多看她一眼,她却为此而为他折服。 当锦文帝问她可有相中时,她含沙射影的说了蓝墨。锦文帝却不同意,蓝墨已有妻妾,亦是朝中权归的女儿,锦文帝犹豫,毕竟皇帝女儿不可做小,倘若做正妻必会得罪两臣子。为此迟迟未定,后来赶上内乱,出云又来和亲,便与蓝墨失之交臂。 如今回来,她亦是公主之位,她再看蓝墨便又动了心。 可蓝墨眼中依旧无她,而对一思却能舍命相救,她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想到蓝一思,她便有解不完的气。 她怒,便又问傅云初,“母后,难道真让那贱人留在宫中不闻不问?难道真随了皇兄之愿?” 十五那些小伎俩,傅云初如何能不看在眼里,她每一个小细节她都能看出端倪来。 她看着十五,竟徒生一个妙计来。让子溪彻底断了念想…… 她笑,忽的答非所问,“羽儿本是排汗十四吧……” 十五不解母后此言何意,只微微点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傅云初。 傅云初似失神,喃喃道,“蓝墨甚好,甚好……” 263、杂乱 一思依旧住在飘羚院,只是原先的飘羚院破落不堪,而今的飘羚院有沧桑之感却已然换了新,与上台寺的院落一般,有人已精心修整过。 太医为一思看了疹,她的刀伤仅在表皮不是很深,说是治理的好便不会留下疤痕。 一思知晓,大夫医师大多说话便是如此,活得很,其实亦是行业中的生存诀窍,如算命先生一般的道理。 可五哥听了却立马板起脸来,似有怒意,质问道,“何为治理的好?朕要的是完好无损的脸!” 如按以往,她定会开口替太医说话,她一向心善,不忍连累他人。而如今,她却毫无感觉,只是静静的看着,亦是只能静静的看着。 如今她的处境尴尬,又似笼中之鸟,她的一举一动皆在人眼底,往后指不定皆成了祸根。更何况,她是打心眼里不愿与五哥对话。 皇后看着皇子溪莫名火便出来打圆场,她依旧含笑,道,“皇上息怒,太医医术高明,定会还皇妹绝世容颜的。” 说话间,更声乍响,已然四更。 一思便假意打了哈欠,也不说话,自顾自的走到榻前,掀被就卧。 逐客之意明显不顾。 皇子溪一震,脸色越加沉冷。 皇后玲珑,便立马体贴道,“已经四更了,皇妹折腾了一宿也乏了。皇上过会还要上朝,不如去臣妾宫里稍作休息,正好也看看齐儿。” 皇子溪愣了愣,看着一动不动,背对自己的一思,心中一痛,便点了点头,回道,“也好,朕去了三界之地,有月余未见齐儿了。” 说罢,他便搀着皇后的手走了出去。 一思自当未睡,她是故意如此赶走他们。她是怕皇后一走,五哥留下,她免不了又一阵难受,五哥的眼越来越炙热,已然到了她承接不了的程度。 她知晓五哥好,但她心中有结,自当接受不了他,即便心中无结,她亦接受不了他。他是她的五哥,这个事实永远也不会变。 更何况,她心中已然被人占满的位置,哪里还容得下他人!! 每当苦闷憋屈之时,她脑海中便会映出贺修的脸来,映出他淡淡含笑的俊脸,仿佛对她说,“一一,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生生世世。” 不知怎的,如今的脑海里竟是一片混乱,梦中淳于曦含泪抱着小烈的画面似烙印般,深深的刻在了心中,时不时便会冒出来。 “凤凰远去大势去,太子末路南秦灭”那句饱含深意的童谣又不由的浮在了脑海。 太子末路……南秦灭……为何她总有丝丝难去的不安,总觉着似有大事生。 小烈去,淳于曦不单单失去一个兄弟,亦是失去一半的靠山。玄远帝身子一直不适,倘若知晓小烈已去,那会如何?皇后失去小烈这个精神支柱,又该如何?倘若皇后因此迁怒淳于曦……倘若就此倒戈……她惊吓,竟有数不尽的恐惧。 许是惊惧过度,劳了心神,又浮想联翩的回忆了很多事,现在的过往的,他人的,自己的,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到了后来,她竟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起来。 只是依旧连连梦,杂乱不堪,竟是惊险惊恐。 264、祸起1 后来她梦到了卿月,梦到了三界之地那幕。梦里她未被掳走,卿月走了过来,握住她的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满满思念流于眸间,看了好久,他才温温一笑道,“我找得你好苦……”而后便一把将她拥住,又哽咽道,“终于等到这天……能这样将你拥在怀里,能这样将你留在身边……生生世世……” 她一动,有泪滚了下来。 他心有灵犀,仿佛知晓她在流泪,便放开她,轻轻用手拭去她的泪,冰凉的手在她热乎乎的脸上划过,制出令人神往的舒适来。 她动容,伸手握上他的手,破涕一笑唤他,“贺修……” 卿月一震,手越冰凉。 而后四周忽然风沙四起,模糊了视眼,手上一空,卿月便不见了。她急切四处寻找,喊他“贺修……” 走了很久,找了很久,只是终究找不到……到了后来,风沙散去,眼前便是换了场景。 她竟看到了月儿。 月儿正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眼中含泪呆呆看着正毒打她的青岚,那样悲伤的眼睛,痴呆呆的看着青岚,而青岚视而不见,依旧不断的毒打她,不断的怒骂着什么。 此情此景不由令她剧痛难耐,她是想到了现代的母亲,想到她伸手将她推下高楼的那幕。那时的她,亦是这般悲伤的眼,亦是那样绝望。 她心疼,大声喝道阻止,“不要打,不要打,不要伤害她,她还是孩子!” 如此一喊,青岚倒是停了手,却将矛头指向了她。 她狰狞着脸,忽的取出一把刀来,冷冷的眸子直盯着一思,充满了恨意,啃食其血肉的恨意,她忽的跑了过来,二话不说抬手便向一思身上刺去,边刺边失心疯似的道,“狐狸精!我杀了你这狐狸精!让你带走二哥,我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一思惊吓过度,便醒了过来。 猛的起来,才觉四周通亮一片,太阳亦是老高。 有婢女跑了过来,问候道,“公主你醒了。”而后利落的为她张罗起稀疏来,边张罗边向她解释,“小的,浅雨今日后便跟着公主。皇上说,公主喜静,便只安排了小芽服侍,小芽挨了板子,尚不能来,便拨我来此。打今日开始,小的便是公主院里的宫女,只听公主吩咐。” 一思微微皱眉,淡淡道,“就说我未起身,不方便见客。”说着便从偏门离开。 浅雨跟上,走进一思提醒道,“公主,这李妃乃是李相之女,平日里和皇后不合,为人……” 一思打断,正色道,“五哥内宫的之事,一思毫无兴趣。” 浅雨手脚利落,说话亦是有条不稳,再看她的模样,似有双十年华,已然是在宫里待得有些年月的资深宫女。 一思面色淡淡,面无表情,稍稍留意她的长相,典型的瓜子脸,眉清目秀,眉宇间那份淡然,倒还有几分似她。 她一愣,随口问,“原先是哪个宫的?” 浅雨一笑,回禀道,“禀公主,小的原是乾清宫的。”顿了顿,她又一笑,又说道,“前朝时便是。说来,小的还要谢公主救命之恩呢。” 一思不解,疑惑问,“我?” 浅雨本不知她为何那般幸运,未被赐死而独独留了下来。后来跟了皇上,才知晓缘由。 皇上有一幅画,每日必看,就放在书桌旁的画卷里,每至夜深人静时,他便会拿出来看几眼。 她时常在跟前伺候,自当晓得画中内容,是一名绝色女子,那种绝世容颜无法用言语形容,她只知那种绝色是见一眼便能深深刻在心中,仿佛永远不能忘怀。 初见一思时,她便明白那种幸运源于何处。 她笑,道,“是公主,若不是公主,大约浅雨早去见阎王爷了。”帮着一思梳理青丝,为之绾了一个简单的髻,她弯下神来对着铜镜里的一思,未往下说,反倒问,“如此可好?” 她弯下时,头正好亦在铜镜里,相似的两双眸子便映在了铜镜里。 一思忽然明白,她未回答,却已然回答。 因为她的眸像她,所以五哥未曾杀她。 她一震,脸上徒然白了几分,她立刻扯开话题道,“小芽如何了?现在何处?” 浅雨依旧含笑,道,“仍在上台寺。她伤得重,怕颠簸害了伤口,危及性命。皇上便容她在上台寺休养。公主大可放心,有人照看。” 一思未语,只点了点头,似想到了什么,她便又问,“前面何时下朝,皇兄下了朝一般前往何处?” 浅雨看了看窗外日头,含笑道,“此刻差不多该下了朝,公主若要见皇上,小的去通传便是。公主伤着,太医吩咐最好不要见光,不然会留下疤痕。” 一思站起身来,淡淡道,“一思不见皇上,一思要见蓝墨,蓝大人。” 浅雨一愣,随即含笑应道,“那小的去禀明皇上……” 一思打断,道,“不必,一思自己去。” 浅雨更加愣怔,招牌微笑僵了僵,劝道,“公主,恕小的多嘴,后宫女子私见大臣似乎不合规矩……” 一思寻了一块帕子,蒙了伤处,回道,“一思不算后宫女子。”便向门口走去,岂料才迈出门去,便有一个小公公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直道,“小的参见公主,李妃前来拜访。” 一思微微皱眉,淡淡道,“就说我未起身,不方便见客。”说着便从偏门离开。 浅雨跟上,走进一思提醒道,“公主,这李妃乃是李相之女,平日里和皇后不合,为人……” 一思打断,正色道,“五哥内宫的之事,一思毫无兴趣。”言下之意她不想成为五哥后宫之人,她无须应承这些人。只是她不知,即便不打算成为后宫一人,入了后宫便如入了江湖,一样身不由己。 自打她入了承宫,便注定了永无宁日。后宫女子之间的硝烟不期然便烧向了自己…… 265、祸起2 一思终究未走成,才要踏出偏门,便有声音自身后传来。 是女子的声音,甜柔中带着几分尖利,说话亦是有些冷,她远远道,“那不是浅雨吗!不去伺候公主,这是要去何处?” 浅雨身子一僵,止步,回身恭敬跪拜道,“小的叩见李妃娘娘,快至晌午,小的正要去乾清宫回禀皇上。” 李妃走进,并不急着让浅雨起来,将视线全落在一旁的一思身上。 她身后宫女见她不语,便立刻会意,指责道,“何人大胆,见了娘娘不跪!” 浅雨见势机灵,忙解释回道,“禀娘娘,她是新来的……” “公主。”一思冷淡接话,未瞄一眼李妃,补充道,“公主见皇嫂,似乎不必下跪。” 李妃脸色一沉,阴郁瞬间布满双眸,盯着一思更是心火缭乱。 她是承武帝最宠爱的妻妾,皇子溪装死离开去了南部,家中妻妾除了她一个未带。她是唯一一个跟着皇子溪出生入死的妃子,为此她亦是恃宠而骄,行事霸道蛮狠,本以为自己能坐上皇后宝座,却不知因沈丞相里应外合为夺皇城做出莫大的贡献,又因自己不争气未生得一男半女,而不得不让位于原先的王妃沈西瑶。 只是,她依旧夺得皇子溪的全部宠爱,在宫里除了太后,连皇后都要给她三分薄面,哪里有人敢当面开涮她。 一思摆明了不给她面子!!这口气她如何能忍得! 她笑,挑了挑眉,媚眼一弯假惺惺道,“原是你就是皇上千里迢迢找回的皇妹。失敬,失敬。”盯着一思淡淡的眸子,她眼中闪过一丝毒辣,立马回头变脸厉声道,“来人,给我将那个诓骗本宫的太监乱棍打死!”说完又回过头来,笑脸依旧道,“妹妹好端端的在这里,竟谎报卧床不起,分明是诅咒妹妹。此等下人如何留得!” 一思愣怔,不想这李妃出手如此狠毒。刚想反驳,那边浅雨便打起自己耳刮子来,啪啪作响,直道,“小的该死,是小的自作主张,看公主急着出去便谎称公主未起,骗了娘娘。小的最该万死,请娘娘饶了小榛子,请娘娘饶恕……” 死一个太监在宫里虽不算什么,但一思才入宫一天未到,寝宫里便有太监死了,那传出去后果可大可小。 浅雨是皇上派来伺候公主的,亦是皇子派来照顾公主的,她自当要尽心尽力围护公主。 李妃眼波犀利,她正气得慌,哪里肯听浅雨解释。她对这公主本就心存芥蒂,一肚子的火气。 皇上除了对她,她没见过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过。千里迢迢去边关迎接回来,那是何等的重要,原以为是乃凤凰转世一说,皇上才会如此重视,可如今又有传闻,凤凰转世乃是大蓝十四公主,分明讲的就是公主台里的十五。 又听闻她被安排在飘羚院这等偏僻冷宫里,她便猜测皇上千里迢迢的将她带回或许只是为软禁在宫里威胁他人,许是为那在逃的武王蓝逸武,就如同上台寺那名女子一样只为牵制秦葬。 若不是昨夜太后、皇后之举委实蹊跷,她才懒得来搭理这种人。 想着她便胆大起来,全然忘记为何得宠的浅雨能在此伺候一个不受重视的“人质”。 她便讥笑,鄙夷道,“浅雨在宫里年数比本宫长,如此失误委实不该,在乾清宫时,你可从未有此失误,怎来了这飘羚院一日不到便成这般。”她看了看一思,又道,“据说这飘羚院曾住了个狐媚转世的昭仪,勾引小叔才被皇后责罚毁了容。据说是个下等的舞姬,粗俗不堪……啧啧啧,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够了!”一思大喝,李妃的话勾起了她对母亲的思念,母亲是何等的好人,却因前生这种人而一生凄惨。母亲亡故,她不容许他人再诋毁她,锦文帝才是母亲的真爱。母亲待锦文帝是真心实意的,真会有出格之事! 即便真有此事,也轮不到这狠毒心肠的坏女人来说三道四,她怒,面色越加冷,怒道,“说够了,便可以走了!”说着,她扶起浅雨,又说,“我院子里的人自有我自行调教,我调教不了,自当有皇后,皇后不行,自当有太后,太后若再不行自当有皇上!” 言下之意,自始自终轮不到她李妃! “你!”李妃似要气炸,受此屈辱,她哪里肯罢休,直道,“冬梅,给本宫长嘴!!!本宫今日要替皇上教训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皇妹!!” 冬梅领命,立马上前实施,尚未动手便被人喝住。 “住手!”而后有人飞一般而来,将一思领开。 266、祸起3 李妃微愣,这声音她熟悉,乃是每夜唤她“思儿”的皇上!只是如今这声音再没了温柔情意,满满的皆是冷厉,冻煞旁人的冷。 她缓神,再看飞来之人,竟是蓝墨,而皇上已然也走了过来,他脸色铁青,厉声道,“这是作甚?” 李妃立马一脸委屈,娇嗔道,“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臣妾得知皇妹入宫,便好心来看,怎知她竟唆使小太监冷落臣妾,还出言……” “够了!”皇子溪冷冷喝道,仿若不见李妃,径直往一思那边走去,道,“朕只看见你的婢女在动粗!” 李妃惊愣,不想皇子溪会那样待她,未等她反应过来,皇子溪又道,“宫女对公主不敬,打一百杖,李妃管教不严罚半年俸禄。”而后又冷道,“林福之,送李妃娘娘回宫。” 李妃错愕,惊呼“皇上……”她不知一向宠她爱她的子溪竟会变成这般冷酷无情,毫无道理的将所有罪过强加于她。他甚至不问问缘由便下了定论是她的错! 她不甘,便要上前哀求解释,而林福之却未能给她机会,用尖声尖气的话说道,“娘娘,请……” “皇上……”她最后哀求,可皇子溪却仿若未闻,依旧冷着脸,眼直盯着一思。 她识趣,便狠狠瞪了一思一眼,愤愤离开。倘若眼神可以杀人,那一眼便可将一思碎尸万段! 一思顿觉不安,脸上依旧如常,她自始自终未一言,对于皇子溪亦像未见一般。 皇子溪心疼,以往她亦是如此受人欺负,可眼中会有一股坚毅,仿佛是生命之火,支撑着她活下去,而今的她,眼中竟只有冰冷。他走近些便要开口安慰她,以往他亦是如此。 可她却不再如以往,却似未看到他,对着蓝墨道,“蓝大人,可否进一步说话。” 蓝墨尴尬,看了眼皇子溪面露难色。 一思似解释,道,“昨夜亏得蓝大人相救,一思想谢谢蓝大人救命之恩,大人如若不弃,便进屋喝一杯茶再走。” 蓝墨心中微寒,这一思对皇上有怨气他一路上便知,可一路也只是冷战,为未殃及鱼池,可今日怎就带上他了,他如何能不一身冷汗。 他依旧尴尬,支吾着正要回绝,却听皇子溪笑道,“实属应该。一思茶道精湛,朕……” 他未说完便被一思无情打断,她逐客,道,“皇上公务繁忙,一思不便耽误。”说着便自行往里屋走去。 皇子溪微愣,一股寒意直上心头,他身子僵硬,竟是苦得一句话也说不口。 蓝墨见之同情,轻轻喊了一声“皇上”。 子溪握紧拳,看了看蓝墨,点了点头。 蓝墨会意便跟随一思而去,他知晓一思做事亦有分寸,他不信她是为气皇上而故意这般待他,定是有不可对皇上说的事才如此冷落皇上。 皇上亦是知晓,才点头容忍她的无理。 只是蓝墨不知,一思竟是为了秦葬侄女而来。 一思原是想要接月儿出来,跟随与她。她将那日所见诉说一遍,只道月儿如同自己侄女一般不忍看着她受亲身母亲虐待折磨。 蓝墨同情,他有时会去看人质,自当知晓这孩子所受之苦,只是这事根本由不得他做主,他即便同情亦是无用。他道,“公主恕下官无能……”顿了顿,他又忽然明了一思之意,她聪慧怎可能不知此事不归他管,她只是想借他的口转述而已。 他叹了口气,道,“下官会向皇上求情。” 一思闻言,福身谢道,“谢大人帮忙。今日为难大人,望大人不要责怪一思。” 蓝墨会意,知晓她所指适才陷他于尴尬之事,笑了笑,玩笑道,“如此之事以后不要再青睐蓝某,蓝某便当感激不尽。” 许是他语中玩笑之意,一思不由微微而笑。 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一思一笑便可倾国。 蓝墨看得有些愣,难怪皇上、淳于曦皆如此痴迷,只要是男子,大约皆敌不过她一笑。 想到淳于曦,想到皇上,他便不由想到皇上如今处境。 在外,有淳于曦如此劲敌,探子来报,南秦皇帝病危,淳于曦已率军回京,可蓝墨却怎么也放不下心来,总觉得淳于曦不会这般轻易放弃一思。 此外亦有许多心存不善之人。一思火烧曲城之事已然在风潮古都传了开来,凤凰转世一说便成了现实,各地英雄皆在为凤凰而异动,将矛头指向承国。 对内,太后昨夜将一思以公主之名带回宫中,今日又曲解十五公主乃凤凰,弄得太后一族的官员恨不得将十五似神般塑像,供人瞻仰。太后此举令人费解,蓝墨不知太后这玩的是哪一出。可蓝墨知晓,不论她玩哪一出皆不是皇上要的那出。又加上今日一思得罪李妃……不知将来会有如何的隐患,一思倘若有事,比皇上自己有事还来得不可想象。 蓝墨心忧,总觉得有种不祥之感…… 267、抚琴 相安无事的过了半月,转眼已入了秋。院子里那棵玉兰树叶子慢慢黄了起来,时不时风动叶落,竟是有数不尽的凄凉之感。 一思感触,心越烦乱起来,便搬出母亲的古琴来抚。正如蓝墨所说,五哥用心良苦。母亲的东西皆完好无损的保留着,即便战乱也未丢下一件。如此用心她怎会不知…… 苦笑展在唇角,一思随意拨弄琴弦,竟是无意奏出一曲《汉宫秋月》来。 淡淡幽幽的琴音透着浓浓的哀伤,述说着奏曲之人无限的苦涩与无奈。浅雨不喜音律亦被这琴音所迷,停下手中的活儿,静静坐下仔细欣赏起来。 月儿甚喜音律,一思每每抚琴,她便要在旁静静而坐,听得痴迷。 那日蓝墨走后,入夜月儿便入了宫。五哥将月儿送来,什么也未说,只是静静看了她半响才默默离开。 她知晓五哥一直在容忍她,容忍她的冷漠,容忍她的无情,容忍她的无理。她更知晓五哥待她极好,好到宫里嫔妃无法容忍。自打她入了宫,后宫嫔妃形同虚设,五哥竟是未翻过一人牌,连每月初一十五祖先定下的皇后侍寝之日皆免了。 一思知晓在李妃一事之后,她的名声便开始在宫中传了开来,她自当知晓传言有多少不堪入耳。她充耳不闻,清者自清,即便她费口舌又能如何,她堵不住别人之口,而五哥亦不愿让人停口。 即便皇上半月不召见任何一个嫔妃之事闹到了朝堂,他依旧每日得空便来飘羚院,也只是静静的呆坐几分,与她说几句,她不搭理,他便知趣的离开。 只是近日,她即便不搭理他,他亦是要呆到深夜才走,看她时的眼神似又炙热了许多。 一思心绪烦乱,手中用力,琴弦卡在指肚间出阵阵疼痛亦是仿佛焕然不觉。不安在心中纠结成团,亦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也许是他这般特殊的待她,亦是有李妃先例,后宫的其他嫔妃们倒未曾上飘羚院闹过事,倒是也清净了半月。 只是那样的清净,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依旧令人不安。 太后、十五并没有再为难她,皇后倒像真把她当自己人,时不时会来探望她。闲聊几句,皆是些无关痛痒之事。只是昨日委实突然,她还带上了五哥唯一的皇子过来。 那孩子刚满两岁,粉嘟嘟的脸甚是可爱,模样与五哥长得极像,俊秀极了。许是宫里无孩子,他见了月儿甚是喜欢,直缠着她不放。月儿亦是孩子,见了如此可爱的孩童亦是喜欢得紧。 皇后看着俩孩子,还与她打趣,说,“从未见过齐儿那样喜欢一个人,妹妹这侄女倒是和皇儿极有缘分,若不生在皇家,姐姐我便要向妹妹要了月儿当儿媳。” 一思淡笑,只觉可悲。古代女子便是这般的可悲,兴许只为这一句话便没了选择终身大权的权力。 说着,皇后忽的叹了口气,悠悠道,“人者一生之幸便在于寻对有缘人,倘若寻不对便是无止尽的苦楚。”她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一思,“妹妹觉得蓝墨蓝大人如何?” 一思只觉突然,看了看她便只淡淡一笑,回了,“甚好。” 她听了只是一笑,笑得意味深长。 后来她又说了些朝堂之事,说西地外域兴风作浪,在三界之地制造事端,说京中忽然出了几件命案,还皆是朝廷命官,她还透漏凶手乃是三个蒙面黑影,行动快如闪电,极其的可怕。 一思闻之一惊,这快如闪电的蒙面黑影,听着怎么像二子他们。 拉姆湖畔,二子他们被淳于曦围困,难道是侥幸逃脱了,如今辗转来了承国都城? 后来皇后还说了些五哥之事,只是她的心思皆在这三个蒙面黑影上,便未留意。 一思忽的停下手来,手指紧紧的压住琴弦。 三个蒙面黑影?皇后说起此事是为何目的?她是在暗示她什么?还是在探她口风? 给读者的话: 今日有加更……咳咳…… 268、痴狂 “如何不弹了?”她才停下,便有人冒了出来。 说话的不是浅雨亦不是月儿,竟是五哥。 她一惊,手一动,琴弦猛得一弹,竟是断裂,伤了她的手。 指上一阵刺痛,血便流了出来。 她一个闪神手便被五哥擒住,他二话不说,便将她的手指含在口中。 他的腔内似岩浆之地,烫得可怕,她手指冰凉,亦是觉得灼热难耐。他用力吸了吸,指间立刻似被烙铁烫般失去知觉。 一思一震,极不喜那种感觉,动了动硬将手抽出来。 皇子溪忽的手中空空,身子僵了僵,眼中闪过一丝苦痛,随后道,“伤口虽小,亦是要注意些,女子落下疤痕……”他忽然住了口。 一思微微愣,她知晓五哥为何不往下说。以往她被十五欺负了,他也会送来金疮药,而后便说,“伤口虽小,亦是要注意,女子落下疤痕便嫁不出去。” 那时她还开玩笑道,“有五哥包吃包住,嫁不出去也无妨。” 那只是兄妹间无伤大雅的玩笑,而今却成了现实。不是她嫁不出去,而是他将她掳了回来,掳回来包吃包住! 一思苦涩难耐,忽而皇子溪又吩咐浅雨,“浅雨,去乾清宫将朕的特制金疮药取来。” 浅雨机灵,知晓皇子溪是要遣开左右,立刻领命退去,随便将月儿一并带了出去。 林福之跟随皇子溪多年,亦是明白皇上心意,便回禀退了出去。 飘羚院一下子便静了下来,只剩下皇子溪和一思二人。 如此独处不是未有,只是今日不同,一思自早间开始便心绪难宁,皇后那番话一直在她脑海中转。她心中隐约担心什么期盼什么,却又害怕那些担心那些期盼。 而今日五哥亦是不同,双眼火热异常,仿佛燃了两把熊熊的烈火,再没了往日是清雅。 一思莫名的惊慌恐惧。总有想逃开他炙热注视的冲动。 许是皇子溪看出她的不安,他忽然缓缓说道,“很久未见思儿舞曲,不如五哥为思儿伴奏,思儿为五哥舞一曲化蝶。” 一思惊住,对上皇子溪的眸子,不由一颤。 化蝶本是她闲来无事哄骗风芽的爱情故事。母亲听了深深被感动,有感而编创了化蝶舞,只是化蝶本是双双飞,而母亲却一人舞出两只蝶来,仿佛连生并蒂般将俩颗心紧紧的相扣在了一起。 她看母亲那般认真,便用古琴为之伴奏。只是如何伴奏皆仿佛毁了母亲的舞。 怎知换了皇叔,便琴音、舞姿相连,尽显唯美凄婉,浓浓情丝不言而喻。 秦葬有感而,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相融无间,混为一体。”后来他还打趣说,“今生若有女能为秦葬舞出这般精妙之化蝶,便此身无憾了。” 一思心中急乱,五哥之前从未向她提及过情感之事,她叫他五哥,他便做她五哥,他从未有过过激的言行,除了那次马背上的吻! 蓦地惶然,一思忽的站起身来,她冷道,“没有母亲、皇叔、秦葬在旁欣赏,一思舞不出。况且……为五哥舞化蝶的不该是这个思儿。”说罢,她便转身往里间走去。 皇子溪肝胆俱裂,那是拒绝,他未开口便被拒绝。他痛,亦是慌乱不堪。 他努力至今,他所作的一切,皆是为她,皆是为了思儿能为他舞化蝶。那时皇叔、风才人感动的何止是秦葬,他亦是被那画面深深吸引,那时他便想,倘若抚琴的是自己,倘若舞曲的是一思,那该是多好,多好…… 只是,他隐忍了那般久,他冒了那样大的危险,好几次走在死亡边缘差点回不来,吃尽苦头才夺得江山,可又如何,又如何,即便得到江山又如何,他得不到她,得不到…… 剧痛化为了痴狂,他忽的难以控制。 南秦来报,淳于曦不知所踪,京城又出现了大臣被杀的命案,这一切不是巧合,他觉得不是巧合。 而大臣,母后又那样逼他,逼他放弃一思,逼他将一思拱手让人…… 他再抑制不住心中的苦楚,他如何能放弃,他如何能放弃八年的相思…… 他忽的跟上一思,一把将一思拽住。一思微愣,转头看他,惶然的眼,竟是有这说不出是妩媚。 他一震,再控制不住,她是他的,她只能是他的。 那样狂热的念想在心中迅滋长,瞬间占满了整个脑海,他一个用力,将她拉近,按住头,就那样重重的吻了过去。 那样激烈的吻,那样疯狂。一思惊惧,死命抵抗。 她一直害怕的事,她一直躲避的事,终究要生,五哥,五哥向她坦白,要告诉她,他不再是哥哥,他要是她的情郎。 他是她心中的哥哥,他是她心中唯一幸存的亲人呀,她如何能接受这般事实,她抗拒,拼尽全力挣扎。只是无用……他将她扣得死死的,她如何努力皆成了徒劳…… 她的争执反而令他越加疯狂,他敌不过理智,他敌不过世人给他的压力,他不要失去她,他苦了八年,等了八年,就等今日,只要她成了他的人,母后便再不能将她送人,大臣便再无话可说,淳于曦亦是无能为力,他要她,他今日就要她,他等不及她的心回来,他等不及…… 他猛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踢开房门便往里间冲去…… 给读者的话: 加更……今日晚间不会再更了,到明日午后在更…… 269、下嫁 一思极度惊惧,她是吓傻了,未来得急搞清状况便被按倒在床。 她大喊,“五哥,不要!”“不要!” 可她的哀痛的喊声全淹没在他狂热的吻中,他用唇堵住了她的呼唤,堵住了唤醒他自己的最后希望。他是疯了,压抑的疯了,早在八年前,他就该告诉她,他爱她,可他没有,他不能有……他的爱会令他死,更会令她亡…… 长久的压抑令他心灵极度扭曲,对于她的争执反抗全然当成一种调剂,他狠狠吻住她,吸取她的一切,满心、满眼皆是要占有她。 衣物在他指间崩裂开来,裸露的肌肤泛着丝丝寒意,沁入人心,令人胆颤。 他越加疯狂,滚烫的手覆了上来,恐惧、厌恶、害怕、绝望瞬间挤满了心腔,占据脑海。 在他唇下,她支吾出声,喊出最后的希望,“五哥,不要……我是你妹妹啊……” 只是所有的希望依旧被她吞噬,他依然不再是平日的五哥,那个温温淡淡一直默默守候的五哥,她的唯一的梦也碎了,随着被五哥撕裂的衣裳一起碎了…… 她绝望,瞪着眼,看着那疯狂施暴的陌生男子,眼一热,滚出一滴泪来…… 许是淡淡的咸味提醒了他,许是门外林福之的禀报声打断了他,他终究停下手来,盯着一思,盯着她眼中水雾,亦是眼一热,滴下一颗泪来。 他忽的起来,深深的悔恨写在脸上,他懊恼,越加愧疚,他轻轻说了声对不起,便转过身去,不敢看她。 一思得了空,便似受惊的小鸟般蜷缩起来,紧紧的护着身体,紧紧的……她目光有些呆滞,看着林乱的床榻,又是一阵辛酸苦痛。五哥那样对她,她唯一的亲人那样对她,她不知世上还有没有比这更加残酷是现实……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失控的哭声出来。 门外林福之又在说话,“皇上,皇上”的说了三下,仿佛有不可等待的急事。 皇子溪有些微的不耐烦,他紧握着拳,回道,“何事?” 林福之说,“太后宫里的李公公来禀,太后要见一思公主。”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好像挺急,李公公还在外面等候公主。” 皇子溪一震,他知晓太后召见一思所谓何事,他痛,手握的越加紧,他有些怒意,回道,“回禀太后,一思公主身子抱恙不能前去。” 林福之顿了顿,似有些为难,随后便要回是,却在未说出口时被一思抢了先。 一思回过神来,便颤着音道,“且慢林公公,就说一思梳洗一番便去。让李公公稍等片刻。” “思儿!”皇子溪痛苦出声,却是惊吓到了一思。 适才一幕似在生般,她惊惧,身子明显颤了颤。她是不愿再看到皇子溪,她是不想再有适才的一幕。 皇子溪身子僵了僵,即便是如此细微的动作,他亦看在眼里。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动作,落在皇子溪眼中皆成了刺,成了沙,将他的身心皆伤得惨重。 他顿了顿,悔恨的眼中是惶然的一思,他又不忍,不忍看到如此惊惶的她,他终究转身走了出去。 一思呆了呆,梳洗了一番,整了整妆容,便跟着李公公前去。 到了瑶池宫,一思才现,蓝墨亦在。 她看了看蓝墨,莫名不安,按例向太后请了安后便静静站在一旁。 太后见了她,慈祥一般的面容上布满了笑,盈盈笑道,“一思来了,赐坐。” 一思谢恩,坐下。 她便又笑道,“今日特意传你们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些家庭琐事。予想着,乘着皇上刚登基这个大好日子,咱们宫里是不是也该添一些彩头。弄个双喜临门图个好兆头。皇上新君,才登基本该选秀纳妃,无奈时局动荡,皇上顾着战事便没了心思。连嫔妃寝宫皆不记得去,叫他纳妃子,那怕是比登天还难。予便寻思着不如招个驸马,凑上这个双喜。” 说道这里,一思大约明白宣她来此的意图,原是为了给她说媒。 竟是蓝墨? 为何是蓝墨?一思知晓太后待她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她依旧记得替嫁前夕她冷冷的那两句话。那时她便有杀她之心吧?只是为何现时倒不杀了?是皇子溪羽翼丰满了,她怕得罪皇子溪?还是怕皇子溪为她放弃什么?不管哪种缘由,大约皆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才用此招将她送人。送给蓝墨,五哥最贴心的大臣。 蓝墨乃是皇子溪小,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朋友妻不可欺,手足之妻便更碰不得。也许太后只是想要给她冠上一个手足妻的名分,给予五哥世俗不容的压力。 她是他皇妹,却终究因为没有血缘而可以推翻,倘若大臣知晓她是蓝墨之妻,五哥还要强行取之,便会失了民心,他才登基,如何能这般快失去民心!!如此他即便再想娶亦不可娶她。 一思心中佩服,好一招临机制胜。只是太后有未想过,它人不从又该如何? 闪念间,太后又道,“蓝墨是予看着长大的,为人品性皆属上等,一思才情出众,又生得美丽,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予想满朝文武皆会觉得登对,乃是天赐良缘。” 太后说的得意,仿佛真是那么回事,说到兴头上,她问蓝墨,“蓝墨,你意下如何啊?” 蓝墨尴尬,他怎会不知这烫手山芋有多少棘手。弄个不好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太后恩赐如何能回绝?皇上那边如何能违逆,他是肉夹馍中那块肉,注定被夹得死死的,等待被吃。 他支吾,急得差点冒出冷汗来。 太后见他不语,脸色徒然变冷,又问,“蓝大人觉得是我承国公主配不上你还是怎的?” 蓝墨惶恐,立马站起身来俯身谢罪,只是未说出口门外便有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皇子溪其实未走远便折了回来,跟着一思来了瑶池宫,他知晓太后寻一思所为何事。适才太后已然与他通过气。他极力反对,太后却拿出大臣来压他,拿出淳于曦已入京的消息来刺激他,拿出他的嫔妃怨声哀悼个个皆想除一思而后快的凭据……她逼他,逼他为一思生命安全而将她送人,就如同那时逼他眼睁睁看着一思嫁于它人一般。 他知晓母后想做的事便一定会做,他知晓母后的手段。他更忘不了新婚夜他不顾一切探望一思,被母后逮个正着,母后对一思做了什么。他怕,怕喊到杯具再次重演,所以一次次的妥协,一次次的忍耐。而今他不能再忍,他亦不愿再忍。 他走进,脸色肃然,给太后请了安,他道,“母后忘了,蓝墨已有妻妾,且夫妻恩爱,一思心慈怎会愿意棒打鸳鸯,母后仁德如何忍心看着心爱之人两地分居!蓝墨是朕的大臣亦是朕的亲信,情同手足,一思是朕最疼爱的皇妹,朕怎可为喜上加喜而陷两个至亲于不仁不义,如此朕如何立信,如何服众?母后真要喜上加喜,不如另选他人。” 太后闻言脸色一沉,皇子溪一席话,句句在理,字字有据,她如何能反驳?只是她乃经历三朝的傅云初,倘若无能,怎可坐镇后宫!! 她沉沉的脸上扯出一抹冷笑,对这皇子溪道,“皇上说的句句在理,予是不该棒打鸳鸯,令相爱之人活生生分离。”顿了顿,她又说,“予只是防范于未然,据闻蓝墨正妻海氏身子抱恙多年,指不定不久于人世,予是为蓝墨着想,填补他丧妻之痛,才出此下策,命我公主下嫁于他,如此算不得不仁不义吧?皇上……” 话出,众人一惊,太后平淡的话语中透着杀机,海是身子虚弱是真,却不至于病死。只是生了孩子后烙下了腰酸背痛的病根,哪里有病入膏肓之症!太后如此说,分明是在威胁蓝墨,亦是在威胁皇子溪。倘若不从就将海氏杀死。 蓝墨爱妻,自当不会不理会! 一思亦震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她起身,福身谢恩道,“太后娘娘设想周到,乃承国之福。一思三生有幸才得如此好良人。一思乃是亡国公主,是五哥不弃才保有如今富贵,说起来,一思如今是待罪之身,是一思配不上蓝大人才是。” 太后闻言脸色更沉。皇子溪、蓝墨闻之看着一思,目光热切。 一思顿了顿,又说,“一思如此身份,当妾已是福气,何来有颜面争得正妻之位。”说着她忽的跪下来,直道,“一思恳请太后娘娘允许一思为蓝大人之妾。” 太后一震,双目紧紧锁住一思,她是在考虑一思动机何在? 皇子溪、蓝墨闻言震惊,不可置信盯着一思。 她竟说出如此话来,她愿意嫁于蓝墨做小! 皇子溪简直又要疯狂,她愿意嫁于蓝墨做小亦不愿接受他的爱,如此残酷的现实怎不让他肝胆俱裂!! 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皇子溪只觉腿脚虚软……看着一思眼中泛疼。 她,如何能这般绝情…… 剧痛间,太后挑了挑眉又逼问他,“皇上,意下如何?” 如何?如何? 他心里又极度扭曲起来! 他如何能答应,即便死,也要让她死在身边! 他回神,对着太后,刚想说什么,门外一震骚动,锣鼓声咋响,有人高喊,“着火了,着火了……凤凰台着火了……” 众人闻之一惊,凤凰台乃是十五居所。为配合十五凤凰的身份,她将十五据说换成了凤凰台! 270、下狱 太后大惊失色,她立马起身,急道,“摆驾凤凰台。” 众人纷纷赶往凤凰台,那里已然一片火海。 雕梁画栋的楼宇在火的海洋中成了残落不堪的朽木。时不时还有轰轰的爆炸声,一股刺鼻的味道蔓延在空气中,令人晕厥。 太后面色惨白,手脚皆有些不协调,她颤着音,盯着大火焚烧的凤凰台,失神道,“十五……天羽公主呢?我的天羽公主呢?” 李公公安慰,直道,“太后凤体要紧,天羽公主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她是凤凰转世,老天爷不会让她有事的。” 太后闻言脸色越加的差,当初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她是想双管旗下,倘若儿子靠不住了,还有个凤凰转世的女儿,一样可以稳住天下,可如今,却给十五带来劫难。 她定了定神,顿觉不对,倘若为十五乃凤凰而来,为何要烧凤凰台? 她心虚不能,忽的慌乱起来,难不成是有人要谋害十五?她一震,何人要谋害十五?何人? 正悲恸间,火中救出一个宫女来,身上有轻微的烧伤,脸上乌黑已然是被烟呛晕过去。 太后急切,直问,“十五呢,我的十五呢?” 李公公见势,立马掐了那宫女的人中,又扑了一桶水,那宫女才缓缓苏醒过来,太后哪里等得及她张口说话,便立马问,“公主何在,我的十五何在?” 那宫女咳嗽两声,才艰难道,“御花园……信……”说着便又晕了过去。 太后焦急,听了这莫名其妙的四个字,越加急躁,她道,“弄醒她,弄醒她!!我的十五公主在哪里!!” 正忙于急救惊吓过度的守门小太监,听太后这般一说,似想到了什么,便战战兢兢的跪下来道,“奴才知罪,请太后娘娘责罚……”顿了顿,他又怯声道,“小的知晓十五公主现在何处,适才有人送了一个锦盒给十五公主,公主便说要摆驾御花园,已去了半个时辰了。” 太后心急如焚,听了十五不在火海便放下半颗心来。 立马又赶往御花园。 只是御花园哪里还有人在,寻遍了整个御花园皆没有十五的踪影。 太后焦虑,又急道,“给我找,找到为止。” 皇子溪却冷道,“不必了。十五定是被人掳出宫去。” 定是有人设下圈套,用了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先将十五骗出去,又放火引开别人视线,而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十五掳走。 皇子溪紧握拳头,眼波越加生冷,他又道,“匪徒定是为凤凰而来,母后放心,十五不会有危险。”他转身下令,“夺了十五定要出城,封闭所有城门,挨个搜查!” 即便如此,皇子溪依旧心难安。能出入皇宫而令侍卫浑然不觉的已然是高手,又有如此谋略,对宫中又那样熟悉,此人定是不容小窥的劲敌。 当今世界有此能力又熟知宫中地形的也就那俩个人!秦葬,淳于曦…… 淳于曦?!他果真来了承国么?果真放下病危的玄武帝,放下王位,为一思而来么?皇子溪微微眯眼,墨色的眼眸徒然生出冷光来,甚是煞人。 正在此刻,有小太监急来报,“禀皇上,在御花园的揽月亭寻到了一方帕子。” 说着并呈上那面帕子。皇子溪接过帕子,展开便是一惊。 一思见之亦是大惊,那帕子……那帕子白底翠竹,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一四”,那分明是她的!!细看帕子质地,竟是锦缎。是锦缎!!那方帕子本是卿月所有,后来辗转到了淳于曦手上。 是淳于曦来了!他来了! 一思震惊,心内莫名一畅,似有惊喜,而后便又立刻惆怅。她惊吓,她不知,不知那刹那的兴奋是什么,不知那取而代之的惆怅又是什么! 未等她弄明白,自矛盾中缓过神来。 太后已然冷声质问,“这帕子不是一思所有?一思,你如何解释?” 这帕子她见过,她本来就细致入微,对每个人的细节皆看得透彻,一思手上拿的是什么帕子,她怎会不知!这帕子与一思手上的一摸一样!她眼波邪念一闪,冷冷看着一思。 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怎能放过! 傅云初了解自己的儿子,在新婚夜冒然进宫看一思,她便知晓他有多痴情。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当爱得不到回报,便会有恨。皇子溪爱一思爱得那般深切,一思适才如此无情,皇子溪生恨是早晚的事。 如今只要她稍作挑拨,便可事成,让皇子溪自己杀了一思,好在她活着后患无穷,更深得她费劳费神。 一思微震,她如何不知太后心思。或许死亦是解脱,可如今,她却不愿去死,更不愿被这等毒妇冤枉致死。 她缓神,笃定泰山,淡道,“禀太后娘娘,一思这样的帕子多得数不清,遗落一两方那是常有的事,一思也不知为何这帕子会在此。” 太后是何等的难对付,怎能被她如此推托蒙混过去,她冷声又道,“这是南秦贡品锦缎,若予未记错,当年只有三匹,一匹留给了晋文帝,一匹给了十五,还有一匹给了武王逸武,而逸武那匹好似去了飘羚院。那缎子精美华贵,布匹短小,只能做一件衣裳,余下也做不得几方帕子,若予尚未眼拙,武王有,皇上似乎也有,但那图案皆不是翠竹,翠竹的帕子怕是只有这一方吧,一思公主!”顿了顿,她狠道,“这帕子你赠与了谁?还不快从实招来,将十五公主带往何处?为何要与外人里应外合掳走十五!!” 太后的指控一分是真九分是假,只是即便如此对于皇子溪来说已是不小的打击。 他清楚,那是淳于曦,他更加清楚那帕子极有可能是一思赠与淳于曦,为此他才更痛。因为一思隐瞒,隐瞒这帕子给了谁,他又清楚的看到她看到帕子刹那眼波闪过的惊喜。她期待淳于曦的到来,她想要跟淳于曦回去! 心如同生生被撕裂般痛得麻木。她宁愿下嫁蓝墨,宁愿跟着冷酷无情的秦出云亦不愿跟随他,他待她那般好,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五哥……她一如既往叫他五哥…… 他恨,恨透了五哥! 不,她是他的,永远是他的。他不允许任何人将她带走,决不许。 他正色,道,“思儿,朕也想听听你的解释。” 一思微愣,一瞬不瞬的看着皇子溪。他是给她最后的机会,她知道。 只是她不愿……依旧不愿…… 她别开眼去,淡道,“清者自清,信不信全由五哥,一思无话可说。” 他一痛,他亦清楚她明白他的心思,可她依旧拒绝,拒绝留在她身边,拒绝爱他,拒绝…… 他亦别开眼,痛下心扉喝道,“来啊!将一思公主押入大牢,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也罢,潜入牢中也罢。现今趋势也只有在大牢才能安全。大牢守卫森严可抵御外敌,一思入了大牢才能让母后停了杀念,也只有如此才能平息朝中大臣。一思死过一次,他同样可以效仿再让她死一次,如此,她依旧可以留在身边,做他的一思,做他的皇后。 只是他不知,即便是大牢,亦是危机重重,即便是入了大牢,依旧有人要让一思死。 ……分……割……线…… 十五做了一个美梦,梦见爱她宠她的出云踏着七彩云霞来接她回去。 她收到了那只锦盒,锦盒里是那面方帕,她知道乃是一思的帕子,可她亦知出云认为那是她的帕子。她欣喜异常,便依照帕子下面那封信上的信息,去了御花园。她是兴高采烈的去的,心中是那样甜蜜,她全然忘记去想为何出云要这样约见她。 到了御花园她不见出云的人,却只见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只眨眼间,她便被击晕,便再没了知觉。 等有了知觉,她便觉得那不是美梦,是噩梦,天大的噩梦。 她听有人在抱怨,“老三,你怎么搞的,那不是凤凰,为何要将她掳来?费事!” 有人无奈回道,“二子,他看见了我,必须带来,否则便会暴露是绝命三刹所为。” 又有人说,“杀了她,一了百了。省的暴露行踪。” 十五大惊失色,她不要死,她刚想大喊救命,却听那老三道,“她不是公主么,用她换凤凰不就行了?” 她大喜,母后一定会救她的,一定。 却不知有人泼冷水道,“皇子溪……” 她被蒙着眼睛,可她还是知晓那人是谁,是出云,他的声音她认得出。 她不可置信,打断疾呼道,“出云……出云是不是你,出云!” 可四下立马静了下来,毫无回应。 她怕极了,似要哭出来,她颤着音可怜道,“出云,我知道是你,你来救我对不对,出云,你救我!出云……” 喊到最后一个出云时,她已然泪如雨下,可即便她如此哀求,出云依旧不理,他继续道,“皇子溪不会用云落换着女人。”停了停,有脚步声靠近十五,十五破涕为笑,以为出云要救她,却不知他却无情冷道,“十五公主真会开玩笑,救你?你觉得恶名昭彰的秦出云会救一名陷害他的女人么?你觉得你对云落做了那样多的罪不可赦的罪行后,还能让我来救你么?”他狠道,“老三,看着她,过了风声将他卖入西地外域最有名的青楼!让蛮夷来治治她!!” 十五大惊失色,他则么能够那样对她,她怎么能够任蛮夷欺辱?! 不,她宁死不从。 可她死不成,二子又道,“将她嘴塞起来,自杀了事就不好玩了!” 十五疯狂,左右挣扎,可是无用,淳于曦已然走了出去,有人塞住了她的嘴,而后也跟了出去,她如今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淳于曦出得山洞,老大便问,“主子,现在我们如何是好?于参将来报,皇上……” 主子,是主子。他们自拉姆湖一战后被俘,淳于曦未杀他们,反倒留下他们为凤凰效命。 淳于曦眯了眯眼,这次本是他最后一搏,他的时日不多,可阴差阳错竟皇子溪竟将十五比作凤凰,让他与云落失之交臂。 他心中惆怅,抬头看了看密林间偶现的云霞,定下心来。他道,“继续想办法,凤凰不回,决不回南秦。” 271、密谋 月朗风清,最是相思无眠,皇子溪静静的站在窗前,望着密密的星云,孤月清冷,又是一阵惆怅。 林福之站在其身后已有一个时辰,皇子溪站在窗台前亦有一个时辰之久。 夜间秋风微凉,林福之再不忍皇上如此作践自己,便斗胆提醒道,“皇上,更深露重,明日还要早朝,不如先休息吧。” 皇子溪回过神,仔细看了看月色,月影西斜,已然至了深夜。 他转身,踱了几步,才道,“吩咐你的事如何了?” “回皇上,老奴已经安排妥当了,亲自去了趟大牢,吩咐布置一番,一切和在飘羚院一样。也吩咐了狱卒,没有皇上的旨意不得他人探视,即便太后亦不行。食物也做了安排,每次吃食必用银针测试。”林福之一一回禀,他一点不敢怠慢,他知晓皇上如何重视这个“皇妹”。 皇子溪点了点头,脚步未走向寝室,竟又回了书桌。 林福之又提醒,“皇上,已经子时了,是不是……” 皇子溪未应声,他翻开了一个折子。那是南秦使节的秘折,上面说了南秦哲王想密见他。 皇子溪微微皱眉,南秦玄武帝病入膏肓,俩个儿子却皆不在身旁,竟皆来他承国凑热闹,委实可疑。 淳于曦来是为一思,这淳于哲来是为何事? 想到淳于曦,他的手就不由紧了紧,将折子捏得嗖嗖作响。淳于曦他的目的定在于一思,如今错擒十五,定还会有其他动作。淳于曦和淳于哲素来不合……淳于哲前来,难不成是为了淳于曦? 皇子溪轻轻勾起唇角,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也许这个淳于哲亦是可以利用一翻。 他淡淡道,“林福之,派人去趟驿站告诉南秦使节,朕,明日午时碧波潭画舫接见哲王。”顿了顿,又道,“准备銮驾,朕要出去一趟。” 林福之微愣,立马明白过来,他道,“皇上,大牢尚在北宫之地,已是子时……” 皇子溪充耳不闻,他依旧站了起来,直往门外迈去。每日见一思已成习惯,他时时刻刻皆离不开她。这半月来,每每夜夜深人静时,他得空便会去看她。即便前去时,她已然入睡,可他依旧会去,只要能看到她,只要看到她还在,他便安心,即便她的心不在了,他依旧安心。 皇子溪心内又一阵疼痛,一思,只要想到一思,他的心便不受控制的疼。 林福之轻轻叹气。只得心叹,造物弄人。 皇子溪到时,一思已然入睡。她就蜷缩在那里像只受困的小兽,紧紧的拥着自己做出自我防御的姿势。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睡姿的时候,那是皇叔受了重伤,她担心便求他带她去看皇叔。那日她做了很多祈福灯,一个字一个字在祈福灯上写上经文,他未能帮到忙,只能在旁静静的看着。她是倔强的,做事亦是认真的,他想即便他能帮忙她皆不会要他做什么。 忙活了一天,大约是累极了,在回宫的马车上她便睡着了,也是这样蜷缩着,双手紧紧的抱着胸,腿紧紧的缩在手肘下,那时她才十岁不到,小小的人儿那样蜷着像极了小虾米,可爱极了。 他看着她,看着看着便失了神,那时他是情窦初开的年岁,自制力极差,他便吻了她。只是轻轻的一点,却是让他永生难忘,大约在那时他便下定决心要留住这个吻的美好,以后要她成为自己的新娘。 后来,他便听闻如此睡姿的人,乃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他便心疼,她在宫里如同蝼蚁,随便一个人便能碾死她。安全感,大约对于她是奢望。 所以他要成为守护她的卫士,给她缺乏的安全感。而他亦做到了,她有时候也会依赖他,被她依赖的感觉原是那样的美妙,比受母后夸奖,出征打了胜仗还要美。 他喜欢她依赖她,他喜欢她看着他那热热的眼眸,那样黑的眸子里仿佛只有他。 他失神含笑,原来他们是那样快乐的,原来她待他是那般亲密无间的。可如今…… 他一痛,缓了缓神,才听闻林福之轻声轻气的在吩咐狱卒开门。 皇子溪摆了摆手阻止。 一思睡眠很浅,牢门有铁链,开门时声音极大,他不忍吵醒她,他更不愿看到她眼中的冷漠。 林福之领命,便作势命狱卒与他一并退去。 皇子溪眼中忧郁,隔着木栏又一瞬不瞬的看着一思。 她依旧蜷缩着,身子似有一些抖,他手紧了紧,想走近些,才现隔着栏,他又忧虑,更加仔细的看她。 她额上有密密的细汗,口中似在喃喃自语。 他一愣,忽的恐慌起来,他是怕听到那两个字,“贺修”。他不知道贺修是谁,可一思梦里一直有他,每每去看她,她皆会喊这个名字。 那夜她才入宫,他亦是去看她,她也睡了,额上细细有汗,他为她拭去汗水,盯着她又忍不住吻她,那时她回应他,他兴奋异常,幸福得仿佛心中皆开满了花,可她却扑了他一碰冷水,将他只有一瞬的美梦破碎。她叫他,“贺修”。 他手脚僵硬,便失神的走了开去。 “贺修。” 他一怔,一阵苦笑。她的梦里只有贺修,他在她的梦里皆没有一席之地,没有…… 皇子溪身子又僵硬了起来。他紧握着拳头,终究闭上了眼,走了出去。 林福之见他这般快出来显然有些愣。 他未说话,直接上了銮驾。坐稳了,他才对林福之说,“她身子弱,吩咐御膳房顿些乌骨鸡汤给她补补身子。” 林福之领命,看着銮驾而去,又一声轻叹,“造物弄人。” ……分……割……线…… 碧波潭水中画舫。 琴声悠扬,美酒飘香,一席人在画舫内有说有笑,大谈风月。 淳于哲浪荡大笑,饮了一杯酒自道,“好酒,好酒。承国不仅水好,山好,人好,连这酒也好的狠。哈哈……” 皇子溪面色淡淡,勾起唇角添上一丝笑,调笑道,“怎么哲王爷原是为我承国而来,如此喜欢不如留在承国。” 淳于哲哈哈一笑,他知晓但凡再冷静的人遇到他皆也会抓狂。他就是要试探皇子溪态度,对他的态度,对淳于曦的态度。 如此看来,皇子溪相当重视淳于曦。那便是好办事了。 他举起酒杯,又抿了一口,才邪气一笑道,“承国这肉虽美味,却不是谁人都能吃得动,谁人都能咽得下的,只有像皇上这般英勇有谋之人才能得之。我等,只适合属于自己的地方。” 皇子溪眼波凌厉,亦举起杯子轻抿一口,眼波一直在淳于哲身上打转。 他心里明白,这个淳于哲看着放荡不羁,其实是极有谋略的一人。他的话已然表明态度,他是为南秦江山而来,现在淳于曦在此地,玄远帝病入膏肓,一般人定会在玄远帝身旁,以便夺得帝位。可他却不在京都在他承国,那定是为以绝后患而来,他是想要借用他来除掉淳于曦。 皇子溪淡淡而笑,明知故问道,“哦?那哲王爷密见朕所为何事?不是真来看看承国山水的吧?还是亦为凤凰?” 淳于哲闻之轻轻挑眉,笑道,“得凤凰者得天下,却亦有可能失天下,南秦小国焉能敌得过泱泱大国?做人最要紧的是自知之明。”他喝了口酒,顿了顿说,“不瞒皇上,此次前来是为皇上与本王的同一敌人,淳于曦。” 皇子溪依旧淡淡,挂上一丝笑,问道,“哦?那王爷打算如何做呢?” 淳于哲眼波犀利,眼角闪过一丝邪恶冷道,“本王要淳于曦永远留在承国。” 皇子溪轻轻挑眉,随意喝了一杯酒,问道,“倘若事成,我承国又能得到什么呢?” 淳于哲轻动嘴角,盯着皇子溪看了一眼。很明显,皇子溪想要盈利双手,既得除劲敌又收好处,所以才容忍他适才胡乱风花雪月。他暗暗鄙视,看了看一旁在座的白面书生。 书生面色微白,显然有一些病态,他长得极其俊秀,云淡清风的样子彷如清夜幽月。 那书生轻咳了俩下,淡淡含笑道,“传闻皇上得了凤凰,而据在下所知,凤凰转世乃是淳于曦之爱妻,秦云落,亦是前太子妃蓝一思。淳于曦的个性在下了解,他是不爱,一旦爱了,便不顾一切,即便天涯海角他皆不会放弃,而此人谋略武艺皆是一等一的,倘若给他一万兵马,他极有可能造出十万兵马的气势,南秦小国亦可变成大国。” 皇子溪轻笑,才留意起这个白面书生来。 月牙白的衣裳着在他身上更显其清雅气质,衬得人越加仙风道骨。面色苍白神情却极其的笃定自若,比秦葬还能藏事三分。 谈吐亦是字字句句严谨,虽语气不重,却是似利剑般犀利。 此人亦是不简单的人物。 他笑,举杯说道,“这位仁兄好才情,不知是何方高人?” 淳于哲哈哈大笑,自豪道,“此乃本王新招来的军师,亦是和淳于曦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书生轻轻一笑,甚是苦涩,道,“在下不才,乃南秦人士,贺修!” 给读者的话: 今晚不更了,待到明日更新,门请了三日假,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看到亲们的留言,门激动万分,码字也带劲了 272、病危 贺修!! 皇子溪一震,一瞬不瞬的看着贺修,眼波忽的极冷。 他便是贺修! 皇子溪心中凄酸,眼盯着凌卿月,看着他淡淡含笑的温雅俊容,一股妒意袭上心头。 情敌相见,怒目三分,皇子溪的眼徒然也冷厉起来,淡淡的黑眸里是深不可测的冰黑,仿佛是锐利的尖锥,直刺人心窝。他手上紧了紧,手中杯子被捏的微微晃动,杯中之酒也随之抖了抖。 看了好半响,他才缓过神来,淡笑回眸道,“久仰先生大名。”顿了顿,举起杯来,又道,“久闻大名无缘相见,今日得见,果真是高人。先生说得极是祸害不除,风潮古都难安。为风潮古都安宁,请饮此杯。贺先生请……” 凌卿月黑眸淡淡扫过皇子溪,明了之意。他轻咳了几声,似有些乏力,淡道,“谢皇上美意,只是贺修身子不适不易饮酒,皇上恕罪,贺修以茶代酒,敬皇上一杯。”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拿起茶杯,先干为敬。 皇子溪适才就觉得他体弱多病,身子骨不够硬朗,他这么一说他便好奇起来,他是想知晓一思梦里的人到底是何等的出众。就这一副病怏怏的身子骨如何保护得了一思。 他微皱眉,似关心,问道,“先生看着脸色极差,不知先生得了何病?承国不大,名医还算能找出几个。” 淳于哲闻言,笑得玩味,插话道,“贺修之病乃是硬伤加心病,他曾在贺家庄,新婚夜被人夺了新娘,刺中了肺,又被推入了深潭,才烙下这病……”他随意抿了口酒,眼波一直扫向皇子溪,见他神色微冷,又玩味道,“实乃无情之辈啊……那个人……”他故意又顿了顿,不紧不慢又喝了一口酒,眼波依旧未离开过皇子溪,见他神色僵持,他才又道,“那人便是你我的敌人,淳于曦。为此贺修才投我门下,为我效力。这夺妻之痛,伤人之恨如何能视而不见,焉能忍下。” 皇子溪一震,心中了然,原是他!贺家庄与一思成婚的男子! 恍惚间,淳于哲不怀好意问他,“皇上,你说是也不是?” 皇子溪闻言心虚,心中凄酸更浓,面色越的僵。只是他乃君王,面上依旧淡定如初,眼中尴尬不着痕迹的被冷厉所掩盖,仿若无事,道,“那是自然。大仇不报非君子。” 凌卿月又咳了几声,眸间似闪过一丝悲凉,闪过一丝怨毒,拾起茶杯轻抿茶来。 皇子溪盯着凌卿月,亦是讲歹意深深埋在眼底,他忽道,“适才先生说对淳于曦极其了解,先生可有制敌之策?” 淳于哲晶亮的眸子一转,似毫不在意,依旧举着杯子,时不时转动杯子把玩,眼波在皇子溪与凌卿月之间转动,似在寻找什么。 卿月放下茶杯,又咳了两声,幽幽道,“是人皆有弱点,若在一年前,淳于曦可谓完美毫无弱点,可如今……”他顿了顿,又道,“秦云落便是他弱点。云落有事他必不会袖手旁观。知晓云落下落,他必会有行动。何况他如今时间紧迫,为救云落他不会顾及是否是陷阱,定会前往。皇上只要严谨安排埋伏即可……” 皇子溪勾唇一笑,忽的想起拉姆湖一战淳于曦的表现,那时他眼中满满皆是一思。如此疯狂之人怕是能与自己比拟。倘若是自己处在他这般状况,怕是也极有可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手不由自主的加紧力道,黑眸越加冷寒,他心中已然有了计谋,此次定叫淳于曦永出不了承国! 心情徒然大好,他笑了笑,赞道,“先生好谋略。” 淳于哲哈哈大笑起来,眼波自卿月身上移向皇子溪,他道,“那是自然,贺修乃是南秦三奇绝之一的二月公子,谋略不在秦葬淳于曦之下。” 皇子溪闻言,更为一震,也笑了起来。 他如何不知二月公子贺淳于曦的关系。看来,是天要亡他淳于曦。 他想着便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卿月也微微含笑,眼波依旧愣得可怕。 顿时舫内满满皆是男子的欢笑声,笑得那般的放肆,亦是那般的可怕。 正兴奋间,忽然远处飘来一只小船。 有宫人急切而来,见了皇子溪便跌撞着跪下来,急道,“皇上,皇上……禀皇上,小皇子不行了……” 皇子溪大惊,猛得站立起来,忽道,“如何?生了何事?”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汗流浃背道,“也不知是何事,忽然便晕倒,就不醒人事……” 皇子溪皱紧眉头,脸色沉重,道,“摆驾回宫。” ……分……割……线…… 急着赶回宫里,凤雏宫已然慌乱一片。太医院所有太医几乎全在,一向镇定的太后在一旁一脸忧色。 皇后已然哭成泪人,完全乱了方寸,见了他来便扑了过来,梨花带雨哀求道,“皇上,救救齐儿,救救他……他不能有事,他不能有事的……” 皇子溪心中隐约作痛,他只有这一个皇儿,虽不是自己想要的,却因齐儿可爱乖巧,平时亦是喜欢的紧,他舍得看着他受苦。 他搂上皇后肩,轻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慰,坚定道,“朕不会让齐儿有事的。”说着便走进些看躺在床榻上的小小身影。 他面色惨白,唇色泛紫,额间密密有汗,眉纠结在一起,仿佛极为痛苦,太医正为之诊脉,一个个皆面色沉重。 皇子溪急问,“如何?” 一太医神色紧张,亦是战战兢兢道,“禀皇上,看你脉象似中了毒。” “中毒?”太后听了极为震惊,又道,“皇子每日三餐皆有人试食,怎会别人好好的,他却中毒?” 皇后哭个不停,却依旧点头道,“臣妾与齐儿所食一样,如何会有此状况生……呜呜……齐儿……” 皇子溪眉心纠结成川,冷面对着太医道,“这如何解释?” 太医俯身,腿脚虚软解释道,“是中毒,在凤雏宫里用的可能无误,会不会在外面食了什么有毒?” 太后急切,立马喝道,“将伺候小皇子的所有宫人皆带来问话,一个一个的问清楚。” 话出,李公公便命人将所有宫人皆带了进来,挨个盘问皆说不曾。 问到贴身小宫女时,小宫女畏畏缩缩,虚弱道,“今日小皇子要找小姐姐玩,小的便将小皇子带去了飘羚院,正赶上小姐姐去探望一思公主,便一起跟了去,那时午膳才用过,许是小皇子未吃饱,见一思公主正喝着乌鸡烫,便眼馋了起来……一思公主便分了一些给小皇子。只是那里亦有人银针试食,该……” 太后闻言甚是震惊,道,“定的那狠毒的女人动了手脚。来人!赐白绫三尺立刻赐死!” 皇后许是悲痛过度,伤心极了,便听风便是雨,闻言立即痛不欲生抽涕起来,直喃喃道,“为何,为何要这般对我皇儿。如若对西瑶有意见,便可冲着西瑶来,为何要伤害我无辜的皇儿……”而后拉着皇子溪的衣角,哀求道,“皇上,皇上要为齐儿做主,要救齐儿啊……臣妾只有齐儿这个孩儿……那是臣妾的命……” 皇子溪亦是悲恸,他如何能不想为皇儿报仇,他如何不想救皇儿,只是他绝不信一思会这般做,她如此做对她一点好处皆没有。 他便解释,“这绝不是一思所谓,倘若她有意加害为何要这番明显的让人怀疑,定是那碗鸡汤被人动过手脚,皇儿一时误食……”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急道,“一思!一思亦食用了那碗鸡汤!!” 皇子溪来不及思考是谁人陷害,亦来不及思考齐儿病态,心中满满皆是忧虑,他担心一思,他担心一思亦像皇儿这般模样!! 他不顾一切,忽的夺门而出,任太后在后阻止,任皇后无比凄厉的啼哭哀求……一切一切他皆管不着,他亦无心装载,他的心里此刻只有一思…… 他来不及乘坐銮驾,卸下一匹马来便骑马狂奔前往北宫。 秋风微凉,飕飕在耳边疾过,划痛了脸颊,亦伤了心。 他心中无数遍呐喊,不能有事,不能有事,他不允许一思有事…… 顾不得喘息,他便跑进牢房,不到一思居所,便听闻里面狱卒急喊,“公主,你如何?公主,你可别下小的,你如何啊?”而后便听到叮叮当当的锁链开启声。 皇子溪惊惧,一刻不停便跑了过去,竟是看到最不想见的一幕。 一思卷缩着倒在地上,额上豆大的汗水滴落下来,眉头紧锁,似极具痛苦,嘴唇紫亦是和皇儿一般模样…… 皇子溪大惊失色,疾呼,“思儿,思儿……”疾跑过去甩开狱卒,拥住她。 她身子冰凉似才从冰窖出出来一般,她已然神志不清,情况似极其危急,他吼道,“快唤太医来,快啊!” 狱卒惊愣,呆愣片刻才晃过神来,直道,“是,是……” 才走了几步,有听皇子溪道,“去凤雏宫,太医全在那里,快!” 273、解救 太医诊断,一思与小皇子所中之毒乃是同一种毒。只是所有太医忙碌诊断了半日皆只能断定是中毒。为何会中毒,中了何种毒却毫无头绪。 那乌鸡汤还有残羹,用银针试过,给小老鼠亦试过,连厨子皆试食过,皆无事。可偏偏一思和齐儿有事。这其中缘由谁也弄不清楚。找不到根源,便无法解毒,所有太医皆慌成了一团,承国宫里亦是乱成了一团。 一思被移到了乾清宫皇子溪住所,几乎所有的太医,不,乃至京城所有的名医皆聚集在了一起为一思诊治,只是所有人看下来依旧是素手无策。 一思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脸色白的吓人,唇越的紫,连手指甲已然成了紫色。 皇子溪焦躁不安,一直陪在一思身旁,才一天一夜整个人便憔悴得不成样子。他一直紧紧握住一思的手,一刻也不肯离开。 他好不容易才将她留在身边,他好不容易才摆脱她哥哥的身份,他好不容易才盼到能光明正大的娶她,他怎能这般让她离去……不能……即便她不爱他,他亦不能! 苦痛自心底蔓延开来,似石子落水中漾出的涟漪,一圈一圈向外延伸,遍布他的全身。 皇子溪手中紧了紧,将一思的手放在唇边紧贴着唇角,尽显怜惜不舍。他忽的眼中一热,竟有晶莹滴透闪在眸间。 似有感觉,一思忽然一动,他急切看去,却见一思一阵抽搐,似极其的痛苦。 皇子溪心如刀绞,他紧抓住一思的手,担忧、焦虑挤满了脸,他急呼,“太医,太医……”如果可以,他宁愿躺在那里的是他!! 太医手忙脚乱,为一思诊脉。 脉象一阵混乱,一瞬便又极其微弱起来,此脉令人堪忧,乃是病危之征兆!! 太医颤抖,大颗的汗流了下来,诚惶诚恐立刻跪了下来,直叩头谢罪道,“皇上恕罪,臣无能……公主……公主……” 他难以启齿“无救“二字,而更加令人惊惶的噩耗亦是阻止了太医的会话。 林福之忽然字门外跌撞着进来,亦是满头是汗,见了皇子溪便跌跪下来,叩头急道,“皇上……小皇子,小皇子……他……” 皇子溪见势,心中一颤,一股不祥的预感席了上来。他本就烦乱,此刻又徒生恐惧,便失控惊问,“如何?!” 林福之两眼含泪,挪动着嘴,“他……他……”了半响皆说不出下句来。 皇子溪焦躁,站立起来,又问,“到底如何?!” 林福之老泪众横,才哭道,“小皇子他……他毙了……” 五雷轰顶般的消息震慑了所有在场的人。 皇子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齐儿去了,他唯一的儿子没了!如此残忍的话语竟是事实,他是齐儿没了!! 他伤心、悲恸,随即便越加惊慌起来! 他是想到了一思! 齐儿去了,这意味着一思…… 不,不可以,他慌乱不堪到了没有方寸的地步,眼中恐惧难以遮掩,他愣在那里似僵化的尸体般动弹不得,如何也动弹不得。 所有人皆跪了下来,满屋子的太医名医皆俯身请罪,“皇上恕罪……皇上节哀……” 皇子溪再控制不住,挥手便摔东西,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失控,他控制不住心中漫无边际的恐慌,痛失儿子,一思又要离开他,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不,不可以,不可以!!他呼喊着,他乞求着。 他跑到一思面前,扮住她的肩,就那样看着她,一遍一遍的喊,“思儿,思儿,醒来,你快醒来……” 只是他如何喊,一思皆只是揪着眉头极度痛苦,紫色的唇片一动不动。 皇子溪肝胆俱裂。 太医太监们跪了一地,依旧俯身不敢抬头,只道,“皇上节哀……皇上节哀……” 他不要节哀,他要一思活着,哪怕不在自己身边,他也要她活着…… 极度悲伤苦痛间,又有太监来报,直道,“禀皇上,南秦哲王求见。” 他极度悲伤,急吼,“不见!” 那人胆颤,却依旧说道,“南秦哲王说,他可以救公主。” 皇子溪一震,似看到了曙光,急道,“快请!” 原是皇子溪在晨间便了皇榜广招名医,淳于哲本以为是为卿月而招,到了晚间才从内应口中知晓乃是一思公主与皇子出了大事,便带着何喜前来诊治。 何喜一直伴随着卿月,卿月掉下深潭后,泡在水中三日全然失去了知觉,是遇到了云游的何喜才得以生还。何喜自觉与卿月有缘,卿月伤势又极重根本离不开他,他便将卿月带着身边。后来辗转便去投靠了淳于哲。 何喜一看脉象,微微皱了皱眉,便用银针封住一思穴位,止住毒气攻心。 而后便问,“除了那乌鸡烫还吃了什么?能否将这乌鸡汤的材料说上一说?” 太医满头是汗,这些他们皆查过,却依旧未找到答案。何喜要听,他们便将食谱说了一遍。大致有三不粘,青松鲜贝,糖醋排骨…… 林福之唤来了做这道菜的大厨,大厨亦将配料说了一番,说到乌鸡汤时他极为得意,因此汤只有秋季才有,到了别季便不能有如此清香飘然的汤水。他说,“这乌骨鸡乃是以新鲜菊花喂养,肉质秋香扑鼻,更为鲜美。” 何喜闻言,舒展眉头,大叹一口气,才道,“原是这菊花害人!”他便禀了皇子溪,道,“皇上,毒源已然找到,乃是食物相克而至,黄氏密谱里有记载菊花与猪肉乃相克之物不能同食,同食便会中毒,严重的便会死亡。” 皇子溪急切,道,“可还有救。” 何喜一笑,道,“自当有救,只要一杯地浆水便可解毒。” 皇子溪欣喜若狂,立马吩咐,“快去准备。” 林福之匆匆而去取了过来,皇子溪亲自喂一思食用,可一思中毒过深,已然不能张嘴下咽。皇子溪不顾一切,便自己亲口渡给她,他毫不嫌脏,甚至连眉头皆为皱下,一口接着一口,那样细心,那样体贴入微,直道一思有反应为止。 皇后跌跌撞撞似失了神走来,见到的便是皇子溪用嘴将黑乎乎的脏兮兮的地浆水渡给一思的情景。她一震,再不能抬脚走动半步!! 连身后宫女唤她,她皆没了反应。 她是痛,是悲哀,更是绝望! 她与他的唯一皇儿病了,他将所有的太医宣在乾清宫全然将皇儿忘记;她与他唯一的皇儿去了,他竟还可以不闻不问,为这女人用嘴送上肮脏的泥水…… 沈西瑶看着那一幕,眼睛生疼,疼得滴血,她的心在滴血,她的人在崩溃……他是那样一个爱干净的人那,为了她,他果真什么都能做,什么都可以舍弃……可以在新婚之夜舍弃她……可以在儿子病危时便舍弃儿子……即便儿子死了他皆可舍弃不管…… 就为那女人,就为那个蓝一思!! 她蓦地笑,笑得凄凉苦涩……在他心里,即便她贵为皇后亦是什么皆不是!她什么皆不是,在他心中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进驻!! 秋夜风冷,身心更冷,沈西瑶眼底越加的冰冷……她又扯出一个笑来……看了看皇子溪,看了看正呕吐的一思,便转身失神的离开…… ……分……割……线…… 一思喝了地浆水便狂吐不止,仿佛将胃部所有的残余皆吐了出来,连带角落的细微颗粒皆吐了出来,亦是如此,便将体内毒素吐了出来。只是因她中毒时间过久,有些毒已然进了血脉,亦是需要调养数日方可恢复。 皇子溪关切,便将何喜留在了宫中为之医治。 待落实了一思这头,确定当真无碍时,皇子溪才想起皇儿之事,便即刻离开。 去了凤雏宫,他一震心酸。 皇后仿若痴呆,坐在床沿抱着齐儿的尸体不放,那样揉着他,那样看着他,彷如齐儿尚在人间一般。 皇子溪走进,她亦是没有察觉。 他亦是心疼哽咽,喊了声,“西瑶。” 她亦是不应。待到他喊第二声,她才哭了出来,抱着齐儿便跪下道,“皇上,皇上为齐儿做主,他死的好冤……” 皇子溪一颤,他如何不知齐儿冤死。倘若何喜早点到来,倘若他多一些关心,齐儿便不会死。他深深自责,万分愧疚。 只是他该如何为他做主…… 他扶起皇后,刚想这不知该如何安慰与她,且不想皇后死命要跪下,又道,“齐儿冤死定有隐情……平日宫里皆不用那喂食菊花的乌骨鸡做汤料,为何偏偏皇妹回来便换了?定是有人想谋害皇妹才殃及皇儿……皇上……皇上一定要为齐儿讨回公道……让他不含冤而去……”皇后声泪俱下,好不凄惨。 她不能让她的皇儿就这般去了,她不能让皇儿去得那般毫无价值……她的皇儿去了,亦是该有人陪她而去……亦是要有人为之付出代价……惨重的代价…… 274、悲喜 一思醒来已是数日之后。 睁开眼时见到的不是浅雨亦不是月儿,更不是皇子溪,竟是何喜。一思惊愣,心中莫名颤动,半响皆说出去话来,眼眸中呈现乾清宫样貌时闪过一丝失望。 何喜见她醒来含笑,调侃道,“怎么老夫把你救回来,让你失望了?还是看到老夫失望?” 一思听着何喜轻快的调笑心情徒然变好,微微含笑道,“原是何神医救了一思,何神医几番相救,一思无以回报。” 何喜一挑眉,似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愫,愣了愣道,“这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若都像那个年代只为钱财不为性命,行医又有何意义。” 不知怎的,一思为何喜那一句“那个年代只为钱财不为性命”这句耿耿于怀,总觉得这话饱含深意,似在隐射什么。只是到底在隐射什么她又一时想不起来。 正冥想间,何喜似又恢复过来,笑得不怀好意,开玩笑说,“如若何喜未记错,何喜只救过姑娘两次,其余皆是在为他人,比如那个小姑娘月儿,又如受伤的南秦太子,哦,还有就是凌大人了……姑娘说的几番,不知指的是哪几番啊?是太子……还是指卿月?” 何喜是故意,一思明了。 她心中猛得酸涩,微微愣了愣,便立马淡淡含笑,扯开话题道,“何神医记性真好。” 何喜一笑,取出帕子来盖在一思手上,为之诊脉,静了半响,他道,“脉象杂乱,心念杂乱。” 何喜话中有话,她听得出来。只是她不明何喜用意,她愣了愣,便问何喜,“一思不懂神医何意。” 何喜取回帕子,看了眼一思,又一笑道,“姑娘聪慧,该知晓的。” 一思心一沉,脸色徒然苍白。 她是知晓,她睁眼见何喜,以为自己回了南秦,以为淳于曦故伎重演让她假死逃出承宫,以为他救了她。当见到依旧是承宫时,她便失望,失望她仍在这水深火热中,失望淳于曦未来。 当何喜问到多番指的是谁时,她知晓何喜在试探她,亦是在提醒她,提醒她心之归属。 只是……她又迷茫。 她爱卿月,可她对淳于曦却有卸不下的责任,她答应过小烈不伤害他。 知晓淳于曦来了承国,她有惊喜,知晓卿月活着她亦有惊喜,以前她能分清两种喜的不同,可如今她分不清……蓦地,她眼眸黯淡,似有一层迷雾笼罩,朦朦胧胧的令人看不透彻,即便有心看亦是看不清楚。 何喜见之,站起身来,边走边似自言自语说,“数月前,老夫决定离开南秦都城,云游四海,救死扶伤。行了百里路倒真救了不少人,不过最有意义的还是在贺行山中的溪流里救得的那个年轻人。也算是有缘,若不是他身上火红的喜袍,大约老夫老眼昏花都不会现溪里有人。” 一思一震,她知晓那是卿月。原是卿月是他所救,那如今…… 未等她缓过神,何喜顿了顿又接着说道,“那个年轻人伤得极重,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身上无一处完整的肌肤,处处是刀剑所至的伤痕,有一处致命,亦是他昏迷不醒的根源,那剑刺得极深,几乎毁了他整个肺,又加上他在水中浸泡多时,肺部积水,情况更是危机……” 浓烈的酸楚直冲鼻腔,一思只觉鼻酸眼热不能自控。她仿佛见到了那一袭红衣的人儿,满身是血的躺在溪水中,染红周身的溪水,她仿佛看到他惨白的脸,看到他垂死挣扎在死亡边缘……痛,一点一点自心底蔓了开来,她不知道卿月吃了多少苦,以怎样的信念才能活下来。 她喉间哽咽,颤着音问道,“后来呢……” 何喜回头看了她一眼,才道,“是一个名为一一的女子救了他。或许说是这个叫一一的女子才是支撑着他活下来才更为正确。我记得,他昏迷不醒时唯一说的俩个字便是一一。后来老夫亦是用一一两字将他救了回来。老夫对他说,只有睁开眼才能见一一,他便真的睁开了眼……”他似也看到了那刻,他用大力还魂丹救卿月,卿月依旧没有起色,他便激他,说,“你若不睁开眼来,一一便会被人带走,你将再见不到她。” 许是大力还魂丹的药效果真神奇,亦许是一一二字果真有奇效,第二日他便神奇般的活了过来。 卿月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问他“一一何在”。他告知,只有养好身子才可找回一一,否则一切皆是浮云。 卿月心中不愿,终究还是因身子无力而听从他安排。 待到稍有起色,他便与他一起上路回了贺家庄。只是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新房已然变成破败不堪的残破模样。 卿月其实自己也知晓一一不可能在那里,只是他相信一一会等他,会一直等他,就如前世那般。 他问卿月为何如此执着,世上女人多的是,为何那般执着只要这一个。 卿月便道,“一生一世的只有一个一一。” 而后他便道出他前世与一一的情缘,道出他如何失去她,道出他如何追随她而来。 何喜是惊了。他不知,原是一切皆是命中注定的,一切皆是孽缘。 他才明白,他来此处是为何事,他前生车祸死去来到这风潮古都原是要洗清这前身的罪孽,为赎罪而来。 谁也不知他亦是现代人,亦是于他们有着莫大关系的现代人。他便是一思妹妹的主治医师,亦是一思生母的好友。 是他,是他一句无心之话才令一思丧身在自己母亲的手下,是他拆散了一对有情人,是他间接的害得他们失去了幸福。 何喜深深自责,他终究明白他死了能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何故,便是为补救他前生的罪孽,是为他与她做弥补。 他便决心留在卿月身边,为他调理身子,陪他一起寻找一一。只是,只有他知晓,即便又无数颗大力还魂丹亦出不去卿月的病根,他的身子其实…… 他伤痛难惹,想到那样的贺修想到他为一一去三界之地,想到他没日没夜不顾伤了的肺一直吹那曲凄婉的曲子,只为一一,他便控制不住的心酸,控制不住动容。 他后来亦是被贺修执着的心感动了,更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后来未曾阻止他,他只尽心让他能长久的活下去……多一天亦是好的…… 他一阵心伤,他有义务让一思知晓贺修为之做了什么,他有义务看到她为仇人摇摆不定时警告她。他在她眸子里看到了失望,她不知晓他与卿月在一起,她的失望便只为淳于曦。南秦太子才有能力请到他。 他心疼贺修,便哀声道,“他虽是捡回了半条命,却是如同废人,即便如此他依旧寻找一一,因一一被人掳走,他想找到她,想告诉她他还活着,想告诉她,他自前世而来只为与她再续前缘。”他大叹一口气又说到,“只是晚矣,一一大约再不是他的一一……” 一思震慑、动容,泪如雨下,贺修,卿月他想起了过去,他真正的成了贺修,他知晓他前世追随她而来!他知晓…… 泪控制不住如山洪爆般滚滚而下,她怎不知道?她怎会不知他的心意,她知晓那支曲子的含义,她知晓街头那个贺修有多少虚弱!!她亦知晓她的心该在何处。 她泪流满面,凄哀道,“一生一世不离不弃,那是一一与贺修的誓言。一一怎会忘记,一一怎会忘记……”哭得哽咽道,“他现在何处?一一要见他。” 何喜闻之一喜,开口便道,“他就在……”未说出口,门外便有太监高喊,“皇上回宫……” 话音未落,皇子溪便急跑过来,身后跟着适才去禀报的浅雨。 一思见识,立马躺下,翻身背对床外。 乾清宫亦是有内外两层,卧房在内,洗漱在外,自门口进来只能看见隔断的雕花拱门与层层纱幔,并看不见里面床榻。 皇子溪便未看到一思故意回避,他急切看到何喜在外,便问,“一思可醒了!?” 何喜的位置是看得到一思作为的,便道,“适才醒了一回,现在似是睡下了。” 皇子溪耐不住心急,便要走进去,何喜便有道,“公主虽是醒了,身子依旧虚弱,时不时还会晕睡过去,最好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好好调养一番,这体内余毒顽固,一时半刻清理不来。”顿了顿,他遗憾道,“倘若在南秦便好了,南秦慈云寺的温泉倒是可以清除体内余毒。” 皇子溪听闻忧心急问,“是一定要南秦的慈云寺的温泉水还是只需温泉便可?” 何喜笑道,“只要温泉便可。温泉水中有大量矿物质可以中和体内毒素,温泉水温亦可令肌毛囊张开,亦有排毒功效。再配上我秘制的药剂,那清毒便不是难事。” 何喜心中有盘算,在宫里极难有机会下手救出一思,但在上台寺便多了机会。而皇子溪救一思心切,定会应允,那时他再与卿月商量,便可让他俩远走高飞。 这样盘算着,皇子溪果然中计道,“承国上台寺亦有温泉,可用否。” 为免皇子溪怀疑,他很专业的道,“温泉倒是分为很多种,每种温泉的矿物质亦是不同,不如让在下实地看之再作定夺,以免适得其反,坏了公主身子。” 皇子溪听来感激,直谢何喜,只道,“神医果真是妙手回春的高人。”谢过后便迫不及待的去见一思。 一思听闻他的脚步声,闭上了眼。 他到床前,看她侧卧的睡姿,心中莫名一阵心痛。他知晓,她并未睡着,她睡着的姿势永远是那样卷缩着似只小虾米,而今只是侧卧……他便明白她未睡,只是不愿见他。可他依旧不忍走开,厚着脸皮坐下来,倾下身子看她。 她侧着脸,睫毛微微翘起,如蝶浮动,别说有多少动人。睫毛湿润,似淋了雨水,根部晶莹滴透似钻般闪着星光。 她哭过…… 他莫名又一阵心疼,抬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她身子一僵,他感觉得到,他亦是一僵,心内翻江倒海般的酸苦翻滚着,他握紧了拳,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释然的苦痛。 一切在今日便可结束,淳于曦……今日之后,便再不会有淳于曦……眼前的女子便是他的,只是他的。 275、计谋 是夜,月没参横之际,一思依旧无眠,不知怎的,自五哥走后她便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生,心中隐约忧虑,如何也睡不踏实。 到了后来,她索性起身站了起来。浅雨被她惊醒,自外间进来,看她起身,便立马为她披了件衣裳,又关心道,“公主如何起身了,神医说你身子还弱,不易受寒。” 一思浅笑,直说,“无碍。”便往窗台踱去。 窗子微微稀开一条缝来,有清朗月色渗透进来。 浅雨立马前去关上窗子,却是被一思劝住,她道,“就如此,房里闷得慌,让它开着透透气。” 浅雨有忧色,直劝道,“秋夜风凉,公主身子虚弱万一受了凉……” 一思轻笑,轻轻拍了拍浅雨的手又道,“无碍,有浅雨准备的衣裳,不会受凉。”她温和一笑,又对浅雨说,“已过子时,你先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张罗。” 浅雨一愣,似有感动,她虽只伺候一思几日,却能深深感受到她的随和。一思对月儿如同己出,对她亦是照顾有加,从来皆是和声和气的,从未有过责骂更不用说是责打。 在宫里,宫女皆是挨打挨骂长大的,好命遇上个好主子,温柔点却依旧还是有主子的架子,与她们这些奴婢哪里会有似亲人般的亲近。 可这个主子,竟是让浅雨感觉到这般的亲近。她也越是喜欢,忠心。 她回神便道,“小的不累。”便在一思身后静静伺候。 一思依旧含笑,站在窗前,透过窗缝看清朗的月,眉头微微皱紧,似有所思。 月光洒落,映在她脸上,本就苍白的脸越加清白了几分,唇色因身子尚未复原而依旧惨白无血色,更显娇弱,亦是更有女人柔弱清淡之美。 浅雨看得有些愣,无疑一思是那种不论哪种状态皆是美得令人心醉的女子。亦难怪有那般多的人喜爱。她想到了皇上,想到皇上的痴狂,想到各个嫔妃对一思的怒恨,想到李妃的狠毒。 小皇子夭折后,皇后便哭闹着要皇上为之报仇,隔日朝堂上亦有大臣那此事来说事,说小皇子去得不明不白,这定是有人故意危害。 大臣们众说风云,各持己见,说这喂食菊花的乌骨鸡宫里本不采用,如何一思公主进了宫便就有了这菊花乌骨鸡?为此有的甚至怀疑一思公主故施苦肉计,只为陷害王储,她受承武帝宠爱便为以后夺得后位打算,先去王储再除皇后。说她乃是唯一与承武帝无血缘依旧活着的大蓝后裔,便可看出承武帝对之有多少宠爱。 皇上本也觉得此事不是表面那样简单,又涉及一思清白便命蓝墨彻查此事。 多番查证拷问得知,这菊花乌骨鸡本不是京城所有,产地乃是承国通州,而这通州竟是李思思李妃故里,抽丝剥茧,才审出了真相。此鸡乃是李妃要惜薪司采办而来,李妃也食用此鸡,但蓝墨现她食用的膳食单中有此鸡便无猪肉,如有猪肉也是隔两日才会有。显然是知晓两者不能同食的道理。蓝墨再去寻来通州人士询问,才得知通州人几乎皆知这个秘密。 如此便真相大白,是李妃得知一思喜欢糖醋排骨几乎每顿都会有这菜才想出这个毒计,只为那日李妃挑衅被皇上责罚而怀恨在心,亦是为此才误伤了小皇子。 真相出,皇后便要皇上将李妃绳之于法,朝堂上亦是一片赞同声。 只是那李妃却在特征如山面前依旧不认罪,只哭喊着冤枉。 浅雨越想越气,李妃恃宠而骄哪里吃过别人亏,在飘羚院所受之辱,她怎会放下,说她冤枉谁皆不信。见她入狱被赐死,谁都会觉得死有余辜,可一思却不同。 午间皇上走后,她便将听来的这些与之说,当她说道她死有余辜,最好凌迟时,一思却哀声道,“她亦是可怜人……若不是我来此……”而后她便紧锁着眉头,似有同情,亦似有解不开的心结。 那时她便觉得一思太仁慈,李妃那样待她,她却依旧能为她同情,委实不值。 见她现时又如此,她便忍不住问,“公主还在为李妃一事伤神么?那李妃是……” 一思摇头,转身道,“李妃一事,却因一思而起,齐儿亦是因一思而去。倘若真是李妃所为,她有七分错,而其余三分错乃在一思身上,如若齐儿不来看我,如若一思不入承宫,也许一切皆不会生……” 一思更加心生不安的是,她觉得此事李妃不是主谋。那样明显的破绽,聪明人皆不会这般做,李妃能得五哥专宠而不被人陷害,那便说明她亦是有能力存活,亦是有厚实的后台,如此的女子怎会露出这等破绽来给蓝墨查。 躲在身后的那个黑手才是最可怕的。只是这些她皆不关心,她今日未眠乃是为了卿月,乃是为了五哥走后那轻快的步伐。 她隐约觉得五哥在筹划什么,而此事皆与她有关。 一思如此想着,迈步就要往里间走,秋夜风凉,倒真有几分凉意。 只是她才迈出一步,便闻窗外隐约有锣鼓声,好似那日十五被劫时一般。 她疑惑,便转身打开窗来看,未看到什么,但锣鼓声倒是越加清晰,似西北方向而来。 她便道,“这是出了何事?” 浅雨领会,便道,“小的出去看看。” 说罢便船上衣服,跑了出去。 锣鼓紧凑,一思越加心绪不宁。 她心难平静便往外走去,岂料未走出乾清宫,浅雨便急急跑来,气喘吁吁道,“有人在太后宫殿放火,但是很奇怪除了救火的侍卫宫人,大批的士兵竟皆去了飘羚院的方向,蓝大人好似也在宫里,亦是在飘羚院。” 一思莫名心头一紧,又问,“皇上何在?” 浅雨道,“用过午膳好似一直与蓝大人在养心殿商议大事。适才问了随身的公公,说是要收网抓鱼什么的。” 一思大惊失色。 这零碎的只言片语链接起来便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五哥设计引淳于曦前来,那火定是淳于曦所放,而他的目的是飘羚院的自己,而所有的士兵皆赶往飘羚院定是去支援捉拿,而蓝墨定是早在飘羚院做了准备。 怪不得午后月儿来看她,说不知为何飘羚院里近些日子成了太医的会所,聚集了太医。 她那时便犯迷糊,现在想来定是五哥的谋略,定是以她病入膏肓的假传言让淳于曦不得不来“探望”。 一思惊愣,心似漏跳了一拍,她急道,“浅雨,快,我们去飘羚院。” 她不能让淳于曦为她而去。她不能对小烈失信,她不能让南秦大乱…… 她急切刚要挪步,却见前面飞来一黑影,直往她这边而来。 浅雨就在她面前,看不见他,她惊越未慌乱,直道,“浅雨……小心。” 浅雨闻言下意识回头而望,便被黑衣人毫不留情的一掌击晕。 一思惊恐,转身便跑,她知晓那不是淳于曦,淳于曦的身形她认得出来。 只是未跑几步,那人便将她擒住,只搂着她不放,她大惊疾呼,“有刺……” 却未曾出音来便被他用手捂住,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身子紧贴着她的背,动作极为暧昧和轻浮。 她挣扎,他的脸却靠了过来,直道,“小仙女,没想我们还能见面……”而后隔着黑布便含住她的耳。 一思惊慌错乱,此声音,此动作,此言语分明就是十五大婚那差点要了她清白的黑衣人,淳于哲!! 竟是那暴徒淳于哲!一思大惊失色,极度恐慌,她不知他如何能来此,她不知他怎会知晓今日乾清宫守卫稀少。 难道,难道他知晓五哥的计划,那他……是五哥同谋?! 正如此想着,淳于哲倒像是看透她心思,在她耳边道,“真要谢谢淳于曦和皇子溪这两个痴情种,若不是皇子溪为除淳于曦设下今日这圈套,恐怕本王便要与美人无缘了。呵呵……” 说着他便搂紧她,纵身便要向上飞去。 正欲走未走之刻,屋檐上又飞下一个人来,那人抽出软件直逼淳于哲!! 淳于哲机警,早有察觉,便翻身让一思面对剑,那人见势,立马收剑,见一思似有一愣。 一思震惊,亦是一愣。那身形不是淳于曦那是何人!! 她吐口而出,含糊道,“出云……” 那人更是一愣,月色中如黑宝石的眼越加璀璨。他一怔,随即便举剑向淳于哲此去。 淳于哲带着一思不能出手,只能躲闪,以一思为挡箭牌,节节败退。 而淳于曦因一思在淳于哲手上而缩手缩脚,亦是不能占上风,亦不能抢到一思,俩人便这般相持而战起来。 大战了几个回合,忽然又有个黑衣人立于屋檐,焦急道,“王爷,武帝正折回途中!撤!” 说完他忍不住轻咳几声。 一思又惊住,那声音,那咳声……乃是卿月!!! 她定眼望向他,他似也看到了她,亦是一震,冰冷清淡的眼中情愫复杂,在看到边上淳于曦时随即便冷了下来。他又道,已有所指,“王爷,来日方长。” 276、惊惶 她定眼望向他,他似也看到了她,亦是一震,冰冷清淡的眼中情愫复杂,眼波余光瞄到一旁的淳于曦时便忽的冷了下来。他轻咳几声,意有所指道,“王爷,来日方长。” 淳于哲身子似僵了僵,随后便将一思推向淳于曦,自己飞身与卿月迅逃离。一思愣怔,他无法相信眼前生的一切!卿月在此!卿月竟与淳于哲一伙!! 这是为何,为何?! 似无法接受,正愣怔间,淳于曦扮住她的肩,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她,似不够,便一个用力将她拥在怀里……那样紧的拥抱,那样用力,只是为何,即便这样牢牢的拥紧她,他还是觉得虚,觉得不真实,仿佛她随时便会化成一缕烟飘走。 忽的,他喉间哽住,低哑道,“云落……我的云落,我终于找到你,终于……” 一思僵住,五味陈杂,竟是有说不出的滋味。 她亦哽住喉,想说些什么,却是如何也开不了口,她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便只由得自己那般僵持着,双手僵硬在半空中,亦是不知是上是下。 淳于曦对他的僵硬全然不觉,他如今只有满腔的思念,满腔的热情。他只能这般拥住她,只有这般抱着她,他才会觉得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这样的话语有多少美好。 这不是梦!他似痴了,轻轻扯出一丝笑来,他能笑了! 自小烈死后他便忘记了如何笑,忘记了他原是也可以笑…… 他轻笑起来,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激扬澎湃的情感,将她又拥紧了几分。 一思只觉胸口与他贴的紧紧的,竟是有些胸腔压迫之感,只觉得闷的快喘不过起来,憋闷令她惊醒,她才轻轻的唤了一声,“出云。” 仿佛是天籁,淳于曦闻之满心喜悦,似小孩吃了糖般兴奋异常,他似有些不可置信,亦是有些手足无粗,心中呐喊,云落唤他出云,出云…… 他轻轻松开她,改扮住她的肩,失神看她,锁住她盈盈双目,才觉得不是梦,才道,“云落……” 松了怀抱,一思已然缓过神来,她才道,“这里危险,你赶紧离开……”宫外马蹄声急切,已然清晰可闻,五哥即刻便要回来,倘若那时,他想走便走不了。 如此想着,她皱眉便催促道,“五哥即刻便会回来,乘着还有时间,你……” 她的话竟停在他突如其来的亲吻里。 他乘她不注意便一把拉她入怀,深深吻住她。 她在担心他的安危,他知道,现时情况有多少危机,他亦知晓。只是此刻,他只想这般做,仿佛亦只有这般做才能让心中澎湃高涨的情绪得以释放。 他是那样渴望她,渴望她的原谅,渴望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此时此刻,她担心他,她关心他的安危,她亦是在乎他,他激动,他兴奋,更觉幸福,即便现在就此死去,亦是幸福的…… 她愣住,全然不知他会这般做,一时又僵在那里不能动弹。 是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令她缓过神来,她自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将他推开,轻声道,“淳于曦,你疯了,赶紧离开。” 淳于曦盯着她,不怒不愣反而笑,而后一伸手就将她搂住,作势就要飞身离开。 她知晓他要带她一并离开,只是现时她不能走。 她不依,又挣脱开来,她道,“皇宫守卫森严,倘若你带着我便谁也走不了,乘着还有时间,赶紧离开。” 淳于曦有一阵欣喜亦有一阵惊惶,他上前重新抓住她的手臂,固执道,“我来便是要带你走,出云离了云落便无家可归,你若不走我便不走。” 一思微震,心又似漏跳一拍,随即便恢复过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倘若今日你落在五哥手中便什么皆没了,你来此便是要这个什么都没了结果么?淳于曦,算我求你,快走。” 淳于曦一怔,如此简单的道理他如何能不明,只是没了她,他活着又有何意义?!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马蹄声已然在外,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一思急切,眼瞟门口,又盯住他。 他看她,看她眼中的坚定,亦带着十分的焦虑,听闻马蹄声停住,终究妥协,狠下心来放开她。 宫门外已然传来皇子溪的声响,他在吩咐什么人包围乾清宫,一思焦急,淳于曦回神,望了一眼门的方向,回头又迅轻吻一思的唇,轻道,“等我。”随后便转身,纵身一跃,快离去。 一思愣住,看着他远去的地方,心一顿似有遗落。 “一思……”皇子溪自宫门外跑了进来,见到她便大喊。 她缓神,许是惊吓过度,许是体力不支,她未转身便眼前一黑,软趴趴倒了下来。 皇子溪大惊失色,立马飞身而来接住她,直呼,“一思,一思……” 只是一思一动不动,他焦躁,越加心慌。一思才苏醒过来,余毒未清,倘若有事……他不敢想…… 他大惊,又疾呼,“快些请神医过来!!快……” 随从被他惊住,好久才反应过来,才傻愣愣的跑出去请人。 皇子溪搂着一思,目空一切只有一思,他双目锁住她,一刻不能离开,他满眼满心皆是她。 何喜匆匆赶来就是见到皇子溪这般双目锁着一思的模样。他心中猛然一沉,竟是有说不出的不安。顿觉上台寺一行刻不容缓。 他为一思诊过脉,喂了一颗药丸子后他便提出要尽快去上台寺的建议。 皇子溪毫无悬念便应允。只要能救回一思,他即便付出生命又如何。 待何喜走后,他又坐回一思身侧,握住她的手,依旧一瞬不瞬的看她,仿佛不这样,她便会在眨眼间消失。 倘若不是他来得及时,倘若不是在飘零院只看到三条人影,他怕是就不能看到一思躺在这边。适才只顾一思,他未来得及追赶,他适才进来时见过有黑影闪过,他知晓那定是为一思而来,那定是淳于曦。 莫名的,他手上紧了紧,一阵后怕后无穷的怒意在心底滋生,他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一思,他不会如此罢休,不会!! 他眼波冷而犀利如利剑,手上不由又紧了几分。 许是过于用力,一思能感觉疼痛,手不由一动。他缓神,散乱的眼波再次凝聚在一思脸上。 她闭着眼,许是疼痛眉头微微皱起,他下意识松了松手,又盯上她……她的脸色依旧惨白,唇色稍稍有了些颜色,是淡淡的粉色,极具迷人。 他忽然心跳加,心潮澎湃起来,盯着她的唇,再抵不过心中念想,伸手轻轻抚过她的唇。 只是,只轻轻的碰触,亦是有那般强大的反响。有一股酥麻的热流瞬间顺着指尖窜遍全身,令他几次颤栗。渴望似雪球般越滚越大,他再抑制不住心中狂热,倾下身子靠近她。 她的唇似春日的桃花,她的唇似夏日的水蜜,更似冬日里热乎乎的软糕……他看着,只觉喉间干涩,便再不能自给,凑上唇去就要吻住…… 是林福之不阴不阳的叫唤声止住了他的狂念,他在门外道,“皇上,蓝大人求见。” 皇子溪微窘,强压心中狂热,起身看了一眼一思,轻轻走出去道,“传。” 一思稍稍舒了一口气,在皇子溪紧握她手时,她便已然痛醒,在他碰她唇时她就想避开,只是想到何喜的建议,她要去上台寺,她便忍了下来。 只有离开皇宫,离开五哥的几率才会更大些。 她还要见贺修,她要问他这些日子是如何过来的,她想问他为何会与淳于哲那个暴徒在一起,为何他要帮助一个夺她清白的人。她还要告诉他,她有多想他,她要告诉他,即便来了风潮古都,她都不曾忘记前世的贺修。 她蓦地心疼,想到卿月如今的状态,她就不由从心底疼起来。 正心悸间,蓝墨已然进得门来,例行叩拜后他便回禀,“禀皇上,飘羚院那边处理好好了。” 皇子溪心里早有数,淳于曦定不会在内,但还是不由回头看了看里间的一思,见她毫无动静的躺着便问,“如何?” 蓝墨愧疚,面泛窘态,道,“卑职无能……未曾抓到人。” 皇子溪皱眉,适才他亦是看到如闪电般一闪而过,那三人度极快不是常人能比拟,他恼,不是因蓝墨未抓到人,而是因淳于曦竟又多了这般的帮手! 他握紧拳,眼露凶煞。 蓝墨惶恐,便道,“那三人出招诡异,度又极快,委实……”顿了顿他才道,“不过有一人中了暗卫毒箭,怕是活不长久。” 一思一震,她知晓那三人定是贱奴三兄弟。一人中毒命危……她不由担心起来,便竖起耳朵又听了起来。 皇子溪冷道,“罢了,他们不是主角,主角乃是淳于曦。”顿了顿,他踱了几步,似想到了什么,道,“明日朕要送一思去上台寺。” 半响,他又道,“你将这消息放出去,就说朕明日要与一思去上台寺做洗礼!” 一思惊,洗礼乃是指对以女子前程往事的清洗,也就是洗净女子过往尘世,改头换面。意思便是要让一思洗净过往,他要将一思纳入宫内。 一思惊惶,他是想用这消息引淳于曦出来!! 277、心伤 承武一年九月末,秋高气爽。 这日,承国京城大街上热闹非凡,承国武帝要去上台寺为夭折的皇儿做斋戒度,而承国的公主要同去上台寺做洗礼。 本来热闹的京城大街已然被护城兵围护起来,将蜂拥而至的民众隔断在路旁,让出一条宽敞的路来。 此刻皇家仪仗队未至,好奇心使然,民众们个个争先恐后,个个急于伸长了脖子想要远远的看一看这皇帝的龙颜,见一见这宫里的公主。因銮驾一到便要下跪,便不再能随心所欲的观望龙颜凤颜。 随着轰轰的脚步声,仪仗队缓缓而至,宫女太监行在前,紧跟其后的是千余名的禁卫队,而后才是皇上和公主的銮驾。 明黄色的銮驾在铠甲禁卫队的簇拥下缓慢行走,哐哐的骨碌声深深掩埋在数千名禁卫兵踏踏的脚步声中。 那样大的脚步声,那样轰鸣的声响,仿佛是响尾蛇出的信号,预示着危险来临,亦预示着敌人请勿靠近。 銮驾行至,所有人便被要求跪下来,忽然有一老一少,高举状子便那样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跌跪在路中央,任人拉扯亦是无用,倔强着,死活不顾的挡在仪仗队前,直嚷,“冤枉,皇上冤枉……” 承武帝才登基不久,需得民心,便亲自出銮驾相见。 他骑马而来,一身明黄在秋日下更加光彩夺目,本就俊雅,如此魅力越加不可挡,众生见之皆震慑其中。 待皇子溪行至仪仗队前,才翻身下马要问情况,忽的身后一声巨响,烟雾弥漫,众人大惊失色,便慌乱骚动起来,禁卫队急忙护驾,哄哄而上围住皇子溪,护城士兵极力的围护着已然惊慌错乱的民众,只是即便如此,场面依旧混乱,那样多是民众,受惊过度已然乱了阵脚,四处蜂拥。 顿时大街乱成一片,惊呼声,喊叫声,打斗声交织在一起,充斥在皇城中,似要将皇城振出一个缺口来。 又忽然,自四周嗖的飞下三条人影来,直冲烟雾。 烟雾的位置正是公主銮驾,皇子溪似大惊失色,直道,“保护公主!” 只是,众人却皆不动,而皇子溪见之脸上竟是的扯出一丝邪魅的冷笑来,笑意未散,便听一声更为轰鸣的爆裂声,轰……一声巨响似要振动整个天地……而后便只见迷眼中黑烟滚滚,碎尸血肉自迷雾中飞溅出来,哀号声阵阵,场面越加惊惶错乱起来…… ……分……割……线…… 一思出了乾清宫,正要上马车,忽然莫名心悸,顿觉耳鸣阵阵,似听闻一声巨响。 她滞了滞,问浅雨,“可曾听闻有声响?” 浅雨回身望了望,道,“似听闻了轰一声,似是在城东。” 一思一震,忽的想到了昨夜皇子溪与蓝墨的对话,心中慌乱不堪,便问道,“此去上台寺,就这般前去?”此去上台寺竟未见五哥,她心中不安。 浅雨淡笑,道,“皇上吩咐,轻身出宫便是。” 一思皱眉,眼露忧色又问,“皇上与蓝大人何在?” 李全躬身回禀道,“禀公主,皇上与蓝大人一早便前往上台寺,为小皇子斋戒度。” 李全乃是林福之的左右手,本亦是伺候皇上左右,今日为护送一思而来。 一思微震,急问,“走的可是城东官道?” 轰鸣在城东,难不成是…… 一思顿觉一阵头昏眼花,四肢虚软。 这轰鸣声,该不是五哥设的局,淳于曦他,他该不是……她不敢往下想,愣愣看着李全,见李全点头说是时,便再控制不住,身子颤了颤。 浅雨机警赶忙扶上,急问,“公主,是不是身子又不适?” 一思脸色更为惨白,紧握着锦帕,竟是无力回话,只能轻轻的机械点头,便由着浅雨搀扶着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她依旧魂不守舍,心神不安,紧握着帕子愣愣的不能言语。 淳于曦的安危刻刻惦记在心,似巨石般压得她喘不过起来。她不由将手移至胸口,面色越加苍白。 浅雨见之,忙问,“公主,你脸色苍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见她按住胸口,她又问,“是不是胸闷了?” 见一思轻轻点头,她又急着将窗帘卷了起来,问道,“这样可好些。” 秋风习习带着秋季独有的苍凉闯了进来,拂过面颊,竟是令人越加的心神不安。 车子走的是城南官道,正驶在集市间,城东适才生一事已然似洪水侵袭般快传了开来,大街小巷所有人皆在谈论,皇帝遇刺那事。 一思心一紧,便听闻集市上有人嚷说,“……只见三条黑衣快而准确的飞向迷雾,便只听得一声巨响,黑烟四起……啊呀,那个血肉残肢飞溅啊……吓傻了在场所有人,公主銮驾周边的禁卫兵死伤无数,更何况进入其中的三条人影啊……定早已成了残骸啊……” 又一人直道,“那三人行刺皇上,怎往公主銮驾跑,真是糊涂啊……” 惊雷般的话语震得一思浑身僵硬,难以动弹,心似停止跳动,脸色徒然成了白纸一张。 只有她知,为何三人会往公主銮驾跑……只有她知…… 似肝胆俱裂,心中猛然抽痛。 淳于曦,淳于曦……她心中无来由的无措,似见小烈去时那般…… 那夜星光清冷,冰冷的拉姆湖中,她紧紧的勾住小烈,使劲的不让他往下沉,那时,小烈四肢冰冷却依旧虚弱含笑,对她说,“……二哥最为可怜……照顾二哥……” 只是她未能做到,她做不到……她辜负了小烈,辜负了他…… 淳于曦……曾经那般恨他,曾经那样憎恨他,原以为见他而去乃是人生乐事,可此刻,她竟只有疼痛。 原是,她会为他疼,为他难过……为他心伤…… 她亦是凡人,她心口亦是血肉,她如何不知他的情意,她如何不知他为之做过多少,又放弃过多少,那一次次的舍命相救,那一道道的新旧伤痕,皆是为她,即便与亲如兄弟的卿月反目亦是为她…… 一思情难自禁,有一颗很大的泪就那样滚出眼眶来,落在手背上,手上一热,热得灼痛。 昨夜临走时,他还曾那般说,“等我。” 她不知,那两个字会是他与她说的最后遗言…… “等我。” 多少讽刺,多少辛酸的字眼。如今,即便她点头应允,亦是无用,无用…… 大颗大颗的泪接连二三是掉落下来,眼依然被泪水占据,视线模糊。 模糊间,她似见到他邪魅一般的笑脸,看着她,眼中热烈又在说,“云落,晨曦出云,夕阳云落。云落……你是我的云落……” 一思一震,心痛难忍。巨大的罪恶感滋生,她无比愧疚,无比沉痛,乃是为她,一切皆为她,因她而起……因她…… 她更觉伤痛,无比悲哀,卿月为她成为如今这般,小烈、淳于曦为她送了性命,五哥又为她成了如今这冷血残忍的君王,南秦为她痛失两位皇子,政权便要落入淳于哲那恶贼手中……玄武帝如何瞑目,凌相一心为国,情何以堪,南秦百姓又如何心安生存……还有那贱奴三兄弟……改邪归正跟随淳于曦,大约亦是为了那口气……而今,全没了,因她而没了…… 她脸色更为惨白,浅雨心忧,急问,“公主,你脸色好差,是不是身子……” 一思微愣,这才缓过神来,赶紧胡乱拭去泪,淡淡扯出一丝笑,道,“让你费心了,只是一时心口闷痛得厉害,休息一下便无碍了。” 说着,她便靠里坐了一点,靠在角落,手紧紧的揪住心口,眼依旧愣愣无神,直盯着窗外。 马车正行着,集市物紧似流光般飞而去,似过眼云烟,只是经过的又怎能当做全然不知,生过的又怎能当做从未生,留下的罪孽又怎能当做为做过……这是她留下的罪孽,是她…… 巨大的罪恶感似巨石般重重压下,她喘不过起来,亦觉全身虚弱无力,她无助的蜷在角落,头轻轻靠在车子上,无比的悲凉,又顿觉无比孤独无依,就似那失去羽翼保护的小鸟,全然等着任人宰割…… 贺修……贺修……她心中呼喊,此时此刻,她是那样想躲在他怀里,听他温温的话语,感受他宽厚的手掌给予她的安慰。 以往,她极度委屈,万念俱灰时,贺修总会在最要紧的时刻不期然出现,给她关怀,给她温暖,给她安全,即便那时他在远在国外,他亦会不顾一切跑来……以往只要躲在他怀间,所有的不快便会烟消云散,所有的委屈皆会被他的温暖驱散…… 她那样想着,想着贺修,想着以往,只是越是这般想越是这般思念过去,她的心就越是疼得厉害,她不由又凄苦一笑……这便是她的人生,这便是她蓝一思,满身罪孽,天煞孤星,她终身得不到幸福,她亦不配得到幸福…… 她笑,笑得凄楚而冰冷,心亦似随之冷了下来…… 278、伤情 一思的笑甚是凄冷,浅雨见了只觉脊背凉。她隐约觉得不对,只是主仆有别她是知晓的,便未多问,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到了上台寺,一思还有些愣,那种冷冷的呆愣,似没了魂魄。 马车自上台寺后门直接进入了西院,一思依旧住在原处。林福之已经在那等候多时,见一思下了马车便迎了出来,给她请了安。 只是一思冷淡仿若未闻,也不理睬他便径直走了进去,似旁若无人,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周身散着冰冷。 林福之只觉逾常,一思本不爱说话他是知晓的,但他隐约觉得今时的一思却是不同寻常。他想开口询问,但终究因身份而住了嘴,只是随机应变跟了进去,便躬着身子哈着腰边回禀道,“皇上尚在大雄宝殿为小皇子度,老奴已经派人禀报,何神医那边,也派了人去……” 林福之零零碎碎回了一大堆,只是一思依旧仿若未闻,进入内堂时,她才冷冷开口道,“我想休息。” 意思再明白不过,便是叫他别在打扰。他在宫里几十年,怎会不知,便识相的回道,“公主好生休息,老奴这就告退。” 说罢便听话的退了出去。 一思自始自终未看他一眼,听身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便也迈步进得屋内。 只是她终究未能清净半刻。 林福之才退出厅外,便有太监在高呼,“皇上驾到。” 一思脚步滞了滞,心徒然一沉。 此刻她最不愿见的便是五哥,如今的五哥再不是她所认识的皇子溪,那个温柔,善解人意,心慈面善的五哥早已在动政变前假死时便真的逝去了。 他不再是她的五哥,他只是承武帝,为权力为江山为女人可以冷血无情的承武帝。 她又凄然一笑,径直便要往里间走。对于五哥她有顾忌,对于承武帝她无须顾忌他的感受,她亦无须压抑她心中对他的恨意。 只是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他很快便入得堂内,很快便喊住她,道,“一思。” 她身子僵了僵,狠下心来不去理会,不转身便径直往里间走。 皇子溪急切快步走了过来,以为她未听见便又喊了一声,“一思。” 一思依旧不理,加快脚步便往里走。 皇子溪心一颤,顿觉心寒,挥手退了下人,自己也跟了进去。 很快的,便抓住一思的手,再叫她,“一思。”一思停住脚步,身子僵硬,不动,亦不转头,只是冷冷的站着,似等待后话。 皇子溪心猛然抽痛,星目锁着她,担忧道,“怎么了,生了何事?还是身子不适?” 一思不语,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皇子溪见了越加心疼至极,便又道,“我命人立即去叫神医过来。你哪里不舒服?脸色极差……”说着他便心疼的抬手去抚她的脸。 似躲着瘟疫,一思一震,嫌弃的躲了开来。 半伸的手落在空中,极度尴尬,皇子溪一愣,竟是有说不出的苦痛。 他愣了愣,才放下手来。张口欲说话,却被一思抢先,她乘着他愣住便挣脱出来,走至床前,便道,“我要休息了,皇上若无事便自便。” 说着她便真掀开被褥,当着皇子溪的面便要和衣而卧。皇子溪苦不堪言亦是痛不堪言,他看着如此的一思,心是被凌迟般疼痛。 他想转身默默离开,可他终究敌不过心中苦闷,道,“为何要这般对冷淡?告诉我,我如何做才能寻回以往的一思?” 一思冷笑,皇子溪的话触动了她的心经,她冷酷道,“一思一如既往,是一思的五哥没了,皇上。” 皇子溪一震,急切道,“我爱一思的心一如既往。”顿了顿,他又苦涩哀声道,“我爱一思,一如既往……” 一思身子不由一颤,她是想到了那次,十五被劫那日他向她隐晦表白,而后便要强行……她身子颤抖,若不是十五被劫,那次……她不敢想,亦怕想。心中狠心深深定下,她告诉她自己,她的五哥已经死去,眼前的这个只是承武帝,是冷血无情的承武帝。 一思缓神,冷道,“谢皇上抬爱,一思乃是有夫之妇,一思……” “过了十五便不是。”他抢道,走进她,又道,“十五月圆之时,主持便会帮思儿洗礼,洗去前尘,思儿便是我的妻子,只是我的妻子。” 妻子二字委实可怕,一思惊慌失措,十五洗礼?原来他一早便就真打算来洗礼的。 她是他的妹妹啊,如何可以做妻子,即便洗礼过上千次,她依旧是他的妹妹啊!! 她不能接受,在她心里他是她哥哥,就只是哥哥,她慌乱直吼,“你是我哥哥,你是五哥啊!!” 皇子溪急切,忽的抓住她的手,直道,“不,我是前朝仁帝的儿子,我与思儿并非兄妹!思儿,我爱你,只爱你,我所做一切皆为你,为你……” “为你”二字令一思精神崩溃,她双眼含泪,似要疯狂,哀声直问,“为我?”苦笑两声,她又道,“乃是为我?为我才杀死我的母亲,为我才要夺走我的皇叔,为我才要亡我国家,为我才要害死可爱纯真的小烈,为我才去设计杀死淳于曦……好个为我,五哥,你待我原是这般的好……” 皇子溪惊愣,他不知他所作的一切在她眼中皆成了痛,他不知,她竟能为淳于曦流泪。他猛的明白,她今日反常所谓何事,是因为淳于曦,原是为淳于曦!! 嫉妒,愤恨,不平,又统统找上门来,他亦有一些疯狂,直问,“你是为淳于曦才这般对我?在你心里,我连淳于曦皆比不上是不是?!” 一思只觉不可理喻,眼前的五哥已经不可理喻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全然不知,不知他伤她有多深,即便撇开兄妹情,就单单杀母之仇已然可以不共戴天,如何还能有爱!! 一思亦心痛,痛五哥怎可变得如此不堪入目,心灵扭曲。 她回身不语,不再与他过多纠缠。 皇子溪已然疯狂,一把将一思拽住,扮过她的脸,令她正视他,才现她眼眶红肿明显有哭过的痕迹。 他浑身似被针刺般疼,道,“你为他流泪,你为害死你孩子,差点夺你性命的魔鬼流泪,你爱他,你爱淳于曦!!” 她依旧冷眼看他,眼波里皆是苦不堪言,她是不可置信,为何五哥能变成这般,这般的陌生。 他极痛,因她冷漠的眼神而痛,因她那眼底的苦而痛,在他的眼底她所做的一切皆为淳于曦,不,还有那个梦中的男子,贺修。 似得到提醒,他又道,“还是为了那个贺修!!” 一思惊恐,瞪圆的眼中只有惧怕,他如何知晓贺修,如何…… 他眼中越加伤痛,心碎得毫无残渣,他在她眼底看到惧怕,她怕他对付贺修。 他痛苦道,“你在害怕……” “不可!!不许你再伤害他!!”她的冷静终究被摧垮,她不能让贺修再为她死一次,一次也不行。 皇子溪苦涩,忽而冷笑,笑得渗人。 而此时仿佛是上天故意安排,林福之又在外面传话,道,“皇上,南秦哲王爷和贺先生求见。” 一思愣住,而皇子溪却笑得越加的冷冽起来。 而后便放开一思,道,“请他们东厢等候。” 说罢,便径直走了出去。 一思更加惶然。一股惧怕在心中徒然升起,她怕,怕贺修再有事,怕五哥再伤天害理。 她惶惶不安,只觉头晕目眩。 何喜来时,她便是这般神色慌张,脸色惨白的模样。 为之诊过脉后,何喜便递给她一张纸,道,“这是仙丹妙药。” 一思微愣,有些莫名,接过纸来,翻开……只觉心悸,心酸难忍。 “一生一世与一一不离不弃”十一个字似十一这个数字的寓意一般,深感人心。 她认得出来,是贺修的字,他在告诉她他心中未忘誓言,他在告诉她,他来此便只为一一。 一思只觉眼眶湿热,眼前便一阵模糊,豆大的泪又落了下来,落在宣纸上,泪立刻便成花般盛放开来,染上了墨汁,染花了“不”字。 一思一惊,慌乱不堪,手忙脚乱便要擦去泪水,只是渗入宣纸中的水又如何擦得干净,俨然是越弄越糊,一思大惊……为何是不,为何是不,这像似预言什么,她便越加惊慌,泪便越流越多,宣纸上的墨迹便越来越模糊,不离不弃皆要看不清楚…… 仿佛是中了邪,她越擦越重,越擦越用力,她一心想要擦去泪痕,想要让那四个字留着,只是她越是努力那字越模糊,到了最后只听得厮一声,纸皆裂了开来,她极度哀痛,那四个字真真实实的断裂开来,裂了开来…… 滚滚如洪水的泪蓄满了眼眶,呼之欲出,一思盯着手上的两片纸,咬着唇,似傻了一般的只有呜咽出声。 断了,断了,一一和贺修断了……她留不住所有幸福,她留不住一个对她好的人,母亲,皇叔,小烈,淳于曦,连五哥亦是……如今,贺修……贺修…… 她终究敌不过心中苦痛,哇的一声哭出来,比听闻五哥去世那时还要悲凄千万倍…… “一一……”似得了幻听,她又听到卿月在叫她,叫她“一一”。 她茫然,抬头而望,竟是一震,卿月就在眼前,月牙白的衣裳,脸依旧俊雅不凡,仿若天上而来。 279、希望 一思愣怔,呆呆的含泪而望,不可置信。 卿月大步走上前,又叫她,“一一。” 一思还是愣,依旧不可置信,卿月的声音那样近,卿月的人亦是那样近,可她为何觉得自己在做梦……似乎那梦就停在慈云寺后山的溪水中…… “一一,何故如此伤心?”他走近,近在咫尺,满脸忧色,双眸皆是关切。 一思盯着他,热泪盈眶,举着那张破破烂烂的纸,痴傻般喃喃,“断了,一一和贺修断了……” 卿月心中一痛,永无止境的酸楚涌了上来,他鼻子一酸竟亦有流泪的冲动,关切的眼眸中皆是心疼与怜惜,他展开双臂,轻笑道,“世间什么皆可以断,只有一一和贺修的情不断。一一,贺修来了,为一一而来。” 顿了顿,仿佛是证明,他含泪又笑说,“蓝一思,你别想甩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一一只能是贺修的一一,只能是……” 泪水狂涌,她如何能不记得那句话。 见了他父母后,他父母便嫌弃她是孤儿,嫌弃她没什么家庭背景,他母亲还说这种只有脸蛋的女人就只会勾引男人,说她是为了她们家的钱,为了他们家的背景才跟随他。 她向他母亲解释过,可她依旧不信,依旧觉得她只是为钱而跟随他。 后来她的母亲乘着他不在国内,便经常去学校骚扰她,有次甚至叫了些小流氓要欺负她,若不是运气好遇上个警察,她怕便要被人欺负了去。她是气愤了,才去找她母亲,她母后被她一闹,倒是收敛了很多,却改用另一种怀柔政策。 一思其实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如若谁要硬着与她争,她便会以牙还牙硬着与人拼,但倘若有人求她,她便没了方寸。 贺修的母亲曾跪在她面前,让她离开贺修。她说,“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不是爱情,不是家庭,而是事业。贺修条件那样好,他一定能干一番大事业,如若有一个女人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他的前途便越加不可估量。” 她又问她,“除了爱情,你还可以给他什么?” 现实是残酷的,她没有背景,她没有后台,她只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孤儿,她只有一双手,她除了安逸的生活什么皆给不了他。 她是自卑的,自小就自卑,因她没有人要,所有她内心其实极度自卑。 她便选择了离开,为了贺修,她离开,为了让自己不再难堪她便只得离开。 只是才提出分手不到半日,她便在宿舍楼下见到风尘仆仆的贺修。 她中午与他分手,而远在美国的他那时正是夜晚,而当天国内的晚间他却出现在眼前,他定是顾不得休息,甩了电话便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她心疼,可她亦是倔强的人,她决定了便不会轻易改变,只是遇上贺修,她的倔强便全然没有效益。 那时亦是这般看着她,满眼的痛,而后便也这般眼泪迷蒙的嚷道,“蓝一思,你别想甩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别想甩了我,不管什么理由,你都别想甩了我。一一只能是贺修的一一,只能是……” 说完便不顾三七二十一,不管人来人往,不管周围已然围满了人便狠狠的吻住她,她反抗亦是无用,他难得霸道,却霸道得彻底。 为那句话,为他难得的霸道,她未能和他分开,以后亦未分开过,本以为可以一直如此白头偕老,却生了坠楼之事。 一思才来风潮古都时亦是苦痛难挨,她以为她与他便这么断了,便再没有机会,只是命运又让她遇上了卿月,又让她知晓原是卿月便是贺修……她们亦在贺家庄成了亲…… 泪,模糊了视线,一思颤抖着唇,微微勾起嘴角。 原是可以,即便隔世亦是可以,他们可以在一起,可以成亲,可以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她似醒了,猛得扑向他的怀,就那样紧紧的拥了上去,双手紧紧的扣住他的腰,哽咽出声,“贺修……贺修……” 翻江倒海的酸楚自心底溢出来,凌卿月亦是眼眶湿热,亦是拥紧她,那样紧,那样紧依旧仿佛不够弥补千年的等待,他盼了多少个日夜,他盼了多少个年头才能这般重新拥住她……他的唇迫不及待的印上她的青丝,手又紧了几分,这般的情景在他梦里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他那样想她,那样想,日日夜夜每时每刻皆在想,这是他的一一,只是他的一一。 他亦哽咽,轻声道,“一一……我终于找到一一,我终于可以和一一在一起……” 一思点头,哭得哽咽,即便如此她皆不敢开口,不敢停下,她怕她一开口,哭声一停下梦就醒了,然后觉一切皆回到了原处。她要忍受亲人离去的痛苦,她要提心吊胆的防着别人害她,她要正面面对陌生的五哥,她要接受现实中的一切。 五哥! 她身子忽的又僵硬起来,她未曾看错,她看到冷笑的五哥眼中隐约的杀念,五哥他……她不会放过贺修,他不会!! 她猛的推开他,痛心道,“你走,又多远走多远。” 她不能让贺修再为她死一次,他为她已经受了那样多那样多的苦,她盯着他苍白的脸,又狠心道,“现在便立刻走!” 贺修一震,随后又心疼起来,他走上前,重新又将她拥住,他知晓她在怕,他知晓她在担心什么。 他道,“要走,便要一起走!一一和贺修不分离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皆不分离!” 她一愣,随后便疯了似的挣扎了起来,她又挣脱他,道,“不可以,你立刻走!” 他又抓住她,道,“不走,我说过,你不要想甩了我。” 一思心神似要崩溃,她急道,“不,你必须走,你若不走,便会……” 她未能说出那个字,她怕极了那个字,她怕……她不能再容忍任何一个人为她而去,不能…… “会怎样……”他盯着她,又走近一步。 她怕,便别开眼去,他捧住她的脸,令她正视他,又道,“贺修不怕死……为一一,贺修什么皆不怕……一一,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隐居起来,过着我们梦想的日子……” 梦想的日子? 他与她曾有一个梦想,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生两个孩子,大的要是儿子,小的便是女儿,他去外面挣钱,而她便在家里相夫教子,他们只需要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只是最平常的生活…… 一思微愣,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看着他眼中的希望,仿佛看到了梦想的日子,她亦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她喃喃,“梦想的日子……” 他点头,微微含笑,看着她红肿的美眸,看着她满脸的泪痕,轻轻挪动大拇指,抹去她她脸上的泪痕,调笑道,“一一如何变得这般丑。” 她哧笑出声,亦抚上他的脸,盯着他,不服气道,“如此才能配得上你呀,要不如何衬托你的俊雅?”顿了顿,她又哽咽,心疼道,“你廋了……” 贺修一震,空出一只手来抓住她的手,轻轻啄吻,道,“傻瓜……”还想说些什么,却再忍不住,便咳了起来。 一阵咳嗽来势汹汹,竟如何也停不下来,一思焦急,想着何喜那番话,便轻抚他的背,便忧心急道,“贺修你如何,我去唤神医过来……” 只是未等她喊,何喜便冲了进来,快喂了他一颗药,又取出针来为之施针救治。 一番折腾后,他才稍稍缓过气来。 何喜埋怨,责备道,“一日三颗药,一顿皆不可少,你今日到底有未服用?” 他淡淡一笑,答非所问道,“我无碍……” 他如何有心情服药,生了这般大的事,他如何还有心思服药。 一思忧心,便问,“何神医,贺修他……” 何喜脸色不佳,看了看一思,没好气道,“你俩不在一起,天怒人怨,皆是通路货!你今日的药服用了没,余毒未清,你以为我是骗皇子溪的?!一个个皆是不要命的。” 说着同样取出一颗药丸来,递给一思,对着卿月道,“出来许久了,赶紧回你的东厢去,惹人怀疑。”给一思递上一杯水,又说道,“过两日,待一思身子好些,我便想办法让她混出去,那时你俩想谈多久就多久,想抱多久就多久,没人管得着……” 一思的脸唰一下便红了起来,何喜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他适才是看到了的,便顿觉羞涩。 贺修亦有些窘,轻咳几声便道,“徒儿这就离开。”便站了起来,深深看了一眼一思,轻声道,“等我。” 一思一震,心猛的一痛。竟有一丝闪神,她愣愣,点了点头。 贺修见之,亦是一震,看了看她,便转身欲走。 他适才借解手之名离开,才来见一思,倘若再不回去,果真说不过去。 却不料已经来不及。 门外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一思大惊,贺修眉头微皱更为惊惧。 话落,人便走了进来,皇子溪在前,淳于哲在后。 贺修毫无时间藏匿,他们便入了房内,见贺修,皇子溪眼波冷厉,直道,“贺先生解手,怎解到朕内子室内?!” 280、罪孽1 贺修微震,轻咳几声眉头一皱心猛然一沉,顿觉事态严重。 皇子溪来得那般巧又那般快,明显是知晓他在何处,他是落入了他的圈套。 他定是已然知晓一思与自己之间的关系。 他有些微的悔恨,他是听闻东街皇家仪仗受袭击,公主銮驾爆炸刺客死无全尸才放不下赶来看个情况。他是过于担心一思安危,又因那夜一思那眼神,他才越加心中不安,便不得不乘着何喜前来上台寺这个机会前来探望。 适才皇子溪接待他们时,淳于哲便问起行刺之事,皇子溪有意无意提到一思,直道,“朕久经沙场,这点倒是小事,就是惊吓了朕的皇妹,她余毒未清,又这般一吓,委实堪忧,为此才急着请神医过来医治。” 贺修听闻心越加不安起来,他便借故解手而来了此处,他是要亲眼看一看她,确定她无碍,他才能安心。 他依旧记得那时在慈云寺听闻皇子溪死讯时一思是如何的无助和悲伤,在他的心里一思是善良的女子,不论她对淳于曦有没有轻易,单单知晓淳于曦是为之而丢了性命,她亦会伤心难过好一阵子,他知晓她如今定是难过的要死,又加上余毒未清,他不敢想象……亦不能安心。 如今想来,委实唐突急躁,皇子溪是故意说得严重,故意说给他听,故意试探他,如今这般闯来,是故意要他难堪,要将这事挑明了说。 他自称一思“内子”!! 竟是内子?!适才还是皇妹,现在便是内子?! 淳于哲大约也听出了矛盾,便嬉笑道,“这不是一思公主么?为何皇上称为……” 皇子溪冷笑,道,“入了上台寺洗礼便算开始,自当不再是什么一思公主,十五过后她便是朕的贵妃娘娘,早晚的事,早一日晚一日称内子有何区别?”顿了顿,他又问凌卿月,道,“贺先生还未回答朕,你来此是为何事?若朕未记错,东厢该是有如厕的!” 意思再明白不过,皇子溪是要将贺修定为私自闯他内在居室的登徒子。他微震,盯着皇子溪脊背一阵寒意。 出云曾说过,皇子溪乃是极强的对手,如今看来,委实不假。 他刚要解释,何喜却先站了出来,陪笑道,“回皇上,是在下的意思。贺修听闻皇上受袭,出来得匆忙,在下未给贺先生施针,他亦是未服药便出来探望。适才在下为公主施针才想起来,便去找了他过来,为之施针让他服药。皇上知晓的,贺修的身子受过重伤,一日三次药,缺一不可,如若不然便会作有性命之忧。也怪何喜救人心切,未曾考虑男女有别才让贺修入得此院……请皇上恕罪。” “是我允许他们入内的,初秋风凉,总不见的让一个病人在外施针救治,一思便让他们入内,若皇上这皆要怪罪,那便治一思不知廉耻之罪好了。”一思冷言冷语,斜睨皇子溪无情威胁。 皇子溪心如刀绞,一思的话太多针刺。 她是在隐射他无情,亦在隐射他是不知廉耻。他心痛难忍,又怒从心起,她越是这般帮贺修,他便越是怒火横生。他双眸冰冷轻瞄贺修,他恨他,他不得就此生吞活剥了他。 又冷眼看了一眼一思,便只剩下疼,他是想不通,为何一思可以待任何一个人好,却不能待他好,为何她的心底不能有他。 苦涩难耐,他回神正要给自己台阶下,却不知外面嘈杂断了他的话。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呼叫反抗声,“放开我……救命……放开我……” 皇子溪心烦意乱,便冷道,“何人喧哗!!林福之。” 林福之机警立刻回道,“老奴这就去看看。”便立马退了出去。 只是不想,林福之去了那女人的声响越大了起来,话亦是越说越难听,“什么皇上,我呸,草菅人命的昏君,暴君,喜欢自己妹妹的变态,变态!!” 淳于哲不怀好意,双眸盯着一思不放,嗤笑一声道,“这承国女子可真够味儿……皇上好福气……” 皇子溪双眸越加冷厉,眼中冷冷散出杀意来,一转身便走了出去。 淳于哲嬉笑,大有看好戏的态度,亦是跟了出去。贺修何喜便也随之跟了出来。 一思微惊,她大约知晓那人是谁,便也跟了出去。 “啪……啪……啪……”一思走出去时便听到连着三声响亮的耳刮子声。 定眼看去,才见两个侍卫架着一个挣扎的女子,女子衣裳不整,披头散毫无形象可言,林福之站在她前面又扇了她两个耳刮子,才怒道,“死疯子胡说八道什么?!” 而那女人,毫无畏惧,依旧嚣张直道,“我偏说,昏君,**的昏君,不要脸的狐狸精,连哥哥都不放过!!天地不容,天地不容!!” “啪!!”又一记耳刮子扇了过去,林福之大约死都不会想到这疯子竟疯到这般地步。 叶青岚被扇得脸颊红肿,口角溢血,却依旧不肯停嘴,依旧喊道,“昏君……胡乱抓人的昏君……与妹妹**的昏君……” 林福之忍无可忍便又要抬手扇来,却被皇子溪止住。 他道,“何人在此疯?!林福之,这是何故?!” 林福之闻言,便立刻跪地请罪道,“禀皇上,乃是西院竹林的疯子,不慎跑了出来,老奴立刻命人将她拖走。” 皇子溪怒不可遏,他是被说中了痛处,又在外人面前颜面全无,岂可如此罢休。 他冷着脸怒瞪那疯了叶青岚,厉声道,“疯言疯语,要舌头何用!”叶青岚的命要留下,可这伤人的舌头却是毫无用处。 林福之领会,立刻便转身吩咐,“来人,将这疯子的舌头割下,省得整日疯言疯语!” 叶青岚大惊失色,她极度恐慌,挣扎了起来,又道,“不要,不要!!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对我,你们没有权利!!”她是真怕了,她只是想着离开这个鬼地方,才假装肚子疼,引侍卫过来,用砖头打晕了侍卫,逃了出来,哪里想到会这么快被抓起来,她不想被关在这个鸟笼里,她是自由的,她没有疯,她不能将青春豪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特别是见到了那个女人后!!她怎么能呆得下去,怎么能!!她害她害得那么惨,她看到她怎么可以放过她,怎么可以!! 她挣扎,极度疯狂,又骂了起来,林福之见她死性不改,便立马倒,“还不快拉下去!” 左右两边侍卫便正强行将她拉下去。 她不能,不能没了自由还要受这般的罪,她是养尊处优的小姐,她怎么可以受这么大的罪!!不可以,不可以没有舌头,不可以伤害她!! 她惊慌失措,便开始求饶,望向皇子溪处,刚想开口便愣住,直道,“贺修,贺修!!贺修……二哥,你是来救我的么?二哥!二哥!!” 贺修大惊,他不知还能看到叶青岚!! 叶青岚,那个害得他与一思人鬼殊途的女人!! 一思同母异父的妹妹。后来成了他名义上的妻子的女人,他化成灰皆记得。 他惊惧,她如何也在此,如何?? 青岚越加疯狂,她未曾想到竟会在这个鬼地方遇到贺修,她拼命,爱情令她充满力量,她猛得挣脱开来,便往贺修那般跑,边跑边喊,“贺修,贺修……” 她热泪盈眶,她是这般爱他,即便他那样伤害她,她亦是那样爱他,千年不变!永远不变。 只是她未曾跑到贺修身边,便被林福之一脚踢倒在地,左右士兵又跑了过来,将她擒住。 她哭喊,依旧念念不忘喊贺修。 何喜惊愣,他不知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叶青岚,他一念之差害的第三个悲剧人物。 他当年是青岚的主治医师,又是青岚母亲蓝毓婷的好友。当年青岚病情恶化急需动心脏移植手术,可她的血型稀有,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心脏源,即便他去黑市亦是找不到。 毓婷痛不欲生,青岚是她唯一的希望,亦是她争夺遗产的唯一希望,如若青岚死了,她刚死去的老公留下的遗产便也没了。他老公将所有遗产留给了青岚,又说如若青岚活不过三年,这些遗产便皆赠送给慈善机构。她一分也得不到。 何喜知晓毓婷忍耐至今到底为了什么,就是为了遗产,如若遗产没了,她二十多年来的痛苦也白受了。毓婷在他那里哭了一夜,哀求了一夜让他想办法,一定要救青岚。 何喜面对毓婷一向是没则的,在儿时他便暗恋她,只因毓婷是那样高贵又美丽,他家庭条件和自身条件皆让他自卑,让他不敢迈出表白那一步。他对她的爱便深深的埋在了心底,后来毓婷与人交往,又生了孩子,他便彻底绝望,离开,远去他乡学医。他不曾想会再遇见她,再遇见她时,她已然是单身,而她需要他。 他是鬼迷心窍了,他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了,才想到那个伤天害理的念头来。 他是想到了rh隐形血型库,那里有不少的志愿者,那里还有志愿者的身体资料和联系方式。 他是中邪了,才会去翻阅那些资料,才会找到那个名叫蓝一思的女孩,那个女孩所有的指标皆与青岚比配,移植手术的成功率也是大大的提高。 281、罪孽2 他为讨好毓婷,他便道,“有一个女孩的各项指标皆适合青岚,只是她是健康的,是活的。” 毓婷为之一喜,听闻后话便又悲伤起来,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心碎,又哀声道,“阿喜,那怎么办,小岚怎么办?她活着怎么可能不要心脏?那是心脏,不是肾,可以少一个……呜呜……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见不得毓婷的泪,便说了一句,“她死了,便可以。” 他不知为何要这般说,可就因这句话,就因这句便毁掉了三个年轻的人的幸福。更毁了毓婷,毁了自己。 毓婷当时一震,便握住他的手哀求道,“阿喜,你会帮我是不是?你一定会救小岚是不是?那女孩是孤儿,死了没人心痛是不是……是不是……” 他震惊,却在她满含泪水的眼眸下,依旧点了头。 他们便开始了计划,一步一步将蓝一思引向死亡。 他先是有预谋的在献血时蛊惑她签了那份死后器官捐赠书,顺便再取血样为她与青岚做一些详细的血液对比。倘若合适,便再找个机会做成意外伤亡,取她的心脏。他只觉自己已然丧心病狂,疯狂无人性。 他似乎为了毓婷可以出卖一切,出卖灵魂,出卖医德,他什么都可以做,即便是要救死扶伤的医生去杀人!! 只是最后他还是心软了,乃是因为那血液比对太相近了,两个人的血液过于相似,他便好奇做了一个dna检验,才觉原是这个蓝一思与青岚是姊妹。再回想起一思的容貌,与毓婷有七分相似,他便明白了一切。 一思乃是青岚的姐姐,亦是毓婷的女儿。 他犹豫了,便将这事告诉了毓婷。毓婷当时听了脸色煞白,即刻便流下泪来。 他知晓那有多少讽刺,处心积虑要害死的人竟是自己的女儿!唯一能救病魔缠身的女儿之人竟是自己另一个亏欠已久的女儿!老天何其残忍,要她得到一切便要用一个亲身女儿换另一个亲身女儿的命!! 那样残酷的现实,该有多少残忍!手心手背皆是肉,他无法帮她抉择,她定也无法抉择。毕竟她亏欠一思二十年的关爱…… 他深深为之难过,便劝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又托了关系到国外寻找货源。岂知……岂知第二日他便接到了手术的通知,称尚时大厦顶楼铁栏松动女职员坠楼身亡,而亡者正巧又签了心脏捐赠书!! 只有他心里明白,那绝不是巧合,那绝不是意外。只是他不知,不知毓婷竟会这样对一思,这般决绝的对一思。 他是六神无主了,亦是心凉彻底了,手术时几乎不能动刀。若不是同僚现及时,他怕是连青岚都救不回来。 他一直受良心谴责,一直惶惶不安,在他手术后出来经过太平间时见到呆呆站立的贺修时,他才真正觉得自己有多罪过,有多罪恶。 那个呆呆站立望着太平间的俊逸男子,他竟是深爱一思的未婚夫,他告诉他,“我与一一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我们说好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能伤心成那个样子,痴呆的眼,毫无光彩,连倒映在他眸中的景物皆是模糊不清没有光亮的,他没有流泪,可何喜却能感觉他比流泪更为伤痛,他眼中未流半滴泪,心中却流了半桶的血…… 深深的愧疚折磨着何喜,他几度精神崩溃……可越加令他罪孽深重的是他不止害了两个有情人阴阳两隔,更害了另一个可怜的无辜女孩叶青岚……让她身陷复仇的深渊中,苦不堪言…… 何喜心伤,罪恶,内疚,愧疚深深埋在心底,他走不出前世的罪孽,即便为此他亦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亦走不出前世所造的罪孽。 他苦痛,盯着挣扎着的青岚,盯着她疯狂的样子,满心的心疼与内疚。 青岚,她曾是那般可爱又纯真的一个孩子,她是毓婷的命根子,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人不人,鬼不鬼,还要承受酷刑……这一切皆是因他,因他! 青岚似也看到了他,亦认出了他,大喜惊呼,“何叔叔,何叔叔是你么,快救我,救救我……呜呜……何叔叔救我……” 话出,众人皆一惊,皆为何喜与青岚之间的关系而惊愣。 一思更为震惊,种种迹象在脑中闪过,点点连成线来,她竟有一个可怕的念想,叶青岚亦是现代来的,所以她才会画那张素描,她认识贺修,亦认识何喜,她与贺修或许还非常熟悉,熟悉到她可以看他的贴身皮夹……她曾与贺修很亲近!! 她想到了那个梦,越加惊慌,叶青岚,该不是就的要她心脏的那个妹妹!! 她惊惧,身子不由一颤。恍惚间,听林福之嚷道,“还不快拉下去行刑!!” 叶青岚极度狂躁了起来,嘶叫道,“何叔叔,何叔叔,贺修,贺修……救我,救我……妈妈……妈妈救我……” 何喜一震,脸色徒然惨白,上前一步,便跪了下来,恳求道,“皇上饶命。请饶恕青岚。她是得了失心疯才会胡言乱语,她无心的。皇上……看在在下救得一思性命的份上,你饶了她性命……她是何喜故人之女……求皇上饶了她。” 说着他为保险,又对一思道,“一思公主,请你……” “一思”这名字又让叶青岚疯狂起来,她又挣扎,道,“不要求这妖女,不要求她,我宁死也不要她救我,不要……” 皇子溪本就对这疯女人忍无可忍,如今她又变本加厉,便冷声道,“如她所愿,还不拉下去!” 林福之领会,便道,“拉下去!” 何喜大惊,只看着一思。一思微愣,眼波不由瞄向了贺修,他脸色越加的苍白,神色似有一些异常。 一思微微一震,在侍卫将青岚拉下去的当口冷哼一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歪!皇上堵得了一个人之口,焉能堵得了千千万万之口。”说着便转身慢步回走,走至大门前,她又有意无意的落下一句,“徒增罪孽罢了。” 皇子溪身子一僵,回想适才,他立刻抬手示意停下,看了看一思的背影,愣了半响。 何喜见势,便哀求道,“皇上,青岚如此乃是为疯病所害,让何喜为之诊治,何喜定治好她的病,定不让她再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皇上……” 贺修轻咳两声,亦道,“皇上,秦葬精于谋略,不为己用,必是心腹大患。” 皇子溪冷眸微闪,看了看贺修,才道,“那就有劳何神医。” 何喜大喜只磕头谢恩;贺修眉头微皱似有隐约的不安;而一直不一语静观其变的淳于哲勾起嘴角,竟是有说出去的快乐…… 一思脚步滞了滞,心绪不宁,似有心结纠结在心,沉甸甸似有千斤之重。 “公主……”浅雨轻轻提醒,眼眸间皆是隐藏不了的忧色。 一思愣了愣,听闻门外脚步散乱散去才也动起脚步。 只是未动半步便又止住。 忽然间,上台寺上空传来“啊……”一声女子凄厉的惊悚声响来。 “啊……啊……”一声又一声,一声比一声毛骨悚然。 一思心悸,竟生一阵晕厥。 而室外皇子溪一行疑惑不安,个个心疑声响何来?! 林福之年岁虽大,听觉却堪比年轻人,他先道,“皇上,这声响好生熟悉,似是……” 皇子溪眉头一皱,已然明了话中之意。他立刻道,“立刻派人去后山察看!”想了想,他又对林福之道,“调些人来,封山一并查找,定要将出声之人找到。” 何止林福之听出此声似极了十五,他亦听得出来。 皇子溪皱眉,适才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该不是淳于曦还未死,因埋伏受辱对十五起了歹念?! 越想越不安,他索性一并去了后山看个究竟。 上台山山体颇大,为确保仔细不遗落任何线索,蓝墨带了上万士兵地毯式搜寻,也折腾到了晚间才有收获,才找到了那个山洞,寻得了失魂落魄的十五,还有一具尸体。 尸体乃是贱怒老三,正如蓝墨所说中标中毒生亡。十五吓得神志不清,她一直被蒙着眼,每日必有人喂她些吃食,今日晌午已过却是无人喂食,也无人搭理,她便以为他们外出,便磨断了绳子,扯了脸上的黑布要跑,哪里晓得身边竟躺着一条死尸。 中毒身亡的人面目可怖,甚是吓人,山洞光线不足,更是恐怖异常,她本就心慌意乱,忽然见此状况自当吓得惨叫连连,当即就神志不清,吓得痴傻。 皇子溪将十五带回了宫中,而那尸体却命人挂在了城头。 绝命三刹三人一命,据说从不单独行动,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在江湖上传闻甚广。皇子溪将老三悬挂城楼只是要确定一件事,城东行刺三人到底有无生还,倘若有生还,定会不顾一切来取尸,如若十日未有动静,则说明真无生还之人。 一思听闻此事只觉惨无人道,对皇子溪亦是越加冷淡。 临近十五圆月,她也越加的不安起来。她是期待何喜的安排,亦是害怕何喜的安排,她不知倘若皇子溪知晓何喜要帮他们逃走,他会如何对待何喜和贺修?她更不知,皇子溪会如何对待她!! 282、心乱1 承武一年十月十日,天阴沉沉的一连下了几天的小雨,吊在城楼十余天也没人搭理的老三终究被放了下来,让人扔进了乱尸岗。 傍晚时分,天色已然暗了下来,黑黑的似深夜。雨丝冰冷依旧下个不停,滴答滴答的声响似凄厉的哭声般连绵不绝。忽的一声轰鸣,竟又是一阵雷响,秋天打雷,委实少见,早间亦有打过一次雷,惊了上台寺所有的沙弥,直道,“天有异像,必有祸乱。” 如今又来一阵雷鸣,一思再坐不住,撰紧了帕子,只觉心慌意乱。 早间,何喜按例来为一思诊脉,十几日的辛劳总算有些起色,诊脉时他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直说,“身子大有好转,顽固余毒已清。” 开了新的方子,支开了浅雨,何喜才将贺修的信递给她,才面露忧色说,“一一的身子虽复原得差不多了,只是余毒可清,心病却难医……”顿了半响,似挣扎了很久,他才又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一一不必过于纠结于此。死过一次的人皆知晓,死时那刻最大的愿望不是希望自己能再活下来,而是希望所爱的人能够活得更好。而活着的人,报答死者最好的方式亦不是整日郁郁寡欢,而是要活得更好,不让死去的心不安。” 何喜话中之意她是明白的,他在告诉她,老三在城楼挂了十余日皆没动静,这只能说明一个结果,那便是淳于曦他们真遇难了。凭着她对二子的了解,他不可能沉得住气,不可能让老三死后还要受这般虐待。 风潮古都的人皆信投胎转世之说,人在头七之内未能入土为安便不能转世为人,不能投得好人家。贱奴一辈子受人欺凌,他们唯一的希望便是来生投得一个好人家,不再做贱奴。 五哥他亦是明白这个道理才会如此残忍的对待老三。 她心中郁结,不单单为淳于曦为贱奴三人,更为贺修……五哥不会放过她,更不会让她轻易离开上台寺,离开承国!她有理由相信即便她装死,他皆会将她的尸留在身边。 她观察过上台寺,里里外外皆是兵,五哥早已部署好了,他不会让人救她出去,更不会让她逃出去。 一思撰紧了手中的信,眉头越加的紧。 以五哥现在的手段,她不敢想逃跑不成,贺修的后果会如何。他已经吃尽苦头,受尽折磨,她不忍心看他再受折磨,她更承受不起再有人为她而去。 半响,何喜似看出了她最大的忧虑,便道,“宫里的十五公主惊吓过度,得了失心疯,宫里的太医束手无策,如今是我在医治。我知晓明日太后会来上台寺上香,祈求十五公主早日康复。三日后,我会安排你与青岚混在她的仪仗队里离开,太后的仪仗队不会有人搜查。安全出了上台寺,路上会有乱民捣乱,到时你们便乘乱逃走,往南面的碧波潭走,贺修会在那里接应。” 一思微震,何喜的安排慎密,碧波潭通长河,长河是风潮古都最大的河流,亦是最热闹的一条河流,商船颇多,通往各处,而能在长河自由出路的商船亦是有极大的背景,皆是守关之人惹不得的大人物,只要随便藏匿在其中,大约便可蒙混过关。 只是皇子溪每日傍晚便要来上台寺看她,太后做完斋戒定不会早,时间上正是冲突,她若不在很快便会被皇子溪现,那时……不论水路陆路,大约皆会被封死,她们依旧插翅难逃。 何喜亦早就料想到,便又解释道,“南秦又传来消息,玄远帝怕是不行了,催促着淳于哲回去,淳于哲打算三日后便要回国,太后回宫那晚淳于哲会去宫里赴宴,皇子溪那日不会有空来上台寺。而贺修自今日起已开始装病在床,自当不能随行。”何喜早已安排妥当,一步一步他皆考虑周到,为弥补过错,他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唯一不放心的是一思,一思心中郁结难消,他怕她不肯连累他人,不肯离开。他看了看一思,便又道,“一一放心,一切皆安排妥当。只要你愿意,三日过后,你与贺修便可过回以往的日子。” 以往的日子?! 那是她不愿醒来的梦,她前生今世,唯一快乐的日子便是有贺修的日子,亦是因有过这般美好的日子,她才一直努力的活下去,相信只要努力亦可得到幸福。 幸福……她的幸福似又在眼前,可她如今却再没有信心将它抓住。 一次又一次,幸福来了又走,它总会与她插肩而过,她不知这次会不会也插肩而过…… 心突然跳得厉害,不安之感越加浓烈,正如何喜担忧的,她是怕了,真的怕了…… 窗外雨声滴答作响,而她腔内心脏砰砰亦随之作响。 似有意要加重她心脏负荷,她正心乱如麻时,皇后不顾雨天竟来拜访。 室外太监高喊,“皇后驾到。” 一思一惊,撰紧了帕子,还未起身相迎,皇后已然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便禀退了下人。 待下人们全走了,她噗一声便跪下来,声泪俱下,直喊,“妹妹,妹妹你救救皇上,救救承国。” 一思惶然,不知所措,忙拉起皇后,说,“嫂子何故如此,嫂子起来说话。” 只是皇后倔强,如何也不肯起来,她梨花带雨,抓着一思呜咽个不停。 皇后平日里最讲究礼仪,如此逾常委实难得,她便一同跪了下来,又问,“嫂子有话便说,如此让一思如何心安?” 皇后哭得伤心,看了看一思才道,“莫不是无法,西瑶也不会前来求妹妹。妹妹不知,皇上真的变了,自打妹妹回来后皇上便变了。他以往是那般温柔、心慈的一个人,和颜悦色的总挂着淡淡的笑容,眸子亦是温柔的,看着齐儿时更是无比的慈爱。可如今全变了,他变得冷酷,残暴,独裁……变得连太后皆要不识。妹妹知晓承国刚成立,国情尚不稳,他如此很快便会失去民心,民心动,承国便危已……” 她说得激动,似有些语无伦次,顿了顿,她又说,“西瑶知晓这些皆与妹妹无关,亦不是妹妹的错,是皇上他一片痴心,是皇上他一心要将妹妹栓在身边。只是世人不会如此认为,世人会认为是妹妹鼓动皇上如此,会被誉为妖孽。妹妹许是不知,前两日李妃在牢里自缢死了,在牢中用她自己的血写了最后遗言,‘妖孽魅主,死不瞑目’。朝中之人嘴上不说,心里皆知晓那妖孽指的是谁,是妹妹啊……皇上他亦知晓,但依旧不顾,在朝堂之上提出十五过后封妹妹为贵妃,大臣们自当反对者多,同意者少。皇上他竟问为何反对,得凤凰者得天下,一思乃是真正的凤凰转世,如何娶不得?可太后一族死活反对,一口咬定天羽公主乃是凤凰,如今又大难不死,越是证明了真相。又道,妹妹乃是妖孽,李妃之死便可证明。岂料皇上勃然大怒,竟要将自家舅舅的舌头割下来,若不是太后阻止,若不是满朝文武跪了一天,怕是真要酿成大错……” 那事她听闻了,前日蓝墨来看她,亦是说起此事,她亦知蓝墨说起此事是为何故。他也想让她劝五哥。只是,她无能为力,她如何能让他变回原来的五哥…… 心绪难宁,只觉皇后哭得越加厉害,她断断续续又道,“今日早朝,天宫忽然雷响,惊了满朝文武,一大臣借着雷响便谏言,道‘秋雷作响,乃天之异象,定是上天提醒,妖孽横生,涂炭生灵。’那大臣未说妖孽是谁,皇上便又大怒,又要将那人拖出去割舌头。还烙下话来,谁若再提妖孽,就与他一样的下场。那大臣不服,未被行刑前便撞柱子去了,临走前,他亦道,‘臣以死谏言,妖孽不除,承国危已……’若是以往的皇上,定不会让此悲惨之事生,可如今……” 皇后哭得哽咽,道,“可如今……即便满朝文武皆以死谏言,他皆听不进去……” 一思心痛难忍,只觉身子颤得厉害,她不知,外面竟生了这等的事,又有人为她而去……思及贺修,她心揪的越加厉害。 她有些微的愣神,呆呆问,“嫂子想让一思如何做?” 她忽的一笑,甚是苦涩。许是只有她死了,五哥才会收手,才会变回原来的五哥,才不会有更多的杀戮。 皇后来此,大约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她错了,皇后竟说道,“妹妹,你五哥以往如何对你,你比西瑶清楚,你五哥付出多少才得来如今的日子,妹妹聪慧亦能想到。如今一切得来不易,妹妹定不会想你五哥为妹妹而失去一切。你五哥之所以如此,只因妹妹,他要娶妹妹,而妹妹不允,妹妹心中有人,西瑶亦是知晓,妹妹对你五哥有恨,西瑶亦是知晓,只是为王者难免会有杀戮,若他不杀皇叔,他便会死……妹妹原谅你五哥……对他好些,对他如以往,他兴许就能变回原样……兴许就不会再乱杀无辜……” 283、心乱2 一思不可置信,皇后竟来做五哥的说客!! 按理说,齐儿之死,皇后该恨她;按理说,五哥待她如此,皇后更该恨她。可她没有恨她,反倒来当五哥的说客?! 如此胸径,如此气度……一思自惭形秽,她以为皇后恨她入骨,若不是她,齐儿不会死,古代女人皇儿便是资本,皇儿便是将来,齐儿的死对于皇后来说意味着毁灭!!即便如此,她竟还能为五哥着想,为五哥不顾颜面来求她,劝她入宫门与自己分享丈夫。 一思是被皇后的情操震住了,半响皆说不出话来。 曾几何时,凌相也这般求她,求她救南秦,说她乃是深明大义的奇女子,得她相助是南秦之幸,太子之幸。 她凄苦一笑,倘若凌相在此,不知会作何感想。她其实谁都救不了,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别人。 明眸黯淡,她轻轻道,“嫂子先起来说话……” 皇后是铁了心来此游说,倔强着不起来,哀声道,“妹妹不答应,西瑶便不起来。”顿了顿,她又含泪道,“妹妹,如今只有你能救承国,你忍心看着那么多人因你而去么……今日是大臣,明日该是何人……妹妹不为他们,也该为自己着想,你何其无辜要背上这妖孽之罪,遗臭万年!!妹妹……” 皇后说得在情在理,昨日是母亲、是皇叔、是小烈、是出云……今日是大臣,明日可能便是何喜,便是贺修……所有与她相关,与她不干的人皆会因为她而遭遇不幸……倘若嫁于五哥便可得以安宁,倘若这便是终结……那她…… 她一震,心乱如麻。盈盈双目看着皇后。 皇后黑水晶般的双眸里皆是真挚的恳求,满满的皆是期望……一思犹豫,脑海中浮现贺修的脸,心蓦地一颤,紧握着帕子,眼中坚定,似有定论。 她张口,正欲说话,却不知被一声冷喝声硬是吓了回去。 “如何遗臭万年?!”皇子溪无声无息的自门外走了进来,冷眸凌厉盯着皇后,面无表情又道,“皇后,你倒给朕说说,如何遗臭万年!!” 皇后惊吓,瞬间煞白了小脸,她惊惶立马解释道,“皇上……你误会了,我……” “误会?此刻你不在凤雏宫,在此作甚?跪在一思面前又是为甚?”他走近,目光冷厉似剑,威胁道,“今日是大臣,明日该是何人?皇后该是比任何人皆清楚明日以死明鉴的会是何人?!” 无波的冷言里尽是不可忽视的威严,他见皇后銮驾在此便心中不安。未让人声张独自进门来,便是要看皇后搞什么花样。李妃自缢,死得蹊跷,凭他对李妃的了解,她是会想尽办法不择手段对付一思,却绝不会用以死相谏的方式来报复。李妃极爱惜自己,又极其贪图荣华富贵,怎会甘愿死去。定是有人借着李妃之口来搬弄是非。 李妃的死目的只在一思,令一思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孽。而如此的结果,谁最乐意见之?除了太后,便只有皇后。 他想起了齐儿,想起皇后失去齐儿时的痛不欲生,想起她眼中闪过的怨毒。她怎会放过害死齐儿的人?一思是间接的凶手,她如何会轻易放过!! 她该恨一思,她如何会让一思入宫,所以她的弟弟才会在朝堂之上以死明鉴,所以她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只是他不知,皇后竟连自家弟弟的性命也赌上,这场赌局,她是下了重注!! 皇子溪目光越加冷了起来,似一眼便能看穿人心思,直直的盯着皇后,冷冷又道,“朕很想听如何遗臭万年!!皇后!” 皇后惊恐,满眼泪花望着皇子溪,委屈哽住了喉,硬是一句完整的解释也说不出来,只是,“皇上……我……”的重复着,模样甚是我见犹怜。 即便如此,皇子溪依旧仿若不见,毫不顾忌夫妻情分,冷如冰霜步步紧逼,冰冷的黑眸似执行的利剑般直直盯着皇后。 皇后似伤心欲绝,睁着无辜的眼,蓦地滚下一滴泪来。 泪热似火,灼痛了人心。 一思难以置信,五哥不分青红照白便可对皇后如此无情。 且不说皇后处处为他着想,即便此次皇后就是劝她离开又怎样?她与他生死与共才有今日,他怎能将她以往的一切置之度外?他怎能如此无情…… 她苦笑,心寒,对皇子溪彻底失望……踏着尸体登上皇位的,又该有多少情意?!他如今的所作所为,与昏庸无道的锦文帝又有何区别? 她猛的站起身来,盯着皇子溪苦涩难耐,冷笑道,“如何遗臭万年,皇上该比任何一人皆清楚!你为一思灭了大蓝至一思于不孝,你为一思杀吾之亲夫、小叔至一思于不忠,为一思逼死大臣至一思于不义,为一思散播‘得凤凰得天下’的谬论,引起整个风潮古都的杀戮,至一思于不仁,如今,你为一思洗礼封贵妃,更是至一思于世俗不容之地。人若占满了血腥,即便洗礼千万次亦是满身罪孽!!一思即便洗礼千万次依旧只是满身罪孽的蓝一思,依旧只能是你蓝壑溪的妹妹!!” 皇子溪惊愣,看着一思,如遭雷击。 她知晓,她竟是知晓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可他的努力,他的付出,换来的竟只是她的怨恨,原是他所有的一切在她眼中皆是对她的侮辱,加深她的罪孽。 他凄苦,肝胆俱裂,盯着一思浑身颤。 妹妹,只是妹妹,即便付出再多,他终究逃不过哥哥的身份,在她心里他终究只能是哥哥。他苦涩,心似在淌血……不,自今日起怕是连哥哥亦做不成! 他是看到她眼中的怨毒,看到她眸子里的失望,看到那满满的冷漠。他为她费尽心思,竭尽所能,为她几乎付出生命……而今换来的,却是她的仇恨,她的冷漠,她的怨恨。 不该是如此,不该……他苦痛,满含血泪的眼看着一思,他要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他要告诉她,他依旧是以前那个五哥,只是爱她的心越加深了些而已,只是他未等到解释,她早已别开眼去,她连看他一眼皆觉得多余。 他痛,更怨,更恨,他凄苦喃喃,唤她,“一思。”她仿若未闻,依旧别开眼不看他。 在她的心里,他竟成了这般不堪的男子。令她满身罪孽,他原是这般的不堪!! 不,他不是。这么多年的隐忍,这么多的辛劳,这么多的罪恶,他换来的不该是她的憎恨!他不要她的憎恨!! 眼中闪过苦痛,他猛得上前抓住她,拽着她便往外走。 一思惊吓,挣扎着要挣脱开来,可他似疯狂,抓得那样紧,仿佛就想如此将她嵌在他的骨血里。他一路拖拽,将她径直拽出了门。 皇后惊慌失措,直喊,“皇上,皇上息怒……” 林福之亦惊住,也道,“皇上……” 院子里的太监宫女见了,皆不明是非,只见着皇子溪拽着挣扎着的一思往雨中疾走。微弱的灯火下,雨丝隐约可见,冰冷带着深秋的寒意。 林福之跪了下来,也道,“皇上,息怒,身子要紧……” 宫女太监亦跪了一地,依样画葫芦的说着相同的话。 皇子溪盛怒,低吼,“住嘴,若不想明日开不了口,便住嘴。”说着他又拽着一思往外走,走了一段,他停下又道,“谁也不许跟!” 说罢便硬将一思塞上马,自己也上马便走。 一思惊惶,她不知皇子溪会如此,他一个人要将她带往何处!!她挣扎,亦是低吼,“放我下来!你……” 皇子溪脸色极差,冷冷狠道,“若不想明日死的是他们或是贺修,便住嘴!” 一思惊住,她知晓他说的是气话,可如今五哥已然疯狂,他极有可能便真那般做。 她住嘴,任马飞驰,任雨水肆意侵蚀。 雨夜,漆黑如幕,皇子溪紧抓着缰绳鞭笞着马儿疾的飞驰着。 深秋的雨,冰冷刺骨,滴滴划过脸颊,竟有刀割般的疼。 皇子溪的疼,一思亦疼。 马飞驰了好一段路,穿过了一个林子,入了一个村庄,终究在一家寻常的农户家停了下来。 一思微愣,她其实不知皇子溪这是何意,将她待到这里是为何事。她适才是打着必死无疑的心态这般说,她只求死,倘若她死了便可以结束一切,她愿意……即便辜负贺修,她亦愿意…… 只是她不想,竟是有这般的惊喜。 五哥带她来,竟是给她惊喜。扣动门环,里面便隐约有人应声,低沉富有磁性的声响,是那样熟悉,她微微有些愣,似得了幻听。 门嘎的开了,现出一个人来,他提着油布灯笼,着着一身极其普通的麻布衣裳,暗暗的色调,在夜间不仔细便分不出颜色来,即便如此依旧掩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高贵,依旧压不过他由内而外的威仪,他,他竟是皇叔!! “皇叔……”一思哽咽,所有惊惑皆卡在喉间如何也出不来。 284、转折 世间难得有情郎,宁爱美人弃江山。 蓝逸武便是这难得的有情郎。 皇子溪很小时便听闻飘羚院的风才人原是个绝顶的美女,乃是大蓝最有名的舞姬,当时深得锦文帝宠爱,后来锦文帝现她与自己弟弟有染才一怒之下毁了她的容貌,将她扔在飘羚院不闻不问,即便自家女儿出生皆不知晓。 本是宫中谣传,并不可信,而这有关系到锦文帝的颜面,宫女太监们也就私下里论论,不敢拿出来评。宫里女子本就多,风才人毁容失宠,便也没了势力,这是非亦是慢慢便被人淡忘。皇子溪当时还小,并未放在心上,直到皇叔大胜归来,直冲锦文帝书房,他才知晓,原是真有那么回事。 皇子溪记得很清楚,那时大蓝才站稳跟脚,西地外域滋扰边界,皇叔带兵出征,一去便是两年,两年后回来,便与锦文帝大吵一架,当时他跟着锦文帝在书房,只见皇叔气汹汹的闯了进来。 不行礼不问安,开口便道,“为何要这般待她,你曾答应过我,好好待她!” 锦文帝很是无辜,直问,“小逸所谓何人?” 皇子溪当时还记得皇叔当时的脸立刻便青了,似瞬间被冻僵了,毫无表情可言。过了好半响,他才反应过来,质问,“为何要这般对舞扬。” 锦文帝这才恍然大悟,不咸不淡道,“原是为这贱人。” “贱人?!”蓝逸武听闻似要疯狂,又低吼道,“你竟叫她贱人?!” “如何不是贱人,女人皆贱,舞姬更贱!!她与宫中侍卫私通,被朕抓奸在床,你能说她不贱?!她本与你有情,却投朕怀抱,你能说她高尚不成!逸武,你为如此一女子与朕动气,你叫朕情何以堪?!”锦文帝说得理直气壮,说道后来便似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便变了,变得死沉死沉的似七月里的阴天,他似怒了,忽的就将座椅推翻,直道,“朕为你忍受了什么你该清楚,到头来,你竟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指责朕!逸武,你果真对得起哥哥!!” 蓝逸武一震,只是撰紧了拳,布满红血丝的眼里堆满苦痛,好半响才直挺挺的跪了下来,道,“逸武知错……” 皇子溪年纪虽小,可他看得出来皇叔当时有多痛苦,他当时不明皇叔为何听闻锦文帝这般说便即刻软了下来。后来在林福之和母后口中多多少少听到一些,七拼八凑才知晓缘由。 传闻锦文帝乃是前朝仁帝的男宠,其乃实情,只是其中另有隐情。 当年仁帝昏庸,极爱娈童,便看中的当时还年幼的蓝逸武。 锦文帝祖上亦有侯爵,因不满仁帝而被处死。仁帝看上俩人的美貌才留了下来。锦文帝是怕自己的弟弟小小年纪便被昏君毒害,才自己献身伺候,他本就生得貌美,女子皆不如,又为弟弟而学习了很多龙阳之术,很快就得仁帝专宠,忘了所有。 锦文帝当时在外受人白眼辱骂,在内受仁帝蹂躏,身心备受煎熬。逸武看在眼中亦是疼在心底,为此逸武便觉亏欠锦文帝,在以后锦文帝反朝叛变时,奋勇杀敌。以后亦是处处维护他,让着他,为他死心塌地。即便锦文帝糟蹋了他心爱的女人,即便锦文帝毁了他心爱的女人,即便锦文帝其实如同仁帝一般荒淫无道,他亦忍了下来,心中一心为锦文帝,对着自己的爱人,亦只是默默的守着,默默的给予帮助。 后来皇子溪认识了一思,便慢慢与皇叔亲近了起来,更慢慢明白他那份苦心,那种想爱不能爱的苦心,那种只能远远观望着爱的无奈。 正因为他了解,他便知晓大蓝常胜将军的软肋在哪里,风城一战,他便用风才人来威胁他。 他本以为皇叔会为锦文帝不肯放下风城,要以死抵抗。只是大战前夕他找皇叔和谈,皇叔质问他,“虽不为生父,却堪比生父,你怎可无视皇兄对你的独宠?谁人皆看得出来,废太子是早晚的事,立你为太子亦是早晚的事,这大蓝天下早晚皆是你的,为何你要用这般劳民伤残的方法来争夺?” 他淡笑,只说了三个字,“为一思。” 他亦记得皇叔当时的眼,直勾勾的盯了他半响,才忽的笑了起来。 他知晓那种笑代表了什么,皇叔亦懂他的心境,懂他的心中苦涩,如同他懂皇叔一般。 皇叔并未抵抗,便交了城池。以绝后患,大蓝皇亲个个皆得死,而皇叔又是那样德高望重的人,如若不死,后患无穷。 他知晓这个道理,母后亦知晓这个道理,承国上下皆知晓这个道理,所以皇叔留不得。皇叔自己亦知晓这个道理,那夜临走前,他便对皇子溪说,“照顾好舞扬,将她完整的还给一思。一思一生凄苦,只有这个母亲。” 皇子溪如何不知这个道理,他亦是知晓逸武对一思有如何的重要。他知晓若他杀了逸武或舞扬,一思定会伤心欲绝,心难安。 他深知一思,知晓对一思而言,皇叔和母亲比命更为重要。他是怕见一思恨他,他是怕见一思难过才和皇叔做了一场戏,暗自将俩个人藏匿于此。 ……分……割……线…… 一思还是觉得在梦里未醒,换了衣裳,喝了碗姜汤,看着母亲,她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那日大风四起,我与你母亲确实跳下了城楼,只是并未落地生亡,而是逃了出去,由着你五哥的人秘密将我们带到了此处。”逸武抿了一口茶,看了看一思,又看了看风舞扬,为一思解释。 如今的日子,他亦觉得是在做梦。有舞扬,有一思,有他。 一思还未从惊喜中清醒过来,神志依旧留在母亲与皇叔化蝶飞去的幻想里。过了半响,她才担忧道,“可不见尸,如何蒙混过去……太后她……”她刚想说太后老奸巨猾,但见皇叔身旁的皇子溪便立刻停了嘴。 皇子溪知晓她心思,便淡淡解释,“母后精明,极难诓骗。我与皇叔谈过之后便寻了俩个有几分相似男女,向皇叔要了随身物品,放在身上顶替。在皇叔投城前,我们用了火攻,城下皆是火,人掉下来必会引火焚烧,这才蒙混过去。” 几分相似的人必定有不同,但经火这样一烧,加上先入为主,随身物件,几分相似便成了百分百相似,便有**成的把握蒙混过关,五哥果真心思慎密,每一步皆考虑的那般周全。 她微愣,忽然明白他为何一直不说出事情。大约便是为效果更为逼真,倘若她一早原谅他的杀母之恨,定会引起太后怀疑,太后精明过人,要她相信定要花费功夫。 她一震,心内五味陈杂,五哥……正如他所说,为她确实做了那么多,那么多。 她看了他一眼,黑眸深邃,隐忍之情淡去,只留得浓浓情意在外。 她慌乱,别开眼去望窗子。微弱的烛光只能映出一点点窗景,窗外偌大的棕榈叶静静悬着,雨水浸润,洗净了表层灰土,油亮亮的能映出点点烛火来,柔柔的光亮倒有几分不同寻常的美。 打更的正巧路过,咚咚咚的打了三下,又不合时宜的念叨着,“秋干物燥,小心火烛。” 皇叔机警,便催促,“三更了,乘着天黑,赶紧回去。” 一思依依不舍,她才与母亲相聚,才觉得有一丝幸福,她不愿这般快就结束。 只是大局为重,她不得不走。 皇叔与母亲有今日不容易,她知晓。如今时局未定,皇子溪羽翼未丰满,如被人知晓母亲皇叔尚在人间,定会拿此事出来说事,局势不仅皇叔母亲保不住,连五哥地位皆会受到危险。即便她有千万个不愿离开,亦不能由着性子,她不能拿母亲和皇叔的命冒险。 依依相别,她才上了马。 雨已停了,天稍稍放晴,薄云飘逸间偶尔可见明月。皇子溪握着缰绳只是鞭笞着马,偶尔出几声“驾,驾……”声,便再没有声响。 一思坐在前面,心情复杂。 快至上台寺,她才唤他,“五哥……” 身后身子明显一僵,依旧未出声。 一思又道,“谢谢……” 身后身子越加僵硬,过了好半响,他才道,“若为适才之事,便不必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便有心心相惜之感,我懂他的心,我不忍看他死了都不能达成心愿。”他说的是实话,他深有感触,这亦是留下皇叔的两一个愿意。 他太明白那种苦痛,若今生皆只能这般爱一思,他亦死不瞑目。他徒然心痛,喉间干涩,又问,“一思……你懂否……” 一思一颤,她懂,只是懂不代表能接受。 她如何能经受哥哥变成情郎……即便没有血缘,她亦不能接受。 可她还是点了头,喉间哽住,涨得生疼,她道,“五哥……一思懂了,你是否便能收手?”她转身抬头望着他,看着他的黑眸,又道,“一思未求过五哥什么,只求五哥别伤害他,他时日不多,亦是为我……五哥不知,他待我意义不同……别开男女之事,亦是不同……”热泪盈眶,似要滴落,她又道,“如若五哥答应,一思便懂,便可以舞化蝶……” 285、阴谋 阴雨散去,暖人的阳光洒满整个承国宫闱,照亮了屋顶的琉璃瓦,却依旧亮不透、暖不了某些心凉之人。 自早朝开始,蓝墨一颗心就悬着,惴惴不安。 早朝过后,跟着皇子溪回了养心殿,那颗悬着的心便越加玄乎了起来。 皇子溪的脸色极差,似有诸多解不开的心结。他眉头深锁,紧握着拳,怒火似一触即。早朝后他便一直冷着脸,一句未,即便在朝堂上亦是静静的听着堂下大臣们激烈的争辩谏言,至始至终除了“退朝”便再无别话。 回了养心殿,他依旧无话,只是坐在凳上,脸沉得吓人。 蓝墨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亦是静静呆在堂下听从传唤。 他知晓皇上烦心什么,怒什么。今日朝堂之上比起昨日更为激烈,处决“妖孽”的呼声及势力越加的强大。以往只是太后一族滋事,自打李妃自缢,李相便倒戈太后一族,自昨日开始连着皇后一族亦掺和其中,整个朝堂便再无支持皇上之人。蓝墨即便有千万个理由想为皇上说话,想了结皇上心中最大的心愿,亦是难以启口,更难插上嘴。 他其实知晓皇上很想定下着十五纳妃一事。 早上上朝前,林福之派李全传过话给他,只说“昨夜上台寺回来,皇上面露喜色。” 蓝墨一听便知晓林福之何意,他是想告诉他,雨过天晴。昨日上台寺皇上有收获,一思许是松了口,或终究被皇上感动。不论哪样,林福之的意思只是想让他知晓,从而在朝堂之上助皇上一臂之力。本来皇上册封贵妃一事是无需在朝堂上议论的,只需太后点头,只需皇后了碟,便可了事。只是如今“一思”牵涉到了命案,又惹上妖孽之名,便成了国家大事。 他知晓,满朝文武,亦只有他可以帮皇上,只是他却势单力薄,根本插不上嘴,他未说半句,那定安候一行先他一步说话。 一上朝便打开天窗说亮话,直道,“国之初,亦安为先,妖孽不除,国难安定。” 后来竟又搬出武王余孽蠢蠢欲动之说,让本就混乱的形势更为复杂。 当初留下武王,他是极反对的,武王乃是大蓝第一猛将,亦是最为德高望重的皇族,即便是锦文帝亦没有武王口碑好,武王的门生又遍布全国,即便现在各个领域皆有他的门生。 以前蓝墨的父亲常说,武王是五皇子最大的隐患,若武王有二心,只需动动嘴巴便可颠覆大蓝朝纲。当初送一思去南秦,便是使的调虎离山之计。武王疼爱一思,定会确定一思无碍才会归来,如此便给皇上制造了机会。 而事实确实如此,武王得知叛乱消息急忙赶回来时,他们已然取得一大片疆土,直逼皇城。即便如此,武王守着的风城依旧久久不能攻破,若不是利用风才人,许是现在依旧处于僵持阶段。 可想而知,武王的影响力有多大。其实即便是如今,武王若动动嘴皮子,依旧可以颠覆朝纲。武王余部有一部分人撤出京城一直盘踞在风平山上,似在等待时机。朝中武王门生亦是多不胜数,即便这朝堂内亦有他的门生数十名,涉及各个领域。 倘若武王此刻跳出来乱事,定会搅和得承国不得安宁。 蓝墨心下慌乱,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生,不论这武王余部是否暗中有动向,是否知晓武王未死,就安定后在此刻争对一思时搬出武王来这事,他便觉得诡异,隐约觉得其中有阴谋。 他想了又想,想不出所以然来,却依旧觉得不妥,便开口道,“皇上……” 皇子溪似在思考什么,一时未能反映,过了半响才苦闷道,“若是劝朕缓下十五册封之事,便不必多言。” 蓝墨心疼。他知晓皇上的苦,为等一思他做了那么多的事,忍了那么久,当时忍痛送一思离去,他眼中苦痛,但凡是人皆能看得明白。如今好不容易将她带回身边,换来的却是她的不理不睬。 蓝墨知晓自打曲城起,皇上的心便开始碎裂,直至今日,他不知皇上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还所剩多少残余未被伤害…… 蓝墨亦苦涩,替皇子溪苦涩。能得到一思原谅,那该有多少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有好转,却又惹上朝中大臣个个反对。他能理解皇后,李妃一族为何反对,可对于太后的态度,蓝墨一直不解,他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而那个预感更令他不安,更替皇上担忧。 他忽然同情皇上,即便得天下又如何,想要的得不到,终究只有疼痛。 他低头,直言回禀道,“皇上误会了,皇上对一思公主的心意,下官明白。下官想说的是,李妃之死委实可疑,而今日朝堂之上,定安候说的武王余孽更是奇怪。”他还想说,太后一族的态度更为奇怪,只是那句终究未能说出口。 皇子溪闻言,心蓦地一沉,眼眸阴冷,他问,“如何奇怪?” 蓝墨不敢隐瞒,便道,“总觉着定安候那他人是在隐射什么。” 定安候在朝堂上说,“妖孽带来灾祸,不止死皇子,害嫔妃,害臣子,更引来风平山上的武王余孽,据探子报,近日这风平山可是动静极大,大有冲下山与承军大干一场的趋势,若不是为某人,如何会做这番行动?” 武王最疼爱的便是一思,为救一思冲下山来亦说得过去。只是若一思成了皇上贵妃,按照常理,便极有可能招安那些余孽,可不费一兵一卒将纳入承军,怎又生出扰事之说?这话里话外似在隐射着什么,这为某人,该不是指的是他人,不是一思?! 他一惊,忽然想到风城一战后,是他的人收拾的武王尸体,难不成他是看出了什么? 脊背不由寒,蓝墨便道,“定安候该不是知晓武王之事?!” 皇子溪一震,眼眸一滞,顿觉不安。昨夜情急之下,他不顾一切将一思带去见风才人,该不是着了皇后的道!! 昨日因一思他未作细想,现在想来,皇后出现在上台寺的时间太过巧合。他做事一向有规有矩,到上台寺的时间亦是有规可寻。 昨夜皇后出现的时候正是他出现前一刻,她去找一思仿佛是故意安排,故意让他撞见,是故意激怒他,令一思对他更为反感。 一思本就对他冷淡,皇后看在眼中,朝中又出了这般的事,他心情本就不佳,若一思再对他更为冷淡误解,他定受不了。 他与皇后夫妻数年,她对他多少了解些,对他与一思的情感亦是早该有察觉。她是看准了他会承受不住压力,为得一思欢心,若武王在必会带一思去见武王!如若她派人尾随…… 皇子溪猛的站了起来,紧握着拳头,他道,“蓝墨,定安候怕是知晓皇叔未死之事。” 蓝墨一惊。 皇子溪更为一惊。皇后要知晓武王生死目的何在?!为除一思又何必引出武王?!难道……他大惊失色,急道,“蓝墨,即刻派人去那个地方。” 皇后失去齐儿便没了依靠,若要保全地位要么得他欢心,可有一思在此,定不可行。如若有把柄在手,他便不可不听之任之,此乃其一。其二,若为地位权贵,利用武王未死之事做坏他名声,来个逼宫夺权位……皇子溪冷笑,不论那一种可能,皆是能置一思于死地,皇后皆能报得丧子之痛!! 皇子溪心一横,立刻冷道,“林福之,摆驾,凤雏宫!!” 他倒要看看,皇后要如何待他,如何处置一思!! 林福之却道,“皇上,皇后一早便陪着太后去了上台寺,不在凤雏宫。” 皇子溪微震,心中不安剧增。他立刻道,“备马。” 他心绪不宁,总有那样强烈的预感,皇叔已遭不测。 未作停留,他便匆匆与蓝墨赶往小山村求证。到了山村,便立刻傻眼,僵在那里不能动弹!! 血染成河,大约便是如此,整个村子已然成为血海一片,老老少少无一幸免,仿佛被屠夫洗劫过一般,生者皆被屠。 皇子溪心焦急切,直接冲入逸武所居房屋,四处寻找哪里还有人在。 满屋子的凌乱已然说明一切。他心惧,惊愣,手握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皇叔与风才人若有事,他如何向一思交代?一思如何会原谅他……如何…… 蓝墨见之,亦是同感,他难过,安慰道,“武王武艺高强,这里并无他们尸,许是逃脱了。下官这就去寻找,定将他寻回来……” 皇子溪僵住,失神道,“对,对,皇叔武艺高强,定不会有事,不会……你带人去寻,寻便整个山头亦要找到他们……一定要找到。” 想到昨夜,想到一思难得的笑意,想到她说愿为他舞化蝶,即便是那样勉强的留下,即便只是一场交易,对他来说亦是难能可贵。至少她开始对他敞开心扉,至少她愿意接受他是男人这个事实。 他惊醒,仇恨似火燃烧了双眸。是何人毁了他的一切,是何人断了他的唯一通往一思心口的路!! 皇后,是皇后!!他绝不会轻饶了她! 他转身便走,他要让她为此付出代价。 走了半步,他便停下,见凌乱的地上躺着一根断裂的玉梳,梳上带血,触目惊心。他认得,这是昨日戴在风才人头上的。 他心一沉,弯腰捡起那半柄玉梳,紧握着,眼波坚定,似有数不尽的仇恨。 皇后!! 给读者的话: 小a,sorry,门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总写不出想要的感觉,如今如此能说服门,不知能否说服大家……唉 286、纷乱1 深秋风凉,叶黄而落,上台寺后山已然一地黄叶。 一思自温泉里起来,只觉得一阵寒冷,身子不由的颤抖了起来,脚上一软竟是猛得摔了一跤。 浅雨立马扶了上来,直问,“主子,可有伤着?” 一思徒然心绪不宁,心中猛然一抽,竟是莫名的疼痛。她微微皱了皱眉,道,“无碍。” 只是只有她自己知晓,身子是无碍,心却难以安定。 心底猛然生出一股不祥之感来,总觉着似有什么大事要生。 一思惴惴不安,待浅雨伺候着穿戴好衣裳后,她依旧拧着眉,心神不宁。匆匆回了西院,下了马车见了多出一倍的侍卫,她的心越加不安起来。 她微微皱了皱眉,立刻想到是何故。 今日太后驾临上台寺为十五祈福,寺中守卫自当森严,想着以往元月十五来此上香,亦是如此排场。她稍停了片刻,看了一眼多出的陌生面孔便要往里面走,却被一个细小的动作勾住了视线。 守卫士兵军规严格,站岗期间绝不可大声喧哗,特别是有主子经过时定要站立如松,不可动弹。可她刚想迈步时,竟有一个侍卫啊呀了一声,而后便伸手直摸头。 那是极其不尊重的表现,浅雨是资深宫女自当知晓礼数,便训斥了起来,“何人如此不懂规矩?队长何在?” 队长惊慌出列,俯身赔不是道,“姑娘息怒,此乃新兵,不懂规矩惊扰了主子。” 那小侍卫见势立马跪了下来,磕头直道,“小的该死,小的知罪。” 一思本就没有架子,心又善,对宫中繁琐苛刻的礼节亦是反感,心里又烦着其他事,便不愿在此事上多费精力,便柔声道,“浅雨,算了。” 主子心慈,浅雨是知晓的。可在宫里心慈便要受欺,如若连个侍卫皆可不放在眼里,以后在宫里如何能立足?皇上派她来伺候一思,她便要尽心尽职,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一思。她便肃然道,“主子心善,今次不怪罪,如有下次绝不轻饶。” 人可放,气势却不可丢。如此说,她即帮主子要了好名声,又树立了威严,是一举两得。 那侍卫和小队长闻之,皆跪拜谢恩,有说不尽的感激。 待一思脚踏进院子,那小队长便敲了一下侍卫的头,轻声责备,“你小子怎么不要命了,即便疼了痒了,有主子在就得忍着。鬼叫个甚?!” 那侍卫委屈,直道,“也不知哪里突然有个硬物砸了小的头,及疼难忍,实在忍不住……” 小队长白了一眼,直道,“废物,今次是遇上好主子,若遇上蛮不讲理的,你小子就见阎王了!归队去!” 门口离他们不远,他们说的极小声,一思还是听到了,她闻言一震,脚步滞了滞,回头望了一眼归队的侍卫,远远横扫了一眼,侍卫所站立的那排中,与他相隔四五位竟有一张熟悉的面孔,竟是于茂。 一思心下一惊,不落声色便往里面走,心里却不由疑惑。 这于茂在此意味着什么?寻淳于曦而来?还是…… 心神越加不宁,心底似有一股莫名的骚动,她紧握着帕子,只觉坐立不安。 浅雨倒未察觉什么,自她伺候一思起,她便是如此这般心事重重的样子,眉头总是紧锁着,从未有一日释然过,她唯一见到一思笑便是见到月儿时。 为一思沏了一杯茶,浅雨便道,“主子,昨日宫里有人捎信来,说月儿小姐想主子了,问主子何时能回去呢。” 一思微愣,轻笑道,“她是想来此罢了,这小鬼头。”想到月儿,一思紧揪的心便稍稍松了几分。她虽不是她的母亲,亦不是她的亲人,可她俩有心心相惜的情感,月儿极似现代儿时的她,备受凄苦,却总傻呵呵的挂在烂漫的笑。 她未曾将她带出宫,乃是怕她触景伤情,青岚就在西院的竹林里,月儿在此定会忍不住去见她,可她不敢保证青岚见了月儿会不会又对她施暴,她在场是可以止住她施暴,可烙在月儿心口上的暴虐,却是如何也除不去。 她为月儿洗漱时,见到月儿身上青青紫紫的瘀伤便下定决心,青岚疯病一日不治愈,她便要残忍的拆撒她们母女,她知晓被亲身母亲毒害的苦痛,那是一辈子的伤痕,治愈不了。那种痛,比起遗弃不知要伤害多少倍。 一思抿了口茶,眼波扫向浅雨,忽然明白浅雨心思,便又轻笑,道,“浅雨,谢谢你。” 浅雨一愣,顿觉喜从心来,她明白,回道,“为主子着想是小的的本分,主子烦心,只有月儿才能化解。”顿了顿,她又提议,“过会皇上来,不如禀了皇上……” 一思紧抓着杯子,摇了摇头。倘若没有昨夜,许是是很好的提议,近日心慌意乱,她倒忘了月儿。如若随了何喜的意,逃走时若扔下月儿,她于心不忍。而如今不必了…… 心中不由抽痛,为母亲,为皇叔,为贺修,她必须得留在五哥身边。五哥已经便得偏执,若她不顺他的意,母亲他们及其危险,她身上罪孽已重,她不能再背负更多…… 放下杯,她又心乱如麻起来。她该如何回绝贺修,她该如何解释她不能跟随他而去。 他若知晓她为他的性命放弃,绝不会答应。如今他的是贺修,不是卿月。卿月有顾忌,有家庭,有淳于曦这个兄弟,而今贺修是孤身一人,除了她便没了牵挂,他可以为她付出一切。 手上不由紧了紧,撰紧帕子的手出一阵阵钻心的疼。不知不觉,指甲已深深嵌进掌心。 一思缓了缓神,便问浅雨,“现在何时了?” 浅雨看了看天色,回道,“快午时了。”忽的想到一思何意,便又道,“许是今日太后驾临,守卫森严,耽误了时辰,我去前头看看,何神医有未被拦在门外。” 一思点了点头。心绪依旧不宁,心口亦隐隐开始作痛起来。 浅雨领命便出得门去,才走出门,便听她恭敬道,“小的叩见皇后娘娘。” 一思微震,眉头紧拧,便起了身,亦迎了出去。 快至午时,日头当空,骄阳似火,洒落下来。皇后着了正装,头戴凤冠,明黄的凤纹锦袍在光线下更是璀璨夺目,显得整个人都威严不可亲近起来。 她未带多少随从,就俩个随身宫女跟在身后,见一思出来,便堆笑,迎了上来。 一思要拜,她却大步上前阻止,急道,“妹妹身子弱,这些繁文缛礼就免了。”说着便又挥了挥手,示意宫女在外伺候,挽着一思的手一同进了屋子。 浅雨未走,为皇后上了茶,便知趣的退了出去,为之关了门。 待到无人,皇后才开口问,“昨夜皇上盛怒将妹妹带走,西瑶委实不安,与太后祈完福便赶了过来,妹妹可曾有事?” 她眼眸中抑制不住的关切,话中亦满是真诚。 一思微微愣,看了看她,才摇头道,“谢嫂子挂念,一思无碍。”她未提五哥,是怕伤了皇后。 不论她目的何在,一个女人能对自己丈夫心爱之人如此大度,委实不易。她对皇后除了愧疚,更多的是敬佩。 皇后她是真心爱五哥,才会这样处处为他着想,才会不顾自己心伤,如此待她。 皇后脸上忧色稍稍退了些,拍了拍一思的手又道,“无事便好。昨夜是西瑶急切,才不顾礼仪常伦,前来求妹妹,请妹妹不要怪西瑶失礼。”她深深看了看一思,似有难言之隐,欲开口,犹豫了半响终究未说出口来。 一思聪慧,她细小的表情皆在眼底,她知晓皇后来此,不止为探望。 她便道,“嫂子心意一思明白,嫂子若不当一思外人,有话直说。” 皇后面落欣慰,握紧一思手,直道,“妹妹明白再好不过,也不枉西瑶昨夜冒雨来此。其实你五哥真是不易,他为与你在一起,不惜得罪母后,得罪大臣。妹妹不知,你五哥是顶着多大的压力要与妹妹一起。李妃之死,朝中大臣皆将罪过归于妹妹,喻妹妹为妖孽,大肆宣扬‘妖孽不除,国难安定’之说,如今又道妹妹带来战乱。妹妹不知,外面传言大蓝武王未死,正整军反朝……要知晓你五哥才站稳脚跟,此刻如有叛军委实危险,如今朝中大臣又为妹妹之事心存不满,你五哥是腹背受敌,情况危急。若妹妹你再待他……”皇后满眼泪花,竟是有说不尽的哀伤。 一思微震,皇后一大通话,竟是让她无法消化。她一时竟不知皇后说此话的真正含义何在? 听话中之意,只要她不在,朝中大臣便不会再反对五哥,便没了内乱,一同对付皇叔岂不是皆大欢喜?为何还要让她对五哥好些?为何还要让她心甘情愿嫁给五哥? 这委实说不通! 还是皇后真心爱五哥,知晓五哥对她痴狂,怕五哥失去她而变得越加残虐?可世间真有这般无私的女子么?丧子之痛,夺夫之恨,痛失亲人之怨,皆可放下,只为心爱之人幸福美满?真有这般伟大的女人? 还是……她只是在告诉她,五哥如今这状况,被逼急了倘若为平息大臣怒焰杀死皇叔,也是情有可原,要她明白他的苦处,要她看清形势!! 一思一震,心猛地抽痛,不祥之感加深,似乌云遮月般将整个心底皆蒙了起来。 她顿觉手脚冰冷,似没了温度。 皇后急切,揉着她手道,“妹妹可是毒性作了,怎么手脚冰冷的?妹妹,你可别吓嫂子……” 一思脸色惨白,只觉耳朵嗡嗡作响。 恍惚间,她直问皇后急切的说着什么,喊着什么,而后便听闻外面恭迎皇上之类的话传了过来。 只是话音未落,皇后还未反应过来,门便砰一声被踢开,皇子溪脸色阴沉的闯了进来。 皇后惊住,当场愣了,好半响皆没反应过来。 皇子溪的眼一刻也未离开皇后,紧紧盯着她,一脸怒色。 他马不停蹄赶来便是怕皇后找一思。听闻皇后在一思住处,他几乎疯狂。 他不知皇后在预谋什么,他更不知皇后死否已将皇叔杀死,他怕,他担心……他怕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会在顷刻间成为泡影,他无法忍受好不容易有些温度的情感会这样忽然冷却,他怕一思离他更远。 化蝶,她未曾给他舞过化蝶,他想到那半柄玉梳,心中惧怕,他怕再没有机会看她舞化蝶…… 他黑眸深邃,深不可测,脸色冷若冰霜,他强压着心中要将皇后生生撕裂的冲动,冷道,“皇后原是在此,让朕好找。” 皇后身子一颤,心猛得一沉,作揖强颜笑道,“皇上恕罪,臣妾不知皇上唤臣妾。”说着便起了身,见皇子溪一身泥泞,便走了过去欲为他掸了身上尘土,道,“皇上这是从何处来,怎弄得一身尘土。” 皇子溪不由一惊,想到适才血海一片,他不由将眸子移向一思。 一思脸色煞白,似受了极大的刺激。他心下一沉,便甩开皇后急道,“思儿,可是身子不适?何故脸色如此苍白……” 说着,他便走了上去,伸手扶她。 一思下意识一退,脸色越加惨白,她看着他,看着他满身泥泞,看着他袍子下摆上那一滴血迹,竟是有说不出的恐惧。皇后不会凭白无故来此说这番话,她定是知晓些什么才来隐射着告诉她!! 她喉间哽咽,盯着皇子溪,颤着声道,“皇上是打何处来?” 皇子溪心惊,他不知皇后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可他看得出来,一思脸色极差,看他的眼亦是充满了疑虑。 他挣扎,盯着一思,他不知该不该将实情相告。他没有把握实情告知后,一思会不会将所有罪过推给他。 他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思又试探,“皇上很为难?” 他更觉心慌,眼中热切,他要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正为难间,林福之救了他。 林福之匆匆赶来,似急事,气喘吁吁道,“皇,上,老奴,有事要禀。” 287、纷乱2 皇子溪缓过神来,回头看林福之。 林福之中年福,微胖的身子因急赶来而呼吸急促,身子上上下下的不停抖动着,满头的细汗正说明了他焦急的心境。 皇子溪一顿,只觉是火上浇油。林福之如此急着跑来该不是宫里生了什么大事。他从未松开的眉心又揪紧了几分,只觉烦躁,便生硬道,“何事如此惊慌?” 林福之不语,只是微微抬头看了看一思。眼波甚是耐人寻味。 一思心中烦乱,竟是一阵恐慌。只是依旧未放过林福之这一望,她心下一沉,只觉不祥,思绪闪过,她只觉身子虚弱,急道,“是不是月儿出了何事?” 林福之自宫里来,要看她脸色回话,便是与她有关,而宫里与她有关的只有月儿!! 皇子溪亦一惊,但听一思如此说,便道,“到底何事?!” 林福之吞了吞口水,不由擦了擦汗,才道,“适才,李妃宫女为替李妃报仇,了疯似的冲进了飘羚院,抱着月儿……投井了……” 五雷轰顶,雪上加霜,亦不过如此。 一思只觉脑袋轰一下就炸开了,如何也反映不过来。 她痴傻,喃喃,“如何……” 林福之哀伤,直道,“老奴得知,赶过去救上来时已经……晚了,月儿她……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死了,月儿,月儿……那般可爱的容易,那么美丽的笑容,似春日里盛开是花朵,而今却没了,没了…… 一思只觉心口一阵抽痛,眼前忽的一黑,脚下一软,便再没了知觉。 “思儿!!”皇子溪眼明手快便将一思扶住,他心疼,万般忧心,搂着她,满眼的怜惜。 紧接着,整个西院似炸开了锅,便一阵乱了起来。 皇后似也担忧,跟了上来。 浅雨是急坏了,竟愣在哪里手足无措。 “思儿……思儿……”他满脸的忧色,死盯着一思的脸不停的拍着她的脸,不停的喊着。 只是一思依旧死白着一张脸,全身冰冷的不一句话,眼就那么闭着,仿佛再不会睁开。 恐惧、心焦就那样寻了过来,皇子溪是慌乱了,急吼,“太医,神医何在?!”急着将一思抱起来,送往床榻,他又瞪着僵持着的浅雨道,“快请神医啊!!” 浅雨经皇子溪这般一吼,稍稍缓了缓神,愣了愣,才颤着音道,“是,皇上……”便手忙脚乱的出了门去。 未走到门口,便见了何喜远远赶来。 她是真急坏了,见了何喜似见了救命稻草,万分激动,就差哭出来,直道,“何神医,快去看看主子,她……” “一思怎么了?”何喜听闻面落忧色,便也不多说直直赶往窝里。紧着着他的随从亦是愣了愣,眼中明显的担忧,随即亦跟着他进了屋子。 浅雨呆了呆,脑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到底哪里不同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如今也管不着这些个不同,她也随之进得门去。 皇子溪一直捂着一思的脸,满满的担忧,他是怕失去她,不知怎的内心徒然生出一股恐惧来,总觉得她要离他而去,永远离去。 皇后只站在他身后,静静的看着他,脸色焦虑,紧握着帕子的手似因过于担忧而微微颤抖。 见门外有动静,才缓过神来,见何喜便讨好道,“何神医,你可来了,快看看妹妹……” 何喜见了皇子溪与皇后就要拜,皇子溪心里只有一思,哪里管得着礼数不礼数的,见了何喜赶紧腾出地方来,直道,“何神医,快,思儿忽然晕了,身子皆凉了……” 何喜微微皱了皱眉,一思身上的毒是去得差不多了,只是她先前伤重小产落下病根,身子底子极差,心里又压着那么多事,忽然晕厥极有可能,就怕是郁结攻心,伤心劳肺,届时就难办了。 他急急赶了过去,为之诊脉,脉象骚乱,委实不容乐观。 皇子溪焦躁不安,看着何喜的面色,越加的忧虑。他急问,“神医,如何?” 何喜脸色沉重,过了好半响才起身,回道,“公主是身子虚弱又加上受了刺激,一时气血不足才晕厥过去,所以身子皆会冷,待我施针便可醒来。”顿了顿,他似有些为难,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他直道,“今次算是侥幸,未到郁结攻心时。只是皇上,莫怪何喜直言不讳,当初何喜要公主来此除了此处有温泉可助去除公主体内顽毒,主要还是此处清净,适合休养。公主身子本就弱,几度曾在鬼门关间徘徊,若不是运气,怕是已经不在。今次中毒,甚是堪忧,若余毒不清,那是一辈子的病根。如此的身子,如何受得了丁点的刺激?不瞒皇上,公主现在就如那摇摇欲坠的枯叶,治理不好,风一动就会掉落。” 何喜说得极为严重,一来是行医的习惯为之;二来,他需要一个暂时清净的就诊时间。他今次来有很多话要与一思讲,不知会遇上皇子溪和皇后都在此。 皇子溪听闻何喜这般说,脸色徒然惨白,急问,“何神医之意……”他不敢往下说,他怕极了心中的恐惧有一天会成真。 何喜看了他一眼,自随从那里接过工具包,不慌不忙的打开,又道,“公主她需要一个清静的空间休养,再莫要拿事刺激她,如若不然,何喜也不能保证会生何事。” 皇子溪明显身子一僵,何喜的话似雷,深深的埋在心底,不小心碰触,便能扎个粉碎。他脸色忧色更浓,心里只想着皇叔之事决不能让一思知晓。 思及皇叔,他便想到了来此的目的。 他脸色阴沉,看了看一思,又看了看正要为一思施针的何喜,便道,“朕明白神医之意。思儿便摆脱神医了。” 说着看了一眼一思,便转身说道,“闲杂人等随朕在外等候,让神医好生施针。” 说罢眼不由瞟向一直不一语的皇后,定了定,才向外走去。走到门口,他似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向后看了看,何喜已开始为一思施针,他旁边站着一人,身子消瘦,满脸的胡子,看不清脸,正为何喜托着针袋,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一思,似在学习,更像在看一思病容。 他心下一震,竟有说不出的疙瘩。呆了片刻,终究还是回头离开了屋子。眼下最重要的依旧是皇后,他要弄清皇后走的是什么棋。 待到出来,他便吩咐林福之在西院厚着,自己与皇后离开去了皇后的住处。 沈西瑶一直不漏生色,待到了住处,依旧仿若无事般为皇子溪忙里忙外,嘘寒问暖个不停。 皇子溪一直未说话,只盯着她,看她如何演下去。 沈西瑶轻笑,看了看皇子溪,仍不动声色。见他一脸阴沉的脸,她便知晓他不在一思处,将她带回这里所谓何事。 只是她不是傻子,如何会自动送上门去挨宰?! 她顺着形势,对着皇子溪安慰道,“皇上莫要为妹妹担忧,有神医在,定不会有事。再说妹妹又是心慈仁善的人,老天会眷顾的。”说着,她又抬眸看了看皇子溪,见他脸色沉重,又起了些胡咋子,尽显沧桑,又忧心道,“皇上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你瘦了,也憔悴了……” 皇子溪冷笑一声,哼道,“谢皇后挂念。”他正眼看了看她,眼波犀利道,“只怕没皇后挂念才是真好。” 沈西瑶一惊,双目惶然望向皇子溪,哀声直道,“皇上,何出此言?”顿了顿,她又委屈道,“西瑶做错了什么,皇上要这般责怪?!” 皇子溪冷冷看了她一眼,又道,“你做了什么心里明白!” 沈西瑶似不可置信,美眸含泪盯着皇子溪,唇片挪动,似有说不尽的委屈。过了好半响,才道,“西瑶不知……” “不知?”皇子溪冷哼,站起身来,似怒极了,又道,“不知朕何时会来上台寺,便在朕之前去找一思,故意激怒朕?!不知朕深爱一思,唆使亲弟朝堂以性命相要挟?!不知李妃自缢会留下那句遗言?还是不知,通州有饲养菊花乌骨鸡之事实?” 皇子溪一番话,说白了沈西瑶一张柔美的脸。 沈西瑶身子颤了颤,只觉手脚冰冷,心间冒着丝丝冷意。 她失声痛哭,直道,“皇上竟出此言?!皇上可知齐儿乃是臣妾十月怀胎而生,乃是臣妾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虎毒不食子,臣妾再如何冷血无情亦不会拿自己儿子致命来做棋子,臣妾不是傻子,亦不是疯子啊!” 皇子溪依旧冷笑。若不是月儿的死,他倒要忘了皇后是如何的神通广大。 当年他顺着母后之意娶了皇后,又顺了母亲之意纳了李妃。李妃有个小名叫思儿,他极喜欢,这李妃又有几分神似一思,他便专宠这李妃多年。李妃跋扈他知晓,但因只有唤着她名字时他才有唤着一思感觉,更因唤她的名不会被人看出他的真心,他才一直容忍着。他与李妃算如胶似漆,他亦喜欢有她伴着,只是宠她多年却一直未留下子嗣。李妃自有一次身孕小产后便再不曾怀过子嗣。他其实知晓为何李妃为何会小产,亦是知晓李妃为何会一直未有身孕。 林福之曾经查过,乃是皇后,皇后在李妃身边安插了眼线,在她的膳食里微微放了些红花。她是怕李妃夺了她正妃之位才出此下策。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纵容,乃是觉得他确实亏欠沈西瑶。一思说过,“好生待五嫂嫂,五哥待她太无情。有哪个女人能忍受新婚之夜自己夫君不入洞房去别去!” 他一直铭记在心,一思觉得亏欠西瑶,他便觉得亏欠。 可如今,她却害到一思头上,他不能视而不见。李妃之死他本就有疑虑,如今却全然可以真相大白。 她既有眼线在李妃处,自当知晓李妃一切动向,自当亦能知晓李妃家乡有此鸡饲养。 自当亦可唆使李妃要来此鸡帮她行凶!!即除了李妃又除去一思这心头大患。 只是未想有何喜在此,救了一思,更不想齐儿会去探监,饮食那鸡。 他目光凌厉对着失神的皇后又问,“皇后还要朕问下去么?李妃如何至今无子嗣?又是如何死的?月儿又如何死的?若朕未猜错,那个抱着月儿投井的宫女该叫双喜,哥哥在安定候府上当差,是也不是?” 沈西瑶大惊失色。她以为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皇子溪竟什么都知晓。 她的齐儿死的冤枉,她不会饶过害死齐儿的人,杀了李妃留下那句话便是要一思死,杀了月儿乃是为齐儿报仇,若不是那小妖精,齐儿便不会去大牢,更不会吃那碗汤水!!她要一思为齐儿陪葬,她要让她死,让皇子溪亲手杀她,如此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她故意在一思面前说皇子溪好话,便是要让一思对皇子溪更为厌恶,如此才能激怒皇子溪,才会使他疯狂。她要皇子溪拿出最后一张王牌讨一思欢喜,她便可以利用这张王牌让一思更恨皇子溪。 她双目阴毒,微微泛冷,怎会让一思进得宫来,她要用全朝大臣来逼迫皇子溪杀一思,即便鱼死网破,她也绝不会放过一思。 新婚之辱,丧子之痛,失亲之恨,她不要蓝一思一命相抵她便不是沈西瑶!! 只是,做戏就要做全套,她怎会如此简单就束手就擒,一思不死,她便不会死。 她极度委屈,泪一颗一颗的滚下来,哀声直道,“皇上竟是这般看西瑶,为了一思皇妹,皇上竟这般看西瑶……” 皇子溪盛怒,他受够了她的假模假样,他吼道,“沈西瑶,你究竟要如何?!” “皇上,你究竟要如何?!”正争论时,门被打开,太后独个走了进来,一脸盛怒只盯着皇子溪。 走近,她又怒道,“皇上,你如此逼迫皇后,以为何为?想废后,立一思为后不成?!” 皇子溪亦沉着脸,心中怒火不安交织,难以压下。 太后又道,“皇上为一国之君,不觉为一妖孽将国家安危置之度外委实令人堪忧么!!” 似触动心弦,触及皇子溪底线,他低吼,“一思乃凤凰转世,不是妖孽!!是一国之君又如何?母后知晓,溪为何夺帝位,成国君,若无一思,要君何用!!” “啪”“混账!!”双声合璧同时响起,傅云初雷霆大怒甩手便是一巴掌,吼道,“若要一思入宫门,除非予死了!!皇上若执迷不悟,莫怪予无情!!” 皇子溪惊惧,母后手段他知晓,只是今次,他绝不妥协。他眼中坚决,大有鱼死网破之意。 傅云初痛心疾,一丝念想闪过,黑眸高深莫测,可怕之极。 俩人相望,争斗之意只在眼眸间,正激励时,蓝墨急切来报。 直道,“探子报,南秦玄远帝毙。” 288、纷乱3 明媚的阳光下,娇艳的桃花,风过留香,点点粉色间,一条小小身影穿梭其中,欢笑着,轻舞着,那样天真无邪,那样欢快鲜活。 跑得累了,她便停下,轻喘着气,咧嘴微微含笑,直道,“小姨,月儿最喜欢小姨了。” “小姨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月儿的仙女,有小姨,月儿就幸福!!” 幸福……月儿曾窝在她的怀里,那样说,有她便是幸福。 只是,她不知她给她带来的是幸还是不幸。 月儿她才七岁,还是那样纯真的年纪,可自打出生起便没有得到父母一点的爱,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她都一一熬了过来,她那样坚强,那样与命运抗衡着……可终究敌不过命,终究毁在了她的手上…… “月儿……”憋闷了那般的久,大颗大颗的泪终究忍不住滚落下来,那样滚烫的泪水自眼角流出,顺着眼角一路留到耳际,留在枕巾上,灼痛了每一处。 “月儿……”一思呜咽出声,喊的悲哀,她替月儿悲切,她替她哀伤,可她却替不了她生死…… 是她,是她害死了月儿。 她临走时,月儿那样恳求她,求她带她来上台寺,可她不允许,是她坚决不允许月儿跟随,是她将她一个人留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是她坚持将月儿推进了鬼门关…… 月儿……她那样信任自己,坚信她可以给她幸福,而她,却将她带进了死路!! “月儿……月儿……”泪不断的涌下来,她悔恨,更是悲恸。 梦境里,烂漫的桃花间,月儿的身影越走越远,快没了踪影,月儿稚嫩而甜美的嗓音依旧回旋在花林间,她说,“小姨,月儿走了,小姨,帮月儿照顾好母亲和奶娘……” 一思伸手,疾呼,“月儿……不要……” 她不要,她不要再接受别人的临终嘱托,她其实办不到,她什么都办不好…… 一思虚脱了,僵着的手是那样的无力,她原以为可以救月儿,她原以为她可以帮助人,可她依旧是风潮古都一颗不起眼的沙子,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她什么都不是,只会碍着人的眼,灼痛别人的眼…… 她身子徒然颤抖了起来,僵硬的手慢慢无力的垂下来,似蔫了的花草般了无生机。 有一双强有力的手及时握了上来,凉凉的手心却是意外的给她暖意,她一动,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的抓住,紧紧的,不想放手。 有身子府了下来,就在她的上方,头似就靠在她耳边,她听到有声音在她耳边柔柔的唤她的名字,“一一……一一……” 她心一动,翻江倒海的酸楚涌了上来,那个声音她即便死一万次亦不会忘记,是贺修……是她的贺修…… 只是,她们终究无缘…… “一一,一一,快醒来一一。”湿润柔软的唇贴在了她的眼部,吸尽她涌出的泪,自眼角,一点一点移向耳际,热热的气丝游离在耳间,他喉间哽咽,直道,“一一,快醒来,贺修在这里,你快醒来…… 她心中一热,酸楚滚滚,她猛地抬手,搂住他,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肩夹处,她摇头,死命的摇头,她不要醒来,她不要醒来……梦里有贺修,梦里有他,只有梦里他才会这样靠近她,只有梦里他才是她的贺修,才不会离开她。 现实是那样残酷,她若一睁眼,一切便又会恢复残酷,她便要面对,面对心底最痛的地方。 小烈为她而死,出云亦为她而死,如今月儿亦是,以后……她不知还有多少人…… 醒来,她便不能和他在一起,现实要将他们分离,她必须留在五哥身边才能留住那么多人的命…… 贺修亦紧紧抱着她,唇就贴在她青丝上,轻轻啄吻亦是爱怜、安慰,柔声痛道,“一一,醒过来,醒过来,一一……贺修在等你……” 喉间猛然腥甜,她苦痛难耐,头埋得更深,僵硬是摇头,任性痛哭道,“不要……不要……我不要醒来,醒来贺修就会离一一而去……一一再没有贺修……再见不到贺修……” 贺修心疼至极,喉间似哽着刺般的疼。他眼眶湿润,心口只有疼。 他亦不想醒来,只想就这样拥着她,就这样度过一辈子……只是,现实不能如此,他乔装来此,乃是有急事。为了她更好的生活,为了她更幸福,为了美好的将来,他必须让她醒来。 他生生将她掰离她,轻抚她的脸,看着她,他知晓她的意识已经清醒,他知晓她在逃避。 他从未见过如此的一思,似受困的小兽,那样无助、彷徨、手足无措。他知晓是太多太多的残酷令她绝望,他知晓如今她最需要的便是坚强,她不该如此凄苦,她该幸福,她该得到世上所有的幸福…… “一一,我知晓你醒着,你听着,情况有变,明日早间淳于哲便要离开承国回南秦。后天的计划便不可行,所以,计划改变,你今日便走。”贺修盯着紧闭着眼的一思,那样说着,说得认真。 今日淳于哲收到情报,南秦皇上驾崩,如此他必须立马离开承国,回国主持大局,接管南秦,而他作为淳于哲的参谋便必须一同跟随回国。他不能将一思留在承国,皇子溪对一思好,世人皆看得出来,只是在贺修心里只有一个人可以给一思幸福……而那个人绝不是皇子溪。 顿了顿,他又道,“一一,你听着,等会何喜会帮你仪容成我如今这个样子,你等会先与何喜混出上台寺,而后先离开承国都城……” 一思一震,顿觉手脚冰冷。贺修之意分明是用他换自己,倘若五哥知晓她不在,一准便拿贺修出气,届时,她逃不了不说,连贺修的性命皆要搭上,甚至母亲和皇叔。 她摇头,猛然睁开眼来,直道,“不!我不走!” 贺修见她睁开眼来,不急不怒,却是轻笑。 一思一愣,竟当场傻掉,满脸胡子的贺修,她从未见过,竟是这般的……男人。她不由抚上他的脸,眼中热烈。 贺修心一热,身子一颤,似有电流穿过。 只是他立马便缓过神来,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一一,听话,今日便跟何喜离开,这里太危险。”淳于哲有内线在朝中,贺修知晓朝中生的一切,他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独自面对危险,皇子溪虽是君王,却敌不过朝中一群恶狼。他根本保护不了一思。 “不要,我若走了,你怎么办?还有青岚,我知晓青岚和神医有莫大的关系。还有我母亲,皇叔……”一思苦涩,泪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她鼻子一酸,又道,“贺修,我再承受不起你们任何一个离我而去……我要你们都活着……” 贺修心间一痛,忍着咳,只盯着一思。 活着……他要活着,活着看她得到幸福。 他蓦地拥住她,手抚上她的,哽咽道,“一切皆安排妥了,我不会有事。等你安全离开,我便会翻墙出去,做回我的贺修,等会哲王要过来,我便会和哲王一起与缠住皇子溪,明日哲王便要走,皇子溪今夜必会款待饯行,等宴席完了,再来寻你,那时你已然和何喜离开京城。皇子溪与哲王有盟约,他不会对他如何,而我还有利用价值,哲王不会憋下我不管,至于青岚,我会向皇子溪求个人情赏给我。何喜救了你的命,我又为他除去心头大患,他会给我面子。至于你母亲和皇叔,既然皇子溪一开始不杀他们,在你未成为他贵妃前,亦不会动他们分毫。”顿了顿,他才放开她,看着她的眸,又道,“你先离开是最好的法子,一一,相信我,你先走。一切皆会好起来的……” 他黑眸晶亮,坚定而肯定,让人无法忽视。 一思知晓,他说得句句在理,却隐含着不可估量的危险。她看着他,依旧犹豫。 贺修见之,又深情说道,“一一,你可记得在你学校楼下我说过什么?我说,蓝一思,你别想甩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一一只能是贺修的一一!贺修为一一而生,贺修为一一而来,我们是要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记得吗?即便你去了天涯海角,我都会赶上,一一,相信我,只要你不甩了贺修,贺修绝不会放弃跟随一一。” 一思哽咽,又一次动容,她低喃出声,“贺修……” 贺修轻笑,又忍不住轻咳起来。 莫名的,泪滑落,一思投进贺修的怀抱,紧紧抱着他,重重点头,哽咽道,“我不要下辈子,贺修,一一不要下辈子,等待太辛苦,贺修,别让我等得辛苦……” 贺修轻咳,黑眸闪耀,苦涩一瞬而过,他亦紧紧的拥着她,不想放,上辈子不想放,这辈子亦不想放…… 他喉间生疼,哽道,“恩。” 一思弯唇一笑,这就是她的幸福,有贺修,有一一……只是她心知肚明,这样的幸福是短暂的,前方不知是怎样坎坷的路,不知又有多少苦难等着她们。 她知晓,幸福对她而言是一种奢侈,与贺修在一起更是奢侈中的奢侈。她的幸福一直是那样的短暂,短到来不及缓过神,便被重重的打击摧垮。 一思收到了一份神秘的礼物,半柄带血的玉梳,那是母亲的梳子,她记得!! 289、纷乱4 一思未换过装浅雨便禀报说有个小沙弥送了一个小包裹给她,打开便是这半柄带血的玉梳。 她一时愣住,又是脑袋一片空白。 一早起来便有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先是月儿,如今竟又是这梳子。 带血残破的玉梳……她身子颤抖,竟是有说不出的恐惧。 许是适才刺激够了,许是太多的痛累积在一起便麻木了,许是有贺修在,她便心静了,恐惧过后她便冷静下来。 这半柄玉梳到底代表了什么?!代表着生或是死?! 种种可能闪过,皆只是猜测,唯有亲眼所见才能断定!! 贺修一早便现她的异样,他柔声问,“一一,生了何事?” 一思慌忙收了玉梳,对着贺修凄苦一笑,扯谎道,“宫里有人将月儿的遗物送还给我。” 贺修的身子,经不住太多的事,她看得出来。她才答应他离开,她不能即刻反悔赶他出去,深深伤他。如若让他知晓母亲之事,他定会说一百个理由让她放心,而将所有的事皆扛下来。 只是,前方敌我不分,她不能让他冒险。 她只有自己去弄清事实真相,而此次出去便是最好的机会。 何喜的易容极其的简单,换了装,改了型,又贴上一些络腮胡子便大功告成。 即便这样,竟也无人怀疑,就那样大摇大摆的出了上台寺。层层关卡过得出奇的顺利,若在平时一思定会察觉逾常,而今,她满脑子的玉梳,却是忽略了很多。 离开上台寺,她便要求何喜去城郊山林。 何喜本不肯,时间紧迫,他们的计划精心设计过,每一个过程皆是争分夺秒的。 可一思不依,她说,“昨日才见过母亲,若长久不去,她定不会安心。今日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如若潜逃成功,许是皇子溪有生之年便再难相见。一思若不见她,不向她告个别,心难安,即便走了亦会回来。” 何喜听之有理,这城郊山林其实乃是出了城的,出了城便好办些,他便答应下来。 凭着记忆,一思去了那个小山村。 只是一片死寂的景象将她的心彻底击垮。 山村里死尸已然被处理过,没了踪影,可打斗的痕迹、残留的血迹依旧存在,明眼人一看便知何事。 何喜这才后悔带一思前来,看着呆若木鸡的一思,他有说不出的同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波比一波猛烈,一思经历过多少的创伤他无法估量,可他知晓,对于从未得到过母爱的一思来讲,爱她的母亲有多重要,他明白。 “一思……”何喜想说些什么来劝慰她,可他现如今竟会词穷到无话可说。 一思一直僵在那里未动,她是没了勇气,没有勇气进入昨夜前去的小宅子。外面的一切已然告诉她到底生了什么,母亲皇叔已遭不测!! 其实在拿到那半柄玉梳时,她便知晓是这般的结果。她身子微微趔趄,似无力,又冷笑一声,老天果真将她所以的东西皆带走了……为证明什么?天煞孤星?还是心善便要被人欺?! 她似又回到了自高楼坠下的那刻,穷途末路,没有希望,她的笑加深,深深的冷。 “一思,我们时间不多,得赶紧赶路,别忘了,你还有贺修……”何喜见一思不语,不闹,亦没有晕厥,一阵不安。 他一直盯着她看,看她绝望的眼中闪过冷厉,见她缓缓扬起的唇角。 他记得那个笑容,是他为一思做的移植心脏。他是头一次见一个死人能有这般的笑容,微微扬起的嘴角分明是那般的美,却只令人心冷寒。那个笑,包含着太多太多的苦楚,那样不甘,悲哀又绝望……亦是这个笑容,令他彻底悔悟,令他明白自己有多肮脏,多卑劣,是他害死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上天给他机会,他会将属于她的一切都还给她,加倍还给她。见她不动,他又上前劝道,“一思,这里极不安全,你也不想贺修有个闪失是不是?” 一思愣了愣,丝丝秋风掠过,掠起她的衣衫,掠起她的,她一震,闭眼,似决定了什么,转身道,“走。” 何喜微愣,这般的一思令他担忧。见到这般的场景,她竟毫无一滴泪!!人言常说,到了极致便再无感觉,无痛,无哀,无悲,无喜,一思大约已然痛到极致,绝望到了极致!! 上了马车,他一直盯着她,他怕她有个闪失,怕她想不开,怕她与贺修才有希望便又没了希望。 一思是真痛到极致了,似从前,苦到极点便不再觉得是苦;痛到深处便只有麻木;被逼到无路可走便只有反抗。 这一切不是偶然,是必然,是有人精心安排的。不然不会这般巧,她昨夜才见母亲,今日便遭不测?何人所为?何人又要将此事告知她?是何目的? 她曾以为母亲活着,这个玉梳是她托人带给她报平安的。只是现在想来却再不能了。若是报平安,母亲一定会将那血迹擦掉,她一定不会让她担忧的,血迹表明受伤,她只会让她知晓她安然无恙,不会让她知晓她受伤。 血迹只是为告诉她,母亲已经死了,有人精心安排了这个局。是要给她警告?还是要她与五哥反目? 一思盯着地板上软软的毛毯,眼中忽的凌厉起来。不论哪一种目的,皆不可原谅,她亦不会让她们得逞,她不是这令人践踏的毯子,一个个亲人离去,她一一承受,可如今她现,她除了承受还可以反抗,只要那些人渣没了,只要伤害她的根源没了,她便可以救贺修。 是,她还有贺修,亦只有贺修……为了他,即便鱼死网破又如何!! “何喜,回去,回上台寺。”她垂着眼睑,忽然冷冷命令道。 何喜一震,急忙劝说道,“一思不可做啥事,如今回去又有何用?别忘了,你还有贺修,他为你千辛万苦而来,为你他身子残破不堪,不知有多少时日,你难道要他再伤一次?”顿了顿,他又说,“听我一次,这是唯一的机会,你们离开,远走他乡,保持愉悦的心境,或许还有奇迹生。你回去入了承国后宫,便再没有机会,你难道真想嫁给皇子溪为你父母报仇?!” 一思抬眸,双眸盈盈有泪光,冷笑道,“何医生真觉得能逃出承国么?何医生觉得淳于曦比起贺修来哪个有分量?他皆不能保护我?何谈无兵无权的贺修?只是送死罢了。皇子溪不会放过一思,他弄死淳于曦,一样能弄死贺修。即便不是皇子溪,亦有其他人,得凤凰者得天下,哪个人不想要天下?此次我若走成,这传言定会再次疯传,届时,整个风潮古都皆会追杀贺修?何医生想见到这般的情景?” 何喜愣,为那一声何医生愣,为一思一翻言论而愣。 他不知一思知晓他的过去。他们只不过是一面之缘,他在她面前亦没有露出半点异常,她竟能猜到他是谁。 一思一直怀疑何喜与青岚的关系,那张素描画,那声叔叔,让她有了这荒唐的想法,她只是猜测,才这般试探,见他愣神,她便确定真相。 她不知他为何而来,为何要这般帮她与贺修,只是如今这形势,只有回上台寺,让贺修离开才是最好的结局。而她,便要一一讨回一笔笔血债。 只是未等何喜考虑,危险已然来临,嗖一声响,一支箭便飞了进来,铛一记定在一思身后的板上。 何喜一思皆一惊。各自撩起帘子而看,两遍忽然多出几个黑衣人来,拉弓直往车子射。外面赶车的似武功极高,箭雨乱飞,亦只是手臂上中了一箭,他嚷道,“主子,有埋伏。” 话音未落,箭又嗖嗖而来,车夫胸口又受一箭,马车晃了晃,极有反倒的趋势。 何喜乘着空挡,钻了出去,将车夫拖了回来,自己赶车。 一思惶然,直呼,“不可……” 可何喜执拗,不肯理会,眼看新一轮的攻势而来,一思大惊,便也探出身去,一切因她而起,就因她而结束。 千钧一之际,官道林间又跑出几匹马来,与原来那些黑衣人对战了起来。 来人亦是黑衣蒙面,看不清面孔,可有两人身手极快,似极了贱奴。 心中莫名一震,一思竟四处寻望,只是寻了几遍却只是失望。 何喜得空,便快马加鞭起来,直往约定的码头跑去。 忽的一不明飞行物刺中他的肩,他一痛,一手便毫无知觉,只是他依旧马不停蹄的赶着车,他只想着将一思送去码头,送还给贺修…… 天慢慢暗了下来,眼前亦暗了下来,待一思缓过神来,便只觉眼前的何喜身子微颤,她一惊,试探唤了声,“何神医……” 何喜冷汗直流,艰难道,“一思,我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叶青岚的主治医生……你母亲是我的暗恋情人,我喜欢她,便想给她一切……一思若不是我,前世你与贺修便可得到幸福……可是一时贪念……一思……听我的,放下一切,和贺修离开,给何喜一个恕罪的机会,前世我让你们没有了将来,这一世,别再没将来……和贺修离开,不问世事,过你们该有生活。” 290、绝望1 何喜一直断断续续的说着,保持着清醒,他没让一思插上话。 一思有感觉,知晓他定受了什么伤,她有担忧,有恳求他别再说,求他回车里医治,可他却道,“一思……别让何喜的罪孽延续到下一世……” 何喜是神医,一思知晓他话中之意,那几乎是临终遗言。 她未坚持回上台寺,未坚持要他不动,乃是不愿让他留下遗憾,她深深知晓身带罪孽的感受。 自另一波人出来后,黑衣人便似乎被绊住,没在出现,马车飞一般的跑着,一路去了长河西湾码头。到了西湾码头,天色已晚,远远可见江面上停着几艘大船,仿佛是商船。 船上有灯火,清晰映出四周景物来。 一缕白色蓦然在灯火阑珊处,静静的站着,眺望着远方,见有马车来,便有了神色,匆匆走了过来。 一思知晓那是贺修,他已经到了码头。何喜似也看清了贺修,话语便开始变得含糊不清,猛的用力停了马车,忽的便似泄气的皮球般倒塌下来,猝不及防的翻下了马车。 意料之中,却依旧大惊失色。 一思来不及抢住何喜,只是惊叫,“何神医!!”而后便跳下马车搀扶他。 她这才看清原是他肩上中了一标,黑色的血染满了整片衣裳,他唇色已然成了黑色,面色是死一样的白。 一思心痛不已,早知晓那一句话是遗言,可还是无法理智的接受,又一个人……她身上又背负一条人命的罪孽。 眼眶湿热,她喉间哽咽不能言语。 何喜握上了她的手,含笑费力道,“每日……三颗……定期服用……贺修……就交给你了……希望……幸福……” 一思身子颤抖,生离死别对于今日如家常便饭,她该是麻木了,可亲眼所见的还是第一回,她又想起了小烈,想起小烈在她手下下沉的那幕,她手上紧了紧,身子似在拉姆湖般冰冷。 “何喜!一一!咳咳……何故……”贺修也赶了过来,见何喜,一脸忧色。 何喜动了动,眼开始无力支撑,他伸手,似在召唤。 贺修蹲了下来,似明白了他的意思,忍着咳,忍着伤痛道,“青岚也在,你放心……” 何喜扯动唇,轻轻溢出,“小岚”二字。 贺修一痛,只觉喉间哽得生疼,他哑然道,“别说话,我这就带你上船,上了船,哲王和皇子溪还在上台寺,暂且不会现,你坚持下……我为你……” 何喜扯动唇角,微微含笑,毒入攻心,真是大罗神仙皆难救,他自己知晓中的是什么毒,他即便医术再高也难活命。只是他不后悔,他来此的目的已然达到,他不后悔……他又扯起唇角,“幸福……”二字缓缓溢出唇来,便似再无力支撑下去,合上了眼。 “叔叔……”叶青岚脚程慢,跟随贺修一路跑来,看到的竟是这般的情景。 在这个时空,唯一真正待她好的何叔叔闭上了眼!! 她瞬间僵住,再无力说上半句话来。 她呆立了好半响皆未反应过来,是眼前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刺激了她,是那女人冰冷的眸子唤醒了她,是她那张令人生厌的面孔提醒了她。 “是你,是你害叔叔变成这样!!是你害死了叔叔!!”青岚极度疯狂,跑上前去,抓住一思便是一巴掌甩过去。 她其实未疯,在现代昏迷后,她的神志便与疯了古代青岚混淆在一起。偏院她再次受伤,古代的青岚一去了之才有了真正的她,她对古代的青岚有所了解,便一直装疯卖傻到此刻。 何喜的出现,贺修的出现另她看到了希望,而蓝一思的出现却另她体内积怨已久的怨毒全部爆出来,若不是这个女人,她如何会受这般多的苦?!若不是这个女人,她如何会家破人亡?若不是这个女人贺修又如何会那样待她?若不是这个女人她的命运如何会这般凄惨!! “是你,你这个妖精,你这个害人精,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还我叔叔,还我母亲,还我一生的幸福!!”极度的冤屈化成了怨毒,她撕扯着一思,狂吼出来。 贺修未想到叶青岚会有此举,他愣了愣,便立马出手要拉开青岚,却不料一思先一步甩开了她,忽的站立起来,冷厉的眸子冰冷无情,似失去了生色。 她冷道,“那就离我远点!”顿了顿,她指着何喜又道,“靠近我,便是这个下场!” 说着,她转身便要离开。 贺修惊愕,他看出她有不同,可不想竟有这般的不同,他失神,唤她,“一一。”立马站起来赶上她,抓住她的手臂,直道,“你去哪里?你忘了何喜适才说了什么?一一……” 一思一滞,她哪里能能忘,便是忘不了,才要离开,才要让他幸福。 她哽咽,冰冷道,“凌卿月,忘的是你。你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对一一只许来生忘今世的。”顿了顿,又说,“和你的妻子离开,越远越好,别让她在今世再恨我!” “一一……”贺修一震,苦涩溢满心头。她知晓他曾经娶过青岚!! 何喜一路将他的过往大致说了一遍,她知晓他为报仇故意接近青岚,为了她的心脏,亦为要母亲得到应有的报应。 他用了一年的时间令青岚痛不欲生,用一年的时间令母亲倾家荡产锒铛入狱,最后毓婷在狱中自杀,他才自一思坠入的地方来到了这里。 心痛难忍又何止贺修,她亦如此。只是,以往生的一切皆说明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她即便走到天涯海角亦逃不过命运,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只有了结才是最终的出路。她熟知贺修,他不会甘愿离去,只是贺修重感情,对于青岚,他亦亏欠。说到底,青岚是无辜的,她才用青岚压他。 只是他如何会在此刻放弃她,前世他晚了一步,今生他便不愿错过,亦不能错过,贺修生来便是为一一,只为守护她而生。 他不顾一思,一把将她扛上间,转身便走。 他是借口离开,指不定哲王什么时候离开,皇子溪什么时候便回西院。时间紧急,他不能将世间浪费在争执上,将一思带走,将她带离危险,这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一思挣扎,贺修从不会这般霸道,她知晓事情严重性,她知晓时间紧迫。就是知晓,她才挣扎的越厉害,她是害怕,怕经历生死离别。她今日经历了够多,她无法承受贺修离去。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坚强的,可只有她知晓,她其实最为脆弱,爱令她脆弱,她只是一个需要怜爱的小女子,她只是一个渴望被爱的可怜小女人。她其实最怕失去爱,她其实最怕生离死别,对于一个自小缺少爱的人来讲,得到再失去才是最最残酷的伤害。 她痛声疾呼,“放开我,放开……”她天真的以为只要他放开她,他便安全,只要他放手,他便可以幸福……只是一切已然是命中注定的,他为她而来,亦只会为她而去…… 正挣扎间,忽然马蹄声急响,四周突的灯火通明起来。 四周有轰轰的呼喊声,那样大的声势,似在警告,警告被困的人已然无路可逃。 贺修惊,放下一思,四处寻望。 周围的火光围成了圈,圈子随着整齐的脚步声在慢慢缩小,直至有人濒临面前。 “贺先生要将朕的爱妃带往何处?!”皇子溪一马当先,高高在上直逼贺修,凌厉的双眼似刽子手上的刀刃,冰冷无情,杀人嗜血。 一思惊惧,望着皇子溪,脊背凉。她想开口为贺修开脱,却不知皇子溪已然了命令,“拿下!” “住手!”一思上前一步,似护着贺修,不知这小小举动更令皇子溪痛心疾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恨。 凌厉的眼中闪过毒辣,他狠道,“将贵妃带走,其余就地正法!” 一思惊恐万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地正法?!五哥竟说出那样四个字来?!她震惊,便要死命护住贺修,只是不想青岚却噗的跪了下来,哭着急道,“皇上,你怎可反悔,你答应青岚放我们离去的,你怎可反悔!!皇上……” 皇子溪却仿若未闻,冷道,“杀无赦。” 青岚大惊失色,当场傻掉。 她知晓计划的所有步骤,何喜将计划全部告诉了她。她在此受了那么多的苦,转世在一个疯了女人身上,受尽欺凌,受尽凌辱,没有自由,没有尊严,而那对狗男女却活的有滋有润,她如何能让这对狗男女幸福美满?!她便在何喜走后要求见了林福之。将所有的计划告诉了皇子溪,她要蓝一思永远也别想和贺修在一起,她得不到的,别人亦别想得到。她与皇子溪交换,她说出所有的计划,而皇子溪她与贺修全身而退。 可如今皇子溪却翻脸不认人,她惊恐,慌乱,恐惧,又将所有的罪过按在了一思头上。 若不是她勾引皇子溪,又怎会有如今这般地步。若不是她适才顶撞皇子溪,又怎会惹皇子溪不快!!该死的是蓝一思,只是她!! 她越想越恨,越想越憋屈,她才要得到自由,才要得到贺修,她不能这样就失去。 291、绝望2 无边无际的怨毒充斥着叶青岚,令她疯狂。 此刻,皇子溪一声令下,周围士兵便纷纷动了起来,直往中间而来,就要来擒她们。 贺修只一震,便缓过神来,拽着一思的手转身便跑。周围皆是皇子溪的士兵,无路可逃,他便拼命搏杀起来。 他不能将一思留在皇子溪手里,即便拼尽性命,他亦不能将她留在这风口浪尖上!!他本无武艺,失忆这几年和凌卿月融为一体,亦熟悉了卿月所有技能。随手夺了一人之刀,他便熟练挥刀拼杀起来。 厮杀声顿起,嗖嗖的只有凄厉悲鸣的血流声,血花四溅,场面悲壮。 不断的士兵涌上来,他应接不暇,咳嗽连连,他开始无力应对,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放弃。他为一一而来,便要死守着一一,为一一,即便付出生命亦无怨。 奋力杀出一条血路,船就在前方!! 上了船,离了江,便有人接应,一一便可逃脱,他那样想着,面对新一轮的围攻,忍住胸口闷痛,嘶喊一声又奋勇拼杀起来。 血染红了他的衣裳,已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火一般的红令一思惊醒过来,满目的血红令她心颤,五哥那一句“杀无赦”更令她彻底绝望。 亦是那三个字,让她目睹贺修受伤倒下,亦是这三个字,让她与贺修再一次错过,她极度恐慌,她怕悲剧再次重演,她怕贺修真的远离她…… 她忽然停住,大声吼道,“住手!!住手!!皇子溪,住手!!”只是她的吼声如掉落大海的石子,毫无回应。四周的士兵依旧一股一股的涌上来,直逼贺修。 她无法目睹,亦无法看下去,又吼道,“皇子溪!!你若还想娶一思,便立刻住手!!” 皇子溪一震,听闻此话他毫无欣喜,有的皆是的痛。在一思心里至始至终皆只有贺修,她竟愿用自己的一生换贺修的性命。 他撰紧的手,痛遍布全身。他该无视,该一直这般冷酷下去,杀了贺修断了她所有的念想,可终究,他妥协,他爱她,便不愿看她终日心伤。 他挥手,喝道,“住手!!” 令下人停。四周的士兵立马停了下来,贺修有了喘息的机会,却毫无松懈之意。 他知晓一一要如何,拽紧一思,他急道,“一一不可!!”他眼波坚定,目光炙热。 一思知晓贺修绝不会愿意自己用一生换取他的自由,可她别无选择,她只有这般做才能让他活着。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慢慢的将手抽出来,她笑,道,“一直以来都是贺修在为一一牺牲,为一一幸福不断的努力,不管是现代,还是如今,皆是如此。而一一却从未为贺修做过什么,这次……” “一一,不可……”他哽咽打断,手一僵,看着她死水一般的眼,竟是一震僵硬。他恐惧,顿觉不安。 只是一个闪神,一思已将手抽了出来,她又道,“贺修,别再残忍的让我目睹你离去……前世一一让你目睹离去,贺家庄你已经还给了我,撕心裂肺的疼痛,一次足以……贺修听我的,带着青岚,远离是非,别再为我伤害她……她前世就很无辜……” 她眼眶湿热,有泪似要呼之欲出,可终究生生逼了回去,她用青岚逼他,她知晓他对青岚有一丝愧疚,在上台寺第一次看到青岚时,他眼中有一瞬而过的愧疚。她看得出来。 不等他回话,她便转身面对皇子溪。皇子溪已然从马上下来,站在前方迎接她。 她看着他,道,“我跟你回去,做你妻子,无怨无悔,但是你必须收回适才的命令,放她们走,我保证他们再不会出现在你我的生活里。” 她说得坚决,是在宣誓。 皇子溪一震, 他知晓一思是为贺修的命才这般说,可即便如此,即便是那样讽刺,他还是觉得高兴,他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是想与她在一起,心连着心,手牵着手,只是如此简单而以。 他点头,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暖意,他道,“朕答应。” 只是他话音未落,贺修便又跟了上来,拽住一思,道,“一一……不要,即便你留在他身边亦不能改变什么,你知晓……” 一思痛,她知晓,她确实知晓。她的牺牲改变不了什么,改变不了皇子溪要杀贺修的心,改变不了贺修对她的情,只是,她有办法改变,有办法…… 她坚决,狠下心来断开了手,未转一下身,便依旧往前。 贺修不依,又跟了上来,又要拽住他。可他终究未抓住,皇子溪已然走了过来,先他一步将一思拽在怀里。 他心一疼,猛咳几声,还未从痛楚中缓过神来,便见周围一阵异动,而后便听一思喝道,“让你的人快离开,让他们离开,否则……” “如何?!”皇子溪冷道,他坚持不敢相信,一思竟会如此待他。他将她一把拽进怀里,而她却从袖口里拿出匕来对着他的吼!! 她竟用匕要挟他,他是那样爱她,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只为和她在一起,他忍受了多少苦楚,为了和她在一起,他付出多少代价……可她竟为贺修要杀他…… 皇子溪心寒彻底,寒冰一眼的冷蒙上了眼,布满了整个黑眸。他又道,“不然,如何?杀了你五哥?!” 一思一痛,狠道,“五哥?你若还是一思五哥便放了他们走,我要看着他们离开!!”她信不过五哥,她了解皇子溪,他不会善罢甘休,只有如此,才可让贺修安全离去。她手上动了动,以示威胁。又绕到他身后,示意他往前走,她要让他送贺修至江边,她要看着贺修安全离开才安心。 皇子溪冷眸越加冰冷,听着一思指示慢慢往前走。 贺修见状便提着刀亦到了一思身侧,为她在身后护航。 叶青岚亦跑了过来,跟着贺修不放。 包围的士兵慢慢的移动着,缓缓到了江边,一思又道,“让你的人闪开,放他们过去。” 皇子溪不动声色,冷冷号施令,“让开!” 士兵听话的让出一条道来。 贺修却将刀架在皇子溪脖子上,道,“一起上。”他不会让一思留下,若她留下,今日之举又有何意义?! 一思知晓贺修之意,他是想一起全身而退,可皇子溪在手便似脚踩着一颗雷,脚一松便随时爆炸,危险依旧存在,且永无宁日。 “不,你走!”一思冷道,拒绝。 “一一……”贺修惊呼。他看着一思,看着她眸间冰冷,竟又一阵不安。 他一震,蓦地抓住一思的手,直道,“一起走,你若不走,贺修便不走!”她眼中的冷冽令他害怕,他怕她做傻事,弄个鱼死网破。 “一起走便只有死路一条,你若不走,我现在便死了,了了大家心愿!!”一思亦盯着他,墨色的眸子里溢满坚定。 看了贺修半响,她又嚷道,“快走,算我求你!!” 贺修亦是铁了心,未救一思,他不会走,即便死也不走。 俩人僵持着,却是给别人腾出了机会,蓝墨一直跟随在身后,看准时机便飞出一镖来。 皇子溪一早便用眼神与蓝墨交流,见他飞出镖的那一刻,便瞬间闪身,顺手打落贺修的刀,又拽住一思的手一个回身夺了她的刀。 贺修一个踉跄,刀飞了出去,正巧击中飞而来的铁镖,铁镖与刀插肩而过,竟是令镖改动了方向,直逼一思方向,本来皇子溪在身前,一思在后,而今皇子溪一个回身便是一思在前他在后,他见飞镖而来,一时惊住,眼明手快翻身就要护着一思,却以来不及,镖极快,他闪过一丝神,竟来不及。 千钧一之际,镖噗一声入了体内,只闻贺修闷哼一声便僵了僵,无力倒下。 在一闪间,贺修用身体挡住了那镖。 “贺修……”一思回头见到的便是贺修僵硬,忽的倒下的一幕。 无比的恐惧涌了上来,已然不知是悲伤或是痛楚,她只觉只身留在漫无边际的冰水中,浑身冷,冷得毫无知觉,毫无思想…… 她挣脱,跑过去搂住他,扶上他的脸,疾呼,“贺修,贺修……” 他闭着眼,镖正中心脏,黑血掩盖了原有的红,正一点一滴渗出来。他轻咳一声,很无力,费力的抬起手捂住她的手,轻声道,“离了江,有人,等着一一……” 即便如此,他依旧急着离开,将她带离!! 一思闷痛,一颗泪噗的掉落下来,滴在他手上。 他身子轻微一颤,眼睑费力的动了动,又无力道,“别……哭……贺修……永远在……一一身边……永远……为一一而生……为……一一而来……”猛咳了几下,血从他口中溢出来,一思已然泪如雨下,六神无主,只知道抹干他唇角的血,失神道,“别说,我知道,我知道……” 贺修的手仿佛紧了紧,他用尽力气又道,“贺家庄……不……是……出云……”他是声音越来越低,出云二字微弱如蚊,未说完他的手便滑落下来,闭着的眼角溢出一滴泪来,混着脸上的血迹,竟是一颗血泪!! 292、绝望3 一思是傻了,仿若世间只剩下贺修与她,对于以外的一切,皆仿若不觉,她只是失神的盯着贺修,一味的拥着他,不停的为他擦去嘴角的血。 他的血不再往外溢了,她依旧不停的为他擦着,她是不愿承认,更不愿面对那个可怕的现实,贺修……贺修走了,真的走了…… “贺修……贺修……”她失神喃喃,声音凄厉而悲恸,声响是那样的空灵,似失了魂。 可她即便再伤心,即便再如何喊,如何叫,他都不会睁开眼来,都不会回她一声“一一”。 “贺修……贺修……不……”她终究敌不过心口排山倒海般的恐惧与悲痛,终究嘶声裂解的吼了出来,她极度悲伤,忽的抱着贺修,贴着他的脸不放。 她有感觉的,他的身体还有温度,他还没有走,他不会走,他不会这样丢下一一。 有泪自脸颊滑下,她紧抱着他,抱得那样紧。她不要承认,亦不能面对他已然离她而去的事实……贺修为一一而生,为一一而来,一一在此,一一在此贺修怎可离去,怎可…… “贺修……贺修……贺修……”她悲恸,越抱越紧,黑色的血染在她身上,染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花来,她依旧仿若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便开始有人来拉她,强行的掰开她的手,要将她与贺修分开。她如何能放下贺修,如何能离开他……他们曾经许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如今他一个人将去遥远的地方,她如何能丢下他!! 她挣扎,死命的抱着贺修,她要如此与他一同而去,一一亦是为贺修而生为贺修而死,他们该是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在一起…… 又多了一个人过来拉她,她依旧不放,她怎么能够放下他,她一放,便真的放下,便再不能看见贺修……不能…… 又一轮的恐惧与酸楚袭了上俩,她大吼,“走开,别碰我!!别碰我的贺修!!”使出蛮力挣脱,她死也不放,死也要和他在一起。 啪一声响,一记火辣辣的耳刮子扇在她脸上,扇得她耳边嗡嗡作响,接着便有人谩骂道,“是你,是你害死了贺修,是你!!以前你似个阴魂,不放过他,如今你还不放过他,蓝一思这个妖精,你是个害人精,彻头彻尾的害人精,该死的是你,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责骂间,又有拳脚落在她身上,可她却毫无痛觉,仿佛挨打挨骂的不是自己。 为何死的不是她,为何……她亦想知晓为何!! “放肆,把她捆起来!带下去!!”皇子溪命令人将青岚拉开。他一直担心一思,一直站在她身后想要拥住她,见青岚掰开她的手,他便想拥住她,他想给她温暖,他想安慰她,可她眼中哪里还容得下别人,她将他狠狠的甩了开来。 他身子僵了僵,依旧俯下身来搂着一思。他没有想到贺修的死对一思竟能造成这样大的伤害,或者他根本不愿去考虑贺修的死对一思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他就是怕见这样的局面,怕一思再不能原谅他。他五味陈杂,亦是一时乱了阵脚。 他轻唤,“思儿……别这样……他已经去了……” 似踩了地雷,轰一下便炸开了。一思猛得转过头来,直吼,“你胡说,他不会死,一一与贺修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你胡说……” “思儿……他死了!”他强调,他不要看到如此的一思,他不要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他要的是生气勃勃的一思,活灵活现的一思,能说能笑的一思。 他伸手硬要将她带离。 可她死命的抱着贺修,他与适才一样如何用力也拉不开,他命令,“将那死人移开!!” 一个个士兵涌了上来,拽住贺修的身子,就那样惨无人道的将他自一思的怀中抽了出来。 一思极度恐慌,她敌不过那样多的人,身子又被皇子溪绑住,她拉不住贺修,即便伸长手,亦拉不住,和八年前一样,如何也抓不住……她哀嚎,直呼“贺修……”可即便声音再大,他皆不动,即便再嘶声裂解,皇子溪亦不会松一分手力。 她极度绝望,使出平生最大的蛮力,甩开皇子溪,跌撞着要去追被拖走的贺修。 只是未走两步,又被皇子溪擒住,这次他亦死命的锁住她,再不给她分毫逃离的机会。他扮过她的身子,令她正视他,狠道,“蓝一思,贺修死了,死了!!” 她一震,满是悲恸的眼里闪烁着仇恨、怨毒,她抬眸看他,盯着他亦狠道,“皇子溪,是你杀了我的贺修,是你将我们分开,我恨你,生生世世恨你!!” 皇子溪一愣,苦似胆裂般不断涌出来,他亦盯着她,眼中满满的苦痛。 恨,他为她所做一切,竟是为了她如今的这个恨!! 生生世世恨?!他所牺牲的一切,亦是为她这一个恨字!! 他自嘲、心极具冰冷,似也到了极度疯狂之地。 他盯着她,似要将她看个清楚,亦是要将她整个人就这样融进自己的眼里,融进骨血,再不能有人抢走她,再不能将她带离。 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到这里,她昨日如何答应他?一日未过,她便要与别人离开,她从未为他想过分毫,她从未考虑过他处在怎样的处境,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能与她在一起……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他!! 那样的事实令人心碎,皇子溪身子颤抖,似再不能承受。 只是老天似故意在考验他的承受力,他未从一思带给他的悲痛中缓过神来,四周马蹄声突现,随后便有厮杀声传来。 蓝墨大惊,疾呼,“护驾!!” 皇子溪亦是一惊,四处寻望,才现四周突显一匹黑衣人来,与他带来的军队厮杀了起来,来着不善定为一思。而此刻江面上不远处亦有灯火一片似有船只行来。适才他们便是要上船,定是接应他们的船只!! 他一震,顿觉事态远出自己的想象,内压外敌,多重压力,令他顿时喘不过起来,他与一思的路远比想象的更难走,更难!! 只是这依旧不能动摇他要一思的决心,依旧不能让他对一思减少半分爱意。他要一思,他爱一思,爱了整整八年,他不放,他为她走到这步,他如何能放!! 手上一空,他缓过神才现一思乘着他寻望之际竟又跑离,直向贺修的尸体而去。 一思的无情令他极度疯狂,一股无名的怒意窜上了心头,她如何能待他这般?!他心痛,疾步跑了过去,追上她,一把将她扛上了肩。 她挣扎,她哭喊,他皆仿若未闻,此刻他的心里只有将她带离,将他生生世世留在身边。他要改变一切,他要将她真正的留在身边,永远留住!! 来人并无准备,仿佛是即兴而来,又是极少的几个人,虽武功精湛,却敌不过千军。江上的船只远水解不了近渴,未能及时赶来,皇子溪便在蓝墨的护送下离开了码头。 他带着一思未回上台寺,而是直奔皇宫而去。 一路狂奔,马在养心殿的宫前才停下,他不顾一思意愿,一把将她扛上肩,直奔自己寝室,进了门禀退了下人,直接关了门,将一思扔上了床。 今日的一切令他看清一个事实,要将一思留下,只有让她尽快的成为自己的女人,只有如此他才能将她栓在身边。 疯了也罢,狂了也好,他只知道,只要一思成了她的,一切的一切便能迎刃而解。只要一思成了他的,只要一思有了他唯一的子嗣,一切的一切便可以结束。 母后便不能反对,皇后便可死心,大臣不能再逼迫,外人亦不能有非分之想。 心有何用,她的心始终不会在自己身上,如今,他只要她在身边亦是满足…… 那样的想法似蛊毒,似魔咒,一遍一遍在他脑海里念着,他盯着床榻上的一思,眼中只有吞噬的渴望。 一思开始惊惶,极度悲伤让她忽略了很多,直到皇子溪将她扔进此处,她才反应过来,她惊慌失措,冷冽惶然的双眸直盯着皇子溪,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渴望,亦意识到了潜在的威胁。 她踉跄起身,就要逃离,可她哪里还能跑得了,皇子溪一把便将她拦下,又将她推下了床榻。而后便扑了过来…… 她惊慌,大叫,“放开我!你要作甚,皇子溪你放开!!” 他如何还能听她呼叫,他心意已决,她待他只有恨,他知晓,如今即便再恨亦是一样…… 他压下,用唇堵住她的嘴。死命的啃食,似猛兽盯上了猎物,扑倒、撕咬…… 一阵阵恶心涌了上来,他是她哥哥,他怎能这般待她!她才失去贺修,他怎能这般残忍的对待她!!她手脚并用,死命的摇头,死命的躲开她,可她所有的努力皆化在他的强势下,他很快擒住了她,他早已失去了常性,只是吻她,轻喃,“你是我的,是我的……” 一思僵住,极度的恐惧就那样散布开来,似回到了十五那夜,回到了上台寺,她亦是这般无力、亦是这般的恐惧、绝望。 不……不该如此,他五哥呀,是那个一直体贴关心她的五哥呀,如何能与那暴徒相提并论,她噎唔出声,存有最后一丝希望,“五哥……五哥……”她要唤醒他,她要将她的五哥唤回来。 可此刻,她即便叫上千遍万遍亦叫不回五哥的心,五哥,早在她离开大蓝时便永远是去了,再回不来…… 泪随着撕裂的衣裳滚落下来,灼痛了眼,灼痛的所流之处,亦是冰冷了心…… 293、反击1 漫无边际的黑暗压了过来,吞噬了一切,一思蜷缩在床角,屈膝抱头,将整个头都埋在身子里,身子瑟瑟抖。自昨日起她的世界,她的身,她的整颗心皆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深受地狱之火无情的煎熬。 残酷的一幕,在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月儿、母亲、皇叔……还有最爱的贺修相继离去,她千疮百孔的心已然濒临崩溃,而皇子溪的兽行却是彻底的将她推入了绝望之境。 身子不由的寒,抖得越厉害。她将头埋得更深,心里淌出鲜红的血来……她是死了,心死了……那样温柔值得依赖的哥哥啊,却在她最最脆弱的时刻对她施暴,那样的伤害,大约远远大于杀她千万次…… 好脏,她觉得自己太肮脏,即便是死了亦难以面对贺修,面对母亲和皇叔,难以面对为她而去的那些人…… 呜咽出声,她收紧了臂膀,将自己蜷成一团,似要筑起一堵坚固的外壳来,以便躲避外界的一切的伤害…… “主子……”浅雨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试探的喊了一声。 她是被皇子溪急招回来的,才从上台寺回来便被送来此处。 养心殿里黑压压的,前厅如此,后庭亦如此。走进屋子时浅雨便有一阵不祥之感,今日的养心殿静的可怕,黑暗的寂静,更是令人心慌意乱。她没有见到皇上,更不知生了什么。她只知道林公公将她传来伺候主子。 现已凌晨,主子在养心殿……她不由一震,心中不知是喜是悲。由着记忆,她一步一步靠近了里间,听见细微的呜咽声,她又试探性的说一句,“主子……小的是浅雨,来伺候你了……” 黑暗里的人并没有回答,浅雨只听到丝丝悉悉索索的蠕动声。 天还未亮起来,窗外无月,屋子里黑得恐怖。浅雨即便对养心殿熟悉如常却依旧找不到一思的方位。 浅雨便取出火芯子来,想点上烛火,看清一思,她提着的心也能缓下来。她是吓坏了,何神医吩咐她去煎药,熬了药后便被人点了穴晕睡过去,待到醒来便看到皇上阴沉可怕的脸,便问“思儿何在?”也不等她回答,皇子溪便十万火急的冲了出去……再没有回来。 她知晓定是生了什么大事,可她不知会是这般大的事…… 火芯子亮了,小小红红的火芯子散着微弱的光,勉强看清周围一小方地方来。 浅雨一惊,顿时愣住。地上凌乱的躺着撕碎的衣物,一片片,一块块似刺眼的沙子,搁得人眼疼。 她身子滞了滞,心绪难宁,抬手向前探望,更是一惊。只见一思瑟瑟抖的蜷缩在一角,似受创过度的小兽,极度恐慌和无助,只是用身子将自己紧紧包围起来,似失了魂般毫无人气。 “主子……”她喉间哽咽,心蓦地疼了起来。 一思依旧没有回话,亦没有抬头,更没有动一动,只那样躲在角落里,仿佛只有在那里才可以逃避世间对她的伤害。 浅雨身子僵直,愣了好半响才缓过神来。她哽了哽喉,便无声的点了烛火。 屋子亮了起来,屋内的一切尽在眼里。凌乱的床榻似遭受过洗劫,一遍的帷幔已然落了下来,可以预想昨夜生过争斗。角落里的一思,褒衣碎裂,露出一大片印着青紫的肌肤来,一点点的青紫印子令人不由脸红烫。 浅雨一惊,皇上终究宠幸了主子。她该高兴,可为何见了却只有不忍的心疼和惆怅。 她缓了缓神,看了看一思,不知该用何种言语来安慰她,她便默默的捡起衣裳,一件件的为一思披上……只是一思依旧颤抖着身子不一语,仿若木偶,似仿若死尸…… 一阵心酸充斥心扉,浅雨眼眶湿热,轻声道,“主子……天快亮了,小的为主子准备些热水……清洗……” 如触动心弦,一思一震,身子忽的紧绷起来。 清洗……即便清洗千万次皆洗不净她身上的罪孽,洗不净她肮脏的身子…… “主子……恕小的多嘴,事情生了便不能回去从新来过,覆水难收,时光难以倒流……主子,还是身子要紧,往后要紧……”浅雨心疼说得哽咽。 往后的日子依旧令人堪忧。朝堂上的事,她不是未曾听过,太后自打一开始便反对皇上封主子为妃之事,倘若知晓皇上现在宠幸主子……指不定又要掀风作浪,大做文章。如今主子依旧是公主,名义上的皇妹,皇兄皇妹苟合乃是**,不容世俗。更何况又有妖精一说在先,有夫之妇的名声在外……浅雨不敢想。 也难怪林公公连夜将她招了回来,还是不动声色的招回来。 浅雨看了看一思,又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只是话未说出口,门便开了,李全在外轻声道,“浅姐姐,公公吩咐带主子立刻离开,太后来了。” 浅雨一震,不想太后来得那样快,她有些微的惊慌,便对着依旧毫无反应的一思道,“主子,您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小的为主子穿衣可好?” “浅姐姐,来不及,赶紧离开,太后已在门口了。”那头李全冒着冷汗又急道。 只是即便如此紧急,一思依旧不动,仿若石雕般只蜷在角落里。 浅雨无奈,便上前去抓。 一思一吓,大惊失色,缩得更紧慌乱道,“放开!放开!” 浅雨惊惧,急道,“主子,主子,你可别吓小的……主子……” 李全再等不急,直接冲了进来,直道,“姐姐,来不及了!” 浅雨红着眼,直道,“主子她这般……如何……” 李全心一横,管不了逾不逾常,若让太后现一思在此,一思便是九死一生,虽公公已然去请皇上,可如若有个万一他李全有十条命也陪不起。 他大步上前,便伸手去拽一思,想将她强行带走。 只是他才爬至床榻,并被极其响亮的“太后娘娘驾到……”给震住了。 只在一瞬间,太后便闯了进来,怒视一切,吼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太监竟爬上龙榻与公主私通,我后宫体统何在?!将那太监拉下去,杖毙!将一思公主送入暗室!!严加惩治!!” 一声令下,左右上前便将已然跪下的李全拉了出去。 李全冤枉,凄声喊冤。 浅雨下跪,直磕头求道,“太后明察,事实并非如此……是……” “掌嘴!!”傅云初喝道,她如何能让兄妹**的丑事宣扬出去?!内线来报皇帝昨夜宠幸一思,她已然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收拾这等残局。一路急着赶来她依旧在想如何即办了一思又将此事暗压下去。 本想着借用昨日码头一战以除后宫妖孽的名义除了她,不到万不得已便用银乱宫闱的名义除去一思。不想竟是看到李全与一思在龙榻上,正好拿此当借口,她如何能让浅雨生出是非来?!她又狠道,“你可是在隐射予老眼昏花不中用,看到的一切皆是虚幻!!” 浅雨一惊,怯生回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只是,事实并被如此,请太后明察……” “大胆奴婢!予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强词夺理,不明是非,只知一味袒护主子,乃是失职行为,亦要受罚。来人,拉下去,杖责一百!!”傅云初字字如利剑,毫不虚。 令下,即刻便有人上来拉人,浅雨大惊,不为自己而为一思。她未喊冤枉,却只喊,“主子,救我……公主,救命啊……小的不愿与月儿一样……主子救命啊……” 先前无论她说什么一思皆无反应,她如此喊亦只是最后一搏,主子她现在如此,定是刺激过度,她不知昨日还生过什么,但她能断定,让主子变成如今这般的定的很多难以承受的事聚集在一起,令她难以承受,定不单单只是昨夜那事。而她知晓的只有昨日月儿之死之事,主子听闻月儿死讯立马便晕了过去,可想而知月儿在她心中存有一定的分量,她只有搬出月儿之事来再刺激她,希望她能缓过神来。 一思一震。生的一切她皆知,只是她不愿去面对,不愿去目睹,她亦一心求死。太后不会放过她,她知晓,这般快的度这般没有章法的闯进养心殿,分明是要她的命来的。 暗牢?她如今的身子,在暗牢呆不满三天便可以被抬着出来。她不用动手便可将她这心头大患连根拔除。 她不该挣扎,她就该死,世间已然没有她可以留恋的东西。她就该去暗牢等死,与贺修相会…… 只是,她不能,不能连累浅雨与李全,他们没有义务亦没有道理要跟着她一起求死,他们该活着,该好好的活着……月儿倘若能活着,她定会高兴…… “住手!!”一思冷道,缓缓抬起了头,冰冷的眸子如雪地里的黑曜石,冷得亮,她看着傅云初,又补了一句,“住手!!” 294、反击2 傅云初一震,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随即便被冷笑代替,她道,“没规矩的东西,干了此等不要颜面之事,还要强词夺理!?还不给予拿下!!” “颜面?太后是在与一思说颜面么?”一思依旧蜷着身子,屈膝而抱,头却昂得极高,似不可一世,她冷笑反问,竟是问得傅云初脊背凉。 若说颜面,她傅云初的颜面并不比她蓝一思好到哪里!! 一思嗤笑,冷冷的笑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极为空灵而灵异,她盯着傅云初又道,“太后怎不去问问皇上,怎不去问问他为何要封自己皇妹为妃,为何要娶一个有夫之妇?!若要称不要脸,怕是只有你傅云初生出的东西才配!!” “住口!!”傅云初大喝,眼眸闪过惊惶,身子气得抖。她紧抚着李公公的手,脸徒然扭曲,狂怒道,“将那贱人拉走!!” 傅云初一向是极能自己,极稳重的女子,跌打滚爬她自才人混到宠妃,前朝灭她却成了新朝的皇后,而后竟是又经一朝,依旧位高权重,如此的女人世间少有,即便是广为流传的凤凰风弄怕也不能比拟。 可即便再强大的人亦有弱点,她最引以为傲的亦是她致命的弱点,她经历三朝能位高权重,乃是因她是女子因她乃绝美的女子。若要论颜面,她早已将颜面践踏得干净。 她要颜面,所以才苦心编织了这样一个谎言,让她的颜面又回来,可一思的存在便似一袭飓风,将会将她那张光鲜的面具连根拔起,她便又会回到那个不守妇道任人鱼肉的不洁之女。令她苦心经营的好名声荡然无存!!她如何能让这女人如此毁了她的一切?如何?! 四五个宫女听令齐上,将一思强行拽下了龙榻。一思毫不抵抗,任人拖拽,下了龙榻,她才挣扎着甩开左右的手,倔强冷道,“我自己会走!”她与适才判若两人,含着冷冷的笑,又自言自语似的说,“暗牢,一思又不是未去过!” 说罢便笃定如山的向门口走去,经过傅云初,她停了停。 冷眸盯住傅云初,盯了半响才冷笑一声,讥讽道,“太后真以为将一思押入暗牢便可了事?是太后过于自信还是太后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三年前他可以将一思救出暗牢,太后觉得此刻他能无动于衷,人凭你处置他的女人?”她呵呵冷笑,笑得极为不削,又极其的讽刺。 他的女人,她用“他的女人”!! 傅云初几乎崩溃,脸色徒然一震白,却也依旧保持笃定,她盯着性情大变的一思,一时顿住。 她是在思考,她如何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他能在这节骨眼上宠幸一思,便足以证明他的痴狂。他是豁出命去爱一思,如此的爱才令她恐惧,倘若他知晓一思乃是亲妹,那溪儿……她不敢想,如今羽儿疯癫,溪儿若再有个变故,她的一切便真毁了…… 眼忽的怨毒狠辣,只盯着一思,似要在此刻便将她碎尸万段。 杀了一思,只有尽快的杀了一思才是最好的决绝法子!! 只是她却不能,一思如此激怒她,便是要告诉她最好快些杀了她否则便别想再杀她。 一思是聪明人,她一向知晓,如此时刻她竟提醒她乘早杀死她,为何?是威胁还是挑战? 傅云初有些惊慌,顿觉明了。 蓝一思她是想用自己的命激起皇子溪与她彻底决裂么?她想令承国大乱!!毁了一切。 傅云初惶然惊悚,她不能上当,她之所以要走正途将一思依法惩治便是要让皇子溪信服,让他无话可说,她想用整个国家来压他。 她不会上当,不会让一思奸计得逞,她能忍她一定能忍。黑如地狱之幽的眸子在一思身上停了半响,她才冷冷狠道,“带下去……” 一思依旧笃定,冷笑着看了她半响才转身迈步而走。 她走得极其的自信傥荡。深秋的夜是那样的冷,她衣裳单薄只留着一身褒衣,薄薄的衣衫如纸般毫无御寒能力,又被撕得支离破碎,冰冷的空气钻进去,只觉得冰凉刺骨;她又未穿鞋袜,光着脚就那样踩在极凉的石质地砖上,似踩在冰上那般寒冷,可即便如此,她一步一步依旧走得极稳,身子竟没有一丝颤抖。 傅云初看得只觉心惊肉跳,头疼欲裂。 一思倘然的走着,忽的,脚下一痛,她轻轻闷哼一声。 赤着的脚踩到了硬物,硬物直接搁着脚心,极其的疼。硬物方方正正的,又似有小窟窿,她是好奇了,才忍着痛,轻轻挪开脚来……竟是那柄玉梳。 现时灯火通明,照得极亮。青色的地砖上白云一般的玉梳极其显眼,而那触目惊心的红亦越加的醒目,刺眼。 一思一震,痛楚在瞬间传遍全身,才觉周身冰冷。她僵着身紫,俯下身捡起那半柄玉梳来,握在手中将玉梳深深嵌在肉里。 只有这钻心的疼才可以让她记住自己还活着,才能提醒她,她身上背负着多少的罪孽!! 疼的够了,自己也清醒够了,她才缓缓展开,看清那带血的白玉梳。才在不久前,母亲还用它为之梳理,她知道这把梳子的,这梳子一直带在母亲头上,不值钱却是母亲宝贝。 母亲常说那是外婆给母亲的嫁妆,亦是外婆唯一留给她的东西。这梳子是有故事的,那是外公外婆的定情信物,是外公新手为外婆做的,那梳子上的梅花亦是外公一刀刀刻上去的,外婆姓梅,外公便在玉梳上刻上了一支梅花,一共十一朵,一生一世之意。动乱那年外婆与外公皆死了,外婆临死前未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便留给母亲这把有着非常意义的梳子。 她出嫁南秦时母亲为给她这梳子是怕丢了她的颜面,她是太子妃,如何能带那种市井小民才带的玩意。她本就不注重这些,但还是未执意要,乃是因那是外公外婆唯一留给母亲的东西,母亲一生凄苦,从未幸福过,一生辛劳却什么都没有,唯一留下最值钱的大约便是那只镯子,而最有意义的大约只剩下这柄梳子。 一枝梅花十一朵,一生一世。 一思眼眶湿热看着那仅存的三朵梅花,竟是有说不出的苦痛。 忽的一震,一思盯着那三朵梅花愣了半响。 为何是三朵?昨日拿到时明明不是三朵,这半柄玉树分明不是昨日那柄。不是昨日的…… 冷笑扬在嘴角,毫无凌厉只有无止境的苦涩。 昨夜那般混乱,却只有一人来此房,母亲果真是皇子溪派人所杀……果真…… 凄苦化作仇恨深深埋在她的心底,她不怕死,却一定要让那些伤害别人的混蛋一并陪葬!! 她收紧手扬唇一笑,笑得妩媚妖娆,尽可倾国。 她一直很配合的走着,无须左右费一点心思,待到出了养心殿,打了个寒颤,顺带瞄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皇子溪身边的几个人皆在,看来是未来得及出去通风报信,或出去了却被带了回来。她走了几步又抬头看了眼梁上,梁上挂着几个笼子,有一个的笼子已然开启。 她又一笑,淡定如初慢慢走出宫门,才出了宫门,她便忽的推开左右,狠狠的打了下门前銮驾的马匹,弄得一时慌乱。 守卫的士兵不知情况便拿矛相刺,却遭到傅云初的阻止,她不能让一思死在养心殿,更不能死在她手上。 一思知晓这个道理,她才敢这般大胆,乘着士兵愣怔宫女慌乱时,她拔腿就跑,向着朝堂直去。 只要在半刻内不被抓住,她的计划便成了一半,她那样想着,想着小烈,淳于曦,母亲皇叔,还有可怜的月儿,想着贺修死去的那刻……她疾步奔跑着,即便赤着脚踩上零碎的小石子,疼得她直冒冷汗,她依旧不肯停下,她不放弃,她要报仇,如今她活着的理由便只剩下报仇……报仇…… 身后宫女太监追兵一片,她慌张而望,不顾一切,拼尽性命的跑着,竭尽所能她亦要忍到皇子溪赶来那刻。 忽的,脚一软被硬物绑到,她噗一声便倒在了地上,细碎的石子路,她衣裳单薄,手上生生蹭去一层屁,痛得锥心。可她全然不顾,咬一咬牙又起来继续跑,只是膝盖碰上了石子,亦蹭去一大块皮,伤在关节却再不能动。后面紧追不舍的太监宫女已然赶到,顺势就将她拿下,李公公就在身后,喘着气啪一下便甩了过来,直道,“叫你跑!!找死的东西。” 喘了很久,他才道,“带走!”说罢才回身伺候急急赶来的太后。 只是傅云初未说一句话,便只闻急促的马蹄声急赶而来。 能在皇宫骑马的还有何人?!傅云初大惊,急道,“快将那贱人塞入予的銮驾!” “我恨你,皇子溪我恨你!!”一思大叫,她如何能让太后得逞,好戏才要开始,她如何能这般救去等死。 “塞上她的嘴!”李公公大叫。激灵得也跑过去,硬将一思推上马车。 一思倔强,挣扎着不肯进,他便抬手劈掌就要落下,却不料在行凶之际被抓个正着,皇子溪及时赶到,大喝道,“这是作甚?!” 295、反击3 “母后这是要作甚?!”皇子溪正要上朝时却见屋檐上金丝雀直飞,便知晓养心殿内出了急事。 这是林福之与他应急时用的法子,在万般无奈下人出不来便用鸟来传信。 他翻下马来,走向傅云初,又道,“母后要将朕的思儿带往何处?!” 傅云初面色一阵阴沉,冷厉的双眸锁住皇子溪,不紧不慢回道,“她犯了宫规自当要受处罚!”顿了顿,她眼神更为毒辣,先制人责备道,“早朝时间皇上不上朝,来此作甚?难不成这后宫之事比朝堂正事还要紧?”微微眯眼,她瞄了一眼皇子溪,又厉声威胁道,“皇上若想为一思多加一条魅惑君王之罪,便跟予一并回去。”说着她抬着头极有气势的转身,挥了挥手示意李公公将一思推上马车。 一思被塞着嘴,无法说出话来,她未看皇子溪一眼,只是挣扎着不肯上车。她动作极大,一身白衣在五彩斑斓的宫衣中极其的凸显。 天已慢慢亮了起来,一切皆看得清楚。一思白色的褒衣凌乱不堪,时不时露出一大片春色来,又因适才跌倒,蹭开了皮,衣服上隐约占了点血渍,更显狼狈,令人心颤。 皇子溪一震,心徒然揪成一团,如此的一思令他理智全无,他怎么能够看着心爱之人受此大辱,遭受凌虐?! 脸上忽现怒气,脸沉得可怕,他不顾傅云初,大步上前,三两招便将左右退开,将一思搂进怀里,取下她口中的锦帕,忧心唤了声,“思儿……” 话未说完,傅云初便大喝起来,直道,“皇帝!!你这是作甚?!难不成你觉得这后宫之事不该由母后来管?!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后!!”顿了顿,她有厉声道,“为王者,以国为重,儿女情长如何成大事,将她放下,上朝去!!” “母后口口声声说一思犯了宫规,她犯了那条宫规?母后在上台寺祈福,又怎知宫中生何事?母后一大早便冲进朕的养心殿抓人,是不是也有违宫规,若朕未记错,养心殿乃帝王养心之所,若无召见任何人不得入内,包括您太后娘娘!!”皇子溪搂紧一思,愤怒写在脸上,嵌在语丝中。 傅云初闻言,双眸寒越加冷厉,似要喷出冰锥来,咬牙切齿狠道,“好,说的好啊皇帝!!你还知晓自己是个皇帝,皇帝此刻不在朝中议事,跑来后宫作甚?搂着你皇妹作甚?皇帝不要忘了,一思尚未洗礼,她依旧是皇上的妹妹!!南秦太子的太子妃!!” 傅云初字字玄机,句句带刺,她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他苦心积虑让一思去上台寺为何?她是在提醒他昨日的宠幸不可宣扬!她是在告诫他,若他将昨夜之事当真便是亵渎礼法,便是大逆不道之罪,便是将自己与一思推向世俗不容的境地。 是他一心想留住一思忽略了礼法,是他想要一思将她推进了死胡同,只是如此又怎样,当年锦文帝不一样毫无礼法的要了母后,即便被按上昏君头衔有怎样?只要他能与一思在一起,只要一思属于他一切皆可以忽略。 他缓神,不理傅云初,心意已决定要将一思带走。只是未迈动一步,傅云初竟强行道,“愣着作甚,还不将罪女拿下,送皇帝上朝!” 说罢,左右侍卫愣了愣便真向皇子溪靠了过来。 皇子溪一惊,母亲竟这样迫不及待,竟用强的。 一思见势,冷笑道,“这下你该高兴了,皇上?将一思逼到生不如死的境地,临死还要遭受羞辱,你该了了心愿了!!”说罢,她脸一冷,用力将皇子溪一推,自己便要上马车去。 皇子溪大惊,心猛然纠痛,愧疚与自责交织在一起合成一块巨石,重重的压在他心口,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生不如死?!他让她生不如死!!他令她连死都死得没有光彩!! 不,不该是这样!!他是那样爱她,他爱她,只是单纯的爱着她,全心全意为她好,八年来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她,为她能有一个完美的将来,为与她能有幸福的未来。 不可以,谁都不可以将她带走,谁都不可以将他们分开。她是他的,身心皆是他的,无人能带走,无人!! 皇子溪回神,大步上前就将一思揽在怀里,不顾左右便往养心殿走去。 傅云初惊慌,她的溪儿果真沉沦得彻底!! 冤孽啊!!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那是**啊!! 不可,她决不可让这事再展下去,即便得罪了溪儿,母子决裂她亦要将他们分开。蓝一思一点小波动竟可让溪儿惟命是从,即便她不是锦文帝之女,她亦不可留她!! 她厉声追喊,“皇帝!!” 只是皇子溪仿若不闻,依旧向前走去。傅云初大怒,不顾皇帝颜面下令捉拿。 跟随她而来的皆是太后宫殿的侍卫,虽是皇城近卫队的人却皆是她的心腹,只听她指挥。她一声令下,便毫不顾忌的纷纷而上,将皇子溪围住。 皇子溪止住脚,身子怒得颤抖,道,“母后,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要逼宫?!” “皇上受妖孽蛊惑,已然失去理性,母后这是让皇上清醒清醒!拿下!”傅云初冷道。即便皇子溪一辈子恨她,亦无妨,即便她以死谢罪亦无妨,只要这罪孽不再延伸下去,只要她儿子不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料。 “拿下!!”想到此,她又冷冷的下了命令。 只是终究棋差一招。 只听闻整齐的步兵行军声响逼近,不一会蓝墨便带着宫廷禁卫军而至,一声令下竟将她们团团围住,气势汹汹大有为国捐躯之势。 皇子溪早先出来时便给自己留了后路,让蓝墨带着禁卫军随后。怕的就是如今这番情景。 傅云初一震,脸色煞白,身子不由颤了颤,她知晓今日之后,要杀一思便难了。而今日胜负已定,她绝没有反胜几率。黑眸深冷,高深莫测,她看了眼皇子溪脸色越加难看。 皇子溪亦看了一眼她,随后竟道,“太后早起累了,护送太后回宫休养!!”说罢又对着傅云初道,“近日皇城破乱,流匪甚多,母后好生在宫中休养,以防不测。”转身又对蓝墨说,“太后宫内人手不足,你拨些得力的保护太后,如太后有个闪失便拿你试问!!” 傅云初震惊,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这是明显的囚禁!!她冷眼瞄向一思,见她一脸淡然仿若无事,可那双能摄人魂魄的眸子深处藏着可怕的仇恨。 仇恨!!仇恨本就可怕,而一个被君王爱得痴狂的女子之恨,更是可怕到极点,大有毁天灭地的能耐。 一思一直静静看着这一出好戏。待到太后愤愤而走,她便推开皇子溪,自己一瘸一拐的向飘零院方向走去。 皇子溪心中一痛,立马跟了上去,二话不说便打横抱起她来。 昨日的惊恐未过,适才她便有惧色,却因与太后周旋而稍稍忘却,如今恢复平静,昨夜极度惧怖的一幕又重现眼前,那样沁入骨髓的惧怯令她慌乱不堪,心慌撩乱。 她挣扎,抗拒他所有的一切。 他痛,亦为昨夜的行径感到不耻,他不求她原谅,只求她能呆在身边。他忽略她的反抗,柔声解释道,“你受伤了,我送你回去……” “皇上……已是早朝时间,大臣们……”蓝墨提醒,如今这形势,倘若皇上再忽略朝政,她不知后果会如何严重。 一思闻言挣扎,皇子溪拥得更紧,她便道,“你到底要将我置于何地?妖孽之罪还不够重么?!” 皇子溪一震,肝胆俱裂。一思乘着他愣神之际便一跃而下,便要自己行走,只是她赤着脚,膝盖又受了伤,哪里能经得住这一跃,狠狠的便摔在地上,新上覆在旧伤上,真真的撕心裂肺。 她倒抽一口凉气,硬是倔强的未出一声声响来。 皇子溪见之,无比忧闵,哪里还能思考其他,满心满眼的皆是一思,皆是她血肉模糊的双手。他蓦地解下衣裳,裹住一思,不顾一思抗拒抱了她便往养心殿走去。 他是帝王,他要的女人何人能阻止。他便是要让所有人知晓他娶一思的决心。 蓝墨张口,欲言又止,他知晓即便全军上前阻拦亦是无用,皇上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只是今日得罪太后,即是得罪朝堂之上大批大臣,而今日无故免了早朝……不知有将会掀起怎样的风浪……皇上此举委实令人堪忧,心难安…… 回了养心殿,皇子溪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浅雨被一思一闹倒是未伤半分,李全却没有这般的好运气,未死却被打得不成*人形,大约这辈子都难以下地走路。 安置了李全,又吩咐了些琐事与林福之,又唤了浅雨取来金疮药,便亲自为一思上药。一思仍旧抗拒,挣扎无果后便别开脸去不看他。他未让浅雨与林福之离开,让他们在身后不远静静呆着,自己为一思一点一点的擦拭伤口。 他是怕一思恐慌,他知晓他冷若冰霜的颜面下隐藏着是怎样一颗脆弱的心,他知晓自己伤害了她。 296、反击4 伤口不深,只是表面去了层皮,隐约泛着血印子,却也如此抹药时才能疼得撕心裂肺,更是令动手之人心惊肉跳,不由心疼。自责与内疚皆化作柔情,蓄在指尖,皇子溪一直揪着眉毛,他多希望疼的是自己,伤的亦是自己,可终究替不了。 一思一直别着脸,冰冷的脸上偶尔有几分痛苦之色,并未说出一个“痛”字,只是额上细细的汗水却着实证明了此痛绝非一般人能忍受。 他心疼不已,手忽的颤抖起来毫无控制能力,歇了歇才又放柔了动作,抹药时又轻了几分,为缓解她的疼痛,他又找了话题来说。 他柔声道,“疼便喊出来,憋在心里疼痛可是会沉积的……”他未往下说乃是想起了以往。 以往他亦是这般为她抹药,她亦是这般倔强,不一声疼。 他还记得第一次给她抹药是在去探望皇叔后,因为皇叔祈福回得极晚,又正巧被母后逮个正着。母后对他严厉他一向知晓,可他亦知晓母后对他身边的人更为严厉。他头一次出宫晚归乃是为一思,一思便成了母后怒气最终落实点,那一次她差点送了小命。待他搬出皇叔救出她时,她亦是遍体鳞伤,着实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每个人脸上皆不好看,只有她笑得迷人,直说无碍。 为她上药时她也是这般紧咬着唇不放,愣是不出一声哀嚎来。 那时他亦是这般对她讲,疼便叫出来,为缓和气氛,他还调笑道,“若不叫出来便会越加得疼,疼痛越积越多,眉越纠越紧,不用片刻便要成了那满脸褶皱的小老太。” 她那时哧一声就笑出来,额上满满的细汗,却依旧笑得那样毫无杂质,纯得如碧波潭的水一般,清澈透底。 他手又僵了僵,眼瞄向她纹丝不动的脸,心顿觉苦涩难耐。如今他即便拿出世间所有的笑料来亦得不到她回眸一笑,那样纯然的笑大约再不属于他…… 一思一怔,往事如烟,却依旧敌不过历历在目的血泪。她心中嗤笑,讥讽,当年那样一句话可当做笑料,而今看来却只有讽刺。 倘若喊出来便可以消除疼痛,那又怎会有昨夜的伤害?她那样祈求他,他可曾放过她?!她不语,亦不转头,只是死咬着唇不放。牙齿深深刺进肉里,出钻心的疼,那是仇恨的痛楚,她感受得清楚。 皇子溪黯然伤神,愧疚写满双眼,他缓缓自责道,“我知晓,如今说什么做什么都难以弥补我昨日的过错,只是思儿……” “那便什么也别说!我不想听你说话!”一思无情打断,语气亦是极不耐烦,头仍旧偏着不看他一眼。 “思儿……”苦痛与苦涩似急浪般高涨开来,皇子溪哽咽,好半响才道,“不论如何,子溪待思儿的心未变,子溪只是想让思儿幸福……思儿会是子溪唯一的妻子,唯一的爱人。” 那是帝王的承诺,许是会是每个女人的梦,可与一思来讲却只是痛楚。 她冷笑,忽的转头看他,冰冷的眼眸似幽暗的地窖,只令人颤。 她讥讽道,“唯一的爱人?帝王之爱果真亦有霸气,亦可成为行凶的理由!皇上真觉得在你做了那么多事后,蓝一思还能成为你的妻子吗?皇子溪,是你太过天真还是一思太过愚昧?就如今这形势,即便一思原谅了你,你的大臣,你的母后,你的皇后也未必能答应你娶一个妖孽为妻吧?!”她停顿,又别过脸去冷冷说道,“口若悬河是人皆可为,妖孽不除世人难平,皇子还是乘早杀了我,做你的爱子贤夫圣君去!!” 说罢便不顾皇子溪颜面,当着林福之与浅雨的面便甩开他的手,直接倒床就睡,全然无视他人。 她话中有话,她在清楚的告诉皇子溪她妖孽之名不除,万事皆难;她明白的告诉他,即便她原谅他,他也不能娶到她,因为他将她逼上世人唾弃的位置,他要与她在一起便是与整个承国子民作对,他若要和她在一起便可能一无所有,他若要与她在一起便先要解决朝堂之上那一帮位高权重的臣子。 她知晓,皇子溪的野心不只在承国,他拿青岚月儿作为要挟绝不只是害怕秦葬为皇叔复仇,乃是为了整个风潮古都,乃是为了西地外域;他与淳于哲合作亦不是只为淳于曦那般简单,乃是为整个南秦。风潮古都三分天下,承国实力最强,如今内乱刚过,他需要整顿的时间,笼络了南秦,威胁秦葬安顿西地外域,如此便可确保承国边界的安全,便有足够的力量去对付尚不安定的内陆。待时机成熟,再一一逐破,乃是深有远虑的谋略。 如此的君王,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帝位,他随为她做了那般多痴狂之事,却依旧不会放弃他的地位,凤凰之说便是最好的证明。若能放弃帝位,他便会在一年前便带着自己远离大蓝而不是等到现在,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子。皇子溪乃是既要江山又要美人的贪心人!! 如此便给她复仇的机会,人有贪念便有弱点。只要搅浑了承国朝堂这趟水,她便有机会。 听着皇子溪轻叹的喘息声,听着他吩咐浅雨琐事,听着他迟疑的脚步声,一思便知她的话是有了效果,其实适才他对傅云初那般便可知晓他会入局。 她冷笑,手紧紧的扯着被子,硬是笑出一滴泪来。 血债血来偿,才不枉费她妖孽的称号。 皇子溪走后一思便未闲着,她忍着伤痛去了趟飘羚院。林福之做事深得人心,并未将月儿的尸送出宫去,而是留在了飘羚院等一思拿主意。 一思在飘零院呆了很久,一直陪着月儿说话,从桃花园说到慈云寺,自慈云寺说到承国,那样短暂的时日,亦是那样美丽。于她于月儿,那些时日皆是美而深刻的回忆。 说到后来,一思便忍不住热泪盈眶,如今的她悲痛已然崔不下她的泪,而欢乐的回忆才是最最简易的催泪弹。如今于她,快乐是那般的遥远,她的世界,她的人生犹如窗外那渐渐暗下的天,阴沉暗淡的可怕。 乘着未暗下天来,她便吩咐了林福之好生安葬月儿,她让林福之将她葬在上台寺的竹园里,她想月儿定会喜欢那里,那里有她的母亲,虽未尽一天母亲的职责却依旧是她的母亲。 安顿好了月儿,一思便乘着皇子溪的黄金辇回养心殿。她未直接回去,而是让林福之在宫里逗了一大圈才回去,一来回去要面对皇子溪;二来她需要如此来招摇生事,地狱般的日子度日如年,她需要尽快的逃离这般的日子;三来她亦想散散心,整理以后该如何行事更为快捷。 如此想着,黄金辇竟停了下来。 随后林福之便在外回禀道,“主子,皇后适才回了凤雏宫,主子是否要去问候?” 一思轻笑,暗叹姜还是老的辣。林福之这话回禀得真够水准,明着是询问她是否要去问候,实际却是在告诉了她前面皇后正回宫,她乘着黄金辇如此招摇是否要改道而行。 “就这么走吧,皇后仁德不会建议皇上过门不入的。”一思淡淡而答,如此好机遇,她如何能放过?! 林福之顿了顿,微露难色,随后还是回了声是,辇便开始继续行走。 路过凤雏宫时皇后刚下銮驾,见了皇子溪的黄金辇便跪地拜了起来。林福之未上前说话,只是如常一般跟着辇走。 过了凤雏宫,便是太后宫殿,皇子溪急着赶往太后宫殿路过凤雏宫而不闻不问倒也说得过去,皇后即便心有不甘亦不好多说什么。林福之做事果然滴水不漏。 一思浅笑,忽的掀开帘子来唤浅雨,道,“浅雨,我的帕子落在飘羚院了。” 浅雨站在外侧,皇后一行并不能见得她的人,一思唤得声音不大,却足以令皇后听闻。浅雨有未去拿帕子她不知晓,林福之会如何想她亦顾不着,她只知道只要皇后听出这黄金辇里有她便足以。 自凤雏宫到太后宫其实需要很长的一段距离,期间隔着小半个御花园,锦文帝时好歌舞风月,以往御花园里养了不少的琴师舞姬,锦文帝极喜欢赏景观舞听曲三不误。皇子溪入了大蓝后宫遣走了不少宫女太监,这琴师舞姬亦遣走了不少,但这宫里的格局倒是未变,路过园子时依旧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弹奏声。 及时奇怪,在杂乱的弹奏声中,竟有一个箫音极其的突兀,不只是它吹得极其熟练而连贯,更是他的曲子委实熟悉。 绵长凄婉的乐曲倾诉者所有相思人的心,那是穿越千年的思念。一思再熟悉不过。 她一怔,立马张口欲喊“停车”,却终究忍了下来,不论这吹奏者是谁,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此吹奏,他皆是与贺修有关之人,便是朋友,她不能一时疏忽而害了他性命。 如此想着,她便静静的欣赏起那箫声来,那样熟悉的箫声承载着她与贺修多少的情意。 正听的入神,那箫声戛然而止,而后替代的竟是另一幽怨的曲子。 曲子叫“奴怨泪”,讲的是一个才女因爱下嫁一商贾为妾,却因正妻霸道独裁,因妒忌暗中谋害她,将她推上断头台的幽怨故事。那曲子便是她在牢中所著,用血写在了墙上,为此那曲子亦叫,“泪血怨”。 一思莫名一怔,顿觉这箫声蹊跷,该不是故意吹奏,要告诉她什么信息? 倘若是故意,那到底要告诉她什么?小心皇后?可什么人会用此等方式提醒她这些?想起了昨夜的黑衣人,想起了那俩个极像贱奴的人,想起上台寺的于茂,一思微震,竟有说不出的悸动。 297、反击5 箫声之意隐隐沉在心间,似压在心口的一块石,总沉甸甸的难受。 许是晌午时说的话过重,许是皇子溪经过昨夜亦难以面对晚间的一思,他并未出现,偌大的养心殿里就住了她一人,更觉孤寂无助,噩梦连连。 到了后来,她便与凌晨一般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头呆。接近子时时,隐约又有箫声响了起来,亦是那曲穿越千年的思念,吹了一段后便转成了柔和安逸的高山流水,一思越加觉得这箫声委实有意,心潮翻腾,五味俱全。 箫声似要告知她安心一般,吹了很久才离去。 亦是托了箫声的福,到了后来她也浅浅的睡了一会,只是依旧梦。 出乎意料的,她未梦见贺修,而是梦见了皇叔。梦见皇叔教她弹奏第一曲子的情景,那时皇叔征战回来,来看母亲。 他未带随从,一个人穿着朝服便走了过来,那是她第一次见皇叔,高高的人,凛凛威仪,只觉眼前一亮。 母亲让她叫皇叔,她便叫他皇叔。他只看了她一眼,而后所有的目光皆落在的母亲身上,他和母亲谈了很久,她与风芽便在外面拨弄琴弦闹着玩。 待他出来,见她乱拨一通的行径委实无奈,便摇着头教她弹奏。她那时刚来风潮古都,对于古代的生活未能适应,其实也未曾想要学什么古筝,皇叔又一直教她些基本的指法,极其枯燥无味。她便随口问了皇叔,“皇叔可会弹奏高山流水?” 皇叔的人就似高山流水那曲子般清新雅致,即便一身戎装亦遮不住他潜在的那份儒雅。为此她便要了高山流水。 皇叔文武双全,曲子演绎的极其妙美,她深深陷入其中,一曲罢了都未能缓过神来。后来,皇叔见她对此曲如痴如醉便答应下来教她此曲,她还曾突奇想,说笑傲江湖能琴箫合奏,何时也让这高山流水琴箫合奏一番,定是有不同的韵味。 一思醒来,忽的明了这箫声何意。该不是在告诉她皇叔健在?皇叔在,母亲是否亦在?皇叔在,此刻联系她又为何事?只是如若是皇叔,那穿越千年的思念又如何解释?皇叔怎知这现代的曲子? 正想得脑袋疼,浅雨已进来服侍,直说,“皇后召见。” 皇后召见定是昨日黄金辇起了作用,她缓神一笑,随口应了声,“恩。”想了想,才道,“去告诉来人,就说梳洗过后便去拜见娘娘。” 浅雨忧心,提醒道,“主子,你身子弱,腿脚又不怎么利索,不如小的去回了。” 一思浅笑,看着浅雨问,“浅雨是怕一思前去有危险?是不是外面有什么不利一思的流言?” 浅雨一震,微微点头。 谣言委实可怕,传播的度更是可怕。 一夜间,妖孽媚主的流言似冬日的雪花般纷纷而下,扬扬洒洒的洒满了整个京城。皇宫里每个人谈论的大约就是养心殿里那个前朝公主,谈论她如何如何的能耐,如何如何骄纵傲慢,如何如何目无礼法,实乃狐媚转世。 又传,一思在前朝时便以妹妹的身份勾搭皇上,甚至还曾染指前朝的武王蓝逸武,乃是实实在在的妖孽。又说皇上已然被迷得神魂颠倒没了方向,全然听之任之,甚至为她软禁太后,据闻昨夜太后与皇上还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而后太后宫的侍卫越加多了,太后宫殿里所有的宫女太监皆换了新的,为此又说皇帝为了一思即便奉上承国亦心甘情愿。 浅雨想到这些留言便心惊肉跳,只觉不安。 太后的反对,李妃之死,朝堂上大臣不断的谏言,本就将一思推上了风口浪尖,如今又这样一宣扬,一思这妖孽之名是砧板上的肉,铁定的事实,想反驳是比登天还难。 昨日一思又那样刺激皇后,今日皇后请她过去,定不是什么好事。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就为一思入住养心殿之事便有理由责罚。 浅雨忧虑,她是担心一思,更担心皇上。皇上那样爱着一思,生活里点点滴滴都表露出他对她的爱,如今这形势,她不知倘若一思真被处决,他该如何安下那刻受伤的心来。 正想着,一思已然起了身,又含笑道,“皇后乃是聪明人,这种形势下,不必她动手便可要了一思的命。召见我,大约是想提醒我罢了,浅雨不必担忧。” 一思说的极是,如此的状况,皇后只需静静等待一思被推上断头台,何须自己动手召她入凤雏宫亲自动手徒惹皇上不悦忌恨?! 可即便是如此,浅雨依旧隐约不安,总觉得此行不会那样简单、顺利。 一思磨蹭了很久才出,又似昨日那样在路上逗了很久才去凤雏宫。到达凤雏宫时已接近晌午,用餐时间。 皇后正如一思说的那般,只是关心了几句,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又抱歉说,“本该姐姐去看妹妹,妹妹身子不适还叫妹妹过来,姐姐委实不该,只是妹妹如今住在养心殿,寻常人不能入内,无奈才让妹妹过来,妹妹可不要见怪,怨恨姐姐。” 一思亦如以往,只是淡淡的回了,“谢姐姐关心。” 皇后听了她的回话,笑容明显僵了僵,很快恢复寻常,又说起了宫里传的疯狂的流言蜚语,顺便“好意”的提醒提醒她。 她说得极为诚恳,如同以往一般,毫无异样。 一思亦无异样,只是含笑静静的听着。 到了宫女前来传膳,一思才站起身来说要离开。皇后热情,又似说在兴头上竟留一思一起用膳。 浅雨越加不安,便要拒绝,可一思竟欣然接受,直说,“这么多年倒从未与姐姐一起用过膳,谢姐姐赏赐。” 皇后的膳食亦有宫女太监一一试食,宫女们在皇后与一思面前一一试食之后才开始用餐。 皇后喜清淡,一思亦喜清淡,饭菜倒是挺符合胃口,一思亦吃了不少。一顿饭吃的倒是出乎意料的香甜。 用过午膳,皇后又留一思谈了很久,直到林福之来催促一思才离开凤雏宫。 上了黄金辇一思才又见了皇子溪。 原是他处理完公务正要回养心殿,路过此处见了自己的辇才知晓一思在皇后处,他便自己在辇上等,让林福之去唤了一思。 一思并未搭理他,全然当他是空气,进了辇便坐下不语,也不看他,只别过头看窗外。 皇子溪早料到她会如此,早已有心理准备,可真见了,还是不免心揪得慌。 辇缓缓行了起来,出咕噜噜的声响来,有节奏的亦似无节奏的响着,似皇子溪现时的心跳声,似有规律却毫无规律而言。 沉默了很久,他终究敌不过心揪,便打开话匣子,问道,“如何出来了,脚能行了么?” 一思仿若未闻,看着窗外并不答话。 “皇后说了什么?不必在意那些流言,一切朕皆会安排妥当。”皇子溪看着一思依旧说话,只是仍旧似自言自语无人回答。 皇子溪愣了愣,只觉喉间哽得生疼,盯着一思仿若冰霜的脸,又道,“十五册封,朕不会改变心意,即便天塌下来,朕亦要在十五之日圆了那月圆之说。” 一思一震,忽然觉得好笑。 月圆之日,相聚之时。那样满含期待的一句话,如今却只剩下讽刺。 她依旧不语,亦觉喉间哽咽,涨得生疼。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原是指如今这般的心境。 似看出了她的异样,皇子溪又柔声唤了她一声,“思儿……” 她不语,依旧不愿理会。 只是不巧又恰巧,车轱辘忽遇石子,稍有颠簸,她身子一个不稳竟差点撞上车窗子,整个车厢里都用奢华的布包了一层,唯独这窗子是漏着的雕花木头,撞着定不会舒坦。她又靠窗子极近,一不小心便能撞上。 如此一颠簸更是容易,眼看就要撞上,又幸得皇子溪身手快,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她极其抗拒,特别是闻着他身上龙檀香的味道,会令她不由想起那个夜晚。 她挣扎,可路似极不稳,又颠簸起来,皇子溪便不放开她,反倒越收越紧。 一思惊惧,紧贴的身子,浓郁的龙檀香味令她极度恐慌,乱了心智,她极力的挣脱,疾呼,“放开!” 可她越是挣扎,对于皇子溪来讲却全然越成了一种诱惑。她的身子贴得那样近,身上好闻的淡淡香味刺激着他,令他血液沸腾。 一股热气莫名的直冲脑门,回想那夜的何止只有她? 于她,那夜是噩梦;于他,却再美不过,那是他期盼已久的美梦。 他盯着她,闻着她独有的香味,竟再也忍不住,深深吻了过去。 一思极具惊惶,手脚亦慌乱了起来,乱打乱踢,只想着离开他,可他那样渴望,怎能如此轻易放弃,吻越的深入,越的缠绵。 一思急切,惊恐,似气急攻心,心口一疼,脸色徒然泛白,喉间忽的升上一股腥甜来,而后便眼前模糊,意识亦慢慢模糊起来。 298、册封1 一思失去意识,醒来已是三日后的晌午,身在上台寺。 原是一思忽然晕厥不醒人事,急传了太医才知晓乃是中了毒。皇子溪盛怒,便直接找皇后理论,皇后自当不肯承认。 谁会傻到在自己宫殿里投毒害人,让别人中毒,自己却毫无损? 再者如今这形势,皇后即便不动皆可要一思的命,何须急于一时惹来祸害? 只是那些理由在于怒到极致的皇子溪眼里皆成了狡辩,他认定一思在她凤雏宫用的午膳后中毒,便是皇后所为。饭菜是没毒,可一思用的碗碟上却是被抹了毒的,而太监们亦是在皇后宫里的碗碟上查到了一思所中之毒,而凤雏宫的小厨里的灶台下亦是找到了未化干净余毒,证据确凿皇后被押入大牢。 一时间,朝堂上又谏言如雪花,闹成一团。 皇后一族一口咬定乃是一思自己所为,陷害皇后,如同当时陷害李妃一般,故伎重演。皇后乃是冤枉的。 如此言论一出,满堂附和,皆论一思施苦肉计,目的在于铲除皇后,自己取而代之。说到后来,便直说,“此恶女不除,承国必亡。” 一思处境岌岌可危。 而形势却不似表面那般的危急,竟是戏剧性的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盛怒的皇子溪一直沉默着看着如热闹集市般的朝堂,不动声色,待到所有人都说累了,他才将厚厚一叠奏章甩在地上,让所有大臣观看,更是让定安侯仔细瞅瞅。 众人一时无不愣怔,皆懵,不知皇帝这是演的哪一出。 可皇子溪毫无波澜的脸竟让所有人心生畏惧。众臣怯生生的看了奏章才知晓,原是为弹劾定安侯。 这些折子皆是早些时日太后一族与李丞相所为。例举定安侯种种罪行,最重要的一条亦是最致命的一条乃是指他自认功高,目无国法,在承国真州暗自招兵买马,似有不轨。 国新立,人心不稳,为谋权势,三大帮派明争暗斗,皇子溪皆见在眼里,以前不办乃是时机不成熟,他是根未完工的顶梁柱,仍需三角支架来支撑,三帮势力便好比这三角支架,同在才能稳,抽离了哪一根皆会影响格局,影响稳定度。 如今他仍是未完工的柱子,可三角支架皆想抽离,柱子铁定会倒,倘若牺牲一根能留住另外两根,虽不稳却依旧能维持不倒,此乃下策中的上策,丢车保帅,亦是值得。 听闻浅雨断断续续的叙述,一思倒是明白她这毒中的委实是时候,亦是极有妙处。 太后一族与李相帮派早就想除定安侯,皇子溪给了机会自当不会错过,于一个女人的威胁来说定安侯的威胁性不知要大多少倍。能掌权者皆是能人,权衡利弊分得清楚。 皇子溪这招用得恰当,如若能顺利根除皇后一族便是去除了心头一根大刺,又为她洗了怨。即便去不成皇后一族亦是杀鸡儆猴,挫挫三帮势力的锐气,而于她不论她这妖孽是劣根能否去成皆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子溪已经成功的将朝臣的视线由她转移倒了皇后乃至皇后身后的定安候身上。他册封贵妃一事便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思心下轻笑,暗叹,怪不得他能断言,“十五册封,朕不会改变心意,即便天塌下来,朕亦要在十五之日圆了那月圆之说。”原是已有对策。而他的对策便是以她为饵除去皇后。 而她,便只需乖乖等在上台寺等待十五册封大典的到来。她尚未洗礼仍旧是俗物,身份仍还是前朝的公主,南秦的太子妃。于理于法皆成不了他承国皇帝的妃子。 一思紧握着帕子抬头,眺望窗外。深秋的景萧条而苍凉,片片黄叶随风而动,数不尽的凄凉,言不尽的落寞。 上台寺西园有一棵有些年岁的老槐树,一半已然枯死,一半枝叶稀疏,又直秋冬落叶时,枝头上黄叶寥寥无几,习习微风而过,一片片摇摇欲坠,挣扎了几下终究还是掉落下来,叶落归根原也是一个去处,只是槐树叶小而轻薄,风来便随风而走,又不知去往何处。 触景生情,一思顿觉心酸难耐。即便是一根树干上的枝叶,待到落幕时亦可能身异处。 她与贺修心心相印,到最后依旧不能在一起。 景物伤情,她忽的极想那穿越千年的思念,便唤了声,“浅雨。” 三日昏迷她未能感觉,不知那箫声有未出现,只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问。 浅雨应声,急问,“主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的去传太医。” 一思忙叫住她,想了想才道,“除了适才说的那些事,这三日里可曾生过其他奇怪或特别的事?” 浅雨思考了片刻,才道,“奇怪的倒是没有听说,不过昨日进宫取东西,倒是听在太后宫里的姐妹说太后……”浅雨忽然止住了嘴,太后是非宫女本不该多说,况且又与主子有关。 “太后如何了?”一思倒是挺有兴趣。皇子溪对傅云初能如何?傅云初那样反对皇子溪立她为妃,如今是坐以待毙还是最后一搏? 她其实挺想知晓,傅云初会怎样阻止如今的皇子溪。 “小的本不该议论主子们的,不过这事关主子您,小的便多嘴了。那姐妹说太后与皇上吵过一架后哭了。太后是何等的人,别说流眼泪,即便惊惶失措皆难看见。想必是皇上真与她动了气才会如此……主子,恕小的多嘴,主子以后称了贵妃,便是太后的儿媳,每日必须晨醒,抬头不见低头见,如若似如今这般……”浅雨担忧,太后如此大的反应乃是为一思,倘若此刻一思能缓解太后与皇上的矛盾,便可在太后眼中做一个好形象。退一步讲,为人子女亦该尊老敬老,才能为孝。 一思轻笑,意有所指道,“不会有……”那一天不会有。 她走了几步,才又扯开话题道,“还有其他特别的么?” 浅雨听着一思那三个字,竟徒然生起一股寒意来。她隐约不安,微愣片刻,才似想到了什么道,“若说特别的,那就是每日夜里总有隐约的箫声,凄婉惆怅,好不悲哀,昨夜林公公亦在,说极其的晦气,带人去寻出此人。” “寻到了没有?”一思心中担忧,面色淡淡而问。 “说也奇怪,愣是未找到,不过倒是在竹林里找到了那柄箫。今日看似无人会吹了。”浅雨回想着,如实道来。 一思寻思着,箫声定与皇叔有关,皇叔怕是知晓她中毒昏迷,定是想知晓状况才每夜在这里吹奏曲子等回信。前两次皆无回信,既然他能进来吹奏又知晓她的行踪,定是隐藏在随行的队伍里,倘若她弹个曲子,他定能知晓。 如此想着,一思假意问浅雨那人所弹的曲子,而后饶有兴趣的学着弹奏,便将信息传递出去,弹了一曲穿越千年的思念后她便弹了一曲笑傲江湖。 她是想告诉皇叔,无论如何她皆能笑着挺过来。 曲中曲落皆是她一人独奏,无人回应,她亦是想到不会得到回应。昨日林福之一闹,吹箫之人定不敢再顶风作案,暴露身份。 她亦不是想得到回应,只是希望他能听到便好。 倘若他听到了,大概会找到其他方式再与她联络。只是她不知竟能这般的快。 午膳时分,小沙弥来送斋菜,在传递菜时竟打翻了一碟菜。 一思本在里间并为出来,因小太监责怪,而闻声出来。出来时便见一小沙弥跪在地上,直磕头道歉。 一思是极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责怪下人,下人又动不动下跪的,便多留意了一下那个小沙弥。 说也奇怪,这小沙弥的身形瘦小却总觉得有哪里看着不舒服,细细观察下来才现此人手脚极大,极不符合人体比例,一思便多看了一眼他的手。 他依旧不停的磕头,瞄见她出来,便直说,“姑娘恕罪。”他磕头的动作极大,时不时便扯动衣袖,而后,一思竟看到了他臂膀上有个小小的红字,那个红字很淡,可她却看的仔细,那是贱怒的标志是个“贱”字。贱怒除了脸上,四肢上皆印有字。而所有的字皆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皆一样。她见过便未曾忘记。 竟是贱奴,只是会是谁?她所见的贱奴皆是人高马大的男子,这个……该不是传说中是缩骨功,所以手脚皆大,身子微小。 她一震,淡淡道,“碎了便碎了,他也不是故意的。让他去吧……” 那人连连磕头,急道,“谢谢姑娘不罚之恩,谢姑娘。姑娘心好,定有好报的。” 小太监见一思这般说了,便直道,“还不快退下去。” 小沙弥战战兢兢的起来,便退了出去,走到门口他停住又道,“听闻姑娘才中毒,我们寺的后山的梅花泉有排毒功效,还可养颜,姑娘有空可以试试。定能除去身上余毒……呵呵……” 一思一震,梅花泉不就是何喜为她排毒的泉眼!这句话,分明便是要她去梅花泉一趟!!那在那里等候的会是何人?贱奴……该不是淳于曦?! 299、册封2 如约而至,夜深人静时,一思便与浅雨去了梅花泉。 梅花泉因隐藏在山间梅林里而得名,四周漫山遍野皆是梅树,如今深秋,梅花树枝头空空,只有小小如赤豆的花蕾,看着了无生机,却已然能遇见假以时日后的天然美景。 因枝头无叶,便没了遮掩,早先此处就用明黄色的锦缎围了起来,将温泉团团围了起来,筑起一道布质屏风来。 如往常一般,浅雨与其他伺候的人留在屏风外,一思独自入泉。 一思入了帷幔便不由四处张望起来,似在寻找什么,只是环顾四周几个来回,皆是四下无人。 她轻笑,只觉自己是犯傻。 此处守卫森严,三丈开外皆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外面又有侍卫守候,哪里可能有机会进得来?四下又只有光秃秃的梅花树,还有一大块岩壁,根本无法藏匿人,她来前早有太监宫女巡查过几遍,别说是人,几遍是野猫野狗亦不会让它留下。 贱奴约她来此处,又该如何与她联系。 思绪杂乱,一阵夜风袭来,她不觉有些寒,便退下衣裳,入了泉眼。 泉水温度适宜,环境亦是混人天成,人身在此中只觉一阵舒畅,心情怡然。 泡温泉本就是疏解压力的极好方法,特别是如此环境幽雅的地方。 她一时忘却所有,陶醉其中。 她还记得第一次与贺修去日本大阪看樱花,也去过温泉,人工山石间,花草丛中,她在温泉的这头,隔着竹板对面是贺修,她们就那样泡在同一潭水中,而后隔着竹板轻轻呼唤对方,听得见看不见,又隔着竹板,可心却那样近,仿佛已然成为一体。 微风习习,粉红烂漫飞舞,似人间仙境。 一思哽咽,与贺修每一点滴皆能让她幸福得热泪盈眶。 温泉水温暖如冬日的羊毛,而今她却只觉得冷,冷得身子瑟瑟抖。 忽然间,脚下一暖,似有东西缠了上来,她一惊,就要大叫,却淬不及防的被什么东西扯下了水,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东西堵住了嘴。 她惊惶,瞪大了眼睛,手脚慌乱死命挣扎。只是很快的,她的手亦被控制,被东西缠住动弹不得,她越加慌乱才意识到缠住她的是什么,竟是一人。她定神,借着水上灯火看清来人,不由一怔。 竟是淳于曦。 一思身子僵了僵,说不出是喜是惊,是悲是涩。 早在见到形似贱奴的人时,她便猜想淳于曦还活着,她亦做好心理准备今夜见的就是他,可真见了,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仿若梦境。 一思是惊呆了,身子石化,只由得他拥着深情的吻着,那样用情,那样激烈,仿佛思念了千年,苦等了千年。 待到神志清醒缓过神时,她才觉得心口憋闷,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淳于曦与她在水中,他压根不会水,在水中岂不是找死!! 她一惊,立马挣扎着向上浮,淳于曦似明白了她的用意,脚下一用力便带着她双双浮出水面。 浮出水,她才真真实实的缓过神来,看清面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几日不见,他似瘦了许多,面色憔悴,零星的胡渣子更添了几分沧桑,仿佛饱经风霜,经历了极具痛苦之事。额上一道疤痕赫然在目,微红的新肉,与他微似古铜色的肤色极不搭调,那样长长的一条,自迹向下直至眉间,见着不由令人心惊。 莫名的酸楚席上心头,一思盯着他额上的疤只是愣。 他下意识的抚了一下额,粲然一笑,忽的眼中闪着星光,俯身就那样吻了过来。 吻依旧缠绵,辗转难尽,他是那样想她,那样想……胸口一疼,吻慢慢缓了下来,他微离她的唇,压着嗓子唤她,“一一。”顿了顿,他目光温柔如流水,额倚着她的额,才道,“见到你真好……” 一思一顿,她不知他会改口唤她一一,可她如今哪里还有时间想这些,她关心的是他的安危,关心的是他今日寻她的目的,关心的是那高山流水是否意味着皇叔,关心的是他这几日去了哪里,可曾知晓生的所有一切。 她微微推开他,凝视着他,道,“出云,你……” 他笑,心有灵犀,抢白,意味深长道,“我没死,重新活了一次。” 一思微愣,便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如何逃脱了埋伏?又如何躲过皇子溪的眼线?于茂可是你安排进来的?这几日你又在何处?你可知父皇他已经……” 淳于曦手上一紧,一把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按住她的头,似有说不尽的情意,好半响,他才轻笑道,“哪里有你这般多的问题?”顿了顿,他又问道,“告诉我,可曾想过我,可曾想过出云?” 一思微愣,如今哪里还是风花雪月的时候,她挣扎开来,看他,又道,“出云,我想知晓。” 她想知晓一切,想知晓江边的那波人是不是他,想知晓贺修的遗体身在何处,想知晓皇叔是否健在,想知晓他是否明白现今生的一切。 心中蓦地一疼,想到那夜,痛楚便源源不绝而来。她看他,水雾蓄满眼眶,黑眸闪闪,毫无神采,有的尽是悲伤,她头一次在他面前表现软弱。 他心一痛,抬手抚上她的脸,拇指轻轻滑过脸颊,说不尽的柔情。他道,“傻瓜,我活生生的在你面前,不已然告诉了你答案,你还想知晓什么?”说着他又拥紧了她,又道,“别再做傻事,一切有我,有皇叔,你只需静静等候,保护好自己便可,知晓否?” “皇叔?”一思一震,虽有想过这个可能,可自出云口中说出来,她依旧不由惊喜,她又追问,“你说皇叔还活着?!” 他点头,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思念泛滥,他能忍到现在才出现已然成了奇迹。手上紧了紧,他才解释道,“小烈走后,我便收了贱奴,与他们三人一同来了承国,你也知晓。老三中毒生亡早在我们行动时便已知晓,舍弃老三亦是万般无奈下,那日城东袭击,确实去劫了銮驾,亦确实受炸药殃及,这伤亦是那时所受。只是皇子溪想不到贱奴身形极快,比这飞溅的炸药残片还快,我们三人受了伤却未有生命危险。” 他缓缓而叙,将他们如何逃脱,如何救了皇叔之事精简的叙述了一遍。 原是十五在山上被现亦是一个局,淳于曦知晓皇子溪大张旗鼓必有埋伏,所以在劫持銮驾时才能利用贱奴的度快逃离。 十五被现便是为了让皇子溪以为他们真的死去,留下老三的尸一是为刺激十五,二便是为了成全皇子溪后来的挂尸城楼。只有如此皇子溪才能相信他们真的死了,谁都知晓风潮古都的那个习俗,谁都不愿自己亲人不能入土为安。 其实他们早在夜晚便象征性的为老三举行了度仪式,早做了入土仪式,也算给老三一个安慰。十五被救后,巡山过后,他们便又回到了山上那个山洞。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皇子溪不会想到他们会回到那个曝光了的地方。 上台寺生的一切他亦知晓,皇子溪带一思去见皇叔那夜,淳于曦一直紧随其后,那夜下雨,皇子溪与她情绪皆不稳,跟着的人又都是高手,皇子溪并未现有人跟踪也很自然。 而淳于曦也不知,原来还有一波人亦跟在身后。到了那个村庄,淳于曦才现原是还有另一波人的存在。 而那一拨人在皇子溪与一思走后便大开杀戒,杀了村里所有的人,惨无人道。 淳于曦知晓蓝逸武于一思代表了什么,察觉到有另一拨人,他便留了下来,也是为此他才救了逸武。 “那母亲呢?她如何?”一思听到此处,忽然燃起了一丝希望。 淳于曦抚了抚她的,轻轻抱歉道,“对不起,出云未能救出她……” 心如刀绞,即便早已知晓答案,心还是不免疼。她哽咽,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便带着皇叔去了风行山,那里有皇叔的旧部,皇叔已在准备光复大蓝,而你在后宫点的那把火,正巧给皇叔制造的机会。”他闭上眼,每天看着于茂回来的信息,他便不由心颤,便有急着想飞进皇宫的冲动。一思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惹事,在自寻死路,他甚至一度以为皇后一族说的是真的,她是使了苦肉计,想要激化皇子溪与皇后一族的矛盾。 现在虽知晓不是她自己所为,可他依旧后怕,怕她醒不来。他今日冒险来此,便是要告诉她,大局已定,一切皆有皇叔与他,她只需静静的等待团圆之日,只需静静的等他。 “一一,别再惹事,别再伤害自己,傅云初不是善类,承国朝堂之上的臣子亦不是善类,别将自己推向前沿当箭靶,我会心疼,皇叔亦会担心……”他担忧,担心她再不顾惜自己,再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他了解她,她不会这样罢休,册封之事绝不会顺利,她自己有打算。 一思微震,她知晓他在关心她,她亦感觉到他的不同,可有些仇恨,即便一命相抵亦难以化解,有些伤痛即便天天抚慰亦难以抚平。 她眼神黯淡,又想到了贺修,想到了他临死时说的话。 “出云……”他死的时候亦提到了出云。 她似想到了什么,忽的急切了起来,推开他道,“出云,你为何还在此,为何不回南秦,难道你不知父皇他……”顿了顿,她又急忙说,“你回去,你若不回去南秦……” 淳于曦浅笑,笑得好不幸福。他又一用力将她揽在怀里,笑道,“被一一关心,原是这般幸福……”轻轻吻了她的,他又道,“放心,一切皆在掌握,南秦丢不了。” 一思不明,又要问缘由,却不料帷幔外传来隆隆声,隐约传来,“叩见皇上。” 300、册封3 一思大惊,皇子溪现时来,如遇淳于曦不但出云性命不保,皇叔的全盘计划便要泡汤。 她忧虑,便急道,“出云,待我出去后便赶紧离开,以后别再冒险,就算为……为云落。”顿了顿,她又道,“转告皇叔,一思等他光复的那天。” 说罢,她便转身要离去,却不料淳于曦手一揽就将她拥在怀间,不由分说的便深深一吻,道,“万事小心,别逞强,等我……”又一吻,他才松开手放她离去。 此刻皇子溪的声响传了过来,他似在问浅雨什么。 一思急切,她必须在他进来前出去才能确保淳于曦安全。 如此想着她便加快了度,却不料又被淳于曦拽住,他拉住她的手,依依不舍,含情脉脉,满含情意。一思不明所以,愣愣相望,张口欲言,他却道,“我爱你……一一。”说着忙自脖间取出一条链子来,将它挂在一思胸前,又道,“这是护身符好好戴着,会保你平安……守护你的镯子寻不回来了,这个算是补偿,东西虽不同,意义相同,送的人心意相同便可一样。好好收着,别再弄丢了。” 那是一块翡翠,通体碧绿的圆环状,隐约有深浅不同的花纹,竟是巧合的构成一组凤凰展翅翱翔云间的图案,极为生动且精妙,更为罕见的是凤凰出云间时,凤凰周身的云彩淡淡的泛有红色,极其生动活泼,似真有金光闪闪是凤凰呼之欲出。 一思一震,盯着心口那快玉直愣,却不为那神奇罕见的古玉,而是为淳于曦那一句似曾相识的话。 东西虽不同,意义相同,送的人心意相同便可一样,曾经贺修也曾说过这般的话,卿月未有记忆时亦说过这样的话。 一思恍惚,竟有一丝失神。是皇子溪的说话声唤回了她的思绪,她缓过神来才现淳于曦已然不见,这一切仿佛是梦,梦里有淳于曦亦有贺修的影子。 她愣住,低头又看心口,那玉实实在在的挂在那里,脖子亦觉得沉沉的。似梦却不是梦。 皇子溪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一思慌慌张张将玉放在褒衣内,不看皇子溪一眼便起身,胡乱扯了件衣裳披在身上,她便往外走。 夜深风凉,又值深秋,自温泉里起来温差极大,她冻得瑟瑟抖,即便如此她依旧不停的向外走去。 皇子溪心口猛的一抽,他知晓她是不愿见他,不愿面对他。 可她如此不姑息自己的身子,他心疼又担忧,终究看不过去,扯下自己的斗篷追上前去,将她裹住,又打横抱起她转身就要往里走,直道,“身子全湿了,也不怕着凉。” 温泉边上有一小间木屋,用来更衣小憩的,本来一思该在那里换了衣物才出来,可她怕淳于曦未走,怕皇子溪现,便自己走了出去。如今他又要回去,她如何能依。 她挣扎未果,又轻声道,“我想回西院,这里黑,我怕……” 那怕字,她说的极小声,满满的祈求,这是她自回承国以来第一次那样没用冰冷的话语相对,头一次那样表露真情的说话。 除了离开他之外,他什么都可以满足她。最好的都想留给她,皇后的位置,他的后宫,他的黄金辇,他的养心殿给她,甚至天下爱他亦愿意给。母后骂他,“昏君!纵容妖孽!”他承认,他对她是过于纵容,那是他欠她的,他那夜的伤害即便是出自爱亦是可耻的。他知晓,可他无法抗拒对她的思念,对她的冲动,就如现在,他知晓不该来此看她,可他终究忍不住要来看,忍不住想拥住她。 他是那样想,想得快要疯了,下月十五,于他来说太过漫长,若不是她身子撑不住药性,昏迷了这么久,他便在这个月十五就让她成为自己的妃子。 他看着她,眼波柔软而热切,流光溢彩,闪着渴望。 一思身子僵直,垂下眼睑不敢对视,亦不敢动。她怕极了这样的他,怕极了那夜的事再度生,亦怕他洞悉她眼底的忧虑。 好不容易忍到上了辇,他却毫无放开她的意思,将她置在他腿上,就那样搂着她,百般的怜爱。 她身子僵如石头,终究敌不过心中恐惧,挣扎着下来坐在边上。 皇子溪心中一痛,她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皆可左右他的喜怒,他亦僵直了身子,任由她。 深秋夜凉,即便在车子里也冷得刺骨,更何况她身子尚湿着,她冻得瑟瑟抖,唇皆有些紫。他心疼不已,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给予她温暖,对着窗外直道,“加去西院。” 她窝在他的怀里,温暖自左右渗透进来,她身子开始缓缓回暖。 他只是紧紧的揽着她,并未有其他逾越,似那年雪天,镯子摔断了,母亲便病了一场,母亲昏迷时她头一次躲在玉兰树下哭。她是怕极了母亲会这样不醒人事,五哥过来正巧见到她落泪,他没说半句,只是如这般将她揽在怀里,搂着她的肩,让她尽情的在他怀中画地图。 平心而论,除了那件事五哥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她,他依旧那样爱护她。正如他说,爱她的心未变。 是她不能接受那样的爱,是她不能越兄妹之爱。 许是知晓皇叔要光复大蓝,一思心生怜悯,倘若现时换做五哥被诛,她大约也会无法面对皇叔。 如此想着,她亦不做反抗,只是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跳得急切的心跳声。 一路无语,可一思能感受到皇子溪的改变,心情徒然变好,终日死沉的脸似拨开云雾的天日,淡淡添了几分清朗之色,亦似有了些微的人气。 回到西院,他亦保持着这份心情,待一思换了衣服出来时,他正饶有兴致的在拨弄一思的古筝,拨的就是化蝶。 一思未做声,亦未动。只是静静的听着。 皇子溪的琴艺了得,化蝶在他指间演绎得凌厉精致,凄婉缠绵的曲调间仿佛真有双双蝶儿翩然起舞,自由飞翔在夜空里。 一思一时愣住,梁山伯与祝英台生不能在一起,可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而她与贺修,前生,今世皆差了一步……而五哥与她……终究是有缘无分的。 仿佛要验证她的想法,一曲未罢了,宫里便来了急报。说是太后悬梁自缢了。 所幸现的及时,太后只是受了点轻伤,生命并无碍。 可才因皇后一事压下去的册封一事便又似春分吹又生的野草般生长起来,且有越闹越凶的趋势。 一思一直在上台寺未出去过,可她知晓五哥所受的压力,内忧外扰,他的日子并不好过。有时他会来上台寺坐一会,如以往一样,只是坐着,或者拨弄一下琴弦,只是憔悴的面容,极倦的神色皆说明了一切。 说来也巧合,他时常会弹那一曲化蝶,可每次弹奏,皆像是注定般未有一次弹全过。而她也一直未为他舞化蝶。 日子似水流年而过,转眼便是初冬,十一月十四那夜意外的还下了一场雪。 浅雨念叨,“好生奇怪,今年的雪来得好早,才入冬便下雪。” 一思未接话,倘若信佛,那便是天意。天有不测,国有变数。 赏了一会雪,一思便与浅雨回了房,却不料关门之际,门被猛的推开。 皇子溪满身是雪的站在门外,面色苍白似有说不出的苦楚。 一思愣怔,他以往来皆会带着一帮太监宫女,而今却连林福之皆未带,她张口欲问,却猝不及防的被大步而来的皇子溪拥住,他未说一句话,便将唇贴了上来。 他才在雪里而来,唇冰凉得可怕,一思一颤,就要挣扎,可他似疯了,吻得那样重,抓的亦是那样紧,仿佛就要将她的骨头碾碎。吻到后来,他似失控的野兽,吻便由着唇直移向脖颈……手亦开始不安分起来。 一思惊惧,得空的嘴便开始叫他,“五哥。” 仿佛是巨雷,轰一下便将他炸得支离破碎。他僵住,黑眸深深满满的皆是痛楚,那样多那样多的苦涩,似装不下,多得溢出眼眶来。 他猛得将她推开,莫名其妙的问,“思儿,可怨五哥?” 一思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他今日来此为何。明日便是册封大典,定是朝中未摆平,而五哥精明,皇叔有所动静定不会逃过他的眼睛,他定是知晓明日会有一场大劫。只是她不懂,为何要问此句? 有怨过,可如今她不知是该怨还是该同情,身为帝王,有很多事皆是身不由己,他为她确实未被了一个明君该有的风范。他可曾怨她? 她心生怜悯,便第一次劝他亦是最后一次劝他,恳求道,“五哥,一思待五哥只是兄妹之情,即便明日册封,一思的心意亦不会变,五哥……收回成命吧,做回一思的五哥。” 他凄苦一笑,笑得那样悲凉。看了她好半响才转身道,“思儿不怨朕,朕便心满意足。明日还要早起,思儿早些休息,一定要成为世界上最美的新娘,五哥为思儿准备了一件大礼。” 301、册封4 册封大典如期举行,盛大的仪式令人惊叹。 皇子溪似要证明他所言非假,给一思的竟是迎娶皇后的礼仪,凤冠霞披亦是皇后该有的行头。所谓的大礼大约便是这皇后的头衔。 一思按礼由着皇子溪亲迎,同坐金銮入了朝堂,高坐在朝堂的黄金龙椅上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而后宣读册封文书。 按着风潮古都的礼仪,册封皇后需要先经过文武百官的同意,而后再昭告天下,才能立书册封。而皇子溪未得到太后同意便未昭告天下,在朝堂上他亦直说迎娶一思为妻,并未议到册封为后。 如此一来,一思入了朝堂,底下便一片哗然,臣子们众说纷纭,大多皆是反对为主,太后一党系最为激烈,到了后来全然不顾皇帝颜面,当着一思的面便嚷,“妖孽不诛,承国必亡,我王已然被妖孽所惑。”说得愤恨时,竟个个断然离去。 只是皇子溪哪里能让他们就此走掉?他早已安排妥当,细心一点的臣子皆能现,今日朝堂外的士兵多了一倍,且不是原先那些,今日守在外面的,皆是蓝墨手下的近卫军。 那几个大臣才走至门口,便被拦了下来,守卫告知,“皇上有谕,册封大典未完前离去者视为牟逆,斩立决!” 如此一说哪里还有人敢出去,一个个便退了回来,只有国舅傅礼出硬是不回,强行要出去。皇子溪一个眼色,左右守卫竟真将他拿下。 傅礼出大嚷,“妖孽横生,承国亡,昏君!昏君!!你如何向你母后交代!!昏君!!” 大殿内鸦雀无声,皇子溪沉着脸冷道,“册封之事,朕心意已决,若有爱卿有异议,大可出得这门去。” 皇上都如此说,哪里还有人敢以身涉险,个个低头不敢言语。 皇子溪见势,便吩咐林福之宣读册封金诏。 林福之迟疑了片刻,看了看皇子溪终究站前一步,展开诏书就要高声宣读。 只是他才要开口,堂外竟想起了钟声,哀怨的钟声乃是宣告有人离去,而在整个皇宫里只有三个人离去会用钟声宣告,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后,还有一个便是太后。 一思微愣,太后尚未出席今日的大典,乃是因为凤体欠佳,还是因为不愿?那此刻的钟声该不是…… 正想着,堂外便有太监哭着急报,“皇上……皇上……太后娘娘……她……她毙了……呜呜……” 朝堂大臣闻之又一阵哗然,好不容易肃静的朝堂又热闹了起来,有人立马谏言道,“皇上,礼典有云,国殇时三月不得婚嫁,这册封之事实不可今日行之,亦不吉利啊……” 皇子溪不怒反笑,幽黑的深眸淡然如水,竟是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而后竟是说道,“继续!” 文武百官皆为之惊愣,不想皇子溪竟能说出这等话来。 一时朝堂又议论纷纷起来,不是觉得皇子溪疯了,便是真受妖孽魅惑,不知礼数情感。 林福之亦是不可置信,忙疑惑似的唤了声,“皇上……” 皇子溪仿若未闻,竟又说了声,“继续……” 一思大惊,只觉今日的五哥极为反常,可不同在何处,她又说不上来。 林福之顿了顿,面落难色。 皇子溪又说了一声,“继续!!” 一思再看不过去,皇子溪到底要将她置于何地?她根本不稀罕这个皇后,他给她的这个大礼,她根本不稀罕,她想起身却硬是被皇子溪按了下来,他轻声道,“五哥说会送与一思一个大礼,礼未到,好戏未开始,一思怎可离去?” 说罢,他又道,“继续!!” 林福之再不敢拖沓,便又展开诏书,就要宣读,只是终究还是未能宣读成,这次是宫门外轰然响起的拼杀声打断了林福之。 大臣们只觉慌乱,未能明白过来,宫门已破,国舅傅礼出率军而来,原是早已有了安排,傅礼出被拉出去时便被人截获,而那钟声便是逼宫的信号。 傅礼出直嚷,“诛妖孽,杀昏君。”便冲了进来。 一思微愣,皇子溪所谓的好戏便是国舅逼宫么? 可这于她又有何意义? 她不明所以看向皇子溪,他脸色依旧,笃定如山,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一思一怔,只觉今日的戏似乎未至**。 如此想着,傅礼出已然冲上朝堂,控制住了反抗的臣子士兵,举着刀正对皇子溪。 蓝墨挡在皇子溪前面,似有一副同归于尽的气势。 皇子溪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微微含笑,道,“舅舅就如此庆祝外甥大喜?!带刀闯入金銮殿,国舅是想造反不成?!” 傅礼出大笑,道,“昏君当道,的而诛之。吾乃是为民除害,为天行道!!” “逼宫便是逼宫,造反便是造反,何必用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蒙骗世人,舅舅想这金銮宝殿又不是这一日两日。”说着他竟从衣袖里甩出一叠奏章来,如当时弹劾定安候如出一辙。 名人名前亦不说暗话,傅礼出哈哈大笑,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若不是你执意要娶这妖孽,你母后怎会含恨而死?你母亲昨夜如何苦苦哀求,你皆可当不知,如此昏君,即便留在世上亦是危害一方,不如陪着妖孽一起去了!”话音未落,他便举刀刺了过来。 大臣一个个皆愣在那里,只觉慌乱,亦觉为所未闻。 新帝封后,太后含恨而终,新帝执意册封,国舅造反,皆只生在瞬间,纵观风潮古都上下数千年如此闹剧大约只在今朝。 傅礼出大喝一声,“妖孽拿命来!”挥刀率军便直冲一思。 朝堂上能够护驾的只有蓝墨与几个小太监,傅礼出带的乃是他军中的精兵,蓝墨他们寡不敌众终究未能拦下傅礼出,福礼出一个闪身便跃到一思面前,挥刀就要砍下。 一思倒也不惊,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的她,生来比死去痛苦,又何必留恋。 只是皇子溪的好戏尚未开始,怎会让一思就此离去,他眼明手快将一思揽在怀中躲过刀剑。有将一思交给林福之,自己与傅礼出打斗起来。 正打得不可开交时,宫外却胜负已定,只听一阵鼓声雷动,轰鸣声咋起,又有大批士兵拥了上来,与傅礼出的将士拼杀起来,顿时整个皇宫正殿喊杀声一片,场面极度混乱,血腥味弥漫了整个皇宫。 傅礼出大惊失色,他不知皇子溪早已洞悉他的动机,竟在外面又安排了士兵,来了一个反包操,如今他是内外手击,有如砧板上的肉,只有待宰的份。只是姐姐临终所托他即便是死亦要完成,他不能让傅家遗臭万年。 看准时机,他举到直逼一思。他的目的旨在杀死一思,一思死,子溪便可获救,承国依然可以存活下去。 只是刀未进一思心脏,自己竟被剑刺中心脏,皇子溪的软剑已然在自己心口,他极具痛苦,愤恨,一口血涌了出来,对着皇子溪道,“执迷不悟……必……死……”未能说出最后那两个字来,他便睁着眼倒下。 他死不瞑目,未看妖孽亡,他死不瞑目,他阻止不了兄妹**的惨剧!!他未能保得他傅家的江山……只是他不知河蚌象征渔翁得利,即便他现今杀了一思亦保不住傅家的江山,在宫外的某个地方正有大批人马涌向皇宫,“反承复蓝,夺凤凰”亦只在今日。 傅礼出死,反军便开始丢盔弃甲,自动投降,一时间朝堂上又安静了下来。 皇子溪拉过一思,竟又道,“林福之,宣诏书!” 堂下惊恐万状的大臣们无比惊愣,如此状况下皇子溪竟依旧要立一思为后,这何止是走火入魔,已然病入膏肓。 一思亦是惊讶,她不知皇子溪这出戏要演到何时。 林福之亦是震慑,看了皇子溪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才又取出诏书来便要开始宣读。 一波三折,这诏书注定的念不成,只闻得一声大喝,“蓝一思,你杀我母后,去死!”便见一个披头散的女人自龙椅后头冲了出来,皇子溪与一思正站在龙椅前面,距离极近,蓝墨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只看到白光一闪,随后只闻得噗一声响,血花四溅,十五惊住跌倒在地,而一思却是跌倒在地而后惊住。 在千钧一之际,皇子溪一把推倒了一思,自己为她受了一剑,正中心口,血流不止。 “五哥……”一思疾呼,爬起来扶了上去。 众人惊愣中醒来,疾呼,“皇上……”却已然来不及,皇子溪倒在龙椅上,奄奄一息,眼波依旧锁着一思。一思疾呼,“五哥……” 酸楚溢满心头,所有的怨恨已然在那一剑下被刺得烟消云散,她又喊,“五哥……” 皇子溪轻笑,握上她的手,依旧道,“宣诏……” 堂下大臣纷纷而跪,直呼皇上。 林福之哪里还有力气宣召,早已老泪众横,不知如何。 皇子溪又坚持,“宣召……” 林福之才哽咽着宣读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大蓝公主蓝一思乃风弄转世,凤凰也,朕之皇妹也,乃皇族唯一血脉,亦是爱民如子之神女也。朕不久人世,传位于凤凰蓝一思。特此昭告,钦此……” 一思惊愣,喉间哽咽愣是一个字亦说不出来,原是所谓大礼,竟是这江山,他早料到这一切,早计划好了自己去死,只是为何?为何要这般待她? 皇子溪轻笑,微微闭上眼,他手上紧了紧,竭尽全力道,“思儿……别怨五哥……五哥不该将你送与淳于曦……更不该在贺家庄毁了一思最大的幸福……更不该……原是今生子溪亦只能是思儿的五哥……即便,即便如此……我亦不后悔……不后悔爱上思儿……来生……愿不再是思儿……的……亲……人……” 皇子溪闭眼,眼角滴落一颗泪来。 母后昨夜以死相逼要他放弃册封一思的念想。 她道,“若要封一思为妃,让一思入后宫,便从予的身上踏过去。” 他苦痛,为何事到如今,母后皆不能同意,他不明,他如何也不能明。他决绝道,“儿臣心意已决,若无一思便无我皇子溪。” 说着他便要走,可他哪里能知晓世上还竟有如此残酷的事实。 太后在身后喝道,“你不能娶她,你难道不明白吗?你不可以娶她,她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你其实是锦文帝的儿子!!” 那样大的打击,那样残酷的现实……他如何能接受,如何…… “如若不是这个原因,你告诉我,我为何不成全你,一思聪慧过人,实乃皇后之最佳人选,为何我要舍弃,那是因为不可以,绝不可以!!那是**啊,子溪……” **!!他已经**……他在那夜将一思占为己有,他是禽兽不如是畜生啊……妹妹,她为何会是他的妹妹……他该如何面对她……如何…… 唯有死才是对她最好的交代……即便将他所有的一切皆赔偿给她,亦唤不回她的幸福……她的人身因为他而肮脏不堪,他要让她幸福,他要让她成为风潮古都唯一一个女皇帝,凤凰转世不再是传说,他要让她成为真实……而他亦只能为她做这样的补偿…… “五哥……五哥……”一思愣住,抚上皇子溪的脸,傻傻的唤他五哥…… 蓝墨亦是悲痛不已,只是如今最要紧的是遗诏。 他便先跪下,恳求道,“新皇万岁万万岁,新皇节哀……” 林福之老泪众横,亦跪下叩拜。 堂下经受无数变故而慌乱的大臣们亦开始陆陆续续的跪拜。而李相却在此时道,“自古以来女主内男主外,那里有女皇之说?若称皇族,亦轮不到她外姓公主,嫡系公主唯有天羽公主!!拥护天羽公主!!” 皇后太后两大势力倒塌,唯独剩下这李相,他如今可谓一手遮天,说一不二。他若指鹿为马精明的大臣们亦会顺从,他拥护如今吓得痴傻的十五,自当亦有人响应。而朝堂中的大臣大多皆是墙头草,有个风吹草动动得比谁都快,一个人响应便大部分皆响应,一时间乱中混乱。又一轮逼宫上演。 只是李相大约不会想到,他还为起第二轮攻势,便有人从天而降,直道,“大错特错,若承得上正统的皇室血统,只有蓝逸武,蓝姓乃是轩辕姓氏的衍生支派,这个风潮古都皆知,如今轩辕族灭,自当有蓝姓一族统领风潮古都,而蓝姓皇族只有武王蓝逸武!!” 淳于曦从天而降,竟是说得句句在理。 李相大惊,刚想反驳,却不知堂外又哄闹声一片,刀兵相见,有人大喊,“武王反宫,弃械不杀!!” 武王仁德亦是早就出了名的,而堂内又乱成那番情景,很多士兵皆缴械投降,武王攻入承国金銮殿几乎未用兵力。亦只是动动嘴皮子便收复所有大臣。 事情与原定的几乎吻合,唯一出乎武王意料的便是如今的皇帝是一思。 只是一思根本未有称帝之心,于她最需要的乃是平平淡淡的生活。 302、尾声 公立十一月十六日,天降瑞雪,大蓝新帝蓝逸武登基,立国号为仁德。封蓝一思为长公主,号凤凰。封外臣淳于曦为定国候,享有大蓝俸禄。 大蓝仁德一年十一月十八日,定国侯向仁德帝辞行归国,仁德帝应允。 下了朝,淳于曦便直奔飘羚院。 一思正在玉兰树下赏雪,洁白如玉的雪遍布整个视野,她还记得往年有雪便是苦难的开始,飘羚院落魄,放物资的太监又克扣他们的过冬物资,她与母亲、风芽在寒冬里最难熬过,倘若遇上皇叔不在京城,那便越加难熬,若五哥亦不在,那便铁定冻死。 为防寒冻,她与风芽便每日早间便学日本人早间晨运,只穿极少的衣服,围着这玉兰树跑,跑热了再做伸展运动,五哥有时过来便在一旁看得笑,只说她,“鬼主意多。” 一思围着玉兰树走了几圈,只觉凄凉。原先的欢声笑语已然不在,再不能回去,再不能拥有。 黯然伤神,物是人非,原是也可这般凄哀、苍凉。 “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淳于曦的声响自身后忽然冒出来。 一思一惊,回身对上他的眸,微愣,缓缓道,“下朝了?” “恩。”他点头,双眸锁住她不放,看了好半响才握上她的手,柔声道,“云落,可曾想好答案?” 一思一怔,昨夜他来她寝宫告知他明日就要离去,问她何去何从?她未回答,她自己亦弄不清她如今算什么,如今又能为别人带来什么?她只是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心已然死去,无心之体,又能给别人什么…… 昨日不知,今日亦迷茫,她别开眼去,不做声。 淳于曦心下一痛,勉强道,“这些日来生那样多的事,一一心力交瘁,此时要做抉择委实强人所难,只是……明日清晨,我便上路回南秦,若一一想清楚了,今夜便去上台寺的梅花泉,我会在那里等候,直至黎明。” 一思微愣,抬眸相望,俊逸的面庞微微泛着苦涩,深不见底的黑眸幽幽泛着光亮,似水流淌,掩盖水下所有一切的喜怒哀乐,却是只透出水的冷涩与哀凉。 她心头一颤,似有恍惚,惶惶不知滋味。 到了晚间,她依旧恍惚,陪皇叔用膳时,亦是时常愣神呆。 不知皇叔说了一句什么,他忽的拍了拍她是手问道,“思儿可是在想母亲?思儿可知为何你母亲那样在意那只翡翠玉镯?” 一思惶然,不知为何皇叔会忽然说起这等事来。 那只镯子乃是锦文帝所赐,母亲爱锦文帝,所以珍惜此物,以物思人。只是皇叔如今说起这事所谓何故? 她愣愣相望,忽然明了,皇叔只是在告诉她,得不到的便该适时放弃,人就该如母亲那般珍惜眼前人。 皇叔是在劝她与淳于曦一同回南秦么? 只是如何能相同,她与母亲不同,锦文帝又如何能与贺修相提并论,她与贺修牵扯俩世,她依旧记得他走时那一句话,“贺修为一一而生为一一而来……”她又何尝不是,没有他的生活,如同行尸走肉般无滋无味。 她苦痛,回了飘羚院心情依旧郁郁难以平复。 浅雨伺候着睡下,她亦毫无睡意,闭眼便浮现那样多的人脸。 终究敌不过心中恐惧与不安,敌不过心底那份悲伤之痛,起了床,披了件衣裳正要开窗透气,却见窗前人影一闪,她一惊,只闻噗一声有一颗似小石子般大小的一团东西落了进来,滚在地上。 一思疑惑,便拾起来看。 乃是一张纸,团成一个小球状,沉沉的似有东西在里面。一思愣,似曾相识的情景浮在脑海,亦是晚间,临近子时,她的窗忽然噼啪一声响,她一向晚睡,并被惊了起来,开窗查看到底生了何事,只是确不料,一开窗便被一个小纸团砸中,疼得她眼里皆在眼眶中打转。 愤愤而视并为现什么,才将怒气在那团纸上,拾起纸才现纸中有物,所以才那样疼,展开纸开才现乃是一枚戒指,正儿八经的环形戒指,没有什么特别,唯一不同的是戒面上按了十八个小孔,两排,一排九个,似未完工的戒指框架,委实怪异。 一思纳闷,谁如此无聊将这未完工的戒指当垃圾一样扔给她,正想得气愤,手机便来了一条短信,是贺修。 他道,“不小心砸中了你的头,疼不疼?对不起,我送的礼物喜欢喜欢,喜欢就带在你的无名指上,那样咱俩就可以天长地久,不喜欢就将它扔出窗来,扔在我无名指上,一样可以天长地久。” 一思哧笑,打开窗来才见他的车就在下么,开着后备箱,后备箱的灯照亮了那一箱的玫瑰花。而他就站在车旁,看着她的窗,直笑,随后便扬起左手,指指自己的无名指,示意要她扔下来。 她傻了才会扔给他,那岂不成她向他求婚,届时不知要如何调笑她。 她看他,看得眼眶湿热,才将戒指戴在自己的手指上…… 而今,一思身子颤抖,她竟是看到了那枚未完工的戒指。她曾问他,为何要送他一枚没有完工的戒指,他笑说,“意义非凡,十八个孔到了将来皆会填上,每一年便镶上一颗,到了十八颗全满时,咱俩便功成圆满,可以长长久久不离不弃了。” 而为何是十八,他亦有说法,相识她的日子是十八,十八又恰巧是两个久,九九归一又符合她的名字,才用了十八。而十八年后,他们的孩子正巧十六岁,又是他们相识的年岁,该的多有意义的一件事。 一思愣住,又慌乱起来,她展开那张纸来,竟的有字。 若相随便将此戒戴于无名指上,若不愿便来上台寺梅花泉,将它扔在我指间。 千言万语难以诉说,一思喉间哽咽,只觉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竟是贺修,竟是贺修,他还活着?!! 似疯了一般赶往上台寺,一思惊住,梅花泉边银灰色的身影挺拔而立,见她来,随之一震,勾唇一笑,震慑人心,竟是淳于曦。 她懵,亦不可置信,为何淳于曦能知晓这些点滴,为何会是淳于曦? 她哽咽,恍惚呢喃,“为何是你?” 他笑,张开双臂,道,“为一一而生,为一一而来……冥冥中注定,去年元月十五便在此注定,一一乃是我一生一世要珍爱之人……” 一思惊愣,元月十五便注定,梅花泉,乃是她初夜**之地,原是他,一直是他……泪花闪烁,她依旧觉得自己在梦里,梦美而绚丽,令她不想离去…… 她失神喃喃,“贺修……” 他大步上前将她拥住,劈头盖脸便一阵狂吻,似十五月圆之夜那样急迫,似药性极致那般难以控制,她懵,似回了那夜,只是那时的她全然没了恐惧、彷徨,有的尽是悸动,尽是说不完的意乱情迷,倘若梦自那夜便开始,那她愿一辈子皆不醒,永远皆不醒…… 原是冥冥中早已注定,晨曦出云,日落归云,曦终究要云落而归。 一思展笑,一颗晶莹自脸颊滑落,却是晶亮闪耀的再不会黯淡之色,再不会隐约带血。她终于拥住了幸福,看到了美满,却见不到他欣喜晶亮的眼那底深不可见的那抹苦涩与惆怅…… ……门的感言公告…… 看到这里,大家会不会觉得有被欺骗的感觉?别告诉我没人看懂我的伏笔(我哭),伏笔会在番外里解答。原先设定在贱奴抓了一思后就令她成为真正的凤凰女强人。只是后来阴差阳错便成了这般,那个版本估计不会在网络上出现,如果有幸便放在纸质的吧…… 断断续续的挣扎了半年,真正的半年啊……此文终于有个了结,亲们解脱了,门亦是解脱了。纠结的文呐纠结了亲们亦纠结了偶……谢谢亲们长达半年的支持,门未能放弃亦是你们不断支持打气而来,谢谢乃们…… 千言万语亦不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为报答亲们的不离不弃,偶会在群里贴上番外,以作鼓励,嘿嘿。 门的下一篇文已经开始连载,度相对以往会快一些(这是咱致命弱点,哈哈),太子妃这文委实纠结,所以门接下来的这文乃是轻喜剧《靠!你丫是牛郎》名字亦够轻喜吧,噢呵呵。 老剩女vs腹黑帅牛郎的故事。 贴上简介,亲们要继续支持哦!! 只因气不过腹黑前男友的挑衅,她随手拉了一名极品帅哥滥竽充数,没想他如此配合,直说,“愿意为美女效劳!”(笑) 谁想却惹了大大的麻烦,他竟然是只恶牛郎!!(哭) 不仅花去伍佰元买了一个轻薄之吻,还欠账15oo元; 他竟还信誓旦旦的说,“等大妈有钱了,咱再续后继服务哈。” 哈!后续服务?!后续服务就是搬进她家睡她床吗?啊啊啊啊…… ok!ok!淑女肚里能沉船,看在他为她解围的份上,她忍!嗷…… 可是,死牛郎,你也不能得寸进尺把她家当成生意场所啊!你当她什么呢你! 什么?什么?腹黑前男友不堪忍受她如此堕入,不计前嫌要娶她! no!no!不计前嫌的也该是她,哪轮得到始乱终弃的他! 嗷……她三十岁圣斗士,看来此年命犯桃花…… 番外:一辈子的思念 那年九月,我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女孩,她无疑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孩,大大的眼睛,纯净却似饱经风霜般淡淡隐着愁苦;唇红润润的,总有令人遐想的光泽,总有那样一种期待,期待那眸间的愁苦忽然消失,那嫣红的唇能弯起漂亮的弧度,她似乎从未真正的笑过。手打小说['www.26dd.cn']免费文字更新! 老师点名时,叫她蓝一思。 就那样这三个字便印在我心底,牢牢印了一辈子。 一思,一生的思念,她父母一生的思念才有了她?还是希望有人一生思念她?如果是后者,那么那个人就是我…… 我叫贺修,那年九月,我在心底暗暗对那个名字许下承诺,一生思念那人。 十月十八日,晴 老师为提高班级成绩,互帮互助,让好学生带差等生。因我的要求我分给了蓝一思。那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接触,那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十八日,九的倍数,九九归一,很吉利。 我是以优异成绩入的高中,可高一到高二却成了差等生,我在等,等十八号这样美丽的日子。我父亲有权,我母亲有钱,学校于我,似自家一般,只要捐些钱财便可以自己选择班级,选择和她在一起。 一月一日,小雪 我忽然喜欢上雪天,因为雪纯洁,亦浪漫,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我吻了她。 借着补习的名义我约她出来,因为下雪便没在以前常去的公园,我约她去了咖啡馆,那里静悄悄的,又有包间,是极好的学习氛围,亦是极好的单独相处氛围。出来时雪下得更大,可我与她竟觉得美,傻傻的俩人就肩并肩走在白雪皑皑的路上。因为节假日,行人依旧繁多,即便如此依旧破坏不了我们赏雪的兴致。 她一直很高兴,时不时还要伸出手来接那飞下来的雪花,她似极陶醉,好几次闭着眼享受着这轻盈冰雪给予的唯美。我看得亦是陶醉。 只是雪天路滑,行人有多,在她情不自禁的时刻有人横冲直撞便冲了过来,她躲闪不及差点摔倒,我顺势接住她,她便倒在我怀里……天那样的冷,雪花飞舞,飞在脸上冷冷的刺骨,可那一刻,我却觉得热,满心的热血沸腾。 因突然,她有些惊愣,又有些讪讪,看了看我便微微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因为雪天气温低,又呼呼的挂着风,她的鼻子红红的,脸亦红扑扑的又带着笑意,委实可爱,她从未有过那般自然的神态,似毫无伪装刚出生的婴儿,令人惊喜。 我是痴迷了,再忍不住,便顺势吻了过去……细细绵长的吻,耐人寻味,即便今日回想,亦觉得甜美的不可思议,仿佛飘在云端,成仙而去。 那是她的初吻,自她那受惊的眼神中便可知晓……我爱极了雪天…… …… 那天,我看着她离去,就那样从我面前消失,我未能抓住她,未能及时赶到抓住她……她就在我眼前,可我抓不住……如何也抓不住…… 那天,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具体时间,只记得我如同行尸走肉,没有一一,便再没了贺修……贺修为一一而生…… …… 翻开每一页,读来皆是血泪,那是卿月留下的血泪,亦是他淳于曦的血泪。 看着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他只有疼,满心的疼……合上本子,他靠在椅子上,闭目思考,他是对的还是错的? 是的,他不是真的贺修,他在骗她,可看着她高兴的样子,看着她幸福的样子,他心又疼又喜。 她终究能展颜欢笑了,他高兴,由衷的满足;可用这种方式令她高兴,他又觉得自卑,觉得撕心裂肺的疼。 于寅曾问他,“主子,一定要如此么?一定要让太子妃觉得你是另一个人才能让她幸福么?太子妃她对你也有情不是么?” 有情,是,她对他有情,只不过那只是同情的情。而贺修却不同……他知道卿月离去时,他去看她,便看出她眼中的颓唐,那如同失去灵魂的暗淡令他忐忑,而她不要命的那些挑衅,更是表明了她求死的心境。 他是怕她离去才出此下策,兴许卿月送他这本日记,亦是想要他这般做。 亦是对他的考验,倘若他能放下身段伪装贺修爱一思,那便是贺修所有的真正爱情,为一一而生,为一一而来,一切只为一一。 他感动于贺修的真情,亦觉,原是爱一个人便真可以牺牲一切,哪怕生命。 云落不会想到他是淳于曦不是贺修,她更不会想到他带她去三界之地走一圈亦是为了卿月。 早在于茂说在三界之地见过形似二月公子的人时,他便去三界之地寻到了二月。 二月是兄弟,云落是所爱,他两样皆不想放弃。 可云落爱的是二月,而他又曾经那样伤害过她,又是他亲手将她送与二月,他如何开得出口要回来。 他便让二月看了这出戏,让二月明白一思的处境有多危险,一思的安危只有他淳于曦才能保证。 他让于茂吹笛只是最后一搏,搏一思对二月的心有多重,见她神色慌乱他便明白,那出戏必须演,他必须让她见二月,必须让二月知晓她有多危险。 他成功了,成功的救了一思,成功的说服了二月。 二月答应继续使命,为南秦效最后一分薄力,他是知晓自己时日不多,他亦是知晓以他的能力难以保护她,所以他才肯这样默默的离去。 他临走时,未说什么,只道,“爱一一,便要为一一付出一切,修不后悔,亦只觉值得。好好爱她,她亦需要爱……” 她亦需要爱。 其实他那样爱她,大约亦是能在她身上找到儿时的自己,那样渴望爱,可身边终究没有给予爱的人,她那双明亮而坚毅的眼,亦是儿时的自己所有,那是拼命挣扎的痕迹。 他笑了笑,并无苦涩,对着于寅说,“是不是别人有何不同?只要爱着她的是我便好,我自己知晓我是云落的出云便好……” 她知不知晓他到底是谁有何意义,她如今幸福了,便是他最想看到的,他亦与贺修一般,只为一一而生,只为一一而来……蓝一思,一辈子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