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商》 1 穿越了 冷夜看著眼前的雕花大床,这床大概只能在博物馆或者电视中看的到……床四面的绦环板及围板均透雕双龙捧寿的吉祥图案。床座高起束腰,上雕赶龙纹饰和竹节立柱,床前的围板是透雕圆开光扭头麒麟图。 再看了看身上雪白的丝绸中衣,以及身上盖着的绣着百事如意的湖水绿锦被,冷夜牙疼般的抽了口冷气,正不明所以间,大床上绣着松鹤延年的锦帘“嗖”的一声被挑开,一张吹弹得破的小脸探了进来。看到已经坐在床上的冷夜,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顿时直了;冷夜也被突然出现的这张小脸吓了一跳,虽然这张脸实在是漂亮,但冷不丁的冒了出来,还是吓得冷夜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 “啊!”一声高分贝的尖叫从那张如樱桃般的小嘴中发出,其中带着七分喜悦与三分惊讶!“少爷醒了!少爷醒了!老夫人,快来啊,少爷醒了!”一边喊着,手上也不闲着,麻利的把锦帘挑开,又在王昱背后垫了个枕头后,温柔的扶着王昱靠在了床上。 冷夜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粉妆玉琢般的女孩,乌油油的青丝梳成了双丫髻,一双眼睛格外有神,让冷夜一下子便明白了什么是明眸善睐!素纱长裙上罩着一件绣着时花的淡青色比甲,映衬的她身量窈窕,端的是人比花娇。若是冷夜此时还搞不清状况的话,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冷夜真的傻了。 显然,冷夜并没傻,他终于确认,自己的确是穿越了!莫名其妙的挨了一棍子后,竟然又莫名其妙的的穿越了!这事……着实透着诡异。 正当他神思不属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响,一个衣着朴素,年约四十多岁的妇人在一个二十左右岁岁俏丽侍女的搀扶下,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的冲到了床前,一把抓住了冷夜的手,另一只手颤巍巍的抚在冷夜脸上,像看着一件稀世之珍一般,满面喜色的说道:“昱儿,你终于醒了!”话音未落,眼泪却已经掉了下来。 “昱儿?难道是自己?”哦,是了,从芜杂的记忆中,冷夜得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自己现在叫王昱,一个年轻的生员,也是眼前这位夫人唯一的儿子。 王昱(冷夜)看着喜极而泣的妇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两鬓星星,脸色憔悴,双目通红。虽然见儿子终于醒来,那种惊喜之意真挚而热烈,但王昱仍然发现了她眼底深处的那一丝忧虑。 暂时抛掉了自己纷沓而至的各种记忆,王昱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温声说道:“娘,我这不是醒了嘛,呵呵,您别难过了。” 王氏擦了擦眼泪,脸上的笑容温馨而喜悦,“娘这不是高兴嘛!” 王昱陪着笑,脑袋却在不停的转着,希望能够再得到一些有用的记忆。只不过脑海中的记忆过于芜杂,既有他前世的,又有他现在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短时间内那里有什么头绪? 为了不露馅,王昱只得用起了很老套,却很管用的一招----装病。 “娘,”王昱用非常虚弱的声音说道:“孩儿有些累了……” 王氏一听,宝贝儿子刚刚醒过来,可千万别再有个什么闪失!当下立即小心翼翼的扶着王昱躺下,一边说道:“我儿刚刚醒来,身子骨虚弱,来,好好躺一会!翠墨,去吩咐厨房,熬点燕窝粥,等会给昱儿补补身子。” 刚才那个小丫头,也就是翠墨,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便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老身都高兴糊涂了!”王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身后的丫鬟说道:“琴儿,你去告诉福伯,让他把林大夫请来;还有,再让他到转运司衙门禀告舅老爷一声,就说少爷醒了。”琴儿一一应了,自去不提。 王氏轻轻的拍着王昱的手,轻声说道:“我儿既然累了,就先休息,娘呆会再来看你。”说着,慈祥的拍着王昱的手,显然是不放心刚刚醒来的儿子,要哄着儿子入睡。 王昱慢慢的合上眼睛,松了口气,现在他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好好的整理整理脑海中乱作一团的各种记忆。 如今是大明洪熙元年,朱高炽在当了二十一年皇太子后,终于得继大统,史称仁宗。虽然王昱对历史不甚了解,却也知道,这位仁宗皇帝是个短命的皇帝,在位仅有八个月! 但是不可否认,仁宗皇帝却是一位难得的好皇帝,堪称一代仁君!处处以开创李唐盛世的唐太宗为楷模,修明纲纪,爱民如子,减免赋税,使得洪熙朝的人民得到了充分的休养生息,生产力得到了空前的发展,明朝进入了一个空前稳定、强盛的时期。 而且,正是从仁宗以及他的儿子宣宗开始,明朝开始从武将政治转型为文人政治,政治更是比较清明,没有后世那么多的党争。虽然宣宗开创了明朝宦官参政的先河,设置了“司礼监”,但此时的宣宗能够很好的控制宦官,因此宦官基本上只充当一个传声筒的作用,根本没有干政的机会;更没有如刘瑾之流的人把持朝政。对于有志于官场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黄金机会!只要考中进士,基本上就意味着平步青云了。 “进士?”王昱在心中低语了一句,他的前身倒是一个神童,年仅十二岁便考进了县学,但问题是,那是他的前身,并不是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这些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恐怕没有几个能够提起兴趣来。因此,考上进士,然后进入官场的道路便被他毫不犹豫的否决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清楚自己的斤两。政治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玩的,那需要高智商,更需要天赋,虽然他自认智商、天赋都不低;但他也清楚,他的天赋根本不在这方面,凭他这点水平,进入官场这个圈子中的话,肯定会被吞的骨肉无存。因此,想要在官场混的想法还未来得及在他脑中生根发芽,便被他无情的扼杀。 至于以后怎么办,还是慢慢再说吧。先熟悉当前的环境才是最根本的,而且看样子,自己家的条件似乎不错,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主少爷也是很不错的,至少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于是,他努力将脑海中有关家庭情况的记忆翻将出来,省得被发现什么破绽。 不知过了多久,王昱迷糊了过去。“少爷,喝粥。”翠墨端着漆盘,轻轻的走进屋里,将漆盘放在床前的黄花梨平头案上,一双柔若无骨的素手轻轻的掀开青花盖盅,一股清香顿时涌进王昱的鼻子中。闻到香味,王昱的肚子十分配合的“咕噜咕噜”响了两声。 翠墨倒没什么,王昱倒是觉得有些尴尬,“嘿嘿”的笑了两声说道:“饿了,真的饿了!”转头看了看,母亲已经离开了,王昱心中一松,面对王氏温情、关怀的目光,王昱总觉得有些心虚。 “是啊!”翠墨小心的舀了半勺粥,温柔的送到了王昱嘴边,一边轻声说道:“少爷都昏迷五天了!哪能不饿啊!” 王昱一边感叹着封建社会地主少爷的**,一边惬意的享受着美少女的服务,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不住的上下打量着美少女。 “漂亮!太漂亮了!真是极品啊!才这么点年纪,便有如此风韵,等长大了那还不得祸国殃民啊!”王昱美美的吃着粥,一边在心里暗暗赞叹,同时琢磨着,怎么调教翠墨这个小萝莉。以翠墨的条件,做个丫鬟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翠墨心思单纯,虽然自家少爷那双眼睛实在羞人,不过单纯的小丫头并未多想,依旧尽职尽责的给王昱喂粥。 “对了,翠墨,我是怎么晕倒的?”王昱状似无意的问道,“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一听王昱提起这件事,小丫头的眼圈顿时红了,王昱一见,连忙好言安慰,“好了,好了,翠墨不愿说,那就算了。”心中却有些失望。虽然他得到了前身全部的记忆,但毕竟信息量太大,让他一时间也理不清个头绪,因此便动了从翠墨口中打探的心思。哪知这个小丫头如此脆弱,一提起当日的事情便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王昱当然不好再说什么。 “此路不通啊!”王昱在心中暗觉可惜。毕竟翠墨涉世未深,就算王昱问了一些不该问的话,也不会察觉什么。但要是换了别人可就不敢说了…… 2 家 翠墨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低声说道:“奴婢只是有些后怕!少爷哪天到前街去买宣纸,不想被一匹惊马带倒了……” “哦,我想起来了……”虽然这个消息没什么用处,不过王昱还是附和了一句。 “少爷,您以后还是别一个人出门了!”翠墨温声劝道,“咱们王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您从小却也没吃过这么大的苦,您不知道老夫人和舅老爷这几天有多担心!” “舅舅衙门里的事情怎么样了?”王昱突然想起先前母亲眼角深处的那丝担忧,搜索着脑中的记忆,终于有了一点头绪,原来如此啊!想到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母亲还有舅舅却仍然对自己如此关怀备至,王昱心中感动异常,这就是家,这就是家人啊!这种家人的关心与爱护,他究竟有多少年未曾感受过了?感慨中,他的眼圈也不禁红了,眼泪潸潸而落,一股脉脉的温情弥漫着,温馨而又自然。 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重新拥有了家和家人,这让前世是孤儿的王昱格外珍惜!即便是为了捍卫这份家的温馨与宁静,他也要必须做点什么! 时间就这样悄悄的溜走,王昱的眼皮也越来越重,终于还是睡了过去。 翠墨见王昱睡下,温柔的替他掩好了被子,轻手轻脚的推门出了卧室。刚出门就见琴儿穿过回廊,远远的走了过来,翠墨连忙迎了上去,“琴儿姐姐,少爷刚刚睡下,你有什么事情吗?” 琴儿担忧的看了一眼王昱的卧室,拉着翠墨又往外走了几步,这才说道:“舅老爷回来了,老夫人让我过来看看少爷。既然少爷刚刚睡下,你就在这里照看少爷吧,我去禀告老夫人与舅老爷。” 回廊左侧,便是王氏居住的东厢房。东厢正中的房间被隔成了一个小厅,右边则是王氏的卧室。 客厅中。“子昂,坐下吧,昱儿已经醒了。你衙门里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不懂,不过没有过不去的坎!你也别想太多。”王氏见自己的弟弟像个没头苍蝇般的在屋里转来转去,不由劝道。 “哎,”赵子昂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不以为意的说道,“衙门里的事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不了我再找找老公爷,换个地方也就是了;我担心的是昱儿!咱们家可就他这一根独苗啊!”赵子昂满脸的忧虑 王氏叹了口气,她知道弟弟虽然说得轻巧,但哪能如此容易!就是眼下弟弟这个官,也是费了好大的人情才得到的!人情这东西向来是用一次,就少一次!即便是哪位国公爷再怎么赏识弟弟,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帮衬!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虽然对官场上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王氏也知道弟弟遇上了天大的难题!而正在这个节骨眼上,恰好又遇上了王昱受伤昏迷这件事,让他无法集中精力,倒也难为自己这个兄弟了。 王氏正想安慰弟弟几句时,琴儿推门走了进来。赵子昂眼中顿时一亮,一个箭步窜到琴儿面前,急切的问道:“昱儿的情况怎么样?” 王氏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弟弟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但儿子的身体却是当务之急,于是王氏将关切的目光投在了琴儿身上。 “老夫人,舅老爷,听翠墨妹妹说,少爷吃了一碗粥后,还和她说了会话,不过这会已经睡下了。”琴儿对二人福了一福,轻声说道。 王氏与赵子昂同时松了口气,欣慰的对视了一眼,一颗心总算是放到了肚子里。 “老夫人,舅老爷,林大夫到现在还没过来呢,是不是再派人去催催?”琴儿在一旁轻声提醒道。王氏这才省起,大夫还没来呢!光顾着高兴去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这个老东西,活的不耐烦了!”赵子昂闻言,登时恼了,撸*着袖子便往外冲去,“我去砸了他的鸟店!” “子昂,站住!”王氏脸色顿时一沉,沉声喝道,“你要干什么!你以为你还是在军中吗?” 赵子昂身形一颤,连忙跑到姐姐身旁,躬身施礼,陪着笑说道:“嘿嘿,姐姐别生气,我这不是着急嘛,嘿嘿。”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的冲琴儿摆了摆手,看来是让琴儿帮他说情。 琴儿也在一旁劝道:“老夫人,您消消气,舅老爷也是着急呢!” “哼!”王氏冷哼一声,狠狠的瞪了弟弟一眼,教训道:“子昂,这是地方,不是军中,你那鲁莽冲动的性子要改改了!” “是,是,姐姐教训的对!”赵子昂被姐姐教训的半点脾气都没有,只有点头的份。 “你也别怪姐姐啰嗦,”王氏伸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赵子昂坐下,一边说道:“姐姐虽然不懂官场上的这些东西,但做官和做人是一个道理,还是和和气气的最好,你这个脾气要是不改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人得罪光了!到时候谁还帮你呢?”说着,王氏担忧的目光看着赵子昂,欲言又止,心道,况且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呢,子昂啊,你可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坏脾气啊! “嘿嘿,”赵子昂挠了挠脑袋,“我这不也是刚回到地方上嘛,都在军中习惯了,一时间哪能改过来啊!不过,姐姐说的对,我一定改,一定改!” 虽然知道弟弟的话有些言不由衷,但王氏也清楚,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王氏只能默默的祈求老天保佑,让弟弟,让王家安然的度过眼目前的这个难关!当下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头看向琴儿,问道:“林大夫是怎么回事?” “回夫人,福伯当时去请林大夫的时候,林大夫说店中还有个病人,等他诊治完,马上就能过来,哪知都这么久了,还没过来,怕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王氏点了点头,“再让福伯去看看!昱儿虽然醒了,不过还是让大夫看看才好,别留下什么隐患!” 赵子昂立即自告奋勇的说道:“姐,还是我去吧!”人更是撸*着袖子站了起来,一脸的跃跃欲试。 王氏横了他一眼,沉声喝道:“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坐下!”赵子昂顿时蔫了,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和脚下的青砖地板较起了劲。 半个多时辰后,那位林大夫终于姗姗来迟,一进门,老林便连连对王氏和赵子昂打躬作揖,一边解释道:“老夫人,赵大人,老朽该死,该死!老朽正要来府上时,馆中突然去了一位难产的孕妇!请老夫人、赵大人恕罪!” 这位林大夫名彦德,乃是整个平阳府都首屈一指的杏林妙手。按说,这样一位名医当然不需如此低调,只是他十分清楚,王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族,但赵子昂却不同,这位爷可是当朝英国公帐下有名的悍将!英国公那是谁?那可是当朝一等一的勋贵,大明朝的柱石,靖难重臣,两朝元老! 有这么一层关系,就是山西的布政使大人也要给赵子昂几分面子!他一个小小的大夫,那里敢有半分的不敬? 3 谋划 新书,各位如果看着好的话,就请收藏投票吧!须生拜谢!! 听了林彦德的解释,王氏笑呵呵的说道:“林先生医术高超,妙手回春,病人当然多;再说了,治病救人,这是应该的,林先生千万别往心里去!” “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林彦德连连作揖,说不出的恭敬。 “林先生,随老身去看看小儿如何?”王氏对一旁的琴儿打了个手势,一边说道。 一行人在琴儿的带领下,直奔王昱的卧室。翠墨正坐在床前,小心的看护着熟睡的王昱,见王氏还有赵子昂领着医生来了,连忙起身行礼,却被赵子昂止住,“昱儿怎么样?” “少爷还在睡呢。”翠墨低声回道,“不过脸色却好了许多!” 赵子昂点了点头,对一旁的林彦德说道:“林先生,请!” 林彦德也不客气,坐在床前的锦凳上,翠墨早已经从被子中把王昱的胳膊拉了出来,林彦德搭着王昱的脉门,双眼微闭,试着王昱的脉象。 王氏、赵子昂、翠墨、琴儿紧张的盯着林彦德,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凝重。 良久,林彦德收回自己的手,长长的吁了口气,从锦凳上站起,见王氏等人一副小心翼翼的紧张模样,顿时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恭喜老夫人、赵大人!请二位不必担心,公子已然无恙了!稍候老朽为公子开一副安神补气的药,吃上两副便痊愈了。” 王氏等人这才放下心来,心情大好的赵子昂从袖中摸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扔给了林彦德,笑呵呵的说道:“多谢林先生!麻烦林先生快点开药吧。” “多谢赵大人赏!”林彦德一见赵子昂出手如此阔绰,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细缝。由于在洪武七年,太祖朱元璋设宝钞提举司,并于洪武八年开始发行宝钞,禁止民间流通金银;因此,乍见如此一大锭银子,即便是林彦德也是十分高兴。 一行人离开了王昱的卧室,临行前,赵子昂对翠墨嘱咐道:“呆会昱儿醒来,立即告诉我一声!” 王昱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翠墨见王昱精神十分不错,便道:“少爷,舅老爷要见你,我去禀告他一声,怎么样?” “嗯,好,去吧。”王昱点了点头。一觉醒来后,王昱觉得自己的脑中清醒了许多,对自己这个新的身份有了更多的了解。对于舅舅的事情也有了了解,自己的舅舅正是一个多月前新上任的河东都转运盐使司主管解盐东场的转运副使。这个官在大明王朝浩如烟海的各级官员中,只能算得上是中下级官员,但却是一个实打实的肥差!可以说,能够谋得这个差事,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得到的! 河东都转运盐使司设在太原。仅有盐场一处,便是解盐东场,因此,赵子昂这个主管盐场的副使可谓是大权在握! 不过,自己这位舅舅的近况却并不是很好!按说有英国公这么大的靠山,又是一个实打实的肥差,赵子昂应该春风得意才是! 但恰恰相反,赵子昂的近况实在不太好。他一介武夫,让他做这种专业性极强的行政官员,自然是事倍功半。上任以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就连自己手下到底有几个部门,有多少人,具体做些什么,都还有些拎不清……更别说那些专业性的工作,督管盐场、核查盐仓、盐引之类了。 对于赵子昂这个半途而来的转运副使,他手下那一干官员也是能应付就应付,更有甚者趁着上官什么都不懂的空当大捞特捞!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反正副使大人什么都不懂,不糊弄他糊弄谁? 如果赵子昂终究无法改变目前的局面,或许因为英国公的面子,不会追究他的责任,但就地免职却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失去了赵子昂这个靠山,自己家的境况恐怕会一落千丈吧?王昱心中暗道。 王家也算是书香门第,王昱的父亲王导曾是永乐十二年的举人,不过刚刚中了举人,便因事牵连,心灰意冷之下,置了几顷薄田,在乡间开了一家蒙学,家境倒也不错。但自从六年前王导去世后,少了操持的人,王氏索性便将地租了出去,仅靠收租度日,只能算得上是小康人家。 而一个多月前,赵子昂来到安邑县任职后,便将姐姐一家一起接来,家里的田地已经卖了;来到安邑后,却还没来得及考虑这方面的事情。 对家里以及舅舅的情况有了了解之后,王昱心中便有了主意。既然再次让他再次享受到了家的温馨,他就要守护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温馨!所有想破坏这一切的人,不论是谁,都必须付出代价! 而且既然穿越在这么一个时代,眼前恰好又有这么好的机会,那么不善加利用的话,怎么对得起上天给他的这次穿越机会呢? 后世盛极一时的晋商,可正是从贩卖私盐而发家的!解盐东场则是山西目前唯一的盐场,而舅舅正是管着解盐东场的河东都转运盐使司的转运副使,这实在是得天独厚、独一无二的条件啊! 毕竟对于大明王朝而言,盐,实在是太重要了!而开中制的实施,更让天下的盐官们成为了掌握了国家命脉的重要人物! 解盐东场盐行陕西之西安、汉中、延安、凤翔四府,河南之归德、怀庆、河南、汝宁、南阳五府及汝州,山西之平阳、潞安二府,泽、沁、辽三地。守着这样一座金山,即便不贪不墨,平日里那些商人的孝敬便是一个巨大的数目了!况且,在如今这个时代,只要做的隐秘一点,守着白花花的盐山,就等于是自家的金山一般。 不过,舅舅赵子昂毕竟刚刚上任,要想完全彻底的掌控盐场,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在出现之前,却无法确定,有可能仅仅是一件小事,便能成为引发这一切的导火索;更有可能的是即便他做了大量的工作,却仍然无法打破坚冰! “昱儿,现在怎么样,身上有没有那个地方不舒服?”正当王昱琢磨着如何帮助舅舅的时候,赵子昂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直直的走到床前,双目中的关切之色既真挚,又浓厚,一双大手举了举,想要摸摸外甥的脑袋,却又怕自己手下没轻没重的,弄疼外甥,因此,颇有些尴尬的擎在那里。 “舅舅!”王昱眼眶一红,伸手拉住了赵子昂的手,“我以为再看不到娘和舅舅你了!” 见外甥真情流露,孺慕之情顿显,赵子昂也是心情激荡,轻轻的拍着王昱的手,讷讷良久,他拙于言辞,却是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道:“好了就好!” 这时翠墨也端着两杯茶回到了房中,“舅老爷,请坐,您喝茶!”翠墨乖巧的为赵子昂送上了热茶。 赵子昂顺势坐下,对翠墨咧嘴一笑,“好丫头,好好伺候你家少爷,到时候我给你做媒,让你少爷把你收了房!” 翠墨年纪虽小,却也到了害羞的年纪,闻言,脸上顿时通红,连脖子都泛起了红晕,又羞又喜,同时还有微微的期盼。像她们这种贴身丫鬟,最好的归宿当然是被收房,虽然只是侍妾的身份,但已经是一步登天了。偷眼扫了王昱一眼,见王昱也正笑嘻嘻的盯着她,翠墨更是大羞,一跺脚,捂着脸跑了出去。 赵子昂得意的哈哈大笑,看了外甥一眼,说道:“这小丫头知道害羞了!嗯,昱儿,翠墨不错,你可是有福啊!” “呵呵,”王昱傻傻的笑了一声,对于翠墨这个极品的小萝莉,说不动心是假的!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不是谈论这个的好机会,王昱当下便转移话题,“舅舅履新也有一个多月了,不知道衙门里有没有什么事情?” “唉!”赵子昂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他不想让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外甥和姐姐,虽然这个转运副使他干的实在是憋屈,很想找人倾诉一番,但外甥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显然不是自己倾诉的好对象。因此,避重就轻的说道:“没事,没事,你别操心这些事情,等身体养好了,还是专注于学业,争取今年考个举人回来!” “反正闲着也是无事,舅舅就说说吧,说不定我还能给舅舅出点主意呢!”王昱当然不会临阵退缩,死缠硬磨的磨着赵子昂,赵子昂被缠得没办法,只得简单的把衙门中的那点事对他说了说。 “现在盐场的正副使是谁?”王昱突然问道。 “呃……”赵子昂被王昱问的有些措手不及,过了一会才回答道:“正使是本地人,叫吴永;副使是我从军中带出来的一个百户,怎么了?” “呵呵,”王昱低笑一声,严肃的对赵子昂说道:“舅舅,我认为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把盐场掌握在手中!盐场才是命脉啊,要是有人趁机贩卖私盐,到时候舅舅可要担主要责任啊!” 4 账簿 新书,请各位多多支持!须生拜谢!! 赵子昂被外甥的话吓了一跳!“这……有这么严重吗?”赵子昂迟疑着问道,“我在军中的时候,就听人说,贩卖私盐根本都不是什么秘密了,即便是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对别人来说,没什么;但对舅舅来说,若是有人想扳倒舅舅,这就是最致命的一击!”王昱斩钉截铁的说道,“眼红舅舅这个官的人肯定不在少数!所以,一定要先把盐场掌握在舅舅手中!就拿这个吴永开刀吧,拿下吴永,既为舅舅掌控盐场扫清了障碍,又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让转运司衙门上下心生戒惧,不敢再对舅舅阳奉阴违,可谓一举两得!” 赵子昂被王昱说的一愣一愣的,呆呆的看着侃侃而谈的外甥,像是刚刚认识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舅舅,舅舅。”王昱见赵子昂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不由开口叫道。 “哦,”赵子昂这才醒过神来,“昱儿刚才说什么来着?哦,对了,是拿吴永开刀!嗯,好,开刀好,舅舅我就喜欢开刀!” 王昱摇了摇头,自己这个舅舅实在是……不学无术啊!也是,他一个军中猛将,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但论起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来,可完全不是自己这个专门做假账的注册会计师的对手了,当年有着“假账之王”称号的他在整个南中国可是赫赫有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不过因为撬了京城某太子的墙角,而被收拾的极惨。结果到最后,对方还是没有放过他,重生前挨的那一棒子,十有**就是那人派人干的! “呵呵,舅舅,你马上回去,率人把盐场的账目全部拿回来给我;同时派人盯着吴永,只要他有什么异动,立即拿下!同时也要防止别人动他;这点人,舅舅手里还是有吧?”王昱索性不管赵子昂怎么想了,开始发号施令。 “有,人我有的是!”赵子昂一听要拿人,立即精神了起来,“当初从军中下来的时候,国公爷怕我在地方上吃亏,特意让我带了二百多号弟兄一起回来!” 王昱点了点头,“那就简单了,舅舅,赶紧安排下去吧。” 赵子昂也想不明白,反正他知道,外甥肯定不会害他,因此,毫不犹豫的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这就安排下去,昱儿你先休息吧。” 看着舅舅赵子昂离开的背影,王昱长长的松了口气,掌控盐场只是第一步!他讨厌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为了让自己以及家人过上好日子,他必须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官场他不熟悉,但商场是的事情,他却了如指掌,而眼前正好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的最终目的是控制整个山西,乃至整个大明王朝的私盐业务。既然那些晋商们能够做到,他又有什么理由做不到呢?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虽然对于赵子昂突然将所有的账簿都拿走感到有些诧异,但吴永却并未多想。他自信自己把账目做的天衣无缝,别说赵子昂这个草包,便是专业人员也别想抓住他的把柄!想到这里,吴永心中笃定了许多,转眼间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突然想到自己刚纳的第八房小妾,那勾人的媚眼、妖娆的身段,心中顿时火热起来,一颗心立即飞到了小妾身上。到最后,吴永终于坐不住了,急三火四的跑回了家中,直奔小妾的房间,胡天胡帝起来。 赵子昂率人带着厚厚的一摞账簿回到了家中,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摞账簿,赵子昂担心的对王昱说道:“昱儿,不急,还是你的身体要紧!”接着又疑惑的问道,“昱儿,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东西了?” 在翠墨的搀扶下,慢慢的在房中走着的王昱闻言,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心中暗暗着急,这个舅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了? “呃……我也是以前的时候,跟着先生学了点算学,古人言,学以致用,我学的虽然不好,但多少也能看出点门道来,也算是帮舅舅点忙!这个家也不能让舅舅一个人撑,我也长大了,该为舅舅、为家里分担一点了!” 赵子昂感慨的拍了拍王昱的肩膀,叹道:“昱儿,你长大了!” “呵呵,”王昱呵呵一笑,见气氛有些沉重,连忙说道:“舅舅,一定要派人把吴永盯紧了!在我没有查出什么之前,吴永一定不能有任何闪失!” 王昱这是在防患于未然。就是用脚想,也能想到吴永肯定有问题!只是王昱现在无法确定吴永在这个团体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罢了,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还是因为是沾了盐场大使的光,而使得对方不能绕开他,实际是他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卒子而已。 如果是前者,倒还没有什么大问题,因为据赵子昂说,吴永对于账簿被封,没有丝毫的意外与抗拒。想来吴永对自己的账目非常有信心!而他在这个团体中的重要地位,也决定了他们在暴露之前,不会有什么轻举妄动。 但若吴永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卒子,那么一旦账簿被封的事情传了出去,吴永的处境便会变得十分危险!杀人灭口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以这个组织的能力,根本不难完成,到时候,赵子昂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因此,吴永一定要保护好,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吃过晚饭,在翠墨的照顾下,王昱便开始审核如小山般堆积在一起的账簿。此时的记账法还是“四柱结算法”,对于王昱这个有着“假账之王”称号的人而言,只是小儿科罢了。 很快,王昱便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其手法之拙劣,令王昱这等见多识广的人不由得目瞪口呆!这也太没有难度了吧,让本来准备大干一场的王昱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虽然这假账做的非常不专业,不过由于数量众多,也还是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时间慢慢的过去,赵子昂依旧对转运司衙门缺乏控制力。由于王昱每天都有好消息告诉他,于是他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连官署也懒得去了。诚如王昱所讲,现在只是黎明前的黑暗罢了,等抓住吴永的把柄,再以吴永为突破口,将整个转运司衙门整治一番,到时候再看,还有谁敢对他阳奉阴违? 王昱的日子也是非常惬意,虽然有一大堆账目需要他审核,但有翠墨这个解语花在身旁侍候着,却让王昱乐在其中,他终于也能理直气壮的向世人宣告,红袖添香夜读书的**生活,俺王昱终于过上了! 洪熙元年四月十三,王昱来到这个时代的第六天,吃过早饭后。王氏对百无聊赖的赵子昂说道:“子昂,你今天还不去衙门看看吗?” 赵子昂一愣,看了王昱一眼,正要说话,却听王昱说道:“舅舅,再等等,账簿上午就看完了!” “好,我不急,昱儿,还是身体要紧,千万别累着!”赵子昂关心的说道。 “昱儿没事的,能帮你做点事,也是他这个外甥的本分!”王氏在一边说道,“自从你姐夫去世后,这几年来,家里一直是你在支撑,现在昱儿长大了,也应该帮帮你了!” “唉!”赵子昂听到姐姐的话后,马上咧嘴笑了起来,衷心的说道,“姐姐说的对,昱儿长大了!” 王氏用斥责却带着几分慈爱的口气说道:“是啊,昱儿长大了,他帮你是应该的。不说他了,倒是你,子昂,你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该成个家了,前天对门的李夫人刚给我介绍了一个,是咱们县里数得着的商户,就是前街刘家酒楼刘掌柜的闺女,听说人品、模样都挺周正的!” “姐,嘿嘿……”赵子昂汉挠了挠脑门,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再说吧。” 王氏闻言,慈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失望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5 触目惊心 赵子昂一见姐姐如此,顿时慌了!他自幼便是由姐姐抚养长大,正所谓长姐如母,不论什么事情,赵子昂都顺着自己的姐姐,从不敢有任何忤逆,但惟独在自己的婚事上,却无法遂了姐姐的心意,而姐姐最大的心事之一却偏偏是他的婚事。 赵子昂小心翼翼的讨好着一手把自己拉扯大的姐姐,壮硕的身躯夸张的弯着,粗犷的脸上挂满了讨好般的笑容。无奈,这次姐姐的怒火似乎格外的大,就算是他说尽了好话,陪尽了小心,也无法让姐姐露出哪怕是一丝笑容。 赵子昂无法,只得对一旁的王昱连连施眼色,让他帮忙劝解老太太。 “娘,”王昱来到老太太面前,一边为母亲捶着肩膀,一边用半撒娇,半劝解的语气说道:“您就别逼舅舅了,舅舅现在刚刚履新没多久,等安顿下了,娘再给舅舅张罗也不晚嘛!” 虽然对于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多岁的王昱而言,用这种语气说话,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肉麻,但谁让老太太就吃这一套呢? 听了儿子的劝解,老太太终于消了气,不过依旧板着脸,十分可惜的说道:“刘家的姑娘多好啊,听说不论是人品还是模样都周正的很呢!唉,算了,你舅舅没这个福气哟。” 赵子昂终于松了口气,也是,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被姐姐这样念叨,他的确是有点受不了。对外甥投过一瞥感激的眼神后,赵子昂恭敬的对姐姐说道:“姐姐,等昱儿收拾好了,我就和昱儿出去,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 对于弟弟的公事,王氏却是十分支持,闻言点了点头,轻声嘱咐道:“别太晚了,早些回来。” 一个时辰后,王昱终于将所有的账目整理清楚,与赵子昂一起告别了王氏,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刚才那摞账本却已经被赵子昂收在随身带着的褡裢中。 “昱儿,咱们到盐场去。”赵子昂翻身上了一匹栗色的健马,对外甥说道。 王昱也不多说,骑上另一匹黑色的健马后,甥舅二人打马疾驰,青石大街上顿时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 不大工夫,二人便来到了城西的盐场,由于河东历来便是盐业重镇,因此经过历朝历代的发展,此时的盐场已经发展成了一座小型的城池。围长九里十三步,呈正方形,城墙高二十四人,绕城一周开有四门,东门名放晓,西门名留晖,南门名聚宝,北门名迎渠。 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场中的近万名盐丁一个个忙的热火朝天,在盐场正副使以及一干小吏的督促下,没有一个人敢偷懒。 大使吴永见赵子昂与王昱联袂而来,连忙吩咐了身边的盐场副使魏豪几句,虽然对这位转运副使殊无敬意,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吴永满心不情愿的迎了上来,一张又红又胖的脸上带着一丝勉强的笑容:“属下参见赵大人!王公子也来了。” 赵子昂黑着脸哼了一声,丝毫不理会吴永,心道,先让你得意一会,呆会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迈步便往位于盐场东侧的一排青砖瓦房走去,那里正是解东盐场的官衙。 王昱微笑着对吴永说道:“吴大人,请。” 吴永心中一顿,心中暗暗琢磨,不会是账簿被发现了什么问题吧?想到这里,他胖胖的脸上立即流下了冷汗!如果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被发现了,那可是杀头,甚至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吴永越想,心中便越不踏实,战战兢兢跟在赵子昂与王昱身后,心中暗暗思索着对策。对于赵子昂的轻视,此时却哪里还放在心上?现在的情况,刀却是操在别人手里啊!虽然他不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却明白这个道理。这种情况下,只能低头了! 来到官衙中,赵子昂“啪”的一声把挎在腰间的褡裢扔在桌上,一把扯掉了身上的盘领白鹇补服,嘴里骂道:“***,这该死的鬼天气,才四月便这么热!” 满腹心事的吴永被这一声骂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待听清并不是骂自己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却依旧不敢放松,提心吊胆的偷眼观察着赵子昂。 赵子昂见吴永做贼心虚般的样子,心中不由大是来气,重重的冷哼一声,目光如利剑般,仿佛要刺穿吴永!吴永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的垂下眼睑,一副低眉顺目、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模样。 王昱倒了杯茶,递给舅舅。赵子昂接过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顺手抹了抹嘴角的水渍,将茶杯往桌上重重的一放,没好气的对吴永说道:“坐吧。” 吴永又是一个激灵,连忙谢了座,恭敬的侧身坐好,眼角不住的往桌上的褡裢瞟着。他清楚,这里面装的便是前线日子赵子昂调走的盐场账目!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吴永当然清楚,因此,看着桌上的褡裢,吴永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赵子昂再次冷哼一声,一把将桌上的褡裢扯到自己面前,用手压住,双目如利刃一般,炯炯的瞪着吴永,却不说话。 吴永开始还能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不大工夫,一张胖脸便开始发青,脸上的汗水顺着眼角、脸颊越流越快。虽然被流进眼中的汗水杀的双目泛疼,吴永却丝毫不敢动弹,任由汗水肆意的流着。 直到一边的王昱轻咳一声,赵子昂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厉声说道:“你别给我玩虚的,老实交代,这几年你贪了多少!” “大……大人……”吴永顿时如同挨了当头一棍般,神色萎顿至极,脸色更是变得铁青,有心抵赖一番,但看到赵子昂如同小山般壮硕的身材,以及吃人般的目光,心中的那点勇气顿时沸水扬雪一般消失殆尽。不过,他毕竟是贪财之人,对于他这种人,钱财就是他的一切,让他老老实实的坦白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吴永躲避着赵子昂杀人般的目光,抖抖索索的伸出五个手指,颤声说道:“五……五……万两!”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赵子昂的表情。心中更是不住的祈祷,希望眼前的这个兵痞的心思如同他的身材一般粗大,发现不了自己的底细。 只是吴永这番心思显然是白费了。赵子昂的确如同他的身材一般,是一个粗人,不过王昱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人!这几天通过对盐场账簿的研究,得出了一个极为精确的结论----吴永伙同他人,贩卖私盐,至少贪墨了五十万两白银之巨! 在来盐场的路上,王昱已经细细的嘱托了自己的舅舅一番。从来到盐场,见到吴永起,赵子昂的这一番作态无不是受王昱的指使。否则,赵子昂一个大头兵,那里会有这么细的心思。 “哼!”赵子昂怒哼一声,反手从腰里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夺”的一声,扎在桌上。吴永被吓得“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不等吴永说话,赵子昂已经恶狠狠的骂道:“***,你个狗*娘养的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敢跟老子耍心眼!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王昱在一旁微笑着劝道:“舅舅,不必动气,反正再过几天都转运使唐大人以及巡盐御史崔大人就要来巡查,到时候您把账簿一交,舅舅刚刚履新,便查得如此大案,两位大人肯定会为舅舅记一个大功!” 赵子昂闻言,不由转怒为喜,连连点头,拍案而起,满脸喜悦的说道:“不错,不错,昱儿说的对!这可是大功一件呢!” 收藏、票票、点击……须生拜谢 6 素云楼 一边的吴永闻言却是心胆俱碎,一袭上好的湖丝海马补服尽被汗水湿透,再被地上的灰尘一污,早已经不成样子,而他的脸色此时更是青中透黑,牙齿打战,双目呆涩,直愣愣的盯着赵子昂。 半晌,吴永才歇斯底里般的惨嚎一声,连滚带爬的挣到赵子昂面前,抓着赵子昂的脚,不住的磕头,一边嚎道:“大人,救命啊!我说,我全说!” 心理防线全然失守的吴永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任解盐东场大使三年以来,与安邑县商人李玮书勾结,暗地里贩卖私盐一事和盘托出,就连这几年分得的赃款也没有隐瞒,果如王昱所料,整整五十万两白银!在这个时代,五十万两白银,便已经堪称富可敌国了! 赵子昂看了王昱一眼,王昱微微的点了点头,得到了暗示的赵子昂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紧紧的盯着吴永,打着官腔,“五十万两!就是把你的九族都诛了,也不够啊!吴大人,你也知道,从我朝太祖起,对官员贪墨便是从重处理,绝不姑息!你吴大人利用职务之便……此事,本官实在无能为力啊!” 吴永此时早已经没了主意,赵子昂已经成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趴在地上,将头磕的崩崩直响,一边哀声求道:“请大人看在同僚的份上,救小人一命!小人愿意拿出三十万两……”吴永说着,一边举起了三个手指,待见赵子昂不为所动后,在心中权衡了一番,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啊,只得咬了咬牙,颤声说道:“哦,不,小人愿意将所有非法所得,献于大人!” 赵子昂闻言,得意的与王昱对视一眼,不过嘴上却是冷嗤一声,义正言辞的说道:“你难道认为本官像你一般不成!本官虽是一介武夫,却也知道取之有道的道理!” 事已至此,就算吴永肯信他这一套冠冕堂皇的东西,也不敢有半点松口!赵子昂越是拒绝,吴永便越是坚持!眼见陷入了僵局之中,王昱在一旁轻飘飘的开口说道:“舅舅,吴大人也是一番好意,况且,舅舅若是想保全吴大人的话,后天刘、崔两位大人那里也是要打点一番的嘛!” “对对对!”吴永连忙点头,“王公子说的对!请大人一定要救救小人啊!小人知道,大人从军之时,便与唐大人有旧,唐大人又是念旧之人,一定不会驳了大人您的面子!” 赵子昂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好了,起来吧,我只管试试,至于唐大人能否给我几分薄面,还未可知啊!” “是,是,大人说的是!”吴永此时那里还有半分脾气,点头哈腰的附和着,等赵子昂感慨完,吴永这才说道:“大人,小的这就回去准备,请大人恩准。” 赵子昂闻言,不由看了王昱一眼,王昱对他做了个一起去的手势;赵子昂会意,故意犹豫了一番,直到吴永脸上的冷汗再次流了下来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反正本官闲着无事,便与吴大人一起吧。”说完,不由吴永分说,抓着吴永的胳膊,老鹰提小鸡一般,半拖半拽的拉着吴永走了。 目送赵子昂与吴永离开,王昱轻轻的把门掩上,不由暗暗感叹,一个小小的盐场大使,不入流的从九品小吏,仅用了三年的时间便敛得如此财富,真是触目惊心啊! 再想想后世的那些晋商,哪一个不是借着盐而成了富可敌国的人物?可见,这实在是一座金山啊! 这样一座金山,当然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过,赵子昂毕竟刚刚上任,而盐场大使吴永却是本地人,在解盐东场经营了数年之久,赵子昂想要掌控盐场,则必须把吴永扳倒或者收服! 于是,在王昱的策划之下,便有了今天这处好戏! 今天对吴永的这出戏,是王昱谋划良久,才做出的决定。对于刚刚履新的赵子昂而言,要想尽快的掌控局势,只有恩威并施,让手下的人不敢起二心,心服口服才行!而杀鸡儆猴无异是见效非常快的招式,只要收拾了吴永这个地头蛇,其他人就是心中不服,在有什么动作前,也要考虑考虑后果才行! 至此,吴永已经完全不足惧了!解盐东场正式过度到了赵子昂的时代。 收拾了吴永,王昱心情大好,在屋里少坐了一会后,便将赵子昂上任后刚刚任命的盐场副使魏豪叫进了屋中。魏豪作为赵子昂的心腹,扳倒吴永后,盐场可就需要他来管理了。奖罚分明才能让手下的人死心塌地,而赵子昂此时却在外面,自然顾不上魏豪,因此,王昱便越俎代庖,“魏二叔,舅舅刚才跟我说,等他回来后再和你细说,这盐场以后可要靠魏叔叔了!” “昱少爷客气了!”魏豪粗犷的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喜悦,躬身说道,“我老魏从十六岁起就跟着大人,为大人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呵呵,二叔客气了!”王昱笑道,“我先出去一下,这里便交给二叔了!”王昱此话可谓是一语双关,经此一事,吴永这个盐场大使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即便赵子昂不撤他,他也无法再次树立权威了。 “呆会我舅舅回来,麻烦魏叔叔给小侄带个话。”王昱又嘱托了魏强一句,“我出去转转。” 盐场已经基本上被舅舅掌控,而转运司衙门内部的事务,却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需要的是时间,倒也不必过于着急。因此,当务之急便是与李玮书接触了,对于李玮书而言,与谁合作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盐!因此,这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很容易便能搞定。 当然,不论是吴永还是李玮书,在这贩卖解盐这艘大船上,都是微不足道的角色!真正的主使者隐藏在幕后,需要王昱去挖掘! 虽说人生在世,无非也就是求个荣华富贵。此时的王昱可以说已经完成了绝大多数人毕生所追求的目标!守着一座金山,自然是财源广进,即便几年后赵子昂离任,也早已攒下偌大的家业了!但一想起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主使者,王昱的心中就有一股难以压抑的激动与发现猎物的兴奋! 能够构筑出这样一张大网,这个人肯定不会是泛泛之辈!对于这样一个潜在的对手,王昱的心情十分矛盾,既想与他合作,成全自己一世的荣华富贵;但在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丝忌惮与戒备,王昱十分清楚,无论做什么,除非掌握了话语权,否则永远都只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若想摆脱棋子的命运,只有扳倒对手,取而代之! 不过,自己目前这点实力,要想完成这等大事,无疑于痴人说梦!归根结底,还是要发展自己的实力,只有自己有了实力,才能有所作为! 骑在马上,王昱想着自己的心事,也就没有约束胯下的马匹,信马由缰,等王昱察觉马已经停了下来时,却发现周围正有不少人在对自己指指点点。的确,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鲜衣怒马,杵在青楼门口,自然如黑夜里的萤火虫一般引人注目。 王昱连忙四下打量,感情是老马识途,这匹从赵子昂那里牵来的马竟然把他带到了“素云楼”! 素云楼作为解州乃至整个平阳府都闻名的青楼,自然招引了许许多多的狂蜂浪蝶。看来,自己的舅舅也是其中的一员呢! 王昱不禁摇头失笑,正要打马离开时。一阵喧哗从素云楼内响起,王昱转头望去,几个打手之流的人推搡着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来到大门处。其中一人飞起一脚,正好踹在青年的屁股上,青年本来就被打得晕头转向,那里还能承受的住这一脚?扑通一声摔出两丈有余! 不过,这青年倒也硬气,受得如此重创,却仍是咬紧牙关,不吭一声!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不过由于受到的伤比较重,连爬了几次竟然都没爬起来! 王昱玩味的打量着这个青年,普通的月白色襕衫,此时已经满是污秽了;黑色的儒巾歪歪斜斜的挂在头上,表明此人起码是个生员。虽然王昱不想以衣饰取人,但很显然此人并非什么有钱人,否则也不会被人从妓院里丢出来。 想到此处,王昱对青年的感官又降低了许多。虽然有所谓的食色性也这一说,但做人,最起码的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既然没有钱,就不要到妓院这种销金窟来,即便能够得到一时的欢愉,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7 一念之间 祝各位书友元旦快乐!新年新气象 不过毕竟都是读书人,眼前的青年应该也是生员大军中的一员,尽管不齿青年的为人,王昱倒也不好置之不理。一旦今日王昱对此熟视无睹的话,日后传出去,在士林中的影响将十分恶劣。无奈的摇了摇头,王昱翻身下马,在围观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来到青年面前,将青年扶起,问道:“这位仁兄,你怎么样?” 青年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那一闪而逝的羞愤与恼怒并未瞒过王昱的眼睛,想必是怪王昱多事。没有几个人愿意把自己丑态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况且看王昱的打扮,也是士子。士林这个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青年今日之事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变成一桩笑柄而在士林中流传,作为目击者,王昱的身份自然便尴尬了。 在这件事情上,王昱做的也的确有欠思量,他并未考虑到人性复杂与险恶。虽然一般的人都会存着一颗感恩图报之心;但还是有些人并非如此,他们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标榜所谓的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眼前这青年正是如此。 王昱对青年的印象再一次大打折扣,不过王昱做事从来都是有始有终,半途而废并非他的风格。虽然眼前这青年乃是中山狼一类的人物,王昱还是决定把这个好人做完。 青年借着王昱的搀扶,终于站了起来。打量着扶起自己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如冠玉,脸上带着和煦自然的笑容,衣饰虽不华贵,却也十分精美,特别是腰间的那枚玉佩,洁白的没有一丝瑕疵,上好的羊脂白玉!仅这一枚玉佩,便足够一般人家富贵半生了,青年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低声说道:“多谢兄台援手,在下蒲州方凌。” 王昱拱了拱手,顺手掏出了一锭银子塞到了方凌手中,一边说道,“在下王昱,既然方兄无甚大碍,小弟便告辞了。”说完对方凌拱了拱手,翻身上马,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方凌目光闪烁,看了看手中足有十两的雪花白银,又扫了王昱的背影一眼,最终还是难掩心中的羞愤与自卑,遂将一腔怨毒都转化成了对王昱的恨意!又将目光从围观的众人身上扫过,最后方凌艰难的转过身,怨毒的目光狠狠的注视着让他不名一文,颜面扫地的素云楼。 素云楼的几个打手站在门旁,见方凌犹自不走,便高声骂道:“该死的穷酸,快滚!” 方凌怨毒的目光一一扫过那几个叫嚣怒骂的打手,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方某会加倍偿还今天的一切! 对于王昱而言,方凌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罢了。既然又回到了城中,王昱便打算好好逛逛。他并非山西人,而是因为舅舅的缘故,这才举家迁到了安邑县。对于安邑,王昱根本不了解。 至少在以后的数年间,这里将成为自己的容身之地,那还是好好的了解一下这座城市,以及这个时代吧。 如今已经是大明洪熙元年四月十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六天了,王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呢。 洪熙元年,靠!王昱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形一震,差点从马上摔了下去! 原来,他忽然想起,如今已经是四月中旬了,离五月二十九日,仁宗驾崩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历来先皇驾崩,新君登基之时都是一个非常动荡的时期,而每逢此时,总有一些手段老到,嗅觉灵敏的官员能够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成就自己的一番富贵,甚至泽及后辈。 仁宣两朝成就了三杨、夏元吉、金幼孜等人。而此时的太子朱瞻基,也就是后来的宣德皇帝还在南京。朱瞻基也是得到父皇驾崩的消息后,才匆匆赶回帝都北京的。 如果这时找上朱瞻基,然后护送他回京,肯定是大功一件啊!王昱忽然想道。不过,转眼间王昱便抛开了这个诱人的想法。他若是贸然去找朱瞻基,肯定会被怀疑别有用心,到时候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而且据他了解,得知父皇驾崩后,朱瞻基得到消息说汉王朱高煦要在半途截杀他,然后自立为帝。左右都劝他整顿兵马以作防范,但朱瞻基却怡然不惧,言道:“君父在上,谁敢如此胆大妄为!”依然轻身出发,日夜兼程,赶回了北京。 面对这样一个大智大勇之人,王昱十分清楚,自己那点小花招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既然无法一步登天,王昱此时也只有稳扎稳打了。解盐东场便是他起步的根本,一定要经营好才是! 明初为了防御蒙古统治者的侵扰,在东起鸭绿江西至嘉峪关一线,先后设置辽东、宣府、大同、榆林、宁夏、甘肃、蓟州、太原、固原九个军事要镇,史称“九边重镇”。明廷于此一线秣马三十六万、厉兵**十万,造就了一个高额消费区。“九边重镇”山西有二,大同总兵驻大同,太原总兵驻偏关。在山西北部大同、左云、偏关等地形成了两道军事防线,因地处要冲,更配置了重兵戍守。于是,靠近太原、大同的山西大商小贩、地不足耕和破产的农民把住了这个机遇,捷足先蹬,蜂拥而至,为镇边明军操起贩运各种生活必需品的生意。 再加上开中制的实施,于是造就了此时山西的繁荣局面。而后世那些所谓的晋商,正是利用开中制用大量的粮食换取食盐,再把食盐贩卖出去,从而成为了引领一代潮流的著名商团! 如果按照这个轨迹发展下去,晋商的兴起将不可避免!并逐渐将他们的触角伸到了两淮,终于成为富可敌国,足以影响天下的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 对于经济资本的本身,王昱没有任何偏见,但晋商在满人入关时的所作所为却让王昱有些疙瘩。况且面对目前的山西这样一大块蛋糕,王昱当然不想被别人分走! 要想抑制这些商人的发展,甚至取而代之,必须要掌控住他们的经济命脉----盐!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开中制的实施,不仅开放了盐的私卖,更使这些商人极为容易的便挖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既然无法从源头上控制,那么便只有分化一批、拉拢一批的同时,壮大自己的实力,等自己有足够的实力之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王昱当然不会幼稚的认为这个过程会如吃饭喝水那么简单;但同时,他也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作为一个穿越者,虽然前世的经验不能成为自己的凭借,但至少能够让自己在大方向上不犯错误,利用自己所掌握的信息,起码也能够趋吉避凶,如果运作的好,还能够和当朝的那些大佬们搭上关系,这对自己而言更是极为重要的! 毋庸讳言,天朝自古以来便是一个讲人情、讲关系的社会,人脉在任何时候都是极为重要的! 王昱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漫无目的的闲逛着,突然一声“昱儿”的喊声将他从对未来的规划中唤醒。王昱循声看去,却是自己的舅舅,正喜笑颜开的冲自己招手。 王昱连忙走到舅舅身前,笑嘻嘻的问道:“舅舅,顺利吧?” 赵子昂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褡裢,对王昱挤了挤眼,压低声音说道:“那小子已经被吓破胆了,都在这儿呢!” 王昱松了口气,“总算是成了!”心情大好的王昱看着同样喜不自胜的舅舅,不由感慨万千,原来成功滋味是如此美妙!与成功的喜悦相比,金钱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对了,舅舅,今晚邀请的客人都请到了吗?”王昱忽然想起了今晚的重头戏,宴请一些重要的人物。比如安邑县县令、县尉、平阳卫驻守在盐场中的两位百户、圣惠镇巡检司的巡检,以及那位安邑县首屈一指的大商人李玮书。趁着收拾完吴永的机会,将这些人请到一起,一来是拉近关系,二来也是告诉这些人,转运司衙门,还是赵子昂这位副使说了算的! 8 夜宴 “都请了!”赵子昂大咧咧的说道,“不过那个李富贵非要争着请,我看他十分心诚,就由他了!”赵子昂一边说着,忽然发现自己的外甥脸色似乎不是很好,顿时知道,自己又办了错事,当下只得略显尴尬的看着王昱,“呃……昱儿,难道还不一样吗?” 看着粗豪的舅舅,王昱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舅舅这样做岂不是为他李玮书做嫁衣,跑腿、费人情的事情都是舅舅做了,他李玮书倒是坐享其成!” “呃……”赵子昂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还真是这样啊!不行,我得回去找那个老东西去,便宜都被他占了,这怎么成!” 王昱一把拉住了风风火火便要回去找场子的舅舅,劝道:“舅舅,算了,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我自有主意。” 看着一脸笃定的外甥,赵子昂知道若论起这些花花绕绕,就是一百个自己也不是王昱的对手,李玮书虽然是个老狐狸,但肯定不是他外甥的对手,当下,便和王昱一起往自己的转运分司衙门走去。 “对了,章子正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本来只是和他客套一下,没想到那老家伙竟然答应了!”赵子昂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王昱说道。 舅舅与章子正势同水火,章子正时刻想要取代舅舅,王昱当然不会不知道。而王昱也可以肯定,舅舅之所以在衙门中打不开局面,自身业务不熟自然是占了一定的缘故;但最重要的原因恐怕就是这个章子正在暗地里搞鬼了! 听说章子正竟然也来了,王昱毫不吃惊。赵子昂见状,不由问道:“怎么,昱儿早就料到他会来掺和吗?” 王昱点头,笑道:“这么好的机会,既能够给舅舅捣乱,又能够与安邑的父母官亲近一下,他当然不会放过!” 看外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赵子昂索性放下了心事。 一路上,王昱已经问清了自己的舅舅,晚宴定在李玮书的产业“闲云居”中,对这个地方王昱还是非常满意的,有了李玮书雄厚的财力支持,闲云居已经隐隐成为整个平阳府都首屈一指的酒楼! 甥舅二人回到转运分司衙门后,又交谈了一番,王昱细细的告诫一番自己的舅舅,晚上有哪些话能说,那些话不能说后,便已经是申时时分了,便叫着转运司判官章子正一起上路,直奔闲云居而去。 章子正今年已经五十有二了,能够谋到这个从六品的都转运司判官,对他而言也算是人生中的一大机遇!且不说官位大小,单是这个职位便已经是人人都羡慕的肥差了! 不过,人总是有贪念的。自从赵子昂上任后,他的野心便膨胀了起来,生出了取而代之的心思!他在判官任上已经有四年多了,论人脉、威望以及靠山都不是赵子昂这个刚刚上任的转运副使可以相提并论的!可以说,赵子昂上任以来,受到的诸多刁难,基本上都是受到了章子正的指使! 不过,他和吴永、李玮书之间却也没有什么联系。吴永与李玮书在盐场的所作所为,瞒过了所有人! 虽然二人水火不容,但赵子昂要宴请几位重要的宾客,客气的对他发出邀请后,章子正本待拒绝,却想到这位副使大人看来是急了,要四处拉拢人了!章子正自然不能让赵子昂如意,于是立即答应了下来。 三人来到闲云居的时候,李玮书已经眼巴巴的在大门口等候了。为了今晚的宴会,他特意吩咐手下人,今晚酒楼不对外营业,全力款待好几位贵客! 对他而言,今晚赵子昂宴请的这些贵客,都是平时请也请不到的!也就是赵子昂这位从五品的转运副使大人,要是换了其他人,要想把这几位都请来的话,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赵大人、章大人!”李玮书远远的看到赵子昂一行人时,立即露出一脸巴结的笑容,一溜小跑的跑到三人面前,一边作揖,一边热情的招呼着,“您三位赶紧里面请!” “不必了,”得到王昱事先交代的赵子昂摆了摆手,瓮声瓮气的说道,“胡大人、崔百户他们也快到了,本官就在这里迎接一下,李掌柜有什么事就去忙吧。” 李玮书闻言,脚下微微一顿,脸上却依旧挂着讨好而又谦卑的笑容。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安邑县甚至在整个平阳府都是数得着的大商人了,但他十分清楚,自己仅仅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罢了,别说是在自己幕后的老板面前,就是在眼前这几人面前,也没有任何自傲的资本! 而且他刚刚从吴永那里得到了消息,赵子昂已经发现了二人互相勾结,贩卖私盐的事情。因此,在面对赵子昂的时候,李玮书由于心中有鬼,更加屈意奉承。先前赵子昂来告诉他,晚上要请客,并邀请他一起的时候,李玮书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因为他知道,至少眼下这一关是过去了!看样子赵子昂并没有追究下去的心思。 但是,这并非他要的结果。如果让他的幕后老板发现自己把最重要的货源断送了的话,等待他的将是百死莫赎!因此,无论如何,都要确保解盐东场还能一如既往的提供给他,给组织提供大量的私盐! 他当时就决定,等今晚的宴会结束后,便准备一份厚礼,送给赵子昂!自然是希望能够靠上赵子昂这尊大佛,并与他确立合作关系,确保组织货源的充足。听吴永说,他也是把自己这几年所有的积蓄都搭上了,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如此看来,这赵子昂也并非清廉之人,只要用钱能够摆平的事,便不是什么大事! 因此,他陪着笑脸,小心的说道:“那我就陪赵大人在这里等候各位贵客光临吧!” 赵子昂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转头对章子正说道:“章大人要是愿意,便与本官一起吧!” 章子正那里有不愿意的道理,虽然他对赵子昂连半点好感都欠奉。但晚上的这几个客人中,不论是安邑县令胡容,还是那两位百户崔华明、季双新,却都是这里的地头蛇!而且在官场上,讲究的就是一个互相抬举,因此容不得他有半分的轻视,便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几人等了不大工夫,仿佛约好了一般,安邑县令胡容与县尉李克便联袂而来,几人寒暄了几句,由章子正亲自领着到了三楼的雅间。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崔、季两名百户却仍然未到!对于崔、季二人的姗姗来迟,除了赵子昂这个请客的有些不豫之外,其他人倒也没有什么怨言。此时明朝刚刚立国几十年,国内的政治基本上还是武将政治,文官的地位在此时还远远比不上武将,因此崔、华二人虽然只是小小的百户,但在座的几人都给足了他们两个面子。 只有赵子昂除外。赵子昂也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了,由于不放心家中的姐姐和年幼的外甥,这才弃武从文,也正因为他的武将身份,从军其间战功赫赫,再加上有人说话,才能在众多的候选人中脱颖而出,得了这个都转运司转运副使的肥缺! 当崔华明、季双新二人双双来到闲云居时,已经是申时三刻了。赵子昂一脸不耐的坐在闲云居的大堂里,冷眼看着说说笑笑的崔、季二人,崔、季二人却丝毫没注意一旁的赵子昂脸上已经是阴云密布了。 “哼!”赵子昂重重的一拍桌子,指着崔华明、季双新骂道:“你们两个龟孙子要是在我手下当差,十颗脑袋都不够用!” 冲榜,求票,须生拜谢! 9 夜话 崔、季二人被他这一骂,顿时懵了。在地方上,他们两位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呢!季双新脾气火爆,闻言顿时大怒,把袖子一撸,便要骂回来!却被崔华明一把拉住,崔华明一边给季双新打了个眼色,一边陪着笑脸打躬作揖。 季双新在一旁看着崔华明陪着小心的样子,不由有些不耻,撇着嘴站在一旁。突然,季双新想到了什么,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一个高窜到了赵子昂面前,谄笑着说道:“赵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的一般见识!”其前倨后恭的作态让一旁的李玮书大吃了一惊! 这两位军爷虽然只是小小百户,但在整个安邑县也是横着走的人物,什么时候见过他们两个有过如此作态? 崔华明陪着小心,低声解释道:“大人,季百户刚刚换防,不知道大人的规矩,还请大人原谅则个!” 一旁的王昱轻咳一声,赵子昂知道这是外甥提醒自己要见好就收,当下也就顺坡下驴,板着脸冷哼一声,冷冷的说道:“好了,上去吧,几位大人都等着呢。”说完当先往楼上走去。 崔华明、季双新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崔华明低声埋怨道:“我说老季,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怎么还惹这位爷!” 季双新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讪笑着说道:“忘了,忘了,你也知道老季我脑子不好使,被他一骂,火就上来了,那还记得你的嘱咐……” “唉……”崔华明无奈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好了,下次记住,千万别惹这位爷!走,上去,上去。” 李玮书此时充分发挥商人的本色,立即热情的迎了上去,打着躬,满脸的笑意,“二位大人,楼上请,楼上请!” 王昱也适时的迎了上去,对二人一拱手,笑着说道:“二位大人,家舅脾气有些急,在下这里代他向二位大人赔罪了!” “原来是昱少爷,呵呵,无妨,无妨!”崔、季二人连忙说道。不过,王昱的一番作态还是让他们两个十分的受用,再加上王昱的笑容和煦真诚,使人如沐春风,顿时让二人心中的那点芥蒂消失无踪,说说笑笑的和王昱一起上了三楼。 整个三楼只有一个雅间,李玮书在前面引着三人进了门。王昱四下打量了一下,只见房中收拾的极为大气,虽然奢华却没有半分铜臭之气,反而显得极为雅致、大方,令人颇有开阔之感! 王昱有些意外的看了李玮书一眼,心道这头肥猪倒还有几分本事呢,倒是人不可貌相啊! 看到王昱对自己投来一瞥惊讶的目光,李玮书大觉面上有光,再看王昱虽然有些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房中的装饰、摆设,但眼中的赞赏之色却是越来越浓,心中顿时把自己的女儿夸上了天。 “各位大人,请入席,请入席!”李玮书热情的招呼着众人。 在座的这些人除了赵子昂与章子正之外,都是各管各的一摊,基本上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纠葛,反而因为赵子昂的缘故,而有了一定的利益关系,因此都比较放得开;而论身份,赵子昂的官职无疑是在座诸人中最高的,就连赵子昂都抛开了自己的矜持,不拿乔摆架的,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即便是章子正想拆台,奈何没人配合他,倒是让他憋了一肚子的闷气!除了他之外,这顿饭吃的大家都十分尽兴。 酒是产自太原的汾酒,菜是来自天南地北的野味海珍。而且,国人的宴席已经远远超出了解决温饱的原本意义,而演变成了联络感情、甚至是商谈的手段之一。因此,在赵子昂、王昱甥舅二人的刻意调动下,气氛至始至终便十分热烈。 这也算自赵子昂上任以来,第一次与安邑的几位地头蛇正式的交往。因为崔、季二人统帅的部队虽然驻扎在解盐东场中,但平时这二人基本上都不留在安邑,而是在平阳府的卫所常驻;至于县令胡容、县尉李克,虽然也有公事上的往来,但私下里接触今夜却是第一次。 今天这个机会倒是十分难得,当然,良好的人际关系并不是一次两次聚会就能培养起来的,但这毕竟是一个好的开始! 送走了众人之后,王昱与赵子昂也回到家中。王氏由于心中牵挂儿子和弟弟,因此也未曾睡下,正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等着。 听到门响后,王氏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迎了出去。看到满身酒气的儿子与弟弟后,王氏嗔怪了几句,“往后少喝点!”一旁的琴儿也不用吩咐,立即到厨房端来了醒酒汤给二人喝下。 分别送弟弟与儿子回房休息后,王氏总算松了口气。虽然她早年丧夫,一个人支撑门头有些辛苦,但如今却是苦尽甘来!弟弟凭借军功当了从五品的转运副使,儿子更是争气,年仅十二岁的时候便考进了县学,如今儿子才十六岁,凭借他的聪明才智,自然是步步高升! 现在老太太唯一的心事便是弟弟的婚事。赵家的传承可全靠他了呢!明天再劝劝弟弟,一定要在近期内把婚事定下,老太太打定了主意。 闲云居。李玮书送走了众人后,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当时在宴席上,根本没有他插话的地方,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听众。不过,这也正好给了他一个观察的机会! 赵子昂当然是他重点观察的对象,毕竟他掌握着自己的命脉----盐! “馨儿,你看怎么样?”李玮书回到三楼,对藏在密室中观察众人的女儿问道。 这是一个宁静、淡雅的女子,十**岁的年纪,娥眉淡扫,一双丹凤眼如秋水一般,似哀似怨,带着一丝让人心伤的迷离之美。脸颊略显瘦削,小巧的如丹蔻般的嘴唇,给这张美丽却略显沉静的脸上增添了一丝灵动与活泼。 李馨沉吟了一番,似乎在斟酌语言,李玮书也不着急。他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儿,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不论才情、胸襟,都是不让须眉!这几年来,他的生意之所以能够蒸蒸日上,并且受到了上面的赏识,可以说全凭着女儿给他出谋划策! “看这位赵大人的作态,倒也不是想严禁私盐的样子!”李馨轻声说道,“毕竟大环境如此,这位赵大人又是从军中下来的,更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如此一来,父亲便有机会了!” 拈着自己三寸左右的胡须,李玮书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头说道:“为父也是这么认为!既然如此,咱们就开始行动,依馨儿看,该如何行事?” “王昱!”李馨轻轻的说出了两个字。 李玮书一愣,他还没明白女儿的意思,愣愣的看着李馨,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李馨微微一笑,昏黄的灯光顿时明亮了不少,“爹爹难道没发现,在席间赵子昂在提起一些比较重要的话题时,都是事先征求他那个外甥的意见!” 李玮书被女儿这么一提醒,立即醒悟过来,面带深思之色,连连点头,“不错,馨儿说的对!整晚上,那位赵大人都是在看他外甥的眼色行事!” “这个王昱恐怕还没有馨儿你大吧?”李玮书忽然说道,“依馨儿看来,这个年轻人怎么样?” 李馨轻轻的咬着娇艳欲滴的红唇,一双秋水似的眸子露出一丝深思,双手无意识的绞着手中的丝巾,轻声说道:“看不透!他一晚上也没说几句话,但每一句都是有的放矢,爹爹难道没发现吗?” “嗯!”李玮书点头说道,“我想想,他第一次开口是接章大人的话,当时章大人谈及汉王殿下,却被他岔开话题!当时为父还不觉什么,现在想想,这王昱实在是心思剔透啊!章子正是汉王的门人,此事在安邑无人不知,而世人皆知汉王早有不臣之心,章子正在席间提起,若是汉王将来成就了大业倒也没有什么,但万一……” 10 拉拢与打击 李玮书脸色突然一变,他此时也想到了章子正的险恶用心!万一汉王失利,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他们这些人可就都成了叛党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幸亏王昱心思敏捷,岔开了话题。 “年纪轻轻就能有这份城府,不简单啊,不简单!”李玮书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之意。 “的确不简单啊!”李馨轻声说道,“虽然吴永没说,但女儿敢肯定,给那位赵大人出谋划策的也定然是王昱无疑!”声音虽轻,却说的极为坚定,眼睛也看向父亲,传达着自己的肯定之意。 说到此处,李馨如梦般迷离的双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与佩服,呢喃般的自言自语道:“真是好手段!攻之必救,一击毙命,毫不手软!” 李玮书见女儿口齿微动,不由问道:“馨儿,你说什么?” “没什么,”李馨轻声说道,“吴永已然成了一颗废棋,即便赵子昂饶了他的性命,他也完全被边缘化了!解盐东场已经被赵子昂完全掌控,爹爹若想走通赵大人的门路,必须先摆平王昱!” 李玮书点了点头,“就听馨儿的!不过,对这王昱,为父可是半点都不了解,如何才能接近他呢?”说到这里,李玮书不由叹了口气,有些可惜的看了女儿一眼,“可惜馨儿是女儿身啊,只能在幕后替为父把关!唉,你那哥哥又不争气,倒是苦了馨儿你了,这一大摊子事情,多亏了馨儿帮为父撑了起来!” 李馨闻言,微微一笑,说道:“爹爹别整天去逼哥哥了,他性子浮躁,不耐烦这些事情。不过,这结交王昱的事情,还需要哥哥出面才行啊!” “嗯?”李玮书胖胖的脸上写满了惊讶,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他十分清楚,除了花天酒地、吃喝玩乐之外,自己那个儿子再不会干别的了,听说女儿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李玮书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看着父亲惊讶的样子,李馨低头一笑,她知道自己的话对父亲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如今李家正处在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中!若是无法顺利的与赵子昂达成一致,那么等待李家的将是灭顶之灾!而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那个平日里不着调的哥哥身上,也难怪父亲会如此吃惊了。 “爹,哥哥其实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一无是处!”李馨一边观察着父亲的脸色,一边轻声说道,“依女儿看来,那王昱虽然看起来持身谨慎,但毕竟他的年纪摆在那里,十六七岁,正是喜好玩乐的年纪,只要哥哥投其所好,刻意交往,肯定会马到成功!”说到最后,李馨脸上泛起一丝笃定。 见女儿如此肯定,李玮书沉思了一会,终于点头说道:“也只有这样了,毕竟事态紧急,容不得咱们耽误了!你哥哥去结交那个王昱,我去找那位赵大人,双管齐下,总会有所收获的!” 李馨点了点头,“也只有这样了。不过,女儿认为,父亲还是写封信,把这里的事情详细的告诉上面才好!就算万一事情不谐,也有个缓冲的余地!” “嗯,好!”李玮书对于女儿倒是言听计从,只是目光却有些躲闪,连忙转移话题,“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一起回去。我先写信,你去找兴儿,让他从明天就开始行动!”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驶出了闲云居的后院,眨眼间便隐没在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四月十四,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一早,习惯了早起的王昱便醒了过来,洗漱完毕,便在开始院中练功,先从站桩练起,然后是一些简单的招式。守着舅舅赵子昂这位军旅出身的猛将,王昱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因此,自从赵子昂回家之后,王昱便缠着他教自己功夫。 赵子昂被王昱缠得没办法,只好简单的教授了他一些强身健体的法门,如调息、站桩、身法之类。而军中的武学讲究的是一击毙命,是杀人的功夫,因此,赵子昂并没有教给王昱。不过就是这些也让王昱如获至宝了,立即开始了刻苦的修炼。 在王昱的勤练不辍之下,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不过王昱明显觉得自己的身体强健许多!不复刚刚穿越时的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将舅舅赵子昂教给他的几套*动作从头到尾的练了一遍后,王昱已经是额头见汗了。 王昱正要继续的时候,却被赵子昂打断了,“昱儿,努力练习是好事,不过,你要牢记,功夫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论什么功夫,都不要囿于它的套路,活学活用才是根本!” 王昱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正要继续锻炼时,赵子昂一把把他拉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好了,别练了,你又不参军,练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今年秋天的乡试考个举人才是正经的!走,先吃饭,然后陪我到转运司衙门,你给我好好说说,以后咱们到底该怎么做!” 匆匆的吃过了饭,甥舅二人骑着马边到了城中的转运司衙门。转运司衙门并不大,仅有前后两进院子,前院是衙门,而后院则是为各任转运使准备的住所。不过赵子昂已经在城中找好了房子,因此,这里便由几个没有家眷的官吏们住下了。 衙门虽小,却是五脏俱全,经历司、批验所、巡检司等一应俱全。官员更是不少,除了判官章子正之外,经历司经历贺昊翔、批验所大使尹国琪、巡检司巡检纪泽,以及各种小吏,林林总总也有五十多人! 来到衙门后,赵子昂先差人把巡检司巡检纪泽请了过来,纪泽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干汉子,特别是一双眼睛,精光闪闪,十分有神! 请安之后,纪泽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候赵子昂的号令。 “老纪,我听说你也是从军中出来的,既然都是军人,我就不说那么多了,开门见山,你们巡检司的职责就是检查有没有私盐从盐场中流出,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从现在起,你就给我把这件事办好了,功劳当然少不了你的!”赵子昂一双锐目紧紧的盯着纪泽,神情严肃的说道。 纪泽一抱拳,朗声说道:“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不负大人所托!” 赵子昂满意的点了点头,“好,那就看你的了!” 送走了纪泽,赵子昂对一旁的王昱说道:“批验所尹国琪那个老东西油盐不进,和章子正穿一条裤子!不知道是看不起我这个丘八,还是另有居心!” “呵呵,”王昱笑道:“舅舅不必担心,章子正可以先不去管他。但那尹国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批验所大使而已,论本分,他是舅舅的下属;论职责,他更要全力配合舅舅,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子昂横了外甥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舅舅我大字不识一箩筐,那些公文、批条、账簿之类的我看了就头疼,那个老东西摆明了就是欺我不懂这些!” “不是有我嘛!”王昱自告奋勇,“舅舅让他把今年以来的公文、账簿全部拿来,我还真不信,他能一点毛病都没有!” 赵子昂正等着王昱这句话呢,闻言立即吩咐下去了。不大工夫,五十多岁的尹国琪便抱着一大摞公文、账簿来了。赵子昂也不看他,反正他知道,尹国琪总是板着一副死人脸,再加上年纪大了,一张脸又黑又瘦,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11 县学 尹国琪对面沉似水的赵子昂躬身一礼,不动声色的将一大摞东西放在赵子昂身旁的桌子上,不阴不阳的说道:“回禀大人,今年所有的公文、账簿都在这里了,请大人过目。不过,大人最好快点,眼看就是月末了,下官有些账目要下账了!” 赵子昂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般,“去去去,本官没空跟你啰嗦。” 尹国琪冷笑一声,扫了在一旁面带微笑,一言不发的王昱一眼后,一甩袖子,转身便往外走去。王昱是赵子昂的外甥他当然清楚,但王昱所有帮赵子昂做的事情都是隐在幕后,外人根本不知详情。因此对于王昱都没有足够的重视。的确,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又能有什么本事呢? 只是他们不知道,所有轻视王昱而又妄图与赵子昂作对的人,都为他们的轻视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比如吴永。吴永不是第一个,而尹国琪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必将付出代价的人! 等尹国琪离开后,赵子昂怒气冲冲的拍着桌子叫嚣道:“昱儿,你都看见了,这个老梆子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王昱对于赵子昂的怒火不为所动,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笑模样,看到外甥的笑脸后,赵子昂的怒火不知不觉的便平息了下来。 “舅舅,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尹国琪是你转运司衙门里唯一的一名专业人士,要是把他也收拾了,你上哪再去找这样一个有经验的批验所大使?”王昱见赵子昂怒气平息后,正色问道。 赵子昂闻言先是一愣,不过紧接着便无所谓的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去找唐大人,让他给我安排一个!” 深知舅舅与那位都转运使唐大人关系的王昱闻言点了点头,拍了拍桌上的那一摞公文与账簿,轻飘飘的说道:“那好,就算这些东西没有问题,我也能找出问题来,舅舅只管放心吧!你现在可以先找唐大人要人了。” 见王昱说的如此笃定,赵子昂心情顿时大好!兴奋的站起来,狠狠的拍了拍王昱的肩膀:“好小子,舅舅真没看错你!” “哦,对了!”赵子昂忽然一拍脑门,“差点忘了,姐姐让我给你请个先生,秋天就是乡试了,姐姐可就盼着你给她考个举人回来呢!” 王昱闻言脸上顿时一苦,作为一个穿越者,对于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实在是无爱!正要开口拒绝时,却听赵子昂接着说道:“我哪里认识什么先生,于是便请胡县令帮忙。老胡便说让你到县学去,昱儿,你看怎么样?要是愿意的话,咱们马上去找胡县令!” “这个……”王昱闻言顿时卡了壳,一张脸皱的跟苦瓜差不多,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挥斥方遒的潇洒,弱弱的问道:“舅舅,能不能不去?” 难得看到外甥吃瘪,赵子昂一挑眉,笑嘻嘻的说道:“好啊,我是没有意见,只要你能说服你娘就成!” 看着舅舅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王昱恨得牙根痒痒,愤愤的说道:“以后娘要是再给你介绍亲事,我一定再不帮你说话了!” 赵子昂对王昱的威胁丝毫都不放在心上,当先出了自己那间不大的官署,“走,别磨蹭了,今天把你入学的事情解决了,我也好松口气,对你娘也有个交代!”赵子昂说着,突然转回头,一脸肃穆的看着王昱:“我告诉你,小子,你可是咱们王赵两家的希望!我倒不敢想着你能考个状元什么的,但一定要考个进士出来!也好光宗耀祖!” 王昱苦着脸跟着赵子昂往外走去。一路上的许多的官员小吏们明显的恭敬、巴结了许多。毕竟赵子昂已经通过他的行动,向整个转运司衙门表明了自己的强硬与态度,可以和我作对,但要有被拿下的心理准备。 千里为官只为财,谁愿意与自己的前途过不去呢?况且对手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前途就完全毁了!当然,章子正毕竟经营多年,投靠他的官员也有不少,这些人仍然和以前一样,对赵子昂这个转运副使殊无尊敬之意。 赵子昂也懒得理他们,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出了转运司衙门。倒是王昱要比他圆滑的多,微笑着和这些人打着招呼,此起彼伏的问候声一时间倒也热闹。 赵子昂不耐烦的在大门处等着王昱,见王昱终于摆脱了那一干蝇营狗苟的官员们,虎着脸骂道:“一群小人!理他做甚?” 王昱笑呵呵的对舅舅摇了摇头,说道:“舅舅,他们是你的下属,你的工作离开他们还真不行!再说这是一个机会,吴永被舅舅拿下了;他们中除了章子正的人之外,其他人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正是你收编他们的大好时机!毕竟没有几个人愿意与自己的前途过不去。” “我看你小子比我更像个官油子,你不当官的话真是可惜了!”赵子昂看着年仅十六岁,却显得格外老成的外甥说道。以前怎么没发现外甥还有这方面的天赋!论起对人心的掌握来,自己这个外甥可实在是了不得啊! 在明朝,学校是选举人才的四种途径之一,仅次于科举。科举必定经由学校,而由学校做官却可以不经过科举。学校有两类,一是国学;一是府、州、县学。府、州、县学诸生进入国学的,才能够获得官位。进入国学的,就是所谓的监生。 安邑县的县学位于县衙斜对面,一座普通的小院落,前后两进。一进门便是供奉至圣先师以及列位先贤的祠堂。依礼拜祭了圣人与先贤之后,王昱与赵子昂在教论柳光睿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的学堂中。 安邑县学此时共有生员六十二人,其中廪膳生员、增广生员共二十人,其余的皆为学生员。由于王昱是半路插班,属于额定之外而增加录取的附学生员。这样的生员在县学中为数不少,由于廪膳生员、增广生员都是可以凭借自己的成绩递补的,再加上此时大明朝立国也不过几十年的时间,还没有那么多的积弊,因此,县学中风气极好,竞争之气蔚然成风! 对于新成员的加入,倒也没有多少人意外,毕竟每年都会有优秀的生员加入进来。虽然王昱是县令胡容亲自安排的,倒也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对于自己进入县学,王昱本身也没放在心上。他志不在官场,因此,也只是抱着母命不可违的态度,不得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舅舅的要求,至于能否考上举人,甚至进士,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乃是以盐场为依托,用最快的速度积累自己的资本! 贩卖私盐则是为他赚取第一桶金的捷径!但这第一桶金也并不是那么好赚的!货源倒是有了,但供货通路、销售渠道等各方面却还是一穷二白!当然,也可以借助李玮书的资源,但王昱却不想只做一个单纯的供货商,而坐视大部分的利润被其他人瓜分,自己却只能喝汤!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到最好,将所有的环节都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不过,目前王昱却也只能从最基本的做起,慢慢的积蓄自己的实力! 当务之急还是先要建立起一支绝对忠心的武装啊!无论看护盐场,还是贩运私盐,都需要绝对信得过的人才行!光是信得过还不行,这些人必须要有强大的武力才行! 弱弱的说一句,求票,求收藏! 12 江湖 王昱把主意打在了舅舅从军中带回的那二百多人身上。这些人能够从血腥残酷的战场上生存下来,武力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而忠心方面,只要有舅舅在,再加上自己的刻意拉拢,恐怕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却是,这些人手实在是太少了! 要想招募到合适的人手,这个难度显然是比较大的!当然,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一个是否忠心的问题。招募人手并不难,现在的土地兼并虽然还不像后来那般严重,但没有土地的农民还是不在少数的。 想到此处,王昱眼前突然一亮,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呢!只是……手头的钱似乎不够啊,王昱心中极为纠结。 明明守着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而自己却还在为钱发愁,这实在是一个不小的讽刺!就如一个快要饿死的人一般,眼前恰好有一只烧鸡,只是这只烧鸡却浸在滚烫的油锅之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是吃不到嘴里去!那种百抓挠心的诱惑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王昱无奈的叹了口气,眼下这个时候,不能忍也要忍啊!神思恍惚间,赵子昂的叫声将他从沉思中唤醒,“昱儿,想什么呢?”赵子昂疑惑的看着王昱,这个外甥自己与他接触虽然不多,但王昱这几天表现出来的老谋深算的心机与滴水不漏行事,却让赵子昂在心中暗暗惊诧! 他自小便是由姐姐、姐夫抚养长大,因此对姐姐与姐夫的为人是十分清楚的。这夫妇二人都是老实巴交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心计。但生出的儿子来,却是如此厉害,让赵子昂十分感叹! 当年他瞒着姐姐、姐夫二人投军时,王昱刚刚出生,没想到十六年后他回来,王昱竟然出息的如此不凡!按说外甥能有如此出息,赵子昂这个做舅舅的应该高兴才是,但不知为何,赵子昂却隐隐有些担忧!王昱实在是太出色了,有如此才能之人,定然都不会是特别安分的主! 而他在王昱的话里话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纵横睥睨! 赵子昂性格粗豪,心有所想,自然便表现在面上。王昱看到舅舅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心中一跳,他知道,自己这几天来表现的过于老成、狠辣,已经让自己的这位舅舅起了疑心。当然不是识破了他穿越的身份,而是疑惑自己的表现。 是啊,这几天自己的表现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不过,王昱并不后悔。因为他十分清楚,自己若是不出手的话,舅舅的这个官位恐怕是很难保住的,说不定还要连累到母亲和自己!与其等那时一家人一无所有,甚至家破人亡,自己既然有改变的能力,为什么不使出来呢?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当仁不让!所谓的谦逊、推辞,不过是一种姿态罢了。 “昱儿,”赵子昂深深的看着王昱,“现在的你还是学业要紧!秋天的乡试,一定要考中,你娘可就盼着这一天呢!” “是,我知道!”王昱应了一声,笑着说道。 赵子昂叹了口气,看了王昱一眼,欲言又止,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什么,一催胯下马匹,当先行去。 王昱看着赵子昂的背影,虽然赵子昂刚才没说出来,但王昱也能够猜到赵子昂想说什么,不外乎对自己这几天的表现心有疑虑。 王昱看着舅舅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因为他清楚,这个世界就是适者生存的世界! “舅舅,”王昱催马追上了赵子昂,笑着说道:“舅舅先回去吧,我再转转!” 赵子昂看了王昱一眼,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但一番叮嘱却是难免的,“昱儿小心,早点回家。” 王昱笑着应了,目送舅舅离开后,便翻身下马,牵着马,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逛起来。 由于有盐场的存在,安邑虽然只是一座县城,却也是繁华非常。各式各样的生意人,南来北往的客商将这个不大的小县城挤的满满当当的。虽然这种繁华有一点畸形,但为更多人解决了生活的问题却是不争的事实。 “好!”突然,一阵震天的叫好声自前面传来,王昱不由抬头望去,却见前面一处宽敞的空地上,此时却是人山人海挤满了人。个个都在抻着脖子张望,不时的从嘴里爆出叫好声与加油声。 难道是卖艺的?王昱心中一动,对于王昱这个现代人的灵魂而言,受武侠小说的影响,难免便对中国功夫产生了一种畸形甚至是病态的执着。如今能够见识一下,王昱那里有不抻上一头的道理? 随便把马拴在路旁,王昱兴高采烈的往人堆里挤,嘴里一边嚷着“借光,借光!”众人见他年少,衣饰也是精致,显然不是小户人家的子弟,于是便不与他计较。 王昱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挤进了圈里,只见方圆五六丈大小的空地上,一个青衣女子正将一杆花枪舞的水泼不进,朵朵枪花如梨花般盛开,白光闪闪!王昱只看了一会,便觉得眼前只剩下那朵朵枪花,那杆枪在他眼中此时直成了一个直径丈余的车轮在飞转! 王昱虽然站的远,但还是被这冲天的杀意逼得不住后退,只觉得那枪尖吞吐不定,似乎总是朝着自己要害而来!背后的衣衫又湿又冷,仅仅是一会的功夫,便被冷汗浸湿了!其余的众人也是一样,不待这女子一套枪舞完,已经让出了方圆近十丈的空地。 一套枪法使完,那青衣女子面不改色的把花枪往地上一拄,团身做了个罗圈揖。她身后的那名四十左右的男子上前两步,站在女子身旁,却只是对围观的人群转着圈抱了抱拳,并不多说,虽然神色憔悴,满面风尘,却自有一股傲然之气! 施礼毕,这汉子便站在那里,根本不多说什么,更不像那些卖艺人一般,举着铜锣讨赏。 再看围观的众人,一个个面上发紧,胆小者更是两股战战;这等真功夫他们那里见识过?显然是被这女子这套枪法给惊住了! 过了良久,众人才轰然发出一阵叫好声! 王昱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对父女。那汉子身高七尺左右,身材匀称、修长,白面微须,脸颊瘦削;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双眉毛,几乎半白!脸色虽然憔悴,忧色颇重,一双眼睛还是精光四溢,开合之间,颇有威势。 那女子身形苗条健美,长身玉立,身量极高,约有六尺七八寸高,在女子中已经算很高的了!一头青丝随意的用手帕包了,额头饱满,鼻梁挺直,下唇略厚,唇形却是极为优美性感,一双眼睛更是大而有神,清澈异常! 这女子美则美矣,只是神情却极为冰冷,虽然脸上忧色与他父亲一般浓厚,却丝毫都掩饰不住她那种骨子里的冰冷!再看她的衣衫虽然破旧,却极为干净,脸上也没有那种常年漂泊在外,风吹日晒而留下的痕迹,反而十分白皙!举手投足间更显得十分大气,肯定不是那等小门小户出来的人。 “好一个冷艳美女!”王昱在心里赞了一句,心中却更留了几分心思!这样一个女子显然不可能是那种靠街头卖艺为生的人。 而她父亲也是一样,根本不似那些走江湖卖艺人一般讨赏,只是站在那里,虽然风尘之色甚重,但这一身傲骨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最重要的一点,按说这卖艺之人,虽然不必准备什么十八般兵器,但最起码也要准备几柄刀剑之类的,充充门面;反观这二人,却只有那女子手中的一杆花枪! 枪这种武器却不是三两天就能练成的,正所谓月刀,年棍,一辈子枪,这种难学难精的武器除非是家学渊源,否则很少有人能够练好。 13 江湖落魄 王昱上前几步,掏出两锭约有十两重的银子,双手捧了,递给中年男子,一边赞道:“令嫒好功夫!”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 那汉子见他出手阔绰,随手就是二十两银子!脸上不由一愣,深深的看了王昱一眼后,双手接过银子,躬身一礼,说道:“多谢!”说完,便招呼着自己的女儿,挤开人群走了。 看着这父女二人离去的背影,王昱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心思。这父女二人脸色憔悴,风尘仆仆,更重要的脸上忧色浓重!不用问,王昱也清楚他们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囊中羞涩,不得已,这才在街头卖艺! 这父女二人离开后,众人这才慢慢的恢复了一丝生气,方才的满场寂静被众人的议论所代替,无非是赞赏方才那女子的功夫。安邑县作为盐场驻地,来来往往的客商多如牛毛,自然也吸引了各种各样谋生的人,卖艺的人他们见得多了,但方才这女子的功夫,却是从来都未曾见过的!与这女郎一比,其他人的功夫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了! 王昱第一时间挤出人群中,仔细的留意这对父女的去向。 等他挤出人群,却只剩下这对父女匆匆的背影,看方向似乎是往西去了。王昱见状,立即跟了上去,他对这父女二人的来历十分好奇,打定了主意要弄个水落石出! “青儿,此番多亏了那位小公子!”中年汉子一边赶路,一边对女儿说道,“你先回客栈照顾你娘,我去抓几副药!” 青儿关切的看了父亲一眼,有些不放心的说道:“还是孩儿去吧,爹爹的伤势刚刚稍有起色,还是赶紧回去歇息一下才是!” 那人正要说话,却被女儿止住,“爹爹尽管放心,这点小事女儿难道还干不了吗?” 中年汉子闻言,不由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看了女儿一眼,愧疚的说道:“是为父连累了你们啊!” 青儿脸色一正,郑重的说道:“父亲何出此言,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中年汉子闻言,脸色一惨,正待再说什么时,却见女儿说道:“爹爹先回去吧,我去给娘抓药。”说着,当先走了。 中年汉子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个性极为刚强,性格更是直快,而且极有主见,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当下只得无奈的转回客栈去了。 王昱远远的跟着这父女二人,却不敢靠的太近,省得被察觉,这父女二人看样子都是身手不凡之人,到时候万一自己被当成了心怀叵测之人,那可是得不偿失,因此,只是装作闲逛的样子,远远的跟着这对父女。 不可否认,王昱对这父女二人十分好奇,且不说他们的来历以及遭遇;单单是武艺这一条就能让王昱趋之若鹜了。在前世,他受尽了武侠小说的熏陶,对这等江湖豪客,他可是久已向往了! 王昱是一个好奇心比较重的人,更是一个行动派。做事虽然周密,却也不会瞻前顾后,否则他在前世时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与京城某太子针锋相对,最终落得个身死殒命的下场。 远远的缀在那中年汉子的身后,王昱来到了一间小客栈前,看着他走进客栈,王昱便原路返回,不想半路上却遇到了抓药返回的青儿! 看到王昱,青儿眼中闪过一道狐疑之色,心中警觉顿时大起!江湖风波险恶,人心最是难测!虽然王昱出手阔绰,解了他们一家人的燃眉之急,但此时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青儿眼中厉色一闪,脚下微动,便要对王昱动手! 在青儿心中,先抓起来定然错不了,届时若真是误会,再放了也就是了!但却万万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酿成大祸! 王昱何等精明,一见青儿有动手的迹象,连忙高举双手,笑嘻嘻的说道:“这位姐姐,在下只是随便逛逛!没有其它意思!” 青儿见他如此老实,一时间倒也不好下手,冷厉的目光却始终盯着王昱,令王昱如芒刺在背,好不难受! 见青儿虽然不再动手,却仍然戒备的看着自己,王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点奏效,当下趁热打铁,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双手如投降一般半举着,笑嘻嘻的说道:“姐姐若是不信,小弟愿意和姐姐一起回去,姐姐这会总该放心了吧?” 青儿冷哼一声,喝道:“谁是你姐姐?不许乱叫!”青儿已对王昱的话经相信了几分,不过终究还是心存疑虑。经过一路上的险恶,青儿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王昱看起来并非奸恶之辈,但青儿却不敢贸然放他离去!想起那人的阴狠与毒辣,青儿不敢冒半分危险! “哼!”青儿冷哼一声,对王昱说道:“走,跟我回去,一切自有分晓!” 王昱此时那里敢有什么异议,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忙不迭的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在青儿冷厉的目光下,王昱倒是一脸的微笑,半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不时的和青儿搭讪几句。 见王昱年纪轻轻,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却颇有大家之风,表现的十分镇定。青儿倒是有些拿不准了,难道这人真的只是凑巧吗? 王昱当然不是凑巧才来的,而是特意跟踪!不过目的倒是没有青儿想的那么不堪,他只是想探听一下这一家人的虚实,看看能否有机会把这一家人拉到自己这一边来!毕竟他谋划的事情十分艰巨,肯定需要各式各样的众多人手! 而这父女二人简直就是为王昱量身定做的人才!会武艺,落难,穷困潦倒,这正是一个收服他们的好时机!王昱可不想凭空失去这样的好机会,天知道若想再次遇到这种江湖侠客将是哪辈子的事情了! 不过,王昱也清楚,要想收服这家人,是需要费一番思量的!看得出,这父女二人虽然落难,正在穷困潦倒之中,但大汉身上那股子威势却是骗不了人的。这是那种有一定的地位,长期养成的威势,而且其中还带着一丝凌厉的杀气!这种杀气只有那种视人命如草芥,杀过不少人才能养成的! 虽然没有把握,但王昱还是想尽力一试!这种江湖大豪一般都恩怨分明,即便无法招揽他们,但只要自己表示出足够的诚意,今天帮助了他们,必定会留一丝情分,也为以后打交道埋下了伏笔。 回到客栈,中年汉子见女儿领着王昱一起来了,不由大为惊疑,连忙看向女儿。青儿将手中的药放下,来到父亲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中年汉子听了女儿的话,如利剑般的目光紧紧的盯在王昱身上,显然也是怀疑王昱别有用心!他虽然脸色憔悴,身体颇显虚弱之态,但这一道目光却恍如实质!饶是王昱颇引以为傲的心志,在中年汉子这一眼之下也有了一丝松动! “小兄弟,”中年汉子心中对王昱的表现十分惊讶!他十分清楚自己这一眼的威力,别说是一般人,即便是一般的高手,在他这一眼之下,心神也会有刹那的失守!而眼前这个少年却始终神色淡定如常,丝毫不受影响!于是,心中便有了几分好奇。 “适才听小女言道,小兄弟竟在跟踪在下,不知小兄弟意欲何为?”因为看到王昱衣着精美,气度不凡,更难得的是在自己的逼视下竟然一如既往,神态镇定;再加上他们一家人亡命天涯,万事须得小心,所以中年汉子也不想把事情闹僵,只得试探着问道。 “呵呵,这位大叔,”王昱抱了抱拳说道:“在下真的是无意间被令嫒遇上,只是随便逛逛,并无他意!”王昱并不想过早的亮出自己的底牌,因此,半真半假的说道。 中年汉子冷笑一声,目光紧紧的逼视着王昱,目中杀机毕露,“如此说来,只是偶遇罢了?” 成绩惨淡~各位读者巨巨如果看得过眼,就请投票、收藏,就当是支持须生,须生拜谢 14 雪中送炭 “当然!”王昱神色不变,微笑着说道,“本公子也是刚刚随家人搬到安邑,因此对安邑也不熟悉,这才趁机四处走走,不想竟然与令嫒偶遇,当真是巧合之至!” “哦?”中年汉子眼中闪过一丝疑虑,看了女儿一眼,却见青儿也是微微点头,再看王昱始终镇定如常,神色淡然,丝毫没有做贼心虚之感。当下便对王昱的话信了九成,正待再问几句时,却听里间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轩哥,青儿回来了没有?” 中年汉子与青儿此时都顾不上王昱了,立即到了里间。随着未曾掩上的门缝,王昱偷眼看去,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神态萎靡,脸色苍白,脸上,特别是印堂处泛着浓浓的黑气,貌似身受重伤的样子! 中年汉子与青儿低声安慰了妇人几句,这才想起王昱还在外面。中年汉子对青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在此处照顾,自己大步来到外间。 见王昱果然还没走,中年汉子眉宇间虽然难掩穷途末路的哀愁,却仍然强笑着抱拳对王昱说道:“请问公子高姓大名?在下沈轩,适才失礼了,请公子莫怪!” 王昱客气的笑了笑,说道:“沈先生客气了!在下姓王名昱。我看令夫人似乎身染重病,还是请个大夫看看才好!据我所知,本城回春堂林彦德林大夫医术高超,前几天,在下便是被他医好的,先生不妨试试!” “多谢王公子挂怀!”沈轩叹了口气,却是欲言又止。 王昱当然清楚他囊中羞涩,于是便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双手递给沈轩,一边说道:“常言道,人有旦夕祸福!在下虽与沈先生萍水相逢,却也知道沈先生不是那等矫情之人,这点银两,请先生收下,为尊夫人延医治疗。” 沈轩目光一扫王昱手中的银票,竟是一千两,心中不由一惊!虽然他之前也是豪富之家,但此时落难,别说是一千两白银,就是十两都没有!对于王昱的豪爽倒是颇为赞赏,不过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沈轩此时那里肯收? 况且沈轩也清楚,若是接受了王昱的馈赠,那么这个天大的人情他就算欠下了! 但若是拒绝了王昱的好意,妻子的伤势却再也耽搁不起了!沈轩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只觉得这钱拿也不是,不拿也不妥,让他左右为难。 若是以前,别说区区一千两银子,就是再多,他沈轩也不放在眼里,但如今他们一家正是落难之时,这一千两银子就好比雪中送炭一般!虽然沈轩对于王昱的举动有些怀疑,但却找不出任何可疑之处。最重要的是,王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即便是别有用心也是无从谈起。 沈轩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银票,他知道,若是接下了这张银票,自己的妻子固然能够获救,但他却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若是不接受……想到自己的妻子,沈轩苦笑一声,长长了叹了口气。 看到沈轩犹豫的样子,王昱轻轻的把银票放在桌上,一边说道:“沈先生不必客气,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举手之劳罢了,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王昱清楚,现在说太多并没有什么用处,若想得到沈氏父女的效忠,必须要下大功夫!仅凭这一千两银票显然是不可能的。当下,王昱也不再啰嗦,对沈轩拱了拱手,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就不打扰沈先生了,告辞!” 趁沈轩还在发愣的功夫,王昱笑呵呵的转身离开了这间简陋的客栈。王昱走的倒是爽快,却把烂摊子交给了沈轩。沈轩看着桌上的银票,兀自在犹豫不决。若在平时,这根本不算什么。但如今的情况却是自己一家人穷困潦倒,妻子正等着钱救命,接受了这张银票,便等于他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唉!”沈轩叹了口气,虽然自己的身份今非昔比,但他这样的江湖大豪讲究的是恩怨分明,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如今受了王昱这么大的恩惠,却让沈轩如何报答? “那人走了?”青儿从里间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父亲手中的那张银票,不由得峨眉微皱,“这姓王的到底是何意?”语声清冷,神色中更是带着一丝怀疑。 沈轩苦笑一声,叹道:“无论如何,咱们这个人情也已经欠下了!不过我看此人倒也不是险恶之人,恐怕也只是古道热肠罢了!” “嗯,”青儿点头,“父亲说的对,首先他并不知道咱们的身份,因此,也就没有其他心思;而且女儿看来,此人谈吐不凡,虽然年少,性格却极是直爽。再看他一掷千金的派头,显然家世极好,不知人间险恶!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公子哥罢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此番,沈轩与青儿父女二人却是猜错了,王昱还就是存了别样的心思! 沈轩不住的点头,正色说道:“青儿说的不错!不过咱们既然受了他这么大的恩惠,总不能不有所表示!须知咱们绿林中人,讲的就是一个有恩必报,有仇必雪!” “只是如何报答他却要费一番思量啊!”沈轩略显忧心的说道,“咱们一家此时正在落难之时,自身都难保,又何谈报答他人呢?” “爹。”见父亲满腹心事的样子,青儿只得出言安慰,“这也不是爹爹的错,人有旦夕祸福罢了!” “唉……”沈轩叹了口气,“好了,给你娘熬药去吧。如今有钱了,我再仔细琢磨一个好方子,也好早点治好你娘的伤势。” “爹,你的伤势也该调理一番了!”青儿低声提醒道。 “呵呵,我的伤倒是不碍事,只要有合适的地方,静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沈轩微笑着看了女儿一眼,“倒是你娘,她的伤势十分棘手啊!” 青儿一边默默的叹了口气,一边将抓来的药盛到瓦罐中,加上水,慢慢的熬了起来。不大工夫,房间中变弥漫着一股略带苦涩的药香。 “咱们这一路的行踪应该比较隐蔽,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未曾被人察觉!”沈轩突然开口说道,打破了房中的宁静,“况且这里已经靠近边塞,依为父之见,不如在这里找个僻静的所在,好好的谋划一下才是道理!” “咱们沈家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为父大意了!燕赵之人多侠士,咱们或许还能趁机东山再起!”沈轩想起了往事,语气低沉的低声说道。 想起对头的势力,青儿只能在心中苦笑一声,却不忍打击自己的父亲,轻声应了。沈家经过三代人的努力,才在两淮地区有了一点根基,如今这种情况,想要东山再起,何其艰难啊!他们这些所谓的绿林豪杰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这都是用命换来的! 青儿叹了口气,暗道:还是以后再好好劝劝父亲吧。此时劝说的话非但起不到效果,反而还会有反作用。她十分清楚,父亲的观念还停留在以前大碗吃肉,大碗喝酒之上,认为只要有了弟兄,在那里都能混出个人样来!但青儿此时反思的却恰恰与之相反,她在考虑实力的根本。虽然有些模糊,但对于青儿来说,也已经十分难得了! 毕竟她出身于草莽,祖父、父亲都是两淮一代的绿林大豪,与那等真正的钟鸣鼎食的世家比,可谓霄壤之别!相比于她的家世,青儿能够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殊为不易了!这颗种子既然已经在她心中种下,有合适的时机,自然会发芽、生根,甚至长成参天巨树。 求票!求收藏!须生拜谢 15 勾心斗角的事 须生在纵横混了将近两年了,还从来没在首页露过脸呢……请诸位投投票,也让须生在首页露露面! “我本来打算到陕西宁夏一带暂避,那里地处偏远,地广人稀,咱们随便找个地方一躲,他们也找不到!”沈轩突然说道,“不过,他们似乎并未把咱们一家放在心上,这一个多月来,竟然都没有追踪之人!” “爹爹说的是,我也正在考虑这件事呢!”青儿接道,“按说,他们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把咱们沈家的产业全部接收,就不应该放任咱们,斩草不除根,可是大忌啊!” “青儿说的是!”沈轩疑惑的摇了摇头,“只是咱们这一路虽然隐秘,但若是想查的话,也不难查到咱们的行踪!为什么这么平静?我总觉得其中有问题,但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到那里出了问题!” “还是等娘的身子骨好了,咱们再一起商议吧!”青儿也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她的心思虽然比父亲沈轩要细腻许多,但缺乏必要的阅历,因此,对一些事情,特别是事关自身的事情,看不透也是正常。 “你娘的伤已经有些眉目了!”沈轩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紧锁的眉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受的伤其实不重,只是中毒颇深,所以我才不敢贸然下手!” “刚才那人不是说安邑有一位名医吗?”青儿忽然想起王昱临走前的嘱托,不由提醒沈轩。 沈轩一拍脑袋,“正是!我差点忘了,我这就去请这位林大夫,正好和他一起琢磨一下我刚刚想到的方子。青儿你好生照顾你娘,我马上就回来。”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房门。 再说王昱,从沈氏一家人落脚的客栈离开后,便慢腾腾的往家里走去。脑中却在考虑如何才能够将沈氏父女收为己用! 他自然看得出,这一家人远远不会如表面般简单!要想收服他们,首先要考虑的是由此而产生的后果。王昱很清楚自己目前才刚刚起步,虽然对于人才的需求十分迫切,但若是为了几个人而惹上了大麻烦的话,可就是得不偿失了!这种赔本的买卖王昱自然不会去做。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老管家福伯见王昱回来,连忙迎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张大红拜帖,“方才有一个自称是李云兴的人送来的,请少爷过目!” 李云兴!这不是李玮书的儿子吗,想不到李家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王昱心情不由大好。一边和福伯打着招呼,一边接过拜帖看了起来,大红烫金拜帖,做工十分考究。一看内容,王昱忍不住想爆粗口,竟然是请他明天晚上在素云楼喝花酒! 这个李云兴倒是生冷不忌!哪有首次见面便喝花酒的?两家既不是世交,二人更不是什么好友,只是初次见面,连认识都谈不上,便摆出这么一个阵势,实在让王昱有些费思量。 这李云兴虽然不学无术、纨绔浮夸,却也不是一个笨蛋,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够有目前这种逍遥放*荡的生活来源,是靠他有一个好爹和一个精明能干胜他千倍万倍的妹妹,因此,对这二人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不敢有任何违逆! 昨夜和一干狐朋狗友玩乐至半夜,回家后虽然一如既往的受到了老爹的责骂,但对他爹李玮书的吩咐却也记在了心上。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与人交往,他最擅长这种事情。而且听老爹所言,这次让他结交的人非同一般,不是一般人能够糊弄的,让他小心应付。 李云兴自然是放在了心上,第二天一早,便开始招人打听王昱的一些消息。不过王昱与母亲才搬来安邑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而且平时很少出门,更别说与人交往了,自然是毫无所得。 不过,这难不倒李云兴,作为一个资深的纨绔子弟,他十分清楚,拉近两人之间关系最好的办法无疑是投其所好。虽然目前无法知道王昱的喜好,但不知道可以了解,而互相了解的最佳途径自然是在一起喝酒聊天。 在找了妹妹李馨嘀咕了半天之后,李云兴终于采纳了妹妹的建议,决定开门见山,用李馨的原话就是“兄长只要明白一点便成,若那王公子有意与我家合作,只要哥哥拿出十二分的诚意,做事不要太唐突,他总会给哥哥几分面子的!”于是,牢记妹妹这句话的李云兴考虑了半天,一不做二不休,一封前往素云楼喝花酒的请柬便直接送到了王昱家中。 王昱的心思还真让李馨给料中了!在王昱的规划中,李家目前还是自己首选的合作方,虽然安邑县内还有一些散户,但这些散户根本不成规模。因此,即便是李家的人不出面找他或者他舅舅,他也会让他舅舅赵子昂出面,与李家达成协议。 不过,王昱不急罢了,毕竟主动权还是在他手中,况且形势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说不定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或者改变,因此王昱根本不着急与李家接触。只要舅舅赵子昂这个转运副使坐的稳稳的,将盐场牢牢的掌握在手中,自然什么都不愁!当然,王昱也不会无限期的矜持下去,毕竟,对王昱而言,目前最迫切的是发展自己的实力,多多赚钱! 只是,李家由李云兴这个名闻安邑甚至在整个平阳都有点知名度的纨绔来与自己接触,对于这点,倒是有些出乎王昱的意料。王昱本以为会由李富贵亲自出面,而目标自然也是他的舅舅赵子昂。不想李家的行动如此迅速,而且还颇有些另辟蹊径的意思,直接找上了他自己! “有点意思!”王昱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与老管家道别后,王昱先到了母亲房中请安。王氏见他回来,虽然有些埋怨儿子不该到现在才回家,不过老太太还是十分宠溺的拉着儿子的手,十分有兴致的把儿子这半天多的行踪了解了个遍。 直到琴儿自一旁提醒要吃晚饭了,王氏这才笑呵呵的拉着王昱,来到了外间。不大工夫,赵子昂也来了,一家人在一起吃了晚饭,王氏又嘱咐了几句后,王昱与赵子昂甥舅二人来到赵子昂的房中,就未来又做了一番商议。 盐场通过对吴永的这次行动,再加上赵子昂从军中带回来的那些士兵,基本上已经完全控制! 而隶属于赵子昂这个转运副使的各级官员也被赵子昂凭借吴永这只鸡,起到了一定的杀鸡儆猴的作用!至少那些原先还处在观望状态中的官员,已经开始投向了赵子昂! 其余的人,除了一部分仍处在观望状态中之外,便是判官章子正的人了。 那些仍处在观望状态中的人倒也无所谓,他们现在也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不论是赵子昂还是章子正,只要那方占优,这些人便会投向谁,倒也不足为惧。 倒是章子正,他毕竟在安邑经营多年,不仅手下颇有些实力,单是论对转运司上下各种情况,甚至是整个山西政局的了解,也都绝对不是赵子昂这个外来户所能比拟的!若想将他铲除,倒需要费一些手脚! 不过,这却是目前王昱与赵子昂必须做到的!还要尽快做到!毕竟章子正的存在,还是会对未来的形式产生很大变数的! 盐场毕竟只是一个基础机构,它的最大作用是产盐。而设在安邑的转运分司却是监察、监督盐场的存在。身为判官的章子正若真想与赵子昂这个副使过不去,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章子正当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是汉王门人。虽说汉王与当今天子不和,更早就有了不臣之心,不过这毕竟是帝王家事,外人根本无法琢磨。章子正仅凭这一层身份,便可以无视赵子昂这个顶头上司;更何况章子正经营多年,又岂是赵子昂这个刚刚上任的新人所能抗衡的? 16 要淡定…… 各位兄弟姐妹,有票就投一张吧,须生拜谢! 若王昱不知道历史,是绝对不会劝舅舅拿下章子正的!汉王在这里安插这样一个人,若说汉王是清白的,没有一点贩卖私盐的心思,就是打死王昱,王昱都不可能相信!章子正在这里的目的肯定只有一个,就是为汉王贩卖私盐大开方便之门!只不过为什么在章子正的眼皮底下,还会出现吴永、李玮书这一派,却不是王昱此时所能了解的了。或许吴、李这一派的路子更野、靠山更硬,也未可知! 若在平时,真的拿下了章子正,别说赵子昂的后台仅仅是英国公,便是当今,也要付出代价的!不过,眼下倒是不必考虑这个问题了。用不了多久,仁宗驾崩后,宣宗即位,稳定了朝局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御驾亲征,收拾汉王!其实王昱完全可以用更稳妥一点的办法,暂时与章子正虚与委蛇,反正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这虽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难免有些示弱的嫌疑,让那些观望的人不怎么信服!王昱需要的是彻底、完全的将盐场分司掌控住,上下成为铁板一块,不容任何人有二心;这便需要赵子昂在整个盐场分司树立起绝对的权威!无疑,章子正便是最好的试金石! 甥舅二人聊了半天,当然基本上都是王昱在说,赵子昂在听。对于王昱的本事,赵子昂这个舅舅已经是十分信服了。现在对王昱可谓是言听计从,没有半点折扣。 “舅舅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对那章子正不必留半分情面!”王昱一副师爷的架势,“明天到了衙门上看看,只要是他章子正参与的各项工作,舅舅便尽数叫停,不必顾忌其它!” 赵子昂双目一亮,不住的点头说道:“不就是找麻烦嘛!这个舅舅我最擅长,你就等着看好戏吧!”说到此处,甥舅二人相视而笑,特别是赵子昂,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鸡蛋里挑骨头,谁不会啊! “当然,舅舅尽量要做到有理有据,否则下面那些人会有闲话的。”王昱紧接着又嘱咐了一句。 闻言,赵子昂顿时脸色发苦,咽了口唾沫,迟疑的说道:“呃,那个,昱儿,这衙门里的事……嘿嘿,你也知道,我哪里搞的清呢?” 王昱脸上一滞,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就舅舅那点水平,找点专业性的麻烦还真不容易,他自己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个盐场分司的构成、职责搞清楚,“那就别管那么多了,随舅舅怎么办吧。”王昱索性也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汉王迟早要完蛋,没了汉王这棵大树,他章子正又算什么东西? 想到此处,王昱心中突然一动,是不是让舅舅跟那位国公爷略微提醒一下,虽然这位英国公在先皇永乐帝时,便是当今父子的坚定支持者。但恰逢新君登基这样的大事,可以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王昱顿时被这个念头给打动了,正要和舅舅赵子昂说的时候,清脆的敲门声响起,王昱走到门前,将门打开,一看却是翠墨。原来是翠墨见天色已晚,特地来请王昱回去。 赵子昂对王昱摆了摆手,“好了,昱儿回去吧,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 王昱转念一想,当今即将驾崩这种大事,还是慎言,毕竟所牵扯的关节太多,等考虑周详了再说也不晚,反正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呢,便点了点头,对赵子昂躬身一揖,说道:“舅舅也早点休息吧,昱儿告退了。” 正在王昱与赵子昂甥舅二人交谈的同时。章子正与尹国琪二人也正在一起密议。今天赵子昂不由分说,将尹国琪手中的公文、账目全部查封后,尹国琪虽然当时表现的十分镇定,甚至是有恃无恐,但毕竟是心里有鬼,而赵子昂又是盐场分司名正言顺的一把手,更刚刚收拾了盐场大使吴永! 面对如此情形,尹国琪那里有不心虚的道理?待赵子昂离开官署后,他立即便找章子正汇报此事,哪知章子正昨夜赴宴时,风头被赵子昂完全盖住,于是便多吃了几杯闷酒;心中有气之下,回到家中竟然神威大发,与自己的宠妾大战三百回合,把一股子闷气全发泄到了女人身上,不想却受了点风。尹国琪前去找他的时候,却刚刚吃了药,正迷迷糊糊的,那里有心思听这些,便打发他晚上过来。 章子正身穿深蓝织锦薄棉袍,大襟宽袖,头上扎着头巾,额上带了黑绒抹额,上面缀着一块鸽蛋大小的青玉。神色有些委顿,手里捧了一杯热茶,眯着眼睛,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对尹国琪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头。 尹国琪的穿着倒是简单了许多,一袭黑布直缀,黑色的四方平定巾,打扮的和一个生活悭吝的地主差不多,朴素的近乎土气。 见章子正无精打采的样子,尹国琪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自从章子正来到盐场分司之后,虽然依靠汉王的权势,以及他目前的职位,控制了一些私盐,但由于无法彻底的掌控盐场,所以所占的份额极小,汉王对此已经是大大的不满意了。 只不过章子正虽然有点能力,但能力却也不是很高,而且缺乏足够的力量与支持,无法从根本上掌控盐场,所以这几年来虽然看起来风光,但在汉王那里却不受什么待见。若不是汉王对河东的盐场寄望不深的话,早就换人了。汉王的大本营在山东,而山东同样也是天下六大盐运司之一。 尹国琪有些慨叹自己所托非人。章子正贪财好色,为人更是刻薄吝啬,在他手下混责任要替他担,好处却捞不到,时间长了,泥人都受不了,何况尹国琪钻营半生,才谋得这个官呢? 看着章子正那张半死不活的死人脸,尹国琪生出了踹上一脚的冲动。心情动荡之下,呼吸便粗重了许多。章子正似乎发现了下属对自己的不满,翻着眼皮,斜了尹国琪一眼,慢吞吞的说道:“老尹,不是本官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是沉不住气!淡定,要淡定!” “淡定,淡定你个头!这些账目可不是你做的,你当然淡定!”尹国琪强忍着自己想把章子正按在地上猛踹的冲动,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住了心中的怒气,脸上挤出一丝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意,却是无法反驳,只得说道:“大人说的是。” 章子正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把身子往后一靠,头垫在椅背上,慢悠悠的说着,“老尹,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吴永是吴永,咱们是咱们!他赵子昂敢拿吴永,却不敢拿老夫,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尹国琪不清楚章子正的自信从哪里来,难道是汉王?即便是汉王又能如何,尹国琪心中暗道,难道吴永的靠山就小了?还不是被干净利落的拿下了!不过这话他却不敢说出来的,只能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涩声说道:“大人说的是,有大人这话,下官就心安了!” “嗯~”章子正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音节,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气无力的说道:“明白就好!去吧,不就是几本烂帐嘛,这点小事还巴巴的跑来告诉我,真是的!要淡定,懂吗?” 尹国琪无奈的离开了章子正的住宅,回到了自己家,在老伴关切的唠叨声中,尹国琪来到书房中,对着如豆的灯火默默的思索着什么。昏黄的灯火将他的面容映的晦暗不明,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17 一样夜色,别样情怀 见老伴的脸色阴沉的吓人,甚至连饭都没吃便独自一人到了书房中,尹国琪的老伴刘氏知道他又遇上难事了。不过,她一个妇道人家,尹国琪既不回家讲,她自然也就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倒了一杯热茶,刘氏用托盘捧了,给尹国琪送进了书房中。 尹国琪抬头看着自己的发妻,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悲喜,刘氏被丈夫看的有些愣怔,不由问道:“怎么了,老爷?” 尹国琪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神色凝重的对妻子说道:“你立即收拾东西,明天便动身回乡,回去后,就马上和志儿找个谁都不认识你们的地方,切记,切记!” 刘氏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半晌说不出话来。尹国琪无奈的看着妻子,接着说道:“这几年为夫也攒下了点银子,足够你们花销了。” 见妻子眼眶发红,泪水涟涟,张口欲问,尹国琪摆了摆手,沉声说道:“什么都别问!说了你也不明白!我呆会写封信,等你带给志儿,让他务必按照老夫的吩咐行事,不得有误!” “去吧,赶紧收拾!”尹国琪见妻子一副哀痛欲绝、不知所措的样子,连忙提醒道,不过他也清楚,自己如嘱咐后事一般,已经把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妻子吓住了;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后路,自从他上了章子正的贼船,便再也下不来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也会尽快赶上你的!”尹国琪无奈的安慰着自己的妻子。虽然他自知此番凶多吉少,但为了让妻子放心,却不得不故作轻松的说道。 刘氏似乎放了点心,深深的看了丈夫一眼,点了点头,哽咽的说道:“我明白了,老爷。” 尹国琪此时已经做出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为官之人,可以贪墨,可以奸诈,却不可以左右逢源,摇摆不定!只要决定了自己的阵营,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即使凭着朝三暮四保全了一时,迟早也会付出代价。尹国琪既然选择了章子正以及章子正背后的汉王,那么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今天赵子昂将账本收走,已经是在向东场分司的上下人等表明了一种态度,要么服从我,要么就要冒着被我收拾的危险而继续和我作对! 尹国琪读懂了赵子昂的潜台词,不仅是尹国琪,东场分司的上上下下恐怕没有不明白的。所以,众人都在开始考虑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尹国琪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他只能把自己绑在章子正这条船上,但眼前的形势非常明显,章子正虽然有汉王的支持,但由于其水平有限,绝对斗不过有了王昱帮助的赵子昂!所以尹国琪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先把家人安排好,即便是他遭遇不测,至少也能放心。 与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的尹家不同。王昱此时正在享受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惬意生活! 翠墨年纪虽然不大,却极为乖巧懂事,人也是勤快活泼。面对这样一个极品的小美女,王昱当然不想浪费了如此良才美质,让翠墨最终被繁重的劳作,琐碎又压抑本性的礼教压垮,成为一个失去了所有灵性,只会唯唯诺诺的小女子。 不过,王昱清楚,不论什么事情,结果虽然很重要,但最大的乐趣还是那个充满了各种未知因素的过程!所有的精彩都包含在这个过程之中!因此,王昱自然不会拔苗助长,更不会强行改变什么,只会潜移默化,如随风潜入夜的春雨般,达到润物细无声的境界。 “来,翠墨,从今天开始,我教你认字!”王昱笑的像极了盯着小红帽的大灰狼。翠墨今年还不到十五岁,不过却也到了发育的年纪,身量虽未长成,个头已然不矮,几乎长到王昱下巴了。小蛮腰盈盈一握,行走间,如风摆杨柳般,风韵渐成。 翠墨今天穿着传统的襦裙。浅黄色交领短衣,素白的拖地长裙,虽然朴素,却也娇俏可人。特别是紧身的短衣,将她发育的很好的身材完美的凸显了出来,看的王昱那是一个眼热心跳! 不过翠墨显然未曾发现一向忠厚的少爷已经变身成了大灰狼,闻言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侧着头看了王昱一眼,如点漆般的明眸在灯光的映照下,格外明媚,清脆的语声如明珠落入玉盘中,“少爷,我一个侍候您的丫鬟,认什么字啊!”说着,人也不曾闲着,细心的为王昱磨墨。 王昱索性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过身来,笑嘻嘻的看着翠墨。翠墨只觉得自家少爷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能够看透她那小小的心思,嘴角那丝和煦又带着一点坏坏的笑容让人不禁沉醉其中。翠墨吹弹得破的小脸上顿时泛起一丝红晕,随着王昱的目光,这丝红晕越来越是娇艳,连脖子都泛红了。 “少爷……”翠墨害羞的低下头,低声嗔了一句。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王昱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句美得如同白莲般的诗句,不由低声念了出来,得意的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们的翠墨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好,好!” 王昱嘴里连说了两个“好”,至于哪里好,却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桌上的红烛“啪”的一声,爆出了一个灯花,房里骤然明亮了几分,王昱收回自己有些放肆的目光,轻声对翠墨说道:“好翠墨,你休息去吧,我把这些东西看完,不用管我了。” 翠墨那里肯依,“少爷,您刚刚好,还是早点休息吧!”见王昱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那里有半丝困意,只得转言道:“看少爷精神不错,要不奴婢再陪少爷一会,不过老夫人已经交代过了,到了戌时,少爷必须安睡!” “好吧。”王昱点点头,便仔细的审查起从尹国琪哪里拿来的账簿。尹国琪毕竟是科班出身,做的账目一笔笔条理清晰,丝毫不乱,即便是在王昱这个后世者的眼里,也是十分严谨。要想从这样的账簿中找出问题,如果没有其它的参照,毫无疑问,是非常困难的! 不过,再困难,王昱都必须找出问题!尹国琪与章子正的存在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赵子昂的权威。而目前,却不宜把矛头直接对准章子正,因此,尹国琪这条章子正的忠狗便是最好的目标! 有事忙碌的时候,时间过的非常快!就在王昱的忙碌中,一夜一天便过去了。第二天傍晚时分,翠墨从柜子中为王昱拿出了一件月白色襕衫为他换上。宽袖皂边,青色圆领的襕衫,腰间系着皂绦软巾垂带,衬托的他身量修长,玉树临风;用白色丝巾把头发扎在头顶,宽袖博带,衣带飘风,越发显得丰神俊朗。 翠墨满意的点了点头,细心的为王昱理平了衣服上的褶皱,轻声嘱咐道:“少爷,少喝点酒,早些回来!” 王昱应了一声,说道:“不用等我了,你早点休息便是。”说完便往母亲所在的东厢而去。见了母亲王氏,自然又是一番叮嘱,王昱微笑着一一应了。 王家在安邑城北,距素云楼所在的城东还有挺远的道,不过由于天色还不晚,于是王昱便牵着马,慢慢的走着。 一轮斜阳半挂在天上,在城中鳞次栉比的房角檐头时隐时现,一路上行人小贩、车辆马匹穿梭往来,十分的繁荣。由于大明朝刚刚立国,当朝又是修生养息,再加上安邑有山西唯一的盐场,往来的客商多停留在安邑,于是造就了安邑的繁荣。 18 秋心别院 路过回春堂时,王昱下意识的往里一瞄,不意一条修长窈窕的倩影闯入了他的眼帘!却是那位青儿姑娘。王昱心中一动,下意识的便要打个招呼,突然想到这家人的近况,恐怕是落难之人,对任何人的防备心理都十分强烈,况且王昱也不想给他们留下一个施恩图报的印象;于是王昱便熄了这个心思,深深的看了那个背影一眼后,继续往前走去。 不过这对父女给王昱留下了几乎是难以磨灭的印象!特别是哪位青儿姑娘,当然不是因为她长的特别漂亮,而是青儿姑娘那套水泼不进的枪术,至今仍让王昱感到回味无穷!今天早晨王昱锻炼时,曾专门就这个问题请教过自己的舅舅。赵子昂当时的答复是,“江湖是存在的,高手也是有的,不过想要遇到他们,需要运气、机缘!” 王昱显然把遇到沈轩与青儿父女二人当成了自己的机缘!正好在他对未来的规划之中,又正好需要这样的人选,当然不容错过! 一边随意的打量着街上的风光人物,一边牵着马慢慢的走着,王昱心中充满了平安喜乐的感觉。如今这种生活,虽然免不了勾心斗角,甚至你死我活,但比起前世的纸醉金迷,物欲横流,人们甚至连自己最起码的底线、尊严都丧失了,眼下这种生活无疑是生活在天堂之上!其他的不说,单是绝大多数人的那种纯朴与善良,就足以使王昱感动! 就这样走走停停,有热闹的地方王昱便停下来看上几眼,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了素云楼。 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节,素云楼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客人已然不少,或骑骏马,或坐车轿,一个个皆是衣饰华贵,神采飞扬。 远远的看到王昱,守在门口的李云兴立即领着几个仆人迎了上来。这李云兴倒是一表人才,身材适中,白白净净的,特别是那双桃花眼,总带着一丝笑意。 李云兴是个自来熟,丝毫没有初次见面时的拘谨,笑嘻嘻的接过王昱手中的马缰,这本是下人的事情,但他做起来却是自自然然,毫不突兀。 “在下李云兴,见过王公子!”李云兴将王昱的马缰递给身后的下人后,躬身说道,“冒昧相邀,还请王公子恕罪才是!” 王昱微笑着和他客套了几句。李云兴脚下也不闲着,一边和王昱闲聊,一边领着王昱往素云楼东边的一条青石板路走去。王昱一见,并不是去素云楼,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难免有些疑惑,不过面上却是毫无异色,谈笑风生的和李云兴聊着。 “王公子请随在下来,”李云兴颇为神秘的低声对王昱说道,“这可是个好去处!不瞒王公子,这个去处在下今天也是初次见识呢,细说起来,还是沾了王公子的光啊!” 见李云兴神秘的样子,王昱心中倒是好奇起来!后世中见惯了各种争奇斗艳的猎艳场所的他,倒是想见识一番古人的不同呢! 走了百十步的样子,李云兴带着王昱来到一辆雕轮绣帘的马车前。车旁的下人打开车门,李云兴只是笑嘻嘻的对王昱做了个手势,说道:“王公子,请!” 王昱虽然心中疑惑,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微笑着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见王昱如此淡定,李云兴心中倒是有些钦佩,果然如妹妹所言,这王昱倒是非同一般!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但这份镇定的功夫,便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可要处处小心啊! “这个去处叫做‘秋心别院’,乃是素云楼的头牌秋痕姑娘的住处!”李云兴坐在车厢的一头,对一脸平静的王昱说道。 王昱随意的点了点头,口中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倒是让一旁存心卖弄的李云兴有一拳打在空处的感觉。李云兴心中一阵无力,他费了偌大的心力,光银子就花了几近千两(明初的银子的购买力还是很高的,再加上朝廷禁止银子在市面上流通,一千两银子可以供一个普通人家富足一生了。),这还只是吃一顿饭的价钱!若想过夜,更得另加!再加上有人说情,李云兴这才获得了这样一个机会,但王昱漫不经心的样子却让他极为郁闷。就好比一个存心显摆的人一般,显摆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媚眼全抛给了瞎子看,那种郁闷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所幸李云兴已经得到了父亲与妹妹的告诫,知道眼前这位小爷可是万万不敢得罪的!于是只好强打精神,小意的逢迎着王昱。 大约一刻钟之后,马车停了下来,李云兴打开车门,请王昱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处极富园林风情的宅院。在绿树修竹的掩映下,粉墙碧瓦,极为精致! 一个青衣小鬟正提着一盏精巧的纱灯,在精巧的大门下等候。略显昏黄的一点灯火、青衣的美艳婢女,在绿树粉墙的背景之下,充满了美妙的诗意! 王昱满意的点了点头,若不是眼下少不得李玮书此人,王昱是断然不会接受李云兴的邀请的,何况李云兴选择的地方实在是让王昱感到难受----妓院!这李云兴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就算这李云兴不懂事,难道你李玮书也不懂事?竟然请自己到妓院去,亏他们父子能想的出来。不过为了李玮书手中的资源,王昱还是不打算计较这件事了,但心中不快却是在所难免。 不过,当从马车上下来,看到眼前的景物后,王昱心中的那丝不快便烟消云散!眼前这个地方实在无法让王昱同妓院那等污秽的所在联系起来,这分明便是一个精巧雅致的园林啊!虽然不大,却极为精致,颇有些钟毓神秀的味道。 “采莲见过两位公子。”青衣小鬟迎上前对二人万福,一边说道,“请随奴婢来。”说完便当先引路,进了大门,院中停着一辆车轿,尽头便是一个小小的二门。进去,门左右三间厢房,中间开着穿堂碧油屏门。跨进屏门,便是三面游廊,中间摆着大理石屏风,四面雕花栏杆,地下俱是花砖砌成,鸟笼花架,布满了廊庑上下。 “二位公子请稍坐,”采莲对王昱、李云兴福了一福说道,“奴婢便去请小姐!” 王昱与李云兴坐了,一个垂髫小鬟端了两盏热茶过来。王昱打量着屋里的摆设,良久才点头赞道:“不想还有如此好去处!” 李云兴倒是不懂这些,他一直在偷偷的观察着王昱的脸色,生怕惹得这位爷不高兴,如今见王昱赞赏,顿时放下心来,咧着嘴笑了,正要答话时,却听一个娇柔的声音在里屋响起,“公子谬赞了,蜗居简陋,怎入尊客法眼?” 人未到,语先至。王昱听着这娇柔的声音,心中一动,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位如弱柳扶风般的佳人,白衣胜雪,云鬟半垂,烟黛微颦,正如雪里梅花,风姿绰约。 环佩轻响,一位丽人走出,髻云高拥,鬟凤低垂,袅袅婷婷,虽然有些娇弱,却极为大方,含笑迎了出来,眼睛看着王昱道:“这位便是王公子么?” 李云兴连忙站起来笑道:“正是!”一边虚指着丽人道:“这位便是秋痕姑娘!” 王昱与秋痕姑娘见礼,便依次而作。三人随意闲聊着,不大工夫,李云兴对秋痕说道:“我等虽非雅客,竟欲到你小院中一坐,不知可否?”面对佳人,就连李云兴也变得斯文了起来。 秋痕微微一笑道:“岂敢。小室卑陋,恐尊客笑话!”说着便往里请。采莲前面领着,转过屏风,又是一个小小的院落。 由东边的一道粉墙进了一个垂花门,便是一架酴釄棚,嫩绿的枝叶郁郁葱葱;中间一条砖砌的甬道,两边扎着两重细巧的篱笆,篱笆内一畦菊种,此时只三寸来高;上首三间屋子,高槛曲栏;门旁悬了一副楹联:“可能盛会无今夕,暂取春怀寄管弦。”字体清俊峭拔,一看便是名人手笔。 19 风花雪月 三间小屋,东首一间隔做了卧房,外面两间遍裱着文绫。靠北的窗下放着一张琴桌,安一张断纹古琴,对着窗外有修竹数竿,古梅一树,十分清雅! 三人落座,秋痕笑着对王昱道:“请王公子稍待,聊备薄酒款待,公子勿弃简陋。” 正说间,只听得窗纸策策,起了一阵大风,先前还是月朗星稀,转眼间便是倾盆大雨!电光闪处,一声霹雳,采莲正捧了一盏茶,刚进的门来,心一惊,手一颤,便掉下去砸了个粉碎,不顾命的径自跑进屋里哭了。 秋痕、王昱一见,愕然问道:“怎么了?” 那采莲吓得不能说话,半晌才说道:“茶碗给雷打了!”说的三人大笑起来。 王昱笑道:“难道屋里就你一个人吗?”说着看向了秋痕,看这里的排场,不可能只有采莲这一个丫鬟。果然,秋痕笑道:“她们都在厨房帮忙呢,采莲,你去叫两个过来。” 不大工夫,酒宴摆上,虽然只是寻常菜肴,却极为精美!秋痕与李云兴曲意逢迎,倒也尽兴。 席间,为了调动气氛,更是为了讨好王昱,在李云兴的示意下,秋痕忽而笑道:“只是喝酒,倒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行个令吧。” 李云兴顿时叫好!虽然他不学无术,但见惯了风月,对这些勾当倒是熟悉的很。 王昱却是有些挠头,他一个穿越之人,那里会古人这些风月?不过此时也只有硬着头皮点头,毕竟他是读书人,作为一个士子,不会这些东西简直就是另类!脑中却是不停的转着念头,期望能够想起一些有用的东西,呆会别太丢人。 行令既然是秋痕的主意,这规矩自然是由她来定。喝了一杯令酒,秋痕笑道:“我这令是一个字,如因缘的因字,困难的困字,将里头一个字挖出来,却得用本字领起叠句四书两句。说得好,大家公贺一杯,说的牵强及说不出者,罚酒三杯。如何?” 王昱硬着头皮答应了,心中倒是暗暗叫苦,虽然秋痕的这个规矩听起来似乎不难,但问题是他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那里应付得来?不过幸好已经听明白了规矩,若让秋痕与李云兴先来的话,再拖延一下,倒也能拖延一些时间,也好让他好生思索一番。 秋痕倒是个爽快人,对王昱微微一笑道:“妾身抛砖引玉了。”略一沉思,说道:“我如今说一个国字罢,四书叠句是:或劳心,或功力。” 李云兴大声赞了个好,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将杯底冲二人亮了亮,以示祝贺。秋痕笑着谢了,却将一双妙目看向了王昱。 王昱只觉得嘴里发苦,心道这才是专业素养啊,真是博学多才!后世那些只会把腿一张,往客人面前一躺的人和眼前这位一比,简直就是土鸡与凤凰的区别啊!不过面上却不能有丝毫的异样,笑着将面前的酒喝了,赞了一句:“好!” 王昱斜了李云兴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轮到李兄了,李兄请。” 李云兴本来不想抢在王昱前面,但王昱既然发话了,他只好照办,愁眉苦脸想了半天。秋痕见他作难,气氛一时间有些冷,便有意缓解,笑道:“不如妾身替李公子想一个字?” 李云兴咽了咽唾沫,眼巴巴的看了秋痕绝美的玉容一眼,由于喝了酒,此时的秋痕脸泛桃花,娇艳欲滴,令人不敢逼视!心中暗暗发苦,道我自己出的都没把握,你出的就更不用想了!正待拒绝,却听王昱拍手赞道:“也好,也好!” 李云兴只得苦笑一声,看了跃跃欲试的秋痕一眼,再看向莫测高深的王昱,却不敢反驳。 秋痕微微一笑,道:“便是一个仑字罢!” 李云兴想了半天,苦着脸说道:“这个字教我那里去找两句四书呢?你再说一个吧。”话音刚落,李云兴眼珠一转,心道再说一个也是说不出来,还不如光棍一点,于是把眼前的酒杯一举,一饮而尽,“还是算了,罚酒,罚酒!” 王昱见他耍赖,顿时道:“这可不行!既然如此,你自己想一个字吧。”秋痕也在一旁附和,就连一旁为他们斟酒的小丫鬟也一个个掩嘴而笑,可见都等着看李云兴的笑话。 李云兴虽然也是久经风月,但哪里经历过如此风雅的场合?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连给秋痕提鞋都不配,不过被王昱和秋痕这么一挤兑,饶是他脸皮极厚也受不了了,再加上那几个小丫鬟这一笑,一张脸顿时涨红了,大声说道:“我只是想想,嘿嘿,想想。” 还别说,还真让他想起了点东西,只见他洋洋得意的干咳一声,一副欠扁的样子,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青青嗓子,笑嘻嘻的说道:“嗯,我,本公子如今说一个淼字,就是三个水那个淼字!听好了:水哉,水哉。” 不想这货还有这份急智,王昱与秋痕哗然而笑。正在李云兴身后倒酒的小丫鬟一听,也忍不住吃吃一笑,手上一顿,把酒倒在了他袖子上,倒真是“水哉,水哉”了。 秋痕笑道:“妙哉,妙哉!大家该贺!”说罢,将眼前的酒也是一饮而尽。 王昱也是笑着把杯中酒饮尽,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考虑,倒也让他憋出了一句,当下也不等秋痕与李云兴催,干脆的说道:“我说个日字吧,四书是: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搜肠刮肚的想了一个,总算没有丢丑,不过王昱却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墨水也就这么多了,因此,说完后便往外看了看天色,此时雨已不似先前般大,天色却依旧黑沉沉的。 见王昱似有离去之意,李云兴却是有些着急,他花了这么大的气力,将王昱请到了这里,自然是想趁机拉近双方的关系,若是让王昱就这么走了,那今晚的功夫可就是白费了! 这位秋痕姑娘虽然不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官人,但想做她的入幕之宾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光有钱自然不行,还必须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即使这两样都有了,还得看秋痕姑娘是不是有心情。别看秋痕只是一个没什么地位的红馆人,但她却因为一个人的赏识,在素云楼的地位而变得超然起来。就是素云楼的老板也不敢不给她几分面子! 李云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银子更是花费了大把,才说动了秋痕陪王昱一夜。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加深与王昱之间的联系。 只是王昱又怎么会堕入他这种低级的桃色诱惑之中?他之所以答应李云兴的邀请,不过是不想与李家的关系闹得太僵,给李家一个信号罢了,毕竟他现在还无法忽视李家;但却不想与李家有太深的交集,至少目前在相互还不熟悉的情况下是如此。 窗外的雨虽然不似之前那么大了,但仍是淅淅沥沥的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王昱接过丫鬟奉上的湿巾,擦了擦手,笑着对秋痕说道:“多谢秋痕姑娘盛情款待,天色不早了,为免家母担心,王某告辞了!”说着又看了李云兴一眼,脸上带着一丝调笑,说道:“李兄便留在这里吧,王某先走一步。” 听了王昱的话,李云兴连忙偷偷的对秋痕姑娘使了个眼色,一边对王昱陪着笑说道:“在下难得请到王公子这般贵客,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王公子见谅才是!” 一旁的秋痕姑娘也是吃吃笑道:“奴家虽是蒲柳之姿,难入公子法眼,不过天色尚早,又下着雨,公子何必着急回去呢?” 王昱“哈哈”一笑,对秋痕说道:“秋痕小姐客气了,小姐国色天香,才艺双全,王某心中只有敬佩!只是天色已晚,恐家母挂念,还请小姐及李兄见谅!” 20 甥舅 上一章,其实有一个比较有趣段子的,各位看出来没?算是个彩蛋吧,大家不妨在书评区跟帖,说说自己的意见! 李云兴只是在一旁呵呵的陪着笑,却把应付的责任推给了秋痕。秋痕既然收了李云兴的钱,自然要为李云兴说话;况且这也关系到她自己的声誉与面子,若是今夜无法留下王昱,这对她而言将是非常大的负面消息,会威胁到她此时的名声!因此,即便没有李云兴的授意,她也要想尽一切办法留王昱在此过夜! “百行孝为先!”秋痕赞道,一脸的赞叹与敬仰,“公子孝心可嘉,实在令奴家敬服!不过----”秋痕话音突然一转,脸上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与哀婉之态,娇声说道:“奴家虽然刚刚与公子相识,却对公子极为仰慕!公子若是不弃,不如便在奴家这里留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说到最后,秋痕已经是双颊羞红,媚眼如丝,在朦胧的灯光下,更显得人比花娇,艳色无双! 王昱虽然清楚这只是秋痕一贯的把戏而已,但面对美人,而这位美人还是一副羞羞答答、任君采摘的架势,说不动心那绝对是假的!能够与秋痕这样的美人共度良宵,绝对是大多数男人的梦想,王昱自然也不例外;但王昱也清楚,自己现在还不能与李家有太深的接触,主动权更要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因此,今夜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李云兴的安排。当下便微笑着说道:“多谢秋痕小姐美意!只是王某身为生员,此番随李兄前来小姐这里,已是不该,怎可一错再错!” 李云兴在一旁见王昱去意已决,却是真的着急了!王昱如今可是掌握这他们一家的命脉,事关他们一家人的生死富贵,与王昱的关系自然是越亲近越好!而如何尽快的与王昱搭上关系,自然离不了金钱美色了!因此,见王昱去意十分坚决,不由说道:“人不风流枉少年,王公子年少风流,何必拘于俗礼!” 王昱微笑着看向李云兴,却不说话,李云兴被他看的心中忐忑,面上便露出了几分勉强,心中暗暗打鼓,莫非自己那句话惹的这位爷不高兴了不成?不过事以至此,李云兴却也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了,强自扯出了几分笑意,说道:“在下粗人一个,若是言语有不周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秋痕也在一旁打圆场,盈盈起身,亲自为王昱斟上酒,端起酒杯,恭敬的递给王昱,见王昱接了,又给李云兴斟上。李云兴见秋痕亲自给他斟酒,立即有些受宠若惊的站起来,连声说道:“不敢,不敢,怎敢让秋痕小姐给在下倒酒,唐突了,唐突了!” 秋痕对李云兴点点头,又看向王昱,双手捧了自己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王公子,奴家若有不周之处,还请海涵!这杯酒,就算奴家给公子赔罪了。”对于王昱的身份,秋痕是知道一些的,毕竟做她们这一行,城中的达官贵人都要有所了解,省得不知道,哪天得罪了谁,无论对谁,面子上都是不好看! 赵子昂就任主管解盐东场的转运副使,大明朝立国几十年来,这个职位可谓是惹人眼红的大大的肥缺,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安邑县,乃至整个平阳府为什么如此繁华,不就是因为解盐东场吗?可见一个解盐东场对地方的影响。 河东,岁办小引盐三十万四千引,计六千八百八十万斤!只看这个数字,就能发现解盐东场对整个河东,甚至整个山西的价值有多大! 所以说,赵子昂虽然刚刚到任,而且还未曾树立起自己的权威,但在安邑县,甚至整个平阳府,却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他!而王昱作为赵子昂的外甥,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别说是李云兴这个有求于王昱的人;就算是秋痕,也不敢随意得罪王昱。这就是权力地位带来的好处。 看着小心翼翼的秋痕与李云兴,王昱在心中苦笑一声,他实在不想留在这里。一来他现在年轻,还有生员的身份,自然要注意检点,免得有人议论他德行有亏;二来他既然明知这是李云兴在巴结他,这倒也没什么,但为了以后双方的合作,自然不能授人以柄,因此,他只能严词拒绝! 见王昱去意已决,李云兴与秋痕都是有些失望;特别是秋痕,失望的同时,又有几分哀怨。毕竟她是做这一行的,开门迎客,虽然她有名气,又有靠山,但很多时候,客人也不是她所能选择的,难得遇上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客人,却无法打动对方,自然是既失望又哀怨。 看到秋痕眼中一闪而逝的自怨自艾与无奈,王昱心中也是有所触动,如秋痕这等尤物,是个男人都会动心!王昱当然也是十分心动,只是出于各种考虑,而不能一亲芳泽罢了。 秋痕与李云兴无奈之下,只好将王昱送走,李云兴也一同离开,他要向父亲、妹妹详细的汇报一番今晚的情形,也好让父亲、妹妹根据今晚王昱的表现而做出决定。 坐在马车中,王昱闭目养神,见王昱没有说话的兴致,李云兴也识趣的闭上嘴,车厢中一片寂静,雨点打在车棚上,沙沙作响,清脆的马蹄声在幽寂的夜中传出老远。 将王昱送回家后,李云兴急匆匆的返回家中,而王昱也来到了舅舅赵子昂的房中。 “那依昱儿的意思,咱们还是要与李家合作了?”听了王昱的介绍与分析后,赵子昂不由问道。 “是的,舅舅。”王昱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下舅舅虽然初步掌控了盐场,但其它方面却是一片空白!而李家不同,他们经营多年,虽然无法确定李家在这个组织中的地位,但肯定也掌握了一定的资源,与他们合作,对咱们而言,是目前唯一的选择!等咱们的实力慢慢变强了,再做计较!” 赵子昂点点头,他其实并没有什么主意,一切都听王昱的,既然王昱赞同与李家暂时合作,那他只要照办就成。 “不过,即使是决定了与李家合作,舅舅也要先拖拖他们,反正着急的是他们,拖得时间越长,在以后的合作中,咱们就越占据主动!”王昱嘱咐道。 赵子昂哈哈一笑,抬手点了点王昱,说道:“你这小子,行,舅舅一切都听你的!” 王昱陪着舅舅笑了几声,接着说道:“舅舅明天到盐场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最好是离盐场不远,山头最好,建一座庄园,再以招收佃户的名义,召集一些人手,从现在开始,咱们就要培养自己的人马了!” 王昱详细的将自己的打算给赵子昂做了一番解释。王昱的打算其实很简单,在盐场附近,买下一块地皮,再将周围的农田拿下,然后招收那些家中有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的佃户。将这些年轻人集中起来,统一训练,积蓄自己的力量! 对于王昱的这个计划,赵子昂犹豫了良久,却是心中不定。王昱的建议太过惊世骇俗,毕竟按王昱的意思,这是要建立自己的私兵,这种行为若是被人发现,完全可以以谋反的罪名告发!届时,他们一家人可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同时又作为一位大明朝的官员,特别是从残酷的战场中走出的人,对大明朝那一份忠心是无可置疑的!让他做这等形同谋反的事情,却让他如何接受! “昱儿,这样不妥啊!”赵子昂思忖了良久,终于还是说道,看着外甥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确定!倒不是他存了大义灭亲的念头,而是王昱的打算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具有冲击力了,让他一时无法接受。作为一个把忠君爱国思想奉为圭臬的人,一下从最亲近的人嘴里听到了如此露骨的话,赵子昂当然无法平静的对待。 21 山庄与规划、说服 “舅舅误会我的意思了。”王昱面色平静,脸上的微笑依旧平静和煦,看向赵子昂的目光也是清澈如水,没有丝毫的慌乱,“咱们要建立自己的销售网络,必然需要一支商队!” “商队?”赵子昂似乎首次听到这种说法,看向王昱的目光平静柔和了许多,“其实舅舅只是想让你娘还有你的日子好一点,现在有了吴永的银子,再等你考中进士,有了出身,凭昱儿的聪明,光耀你王家门庭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对于私盐这一块,舅舅根本没有什么想法!” “我明白舅舅的意思。”王昱正色说道,“不过,舅舅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私盐贩子明目张胆的掠夺国家的财富,中饱私囊而不顾吗?” 赵子昂闻言,顿时迟疑起来。赵子昂毕竟没读过多少书,而且年轻时从军,忠君爱国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耳濡目染所形成的朴素的信念罢了,所关心的也只是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至于其他人如何,却不是他力所能及的范围。 听了王昱的反问之后,赵子昂陷入了沉思之中。王昱说的对,自己食君之禄,就要忠君之事!岂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私盐贩子猖獗而置之不理! “昱儿说的对!”赵子昂脸色沉重,沉声说道,“那些私盐贩子损公肥私,实在是罪大恶极,舅舅既然身居此职,就不能坐视不理!只是这和你的建议有什么联系?”他虽然粗豪,却也不是那种毫无心机的人,王昱的打算他也看得明白,只不过是想把贩卖私盐的人换成了他自己罢了。 王昱自然明白赵子昂的担忧,其实他也就是这么想的,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眼前有如此便利的条件,这张贩卖私盐的大网,就只能掌握在他自己手中,任何人都不得觊觎!不过,他当然不能这么说,“舅舅,你看,吴永、李玮书是一方,他们的后台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只看李玮书的实力,舅舅也不难想象他身后的后台究竟有多大!而章子正、尹国琪自然是一方,他们的后台是汉王,这毋庸置疑;即便他们有汉王做靠山,还是比不上李玮书,这说明了什么?” “这……”赵子昂顿时无言以对,他不是笨人,否则也不可能从刀光血影、凶险无比的战场上活到现在,更凭自己的本事,挣出了一份军功!只是这些事他从未经历过,因此不明底细。如今经王昱一说,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凶险!是啊,有汉王支持的章子正都争不过李玮书,那么李玮书的后台究竟有多硬,自然是毋庸置疑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转运副使,如何能斗得过人家! 见舅舅脸上变色,王昱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一半!先让舅舅明白对手的实力有多么强,而他若是想有所作为的话,自然就要发展自己的实力,至少要有自保之力,才能一步步的清除这颗毒瘤!接下来自然是说服赵子昂,接受自己的建议了。 当然,这也是王昱偷换概念,他可没有舅舅那种忠君爱国的思想,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舅舅赵子昂身居此位,一举一动都会惹来有心人的关注,而想取而代之的人自然也是不少!这些人可不会讲什么手段,只要能够把赵子昂拉下马,他们自然会无所不用其极!而以私盐为借口自然是最有效的办法,一旦有人拿这个做文章,等待舅舅以及他们一家的将是极为凄惨的下场! 王昱自然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因此,他只有将贩卖私盐的网络控制在自己手中,营造出一幅清明平和的假象,才能堵住有心人的嘴,让人抓不住把柄,舅舅的位置自然也就稳如泰山了! 而以他眼下的实力,自然不可能控制整个解盐东场的私盐,因此,只能以李玮书为突破口,一步一步的来,先与李玮书以及李玮书身后的组织合作,等自己的实力充分壮大了,才能谈及其他,甚至取而代之!自己没有实力之前,一切都是空谈! “昱儿说的不错!”赵子昂长叹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凝重,“是舅舅疏忽了!他们既然盯上了盐场,自然不会放弃到嘴的肥肉!舅舅这个官若想坐稳当了,这些人可不能不提防啊!” “不错!”王昱点头,继续蛊惑道,“盯着舅舅这个肥缺的人大有人在!他们自然巴不得舅舅出点事情,到时候他们就会落井下石,舅舅不得不防啊!” 王昱最终还是劝服了自己的舅舅,以商队的形式,组建属于自己的力量!这种事情虽然并不是保密就能万无一失,但只要从多方着手,还是能够规避危险的。王昱的打算就是先用优厚的待遇培养这些年轻人以及他们家人的忠诚度,然后再成立一支商队,以商队的名义进行各种活动,如此一来,便能将所有的影响降到最低。即使有人告发,也没有什么大碍! “我明天就安排人!正好舅舅手中还有二百来人,索性从盐场中调回来,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人,有他们在,训练一批人出来只是小事!”赵子昂沉声说道,“还是昱儿你想的周全!舅舅倒是误会你了,你说的对,只有控制了私盐,舅舅这个官才能做得稳!” “慢慢来!就算是上面,他们也清楚贩卖私盐是短期内无法根治的祸患,舅舅只要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将私盐贩卖控制在一个大家都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就会堵住大多数人的嘴!”王昱说道,“倒也别操之过急!” “行,都听你的!”赵子昂大手一挥,算是给今晚的谈话做出了决定,“不过,这些具体的事情你都别管,你的主要任务还是读书,争取今年考个举人!这些事情你只要出出主意就行了,具体的事都有我呢。” 王昱清楚舅舅和母亲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心思,当下也不反驳,只是在心里暗暗叫苦,这些东西可是实实的要了亲命了!不过他却没法说什么,只好弱弱的应了。 “好了,赶紧回去睡吧。”赵子昂对王昱挥了挥手,“我清楚该怎么做了,剩下的你就别管了,好好读书才是正事!” “哦,对了,我昨天遇到了一家人,似乎是绿林人士呢!”王昱突然想起了沈轩一家人,如果能够将他们一家人收为己用,至少在武力方面能够得到很大的提升,说着王昱便将沈轩一家人的情况为赵子昂做了一番介绍,最后说道:“舅舅若是有时间,不妨去拜访一下,能说服他们自然更好;即便无法说服他们,结个善缘,日后也好相见!” “我知道了,此事我自会留心,你别管了!”赵子昂眉头微微一皱,严肃的看着王昱,郑重其事的说道,“你最好别和这些人接触,所谓侠以武犯禁,这些人都是一言不合,便掏刀子动家伙的人,以后若是遇到这种人,有多远你就给我离多远,听到没有!” 王昱讪讪的应了,本来还想圆一番自己的武侠梦呢,结果却被赵子昂毫不留情的否决了,不过他也知道这是舅舅关心自己,当下也不多说,施礼后便回到了自己房中。 翠墨正在认真的完成自己布置给她的作业,背《三字经》。皱着眉头的翠墨显得十分可爱娇憨,一边笨拙的拿着毛笔在纸上写,一边低声念叨着:“相,习相近,也是这个相。” 听到外面门响,翠墨连忙将手中的笔放下,一溜小跑的跑出了书房,正好迎上了王昱。 “少爷回来了!”翠墨喜笑颜开的迎上前,扶着王昱在一边坐下,一边皱了皱挺俏的鼻子,说道:“一身的酒气,少爷先坐,奴婢去给少爷准备洗澡水。” 22 在县学中的第一天 王昱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先去泡杯茶过来。”说着起身走到了书房,看着桌上翠墨一天的学习成果,王昱不由坐了下来,仔细的检查起来。教翠墨读书认字只是他的第一步,除此之外,他还打算请几位老师教授翠墨琴棋书画,反正现在翠墨还小,只有十四岁。以她聪明伶俐的劲头,定然是学有所成! 端茶走进来的翠墨见王昱正坐在桌前,检查着自己的学业,一张小脸顿时羞红了,连忙跑了过去,将茶放在桌上,羞怯怯的看着王昱,低声说道:“少爷,奴婢的字太丑了,您别看了!” 王昱呵呵一笑,看翠墨羞答答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动,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那里,翠墨很聪明呢!才一天的时间,就学会了四句,嗯,不错!” 翠墨被王昱一夸,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顿时如秋波般潋滟,小脸微微泛着兴奋的喜色,嘴角微微翘起,含羞带俏的样子十分动人!小小年纪,却已经有了颠倒众生的魅力。 王昱平息了一下心中的躁动,拍了拍翠墨的肩膀,笑道:“我决定了,明天给翠墨请个老师,教你琴棋书画,不能光学一样,那样的话容易感到枯燥乏味!” “少爷……”翠墨眼圈一红,对于王昱的关怀十分感动,无限依恋的看着王昱,低声说道,“奴婢就是一个小丫鬟,主要就是侍候少爷,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再说,这些都是大家小姐才能学的东西,奴婢哪有资格学这些。” 王昱呵呵一笑,摸了摸翠墨的脑袋,正色说道:“什么奴婢丫头的,你以后就是我王昱的妹子!只管好好学,其他的不用管!” “那怎么成!”翠墨顿时慌了,一张小脸布满了惊慌、讶异、焦急,还有一丝隐隐的幽怨,一双芊芊小手更是直摇,结结巴巴的说道,“少爷这样真是折杀奴婢了,奴婢万万不敢!奴婢只想一辈子服侍少爷。” 见翠墨惊慌失措的样子,王昱也清楚这事需要慢慢来,逼得太急的话只能出现反作用,当下微笑着握住翠墨的小手,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先不说这些了,不过老师一定要请,你现在还小,正是好好学点东西的时候!” 在王昱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目光下,翠墨的小脸越发的红了,低低的应了一声后,便找了个借口,“天色不早了,奴婢去给少爷铺床。”一溜烟的跑了。 翠墨离开后,王昱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摞书籍,这时却轮到他愁眉苦脸了,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么多书,让我看那本是好啊!” 第二天一早,正在晨练的王昱被舅舅赵子昂撵到了县学,正式开始了他在安邑县的生员生涯。由于知道王昱的身份,不论是教论还是两位训导,以及学中的学生,都对他客气有加。不过都是青年士子,而且都是全县挑选的出类拔萃的人物,有的是靠学识,有的是靠家世,但不论学识还是家世都是一时之选,正所谓文无第一,文人相轻,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学问比其他人高,难免便会有磕磕绊绊,就会有明争暗斗。 更何况,大明朝的官学其实就是为那些官宦子弟准备的,平民士子想要考入县学,其困难程度不亚于乡试中第。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那些有幸进入官学的平民子弟自然便与那些官宦子弟格格不入,甚至针锋相对! 王昱虽然不想卷入这么幼稚的争斗之中,但既然身处这个环境,即便是他想独善其身,有些事情也是无法避免,他不找事,但别人也会找上他。这就是社会,争斗无处不在,即使是在一个小小的县学中,也是如此。 邹辰中,其祖父邹靖在知府任上致仕后返乡,父亲邹立此时仍在外地任职,在安邑乃至整个平阳府都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族;胡昊宜,县令胡容之子。县学中的富贵子弟以此二人为首,形成了一股势力;而与此相反,几个家世一般,却才学非凡的学子也在经受了邹辰中、胡昊宜的打压、欺凌之后,团结在一起,联手对抗这两个纨绔子弟。 邹辰中、胡昊宜虽然纨绔,却也清楚自己的分量,一些事情并不敢做的太过分,不过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倒是不可避免,倒也是剑拔弩张,势成水火,摩擦不断。 王昱一来,自然便成了邹辰中、胡昊宜一方的拉拢对象;而那几个寒门学子自然也不会对王昱有什么好脸色,这是他们之间的地位所决定的,王昱的家世毕竟也是官宦之家。虽然他根本不想参与到如此幼稚的争斗之中,在他眼中,这和小孩子玩尿泥差不了多少,但因为他的身份,众人已经先入为主的替他划分了阵营。 教论柳光睿乃是安邑县有名的儒者,曾经在洪武六年中过举人,一辈子研究学问,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儒者!永乐十三年起便担任安邑县儒学教论,至此已有十年,他的学生中,中进士者三人,同进士出身六人,其余举人之流不可胜数,实在算得上是桃李遍地! 面对这样一位有德长者,王昱不敢有任何的怠慢,虽然老先生已经不再授课,课程主要由两位训导以及几名老学究教授。也正是由于少了老先生的管教,以邹辰中、胡昊宜为首的一干纨绔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简直将一个好好的县学闹得乌烟瘴气。 “王兄好!”一袭淡粉长衫,熏的香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的邹辰中人模狗样的来到王昱面前,若是不看他的脸,这邹辰中倒也是身材修长挺拔,声音也是低沉有力,只是一张脸坑坑洼洼,一双绿豆般的小眼,再加上一副八字眉,着实令人反胃! 再加上他的纨绔习气,人品也着实低劣,让王昱对他感官极差!不过,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邹辰中主动和他打招呼,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王昱都不会表示出自己的不满,这是一种成熟的处事态度,有些人正是因为无法在人前掩饰自己的好恶,而无法更进一步,诚为憾事。 “邹兄好,小弟还有其他事,怠慢邹兄了。”王昱躬身还礼,却并不打算与他有什么交集,问好之后,便要转身离开。 不想却邹辰中叫住,“王兄请稍等,”邹辰中笑呵呵的叫住了王昱,“王兄今日正式入学,邹某与胡兄等想借机为王兄洗尘,还请王兄赏脸才是!” 正当二人在这里寒暄的时候,一旁几名衣着朴素的生员却是一脸不屑的看着这里。王昱目光一扫,其中一人立即不屑的扬起下巴,这人身材不高,稍显肥胖,脸色偏黑,青色的襕衫穿在他身上,绷得紧紧的,颇有些滑稽的感觉。 胖子身旁的一人却对王昱略一颔首,算是打招呼,王昱也对他点了点头,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即分。对于这些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考进县学的生员,王昱心中还是存了几分钦佩的,不过钦佩归钦佩,这几个人若是与自己作对,王昱自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少不得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其实这几位寒门生员的心态,王昱还是能够了解的。自己辛辛苦苦,苦读寒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挤破了脑袋才考进了县学,然而这些官宦人家的子弟却因为父辈的余荫,而可以毫不费力的获得他们来之不易的机会!自然是不甘心;只是不甘心又能如何?这个社会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邹兄客气了,”王昱笑呵呵看着邹辰中说道,“只是今日家中有事,辜负了邹兄美意!还请邹兄恕罪,若是邹兄不弃,过几日小弟做东,不知邹兄意下如何?” 见王昱说的客气,邹辰中即便明白这只是王昱的推脱之词,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想要发作时,却又顾忌王昱的身份,只得强自挤出一分笑意,干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邹某就静候佳音了!” 23 联合危机 对于邹辰中这等纨绔子弟,王昱根本就未曾把他们当成一盘菜,告辞之后,也就丢在了脑后,至于几日后他做东之类,不过是客套之语罢了,别说是王昱,即便是邹辰中也未放在心上。出了县学,王昱便往家中赶去,今天赵子昂按照他们的商议,到城外盐场附近买地去了,也不知道顺利与否,这可是关系着他的根基,不由王昱不上心! 急匆匆的走到门口时,却看到先前那个和他点头致意的生员与那个胖子正站在门口。那胖子一脸的不屑与不耐烦,仰着下巴,做抬头望天状。倒是那名生员,脸色平静,颇有些从容淡定的味道,一双眼睛更是目不斜视,似乎在等谁。 若是没有那个胖子,王昱倒是不反对与这位青年结交一番,但胖子那番作态却实在让王昱感到反胃,这种人一般都是沽名钓誉,哗众取宠的人物。王昱可不想与这种人有半点交集,当下便装作没看见这二人,径直来到大门的另一旁,解下马匹,便要离开。 “王兄,请留步!”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王昱在心中哀叹一声,老兄,拜托,你们爱怎么争就怎么争,我真的不想掺和啊!不过,显然王昱在心底的呐喊无人听到,麻烦还是找上了他。 王昱压下了心中的郁闷与无奈,微笑的转过身来说道:“不敢,不知兄台如何称呼?”言下之意自然就是你我都不熟,如果有什么话,还是捡些大家都能接受的了的说。 那胖子闻言,用不屑的目光扫了王昱一眼,立即又将脸别开,鼻子中发出不屑的冷哼,端的是铮铮铁骨,眼里揉不得半颗沙子。 青年无奈的对王昱苦笑一声,躬身说道:“在下杨睿,这位乃是詹宁世,在下的表兄。” 王昱却也不得不虚与委蛇,抱拳说道:“原来是杨兄、詹兄,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詹宁世不屑的扫了王昱一眼,立即高傲的昂起了头,似乎多看王昱一眼都会污了他的眼睛似的。对于詹宁世这种沽名钓誉之人,王昱懒得理会;倒是这杨睿,虽然刚刚接触,看不出什么,但至少表现的坦坦荡荡,不卑不亢,很有温润如玉的风度。不可否认,王昱对他的印象不错,若不是因为杨睿,就詹宁世这副世人皆醉,唯他独醒的样子,王昱理他才怪。 “见教怎么敢!”杨睿抱拳说道,“不过是想与王兄结识一番罢了!”说完,哈哈一笑,他身材修长,修眉朗目,神情更是不卑不亢,既不像詹宁世那般故作清高,又不像邹辰中等人那样刻意结交,自自然然的毫不作伪,让王昱对他感官大好! 略带疑惑的看了一眼正做望天状的詹宁世,王昱有些不明白,似杨睿这等人才,怎么会和詹宁世这种人搅在一起。不过,这事关他人的**,王昱自然不会去问,更不会去管。 杨睿虽然说得好听,与自己结识一番,其目的也不外是想把自己拉到他们那一方,好与以邹辰中为首的那伙人对抗。王昱可不想参合进去,而且看得出这杨睿也是个聪明人,因此王昱索性有话直说,“承蒙杨兄看得起,不过在下只想好好读书,以不负家母所望!” 听王昱如此说,杨睿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与王昱拱手作别,再多说的话倒显得他另有企图了;詹宁世脸上倒是有些挂不住了,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时,却被杨睿一把拉住。 王昱斜睨了詹宁世一眼,却也懒得和他啰嗦,对杨睿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看着王昱的背影,詹宁世狠狠的唾了一口,低声骂道:“一个纨绔子弟,神气什么!” 杨睿看了詹宁世一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叹道:“表兄,你这脾气再不改的话,终非好事啊!” 詹宁世不屑的冷哼一声,恶狠狠的说道:“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正所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表兄又不曾和这王昱交往,又怎知他是纨绔子弟呢?”杨睿看了詹宁世一眼,终于还是说道;说完,也不理他,径自往前走去。 詹宁世被杨睿抢白了几句,一张胖脸顿时变得青中透紫,心中十分恼怒,他心胸狭窄,不能容物,此时已经把自己的表弟给恨上了!只是碍于自己暂时是寄居在表弟家,倒也不好撕破脸皮。当下只得忍下了心中的怒火,追上了杨睿,干笑了一声,涩声说道:“表弟说的也对,倒是愚兄疏忽了。” 杨睿到底忠厚,而且詹宁世又是自己的表兄,虽然明知詹宁世之言是口不对心,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暗暗摇头。 却说王昱,急急的回到家中后,舅舅赵子昂却还未曾回来,无奈之下,王昱只好先回到自己房中,检查了一下翠墨的学业后,便继续审核从尹国琪那里带回来的账簿。 转眼间天色便黑了下来,翠墨轻手轻脚的给王昱点上蜡烛后,便退出了书房。正聚精会神的王昱浑然不觉,不得不说,这尹国琪还真是有真才实学!账目做的滴水不漏,即便是王昱这个有假账之王称号的人,想从中找出破绽也是十分困难! 不过,假的就是假的,做的再天衣无缝,也是有迹可循的。特别在王昱的火眼金睛之下,就算没错都能被挑出错来,何况又是假账呢? 申时时分,赵子昂终于回来了,拜见了姐姐之后,便直奔王昱的书房。 “舅舅回来了。”王昱连忙起身施礼,“今天怎么样?”王昱有些急切的看着赵子昂问道。 赵子昂接过翠墨奉上的茶,也顾不上热,凑到嘴边喝了几口,这才对王昱说道:“唉,这活可真是不好干那!” 王昱心中一紧,连忙问道:“怎么,舅舅,很难吗?” “***!”赵子昂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那些地主一个比一个贪,听说我要买地,呼啦一下子全跑到我跟前来了,但这价钱却提的一个比一个高,他们以为舅舅我是冤大头呢!” 王昱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中转念,难道是安邑的那些地主待价而沽的伎俩不成?于是便对赵子昂说道:“不管怎样,地皮是一定要买下的,而且越快越好!毕竟还要挑选人员,咱们拖不起啊!” 赵子昂看了外甥一眼,点头说道:“我知道,不过,那些人出的价钱实在是太高了!我看他们都是串通好了,这件事还是要琢磨琢磨才是!” 王昱不由吸了口冷气,带着一丝疑惑看着赵子昂,问道:“难道是有人故意与舅舅作对不成?” “有这个可能!”赵子昂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毕竟咱们是外来人,而且刚刚处置了吴永,可是挡了许多人的财路!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倒也不是不可能。” 经赵子昂这么一提,王昱立即明白了过来,私盐贩卖这张大网并不是那一家商户就能撑起来的,李玮书只不过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家罢了,而其余的一些散户也是占了一部分的比例,这些散户虽然吃进的量不大,但胜在人数众多,再加上都是土生土长的地头蛇,联合起来倒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他们若是铁了心要与赵子昂作对,还真不好对付,需要想出一个万全之计才行。 处置了吴永之后,王昱便与赵子昂决定,暂时严格控制私盐的流出。如此一来,便打了这些人一个措手不及!由于这些散户都是安邑县的地头蛇,守着白花花的盐山,自然没有必要占用大量的资金,储备一定数量的盐。不想赵子昂却突然控制了私盐的流出,致使这些人几乎断货。 而凭借他们的地位,又无法与赵子昂拉上关系,正好碰上赵子昂要在盐场附近买地。这些散户聚在一起一商议,于是便合计出了这样一个主意,先死死咬住价格,不让赵子昂得手,等僵持一段时间之后,再找机会与赵子昂搭上关系,利用手中的地皮,换取一定的利益。 不得不说,这个主意不错,至少看中了赵子昂急需地皮的机会,若是能够好好利用的话,倒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24 笼络 王昱在屋里来回踱着,眉头微皱,正在思索对策。赵子昂见状,也只好静静的坐在那里,目光不时追随着王昱移动中的身影,书房中顿时陷入了一阵压抑的静默之中。 对付这些人,办法是有,不过,王昱正在斟酌用什么样的办法。是利用舅舅手中的权力,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一劳永逸;还是采取拉拢怀柔的办法。王昱正在根据目前的形势,心中不住的斟酌着这两个办法各自的利弊。 最终,王昱还是决定采取稳妥一点的办法,毕竟赵子昂刚刚上任,而且又刚刚收拾了吴永,尹国琪也在他的计划之中,眼下还不宜把事情闹得太大。况且,他们刚刚接手盐场,要想建立自己的私盐网络,还是要依靠这些散户的。 李玮书只是暂时的合作伙伴,毕竟李玮书所代表的势力太过强大,若是一切都依赖与李玮书的话,王昱永远都无法发展起自己的实力。等到了一定的时候,与李玮书以及李玮书身后的势力翻脸,分个高下是必然的事情! 出于种种原因,这些散户就显得十分重要了。比起李玮书,这些散户分散开来后,个体的实力都有限的很,而这些散户也根本不可能联合起来,因此只要控制得当,就是王昱目前最大的倚仗!而等日后王昱自己的实力发展起来后,这些散户就更加没有什么威胁了,到时候还不是任王昱捏圆搓扁! 只是,该如何和这些散户联系,既传达了自己的善意,又展示了自己的实力,给这些散户留下一个强势却又不嚣张的印象,倒是一个问题! “我大致知道他们的打算了!”王昱终于理顺了头绪,在舅舅身旁坐下,喝了口茶后说道。 见王昱说的轻松,脸上也是一副平淡的样子,赵子昂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外甥智计百出,但却也不太相信王昱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办法来。疑惑的看了王昱一眼后,赵子昂终于还是说道:“昱儿,反正此事也不着急,还是好好想个稳妥的办法才是!” 王昱知道舅舅心中还有疑虑,当下微笑着说道:“舅舅,我已经考虑过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你只管听我的就是了!” 赵子昂心中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不过听王昱说的如此笃定,也只好点头应是,他可不想打击王昱的积极性。再说他认为若是王昱的人生太过顺利也不是什么好事,适当的吃点亏,失败个一次两次的也不是什么坏事。免得一帆风顺惯了,日后无法面对失败。毕竟王昱现在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与机会,若是能够早早的明白一些道理,对于他的成长是十分有好处的! 抱了这个主意的赵子昂当下也不多说,点头道:“行,那就听你的,你说怎么办,舅舅就怎么办!” 王昱明白一个道理,不论钱多么好赚,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是赚不完的!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任何人想要成事,必要的助力以及班底是必不可少的!在王昱看来,这些贩卖私盐的散户若是控制好了,倒是他将来不错的帮手! 虽然这些散户比起李玮书的实力要差许多,但他们却有着李玮书不具备的优点!最重要的是李玮书已经站队,是别人的棋子,而这些人却因为他们是地头蛇的缘故,同时个体的实力又不是太强,因而只是形成了一个松散的贩卖私盐联盟,倒也没人打他们的主意。 想来想去,王昱还是觉得这些人比较好控制一些,毕竟他们的财力、规模都不大,而且都是安邑县当地的一些商户、地主之类,根基都在安邑,比较好控制一些。况且正是因为他们目前的规模不大,才更容易整合,发展的势头也会更好。 而像李玮书这等有自己的后台,而且已经发展成规模的人,王昱无论如何也是不放心的,他们之间只是相互利用罢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王昱当然不会养虎为患,等他的实力发展起来,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李玮书以及李玮书的后台! 相比之下,这些安邑县内的散户,倒是能够因为利益与时间的缘故,而成为王昱未来商业版图中比较重要的一员。 “舅舅,明天把他们约出来,咱们开门见山!”王昱笃定的看着赵子昂说道,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们要的不过是一点私盐的份额罢了,舅舅便给他们!但不能白给,首先他们要听从咱们的号令,毕竟如今的私盐市场太过混乱,虽说有没有他们都不会对眼下混乱的市场产生任何影响,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咱们还是要从头做起,要规范……” 赵子昂抬手打断了王昱的长篇大论,“好了,好了,你不用和我说这些,反正我也不懂,你只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就是了。” “嗯,当务之急,先把他们拉到咱们这一边!”王昱只好长话短说,“反正盐都控制在咱们手里,容不得他们不听咱们的,明天把他们召集起来,只是先了解一下他们的实际情况,然后再根据他们的情况进行安排。” 赵子昂点头,颇有些玩味的说道:“这倒没什么难处,恐怕他们早盼着我约见他们呢!” 王昱点头称是,微笑着道:“不错,现在着急的应该是他们!明天舅舅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便是李玮书那边。” 赵子昂疑惑的看了王昱一眼说道:“你不是说先晾着他吗?” “晾是一定要晾的!”王昱胸有成竹,“不过谈判嘛,总要谈,才能有结果!而且我们也要适当的表示出一定的诚意,才能谈下去!” “嗯,你说的是,听你的,你说舅舅该怎么办吧。”赵子昂对王昱言听计从,虽然他从军的时候,王昱才刚刚出生,而且他在军中一呆就是十多年,两个多月前才从军中退伍,二人之间接触的时间也仅仅是这两个多月。但天生的血缘关系,以及王昱平时、特别是这些日子来表现出来心计、镇定,与大局观都让赵子昂既惊讶又赞叹! 赵子昂实在想不明白,老实巴交的姐姐和姐夫竟然能教出这样一个天纵奇才般的人物!经过和姐姐的闲聊,赵子昂对王昱的成长历程了解的非常清楚,虽然这个外甥从小便聪明过人,在姐夫的教导下,年仅十二岁便考进了当地县学,成为了一名人人羡慕的廪膳生员,但在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而且在学中除了研究学问之外,也不可能接触到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才存在?看着一脸平淡,却隐隐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雍容与大度的王昱,赵子昂索性不去多想了,反正他是自己的外甥,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知道这一点便足够了! 以王昱的敏锐,怎么能没看出赵子昂心中的疑惑,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能够明说的,难道和赵子昂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到时候肯定会被当成怪物抓起来!因此,王昱只有装作不知,刻意的忽略了赵子昂的疑惑,将话题引到了私盐上来,“舅舅明天约见李玮书时,可以明确的告诉他可以给他供应私盐,不过价格方面要另定,在现价的基础上,提高五到六倍!而且,他必须保证,平阳、沁州、潞安、泽州四府之内不能出现他们的半两私盐;否则,一切免谈!” 赵子昂闻言,脸色不由一变,疑惑的说道:“条件如此苛刻,他会答应吗?”凭空上涨了五到六倍的价格,私盐的利润虽然很高,但加上运输、损耗,以及各种人工等费用,在如此高的进价之下,基本上便没有太大的利润空间了。条件如此苛刻,那李玮书如何肯答应! 王昱自信的一笑,沉声说道:“这就由不得他了,答应也要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25 反应 “算了,”赵子昂想了想,“李玮书那里就由舅舅去扮这个黑脸!而那些散户那里,还是你去应付他们吧,就明天下午吧,我给你们把具体的时间、地点约好,反正是你的主意,该怎么做你最清楚。” 既然商量出了对策,眼见天色已晚,赵子昂便不再多说,叮嘱了王昱几句,让他早点休息后,便离开了王昱的书房,回自己房中去了。 送走了赵子昂,王昱回到房中,又从头至尾的将自己对这些散户的应对之策理顺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遗漏之后,便吩咐翠墨先去休息后,自己继续审察尹国琪的账簿。 赵子昂的身边若是一直有章子正这个对头的话,可是要牵扯太多的精力,而且也容易被章子正抓到一些蛛丝马迹,与其到时候被动,还不如趁早斩草除根,将章子正收拾掉,省得他处处掣肘。而收拾章子正的契机自然就是眼前的这些账簿。只要查出任何问题,尹国琪便是罪责难逃,顺藤摸瓜,自然就牵出了章子正。 李玮书家中,李玮书正在与自己的女儿李馨商量对策。昨夜李云兴宴请王昱的效果并不是太好,期间王昱半句有关私盐的话都未曾提起;即便是李云兴旁敲侧击的提起,王昱也是装傻含糊过去了事,半点机会都不给。李云兴回家后前前后后的禀告了一遍后,李玮书便感到有些不妙,想要找女儿商议时,天色却已经晚了,只好等第二天再商量。 不过,李馨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只能劝告父亲不必着急,慢慢来,毕竟才刚刚接触,不可能这么快便有效果。只是李玮书却等不及!他深知自己幕后的那位老板的势力,若是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不满,那么等待他和他的家人的,将是极为凄惨的下场!当然,这些话他无法和自己的家人说明,因此,只能暗暗着急。 对于溺水之人而言,就算是一根稻草,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抓牢!而目前,李馨对于李玮书而言,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李玮书几乎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儿身上。 看着父亲焦虑的样子,李馨也只有倾尽全力,为父亲出谋划策。只是在李馨看来,现在双方才刚刚接触,己方若是表现的过于着急的话,无疑会为对手添上一颗重重的砝码!因此,她的建议就是慢慢来,先稳住自己的阵脚,有分歧不要紧,可以慢慢谈,直至达到双方的满意为止! “莫非那赵子昂真的是一名清官,眼里不揉沙子,要彻底杜绝私盐贩卖不成?”对前途感到极为渺茫的李玮书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神不宁的在房中走来走去。 李馨看到父亲此时的表现,她清楚,父亲的心已经乱了,就如行军打仗一般,双方还未曾开战,自己这一方却首先乱了阵脚,等待自己的当然只有一败涂地了!李馨实在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沉不住气!但作为女儿,她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尽心尽力的为父亲出谋划策。 “这倒不太可能!”李馨轻声说道,“若那赵子昂真的想禁断私盐买卖,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吴永!至少应该把吴永交付有司处理;而吴永的那些银子,他也不会收下!” 李玮书终于停下脚步,在一边坐下,看着女儿镇定自若的样子,不由有些惭愧。自己真是枉活了好几十岁,却连这点镇定的功夫都没有!“馨儿说的也对!吴永如今还是盐场大使,虽然已经有名无实,不过却也表明了赵子昂的态度,他并不想声张,更不想禁绝私盐,否则他大可以趁此良机,把事情闹大!而不是如此处理。不过……”李玮书突然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与焦虑,却突然住口不言。 李玮书也有自己的难处,虽然他可以等,但组织上不能等啊!想起组织的厉害之处,李玮书只觉浑身发冷!组织将山陕两地的私盐业务交给自己,是相信自己的能力,而之前自己的表现的确也非常不错,利用组织的上层资源,在收买了前任主管盐场的转运副使与吴永之后,将这两地的私盐业务经营的井井有条,虽然不是组织私盐业务中最出色的,却也排在上游! 如今却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自己费尽心思收买转运副使暴毙,而吴永也被继任的转运使赵子昂查处,虽未交付有司,也未免官,但吴永现在却只是聋子的耳朵,摆设罢了,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而因为自己这几年业绩出色,组织上刚刚给自己加了担子!就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却发生了这种事情,自己完全失去了货源!面对如此窘境,却是如何是好啊! “父亲,眼下比的就是各自的耐心!父亲若真的不想再等的话,那不妨直接将赵子昂约出来,咱们与他开门见山!将咱们的条件摆出来,看看他什么意思。”这其实是李馨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但看父亲的表现,显然,这倒是最容易发生的事情了!虽然心有不甘,但李馨也只有说出来。 现在双方比拼的就是各自的耐心,谁先沉不住气,谁就会在这次博弈中丧失先机,将主动权拱手相让! “唉!”李玮书仰天长叹,无奈的说道:“也只好如此了!另外,馨儿,与那位赵大人谈判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为父明天立即动身,往苏州一行!” 李馨虽然不太清楚站在父亲后面的那人到底是谁,不过却也能够从父亲隐隐约约间的话语中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很明显,父亲在这个后台面前,只是一个小卒子罢了!若是无法解决眼下的问题,等待父亲以及自己一家的将是难以预料的后果! 不过,冰雪聪明如她,当然不会表露出来,即便知道又有什么用处呢?不过是徒增父亲的烦恼罢了,李馨十分清楚,在这些豪门世家面前,自己这一家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存在,说的难听一点,自己一家人所扮演的不过是走狗一类的角色而已。 若想获得生存下去的机会,只有解决眼下这个危机,尽快的与赵子昂就私盐一事达成协议! 只是想到王昱哪天晚上滴水不漏的表现,李馨明白,此番所付出的代价必然不会小,甚至将是自己家族无法承受的! “若是为父能够回来,会告诉你一切的!”李玮书神情萧索,仿佛霎时间便老了好几岁一般,神色变得极为惨然,“以半月为期,若为父无法回来,或者没有书信带回……” 李馨越听,心中越觉得不是滋味,父亲这等于是在交代后事了!虽然她自己也清楚,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但亲耳听到父亲说起,李馨还是感到无法接受,毕竟她再怎么聪慧镇定,有大将之风,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弱女子,面对这种血淋淋的残酷与凶险,她终归还是显得稚嫩了一些。于是出言打断了父亲的话,李馨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勉强一笑,说道:“父亲何出此言,以女儿之见,还是先与那赵大人谈妥之后,再去苏州方为上策!” 李玮书闻言,只好勉强一笑,目视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良久方叹道:“为父何尝不想!只是为父担心万一那赵子昂所提的条件,为父也无法做主,岂不两误!莫如此时未雨绸缪啊。” 看父亲心意已决,李馨只好闭口不言,虽然她认为父亲此时前往苏州不仅于事无补,更有可能激化矛盾,因为在没有确切的结果之前,父亲即便去了苏州,恐怕也不会有好结果!因此,李馨轻声说道:“父亲还是先与那赵子昂接触一下,起码了解一下他的条件,父亲才能有的放矢啊!” “唉!”李玮书长叹一声,看了李馨一眼,心道,自己还是着急了!自己不但性急,而且遇事慌乱的毛病,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改观。比起女儿,自己真是不如啊! “倒是为父思虑不周了,不过苏州迟早还是要去的!”李玮书面带忧色,“要给组织一个明确的交代啊!” 虽然李馨非常迫切的想知道父亲口中的“组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但李馨也清楚,父亲是不会告诉她的,因此,只能压住自己的好奇,对父亲口中的组织作出一副淡然的样子,“不管怎么说,父亲还是先与那赵子昂见上一面,了解一下他的底线,也好有的放矢!” “馨儿说的对!”李玮书重重的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不能再等下去了,为父明天便去拜访赵子昂!” 近三千字的章节,感谢各位的支持! 26 贵客 四月十八日,一大早便起床锻炼的王昱看着东方微微浮现的鱼肚白,知道今天将是一个好天气!前晚一场大雨过后,昨天一天都是阴沉沉的,让人觉得十分压抑。王昱喜欢雨天,却不喜欢阴天。在雨天,看着连接天幕的雨丝,王昱会莫名的体味到一种苍茫与寥廓的意境。而阴天,除了让他感到压抑之外,也会让他莫名的烦躁,仿佛所有的负面情绪在那一刻都纷涌而至,让他无所遁形。 正当他奋力的举着两个各有二十斤重的石锁做着扩胸运动的时候,赵子昂悄无声息的来到他面前,对着他的后脑勺,抬手就是一巴掌,“笨蛋,你这是练蛮力呢!” 王昱放下石锁,嘿嘿一笑,“舅舅,我这不是先活动开身子骨嘛。” 赵子昂哼了一声,瞪了王昱一眼说道:“我教你的那套身法呢?那就是活络筋骨的,像你这样蛮练,只会让全身越来越僵。” “算了,”赵子昂话音一转,瞪了外甥一眼,“反正也就是强身健体,也不指望你靠这个吃饭,你爱怎么练就怎么练吧。”说完,赵子昂转身就走,“你现在身子骨还有些弱,每天别练的太久,适量就成。吃完早饭,赶紧去上学,晚上让老三/陪你去和那些人谈判,我实在是懒得和那群王八蛋纠缠。” 赵子昂口中的老三乃是与他一起自军中退伍的两名百户之一,姓崔,叫崔旭,与魏豪一样,都是跟随赵子昂十多年的心腹之人。 “是!”王昱应了一声后,便继续锻炼。 未时整,王昱摆脱了邹辰中等人的纠缠,回到了家中,却发赵子昂也回来了,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气度沉凝,身材健壮的大汉,正是崔旭。崔旭身高八尺有余,阔面重颐,鼻直口方,脸色微黑,端的是威风凛凛! 王昱连忙上前给二人见礼,“见过舅舅,三叔!” 赵子昂点了点头,一旁的崔旭站起身来还了一礼,沉声说道:“昱少爷,请坐。” 王昱在一旁坐下后,正要说话,却见赵子昂从怀中拿出一封拜帖,“啪”的一声扔在自己面前,“昱儿,这是李富贵今天给舅舅的,你看看,有什么看法。” 王昱此时已经将拜帖打开,里面的内容很简单,不过是请赵子昂今晚前往闲云居赴宴。将拜帖往身旁的茶几上一放,王昱微笑着说道:“看来这李玮书等不及了!舅舅今晚先别去,先晾晾他,下次再说!不过要将咱们的条件告诉他,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能松口!” 赵子昂点头,“我知道了。今晚让你三叔陪你去和那些土财主谈,地方你自己定,定好了让你三叔派人通知他们,我先回衙门。那个章子正今天吃错药了,竟然提出要到盐场去看看,我得去盐场看着点!省得你魏二叔应付不了!”说完便往外走去。 王昱与崔旭连忙相送,却被赵子昂拦住,“你们忙你们的去吧,不用管我。” “上午时,将军,呃……大人让我调查了一下安邑四姓的资料,就由我为昱少爷介绍一番。”崔旭倒是和赵子昂一样爽快,雷厉风行,“所谓的安邑四姓,其实就是安邑最大的四个地主,他们凭借屯集土地发家,两年前开始涉足私盐。这四家分别是韩、霍、周、姜,都是在本地经营了不少年的家族。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实力倒也不容小觑!” “韩家主要经营酒楼、妓院、客栈,基本上控制了安邑县的客栈、酒楼,在夏县、解州府也占不小的份额,是四家中实力最强的!霍家经营丝绸、布匹生意;周家的药材生意做得也很大。而姜家则开了一家车马行,是四家中实力最弱的。另外,四家联合开了一家粮店,已颇具规模了!”崔旭将自己一上午的调查成果娓娓道来,虽然并不详尽,却也是面面俱到,仅凭一上午的时间,就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听到姜家做的是运输生意,王昱眼中精光一闪!这位姜家的家主倒是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王昱想成立商队,这家车行倒是很好的补充,若是能够将姜家收归己用,倒是省了他不少精力! “三叔,你下午派人好好打听一下姜家的情况,越详细越好!另外,今晚就在韩家的太白居约见他们,酉时!”王昱已经决定,这四家虽然都要拿下,但也要有个轻重缓急,姜家的车行以及四家合作的粮店却是应该最先拿下的! 崔旭也不多问,应了声是,便告辞离开,按王昱的吩咐进行。 王昱送走崔旭后,便回到了自己房中,勉励了努力学习的翠墨几句后,便开始谋划如何收服这四家,特别是姜家。 姜家的车行以及四家联合成立的粮店都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说都是王昱急需的。有了车行,便可以将私盐运送到全国各地!而开中制的实施,商人可以用粮食换取食盐,粮食的重要性便凸显出来了,等粮店发展到一定的规模,王昱便可以操控粮食的价格,进而间接控制解盐东场每年三十万四千引盐! 当然,要控制这三十万四千引盐,可不是说说就能行的,不但需要雄厚的财力,也需要广阔的人脉!王昱目前根本做不到,要想做到这点,至少需要王昱十年的努力! 今夜与安邑这四位地头蛇的会面至关重要!以王昱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控制他们,更别说兼并了。今夜的会面,王昱只是先与他们达成一个粗略的协议罢了。他们得到了私盐,而王昱也得到了他们的让步,至少能让这些人松口,在靠近盐场的地方,买下一块自己目前急需的土地! 至于后续的事情,慢慢来。只要盐场还控制在手中,这四家人就逃不了被王昱吞并的命运。当然,对于姜家,王昱想速战速决,姜家的车行对王昱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酉时整,在崔勇的陪同下,王昱来到了韩家的太白居。太白居是一座三层楼房,土木混合建筑,在安邑县,与李玮书的闲云居并称,不过双方所面对的客户却各不相同。闲云居主要是针对那些高端客户,而太白居却是雅俗共赏,哪怕你只要一碟茴香豆,沽一壶最便宜的劣酒,也会得到最热情的招待。 太白居门口依旧是车水马龙,两溜大红灯笼悬挂在大门两侧,平添了几分喜气。韩浩凯、霍彦、周宏、姜光国四人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前,神情比之平时,何止谦卑了万倍!让前来的客人不由暗暗惊诧,是谁能让这四位安邑县首屈一指的富商在大门口恭候呢?真是让人惊讶! 留了几分心眼的客人们即便是酒酣耳热,也支楞起一只耳朵,目光不时的飘向大门处,时刻注意着门外的情形,等着看这四位富商到底是在恭候那位大神! 其实以韩浩凯为首的这四位,在联合起来哄抬地价之后,心中也是十分忐忑的,生怕惹恼了赵子昂这个煞星!不过,他们实在是无路可走了,赵子昂虽然刚刚收拾了吴永没几天,但对于盐场的控制却是紧上加紧,连一两私盐都流不出来了!又恰逢他们上次买进的私盐告磐,没有了货源,让他们如何不急? 他们想与赵子昂搭上关系,却是苦无门路,赵子昂好歹也是朝廷的五品大员,那里能够看得上他们?正当他们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当口,却突然发现赵子昂要买地!于是他们一合计,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与赵子昂搭上关系呢,虽然此举有些冒险,但这种情况下,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大不了等搭上了赵子昂这条大船之后,再来弥补。 “来了!”姜光国眼尖,远远的便看到了王昱在一名雄壮的大汉的陪同下,正往这边走。 27 敲打 韩浩凯等人立即将自己脸上的笑容调节的更加谦卑、自然,微微躬身,快步迎了上去。 “王公子大驾光临,在下等不胜荣幸!”韩浩凯四人一字排开,也不管过往的行人以及楼中的客人会如何猜测,躬身作揖。 见安邑县首屈一指的四位富豪如此作态,众人都在猜测这位年轻的公子是何方神圣!一个个都把好奇、探询的目光注视在王昱身上。 王昱今晚仍是一袭襕衫,宽袖博带,袍袖翩翩,衣袂飘动间,直如画中人一般。众人看着这风神如玉的小公子,都忍不住在心中赞一句,好!更是忍不住四下打听这为小公子的来历,一时间,嘈杂之声四起。 王昱虽然来到安邑县仅有两个多月,但仍有些消息灵通之人,认出了这位转运副使的外甥。既然有如此显赫的身世,那么安邑县这四位富豪如此小心便也不奇怪了。国人普遍有一种仇富的心态,对于官员富人不惮怀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摩。 在清楚了王昱的身份之后,一众看热闹的人纷纷撇着嘴,用不屑的目光和不以为然表情表达着自己的清高与正直。以至于当王昱在韩浩凯等人的陪同下进入太白居时,迎接他的却是满目的怀疑与玩味,甚至带着恶意的目光。 王昱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便在韩浩凯等人的簇拥下,直奔三楼的雅间。 在众人的推让下,王昱坐了首席,崔旭坐了次席,韩浩凯主陪。等几人坐定,趁着上菜的时候,王昱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这四名地头蛇。 韩浩凯五十三四的样子,须发苍然,脸色微微泛青,中等身材,一双细长的眼睛不时有精光泛出,显然是极为精明的一个人。霍彦与韩浩凯岁数差不多,五十左右的样子,身量极高,至少有七尺五寸,却极瘦,一袭葛衫穿在身上如挂在竹竿上一般,眼睛极大,颧骨高耸,两颊深陷,神态却是十分平和,脸上始终带着一丝微笑。周宏四十五六,矮矮胖胖的,五短身材,脸圆肚子也圆,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姜光国是四人中最年轻的,最多也就是三十四五的样子,身材壮硕,剑眉虎目,一脸的坚毅。 王昱打量韩浩凯等四人的时候,韩浩凯等人也在偷偷的打量王昱。心中都在琢磨王昱的为人、性情。 不大工夫,酒菜摆好,在座的几人虽然都不是为了这顿酒菜而来的,但为了活跃气氛,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总要先熟悉一番,于是都强打精神,把酒言欢,一时间觥筹交错,倒也热闹。 王昱推说自己不胜酒力,三杯之后便不再多喝。于是韩浩凯等人的火力便转移到了崔旭身上,崔旭酒量颇豪,以一对四,竟是不落下风!几轮酒下来,倒是周宏最先不胜酒力,韩浩凯见状,连忙叫停,要是都喝醉了,却如何与王昱商谈。 私盐乃是暴利,他们贩卖的量虽然不多,主要是因为渠道狭窄,无法铺开;但尽管如此,每年所获之利,也和他们的正常生意不相上下!若是让他们舍弃贩卖私盐这一本万利的生意,真比杀了他们都难受,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不知是因为喝酒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韩浩凯一张脸涨得通红,带着十足的谄笑,站起身,对王昱躬身一揖,说道:“在下等人蒙公子不弃,邀请我等在此饮宴,在下等人与有荣焉!时间长了,公子就会知道,我们这几个都是爽快人,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明言便是,我等无不遵从!” 霍彦等人在一旁不住的点头称是,齐齐的看着王昱,目光中充满了忐忑与期盼。 “呵呵,”王昱轻笑一声,目光缓缓的扫过韩浩凯等人,将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看得出,这四人真的是不想放弃到嘴的肥肉,一个个可怜巴巴的用既紧张又讨好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对着肉骨头垂涎欲滴的哈巴狗一般,王昱忍不住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脸的凝重,淡淡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家舅看中了城外的一块地皮,想买下来。只是其主人出价过高,于是请四位来做个中人,说合一番,不知四位意下如何?” 王昱话音刚落,韩浩凯等人的脸上不由一阵色变,这件事情正是他们暗中操控的结果!只是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摆在台面上的,心里有数就成。 按说韩浩凯等四人今晚已经对王昱表示出了足够的恭敬与尊重,即便是他们见安邑县令,也不过这种规模罢了。而王昱到现在还只是一个生员罢了,而且还只有十六岁!可以说,韩浩凯等人已经足够的表现出了的自己的诚意!王昱不应该抓住这件事情不放,正所谓当面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面子是互相给的,步步紧逼反而会给人留下欺人太甚的印象。 不过,王昱故意提起此事,就是为了打韩浩凯等人的脸,趁机立威。毕竟以后要掌控这四家,没有点手段的话根本不可能顺利完成,先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惹!因此,面对尴尬的四人,王昱丝毫不为所动,笑眯眯的看着四人,打定了主意要看他们如何应对。 听到王昱提起此事,韩浩凯等人略显尴尬的对视一眼,作为四家的代表,韩浩凯此时自然要站出来,王昱既然提出此事,显然是想借机敲打,毕竟这件事还是自己这几个人做的不太地道。而且现在又是仰人鼻息,有求于人,面对私盐丰厚的利润,以及掌控着他们命运的人,什么面子、尊严,都是细枝末节。只有到手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面上微显羞赧的韩浩凯干咳一声,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脸上重新挂满了讨好的笑容,对王昱抱拳一礼说道:“此事是在下等的疏忽,由于先前不知是赵大人买地,少不得要坐地起价!”说着又是一揖,霍彦等人也一齐施礼,表现的十分恭敬。韩浩凯接着说道:“不知赵大人与公子看中了那块地,我们四个做主,明天便将地契送到府上!” “如此便多谢各位了。”王昱轻飘飘的拱了拱手,毕竟还要和他们合作,适当的敲打是必要的,却也要把握一个度,因为现在韩浩凯等四人还不是他的下属,没有从属关系,只得不为己甚,免得埋下隐患。 见王昱终于不再追究这件事情,韩浩凯等人松了口气,气氛也重新开始热烈起来,谈一些风土人情、街头巷闻,倒也融洽;不过,王昱却绝口不提私盐问题,让韩浩凯等人心中七上八下的,由于心中有了心事,自然就有些心不在焉。 王昱见状,便不再作态,对他们说道:“多谢几位给王某几分薄面,若是有暇,还请明天将地契送至寒舍,届时咱们银货两讫!” “是,明天一定送到公子府上,请公子放心!”韩浩凯等四人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在其他三人的暗示下,韩浩凯终于讪笑着对王昱抱了抱拳,略显迟疑的说道:“其实我们几个还有事情要麻烦公子。” 王昱微微一笑,看了用焦虑、不安,和几分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韩浩凯等四人一眼,淡淡的说道:“有事便说吧,看看王某能否帮的上忙。” “能,能,肯定能!”以韩浩凯为首的霍彦、周宏、姜光国四人如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若是公子都帮不上在下等,别人就更帮不上了!” 王昱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并未接话,一旁的崔旭不耐烦的瞪了一脸谦卑与讨好的韩浩凯等人一眼,瓮声瓮气的说道:“都是大男人,婆婆妈妈的作甚!有什么话快说,我家公子还要回去温习功课呢。” “嘿嘿……”被霍彦等人逼上梁山的韩浩凯在心中大骂霍彦等人不讲义气,当时哄抬地价的时候闹得比谁都凶,这个时候倒想起把自己抬出来了,真是岂有此理!不过,这几人向来都是以他为首,况且哄抬地价的主意也是他出的,这个时候韩浩凯也只有勉为其难了。 28 英国公的来信 感谢发呆、桃子、彬彬、骑士、然仔、帝皇、十指还有w370627的打赏!非常感谢!!客气的话就不多说了,祝各位万事如意!也祝各位书友万事如意! “这个……”韩浩凯搓了搓手,陪着万分的小心,看了一脸淡然的王昱一眼,见王昱依旧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后,立即低下头,迟疑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与公子的令舅,赵大人商谈一下,那个,那个,嘿嘿……”韩浩凯又搓了搓手,直到王昱神色不耐烦了,这才好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般说出了后半截话,“在下等就是想与赵大人谈谈,能不能适当的分给我们一点私盐的份额。” 韩浩凯说完,便紧张的注视着王昱,霍彦等人自然也是心中忐忑,紧紧的盯着王昱,仿佛等待宣判的犯人一般,心中的焦虑、彷徨自是不必待言。 王昱假装沉思似的沉吟着,现在自然要好好的抻抻这几个家伙,竟敢和自己讲条件,这次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深刻难忘的教训,一次性的慑服他们,省得他们那天再眦毛炸刺的。 “此事嘛……”王昱故意拖长了声调,脸上也是一派凝重的样子,直到韩浩凯等人脸上的不安之色越来越浓,这才说道,“此事待王某回去禀告家舅一声,不过,家舅何时有暇,王某却不敢保证呐!” “无妨,无妨,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听到王昱终于稍稍松了口,韩浩凯等人悬着的心立即放下了一半,千恩万谢的对王昱频频作揖,“我们知道赵大人日理万机,难得有暇,我们可以等,等赵大人有暇便可,只是要麻烦公子了!” 韩浩凯一边说着,一边对姜光国使了个眼色,姜光国立即对王昱告了个罪,转身出了雅间,不大工夫便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一尺见方的锦盒走了进来。 王昱冷眼旁观,待姜光国将锦盒放在桌上后,韩浩凯对王昱躬身一揖,恭声说道:“多谢公子不计我等之过!”霍彦等人也是躬身施礼。 王昱呵呵一笑,淡淡的说道:“几位客气了,此事就此揭过。” “公子雅量!”韩浩凯笑着送上了一记马屁,双手捧起桌上的锦盒说道:“公子,这是我等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子不弃!” 王昱淡淡的扫了那个锦盒一眼,站起身来,不温不火的说道:“心意领了,礼物就免了,天色也不早了,王某告辞!”说着轻轻的抱了抱拳,便要离开。 韩浩凯等人见王昱非但不肯收下礼物,更要离开,顿时慌了,七嘴八舌的挽留王昱。 王昱一笑,“天色真的不早了,家母不见王某回去,定会倚门而望,诸位的心意,王某心领便是!” “既然老夫人在等候公子,在下等也不敢多留公子!”韩浩凯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锦盒再次捧起,不由分说的往崔旭手上一放,陪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我们几个的一点心意罢了,请公子一定收下!” 王昱装作无奈的点了点头,“那就多谢诸位了!告辞。” 韩浩凯、霍彦、周宏、姜光国四人恭敬的把王昱送出了太白居,直到王昱与崔旭的身影消失在大街的尽头,韩浩凯等人才慢慢的直起了腰。 “这里人多眼杂,不是久留之地,咱们一起到我家里。”韩浩凯对霍彦等三人说道。 崔旭将王昱送回家中后,便回到了盐场。王昱抱着韩浩凯等人送的锦盒,只觉入手颇重,心中有了谱,一般是古玩玉器之类的摆设,也未放在心上。先到母亲房中请安后,在母亲王氏的叮嘱声中又到了舅舅赵子昂的房间。 看着王昱手中的锦盒,赵子昂问道:“今晚谈的怎么样?对了,什么东西?” 王昱把锦盒放在了赵子昂桌前,找了把椅子坐下后,呵呵一笑,说道:“不错,很顺利!那帮土财主其实也挺不错的,地契明天就会送来!至于盐的问题,现在先不和他们谈,抻抻他们再说。” “行,你看着办就成。”赵子昂挥了挥手,“我今天和李玮书见了一面,把咱们的条件和他说了一下,他说回去考虑一下。先不管他了,老公爷来信了!”赵子昂一边说着,一边把桌上的一封书信递给了王昱,一脸的欢喜与激动。 “哦?”王昱接过赵子昂递来的书信,反正是李玮书着急,抻抻他也是很有必要的。心中却在暗暗琢磨,看来那位国公爷还是非常看重舅舅的!否则,这位国公爷身为两朝重臣,日理万机的,那有工夫给别人写信呢!除非是他特别看重或者亲近之人才会有这份殊荣! 信只有短短的几行,百余字,很短,而且也只是普通的问候与勉励之语,并着重提到了王昱的母亲与王昱二人。只看信的话,完全就是一位慈和的长辈关怀自己的子侄晚辈一般。 王昱很快便看完了整封信,面上虽然平静,心中却是有些激动!本来他以为舅舅与英国公只是简单的上下属关系罢了,充其量因为舅舅作战勇猛,受到了英国公的赏识吧罢了;但看完这封信之后,王昱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舅舅! 赵子昂与英国公绝非简单的上下属关系!这封信很短,更没有什么重要事,只是几句简单的问候与勉励。但正是如此才越发的显示出二人的关系匪浅!否则,英国公身为当朝重臣,那里有多余的时间写这样一封几乎是毫无营养的信呢? 看了这封信后,王昱顿时有了决断! “舅舅,看来您与国公爷的关系不简单啊!”王昱笑呵呵的看着舅舅说道。 “嘿嘿……”赵子昂摸了摸脑袋,难得的憨笑几声,“其实也没什么,可能是老公爷看我比较顺眼吧。” 王昱当然不信舅舅的这句托辞,不过既然赵子昂不想说,他也不再多问,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心里却在琢磨到底该如何让舅舅给英国公回信。在得知舅舅与英国公关系匪浅后,王昱便决定将汉王会谋反一事说出来,并劝英国公奏本,早点把还在南京的太子朱瞻基接回北京。 汉王的反心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这倒没什么可说的;而且宣宗皇帝即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平定汉王谋反,可以说,汉王根本兴不起太大的风浪。不过,该提醒还是要提醒的。此时恐怕谁都不会料到春秋正盛的仁宗皇帝会突然驾崩,汉王也没有想到,以至于当仁宗驾崩之后,汉王才醒过神来,开始联络朝中官员,兴兵谋反。只是,那时却已经嫌晚了。 仁宗驾崩时,太子朱瞻基还留在南京。如果汉王能够抓住这个时间差,说不定还会有点作为,可惜,他并未抓住。 若是能够说服英国公上书,立即从南京迎回太子朱瞻基,当仁宗突然驾崩后,朝中的那些老臣们便会从容很多,形势也会平稳很多。最重要的一点是,英国公会受到朱瞻基更多的宠信。虽然英国公作为朝中第一名将,靖难功臣,多年来更是南征北战,为大明朝的稳定付出了汗马功劳,此时更是位极人臣,圣眷正隆!但圣眷这个东西,自然没有人会嫌多,这可是泽被后世,成就生前身后名的重要保障! 英国公在朝中的地位越尊崇,越稳固,对舅舅自然就是越有利!这笔帐,谁都会算。只是,该如何措辞,才能自然圆融,让人不起疑心呢?王昱心中暗暗思索。 见外甥一副沉思的样子,赵子昂敲了敲桌子,“昱儿,想什么呢?快帮我想想,该如何给老公爷回信。” “哦!我知道了,刚才正好想起了一些事,倒是失神了,请救救恕罪。”王昱应了一声,“舅舅,你打算如何回信?” 赵子昂摇摇头,无奈的说道:“我哪有什么打算!你又不是不知道,舅舅我大字不识一箩筐,这点水平,也就是简单的说说现在的情况而已。若不是代笔显得对老公爷不敬的话,我就让你代笔了!” “对,舅舅说的对,给英国公的信可不能由我代笔啊!”王昱虽然清楚,让舅舅写这封回信的话,的确是难为他!但这是一个态度问题,让他人代笔,是一种不恭敬的表现,因此,这信还是需要赵子昂自己动手。不过,到底该写些什么,王昱倒是可以从旁参谋一番。 各位读者巨巨看完之后,如果觉得须生写的还可以,请轻轻的用鼠标一点,收藏本书!您的支持,是我码字的动力!须生拜谢! 29 回信 “好吧,你帮我琢磨琢磨。”赵子昂苦着一张脸说道,“赶紧写,写完了你也好早点休息。明天买地的事还要你出面呢,章子正那老匹夫倒是与我较上劲了,我明天还要去盐场!” 王昱眉头不由一皱,这章子正难道狗急跳墙,想拼个鱼死网破不成?应该不会如此啊,现在双方虽然也算得上是撕破了脸皮,从把尹国琪的账簿收走调查开始,双方的矛盾便已经是不可调和了!章子正想反击也是必然的,但他抓住盐场不放,这点倒是很伤脑筋啊!虽说赵子昂才是主管盐场的转运副使,但章子正作为判官,也是有权过问盐场事务的!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王昱摇了摇头,不屑的说道,“那就让他耗着呗,从明天开始,舅舅就别去盐场了,他自己愿意去的话就让他自己去吧。不过,要和魏叔叔打好招呼,所有账目、仓廪,若没有舅舅的命令,坚决不能让章子正查看。他去盐场,舅舅就到衙门,也好趁机招揽衙门里的人手。” “好,就按你说的办。”赵子昂无可无不可的点头表示肯定,反正他也搞不懂这些,外甥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一边指着王昱刚刚带回来的锦盒,“什么东西,待会你拿走吧。” 王昱这才想起锦盒的事情,走到桌前,伸手将锦盒打开,果然不出他所料,是一匹羊脂白玉雕成的奔马。洁白温润的羊脂白玉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却又炫目的光彩,此马约一尺长、八寸余高,通体雪白,竟无一丝瑕疵!雕工更是十分精巧、细腻,跃马扬踢,鬃毛烈烈,直是栩栩如生! 赵子昂随意的瞄了一眼,淡淡的说道:“不错,不错,昱儿拿回去,摆在桌上,倒也是个物件!” 王昱知道自己这位舅舅对这些东西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也只有对此没有了解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把价值连城的东西摆在书桌上,实在是暴殄天物啊!当下小心翼翼的将玉马放回锦盒中,对赵子昂说道:“舅舅,开始写信吧。” “唉!”赵子昂长叹一声,无奈的在书桌后坐好,铺开纸,抓起一只狼毫笔,蘸饱了墨,眼巴巴的看着王昱,说道:“你说,我写。” “如此倒是不妥啊!”王昱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舅舅说道,“还是我把大致的意思告诉舅舅,舅舅自己斟酌着写,怎么样?” 赵子昂闻言,皱着眉头想了想后,点头道:“也对,你说说看,该从那方面入手?” 王昱思索了一番,眼下这个机会是不容错过的!趁机向英国公点明一些问题,对双方都是非常有必要的!对于舅舅赵子昂而言,可以进一步取信于英国公,而对于英国公而言,可以进一步获得皇家的宠信。双赢! 先,私盐贩卖一事要略作说明。反正眼下手中有吴永这枚棋子,吴永以及吴永的后台,虽然此时还无法找出这位幕后的黑手,但为了获得英国公的支持,此事是一定要说明的! 其次,章子正以及章子正背后的汉王,他们插手盐场之事不但要说,还要大大的夸张一番!总之,要让英国公相信,汉王把手伸的这么长,是居心不良的!至于如何居心不良,却要由英国公大人自己琢磨了。其实此事也不难琢磨,汉王殿下的反意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早在先帝永乐皇帝时,这位汉王便十分的不安分,因此此事只要稍一琢磨,便不难得出结论。 仔细的琢磨了一番,王昱还是决定,太子朱瞻基一事最好还是不提的好。这毕竟是帝王家事,像赵子昂这种级别的官员,根本没有谈论的资格。此事要提,却要讲究方法,还有把握住,要恰到好处,省得传了出去,被扣上一顶妄议君父家事的帽子,届时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不过,旁敲侧击一下,倒也是可行的。反正有汉王这个靶子,不要白不要!汉王虽然远在乐安,但舅舅赵子昂身边便有一个汉王门人,这么好的机会,不善加利用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因此,王昱便假借章子正之口,隐晦的提到了汉王意欲利用太子殿下远在南京的机会,有所图谋。至于图谋什么,却只是说不知道,给大家留下了足够的遐想空间! 不得不说,王昱这招还是很有些老谋深算的。充分的利用了人心,毕竟关系到一国储君,关系到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谁敢不慎重对待! 就这几件事情,也够赵子昂写的了。这两件事都是事关重大,牵扯到了十分敏感的问题,那便是私盐问题。私盐屡禁不止,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自本朝太祖起,开中制的实施,更为私盐的贩卖提供了诸多便利的条件。 商人用粮食换得食盐后,或屯集,或售卖,无论如何,都会对官盐产生巨大的影响。而一些世家豪门将通过各种途径而获得的盐屯集起来,致使盐价飙升后再行售卖,不仅扰乱了市场,更获得了暴利,损害了广大普通百姓的利益! 再加上从盐场流出的大量私盐,更让全国的盐业市场混乱不堪、动荡不平。谋利的自然是那些屯集了大量食盐的人,而受害的则是广大民众与朝廷。 当赵子昂写完信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将书信封好,赵子昂满意的对王昱点了点头,“我明天便差人送给老公爷,希望能够引起老公爷足够的重视!” “不过----”赵子昂话音一转,略显疑虑的看着王昱,迟疑的说道:“关于太子的事,我总觉得有些悬!万一老公爷认为我在胡言乱语,毁谤汉王,甚至是妄议朝政的话,可就惨了!” “舅舅多虑了!”王昱笃定的说道,“关于汉王的野心,朝中无人不知;而以汉王的为人,不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可能的!” “这……”赵子昂不由陷入了沉思,王昱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汉王朱高煦为人残忍暴虐,狼子野心。虽然在靖难期间多立战功,却居功自傲,愈加骄横起来。成祖永乐帝念其有功,不忍杀他;仁宗即位后,也念在兄弟之情,对其多有忍让。不过他却变本加厉,时刻不忘谋反。 “好,就这样!”赵子昂终于决定,“天色不早了,昱儿赶紧回去休息吧。” 回到房中,王昱将锦盒交给翠墨,小心的嘱咐道:“好生放好了,莫要摔着、碰着。”等翠墨放好玉马,便在翠墨的服侍下换了衣服,又洗了个澡后,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准备休息。 一觉醒来,又到了他每日晨练的时间,对自己的生物钟颇为满意的王昱伸了个懒腰,正要下床洗漱时,却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轻轻的打开门,走了进来,正是翠墨。 “少爷,奴婢服侍您更衣。”翠墨虽然年纪不大,却十分的乖巧勤快,将王昱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自从王昱每天开始早起锻炼后,她也准时起床,服侍王昱梳洗,虽然王昱多次告诉她不必如此,但翠墨依然故我,见她如此坚持,王昱也只好由她。其实却在心中暗爽,极品美少女的服侍,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的到的! 王昱掀开锦被,从床上一跃而起,却见翠墨低呼一声,面红耳赤的低下头,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的瞄在他身上。王昱一愣,转眼间便明白了过来,这些日子来,他天天早起锻炼,身体此时已经十分健壮,又是精力正旺的青年人,早晨起床自然是一柱擎天,样子十分的不雅…… 30 雏形1 被后面的追上了……书友们,给点力啊! 王昱哧溜一声钻进被窝里,看着满面红晕,如朝露明珠,清丽不可方物的翠墨一眼,期期艾艾、颇有些纠结的说道:“翠……墨,把衣服递给我,我自己来就成。” 翠墨脸上红晕未消,坚定却温柔的替王昱掀开被子,细心的帮他穿好衣服。翠墨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最好的归宿无非就是被王昱收房,日后若是能够生个一儿半女的,便能够成为侍妾。况且不论是王昱还是王昱的母亲王氏,都是厚道善良的人,来王家这三年多来,平时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来都没有给她脸色看,有幸托付到这样一个主人家,对翠墨而言,是十分幸福的事情! 王昱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心中暗暗的鄙视着自己,靠,这下丢人丢大发了!竟然在翠墨这个小丫头面前如此丢脸,往后可让翠墨如何看待自己,她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大色狼吧? 穿好衣服,王昱逃命似的跑到了后院,虽然前世的他久经风月,但面对翠墨纯净无暇的眼睛,如蓝天般空灵澄澈的眼神中,没有半丝杂质,让王昱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突然想到了前世那个笑话,王昱摇头失笑,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太熟了,不好下手啊!” “什么太熟了,不好下手啊,少爷?”翠墨清脆悦耳的声音在王昱背后响起,王昱像受了惊的猴子一般,“腾”的一声跳起老高,尴尬的转过身,摸着脑袋傻笑,一边飞速的开动脑袋,琢磨着如何回答翠墨的话。 不过,显然翠墨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自然的抬起王昱的胳膊,替他卷起袖子,给他戴上了护腕,一边嘱咐道:“少爷,记得要适可而止,舅老爷都说了,要您慢慢来。” 王昱长长的松了口气,呵呵一笑,对翠墨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翠墨应了一声,对王昱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握着小拳头一挥,脆声说道:“少爷加油!”说完,人如穿花蝴蝶般,蹦蹦跳跳的走了,只余一丝淡淡的余香,王昱知道,那是少女的体香。 摸了把冷汗,王昱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给小丫头找个老师,让小丫头把精力放在学习琴棋书画上,而不是自己身上;虽然王昱非常享受美少女无微不至的服侍,但他此时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面对翠墨这样一个极品美少女,岂能不动心?只是王昱认为,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要慢慢的品尝,此时的翠墨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萝莉,显然还不到采摘的时候。 晨练之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早餐。赵子昂要到转运司衙门,章子正这两天整天泡在盐场之中,摆明了是不想与赵子昂这位转运副使善罢甘休,想要拼个鱼死网破!对于章子正的挑战,赵子昂当然要迎战,不能有半分示弱,否则转运司衙门里刚刚稳定的形势又会急转直下! 再说,趁章子正抓住盐场不放的机会,在衙门里树立起赵子昂的权威,也是非常划算的买卖!毕竟此时的盐场已经基本掌控在赵子昂手中,章子正就算天天泡在那里,也不会查出什么问题来;而赵子昂却可以趁机整顿转运司衙门。对于投靠的人,自然要重用;对于章子正的嫡系,自然要打压;而对那些墙头草,王昱的意见则是先晾着他们,既不招揽,也不疏远,等收拾了章子正之后,再收拾这些人!不论在任何时候,待价而沽的墙头草都不受欢迎。 对于官场而言,站队显然是极为重要的选择!待价而沽,或者妄想着左右逢源,显然是不可能的! 由于锻炼了一个时辰,王昱出了一身汗,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王昱便到县学继续自己的学业。而与韩浩凯、霍彦、周宏、姜光国四人的约会,则定在了下午。对于这四个地头蛇,王昱最为看重的是拥有一家车马行的姜光国,虽然这四人中以韩浩凯为首,但看得出,姜光国却是其中最有头脑的一个。他是四人中最年轻的,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能够成为代表安邑县本地实力的地头蛇,没有两把刷子根本是不行的。 更因为王昱在将来的一段时间内,重心都会放在私盐之上,因此,姜家的这家车行便更加重要起来!如果无法将这四家收为己用,王昱的底线便是将姜光国收为己用!至于其他三人,如果不想归附自己,那王昱也只有施展雷霆手段一途了。 四月十九日午时刚过,几个侯在王家的仆人见王昱从县学回来,飞也似的跑回各自府中。不大工夫韩浩凯等四人准时的来到了王昱门口。老管家福伯将四人迎到了正厅,上了茶,便去后院请王昱。 韩浩凯等人打量着十分朴素简洁的客厅,良久无语。半晌,霍彦才叹道:“看来这位赵大人也是廉洁之人啊!” 一边胖胖的周宏不屑的冷哼一声,低声说道:“什么廉洁,不过是还没有机会捞罢了!” 韩浩凯闻言,轻咳一声,不悦的瞪了周宏一眼,低声斥道:“贤弟,慎言!” 周宏犹自不服气,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气呼呼的把头扭向了一边,不看韩浩凯等人。 韩浩凯与姜光国、霍彦相视苦笑,摇了摇头,他们能够理解周宏心中的怨气,别说是周宏,即便是他们几个,又有那个不是憋着一股气呢?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他们若想凭借私盐捞钱,就必须好好的巴结赵子昂!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各自在官帽椅上坐好,静静的等待王昱的到来。 一声朗笑传来,韩浩凯等人连忙走到厅门处,束手侧立。不大工夫,一袭青衣的王昱笑呵呵的来到厅中,对韩浩凯等人抱了抱拳,朗声说道:“几位驾临,有失远迎,还请诸位恕罪!” 韩浩凯等人连道“不敢”。恭敬的跟着王昱走了几步,分宾主落座后,王昱却不急了,对佯装平静的韩浩凯等人说道:“在此之前,有件事情要麻烦诸位!” 韩浩凯等人虽然心中着急,但王昱既然不提,他们自然也不好牵头,只得按下心中的焦虑,强装笑脸,逢迎着王昱:“公子尽管吩咐,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舍妹年纪不小了,由于幼时家贫,因此疏于管教,如今王某想为其请一位老师,教授琴棋书画。”王昱微笑着,目光缓缓的扫过了韩浩凯等人,“诸位都是安邑有头有脸的人,人脉也广,王某恳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韩浩凯闻言,一双细眼顿时眯的成了一条缝,带着满脸的笑容说道:“公子有命,在下等自当为公子解难,请公子放心,三日之内,必定为小姐请一位名师!” 周宏心中却是暗暗腹诽,他们对王昱的情况都做了详细的调查,这王昱那里有什么妹妹,定然是给他的侍妾、丫鬟之类的人请的,这种高官子弟那个不是一肚子男盗女娼,可真是应了那句洪洞县里无好人了。 不说周宏在这里腹诽,却说姜光国,听王昱如此说,心中却是一动!他女儿姜妍今年十六岁,从小便被他以大家之女的标准培养,琴棋书画、女红都十分不错,才貌双全,是安邑县乃至整个平阳府都有名的才女! 听到王昱想给自己所谓的妹妹请一位老师,姜光国便在心中琢磨开了,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啊!若是能够紧紧的抓住王昱这个人,荣华富贵还会远吗? 虽然姜光国不想葬送女儿一生的幸福,而获得与王昱接近的机会。但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姜光国只是偶尔起意,并没有付诸实施的打算,但这个念头此时却像心魔一般,如影随形般的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让他无所遁形! 罢了,姜光国心中暗叹,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机会,他相信女儿的聪明与手段,若真能攀上王昱这棵大树,即便是当一个侍妾,凭女儿的才貌双全,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女儿肯定会得到王昱的宠爱!届时他们姜家可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当然,这种事情只能在私下里说,姜光国终于做出了决定。 31 雏形2 今天有小封推,感谢编辑的同时,也希望各位书友多多支持!如果成绩好,须生将无视存稿,爆发!请各位多多收藏、推荐!! 解决了为翠墨找老师的事情,王昱心情大好!笑呵呵的对四人抱了抱拳,说道:“如此,王某多谢诸位了!” “公子客气了,能够为公子分忧,乃是我等的荣幸!”韩浩凯等人连忙附和,即便是心中怨气大作的周宏也是一脸讨好的笑容。 “好了,那咱们就开始谈正事了!”王昱收了笑容,扫视着四人,“地契可曾带来?” 王昱此番选中的地方是临近盐池,圣惠镇外的一处荒山。此地不仅临近盐池,离安邑县城也仅有二三十里的路程,交通十分方便,更因为此处设有巡检司,闲杂人等甚少,可以说不必担心被有心人盯上;当然,要防止被圣惠镇巡检司的人盯上,不过凭借赵子昂的关系,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单论条件的话,实在是得天独厚! 韩浩凯等人也清楚王昱所选的地方,早把地契准备妥当,“这是地契,请公子收下!”韩浩凯满脸堆笑,讨好的看着王昱,双手将地契奉上。 王昱接过地契,仔细的看了看后,便收了起来,“正所谓银货两讫,据王某了解,平时圣惠镇周围的地价是二到三两银子一亩,若是荒山的话,则不会超过一两银子一亩!玉山占地两千零十二亩,便按市价,一两银子一亩,共计两千一十二两银子,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是,是,公子说的对!”韩浩凯连声说道,“不过,玉山地处偏僻,更因为圣惠镇巡检司的缘故,那里的地价一直不高,公子给的价钱,说实话,有些高了!”一边说着,韩浩凯一边偷眼观察着王昱的脸色,不过,王昱神色始终平静,韩浩凯根本发现不了什么,“在下等的意思是,既然公子看上了玉山,便送给公子,算是在下等的见面礼,还请公子不嫌轻薄才是!” 韩浩凯等人当然不认为这区区两千亩荒山就能打动王昱,他们不过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先前哄抬地价一事,他们几个做的实在是不地道,而且也未曾经过深思熟虑,周宏一鼓动,他们头脑一热,也没考虑后果,便纷纷响应。如今一想,还真是自不量力!幸好还有回旋的余地,否则,他们的下场还真是堪忧! 王昱岂会占这点小便宜?不过是两千两银子而已,虽然对普通人而言,这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但还无法放在在座的这几个人眼中。韩浩凯等人不过是想借着两千亩地的由头,尽量修复与赵子昂、王昱之间的关系。王昱自然不会犯这等低级的错误,因此微笑着拒绝了,拿出两千两银票递给韩浩凯,说道:“一码归一码,这是两千两银子,请韩掌柜收好!” 韩浩凯略显不自然的接过王昱的银票,与霍彦、周宏、姜光国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抱拳说道:“昨天小人等托公子询问一下令舅赵大人,不知……” 王昱笑呵呵的打断了韩浩凯的话,淡淡的说道:“家舅近日公务有些忙,诸位有什么话和王某说也是一样的!” “这个……”韩浩凯等人犹豫着互相看了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们并不知道赵子昂的事情王昱完全能够做主,只是见王昱年轻的过分,而且又只是赵子昂的外甥,如何能替赵子昂做主? 王昱当然清楚韩浩凯等人担心的是什么,当下也不解释,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姜光国对韩浩凯使了个肯定的眼色,而霍彦与周宏却仍是有些迟疑。韩浩凯心中拿不定主意,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姜光国暗暗摇头,对几位同伴的表现有些失望,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那里还有他们选择的余地,王昱能够出面和他们谈,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他们几个还在那挑三拣四的,真是目光短浅啊! 见几个同伴的表现,姜光国终于忍不住了,对王昱抱了抱拳,陪着笑说道:“公子莫怪,韩兄等人也只是有所顾虑罢了。” 王昱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无妨,无妨,本公子岂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若是你们不方便的话,大可以回去,来日方长嘛!” “这……”姜光国面色顿时一变,王昱的不快已经十分明显了,见状,姜光国连忙对韩浩凯等人使眼色,不过韩浩凯等人显然对于王昱有些轻看,况且谈的又是事关他们利益的大事,那里敢轻举妄动,于是装作没看见姜光国的眼色,做低头沉思状。 姜光国心中大恨,暗骂笨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里犹豫不决,这简直就是自断退路啊! 王昱心中也是暗暗感叹,土财主就是土财主啊,做点事情瞻前顾后,没有一点魄力,如此如何能成大事!他对现阶段的规划就是依托平阳、沁州、潞安、泽州四府,逐步发展并稳固自己的实力。事事从头做起当然可以,但王昱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因此,他决定依托韩浩凯等人,把他们并不成熟的私盐网络整合起来,完成自己初步的扩张。 只是,韩浩凯等人的表现却让他十分失望。倒是姜光国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此人倒是有点意思,可是比韩浩凯等人有眼光的多,也够决断!当下对韩浩凯等人说道:“既如此,王某便不留诸位了,诸位请吧。”说着对身旁的老管家福伯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也不理面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的韩浩凯等人,径自回到了后院。 出了赵家,姜光国无奈的看着韩浩凯等三人,连连摇头,想说什么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重重的叹了口气后,一甩袖子,当先走了。 韩浩凯等人此时也知道自己刚才过于瞻前顾后了,结果闹了个鸡飞蛋打,不过这又怨得了谁?只能怨他们认不清形势,缺乏勇气了。韩浩凯对霍彦与周宏苦笑着说道:“唉,刚才咱们几个……唉,不说了,赶紧追上光国,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霍彦与周宏此时也只有点头的份了,谁能想到王昱人虽不大,却如此强势,他们不过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吃了闭门羹!若真的惹恼了王昱,他们的生意可就全泡汤了! 几人追上了姜光国。姜光国此时却在心里琢磨着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和王昱搭上关系。赵子昂处置吴永,尽夺其权的事情虽然不是什么秘密,却也仅仅在少数人中流传,等传到了姜光国等人耳朵里,已经和事实有了很大差距,至于王昱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更是不为人所知。 但姜光国毕竟还是具有一定的眼光的,比起韩浩凯等人的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他不但心思敏锐,更为难得的是他有一种敢打敢拼的锐气!这样的人,只要遇到一个机会,便会成就一番事业。他从一家小小的车马行入手,前后不过**年的功夫,便由韩浩凯等经过数代经营才发展起来的商家相提并论,其能力怎能小觑! 在关键时刻敢于出手,能够把握住一闪而逝的良机,这是所有成功者共有的一个特质。韩浩凯等人的犹豫非但没有让同一阵营的姜光国同样犹豫,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紧跟王昱的想法! “光国老弟,你看现在应该怎么办?”韩浩凯无奈的看了霍彦与周宏一眼,若不是这二人的犹豫,说不定他们此时便不必如此为难了。 姜光国心念电转,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佯作不快的看着三人,不悦的说道:“还能怎么办!我早说过,不要把那位王公子当做平常人来看,你们就是不听,非要等见了赵大人才肯商谈。你们也不想想,那位赵大人是何等身份,我们又是何等身份?”说着,姜光国重重的跺了跺脚,满脸的愤怒与懊悔:“这下可好,得罪了这位王公子,就等于得罪了赵大人啊!” 32 雏形3 韩浩凯等人的脸色本来就不好,再经姜光国这么一说,脸色更是变得难看至极,一时间面面相觑,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姜光国心中却是十分得意,各位兄弟,别怪姜某,谁让你们鼠目寸光,得罪了王公子呢!死道友不死贫道,姜某可要捷足先登了! 心中早有打算的姜光国此时那里还愿意与韩浩凯等人磨蹭,做出一副无奈、懊悔的样子,对韩浩凯等三人说道:“三位兄长,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先回家,好好琢磨琢磨该如何补救吧!” 他是四人中的智囊,一听姜光国如此说,韩浩凯等人虽然心中焦虑,却也只能点头,“也好,咱们先回去想想该如何补救,明天一早,咱们再一起商议一番,一定要想办法补救啊!” 心思各异的四人分头离开。姜光国急匆匆的跑回家中,直奔内室,他的发妻李氏正在和两个侍妾模样的人围坐在一起一边说笑,一边做着女红,几个丫鬟站立在一旁侍候着,见姜光国挑帘而入,几人连忙起身相迎,“老爷回来了。” 姜光国点了点头,指了指李氏,“夫人留下,你们下去吧。” 等人退下之后,李氏疑惑的看了姜光国一眼,轻声问道:“老爷莫非有事?” 姜光国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凝重的看了李氏一眼,终于还是将王昱有意为自己的妹妹找一名老师的事情说了。 “王昱?”李氏一惊,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就是赵大人的那个外甥?” 姜光国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依我看来,这个王昱十分不简单!我虽然未曾与赵大人接触过,但听坊间传言,这位赵大人不过是一个莽夫罢了!起初,大家都说这位赵大人即便能在转运司留下,也只会变成一个傀儡,再联系赵大人的为人脾性,没有人对此表示怀疑!” 见李氏聚精会神的听着自己的话,姜光国吁了口气,拿起身旁的茶盏,一边用杯盖轻轻拨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一边小口啜吸,“但事实呢?两个多月过去了,赵大人非但留了下来,而且已经逐渐掌握了转运司,章子正经营多年,靠山又硬,竟然被这位赵大人步步紧逼,毫无还手之力!” 姜光国一气说完,颇有深意的看着李氏,问道:“你说,这说明了什么?”不等李氏回答,姜光国用力的捶了一下桌子,喝道:“这说明赵大人背后有高人!” 姜光国的发迹,李氏也是功不可没的,她颇有些计量,闻言,不由说道:“老爷难道说……” “不错!”姜光国又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兴奋的说道:“高人正是这位王公子!” 李氏点了点头,对于丈夫的判断,她向来是赞同的。不过,以她对丈夫的了解,姜光国既然说了这么多,肯定是有事与自己商量。当下微微一笑,目视着丈夫说道:“老爷有什么事,尽管明言就是!” “王昱要给他的妹妹请一位老师,教授琴棋书画。”姜光国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咬牙说道,“我……” 姜光国话音未落,李氏的脸色突然一变,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姜光国的手臂,由于用力过度,指节都已经泛白了! “老……爷,你……你难道要让妍儿……”李氏定定的看着姜光国,神色急切、焦虑。不得不说,这位姜夫人也是一位人才,从丈夫的只言片语中便猜到了丈夫的用意,若仅仅是做一个老师,李氏是不会如此焦虑的;她看清了丈夫的打算,教授王昱的妹妹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姜光国最终的目的是想让自己的女儿用美人计勾上王昱! 不过,凭她们姜家的身份,即便女儿真的能够得到王昱的宠爱,但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做王昱的一名侍妾罢了,别说是正妻,便是平妻都别指望! 姜光国叹了口气,垂下眼帘,不敢正视妻子的目光,过了良久才低沉的说道:“夫人,为了咱们姜家,妍儿就委屈一下吧……” 房中顿时陷入了一片窒息的静默之中。过了良久,姜光国干咳一声,用略显沙哑的嗓音说道:“况且,也不一定就是委屈啊!王家是官宦之家,听坊间传言,英国公可是他们的靠山呢!况且这位王公子我也见过,绝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妍儿要是能跟了他,肯定不会受什么委屈!” “英国公!”李氏也愣了!英国公是谁,自然不必赘言,有这样一个大靠山,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吗! 李氏不由松开了自己抓着丈夫的手,在她看来,女儿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但姜家的兴起也同样重要!她祖父本来是前革朝的官员,只因靖难时站错了队,她的祖父、父亲以及家中的男丁都被诛灭,而女子则被充作了官妓。 也是她运气好,遇到了姜光国,被赎了身,这才脱离了苦海。没有人比她这种体味过权势以及没落的人更能体味其中的落差与炎凉了。嫁给姜光国之后,虽然日子过得不错,姜光国经营有方,使姜家成为了安邑数得着的富商,但商人毕竟只是商人,是下等人啊! 姜光国心中带着一丝兴奋,以及对女儿的一分歉疚之情,不由自主的在屋里转起了圈。转眼间,心中对女儿的那丝歉疚之情便被满腔的兴奋所代替。王昱乃是官宦人家,况且还有生员的出生,凭借他的家世,当官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而自己却只是一个小小的商户,士农工商,即便是有万贯家财,在社会上也没有什么地位!女儿若是能够成为王昱的侍妾,姜家不说改换门庭,起码也是水涨船高了! 李氏沉默良久,心中不住的衡量着,对女儿的疼爱终于还是超过了对权势的渴望,李氏坚定的看着丈夫,摇头说道:“老爷,妍儿是咱们的女儿啊,你难道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不成!” 看着妻子眼泪汪汪的样子,姜光国无奈的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劝道:“唉,为夫也是没有办法啊!”说着,将自己与韩浩凯等人拜见王昱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们几个鼠目寸光,怕是已经惹恼了王昱!咱们的车马行看起来风光,但若是没有私盐支撑,不赔都是好的了!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韩浩凯那个老匹夫一直想用联姻的手段,吞并咱们姜家!妍儿花容月貌,岂能嫁给韩树龙那个瘸子,韩树龙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仅人品卑劣,更是贪杯好色,脾气暴躁,岂是妍儿良配!” “这……”李氏不由迟疑了,丈夫说的也是实情啊!只是,女儿可是娘的心头肉,李氏骤经大变,好好的一家人生离死别,因此对亲情格外看重,却如何忍心让女儿去受苦啊! 正当她处在两难之际,一个温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爹、娘,爹爹说的对,与其受韩家的气,女儿宁肯趁机一搏!”语声虽是温婉,其意却极为坚决! 随着话音,一位身材窈窕,容色秀丽的少女推门而入,正是姜妍。姜妍鹅蛋脸,修眉凤眼,气质娴雅。素色的束腰短襦,素色的洒地长裙,如亭水白莲般,素雅娴静,虽是说着决定自己终生的大事,语声却仍是平静,脸上更是古井不波,挂着淡淡的笑意,丝毫不见异色,端的是好涵养! “妍儿!”李氏一见女儿,心中的悲苦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抱住女儿,不由低声抽泣起来。即便是姜光国,也是一脸的无奈与悲痛,无言的看着妻女。 姜妍轻轻的拍着母亲的背,温声劝慰着,“娘,爹爹说的对,这说不定还是好事呢!不要为女儿担心,我心中自然有数!” 李氏对女儿的劝慰充耳不闻,只是哭,嘴里还低声的念叨着什么。姜妍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父亲微微一笑,说道:“父亲只管去吧,女儿知道该怎么做!”语声虽柔和婉转,言语间却十分坚决,自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坚定! 33 雏形4 满地打滚求收藏、推荐!兄弟姐妹们,可怜可怜俺吧…… 看着女儿柔和却坚定的眼神,姜光国双目微红,口齿微动,嗫嚅良久,却始终不能成言。姜妍始终神色平静,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一边安慰着低泣的母亲,一边对父亲说道:“爹,您尽管放心的去,女儿自有分寸!” 姜光国终于重重的一跺脚,低头便往外冲去。李氏突然如发疯了一般,冲到姜光国背后,一把抱住了姜光国,脑袋重重的撞着姜光国的背,一边撞,一边哭骂:“姜光国,你敢去!我就算吃糠咽菜,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妍儿往火坑里跳!” 姜光国心中又何尝好受,他也是万不得已才走这步,天下间的父母,又有谁不疼爱自己的子女呢?只是有时形势逼人啊,一边是亲情,一边却又是家族的存亡,却让姜光国如何选择? 姜妍上前抱住了母亲,轻声劝道:“娘,您别怨爹爹,爹爹也是没有办法啊!况且,女儿宁肯给他人做妾、做使唤丫头,也不嫁韩家!” 姜光国看着哀痛欲绝的妻子以及神色平静的女儿一眼,心情自是可想而知,长长的叹了口气,满面黯然的出了房间。叫了车夫,直奔王家而去。 狠狠的落了犹豫不决、首鼠两端的韩浩凯等人一把面子的王昱回到自己的房中,在翠墨殷勤的服侍下开始完成县学布置的作业。离月末的考试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王昱作为所有人,包括教论、训导,以及各等生员关注的中心,自然要有所准备,虽然他不求一鸣惊人,但做出的文章至少也要拿得出手去才行,因此,这几天他十分用功。 “少爷,”琴儿的声音轻轻响起,王昱与翠墨连忙站起来,亲热的应了一声,“琴儿姐姐。”琴儿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是他母亲的贴身丫鬟,平常照顾母亲的起居,同时也帮母亲打理家务,在家里地位颇有些超然。 琴儿亲热的拉着翠墨的手,巧笑倩兮的对王昱说道:“少爷,前厅有位姓姜的人求见。” 姜?莫非是姜光国,王昱心中一动,不久前的会面中,他对这四人可以说是比较失望的。姜光国当时的表现倒还不错,不过,姜光国在这四家人中,显然是陪居末位的,并没有什么话语权。“那琴儿姐姐在这里少坐一会,我今天下学的时候在街上给姐姐和翠墨买了点小玩意,等我回来后拿给姐姐。”王昱对琴儿既亲热,又尊重,笑呵呵的说着,一边往外走去。 等王昱修长潇洒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之后,琴儿收回目光,看着依旧恋恋不色的盯着回廊尽头的翠墨,打趣道:“翠墨,少爷好不好?” 毫无防备的翠墨重重的点了点头,用毫不质疑的语气说道:“好!” “那嫁给少爷好不好?”琴儿促狭的一笑,在翠墨耳边轻轻说道。 一个“好”字刚刚说了一半,翠墨顿时醒悟过来,这是琴儿姐姐在打趣她呢,虽然嫁给少爷她是千肯万肯的,但毕竟是不能说出来的。当下一张俏脸顿时满面飞霞,转过身便呵琴儿的痒,二女顿时闹作一团,清脆、开心的笑声久久不散。 “姜掌柜前来寒舍有何贵干啊?”来到前厅的王昱开门见山,对恭谨的坐在末位的姜光国问道。 姜光国见了王昱,连忙起身,躬身作揖,陪着笑说道:“不瞒公子,在下刚才听公子说要为小姐请一位先生,姜某当时就在琢磨人选,如今倒是有了点眉目,特来向公子爷汇报!”一边说着,一边赔上了万分的小心,时刻注意这王昱的脸色,生怕自己说的不对,又惹着这位爷了。 王昱注意到了姜光国对自己称呼上的变化,“公子”和“公子爷”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所代表的意思却完全不同。姜光国既然称呼自己“公子爷”,从一个侧面便说明了姜光国已经有了称臣之心。王昱其实并不盛气凌人,只是他所处的这个位置,即便不端架子,在安邑,甚至在整个平阳府,也没几个人敢大大咧咧的对他,那个不得陪着万分的小心! 姜光国是王昱十分看重的人物,见他如此陪着小心,王昱当然不会拿着捏着的,当下朗声一笑,对姜光国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多谢!王某代舍妹感激姜先生!” “不敢,不敢!”姜光国连连推辞,“公子若是不弃,便直接称呼在下的名字便是,先生先生的,岂不折杀在下!”二人客气了几句,姜光国便直入正题,“其实也不是什么名师。小女姜妍,今年十六岁,从小便有些小聪明,琴棋书画虽算不得精通,却也能拿得出手去。在下就想,公子既然是为小姐请西席,自然要慎之又慎,于是在下便想到了小女!” 说实话,王昱还真没想到姜光国能做出这种决定,很显然,姜光国既然做出了这种决定,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言下之意便是,王公子,从现在开始,俺姜某人便是你的人了!对于主动投靠自己,而又是自己欣赏的人,王昱当然不会拒之门外,更不会吝于自己的热情! 当下便笑呵呵的拱手说道:“多谢,多谢,只是如此便委屈令爱了!姜……哦,你看,论年龄,你与家舅差不多,既如此,王某叫你一声世伯如何?”王昱此举也是有深意的,他看好姜家的车马行,而姜光国这人倒也是个有能力的人,有许多事情王昱自己根本不方便出面,姜光国若是能够扶得起来的话,王昱并不介意给他独当一面的机会。因此,适当的拉近关系是非常有必要的! 姜光国一听,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从椅子上站起,双手乱摇,连声说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官商之间,身份地位的差距是巨大的!官,即便是一个不入流的九品小吏,那也是上等人;而商人,即便你富可敌国,那也是下等人!二人路上相遇,商人是要避于道左的。这就是身份的差距。 王昱本身便是出自书香门第,而他的舅舅赵子昂更是不折不扣的从五品,在地方上,已经算得上是大员了!况且赵子昂又没有另立门庭,更没有家室,而是和姐姐住在一起,因此,赵子昂便代表了王家!王昱便是不折不扣的官宦子弟了。况且王昱又是生员,本身便有功名在身,之后加官进爵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无妨,无妨。”王昱摆了摆手,“承蒙世伯帮忙,这样,世伯回去与令爱商议一下,看世妹的空暇,王某将舍妹送到府上,跟随世妹学习,不知世伯意下如何?” “不劳公子与小姐,小女也没什么事情,若是公子不弃的话,在下明天便让小女过来!”姜光国强自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这一趟来的真是太值了!得到了王昱的认可,这比什么都重要! “好!”王昱朗声笑道,“这样我也不与世伯客气了!明天我亲自去迎接世伯与世妹;另外,家舅明天在家,当然,此事世伯自己知道就成,呵呵。”王昱装作不经意的说道。 姜光国闻言,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一张本来还算白皙英俊的连顿时涨得通红,兴奋的有些扭曲!他那里不知王昱的意思,王昱分明就是说,他姜家从此便一步登天了,这安邑县内的私盐,就是他姜家说了算了!什么韩家、霍家、周家,有多远给大爷我滚多远!风水轮流转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此之后,就轮到你们看我姜某人的脸色了! 心中激动异常的姜光国此时简直难以压抑自己胸中的喜悦与兴奋!自己这步棋真的是走的太妙了,只是告诉自己的女儿愿意当他王家小姐的先生,便获得了如此大的回报!若是……姜光国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会当场欢呼起来。 34 雏形5 成绩不佳,本书需要您的支持!请各位书友收藏、点击一下,您鼠标轻轻一动,就是对我的最大鼓励! “当然,安邑县还是有点小啊!”王昱的声音在姜光国耳中如同天籁一般,悠悠的响起,“平阳、沁州、潞安、泽州四府,世伯对那一府有兴趣啊?”王昱的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目光扫了激动的脸孔都有些扭曲的姜光国一眼后,又望向了门外,淡淡的说道。 姜光国此时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了,全身激动幸福的没有一丝力气,软绵绵的,脑袋里更是如喝醉了酒一般,晕乎乎的,却极为清醒,王昱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没有半丝的遗漏!若不是坐在椅子上,他肯定会幸福的倒下去。 “当然,世伯若是有心,这四府都交给世伯也未尝不可!”王昱似乎有意在考研姜光国的承受能力,又是一句石破天惊般的话轻飘飘的从他口中说出。 姜光国此时那里还能压抑自己心中的兴奋与激动,只觉得这辈子活到现在就数今天最值!兴奋激动的同时,又对王昱生出了浓浓的感恩之心,晋人多诚信、忠义,而解州更出了一位被称为千古忠义的楷模,武圣关羽便是河东解良,也就是现在的解州人。 “扑通”一声,姜光国跪倒在地,对王昱磕了个头,一脸坚定的说道:“少爷,从今天起,我姜家上下便奉少爷为主,姜家的一切都是少爷的!老奴愿为少爷鞍前马后,甘效死命!” 王昱倒是被姜光国弄得措手不及,他不过是画了一张大饼给姜光国罢了,难道俺真的是虎躯一震,王八之气四溢不成!王昱暗暗嘀咕,不过手上却也不满,快步走到姜光国身旁,把他扶起,笑道:“世伯这是干什么!” 对于姜光国的心情,王昱还是不了解的,因此有些诧异。姜光国奋斗半生,好容易才创下了眼下的这点家底,虽然与韩、霍、周并称安邑四姓,但平时却受到了以韩家为首的其他三家的打压。特别是韩家,无时无刻不在图谋吞并他姜家。 而王昱对他却是待之以诚,更许以厚利,而且王昱门庭高贵。若是能够攀上王昱的高枝,他姜家自然是水涨船高!因此,姜光国立即便做出了自己人生这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个决定! “请少爷收留!”虽然被王昱扶起,姜光国却依旧毕恭毕敬的束手而立,等待王昱的答复。 王昱稍一思索,他现在正要发展自己的实力,而姜家的车马行又与他的谋划不谋而合,况且有姜家这样一个地头蛇做代言人,实在是非常方便,王昱自然不会拒绝这送上门的好事。 “世伯客气了,”王昱心中实在是乐开了花,但面上却表现的十分矜持淡定,“世伯若是不弃,王某自然愿意与世伯携手合作!” “少爷,请不要如此称呼老奴。老奴甘心为少爷效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违此誓,天打雷劈!”姜光国诚然是一个人物,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决定依附到王昱门下,自然是毕恭毕敬,谨守着本分,虽然王昱说了想与他携手合作,但姜光国心中清楚,自己的斤两还没有资格与王昱合作,因此非常光棍的坚持奉王昱为主。 “好!”王昱其实就是客气一下,见姜光国坚持,便顺坡下驴,“世伯如此抬爱,此乃小侄之幸!不过,以后你我叔侄相称便是,不必如此拘礼!” “多谢少爷!”姜光国见王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心中大喜,又是纳头便拜。 姜光国既然投靠了自己,王昱的心事便了了三分之一!不过,一些布局便要重新来过了,而且要在了解了姜光国的实力之后,才能做出改变,当下王昱也不矫情,拍着姜光国的肩膀说道:“姜叔,你先回去,明天申时再来,届时我替姜叔引见家母与家舅;再就一些问题,咱们与我舅舅一起磋商一番,你看如何?” “一切但凭少爷安排!”姜光国躬身告退,他也要回去安排一番,现在家里人还不知道他的决定,他首先要回去解释一番,还要把自己的生意情况以及他了解的其他三家的情况做一番整理,还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姜光国走后,王昱非常高兴,仅凭自己几句话便得到了一个实力不弱的家族的效命,这种好事还真是难找!不过,既然是姜光国自己决定的,王昱自然是不会傻得拒绝。眼下这个时候,姜家的出现可以免了他许多麻烦,可谓是一大臂助! 姜光国满面红光的回到自己房中,却发现妻子神情惨淡的李氏和女儿姜妍正坐在那里发怔。特别是李氏,一双眼睛肿的像桃子一般,还不时的抽噎几声,显然是极为伤心。 看到这种情况,姜光国心中也是十分歉疚,不过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特别是刚才与王昱一番交流下来之后,他更加庆幸自己先前的决断了。姜光国从十几岁起便摸爬滚打,在人堆里混,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经过几次接触,对于王昱的为人已经有了比较深的了解。因此,他十分放心把女儿交给王昱,哪怕只是做一名侍妾! 况且,他更相信女儿的才能,凭借女儿的本事,成为王昱的贤内助绝对不成问题!届时难道还怕女儿受委屈吗? 见丈夫进屋,李氏气哼哼的把身子扭到了一旁,不看姜光国,显然是对丈夫的行为十分恼怒;而姜妍却温和平静的多,虽然她看得开,但还是免不了有点黯然神伤,更免不了难过;不过她本身就是一个聪明人,很明白自己的使命,即使没有王昱,自己也会和其他人联姻,从而为这个家、为父亲做出一份贡献。 “爹回来了。”姜妍起身万福,盈盈的问道。 姜光国呵呵一笑,对女儿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委屈妍儿了,都是为父的不是!” “你还知道自己错了!”李氏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噌的一声转过身子,对丈夫怒目而视! 姜光国只得连赔不是,苦笑着说道:“你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嘛!” “你给我说,你给我说!”李氏一边将女儿揽到怀中,一边尖声说道。 无奈的叹了口气,姜光国便把自己刚才去见王昱的情况详细的对妻子与女儿说了一遍,“我觉得,眼下只有投靠少爷,咱们姜家才能跟着水涨船高啊!听少爷的意思,他有意把平阳、沁州、潞安、泽州这四府经营起来,并以此为依托,逐步扩大规模!少爷有意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做!” “哦?”姜妍目中顿时一亮,她虽是女子,却有着常人难及的眼光与智慧,当然能够看得出其中所蕴含的巨大利益!“若真如此,爹爹这个决定就算是下对了!况且他王家是官宦之家,那位赵大人的官运绝对不止一个小小的从五品转运副使!而王公子此时乃是生员,只要考中了进士,有人脉、有靠山,再加上有钱财,步步高升自然是理所当然!再说了----”姜妍轻轻一顿,看着母亲说道:“弟弟今年已经七岁了,让他好好读书,有王家在,就有弟弟的一份前程!” “妍儿好远见!”姜光国不由对女儿竖起了大拇指,“为父倒是没想这么远,只是觉得咱们靠上他,总是不吃亏的,经妍儿这么一说,倒真的很好!” 听着父女二人的谈论,李氏也稍稍有些意动,但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要给人做妾了,心中的悲伤却总是难以抑制。 “妍儿今晚帮爹爹个忙,整理一下咱们手里的东西,明天叫上李掌柜,咱们一起去见少爷!”姜光国对表现的始终十分平静、理智的女儿说道。 姜妍应了一声,便施礼与母亲告辞,和父亲姜光国一起,来到了书房。 35 雏形6 新书,成绩不佳,需要您的支持,收藏与点击,您的鼠标轻轻一动,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少爷,你的文章!”翠墨手中拿着几页墨迹淋漓的纸,追上了正要出门的王昱。 王昱拍了拍脑袋,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这可是他昨夜挑灯奋战至大半夜的成果!所幸,他与前身的记忆融合的不错,否则光是这篇文章就要了他的亲命了,即便如此,他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完成了这篇文章。 “好翠墨,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啊!”王昱亲昵的捏了捏翠墨因为奔跑而显得红扑扑的小脸,笑嘻嘻的说道,“多亏了你,要不今天非得受罚不成,等中午回来,我买礼物给你!”王昱一边说着,一边往县学跑去,留下双颊羞红的翠墨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 来到县学后,除了以邹辰中为首的几个纨绔外,其余人都已经到了,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温书。见他进来,詹宁世不屑的冷哼一声,转过头对坐在他右边的表弟杨睿低声说道:“你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肯定是文章不会写而熬夜了,这等纨绔子弟,一个个都是虚有其表,你就等着看训导大人怎么处罚他吧,哈哈!”语意中透着一股幸灾乐祸,更透着一股兴奋之意。 杨睿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这个表兄,他真是无话可说,真不知道他这种性子是如何养成的。詹宁世的性格,说的好听一点,是骄傲是自命清高,实际上却是心胸狭窄,不能容物。对于表兄这种性子,他实在是难以认同。不过,既然詹宁世和自己说话了,他也不得不应付一二,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杨睿点了点头,说道:“表兄,别管那么多了,还是温书吧。”说完也不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的詹宁世,自顾自的看起书来。 不大工夫,训导柏寒皓背着手来到了教室中,环视了一眼危襟正坐的生员一眼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干咳一声后说道:“今天不教授新课了,大家自行温习《论语?阳货》。”说着又对杨睿说道:“杨睿,你把昨天的文章收起来,送到教论大人房中。” 作为廪膳生员中唯一的一名寒门子弟,杨睿的学问自然是极好的,因此也成了教论以及两位训导眼中的宠儿!这是其他人嫉妒不来的,谁让人家学问、人品俱佳呢? 在那些寒门弟子羡慕、嫉妒、钦佩俱全,以及一干纨绔不屑、蔑视的目光中,杨睿神情淡然的长身而起,挨桌收取着作业。待收到王昱的文章,看到那手遒劲、洒脱的柳楷之后,不由对王昱刮目相看!因为他练的也是柳体,两相比较,竟然是难分伯仲! 看来这人倒也不似那些纨绔,至少这笔字,没有十年以上苦功的话,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的!他本来对王昱的观感就不错,认为王昱并没有那些纨绔习性,为人不仅彬彬有礼,更难得的是没有那种眼高于顶、看不起人的习气,如今更是高看王昱一眼。 转眼间,一上午便过去了,对于县学的伙食,王昱半点兴趣都没有,一到点,收拾了一下东西,立即往县里有名的首饰店“福祥记”走去。昨天他给母亲买了一副翠玉手镯,给翠墨与琴儿每人买了一串珠链,让她们很是高兴!虽然母亲埋怨了他几句,让他不要乱花钱,但母亲眼中的那份喜悦却无法瞒得过他,只要母亲高兴,钱又算什么呢!所以他决定今天再去买几件像样的首饰。 以前,他们家条件一般,顾不上买这些奢侈品,如今钱已经不是问题了,王昱自然不会吝啬于那点银子。特别是翠墨与琴儿,正当韶华,当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而且,他发现了一件让他感到十分意外的事情!母亲在为舅舅说了多门亲事而未果的情况下,似乎决定独裁一把,竟有把琴儿许配给舅舅的意思!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舅舅可是没有半点反对的余地了!对此,王昱倒是乐见其成的。说实话,琴儿虽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但也有**分姿色,也算是难得的美人了,脾气秉性更是没话说!温柔大方,唯一的问题便是出身了,但既然是母亲的决定,这便根本算不上问题了。想必舅舅到时候也没有任何推辞的理由了。 既然琴儿即将成为自己的舅妈,这个角色转换的虽然快了一些,但王昱还是能够接受的。王昱可是母亲与琴儿两个人看着长大的,当然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对于未来的舅妈,王昱当然要好好巴结一番! 大约半个多时辰之后,王昱兴冲冲的从福祥记中离开,手中多了几个锦盒。 回到家中,王昱直奔母亲的房间。母亲与琴儿都在,看到王昱手中的锦盒,王氏脸色不由一沉,“昱儿,怎么又乱花钱呢!”不过心中却是十分喜悦,儿子如此孝顺,做母亲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给娘和琴儿姐姐买几样首饰,怎么会是乱花钱呢!”王昱笑嘻嘻的说着,一边将锦盒放在目前床榻上的矮几上。 “就你会说!”王氏展颜一笑,慈爱的瞪了儿子一眼,嗔道。 王昱打开最上面的一个锦盒,献宝似的凑到母亲面前,“娘,您看,这是儿子特意给你挑选的!”王氏低头一看,却是一枚上好羊脂白玉雕成的玉钗,王昱拿起玉钗,轻轻的给母亲插在头上,仔细端详了几眼后,说道:“可惜,福祥记里的首饰总体上档次不高,等孩儿乡试的时候,再到府城去看看!” 王氏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儿子的脑门一下,“给我老老实实的学习,考个举人才是正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就别管了。” 王昱笑嘻嘻的应了,把桌上最大的那个锦盒打开,却是钗钿、耳环、项链、戒指、手镯等一整套首饰,镶金嵌玉,十分奢华,一边递给琴儿,说道:“这是给姐姐买的。” 琴儿连忙推辞,王昱对母亲使了个眼色,王氏笑呵呵的说道:“琴儿,既然是昱儿的一番心意,你收下就是!再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客气什么!” 琴儿这才不好意思的接过锦盒,对王氏与王昱分别施礼说道:“多谢夫人,多谢少爷!” 王昱见琴儿收下后,笑着对她说道:“琴儿姐姐若是没事,就麻烦姐姐去把翠墨那个丫头叫来,好不好?” 琴儿连忙应了。见琴儿走了之后,王昱笑嘻嘻的对母亲挤了挤眼,说道:“娘,您决定了吗?” 王氏不明所以,疑惑的问道:“什么定了?” “就是琴儿姐姐的事儿啊!”王昱说道,“其实我觉得她和舅舅还是很般配的,不论是相貌还是人品,琴儿姐姐可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 王氏笑着戳了一下儿子的脑门,笑道:“你这个小鬼头,什么都瞒不过你!昱儿,你也觉得可行吗?” “那是!”王昱坚定的说道,“琴儿姐姐多好的人啊!再说了,要不采取这种办法,舅舅什么时候才能娶亲啊!” 王氏点了点头,叹道:“你舅舅年纪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一提给他娶亲的事,他便支支吾吾的,不是这个理由,就是那个理由!因此,为娘索性用这个笨法子,你姥爷、姥姥都过世了,我这个当姐姐的就说了算了!” “对!”王昱猛点头,“就应该这样!不过,琴儿姐姐同意吗?” 王氏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娘和琴儿提过这件事,她说了,全凭为娘做主!” “那还等什么!”王昱喜透眉梢,“今晚就和舅舅说,我看看啊……”王昱一个高跳到墙边,翻着黄历,“娘,您看,五月初八,宜嫁娶,这就是一个好日子,赶紧抓紧时间给舅舅把喜事办了!” “咳,你这孩子!”王氏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儿子,“哪能这么简单?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琴儿虽然没有亲人了,但也不能委屈了她不是!该有的礼仪一样都不能少,光纳彩、纳币、请期这一套下来,没有个三两个月,是完不成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啊!” “哦!”王昱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还真是好事多磨啊,再过几天,当今就要驾崩了,对普通百姓而言,只需守着三天的国丧即可,但对于各级官员而言,斩衰之礼虽不负古时那般苛刻,三年内不得有饮宴、丝竹、嫁娶之类的限制,但至少也要守三月之礼,还真是好事多磨啊! 题外话:做个剧透,嘿嘿~~~俺之所以着力刻画姜家这部分情节,一来,姜光国是主角的第一个嫡系,二是因为姜妍在本文中有很大的戏份,虽然不是主角的正妻,却是与李馨一样,同列女二号;实际上单论戏份与重要程度的话,她们两个才是女一号。) 36 姜家父女 新书,需要您的支持,收藏与点击,您的鼠标轻轻一动,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娘俩正说着,琴儿和翠墨来了,二人连忙终止了这个话题。王昱笑嘻嘻的对翠墨说道:“翠墨,我刚刚给琴儿姐姐买了套首饰,你帮她带上,咱们看看怎么样!” 翠墨正是喜欢热闹的年纪,琴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经不住翠墨的磨缠,还是被翠墨拉走了。人道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何况琴儿的相貌又是百里挑一呢,虽然只是换上了几件首饰,但整个人立即显得不同了!琴儿的身材丰腴,凹凸有致,二十二三的年龄又正是女人最美好的那几年,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风韵! 平时她衣着朴素,也不打扮,如今这稍一打扮,立即像换了个人似的,王氏看的喜笑颜开,不住的赞叹:“好,好,我家琴儿真是俊啊!”倒是把琴儿闹了个大红脸。 与家人在一起,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快到申时了,王昱想起自己与姜光国的约定,便与母亲告辞,去了前厅,等待姜光国的到来。 刚到前厅,赵子昂便回来了。王昱连忙上前见礼,“舅舅先回去换身衣服,姜光国一会就到了。”送走了赵子昂,王昱继续等待。 申时整,姜光国准时到来,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位十六七岁的美丽少女,以及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 “少爷,这便是小女和李祥,李掌柜。”姜光国一进门,便大礼参拜,一边为王昱介绍,“妍儿、李掌柜,快来见过少爷。” 王昱连忙把姜光国扶起,“姜叔,姜家小姐,李掌柜,快快请起!” 等三人坐好之后,王昱这才说道:“姜叔,你和李掌柜在这稍等,我先领着世妹到去见见舍妹如何?”说着,又看了一眼娴静大方的姜妍一眼。 姜光国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王昱当下也不客气,对姜妍躬身一揖,笑道:“姜家妹子,请!” 姜妍表现的也是十分大方,敛衽一礼,轻声说道:“有劳少爷带路。” 王昱在斜前方带路,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姜妍。以王昱的眼光来看,这姜妍论相貌的话或许不及翠墨,却也相差无几,不过最令王昱赞赏的却是她那种沉静、坚定的气质。虽然不知道姜妍的学问怎么样,但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一个人的学问修养如何,通过外表也能有个大致的了解。 来到自己的书房,翠墨正在那里用功。王昱给二人介绍了一番后,嘱咐翠墨道:“好翠墨,听你姜姐姐的话,一定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姜妍冷眼旁观,很容易便发现翠墨果然不是王昱的妹妹,不过王昱能够对一个丫鬟这么好,倒也让姜妍对他有了那么一点改观。昨天父亲的决定,姜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作为一名少女,那个不想嫁得一位如意郎君呢?又有那个对未来没有幸福的憧憬?但王昱的出现却打破了她这个美丽的梦想,她最终将成为这位王少爷的侍妾! 对于姜妍而言,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韩家虽然在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让她嫁入韩家,但韩家尽管是安邑县有名的富商,但他们姜家也未必就怕了韩家!因此,她从来未曾将韩家的威胁放在心上。王昱却不同,王昱的出现,使姜妍由衷的感觉到了权势的力量,根本不是她以及姜家所能承受的!因此,即便姜妍再怎么不愿意,也要为整个家族着想! 因此,姜妍对王昱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王昱根本不知道姜光国一心想让女儿姜妍做他的侍妾,更不知道身旁的美女正在默默的审视着他呢,他此时正沉浸在欢乐之中。终于为翠墨找了一个合格的老师,他又怎么能不高兴呢? 又嘱咐了几句后,王昱告别了翠墨与姜妍,直奔前厅。领着姜光国与李祥便去了赵子昂房中。 赵子昂正在等候他们。王昱替他们做了一番引见。姜光国既然领着李祥一起来了,便说明李祥是他绝对的心腹,因此,王昱也不多问,直入正题,“姜叔,我也不瞒你,我舅舅既然任了这个职务,自然就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 “是,少爷说的在理!”姜光国点头附和,“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开中制实施后,现在的盐那里有什么官私之分!那些利用开中制换得大量食盐的人,为了谋取暴利,把盐价提的高高的,老百姓有几个吃得起的?” “嗯,倒也是这个理!”赵子昂点头说道,“其实我就是一个大老粗,对这些东西是一窍不通啊!你们有什么尽管和昱儿商量就是,不用管我!” “大人客气了!”姜光国与李祥连忙起身施礼。 “什么客气不客气的!”赵子昂大手一挥,“我说的是实话。行了,你们也别拘束,昨天昱儿都跟我说了,行了,你们商议就是,不用管我!” 姜光国求助般的看着王昱,在他看来,这是赵子昂的托辞,明显是不想接纳自己!虽然他认的是王昱的主,但那也是看在赵子昂的面子上,反正王昱是赵子昂的外甥,他们两甥舅之间,什么都好说。 王昱明白姜光国的担忧,他不了解实际情况,有这种担忧是应该的。当下微微一笑,对姜光国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说道:“姜叔,不必担心,大事自然有我舅舅,不过,一些小事,我还是能够做主的。舅舅,你说是不是?” “你这个小滑头!”赵子昂笑骂了王昱一句,对姜光国说道:“我也不瞒你们,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的事,全凭昱儿做主。” 姜光国与李祥对视一眼,他们万万想不到赵子昂会如此表态!姜光国昨天之所以会奉王昱为主,不过是想通过王昱而巴结上赵子昂,毕竟赵子昂是王昱的舅舅,巴结上了王昱就等于巴结上了赵子昂。如今一看自己却是靠上了大树,这种惊喜令姜光国竟然一时未曾反应过来,兀自在哪里发愣。 “好了,你们谈吧。”赵子昂对几人点了点头,“中午酒喝的有点多,我眯一会。”说完,也不管几人的反应,自顾自的走了,不大工夫便从卧房中传来了如雷般的鼾声。 王昱摇了摇头,苦笑着对姜光国说道:“姜叔,咱们继续。” “私盐其实是非常有市场的,这点毋庸置疑!”王昱十分肯定的说道,“姜叔对此恐怕也有了解吧。” 姜光国点头称是,“少爷说的不错,您也知道,我和韩浩凯他们都做过这私盐的买卖,不过由于我们几个没有什么门路,因此也只是小打小闹。即便如此,其利润也比我那个小小的车马行丰厚许多!”姜光国说着,转头对自己身旁的李祥说道,“李掌柜,你具体跟少爷汇报一下。” “今年,每引盐换米七斗,折银一两七钱五分。而百姓买盐,每斤却在四十至五十文之间,折银每引八两至十两!”李祥深受姜光国的器重,对姜家所有的生意可谓了如指掌,“从盐场中购买私盐,价格不一,基本在每引银一两二左右。” 王昱抬手打断了李祥的长篇大论,“盐价且不说它,反正都差不多。这方面我自有计较,呆会和你们说明。先说说车马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现在共有车一百二十辆,马五十匹,牛一百二十头。车夫、伙计共七十二人,前几年还好说,先帝数次北伐,生意还算不错;当今即位来,生意却差强人意,基本上只能够保持不亏不赢的状态。”姜光国叹了口气说道,神情有些郁闷,显然对车马行的现状不太满意。他就是凭借这间车马行而发家的,由于多方面的原因,这两年来,车马行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到现在,仅能保持一个不赔不赚的局面。 王昱点了点头,说道:“规模还可以,只是马匹有些少啊!” 37 商议 《大明皇商》需要您的支持!你的鼠标轻轻一动,将温暖我枯燥的码字人生! 姜光国摇头苦笑道:“少爷,您不清楚,当朝对于马匹的控制极为严格,就是这五十匹马,也是我用尽了办法,逐年买进的一些退役军马。” “嗯,百姓们想要买马的确不容易!”王昱点头说道,“在我以后的计划中,车马行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姜叔,你现在要花大气力,整顿一下。我的意见是把车马行分成两部分,把其中那些不明底细的人全部放到明面上,对外营业;而那些足够忠心的人,不需要太多,二三十人足矣,把他们单独成立一个部门,我有大用!”王昱神色郑重的看着姜光国说道。 见姜光国与李祥有些不明所以,王昱知道自己说的有些简单了,只得对二人说道:“具体情况,我写了一份规程,等你们走的时候拿去看看,自然会明白。至于马匹,自然有我。” “现在再说盐。我初步计划利用车马行的便利条件,逐步稳固了平阳府的市场之后,再经营沁州、潞安、泽州三府。这四府便是咱们的根据地,一定要经营好!”王昱将自己的计划简单的说了一下。 姜光国与李祥倒是没有半分反对的意思。他们只有兴奋!私盐利润之丰厚,不是简单的语言可以描述的,只要货源充足,可谓是一本万利!毕竟只要是个人就要吃盐。而守着赵子昂这个主管盐场的转运副使,自然不必担心货源的问题。 虽然王昱只是寥寥数语,却将姜光国与李祥二人的雄心全部调动起来了!别说是四府,只要能够将平阳府经营好了,也足够让他们成为富可敌国的大商人了,姜光国不由开始憧憬起美好的未来了。憧憬的同时,心中更是暗暗得意,自己这步棋可真的是走对了!若不是自己当机立断,哪能让这天大的馅饼砸中呢! 韩家,哼!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对于屡屡想用各种手段吞并自己的韩家,姜光国自然是恨之入骨!先前,双方实力悬殊,他无法收拾韩家,只能虚与委蛇;如今,他上了王家这艘大船,自然不必再将韩家放在眼里。 姜光国虽然是白手起家,但格局还是太小。他认为王昱的胃口也仅仅满足于平阳、沁州、潞安、泽州四府,殊不知,这只是王昱的初步规划罢了。王昱的野心,又岂是他能够了解的? “盐的事情,你们现在只需要大致了解一下就行了。你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将车马行整合起来,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够不够?”王昱淡淡的说道。 “少爷先把写好的规程给我们看看,等看过之后,老奴和李掌柜商议一下,再答复少爷如何?”姜光国倒是十分慎重,他清楚,这是为王昱办的第一件事情,只有脚踏实地,谨慎有加才行;否则,一个不小心,办砸了的话,他以及他们姜家的前程可就堪忧了! 对于姜光国的慎重,王昱十分满意。从袖中摸出几页纸,递给了姜光国,“你们先回去看看,再告诉我你们能不能做到!” 姜光国恭恭敬敬的接了过去,小心的折好,放进了怀中后,便站起身对王昱躬身一礼,说道:“老奴先和李掌柜回去,研读少爷对车行的规程,等明天再来,不知少爷意下如何?” 王昱点头应了,“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你们两个毕竟是做这个的,肯定要比我熟悉,你们先看看,可不可行,可行的话,咱们再研究具体怎么做!” 姜光国与李祥应了,恭恭敬敬的与王昱告辞离开。刚走了没几步,却听到王昱在后面叫他们,“姜叔,留步,留步,还有件事要麻烦你们。” 姜光国与李祥连忙转身往回走,迎上了王昱,“玉山已经被我买下,姜叔人脉广,我想在山顶建一座庄园,人工方面,你去给我联系一下吧,越快动工越好,两到三个月完工,价钱方面好说,你看怎么样?” “不知少爷要建多大的庄园?”姜光国低声问道。 “暂时倒也不必太大,这是图纸,你看看。”王昱将一张画满图形的纸递给了姜光国。 姜光国仔细的看了一下,一旁的李祥也凑了上来,二人交头接耳的嘀咕了几句后,姜光国躬身说道:“若是多找些民夫的话,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玉山荒僻,少爷为何选择哪里呢?老奴手里倒有一块地皮,紧挨着县城,共有二十五顷,也算是良田,不知少爷意下如何?” 王昱考虑了一下,“这块地先留着,你留意一下,尽量把四周的地都买下,越多越好!”抬头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快到酉时了,王昱连忙拦住就要离开的姜光国,“天色不早了,姜叔稍等,我去把世妹请出来。以后,若是世妹有时间,每天辰时过来便成,不知姜叔意下如何?” “全凭少爷吩咐!”姜光国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其实若是依着他的意思,他倒想让姜妍留在王家,正好给二人创造机会。不过,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慢慢来,相信凭女儿的才貌,一切都不是问题! 送走了姜氏父女与李祥之后,王昱便回到了自己房中,看着兴高采烈的翠墨,王昱知道,翠墨是十分喜欢这种生活的。当下便道:“翠墨,我给你请的先生怎么样?” “多谢少爷!”翠墨一边替王昱换衣服,一边兴奋的说道,“这位姜小姐可真是厉害啊,没有她不知道的!” “嗯,这样就好!”王昱笑呵呵的说道,“翠墨可要跟着姜家小姐好好学习啊!”主仆二人说说闹闹的,转眼间,天色便暗了下来。 看了看天色,王昱对翠墨说道:“我去找舅舅,你到娘屋里吧,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说完,伸手捏了捏翠墨挺俏的鼻子,哈哈笑着往舅舅赵子昂房中走去。 翠墨皱了皱鼻翼,冲王昱的背影扮了个鬼脸,一丝红晕偷偷的爬上了她那张吹弹得破的小脸上。 来到赵子昂房中后,王昱发现他已经醒了,正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王昱进屋都没有听到。直到王昱走到他面前,赵子昂才醒过神来,说了句:“昱儿来了。”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赵子昂性格直爽,根本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平时很难得看到他这么一副深沉的样子,王昱不由有些好奇,在心中揣摩着舅舅到底在想什么。按说不应该是衙门中的事,章子正虽然变本加厉,盯着盐场不放,但这不过是他在垂死挣扎罢了,根本不会给赵子昂造成任何威胁!至于那一干官吏,除了章子正的死忠之外,其余人都已经向赵子昂靠拢,因此,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情。 难道是家里的事情?王昱立即将这个念头否决了,他整天呆在家中,可以说,家里的事情他比赵子昂更加清楚,根本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王昱在那里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而同时,赵子昂也是苦恼异常,心中像有几百只猫似的,百抓挠心。他虽然对于政务一窍不通,人也是大大咧咧的,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个笨蛋。王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他完全看在眼中。王昱在这段时间内表现出来的智谋、老辣、心机,甚至是一言一行,完全不像一个还未行冠礼的少年! 赵子昂甚至想,即使是换了他所接触到的那几位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大员,恐怕也无法比王昱做的更好了!英国公且不去说他,他老人家和自己一样,打仗是一把好手,但论政事,却是差的远了!就是那位屡屡被先帝称赞的金幼孜金大人,恐怕也没有外甥这么多花花绕绕! 38 唯一的选择 当年先帝数度亲征,而金幼孜深得永乐信任,也曾数次伴驾。作为军中猛将,赵子昂自然少不了与金幼孜打交道,二人虽然身份、性格相差悬殊,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王昱并不知道自己的舅舅正在琢磨他,过了良久也不见赵子昂说话,王昱终于还是有些不耐,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将沉思中的赵子昂唤醒,笑着问道:“舅舅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赵子昂眼睛一瞪,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在想你!”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口气,“我这些天就在想,昱儿你可是大变样啊!记得我刚刚从军中回来的时候,也就是两个多月前,那时你整个就是一个闷葫芦,闷着头只知道读书!哪知道从几天前你被惊马撞晕,醒来后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王昱一听,知道自己这些天表现的太多,这不惹得舅舅都开始怀疑了,不过他早就想好了说辞,当下呵呵一笑,“舅舅,瞧你说的,难道我还变成了别人不成?” “不是这个意思,舅舅我就是觉得你变了很多!”赵子昂挠了挠脑门,咧着嘴笑道,“没有其它意思,你别乱想!” “哪能啊!”王昱笑嘻嘻的看着赵子昂说道,“别说是舅舅,就连我自己有时都有些糊涂,被马撞了一下醒来后,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开窍了!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和道理,舅舅,你说,这古不古怪?” “呃……这个……”赵子昂哪能回答王昱的这个问题,只得转换话题,“反正是好事,你也别瞎琢磨了。对了,昱儿,你今天怎么只见姜光国啊?” 见自己成功的转移了话题,王昱偷偷的在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几个人鼠目寸光,做点事情瞻前顾后的,倒是这姜光国还不错,况且他的车马行正是咱们需要的。” “算了,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就成。”赵子昂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跟着掺和估计也是添乱,索性就不掺和了,你看着办就成,有什么麻烦就找舅舅。”赵子昂在王昱的谋划下,已经在转运司衙门站稳了脚跟,而地方上的那些官员又不敢得罪他,可以说,此时的赵子昂已经是平阳官场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即便是在整个山西,也能够算得上一号人物,毕竟他管着盐场,转运司每年的收入都会有一半支持地方财政,这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可以说是山西布政司的钱袋子,谁愿意跟财神爷过不去呢? “少爷,人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天上午已经开始干活了,您要是有空的话,到山上去看看?”一下学,王昱刚刚走到县学门口,早在一旁恭候的姜光国便毕恭毕敬的走到他身旁,低声汇报道。 王昱略显惊讶的看了姜光国一眼,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快便找到了人,并开始动工了。看来有一个地头蛇做下属,的确是不同啊!若这些事情由自己来做的话,别说是一晚上,就是十天恐怕也不一定能够谈下来啊!满意的点了点头,王昱微笑着说道,“好,那就去看看!” “倒也不急!”姜光国连忙陪着笑说道,“已经是午时了,少爷刚刚下学,还是先吃了饭再去也不迟!”姜光国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的观察着王昱的神色,见王昱一脸笑意,显然是比较高兴的,当下壮着胆子说道:“少爷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到老奴家中吃顿便饭如何?” 王昱笑呵呵的点点头,“我哪有那么多规矩,不过你还是派人到我家,和我娘说一声,省得她老人家等急了。” “应该的,应该的。”姜光国忙不迭的应道,一边对身旁的家人吩咐了几句后,待那仆人如飞般走了,便小心翼翼的陪着王昱上了马车,他坐在车辕上,对车夫吩咐了一声,马车便慢慢的启动。 等姜光国的马车走远后,邹辰中与胡昊宜才从大门后闪身出来。看着远去的马车,邹辰中若有所思的对胡昊宜说道:“李兄拜托咱们平时多注意这王昱的行踪,刚才那中年人我若是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姜记车行的老板姜光国!” “我看着也像!”胡昊宜点头道,“走,去和李兄说说,正好在他家的太白居吃饭。” 好容易应付走了邹辰中与胡昊宜二人,李云兴立即跑回了家中,找到父亲,将王昱与姜光国的事情禀告了父亲。 李玮书闻言,面色顿时一变,也来不及夸奖儿子几句,立即找女儿商量去了。 李馨看着面色惶恐的父亲,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对父亲说道:“爹,没办法了,赵子昂开价太高,根本不是咱们所能承受的!他既然开出这个价格,即便是谈,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玮书神色凄惶,目光闪烁,坐在那里连连叹气,女儿说的一点都不错,赵子昂狮子大开口,将盐价一口气提高了五到六倍!此前,每引盐只需要银子一两二钱,而如今却至少需要六两之巨!虽然即便是这个价钱,也不是没有赚头,但却也仅剩下薄利了,没有了巨额的利润,谁愿意去冒着杀头的危险来趟这个浑水! “为父这个差事算是办砸了!”李玮书幽幽的说道,语气中说不出的落寞与失望,更有一丝对未来的渺茫与担忧,“唉,都是为父的错,竟然忘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有及时嘱咐吴永,才招致如此大祸!” 李馨此时也没有话说了,他们的确疏忽了赵子昂!本以为吴永在盐场经营这么多年,而赵子昂为人又是粗枝大叶,更因为是从军中来的,所有人都未曾把他放在眼里!谁知此人竟有一个厉害无比的外甥,干净利落的收拾了吴永,掌控了盐场,竟然让他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况且,咱们李家的基业可全在这平阳、泽州、潞安、沁阳这四府之上了!”李玮书瘫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的说道,“这些年来,为父好不容易才拼下了这点基业,那位赵大人金口一张,为父这十几年的努力便毁于一旦,让为父如何甘心啊!” 让出平阳、泽州、潞安、沁阳四府的私盐市场,这是赵子昂提出的第二个条件!对于这个条件,即便是李馨也有些无法接受!价格问题可以商谈,而且自己李家只是一个小喽啰罢了,做不了主的,自然有人和赵子昂商谈;但让出这四府的私盐市场,却是完完全全的绝了自己一家的后路了!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又狠又准,简直是把自己家往死路上逼啊! “唉,形势比人强啊!”李玮书无奈的叹了口气,终于做出了决断,“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为父明天便动身前往扬州,家中之事便拜托馨儿了!”李玮书目中闪过一丝凄然与决绝,无力的站起身来,慈爱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我先去准备一下,另外你兄长那里我会嘱咐他的,让他一切都听你的话!” “父亲!”李馨双目蕴泪,想要拦住父亲,心里却也清楚的很,这是自己家唯一的选择了,虽然前途吉凶难卜,但也只能如此了。 39 后事 李玮书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前院,作为组织中的一员,虽然还算不上核心成员,但由于自己这些年的努力经营,在组织中也算是有了一点地位,毕竟能够全权负责组织在山西的私盐业务,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但越是随着对组织了解的加深,他便越是心惊胆战!组织的实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自己根本无法窥得组织的全貌!只是像他这种独挡一面的执事,就至少有百余个! 回到前面,李玮书发现自己的儿子正在自己书房外等候,当下也不罗嗦,示意李云兴跟着自己进了书房,神情严肃的说道:“为父明天要外出一趟,多则一月,少则半月便能回来,在这期间,你一切听从馨儿的安排,不得有半点违抗,你可知道!” 李云兴并不是笨蛋,父亲从未像今天这般,如此严肃、郑重的叮嘱自己,当下便赔了十分的小心,恭恭敬敬的躬身应道:“请父亲放心,孩儿一定听妹妹的话!” 李玮书闻言,挥了挥手,示意儿子可以离开了。李云兴不敢怠慢,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见父亲神色有些不对,当下也不敢多说,转身便出了父亲的书房,想了想,直奔后院妹妹的住处去了。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父亲气色、心情都不算太好,便只有向妹妹求证了。 目送儿子离开,李玮书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现在十分后悔,自己当年光顾着赚钱去了,对儿子疏于管教,致使他现在高不成,低不就的,虽然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但同样却没有什么出息,和女儿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李玮书常常琢磨,若是儿子有女儿一半的本事,他也就可以放心的把家里的一摊子事交给儿子了! 李玮书发了会呆,终于还是长叹一声,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留给女儿和儿子。 第二天一早,李玮书带着两个仆人,连马车都没坐,骑着马便奔扬州去了,临行前,李玮书拉着女儿和儿子的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处说起,最后只说道:“为父在书房中留有书信一封,等你们回去看看!”说完,又对儿子李云兴嘱咐道:“为父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听你妹妹的,不得有半点违抗!” 李云兴点头应了,三人洒泪而别。 目送父亲的背影越来越远,李馨看来哥哥一眼后,轻声说道:“哥哥,咱们一起回去,看了父亲的书信后再做商议,如何?” 李云兴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他平时就对自己这个妹妹言听计从,何况是现在这个当口,更加不会不听了,兄妹二人急匆匆的回到家中,直奔父亲的书房。 一封信静静的躺在书桌上,李馨与兄长对视了一眼,李云兴对妹妹勉强一笑,涩声说道:“妹妹,快看看,父亲都写了些什么。” 李馨深深的吸了口气,安定了一下自己忐忑与紧张的心情,慢慢的走到桌前,拿起那封信。信很简短,只有寥寥数语,字迹也非常潦草,看得出李玮书写信的时候心情也是十分激动。 李云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紧紧的盯着妹妹,见妹妹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身子摇晃了几下,连忙一个箭步窜到妹妹面前,扶住了她,低声问道:“妹子,怎么了?” 李馨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惨笑一声,将书信交给哥哥,说道:“父亲是在交代后事啊!” 李云兴接过信,仔细的看了一遍后,也是脸色大变,过了良久才惨笑着说道:“父亲既然这样安排了,我一切都听妹子你的安排。” 李玮书的书信其实非常简单,嘱咐二人,若是他半个月之内没有书信捎回,便让他们兄妹二人收拾家财,离开山西,隐姓埋名,以保全性命。 时间过得飞快,半个月已经过去,在这半个月中,以韩浩凯为首的其他三家每每来求见赵子昂或者王昱时,都被以各种理由挡在门外,有了姜光国后,王昱根本没有把韩浩凯等人放在眼里。没有能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怕的是立场不稳与没有远见。韩、霍、周三家却把这两项大忌占全了,这让王昱如何放心他们?其实韩浩凯等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他们却不得不厚着脸皮,三番五次的往前凑,毕竟这关系到巨大的利益,以及他们家族的前程。 王昱在玉山的别院,在姜光国的亲力亲为下,进度飞快,已经有了模样,王昱这些天除了上午在县学学习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玉山别院,还惹得母亲王氏说了他几次,让他把心思用在学习上,离乡试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要抓紧时间,考个举人!不过王昱依旧是我行我素,对母亲的话阳奉阴违。王氏无奈,也只有叹气了,倒是赵子昂安慰姐姐,说王昱天资聪颖,别说举人,就是进士也是手到擒来,王氏这才略略放下悬着的心。 翠墨在姜妍的教导之下,也在每天进步着。翠墨的聪明竟然不下于姜妍,让自诩才女的姜妍也十分吃惊!每每感叹翠墨白白蹉跎了这几年,否则又怎么需要她来教呢。 五月初六,傍晚时分,王昱兴冲冲的从玉山返回家中,在门口,福伯交给他一封拜帖,王昱随手拿了,也没放在心上。这些天来,随着赵子昂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安邑县,甚至平阳府的官员、客商,以及各种各样想混口饭吃的人都蜂拥而至。赵子昂本来就烦这一套,便全部交给了外甥来处理。王昱虽然不至于置之不理,但各种各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但真正有用的人才却是凤毛麟角,于是也就有所懈怠。 王昱给母亲请完安后,便直奔自己房中。往常几天,姜妍在这个时候已经回家了,虽然姜妍在王家已经半个多月了,但王昱也就与她见了一次,便是初来哪天,此后便没有什么交集。 午时下学的时候,王昱在街上遇上了一个卖泥人的艺人,便给翠墨捡着好的买了几个,此刻正兴冲冲的想着献宝呢,因此直直的便冲到了屋里,正要说话,却看到翠墨与姜妍正张大了嘴,吃惊的看着他,想必是他刚才开门的动静太大,简直跟鬼子进村没什么区别。 王昱尴尬的笑了笑,“哎哟,姜家妹子也在啊,打扰了,嘿嘿,打扰了,你们继续……”王昱一边解释着,一边转身往外走,“我……我到前面去,看看舅舅回来了没有……”饶是他脸皮极厚,在两个国色天香的美少女面前也有些赧然,何况,还是被美少女用一副纯真可爱、又带着一丝惊诧疑惑的眼神盯着呢。在美少女如水般纯净的目光中,王昱只觉得自己的心如摔到地上的水晶般,“啪”的一声,碎成了八瓣,华丽丽的败退了。 翠墨正要说话,王昱却已经如中了箭的兔子一般,飞也似的跑了。翠墨歉然的对姜妍一笑,正要解释一下,姜妍微笑着先开口了,“我该回去了,妹妹今晚再好好温习一下我教给你的技法,我明天教你弹《风入松》。另外,《论语》要开始教授新课了,妹妹可要努力哦!” “嗯!”翠墨重重的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二人依依惜别,送走了姜妍,翠墨回房时,遇见了推说去找赵子昂的王昱,“翠墨,姜家小姐走了吗?”王昱低声问道。 “嗯,”翠墨看到王昱,顿时喜笑颜开,小跑着奔到王昱面前,伸手挽住了王昱的胳膊,“走了呢,少爷。” “嘿嘿,”王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王昱感觉,自己在面对纯净如水的翠墨以及姜妍时,前世在花丛中练就的一身功夫竟然半点都使不出来! 40 窈窕淑女 “不知怎的,那位姜小姐似乎对我有成见的样子啊!”王昱突然若有所思的说道。这话倒是让他给说着了,何止是成见啊,姜妍没有对他恨之入骨已经是非常善良了。毕竟在姜妍眼中,王昱就是一个欺男霸女的花花恶少,姜妍自己并不清楚王昱并没有纳她做妾的想法,这一切不过是她的父亲姜光国想靠上王昱这颗大树而自作聪明的举动罢了。 王昱这个恶人当的倒是十分的冤枉,不过,面对姜妍如此丽色,要说王昱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也是扯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色是男人的通病,王昱自然也不例外。要说面对姜妍这种级数的美女,他没有异样心思的话,那王昱还是个男人吗?换了谁,也难免生出好逑之心。不过,王昱一向认为,美女都是要用心呵护、追求的,要循序渐进,一口吃不了个胖子,慢慢培养感情才是正道。 反正王昱前世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如今穿越到大明朝,他又怎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如今的美女们,不论是性格、脾气,还是品质,可不是前世那些人工美女、野蛮女友之类的可比的。 “呃……”翠墨带着疑问眨了眨秋水般的眼睛,侧着头看着王昱,俏生生的一笑,“怎么会呢?少爷这么好的人,再说了,姜家姐姐人也很好!她怎么会对少爷有成见呢,一定是少爷多想了!”说着,对王昱露出一个可爱娇俏的笑容,“我去给少爷倒茶。”话音未落,人已经如一只彩蝶般,翩翩而去。 看着翠墨快乐的背影,王昱笑着摇了摇头,奔波了一日的辛劳也似乎在一霎那间消失殆尽。翠墨天真烂漫,纯净无暇,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童年间的不幸遭遇并未在她纯净的心灵中留下哪怕是半丝阴影,她依旧保持着乐观纯净的心态,依旧善良。 转眼间,翠墨手里捧着一个红漆托盘走进屋里,盘上放了一盏热茶和一碟点心。把托盘小心的放在王昱身旁的茶几上,翠墨轻声说道:“少爷,喝茶。这绿豆糕是姜家姐姐教我做的,少爷尝尝,要是好吃的话,奴婢就给少爷多做些。” 在翠墨期盼的目光下,王昱拿起一块绿豆糕,轻轻的咬了一口。翠墨的一双妙目紧张的盯着王昱,一颗心提在半空,直到王昱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夸了一句“好吃”后,这才松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胸口,喜笑颜开的说道:“好吃少爷就多吃点!” 翠墨正自兴高采烈,却未发现自家少爷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胸前。翠墨今年虽然只有十四岁,身量尽管未曾张开,身材却也发育的有模有样,再加上她容貌秀丽,自有一股动人的风情。翠墨终于还是发现了自家少爷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羞人的地方,顿时感到浑身发软,被王昱盯着的地方也渐渐灼热起来,玉面飞红,一颗素首更是几乎低到了胸前,心中虽然大羞,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悦。 晚饭后,赵子昂将王昱叫到自己房中,“李玮书半个多月前找过我一次,到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我今天差人到他家盯了一天,却发现他家里死气沉沉的,好像没有人的样子!” “哦?”王昱眉峰一挑,心中也是有些吃不准,难道李玮书竟然放弃了不成,他好像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吧?难道是见势不妙,举家逃逸不成?好像也不应该,如果这样的话,就算是李玮书的后台也饶不了他啊!凭借组织的实力,李玮书就算躲到天涯海角,恐怕也躲不过去。况且,能够做到李玮书这一步,应该不会走出这样的昏招才对,莫非其中另有隐情不成? “这倒奇怪了!”王昱摇了摇头,心中也是有些举棋不定,实在猜不透其中的玄虚,不过面对舅舅,王昱不想把自己的犹豫表现出来,微笑着说道:“大概是汇报去了,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喽啰罢了,这么大的事情他那里做得了主!” 赵子昂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不住的点头附和,“昱儿说的对,不管他了。再说了,离了张屠户,还吃了带毛猪不成?他不干,有的是干的!” “舅舅说的是!”王昱展颜一笑,“我倒是觉得这件事还是大有商量的余地的,咱们只要等着就成!” “嗯!”赵子昂大手一张,嘭的一声拍在身旁的桌子上,桌上的烛台顿时一跳,险些歪到,“我看这几天老姜闹腾的挺欢实的,玉山拾掇的怎么样了?” “还好,框架已经拉起来了!”王昱见舅舅主动转移了话题,自然也是乐见其成,连忙向舅舅介绍玉山别院的情况,“我正打算和舅舅商量,把舅舅手下的那些人调到别院去呢,一来训练那些车夫,二来也好熟悉那边的情况,也好防备,毕竟以后那里就是咱们的大本营了!” “嗯,”赵子昂沉吟了片刻,目中精光一闪,“先调给你一半吧,现在盐场还不太平,那章子正这几天倒开始收买起卫所的那些士兵来了!舅舅要防他们一手,先给你一半吧。” 王昱一听,立即关心起来,这些天他整天学堂、玉山两处跑,倒是忘了还有章子正这号人物了。如今听到他还在上蹿下跳,竟然开始收买起守卫盐场的卫所士兵来了,立即对舅舅说道:“玉山那里倒也没什么大事,那些人还是都留给舅舅吧。” 赵子昂眼睛一瞪,不屑的嗤道:“切!你也太小看你舅舅我了,我借给那群兵痞三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和章子正搅和!我担心的章子正,他毕竟经营了这么多年,而且我听巡检司的纪泽说,章子正向汉王求援了,我得防着他狗急跳墙!” 这个章子正还真是持之以恒啊!王昱心中暗叹,反正汉王迟早都要被杀,而且他的影响力此时也已经降低了许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章子正拿下,省得他碍事,想到此处,王昱对赵子昂说道:“舅舅,虽然尹国琪那里的证据还不足以拿下章子正,不过,咱们可以在其他地方想办法,这件事交给我吧!” 赵子昂疑惑的看了外甥一眼,皱了皱眉头,现在他在转运分司衙门中已经逐步确立了话语权,章子正虽然顽固,但最多也只是在背后下个绊子,使点小花招罢了,根本无法造成太大的麻烦。在他看来,王昱此时最大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等乡试时考个举人,光宗耀祖,然后再考中进士,不论是做个清贵的清流,还是谋求更深层次的发展,便都无所谓了。 反正赵子昂要的,只是王昱能够有一个清贵的出身,而不是像他这般,靠着半生的厮杀,血战沙场所得的那点功劳,才谋了个一官半职,即便如此,在官场上,他们这样的军人,也被大多数官员看不起。 因此,赵子昂摆了摆手,一脸坚决的说道:“好了,这件事你就不用跟着掺和了,那章子正我能对付!你现在就给我好好念书,乡试时考个举人才是正理!其他的你就别管了,还有玉山的事,我盯着就成。” 见舅舅说的坚决,王昱也清楚舅舅的期望,当下便不再多说,笑着应了,“好,全听舅舅的!” 在赵子昂心目中,王昱虽然有着太多出人意表的地方,但还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因此见王昱答应的痛快,也没多想,高兴的笑了几声,满意的点着头说道:“嗯,凭昱儿的聪明,举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好好学,考中了也好让你娘高兴高兴!” 41 不择手段 告辞了舅舅赵子昂,王昱回到房中,虽然他在赵子昂面前答应的十分痛快,但他也知道,对付章子正,舅舅并没有什么办法,毕竟赵子昂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要想解决章子正,凭舅舅的手段,绝非易事!王昱不想再拖下去了,早点解决章子正,就越有利于自己的发展。 在心中谋划了一番之后,王昱心中有了打算,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王昱决定到姜光国家中走一趟,首先将章子正的事情解决,还有就是玉山的事情,也要交代一番。舅舅赵子昂既然不让他插手,那他就要听从吩咐,但他也清楚自己的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让他来打理这些事情,肯定是一团糟!况且还牵扯到私盐的事情。 因此,他有必要好好的提点姜光国一番,事先先顶下一个基调,做一番规划,即便是他的精力不在这上面,也要确保一切都按照他的意图发展,前进! 对于王昱的突然造访,姜光国很是受宠若惊!吃惊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欣喜,这至少说明王昱并未拿他当外人看!激动中的姜光国连忙躬身施礼,“少爷有什么吩咐差人来和老奴说一声就是了,何必劳烦少爷亲自跑一趟呢!况且,天又这么晚了,老夫人岂不担心?” 对于姜光国的恭敬,王昱这些天来也是习以为常了。而且,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对于姜光国的为人,王昱也是心中有数。此人虽然白手起家,在商场厮混了这么多年,却仍保持着一颗本心,秉性更是忠义,吃苦耐劳,做事也是踏踏实实,没有什么浮夸。王昱不由感叹,不愧是关二哥的同乡啊,这人品真是没话说,硬是要得! 可以说,对于姜光国,王昱还是十分满意的,王昱打算再考察他一段时间后,这下主要是考察姜光国在工作方面的能力,至于人品,王昱可是十分满意!但要想达到王昱的要求,光是人品显然是不够的,能力更重要!若是能力没有问题的话,王昱打算将私盐这部分业务全部交给姜光国! “呵呵,走,到屋里再说。”王昱笑呵呵的拉了一把有意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姜光国,让他和自己并行,这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但却足以说明王昱对姜光国的重视与尊敬,姜光国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 在姜光国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了姜光国的书房,丫鬟奉上热茶之后,王昱也不罗嗦,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舅舅今晚对我下达了最后通牒,让我好好念书,准备乡试!” 姜光国闻言不由一窒,这才想起王昱还是县学的生员呢,这个身份可是不一般啊!再进一步便是举人老爷了,若是能够考中进士,那就是实打实的官老爷了!在官本位的时代中,官老爷三个字可是有着莫大的威力,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仰望的存在啊! “不错!”姜光国重重的点了点头,“舅老爷说的对!少爷现在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啊!” 王昱闻言,不由再次摇头,苦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也会这么说!”看着略显不安的姜光国,王昱呵呵一笑,安抚道:“好了,你们说的没错,我现在的确应该以学业为重!” 姜光国这才放下心来,陪着笑说道:“少爷莫怪老奴多嘴,生意上的事情,虽然离不了少爷,但还有几个月就是乡试了,老奴认为少爷暂时还是应该以乡试为重才是!” “嗯,”王昱点了点头,“我今晚来找你,就是为了此事。玉山别院的建设就交给你了。另外,我让你选的那三十名车夫,明天你就把他们带上玉山,我舅舅拨了些人手给我,都是久经沙场的人,一来守卫玉山,二来训练那些车夫!” 姜光国不住的点头,“老奴记下了!不过,人手是不是少了点?老奴觉得,完全可以招募一些佃户,然后将其中的青壮挑选出来,一起训练,也算是未雨绸缪吧,毕竟若是按照少爷的规划,将来需要的人手可不是一丁半点啊!现在就开始的话,倒也省得将来忙乱,不知少爷意下如何?” 王昱闻言,不由对姜光国刮目相看,姜光国的意见和他可谓是不谋而合!从现在起就开始储备人才,以备将来生意越做越大后人手缺乏。而且这些人的忠诚度是需要慢慢培养的,只有经过足够的时间之后,才能培养出这些人的忠诚和归属感,自然是越早着手越好! 当下,王昱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之意,满意的说道:“姜叔之言,正合我意!不过,招收佃户的话,却需要足够的土地……” “此事少爷不必担心!”姜光国得到王昱的夸奖后,心情十分舒畅,喜形于色的说道:“老奴手里还有一百多顷地,不过都是些薄田,因此,一直也没有几个人肯租种;不过,这次老奴可以降低地租,相信可以吸引不少佃户!” “好,就这么办!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了,等李掌柜那边准备好了,咱们再具体商议私盐的事情!”王昱点头说道,前几天王昱将李祥派了出去,主要针对平阳、沁州、潞安、泽州四府的杂货铺进行一番调查与了解,同时与这些杂货店的老板接触一下,以依托这些杂货铺而建立一个销售网络。当然这只是第一步,王昱的打算是以这四府为依托,逐步辐射山西全境,乃至全国。不过,就眼下而言,全国的话有些困难,毕竟整个大明朝有六个盐使司,而两淮地区的私盐更是占据了全国私盐份额的三分之一!他想将全国的私盐市场统一,仅仅是两淮的私盐贩子就够他喝一壶的了,实在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眼下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办!”王昱神色严肃,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看着姜光国。 王昱的目光虽然依旧平和,但姜光国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紧,立即从椅子中站起,恭敬的弯腰一揖,正色说道:“少爷尽管吩咐,老奴定然不负少爷所托!” “好!”王昱满意的点了点头,冲姜光国招了招手,把他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姜光国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到最后脸上一片凝重,王昱吩咐完了,他仍在低头沉思。王昱也不着急,他清楚自己吩咐的这件事情非常棘手,实在需要费一番周章与手脚!即便姜光国在安邑县内有不小的实力,也不是那么容易。 过了良久,姜光国重重的吁了口气,才点了点头,对王昱说道:“少爷的意思,老奴明白了!老奴刚才想了想,倒也不是找不到人,不过需要费一番功夫!请少爷放心,老奴明天就开始准备,最晚十天,便会有结果!” 王昱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姜光国的肩膀,沉声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有些难为你了!不过,为了尽快达成目标,快刀斩乱麻是唯一的办法,我也只有出此下策了!” “少爷何出此言!”姜光国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老奴既然投靠少爷,少爷便是老奴的天!少爷一句话,老奴就是粉身碎骨,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况且少爷把这件事交给老奴,说明少爷相信老奴,老奴感激都来不及呢!” 对于姜光国的忠心,王昱倒是没有任何怀疑,当下笑呵呵的扶起他,温声说道:“姜叔,赶快起来,我怎么会怀疑姜叔呢!这件事情就交给姜叔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告辞了!” 42 风尘仆仆的李富贵 王昱将一切交代好之后,便开始安心的上课。不过,像他这样的男人,就如夏夜中的萤火虫般拉轰,走到哪里都是那么的引人注目。在邹辰中、胡容为首的一干纨绔子弟,以及那几个为了粉饰门面而招收的寒门子弟中,王昱倒成了香饽饽,双方都想拉拢他,壮大自己的实力。 在那几个寒门弟子看来,王昱虽然有一个做高官的舅舅,但他的家世却并不显赫,其父也是读书人,因此在他们眼中,王昱是可以争取的。若是能够将王昱争取过来,能够大大的提升他们的声势,毕竟王昱有个做转运副使的舅舅,在安邑乃至在平阳都是横着走的人物,有这层关系,想必邹辰中等人肯定不敢再如以前般对他们这些寒门子弟指手画脚,甚至任意欺凌。 而以邹辰中为首的那些纨绔,想法则简单许多,反正王昱也是官宦子弟,何必和那些穷酸混在一起呢?因此,对王昱也是刻意拉拢。不过比起那些寒门子弟的含蓄,他们却是明目张胆了许多。弄得王昱不胜其扰,却也不好翻脸,只能虚与委蛇,真是好不烦闷。 不过,对于杨睿,王昱倒是另眼相看!这杨睿不论学识还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选,为人正直,却不迂腐,绝对是未来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对于王昱而言,说的好听点,是喜欢招揽人才,并十分享受培养他们,把他们从默默无闻,变成名满天下的能臣的过程;说的难听一点,却是他有养成的癖好,虽然他年纪不大,但前世的记忆却足以弥补这些。 遇到杨睿这等人才,王昱便动了把他培养成自己在朝廷上代言人的想法。不过,在此之前,要先把杨睿收服才行。 只是,这杨睿虽然身处寒门,但家境却也不错,颇有些田产,而且他父母更是勤勤恳恳,与人为善。面对这样一户人家,王昱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若是直接与杨睿交往的话,王昱却是没有什么信心,因为杨睿这人律己甚严,除了与他表兄詹宁世走的比较近之外,与任何人都是不远不近,既保持距离,又不给人疏远、孤高之感。 就是他的表兄詹宁世,若不是寄居在杨家,想必以杨睿的人品定然是看不上詹宁世这等小人的。或许詹宁世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呢,王昱心中突然一动,以王昱的眼光来看,詹宁世便是后世那等文痞之流的人物,才学不高,人品更是奇差无比!见钱眼开,只顾自己的利益,而不顾其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能出卖。 在夫子唠唠叨叨的讲解中,一天的功课结束了。王昱收拾好东西,和众人拱手作别后,当先出了学堂,直奔姜光国家中,他要好好的和姜光国商议一番,尽早的把杨睿招揽过来。 哪知他刚刚出门,就见舅舅赵子昂在姜光国的陪同下在那等候呢。王昱心中一动,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立即快走几步,来到二人面前,正要施礼时,却被赵子昂一把拉住,“走,咱们路上说。”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王昱就走。 走到僻静处,赵子昂停下脚步,看着王昱说道:“李玮书上午突然来拜访我,说是晚上要与我详谈!你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也难怪赵子昂拿不定主意,李玮书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露面了,先前也派人去探查过他家,也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王昱都以为他们一家就此隐姓埋名,逃之夭夭了呢,不想现在又回来了。 莫非是……王昱眼珠一转,嗯,肯定是李玮书将他的后台搬出来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是李玮书能够做得了主的!这样一来,倒是正好,正好可以探探他们的来路与底细! “好,咱们先回去再说!”王昱淡淡的说道。 赵子昂与姜光国点点了头,虽然赵子昂实在不想让王昱再掺和这些事情,但一遇上大事,赵子昂发现,少了外甥的谋划,他心中就变得实在没底。 对于李玮书的回马枪,王昱早有准备,反正他的底线绝不会因为李玮书请回了自己的后台而有所改变!在王昱的规划中,他处的不论,山西境内的私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虽然目前限于自己的实力,而无法辐射山西全境;但在王昱的规划之下,最多两年之内,他有绝对的把握掌控山西全境的私盐,因此,此时绝对不允许他人横插一杠子! 但他目前的实力又无法做不到这一点,因此,只有从价格上做文章了!把出场价订的高高的,压缩他们的利润空间,自然是最行之有效、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回到赵子昂房中,王昱也不罗嗦,直接对舅舅说道:“舅舅,今晚让姜叔陪你去,只有一个原则,咱们定下的价格绝对不能松口,平阳等四府也要拿下!其他的便无所谓了。” 姜光国见王昱如此看重自己,目中顿时一亮!王昱如此做,足以说明并未将他当成外人,并给予了他足够的信任!他还能要求什么呢?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气油然而起! “是,老奴知道了,请少爷放心!”姜光国恭敬的说道,又对一旁的赵子昂躬身施礼,一边说道:“还请舅老爷多多提点!” 赵子昂摆了摆手,沉声说道:“老姜你就别笑话我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今晚主要还是靠你!”说到这里,赵子昂眼珠一转,一拍手,大声说道,“这样,今晚我扮黑脸,你扮红脸,怎么样?” 王昱闻言,不由抚掌大赞,“舅舅说的是!今晚就有舅舅扮黑脸,然后由姜叔从一旁周旋,大事可成!” 风尘仆仆的李玮书终于从扬州归来。此次的扬州之行倒还圆满,虽然上头对于他十分震怒,但他毕竟在山西经营了这么多年,贸然换人的话,肯定还不如他;再说了,事情突然的变化其实也怪不到李玮书头上。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赵子昂刚刚上任,当然要做出一点成绩,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不过,李玮书的日子也不好过,被狠狠的教训了一番,再次派回安邑,也算是戴罪立功罢了。而且他前往扬州前,给女儿和儿子留了一封书信,嘱咐他们若是见他半月后还没有消息的话,就立即隐姓埋名,有多远,走多远!结果,他在扬州耽搁了半个多月,而且根本没有时间与机会写信回来,所幸他的女儿李馨还是比较有远见的,并未按照他的吩咐离开,只是躲到了安邑城外的一所别院中,倒让他少费了一番周折。 此番和他一起回到安邑的是组织的一位大管事,姓陈,名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组织上把他派来,足以说明组织对此事的重视!的确,私盐作为组织的支柱产业,不由得不重视! 这位陈先生倒是一个比较和气的人,清瘦的脸上总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身上也没有商人的那股市侩气,倒像一个学问深厚的老学究。 “李执事,最好今晚便能与那位赵大人约郝,咱们好好谈谈,老夫可没有多少时间耗在这里啊!”陈竟慢悠悠的对李玮书说道。 为这位陈先生安排好了住处之后,李玮书便将女儿和儿子叫来,好好的说了说自己此番的遭遇。李馨作为父亲的智囊,仔细的分析了一番眼下的情况。若是能够顺利的与赵子昂谈妥,自然是皆大欢喜!组织上肯定不会追究此前发生的事情,若一旦无法谈妥,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虽然不一定会处置咱们一家,但必要的惩罚肯定会有!”李馨明亮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睿智的精光,看着父亲淡淡的说道,“但父亲执事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父亲一旦失去了执事之位,便会在组织中沦为末流!不受重用的结果便是可有可无,说不得哪天就会被当成弃子!父亲不得不防啊。” 43 下定决心的李玮书 “馨儿有什么主意?”李玮书愁眉紧锁的看着女儿,不由问道。眼下这种情况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保全了一家人的性命,但却失去了在组织中的地位以及大量的财富,这样的损失是他经受不起的,这预示着他在组织中沦落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随时都有可能被牺牲。 “其实也没有什么,”李馨微微一笑,看着忐忑不安的父亲,也就不再卖关子,“吴永的事情此时虽然已经看似平息,组织已经不再追究父亲的责任,其实则不然!”李馨将目光看向父亲。 李玮书无奈的点点头,面上闪过一丝黯然,他十分清楚,女儿说的一点都不错,用不了多久,恐怕只要等到陈竟与赵子昂就私盐一事达成协议,自己便会彻底被打入冷宫!想到此处,李玮书叹道:“馨儿说的是,说说你的看法吧。” 李馨眉头微微一颦,她心中也清楚,父亲说出这番话心中也是不好过的,毕竟父亲从一个小小的伙计,经过多年的努力,在组织中爬到这个地位,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不过现在却不是犹豫的时候,必须做出决断了!因此,她轻声说道:“正如父亲所言,还是要未雨绸缪啊!此时犹豫不得,只有早做打算,才能有一线生机!” “唉,为父何尝不知啊!只是为父此时心乱如麻,那里还有什么主意,你有什么建议,尽管说出来吧。”李玮书此时真是没了主见,索性便交给女儿处理。 “两条路,其一,自然是如父亲先前所言,寻机脱离组织,隐姓埋名;其二,投靠王昱!”李馨轻声说道,“第一条路,看似简单,却是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是家破人亡啊!至于投靠王昱,或可勉力一试,要知道,姜家已经投靠了王昱!王昱之所以看重姜家,无非是借助姜家的实力,若是咱们真心投靠的话,想那王昱应该不会拒绝!” “馨儿有把握吗?”李玮书此时还是拿不定主意,毕竟他能够有现在的成绩,离不开组织的培养与支持,现在让他做出选择,还真是两难!若是选择忠于组织,便要时刻提放着身家性命的安危。李玮书最终终于选择了自己一家人的安全。况且,若是能够得到王昱的垂青,所获得的并不会比现在少! “父亲还是先稳住那位陈先生,然后,尽快与王昱接触!最好今晚就能与王昱见上一面!”李馨轻声说道。 “只是,为父已经与赵大人约好了,今晚便带陈先生与他商谈!”李玮书无奈的说道。 “这样的话,父亲今夜就陪着陈先生去,女儿去见王昱!”李馨思索了片刻,做出了决定。 “少爷,李玮书的拜帖。”正当王昱与舅舅赵子昂、姜光国坐在一起,就今晚的谈判商议时,老管家福伯捧着拜盒走了进来,“李家的仆人说,要亲手交给少爷!” 王昱疑惑的接过拜盒,与赵子昂、姜光国交换了个眼神,微笑着说道:“这李玮书又闹什么幺蛾子?”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拜帖,映入眼帘的却是雪白的薛涛笺,用秀丽圆润的曹娥碑书就,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王昱皱了皱眉,不过还是仔细的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王昱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却是李玮书的女儿李馨投来的拜帖,说是今晚辰时整,将前来拜访!王昱看的眉头大皱,如今大明朝虽然刚刚立国,理学还未曾复苏,但女子抛头露面与男子接洽,特别又是晚上,这样的事情也算得是惊世骇俗了!更何况,他与李馨素未平生,而王家与李家也并非什么世交好友,若非要说有什么联系的话,也不过是泛泛之交。 见外甥的眉头越皱越深,赵子昂不由问道:“怎么了,昱儿?” 王昱摇头苦笑,冲舅舅扬了扬手中的薛涛笺,带着几分郁闷说道:“李玮书的女儿今晚要来拜访我。” 姜光国在一旁闻言,目光不由一闪,一丝隐忧在眼中浮现,作为一个安邑人,李馨的情况他当然十分清楚。这李馨才貌双全,比他女儿姜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个精明的人,见状,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李家的用意,无非也想攀上王昱这颗大树了!而且又是由李馨出面,其用意不言自明,看来自己的女儿将要面对一个强劲的对手了!此事务必要和女儿说清楚,一定要尽快抓住王昱的心,否则一旦李馨也掺和进来的话,鹿死谁手却是不好说了! 不说姜光国,却说赵子昂,听了王昱的话后,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既然人家想来见你,那你就见见她,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大惊小怪,好了,不说这个,咱们接着商议。”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王昱摇了摇头,心不在焉的应付着舅舅,心中却在思索李馨今晚见他的用意,“有姜叔陪着,没什么问题。” 莫非这李家也想投靠自己不成?王昱在心中暗暗盘算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的李家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上,选择哪条路都是可能的!想想李家经营了这么多年,若是能够收服李家,对于私盐网络的建设可谓是巨大的帮助啊! 正琢磨着,耳边响起舅舅赵子昂那独有的大嗓门,“昱儿,你就这点不好,心思太重了!年纪轻轻的,那来的这么多心思!”却是赵子昂见外甥心不在焉,便开口教训了几句。“你管他想干什么呢,反正今晚也就知道了,想那么多,累不累啊!你要是能把这些心思的一小半用在读书上,别说是进士,就是考个状元也不是不可能!” “是,是,我一定好好用功,努力学习!争取乡试考个好名次!”见舅舅开始数落自己,王昱连忙收拾心思,讪讪的陪着笑,做出了一大堆保证。 对于自己的这个外甥,赵子昂也是没有什么办法,说重了他不舍得,但说轻了的话,王昱又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那里会听他的?更何况,现在自己什么事都还要听自己这个外甥的呢。当下,赵子昂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姜光国苦笑一声,说道:“姜老弟,昱儿是个有本事的!至少比我这个舅舅强多了,我真是惭愧啊!若不是我当了这个官的话,昱儿肯定不会活的这么累,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当舅舅的没本事,连累了他啊!” 王昱闻言,连忙跪倒在地,惶恐的说道:“舅舅这是什么话,教昱儿如何自处!” 赵子昂其实也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什么目的,说完之后,心中也是有些后悔,自己这话实在是有些重了,再看王昱跪倒在地,心中更是歉疚,连忙一把把王昱拽了起来,板着脸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动不动就下跪,真没出息!好了,舅舅是什么人你也清楚,说这话也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那能啊!”王昱陪着笑说道:“昱儿知道舅舅是为我好!” 几人又商谈了几句,便分头而去,准备晚上的行动。 王昱心不在焉的往自己房中走去,此时正是未时,王昱心中有事,根本未曾想起姜妍正在自己房中教导翠墨呢,闷着头便进了房中,倒是让三人都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 翠墨的打扮仍旧十分朴素,素色的短襦,素纱的洒地长裙,挽了一个双丫髻,束发金环是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姜妍的打扮和翠墨一样,素衣素裙,仅仅在头上插了一支碧玉簪。看着容色绝丽的二女,特别是姜妍,因为他的突然闯入,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更是显得人比花娇! 44 有凤来仪 王昱尴尬的咧着嘴笑了一声,对翠墨与姜妍点了点头,略显支吾的说道:“光顾着想事去了,莫怪,莫怪,呵呵,你们继续。”话音未落,人却如兔子一般,飞快的窜出了书房。 已经来到书房外的王昱不由暗恼自己的不成器!重生之后,竟然越来越没用了,他王大少在女人面前何时如此不济过!只是两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就让他落荒而逃,简直就是生可忍,熟不可忍啊! 不行,岂能如此示弱!王昱正想再次掀帘而入时,屋里突然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却是翠墨与姜妍二人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听到这犹如天籁般的笑声,王昱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如被刺破了的气球般,灰溜溜的转身,叹着气离开了。 书房既然被两个美少女霸占,王昱只得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幸亏他卧室中也有几本书,倒也不虞无事可做。捧着一本《大学》,王昱却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突然想起仍然在客栈中的沈轩一家,这半个多月来,王昱倒是去看望了沈轩一家两次,不过每次都是简单的问候几句便即离开。 通过这几次接触,王昱也看得出,沈轩并非那种甘居人下的人。因此,想要招揽他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而且看他们一家的遭遇,似乎也牵扯到了一股巨大的势力。此时王昱还不想树敌太多,若是招揽这一家人的话,定然会与迫害他们一家的实力敌对,这并非王昱想要的结果;现在的王昱还非常弱小,他不想,也不敢树敌太多! 沈轩父女一身的功夫王昱虽然十分羡慕,他此时却也只能感叹一下时不我与了!他现在的势力还非常弱小,根本无法随心所欲的做事。对于沈家一家人,他也只有望之兴叹的份了。 其实若仅仅是训练武装力量的话,舅舅手下的那些士兵也足够了!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久经沙场,个个都有一身本事,单打独斗肯定不如这些江湖豪客,但若是训练的话,却也足够了! 王昱本来打算到客栈去看看沈氏一家人的,想了想还是作罢。琢磨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到玉山去看看!半个多月未曾去看看,虽然姜光国每天都会向他汇报一番,但毕竟不如自己亲眼所见来的直观、确切。 玉山,王昱打算将他打造成自己的大本营,一来存放私盐、粮食以及其他一些必须的物资。另一个作用便是用来训练私兵。因此,建筑并不多,在为数不多的建筑物之下,却几乎将整个玉山挖空了,巨大的地下空间可以存放大量的物资。当然,这个工程量是十分巨大的,目前还只完成了总工程的十分之一左右,要想完全达到王昱的预期目标,起码还要一年的时间!不过王昱并不着急,现在的他毕竟还只是刚刚起步。 姜光国不在,在玉山主持的是崔旭以及姜光国的弟弟,姜光豪。见王昱独自一人来了玉山,崔旭有些担忧的说道:“少爷,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将军知道吗?” 王昱笑呵呵的看了崔旭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热火朝天的工地上,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与满意,“三叔,近来进度怎么样?” “还不错!”崔旭点点头,“地上的建筑基本上都完工额了,而地下进展的也不慢,少爷尽管放心便是。”一旁的姜光豪也点头附和,其实说起来,这里的工程,主要还是由姜光豪来负责的。姜光国根本不能每天都靠在这里,而崔旭更多的额时候却是担负保卫工作,因此,姜光豪的话还是比较可信的。 “呵呵,这就好!”王昱十分满意,“我也是在家里闲得慌,这才出来转转,好了,你们不用陪我,我自己到处转转。”王昱一边说着,一边随意的走着。 在工地转了一圈的王昱心满意足的回到家中时,却已经是申时中,距李馨前来拜访仅剩半个时辰了。或许是得到了父亲的消息,姜妍此时已经离开,翠墨正在与姜妍布置的作业较劲,就连王昱回来都未发现。王昱索性也不打扰她,自己打了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便到前厅等候李馨的到来。 戌时整,李馨主仆二人在福伯的带领下,来到了前厅。王昱连忙起身相迎,“小姐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王某不胜荣幸之至!” 李馨玉簪结发,额前坠了一个碧玉梅花华胜,淡扫蛾眉,点漆似的明眸蕴着一丝笑意,脉脉的看着王昱。淡紫色的遍地金对襟罗衫,翠盖拖泥妆花罗裙,细腰隆臀,身量窈窕。这李馨本来就有十分样貌,如今这一打扮,更增丽色!王昱不是没见过美女,却是第一次在穿越后,看到盛装打扮的美女,而且还是李馨这种级数的美女,不由在心中暗暗赞叹,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李馨。 王昱不停的在心中比较着自己接触到的几位美女。翠墨、姜妍、李馨、沈青,还有前些时日在秋心别院见到的那位秋痕姑娘。恍然间,王昱竟然有了一种掉入众香国中的错觉!盖因他遇到的这几个美女,一个赛一个的漂亮,都是万中无一的人才!可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翠墨胜在气质清新,娇憨纯真;而姜妍则是温婉可人,娴静淡雅;李馨却是楚楚可怜,人比花娇;沈青英姿飒爽,自有一股刚健之美;至于那位秋痕姑娘,却是柔媚入骨,令人一见**。 李馨被王昱看的有些不自在,她毕竟还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王昱的目光虽然清澈,并无一丝**,却仍然让李馨经受不住,俏脸微红,低声说道:“冒昧造访,多有打搅,还请公子恕罪!” 王昱微笑着摇了摇头,一手虚引,“小姐请坐。” 李馨谢座,一边对跟在自己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会意,恭敬的将手中的礼盒放到了王昱身旁的茶几上。王昱看了那个黑漆描金的礼盒一眼,正要说话,却听李馨轻声说道:“冒昧来访,遂略备薄礼,聊表心意,还请公子笑纳!” 王昱也不好推辞,只得笑着应了,“小姐客气了!” 二人又随意的聊了几句之后,李馨终究还是无法像王昱那般云淡风轻,毕竟她是来求人的,她可无法像王昱那般沉得住气,因此,转向正题,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 对于李馨的来意,说实话,王昱虽然也是有所猜测,却不想李馨如此直接了当,行事毫不拖泥带水,颇有男儿风范,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竟然连半点试探都没有,直接便将决定权交给了王昱。 李馨这么做,看似鲁莽,将自己的后路完全截断了,但对王昱而言,同样也是如此!王昱此时便只剩下了两个选择,答应或者不答应! 王昱虽然并未轻视李馨,但对她也未曾有足够的重视。只是却没想到李馨看似娇弱的一个少女,行事却如此老辣!李馨看似不留余地的做法同时也将他逼进了死胡同中。答应李馨的提议的话,却少了讨价还价的余地;若是不答应,双方一拍两散的话,王昱却又舍不得李玮书手中的那些网络资源! 而且即便是用舅舅做借口推脱的话也是行不通的,李馨既然能够直接找上自己,恐怕已经认定了自己,自己再去推脱的话,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好厉害的小丫头!王昱不由对李馨刮目相看! 45 奴家参见少爷 王昱低头沉思,李馨也清楚像这种大事,王昱根本无法立即做出决断,必须权衡一下利弊得失才能给出答案,当下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一双如烟似雾的明眸不时的打量王昱。 王昱面如冠玉,修眉入鬓,目若朗星,脸上总挂着一丝和煦的微笑,使人顿生亲近之感,即使是在沉思的时候,嘴角的那丝微笑仍给人深刻的印象。 李馨粉面突然一红,原来是她觉得自己总是盯着一个年轻男子看,十分的失礼,当下立即垂下自己的目光,轻轻的吁了口气,又轻轻抬起头,偷眼看了王昱一眼,见王昱仍在低头沉思,并未发现自己在偷看他,心中一松的同时,却又略觉有些失望。一时间芳心可可,心意飘荡,莫可名状。 “咳咳,”王昱干咳一声,对李馨拱了拱手,“王某失礼了,还请小姐莫怪!” 李馨笑道:“公子客气了!” “呵呵,”王昱既然做出了决定,便也不罗嗦,“小姐之意,王某已知,不过此事牵连甚多,兹事体大,王某不得不慎重考虑,怠慢了小姐,还请小姐莫怪!” “公子不必客气,”李馨站起身来,对王昱福了一福,轻声说道,“公子乃大智之人,妾身方才所言,还请公子三思!” “小姐所言极是,王某受益良多!诚如小姐所言,令尊在山西经营多年,广有人脉,这点不容置疑!”王昱笑呵呵的说道。 李馨闻言心中一喜,她知道王昱已经被她说动了,看情形双方合作应该没有问题了!正当她心中欣喜时,却听王昱话音一转---- “不过,想必小姐也清楚,私盐乃是历朝严禁之事,我朝更是如此!家舅忝为转运副使,自然要以身作则,小姐想贩卖私盐,怕是找错人了吧!”王昱不是笨蛋,自然不肯承认自己也存了贩卖私盐的心思。反而利用舅舅的身份,敲打起李馨来了。 李馨闻言顿时一滞,面色微变,她何尝不明白这是王昱的托辞,但即便是王昱心中千肯万肯,只要他不说出来,她自然是毫无办法,若是逼的紧了,王昱一旦翻脸,一顶贩卖私盐的大帽子压下来,别说是她李家,任何人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呵呵,”李馨强笑,“公子言重了!开中制实施以来,我大明朝又何来私盐、官盐之分?” 李馨此言当然是强词夺理了,不过也不能不说她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开中制为广大商人提供了以粮草换盐的舞台,换来的盐怎么办?自然是卖掉了,于是,市场便混乱起来,根本无法管理。 对于李馨的话,王昱微笑着不置可否,只是说道:“古人言,在其位,谋其政。家舅既然忝居此职,王某不才,却也不敢陷家舅于不忠不义之地!” 尽管明知道王昱是在胡说八道,李馨却也只有小心翼翼的迎合着王昱的言语,心中却是十分不忿,暗暗腹诽不已。你王昱要真如你标榜的那样,那姜家又算什么?玉山又该如何说?你只所以推脱,怕是嫌我出的条件不够吧!当然,在这个当口,李馨不敢也不能说这些,只能陪着小心,如望夫石一般眼巴巴望眼欲穿的等着王昱的答复,一边在心中盘算着,是否孤注一掷! 李馨先前开出的条件其实也只是试探性的,正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总要留出一个讨价还价的余地。况且在谈判中,过早的亮出自己的底牌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妾身乃是真心实意的与公子商谈,实情如何,即便妾身不说,烛照如公子者,也是心知肚明啊,正所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还望公子能够以诚相待!”李馨索性挑明了,既然王昱顾左右而言他,那么她便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王昱不动声色的看了李馨一眼,实在没想到,这个年方及笄的少女词锋竟然如此锐利,言语之间更是老到的很,心思更是灵动,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若非王昱有着两世为人的经历,还真是应付不了! “呵呵,既然如此,王某就不多说了,说其他的倒显得王某人虚伪矫饰了!”反正都是聪明人,王昱索性也不去矫情了,况且对于李玮书这么多年来,经营起来的销售渠道王昱是十分看重的。若是靠他一步步来的话,他虽然可以通过货源与价格来打压其他商人,但后果同样很严重,逼急了某些人,来个鱼死网破的话,其后果却是他无法接受的!而且,即便取得了成功,也会慢上许多,既然有现成的网络,为什么不拿来用呢? 利用李玮书手中的资源,至少可以确保大多数人的利益。这点非常重要!即便是李馨不主动前来找他,王昱也会找上李家,与李家合作,利用他们手中的资源,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不过,既然李家主动找到了他,王昱自然漫天要价,以求利益最大化! “两条路!”王昱伸出两根手指,双目灼灼的盯着李馨,气势顿时一变,如出鞘利剑般锋锐尽显!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一,你李家从盐场中购盐,价格方面倒是可以商议,但平阳、泽州、潞安、沁阳四府不允许你李家有一两私盐流入!” 李馨面色顿时一变!这个条件太苛刻了,她李家虽然经营这么多年,但势力主要还是在平阳、泽州、潞安、沁阳四府,去掉这四府的话,她家的势力将十去**;况且还有一个价格问题,看王昱的表现,价格绝对不会便宜! “这……”李馨面露犹豫,“公子这个条件太过苛刻了吧?”说着,一双妙目也坚决的迎上了王昱的目光,李馨强压心中的羞意,毫不退让的与王昱对视。 “呵呵,小姐莫急!”王昱好整以暇的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对李馨示意,一边微笑着说道:“这只是两个条件中的一个罢了,小姐可以先考虑一下。” 李馨强忍着将茶盏摔到王昱脸上的冲动,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公子接着说第二的条件吧,妾身也好思量一番。” “嗯,既然小姐要求,王某自然不敢有违!”王昱依旧是笑呵呵的样子,在李馨看来,却是不折不扣的笑面虎,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忍着。“至于这二嘛,呵呵,”王昱面色突然一整,严肃的看着李馨,一字一顿的说道:“和姜家一样!” “这……”李馨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李馨来时便有所准备,但听到王昱直言不讳的提出了这个条件,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不论是李馨还是李玮书,对此也是早有准备,当然,最好的结果是两家能够建立起平等合作的关系,王昱出货,她李家出人,也算是相得益彰;不过她心中也清楚的很,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是奢望罢了。最好的结果便是她李家从此成为王氏的附庸,如此一来虽然仍然难逃替别人卖命的宿命,但至少有了王昱这个靠山之后,可以获得一定程度上的庇护;而不像眼下这般,父亲在组织中的地位风雨飘摇,不知何时就会被组织抛弃,甚至牺牲,朝不保夕。 李馨长长的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王昱面前,恭敬的蹲身万福,“奴家参见少爷!”话音刚落,李馨心中顿时一阵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 46 拂袖而去 “哼!赵子昂,匹夫,欺人太甚!”陈竟怒气冲冲的拍着桌子叫嚣着,上好的青花瓷茶盏被他摔了一地,李玮书唯唯诺诺的站在下首,不住的劝解着。 “芝麻大小的小吏,竟敢在老夫面前摆架子!”陈竟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面色紫黑,显然被气得不轻,“给老夫准备马车,老夫立即回去禀告王爷!赵子昂实在是无法无天,看王爷怎么收拾他!” “先生,还是再和那赵子昂谈谈吧!”李玮书言辞恳切的劝道,“先生若是就此回去复命的话,万一王爷怪罪下来的话……” “哼,无妨!”陈竟重重的坐在椅子上,“老夫自然会和王爷解释,看那赵子昂十分坚决,此事不可耽搁,老夫回去后,你继续与他商谈,待老夫请示了王爷,再做计较!” “是!”李玮书忙不迭的点头应允,“一切都听先生的。” “好,老夫立即动身。”陈竟从椅子上站起,鼻中重重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李玮书连忙跟上相送。 送走了陈竟,看看天色,已经是亥时了,估计女儿也快回来了,李玮书索性在门房等候女儿李馨归来,直到亥时中,李玮书才听到一阵粼粼的车声,连忙来到门口,果然是女儿回来了。 父女二人也顾不上寒暄,快步回到了书房,还未等李馨坐下,李玮书便急急的问道:“馨儿,如何?” “还能如何?”李馨脸上泛起一丝无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李玮书重重的叹了口气,“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少凭借赵子昂的势力,王爷还是会有所顾忌的!至少咱们一家的安全暂时不必担心了!” “虽然同样是给人家做奴才,但王昱不比王爷!”李玮书倒是看得很开,见女儿神色略显忧虑,不由开口开解,“王昱毕竟还是刚刚起步,不过是借助天时地利罢了,必须倚重你我父女!因此,他定然会对咱们礼敬有加;而王爷却不同,咱们在王爷眼中,恐怕连蝼蚁都不如啊!” “父亲说的是!”李馨点头。 “明天为父便去拜见这位王少爷,还有赵大人,馨儿也随我一起去吧!”李玮书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儿说道,“虽然王爷会有所顾忌,不会明目张胆的对咱们下手;但也不能不防,毕竟咱们这是背叛啊!待明日为父与王昱商议一下,馨儿暂时还是住在他家吧,这样会安全很多!” 李馨闻言,脸色顿时大变,连连推辞,“这如何使得,无名无分的,女儿住在他家,这成何体统!万万不可啊,父亲!” “情非得已,馨儿还是听为父一言!”李玮书也知道此举难免会招人议论,对女儿的名节大大有亏,但与女儿的安全比起来,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况且他还有一份小小的心思,李玮书发现姜光国的女儿姜妍以教授翠墨的名义,长时间流连于王府;对于姜光国的心思,李玮书还是能够猜到一二的,于是他也留上了心,不论人品还是才貌,自己的女儿都绝对不会比姜光国的女儿差!为什么不争一争呢? 见女儿还要反驳,李玮书难得的面色一沉,拿出了为人父的威严,沉声说道:“我意已决,馨儿不必多说了!况且他们王家乃是咱们李家的主人,此事也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 与此同时,赵子昂的房中,王昱正在向他汇报,“李家已经归附,有了李家和姜家,一切都简单了!” “嗯,你看着办就成。”赵子昂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只要你不耽搁了学业,随你怎么闹腾都行!舅舅在国公爷面前还能说上几句话,只要别闹的太凶,舅舅还是能保住你的。”出于对外甥的溺爱,赵子昂索性也不去多管了,反正只要不把天捅个窟窿,赵子昂还是能够替他担待的。 “放心吧,舅舅,我心里有数!”王昱当然明白舅舅对自己的关切,同时他也清楚那些事情能做,那些不能做,对于这个他心中分得很清,那根底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碰触的! “舅舅有时间的话,明天就和姜光国、李玮书在一起坐坐,特别是李玮书,还是要让他安心的。” “去!”赵子昂伸手给了外甥一个暴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什么好忙的?时间你定就是了,定好了告诉我一声,好了,天也不早了,赶紧滚回去睡觉!” 夜色如水,天上繁星点点,如一点点碎钻般,挂在漆黑的天幕上。微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不复白天时的酷热。王昱深深的吸了口气,抬头看着璀璨的星河,银河如一条银色的绸带般,横越整个天际。一片轻纱似的白云慢慢的飘过,恰恰将北斗七星遮住,只余勺柄的天机星闪闪发亮。 李玮书的归附,使王昱终于完成了他的初步布局!私盐只是他规划中的商业帝国的冰山一角罢了,只是他攫取第一桶金的手段罢了;第二步便是积蓄实力,利用朝廷屯兵九边的便利条件,为边军提供各种军备物资。等他在山西的势力稳固了,无人可以撼动之后,便往两淮发展! 两淮将在他的商业帝国中占据极为重要的地位!扬州府、苏州府、杭州府、松江府、宁波府、泉州府……这一个个如梦幻般的城市,都位于两淮!两淮毫无疑问是大明朝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他将在这里将自己的商业帝国构筑成型! 王昱踌躇满志的回到房中,翠墨笑嘻嘻的迎了上来,看着几乎每天都在改变的翠墨,王昱宠溺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我们的翠墨越来越漂亮了!害的我都不敢认了!” 翠墨虽然知道这是少爷在夸奖她,但被少爷称赞漂亮,翠墨心中却是比吃了蜜还甜,冲王昱甜甜的一笑,扶着他的胳膊便让进了屋里。被翠墨挽着,那还未发育完全,却依旧坚挺娇腻的胸部紧紧的压在王昱胳膊上,舒适的触感险些让王昱呻吟出声,微闭着眼睛,享受着清纯美少女那傲人的坚挺娇腻,王昱发现自己竟然蠢蠢欲动起来了! 暗骂了自己一生禽兽,王昱恋恋不舍的抽出自己的胳膊,拍了拍翠墨的肩膀,轻声说道:“好了,翠墨,天不早了,明天你还要学习呢,赶紧回去休息!”不是王昱不想享受美少女的温柔,只是他对自己的定力非常没有信心。如今的翠墨还含苞欲放的花朵,还需要时间的积淀,才能绽放出最璀璨的绚烂与美丽!王昱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欲而过早的破坏这种美丽。 翠墨瞪着一双天真纯洁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自家少爷,朱唇轻启,“少爷,难道翠墨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王昱,泫然欲泣,大有一副你不让我服侍,我便哭给你看的架势。 王昱一见翠墨这样,立即好言开解安慰,“好翠墨,哪能啊!你累了一天了,我是怕你累着呢!好了,好了,好翠墨,听话,赶紧回去休息,我也很累了,明天夫子还要检查功课呢!” 一听少爷也累了,还要准备明天的功课,再加上王昱的软语相慰,翠墨立即多云转晴,她其实也是一片赤诚,想要服侍自家少爷休息,只是被王昱拒绝,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作为王昱的丫鬟,她十分清楚自己的地位,并不因为王昱的宠溺而有所松懈,甚至恃宠而骄。 “好翠墨,赶紧休息去吧。”王昱又劝了一句。其实王昱是十分享受美少女的服侍的,只是面对着无敌美少女,他对自己的定力缺乏必要的信心,因此,只有老老实实的把美少女打发走了。 待翠墨离开后,王昱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需要找个女人了!虽然这具身体还不满十七岁,但却隐藏着一个成年花花公子的灵魂啊! 47 帝国时代 由于今天是县学的休沐日,王昱一大早便差人将姜光国叫到了家中。“姜叔,坐,咱们自己人,别客气。” 对于王昱表现出来的随意与亲热,姜光国十分受用。王昱虽然出身于书香之家,却没有大多数读书人的那种处处自觉高人一等的清高与孤傲,待人真诚和气,使人有如沐春风一般。虽然当时主动投靠王昱乃是不得已的举动,但经过这些天来的相处,他已经被王昱的人格魅力深深的折服! “少爷有什么吩咐?”姜光国在王昱侧首坐好,恭敬的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王昱呵呵一笑,沉吟了半响,终于还是问道,“姜叔,你也不是外人,这件事非常重要,眼下也只有你能替我办了!” 姜光国一听王昱有事情安排他办,立即肃容说道:“少爷的事情就是老奴的事情,请少爷尽管吩咐便是!” “咱们经商,若是想要发展壮大,必须有靠山,有后台!”王昱淡淡的说道,“但所谓的靠山、后台,其实又能有多可靠呢?所以,一切还是要靠咱们自己!” “少爷的意思是?”姜光国有些不明所以,无这番话颇有自相矛盾之处,姜光国越听越糊涂。 王昱看了姜光国一眼,叹了口气,“唉,姜叔,你不明白,算了,我还是长话短说吧!咱们想要发展壮大,咱们在官府上必须有人!但咱们现在又能靠上那位大佬呢?即便能够靠上,也只是利益上的联系罢了,一旦有事,根本不可能指望他们周旋!因此,咱们只有培养自己的人才才行啊!” 姜光国目瞪口呆的看着王昱,这位爷爷太深谋远虑了一些吧!而且,这有可能吗?姜光国此时基本上处于当机状态,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显然是被震的不轻! “好吧,先不说这个。”王昱知道姜光国眼下还无法理解自己的用心,当下便转移话题,“这件事要由一个绝对可靠的人来办,姜叔,你手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姜光国精神一振,把胸膛拍的山响,“有什么少爷尽管吩咐便是!” “这件事十分重要,必须要隐秘,不能让别人察觉!县学有个生员,叫杨睿,此人是个可造之材,我想尽量结交他,将来必将是咱们的一大助力!不过,他有个表弟叫詹宁世,却是十分讨厌,你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王昱状似随意,眼睛的余光却紧紧的盯着姜光国,这事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他要通过姜光国的反应,来推断姜光国对自己的忠诚,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姜光国闻言,却是毫不迟疑,脸上更是平静异常,“小事情,请少爷放心,老奴一定把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王昱松了口气,看来姜光国对自己真的是绝对忠诚!当下又嘱咐道:“不要太过火,只要让杨睿了解詹宁世的为人,主动疏远他便成。” “老奴明白,少爷您放心就是了!”姜光国恭敬的说道,“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而已,简单的很。” 对于杨睿,王昱的确是起了爱才之心。而这个杨睿也绝对是一个可造之材,什么最重要?人才!王昱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自然明白人才的重要性!对于人才,要给他创造一切有利的条件,更要使他归心!对于杨睿,王昱有意把他打造成一代名臣,成为自己在朝堂上的代言人! 了了一桩心事后,王昱将话题转移到了眼下的私盐生意上,“姜叔你虽然是生意人,但我觉得你的目光还是有独到之处的!这从你经营车马行上就能看出来!” 姜光国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王昱,“少爷,您不是取笑老奴吧。老奴那里有什么眼光,您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靠着私盐支撑着我那车马行早就倒闭了!” “姜叔不必妄自菲薄,你知道,我之前的打算是什么吗?”王昱倒是一脸正色,严肃的看着姜光国说道,“我当时的打算就是将盐场稳住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车马行经营起来!不过,有了姜叔,倒是省了我的功夫了,呵呵。” 姜光国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王昱,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王昱的话对他而言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在他眼中,车马行就是赔钱的买卖,若不是其它行业他已经插不上手了,当初创业时,肯定不会选择这个行当。只是看王昱的表情又不像开玩笑,当下只有笑了笑,却实在是想不明白王昱为何对车马行如此看重。 “呵呵,”王昱笑着摆了摆手,“光说的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慢慢的你就知道了!咱们不说这个,今天请姜叔过来,主要还是想和姜叔谈谈咱们日后的发展方向。” “老奴粗人一个,全听少爷的!”对于王昱的看重,姜光国十分感动!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做点具体的事情还行,大方向上却是力有不逮了,因此连忙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姜叔客气了!”王昱笑吟吟的看着姜光国,目光平和,“不瞒姜叔,我可是十分看重姜叔的!” 见王昱说的郑重,姜光国也知道王昱不是那种一虚言欺人的人,当下更是感动,连忙表忠心,斩钉截铁的说道:“老奴粗人一个,别的本事没有,只有对少爷的一片忠心!”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姜叔,咱们的场面只会越来越大!”王昱下颌稍抬,看着远处,目光坚定,仿佛要穿越眼前的虚空,直达不可测度的未来,“很大!这个世界很广阔,也很精彩!当年郑和不过探索了一小部分罢了!” 姜光国吃惊的看着如同呓语般的王昱,听王昱的话,似乎已经将目光放眼到了整个世界!他不清楚这是不是王昱的少年轻狂,不过,心中却有一丝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仅仅是一个山西,也够他们忙活的了。 “钱太多了,多到我们永远都赚不完!”姜光国耳边又响起王昱清朗,又带着一丝朦胧的声音,“铁木真凭借帐下的蒙古铁蹄,几乎横扫了整个欧亚大陆,创下了不世伟业!男儿生当如是!” “嘶……”姜光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王昱,他被王昱这番话彻底震惊了!难道……姜光国不敢想下去了,只是看着王昱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以及一丝呆涩。 王昱呼的一声站起来,握着拳重重的一挥,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过铁木真靠的是武力,我凭借的却是头脑与金钱!”此刻的王昱意态张扬,浑身充满了不可一世的霸气与强大的信心! 看着被自己一番话说的一脸呆涩,目瞪口呆的姜光国,王昱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此时说这些实在是太早了,别说是姜光国不信,换了任何人都不会把他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因此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姜叔,呆会李玮书也会来,咱们这次只是先碰碰头,咱们现在的主要业务只有私盐,有了李家的支持,此事会简单许多!我还有参加乡试,此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了,以你为主,他为辅!” “少爷,这不太好吧……”姜光国看了王昱一眼,斟酌着说道,“李玮书在安邑经营多年,就是在整个山西也有着不小的人脉、势力,老奴和他比起来,可差的太远了!还是老奴为辅,以他为主才是!这样也免得他有什么不好想法,不知少爷意下如何?” 48 帝国时代续1 对于姜光国的主动谦让,而且将他这个主子的利益凌驾在自己的利益之上,王昱心中十分欣慰,虽然他已经决定了由姜光国为主,李玮书为辅,但若是姜光国毫不犹豫的就应承了下来,王昱心中还是会有些疙瘩的;而姜光国主动谦让,却说明了姜光国是一个以大局为重,不计个人私利的人,这令王昱十分欣慰。当下微笑着说道:“我意已决,姜叔不必推辞,此事非姜叔莫属!” 姜光国迟疑着,心中正思索着如何开口时,王昱摆了摆手,“好了,姜叔,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不必多说了。” “遵命!”姜光国只好应了,心中却十分高兴与感动,毕竟王昱此举足以说明在王昱心中,还是自己更重要一些,虽然李玮书的势力比自己要大许多!“多谢少爷信任老奴,老奴一定实心做事,不负少爷所托,死而后已!” “呵呵,”王昱呵呵的笑了,“姜叔言重了,咱们共同努力!” 主仆二人又针对未来交换了一些看法,正谈论间,李玮书父女二人也到了。四人见面,自有一番寒暄。对于李玮书竟然带着李馨一起前来,倒是出乎王昱的意料,当下只好将李馨请到了后院,反正姜妍此时已经来了,正在教授翠墨,她们几个年轻女子在一起,倒也不会寂寞。 “请少爷恕罪!”待王昱回来后,李玮书跪倒在地,“老奴有一事相求,还请少爷应允!” 王昱心中一动,联想到李馨一起前来,心中便有了数,无非是想让。有数归有数,王昱却是十分为难,但李玮书还未曾说明,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扶起李玮书,扯出一丝笑容,“李叔有什么话尽管明说便是。若是能帮上李叔的忙,我自然会全力以赴!” “多谢少爷!”李玮书垂着头说道,“老奴归附少爷,乃是良禽择木,承蒙少爷不弃,更是老奴的荣幸!”李玮书首先表了表自己的忠心,“只是,少爷也清楚,老奴先前是为周王殿下效力,如今……”说到这里,李玮书偷偷的看了王昱一眼,见王昱面沉似水,看不出丝毫喜怒,心中顿时忐忑起来,后面的话却不敢说了。 “李叔接着说,我听着呢。”见李玮书停下了话头,正心神不定的看着自己,王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当下便淡淡的说道。 “唉,老奴惭愧啊!”李玮书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老奴自己倒没什么,只是怕连累了犬子与小女他们啊!老奴有个不情之请,请少爷将小女留在府上,不知少爷意下如何?”李玮书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也清楚,他这个要求若是往深处追究的话,一顶看不起东家的帽子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的! 王昱的势力肯定比不过周王,这是毋庸置疑的!不过,赵子昂却是朝廷的五品大员,而且又是转运副使,实打实的肥差!李玮书背叛虽然不对,但投靠的对象却是不一般,周王便是想报复,也是要权衡一番其中的轻重!但李玮书的这个要求,却是摆明了告诉王昱,周王不会买你舅舅的面子,我们一家人的处境危险啊!既然归顺了你,便只有求你了! 况且这李馨乃是妙龄少女,无缘无故的住在王昱家里,这成何体统?于理不合啊! 对于李玮书的这番心思,王昱有心敲打一番,不过转念一想,还是作罢。李玮书有所顾忌也是应该的,毕竟周王与他的实力摆在那里,孰强孰弱,明显的很!不过,王昱却不担心,既然他敢用李玮书,就不怕周王算后账!当下冷冷一笑,说道:“此事,我自有主张,李掌柜不必忧心!你既然投靠我王某人,王某自然会保你一个平安!” 说着,王昱脸色转和,不理被自己说的脸色大变的李氏父女,接着闻言劝道:“李叔,你说的对,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此时要谨慎提防周王的报复,李叔以及家人的安全我岂能坐视不理!只是世妹若是住在寒舍的话,岂不是败坏世妹的清名,还请李叔三思啊!” 姜光国一直静静的听着二人的对话,低着头,心中却在盘算。他主动让女儿来教授翠墨,自然是想让女儿能够打动王昱,他不指望王昱能娶女儿为妻,但只要能够纳女儿为妾也就足够了,从而更加拉近双方的关系! 李玮书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姜光国又何尝不知道李玮书也与自己打着同样的主意呢。他自然不能让李玮书得逞,听王昱如此说,立即在一边接口道:“少爷说的是,此事对贤侄女的清名……”说着干咳一声,看了看李玮书。 李玮书勉强一笑,他知道姜光国已经察觉了自己想法,不过却不能多说什么,只得对姜光国抱了抱拳,“在下又何尝不知呢,只是……” “呵呵,”姜光国打断了李玮书的话头,呵呵一笑说道,“李兄若是不弃,可以让贤侄女与小女住在一起,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李玮书正要说话,王昱却抢着说道:“不错,姜叔说的不错!姜世妹与李世妹年龄相当,而且姜世妹这些天整天殚精竭虑,教授舍妹,恐怕也有些累了,李叔若是不弃,也可以让世妹一起前来,不知李叔意下如何?” 王昱一边说着,一边赞赏的看了姜光国一眼。姜光国心中顿时一喜,更加来劲,“嗯,李兄,少爷说的不错!李兄若是不弃,就让贤侄女和小女一起住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说!” 此时,李玮书只好答应了下来。李玮书其实也十分担忧女儿的安危,毕竟他背叛的是周王,当今皇上的弟弟,权势滔天,岂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抗衡的?住在姜家也好,任周王再怎么厉害,恐怕也不敢闯到姜家,对女儿不利吧? 此事便这么定了。王昱终于松了口气,扫了二人一眼,朗声说道:“承蒙你们二位看得起我王某,奉我为主,咱们才能联合起来坐到一起!眼下咱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赚钱,赚大钱!” “是,少爷说的是!”姜、李二人连声应是,“老奴一切都听少爷的,少爷尽管吩咐便是!”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私盐!”王昱目光灼灼的看着姜、李二人说道,“这项业务虽然利润丰厚,来钱也快,不过风险也同样很大!因此,咱们要小心再小心,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刚才李叔没来的时候,我已经先与姜叔交流了一番,由于我要参加乡试,目前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因此,此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当下王昱便把自己的整体思路向二人讲解了一番。王昱的思路很明确,借鉴后世的经销商制度,先利用手中的资源,整合出一个成熟、规范的市场,这个市场自然是先以平阳、沁州、潞安、泽州四府为主!在这个市场之内,他们既是供货商,又是总经销商。而其它地方,则确定几家经销商,由他们来打开市场。 对于王昱提出了的经销商制度,姜光国此前已经了解的十分详细,而李玮书却是首次听说,当时还不觉什么,只是觉得王昱这个提法非常新颖,但静下心来一想,却大是叹服!顿时将王昱奉为天人,崇敬的看着王昱,心悦诚服的说道:“少爷真乃天人一般的人物!如此奇思妙想都能想得到,老奴佩服的五体投地!” 49 帝国时代续2 王昱淡然一笑,说不出的云淡风轻,“李叔夸奖了,不过是一点愚见罢了,当不得李叔如此推崇!”见李玮书还要说什么,王昱连忙摆了摆手,“咱们接着往下说。” 又把姜、李二人的分工明确了一番,姜光国为主,李玮书为辅,这是毫无疑问的。对此,李玮书也没有任何疑义,毕竟他比姜光国投靠的要晚,而且还是走投无路之下,不得已而为之;就算他手中所掌握的资源远远超过了姜光国,他也肯定争不过姜光国。 “我的意见是这样的,等李祥李掌柜回来后,你们再考察一番,选出几个有实力的经销商,每县选三到四名!将他们召集到安邑,公开招标,那家出钱多,就将那个县交给他!”说到这里,王昱沉吟了一会后,又接着说道,“眼下咱们的实力还很薄弱,摊子若是铺的太大的话,也会捉襟见肘!与其到时候顾此失彼,还不如根据我们的实力,慢慢发展!钱毕竟是赚不完的,根基一定要打结实了才行!” “少爷说的是!”姜、李二人连连点头,“那依少爷的意思,咱们选择哪里呢?” “平阳、沁州、潞安、泽州四府若是都发展的话,咱们也是力有不逮啊!”王昱叹道,“不过,若是放弃其中的任何一府,我都是有些不甘啊!这四府太重要了,不容有任何闪失,只有尽力而为了!姜叔、李叔,你们两个辛苦一下,一定要经营好啊!” 姜光国、李玮书对视一眼,同时跪倒在地,坚定的说道:“请少爷放心,老奴一定不负少爷所托!” 王昱扶起二人,“中午别走了,等我舅舅回来,咱们一起吃顿饭,需要多少盐,以后你们直接找他就行。” 中午这顿饭,四人自然是吃的宾主尽欢,临走时,姜、李二人信誓旦旦,表示就算是上天入地,也要完成少爷的托付! 将事情都交给姜光国、李玮书二人后,王昱发现自己竟然还是不得闲!具体的事情有人做,但大方向的规划与制定之上,还是需要他去操心。 况且他还要提放各处来的明枪暗箭!首先周王便不会放过他,别看他在李玮书面前说的豪气干云,其实王昱心中也是担了不小的心思!虽然周王的实力再山西并不是很大,但他毕竟是一位王爷,若真的想要对付自己的话,即便是有舅舅赵子昂照应着,也是万万不行的!虽然舅舅有英国公这个靠山,但在周王面前,还是一个小虾米罢了! 如今王昱唯一的希望便是周王殿下实力庞大,对山西这个小小的地方根本不放在心上!毕竟他老人家的重心在两淮、江南、四川等富庶繁华之地!比起这些地方,山西不过是苦寒的不毛之地罢了,况且临近帝京,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还是要有所顾忌的! 除了周王之外,汉王也是王昱极力提防的人!比起周王,汉王更加可怕,毕竟汉王此时基本上已经是无所顾忌了!如今离仁宗驾崩也不过几天的功夫,等仁宗驾崩之后,过不了多久,汉王便会扯起谋反的大旗,成为侄儿刀下的祭品! 想要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在疯狂的汉王面前,没有什么是他老人家不敢做的!章子正既然是他的门人,对于解盐东场,汉王自然是视为囊中之物的!如今却被自己横插一杠子,若是惹恼了这位爷,却也不是好对付的! 提防周王与汉王的同时,王昱便将一大半的精力用在了读书之上。对于王昱的努力,王母看在眼中,喜在心里,再加上弟弟赵子昂与莲儿的婚事已经提到了议程之上,王氏更是喜上眉梢。赵子昂虽然在开始时反对这门亲事,但在她的高压之下,也只有屈服的份了。对于王氏而言,如今可谓是事事顺心,弟弟的婚事已经定好了日子,儿子也是发奋图强,致力于学业。 五月十九日晚上,第二天又是学中的休沐日,王昱难得的轻松了一下,和翠墨正在聊天。经过近一个月的学习,翠墨进步飞快,不论是学琴还是读书,都在以惊人的速度进步着!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此时的翠墨不仅沉稳了许多,气质也在慢慢的改变着娇俏纯美依旧,只是多了几分雍容与大气;如一块璞玉般,虽然还未完全琢磨好,但已经初露峥嵘! “学习要劳逸结合!”王昱一脸温柔的看着翠墨,心疼的说道:“看你,这些天瘦了不少!明天休息一天,关帝庙那正好有庙会,你和琴儿姐姐还有姜、李两家小姐去逛逛吧,放松一下!” 翠墨的一双大眼睛笑成了一眉弯月,神采飞扬,水汪汪的看着王昱,心中更是甜蜜无比,“多谢少爷还记着奴婢!” “看你说的!”王昱宠溺的捏了捏翠墨吹弹得破的粉脸,“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我的好翠墨啊!”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拿着,喜欢什么酒买点什么。” 翠墨看着那张百两面额的银票,顿时吓了一跳,一双小手乱摆,急急的说道:“不要了,少爷,奴婢不买什么的。” 王昱心中好笑,知道翠墨是被这张银票给吓着了,一百两银子,足够一个小康之家富富足足的过上几年了,不由分说的将银票塞进翠墨手中后,王昱站起身来,伸了个拦腰,“天也不早了,翠墨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也好有精神!” 送走了越来越向着倾国倾城放心发展的翠墨,王昱有些疲累的拖着脚步,走到了床前,一歪身,便像被抽去了全身骨头般软了下去。说实话,今天的王昱感觉非常累,像打了一场战争一般,特别是精神上的疲劳,让他感到了一种如履薄冰般的无奈与恐慌。 虽然今天的他迈出了自己至关重要的一步,但这一步的代价却是以与大明朝,与朝廷站立在对立面上的代价而迈出的!虽然可能获得无比丰厚的回报,但同样,也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不到最后曲终人散之时,任何人都无法预知结局。 他王昱有超出这个时代几百年的远见卓识,更有一份拳拳的报国之心;这是一个民族被压抑,被欺凌了百年,被世界远远的甩到了身后的创痛与无奈!对那段惨痛的历史不了解的人,永远都无法体会到那种锥心刺骨般的疼痛! 王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民族主义者,更不认为自己能够承担起一个民族复兴的重任,但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至少从自己的良心上,王昱都无法说服自己! 但这又形成了一个悖论,他要发展,要壮大,要有足够的势力与影响力;但这一切却都要以损害国家利益为前提!这是一个王昱永远都无法绕过去的悖论! 王昱心乱如麻,脑中如两军交战一般,乱糟糟的成了一团乱麻。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令他无法平静。城墙的谯楼上响起了两声梆子声,古朴,略带沉闷的梆子声虽然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正心思纷乱的王昱耳中。王昱一个激灵,从床上一跃而起,算了,想这么多干嘛?人生一世,当求本心,何必在意其他? 一夜无话,卯时整,王昱神采奕奕的出现在了后院,开始了每天的锻炼。马步、拳法、身法都是他每天必练的功课,虽然他并不奢望自己成为一代高手,但又有谁不希望自己身体健康呢?因此,王昱练得十分认真、刻苦,除非是雨天,否则他都会准时的出现在后院。 50 笑忘江湖 锻炼了一个时辰后,王昱神清气爽的回到了自己房中,翠墨早已为他准备好了洗澡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后,王昱来到母亲和舅舅房中,问过安后,便直奔玉山而去。 对于玉山,王昱始终是放心不下,这里将成为他以后几年的大本营,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只是母亲和舅舅对他的不务正业十分不爽,认为还是求学要紧,他这才不得不将玉山交给了姜光国打理。实际上,他心中还是十分牵挂的,今天正好有时间,王昱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一大早便出门,直奔玉山而去。 恰逢关帝庙庙会,街上此时已经是人来人往,虽然还达不到人流如织的地步,但众多的行人却让王昱无法纵马疾驰,不得已,王昱只得下马,牵着马在人流中穿梭。 “王公子,幸会,幸会!”一个清朗的声音在王昱身后响起,王昱回头一看,却是有过一面之缘,并得到他资助的沈轩! 对于招揽沈轩,王昱已经死了心,因此,这些天来也没去打扰,本来以为他们一家人早就离开了安邑,不想却在这里遇上了。王昱虽然没了招揽他的心思,但根深蒂固的武侠情结还是使他十分高兴,连忙抱了抱拳,颇有些惊喜的笑道:“原来是沈先生!失礼了,失礼了!还望沈先生莫怪。” 王昱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沈轩,这沈轩此时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脸色虽然还有几分苍白,精神却振作了许多,不复初见时的萎靡不振,“沈先生这是到那里去?” “呵呵,”沈轩朗声一笑,“适逢庙会,拙荆让沈某出来买些东西。”沈轩一边说着,一边往四周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小酒馆说道:“沈某正想登门拜谢公子,不想今日正好遇上公子,公子若是不弃,便由沈某做东,请公子小酌一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王昱当然不会反对,二人并肩而行,进了那家不大的酒馆。要了一壶浊酒,两碟凉菜后,二人便对坐相酌。 王昱也是个爽快的人,沈轩更是江湖豪侠,本来就是一副粗豪的性格。二人遂也没有那么多客套。沈轩举着酒杯,言辞恳切的对王昱说道:“承蒙公子高义,于沈某一家落难之时,仗义援手,所谓大恩不言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沈某铭记在心!”沈轩站起身来,端着酒杯,恭敬的对王昱躬身一揖,“请公子满饮此杯!” “先生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劳先生挂怀?”王昱自然不肯居功,连忙站起身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过些天,等拙荆身体无碍之后,沈某便要离开安邑!”沈轩连着喝了几杯酒,眯着眼睛看向来来往往的酒客,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寂寞之感。“公子高义,沈某铭感五内!只是沈某此时身无长物,流落他乡,临别之际,无以为赠!”说着,沈轩从怀中取出一个不大的布包,神色肃穆的双手捧了,递给王昱,“这是沈某的一点心意,请公子莫嫌弃!” 王昱待要推辞时,心中一转念,终于还是郑重的接了过来,“多谢先生,在下便不客气了!” 见王昱收了自己的东西,沈轩哈哈一笑,举杯相邀,“公子年纪虽小,却难得十分豪爽,沈某就是喜欢与公子这种爽快人结交!山水有相逢,今日虽别,终有再见之日!请公子满饮此杯,你我就此别过!”随意的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沈轩冲王昱一抱拳,深深的看了王昱一眼后,转身洒然而去。 沈轩这种江湖豪客,端的是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既然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便与王昱兴尽而别。看着沈轩略显萧索的背影隐没在人群之中,王昱叹了口气,沈轩最后的话虽然说的很漂亮,但王昱却未曾放在心上。这天下之大,自此一别后,双方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了。 收拾心情,王昱将眼光放在了沈轩送给他的礼物之上。蓝色粗布包裹,四四方方的,体积也不大,大约是一本书的样子,轻轻的打开布包,一本泛黄的小册子映入眼帘,看模样,年代已是十分久远了。王昱心中顿时一喜,他分明看到封面上写着“洪家拳”二字! 王昱虽然不是什么武林中人,但所谓的“南拳北腿”却是早已是如雷贯耳了!“洪家拳”正是南拳中的一支,颇有盛名!当然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精义与特点,看样子这是沈家的家传精义,沈轩以此物相赠,自然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随意的翻了几页,都是一些招式和行气运功的方法,郑重的将沈轩所赠的拳谱放到怀中,王昱强忍着想要立即回家研习的冲动,还是先去了玉山。昨夜,姜光国与李玮书从王昱这里得到了新的安排,因此,玉山这里便由姜光豪全权负责。 见王昱来了,姜光豪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带领着王昱巡视各项工程进度。地面工程基本上已经完工,至于地底建筑,既然要保证保密,就无法兼顾工程进度,王昱对于这点也没什么要求;而且现在他的摊子还远远没有铺开,倒也不是太着急。 巡视了一圈,王昱记挂着沈轩送给他的那本《洪家拳》拳谱,因此,勉励了姜光豪几句之后,便急急忙忙的下了玉山,直奔家中而去。 回到县城时,正是巳时时分,正是关帝庙会人多的时候,特别是通往关帝庙的西街,即便是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夫人小姐也趁这个时候出来透透气,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在仆役、丫鬟的簇拥下,莺莺燕燕的十分热闹,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看着如织的人流,他(她)们之中的大多数人的生活,或许仅够温饱,或许还挣扎在贫穷的死亡线上;但也正是他(她)们,这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才挺起了一个民族的脊梁!王昱心中似有所感,心情也变得宁静祥和起来,一会功夫便融入其中。也是王昱赶巧,今天的关帝庙庙会乃是一年一度,持续五天,贩卖各种东西,大到牛羊马匹,小到针头线脑的客商,以及府县的百姓云集,将安邑县城挤的满满的! 王昱正逛的热闹,突然前方一阵人仰马翻,喧嚣之声大起,王昱不由抬目望去。见有热闹可瞧,周围的人流一窝蜂般的涌了过去。王昱摇了摇头,便打消了过去看热闹的主意,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况且,这种时候,发生的最多的也就是商贩之间或者商贩与顾客之间的争吵罢了,倒也没什么可看的。王昱只所以想挤过去看看,无非也是存了多了解一番这个时代的想法。 自从他穿越以来,平时打交道最多的都是那些官员富商,以及县学中的同学,和普通百姓之间,还真缺乏了解。而眼前的庙会则给王昱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可以让他从各个方面了解这个时代,而不仅仅局限于他所接触的范围之内。 越接近城中心,人便越多,就连一些小巷、胡同几乎也是人满为患,牵着马的王昱越发觉得身后的马匹累赘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王昱游目四顾,打算找个地方把马匹存放起来,等到了晚上再来取回去。找了一番,地方没找到,倒是让他遇上了一位熟人,正是李云兴。 盯着屏幕看了一上午,眼睛都疼了,数据基本上就是一动不动,令人伤心啊…… 51 携美同行 李云兴一身华服,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一双桃花眼更是在人流中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身上流连,不时的摇头或是点头,显然是在进行评判。身后跟着几个健壮的大汉,派头比王昱大了许多。王昱发现他的同时,李云兴也发现了王昱。 看到王昱,李云兴倒是一副与有荣焉的巴结模样,老远便咧开了嘴,高声喊了一嗓子,“见过少爷!”话音未落,奋力挤开人群,朝王昱挤来,他身后的几个壮汉见状,立即跟了上来。 好容易挤到王昱面前,李云兴一边打躬作揖,一边笑嘻嘻的说道:“参见少爷,您老怎么有空出来闲逛啊!” 王昱笑呵呵的冲他点了点头,“李兄这是干嘛啊?” “别,少爷,您可千万别这么叫我!”李云兴听王昱仍然称呼他李兄,脸色立即变了,一双手更是急得乱摇,“您叫我小李,或者直呼小的的贱名都可以!” “哈哈……”王昱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指了指李云兴,“咱们之间那用这般客气,行了,走,咱们一起逛逛。”说着又指了指李云兴身后的几名壮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李叔这是不放心你的安全啊!” 李云兴尴尬的挠了挠脑门,嘿嘿干笑了两声,低声说道:“少爷说的不错,我爹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平时基本上不准我随便出门,今天我也是沾了妹妹的光,才能出来透透气!不过,少爷您也看到了……”李云兴指了指身后的几名壮汉,“真是郁闷啊!” “好了,李叔也是为你好!”王昱安慰了李云兴一句,“正好,我刚从城外回来,牵着马一点都不方便,你先派个人给我把马送回去,咱们好好逛逛。” “能为少爷办点事情,是咱们的荣幸!”李云兴精神一振,抬手叫过一名大汉,从王昱手中接过马缰后,递给大汉,示意他先走。“少爷您刚来安邑不久,对于安邑肯定不如小的这个地头蛇了解!”李云兴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向王昱介绍着安邑县的风土人情,以及人文景观之类。 随着李云兴的讲解,王昱的游兴也越来越浓,虽然是人挤人,挤的一身汗,王昱的游兴却也丝毫不减,一双眼睛更是有目不暇接之感。仿佛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已经到了午时时分。 李云兴却是在一旁暗暗叫苦,他之所以出来逛庙会,不过是在家里闷急了而已,想找个由头出来透透气罢了;况且又是陪着王昱,处处都有陪着小心,他平时飞扬跳脱惯了,在王昱面前却要极力压抑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办错了事,真是别扭至极!终于熬到了午时时分,李云兴假意抬头看了看天色,陪着笑说道:“少爷,您看,已经是午时了,您……” 王昱点了点头,往四下里看了看,人仍然没有减少的样子,依旧是熙熙攘攘,虽然他有继续逛逛的心思,但王昱也知道,让李云兴这个纨绔子弟陪了自己半上午,已经是十分难为他了,当下便道:“正好,前面有家酒楼,我做东,也算是感谢李兄做了这半天的向导!” 李云兴顿时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脸上虽然依旧笑容满面,但细看的话,却已经有些发苦了,心中不住的哀告,我的爷,您还是饶了我吧,赶紧的回家,下午爱找谁找谁,我可不受这份罪了!此时他十分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一个庙会而已,有什么好逛的!嘴上却是说道:“少爷太客气了!能够给少爷当向导,是小的的荣幸,怎么敢劳烦少爷破费!” “呵呵,那好,那李兄请我,不知李兄意下如何?”王昱促狭的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看着李云兴说道,王昱心中清楚,以李云兴的性格,那里有耐心陪自己闲逛,陪了自己半上午,已经是十分不易了!不禁起了捉弄李云兴的心思,故意说道。 听着王昱的话,李云兴脸上勉力挤出来的笑容终于凝结,半张着嘴,一副呆涩的样子,如同定格一般,呆立在那里。见他这副表情,王昱哈哈一笑,拍了拍李云兴的肩膀,笑道:“好了,多谢李兄,我先回去了,哪天有暇,再与李兄把酒言欢!” 李云兴擦了把额头的冷汗,不自然的嘿嘿干笑了两声,饶是他平时伶牙俐齿的,这时也是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嘿嘿干笑。王昱也不为己甚,冲他点了点头,便回家去了。 刚回到家,王昱还没来得及去给母亲请安,就见翠墨、李馨、姜妍三人有说有笑的联袂而来。王昱顿时一愣,平时还不觉什么,今日这几个美少女站在一起,造成的视觉冲击之大,就是王昱这等见惯了美女的人,也不禁有霎那间的失神! 看到王昱,翠墨顿时喜笑颜开,三步两步便跑到了王昱面前,一双手臂习惯性的抱住了王昱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外面可真热闹啊!” 王昱微笑着对正要施礼参见自己的李馨、姜妍二人点了点头,和声说道:“两位世妹,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如此拘礼!”一边说着,拍了拍翠墨的肩膀,“你们吃过午饭没有?” 翠墨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说不出的娇俏可人,“光顾着逛街了,忘了!” “呵呵,”王昱摇头失笑,“正好我也没吃,母亲可能也在等着呢,走,咱们一起去。”李馨与姜妍这些时日来一直在这里教授翠墨,而王氏又是极慈和的人,再加上李、姜二人的有心讨好,没几天的功夫,王氏就把李、姜二人当成了自家女儿一般疼爱,几人的关系非常亲密。见王昱如此说,李、姜二女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微笑着默认了。 恰在此时,琴儿从后面来到前厅,见王昱等人都在,便笑道:“我听着这里有人说话,老夫人说怕是你们回来了,让我过来看看,果然如此!赶紧的,老夫人正等着你们一块吃饭呢!” 几人一起来到王母所住的东厢,一桌丰盛的饭菜早已准备好了,用罩子盖了起来,王母坐在上首上,笑眯眯的看着与王昱一起进来的翠墨等三女。目光慈祥,却带着一丝深意,特别是看向李馨与姜妍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审视的味道。 在王母看来,李馨与姜妍都是自己儿媳的上佳之选!虽然李馨与姜妍二女都是商贾之女,出身不高,但人品、才貌却都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不过,在王母心目中,儿子王昱最终还是要做官的,若是到了那一天,李馨与姜妍二女的出身可就有些配不上儿子了!历朝都是重农轻商,商人虽然可以聚敛大量的财富,但社会地位却一直不高,甚至比不上平民。 若是纳妾的话,李馨与姜妍如此品貌双全之人,又怎么可能答应呢?王母心中十分纠结,以至于一顿饭吃的也是索然无味。见母亲兴致不高,王昱虽然逛了一上午,又累又饿的,但也没了什么胃口,草草的吃了几口,见母亲放下筷子后,也跟着抹了抹嘴,关切的问道:“母亲莫非有什么心事不成?”一边问着,神色间也是十分紧张,生怕母亲有个什么不如意。 王氏闻言不由一愣,迎向儿子关切的目光,微笑着说道:“我哪有什么心事,昱儿别多想!”看着都是一副关切模样看着自己的翠墨、琴儿以及李、姜几女,更是呵呵一笑,“都别看着我了,赶紧吃饭!吃完了若是爱动弹,下午再去逛逛,一年一度的庙会,可是要好好逛逛!” 52 吃了豹子胆的无赖! 听了母亲的话后,王昱这才稍稍有些放心,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母亲的确也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样子,心中暗暗思量,可能是着急舅舅的婚事罢了,当下便放下了心,便招呼着几女继续吃饭。 吃过午饭,稍稍休息了一番,王昱便当起了跟班,陪着翠墨、李馨、姜妍三人继续去逛庙会;而琴儿却是留在家中陪着王母,任凭王母怎么说,都不愿出去。 陪着三位美少女,王昱便无法如上午那般走马观花了。翠墨等三人正值花样年华,平时碍于各种礼教,而无法抛头露面,而关帝庙庙会却给她们提供了一个合适的平台。不仅是她们,在庙会期间,所有的大家夫人、小姐也好,还是平民妻女也好,都可以抛掉礼教的束缚,而尽情的游逛。 翠墨人虽然聪明伶俐,却是天真烂漫,毫无心机,在李馨、姜妍二女的刻意结交下,三人之间的关系十分融洽;倒是李馨与姜妍二女由于存了竞争之心,都想在王昱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因此,二女之间虽然说不上剑拔弩张,却也是各有计较,互相争锋,言语之间便多了几分机锋。不过二女都是聪明绝顶之人,深知两人竞争归竞争,却也不能撕破脸皮,让王昱产生厌烦之情,闹得鸡飞蛋打;所以,倒也克制。 对于姜、李两家人的心思,王昱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浑然不知他刚刚收服的两个手下已经把主意打在了他身上,都盼望着自己的女儿能够打动他这个东主,虽然不敢奢望正妻的位子,但即便是纳妾也是极好的结果了!因此,王昱见姜妍与李馨之间虽然大面上说的过去,但隐隐约约之间却是互相较劲,不由有些郁闷;夹在两个美女之间,他也是十分为难的!帮谁,不帮谁都说不过去,因此,也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不过,王昱却在心中琢磨,这两位祸水级别的美少女到底是为何较劲,难道真的是所谓的同性相斥不成?倒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姜妍与李馨二人都是万中无一、才貌俱全的人物,可谓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互相不服气也是有的。 因此,王昱也并未多想。哪知这两位美少女却把他当成了争夺的目标! “哟!这不是姜家妹子么!”一个刻薄中带着油滑的声音响起,正在为翠墨看中的泥人付钱的王昱眉头忍不住一皱,抬目往前看去。却见一个身材矮胖的粉衣青年在两名家丁的簇拥下,拦住了姜妍等三女的去路。一双绿豆般的小眼中泛着淫邪、贪婪的光芒,不住的在三女脸上、胸部、腰、臀等部位流连,恨不得目光变成两把钩子,把眼前几个可人儿的衣衫剥开。 王昱脸上怒色一闪!他最看不得这种见了漂亮女人便拉不动腿的色狼,他自己一贯秉承的是君子好色而不淫的原则,讲究的是你情我愿。 “听说姜家妹子攀上高枝了!恐怕早忘了哥哥我了吧?”矮胖青年油腔滑调的说着,一只爪子更是不老实,轻佻的伸出右手,就要摸向姜妍的粉脸,嘴里更是大放厥词,“这两位妹妹倒是面生的很呐!不过既然和姜家妹子在一起,便不是外人,呆会跟哥哥走,哥哥保证让你们舒舒服服的!” 姜妍、李馨还有翠墨早已经是怒火满腔,再听他污言秽语不断,心中更是恼怒,粉面含霜,俏目圆睁。不过她们三个终归是极有教养的黄花闺女,却也不会骂人,只是伸出自己的芊芊玉指,指着一脸淫笑的矮胖青年,气得浑身打颤,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三女气得说不出话来,矮胖青年更是得意,跨前一步,一只狗爪子依旧不依不饶的往姜妍的脸上摸去。姜妍不得已再退一步,却觉得背后一暖,撞上了他人,正待回头道歉时,蓦地觉得腰上一紧,自己跌入到一个温暖、强壮的怀抱中,姜妍脸上腾的红了,脑中顿时空白一片!只听一个清朗中带着十分怒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哪来的畜牲,拿开你的爪子!”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姜妍这才回过神来,先前的慌乱与羞恼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却是几分羞涩、几分欣慰、几分心动,与几分喜悦,一时间芳心可可,不可言喻。 王昱将姜妍揽到身后,趁势一把抓住了矮胖青年的手腕,稍一用力,往后一带,同时飞起右脚,狠狠的踹在矮胖青年的小腹上!王昱这一个多月来刻苦锻炼的效果此时便显示出来了,矮胖青年顿时被踹飞五六尺远,像虾米一般蜷曲在地,一张肥脸变得煞白,却是声息全无,竟被王昱一脚踹的背过气去了! 跟着矮胖青年一起的两个家丁相比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目瞪口呆的看着王昱,竟然呆了,如泥塑一般,半晌不动。 王昱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对两个兀自在发呆的家丁说道:“快滚!回去告诉你家的人,本公子姓王名昱,想找场子的话,尽管放马过来!” 听着王昱冷气森森的话语,两个家丁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手忙脚乱的扶起依旧昏迷的矮胖青年,慌慌张张的跑了。 围观的众人见王昱如此强势,也是噤若寒蝉,一个个不声不响的远远避开,一时间王昱与姜妍等三女周围竟然诡异的形成了一个方圆三丈有余的真空地带。 姜妍一脸感动与倾慕,一双俏目眨也不眨的盯着王昱;李馨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看向王昱的目光中饱含深意,不时闪过一丝异彩;翠墨却是一脸崇敬的看着自家少爷,欢呼雀跃! 王昱转回身,脸上的冷厉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和煦的笑容,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翠墨等三女,温声说道:“我来迟了,倒是让你们受惊了!” “少爷说那里话!”三女中翠墨最先反应恢复过来,毕竟她年纪小,心思没那么重,事情过了就过了,根本不去多想,“谁能想到会遇上这种人,根本怨不得少爷的!” 王昱笑呵呵的揉了揉翠墨的脑袋,宠溺的说道:“小丫头!” 姜妍与李馨这时才回过神来,李馨只是微微一笑,附和了一句,“翠墨妹妹说的对,此事怨不得少爷,却是我们几个的不是,不该先走的。” 姜妍神色不定,隐隐露出一丝欢喜欣慰之意,更多的却是忐忑不安,想必是怕经过此事后,自己在王昱心中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目光有些躲闪,不敢正视王昱,期期艾艾的说道:“少爷……奴家……” 王昱摆了摆手,微笑着对姜妍说道:“好了,别多想,这人我听姜叔说起过,是韩浩凯的儿子吧?以前只是听姜叔说此人有些不堪,却不想竟然如此无耻下流!今日暂时如此,以后定然饶不了他!”王昱一边安慰着姜妍,一边抬头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已经是申时了,发生了这种事情,别说是姜妍等三女,就是他也没了逛下去的兴致,当下便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三女自然没有异议,与王昱一起回到了王府。回到家中,姜妍的心情也逐渐的平息下来,看向王昱的目光比起以前的含蓄与羞涩,此时已经明显不同了。虽然羞涩依旧,却深刻、直白了许多。少女的感情就是如此简单。王昱今天毫不犹豫的为她站了出来,再加上这些时日来与王昱的相处,对王昱的为人有了充分的了解;在今天,王昱为她站出来那一刻起,姜妍一颗水晶般的少女之心已经完完全全的系在了王昱身上,从那一刻起,不离不弃! 53 步步紧逼 姜妍的变化,不仅王昱看在眼里,便是李馨也是洞若观火。李馨此时心中暗暗着急,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了,韩树龙的突然出现,以及王昱的强势表现,使得姜妍的心态有了巨大的变化。从现在开始,姜妍完全可以抛开心中的矜持,而主动接近王昱。但她却没有这般名正言顺的理由,二人之间的竞争此时姜妍已经占得了巨大的先机! 王昱倒是无所谓,他本身就不是什么纯情少年,整天守着姜妍与李馨这两个大美女,他的心里早已是蠢蠢欲动起来,只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份,以及现在和二女还不算太熟,因此也未曾下手。 如今姜妍已经对自己芳心暗许,王昱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面上仍然是一副谦谦君子之态,温润如玉,心中却早已是琢磨起来,该不该立即拿下姜妍姜大美女?每天只能看,却不能吃的日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将三女安顿好,又好言抚慰了一番之后,王昱独自一人来到书房。他近期内先后收服了姜家与李家,已经夯实了基础,如今所要做的无非是一步一个脚印的稳步发展,争取用最快的时间积蓄起充足的资金,将自己的产业往多元化发展,并开始往以两淮为首的全国各地逐步渗透,慢慢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 这些天来,他忙于规划未来,以及帮助舅舅与章子正斗法,倒是疏忽了安邑四姓中的其他三家。本来他的打算是尽量将韩、霍、周、姜这四家收为己用,但韩家、霍家与周家却是鼠目寸光,倒是姜光国有几分魄力,王昱也懒得与他们周旋,于是便接受了姜家,而放弃了其他三家。 本来对韩家等人,王昱也懒得去费心思了,机会已经给了他们,他们自己不好好把握,也怨不得自己,反正在王昱眼中,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韩家等三家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所以也懒得去管他们了。不想今日却与韩浩凯的儿子,韩树龙发生了冲突,将韩树龙暴打一通,两家的仇怨算是结下了!王昱自然不能忍受有人时刻惦记自己的日子,所谓先下手为强,既然已经得罪了韩家,那么趁机收拾掉韩家以及以韩家为首的霍家、周家也就是应有之意了! “你这个畜生!孽子!”韩浩凯急怒攻心,将自己的宝贝儿子踹倒在地,然后就是一顿猛揍!一边揍,一边骂道:“告诉了你多少遍了,让你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要出去惹是生非,你就是不听!惹事就惹事吧,你说你惹谁不好,偏偏去热王昱!你这不是把咱们韩家往死路上逼吗!” 韩树龙从小便极受父母家人的宠溺,可谓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何曾受到过这等待遇?正要借题发挥时,却见一向对自己宠溺有加的父亲脸色铁青,招呼到自己身上的拳头、脚也是毫不留情!韩树龙知道自己此番真的是闯大祸了,大到就连自己的父亲都无法摆平! 想到此处,韩树龙心中顿时慌了!他非常明白,自己只所以能够过上现在这种逍遥的日子,全赖自己的父亲为自己撑腰!若是连父亲都摆不平的话,自己那里能有好果子吃? “爹……”韩树龙趁父亲缓气的时候,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目光躲闪着,不敢正视韩浩凯,嘴里却是丝毫不敢怠慢,连连解释,“我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姜家那个臭娘们和王昱在一起啊!我……我……不过是不忿他们姓姜的过河拆桥,这才想出口气的……” “闭嘴!”韩浩凯抡手就是一个耳光,只听“啪”的一声,韩树龙矮胖的身子顿时一个趔趄,韩树龙捂着自己的连,委屈中带着几分怨恨与恼怒,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小眼睛中闪过一丝羞恼,抗声说道:“反正王昱已经得罪了,你就是打死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韩浩凯闻言,失神落魄,颓然的软倒在椅子上,嘴里喃喃的说道:“完了,这次可是真的完了……” 韩树龙看到父亲失魂落魄的样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时,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斤两,就连父亲都没有办法的事,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只能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里,心中对姜妍的恨意却是达到了顶点!若不是这个臭娘们,老子又怎么会惹上王昱那个煞星呢!臭娘们,你等着,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 韩树龙正在心中意淫着,将国色天香的姜妍压在身下,肆意蹂躏,想到忘形处,嘴角登时挂上了一丝淫笑,一丝晶亮的口水悄悄的从嘴角流了下来,韩树龙竟然丝毫不觉!心神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而不可自拔。 韩浩凯在椅子上沉思良久,他毕竟是久经风浪之人,一时的失神只是事发突然,稍稍乱了些方寸罢了,经过一短时间的调整后,韩浩凯终于恢复了常态,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要有所行动,尽力挽回自己在王昱心目中的失分! 龙儿得罪了王昱,倒也并非是一件坏事啊!韩浩凯心中突然有一张豁然开朗的感觉,若是能够趁这个机会,以赔罪的理由登门拜访王昱的话,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呢!看来龙儿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刚才倒是我有些失态了!深感自己方才对儿子有些过分的韩浩凯微笑的抬起头,想安慰儿子几句时,却发现自己的宝贝儿子正一脸**的表情,嘴角还挂着令人恶心的口水,竟然做起了白日梦! 单看韩树龙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刚刚心情有所好转的韩浩凯登时急火攻心,被气得脸色煞白,抖抖索索的伸出手,指着正在做白日梦的儿子,颤抖了半晌,才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声:“畜生!滚!” 如震天霹雳般的吼声将沉浸在美好境界中的韩树龙惊醒,他无意识的擦了擦嘴边的口水,一双绿豆般的小眼仍然带着一丝迷惘与沉醉,毫无焦距的四处打量的半晌,才突然想起,方才是自己的父亲发出的吼声!想到此处,韩树龙身形一震,一个激灵,恢复了清醒,正待说话时,却觉得眼前一黑,“崩”的一声,自己的脑门与不明物体发生了亲密接触,韩树龙顿时一晕,就听“呛啷”一声脆响,韩树龙这才知道,偷袭自己的却是一个茶杯。 不过,他显然没有机会计较这些了,因为又是一声震天的吼声响起:“畜生,快滚!我权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韩树龙也顾不上仍在疼痛的脑门了,目瞪口呆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心中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又开始发火!在父亲韩浩凯的积威之下,韩树龙不敢有丝毫迟疑,灰溜溜的出了父亲的书房。站在门口,兀自能够听到父亲如拉风箱一般喘气的声音。 摇了摇头,韩树龙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倒霉了,先是被王昱收拾了一顿,刚刚回到家,无缘无故的又被一向宠爱自己的父亲收拾了一通!似乎所有的倒霉事都让他今天给碰上了。韩树龙越想越是委屈,越委屈心中便越是不平衡,一发狠,跺了跺脚,便往母亲的房中去了,和所有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母亲是他最后的港湾与凭借! 见儿子离开后,韩浩凯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一手扶额,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疲态尽显。 54 步步紧逼续1 无奈的哀叹一声,韩浩凯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中,他现在深深后悔自己当时的犹豫不决以及过分小心!如今倒好,本来被他们三家死死的压制在下面的姜家却借势而起,成为了王昱的代言人,全面接管私盐这块令人眼红、甚至铤而走险的肥肉!如此一来,姜家已经成为了安邑最大、最有发展潜力的商户!最令韩浩凯难以接受的却是先前要仰自己鼻息的姜家,此时却凌驾在了自己头上!自己想要获得哪怕是一两私盐,都必须通过姜家!这让韩浩凯情何以堪啊! 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再加上这几年来顺风顺水,让自己有了一丝自大,因此,在面对王昱时,起初根本未曾把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哪知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睛!王昱竟然能够做得了赵子昂这个转运副使的主!这是他未曾想到的,等他发现这一点时,却已经让姜光国这个小人捷足先登!生生的破坏了自己的大计! 若是不想放弃私盐这项日进斗金的买卖,自己就的及早做出姿态,以弥补与王昱之间的嫌隙。只是嫌隙即以生出,要想弥补,却谈何容易啊!况且,王昱能否重新接纳他们还是个未知数呢。 韩浩凯最终还是无法放弃私盐带给自己的巨大利润,思量再三,终于还是决定会和霍彦、周宏二人,一起前往王府,哪怕是求爷爷告奶奶,当牛做马,也不能失去私盐这部分利润! 霍、周二人与他的心思倒也一样,三人一拍即合,凑在一起合计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先约见一下姜光国,然后再通过姜光国而争取说服王昱。 看着韩浩凯与周宏一脸不豫的样子,霍彦只有暗暗苦笑的份了。对于周宏的为人,他自然是十分清楚,这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一向便与姜光国处的不算太愉快。韩浩凯也是一样,他一直打压姜光国,并想吞并姜家的几项生意,双方之间的矛盾虽然不曾摆明,但却都是瞎子吃饺子,肚子里有数。 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自己这些人却要仰姜光国的鼻息了!想起以前的各种纠葛,霍彦心中却是半点底都没有!以德报怨,那只是传说中圣人的品行,他不信现实中还有这样的人存在。此番去见姜光国,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对于结果,霍彦不抱任何希望! 在三人之中,霍彦是最能看的开的,即便私盐生意不成,他守着自家的丝绸与布匹生意,也能够活得很滋润,至少在安邑,他霍家也算得上是富豪之家了。 只是霍彦想得开,却不代表韩浩凯与周宏同样想的开。按说他们两家的生意也是不小,根本犯不着去算计私盐。毕竟私盐的利润虽然丰厚,但同样也十分危险!只是这二人却堪不破心中的那点贪念,钱自然是越多越好,却没想过,就算有再多的钱,也要有命花才是啊! 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很低调的到姜家登门拜访,只是却被告知姜光国并不在家,起码要过个三五日才能回来。这个结果让韩浩凯与周宏十分失望的同时,也有些恼羞成怒;倒是霍彦,心态摆的非常正,颇有些无悲无喜的样子。 “王八蛋!”周宏在车上破口大骂,胖胖的脸上泛着紫红,一双细长的缝眼,此时也睁的溜圆,胸膛更是急促的起伏着,显示着主人心情的激愤,“这么快就摆起架子来了!什么不在,分明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韩浩凯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微微有些涨红,阴沉的能够滴下水来,紧握的双拳不住的战抖,说明他的心情同样也十分不平静。“好了,别说了!”韩浩凯恼怒的挥了挥手,由于他的心情也不佳,语气自然也不会太好,非但如此,反而十分冲! 安邑四姓之所以被并称,这说明几人之间的实力基本上还是对等的,即便有差距,也不会太大;韩浩凯虽然是四姓中实力最强的,但也不是四家的首领,只是在某些时候,代表四家罢了。 因此,当韩浩凯如呵斥下人一般呵斥周宏时,正处于暴走边缘的周宏顿时恼了,借题发挥,与韩浩凯吵了起来! 看着两位安邑县首屈一指的富商如街头无赖泼皮般吵闹时,霍彦心中的那一丝侥幸顿时烟消云散。不错,正是侥幸,霍彦虽然不似韩、周二人一般将私盐看的如此之重,却也存了一丝侥幸的心理,万一王昱松口,允许他们在私盐上分一杯羹的话,他自然也不会把送上门的钱推出去。只是看到韩、周二人的表现后,他心中的这丝侥幸彻底破灭了,韩、周二人此时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如泼皮无赖一般互相攻讦。 这种人品,如何能够成就大事?霍彦心灰意冷。 虽然有无商不奸之说,但现在的商人,特别是那些大商人,大部分还是秉承着诚信为本的经营理念的,所以,人品不好的人,生意做得再大,也得不到大多数人的认同。 韩浩凯等人离开后,姜光国从后厅出来,考虑了一会,看了看天色,虽然已经是薄暮冥冥的时分,姜光国最终还是决定去将此事汇报给王昱。主要是探探王昱的口风,是否接纳韩浩凯等人。虽然已经投靠了王昱,但对于王昱,姜光国还是有些云山雾罩,总是无法看透的感觉。越和王昱接触,便越发感受到王昱的深不可测!无论什么事情都难不到他,永远都是那么的胸有成竹! 跟随这样一个主子,永远都无法知道他的下一步是什么,只能够亦步亦趋的跟随他的脚步。姜光国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王昱之所以对他另眼相待,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自己能够审时度势,毫不犹豫的投靠于他!若论及其他,姜光国十分清楚,不论是比起有着平阳首富之称的李玮书,还是安邑四姓中的其他三家,他都是不占任何优势! 如今李玮书也投靠了王昱,并且同样受到了王昱的重用!让李玮书和自己一起经营私盐买卖,虽然王昱说的明白,以自己为主,李玮书为辅,但谁知道过一段时间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李玮书自己争不过,毕竟在私盐这一领域,李玮书有着太多的优势!但安邑四姓中的其他三家,姜光国却不能不严加防备了!万一王昱接纳了他们几个,对自己的地位肯定是一大威胁! 在姜光国的催促下,马车驶的飞快,仅用了半刻钟,便来到了王府。王昱正好刚刚送走姜妍与李馨二人,正打算收拾一下便吃晚饭,不想姜光国却来了。 王昱领着姜光国来到了书房中,姜光国请过安之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少爷,今天韩浩凯、霍彦、周宏三人到老奴家中了……无非是不想失去私盐的经营权。”姜光国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王昱的反应,但王昱的表现却令他十分失望,王昱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丝毫没有改变。 姜光国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王昱的表现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既然无法从王昱的脸色中发现一些端倪,姜光国只好心怀忐忑的等待着王昱的答复。 王昱摇了摇头,对姜光国说道:“姜叔,你说说,对于他们,你比我要了解的多,你说说你的意见。你要是觉得他们可用的话,不妨用用看;不过,我看那韩浩凯与周宏并非成事之人啊!” 55 行动 见王昱把皮球抛给了自己,姜光国倒是没有想到,而且最后一句话无疑已经表明了态度,姜光国闻言不由一愣,之后便是一阵喜悦!王昱既然如此说,便充分说明了王昱对自己的信任,来此之前的一些犹豫和忐忑,此时早已是烟消云散,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诚如少爷所言!”姜光国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王昱越是信任他,他便越要谨慎小心,事事都要以大局为重,省得让王昱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逐渐丧失了王昱对他的器重,“韩浩凯与周宏二人气量偏狭,为人也过于阴险;而霍彦为人虽然不错,但性格却有些懦弱,缺乏主见。” “嗯,”王昱点了点头,姜光国所讲,与他了解到的情况十分吻合,而且,自从姜光国与李玮书投靠以来,王昱便不打算在安邑继续扩大自己明面上的实力。毕竟舅舅在安邑为官,一些影响还是要顾及到的!省得在安邑闹得太大,被御史参上一个“勾结地方,鱼肉乡里”的罪名! 当然,也不能让安邑这个大本营有太多反对、不和谐的声音,同时也为了舅舅的政绩考虑,如韩浩凯、周宏这种人完全可以按上一顶“贩卖私盐,以谋私利,罔顾国法”的帽子;既为舅舅博得了名声与政绩,也扫清了道路,扩大的实力,可谓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此事我自有主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将周边的网络完善起来,这件事你和李叔抓紧时间办,争取在三个月之内完成!”王昱沉声吩咐道,看着姜光国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坚定。 迎着王昱的目光,姜光国站起身来,恭敬的躬身一礼,坚决的说道:“请少爷放心,老奴和李兄一定不负少爷所托!” “呵呵,”王昱轻笑一声,“姜叔,不必这么拘礼,我相信你们不会让我失望的!不过,此事一定要隐秘,不要被官府,特别是各地卫所驻军、巡检司有所察觉。这私盐,毕竟是杀头的买卖,是与朝廷争利啊!”说到最后,王昱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尽管贩卖私盐这种事他不做,自然也会有别人做,但王昱却始终有些难以释怀,往小处说,这是在牟取私利;往大处说,这则是在破坏国本,罔顾国家利益,是卖国! 看到王昱的情绪有些低落,姜光国眨了眨眼睛,却猜不到王昱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却也不敢多问。不过他终究是个机灵人,知道王昱有心事,此时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让王昱有个安静的空间,当下便低声说道:“少爷的吩咐,老奴记住了!天也不早了,老奴告退。” 王昱叹了口气,“姜叔慢走,我不送了,路上小心。” 时光荏苒,王昱正在紧锣密鼓的布置,韩浩凯与周宏必须拿下了!为了舅舅赵子昂的政绩,也为了自己的实力。收拾他们简单,但此事却要办的隐秘,一定不能假手于赵子昂。因为王昱不想让舅舅赵子昂从此事中发现自己的影子。毕竟这件事有些阴险与狠辣了,以赵子昂的性格,肯定无法接受!王昱不想让舅舅觉得自己是一个不择手段、阴狠毒辣之人;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要从长计议。 最终,王昱将目光放在了姜光国身上。虽然比起李玮书,姜光国的影响力仅仅局限在安邑一地,而且由于姜光国的势力不大,即便是在安邑,姜光国也没有多少官面上的关系。而李玮书则不同,他是周王在整个山西布下的棋子,在安邑乃至整个山西经营多年,在官面的人脉自然不是姜光国可以比拟的。不过如今李玮书已经背叛了周王,这些关系此事还有多少能够攀得上也还是个未知数。况且,李玮书背叛周王虽然是逼不得已,但在大多数人眼中,对于李玮书的背叛,还是十分鄙夷的!因此,在山西,至少在平阳府,与官府打交道一事,李玮书是绝对不适合出面了! 有赵子昂的面子在,再加上大把的银两开路,姜光国很快便与都转运使唐鉴唐大人,山西按察司正副使张政、潘栗等人搭上了关系。这三人都是能吏、干员,况且大明朝立国不过四五十年的时间,此时的吏治还是十分清明的。 姜光国在这些人面前的身份仍然是车马行的老板,不过却幸运的攀上了赵子昂这棵大树,专门负责盐场内外盐的运输,是赵子昂的心腹之人。 当都转运使唐大人无意中问起,安邑作为盐场驻地,私盐猖獗与否时,姜光国装作不经意的提到了韩浩凯与周宏二人的名字,同时提到的还有判官章子正的大名。于是,唐大人盛怒之下,致函按察司,请按察司派遣干员,协同转运副使赵子昂严厉查处安邑的私盐问题! 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赵子昂又拿出了尹国琪的假账,矛头直指章子正!由于章子正是汉王门人,幸运的逃过了一劫,不过实力却是大损,盐场分司上下他一系的官员几乎被清理一空,分司上下完全成了赵子昂的天下! 韩浩凯与周宏二人也是未曾幸免,二人是主犯,因此被下狱,家产被罚没;两家名下的生意也趁机被得到王昱授意的姜光国、李玮书二人全部吃下,王昱的实力又有所提升,并且借助韩、周二人的基础,初步实现了多元化,这对王昱而言,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只是,接手了这个摊子之后,王昱再一次感到人手不够用了!姜光国与李玮书要负责经营私盐,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这些。而姜光国的弟弟姜光豪又要督建玉山,同样没有多少时间,况且姜光豪的能力也是一般,根本无法承担这么大的担子。 王昱恨不得自己出马,将从韩、周两家得到的酒楼、客栈、药材、粮食,还有几家妓院和赌场生意先接手过来,等一切整合完毕,上了轨道之后再说。但他也清楚,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秋天的乡试越来越近了,母亲与舅舅此时一心盯着他的学业,怎么可能让他分心其他事情呢? “少爷,这几日为何愁眉不展,莫非是学业过于繁重吗?”吃过午饭后,姜妍看着一脸沉重的王昱,轻声问道。 一旁的李馨闻言,也将一双妙目注视在了王昱身上,她也发现了王昱的异样,不过她自恃自己的身份,以及与王昱的关系,还未到嘘寒问暖的地步;但姜妍却不同,经过前些日子王昱在庙会上为了姜妍将韩树龙暴打之后,姜妍的一颗芳心便完全系在了王昱身上,平时对王昱更是温柔体贴,嘘寒问暖,极尽温柔之能事,让王昱享尽了温柔乡之福!再加上王昱以雷霆万钧之势将韩、周两家一网打尽,更让姜妍心中感动! “呵呵,”王昱摇头轻笑,看了姜妍与李馨一眼,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体贴的依偎在自己身边,无声的安慰自己的翠墨一下,轻声说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接手了韩、周两家的生意,一时间缺少人手打理罢了。倒也没什么大事,慢慢找,你和馨姐家的生意都做的很大,总会有合适的人选!” 姜妍闻言,不由与李馨对视一眼,她与李馨二人,同样的聪明绝顶,对于商事可谓是行家里手;但又有所不同,李馨的优势在于目光敏锐,智计百出,总能找到事情的本质;而姜妍的优势却在于善于决断,总能结合当前的形势,做出最合理的决定!由此看来,李馨善谋,姜妍善断,二人可谓是绝配! 李馨与姜妍二女虽然在暗中互别苗头,都不想对对方示弱,但让她们两个天之娇女做出此种做派的原因却是因为同一个人----王昱。如今王昱有了困难,她们两个自然明白深浅,却不会一味的为了自己的意气之争,而置王昱的大事于不顾! 56 王昱的后宫理想 姜、李二人都是顾全大局的人,因此,当二人的目光不期而遇时,二人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一种默契于心的决断。姜妍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李馨微微一笑,算是同意了姜妍的主意。 王昱兀自在一旁低头沉思,翠墨依偎在王昱身旁,李、姜二女的动作虽然微不可察,决定也只在片息之间,却是逃不过翠墨那一双点漆般的大眼睛,论聪明,她也不见得就比李、姜二女逊色多少,见状,立即有所察觉,轻声问道:“两位姐姐,莫非你们有什么办法不成?” 沉思中的王昱闻言,立即抬起头,看向李、姜二女,虽然为眼前之事多有烦忧,但一双眸子仍是温和淡然,时刻透着一丝和煦,使人如沐春风一般,“哦,两位姐姐,咱们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主意尽管说便是!”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句“咱们也不是外人”让李、姜二人双颊飞红,羞不可抑,此时那里还复方才沉着、冷静的风采?一个个都是低垂螓首,双手无意识的绞着衣角,待要说话时,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好像已经被崩崩直跳的心堵住了一般,那里能说出半个字? 王昱顿时明白了二女所想,虽然他也十分动心,能够与如此国色天香的两位美少女花前月下,风花雪月,十个男人中有九个是迫不及待的,剩下的那一个不是同志,就是太监!王昱十分正常,看着两位美少女此时惊人的美态,一颗心顿时蠢蠢欲动起来,仿佛置身于云端之间,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一时间竟然心猿意马起来,手上不由自主的一动,顿时软玉入手,两只芊芊素手被他一手一支,握在手中。感受着软玉在手的绝佳触感,王昱心中大爽!暗暗赞叹,果然是无敌美少女啊,只是这两双手,便能够让无数人痴迷了! “啊~”两声低呼传入正赞叹喜悦的王大少耳中,却是美少女被突然袭击,吃了一惊之故。自己素手被那人握在手中,顿时让两位美少女羞上加羞,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一般,脑中一片空白,再无半分思考能力! 虽然她们两个都存了非君不嫁的心思,但王昱平时却是以礼相待,从不肯有半分逾矩之处,二女只道这位少爷乃是难得一见的正人君子,却哪知这位爷只是强自忍耐心中的**,想着春风化雨,慢慢虏获二女的放心罢了,实在是披着羊皮的狼,只是这张羊皮,在他身上伪装的十分出色,让人根本无从察觉罢了! 如今,色狼的尾巴终于露了出来,被二女的美色所诱,王大少终于装不下去了,这才有了方才一幕。 “嗯哼!”王大少道貌岸然的清了清嗓子,恋恋不舍的放开了自己的狼爪,不动声色的说道:“两位姐姐,有什么好主意尽管说就是了!咱们都不是外人,千万别闹的这么生分!” 论性格,还是姜妍直快、大方一些,虽然羞涩,心中却同样十分喜悦,毕竟终于盼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从此之后,自己与少爷的关系终于可以更进一步了! 李馨的性格比之姜妍,却是显得有些优柔,不过,此时却如姜妍一样的心思。 “少爷,”姜妍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双杏眼含情脉脉的看着王昱,虽然仍有一丝羞涩与不安,却十分坚定,“若是少爷不弃,这些生意可以由馨妹与我照看一些,等少爷有了合适的人选再说。不知少爷意下如何?” 李馨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王昱此时也是以手附额,恍然大悟,真是疏忽了啊!李馨与姜妍二人都是家学渊源,平时经常听李玮书与姜光国提起,他们家中的生意有一大半已经交给了二人,自己还在这里傻乎乎的绞尽脑汁,真是笨啊!当下王昱大笑而起,不住的抚手说道:“倒是我疏忽了,竟然把二位姐姐给忘了!好,好,二位姐姐就多受点累,把这一大摊子生意接过来吧!” 见王昱如此看重自己,李馨与姜妍不由满脸喜色,喜滋滋的对视一眼,齐声说道:“请少爷放心,我等一定将这些生意打理好!” 时光荏苒。 一个消息如炸雷一般响起,当今驾崩了!这种事情对普通老百姓而言,并没有什么,不论是谁当皇帝,老百姓都要吃饭。老百姓最关心的还是新登基的宣德皇帝是一位明君,还是昏君,他们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但对于大明朝的各级官员而言,先帝驾崩却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大事。虽然储位早定,但先帝驾崩之时,太子殿下还在南京!仅此一点,就够让那些肱骨之臣忧心的了!几位堪称一代名臣的宰辅殚精竭虑,极力稳定着朝政! 而汉王在此时却是蠢蠢欲动,夺位野心始终不死的他更是趁机勾结朝臣的同时,厉兵秣马,以期效其父成祖旧事。当然,这一切都是汉王秘密进行的,除了极少数几个具有远见卓识的朝臣有所怀疑之外,并无人把远在青州的汉王放在心上。 一时间,大明王朝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其中更是暗流涌动,局势一触即发! 所幸这位新君乃是随成祖征战过,上过战场的铁血之人,虽然骤经大变,却仍然是镇定自若,在得知汉王要沿路袭杀自己,篡位自立的危急关头,依旧是处变不惊,丝毫不把自己那位叔父放在眼里,仅带着几个随从,千里奔波,直入帝京! 新君英武,再加上几位大臣个个也是名臣、忠臣,因此,帝位就这样有惊无险的顺利完成了传承。自此,宣德皇帝登上了历史舞台。 当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大明朝这艘巨舰依旧行驶着。 对于那些升斗小民而言,日子还是如平时一样,为了一口吃食而辛苦的劳作着。 由于新君即位,为了笼络士子,所以宣德皇帝下旨,开了恩科,时间便定在洪熙元年的七月。 作为一位光荣的生员,王昱承载了母亲与舅舅几乎所有的期望!他们期望王昱能够在七月的乡试中一鸣惊人,考上举人!对此,王昱虽然心中叫苦,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只得努力的学习,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这让王母还有赵子昂十分欣慰。 看着杨睿有些落寞的表情,王昱对他点头致意,杨睿勉强一笑,不过看向王昱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感激与温暖,也对王昱点头致意后,便立即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王昱心中感叹,这位杨兄还真是厚道人啊,不仅念旧,更难得的是肯为朋友两肋插刀!这种人若是不招揽到自己麾下的话,岂不是太浪费了! 少了那个整天四十五度角望天,做清高状的詹宁世之后,王昱对杨睿的招揽计划更进了一步!虽然对付詹宁世的手段阴狠毒辣了一些,但王昱却丝毫没有后悔的觉悟,在他看来,如詹宁世这般沽名钓誉、心胸狭窄之人,是万万不能让他在自己面前瞎晃的!这种人一般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代名词,杨睿乃是他的重点招揽、培养对象,自然要将他身边所有的危险都扼杀在萌芽之中,并为他营造一条金光大道! 若是任凭詹宁世在杨睿身边,凭借二人表兄弟的关系,说不定哪天杨睿就会被詹宁世唆使,成为自己的绊脚石,王昱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将詹宁世驱离杨睿身边,并让杨睿了解詹宁世的为人,便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57 敲打 不得不说,这件事情姜光国办的十分漂亮!虽然阴损了一些,并将詹宁世的仕进之途几乎完全断送,不过,王昱却十分满意。恰逢先帝驾崩,姜光国在詹宁世身边安插的棋子起到了作用,邀请詹宁世去喝花酒。本来,对这些士子文人而言,喝花酒非但与德行无亏,反而会在同学的刻意吹捧下,成为一桩才子美人的风流佳话!詹宁世被吹捧了几句,顿时飘飘然起来,浑然忘了正逢国丧期间! 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国丧期间,做出如此败坏德行的丑事,詹宁世的名声立即降到了谷底,再加上邹辰中、胡昊宜等人的推波助澜,县学教论大人柳光睿即使想保全詹宁世,也是无法可施;最终只得将其逐出县学。而胡昊宜却又鼓动自己的县令父亲,胡容磨不过自己的儿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判了詹宁世一个“藐视礼法,秽乱学政”的罪名,按律当斩,不过念在其年少无知,又曾是县学生员的份上,从轻处置,枷三日,永生不得入学。 詹宁世出事后,杨睿为其奔走呼号,无奈他只是一个寒门学子,虽然位列县学生员之列,却又如何斗得过有个好爹的胡容等纨绔?若不是王昱出手,恐怕连他自己的前途都要赔上!而在王昱的斡旋之下,詹宁世最终被判了一个十年之内,不得入学。只要能够熬得过十年,詹宁世还是能够东山再起的。 对此,杨睿自然是铭感五内,对王昱更是感佩有加!再加上王昱的刻意结交,二人很快便成了好友! 詹宁世算是毁了,虽然十年后詹宁世依旧可以东山再起,但那时的王昱别说一个区区的詹宁世,若是发展顺利的话,整个大明王朝,能够对王昱造成一定威胁的又有几人呢? 杨睿身边少了一个定时炸弹,王昱可以更加顺利的招揽杨睿了。 王昱的打算很简单,就是看着杨睿的为人与能力,想把他培养成自己在朝中的代言人! 作为穿越之人,王昱十分清楚,若仅仅在商场发展,而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的话,就算有再多的钱财,也不过是过眼烟云,一个不合,惹恼了朝中某位大佬,甚至是当今之后,等待自己的将是灭顶之灾!洪武朝的沈万三便是明证,这位沈富豪当时是何等风光?到了现在,还不是归于一抔尘土!再反观大明王朝中后期那些官商一体的世家,他们手中掌握的财富沈万三又何尝比得上?但正是因为他们有政治上的支持,因此才越做越大,不论是成就还是其他,根本不是沈万三这个单纯的商人所能比拟的! 王昱要的当然不是昙花一现般的刹那芳华,而是可以传承的基业!如果能够做的更好的话,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合理的变化也是可以的,王昱的思绪在这一刻飘出很远,这个时候的西方列强们在做什么呢?资本主义已经开始萌芽了,大航海时代也渐渐接近了,建州女真此时还是一个小部落吧…… “王兄,王兄……”一声低呼在王昱耳边响起,神游物外的王昱这才醒过神来,却是杨睿正在他身边,手里捧着一摞作业,王昱对杨睿歉意一笑,将自己的作业找了出来,递给杨睿。见王昱神思恍惚,杨睿关心的低声说道:“王兄,保重啊!” 王昱对他微微一笑,说道:“多谢杨兄挂怀!” 由于王昱的插手,詹宁世幸运的躲过了终生不得入学的惩罚,因此胡昊宜等人对于王昱的半路横插一杠子有些不满,但碍于赵子昂的权势,却也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能把气撒在其他人身上。而由于杨睿感激王昱的仗义援手,再加上王昱的刻意结交,二人越走越近,关系愈发的密切起来。这倒是让胡昊宜、邹辰中等人抓住了机会,时常对杨睿冷嘲热讽。王昱在场时他们还不敢太过直接,一旦王昱离开,便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午时刚过,王昱依旧是第一个离开县学的。县尉李克之子李凯看着王昱的背影消失在县学的大门外时,立即回过头来,对以邹、胡二人为首的一干纨绔使了个眼色。这些人立即阴笑着王杨睿身边凑去,作为这些人中老子官最小的,李凯理所当然的是小弟。 “杨睿,嘿嘿~”李凯阴笑着斜睨着杨睿,“今天少爷们高兴,就不为难你了,呆会咱们到闲云居去喝酒,正好缺个倒酒的小厮,便委屈你杨大才子一下,去给少爷们倒酒如何?” 话音未落,一众纨绔立即嚣张的放声大笑,其余的那些生员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些人,因此,识趣的纷纷离开,几个平时与杨睿交好的生员虽然知道自己上去也是螳臂当车,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出于激愤,还是默默的站在了杨睿身后,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杨睿感激的对自己的几位好友拱手施礼,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觉一股豪气直冲胸臆,转过身,冷冷的盯着邹、胡为首的纨绔,不卑不亢的朗声说道:“此处乃是县学,几位如此行径,岂不有辱斯文?” “我呸!”李凯撸了撸袖子,冲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指着杨睿,骂咧咧的说道:“狗屁的斯文,少爷我看得起你,才让你给咱们把盏!怎么着,给脸不要脸啊!”气势汹汹的样子,颇有些气冲斗牛的架势。 “好啊,我给你们把盏,怎么样啊?”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邹、胡等人背后传来。 “草!谁他妈活的不耐烦了,少爷我在这里说话,那个大胆的敢插嘴!”李凯正说在行头上,被这个声音突然打断,心情立即变得十分不爽,头也不回的骂道。 邹、胡等人也是纷纷喝骂出声,嘴里吐着污言秽语,手上也不闲着,撸袖子的有之,掐腰的有之,更有甚者挥舞着手中的拳头,横眉立目的纷纷转身,打算教训教训这个不开眼的家伙! “啪!”一声脆响,“哎哟……”动作最快的石世辉还未看清来人是谁,便被一个响亮的耳光扇的晕头转向,情不自禁的捂着脸叫了一声,心中却是一惊!敢动手打他的人在整个安邑县也是屈指可数,不巧的很,县学中就有这么一位爷!石世辉心中顿时一紧,也顾不上疼了,眯着眼便往前望去。 午时的阳光照在那人的背后,仿佛镀了一层金光一般,骤然望去,却是刺目的紧,眯着眼睛,包括李凯、石世辉在内的一干纨绔终于看清了来人是谁后,一张张脸顿时如丧考妣般耷拉了下来,先前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一个个比赛似的围到来人身旁,打躬作揖,陪着万分的小心,不住的道着歉。 抢先动手的石世辉以及张嘴就骂的李凯更是满心恐惧,一张脸青黑交加,想扯出一丝笑容来赔罪时,却觉得一张脸混不似自己的一般,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扯起了嘴角,却比哭还难看!一双眼睛更是充满了恐惧与忐忑,惶恐不安的看着来人。 还是邹辰中机灵,一巴掌扇在正在自己身边的石世辉后脑勺上,嘴里骂道:“你个不长眼的东西,瞎了你的狗眼!昱少爷也是你能冒犯的人吗!” 来人正是王昱。杨睿虽然不说,而邹、胡等人在他面前表现的也十分老实。但王昱的眼光何等锐利?还是察觉到了,于是今天故意做出一副离开的样子,却又饶了回来,正好遇上了这一幕。 对于杨睿,王昱是真心结交,自然不容他被这些纨绔们欺凌! 58 和谐与不和谐 斜了陪着笑的邹辰中一眼,王昱冷笑一声,一把抓过满脸惶恐的李凯,也不看他,抡起手,便是一连串的耳光,一边打,一边冷冷的说道:“长这么大,还没人敢骂我呢!”说着,闪电般的一脚踹出,将石世辉踹到在地,“竟敢对我递爪子!” 王昱的举动,无疑便宣判了这几个人悲惨的命运!听着王昱毫不留情的话、耳光抡在石世辉脸上的脆响,以及在地上惨嚎的李凯,邹辰中的脸色一变再变,思虑再三,邹辰中无奈的发现,凭自家的势力,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王昱的!终于,邹辰中拉了拉犹自被惊的发呆的胡昊宜一把,恭敬的对王昱躬身说道:“王兄,是我等不对!还请王兄高抬贵手,放过我等!” 见邹辰中如此说,胡昊宜等人这才醒悟过来,也有样学样的躬身施礼。 王昱一把将一张脸肿的跟猪头一般的石世辉丢到一边,拍了拍手,淡淡的说道:“做人,还是不要太嚣张的好。”说完,对杨睿等人点了点头,招呼道:“杨兄,咱们走。” 王昱这番发飙,显然不单单镇住了邹、胡等一干纨绔,就连杨睿等几名生员也是目瞪口呆!王昱平时表现的温文尔雅,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对任何人都是温和有礼,从不盛气凌人。今天他们却见识了王昱冷酷、决绝的一面,直如换了个人一般! 杨睿终究非同一般,见王昱招呼自己,虽然心中震惊,却很快的调整好了自己,躬身对王昱一礼,由衷的说道:“多谢王兄!” 王昱笑着摇了摇头,“举手之劳,杨兄不必客气。我最看不得有些人仗势欺人!走,天也不早了,聊备薄酒,算是为杨兄以及各位兄台压惊!” 略微迟疑了一下,杨睿还是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多谢王兄,如此我等便叨扰了!” “客气了!哈哈……”王昱放声而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当先往外走去。对于一边战战兢兢中又带着几分不甘与怨毒的众纨绔,却是视若无物一般。 见王昱等人远去,邹辰中等一干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于王昱却是恨之入骨!特别是挨了打的李凯与石世辉,更是满脸怨毒,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只有把王昱碎尸万段才心甘一般。 过了良久,邹辰中才无奈的叹了口气,似乎是对自己,又好像是对众人说道:“今天这事儿就算没发生吧!” 见其他人,特别是李凯与石世辉一脸不服的样子,邹辰中再次叹了口气,由于家世的关系,他倒是有几分心机与眼色,深知这件事儿是无论如何也讨不回面子的,毕竟赵子昂的身份摆在那里!与赵子昂一比,他们的家世、势力无疑都是萤火比之皓月,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看着几个狐朋狗友,邹辰中终于还是不想让这件事情牵扯太多,万一惹恼了赵子昂,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一个不好,连家人都会被牵连啊!想到此处,邹辰中耐着性子说道:“这事儿都别自作主张!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再说。”说完,挥了挥手,“走了,走了,别在这杵着了,赶紧回家。” 这些少爷们吃了闷亏,当然不会忍气吞声,特别是李凯与石世辉二人,回家后添油加醋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自己的家人,结果却受到了自家老子的严厉责罚!石世辉还好一点,他父亲晚年得子,对他自然是宠爱有加;再加上石父石坚已经致仕,却也没有前途之忧,因此,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得罪了一个他万万惹不起的人物,但石世辉的父亲石坚还是不舍得责罚过重,只是禁足两月,以儆效尤。 至于李凯却是被李克暴揍一顿,李克本身就是军伍出身,脾气自然暴烈,得知儿子闯了祸,竟然惹上了王昱,这如何得了!为了自己的前途,只好做足了文章,届时赔礼也好说话不是。 如同约好了一般,晚上王府的大门前车水马龙,以邹靖、胡容、李克为首,午时在县学招惹杨睿,又被王昱堵了个正着的几个纨绔的家长纷纷登门,赔礼道歉。 已经从外甥那里知道来龙去脉的赵子昂当然是盛情款待,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反而可以借机敲打一番这些地头蛇们,同时又可以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扳倒了章子正之后,汉王的报复并未如王昱所预料的那般,如期而至,反而是毫无动静!让王昱疑惑的同时,也感到一丝庆幸!毕竟汉王虽然不招当今的待见,但毕竟也是一位大权在握的王爷,岂是王昱这等根基浅薄的人所能比拟的?即便是舅舅的那位后台,加封太师的英国公也也避让一二的,毕竟身份不同。 倒是周王,虽然山西并不在他的主要势力范围之内,充其量也只是边缘地带,但生生吃了如此大一个闷亏,以他天潢贵胄的身份,又如何能忍得下? 所幸经过靖难之役后,自永乐朝开始,便大大的削弱了诸王在朝中的实力,因此,在朝中诸王倒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大员。但在地方上却不一样,特别是在诸王的封地中,他们的权力依旧很大。 在加上,在山西,赵子昂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经过一系列的动作之后,他在山西的影响力日益增加,再加上朝中有英国公这样一个后台,因此,周王的报复并不想王昱想象中那样猛烈!倒也能够应付。当然,王昱也清楚,他算是把周王殿下给得罪了!不过,他与周王之间,终究还是要产生剧烈的碰撞的!毕竟两淮、江南乃是整个大明王朝最为富庶的地方,王昱的发展重心也将是此地,以后他们交手的机会定然不会少! 不过,到了那时,王昱的实力也已经逐渐壮大的,特别是经济上的实力,完全可以与经营多年的周王一较长短!王昱相信,笑到最后的那个人必定是自己!他有着超越此时几百年的意识与思想,不论策略还是具体的手段,都处在绝对的领先地位! 更加上雄厚的经济实力,再在官场上有所作为的话,王昱想不出,还有谁能够阻止自己的步伐! 应付过了周王应付一般的报复,其实说是报复,还不如说是周王殿下抹不开自己的面子,不得不做出一个姿态罢了。这样的威胁,王昱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李玮书一家人的心也放了下来,对王昱更是感激敬佩的无以复加,从此更是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与姜光国二人把王昱交待的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不过,王昱也清楚,他与周王之间的争斗还未曾开始!等他把自己的经营重心转往两淮之后,双方之间的较量才算正式开始!届时他将面临着巨大的考验!虽然他有信心迎接这样的挑战,但其过程却必将是艰险、曲折的! 时间悄悄的溜走,玉山别院已经完全建好。而姜光国、李玮书二人负责的私盐业务也开始走上正轨,平阳、沁州、潞安、泽州四府已经建立起了比较完善、成熟的网络。从七月起,便开始稳定下来,仅仅一个七月,便盈利二十万两,这是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而从韩浩凯、霍彦手中接手的酒楼、客栈、药材、粮食等生意,也在姜妍与李馨二女的打理下蒸蒸日上。一切上了轨道之后,王昱一时间竟然闲了下来,于是只好努力读书。 59乡试 先帝虽然驾崩,但为了充实人才,也为了收买士子,宣德帝还是决定开恩科,以选拔英才。 经过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学习,对于乡试,王昱总算是心中有了点底!若是发挥正常的话,应该是能够吊上车尾的!况且,还有赵子昂的面子在,在整个山西官场,无论如何算,赵子昂都不是一般的人物,但是掌握盐场这一项,就使他的地位稳稳的派在众官员的前十之列!要知道山西每年的赋税,一半来自盐场,面对这样一个财神爷,谁敢随便得罪呢?以舅舅此时在山西官场中的地位,想必考官会给舅舅一丝面子吧,王昱在心中暗暗祈祷着。其实他对乡试并没有什么期望,中举又如何呢?自己又不打算在官场中厮混;只是母亲与舅舅却是一心的盼着他中举,然后进士及第,光耀门庭!面对母亲与舅舅的殷殷期盼,王昱只有华丽的败退了。考就考吧,就当是尽孝吧。王昱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少爷,这是馨姐姐、妍姐姐和我特意为您准备的!”翠墨费力的将一个几乎有她一半高的书箱抱到王昱面前,将抽屉一个个的打开,“这个抽屉放笔墨,这个抽屉放纸张、砚台、这个抽屉放吃食。还有,这个抽屉放药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少爷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好有个准备不是!最底下这个抽屉放的是香料,还有蚊帐、毯子,少爷要是累了,也好休息!” 看着翠墨如数家珍般的给自己解说,一边的姜妍、李馨二女也是一脸殷切与关怀的脉脉含情的注视着自己,王昱心情顿时大好!笑呵呵的摸了摸翠墨的脑袋,又深情的看了姜、李二女一眼,说道:“不过是几天而已,那用准备这么多东西,倒是辛苦你们了!” “少爷乡试,乃是大事!”姜妍温柔的说道,一双杏目柔情潋滟,“有备无患呢!” 李馨也是连连点头,同样的凤目含情,依依的看着王昱,“妍儿姐姐说的不错,准备的万全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呵呵,”王昱只有微笑,这种脉脉的温情,眉目间柔柔传递的丝丝情意,完全将王昱融化了,“你们说的是,呵呵,你们说的是……” “对了!”翠墨乌溜溜的眼睛突然一亮,兴奋的跳了起来,抓着王昱的胳膊,不停的摇晃着,一边说道:“少爷,人家都有书童跟着,少爷,我扮成书童,和你一起到太原府吧!” 听着翠墨的话,姜妍与李馨也是美目一亮,显然十分赞同翠墨的这个主意!姜妍虽然不似翠墨这般心直口快,但性格也是十分明快、决断,再加上初涉爱河,那里舍得与情郎分开?因此也是连连点头,“妹妹说的是!少爷身边总需要书童的……” 李馨此时也在一旁附和,“是极!是极!”她同样舍不得与王昱分开。正所谓襄王有意,神女有情,这些天来,王昱与她们二人的感情可谓是突飞猛进,骤然要分开这么长时间,二女心中都是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看她们跃跃欲试的样子,王昱不由头大,苦笑着给了翠墨一个暴栗,一边说道:“你们都想什么呢?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 见王昱如此,翠墨与姜妍、李馨对视一眼,对于王昱的性格,她们十分了解,王昱从来不会拘束她们什么,更不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她们身上;但有些事情,王昱一旦决定,便不会改变。像翠墨的提议,她们自己也是十分清楚,根本不可能实现,即便是王昱同意,王母与赵子昂也不会同意!她们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表明自己的不舍之情罢了。 第二天一早,王昱换了一身青色的襕衫,黑色的儒巾,上下一新,踏上了乡试的征程。乡试是大事,而士林的特殊性,更使这些互不相识的人也聚在了一起。事先已经约好,平阳大部分的生员,基本上都是寒门学子,都会在平阳府集合,然后一起赶往太原府。王昱与杨睿相交莫逆,于是便与杨睿、俞成、柳奕、阮维等十几个生员结伴同行,一起到平阳府与大军集合。 王昱反对无效,百般劝说,并许了许多的条件之后,翠墨、姜妍、李馨三人才勉强同意只送到县外,本来依着她们几个的意见,书童既然当不成;送行的话,却是必须的,起码要送出几十里,最好是能送到平阳府,甚至是太原府。王昱当然不会让几个娇滴滴的美少女受这等奔波之苦,因此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劝住了几人。 由于路途遥远,王昱特意准备了一辆四驾马车,由赵子昂亲自挑选的四人驾了,同时也是保护王昱。毕竟离太原府远着呢,还是小心的好。对于舅舅的安排,王昱自然不敢反对。 将自己以及杨睿等人的行李堆上了马车之后,王昱便与他们一起步行,一边欣赏沿途风光,一边高谈阔论,颇有些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意味,倒也是潇洒写意。天黑投店,天明上路,若是错过了宿头,便寻一个地方露宿,这是王昱第一次出远门,领略大明王朝的风土人情,竟是乐在其中,兴致勃勃,一路上根本不觉劳累。 三天后,一行人来到了平阳府。与五十余名生员会和后,反正离乡试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倒也不急,于是在平阳停留了一天后,才继续上路。 这些士子们聚在一起,很快便混的熟了,王昱在其中竟然发现了一个熟人,便是那日被素云楼扫地出门,闹得斯文扫地的蒲州方凌!显然方凌也发现了王昱,这从他一直躲在众人后面,低着头的表现中便能看出。对于方凌的表现,王昱越发的看不上眼,只觉此人太过小家子气,毫无大好男儿的坦荡之心。正所谓小人常戚戚,便是如此了。 洒然一笑后,王昱便将此人此事抛到了脑后。他乃是二世为人,对于一些东西都看的开了,除了那些关系到他切身利益的事情之外,他很少关注。 对于方凌,王昱根本未曾放在心上,却不知方凌却已经死死的把王昱给恨上了!当初在素云楼,大失颜面的方凌便对对自己有援手之恩的王昱心存怨怼,早已是心生龃龉。被人从妓院里赶出,这种事情毕竟是十分不光彩的事情,若是无人知晓还则罢了,万一被人知道,那么,对于方凌这种没什么根基的寒门子弟而言,他的前途就完全毁了! 王昱当然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他也没这份闲心。但方凌却不这么认为,所以,此事便成了他的心病!虽然方凌回乡之后,并未察觉自己的丑事被他人知晓,但心中却一直悬着,生怕有一天此事大白于天下,如今于乡试的路上遇到了王昱,立即便勾起了他的心事! 对于王昱,心中更是存了一分恶毒。当然,他也清楚,凭自己现在的身份,想要对付王昱,无疑于蚍蜉撼大树! 方凌此人性格阴狠,工于心计,但是却缺乏一定的度量,目光有些短浅,再加上他如今所处的层次决定了他在为人处事方面还是有一些欠缺的。因此,对于此事的处理上,过于患得患失,对王昱也是避而不见,倒让王昱更加看不上他了。 王昱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却不知方凌却整天惦记着自己。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旦被方凌这种人惦记上了,会有何种后果与麻烦,虽然无法断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王昱已经在无意中为自己树了一个敌人!而且是隐在暗处的敌人,一旦被这种人抓住机会,后果绝对难以预料! 作为安邑县首屈一指的才子,杨睿在整个平阳府的士林中,也拥有非同一般的地位,与岳阳纪彦明、万泉夏子峰、临晋刘嘉元并称平阳四大才子,即便在整个山西士林,也是非常有名! 60 乡试2 众学子本来对于王昱这等官宦子弟殊无好感,甚至是有一种沉淀到骨子里的抵触、厌恶情绪,但碍于杨睿的面子,倒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分,当然若有若无的排挤却是免不了的。但王昱又怎么会在乎这点小事?他十分清楚,若想奠定自己的根基,这些士子是必须要拉拢、交好的! 毕竟如今的大明王朝刚刚立国不过几十年,那些影响深远的世家还未曾成型,而且此时的皇权不似明朝中后页那般,被宦官、宰辅,以及那些世家瓜分的一空。此时的皇权十分集中,可以说无论大小事,只要皇帝不开口,下面的人根本无法实施! 而且此时的大明王朝迫切的需要人才,人才从哪里来?自然是从世家勋贵的子弟以及这些学子中选拔了!只要能够考中举人,毫无疑问,这些学子们将从此踏上一条青云路! 此时,这些学子们还保持着一丝读书人的傲气与纯真,还未曾经历过什么大事,因此,难免有些书生意气。只要有真才实学,他们还是真心敬服的!王昱对于四书五经虽然毫无兴趣,但为了准备乡试,倒也下了一番苦功,和这些士子们高谈阔论,倒也进退有据,显得胸有成竹。更何况他还比这些人多了几百年的知识阅历,偶有惊人之语发出,却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学子们大有振聋发聩,高屋建瓴之感!几天下来,对王昱这位官宦子弟倒也是发自内心的敬服! 有了这个基础,在王昱的刻意结交,以及杨睿的从中周旋之下,不过几天的时间,王昱便和这些学子们混的熟了,彼此称兄道弟,倒也随意。 几天接触下来,王昱初步圈定了几位可堪早就的人才。与杨睿并称平阳四大才子的纪彦明、夏子峰、刘嘉元都成了王昱的结交对象。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能够被称为平阳年轻一代士林的代表人物,这四人无论是人品还是才学都是上上之选! 面对如此良才美质,王昱当然不会放过,再有杨睿的从中周旋,很快王昱便与他们成了无所不谈的好友,交情越发的身后。 当然,王昱也清楚,要想让这些才俊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效命,成为自己的班底,可不是清谈几句,豪饮一场就能达成目的的!这需要王昱慢慢经营,要在他们心中建立起权威,让他们在潜意识中把王昱当成自己首领,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折服效命;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在此之前,王昱只能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和他们清谈、议论,慢慢的确立自己的地位。 虽然比四书五经,王昱不是这些才子的对手,但多了后世几百年的阅历的王昱偶尔发出的惊人之语,却让这些自视甚高的才子们大感拜服!通常王昱的一句话,就足够让他们深思数天,却依旧无法窥其全貌!于是,一个几乎是高不可攀的形象,就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了!不过十余天的功夫,等他们到达了太原府,王昱已经完全在四人心中建立起了自己的地位! 而以杨睿等四人在平阳年轻士子中的地位,王昱便间接的掌握了平阳府大部分士子!这股力量此时还看不出深浅,但王昱相信,只要给这些人足够的时间,将来便是一股庞大的实力! 到了太原府,立即拜了座师,便是山西学政的提学崔大人之后,便静等乡试来临。 这期间的琐事倒也无需细表,无非是各府县生员之间相互认识,要知道,一旦这些人中有高中者,他们便成了“同年”。在官场中,同年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虽然无法成党,但其中志趣相投者却也是互相呼应,实可谓一呼百应,其实力或许不显山露水,但却绝对不容小觑! 而王昱再随同众人拜见的座师后,便先后携着舅舅的拜帖以及礼物,拜见了转运使唐鉴,以及布政使李益二人。在山西官场,赵子昂与唐鉴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由于英国公的存在,使二人关系越发密切,况且,唐鉴年事已高,说不定哪天就要致仕,因此,对于赵子昂这位转运副使,倒也是大力支持。 而李益既为山西布政使,掌管一省大权,自然也不能怠慢。 山西提学大人姓崔,讳清,字明思,自号潇斋。其实对于赵子昂这等武夫,崔大人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不过这位赵大人如今官位虽然不显,但谁都知道这位赵大人背景强大,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而且在得到了王昱的指点之后,赵子昂对这些上官们也是恭敬有加,孝敬不断。一来二去,这关系自然也就密切了起来。因此,崔大人在看过赵子昂的书信后,犹豫了片刻,虽然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说道:“贤侄,只管好好的考!相信以贤侄之才,即便是夺魁,也未可知啊!哈哈……” 对于舅舅信中所言,王昱自然是清楚的,话说,这信还是王昱代笔呢。不外乎是请崔大人照拂王昱一二,要说这个要求还真是有些过分,但也并非不可为。毕竟只是乡试,上面还有会试与殿试,而只有参加会试,中了进士之后,才会成为大明王朝的一名小吏。而举人,想要当官的话,若是不经过会试,很难!况且这也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情,因此,崔大人还是微笑着说了一句,也算是提醒王昱,让他放心大胆吧。 但王昱想的却是更多。按说要说凭真才实学的话,杨睿、纪彦明等四人高中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但问题却在于,生员中,官宦子弟实在是太多了,正所谓官官相护,虽然不至于明目张胆,却也大大压缩了寒门士子的生存空间,除非他们实在是才高八斗,在民间、士林享有不错的声望,否则,后果不容乐观! 对于这种现状,王昱也是无法改变什么,从上到下,都是如此。例如国子监,这是大明王朝专门培养官员的学校,但国子监中的诸生,几乎全部是勋贵、官宦家的子弟,偶尔有几个平民百姓家的子弟,也只是陪衬罢了。 正所谓上行下效,国家的最高学府尚且如此,又何况地方呢? 这位崔大人被任命为主持山西乡试的主考官,自然是有一定的权力的,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不过这位崔大人倒还真是一位妙人,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本官闻听,平阳府素有四大才子之称,不知这四人是否名副其实呢?” 要是连这么明显的提示都听不懂,王昱就枉自二世为人了,当下自然是打蛇随棍上,一老一少倒也达成了一丝默契。 就在这些学子们或期盼,或惶恐,或忐忑,或胸有成竹的心思中,乡试开始了。 乡试照例每三年举行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为正科,凡获得秀才身份的府、州、县学生员、监生、贡生均可参加。考试通常安排在八月举行,因此叫“秋试”。按四书五经、策问和诗赋分三场进行考试,每场考三天,中第者被称为举人。读书人只有成了举人之后,才有资格进入更高层次的会试。 八月十八这天,为期九天的乡试终于结束了! 一脸疲惫的王昱神情有些萎缩的走出贡院大门,早已等候在大门外的四名护卫立即迎了上来,齐齐施礼,一边说道:“属下等先恭祝少爷高中,独占鳌头!” 王昱强打精神,微微一笑,说道:“借几位吉言了!”说着环顾四周,问道,“杨睿他们还未曾出来吗?”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王昱上了马车,倚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一边等候杨睿等人。 61 王昱中举 王昱穿越后第一个中秋节是在考试中度过的,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二世为人的王昱更是看重家人与亲情,因此归心似箭!不过由于几天后要张榜,能否中举,告慰母亲与舅舅的一番拳拳期盼之心,便在此一举了,王昱也只有无奈的留在了太原,等待九月十日之前的张榜之日。 所幸太原名胜甚多,在休息了两天后,王昱便与十几个互相交好的生员一起在太原四处游览,寻幽览胜,一边清谈阔论,王昱不时抛出一些“高妙”之论,引得众生员互相议论。几天的游览下来,王昱在这些生员中的地位倒是大大的提升了一截。特别是以杨睿为首的平阳四才子,更是唯王昱马首是瞻! 对于这个结果,王昱十分满意,能够折服杨睿等人这样的才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王昱可谓是绞尽了脑汁。一些过于激进的理论当然不能出现,必须要结合眼下的政治、经济、人文等条件,发出的言论既要独特,发前人所未发;还要深刻,达到发人深省的目的,让他们有拨开云雾见月明,醍醐灌顶之感! 须知杨睿这些人都是一时之选,当代的才俊,要是没有真才实学,那个会看的起王昱这个官宦子弟!因此,王昱必须用自己的知识,折服这些眼高于顶的才子们,让这些才子们形成一种只有跟着我王某人,才是正确的意识。这就是王昱想要的结果。 官宦子弟虽然十分风光,不论生活还是将来踏上仕途,都比这些平民学子要写意、顺利。但正因为这个身份,却使他们很难得到哪些平民学子的认可。同样付出了努力,凭什么我们平民百姓就要比你们这些官宦人家凭空低上一头?这虽然是社会现状造成的,但无论哪个平民百姓,特别是那些心高气傲的士子们都难以接受! 而论及成才率,官宦子弟显然远远比不上那些平民士子!可以说,真正的人才,还是平民士子中多啊。这并非贬低那些官宦世家。虽然,官宦之家也同样能够出现一些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人才,但这得益于他们的子弟无论是条件还是眼界,都要高出这些平民士子!限于条件,平民士子自然不能与这些官宦子弟相提并论。但有一条,一旦这些平民士子踏上了科举这条青云路,几乎每个人都是一飞冲天! 时间过得很快,在王昱的刻意结交之下,山西有名有姓的那些年轻士子们,大部分都与王昱建立了不错的交情。在山西的士林中,王昱已经有了不菲的人望!名声这种东西,无论如何都是有好处的,特别是与这些自诩读圣贤书的士子们结交,良好的清名以及深厚的人望就是一张烫金的名帖,到那里都会被高看一眼!而若是默默无闻,那么对不起,您是哪位啊?士林的现实,就是如此。他们所看重的是才学与名望! 而真正能够为王昱所用的,眼下却也只有杨睿等平阳士子。其余人等虽然经过与王昱的结交,以及杨睿等平阳士子的刻意宣传,对王昱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毕竟是有所保留,而且王昱也不可能有时间一个个的去结交,所以,也只是有交情,少数几个交情不错罢了。 不过,王昱清楚,这些人都是自己可以拉拢的!只要有时间。 王昱相信,只要自己能够中举,名次再稍好一点的话,自己在山西士林中的声望将会再一次提升!经过与这些士子们的交往,王昱突然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似乎有失偏颇了! 诚然,自己不想再官场中发展,但自己只是一个商人的话,不论生意做得有多大,即便是富可敌国,也不会吸引那些眼高于顶的士子的青睐,这对王昱积蓄人才的大计将是一个严重的打击!王昱不得不再次规划自己的未来。单纯做一个商人,这条路,似乎过于狭窄了! 诚然,他可以通过拉拢等手段,可以经营起一定的势力,但同样的,由于他身处幕后,因此,便会失去话语权!即便是杨睿等人此时对他马首是瞻,但自己一旦脱离官场,随着时间,以及他们的官位越来越高,到了那时,别说王昱想控制他们,就是想与他们平等相处,都将是奢望!官本位的社会体制,本来就是如此;而若是自己培植的话,周期又过于漫长了! 九月初十日,正是张榜之日!贡院外人山人海,被苦苦等待的士子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今科山西取三十位举人,但比起庞大的应考队伍,三十人只是杯水车薪,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成为这三十个幸运儿中的一员!只是最终却终有得意,同样也有失意的。人生就是如此,于浮沉中方见真谛。 张榜的同时,一干差役各自背着大红喜报,快马加鞭,送往各府,然后再由各府送往各县,最后才由县里告知中举人的家里。 当然,这些都与众士子没有什么相干,他们现在正簇拥在贡院外,等待榜单的张贴,这可是关系到他们一辈子的大事!是跃过龙门,从此海阔天空,还是仍要蹉跎三载,等待下一次机会,便在这一刻揭晓了! 当四名衙役护卫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官员从贡院的大门走出时,所有士子的目光齐刷刷的盯在了那位官员手中的红榜上!本来嘈杂的场面立即变得落针可闻,一道道炙热的目光仿佛带着勾一般,恨不得将那位官员手中的红榜抢到自己手中。 饶是那位官员经历过了太多这样的场面,也是心中慨叹。在大门处稍一停留,目光缓缓的扫过了聚拢在一起的士子们,此人微微一笑,一甩袖子,他身旁的四个衙役齐齐的大喝一声,“闪开了!” 榜单终于张贴完毕。众士子此时那里还顾得上文人的矜持与体统,一个个恨不得立即变身成丈二天神,虎躯一震,便将身边这些挤来挤去的讨厌家伙们一个个震开,好让他先拔头筹,第一个看到榜单。 场面顿时变得极为混乱。 “哎哟,我的帽子!” “我的鞋子!” “拽我衣服干嘛!” …… 一时间,犹如置身菜市场,各种叫喊声此起彼伏,若是不明所以的人经过,还以为这些人在一窝蜂的涌做一团在干嘛呢。 倒是王昱,此时倒是显得十分淡然,悠闲的站在一旁,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看着眼前纷乱的一幕。不大工夫,杨睿衣帽歪斜,一只脚上还缺了一只鞋子,带着满脸的苦笑来到王昱身旁。 王昱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杨睿,却未说话。倒是杨睿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手指了指自己满身褶皱,后背处还裂了一个大口子的衣服,颇有些自嘲的说道:“早知道听王兄的,不与他们凑趣!你看,好好的一件衣衫,竟成了这副模样!” 王昱忍不住哈哈一笑,劝慰道:“此乃寓意杨兄要改换衣衫,从此鱼跃龙门,海阔天空了!” 听王昱如此说,杨睿虽然知道这是王昱在安慰自己,但心中也是十分高兴,要知道,他此时也是心中忐忑异常,不知自己能否中举! 虽然杨睿对自己的才学有信心,但是他心中也十分清楚,乡试这种事情,是很难用常理去测度的!虽然官府每次都是打着公平公正的幌子,但其中的道道,不说也罢啊! 见杨睿目光中闪过一丝忧虑,王昱微微一笑,劝道:“杨兄不必担忧,凭杨兄之大才,这解元难道还轮得到别人吗?” 62 王昱中举2 杨睿心中此时已经完全被焦虑所淹没,若不是他实在挤不过那些人,再加上有王昱在侧,他并不想让王昱看轻,因此强自压抑住心中的那份惶恐与冲动的话,此时恐怕早已挤过去了!毕竟结果如何,看了榜单自是一目了然。 “崔提学可是十分赏识杨兄等人呢!”王昱看着兀自在那里挤作一团的士子们,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此时拥挤的人群已经少了三分之一,却是那些已经知道结果的人退出了的缘故。看着那些或兴高采烈、满面红光,或满面失落、懊悔、恼怒,甚至是破口大骂、痛哭流涕的众生百态,王昱在心中轻轻一叹。纵是这些自诩清高的士子文人,又有几个能够勘破名利呢? 杨睿听着王昱轻飘飘的话,心中顿时一突。王昱的背景他自是十分清楚,考前王昱曾经单独拜见过这位被任命为主考官的崔提学,莫非……杨睿虽然有着文人特有的清高与傲气,但却并非不知变通之人;他并不反对王昱帮助自己,因为他清楚,若是没有王昱的帮助,或许自己高中举人,也只是一个美妙的梦而已!大明王朝立国以来,又有多少平民士子最终鱼跃龙门呢? “多谢王兄!”杨睿满脸凝重,肃然,躬身对王昱一礼,沉声说道,语气真挚、坚决,带着一丝恭谨与臣服,“杨睿并无他言,此心自有天日可鉴!”说完,对王昱再拜。 王昱连忙扶起了杨睿,朗声说道:“杨兄见外了,见外了!其实,王某此举也是画蛇添足了,凭杨兄等人之大才,自然是无虞啊!” 杨睿脸色一正,摇头说道:“王兄此言差矣!我山西一省,不过录取区区三十名举子,其中之险难,难以言表啊!” 王昱打断了兀自感慨的杨睿,指着兴高采烈的朝二人跑来的纪彦明、夏子峰、刘嘉元三人说道:“看纪兄他们的样子,倒是好消息啊!” 杨睿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方才王昱虽然说明了情况,他心中也有了底,但这毕竟关系到自己的前途,只要中举,便可以为官,更可以继续攻读,等待会试,若是进士及第的话,前途更是一片光明!因此,由不得他不关心,正所谓关心则乱,一时间杨睿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哈哈!大喜,大喜!”同样衣帽歪斜,如同乞丐一般的纪彦明等人却是一脸的眉花眼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就连平时最重风仪的夏子峰此时也是手舞足蹈,与纪彦明等人一路狂奔,跑了过来,一边在嘴里大声的喊着、囔着。 “大喜啊!王兄、杨兄,实在是大喜!”纪彦明腿快,嘴也快,最先跑到了王昱与杨睿面前,也顾不上自己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连贯,兀自憋红了一张俊脸,断断续续的说道:“都中了!杨兄高中第五名!而王兄更是了不得,高中第二名!” “中了!我中了!”杨睿脑袋中此时只剩下这个如同九天雷霆般振聋发聩的声音,仿佛呆了一般,在口中轻轻的念叨着,“中了!中了!”突然发出一声大吼,“我中了!” 见他如此失态,王昱知道他这是心中激动,并不以为意,而纪彦明等人方才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更不会见怪,见杨睿募得大吼一声“中了!”也都跟着大喊大叫,一时间极为热闹。什么斯文、体统,统统都抛到了脑后。 “竟然点我做了第二名!”王昱心中暗道,“看来舅舅的面子真是管用啊!不仅点我做了第二名,更连杨睿等人都点上了,这次的人情可是欠大了!不过,通过此事,这位崔大人与舅舅的关系便更加密切了,倒是一个不错的援手啊,回去后可要好好的琢磨一番,如何好好发展双方的关系!” 看着兴高采烈的杨睿等四人,王昱心中清楚,既然杨睿已经表示了对自己的臣服,那么他自然会将自己与崔提学斡旋一事告知纪彦明等人。纪彦明等人也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王昱的这番举动对他们的帮助是如何之大!他们与杨睿一般,投靠自己的日子恐怕不会太远了。 对以杨睿为首的平阳四才子,王昱还是十分看重的!这几人培养好了,将是他不可或缺的臂助!王昱此时的思绪已经飘出了很远,现在虽然可以说初步收服了杨睿等四人,但这却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自己同样也是举子的身份,而且名次也比他们要好!若是自己一旦脱离了官场,杨睿等人即便还念在旧交情,恐怕自己也无法如现在这般,让他们唯自己马首是瞻了!到那时,他们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将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不再以自己为主,而是双方平等,甚至是凌驾于自己! 这是王昱不能接受的! 王昱有着远大的目标与理想。虽然受到了自己是穿越之人的一点影响,但王昱的本性也不是那种安于现状,无所作为的人。即便是在前世,他也有自己的事业与理想,眼下穿越了,更不会放弃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 一切的谋划,都是为王昱自己的理想所服务! 此刻,王昱目光深邃、悠远,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神色庄严、肃穆,犹如宝相庄严的法象,厚重、大气! 作为对考中举人的祝贺,以及对参与考试的有关官员的酬谢,之后的“鹿鸣宴”可谓是一件盛事!各省对此都十分重视,掌管一省军政大权的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司长官以及各级官员都会出席。宴会期间,新科的举人们不仅要表演“魁星舞”,还要歌唱《诗经?鹿鸣》以助兴!既寓意喜庆,更寄望新科的举人们在次年二月的会试中夺魁! 虽然对于“鹿鸣宴”兴趣缺缺,王昱却也不敢不出席!当晚,自然又是一场热闹。虽然碍于各位大员的权威,但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众新科的举人们还是心情激动,难以自已;而那些大员们虽然自矜身份,但也要表现出一定的姿态。因此,倒也是宾主尽欢。 九月十一,王昱与一干相熟的举人们设宴告别之后,便各自踏上归途。对于来年二月的会试,众人都表示出了极大的信心与决心!相约来年同赴帝京,以博取更高的功名。 经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王昱等人自然也是归心似箭!太原距安邑五百九十里,为了加快行程,王昱索性骑马而行,杨睿等人却是不会骑马,双方互相勉励了一番后,便分道而行。 王昱快马加鞭,在三名护卫的保护下,打马直奔安邑。留下一人赶着马车,拉着行李随后跟上。 这一日,四人来至汾州平遥县。在前世,平遥古城名闻天下!而平遥正是明初洪武皇帝为了抵御外族而修建的。虽然此时的平遥还没有后世的精致与富丽;但比起后世,此时的平遥却更多了几分杀伐与豪壮!后世的平遥古城更像一个艳妆浓抹的女子,用她的姿容来取悦于人;而此时的平遥,却犹如一个威武不屈的北地大汉,用自己健壮的身躯,抵御着外族的入侵! 王昱归心似箭,仅在进城前,勒马驻足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细细的体味了一番这种跨越古今,时空转换的沧海桑田,不由有些天地悠悠,怆然涕下的感慨。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王昱仰面太息,默立片晌之后,惘然而行。 63 马贼 进了城,却发现此处远没有安邑的繁华与喧嚣。王昱心中感叹,虽然此处已无战争的祸乱,蒙古等外族也被洪武帝、永乐帝追亡逐北,远遁千里,但却由于缺乏发展的契机,而远远落后于有盐场之利的安邑。略显萧条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处处散发着一丝清冷的意味。 虽然这里是后世晋商的发源地之一,但此时,却显然还差了许多。王昱此时也没有闲逛的心情,与三名护卫直往平遥城南门而去。 平遥城毕竟是平遥的中心,虽然当初建城为的是抵御外侮,但此时外族早已远遁,没有了战争的威胁,自然便成了平遥士绅、富商们盘踞的地方。到了中段之后,酒肆、商铺渐渐的多了起来,行人也多了许多,一下子便热闹了许多! 王昱等人一人一马,饶是他们小心在意,也难免会与行人发生摩擦。正行间,一声惨叫传来!王昱连忙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却是拖在最后的张禄发生了一点状况。几名短衫打扮的男子将张禄团团的围了起来,一个三十多岁、也是短衫打扮的汉子正抱着自己的腿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边放声惨叫,“踢死人了!踢死人了!” 原来是遇上碰瓷的了。王昱摇了摇头,对这种小把戏他自然门清。不过他归心似箭,不欲惹事,便对身后的魏强说道:“四叔,你去处理一下,咱们还是赶路要紧,其它的都无所谓。” 魏强闻言,连忙压下心中的怒火,抱了抱拳,瓮声说道:“少爷放心,属下知道。”他乃是从沙场上百战而还的悍将,眼里怎么能揉得下这种沙子!本来他想好好教训一番这些不开眼的泼皮,不过既然王昱有命,他也只好忍下心头的怒火。 对王昱的命令,魏强虽然不敢违抗,但压在心中的怒火却怎么能消得了?不过是碍于王昱的命令罢了,对自己身边的张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保护好王昱后。便见他面色阴沉的大步而行,走到哪几个泼皮身旁,也不搭话,双臂一张,略微用力,便见那几个泼皮立即东倒西歪,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形,一边惊叫着,便让出了一条路。 魏强走到张禄身旁,满含杀气的目光一扫众泼皮,那几个泼皮顿时觉得背后一凉,脖子上直泛冷气!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气势顿时一弱;就连那在地上翻滚惨叫的泼皮也是下意识的闭上了嘴,慢慢的爬了起来,眼中不时闪过一丝惧怕。 拍了拍张禄的肩膀,魏强厉声喝道:“你们这些伎俩对付别人还行,本大爷却不吃你们这一套!不过我家少爷宽宏大量,也不想与你们计较!拿了这些银子,赶紧给我滚!”说着,魏强从袖中摸出一锭约有五两重的银子,随手抛在地上,满含杀气的双目却是紧紧的盯着那几个泼皮。 那几个泼皮虽然也是有些来历的,但却如何能与魏强这种久经沙场的悍勇之士相提并论?被魏强悍厉的目光一扫,知道自己这些人此番却是遇上硬茬了!早已是胆战心惊,两股战战了;便是没有银子拿,也不敢较劲了,何况还有银子可拿呢? “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大爷了!请大爷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其中一人似乎是这些人的头儿,点头哈腰的连连赔笑,其余几个泼皮也是躬身作揖,十分恭敬。 魏强冷哼一声,对张禄说了一声,“走!”便昂然而行。 那几个泼皮见魏强离开了,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七嘴八舌的说道:“这次遇上扎手的了!” “点子硬,什么来头?” 那个头儿突然拨拉开自己身前的一名泼皮,阴冷的目光仔细的打量着王昱等一行人,直到王昱等人转过街角,不见了身影后,那人拉过两个手下,低声吩咐道:“去,盯着他们!看看他们的行踪,记住,千万别被发现!” 吩咐完手下之后,那人心中暗道,看为首那少年,衣衫华贵,气度也是不凡,似乎是一条大鱼啊,得赶紧回去禀告!当下也不犹豫,一挥手,便领着其余几个人回去了。 这些人其实是马帮成员。马帮,实际上便是土匪,都是绿林人物,不过是披着一层马帮的外衣罢了,他们有组织,有纪律,有分工,可以说十分正轨。这些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打着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旗号,做的却是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甚至是杀人放火等见不得光的买卖。富倒是劫了,救济的却是他们自己。 由于山西地处九边,又坐拥盐池,更是与塞外交易的必经之路,因此,商业行动极为频繁,各种各样的商队可谓是络绎不绝!有如此丰厚的土壤,马帮横行也就不是什么意外,而是理所当然的了。 作为山西三大马帮之一、被绿林以及民间称为“流云盗”的,其大本营便在平遥!由于此时的大明王朝还算得上是政治清明,而各地的卫所也不似后世那般,成了聋子的耳朵,甚至一触即溃,因此总体上说,社会还是比较安定。 正因如此,这些马帮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啸聚山林,占山为王。所以一些有头脑的便改头换面,打着各种各样的幌子,作为掩护;在暗地里,却依旧是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由于他们来去如风,一击必中,得手之后便立即远遁,无论是卫所还是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便越发让他们狂妄、残暴起来。近两年来,马帮已然成了山西的一大隐患! 各级官府以及卫所虽然屡次征剿,收效却是甚微!那些零散、弱小的马帮、匪徒倒是抓获不少;但同时,却也是变相的使他们去芜存菁!反而让剩下的那些本来零散的马帮势力更增,而且变得更加狡猾、凶残,隐藏的更深!流云盗便是明证。 “流云盗”帮主绰号“许老刀”的许三宝明面上是平遥数一数二的大粮商,经营着“许记粮店”。并在平遥城内买了一所宅院,作为马帮平时的联络点,搜集各种消息;在城外更是置办土地,营建庄园,作为马帮的大本营。 而这几个泼皮便是留在城内的探子。他们整日在城中游荡,打探各种消息,同时也不时的干一些无本买卖,比如碰瓷之类的。 “三爷,三爷,有大鱼!”泼皮头儿进了流云盗在城内的联络点后,一溜烟的跑到了后院一间屋子中,推开门后,便喜滋滋的喊道。 “***!”一声厉喝响起,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将泼皮头儿的热情灭的一干二净,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两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满面惶恐,费力的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三……爷……” “嚎什么嚎!”一个彪形大汉三两步迈到泼皮头儿面前,一边怒气冲冲的厉声呵斥,一边抬脚踢出,只听“哎哟”一声惨叫,那泼皮头儿便被踢出两丈有余,一口鲜血吐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那大汉兀自不解气,嘴里依旧是骂骂咧咧,“***,李三,你个傻x,大白天的鬼嚎个什么劲!有什么不会小声说?”他因为李三的声音大而毫不留情的教训李三;殊不知,他自己的声音更大,和他一比,李三的声音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柔声细气了。 李三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低声下气的说道:“是,是,是小的不对,三爷教训的是!” 这大汉乃是流云盗的三当家,姓宫,名和,在道上被称为“三熊”。宫和这才有些满意,冷哼一声,“说吧,什么样的大鱼?” “是一个富家公子!”李三低声说道,“不过,他的几个手下倒是十分扎手,我已经派人……” 64 进退维谷 李三正说着,却听宫和又是一声厉吼,怒声骂道:“李三,你***皮又痒了不是!声音这么小,老子我怎么听得见!” 先前嫌声大,此时却又嫌声音小,你***还真是难伺候!李三心中暗暗怒骂,不过脸上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埋怨,强忍着胸口的剧疼与满心的怨气,努力挤出一丝比哭都难看的笑容,说道:“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请三爷息怒!” 费了一番周折,又挨了宫和两脚之后,李三总算是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宫和虎着脸,挥了挥手,李三费力的爬起来,识趣的反手掩上房门后离开了。而在屋中,宫和却陷入了沉思。他虽然粗鲁暴躁,但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马贼,经验却是丰富的很。通过李三的介绍,大汉很容易便猜到了魏强等人的身份,定然是从军中退下来的悍勇之士,否则不可能有那么重的杀气与威势! 而能够用得起这样的护卫,那少爷一定是官宦之后!点子着实扎手啊,宫和心中暗道,对于魏强等人他倒是不怵,再厉害也不过三个人罢了,好汉架不住人多;他担心的却是点子背后的势力,万一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后果却是大大的不妙啊! 想要放弃这单买卖,但从李三口中得知,这次遇到的可是肥羊啊!像李三这等探子,一双眼睛可以说是火眼金睛,一打眼,便能大致猜到点子身上的油水!别的不说,单是王昱腰间那块玉佩,便价值千金了!对此,却让他们如何不动心? 罢了,还是请大哥决定吧!宫和左思右想,却总是不敢决定,便打算把决定权交给自己的老大。想到此处,宫和三两步走出屋子,一边大声吼道:“赶紧给老子备马!”一边朝门外疾走。他身量高大,一步跨出抵得常人一步半,此时走的又急,更是能抵常人两步多,等手下牵着马来到大门处,他却已经等了一会了。 宫和恶狠狠拽过马缰,顺手一个耳光扇了出去,那人吃了这一耳光,蹬蹬蹬连退好几步,终于还是一屁股坐倒在地,半边脸又红又肿,嘴角、鼻子鲜血直冒。 打完了耳光,宫和心中的怒气似乎才平息了一点,翻身上马,双脚一点马腹,那马吃痛,长嘶一声,便如箭一般窜了出去,转眼间便没影了。 却说王昱一行人,他们并未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中,毕竟一样水土养千万样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偶尔遇到几个泼皮无赖也是正常的事。魏强等人都是军中出来的,对于这些江湖伎俩本来就不熟悉,而王昱更是比他们都不如。虽然他多了一世的阅历,但先前的世界与这个世界毕竟相差太远,根本没有可比性。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更是没有时间与心情关注这些。 因此,这件事并未影响到王昱,他现在却是一门心思的往家中赶,其余的基本都不放在心上,就连乡试高中第二名也未曾给他带来多大的喜悦与兴奋。毕竟他这个第二名有太多的水分,若是没有舅舅的面子在里面,别说是第二名,是否能够中举也在两说之间呢。 就看此次中举的名单就能够知道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除了那几个装点门面的,其余的哪一个不是大有来头,在山西呼风唤雨的世家子弟? “少爷,后面有人跟踪!”魏强等人毕竟是久经沙场的百战之士,对于危险有一种近乎本能般的感应!李三派的那两个人虽然小心,并利用熟悉地形的便利条件,远远的缀着王昱一行人,却依旧被魏强等人发现!魏强不敢怠慢,立即报告了王昱。 王昱闻言,眉头不由一皱,出现这种情况,只说明了一个问题,自己被人盯上了,至于原因,那还用问吗,无非是谋财害命的勾当。要是说不担惊受怕是假的,但同时,王昱却有一种隐隐的兴奋!看了脸色凝重的魏强一眼后,王昱低声的说道:“四叔,你觉得是什么人?” 魏强虽然是边军,但对于山西的马贼还是十分了解的。此时他已经有了**分把握,盯上自己一行的肯定是马贼!看来问题还是出在那几个泼皮无赖身上啊,魏强心中暗道。不过,对于王昱的询问,魏强还是觉得隐瞒一下,省得王昱害怕。 “应该是一些小毛贼罢了,少爷尽管放心就是!”魏强回头看了看张禄、张福二人,沉声说道。张禄、张福二人也是纷纷应和,“少爷放心就是,不过是几个毛贼!” 王昱点了点头,他自然能够看出这是魏强等人为了安慰自己而说出的敷衍之词。从魏强握刀的手上,王昱便能发现,此番遇到的绝非什么小毛贼!装作无意的看了魏强紧紧握住刀柄的右手,王昱淡淡的一笑,说道:“即便是几个毛贼,咱们也不难掉以轻心!回城!” “回城?”魏强等人先是一愣,等明白过来之后,顿时眼睛一亮!妙,实在是太妙了!此时回城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三个即便是千人斩,万人敌,但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况且还要护着王昱,终归是力有不逮!况且他们此番面对的还是来去如风、一击必杀的马贼,他们虽然有信心突出马贼的围杀,却不敢保证带着王昱也能做到。万一王昱有个闪失,他们几个可是百死莫赎! 回城的确是最好的选择!马贼再厉害,也不敢在城中行凶。回到城中,便有了更多的选择,最起码,也可以先派人快马加鞭,回安邑求救! 这位少爷,还真是果决敏锐啊!魏强对王昱的钦佩又多了几分。 “张禄,你立即赶回安邑!”王昱十分冷静的吩咐道,“把马全部给张禄!”说着又转头对张禄说道:“路上小心!他们此时应该不会注意你,等他们醒悟过来,也追不上你了!” 张禄重重的点了点头,抱拳一礼,满面决然的说道:“请少爷放心,属下一定把消息带回去!” “好了,赶紧上路!”王昱便不再多说,对张禄说道,一边转身往城中而去。魏强与张福连忙跟上。所幸他们刚刚出城不过二、三里路,走的又是官道,倒也不虞安全问题。 倒是那两个盯梢的探子见状,顿时懵了!他们万万也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种情况。此事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处理能力,无奈之下,二人只得回去汇报。 王昱等人施施然的走回城中,在距县衙仅有一条街的繁华地带找了一家最大的客栈住好。在房中,王昱拿出舅舅赵子昂的名帖,思索了再三,终于还是交给了魏强,“四叔,你拿着舅舅的名帖,去见见平遥的县令。他若问起,你便说我在此游览几日,其它不必多说!” 魏强躬身应了,便往县衙去了。张福见魏强离开,禀告了王昱一声,便到客栈门口戒备去了。 王昱留在房中,陷入了沉思之中。此番可谓是危机重重啊,若非魏强发现的早,此时自己这几个人恐怕早已被追杀了!本来他想亲自去拜访平遥县令的,但想了想,却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不敢肯定平遥县令是否已经与这伙马贼互相勾结,狼狈为奸起来。 若双方真的互相勾结、狼狈为奸的话,王昱不出面效果反而更好一些!能够给对方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使对方不敢肆无忌惮! 65 回家 现在看来,还是互相勾结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否则,这伙马贼有如何能够逍遥到现在呢?对于马贼,他也是有所耳闻,这些人残忍好杀,来去如风,虽然朝廷屡加剿除,却让他们化零为整,变相的增加了他们的实力;更因为朝廷的剿除,这些马贼变得更加狡猾,隐藏的更深!可以说,现在还存在的马贼,无一不是实力非比寻常、残忍狡诈之辈! 这些已经形成了规模的马贼,不可能不为自己留条后路!而与当地官府结交,则是最常用的手段。这并非王昱恶意猜测,而是这种事情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可避免的。官匪勾结,本来就是平常的事儿。 留在平遥城,至少最初的几天还是安全的!马贼就是再猖獗,再肆无忌惮,也不敢在城内劫掠、杀人!但时间长了,却也难说。他们虽然不敢公然行凶,却可以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小规模出动。凭他们在平遥经营了这么多年,平遥县最多也就上报一个“夜盗杀人”了事。 因此,时间还是十分紧迫的!王昱算着,舅舅即使再快,等他的援兵来到平遥,起码也是四天之后的事情了!如何安全的度过这四天,却是王昱的当务之急! 却说宫和,急匆匆的跑到老巢中,将李三发现的情况报告了自己的老大许老刀。许老刀今年四十多岁,中等身材,有些瘦,面色焦黄,颌下一部短须倒是根根如刺。 听到宫和的报告后,许老刀眯缝着眼睛,手指在身旁的桌案上轻轻敲打着。见老大在思量,宫和不敢打扰,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许老刀的决定。 “老三,你确定是只肥羊?”许老刀依旧眯着眼睛,不过身子却略微后移,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问道。 宫和与许老刀结交多年,对于他的一些习惯自然是了如指掌,见许老刀如此,宫和知道,老大已经有了决断,当下便点头说道:“小弟听李三说,光是那人身上的一块玉佩,就价值千金!” “哦……”许老刀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蓦地睁开,饶是宫和与他相交多年,被他如毒蛇一般的目光一盯,也是背后发寒,不敢直视! “看来不错了!”许老刀淡淡的说道,“不过,你想过没有,如今乡试刚刚结束,万一是到太原府赶考的举子呢?这些人中,可不都是咱们能够惹得起的啊!” “大哥说的对!”宫和不由迎合了一声,“听李三那小子说,那人的几个手下十分扎手!看来不是一般人啊!” “嗯,”许老刀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有长进。回去把人撤回来,这单买卖咱们不做!如今风声太紧了,还是小心一些!” 宫和闻言,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抱拳说道:“是!大哥,小弟这就回去。” “大爷,三爷!”宫和刚刚转身,还未走到门口,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伴随着声音一起的是急促的脚步声。 许老刀眉头一皱,目中寒光一闪,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才,似乎是惹上麻烦了! 宫和也是脸色一沉,回头对许老刀说道:“是赵辉!” 许老刀点了点头,并未说话,脸色越发的阴沉了。 “大爷,三爷,”赵辉一溜烟的跑到许老刀与宫和面前,一边抱拳施礼,一边说道:“点子似乎发现了,一个骑马走了,可能是回去报信了;剩下的三个回城了,住进了悦来客栈。” “这群混帐!”宫和闻言顿时大怒。 “老三,坐下。”许老刀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宫和闻言,却再也不敢多说,噤若寒蝉的在一旁坐下,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赵辉也是如此,低头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却是散发着浓厚的惧意! 屋中顿时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许老刀未作出决定前,不论是宫和还是赵辉,都不敢有丝毫声息发出,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看来,我要进城一趟了!”过了良久,许老刀才幽幽的说道,“老三,准备准备,另外派人去告诉老二,最近风声紧,先别回来。”说完,当先往外走去。 宫和与赵辉见状,连忙跟在他后面,一起去了。 平遥县衙,县令宋乾正在热情的招呼魏强。魏强在地方上虽然没有官职,但以赵子昂如今在山西官场的地位,敢不给他几分面子的人还真不多,就别说一个小小的平遥县令了,双方虽然没有从属关系,但宋乾表现的仍是十分热情,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今日已经不早了,下官便不去打扰公子休息,请魏兄转告公子,下官明日再去拜访公子!”官场上讲究的就是权力与身份。宋乾十分清楚,自己在赵子昂这种既有实权又有靠山的人眼中,什么都不是!王昱既然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自己就要好好招待,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乌纱帽啊! 因此,宋乾把自己的姿态放的非常之低,即使是面对魏强,也是兄弟相称,礼数十分周到。 恭敬的送走了魏强,宋乾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阴沉,对坐在自己下手的老者说道:“文山,听说这位王公子高中第二名举人!他不赶紧回家,反倒在这逗留,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席博闻言,拈着自己颌下的胡须,沉吟了一会,这才说道:“大人,依老朽看,他们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宋乾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有些闪烁的看着席博,“文山是说……” 席博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那些人干的就是无本的买卖,自然是遍布眼线!据闻那位赵大人对这位王公子视若己出,宠爱有加,定然不会委屈了这位王公子,被当成了肥羊,也不是不可能啊!” “快!快!”宋乾此时也明白了过来,面色顿时大变,不迭声的吩咐道,“文山,立即去告诉许老刀,让他这几天老实点!要是惹出什么乱子,本官可保不了他!” “请老爷放心,老朽明白!”席博躬身答道。作为宋乾的师爷,宋乾这些年来做的事情他自是一清二楚,毫不客气的说,若是真有事发的一天,别说宋乾,就是他这个师爷被诛九族也是毫不冤枉的!因此,这些年来,他们主仆二人如履薄冰,苦心经营着眼前的这一摊子,不论是上官还是同僚,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打点,只怕在那一方面出现点疏漏,被人惦记上,届时可就是万死莫恕的下场了! 面对如此凶险的局面,他们自然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就连睡觉都要睁开一只眼,无时无刻不在提放着!王昱的事情让他们措手不及,虽然不敢十分确定是不是许老刀盯上了王昱,而王昱又有所发觉,但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即使只有微不足道的可能性,宋乾也是不敢有半丝的疏忽!立即差席博去见许老刀,若真有其事,便立即停手;若是没有,自然是万事大吉! 席博在轿内不断的催促着轿夫,更是焦虑的掀开轿帘,不停的往外看着,似乎这样,就能快一些一般。突然,席博眼中一亮,情不自禁的高声喊道:“停轿,快停轿!” 不等轿夫把轿子停稳,席博已经抢出了轿子,对迎面而来的几人招手喊叫着。 来人正是许老刀一行,他们同时也发现了席博。“席翁好。”许老刀对手下打了个眼色,独自一人迎了上去,对席博拱手说道。 “许掌管,正好!老朽正要去找你呢!”席博急声说道,“走,到你那里去吧,快点!” 66 双喜临门 许老刀脸色微微一变,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席博如此焦急!以往的席博总是一副胸有成竹、不紧不慢的样子,此时如此焦急,莫非是有事情发生不成?许老刀顾不上琢磨到底有什么事情,忙和席博一起朝自己在城中的宅院而去。 刚进了宅院,席博也来不及和许老刀啰嗦,立即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城中来了四人,为首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大人命我来告知许掌管一声,此人来头很大,千万莫要轻举妄动!” “哦?”许老刀脸色一变,心中暗暗庆幸,幸亏老子留了个心眼,否则还真是踢到铁板了!“在下进城,正是为了此事!”许老刀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沉声说道,“席翁,请到屋里谈。” 二人进了屋,许老刀也不隐瞒,把自己手下发现了王昱一行,并当成了肥羊一事和盘托出,看着席博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许老刀心中虽然恼怒,但他虽然桀骜,却也知道,自己手下这一大帮子人还是要托庇于平遥的,因此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是继续说道:“在下接到汇报后,便多了个心眼,如今正是举子们回乡的时候,万一是有来头的人,岂不是自寻死路嘛,所以,便想进城,请教一下大人。” 席博长长的吁了口气,虽然许老刀最终还是没有动手,但听许老刀的话,王昱显然是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否则也不会一边派人回去求援后,便立即回城! 此事,真是麻烦啊!席博心中暗暗担忧,真想一脚将眼前的许老刀踹死!都告诉你要小心了,如今是非常时期,这个老梆子却是不听!结果倒好,惹上煞星了! 王昱是谁!那是赵子昂视同己出的外甥,心头肉啊!赵子昂更是山西官场上最不能惹的人之一!此人不但掌握实权,更有着偌大的靠山,就算是布政使都不敢招惹此人!他们一个小小的平遥县,又怎么敢呢?惹上了这位煞星,恐怕连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唉!”席博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为今之计,也只有尽力补救了,看了许老刀一眼,席博心中暗叹,比起赵子昂,这老梆子又何尝不是自家大人的煞星呢!自从自家大人收了此人的第一笔贿赂开始,便已经上了贼船了,跑都跑不了啊! 席博心中哀叹的同时,许老刀心里同样也是忐忑不安。朝廷对他们这些马贼向来都是毫不容情,经过这些年来的征缴,整个山西也仅剩下四股比较大的队伍,而且还都转入了地下,借着各种身份隐藏了起来,再也不敢如以前那般明目张胆、嚣张狂妄了!就连抢劫对象也不得不避开那些商队,转而向那些落单的商人下手了。 他们十分清楚,抢掠一个商队,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后果绝对不是他们此时能够承受的起的;而对那些落单的商人下手,虽然所获微薄,但胜在安全,毕竟一两条人命的影响力要小的多!不会引起朝廷的注意。 许老刀知道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能否安然的度过眼前这一关,却是两说!眼下他需要宋乾的全力支持,因此,许老刀陪着笑脸,轻声说道:“小的们不懂事,惹上麻烦了。不过,席翁,咱们还是要同舟共济,度过眼下这个难关啊!” “唉!”席博又是一声长叹,看着许老刀,心中暗骂,你个老梆子,不长眼啊,惹谁不好,却惹上了他们!真是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骂归骂,席博也清楚,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许老刀死了,他和宋乾也好过不了!“走吧,咱们一起去见大人,好好合计一下。但愿能够逢凶化吉吧!”席博心头一片晦暗,只觉前途一片渺茫! 许老刀心里也不好过,二人匆匆收拾了一番,便往县衙去了,县令宋乾还在等消息呢! “那位王公子倒是好应付,”席博迟疑说道,“参加乡试,外出一个多月了,想必此时早已是归心似箭了!只要大人派人护送,没了危险,他自然会离开!” 宋乾与许老刀闻言不住点头,“席翁说的对,席翁说的对!”许老刀此时也放下了自己的矜持,在一旁赞叹道。 席博斜了他一眼,心中暗骂,若不是你惹出来的事,咱们至于在这惶惶不安吗?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当下只当做没听见许老刀的马屁,继续对脸色阴沉,揉着眉心的宋乾说道:“只是,那位赵大人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糊弄了!此事,少不得要大人您亲自出面才行啊!” 听闻此言,许老刀立即将目光转向宋乾,十分期待的样子,官面上的事情,自然还是要宋乾来处理,既然宋乾每年都收了他的孝敬,那么出了事情,就要一起承担! “唉!”宋乾烦躁的在屋中走来走去,他何尝不知道只能是自己出面呢。只是,赵子昂此人可是手握实权,靠山又硬的主,怎么会看上他这个小小的县令?他根本就搭不上赵子昂的关系,却让他如何去解释,去弥补? 不过,无论如何,宋乾都要见上赵子昂一面,当面把事情好好解释一番;否则,一旦惹恼了赵子昂,真的和死没什么区别!凭赵子昂如今在山西官场的地位,收拾他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唉!还是要从那位王公子身上下手啊!”宋乾无奈的叹了口气,“也罢,就豁出本官这张老脸去,明天本官亲自去拜访他!”此时的宋乾,可谓是心如刀割!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若不是贪图那点钱财,我怎么能混到这个份上!只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买,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回去好好约束你的手下!”宋乾沉着脸,没好气的对许老刀说道,“招子放亮点,别什么人都敢惹!最近还是老实点,别再惹出事儿来!” 虽然被宋乾呵斥,许老刀十分恼怒,但他心中也知道,这次的确是自己那些二五眼的手下犯的错,而且自己与手下想要生存下去,这位平遥县的父母官还是要巴结好的!当下便陪着笑,一边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是,是,大人教训的对!请大人放心,我回去后,一定好好约束他们!这点钱,是孝敬大人的,请大人笑纳!” 宋乾轻轻的接过许老刀手中的银票,眼角一瞟之下,一双眼睛顿时瞪大了,竟是两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平常许老刀一年的孝敬也不过一万两罢了;如今却一下子拿出了两万两,宋乾心情顿时大好,虽然有可能得罪赵子昂,但这白花花的银子却更加实在啊! 由于银子的刺激,宋乾对前途的担忧一下子降到了最低,眉眼间也有了一丝笑意,顺手将银票纳到袖中,宋乾点了点头,“好了,本官会尽力的!老许,回去吧,记住,一定要约束你的手下,最近还是别惹什么乱子了!” 你个见钱眼开的狗官!许老刀在心中暗骂,脸上却是一派恭敬,“是,我明白,回去后一定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做,请大人放心便是!” 此时的王昱也正在客栈中琢磨此事。这件事情着实透着那么一丝诡异,一个小小的县城,竟然有马贼出没,还如此肆无忌惮,若是说这伙马贼和平遥县的那些官员没有关系的话,王昱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想到此处,王昱的心思不由活络起来。思虑再三,王昱最终还是无奈的消掉了自己的觊觎之心。无它,如今的他实力还是太弱,满打满算,手下也仅仅是大猫小猫三两只罢了,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既然如此,那么还是保持现状吧,至少等自己有了足够的实力之后再做计较也不迟! 67 双喜临门2 由于暂时熄了算计的心思,因此,王昱对第二天亲来拜访自己的平遥县令宋乾还是十分客气的,双方也算是各得其所。王昱的安全得到了保证,而宋乾也暂时安下了心,至少近期内,他与马贼互相勾结的秘密还是能够保全的。不过,后来如何,却完全看他自己的选择了,是死是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报!恭喜王昱王老爷高中乡试第二名举人!”随着差役的一声高喊,几个手持棍棒的差役象征性的将正厅的门窗砸烂,意喻着王家从此改换门庭。 早早便得到消息的王母、赵子昂等人还是喜笑颜开的迎出了正厅。王母红光满面,一张嘴笑的根本无法合拢,在笑颜如花的翠墨和琴儿的搀扶下,健步如飞,“快赏!快赏!” 一旁的姜妍与李馨也是笑颜如花,手里都拿着红包,听了王母的话后,来到一干差役身旁,派发着红包,一边致谢。 赵子昂的一张嘴此时早已咧到耳朵后面去了,对一旁的姜光国、李玮书等人挥了挥手,“你们好生招待几位差官!”姜光国等人领命,领着千恩万谢的几名差役出了王府。 送走了差役,王母等人依旧是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之中,翠墨年纪最小,也最是活泼,此时更是欢呼雀跃,一脸的眉飞色舞,“奴婢就说嘛,少爷肯定高中!第二名,少爷好厉害啊!” 姜妍与李馨二人虽然含蓄一些,但一时间也是喜不自胜,心上人如此厉害,高中第二名举人,她们也是与有荣焉,两张灿若春花的俏脸便是明证。 王母与赵子昂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这三个人比花娇的少女,会意的相视一笑,王母轻轻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向自己的弟弟传达着什么。赵子昂见姐姐点头,一张脸更是春光灿烂,哈哈大笑了几声后,对姐姐躬身一礼,“姐姐,小弟去准备准备,昱儿高中,先前喜报未曾来,倒也不好铺张,如今喜报已然来了,小弟去和老姜、老李二人合计合计,总要大大的庆贺一番的!” “嗯,”王母笑着点头,“去吧。对了,别忘了那事儿!”一边说着,一双眼睛有意无意的看向了正在一旁兴奋低语的翠墨、姜妍、李馨三人。 赵子昂哈哈大笑,“姐姐放心,包在小弟身上!”一边说着,一边施礼告辞。 “此事应该高兴!”目送弟弟离开后,王母慈和的对翠墨等人说道,“你们下去吧,若是有暇,可以出去逛逛!” “多谢老夫人记挂!”翠墨等三女连忙施礼,“少爷高中,乃是天大的喜事!我们几个在家里虽然帮不上忙,不过给老夫人打个下手,还是绰绰有余的,老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 王母呵呵一笑,“哪有那么多规矩,行了,你们去吧,一切等昱儿回来再说也不迟。” 翠墨等人这才施礼告别,看着三人相偕而去的背影,王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一旁的琴儿说道:“琴儿,随老身来,咱们两个好好说说话!” 琴儿似乎明白自家夫人意有所指,当下玉面微红,羞怯的低下头,低声说道:“是,但凭夫人吩咐。” 王母笑呵呵的携着琴儿的手,走回自己房中。服侍王母坐好,琴儿习惯性的侍立在一旁,不防却被王母一把拉到身旁,“坐下说话。”琴儿只得告了声罪坐了。 见琴儿坐下,王母这才喜笑颜开的拉着琴儿的手说道:“前些日子和你提起过,不过先皇驾崩,这事儿也就搁下了;如今昱儿中了举人,我这心事一下子就放下了一半!不过还有一半,却始终无法放下啊!”说到此处,王母颇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慈和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琴儿,目中含着一丝期盼。 琴儿自然知道自家夫人所说的是何事,说起来,也是一件大好事!此前也旁敲侧击的和自己提起过,只是自己碍于女儿家的颜面,虽然不曾反对,却总是有些含糊。如今旧事重提,思及这些年来自己在王家中的日子,不论是老爷当年在世时还是如今,这一家上下从未把自己当做外人!自己在王家也从未受到过半点委屈,王家一家人都是难得的善人! 想到此处,再看到夫人眼中那期盼的眼神,琴儿玉面一红,轻轻的低下头,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道:“全凭夫人做主便是……”说到此处,连脖子都红了,一颗螓首更是深深的埋在了胸前。 王母见状,顿时喜笑颜开,一双手紧紧的握着琴儿的手,不住的说道:“好,好,只是委屈你了,委屈你了!”说到后来,王母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语气也是有些哽咽。 琴儿此时也顾不上害羞了,连忙站起身来,来到王母背后,轻轻的抚着王母的背,一边说道:“夫人千万不要这么说!夫人这么说,岂不是折杀了奴婢!想当年,奴婢卖身葬父,偌大一个商丘县竟无一人帮助奴婢,还是夫人大发善心,将奴婢收下!这么多年来,不论夫人还是少爷,对奴婢更是恩宠有加,便是其他人家的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王母感慨着把感慨万千的琴儿拉到身前,慈爱的摸着她的脸颊,也是心中感叹,一股脉脉的温情在二人间流淌,过了良久,王母才叹道:“子昂性子粗鲁,人在军中更是学了一身的毛病,年纪又比你大了十岁,实在是委屈你了!” 琴儿微微一笑,说道:“夫人此言差矣!舅老爷为人豪爽正直,侠义心肠,更是官身,而奴婢不过是一个下人,倒是奴婢高攀了!” “呵呵,你不觉委屈便好!”王母心怀大畅,不住的点头,更是神清气爽,连声说道,“真真是双喜临门啊!双喜临门!” 正说间,却听得外面一阵喧哗,王母和琴儿脸色一变,琴儿连忙往外赶去,正要出门时,却见老家人王福急匆匆的掀开门帘,闯了进来,一边说道:“夫人,是少爷的随从,张禄!跟老奴问明白了舅老爷的去处后,便急三火四的去找舅老爷去了!”说着看了神色大变的王母与琴儿一眼,终于还是支支吾吾的说道,“莫不是少爷……” 王母强作镇定的摆了摆手,沉声说道:“不会!老王你别瞎琢磨,等子昂回来自见分晓!”王母虽然如此说,但心中却是如惊涛骇浪般,不得平静,这等安慰似的话语,就连她自己都不信!不过此时她乃是众人的主心骨,自然不能慌乱,否则一家人乱起来,岂不是火上浇油! 时间便在几人焦虑、忐忑、不安的等候中过去了,仅仅是一刻钟的功夫,此时在众人心中却如一年一般,是如此的漫长! “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王母神色一震,知道是自己的弟弟回来了,连忙挣扎着在琴儿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正要迎出去时,赵子昂却已经大步跑了进来,“姐姐不必担心,张禄已经告诉我了,昱儿处理的很好,并没有什么危险!不过,为了安全,我还是亲自率人去把他接回来!” 说完,也来不及多说什么,便转身往外跑去。琴儿见王母想要追上去,连忙对福伯使了个眼色,让他照顾好王母,自己提着裙裾,追赶赵子昂去了。 等他跑到门口时,却见姜光国与李玮书二人正在和翠墨、姜妍、李馨三年解释什么。 赵子昂站在大门处,目光紧紧的锁在街口处,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杀气!虽然离得远,琴儿还是感到一阵战栗!若不是一股信念强自撑着,恐怕早已晕厥过去了! 快步跑到翠墨等人身旁,琴儿与翠墨互相搀扶着,却听姜光国说道,“少爷此时在平遥县城中,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你们也不必着急,大人立即率人前去,最多两天便能赶到,少爷吉人天相,定然无事!” 正说间,一队人马如疾风般掠了过来,马上的骑士个个背弓挎刀,杀气腾腾!为首一人正是魏强,只见他对赵子昂一抱拳,沉声说道:“将军,已经准备好了!” 68 双喜临门3 闻得魏强的禀告,赵子昂也不多说,一个箭步跃下了一丈多高的台阶,翻身上马,一挥马鞭,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赵子昂胯下健马一声长嘶,箭一般蹿了出去,其余的百余名骑士纷纷打马跟上,一时间蹄声如雷! 魏强在马上对翠墨、姜光国等人抱了抱拳,沉声说道:“转告老夫人,请老夫人不必担忧,少爷定然无恙!” 仅是眨眼间的功夫,以赵子昂为首的百余名骑士便转过了街角,如雷的蹄声也是渐不可闻。姜光国与李玮书毕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比起翠墨、姜妍等人,自是镇定的多!二人对视一眼,李玮书胖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翠墨等人说道:“你们不必担心,少爷见机早,行事又果决,见事不谐,立即回到了县城,一边派人回来报信,肯定不会有事!” 在四女中,琴儿的年纪最大,与王昱的关系又不似翠墨、姜妍、李馨三人,情愫暗生,一颗芳心都系在了王昱身上,所谓关心则乱,她们三个此时自然是心神大乱,没有半点主意。琴儿却是不同,见状,对姜光国、李玮书二人说道:“二位掌柜,若是有暇,还请二位掌柜到夫人房中,将情况对夫人说说,不知二位掌柜意下如何?” 姜光国与李玮书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即便琴儿不提,他们两个也要去面见王母,将情况和王母汇报一番。当下,几人在琴儿的带领下,直奔王母房中。 “老夫人不必担心!”几人见礼后,姜光国开门见山,“老奴听已经听张禄说过此事,就由老奴给老夫人细说一番,省得老夫人担忧!万一急坏了身子,可是大大的不妥!” “少爷与魏豪等人路经平遥时,不料被一伙歹人盯梢!少爷当机立断,一边派张禄赶回报信,一边与魏豪等人退回平遥县城!想那歹人即便再穷凶极恶,也不敢在城内行事!因此,老夫人尽管放宽心便是!”姜光国言简意赅,几句话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哦!”王母点了点头,倒是稍稍松了口气,毕竟大明朝立国不过几十年,社会正处在一个极为安定的时期,还没听说过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于城中行凶。不过,毕竟此时关系到自己唯一的儿子,王母却如何放心的下?强压住心中的不安与牵挂,追问道:“究竟是甚等样的歹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昱儿又是如何被他们盯上的?” 对方应该是马贼,姜光国等人此时已经知道了,不过马贼是何等凶狠残忍?他自然是不敢实话实说,为了不让大家担忧,只得说道:“据张禄之言,应该是平遥城内的一伙泼皮无赖!见少爷气度不凡,衣着华贵,于是见财起意。于是派人盯梢,不想却被发现!其实即使少爷不回县城,凭魏豪等人的身手,那些泼皮也根本不是对手!” “不错,姜掌柜说的对!”琴儿也在一旁安慰王母,“一些泼皮无赖罢了,凭魏豪、张福几人的身手,若真打起了,定然叫他们有来无回!” “呵呵……”王母强自一笑,“你们不用安慰老身了!是祸躲不过,这个道理老身还是明白的,好了,姜掌柜、李掌柜,你们两个去忙吧,总不能让昱儿的事情耽搁了你们的事儿。” 姜光国与李玮书对视一眼,良久无语,的确,他们两个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若是就这么走了,又极不放心,因此颇为踌躇。此时姜妍的决断便显现了出来,只见她杏目微红,脸上却是一派镇静,大家风范尽显,“听父亲方才所言,少爷的处境只是有惊无险罢了!老夫人说的对,爹爹与伯父还是回去照看生意才是!至于老夫人这里,有我们几个陪着,爹爹与伯父尽管放心便是!” 对于女儿的表现,姜光国十分满意,心中大为赞叹,闻言便看了李玮书一眼,却见李玮书正看向自己的女儿,目光之中颇有不豫之色,看来却是因为姜妍的缘故,而暗暗责怪自己的女儿。李馨对父亲投来的目光当然清楚,不过她自己知道自家事,她所擅长的并不是决断,而是谋划,因此,若是指望她和姜妍一般,却是有些强求了。 不过,李馨毕竟不是一般人,情知这是在王母面前建立自己形象的大好时机,当然不会错过,因此接着说道:“老夫人,妍妹说的对!少爷此时绝无危险,须知我大明律法严苛,足以震慑宵小!便是给这些人一万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做出在城中谋财害命的勾当!况且少爷手中更有舅老爷的拜帖,只需持着拜帖,平遥上至县令,下至差役,那个敢不全力保护少爷?老夫人尽管放宽心便是!” “呵呵……”王母被二女这么一劝,倒真是看得开了,不由一笑,慈爱的拉过二女,一手一个,看看这个,人比花娇,看看那个,也是娇艳欲滴;竟是难分至轩!更可贵的是这二女不仅有貌,还有才,倒是儿子难得的良配呢!却让老太太欢欣之下,倒把儿子遇险的担忧与不安冲淡了许多 “好,好,好,”老太太一边轻轻的抚着二女的手,一边点头称赞,“你们都很好!老身十分欣慰啊!姜、李二位掌柜,你们赶紧忙活去吧,别在这里守着我这个老太婆了,呵呵……” 姜光国与李玮书闻言,连忙躬身作揖,连道不敢。王母摆了摆手,“好了,你们去吧。这里有几个丫头陪着就行了!正好,和她们说说话,老太婆我也跟着她们沾点光,就怕几个丫头嫌我太老,不愿陪着我说说话。” “老夫人这是说那里话!”从李玮书开始,就连翠墨也是异口同声的说道:“能陪老夫人说说话,是她们(奴婢们)的福分,老夫人言重了!” 却说赵子昂,率领着自己的近二百名亲兵,杀气腾腾的直奔平遥而去。一路上赵子昂脸色阴沉,杀气冲天,就连跟他最亲近的崔旭、魏强等人也是不敢靠近,更别说开解几句了,索性便闷头赶路。 王昱在赵子昂心中的地位可以说和自己的姐姐同等重要!他父母早亡,全靠姐姐把他拉扯大,正所谓长姐如母,在赵子昂眼中,姐姐就是自己的母亲!虽然王昱出生后,他便参了军,如今甥舅二人相处的时间也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月,但对于赵子昂而言,王昱是姐姐唯一的儿子,更是姐姐一生的寄托,绝对不能受到半丝伤害! 更何况这几个月来,王昱更是全力帮助他,使他在不仅在山西官场站稳了脚跟,更提升了地位;如今的赵子昂三字,在山西官场,就是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甥舅二人相处的极为融洽,王昱更是敬他如父!赵子昂又何尝不把王昱视若己出呢? 如今却有人想打王昱的主意!这让赵子昂如何不怒?若是王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赵子昂就算拼上自己的一切,也要把这些人碎尸万段! “这么多年了,咱们跟着将军大小百余战,却从未见过将军这副样子呢!”崔旭与魏强凑在一起低声谈论着。 “是啊!”魏强叹了口气,“将军对昱少爷可真是没话说!即便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昱少爷也不错!若是没有昱少爷,将军哪能如此顺利的就把转运司给掌控呢,到时候咱们也没好日子过啊!”崔旭十分感慨,“咱们现在,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寂寞了便抱个花不留丢的姑娘泻火!如果不是昱少爷,哪有咱们现在的好日子!” “兄弟说的对!”魏强深有同感,对崔旭露出了一个是男人都明白的笑容,“多亏了少爷啊!你说,少爷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什么事儿到了他手里,都是顺顺利利呢?以前少爷没插手盐场的时候,就连那些个盐丁都不听咱们的!再看看现在,没法比啊!” “切!”崔旭不屑的给了兄弟一个白眼,“你以为呢?这就是天才,几十年上百年才出一个的人物!别用你大老粗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严肃的问题!” 69 不期而遇 二人谈谈说说,倒不觉得征途寂寞,仿佛是眨眼间的功夫,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一路上经过的州县,见是赵子昂赵大人率领的人马,都是毫不犹豫的给予放行!笑话,赵大人是谁?那可是咱们山西的财神爷!能不好好巴结着吗?谁要是敢拦这位爷的路,那可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即便是这位爷杀气腾腾,一副择人而噬的凶恶模样!他手下的亲兵也是个个刀出鞘,弓上弦,沿途的各府县也仍是大开城门,恭迎恭送,不敢有半分的迟疑! 赵子昂心悬外甥的安危,此时也顾不上其它的了,恨不得一步便能跨到平遥,与外甥见面!但一路疾行之下,却是人困马乏,当夜幕降临后,也只能安营扎寨。毕竟不过是六个多时辰的功夫,便赶了近三百里路,不论是马匹还是士兵,都已经十分疲累了,若是不休息好,根本无法应付可能要面对的战斗! 此时的王昱却在平遥县差役的护送下,就在距赵子昂不过二三十里的灵石县落脚;而赵子昂,此时正在灵石南的韩信岭扎营。 灵石,此时属平阳府,元属霍州。东有绵山,即介山,因介子推而得名,京剧《焚绵山》便是说的此处。城北有汾水,东有谷水。城北设灵石口巡检司。西南有阴地关、汾水关。 韩信岭位于灵石城南,树木葱郁,行人罕至,若非为了抄近路,赵子昂也不会选这条路。 “崔旭,稍事休息后,你派人出去探路!”赵子昂沉声吩咐道,“过了灵石城,北面便是灵石口巡检司,不能不给他们几分面子,先打个招呼吧!” 崔旭应了,自去准备不提。赵子昂心不在焉的嚼着口中的干粮,目光毫无焦距的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当得知王昱被困在平遥,甚至有生命危险的时候,那一刻,赵子昂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脑袋里更是一片空白。继而一股暴虐、凶厉的情绪便无可抑制的在心中肆虐! 他虽然和王昱相处时间不长,但对于他而言,王昱与姐姐二人便是他的逆鳞!绝不允许任何人触及,不论要让自己付出什么代价! “昱儿,舅舅相信,凭你的聪明,这点凶险,根本奈何不了你的!坚持着,舅舅马上就到!”赵子昂心中暗暗祈祷,“喀嚓”一声,却是他手中盛水的黑瓷大碗被他捏的粉碎! 一旁的魏强等人看得咋舌不已,心中暗暗为那些不长眼的、竟敢打昱少爷的主意的马贼们哀悼!要知道赵子昂当年在英国公帐下,可是万人敌的猛将,有着“修罗”的外号!在蒙古诸部中,简直有止小儿夜啼的效果。 “好久没好好活动活动了!”魏强扭了扭脑袋,脸上露出一丝残忍嗜血的冷笑,“这伙马贼真是不长眼,竟敢把主意打到昱少爷头上!” “嘿嘿,你说的对,这次一定要好好松松筋骨!”崔旭也是冷笑着说道,“就怕时间紧,找不到这伙马贼的老巢啊!” 魏强先是一愣,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也是!现在那些龟儿子也长记性了,一个个藏得跟乌龟似的,真是不好找啊!将军现在又没有兵权,倒是难办啊!” “别想那么多了,咱们两个粗人,知道什么!等见了少爷,自然会有安排!”崔旭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种费脑子的事情根本不是他们能做的,于是便推到了王昱身上,“少爷智计百出,区区一伙马贼,还不是手到擒来?咱们等着就成了!唉,终于可以好好的松松筋骨了!” 半夜时分,派出的探马带回了好消息!“将军,有少爷的消息了!”探马兴冲冲的跑到正倚着一棵大树假寐的赵子昂面前,“属下听灵石口巡检司的人说,少爷在平遥县差役的护送下,已经进了灵石城!” 赵子昂闻言,一跃而起,放声大笑,先前的暴虐、担忧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腔的喜悦与激动,“哈哈哈,我就知道,昱儿如此聪明,区区一伙马贼怎么能难住他!”说着,又是放声大笑。 魏强与崔旭也凑了过来,连连贺喜。赵子昂兴奋的拍着魏强的肩膀,粗糙的大手拍在坚硬的皮甲上,“砰砰”作响,“老魏,赶紧的,立即出发,到灵石城去迎接昱儿!” 魏强闻言,脸上的笑容立时一滞,看着自家将军,犹豫的说道:“将军,眼下正是半夜,灵石城城门早关了!咱们……” “哦,对,你看,我都高兴过头了!”赵子昂闻言,也是一愣,哈哈一笑后,却也没放在心上,“没事,咱们在城外扎营,等城门一开,立即进城!” 魏强脸色一苦,心道,可千万别让灵石上下把咱们当成马贼、土匪啊!不过,对赵子昂的命令,他却不敢不听,况且他也能够理解自家将军此时兴奋的心情,当下便和崔旭二人下去安排去了。 赵子昂目送二人离开,满心的兴奋再也抑制不住,几步奔到自己的战马前,翻身上马,双脚轻点马腹,那战马得了主人的命令,立即长嘶一声,箭一般蹿了出去,“我先走一步,你们随后跟上便是!”语声未落,赵子昂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你赶紧带人跟上将军!”魏强见赵子昂单人独骑走了,连忙对一旁的崔旭说道,“这里有我!” 王昱有些意外的看着从自己面前经过的冷艳少女。一张嘴情不自禁的张开,手中的茶杯定格在半空,一副愕然、吃惊的样子。 不过,冷艳少女似乎并未发现,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寒的气息,脸上更是寒霜遍布,一双眼睛杀气凛然,仿佛利剑一般,直入人的肺腑之间! 而离美艳少女约两三丈远的地方,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却是满头冷汗,虽然极力想表现出一个男子汉应有的气概,但在冷艳少女杀气腾腾的目光之下,二人缩在桌子底下两条腿却不争气的抖了起来,畏缩躲闪的目光、紧紧咬住的牙关以及逐渐粗重起来的喘息都表明,这两个家伙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冷艳少女步伐不大,也不快,牛皮软靴踩在地上,没有半丝声息发出!却像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一般,仿佛冷艳少女的每一步,都踏在了众人的心上,让人心中忍不住便是一紧! 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冷艳少女,王昱心中可是十分惊讶!本来以为江湖之大,自那日离别起,双方便没有再次遇到的可能了!不料,这才仅仅过去了几个月,竟然又一次见面了!当然,冷艳少女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这点倒是让王昱有些小小的不爽!不错,眼前的冷艳少女正是在安邑有过一面之缘的沈青! 70 山水有相逢 看这架势,这沈青莫非是遇到仇家了不成?她父母呢,怎么只剩下她孤身一个了?王昱是这间不大的酒楼中少数几个未曾受到少女如出鞘利刃般的杀气影响的人之一。因此,他正在上下打量着冷艳少女。 看得出,沈青的境况不算太好!一袭青衣虽然洁净,却早已洗的发白了,更打了几个补丁!背后斜背着一个泛白的蓝布包袱,赤手空拳,随身的长剑此时也是不见踪影! 王昱心中便是一沉,沈轩夫妻二人莫非是遭到了不测?对于沈轩,王昱是极为赞赏的!此人虽出身绿林,却是一身侠气傲骨!为人更是恩怨分明,爽朗直率!王昱对他一直有很深的好感,只是双方接触不多,数月前匆匆一别之后,更是没了再次相见的机会;毕竟双方所处的层面不同,王昱是官宦子弟,而沈轩却是绿林豪杰,根本不可能有再次交集的机会! 王昱常常引为憾事,不想,竟然在灵石,与沈青不期而遇! 沈青突然一个箭步冲前一步,借势跃起,如雄鹰搏兔一般,凌空扑向那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在沈青杀机的锁定之下,这两人心神本就被夺,此时沈青又出乎意料的凌空扑来,二人那里还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青的身形距自己越来越近,一双素手呈鹰爪状,抓向自己的咽喉! “真是个悍妞啊!”王昱在一旁看的连连摇头,出手便是如此凶险的招数,简直就是不死不休!虽然进攻已经足够犀利了,但同样也是以放弃了防守为代价的!以前不这样啊,王昱心中暗暗琢磨,虽然在安邑,二人仅有过不长时间的接触,但看的出,这沈青都绝非这等不计后果的莽撞之人! 肯定有内情,王昱下意识的站起身,正要赶上去时,却被魏豪一把拉住,“少爷,站住!” 王昱正要解释时,风云突变! 只见一道寒光带着锐利的尖啸声,从楼上打出,直奔人在半空的沈青! 王昱下意识的把眼一闭,心道,完了!完了!这傻妞,怎么这么鲁莽!同时一股狞厉之气直冲脑顶,一把甩开魏豪,便往前冲去!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再一次让王昱目瞪口呆! 只见沈青在空中一挥手,就听“当”的一声脆响!那道直奔沈青心口而去的白光顿时被击飞,而沈青的动作也受到了影响,等她身形落地时,却只抓住了左侧那个黄衣汉子的咽喉,而右边那个黑衣汉子却趁机躲开,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几丈之外! 沈青脸色依旧冰冷,对自己手中脸色惨白的汉子看都不看,手上稍一用力,只听“喀嚓”一声轻响,那黄衣汉子的咽喉立即被捏碎!似乎对此人十分痛恨,沈青把手一扬,那人立即被甩了出去,“扑通”一声,如烂泥般摔到在地! 直到此时,酒楼上的客人才醒过神来,吵嚷着你推我挤的直冲门外,眨眼间,偌大的大堂便只剩下寥寥数人。 王昱趁机抢前几步,与沈青并肩而立,魏豪连忙抢上几步,将王昱挡在身后,张福随后,在王昱侧翼站好,将王昱护住。 沈青意外的看了王昱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却未说话,冲着那飞刀来处,朗声喝道:“付斌,滚出来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嘿嘿……”一声阴笑从二楼传来,为首一个五十多岁的瘦小老头在五六个汉子的簇拥下,从一间客房中走出。付斌一边走一边阴笑着打量着沈青身旁的王昱等人,眉宇间闪过一丝犹豫与疑惑!他自然看得出,魏豪与张福二人皆非泛泛之辈,那一身的杀气,可不是他们这种江湖人士所具备的! 能让这样两个人保护的华贵少年,自然是大家子弟!付斌自然知道,凭自己的实力,这样的人家是万万惹不起的!但这沈青却又牵连极大,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付斌一边下楼,脑中却在快速的思索这应对之策。这少年显然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但沈青又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倒也难为他了,不过,等他到了楼下,心中却已经有了定计。只见他笑呵呵的对王昱身前的魏豪拱了拱手,露出一嘴的黄板牙说道:“这位壮士,老朽付斌。与这女子有点私人恩怨,还请壮士与贵主给老朽一分薄面,袖手旁观如何?待事了之后,老朽必有厚报!” 王昱闻言,拉住了正要开口的魏豪,呵呵一笑,说道:“这位老先生,真是不巧,这位沈姑娘乃是本公子的世妹。不知何处得罪了老先生,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当堂行凶,难道真的置国法于不顾么?” 付斌闻言,顿时一滞。想他这样的人,在本地还是有一定的实力的,就是当地的官员,也不愿得罪这种人,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闹得太凶,自然不会去管。因此,也渐渐养成了他们肆无忌惮的性子。被王昱这么一问,倒是有些错愕,他们这种江湖人士,什么时候把国法放在眼里了? 付斌忍不住摇头苦笑,正要答话时,一阵闷雷般的响声隐隐传来!王昱没有什么经验,自然不知道这是大队马匹的蹄声!而魏豪与张福乃是久经沙场之人,对这种声音可谓是熟悉至极;付斌与沈青等人也都是老江湖了,对这种声音也不会陌生。 面对如此突兀的事件,众人的眉头都是暗暗一皱!要知道,此时的大明王朝承平日久,虽然山西乃是边境,每年都会与蒙古人大战几场,但那是在九边地区。在内地,如此大规模的骑兵调动,绝对是罕见的! 不过,这似乎并不关自己的事!付斌对这突如其来的大队骑兵根本未曾放在心上,讶异过后,便恢复过来,对王昱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公子言重了,呵呵,言重了!老朽乃是大明子民,岂敢不尊大明律法!公子这顶帽子太大,老朽戴不下啊!” “不过,这位沈姑娘,老朽今日却是一定要带走的!”付斌脸色一变,满面杀气的看着沈青,“此人杀我二子,此仇不报,老朽誓不为人!” 王昱闻言,心中不由一惊,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杀气腾腾的沈青,心中暗道:这悍妞,真是厉害!不过,有个性,少爷我喜欢! 沈青见王昱看向自己,没好气的斜了王昱一眼,冷哼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该杀!” 王昱倒是一愣,付斌却是怒极反笑,“老朽行走江湖数十载,倒是第一次碰到你这般不识抬举之人!”说着对王昱一拱手,“这位公子,请恕老朽无礼,得罪之处,容后补上!”说完,一挥手,对身后的几个汉字喝道:“上,给我拿下!” 正在此时,闷雷般的蹄声越来越近,在酒楼门口骤然停下!在场的众人不由一惊,齐刷刷的往门外望去。却见一名大汉疾步闯进酒楼,一边喊着:“昱儿!”正是赵子昂! 大汉身后,簇拥着几十名杀气腾腾的武士!这些武士个个身穿皮甲,背弓挎刀,威风凛凛! 付斌见此情形,心中便是一突!知道今天万万是讨不到半分好处了,一个不小心的话,或许就把自己葬送进去了!当下便萌生了退意,眼睛的余光,打量着酒楼外的情形,得到的结果却是让他心惊胆战!从窗外望去,酒楼外面影影绰绰,脚步声响成一片,显然是把酒楼团团围住了! 王昱一看,却是自己的舅舅,连忙抢上几步,上前迎接,刚欲行礼,却被赵子昂一把揽在怀里。“昱儿!”赵子昂本来就不善言辞,如今情绪激动之下,更是难以成语,紧紧的搂着王昱,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又丢了一般。 “舅舅!”王昱见赵子昂如此真情流露,心中也是极为感动,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互叙别情的时机。眼前还有个沈青等着他帮忙呢。 对于付斌,王昱是半点好感都欠奉!太史公所谓的侠以武犯禁,就是说的他们这种人,倚仗着自己在地方上有点实力,便无法无天,甚至鱼肉百姓,着实该杀!况且这付斌又与沈青掐了起来,看情形,沈轩夫妻二人倒是凶多吉少了!想起沈轩,虽然他们两个接触不多,但王昱却十分欣赏沈轩的为人,眼下这种情况,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当下,王昱指着沈青,对舅舅赵子昂说道:“这位姑娘与我有旧。” 赵子昂立即明白了外甥的意思,把手一挥,对跟进来的魏强使了个眼色。魏强立即喝道:“上,拿下这老头!” 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兵,单打独斗肯定不如那些武林人士,但若论及配合合击,却是厉害无比!听到魏强的命令后,士兵们立即将背上的弓箭取下,“嗡嗡”的弓弦声立即响成一片!锋利的箭矢对准了被围在中央的付斌等人! 付斌心中暗叹,完了!脸色一苦,回头看了看跟着自己的几个弟子。却见他们个个脸色苍白,那里还有半分斗志? 71 双喜临门3 今天是大年三十,给各位书友们拜个早年! 不过,付斌毕竟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却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只见他一抱拳,对赵子昂与王昱说道:“这位将军,这位小公子,付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二位!如今犯在两位手上,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说着又对沈青狞声一笑,厉声喝道:“老夫便是做鬼,也饶不了你!” 赵子昂看了付斌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沉声说道:“看起来,你倒也是条汉子!”对魏强挥了挥手,“都带走,带走再说!” 沈青走过来,对赵子昂抱拳一礼,脸上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多谢将军援手!不过,我与老贼已经是不死不休,这老贼在山西绿林中颇有实力,怕是连累了将军!” 赵子昂深深的看了沈青一眼,突然咧嘴一笑,看着王昱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问清楚。”说完,对魏强招了招手,二人一起来到酒楼大门处,这才吩咐道:“拿我的名帖,到灵石县去打个招呼。” 见舅舅把空间留给了自己与沈青,王昱微微一笑,对沈青拱了拱手,“沈姑娘,咱们又见面了!不知令尊与令堂……” 沈青目光一黯,叹了口气,冰冷的神色已经有些融化,或许是因为习惯的缘故,脸上的表情略显僵硬,王昱也不为己甚,微笑着注视着她,等待沈青的回答。 “唉……”能够见到沈青接二连三的叹气,王昱已经感觉到值回票价了,能够从整天只有冷冰冰的一副表情的沈青脸上看到这么多的无奈,倒是极大的满足了王昱的恶趣味! “我与父母前往太原府时,被这付斌半路拦截,失散了!”沈青终于平息了自己的心绪。或许是这几个月来颠沛流离的生活使她十分疲累,再加上与王昱总算还是有那么点香火情谊的,因此,沈青倒也没有隐瞒什么,“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灵石,一边打探父母的消息,一边伺机报仇!”说到“报仇”二字时,沈青目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机! 王昱心中一凛!这沈青实在是招惹不得啊!不但大胆狠辣,而且还十分坚决,睚眦必报啊!这从她数月来一直留在灵石的所作所为便能看的出来!不用问,沈青肯定是一边打探父母的消息,一边伺机而动,觅机击杀了付斌的两个儿子。一般人绝对做不出这等事儿来! 暗暗的留了几分心思的王昱其实倒是十分欣赏沈青!不过欣赏归欣赏,此时却早就没了招揽的心思,毕竟这种人根本不是王昱此时所能驾驭的!同时不由又在心中苦笑,心道,你老老实实的打探你父母的消息就是了,何必节外生枝呢!你一个孤身女子,就算武功再强,也不过是一个人,终究还是势单力薄,若不是今天凑巧的话,这次说不定就载到这付斌手中了! 事关沈家的家事,又牵扯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江湖恩怨,王昱便没有多问,只是说道:“这付斌你是得罪狠了!我舅舅虽然有官职在身,但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杀人,说不得,这付斌还是要放的!你打算怎么办?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我尽力帮忙!” 沈青眼睛一眯,仔细的盯着王昱看了几眼。王昱被她这么一盯,顿时有一种猎物被猎人盯上的感觉!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哎,我说姐姐,您有话就说,千万别这么盯着我!我怎么觉得好像有小刀子割我似的!” 沈青闻言,不由微微一笑,虽然依旧看着王昱,不过目光却变得平和了许多。“大恩不言谢!你我萍水相逢,你却能如此,感激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现在报答不了你什么,不过,以后但有片言只语,我沈家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郑重的向王昱抱了抱拳,一脸的郑重与肃穆。 “付斌你放了便是,我在暗处,他在明处,他也奈何不了我;今天若非见了那两个贼子,我也不会露面!”沈青淡淡的说道,“以后他若想抓我,可不像今天这么简单了!”听她这话的意思,却是想要留在灵石,与付斌打游击,对于这个结果,王昱颇有些无奈,本来他以为沈青经过此事后,会一心一意的寻找她的父母,不想,却依旧存了与付斌死磕的打算,还真是坚持啊! “那,令尊与令堂如今可有消息?”王昱迟疑的问道。按说,双方若仅仅是失散的话,不应该都过去几个月了,都还没有消息!莫非是沈轩夫妻二人遭到了什么危险不成?倒是非常有可能啊,看沈青这副不死不休的架势,显然也是存了最坏的打算!而惹出这些事情的付斌,自然便是沈青眼下唯一的敌人了! 沈青脸色一沉,叹了口气,却并未回答,转而说道:“付斌此人在山西绿林有不小的实力,你此番得罪了他,明面上他奈何不得你;不过,还是要防着他杯背地里下手啊!”说着冲王昱抱了抱拳,“我不宜在城中久留,告辞了!” 王昱连忙喊住了转身欲行的沈青,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看也没看便塞到了沈青手中,“留着应急,千万别客气!” 沈青犹豫了一下,对王昱微微一笑,说道:“我便不矫情了!反正你的恩情是欠下了,告辞!” 目送沈青离开后,看着来到自己身旁的赵子昂,王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让舅舅担心了!” 赵子昂摆了摆手,哈哈一笑,“一家人,非要说这两家话干嘛,只要你没事就好!”说着往酒楼大门处看了看,意有所指的说道:“这小姑娘不错!哈哈哈……” 王昱难得脸红了一下,的确,自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之后,桃花运便一直不断!翠墨、姜妍、李馨,那个都是万中无一的人才,一个个都被王昱撩拨的春心荡漾,虽然这里面有一些其他的缘故,但不可否认,王昱若是规规矩矩的,翠墨,特别是姜妍与李馨二人,即便是别有目的,也不会像眼下一般,双方可谓是眉来眼去,款曲暗通,对王昱更是死心塌地。 此时又冒出来一个沈青,王昱与她之间虽然未曾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来,但赵子昂可不信,若是二人没有交情,王昱会为沈青出头?这中间肯定有什么! 其实在赵子昂看来,沈青更加符合他的审美观。姜妍与李馨美则美矣,却缺少沈青身上的那一股子英姿飒爽的味道,她们两个太娇弱了! “走,走,咱们立即启程!”赵子昂拍了拍外甥的肩膀,却是见王昱有些赧然,心中好笑的同时,也不想让外甥过于赧然,“对了,那姓付的怎么办?” “放了就是,总不能给舅舅留下些麻烦啊!”王昱眨了眨眼睛,笑道。 “呵呵,我倒是没什么,你看着办就是!”赵子昂漫不经心的说道。 “放了吧,这人留着也没什么用。”王昱考虑了一会,终于还是说道,“不过,倒是要防备他心生怨恨,日后报复!” 赵子昂倒没有这方面的担忧,用他的话说,难道还真的没有王法了,一个区区的绿林人士,竟敢对朝廷命官动歪心思,活够了吗? 付斌倒是没料到赵子昂最后竟然会给他一条生路,当下千恩万谢的走了,半点其它的心思都没有。处理完了一些琐事,与闻讯而来的灵石县令客套了几句后,一行人便踏上了归途。 “老夫人,老夫人!好消息,好消息!”老管家福伯此时老当益壮,佝偻着身躯,跑的飞快! 翠墨等人此时正陪着王母说话,为了怕王母担忧王昱,于是,几人便凑在一起,说说话,一边陪着王母解解闷,人多了毕竟热闹,一热闹,王母便少了许多担心。 “什么好消息?”翠墨连忙迎了上去问道。 “少爷与舅老爷回来了!”福伯红光满面,一张脸笑得跟菊花似的,满脸的灿烂,“一早就已经离开灵石,估计明天就能回来了!” “好!好!实在是太好了!”王母终于将心中最后的一丝忧虑抛掉,喜笑颜开,“翠墨,琴儿,还有妍儿,馨儿,你们赶紧准备准备,昱儿高中,要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是啊,这可是大喜的事情呢!”众人一致应道。一家人顿时忙活起来,各司其责,一派喜气洋洋! 当与舅舅一起回到家门口时,王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充溢满心!家,一个简单的字,却代表着无穷无尽的幸福与温暖。 “少爷和舅老爷回来了!”老管家福伯苍老却因兴奋而显得激越慷慨的声音响了起来,“呼啦”一声,王母、翠墨、姜妍、李馨与琴儿都涌了出来。翠墨年纪最小,而且跟着王昱的时间最长,感情自是亲厚,最是兴奋,老远便冲了出来,直扑王昱! 王昱连忙把她抱在怀中,翠墨仰起小脸,想要说话时,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王昱连忙又哄又劝,这才劝住。王母等人感动的看着这一幕,眼圈也忍不住红了,特别是王母,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如何不心疼? 看着慢慢走向自己的儿子,王母终于还是未能忍住,口中叫了一声“昱儿”,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纷纷垂落。 “娘!”王昱慢慢走到母亲面前,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礼,待直起身来,眼圈却也忍不住红了,心中真是感慨万千!前世是孤儿的他根本没有机会体会这种浓浓的亲情,原以为一颗坚硬冰冷的心再也寻不到栖息的港湾。不料,上天却给了他一次穿越的机会,让他重新拥有了家人!却又让王昱如何不珍惜?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母拍着儿子的背,不住的说道。姜妍与李馨还有琴儿也是红着眼圈,感动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姜、李二人如今差不多已经成了王母为儿子内定的媳妇了,虽然王母并未在人前说起过,但姜妍与李馨是什么人啊!一个个聪明绝顶,王母又没有刻意掩饰什么,她们两个自然是心知肚明。平时虽然谨守着本分,但如今见王昱平安归来,心中的自是喜悦! 王母亲热的拉着王昱的手,生怕儿子丢了一般,一边走,一边喜笑颜开的看着儿子,嘴里也不闲着,“这两天,可多亏了妍儿、馨儿她们呢!她们都是好孩子,为娘很是喜欢她们!”说着,笑呵呵的看了一旁的二女一眼。 姜妍与李馨倒是没想到王母会单独夸赞她们,话说的更是如此暧昧,一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顿时心如鹿撞,粉脸晕红,眼波欲滴。 一边的赵子昂更是凑趣,笑道:“姐姐说的对!我看这两个孩子很好,配得上咱们昱儿!”比起王母的含蓄,赵子昂的话却是直白露骨了许多,姜、李二女更是羞不可抑,心中却如大石落地般,至少放下了大半的心事!她们两个的最终目的还是希望能够攀上王昱这棵大树,也好为自家谋一份前程! 只是,王昱虽然也比较喜欢她们,但她们两个也看到出,比起翠墨得到的是王昱真心的宠溺来,她们两个在王昱心中的地位却差了许多!她们自己也清楚,本身就是自己的问题,她们只所以曲意逢迎王昱,更多的却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而不是其它。如此一来,她们二人在王昱心中的地位自然是大打折扣。 也就是王昱为人还算宽厚,不仅不计较这些,平时对她们两个更是真心相待,从不计较她们起初的目的。姜妍与李馨十分清楚,也就是遇到了王昱,若是遇上那种不良之人,她们两个早已是清白不保了!而以后的下场,更是堪忧!虽然她们个个都是国色天香,但总有韶华不再的光景,到了那时,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结果,自然是可以预料! 但王昱却不会如此对待她们,她们两个十分庆幸,自己并非所遇非人,而是遇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听了弟弟凑趣般的话,王母心怀大畅,连连点头,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不错,真是不错!子昂说的对!” 转眼间,一行人便来到了王母所住的东厢,坐好之后,王母止住了正要去准备茶点的琴儿等四女,“都是一家人,不用忙活了。来,都坐,咱们说说话!” “昱儿中了举人,也算是有了功名在身,老身的心事便了了大半!”待众人坐定后,王母慨叹道,一边打量着众人,目光看到自己的兄弟时,却定了下来。 赵子昂见姐姐看着自己,连忙微笑以对,心中却打了个突!莫非又要提自己的婚事不成?他之所以迟迟不肯成家立业,先前是因为在军中,顾不上,不愿为家室所累;如今却是因为年纪大了,更因为他在军中养成了一副大大咧咧的粗豪性子,虽然他如今位高权重,但那些好人家的女子恐怕没有几个愿意的;与其为了完婚而完婚,到后来闹得家室不宁,还不如自由自在的一个人爽利,因此也就放下了。 72 双喜临门4 须生给各位书友们拜年了!祝各位在兔年中万事如意!心想事成!新年发大财! “子昂,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前谈起你的婚事,你总是推三阻四的。”说到此处,王母叹了口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道理呢,你肯定要比我这个老太婆明白,其它的我也不多说了,今天我便独断一次!你要是认我这个姐姐,你就老老实实的听我安排!” 王母平时为人和气,从来不曾像今天这般疾言厉色过,见姐姐发怒,赵子昂心中也是有些慌了,连声说道:“姐姐这是说那里话!一切听姐姐的便是,小弟岂有不尊之理!只是……”说到这里,赵子昂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小弟粗人一个,即使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也多是看在小弟的权势官位上,这样的婚事,还不如……” 赵子昂正说着,却被王氏打断,“子昂不可妄自菲薄!这是什么话,你尽管放心,此事就包在为姐身上了!”王氏脸上露出欢愉的笑意,看了弟弟一眼,又将目光投向脸现羞涩的琴儿身上,越看越是中意,“好了,子昂和昱儿旅途劳顿的,肯定累了,下去歇着吧;你们几个若是没事,便留下来陪老身说说话!” 翠墨等人,特别是姜妍与李馨自然没有异议,于是老少几人便坐在一起,家长里短的倒也热闹。 和外甥一起走出姐姐的屋子,赵子昂擦了把脑门的汗,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想起自己略显丢人的举动都被外甥看在了眼里,赵子昂干笑一声,板着脸佯怒道:“臭小子,看什么看!赶紧给我出个主意,姐姐这次可是动真格的了!” 王昱呵呵一笑,拉着舅舅就往外走,“走,到舅舅屋里,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赵子昂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可是被自己的外甥吃的死死的,在外甥面前,他一般都只有点头的份。 王昱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气,“这院子太小了!等舅舅大婚后,还是买一处大些的院子,搬出去住吧!” 赵子昂一瞪眼,瓮声瓮气的喝道:“臭小子,这么快就想把舅舅赶出去了!”接着立即醒悟了过来,他发现,外甥说的是自己“大婚”后!当下眼睛又是一瞪,“臭小子,你可别乱说啊!”似乎又想起了姐姐,赵子昂有些泄气,无奈的说道:“好人家的女子,有几个能看得上舅舅这么一个大老粗呢!” “呵呵,”王昱笑而不言,一边走,一边打量着院中的情形,似乎再规划着什么。 “东街有个宅子,听姜叔说,是建文朝一位侍郎的宅子,不过他的后人不争气,没落了,想出手,换点银子花花。”来到赵子昂屋中,王昱说道,“我已经买下了,这会估计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正好给舅舅当新房!这里我和娘住着也尽够了!” 赵子昂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悦的看着外甥说道:“我不同意!姐姐年纪大了,而昱儿你如今中了举人,有大好的前程!终究还是要出去的,难道你打算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小的安邑不成?等你走了,姐姐一个人谁来照料?” 说到此处,赵子昂叹了口气,正色看着外甥,“你和舅舅不一样!如今天下太平,像舅舅这般武人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老公爷照顾,给舅舅安排了这么个实缺,而我的能力也有限,能够安安稳稳的守在这里,舅舅便别我所求了!况且,经过你的谋划,舅舅的位置非常稳,其他人根本没有觊觎的余地!” 赵子昂不善言辞,说了这么多,已经有些面红耳赤了,不过,他仍是说道:“昱儿,你明白我的意思?” 王昱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舅舅的意思。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考虑。在他的规划中,舅舅的仕途的终点绝对不是这个小小的转运副使!他为舅舅规划的终极目标是天下最繁华的两淮!是两淮都转运使!而山西,虽然在王昱的规划中同样重要,但比起两淮,比起海运,比起那个更加广阔的世界,山西的格局终于还是小了一点,虽然这里是自己的大本营,但若仅仅是守着山西,却终究成不了大气候! 当然,山西是王昱的后院,王昱当然不能允许自己的后院起火,因此,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山西经营成铁板一块,便是当务之急!届时,只需要留下几个自己信得过的人,便能将山西守住。虽然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但王昱却不打算让舅舅留在山西。赵子昂这张大牌,要用在刀刃上! “呵呵,”王昱笑了,“昱儿当然知道舅舅的心思,只是,舅舅结婚乃是大事,也是喜事,所谓成家立业,况且以舅舅如今的身份,更要有自己的府邸!到时候如果舅舅不放心的话,就将母亲接过去便是!” 赵子昂哼了一声,算是认可了外甥的话,转眼间又开始为自己的婚事纠结起来了!苦着脸,拉着王昱说道:“你说姐姐到底看上了那家的闺女?万一不摸脾性……” 王昱能够理解舅舅赵子昂此时的心情,如果是后世,赵子昂的这种表现一般被称作婚前综合症,这是许多大龄青年的通病,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对未来暂时性的迷茫罢了。打断了舅舅的自怨自艾,王昱诡异的一笑,直直的盯着赵子昂。 赵子昂被王昱盯得浑身发毛,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看外甥这副样子,赵子昂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又在冒坏水了!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有人倒霉!赵子昂忍了几忍,对未来的不确定,终于还是战胜了心中的忐忑,迟疑的问道:“昱儿,你看你能不能劝劝你娘,舅舅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就不去祸害人家的闺女了!” 王昱笑嘻嘻的看着心神不宁的舅舅,终于在舅舅恼怒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突然问道:“舅舅,琴儿姐姐怎么样?” 赵子昂一愣,却没想到其他的,顺着外甥的话往下说道:“琴儿啊,很好!模样好,人品更是没话说!我说,昱儿,好好的你提琴儿干什么……” 看着王昱诡异的笑容,赵子昂的话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一张脸顿时涨红了,支支吾吾的想说什么,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上更是慢慢的露出了笑容,虽然与琴儿接触不多,但既然是姐姐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呢?更何况不论是相貌还是性格人品,琴儿都是千里挑一的人物!别说是普通人家的闺女,就是与那些官家千金,富人小姐比起来,琴儿也是毫不逊色! 虽然琴儿的身份有些低,但赵子昂并不在乎这些,他这个大老粗能够娶到琴儿这样的姑娘,可以说是烧了高香了!再说了,他赵子昂的夫人又何尝需要别的身份去点缀吗?这个名分本身便代表了身份与地位! 看着不住傻笑的舅舅,王昱清楚,舅舅对这门亲事还是十分满意的!当下也不打算多留,对舅舅招呼了一声后,便施施然的离开了。 赵子昂的神游物外被王昱的告别打断,难得的老脸一红,他觉得自己太丢人了,竟然像个思春的小处男一般,意淫起来了,这实在有些不可原谅! 搞定了舅舅,王昱回到自己房中,他需要好好规划一番。明年的春闱是一定要参加的,如果不参加的话,即使是母亲和舅舅二人也饶不了他!况且,经过此番秋试,他与那些生员们的接触也得出了一个结论,想要获得读书人的支持,你自己本身便首先要是一个读书人! 读书人的清高与傲慢,使他们根本不可能对他们这个群体之外的人产生任何好感。王昱十分清楚,自己若要有所作为,达成自己的目标,读书人的支持是绝对离不开的! 如何获得这些读书人的认可呢?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是前提,之后便是慢慢的使自己具有一定的声望与影响力,等自己的声望足以影响其中的一部分的时候,自然会形成自己的派系与拥有自己的话语权! 当然,这一切都需要慢慢来,凭空臆想是没有半分希望的;要想达到自己的预期,最起码的财力是必不可少的!其余,在朝中的助力也是成事的关键!如今英国公张辅圣眷正隆,凭借舅舅的关系,这个靠山岂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 只是,如今英国公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才对舅舅如此照顾,一旦这情分用完了,这个靠山也就失去了!因此,要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加深双方之间的关系,起码也要让这位英国公觉得舅舅或者是自己的存在还是有用的!这更需要王昱好好谋划与努力。 未来实在是充满了风险与机缘,在大明朝这片广阔的土地上,王昱发现自己的未来大有可为!这不是什么自欺欺人,也不是什么白日做梦,而是大明王朝此时所处的时代所决定的!如今的大明王朝,甚至整个世界就如同一张白纸一般,任由绘画者随意涂鸦! 一个高明的画师自然会留下传世之作,而一个蹩脚的画师,自然会将这幅画卷涂抹的一塌糊涂,即便后人想改,却突然发现,已经没有改动的余地了! 73 佳期 九月初六,宜嫁娶。 今天是赵子昂与琴儿大喜的日子!以赵子昂此时在山西官场上的影响力,自然是高朋满座。虽然山西三司首脑没有时间,不能亲来,却各自派人送来了贺礼,就连远在京城的英国公张辅得到消息后,也派人前来参加婚礼,并送来了贺礼! 此时的张辅掌中军都督府事,进太师,可谓是炙手可热!而新帝登基,更需要如张辅这种老臣的辅佐,因此,张辅的地位已经达到了最高点!这样一个人物竟然会派人来参加赵子昂的婚礼,并带来了贺礼,这种面子,可不是任何人都有的!这同样也说明了赵子昂与英国公之间微妙、紧密的关系! 总之,婚礼之后,赵子昂在山西的声望更上一层楼,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虽然仍然是从五品,但却已经可以与三司长官平起平坐,即便是布政使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而王昱的私盐业务更是蒸蒸日上!姜光国与李玮书都是精明的商人,或许缺乏雄才大略,开创大场面的创业之才;但守成却是绰绰有余!在他们的努力之下,以平阳府为中心,辐射沁州、潞安、泽州的私盐网络已经初步形成! 王昱采用前世的总代理商制度,在四府各设一家总代理商,然后通过总代理商往各州县辐射。当然,即便是州县的代理商,也是需要姜光国与李玮书二人拍板,才能决定的! 而且与各级代理商签订的合约十分严格,不仅限量供应货物,更是严令他们不得囤积! 一旦发现有人囤积居奇,立即取消其代理商资格,并将保证金全额罚没!县级代理商的保证金金额是五万两白银,州级二十万两,而总代理商则是五十万两! 光是代理费与保证金,就让王昱数钱数到手抽筋了!至于正常的利润,更是丰厚,王昱突然发现,富可敌国对于他现在而言,不过是一个过程罢了!即便只发展平阳等四府的业务,每年通过私盐所获取的利润也将超过三百万两白银! 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还只是四府的份额,若是能够将网络辐射至整个山西,这个数字将达到一个更加恐怖的地步!即便是大明王朝一年的财政收入,恐怕也不会有他一年的收入多! 垄断与官商勾结,果然是暴利的源泉啊!王昱经常在私下里感叹,少了层层的盘剥与孝敬之后,看着滚雪球般越来越多的财富,王昱已经开始麻木了。钱多了,当然是好事!而且,构建他的商业帝国,所需的钱财也不是仅凭私盐的进项便能支撑的! 不过,也并非是一切事情都如此顺利。山西马贼猖獗,虽然朝廷下大力气征缴,但这些马贼来去如风,居无定所,况且其中一些成了气候的马贼帮派更是披着各种各样的外衣,平时隐匿起来,一旦有生意上门,便开始行动,让人防不胜防! 王昱的私盐运输车队虽然有非常雄厚的护卫力量,但却过于分散,遇到小股马贼倒也不惧;但遇到哪些大股马贼,却是无能为力! 这段时间来,已经发生过十余起私盐被劫的事故,直接损失数十万两银子!王昱正在与舅舅等人商量,该如何防范这些来去如风的马贼! 况且,光有钱,还是远远不够的!王昱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路还很远! “啊……少爷,快停下……别放进去……”一声低吟从王昱书房中传来,语声娇弱,更带着一丝娇*喘,细细的娇*喘让人忍不住心荡神驰,想入非非…… “好妍儿,试试看嘛,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好?”一个略显惫懒与哀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女子吃吃的笑声,以及疑似床榻的轻震。 “还……还是算了……少爷,您还是找馨妹吧……奴家……怕受不了……”娇柔的告饶声轻轻响起,如泣如诉。 “妍姐,你可千万别扯上小妹啊!”同样娇柔的声音发出了反对的声音,“少爷那东西……实在是……好吓人啊……小妹可不敢!好妍姐,你就从了少爷吧……” “唉!傻妹妹,你以为少爷会放过你吗?”妍姐无奈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对这位馨妹的临阵逃脱颇为不齿,“咱们是同病相怜啊!” “哈哈哈……”嚣张的笑声传来,“妍儿说的对,你们一个都跑不了!都老老实实的听少爷我的吩咐,不然的话,哼哼,要你们好看!”这声音无比嚣张,却带着一丝调笑。 …… 一阵令人难耐的静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轻响,以及偶尔一两声萧管般的低吟,如诉如泣,似舒服到骨子里一般,却又极力压抑着。 终于,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如花似玉、国色天香的少女被一个修眉朗目的少年一手一个,拉着出了屋子。两名少女一个个脸色微红,似是羞不可抑般,轻轻的垂着头,如水的眼波却始终注视在眼前的少年身上,说不尽的温柔缱慻,旖旎妩媚。 少年脸上带着满足惬意的笑容,一边走,一边兴高采烈的说道:“你们看,多好!我就说,这是非常舒服的!你们偏偏不信,现在信了吧!” “是,是,是,少爷您一贯正确!一贯伟大!”少女左边那位杏眼桃腮的少女似是有些不服气,大大的眼睛斜了少年一眼,有些气急的说道。 对于少女带着一丝讥讽般的夸奖,少年却是毫不为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照单全收,“那是!妍儿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哈哈……好馨儿,你说句公道话,是不是这样?” 少年右侧的凤目少女闻言,终于还是忍不住,失笑出声,略带嗔怪的看了少年一眼,“又把奴家拉出来当挡箭牌!”说着也不理正涎着脸正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少年,对杏目少女说道:“妍姐,其实少爷的法子真的挺好呢,我现在觉得脸上清爽了许多呢!” 杏目少女无奈的白了她一眼,抚额叹道:“我的好馨儿,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少年闻言,却是兴高采烈的一把抱过她,“啧”的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嘴里笑嘻嘻的说道:“果然还是馨儿公道!”说着,也不理杏目少女的反抗,同样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道:“妍儿,你就是嘴硬,明明是好东西,到了你那里,非要给我挑点毛病不可!” “哼!”妍儿闻言,不屑的扬起头,目光与馨儿的目光在半空相遇时,却再也忍不住,二人顿时咭咭的笑了起来。 “少爷,您那个东西叫做‘面膜’吧?”二女笑够了之后,馨儿才安抚脸色不善的少年,讨好般的挽着少年的胳膊,笑颜如花的说道:“真的不错呢!呆会到了老夫人那里,给老夫人也试试!” 这三人正是王昱、姜妍、李馨三人。昨日刚刚下了一场大雪,今天虽然是个大晴天,却也十分的冷!王昱把姜妍与李馨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快步往前跑去,一边说道:“赶紧的,赶紧的,外面太冷了!” 姜妍性格直爽一些,不似李馨那般温婉,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与王昱之间的关系也是更加亲密,平时笑闹惯了,闻言不由刺道:“那是谁刚刚还吆喝着要到城外打猎去呢?” “呃……”王昱不由语塞,顺手咯吱了一下正在低头微笑的李馨,李馨顿时软倒在王昱怀中,脸上晕红,吃吃轻笑着,一边伸出素手,嗔怪的给了王昱一下。 “嘿嘿,没话说了吧。”姜妍得理不饶人,高傲的仰起头,似笑非笑的斜睨着王昱。 “哎哟!”王昱突然一拍脑袋,“这个天气,打个边炉,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多好啊!”王昱聪明无比的转移话题,“妍儿、馨儿,你们先到娘那里,我到厨房去安排一下!”说着,也不理姜妍与李馨的阻止,一溜烟的往厨房奔去,转眼间便没了影子。 “少爷实在是……”姜、李二人相视无言,遇到王昱这种毫无架子,性格又十分随和,甚至还有点赖皮的人,她们两个发现,自己竟然被王昱吃的死死的!而更令二女感到无奈的是,她们竟然也十分喜欢这种温馨中不失乐趣的氛围;虽然有些于礼不合,但王昱却全然不管这一套,到后来,二女也就习惯了,反而十分喜欢这种感觉。 吃人的礼教。这话是十分正确的!此时的礼法已经被那些打着圣人的幌子,却行卑鄙龌龊之事的伪君子们糟蹋的一塌糊涂!它不仅扭曲了人的性格,更为统治者提供了愚民的途径,可以说是专门为了愚弄民众,蒙昧心智而存在的。程朱之后的理学,盛产两种产物,一种是伪君子,一种是真小人。 王昱的不拘一格与随意,虽然看似离经叛道,但离的只是伪经,叛的也是被扭曲的道,在这个时代中散发出一种独特的个人魅力!无时无刻不再吸引着众人,成为了王昱独有的风格,与他交往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为他所折服。 74 始料未及的决定 赵子昂与琴儿新婚,搬进了新宅子后,却也未曾疏远与姐姐的关系,每天晨省昏定,十分的恭敬。当王昱与姜妍、李馨二女来到母亲房中时,赵子昂正好也在。 几人见面自然是一番寒暄。各自落座后,王昱笑呵呵的对赵子昂说道:“舅舅,我正想去找你呢!” 赵子昂朗声一笑,问道:“什么事?” 王昱站起身来,向母亲告了个罪,便拉着舅舅到了自己的书房。 “一来是问问张太师的回信到没到;舅舅的仕途还是需要国公大人照应的!”王昱淡淡的说道,早在先帝驾崩时,王昱便让舅舅立即写信给英国公张辅,让他提防汉王与某些朝臣之间互相勾结;至于来年汉王将会兴兵谋反,王昱只是让舅舅隐晦的表达了这方面的担忧,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这封书信送给张辅已经快半年了,却一直没有回信,王昱因此有些着急。 此事关系着赵子昂与自己的前程,能够得到这位朝中大佬的赏识,前程自然没有任何问题。虽然王昱志不在官场,但他的事业却离不开官场的支持!能够与朝中的方方面面拉近关系,利用这些人的影响力,自然是事半功倍!只是如何与这些人拉近关系?凭着他商人的身份自然不行,在这些士大夫眼中,商人是贱役,哪有资格和他们交往?因此,王昱必须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身份,才能游走于其中,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事国公爷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咱们的话带到了就成!”赵子昂闻言呵呵一笑,“说起来,舅舅不过是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官,况且又是外臣。这已经算得上是妄议朝政了,若是被御史参上一本的话,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这事儿就算了,到此为止,国公爷即使有什么打算的话,也与咱们无关!” 王昱点了点头,笑呵呵的说道:“我这不是关心舅舅的前程嘛!那就听舅舅的,再说马贼的事情。这些马贼实在是太难缠了,这几个月来,咱们的损失可是不小啊!” 赵子昂闻言却是一叹,“如今舅舅已经离开了军中,这事儿却是说不上话啊!论职责,我是都转运副使,只负责盐务;马贼却属地方治安问题,我倒也不好越俎代庖啊!” 王昱也清楚此事舅舅使不上劲,他已经离开了军中,闻言也只好叹了口气,“那也只有吩咐他们小心了!”说完,王昱目中闪过一丝厉色!有必要给这些马贼狠狠一击了,他先前顾忌舅舅的身份,以及朝廷的律法,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一旦与这些马贼以硬碰硬的话,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官府以及镇守大同的行都指挥使司都不会坐视不理! 届时查下来的话,若是查不到自己头上还好,一旦查到了,对舅舅以及自己将来的仕途将会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不能如此行事的。 但若是不给这些马贼一个威慑的话,他们必定会变本加厉,大大的影响自己私盐业务的发展!这是王昱万万不能容忍的。 “我明白你的心思,不过,此事毕竟摆不到明面上来,万一闹大了,对咱们极为不利!”赵子昂若有所思的看着外甥,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他知道外甥的为人,是极不肯吃亏的主儿!不过半年的时间,因为这些马贼,便损失了数十万两银子的私盐,这口气让王昱如何咽得下? 不过,这件事却不能由着王昱的性子来,万一闹大了,可是不好收场!当下只得劝道,“此事暂且忍下吧,实在不行,就加强护卫力量!” 王昱呵呵一笑,极为诚恳的看着舅舅,点头应道:“我知道了,舅舅尽管放心就是!” 我才不放心呢!赵子昂心中暗暗腹诽,不过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清楚,外甥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定然不会做出出格的选择;但万一真的惹急了他,他却是天不怕、地不怕,毫无顾忌。只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这些马贼实在是太猖獗了,而官府却又太无能了!不过,眼下却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加强自身的防卫,被动防守了。 赵子昂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王昱,想要说什么时,却只是叹了口气,便要离开。 王昱何等眼色,岂会看不出舅舅有话要说,当下便极为诚恳的看着他说道:“舅舅有什么吩咐便是,昱儿听着呢!” 赵子昂闻言,刚刚抬起的屁股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王昱一眼,终于还是说道:“昱儿,有句话你肯定听说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认为,你还是致力于学业,在仕途上有所发展才是正道啊!眼下这些又是私盐,又是这样那样的生意,终究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王昱闻言,不由在心中苦笑,正是这种思想的流毒,才使得那些腐儒窃居高位,一个个鼓吹着以所谓的仁义礼法治国,却忽视了经济的发展,最终被西方列强迅速赶超,并从此饱受打压与欺凌!对于王昱这个了解那段历史的人而言,这是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结果! 既然有改变的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如果自己努力去做了,结果自然不必去问;但如果什么都不去做的话,王昱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只是,如今的王昱人轻言微,势力单薄,想要改变全天下人的想法,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只有积蓄自己的实力,徐徐图之,用各种各样潜移默化的手段,来逐渐的改变国人的思想。这是一个漫长、艰巨的过程,除非他能够直接影响到当今皇上,采用自上而下的变革;但这显然是行不通的!他的这些观点说出去,只会被视为异端邪说。 因此,王昱只有通过其他的途径,比如先改变其中一部分人的思想,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了这些火种,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会形成燎原之势! 当然,这些王昱不能和任何人说起,只能自己默默的去做,去承受一切可能出现的困难以及后果! 如今见舅舅如此说,王昱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依旧是一脸的微笑,“舅舅说的对!我会努力学习的,争取来年考中进士!” 赵子昂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直视王昱,“如此最好!我和老公爷禀告过了,打算让你早些进京,以待来年的春闱!你意下如何?” 王昱闻言,顿时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舅舅竟然会打这样的主意!其实自己早早进京倒也没什么,还可以趁机结交一些重要的人物,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只是,这需要他把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之后。现在竟然被舅舅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安排,倒让王昱颇费踌躇! 答应的话,这么多事情,仓促之间那里能够安排得好?不答应吧,又怕惹得舅舅不高兴!当下只得含含糊糊的说道:“舅舅说的也是,能够到京师见识一番的话,也是好事,呵呵……” 王昱笑的有些不自然,目光也有些躲闪。 赵子昂却不管那么多,见王昱虽然言语含糊,却也不曾反对,当下便趁热打铁,大手一挥,斩钉截铁般的说道:“如此最好!我这就去和姐姐商量,眼下已经是十月末了,下月初便动身!年也不必回来过了,就留在京师,一切等会试结束了再说!” “哦,好吧,一切听娘与舅舅的安排。”王昱虽然不情愿,却也只得说道。 “呵呵,其实我也是为你好!”赵子昂拍了拍王昱的肩膀,“老公爷已经说了,会把你安排到国子监中,这对你绝对是件好事!要知道,国子监中大部分是勋贵子弟,能够与他们打好关系的话,对将来也是一个照应!” 王昱此时也只有点头的份了,送走了舅舅,便立即差人去请姜光国与李玮书二人。今天已经是十月二十八了,满打满算,舅舅赵子昂留给他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十天!因此,自然要早早安排好一切事务。 此时的私盐业务已经步入正轨,唯一的心腹大患便是那些来去如风的马贼,一天不收拾那些马贼,商队的安全便始终得不到保证!本来王昱想找个机会,杀鸡儆猴,收拾其中的一伙马贼,让他们不敢过于猖獗的,但却即将被打发到京师,显然是行不通了;眼下也只有加强护卫力量,留待以后解决这个大麻烦了! 至于扩张问题,王昱倒是不担心,姜光国与李玮书都是难得的人才,虽然平稳有余,开拓不足,但只要按照规划,一步一步的走下去,问题也不是很大!况且还有姜妍与李馨这两个商业奇才的存在!这段时间来,王昱将自己的策略全部和二女交代了一遍,相信有她们两个在,和他自己亲自来处理也不会差多少,一切都会按部就班! 如此一想,赵子昂的这个决定倒也不错,王昱心中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至少如舅舅所说,可以与国子监中的那些勋贵子弟有些接触,这可是难得的资源!这些勋贵之间的关系往往盘根错节,只要与他们其中的几人结交上,得到的助力绝对不容小觑! 帝京,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王昱瞬间下定了决心,应该去闯荡一番了! 第一卷完。 1 在灵石的第三次相遇 王昱依依不舍的和母亲、舅舅,以及姜妍、李馨等人告别后,踏上了前往帝京的路途。虽然王昱很想见识一下此事的帝京,但现在却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未曾安排好,仓促间离开,却是打乱了他的部署。 不过,对于舅舅的安排,王昱却也无法违抗,若是不听的话,显然会让舅舅生出一些不好的想法,毕竟王昱此时的私盐买卖越做越大,大到已经开始让赵子昂有些担惊了!他虽然不标榜自己是什么清官,但如此明目张胆的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情,还是让他感到不安! 若不是相信王昱绝对不会害他,赵子昂恐怕早就有所行动了。不过,即便如此,赵子昂还是决定早日把王昱送到京城,也好让王昱收收心。相信少了王昱这个主心骨之后,姜光国等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自己再从源头上加以控制之后,慢慢的也就达到自己所能接受的结果了。 对于舅舅赵子昂的这个想法,王昱隐隐有所察觉,对于舅舅的担忧,王昱能够理解。毕竟赵子昂身处这个位置,还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万一哪天东窗事发,舅舅所背负的罪名可就大了去了!王昱当然不想自己的舅舅身败名裂。而且在私盐网络的建设方面也十分小心,即便是查,也查不到自己以及舅舅赵子昂头上,但这些话王昱并不能跟赵子昂说,也只得暂时默认了舅舅的态度。 反正趁此机会稳固现有的网络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论做什么,根基必须坚实!王昱相信,只要自己的根基夯实了,把眼下的网络经营好了,慢慢的积蓄实力,等到了需要的时候,定然会爆发出强劲的实力,以势不可挡之势,统一山西的私盐市场! 当王昱一行人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后,王母才红着眼睛,恋恋不舍的在同样眼圈通红的姜妍、李馨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子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自己,如今就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远离了自己的视线,少了自己的照料,每每想到此处,王母的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不过,为了儿子的前途,王母却毅然同意了弟弟的建议,在她看来,只要儿子前途光明,一切都是可以暂时牺牲的! 对于姐姐的伤心牵挂,赵子昂也是感同身受,但他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不得已,也只好出此下策了。因此,在他的内心中,对于姐姐的歉疚是难以名状的!对于王昱,也是如此,虽然王昱的所作所为触及了他的底线,但为了自己的私利,却将王昱以这种形式送到了京城,赵子昂认为自己的做法实在是有失光明磊落,更对不起自己的姐姐!这种愧疚,以及亏欠,赵子昂只有通过其他的方式来弥补了。 王昱倒是无所谓,虽然离开家人,难免有些伤感,但对于能够到帝都去见识一番,王昱还是比较期待的。况且,灵石和平遥这两个有趣的地方,王昱也是一定要再去看看的! 秋试结束,回到安邑后,王昱便安排了人手,盯着这两个地方。灵石倒也没什么,付斌只不过是一个有些势力的江湖人物罢了。若不是沈青的缘故,王昱自然是懒得去理。倒是平遥比较有趣,从传回来的消息看,平遥的确是有问题!只是王昱此时还未查清到底是谁在那里兴风作浪。 沈氏一家的动向,特别是沈青的动向一直牵挂着王昱的心。王昱得到的消息表明,沈轩夫妻二人应该只是与沈青失散了,只是为何近半年过去了,一家人竟然还未见面,其中的理由,王昱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沈青一家人失散的原因,是由于付斌从中作梗。当时,沈青一家人经过灵石时,付斌的长子见沈青貌美,于是心生邪念,却不料被沈青教训了一番!付斌大怒,便带人围追沈青一家,那一战,沈青与父母失散。 这沈青的性子倒也十分强硬,颇有男儿之风,算是与这付斌给对上了!伺机将付斌的两个儿子一一击杀,端的是快意恩仇,不过也是与这付斌结下了死仇,双方已然是不死不休了! 上次在灵石,若不是王昱碰的巧,沈青已然是凶多吉少了。这让王昱对她十分担心,任这沈青再强,也不过是个孤身女子,与一帮不论个人武力还是在地方势力都十分强劲的男人敌对,也是危险万分的! 不过,沈青却是十分机灵,只是若隐在暗夜的猎杀者一般,伺机而动,绝不与付斌正面对敌,因此,几个月下来,虽然危险,沈青却总想一个行走在钢丝上的精灵一般,看着凶险无比,对她而言,却是稳如平地。 这沈轩夫妻也真是的,直到现在仍是踪迹渺渺,直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渺无音讯!任王昱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通其中的究竟!难道他们夫妇二人就不挂念自己的女儿,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竟然还不露面! 虽然王昱非常希望能够与沈青见上一面,但王昱也清楚,说的好听一点,沈青此时是在与付斌打游击,隐在暗处等待时机。若是想找到她的话,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只要她不想见王昱,王昱想要找打她的可能几乎没有! 但王昱还是抱着万一的念头,在灵石留了一天。到了晚上戌时时,王昱已经完全失望了,不过王昱本来就没报多大的希望,因此,失望归失望,却也并不感到意外,只能在心里祝福沈青平安了。 想起这个身材高挑、面容清冷的姑娘,王昱心中便是一阵唏嘘。他虽然与沈青接触不多,但沈青的性格在这个时代,颇有些鹤立鸡群,特立独行的味道。沈青有着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女子所不具备的坚强与主见。对于这样一个女子,王昱心中清楚,想要让她像姜妍、李馨那般,以自己为天,为纲,是不太容易的事情! 摇摇头,王昱索性也不去想了,把魏豪叫了进来,让他撤掉留在此处的眼线。王昱到了京师之后,根本不可能顾及到这些,不是他不想,二十此时的通讯情况如此落后,等他在京师收到消息,事情起码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完全失去了作用。与其浪费人力物力,还不如大家都省省。 王昱倒是想建立一个通畅的信息通道,但他此时却根本没有这个实力,因此,也只是想想罢了。 靠在火炉边,王昱捧着一本书,静静的看着,不知不觉间,上下眼皮便开始打架了。王昱正想洗漱一番,准备睡觉时,却听到窗户上传来轻微的敲击声。王昱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是沈青?脚下却毫不停顿,快步来到窗前,把窗户打开,果然,透过略显昏黄的灯光,一张虽然布满风尘之色,却依旧貌美如花的俏脸映入他的眼帘,正是沈青! 王昱又惊又喜,连忙把她迎进房中,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不是有门么,非要走窗户干嘛!这些日子还好吧?” 沈青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昱,自顾自的在火炉旁坐下,王昱摸摸脑袋,也觉得自己表现的有些失态了,呵呵一笑,却也不放在心上,在沈青对面坐好,一双眼睛毫不避忌的直视着沈青,却不说话。 沈青眉梢一挑,问道:“你特地在灵石留了一天,莫不是为了见我一面?” 王昱肯定的点了点头,“我的确是想见你!依我看来,令尊与令堂或许是另有际遇,离开了灵石!你总是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是有见地的人,你说呢?” 沈青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却是良久不语。王昱知道她是担心父母,不过在没有沈轩夫妇确切的下落之前,说什么话都没什么用处,王昱最多也只是劝劝,至于如何选择,还是要沈青自己决定。 “多谢!”沈青突然站起身来,对王昱抱拳说道,“我出身草莽,其他的话就不多说了,你是个好人!” “靠,哥又被发好人卡了!”王昱心中哀叹,正待说话时,却见沈青接着说道,“你说的也对,我爹娘或许因为一些原因,而离开灵石了!和付斌在这里耗下去,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王昱见沈青想开了,心中也是暗暗高兴,任沈青再强,孤身一人,也不是付斌这个地头蛇的对手,时间长了,难免出问题!只要沈青能够暂时离开灵石这个是非之地,付斌想要找到她,便十分困难了!“不过……”王昱欲言又止的看着沈青,犹豫着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沈青突然对王昱展颜一笑,霎那间,如春花盛开,满室生香!王昱只觉沈青这一笑,说不出的明艳、爽朗,霎时间绽放出令人无限迷醉的风情!顿时有些目瞪口呆,愣愣的看着沈青,心中回味着刚才沈青那惊艳一笑! 对于王昱的失态,以及直愣愣盯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沈青或许是并未放在心上,或许是另有所想,并未说什么,只是对王昱一抱拳,朗声说道:“大恩不言谢,今日告辞,他日再见,定有所报!”说完转身便来到窗前,打开窗户,又回头深深的看了王昱一眼后,纵身一跃,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王昱奔到窗前,沈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无奈的叹了口气,王昱默默的关上窗户,仿佛关上了自己与沈青的最后一丝联系一般…… 2 路程 车外雪花飘飞,过往的行人将满地的积雪碾压的平滑如镜!王昱抱着一个红铜手炉,裹着一件貂裘大氅,懒懒的倚在车厢上,眯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正在背诵《弟子规》的翠墨。 一旁一位明眸皓齿的粉衣女子正在认真的烹茶,神态端庄肃穆,脸色沉凝,只是眉梢眼角的一丝春意却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使她更是风情万种,惹人怜爱。不经意间看向王昱的目光更是带着一丝欲语还羞的羞涩与矜持。 “借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用人物,及时还,后有急,借不难。”当翠墨把《弟子规?谨》一篇背诵完毕时,王昱轻轻的鼓着掌,赞道:“背的好,翠墨!” “呵呵,”翠墨娇羞的一笑,“多谢少爷夸奖!” 一旁的粉衣女子趁机给二人送上茶盏,“少爷、妹子,来尝尝姐姐烹的茶!”待二人接过茶盏后,粉衣女子妙目含春的看着王昱,赞道:“少爷真是妙笔如椽!这《家训》写的不仅通俗易懂,更是鞭辟入里,发人深省!奴家每次听闻,都会有新的体会呢。” 王昱毫不脸红的哈哈一笑,将清人李毓秀的功劳完全据为己有,心道,谁让哥是穿越众捏?不剽窃点文章诗词之类的,岂不是白瞎了这美妙的穿越生活?嘴里却笑呵呵的说道:“不过是游戏之作,游戏之作!秋痕姐姐见笑了!” “非也!”秋痕脸色一正,身子不由自主的坐的笔直,双手扶在膝上,严肃的说道:“少爷列举了为人子弟在家、出外、待人接物、求学应有的礼仪与规范!从儒家礼仪入手,用简单通俗的言语教导解释,可谓精妙绝伦!是启蒙养正,教育子弟敦伦尽分,防邪存诚,养成忠厚家风的不二选择,单凭此文,少爷便可名垂千古!” “呵呵,”王昱挠了挠头,当年《弟子规》在职场中大火,他自然也背的极熟,穿越到了明朝之后,一天闲着无事,便默写出来,当成自家的《家训》给翠墨、姜妍、李馨等人吟诵。翠墨倒没什么,但姜妍与李馨二女却对此评价极高!与方才秋痕言语倒也差不多,对王昱更加的敬佩,不愧是举人老爷,所作的文章真是字字珠玑,发人深省!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昱难得的谦虚了一会,“既然觉得好,那就身体力行!” “现在到哪儿了?”王昱聪明的转移话题,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这冰天雪地的,真是遭罪啊!告诉四叔,今晚住下后,就歇息几天,等雪化了再走也不迟!” “少爷真是体恤咱们这些下人!”秋痕笑嘻嘻的说道,“我这就和魏大人打招呼。” 王昱眼皮一翻,佯作恼怒的说道:“讨打,什么体恤不体恤的!这样的天气本来便不适合赶路。” 秋痕仪态万方的扭过腰去,虽然是冬天,身上的衣服笨重,但显露出的曲线却依旧是曼妙无比,特别是腰、臀之间的曲线,直如浑然天成般,王昱绿莹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了过去。 秋痕似是未曾发现,伸出素手,捋了捋耳边的青丝,举手之间,更是尽显风情,成熟妩媚的诱人气息,如同鲜艳欲滴的玫瑰般,使人不知不觉间便被吸引。 看到自家少爷的目光牢牢的盯在秋痕身上,翠墨小嘴一撅,眼不见心不烦的拿起书,挡住了自己的小脸,气呼呼的背了起来。 秋痕当然发现了翠墨的异样,她出身贱藉,名妓出身的她虽然名头很响,不过也仅仅是名声罢了,实际上却一点地位都没有。能够得到王昱的青睐,不过是她机会把握的好,加之王昱又是一个心软之人,最是怜香惜玉的,于是半推半就的就收下了她。虽然只是一个侍婢的身份,但王昱此时的身份乃是举人老爷,再加上赵子昂的关系,此时的身份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是秋痕的聪明之处,她微笑一边对翠墨说道:“翠墨妹妹,等到了客栈,你可要看着少爷把药喝了,我的话,少爷可是不听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翠墨刚刚生出的一点小嫉妒消弭与无形之中,翠墨闻言,顿时生出一丝小得意,心道别看少爷收了你,但还是我们这些老人受宠呢!当下微笑着点了点头,对王昱色迷迷的打量着秋痕的目光也不去管了。 王昱眉头却是一皱,苦着脸哀求翠墨,“好翠墨,今天别喝了吧!这药可是太难喝了!” 不等他说完,翠墨小脑袋一仰,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可是妍姐、馨姐还有奴婢亲自给您抓的药,”说着扫了秋痕一眼,心里似乎觉得把秋痕这个主要人物拉掉有些不太合适,但又对她不要脸皮的狐媚子十分厌恶,勾引的少爷……想到此处,翠墨小脸一红,心中暗啐了自己一口,终于还是不情愿的把秋痕也加上了,“还有秋痕姐姐的药方,您要是不喝的话,怎么对得起我们!” 说到后来,似乎触发了心事,这一路上王昱与秋痕打的火热,王昱食髓知味,而秋痕自然是曲意逢迎,若不是顾忌王昱年纪太轻,恐怕要夜夜尽欢了。由于二人的关系,当然便冷落了翠墨,使得翠墨患得患失,此时无意间的一句话,倒是让她颇有触动,眼圈不由红了起来。 王昱见状,连忙扔掉手中的手炉,蹭到翠墨身旁,一手搂着她的香肩,一手在她背后轻轻的拍着,口中不住的安慰,“好翠墨,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见王昱软语相慰,翠墨心中的那点小小的委屈早已烟消云散,不过,翠墨却不打算轻饶了王昱,谁让他如此这般那啥来着……真是没羞,翠墨又在心里小小的啐了一口,眼圈倒是不红了,却依旧撅着嘴,气鼓鼓的把头扭在一边,也不看王昱。 王昱陪着笑脸,对一旁看笑话的秋痕悄悄的使了个眼色,秋痕何等眼色?自然是明白王昱的意思,不过似乎是为了小小的惩罚一番王昱,秋痕装作未见,仪态万千的伸出素手,把车窗打开,冲外面的侍卫喊道:“那位大哥在?烦请将魏大人请来,少爷有话。” 王昱恨得牙根痒痒,心中暗暗发狠,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个小浪蹄子!不过,对于眼前的翠墨却也只有耐心的软语相慰,陪尽了笑脸,重话都不敢说一句,心中不住的感慨,我这少爷当得,真是太没有威风,太没有地位了! 魏豪的适时到来,倒是减轻了王昱不小的尴尬,“四叔,没什么大事,我就是问问,现在到那了;再说这冰天雪地的,今晚住下后,就等雪化了再赶路吧,不知四叔意下如何?” “如今已经出了顺德府,是真定府地界,马上就到临城了!”魏豪在外面答道,“天黑前就能赶到临城。这雪,看样子没个三天五天的也停不了,等等的话倒也可以,反正咱们的行程不紧,和老公爷约定的是本月二十到达京师。” “好,四叔你看着安排吧!”王昱笑道,“到了临城,找个像样的酒楼,大家好好吃一顿,这一路上倒是让大家伙跟着受累了!” “呵呵,少爷这是哪里话!”魏豪笑着告退,下去安排去了。 经过魏豪这一打岔,翠墨的气倒是消了,虽然仍不说话,却不再板着小脸了。王昱终于松了口气,心道,哥现在还没有后宫倾向捏,怎么就这么郁闷,连个小丫头都这么难搞定!为了哥将来的幸福,忍了!王昱心中暗暗发誓,脸上却陪尽了笑脸,“好翠墨,不哭啊,我讲个笑话给你听!” 一听王昱要讲笑话,秋痕连忙笑嘻嘻的满上茶,一边说道:“少爷的笑话可真能笑破肚皮呢,奴婢又有耳福了!” 一旁的翠墨也悄悄的竖起了小耳朵,脸上虽是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心中却是巴不得王昱赶紧开始!不过却有不好表现的过于急切,当下也只好努力的板着脸,目光却不时的偷偷的看向王昱。 “话说……”王昱好整以暇的清了清嗓子,又端起茶杯,美美的喝了一口上好的滇红茶,一旁的秋痕有些迫不及待的接过王昱手中的茶盏,一双妙目带着笑意,期盼的看着王昱。 王昱摆够了谱,已经充分的调动起了翠墨的心情,偷眼望去,自己要是再不说的话,保不齐这位小姑奶奶又要发飙了!便接着说道:“话说有一个醋劲很大的妻子每天对晚归的丈夫做彻底的搜身,如果发现丈夫身上有一根别人的头发,便大哭大闹个没完。有一晚,她搜了半天,一无所获,却依然大哭大闹起来。丈夫不解,便问原因。于是她怒斥丈夫说,现在你竟然连尼姑都要了。” “哈哈哈……”还没等王昱说完,翠墨与秋痕便已经笑得打跌了,翠墨此时也顾不上与王昱置气了,一只小手不住的擦着眼角笑出的泪水,另一只小手却紧紧的抱着王昱的胳膊,一场小风波消弭与无形之中。王昱心中暗暗得意,心道哥来自几百年后的网络时代,还对付不了个小丫头不成? 有美相伴,再枯燥的路程也变得轻松惬意起来,仿佛只是转眼间,天色便黑了下来,而一行人也终于到达了临城。 3 夜宿 临城地属赵州府西南,一个不大的县城。进了城中,自然有魏豪安排住宿。由于不放心王昱远行,再加上沿路上时有马贼出没,因此,王母与赵子昂大大的加强了王昱的护卫。由魏豪亲帅五十名百战之士充当侍卫。个个全副武装,高头大马,跨刀背箭,一看便是历经沙场,以一当百的剽悍之士!一路行来,自然没有不开眼的人来惹他们,倒是吸引了不少客商,跟在他们身后,寻求保护。 对于这些客商,只要他们不来打扰,王昱自然不会驱赶他们,反正也是顺路而已。倒是这些客商见此情形,心中过意不去,时时准备一些酒肉,送给这些侍卫,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一来二去,双方倒也混的熟了,交流也多了起来,王昱不时和他们谈论一番,从他们口中倒也知道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这些客商基本上都是出关与蒙古诸部交易的商人,对于蒙古诸部十分了解,而由于他们的贸易类型,更是对眼下比较红火的行业有着独到的理解,经过与他们的攀谈,王昱自觉收益颇多! “临城只有一家比较大的客栈,勉强能够住开王公子与诸位!”一名四十多岁,身材颇为健硕的客商正与魏豪交谈,“就在前面不远,魏兄去安排一下,我等就在四周找那些小客栈住下!晚上再与魏兄把酒言欢!” 魏豪笑着对周围以此人为首的十余名客商拱了拱手,“多谢崔掌柜及诸位!在下代我家少爷谢过诸位了!” “唉,谢什么,这不是应该的嘛!咱们一路上多亏了魏大人,护得咱们一路平安,这点小事又何必挂在嘴边上呢!”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魏大人,赶紧去安排好小公子住下,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对,不醉不归!反正这雪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看样子至少要在临场住上个五六天,咱们不醉不归!”众人又是一阵附和。 “哈哈,正如诸位所言!”魏豪笑道,“不过,刚才我家少爷已经吩咐过了,说承蒙诸位掌柜这一路上跟他说了不少生意上的门道,一直无以为报,正好趁这个机会,设宴款待诸位,聊表谢意,请诸位掌柜莫要推辞才是!” “这如何使得!”众人立即七嘴八舌的推辞,“一路上承蒙照顾,使我等安全无忧,我等感激不尽!如此厚恩,无以为报,又怎能厚颜承受小公子的款待!此事万万不可!” “好了,好了。”魏豪笑着压下了群情激奋的客商,“我家少爷已经决定了,请诸位务必赏脸才是!” 那崔掌柜似乎在众人中有着比较高的威望,闻言制止了吵吵嚷嚷只是不肯的众客商,恭敬的对魏豪一揖,正色说道:“多谢小少爷还有魏大人看得起咱们这些粗人!如此便厚颜承受了,不过,明晚,小少爷与魏大人等务必赏光,由我们做东,聊表寸心!”说着对周围的众客商问道,“崔某此言,诸位以为如何?” “好!听崔掌柜的,就这么定了!请小公子与魏大人一定赏脸才是!”众人齐声说道。 一干客商感激的恭送王昱一行人慢慢的走远了。由于王昱并未表明自己的身份,因此,这些人也仅能通过只言片语来推测王昱的身份。能够出动如此之多精锐之士的,而这些人一看便是久经沙场的,如此有来头的人物,定然是那些武勋世家! 不过,看王昱文质彬彬,平时更是和颜悦色,毫无粗豪习气的表现,众人又在心中暗暗怀疑自己的推测。要知道,大明王朝刚刚立国不过四五十年,那些武勋世家又有哪个不是从草莽中发迹的?要说地位肯定是有的,但却万万教导不出如此温文尔雅、礼贤下士的后辈子弟的! 三代出一个贵族,这话并不是瞎说的! “这位王公子绝对是我生平仅见的人物!”崔掌柜望着逐渐远去的王昱一行人赞叹道,“我老崔这双招子,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即便是成祖爷,我老崔也有幸见过他老人家!依我看,这位王公子绝非池中之物!看样子似乎是进京赶考的样子,我敢打赌,来年王公子必定高中!再过个几十年,绝对是咱们大明朝的肱骨之臣,当朝宰辅!” 崔掌柜一脸的严肃,拍着胸脯,义正言辞的说道。对于他的话,众人都是连连点头,“要说阅人多寡,就数咱们这些走南闯北的商队了!我也看这位王公子绝非常人,单凭平易近人这一点,就没有几个富贵公子能够做到!因此,我赞成崔兄的话!” “是,是,是,我也赞成!”一时间,附和声响成一片! “唉……”崔掌柜重重的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不知是哪家公子啊!要是……”说到此处,崔掌柜似有所觉,连忙闭口不言,只是不住的摇头叹气,“不知是哪家勋戚有福,有此后人,家业可待啊!” 待王昱、魏豪在临城城内最大的一家刘记客栈住下,安排好众人。回到房中,翠墨不高兴的撅着小嘴说道:“少爷又要去应酬!那些商人有什么,竟劳烦少爷亲自接待他们,让四叔去不也一样吗?” 秋痕在一旁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带微笑。她的年纪虽然比翠墨大不了几岁,但阅历却多了许多,与秋痕相比,翠墨就是一株在温室中长大的花朵,被王昱呵护的无微不至,秋痕有时候都觉得,王昱对她们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宠溺了!竟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秋痕心中清楚,王昱自然有自己的打算,通过这些日子来对王昱的了解,秋痕发现,王昱事事都考虑的十分周全,谋定而后动,绝对不会头脑发热,仓促的做出决定。因此,今晚宴请这些商人,定然是有他的打算。不过王昱既然不说,她自然也不好追问,但闷在心里却又有些着急与不解,正好翠墨问了,她便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呵护,傻丫头!”王昱宠溺的捏了捏翠墨的鼻尖,笑道,“生意上的事情,你不懂的!”见翠墨一副被小看了的模样,王昱连忙解释,“我是想通过他们了解一下蒙古诸部的市场需求,咱们总不能只做私盐生意吧,要多点开花!好了,吃了饭之后,和秋痕姐姐早点休息,我恐怕会回来的很晚,不必等我了!” 说着,王昱又示意秋痕,让她照应着翠墨,对二人点了点头,便出了客房。 等他来到大堂时,魏豪早领着四五个侍卫在那里等候了。见王昱出来,连忙上前见礼。“这里的防卫属下已经安排好了,少爷尽管放心就是!” “好!let’sgo!”王昱颇有些领袖气质的把手一挥,转身就走。 “来吃狗?”倒是让魏豪与翠墨、秋痕等人一头雾水,闹不明白自家少爷去赴宴和吃狗有什么关系。 莫非是少爷想吃狗肉了不成?魏豪心中暗道,暗中打定了主意,呆会一定要让店家上个狗肉火锅!其实这大冬天的,吃个狗肉火锅还真是不错的选择,狗肉性温,最是大补!一边想着,一边瞟了一旁艳若桃李的秋痕一眼,少爷这一路上和这位秋痕姑娘……嗯,的确需要补补了! “见过公子!见过魏大人!” “见过诸位掌柜!” 来到临城最大的一间名为临风的酒楼后,一干客商早已在那里等候了,见了王昱与魏豪之后,连忙见礼。双方见礼毕,便在一张大桌围坐,王昱自然是做了主位,魏豪打横相陪,其余众人各自坐好。 人并不是太多,算上王昱与魏豪也不过十五人。在王昱的主导下,双方的话题主要集中在对蒙古诸部的贸易之上。由于这些客商对王昱心存感激,再加上对王昱的身份有所猜测,因此倒也不去藏着掖着,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通过他们,王昱对蒙古诸部的基本情况以及双方的贸易有了一些了解,这可谓是珍贵的第一手资料!比起那些道听途说来的东西,不仅详尽了许多,更加真实了许多!对于以后发展对蒙古诸部的贸易,也算是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总体而言,中原的丝绸、铁器、茶叶、盐、瓷器、布匹,以及一些奢侈品,在蒙古还是非常有销路的!不过,盐铁属于限制物资,边防查得非常严,除了那些有靠山有实力的商队,一般人不敢跨入这个禁区!在座的这十几个商队,都是以丝绸、布匹、茶叶为主,虽然路途艰险,利润倒也非常丰厚! “多谢公子高义!”宴席结束后,以崔掌柜为首的一干人拉着王昱说道,“我们这些人中,除了万掌柜与隋掌柜是山东的之外,其余的都是京师人,我是顺天府的;若是公子到这几处,还请公子务必给咱们一个机会,我等定将竭诚相待!” “正是!正是!只要公子不嫌弃,咱们定将竭诚相待!”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一边把魏豪拉到一边,将自己的具体地址告知。 与众人告别,待王昱与魏豪回到客栈时,城墙的谯楼上已经是鼓打二更了。待王昱回到客房后,翠墨与秋痕也还未曾歇息,正在等候王昱。 看着灯下的二人,昏黄的灯光将二人映照的散发出一种迷离之美,王昱心中一暖,迎上起身相迎的二人,一手一个,轻轻的握住了二人的素手,温声说道:“让你们久等了!” 4 徐若愚 看着面色微红的王昱,以及满身的酒气,翠墨连忙跑到屋边的炉子上,熟练的将炉子上的砂锅取下,倒出一碗散发着药香的药汁,递给了王昱,说道:“醒酒汤,现在已经不热了,正合适,少爷赶紧喝了!我再送一碗给四叔去。”说着,将另一碗醒酒汤端起,出门而去。 王昱端着手中的醒酒汤,心中更是温馨,将碗中的药汁一饮而尽。秋痕见他喝完,连忙把碗接过去,送到炉边放好。 由于是在屋里,又生着火炉,因此,屋里十分暖和,秋痕只穿了一件夹棉长裙,尽显其曼妙的体态!王昱满足的叹了口气,目光随着秋痕曼妙的背影移动。再联想到秋痕夜里的婉转承欢,心里顿时对自己当初的决定十分满意! 素云楼是原来安邑四姓中韩浩凯的产业,随着韩浩凯被收拾掉,素云楼自然也就成了王昱的产业。但由于缺乏经营的人才,加之姜妍与李馨二女以及家人的反对,其实王昱自己对青楼产业也没什么兴趣。于是,便停掉了素云楼。楼中的那些姑娘,王昱也将她们的卖身契尽数返还,随她们的个人意愿,爱到哪就去哪。 而老*鸨和那些打手却被王昱尽数投进了县衙的大牢中,对这些人而言,他们也是罪有应得,王昱不会对这些人渣有半分的怜悯! 作为素云楼的头牌,在整个平阳府都是首屈一指的名妓,秋痕的去留自然牵动了许多有心人的心!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表示,愿意将这位红极一时的名妓纳为妾室;甚至有一个土财主愿意将秋痕扶为正妻!围绕着秋痕的归属,上演了一幕幕你争我夺的好戏! 幸好王昱的实力够硬!所以顾忌到王昱,那些人才没敢使出明抢的手段,而充分的考虑到了秋痕自己的意愿。 在对秋痕的追逐中,尤以平阳府同知孔明成的名声与地位最为显赫!最为可笑的是安邑当地的一个童生,此人姓赵名明高,四十有三,其妻嫌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而且家徒四壁,于是与其离异。此人自以为自己读的是圣贤书,虽然考了半辈子,也没考个名堂出来,却也自有一股子自命清高的不凡!平时眼高于顶,虽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却是打死都不肯掉了读书人的架子,只能靠官府的那点补贴过活。 赵明高先生在得知了秋痕的事情后,竟然突发奇想,赶到了秋痕所居的秋心别院,放言道,他不以秋痕身份卑贱为耻,想纳她为妾,秋痕若是个聪明的,就应该毫不犹豫,备上丰厚的嫁妆,马上嫁给他!立即传为笑柄。真是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最后,秋痕却是选择了王昱。王昱开始自是不允,不过王母与赵子昂在此事中倒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特别是王母,与秋痕见了几面之后,对这个可怜的姑娘十分同情,慢慢的便喜欢上了秋痕温婉、随和的性子,却对她的过去没有什么芥蒂。 毕竟,秋痕的这种遭遇并不是她自己愿意的!也是被逼无奈,年仅四岁时,便被拐卖到了素云楼中。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又有什么办法呢?况且,秋痕虽然不是清倌人,但由于机缘巧合,与临汾知县的小妾成了手帕之交。有了这层关系后,韩浩凯倒也不敢过分的逼迫于她。毕竟临汾知县虽然管不到安邑地界上来,但身份却是摆在那里的,韩浩凯岂敢不小心? 有了王母与赵子昂的意见之后,一切自然就变得简单了。秋痕摇身一变,成了王母的丫鬟,自从琴儿嫁给了赵子昂之后,王母便一直未曾找到中意的丫鬟,临时由翠墨照料着。王母对秋痕十分中意,便让她当了自己大丫鬟。 由于王昱要进京,准备来年的春闱,身边却缺人照料,姜妍与李馨名分未定,况且还有一大摊子生意要照应,自然不能同来,而翠墨的年纪又太小,显然也不合适!现找人的话,一来不一定遇到合适的,二来对对方的人品、性格也缺乏了解,自然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想来想去,秋痕自然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虽然对于王母的这个决定,姜妍、李馨,甚至包括翠墨这个小丫头都是心中吃味,但这毕竟是王母拍板的事儿,她们虽然心中不喜,倒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于是,秋痕便和翠墨一起,承担起了在京师中照料王昱生活起居的重任。整天守着秋痕这么一个尤物,王昱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况且他从来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前世的他可是著名的花花公子!于是,二人便成就了好事。 “好了,别忙活了。”王昱揽着秋痕,在床边坐下,一边温言说道,“今晚你和翠墨早些歇息,我到隔壁去睡,省得翠墨那个小丫头又不高兴。” 秋痕闻言,脸上顿时一红,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是媚态诱人,王昱忍不住探头,在她唇上“啧”的吻了一口,口中调笑道:“好香!” 被王昱如此调笑,秋痕更是羞意不胜,心中却是甜蜜异常。王昱不想再挑逗她,关键是怕自己万一一个把持不住的话,岂不是更让翠墨那个小丫头生气,当下再在秋痕唇上亲了一口后,便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等翠墨回来,你们早些歇息,我走了。” 鹅毛般的大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一夜,第二天仍在继续下着。如此天气,自然无法赶路,王昱一行人便安心的在临城住了下了。 十一月初五,连续下了三天的大雪终于停了!入目处,俱是一片雪白,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王昱不由动了游兴,便在魏豪等人的陪同下,一起出城赏雪。 临城南有敦舆山,西南有铁山。两座山虽然都不甚雄奇,不过若是赏雪的话,倒也不错。出了城,王昱一行人也不多考虑,直奔城南的敦舆山。 一路上,积雪几有一尺厚!即便是骑马也颇觉难行,所幸王昱等人也不急着赶路,所谓赏雪,其实也就是应个景罢了,倒不一定非要到达敦舆山不可。王昱要的是那个过程,对于结果,却不是那么在乎。 刚刚出城不过三五里路,魏豪眼尖,发现路旁一棵大树下,一人正被厚厚的积雪埋住! 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不等王昱吩咐,魏豪便领着俩人下了马,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那人跟前。仔细的将积雪清理掉之后,魏豪伸手试了试那人的鼻息和心跳,竟然还有微弱的心跳!对于急救,自然难不住他们,一番抢救下来,虽然未曾救醒,却至少使那人的心跳强了不少,身上也不似刚才那么僵硬。魏豪招呼一声,众人便带着他直奔城中的药铺去了。 “倒是耽误了少爷赏雪的兴致!”魏豪对王昱说道。 王昱摇了摇头,笑道:“四叔这话说的,遇到这种事情,岂能见死不救!雪什么时候不能赏啊。” 到了城中的医馆,经过一番救治下来,此人竟然保住了一命!对于救命恩人王昱这一行人,此人十分感激!苍白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感激之色,虚弱的说道:“学生徐若愚,多谢这位公子与几位壮士的救命之恩!”说着,就要支撑起来行礼。 王昱连忙抢上一步,把他按住,一边说道:“先生客气了,先生身体虚弱,还是好好休息吧。”见这自称徐若愚的中年人面现难色,王昱转念一想,便知道此人定是囊中羞涩,否则也不会差点在路边冻死了,当下便道:“先生不必担心,药资在下已经付过,先生尽管放心在此静养便是!” “多谢公子高义!”徐若愚十分感动,强撑着抱拳说道,“学生看来,公子应是路经临城,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学生十分惭愧!” 这徐若愚谈吐不俗,虽然脸色苍白,身体瘦弱,但面相却十分清奇,举手投足以及言语间,虽谦逊,却不失傲骨!虽然发自内心的感激王昱的救命之恩,却并不显得谄媚庸俗,自有一番风骨! 王昱对于识人,还是有一定的火候的,知道这种人属于那种方正、有大才之人!虽然有些恃才傲物,但人格上却可以保证!当下便留了几分心思,笑道:“在下的确是路经临城,正打算前往京师。却因为下雪而耽搁了行程,眼下正住在城中的刘记客栈中;看这天气,恐怕还要住几天,先生若是不弃,可去找我。” “好了,便不打扰先生了,我等告辞,先生好好休息便是!”王昱对徐若愚拱了拱手后,又到柜台处仔细的吩咐了大夫几句后,便在魏豪等人的护卫下离开了医馆。 看着王昱等人的背影,徐若愚感慨万千。曾几何时,也不过是一个多月前罢了,自己还是风光无限、受人景仰的举人老爷!上有高堂,下有妻子,一切都是那么幸福,那么祥和!但仅仅是一夜之间,便风云突变,自己竟然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空有血海深仇,却是欲报无门! 徐若愚满怀激愤,欲问苍天! 5 惺惺相惜 遇到了这种事情,王昱也没有了游玩下去的心情,索性便回到客栈,和秋痕、翠墨二人聊天去了。 “少爷不是去赏雪了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秋痕看到房门外的王昱,惊诧的问道。翠墨也从书本中抬起头来,关切的看向他。 王昱摇了摇头,把在路上遇到徐若愚的事情和二人说了一遍。二女对这些事情倒也没什么兴趣,很自然的便将话题转向了何时才能上路,以及到了京师之后的生活之上。 “听舅老爷说,他已经拜托老公爷找好了房子,咱们去住下就成了!”翠墨眨着灵动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犹如两把小扇子一般,越发显得她的眼睛水灵灵的,如一颗紫葡萄般。 “小丫头,哪能这么简单!”王昱笑嘻嘻的刮了她的鼻尖一下,“还不知道收没收拾呢,如果没收拾的话,光收拾就得个十天半月的!况且还要置办家具,一些必要的生活物品等等,依我看啊,起码要半个月,才能住人!” 秋痕也在一旁点头称是,心中虽然有些好笑,但她清楚翠墨在王昱心目中的地位,因此倒也不好在面上表现出来,就连目光中也是没有半丝好笑表露出来。 翠墨小嘴一撅,有些不乐意的说道:“这到了京城,还要住客栈啊!” 王昱知道这小丫头是住够了客栈,的确,在客栈住着实不方便,且不说人来人往的,乱糟糟的,几乎没有一点安静的时候;就说这整天抛头露面的,对女眷来说,也不是个事。难怪翠墨听到即便到了京城也不能马上入住新居时,会显得如此失望。 “呵呵,傻丫头,咱们可以先收拾出几间屋子来,暂时住下嘛。”王昱怜爱的摸了摸翠墨的脑袋,却突然发现,这小丫头的个头竟然又高了!秋天的时候,还刚刚到他肩膀,而此时却差不多快到他下巴了!在几女中,翠墨虽然年纪最小,个头却是最高的!王昱身高八尺有余,用现在的说法也就是一米八二三的样子,姜妍、李馨包括秋痕都是一米六多一点,而翠墨此时却差不多也快有一米七了!就是在现代,也算是高个了。 “翠墨长大了呢!”王昱一脸温情脉脉的样子,感慨的看着翠墨。自己虽然来到这个世界还不足一年的光景,但人和事却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不由他不感慨啊。翠墨也从一个刚见面时略显青涩的小丫头,变成了此时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在他的谋划之下,舅舅赵子昂也走上了一条与以前完全不同的道路! 等自己到了京师,又将面对如何的精彩,抑或是无奈及失意呢? 又过了两天,路上的雪虽然不曾融化,但却挡不住思归的行人。崔掌柜等人纷纷与王昱告别,此时已经到了京师境内,只要不走夜路,安全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因此,他们见天气放晴,也不顾道路泥泞,纷纷上路。 又过了一天,徐若愚拖着略显虚弱的病体,来到刘记客栈,找到了王昱。首先自然是拜谢救命之恩,王昱见他不论言谈举止还是气度,皆非常人,虽然暂时落魄,但这种人才,一遇风云便化龙,绝非池中之物,更有心接纳于他,二人相谈甚欢! 在得知王昱要前往京师时,徐若愚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若有所思的样子是王昱第一次见到他失态,即便是当日从雪地里把他救醒,徐若愚也并未因自己的落魄而显出任何的失态。可以说,徐若愚已经达到了宠辱不惊的境界! 能让徐若愚如此关心的事情,王昱自然要搞个明白。 因此,便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往这方面引,在得知王昱要到国子监就读,以待来年的春闱时,徐若愚终于明白,眼前这个气质平和、平易近人的少年竟是来头颇大!要知道,国子监除非是勋贵以及在京的官员子弟才能进去。进入了国子监基本上边等于踏上了一条金光大道,虽不能保证人人都仕途通畅,步步高升,但只要有能力,却也不比那些进士及第的人差! 想到自己的遭遇,徐若愚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突然火热起来!不过,自己与此人素昧平生,看起来此人倒是个礼贤下士的主,但其为人究竟如何,却有待时间的考验啊!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的话,等自己去报仇,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希望! 徐若愚顿时陷入两难之中。既想投靠王昱,借助王昱的力量为自己报仇,又怕自己所托非人,王昱并非自己心目中的明主,届时还是自己吃亏! “徐先生,徐先生!”王昱的呼唤声在徐若愚耳边响起,徐若愚立即回神,歉意的对王昱一笑,说道:“请恕在下失礼,公子勿怪!” 王昱微笑着摆了摆手,目光直视徐若愚,显得甚是真诚,让徐若愚宽心的同时,又在心中对王昱的印象加好了几分。 “在下说话不喜欢绕弯子,若是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先生见谅!”王昱接着说道,“看先生的样子,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在下要为明年的春闱做准备,先生若是不弃,不妨留下教导于我,不知先生意下如何?”王昱也是看重这徐若愚的才学,二人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从徐若愚的言谈举止中,王昱发现,此人精擅权谋之术,绝对是难得一见的智谋之士!若是能够得到这种人才, 王昱身边缺乏的就是这种人才,他本身虽然聪明,也有智计,权谋之术却是他的一个短板,他的才能更多的是表现在商业方面。有徐若愚在身边,正好可以弥补自己的不足之处!此时的王昱已经想明白了,虽然他不想高官厚禄,但这身官衣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丢,有了这身官衣,所有的事情都会顺利许多!这毕竟是一个官本位的社会。 “这……”徐若愚顿时一愣,看向王昱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犹疑,他虽然有找个靠山的心思,但王昱究竟是不是合适的人选,此时还没有定论,听王昱直言不讳的邀请自己,徐若愚心中倒是有些犹豫起来,一时拿不定主意。 对于徐若愚的犹豫,王昱自然能够理解,当下也不勉强,微笑着看着他说道:“先生不必急着答复,可以回去考虑一下再说。” “这个……”徐若愚一时不知如何答对,万一王昱是他心目中的明主的话,此时自己的犹豫不决岂不是错过了大好机会!况且,王昱也不可能在临场等着他考虑清楚,他是要前往京师的,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但他又不想敷衍王昱,其实他完全可以先答应下来,慢慢考察王昱是否有能力,值得自己投靠。不过,他有自己的骄傲与底线,虽然此时落魄,但朝秦暮楚这种事情却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徐若愚啊徐若愚,难道你连这点眼光和勇气都没有了吗?你平时不是自诩自己慧目如电,心思玲珑吗?眼前这人是否值得投靠,难道还不好判断吗? 他不过是被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态给迷惑了,因此有些犹豫不决,如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静下心来略一思索,便发现了王昱的不凡之处。但凭此人沉稳平静的不想是一个年轻人这一点,便可以断定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自己当年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不曾有如此深厚的养气功夫! “多谢公子厚爱!”既然做出决定后,徐若愚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之人,只见他长身而起,恭敬的对王昱躬身一揖,说道,“救命之恩,尚无以为报!此后还请公子多多关照!” 王昱顿时大喜,他突然明白了周公吐哺时那种喜悦感与成就感,立即将徐若愚扶起,“先生放心,王某定不负先生!” 二人把臂而笑,徐若愚此时虽然仍苦于自己的血海深仇,但经此事之后,心胸为之一畅,他本身便是心胸开阔之人,只是被家仇所累,加之贫病交加,朝不保夕,因此心中才多有郁积。如今事情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徐若愚的心事去了一大半,自然便恢复了自己的本性。 徐若愚既然已经归附了自己,虽然彼此间此时还不了解,但王昱深知,人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的道理;而徐若愚,自然便是国士!如此大才,只有以诚相待,才能使其归心!想当年,武侯为何对大耳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不是被大耳朵给感动的。 因此,王昱对自己的事情毫不隐瞒,打算对徐若愚和盘托出。 “先生,你此时病体未愈,不宜过于劳累!”王昱突然想起徐若愚是刚刚从鬼门关爬出来的人,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也不迟,当下便对徐若愚说道,“我让人给先生准备一间客房,再到药店去抓点药,等先生的身子养好了,咱们再赶路也不迟!” “多谢公子!”徐若愚心中倒是感激,毕竟王昱能够为他着想,至少表现出了一种姿态,不管怎么说,单是这种姿态,便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在下的身子骨,在下清楚,不劳公子挂怀,不过是虚弱一点,将养几日便好了。公子行程要紧,还是按照公子的计划,赶路才好!” 6 帝京 又在临城呆了一天之后,十一月初九,王昱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前往京师的路途。一路上王昱与徐若愚交流颇多,双方都对对方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二人倒是十分相得。 对于自己的遭遇,徐若愚却始终不提。对此,王昱也不强求,他心中也清楚,徐若愚迟早有说的一天,不过那要等自己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行。此时说出来,也不过是徒惹惆怅罢了,王昱此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人罢了,即便是将来考中了进士,放了实缺,对于徐若愚的事情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实力是需要慢慢积累的,而有些仇,也是不怕晚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正是这个道理。 虽然作为大明朝的政治中心,一国之都,此时的北平却还没有后世的繁华。毕竟从永乐朝迁都来此,到现在也不过十多年的时间,连二十年都不到。闻名后世的紫禁城,此时也不像后世那般富丽堂皇,遮天蔽日。 这是一个新兴的城市。这是大明皇帝秉承“天子守国门”的国策,而兴建的都城,承载了无数人的光荣与梦想。 进城之后,王昱先找了一家客栈,将人马、行李安顿好之后,然后便在魏豪的陪同下,直奔英国公张辅的府邸。 在京城,英国公张辅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首先,他张家乃是武勋世家,其父张玉跟随成祖起兵靖难,于东昌战死,张辅接替其父,自此便开始了他几乎是传奇的一生!可谓是战功赫赫,在洪熙元年,被加封为太师,可谓荣宠至极! 此时的大明王朝虽然已经逐渐的从武将政治转型为文官政治,但张辅在朝中的地位却依旧尊崇。 赵子昂是张辅手下的爱将!二人之间虽然地位相差悬殊,但对于这个部将,张辅已经不单单是赏识了,更多了几分关心与爱护,犹如兄弟子侄般。 当王昱与魏豪二人拿着礼物来到英国公府上时,正是上午巳时中,此时的英国公正在朝中,因此,接待他们的是一位管事。对于王昱的到来,这位管事表现的既矜持,又不失礼数,寒暄了一番,收下了王昱带来的礼物后,便命人带着王昱去了帮王昱找好的宅子。 这是一座不大的宅院,前后两进,共二十多间屋子,位于西城一片聚居区内,这里基本上都是住着六部、各衙门的低级官员,这些人都是收入不高,但在社会上却还属于比较体面的官老爷,深宅大院住不起,小门小户的又不合他们的身份,因此,这种既不显得特别寒酸,价格又不是太高的宅院便成了首选。 王昱仅仅在前厅站了站,并未留心查看,反正只是暂住,王昱对此要求并不高。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借着行礼的机会顺手塞到了国公府那位管事手中,那管事先是一愣,想必是不曾想到王昱会给他银票。在他看来,虽然国公爷显得挺看重那个属下的,特别吩咐下来,要好好的办好这件事!之后夫人又特别派人吩咐了一番,但在这位管事眼中,一个从山西来的小吏,有什么大不了的!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他张静德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大管事,就是六部尚书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的! 因此,对于王昱,张大管事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之所以亲自领着他们前来,不过是不敢违抗国公爷还有夫人的命令罢了,打心眼里,他就没瞧得起王昱。虽然王昱生的一表人才,气度也十分不凡,表现的不卑不亢,举止有度。但他张静德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里可是京师,各部公卿大员、各府各家的公子小姐还见得少了?一个王昱,实在没放在他眼里。 因此,对于王昱送上的银票,张大管事连眼角都没瞟一下,随意的往袖子里一塞,心中还暗暗耻笑着王昱,真是土包子,没钱还学人送银票,你以为银票是你自己家印的呢。 随意的冲王昱拱了拱手,算是还礼后,这位张大管事便施施然的离开了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这种小门小户的院子,又怎么会放在他眼中? 魏豪皱着眉头,对这位眼睛长在头顶的张大管事十分气愤。他这种直爽人,最看不惯这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若不是碍于老公爷的面子,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 等张大管事离开后,魏豪冷哼一声,说道:“老公爷那般平易近人,怎么府上的人却如此盛气凌人!真给老公爷丢脸!” 王昱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对魏豪的天真觉得有些可笑。张家自永乐一朝起,便一直昌盛不衰,其父张玉靖难时阵亡,而张辅更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一刀一枪的挣得眼下的地位。此时掌中军都督府,加封太子太师,位列三公,是何等的荣宠?虽然舅舅深得这位国公爷的赏识,但并不代表自己这一行人也应该受到礼遇。说实话,张辅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大大的超出王昱的预料之中了!毕竟双方所处的地位可谓是霄壤之别。他一个小小的举人,而对方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 当下便安慰魏豪道:“四叔,国公爷戎马一生,南征北战的,对下人疏于管教,也是可能的。” 魏豪叹了口气,对王昱拱了拱手,说道:“少爷在此稍等,属下去将翠墨、秋痕二位姑娘接来!” 王昱点了点头,看了看眼前的宅院,又从袖子里拿出两张银票,递给魏豪说道:“这里地方太小,你再四处走走,看见有合适的院子就买下,安顿那些弟兄!” 魏豪抱了抱拳,转身离开。王昱负着手,围着院子,前后转了一圈。这座院子不大,南北朝向,前院略大,南北约有二十多步,东西二十多步,地面上铺着青砖,倒也清爽。房子也是一色的青砖青瓦,显得十分朴实大方。 比起前院,后院略显得精巧一些,有一个小小的花圃与水池,虽然天寒地冻的,花圃中的花早已枯萎,水池里的水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不过屋前、院角的几株梅花倒给这座院子添了不少的生机。 后院一排八间青砖瓦房,东西厢屋,高大宽敞,半旧雕花的窗户与厚重的木门,窗纸也有些破烂,看样子似乎是很长时间没人住了。院子倒是比较清爽干净,估计是当初英国公派人来收拾了一番。 估摸着这院子起码也值个几百两银子,王昱摸了摸下巴,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过肯定要还给那位国公大人的,只是不能明晃晃的把银子送上。一来,英国公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才会帮这个忙,舅舅与他这么多年来的关系,恐怕这几百两银子定然不会放在英国公的心上;二来,不知道这位英国公是怎么想的,自己若是贸然凑上去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 还是准备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等自己安顿下来,去拜见一下这位英国公吧。一来,自己来京城,毕竟是奔着英国公来的,是舅舅费了天大的人情,才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请这位英国公把自己送进国子监,这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去拜谢的! 二来,即便是出自礼貌,也应该去拜见这位英国公!虽然王昱不想让人认为自己实在趋炎附势,但有些必要的礼节却是必须有的。 就这么定了!王昱转眼间便做出了决定,之后便百无聊赖的在东西厢房以及正房转了转。家具肯定要置办,墙壁也要重新粉刷一番,窗纸什么的也都要换新的;地板王昱打算全部换成木地板,来自后世的他,对于木地板有着特殊的感情,如此算下来,起码也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收拾个差不多。 这半个多月也只能先将就一下了。幸亏现在这个时代的原料都是纯天然的,倒不必如后世般,一所新房装修完毕后,就是一个毒气源,起码要空上个半年一年的,才敢放心的进去住人。 正琢磨间,魏豪和翠墨、秋痕等人回来了,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魏豪精心挑选的十名侍卫,以张福、张禄兄弟二人为首,用来保护王昱等人。 见他们回来,王昱先对魏豪躬身一揖,口中连道:“四叔辛苦了!”对于魏豪兄弟二人,还有崔旭,王昱可是半点怠慢都不敢有,这三人都是跟随着赵子昂从千军万马中拼杀出来的,感情十分深厚,如亲兄弟一般!王昱自然不会在魏豪面前托大,摆什么少爷架子。 魏豪笑呵呵的摆手说道:“少爷客气了,哪有什么辛苦的。”说着招手把张禄叫道身旁,扯着他的胳膊说道:“少爷和二位姑娘的安全就交给你们几个了,我领着他们再找个院子住下。” 张禄连忙拍着胸脯下保证,定然会保护好少爷云云。魏豪也不和他罗嗦,虚踢了一脚,笑骂道:“快滚吧,前面院子两边的厢房就给你们住了,一定要把防卫做好!” 张禄正要施礼离开,却被王昱喊住,“禄哥,呆会你陪着秋痕,去买几个丫鬟、老妈子、厨子,然后再派两个人出去,找几个泥瓦匠、木工,咱们把房子收拾一下。” 张禄领命去了。魏豪又嘱咐了王昱几句后,也自行离开了。不大工夫,张福便领着其余的侍卫来到后院,打扫了一番,暂时先凑合着住下。 7 英国公 一身朝服的张辅翻身下马,自有随从将马牵走。张辅走到门房处,脚下一顿,张静德正从门房里迎了出来。他这才想起,自己最赏识的属下、被他视同兄弟般的赵子昂的外甥今天已经到达京城了!幸亏自己当时吩咐了张静德一番,否则,自己还真的疏忽了! 虽然以他的身份,即便是疏忽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张辅却不会这么认为。首先,赵子昂和他虽然地位悬殊,却是过命的交情!他的外甥就是自己的外甥,这一点不能有半分马虎;二来,赵子昂在写给他的书信中,屡次提起过他这个外甥,若真如赵子昂信中所言,那这个王昱实在不简单,这么小的年纪,便有这份心机、智慧,的确是不多见的!若真如此,张辅当然要好好栽培一番王昱。 因此,当张辅看到自家的大管事从门房一脸笑容的迎出来时,顿时一拍脑袋,指着张静德说道:“子昂的外甥,来了没有?” 张静德心中立即一突!他跟随张辅多年,当然明白能够劳烦张辅记挂的事情,可不是一般的事情啊!心中更是对上午自己的怠慢后悔不已! 当张静德发现王昱给他的那张银票的面额后,心中就开始后悔了!一般人可没有这么大的手笔,随随便便的便将一千两银子赏了出来!再经过自己国公爷这么一问,心中不仅后悔,更是惴惴不安起来,万一被国公爷知道自己怠慢了,一顿排头肯定是免不了的! 张辅没注意张静德略显不自然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去,把他叫来,让我见见他,我倒要看看,子昂把他这个外甥夸上了天,到底是不是真的!”说着,张辅爽朗的一笑,一挥袖子,“让他在客厅等我,我去换换衣服。” “公……公爷……”张静德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开眼,竟然怠慢了公爷的贵客!这一来,自己多年辛辛苦苦的努力,可就悬了! 他十分清楚张辅的为人,张辅虽是武将出身,但在治家方面却十分严谨!最不能容忍家中的下人倚仗着他在朝中的威势而做出什么无礼、出格的行为!至于眼高于顶、仗势欺人的行为,更是国公府所不能容忍的! 按说作为国公府的老人,张静德也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却是因为他的老伴病了,这几天难免焦虑,再加上他认为王昱又是如以前那些来国公府打秋风的人一样,自然就不会有好态度了。能够亲自领着王昱到住所去,已经很给面子了。 张辅已经走出老远了,张静德也终于醒过神来,一个高蹿出几步远,匆匆忙忙的去请王昱去了。国公爷可是说了,要王昱在客厅等他,敢情国公爷以为这位王公子还在府上呢!这可要快着点,要不然让国公爷久等了,自己的罪过可就更大了! 张静德不敢怠慢,直奔西城王昱的住所去了。 张辅回房一边换衣服,一边与夫人崔氏说道:“子昂的外甥来了,托我照看一二,老夫此时掌管中军都督府,还真没多少时间照看他,夫人,你就多留心一二吧。” 张夫人含笑点了点头,手里也不闲着,帮着张辅把扣子扣好,应道:“我会留意的,子昂快有两年没来了吧?前些日子他成婚了,也不领着,来让咱们瞧瞧!” 张辅笑着看了夫人一眼,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说道:“你啊,你还不知道那小子?再说了,他在地方为官,哪有功夫来呢?” 张夫人含笑说道:“也是,把这茬给忘了,你说,子昂那性子,在地方上,我怕他吃亏啊!” “这小子的确不让人省心!”张辅摇了摇头,“不过,他在山西混的很不错!听说全仗他外甥给他出谋划策,把他外甥夸到天上去了!正好,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咱们一起吧,顺带着问问子昂在那边的情况。” 张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也正琢磨着呢,子昂他外甥早应该到了,一直等着老张的信呢!” “哦?”张辅眉头一皱,“怎么,老张没来禀告你?” 张夫人摇了摇头,“没有。” “这个老张!”张辅不悦的哼了一声,心中却是有了芥蒂,自己一再告诫这些下人,要谦和待人,不要以为自家主人官居高位,便把眼睛长在天上,看不起人。如今看来,这些下人做的似乎很不够啊!就连大管事都如此,其他的人便可想而知了。 “好了,老爷你也别多想,或许是老张忘了呢,你也知道,咱们府上的这一摊子事儿,基本上全靠老张张罗。”张夫人见丈夫面色不豫,连忙劝道,“老爷圣恩正隆,这上上下下的官员,那个不来巴结老爷,全靠老张张罗呢,一时忘了,倒也说不定呢。” 张辅点了点头,“夫人说的也是。走,咱们先去见见子昂的外甥,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物。” 却说张静德,横穿了大半个北京城,骑着马,急匆匆的往王昱的宅院跑去,饶是数九寒天,又骑着马,张静德却也是满身大汗!却是又急又怕,给折腾的。 当看到王昱那所宅院的黑漆大门时,张静德终于松了口气,一骗腿,从马上下了,一溜小跑的跑到门前,“嘭嘭嘭”就是一阵猛敲! 守门的侍卫不悦的打开门,虎着脸喝道:“谁啊?敲什么敲!” 张静德此时也顾不上计较侍卫的无礼,急声说道:“我是英国公府上管事,公爷有命,要见你们少爷,快点去通禀!” 这侍卫一愣,看得张静德恨不得踹他一脚,正要催促时,却见那侍卫已经一溜烟的往后院跑去。张静德,擦了把脑门的汗,计算了一下时间,任他方才纵马狂奔,但终究是离得远了,等他和王昱回到国公府,起码也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想到此处,张静德面色难看的叹了口气,被国公爷教训一顿是免不了的;重则有可能让自己这个管事的位置不保! 要知道,府上另一名管事张恒德,对他大管事的位子可是虎视眈眈很久了!若不是自己一贯谦谨,做事也老到,又深得夫人的赏识,恐怕这大管事早就轮不到自己做了!此事可是张恒德威胁自己地位的大好时机啊,想到此处,张静德只觉得前途一片黯淡,脸色也更加难看起来。 王昱正在后院指挥着众人收拾房子,虽然工匠、材料都还未曾准备好,但既然来了,王昱就打算先住下,反正这房子也不是不能住人,稍一收拾,暂时住下还是没有问题的。 正当王昱指挥着几名侍卫将刚买回来的红铜大火炉往屋中摆的时候,留守在门房的侍卫带来了英国公要见他的消息。 王昱心中一惊!却是压根都未曾想到英国公会在这个时候就见他,毕竟英国公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而且又是日理万机,那里顾得上自己这个小人物呢? 不想,这位英国公却在第一时间就打算见他!看来,舅舅和这位英国公的交情还是比自己想想中的要好太多了! 王昱不敢怠慢,在翠墨与秋痕的服侍下,换了身衣服后,便匆匆的出门而去,和那位焦虑万分的张大管事一路打马疾驰,直奔英国公府邸而去。 一路上,张大管事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脸上带着讪笑。首先,他的主子,英国公极为重视这个年轻人;二来,王昱出手大方,直接便赏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虽然他看不上这一百两银子,但也从侧面说明了王昱的经济实力,这是一位真正有钱的主儿!可是他却怠慢了这样一位贵客,再加上对前途的担忧,他的心情又如何平静的下来呢? 王昱对张静德的不安视而不见,虽然他不愿与张静德计较,但小小的惩治一番,却也是必不可少的。王昱可不是那种温润君子,以德报怨不是他的风格。虽然不打算与张静德计较,但让他受到一点小小的教训,让他以后别再狗眼看人低,对张静德本身也是有好处的。相信经过此事之后,张静德定然会老实许多。 “王公子……”下马后,张静德陪着笑,一脸讨好的看着王昱,支支吾吾的说道,“您看,今天的事儿,您……” 王昱微笑着摆了摆手,笑道:“管事多虑了,请管事尽管放心便是。”说着,一指前面,“请管事带路吧,让公爷等久了,可是失礼之至啊!” 张静德刚刚放下去的心,闻言又悬了起来,情不自禁的摸了把汗,弯着腰,一溜小跑的在前面引路,一边说道:“多谢王公子!多谢王公子!王公子请随在下来!” 张辅不耐的在客厅中踱着步,脸带不悦的说道:“这老张,办个事越来越不利索了!” 张夫人在一旁微笑着劝道:“老爷不必生气,或许那小王有事也说不定呢!” 张辅哼了一声,说道:“我看这事肯定是老张的原因。定然是他看不起人,随意敷衍,小王不得已,只得离开。” 8 初见英国公(补缺) 汗……竟然把第八章给漏掉了,感谢书友小虫是俺的错,补上…… 英国公张辅正与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长里短时,却见张静德领着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快步走进房中。那张静德一边走,一边说道:“公爷,夫人,王公子已经来了。” 张辅今年已经五十有一,却仍无子嗣,因此,对于年轻人有一种特别的关爱,而眼前这个少年不仅长得英俊斯文,气度也是不凡,神态从容淡定,脸上带着微笑,和煦而不谦卑,极易使人生出亲近之感! 张夫人此时更是双目放光,心里不住的想着,自己何时才能有此宁馨儿!想着想着,眼圈却慢慢的红了,却是为自己老来无子,而自伤自艾。 王昱快步走上两步,深深的躬身一揖,朗声说道:“在下王昱,见过国公大人,国公夫人!” “呵呵,”张辅拈须而笑,心中连连点头,但凭外表与气度,张辅便给了王昱一个高分,心中爱惜之情愈浓,和声说道:“免礼,免礼!其实老夫是当得起你的跪拜的!”却是告诉王昱,凭我的身份,更凭我和你舅舅的关系,你应该以子侄之礼拜见我,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张辅一边说着,一边笑呵呵的看向自己的夫人,却见自己的夫人正眼圈通红,一边用手绢摸着眼泪,一边看着王昱,目光中充满了慈爱与怜惜,更有一丝自伤与哀怨。张辅心里明白,自己夫妻老来无子一直是夫人最大的一块心病!为了此事,夫人也没少为他纳妾,求神拜佛的事儿更是没少做;只是,这子嗣却依旧杳无音讯。 张辅叹了口气,他不想再外人面前失态,因此对自己的夫人道:“夫人身子骨不适,还是回去歇歇吧。”说着对侍立在自己夫人身后的两名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丫鬟会意,连忙扶着张夫人走了。 张辅回过头,正打算和王昱聊上几句,却发现王昱已经拜伏在地,正恭恭敬敬的低着头,显然并未发现方才那一幕。张辅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也清楚,子嗣的事情,是强求不得的,当下只得收拾心情,含笑说道:“你叫王昱是吧,可有表字?赶紧起来吧,我和你舅舅一样,都不喜欢这一套。” 王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暗道,那您老刚才说那话什么意思?逗我玩吗?不过,至少从侧面知道了舅舅与这位英国公关系亲厚,王昱心中更是满意,因此,脸上始终带着笑容。闻言,和声说道:“见长者而不拜,已然是大不敬!请国公大人恕小子无状。” “呵呵,”张辅抬手点了点王昱,“你个小东西,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明白!你刚进门时,只作揖,而不跪拜,可是怕我觉得你别有用心?”张辅说着又是哈哈一笑,抬手点着王昱说道,“小心是好事!但作为你们年轻人,却大可不必啊!不过,你能有此表现,老夫很欣慰啊!”说完,又是一阵大笑。张辅的笑声虽然不高,却显得十分爽朗、亲切,让人不知不觉间便被感染! 王昱心中暗道,这种超强的历史人物果然非同小可!自己还是小看这天下英雄了,不过他毫不在意,虽然比起同时代的人,他有着数百年的历史积累,但在人情世故以及对生活上的积累,却远远比不上张辅这种经历了无数风雨的人物!被看透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 当下又是躬身一揖,含笑说道:“国公大人教训的是!是小子无状,让国公大人见笑了!” 张辅摆了摆手,指着身旁的一张椅子说道:“好了,和老夫大可不必如此客套;坐吧,坐下说话!” 一旁毕恭毕敬、噤若寒蝉的张静德忍不住又暗暗咽了口唾沫,脸上、身上冷汗直流,他却不敢抬手擦一把。心中不住的哀叹,今天的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竟然得罪了王昱这尊大佛!他是国公府上的老人了,何曾见过自家的国公爷如此和颜悦色的和一个年轻人说话?更别提夫人在见到王昱时的表现了,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断定,今后,王昱在国公爷以及夫人心中定然占有一席之地! “多谢国公大人赐坐!”王昱再次躬身一揖后,便在一旁坐下,面色仍是平淡从容,涵养之深,让张辅也是暗暗赞赏。 “你也别叫老夫什么国公大人了,忒生分了!”张辅脸上的笑容一直不断,看向王昱的目光也是越发的喜爱,“以老夫和你舅舅的关系,你叫我一声‘伯父’,也不为过!” 张静德在一旁闻言,差点一个屁墩跌倒在地,心中连道,完了,完了!这国公爷是撞了什么邪了!竟然对这小子如此青眼有加!即便是他的几个亲侄儿,也绝对没有如此礼遇啊! “昱儿,我也这样叫你吧。”张辅不等王昱接言,便接着说道:“按说你来京师,老夫应该好好的照顾你,不过,你舅舅在信中说,你平日有些骄纵,耽于享乐,因此,让老夫磨砺你一番!” 没想到舅舅把自己说的如此不堪,王昱着实有些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转念间便在心中苦笑不已,舅舅对自己也真是用心良苦了!他自己已经无法约束自己了,便将英国公给使出来了,想到此处,王昱心中释然,对英国公颇有深意的目光也是平静对视。 看着王昱宠辱不惊的样子,张辅也是心中赞叹。且不说他此时的地位如何尊崇,别说是王昱这等年纪的年轻人,就是一般的官员见了他,也是束手束脚,鲜有表现的如此从容的!那是因为地位的原因,而引起的一种对权位的崇拜与畏惧。但就是英国公的子侄辈中,能够如王昱这般从容的,也几乎没有!这不能不让张辅暗暗高看王昱一眼。 “你先休息几天,把住处安顿好,”张辅也不兜圈子,直视着王昱说道,“下个月初一,我就领着你到国子监去,准备来年的春闱!按说这是皇上特意开的恩科,若是考中了,可就是天子门生啊,你一定要努力再努力!” “是,谨尊伯父教诲!”王昱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对张辅躬身一揖,肯定的答道。 “嗯,”张辅点了点头,对王昱的表态表示满意,“好了,你刚来京城,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找老张!”说着,抬手对张静德招了招手,“你勤去看着点,多帮衬一点。” 王昱见状,立即起身告辞。今天的收回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从今天起,他也算是攀上了英国公这棵大树了。只要自己表现的好,不做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惹恼了这尊大佛;然后自己再来多多走动,联络双方的感情,双方的关系便会越来越稳固! 送走了王昱后,张辅回到后宅,见自己的夫人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心中也就松了口气。他们夫妻间的感情极好,虽然年过五旬却仍无子嗣,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世界里,这是极为难得的! “妾身见过老爷。”见丈夫回来,张夫人连忙起身相迎。 张辅看着眼圈通红的夫人,张辅在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几分笑容,对侍立在一旁的几名丫鬟挥了挥手,待她们离开后,张辅这才来到夫人身旁,扶着她在一旁坐下后,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夫人,这子嗣之事,老天爷自有定数,你我是急不得的!” “想我张家,一门忠义,平时更是与人为善,从不做那鸡鸣狗盗之事,老天爷自是看在眼中的!只要咱们继续积德行善,这子嗣终究会有的!”张辅低声劝说着自己的夫人。古人信奉鬼神报应之说,认为一切都有定数,张辅自然也不例外。 听着丈夫的安慰,张夫人的脸色慢慢的好转了许多,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只是这么多年了,子嗣一事就像一块万钧巨石一般,压在她心上,虽然她身份尊贵,没人敢当面说什么,但背后的闲话却也少不了!她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张辅自然也了解这些情况,但有些话他也不好说,只能尽量安慰自己的夫人,让她不去多想。 “要不,还是从二弟和三弟的孩子中过继一个吧!”张夫人突然说道,“反正都是张家的血脉!” 张辅闻言,眉头轻轻一皱,心情顿时坏了许多。为了此事,他那两个弟弟没少上蹿下跳的钻营。张辅当然清楚,他们大部分是为了自己世袭国公这个封爵而来的,这是其一;二来,他那几个侄儿个个都不成器,文不成,武不就,倒是沾染了一身的纨绔习气!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过继过来,最终都会毁了张家一世的英名与富贵!张辅虽然是武将出身,但却非莽夫,恰恰相反,这些道理他是十分明白的! 因此,张辅不为所动,摆了摆手说道:“此事休要再提!” 张夫人叹了口气,默然不语。房中顿时陷入一阵窒息般的静默之中。 9 帝京见闻录 经过最初几天的忙碌,王昱算是在京城安顿了下来,那处小院也被收拾的似模似样。虽然在外面看起来,只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四合院,但只有进了里面,才能发觉其中的奢华与精致! 徐若愚此时对王昱的来历已经完全了解,王昱的家世虽然不是什么世家豪门,但潜力却是不容小觑!特别又有英国公这个靠山,再凭借王昱的聪慧与精明,绝对有着广阔的发展空间! 因此,徐若愚此时完全安下心来,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王昱身上! 不过,对于自己的过往,徐若愚却是三缄其口,不是有所隐瞒,而是时机未到。此时王昱虽然算得上是富可敌国,但在官场上却是还未起步,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力!如同一个婴儿一般,脆弱的很,因此,徐若愚将自己的满腔心事都埋在了心底,静静的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翠墨与秋痕二人也习惯了在京师的生活。特别对于秋痕而言,在京师,她只是王昱的陪房丫鬟,对于她那段不堪的过去,没有人知道!这让她轻松了许多,虽然还未彻底扔掉这个包袱,但一切也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现在把所有的重心都转移到了王昱身上,用自己的一切,全心全意的服侍王昱! 一来是感激这个把她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的少年;二来,王昱为人随和,特别是在她们几个面前,根本没有半点架子,笑闹无忌,从来都不曾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去面对她们,恰恰相反,那种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温柔与体贴,即便是秋痕,也是深深的迷醉于其中,而不可自拔! 今天是腊八节。从国子监下学后,王昱便匆匆的赶了回来,拿上了徐若愚亲自准备的礼物,便直奔英国公府邸。这些天来,在徐若愚的指点下,王昱与英国公府上的关系日渐密切,张辅夫妇对王昱赞赏有加!特别是张夫人,对于王昱的喜爱,简直超出了世家长辈的程度!即便是张辅的几个侄儿,也万万比不上王昱此时在张夫人心中的地位! 今天是腊八,作为晚辈,自然要去拜访一番,这是应有之礼! 魏豪亲自驾着马车,车里堆满了徐若愚精心准备的礼物。王昱坐在车辕上,不时与魏豪闲聊几句。今天的天气倒是不错,虽然寒风如刀,砭人肌骨,但比起前几天,却是暖和了许多!王昱身上的那袭紫色皮裘分外惹眼,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几欲耀人眼目,一看便知此物绝非凡品! 这件紫鼠皮袄,乃是当年永乐因张辅击破安南,封为国公时赐给张辅的!这种紫鼠皮袄乃是当年永乐皇帝聚歼蒙古**部时的战利品,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一共只有三件,赐给了三位勋戚,这可是天大的面子!按说,若是张辅有子的话,张夫人会一直留着,等着儿子长大了再穿。但世事无常,她夫妇二人至今无子,张夫人自从见了王昱后,油然而生一股亲近之感,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情!或许是因为王昱与她娘家一个姓氏,都姓王,见了王昱便如同见了娘家人一般。因此,对王昱也是越发的喜爱、亲密起来。 “昱儿见过伯父、伯母!”王昱恭敬的对端坐在那里的张辅夫妇施礼。张辅脸色有些阴沉,可能是朝中有什么烦心事,不过见了王昱后,也还是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倒是张夫人,一脸的喜气,眉开眼笑的看着王昱,一边招着手,一边说道:“行了,行了,别闹那套虚头八脑的东西了,赶紧的,过来喝杯热茶,暖和暖和!” 王昱对张夫人露齿一笑,脸上闪过一丝孺慕之色,虽然一闪而逝,却还是让一直盯着他不舍得离眼的张夫人看了个正着,张夫人心中一暖,更是欢喜无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厚与真挚起来。正要说话时,却见王昱从一边的礼盒中一样一样的往外拿着礼物,张夫人脸上笑意不减,嘴里埋怨道:“到了这里,就当是到了自己家便是了,又拿这么多东西!” 张辅见自己的夫人与王昱相处的异常融洽,心中也是喜慰,孩子是夫人这么多年来的心病,张夫人这么多年来很少有如此高兴的时候!天伦之乐,大抵也就是如此吧,张辅心中暗暗感慨。因此,张辅也暂时按下了心中的烦忧,微笑着对王昱说道:“就是,都不是外人,总拿这么多东西,你很有钱吗?” 张夫人一听丈夫此言,却是有些不高兴了,看了丈夫一眼说道:“不管什么东西,都是昱儿的一番孝心,什么钱不钱的!”话虽如此,张夫人心中也是有些嘀咕,王昱每次来所带的礼物虽然不见得是什么奇珍异宝,但也都是独具匠心,绝非一般的东西,以前自己光顾着高兴,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如今经丈夫这么一提,顿时也是担起心来,“对啊,昱儿,这些东西可都不是一般的东西呢,你哪来这么多钱?不会是……” 王昱闻言,微微一笑,对张辅夫妇躬了躬身,说道:“伯父、伯母有所不知,家父虽然也曾中过举人,却颇晓经济之道,官场失意后,便专心经商;受家父影响,小侄对此也颇感兴趣,因此,呵呵……” 张辅这才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张夫人却是极为高兴,此时的王昱在他眼中简直就没有任何缺点,就连她们这些达官贵人最瞧不上眼的商人,在王昱身上也变成了优点。 王昱首先打开了一个足有四尺见方的大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锦盒,双手捧了,恭敬的奉给张夫人,说道:“这是小侄专门托人在泉州买的西洋参。这西洋参补气养颜,伯母可经常食用,熬个参茶,很是有益呢!” 张夫人笑眯眯的看着王昱,嘴里不住的说着好,这种贴心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心里暖洋洋的,分外舒畅!一边对丈夫说道:“昱儿真是有心了!”语气中颇多夸奖之意。 对于夫人的话,张辅也是赞成的,不住的点头微笑。 “公爷,夫人,斌少爷与谨少爷来了。”张静德小心翼翼的来到屋中,轻声说道,生怕打扰了眼前则会温馨的一幕。 张辅闻言,眉头不经意间微微一皱,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对王氏说道:“斌儿和谨儿来了,倒是有日子没见到他们了,难为他们有这番孝心啊。” 张夫人王氏却未曾听出丈夫言语中的揶揄之意,对侄儿的到来还是十分高兴的,闻言喜道:“是啊,他们两个是有日子没来了!正好昱儿也在这里,让他们认识一下,以后也好有个照应!”说着,对一旁的张静德挥了挥手,“赶紧的,让他们两个进来,这大冷天的!” 对于张斌与张谨二人,王昱是素有耳闻。他们两个是张辅的弟弟,张輗、张軏的儿子。张輗此时官封神策卫指挥使,而张軏则被封为锦衣卫指挥佥事,都是靠父兄的余荫而获封,他们两个本身倒没什么大本事。至于他们各自的儿子,张谨的风评还好一些,张斌却是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整日里与几个不成器的勋戚子弟不务正业。 因此,对这两个侄儿,张辅是十分失望的!连带着,对自己的两个弟弟也是心生不满。张夫人倒是没这方面的芥蒂,她还存着万一的打算,万一自己与丈夫命里无子的话,便从这两个侄儿之中过继一个,以延续张家的血脉! “侄儿拜见伯父、伯母!”张斌与张谨二人并肩来到屋中,看到王昱时,脚下略微一顿,脸上同时闪过一丝不豫与阴狠!他们早就听说,这刚刚来到京师的王昱十分受伯父的赏识与伯母的喜爱!对他们两个而言,英国公这世袭罔替的爵位是不容任何人觊觎的!因此,即便是他们堂兄弟二人之间,平时也是冷眼相向,都恨不得对方一了百了! 王昱的身份虽然决定了一切,但张斌与张谨素来心胸狭窄,再加上张辅平时对他们两个极为不喜,眼见得王昱在伯父母面前得宠,被嫉妒与愤恨冲昏了头脑的二人现在一门心思的把王昱当做了他们的敌人,根本想不到其他。 张斌与张谨看到王昱时,那一闪而逝的阴狠与怨毒怎能瞒得过张辅的火眼金睛?自是被他看了个正着,张辅在心中叹了口气,暗暗感叹,不过,这毕竟关系到自己的家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张辅只有忍在了心下。 “快起来,快起来!”张夫人一脸笑意,目光从两个侄儿脸上扫过,“这大冷天的,冻坏了吧?快坐下暖和暖和!” 张斌与张谨谢过伯母后,便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张斌年长,此时自然要由他答对,张谨心中虽然不服,却也无法,只能目不斜视的干坐在一旁。 “今天是腊八节,侄儿与谨弟特来给伯父、伯母请安!恭祝伯父、伯母万事如意!”张斌脸带笑容,对伯父、伯母拱了拱手说道。 张夫人心中高兴,正要勉励两个侄儿几句时,却听张辅在一旁哼了一声,沉声说道:“你们的父亲呢?为何不来?” 10 江南之议1 张斌与张谨闻言,脸上顿时一滞!面面相觑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张輗与张軏虽然是张辅的弟弟,却非常怕张辅,长兄如父,在张辅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因此,当张輗与张軏成家后,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如果不是十分必要或者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们两个是绝对不敢随便见自己的兄长的。 他们两个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与兄长对他们的要求差的实在是太远了,与其见面后被训斥,还不如不见!这么多年过去了,兄弟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淡漠,若不是他们两个眼热张辅那个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恐怕早就没有什么来往了。 “这……”张斌与张谨无奈的对视一眼,却是不敢撒谎。 “哼!”张辅又是一声冷哼,喝道:“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肯定又和他们那帮子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去了!” 听得伯父如此说自己的父亲,张斌与张谨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有些吃不住了,面色尴尬的在那里讪笑,心中十分不安,如坐针毡般,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张夫人虽然对丈夫的两个弟弟也不甚喜欢,但对两个侄儿却是喜欢的紧,见二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忍,忍不住对张辅说道:“行了,老爷,这大过节的,斌儿与谨儿能来看望咱们,不和二弟、三弟来一样嘛!” 张辅虽然心中不快,但夫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当下只好忍住心中的不快,哼了一声,沉着脸坐在那里,却不说话。 见此场景,王昱深感自己一个外人留在这里十分尴尬,见气氛稍稍有些缓和,便连忙站了起来,对张辅夫妇躬身作揖,一边说道:“伯父、伯母,天色不早了,小侄这便告辞了!” 张夫人王氏不舍的看着王昱,温声说道:“还早呢,正好斌儿和谨儿也在,你们年纪差不多,年轻人在一块,自然有话说!” 见自己的伯母如此喜爱王昱,张斌与张谨二人心中的怨毒益甚!他们两个毕竟年纪还轻,还无法掩饰心中所想,自然而然的便表现在了脸上。不想却被观察他们的张辅看了个分明,当下,张辅对二人又是失望,又是无奈;对这两个至亲侄儿越发的不喜起来。 “昱儿,”张辅突然开口说道,“你留下,随老夫到书房中,老夫有话问你。”说完,长身而起,对张斌、张谨堂兄弟两个看都不看一眼,负手往书房去了。 张夫人见状,连忙对王昱使了个眼色,催促道:“赶紧的,别愣着了!” 张斌与张谨堂兄弟二人此时看向王昱的目光更加怨毒,恨不得将自己的目光化作利剑,把王昱碎尸万段!此时就连张夫人王氏也发现了这两个人的神色不正,目光怨毒,只是她为人慈和,眼前这二人又是自己的侄儿,也没往深处想,只是招呼二人道:“你们的伯父有事,你们两个就在这等等,我吩咐厨房,你们今晚留下来吃饭吧!” 张斌、张谨堂兄弟二人闻言,勉强笑了笑,对张夫人拱手说道:“侄儿就不打扰伯父与伯母了,天也不早了,侄儿告辞!” 张夫人挽留不住,也只得作罢,命人将二人送了出去,便回到了后院自己房中。 却说张辅与王昱二人,来到张辅的书房后,等王昱在一边坐好,张辅拿出一封书信扔给王昱,“这是你舅舅给你的信,你先看看。” 王昱连忙拆开书信,正是他熟悉的笔迹,信很简短,除了告诉他家里的情况一切都好之外,便是让他听从国公爷的安排,好好读书,不得贪玩之类的。不大工夫,王昱便看完了,将信仔细的放进怀中后,恭敬的对张辅躬身说道:“多谢伯父!” 张辅摆了摆手,“不过是一封书信而已,有什么好谢的。老夫把你叫来,却是有别的事。”说到此处,张辅语声一顿,似乎是在犹豫,看向王昱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沉与不确定,只因接下来他要问的事情关系到朝政,王昱一个从未经历过官场的年轻人又能有什么见地呢?算了,就当是考较一番吧,若是真有什么高见的话,说不定对眼下的这件大事也是有帮助的!张辅打定了主意,接着说道:“你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山西人了!老夫当年跟随先帝,数次以山西为大本营,征讨蒙古诸部,对于山西也算得上了解,你说说,如今山西最紧要的问题是什么?” 王昱一听,顿时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张辅,却发现张辅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不明白张辅为何会与他这个小菜鸟谈论如此重要的话题!张辅能够走到今天,肯定有自己的幕僚与智囊,这种军国大事那里会轮得到他来发表意见! 不过,张辅既然问起,王昱只得压下心中的疑虑,在那里凝神思索。其实张辅的这个问题是十分宽泛的,而且所处的角度、立场不同,答案自然也不同,只能说是见仁见智。再说了,他一个小小的举人,又何曾考虑过这种事情。虽然他因为私盐生意,而对山西上下做了较深的研究,但当时他是以一个私盐贩子的身份来考虑各种问题的;而此时,却要让他以另外一个角度来重新审视这个问题,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张辅既然存了考较王昱一番的心思,自然也不急,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待王昱的回答。经过这些天来与王昱的接触,张辅也是打心眼里喜欢王昱这个孩子。只觉得王昱不但性子沉稳大方,为人也是十分踏实和气,谦恭有礼,有修养、有礼貌的年轻人总是让人喜爱的。 然而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不仅仅要有德,还要有才!张辅在王昱身上发现了一些对年轻人而言尤为可贵的品质,也因为种种缘故,而与王昱甚是投缘,若是王昱是可造之材的话,张辅并不介意好好栽培王昱一番!当然,前提是,王昱可堪造就。 对于张辅的这些心思,王昱不清楚,他现在正在苦思冥想张辅抛给他的那个问题。这个问题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却也十分复杂,毕竟这牵扯到一省之地,甚至是国策民生等方面的问题。若王昱不想在张辅面前出彩,从此得到他的青睐的话,自然很简单,只需搪塞一番,便能应付过去;但若是想得到张辅的赏识,就不那么简单了,王昱就要拿出点真材实料出来。 只是王昱有些不解,张辅为何突然问他这种问题。要知道,他只是个小小的举人,而这种事关国家朝政的大事,张辅怎么会想到他?当然,考较的心思是一定有的,但除此之外呢? “当年洪武爷为进攻蒙古,故设九边,乃军事重地!永乐爷迁都后,山西便成为我大明国门,地位更加重要!再加上与蒙古诸部的互市,山西此时也是越发的繁荣!”王昱斟酌着说道,当然,他这番话是万金油,并没有什么独到之处,更别说新意了。 张辅靠在椅背上,并未看向王昱,而是将目光投注在窗外的夜色中,对王昱的话不置可否。 王昱当然清楚,自己这番回到肯定不会让张辅满意,他还有下文,不过却在考虑到底应不应该说出来,有些事大家都知道,却不适合摆到台面上。比如山西的积弊,相信大明朝那些宰辅重臣们都是洞若观火,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痛快陈词,针砭时弊!不是因为这些人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即便是那些重臣大员都无法明言,他一个小小的举人就更加没有资格妄论了! 别的不说,但是盐铁走私这两样,在山西便是公开的秘密了。虽然私盐是一个全国性的问题,比起两淮、四川,山西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但铁的走私却不可忽视!还有粮食,虽然这不是一个全面性的问题,只是一小部分无良的商人在做,但产生的危害却十分大!说句危言耸听的话,这关系到民族的存亡! 但这个问题,王昱能随便说吗,敢随便说吗?答案是肯定的,不敢! 因为造成这些问题的根源都在一个人身上,那便是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洪武爷! 这位洪武爷着实做了些荒唐事的。比如,当年他老人家平灭了劲敌张士诚后,因痛恨江南百姓拥护张士诚,就施行了一道惩罚措施:江南官田、民田,时代承受重税! 现在看来,这种命令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但在当时那个皇权至上的时代,洪武爷这一句话不仅苦了江南百姓,更为他的儿孙留下了一颗巨大的毒瘤!更成了一些既得利益集团口中的“圣训”、“祖制”,以此为借口来戕害百姓,损害国家利益,最终酿成恶果,断送了大明江山。 王昱眉头微皱,心中不住的权衡着,有些话到底该不该说,说的话,又如何去说。正在他琢磨的时候,心中突然一惊!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大事! 年后,公司事情太多了,更新不稳定,请各位书友见谅! 11 江南之议2 正是宣德元年,一道奏折惹起了滔天巨浪! 广西布政使周淦巡视江南的一道奏折,揭开了大明王朝遮掩已久的一颗毒疮----江南赋税问题! 奏章中痛陈了江浙地区赋税沉重,以致农民大量逃亡!诸府农民多逃亡,田没于海,租从何出?民生如此凋敝,国将何国? 仿佛一颗巨石,激起了大明朝野千层巨浪!江南是占大明王朝财政税收三分之二的“国家仓库”,如何能乱得?于是大臣们吵成了一团,互相指责,推诿责任!却一点主意都没有。 莫非是这件事儿不成?王昱心中暗暗嘀咕,这可是件大事!事关国运的大事!王昱对这段历史虽不熟悉,但却也依稀记得,直到五年后,宣德皇帝才下决心彻查此事!而负责此事的乃是大明朝乃至整个中国古代都数得上的经济改革家----周忱! 想到这件事儿,王昱的心情便变得有些沉重。如今的大明王朝其实根本不像外表那般光鲜,不过是一个虚幻的盛世罢了。拨开这层粉饰的外衣之后,是一个千疮百孔、几乎无可救药的躯壳。 “伯父,按说在您面前,小侄不应该多嘴,小侄接下来的话,您就当是小侄胡言乱语吧!”王昱沉吟了半响,终于还是决定说说自己的一些看法,作为一个过来人,对大明王朝的看法。 “就整个大明朝而言,最严重的问题,不外乎两点,一是江南赋税问题;二,则是对外政策!”王昱沉声说道,双目毫不避讳的直视张辅,睿智的目光中充满了自信与低调的张扬。 张辅闻言,目光如电般直视王昱,似乎想要看透王昱一般!王昱所说的这两个问题,可以说正说到点子上去了!眼下朝中正在为了江西布政使周淦的一封奏折而闹翻了天,而这份奏折的主题正是王昱所说的第一个问题,江南的赋税问题! 他不由得再次审视王昱,这个少年真的非常不简单!能够看到这个问题的,除了那些朝中重臣之外,便是江南一些当地官员了。作为统筹全局的朝中重臣而言,能够看出这个问题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既然能够官居如此高位,能力自然是有的,再加上他们是居高临下,统筹全局,有什么问题自然瞒不过他们! 而江南本地官员中,除了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只要有点能力的,都能够从本地的实际状况中发现一丝蛛丝马迹,当然,能否由点及面,推及全局,就是个人能力问题了,在张辅的认识中,能够有这种见识的官员,很少! 但却让王昱一个小小的举人做到了!而这个举人还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这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张辅心中暗暗欢喜,王昱绝对是未来几十年大明王朝的肱骨之臣! 行家有没有,一试便知!仅凭王昱这两句话,张辅便知道,自己今晚考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往下也不必多说了,既然能够发现这个问题,便已经说明王昱不仅有着不错的大局观与敏锐的洞察力。当然,仅有发现问题的能力还是不够的,需要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但这需要时间的积累,只有历练的多了,才能对问题有一个客观深入的了解,才能抓住事物的根本,抽丝剥茧,将问题解决的圆融圆满! 否则,只是纸上谈兵! 张辅不希望王昱染上夸夸其谈的毛病,因此,虽然他十分想知道王昱对这两个问题是如何看的,但还是理智的制止了王昱接下来的话,“好了,昱儿,你能够有此见地,老夫十分高兴!”仿佛为了表达自己的高兴之情,张辅哈哈大笑了几声,面色也是十分欢愉,看向王昱的目光也比平时少了几分严肃,而多了几分喜爱。 “不过,你要知道,只会夸夸其谈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能够发现问题固然是好事,但关键还在于如何解决问题!你现在还年轻,历练不够,不论看问题,还是解决问题,难免囿于自己的阅历,而做出决定。因此,要多多增加自己的阅历,先博而后才能专!”张辅语重心长的对王昱说道。 “老夫也不瞒你,江西布政使周淦关于江南赋税的奏折已经在朝中引起了滔天巨浪!”张辅长叹一声,“只是,朝中官员都在那里推诿扯皮,就连陛下也始终下不定决心!我看此事最终还是一个不了了之啊!”张辅面色忧虑,显然他是倾向于大力整治江南赋税问题的一派,只是眼下各种实力在朝中盘根错节,不是合适的时机罢了。况且,再说句泄气的话,这是太祖爷的祖制,想改,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 除非当今陛下能够力排众议,乾纲独断。但此时的宣德皇帝刚刚登基,朝局都未曾完全掌控,面对一大群既得利益者的反对,是很难做出这个决定的! 王昱知道此事的结果,直到五年后,宣德皇帝才重提此事。从而也早就了一代名臣,周忱。 “恕小侄冒昧!”王昱忍了几忍,最终还是对张辅一揖,目光有些游移的,不敢直视张辅,低声说道,“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皇上刚刚登基,山东还有汉王虎视眈眈,外有蒙古、安南等外患!此时还是以稳定为主,似乎才是上策!” 张辅目光一凝,目露寒光,直直的盯着王昱,根本未曾想到王昱能够说出如此老成谋国的话来!虽然他不赞成再将江南赋税问题拖延下去了,但无论从那方面来看,眼下都不是解决此事的时机!王昱刚才所说的那几条,无一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相比之下,江南赋税的确可以暂时先放放! 因为,若是做的太过操切,江南一乱起来,大明朝可就真的乱了! 张辅走到王昱身旁,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在这吃饭吧,陪老夫喝几杯!”虽然话不多,却也充分的表达了他对王昱的赞赏之情,虽然只是家宴,但有资格陪张辅喝酒的人,遍数大明朝,也没有几个! 王昱自然不会反对,恰恰相反,他还十分高兴,这说明张辅已经认同了他!有了张辅的认同,一切当然不同!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张夫人王氏更是眉开眼笑,脸上的笑容从来都没断过,不住的替王昱夹菜。张辅心情似乎也不错,和王昱杯到酒干,喝的十分尽兴。 吃完饭之后,已经是戌时中了,张辅也不留王昱,虽然张夫人王氏显得十分不舍,但也没多说什么,也不顾天寒地冻的,笑吟吟的亲自把王昱送到了大门口,临走时,拉着王昱的手,频频嘱咐他要常来。 回到自己的住所后,王昱与翠墨、秋痕交代了几句后,便拉着徐若愚直奔书房,将今晚与张辅所谈论的话详细的跟徐若愚说了一番。 “江南赋税?”徐若愚意外的看着王昱,说心里话,对于此事他还真没有太多的了解。毕竟他不是江南人,也不是有司官员,更不是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的妖孽般的人物。因此,听王昱说起此事后,他十分意外,不过,他毕竟才智非凡,对前因后果略作了解之后,便赞赏的点了点头,“少爷今晚的建议非常中肯!如今的大明朝虽然看似平静,其实正如少爷所言,内忧外患啊!此时并非解决江南赋税的好时机。” “其实,不论是陛下,还是英国公、三杨等重臣,都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周淦的奏折既然呈了上来,而且又是言之凿凿,这才不得不做出一个姿态来罢了!少爷且等着看吧,陛下肯定会下令严查,但怎么查,由谁查,却会含糊过去。”徐若愚对这些权谋之术十分清楚,“陛下毕竟刚刚登基,朝局不稳,还是以安定为主啊!”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王昱点了点头说道。 徐若愚看了看王昱,突然说道:“公子最近还是小心一些!” 王昱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徐若愚,正要发问时,徐若愚接着说道:“公子当初在山西可是大大的折了汉王与周王的面子啊!”对于这段往事,王昱丝毫没有隐瞒徐若愚,将自己如何与汉王、周王结怨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个清楚,因此,对这些事儿,徐若愚并不陌生。 “山西是九边重镇,汉王与周王总要顾及一些的,所以,在山西不敢也不能大肆发展自己的实力,只能小打小闹!因此,李玮书才会如此容易的便被公子收服;而章子正等人也顺利的被公子收拾掉!这并不代表汉王与周王的实力不济,而是他们有所顾忌,不敢在山西闹得太凶!”徐若愚意味深长的看着王昱,沉声说道,“如今,公子却来到了京师,公子难道认为他们二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吗?” “这个……”王昱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真是疏忽了这个问题!他总觉得汉王此时光顾着准备谋反去了,那里会在意他这个小人物?而周王,王昱也觉得双方暂时没有交集的可能。毕竟从李玮书口中得知,周王殿下所图也是非小,摊子铺的更是非常之大,一个被边缘化的山西,恐怕还不足以让周王过于计较! 但徐若愚的话却如当头棒喝一般,让他瞬间清醒,自己此时正身处虎穴啊! 12 静夜思 徐若愚的提醒,让王昱瞬间明白了此时的自己正身处虎穴之中!不论是汉王抑或是周王,想要收拾自己,在这京师之中,跟收拾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即便此时的他与英国公的关系越发密切,但汉王或是周王收拾自己的话,英国公也无法阻止! 想到此处,王昱冷汗涔涔而下!自己还是有些天真与乐观了,居安思危啊,自己竟然忘了这个古训,竟然得意忘形起来了!自己不是那些小白文中开着金手指的猪脚,是打不死的小强,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虽然他凭借自己超过这个时代的一些知识,获得了一点成功,但比起这个时代的那些大鳄,自己连个小虾米都算不上啊! 看着王昱悚然而惊的样子,徐若愚欣慰的点了点头,少年人就怕得意忘形,认不清形势,王昱显然没有这份浮躁,反而显得十分老成与沉稳。 “公子今晚在英国公那里有些锋芒毕露了!”徐若愚转移话题,看着王昱说道,“眼下公子需要的历练与学习,而不是展露锋芒,要韬光养晦啊,毕竟公子得罪了汉王与周王,还是小心为上!” 王昱点了点头,对徐若愚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先生提醒,我明白的!” “不过,公子今晚的表现还是不错的,至少英国公对公子的赏识,对公子而言,是非常有帮助的!”徐若愚微笑着说道,“反正公子与英国公关系非同一般,正好趁机加深双方的联系!” “都听先生的!”王昱正说着,秋痕端着两杯茶,推门走了进来。一双会说话的眸子如秋水般扫了王昱一眼后,先对徐若愚蹲身万福,口中说道:“见过先生!” 徐若愚似笑非笑的看了王昱一眼,显然他对王昱的私生活是十分了解的。王昱与秋痕的关系自然瞒不过他,他是守礼君子,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圣训,见秋痕向自己施礼,连忙垂下眼睑,欠了欠身,说道:“秋痕姑娘免了,老夫愧受了!” 王昱笑呵呵的亲手接过秋痕递上来的茶盏,正要说话时,秋痕却已经乖巧的站在了王昱身后。王昱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正打算和徐若愚继续交谈时,却见徐若愚已经站起身来,对他躬身一揖,说道:“天色不早了,公子早些安歇,老夫先行告退了!” 王昱见状,便不再阻拦,起身相送。送走了徐若愚后,王昱回到了书房,却见秋痕正眼波如水的看着他,神态娇媚,尽显成熟诱人的风情!比起略显青涩的翠墨,秋痕的相貌虽然略有不及,但秋痕这种成熟妩媚,如同熟透的水蜜*桃一般成熟的风致,却是翠墨拍马也赶不上的。 面对这样一个诱人的尤物,王昱不是什么圣人,虽然不是夜夜笙歌,却也尽享鱼水之欢。轻轻的搂着秋痕那盈盈一握的细腰,王昱探嘴在她唇上“啧”的亲了一口,一边说道:“这天寒地冻的,你老老实实呆在房里就是,实在无聊了就教教翠墨!” 秋痕轻轻的依偎在王昱怀中,脸颊轻轻的在王昱肩上蹭了蹭,慵懒的如同一只小猫一般,吃吃笑道:“翠墨也着急了呢!国公府今晚留饭,翠墨与奴婢怕少爷喝多了,所有准备了醒酒汤。方才听小容说,少爷已经回来了,奴婢等便在后宅等候,却是左等不来,右等不至,于是奴婢便猜,少爷定是在书房与徐先生说话……” 王昱笑着摇了摇头,揽着秋痕柔若无骨的娇躯,往外走去,一边说道:“走,咱们回去。说实话,今天我可是真的累了!” 秋痕连忙扶着王昱,关切的说道:“那赶紧回去,把醒酒汤喝了,奴婢再去烧水,少爷泡个澡,会舒服一点的。” 王昱含笑应了,二人相携回到了后宅,见了翠墨之后,二人免不了又是一番寒暄。翠墨与王昱之间的感情自是比秋痕要亲厚的多,两人之间也随意了许多,王昱捏了捏翠墨挺俏的鼻尖,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每当他面对翠墨时,不论心中有多少烦心事,总会立刻平静下来,仿佛归港的船舶般,一片宁静与祥和。 几人嬉闹了一会,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亥时末了。王昱的酒此时虽然消了大半,但一天忙活下来,也觉得累了,便回到自己房中。见他累了,秋痕自然也不会去撩拨他,在新买的一个小丫鬟的服侍下,王昱终于躺在了床上。 舒服的叹了口气,王昱的一双眼睛却瞪得老大,他在思索徐若愚刚刚的提醒。的确,山西虽然是边缘地带,因为边军的存在,而使得各种实力在山西无法壮大。但他得罪的人却是不同,两位天潢贵胄,汉王与周王。周王不必去说他,此时的周王正处在蛰伏期,积蓄壮大自己的实力,其野心还未曾暴露在众人面前。 汉王却不同,这位爷可不是一个安生的主,永乐帝在的时候,他就心存不轨,想要取代自己的哥哥,乱七八糟的的事儿可是没少干!永乐皇帝却始终无法对自己这个儿子下杀手。到了现在,宣德皇帝即位,汉王更是蠢蠢欲动起来,想学他父亲一般,夺得侄儿的江山。 王昱得罪了这样一个人,在山西的时候可以不怕,但到了京城,无论是汉王还是周王,想要对付他,和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想到此处,王昱叹了口气,当时舅舅也没想到这个茬啊!若是能够想到这点,相信舅舅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进京的!自己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根本未曾往这方面想,竟然就这么来到了京城,现在想想,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呢! 看来,从明天起,便要未雨绸缪,小心的提防这两位了!就是用膝盖想,这两位在京城的实力也不会小了!不论是朝中的官员还是隐藏在暗中的那些实力,随便拿出一个来,都不是王昱能够抗衡的!想要对付王昱,实在不需要费什么功夫!即便是英国公想要保他,也有些力有不逮! 要不,从明天起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出门了?王昱暗暗想道,转念间便被自己这种窝囊的想法逗笑了,即便是不出门,难道就安全了不成?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自己小心一些,再时刻保持着与英国公的联系,想必他们也不会硬来! 可能是喝了点酒,也可能是得到了英国公的认同,王昱心中除了忧虑之外,还有一丝兴奋与期盼。张辅今晚和他说起的江南赋税一事,让他思绪纷飞! 仁宣时代的大明朝无疑是比较清平的,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隐患,但此时还都掩盖在冰山之下,再加上从上到下,都算得上是励精图治,倒也承平。此时的大明朝,不论是皇帝还是大臣,都是不错的!皇帝是难得的明君,大臣更是涌现出了一大批能臣、名臣! 历经三朝沉浮,匡扶朝政的“三杨内阁”----杨士奇、杨荣、杨浦,以及与他们齐名的夏元吉、金幼孜;为官姑苏,造福数十年,留下千古美谈的知府况钟;老当益壮的张辅;以及那位名闻天下的西湖三杰之一,少保于谦;堪称有明一朝,最伟大的经济改革家的周忱…… 这一个个名字流光溢彩,这段历史更是波澜壮阔,造就了一副璀璨的仁宣盛世的壮丽画卷。 此时的于谦应该还没有官职,只是一个进士,等待宣德皇帝的任命;而此时的周忱却是一个越府长史的闲职,而且一直到他五年后巡抚江南,这五年中,与他同科入仕的同年们,要么已经是封疆大吏,要么是尚书阁臣,只有这位被永乐皇帝赏识,赞赏为“见事敏捷,可堪重任”的栋梁之才却一直蹉跎着岁月。 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窗外凛冽的北风使得这森冷的夜显得更加幽寂,当王昱耳边传来城墙谯楼上四更的鼓声时,他仍是半丝困意也没有,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映着壁炉中透出的火光,如两簇幽深的火焰一般,格外明亮。 自己是不是趁于谦与周忱这两位未来的肱骨之臣还未发迹时,和他们结交一番呢?于谦此时二十七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自己虽然还未满二十岁,但和于谦之间也不是没有共同语言,投其所好的话,应该不难结交。王昱心中暗暗琢磨。 而周忱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了,而且周忱此人方正刚直,想与他结交,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情!王昱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于周忱,他实在没有把握,因此,还是决定见机行事。 仁宣时期的名臣,远不止这二人,与王昱差不多同年的,也有不少,不过王昱的历史知识一团糟,能够知道这两个人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至于其他人,也只能看王昱的眼光与运气了,能否结交得上,此时还不敢说。 不过,对于于谦,王昱却是志在必得! 13 无题 一大早,当王昱穿着张夫人王氏送给他的紫鼠皮皮袄来到国子监时,却发现比平时的人多了许多!当看到张斌、张谨堂兄弟二人时,王昱更是一怔,想不到这二人和他竟然是同年! 张斌、张谨兄弟二人此时正在与另外两个英武青年围着一个胖乎乎、满面笑容的青年在那里说笑。张谨正冲着大门,看到王昱进来,脸色便是一变,待看清王昱身上的那件紫鼠皮袄时,脸色立即变得铁青!一边用冒火的目光狠狠的瞪着王昱,一边轻轻的拽了拽身旁张斌的衣袖。 张斌正在与那几个青年说话,不耐烦的甩开了堂弟的手,但堂弟却仍不依不饶的拉着他,让他十分愠怒,而张谨的动作也瞒不过其他几人。 被众人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胖子笑呵呵的看了张谨一眼,状似不经意的顺着张谨冒火般的目光看向王昱。这一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却是让他十分惊愕!因为他今天也穿着一件紫鼠皮袄,这紫鼠皮袄,别说北京城,就是整个大明朝也仅仅有三件罢了,在谁手里,都是一清二楚的。 看张谨这副样子,那胖子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却聪明的不说什么,只是对张斌说道:“你们兄弟谈,我和柳溥、郑宏到那边去看看。”说完,也不理正欲出言挽留的郑斌,拉着身旁的两个英武青年往一边去了,不过是几步路,但那些平时眼高于顶的生员此时却个个带着笑容,和这胖子打招呼,可见这胖子身份不凡! 胖子一边走,一边对自己左边的郑宏问道:“认识那个人吗?看起来张斌兄弟两个和他不对付啊!” 郑宏闻言一愣,另一边的柳溥闻言,也是转头往王昱那边望去。柳溥心直口快,一打眼之下,王昱身上的那件紫鼠皮袄自然瞒不过他,又瞅了瞅身旁的胖子,“我说朱兄,那小白脸的衣服可是和你的一样啊!竟然是那件紫鼠皮袄,谁家的孩子啊,咱们怎么不认识?” 那胖子朝脸色铁青,恨不得将王昱撕了吃掉的张斌、张谨二人努了努嘴,说道:“还不明白?” “英国公?”郑宏与柳溥面面相觑,“没听说过老公爷有什么亲戚啊!这小子是哪来的?”郑宏一边说着,一边牙疼般的倒吸了口冷气,“看样子,张斌、张谨这两个小子的心思要落空了!” 胖子不屑的扫了张斌与张谨兄弟二人一眼,哼了一声,对柳溥、郑宏说道:“管那么多闲事干嘛!呆会等放了学,咱们去探探那个小子!” 王昱看着犹如菜市场般的课堂,心中暗暗摇头,这些人可都是大明朝的勋戚之后,那个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物,除了其中极少数的人还比较低调谦和之外,其余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王昱自然不想招惹他们,因此,虽然在国子监呆了近十天了,在他刻意保持的低调下,也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不过,今天倒是发现了几张新面孔,包括张斌、张谨堂兄弟二人在内,看来,这几位仁兄都不是什么爱学习的主儿。若不是今天的课程是太子宾客兼国子监祭酒胡俨亲授的《论语》的话,这几位仁兄恐怕还是不会到场的。 王昱摇了摇头,迈步便往学堂内走去。刚走几步,却见张斌、张谨兄弟两个脸色铁青,怒气冲冲的朝自己走来。王昱眉头微微一皱,不过面上还是挂上了几丝笑容,对二人拱了拱手,说道:“王某见过二位。” 这堂兄弟二人中,张斌性子更加粗鲁一些,冲着王昱冷哼一声,双目杀气毕露,恶狠狠的说道:“姓王的,你给我小心点!” 张谨的性子虽然比张斌阴沉一些,此时也是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与嫉妒,与堂兄一起,呈犄角之势,一左一右,把王昱夹持了起来,大有一言不合,便要把刀相向的架势! 也难怪这堂兄弟两个如此愤怒。王昱身上这件紫鼠皮袄实在是太重要了!这是皇上亲赐的御制之物,而且数量更是十分稀少,整个大明朝也仅有三件,这件紫鼠皮袄所代表的意义,又何止是一件衣服啊!张辅竟然把它赐给了一个外人,而不是他们堂兄弟中的一个,这怎么能让他们两个平静下来? 看了看神色不善的堂兄弟二人,王昱轻轻的弹了弹袍袖,冷冷的横了张斌与张谨一眼,张斌年纪大些,而且身形高大,性子也是比较强硬,却是与王昱怒目而视,毫不避让;张谨的性子却柔弱一些,不过是仗着张家的势力,才肆无忌惮,此时被王昱一瞪,顿时觉得背后“嗖”的一凉,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张斌见状,回头狠狠的瞪了堂弟一眼,当他回过头来时,却见王昱展颜一笑,如寒冰乍融,霎时间让人如沐春风。“二位张兄,这是国子监!”说着往外指了指,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对二人点了点头,双手一拂,拨开了张斌与张谨,径自往前走去,只留给二人一个背影。 张斌与张谨同时转身,咬牙切齿的望着王昱的背影,心中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正如王昱方才所言,这里是国子监,却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当下也只有作罢。 他们三人方才对峙的时间虽短,却瞒不过有心人去。那胖子与柳溥、郑宏一直在关注着这里。见好戏散场,胖子拍了拍身旁的郑宏,笑道:“这人倒是不可小觑啊!” 郑宏点了点头,附和道:“原以为他是个小白脸呢,这么看来,倒是个人物。” 柳溥冷笑一声,不屑的摇了摇头,“你怎么不说张家弟兄也忒脓包了一点?” “脓不脓包的,我不知道。”郑宏的眼睛始终看着王昱,见他找地方坐了下来,似有所感的朝自己看来后,这才收回目光,“张家弟兄在这四九城里,也算是一号人物,不想却被这小子给生生震住了,的确不简单啊!怎么没听说张老公爷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门亲戚?” 那胖子收回意味深长的目光,左右看了看,突然向一边的一个青年招了招手,那青年见了,连忙迎了上来,对胖子以及柳溥、郑宏拱了拱手,说道:“哥几个,都好啊!” 郑宏抽了抽嘴角,冷笑着说道:“好个屁!老子晚上可没有回雁楼的头牌搂着!” 青年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不过还是笑着说道:“郑宏,你小子说这话可就不地道了!这事儿和你没什么关系吧,你强出个什么头?” 那胖子也在一旁推了郑宏一把,说道:“就是,郑宏,这事儿你跟着掺和什么?你小子就是闲的!”说着,语声转厉,此人虽然长的胖,一旦严肃起来,却自有一股子威仪,郑宏被他训斥,不敢有任何不满,躬身退了半步。胖子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说道:“李勇和陈瀛的事儿,你少跟着掺和!” 柳溥也在一旁劝道:“就是,陈瀛什么人啊,你小子怎么就鬼迷了心窍?” “好了,好了,不谈这事儿,省得伤了兄弟们之间的感情。”胖子笑呵呵的对几人招了招手,“走,咱们到那边说话去。” 王昱一直在注意胖子这一行人,一直在琢磨这人是何方神圣,竟然让几个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的人物如此敬重。这些人中,张斌、张谨堂兄弟二人自不必说,即便没有英国公张辅这层关系,他们自己的老子也都不是善茬!张斌的父亲张輗任神策卫指挥使,张谨的老子张軏更了不得,任锦衣卫指挥佥事。 再看其他的几个青年,不论是外貌还是气度,也个个都是不凡,一看便知都是出自非同寻常的人家。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对付张斌、张谨这兄弟俩,看得出来,这兄弟俩对于自己是没有任何好感的,反而充满了敌意与提防!让王昱不得不摇头无语,这人一旦鬼迷了心窍,就会失去仅有的理智! 张斌、张谨兄弟两个对他的敌意,主要原因还是英国公。不得不说,这兄弟二人不但利欲熏心,更是没有脑子!国公的爵位难道会传给一个外人不成?他们兄弟两个不从自身上找问题,反而盯着自己这个外人,实在是不智之至! 转眼间,一上午的课程便结束了。王昱慢慢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随着人流走到了国子监大门处,正待离开时,却被张斌、张谨堂兄弟两个给拦住了! 看着一脸煞气的兄弟两个,王昱不由摇头苦笑,心道,人傻到这个份上,还真是不容易呢!他们这种表现,若是传到张辅那里,只会对他们越来越失望! 不过,王昱自然不会去提醒他们两个,即便是提醒了,也会被这兄弟两个当做耳旁风,反而认为王昱是在忽悠他们。 看着一脸煞气,大有将自己毁尸灭迹的架势的张斌与张谨,王昱微微一笑,朝四周指了指,带着一丝调侃与嘲讽,说道:“你们两个不会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 张斌与张谨当然也不傻,方才不过是被怒火烧昏了脑袋罢了,王昱这一提,二人立即醒悟过来,这里可是国子监啊!岂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当下,张斌恶狠狠的瞪着王昱,咬牙切齿的说道:“姓王的,你要是个男人,就跟着咱们走!” 14 勋戚子弟 看着张氏兄弟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面对如此幼稚的表现,王昱真是无语,难道哥真的长了一副好欺负的小受脸孔不成?怎么是个人都想拿捏一下自己,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若是可以的话,王昱真想一脚一个,把这兄弟两个踹个大马趴!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英国公的面子是丢定了,届时可不好交代!因此,也只能意淫一下,在心中想想罢了,对张斌与张谨兄弟两个,他还是要留几分面子的。虽然张辅对这两个侄儿看不上眼,但那是他们自家人的事儿,和他这个外人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自己真的落了这兄弟两个的面子的话,虽然能逞一时之快,也能够让张氏兄弟两个受点教训,但到最后,伤的还是英国公张辅的面子! 因此,硬来是不成的!但又不能一味退让,否则这两个还不变本加厉啊!王昱可不想整天受到这种幼稚的骚扰,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这兄弟两个知难而退,也好一劳永逸。 正当王昱想着该如何让张氏兄弟两个知难而退的时候,却见先前那个胖子和那几个仪表不凡的青年正朝自己与张氏兄弟走来,一边走,一边朝这里挥手。 王昱回头看了看张氏兄弟,却见这两人一个个不复先前的金刚怒目,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堆满了笑容,远远的便迎了上去。 王昱摇了摇头,对张氏兄弟两个的感官降到了最低。不过王昱也清楚,这种勋贵子弟之间的圈子,他暂时还是插不上的,毕竟论出身的话,他比起这些人来,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既然知道与这些人之间的差距,王昱也不想去自讨没趣,要知道,这些人个个可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凭他此时的地位,还凑不进这个圈子中去。这点自知之明,王昱当然是有的。 见张氏兄弟扔掉了自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巴结那伙人,王昱也乐得清闲,转身便走,还是回去忙自己的正事要紧,他可没有这么多闲工夫,陪这群勋贵子弟玩。 不想,他刚走了几步,却被人喊住:“王兄弟,留步,留步!” 王昱疑惑的停下脚步,转回身去,发现正是胖子青年那一伙人喊自己,王昱停下脚步,对走近的这几位拱了拱手,“见过诸位,不知唤住在下,有何指教?” 为首的胖子笑呵呵的还礼,一边说道:“某叫朱仪,”话音刚落,一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张氏兄弟中的张斌在一旁说道:“见了小公爷还不赶紧参拜!” 王昱眉头一皱,冷冷的看了张斌一眼,却未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朱仪,以及朱仪身后的那一干勋戚子弟,态度不卑不亢,心里却在琢磨,这些人莫非是受了张氏兄弟所托,前来找场子的不成? 朱仪也在暗暗打量着王昱,王昱修眉朗目,一双眉毛如墨染一般,直飞双鬓,眼睛明亮有神,身材修长挺拔,气度更是平和淡然,虽不咄咄逼人,却自有一股子大家的气度。朱仪心中对王昱的品貌暗暗赞叹的同时,心中也在琢磨,若是王昱的人品也如他的外貌这般亮拨不群的话,倒是值得结交一番! 当下微微一笑,对王昱说道:“什么小公爷,不过是仗着祖辈的余荫罢了,倒教兄弟见笑了!”说着指着自己身旁的几人,“我来为王兄弟介绍一下,大家都是年轻人,日后应该多多亲近才是!” “这是柳溥,安远侯柳侯爷的公子!”朱仪指着一个身穿黑色箭衣的青年说道,这黑衣青年身量极高,身材也极为健硕,面色微黑,国字脸,浓眉大眼的极是英武! 柳溥哈哈一笑,上下打量着王昱,一边拱了拱手,“看你似乎也练过,有时间咱们比划比划!”十分的豪爽直率,丝毫不似初次见面。 “承蒙柳兄看得起,王某自是奉陪!”王昱也不含糊,他清楚,和这些人打交道,一味的谦虚、退让反而会让他们看低了,当仁不让才是和他们的相处之道。 “哈哈好,好,好,我就喜欢爽快人!”柳溥十分高兴,忍不住上前一步,抬手捶了捶王昱的肩膀,十分亲热。 “你这个柳虎头,就知道打打打的。”朱仪摇头苦笑,看着一脸兴奋的柳溥,又对王昱说道:“别管他,来,我接着给你介绍。这是郑宏,武安侯郑侯爷的长孙。” 郑宏也是一个英伟青年,穿着一件绛色箭衣,面色白皙,剑眉虎目,十分英俊!与柳溥站在一起,倒想两座门神一般。他的性格倒是与柳溥一般,十分豪爽直率,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王昱,“既然练过,那咱们先比划比划,再说别的。” 朱仪似乎对这个心直口快的柳溥也没有多少办法,索性也不去理他,接着往下介绍,指着最后一名显得十分俊秀文雅的粉衣青年说道:“这是丰城侯,李侯爷长孙,李勇,四九城有名的花花公子。” 这李勇倒是十分的随和,闻言笑呵呵的说道:“朱兄,可不带这么埋汰人的啊!”说着对王昱一抱拳,依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咱们几个都不大来这国子监,今天来了,倒是听说来了王兄这么一号人物,咱们几个都是喜欢交朋友的,于是便过来和王兄认识一下,希望没有打扰到王兄啊!” “那里,那里,几位看得起王某,是王某的荣幸!”王昱笑语晏晏,这几位中,除了朱仪之外,其祖上都是参加过靖难之役的,为成祖爷的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到了现在,手里也都握着兵权,可以说,这几人是这四九城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虽然不明白这几位为什么找上了自己,但王昱自然也不会自命清高的和他们划清界限,相反,能够与他们结交,乃是王昱京城之行的主要目的之一!他们既然找上了自己,倒省了他一个个去拜访、去结交的事儿了! 王昱也不理一边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张氏兄弟,熟稔的和这几位勋戚子弟打着招呼,“相逢便是有缘!更何况,几位看得起王某,王某自然是深感荣幸!”说着,王昱打了个哈哈,对几人罗圈一揖,“差不多也是午时了,几位若是不弃的话,王某做个小小的东道,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郑宏闻言,目中不由一亮,转头看了朱仪一眼,见朱仪仍旧是笑呵呵的,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当下便大声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听说东城的醉仙楼从海上运了几桶葡萄酒,咱们去尝尝,怎么样?” “你这个酒鬼,大冬天的,喝什么葡萄酒?”柳溥闻言,不由哼了一声,“就算你想喝,人家也不卖,你喝个屁!” “不卖?”郑宏闻言,眼睛一瞪,厉声吼道,“少爷我砸了他的鸟店,看他还卖不卖!” “得了,得了,越说越离谱!”朱仪瞪了郑宏一眼,“也不怕王兄弟笑话!” 王昱连忙摆手笑道:“郑小侯爷性格直爽,正是我辈楷模!王某只有心仪,岂有笑话之理!” 朱仪打了个哈哈,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看着王昱说道:“王兄弟不见怪就好!醉仙楼咱们就不去了,那地方的东西费而不惠,咱们就不去趁那个热闹了!还是到咱们北京城的老字号‘陶然居’去吧,那里的几道招牌菜,可是京城一绝啊!” 朱仪倒是好心,醉仙楼的消费太高了,就是他们几个,到了那里,也是囊中羞涩!虽然他们家世非凡,但此时的他们都没有收入来源,只凭那几个月例银子,别说是醉仙楼这等销金窟,就是普通的酒楼,也不能经常去!在他看来,王昱肯定也和他们几个一样,兜里没几个钱。倒是没想到,单论钱财的话,就算是整个大明朝,王昱也能够排的上号,岂会在乎区区一顿酒钱? 他这一番好心,王昱并不知道,不过他知道,既然这几位给面子,自己当然要表现的诚心一些,当下便笑呵呵的说道:“就醉仙楼了!王某虽然刚到京城不久,但这醉仙楼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了!只是平时也没什么应酬,因此,一直也无缘见识一番;今日承蒙几位赏脸,王某又岂能太过小气?就醉仙楼吧!” 朱仪等人闻言,不由一怔,没想到这位不显山不漏水的,倒是一个有钱的主儿呢!当下朱仪也不再多客套,点头说道:“那就醉仙楼!今天咱们几个也算是沾了王兄弟的光了!哈哈……” 几人正要走时,却见张斌、张谨兄弟两个阴沉着脸,对朱仪等人拱了拱手,面色不豫的说道:“咱们兄弟还有事,就不打扰小公爷以及诸位了,告辞!”说完,也不等朱仪等人回话,转身便走,临走前,看向王昱的目光中的怨毒与愤恨又多了几分。 朱仪摇了摇头,正待说话时,却见郑宏不屑的撇了撇嘴,冷声说道:“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竟然使起脸子来了,有意思!”言语间,对张氏兄弟也是颇有些看不起。 15 周王门人 朱仪看了王昱一眼,张氏兄弟两个这种作态,自然是做给王昱看的,虽然张氏兄弟此举又落他朱仪面子的嫌疑,但当着王昱的面,朱仪却也不好说什么,笑呵呵的转移话题,“走了,走了,得快着点,省得去晚了,没咱们的地方!” 李勇也在一旁打着哈哈,拉着柳溥,一边走,一边说道:“对,朱兄说的对,咱们可要快着点,要是真没了地方,王兄弟可要笑话咱们这几个地头蛇了!” 几人都是骑马来的,倒是省了不少时间,当来到东城的醉仙楼时,却见门外马车、轿子,一个个衣着光鲜,神态或矜持,或傲然,将醉仙楼偌大的前门挤得几乎是水泄不通! 王昱和朱仪等人翻身下马,随着人流走进大堂,刚一进门,一股热气便铺面而来,将几人身上的寒气驱赶一空。 “几位爷,往里请!”一个小厮立即迎上了几人,熟络的招呼着,王昱顺手抛了一锭十两的银子给他,一边微笑着说道:“有没有雅间?” 那小厮熟练的把银子收在袖中,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谦恭起来,忙不迭的说道:“请几位爷随小的来!”对于这等出手阔绰的主儿,他自然不敢有任何怠慢,一溜小跑的在前面引路,径直上了三楼。 三楼的环境要比一楼和二楼幽静许多,全是一间间的雅间,那小厮领着王昱等人走到最东首的那间雅座。进去之后,几人分宾主落座,朱仪自然是坐了上首。刚刚做好,小二送上了热气腾腾的毛巾把子,朱仪一边用热腾腾的毛巾把子擦手,一边笑呵呵的对王昱说道:“今天托王兄弟的福,咱们也能够在这醉仙楼小聚,也算是有缘。” 郑宏在一旁也是哈哈笑道:“从今天开始,咱们就算是认识了,以后的交情怎么样,自然要靠咱们之间互相交往!说老实话,咱们这几个人都是好相处的,王兄弟和咱们相处久了,自然会明白!” “几位能够折节下交,是给在下面子,王某深感荣幸!”王昱做了个罗圈揖,“借用郑兄弟的话,在下是什么人,相处久了,自然就会明白!” 几人正说着,酒菜已经上来了,于是几人边吃边谈,气氛倒也十分融洽。 说实话,朱仪等人之所以要主动的和王昱接触,不外乎是因为英国公的缘故。这些人都是人精,英国公此时的权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够让英国公看重的人,自然有他的不凡之处!要是一般的人物,这些人才懒得去结交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人之间也越发的熟络起来。王昱随便的几个笑话下来,便让这些公子哥惊为天人,那李勇更是举着酒杯,不断的向王昱请教,他是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自然明白这种笑话的杀伤力,因此,颇有些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不把王昱肚子里的笑话掏空,绝对不善罢甘休! “老弟,你也是个爽快人!”朱仪一张胖脸被酒意熏得通红,笑眯眯的拍着王昱的肩膀说道,“某家也不啰嗦了,你不错,很不错!哈哈……” 这顿饭几人吃的都十分尽兴,就连互相间颇有龃龉的郑宏与李勇之间,也因为这个饭局而消除了芥蒂。其实他们两个本来也没什么大事。郑宏和陈瀛交情不错,但陈瀛却在与李勇的争风吃醋中落了下风,不忿之下便在郑宏面前说了不少李勇的坏话;而郑宏又是一个粗豪的性子,于是便去找李勇,二人一言不合,便发生了口角,倒也没什么大事。 转眼间便到了未时末分,郑宏和柳溥一直嚷嚷着要与王昱比试一番,借着酒兴王昱也不推辞,几人便商定到中军都督府的校场中去比试。这几人的父辈都在中军都督府任职,借用校场这点事情自然是手到擒来。 说说笑笑的出了醉仙楼,几人正要上马时,却见李勇面色一沉,指着一个身着麒麟服的背影说道:“几位,那人是不是林观?” 朱仪闻言,转头望去,却只看到了隐在轿帘后的一角袍服,不过还是说道:“林观,哼,很威风啊!” 王昱也留上了心,看起来朱仪和李勇对这林观颇有意见啊!不知郑宏、柳溥又是如何呢?转头看向郑、柳二人时,却见这两个的脸色也不太好。 “他是周王的门人,官运又亨通的很,当然威风!”柳溥的黑脸上带着浓浓的不屑与鄙视,冷声说道。 “周王门人!”王昱闻言不由一惊,他与周王的梁子结的可是大了去了!面对周王这个庞然大物,王昱自然要避让一二,听得方才那身着麒麟服,名叫林观的竟是周王门人,却让王昱吃了一惊! 这麒麟服乃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才能穿的衣服,在锦衣卫中,指挥佥事是仅次于指挥使、指挥同知的第三号人物,再加上锦衣卫的特殊性,其权力之大,自是可想而知!王昱不由担上了几分心事,不过在朱仪等人面前,他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心中多了几分提防。有这样一个对手隐在暗处,任谁都不敢掉以轻心!这林观居此要职,随便罗织一个罪名给王昱,王昱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几人都是年轻人,家世也是非凡,除了王昱外,谁都没把林观放在心上,又借着酒兴,转瞬间,便将方才的事儿抛到了脑后,打马扬鞭,直奔中军都督府的校场之上。 见了这几位爷,守卫的军士例行公事般问了几句后,便放他们进了校场。坐在马上,王昱极目四顾,这校场方圆有数百丈,黄土夯就,靶场、演武场、擂台等尽皆齐备,旌旗飘扬,猎猎作响,森立的刀枪剑戟更平添了几分杀气! 朱仪对众人招了招手后,当先下马,便往擂台那边走去。王昱等人也纷纷下马,随在他身后,直奔擂台。 丈二高的擂台上遍插旌旗,两排刀枪散发着闪闪寒光,静静的矗立在那里。柳溥哈哈一笑,一跃而起,上了擂台,对台下的王昱一抱拳,说道:“兄弟,来,陪哥哥我走几招!” 王昱闻言,心中却是苦笑,他虽然得到舅舅的指点,以及沈家的拳谱,对武艺一道来说,却也是个外门汉,只是因为勤练不辍,练习的法门又是武林中最上乘的拳术,因此才显得精气内敛,英武不凡。但比起柳溥这等家学渊源,自幼便打下了坚实基础的人而言,自然还差一点!不过,若不是性命相搏的话,过几招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下,王昱也不谦让,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沿着擂台的台阶上了擂台后,对柳溥抱拳说道:“小弟不比兄长家学渊源,小弟乃是半路出家,还请兄长手下留情才是!” 柳溥哈哈一笑,“兄弟过谦了,我看你脚步、身法皆有法度,自是受名师指点;再说,咱们只是切磋,又不是性命相搏,就当活动活动筋骨而已。请。” 言罢,双臂顺势一收,左腿跨前半步,做了个高探马的势子,等待王昱进招。 王昱自穿越来,虽然勤练不辍,更从沈轩那里得到了不传之秘洪家拳的拳谱,但时日毕竟还短,根本不是柳溥的对手,十余招下来,王昱败象便露。柳溥便罢手不攻,对王昱说道:“看老弟的功架,似乎是洪家拳的招式啊!” 王昱擦了擦头上的汗,深深的吸了口气,叹道:“兄长说的对,小弟练的正是洪家拳!可惜,学艺不精,坠了洪家拳这偌大的威名,实在惭愧啊,惭愧!” “哈哈……”柳溥摇头失笑,点了点王昱,说道:“我从四岁开始,便在家父的指导下练功!敢问老弟,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武的?” “这……”王昱脸上微微一红,不尴不尬的说道:“倒教兄长笑话了,家舅去年从军中退伍,小弟便是从那时开始学武的。” 听王昱说起他舅舅是从军中退役的,柳溥眼中不由一亮,他父亲也是军中宿将,曾多次跟随成祖爷北征蒙古,更跟随英国公征剿过安南,在军中人头极熟,不由问道:“令舅是那位将军?” “家舅姓赵,名子昂,一直在英国公帐下效力!”王昱笑着答道。 柳溥闻言,却是有些失望,他并未听说过赵子昂的名字,正要客套几句时,却听台下的郑宏大声嚷道,“怎么,赵将军是贤弟的舅舅?” 众人闻言,都将目光看向郑宏,郑宏哈哈一笑,纵身跃上擂台,亲热的拍着王昱的肩膀说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可是经常听家父提起赵将军啊!”当下,越说越近,几人索性又回到了醉仙楼,边喝酒,边交谈,感情更近了一分!特别是郑宏与王昱,由于有长辈的关系在,两人的交情的又是不一般! 一顿饭下来,几人都是年轻人,又有着相同的话题,转眼间便是亥时末了,这才带着十分的酒意,互相告辞。临别之时,郑宏拉着王昱,大着舌头邀请他,改天一定要到他家去坐坐! 16 **一刻 等王昱告别朱仪、郑宏等人,回到家中后,已经是子时了。翠墨与秋痕正焦急的在门房处等候,魏豪也陪在那里,不时有人回来,禀告自己探查所得,只是,可惜的很,虽然魏豪派出了不少的人手,但都未曾打探的到王昱的下落。 翠墨急得眼圈通红,泫然欲泣的样子我见犹怜;秋痕也比翠墨好不了多少。魏豪见这两位姑奶奶这样,虽然心中烦乱、忧虑,但也不敢表现出来,还得温言相劝,让他一个八尺大汉毫不郁闷,跟张飞绣花差不多,不是干这种事儿的材料啊! “头儿,找到了!”一名侍卫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少爷在醉仙楼与成国公的小公爷还有几位勋戚子弟喝酒呢!我派了几个兄弟在那等候,便先回来禀告一声,省得两位姑娘着急!” 翠墨与秋痕闻言,有了王昱的下落,这才破涕为笑,翠墨立即换上了满脸的笑容,对魏豪以及回来报讯的张禄福了一福,“多谢四叔,多谢各位,我回去给少爷准备醒酒汤!就不在这里等了。” 翠墨话音刚落,秋痕也跟着说道:“正是,翠墨妹妹说的对,少爷肯定喝了不少酒!奴家也回去帮翠墨妹妹准备一下。”说着,和翠墨一溜烟的回到了后宅,准备去了。 却说王昱,强打着精神送走了朱仪、郑宏等人后,酒意上涌,今晚他喝的着实不少!朱仪等人个个都是海量,又合起来专门劝他的酒,虽然有郑宏帮衬着,但好汉架不住人多,王昱还是喝多了! “哎哟,我的爷,您怎么喝这么多啊!”等候在这里的张福以及四五名侍卫迎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把王昱扶进了软轿中。王昱醉眼朦胧,不过还能认清人,知道是张福等人,便放下了心,刚坐进轿中,就迷糊了过去。 回到家中,翠墨与秋痕见王昱醉成这样,自然是心疼!就连魏豪也是暗暗摇头,心中暗暗埋怨王昱不该喝这么多酒。 在翠墨与秋痕的服侍下,喝下了一大碗醒酒汤,又在秋痕的服侍下泡了个热水澡的王昱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睁着依然有些迷离的醉眼,王昱看清了是秋痕在服侍自己泡澡后,看着被热气蒸腾的面若桃花,更显得人比花娇的秋痕,王昱伸出手,抓住了在给自己搓背的秋痕,手上微微用力,把秋痕拉到自己身前,大着舌头说道:“来,好姐姐,和我一起洗。”说着,也不由秋痕分说,只听“哗啦”一声水响,伴着秋痕的一声惊呼,已经被拉进了浴池之中。 这浴池是王昱绞尽脑汁才设计成功的,用尽了他不多的物理知识,总算是差强人意,只要架上火,热水便会源源不断的注入浴池中,倒也不虞水凉之类的问题。再在浴室的装饰上下了一番心思之后,颇有些富丽堂皇。 浴池建成之后,虽然不如他山西老家中的华丽与齐全,但也算不错了。每天晚上睡觉前泡个热水澡,实在是非常享受的事情!偶尔还能拉着秋痕一起洗个鸳鸯浴,更是让王昱感到心满意足! 被王昱拉进了浴池之中,秋痕身上那件轻纱袍子被水一浸,紧紧的贴在了她曼妙的躯体之上,被水一浸后的轻纱几乎透明,她身上粉红色的肚兜尽收王昱眼底。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遮掩远远胜过吃果果的直接,顺着秋痕发梢滴下的水珠、如桃花般娇艳的面容、半遮半掩的娇躯,无一不刺激的王昱兽血沸腾! 大手一张,便抚上了秋痕娇挺的酥胸,那入手的丰盈与温润,让王昱情不自禁的呻*吟了一声,另一只手也不闲着,直接绕到秋痕背后,抚在她的俏臀上,稍一用力,便将秋痕揽入怀中。 被王昱如此挑逗,秋痕也是情动,从喉中发出一声如萧管般的低吟,散发着无尽的诱惑!王昱俯下头,轻轻的吻在秋痕如天鹅般优美的雪颈上。被王昱嘴里呼出的热气以及如带电般的嘴唇一触,秋痕的雪颈顿时向后仰去,形成了一个美丽魅惑的弧度! “少爷,到床上去吧……”秋痕的声音变得又柔又软,如一汪春水般,温柔潋滟。 王昱仿佛受到了鼓励般,把手伸进了秋痕的衣服内抚摸着,真滑啊,好像上好的绸缎一般,却又有着绸缎所没有的温润。这一摸便放不开手了,越摸越重,越摸越爱,王昱感觉有一座压抑很久的火山即将喷发了! “少爷……”秋痕低吟一声,目光变得迷离起来,更增吸引力! 王昱此时那里还能忍得住,借着酒意,霎时间,娇*喘细细,低吟阵阵,满室皆春。 第二天一早,当王昱从美梦中醒来时,怀里搂着秋痕温软的玉体,一双手开始不老实起来,一边体味着温香软玉入满怀的感觉,王昱嘴角也隐隐露出一丝微笑,当时的一时心软,倒让他抱得美人归,秋痕如此尤物,绝对是任何男人都难以拒的! 疲累至极的秋痕被王昱的一番折腾,缓缓的睁开眼睛,俏脸微红的嗔道:“少爷,这么早,让奴家再歇一会吧,唔……” 话音未落,粉唇却已经被王昱吻住,在王昱熟练的挑逗之下,秋痕也是春*情萌动,热烈的回应起来。不大工夫,罗帐轻动,被翻红浪,喘息声与娇媚的低吟声交织在一起,为这冬日的清晨,增添了几分暖意。 一条晶莹修长的**突然伸出锦被之外,痉挛般的挺的笔直,泛着粉红色的光泽,诱惑无限,同时,一声长长的娇*吟发出,“少爷,奴家要死了!” …… 神清气爽的王昱收拾一新,在翠墨略显哀怨的目光下,却是觉得有些尴尬。他与秋痕几乎夜夜**,自然会让这个一直跟着他的小丫头有些想法。但王昱虽然有着男人的通病,却并非急色之人,况且对于翠墨的感情,王昱更多的是一种亲情!在他眼中,翠墨更像自己的妹妹,而甚少男女之情。 面对小丫头哀怨的目光,那种我见犹怜的的神情,更让翠墨显得楚楚动人,如今的她已经出落的似模似样,原先的青涩已经不复再见,身材越发的高挑与凹凸有致起来,随时都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再加上她性子活泼柔媚,更让王昱对她宠爱有加,只是这种宠爱却与情爱无关;此时的王昱就像一个宽厚温和的兄长,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一天天长大,那种满足与温馨是难以用任何语言来表达的。那浓浓的亲情足以让王昱沉醉与其中,而不可自拔。 “小丫头,”王昱笑呵呵的捏了捏翠墨挺俏的鼻子,翠墨撅着嘴,脸色不豫的躲开了王昱的手,没好气的瞪了王昱一眼,却并未说话,只是默默的将托盘上的参茶放到了王昱身旁的小几上。 “呵呵,”王昱也不着恼,拿起青花盖盅,一边吹着气,一边对翠墨说道:“等天气好了,我带你去大相国寺去玩!” 翠墨不为所动,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王昱偷眼看了看她,却见翠墨大大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水汽,泫然欲泣的样子顿时让王昱慌了手脚,手忙脚乱的把手中的参茶放到一边。翠墨性子率真可爱,毫无心机,就算有些 王昱站起身,温柔的拉起翠墨的小手,温声说道:“好翠墨,怎么了?可是想家了?若是想家了,等过年的时候,让四叔亲自送你回去,你看怎么样?” 翠墨依旧不说话,不过神情却已经软化了许多,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丫鬟而已,能够让王昱这个主人如此着紧、呵护,已经是得天之幸了,她还能要求什么呢? 不过,少女的心思却总是那么难测,虽然她并不认为王昱有对她不好的地方,但是每天看到王昱和秋痕亲热甜蜜的样子,她就感觉自己的心好酸,好酸,同时又有几分失落与哀怨。自然而然的也就对王昱对她的疏离而多了几分哀怨。 对于翠墨的这点小心思,王昱十分清楚,不过他不想在与翠墨这种纯真的感情之中掺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他十分珍视和翠墨这种温馨、宁静的感情,这种亲情在他看来远比爱情要来的悠远,虽然可能不如爱情那般浓烈,却自有一番风味! “对了,你看我这记性!”王昱一拍脑袋,做恍然大悟状,神秘兮兮的从怀中拿出一样物事,握在手中,献宝似的将手举到翠墨面前,低声说道:“好翠墨,猜猜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翠墨也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见王昱如此在意自己,心中那丝小小的怨气早已不翼而飞,一双晶莹的明眸看着王昱握起来的拳头,犹如小扇子般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分外可爱。 看着他歪着小脑袋的样子,一丝发自心底的温馨笑容从王昱嘴角绽开,虽然他的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多岁了,但还是跟个小孩子一般,乐此不疲的和翠墨玩起了猜猜看的游戏。 17 宅子 当王昱把一颗打磨的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散发的璀璨的毫光的心形钻石吊坠放到翠墨手心的时候,即便是心思单纯的翠墨也被这华丽的张扬所折服,一双眼睛散发着迷醉的光芒,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之意。 王昱心中得意,钻石的魅力果然非凡啊,真真是大小通吃!女人,不论老幼,都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哇!好漂亮的石头!”正当王昱自以为得计,在哪里飘飘然的时候,翠墨的一声欢呼却顿时让王昱的脑袋上多了几道黑线。 “石……头……”对于翠墨所下的这个结论,王昱十分无语。这可是他从一个佛郎机传教士手中买来的真品钻石!当然,如今的大明子民,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都还不曾认识到钻石的珍贵与美丽。金与玉才是此时大明子民装饰自己的主流。 想到此处,王昱也只好无语问苍天,钻石虽然美丽,但此时还未曾体现出它应有的价值,也难怪翠墨说这是石头了。“既然翠墨觉得好看,就留着玩吧。”王昱说的十分随意,仿佛这颗心形钻石并不是花了他一千五百两银子买来的,而只花了他一两五钱一般。 翠墨笑嘻嘻的比划了一下手中的钻石,美目突然一亮,对王昱粲然一笑,“少爷等会,我去去就来。”说着人已经往自己屋中跑去。不大工夫,手中拿着一些五彩丝线,以及一盒晶莹圆润的珍珠来到了王昱面前,说道:“少爷,您看,串个链子戴着,您看怎么样?” 翠墨拿来的珍珠虽然颗颗饱满圆润,如指肚般大小,实属难得的上品珍珠,但和那颗散发着璀璨耀目光芒,足有上百克拉的钻石吊饰一比,却立即逊色了许多!不过,难得翠墨高兴,王昱便不去拂逆她的心思,笑呵呵的说道:“翠墨喜欢的话,那就串个链子戴着,不喜欢的话,就等我找工匠,给你打一条项链,把这颗……嗯,这颗石头镶上去,你看怎么样?” 翠墨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将手中的钻石与珍珠比划了一番,的确不是怎么协调,当下便点了点头,“那就听少爷的,还是打条链子吧。” 王昱笑呵呵的点头应了,“我到国子监去上课了,好翠墨,你在家里好好跟秋痕姐姐学习啊。” 翠墨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少爷放心就是了。” “若是天气好的话,就和秋痕姐姐出去逛逛,不过,要让四叔派几个人跟着。这儿虽是京城,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啊!”王昱像一个关心妹妹的兄长一般,喋喋不休的嘱咐着,“中午我就不回来吃饭了,你们自己吃就行了,吃好一点!” 翠墨显然十分享受这种贴心关怀的感觉,一张粉脸上始终挂着甜蜜的笑容,王昱没说一句,她便点点头。 经过昨夜一番急风骤雨,显得不堪挞伐的秋痕也拖着软绵绵的身子出来送别王昱,见王昱与翠墨一个喋喋不休的嘱咐,一个如小鸡啄米般只知道点头的样子,不由“噗嗤”一笑。这一笑倒惊动了王昱于翠墨两个。 王昱转头看到秋痕慵懒、娇弱的风情后,心中顿时一热,闪过她与自己抵死缠绵时的片段,险些把持不住。 “呵呵,好了,我去上学了,你们若是觉得闷,就出去逛逛,不过一定要让四叔派人保护!”王昱连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们就别出来了。”说着,王昱推开门,返回身,对翠墨与秋痕露齿一笑后,轻轻的带上了雕花的木门,将门外的严寒阻隔在了门外。 骑着英国公送给他的高头大马,王昱在五六名侍卫的暗中护卫下,打马直奔国子监。 国子监的课程其实并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能够进入国子监的都是勋戚子弟,指望这些人努力学习,奋发向上,显然有些强人所难了。因此,虽然初衷是好的,为了教书育人,培养人才,所以才设立了国子监,但结果却差强人意。堂堂的国子监到现在竟然成了这些勋贵子弟交游,甚至是斗气的平台,诚为可叹。 朱仪与郑宏他们可以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王昱却不行。王昱能够进入国子监,完全是靠英国公张辅的举荐,他自然要好好努力,否则岂不是等于打张辅的耳光?这等不智之事,王昱是不会去做的,即便他对这些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实在没有爱,但就是装样子,王昱也要装到底! 熬过了枯燥的一上午之后,王昱如约来到了陶然居。昨天郑宏约他今天中午小酌一番,王昱自是不会推辞。郑宏的祖父郑亨可是镇守大同的指挥使,管着山西的兵权,王昱岂有不巴结的道理? 郑宏可不像王昱那么有钱,他每个月的那点月例银子仅够个零花,自然是无法请王昱到醉仙楼去,就算是在陶然居请客,也得花费他近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吃过这顿饭之后,这个月剩下的这大半个月,郑宏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大明朝的俸禄是出了名的苛刻,而这些以武功起家的勋臣们,又鲜有懂得经营经济之道的,仅凭那点俸禄以及属下的一点孝敬,显然是入不敷出的。 郑家也一样,郑亨贵为侯爷,又掌着山西就变的兵权,也算是煊赫一时的人物了!但这日子却依旧过得紧巴巴的。于是,郑宏一见王昱,便对王昱表示歉意,“哥哥我手里那点银子有限,能够请兄弟你在这陶然居坐坐,也是沾了月初的光呢!”说完,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王昱在一旁陪着笑,却不多说什么,郑宏能够如此直白,显然已经是不把王昱当成外人了。等郑宏笑够了,王昱将手中的锦盒轻轻的放在桌上,拱手说道:“承蒙兄长看得起在下,王某深感荣幸!这喝酒喝的是气氛,是感情,在那不一样啊!” 郑宏闻言,顿时对王昱大起知己之感!兴奋的拍了怕王昱的肩膀,搓着手说道:“兄弟你说的不错,这酒嘛,喝的就是个感情!老弟,就冲你这句话,你这个兄弟,我郑宏也交定了!” “呵呵,”王昱笑着对郑宏拱了拱手,随意的坐了下来,说道:“既然兄长看得起小弟,小弟就高攀了!” “看你这话说的!”郑宏大咧咧的在王昱身旁坐下,“真是不爽快,好了,以后你就是我郑宏的兄弟了!哎,这是什么?”郑宏这才发现了桌上王昱带来的锦盒,不由问道。 王昱将锦盒推到郑宏面前,笑道:“初次和兄长见面,也不知道兄长喜欢什么,便随便准备了一点薄礼,还请兄长不弃,笑纳才是!” 郑宏闻言,却是板起了脸,不悦的说道:“我说老弟,你这样可就不爽利了!咱们之间闹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干什么?” “不过是一点心意,兄长打开看看,喜不喜欢。”王昱不理郑宏半真半假的埋怨,微笑着说道。 郑宏当下便不再客套,伸手打开了面前的锦盒,在他看来,王昱肯定不会送给自己多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因为自己今天请他吃饭,不好空着手来,而准备的一点小玩意罢了。他郑家虽然在经济上算不得大富之家,但作为国家重臣,奇珍异宝的自然也见识的不少了,他压根就不会以为王昱会送给他多么值钱的玩意。 因此,他表现的十分淡定,但当郑宏打开锦盒时,他发现自己失态了,在那一瞬间,他忍不住惊呼出声!再不复先前的淡定。 当然,王昱送给郑宏的礼物并非什么金银之类的阿堵物,也不是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古玩玉器。而是一纸契约。正面朝上,清清楚楚的映入了郑宏眼中,竟然是一所位于内城的宅子! 郑宏心念百转,王昱送给他宅子的心思,他大约也能猜得到,他现在既未成家,又未立业,自然是要住在家里的,再说了,他身为郑亨的长孙,将来爵位的继承者,肯定是要住在老宅子里的。那么,王昱送给他的这座宅子便成了无用之物,其用意也就十分明显了,显然是明着送钱的话不合适,伤面子,所以,干脆送一座宅子,卖掉便能换钱! 在内城,这样一所宅子,起码也值个两三万两银子!足够他花用个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年的了!看着眼前的房契,郑宏心中可谓是十分纠结。收下吧,自己与王昱也仅仅是见过两面,虽然两家的交情不错,但实在是唐突;若是不收的话,他心里又委实舍不得!他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不过是十几两,要想攒下这么大一份家业,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看出了郑宏心中的纠结,王昱微笑着说道:“兄长不必客套,反正小弟也用不着,索性便送给兄长了,兄长看着处置便是。” “这个……”郑宏仍是打不定主意,在收与不收之间反复摇摆着。要是收下,他欠王昱的人情可就大了去了!想他堂堂武安侯的长孙,怎么可以平白无故的受此厚礼?岂不是让人笑话不成,难道郑家的人连一所宅子都没见过? 18 陶然居 想到此处,郑宏的表情变得淡定了许多,连带着,对王昱也有了一丝埋怨。王昱此举,显然是有些瞧不起他郑某人,或许王昱并没有这种想法,不过是想结交自己而已。但越是如此,这宅子便越发的不能收下!郑宏对自己说道。 心中有了计较,郑宏略带不悦的看着王昱说道:“兄弟,我不拿你当外人,你怎么倒反过来如此见外?这倒不提,难道兄弟你觉得我是看在钱的份上才和你交往的不成?”说到后来,郑宏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了。王昱此举实在是小瞧他了,虽然他缺钱,却不会收受如此贵重的礼物。说的好听,这是礼物,说的不好听,这就是贿赂了! 见郑宏色变,王昱也不惊慌,依旧是一副微笑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欠揍…… 今天王昱之所以有此举动,也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否则,凭他二世为人的经验,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唐突的事情来呢?一来,他想试试郑宏的为人;二来,他也实在是有求于郑宏! “兄长,请听小弟一言!”王昱脸色一正,目视着郑宏说道:“其实小弟是有事请兄长帮忙,总不能让兄长白忙活吧!” 郑宏面色也是一正,说道:“我既然真心与兄弟你结交,有什么话你便直说便是,能帮上的忙,我自然会帮,何必来这一套呢!如此不是显得生分吗?”说着,郑宏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感激,看着王昱继续说道:“你可能还不清楚,令舅赵将军与家父那是过命的交情!若非赵叔叔,家父已然战死沙场了!因此,你我兄弟之间,万万不可如此客气!” 王昱闻言却是一愣,对于舅舅在军中的经历,王昱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便是英国公也只是舅舅无意中透露出来的,听郑宏此言,舅舅在军中定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起码也应该是高级将领中的一员!否则,便无法解释这一切!英国公刚刚露出水面,又蹦出了一个武安侯出来,究竟隐藏在冰山下的真相是如何一种情况呢?王昱不由沉思起来。 “看来赵叔叔并没有告诉你,”郑宏看着沉思的王昱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了,总有一天,找叔叔会告诉你的。好了,咱们不谈这个,你刚才说有事找我,有什么事儿就赶紧说,咱们之间用不着客气!” “这……”王昱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说道,“不瞒兄长,在山西的时候,小弟经营了一点小生意……” “哦,怪不得老弟你这么大方,原来还是一位富商啊!”郑宏哈哈笑道,商人虽然不受他们这些贵族们的待见,但王昱身份不同,经商只是副业,郑宏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 “倒让兄长见笑了!”王昱赧然一笑,“其实小弟也是没有法子,家母年纪大了,而小弟又没有什么收入,没办法,只得另想他法了;于是,小弟便与当地的商人合股,组建了一个商队,不过是挣点养家糊口的钱罢了!” “商队?”郑宏身为贵族,自然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了解,也不想去了解,他的门第决定了他的生活轨迹,无非是等到了一定的年纪,便在军中谋个职位,然后等着袭爵,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只要期间不犯什么大错,自然是一世富贵。 “得了,得了,你也别跟我说这些了,说了我也不懂!”郑宏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对这些东西,他实在是提不起任何兴趣来,连听都不想听,于是打断了王昱的长篇大论,直奔主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兄弟你说就是了,能帮上的,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那好,小弟也就不啰嗦了!”王昱闻言,索性也开门见山,“老侯爷掌后军都督府,镇守大同,而小弟的商队正好想出关,和蒙古人交换马匹、皮毛之类的特产!因此,想请兄长帮个忙,跟老侯爷讨一张出关的文书!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郑宏闻言,却是有些犹豫,讨要一张出关文书并不难,他却害怕王昱走私一些违禁物品,如盐、铁、茶等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私下与蒙古交易的商品。若是那样的话,一旦事发,别说是他,就是他爷爷恐怕也要费一番手脚,才能摆平此事! 见郑宏在那里犹豫,王昱当然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当下正色说道:“请兄长放心,小弟愿对天发誓,盐、铁、茶等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私下与蒙古交易的商品,小弟绝对不去沾染分毫!” 郑宏见王昱说的郑重,思索了一番,终于还是上咬了咬牙,点头说道:“我相信兄弟你不会害我!好,这文书,我自然会为你办妥!”他嘴上说的漂亮,心中却委实有些忐忑,毕竟万一王昱被查出了走私这些东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刚才王昱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他要是再不答应,可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因此,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心中却实在是一点底儿都没有。 “兄长尽管放心就是!那些东西,小弟绝不沾惹!”王昱信誓旦旦的说道,这也的确是他的肺腑之言,他之所以想与蒙古诸部进行贸易,赚不赚钱的倒还在其次,他的主要目的却是趁机侦查蒙古诸部的情报,以及行走在蒙古诸部中的那些商队中,有哪些商队趁机干着这些生儿子没屁*眼的走私之事!要知道,这种行为可是资敌,是遗患无穷的! 同时,也对女真部族进行一番侦查,大明江山可就是毁在了建州女真的铁蹄之下,自此,国已不国,中华民族迎来了最黑暗的一段历史。 “多谢兄长!”王昱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对郑宏躬身一揖,诚挚的说道,“小弟当然不会让兄长白忙活!这支商队,兄长占两成干股!”说着,又将被郑宏推回来的锦盒推到郑宏面前,“这就当是小弟给兄长的谢礼,兄长若是看得起小弟,便请收下!兄长若是不收,小弟自然也没有脸面求兄长办事,小弟掉头便走,绝无二话!” “这……”郑宏犹豫了一下,王昱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若是再推辞的话,显然是不合适的;但若是收下王昱这份厚礼的话,也是不那么顺理成章;况且这张房契代表的还不仅仅是一张房契,收下了这张房契,就等于收下了王昱方才许诺的那两成干股。收下了这两成干股,就等于他自己甚至整个郑家都被王昱绑上了同一辆战车,现在还无法看得出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对于郑家这样一个武勋世家而言,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是要慎重再慎重的! “出关文书,愚兄自然会替你办好!至于这个以及那两成干股,还是免了吧,无功不受禄!这件事对愚兄来说,虽然要担些干系,但也不是什么难事,兄弟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却是万万不能收的!”郑宏最终还是决定要慎重一些,不要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而搭上自己。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是得不偿失! 对于郑宏如此谨慎,王昱却是始料未及的,显然他还是小看了郑宏此人。郑宏是勋贵子弟不假,性子也着实直爽,甚至有些鲁莽,但在面对一些关键的问题时,却能够看得清,三思而后行,着实不易!这就是世家与一般人家的区别。虽然此时的郑家仍旧算不上是世家,但也是经过了几十年的积淀,自然与那些毫无根基的家族有所不同! “好吧,”王昱只好收起房契,他无法强求什么,郑宏答应他为他办好通关文书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既然他不收自己的礼物,王昱自然也不能勉强。其实,交情这东西,要慢慢培养的,王昱相信,在自己的经营下,迟早会和郑家打好关系,眼下不过是试探罢了。 其实,刚才郑宏若真的收下了自己送出的东西,王昱反而不敢与郑宏深交了。今天王昱的举动,更多的还是试探。看看郑宏是否真的值得自己去结交,去经营双方的关系。 从结果上来看,还是不错的。郑宏并未见钱眼开,更没有拒绝自己的请求,表现的十分大气。对于这个结果,王昱是比较满意的。 正事既然已经谈完,二人便开始喝酒。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在王昱的刻意结交之下,郑宏这顿酒喝得十分畅快!只觉这王昱年纪虽轻,却十分老到,既不让人觉得肉麻,又不让人觉得疏离,可谓是恰到好处,使人畅快淋漓! “好兄弟,你是个实在人,哥哥我也不是那种弯弯绕绕的人,咱们交往,要看以后!”郑宏笑着拍着王昱的肩膀,一手举着酒杯,一边说道,“咱们两家的交情不比一般,来日方长!” “是,是,兄长说的对,呵呵,咱们来日方长!”王昱在一旁笑呵呵的应道。 二人正说着,忽听门外有人敲门,王昱看来眉头微微皱起的郑宏一眼后,笑道:“不知是谁,小弟去看看!” 19 嫌隙 “真他妈扫兴!”郑宏骂了一句,一仰脖,将杯中酒喝光,“砰”的一声,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此时的王昱已经走到门旁,堪堪将门打开,却见一人已经挤了进来,那人一边挤,一边嚷道:“郑铜锤,你小子可不地道啊!” 郑宏此时正喝得酒意上涌,已有七八分醉意了,听有人喊自己的外号,语气也颇为轻佻,心中顿时有些愠怒,当下推案而起,厉声喝道:“谁啊,怎么说话呢?” 等他转过身来,一看却是李勇,当下心中的怒火更是不打一处来,指着同样喝得有七八分醉意的李勇喝道:“李麻子,你小子少来说我,最不地道的莫过于你李麻子了!” 李勇平时最忌讳别人叫他李麻子,郑宏这话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借着酒意,再加上二人之间因为陈瀛的关系,而有些龃龉,当下便借着那点酒劲,索性撕破了脸! “姓郑的,我好心好意的来敬你杯酒,不想你如此不识抬举,也罢,今儿个咱们就把话说清楚,让大家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的错!”李勇虽然不比郑宏那般健硕,但也是家学渊源,论打架,也是一把好手,自然不会怯场,反而是咄咄逼人,非要让郑宏说出个一二出来。 “哟呵,我说李麻子,你小子还来劲了啊!”郑宏当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下一撸袖子,欺上一步,二人顿时对峙起来。 看着二人斗鸡一般,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王昱不由抚额苦笑,心中暗暗哀叹。这些勋贵子弟都是一副不让人的性子,个个眼高于顶,一言不合,要想善了,却是难了!王昱只得打起精神,想法给二人调停。 不过,看这样子,若是想让双方各让一步,偃旗息鼓的话,显然是有点难度!但王昱却又不能不管,只好硬着头皮,为二人劝解。 “我说,你们两个是属斗鸡的还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不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着声音,一人迈步走了进来,王昱抬头一看,正是朱仪。见了朱仪,王昱心中顿时一松,知道有朱仪在的话,郑宏与李勇两个是万万打不起来的! 朝朱仪抱了抱拳,王昱苦笑道:“小公爷来的正好,赶紧让这两位消停一下吧!” 朱仪倒是好风度,满面春风的对王昱笑了笑,说道:“不要紧,他们两个就这样,每次见面总要整出点幺蛾子出来!” 郑宏与李勇也看到了朱仪,也都泄了气,一个个气鼓鼓的坐在那里,一副恨不得将对方按倒在地,暴揍一通的样子。 朱仪倒是被这两位给气乐了,“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怎么跟见了仇人似的,你们能不能消停点!让别人看笑话很有成就感吗?” “谁敢看老子的笑话?”郑宏闻言,顿时拍案而起,上好的梨木圆桌被他这一拍,顿时四分五裂,桌上的碗碟酒菜之类的,立即乒乒乓乓洒了一地。 “呃……”郑宏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难得的有些脸红,心虚的看了朱仪一眼,小声解释道:“喝……喝多了,嘿嘿……喝多了……” 遇上这么一位主儿,朱仪也只有摇头苦笑的份了,“走了,走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走,我请客,咱们到回雁楼去乐乐。我可告诉你们两个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郑宏与李勇本来也没有什么大怨,反而是很好的朋友,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只不过是因为一点小事,二人又都是不让人的性子,于是便越闹越僵,其实并没有什么。被朱仪这么一训,都清醒了许多,也就老实了下来。 几人出了陶然居,解了马匹,王昱牵着马,对朱仪等人抱拳说道:“几位兄长请了,在下有事,先告辞了!” 朱仪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昱说道:“说好了去回雁楼,怎么,怕我朱某人囊中羞涩,请不起你们不成?” 王昱连忙说道:“那里,那里,小公爷这是哪里话,在下真的有事!若是几位不弃的话,改天由在下做东,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郑宏毕竟与王昱关系不同,见状,便对王昱说道:“我说兄弟,要是没什么大事的话,咱们就一起去,小公爷请客,这面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啊!”到了这时候,郑宏也不忘刺激一下李勇,只听他酸溜溜的说道:“再说了,你还没见过回雁楼的头牌,喏,就是那位李公子的相好,那可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啊!来到京城,不去见识一下,岂不是白来了一趟京城?” 李勇被他这一番话刺的顿时大怒,也不顾朱仪在场,指着郑宏便骂道:“姓郑的,谁说碧痕姑娘是我的相好了?你小子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朱仪对郑宏方才的话也是极为不喜,冷哼一声,对郑宏说道:“郑宏,你小子怎么这么不着调啊。那陈瀛是个什么东西,你难道不知道?再说了,李勇也没怎么着那陈瀛吧?是碧痕自己不愿意陪陈瀛喝酒,李勇不过是适逢其会,替碧痕姑娘出了次头罢了,你怎么就不依不饶起来了?我告诉你,郑宏,你要是再胡搅蛮缠下去,别怪我不客气!”说到最后,朱仪已然是声色俱厉,别看他平时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真发起怒来,还真有一股子威势。 郑宏被他这一顿排头下来,顿时不敢做声了,其实他自己也是理亏,当然不敢再说什么。倒是李勇,似乎是想趁机把话说开,朱仪话音刚落,他便开口了,“朱兄,还有王兄弟,就请你们两个做个见证,给评评理,这件事到底是谁是谁非!” 朱仪听李勇这么说,眉头又是一皱,作为他们这个小圈子的领头人,他自然要安定好内部的关系,若是自己内部内讧起来,他也没有面子。这件事情的始末,他是了解的,说不上是谁对谁错。刚开始的时候,郑宏是有些理屈的。 李勇虽然是强出头,但陈瀛毕竟不是他们自己一伙的,郑宏帮着陈瀛显然是说不过去的。况且陈瀛此人的人品也实在不怎么样,朱仪一贯是十分鄙视此人的。 但事情发展到后来,郑宏与李勇似乎因为此事而卯上了,于是愈演愈烈,到最后反而说不上是谁对谁错了。一响起此事,朱仪就忍不住头大,郑宏与李勇有都是火爆性子,光是弹压的话,显然也不是办法,一旦到了那天,自己都压不住了,爆发起来,反而会更加的厉害。 王昱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关键,现在这件事的关键已经不是谁对谁错了,这件事已经成了郑宏与李勇间的意气之争!谁都不想失了面子,自然是针锋相对,谁都不肯避让。一旦处理不好,这两人的交情也就到此为止了,说不定还能从此结仇,后果十分严重。 “李兄看得起在下,自然是王某的荣幸!”王昱连忙说道,他有心替二人化解这个梁子,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好时机,便接口说道,“不过,今天你与郑兄都喝了不少酒,难免心浮气躁,依在下看,还是改天,等二位平静了,再坐下来好好的说道说道,不知李兄意下如何?” 李勇还在那里犹豫,倒是一旁的朱仪点头说道:“不错,王兄弟说的不错,你们两个今天都喝了不少酒,谈什么谈?等明天,我把他们几个都叫上,再把陈瀛那混帐找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一件件摆清楚了,你们看怎么样?” 对于朱仪的决定,郑宏与李勇都没什么异议,于是此事便如此定了下来。 看着郑宏有些心虚的样子,王昱越发的肯定,这件事情肯定不会简单!陈瀛、碧痕什么的恐怕只是一个幌子罢了!虽然与郑宏接触不多,但王昱的眼光何等毒辣,自然能够看得出这郑宏虽然表面上一副大大咧咧的粗豪模样,其实心眼并不少,为人也是比较慎重,绝对不是那种一时冲动便不管不顾的人!这件事情,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内幕呢?王昱不由在心中暗暗的琢磨着。 “***,被你们两个这么一闹,我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朱仪恨恨的瞪了郑宏与李勇一眼,不耐烦的挥着手,“走,走,都给我走,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可告诉你们两个,你们要是再给我找麻烦的话,我可真不客气了!” 见朱仪发怒,郑宏与李勇两个自然不去触他的霉头,李勇当先拱了拱手,上马离开了。郑宏看了王昱一眼,口齿微动,似乎想拉着王昱一起走,不过,心虚的看了一脸恚怒的朱仪一眼后,却也不敢造次,干笑着对朱仪抱了抱拳,说道:“大哥,我的好哥哥,您就别生气了,这事儿是我不对,这总成了吧。其实我也就是想治治李勇而已,谁让他整天总是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明明是一粗人,却偏偏要学那些书生做派,真是让人厌烦!” “哼!”朱仪瞪了郑宏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李侯爷给他订了门亲事,对方可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你说他能不收敛着点吗?我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啊。滚,赶紧给我滚回家去。” 朱仪尽显老大做派,将郑宏与李勇两个治的服服帖帖的,王昱在一旁也不由不感叹。这朱仪的确是一号人物! 20 欲加子罪,何患无辞 被郑宏和李勇这么一闹,几人也没了玩乐的心情,各自回家去了。送走了郑宏与朱仪后,王昱牵着马,也慢慢的往家中走去。眼下正是寒冬季节,虽然是京城,路上的行人也不是太多,街上显得十分冷清。借着酒兴,王昱也不骑马,就那么慢慢的走着,一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两边的建筑。 如今的北京城刚刚建成不过几年的时间,大部分的建筑还是新的,更有许多建筑未曾完成。因此,还是显得有些空旷与冷清。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响起,王昱回过神来,抬头望去,却见二十多个穿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将他团团围住!为首的一名百户挥舞着手中的绣春刀,指着王昱厉声喝道:“你可是王昱?” 王昱心中一沉,突然想到了昨天看到的那位锦衣卫指挥佥事林观!来到好快啊,王昱心中暗叹一声,自己还是过于放松了,虽然经过徐若愚的提醒,对可能遇到的凶险有所提防,不过却并未真正的放在心上,眼下后悔却是晚了! 被锦衣卫抓住,随便按一个罪名头上,便足够杀头的了!看来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王昱心中暗叹。自从穿越以来,他的小日子一直过的十分舒心惬意,以至于他根本缺乏足够的危机意识。却忘了他得罪了几个根本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特别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师中,只要对方稍稍动个手指头,便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拿下!”那百户也不等王昱答话,便命手下捉拿王昱。 看着气势汹汹的二十几个校尉,王昱知道,要想逃跑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没有以一当百的本事,若是有沈轩、沈青父女那般身手的话,别说区区二十来个锦衣卫,就是二百个,恐怕也挡不住他们;但王昱没有那么高明的身手。其实就是有那等身手,王昱也不想逃,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只要他还留在京师,锦衣卫就能随时找到理由,将他抓起来! 到时候,恐怕连英国公也救不了他! “噗”的一声轻响,在王昱耳中却犹如闷雷一般,王昱张目望去,却发现冲在最前面,离自己最近的那名百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咽喉,一双眼睛如死鱼般突出,没有半点焦距的瞪着前面。由于王昱和他之间的距离不过两三丈左右,因此,王昱甚至能够看到那百户凸出的眼球中突然暴起的血丝,以及瞬间变青的脸色!还有那如破风箱般吸气的声音和清清楚楚的传入王昱耳中。 “扑通!”那名百户终于还是未能摆脱死神的邀请,摔到在地!其余的那些校尉脚下顿时一停,惊恐中带着一丝怀疑的看着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头儿,心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以及一丝惧怕!他们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胆敢当街猎杀锦衣卫! 锦衣卫啊,大明天子的耳目,最得天子信任的一群人,从来都只有他们杀别人的份,又有谁敢捋他们的虎须呢?但,眼前这一幕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从来都无人敢于招惹的锦衣卫竟然被人如杀鸡屠狗一般给杀掉了!他们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也不是天神下凡,也只有一条命!当有人无视“锦衣卫”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时,他们便什么都不是! 一种叫做恐惧的东西在剩余的这些锦衣卫心中蔓延着,一时间他们竟然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王昱也被这突发的状况惊了一下,不过他的反应却快捷了许多!一见那百户被杀,王昱知道,自己与锦衣卫的梁子算是越结越大了!即便自己现在束手就擒,也不可能化解这个梁子了!一旦被抓住的话,等待他的,除了死亡之外,再无其它选择! 当下,王昱趁着那些校尉愣神的功夫,脚下发力,翻身上马后,一挥马鞭,那马顿时如箭一般蹿了出去,瞬间便突破了锦衣卫的包围圈!刚出了包围圈,王昱便发现十余骑迅速的将自己团团保护起来,直直的冲了出去。 等那些锦衣卫校尉回过神来后,王昱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到国公府!”王昱虽然骤遭大变,心神却丝毫不乱,他十分清楚,自己若是回自己家中的话,还是免不了被锦衣卫抓起来!虽然舅舅派了五十名久经沙场的士兵保护自己,王昱也丝毫不怀疑这些人的能力,但好汉架不住人多啊!与庞大的锦衣卫比起来,这五十名武士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眼下最安全的地方出了张辅的国公府,王昱便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凭舅舅与英国公的交情,再加上这些时日来,自己的刻意结交,想必英国公也不会袖手旁观!若想获得最终的安全,还是要靠英国公与锦衣卫之间的斡旋啊!王昱瞬间便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张静德看到一群骑士如旋风般的冲到了国公府的大门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让这个见多识广的国公府大管事目瞪口呆,他从来没见过,竟敢有人在国公府前如此放肆!真是他们的活腻味了,张静德在心中暗暗发狠,定要让这些人知道厉害! 不过,当他醒过神来,看清了来人后,顿时将刚刚的决定抛到了脑后!这位小爷,可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得了,既然是他,只要他不把国公府拆了,就随他去吧,张静德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 “哟,原来是王公子!”张静德一脸笑容的迎了上去,顺手接过王昱手中的马缰,“您这是干嘛啊?来探望老公爷,也用不着如此大的阵仗吧!”张静德笑着调侃了王昱一句,意在拉近双方的关系。 不过,此时的王昱那里有心情和他乱侃,勉强应付了一句,问道:“老公爷可在?” 张静德也不是没有眼力价的人,见这副情形,知道是出事了,当下也不啰嗦,连忙引着王昱往里走,“在,在,您来的刚巧,再过一会儿,老公爷可就要出去了!” 21 张辅的决定 王昱点了点头,对张静德拱手说道:“麻烦张管事为我这几个人找个地方落脚。” 张静德自是忙不迭的答应,点手唤过一名家人,吩咐道:“你带这几位壮士到东厢暂候。”又对魏豪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几位请随他去吧!” 王昱与魏豪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小侄去找老公爷,四叔先派个人回去安排一下,一定要把翠墨她们安顿好了!” 魏豪点头应是,“少爷放心便是,我自会安排,你尽管放心的去见老公爷吧。” 与魏豪等人告别后,王昱在张静德的带领下直奔张辅书房。在张辅书房门口,张静德进去禀告,王昱便在门口等候,不大工夫,张静德出来对王昱点了点头后,便自离去。王昱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了一番自己的心情后,推门进了张辅的书房。 张辅正在那里伏案挥毫,不知在写什么。听王昱进来后,张辅头也不抬的说道:“先坐,待老夫把最后几个字写完。” 王昱躬身谢过后,便静静的在一旁坐下,心里琢磨着方才的事情。锦衣卫今天针对他的行动绝非无的放矢,定然是受到林观,甚至是周王的授意,这才对他展开行动!若非那犹如天外飞仙般的一镖,将那带头的百户射杀,其余的锦衣卫校尉们惊慌失措之下,被王昱寻得机会逃脱的话,王昱今天肯定是走投无路!只要被他们抓住,自然没有王昱的好果子吃!只需随便给王昱安上一个罪名,就够王昱吃不了兜着走的! 想到此处,王昱仍旧有些后怕!打定了主意,若是这次风波,他能够全身而退的话,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戒与低调!与周王的梁子是结下了,即便这次能够全身而退,凭周王的实力,还是随时能够找到机会,给王昱以致命一击的!届时,恐怕就没有今天这么幸运了,因此,还是小心谨慎一些才好! 至于于电光火石间,射杀那名锦衣卫百户之人,王昱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认定,除了沈青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想到此处,王昱心中也是一阵欢喜,对于沈青这个性格独立坚强的女子,王昱是十分欣赏的!看来沈青已经想开了,不再执着于找寻她父母的下落,反而暗中跟随着自己来到了京城。这个发现然让王昱颇有些窃喜,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略有些惊惧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正在此时,张辅的东西也写完了,拿起来吹干墨迹后,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脸色依然有些阴沉。王昱抬头望去,看那形制,好像正是奏折。只是不知张辅却是为了何事如此模样。王昱不敢随意测度,看了一眼后,便老老实实的垂下眼睑,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张辅终于放下了手上的奏折,看着王昱,和声说道:“昱儿,有什么事儿?如果没有什么大事的话,就等我回来再谈!”正说着,张辅脸色突然一凝,看着王昱说道:“昱儿,怎么了,看你面露仓惶,忧心忡忡,莫不是有什么事情不成?”说完,双目如电般,紧紧的看着王昱。 王昱本来就是来求救的,见张辅发现了自己的异状,当下也不隐瞒,原原本本的把刚才的事情和张辅汇报了一下。 张辅听完之后,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脸色十分平静。看着张辅如此平静的表现,王昱心中七上八下,倒是没了什么底气。万一张辅不管此事的话,他也只能挨着,然后另外想其他的办法。 “老夫倒是听子昂说起过,为了帮他查禁私盐,你曾经得罪过周王。”沉默良久,张辅才慢慢的开口说道,“林观乃是周王的门人,这不是什么秘密。好了,这件事儿你就别管了,先在我这里住几天,等将此事处理好了,你再搬回去住。” 说完,也不等王昱有所表示,便将桌上的奏章拢在了袖中,起身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王昱说道:“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先去陪你伯母说几句话,这几天她可总是念叨你呢;老夫去见驾,有什么话,等老夫回来再说。” 告别了张辅后,王昱终于把悬在半天空的心放了下来。凭张辅此时的地位,还真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别说是周王,即便是当今,也要给这位功勋卓著的三朝元老几分面子!不管以后如何,至少暂时没有了危险,林观再牛,靠山再硬,也不敢到英国公府上撒野! 且说张辅,和王昱分别后,一张脸顿时变得阴云密布,心中对更是把林观以及锦衣卫上下骂了个遍!作为三朝一来首屈一指的大将,他自然不是好好先生,恰恰相反,他用兵虽然以沉着、老到而著称;但说他性如烈火也不为过!那里能容得下林观这等骑到头上般的举动? 王昱来到京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京中百官又有谁不知道自己与他的关系呢?何况是锦衣卫这等专门搜集各种情报的部门,林观明知自己与王昱之间的关系匪浅,行事却仍然如此肆无忌惮,显然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林观区区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还没有这么大的胆量,自然是有人撑腰,所以他才敢如此行事! 张辅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一分,他与周王在靖难时虽然同处永乐皇帝阵营,但二人之间的关系却不是那么融洽。永乐皇帝刚刚起兵时,张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使,但当靖难结束时,张辅却已经封侯,更因为作战勇猛,百战百胜,得到了永乐皇帝的赏识。而包括周王在内的诸王却被永乐削去了几乎大半的权柄,与这些靖难功臣比起来,他们这些王室的遭遇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再加上,靖难之役中,他与张辅也有过龃龉。二人的冤仇便是结下了,至于互相攻讦,则是家常便饭。周王此时又把主意打到了王昱身上,张辅如何能够容得? 22 张夫人的怒火 即便没有周王与他的这层恩怨,有人想动王昱的话,他也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不过,话又说回来,除了周王这等与他身份相当、又有宿怨的人,谁会那么不开眼的去招惹他这尊大佛? “让蹇智哈来见老夫!”张辅面沉似水的丢下一句话后,便匆匆忙忙的到紫禁城去见宣德皇帝去了。今日朝中的众臣依旧为了江南赋税之事而吵闹不修,互相推诿,甚至互相攻讦。宣德皇帝初登大宝,在短时间内是无法驾驭群臣的。所以也只能对群臣的如此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所能够依靠的也仅仅是那几位忠心耿耿的宰辅,以及如张辅这等世受皇恩的勋臣了。 作为辅政重臣,虽然张辅主要侧重于军事方面,但在政事方面,他也是有着非常大的发言权的,即便是那几位宰辅,在张辅面前也得恭恭敬敬的。此时朝中出了如此大事,作为当朝重臣,张辅当然要殚精竭虑,虽然此次动乱的根由是因为太祖爷当年的一个荒唐的命令,处理此事便有可能被安上一个违反祖制的帽子,成为那些利益被触动的官员们攻击的靶子。 但张辅却仍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去。因为他清楚,宣德也是侧重于严惩此事的,有些事情宣德作为皇帝不好开口,作为皇帝的肱骨之臣,张辅也只有出头了。不仅仅是张辅,就是那几位宰辅也要出头,尽管眼下的时机并不成熟!起码也要做个样子出来,让众臣明白皇上的心思,为以后的大力整治先确立出一个基调。 “哟,太师爷来了,奴婢给太师爷请安了!”正守在养心殿门口的王恩和见了张辅,立即一溜小跑的迎了上来,一边谄笑着施礼,一边说道,“皇上正在里面和杨大人等几位大人议事呢,奴婢这就去给您通禀。” 张辅沉着脸点了点头,说道:“有劳王公公了。” “哟,瞧您这话说的,太师爷,您稍等!”王恩和一张脸顿时笑成了菊花,一边打躬,一边进了养心殿禀告去了。 送走了张辅,王昱便来到了后宅张夫人王氏的房中。见是王昱来了,张夫人十分高兴!连忙招呼着王昱坐下,张辅的几房侍妾也都笑盈盈的起身与王昱打招呼。 王氏亲热的拉着王昱的手,慈爱的看着他,简直把王昱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般,不断的嘘寒问暖,仅仅是不到一天的功夫,在王氏眼中,却如同过去了几个月一般。那份亲热即便是张辅的那几房侍妾,也都有些眼热。平时雍容大度、端庄冷静的国公夫人何时有过这等表现,倒是让她们几个大开了眼界。 “昱儿,怎么了?”王昱心中有事,虽然来之前已经刻意的调整了自己的心情,但却瞒不过王氏的法眼,见王昱虽然依旧笑容满面,对自己也如从前般礼敬有加,但眉宇间却隐隐有几丝忧急之色!笑容也是有些勉强,混不如平时的爽朗与和煦。衣衫、头发因为刚刚的那番疾驰也显得有些凌乱,额头的汗水也未曾消去,这些当然都逃不过王氏的眼睛,她此时完全把王昱当成了自家人,见王昱如此,当然要问个清楚。 “哦,启禀伯母,倒也没什么大事。”虽然他方才已经禀告了张辅,但在王氏面前,王昱却不好乱说什么,于是搪塞道,“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伯母不必挂怀,小侄能处理的好。” 王氏是何等眼光,王昱这种小把戏自然瞒不过她,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昱儿可是觉得伯母已经老眼昏花了?”她这话却是有些重了,一双眼睛更是露出几分冷厉之色,她久居上位,自有一股威势!虽是妇道人家,其威仪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王昱闻言,连忙诚惶诚恐的起身施礼,连连说道:“伯母这是哪里话!伯母如此说,却让小侄如何自处?小侄绝无他意,请伯母明察!” 王氏见王昱诚惶诚恐的样子,面上的表情和十分惶急、诚挚,知道王昱并未作伪,当下微微一笑,伸手握住王昱的手,拉着他在身旁坐下,和声说道:“昱儿的心思,我自然是知道的。你不说,不过是不想让我担心罢了。傻孩子……”王氏轻轻的拍着王昱的手,看向王昱的目光中尽是毫不掩饰的关爱之色,“咱们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看你这头发乱的,还有衣服,哪像个没事儿的样子?” 王昱闻言,心中也是暗暗称是,其实即使自己不说,张辅回来也肯定会告诉王氏的,王氏早晚都会知道。想到此处,王昱便不再隐瞒,便说道:“今天小侄和朱仪他们分别后,却被几个锦衣卫拦住,说是要缉拿小侄!不想,那带头的百户却突然被人杀死,小侄于是便趁乱逃到了这里,来请伯父与伯母做主。” 王氏闻言,一张脸顿时变得阴云密布!锦衣卫虽然是皇上的亲卫,但却还不放在她的眼里,别说她的夫家,即便是她的娘家,在朝野上下也有着很深的根基与实力。对于其他大臣而言,今锦衣卫或许会令他们谈之色变,但在张辅以及王氏眼中,锦衣卫还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群狐假虎威的东西罢了。 “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王氏涵养虽好,但锦衣卫此番针对的却是王昱,这让她十分恼怒!虽然她和王昱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太长,但王昱为人聪颖敦厚,对他们夫妻两个更是礼敬有加,在王氏心中,早已把王昱当成了自己的子侄,这几天她正琢磨着收王昱为义子呢!哪知,却发生了这种事情,该死的锦衣卫竟然把主要达到了王昱头上,这已经触及了王氏的逆鳞!此时的她已经被十分愤怒,完全忽视了王昱逃跑前,那名百户莫名其妙的的死了。 这名锦衣卫百户的死,绝对与王昱脱不了干系!但王氏却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冷哼了一声后,紧了紧自己握着的王昱的手,问道:“你伯父是如何说的?” “伯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小侄先在这里住下,他老人家自会处理此事。”王昱轻声说道。 23 锦衣卫 王氏点了点头,“就听你伯父的,先在家里住下,我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拿你!”一边说着,一边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道:“红梅,你带几个人,去把东院收拾一下,昱儿先住在那里吧。” 王昱连忙道谢,王氏笑道:“这孩子,客气什么,把这里当成家里就是了!”又和王昱聊了几句后,王氏便让王昱下去休息了。待王昱离开后,王氏原本和煦如春风的面容立即变得冷若寒霜,重重的一拍桌子,骂道:“这群狗仗人势的家伙,竟敢如此大胆!去,让张管事到三老爷府上,就说我有请三老爷。” 张静德匆匆忙忙的到了张軏府上,恰好,张軏刚刚回府,闻听是自己的大嫂让他过去时,张軏不由在心中暗暗嘀咕。王氏为人虽然慈和,但不论是张輗还是张軏,这兄弟两个却十分怵这位大嫂。虽然不知道王氏叫自己过去的用意,但张軏却是丝毫不敢怠慢,衣服也顾不得换,穿着官服就跟着张静德走了。 两家离得并不是很远,不大工夫二人便到了张府。张静德眼尖,老远便看到一个身穿麒麟服的大汉从马上下来,直奔府门去了,指着那大汉,张静德对张軏说道:“三老爷,您看那是不是蹇智哈大人?” 张軏微微一怔,连忙望去,可不正是蹇智哈么!见此情景,张軏心中就是一突。他十分清楚自家兄长的为人,虽然官居高位,但张辅的为人却是十分谨慎的,与朝中的官员交往并不密切,特别是锦衣卫这等敏感、特殊的官员,张辅更是从不结交! 如今蹇智哈却出现在兄长的家门口,这到底是为了何故?张軏不由在心里琢磨了起来。 张軏发现了蹇智哈的同时,蹇智哈也看到了张軏。见张軏也是往这边走,蹇智哈索性停了下来,就在那里等着。 “见过大人!”张軏紧走了几步,迎向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哦,是张大人啊,怎么,过来拜见国公爷吗?”蹇智哈虽然是蒙古人,但却丝毫没有蒙古人的豪爽直率,恰恰相反,他的为人十分圆滑、世故,是个不折不扣的琉璃球。 “这倒不是,家嫂相召。大人这是……”张軏和蹇智哈的私交还是不错的,因此低声问道。 “国公大人相召,我岂敢不来啊!哈哈……”蹇智哈心中虽然对于张辅因何召见自己没什么底,但在下属面前,却也不想露怯,因此,故作轻松的说道。 “蹇智哈大人,请随小的来!”张静德见正主儿都来了,连忙施礼分别对蹇智哈与张軏说道,“三爷,请恕小的无礼,夫人在后面等候,三爷赶紧的,去见夫人吧!” 张軏自到后院去见王氏不提。却说蹇智哈,心中狐疑不定的在张静德的陪同下来到了张府待客的大厅。奉上茶之后,张静德告了声罪,便下去了,偌大的客厅中只剩下蹇智哈一人,这更让他心中不安!按说张辅派人叫他过来,二人的身份地位虽然相差悬殊,但最起码也应该接待他一番,万万没有把他晾在这里的道理!究竟是因为何故呢?此时蹇智哈不由在心里暗暗思量起来。 与蹇智哈一般心怀忐忑的还有张軏。张軏十分清楚,自己的一些行为素为兄长、嫂嫂二人不喜,平时也没少受他们两个的教训,不过正所谓秉性难易,他就养成了这种纨绔铺张的性子,如今想改也是改不了了。为了少受点训斥,除了年节之类的吉日,张軏索性便也不常来兄长这里,两家的感情自然也就淡了许多。 看着面沉似水、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嫂,张軏心中便是一突。这种表情他却是看的多了,每逢这个时候,一般都是自己的荒唐事传到兄嫂耳中,让兄嫂震怒的时候。他们兄弟的父亲张玉战死时,张辅也不过是一个弱冠青年,只有他和二哥张輗更只有稚龄,从小便是被兄嫂抚养长大。 但张辅整年里南征北战,能够安安稳稳的在家里住下的时候并不多,因此,教养的重任却是由王氏一力承当。长嫂如母,在王氏面前,张輗、张軏兄弟两个自然就没什么底气。 “小弟见过大嫂!”张軏小心翼翼的来到王氏面前四五尺处站定,恭敬的躬身施礼,一边说道。 “是三弟啊,免礼吧。一旁坐下。”王氏脸上波澜不惊,语气却是有些冷漠。比起对两个侄儿的亲热与喜爱,王氏对待张軏的态度却冷淡了许多。首先双方的身份不同,在张軏面前,王氏自然要摆出一个长嫂的架子;其次对于张軏的为人,王氏也是有些不喜的。张軏为人骄奢淫*逸,耽于享乐,好铺张、好排场,再加上他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身份,更是目无余子,骄横跋扈。与谦谨低调的张辅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张軏见状,心中更是没底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陪着笑在一旁坐下。比起兄长张辅,张軏更害怕自己这个大嫂一些,在大嫂面前,他总觉得自己一点底气都没有。 “不知大嫂唤小弟前来,有何事吩咐?”张軏陪着小心,恭恭敬敬的问道。 “倒也没什么大事麻烦三弟。”王氏淡淡的说道,“三弟公务繁忙,倒是很久不见了,今日正好有暇,便请三弟来,想必不曾耽搁三弟的公事吧?” 听着王氏不尴不尬的话,张軏脸上倒是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却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只能陪着笑说道:“兄长乃陛下肱骨之臣,日理万机,小弟怕打扰兄长,因此便少来拜见,倒是小弟疏忽了!” “嗯,咱们是兄弟至亲,理应多多走动,别太生分了,让外人笑话!”王氏淡淡的说道,看着张軏略显局促的样子,王氏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件事儿想问问你。”王氏说的语气随意,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24 锦衣卫续1 “大嫂请尽管说,小弟自是知无不言!”张軏连忙说道,在他心里,有事最好,等王氏问完了,他也好赶紧离开,省得在这里不自在!人有时候就是如此矛盾,虽然他十分眼热自己兄长那个世袭的英国公爵位,并一门心思的想着自家那个年已半百,却仍无子嗣的兄长能够选择自己的儿子过继过去,为此,他更是处心积虑,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按说,张軏既然存了这种心思,自然应该和兄长多多走动,晨省昏定,但不知为何,张軏却总是没有太多的勇气面对自己的兄嫂,在自己的兄嫂面前,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因此,逐渐也就不常来拜见自己的兄嫂了。 “你现在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按说若是有什么行动的话,应该瞒不过你才是!你的那些下属起码也应该禀告你一声才是吧?”王氏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一听王氏问的是此事,张軏的冷汗便下来了。他和林观同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虽说是平级,林观还有周王这座靠山,但他毕竟是勋臣之后,在锦衣卫里,不论是地位还是话语权,林观都是居于弱势的。因此,今天林观捉拿王昱的行动根本瞒不过他去。 对于王昱,他自然是十分了解,这个从山西来的举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得到了兄嫂异乎寻常的青睐与宠爱!对于王昱的喜爱程度竟然远远的超过了张斌与张谨这两个至亲侄儿!对于这等结果,张軏自然是留上了心,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的心智往往会被蒙蔽!张軏便是如此,眼见着兄长年已半百,却仍无子嗣,若想延续张氏一门的荣耀,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从他与张輗两兄弟的子嗣中过继一个! 如今却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王昱的出现,使得张輗与张軏兄弟两个充分意识到了危机!煮熟的鸭子自然不能让它飞走,因此,当林观要捉拿王昱时,张軏非但未曾阻拦,反而在心中暗暗欢喜!只要王昱进了锦衣卫的大牢,他便有无数的法子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 不过,他倒是未曾料到,林观派出的人竟然失手了,让王昱逃到了自己兄长府上。因此,听到王氏的问话后,他本能的察觉到,可能是林观的安排出了什么纰漏了!他借刀杀人的计策已然失效,还要面对兄嫂二人的怒火! “这个……”张軏心思连转,想找出一个充分的理由,来应对大嫂的怒火。 只是王氏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怎么,三弟,难道你这个指挥佥事只是徒有其名?”说到这里,王氏冷哼一声,冷冷的看着张軏,“别以为我是妇道人家,就不懂那些劳什子的规矩。即使是你们锦衣卫,也没有当街拿人的权力!把上谕拿给我看看,如何?” “这……”虽然是数九寒天,但张軏的冷汗已经开始顺着脸往下滴了,“大嫂,小弟对此事真的不知情啊!”此时的张軏也只有死死的咬住这一点了,反正林观也只是告诉他要抓个人,至于抓谁,却没有明言,眼下这种情况,张軏自然不会傻得承认自己知道内情。 “哼!”王氏也知道,张軏或许真的不知道此事的内情,她之所以把张軏叫来,不过是想借张軏之口,警告一下林观而已,同时也发泄一下自己的怒火。 “回去告诉你的那帮子手下,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捉拿的!”王氏冷冷的看了张軏一眼后,冷声说道,“好了,你去吧。对了,回去告诉谨儿,还有斌儿,让他们常来坐坐,一家人就应该有一家人的样子。” “是,是,小弟谨尊大嫂之命!”张軏忙不迭的应了,擦着冷汗离开了兄长的家。只是心中对王昱的恨意又多了几分。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凭借兄嫂对王昱的宠爱,他根本也没有多少机会找王昱的麻烦。 倒是林观这个笨蛋,竟然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抓不到,锦衣卫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张軏在心中暗暗迁怒着林观,若是林观顶事的话,能够把王昱抓住,他便是吃兄嫂一顿排头也是心甘情愿的,反正不管吃多大的排头,只要把王昱这个心腹大患除掉的,都是值得的!但眼下的情况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王昱没抓着,自己反而挨了一通教训。 不说郁闷非常的张軏。却说蹇智哈,自从得知英国公张辅要见他后,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急匆匆的赶到了张府。那成想,他在都在这里枯等了近一个时辰了,张辅却连面都没露!张辅不露面倒也没什么,毕竟他的身份在那里,自己不敢有任何意见。但却连热茶都懒得送上一杯,这数九寒天的,他独自一人在宽阔、寒冷的大厅里呆着,那种滋味可真不是好受的! 觉得浑身冰冷,手脚都几乎被冻麻了的蹇智哈有心走几步,活动活动,舒活一番气血,却又怕自己的行为有失礼之嫌,要知道,这里可是国公府,而不是什么随便的地方! 在蹇智哈几乎是怨念的期盼下,张辅终于回来了。不过张辅的脸色并不好,蹇智哈一见,心中立即打了个突,他虽然是锦衣卫指挥使,但就是再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张辅啊!因此,他只得陪着万分的小心,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躬身说道:“下官见过国公爷!” 张辅嗯了一声,说道:“随老夫来吧。”说着,当先走去。他刚刚从宫中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再说他也不想让蹇智哈太难堪,因此回家后便直接见他。 仅仅是一门之隔,蹇智哈却有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比起冷冰冰如同冰窖般的外厅,这里却是温暖如春,屋角生着四个大炭炉,红彤彤的火炭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屋里没有半分烟火气,反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麝香,蹇智哈不由抽了抽鼻子,眼睛不由自主的四下打量了一番。 25 锦衣卫续2 屋中的装饰一如英国公的为人,厚重大气,却丝毫没有奢华之感。 “坐吧。”张辅沉声说道,他也清楚,蹇智哈对于王昱一事是不知情的,倒也不好过于为难于他,晾了他这么长时间,已经足够蹇智哈警醒一番了。张辅并非那种得理不饶人之人,若不是林观的所作所为欺人太甚的话,他也不想为难蹇智哈。 至于林观,张辅当然饶不了他,但在那之前,蹇智哈这个锦衣卫的指挥使,也是要受到牵连的,毕竟林观是蹇智哈的手下,发生这种事情,并不是单纯的御下不严就能解释清楚的。 “你们锦衣卫好威风,好煞气啊!”张辅等蹇智哈坐下后,才淡淡的说道,“当街拿人,你们什么时候成了应天府的捕快了?” “这……”蹇智哈顿时一愣,“公爷何出此言?下官虽是粗人一个,但这点规矩还是懂的!除非有上谕,否则这拿人的事儿,咱们锦衣卫是不管的。” “呵呵,”张辅冷笑一声,目光如利剑般看向蹇智哈。被张辅的目光一瞪,蹇智哈顿时如坠冰窖,刚刚暖和过来的身子立即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张辅也不理他,接着说道:“今日未时,百户陈勇在石门胡同捉拿一名叫王昱的国子监贡生,是奉了谁的命令啊?” “公爷,下官实在不知啊!”蹇智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说道,“公爷也知道,下官一直谨小慎微,就是给下官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如此明目张胆之事啊!” “哼!你这个指挥使不发话,难道那陈勇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嚣张?”张辅冷冷的说道。说到此处,张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那陈勇如此胆大,定要从严处置!”简单的一句话,却已经为陈勇的离奇死亡做好了铺垫。即使蹇智哈回去知道了陈勇的死讯,也不敢再追究什么了,只能私下处理掉。 “公爷,您老也不是不知道,”蹇智哈一脸的苦涩与无奈,夹杂着一丝惶恐,“张佥事与林佥事两个,那个把下官放在眼里啊!”此时的蹇智哈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急欲撇清自己,索性便破罐子破摔,把自己在锦衣卫衙门中的艰难处境对张辅和盘托出。 “好吧,这件事老夫也不为难于你。只是,老夫希望你回去后好好整顿一下,别以为锦衣卫乃是皇上的亲卫,便可以肆无忌惮!”张辅的神色虽然不似之前那般严肃,但蹇智哈却仍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连连应是。 出了张府,蹇智哈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虽然在别人眼中,他是炙手可热、权势滔天的锦衣卫指挥使,是皇上的信臣、宠臣,甚至是心腹。但在张辅面前,他却不敢有任何怠慢,他十分清楚,只需要张辅一句话,他这个炙手可热的锦衣卫指挥使便会马上沦落为一介小吏,甚至是阶下之囚! 况且自纪纲之后,锦衣卫的权势已经被大大削弱了!北镇抚司虽专管诏狱,但那也是针对朝中官员,而且还要有皇上的上谕,他们没有私自行动的权力。 在心里琢磨了一番,蹇智哈现在也明白过来了,自己完全是给林观那个王八蛋被黑锅了!王昱的身份他自然知道,张辅大力提携的年轻人,虽然王昱并不张扬,但锦衣卫是干什么的,王昱那点老底早就被挖了出来。 王昱是赵子昂的外甥,赵子昂是谁?军中恐怕没有不知道的,当年在军中那也是有名的悍将、杀神!多次得到永乐爷的赞赏!此时虽然转到了地方上,当了一个小官,但比起他当时惹出了乱子,这简直就算不得惩罚!单是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恩宠!若是别人惹出那么大的乱子,脑袋恐怕早就搬家了,那里还能像赵子昂这般逍遥自在! 况且,还有英国公这尊大神杵在这里,是个有眼力价的,都不会去招惹王昱! 但林观就不同了。林观是周王的门人,据说周王当时在山西可是大大的吃了王昱一个闷亏!以周王的为人,不报复的话,简直是不可能的!但你们神仙打架,别殃及我这个小人物啊!蹇智哈此时对林观的怨念已经达到了顶点! 不过,转瞬间,蹇智哈就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王昱他惹不起,林观他同样也惹不起啊!不过,眼下也只有敲打敲打林观了。谁让周王远在河南,而张辅却就在京城呢,而且又管着中军都督府,又被加封太师,这等尊崇,就算是整个大明朝,也没有几个啊! 得,柿子还是先挑软的捏吧。蹇智哈权衡再三,英国公这边是万万不能得罪的!至于林观,以及林观的后台周王,反正周王远在河南,所谓鞭长莫及,还是先顾眼前吧。 相比起蹇智哈更多的是无奈的心情,此时的林观却是惶恐不安!本来他派人去抓王昱也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再加上周王府的施压,这才不得不孤注一掷!若是能够抓到王昱也好,只要抓进了锦衣卫的大牢,到时候自己拼着一切,反正有周王府庇佑着,官职肯定是保不住了,但只要能够保住性命,就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届时自己给王昱安上一个罪名,生米煮成熟饭也就是了。 但他精心安排的抓捕行动却是以失败而告终!不仅自己的亲信陈勇当场死于非命,更让王昱脱逃!这不,麻烦来了!若是能够抓到王昱,来个死无对证的话,再加上周王从中周旋着,事态还是能够控制的,大不了自己被免官罢职,他这是为周王做事,周王是不会忘了他的,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但眼下,王昱没抓到,这事儿可就闹大了!张辅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眼下这个时候,指着周王保住自己是根本不现实的;恰恰相反,周王为了撇清自己,肯定会把自己抛出来,当替罪羊,自己的前途已经十分渺茫了!能够保住身家性命,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此时的林观,已经没了后悔的心情,未卜的前途让他有一种天快塌下来的感觉! 26 锦衣卫续3 林观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二十多个经验丰富、精明干练,而且都有着不俗的身手的校尉,怎么竟然连一个书生都抓不住! 王昱这个人他早就开始留意了,无他,周王府在山西吃的那个闷亏实在是让周王府上下都有一种吃了死苍蝇般的感觉。吃了亏,还不能报复,就是一个普通人也难以平心静气,何况是一贯趾高气扬的周王府呢?作为周王府的一条走狗,林观又有着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他自然要好好的查查王昱的底细。 在林观的情报中,王昱不过是一个跟着舅舅练了几天把式的书生罢了,虽谈不上文弱,但也绝对不是什么练家子,更别提什么高手了。但就这样一个人,却在几十个全副武装、准备万全的锦衣卫校尉的包围中从容脱逃!更离谱的是,领头的百户陈勇,也是他的心腹竟然离奇的死于非命! 正是王昱的逃脱,才造成了他此时的危局!林观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十分善于隐忍,有着坚忍不拔的优秀品质。对于眼下的局面,林观虽然提心吊胆,但他也知道,有周王府这尊大佛罩着,张辅也不会对他赶尽杀绝,他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 因此,对于造成眼下他这种危局的罪魁祸首,林观开始仔细的将搜集来的情报重新拿起,做一番更加细致的研究!他知道,定然是自己疏忽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只是关于王昱之前的情报太少!他搜集王昱的情报,是从七月份开始的,那时周王已经在王昱手上吃了大亏,而自此之后,王昱便老实了起来,专心攻读,让他无法搜集到有用的东西。只能从事情的经过中推断一些东西。 不过,在林观看来,王昱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有点计谋的年轻人罢了,倒也没放在心上。 王昱的进京,给了周王府一个出气的机会,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后,林观决定动手!反正有周王府顶着,只要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抓到王昱,一切自然就变得简单了。锦衣卫杀个人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即便王昱有英国公这个靠山,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王昱一死,张辅难道会为了一个死人去和周王府过不去不成?尽管张辅与周王素有嫌隙,但这样两个处在顶点的人物,是不会轻易碰撞的!因为那样的话,将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根本是无法预料的! “昱儿呢?”张辅回到房中,见自家夫人一脸的阴沉,知道王昱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当下便说道,“可曾给他安排好住处?” 王氏点了点头,看着丈夫,叹了口气,说道:“昱儿不过是刚来京师,怎么会被锦衣卫盯上?” 张辅苦笑一声,在一边坐下,揉着太阳穴,摇头说道:“这事儿都凑一块去了!” 王氏见丈夫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也是心疼,外人只看到张家的风光与荣宠,却不知在这风光与荣宠背后,有多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呢? “老爷你又不是文官,有些事还是别跟着掺和了!”王氏也只有这么说了,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丈夫根本无法脱身。 “唉!”张辅摇头叹气,苦笑道:“那能如此简单?皇上年轻,又是刚刚登基,朝中不稳!汉王又在乐安那边蠢蠢欲动!唉,内忧外患啊!” “朝中的事儿,你就别跟着担忧了。老夫清楚应该怎么做。”张辅看着王氏说道,“倒是昱儿的事,老夫不太方便出面,这样,明天你到成国公府上……” 王氏点了点头,“妾身知道该怎么做,老爷放心就是。不过,昱儿到底是怎么得罪锦衣卫的?我看昱儿这孩子温良敦厚,绝非那等惹事之人啊。” “唉,这事儿说来可就话长了。”张辅拿起手边的白瓷盖盅,一打开,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张辅不由吸了吸鼻子,赞道:“这次的参茶不错啊!” “呵呵,这可是昱儿给张罗的长白人参,我看了看,起码都是二百年份以上的,还有一支千年老人参呢!我特意差人到同济堂配了点药,配着这支老参,给老爷调养调养身子!”王氏笑呵呵的说道,言语间难掩心中的喜悦,“还别说,昱儿对咱们可真是孝敬!不是我在这里离间你们兄弟,你再看看你那两个兄弟,还有你那两个侄儿,什么时候有过这份心思?” “别,”张辅见夫人把话题扯到了自己两个兄弟身上,虽然他心中对自己的两个兄弟也不甚满意,但却不想表露出来,连忙转移话题,“千万别糟蹋了好东西!这千年老人参可不是常见的,留着,关键时刻可是救命的东西呢!” “好吧,就听老爷的。”王氏点头应道,“你还没跟我说说,昱儿到底是怎么得罪锦衣卫的?” “其实这事儿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子昂在信中简单的提了一下。当时昱儿在山西,帮子昂禁断私盐,倒是立下了大功呢!你也知道,这贩卖私盐的事儿,自然少不了那些个皇亲国戚跟着掺和,周王在山西那边倒是下了大功夫,不过被子昂给一锅端了,他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而林观恰好又是周王的门人。”张辅简单的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跟王氏说了。 “哼!”王氏当然清楚自家与周王的恩怨,如今又发生了这种事情,心里自然是不舒服,冷冷的说道:“周王这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奈何不了大人,竟拿小孩子出气,真是岂有此理!” “呵呵,”对于夫人的愤怒,张辅当然能够理解,当下出言安慰道,“也不怪周王。你也知道子昂的为人,他那里有那么好用的脑子?这禁断私盐,可都是昱儿替他出的主意,周王当然要找昱儿出气了!” “哈哈,周王的亏可是吃大了!”张辅笑呵呵的说道,“唐鉴的奏折我也看了,一次性缴获私盐三十余万斤,现银也有十几万两!没想到周王还有这份能耐,山西都敢去掺和一手!” 27 江南赋税 听出张辅语气中的揶揄之意,丈夫与周王之间的嫌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王氏听了也觉得解气,笑呵呵的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老爷提起过呢?” “嗯,是七月间的事,当时陛下刚刚登基,也不想激化矛盾,因此,并未张扬此事。” “哦,看不出来,昱儿还有这份本领呢!”王氏毫不掩饰自己对王昱的喜爱之情,“他才多大年纪啊,就能干大事了!” “不错,昱儿确实是难得的人才啊!”张辅也连连点头,“老夫倒是真想好好培养他一番,也算是为咱们大明朝培养人才了!” “老爷自己看着办就是了。”王氏笑呵呵的说道,“不过,有件事儿我可是想了很久了,老爷给拿个主意吧。” “呵呵,什么事儿你看着办就是了,这么多年了,家里家外的事儿,几乎都是你一人操持,我哪里有什么主意啊。” “此事必须要老爷点头才行呢!”王氏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眉宇间更带着一丝无奈与难过,“老爷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但这子嗣……”说到此处,王氏的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她也是伤心无奈啊。但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办法呢? 虽然,他们夫妻两个都在刻意避免谈及子嗣这个话题,但这又是一个不能不谈的话题。毋庸讳言,若是他们夫妻一直没有子嗣的话,百年之后,英国公一门的荣宠将烟消云散!这是大的方面,抛掉这些,等他们百年之后,可连个上坟、祭祀的人都没有,这等冷清的境遇,让他们心何以安? 房中顿时陷入一片压抑的静默之中,夫妻二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毫无疑问,在中国这个独有的礼法观念的社会中,子嗣后代是永远都无法避免的话题。 “要不……从斌儿和谨儿……他们两个中过继……”张辅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一丝嘶哑与无奈。 “他们两个……”王氏摇头叹息了一声,喜爱归喜爱,但两个侄儿的为人,王氏又如何不知道呢?显然不是什么好人选。 “还是等等再说吧。”王氏迟疑着说道,“老爷如今春秋正盛,待妾身再为老爷多纳几房妾室……” 张辅挥手打断了王氏的话,“不说这些了,只要咱们积德行善,老天肯定会怜惜咱们的!好了,我要见见昱儿,你让厨房好好准备一下,今晚就当是给昱儿压惊了。” 张夫人王氏给王昱安排的住处是一个单独的小院,虽不大,却十分精巧。洗了个澡,又换上了专门为他准备的衣服后,王昱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本来他还担心张辅不会管这件事,毕竟牵扯到了锦衣卫,换了是谁,都要好好掂量一番的!不想张辅轻描淡写的一句“留在这里。”便把这件事给担下了!对此,王昱自是感激非常。他和张辅非亲非故,只有舅舅那层关系在那,张辅能够做到这点,简直是仁至义尽了! “王公子,公爷有请。”正当王昱在那里思绪万千时,张府的丫鬟过来请他。 见状,王昱连忙拱手道谢,跟着这丫鬟到了张辅的书房。 刚进门,张辅便对他温言安慰:“昱儿今天受惊了!锦衣卫那些东西跋扈惯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至于那林观,你尽管放心便是,老夫自然会处理的!” “多谢伯父!”王昱自然是感激万分,连连躬身施礼,“此事其实也是小侄的不是,让伯父也跟着受累,小侄心中万分不安,请伯父恕罪!” “行了,”张辅呵呵一笑,“这和你什么相干,好了,你也不必觉得不安,更不必觉得是不是给老夫又添什么麻烦了,此事的来龙去脉,老夫是知道的!你只管放心便是,有什么事,自然有老夫给你做主!” “叫你过来,却也不是因为此事。”张辅让王昱坐下后,拿起桌上的一本奏折递给王昱,一边说道,“还是江南赋税的事情!如今朝中已经吵做了一团,不过却始终没个章程拿出来!说说你的意见吧。” 王昱那里敢接张辅递过来的奏折?连忙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嘴里说着,“小侄年少无知,见识浅薄,岂敢妄论这等国家大事!” 张辅摇了摇头,对于王昱的推辞根本不做理会,“好了,你也别和老夫客套了。你虽然年轻,不过见事颇明!而且能够顾全大局,这很难得啊,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份眼光的。说说吧,就咱们叔侄两个,也没什么外人,你就不必客气了。” 王昱见推辞不过,只得应了。其实他也是希望能够得到张辅的重视的,不过,该谦虚的时候自然要谦虚一点,否则让张辅对他有了什么看法,可就适得其反了。 对于宣德时期的江南赋税一事,王昱还是有所了解的。毕竟这牵扯到一系列重大的经济改革以及一位名垂千古的名臣----周忱。 他的一系列改革可谓是影响深远。创“平米法”,均平官民田耗米;官铸铁斛,统一征粮斗式防止粮长利用职权,从中牟利;设“水次仓”,由民迳往交纳,官为监收,杜绝粮长贮粮私家,为奸作弊;核减苏州等府税粮,以苏民困;置“济农仓”,储粮备荒;立兑军解运之制,使不误农时,节省漕费;折征改纳金花银,每两当米四石,解京兑俸,民出甚少而官俸常足。 不过,这都是五年后的事情了,眼下的宣德朝,对此事还是有心无力,毕竟新帝刚刚登基,朝野上下内外还有太多不稳定的因素! “小侄认为,此事宜从长计议啊!”王昱终于开口说道。 张辅沉思片刻后,点头道,“昱儿说的是啊!只是陛下已经动了真怒,严令彻查……” 28 江南赋税续1 “伯父,此事依小侄看来,是急不得的!江南太过敏感,而且又是我大明朝的粮仓,轻易乱不得!陛下刚刚登基,若是此时彻查的话,恐怕有变啊!”王昱索性直言不讳,“陛下若是下令彻查,江南的那些豪右岂肯坐视自己利益受损而置之不理?定然会联合起来,暗地里与朝廷对抗,其中干系,伯父自然清楚;还要提防一些藩王,若是他们趁机……”说到此处,王昱突然住口不言,目光却是望向张辅。 张辅笑着抬手点了点王昱,笑道:“你呀,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王昱嘿嘿笑了,只是却始终不肯往下说了。张辅知道他的顾虑,当下也不勉强,叹道:“唉,汉王的心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你说的对,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江南不能乱啊!江南,哼哼,先养着他们吧!”说到最后,张辅一脸杀气,显然对江南的那些豪右动了杀心! 对此,王昱自然不好说什么,不过他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江南两淮也是他商业帝国中最重要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块版图!将来朝廷大力整顿江南之时,定然会处置一大批江南豪右,他大可以趁这个时机,接收这些人的地盘,以壮大自己的实力!若是能够利用好这个机会,他完全可以做到将整个江南商业完全整合起来,形成一个引领时代的商业圈,一个由他操纵的商业圈! “昱儿说的是,老夫与杨大人他们也是这么认为,只是陛下……唉,此事待老夫再与几位大人商议吧。”张辅叹道,宣德登基几个月来,倒是表现出了一位明君的潜质,只是有些急躁,处理事情略显操切,眼里容不得沙子,御下过于严苛。 比如这次的江南赋税风波,若是换了先帝,甚至是永乐爷的话,都不会如此操切。一定会等到政局稳定、时机成熟后才会动手,而一动手的话则必定是雷霆万钧,不留任何余地! “你就在家里住下吧,也快过年了,等过完年,再做打算也不晚。”张辅看着王昱说道,眼中不由泛出一丝赞赏与慈爱。王昱这个年轻人的确是讨人喜欢,而且确实有才,这样的年轻人有谁不喜欢呢?想起夫人的提议,张辅也是有些心动,不由再次看向王昱。 便是在自己面前,王昱也是表现的稳重大方,进退有据得体,既不谄媚,也不自矜,再加上人长得也是如玉树临风,不禁让张辅越看越是喜欢。 “呵呵,昱儿,有空多去陪陪你伯母,这么多年了,难得她有这么高兴的时候。”张辅站起身来,来到王昱身旁,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是,是,这是小侄应该做的!”王昱心中一喜,他知道,从此刻起,张辅已经完全接纳了他!王昱适时的表现出了一丝欣喜与得意,恰到好处,张辅见了,心中更是高兴,不由拈须而笑。 王昱就在张府中暂住了下来。林观倒是还安安稳稳的坐在他锦衣卫指挥佥事的位子上,只不过权力却被限制了很多,基本上成了个闲职,他上任来扶植的一些亲信也被发配到了各地方的卫所中,林观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不过,对于一个迷恋权势之人而言,让他远离了权力的中心,这种煎熬比杀了他还难受!这且不去提,只是那种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日子,就足够林观受的了!张辅并未处置他,这是事实,但林观却不敢有半分的放松,谁知道这是不是张辅对自己的惩罚之一呢? 等自己饱受了煎熬之后,再一脚把自己踢回原形。 时间就在林观的提心吊胆、王昱的舒服惬意中慢慢的溜走。 经过了林观一事之后,朱仪等人对他更是另眼相看,双方都有心结交之下,关系也越发的密切了起来。特别是王昱与郑宏,二人有父辈的那层关系在,而且两个都是比较爽朗的性子,再加上王昱的刻意结交,二人的关系越发的密切起来。 不过,由于张夫人王氏对王昱的管束比较紧,王昱甚少与这些勋贵子弟去花天酒地,因此,王昱还是不曾真正的融入他们的圈子中。 要说这些勋贵子弟,由于父祖辈的萌荫,一个个虽然都不尽是那等仗势欺人、提笼架鸟的纨绔子弟,但可能是环境不同的缘故,基本上个个都是飞扬跳脱,风流放*荡,寻花问柳的事儿谁都没少干。相互间的意气之争自然更是免不了的。 比如郑宏与李勇两个,二人虽然基本上属于同一阵营,都以朱仪为首,但他们个人也有自己的小圈子,与郑宏交好的陈瀛与李勇却是有怨,乃至这两个也有了疙瘩,若不是其中有朱仪压着,他们恐怕早就闹翻了。 李勇与陈瀛二人结怨,原因王昱已经从郑宏那里了解到了。不外是英雄美人的狗血桥段。回雁楼的头牌月卿小姐色艺双全,引得京城众公子竟折腰。最后,李勇李大公子技压群雄,抱得美人归;对月卿姑娘情有独钟的陈瀛陈公子适时的扮演了痴情公子的角色,于是,上演了一出狗血剧情。 王昱不想跟着这些公子哥掺和这样的事儿,正好王氏对他拘管的甚是严格,倒是合了王昱的心思。况且他自己家里就藏着两个国色天香的美女,虽然有一个还小,只能看,不能吃;不过,只是秋痕一人也足够了,他又如何看得上外面那些庸脂俗粉? 虽然这对王昱融入这个圈子有一些影响;不过并不大,单凭英国公的关系,这些人就不敢怠慢了王昱,更何况王昱一掷千金的豪阔,以及超出他们甚多的阅历,自然是手到擒来,相处的十分融洽。 这天中午,王昱拒绝了朱仪等人邀请他一起去饮酒取乐的建议,在国子监门口与众人分别后,便开始准备过年时送给众人的礼物。 年关已近,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再过两天便是大年三十。虽然王昱住在了张辅家中,但既然是过年,自然要置办一些东西,单单是给张辅夫妇二人的礼物便不能有半分的怠慢。况且除了张辅夫妇,还有朱仪等人呢。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朱仪等人对王昱的身家也有所了解,这位可绝对是富可敌国的主儿,花钱如流水,从来都不带眨眼的!自从王昱加入他们这个小圈子之后,他们平时的消费水平也是节节高涨,有王昱这个财主在,而且都熟悉了,他们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 因此,当王昱告诉他们,为他们每人都准备了一份年货时,从朱仪到李勇,都对王昱的这份年货充满了期盼。 29 关于婚事 “少爷,已经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给老公爷送过去?”当王昱从外面回来时,翠墨与秋痕正在一边细心的擦拭着王昱定做的紫檀木礼盒,检查着有没有什么疏漏。见王昱回来,二人连忙迎了上来,一边服侍着王昱换衣服,翠墨一边问道。 王昱应了一声,他不想弄得太过奢华,再说,凭张辅此时的地位,什么样的稀罕物没见过?他们自然是不图那点东西,但王昱却不敢有丝毫的马虎,虽然他暂住在张府,张辅夫妇也不拿他当外人待,不过,王昱心中也清楚,这些不过是一些面子上的事儿罢了。他和张家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一定的程度。 因此,恰逢过年,准备给张辅夫妇二人的礼物自然要精心准备,一来表示自己的谢意,二来也是继续拉近双方的关系。 不得不说,这些人情往来真的是太费心思了。礼物大家都会送,而且每年都要送,但如何送出心意,送出花样,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十分考验人的活。 “我让你们两个平时多去拜望一下夫人,你们两个也不听,要不这送礼的事儿岂不是就不用我出面了嘛!”王昱无奈的看着翠墨与秋痕两个,对于自己身边的人,王昱总是板不起脸来,特别又是面对翠墨与秋痕这些与他关系密切的人,就更是如此了。 “呵呵……”王昱的话除了引来了翠墨与秋痕一阵如珠玉般清脆的笑声外,再无任何结果。 还是秋痕体谅王昱,见王昱的脸色有变黑的趋势,连忙闻言告慰,“少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两个只是您身旁的丫鬟,哪能随随便便的就去见国公夫人呢!” 被秋痕的媚眼一飞,王昱身上的骨头顿时轻了三两,再被她这么软语相慰,那脸顿时板不住了,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们呀,反正都是你们有理!好了,好了,还是我去吧。” 秋痕迈着轻快的小碎步,来到王昱身旁,伸手环住了王昱的胳膊,不住的摇晃着,虽然是冬天,穿的衣服比较多,但从臂间穿来的柔软与舒适的触感顿时令王昱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小妖精”,不过脸上却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意,抬手点了点秋痕的俏鼻,眼睛的余光却看到翠墨在那里偷笑。王昱还想板起脸,不过被秋痕抱着胳膊一摇晃,顿时便泄了气,“好了,你们两个,唉,赶紧的,收拾收拾,我这就送过去。” “昱儿,你来的正好,老夫正想让人去叫你呢!”见王昱来了,张辅还是很高兴的,微笑着对王昱招了招手。 “小侄参见伯父、伯母。”王昱依旧十分恭敬的给张辅夫妇行礼问安,丝毫没有怠慢。 “这孩子,怎么总是这么客气!”王氏笑眯眯的说了王昱一句,接着又转头对丈夫说道,“你的事儿先放放,我也有事儿和昱儿说呢。” 王氏一边说着,一边从暖炕上下来,拉着王昱便往一边的侧门走去,“快过年了,我找人给你做了几身衣服,还有你身边的那两个丫鬟,正巧你来了,就先拿回去吧。” 王昱一边称谢,一边跟着王氏往里走,“可真是巧了,小侄也准备了一点薄礼,孝敬伯父与伯母呢。” “对了,昱儿,你过年便十七了吧?”王氏忽然转头问道,“家里有没有给你定下婚事?” “这个,呵呵……这倒是没有。”王昱老老实实的答道,“小侄年纪还小,这婚事还是不急。” “瞧你这话说的!”王氏却是不同意王昱的话,“婚姻乃是大事!等我让你伯父写封信给子昂,让他问问你母亲的意见,中意个什么样的,这事儿就包在伯母身上了!” “呃……”王昱顿时有些目瞪口呆,说实话,他对于婚事还真的没去考虑过。虽然未曾进京前,王母便打算把姜妍与李馨两个替儿子收房,不过却被王昱以时间紧迫,准备不足而婉拒。倒是让姜妍、李馨二女大发一番娇嗔,王昱费尽了口舌才哄得两位美少女转嗔为喜,如今家里的两个还不曾摆平,王氏又来了这么一出,倒是让王昱有些措手不及。 “呵呵,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氏笑呵呵的拉着王昱,“昱儿,尽管放心,这北京城的大家闺阁倒有不少,才貌双全、贤德良淑的也不在少数!” “这……小侄多谢伯母费心,不过……”王昱连忙推辞。这北京城中能够让王氏看得上眼的大家闺阁,也就是那些勋臣或是达官的小姐,这等人家的小姐,说实话,王昱此时还真是配不上他们。门第观念可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此时的王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和这些达官贵人比,身份地位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这样一桩婚姻,王昱肯定是要处于弱势地位的,这可不是王昱的初衷。况且王昱将来也没多少时间用在家里,因此,要保证后院不起火的话,这正妻可是十分重要的!若是找了一个善妒不贤之人,他可就有的受了!姜妍、李馨还有秋痕这三个情深意重的红颜知己,他王昱是无法抛却的。试问,那家的小姐能够容忍自己的丈夫还未曾娶妻,便已经有了三房妾室呢? 王氏似乎看出了王昱的担忧,在一旁笑着说道:“昱儿可是担心你房里的那两个小丫头?”说到此处,王氏眉头突然微微一凝,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这念头来的太快,犹如电光火石一般,再加上她此时的心思都放在了王昱身上,因此也未曾深思,“不过,昱儿房中的那两个小丫头可都是顶尖的人才啊,特别是翠墨,真是个可人儿!” “嗯,昱儿放心,伯母帮你找的,肯定不会比秋痕差!”王氏笑呵呵的说着。 见自己的夫人衣服喜笑颜开的样子,张辅明白,自家夫人今儿个高兴,当下便凑趣般的问了一句,“夫人可是有什么好事不成?” 30 清流 “那当然!”王氏一听,更是来了精神,“昱儿过了年可就十八岁了,我正张罗着给他定门亲事呢!” 张辅一听,也把目光转向了王昱那里,想了一会后,也是抚掌而笑,“夫人说的是,嗯,这是好事,夫人就多多费心吧!” “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王氏一副沉思的模样,突然眼中一亮,“老爷,你看阳武侯薛禄的孙女怎么样?” “阳武侯……”王昱一口气险些没上来,这也太扯了吧,这位薛侯爷可是和英国公一个等级的人物,被封为太子太保,巡守边务,可以说这种人家,王昱就是拍马都赶不上啊,门不当户不对的,“呵呵,伯父、伯母,请容小侄说上一句。” 张辅夫妇闻言,齐齐的点了点头,王氏笑道:“昱儿有话尽管说便是。” “齐大非偶。”王昱小声说道,毕竟张辅夫妇也是出于好心,他虽然有反对意见,但也要婉转一些,否则,让张辅夫妇觉得自己不识抬举可就适得其反了。 张辅夫妇对视一眼,张辅微微点了点头,对于王昱能够如此理智,他是十分赞赏的,不过,对于王昱的顾虑,他却是没当回事,笑着说道:“昱儿多虑了,什么齐大非偶,咱们没有这么多讲究。”说着对自己的夫人使了个眼色。 张夫人会意,接过话题,“好了,昱儿,你就不用管了,这事儿有伯母给你张罗,肯定会让你满意的!” 王昱却是想推辞,不过王氏却根本不给他机会,三言两语间,便把此事给定了下来,等王昱抱着一堆礼物从里间走出来时,已经是晕晕乎乎的了,被王氏给绕的。 待王昱离开后,张辅对王氏说道:“夫人,此事欠妥啊!” 王氏笑着在丈夫身边坐下,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之前,我会写信给子昂的,让他问问昱儿的母亲的意见。再说了,昱儿终究是要离开山西的,给他订门好亲事的话,对他以后的仕途也是一个助力。” “也是,不过,还是等等再说。”张辅微笑着说道。 “唉,对了。”王氏突然想起了什么,“昱儿身旁的那个翠墨,你看她像不像……” 张辅笑着打断了夫人的话,“老夫倒是没见过这个翠墨,不过,这天下人多了去了,有几个长得像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你就别在那蛇蛇蝎蝎的了。” “唉,我说老爷,你……”王氏对丈夫不以为然的态度有些不满,不过转念一想,也可能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再说她与翠墨也只是见过一面,由于时间短,倒也没细看,当下也是摇着头笑了,“好吧,好吧,老爷说的也是。下午去不去宫中了?要是去的话,我让他们准备准备。” 见张辅点头,王氏叹了口气,“老爷,这大冷天的,你可要注意身子骨啊,让你坐轿,你说什么都不愿意……” 张辅笑着打断了夫人的埋怨,“轿子那玩意儿,老夫可坐不惯!行了,你就别操心了。” 回到东院,王昱和翠墨、秋痕嘱咐了几句,便要出去。他要到魏豪等人的住处去,给朱仪那群公子哥准备过年的礼物去。 良好的人际关系是成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王昱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况且朱仪这些人那个拿出来,都是将来大明朝的重臣,凭借他们父祖辈的功劳,再加上他们自己的努力,想要有一番作为的话,对这些人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和他们的关系若是始终能够保持的不错,甚至很好的话,对于王昱而言,将是十分有利的! 因此,给他们的礼物,王昱倒是煞费了一番苦心。既不能直接送金银等阿堵物,又不能送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表礼。最后还是秋痕给他出了个主意,除了时兴的表礼之外,又专门准备了六到八件不等的金玉器物,都是王昱精心准备的,件件价值不菲。是摆在家里,还是卖掉换钱,就全凭他们自己了。 随着除夕越来越近,王昱的心情也变得越发的低迷起来,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是他穿越后的第一个新年,母亲、舅舅却都在千里之外的山西,在这个团圆的季节,却没有家人的陪伴,那种孤寂令王昱的心总是空落落的。虽然有翠墨与秋痕两朵解语花陪伴左右,佳人软语相慰,刻意温存,却也只能让王昱的心情略好那么一点,思念的情绪却总是萦绕着他。 母亲、舅舅、姜妍、李馨,这几个这一世与他关系最为亲密的人当然是王昱最为思念的人,还有沈青。这几天来,王昱便在琢磨,当天锦衣卫捉拿他时,那使他有机会逃命的一镖,是不是沈青所发。事后,王昱也派人多方查找,但却毫无所得!京城太大了,沈青对于他而言,始终犹如见首不见尾的神龙一般,本以为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但下一刻,却蓦然发现,双方依旧是远隔天涯。 就连是姜光国、李玮书、杨睿这几个,王昱也是经常想起。姜光国与李玮书是他在商业上的班底,而杨睿却是他将来混迹于官场之上要大力成全的人。 王昱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确,宰辅之类位高权重的大官,根本不是他所追求的目标。他给自己的定位是清流领袖。 31 惊喜 清流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十分特别的群体,这些人物都是讲究门第清高的名士,他们讲究的是才德,是名声,是正直,是出身;他们的组成都是才高八斗的进士,他们的基础则是全天下的读书人;他们之中虽然也有清贫之士,但也有不少人是世代为官的地方豪强。 他们在政/治/斗/争中往往嫉恶如仇,对同道者进行推荐标榜,他们勇敢正义,虽然难免流于过分的讲究“纯洁”、“清高”的窠臼,而使得他们显得片面与狭隘,但他们的人格却是毋庸置疑的! 他们以人格的自我完善为目标,不论时局清明还是险恶,都始终坚持着自己的报复,绝不妥协!这些人是真正的君子,而不是那等处处标榜圣人之言,借着圣人的名头而伪装自己的伪君子;更不是那等读了几本书,就时刻钻营,厚颜无耻的真小人。他们的人格是高尚的,是能够经受的住考验的。 清流,这是一股强大的势力!王昱为自己设定的目标便是成为清流领袖。这个目标虽然有些高,不过,王昱相信自己,肯定能够成功!清流的几个要素,清白的家世、读书人、清高的名望,这些王昱相信凭自己多出来的这数百年的阅历,想要获得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最大的问题,无非也就是时间而已。 王昱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眼下他的重心在商业上,打实根基后,适时的往江南两淮扩张,最终建立起一个以两淮为中心,辐射整个江南的商业圈,才是他目前十年,甚至是十五年之内的主要任务。 要达成这个目标,少不了方方面面的扶持。官场上的支持当然也是少不了的,他便利用这段时间,慢慢的建立自己在清流中的地位,同时,大力扶植自己的心腹,结交一些当权的重臣,形成一个特殊的圈子。 “公子爷,外面有人找。”张静德一脸的喜气,在王昱面前不由自主的弯下了腰,略显谄媚的说道,王昱在张府这些日子,可是没少打赏他,面对这样一位金主,又是老公爷赏识、夫人喜爱的人,张静德自然不敢怠慢。 王昱倒是一愣,“张管事,什么人啊?” “哎哟,老朽可不认识,是一个大汉。”张静德笑呵呵的说道。 王昱顺手塞了一张银票给他,“多谢张管事,我去看看。” “老朽陪公子爷一起去。”张静德偷眼看了看手中的银票,一张脸更是乐得跟菊花一般,那可是整整二百两啊! “三叔,您怎么来了!”王昱又惊又喜的看着眼前的大汉问道。此人却是崔旭,对于崔旭的到来,王昱挤惊喜,又疑惑,还有一丝担忧。崔旭可是全权负责私盐的运输保护,他不在的话,肯定是有影响的!不过,眼下王昱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属下见过少爷。”崔旭笑呵呵的给王昱抱了抱拳,“妍小姐与馨小姐一定要来看望少爷,老夫人与将军不放心,便让属下护送她们两个过来了。” “啊?啊!”王昱先是一愣,紧接着却被一股巨大的惊喜所包围,姜妍与李馨竟然来了!虽然母亲与舅舅无法前来,但也足以让王昱感到惊喜了!“她们两个来了,在那里?在那里?” “呵呵,”见王昱欢喜的样子,崔旭心中也是高兴,“二位小姐在老魏那里呢,不过老魏不在,说是替少爷送礼去了。” “三叔在此稍等,我叫着翠墨、秋痕一起去。”王昱兴冲冲的便往院里跑,跑了几步又折回头来,对张静德说道:“劳烦管事代我去禀告夫人,唉,还是算了,我自己去。” 王昱直奔后院,见了王氏后,把情况一说,王氏笑着应了,“把她们领到家里来,让我也瞧瞧!” 让翠墨与秋痕坐了马车,王昱便先行一步,打马直奔魏豪等人暂居的宅院。 却说姜妍与李馨二女,她们一来是想念王昱,二来王昱独自在京,身边也只有翠墨、秋痕两个照应,她们两个自然也是不放心,不只她们两个挂念着,王母与赵子昂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正好碰上过年,王母年岁大了,外面又是天寒地冻的,节气不好,而赵子昂却要忙于公务,虽然都十分挂念王昱,却也没法前来看望。 姜妍与李馨两个一合计,索性把自己手上的活交代了一下,和王母、赵子昂还有家人商议了一番,便直奔京城来了。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总算是赶在过年前赶来了。 刚刚下车,二人也顾不上旅途劳累,立即开始指挥着众人搬东西。这次她们两个从山西带来的东西可是不少。因为临行前,赵子昂告诉她们两个,等王昱考中了进士之后,他肯定会请英国公上下打点,把王昱留在京师。到时候,王母也要来京师与儿子同住,她们两个边索性多带了些东西,一些常用的器物基本上都带来了。 王昱一进门,便看到了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姜妍与李馨二女正在那里指挥着大伙搬这搬那的,倒是十分热闹。 “这是干嘛呢?”王昱强压着心中的欢喜与激动,轻轻的来到二女身后,轻声说道。 正在忙活的姜妍与李馨倒是被王昱给吓了一跳!等转过身来,看到是王昱后,也都是激动异常,齐声喊了一声“少爷!”眼圈立即红了,多日来的相思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二女也顾不上院子里全是人了,一左一右,扑到了王昱怀中。 轻轻的抚着二女的背,王昱轻声安慰着,“傻丫头,别哭了,走,咱们到屋里说话。这么长时间没见,真是想你们啊!” “少爷,奴家也想你呢!”姜妍与李馨同时抬起螓首,两双会说话般的明眸满含着海样深情,三人脉脉相对,一时无语。 “走,外面冷,咱们进屋说话。”王昱拉着二女来到前厅,看着二女略显消瘦的娇颜,王昱忍不住叹道:“你们都瘦了……”看着一左一右依偎着自己的两位多情佳人,王昱心中柔情顿起,一时间不由思绪飘飞,突然想就此放下追求的一切,和几位红颜就这么朝夕相处,诗酒相娱,又将是何等的逍遥? “少爷也一样呢……”温软的感觉从脸上传来,王昱回过神来,却是比较直率的姜妍正用自己素手轻轻的抚着他的面颊,妙目含情的看着他。 “呵呵,”王昱伸手握住了姜妍的手,看着二女有些埋怨,又有些怜惜的说道,“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没多少日子,春闱就结束了,到时候我自然会回去,你们何必跑着一趟呢。” “少爷还不知道吧?”姜妍与李馨对视一眼,突然一笑,倒是让王昱满头雾水。 “知道什么?”王昱疑惑的问道。 32 感天动地,李小侯爷的爱情故事 “究竟是什么事啊?”王昱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老夫人与舅老爷商量过了,打算让少爷您一直留在京城,为此,舅老爷专门找过英国公,国公爷已经答应了,只要少爷能够在春闱中高中,一切自然没有问题!”姜妍喜滋滋的说道,“到时候老夫人也会来京,说不定舅老爷也会来呢!” 王昱闻言,眉头却是一皱,这与他的规划却是背道而驰。他原本打算等会试结束,便请英国公帮忙,把他外放到江南,最好是两淮一带任一个清贵的闲职,比如南京国子监、翰林院,或者府县的学政之类官员,是他的首选。这种官职虽然没有实权,但却与他将来清流领袖的身份是非常相称的! 虽然以他目前的实力还无法到江南,特别是两淮去兴风作浪,分一杯羹,但却也不妨碍他提前去做一番调查与各种资料、信息的搜集工作,并与当地的豪右们打好关系,初略的甄别出,那些是可以合作的,那些是可以争取的,那些又是必须打击并能够取而代之的。 趁这个时间,大力发展山西这边的各项业务为他积蓄起了大量的财富之后,江南的情况基本上也摸清了,届时他挟着大量的财富入主江南甚至是两淮,定然是事半功倍。 而且在他的计划中,舅舅赵子昂也是一枚十分重要的棋子!他会极力为舅舅争取两淮盐运使这个职位,当然,他自身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但有英国公的话,却使问题简单了许多。再说了,即便英国公不帮这个忙,王昱也是有后手的。周忱将在五年后巡抚江南,他只要能够在这段时间内和周忱交好的话,有周忱帮衬,两淮盐运使自然是手到擒来。 只是,现在自己的算盘却是白打了!舅舅竟然决定让自己留在京城,而他自己也会在合适的时机前来,这个决定让王昱对未来的规划一下子全盘打乱。若真是如此的话,王昱势必要重新作出规划。 唉!王昱在心中叹了口气,改天和徐若愚好好谈谈吧,或许徐若愚会给他指出一条明路!不得不说,王昱对徐若愚是十分叹服的!此人满腹经纶,却又不是那等死读书的腐儒。明大势,知进退,深通取舍变通之道,对于民生政事也是手到擒来,更难得的是深通权谋之道,依王昱的眼光看来,此人若是经过一番历练与打磨之后,绝对是宰辅之才! 这样一位大才,跟着自己似乎有些可惜了,王昱这几天就在琢磨,是不是给他谋个一官半职的,让他施展一番拳脚! “少爷,您在想什么呢?”见王昱在那里发了半天的呆,一会笑,一会又是皱眉的,姜妍与李馨不由有些担心,开口问道。 “哦?哦,没事,没事,突然想到了一些事儿,哈哈……”王昱笑道,一边拉着二女的素手,一边说道:“你们累不累?国公府的张夫人想见见你们。” “唉,还是算了,这一路上鞍马劳顿的,休息一晚,我待会去禀告一声,还是等明天吧。”王昱忽然想到二女可是刚刚来到京城,一路上肯定是累坏了。 几人正说着,翠墨与秋痕也来了。这一来,更是热闹了起来,看她们四人其乐融融的样子,王昱心里也是欢畅,笑着和她们说笑了几句后,便到国公府,去和张夫人解释去了。一路上却想着,要是在国公府过年的话,似乎有些不方便。 张辅夫妇虽然对他很好,但毕竟不是一家人,在张府暂住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叨扰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搬出来,若真的无法打消舅舅让他留京的念头的话,那么也该为母亲以及舅舅的到来做些准备了。至少一所不错的宅子是必须要准备的,还要从里到外的收拾一遍,这可是准备久居的,自然要收拾的精致、舒适,怎么好怎么来,反正他王大少现在不差钱! “王兄弟,王兄弟,”王昱连忙往来声处看去,却是李勇。王昱迎了上去心中琢磨着李勇叫自己干什么。李勇此人虽然也是出自将门,但此人却是一副公子哥的习性,平时风流自赏,性子更是有些有些阴郁,丝毫没有柳溥、郑宏等人的爽快,心思有些重。 其实,王昱还是比较欣赏李勇此人的,当然,若是李勇能够改掉他那好色的毛病就更好了。好色不是错,但过于沉迷其中,却不是好事。李勇却正是如此,被回雁楼的头牌月卿姑娘迷得晕头转向,整日里三迷五倒的,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哦,原来是小侯爷,不知唤在下有何指教啊?”王昱笑呵呵的下马施礼说道。 李勇倒是亲热,拉着王昱的胳膊便往后面的酒楼里拽,脸上热情洋溢的说道,“我说王兄弟,咱们兄弟之间,用不着这么客套吧。来来来,相请不如偶遇,和哥哥我进去喝一杯!” 王昱心中却是有些疑惑,心道你不到回雁楼去讨好你的月卿姑娘去,怎么跑这儿来喝酒了?不过,嘴里当然不能这么说,只是笑着婉拒道:“小侯爷,请恕在下失礼,在下要到英国公府上,不如改日如何?” 李勇闻言,不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倒也真是不巧!哈哈,不过无妨,晚上我做东,王兄弟可一定要赏光啊!” 闻得此言,王昱心中更是疑惑,他与李勇交好,不过是沾了朱仪等人的光,实际上,在这些人中,王昱只是与郑宏的关系比较不错,至于其他几个,一来上相交时日还少,二来这些人虽然看上去都是豪爽大方,没什么心机的无害动物,但实际上,从那种高门大院出来的人,又怎么会连一点心机都没有?在不曾全面的了解到王昱的为人以及背景之前,他们根本不会与王昱交心。 王昱一留上了心,在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之下,倒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李勇虽然脸上带笑,但眉梢眼角间却难掩忧色,王昱心中一动,心中便有了计较。能够让这位李小侯爷忧虑的,恐怕除了回雁楼的那位月卿姑娘之外,也没有别人了! 33感天动地,李小侯爷的爱情故事续 “刚刚小侯爷说在下客套,怎么转眼间,小侯爷自己倒是客套起来了!”王昱笑呵呵的说道,一脸无害的样子,显得十分诚挚与热情。在朱仪这个小圈子里,王昱尽力把自己扮演成一个没有什么心计,只是凭着手里有几个闲钱,不把钱当钱的富家公子哥,虽然对朱仪等人有些巴结,却被王昱掌握着一个适当的尺度,花钱可以,但卑躬屈膝的事儿,王昱却是万万不干的。 因此,在朱仪等人眼中,王昱其实就是一个移动的钱包,没什么心机,也没什么需要巴结他们的。也的确是如此,有英国公这尊大佛在王昱身后,还需要他们几个什么事儿啊!林观派出锦衣卫捉拿王昱一事虽然仅限于一小部分人知道,但这几个人却都是门清。特别是朱仪,英国公夫人为了这事儿曾专门到过他府上,与自己的奶奶嘀咕了半天,结果没过几天,河南都指挥使司上下就换了一大批人,若说不是针对周王,谁信啊! 张辅能够如此力挺王昱,双方的关系自然是不言而喻。因此,对待王昱,朱仪他们几个也都是另眼相看!心里虽然都对王昱有所提防,在完全了解王昱的底细前,暂时还无法深交,但谁也不敢有什么怠慢。 李勇闻言,却仍是死鸭子嘴硬,“王兄弟说的那里话,咱们之间有什么好客套的。哈哈……”不过他这笑声的底气着实不足。 王昱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在王昱的注视下,李勇终于败下阵来,脸上装出来的笑容立即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的忧虑与不甘,“得了,反正我也没想瞒着你,找你就是请你帮忙的!不过,嘿嘿,你也知道,哥哥我就这么个臭毛病,好面子。” 听了李勇的讲述之后,王昱不由哑然失笑,心里暗道,真是有够狗血啊!原来,李勇的那位相好月卿姑娘倒是一位清倌人,和李勇郎情妾意,先前老鸨看在李勇的家世上,倒也不阻拦二人;只是李勇手里并没有多少闲钱,时间长了,老鸨看在李勇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就翻脸了,便开始谋划着举办一场花魁大会,给月卿开*苞。 李勇本想用自己的家世压住老鸨,但能够在京城混的,特别是妓院、赌场、当铺这种行当,哪一个没有背景啊!这回雁楼也是如此,人家根本不吃他李小侯爷那一套。想独占月卿这位花魁的话,行啊,银子拿来!没有?那对不住您了,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赔钱的买卖谁也不干那! 万般无奈之下,李勇只好向王昱这位财神求助了。 “兄弟,帮帮哥哥吧!哥哥我真的是喜欢月卿啊!哥哥打算给她个名分,即使不是正妻,但也绝对不会亏待了她!”李勇此时索性也不顾面子了,反正这嘴已经张了,也没什么顾忌了,他也知道这一大笔钱眼下肯定是还不起的,当下也不提还钱的事儿了,只是拍着胸脯说道,“只要是兄弟你的事,哥哥绝不皱半分眉头!” 王昱心中对李勇暗暗鄙视,心道哥们你也太纯情了吧,敢情您忙活了这些日子,竟然连人家的小手都没拉到啊!不过,对李勇如此痴情,还是有些佩服的,凭李勇的身份,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才敢把这位月卿姑娘娶进门啊!脸上却是一副感怀、赞叹的样子,似乎对于二人这感天动地的爱情十分感动,不住的点头,“小侯爷真是痴情种子啊!小侯爷如此痴情,在下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如此,多谢兄弟!”李勇一听,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去,脸色一整,对王昱抱拳说道:“贤弟,别的话愚兄就不多说了!”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愚兄铭记在心!” “小侯爷,来日方长!”王昱也是正色说道,“咱们交朋友的热心,只有经受的住时间的考验才行啊!这样吧,在下身上也没带许多银子,小侯爷若是不嫌麻烦,咱们这就回去取,怎么样啊?” “这……好……”李勇脸上一喜,“好”字刚说了一半,却突然想到王昱这是要去英国公府上,半路却被自己给拦下了,脸上不由有些尴尬,连忙改口说道:“贤弟不是还要去拜访老公爷吗?愚兄这里不急,嘿嘿,不急的。” “哈哈,小侯爷不必客气,伯父那边我什么时候去都成,倒是小侯爷这事儿可拖不得啊!”王昱哈哈一笑,拉着李勇便往回走。 李勇此时对王昱的感激已经达到了顶点!什么是朋友?这才是朋友啊!得了,这个朋友,我李勇算是交了! 王昱先前在城西的那处宅院因林观一事,已经不去住了。由于王昱这些日子都是在英国公府上暂住,因此也没再找地方,暂时先在魏豪当时安顿那些侍卫的院子落脚。 这处宅子李勇倒是第一次来,在外面看,只是一所小院,倒是挺大的,青瓦青砖,普普通通的样子,虽然不显简陋,在一片深宅大院中,却也没什么出奇的。 “寒舍简陋,怠慢了,小侯爷请!”王昱引着李勇进了大门,直奔前厅。 两个小丫鬟见王昱领着人来了,连忙奉上了热茶,王昱对李勇拱了拱手,说道:“小侯爷在此稍等,在下去去就来。” 李勇知道他是到后面给自己取钱,当然便笑道:“有劳贤弟了。” 王昱笑着对他拱了拱手,“五万两可够?” 李勇顿时一惊,心道果然是财大气粗,手上却也不闲着,连连摆手,嘴里说道:“那里用的了那许多,两万两也尽够了!”大明朝的物价并不高,况且洪武爷设置宝钞司,市面上禁止金银等硬通货流通,两万两银子也实在算得上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哦!”王昱应了一声,便自到后面去了。 李勇独自一人坐在客厅中,心中百感交集,本来找王昱帮忙也是他的无奈之举,他虽然不担心王昱不答应,但却没想到王昱却答应的如此痛快,竟然没有半分推脱,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在这一刻起,李勇对王昱的感激达到了顶点! 34 六百里加急 回到后院,王昱取了三万两银票后,便回到了前厅。李勇正在那里心不在焉的坐着,见王昱进来,连忙站起身来,露出一丝微笑。 王昱笑呵呵的将银票交给李勇,说道:“在下便不留小侯爷了,小侯爷去忙吧,呵呵。” 李勇接过银票一看,却是三万两,当下便要还给王昱一万两,却被王昱笑呵呵的拒绝了,“等小侯爷给月卿姑娘赎了身,用钱的地方还多呢,小侯爷就不必客套了!” 李勇满脸感动的看着王昱,半晌才伸出手,重重的拍了王昱的肩膀一下,“贤弟高义,愚兄记下了!说实话,愚兄此时已是心急如焚,就不和贤弟客套了!” 王昱把他送到门外,二人拱手作别。看着李勇迅速远去的背影,王昱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心道,这位仁兄,还真是个痴情公子啊!其实,像李勇这种高门大户出来的人,那里会缺少女人?看起来,李勇对这位月卿姑娘还真是动了几分真情,否则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求王昱。 送走了李勇,王昱再次动身,前往英国公府上。大明朝的官员是十分辛苦的,即便是过年,也仅仅有三天的假期,而张辅这种身居高位的大员,几乎更是每天都泡在朝房,处理各种政务;况且张辅还掌着中军都督府,也有一大堆处理不完的公务。 当王昱来到张府时,已经是下午申时时分,张辅还未从宫中回来。拜见了张夫人王氏,王昱把自己的打算跟她说了,王氏虽然心中不舍,但王昱说的也在理,也只好答应了,不过还是嘱咐了几句,让王昱别把自己当成外人,要经常来看看她与张辅。 又陪着王氏说了几句话后,王昱起身告辞。王氏不舍的把他送到二门处,王昱也是心中感动,张辅夫妇对他绝对是真心相待,丝毫没有半分虚情假意。能够得到这夫妇二人如此的厚待,王昱也算是独一份了。不得不说,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很难用语言说的清楚的,似乎冥冥之中自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主宰着,一切也只能用缘分这个词来解释,或者形容。 见王昱从二门出来,张静德早已带着恭敬、巴结的笑容迎了上来,“公子爷,这是要到哪儿去啊?”作为国公府的管事,也可以说是府中最得张辅夫妇信任的人,自然不是白当的。张静德对自家国公爷夫妇的心思可是了若指掌,眼前这位王公子可是比那两位侄少爷都受宠的人物呢,自然要好生巴结着! “有劳管事挂心,”王昱笑呵呵的对张静德抱了抱拳,“方才和夫人禀告过了,马上就过年了,正巧家里也有人来,所以便不叨扰老公爷和夫人了。” 张静德应了一声,连忙说道:“既如此,老朽送送公子爷。公子爷,请。” “管事请。” 堪堪来到大门处,却见张辅背着手走了进来。王昱、张静德连忙上前施礼。 张辅看了王昱一眼,问道:“昱儿要这是要到哪儿去?” 王昱连忙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张辅,张辅闻言点头表示知道,对他招了招手说道:“走,随老夫到书房。”说完便当先行去。 王昱疑惑的跟着张辅,心中却在思量张辅找他有什么事儿。他虽然得到了张辅的喜爱与器重,但张辅的书房却也只去过两次,算上这次,也不过是三次。前两次主要是张辅对他有考较之意,借江南赋税之事,看看他的目光与才具,却不知这次又有什么样的考较在等着他。 “刚刚六百里加急来报,周王薨了!”刚一坐下,王昱便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周王薨了?”王昱不由反问了一句,见张辅点头后,王昱心中顿时一阵轻松。周王可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座大山,他可是把这位大神得罪惨了,因此,才有了几天前锦衣卫捉拿他一事的发生。虽然眼下应付了过去,但谁知道周王的后手是什么呢?因此,王昱也是十分担心的,毕竟与周王那庞大的势力比起来,他连蝼蚁都算不上。 不想,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横亘在他心头的一座几乎是难以逾越的大山,竟然死了!如此一来,是不是便表示着,自己可以放宽心了!毕竟周王一死,他建立起来的那庞大的势力不论是过渡,还是世袭王爵的下一代王爷接手,都需要时间。况且,或许随着王位的争夺,周王一手建立起来的庞大势力,就此土崩瓦解也未可知呢! “好了,这件事儿你知道就行了。”张辅对王昱说道,“不过,你也不要以为周王薨了,你就万事大吉了,还是处处小心才是!” 王昱连忙应了,本来他还打算问问周王的继承人是哪个,不过看张辅眉头紧锁的样子,王昱知道这里面肯定牵扯很多,当下便不再多问,施了一礼后,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家中后,王昱立即和徐若愚去了书房,所议之事自然是周王突死一事。 对于周王,王昱除了从李玮书那里得到的一些皮毛之外,再无其它了解。李玮书虽然曾给周王效力,但在周王那里,李玮书只是一干掌柜之一,况且又是在山西这个敏感的地方,因此并非周王的核心下属。他对周王的了解,也仅仅是限于他所能够接触到的层次。 因此,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徐若愚身上。当时刚刚进京之时,徐若愚便曾经提醒过他,要提放周王,不想还未等他重视,就发生了林观派人捉拿他一事。 不过,王昱也因此对徐若愚更加重视起来。仅凭自己告诉他的只言片语,徐若愚便能提醒他注意提防周王的报复,这种敏锐的洞察力,本身便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况且这徐若愚又深通权谋之术,对于这些朝中的大员定然是有所研究的,因此,一回到家中,便将徐若愚请到了书房。 35 周王之死 “周王死了。”徐若愚一来,便听到了王昱这句让他感到吃惊的话。不过,他马上便反应过来了,对王昱拱了拱手,说道:“对公子而言,这倒是好事!至少在短时间内,周王府暂时还是顾不上其他了!” 他当然明白王昱请自己来的意思,不外乎是想听听他对周王突然死掉的看法。毕竟王昱首当其冲的敌人便是周王,王昱当初在山西不但挖了周王府的墙角,更断了周王府的财路,这个梁子可是结大了,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虽然周王死了,但其继任者依旧会继承周王的一切。 王昱也是连连点头,显然比较认同徐若愚的话。周王一死,到底由谁来继承王位,自然是周王府的头等大事!眼下周王府的那些王子们,目标恐怕只剩下了一个,那便是王位,恐怕根本顾不上其他。 只是有一件事,王昱始终搞不明白,周王的封地明明是在河南,王城也是在开封,却为何能够在江南发展期那么大的势力!当他把这个疑问去问徐若愚时,却见徐若愚云淡风轻的笑了,王昱一见他这副笑容,就知道自己搞不好又闹出了一个大乌龙啊! “洪武三年时,刚刚去世的周王朱橚被封为吴王,封在钱塘。直到洪武十一年,这才改封周王。”徐若愚淡淡的说道,虽然心中对王昱连这种几乎是常识性的知识都不清楚而感到无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着王昱的疑问。 “哦……”王昱点了点头,心道原来是这样啊!这倒也能够解释为何周王府在江南的实力有那么大了。毕竟他曾在江南经营了八年,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而言,八年的时间足够他在江南经营出庞大的势力了! “周王几个儿子啊?”王昱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但愿他们哥几个为了这个王位争个头破血流才好啊!” 徐若愚显然听到了王昱的自言自语,不过,对王昱的话,他也只有摇头苦笑的份。王位的继承权都在朝廷这里,他们那里就算争破了头,又有什么用?再怎么争,都比不过一纸圣旨。再说,周王的世子早就定了,乃是朱橚的长子,朱有炖,这王爵肯定是有他来继承的。 “公子不可掉以轻心啊!”徐若愚在心里摇了摇头,虽然不至于对王昱有什么鄙视的心思,但对王昱时而精明异常,时而又有些迷糊的做派,还是有些无奈的,“周王虽死,但不代表公子可以放松啊!”他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周王死了,但他的实力却还是摆在那儿呢,想要对付您,还是很简单的! 王昱呵呵一笑,冲徐若愚拱了拱手,“多谢先生提醒,我知道的,我会小心的。”见徐若愚点头,王昱这才接着说道,“请先生过来,其实是想问问先生,如何应付这周王府呢?我也不能总靠国公爷来帮我吧,来年会试结束,若能考中,那时我恐怕就不能留在京城了!” 徐若愚闻言却是一滞,心道这位对于大明朝的礼法、官制怎么这么生分呐!其实,考中进士后,除了一甲进士及第之外,其余的众位新科进士要等吏部那里安排,有了空缺,才能补上相应的官职,否则,您就等着吧。这其中当然少不得上下打点,反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的根子硬,自然就能早早的被委任,要不然,您就等着好了。 不过,徐若愚转念一想,王昱有英国公这个靠山,这些事情肯定是不需要担心的,只要能够考中进士,肯定会安排一个实缺给他。当下对王昱拱了拱手,说道:“对此公子倒不必担忧,倘若公子一旦高中,若是能够得授官职的话,便是朝廷命官,他周王府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如上次般,明目张胆的当街捉拿与你。”说到这里,徐若愚语声一顿,意味深长的看了王昱一眼后,接着说道:“不过,官场之事,向来波诡云谲,杀人不见血!少爷准备好了吗?” “这……”王昱不由一窒,不由暗暗问自己,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他给自己的定位是清流,是潇洒写意的名士,整日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的生活却不是他所追求的!不过,徐若愚的话却提醒了他,即便是清流名士,若想远离官场中的争斗,也是不可能的!清流名士有清流名士的政治诉求,他们对于自己的政治对手,同样是不留余地,置之死地而后快的! “全仗先生指点了!”王昱在心里叹了口气,心中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踏入官场这个大染缸,争斗便是无法避免的!而对于自己这个毫无半点官场经验的菜鸟而言,徐若愚自然是自己最好的军师与助手,当下便对徐若愚说道。 徐若愚连忙拱手说道:“公子无需如此客套,辅佐公子乃是在下职责所在,在下自当尽力!只是这官场凶险,虽有在下从旁提点,不过公子还是需要小心才是啊!” 王昱郑重的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是,我自然明白其中的凶险,全靠先生了!” 徐若愚轻轻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心中却不似他表面这般平静。他之所以跟随王昱,一来王昱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这种人讲究的是有恩必报,恩怨分明,王昱既然救了他的命,王昱有正好能用的上他,那他自然便投靠了王昱。 二来,他也是看重王昱的势力,他自己身负深仇,若想报仇,凭他自己的力量,显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虽然投效王昱首先是因为王昱的救命之恩,其次才是想借助王昱的实力,达到为自己报仇的目的,但终归是牵涉到自己的血海深仇,因此,王昱的实力,以及未来的成就如何,是决定他最终能否报仇的关键! 通过他这些时日来的观察与了解,对于王昱的实力与为人也算是有了底。当然对于王昱的实力,他所了解的也仅仅是皮毛罢了,王昱为人谨慎,虽然徐若愚眼下也算是他的手下,但王昱却仍然未曾将自己的底细全部告诉他,特别是牵涉到私盐等隐秘之事,徐若愚更是丝毫不知。 36 决定 俺回来了,其他的不多说,尽量恢复更新,须生在这里多谢各位书友的支持! 在徐若愚看来,王昱是个聪明人,为人也是宽厚,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却有着大多数年轻人所不具备的沉稳与老到,不急躁,不傲慢,能够虚心的接受劝告与意见。这些品质,对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而言,实在是太难得了!因此,在徐若愚看来,王昱绝对是可堪造就的大才! 能够追随这样一个主人,徐若愚已经看到了自己报仇的曙光!只是,王昱也并非十全十美,需要雕琢的地方还有很多。在他看来,最为明显的地方,莫过于王昱的城府还不够深,对人缺乏防范之心,性子也有些散漫,不够严谨,这对于王昱将来在官场上的发展根本没什么好处。 不过,王昱又是一个十分有主见的人,徐若愚清楚,若想让王昱做出改变,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只能打着徐徐图之的主意。 “明天就是除夕了,公子的几位座师都拜见了没有?”徐若愚问道。 “多谢先生挂怀,都已经拜会过了。”王昱微笑着说道,“不过几位先生都十分清高,特别是祭酒胡先生,更是让我把礼物都给他抬了回来!对了,先生,前番让你寻访的那位周大人,不知先生找到了没有?” 王昱为了结交周忱,但又怕自己年纪太小,而周忱又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因此,特意让徐若愚去结交周忱,不知眼下进展如何了。 “哦……”徐若愚闻言,不由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这位周大人倒是一位老实人,不过此人性格坚毅,难为外物所动!老朽多方与他结交,虽然彼此交情不错,不过却是难以深交啊!” “此事倒也不急,先生不必着急,呵呵,慢慢来吧。”王昱笑道,“正如先生所言,明天便是除夕,我为先生准备了一点薄礼,呆会让秋痕送到先生房中,还请先生不弃才是!” 徐若愚待要拒绝时,却见王昱笑着对他摆了摆手,徐若愚当下便也不再推辞,他也知道王昱的身家,就是平时也不亏待于他,以各种名义给他的礼物、银两什么的,足够一个普通人家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了。对于王昱的大方,徐若愚也是十分感激,不过,他平时基本上也没有用钱的地方,不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其他方面的一些用度,翠墨与秋痕两个都会给他准备的妥妥当当,倒是让他省了不小的心。 送走了徐若愚,王昱也回到了后院。由于这处宅院此前是众侍卫居住的所在,根本不曾准备王昱等人的住处。一下子多了五个人,翠墨、姜妍、李馨、秋痕,还有王昱,也来不及收拾,翠墨等四人便暂时在后院的东厢房住下了。反正东厢够大,足足有十多间屋子,足够她们四个住了。而王昱则在前面收拾了一间屋子,暂做安身。 由于马上就要过年了,整个宅院被翠墨等人安排着一众侍卫收拾的里外一新,处处张灯结彩,挂满了大红灯笼,至于春联、门神什么的也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年三十那天上午张贴了。满门喜气的样子,让王昱的心情更是不自觉的轻松喜悦了许多。 当王昱来到后院的时候,翠墨等四女正在那里打叶子牌。叶子牌就是后世的麻将,不过规则比较简单,不像如今的麻将这么多花样。几人正在那里玩的热火朝天,就连王昱推门而入都没有发觉。王昱冲迎上来施礼问安的几个小丫鬟摆了摆手后,便不紧不慢的走近了桌前。 那几个小丫鬟却是翠墨等人的侍候丫鬟,与王昱也熟了,知道王昱的脾性,当下一个个笑嘻嘻的也跟着王昱来到桌前,继续观看翠墨等人的牌局。 牌局十分激烈,王昱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筹码,翠墨竟然是赢家!输的最惨的却是秋痕,桌前只剩下孤零零的十余枚铜钱,姜妍面前也不多,只有三四十枚的样子;李馨却好一点,面前的铜钱堆成了一小堆,再看她的脸色,似乎略有盈余,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与略显急躁的姜妍、秋痕两个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四人中,最得意的莫过于翠墨这个小丫头了。面前的铜钱堆成了小山似的一堆,眉花眼笑的,一双大眼睛此时乐得只剩下弯弯的一眉,粉腮上泛着艳丽的桃红色;在刚刚结束的一局中,又是她赢了,这下更是得意,张着小手,对姜妍等三人笑嘻嘻的说道:“三位姐姐,又是小妹赢了,呵呵,不好意思啊!”嘴里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却一点都不迟疑,把铜钱划拉到自己面前,意犹未尽的说道:“再来!”大有不把众人的钱赢光便誓不罢休的劲头。 王昱笑呵呵的站在一旁,也不吱声,兴致盎然的看着几人热火朝天的打牌。这种时候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性格。翠墨天真烂漫、毫无心机,姜妍果决干练、率真自然,李馨娴静温和、雍容大方;而秋痕在四女之中年龄最大,阅历也是最丰富,而且她的地位也比较尴尬,因此更多的时候是在用不经意的方式,迎合着翠墨等人。 王昱走近后,正好站在秋痕对面,而秋痕的心思也并未全部用在牌局上,自然发现了他,正要起身施礼时,却被王昱用眼色止住,继续关注着几人的牌局。几个打的热火朝天的小丫头完全不曾发觉王昱的到来,特别是翠墨,眉花眼笑的整理着自己面前的牌,一边笑嘻嘻的说道:“今天手气真好!我一定要把前阵子输的钱统统赢回来!” 王昱听着翠墨孩子气的话,不由摇头失笑,和姜妍等人比,翠墨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子。没有半点心机城府,不过,王昱就是喜欢她这种性格,也越发宠着她。 “真是个小财迷!这点小钱还放在妹妹眼里吗?”姜妍笑嘻嘻的开着翠墨的玩笑,四女之中,李馨性子娴静,秋痕却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有些尴尬;因此也就是姜妍的性格开朗一些,能够和翠墨逗逗趣,笑闹一番。不过不同一翠墨的漫无心机,姜妍却是极有决断与主见的!姜妍的这份决断似乎是天生的,总能从千头万绪中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即便是王昱都不得不佩服姜妍的这种才能! “咱们家的财政大权可全在妹妹你手上呢。”姜妍笑呵呵的说着,一边摸牌、打牌。 正好站在她背后的王昱闻言,眉头却是一皱,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姜妍这话只是打趣翠墨,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但听在王昱耳中,却让他有了几分警醒。所谓家和万事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虽然王昱没有平天下的大理想,但道理也都是相通的,王昱自然不能坐视自己家中出现半点不和谐的因素。 当然,姜妍这话只是无心之语,但从中,王昱也发现了一些自己疏忽的事情。翠墨毕竟只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是很难压得住姜妍与李馨二女的。姜妍与李馨二人毕竟出身不同,出身大户人家的她们,而且又是王昱在商业上的得力助手,身份自然不同;况且,姜妍与李馨还有一层身份,她们两个不久就会过门,成为王昱的侍妾,虽然不是正妻,但届时的身份自然更加不同! 王昱与翠墨之间虽然感情亲厚,但翠墨的身份毕竟摆在那儿,虽然王昱把翠墨当做自己的妹妹一般,却也没有名分。姜妍与李馨此时或许不会说什么,但将来呢?若是王昱一旦成家的话,难保王昱未来的妻子不会有什么想法。 想到此处,王昱心中有了决断。 “嘿,你们倒是热闹啊!”王昱此时却没了再看下去的心思,开口说道。 “少爷回来了!”翠墨等人连忙抬头时,却见王昱正笑呵呵的看着他们,连忙站起身来,一个个朝王昱施礼问候。 王昱笑着对她们摆了摆手,人却走到翠墨身旁,捏着她的鼻子,似责怪却实是宠溺的说道:“肯定又是你个小丫头贪玩,你这几位姐姐都有事,那有空陪你玩呢?” 在座的几个都是聪明剔透、心思玲珑的人,特别是秋痕,她最先发现王昱进来,王昱明明是不想打扰她们几个玩牌的,但此时却突然出声,显然是有原因的!秋痕若有所思的看了翠墨一眼,心中却是暗暗叹气,恐怕她们三个人加起来,也比不上翠墨在王昱心中的地位啊! 这也并非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翠墨毕竟服侍了王昱这么多年,比起她与姜妍、李馨三人,感情自然不同!而且王昱又是一个极有原则与主见的人,只要他决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受外在因素影响,而有所改变的。 看王昱在处理几女的关系与地位上的手段与态度上,就可以看出,王昱是一个多么坚定的人。按说,她们四人中,翠墨的地位是最低的!毕竟翠墨从名义上,也只是王昱的贴身丫鬟而已,但实际上,翠墨在四人中的地位却是最高的!当时在山西的时候,家里做主的是老夫人,但翠墨却是实际的执行者,诸如采买、例银发放、日常的赏罚、人情来往等大小事务,逐渐被翠墨接手过来。 姜妍与李馨两个虽然在王昱的几项生意上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但每个月的进项还是要乖乖的交给翠墨,由翠墨来安排。看了王昱一眼,又看了王昱身旁的翠墨一眼,秋痕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还是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吧,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她所能触及的!说的好听点,她是王昱的身边人,说的难听一点,其实她就是给王昱暖床的,这样的人,凭王昱此时的财势,可真是有大把大把的人选。 “翠墨,你和秋痕姐收拾一下。”王昱温声对翠墨说道,又看向姜妍与李馨二人,对二人说道:“正好有件事,想和妍姐、馨姐商量,咱们去书房吧。” 姜妍与李馨二人闻言,心中却是一突,她们两个此来一来是耐不过相思之苦罢了,再说她们两个与王昱的名分已定,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所以就来了;再说,若是王昱在来年的会试中能够高中,王家便会举家搬到京城来,她们两个自然也要来的,因此,她们此来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打前站,等王昱高中后,便常住京师。 王昱牵着姜妍与李馨的手,二女虽然羞涩,但对于王昱如此亲热的举动却毫不拒绝,心里反而有些窃喜!毕竟这表示了王昱对她们的重视与感情。其实,对于姜妍与李馨二女,王昱要说对她们没感情,那纯属骗人,毕竟二女都是万中挑一人才貌相,男人都是感官动物,相处的时间又长了,自然是日久生情。 但若是王昱和她们两个之间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也完全是骗人的。他们之间走到一起,其中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利益的关系。王昱希望能够得到姜、李两家人的效忠,并借助他们两家的势力而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姜、李两家却想通过依附王昱,而使自己的家族更上一层楼!这其中必然需要一个联系双方的纽带,而姜妍与李馨二人正是充当了这样的角色。 双方对此当然都有着一分明悟,因此,王昱尽管与姜妍、李馨二人走到了眼下这一步,但却始终无法达到彼此无间,水乳*交融的地步,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相处的时间长了,这丝隔阂会慢慢消融,但目前,显然仍是存在的。 来到了书房,等二女坐下,王昱才慢慢的说道:“等过完年,请姜叔与李叔来京师一趟,咱们若是留在京师的话,那边那一大摊子事儿需要有人顶起来啊!我也不瞒你们,山西的私盐市场对我而言,是十分重要的!绝对不能因为我的离开而有所懈怠,让其他人有可趁之机!” 37 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 状态不是很好,又没有存稿,尽量恢复更新!请各位书友见谅!须生拜谢! 姜妍与李馨闻言,妙目凝注着王昱,一副恭听的架势,等着王昱继续往下说。 “朝廷虽有严令,不得贩卖私盐,但私盐却永远无法禁止!”王昱似是感叹,又似是下定结论一般的说着,“与其让私盐市场混乱不堪,商人肆无忌惮,甚至做出卖国行径!莫如制定规则,约束众商人,你们以为如何?” 姜妍与李馨二人对望一眼,她们两个虽然在商业上有着出众的天分,但毕竟局限于自己的眼光,无法如王昱这般,能够以一个过来人的视角来审视这个问题。 看出了二人眼中的疑惑,王昱叹了口气,对二人说道:“你们此时或许还无法理解,罢了,不说这些。等过了年,请姜叔和李叔来京一趟,眼见着我是无法回到山西去了,山西的这一大摊子事儿,就要靠他们两个撑起来了。” 姜、李二女点了点头,自己的家族能够得到王昱的赏识与重用,她们两个自然高兴,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京城这里,我也想开几项生意,就交给你们两个打理,你们有什么意见,尽管说说,咱们一起合计合计!”王昱这是在平衡几女之间的关系了,翠墨主内,她们两个打理几项生意,秋痕从中协调,想来便不会有什么大的矛盾产生了。至于等他娶妻之后,如何处理妻妾之间的关系,还是等到了那天再说吧。眼下还是先处理好她们几个之间的关系再说吧。省得等矛盾积累多了,一旦爆发出来,可就是鸡飞狗跳了。 “咱们刚到京师,对京师的市场还缺乏了解,还是等奴家与妍姐考察一番再作商议吧。”李馨看着王昱与姜妍轻声说道。 姜妍脸上也露出沉思之色,点头表示同意李馨的建议。 王昱闻言,不由在心中苦笑,他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不过是想给二人找点事做罢了,他根本不想在京师有所作为。江南两淮才是他的主战场,虽然眼下无法如愿的进入江南,但王昱相信,这段时间并不会太长!等自己到了江南,将会是他不可或缺的臂助,他又怎么会让姜、李二人把精力放在京师呢? “不若置办几处田庄,多买几顷田地,你们以为如何?”王昱微笑着说道。 “这个主意倒也不错!”李馨轻声说道,“田庄的收入虽然不高,不过胜在稳定,而且佃户也好找,粮食这东西放在家里,永远都不用愁的!” “是,馨妹说的对,就是田庄了!而且大爷高中后,便是朝廷命官了,若是让人知道经营生意的话,恐怕对大爷的前程有所影响呢!”姜妍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好吧,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了,”王昱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几张银票递给二人,“这是五万两银子,你们看着买吧,最好是靠近京城的,不要太过偏远。” “大爷尽管放心便是,奴家明白!”姜妍与李馨连忙应道。 “嗯,好了,你们回去玩吧,我在这有点事儿。”王昱笑着对二人说道,“要是觉得闷的话,就让三叔或者四叔派人陪着你们出去逛逛。” “明天就是除夕了,那里还有逛街的?”姜妍笑嘻嘻的说道。 王昱闻言,暗自汗了一把,倒是把这茬给忘了,打了个哈哈,王昱转移话题,“你们去玩吧,晚饭我与徐先生一起吃,你们不必等我了。” “知道了,大爷,少喝点酒,酒喝多了伤身呢!”姜妍与李馨闻言连忙嘱咐道。 “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王昱拉着二人的手,把二人送到了书房门口,“好好玩吧,难得有这样的时候呢。” 送走了姜妍与李馨,王昱坐在那里,心里琢磨着留京的得失利弊。从王昱的本意而言,他是不想留京的,江南才是他的理想去处,趁现在还有时间,熟悉一番江南的实力分布情况以及民生民情,对江南的情况有了一个总体的了解之后,才能找到切入点,以完成自己的目标。 若是留在京师的话,这些当然就成了纸上谈兵,无法身临其境,又如何了解情况,甚至做出应对呢?留在京师的话显然无法经营江南,只能等待机会,到了江南之后才能有所动作。这样一来,就白白的耽搁的几年的时间。实际上,王昱还是倾向于马上前往江南的,而不是在京师蹉跎几年岁月之后,才能获得这样的机会。当然,如果只在京城呆个一年到两年的话,王昱还是能够接受的,就怕留在京城后,便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夜就过去了。王昱一如既往的早早起床锻炼,虽然是年三十,也不曾让王昱有所懈怠。当锻炼完毕的王昱满身大汗的回到卧房换衣服时,正碰上翠墨等人正忙忙碌碌的把门神、对联准备好了,看到王昱,翠墨一边施礼问安,一边笑嘻嘻的说道:“大爷,吃过早饭,您就去贴门神、对联吧。” 王昱知道这是他的事儿,当下点头应了声是。新年是喜庆、欢快的,这里也不细表了。初一一早,王昱便领着翠墨等四女到英国公张辅府上去拜年,这是应有的礼节,不可有半点怠慢。 来到张府,一身大红长袍的张静德正领着十几个焕然一新的家人等在大门哪儿呢,显然是迎接拜年的客人。见王昱领着翠墨等人来了,张静德满脸喜气的迎了上来,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哎哟,公子爷,过年好!老朽给您还有几位姑娘拜年了!祝您和几位姑娘万事如意,岁岁平安!” 王昱连忙还礼,“过年好,过年好,同祝,同祝!”一旁的翠墨早已经把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王昱,王昱双手捧了,对张静德说道:“一点心意,请管事还有诸位喝茶!” 张静德知道这位也素来大方,今天又是过年,这赏肯定不会少了,当下笑眯眯的接了过去,嘴里更是千恩万谢,“谢公子爷,老朽替大家伙谢谢您了!” 王昱冲他抱了抱拳,又对他身后的那些家丁抱了抱拳,便在一名家丁的陪同下,到后院去给张辅夫妇拜年去了。 张辅夫妇端坐在客厅正位上,两旁八个小丫鬟侍立着,不过他们夫妇二人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与这佳节喜庆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王昱领着翠墨等人进了客厅后,紧走几步,来到张辅夫妇身前,整了整衣服,便跪下磕头,咚咚咚三个响头之后,王昱伏在地上,高声说道:“小侄祝伯父、伯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翠墨等人也跪在那里说着吉祥话:“国公爷、国公夫人吉祥!” 张辅与王氏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发自心底的笑意,同声说道:“起来吧。”王氏见王昱等人起身,冲王昱几个招了招手,“来,到伯母这边来!”目光从翠墨等人脸上一一扫过,心里暗暗对王昱的眼光而赞叹,看看王昱身边的这几个丫鬟吧,哪一个不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当目光落在翠墨脸上时,不动声色的仔细的打量了翠墨几眼,心中已是有了计较!王氏拉着王昱的手,亲自从丫鬟手中接过红包,一个一个的送给了王昱等五人,一边笑呵呵的说着:“大过年的,图个吉利!” 王昱等人连忙道谢。几人说了几句话后,王氏对王昱说道:“你来京也有些日子了,肯定有自己的三朋四友的,这大过年的,赶紧去人家里拜拜年,翠墨她们几个先留在这儿,陪老身说说话!” 这种面子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翠墨等人虽然在王昱面前得宠,但也不过是侍妾身份,能够得到王氏的垂青,让她们陪她说说话,可真是天大的面子!就是朝廷命妇,有这等面子的也没几个。 王昱自然不会不同意,连忙躬身施礼,“那就叨扰伯母了,她们几个不懂礼数,若有怠慢的地方,还请伯母恕罪!小侄先在这里给伯母赔礼了!” 王氏被他这番话逗得不由喜笑颜开,佯嗔道:“你这个小猴子,讨打!快去吧,放心,老身还吃了她们几个不成?” 王昱笑嘻嘻的对王氏躬身下拜,“伯母最是慈和的人,怎么会和她们几个小丫头去计较呢!” 张辅在一旁看着这副其乐融融的天伦之景,不由拈须微笑,能够看到自己的夫人如此高兴,他自然也是十分高兴!实际上,每年过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他们两口子心情最为低落的时候,其他人家都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尽享天伦,唯独他们家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令人无限凄凉! “哈哈,”张辅不由放声而笑,点手把王昱叫道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拜年嘛,要赶早,你等等,老夫让张胜带几个人陪你去。” 王氏在一旁连忙说道:“多带几个人!” 王昱连忙道谢,便要推辞。张胜可是张辅的亲军统领,领着参将衔的牛人,张辅的绝对心腹!让张胜保护,那可是张辅才有的待遇,王昱是万万不敢有半分逾矩的!连忙推辞道:“小侄自己去就是了,怎敢烦劳张将军!” “不妨事!不妨事!”张辅大手一挥,笑呵呵的看着王昱,眼中闪过一丝慈爱之色,“今天街上太乱了,还是让张胜跟着你吧,我和你伯母也能放心点。” 38 于谦 张辅正说着,张胜却已经来到了前厅。说实话,王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英国公最信任的亲卫统领,一见之下,王昱不由在心中暗暗喝了声采,果然是好汉子!此人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面色微黑,走起路来龙行虎步,气势不凡,端的是威风凛凛。 “属下见过公爷、夫人!”张胜一边躬身施礼,一边说道。 “张胜啊,你带上几个人,陪昱儿到外面拜拜年。”张辅指了指旁边的王昱,对张胜说道。 王昱机灵,闻言连忙对张胜抱拳施礼,口中说道:“有劳张将军!” 张胜心中虽然惊诧,不过面上却半点未曾表现出来,依旧是面沉似水,一丝不苟的对王昱躬身行礼,说道:“公子客气了!请公子随末将来。”说完又对张辅夫妇抱了抱拳,“末将告退,请公爷、夫人放心,末将定然会照顾好王公子!” 张辅点了点头,王氏仍然在那里嘱咐着,“小心着点,骑马的时候慢点!” “是,小侄明白,有劳伯母挂心了!”王昱笑着躬身施礼,“如此,小侄便先告辞了。” “去吧,去吧。”王氏笑着说道。 王昱其实也没多少去处,无非是朱仪、郑宏等人,其实若不是张辅提起,王昱根本不想这个时候去拜年。他与朱仪、郑宏等人只是私交,之外再无其他关系,今天这个日子却是拜的那门子年。 不过张辅说的也对,拜拜年,联络一番双方的感情也是应该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是不知贸然拜访的话,会不会让人看成是附炎趋势。 王昱在马上想着自己的心事,张胜在后面也是在心里暗暗琢磨。王昱他倒是知道,王昱的舅舅赵子昂他也认识,而且二人的交情也是非常不错的,毕竟都是张辅帐下的心腹将领,在战场上建立起来的交情,又能差到那里去呢! 不过,张辅对王昱如此看重,还是大大的出乎张胜的意料!能够让他出面陪同王昱,这种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任是到了谁家去拜年,见王昱有自己陪同,也要打起精神来招待啊。张辅这个举动看似随意,却在无形中给王昱捧了偌大的场啊! 骑在马上的王昱在张胜等人的簇拥下游目四顾。街上处处结彩,行人个个喜庆,果然是普天同庆。突然,一个挺拔轩昂的身影映入王昱眼帘,王昱目中顿时一亮!连忙勒住马匹,翻身下马,对张胜拱了拱手,说道:“将军请捎带,在下遇到了一位故友!”说完,也不等张胜答话,便跑向那个身影。 “廷益兄,廷益兄!”王昱一边跑一边喊着,那人听到有人叫他,便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王昱一边招手,一边喊叫,浑然不理路人诧异的目光,见那人停下,脸上喜色更浓,加快了速度,几步便窜到了那人面前,“给廷益兄拜年了!”王昱眉花眼笑的对面前这个气质沉凝,隐然已有大家之风的青年拱手说道。 轩昂青年见是王昱,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虽然只是嘴角略微往上翘了几分,但终究也是笑了,见他笑了,王昱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正待说话时,却见那轩昂青年也对他躬身一揖说道:“王兄好,在下给王兄拜年了!” 王昱顿时如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四万八千个毛孔无一不舒畅,眉花眼笑的还礼道:“多谢廷益兄,同喜,同喜,哈哈!”心中却在暗暗琢磨,看来今天出来倒也是撞大运了,否则怎么会遇上这位牛叉至极的仁兄啊!经过今天,恐怕与这位仁兄的友好度又能有所增加了,真是赚了! 眼前这位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历史名臣,与岳飞岳爷爷、张煌言并称西湖三杰的民族英雄啊!面对于谦,王昱这个穿越之人岂能不激动万分呢?活生生的历史名臣、民族英雄就站在面前,作为一个后来人,王昱又岂有不激动之理?况且于谦此人,又是历史上不可多得的名臣、能臣,虽然历史因为王昱的到来,而产生了一个拐点,十几年之后的土木堡之变或许不会再次发生,而于谦也可能因此而达不到历史上曾有的高度,但名臣毕竟是名臣,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能够收服此等猛人……王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看向于谦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热切与炽热! 感受到王昱热切与期盼,于谦心中倒是一怔。他不过是个至今未曾授职的进士,既无背景,更无实力,在京城的这几年可谓是尝尽了世间百态与世态炎凉,虽然他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原则与底线,不肯向现实低头,但数年来的碰壁却也使他成熟冷静了许多,也圆滑练达了许多,眼前此人虽然是官宦子弟,却没有其他官宦子弟的那一身的纨绔习气,倒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再说了,于谦心里也清楚,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这些官宦子弟动心思的,这王昱如此刻意的结交自己,或许真是如他前几次拜访自己时所说的那般,喜欢结交朋友罢了。 不过,于谦通过与王昱的几次接触,还是发现王昱此人是十分不错的,待人真诚、热心,而且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子,关键的一点是,王昱此人的才学、见识还是十分不错的!所发之言往往都能切中时弊,令人眼前一亮、甚至发人深省的言论也偶尔有之,令于谦对其刮目相看! 所以,二人也就交往起来了,虽然还没有多深的交情,但于谦至少不讨厌王昱,并对王昱有了一定的好感。对于王昱而言,这便是巨大的成功,毕竟凡事要循序渐进,特别是与于谦这等名垂千古的大人物相交,想要获得于谦的友情,即便是王昱开了金手指,也不是朝夕之功便可成就的!这需要机缘,也需要耐心。 “新的一年,不知廷益兄有何打算啊?”王昱笑呵呵的看着一身青布长衫的于谦,颇有点交浅言深的问道。 本来他与于谦的交情还没到这个地步,若是平时王昱问这番话的话,说不得于谦就会用其他言语搪塞过去了,但今天却不同,或许是新年的气氛影响了于谦,使他有些惆怅与寂寥,而王昱又恰好出现在了他面前,还巴巴的撵上他,给他拜年,令他心中有些感动,因此长叹了一声,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还是等,等朝廷的任命!” 王昱这些日子不知道围绕着于谦做了多少功课,因此,对于谦的近况十分清楚,而记忆中那点隐约的印象也被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想起了有些,因此,他知道,于谦在宣德元年,也就是今年会被授御史,出按江西,自此开始他的名臣之路! 因此,他信心满满的说道:“廷益兄大才,朝廷自然不会埋没!想必年后廷益兄便会有所任命吧。” “借王兄吉言了!”于谦根本未曾把王昱的话放在心上,王昱虽然是官宦子弟,但也不过是借了英国公的势罢了,其实细论起来,王昱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官宦子弟,与自己一样,不过是寒门学子罢了。不过是有个好亲戚,因此才攀上了英国公的高枝,这样一个人,他的话如何信得?况且这事关朝廷官职的任命,除了那几位宰辅之外,其他人更无法知晓其中内情了!因此,于谦完全把王昱的话当做了安慰,根本未曾放在心上。 王昱见于谦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张了张嘴,本想再劝他几句,但看了看来来往往的行人,便发觉眼下却实在不是什么谈话的好时机,也只得作罢,当下对于谦拱了拱手,说道:“今天偶遇廷益兄,实乃小弟之幸!不知廷益兄哪天有暇,小弟当登门拜访,望廷益兄不弃才是!” 王昱先前的那丝犹豫正巧被于谦看到,到让于谦心中一动,莫非这王昱有什么内幕消息不成?这个念头一旦兴起,事关自己的前途问题,于谦再也无法淡然处之了!能够在另一个时空中,能够在皇帝被俘的情况下,做出另请新君即位的决断来,本身便代表了于谦绝非那种食古不化之辈!因此,听了王昱的话后,于谦只是略微犹豫了一番,便点头说道:“既然王兄看得起在下,于某只有扫榻以待!” 王昱闻言大喜,对于谦拱手说道:“好,承蒙廷益兄不弃,届时自会叨扰!今日便不打扰廷益兄了。” 于谦既然做出了决定,便也不再矫情,拱手与王昱作别。见于谦离开后,张胜牵着王昱的马迎上了王昱,对王昱抱拳说道:“公子爷,咱们上路吧。” 王昱接过马缰,一边收回目光,一边对张胜施礼说道:“有劳将军久候了!”意外的见到了于谦,再加上于谦显然被自己说动,已经大大出乎了王昱的预料,对接下来的拜年,说实话王昱已经半点心情都没有了,他的心思全部用在了即将与于谦的见面之上,他知道此次和于谦的会面,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自己能否与于谦顺利的结交! 39 影响未来的决定 舒服的在家里度过了三天的假期后,初三哪天,王昱又开始了在国子监中的学习生涯。第一天的课程结束后,李勇眉花眼笑、精神抖擞的出现在王昱面前,拉着王昱便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走,今天愚兄做东,咱们不醉不归!” 王昱苦笑着摇了摇头,对李勇说道:“兄长,这大过年的,家里难道没有客人吗?” “嗨,什么客人不客人的,还是咱们兄弟相聚要紧,再说了月卿想当面谢谢你!你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李勇转过头,一脸不悦的看着王昱说道。 “不敢,不敢!”王昱连忙说道,“只是,兄长你总得让小弟准备点礼物啊,否则岂不是怠慢了……”说到此处,王昱不由一顿,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月卿姑娘。 “呵呵,什么怠慢不怠慢的。我和月卿能够有此结局,全仗兄弟你仗义!”李勇郑重的说道。 “我也没做什么,兄长就别总挂在嘴边上了。”王昱摆了摆手说道。 “好了,好了,”李勇也是个爽快人,闻言便不再客气,“你帮了哥哥我这么大的忙,我李某人自然是记在心里!不过,你也知道,哥哥我现在没钱还你,不过,兄弟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开口,我李某人要是皱一皱眉头,便不是男人!”李勇满脸郑重的说道。 “兄长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呀!”王昱笑道,“兄长若是不弃,便随小弟回去准备点礼物如何?” 李勇一把拉住了王昱,“行了,你就别见外了,走,天也不早了。” 二人上了马,不大工夫便到了李勇为那位月卿姑娘置办的宅院。这是一所位于外城的宅院,不大,却十分精雅,而且周围的环境也比较清静,的确是处好地方! 二人刚刚在门前下马,便见朱漆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老头探出头来,见是李勇,连忙迎了上来,“原来是公子爷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把李勇与王昱让进了门里,“公子爷请进,老奴去牵马。” 李勇也不多说,领着王昱便往二门去了。穿过青砖铺就的甬道,过了一道垂花门后,便到了后院,两个小丫鬟早早的便在那里迎候了,见了李勇,齐齐蹲身施礼,“奴婢见过少爷,见过王公子。” “前面带路。”李勇挥了挥手,对两个小丫鬟说道,“月卿在干什么,怎么不出来迎接我兄弟?” “回少爷的话,小姐正在厨房准备酒菜呢!吩咐奴婢在此等候少爷与王公子。” “失礼了,兄弟莫怪啊!”李勇对王昱歉然一笑说道。 “兄长客气了!”王昱对李勇拱了拱手。 二人在小丫鬟的引领下进了屋中,刚刚坐下不久,就见一位素衣丽人从后面转出,一边笑语晏晏的说道:“奴家失礼了,请少爷莫怪!这位便是少爷口中的王公子吧?妾身见过王公子,多谢公子大恩!” 本来正在谈笑的王昱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拱手施礼,口中说道:“不敢,不敢!” 李勇哈哈一笑,对二人说道:“好了,你们两个都别客气了。不过,贤弟,卿儿谢你却是应该的,你不必推辞!” 看得出来,李勇对这位月卿姑娘是十分看重的!二人的感情也相当的不错,那副脉脉含情的亲密模样让王昱看的不由暗暗叹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这李勇分明是被这位月卿姑娘给迷住了。当然,王昱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吃过饭,虽然李勇极力挽留,王昱却不为所动,告辞出门。李勇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外,临别之际,李勇拍着王昱的肩膀,郑重的说道:“感激的话愚兄就不多说了,咱们兄弟来日方长!” 王昱回到家中时,已经是未时末了。和崔旭、魏豪二人打过招呼后,便到了后院。今天被李勇拉着,也没来得及准备礼物,既然和李勇有了这样一个不错的开始,王昱自然要用心经营,让双方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毕竟李勇的家世可是摆在那里的,多与这样的人物结交,自然没有坏处。 “翠墨,你赶紧的准备一份礼物,贵重一点。”王昱接着把月卿的住址以及其中的缘由告诉了翠墨,其他的自然不用他操心,翠墨和姜妍等人自然会打点的周周全全。 吩咐完了翠墨,王昱正要转身离开时,却被翠墨叫住,“少爷,请稍等一下,老夫人有家书捎来,请少爷过目。” 王昱闻言顿时大喜,虽然和母亲、舅舅分别了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但在王昱的感觉中,却像过去了很久一般,那份牵挂与思念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听母亲有家书捎来,王昱顿时喜形于色,“赶紧拿来我看!” 翠墨小跑着跑到里屋,将书信拿了出来,交给王昱。王昱拿着书信的手微微颤抖,仿佛有万钧般,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展开书信,正是母亲那熟悉的笔迹,当看完信之后,王昱脸上虽然依旧挂着幸福的微笑,但心里却是暗暗叹气,母亲果然决定要让自己留在京城了! 这个决定要是换成了别人,绝对是上上之选,因为留在京城的话,有英国公的照应,想要在官场上混出点名堂来,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但对于王昱而言,却并非好事!他的目标是江南,毕竟江南才是大明朝经济最发达的地区,要想在江南立足,必须要了解江南的情况,要想了解江南的情况,只有留在江南,通过自己的切身感受以及各种情报,才能做到! 要做到这些,王昱必须坐镇江南,才能及时的根据实际情况,而做出适当的调整;若是远离江南的话,即便同样可以了解到江南的情况,但一旦出现什么紧急的情况,肯定无法及时的做出调整,这对王昱的影响将是十分巨大的!因此,即便不能永远留在江南,但最起码起步阶段是必须要留在江南的! 这是王昱的底线!只是随着王母这封书信的到来,王昱发现,自己短时间内肯定无法前往江南!难道要延迟自己的计划不成?王昱陷入了两难之中。一方面是母亲,是孝道;另一方面却是自己的追求、目标!而且若是能够完成这个目标的话,或许会对未来有着深远的影响!或许未来将会发生的那些充满了屈辱与血泪的历史便不会重演,中华民族将会走向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究竟该怎么办呢?王昱顿时陷入了两难之中。 “少爷,您没事吧?”一个焦虑、担忧的声音传入王昱耳中,王昱这才从方才的思绪中惊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翠墨那张焦虑的小脸。 原来方才王昱考虑的时候,脸色阴晴不定,一旁的翠墨自然是十分担心,刚开始的时候还怕打扰了王昱的思路,但越到后来,王昱的脸色便越发的难看,翠墨当下也顾不上许多了,果断的打断了王昱的思绪。 王昱强笑了一下,对翠墨摇了摇头,涩声说道:“没事,我没事!”嗓音嘶哑,仿佛不是自己发出的一般,就连王昱自己都觉得愕然! 翠墨关切的扶着王昱在一旁坐下,一手探向王昱的额头,一边说道:“少爷,是不是病了?”入手一片湿冷,翠墨顿时大惊,便要往外跑,去找大夫。 王昱一把拉住了惊慌的翠墨,笑道:“没事,没事,不过是出了一头汗罢了。别大惊小怪的,让平儿倒杯茶来就成了。” 翠墨将信将疑的看了王昱一眼,走到门旁,把侍候在外间的平儿叫了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后,又急匆匆的跑到王昱身旁,一脸的担忧。 王昱此时又陷入了沉思之中,根本顾不上和翠墨解释,只因事关重大,关系到未来的走向,王昱岂能不慎重? 不大工夫,姜妍、李馨、秋痕三女呼啦啦涌了进来,一个个神色紧张的到了内室,见王昱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而一旁的翠墨更是一副惊慌焦虑的样子,顿时都有些慌了,一齐涌到了王昱身旁,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求助般的看着翠墨,希望翠墨能够告诉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妍在众女之中是最为决断的,一把拉过了翠墨,急声问道:“妹妹,少爷怎么了?” 翠墨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小妹也不知道,看过老夫人的家书后,便是这副样子了……” 莫非……正当众女心中焦虑不安时,王昱终于做出了决定。虽然这个决定对于他而言十分沉重,而且并不好下,但一旦决定了下来,王昱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之人,立即便收拾起了心情,调整好了情绪。 当王昱抬起头时,却发现翠墨、姜妍等四女正一脸关切忧虑的看着他,不由心中一暖。不论如何,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不论是姜妍还是李馨还有后来的秋痕,都完全融入了这个家之中,虽然其中有一些功利的原因,但在慢慢的相处之中,这种功利已经被温情所替代,如今的众女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王家人,况且姜妍与李馨不日便会嫁入王家,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们两个自然要以王家为重。 状态真的是不好,更新太不给力了!俺自己都觉得惭愧……抱歉啊,各位书友巨巨,俺一定尽快调整过来。 40 棒子国的监生 看着众女关切的目光,王昱心中感动,微微一笑,对众女做了个无事的手势后,说道:“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众女犹疑着坐好,王昱微笑着安慰众女道:“没事,只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一时有些惊诧罢了!” 作为众女中与王昱关系最为亲厚的翠墨自然是最合适的问话者,“少爷,到底是什么事儿啊?”王昱在她们几个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成竹在胸、云淡风轻的姿态,从来都没有如方才那般失魂落魄,因此也难免她们几个担忧,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没事,你们不用担心!”王昱笑道,“我要出去找合适的宅子了,等会试结束,母亲便要搬到京城来了,以后咱们可是要在京城常住了!” “啊……”相比于翠墨与秋痕的惊诧,姜妍与李馨更多的则是震惊!毕竟她们两个的家都在山西,若是王家定居京师,她们离家可就远了,思乡之情人皆有之,况且姜、李二女的家人又都在山西呢。 王昱知道要留给她们一点时间消化这个消息,因此,他站起身来便往外走,一边说道:“我这就出去找房子,你们先聊着。” 王昱出了翠墨屋,便直奔自己的书房而去。既然母亲与舅舅已经决定让自己留在京师发展,他也不好反对,不过是晚几年进入江南罢了,若是能够在这几年中与将来要巡抚江南,彻查江南赋税的周忱交好的话,借助周忱的势,早几年进入江南与晚几年进入还真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周忱此人真的是难以接近,王昱用过不少手段,想与周忱结交,不过收效却是甚微,让王昱十分纠结!本来徐若愚和周忱有了一点交情的,但徐若愚一回山西,什么都完了。此时的王昱只能另想办法,不过,无论如何,周忱都是王昱必须结交的人物之一! 况且,这五年中王昱也不会什么都不做,通过各种途径了解江南局势以及各方势力之间的纠葛自然不会落下,甚至还可以建立自己在江南的情报网络,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情,只要有时间、有雄厚的额财力以及人力作为基础,这些前期的准备工作都是可以做好的! 做出了决定后,山西哪一摊子事情自然要安排妥当,山西可是他目前的摇钱树与大本营,将山西的私盐市场规范化、地域化是王昱一直以来的目标;而且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山西的对外贸易也将是王昱致力发展的一项业务。 目前为止,能够帮助王昱在商业上分忧解难的也仅仅是姜光国与李玮书二人,他久居京城之后,山西的事情自然要由他们两个接手,因此,王昱决定写信让二人立即赶往京师,他需要把一些事情交代一番,把自己的规划详细的跟二人说一说,然后让二人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就可以了!王昱对二人的执行力还是比较满意的,况且又有赵子昂在山西照应着,定然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赵子昂的态度却是有些隐讳。其实对于赵子昂而言,他是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外甥舍本逐末,宁愿把时间与精力浪费在商业上,也不愿在官场上有所发展的!况且王昱的所作所为还是那么的出格,私盐与对蒙古诸部的贸易两样沾不得的生意都沾上了,而且还越做越大,这一切都让赵子昂十分担忧,因此,他索性通过与英国公的关系,把王昱留在京城! 王昱清楚,若是没有舅舅在山西支持的话,他在山西的布局将受到极大的影响!别的不说,单是私盐这一项,若是达不到他的预期目标的话,往后的所有规划便是空谈!况且,他在山西的布局也不仅仅是为自己做原始积累,储备资金。草原上的蒙古与女真才是他最终的目标!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说服舅舅,必须获得他的支持,姜光国与李玮书才能在山西有所作为!否则,一切都将是空谈!但如何说服自己的舅舅,王昱此时还缺少办法,只能徐徐图之! 一想到还有这么多事情,王昱就感到有些挠头,甚至骂自己犯贱!凭着好好的纨绔子弟不当,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找这么多麻烦干嘛!真是自讨苦吃啊,王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好容易穿越一次,容易吗!为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去掺和这些事儿呢?国家民族什么的其实关自己什么事儿呢,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即便他才比孔明,要想凭一己之力,改变一个国家未来的走向,是不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呢? 看着窗外被太阳拉的越来越长的树影,王昱叹了口气,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放弃吧,放弃吧,凭你自己的力量,又能改变多少呢? 王昱抖擞精神,带着几个侍卫出门而去,既然母亲决定来京师,那么京师以后便是自己的家了,自然要找一处好房子才行!北京城虽然大,但在这个天下的权力中心,几乎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地方,有点实力的都想掺和进来,因此,房子,特别是合意的房子并不好找,王昱转了一下午,直到天都黑了,也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这让王昱十分无奈,看来需要找李勇、郑宏等人帮忙了,否则光靠他自己的话,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呢。 晚上回到家中,王昱请了徐若愚,将母亲的决定告诉了徐若愚,让他帮忙拿个主意,要如何在这四九城中混,才能混出个样子来。当然,这个所谓的混,是指在官场上。对于王昱能够留在京城,虽然此时还不敢完全确定,但想到英国公后,徐若愚心中也就有了计较,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因此,对于这个结果,徐若愚十分满意,兴致也变得十分高,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二人一直谈到半夜才各自回去安睡。 第二天,王昱又开始了枯燥的学习生涯,不过当中午下学的时候,三个比较瘦弱,脸上始终带着卑微、讨好的笑容的监生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与相熟的一名同学打听了一番后,才知道这三人竟然是棒子国的监生!一直以来,高丽都是作为中国的附属国而存在的,因此,有他们的监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作为天朝的附属国,自然要到天朝来取取经,学习一番的。因此,高丽国的读书人若想做官,到天朝来镀金则是最为快捷的一条路!只是,能够来的人却是少得可怜,这条坦途早已被高丽国内的那些权贵们把持了,而且因为各种原因,每年能够获取这个资格的人也是很少的。 王昱之所以对这三个棒子国的监生感兴趣,不外乎是看惯了前世吧棒子国无耻自大的行径,此时想了解一下他们的无耻到底是后天养成的,还是一脉相承的。 不过,现在看这三个棒子国监生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王昱不屑的哼了一声,看起来他们的无耻是一脉相承的,至于自大,倒像是自卑过头的产物了。 不过王昱不待见他们,却不代表他们几个不会粘上来。王昱在国子监的这段时间表现的虽然十分低调,但国子监中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哪一个没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况且他与英国公的关系也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就冲这一点,也足够让国子监中那些有背景的人和他结交了;更何况还有朱仪、李勇、郑宏等人与他关系亲密。如今的王昱,在国子监中,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这边的三个棒子国的监生自然不会放过巴结的机会。因此,见王昱似乎对他们有所注意后,立即屁颠的屁颠的凑了上来,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此时更是笑的只剩了一条缝,恭敬而又谄媚的对王昱躬身施礼,当先的一个用流利的汉语说得:“在下李成敏,这是崔尚银,这是朴成勇,见过王公子。” 王昱虽然十分厌烦后世的棒子国民众,但此时的棒子们还是十分老实的,见他们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王昱也不好表现出什么来,也是躬身还礼,微笑着说道:“在下王昱,见过三位!” 或许是太久没有人对他们这么客气了,何况又是王昱这等身份的人,李成敏等人顿时受宠若惊,连道不敢,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看的王昱暗暗发笑。王昱正想离开,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突然如闪电般划过脑海。李成敏,莫非是李氏王朝的人?王昱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了李成敏一眼,却发现这李成敏虽然神态谦和,但眼中不时流露出的屈辱与愤怒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感情。 的确,以李成敏王室成员的身份,若是在国内的话,从来都是他呵斥别人的份,又如何忍受的了眼下这种陪着笑脸、卑躬屈膝的日子呢? 棒子国内有什么特产呢?王昱心中琢磨,泡菜?高丽参?嗯,需要回去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国家倒是一个不错的贸易对象呢!打定了主意的王昱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和煦起来,“今日王某有事,改天有暇的话,王某设宴,请诸位一定赏光才是!” 李成敏等三人顿时受宠若惊!李成敏连忙说道:“不敢,不敢,怎敢让王公子破费!公子若是赏光的话,自然是在下做东!” 41 于谦(续) “公子若肯赏光,当真是我等的荣幸!”李成敏喜形于色,自从来到国子监之后,这些所谓天朝上国的贵戚子弟又有哪个把他们这些番邦小民放在眼里?王昱表现的如此善意,自然是让他们非常激动! 与几个棒子告别之后,王昱慢慢的走了出去,刚出大门,就见李勇笑嘻嘻的等在那里,见了他后,不住的向他招手。王昱走了过去,抱拳问道:“兄长今天竟然也来上课?” 李勇被王昱这话给噎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没好气的瞪了王昱一眼说道:“只要不是胡祭酒的课,谁来啊!好了,别扯这些没用的,我今天来找你是谢谢你的礼物!” 王昱昨天让翠墨准备的礼物还是十分贵重的,别的不说,单是那套首饰就价值不菲了,况且还有一些锦缎皮毛、古玩陈设之类的杂物,林林总总下来,装了将近一马车,当时李勇与月卿两个看到这么多礼物时,都被震惊了。因此李勇今天才特意过来,算是感激一下王昱。 “见外了不是?”王昱摇头说道,“再说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哪个……嫂子的……” 李勇瞪了他一眼,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就叫嫂子行了,虽然我暂时没法给她名分,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情。” “是,谨尊兄长吩咐!”王昱一本正经的给李勇行了个礼,“正好有事麻烦兄长呢!” 李勇闻言,不由停下脚步,“看你说的,有事尽管说!” “是这样的,会试过后,家母要搬来京师,小弟想找一处合适的宅院,只是兄长你也知道,我这人生地不熟的,很难找到合适的啊!” “行了,这事就交给我了!”李勇毫不犹豫的说道,“你想买个多大的宅子?” “呃……”这倒是难住了王昱,王昱根本不曾想到李勇会如此大包大揽,而且他也实在没考虑好买个什么样的宅子,李勇这么一问,倒是把他给问住了。 “既然伯母要来,那就说明你以后要在京师安家立业了,这宅子自然要买个好点的!”李勇摸着下巴说道,“行了,你不用操心了,哥哥肯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你就等着付钱行了。” 送走了李勇,王昱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去找于谦,这样一位未来的名臣,不趁机拉拢的话可真是说不过去!虽然于谦为人刚直,但并不代表他不会与人交往,说白了,这个社会的构成,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必不可少的!况且在官场上,谁没有个同党好友的,彼此间也好互相照应! 于谦住的地方是一处不大的宅院,位于外城,看样子似乎是与人合租的。也是,虽然于谦此时已经是进士身份了,每个月也有点俸禄,但毕竟还未曾履新,眼下根本没有官职,生活自然是有些拮据了。 见是王昱来访,于谦明显有些错愕,他根本未曾想到初一哪天刚刚和王昱见过面,分别说王昱虽然说过要来拜访自己的话,但于谦却以为那不过是王昱的客套话罢了,倒也没放在心上。不曾想,今天这才是初四,王昱便真的来拜访自己了!让于谦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有些感动。 想他这种等着委派的进士,北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别看平时比较光鲜,但实际上,有几个人真正的看得起他们呢?更别说王昱这种天之骄子了。因此,王昱的突然造访让于谦对他的感官再一次飙升!只要二人在往后的交往中,王昱能够表现出一定的才能以及胸襟气度的话,于谦就打定主意交了他这个朋友了! “原来是王兄,居处简陋,怠慢之处,还请王兄见谅!”见到王昱,于谦明显有些惊讶,不过他毕竟是久历世情的人,因此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立即拱手相迎,把王昱请到了自己的住处。 虽然居处十分简陋,但于谦脸上却丝毫都没有局促自卑之色,依旧是不温不火,云淡风轻,不卑不亢的样子,让王昱十分佩服,牛人果然就是牛人啊! “来的冒昧,请廷益兄见谅啊!”二人分宾主落座后,王昱拱手说道。王昱是空手而来的,因为他清楚若是自己拿着礼物的话,很可能会惹得于谦不快,因此他索性什么都不带,反而显得随意与熟络。 对于王昱的来意,于谦自然也是在心中琢磨,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与王昱闲聊着。不过在王昱的刻意带动下,二人的话题慢慢转向了朝政与时弊。作为历史上有名的名臣,于谦自然不是浪得虚名,可谓是针针见血,字字珠玑;而王昱也因为自己多了数百年积累的知识与经验,虽然不似于谦那般信手拈来,但也常有发人深省之语! 于谦不由被王昱偶然说出的观点所吸引,细思之下,竟然发现便是自己都未曾想到过,真可谓是振聋发聩,让自己受益匪浅!于谦虽不是那种自负才学之人,但出于对自己的了解,于谦也从不妄自菲薄,认为自己不论是才学还是才能,在同年之中,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但面对王昱时,他却发现,这个富贵人家的子弟竟然丝毫不逊于自己,甚至在一些问题的见解上还要超过自己! 慢慢的,于谦也便放下了自己的戒心,真正的把王昱当成了一个可以交往的朋友!二人越谈越是融洽,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不知不觉间,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 直到屋中变得昏暗起来,二人这才察觉。于谦对王昱歉然一笑,说道:“不知不觉中,竟然到这个时候了,耽误了王兄归程,于某惭愧啊!” “廷益兄客气了!”王昱连忙还礼,对于今天下午的收获,王昱十分满意,按照这个进度发展下去的话,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与于谦的交情便会达到一个令他满意的地步! 王昱本打算请于谦一起出去吃饭的,但想了想之后,还是作罢了,像于谦这种人都是傲骨峥嵘的人,岂肯随随便便的就和一个只能算是谈的比较投机的人一起出去吃饭,而且那个人又是一个富家子弟,怎么看都像是接受施舍一般,这对于他这种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的性格而言,是万万做不到的! 告别之时,王昱微笑着对于谦说道:“小弟已经打探清楚了,廷益兄将被授为御史,巡按江西!恭喜廷益兄了,终于可以一展胸中抱负!在此,小弟恭祝廷益兄步步高升!” 于谦闻言一愣,紧接着便是一喜!不过,他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对于情绪的控制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因此,只是对王昱拱了拱手,说道:“多谢王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与王兄相谈甚欢,王兄高才,于某佩服!”竟是对王昱的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把话题转向了下午的谈话中,言语间对王昱颇多赞赏之意! 王昱心中不由暗暗赞叹,牛人果然就是牛人啊,面对这种大好消息都能够泰然处之,毫不动容,真不知道是如谢安一般,矫情若此;还是此人的修身养性的功夫真的到了云淡风轻、万事不萦怀的地步了呢? 不过,不管如何,王昱都是十分佩服的!王昱自问自己便没有这份功夫,当下谦虚了几句,二人拱手作别。 目送王昱的影子没入了夜色之中,于谦慢慢的转身,回到房中。对于王昱所言,朝廷将任命他为御史,巡按江西的消息,于谦并非是不激动,只是他素来镇定,况且这个任命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想到自己的任命这么快便能下来,而这个消息又是王昱告知自己的,于谦眉头不由一皱,莫非王昱在其中尽了一份力不成? 若真是如此的话,自己可是要好好感谢一番王昱才是!于谦并非那种顽固不化的腐儒,若真是王昱在其中周旋的话,他自然会好好感谢王昱的这番心意!既然选择读书、科举,自然是为了最后能够做官,于谦不会自命清高,当然也不会随波逐流,他有自己的底线。做这个官,就要做对得起这个乌纱、官衣的事情!在其位,就要谋其政,这是于谦的底线与原则,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王昱,倒是一个可以交往的朋友啊!”于谦心中暗道。他倒是不怀疑王昱与自己交往是别有居心,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进士,又有什么值得王昱如此费尽心机的地方呢?君子坦荡荡,说的正是于谦这种人,不歪曲,不猜疑,堂堂正正! 王昱此时的心情也是十分愉快!能够和于谦结交,绝对是他最大的收获,即便不是为了于谦后世那莫大的名声,单论才干,于谦也绝对称得上是千古名臣!这样一个牛人,除非是傻子,才会不去费尽心机的结交!他忽然想起了后世那句有名的台词,“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其实无论什么时候,人才都是最重要的!不结交于谦这样的大才,难道去结交那些庸碌之人不成? 42 张夫人的疑心 王昱趁热打铁,有时间就去找于谦,当然这是在于谦不厌烦的前提下,王昱虽然看重于谦,但也不是那种讨人厌的人,对于火候的把握还是很老到的,既不疏远,也不谄媚,恰到好处,让于谦十分受用。况且王昱也是有真才实学的,毕竟多了几百年的见识,随便拿出一点来,也足够于谦消化的了,二人十分投契,可谓是相得益彰。 上元节哪天,在张夫人王氏的邀请下,王昱领着翠墨、姜妍、李馨与秋痕四女早早的便去了张府,用张夫人的话说,就是一起过节,热闹热闹。 看着眼前四位如花似玉的美女,王氏喜欢的不得了。只是当她的目光掠过翠墨时,却总有几分莫名的意味。 王氏和翠墨她们在一起聊天。王昱便去陪着张辅,今天是上元节,虽然还需要上朝,但张辅正好身体有些不适,便告了假,在家休养。 闹得沸沸扬扬的江南赋税一事,终于还是雷声大,雨点小。正如先前王昱与张辅在一起议论时所说的那般,宣德皇帝刚刚即位,根基未稳,不宜有太大的动作,还是等局势稳定了,再做雷霆一击,犹未晚也! 通过此事,张辅对王昱越发的看重,认为王昱虽然年轻,才干却是不错,值得培养! “李益与唐鉴今年都要致仕了!”张辅看着王昱,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王昱闻言,却是一惊!李益是山西现任布政使,唐鉴是河东都转运盐使司的都转运使,都是位高权重的地方大员!没想到竟然要同时致仕,面对这两个职位,还不知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去钻营呢!不过,张辅和自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王昱心中一动!舅舅赵子昂此时是转运副使,若是唐鉴致仕,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呢!想到有这个可能,王昱的心跳顿时加快了许多,这可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看了需要提醒一下舅舅,适当的争一争,也不是不可以的!而且,王昱也有自己的打算,若是赵子昂能够顺利的接任转运使一职,那解盐东场肯定会交给魏强接掌,到时候,对他是非常有好处的! 对于贩卖私盐,赵子昂是持反对态度的,因此,赵子昂若是顺利继任的话,少了他的拘管,王昱相信,他的私盐网络一定会变得更加成熟、通畅! “怎么,昱儿,有什么想法?”张辅见王昱陷入了沉思之中,当然清楚王昱此时在想什么,其实他之所以对王昱说这些,也是希望听听王昱的意见,让赵子昂接任是否合适!是的,张辅正是这个打算,唐鉴致仕后,让赵子昂接任! 不过,他担心赵子昂能力不足,无法胜任,因此想听听王昱的看法。毕竟王昱是赵子昂的外甥,而且从赵子昂与他来往的书信当中也不难发现,赵子昂能够顺利的坐稳转运副使的位子,王昱是功不可没的!因此,张辅想看看,王昱有什么比较好的意见。 “呃……”王昱闻言,便想推辞,他十分清楚,在张辅面前,有些话是不能说的。特别是事关朝廷大员的任免,他一个小小的举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的,况且,其中还牵扯到他的舅舅,如此一来,就更加不能随便说了,省得让张辅认为自己狂妄自大。 “行了,收起你那套韬光养晦的把戏。”张辅沉声说道,“老夫既然问你,自然是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而不是听你敷衍老夫。” 王昱闻言,只得呵呵一笑,对张辅拱了拱手,说道:“既然伯父问及,小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辅嗯了一声,也不多说,静静的听着。王昱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了,“舅舅管着解盐东场,小侄偶尔也会帮着舅舅参谋参谋,因此,小侄便从盐场说起了,若有什么疏漏之处,还请伯父指正!唐大人老成有余,但进取不足!盐关乎国家命脉,必须要有雷霆手段才能镇得住那些图谋不轨的宵小之辈!单论这一点,唐大人似乎略有不足啊!” 张辅在一旁暗暗点头,王昱这番话十分中肯,唐鉴年纪大了,做事难免沦于中庸,手段偏软;再加上山西乃是九边之地,军事重镇,各地供应军营的粮草马匹来往频繁,虽然这些商人也可以到当地换取盐引,但也有许多商人是在山西换取盐引的,因此,山西的盐业便越发的混乱起来!的确需要一位能臣坐镇山西,整顿一番! 先前赵子昂做的便十分不错,在王昱的辅佐之下,捣毁了周王在山西的私盐窝点,并将汉王在山西安插的棋子也破坏了,可谓是雷厉风行,毫不手软,显示出了上佳的能力!虽然这里面有王昱的功劳,但赵子昂的能力也是值得肯定的!因此,他有意让赵子昂接任转运使一职,此番也是想听听王昱有什么看法。 私盐之所以如此猖獗,开中制是最大的原因!当然,这话打死王昱,他也不敢说,因为开中制是洪武爷定下的规矩,说出来岂不是自找不痛快!若想禁断私盐,朝廷只有将盐的生产、销售一手抓起来,才有可能!即便是这样,也不敢保证各级官员没有利欲熏心之辈,做出监守自盗的行径。因此,完全禁绝私盐,是不现实的! “其实,还是要看朝廷的决心与手段啊!”王昱叹道,“只要朝廷能够使出雷霆手段,慑服那些小小,私盐会在很大程度上得到杜绝。” “不错,唐鉴年纪大了,手段的确偏软了一下啊!”张辅叹道,“需要一个干员来整顿山西的盐业啊!”张辅对王昱的观点还是比较赞成的,二人便就这个问题展开了讨论。 “比起山西,两淮的私盐更加猖獗啊!”王昱轻声嘀咕了一句,他这话只是无意之间说起来的,并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山西的盐业比起两淮要有秩序太多了,当然,王昱也能够明白,此时宣德皇帝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大动作不合时宜;只能先从小处着手,逐渐的树立自己的权威。 不想张辅的耳朵比较尖,听到了王昱的嘀咕,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说的不错,两淮的私盐的确十分猖獗,不过,此时还不是整顿的时候!如果可能的话,老夫会劝陛下与江南赋税问题一通解决!” 张辅一边说,一边看向王昱,“这些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儿,跟我说说山西的情况吧,几年没去了,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王昱在心中暗叹,对于山西情况他其实也不算了解,毕竟他也是后来才到山西的,正想推辞的时候,却听张辅苦笑道:“老夫都忘了,昱儿你不是山西人!子昂快过来了吧?还是等他来了,老夫和他仔细谈谈吧。还有一个多月就是会试了,这些天你还是要好好努力才是!官场上,出身很重要啊!” “小侄明白,多谢伯父教诲!”王昱连忙道谢。 “行了,别客气了,天也不早了,走,到前面去,估计也快吃饭了。”张辅满意的拍了拍王昱的肩膀,当先往外走去,王昱连忙跟在张辅身后。 在张辅的国公府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午餐之后,王昱便领着四女告辞了。 等王昱等人离开后,王氏拉着正要回书房的张辅说道:“老爷,不知您注意了没有,翠墨那个丫头是不是与徐家的人很像呢?” 张辅闻言却是一愣!疑惑的看了夫人一眼后,这才说道:“老夫倒没细看!怎么,你莫非有什么发现?” 王氏脸色凝重,摇了摇头,心底不由泛起翠墨的身影,斟酌着说道:“上次昱儿带着她来的时候,我就看着这个丫头有些面熟,只是当时见的仓促,也没什么印象;今天我仔细看了看,当真是越看越像呢!当年魏国公在永乐十九年时被削爵……” 张辅脸色一变,当年魏国公徐钦被永乐皇帝削爵,国公府上下一片鸡飞狗跳,徐钦的孙女便是在那个时候不知所踪的!当时那个时候,谁顾得上一个稚龄女童的下落呢?不过,这段往事十分隐秘,极少有人知道,况且,张辅与徐家的关系并不好,倒是没有必要去做这等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此事还是等等再说吧,”张辅沉思了半晌,还是说道,“你也知道,咱们与徐家的关系向来不好,此事……咱们还是别插手了。” 王氏看了张辅一眼,她清楚张辅的意思,也清楚自家与徐家的关系,眼下两家的这种关系,贸然说起此事,的确是有些不合时宜。“好吧,我知道老爷的心思,我也是看着翠墨那个丫头才突然想起来的,不过,看起来昱儿对她还是很好的,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昱儿这个人,我知道,也是个心善的人,翠墨跟着他,绝对是吃不了什么苦头的!” “嗯,夫人说的对,此事咱们暂时还是别掺和了!”张辅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在琢磨,翠墨若真的是徐显宗的女儿的话,此事似乎大有操作的空间啊! 43 再遇 从国公府出来后,王昱让翠墨等人先行回家,自己却一个人在城里游荡。不知为何,他总有种感觉,沈青这个个性鲜明,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这个时代的女子所缺少的那种独立、坚强的女子似乎就在他的不远处,或许哪天,在不经意间,这个坚强清丽的女子便会出现在他面前,对他露出那招牌般爽朗、坚强的笑容。 对于沈青,王昱自己都说不上对她的感觉。或许是沈青的性格有太多后世顶了半边天的女子的性格,坚强、爽朗、从容、自信,每次见到沈青,王昱都会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灯红酒绿的后世,沈青便成了王昱在那个世界存在过的唯一的联系。这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寄托与情怀,如同一个溺水之人,明明知道眼前的稻草根本无法救命,却仍然要死死的抓住一般!这无关其他,只是一种人类的本能。 牵着马匹,缓步慢行的王昱忽有所感般的转头,目光停留在小巷尽头的亭亭人影之上。 依旧是浆洗的干干净净的青布衫裙,清冷的玉容上那双散发着自信、坚强的大眼睛依然熠熠生辉,一如王昱记忆中一般,清亮有神,带着一丝寒意。紧紧抿着的樱唇如玫瑰花瓣一般娇艳,给这张冰冷的玉容带来了一丝惊艳般的美丽。 王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容中充满了温馨与平和。沈青远远的注视着王昱,见到王昱的笑容后,过了一会,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霎时间犹如冰雪融化般,吹绿了一池春水,分外妖娆! 王昱慢慢的走到沈青身边,仿佛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心中自有一股温馨与喜悦;沈青也是如此,她与王昱交往虽然不多,见面也不过是三次而已,但每次见面却总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更何况前两次二人的相遇都是王昱仗义出手,救她以及她们一家人于水火之中。对于萍水相逢的双方而言,王昱做的已经无法再苛求什么了! “好久不见了!”王昱的神色说不出喜怒,既有重逢后的喜悦,又有一丝淡淡的惆怅以及一丝无奈,说完,不等沈青答话,又接着说道:“你何时来的京城?前些日子那个锦衣卫千户是……” “嗯,年底来的京城。”沈青轻声说道,目光毫不闪避的与王昱对视,“我父母一直没有下落,这么找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于是我便来京城了。” 王昱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也不多问,只是看着这个清冷、坚强的女子,过了半晌方才说道:“你一个女子,虽然武艺高强,但独自在外,还是有诸多不便!不如随我回家……” “无妨!”沈青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对于沈青而言,这种微笑的表情却是极为难以见到的!她一直是清冷的、淡然的。对王昱摇了摇头,沈青朗声说道:“我住在城南,虽然龙蛇混杂,但消息却是比较灵通,这正是我需要的,你不必挂怀!” 看着沈青坚持的样子,王昱突然发现,自己的劝告再也说不出口了,砸了砸嘴,王昱终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十分清楚,沈青这个独立、坚强的女子可不是翠墨等人,双方的世界观完全不同,当下也只有叹着气说道:“好吧,我也不勉强你,不过,若是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沈青既然坚持,王昱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应道,不过他还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他决定回去之后,便派几个人来,在暗中照应着沈青,毕竟沈青武功再好,也只是一个女子,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还是小心的好,他可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王昱笑呵呵的说道,“不过,带我过去看看的话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沈青淡淡的说道,“随我来吧。” 看着沈青修长婀娜的背影,王昱不禁在心中感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竟然如此奇妙!他与沈青之间不过是偶然相遇,但几个月之后,竟然有了如此之多的牵连。从素不相识,到此时的默契于心,让王昱不得不慨叹人生的际遇之奇。 其实王昱并不想从沈青那里得到什么回报,他只是觉得沈青的性格能够让他回忆起那个光怪陆离、灯红酒绿的后世。作为一个穿越之人,平时所受到的压抑与限制毕竟太多了,他需要一个调节、甚至发泄的节点,而沈青的出现,无疑让王昱眼前一亮,就如在暴风雨肆虐的茫茫大海中,发现了一座孤岛一般,虽然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获得生存下去的机会,但总要试一试! 京城素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之说,穿过狭窄阴暗,甚至是污水横流的几处小巷,在沈青的带领下,王昱来到了一座不大的客栈前,沈青神情冷漠,全然不顾四周畏缩甚至是畏惧躲闪的目光,对王昱一点头,二人来到了客栈的后院,一个向阳的单间中。 沈青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随意的招呼着王昱走了进去。房间不大,陈设也极为简单,一榻、一桌,桌下放着两根杌凳。沈青从桌上的粗瓷茶壶中倒了一碗凉茶递给王昱,一边说道:“我知道你来了京城,再加上我父母一直没有消息,便也跟着过来了。” 她说的虽然轻巧,但王昱却也能够体会沈青平淡言语下的那一丝关怀。不过,王昱心中也清楚,沈青性子清冷自矜,就是有这个想法,也不会在自己面前表露的,当下便移开自己的目光,故作平淡的说道:“嗯,据我估计,令尊、令堂定是有什么事情,或许是暂时无法脱身,你也不必过于担忧!” 沈青脸上布满了淡淡的忧愁,虽然明知这是王昱在安慰她,但她心里去始终存着一丝侥幸,或许王昱说的是对的,父母或许真的是有什么事情也说不定!作为江淮大豪,父亲有着太多的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想到这里,沈青的心中不由一松,脸色也不似之前那么忧虑。 王昱默默的注视着沈青,她的神色变化自然无法瞒过他,见沈青似乎有些想开了,王昱心中也是高兴,连忙转移话题,环顾着简陋的客房,不紧不慢的说道:“此地龙蛇混杂,你一个年青女子,住在这里,多有不便啊!”见沈青并没有不悦的表示,王昱趁热打铁,接着说道:“你虽然武艺高强,但江湖上的鬼蜮伎俩却是防不胜防啊……” 对于王昱的关心,沈青当然知道,她并非那种不知好歹之人,自从在安邑偶遇后,王昱给她、给她一家人的帮助她当然都记在了心里,可以说,作为萍水相逢的二人,王昱为她,为她一家所作的已经足够多了,用古道热肠来形容王昱,是绝不为过的! 沈青毕竟也只是一个年轻少女,虽然性格刚强、坚定,不让须眉,由于家庭的缘故,对于江湖上的一些门道也算是比较了解,但毕竟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对于人心险恶还缺乏一定的了解与体会,在这种地方住久来了,虽然不敢说就一定会惹出什么乱子,但王昱却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但为了顾及沈青的面子,有些话却不是那么好说的,因此,王昱显得有些支吾。 见王昱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沈青心中感动的同时,也是有些好笑,当下展颜一笑,顿时如春花盛开般,那股子自信飞扬的神采令王昱目眩神迷,当真是丽色无俦,呆呆的目光竟无一瞬稍离。 沈青性子虽然清冷,但被王昱这么盯着,也是有些羞涩,低头躲避王昱呆呆的目光显然不是沈青的性格,她只会迎难而上!虽然心中羞涩,但仍是坚定的与王昱对视,只是两颊的一丝红晕却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呵呵,青儿,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到我家里暂住……”王昱终于回过神来,期期艾艾的说道,刚说了一半,见沈青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去,王昱一醒,立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别,别,你可千万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家里有女眷的……”说到这里,王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这不是找抽吗,这话岂不是让沈青更加误会! “不,不,青儿,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王昱手忙脚乱的解释着,完全没了平时的轻松自在、云淡风轻,此时的王昱更像一个局促不安的愣头青。 沈青见王昱如此,心中也是好笑,当下摇头笑道:“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若是不嫌我打搅的话……” 沈青话音未落,王昱那边早已是忙不迭的点头了,“那能啊,那能啊!我可是求……呃……”王昱发现自己今天真的是不在状态,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其实我的意思是,你去的话正合适,我正好可以跟你好好学学功夫!” 敲定了沈青的住处,并把沈青和翠墨、姜妍、李馨等人介绍了一番后,王昱终于了了一块心思。说实话,对于沈青这种漂泊于江湖的日子,王昱着实不放心,但站在王昱的立场上,却没有任何理由干涉,如今沈青终于松了口,虽然王昱不敢保证沈青能住多长时间,但至少在得到沈轩夫妇的消息之前是不会离开的! 44 会试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间,三月的会试越来越近了!这期间于谦已经前往江西上任去了,正如王昱所说的一般,授御史,巡按江西。二人之间的关系虽然还未曾达到王昱的预期目标,不过进展也算不错,至少二人已经成了朋友,虽然离知己还有一点距离,不过王昱也已经很满意了!于谦是谁?这种历史名人,岂是随随便便便能结交的? 在李勇的帮助下,房子也已经买好了,花了王昱三万两银子,却是新建的宅子,在任何时候,总会有一些眼光独到的人存在,北京城乃是大明朝的政治中心,可谓是百业待兴,房地产自然吸引了许多有心人的目光! 若不是李勇,王昱还真不一定能找到这样的途径,买到合适的宅院。对于新买的宅院,王昱是十分满意的,正在大兴土木,进行装修工作。在王昱大把银子面前,装修的进度十分快,等会试结束,装修工作也就结束了,正好能够赶上王母前来。 安邑杨睿、岳阳纪彦明、万泉夏子峰、临晋刘嘉元,这号称平阳府的四大才子也在正月月底来到了京师,一同来的还有与他们相熟的几位举子,共九人。王昱自然不会怠慢他们,亲自给他们安排了住所,以便他们能够心无旁骛的温习功课,争取能够在春闱中取得好成绩! 为了能够更好的笼络住以杨睿为首的这几位山西士子,王昱自然是勤来勤往,不时以各种理由与众人饮酒小酌,培养感情,拉近彼此间的关系。效果倒是很好,因为詹宁世的事情,杨睿本来便对他死心塌地,如今自然是帮衬着王昱着力的与这些山西来的举子们交往。 再加上当初乡试时,也见识到了王昱的才华,因此,在王昱的刻意结交之下,隐隐形成了一个以王昱为首的小圈子,这个成果,自然是王昱所极力追求的! 就在熙熙攘攘之中,会试终于开始了!经过了三场九天的考试之后,王昱神色憔悴,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以及脏乱的衣衫出了考场。勉强对前来迎接自己的翠墨等人露出一个笑容后,王昱嘶哑的说道:“让四叔留几个人,等杨睿他们出来了,好好照应着!咱们回去……” 见王昱憔悴的样子,以及身上那股子味道,翠墨等人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即往回赶去。结果刚上马车,王昱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一睡,可真是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上午,王昱才睁开眼睛。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看着自己身上新换的睡衣,王昱摇了摇头,这会试简直就是坑人呐,乡试和它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过,还好,终于撑过来了,至于成绩如何,王昱心里还真是没底!现在他也只有祈祷自己的文章能够得到考官们的青睐了,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翻身坐起,王昱的目光扫过,却见翠墨、姜妍、李馨还有秋痕四女正趴在那里,也是睡着了!看来是侍候了自己一夜啊!王昱心中被一股温情充溢着,轻轻的穿上衣服后,正打算挨个把她们抱回房中时,翠墨却是醒了过来。 “少爷!”见王昱醒了,翠墨一下子来了精神,不由欢喜无限的喊了一声,这一喊不要紧,姜妍等人也都纷纷醒来,见了王昱,自然是纷纷问好。一时间莺声燕语,让王昱享尽了温柔。 “好了,你们几个傻丫头赶紧回去睡觉!”王昱制止了她们的各种提问,“我先去拜见国公爷,再去看看杨兄他们几个,等我回来再说。” 对于王昱的话,包括翠墨在内,没有人敢反对,虽然心中牵挂着王昱的成绩,但王昱既然说了,她们也只有乖乖听命的份。在外间,与各自的丫鬟会合后,王昱目送着她们在各自丫鬟的搀扶下回到各自的房中后,这才开始洗漱,自然有丫鬟上来帮忙。 王昱房中的两个丫鬟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一个叫吉祥,一个叫如意,却是搬到新宅子后刚刚买来的,王昱对她们倒也不甚了解,不过看样子却都是十分机灵的,话也不多,十分讨人喜欢。 在吉祥、如意的服侍下,王昱洗漱完毕,吃过了早点,王昱到了前院,又去拜见了魏强,便出门去了。会试结束,虽然此时不知道考的怎么样,但这拜访却是少不了的! “哟,公子爷,恭喜!恭喜!老朽恭祝公子爷高中,金榜题名!”见王昱骑马而来,张静德远远地便迎了上去,喜笑颜开的对王昱躬身施礼。 王昱翻身下马,张静德连忙从王昱手中接过马缰。王昱笑呵呵的对他拱了拱手,说道:“承管事吉言!”一边塞了张银票到他手中。 张静德此时更是乐得眉花眼笑,一边陪着王昱走,一边说道:“老公爷上朝去了,夫人在府上,您自己进去吧,老朽便不多送了。” 王昱对他拱了拱手,便往后院走去。对张府,王昱已经十分熟悉了,张府上下也没有谁不认识他,都知道王昱深得国公爷与夫人的宠爱,自然是畅通无阻。 张夫人王氏此时已经得到禀告,说是王昱来了,正在房中等候。见王昱进来,一脸欢笑的对王昱招着手,“自家人,别客气了,赶紧的,过来坐下!” 王昱依旧给王氏行了礼之后,才走到王氏身旁坐下。越是这种细节,王昱越是不肯疏忽,这也是王昱能够得到张辅夫妇喜爱的缘由之一。不论什么时候,都要谨记,切莫得意忘形!摆正自己的位置,认清自己,是万事的根本! 见王昱如此谨守礼节,王氏虽然嘴上埋怨,心里却是十分高兴,对王昱越发的满意起来! “昱儿,考的怎么样?”王氏拉着王昱的手,笑呵呵的问道。 “小侄心里也没底……”王昱赧然一笑,这倒不是他客气,他现在心里确实是没底!四书五经对他这个穿越人士而言,简直就是煎熬,虽然这大半年来,他一直孜孜不倦的努力学习,也融合了前身的一些记忆,但结果也只能算是差强人意,比起前身十二岁入县学的神童般的表现,却是差的远了! “也是,刚刚考完,成绩还没下来呢!”王氏笑呵呵的看着王昱说道,“不过,老身相信昱儿,定会金榜题名!” “承伯母吉言!”王昱连忙回礼,一边说道。 “你伯父中午就回来了,在这等等吧,咱娘俩说会话!”王氏此时对王昱简直是越看越喜爱,当然希望王昱在这里多留些时间,陪自己说说话,解解闷。王氏不像其他一些贵夫人一般,闲着没事便凑到一起拉拉家常、打打牌之类的,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留在家里,操持家务,国公府这么一大摊子事儿,可是全仗着她操持呢。 二人谈谈说说,王氏被王昱不时的俏皮话给逗得呵呵直笑,心情越发的舒畅起来。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不是自己的宁馨儿,但王氏心中却是充满了喜悦祥和,王昱的存在,让她体味到了天伦之乐。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中午时分,张辅也回来了。见了王昱自然要问他考得怎么样,王昱也只有实话实说,说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 张辅勉励了他几句后,突然话题一转,对王昱正色说道:“你舅舅来信说,想让你留在京城,我答应了他,如果你能够考中进士的话,老夫打算安排你到翰林院或者是御史台,当然,六部也可以,你的意见呢?” 王昱一听,张辅这话分明是让他自己挑选自己认为合适的地方,王昱在心里琢磨,张辅也不着急,只是笑呵呵的看着他,偶尔与自己的夫人低声交谈几句。 作为一名清流,身份必须要清贵!而朝中的这些部门中,翰林院、礼部可以说是其中的佼佼者!翰林院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权力,相比起清水衙门一般的翰林院,礼部要稍稍好一点,但作为六部之一,比起其它五部礼部却就差很多了!总起来说,这两个衙门都是十分清贵的地方,虽然缺乏名利与权势,但声望却是很高的! “翰林院、礼部都可以!”琢磨了半天,王昱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当然,前提是小侄能够考中啊!”王昱对张辅夫妇赧然一笑。 “哈哈,”张辅抬手点了点王昱,不由哈哈一笑,看得出来,他对王昱的选择十分满意,“好,老夫尽力,再过几天就发榜了,你先在家里休息休息。”张辅笑呵呵的嘱咐着王昱,“对了,交朋友是好事,但是切忌随波逐流、刻意钻营啊!”张辅越说越严肃,“昱儿,你还年轻,缺乏一定的阅历,一定要慎重啊!” 王昱连忙点头,他清楚,张辅这是在提醒他,要慎重的结交朋友。他在京城这些日子的表现,在张辅眼中也算得是上蹿下跳了,张辅这话有几分警告的意思,当然,更多的还是告诫。 似乎是嫌自己的丈夫这几句话说的有些重,王氏连忙打圆场,“昱儿,别听你伯父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再说了你结交的那几个年轻人还是很不错的!” 45 转运使之争 见自家夫人如此维护王昱,张辅也没什么话说。他之所以敲打王昱,不过是不想让王昱舍本逐末,过于钻营,而疏忽了自己的个人修养以及本心。其实,以王昱与自己的关系,王昱根本不需要想如今这般刻意的和那些个勋贵子弟去结交。虽说自己不能一辈子都照应王昱,王昱也应该有自己的圈子,但这个圈子却不应该是这些勋贵子弟们的圈子!和这些人交往,以王昱的身份,付出永远都远远的高于回报! 不过,他对王昱的为人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王昱不会做那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傻事,而且以王昱的稳重与精明,那些人想把王昱怎么着,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总起来说,王昱是不会吃亏的!想到这里,张辅也就放心了。 “好了,别说这些,吃饭去,今天我吩咐厨房多加了几个菜,算是为昱儿庆祝吧!”王氏笑呵呵的说道,“虽然成绩还没下来,不过我相信昱儿一定会金榜题名!” “多谢伯母!”王昱连忙起身施礼。张辅在一旁笑而不语,他当然也希望王昱能够高中,到时候他也好说话,一甲当然不用想,二甲不成,三甲也是可以的,凭他此时在朝中的地位与威望,为王昱谋个官身是很容易的;只是,王昱若是落榜的话,虽然以王昱监生的身份,也是可以做官的,但可操作的空间就小了许多,只能从吏做起,若是时运不济,恐怕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吏这个身份了。王昱向往中的清流,却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清流中人,那个不是进士呢! 张辅今天兴致不错,着实让王昱陪着他多喝了几杯,一顿饭下来,已经是未时中了,张辅破天荒的没到宫中,喝完酒,又和王昱聊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酉时,王昱才得以脱身。若不是王昱记挂着杨睿等人,他倒是希望能够和张辅多交流一番。 来到杨睿等人的住处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虽然成绩还没下来,杨睿等人都担着几分心事,但年轻人嘛,虽然有心事,但人一多了,说说闹闹的也就放下了不少。见王昱来了之后,几人更是高兴,在王昱的提议之下,几人收拾了一番,便出去喝酒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是发榜之日。很幸运,王昱竟然中了二甲第十六名,殿试之后,赐进士出身。杨睿也是二甲,第二十九名,不过其他几个山西举子却是有喜有忧。纪彦明与夏子峰名列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其余几人,包括刘嘉元在内的六人,却是非常不幸的名落孙山! 一甲三人,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状元、榜眼、探花,分别是马愉、杜宁、谢琏三人。马愉字性和,临朐县朱位村人;杜宁,字宗谧,浙江天台人;谢琏,字重器,福建龙溪人。 对此,王昱等人也只有尽力安慰他们了。不过刘嘉元等人表现的却是十分坚强,消沉了几天后,也想了过来,纷纷决定回去努力学习,以待来年再考!对此,王昱等人是十分支持的,王昱甚至让他们留在京师,一心学习,省得在路上跑来跑去的,反正以王昱此时的实力,在京师给他们找个地方也是非常简单的! 不过,最终却只有芮城的卢惠留了下来,其余几人都决定返回山西,等会试时再来也不迟。对此,王昱自然没有立场去干涉,四月初的时候,以刘嘉元为首的众人一齐返回了山西。 王昱是二甲,朝中又有张辅这尊大神罩着,自然不愁。但杨睿与纪彦明、夏子峰却没有这么好的结果,他们分列二甲、三甲,若是按部就班的等待朝廷任命的话,起码要等个几年,于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于谦那可也是进士出身啊!结果,等了五年,才等来一个御史的小官。 不过,王昱暂时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只能宽慰他们不要着急,他会尽力帮忙的。杨睿等人也清楚其中的关节,因此,虽然失望,却也能够想得开,反正有俸禄可拿,平时节约一点,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况且他们几个的家世也算不错,家里自然也会帮忙的。 四月初五,王母终于进京了,赵子昂当然也跟着来了,让自己的姐姐独自上路,虽然有人保护,但赵子昂肯定是不放心的,因此,特意请了假,陪同姐姐一起进京,二来也看看王昱,毕竟快半年没见了,说不想是假的。一起前来的还有姜光国与李玮书两个,他们来自然是要听听王昱对未来的打算;二来王母的意思,想让姜妍、李馨两个早点过门,作为二女的父亲,他们自然是一定要来的! 一家人见面,自然有一番寒暄,在此不细表。 安顿好了之后,赵子昂便直奔国公府,去找张辅去了。旅途劳顿,王母虽然见了儿子心情非常好,但也着实是累了,于是在王昱的催促下,回房休息去了。 至于姜光国、李玮书二人,王昱也让他们下去休息了。他们也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一路下来,定然是累的,王昱不是那种不体恤下情的人,而且时间也有的是,自然不需急在一时。 转眼间,便只剩王昱一个了,他径自去了书房,对于舅舅赵子昂此来,能否顺利的接任转运使一职,王昱是担着几分心事的!唐鉴到了致仕的年纪,按说年初便应该致仕还乡了,却一直拖到现在。虽然朝中的事情,对于王昱这种小人物而言是没有资格知道的,但别忘了王昱可是与朱仪等人交情不错,自然能够从他们那里知道一些消息。 唐鉴之所以迟迟未曾致仕还乡,主要是他的继任者一直未曾确定!面对这样一个肥缺,而且又是三品大员,手中的权力也是非同小可,朝中的那些派系自然要争个头破血流!同时也为年底李益致仕后,布政使的争夺做一番铺垫!如果能够在转运使一职的争夺中获胜,对于年底布政使的争夺,将打上一个良好的基础! 各不相让的结果自然便是互相扯皮,互拖后腿,因此,都过去快三个月了,都还没有结果!张辅本来也打算出手替赵子昂争上一争的!但看到这种局面,张辅索性坐山观虎斗,决定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出手,也还不迟。 舅舅此番进京,或许会促使英国公提前出手呢!王昱摸着下巴,在心中暗暗的分析者当前的局势。时机不到便出手的话,显然不是什么好事!这点英国公不会想不到,唯一的变数可能便是舅舅的进京!舅舅进京,虽然是不放心母亲,因此便一同而来,但在一些人眼中,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护送母亲进京,在这些人眼里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真实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那个转运使而来的! 增加了这个变数之后,或许会促使某些人突然发力,让本来就愈演愈烈的竞争变得更加白热化!王昱此时还无法确定这到底是好还是坏,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便是这个转运使之争,将达到高*潮!高*潮过后,自然是尾声了,最终的结果如何,王昱判断,将在最近这十几天的时间中水落石出! 在此次转运使之争中,唐鉴的致仕是导火索,而赵子昂的进京却是引爆炸*药桶的火种,顿时让这个事件白热化!所有对此事又想法的人都不得不赶紧的跳出来,以争夺自己的利益! 舅舅来的,似乎不是时候啊!王昱在心中暗道。舅舅若是不来,英国公或许会慢慢筹谋,凭英国公此时在朝中的地位与威望,铁了心要争的话,还真没几个人能争的过他!但舅舅这一来,提早让事态进入了白热化之中,或许对英国公的安排是一个冲击! 一路的车马劳顿,到了晚饭时,王母的神色依然有些萎靡不振,虽然兴致很高,毕竟见到儿子了,况且儿子又高中进士,可谓是光耀门楣,但精神却有些不济,胃口也不好,只吃了小半碗燕窝粥,便不想吃了。见她如此,王昱好不担心,饭也顾不上吃了,立即出去请医生去了。王母拦挡不住,也只好由他去了,在翠墨等人的簇拥下回房了。 约一刻钟的功夫,王昱便急匆匆的领着大夫回来了,诊治结果自然是虚惊一场。王母毕竟年纪大了,这一路一千多里下来,自然吃不消!医生给王母开了几副安神养气的药后,便揣着王昱的赏银欢天喜地的走了。 陪着母亲说了几句话后,王昱便和众女告辞了,让王母好好休息一下。让翠墨等人各自回去后,王昱又回到了书房,等候舅舅从英国公张辅哪儿回来。 亥时时分,赵子昂终于在李旭、魏豪的陪同下回来了,王昱把他迎进了书房。赵子昂兴致很高,满意的看着王昱,说道:“昱儿果然是好样的!高中进士,真是光耀门楣啊,你娘和我都非常高兴!就连老公爷和夫人对你也是赞不绝口!” 对于赵子昂的称赞,王昱只是笑笑,“舅舅,别说这些了。你到国公爷那里,老公爷有没有什么吩咐?” 赵子昂抓过准备好的热茶,西里呼噜的喝了两口,也不看王昱,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边说道:“老公爷不都和你说过了吗?无非是问我想不想接唐大人的位子。” “那舅舅是什么意思?”王昱笑嘻嘻的问道,他十分清楚,舅舅的态度虽然不是关键,但也有着非常大的作用!若是舅舅铁了心不想接任的话,英国公张辅是不会勉强他的。 “你觉得呢?”赵子昂突然反问了外甥一句,“昱儿,你觉得我应不应该接过这个位子呢?”不等王昱回答,赵子昂自顾自的往下说道,“其实我原本打算请老公爷出面,把我调进京城的,把姐姐和你留在京城,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王昱明白舅舅的心情,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以舅舅的性格,若是没有人帮衬的话,是很难在这勾心斗角的官场中立足的!不过,他在山西的私盐事业还是需要舅舅的帮衬的,因此,势必要让舅舅留在山西,最多找个得力的帮手从旁协助了! 徐若愚倒是一个好人选,不过,现在王昱却离不开徐若愚,因此,只能找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宣德朝元年并没有恩科,不过为了情节尽快发展,须生决定杜撰一下,反正是架空之作,倒也无伤大雅。至于一甲的三人,却是实有其人,并非须生杜撰。) 46 转运使之争续 一个好的师爷或者幕僚绝对不是帮着雇主出出主意、打打下手的问题。一个好的师爷可以为自己的上司处理许多事情,特别是公务上的事情!可以说,有一个好师爷,这个官当得就会轻松许多!不过,这样的人并不好找,此时还不是后世,绍兴师爷多如狗的年代。 此时的大明朝政治还比较清明,有才学的士子都想博取功名,因此,极少有人来做这个行当。上哪给舅舅找这样一个人呢?倒是让王昱有些犯难,要是没有这样一个谋士的话,他相信凭舅舅的政治智慧,很难在官场上立足! 若是自己留在京城的话,把徐若愚留在身边倒也有些浪费,还是等问问徐若愚的意见再说吧,若徐若愚不同意的话,再想其他的办法。不过,以王昱对徐若愚的了解,此人虽然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但为人还是十分厚道的,应该不会不答应。 “莫非国公爷有意让舅舅接任转运使一职?”王昱笑呵呵的问道。 赵子昂有些惊讶的看了外甥一眼,问道:“昱儿如何知道?”不过转而便明白了过来,“定然是老公爷告诉你的吧?”赵子昂心中一喜,王昱能够得到英国公的赏识,对他而言是十分涨面子的事情!毕竟英国公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能够得到的他的赏识,王昱还不是平步青云! “听老公爷的意思,他是想让我顶上去的!”赵子昂脸色变得十分严肃,看了外甥一眼后,又将目光转向了窗外,窗外夜色沉沉,星月无光,似乎要下雨的样子,阴沉的让人有些窒息。“老公爷说道,山西乃是国之重镇,边镇重地,扼守着大明朝的国门,不得有半点闪失!这几年,山西有些乱,陛下似乎有整顿的意思!” 王昱闻言,心中不由一突,心中颇有些纠结,赵子昂这话十分明显,朝廷要整顿山西,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私盐问题。 “郑侯爷镇守大同,将代掌山西行都司,一方面打击商队走私,另一方面则是打击私盐贩卖!”赵子昂沉声说着,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家外甥在山西的私盐买卖此时已经做得十分大了,若朝廷真的下定决心整顿,王昱必定首当其冲,虽然不一定能够揪出深深的隐藏在暗处的王昱,但若是顺藤摸瓜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别说王昱这个主谋,就是他也要受到极大的牵连! 在赵子昂的心里,还是希望王昱能够稳稳当当的在官场上发展,而不是走这些歪门邪道的! “昱儿,朝廷抓的如此之紧,我觉得,你还是安生一点,把私盐生意停了吧。”赵子昂看向自己的外甥,沉声说道,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话中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 王昱不置可否的对赵子昂微微一笑,说道:“舅舅放心,我心里有数,定然不会让舅舅难做就是!” 赵子昂闻言,定定的看着王昱,心中思绪百转,若王昱是他的儿子,此时早就老大耳刮子上去了,但王昱却是他的外甥,虽然在他心里,王昱的地位与亲生的儿子没什么区别,但毕竟还是不一样的,闻言,只得叹了口气,说道:“昱儿,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把心思放在官场上,这才是正道啊!老公爷也是十分看好你的,位列三台,封妻荫子,建功立业,这才是大丈夫应有之志啊!” “舅舅放心,昱儿明白的!”王昱心里对赵子昂对自己的宽容也是十分感动,不过,他却不能听舅舅的话,把全部的精力放到官场上,因此,只能敷衍道。 赵子昂当然能够听出王昱言中的敷衍之意,不过,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赵子昂索性直说:“老公爷告诉我,皇上要大力整顿山西,私盐、军务首当其冲,你可不要往枪口上撞啊!” “昱儿心里有数,舅舅放心就是了!”王昱笑道,“再说了,舅舅即将接任转运使一职,我怎么能不顾及舅舅的处境呢?舅舅尽管放心便是!” 听了王昱的话,赵子昂才稍稍放下了心,不过,转而想起一事,“听说你和郑侯爷的孙子有些交往,弄了张通关文书,开始和蒙古诸部做生意了?” 王昱点点头说道:“正是,不过舅舅放心,盐铁等物昱儿是绝对不会碰的!我的商队可是做正经生意,主要是经营丝绸、瓷器,以及一些生活用品,盐铁可是一点都不沾的!” “这样就好!”赵子昂欣慰的点了点头,“昱儿此时的身份不一样了,眼看便是朝廷命官,违法乱纪之事自然是不能再做了!还有私盐,还是别碰了,万一被御史给揪出来,可是大罪啊,到时候就连老公爷都保不住你!”三言两语间,赵子昂的话题又转了回来,看来他对王昱插手私盐买卖一事的确是耿耿于怀,一有机会,便开始敲打王昱。 不过,对王昱而言,私盐是万万不能放手的!这关系到他的资本积累,以及人才的积累,因此只是说道:“舅舅尽管放心就是了!” 赵子昂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他对王昱寄望甚高,而且又碍于二人的关系,无法声色俱厉的去训斥王昱,更不能左右王昱的决定,只能通过这种旁敲侧击的手段,来表达出自己的意见,至于王昱听还是不听,却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罢了,随他去把!赵子昂无奈的妥协了,反正他也在这个位子上,只要王昱不闹的太过火,他还是能够压的住的! “舅舅放心就是,肯定不会让舅舅难做的!”王昱笑嘻嘻的说道,“国公爷不是打算让舅舅接替致仕的唐大人吗?舅舅意下如何?”王昱赶紧转移话题,若是再继续下去的话,王昱可不敢保证舅舅不会下定决心,让自己远离私盐,届时可就是万事休矣! “呵呵……”赵子昂摇头苦笑,“你还不知道,我那是那块材料啊!转运使一职关系重大,舅舅我那能胜任的了啊。” “舅舅这话可是没道理啊!”王昱立即为赵子昂打气,“其实舅舅只是刚刚从军中下来,对地方官场还不太了解,另外对于政务也缺乏经验罢了。只要过了这段时间,等舅舅慢慢熟悉了,一切自然都不是问题!况且,舅舅不是还有下属吗?只要能够收服他们,他们自然会把公务处理的妥妥当当!” 看着侃侃而谈的王昱,赵子昂只是摇头不语,自己是什么水平,他自然清楚的紧,任王昱说的天花乱坠,他也是不为所动,他有自己的主意。 “其实,若是能够找到一个好幕僚的话,舅舅就完全可以放宽心了!”王昱见赵子昂摇头不语,知道他还是心里没底,不想当这个转运使。虽然转运使一职位高权重,但这并不能打动赵子昂。 王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暂时是说不动赵子昂的,不过,英国公张辅那里却是等不起了!现在朝廷中的各方势力之间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各方势力此时已经是图穷匕见,把自己最后的手段都拿了出来,胜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而此时的赵子昂却是犹豫不定,在这种情况下,张辅根本无法去争取什么!争来干什么?赵子昂没有这个心思,而其他人,张辅也不愿去费这个心思!他毕竟是军事将领,不愿让当今觉得他管的太多,甚至捞过了界。 转了转眼珠,王昱有了主意,站起身来对赵子昂拱了拱手,说道:“舅舅请在此稍等,我去去就回!” 赵子昂疑惑的看了王昱一眼,不明白王昱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还是点头说道:“去吧。” 王昱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去请徐若愚去了。眼下,为了坚定舅舅赵子昂的决心,王昱也只能先把徐若愚放在赵子昂身边了。对于徐若愚的才能,王昱自然是放心的,想学习在徐若愚的辅佐下,舅舅定然能够有所作为! 徐若愚正捧着一本《史记》在那里挑灯夜读,王昱对他是十分礼遇并尊敬的。因此,他在王府中的地位是十分超然的;不过徐若愚此人极为自律,而且恪守自己的本分,并无半点逾矩之处! 见王昱来了,徐若愚连忙站起来,对王昱拱手说道:“公子夤夜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王昱顾不上与他寒暄,急急的说道:“先生随我来,咱们边走边说!” 一边走,王昱一边把情况给他做了一番说明,最后说道:“我的意思是,先生暂时留在我舅舅身边,帮衬他一下,等找到合适的人选后,先生再回来也不迟!况且我已经决定,留在京师,一般是前往翰林院任职,先生留在我身边的话,却是大材小用了!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哦?公子不去江南了?”徐若愚淡淡的说道,“也好,此时也并非是前往江南的最佳时机!我料待朝局稳定后,皇上定然会大力整顿江南!若是公子有意,那时再去,也还不迟!现在嘛,留在京师,自然是好的,既可以了解朝政,又能够结交到一些志同道合之人,互为奥援!” 见徐若愚将形势分析的如此透彻,王昱心中也是敬佩,连连点头说道:“先生所言极是!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先生,是否可以暂时留在我舅舅身边,辅佐于他呢?” 47 决定 徐若愚在心里盘恒了一番,若王昱留在京城,又到翰林院任职的话,自己的确没有必要留在他身边。翰林院并非其他衙门,虽然也少不了勾心斗角的事儿,但由于翰林院是个清淡的衙门,整日要面对的是浩如烟海的各种典籍,即便是有心思争风吃醋,一些平时所争的,最多也不过是一些虚名而已;其他的倒也真没什么,凭王昱的聪明,应付这些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况且还有英国公这座靠山,其他人就算是想给王昱下绊子,也要掂量掂量才行。 倒是赵子昂,若真能继任河东都转运使的话,自己留在赵子昂身边,绝对是能够有一番作为的,他相信凭自己的能力,绝对能够让赵子昂官运亨通!而且不同意王昱,赵子昂此时已经是从五品的中级官员,若是接任转运使的话,便是正三品的地方大员了,起点比王昱可是高多了,王昱想爬到正三品的位子,起码需要十五到二十年的时间!时不我待,想起自己的深仇,徐若愚暗暗下定了决心! “也好,就依公子,若是赵大人愿意的话,在下便留在赵大人身边!”徐若愚淡淡的说道,“不过,我观公子,似乎另有所谋……” 王昱打断了徐若愚的话,笑道:“先生就是不说,我也打算与先生好好谈谈,等劝好了我舅舅,咱们再细谈,如何?” 徐若愚点头应是,王昱的书房此时已经到了,二人遂不再多说,进了房中。三人见面,王昱为舅舅和徐若愚做了一番引见,坐定之后,王昱开门见山,对舅舅说道:“舅舅,徐先生大才,若舅舅愿意接替唐大人的话,有徐先生的辅佐,定然没有任何问题!这点,舅舅就放宽心便是。” “这……”赵子昂疑惑的看了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徐若愚一眼,却发现徐若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虽然不言不语,却是气度非凡,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 “舅舅放心就是!”王昱在一旁鼓动,“有徐先生的辅佐,万事无忧!” “这个……”赵子昂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说心里话,他还是希望能够和姐姐、外甥在一起,至于官场前程什么的,对他而言,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他的梦想是在军中,自从军中离开后,他便失去了前进的动力,虽然离开军中并不是他的本心,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离开。 见赵子昂仍在犹豫,王昱心念一转,大致也能够明白舅舅的心思,当下便劝道:“朝廷要整顿山西,舅舅留下,正好也是帮英国公的忙,国公爷将此重任交给舅舅,舅舅可不要让国公爷失望才是!” “这……”赵子昂顿时陷入沉思之中,想起了一个个对自己的栽培,以及厚恩,若不是英国公全力周旋,自己此时早已身首异处了,那里还有现在的风光?做人,应当知恩图报,既然老公爷需要自己,那自己就应该毫不犹豫的堵上去,哪管他前途未卜,风雨交加! “昱儿说的是,是舅舅考虑的不周全啊!”赵子昂重重的一拍桌子,长身而起,满面坚决的说道,“为了老公爷,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 见劝服了舅舅,王昱也是暗暗的松了口气,当下微笑着对徐若愚躬身一礼,郑重的说道:“以后便全仗先生辅佐了!” 徐若愚也是郑重的还礼,“请公子放心,徐某定然不负公子所托!” 送走了赵子昂,王昱把徐若愚留在了书房中,既然决定让徐若愚辅佐舅舅,那自己在山西所经营的一切自然要给徐若愚交个底,让他心中有数,从而也能够及时、全面的照应着,省得横生枝节。 “不瞒先生,我是做私盐生意的!”王昱开门见山,一边说,一边直视徐若愚,想从徐若愚的表情、动作中发现一点他的真实想法,不过徐若愚却是一脸淡定的样子,对于王昱的话仿佛早有所料一般,竟是毫不吃惊,倒让王昱有些蛋疼…… 王昱索性也不管徐若愚怎么想了,反正徐若愚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大不了双方一拍两散,徐若愚鄙视王昱的所作所为,另谋他处,而他王昱则另外找人帮助舅舅而已,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王昱就不信了,偌大一个北京城,就找不出几个愿意当师爷的饱学之士不成! “想必先生也清楚,我并无意于官场!”王昱索性直话直说,“官场险恶,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满朝的文武百官,又有几个是真心为了这天下的芸芸众生呢?哪一个不是为了自己头上的乌纱而党同伐异,蝇营狗苟?所谓社稷百姓,不过是为了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而大言不惭的一句托辞罢了,有几个真正做到把社稷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听着王昱虽不慷慨激昂,却是发人深省的话,徐若愚心中却是如惊涛骇浪般,翻腾不已,王昱这话虽然难听了一些,却是一针见血!道出了一个看似荒唐,却是正确的真理!不说大明朝一朝,古往今来,数千年的历史下来,又有几个当官的真正的把社稷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呢?所谓的社稷百姓不过是他们争权夺利,获取利益的幌子罢了。 徐若愚的神色变得不再那么淡定,王昱的话虽然尖刻,但不得不说,王昱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因此,我宁愿去做一个商人,因为若是做好了,至少可以让跟着我王某人吃饭的人过上好日子!等我的生意越做越大,我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我能够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王昱脸上神采飞扬,似乎对自己的未来无限憧憬! “私盐不过是我积累资本的一中手段罢了,其实比私盐赚钱的生意多的是,而能够养活一大批人的生意更是多的是!但若是资本不足,这一切都是空谈!”王昱看着若有所思的徐若愚,语气坚定的说道:“先生或许会对我的话不以为意,认为我不过是在为自己贩卖私盐找借口罢了。”说到这里,王昱微微一笑,将目光从徐若愚脸上转开,看向散发着淡淡光晕的纱灯,“不过,请先生务必牢记一句话,国计民生,经济才是根本啊!百姓手中有了钱,不愁吃穿,自然国泰民安,正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 过了良久,徐若愚才淡淡的说道:“公子之志,非是徐某所能妄论。不过公子若有所托,徐某定然竭力完成!”对于王昱方才的言论,徐若愚一时间还无法得出结论,到底是对还是错,不过,王昱最后所说的那句仓廪实而知礼节却是不折不扣的真理,姑且不论王昱能否做到他所说的那种程度,但方才那番言论却是十分新颖,让人眼前一亮,至于能否经得起推敲,能否经得起考验,却只能付诸于时间了。 作为一个读书人,他的理想自然也是国富民强,不过现实的残酷却使他处处碰壁,慢慢的也丧失了信心,再加上家庭的巨变,使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报仇上,其它的倒变得无足轻重了。如今经王昱这么一说,却让他有了一丝憧憬以期盼。或许王昱所描画的景象,若能成为现实,应该是很美的! 希望他说的是对的吧。大部分的读书人还是比较开明的,他们也期望国富民强,但他们的政治地位却决定了他们没有这样的机会。即便通过各种渠道,成了一名官员,但在官场这个大染缸之中,又有几个人能够保持自己的立场与本心呢?这便是现实的无奈。 “解盐东场一定要掌控在手,不能让外人插手!”王昱沉声说道,“至于商业上的事情,自有专人打理,先生不必分心,先生只要帮助家舅稳住地位便是!山西布政使李益李大人也到了致仕的年纪,换了一任新官的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徐若愚明白王昱的言中之意,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公子放心便是!” 王昱了解徐若愚的为人,知道他若是没有把握,定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因此便放心的点了点头,“一切便倚仗先生了!等明天,我为先生引见一下,姜掌柜、李掌柜都来了,他们二人负责我在山西的各项生意,届时先生不妨与他们两个多多交流,也好有的放矢!” “一切便交给先生了!”王昱郑重的对徐若愚说道。 徐若愚并非那种轻易承诺之人,但一旦做出承诺,便是拼上一切,也会完成!面对王昱的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恩,他无以为报,只能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请公子放心便是!公子有暇,便给徐某引见一下二位掌柜,有二位掌柜配合的话,定能完成公子所托!” “好!”王昱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决定将山西的事情交给徐若愚,王昱便不会心存疑虑,成与不成,做了之后,才会知道,与其此时心存犹疑,举棋不定,不如放手交给徐若愚,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就知道了。 48 喜事盈门 第二天一早,王母不顾旅途劳顿,把王昱叫到了身边,“你舅舅有公务,不能多留,为娘的意思是趁着你舅舅留在京城的时间,选个吉日,你就把妍儿、馨儿收房吧。” “这个……”王昱犹豫了一会,看着母亲说道,“太仓促了吧!岂不是委屈了她们……况且,咱们大明朝若是未曾娶妻的话,不允许纳妾吧?” 王母笑着制止了儿子的话头,“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先收房,等我儿娶妻后,再以平妻之礼或是妾礼与她们两个完婚便是,我儿若是觉得亏欠了她们,不妨对她们好一点,别辜负了她们,也就是了!老身主要是觉得她们两个总是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你,也不是办法!” 对于母亲的话,王昱无法反对,只得喏喏的应了,王氏顿时心情大好,挥了挥手,对儿子说道:“好了,你去忙你的吧,我还要和妍儿、馨儿说说话呢,还别说,这两个丫头可真是贴心,为娘十分满意!她们两个肯委屈自己,真是我儿的福气啊!以后,你可要好好待她们才是,千万不能委屈了她们!” 王昱当下只得告辞,临走之前,王昱恭敬的说道:“等娘歇息几天,身子骨恢复过来后,便到国公府一趟吧,孩儿在京的时候,国公爷与夫人对孩儿十分照顾!再说了,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王母含笑点了点头,对儿子说道:“这个为娘自然清楚,不用你说,昨天我已经让你舅舅代为禀告了国公爷,明天为娘便去拜访。不过,我儿就不用陪着了,让翠墨还有妍儿、馨儿她们陪着为娘就行。” “好,那孩儿告辞了!”王昱恭恭敬敬的给母亲行了个礼后,又到舅舅那里请了安之后,便将姜光国、李玮书、徐若愚三人请到了书房,既然他要留在京城,山西的事情自然要安排好,再加上徐若愚的关系,他要把自己的一些安排和三人好好沟通一番。 其实,主要是徐若愚与姜、李二人之间的沟通。整整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四人才从书房中出来,王昱终于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安心的留在京城中,经营自己的名声。当然,王昱志不在官场,他只需要经营自己在清流中的影响力就行了。虽然这做起来甚至要比他在官场上有所作为都困难的多。 不过,王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只有风雨兼程!绝无退缩的可能,既然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四月十六是黄道吉日,就选在那天给你们行礼吧!”王母从国公府回来后,便喜气洋洋的对儿子说道,“国公夫人也赞成!” 对于母亲的决定,王昱只有应承的份,这事便定了下来。虽然暂时只是收房,但未来对于姜妍和李馨二人来说,却是一个很好的归宿!毕竟王昱的意思是等自己正式娶妻后,便以平妻之礼娶了她们,王昱此时已经有了官身,身份地位都摆在那里,对她们两个也是有情有义,还有什么苛求的呢? 姜、李二人也相信,即便是王昱以后娶了正妻,凭王昱的为人也不会冷落甚至疏远了她们两个。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况且,她们嫁给王昱之后,她们的家族也是受益匪浅,因此,她们没有半分怨言。 倒是翠墨,有些失落与无奈,倒是沉默了许多,心情十分低落。 王昱与她最为亲厚,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异状,不过,对此王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温言相劝。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好了。 再一次在翠墨哀怨、含情的目光中华丽丽的败退的王昱出了翠墨的房间,不由摸了把额头的冷汗,这个小妮子越发的迷人了,这才十五岁便已经是天生丽质了,等年纪大了,又将是如何的倾国倾城呢?王昱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既期盼翠墨快快长大,绽放出属于她的美丽,他宁愿像一个称职的兄长一般,在一旁默默的呵护;又有一丝不舍。 “少爷,今天和老夫人去拜访国公夫人时,国公夫人让奴婢经常过去看看她。”翠墨追了出来,对王昱说道,“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办,少爷帮着拿个主意吧。” “哦?”王昱闻言,不由留上了心,经翠墨这么一说,王昱忽然省起,每次带着翠墨等人到国公府的时候,张夫人对翠墨的态度明显不同于对待姜妍与李馨二人。之前王昱并不太注意这些,被翠墨这么一提,倒是让他起了一些疑心,不知张夫人为何对翠墨如此亲厚呢? 王昱陷入了沉思之中。 “少爷,到底怎么办,您倒是说话呀!”见王昱在那里沉思良久,翠墨终于忍不住催促道。 “哦?呵呵……”王昱连忙收回自己的思绪,这几天是特殊时期,这位小姑奶奶情绪不太稳定,还是小心应付的好,当下王昱陪着笑说道:“我这不正在考虑嘛,呵呵……” “那您倒是考虑好了没有啊?”翠墨似乎并不吃他这一套,反问道,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两排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目光清亮有神,如一泓清泉般,即便是王昱都忍不住沉迷其中。 “嗯,既然是国公夫人相邀,自然是要去的!”王昱笑道,“你要是有空,就去,陪着夫人说说话什么的,反正夫人也慈祥的紧,你说呢?” “哦,那好,我听少爷的!”翠墨应了一声,“不过,还是等忙过这一阵子吧,少爷与两位少夫人的婚期就要到了,正是用人的时候!”翠墨虽然说道平静,但眼底的一丝幽怨却如何瞒得过王昱的眼睛,王昱不敢继续这个话题,连忙敷衍了几句,落荒而逃。 看着王昱的背影,翠墨恨恨的跺了跺脚,一扭小蛮腰,转身进了房中。 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想了想,王昱便出府而去,中了进士之后,王昱的时间多了,应酬也多了许多。朱仪、李勇、郑宏等人几乎每天都要拉着他这里那里的,不外乎是饮酒游玩,倒是让王昱也跟着认识了不少人。 自从经过月卿之事后,李勇与王昱的关系越发的密切。这李勇也是个直快人,虽然郑宏与他有点龃龉,不过自从李勇给月卿赎身之后,想必郑宏也看出来李勇是动了真格的,虽然郑宏觉得有些愧对陈瀛,但事已至此,他又是个粗鲁的性子,再加上他与李勇本来便是一个小圈子里的人,父辈之间的关系摆在那里,因此,交情便慢慢的恢复了。 这期间,由郑宏的引见,王昱倒是认识了那位悲剧的陈瀛陈小侯爷。此人一副风流才子的架势,长的也十分的俊俏,只是那副自命不凡的作态却另王昱有些厌烦,再加上家世尊贵,自然看不起王昱,虽然有郑宏从中周旋,却仍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王昱当然不会吃他这一套,卑躬屈膝的事,王昱是做不出来的。即便是朱仪等人交往,王昱也仅仅是在姿态上放的比较低而已。 朱仪等人见王昱如此,倒也不在王昱面前摆什么架子,双方相处的倒也融洽。 “自从贤弟你抱得美人归之后,这回雁楼咱们可是没什么机会来了!”朱仪胖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以为意的笑容,看着一旁的李勇调侃道。 郑宏与柳溥性子粗豪,闻言立即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起来,柳溥一边笑,还一边对李勇挤眉弄眼的,让李勇哭笑不得。 “其实这事儿还多亏了王贤弟呢!”李勇索性把话题扯到王昱身上,大唱王昱的赞歌,“若不是贤弟急公好义,我和月卿哪能有今天呢!”说完,看着笑的没心没肺的郑宏与柳溥一眼后,心中颇为不爽,眼珠一转,索性把他们两个也拖下了水,“你们两个若是有相好的姑娘,不妨也找王贤弟帮忙,哈哈哈……” “咱们粗人一个,却不像你李大公子这般多情!”柳溥大笑着说道,“嘿嘿,听说那回雁楼又推出了一位色艺双全的头牌!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已经名满京城了,今天正好去见识一下!” “走,天可不早了,去晚了可就挨不上号了。”郑宏一催胯下马匹,笑道。 “走,走,看看热闹去!”柳溥也在一边应和。 朱仪笑着摇了摇头,一张胖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对王昱说道:“这两个粗货,向来如此,王老弟不必放在心上!” 几人说说笑笑,不大工夫便来到了回雁楼。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回雁楼前车水马龙,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几乎挤破了回雁楼的大门。 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来往的基本上都是衣饰光鲜、仆从如云的富贵人士,间或几个自命风流的士子文人,王昱忍不住摇了摇头,却正好被朱仪发现。 “怎么,老弟似乎看不惯这种景象?”神色间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酒色财气而已,老弟何必效那渔父吟?” 王昱呵呵一笑,却并不多说,他和朱仪的人生态度截然不同,而且二人之间的交往,在目前而言,也仅仅是利益间的关系罢了,朱仪看重王昱身后的英国公,以及不菲的财力,而王昱看重的也是朱仪所代表的势力。因此,王昱自然不会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走,走,有什么话进去再说!”郑宏大咧咧的招呼着几人,早有眼尖的小厮看见了他们,陪着笑脸与万分的恭敬小心将这几个迎了进去。 49 朱仪的心机 王昱缀在朱仪等人后面,说实话,他根本不想来这种场合,守着家里的几个美女,王昱的眼界自然被养刁了,虽然是艳名远播的花魁,但还入不了王昱的法眼。 朱仪等人虽然手上的闲钱不多,但回雁楼这等所在,他们倒也是常客。老鸨远远的便应了上来,未语先笑,不由分说的搂住了朱仪的胳膊,嗲声嗲气的说道:“哟,几位爷,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奴家可想死几位爷了!” 朱仪笑呵呵的看了浓妆艳抹的老鸨一眼,说道:“你这个地方,可不是我们这种穷人来的地方啊!” “哟,小侯爷说笑了!”老鸨倒也是识趣之人,并未缠着朱仪不放,应了一句后,便将目光转向了一边的李勇,“小侯爷,月卿那丫头还趁您的心吧?有没有惹您生气啊?” 李勇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却是懒得敷衍她,转头给王昱介绍起这回雁楼来了。 老鸨知道自己的身份,李勇表现的虽然极为冷淡,当然不会有什么不满,正要和郑宏、柳溥打招呼时,郑宏已经在一旁粗声粗气的说道:“得了,别贫了,赶紧的给咱们安排安排才是正理!别忘了把芸香姑娘叫上,也让爷见识见识这名满北京城的花魁!” 老鸨闻言,却是犹豫了一下,正待解释什么时,郑宏与柳溥二人却是恼了,只见郑宏面色一沉,冷声说道:“怎么,莫非爷还没有资格见识见识这位花魁不成?” 柳溥也在一旁不阴不阳的说道:“别以为你的靠山硬,惹恼了爷,照样砸了你这鸟店!你看那……” 朱仪适时的打断了柳溥的话头,皱着眉头斜了柳溥一眼,淡淡的说道:“这还没喝呢,难道就醉了不成?” 柳溥脸皮厚,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对朱仪拱了拱手,“好了,算我的错,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郑宏也在一旁附和道:“对,咱们不说了,反正来这儿见见这位花魁也不是咱们的主意……”郑宏正说时,接触到朱仪不悦的目光,顿时也不敢多说了,游目四顾,装作欣赏屋内摆设的样子。 “这几个夯货,让刘妈妈你见笑了!”朱仪对老鸨说道,“不过,芸香姑娘……” 老鸨自然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况且朱仪这些人中,随便拿出一个来,都不是她能够惹得起的,当下接过了朱仪的话头,“小侯爷,您来的真是不巧,芸香姑娘刚刚被锦衣卫的几位大人请过去了,您看……” “哦?”朱仪淡淡的一笑,“那可真是不巧啊,是锦衣卫的那位大人啊?”锦衣卫虽然名声在外,但对朱仪而言,却还真是不怵他们。锦衣卫再厉害,京城中的这几家勋戚,英国公、成国公、魏国公等家族,甚至势头稍弱一点的郑家、李家、柳家等,也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 特别是仁宗即位后,大力的削弱了锦衣卫的权势,此时的锦衣卫根本没有洪武、永乐年间以及后世的威风,可以说,此时的锦衣卫,是在整个大明朝最为低调的时期。这些勋贵,那个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呃……”老鸨本来还想打个马虎眼,不过被朱仪的目光冷冷一扫后,那里还敢隐瞒,立即陪着笑脸说道:“是张、林二位大人,还有几位千户大人。” 朱仪颇有深意的看了王昱一眼,年前林观派人捉拿王昱的事朱仪听爷爷和父亲说起过,正因为此时,英国公夫人还亲自去拜访了他的奶奶,两位大佬于是联手,正打算给周王反击时,周王却突然薨了,这让两位大佬安排好的一些动作似乎都成了无用功。天朝是一个讲人情的国度,所谓人死如灯灭,若是和一个死人去计较的话,特别是对两位大佬这种身居高位的人而言,是特别丢份儿的事情,因此,此事就不了了之了,林观于是也就幸运的逃过了一劫! 因此当听说是张軏、林观先来一步后,便生了推让的心思,毕竟是别人先来的,他们虽然并未把张軏、林观放在眼里,但若是不依不饶的话,却有些仗势欺人了,怎么说对方也是锦衣卫,那是皇上的亲卫,即使他们的权势大大削减,也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况且还有张軏在里面,这位可是英国公的亲弟弟,更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朱仪似乎有自己的想法。王昱现在已经高中进士,再加上有英国公的扶持,这绝对是一支潜力股,朱仪并不满足于自己的现状,对于未来,他有自己的野心,他根本不满足于将来只是单纯的承袭爵位,而在朝中却仅仅获得一个无关紧要的闲职。 因此,王昱这样有着巨大发展空间的人便是他结交的对象。正好林观在此,更加理想的是,张軏也在!朱仪眼珠一转,心中就有了主意,笑呵呵的看了王昱一眼后,对老鸨说道:“几位大人在哪儿呢,带咱们去看看。” 王昱闻言,眉头顿时一皱,他心思敏捷,更有着前世今生的阅历,见状,要是还不明白朱仪想干什么的话,那可就真是白混了!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朱仪的用心。当然,王昱作为他将来的笼络对象,朱仪当然不会做出将王昱推向险境的事情,但由于王昱与英国公的关系,使得王昱即便没有朱仪的帮助,也会有很好的发展,这不是朱仪所能接受的!他既然要笼络王昱,那么自然要让王昱对自己感恩戴德,这样王昱才能效忠于自己。而英国公的存在,却使王昱的选择多了许多,自然不会在意他的笼络,因此,他眼下要做的便是离间王昱与英国公之间的关系!而张軏则是一个很好的媒介。 张軏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今晚若是能够惹恼了他,让他下不来台,自己与郑宏、柳溥、李勇等人张軏自然是不敢招惹的,但却一定会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王昱身上!到时候可就有热闹可看了,即便最终张軏奈何不了王昱,但此事一定会传到英国公张辅那里去,到那时,英国公对王昱的感官可能会因此而大打折扣,即便这件事还不能离间双方的关系,但只要他看准这个弱点,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去,总会有成效的!届时,王昱还不是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吗? “走,咱们进去看看!”朱仪既然打定主意,就绝不拖泥带水,丝毫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当先便往张軏、林观等人所在的屋子走去。 王昱虽然未曾料到朱仪的险恶用心,但他心里也知道,此时与张軏、林观二人撞见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林观且不去说他,张軏却是定然不能再这种情况下相见的,这样的话,只会使双方的怨气越结越大!本来因为张辅的缘故,张軏与张輗兄弟两个便极度的敌视王昱了,如今再在这种情形下见面,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 当下,王昱急中生智,一把拉住了正经过自己身边的柳溥,一边高声说道:“朱兄,朱兄,请留步!” 朱仪在心中暗叹了一声,虽然王昱未必就是识破了自己的伎俩,但王昱此举却也充分体现了他的谨慎与精明,当下无奈的停下脚步,待转过身来之后,面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般的笑容,“怎么,王老弟有事?” 王昱对朱仪拱了拱手,歉然一笑,说道:“朱兄,小弟还是避嫌的好!” 王昱虽然说的隐晦,但朱仪是什么人,当然清楚王昱的意思,不外乎不想与张軏见面,当下只能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笑着说道:“是,是,倒是我疏忽了!既如此,咱们索性也不进去了。”最后这话却是对李勇等人说的,李勇等人自然是无所谓,他们的家世虽然个个都是不凡,但张軏、林观也不是好惹的,特别是张輗,论辈分的话,还是他们的父辈,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 郑宏斜了老鸨一眼,冷冷的说道:“既然芸娘姑娘有客,咱们就先等着她,刘妈妈,给咱们找个清静点的房间!” 王昱不等那刘妈妈说话,顺手便扔了一锭银子给她,一边说道:“请吧。”说着便和朱仪等人当先往前走去。 那刘妈妈面色一苦,见朱仪等人当先走了,当下也不敢怠慢,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清静的房间好找,即便是再找几个漂亮的清倌人,对于刘妈妈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能够把这几位爷打发走,刘妈妈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是,很明显,这几位却是有备而来,若是见不着芸香的话,刘妈妈不知道会有后果!但此时的芸香却被林观、张輗二人点了去了,这可是让她左右为难! 这回雁楼虽然有靠山,但不论是朱仪还是林观、张輗都是不好招惹的人物,即便是她的靠山,也不想和他们结怨,若真是有什么冲突,倒霉的还是她自己!刘妈妈压下心中的忐忑,强装笑脸,紧赶几步,来到朱仪一行人侧前方,陪着笑说道:“小公爷,几位爷,请随奴家来!” 50 疏离 王昱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他其实根本不想来这种烟花之地,守着家中的几个各有千秋的美女,即便是名满京城的回雁楼花魁,对王昱而言,也缺乏足够的吸引力。况且他刚刚考中进士,他正要趁这个时候好生规划一番,实在没有多少时间来应付朱仪等人。 而且,他也发现,朱仪此人心机深沉,并非什么好相与之人,自己与他交往,还是要陪着几分小心的,否则一个疏忽,就有可能坠入朱仪谷中毂中!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这防人之心却不可无,朱仪与郑宏、柳溥不同。郑、柳二人性子粗疏,根本没有什么心机,但朱仪不同,否则,也不可能在身边召集起这么一批权贵子弟,隐隐成首领之势! 王昱清楚自己的斤两,此时的他根本没有什么资格与朱仪平起平坐,朱仪如此礼待他,自然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与目的!王昱琢磨着,自己此时还是与他保持着泛泛之交的好,既不能过分亲近,也不能过于疏远。 郑宏与柳溥二人此时已经开始拼起了酒,对他们两个而言,什么花魁不花魁的,远不如杯中之物来得有吸引力。李勇虽然自命风流,但自从与那位月卿姑娘双宿双栖之后,倒是改了性子,颇有些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的架势!此时在那里自斟自饮,倒也闲适。 朱仪似乎是察觉到了王昱对他的提防与冷淡,因此,只是在那里与两个侍候的小丫鬟调笑,不时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王昱。 王昱相貌清雅,修眉朗目。虽说到了他们这种地位,已经不是靠相貌来评判一个人了,但不得不说,若是生得一副好皮囊的话,终究还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 让朱仪最为称道的乃是王昱的气度。不论面对谁,王昱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既不巴结,也不故意做出一副蔑视权贵的清高模样,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淡泊与宁静。在朱仪看来,身份地位之类的限制对于王昱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约束,面对他是如此,面对贩夫走卒时,王昱仍是如此,丝毫没有半分烟火气。 朱仪正琢磨着,忽见王昱对自己举杯说道:“小公爷,突然想起家中有事,在下先行一步了,怠慢之处请小公爷见谅则个!” 见王昱笑眯眯的样子,朱仪心中不由一阵气闷,他好容易寻了这么一个机会,旨在拉近与王昱之间的关系,不料王昱却是一如既往的保持与自己的距离!若是换了其他人,自己表露出招揽之意的话,肯定早已放下矜持,全心投效了,但这王昱却是毫不动心,即便是有英国公那层关系在那,也不致让王昱如此!难道这王昱真的是无心于功名利禄不成? 喝的正高兴的郑宏与柳溥,还有在那里神游天外的李勇此时也都看向王昱,自从月卿一事之后,李勇对王昱是真心结交,因此,见王昱似乎对这里不甚感兴趣,当下也不多言,只是微笑着看着他;郑宏却是直脾气,再加上郑宏的父亲与王昱的舅舅交情匪浅,因此,对于王昱,郑宏也不拿自己当外人,闻言大咧咧的说道:“别介,我说兄弟,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你就别扫兴了!”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酒壶,给王昱斟酒。 王昱摇头苦笑,对郑宏拱了拱手说道:“兄长,非是小弟矫情,家舅不日便要返乡,作为晚辈,小弟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啊!” 李勇闻言,连忙在一边帮腔,朱仪虽然身份高贵,但在李勇眼里却有算不得什么,他父亲丰城侯李彬此时在军中的地位并不比已经淡出朝廷的朱能差,再加上朱仪总是在几人面前拿捏出一幅高人一等的样子,先前李勇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们这几个人自小便在一起,交情自然非同小可。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最近几件事情的处理上,朱仪的表现明显不能让李勇满意,芥蒂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种下。 “既然昱弟有事,那咱们就走吧,”李勇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呵呵的看着朱仪等人说道,“反正这花魁又跑不了,什么时候都能来不是?” 朱仪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过他掩饰的很好,借着举杯的动作很好的掩饰住了,放下酒杯后,又是一脸笑意了,“好吧,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忘了王兄弟家中有事,那就这样,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说完长身而起,率先出门而去。 郑宏与柳溥二人正喝的高兴,见朱仪突然离席而去,有些茫然的看着王昱与李勇二人,正待发问时,王昱笑呵呵的对二人说道:“二位兄长,天色不早了,走了,走了!” 几人在回雁楼门口告别,看着王昱与李勇联袂而去的背影,朱仪的脸色阴沉了许多!郑宏与柳溥二人虽然粗豪,但并不是代表二人傻,恰恰相反,他们这种人家的孩子,哪一个没有几把刷子?最起码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朱仪的样子并没有逃过二人的眼睛。二人对视一眼,却聪明的不予置评,大咧咧的招呼着朱仪,“我说哥哥,咱们也走吧。” 朱仪默默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走!”心中却是极为恼怒,因为王昱的不识抬举。他虽然清楚若想把王昱拉倒自己的阵营中要费一番功夫,但却没有想到这王昱却如此油盐不进,一些惯用的小花招在王昱面前都失去了应有的作用,这才是让朱仪最为恼火的事情。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才是他无法容忍的! “你似乎得罪了朱大公子呢!”李勇笑呵呵的对王昱说道,“他这人我了解,别看表面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实际上却缺乏容人之量。这几年他一直经营自己的实力,想要有所作为,已经有不少年轻士子、勋贵之后聚集在他身边,此时又把主意打在了你身上,你可要小心了,他可是出了名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儿!他姐夫是吏部员外郎,今年刚刚升任!” 王昱闻言,对李勇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兄长提醒,小弟心中有数!” 李勇知道他与英国公的关系,自然不会替他担忧,之所以说这些,不过是提醒罢了,“对了!”李勇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昱说道:“听说国公夫人在为你张罗婚事,对方是阳武侯薛家?” 王昱一听,顿时一愣,这事儿应该说还在两可之间,英国公张夫人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毕竟对方的门第太高,即便有英国公的面子,恐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因此,王昱根本就不曾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李勇怎么知道了呢?李勇知道了此事,那么在勋戚之间,这个话题恐怕已经是流传开来了! “兄弟不要多想,此事除了阳武侯薛家之外,便只有家父知道了。”李勇看出了王昱的疑虑,因此开解道,“家父曾经跟随薛老侯爷征战,颇得老侯爷信重,因此与闻此事。” 王昱这才松了口气,却发现李勇的表情有些怪异,欲言又止的样子,王昱心中不由一突,转念一想,大约却是明白了。十有**是事有不谐,或许对方认为自己要攀高枝,或许也可能是其它原因,总之对方是勋戚,而自己却只是平民子弟,差的太远了!想到此处,王昱看向李勇,微笑着说道:“莫非兄长有什么话要跟小弟说不成?若是有的话,请直言以告!” “这个……”李勇却是一滞,想起前几天父亲回家后说的话,若是直言相告的话,未免太伤王昱的自尊了!但作为朋友,他也十分认同王昱的为人,李勇又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王昱,有些事情还是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的!他清楚的记得父亲当时的表情,不屑、鄙夷、轻蔑兼而有之,仅从父亲的表现来看,阳武侯家的态度便昭然若揭了!虽然这里面有英国公的面子,但英国公和王昱毕竟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这种时候,似乎不必要顾及英国公的面子。 一见李勇的表情,王昱便知道自己一顶妄图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帽子肯定是摘不掉了!虽然他从来都不曾有过这个心思,一切不过是国共府的张夫人在替自己张罗罢了。当下也不多做分辨,摇了摇头,笑道:“行了,多谢李兄,我知道了。” 李勇显得有些尴尬,还想再解释几句的时候,却被王昱打断,“行了,你我兄弟,何必介怀此等小事?兄长也是一番好意,小弟心领了!” 对于王昱的这份洒脱,李勇着实佩服,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二人拱手作别。 与李勇告别后,王昱自嘲的摇头一笑,便把此事放在了脑后,反正他从来都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况且这等事,双方都不会张扬出去了,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影响。 51 山西之议 回到家中,先给母亲请了安后,便拉着徐若愚到了舅舅赵子昂房中。既然决定让徐若愚前往山西辅佐舅舅,自然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二人互相熟悉。 当王昱与徐若愚来到赵子昂房中时,赵子昂正在那里假寐,他刚刚从英国公府中返回,张辅今日在朝上提出由赵子昂接任河东都转运使,由于事先功课做的足,虽然经过了一番波澜,受到文官集团的掣肘,但最终还是获得了通过。毕竟山西不是其它地方,山西乃是九边之地,拱卫京师,在山西,军方才是说了算的那一个! 当然,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代价就是即将致仕的山西布政使李益的位子将会产生一些变数!这些朝中的博弈从来都是与无声处听惊雷,孰得孰失,却非局外人所能了解。 如今天下承平,大明朝也由武将政治逐渐转向文官政治,抑武扬文的苗头已经隐现。虽然贤弟仁宗只在位几个月,但这个改变却正是从他开始的!而新帝登基后,也在执行这一政策,力度甚至更大!这也让群臣,特别是那些武勋世家看到了年轻皇帝的雄才大略! 当然,皇帝此举,对于这些武将而言是无法接受的,这便意味着军人的政治地位进一步下降,若是承平日久,说不得这些军人将沦为文官的附庸!对于这些从血与火中拼杀出来的勋戚而言,这是无法接受的结果,一个国家若要强盛,军事力量自然是基础,但如今皇上的所作所为却表明,他正在逐步削弱大明帝国的军事力量! 这也难怪宣德皇帝,毕竟他是刚刚即位的新君,而军中将领却大部分都是跟随他祖父拼杀征战的有功之士,凭他的威望,还不足以压服这些从血与火中拼杀出来的将领!为了他的皇位,为了大明江山,他也只有大力提高文官的政治地位,拉拢文官,让他们与武将对抗。这样,他才能逐步稳定自己的统治。 英国公张辅作为军中的一面旗帜,虽然他对宣德皇帝的支持是不遗余力的,但军中也有派系,他的影响力虽大,却也无法影响整个军中,因此,对于宣德皇帝的行文,也只有采取默认的态度。这也是无奈之举,比较起来,还是大明的社稷江山稳定重要。 其实,文武之争在任何朝代都是无法避免的。宋太祖一招杯酒释兵权,无限拔高了文官的地位的同时,有狠狠的打压了武将的地位,使得大宋朝积弱百年,算的是一个反面的例子。宣德皇帝此时要做的的便是如何平衡文武两方的实力,既能够保证大明朝强盛的军力,又要使文臣武将互相制衡,不生乱子,此事并不容易,一个不慎便有可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赵某以后在山西,可全靠先生帮衬了!”赵子昂诚挚的对徐若愚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拱了拱手,虽然晚上喝了不少酒,舌头有点大,但礼数却是一点都不少。 徐若愚连忙站起身来还礼,一边说道:“请大人放心,在下一定竭尽所能,辅佐大人!” “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王昱在一旁呵呵笑道,“舅舅此番荣升河东盐运使,定然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回到山西后会陷入多方争斗之中,此事还需要仰仗先生啊!” 对于这次升官,赵子昂并没有多少兴奋之情,要是让他选择的话,他宁愿留在京城,和姐姐、外甥在一起,至于当多大的官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他十分清楚,自己上阵杀敌固然可以以一当百,但论起做官来,却根本不是这块材料! 先前在安邑人转运副使时,若不是王昱替他张罗着,肯定不会当得这么有滋有味,不过半年的功夫,便擢升一级。都转运使虽然只是从三品,却是一等一的肥缺!这天下的官员,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拼命的找门路往上凑?但满打满算,大明朝也不过九位都转运使,任何一个拿出来可以说都是既有背景,又有运气的家伙!如今赵子昂有幸成了其中的一员。 徐若愚对于官场上的那些或明或暗的门道可谓是一清二楚,更难得的是他才具不凡,有他辅佐舅舅,王昱自然是非常放心的!而且把徐若愚放到舅舅赵子昂身边还有一层好处,可以随时关照他在山西的私盐业务,毕竟细说起来,徐若愚是他的人。而且王昱也发现,这个徐若愚绝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按说像徐若愚这等才能之士,根本不需要依附于他,但徐若愚恰恰就这么干了,这自然说明了许多问题!因此,对于徐若愚,王昱是十分放心的!毕竟,自己的实力提升了,对徐若愚也是有好处的! 从赵子昂那里离开后,王昱又拉着徐若愚到了自己的书房中,他有许多事情要交代给徐若愚。对于自己的未来,王昱此时已经能够确定,留在京师,若是运气好的的话,会授他一个翰林院编修的七品缺,若是运气差一点,那么就是从七品的翰林检讨或者是不入流的翰林院庶吉士之类的小吏。不过,这官虽小,却是天下最为清贵的所在,这也正合了王昱的心意。虽然他对大明朝的读书人多有鄙视,但造成这种后果的原因也无非是当时的政治体制以及思想形态。王昱相信,若是能够正确的引导他们,他们必将不会变的如此,陈腐、守旧。 既然留在京城,那么经营了一半的山西王昱自然要找个合适的人选继续经营下去。而徐若愚恰好便具备这个条件! “我也不瞒先生,我在山西是做私盐买卖的!”王昱开门见山,既然决定把山西交给徐若愚打理,王昱自然就要把自己以及山西的情况对徐若愚做一番说明,“虽然我舅舅不同意,让我早早罢手,但有些事情却不是想罢手便能罢手的!”王昱目光炯炯的看着徐若愚。 王昱之所以对徐若愚和盘托出,一来是为了试探,二来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做的就是私盐生意,你既然上了我的船,那就要全心全意的给我做事,不能有三心二意,否则趁早该干嘛干嘛,咱们一拍两散。 徐若愚是聪明人,当然明白王昱的意思,当下微笑着说道:“多谢公子明告,徐某既然投效公子,自然是全心全意为公子效力!” “我在山西的私盐生意已经初具规模,倒也不需费什么心思!”王昱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一边示意徐若愚也喝,“唯一需要先生注意的便是山西的马贼!”说到这里,王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马贼不除,咱们的后院便要起火啊!” “马贼?”徐若愚眉头一皱,低下头默默的注视着自己手中的茶盏,腾腾的热气把他的面容笼罩在一团雾气之中,若隐若现,有些扭曲。由于山西此时承担着几乎大半的对外贸易,往来的商队可谓是络绎不绝,因此,马贼便应运而生,这些人装备精良,来去如风,凶狠残暴,铁蹄之下几乎从无活口,对过往商队的危害极大!国朝虽然大力征缴,但这些马贼行踪隐秘,却非易事! 听王昱语中之意,却是让他到了山西之后,要以肃清马贼为要务,以便私盐业务的顺利开展!这倒是一个挑战!他手中无兵无权的,却是如何能够担此重任呢! 见徐若愚沉默不语,王昱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马贼为患,在山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自己的舅舅赵子昂只是盐运司的都转运使,虽然说是位高权重,却没有兵权,没有兵权的话,却又如何征缴马贼呢?徐若愚担心的不外乎就是这个,当下王昱微微一笑,对徐若愚说道:“先生不必担心,到时候自有兵马帮助先生成就功业!” 徐若愚闻言,显得放松了许多,他是读书人,天下的读书人都追捧一个出将入相,允文允武,他徐若愚当然不是后世那些只读了几本兵书便自诩为全才的那些书呆子!大阵仗虽力有不逮,但只是剿灭几个马贼团伙,撑破天不过千人左右的战斗而已,他还是有点把握的!不过,他是那种谋定而后动的人,虽然心中有把握,但此事牵扯很多,事关重大,不由得他不去通盘考虑,因此,沉吟良久方才郑重的对王昱说道:“既然公子如此说,学生一定竭尽全力,定不负公子所托!” 王昱满意的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山西便托付先生了!” 徐若愚闻言,思考了片刻,终于离座而起,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说道:“承蒙东翁看重,门生一定鞠躬尽瘁,不负东翁所托!” 直到此时,徐若愚才算是接受了王昱的接纳,拜在了王昱门下,从此之后,他徐若愚世世代代便是王昱的门人了。不要小看了此时的宗法制度,一旦认做了别人的门人,就再没有反悔的余地了,说句难听的话,除非这一家一姓都死绝了,才算是摆脱了这种从属关系。 52 时弊 “先生言重了!”等徐若愚大礼参拜完毕后,王昱才笑呵呵的扶起他,一边说道,“其实不仅是军队,我手里还有几百私兵,都是我舅舅手下的亲兵训练出来的,虽然比不上那些百战之士,倒也差不了太多,若是遇到相当的敌人,倒也不怵!这些东西等先生到了山西,自然有人交代给先生,请先生尽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对于王昱的信任,徐若愚表现的十分感动,不过他与王昱都不是那种矫情之人,一切尽在不言中,如此而已。 此时的大明朝政治还算清明,文官基本上还被勋戚武将压制着!再加上当今的宣宗皇帝也比他的后世子孙强太多了!他的子孙基本上被太监与文官架空了,说是皇帝,其实也就是一个傀儡罢了。大明朝由盛转衰也不过是二十年的时间。他的儿子英宗即位后,朝政被大太监王振把持,逐三杨,全面把持了内阁与朝政,致有土木堡之变,虽然后来于谦力挽狂澜,而在于谦执政期间,小人辟易,政治清明,但英宗复辟后,朝政却是一天不如一天,大明朝由此而衰。 想想,这不过是二十多年之后的事情罢了!王昱叹了口气宣宗设立司礼监倒也不是件坏事,但却坏在他的后世子孙无法如他这般将司礼监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中,那些太监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任何一项政治措施,其初衷都是好的,坏却坏在执行不得力之上。 比如开中制。平心而论,对于缓解九边的粮饷问题,保持九边重镇的战斗力而言,的确是高瞻远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此时的开中制比之刚刚实行之初,便少了许多约束,私盐也泛滥起来了! 大明朝的一些国策,用王昱这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两个字足以形容了,那便是“扯淡”!皇家与官员争相兼并土地,商税分毫不取,却把国家的财政压力转嫁到本来便没有活路的农民身上,所谓官逼民反,老百姓没个活路,连饭都没得吃,不反等什么?大明朝的亡国,一言以蔽之,就是那些闭口圣人训,开口国计民生的读书人给败坏的!他们一个个娇妻美妾,占据了几乎所有的土地与工商业,而且不纳一文钱的税,朝廷国库空虚,没处找钱,便只有从本就穷困不堪的老百姓身上打主意了,如此,国将安国? 见王昱神思不属,徐若愚识趣的起身告辞,其实他留在这里也没多少事儿了,王昱已经把山西全部交给了他,山西的所有事物他都有决断之权,王昱对他如此信重,徐若愚自然是记在心里,当下躬身告辞。王昱亲自送到了书房门外,对于王昱的礼遇,徐若愚自是感佩。送走了徐若愚,王昱又回到书房,今晚无意之间,想到了许多,让他的心情十分压抑。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王昱虽然不认为自己有拯救大明朝,甚至整个人类的义务,但作为一个华夏子孙,若是一点什么都不做的话,却又无论如何都良心难安! 以一个后来人的眼光来看,宣宗皇帝宣德总体而言还算得上是一个有道明君的。虽然他在位十年中也做了不少错事,但比起他的子孙来,实在算得上是雄才大略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一个还算不错的明君,十年执政期间也使了不少昏招!在内廷设立司礼监虽然在当时看来是一个得力的举措,可以与内阁分庭抗礼,制约内阁的权力,但其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一旦皇帝个人能力欠缺,无法控制司礼监,那么皇帝的地位便变得尴尬了许多!明中叶以后,皇帝多深居后宫,荒嬉享乐,不理国政,于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代行皇帝行“批红”大权,至此,大权旁落。 宣庙时期的政务流程应该说是十分完善的:全国大大小小的奏章,都由通政司汇总,司礼监呈报皇帝过目,再交给内阁,由内阁负责草拟处理意见,然后再由司礼监把意见呈报给皇上批准,最后有六科校对下发。说实话,这是一个比较完善的政务体系,简单说来,便是大臣的“奏章”,内阁的“票拟”,皇帝的“批红”。但到了后来,本来应该由皇帝批红,却完全落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手中。 宣庙之过,过并不在此!倒是他执政期间做的几项决议,着实令后人扼腕叹息!烧宝船图纸、撤交趾布政司。烧了宝船,使大明朝不仅错过了大航海大扩张时代,更使明朝中后期的倭寇横行,极大的损害了大明朝的利益;撤了交趾布政司,拱手把交趾让出,更是不智。 当然,这些事情以王昱这个后世人的眼光看来,自然有值得商榷之处,但此时王昱已经来到了大明朝,身临其境,自然与用一种超然、批判的眼光来看待各种问题而有所不同。以一个后世者的眼光来看,此时的大明朝各方面还是很不错的,所谓的积弊,也是宣宗的子孙门搞出来的事情。 说起明朝的积弊,不外乎土地兼并、赋税不均、吏治不清、军事力量薄弱等,这几条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土地兼并自始自终便贯穿在大明朝始终,官员、士绅甚至连皇家都争着抢着的大量兼并土地,致使农民流离失所,只能依附于那些大地主,国家赋税来源大大紧缩,这种影响是一连串的,一环扣一环,一旦其中一环出现问题,便能危及整幢大厦! 至于吏治不清,文官与士绅集团在明朝中后期发展成了最大的利益集团,本应安邦定国的他们却演变成了国贼!他们兼并土地,垄断商贸,却不缴纳半文钱的赋税!坐视国库越来越空虚,民生越来越疲敝而不顾。更兼排斥异己,动辄党同伐异,只为达到自己的私利,可以出卖任何东西!这些人其实称之为国贼蠹虫更为恰当一些!正是因为他们把持了朝政,致使国家百姓越发的疲敝,而他们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民脂民膏,国家俸禄,一个个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简直就是恬不知耻,不知所谓! 当然,由于小冰河时代的影响,粮食大面积减产也可以算作是一个大明朝日渐衰弱,直至败亡的一个主观上的原因。不过,这个问题在王昱看来,乃是最容易解决的事情,虽然欧洲的大航海时代还未曾开始,那些产量高、不占地力、对环境要求低等特点是绝佳的粮食作物还未曾流入大明朝! 但王昱相信,这些作物若是能够在大明推广的话,粮食将不再是问题。只是,寻找这些作物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即便是郑和,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到达了如今非洲的红海、麦加等地,离南美洲还有很远!此时海禁虽然才刚刚实施,但若想重现三宝太监七下西洋的盛况,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没有庞大的船队支持,要想到达南美,实在是不容易的事儿! 不过,这件事情再怎么难,王昱都要完成,其它的不说,单是能够让老百姓吃饱饭这一点,王昱便会不遗余力的去做! 唉!王昱重重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后,绕着书房来回走了几步,这些事情一时半会间是急不来的,而且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没有半点政治地位,就是想有所改变,也不啻于痴人说梦!慢慢来吧,若想改变,只有先确立起自己的政治地位,拥有自己的话语权才行! 而且,大明朝的读书人之所以因循守旧、顽固不化,根子还是在教育上,如今的科举制度已经演化为八股取士,读书人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那几本所谓的经典之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甚至有的读书人连苏东坡是谁都不知道,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又怎么能够奢望这些读书人有什么作为呢?不过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残次品罢了。 虽然做一个吃喝玩乐的富家子弟是十分惬意的事情,王昱自己也没有什么一定要青史留名的强烈愿望,但在这个时代生活的久了,王昱不知不觉间却对这个时代有了感情,况且后世中盛行的一句话,“大明之后,再无华夏”,也成了他们后来人心中永远的痛!建奴的兴起,致使华夏衣冠从此不再,异族的统治下,我华夏还能留下什么呢?王昱是绝对不愿这段历史重演,因此,他必须做些什么! 出海的事情,似乎刻不容缓了!王昱在心中暗自琢磨着。只是,他这个新科进士,却马上就要到翰林院任职,从此之后,只能幽居京师,若想天高海阔,却是大不易!如何才能寻个由头,到江南去走一遭呢?起码让他把出海事宜做好安排! 突然间,王昱觉得自己高尚了不少,装模作样的念叨了一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后,带着满腹的心事继续琢磨着。 53 离别 之后的几天比较平淡,全家上下都在为赵子昂返回山西而作准备。此次一别,虽然彼此间是至亲,但由于路途遥远,相见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因此,不论是王昱还是赵子昂,还是王母,都是心情低落,十分伤感。 “一家人在一块没多长时间,这又要天南地北的……”王母握着弟弟的手,红着眼圈,不舍的看着赵子昂说着。 赵子昂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无言以对。王昱在一旁也是神情黯然,十分不舍!平心而论,赵子昂对他即便是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了,这让前世便不曾体味到家人的关怀与温暖的王昱十分眷恋!这份亲情,无论何时都是无法割舍的! “若不是子昂你受国公爷大恩,咱们无以为报,依着我的意思,你留在京城多好啊!”王母沉声说道。 王昱一听母亲此言,再看舅舅,果然脸上有了松动的迹象,连忙接口道:“娘,别这么说,国公爷既然把山西这副重担交给舅舅,自然是有他的考量!”正说着,见母亲的脸色有些难看,王昱知道,母亲这是在怪他当时非但不劝阻赵子昂留京,反而劝他再回山西任职一事,当下连忙陪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轻声劝道:“其实,我觉得,舅舅最多在山西留四五年的时间,国公爷肯定会调舅舅回京的!” “哦?”赵子昂与王母闻言,眼睛都是一亮,异口同声的问道:“昱儿此话怎讲?” “呵呵,母亲,舅舅,”王昱躬身对二人一揖,说道,“国公爷让舅舅接任转运使,不过是想借助舅舅与山西军方的良好关系,借助军方的力量整肃河东盐业罢了,等舅舅完成任务,届时国公爷自会将舅舅调回京师,此乃必然之事,请母亲和舅舅放心就是!” 王母闻言,虽未喜笑颜开,但却被王昱这几句话冲淡了不少离愁,拍了拍赵子昂的手说道:“昱儿说的也对,子昂回去后,一定要用心办差,不负国公爷所托,早日完成国公爷交托之事,也好早早回到京师,咱们一家人也能早日团圆!” “娘说的是!”王昱笑呵呵的一边点头,一边看向舅舅,“舅舅,相信有徐先生帮助,用不了四年,河东盐业便会整肃一清!” “呵呵,昱儿说的是!”赵子昂笑道,“其实河东的盐业倒也没有什么积弊,毕竟地处九边之地,在军队的眼皮子底下,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王昱有些不自然的干笑两声,他当然明白舅舅这是在敲打他呢,山西最大的私盐贩子就是自己,而且王昱也没有避讳舅舅,对于自己的底细,赵子昂虽然不敢说全部知晓,但也能知道个大致。不过,王昱却没有松口的意思,让他放弃私盐的买卖,至少在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他现在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在没有其它收入之前,私盐业务是绝对不能放弃的! 派遣合适的人员出海,需要的可不是一点半点的银子,虽然看起来他现在手中的钱不少,但若真要出海的话,这点钱却还远远不够!别的不说,如今海禁已开,私自出海乃是杀头甚至抄家的买卖,光是上下打点、打通关节,就需要不菲的代价!况且在这之前,还要经营自己在江南的势力,只有有了一定的实力基础,才能谈及其它,否则,谁认识你呢! 这些都做好了,还要造船、招募水手,这又是一大笔银子!光想想,王昱就觉得头疼,虽然出海一次所获得的利润同样十分丰厚,但那是在一切顺利的基础之上。在这茫茫大海之上,只有一句话,祸福难料啊!或是风暴,或是暗礁,或是海盗,或是迷失方向……总之发生任何一种可能,都会血本无归! 航海,虽然是一条财富之路,但同样的,也是一条凶险之路啊! 虽然王昱十分想亲到江南,布置出海的有关事宜,但眼下的情况确实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他即将到翰林院任职,定然是无法远行的!现在也只能安排得力的人手,先一步到江南布置一番了。他已经派出了不少人手前往江南,当然,侧重的都是情报方面的收集工作,对于出海一事,还未曾形成系统的工作,况且也没有这方面的人手,即便交代下去,也是事倍功半。 出海毕竟牵扯广泛。不但要与当地的官府、市舶司搞好关系,更要有人有船有钱,这些东西王昱眼下都不具备,也只有做出计划,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实施了。虽然王昱相信,只要他的官越做越大,等他自己在江南也拥有一定的影响力的时候,一些商人必然会主动的依附于他,成为他的附庸。但到那时,恐怕早已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届时,那些有影响力、有实力的商人早已被那些官员瓜分干净了,留给自己的恐怕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了! 不得不说,明朝是一个有趣的时代。官商一体家族的兴盛,在各地往往都是官商勾结,有了官员的支持,商人们更加肆无忌惮,偷税漏税,甚至压根就不缴纳赋税,使得本就形同虚设的商业税更加变成了一个笑话。这些官员与商人那个不是富可敌国,聚敛了大量的财富。此时当然还未曾发展到这种程度,如今的大明朝刚刚建国,政治还是比较清明的,官员和商人虽然也有勾结的迹象,但还远远未曾达到明朝中后期那种局面。此时的商业税虽然依旧很低,但总归还是有的,不似后来那般名存实亡。 而且,此时的文官集团还不曾掌握大明朝的话语权,对王昱而言,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因此,王昱只有趁机大力发展自己的实力,当然,若是历史上五年后周忱能够顺利的巡抚江南,彻查江南赋税的话,王昱倒是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届时江南将会进入一个动荡、同时又是一个大洗牌的时期!若是他自己能够把握好的话,利用朝廷、周忱的力量,削弱江南本地利益集团的力量,甚至是打破江南旧有的格局,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局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操作得当,届时自己又拥有了一定实力的话,绝对是可操作的一件事情! “我就是这个主意啊~~”王昱乐呵呵的用余派念了一句字正腔圆的京白,颇有些陶醉的摇头晃脑起来。前世的他酷爱京剧,余派老生是他的最爱!虽然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潮男,但却也不影响他对对传统艺术的喜爱。恰恰相反,他倒是认为,在前世那个浮躁的世界里,传统的京剧让他的心中始终保留了一片纯净、空灵的热土! 可惜啊,现在这个世界并没有京剧!王昱遗憾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昆曲此时发展的如何了?没有京剧,昆曲也是不错的选择啊!记得当年昆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人类口述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后,昆曲在中华大地着实火了一把。不过天朝历来便是如此,什么东西都是跟风,火了一把之后,由于各种原因,便逐渐归于平寂。若是王昱没记错的话,此时的明朝已经有了昆曲这种艺术形式吧?想到这里,更加坚定了王昱要到江南发展的决心。 “眼下这一切都是浮云啊!”王昱叹了口气,心中颇有些无奈,如今的他只能困居京师,江南是无论如何都去不了的!一切的谋划都只能停留在初级甚至是纸面上的阶段。 明天和舅舅赵子昂一起去拜访英国公张辅之后,赵子昂便会离开京师,返回山西,接任都转运使一职,虽然有徐若愚的辅佐,但对舅舅,王昱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赵子昂是标准的武人性格,豪爽鲁莽,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这种性格根本不适合在官场上发展。不过,面对英国公的重托,赵子昂却也只有勉为其难的担负起这个责任! 王昱也决定等舅舅离开京师后,便到翰林院任职,今天到英国公府上拜访,也正好问问英国公自己能够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官职,若真是不入流的翰林庶吉士的话,王昱倒是会觉得有些失望。毕竟,不入流的话,起点着实是太低了!若是按照大明朝没三年进行一次考核,然后再由吏部、都察院复核后做出留职、升职抑或黜降的决定的话,猴年马月才能形成自己的影响力? 此时的大明朝,内阁制度还不曾完善,没有后来非进士不能入内阁的循例。也没有后来三甲进士入翰林,三年后散官开坊,转侍读学士或转部属官员,一般十年后便能成为一名三、四品高官的成例。此时的进士们想升官,还是比较难的! 况且此时的勋戚、武将们的实力依旧强大,文官们的政治地位远没有后来那么高!以王昱的出身,除非是英国公特意照拂,否则想要升官,却是十分困难的。 54 离别续 第二天午时时分,王昱陪同舅舅赵子昂来到了国公府,二人刚刚下马时,正好遇到了锦衣卫指挥使蹇哈智。对于蹇哈智,王昱并不陌生,先前林观受周王指使,当街捉拿他之后,二人曾在国公府见过一面,后来二人又见过几次,但一则二人身份地位相差甚远,二则,蹇哈智此人十分谨慎,因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 不过,既然在国公府门口遇上了,王昱自然不会失礼,连忙向前几步,对蹇哈智拱手说道:“见过大人。” 蹇哈智一边拱手还礼,一边看向王昱身后的赵子昂,口中应付了一句。 这时,赵子昂已经走到王昱身旁,王昱连忙给二人做介绍,“舅舅,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蹇哈智大人。大人,这是家舅,现任河东盐使司都转运使。” 蹇哈智闻言目中顿时一亮!赵子昂任河东都转运使是近期朝中的一件大事,朝中多少人在争这个职位,却让英国公捷足先登。被英国公争到这个职位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意外的是由赵子昂担任转运使!赵子昂此人先前声名不显,根本就是籍籍无名之辈,不想却突然杀出,获得了这个令人眼热心跳的职位,可以说此事出乎了几乎所有人的预料!不过,经此一事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新任的转运使大人乃是英国公的绝对心腹,是绝对不能招惹的人物! 蹇哈智来拜见张辅是为了自己的差事而来的。新帝登基,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日子并不好过。锦衣卫是什么所在?它是仅仅听从帝王之命的军事特务机构,全称为“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司”,与旗手卫、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贲左卫并称“护卫亲军十二卫”,是皇帝直属的军事力量。 而锦衣卫在十二卫中的地位又特别不一样,他不仅是皇帝的亲军,又是掌握在皇帝手中的特务机构,可谓是位高权重!除非是皇帝信任之人,否则绝对不可能担任锦衣卫指挥使这种重要的职位!蹇哈智不过是一个蒙古降将,又有何德何能担任如此要职? 特别又出了林观一事,更显得他这个指挥使无能,竟然连属下都约束不住,被藩王收买,也就是宣德皇帝刚刚即位,还来不及处置他,否则,不论是他自己还是林观,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蹇哈智来拜见张辅,就是想探探张辅的口风,张辅毕竟是皇帝最为倚重、信任的勋戚,又兼着中军都督府都督的差事,虽然管不到直属皇上的亲军十二卫,但最起码的建议权还是有的。蹇哈智实在不想继续留在这个放在火上烤的职位上了!先不说皇上信任不新任的问题,但是他手下的两位指挥佥事便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与其坐在这个职位上等待祸事发生,还不如早早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知道了赵子昂的身份后,蹇哈智变得十分热情,甚至有些讨好、谄媚。“原来是赵大人!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赵大人见谅,哈哈,见谅啊!”蹇哈智的姿态摆得非常之低,低到连王昱都有些看不过眼去了,不由在心中暗暗摇头,这也太扯了吧。好歹蹇哈智也是锦衣卫指挥使,就是在整个大明朝也是横着走的人啊!如今竟然…… 赵子昂虽然是个豪爽的性子,但他不喜作伪,与蹇哈智不过是初次见面,虽然蹇哈智表现的十分热情,但赵子昂却无法如他一般,只好勉强扯了几分笑容,对蹇哈智拱手还礼,一边说道:“见过将军。” 蹇哈智对赵子昂的冷淡视若未见,依旧是一副自来熟的热情模样,“大人也来拜见国公爷吗?恰好,下官也是来拜见国公爷,倒是巧的很啊!” 赵子昂正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蹇哈智的热情时,张静德的及时出现倒是化解了这种局面。“蹇哈智大人,老公爷有请。”张静德一边对蹇哈智笑嘻嘻的说着,一边对赵子昂和王昱点头,“赵大人、王公子,老公爷言道,他先见过蹇哈智大人,再见二位,请二位勿怪!” 赵子昂与王昱连道“无妨。” 张静德一边歉意的对二人抱拳施礼,一边吩咐一旁的下人领着赵子昂与王昱到书房等候后,便陪着蹇哈智直奔前厅而去。 古人见客,关系不同,见客的地点也是不同的,若只是关系泛泛,或一般的上下级,自然是在前厅接见;若是关系更好一点,则在后厅;只有自己的亲信,才会在自己的书房这类十分私密的空间接见对方。 蹇哈智羡慕的看了一眼往张辅书房而去的赵子昂舅甥一眼,心中暗暗感叹,若是自己有张辅这等靠山,何至于眼下这般窝囊?不过,这种羡慕也只能藏在心底罢了,想要成为英国公的心腹,却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完成的事情。 “见过国公爷!”蹇哈智来到前厅后,急走了几步,来到张辅面前一丈左右后,大礼参拜。 张辅笑着虚抬手臂,说道:“免礼,免礼。来啊,给蹇哈智大人上茶。” “多谢国公爷!”蹇哈智恭敬的拱手说道,一边小心的用半边屁股在张辅下首的椅子上坐好,微微哈腰,一副恭敬乖巧的模样。 张辅也不去管他,淡淡的问道:“大人此来,不知有何贵干啊?” 蹇哈智本想客套几句,问候一番,再伺机提出自己的来意,哪知张辅却是开门见山,直接就问他的来意,一时间倒是有些措手不及,嗯啊了几声后,这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赧然一笑,轻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请国公爷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准了下官辞去锦衣卫指挥使的本章!” 张辅闻言,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蹇哈智的辞官奏折,张辅今天上午已经看到了,而且就此事宣德皇帝已经征求过他的意见,也在开始物色新任的指挥使人选。对于蹇哈智的明智,张辅还是比较赞赏的,毕竟锦衣卫指挥使看似风光,但其中的凶险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况且,历来都是深得当今信重的人才能担此要职!他蹇哈智显然不符合这个条件。 “好吧,”张辅点头说道,“合适的时候老夫会留意的。”说到此处,张辅抬眼看了蹇哈智一眼,开口问道:“不知你以后有何打算?” 蹇哈智闻言,顿时心中大喜!有张辅这一句话,他知道自己辞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后,自己的后路至少是能够得到保证的!说实话,他之所以今天来拜见张辅,主要目的还是想找一条后路。他自己的辞官奏折,相信当今是绝对不会拒绝的!他担心的只是自己辞去锦衣卫指挥使后的安置问题。要知道,他只是一个蒙古降将,根本没有什么靠山,想得到一个合适的官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辅既然问出了这句话,至少说明自己会得到一定的补偿,根本不必担忧自己的后路。 蹇哈智忙不迭的跪倒在地,一脸惊喜的磕头道谢:“多谢国公爷,多谢国公爷!下官铭感五内!” 张辅挥挥手,淡淡的说道:“好了,不必多礼,你的事儿老夫知道了,下去吧。” 蹇哈智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后,带着满心的喜悦告辞离开。看着蹇哈智的背影,张辅目中闪过一丝深思之色。蹇哈智的辞本可以说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其实若是按照宣德皇帝的意思,并不急于撤换蹇哈智,毕竟此时的锦衣卫已经不像洪武、永乐年间那么肆无忌惮,那么有威慑力;如今宣德皇帝刚刚登基,也不想重开锦衣卫,省的引起文武百官的恐慌。从这个方面说,锦衣卫指挥使这个职位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但这种不重要也仅仅是暂时的,相信以宣德皇帝的机心于才略,重开锦衣卫只是迟早的问题,一旦朝政稳定,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而已! 到了那时,锦衣卫指挥使可就要慎重考虑了!可惜了,若是时机好的话,自己倒是有合适的人选向陛下推荐啊!至于现在,却只能从勋戚中选一位老成持重者担任此要职了!转念之间,张辅眼前已经浮现出好几位符合条件的人选。 想起赵子昂与王昱还在等候自己,张辅收拾心情,直奔自己的书房而去。 对于赵子昂,虽然是他的下属,但那种在战争的血与火中培养出来的感情,却是真挚、浓烈的,因此,他对赵子昂也是百般照拂,生怕赵子昂吃亏。如今赵子昂担负起了更加重要的责任,张辅当然要在他临行前勉励一番! 拦住了正要行礼的赵子昂与王昱,张辅方正的脸上露出真挚的微笑,“好了,都不是外人,哪来的那么多虚礼,坐下说话。” 三人坐好后,张辅微笑着对王昱说道:“昱儿,等送走了子昂,你便到翰林院供职吧。你的运气还不错,前三甲都是翰林检讨,你本来的成绩是入不了翰林院的,不过老夫的薄面在陛下面前还管点用,因此,也授了你一个翰林检讨的官职,虽然只是七品,但胜在清贵,你要好好办差才是!” 离别续2 “是,请伯父放心,小侄定然会努力谨慎的!”王昱连忙恭敬的应了。 张辅对王昱摆了摆手,“我和子昂谈点事儿,你到后面去找你伯母去吧,她好像有话对你说。” 王昱心中一动,知道一般是关于自己的亲事。阳武侯薛禄此时贵为太师,怎么可能把孙女嫁给自己呢?一边想着心事,王昱也毫不怠慢,一边施礼告退。目送王昱离开书房后,张辅突然叹了口气,对赵子昂说道:“昱儿性子沉稳,思虑周全,必成大器啊!” 听到张辅称赞自己的外甥,赵子昂心中虽然高兴,但嘴上却谦虚的说道:“公爷谬赞了!”话虽如此说,,一张嘴却无论如何都合不拢,显然是十分高兴。 “行了,别矫情了!”张辅见赵子昂那副样子,不由笑着斥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就别在那儿瞎费工夫了。” “嘿嘿……”赵子昂傻笑。 张辅摇了摇头,也不去理会,沉声说道:“老夫之所以一力推动你接任都转运使,目的想必你也清楚吧?” 见张辅步入正题,赵子昂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恭声应道:“是,昱儿曾经和标下说过,对于公爷的心思,标下能够明白一二!” “嗯,”张辅点头,手指轻轻的敲打这桌面,脸上的神色十分郑重,“山西乃九边之地,几十万大军每年所需的粮秣极多!开中制实施后,用粮草换盐引便成了一项国策,极大的缓解了九边将士的后顾之忧;此策好是好,但经过这么多年,也慢慢的走样了!滋生了一大批私盐贩子,大大破坏了开中制!老夫让你接任,便是想让你狠狠的整顿私盐市场,先从山西开始,不要怕得罪人,更不要怕有人在暗中下绊子,一切有老夫,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就是了!” “此事关系国计民生,你一定要重视起来,力争用三到四年的时间,肃清山西私盐市场!”张辅郑重的对赵子昂说道。 赵子昂闻言在心中叹了口气,张辅那里知道,颇得他看重的王昱却是山西最大的私盐贩子。一想到这里,赵子昂就感到十分沉重,看来自己要好好的和王昱谈谈,让他打消继续贩卖私盐的念头才是,否则,自己根本无法完成国公爷的重托啊!眼下也只能慢慢规劝王昱了,无论如何,张辅交待的事情却是必须要完成的!否则,自己怎么对得起公爷的知遇之恩? 却说王昱,来到后院,张夫人王氏正在那里等候,止住了正要行礼的王昱,笑道:“昱儿坐下。”待王昱坐好,王氏这才笑呵呵的看着他说道:“天也暖和了,二十八那天,阳武侯府上有个诗会,到了那天,你可要去参加!” 王昱闻言不由一滞,他立即想到这莫非是张夫人为他和薛禄的孙女举行的变相的相亲?想必是阳武侯一家却不过张夫人的面子,于是通过诗会这种形式,见见王昱,考察一番王昱的人品,到时候再随便找个理由拒绝便是。说实话,王昱还真不想攀阳武侯这个高枝!毕竟双方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况且李勇前几天也隐隐约约的提醒过他,阳武侯一家根本看不上他。 不过,对于张夫人的好意,王昱却是无法拒绝,当下只得微笑着应了,虽然他心中是万分的不情愿。这些勋戚子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而且由于家世的问题,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检讨,和这些人凑在一起,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但张夫人毕竟是一片好心,王昱也不好拒绝。反正还有好几天呢,等到了那天再说吧。不行的话,到时候随便编个理由不去就是了,何必去看那些人的脸色呢?王昱可不想自讨苦吃。 “昱儿,我跟你说,莺儿才貌双全,可是咱们京师有名的才女呢!”张夫人对阳武侯家的这位莺儿姑娘十分满意,言语间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守着王昱更是差点就把人夸到天上去了。不过,对于张夫人的性子,王昱还是比较清楚的,张夫人并非那种虚言之人,更不会夸大其词,若是她认为不错的人,那就是真的不错! 不过,那位莺儿姑娘再怎么好,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啊。王昱在心里苦笑一声,此时的张夫人恐怕还不知道阳武侯家中的意见吧,否则也不会在自己面前如此不遗余力的夸赞这位莺儿姑娘。 捎带着,王昱不免便对阳武侯一家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印象。既然不同意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就是了,凭借阳武侯与英国公两家的关系,有话直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如此矫情!一点都不磊落。 看张夫人这副样子,阳武侯一家显然还不曾明言,却让张夫人在这里满怀希望,这等做法,着实是有失厚道啊! 张夫人与王昱谈着谈着,自然而然的便将话题转到了王昱的家人身上,对于王昱把姜妍与李馨收房之事,张夫人也是知道的,但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又不是成婚,就是连纳妾都算不上,这种事情很多,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张夫人的话题主要还是集中在翠墨身上,似乎她对翠墨特别感兴趣,事无巨细的从头问到尾,倒让王昱有些奇怪。 直到未时末,张辅与赵子昂谈完了,差人过来叫王昱回家,张夫人这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了王昱。目送赵子昂舅甥二人离开后,张辅笑着对自己的夫人说道:“怎么又想起翠墨来了?” “我越想越觉得翠墨那孩子像魏国公家的孩子!”张夫人轻声说道。 “呵呵,”张辅不由摇头苦笑,“这事儿你就别跟着掺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为夫与魏国公的关系向来不好,若是把这件事儿捅出去的话,定然是出力不讨好!此事到此为止,若是他们一家人真有缘分的话,终究有团聚的一天!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我也就是说说罢了,”张夫人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与无奈,“魏国公和你势同水火,我岂有不分轻重之理,只是看着翠墨那孩子既乖巧又聪明,觉得可惜罢了。” “好了,不提此事,不提此事。”张辅连忙打断了自家夫人的话头,“老夫有些公文要处理。”说着便要起身。 张夫人连忙喊住了丈夫,“慢来,慢来,还有件事儿想问问你。”见丈夫点头,张夫人接着说道,“子昂好容易一家团聚,你又让他回山西,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张辅闻言摇了摇头,笑道:“我也考虑过此事,子昂现在还年轻,他姐姐王氏也不过四十多岁,以后有的是时间,况且老夫也没打算让子昂一直留在山西,过个三五年,待山西局势稳定了,就会把他调回京城。你不必担心。” “如此便好,子昂自小便与他姐姐相依为命,如今好容易有了团员的机会,可不能让你给搅合了!”张夫人笑呵呵的说道。 张辅摇头苦笑,“好了,老夫知道,你就放心吧。” 四月十八,卯时刚过,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赵子昂与徐若愚、姜光国、李玮书,还有沈青一行人上路了。家人分别,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却自有一番难分难舍。正所谓“黯然**者,唯别而已矣。” 沈青终究还是不放心自己的父母,决定跟着赵子昂一起回山西,对于沈青的身世,王昱自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包括二人如何认识,如何结交,一直到沈青如何来到京城,王昱和盘托出。对于沈青的遭遇,包括赵子昂在内的王昱一家人都是十分同情。有了赵子昂的照拂,沈青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因此,王昱也就十分放心的让她一起离开了。 王昱骑着马,姜妍与李馨二人则坐在马车上,一直将赵子昂一行人送出城外十余里后,依旧是难分难舍,赵子昂、姜光国与李玮书再三催促,这才恋恋不舍的相互别过。 伫立在官道旁,王昱等人一直目送着赵子昂一行人,直到一行人的影子消失在地平线上,这才拨转马头,往城内行去。一路上几人也没了说话的心情,只是意态萧索的赶路。将近午时时,这才回到家中。回家后面对伤感的母亲,王昱等人自然又是一番劝慰不提。 第二天,四月十九,王昱便正式到翰林院上任了!虽然他一个二甲进士,直接进入翰林院有些突兀,但没人是傻子,并没有人站出来说什么。就是状元马愉、榜眼杜宁、探花谢琏三人也丝毫没有怨言,至少在表面上如此,相反,由于都是同年,这在官场上可是十分铁的关系,再加上王昱为人也是十分低调、热心,几人相处的倒是十分融洽。 翰林院检讨虽然是七品官员,但说白了,平时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查查资料罢了,倒是十分清闲。不过,在翰林院任职也是需要小心的。这些读书人其实更不好对付,虽然总体上而言,都是清流一党,但党中有党,朋中有朋,再加上学术上的分歧,使一座小小的翰林院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别样情怀 王昱并不想过早的牵涉进去,因此,小心的保持着谨言、慎行的态度。与任何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既不亲密,也不过分疏远。诗词歌赋,甚至是风花雪月都可以谈,但一旦涉及到朋党、派系,那么对不起,恕学生不奉陪! 对于王昱一个刚进翰林院的小小的检讨,翰林院的那些前辈们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因此,拉拢了几次,见王昱始终没有什么表示之后,便不约而同的不再理会王昱,反正在这些人眼中,王昱不过是个小虾米罢了,根本无足轻重。 经过离别的痛苦之后,在王昱的细心呵护下,姜妍与李馨二女也逐渐的恢复了过来。女子出嫁便从夫,对于姜妍和李馨两个经过传统教育的女子而言,既然嫁给了王昱,那么王昱便是她们的天,她们的一切。况且与家人以后又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只不过是离得比较远罢了。 初为人妇的姜妍与李馨虽然此时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名分,充其量不过是王昱的配房丫头罢了,但不论是王母还是王昱都不拿她们两个当下人。王昱自然是不用多说了,守着两个貌若天仙的美少女,宠爱都来不及呢,况且王昱毕竟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现代人的观念始终占据着上风,根本没有眼下男人的那些通病,根本不拿女子当人看。 恰恰相反,在王昱心里,真是把姜妍与李馨两个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宠爱的无以复加!对于王昱的表现,姜、李二女自然是感动异常,情郎如此看重她们,让她们如何不感动?于是,一腔的柔情全部寄托在了王昱的身上,安心的侍奉着王昱,对先前的那些生意都不上心了,全部压到了翠墨身上。 与姜妍、李馨的幸福甜蜜二人组相比,翠墨这几日却是清减冷清了许多。少女情怀总是诗,她自小便和王昱相依为命,一腔柔情早已倾注到了王昱身上。她本是一个流落街头的小孤女,若不是王家收留,恐怕早已病死饿死在街头了。自从进入王家后,便与王母、王昱三人相依为命。虽不是一家人,却胜似一家人。 待王家发达之后,王昱对她更是看重,本来翠墨是侍候他起居的丫鬟,但在王昱的坚持之下,慢慢的完成了从一个小丫鬟到一个千金小姐的转变,不仅教她读书认字,更把偌大的一个家业都交给她来打理,家里的事情不论是王昱还是王母,都是不管的,除非一些特别重大的事情,否则全是由她处理,俨然是王家的女儿一般,地位非常之高!即便是姜妍与李馨两个,也是有所不及!据说王母有意认翠墨为义女,这件事就连英国公府上都十分赞同,只待择一吉日成礼便是了。 看着王昱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先前只有一个秋痕,而且秋痕毕竟是青楼女子,即便王昱再怎么宠爱她,最多也是将来纳妾罢了;姜妍与李馨却是不同,虽然由于王昱此时还未曾娶妻,而仅仅是收房,但通过各方面的表现来看,一旦王昱娶妻,姜、李二人便是王昱的平妻! 此时的王昱中了进士,又在翰林院任职,乃是实实在在的朝廷官员。按照朝廷法制,王昱可以有一正妻、二平妻、四侍妾,此谓之三妻四妾。如今看来,二平妻将来肯定是姜妍与李馨两个,至于正妻,肯定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想到此处,翠墨心中泛起一丝无奈于哀伤,自己却是完全没有希望了! 幽幽的叹了口气,翠墨打起精神,姜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中,前几日以王家的名义在城外购买的一座田庄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本来此事是有姜妍、李馨两个负责的,但眼下二人被王昱收房,似乎是为了避嫌,里里外外所有的事情于是全部压到了翠墨身上,让翠墨凭空多了许多工作,每天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唉……”一声幽幽的长叹,凝结着无穷的忧郁与无奈,翠墨收拾起眼前的契约文书,打算找个时间和王昱汇报一下,若是没问题,就把这座两万多亩的田庄买下,也算是府中的一个进项。 此时的明朝,土地兼并还不曾大规模出现,因此低价还是比较适中,而且好地基本上还不曾被勋戚文官太监们占据,按照王昱的意思,趁机多买点好地,也算是奇货可居。眼下这个庄子,就是第一笔买卖,算是积累经验,若是一切顺利的话,王昱打算大量吃进,反正现在也没人和他抢,随便他怎么买,只要有钱就成! 王昱买田庄,倒也不是为了那点可怜的粮食,他打算改良种植技术,搜集一些海外舶来的作物,如辣椒、胡椒、葡萄等,大量推广、种植,若是有时间、能力的话,不妨把大棚技术应用到大明朝来。大明朝的冬天实在是太难过了,除了白菜还是白菜,实在是吃腻了! 况且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作用,那便是等将来找到玉米、红薯等作物后,王昱准备大量培育,也好在全国推广,从根本上解决人民的温饱问题。 当然,这都是王昱私下的打算,并未与任何人说起,翠墨自是不知,在她朴素的思想中,既然是王昱决定的事情,自己只有努力做到最好而已。 “少爷,”傍晚时分,王昱回家后,翠墨便径自来到了书房,向王昱汇报田庄的事情,“城外的那处庄子我已经去看过了,还不错,少爷那天有时间的话,我把庄子上的几位乡老带来,让少爷看看。” “告诉你多少遍了,以后叫我兄长即可,”王昱笑呵呵的接过翠墨递来契约文书之类的文件,大致看了看,便还给了翠墨,“你看着办就成。对了,里里外外这么多事儿,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会告诉妍儿、馨儿她们两个,让她俩帮你。你要是累坏了,娘可是要埋怨我的!” 翠墨强打笑容,应了一声,敛衽一礼后,低声说道:“我知道了,少爷忙吧,我先回去了。” 这几日由于刚刚上任,不仅要熟悉朝廷的情况,还要熟悉翰林院内部的情况,再加上新纳了两位美若天仙的佳人,虽然王昱有所节制,但毕竟是少年心性,自然是夜夜**,需索无度,饶是王昱身体强健,更练了沈轩教给他的武功,也还是觉得有些累。因此,并未发现翠墨的异常,虽然这几天的翠墨不似以前那般活泼,沉静了许多,不过王昱并未多想,女孩子家长大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风风火火。 王昱遂不去多想,目送翠墨离开后,便继续琢磨自己的事儿。当务之急自然是能够在翰林院立足,还有几个人物是必须结交的。比如周忱,比如蒋云。还有一些留京的同年,同年之谊在官场上历来是最铁的关系,由不得王昱不去好好经营。 翠墨前脚走,姜妍、李馨还有秋痕三女便联袂而来。作为与王昱最亲密的三个女人,王昱对她们都是一视同仁,一般的宠爱有加。 “妾身见过少爷。”三女盈盈向前,敛衽施礼。 此时华灯初上,在柔和的灯光下,三女丽色更增。看着眼前三张风情各异的如花俏颜,姜妍的端丽,李馨的娴雅,秋痕的柔媚,真是让王昱目不暇接,一时间让王昱生出一种人生至此,便庶几无憾之感。 “好了,不用这么多礼。”王昱笑呵呵的对三女说道,“坐下说话。”待三女坐好,王昱问道:“娘今天精神如何?” 姜妍看了李馨与秋痕一眼后,轻声说道:“老夫人今天精神还好,中午吃了小半碗米饭,吃了一点青菜;晚上只吃了一碗燕窝粥,便早早睡下了。” 王昱闻言,眉头不由一皱,母亲今年才四十出头,在现代,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虽说此时人的寿命普遍不高,但条件好的话,活到七八十岁也不算难得。在山西的时候,母亲的身体还是非常好的,进京之后,倒是弱了许多,或许是水土不服,也可能是旅途劳顿的缘故,但愿调养一阵会好起来!王昱在心中暗暗祈祷。他不想让自己的担忧影响姜妍等人,强打精神说道:“娘这几日一直如此,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倒是没说什么,”姜妍接道,“只是说胃气有些不足,虚火有些旺,调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王昱点了点头,忽然想起环境对人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母亲刚刚从山西来到京师,整天闷在家里,也没个熟悉的人解闷,难免会有些抑郁,或许换一个热闹一些的环境会好许多!当下对姜妍、李馨二人说道:“妍姐、馨姐,外面的事务还是要你们两个挑起来,光靠翠墨一人的话肯定不行,我看这才几天啊,翠墨就清减了!” 姜妍与李馨闻言心中不由一喜,说实话,她们两个还真是那种闲不住的人,只是如今是王昱的人了,即便是从妇德上说,也不好再去操持了,因此一股脑的全部交给了翠墨。如今听王昱这么一说,顿时都是十分高兴。 “你们也知道,我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只要你们觉得开心高兴就成。”王昱沉声说道,“如此,还如以前一样,府内的事情交给翠墨和秋痕姐姐;至于外面的生意,还是你们两个负责,不论干什么,和我说一声就成。” “多谢少爷!” 57 农庄与人事 “农庄的事情,你们赶紧定下了,然后选个合适的地方,建所别院,有时间的话就让娘亲过去住几天,就当是散心了!”王昱说道,“越快越好,不要怕花钱,只要花钱能办成的事儿,就不算事儿!这事儿要快,娘亲这病其实也不算病,肯定是整天呆在府中闷得,偶尔到庄上住些日子,散散心,应该会好的!” “少爷说的对!”姜妍等三女立即点头附和,“如此妾身等便立即着手此事,请少爷放心就是!” “好,越快越好!”王昱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一下。” 送走了姜妍等三女,王昱继续琢磨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做。翰林院那边,平时只要注意与同僚之间的关系就行了,其余的倒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虽然王昱的理想是当一个清流领袖,但这事儿只能慢慢经营,根本是急不得的。 做清流,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儒家所说的立身、立德、立言,是最基本的要求。若只是做一个普通的清流,那么只求立身、立德即可,只要德行不亏,为人刚正,敢于说话,基本上就是一个合格的清流了;但如果要做一个清流领袖的话,仅仅是立身、立德显然是不够的,还要立言,创立自己的学说,并让自己的学说得到广泛的认同,从而在自己身边聚集起一大批读书人,这样的人才算是清流领袖! 王昱很清楚,凭自己肚子里这点墨水,想要立言的话,肯定是没指望的,不过他是穿越人士,这点对他而言倒也不算太难,只是需要费一番功夫罢了。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修身养德,在读书人中建立起自己的清名与声望,然后拼命的拉拢读书人,让他们都聚集在自己周围,到时候,他这个清流领袖可就是名副其实了。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王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从来就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任何事情都只能慢慢推进,过于操切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 等他琢磨完,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回到自己的后院,却看到两厢的灯都微微的亮着,东厢是姜妍、李馨的居所,而西厢却是秋痕的住处,他住在正屋。不过现在的王昱一般都是在三女房中留宿,基本不回自己的正屋。 似乎是听到了王昱归来的脚步声,三间屋子里的烛光都明亮了几分,隔着珠帘,虽然看不清屋中的情形,但也是不难想象,屋中的佳人定然是翘首以待了;看着烛影摇红的几间屋子,王昱顿时陷入了幸福的烦恼之中,今晚到底该在谁那儿安歇呢?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啊,王昱有些挠头。 长时间来养成的习惯,卯时刚过,王昱便醒来了,虽然昨夜的一番癫狂让王昱的腰有些发软,但王昱还是强打精神,准备起床锻炼。小心翼翼的从粉腿玉臂的纠缠中脱身而出,似乎是动作大了一些,几声娇羞的低呼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不大工夫,烛光一亮,三张风情各异的娇颜映入王昱眼帘。虽然钗乱鬓横,却更增风情,王昱情不自禁的闭目回味起昨晚的风情。 昨夜他终于还是未能抗拒美女的诱惑,可耻的堕落了,享受了一番万恶的封建官员才能享受到的香艳与**。大被同眠,可是每一个男人都有的梦想啊!不想,终于让我王某人也享受了一把,这一刻,王昱内牛满面! 娇羞的耳语惊醒了回味中的王昱,在几位佳人的服侍下,王昱穿好了衣服,洗漱一番后,便独自一人去了后花园,开始了每天例行的锻炼。一套拳下来,配合着独有的呼吸方法,一个时辰下来之后,王昱顿觉神清气爽,身轻体健,浑身精力充足,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王昱不得不慨叹中华传统武术的博大精深,他不过是学到了一点皮毛,便受益匪浅,若学到高深处,难道还真的能和后世那些网文中说的那样,破碎虚空,长生不老不成? 对此,王昱自然是存疑。反正他肯定是练不到这种程度,最多只是自己yy一阵罢了。若真让他苦练下去,以求长生,他肯定是吃不了这种苦头的。 回房洗了个澡,然后到母亲房中请安,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吃过早饭后,王昱便到翰林院坐班去了,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今天是是四月二十六日了,明天二十八,便是几位勋戚、大员府上的小姐们在阳武侯府组织的诗会了。虽然诗会的发起人是那几位京城素有才女盛名的大家小姐,但参与的人却非常之多!勋戚、京中二品以上大员的年轻子弟,不论男女,都可以参与!这些人也可以携一二好友参与进来。这一条倒是颇为人性化,这让那些自诩才学,却因为家世不足的年轻俊彦们有了近距离与这些名门闺秀接触的机会! 与王昱一起进入翰林院的新科状元马愉、榜眼杜宁、探花谢琏自然也是是其中的一员。马愉于谢琏早已娶妻,更多的是却不下面子,不得不应付一番。倒是杜宁,他刚过弱冠,早在几天前,不知攀上了那条门路的他便开始为二十八日的诗会做起了准备,时不时的邀请几位同僚聚在一起切磋、交流一番,似乎有大展拳脚的打算。期间还邀请了王昱几次,王昱当然没心情应付他们,再说他自忖自己肚子里的墨水还不足以支持他与这三位狠人高谈阔论,因此,识趣的婉拒了。 此时的国朝正在由武将政治向文官政治演变,因此,文官的地位还不似后来那么高!杜宁虽然贵为榜眼,但对于这种充斥了勋戚大员子弟的诗会还是拼了老命,削尖了脑袋参加!若是能够在诗会上大出风头的话,说不定就会得到那位勋戚或者大员府上千金的青睐,若能够紧紧的抓住这样的机会,飞黄腾达自然是可以预期之事! 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升官发财吗?因此,不只是杜宁,就是翰林院中其他几个自诩风流的翰林,个个也是春心萌动,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展拳脚。虽然那些勋戚、高官家的小姐们不一定看上他们,但能够参加诗会的都是名门之后,若是能够搭上他们其中的一个或几个关系,倒是一件妙事! 其实不只是杜宁他们几个,就连马愉与谢琏以及那些年纪比较大的夫子们也是意动,只不过拉不下面子来罢了。 王昱没工夫瞎掺和,反正他和阳武侯一家根本不可能有半分交集,不过是却不过张夫人的面子,才勉为其难的参加罢了。他根本不指望自己能和阳武侯的孙女,也就是那位莺儿姑娘产生什么交集。一见钟情,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不过是做梦,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狗血的事情。至于与那些名门之后们的关系,王昱更是不担心,有张辅这座大山罩着,又有李勇这样的朋友,王昱倒是不担心这些。 最近朝中发生了几项人事变动,引起了王昱的兴趣。首先,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锦衣卫指挥使的更换,蹇哈智卸任,到中军都督府任指挥同知,虽然都是三品武将,但其权势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有可比性。继任者姓蒋名云,乃是洪武年间的世职,袭封百户,成祖年间,其父因功袭封指挥佥事,倒是出乎了几乎所有人的预料! 再有便是山西布政使一职的变更。李益致仕,继任者乃是孟桓。孟桓,大名府滑县人,初以太学生选署山东参政,后升山西布政司参政,李益致仕后,继任布政使。孟桓此人宽而无制,乃是庸碌之人,不知走了什么运道,倒是被天上掉下的这个大馅饼给砸中了! 特别是蒋云继任锦衣卫指挥使后,第一项人事任命便是将林观的指挥佥事给免了!十分的雷厉风行,虽说自从成祖削藩之后,藩王的权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但藩王毕竟还是藩王,在朝中虽然没有太深的实力,但林观既然是他的门人,虽然周王薨了,朝廷也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因此,即便是年前林观闹出了抓捕王昱的篓子,朝廷也还是没惩治他。不想,这蒋云甫一继任,便把林观拿下,着实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 据说这蒋云今年刚过而立之年,端的是春风得意,年方而立便担此要职,绝非一般人!对于这样的狠人,王昱只有高山仰止!锦衣卫指挥使在有明一朝都是权臣!虽然他们的品衔不高,但却都是皇上的亲信,因此自然是权势滔天!可以说,若是那位大臣能够得到锦衣卫的支持,在官场上自然是一帆风顺!万历年间的首辅张居正,正是外有锦衣卫、内有司礼监太极冯保支持,才能风光一时! 作为天子的亲军,一个军事特务机关,但凡有点才略的天子都不会将这柄利器交到别人手中,张居正不过是个特例罢了。此时的锦衣卫权柄虽不如前面几位指挥使以及后市那般肆无忌惮,但以宣德皇帝的为人,既然更换了指挥使,定然会在合适的时机,加强锦衣卫的权柄,使之恢复到之前的盛况! 58 宣德皇帝 既然锦衣卫迟早都会恢复之前的盛况,蒋云此人则更加有必要交好了!虽然王昱为自己的设定的路线是清流名臣,与锦衣卫指挥使这等权臣可谓是泾渭分明,势不两立。但这并不妨碍王昱的计划。反正这种事情谁都不会大张旗鼓的高调进行,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仅仅需要向皇帝负责,要做的只是一名孤臣,若是与朝中的大臣交往过密的话,首先皇帝就饶不了他!不论二人能否顺利的结交,这都必须是隐秘之事!稍有不慎,则会陷二人于危险之境! 这几天王昱就在琢磨蒋云此人。他在京城中并没有多少信息来源,最大的来源不过是通过李勇、郑亨等人,这还远远不够!但他手边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而且又是在京师,一些事情王昱根本不敢去做,一个处理不好,可就是杀头的大罪!王昱那里敢轻举妄动? “实力,实力啊!”王昱在心中默念,无论什么时代,谁当权,只有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大,才能有所作为,否则,一切免谈!实力才是硬道理啊,王昱慨叹着。 “皇上驾到,众臣工迎驾!”一声尖细的喝声想起,正在神游天外的王昱一个激灵,连忙跪倒在地,只听一阵鸡飞狗跳之声后,侍读、编检二厅的人员在翰林侍读林志的带领下都来到了院中,跪倒在地,低着脑袋,等候宣德皇帝的御驾来临。 皇帝驾临,自然是翰林院所有官员的光荣,说实话,一般的衙门,皇上还不去呢。虽然翰林院仅仅只是一个五品衙门,但其重要性却是不言而喻,否则,皇上也不会亲临。 一阵脚步声直奔后堂去了,王昱偷偷的抬起眼角瞄向皇帝的御驾。只见瓜钺、团扇、九龙伞以及一柄九龙曲柄黄华盖之后,一顶步辇紧随其后,上面隐隐约约的坐了一个人,想必就是当今天子宣德皇帝了。步辇后面是佩刀执枪的护卫。 见这等威风凛凛的场面,王昱不由咋舌,都说人人想当皇帝,单看这出行的派头,就足以羡煞许多人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圣驾可能已经到了后院。不大工夫,一个尖利的声音再次传来,“皇上口谕,诸位乃国之根本,请到后面,朕与众卿祥谈。” 众人闻言立即山呼万岁,谢恩,然后起身,鱼贯往后院去了。后院正堂的正中宝座上,身着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绣有金盘龙纹样明黄色常服,玉带皮靴的宣德皇帝端坐于其上,其侧站立一位五十多岁,头戴七梁冠、身着绯色常服、腰围玉带,气度沉凝的官员。此人正是被擢入内阁的翰林学士杨溥。 王昱正偷眼观瞧间,不想却迎上了一道锐利的目光!王昱顿时一个激灵,顺着自己的目光望去,却见一个神色冷厉、面色阴鸷的男子正冷冷的盯着他,却是对他的表现不满。满屋的官员一个个都是垂首敛目,神态恭谨至极,唯有王昱在那里贼眉鼠眼的偷看,这可是面圣,岂容他如此跳脱? 王昱连忙低下头,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心中却在琢磨,这男子恐怕就是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蒋云了!想到这里,王昱又偷眼看了一眼,蒋云身高将近八尺,显得十分健壮,浓眉鹰目,虬髯密布,身穿麒麟服,腰佩绣春刀,标准的锦衣卫打扮。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股煞气便扑面而来,让人不容忽视! “众卿,”一个清朗坚定的声音传来,正是宣德皇帝,“朕今日来,一则与众卿讨论经义,二来却是与新来的几位卿家见见面。翰林院乃是果汁重器,诸卿皆是国之柱石,我大明朝还要靠诸位共同努力!” 宣德皇帝话音刚落,杨溥立即躬身谢恩:“陛下看重,臣等不胜惶恐,臣等当戮力报效,不负陛下之望!”他身后的一干翰林们也纷纷躬身谢恩,口称:“臣等必不负陛下所望!” 宣德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勉励了几句后,便起驾回宫。众人自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恭送皇帝回宫。杨溥此时身为内阁成员之一,每天公务繁忙,自然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等送走了宣德皇帝,众人纷纷散去,马愉、杜宁、谢琏三人又聚在一起,准备明天的阳武侯府诗会。王昱这个检讨倒是没什么事做,无非是汇集一些资料,有一搭,无一搭,反正也没人来检查,王昱索性便在那神游天外,为自己的未来做谋划。 宣德皇帝来去匆匆,在这里呆了不过一会的功夫,也难怪,作为一名帝王,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能够抽出这点时间来,已经说明他对翰林院的重视程度了!王昱的历史知识有限,对宣德皇帝的了解仅限于当年“宣德炉”火爆一时,他也就跟着了解了一下。大概只知道这位宣德皇帝颇有才略,而出品了后来王振、刘瑾、魏忠贤等名垂千古的大太监的“司礼监”正是这位皇帝设立的。除此之外,倒也缺乏了解,和其他穿越者比起来,王昱发现自己简直是太可怜了!其他的穿越者拿出哪一个来不是炼钢、造玻璃、发明蒸汽机,无所不能;就连当时的历史事件也是如数家珍,那年那月那日,某某某与某某某参与了某事件……至于历史人物,也仅限于那些比较有名的,如张辅、于谦、周忱、况钟…… 比起这些同僚来,王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怜了!不仅不会造东西,就连历史也是糊里糊涂,唯一能够拿得出手来的,就是自己前世十几年下来的假账经历了……但,造假账,在这个时代,对他一个翰林院检讨而言,又有什么用处呢? 火药?没用,大明朝的火器,特别是大明朝早期的火器,可是独步全球啊!火药配方早已成熟了。他那点知识根本用不上。 唉,纠结啊!看来只有自己努力了,穿越者并不一定非要对历史如数家珍,也不一定个个都当发明家。只是多出来这几百年历史大势的了解以及观念上的领先,就足以让他有足够的底气了。 在他的神游天外中,一天又过去了,与众位同僚告别后,王昱施施然的骑上马,便要回家。刚走出没几步,却见李勇正在那里等他。 “王大人,在下这厢有礼了!”李勇远远的看见王昱,便笑嘻嘻的抱拳说道。 王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怎么,寒碜我不是?小侯爷。” “呵呵,”李勇转过马头,与他并辔而行,一边说道:“明天阳武侯家小姐举行的诗会,知道了吧?” 王昱点头,摇摇头说道:“知道了,还让我参加了呢。” “是英国公夫人告诉你的吧?”李勇点头,“她老人家可是你和薛家小姐的媒人呢!” “呵呵……”王昱唯有摇头苦笑,他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阳武侯什么门第,他什么门第,根本不可能的事儿!当下也不解释,只是策马缓行。 “其实,小弟的心思,兄长也知道,齐大非偶啊。”王昱沉声说道。 李勇也跟着叹了口气,“其实薛家小姐人是非常不错的!只是他爹,唉,还是别提了。” 王昱好歹也在京城呆了好几个月了,对朝中的一些勋戚还是有所了解的。薛莺的父亲薛勋,与老侯爷的英武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直生活在父亲的翼护之下,碌碌无为,简直不值一提。若不是生了个好儿子,薛家的家业恐怕就败坏了。薛宪乃是薛禄的长孙,少年英武,如今不过是弱冠之年,便已经是前军都督府的千户了,前途不可限量! 对于李勇这个朋友,王昱是记在心里的,朋友做到李勇这个份上,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这李勇虽然是勋戚世家,爷爷李彬乃是永乐朝的名将,父亲李贤也是当朝名将,前军都督府指挥佥事,仅次于张辅。按说家学渊源,李勇应该也是英武过人,但恰恰相反李勇却颇有些文青的味道,武艺一般,军略也是一般,倒是对诗词歌赋十分热衷。 同样是勋戚,比他大不了几岁的薛宪此时已经是千户了,而李勇却依旧与朱仪、郑宏等人混在一起。与薛宪比起来,朱仪等人却是显得平庸了许多。 “好了,不谈这些。”王昱笑着说道,“今天陛下驾临翰林院,杨溥杨大人也一同前往,幸睹天颜啊!” 李勇闻言,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土包子,不就是见了陛下一面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昱不过是想岔开话题罢了,当然不会与他争辩,也不接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蒋云蒋都堂也一同伴驾。对了,这位蒋都堂如何啊?” 李勇闻言,沉吟了一番后,才斟酌着说道:“这位蒋指挥使倒是官运亨通!他爷爷在太祖爷朝得了个指挥佥事的世职,他父亲还有他一直都在神策卫任职,蹇哈智辞官后,陛下便拔擢他进了锦衣卫。这人平时十分谨慎,从不结交权贵,独来独往的,要不是他突然间就成了锦衣卫指挥使,恐怕也没几个人知道他。” 59 闲情 “原来如此啊!”王昱点头说道,“兄长对此人了解否?” 李勇闻言,看了王昱一眼,诧异的问道:“你打听这些干什么?锦衣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和他们打交道可是要万分小心!你一个翰林,身份清贵,和他们掺和什么?再说,对他我也不了解,你要是想知道的话,何不问问英国公府上的几位?”说到这里,李勇哈哈一笑,“那位张二爷可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何不问问他去?” 听了李勇之言后,王昱不禁无奈的摇头苦笑,张輗、张軏兄弟两个对他素无好感,而且王昱也根本没见过这两位,让他怎么去问。其实对于张輗、张軏兄弟两个,京师的这些勋戚能够看得起他们的没几个,不过是仗着父兄的功劳罢了,其实就是两个草包罢了。最让人不齿的是他们两个没本事封爵,却整天盯着兄长的爵位,蝇营狗苟的,真是令人发指。 “好了,不逗你了,我明天问问张斌、张谨他们两个,反正阳武侯府上的诗会,他们两个削尖了脑袋也要参加的。”李勇不忍好友着急,当下说道。 “那就多谢兄长了!”王昱闻言顿时一喜!问张斌与张谨还真是问对人了!他们两个的爹一个是蒋云现在的下属,一个是蒋云曾经的上司,肯定会对蒋云此人有所了解! “咱们兄弟,说这些可见外了啊!”李勇闻言,横了王昱一眼说道,“说真格的,明天的诗会你怎么去?要不我叫着郑宏、柳溥他们一起吧,人多也热闹!” 王昱知道,李勇是想给自己撑撑门面,毕竟和这些勋戚、大员的子弟比起来,自己虽然是新科的进士,但差的还不是一点半点啊。不过,想到朱仪,王昱还是摇头拒绝了,“多谢兄长,还是不必了,小弟自己前去就成,小弟可不比兄长,明天还要上班呢!起码也要到衙门里点点卯,才能前去啊!到时候我与几位同僚一起便是了。” 李勇似笑非笑的看了王昱一眼说道:“你那几位同僚恐怕没空和你一起去吧?” 王昱眉梢一挑,突然笑道:“是不是朱仪朱小公爷邀请他们一起?”读书人也是人,也需要上进,翰林院的这些翰林们虽然清贵,但又有几个潜心做学问的呢?要说千里做官只为财的话,倒是有点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但大部分的官员们还是十分热衷于功名利禄的! 此时的国朝,正是勋戚们风光的时候,翰林院的这些翰林们和他们交好倒也让人说不出什么来。王昱摇头而笑,这几天杜宁与另外几个年纪还不算太大的翰林们整日便是琢磨此事,闹得整个翰林院也是人心浮躁。不过,对于朱仪的手段,王昱还是比较佩服的,这么短的时间,朱仪便和新科的榜眼搭上了,倒也是件本事!虽然对朱仪这人有些看法,但对于朱仪的这种本事,王昱还是比较佩服的,当下也不多说什么,与李勇策马缓行。 李勇看王昱神色似乎有些阴沉,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陪着王昱前行。朋友就是这样,无论得意还是失落,都能够陪在你身边,这样的人才算得上是朋友。 与自己一起入翰林院的马愉、谢琏二人倒是正直之人。这两个都是出身于书香门第,自身的修养自然是十分过硬,为人更是谦恭谨慎,刚直自守,不媚权贵。可以说,这两个人倒有些名臣气象!比较起来,杜宁便飞扬跳脱了一些,可能是少年得意吧,刚刚弱冠便高中榜眼,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而且他出身寒门,自然缺乏一点底蕴。 至于翰林院中其他的那些翰林们,倒也没什么好说的,有能力的都已经入文渊阁或者入御史台,或转入部属了,剩下的那些不是醉心学问的书呆子,就是缺乏一点能力以及运气的人,说句不太负责任的话,这一辈子恐怕也就这样了。 “李兄,若是不嫌弃,今晚到寒舍小酌,不知李兄意下如何?”王昱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对自己身旁的李勇说道。 “呵呵,矫情了不是?”李勇没好气的斜了王昱一眼,“咱们两个有什么好客气的?反正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儿,我爹正在山东督运粮草,只有家母在家,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就到你那儿去吧。” “正好我刚刚买了两坛西域来的葡萄酒,还有一只熊掌,估计也差不多了,今晚消灭掉!”王昱笑道。 “就知道你那里有好东西!”李勇眉飞色舞的说道,“葡萄酒好!只是太贵,我爹那点俸禄银子可是喝不起,只能吃你的大户了,哈哈!” “行了,别寒碜我了,你们丰城侯府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还用得着在乎我这点?”王昱笑骂了李勇一句,打马便走,“快点,熊掌整治起来麻烦,咱们早点回去让他们准备。” “我说兄弟,你这个院子可比我家的院子好多了!”李勇在王昱的陪同下,穿过回廊,来到了后花园。四月的天气,不冷也不热的,在亭子中置办几个可口的小菜,邀三两好友,对着眼前嶙峋的太湖石以及碧绿欲滴的湖水,倒也十分合适。 “还别说,你这个后花园还有那么点意思!”李勇站在亭中,游目四顾。王府的后花园占地极广,假山流水、亭台楼榭样样不缺,花树扶疏,令人心旷神怡。 “花了不少钱吧?”李勇一边欣赏着四周的美景,一边随口问道,“对了,我说兄弟,咱们大明朝士民工商,这个‘商’字,你现在可是万万沾不得的!” “多谢兄长提醒,我明白。”王昱应道,他也清楚不论是李勇还是朱仪他们,对自己的家世都是十分好奇的,王昱只推说这份家业是他的先祖挣下的,和他没有什么关系。虽然是托辞,不过也由不得李勇、朱仪他们不信,毕竟王昱的所作所为他们都是比较了解的,王昱根本就没有任何商业上的行为。 二人正说着,秋痕带着几个小丫鬟端着酒菜来到了凉亭中,同时十几个仆人也纷纷在凉亭周围挂上了纱灯。 秋痕,李勇以前倒是见过一次,知道是王昱的身边人,当下也不敢怠慢,笑着招呼了一声,二人便算是见过了礼。 几样精致的小菜摆在汉白玉石桌上,看着眼前精致的菜肴,银盘牙筷,再配上玉盘盛放的几色时令瓜果,真是色香味俱全,让李勇食指大动,二人相对而坐,端着羊脂玉杯,看着杯中鲜红的酒液,李勇忍不住叹道:“老弟,你真是享受啊!就你这小日子,就是给个国公也不换啊!” 王昱笑着对他举杯相邀,一边说道:“兄长,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再说了,大丈夫生当建功立业,功名不正是我等所望吗?” “呵呵,”李勇摇着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立刻有丫鬟为他斟满,“你这话可就不实在了,如今天下太平,想封侯封公的,简直是做梦啊!” 李勇这话不错,历朝历代的爵位都是封给那些战功赫赫之人的,太平时代的人想要搏个爵位,可谓是难如登天! “封侯但从马上取,历朝历代都是这样。”王昱笑着叹了口气,举杯相邀,“好了,不谈这些,兄长请。” “好,不谈这些,咱们喝酒。”李勇也不关心这些,反正他家是世袭的侯爵,他又是长子,早晚都有一顶侯爵的帽子套在他头上,有什么好担心的?虽说大明朝的俸禄有点低,若是仅凭那点俸禄、恩赏之类的收入恐怕养不活他这一大家子,少不得要找些来钱的门路,不过这些事儿自然有人去办,他只要安安稳稳的当个大爷就成。若是有心思的话,也不妨在官场上发展一下,这些勋戚个个同气连枝,想照应他在官场上发展,还不是容易的事情! 二人谈谈说说,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鼓打二更,葡萄酒虽然度数低,但二人此时均有了些醉意,李勇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后,站起身来对王昱说道:“说定了,明天我在翰林院等你,你告了假就赶紧出来,毕竟是薛家小姐发起的诗会,去晚了不太好。” 王昱应了,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处,叫了几名在这里轮值的侍卫护送。李勇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几名侍卫,他是个有眼光的,毕竟他也是出自武勋世家,自然一眼便看出这几个侍卫的不凡之处。这些人都是跟随赵子昂征战沙场的百战之士,自有一股子悍勇狠厉之气!其实按照王昱的意思,这些人本应该一起随舅舅回山西,毕竟舅舅需要人手的地方太多了!不过,赵子昂不放心姐姐和外甥,让魏豪带着五十人留在了京城,也是一股比较有实力的护卫力量了! 李勇心中暗赞,就是比起自己府上的家将也是不遑多让啊!不由对王昱翘了翘大拇指,赞道:“不错,真是不错,你这几个家丁很好!” 王昱但笑不语,李勇自然也不是多事的人,二人拱手告别。 60 诗会 四月二十八日,王昱到翰林院和侍读林志告了假,便会同李勇一起,往阳武侯在城外的别院去了。阳武侯府自然不适合举办这种性质的诗会,城外的别院倒是正好! 等王昱和李勇二人来到城外的别院时,别院外面的拴马石上已经拴满了马匹,门前的阔道上也停满了马车。看起来他们两个竟是来的晚了! 二人刚刚下马,便有下人上前接过二人的马匹,到了大门前,也有家丁指路,顺着家丁的指引,二人直奔后院而去。 或许是他们来的晚了一些,前院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几个行色匆匆的下人来往,看着眼前巍峨气派的正堂,青砖青瓦,高大敞亮,气象非凡,王昱不由赞道:“果然是天子脚下,帝京气象就是不同,一所小小的庄园便有如此气魄!” “这有什么,紫禁城那才叫气魄呢!”李勇不在意的说道,“走吧,走吧,咱们也到后面去。去年我也来过这里,后院的风景那才叫一个好呢!恐怕比之江南的园林,也不遑多让!据说这后院乃是薛小姐亲自设计的,取名‘景苑’,乃是京城一等一的美景!” 听李勇如此夸赞,王昱倒是上心了。比起江南园林的妍丽精巧,北京的园林更多的则是富丽堂皇,少了一份精致婉约,多了几分豪迈大气。 转过游廊后,经过一道垂花门,便是李勇所说的景苑了。垂花门上的一块砖额刻着两个古意盎然的魏碑大字“景苑”,王昱仔细一看,却是张猛龙碑体,古朴苍劲,一看便是名家手笔,待要细看时,却被李勇拽着就走,“走,进去再说,好景有的是呢!” 转过垂花门,一座占地足有十余亩的园林呈现在王昱面前。亭、台、楼、阁、泉、石、花、木组合在一起,台馆分峙,装饰华丽精美。回廊起伏,水波倒影,别有情趣。真可谓是池广树茂,景色自然。 先映入王昱眼帘的却是一池曲尺行水池,看样子似是引得活水,池水青碧通透,微风拂过,水波荡漾,波纹粼粼。水上凌驾一座馆阁,全木结构,飞檐游廊,雕梁画栋,说不出的富丽堂皇! “这是鸳鸯馆,一般用来饮宴、聚会,里面十分宽敞,百余人都能坐下!”李勇在一旁为王昱介绍道。 王昱点头赞道:“看了此馆,别处不看也罢!” 李勇正待问王昱为什么,却听旁边一个清脆却带着几分不悦的声音响起:“莫非此处入不得尊客法眼?” 王昱连忙循声望去,却不曾注意到自己身旁的李勇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偷偷摸摸的便要离开。 “李勇,你走一个给我试试!”只见一位明眸皓齿的黄衫少女正瞪着李勇,恶狠狠的说道。少女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修长,手中提着一张黑黝黝的铁弓,虽然显得英姿飒爽,但却与眼下的气氛极不相符,颇有些鹤立鸡群。 王昱听了少女的话,连忙转头看向李勇,果然如少女所言,李勇正打算偷跑,可惜一步还未迈出,便被这少女发现。李勇脸上扯出了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对那少女点头说道:“原来是敏妹,愚兄有礼了。” “等会再找你算账!”少女凶巴巴的对李勇说道,话音未落,冲王昱一仰小脸,同样是一副凶巴巴的表情,问道:“刚才听你的话里话外,似乎对薛家姐姐督造的景苑不以为然呢,我不管你是谁,今天一定要说个明白,否则没你的好果子吃!” 李勇在一旁瞧瞧啊的扯了扯王昱的衣袖,低声对王昱说道:“这是安平侯家的小姐李敏,你可要小心!我就不在这儿陪你了,你自求多福啊!”话音未落,毫无义气撒丫子就跑,任李敏在后面怎么叫都是不听。 王昱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勇鸡飞狗跳的背影,一时间竟然呆了。李敏在后面追了几步后便放弃了,恨恨的骂了一声后,一脸寒霜的来到王昱面前,叉着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今天一定要给我个理由!” 目瞪口呆的王昱这才回过神来,十分后悔自己刚才竟然发起呆来了,没趁机逃跑,真是失策!看着眼前的少女,亭亭玉立,英姿飒爽,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配着一张鹅蛋脸和气冲冲的表情,丰满娇挺的酥胸因为气愤而起伏不定,直欲破衣而出,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修长健美的双腿,真是萌到了极点!也诱惑到了极点! “看什么呢!”娇蛮少女见王昱一双贼眼在自己脸上、胸前、腰腿处流连,一张小脸顿时气红了,“嗖”的一声举起手中的弓箭,点向王昱肩头。这少女虽然看起来刁蛮,不过出手却十分有分寸,显然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 王昱下意识的一撤步,李敏的弓箭点空,王昱趁机连忙说道:“这位姑娘,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李敏的小脸被气得通红,“登徒子!”不过少女的脾气虽然暴烈,但一来是教养的问题,二来也可能是平时接触的人并不多,特别是与男子之间的接触很少,一张笑脸涨得通红,却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 王昱连忙赔礼,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更是不断的陪着好话,他毕竟是经验丰富,哄这种涉世未深的刁蛮少女自是手到擒来,指点着不远处的假山,嘴里滔滔不绝的夸奖着:“你看,这假山多且精美,错落有致,仰望满目叠嶂,若是俯视,则是四面坡壑,如入深山峻岭,令人恍惚迷离。你看见那边的假山没有……”不经意间,少女已经被王昱的话吸引,目光不由自主的顺着王昱的手臂望去。 只见王昱指着几座攒聚在一起的假山,“看到没有,那假山内外上下盘旋曲折,若是身临其中,则穿洞越谷,宛入迷宫,咫尺间便可望而不可及!真是别出机杼,匠心独具,胸中自有丘壑!” 少女总算是消了点气,不过仍旧气哼哼的白了王昱一眼,“说的到有那么点道理,”少女娇俏的点了点头,同时附赠大大的卫生眼一个,正待再敲打眼前的“登徒子”几句时,一个温婉的声音传来,“敏妹,又在调皮了。”随着温婉的话音,一位青衣少女转过假山,漫步而来,李勇也鬼鬼祟祟的跟在少女身后,偷偷的向王昱做了个手势。 李敏的眉梢微不可查的跳动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无力,不过脸上却挂起了足以甜死人的笑容,手中黑黝黝的铁弓更是被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递到了王昱手上,同时狠狠的瞪了王昱一眼,似乎是警告王昱小心,不要乱说话,然后迅速转身,“莺儿姐姐,你怎么来了?”少女蹦蹦跳跳的迎了上去 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王昱傻傻的盯着手中的铁弓,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成了救火队员,很显然,自己被李敏抓着顶包了…… 漫步而来的青衣少女神色从容恬淡,款款行来,如弱柳扶风般,衣袂飞扬,犹如画中人。看着款款而来的青衣少女,王昱的脑子突然清明一片,往日让他头痛不已的圣贤书此时却十分明晰,“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这位便是王先生吧?”青衣少女轻轻的瞪了李敏一眼后,对王昱盈盈一福,轻声说道,“敏妹年少,若有冒犯先生之处,请先生莫怪,妾有礼了。” 这就是那位薛莺小姐了,果然是大家闺秀,气度非凡!只是不清楚她是否知道正有人撮合他们两个。应该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表现的如此淡然自若,至少说明了薛莺的涵养功夫着实不错!初次见面,王昱也看不出多少东西来,第一感觉就是气度不凡,至于其他,却是无法做出结论。 “小姐客气了,李敏小姐天真活泼,率真自然,不冒犯,呵呵,不冒犯!”王昱笑呵呵的对青衣少女拱了拱手,温和的应道。 李敏闻听王昱并未趁机告自己的状,心中顿时一松,同时打蛇随棍上,拉着青衣少女的手,不听的晃动,身子更是如扭麻花糖一般,扭来扭曲的,口中不依道:“你看嘛,莺儿姐姐,人家哪有调皮嘛……” 王昱瞬间便被电到了,真是太萌,太有爱了! 这时李勇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一丝后怕的表情,偷偷的看了李敏一眼,见对方此时没工夫搭理自己后,心中稍定,拍着王昱的肩膀说道:“薛家小姐。” 王昱点头,看了仍在纠缠薛莺的李敏与一脸温婉笑容的薛莺一眼后,低声说道:“要不,咱们先走?” 王昱这话简直就是正和了李勇的心思,闻言连忙点头道:“正合我意!这李敏……唉……”说到此处,李勇重重的叹了口气,显然是平时被李敏欺负的狠了,心中有了阴影!真是可怜的娃啊,王昱在心中摇头,暗暗为李勇叹气。不过,李敏这种小辣椒,不打怵的恐怕没几个吧? 61 诗会续1 王昱于是与李勇寻了个空当,偷偷摸摸的走了。不过二人的小动作显然没有瞒得过薛莺,不知薛莺是如何想的,竟然主动的为二人打起了掩护,使得二人顺利逃脱。 直到二人到了鸳鸯水馆的后面,李勇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对王昱摇头苦笑道:“兄弟,你可别怪我不仗义,实在是李敏那丫头太难缠了!也不瞒你,我见了她这腿肚子就直打转!” 王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兄长不是去搬救兵了吗?再说了,这等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勇点头,便开始对王昱介绍起自己的苦难史来了,“李敏这丫头,仗着自己年纪小,简直是无法无天!唉,别说是哥哥我了,就算是朱仪,那是何等样人?见了李敏还不是同样得绕着走啊!不过,你还别说,这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李敏这丫头就是见了公主、郡主什么的,也是我行我素,唯独遇到薛家小姐,却是半点辄都没有!” 二人谈谈说说间,便来到了景苑的主体建筑这边。一眼望去,莺莺燕燕的一大帮子人,男的倒是没几个,除了几个熟悉的面容,如朱仪、张斌、张谨和几个少年正聚在一起,倒是没看到郑宏、柳溥的影子,想必两个武痴不耐烦参加这种活动。除了这十几个勋戚子弟,便是七八个与王昱一般的青年官员了,王昱打眼一看,倒是有四位翰林院的同僚,杜宁与谢琏赫然在列,倒是马愉不曾前来。除此之外,那位棒子国的监生李成敏竟然也在场! 按说棒子国的监生参加科举后,不论成绩如何,都会回国任职,毕竟他们前来天朝求学,要的也不过是那条终南捷径罢了。这李成敏竟然还留在京城,到让王昱有些不解了。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王昱也没有必要去关心这些。 “襄王竟然也来了!”李勇突然诧声说道。“看到没有,那位白衣少年,便是襄王,当今天子的弟弟,你可要小心着点,这位襄王可不是好相与的!” 王昱低声说道:“多谢兄长提醒。”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这位襄王他倒是听张辅说起过,仁宗诸子中,这位襄王与宣德皇帝乃是一母所生,颇得宣德与太后赏识。去岁先帝驾崩后,当今还在南京,当今赶回北京的这段时间内,便是这位襄王监国。 看到李勇与王昱联袂而来,朱仪眼中闪过一丝阴沉,不过他掩饰的很好,并没人发现,他还是那个温文有礼、谦恭下士的小公爷。 “二位贤弟,这边来!”朱仪冲王昱以及李勇招了招手。 王昱虽然不太待见这位心机颇深的小公爷,但至少在表面上二人还是没撕破脸,虽然心中有些芥蒂,但表面上还是要一团和气,因此笑呵呵的走了过去,抱拳施礼,笑道:“见过小公爷!” “你看,又见外了不是?”朱仪佯作不悦的说道,“咱们又不是外人,那么客气干什么?” 不管这是不是朱仪的真心话,至少这个姿态却是十分令人心折的。这不,杜宁、谢琏等科举出身的青年官员都对朱仪投去了满意的眼神。 至于那几位勋戚子弟,此时看向王昱的眼睛都有些深思。其中一位衣饰华贵、气度雍容的少年,抬起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敲了朱仪的肩膀一下,说道:“朱仪,给大伙介绍介绍。” 朱仪闻言,连忙躬身施礼,恭声说道:“自然要给王爷介绍的。” “这位是襄王殿下,”朱仪连忙给王昱引见。王昱连忙躬身一揖,“下官见过殿下。” 襄王朱瞻墡上下打量着王昱,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王昱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去年张辅为他不惜得罪周王。虽然周王在那件事中的表现令人生疑,到底是不是他本人亲自吩咐下来的,还是一个谜,毕竟当时的周王已经病重,他还有那个闲心吗? 不过,此事疑点甚多,又牵涉到皇家,因此也就不了了之。不过,通过这件事儿却让人看到了张辅对王昱的关爱!张辅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国朝的柱石,这样的人对一个青年如此看护,本身就不太正常!即便是张辅的两个亲侄儿,都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怎能不教人浮想联翩? “罢了,罢了,咱们今日只叙私谊,不谈其他,孤与尔等同乐。”襄王笑呵呵的说道,虽然脸色和煦,但眼神中的那份高高在上的疏离,却是瞒不过王昱的眼睛。 王昱只能在心中暗暗提防,这种天潢贵胄,即便是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也是别有用心罢了。这样的人,王昱自然是敬而远之。他不想和这些人扯上任何关系,他的靠山是英国公,其他人自是免谈。 不过,杜宁、谢琏等人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让王昱十分不齿。如今国朝的文人还远远不曾达到后来的地位,从英宗开始,文人便在国朝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那时的他们别说是区区一个藩王,便是皇上,也惹不起他们,此一时,彼一时啊。王昱想的深远,他在考虑,是否利用自己的优势,遏制文人集团的膨胀? 正沉思间,一阵莺歌燕语,却是此次诗会的发起者薛莺,和一群年轻女子来了。此时的男女之防倒也不算严谨,特别这些女子基本上又都是勋贵之后,平时家教虽好,但她们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自然没人说什么。况且今天来的这些男宾除了王昱几个青年官员之外,基本上也都是勋戚子弟,自然也不在意这些。 “嘉兴公主竟然也来了!”李勇在王昱身旁轻声说道,“这位嘉兴公主可是京师有名的惹不得的人物,兄弟,仔细了,千万别触了她的霉头!” 王昱随着李勇的目光望去,却见薛莺身旁,一个年约花信年华的美人,面如银盘,身姿绰约,雍容华贵,顾盼神飞。 对于这些皇家贵胄,王昱缺乏了解,也不想去了解,轻轻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参见皇姐。”襄王倒是知情识趣,见姐姐在一群莺莺燕燕的陪伴下来了,却也不敢托大,连忙抱拳行礼。 “都是自家人,哪来的那么多虚礼,三弟,莺儿妹妹的诗会你可是第一次参见,今天一定要留下点什么,也算是给莺儿妹妹捧场!” 襄王一听,脸上不由一苦,摇头笑道:“皇姐还不知道吗,小弟的诗文可是差劲的很!况且这里又守着这么多进士,新科的榜眼、探花都在,小弟就不班门弄斧了!” 几个勋戚子弟闻言都笑呵呵的不说话,王昱等年青官员更是没有插话的余地,嘉兴公主抬手点了点襄王,正要说话时,薛莺在一旁轻声说道:“两位殿下能够赏光,便是给了小女子天大的面子,岂敢奢求其他?公主说笑了。” 嘉兴公主笑嘻嘻的看了薛莺一眼,说道:“妹妹就别管了,本宫自有道理。”说着又对襄王说道,“你的诗文虽然稍欠火候,不过书画还是不错的,呆会就作副画吧,正好你也是第一次来,权当贺礼吧!” 看得出来,襄王还是听姐姐嘉兴公主的话的,当下便不再推辞,含笑应了。 说话间,以嘉兴公主、薛莺为首的一群莺莺燕燕也慢慢的聚拢到了一起,眼前的活色生香,顿时让杜宁、谢琏等一干年轻官员面红耳赤,一个个非礼勿视的样子,倒也可笑。 王昱心中暗笑,一边悄悄的打量着眼前的这群贵女,这些人无非是那家候伯家、或者尚书学士家的小姐,一个个的修养自是不凡,容貌也差不到哪儿去,倒是让王昱饱了眼福。 正得意间,王昱突然和一道充满了怒火的目光对上!心中一激灵,王昱立即想起先前遇到的那个小辣椒李敏。这李敏倒是一个有意思的丫头,虽然说脾气急躁了一些,刁蛮了一些,却给王昱一种活生生的感觉,倒是比起那些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闺秀们有血有肉了许多。 看着小丫头气呼呼的样子,王昱不禁生出了逗弄之心,眉峰一扬,冲李敏露出了一个在李敏看来挑衅至极的笑容,顿时就把小丫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狠狠的跺了跺脚,一双眼睛更是瞪得溜圆,气冲冲的看着王昱,咬牙切齿的样子更是增添了几分可爱与动人。 王昱身旁的李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无事一样的王昱,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便游目四顾,待看到小丫头杀人般的目光时,李勇不由一缩脖子,身子情不自禁的往王昱身后缩了缩,心中更是打了个突,轻轻的扯了扯王昱的袖子,轻声说道:“你什么时候又惹那个小丫头了?” 王昱心中暗笑,却装出一副迷惑的样子反问道:“那个丫头?” 李勇恨恨的瞪着王昱,压住自己的声音,喝道:“当然是李敏那个丫头了!我可告诉你说,兄弟,这个丫头可是有名的惹事精,你可千万别惹着她!” 62 诗会续2 王昱装作不明白的看了李勇一眼,低声说道:“兄长,之前,我可是一点都不认识她啊!” 李勇顿时语塞,无奈的揉了揉鼻子,似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没惹过这个丫头啊?” 不提李勇在那纠结,王昱忍住笑,故意不看李勇眉头紧皱的样子,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这一群人中。除了和他一样的七八个年轻文官之外,便是两位皇家贵胄,嘉兴公主与襄王,然后就是以朱仪为首的几名勋戚子弟。倒是女眷的数量很多,足有三十多个,犹如置身众香国中一般。 杜宁、谢琏那几个年轻的文官此时早已是目眩神迷、目不暇接,不过却还要做出一副非礼勿视的做派,忍得十分辛苦,倒也难为他们几个了。 “这园子风景还是不错的,大家随便逛逛,等逛的差不多了,便都到鸳鸯水阁去。”嘉兴公主见大伙都聚齐了,便高声说道,众人纷纷应和,相熟的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既然主人发话了,那么便随便逛逛,也算是应景,虽然他们这些人中没有几个有欣赏风景的心思。 李勇还未等嘉兴公主话音落下,便悄悄的拉了拉王昱的衣袖,示意王昱跟他走。看来是怕了李敏,要早早避开她。不想还没等他抬起脚,那嘉兴公主便笑呵呵的对他招了招手,“李勇,本宫有话问你。”一边说着,一双妙目还不时的看向王昱。一旁的薛莺脸上顿时红了,悄悄的拉了拉嘉兴公主的衣袖,嘉兴公主不为所动,不动声色的看了薛莺一眼后,又看向李勇。见李勇一副迟疑的模样,顿时嗔道:“李勇,本宫的话你没听到吗?快随本宫走……”说着又指了指王昱,“你的这位朋友也一起来吧。” 说完,也不给李勇、王昱二人反对的机会,招呼着一群莺莺燕燕往鸳鸯水阁去了。 李敏得意的仰着小下巴,趾高气昂的对王昱怒哼一声后,一脸欢喜的追上薛莺与嘉兴公主。 王昱笑呵呵的看着李敏欢快的背影,这李敏虽然看似刁蛮,却不令人生厌,倒是给人一种直率纯真之感,犹如邻家小妹一般。 李勇垂头丧气的对王昱说道:“走吧,公主有命,咱们走吧。”说着小心的往四下看了看,见那干人以襄王为中心聚拢在一起,倒也没有几个人在意他们,便一把拉起王昱,一边走,一边悄声说道:“嘉兴公主为人虽然随和,但毕竟是皇家,你可要小心点!” 王昱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有什么小心的?” 李勇眼睛一瞪,“装,你就给我装!你们这些读书人,忒不实在!连我都看出来了,公主这是给薛家小姐把关呢,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 王昱苦笑一声,真想大吼一声:“哥真没这个意思啊!”不过,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在众人眼中,王昱虽然有英国公张辅做后台,但若是能够攀上薛家的话,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唉,我说兄弟,”李勇见王昱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有些无奈的样子,知道自己可能是想岔了,不过为了王昱好,李勇还是提醒道:“我说,你可别想不开啊!薛家小姐可是品貌双全,家世更是不凡,你若是能够攀上这门亲事,对你可是绝对有好处!” 这话说的虽然直白,甚至有些不中听,有些功利的味道,但王昱心里也清楚,这李勇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着想,当下也不恼,只是说道:“小弟还真没打算在官场上有什么作为!此事休要再提,便当今天来应个景吧。过了今天,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李勇闻言,顿时恼了,指着王昱,怒目而视,王昱毫不在意,微笑着看着他,终于还是李勇败下阵来,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我也懒得管你,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你说的对,这当官也没什么有趣的,哈哈。” 二人说着,鸳鸯水馆却也到了。刚才在外面看,这鸳鸯水馆便已经是气势不凡,富丽堂皇,如今入内一看,则更是雕梁画栋,装饰华美,果然是富贵气象! “王公子乃是新科的进士,又被擢升至翰林院,这翰林院可是我大明朝最有学问的人方能进去的!当年的解学士,那可是名闻天下啊!想必王公子自然也是不差!”见王昱与李勇二人进来后,嘉兴公主甚至连半点准备都没给王昱,直接便是这一通看似褒扬,暗地里却是夹枪带棒的话。 一旁的薛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和王昱之间的亲事并未说在明面上,眼下也不过是双方家长有这么一个意思罢了。脸色红红的薛莺更增娇艳,轻轻的拉了拉嘉兴公主的衣袖,让她口下留情,不过嘉兴公主却不为所动,斜了薛莺一眼,“我说妹妹,本宫有数……”说着也不理大感娇羞的薛莺,兴致勃勃的看着王昱,等着王昱回答。 “公主谬赞了!”王昱欠身一揖,说道,“下官不过是运气好,陛下不拘一格降人才,因此,下官这才……” 正谦虚着,不想却被嘉兴公主打断,“我说,王大人,你就别谦虚了,本宫也不难为你,这样吧,你便以这会考为题,做一首诗,这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吧?” “这个……”王昱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做事写文的,他那里是这块材料啊,心中不由有些着急,这面对的毕竟是当朝公主,也不好推辞,当下暗暗腹诽,别人穿越,那诗词文章都是信手拈来,一个个比李白都李白,比苏轼还苏轼,怎么到了他这儿,一切全变了! 幸亏他还算有点急智,眼珠一转,突然想起他那几个同事来了,便对嘉兴公主欠身一揖,说道:“公主,下官有下情回禀,请公主体察!” 嘉兴公主笑眯眯的看着王昱,说道:“王大人有话尽管说便是,本宫听着呢!” “下官的意思是,不若待下官的几位同年过来之后,我等一起,每人作诗一首,不知公主意下如何?”王昱正色说道。 嘉兴公主闻言,目中闪过一丝赞赏,她误以为王昱这是关照同年,倒是一个实在人,不像其他人,换了别人,能够有这个机会,那还不是可劲的卖弄自己的才学,说句难听的话,不说别人的坏话就已经算是很厚道了,那里还会想到给别人机会! 这王昱倒是不错,光明正大,没有这些弯弯绕绕的坏心思,倒让在座的莺莺燕燕们刮目相看。特别是薛莺,见王昱表现的如此大度,一双妙目不由自主的便开始往王昱身上飘去。不得不说,人若是生了一个好皮囊,是占很大的便宜的。 若是有了一副好相貌,再在人格上表现出一些优点,无疑是十分吸引异性的目光与关注的!王昱显然就是如此。他本来就长得英俊,长期的锻炼更使他显得十分健康阳光,再加上他拥有一个穿越的灵魂,待人与交往上更是表现出一种不卑不亢的游刃有余,既不谄媚,也不疏离,颇有些超脱的味道,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王大人这个主意好!”嘉兴公主不由十分高兴,作为皇家的一员,这天下是她们朱家的,王昱如此为他们朱家着想,这种收买人心的事儿,她自然不会放过,“莺儿,吩咐人把几位大人请来吧。” 薛莺点头,抬手叫过一个小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 “好了,别站着了,王大人请坐下说话。”嘉兴公主笑呵呵的看着王昱,越看越是满意,转头对薛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惹得薛莺又是一阵娇羞。 李勇暗暗的为王昱感到可惜,这么好的露脸机会就这么让了出去,让李勇很是无奈,惋惜的看了王昱一眼,摇了摇头。李勇真心为自己着想,王昱心下感激,但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因此对李勇的惋惜也只有报以淡然自若的微笑。 见王昱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李勇心中更是恼怒,不悦的瞪了王昱一眼,便不再搭理他。 “王大人,别在那干坐着了,请过来一步,咱们拟个题目,请王大人参详一番。”嘉兴公主在一旁看着王昱说道。 王昱略一沉吟,面有难色的说道:“公主,这未免有些不合规矩吧!毕竟下官呆会也要参与的,现在知道了题目,对下官的同年而言,岂不是不公平!” 嘉兴公主洒然一笑,“这个机会本就是王大人让给他们的,他们应该感谢王大人才是!”众人一致点头附和,认同嘉兴公主的说法,嘉兴公主笑嘻嘻的看了薛莺一眼,笑道:“莺儿,你觉得呢?” 薛莺悄悄的看了王昱一眼,却与王昱的目光不期而遇,一张脸本就羞红的俏脸更加红了,连忙低下头,却是不敢说话。 嘉兴公主促狭的看了薛莺一眼,低声说道,“莺儿,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在心里埋怨姐姐不成?” 63 诗会续3 “公主说那里话!”薛莺一张脸此时已是红云密布,娇艳欲滴,“公主决定便是。” “呵呵,”嘉兴公主笑看了薛莺一眼,“这题虽然是大家来处,不过,王大人,却当由你最后来选,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 “应该的,应该的!”王昱在坐上欠身一揖,微笑着说道,“还是公主思虑的周全,下官佩服的紧啊!” “呵呵,”嘉兴公主笑眯眯的看了王昱一眼,心中暗暗下了个评语,“倒是没看出来,这王昱倒是挺滑头的!不过,为人却是不错,谦恭知礼,嗯,倒也是莺儿的良配!” “却说这举人为了高中,发奋书斋,闭门不出,日夕将诗赋文章潜心默会。只为一日高中,便光耀门楣。”嘉兴公主与薛莺等人凑在一起合计了一番后,计议已定,说道,“便以这租寓、定桌、进场、点名、封门、出题、作文、交卷、放牌、出案为题,如何?” “王大人,请上前,就劳烦你把这题名写好,也好让众人选取。”嘉兴公主对王昱说道。 王昱自然没有异议,走上前,提笔挥毫,端正潇洒的柳楷随笔而出,倒也有几分模样。 “柳体最重风骨,王大人的字,倒是颇有造诣啊!”嘉兴公主在一旁赞道,“不过,据本宫所知,时人临习柳楷的倒是不多啊!不知王大人却是如何想的?” 国朝的科举虽然开科不过几十年,但已经颇有些陋习了,比如这应试的士子们,都是练得了一手好馆阁体!无它,只因考官们喜欢的就是这个调调。若是谁的试卷不用馆阁体写就,便很难得到高分,这已经成了一个潜规则了。相应的,士子们都是如此临习,王昱这一笔潇洒遒劲的柳楷一出,立即便让众人眼前一亮! “倒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开蒙之初,练的便是柳楷,便是想改也改不了了!”王昱微笑着说道。 几人正说着,襄王、朱仪以及一干勋戚、官员们也都聚拢了过来。 “皇姐,听说你已经出好题目了,要考考几位大人的才学?”远远的襄王便喊道,“这几位大人可都是学富五车,皇姐的题目若是出的简单了,可难不住这几位大人啊!” 襄王的调侃引来了众人的一阵轻笑,不过都是自重身份的人,倒也没人说什么。 嘉兴公主待众人都坐了下来,这才命人将王昱刚才写好的题目悬挂起来,一边说道:“这是王昱王大人的主意,本宫原来是想考较一番王大人,倒是王大人念念不忘诸位大人,本宫转念一想,倒也是,干脆便把诸位大人召集了起来,请各位大人千万不要藏私才是啊!” 杜宁、谢琏等人倒还真是没想到这个机会竟然还是王昱让给他们的,这让这些一心想把自己的才学货与帝王家的人有了那么一丝感触,看向王昱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凝重,倒不是感激,而是提防。不错,正是提防,所谓文无第一,王昱此举虽然是善意的,给了他们一个展示的机会,但也让众人对王昱越发的提防,无形之中,众人对王昱的感官也变了。本来感觉王昱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威胁的年轻人,但现在看来,却是万万不能小觑的! 这些弯弯绕绕,对于嘉兴公主、襄王这些人而言,根本是想不到的。王昱倒是能够体会的到,对于人性,王昱本身便有着深刻的体会,他也不指望仅仅通过这一件小事就能王八之气四溢,折服这些眼高于顶的家伙。当然,王昱也不怕这些人对他产生防范的心思,翰林院虽然是个清贵的衙门,但里面的道道也不比其它衙门少多少。但在官场上又有一个特殊的现象,那便是同年,这是最牢不可破的一种联盟,虽然在这个小圈子里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分歧、别扭,但一旦对外,却是同心合力,毫不含糊! 因此,这也算是内部矛盾了,倒也无伤大雅。 看着高高挂起的题目,在座的几位年青官员都是凝神思索,算上王昱,正好是十人,每人一题,倒也正合适。 “几位大人,选好题了没有?”嘉兴公主笑呵呵的问道,“若是选好了,这边有纸笔,各位大人,请吧。” 虽然不算太待见王昱,但在这的人中,就他们几个士子,因此,一致对外才是正道,当下聚在一起,不大工夫,便把十道题目给瓜分完了。 《租寓》 行李挑来费苦辛,今朝客舍暂安身。炮声更点分明记,细嘱厅前寓主人。 《定桌》 择定房科又惜银,方太恰坐两三人。同俦吩咐齐齐摆,当户犹生背暗嗔。 《进场》 惊心月到画檐西,布袋筐篮手自提。我是长洲尔吴县,相逢邂逅莫相低。 《点名》 头门号炮放三声,大令公然坐点名。字异音同容易误,请君浮票认分明。 《封门》 亲师散去各东西,四处封皮验不迷。听到扁门三个炮,虽经久战也心齐。 《出题》 高牌挂出几行书,截搭兼全法自如。已冠多难未冠易,令人回惜幼龄初。 《作文》 清真雅正合文章,下笔春蚕食叶声。我胜人耶人胜我,前茅定许各相争。 《交卷》 案头佳卷积纷纷,优劣须救慧眼分。访得邑尊真笔略,榜花开处妙香闻。 《放牌》 头牌直送到三牌,簇簇灯笼满六街。时值四更人渐少,亲朋得意一声皆。 《出案》 高梯陡觉倚高墙,太极图中姓氏香。好与同人翘首望,十名超拔喜洋洋。 待众人把各自的诗作交上,众人传看一番后,自然是一片称赞之声。倒是王昱,心中暗呼庆幸,可能是众人为了成全他,把最后一题留给了他,相对于前面九题,皆大欢喜的第十题《出案》,相对而言自是好写一些。 展示了一番自己的才学,又认识了一干勋戚子女,还有两位高高在上的皇亲,杜宁等人自然是满心欢喜,又陪着襄王游玩了一番后,便结伴离开了。这诗会其实根本就没请他们几个,他们之所以能来,不过是各自钻营了一番的结果罢了。既然露了脸,若再不走,便是不识抬举了。 王昱本来也打算与杜宁等人一起离开,却被嘉兴公主拦住,说是接下来还有活动,请王大人赏光之类,其实无非是想多多了解一下王昱,也算是给薛莺把把关吧。毕竟英国公夫人为王昱求亲的事情是瞒不过这些勋戚的。王昱也只好留下,心里却是无奈的紧,刚才那首诗已经让他绞尽脑汁了,接下来还有什么,王昱真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咱们联句吧。”一番游玩与嬉闹下来后,嘉兴公主等人也累了,薛莺突然出了个主意,倒是引起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古体还是近体?”嘉兴公主美眸一亮,急忙问道 “近体无趣,还是古体吧。”一旁的襄王似乎也挺感兴趣,接言道。 “即事也觉无味,不如联一首《梦游仙曲》。”嘉兴公主点头说道。“好,也不要叙次,有便写出来。谁先起句?借莺儿妹妹做个书手如何?谁让她是主人呢。”嘉兴公主便唤小丫头预备笔墨纸砚笺纸。 “我来起个头,”嘉兴公主当仁不让的说道,“九华春殿平明开,排云忽现金银台。鸾翔鹤舞翠羽集,” 众人一边琢磨着如何接句,一边瞧着薛莺写,一齐赞道:“莺儿小姐的楷书,原来竟如此秀润!” 众人一致点头称是,襄王笑道,“皇姐这三句倒是壮丽,也该写出好字!底下该各人两句才是。”也即吟道: “苍虬呵殿群仙来。”襄王说道:“下句要转韵了。”大家都说道:“自然是要转韵。”襄王便又吟道: “芙蓉城是众香国。” 薛莺一一写了,住上了襄王的名字,表示是他接的。大家齐声赞道:“接的极好!” 李勇踌躇了一会,见没有接的,便吟道: “初日澄鲜霞五色。迂回曲径接彤邱,” 众人皆道:“好!”嘉兴公主见众人都在沉吟,便笑道:“那位有的,先接上吧。不必管次序。” 一旁的保定伯梁铭幼女梁珍笑道: “那我接吧----飘渺飞楼临紫极。雾鬓笼烟羽葆轻,” 嘉兴公主笑道:“又转韵了,下面谁接?” “公主你就别催了,让咱们思索一会,或许就会有好句出来呢!” 薛莺不语,只是笑着提笔等待,李敏突然上前了一步,一拍手,说道:“我有了---- 佩环隐隐天风鸣。翩然骑凤下相语,”王昱意外的看了李敏一眼,倒是没想到这个小辣椒竟然也是挺有才学! 大家齐声道:“这句转的好!”朱仪的妹妹朱涵说道:“让我接下去吧,”便吟道: “左右侍女皆倾城。司书天上头衔重,” 襄王赞了一句,道:“上句好,下句提的起。”朱仪倚在左栏杆上,怕大家接了,连忙说道:“下句我来接,我来!”说着,跳下栏杆,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谪居亦在瑶华洞。巫峡羞为神女云,” 此时日影西斜,透过鸳鸯水馆的西花窗照了进来,将整个花厅映照的一片明亮,举目望去,窗外水波潋滟,犹如万道金蛇般,瑰丽无比。 “广寒曾入霓裳梦。西山日落海生波,”却是恭顺侯吴克忠家的小姐接了下来。 建平伯高远家的小姐高兰赞道:“下句接的好!”便转身向座吟道: “四照华灯听笑歌。天乐一奏万籁寂,” 嘉兴公主道:“我替莺儿联两句吧。”便吟道: “宝髻不动云巍峨。”一边笑着对###说道:“这句好不好?下句你自己去想。”薛莺笑着记在纸上,说道:“给你们记录也够我忙活的了,那顾得上联句啊?那位帮我联上……”一双妙目飞快的看了正在那里做深沉状的王昱,到现在为止,王昱一直在摆造型,还不曾接过一句呢。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水平,这么高难度的活,显然不适合他,因此便悄悄的跑到了外围,以期大家不要注意他。不过,薛莺虽然在记录,但却一直在关注着王昱。 以上诗句皆出自《花月痕》一书。) 64 冲突 嘉兴公主一直在薛莺身旁,自然对她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见薛莺望向王昱,对于二人的纠葛,嘉兴公主当然知道。英国公夫人替王昱提亲,阳武侯爷却是有些不乐意,但又却不过英国公的面子,再加上王昱此时已经成了翰林,两家结亲的话倒也不算辱没薛家,因此倒是显得有些犹豫了。当下唯恐天下不乱般的起哄道:“那谁,王大人,替莺儿妹妹联上,这可是好机会啊!” 留在鸳鸯水馆中的人都是勋戚子弟,知道这件事儿的还真不少!一开始阳武侯家不愿声张,因此知道的并不多,但随着老侯爷薛禄的意动,于是,这个消息便被传了出去,在勋戚中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眼前这些人一个个又都是年轻人,自是唯恐天下不乱,当下纷纷起哄。 王昱无奈,只得苦笑道:“请容下官想想……”心中却在不住的哀叹,这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这等风雅的事情对他一个现代人而言,实在是强人所难了,虽然他的前身是个神童,但这等事儿,即便是融合了前身的记忆,对王昱而言也是十分有难度的! 当下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李勇时,却发现李勇正举着酒杯,一边欣赏着窗外的美景,一边与张谨、张斌兄弟两个低声交谈着什么,应该是在打探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蒋云蒋都堂的底细,当下也只好无奈的转会头。 薛莺虽然在做低头记录状,但全副精神却一直在关注着王昱,见王昱如此表现,只道是王昱在推脱,心中顿时一酸。既然她的家人同意她举办这个诗会,并特意将王昱邀请而来,自然也是基本上同意了二人的婚事。少女的情怀总是美好的,在见到王昱前,薛莺心中自然全是忐忑,不知王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一见之下,却是发现这王昱不仅长的不错,为人也是十分大度潇洒,心中自是十分满意的。 此时的女儿家,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爱情对她们而言是十分奢侈的,薛莺还算不错,能够先见上王昱一面,并有所接触。而王昱留给她的印象也实在是不错,一颗芳心自然也就似有似无的放在了王昱身上。此时见王昱犹豫的样子,就觉得心中一暗,颇有些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感触。不过,薛莺终究是一个想的开的人,遂也不再纠缠此事,淡淡的说道:“不急,不急。”话虽如此,心里却总有些郁郁。 “二少爷来了。”正当水阁中气氛微妙沉闷时,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形容间还有些张皇。 襄王与嘉兴公主对视一眼,嘉兴公主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的兄弟不要多管闲事。襄王也只好点头,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等着看热闹。 倒是薛莺,蛾眉微蹙,略有忧色的看了王昱一眼,显然对自家兄长的来意有几分了解。 王昱倒是浑然无事一般,他本来就没有高攀薛家的意思,所谓无欲则刚,自然不会有什么芥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薛宗一脸愠色的来到水阁,先给襄王和嘉兴公主施礼问安后,又对朱仪拱了拱手,然后做了个罗圈揖,勉强笑道:“怠慢诸位了,容薛某日后赔罪!”说完,也不顾脸色惨白的薛莺,对襄王、嘉兴公主说道:“家祖有急事相召舍妹,请王爷与公主多多包涵才是!” 襄王笑呵呵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说道:“不妨事,不妨事,既然阳武侯爷召唤小姐,定然有急事,但去就是,无妨,无妨!” 薛宗尴尬的笑了笑,但还是示意跟他一起来的几个老妈子扶着薛莺先走一步。待薛莺走后,薛宗又是一番赔罪,在座的勋戚子弟自然不会去和他一般见识,更不会去多说什么;而那几个年轻官员,更是没资格说什么。李勇想要说几句时,却被王昱拽住,也只得作罢。 倒是李敏,气呼呼的对薛宗嚷道:“薛宗,我敬你是兄长,你凭什么做薛姐姐的主?薛姐姐的事儿难道还需要你管不成?” 薛宗被李敏抢白的一张脸又黑又红,却又偏偏发作不得,只得一甩袖子,怒哼一声,说道:“此乃我薛家家事,不劳世妹挂心。” 说完,怒视王昱一眼后,气哼哼的走了。 主人都走了,众人留在这里自然也是无趣,互相打了个招呼后,便作鸟兽散。朱仪似乎想过来与王昱攀谈几句,但见襄王与嘉兴公主离开了,便对王昱点头致意后,急急的追了上去。 李敏倒是不避嫌,和自己的几个姐妹打了个招呼后,来到王昱面前,虽然依旧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目光却柔和了许多,“你这人还不错,本姑娘支持你!”说完便和自己的一群闺蜜嘻嘻哈哈的走了。 “这丫头虽然脾气坏了点,但人却不错。”李勇笑嘻嘻的凑到王昱身旁说道,“论家世、论容貌,这丫头其实都不比薛莺差呢!国公夫人怎么就相中了薛家丫头呢?” 王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走了,别在这耗着了。” 李勇摇摇头,和王昱并肩往外走去,一边说道:“我看今天这事儿,多半是薛宗自己的主意,这人官迷了心窍,着实没劲!倒也不用理他。” 王昱摇头苦笑,“我真没有高攀薛家小姐的心思,我家里的情况兄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还有那么多心思呢?” 李勇闻言,想起了王昱家里那几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不由摇头失笑,“也是,也是。兄弟你的艳福真是不浅啊!哈哈哈……” 王昱顿时一头黑线,无奈的看着李勇,这李勇着实是有些不着调。 “好了,好了。”李勇一把揽住王昱的肩膀,一边贼兮兮的低声说道:“兄弟,好久没见到那位青儿小姐了,怎么样,得手了没有?” 王昱不耐烦的瞪了李勇一眼,哼道:“早跟你说了,我和青儿没什么,只是朋友罢了。” “切!”李勇不屑的横了王昱一眼,“骗鬼呢你,还没什么,没什么她能住你家?没什么她连家传的功夫都教给你了?她怎么不教教我?”李勇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蔑视着王昱,对此王昱只有摇头苦笑。 不想李勇脸色突然一变,陪着笑对王昱说道:“说真的,兄弟,那位青儿姑娘的功夫可真的是俊的很啊!虽然不是战阵上的功夫,但却是精巧细腻,你帮忙说说,让她也教教我怎么样?” “她回山西了,怎么教你?”王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 “呃,那算了。对了,那位蒋都堂的底细我倒是通过张斌兄弟两个打听到了一些,等回去跟你说说。”二人正一边说笑,一边往外走着。刚刚走出大门,还不曾下台阶,却见一条人影从旁边蹿出,一边挥拳直奔王昱的面门! 这时候便显示出王昱学武的成果来了。只见他五指一张,电光火石间抓住迎面砸来的拳头,顺势往旁边一引,伸脚一绊!那人似是没料到王昱一个书生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身手,被王昱一拉一绊,顿时摔了个狗啃屎! 待把人摔了出去之后,王昱这才发现被自己摔了一个狗吃屎的人,竟然是薛宗,薛二少爷! 李勇这时也醒过神来了,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的神色,指着也不知道是摔得太重,还是不好意思爬起来的薛宗骂道:“我说,姓薛的,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种丢份的事儿你都……” 王昱拉住了还要继续骂的李勇,劝道:“兄长,算了。”说着完全无视薛宗杀人般的目光,皮笑肉不笑的对正在仆人搀扶下爬起来、一脸铁青的薛宗说道:“这位薛兄,这是何意啊?” 薛宗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怒气,恨恨的瞪了王昱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小子,咱们走着瞧!”说着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在家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别院。这次薛宗这人可丢大发了!本想教训王昱一顿,让他不再打自己妹妹的主意,不想人没教训成,倒让别人教训了他一通,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要命的是还被李勇给碰了个正着,要是换了别人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与李勇素来不对付,今天这事儿肯定会被李勇大肆宣扬,用不了多久,京师的人就会知道,薛家的小侯爷偷袭别人不成,反而被教训的桥段! “不用理他,此人最是势利,今天这事儿肯定是他背着阳武侯干的。”李勇淡淡的说道,“走,咱们回去。” 对这等小人,王昱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他的正事都忙不完呢,那里顾得上这种小事? “这位蒋都堂身家清白,难得的其先祖还是跟着太祖爷征战过的人,后来又跟着成祖爷在燕王府,虽然声明不显,但忠心却是没有半点问题!皇上选他,怕也是这样考虑的吧!”在王昱的书房中,李勇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向王昱娓娓道来。 “这位都堂大人平时有何喜好?”王昱问道。 “听说这位蒋都堂除了武艺之外,对火器似乎颇有青眼!” 65 内书堂 “火器?”王昱倒是有些糊涂,现在是大明朝,有火器吗?王昱对此表示怀疑,面上自然便带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呵呵,”李勇见王昱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由摇头笑道,“兄弟你不是军中之人,自然不知道我大明火器之犀利!若是有机会,愚兄带你到神机营去见识一番,让你知道这火器之利!” “哦,那兄长先大略讲讲,也好让小弟开开眼界!”王昱见李勇一副自夸的样子,心中的疑惑却是更重了几分。他对于历史上大明朝的军备情况还真是不知道,看来倒是他见识浅薄了。这下子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来,迫不及待的想了解一下大明朝的火器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经过李勇的讲解,王昱总算是对大明朝的军备有了一定的了解,如今火器在大明朝的装备已经是非常普遍了。不说全军装备火器的神机营,便是普通的步兵营、骑兵营,其火器装备也达到了一定的比例,特别是步兵营,火器的装备率竟然达到了50%的水准!这真是一个让王昱跌破眼镜的数据! 真是没有想到啊!王昱在心中暗暗赞叹,还真别说,洪武、永乐两朝的大明朝还是具有煌煌天朝的大气象的!国力还是远远领先于世界的!只是让一群歪嘴和尚,把经给念歪了,致使大明朝一代不如一代,一年不如一年,竟然让一个小小的建奴给取代了,诚为大汉子民永世之憾事啊! 这倒是一个突破口啊,蒋云既然喜欢火器,王昱完全可以投其所好,想来有火器这个媒介,自己再下点功夫的话,倒是可以与那蒋云交好的! 况且锦衣卫虽然是国朝令人闻之色变的情报组织,但洪宣以及后来的正统朝,却是锦衣卫最为低潮的时期,与其赫赫威名根本不相符!自然,蒋云这个指挥使也不会太过强势。 送走了李勇,天色也差不多快黑了,与家人吃过晚饭之后,王昱也早早歇息了。 第二天来到翰林院,自然还是那一套工作,倒也没什么大事。到了下午,却是风云突变!一道旨意的下达,改变了本来还算平稳的朝局! “成立内书堂,让宦官们学文识字,不过是个由头,恐怕用不了多久,宦官便要趁机干政了!”杨士奇沉声说道,“让张琦、王彰联名上折子,死谏!此事断不可行!”作为内阁中年岁最大的杨士奇,又是首辅,他自然有资格这么说。 杨荣在一旁点头应道:“士奇公所言是极!此事若行,遂成成例,则汉唐阉党之祸不远矣!” “弘济,你兼着翰林院,皇上若是给内官请教习,则必从翰林院中选择,你先压住此事!若实在压不住,那便选择那些深明大义,公忠体国之辈入宫,告诉他们,此事之弊,让他们多多留心,要潜移默化,春风化雨!”杨士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眼睛微闭,皱着眉头说道。 杨溥连忙领命,一脸的深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错,士奇公此言真乃老成谋国之言!”礼部尚书金幼孜点头赞道,“圣命毕竟难违,咱们做臣子的,只能劝谏,却无法左右圣命。若真是无法劝住陛下,此事便要着落在弘济身上了!士奇公所言极是,那群阉人岁不懂礼仪为何物,但只要教导有方,倒也是可行的!” 黄淮、杨溥、张瑛等人一致赞同,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不管如何,这应对之法倒是定了下来,效果如何,此时却是不知,要等着看了。 “宗豫去找张琦、王彰,让都察院联名上折子;英国公那里,幼孜,还是你去吧。弘济,你赶紧回翰林院,挑选那等公忠谦谨之士,此事还是要做两手准备的!老夫到成国公那里去;夏大人那里,老夫一并去吧,他乃是老臣,老夫去,以示尊重。”杨士奇倒也不愧自己首辅之名,应变得当,快速果决! 一干宰辅得了命令后,纷纷散去,各自行动去了。此事不论如何,定然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刚刚平静下来的朝廷又将陷入纷争之中。 此事牵扯太大了!成立内书堂不过是第一步,帮着皇上把奏折分类,此事若是时间长了,则无可避免的出现宦官干政的局面!宦官一旦干政,自然不会满足于现状,他们又是离皇上最近的人,届时,首当其冲的必然便是内阁!内阁的权力被分去大半的同时,也会受到极大的制约! 这些辅臣个个都是久经浮沉的人,官场上的事情自然是熟悉至极,自然而然的便得出了这个结论。说实话,这个结论无限接近于事实!未来的发展证明,正是从内书堂成立开始,内阁与宦官互相牵制的局面便形成了,有明一朝,成为最大的两伙政治势力! 作为内阁辅臣,以杨士奇为首的几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们要发动一切能够发动的力量,阻止此事!即便无法阻止,也要最大程度的削弱内官的权力。 这等大事自然与王昱无关,他也不知道整个朝廷已经被宣德皇帝的这一个石子激起了千层浪!朝廷上上下下暗流涌动,都在利用自己的势力试图影响此事。 老老实实的等着下班后,王昱便直奔英国公府上而去,昨天从阳武侯别院回来后,王昱也没去给张夫人汇报,今天自然不能再拖着了。 果然,还没等他下马,张府管事张静德便迎了上来,一边打躬,一边说道:“哎哟,我的公子爷,您终于来了!快点,夫人正等着呢,您直接过去吧。” 王昱笑着还了礼,自有下人过来牵马,在满面笑容的张静德的目送下,王昱直奔后院。看着王昱的背影,张静德不由连连摇头,嘴里啧啧有声,自言自语的说道:“看看,看看,这才是……唉,没法比啊!” 进了后院,自然有丫鬟领路,一路上的丫鬟见了王昱都是敛衽施礼,王昱自然也是微笑以对。到了后堂,还不等王昱坐下,张夫人便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制止了正要行礼的王昱,笑呵呵的问道:“昱儿,昨天怎么样?对莺儿印象如何?不要紧,在伯母面前,有话尽管说便是,咱们娘俩,没什么好见外的!” 王昱正待开口,张夫人接着说道:“薛宗那个混账就不用管他了,阳武侯已经惩治他了!”这句话张夫人说的冷气森森的,让王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心道,平日看起来这位伯母和蔼可亲,没想到,这还没发脾气呢,就让人心悸,果然是身份地位不同,气场也无比强大啊! “这等事情,怎么轮得到小辈胡闹?阳武侯对你也是比较满意的,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便是了!”张夫人又换了一副笑脸,一脸殷切的看着王昱说道。 看来英国公夫妇二人在此事上下了大功夫!前几天那薛家还不同意呢,并隐隐有话传出,没想到这才过了数天的功夫,就已经改变了初衷。此时却又让王昱开始纠结了!说实话,王昱根本无意高攀这门亲事,但此时却是由不得他了!既然薛家已经同意,英国公这里自然更是没有问题。 “这个……”王昱正支吾间,迎上张夫人的目光时,心里没来由的一跳,反对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只得含含糊糊的说道:“昨日离得太远,倒也没有细看,不过,想来……应该是很好的了!” 张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那当然!莺儿可是这满四九城数一数二的闺秀,到薛家提亲的人都能踏破薛家的门槛,你们两个也算得是佳偶天成了!” 王昱只能在一旁陪着干笑,反对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好了,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安安心心的等着当新郎官就是了!等明天老身就去和你娘商议。”张夫人此时已经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这门亲事上。 正说着,张辅也回来了,见王昱也在,也是笑道:“老夫正要差人去找你呢,现在正好,倒是省事了。走,随老夫到书房来。” 王昱连忙对张夫人躬身施礼,辞别了张夫人,和张辅去了书房。 “今天陛下在朝上言道,欲在宫中设立内书堂,专门差人教习那些宦官学文习字,此议一出,举朝哗然!”张辅沉声说道,脸上的表情倒是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当然,凭张辅此时的地位,若是连这点养气的工夫都没有,却也是白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了。 王昱闻言,顿时一惊!终于还是来了,宣德皇帝设立内书堂,后来又设置司礼监,从此便奠定了明朝宦官的地位!到后来,司礼监已经成了与内阁相抗衡的庞然大物,它与内阁相互制约,又相互联合,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完全架空了皇帝的权威! 见王昱低头沉思,张辅也不多说,这件事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就连久经历练的张辅都觉得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处理。 66 内官与阁臣 “此事倒也不好说是好是坏啊!”王昱低语了一声,“与其让内阁独大,有所制约倒也是好事,不过,就怕后来……” 听了王昱的话,张辅忍不住眼前一亮,王昱说的恰好说中了问题的核心!宣德之所以要设立内书堂,其最终目的恐怕也就是想设置一个能够与内阁抗衡的部门,否则,只靠皇上一个人的话,怕是无法和内阁抗衡!若是皇帝本身雄才大略还成,就如太祖爷和成祖爷,任内阁有多大的权力,也是翻不了天的! 但,说句大不敬的话,历朝历代的昏君还少吗?若是有内官予以制约的话……想到此处,张辅摇了摇头,这诚然是一个可能,但更可能的是内官与外廷相互勾结,届时皇上必然被架空,只能成为一个空架子。皇上被架空,他们军方的日子肯定也好过不了!这种情况是他们这些军方将领万万不愿看到的局面!不论是内官还是外廷,那方势大都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因为这毕竟会制约他们的空间。 最好的结果是内官与外廷互相制约,谁也无法压过谁,双方一直争斗,那自然是皇上坐收渔人之利,皇上的地位自然稳如泰山!而军方的空间自然也就大增。 “此事……唉!着实不好决断啊!”张辅斟酌来斟酌去,总是无法决断,若真是如王昱所说,让内官制约内阁,双方互相制约,甚至是掣肘,这绝对是一件好事!但也怕皇权被这两方架空! “其实内阁制度若是完善的话,还是比较可行的!但若是内官再获得一定的权力,一个驾驭不好,皇权便容易被架空啊!”王昱低声说道,在张辅面前,他也不多去隐瞒自己的才能,虽然还做不到有什么说什么,但给张辅剖析一番利害关系还是能够做到的。 “嗯,昱儿说的不错,那依你的意见,内官的权力一定要限制了?”张辅沉声问道。 “不错,内官不得干政!汉唐阉党之祸,乃是明鉴啊!”王昱说道,“但内阁权力也要加以限制,陛下提议设立内书堂,恐怕便是出于此种考虑吧?不过由于没有合适的举措,这才不得不将重任委于内官,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好了,昱儿,在老夫面前不必遮遮掩掩,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尽管直说便是!”张辅笑着看了王昱一眼,对于王昱的心思,他还是能够想到的。这毕竟是大事,关系到朝中权力的划分,能够有资格参与的那个不是位高权重的重臣?王昱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实在是没有资格议论此事的。 “陛下此举,无疑是担心内阁权力日渐增大,这大明朝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是读书人,他们若是想抱成一团,还有什么事儿办不了呢?入选内阁的都是读书人中德高望重之人,可谓登高一呼,应者云从啊!权势过大,却苦于无人制约,所以便依赖于内官罢了。”王昱说道。在他看来,自己说到这个份上也就足够了,至于如何制约内阁的权力,皇上自然有自己的幕僚,便是以张辅为代表的勋戚,也都不是吃素的,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话已然说到这种地步,王昱自然认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不过,张辅似乎不这么想,“嗯,昱儿说的不错!这读书人若真是抱成了团,还真是不好办啊,内阁既然有读书人的支持,自然也是不好办啊!来,昱儿,你来说说,该如何制约呢?不要耍你那点心眼,在老夫面前,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老夫难道还会害你不成?”张辅正色说道。 这话明显就是诛心之言了,显然是张辅不满意自己的态度,王昱一个激灵,连忙赔笑道:“伯父这是哪里话!若是没有伯父,小侄哪有今天啊!小侄也是在考虑呢,仓促之间,哪有什么主意啊!” 张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慢慢想,老夫去请成国公、阳武侯他们。”说完,起身出了书房,打发人分别去请这几位去了。 见张辅根本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王昱只好皱着眉头在哪里苦思。平心而论,内阁制度还是十分先进的,初具了三权分立的雏形,他们把各地上走的折子处理一遍,形成初步的决议,然后上报给皇上,是谓“票拟”;若是后来司礼监成立的话,则由司礼监批红,这便是最终的决议。在这个过程中,皇商的权力已经被无限的弱化了,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的确如此,这样一来,皇权便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地位,嘉靖皇帝四十年未曾临朝,天下还是被治理的有条不紊,便是一个明证。 若说建议,王昱倒是有一大堆,随便拿出一个后世的政治制度便成,但却有一个是否合理的问题,如何建立一套适合大明朝,同时又尊崇君权的制度,是比较难的。不过,此时倒也不需要王昱来考虑这些,他只需要考虑如何制约内阁,却又不使用内官,只要这样一个法子就行。 现有的部门中肯定没有合适的,都是读书人,一旦形成了共同的利益链,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哪有不沆瀣一气的道理?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团体比较合适了,那就是军方。虽然明朝的军官世袭制度,使大明军政**到了无可挽救,举国竟无可战之兵!若是给军方更大的权力,这种**是否会加速、加剧呢? 文武自古以来便是对立的两个群体,虽然也有合流的时候,但那一般都是在有战事的时候,太平年间,武将的地位一般都是十分低下的,因此,他们便越发的看不起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文官们。 只不过,文官治国,武将治兵,早已是约定俗成的观念了。即便是后世,武将们在政事上也没有太多的发言权。不过,在眼下却也是最好的选择了,分分那些文官们的权力,也好有个制约,否则让文官的权力无限的膨胀下去,大明朝还是会走那条老路。大明朝亡国的教训,不可谓不深刻!小小的一个建奴都能颠覆大明朝这个庞然大物,究其根底,不过是大明朝被那些知道满口仁义道德,却只为私利的文官集团把一个好好的大明朝给蛀空了,仅此而已。 不大工夫,张辅回到了书房,也不打扰王昱,也在一旁沉思。当今皇上这个举措,用意倒是好的,但难免有操切之嫌,而且把政事交给一群阉人,也不是个正理!这群阉人整天和皇上凑在一起,以皇家的家奴自居,时间长了,皇上难免对他们失去了提防,自然而然的便被钻了空子,甚至大权旁落。这不得不防!但内阁同样也要防备,而且要大大的防备,比起那些没有什么根基的阉人,这些文人们可谓是势大根深,毕竟这个天下就是靠他们来治理的! 唉,张辅叹了口气,国事无小事啊!只要牵扯到国家、臣民,任何事情都要小心处置,小心不得小心!否则,难免就会有疏漏。 比如,陛下今天的这道旨意,成立内书堂,让内官学文习字,本来没有什么,但却是经不起推敲,一旦沉下心来推敲一番,就会发现掩盖在不起眼的小事下的真实!这本来不是什么坏事,皇上如此年轻,便能够有如此见识,实在也当得起明君之称!但却忽略了已经既成利益团体的文官们,此举必然引起他们的反弹,一个处理不好,便是轩然大波! 约一刻钟的功夫,成国公朱能、阳武侯薛禄、丰城侯李彬先后来到了英国公府上。几人都是多年战斗下来的老交情了,而且在勋戚中,也是以这四人为首,平时也是亲近,因此,根本没有什么虚礼,虽然见张辅书房中有个年轻人,不过也仅仅是打量了一眼罢了,心中隐隐猜测,恐怕这个年轻人便是那王昱了! 几人落座后,张辅先是给王昱引见了几位位高权重的勋戚,便开门见山的说道:“陛下今天的旨意,几位也都知道,怎么样,对此有何看法?” 四人中朱能年纪最大,而且与张辅的父亲张玉一样,都是燕王府的旧臣,薛禄与李彬也是如此,都是燕王府的旧臣,不过那时的薛禄与李彬还仅仅是一个小虾米罢了,根本比不得张玉与朱能。成祖起兵时,张玉便是一军统帅了,而朱能也是军中千户。张玉殁于阵中之后,更是被追封为河间王!而张辅的英国公也不是承袭父亲的爵位,而是凭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勋戚中,以张辅为首,倒也不是无的放矢。虽然,比起朱能等这些燕王府的旧臣,他只是一个晚辈。 朱能身材矮胖,须发皆白,笑眯眯的,如一尊弥勒佛一般,闻言,捋着自己的胡子,笑道:“好啊,皇上有了自己的想法,很好!我老头子是支持的!” 薛禄、李彬也在一旁点头,表示同意朱能的意见。 “内官万一趁机干政呢?”张辅沉声问道,“咱们也都不是外人,不必藏着掖着的,这一层你们几位肯定不是没有想到!” “那些阉人再怎么势大,不过是皇上的家奴罢了,奴才势力再大,也大不过主子不是!主子一句话,还不是要让他们灰飞烟灭!”朱能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文弼,你多虑了!” 68 商税 “虽然太祖爷规定,凡商税,三十而取一,但实际上呢?根本就不收取商税!”王昱淡淡的说道。 “昱儿的意思是,专门设立有司,负责收取商税吗?”张辅迟疑的问道。 王昱点头,此时文官集团的实力还不像后世那般大,若是此时提议,收取商税的话,虽然免不了遇到一番波折,但最终能够成功的机会还是十分大的! 经商纳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真不知道那位太祖爷是怎么想的,竟然放弃这一大财源,到了后来,大明朝国库空虚,想要增加收入时,却发现文官与商人已经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利益集团,不得已只能继续压榨农民,到最后断送了大明江山。 “倒也可行!”张辅等人合计了半天,最后得出了结论,“昱儿,你来详细说说,到底该如何进行?” “不外乎在各地成立有司,负责收取。”王昱淡淡的说道,“当然若要保证顺利收取,又要保证上下清廉,不从中贪墨,甚至与各地商人勾结,偷税漏税,损公肥私,则需要完善的管理以及监管制度!” “得了,得了……”朱能连忙制止了王昱的话头,“此时先不说这些,老夫听着都觉着头大!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等陛下同意了,文官们也不反对了再说也不迟!” 张辅却是不同意,“未雨绸缪!我大明商业繁华,商人多如牛毛,这商税一事真能实行,所获之利必然甚大!届时免不了有些人会打咱们的主意,一定要把制度完善起来,形成定制,省的到时候扯皮!昱儿,此事就交给你了!” 王昱闻言,脸色顿时一苦,这可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行的事情,形成一个制度,而且要确保这个制度能够顺利的实施下去,没有什么漏洞可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凭他一个人,即便他有着穿越前的经验,也很难凭自己的力量完成这一重任! 见王昱脸上变色,张辅笑着抬手点了点他,笑道:“老夫真道你老成稳重,泰山崩于面而不变色呢!就是,你今年连二十岁都不到,整天搞得这么深沉,说的好听是持重,说的不好,那就是阴沉了!少年人就应该有少年人的朝气!” 薛禄在一旁却是不高兴了,瞪了张辅一眼,反驳道:“稳重一点有什么不好?昱儿别听他的。” 张辅微笑着摇了摇头,却也不去争辩,和朱能、李彬用眼光交流了一番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昱儿也不必担心,此事事关重大,牵扯甚广,不是一朝一夕,更不是靠那一个人就能办到的。我们几个手里还有些可用之人,届时都拨给你,由你全权负责,一定要完成此事!” 张辅越说,神色也越是郑重,朱能等热也是在一旁连连点头,显然是十分看重此事。 “伯父,赋税乃是国家命脉,这商税也是赋税,因此……”王昱在一旁提醒道。 张辅摇了摇头,笑道:“你道我们几个老家伙真的老糊涂了不成?此等大事,当然要以朝廷的名义来进行,不过,上报陛下之前,总要有一个合理的章程吧!有了章程,一切都好说啊,若是连个章程都没有,陛下岂能同意?” “嗯,此事越快越好!”朱能也在一旁说道,“老夫回去便差遣人手,文弼,就在你府上吧,一定要保密,在没有结果之前,万万不能走漏风声啊!”说着又对薛禄、李彬二人说道:“你们两个若是有合适的人手,也可以派过来。嗯,此事还要和大家合计合计啊,文弼,你们的意思呢?” 朱能所说的大家,自然是他们这些勋戚了,这是大事,虽然人多嘴杂,有泄漏的可能,但他们毕竟都是同气连枝的勋戚,若是不知会一声的话,倒也说不过去。 “老公爷,还是等有了具体的章程再知会他们吧!”张辅沉思了一会,还是否定了朱能的意见,“反正到时候还需要他们摇旗呐喊呢,等等吧!” “等等就等等。”朱能倒也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好了,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估计几位阁臣已经开始行动了啊!哈哈……” 几人看了看王昱,目光中已经不仅仅是赞赏了!除了赞赏之外,更多的却是惊叹与钦佩!他们实在难以想象,王昱小小年纪,便如此老到,说是老谋深算也不为过!而且看起来,王昱虽然是读书人,但并不站在读书人那边,倒是站在他们这些丘八这一边!这可真是一件好事,有王昱这等大才为他们谋划的话,军方的日子肯定会好的许多! “陛下那边呢?”张辅制止了正要离开的朱能等人问道,“陛下既然生出了由内官制约内阁的想法,定然不会轻易放弃的。咱们既然要帮着文官说话,那陛下那里也是需要一个交代的,否则陛下定然不会答应,恐怕一切都成空啊!” “昱儿你的意思呢?”张辅又转头看向王昱问道。 “小侄倒是觉得,此事最终还是会实行下去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文官们到最后定会让步;不过,争斗肯定是在所难免,咱们趁机坐收渔人之利也就是了。”王昱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说道。此事的文官虽然已经隐隐有抬头之势,但毕竟还只是刚刚开始形成自己的势力,此事的文官们还不足以与皇权对抗,更遑论还有军方、内廷都掺和到一起了,文官吃亏是必然的事情。 既然文官会吃亏,先是趁火打劫,然后再趁文官失败的时候痛打落水狗,有能够削弱文官力量的机会,王昱是万万不会放过的!虽然,王昱的奋斗目标是文官中清流的一员,但对这个祸害了大明朝的团体,王昱是没有半分好感的,况且,此事削弱了他们的力量,对他自己也是有好处的,能够趁机更快的融入这个团体,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自己的实力。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听昱儿这么说,陛下那里倒也不需要咱们了,敲敲边鼓也就是了。”张辅点头说道,“也好,这些个政事,咱们这些武夫的确不好插手!好,就按昱儿的意思办,你们觉得呢?” “嗯,就这么办吧!”朱能点头说道。 “哈哈,这次可要好好的趁火打劫一番了,他***,这次一定要让那群讨厌的文官们出出血!”薛禄哈哈大笑,得意非常。随着朝政的稳定,文官们已经开始凌驾于他们这些武将之上了,这难免让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将们心中不舒服,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机会,都觉得心里痛快! “你个薛六,少说几句吧,没人当你是哑巴!”朱能笑着调侃了薛禄一句,“这事还是不要声张,让文官和内官去斗吧,咱们只要看着就成,当然合适的时候,咱们也是要说话的,不能让他们过早的分出胜负!只有他们斗得越凶,咱们得到的好处就越多!哈哈……” 众人闻言,都是一齐大笑。心里快意非常! “昱儿,”薛禄此时对王昱绝对是另眼相看了,这个孩子好,真好!如此优秀的人才,可不能放过了,薛禄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回家后就着手准备孙女与王昱的婚事,就算是绑,也要把王昱这个孙女婿绑进薛家的大门!“听说你武艺不错,以后常去看看我老头子,咱们切磋切磋,哈哈!像你这么优秀的孩子,可真是越来越难得了!” 张辅闻言,不由哼了一声,说道:“怎么,到你家?去看你家薛宗的脸色不成?”对于薛家一开始对这门亲事的推脱,张辅还是有些意见的,再加上薛宗这么一闹,更是让张辅恼火,虽然事后薛禄已经教训了薛宗,并作出了解释,但张辅还是不轻不重的刺了薛禄一句。怎么,现在看人家孩子有能耐,就想着成就两家的婚事了,早干什么去了! 薛禄闻言,知道自己之前的犹豫让张辅恼火,不过他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毕竟自己的官位在那里摆着,王昱却仅仅是一个进士罢了,小门小户的,怎么能够高攀的起他们薛家!这也是人之常情,倒也怨不得他薛禄。 “怎么,不成啊?”薛禄索性撒起泼来了,反正这事儿基本上也都定了下来,张辅不过是发泄一下怨气罢了。起初,自己不知道王昱竟然是这么优秀的一个年轻人,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与孙女的婚事,但心里却总是有些疙瘩的。如今见识了王昱的才能,薛禄却是一百个同意这门亲事了! “昱儿,老头子我知道你不是个小气的人,别跟你那伯父学,反正也不是外人,常到老头子那里去啊!”薛禄也不理张辅,只是拉着王昱的手,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跟朵花似的。 王昱脸上不由一红,心道这老头子倒是直接啊,不过,此时也由不得他推脱了,只能连声应了。 “这才是嘛!”薛禄哈哈大笑,又对一旁的张辅说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改天咱们在一起商量商量。” 69 文官、武将与宦官 送走了朱能、薛禄、李彬三人,张辅把王昱留在了书房,二人坐好后,张辅沉吟了一会,这才问道:“昱儿,你觉得商税一事,可行否?” 看来张辅对于商税一事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大明朝建国后,对于商税的收取便十分的不重视,此时提出要收商税,那些商户们还不反了天啊! “这天下是大明朝的天下,经商纳税,天经地义!”王昱笑道,“伯父不必担心!况且,咱们大明朝也不是没有商税!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有的税卡要么废弃,要么就是乱收多收,该收的不收,不该收的倒是乱收!咱们成立税务司,不过是在之前的基础上,整顿一番罢了!” 此时文官集团和商人们还未曾形成相互勾结的利益集团,即便是有几家商户有靠山,也只是少数罢了,总体上而言,商人还是处于弱势地位的,朝廷要收商税,他们不敢有任何反对,也没有实力反对。但若是再过个三四十年,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时文官和商人互相勾结,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利益集团,想对商人下手,那就是对全天下的官员们下手,就算是皇上,也不敢轻易触及这个底线。 此时却简单了许多,若不趁此时文官与商人还未勾结起来的时候,以整顿的名义,把新的商税法变成铁制,推行下去的话,大明朝最终还是难逃衰败的命运。 张辅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倒是老夫多虑了!不过,如何收取,这个章程不好定啊!”张辅对此显然还是有所疑虑的。 “其实,无非是过境税和营业税罢了。”王昱对此倒是比较了解的,毕竟他前世是会计师出身,对于税收这方面还是比较了解的,让他来制定这个章程,倒也是找对人了。 不过,制度容易制定,实行却是重头戏!如何确保商税制度的顺利实施,却是摆在面前的头等大事!如今看来,只能是几方联合执法,互相监督监察,在最大的程度上避免**。当然,如何预防商户偷税漏税也是重中之重,想到这里,王昱倒是有些头大了。 “算了,算了,昱儿,你自己琢磨吧,老夫对此无甚了解,你们放手去做就是了。”张辅摆了摆手,“人手方面,明天便会到位,翰林院那边,你去告个假吧,等把这一块忙完,再去上班也不迟。” 二人正谈着,下人来报,说是金幼孜金尚书前来拜访公爷。 张辅闻言,笑呵呵的看了王昱一眼,笑道:“果然来了,昱儿留下,老夫正好给你引见一下。”说着,对那下人说道,“请金大人至客厅奉茶。” 王昱连忙推辞,他清楚,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资格和这些大佬们坐在一起,即便是有张辅的引见也不行。虽然这些大佬们看在张辅的面子上,或许会对他有那么一点友善,但绝对只是表面文章。与其去找不自在,还不如赶紧回去,商税这一大摊子事儿,足够他忙活的了。 因此,王昱连忙推辞。见王昱推辞的十分坚决,并非客套,张辅便不再勉强,“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勉强你了,你先在这里等候,等老夫送走了这位金大人,有几件事情,老夫还要交待于你。” 王昱只好在书房等候,约半个时辰后,一直沉着的张辅此时也是面现喜色,王昱心中了然,定然是与金幼孜的谈判结果不错。果然,张辅刚刚坐好,便喜滋滋的对王昱说道:“大事定矣!” 王昱闻言,不由问道:“如此大事,金尚书能够做主?” “他一个人当然不成,不过杨士奇拜访成国公去了,成国公那里,老夫放心的很,如此一来,此事定成!”张辅笃定的说道,神色间的喜悦难以掩藏,或许张辅根本也不想掩藏,“只要文官们松口,陛下那里,自然没有问题,哈哈……” “军机处一旦成立,部队上的事情,文官们便再也插不上手了,虽然内廷有监军,粮草辎重也归文官们管,但只要他们不在打仗的事儿上指手画脚,其他的都好说!”张辅也是深受不懂战事,却偏偏要瞎指挥的文官、太监之苦,如今终于可以丢掉这个大包袱,心里着实是高兴。 见张辅如此高兴,王昱本不想给他添堵,但思及后来大明军事的**情况,举国竟无可战之兵,几十个倭寇便敢面对数千明军发动冲锋,就更别说建奴的骑兵了,明军对上他们,根本就是全无胜绩!这并不是说建奴的骑兵有多么精锐,而是明军从根子上烂了!为何会如此,无非是明朝实行的军官世袭制度,九边、各地卫所的军官都是世袭,都是那些公侯的后代掌握着兵权,如此制度,自然容易滋生**。 不过,只要认识到了这个问题,比起官商勾结形成的利益集团以及宦官之祸,军制倒是最容易根治的! 明朝的军制其实和唐代的府兵制有些相像。以卫、所统兵,以都督府和都司统辖卫所,自指挥使以下,官多世袭,其军士亦父子相继,如此一来,**在所难免。而兵士平时都从事与屯田,如此一来,战斗力亦难以保证。 若想根治,废除军官世袭,实行募兵制,并大力操演,保持战斗力,自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过王昱也清楚,此时的大门军队,战斗力保持的还是比较好的,而各级军官也并未开始**,自己若是提出这等建议,张辅连考虑都不会考虑! 不过,倒是可以把自己的隐忧提出来,先从加大监管、监察力度着手,让那些军官有畏惧之心,如此一来,滋生**的温床自然也就降温了,至少在一定的时期内,可以保证大明军队的战斗力。 “你说的倒也有理!”张辅脸色凝重的点头说道,“此时便有吃空饷、把兵士当成自家差役的现象发生,昱儿你提醒的及时,趁现在还只是少数现象时,下力气整治!否则,等蔚然成风时,就难办了!” 说到此处,张辅长叹一声,“税监,还有这军队也需要监督,唉~交给谁呢?”张辅的潜台词王昱当然清楚,交给谁,这等大事也是不放心的!只有把监督、监察的权力牢牢的握在自己手中才行啊! 但若是如此的,军方却又着实缺乏这样的人手!但若是交给他人的话,岂不是太阿倒置,把脖子洗干净了等着让别人来处置不成!此事乃是万万不可行的! “既然是监督、监察,那么自然是越严厉越好!有敬畏之心,不法之事自然就会少许多,”王昱轻声劝道,“锦衣卫便不错,况且也能够让皇上放心,毕竟锦衣卫乃是陛下的亲军,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这……”张辅有些沉吟不决,在他看来,这等监察大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等老夫与成国公他们商议一下,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啊!”张辅在心里叹了口气,有句话他未曾说出来,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啊!若是监察过于苛厉的话,难免会使部队上下产生对抗、埋怨之心,万一导致军心不稳,却不是张辅愿意看到的! “此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却是先把税务司的架子搭起来!”张辅转移话题,“人手马上就能齐备,这些日子,你就住在这里吧,老夫命人收拾了一个幽静的小院。” “是,小侄遵命!”王昱恭声应道。 “嗯,先回去和家里说一声,省得家人担心。”张辅对王昱挥了挥手。 王昱离开后,张辅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之中,这昱儿还真是大才!不但心思敏锐,见事深远,难得的还是博学多才,胸藏锦绣。能够敏锐的从内书房的设立中发现契机,利用文官对内廷的忌惮,坐收渔人之利。虽然看似军方没获得多少实利,但仔细一琢磨,却完全不是如此。 军机处的成立,使得军方彻底摆脱了文官集团的掣肘,虽然粮饷、军需等方面还是需要工部和户部的支持,但即便是如此,工部与户部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毕竟军事乃是事关国家安危的大事,任何人都不敢碰触这条底线! 至于商税的征缴,军方看起来只得到了一个征收权,收多少都要上缴国库,但仅仅是这个征收权,军方也能够获得不菲的利益!收多收少,还不是军方说了算,至于上缴给国库多少,军方不少,又有谁知道。 军方只要能够牢牢的把专管商税的税务司抓在手中,自然便是笑看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只是,唯一让张辅感到有些无奈的是,王昱似乎对经商的兴趣远远大于做官!王昱这样的人才不去做官,实在是太可惜了!王昱若是有意在官场上发展,有自己的帮扶,便是入阁当个首辅也不过是十年的事情!可惜啊,实在是可惜了!不成,此事不能由得他胡来,商贾之事,不过是贱役罢了,大丈夫岂能沉湎于此,而舍本逐末! 张辅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王昱迷途知返,让他走上正确的道路,只有在官场上,才能发挥他最大的才能!况且难得的还是王昱没有寻常文人那股子酸腐的味道,对他们这些武人并无轻视之意,反而倒是对那些文人,王昱却是缺乏好感与认知!若是让这样一个人坐上首辅的位子,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儿! 70 文官、武将与宦官续1 各位书友,实在抱歉!别的俺就不说了…… 王昱刚刚绕过画廊,却见张夫人的贴身丫鬟在那等着,见了王昱连忙应了上来,一边万福,一边说道:“公子,夫人有请。” 跟着丫鬟来到张夫人房中,张夫人开门见山的说道:“明天老身去见你娘,你和莺儿的婚事就这么定下吧!昱儿,你什么意思?” 王昱此时却哪里有什么意见,心道,你们都决定了,我哪里还有发言的余地啊。不过,王昱抵触归抵触,却也分得清轻重,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定下,若是反悔的话,影响着实太多,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而且,看起来,薛莺自己也是同意的,再加上薛禄的支持,这门婚事已经没有了任何阻碍。 想到此处,王昱在心中叹了口气,暗道,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啊,婚事竟然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成了利益交换的一部分。不过,反对的话他自然也是无法出口的,只得含含糊糊的应了。 张夫人满意的点头,“那就这么定了,老身明天便去拜访你娘,然后,再和莺儿的母亲以及阳武侯夫人在一起合计合计。” “岂敢劳动伯母,小侄回去告知母亲,让母亲前来拜访伯母也就是了!”王昱连忙推辞,开玩笑,英国公夫人什么身份,岂能劳动她的大驾!再说她的年纪也长,更是没有劳动她的道理。 “嗨,你这孩子,闹得这么生分干嘛,这可是你的婚姻大事,就这么定了,明天老身就去你家,和你娘商量。行了,这事儿你就别跟着掺和了,保证把你和莺儿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张夫人兴致颇高,脸上的笑意一直不曾消失过,看向王昱的眼神,也是慈爱有加,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王昱遂也不再推辞,他也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事儿就这么定了,等几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之后,婚期也就不远了! 时间进入了洪熙元年的五月初四,第二天便是端午节了。但此时的京城之中却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氛,犹如一个火药桶一般,一触即发!特别是朝廷的官员们,倒是没几个人在意第二天的端午节了。 自从宣德皇帝颁下旨意,拟在内宫成立内书堂,在众内官中选择年少、聪颖者识字学文后,得到了以内阁为首的文官们的强力反对,都察院的御史们更是联名上书,奏请皇上,罢此议!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内官就是内宫,侍候皇上以及宫内的贵人们,说的难听一点,不过是一群奴才罢了,学文习字的,又有什么用处? 不过,宣德皇帝圣意甚为坚决,对于文官们的反对根本不放在心上,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内官已经挑选的差不多了,又下旨给翰林侍读陈山,让他选择博学多才的翰林,择期入宫教习。 眼看皇上如此一意孤行,文官们更是拼死力谏,皇上不胜其烦,终于在今天大发脾气,当朝便廷杖了几位都察院的御史!就连皇上一直欣赏有加,称之为师的杨士奇、杨荣、杨溥三位德高望重的阁臣,也吃了挂落,被皇上当廷斥责。 臣间闹得如此之僵,绝非盛世景象!于是,勋戚们出手了,张辅当廷奏本,建议皇上缓行内书堂一事,不能他的理由倒是简单,文官们反对,君父与臣子之间,应该是和睦相处,哪能这么剑拔弩张的!岂不是堕了天朝上国的威名! 既然如此,那么双方各退一步,等都心平气和了,再议此事也还不迟!反正内书堂也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成立的。 朱能等人也纷纷附议,见勋戚出来和稀泥,皇上倒也不好再坚持了,只得应允,择日再议此事。此事倒是搁置了,不过勋戚们的表现却让朝内朝外大为迷惑,纷纷思索,平时除了兵事之外,再不管其他事务的勋戚此番这是怎么了?竟然对文官们表示出了支持的态度! 虽然这个态度很暧昧,也没有什么实效,但却不得不让人去深思了!是不是文武要合流了?虽然此时的大明朝中,文官们还不曾彻底的压住武将一头,但已经有了这个势头,以三杨为首的内阁深受皇上信重,他们平日里也在努力的用各种行动、言论来提升着文官们的地位。 武将们的日子并不好过!但论起理论上的东西、嘴皮子上的功夫,便是所有的武将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文官,因此,武将们的地位越来越尴尬,而文官的地位却是水涨船高! 按说,武将们无论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也不应该出头支持文官!但最不应该发生的事儿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在舆论的宣传之下,武将们此次对文官们的援手被刻意淡化,甚至有人说这是武将讨好文官的举动。如今主流的舆论却是极为阁臣与都察院的御史们如何强项,如何不屈不饶、忠义无双,如何敢于与不正之风做斗争等等……甚至就连宣德皇帝在主流舆论的影响下,被说成了一个少不经事、被阉宦迷惑的少年天子。 成立内书堂一事这么一搁置,文官们当然乐见其成,既然无法谏言陛下打消这个注意,那么,这么拖下去也不失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于是,以内阁为首的文官集团一个个都装起了糊涂,就连日前慷慨进言的都察院的御史们也是偃旗息鼓。朝中一片宁静祥和,像是没什么事儿发生一般。 于是,又过去了几日。每当宣德皇帝想要重提内书堂之事时,内阁、都察院便开始打哈哈。而通政司这些天呈上去的折子,十本里面倒有**本是谏言废止内书堂的,让宣德皇帝不胜其扰。 文官们不急,宫中的几个太监倒是急的不行!这毕竟是关乎他们未来的权势。内官都是肢体不全之人,因此对于权势、钱财之类却是特别看重!他们虽然着急,怎奈他们在外朝的根基太浅,不论文臣还是武将对他们这些阉人都是从心里看不起,如今他们干的又是分文人权柄的事儿。谁会理会他们? 于是,这些内官们一个个进退两难,眼看着大大的馅饼就在头顶,仿佛一伸手就能够着,但这馅饼任他们伸长了脖子,就是不往下落,真真是急煞人也! 陈芜、金英、范弘、张善、阮安、阮浪等几个有头有脸的太监这几天除了侍候皇上之外,便是整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也的没别的事儿,就是在琢磨怎么才能让这个内书堂得到文官们的认可,并顺利的设立!他们十分清楚,内书堂的设立其实不过是个由头罢了,皇上正在谋划着重组司礼监。按制,内阁的票拟应该由皇上亲自批复,但每天往来的奏章实在是太多,皇上毕竟精力有限,根本无法做到每本奏章都亲自批复,因此,皇上打算用内官替自己批复。 这本来与内阁以及文官们没什么干碍,但谁让那些阁臣们深谋远虑呢,他们担心内官趁机权势大涨,制约自己的权力,此时当然要死死的劝谏,不能让内书堂轻易的成立! 在内侍与文官相持不下的情况下,武将们的意见便举足轻重了!于是乎,武将们这段时间便成了香饽饽,不论是文官还是内侍,都是刻意的巴结着他们,只希望他们能够站在自己这一边! 不过,暂时看起来,武将们似乎比较支持文官!几位阁臣与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如蹇义、黄淮、夏原吉最近与英国公、成国公他们走的很近,三番两头的聚在一起!这种情况深深的引起了内官们的戒心,他们也通过各种渠道,想与这些个勋戚们接触,奈何勋戚们似乎并不待见他们,任他们怎么努力,勋戚们总是不冷不热的,就是不给个准话! “几位公公,再这样下去,这内书堂可就黄了!”几人中,地位最低的张善此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住的转圈。 比起张善的慌张,阮安、阮浪二人倒是淡定的很。其实内书堂成立与否,对他们两个而言根本没什么区别,他们两个是老实人,也没有什么争权夺利的心思,之所以也跟着掺和进来,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地位在那里摆着,而且深受皇上的宠爱,陈芜、金英、范弘三个大太监拉着他们两个充数,他们不得不来罢了。 因此,二阮在那里只是静静的听着,却不置一词。陈芜是众人的主心骨,阴测测的咳了一声后,尖声说道:“咱家这几天算是想明白了,什么事儿都不能靠外人!特别是那群外臣,一个个满口子的仁义道德,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手中的那点权势?” “公公说的极是!”金英、范弘与张善连声附和,就连一向并不多言的二阮也是微微点头,显然就算是这两个老实人,对那些文官也没什么好印象,“不过是一群求名之辈罢了!咱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他们呢?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高官厚禄!” “好了,好了,别在这发牢骚了!”陈芜不耐烦的摆手,示意金英、范弘与张善三人适可而止,“这天下是皇上的,岂容咱们这些奴才在这里多嘴!” 71 文官、武将与宦官续2 “这天下是皇上的!”陈芜的面色阴沉,语气中也十分的不耐,看向金英、范弘与陈芜的目光犹如刀子一般,让金、范等人情不自禁的一缩脖子,“现在那些文官们不松口,咱们这内书堂就成不了!就算陛下乾纲独断,恐怕更会惹得那群文官们与咱们对立!” 说到此处,陈芜突然叹了口气,阴沉的目光看向远处,幽幽的说道:“你们懂什么!若只是文官们在那里呱噪,凭借皇上对咱们的宠幸,以及信任,岂会因为文官的阻挠而放下?实话告诉你们吧,那些勋戚们在其中可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啊!” 陈芜话音刚落,范弘便如同被蛰了屁股一般,一个高蹦起老高,“什么?咱们平时没怎么那般勋戚吧?平时遇到了,那个不是好脸相敬,好言奉敬着,可曾少过半分礼数?” “行了,你给咱家坐下!”陈芜狠狠的瞪了范弘一眼,“咋咋呼呼的干什么?你当咱家不知道这些?”陈芜一边说着,一边用严厉阴冷的目光扫了众人一圈,“实话告诉你们吧,这次勋戚和那些个文官勾结在一处,不过是利益使然。” 迎着金英等人渴求的目光,陈芜虽然心中焦虑、愤怒,却仍然为自己的消息灵通而沾沾自喜,“文官们为了阻止咱们,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勋戚武将们首先提出设立军机处,从此以后,有关军事方面的事情,全部由军机处处理,文官们即使是想插手,也插不上了!” “嘶~”众人闻言不由抽了口冷气,就连一直很淡定的二阮也是很给陈芜面子的大惊失色!只因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了,没想到这般勋戚武将如此老辣,竟然提出这样一个条件,如此一来,文官们想压武将一头,便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陈芜冷哼一声,不屑的看了几人一眼,“这就绷不住了?还有呢!也不知道这些个勋戚武将们这次是怎么了,简直精明的不像话!军机处不军机处的且不说他,反正不关咱们什么事情,若是在平时,咱们倒要好好敲着文官和武将们狗咬狗!勋戚武将们还提出了一条建议,便是成立税务司,专门负责天下间的商税!”说到这里,陈芜也是有些牙疼了,这些个勋戚武将们太狠了,简直是喂不饱的饿狼啊,这种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这个……”金英等人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半晌,张善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商税……亏他们想的出来,太祖爷与成祖爷的祖制都敢违抗,这……这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陈芜冷哼一声,反问道,“太祖爷、成祖爷可曾说过,不准收取商税的话吗?现在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干什么?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问题是如何分化勋戚与文官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只是暂时合作,合作的条件便是文官们同意勋戚的提议,咱们大家伙合计合计,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破坏他们的这次连横!” 听了陈芜的话,金英等人都在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本就不大的房间立即沉默下来,夕阳的余光透过窗户映进屋中,使得不大的屋子更显得阴沉! “要不,咱们请老祖宗出面?”阮浪在一旁低声说道。 众人闻言,眼前顿时一亮!陈芜一巴掌拍在自己腿上,也顾不上疼了,咬着牙吸了口冷气,眼中却满是兴奋与激动之色! “咱家怎么把老祖宗给忘了呢!”陈芜喜形于色,“阮浪啊,多亏了你提醒咱家!好了,等此事过去后,咱家立即禀明皇上,调你入御用监!” 对于阮浪而言,这倒是意外之喜,闻言后,也是连连道谢。御用监乃是内宫中一等一的去处,能够在御用监做事乃是天大的恩宠!纵是阮浪为人忠厚,没什么争权夺利的心思,此时也是喜形于色。 “金英啊,走,你和咱家一起去见老祖宗!”陈芜倒是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立即说道,“好了,你们几个也散了吧,老祖宗这几年好静,去的人多了,反而惹他老人家不高兴!” 这位老祖宗到底是谁?竟然让这几个权势滔天的太监们如此尊崇! 不是别人,正是三宝太监,七下西洋的郑和! 郑和在宫内的地位十分尊崇,别说是皇上,便是太后,也要给他几分面子。至于外朝的那些大臣们,特别是勋戚,更是不敢不给这位三宝太监几分面子!这件事儿若是能够说动他老人家出面的话,绝对是十拿九稳! 陈芜与金英一路上也不多说什么,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了,说什么也没什么用处了。现在最后的希望都在郑和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祖宗身上了!若还是不行,那也只有咬牙忍了这一遭了,留待日后再找补回来了! “是小陈子和小金子啊!”郑和如今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由于劳累过度,岁月的风霜在他脸上留下了浓重的痕迹,一条条皱纹如刻刀一般,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胸膛却依旧笔挺!洒金的蟒袍穿在他身上丝毫没有一般太监身上的阴柔之气,反而显得器宇轩昂,英武不凡! “小的见过老祖宗!”陈芜与金英陪着一脸的笑意与万分的小心,弓着腰,毕恭毕敬的说道:“本不该来打扰老祖宗的清静,不过有件事儿,却不得不请老祖宗给小的们做主啊!” “哦,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儿!”郑和淡然一笑,“外朝有外朝的想法,陛下也要权衡一下,各方的利弊得失!咱们既然身为内官,是陛下的贴身人,就要时时刻刻为陛下着想!你们都是聪明人,好好回去想想吧。好了,我老了,管不了这么多事儿了,回去吧,回去吧。”一边说着,一边在一名小内侍的搀扶下,往后堂走去。 “有些事儿急不来啊,要顺势而为……”一句轻飘飘的话随风而来。 陈芜与金英面面相觑,怔怔的站在那里,一时间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良久,陈芜才叹道:“老祖宗这是为咱们好啊!他老人家说的对,有些事儿要顺势而为啊!” 金英脸色阴沉,终究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附和道:“陈公公说的对,这事儿就先到这儿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二人相视苦笑,一时间竟然有些意兴阑珊。离开郑和的住处后,二人慢慢的走着,缀在前面的四个内侍后面,却是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到金英的住处时,陈芜突然说道:“既然外廷不让咱们好过,咱们自然也不能示弱了不是!勋戚们的想法还是不错的,那个税务司,咱家觉得倒是个不错的衙门,要争一争!金公公意下如何啊?” “嗯,全凭陈公公吩咐!”金英思索了一会后,点头应道,“那伙子文官太无耻了!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松如意!” “哼!”陈芜冷哼一声,斜睨了金英一眼,沉着脸说道:“那帮勋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比起那群文官来,还好一点罢了。这次咱们帮了勋戚一把,也不能闷声不吭的不是,金公公,你到宫外走一趟,见见英国公,成国公也行!” 杨士奇府中,一干阁臣一个个脸色严肃,如同死了爹娘一般,静悄悄的坐在那里,房中落针可闻,倒与他们平时高谈阔论、慷慨激昂的情形大相径庭。 过了良久,刚刚拔擢入阁的张瑛才叹了口气,低沉的说道:“阁老,诸位老先生,勋戚这一手毒啊!攻其必救,咱们……唉!” 张瑛话音一落,众人又是一阵沉默,显然都在思考这件事情。勋戚们趁着皇上欲成立内书堂的事情,自己这群文官们首尾难顾,提出了成立军机处,并成立有司,专门负责商税两事,倒让他们应接不暇!如今他们几个阁臣坐在一起,无非是想商议出一个主意来。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内官于勋戚们的打算都落空,当然,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内官与勋戚,他们终归要拉一方,打一方。现在需要决定的是拉那一方,打那一方罢了。 从内心情感上,这些个阁臣们还是比较倾向于勋戚的,但是此番勋戚们却是狮子大张口,开出的条件却是让他们无法接受!如此一来,未免有趁火打劫,欺人太甚之嫌! 文官们平时自觉老子天下第一,清高惯了,对于勋戚们提出的条件,实在是难以接受!但若是让他们与那些阉人们虚与委蛇,对于名声高于一切的他们而言,却更加的不可能!如此一来,便只有一个选择了,同样勋戚们的提议,双方合起来打压宦官。 这基本上边说文官们的打算,只是此番勋戚们步步紧逼,提出的条件有些过分,让文官感到自尊受到了蔑视,因此,谁也无法开口,说出同意勋戚的意见,联合勋戚与宦官们斗的话来。 72 文官、武将与宦官续3 作为首辅,杨士奇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影响,更要平衡阁臣之间的关系,还要联系百官与内阁,以及内阁与皇上的关系,还要处理政事,的确是不容易!对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而言,这项工作实在是有些累了!但若是让他退下了,杨士奇却是万万都无法同意的,在品尝了权力的滋味后,让他放下,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他也只有打起精神,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了。 比如眼前这件事情,其实几位阁臣的心里都有了定论,但却一个个都不出口,把责任扔给了自己,谁让自己是首辅呢?下面这几个人那个不是眼热自己这个位置,一个个眼巴巴的瞅着,等着自己犯错,然后他们上一步,取代自己的位子! 作为一个老谋深算的人,杨士奇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因此,他每天都是小心翼翼,在做出决定之前,总是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清楚。眼前这件事儿已经不能再拖了,必须做出一个决断来,因此,他才把这几个阁臣聚集起来,统一一下意见。 “勋戚们的条件,倒也不是不能答应!”杨士奇睁开了眯了半天的眼睛,端起手边的茶盏,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军机处,不过是一个处理军务的衙门罢了!若是没有军需、粮饷,他们那些当兵的还能翻了天不成?这一块都有户部与兵部把着,况且,还有宦官监军,他们又能翻到哪去?不足为虑!诸位以为如何呢?” 杨士奇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众人的反应当然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杨浦是个厚道人,从翰林院上来的,虽然得皇上的宠信,但在内阁以及百官中根基还浅,必须得依附着自己才成,而且杨溥这个人,身上的文人气还是没消磨掉,暂时还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张瑛也是一般,刚刚拔擢入阁,没什么根基。 至于其他人,却不是那么简单了!杨荣、黄淮、金幼孜那个也不是省油的灯!都在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位子呢,可不能给他们机会。 “宗豫,你掌着户部,你说说,是不是这样啊?”杨士奇轻描淡写的问道。 “这……”黄淮犹豫了一下,他当然明白杨士奇的意思,但杨士奇这话问的却让他不得不答,不但要答,而且还要答的详细、肯定!否则,一个滑头的帽子是跑不了的了!当下黄淮只得点头说道:“阁老说的是,老夫掌着户部,军队的粮饷都操在手里,便等于是掐住了他们的脖子,翻不了天的!” 听黄淮如此说,众人也都纷纷附和,反正话又不是他们说的,锦上添花,同时又给对手加加码德事儿,谁不愿干啊! “勉仁和幼孜呢?”杨士奇不动声色的看了杨荣与金幼孜一眼,虽然他们两个一个管着工部,一个管着礼部,与军方没什么太大的牵扯,特别是金幼孜,但杨士奇却必须要他们一个明确的表态,否则,日后扯起皮来,对他这个首辅的权威可是一大威胁! “嗯,阁老说的是!”杨荣与金幼孜也只有点头称是。 杨士奇这才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至于商税,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经商就要交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太祖立国之时不过是想着与民休息,所以才对赋税,特别是商税一事不那么上心;于是,到现在各地的税卡败坏,倒是让人钻了空子!既然有人提出此事,咱们自然是要支持的!” 杨士奇这话说的有些怨气,本来赋税一事是有户部掌管的,一大群官员竟然没有一个能够注意到商税一事,反而让武将们钻了空子,趁机把商税从户部给分离了出去,这不啻于狠狠的给了文官们一个耳光!作为首辅,他当然恼怒。 比杨士奇更加羞恼的则是户部尚书黄淮了。现在被杨士奇这么一说,虽然只是轻飘飘的点了这么一句,但黄淮的面子上也是挂不住,脸上阵青阵红的,十分难堪。不过,此事却着实是他的疏漏,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见情况有些不妙,其余的几人连忙缓和气氛。“阁老所言甚是!”众人一致交口称赞,反正多说几句好话又少不了什么,而且又不用他们做决定,责任自然也轮不到他们来担,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称善便是了。正好还能给阁老与黄大人做个缓颊,这些个人心里面都是弯弯绕绕的,心思多的很。 “而且,诸位发现没有,勋戚所提这税务司,却是有点意思的,税务司使、税务参赞、税监,都是同品,虽然各有其司,但更多的却是互相制约,互相监督!”杨士奇毕竟也是一位干臣,倒是能够看出这税务司架构的谨严来,因此,颇有些称许的意思。 “除此之外,竟然还另设一督察司,专门监管税务司的运行!”杨士奇微微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啊,宗豫,你管着户部,这天下的税收都在你手里,难免有几个上下其手的,这个制度倒是可以借鉴一番!不知宗豫意下如何?” 黄淮闻言,沉吟了半晌,这才点头说道:“倒是不错!不过,还是等等看吧。” 杨士奇也不坚持,本来属于户部的商税竟然生生的被武将们给分了去,作为户部尚书,黄淮的面子上当然过不去,此时让他去学税务司的法子,可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嘛,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轻飘飘的说道,“你想着这个事儿就成。” “唉!”杨士奇又是长叹一声,“上折子吧,等那边的折子上了,咱们也上吧。”杨士奇的神色十分萧索,像是突然老了几岁一般,其实从仁庙开始,文官们的地位便是节节攀升,宣宗皇帝登基后,由于在权力交接的时候,以杨士奇为首的文官们更是表现的十分出彩,已经隐隐的压住了武将们一头!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是文贵武贱。 但作为首辅,却在他手上,吃了武将们这么一个大亏,实在是让他有些名声扫地的感觉,他经常在想,若是自己百年之后,后人会如何评价他在此次风波中的表现呢? 这一局是彻底的输掉了!杨士奇叹了口气,其实不只是他,在座的几人都是这个想法,这次倒让武将们钻了个空子,实在是让他们面子上下不来! 日后一定要扳回这一局来!以杨士奇为首的阁臣们纷纷在心里发狠。 “事情既然这样了,就不要盯着眼前这一块儿了!”杨士奇沉声说道,“还是要往前看的!这个税务司虽然是武将们提出来的东西,但毕竟也是我大明朝的机构,咱们也不能放松了,诸位说是不是?” 杨士奇这话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在座的那个不是人精,自然明白杨阁老的意思,张瑛当下笑着说道:“总归是属于户部管的,黄大人说是不是啊?”见黄淮点头,张瑛接着说道:“既然是归户部管的衙门,咱们是不是也要派人过去?” “也好!”众人一致点头。 “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给彦华吧!”杨士奇沉吟了一番,最终还是把此事交给了刚刚入阁的张瑛,反正这种讨价还价的事儿其他几个恐怕也拉不下这个面子去做,倒不如交给张瑛,也算是一个考验了。 杨士奇把众人送到了二门处,目送着几位阁臣离开后,杨士奇叹了口气,看来自家的打算暂时又要落空了!自从他入阁之后,便一直致力于提高文官的地位,随着边境的稳定,战事的逐步减少,活跃在大明朝的各级武将们也渐渐的沉寂下来了,杨士奇认为这是一个一举奠定文官地位的大好时机! 怎奈风云突变,皇上突然决定设立内书堂,让内官们读书习字,这倒也没什么,但隐藏在这层意思之后的背景,却不容杨士奇不去深思!因此,为了对抗内官,他不得不与武将们妥协。但这一妥协,本来一片大好的形势,却是急转直下!本来已经逐渐对武将形成压制之势的形势终于还是功亏一篑啊! 军机处一旦成立,税务司若是再由军方掌管,那么军方的实力便真的是无可抑制了!作为首辅,杨士奇当然不能坐视军方势打而不理,限制住军方的势头,这才是符合文官利益诉求的方向! 往税务司安插人手,是牵制军方的第一步。这税务司看起来是户部下设的机构,接受户部的管理,但实质上却是自成一系。首先,他们收缴上来的商税,不论多少,都不入国库,而是有专门的藩库,除了其中一部分解入宫中,其余若有取用,必须说明用途,再由税务司审核,通过之后,再由陛下下发旨意,才能取用!虽说如此,但实际上如何使用,用在何处,还不是由税务司说了算?掌握了话语权就等于掌握了一切,杨士奇对此深有感触。 73 文官、武将与宦官续4 虽然杨士奇根本没把商税收取上来的那点银子放在眼里,而且商税败坏已久,税务司能否顺利的开展业务还是个未知数呢!站在杨士奇个人的立场上,他当然不希望税务司能够顺风顺水,但这话在心里想想还成,却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到台面上来的,尽管他是首辅。 杨士奇叹了口气,这种不由自己做主,把自己抛在一边的感觉却着实的不好,虽然当上首辅不过两年的时间,但杨士奇已经充分的体味到了权力带给他们的妙处,那种尽在掌中的感觉实在是难以言表!他已经迷恋上了这种感觉,如今突然出现了一股不在他掌握中的势力,却让他如何平静的下来? 好在此事军方也需要他们的支持,若不是因为他们文官与内官之间的龃龉,军方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呢?却是让这群丘八钻了空子了!杨士奇恨恨的想道,以后绝对不会再给这些丘八任何机会了! “昱儿,你做的不错!”张辅看向王昱的目光越发的欣赏,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却着实有大才具!一个军机处,一个税务司,峥嵘尽显!张辅自忖,自己是万万想不到如此主意的,别说是这等主意,便是文官与宦官们的争斗,他虽然能够觉察,但却绝想不到利用这个机会,为自己争取利益! 这个只能说是个人的天赋问题了。张辅觉得自己的天赋应该在行军打仗上,至于政事,虽然不能说一窍不通,但比起那些整天玩弄政治手段的文臣而言,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不仅是他,所有的武将之中,也没有一个有王昱如此长远的政治眼光与如此敏锐的眼力的! 好吧,既然王昱给他们争取到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张辅便决定一定要牢牢的把握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这些天来,他一直与成国公朱能联络在京、不在京的将领们,为的就是形成统一的意见,一举奠定胜局! 如今的形势对武将而言已经是越来越有利了!内宫昨天已经递出话来了,三宝太监郑和郑公公言道,有些事儿是争不来的!有他老人家这一句话,内宫今天便消停了许多,不再抓着内书堂一事不放。司礼监的太监金英也出宫拜访了自己与成国公,意思当然是不再提成立内书堂一事,但却也不能让那群文官们自在了,他们内宫是大力支持军方的! 虽然,这只是内官们退而求其次的想法,他们根本就不想白白的便宜了文官,于是才有这么一出。不过,既然内宫表现出了他们的善意,军方自然也不会小气。反正税务司若是成了后,必须要几方面互相监督、分而治之,这样才能保证派出去的税官们秉公守法,到时候便让出一部分权力给内宫又能如何? 正好显得他们这般武将铁面无私,顾全大局,也更能让皇上放心不是? 不但是内宫,便是文官那里,刚刚入阁的张瑛也已经代表内阁同意了这个提案,当然,内阁也是有条件的,那便是协助他们全力反对内书堂的成立!另外,新成立的税务司中,也要有他们的位置。这些都是可以商量的,以张辅为代表的军方也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反正这么大的蛋糕,分一点出去,不仅起到了安抚的作用,更能团结一部分力量,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反正核心利益都在军方手中,谁也翻不了天出去!让出一点去,还显得大度从容! “不过,这督察司由锦衣卫来管着,老夫着实不放心啊!”张辅叹了口气说道,“昱儿,你有什么好办法?” 王昱闻言,不由苦笑道:“伯父,一来是避嫌,毕竟要让陛下放心,否则咱们把督察司也握在手里,让陛下怎么放心呢?若是按小侄的预计,两年后,商税收上来的银子就能顶的上国库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咱们的制度越来越完善,待一切都成熟起来,每年光是商税,便至少是一千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银子,若是不把督察权交给陛下,陛下能够放心吗?” 张辅倒还是第一次听王昱谈及商税的收入,一听之下,饶是他久经阵仗,也是大惊失色!“一……一千万!这么多?昱儿,你不是在瞎说吧……”这可是一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张辅此时都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脑中只剩下一个数字在不停的盘旋着!一千万两银子啊……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老夫知道了!”张辅摆了摆手,“这么大一笔钱,的确要让陛下放心才是!锦衣卫就锦衣卫吧;反正咱们税务司里也有税监,基本上也都是由东厂的内官充任,他们两家都不是省油的灯!有他们互相监视着,恐怕没多少人敢打商税的主意!嗯,这事儿你办的好,非常好!” 王昱点了点头,张辅说的不错,由锦衣卫和宦官们掌握着商税的监察权,一个在内部,一个在外部,的确能够在最大程度上防止贪腐的滋生!而且,也能够在最大程度上防止这两方面的任何一方对商税伸手,毕竟他们互相监督着,谁想伸手,另一个肯定不肯答应! 可以说,这是一招妙棋,让锦衣卫与宦官交叉监督,既对税务司内部人员而言是一柄悬在头上的利剑,让内部人员生出警戒之心,不敢做那等贪腐之事;又让厂卫双方互相制约,谁想往商税里伸手,就砍谁的手! 王昱当然不担心宦官与锦衣卫联手。宦官与锦衣卫虽然一个是皇上的家奴,一个是皇上的亲军,但他们之间的恩怨却是由来已久!这要从东厂成立后说起,东厂当初成立,虽然是成祖爷为了镇压政治上的反对势力,但也有让东厂监视锦衣卫的意思。因此,厂卫从来便不对付! 税务司中的税监肯定要从东厂中抽调大半的人手来充实,试问,这样的两方,可以说是绝对尿不到一个壶里的!因此,把监察大权交给厂卫,王昱十分放心。如此一来,实际上便是给厂卫开辟了另外一个舞台,让他们郁积已久的怨气得到发泄的地方,互相斗法。 此时东厂的掌印太监是范弘。在宫内的地位仅次于陈芜、金英两个大太监。陈芜掌着御用监,而金英则掌着司礼监,虽然此时的司礼监还没有批红之责,但由于深受宣德皇帝的宠幸,此时也已经是宫内数一数二的所在了!范弘便是司礼监的,在司礼监中仅次于金英。 即便如此,王昱也有着自己的打算,税务司的潜力实在是太大了!等一切上了正轨,每年上千万两银子绝对不在话下!这么一大笔财富任何人都会眼红! 此时的税务司不过是刚刚成立,一切都是百废待兴。此时的各方实力心中也都是存着疑虑,不知道这税务司到底能够走出多远去。不过,等他们一旦发现税务司的潜力与效益之后,各方实力肯定都会如同饿狼一般扑上来!来摘桃子,攫取税务司这个甜美的果实。 因此,他要在税务司这个桃子成熟前,慢慢的帮助张辅掌控这个新兴的部门。若是可能,他当然想自己把这只会下金蛋的金鸡养在自家的院里,但他现在根基还浅,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帮助张辅,掌控税务司。所幸,以张辅和舅舅以及自己的关系,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税务司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手上的,不过,那要等以后了。 “其实小侄倒是认为,伯父应该把税务司掌握住!”王昱轻声说道。 张辅闻言,点了点头,“你的意思,老夫明白,不过,还不是时候!你放心,老夫会留意的,不会让别人摘了桃子!” “好了,不说这个,不管明天陛下是否准奏,结果如何,你此番居功至伟啊!”张辅显得十分高兴,王昱等于是他的子侄辈,而且他也没把王昱当做外人,对王昱,比对他那两个亲侄儿都亲热、喜爱几分;在张辅看来,比起那两个不务正业的侄儿,王昱更像自己的子侄! “老夫已经和内阁打过招呼了,不管此事结果如何,能不能过得了陛下那一关,你都是要动一动的!翰林院其实并不适合你,先到翰林院,不过是搏个出身罢了。毕竟翰林院是朝中最为清贵的地方,从那里出来的官员,起码也是六部的郎官。”张辅淡淡的说道,“其实老夫的意思,还是留在翰林院,熬熬资历,然后入六科或者入六部,再入内阁!” 听着张辅对自己未来的规划,王昱不仅有些汗颜,这条路可谓是文官最为快捷、顺利的一条升官之路了!若是有人关照着的话,十年入阁也不是什么奢望的事儿! “不过,你在此事中表现的着实出色!”张辅赞赏的说道,“留在翰林院实在是可惜了,吏部、户部,你看着选吧!” 尘埃落定 看张辅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入六部中权势最盛的吏部、户部就如吃饭喝酒一样简单,也让王昱深刻的体会到了张辅在朝中的地位。虽然他是武将,但其权威,即便是首辅杨士奇也不过如此了! “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或者户部十三清吏司郎中,二选一!”张辅紧接着抛出了重磅炸弹!王昱顿时一惊,饶是他连穿越这种事情都经历过了,此时听来却仍觉得如在梦中一般。别看这两个官职品级不高,只是正五品,但手中的权势却非常之大! 吏部考功清吏司主管官吏考核、升迁黜退的政务,以辅佐尚书。户部十三清吏司虽然比不得吏部的考功清吏司清贵,但手中的权势却是半点都不少,主管其分管省的事务,而且是钱途无量!端的是让所有人都眼热的职位! 没想到张辅竟然为自己谋了如此肥缺,可真是大大出乎了王昱的预料!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有了这个任职的经历,王昱相信,自己的仕途将会更加顺畅!他现在不过十八岁,便能获得如此既有权势又不乏实务的官职,对他的经营将有着巨大的影响!他绝对可以趁机建立起自己影响力与势力。 “不急,不急,你回去慢慢考虑,依老夫看,都不错!不过,若论清贵的话,还是吏部。”张辅淡淡的说道。 “好了,这些天辛苦你了!”张辅笑呵呵的对王昱说道,一边拍了拍手上厚厚的奏折,“老夫马上进宫,去看看皇上的意思。你也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吧,这些天你真的是辛苦了!” 王昱连道不敢,和张辅一起出了书房,张辅直接进宫去了,王昱先到后院,与张夫人告了个别后,便也回家了。 他近二十天未曾回家,家人虽然知道她在何处,但总归是担心的,如今见他终于回来了,家里自然有一番热闹,不必赘述。 “陛下,成国公、英国公求见!”金英弓着腰,低声对正在处理政务的宣德皇帝禀报道。 “哦?”宣德皇帝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朱笔,扭了扭脖子,叹道:“他们二位倒是久不进宫了,快快有请!” 张辅、朱能低着头进了乾清宫的偏殿,正要跪下施礼时,却被宣德皇帝拦住,“二位卿家乃是朝廷柱石,更有大功,不必多礼!快来,赐坐!” “臣等谢陛下!”张辅、朱能连忙说道。一旁的金英早已招呼着小黄门为二人搬来了圆凳。 “二位卿家联袂而来,有何要事啊?”宣德皇帝虽然身处宫中,但朝廷上的事情也瞒不了他,锦衣卫毕竟不是摆设。这一阵子,文官、武将、内侍几乎吵翻了天,特别是就成立内书堂一事,文官与内侍简直是一刻都不消停,你方唱罢我登场,为这个内书堂争来争去的!武将们倒是挺消停的,不过却是再暗中使劲!可以说正是由于武将们的支持,内官才在内书堂一事上偃旗息鼓,即便是他这个皇上,也不得不迫于两方的压力,暂停内书堂之议。 从个人感情上,宣德皇帝更加亲近内侍,而且文官们特别是内阁的势力越来越大,因此,宣德皇帝不得不利用内官来制衡内阁。只是此举不但引起内阁的反弹,就连武将们也跟着掺和进来了,这让宣德皇帝措手不及,最后不得不妥协于文武两方面的压力。 若说宣德皇帝心中一点怨气都没有的话,明显是鬼话,但在面对张辅与朱能的时候,宣德皇帝却没法对二人表现出哪怕是半点的不豫。 张辅与朱能对视一眼,由张辅拿出了折子,递给了一边的金英,一边奏道:“陛下,臣等有本奏,请陛下御览。” 宣德皇帝当然知道张辅、朱能二人所奏的是何事,不过却还是接过了金英递上来的折子,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与他了解到的情况却也差不多,没什么出入。 其实,无论是成立军机处还是税务司,对宣德皇帝而言,都是乐见其成的事情。特别是税务司,若是能够顺利的成立,对于充盈国库而言,将起到很大的作用!国库充盈了,每年解进宫中的金花银当然也就是水涨船高,作为他而言,金花银自然是越多越好! 当下,宣德皇帝放下奏折,沉声说道:“此事朕已知道了,明日早朝一起议议吧,若是大家没有异议,那就实行吧。” “臣等遵旨!”张辅与朱能连忙跪地谢恩。皇上这关是过去了,文官那里也没了阻碍,军机处、税务司的成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张辅、朱能二人也是长出了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无非是选择官府、挑选人员以及任命各级官吏,这个按照事先与文官、内侍们的约定实施也就是了。 “金英,传旨,朕与二位卿家共进午膳!”宣德皇帝的兴致也很高,而且张辅、朱能二人的身份也在那里摆着,都是前朝的老臣,更为大明朝的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朱能倒还罢了,张辅却实实称得上是戎马一生,南征北战,成祖起兵、政变成功后数次北征蒙古以及南征交趾,将交趾收归大明版图,张辅都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对这样一位立下如此功勋的老臣,自然要尊敬一些。 宴席之间,皇上虽然兴致颇高,但眉宇之间的一丝隐忧却无论如何也是遮掩不住的。朱能为人圆滑,封了国公之后,更是出了名的和稀泥。张辅却是不同,他的忠义之心举国尽知。见宣德如此,当然知道他担忧的是什么。待宴席结束后,他特意缀在后面,低声对宣德皇帝说道:“皇上,内书堂一事,万万不可开此例!” 宣德皇帝闻言,眉头一皱,虽然他尊重张辅,但张辅此言却是触及了他的逆鳞!内阁实力太大,对于皇帝的权威是一个挑战,作为皇帝,宣德自然无法容忍,于是便打算把司礼监推出来,而张辅却劝他罢了这个心思,这让他如何不恼怒!不过,张辅毕竟是数朝的老臣,宣德皇帝即使再怎么不高兴,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却不接话。 张辅知道,皇上这是生气了,当下笑呵呵的施了一礼,说道:“陛下不必担忧,老臣自有主意,请陛下细听老臣说来。” 宣德皇帝意外的看了张辅一眼,心里却是有些疑惑,张辅能够有什么好主意,不过张辅既然有这个心思,也是难为他了,宣德皇帝更欣赏的其实是张辅的这份忠心。 “好吧,爱卿有话便说,朕听着呢。”宣德淡淡的说道。 “内书堂总归是宦官,是皇上的家奴,说出去的话,皇上总免不了落一个重用家奴的名头,得不偿失啊!”张辅沉声说道,“内阁之权,全在‘票拟’权之上……” 宣德皇帝闻言一惊,连忙抬手制止了张辅的话,严肃的说道:“爱卿不必多言!容朕细思!”说完,又换了一副笑脸,满意的对张辅说道:“爱卿一片忠心,朕意甚慰!来啊,赐英国公蟒袍一件,玉带一条。”金英立即从远处闪了出来,躬身领旨。张辅也是施礼谢恩。 宣德元年五月十七日,张辅上奏:成立军机处,总理全**务,军务无论大小,皆有军机处处理! 设立税务司,专门署理全国商税。 此折一出,朝里朝外的反应却是出人意料的平淡!皇上固然不置可否,就连一直是毫无道理,仅仅是为了劝谏而劝谏的都察院的御史们也是哑了火,对此竟似措手不及一般,竟是毫无反应! 能够增加国库收入,宣德皇帝自然是乐意见到的,当然是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当廷就准了!至于成立军机处一议,倒是让皇上犹豫了一番,并未当廷做出批复。但明眼人都知道,只要内阁、都察院无人呱噪,此事自然是水到渠成。 宣德皇帝的确是一位明君,虽然年轻,却是当机立断,坚毅果决,决定的事情自然是雷厉风行,当朝便准了张辅的奏议,以五军都督府、都察院、东厂三方为班底,成立税务司;并由锦衣卫监督,司理天下商税!自此,商税便成定制,仅宣德二年一年,便收银三百二十万两!自此,每年递增,到宣德二十一年,每年只是商税的收入便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一千五百余万两!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当年的秘事也逐渐为人所知,这撑起了大明朝政,因商税收入而使百姓受益良多的善政,竟然是当朝首辅,王昭明王大人还在翰林院任职时所提出来的!此事一旦间被天下人所知后,王大人的声望顿时达到了另一个高点!即便是那时的王大人还未及不惑之年,却已经是堪比前贤的名臣了,声望之高,堪称后无来者! 似乎是一夕之间,朝廷上下都消停了下来,文官们不再揪着皇商欲立内书堂一事不放,而内官们也一直保持着低调。 六月初一,忙活了近一个月的税务司终于成立了!首任税务司使乃是安顺伯薛贵,税务参赞乃是阁臣,谨身殿大学士、礼部侍郎陈瑛,税监却是内官,皇上潜邸时的伴当,名唤张善,宫中御用监的少监,此番倒也是高升了! 看税务司的构成,却是武将、文官、内侍三分天下!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税务司使统管司内大小事务,任命各级官员,与参赞一起,对各地的商税进行收缴。而参赞则主要负责具体事务,收取各地的商税,并责成各地定时押解进京。税监却是专门负责监管各地具体事务,防止各地税官玩忽职守。 至于派往各地的税官,则分别在各地的卫所以及当地的官府中抽调。而内宫中则派出内官,负责监督责任。 这是一个分工明确,而且有着明确权责的机构,让人不由眼前一亮,这样的机构在大明朝还是独一份!再加上成立时的风风雨雨,立即便给这个机构蒙上了一层神秘的传奇色彩,成了街头巷议的主角。特别是京城的百姓,最近最火的话题自然便是此事了。仿佛坐在一起,不说上几句税务司的事儿,便特别掉分似的。 京城,四方云动! 第二卷终 1 崇文门税卡 税务司的成立其实并未在朝中留下太大的影响,这毕竟只是一个民事机构,说白了,就是一个收钱的衙门,虽然架子拉的大,三位主官都是从二品的高配,担任首任主官的人也都是个顶个的来头大!伯爵、阁臣、宫里的少监,这样一个阵容,堪称鼎盛!倒也从侧面证明了皇上或者说朝廷对这个税务司的看重!当然,或许也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毕竟是新成立的部门,都想着分一杯羹,若是派来的人身份低了,显然压不住场子! 不过,此时却是看出税务司成立之初,制度完善的好处了!虽然一个小小的税务司分成了三方,军方、文官、内侍,三方都想着把最大的一块蛋糕吃进自己嘴里!但在完善的制度下,除了军方之外,其余两方却也只有喝汤的份了。 成立之初的税务司便规定,所有税银必须就地封存,核对账目后解送入京,然后存入由军方提供的藩库之中。内有军方、文臣、宦官相互制约着,又有东厂的番子监督着,外面又有锦衣卫虎视眈眈,任谁的胆子大破天去,也不敢打半分主意,都是勤勤谨谨的办差。 根据税务司订立的章程,各自赴任,由主官负责,在各府县成立税务司衙门,林林总总的事情一大堆,却没有一个敢偷奸耍滑的。针对那些坐商的营业税倒也好办,根据买卖的大小,每月定额收取税金。只是建立这些商人的档案比较麻烦,特别是前期,要挨家挨户的上门登记记录,不过,等档案建立完全之后,倒也就轻快了许多,往后的不过是写增增减减的工作罢了。 倒是针对那些行商、商队的营业税,却是比较麻烦。此时大明朝的税卡多数已经名存实亡,或者多方设卡,剥削商户,或者官商勾结,该收的不收,总之是一个乱摊子! 当务之急便是整顿各地税卡,比如水陆交通的要道,长江、运河、边贸,以及江南等地;先把架子搭起来,然后便是充实人手,按制执行。毕竟各地的税官们都是从五军都督府以及各府县的官吏中选拔,然后再由东厂派出内官充任税监,面对这样一股庞大的实力,绝大多数的地方还是令行禁止,执行的非常到位,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各地的摊子便已经铺开了,税务司进入了正常运营的状态。 当然,肯定会遇上几块难啃的骨头,比如漕运,比如崇文门税卡,再比如江南一些自恃财势雄厚的大商人,等等。天下总有那么一些个不长眼的人,认为自己是石头,却不知道在别人眼中,不过是脆弱不堪的鸡蛋罢了,碰到石头上,自然是粉身碎骨! 崇文门,前元时称文明门,俗称哈德门、海岱门。大明朝的商税虽然名存实亡,该收的不收,不该收的却是乱收一气;但在崇文门,大明朝的商税却被执行的一丝不苟!虽然每年上缴给宫里的银子不过数万两,但实际上被那些内官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的是这个数的十倍都不止! 一个崇文门税卡喂肥了一大批宦官! 税务司成立后,由于要整合各地税卡,因此,位于京城的崇文门税卡首当其冲,再加上崇文门税卡一直是由宦官把持,这些个阉人由于生理以及心理上的缺陷,因此对于钱财的执着根本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将崇文门税卡收归税务司,是税务司成立后所面临的第一个挑战! 如何从一群护食的恶狗嘴里抢食,这不但是一门学问,更考验人的胆量与耐性。税务司使虽然是安顺伯薛贵,但实际上掌总的却是英国公张辅。有英国公这尊大佛罩着,想要把崇文门的税卡收回,其实并不困难,难点却在税务司内部。 税监乃是宫内御用监的少监张善,而税务司内的监察员也都是从宫内调派的。说实话,他们每年从崇文门税卡拿的好处都不少,如今眼见这块肥肉再也吃不到嘴里了,宫里上下那些有头有脸的太监、少监们个个都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过,若是让他们明刀明枪的与税务司对抗,说实话,他们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税务司乃是皇上下旨成了,并由以英国公张辅为首的勋戚们支持的衙门!就连他们自己也在里面当差,的确是不好办! 不过,在利益面前,总有那么一小撮铤而走险的人! 这崇文门税卡其实是由东厂负责的。东厂厂公乃是范弘,司礼监太监。除了那些侦缉、监察监视之事外,平时这位范公公倒是不太管其它的那些琐事。因此,崇文门税卡虽然名义上是由东厂监管,但范公公对此可以说是没什么了解,若不是每个月都会有税卡的孝敬银子送上来,范公公恐怕早就记不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份差事在身上了。 所以,当他的手下,被他派出去管理崇文门税卡的少监李全哭丧着脸来找他,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番后。范弘忍不住对李全破口大骂,却仍不解气,扑上去对李全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李全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因此,虽然被打得很疼,却是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任范弘打骂。 “你个狗奴才!简直是找死!”范弘一边打,一边骂道,“咱家再三嘱咐,最近别给咱家这儿惹事!你这个狗奴才就是不听!税务司的税官是随便能惹的吗?你哥狗奴才倒好,竟然还把人给打了!”范弘打骂了一阵之后,也觉得累了,气呼呼的坐下后,脸上却是一青! 他十分清楚,李全此番惹的祸有多大!税务司虽然是由军方一手成立起来的,但在成立之初却得到了皇上的支持,并将文官、内宫、锦衣卫都拉了进去,可以说,这个机构若论底蕴的话,可以说朝中的任何一个衙门都比不上! 况且,这个时候正是所有人都盯着税务司的时候,大家都在看,这税务司到底能不能办下去,如果能的话,会拿谁来开刀!正在这个时候,东厂却自动把刀子给税务司递过去了,凭税务司的背影,哪有不接的道理? “你个狗奴才,闯了祸了,就想起咱家来了!”范弘青着脸,咬牙切齿的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这次咱家也救不了你了!” 李全一听,顿时发出了一声足以惊天动地的惨叫,手脚并用的爬到范弘面前,伸出手,死死的抱住了范弘的腿,哭的声嘶力竭、惊天动地的,真真是令闻者落泪,听者心伤,“老祖宗,救救孙儿吧!孙儿绝对忘不了老祖宗的大恩大德!” 范弘厌烦的看了李全一眼,一脚把他踢开,冷哼一声后说道:“咱家这次也救不了你了!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认罪吧。”范弘心里也是十分恼火的,没想到竟然是他管理下的崇文门税卡成了这第一个出头鸟!这下子,自己的面子、里子可都丢尽了!非但如此,恐怕在皇上那里也会留下芥蒂!作为他们这种皇上身边的贴身内侍而言,皇上的宠信就是一切!失去了皇上的宠信,那就什么都不是,连猪狗都不如! “看来要到皇上那里去解释一下啊!”范弘此时根本就顾不上正趴在地上哀嚎的李全了,一门心思的在想如何才能挽回自己在皇上心中的位子!“不但是皇上,陈公公、金公公那里都要去解释的,否则,即便是皇上原谅了咱家,他们两个对咱家有什么想法的话,咱家的位子也是保不住的!” 拿定了主意的范弘厌恶的看了已经和一滩烂泥差不了多少的李全一眼,冷冷的说道:“滚吧,滚回去等着皇上治罪吧。咱家没工夫侍候你,该那去那去……”说完,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一边招呼着房里侍候的小黄门,“给咱家把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丢出去,别脏了咱家的地方!” 太监最是凉薄,李全既然惹了不该惹的麻烦,虽然他平时对范弘的孝敬一点都不少,但范弘此时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管他的,有麻烦躲都来不及呢,谁会去管别人的死活?这就是这么一个功利的世界,别说他与李全只是干亲,就算李全是他的亲孙子,此时也是不敢去跟着掺和的! 新成立的税务司衙门中,大小官员一个个都是热火朝天,在这样的衙门干,几乎对每个要求上进的官吏而言,都是心气十足!有皇上的支持,有深厚的背景,不用担心自己的努力会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要税务司衙门能够在他们的努力下步入正轨,他们这些人便是元老,只要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有功之人的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差!有了这样一个认知后,税务司上下都是卯足了劲,想要干出一点成绩出来! 经过几天的努力,该外派的官员已经外派出去,该成立的有司也已经成立;各地原有的税卡,也在慢慢的规范着。一切都朝着一个良好的轨道发展着。 2 立威 不过,今天确实税务司成立这么多天来,气氛最为压抑的一天,大大小小的官员们一个个都神情严肃,就连走起路来,也都是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说话更是不敢高声,生怕惹得正堂中那几位大人物不高兴。 “看来李公公未曾把本官放在眼里啊!”安顺伯薛贵个头不高,却极为壮实,浓眉大眼,黑脸膛,一部虬髯,显得极有威势!配合他此时怒气冲冲的样子,视觉冲击十分强烈! 这种从血与火中拼杀而锻炼出来的威势,一般人不敢轻撄其锋!担任参赞的礼部侍郎陈瑛还不错,毕竟他虽然是文官,但在地方上做官时,也是剿灭过匪盗之人,也算得上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薛贵的威势自然影响不到他。 但一旁的税监张善却是有些不济了,他不过是一个宦官,整天也就是在宫里狐假虎威一番,别说和薛贵比,就算是陈瑛,在气势上也是稳压他一头。况且此番挑事的又是宫里的人,张善本来就觉得有点理亏。 “薛伯爷息怒。”陈瑛在一旁轻飘飘的说道,“当初不论是陛下还是英国公,还是杨阁老,都曾经交代过,若是有胆敢以身试法者,不论是谁,什么都不必说,严加惩治便了!张公公,老夫说的可是啊?” 张善在一旁青着脸,心中暗暗怒骂那挑事的李全,嘴上却不敢有任何怠慢,连连附和,“张先生说的对!咱们这税务司刚刚成立,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心里却把李全的全家老少上下骂了个遍,若不是这个混蛋挑事,他至于在这里受这个夹板气嘛! “按理说,张公公是税监,主要是监督咱们内部有没有人贪赃枉法,这外面的事儿,还是要靠薛伯爷与老夫!”陈瑛慢条斯理的挤兑着张善,二人此事虽然也算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搭档了,但在陈瑛眼里,张善不过是个邀功取宠的阉人罢了,他身为阁臣,又如何把张善放在眼里? “不过,此番犯事的全是宫里的人,张公公身为御用监少监,处理起来却是名正言顺啊!”陈瑛淡淡的说道,又对首座上的薛贵微微一拱手,笑道:“伯爷,学生说的可是这么个理儿?” 薛贵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张先生说的是!张公公,李全那个狗贼是你们宫里的人,老夫与张先生总要给宫里的几位公公留几分面子不是?因此,此事就交给公公你了!皇上既然把税务司的差事交给了咱们几个,咱们就要负起这个责任来!一句话,参与此事的人一个都不能饶过,按律该定什么罪,便定什么罪,不得有任何徇私枉法!公公意下如何啊?” 张善心里虽然有一百个不乐意,但此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张善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脸,涩声说道:“就依伯爷与张先生的意见办!我这就回宫,一定严惩李全等人!伯爷与张先生放心便是!” “嗯,如此甚好!”薛贵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看一旁的陈瑛,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说道:“张先生,此事就这么办吧!老夫这就派人,去接管崇文门税卡,这进出京城的大小货物,都走这崇文门,却是要仔细留意啊!既不能坏了咱们的规矩,又要把事情办好,倒也难为他们了。此事若是办好了,老夫觉得,要赏,给下面那些兔崽子们一个榜样!只要是尽力办差的,绝对不会亏待了他们!” 陈瑛与张善闻言,连连称赞,都说“伯爷公忠体国,更是体恤下情,能够在伯爷手底下办差,真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云云,倒是有了那么一点一堂和气的味道。 张善急匆匆的回到宫中,先后拜见了陈芜、金英后,又找到了范弘,毕竟这李全是范弘的干孙子,在处置李全之前,必须要和范弘打个招呼。 陈芜与金英早已经听说了李全在崇文门殴打税务司官员的事情,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这次李全却是实实在在的踢到铁板上去了,无论如何都不能,也不应该为他说话。因此,当张善前来把薛贵、陈瑛二人的意见禀告了二人之后,二人都是表现的大公无私,都言道李全罪不容恕,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 至于范弘,更是没有半点意见,还没等张善说明来意,便当先开口,说那李全置国家法度于不顾,殴打税官,法理难容,应该重重的惩罚云云。 于是,李全以及他那一干手下的悲惨命运便被注定了!杖责一百,罚到西山,看守皇陵。守卫皇陵是个累活,别说他们还刚刚挨了杖责,便是好好的人到了那里,几个月下来,也只有与这个世界说再见的份了! 不过,经过李全这么一闹,倒是让大明上下知道了税务司的厉害,知道了这个衙门轻易是惹不得的!李全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因此,李全一案之后,税务司整顿各地税卡时,却是出奇的顺利!运河、长江称之为两条黄金水路都不为过,这两地的税卡更是林立!当地官府、卫所、宫里派出的宦官,甚至是一些与官府有勾结的商人、水匪都敢设卡收税。如此一来,便苦了那些经过的商人们,有背景的商人,以上那些设卡的不敢也不会招惹,毕竟都是一条线上的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碰到别人手上了,见面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但那些没什么身份、背景的商人却是大吃苦头!一趟下来,基本上也赚不了多少钱。但又是吃这碗饭的,除了这个还能干什么呢?只有咬牙忍了。 此时的大明朝毕竟是刚刚立国,不论是文治还是武功,都处在鼎盛时期。政治上,文官正忙着确立自己的地位,拼命的压制武将,因此,还未曾如后世那般,兼并土地,与商人勾结,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即便是皇上,也拿他们没办法。 而在军事上,永乐朝的武功至今仍然保持着,天下的卫所都是精兵强将,别说是寻常的叛军与匪盗,即便是蒙古人,也被打得望风而逃! 因此,此时的大明朝,政治清明,社会安定,只要是朝廷的旨意,鲜有不能顺利的实施的! 况且,税务司又是三方势力结合的产物,文官、军方以及内宫。在其中处于主导地位的是军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更是无人敢去轻易的招惹!若是不信,崇文门税卡便是一个鲜活的例子!主管崇文门税卡的李全李公公当初是多么风光的一个人物啊!还不是说廷杖就廷杖,说发配守卫皇陵就去守卫皇陵了?据说这位李公公还有当时涉案的人员,在皇陵撑了连一个月都不到,便纷纷一命呜呼了! 各地税卡的重建出乎意料的顺利!当一切都步入正轨之后,便是等待收获的季节了! 张辅虽然把薛贵推出去,担任了税务司使,但他对税务司的掌控却没有半分的放松!各地的税官中,十成有七成以上是来自五军都督府的军官、兵丁,文官限于自己的编制,却只能勉为其难的派出很少的一部分人手。而东厂派出的税监则更少,基本上是几个县的税务司只有一个税监;只有那些赋税的县,才能每县派驻一名税监。 凭借张辅在军中的影响与地位,从根本上掌控税务司,只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因此,张辅的精力几乎全放在了军机处的筹备上。 军机处不同于税务司,税务司说起来只是一个事务性的部门,而且可以顾全到各方面的利益,因此,容易形成合力,在各方的推动下,推行下去根本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毕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没有谁会傻得把到手的利益让出去。任何事情,做官也是一样,去掉那层皇帝的外衣后,都逃不过一个利字! 但军机处却不同,军机处一旦成立,获利的只有军方!因此,虽然有皇上的旨意,军方也与文官达成了一定的意向。但一旦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光是文官的掣肘,便令军方举步维艰了!更何况,成立军机处之前,首先要把军方的资源整合一番,这又牵扯到了内部的利益分配问题。按照事先的规划,军机处一旦成立,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便是五军都督府。军机处若想行使自己的权力,必须将五军都督府的权力收上来!如此一来,五军都督府的大小官员,特别是几位指挥使、指挥佥事,必然就会被削掉本该属于他们的权力! 不过,谁又愿意把自己的权力拱手相让呢?这是成立军机处所面临的第一道难关,若是不把五军都督府的几位指挥使、指挥佥事摆平,军机处只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其次便是边军。边军乃是戍守大明国门的部队,按说自然不能受到影响,一旦引发动荡,后果不堪设想!但是,若不将边军各镇总兵的权力收回大半,军机处也等于名存实亡。毕竟若是任由边军与军机处分庭抗礼的话,军机处的权威何在?如何号令三军,成为军事的最高指挥机构? 3 军机处 仅仅是这两大拦路虎便已经让张辅等人举步维艰了,何况成立军机处所面临的困难还远远不止这些! 饶是张辅、朱能、薛禄、李彬几人都是在军中有着崇高声望的宿将,但一旦牵扯到每一个人的利益上,便开始互相推诿、扯皮。况且,军方的宿将也不只有张、朱等人。魏国公、定国公、武定候、黔国公、宁阳侯、成山侯等人那个不是在军中根深势大? 军机处若想成立,还必须考虑到他们这些人的利益!真是千头万绪,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张辅便觉得自己像是过了十几年那般。整天不是与这个扯皮,便是与那个争论的;不是说服这个,便是劝说那个。他与朱能、薛禄等几人简直成了调解委员会了,整天这跑哪颠的,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清闲。一闭眼,便是大大小小的事儿,每个清闲。 这些只是内部遇到的麻烦,还不算那些文官们的掣肘呢!若是连文官们设置的障碍都算上的话,根本就没法干了! 这还没怎么着呢,户部那里的粮饷便开始克扣,甚至是拖欠了!本来依照成例,部队的饷银向来是钞四钱六。宝钞虽然和废纸差不多,但总能换几文钱的。虽然经过层层的剥削之后,本来就不多的饷银变得更少,但这毕竟是国朝初立的时期,上上下下的人,文官也好,武将也罢,总是不敢做的太过分,差不多也就行了。因此,士兵们的饷银也基本上够花了。 但军机处一议出来后,文官们便开始用自己的法子,给军方制造障碍了!首先被拿出来的自然便是军饷了。从钞四钱六,直接变成了钞六钱四了!如此一来,再加上各种损耗,实际上分到各地卫所的军饷不过是理论上的八成!这是有据可依的,毕竟军饷在运输途中的损耗、以及运输的费用等等都要从军饷中出。等到达各军镇后,再经过各级军官的克扣,发到士兵手中的就更是少的可怜了! 大明实行的是军户制,一代人当兵,那么这家人世世代代都是军户!军户的收入只有军饷,本来靠着军饷的话,在这之前一家人还是能够凑合着活下去的,但现在却是想都别想了。这样一来,士兵们的日子没法过下去,自然是怨声载道!若是再这样下去,哗变,甚至是叛乱,绝非不是什么危言耸听! 摆在张辅等人面前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若是依着自己的心思意,真想扔下不管,成立什么军机处啊!但是,经过这些天的筹备,他们这几个人却实实在在的领悟到了军机处一旦成立后所代表的意义,以及能够获得的好处!因此,为了这个画在空中的馅饼,张辅等人算是豁出去了,便是舍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把军机处给成立起来!起码要先把架子搭起来! “昱儿,你可真是为老夫找了个大麻烦啊!”张辅此时连笑都笑不出来了,面色严肃的看着王昱,精神也是有些萎靡,毕竟谁遇到这么多事儿,也轻松不起来啊! “为了军机处,伯父就受点累吧!”王昱无奈的说道。他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苍白的劝说几句。说实话,他当时提出成立军机处这么一个机构只是在后世的时候,看建奴的辫子戏看多了,别的没记住,除了大臣言必称奴才,什么阿哥、格格的一个比一个脑残,皇帝一个比一个好色窝囊自大之外,最有印象的便是这个军机处了。 军机处是建奴中不多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一个还算能拿得出手来的皇帝,雍正,对西北用兵时,为了能更快、更好的处理军情而特设的。没想到后来却沿袭了下来,遂成定制。 想起建奴,王昱倒是十分羡慕那个扭曲的朝代的皇帝们。皇帝的权威在他们身上得到了最突出的体现!什么事儿都能靠皇帝的一句话一言而决!比起建奴来,大明朝的皇帝们,特别是英宗之后的皇帝们便只有两个字来形容了,那便是悲哀…… 若是在建奴的满清,别说只是成立一个小小的军机处,便是把朝中的大臣们全部杀头,也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罢了,无非会费点周折,但最终还是皇帝说了算。大明朝却不行,太祖爷与成祖爷归天之后,后来的皇帝都缺少那种一言九鼎,朕的话便是最终的结果的那种霸气!宣德虽然也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位明君,但也只是和他的子孙比起来,和他的爷爷、太爷爷比起来,差的可就是十万八千里了! 此时的宣德皇帝,便已经有了压不住文官的苗头了。 军机处若想成立,还是要依靠军方自己的力量啊!宣德皇帝即便是同意,能够给予军方的支持也是有限的。 至于王昱,此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毕竟,他不是武将,前世也只是一名会计师,与军队可谓是八竿子都打不到。 “唉,罢了,你能够想到这个法子,便已经非常不错了!”张辅叹了口气,看了王昱一眼,淡淡的说道:“毕竟你不是武将,有些事情是不懂的。”说着若有深意的看着王昱,心里却在琢磨,是不是把王昱调进军机处,让他熟悉一下军务,凭王昱的聪明以及自己的照顾,说不定几年后大明朝又将诞生一位名将也说不定呐! 不过,张辅转念又一想,王昱做官的心思都不算大,就别说让他当兵了,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想他张辅,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此时却被眼前的一点小困难给弄的束手束脚的,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啊!张辅自嘲般的摇头一笑。 看着恢复精气神的张辅,王昱心中暗暗嘀咕,这种历史上的牛人果然是牛人啊!先前还是一副疲惫无奈的样子,现在不知道想通了什么关窍,马上又变得斗志昂扬了,真是妖孽啊!但愿他们几位勋戚宿将能够把军机处给鼓捣成功吧,王昱在心里暗暗为张辅等人祈祷着。 “你也在家休息了几天了,怎么样,想好了没有,到底去吏部还是户部?”张辅抛开自己的心事,转而问起王昱的打算来了。 “小侄正在考虑呢!”王昱纠结的皱了皱眉头,吏部与户部的这两个差事都是非常好的,既有实权,又有油水,可谓是里子面子都有了。但越是这样,越是让王昱无法取舍,若只有一个选择,或者一个好一个差,那么王昱肯定不会如此纠结!但此时却是两个这么好的位子摆在自己面前,虽然王昱对未来的规划是朝着清流、正臣的方向发展,对表面上的权势不是很看重,但如今却正是他积累人脉的时候,这两个职位都会对他有着巨大的帮助! 况且眼下税务司正在如火如荼的发展壮大着,作为一手推动税务司成立的人,王昱还想通过张辅在税务司中的影响力,慢慢的将自己融入进去,等到合适的时机,也能够顺利的接收这个庞然大物! “呃……这个,小侄真的是无法取舍啊!”王昱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与挣扎。 张辅一见王昱这副表情,心中顿时暗笑,心道,看你小子整天一副淡然的样子,老夫还真以为你已经到了不为外物所动的境界呐!还好,还好,毕竟还是年轻,这样才像个年轻人嘛,否则总是摆出一副老夫子的样子来,一点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可真是无趣的紧了! 王昱不知道自己的犹豫却令张辅对他更加亲近了一些,他现在不只是纠结与自己的选择,还有一件事他不太确定是否要和张辅说说。本来他今天来见张辅的目的,就是为了专门说这件事情,不过,当他看到张辅被军机处给闹的如此疲惫之后,却又不太想说了。 反正此事至少在目前来说,还在可以接受、控制的范围之内,税务司刚刚成立,也没必要过多的为自己树立敌人,等张辅把军机处的事儿解决了,而税务司也慢慢的成熟起来之后,再来解决此事也还不迟! 见王昱吞吞吐吐的样子,张辅沉声说道:“行了,别藏着掖着的的了,军机处、税务司这么大的事儿老夫都听了你的话,还有什么事儿不能说的?有话就说,别弄得跟个小媳妇似的,忒小家子气!” 王昱闻言,不由一笑,心中却道,就怕等我说出来,你的眉头又要皱起来了,不过,张辅既然这么说,王昱便不再犹豫。实际上,他很清楚,这种在历史上留下偌大名头的牛人定然是有常人不及之处的,单单是承受压力的能力,就比普通人高出许多! “小侄虽然不在税务司中任职,却也知道,如今长江、运河上的税卡都已经被税务司收回了!”王昱轻声说道,他也知道张辅此时虽然是打着精神和自己谈论,但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已经快达到一个极限了,因此,也不敢大声,生怕影响了张辅。 4 税卡增兵,严查私盐 看着张辅憔悴的脸色,王昱还真不想多说什么,但既然已经说了,那便说清楚,“其实,就是小侄不说,伯父肯定也知道,这江淮的私盐却是十分猖獗的!”王昱接着说道,“虽然朝廷对私盐严厉打击,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商勾结是最有效,也是最常见的办法!小侄的意思是,既然长江、运河的税卡都掌握在咱们手里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事儿了!” “趁此时那些盐商与官员们的利益勾结还不算太深,牵连的官员可能也不会太多,快刀斩乱麻,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清除这颗毒瘤!伯父,您意下如何?”王昱轻声询问道。其实王昱最想说的是把盐的买卖收归国有,由国家专卖,而不是现在这种利用开中制,把盐引卖给商人。开中制看似比较健全,也实实在在的为边境军士的军饷问题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但开中制的漏洞太大了,为私盐的泛滥提供了一个广阔的舞台! 不过,王昱也清楚,现在并非是提出此事的最好时机,任何事情都只能循序渐进。摊子若是铺的太大的话,很容易顾此失彼,结果是狗熊掰苞米,掰一个,丢一个,到最后什么都没落下,岂不是悲哀!还是先利用税务司在长江、运河两条黄金水路上的税卡,以及陆地上的各处税卡这个便利之机,把江淮的盐商,这个吸食国家膏腴的毒虫收拾掉吧!把这些盐商收拾了,再去整顿食盐市场的话,会顺利许多! 当然,到时候,自己在山西的私盐生意势必也将受到影响,甚至失去生存的土壤,当然,王昱并不心疼这点利益。其实,若不是为了积累原始资本,而舅舅赵子昂又恰好是河东盐运司的官员,他也不会走这条路的。况且,私盐生意他不做的话,也有别人做,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来做!至少他不会像那些私盐贩子一般,把价钱定的那么高。其实,他贩卖私盐,也是间接的给老百姓办了件好事,毕竟盐谁都要吃,但太贵的话,老百姓的日子就会更加困难、拮据! 况且他还可以利用自己手中的便利条件,打击其他盐商,间接的整顿市场,让市场变得更有序,更合理。这不是王昱在为自己推脱,事实也确实是如此,不过是一年的功夫,山西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私盐贩子了,所有的私盐贩子们都被王昱打压的失去了生存的空间。山西的盐价可以说是大明朝最便宜的地方。 张辅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心里对王昱暗暗赞赏!且不说这份敏锐的时机把握能力与洞察力,就是这份忠诚,即便是一些朝廷大员也是没有的!现在那些当官的,那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去蝇营狗苟的,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但实际上,又有几个如王昱这般,时刻把国家放在心里呢? 因此,张辅对王昱更是越发的满意起来,暗暗做了一个决定,自己一定要帮扶着王昱,在朝廷中占有一席之地!这样一心为国的人才对国家而言,绝对是一大幸事!国有正臣,不忘其国啊,王昱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胸襟,处处以国家为念,这样的人才,为什么不能让他有一个充分施展的舞台呢! 更为难得的是王昱的才能!一个税务司、一个军机处,一旦王昱的年龄声望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仅凭这两项政绩,王昱便可以跻身至千古名臣的行列! 有才有德,这样的人才是干臣,才能够放心的给他一个施展的舞台! “好,老夫这就吩咐下去!”张辅应道,“老夫给他们下死命令,贩卖私盐者,抄家,罚没财产,男丁流三千里,女人则充入教坊司!重典之下,再处置一批人,想必剩下的那些就会老实的!”张辅毕竟是久经沙场的百战名将,自然是杀伐决断,毫不容情! “伯父说的对,重典之下,恐怕没人敢顶风作案!”王昱犹豫了一番,终于还是没说什么,他也是想明白了,只有严刑酷法,才能让人有以敬畏之心,有了敬畏之心,才能在做什么事情之前三思而行,而不会为了一点私利去铤而走险! “不过,伯父,不用到宫里请旨吗?”王昱问道。 张辅闻言,微微一笑,说道:“不用那么麻烦,走漏了风声可就不好了,还是等事后,老夫再到陛下那里去解释一下。料想也没什么问题。” 张辅说的轻描淡写,但王昱却知道这其中皇上对张辅的信任、敬重以及皇上本身的英明缺一不可,一个不好,张辅的欺君之罪便坐实了!因此,王昱还是劝道:“还是禀告一声吧,就让皇上秘而不宣,下个密旨也就是了。” “傻孩子,”张辅摇头失笑,“那里有什么密旨?皇上的一言一行都要记入起居录之中,你以为那些史官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那些求名之辈正等着这样的机会呢,被他们一掺和,皇上的密旨和明旨又有什么区别?若是其它事情还好说,查禁私盐,虽说是于国于民都是大有益处,但对那些人而言,笔下一歪,便是与民争利!你认为他们会放弃这等机会吗?用不了多久,就会闹得沸沸扬扬,至少一个忠直敢言的名头就坐实了!这群文人,精着呢!一个个黏上毛比猴子都精!” “是,伯父说的是,小侄也是文人,对文人的秉性却是了解的,伯父说的不错!的确有些犬儒沽名钓誉,连自己的底线都抛弃了,这种人,该杀!”却是王昱想起了后世那些御用文人、砖家叫兽的嘴脸,心中不免愤恨。 张辅说的也对,这事可是事不宜迟,而且不能走漏风声,一旦让那些盐商有了准备,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样一来,岂不是白忙活一场?税务司毕竟只是个事务性的部门,无法常驻军队,军队一旦撤走,私盐又会猖獗起来。为了彻底的打击那些盐商,雷厉风行是必不可少的! “好了,你赶紧回去考虑考虑,到底是到吏部还是到工部,这两个去处按说都是不错的!”张辅淡淡的说道,“你自己决定吧,不过,还是要快点做出决定,别让人等急了,可是有许多人盯着这两个职位呢。” 王昱连忙领命,见张辅实在是忙,便要告辞,却被张辅拦住,“阳武侯府上你多去走动走动,就快成一家人了,别闹的那么生分!阳武侯对你还是十分满意的,听说……哦,算了,老夫也不多说了,你记着就行了。” 刚从张辅书房中出来,王昱又被张夫人叫到了后堂,自然也是为了与薛家的婚事。虽然薛禄首肯了他与薛莺的婚事,王昱的母亲也已经拜访了薛家,双方家长算是见了面,已经开始凑到一起谈论婚事了,但自从那次被薛宪搅和的诗会之后,这近一个月来,王昱却是一次都没到薛家去过,更没有与薛莺见面什么的。倒好像他对这婚事一点都不上心一般。 “昱儿,你总是这般可是不好!”张夫人一见王昱的面就开始埋怨起来,“莺儿不论是相貌还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选!家世自然也是好的,与薛家也是知根知底,不论从哪个方面看,你与莺儿两个也是天作之合了!但是,你怎么就不上心呢?阳武侯都发话了,让你经常到他府里去,还不是为了你和莺儿能够多多了解,这往后的日子毕竟很长,互相之间有个了解,总是个好事!” 说着,张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王昱一眼,说道:“莫非昱儿还有什么想法不成?老身知道你家里有几房美妾,样貌个个不比莺儿差,不过那总不是正妻,你可明白?” 王昱连忙唯唯的应了,却是不敢有任何反驳的言语。且不说张夫人是长辈,就说张夫人待他如子侄这一点上,王昱就不敢有什么不耐的表现。 张夫人叹了口气,看着王昱,其实王昱不论任何方面都让她十分满意,她常常想,若是自己将来能够有孩子的话,能有王昱一半出息,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面嫩,”张夫人觉得自己说的有些重了,连忙替王昱找了个借口,“不过,多见几次面也就好了!年轻人嘛,在一块总会有共同语言的。” 此时的王昱也只有无奈的苦笑的份了,却也不好说什么。其实在他心里,对与薛家的这门亲事还是有些抵触情绪的。不仅是为了家里的姜妍、李馨还有秋痕三女,也是因为二人之间缺乏一定的了解,王昱毕竟有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虽然后世的他游戏花丛,但对于爱情还是十分憧憬的,毕竟他也是从懵懂的少年时代过来的。 “是,是,伯母教训的是!”王昱陪着笑说道,“小侄定会注意的!” “这才是嘛,你是男子汉,更应该主动一点!”张夫人笑呵呵的看着王昱说道,“去吧,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就到阳武侯府上去拜访一下吧。”张夫人说着,突然掩嘴一笑,看向王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调笑的意味,“薛老侯爷昨天还对老爷提起过呢,昱儿,你赶紧去吧,去晚了,呵呵……” 王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又与张夫人闲谈了几句后,便有些慌张的离开了。虽然只见了薛禄一面,但王昱可以看得出来,这位薛侯爷与张公爷虽然都一样是武将,但张辅身上却有一股温文尔雅的儒将风范,而这薛侯爷,则完全是一个猛张飞式的人物。若是被这样的人记挂上了,可不是件好事! 5 琐事 回到家后,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王昱把张夫人的意思和母亲说了一下,王氏十分赞同,连忙吩咐上下人等准备礼物。在王氏的亲自监督下,阖府上下都动了起来,一阵鸡飞狗跳是免不了的,王家经过王昱的经营后,此时绝对称得上是豪富之家了,再加上王昱有了功名官身后,府上的气象又有了一番不同。 在李馨、姜妍还有翠墨的张罗下,府中添了不少下人,宅子也重新装修一番,气象为之一新。 忙活了一阵后,终于备齐了王昱第二天到薛府的礼物。回到自己居住的东院,王昱看着因为忙活而累的一身香汗,正拿着小团扇不住扇风的姜妍与李馨,心中生出了一丝歉意,轻轻的走过去,一手一个,握住了二女的素手,轻声说道:“委屈你们了!” 若说姜妍与李馨心中一点芥蒂都没有的话,那纯属是瞎话,不过,她们两个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妾室罢了,其实就是个丫鬟的命,死后连祖坟都进不了,更别提与夫君合葬了,逢年过节或者有什么大事祭祀祖先,也不得入祠堂,可以说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她们唯一的依靠便是夫君能够多体恤她们一些,别受到正室的欺压。每年大明朝又有多少侍妾被正室寻由头折磨至死的呢,根本无法统计,太多了! 所幸,王昱对她们两个十分好,而且包括王昱在内的王家人也都是厚道人,别说王昱根本没拿她们当妾室对待,就是她们的婆婆王氏对她们也是如同女儿一般亲近,更何况,她们的娘家更是需要靠王家的荫庇,因此,她们两个对现在的生活还是十分满意的。 现在与其说是心里有点吃醋,还不如说是对未来的忐忑。毕竟她们并不知道王昱即将赢取的这位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容得下她们几个,她们几个日后的生活是不是能够得到保证,等等。 王昱轻轻的握着她们的手,柔声说道:“委屈二位姐姐了。” 在王昱的软语安慰下,姜妍与李馨两个心中稍稍平静了一些,歉然起身对王昱施礼,“妾身无状,请夫君勿怪!” 看着二人楚楚可怜的样子,别说王昱心中本来就对二人感到歉疚,就是铁石人儿也都会融化的,此时那里还有什么话说,只能紧紧的将二女揽在怀里,倒也是此处无声胜有声了。经过此事后,王昱感觉自己对二女的感情有有所升华。 “二位姐姐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辜负你们的!”王昱探头在二人唇上轻轻一吻后,轻声,却坚定的说道。 二女被他的突然袭击闹了个大红脸,不胜娇羞,倒是没在意王昱说些什么。见怀中的二位家人肌肤胜雪,蒙上一层红晕后,更显得人比花娇,难得的是二女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姜妍端庄大气,李馨娇柔文静,真是各有千秋! 一时间,王昱不由色心大起,一双手顿时开始不老实起来,在二女胸前、腰*臀处流连,二女被他挑弄的浑身发软,水一般的瘫倒在王昱怀中,娇*喘细细,如诉如泣。王昱也顾不上现在还是白天了,揽在二女便进了卧室。 “夫君……别……等……等晚……上吧……”屋里传来二女娇弱无助的抗议声,不过转眼间便被一阵娇*吟所替代…… 胡天胡帝了一把后,王昱神清气爽的从床上起身,姜妍与李馨两个却是鬓横钗乱,脸上带着迷人的红晕,香汗津津,娇*喘细细,却是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王昱伸臂,搂着二女,一人吻了一下,轻声说道:“你们两个休息一下,我到税务司衙门去一趟。” 二女强撑着想起来给王昱更衣,却被王昱制止,“姐姐们休息一下吧,我去去就回。”说完又依依不舍的在二人身上逞了一番手口之欲,自然又是惹得二女一阵娇*吟低语。 等王昱神清气爽的从卧室中出来后,却是大半下午了,看天色,酉时已经过半了。其实他到税务司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受了张辅的委托,让他每天都去看看,这税务司毕竟是王昱鼓捣出来的东西,里面的道道也只有王昱能够门清,其他人却需要慢慢摸索。让王昱过来,也是能够及时的处理一些问题。 当王昱出现在税务司显得有些寒酸的大门前时,看守大门的兵丁连忙屁颠屁颠的迎了上来,毕恭毕敬的施礼,一边说道:“王大人来了,快快里边请!” 王昱对这兵丁点头致意,一边往大堂走去。几个守门的兵丁羡慕的看着王昱远去的背影,嘴里议论着,“别看这位王大人年轻,却真是大才啊!” “废话!”一旁的一个兵丁不屑的睨了这人一眼,“要不咱们要称呼人家为大人,怎么就没人叫咱们一声大人呐?” 他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辛六子,就你这熊样,还想着有人称呼你大人?下辈子吧,这辈子是别指望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后,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虽然只是守门,但这衙门里的规矩大,不但军容要整齐,精神也要饱满,待人要严谨和气,不能嬉皮笑脸。就是守门的这八个人,都是从京营里精挑细选选出来的,一共选了一卫人马,五千二百人,除了轮值守门之外,还担负着仪仗、护卫的责任,不过他们的职务是税吏,主要是收取税银的。其它的不过是兼职罢了。 这批人,一千二百人的条件都十分苛刻,录用条件堪比锦衣卫的大汉将军,个个都是身高七尺五寸以上的赳赳大汉,相貌要端正,风貌要昂扬,军事素质更要过硬。要不怎么对得起这每个月一两银子、米面一石的军饷啊! 要说这税务司虽然是刚刚成立的衙门,但军饷待遇却是响当当的!即便是上直卫的弟兄们都比不上他们,就别说是京营了;别说他们,就是每天都要孝敬的锦衣卫们都没他们挣得多! 这么好的条件,每个能够有幸调进税务司的人,都是卯足了力气,不论是在平时的操典训练,还是例行的培训课程中,都是不甘人后,个个争先。否则怎么对得起这么好的待遇呢? 他们平日的训练科目倒也简单,不过是一些简单的队列、齐步走、齐步跑之类的,对这些身经百战的精兵而言,虽然有些别扭,刚开始的时候很是闹了许多笑话,不过,几天过后,倒也是有模有样了!除了这个之外,便是给他们讲授一些税务司的规程以及税收的一些制度。除了操典时有些苦之外,其它时候倒也十分舒服。 特别是每天到街上巡视的时候,每个人的胸膛都是挺得老高,腰杆笔直,那个见了不称赞一声,这税务司的差役们真真硬是要得! 到了大堂之后,王昱发现除了安顺伯薛贵仍在坐堂之外,另外那两位,阁臣陈瑛、宫中少监张善皆是不在。王昱也不以为意,其实这两人的职司虽然也很重要,但平时的常务都是薛贵负责,陈瑛虽然是具体负责商税收取的,但很显然,这位阁臣并未看上这个工作,基本上也就是来点点卯,露个面就走,因此,他的那部分事务几乎都是由薛贵负责。 至于税监张善,他更是不大来坐堂,毕竟监督的话在那都成,而且他的人马乃是自成一系的,都是东厂的番子,即便是不来坐堂,也耽误不了他的工作。况且,锦衣卫也负责对税务司的监察、监督工作,张善要监察税务的同时,还要盯着锦衣卫,厂卫不合,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两方狗咬狗的后果便是税务司被盯得紧紧的,同时,他们双方也是互相提防着,生怕被对方抓住自己的把柄,还真没什么时间来坐堂。 “见过伯爷!”王昱进了大堂后,连忙给薛贵行礼问安。 “哦,是昱儿啊!”薛贵一见,对王昱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座位,“行了,行了,来,坐下说话!” 王昱谢了座,在一旁坐下,薛贵拍了拍桌上厚厚的一堆资料,摇头苦笑道:“昱儿,你看,你动了动嘴皮子,倒给老夫找了这么多麻烦!唉,不瞒你说,老夫是个武夫,让我领兵打仗,那是半点问题都没有!”一说到打仗,薛贵的脸上立即生动了起来,一扫先前的颓势,忽的一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三两步来到王昱面前,随便拉了一把椅子,在王昱对面坐下,眉飞色舞的开始和王昱讲述自己的战斗故事。 王昱心中苦笑,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他也清楚,让薛贵这么一个赳赳武夫来税务司任职,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不过,张辅一系的勋戚中,眼下也就薛贵没什么差事。别人不知道,张辅当然知道税务司的重要性,自然要托付给一个信重的人,薛贵便成了第一选择。只是,对这位爷来说,却实在是赶鸭子上架了。 6 揽翠楼 听薛贵讲述了近半个时辰自己的丰功伟绩之后,王昱终于找了机会打断了薛伯爷的滔滔不绝,“伯爷,今天有没有什么事儿?” 薛贵闻言,到桌前翻了翻,最后从厚厚的一摞文书中检出了一份递给了王昱,一边说道:“还真有一件!你看看这封文书。” 王昱接过文书后,称了声谢,便仔细的看了起来,事情倒也不复杂,八大胡同新开张了一家名为揽翠楼的妓院,或许是老板自忖自家的后台很大,根本不把前去查账、建档以及收税的税务司税吏放在眼里,一阵乱棍就给打了出来! 王昱看着卷宗,不由摇头失笑,真是不知道这老鸨是傻大胆呢,还是靠山硬!税务司谁不知道乃是张辅张公爷一手操办的,内阁、宫里、锦衣卫都参与了进来。崇文门税卡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这么大的背景、这么多尊大佛面前,竟然还有人敢于顶风作案,这人可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伯爷,这点小事,难道还能难住您老不成?”王昱笑嘻嘻的说道。 薛贵闻言也是一笑,“老夫只是觉得可笑,正好你来了,让你看看也不是坏事。好了,老夫这就派人去抄了她的院子,管她什么背景,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不知死活!” “正该如此!”王昱附和道,“咱们税务司的架子刚刚搭起来,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所谓天授不取,必有大祸,送上门来的东西,收拾了也就是了。” “嗯,好!老夫这就派人,抄他***!”薛贵哈哈大笑,一边冲外面吼道:“兔崽子们,抄家伙,给老子把揽翠楼给抄了!”此时,那些税丁们的训练成果便显示出来了,薛贵一声号令后,转眼工夫便收拾停当,一个个精神抖擞,排着整齐的队列,昂首挺胸的在院中站定。 一名百户跑步进了大堂,对薛贵抱拳一礼,“伯爷,标下准备好了,请伯爷下令!” 薛贵一挥手,“李顺,带着你人去吧。” 这等小事,薛贵与王昱都没放在心上,二人又说笑了一阵,王昱便告辞离开了。 从税务司离开后,王昱又去拜访了杨睿、纪彦明、夏子峰等来自山西的进士。他们几个此时还在苦苦的等待着朝廷的安排。如王昱这般正在为自己究竟应该选择什么职位比起来,可是差的太远了!本来税务司成立之初,王昱与他们几个长谈了一番,想让他们到税务司去任职,不过几人考虑之后,还是拒绝了王昱的好意。 王昱想要通过张辅给他们谋个缺的时候,也被他们三人拒绝。 他们的目标是御史、或者六部郎官,税务司这种刚刚成立的衙门在他们眼里是没有什么前途的,因此,他们根本不打算去。王昱也不勉强,其实王昱对他们的选择还是隐隐有些高兴的,毕竟王昱的目标是清流,自然要有几个拿得出手去的党羽,为他摇旗呐喊,为他制造声势,博取声名。杨睿等山西的进士们自然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杨睿等人虽然羡慕王昱的遭遇,但并不嫉妒,几人相谈甚欢,借着酒意,纵论天下大事,倒是十分的快意!席间杨睿、纪彦明、夏子峰一致认为王昱应该去吏部,而不是去户部。考功清吏司,正五品的官员,再进一步便能步入高官的行列了;这些且不谈,考功清吏司掌握着稽查天下官员的大权,可以说掌握了天下官员的命脉!升职、降职都在考功司手中握着,如此重要的衙门,又有谁不愿意去呢?何况王昱此去担任的乃是考功司的主官! 比起吏部的考功清吏司,户部的十三清吏司却差了一些,当然,这是杨睿等人的意见。在他们这些进士的眼中,只有翰林院、礼部、礼部、都察院这几个衙门是他们向往的,因为这几个衙门的官员们都是清流,身份都是清贵无比的。和这几个部门比起来,其它部门的官职,就算是浊吏了,他们这几个进士出身的人,自然是瞧不上的。 几人晚上这顿酒宴吃的十分尽兴,王昱高升,仅仅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如飞一般的升到了正五品的大员!大明朝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少了,几人除了感慨王昱的机缘的同时,也深切的体会到了有一个过硬的靠山的作用!王昱靠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张辅嘛。不过,这话也只是心照不宣而已,说出来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不过,王昱若是担任了考功司的郎官的话,对他们三人的帮助还是非常大的,毕竟担任了如此重要的官职,身份地位自然再不一样,也会建立起自己的人脉关系,对他们三个的前途是有着非常大的好处的! 几人尽欢而散,当王昱离开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了。看天色,将近亥时末,快到子时了!杨睿等人担心他的安全,便打算一起送王昱回去。王昱笑着看了已经有些醉醺醺的三人一眼,笑道:“多谢几位年兄了,不过不碍事,我倒是跟着师傅学了点拳脚,一般的蟊贼还奈何不了我呢!呵呵,赶紧请回吧。”说着,把三人推回了屋中,骑上马,任由马匹慢慢的溜达,往家里走去。 如今是盛夏季节,京师的气候冬天冷,夏天热,还十分干燥,比山西好不了多少。经过白天一天的酷晒之后,到了现在,才有点凉爽的感觉。带着一点凉意的微风拂在脸上,王昱顿觉头脑一清,酒意倒是消了一些。京城虽然不实行宵禁,但已经是半夜了,又不是坊区,自然是静悄悄的,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王昱骑在马上,神游天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将近两年的时间了,对这个世界,王昱已经有了深深的归属感。也着实办了几件大事,整顿山西的私盐市场,设立税务司,在全国范围内征收商税。整顿山西的私盐市场,虽然说是有私心,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舅舅官职上的便利条件,而他自己又需要大量的钱财,因此,索性做起了私盐贩子。不过,山西的百姓却也因为他王昱的私盐而能够吃得起盐了,虽然损失了一点国家利益,但损失更大的还是其他那些私盐贩子。在王昱各种手段的打压下,山西的私盐贩子已经没有生存的空间,或被下狱问罪,或者改行做其它生意,反正就是无法再做这私盐生意了。 对山西私盐贩子的打压,也间接的为山西百姓做了不少好事。首先,盐价便宜了许多,比以往便宜了六成还多;其次,粮价也因为王昱对私盐贩子的打压而有所提高,让百姓们的收入多了一些。至于其它的一些利好,比起这两样,倒也没什么。这两样可是直接关系着老百姓的生活。 其实,王昱的手段也十分简单。不过是通过价格战,压低私盐的价格,只是这样,便足以拖垮大部分实力不足的中小私盐贩子了。至于那些实力比较雄厚的盐商,他们控制下的生意当然不止私盐一项,有着雄厚的实力支持,当然不怕王昱的价格战。于是王昱便采取了第二种手段,通过对盐引的拍卖,而拉高正常途径上的盐价,然后再严密控制解盐东场,不让一两私盐流出,时间一久,任这些商人有多大的实力也是撑不过去的! 不得不说,姜光国与李玮书二人虽然创新能力不足,但按部就班的执行既定方针政策的能力还是十分不错的!他们按照王昱的指点,根据实际情况,一步一步的整合了山西的私盐、粮食市场。让那些私盐贩子倾家荡产。对于这些人,王昱没有半点同情,都是罪该万死的人。 同时,通过把这些人的实力鲸吞蚕食之后,王昱在山西的势力越发的大了起来!此时的他已经控制了山西七成以上的商业买卖,盐、铁、麦、棉、皮毛、木材、旱烟等等依靠山西特产而经营的买卖几乎都被王昱控制。 虽然在对蒙古的贸易上,王昱还在刚刚起步。而且山西境内的几股马匪还未肃清,但已经无法动摇王昱在山西的地位了。可以说,王昱咳嗽一声,整个山西就会感冒。仅仅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完成了这种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业,王昱也足以自傲了! 抛开他本身的实力不算,他更是考中了进士,身边已经聚集起不少山西的士子,慢慢的形成了一股以他为核心的实力,虽然这股实力目前还声名不显,但相信随着王昱在朝中地位的提升,以及这些人自己的努力,相信一定会形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这还不算,王昱更与当朝以张辅为代表的勋戚实力建立起了亲密的关系!这种关系几乎是牢不可破的,有了勋戚们的支持,王昱在官场上的路将更加的顺利! 7 黑夜里的杀机 税务司的顺利成立,是王昱在这个世界所做的最令他满意的事情!此事虽然不会直接给老百姓带来多少好处。但间接的好处却不少!随着商税征收体系的越来越健全,收上来的税银越来越多,从农民手里收上来的那点赋税与商税比起来便根本不值一提了,大明朝一年的赋税最多的时候也不过是二百余万两,这是正常情况下的税收,当然,到了后世,因为国库空虚而横征暴敛后,国库的收入是增加了,但老百姓的日子却越来越没法过下去了!所以,明朝末年,农民起义此起彼伏,也间接的造成了大明朝的灭亡。 而商税的话,以王昱注册会计师的目光,最多三年之后,便将达到每年一千万两左右的收入!当然,这需要有海运的支持。宣德年间还未实行海禁,郑和也在宣德年间完成了他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下西洋的伟业! 王昱也打算等税务司步入正轨之后,便提议大力发展海上贸易,毕竟,面对着一座金山而不去搬金子的话,实在是傻瓜才干的事儿。海运的巨大利润同样也会提供给大明朝巨大的税收!这是相辅相成的,与其实行海禁,让天文数字的财富被那些走私商人赚走,还不如顺势而为,实行海贸,按律收税,两利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王昱不是那些不知所谓的犬儒,对于*大海能够带来的利益是十分明了的!这样一个富国强民的好东西,却硬是让那些犬儒给说成了洪水猛兽! 当然,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儿也要一件一件的办,王昱相信,有他的存在,大明朝必将走上一条不同于以前的路!让倭寇,让建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丑从此在大明的历史,甚至是世界的历史上消失吧!王昱突然大吼一声,他胯下的马儿一惊,一个箭步便窜出七八尺远! 也便是在此时,一支带着劲风的弩矢也“叮”的一声钉在了地上!王昱顾不上感慨自己傻人有傻福,这一嗓子吼得,竟然躲过了一劫! 一个翻身,王昱从马上跳下,就地一滚,便躲在了墙角后,刚刚躲好,还没来得及把头缩进墙角,又是一阵厉风,数支弩矢便直奔王昱而去! 王昱狼狈的一个后仰,咚的一声,脑袋撞到了墙上,虽然让他一阵头晕眼花,但却也堪堪躲过了弩矢的射击。 此时便显出弩的缺点来了,虽然弩的准头更准,力量更大,但射程近、装填不如弓箭快速的缺点却是致命的!一击不中,便失去了再次打击的能力。 王昱便是趁着这个机会,借着墙角的掩护,几个箭步便蹿出了小巷,出了小巷,便是大街,大街上店铺林立,只要能够随便进入一间店铺,王昱逃生的把握就会大上许多!虽然他也跟着舅舅、沈青等人学过功夫,就算是现在也没放下每天都拿出不短的时间来打熬力气,锻炼武艺。但面对几个手执武器的的悍匪,王昱不是傻子,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情是不会去做的! 只是,打算毕竟只是打算,而且在有强敌在侧的时候,打算通常都不可能实现。王昱也是如此,正当他即将跨出小巷的时候,一道由利刃破空而带起的劲风也到了他的脑后! 刻不容缓的时机中,王昱一个鱼跃前扑,虽然躲过了利刃加身的危险,但却有失去了逃跑的最佳时机! 一个黑衣人手执雁翎刀,恶狠狠的向他扑来,在这名黑衣人后面,六七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正一边装填着弩矢,一边对王昱合围过来! 王昱心中暗暗叫苦,虽然他练得是江湖上十分难得的内家功夫,但功夫功夫,需要的就是功夫,他练了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若是对上寻常的对手的话,三五个的绝对不在话下!但眼前这近十名大汉一看便不是善与之辈!一个个进退有据,气度沉稳,而且互相之间的配合更是熟稔之极。对这些人,王昱突然生出了一种熟稔的感觉!不错,他从魏强、魏豪等这些舅舅从沙场上带回来的老兵身上见到过! 气度沉凝、不急不躁、配合默契,更兼身上那股子军人特别的气质,是无论怎么掩藏都无法掩藏的!会是谁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对付自己呢?一个疑问在王昱心中泛起,不过此时的他也根本顾不上考虑这些,能够顺利的逃出去才能顾及其它的! 那名黑衣人见王昱往前鱼跃,正好避开自己几乎是势在必得的一刀!心中暗暗赞赏王昱的武艺的同时,却也更加坚定了杀掉王昱的决心!他感到自己的骄傲受到了侵犯! 优秀的人都是骄傲的,至少在自己专精的这一行,他是骄傲的!而骄傲的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他的骄傲不容侵犯! 王昱三番五次躲过了他们几个势在必得的杀局,已经让这些人的面子挂不住了,当先扑向王昱的那名黑衣人慢慢的站直了身体,如鹰隼般的目光如饿狼般紧紧的盯着王昱,嘴角慢慢的掀起了一丝冷酷、嗜血的笑容。突然他抬起手,制止了正要冲向王昱的同伴,冷声说道:“围住,我来!” “遵……是!”其余的几名黑衣人齐声领命,左手持弩箭,右手慢慢的把腰间的雁翎刀拔了出来,闪亮的刀锋在隐约的月光下,散发出冷森森的幽光! “小子,挺机灵!”为首的黑衣人冷冷的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不过,运气更好!”显然他对王昱几次躲过自己一伙人的必杀之局是非常有芥蒂的! 黑衣人说完,低喝一声,手中的雁翎刀一领,卷起漫天刀光,直扑王昱! 王昱紧紧的盯着迎面而来的刀光,一边分神留意着围住他的几人,这让他本就不高的武艺更打了个折扣!黑衣人说的对,他能够避开这几次必杀,的确是沾了运气的光,此时真刀真枪的与人对打的话,肯定支持不了几招! 这次沈青可是没办法来救他了!沈青此时正在山西,远隔千里,即使知道王昱又遇到了危险,也是没办法赶来了! 至于其他人,谁会想到王昱会突然遇险呢?这些日子以来,王昱根本就没有为自己的人身安全考虑过。泱泱帝京,治安又岂能太差?上次林观率领锦衣卫去抓他,不过是钻了个空子罢了。自从那天以后,王昱虽然也紧张了一段时间,但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慢慢的松懈了。不想今晚却再一次遇到了这种事儿!自己真的是太大意了! 顾不上埋怨,王昱与扑上来的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二人刚一对上,黑衣人就是大吃一惊!王昱不论是出招还是格挡,都是有板有眼,就连力量上也不输给他这个习武多年的行家!资料竟然有误,东家给他们的资料上说,王昱不过是一个书生,即便是练武也只是跟着他退伍的舅舅练了几天,不过是庄家把式。但一交上手之后,黑衣人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王昱使的竟然是正宗的内家拳!内力也有了小成,若不是自己经验丰富,而且有多年的功底,恐怕还真不是对手,黑衣人心中暗暗赞叹。不过,手上却是丝毫不停,一柄雁翎刀使的水泼不进,一团团雪亮的刀光直往王昱身上的要害处招呼! 王昱的功夫本身便不到家,又吃了没兵刃的亏,不过五六个照面,就被黑衣人一刀砍在胸腹间,饶是他尽力闪避,却仍被黑衣人一刀划出了长一尺多,深也有半寸的伤口!王昱一个踉跄,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鲜血唰的一声便涌了出来,眨眼间便浸透了他半边衣衫! 见自己一刀奏效,黑夜人不再进攻,嗜血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王昱,咧嘴一笑,冷声说道:“小子,碰上咱们,也算你倒霉,咱们一般不出手;不过,一旦出手,便是不死不休!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王昱喘息着,忍着伤口处的剧痛,脸上冷汗淋漓,嘶哑着嗓子问道:“看你们绝非一般人,不知道谁这么大的手笔,竟然能请到你们这等高手?”王昱嘿嘿一声冷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表情狞厉,一反他平时温文尔雅的温润模样,“不怕告诉王某吧?” 对于王昱的询问,黑衣人略微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叹道:“咱们有咱们的规矩,绝不泄露雇主的消息!兄弟,你是条汉子,不过,对不住了!” 黑衣人说完,猛的一挥手,只听“咔”的一声弩机响动,合围王昱的黑衣人几乎同时扳动手中的弩机,王昱眼睛一闭,虽然对方只有**个人,但已经将他躲避的路线全部封死,况且弩的射程虽然不远,装填也麻烦,但射速快如闪电,短程之内,任是大罗神仙,也是避无可避! “终于可以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了!”这是王昱最后的一个念头。 8 梦境与现实 昏暗暧昧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狂热扭动的身影,尖叫声与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好一副群魔乱舞的景象! 王昱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微笑,若有若无的,与他英俊、却带着一丝邪气的相貌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而魅惑的魅力! 随着音乐轻轻的晃动着脑袋,王昱一边穿过如织的人流,一边与不时凑上来的女郎们调笑几句,甚至热吻一番。可以看得出来,王昱在这个地方绝对是如鱼得水! 穿过人群,王昱来到一个装修豪华的包间。慢慢的坐到沙发上,自然有小姐上来伺候,王昱摆了摆手,顺手在小姐**间塞了几张千元大钞,那小姐识趣的退了下去,离开的时候,给了王昱一个火辣的飞吻。 王昱颓废的靠在沙发上,他今晚过来,是等着对方摊牌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王昱泡了一个美女,一夜情之后,那美女对他念念不忘,却被这美女的正牌男友给找上门了。狗屁倒灶的事儿罢了,王昱浑然不曾放在心上。 不就是挖了个墙角嘛,这事儿谁他妈少干了?经常混迹在这种地方的人,那个没挖过别人的墙角,又有那个的墙角没被人挖过? 这真是一个群魔乱舞的时代啊! 王昱不由向往起梦中的那个地方来了。明朝,真有意思啊!用什么词儿来形容那个时代,以及那个时代的人呢?王昱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在这个时代代表着最恶毒的诅咒的词语,纯朴、厚道、朴实、诚信、忠义……王昱相信,要是自己对任何人说,你是个纯朴的人,你是个xx的人,对方肯定会啐他一脸唾沫,然后恶毒的竖起自己的中指,恶狠狠的回敬他,“你***才纯朴!你***才xx!你***全家都xx!” 介就素人生啊……王昱心中莫名的失落。 正当他神游天外之时,只听“嘭”的一声大响,包间的门被踹开,一伙肌肉虬结、满脸凶神恶煞的黑墨镜簇拥着一个脸色略显青白,神情阴鸷,身材高挑匀称的青年闯了进来。 “古公子,用不着这么大的阵势吧?”王昱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对那古公子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古公子冷哼一声,阴冷的目光如毒蛇一般盯着王昱,半晌才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中传来,带着森森的冷意与阴寒,“王昱,你小子是个人物!我的女人你都敢动!” “哟,古公子,”王昱无视古公子阴森的目光,调笑道:“没想到您古公子竟然还是个纯情的人啊!失敬,真是失敬啊!” 胡公子闻言,脸上青气一闪,眼睛不由眯了一眯,看向王昱的目光冷的没有一丝人气,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一般。其实在他古公子眼里,王昱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古公子惦记的人,没有一个能够看到第二天的太阳的!这就是权势带给他的特权,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特权! “你真不错!”古公子对王昱翘了翘大拇指,看了王昱一眼后,转身出了包厢,他此番来,不过是想见识一下王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罢了。结果早已注定了,王昱必须死,他古公子说了就算了! 一见之下,这王昱果然不错,不愧是能够勾引的自己的女人神魂颠倒的人!对于优秀的人,他古公子向来是钦佩的,但对于惹到自己的人,不管对方多么优秀,却只有一个字,死! 见古公子一行人离去,王昱脸上闪过一丝隐忧,这位古公子是什么人物,他当然知道,当今的三公子,可不是他这种人能够惹得起的。任他再有钱,在这个国度,也大不过权!当权者的一句话,可以令他倾家荡产,也可以令他死无全尸! 今天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一分无奈的骄傲支撑着他罢了。自从他被孤儿院以调皮捣蛋、不服管教的名义驱逐出孤儿院哪天起,王昱便告诉自己,此生不会向任何人、任何事低头,这是他做人的原则,虽然可笑,更加可悲,但作为一个优秀的人,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放弃自己的这个底线! “无所谓了,不就是一个死嘛,如果能够回到梦中的那个世界,倒是赚了!”王昱调了自己一侃。喝完杯中的酒,王昱站起身,步伐虽然缓慢,却坚定的往外走去。 穿过幽暗的灯光,王昱走向停车场,迎面走来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王昱眼睛一眯,脚下却毫不停顿,继续坚定的往前走去。二人越走越近,那人离王昱还有三四步的时候,突然加速,迅疾的冲向王昱,手中寒光一闪,没入王昱胸腹之间。 “这天下是d的,而d却是我老子的!”这是王昱意识中最后的一个声音,嚣张、狂妄、肆无忌惮,却又让人如此无奈…… 胸腹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王昱艰难的动了动眼皮,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平时这个简单之极的动作,此时做起来却又是那么困难,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死,梦中的世界,果然只是梦中啊!”王昱在心里嘀咕着。 “夫君!” “少爷!” 异口同声的娇唤,几双温软的小手同时抚上了他的额头、脸颊。 “夫君?少爷?”这是什么称呼?王昱的意识有些遥远,艰难的睁开眼睛后,几张混杂着担忧、希冀、惊喜的娇颜映入眼帘! 虽然比起梦中的花容,眼前的几张娇颜却是有些憔悴,脸色苍白,眼圈发黑,头发也是有些乱,但却给了王昱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与充实! “翠墨、妍姐、馨姐、秋痕……”王昱艰难的开口说道,牵动了身上间的伤势,肩头、胸腹、腿部等处一阵火辣辣的疼!王昱却毫不在意,似乎此时只有身上的疼痛才能告诉他,这真的不是做梦,梦中的那个世界,还有梦中的那几个温柔似水的女子,终究不是梦啊! “真的是你们?”王昱的目光有些散乱,眼角竟在不知不觉间湿润了,热热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模糊了他本就有些散乱的视线。一种巨大的幸福与充实充盈着他的全身,嘴角泛起一丝满足的笑意,再次晕了过去。 “大夫!大夫!”翠墨扯着嗓子,带着哭腔喊道。 门外伺候的大夫连忙一溜小跑的跑了进来,一边急声问道,“小姐,怎么了?”一边跑到窗前,小心的翻过王昱的手腕,给他诊脉。 “不妨事了!不妨事了!”大夫嘴角露出一丝欢欣的笑意,“恭喜几位少夫人,恭喜小姐!王大人不妨事了!” 翠墨、姜妍、李馨、秋痕四人闻言顿时喜上眉梢,“吉祥,快去禀告老夫人!”翠墨连声吩咐道。 当王昱再次醒来时,身上的伤势已经不那么火辣辣的疼了,他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清醒过来的他也明白了过来,自己终于还是没能完成穿越众一直未曾完成过的任务----再次穿越回到原先的世界。 自己仍然身在大明朝,仍然是哪个春风得意的王大人! 看着眼前对自己情深意重的几位红颜,明显消瘦了许多,王昱心中感慨万千,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最终,王昱只是正色说道:“辛苦你们了!母亲还好吧?” “还……好……”众人听得王昱询问,面面相觑了一会后,终于还是由翠墨迟疑的回了一句。 王昱脸色一变,就知道母亲的情况肯定不好,便要挣扎着下床,前去探望。不想却被翠墨等人按住。 “老夫人不碍事的,只是见少爷你受了伤,受了点惊吓,大夫说,好好调理一番就不碍事了!”最终还是翠墨轻声说道。 王昱却如何肯信,一定要去探望母亲,正争执间,外面有丫鬟来报,说是英国公与阳武侯来了!这可是天大的面子!王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京官罢了,虽然素来与英国公亲厚,而且也即将与阳武侯府结亲,但这毕竟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能够让他们二人联袂前来探望的,即便是在整个大明朝不会超过五个人!王昱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劳动他们的大驾,着实是了不得的面子! 王昱连忙让翠墨等人出去迎接,自己也在丫鬟的搀扶下,想挣扎着起来迎接时,张辅、薛禄二人却已经进来了,对翠墨等人挥了挥手,薛禄说道:“行了,几个小丫头,都出去吧,我们和昱儿说几句话。” 翠墨等人看了王昱一眼,王昱对他们点了点头,翠墨等人才对张辅、薛禄二人福了一福,离开了王昱的卧房。 张辅与薛禄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挥退了她们后。张辅沉声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薛禄也在一旁担忧的看着王昱。 王昱虚弱的一笑,却牵动了伤口,龇牙咧嘴的说道:“劳烦伯父与老侯爷挂心,还不辞烦劳,亲自来看望!” 9 疑云重重 薛禄没好气的挥了挥手,哼道:“行了,别酸了,真受不了你们这些读书人,忒虚!” 张辅也在一旁说道:“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现在怎么样?” 王昱点了点头,说道:“没什么大碍了,除了伤口有些疼。” 张辅点了点头,说道:“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说着又和薛禄对望了一眼后,薛禄接过话头,“那几个人当时就死了七个,剩下两个嘴倒是硬的很,什么都没问出来!昨晚看守的士兵一个不小心,倒让他们自尽了,唉,这事儿,是老夫对不住你啊!” 王昱连道不敢,“老侯爷,那两人就是活着,肯定也问不出什么来。” 张辅点了点头,“昱儿说的不错,那两个人老夫也见过,是狠角色,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的!”说到这里,张辅脸色一整,看着王昱沉声说道:“你遇刺这件事,对方做的非常隐秘!除了那几把弩之外,其它的什么线索都没留下来!那几把弩倒是不难查,京营里流出来的。”说到这里,张辅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也是咱们这些人疏忽啊,没想到京营竟然烂成这样了!” 薛禄也在一旁附和,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通过他们的表情,王昱便清楚,肯定是京营管理松懈,军器大量外流,根本没法查出什么来!王昱的眉头却是微微一皱,他一直觉得,大明朝军制**是从景帝、以及英宗复辟后才开始的!没想到,现在还是宣德初,便到了这个地步了!这还是京营,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大量军械外流,却无人问津。由此便能知道其它地方卫所更**到一个什么地步了! “倒是给了伯父一个机会呢,”王昱突然淡淡的一笑,“伯父大可以趁机整顿全**务,以整顿军务之机,为成立军机处扫清道路!” 张辅与薛禄闻言,眼中不由一亮,薛禄一拍身旁的茶几,大笑道:“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弯弯绕多!***,老子怎么没想到呢?听昱儿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个好机会啊!”说着对张辅点了点头,“老夫看着这事儿成!等回去,咱们和老朱合计合计,我看,还是从边镇和直隶开始查起!” 张辅沉思了一番,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不错,就从边镇和直隶开始查!也让他们没什么话说!”边镇与直隶是张辅这一系勋戚的地盘,先从自己的地盘开刀,自然可以堵住别人的嘴,让人无话可说。薛禄别看是个大老粗的样子,但行事却是老辣的很,丝毫不给别人诟病的机会! “你和那些人交过手,你觉得,他们是什么路数?”张辅把话题转回了王昱遇袭一事上来,开口问道。对于王昱遇刺一事,若是说最为愤怒的,便是张辅了!王昱与他的关系,可以说只要是京城人,就没有不知道的,虽然张辅不会妄自尊大,觉得王昱是他看重的人,其他人就不应该招惹王昱。但这种当街刺杀的事情却也大大的超出了张辅的预料。如此作为,眼中还有国法吗? 当然,这只是张辅愤怒的一个方面,最令张辅愤怒的是,王昱先前已经吃过锦衣卫的一次暗亏了。那次,林观即便有周王做靠山,也还是被张辅狠狠的教训了一通,虽然当时保住了官位,但过了没多久,就被张辅寻了个由头免了职。 张辅认为经过此事之后,再没有人敢动王昱了,毕竟有自己在这里照应着,不管是谁,想要动王昱,总要考虑一下自己。不过,没想到,竟然还是有人敢来出头! 薛禄也是非常愤怒,王昱是他的孙女婿,虽然王昱与薛莺还未曾成婚,但两家已经合过二人的八字了,马上便会进入纳彩、纳币、请期等固定的程序,可以说,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论起与王昱的关系,薛禄显然比张辅更加亲近,几乎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王昱被人刺杀,这让这位老而弥坚的老侯爷心中很是不爽! 论在军中和朝中的地位,他与张辅相差无几,不过是威望略逊一筹罢了。有人当街刺杀他未来的孙女婿,这种事情,对于薛禄而言,心中的愤怒比张辅更甚! 他情不自禁的又想起那个流血的夜晚,也是巧了,他受成国公朱能之邀,二个老伙计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毕竟,他们都知道,天不假年,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谁知道还有几天呢?当他在成国公府上尽兴而归,回府的时候,却正好在路上遇上了王昱被当街刺杀! 当时情况十分危急,也亏得他遇上的及时,尽管如此,王昱还是去了大半条命,而若不是情况危急,必须下杀手,才能救回王昱的话,也不至于只抓到了两个活口!到现在连个基本情况都没问出来,那两个刺客就死了,也使得他们陷入了被动之中。 王昱沉吟了一番,一旁的薛禄看了张辅一眼,说道:“文弼,算了,这群人个个都是老手,昱儿能有什么发现?这事儿还是咱们几个老家伙多留点神,老夫就不信了,他们就真的能掩饰的那么好?总会有漏马脚的一天的!” 张辅点了点头,关切的看了王昱一眼,说道:“昱儿安心养伤就是,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交给侯爷与老夫了,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王昱连忙劝道:“伯父,目前的大事乃是军机处与税务司,小侄这事儿根本算不得什么!况且对方行迹如此隐蔽,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查出来的,还是慢慢来吧。” 薛禄在一旁干咳一身,拦住了张辅的话头,笑道:“昱儿好样的!能够以大局为重,还能思虑的如此周全,嗯,很好,很好!好了,此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们几个老家伙自有处置,总不能让你受了委屈不是!”说着对张辅使了个眼色,张辅会意,二人又安慰了王昱几句后,便联袂离开。 走到房门外,翠墨、姜妍、李馨还有秋痕正在门外等着,薛禄似笑非笑的扫了几女一眼,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都是好孩子!哈哈,你们几个好好照顾昱儿。” 一出王家的大门,张辅与薛禄的脸色立即都阴沉了许多!通过王昱遇刺一事,不难想象,是有人对他们这一阵子的所作所为开始反弹了!的确,设立税务司、军机处,的确是触犯了许多人的既定利益,既然没法找他们这几个主事人的麻烦,那么,那王昱这个始作俑者撒撒气,也就不难理解了! 明面上,此事是冲着王昱去的,实际上,矛头却是直指他们几个力主成立军机处的人!他们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岂会连这点猫腻都看不出来?要真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活了? 方才在王昱面前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考验一下王昱罢了。结果自然让他们两个十分满意!王昱的聪明他们是见识过了!没真本事以及那份眼界,也提不出建立税务司、军机处这等大计!今天又见识了一番王昱的大局观,以及心胸,确实没让他们两个失望!的确是个可堪造就的好苗子,说不得,王昱这个人要是用好了,未来的几十年内,大明朝就会安然无恙! “看来,咱们还是太柔和了!”薛禄淡淡的说道,“老虎不发威,当咱们是病猫了!”说到这里,薛禄呵呵一笑,看着张辅,一双本来有些浑浊的眼睛此时却变得锐利异常,冷森森的,犹如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 张辅轻轻的叹了口气,叹息道:“老夫本来不想把此事闹大,毕竟若是成立军机处,对大家都有好处!奈何一些人却是鼠目寸光,只盯着自己眼前的那点利益,置大局于不顾!若仅仅如此,老夫倒也忍了,大不了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让出一点利益,大家都说得过去也就是了!”说到这里,张辅双眉一立,怒气勃发,厉声喝道:“没想到,他们竟然连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真以为老夫不统兵了,就奈何不了他了不成!” “哈哈……”薛禄看着张辅放声而笑,“老夫还以为这几年没打仗,倒把你的锐气给消磨了呢!好,你能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了!军机处,不能再拖了!” 张辅点头,“侯爷放心就是!的确不能再拖了,否则,别人还以为咱们几个都老了,没了当年的锐气了呢!”说到这里,张辅眉头微微一皱,薛禄见状,也没打扰他,静静的等着,过了一会,张辅眉头一松,说道:“此事还是交给朱勇吧,他刚刚领了前军都督府,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办这事倒是一举两得!也省的咱们几个老家伙整天忙活。”说着,张辅直了直自己的腰,苦笑道:“真的是老了!腰腿都不利索了。” 10 探望 薛禄笑着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没说什么,成国公朱能这段日子正在为自己的儿子朱勇铺路,张辅倒是选了个好机会,也选了个合适的人!朱勇却不像他爹,朱能越老,人越是圆滑。而朱勇却是不一样,很有一股子锐意进取的架势,再说又有人帮衬着,自然没几个人被他放在眼里,让朱勇来负责此事,倒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过,京营与宣大那边,还是要做些安排的!”张辅沉声说道,“省得有人狗急跳墙!” 薛禄点头,“宣大老夫倒是不担心,有郑亨在那守着,不会有事!倒是京营……”薛禄有些迟疑的看着张辅,下面的话却是不好说了。 京军三大营,五军、三千、神机。其中五军营自然是京营的主力,所谓五军,便是中军、左右掖、左右哨,每年征调中都、山东、河南、大宁的军队轮番入京守卫,由一名武将全面管理营中事务。此时的五军营提督却是无人任职。关节便在这里,今年入值京师的乃是河南与山东的军队,而河南,一直以来便不是张辅等人的势力范围! 张辅想了想,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京营也没什么,谁还敢谋逆不成?侯爷想多了!若侯爷实在不放心,咱们可以保本,让朱勇提督京营!”张辅说的斩钉截铁。 薛禄看了张辅一眼,摇摇头没说话。张辅笑道:“侯爷,你就别担心了,这天还是大明朝的天,那些人也就敢搞个鬼蜮伎俩,上不得台面的!” “好,”薛禄叹了口气,“看来你是胸有成竹了,老头子我也就不跟着瞎操心了!好了,老夫得赶紧回去告诉莺儿,昱儿没事儿了,这几天可把这个丫头给担心坏了!”说到这里,薛禄又是一阵摇头叹息,“女大不中留啊!这还没怎么着呢,莺儿这丫头一门心思就全放到那小子身上了!” 看着薛禄不平衡的样子,张辅忍不住呵呵而笑,“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就别跟着操心了,不过,薛宗那小子先前做的事儿可是有欠思量啊!” 薛禄闻言,老脸不由一红,他当然知道是孙女以诗会的名义,与王昱见面那天,自己的二孙子薛宗干的好事!虽然事后自己狠狠的惩罚了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但此事的影响实在是恶劣之极。别说薛宗还代表不了薛家,就算能够代表薛家,也不应该用那等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老夫已经把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发配到老郑那里去了,省得留在京城丢人现眼!”薛禄气冲冲的怒哼一声,提起薛宗来,这老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一桩婚事,差点就坏在这小子手里了! 张辅听了,脸上倒是一阵不自然,过了一会方才说道:“侯爷,这事儿有些小题大做了?” 薛禄怒哼一声,气呼呼的说道:“老夫家里那些小辈,出来宪儿外,每个成器的!不使劲的敲打他们一下,将来指不定惹出多少麻烦来呢!” 张辅对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打了个哈哈混了过去,二人告辞,各自回府去了。 王昱此时也是京城名人了。虽然他年轻,但做的事儿却令人不由得不佩服!他遇刺的消息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此时醒来了,英国公、阳武侯联袂前去探望,更是闹得沸沸扬扬。这得多大的面子,才能让英国公与阳武侯这两位联袂上门探望啊!八卦,在任何地方,任何时代,都是免不了的。 从丈夫那里得知王昱醒来的消息后,张夫人毫不犹豫,立即命人准备,她要马上去看看王昱。王昱昏迷的这几天来,张夫人的眼泪可是没少掉,在老夫人心中,王昱差不多已经和她的儿子画上等号了!年近五十的张夫人仍无所出,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王昱的出现,却填补了这个空白!看着王昱,张夫人不由自主的便把王昱当成了自家孩子,那份关心与爱护是没有半点虚假的,完全出自内心! 此时得知王昱醒了过来,自然按捺不住心中的牵挂,也顾不上招呼丈夫了,对丈夫歉然一笑后,便被前呼后拥着出府,直奔王昱家里了。 对此,张辅也只能摇头叹息,自家夫人的心事,他又何尝不知呢?他又何尝不是盼儿子盼疯了!只是,这等事情,皆是天意啊!自己没有孩子,而王昱那孩子不但聪明,而且能办事、会办事,更难得的是性子纯厚,别说自家夫人,就连自己也是喜欢的!因此,对于夫人的举动,张辅毫不在意。只是觉得有些愧疚,自己年轻的时候连年征战,几乎没有在家的时候,如今战事了了,人也老了…… “昱儿……”张夫人一见王昱苍白的脸,以及那副虚弱的样子,眼泪便忍不住流了下来,紧紧的握着王昱的手,生怕他突然就没了似的,“我可怜的孩子……” 见张夫人真情流露的样子,王昱也是眼圈一红,至于翠墨等人更是跟着流泪,唏嘘不已。 张夫人的眼泪一直掉个不停,握着王昱的手也是不肯松开,一会问问伤口疼不疼了,一会又问问精神怎么样,犹如慈母一般,絮絮叨叨的说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王昱的药效来了,忍不住睡了过去,才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的为王昱掖好了被子,又定定的看了王昱半晌后,这才打了个手势,把翠墨等人叫道了外间,仔细的问了问王昱的情况。 其实,这也是她关心则乱了。王昱一受伤,消息便报到了她那里,而她也是第一时间就来探望了王昱,王昱昏迷这几天,张夫人也是天天都要来看一看王昱。然后再去安慰一番王昱的母亲,两位老人拉会家常。王昱受伤的消息让王昱的母亲忧劳过度,竟是病倒了。 问清了王昱的情况后,张夫人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在几个丫鬟的陪同下,又去探望了王昱的母亲,二人凑在一起说了回话,王母的身子明显好了许多,得知儿子醒来后,她的病也就好了大半,剩下那一小半,修养几天也就没事了。 还没等张夫人离开,薛莺竟然也来了!这可是让王家上下跌破了眼镜,一个个目瞪口呆!若不是张夫人在的话,还真就闹出了笑话!张夫人人情练达,世务通透,经历的多,眼界又高,处理这等事儿自然是手到擒来。 其实,薛莺来的的确是有些突兀了。明初的礼教虽不如中后期那么严厉,但男女毕竟是大防!虽然薛莺与王昱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毕竟还未曾过门,因此,从礼法上来说,薛莺此举有些突兀。 但是,反过来想,一个女孩子,能够做出这样的事儿来,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因此,仅凭这一点,薛莺便是令人钦佩的!这是一个情深意重、敢爱敢恨的女子! 王昱此时已经睡了过去,并不知道薛莺竟然也来探望他!要是他知道的话,肯定会感动不已的。 羞红着脸,低垂着头,薛莺任由张夫人把她拉进了王母的房中,对于薛莺能来看望王昱,张夫人非常意外,但意外之后,却是欣慰与喜悦。王母更是如此,如此情深意重的女子,家世又是那么的高不可攀,她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几个人之间的谈话十分融洽,也十分温馨。毕竟都不是什么外人,张夫人自然不必说,她根本就是拿王昱当自己的子侄一般。而薛莺也即将嫁给王昱,因此,除了刚开始,薛莺有些羞涩之外,到后来也是越说越亲热起来了。 薛莺还未曾离开,李勇、郑宏、柳溥三个也是联袂而来。他们也是得到了王昱醒来的消息,便都放下了手边的事情,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这三个人与王昱都是十分亲厚的,特别是李勇,每天都要来探望王昱,如今王昱醒来,那就更要来了!令人意外的是,李敏这丫头竟然也跟着李勇他们一起来了! 王母身子骨不便,这些来探望的人自然便由张夫人代为招呼了。几人见张夫人也在这里,顿时大吃一惊!只知道王昱与英国公一家亲厚,不想却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能够劳动张夫人亲自前来看望! 李勇等人得知王昱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之后,便纷纷告辞离去,毕竟王昱也是刚刚醒过来,身子骨还虚弱的很,他们来也只是过来看看罢了。 张夫人也不阻拦,笑呵呵的让人送走了李勇、郑宏与柳溥三个,却喊住了李敏,“敏儿留下,呆会随老身一起走。” 李敏笑着施礼,一边应了,很自然的走到张夫人身后,等李勇等人走后,张夫人笑呵呵的拉着李敏的手,问道:“敏儿怎么也来了?你认识昱儿?” 李敏呵呵一笑,说道:“是,在莺儿姐姐诗会时认识的。今天正好遇着李勇他们,便跟着一起来了,反正侄女闲着也没什么事儿。” 11 养伤 张夫人点点头,李敏年纪还小,而且在勋戚圈子中都知道这个李敏古灵精怪的,好舞枪弄棒,时间长了,大家便也不拿她当女孩子待了。因此,对于李敏来看王昱,张夫人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应不应该,而是这丫头什么时候也认识王昱了? “走,莺儿也在里面。”张辅笑着拉着李敏的手,一边往后院走,一边说道。 “啊!莺儿姐姐也在啊!”李敏倒是十分高兴,突然,李敏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大大的眼睛一转,说不出的精灵可爱,拍手笑道:“哦,明白了!呵呵……” 张夫人怜爱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小丫头,你明白什么?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跟着掺和。” 李敏小嘴一撅,嗔道:“夫人,人家那里小了!人家都十四岁了,是大人了!”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的挺起了胸。 张夫人笑呵呵的看了李敏一眼,说道:“好好好,敏儿是大姑娘了!什么时候和你爹娘说说,该找个婆家嫁人了!” 李敏一听,一张小脸立即羞得通红,嘴上却兀自不认输,“人家才不嫁人呢!” 说说笑笑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后面,薛莺见到李敏,俏脸立即一红,正待打招呼时,李敏已经蹦蹦跳跳的冲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说道:“小妹见过姐姐。”一边促狭的对薛莺眨了眨眼睛,扮了个鬼脸。 薛莺的脸上顿时更红了,却也没说什么。一来她性子温柔,斗口的话,自然不是李敏的对手,索性不去多说;二来,她来看王昱细说起来也的确是有些唐突了,虽然鼓起了勇气,终究还是来了,但心里总还是害羞的。 对于薛莺,王母自然是极为满意的,家世、人品、相貌都是个顶个的好!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本来就好了七八分的身体,见了薛莺之后,心里一高兴,竟然全好了!拉着薛莺的手,真是越看越喜欢,一双眼睛更是笑的都眯成了缝。 张夫人在一旁也看着高兴,气氛越发的融洽了起来。 虽然最终也没能见到王昱,但薛莺离开的时候心情却是十分愉悦的。首先,王昱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多休养几天自然就好了;其次,也从侧面了解了一下王昱的家人,包括王昱的母亲,王昱的几房侍妾等。对于王昱的多情,薛莺心里虽然有些疙瘩,但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儿;姜妍、李馨还有秋痕她都见过了,也不是那等倚仗容貌,恃宠而骄的人,反而,一个个都十分恭顺温柔,看得出,都不是小门小户能够培养出来的。 至于王母,则更是慈祥温和的人,对于王家,薛莺没有半点不满意的!至于王昱,不论才学还是人品,也都是上上之选,能够嫁得如此佳婿,薛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况且,虽然成立税务司与军机处是王昱的主意,知道这一点的人仅限于那些高层,下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但薛莺却是知道的。对于王昱的才干,更是有了深切的理解!这样的人,用不了几年,便会声誉鹊起,成为当世名臣! 王昱这次伤的可真是不轻!足足在家里休养了三个多月才慢慢的恢复。这期间朝中的大事无非就是军机处的成立了! 军机处已经于一个月前,也就是宣德元年八月二十一日这一天正式成立的!至于其中经历了多少争斗,王昱却不是十分清楚。因为在家里养伤,所以无论是张辅还是薛禄都不想来打扰他,除了来探望他的时候偶尔告诉他一些情况之外,王昱便一无所知。 不过,即便如此,王昱也还是能够想象其中的腥风血雨!虽然看起来古井不波,但蕴藏砸平静之下的狂暴,王昱还是能够体会的到的!朱勇在此期间被任命为京营提督,可以说是军机处能够顺利成立的一个转折点!至于朱勇是如何坐上京营提督这个位置上的,王昱不清楚,但他却知道,之前并没有京营提督这一说的。京军三营互不统属,都有自己的主将。一般的配置是监军太监一名,掌管军务武将两名。 朱勇任京营提督后,第一件事儿便是大肆更换各级将领。发生了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不过,不管怎么说,局势还是朝着王昱事先设想的方向前行着!虽然有些磕磕绊绊,却逐渐焕发出了一种势不可挡的威势! 此时的大明朝毕竟不像几十年后,文官绑成了一团,成为了一个强大的利益团体,根本无人可以制衡!而此时的文官集团虽然也在为提升自己的地位而做着各方面的努力,但此时的大明朝皇权毕竟还是十分稳固的,而且勋戚的力量也还在,在这两座大山之前,不成气候的文官集团,根本无法有什么作为! 税务司渐入佳境,发展的越来越快!在接受了各地,特别是长江、运河以及边贸的税卡后,这种上涨的势头立即如井喷一般,连续几个月来的税收都是翻着番的往上涨!不但令税务司上下扬眉吐气,就是那些文官们也没什么话说了,宣德皇帝更是龙颜大悦!虽然这些钱都是先入税务司的藩库,而且当初税务司成立之初,便把税收的用度做了详细的规划。但毕竟也是有一部分解入宫内的,眼见着自己的内库越来越丰盈,宣德皇帝又怎么会不高兴? 至于在各地税卡布置兵丁,打击那些私盐贩子一事,却因牵扯甚广,而且士兵调动,虽然大多都是在当地卫所调动,却也绝对不是一件小事!方方面面都要安排妥当,还要保密,若是走漏了风声,那么可就是白费功夫了!因此,为了稳妥期间,这几个月来只是在做安排,同时也利用锦衣卫监督各地税务司的同时,对各地的私盐贩子进行了一番排查,特别是针对两淮的盐商,更进行细致严密的调查! 一查之下,结果绝对称得上是触目惊心!两淮盐商不仅利用手中的私盐掌握了可以敌国的财富,也积蓄了不俗的武装力量! 国家的盐政更因为他们的存在而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江南百姓所用,竟有八成以上是私盐,官盐在江南根本没有市场!更没人去经营,既然有私盐,谁还要官盐呢?财富、市场什么的,在皇家眼中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毕竟只要皇家一句话,这些盐商还不是随便拿捏?但若是这些盐商掌握了武装力量的话,就又另当别论了。 盐商们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其实也没什么异心,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家的私盐罢了。而在皇家看来,这却是实实在在不能也不可容忍的事情!关系到自己的江山,皇家又怎么可能掉以轻心?虽然两淮盐商手中的武装力量根本不足以动摇朱家王朝,但依然不能容忍! 因此,当张辅把此事禀告给宣德皇帝时,宣德皇帝也是忍不住大怒!立即命令张辅全权负责此事,一定要把图谋不轨的两淮盐商一网打尽,绝不留任何后患! 对于王昱,不仅是张辅、薛禄等一干勋戚,此时就连宣德皇帝也是对他另眼相看了!别看这人年轻,但却实在称得上是一位干臣!对于提起此事的王昱,宣德皇帝也开始留心起来了,这么年轻,而且才干又如此不凡,的确是大明之幸!所谓国有正臣,不亡其国。虽然此时还不敢说王昱是不是正臣,但只看他的才干的话,却是名副其实的。 税务司、军机处,以及后来的两淮私盐,那一样都堪称于国于民大有益处的仁政!若是有人能够想到其中的一项,便可以称得上是千古名臣了!而这王昱年纪轻轻,却不知脑袋是怎么生的,偏偏却都是他给折腾出来的!这还要不要其他人活了? 而且此人更深谙平衡之道,半点都没有年轻人的鲁莽与冲动,考虑事情面面俱到,可谓滴水不漏!比如税务司,军方、文官、宦官,三方互相制衡,互相辅助,让一个刚刚成立的部门业务蒸蒸日上,简直成了摇钱树一般,那银子可是流水价的涌进了税务司的藩库,即便是户部管着天下的赋税,收上来的银子,恐怕也就堪堪与税务司持平? 这样的人自然要重用!不过,当宣德皇帝从张辅那里得知王昱被刺,险些丧命时,不由勃然大怒!勒令张辅彻查此事,张辅趁机把自己与薛禄这些天来掌握到的一些情况跟宣德皇帝禀报了一番,虽然只是猜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这便足够了! 宣德皇帝当即下旨,整顿京营军务,因此,便有了朱勇的上位,也有了军机处的顺利成立!可以说,王昱遇刺,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成了一个契机!利用这个契机,张辅等人顺利的完成了自己的布局,不但把军机处给建了起来,更把京营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可以说,此时天下的军权,七成以上掌握在了张辅一系勋戚手中! 12探望续 对皇帝而言,勋戚、亲臣、宦官是他最为信任的团体,军权在勋戚手中他是十分放心的,根本没有什么可猜忌的,总比在文官手中让皇帝放心。 当然,这些军国大事都远离了王昱,毕竟王昱现在的身份是伤员,而且是重伤员,唯一的任务便是在家养伤,养好了身子,才能为国效力不是。 不过,这种整天闷在家里的日子,却让王昱十分的无奈。他虽然不是个好动的人,但毕竟是年轻人,而且是从前世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来的,这三个多月两耳不闻窗外事,着实让他难以忍受!与外界不通消息,对于王昱而言是最最不可忍受的! 但偏偏,不论谁来探望他,都极少跟他说起外面的事情,更不用说朝中的局势了。这让王昱感觉自己简直就成了一个傻子。 闷闷的把手中的书仍在书桌上,王昱百无聊赖的叹了口气,经过三个多月的修养,他的伤已经全好了。若不是母亲死活不让他去上班,他此时已经做到吏部考功司的大堂上了。 “兄长,别生气了,老夫人说了,等下个月就让你去上班。”翠墨笑嘻嘻的把王昱扔在书桌上的书收起来,整齐的码在书架上,“若是兄长觉得闷的话,不如小妹去将几位姐姐请来,让她们陪您玩牌如何?”在王昱的坚持下,翠墨最终还是与王昱兄妹相称,只等王昱的伤好了,再选一个黄道吉日,王母便会把翠墨收入门下,认为义女。 王昱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玩牌……他可真没兴趣。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便是外面的消息,详细的消息,而不是像他现在这样,只能知道一点皮毛,一些深入的东西,不论是谁,都不告诉他,说是他在养伤期间,还是不要过于劳神。 对此,王昱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本来还有个李勇隔三岔五的来看看他,也能顺便告诉他一些消息,不过,几天前,李勇却被他的父亲给丢进了前军都督府,从此告别了花花大少的生活,那里还有时间来看王昱?因此,王昱唯一的消息渠道也失去了。这些天在家里就跟个聋子、瞎子差不多,实在是闷坏了! “算了,打什么牌啊,那是你们女人玩的东西……”王昱挥挥手,有气无力的说着,眼睛往书架上胡乱的瞄着,心里暗暗哀叹,《金瓶梅》啊《金瓶梅》,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捏……虽然他的历史知识可算得上是一塌糊涂,但也知道这部千古奇书至少明朝初期是没有的。 实际上,生在这个时代,还真缺乏娱乐活动。此时京城主要的戏剧形式是明杂剧,内容多属鼓吹封建道德,宣扬神仙道化,点缀升平,歌功颂德,提倡生活享乐之类的,倒是合了那些达官贵人们的胃口,不过对于王昱而言,却是没什么兴趣。作为一个后世的京剧爱好者,王昱虽然没有所谓的京剧情结,认为只有京剧好听好看,但面对几百年前的戏曲形式,还是很难提起兴趣来的。 百无聊赖的他,平日里也只有看书打发时间了。 “二位姐姐今天又到城外买地去了,也不知道结果如何。”翠墨轻声说道,淡淡的眉毛也微微的蹙了起来,想来是这些天的成果并不尽人意。 “现在赋税不高,又没人明目张胆的去压榨他们,那些庄户自然不肯把自己手里的土地卖掉,这也是人之常情,不必忧虑。”王昱安慰翠墨道,“庄户的田不好买,可以买那些地主的嘛,不就是多花点钱而已,不过,田一定要舀下足够的亩数!” “五千顷可不是个少数目!”翠墨轻声说道:“现如今,除了那些庄户,其余的天地基本上都在皇室以及那些个达官贵人手里,咱们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啊!” “京城没有了,南北直隶也可以嘛!”王昱不以为意的说道。 翠墨摇头苦笑,看了王昱一眼,嗔道,“兄长,难道你平时都不关心这些事儿吗?” 王昱不由一窒,呵呵干笑了两声,一边说道:“你也知道,愚兄平时都把这些事儿交给你们,倒真是不知道啊!” 翠墨叹道:“南北直隶的情形与京师的差不了多少,根本没有什么合适的土地!” 王昱点了点头,明朝的土地兼并十分严重,这点他十分清楚,却没想到,这才什么时候啊,国朝立国不过几十年的时间,京城以及南北直隶的土地兼并现象便如此严重了!真是令王昱始料未及,等空闲的土地被兼并的差不多了,那些达官贵人们就会把眼睛转向那些庄户身上,变着法的图谋他们那点可怜的土地;作为国朝的权力集团,对付几个贱民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这些平民失去了唯一赖以生存的土地后,等待他们的将是如何悲惨的命运,自是不言而喻!这是其一,其二,越来越多的税收随着土地被这些官员士绅们兼并之后而消失,以至于国库越来越空虚。不得已,只有加大税收的力度,那些本来就朝不保夕的平民又如何负担的起?迟早被逼的家破人亡!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大明朝最终亡国,让建奴得了江山,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王昱突然发现,大明朝的积弊并不是靠一个税务司的建立便能根除的!最根本的其实还在于财税制度上啊!只要能够改革财税制度,或许就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个国家的方向! 还有对土地兼并的抑制。王昱陷入了沉思之中,其实不论是皇家还是那些达官贵人,土地的收入根本就是个摆设罢了。对他们而言,比种地赚钱的买卖多了去了,说句难听的,一年下来,种地所得的那点收入,还不够那些达官贵人一顿饭的花销,却为何要把手伸进来呢? 根子其实还在财税制度上,官员士绅不当差、不交税。那些有田地的庄户缴纳的赋税越来越多,被逼无奈之下,只好想别的办法了。把自己的田地卖给那些官员士绅们,成为他们的佃户,便可以解决一切,日子虽然苦点,但比起官府的赋税来,这点苦就算不了什么了!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欺压百姓,本来就是那些官员士绅们的劣根性。当他们发现面前有一块巨大的蛋糕时,虽然这块蛋糕并不如看上去那么诱人,但出于他们的本性,他们还是忍不住要去咬一口的! 王昱越想,心情越是沉重。凭他现在这点实力,想要从根本上改变这些,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想想王安石,再想想张居正,这二位是多么牛叉的人物!变法的结果呢?不说也罢,王昱摇头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底气不足,实力不够啊! 虽然自己可能面对的敌人完全不如王安石、张居正那么大,他们二位面对的都是全天下的利益集团,这个利益集团抱成了一团,他们两个即便是有皇上的支持,朝中也有自己的势力,但比起全天下的利益集团,地主、商人、文人、官员来,他们还是处在绝对的劣势的!因此,最终他们的变法,苦的还是百姓,对利益集团的既得利益根本没有任何触动! 但自己不也比这二位牛人差的很远吗!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好啊,王昱对自己说道,即便是想要做点什么,也要等自己的羽翼丰满起来之后才行! 倒是建奴的雍正,在这方面做的比较成功,他的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因为有封建集权的支持,虽然遇到了一些阻力,却也得到了实施,结果便是政府的国库大大充盈,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毕竟收税再也不看出身,而是看你手里有多少田!仅此一点,雍正倒也算是个不错的皇帝了。 正当王昱神游天外的时候,翠墨不悦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沉思。王昱连忙抬眼看向翠墨,却见翠墨一脸不悦的看着他说道:“兄长,你在想什么?小妹跟你说了半天了,都不见你搭理。” 王昱冲翠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怎么了?” “莺儿姐姐来了,正在老夫人房中,陪老夫人说话呢。”翠墨没好气的白了王昱一眼,“你还是去看看吧,别失了礼数。” 王昱知道翠墨的怨气从何而来,毕竟论亲厚,不论是姜妍还是李馨,还是薛莺,都是不及翠墨的!在王昱的感觉中,也是如此,毕竟自己一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翠墨,而且在往后的日子里,翠墨对他的照料更是无微不至!而翠墨的心思,王昱又如何不知道呢? 不过,王昱有王昱的考虑,一来翠墨的年龄太小,而且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用后世一个著名的笑话来说,那就是“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二来,王昱总觉得翠墨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当然,这一点翠墨自己是不知道的,她至今还是把自己定位在王昱的贴身丫鬟之上。 但王昱是什么人,从张夫人的言谈举止中却是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虽然张夫人掩饰的很好,王昱也是将信将疑,但只要有了疑虑,终究要找到答案!王昱便是抱着这么一个心思,因此,对于翠墨,他根本不敢轻率处置! 13谈话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昱决定还是再等等,等翠墨的身份确定了之后,再做处置,也还不晚。而在此之前,王昱显然只有以礼相待,甚至给了翠墨一个兄妹的名分。 但是,在敏感而又多情的少女眼中,王昱这种行为显然是逃避,是一种与她分清身份的表现。翠墨此时虽然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王家小姐身份,但她却依旧怀念自己给王昱当丫鬟的那段日子,只觉得这一生中,不可能再有比那更加快乐和幸福的时光了! “少爷,小姐,薛家小姐来,老夫人请二位过去呢。”正当二人各有心思的时候,王母的贴身丫鬟红梅又来催了。想必是见二人迟迟未曾过去,王母有些着急了。 薛莺这些日子倒是经常过来探望,当然,名义上是探望王氏,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儿,大家都清楚,不过没人说出来罢了。按说王昱与薛莺的婚事虽然已成定局,二人此时乃是未婚夫妻,按照常理,未婚夫妻之间是不能轻易见面的。 但对于此时对于薛莺与王昱而言,这天规矩显然不是那么好用。王昱是从现代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的礼法对王昱而言显然是缺乏一定的约束力的。至于薛莺,她家是勋戚,对这些东西也不如那些文官那般讲究。因此,也就没人在意这件事儿了。 王昱与薛莺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前期的一些准备工作也已经完成了,就剩挑个黄道吉日,给二人成婚了。对于这桩婚事,王昱依旧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除了刚开始的一点波折之外,往后便是越来越顺利,没有半点阻碍,渀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在操控一般,顺利的异乎寻常! 面对这桩情形,即便王昱没有怀疑一切的心理,此时也不得不好好考虑一番了,到底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动!但任王昱想破了脑袋,却得出另一个无奈的结论,除了英国公张辅与阳武侯薛禄之外,再没有人推动这门亲事了。 但这不论是张辅还是薛禄,全力推动这门亲事都是应该的。与薛家这门亲事本来就是张夫人提出来的,若说其中没有张辅的主意,肯定是万万不可能的!而薛禄则更没有问题了,毕竟薛莺是他的孙女,他不着急,谁着急? 而且与其说刚开始时薛家是在反对这门亲事,还是用考察更为合适!毕竟薛家这种公侯门第,怎么可能轻易的把自家的孩子嫁给一个小小的举人?要知道,想与薛家联姻的勋戚官员可是不计其数!比起这些人家,王昱算什么? 只是,若是说薛家一开始的表现倒还是正常的话,到了后来,显然就有些不正常了!当然,话不能这么说,只是王昱此时实在没有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罢了。好像自从在张府与薛禄见了一面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大大的出乎了王昱的预料之中! 本来一门亲事,从请媒到纳彩、纳吉、亲迎等阶段,起码也要半年以上的时间,有的甚至要登上个一两年的!但到了他与薛莺这里,前前后后不过三个月的功夫,便一切搞定,只剩下最后的亲迎之礼了!顺利的令王昱都不敢想象! 难道真是本公子虎躯一震,王八之气四溢,然后,阳武侯老大人便看上了本公子不成?王昱无奈的想到。这种桥段应该出现在某点的小白文中,而绝不应该出现在纵横的历史文,特别是须生写的历史文中! 如今的王府,经过不停的修建与装饰后,绝对称得上是美轮美奂!一路上亭台楼阁、山石水榭,精巧华美之余,却又没有一丝暴发户般的庸俗之气。一切都是那么唯美、自然,渀佛置身于仙境之中,令人心旷神怡! 这可是王昱花了大价钱,专门从江南请来的师傅,不论从设计还是用料都是只有更好没有最好!在他大把的银子砸下去之后,当然就是现在这个结果了。 “见过母亲。”王昱进了母亲的房中,老老实实的躬身施礼,由于只是日常的拜见,因此并没有行叩拜大礼。王氏满意的看着儿子与薛莺,脸上笑意充盈,笑道:“昱儿来了,见过你薛家妹子。” 王昱略显僵硬的对薛莺抱拳一揖,干巴巴的说道:“世妹来了。”便没了下文。 比起王昱的僵硬,薛莺倒是自然了许多,落落大方的对王昱敛衽一礼,笑道:“世兄安好。看世兄气色不错,伤势想必已是大好了!如此,小妹也就放心了!”一边说着,一双妙目似笑非笑的看向王昱, 看薛莺落落大方的样子,王昱知道自己刚才有些着相了,心中不由暗暗鄙视自己,王昱啊王昱,你一个二世为人的大男人,竟然连个小女子都比不上,真是白吃了这么多年干饭! 心中一旦警醒,王昱的表现便恢复了一贯的潇洒与温和,微笑着对薛莺说道:“有劳世妹挂心了,愚兄倒是过意不去,呵呵!”说着摇头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我这点伤早就好了!可惜……”王昱一边说着,一边朝母亲那里努了努嘴,极为郁闷的说道:“可惜家母一直不放心!其实若是按照我的心思,一个月前,就想出去办差了!” 王昱的变化,薛莺自然看在眼中,见状,薛莺心中不由一喜,知道王昱的改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这当然是一个好现象!因此薛莺看了王昱一眼,心情愉快之下,脸上的表情也生动了许多,笑着说道:“世兄此言差矣,伯母也是为了世兄好,再说世兄的伤,小妹也知道,那里如世兄说的那般简单!说实话,小妹实在没想到,世兄的伤竟然好的这么快!” 王昱笑着转移了话题,“世妹,这些时日京里有什么事情发生?” 薛莺微微一笑,知道这三个多月来,王昱可是苦闷的紧,大家都是有意的不把外界的消息告诉他,主要是因为王昱这次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可以说,王昱能够醒过来都是一个奇迹,更别说仅用了三个月便如现在这般生龙活虎的样子了。为了不让王昱伤神,因此,大家都是刻意的把外界的消息对王昱屏蔽,让他好好的养伤,不要分神。 不过,看起来王昱恢复的着实不错,薛莺也清楚,像王昱这种人,对于国家大事那是十分上心的,毕竟作为一名官员,焉能不注意国家大事,朝里朝外的变化? “不知世兄想知道那方面的情况?”薛莺笑着问道。 王昱搓了搓手,说道:“世妹若是不赶时间,就先说说军机处的事儿吧!” “就知道世兄肯定会问此事!”薛莺笑道,妙目流转,看了王氏与翠墨一眼,似是征求二人的意见,到底自己应不应该说这些事儿。 王氏见儿子的神色的确不错,况且这也是难得的儿子和儿媳沟通、了解的机会,当下便不阻拦,笑盈盈的说道:“就怕给莺儿添麻烦了。” 薛莺连忙说道:“伯母这是哪里话……”一张脸却是羞红了。 “呵呵,这就好,这就好!”王氏拉着薛莺的手,慈和的笑着,一边说道:“那莺儿就说说,老身也跟着涨涨见识!” “军机处成立已经快一个月了!”薛莺娓娓道来,“八月二十一哪天,皇上下旨,成立军机处,英国公、成国公朱公爷、定国公徐公爷、武安侯郑侯爷、家祖以及兵部尚书杨阁老六人为首任军机大臣。” 王昱点点头,这六位人选都不出王昱的预料,其实也就是这六人了,前五位都是勋戚,而且在军中都有着很高的威望与影响力,其他人跟这五人比起来,要么差那么一点,要么就是出镇在外,无法兼顾。至于杨士奇,毕竟是兵部尚书,军旅之事虽然由五军都督府执掌,但兵部手中的权力也不小,武将的选调、任命,以及军需皆出自兵部。因此,杨士奇自然也要进入军机处。 这些人选王昱其实都已经知道了,他现在想了解的却是张辅等人到底是怎么做的,才让朝中的反对势力松口,终于完成了这一布局! “这个小妹倒是不甚清楚!”薛莺有些赧然的看着王昱,“偶尔听爷爷提起过,不外乎是分而化之,各个击破。先是定国公那里松了口,并把京营让了出来,由朱公爷掌管;然后云南的黔国公也上表,赞成军机处的成立;至于内阁,虽然开始反对的厉害,但到了后来,也都同意了。” 王昱在心中苦笑,这么大的事,其中有多少惊涛骇浪,甚至是腥风血雨!却被薛莺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给概括了,想想也就是了,这么大的事情,不仅仅只是文武之间的博弈,更是政见、国策之争!不论哪一方获得胜利,都将决定大明朝未来的走向! 王昱心中还是十分庆幸的!张辅、薛禄这些人都是十分给力的,他提出的成立税务司、军机处都在这些人的努力下成为了现实!虽然这仅仅是刚刚起步,但至少表明,大明朝已经开始朝着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前进!王昱相信,只要大明朝能够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必将对整个世界产生巨大的影响!中华民族,从此将走向一条完全不同的辉煌之路! 14出笼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王昱低声念叨着,“这才刚刚开始,财税改革,才是重头戏啊!” “什么?世兄说什么?”见王昱嘀嘀咕咕的,薛莺忍不住问道。 “啊?哦……呵呵,没什么,没什么!”王昱发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连忙遮掩道,“突然想起了税务司,不知道这几个月来,税银收的怎么样啊;还有私盐的事儿,不知伯父安排好了没有!” “税务司的事儿倒是常听爷爷说起,他一直夸你呢!”薛莺与有荣焉,毕竟成立税务司是王昱的主意,而所有的章程也都是王昱舀出来的,现在事实证明,王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英明!“这三个月来,每个月的税银都有二十多万两呢,别说是爷爷了,就是皇上也是十分高兴!听爷爷说,皇上不止一次的夸过世兄呢!说世兄真是国之干才。” “至于私盐,倒是没听爷爷说起过。”薛莺蛾眉微蹙,轻声说道,有些歉意的看着王昱,为自己未能给王昱解惑而有些不安。 虽然每月二十多万两的税银根本没达到王昱的预期目标,但毕竟是刚刚开始,王昱也就释然了,既然一切都在朝着预期的目标发展着,王昱也就放心了。至于私盐,想必是张辅仍在安排之中,毕竟要把两淮盐商一网打尽的话,没有万全的安排,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这种事情,一旦打草惊蛇,让两淮的盐商有了提防,想要再次抓到他们的把柄,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为了以策万全,对于张辅的小心,王昱是十分赞同的;而且,猪养肥了再杀,所获更多。当下便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世妹不必放在心上。”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得飞快,一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了,已经是寅时了,薛莺便起身告辞,王氏自然有些不舍,拉着薛莺的手说了许多,不外乎是常来坐坐之类的,薛莺一一笑着应了,倒是好耐性。 直到王昱在一旁咳嗽了一声,王氏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薛莺的手,亲自把薛莺送出了大门,直到薛莺的马车看不到了,这才收回目光,兀自有些不舍的叹了口气,对王昱说道:“莺儿真是个好姑娘!我儿能够娶到莺儿这般才貌双全的姑娘,可不知前世修了多少福呢!”说着,自顾自的笑了。 把目前送回房中,王昱正要离开时,王氏喊住他,说道:“不是为娘不让你出去,这其实是国公爷的意思,他说让你在家里多住几个月,这一阵子可能有些不太平,你就别出头了。这也是国公爷为你想,我儿可别浪费了国公爷这一片好心啊!” 王昱笑呵呵的应道:“哪能啊,娘多虑了。等明天孩儿便去拜见伯父,还有老侯爷那边,都要去的,不能失了礼数不是!到时候再看看他们的意思吧。” “好,你说的对,你受伤期间,国公爷夫妇还有老侯爷都来探望过你!特别是国公夫人,三天两头的便来看你,现在你的伤好了,应该去拜访的!”王氏笑着说道,“你现在已经是官身了,自己看着处理就是了,为娘也不懂这些,总之,好好做官,上要对得起皇上和朝廷,下要对得起百姓,做个清官,不要做贪官!我儿能够做到这一点,为娘就心安了!” “是!孩儿受教了!”王昱连忙恭声应了,对于母亲的话,王昱可不敢不听,即便是自己做不到,态度也要到了,省得老母担忧。 在家里窝了三个多月,终于可以出门透透气了,王昱的心情十分雀跃!虽然身边多了几个虎背熊腰的护卫,让王昱的心情略有影响,但与能够出门比起来,王昱还是能够接受的。 这些侍卫都是从他舅舅赵子昂身边的老兵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之士!在得知外甥遇刺,险些丧命的消息后,赵子昂十分震怒,不顾自己哪里同样需要人手,立即把身边的精锐派到了外甥身边。若不是他自己实在走不开的话,恐怕他早就杀到京城了。 不大工夫,一行人便来到了英国公府,门房见是王昱,连忙往里通禀的同时,也把王昱应了进去。英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位小爷来到府上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自然不用像别人那般,通传了之后,才能进府。 刚刚进了前院,张静德便满脸带笑,一溜小跑的迎了上来,“见过公子爷,您大好了!” 王昱笑着和他寒暄了几句,便直奔后院,见张夫人去了。 看着生龙活虎的王昱,张夫人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连声说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紧接着又教训了王昱几句,“以后万万不可如此大意!”之类的话后,问明了王昱竟然还未去阳武侯府上拜见,张夫人连忙催促着王昱到阳武侯府拜见,“昱儿真是糊涂!伯母这里什么时候来都成,既然你们两家的婚事已成定局,就应该先去薛府拜见!好了,老身也不留你了,赶紧去吧。” 辞别了张夫人,王昱便直奔薛府。到了薛府,薛禄也不在府上,不过,他的准岳父薛勋倒是在家。准翁婿二人客客气气的坐在一起,聊了起来。 对于王昱这个准女婿,说实话,薛勋是打心眼里不乐意的!但却经不住自己父亲的压力,最终不得不同意。尽管同意了女儿与王昱的亲事,但对于王昱这个准女婿,薛勋还是看不上的。说不上有多厌恶,但终究还是不满意的。 在薛勋看来,王昱尽管有一定的才能,但毕竟出身寒微,不论多么有前途,即便将来能够成为当朝首辅,论起底蕴来,也还是比不上那些世家的!他们薛家乃是世袭的侯爵,想为女儿找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怎么非要把女儿嫁给王昱呢?这是薛勋万万都想不通的事情,因此,对于王昱,也总是淡淡的,十分客气,自然是谈不上多么亲热。 碍于面子,王昱硬着头皮与薛勋应付了一阵后,终于还是受不了薛勋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寡淡样子,主动提出了告辞,虽然他很想见薛禄一面,但王昱也知道,这些日子来,不论是张辅还是薛禄,都十分的忙碌,每天不到半夜,基本上回不到家。若想见他们,除非事先约好了才行。 从薛府出来,王昱翻身上马,犹豫了一会后,便决定到前军都督府一趟,去看看李勇、郑宏和柳溥三个。他养伤的这段时间,这三位都纷纷进了前军都督府,由于他们都是有世爵在身,因此,此时都有千户的头衔,但也仅仅是头衔,比起王昱的大舅哥薛宪来,却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虽然同是千户,但薛宪却是实打实的领兵千户,而这三位却只是虚衔,领着千户的俸禄,顶着千户的名头,干的却都是小兵的活。 不想,王昱刚要打马前行,却见薛莺的贴身丫鬟听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王昱连忙下马。听琴走到王昱面前,蹲身一福后,说道:“奴婢见过姑爷,”一边将手中的一个包袱双手递给了王昱,“这是我家小姐为姑爷亲手缝制的衣服,姑爷带回去试试。” 王昱笑呵呵的接过包袱,笑道:“代我多谢小姐!”心中却是十分感动,毕竟有人牵挂的滋味是如此的幸福!在听琴的目光中,王昱一行人离开了薛府,直奔前军都督府而去。 不过,任是王昱做好了各种准备,却实在不曾想到李勇、郑宏、柳溥三位大少竟然是干起了看守大门的活! 看着手执长矛,笔挺的和两对士兵守卫在前军都督府大门外的李勇等人,王昱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柳溥眼尖,又正好冲着王昱前来的方向,见是王昱,脸上先是泛起一丝不自然,也难怪,让他们几个未来的侯爵干这种看守大门的伙计,实在是说不过去!不过,马上便被一脸的喜悦代蘀,对王昱打了个眼色后,仍是一本正经的肃立在那里,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王昱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正碰上他们有差事在身,当下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冲远处的一处茶楼指了指,表示自己在那里等他们后,便离开了。 到了茶楼,王昱随意的点了几壶茶与一些点心,招呼着几个护卫坐好后,便在心里琢磨让李勇等人守大门,究竟是谁的主意!不得不说,这是个很绝的主意,不但能磨练他们几个大少爷的性子,当然,前提是这几位大少能够真正的沉下心来。这只是其一,其二,也是以张辅为首的勋戚们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的官员百姓,即便是我们的子弟,也要从底层做起。 略微思索之后,王昱微微一笑,便明白了这些大佬们此举的用意。这无疑是一种态度,毕竟张辅这一系勋戚这一阵子的风头实在是太劲了!税务司、军机处,无一不牵动着满朝文武上下的心,若再与以前那般,定然是不行的,适当的用一些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显然是很有必要的! 15蹊跷 时间过得很快,不大工夫,便到了正午时分。李勇、郑宏、柳溥三人吵嚷着来到了茶楼,与王昱见面后,自然有一番寒暄。 王昱笑呵呵的说道:“几位还适应眼下的差事吗?” 闻言,李勇等人脸上顿时一苦,郑宏把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将茶盏重重的顿在桌上,叹了口气,怨愤的说道:“他奶奶个球!”刚想往下说时,似乎想起了什么,满腔的怨气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脸颓丧的坐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了。 李勇与柳溥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不拉几的,浑然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王昱见状,笑道:“好了,几位,别哭着个脸了,走,小弟今天中午做东,算是慰劳几位兄长吧!哈哈……” 李勇没好气的白了王昱一眼,酸溜溜的说道:“咱们几个当然比不上你王大人!啧啧,这才几天啊,就是从五品的大员了!吏部啊,是个官就想进啊!” “就是,就是!”郑宏与柳溥也在一旁附和,“这还是你耽误了三个月,要不然,肯定又升官了!我说老弟,你这升官速度,绝对是国朝第一了!” “行了,您几位就别寒碜我了!”王昱拱手做求饶状,“其实小弟真的不想去吏部啊!” “切!”李勇等三人不屑的白了王昱一眼,齐声说道:“装,你小子就装吧!” 王昱苦笑,“我说几位兄长,小弟说的可都是实话啊!说心里话,小弟其实更想到江南去,哪怕去任个闲职小吏,小弟也认了!” “哦?”李勇等三人看了王昱一眼,看王昱的表情似乎不是作为,不由互相看了几眼。突然,柳溥淫笑一声,贼兮兮的看着王昱,笑道:“莫非兄弟你看上了江南的美女不成?” 郑宏闻言,也在一旁起哄,“是啊,是啊,莫非你看上了江南的美女不成?那可要小心了,哈哈……” 王昱无语,无奈的瞪了他们一眼,“得了,和你们说不清楚,走,小弟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几人都是很好的朋友,当下也不再客气,互相招呼了一声,出了茶楼,翻身上马后,便直奔王昱家中去了。 四人这顿酒宴一直吃到申时末,这才吃完。让府中的人把醉醺醺的李勇等人送回府后,王昱也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房中。虽然因为伤势刚刚痊愈,李勇几个都不让他多喝,但一顿酒下来,又是意气相投的年轻朋友,王昱喝得也着实不少。 回到房中,自然免不了被姜妍等人埋怨。不过埋怨归埋怨,姜妍等人还是七手八脚的把王昱扶到了床上,舀醒酒汤的舀醒酒汤,换衣服的换衣服,又有机灵的小丫鬟端来温水,给王昱擦拭身体。一阵忙乱下来,本来还比较清醒的王昱却是昏昏欲睡起来了,不大工夫,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看着熟睡过去的王昱,姜妍、李馨还有秋痕三人便在外间坐了下来。三人坐在一起,自然是离不开家长里短。姜妍与李馨两个都是家学渊源,在商业上都是不可多得的能手,可谓是不让须眉!王昱此时的心思并未放在京城的家业上,因此,都是放手交给二人去做。 在二人的努力下,王家的买卖已经遍布几个利润比较客观的行业,如粮食、绸缎布匹、药材等行业,更在京城周围囤积了数千顷的良田,只论这份家业,在京城中,王家也算得上是富豪人家了。这还不算王昱在山西哪一大摊子事情。 现在山西的事务王昱基本上也都交给了姜、李二人,毕竟离山西太远,除了大方向之外,平时的一些决策基本上都是由在山西留守的姜光国、李玮书来做决定。徐若愚虽然得王昱的信重,但在商业上他比起姜光国、李玮书来还是差的远,因此,徐若愚的精力基本上都用在辅佐赵子昂上面。 王昱交给他的任务便是辅佐赵子昂的同时,把盘踞在山西的几伙马贼清除掉,之外,要把解盐东场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若不是当初自己的母亲与舅舅决定让他到京城来,此时的王昱早已经开始着手剿灭山西境内的马贼了。这些马贼的危害实在太大!劫掠过往客商,而且来去如风,行踪隐秘,根本不容易剿灭! 但若是不剿灭的话,任他们来去自如的话,不仅是对于过往商队,便是对王昱自家的私盐买卖也是有莫大影响的! 不过这些马贼各个行踪隐秘,或隐藏于山林之中,或隐藏于闹市之中,根本不是一时间就能找得到的!前番王昱参加乡试时在平遥县倒是遇到了一群形迹可疑之人。若王昱能够抓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或许会有收获,但可惜的是,王昱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去追查,便来到了京城。一条好好的线索也就此断了。 徐若愚虽然才能不凡,但毕竟无法心分二用,帮助赵子昂处理盐运司的大小事务就要花费他大部分的时间,在此之余,还要帮助姜光国、李玮书等人完成王昱的布局。王昱所图非小,在他的计划中,山西所有的商业活动都要掌控在他手中,把一个山西切切实实的变成他的大本营! 这是一个宏大的布局,在王昱的计划中,他要完全按照后世资本运作的方法来完成这一目标。这套东西在王昱眼中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不过是成立银行性质的钱庄,然后利用手中的资本优势,慢慢的将触角深入到那些核心行业,达到掌控的目的。 但在姜光国等人眼中,这等事情的确是出乎了他们的认知!而且要把这些东西从有到无,一步步的做起来,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刚刚开始,千头万绪,从有到无,都需要一个过程,此事却是急不得的,王昱也并不担心姜光国等人做不好此事。其实只要钱庄能够在山西顺利的成立起来,一切就都有了基础,等那些商家们体会到了钱庄的好处之后,钱庄的业务也就开展起来了,届时,需要做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等完整的金融体系建立起来,这尊资本的怪兽掠夺财富的速度将令人瞠目结舌! 当然,王昱的目标是在整个大明朝建立起完整的金融体系,然后以掠夺世界财富为己任,让曾经苦难的中华民族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这些都是埋在王昱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在未曾掌握到足够的权势以及力量之前,王昱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终极目标。因为这个目标着实过于匪夷所思,稍有不慎,就会让他陷入几乎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知自己夫君最终打算的姜妍与李馨两个此时正一人守着一摞厚厚的账本,手边摆着算盘,身后的丫鬟们一个个如临大敌般的侍立在哪里,等待着自家少奶奶随时的吩咐。 随着掌握的产业与田地越来越多,姜妍与李馨两个也越来越忙了起来。虽然很忙,但对于王昱能够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她们两个来办,姜妍、李馨二人还是十分高兴的!这充分说明了王昱对二人的重视,并不因为自己二人是妾室而有所怠慢。 “这个月粮号竟然出现了亏损!”李馨皱着眉头说道,“按说如今正是粮食大批买进的季节,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才是!不仅如此,粮食竟然也没收上多少来。” 姜妍放下手中的账本,看着李馨点头说道:“我这里也是一样,布店也亏损了!而且亏得还不少,咱们再看看药店的情况,说不得里面有什么牵连呢!” 李馨点头,表示赞同姜妍的话,二人从厚厚的账本中找出了药店的账目,一看之下,果然不出二人所料,药店竟然也出现了亏损!这不得不引起二人的重视。 “夫君把京城的买卖交给了咱们,咱们就要为夫君看好这份家业!”姜妍凤目含威,俏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竟然出现了这种情况,查!” 李馨的脸上也是怒气隐现,不过她的性子比姜妍柔和许多,虽然心中动怒,但还是十分冷静,“姐姐,我看此事绝对不简单,咱们还是先到各店去看看,再做计较也还不迟!” “嗯,妹妹说的对,此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咱们先去看看再说!”姜妍点头说道,“兰儿,吩咐下去,备车。” “平儿,你在这里守着,等少爷醒来后,告诉他,我们到城里的店铺去了。”李馨吩咐身后的丫鬟。又对姜妍说道:“姐姐,我觉得还是告诉四叔一声,此事最好请四叔和咱们走一趟。” 姜妍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也好,还不知会遇上什么事儿呢,有四叔跟着也是好事!” 二人计议已定,便到前院请了魏豪,魏豪也不问什么事儿,亲自挑选了十余名侍卫,浩浩荡荡的护卫着二人的马车出府而去。 16蛛丝马迹 “少夫人,粮店到了。”魏豪站在车外,低声说道。 “多谢四叔。”姜妍与李馨二人齐声说道,一边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粮店的掌柜、伙计早在马车停下的时候就已经侍立在马车两旁了,等姜妍、李馨二人下了马车之后,更是一齐躬身,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 “陈掌柜不必多礼。”姜妍淡淡的说道,“有什么话到店里再说。”说着与李馨二人当先进来店中。 “昌隆号”位于前门大街,这一代可谓是整个京城的商业中心,几乎所有大商号都在此地有自己的店面。姜妍一行人如此高调的到来,自然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当然也包括一些有心人。 距离昌隆号不远的一家名为“日升”的当铺中,一名伙计正一五一十的把昌隆号发生的情况向为首的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儒生打扮的人汇报。 过了半响,儒生才对那伙计说道:“来呀,看赏!” 那伙计闻言,立即眉花眼笑的连连打躬,嘴里不住的道谢。那儒生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说道:“继续盯着昌隆号,盯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是,吴先生尽管放心便是!”那伙计打扮的汉子一张脸此时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个劲的表忠心、打包票,“小的一定不负先生所托!” 吴先生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嗯,去吧,好好办事,亏不了你!” 待那伙计走后,这吴先生却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不会吧,难道这么快便察觉到了老夫的安排不成?”沉吟了半晌,这吴先生才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别说是两个小女子,便是那些老掌柜也看不破老夫的安排!”吴先生立即放下了大半心思,他自忖自己事情做得隐秘,而且时机选的也是恰到好处,外人根本不可能看破他的安排。 因此,在犹疑了一会之后,这位吴先生重新笃定起来,“王爷既然把此事交给老夫,老夫就要般的妥妥当当,否则怎能对得起王爷的信任呢!”吴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若连几个小女子都对付不了,我吴鹤又有何脸面留在王府,做王爷的智囊!揽翠楼的崔嬷嬷不就是因为办事不力,被王爷杖毙了吗!”想起崔嬷嬷悲惨的下场,吴先生脸上不由流下了冷汗!说什么也不能步那崔嬷嬷的后尘,既然如此,那只有尽力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了! 昌隆号粮店的密室内,姜妍与李馨面色凝重的听着陈掌柜的汇报,若按陈掌柜的汇报,事情十分正常,毕竟商业上的竞争是十分正常的!价格战更是司空见惯的伎俩,根本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若是结合同是昌隆号的其它几家生意的境况,姜妍与李馨二人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这绝对是有人在针对昌隆号! 别看姜妍与李馨二女年轻,但很早就开始接手家族的生意,论起生意场上的勾心斗角,二人绝对是老手!吴先生那套把戏都是当年她们玩剩下的,只是此时掌握的东西还是比较少,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在作怪罢了。不过,既然已经知道是有人在暗中搞鬼,姜妍与李馨二人自然也是胸有成竹,这点场面,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本来二人还打算到昌隆号的其它几家店铺去看看,只是对手留下的痕迹实在是过于明显,根本没有必要一家家的查下去了,如今剩下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既然有人隐在后面捅刀子。昌隆号别的没有,钱倒是有的是,还真不怕和任何对手打价格战!这就是纯粹的以本伤人了,没什么技术含量,等把对手打疼了,对方自然会冒出来,到底是谁在针对昌隆号,甚至是王昱,自然也就水落石出了。 姜妍、李馨二人从昌隆号粮店中出来,在陈掌柜以及一干伙计的恭送下上了马车,便打道回府。这一来一去用去的时间并不多,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等她们回到家中时,王昱还未曾醒来。秋痕与几个侍女仍旧在外间守着,姜、李二人于是也坐下,却没了继续查账的心思。 虽然她们在昌隆号那边表现的云淡风轻,但那只是表象罢了,毕竟她们是老板,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万一那样,把恐慌的气氛传递出去的话,无疑是一种幼稚、不成熟的表现。 “到底是谁?”姜妍与李馨二人大眼瞪小眼,都在心里琢磨此事的幕后主使。京城不比其它地方,只要有点规模的商家,哪家没有或多或少的背景呢?或许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茶馆,就会牵扯到那位皇亲国戚,或者达官贵人。 结合王昱进京来的遭遇,不免让姜、李二人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王昱得罪人了,有人诚心对付王昱!只是此人到底是谁,却还无法确定罢了。 “也只能慢慢查了,相信在咱们的应对下,除非对方收手,否则,迟早会作出应对的!”李馨说道,“只要有了线索,不难查出幕后主使。” “妹妹说的对,”姜妍叹了口气,“眼下也只有慢慢等了。官场险恶啊!” “唉!”李馨也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脸上与姜妍一般沉重,只是她的心里更加的忧虑,她在怀疑,王昱的这次遇刺以及此次的事情,是不是仍然脱离不了周王的影子!虽然周王已经去世,但这等事情谁又说的清楚呢? 当年的周王府既然把摊子铺的这么大,自然不会因为周王的辞世而放弃!只是,对于周王府的事情,别说是李馨,就连她父亲李玮书当初也只是外围人员,对于内部的事务也根本不清楚。 姜妍见李馨脸色沉重,对于李家当年的事情,她自然也是清楚的,当下安慰道:“妹妹别想太多,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咱们能够看透的,更不是咱们能左右的!” 李馨勉强一笑,点点头,想要说话时,却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好了,别想太多。”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姜妍、李馨以及秋痕闻言,连忙站起身来,便要施礼。却被王昱止住,王昱在一旁坐下,笑呵呵的看了几人一眼,说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们想的那般。好了,别乱想了,我会处理的,你们不必担心。” 李馨眼圈一红,她何尝不知道这是王昱在安慰她,不过,即便知道这是王昱在安慰她,她也无法做什么,在这个女性只是男子附庸的社会中,她一个弱女子能够做的事情实在是少之又少。 看着李馨担忧、羞惭、不安混杂的表情,王昱何尝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当下轻轻的握住了李馨有些冰凉的手,正色说道:“馨姐,不要想的太多,当年的事情其实是我逼迫你们做出决定的。” 李馨口齿微动,想要说些什么时,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王昱如此说,显然是不想让她背负什么包袱,同时也何尝不是在告诉她,家里万事有我,你不必担心! “好了,你们不必担心,为夫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经过上次,他们若想再次针对我,必须要好好考虑一下了!”王昱微笑着说道,浑不在意的样子。 不过,细想一下,王昱说的也不错,现在王昱遇刺的事情刚刚有所平息,但凶手至今未曾被揪出来,现在正在满世界的捉舀凶手。对方即便是再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出幺蛾子,因此,王昱现在是安全的。 “不过,这倒也是一条线索!”王昱沉吟着说道,“不过,不要急,要稳住,省的打草惊蛇,说不定会是同一伙人呢!”王昱越想,这个可能性便越大!反正若是他的话,打击对手必定是从各个方面去打击,让对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再也无法翻身! “嗯,此事你们就不要出头了,商场上的事情你们遥控指挥即可,其它的事情交给四叔他们。”王昱嘱托道。 姜妍与李馨二人知道这是王昱不想让她们涉险,当下便点头应了。秋痕在一旁看气氛有些沉闷,连忙对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一边笑道:“正好夫君醒了,妾身吩咐她们熬的参汤,夫君趁热喝了吧。” 王昱笑着点了点头,“好,我这一受伤,你们也跟着受累了!” “夫君这是哪里话!”姜妍、李馨、秋痕三人闻言,连忙说道,“侍奉夫君,乃是妾身等的分内之事,夫君如此说,岂不是愧煞妾身。” 看到三人惊慌的样子,王昱心中暗叹,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啊,不过,俺喜欢! 几人说说聊聊,不觉时光飞逝,转眼间竟是晚饭时候了。几人一起到王母哪里吃过了饭,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会话。正说到高兴的地方,丫鬟来报,说是英国公府上派人来,让少爷马上到英国公府上去。王昱不敢怠慢,与家人告辞后,便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与那传信之人一起直奔英国公府而去。 17夜谈 张辅的书房中,四盏宫灯悬在空中,把书房照的亮如白昼。王昱来到时,张辅正在奋笔疾书,看来是在写奏折。见王昱进来,便冲他摆了摆手,口中说了一句:“你先坐会,那边有茶。”说完便不再理会王昱,继续奋笔疾书。 大约一刻钟之后,张辅终于写完了奏折,站起来直了直腰,叹道:“不服老不行咯!” 王昱闻言,连忙说道:“伯父正当壮年,咱们大明朝可是少不了伯父啊!” 张辅虽然明知这是王昱在拍自己的马屁,但这话听起来的确顺耳,当下笑呵呵的点了点王昱,“你这孩子,怎么也变得油嘴滑舌起来了!” 王昱嘿嘿一笑,说道:“伯父,小侄这话可是半点都不错啊!伯父自己说说,咱们大明朝怎么能够缺了伯父您呢!” 张辅笑着摇了摇头,转移话题,“这么晚了还叫你过来,不会怪伯父吧?” 王昱连忙说道:“伯父这是哪里话,这是小侄的荣幸!别人盼都盼不到的机会呢!” “嗯,其实,这件事儿早就想找你商量商量了,”张辅面色恢复了严肃,坐好后说道,“不过一直担心你的伤势,再加上此事需要准备周全,便搁置下了。如今你的伤既然好了,咱们便一块说说。” “就是两淮盐商一事。”张辅脸色沉重,“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简直触目惊心啊!”张辅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舀起一叠文书,递给王昱,“你看看,两淮有头有脸的商人几乎都掺和进去了!” 王昱接过张辅递过来的文书,厚厚的,各种纸张、笔迹都有,显然是原始的记录。由此也可见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蒋云蒋都堂对张辅还是不敢有什么小动作的。 书房中很静,王昱看的也十分仔细,由于记录的十分详细,再加上王昱也想了解一下两淮的盐商们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况,因此看的比较慢,张辅也不催促,静静的等着王昱看完。 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后,王昱终于看完手中的资料,眉头同样也锁了起来,的确,看完之后,王昱也只有用触目惊心四个字来形容了!两淮的盐商几乎垄断了整个中原与江南地区的盐业!官盐在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市场,各地卖的都是从两淮流出来的盐,至于是私盐还是官盐虽然语焉不详,不过,在王昱看来,还是以私盐居多! 怪不得后世说起两淮盐商,个个都是富可敌国!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不富呢?这种情形下,官商勾结绝对是必然的,若不是官商勾结,两淮的盐商们也不可能形成这种规模。若是没有官府明里暗里的保驾护航,怎么可能形成如此大的规模! “不好办啊!”张辅揉了揉眉心,“老夫找人商量过,都觉得这事儿实在是不好办!一个不当,便会产生大乱啊!” 王昱叹了口气,张辅说的一点都不错,牵连如此之深,一个处理不当,便是一场地震!不论是官场还是其他方面,即便是朝局,也会跟着受到冲击! “伯父说的对,还是徐徐图之吧。”王昱此时也没什么好办法,这个事情当初虽然是他提出来的,但就连他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大、如此深的牵连!这绝对是一颗炸弹,谁去碰,谁就会粉身碎骨!除非做好各种准备,一步一步的来,慢慢的清理这颗毒瘤。 “几位阁臣也是这个意思,慢慢来吧!”张辅脸色沉重,任谁眼见这么大的一颗毒瘤留在那里,却偏偏无法处置它,心里也都不会好受,何况是张辅这等忠义之臣呢。 “至于如何处置,此时还没有一个准主意,不过,大致的方向倒是定了,”张辅走到窗前,拉开纱帘,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说道,“既然有税务司这个衙门,各地的税卡自然不能放松了,借着税卡的便利,严查私盐。你的身体若是没问题了,这几天就开始办差吧,几位阁臣决定奏明皇上,提前对官员进行大考,你这个考功司郎中可要把好关啊!一定要办好此事,借着大考的机会,把那些涉案的官员们先调走,然后选派能员,到两淮任职。没了这些官员的支持,那些盐贩子就容易对付多了!” 王昱听的连连点头,不得不说,这绝对是目前最好的办法!看来在这等大是大非上,还未曾形成集团利益的阁臣们还是比较配合的!若是没有阁臣们的配合与支持,这件事绝对进行不下去! “是,小侄明白!”王昱连忙应是,“小侄明天便去上班,一定把此事办好,请伯父放心便是!” 张辅点了点头,过了半晌才说道:“此事你用心办理,老夫这里恐怕无法给你太多的支持!唉……多事之秋啊!” 见张辅如此模样,王昱心中一动,大脑迅速开动,张辅今晚的表现似乎有些异常,莫非又有大事发生不成?突然,王昱想起了一件大事!前后一琢磨,王昱心中顿时笃定了下来,不错,真是多事之秋啊!用不了多久,宣德皇帝便要亲征,以谋反的罪名,讨伐自己的亲叔叔汉王! 虽然知道,不过王昱也知道,这种事儿还是别说的好,就烂在心里吧,反正他也掺和不上。 “请伯父放心,小侄知道!”王昱坚定的说道。 “嗯,好!”张辅应道,转头又看了看天色,略一思索,便做出了决定,“走,昱儿,随老夫到蹇大人府上走走。” 王昱一愣,他知道张辅口中的金大人应该是太子少师、吏部尚书蹇义。张辅带他去拜访蹇义,自然是好事!首先,蹇义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虽然不是阁臣,却也深得皇上的宠信;其次,蹇义在士林中的声望也是十分高的,又是吏部尚书,门生故吏满天下;第三,针对两淮盐商的布局,吏部首当其冲,自然要上下一心,而且此事事关重大,必定要隐秘行事,恐怕最终参与此事的不会超过五个人,王昱自己作为考功司郎中,又是张辅举荐的,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张辅与军方的意见,自然要在其中充当重要的角色! 不大工夫,二人便来到了蹇义府上。门子通报后,蹇义亲自迎了出来,把张辅与王昱带到了书房中,分宾主落座,自然有一番寒暄。 寒暄过后,张辅指着王昱说道:“蹇翁,此子乃是你吏部的人,今天老夫带他来,一则是拜访你这位上官,二则江南大事,此子虽然年轻,却也是能干点活的。” 蹇义闻言,眯着眼睛打量了王昱几眼,笑道:“老夫知道,今科进士,端的是少年英才啊!张公放心便是。” 张辅微笑拱手,“如此便拜托蹇翁了!” 蹇义哈哈一笑,突然转头对王昱问道:“看你年纪不大,可有表字?” 王昱闻言,先是一愣,蹇义倒真是把他给问住了,他还真没有表字,当下赧然一笑,恭恭敬敬的施礼说道:“有劳大人垂询,下官还不曾有表字。” 蹇义一听,点头说道,“既如此,老夫越俎代庖,给你取一表字,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昱连忙点头,张辅也在一旁说道:“有劳蹇翁了!” 蹇义微微一笑,闭目沉思了片刻,说道:“昱者,明日也,从日立声。有光明、照耀之意。便取‘昭明’二字,如何?希望你为官之时,能够做到明鉴是非!” 王昱当然没有意见,能让堂堂的少师、吏部尚书蘀他取表字,可不是一般的待遇!张辅也在一旁点头说道:“多谢蹇翁!老夫觉得很好,昱儿,还不谢过蹇翁!” 王昱连忙对蹇义长身一揖,口中说道:“学生多谢大人赐字!请大人放心,学生定然谨记大人教诲。” 蹇义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平和的看了王昱一眼,大有勉励之意,转而又和张辅谈论起此次吏部大考之事,二人倒也不避王昱,毕竟王昱是吏部考功司郎中,虽然一直还未上任,但此事却一定要经过王昱的,可以说,王昱在其中充当着重要的作用! “原吉老成持重,秉性刚正,可堪大用!”蹇义捻须说道,“等明日老夫安排下去,就让原吉与昭明总管此事吧!” 张辅自然不会反对,“便依蹇翁,不过原吉乃是当朝重臣,素受成祖以及先帝赏识,就让昱儿跟着他多多历练一下吧!此事还是以原吉为主,咱们按计划行事,如此毒瘤,不除实乃国家大害!” 蹇义也在一旁点头,面上一派沉重,“触目惊心啊!触目惊心,我等忝居朝堂,却耳目闭塞至此种地步,纲纪竟然败坏至此,实乃我等之过也!” 张辅闻言,也是在一旁苦笑不已,说白了,江南官场发生这等事情,几乎是一窝子全坏了,他们这些朝中大佬自然是难辞其咎的! “唉,此事咱们难辞其咎啊!”张辅叹道,“不过,幸亏发现的还算及时,江南官场还是有况钟那样的能臣干员,也算是值得庆幸了!”http:www.26dd.com/ 仙逆 18 夜谈续 品书网www.vodtw.com()二人又就此次吏部大考做了一番探讨,当然,蹇义的观点代表的是整个文官集团,江南官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几位阁臣自然也觉得有些汗颜,因此,一股脑的把此事都推给了蹇义这位吏部尚书了,谁让你管着吏部呢,这种时候你不出头,谁出头? 虽说细说起来,在这件事情上蹇义是比较冤枉的,毕竟按照眼下的情形看来,当地官商勾结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蹇义其实并没有多少直接责任,但官场就是如此,没发现什么问题,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一旦出现问题,那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况且蹇义做这个吏部尚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总归是应当承担一部分责任的。 当张辅与王昱从蹇义府上离开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了,“随老夫回府,原吉恐怕已经等候多时了。”张辅笑呵呵的对王昱说道。 王昱自然只有遵命的份,不过,他还是乐意如此的。不得不说,当初他选择吏部的考功清吏司这步棋完完全全是走对了!让王昱不得不慨叹运气一说着实是让人捉摸不透。一旦开始着手此事,对全国官员进行大考,那么他这个考功司的郎中立即便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了!掌握着天下官员的生杀大权,这完全是一个趁机发展、壮大自己的绝佳机会! 为官之人,又有那个不在意自己的前途,不想步步高升呢?因此,掌握着考核大权的王昱自然便成了这些官员们巴结的对象,王昱其实根本也不需要做别的,只要能够相对公平公正的进行考评,就足以影响所有官员的前程了!那些得到公正对待的官员又如何不对王昱感恩戴德?这自然是一股莫大的力量,只要王昱适当的经营一番,掌握这股力量也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事情。 因此,对于王昱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握的好,自然能够趁机建立起自己的班底。这对他日后的发展与规划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回到张府,夏原吉果然在那里等候。张辅与夏原吉的关系看来不错,二人表现的十分轻松自然和亲切。到了书房,分宾主落座后,张辅开门见山,“原吉,咱们两个之间也不需要客套,其他人老夫不管,但这上面的人,你一定要处置好了!”张辅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份名单递给了夏原吉。 王昱瞄了一眼,果然是那些与两淮盐商互相勾结的官员们。 “老夫也不瞒你,这些人与当地盐商勾结,贩卖私盐,罪大恶极,是要秋后算账的!”这句好张辅说的杀气腾腾! “公爷尽管放心!”夏原吉仔细的把名单看了一遍之后,便要交还给张辅,一边说道,“对这等贪官,夏某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老夫知道你有过目不忘之才,不过这份名单你还是带着。”张辅闻言,神情缓和了许多,脸上甚至有了一丝笑意,一指王昱,“这是昱儿,你们还未曾见过面?” 夏原吉微笑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王昱,笑道:“我与你舅舅却是多年的交情了!不过都是当年随驾北征时的事情了,这么多年了……”言语中无限感慨。 王昱这才知道,这位夏侍郎与他竟然还有这么一层渊源!当下立即起身,以子侄之礼重新相见。夏原吉笑呵呵的扶起王昱,说道:“好了,好了,都不是外人,以后咱们便叔侄相称!” 张辅也在一旁点头说道:“不错,不是什么外人,不要那么客套。原吉,昱儿就交给你了,趁着此事,好好历练历练他!所谓玉不琢,不成器。昱儿虽然有些才干,不过还是缺乏历练。” “好,公爷放心便是!”夏原吉郑重的点头应是,“此次吏部大考,的确是一个好机会,我会放手让昱儿去做的!” “好,昱儿就交给你了!”张辅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郑重,正色对夏原吉说道,“你为官多年,不是我这等武夫能够相比,昱儿跟着你,一定能够有长进!” 二人三言两语便决定了王昱未来一段时间内的方向,不过王昱对此没有半点意见!夏原吉虽然不是阁臣,但宣德二年便接替蹇义,成为大明朝的吏部尚书,可以说是与三杨一样深受宣德皇帝信重的重臣!跟着这样的名臣,自然能够学到许多! 宣德元年八月二十二日,在家休养几个月的王昱第一次踏上了吏部衙门的台阶。看着眼前的朱漆大门,一颗颗铜钉闪闪发亮,守门的衙役看到年轻的王昱,正待阻拦时,却发现王昱身上竟是五品官员的青色袍服,不由得脸色一滞,恭恭敬敬的施礼问安。 王昱浑不在意,昂然直入。几名衙役看着王昱的背影,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这位大人莫非便是那位考功司的王大人?” “像!不是说那位王大人是今科的进士,十分年轻嘛,你再看这位,恐怕连二十都没有,不是他,还会是谁?” “不错,不错!”众人连连附和,“***!人比人,气死人啊,老子混了大半辈子,还在这里看大门,这位老爷二十不到,却已经是一部郎官了!” …… 蹇义基本上不来吏部坐堂,平日的一些事情都是交给夏原吉与黄宗载这两位侍郎办理。王昱今天前来报到,夏原吉便在自己的官署内接见了他。 “昱儿,考功司另有员外郎一名,此人姓张,名新。在吏部多年,”夏原吉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看着王昱。张新是吏部的老人了,本来此次最有可能几人考功司郎中一职,不想却被王昱半路杀出,更加不巧的是,王昱刚刚接到任命,竟然遇刺,一直过了三个多月才来上任!这三个月意味着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其实夏原吉完全可以利用手中的职权,把张新调走,但为了磨砺王昱,夏原吉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王昱到底是不是这块材料,是否可堪造就,这只是第一关罢了。 温室中的花朵是经不起风雨的,要想成才,必须要经历一次次的摔打与磨砺! “走,老夫带你到去看看,以后就看你的了!”夏原吉颇有深意的说道。 张新年约四十二三的样子,身形有些瘦削,面色微黑,一部短须,看起来倒是一脸正气的样子。见夏原吉领着一个身穿五品袍服的青年男子来了,张新连忙于一干经承起身迎接。 “见过大人!”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夏原吉严肃的点了点头,也不坐下,指着身旁的王昱沉声说道:“这位王大人乃是今科进士,从今天开始,继任考功司郎中。”张新以下的众人连忙对王昱躬身作揖,口中说道:“见过郎官大人。” 说完,夏原吉又对张新说道:“王郎官刚刚上任,你作为吏部老臣,多多帮扶王郎官。” 虽然无法知道张新心里是如何想的,但至少从表面上,张新表现的十分得体,闻言先对夏原吉躬身一揖,说道:“请大人放心,下官遵命。”接着又对王昱一揖,却并未多说什么。 夏原吉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既如此,你等办差。王郎官、张大人,你二人随本官来。” 王昱与张新二人不敢怠慢,张新对王昱做了个先请的手势,二人紧随夏原吉到了夏原吉的官署。 命二人坐下后,夏原吉开门见山,“几位阁臣与尚书大人奏报皇上,提前对全国官员进行大考。因此,你们考功司要担负起来啊!其它的本官也不多时了,回去准备一下,拿个章程出来,明天送给本官过目。” 张新看了王昱一眼,却见王昱一副从容镇定、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由十分吃惊!就是他这种老官场,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中大震,不过凭借多年来官场沉浮,这才表现的波澜不惊,而王昱小小年纪,这份养气的功夫就不容小觑啊! 张新心中顿时把王昱的警戒层次提升了几级,官场险恶,一个不慎,便是满盘皆输!这位新来的郎官虽然年轻,但此人要靠山有靠山,要学问有学问,新科进士出身,学问当然错不了!此事看来,就是这份城府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 对于王昱,张新是不忿、不屑的。毕竟正是因为王昱,才使他更进一步的梦想成空,官场是最忌讳的是什么,当然就是阻人仕途了!王昱虽然是无心的,不过是朝廷任命,但张新却已经把王昱给恨上了,这种情形,绝对是不死不休! 王昱当然不清楚张新心中所想,不过,即便是清楚,王昱也不会放在心上,水来土掩也就是了。官场险恶,这种同僚之间互相倾轧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这也是王昱为何不喜官场,只想做个清流的缘故。 “好了,你们回去准备。”夏原吉对二人挥了挥手。 “遵命!”王昱与张新二人躬身告退。在会考功司官署的路上,张新试探的问道:“王大人,此事侍郎大人催促的如此急,不知王大人……” 王昱抬手打断了张新的话,笑道:“此事回去再说。”说完,便当先而行,不再理会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的张新。 家里出来点事情,如今算是处理完了,断更了许久,请各位读者巨巨原谅啊! 从下月开始,保证不断更!绝不断更!品书网www.vodtw.com 26dd.comhttp:www.26dd.com/ 仙逆 19 首次交锋 对于夏原吉所说的章程,王昱根本没放在心上,反正吏部大考,没三年一次,每一次的方式都是相同的,既然有固定的章程,拿过来用便是了,有什么好着急的。虽然此次大考提前了将近一年,但为何提前,王昱也是心知肚明,所谓的章程,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只要在操作的时候,按照名单执行也就是了。至于给这些人挑什么样的位子,自然有哪些大佬们操心。 王昱需要做的只是维持此次大考的稳定,不要出了什么乱子就成。王昱不信,自己连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不但要做好,还要切实的发掘人才,把哪些能臣干员尽可能的挖掘出来,给他们一个适合的职位,也让他们人尽其才。 唯一困难的恐怕就是人尽其才四个字了,如何让合适的人在合适的岗位上,而不是张冠李戴,本来此人在理财方面是一把好手,却让此人去管刑律,如此便是彻头彻尾的人才浪费了!要做好这点,当然是非常不容易的,再好的章程也是没用的。只有好好的审查各人的资料,明白各人的长处与短处,做到人尽其才罢了。 当然,王昱也清楚,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便能完成的事情,只能慢慢来,逐步建立起大明朝的官员档案,谁擅长什么,谁对那方面精通,谁清廉,谁刚正,等等,只要有了一个开头,慢慢的也就实行下去了,一口吃个胖子是不可能的! 回到考功司所在的那几间房子,王昱把众人都召集了起来,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虚套,直接便说道:“方才侍郎大人有令,大考提前。咱们考功司职责所在,责任重大,各位都是明白人,本官也不多说。好了,都干活去吧。” 众人闻言,心中虽然惊讶,但作为他们,不过就是一些办事的小吏罢了,自然是上官怎么吩咐,他们怎么做,至于其中的阳奉阴违,还是另有对策,却是私下的东西,至少在明面上,众人还是十分恭敬的应了。 正要散去时,张新却在一旁说道:“郎官大人,方才侍郎大人让我等拟个章程出来,大人就如此吩咐下去,似乎不妥吧……”别看张新说的细声细气的,态度也十分恭敬,但在此时说出了,其目的自然是不言而明,乃是公开的质疑王昱,在一干僚属面前削王昱的面子。 王昱自然不能忍受张新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闻言斜睨了张新一眼,冷声说道:“不是张大人提起,本官倒是疏忽了,就按往年的章程来做,既然张大人一定要提什么章程,那本官再说一句,先从江南开始吧。”说完也不理脸色青红不定的张新与一干目瞪口呆的下属,袖子一甩,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干人等看着王昱回到房间,正要交头接耳时,却不防王昱的脑袋突然伸了出来,淡淡的说道:“那个,江南、山东、北直、广东四甲的负责人来见本官,就从江南开始吧。其他人赶紧干活去……”话音未落,众人便听到“砰”的一声,却是王昱把门关上了。 张新羞怒交加!王昱如此不给他面子,却是他始料未及的,怎么说他张新也是在吏部干了多少年的员外郎了,王昱不过是个新人,就敢如此大胆,凭的是什么!他却忘了,官大一级压死人,王昱的资历的确不如他甚多,在考功司的声望也不如他,但有一样,王昱的官比他大,仅此足矣! 以四甲主事为首的四人面色尴尬的看了张新一眼,他们虽然也都有各自的小心思,但却都是官场的老油子了,当然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他们这等不入流的小吏,只要老老实实的办差就行了,谁官大听谁的,准没错!以前考功司郎官空缺,张新这个员外郎主事,当然要听他张新的!但如今正派的郎官已经上任,虽然年纪小的吓人,而且也是初来乍到,但人家是郎官,他们这些人就必须听他的!否则,吃亏的还是自己。 至于张新如何,却不是他们所能理会的了,不管怎么样,张新也是员外郎,郎官虽然是员外郎的顶头上司,但任免权却在上头;但咱们可不成啊,能不能在衙门里待下去,还不是郎官的一句话嘛!所以,这群人的心思非常简单,那就是,你们斗你们的,我们这些小鱼小虾的,老老实实的干活就成了。 看着慢慢散去的众人,张新的脸色越发的青紫,犹如一个紫茄子一般,当真是气愤难平!张新如此,一半是因为王昱,另外一半却是因为这些小吏们的表现。好歹他张新也是员外郎,也有几个心腹,但此时却都离得他远远的,这怎么能让他不怒? 恨恨的盯了几个人一眼,待对方心虚的低下头去,张新才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来到自己的桌案前坐好。面上虽然平静了下来,但心里却如何能够平静的了? 他的确没想到,王昱会如此不给他面子!当众给了他一个难堪,而且王昱做的也十分老道,吏部考察官员,章程都是一定的,自从大明朝立国开始,就没变过,张新之所以提什么章程,不过是欺负王昱刚刚上任,对这些规矩不了解,趁机陷害王昱罢了。 不过,王昱的老到出乎了他的意料,直接一棍子便把他给打回了原形,让他白费了心机。 在考功司,此事的张新便是不折不扣的失败者,众人自然没有空搭理他。各自忙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而那几位主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几句后,江南甲的主事邓功便小心翼翼的去见王昱去了。 邓功矮矮胖胖的,面团似的脸上总挂着笑容,看起来倒是个好脾气的。由于身材臃肿,红色的袍服穿在身上显得特别滑稽。王昱也不和他客套,淡淡的说道:“不必客气。说说江南的情况吧。” 对于王昱的开门见山,邓功显得有些准备不足,他却是准备了一大堆好话要说呢,王昱如此,顿时卡壳了,嘴张了张,脸上憋得通红。 “嗯?”王昱一挑眉,冷冷的看了邓功一眼。邓功的冷汗立即下来了,连忙作揖,一边说道:“下官失态,大人勿怪,大人勿怪!” 王昱也不打算和他计较,对于这些小吏,王昱是了解的,具体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由他们办理,因此,若是不能好好的用好这些人,肯定是无法在衙门里立足的!恩威并用,才能真正的把这些滑如油的刀笔吏更好的掌握住! “好了,好了。”王昱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说江南的情况。套话就免了,本官要具体的情况。” 邓功小心翼翼的把手上那厚厚的一叠资料放在了王昱面前,陪着笑说道:“大人,请您过目,这是历年来江南县以上官员的资料。” 王昱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摞资料,眉头不经意的一皱,看来这些人还是没死心啊!想用这种招数来对付自己。的确,邓功的表现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王昱想了解江南的情况,他便把江南官员的资料都找了出来,给王昱过目。但问题是,只是江南一地大小官员何止上千?王昱短时间内哪能看得完! 下属的职责是什么?不就是为上司服务,为上司的各种决策提供依据嘛。这邓功倒是好,竟然一股脑的把资料都送了过来,表面看起来恭敬,而实际上呢,却是包藏祸心! 王昱冷冷一笑,这些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们也不想想,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想整治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不用别的,光是一个上下之别这一定帽子压下来,就足够了!此时的人都讲究一个名分,所谓名正言顺,在这个官本位的社会中,上司对下属做任何事情,都是名正言顺的。而下属对上司稍有不恭,便是僭越,便是犯上。只要掌握了名分这个利器,王昱便立于不败之地! “回去,把这些人的资料找出来,送给本官过目。”王昱冷声说道,一边说,一边丢给了他一份名单。这名单当然不全是那些有问题的江南官员,王昱不会那么傻,真假参半罢了。人也不多,只有十几个,不过即便如此,也够这邓功忙活的了,仿佛觉得还不够,正当邓功苦着脸,抱起那一大堆资料要走的时候,王昱轻飘飘的说道:“本官给你半个时辰。” 邓功手一哆嗦,险些扑到在王昱桌上,即便是他这个整天和这些资料打交道的人,想要在几千份材料中找到这十几个人的资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嗯?”王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莫非嫌长?那一刻钟吧。”说着,挥了挥衣袖,像赶苍蝇一般。浑然不理脸色已经变得一片死灰的邓功。 “大……人……”邓功如丧考妣,脸色死灰。 “好了,莫非还要本官送你不成?”王昱毫不留情,赶苍蝇一般挥了挥衣袖,“让高森来见本官。”http:www.26dd.com/ 仙逆 20整顿 看着如被打断脊梁的丧家犬一般六神无主的邓功,王昱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对于敢于挑战自己,冒犯自己的人,王昱丝毫不会留情!毕竟这是在险恶的官场之中,不能有半分的妇人之仁,否则便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况且,王昱刚刚上任,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镇住这群滑如油的小吏,确立自己在官衙中的威信,王昱也必须借助这种雷霆手段,否则,让这群人认为自己是软蜀子,那么这考功司就完全不在王昱的掌控之下了! 况且,此番王昱还承担了重任呢,若是在平时,王昱不介意用温和一点的手段来收复这群手下。但现在,江南官场贪腐严重,私盐更是悬在国朝头上的一柄利刃,要整治,就必须先借着吏部大考的名头,把哪些与江淮盐商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们剔除,把他们调走。没了这些官员的支持,江淮盐商再有钱,也不过是商人罢了,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要对付他们,完全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门外的众人见邓功六神无主的从王昱的办公室中出来后,看这样子,定然是吃了挂落,而且这挂落吃的肯定不轻!看他那副样子就成了。众人心中都是一阵阵凛然,这位新来的王大人别看年轻,但收拾起人来,却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啊! 其余的三位主事面面相觑,一副受惊的模样! “高主事,”邓功嗓音嘶哑,听起来半分生气都没有,“郎官有请。”说着,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自己的桌案前,招呼了自己的手下,手忙脚乱的开始翻找起资料来了。 高森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了另外两位主事一眼,却发现这两位已经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桌前,将案头的资料翻看起来。 心情沉重的一叹,高森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哈着腰,快步走到王昱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等里面的王昱说了一句“进”后,便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迎着王昱锐利的目光,高森更是矮了三分,脸色挂着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的说道:“郎官大人有什么吩咐,小的立即去做。” 看来此人倒是吸取了张新与邓功的教训啊,态度很端正,王昱满意的在心里点了点头,看来还是聪明人多啊,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么快就认清了形势,倒也难得了。 王昱清楚,一味的威压反而会适得其反,因此,对于高森的恭敬与配合,王昱也适当的给予了赞同的态度,“嗯,把这些人的资料找出来,本官要亲自过目。”王昱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了高森一份名单。这当然是掩人耳目的行为,若只对江南一地另眼相待的话,很容易被人从中发现蛛丝马迹。对于江南官场的调整,此时只有朝中的几位大佬知道,还属于秘密,自然不能在王昱这边泄露了天机。 况且王昱也不是无的放矢,既然要调整那些与盐商互相**的官员,自然要选派那些刚直奉公之人填补空缺,这样在后续的行动中,这些人才能发挥起应有的作用。否则,若不能严格把关,再换上一批贪腐之辈的话,还是无法根除私盐这颗毒瘤! “你出去告诉他们几个,让他们按照这份名单准备。”王昱又把两份名单递给了高森,对于能够认清形势的人,王昱不介意释放自己的善意。 高森果然是大受鼓舞,腰弯的更低,脸上的笑容更是像涂了蜜一般,恭恭敬敬的接过王昱递过来的名单,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王昱的办公室。 高森离开后,王昱把目光从眼前的资料中移开,虽然只有短短的半个时辰不到,但王昱已经展示了自己的雷霆手段,王昱确信,考功司上下已经被自己掌握了!即便张新依旧心怀不缀,也无法对自己形成威胁。毕竟在考功司中,还是自己说了算的!从主事以下,到那些小吏,那个不是双目如炬,对形势看的清清楚楚?因此,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和王昱对着干! 现在王昱的当务之急便是考察官员了,对锦衣卫提供的那份名单做出一个合适的评语,让吏部有对他们调职的理由与依据。同时,还要从全国数万名官员中,选出那些刚正秉公之人,充实到这些岗位上来。至于其余的那些官员,此次大考就顾不上他们了,走走过场也就是了。 这是一个很耗时间与精力的工作,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便能完成的。 到了下班的时间,昏头涨脑的王昱从厚厚的资料中抬起头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短短的一天,很难说有什么成效,王昱也是有了做持久战的准备,因此也不着急。出了办公室,却见上上下下一个个都在那里埋头苦干,不管是不是做样子,至少王昱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当下轻咳一声,淡淡的说道:“好了,都别忙活了,从今天开始,便是同僚了,晚上本官请客,都到醉仙楼。”说完,便当先走了。 直到王昱离开后,众人才凑到一起窃窃私语,“嚯,这位郎官大人可真是大手笔啊!醉仙楼,***,咱们一年的薪俸加起来,也不够在醉仙楼吃一顿饭的啊!”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不过心里还是十分兴奋的,毕竟上官请客,这种事儿在上下尊卑井然有序、等级森严的官场中,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却偏偏让他们给碰到了,而且是在郎官大人狠狠的整治了员外郎与主事大人,让大家见识了他的威严之后! 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啊…… 张新当然没有赴宴的心情,白天刚刚被王昱狠狠的教训了一番,晚上就去参加他的晚宴,这种事情张新是万万都做不出来的!毕竟张新也是读书人,读书人都是有几分清高的。 至于其他人,却一个个都是十分兴奋,虽然个个都掩饰的很好,但将心比心,看到自己的心情,就知道别人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一个个憋得脸色涨红的一干下属,当初自己以员外郎的身份署理公务时,这伙人对自己又是多么的恭敬啊!此时,唉,张新在心里叹了口气,冷哼一声,负着手昂然离开了官署。士可杀,不可辱,他张新是有志气的人,岂能与这等浊吏同流合污! 第二天巳时左右,上朝归来的夏原吉把王昱叫道了自己的官署。王昱详细的汇报了自己的思路以及所作所为,对于这些夏原吉还是比较赞同的,勉励王昱一定要做好这个工作。 王昱又针对一些具体的情况向夏原吉做了汇报后,便告辞离开。有了上面的支持,对于此次大考,王昱有信心做好!当然,王昱也忘不了趁机笼络人心,发展自己的班底与实力。如此正大光明假公济私的机会,王昱岂肯错过? 虽然现在他手头上的人实在是少的可怜,除了与于谦的交情还比较不错之外,便只剩下杨睿等人了。但杨睿等人此时还在等待吏部任命。王昱决定趁此机会,把杨睿等人放出去,实缺、肥缺不大可能,就是各道御史的可能性也不大,但只要有了外放的机会,在吏部有他照应的话,发展起来也就是几年的时间罢了。而且经过基层摔打过的他们能够积累更多的经验,更利于他们的成长。 虽然很忙,但王昱却感到十分充实,这是王昱穿越以来最为劳累的一段日子,即便是他准备乡试、会试时都没有现在这般忙碌。 不过,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自从大考提前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王府的门口便成了闹市,各地的大大小小的官员纷纷派来了自己的管家,甚至是子侄,舀着各式各样的礼物,一大早便开始在王昱家门口排队。虽然王昱明确表示谁都不见,但这些人却就是不死心,拜帖一天一封,投进去后便在大门外等候,害的王昱连上下班都不得不躲着这些人,否则被这些人沾上的话,想要脱身,却是难上加难! 对于这种现象,王昱能够理解,在官场上混,谁不想青云直上,步步高升?而王昱此时便是关系到他们下一步是升入天堂还是坠入地狱的关键人物! 朝中的大佬们才没有时间一个一个的去查看官员们的考评材料呢,最多也不过是看看几个比较有名气的,而其余的,自然就被华丽的无视了,因此,考功司,确切的说是王昱对他们的评价则是至关重要的!朝中的大佬们不外乎就是按照王昱送上去的考语做出最后的决定。 如此看来,说王昱掌握了这群官员们的生死也不为过!因此,王昱家门口出现这种情况也就不为过了。只是却苦了王昱,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一番周折才行。 不仅是王昱,就连王昱的家人也是不胜其扰,即便是买菜的下人出府,都要被围的水泄不通!不得已,王昱只好把母亲以及翠墨姜妍等人暂时先送到的城外的别院中暂居。反正现在正是热时候,到城外的别院权当是避暑了,身边只留了两个小丫鬟侍候起居,倒也轻松自在。http:www.26dd.com/ 仙逆 21朱仪的邀请 这日,下了班,王昱在众人恭敬的目光下出了官署,却见李勇正在那里等着他。王昱连忙走过去,笑道:“兄长怎么有空了?” 李勇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一个看大门的,什么有空没空的?那比得上你王大人,现在可是风光的紧呐,可真是天下谁人不识君啊!” 看他酸溜溜的模样,王昱摇头一笑,说道:“兄长既然来了,走,咱们一起坐坐,把郑宏、柳溥也一起叫上吧。” 哪知李勇却摇了摇头,沉吟着说道:“今天就算了吧。我也是受人之托,前来请你王大人赴宴。” “哦?”王昱眉头一挑,看着李勇说道:“兄长,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吞吞吐吐的。” 李勇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夹板气可真他娘的难受!朱仪请你到醉仙楼,去不去你自己舀主意,与我无关。” 朱仪?王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位小公爷本身就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如今他父亲执掌京营,大权在握,更是目无余子,整天和几位皇亲国戚混在一起,与一些年轻官员交游往来,颇有孟尝君当年门下客三千的风范! 对于此人,王昱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虽然刚开始结交了一阵子,但王昱实在是受不了朱仪那种虚情假意、别有用心,所以二人的关系慢慢的也就淡了。 如今这朱仪竟然又来宴请自己,王昱略一转念便明白了朱仪的用心。不过是自己此时掌着京察的大权,朱仪想通过自己收买一些官员罢了。这种事情王昱肯定不会答应,为他人作嫁衣裳,王昱自觉自己还没傻到这个程度。 不过,他可以不给朱仪面子,李勇的面子却不能不给,毕竟他与李勇的交情不同,而且李勇这人也是值得深交的朋友,不像朱仪,不论与谁交往,都是别有用心的。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他朱公爷既然请动了兄长,小弟岂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走,去看看。” 李勇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我真的不希望你去!要不是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这个说客,我肯定是不做的,好了,其他的不说了,兄弟,我承你这份情!” 王昱笑着摇了摇头,“兄长这么说可就见外了,走,走,这醉仙楼说实话,真的是好久没去了!” 见王昱的表现并非作伪,李勇知道,王昱是真的没有怨他的意思,当下也就放开了。二人说说笑笑,骑马直奔醉仙楼而去。 来到醉仙楼门口,但见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其实大明朝的生活水平,即便是醉仙楼这种顶级酒楼,其菜肴也不是那么丰富,毕竟条件所限。因此,那些达官贵人宁肯在家里宴客,也不会到外面的酒楼;醉仙楼只所以生意兴隆,主要的客源还是那些商人,以及那些二世祖。 商人们谈生意,特别是首次见面,总不能直接便往家里带,况且,比起那些达官贵人们,商人虽然有的是钱,但能够支配的资源却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这些达官贵人的,因此,醉仙楼这种顶级酒楼便成了首选。至于那些二世祖,自然是没有资格在家里宴客的,况且在家里的话,总不如在外面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看到王昱与李勇二人气势不凡,衣饰华贵,胯下坐骑更是神骏不凡,四周的护卫更是个个剽悍健壮,不光是店小二,就是那些客人也纷纷侧目。翻身下马后,一个青衣老者连忙迎了上来,对二人躬身作揖,一边说道:“老奴陈富,奉命迎接二位公子,请,请!”一边说着,一边殷勤的在侧前方引路。 王昱看了李勇一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然后对后面的魏豪等人说道:“四叔,你带着他们到楼上,晚上应该没什么事情,你们尽管放量喝吧,这些日子也难为你们了。” 魏豪却是不依,虎着脸说道:“少爷,您就别管咱们了,咱们心里有数。” 王昱也不在意,招了招手,把一边的小二叫了过来,指着魏豪等人说道:“安排上好的雅间,你们的招牌菜只管上,酒也要好酒,不得怠慢!”说着,顺手摸出一锭金子扔给了小二,“剩下的赏你了。” 那小二平白得了这么大的便宜,乐的眼睛都看不见了,热情的招呼着魏豪等人走了。 那陈富眼中却是异色一闪,不过他掩饰的好,并未被王昱和李勇发现。王昱这等做派,一方面说明了王昱家境极好,别的不看,光看那些人如虎马如龙般的侍卫便知道了,寻常人家哪能有这般排场?这可是京师,天子脚下,能够如此张扬,没点实力,谁敢啊! 再说,王昱明知今晚是以朱仪的名义请客,按说他的这些侍卫自然也有人招呼,王昱却是自己招呼了,显然是在暗示着什么。陈富这等人精当然明白,心中暗暗叹气,看来这位王大人不好对付啊!自家大人已经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这次的行动身上了,若是无法成功……陈富不敢多想,冷汗已经把后背的衣服都湿了。 “昭明、毅武来了,”朱仪见王昱与李勇联袂而来,笑呵呵的说道,不过却仍旧坐在椅子上,似乎在告诉几人,他的身份不同一般。 王昱表现的很平淡,微笑着拱手,“见过小公爷。”说完便不再多说,而李勇脸上却是有些挂不住,不过被王昱暗中拉了一把后,也醒悟了过来,也笑着与朱仪见礼,不过脸色却有些不自然。 “来来,二位请坐。”朱仪招呼着王昱与李勇坐下,“你们现在都是朝廷命官了,寻常却是见不到你们啊!哈哈,特别是昭明,如今更是大忙人啊!” 王昱微笑着敷衍道:“王某不过是食君之禄罢了,却当不得小公爷之言啊!” 李勇却是哼了一声,对于朱仪的虚情假意冷眼相对。 朱仪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不过他城府极深,心中虽然恼怒,面上也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热情有加的样子。 “这位是扬州陈知府的叔父,陈辰。”朱仪指着一直在一旁站着的青年说道,“陈公子,来见过吏部的王大人,这位是丰城侯家的小侯爷。” 陈辰年约五十三四,身材适中,略微有些发胖,面色白皙,保养得极好,脸上总挂着一丝讨好般的微笑,听到朱仪介绍自己,连忙拱手作揖,“在下陈辰,见过王大人,见过小侯爷!” 王昱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陈先生不必客气。”李勇却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在下不过是一介布衣,当不得先生二字!”陈辰见王昱称呼自己为先生,连忙推辞,“大人若是不嫌在下粗鄙,叫一声老陈也就是了。” 朱仪也在一旁笑着说道:“这位陈掌柜在扬州也算的上是首屈一指的富商了,昭明叫他一声掌柜,也算名副其实了。” 王昱心中冷哼一声,不过是接着陈贞的名头,吸取的民脂民膏罢了,这等贪官,万死不足以赎罪!心中也对朱仪请自己来的目的确定了下来。这陈贞不知道怎么找上了他的门路,打算疏通关系呢。 所谓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扬州的富庶繁华自不待言。而这陈贞在扬州自然是捞足了好处,这还不算,与江淮盐商**的官员中,这陈贞与苏州、杭州二地的知府却是最深的!在这三个知府的经营之下,苏州、扬州、杭州三地上下官员与盐商们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利益圈子,可以说是上下串通,**的典范了!这种情况乃是此番整治的重点,王昱怎么可能因为朱仪的一顿酒宴就放过这等蠹虫? 真不知道这朱仪是怎么想的,难道他认为自己是他爷爷,即便是老成国公,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干这种事情,毕竟查禁私盐乃是军方提出,然后皇上下旨,全朝配合的,这个时候,谁敢碰这根红线呢?难道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不成! 酒过三巡,“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朱仪笑呵呵的说道,“吏部提前大考,各地的官员心中有些疑虑也是必然的!此次大考乃是昭明你亲自把关,这也是皇上对你的信任!昭明你做的也实在不错,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多少官员想找你昭明套近乎,都被你拒之门外呢!哈哈……” 朱仪老气横秋的说着,王昱心中更觉无趣,这朱仪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不过,王昱并非冲动少年,反正他心意已决,随他怎么说去吧。因此,怡然自得的端着酒杯,不时喝上一口,笑眯眯的看着朱仪表演,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说了这么多,而且又是用这种语气,好像自己是王昱的上司似的,自己在这里勉励下属,朱仪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反正就是这么说了,但王昱却是这么一副样子,一点表示都没有,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朱仪有些沉不住气了!http:www.26dd.com/ 仙逆 22 朱仪的面子?不给! 陈贞作为扬州知府,上任一年来正儿八经的政绩没有,捞钱倒是一把好手!其实能够就任扬州、苏州、杭州这几个地方的知府,个个都不是一般的人物,不论在官场上的人脉还是势力,都有一定的根基,否则也不可能得到这样的肥缺! 按说这样的人不应该在贪腐上栽跟头,但世事难料,见识了江南的奢华之后,很容易让人蒙蔽本心,被利欲遮蔽了眼睛。陈贞便是如此,那些富可敌国的盐商根本没施展什么手段,陈贞便阵亡在糖衣炮弹之下了,成了这些盐商的保护伞,大发其财的同时,也大大的损害了国家的利益。 陈贞能够当上扬州知府,成国公是出了力的。陈贞的祖父是成国公的谋士,为成国公朱能做了不少事情,如果按后世的说法,陈家就是朱家的包衣奴才,当然这是建奴的说法,在大明朝是没有这种说法的。 此次官员大考,朱勇是明白前因后果的,虽然此时的他权势大涨,掌握着京营的兵权,但在张辅、薛禄这些人面前,他还是个小字辈,根本翻不起任何风浪,也不敢有什么歪心思!因此,当陈贞派他叔叔到他家打听消息的时候,朱勇明智的做出了回避,只是说例行考察,没什么大不了的云云。 朱勇虽然如此说,但为了陈家的前提陈辰却不敢有任何怠慢,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在王昱门口排了几天队无果后,于是便找上了朱仪,想请朱仪做个中人,认识一下王昱,然后许以重利,至少在王昱这里能够得到照应。 其实只要是明眼人,都会明白,那就是此次大考,主要人物还是手握春秋笔的王昱!那些大佬们是不会一个个的官员进行考察的,因此,王昱的考语便成了关键!可以说,这地方上官员的生杀大权全部操在了王昱手中!王昱一言便是天堂与地狱! 因此,这些官员们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和王昱搭上点关系,不过,王昱却是油盐不进,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这些官员们干着急,却是无能为力,着实是让人无奈的紧! 陈贞恭敬的执起酒壶,脸上带着讨好、谦卑的笑容,作势给王昱斟酒,却不料王昱用手一挡,笑道:“天色不早,明天还要办差,陈掌柜的心意,王某心领了。”说着,又对朱仪拱了拱手,“小公爷,王某不胜酒力,就此告辞了!” 朱仪脸色一变,王昱此举完全是不给面子的表现,酒宴刚刚开始,都还没开始说事情呢,王昱便要告辞,这绝对是生生的削朱仪的面子!这让朱仪如何能忍得了? “呵呵,倒是忘了昭明是大忙人了!”朱仪干笑了一声,酸溜溜的说道,“怎么,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么?” 李勇虽然不喜朱仪的为人做派,但毕竟都是世交,也不想王昱与他闹得太僵,连忙在一旁打圆场,“昭明,这才什么时候就急着走?先听听炎恒兄有什么话要说。” 朱仪勉强一笑,借着李勇的话头说道:“扬州陈知府与我朱家乃是世交,此次官员大考,想请王大人关照一二,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 王昱心中冷笑,连你爹都不敢在此事上有半点非分之想,你一个二世祖倒是不知轻重,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当然,这话却是不能说,当下只是淡淡的说道:“小公爷,您不是不知道,在下不过是个跑腿办事的,决定权还是在上面啊!” 朱仪此时面子早已挂不住了,闻言更是脸色一沉,冷冷的说道:“王大人是不给朱某这个面子了?”他这话一说,便是完全撕破脸皮的了! 王昱虽然不齿朱仪的为人,但也知道至少在表面上,还是不要与他闹得太僵,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小公爷言重了!王某不过是微末小吏,有心无力啊!” 李勇也在一旁连连给二人缓颊,“炎恒兄,昭明不过是个办差的,什么事儿都要听上峰的,且不说内阁,便是吏部,还有尚书、侍郎呢,昭明能干什么?” 王昱也趁机说道:“毅武兄说的对,在下实在是有心无力!请小公爷见谅,不过,诚如小公爷所言,在在下能力所及范围内,自然好说!” 见王昱如此说,朱仪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既如此,便请昭明多多关照了!” 陈辰也在一旁躬身作揖,连连感谢。 王昱心中冷笑,面上却仍然带着一丝微笑,对朱仪拱了拱手,说道:“小公爷,天色不早,在下告退了!” 朱仪知道今晚想再说些什么也没用了,当下勉强抱了抱拳,“不送了,王大人请。” 见王昱走了,李勇有心也跟着王昱一起走,却又不能丢下朱仪这个请客的,当下只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有些尴尬的杵在哪里。 朱仪似乎消了点火气,对李勇勉强一笑,说道:“毅武,让你看笑话了!” 李勇连忙说道:“这是哪里话,昭明不是说了嘛,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定然会有所关照的。其实,炎恒兄,你也应该知道,这等大事,特别又是扬州这等所在,昭明一个小小的考功司郎中,能有什么用?” 朱仪拿起一杯酒,一扬脖,一饮而尽,摇了摇头,口齿微动,想要说什么时,却又止住,只是对李勇挥了挥手,“好了,毅武,你也回去吧。” 李勇见状,便不再多说什么,拱手与朱仪告辞,便追王昱去了。 待李勇离开后,朱仪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火气,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厉声骂道:“王昱,竖子!简直欺人太甚!” 见朱仪脸红脖子粗的样子,陈辰不敢说什么,战战兢兢的在一旁侍立,心中却是一片愁云惨雾。自家侄子做的那些事情他十分清楚。其实,陈氏一家这一年来可谓是财源广进,也正是靠着陈贞这位扬州知府。不仅在私盐生意上有不小的份额,便是在扬州城中,在那些赚钱的生意中,比如粮食、布匹、绸缎,甚至是青楼酒肆,都占据着一定的份额。 若是此次大考,一旦失去了扬州知府的位子,不光这些生意,便是他们陈氏一家能否保全,都还是个未知数呢!这如何让陈氏一家不着急?陈贞是知府,不能随便离开扬州,因此,便让自己的叔父带着厚礼进京,上下疏通关系,务必要保住这个知府的位子! 此时看来,却是出师不利!朱勇这位成国公虽然没说什么,但话里话外却是充分表达了一层意思,那便是此次大考朝中十分重视,上到皇上,下到各位阁臣,一个个都盯得很紧,他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陈辰的心立即凉了半截,不过,为了家族的命运,陈辰也只能硬着头皮,寻找各方面的关系了,不管怎么说,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也总要尽尽人事!因此,他在王昱家门口排队未果后,便找上了朱仪。朱仪倒是十分给力,毫不犹豫的答应请王昱出来,一起坐坐。 陈辰当时的欣喜简直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看朱仪的表现,似乎与这位王大人十分熟稔的样子,陈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如此一来,恐怕陈氏一族有救了! 只是,现实与希望之间总是有着巨大的落差的!王昱的确来赴宴了,但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即便面对朱仪,也是软硬不吃,丝毫未曾把这位成国公府上的小公爷放在眼里! 对于王昱的背景,陈辰认真的打听过,知道这位王大人别看是寒门出身,但背景却是强大的很!英国公张辅待之如子侄,更是太师阳武侯薛禄的孙女婿!这样的背景,的确不必给任何人面子!别人还要看他的脸色呢。 “好了,老陈,不用着急,我自有主意,你尽管把心放进肚子里就是!”朱仪发完了脾气,对一旁的陈辰说道。 若非陈家每年的孝敬都不少,特别是陈贞就任扬州知府这一年的孝敬更是一个天文数字的话,朱仪才不会管他陈家的死活呢。但既然收了人家的钱,陈家又是一直依附于自己家,若是这个知府被拿下的话,不仅是陈家倒霉,他朱家的面子也无处搁啊! 只是,朱仪却是把此事想的简单了,而他父亲朱勇又没特别吩咐他什么,他还当自己无所不能呢,因此兀自在上蹿下跳。 “明天随我去见襄王殿下!”朱仪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考功司郎中,我还治不了你了!” 陈辰闻言,心中顿时大喜!襄王啊,这可是襄王!当今的亲弟弟,若是襄王能够出面的话,一切还不是他老人家一句话的事儿?朝中谁敢不给他几分面子呢!陈辰心中立即又充满了希望,陈家,终究败不了! 殷勤的侍候着朱仪出了醉仙楼,陈辰的心情十分飞扬,就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不过朱仪却不像他表面说的那么轻松,襄王虽然深的太后、皇上的信任,但会为了自己出头吗?朱仪心中不敢肯定。http:www.26dd.com/ 仙逆 23 襄王出马 李勇追上了王昱,不住的埋怨道:“昭明,你……唉,你怎么就这么鲁莽呢,就算你帮不上什么忙,委婉一点说,也是可以的嘛,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王昱知道李勇是一番好意,生怕自己吃亏,当下笑着安慰道:“小弟心中有数,兄长不必担心!” “你有什么数!”李勇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有数你就不会招惹炎恒了。我告诉你,炎恒这人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但却最是记仇,你可要小心了!”说完也不等王昱说话,直接扔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催马走了。 看着李勇的背影,王昱忍不住摇了摇头,李勇一番好意,他自然是感激的,但今晚对朱仪的态度,也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朱仪此人终究不是自己一路人,趁此时还没有什么联系的时候当断则断!正好他此时处在官员大考这个风口浪尖上,利用朱仪,来减轻自己的压力也是一招妙棋! 王昱相信,等到了明天,他今晚坚拒朱仪请求的事情就会传出去,这对王昱而言,绝对是好事!毕竟这些日子以来,王昱不见任何人,虽然是铁面无私的表现,但那些达不到自己目的的人岂能让王昱清闲了?背地里什么话都出来了,王昱虽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若任由谣言发展下去,所谓三人成虎,对他终究是有影响的! 此次借着扫了朱仪的面子这个机会,相信这些谣言会有所收敛! 第二天,王昱仍然与往常一般上班。如今考功司上下被他整治的如同铁板一块,那些主事、吏员个个老老实实,不敢有任何疏漏,省的被王昱发现收拾自己一顿。倒是那位张新张员外郎,倒是与王昱死磕上了,王昱也不去理会他,反正考功司的大权都在自己手中,任他怎么样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索性就当他不存在。 张新虽然气愤,但他手里实在没有和王昱叫板的实力,只能像个小丑般上蹿下跳,闹了几天,索性告了假,回家去了。王昱自然乐得清静。 晚上下班时,却被张辅差人叫到了国公府。 张辅赞赏的看了王昱一眼,抬手示意他坐下后,微笑着说道:“昱儿做的不错!老夫心中甚是宽慰啊!哈哈……” 王昱连忙逊谢,张辅摆了摆手,说道:“在老夫面前不必客气,该如何就是如何,你在吏部的差事办的着实不错!这不是老夫说的,乃是蹇尚书说的。嗯,好好干!”张辅看向王昱的目光充满了慈爱与赞赏,他当初还担心王昱会如同赵括那般只会纸上谈兵,夸夸其谈,但一旦做起实事来,就会疏漏百出,说心里话,张辅当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等着给王昱收拾烂摊子呢。 不想,王昱到了任上之后,几招下来,把一个考功司梳理的井井有条,那些滑不留手的小吏们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根本不敢出半点幺蛾子!在王昱的主导下,考功司对地方官员的考核进行的有条不紊,而且效率极高,对官员的评价也是极为中肯,根本挑不出什么篓子! 更难得的是王昱能够立身清正,对于各地官员一视同仁,绝不私下与任何人接触!让那些官员们找不出半点理由来借机攻讦。 “朱仪那小子昨天找你了?”张辅问道。 “是,不过小侄并未答应他什么。”王昱回道。 “嗯,你做的很好!”张辅满意的说道,“朱仪这小子真是不知轻重,这种事情都敢伸手,不用担心以后,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你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王昱其实能够理解张辅的难处,朱仪能够亲自找到自己,不过是占了成国公的便宜,在王昱不清楚的情况下,张辅还不知道打发了多少前来求情、说项的勋戚呢。 自古以来文武虽然便不对付,而且自宋以来形成了文贵武贱的格局,清高的士大夫们是看不起莽撞的武将的。大明朝虽然刚刚立国,但也已经开始有了这个趋势。但毕竟是刚刚立国,就在几年前,成祖爷还亲征过蒙古,因此,此时武将们的实力还是有的。因此,依附于勋戚武将的文官还是有不少的,不仅如此,从武将直接转成文职的更有不少! 这些人在地方上虽然不能说个个贪墨,但起码也说不上清廉,毕竟千里为官,大家都清楚为的什么,政绩之类的就更说不上了!因此,这次大考,纷纷找自己的东主说项。这些人找不到张辅,但他们的后台可以啊!王昱能够想象,这一阵子,张辅恐怕都应接不暇了。 不过,很显然,张辅不想让王昱背负太多压力,对于这些只字未提。王昱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道:“考功司那边,最多再有三天,小侄的工作就完成了!” 张辅点头,“嗯,一定要有理有据,不要被人挑出毛病来!当然,不可能一点问题都不出,但要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至少在大面上要说的过去。” 王昱自然点头领命,张辅沉吟了一会,脸色严肃的看了王昱几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不过最终却并未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勉励道:“好好做!你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老夫很欣慰,不过,既然领了差事,就要做的更好!” 从国公府出来,已经是亥时了,虽然是京城,但到了这个时候,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了,清脆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大街上传的很远,王昱在一干护卫的保护下,缓缓策马而行,心中颇有些不平静。 经过这些天的忙碌,地方上三品以下官员的考评基本上都已经做好,江南那批人都是要换的,但大明朝这么多的官员,王昱还真没发现几个合适的人,充实到江南一地。 贪腐已经成了华夏官场的一大通病,从古到今,官员贪墨已经成了一种必然的现象!想想也就是了,监督不力,薪俸更是不高,而中国又是一个人情社会,迎来送往的,又要讲面子,又要讲排场,时间长了,有几个能够保持清廉的? 这种情况,若是想要改变,必须从制度上作出根本的变化才行。但制度又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别的不说,只是一顶“祖制”的大帽子压下了,就足以令王昱粉身碎骨了! 但,若不做点什么的话,王昱却又着实心有不甘!但若真的想做点什么时,却又束手束脚,处处有阻力!还是手中掌握的资源权力太少了,王昱在心中暗叹。但即便是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又能如何?还是无法一言而决,必须要与多方势力周旋、平衡,等这些做好了,再好的制度也面目全非了! 退一万步讲,即使自己的权势能够保证各种制度的顺利实施,但一旦自己不再掌权,或者身死之后呢?这毕竟是一个人治的社会啊。 想到这里,王昱不由意兴阑珊,做的再好,终究还是无用功啊!王昱突然对自己一直以来所谓的坚持有了一丝动摇。 大明朝关我何事?中华民族又关我何事?老老实实的做个富家翁,岂不是更好?逍遥自在,快乐无边! 唉!王昱突然叹了口气,太幼稚了,自己真是太幼稚了,既然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岂是自己说停就能停下来的?这条路,必须还要走下去啊! 回到府中,让丫鬟给自己上了一杯浓茶后,王昱继续伏案工作。他打算建立一个官员档案,对地方三品以下官员进行详细的备案。当然,这个档案一直就有,但是一来简单,有的人只是寥寥数语,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二来,先行的档案制度管理过于简单,有和没有差不多。 王昱打算完全照搬前世的档案管理制度。做一番彻底的改进,既然大事自己决定不了,那就从这种小事开始做起。 虽然很繁琐,但的确值得,王昱大致与考功司的那些人说了一下,倒是得到了一片叫好声,于是王昱决定先起草一个章程,等此次大考结束之后,便开始着手整顿。 王昱整理好自己桌上的各种材料,伸了个懒腰。明天是九九重阳节,可以休息一天,因此,他的心情不错,微笑着与一干下属打着招呼告辞后,便出了吏部衙门。 刚到门外,他脸上的微笑顿时消失不见。 “昭明,”来人脸上带着笑,走到王昱面前。 虽然心中厌烦,但对于来人,王昱却不好失了礼数,当下只得拱手还礼,勉强笑道:“兄长此来,不知有何见教?”来人不是别人,却是未过门的媳妇薛莺的兄长,哪天与自己发生冲突的薛宗。因此,虽然心中不喜,但王昱却不能失了半点礼数。 对于这个未来的妹夫,薛宗其实是打心眼里不认同的,在他看来,自己的妹妹即使不能加入王府,起码也应该嫁给门当户对的勋戚,王昱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他就是一个二世祖,在家里人轻言微,谁听他的?也只有背地里做些小动作了。 读看看小说网www.dukankan.comhttp:www.26dd.com/ 仙逆 24 襄王出马续 “呵呵,没什么事,只是咱们乃是至亲,理应好好走动走动!”薛宗脸上带着假笑说道,“正好今天没什么事儿,我临时起意,打算请昭明喝酒,不知昭明意下如何啊?” 对于薛宗这个标准的二世祖,不学无术的纨绔子,王昱实在是没有半分好印象,但此人毕竟是自己未过门妻子的兄长,而且都是一母所生的,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当下只好说道:“岂敢劳兄长大驾,随便差个人过来说一声就行了!走,醉仙,让小弟尽尽心意,岂能让兄长破费?” “醉仙就不必了,”薛宗连忙阻拦,“愚兄带你去个好去处!走,咱们一起。” 王昱对魏豪使了个眼色,魏豪会意,借故来到王昱身边,王昱低声对魏豪说道:“四叔,派个人到薛府去看看,最好把此事告诉莺儿。” 倒不是王昱担心,而是王昱觉得这薛宗突然来请自己定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的!但他又不好削了薛宗的面子,只得临时去找薛莺,虽然已经是傍晚了,有些不合时宜,但王昱也没有办法,只能如此了。 薛宗发现了王昱与魏豪的交流,勒住马,笑着问道:“怎么,昭明有事?” 王昱笑道:“没什么,差人回家报个信罢了。走,兄长请。” 听王昱这么说,薛宗也不在意,哈哈一笑,打马便走,王昱也立即跟上。 王昱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当薛宗勒马停下时,王昱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了。薛宗领着他来的地方赫然便是揽翠!王昱遇刺前,揽翠可是十分嚣张的,竟然把税务司的税吏给打了,王昱也因此记住了这个名字。后来的事情他也了解,知道这揽翠的后台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具体是谁却是众说纷纭,没个准话。不过,对着揽翠,王昱从此便留心上了。 生了殴打税吏的事情之后,揽翠换了老鸨,而且按时交税,面上的功夫做得非常到位!不过,税务司也得感谢揽翠,正是因为揽翠的缘故,那些观望甚至有心拒不交税的商家才不敢有任何反抗与怨言,一个个老老实实的交税,税务司的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 不过,这揽翠王昱却留上了心,毕竟这么多商户,敢打税务司的,也就揽翠这一家罢了。崇文门税卡的宦官们都不敢招惹税务司,老老实实的把崇文门交了出来!要知道,崇文门可是宫内为数不多的进项之一。一部分交给皇上的内库,剩下那些除了那些个有权有势的太监们瓜分之外,皇后、后妃、太子、公主什么的都会分一些,贴补用度,毕竟这皇家的日子,也不宽裕啊! 在这种情况下,揽翠竟敢做出殴打税吏,拒不交税的事儿来,后台不大,敢吗? 不过,揽翠的后台到底是那尊大佛,王昱倒是没来得及查,之后就遇刺了,在家里躺了好几个月,慢慢的也就把这事给搁下了,如今薛宗竟然带着他来到了揽翠,让王昱心中大大的不爽!不过,薛宗毕竟是他的大舅哥,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当下忍住心中的不快,与薛宗进了揽翠。 可以看得出,薛宗对这里似乎比较熟悉,不过也就是比较熟悉了,王昱甚至发现薛宗竟然有些缩手缩脚的感觉,似乎对这里有些畏惧的感觉。王昱顿时留上了心,仔细的观察起来。 这里倒是没有寻常妓院那般吵闹,也没有打扮的花枝招展,手里捏着一根红手绢,见有人进来,就招呼一声“大爷,您来了~”的老鸨更没有放浪形骸的男女。恰恰相反,这里甚至能够称得上是幽静,一路看来,不论是装饰还是摆设,都是十分的风雅,没有俗气的金碧辉煌,也没有一味的追求风雅,倒是错落有致,让人十分舒服。 在薛宗的代理下,二人走进了一间风格高古的精舍。大厅正中放着一尊高有五尺有余的青铜香炉,正袅袅的飘着青烟,屋内的异香便是来自此处了。 大厅右侧的墙边立着一个紫檀木打制的兵器架,上面横着五六把宝剑,有商周古剑,也有汉唐青峰,最下面的一把竟是一柄波斯弯刀,圆月般的刀身上布满了精致的菱形花纹,刀身泛着黑色光华,刀刃确是雪亮,耀人双眼! 一个清朗的声音自雕刻着猛虎下山的屏风后响起:“有贵客到,岂能无琴?素素,就弹一曲《广陵散》。”话音刚落,叮叮咚咚的琴声便响了起来。 伴随着琴声,一名白衣青年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王昱定睛一看,不是襄王,却是何人?襄王身后,朱仪胖胖的身影也转了出来。 王昱心中一动,看了一旁的薛宗一眼,心道,待会再和你算账!虽然他觉得薛宗找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不想却把襄王、朱仪二人给牵扯出来了。昨晚他刚刚与朱仪闹得不欢而散,今天襄王便亲自出马了,目的是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王大人,请随便坐,不必拘束。”襄王脸上带着一丝笑容,王昱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笑容令人生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偏偏却还要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出来,真是让人乏味的紧。 不过,王昱也清楚,与这等皇亲国戚还是要保持一定的克制与礼貌的,这种人的礼贤下士毕竟只是一个姿态,若是惹恼了他们,他们伪装的外衣便会立即被撕开,露出其凶狠的本质。 “多谢王爷。”王昱拱手说道,然后在一边找了个椅子坐下。 襄王自然是要坐在首座上的,他刚刚坐下,便有几个侍女端着茶走了出来,每人面前放了一杯。 “孤不懂茶,不过下面人说,这是雨前的龙井,十分难得!王大人尝尝看。”襄王端着茶杯,对王昱举杯相邀。 “请王大人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襄王一边品茶,一边自顾自的说道,“苏杭、松江还有扬州几处的知府与孤有旧,王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果然如此!王昱心中暗暗冷笑,若王昱不是穿越人士,说不得会因为这位襄王的逼迫而做出与本心相违的事情来。但王昱却是穿越人士,一个王爷的身份,还真没被他放在眼里,不过就是一个闲散王爷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他却不知道,这位襄王却并非闲散王爷!此人深的太后的宠爱,在历史上,土木堡之变,皇帝被鞑子掳走,此人差一点就成继承帝位!而且,与其他王爷不同,襄王之藩后,太后体恤他,特意给了他三卫护卫,端的是荣耀一时!现在不是明初,成祖继承大统后,慢慢的把各地藩王手中的兵权给褫夺了,这位襄王却能够打破这个制度,可见多受宠信了! 王昱无知者无畏,襄王对于他而言,和路人甲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再加上他对朱仪已经是完全从心里厌烦了,更因为他们用的手段着实上不得台面,既然是想见王昱,正大光明的请就是了,何必这么鬼鬼祟祟的,真是有失他们的身份啊。 不过,王昱也懒得理他们了,不咸不淡的见过礼后,王昱也懒得和他们啰嗦,拱了拱手,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王爷召见下官,有何指示?” 本来此话不应该由王昱来问,必究主客有别,襄王这个主人都没发话,王昱便这么问,有些失礼了,但王昱心中有气,毕竟是对方失礼在先,鬼鬼祟祟、藏头缩尾的,的是令人不齿! 朱仪城府极深,对此脸上毫无异色,依旧带着笑,襄王却是有些恼火,毕竟他自恃身份,他一个皇家贵胄,而王昱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罢了,若不是他们正好有求于王昱,王昱怎么可能入的了他的法眼? “怎么,莫非王大人觉得孤面子不够,请不得王大人?”襄王是谁?孤傲惯了,岂能受得了这等腌臜气!当下冷冷的说道,不过,他这么一来,便是撕破脸皮了,却如何再谈下去? 朱仪见状,心中暗暗叫苦,连忙打圆场,笑呵呵的对王昱说道:“王爷是个直性子,王大人雅量,还请海涵一二!” 朱仪这话一出口,王昱心中更是恼怒,都到这份上了,这朱仪还不忘给他挖坑,可见此人当真是阴狠至极啊!不管怎么说,襄王的身份摆在那里,在这个官本位的社会中,王昱即便是有一万个不乐意,也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否则,一个犯上的大帽子压下了,就够王昱喝一壶的了! “小公爷这是那里话,”王昱淡淡的笑着说道,“下官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吏,怎敢对王爷无礼?小公爷此话,却是陷下官于不义之地了!” 朱仪闻言,不由干笑一声,“王大人言重了,王大人言重了!”却是再也不敢多说了,毕竟他们是有求于王昱,若是气氛搞得太僵的话,显然不是他们所希望见到的。 读看看小说网www.dukankan.comhttp:www.26dd.com/ 仙逆 25 襄王出马续2 襄王此时似乎也想起了今晚的目的,毕竟是有求于王昱,若是把王昱得罪狠了,今晚这事儿可真就是悬了! 薛宗也在一旁和稀泥,陪着笑对王昱说道:“昭明,王爷也没有别的意思,还是先听听王爷说什么再说也不迟啊!” 王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心道,等会再跟你算账,却也不得不做出妥协,毕竟他面对的是一个亲王和一个国公府的小公爷,而他本身不过是小小的吏部郎官,双方的身份相差实在是太悬殊了。当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知王爷与小公爷把下官叫来,有何吩咐啊?” “呵呵,王大人客气了,岂敢有什么吩咐!”朱仪连忙在一旁说道,“不过是有点事情,想请王大人帮忙!” 襄王也在一旁哼了一声,表示朱仪这话说的不错。 王昱心中冷笑,不用朱仪说,他当然清楚朱仪的目的,昨晚他出面不成,今天又把襄王给扯出来了,当然,也不否认襄王可能也有要关照的官员。当下,王昱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朱仪等了半晌,却见王昱丝毫没有搭话的意思,当下只得干笑一声,看了襄王一眼,却见襄王脸色铁青,想来是被王昱给惹得,朱仪见状,连忙开口,省得又惹恼了襄王,到时候就更不好收场了! “呵呵,王大人还没吃饭吧,”朱仪见气氛有些凝重,情知即便是现在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更大的可能是不欢而散,当下便有意缓解气氛,“正好,咱们边吃边谈,王爷,您说呢?” 襄王虽然心高气傲,但并不代表他毫无城府。今晚之所以表现的如此,不过是自恃自己的身份,打心眼里瞧不上王昱这个小小的郎官罢了,他堂堂的亲王,谁见了他不得好好的巴结着?等见王昱根本不吃他那一套的时候,他心中也立即一个激灵,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呵呵,是孤失态了,王大人见笑了!”襄王的脸变得倒是快,在认清了形势后,倒也能够拉下脸来,“王大人,请随孤来,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王昱也不想与这位天潢贵胄闹得太僵,既然襄王表现出了自己的善意,王昱自然不为己甚,笑呵呵的拱手说道:“却之不恭,打扰王爷了!” 襄王微笑着点了点头,却并未说话,当先往后行去,只是心里却实在不是滋味,对王昱的恶感更是增加了几分!再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自己所受到的损失,襄王的心中更是怒火滔天!不过,眼下却是有求于王昱,却也不好立即翻脸。只能在心里发狠,待此事过去了以后定要让王昱好看! 来到后堂,王昱略一打量,发现这后堂布置的更是高古!恍然间,王昱竟然觉得自己身处秦汉时期,看着屋子中的陈设,王昱不经意间看了那位襄王一眼,心道,这位倒还是个妙人呢!王昱就算再笨,此时也明白这揽翠楼乃是这位襄王的基业了。心里免不了有些腹诽,堂堂亲王,竟然做这种勾当,真是有些**份! 青楼毕竟不是什么好去处,以襄王的亲王之尊,做这等事儿,当然是让人不齿。 “苏杭、松江等几个地方的知府,与王爷有些关系,还请大人在大考之时关照一二!”三人落座后,朱仪笑嘻嘻的举起酒杯,说道。 其实朱仪心里也是不痛快,在他眼中,王昱不过是个小小的郎官,竟敢如此托大,当真是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不过,眼下的形势却是十分的让他无奈,王昱手中掌着官员大考的大权,自然是风光无限!他朱仪家世再好,此时也不过是个空有袭爵,却无官职的闲散人等罢了,根本无法同王昱比!因此,朱仪就是再不甘心,也只能老老实实,正所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没办法,底气不足啊。 这就是势!王昱一个小小的五品郎官,但却可以理直气壮的在襄王、朱仪面前端架子,对方却丝毫没有半点脾气,这就是王昱所掌握的“势”所起的作用。若是王昱手中没有官员大考之权,谁又认得他呢? 虽然不想把互相之间的关系闹僵,但此事王昱却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因为此次官员大考的目的就是为调走江淮那些与盐商有染的官员们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巧的是,朱仪所说的这几位知府都是与当地盐商勾结极深的人物,王昱又怎么可能松口? 即使要得罪襄王这位天潢贵胄,王昱也只能咬着牙硬撑了! 有人要说了,不会阳奉阴违啊!谁又比谁傻多少呢?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买单!即便得逞一时,终究也会暴露的。正如那句著名的“出来混,早晚要还的!”一样。 因此,王昱此时只有拒绝,别无他途! “王爷,此事下官实是做不了主!”王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很清楚,这句话一出,便等于彻底与襄王站在了对立面上,不过,既然为官,这种事情就永远无法避免,总要站队的。 果然,襄王的脸色顿时大变,冷冷的看着王昱,半晌才冷冷的说道:“如此说来,王大人是不给孤这个面子了!” 王昱无奈,只得叹气道:“请王爷见谅,下官着实是帮不上王爷的忙!”王昱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对襄王拱手一揖,“下官告退。”说完,也不理襄王与朱仪两个铁青的脸色,转身便走。 刚刚出门,王昱便听到屋里一声脆响,王昱不由摇头苦笑,不用问,肯定是自己今天的表现把襄王这位天潢贵胄得罪惨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襄王提出的要求,王昱的确是满足不了,若是换了一个气量大一些的人,恐怕便不会如此生气了吧?王昱心中暗暗不齿,这位王爷,气量也忒小了一点!当然,王昱心里也清楚,这位襄王之所以如此,也不排除朱仪在一边煽风点火的可能。 对于朱仪此人,王昱算是彻底的看透了,此时正在庆幸自己当初发现的早,并未与他走的过近,否则,与此人交往过密的话,绝对是给自己找麻烦!这种人,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出了揽翠楼,王昱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么一处地方,一时间王昱竟然无法把它同一位王爷联系起来!按说皇家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那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但这位王爷的产业中却有青楼这种下九流的玩意;有青楼的话,肯定便会有赌场、质铺等产业。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襄王如此做,和捧着金饭碗要饭也差不了多少。凭借他亲王的名头,想赚钱还不是大把大把的?何必沾惹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呢?一旦被人知道,皇家的脸面可就全丢了! 回到家中,却发现姜妍与李馨二人都在等他,而且一旁的桌上竟然还堆放着厚厚的账本,王昱一愣,倒是被这阵势闹得有些晕。 “见过夫君。”姜妍与李馨一齐上前施礼问安。王昱一手一个,拉着二女坐下,正要开口,却听姜妍说道:“夫君请看,这是这个月的账本,” 王昱摆了摆手,说实话,京城这点买卖的利润还真没放在王昱眼里,他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不想让姜妍与李馨几个感到无聊罢了。若不是山西离得太远,王昱完全可以把山西的生意交给二人,毕竟二人不是外人,做什么都放心。 “行了,你们看着办就是了,我若是连你们都信不过,还能信谁?”王昱微笑着说道。 “夫君!”姜妍与李馨脉脉凝视着王昱,眼中荡漾着迷人的光晕。 “呵呵,咱们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什么事儿你们尽管去做便是了。”王昱接着说道,“除非遇上你们着实拿不定主意的,再告诉我也不迟!” “最近几家商铺的盈利都持续下降,妾身与馨妹怀疑,是有人刻意针对我们,与咱们恶意竞争!”姜妍轻声说道。 王昱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笑着摇了摇头,对二女说道:“你们看着办就成,最好能够把幕后之人找出来,不急,咱们拖得起!” 王昱不是傻子,结合前段时间自己遇袭一事,不难发现,是有人刻意针对自己!不过,此人是谁呢?周王已经死了,他的几个儿子都在为继承王位而争取着,应该没有什么闲工夫来招惹自己才是!不过,也不排除是周王一系的可能。因为,除了周王,王昱发现自己并未招惹到其他人啊。 不过,既然有了察觉,慢慢查下去,终究会水落石出的!王昱暗暗想到。 山西那边已经有一个月没什么重要的消息传过来了,王昱心里有些着急,毕竟山西才是他的根本;京城,现在对王昱而言不过是一个起点罢了,才刚刚开始,就如下棋一般,此时对手也才刚刚明确,都还未曾入场,更何谈其他? 26 结果 “况钟、于谦、周忱、马仪、易瓒、陈英,”夏原吉看着手中的名单,这是王昱报上来的此次大考的结果,在第一等中,赫然是以上六人。 “唔……”夏原吉沉吟着,“这几人,况钟、于谦,都是品行刚正、卓有才识之人,倒是马、易、陈三人却是略有不及啊!至于周忱,他是老夫的门生,倒是要避嫌一番啊。”作为吏部侍郎,夏原吉自然对那些有卓越才识的官员们了如指掌。 王昱提交上来的名单,只看了这六人之后,夏原吉便认为不必看下去了,此事王昱做的实在是漂亮!能够在众多的官员中挑中这六人为第一等,若不是做了大量的工作,是根本不可能得出这个结论来的。 夏原吉满意的在心里为王昱打了一个高分,之前让王昱主持此次大考,说实话,夏原吉心里还是非常不放心的,不过张辅既然如此要求,夏原吉也只能照办,大不了他在后面帮衬一把也就是了,但此时结果出来后,王昱做的非常不错,令夏原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王昱的认识也更深了一层! 这个年轻人绝对是有真才实学的!并非只会夸夸其谈,这样的年轻人,有才能,有靠山,有机会,又有什么理由不一飞冲天呢? “大人,所谓内举不避亲,周大人对于经济一道,颇有建树,下官以为大人大可不必顾忌其他!”王昱微笑着说道,他知道夏原吉的心思,周忱作为夏原吉最为看重的门生,其实夏原吉早已为他做好了规划,几年后宣德皇帝彻查江南赋税,便是这位周忱周大人一飞冲天之时!此时王昱如此说,不过是结个善缘罢了,他清楚,他根本左右不了夏原吉的打算。 “呵呵,昭明不必多说,老夫子有考量。”夏原吉淡淡的说道,一边扬了扬手中的名单,“你且回去,待老夫好好斟酌一番。然后报知尚书大人。” 忙活了近一个月,得罪了不知多少人,王昱终于还是把吏部大考的第一关给把好了。结果既然已经出来了,此事便与他没有多少牵连了,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一下,另外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山西那边倒也一切平稳,两天前徐若愚来信说,根据他以前留下的线索,果然在平遥县发现了一伙马贼!在军方的帮助下,把这些马贼一网打尽!经过一番审理之后,这伙马贼竟然是山西最大的三伙马贼之一,为首的叫许老刀,他在平遥经营了许多年,平遥县包括县令在内几乎所有的官员,甚至是平阳府的某些官员充当他们的保护伞,坐地分赃! 恰逢吏部大考,王昱趁机将县尉一职纳入手中,也算是安插了一枚钉子。 打掉了许老刀这个马贼团伙,对其他那些马贼而言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震慑!自从许老刀覆灭后,山西的商路顿时安全了许多,根本没有人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顶风作案!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情况,若是官府不能趁机把另外两个大的马贼团伙打掉的话,等风声一过,这些人又会猖獗起来! 当然,此事王昱也是鞭长莫及,只能在信中督促徐若愚趁机扩大战果,把另外两伙马贼一网打尽! 至于私盐与边贸,有李玮书、姜光国二人,又有天时地利人和,倒也一切顺利,甚至可以说是欣欣向荣!以姜光国的车马行为班底组建的商队此时已经成为了山西最大的商队,边贸的利润虽然不及私盐,但其战略xing更高,而且对于这只商队,王昱有着更深的打算,不过此时时机还不成熟罢了。 而且,还有一个消息传来,沈青的父母似乎在草原某个部落中,这是王昱的商队带回来的消息,得到这个消息后,沈青立即奔赴草原,幸亏徐若愚早就得到王昱的关照,派了不少人尾随着沈青也去了草原,自然是保护。沈青武功再强,身手再好,也不过是一介女子罢了,孤身一人,深入草原,草原上的那些鞑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要小心小心! 总之,事情的发展还是比较让王昱满意的。他的钱袋子越重,将来的本钱便越丰厚,等需要的时候,自然也就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积蓄力量,这是王昱此时的宗旨!不论是经济上的,还是政治上的,他都需要积蓄力量,比起那些大鳄,此时的王昱还仅仅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罢了。对此,王昱自然是深以为然。 蝇营狗苟啊!王昱突然很想骂自己,何必让自己如此受累呢?即便是通过他自己的努力,大明朝有了一些改变,但别忘了,中国,始终是一个人治的社会,等他权柄不再,一切改回原样,恐怕也就是当权者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如此想来的话,王昱做这一切,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历史终究还是历史,毕竟不是每一只蝴蝶扇动翅膀,都会引发海啸的。 倘若是从这个层面上来看,王昱真的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如此拼命。舒舒服服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多好?反正自己不缺钱,更有靠山,没什么人敢来招惹自己,做个闲适的文人,享受一下生活,岂不是更好? 对此,王昱没有答案。 “此次大考,你做的不错!”张辅满意的看着王昱说道,“基本上已经定下了,况钟到苏州,于谦到扬州,马仪到杭州,易瓒到松江,都是知府,这几个人都是值得托付重任的大才,相信定能够做出一番成绩。” 王昱闻言心中也是十分高兴,这是一种被认同的兴奋,自己的成绩得到了肯定,这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况且于谦也因为他的建言,而得到了机会,担任扬州知府,在仕途上扎扎实实的前进了一大步!再加上于谦本身的才能,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虽然他与于谦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么深厚,最多只能算得上是比较谈得来的朋友,离知己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但王昱相信,只要自己好好经营的话,二人之间的关系肯定还会更进一步!届时,凭借于谦的大才,绝对是自己政治上最大的盟友与臂助! “好好干,”张辅看起来十分满意,“待时机成熟,老夫考虑让你彻查江淮私盐,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昱一听,幸福的简直快晕过去了,这事儿他当然是千肯万肯,有了这把尚方宝剑,他在江南的布局将更加顺利!当然,届时他所追求的就不是那点私盐了,虽然私盐带来的利润十分丰厚,但不论是对朝廷还是对民众而言,私盐的危害都是破坏xing的!王昱根本不想抱着私盐不放,眼下经营私盐,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原始积累罢了,算是一种原罪吧。 王昱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充满着肮脏的血腥味道,这话大抵是不错的。王昱不是圣人,为了积累原始资本,他不会拒绝这种血腥。 从张辅家里告辞离开后,王昱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薛家,毕竟两家的亲事已经定了,婚期初步定在今年年底。作为准女婿,经常去拜访一番,自然是应该的。虽然他的准岳父薛动不太同意这门亲事,但此时的薛家还是薛禄说了算,而且薛动体弱多病,基本不稳事,因此,他的意见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倒是薛禄的次子薛桓,这位即将成为驸马都尉的人,对王昱倒是十分的亲厚。驸马秩比伯爵,十分清贵,而且明朝时的驸马虽然也没有什么权力,但也是可以在皇上那里领到差事的,比起唐朝来,却是好多了! 这位未来的驸马风趣,为人也是亲和力十足,整天笑嘻嘻的,从不端架子,虽然年纪还不大,甚至比他侄儿薛诜还小了几岁,却颇有大家风范,待人接物十分老成!更兼整天和一群合得来的勋贵游玩射猎,可谓交游广阔! 王昱来到薛府的时候,这位未来的驸马都尉也在,薛禄看起来心情也十分不错,红光满面的样子,一点都不想将近六十岁的人,正高居而坐,地下大约有十多人,一个个都十分恭敬,看打扮个个都是绯袍玉带,显然都是都指挥使一类的人物。 “昱儿来了,快来坐!”薛禄虽然年纪大了,但一双眼睛仍是十分锐利,远远的便看见了王昱。众人闻言,顿时都转头望王昱这边看来,对于王昱,这些人虽然都是武将,却也都不陌生,他们作为薛禄的亲信,自然不会不留意王昱这位薛府的乘龙快婿。 “哈哈,原来是姑爷来了!”当中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哈哈笑着说道,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纷纷附和,屋里的气氛立即热闹起来。 对于这些人,王昱当然不会失了半分礼数,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一一抱拳作揖,口中不住的问候着。问候完毕,王昱便在最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微笑着,轻松却不失恭敬的坐在那里,静静的,显得十分端方大气。 27 薛禄的托付 薛禄笑呵呵的看着王昱与他的这些手下们应酬着,虽然面对的都是执掌一方军权的人物,却毫无进退失据之态,表现的十分得体,心中也是高兴,王昱的成就与才华此时已经毋庸置疑,特别是此次吏部大考之后,隐隐已经成了朝廷新生代官员的领军以及代表xing的人物,现在提起王昱王大人,那个不得翘起大拇指,不管心里愿不愿意,都要赞上一句“国之干才”! 王昱坐了不大一会,那些人倒也识趣,纷纷表示要告辞。薛禄眼睛却是一瞪,佯怒道:“走什么走,都不是外人!正好天色不早了,在老夫这里吃了饭再走,难道你们还怕老夫连顿饭都管不起不成?” 闻言,众人都纷纷笑道:“不敢,不敢,只是怕打扰了伯爷!”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说你们这群兔崽子怎么学着和那群文官一般,酸溜溜的!”薛禄吹着胡子骂道,“你们那个不是跟着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闹这些虚头八脑的玩意干嘛?” 众人其实巴不得那个留下了与薛禄共进晚餐,只是碍着王昱的面子,这才纷纷表示要离开,如今听薛禄这么一说,一个个那里还提半个走字?立即又热热闹闹的说了起来。不外乎是当年军中的一些事情,那一仗杀了多少鞑子,那一仗差点没送命之类的。 王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倒也能够体味到那种金戈铁马的纵横睥睨! 薛府的晚宴十分热闹,菜是烤全羊,这是京城达官贵人都喜欢的一道菜,烤的金黄的羊肉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再加上醇厚绵长的烈酒,一伙人吃的是嘴角流油,面红耳赤,可谓是酣畅淋漓! 与这些人比起来,王昱是小字辈,自然没他说话的份,不过,听着这些人高谈阔论,王昱也不觉得闷,反而倒是十分过瘾。因为这些人都是从死人堆李爬出来的,打了几乎一辈子的仗,张口闭口都是与战事有关的话题。 战争对于男人而言,都是催人奋进,热血沸腾的!王昱自然也是不例外,倒也感觉十分过瘾! 席间,薛诜也从军中回来了,便与王昱一起,在下首坐了。席间的众人高谈阔论,王昱偶尔也与薛诜谈论几句。他与薛诜之间其实并不熟稔,倒也不是其他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薛诜太忙,整日在军中操演,基本上没什么时间,因此二人基本上没有什么交流。今晚这还是首次坐在一起吃饭呢。 薛诜身材高大健壮,不苟言笑,沉稳凝重,颇具风度!虽然二人之间言语不多,但从二人不多的言语中,王昱能够发现,他这位大舅哥绝对是那种踏踏实实,老成持重之人。这种人或许不会一步登天,但却绝对是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轻易不会犯错。 “有事到军中找我!”薛诜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不过语气却是十分认真,“不管什么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看着眼前这个稳重沉默的大汉,王昱心中一阵感动,有些人就是如此,虽然不善言辞,却自有一股打动人的力量!薛诜便是如此,他或许不会如有些人一般,说的天花乱坠,但在他不多的言语中,却处处透着厚重与质朴,自有一股让人信重的气质。 “是,肯定会麻烦到兄长的!”王昱可不敢对自己未来的大舅哥有半点怠慢,连忙躬身抱拳,一本正经的说道。 薛诜眉头一皱,看了他一眼后,沉声说道:“自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王昱连忙点头称是,看得出,这薛诜是个实在人,王昱喜欢与这种实在人打交道,这种人心眼比较实在,而且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一般不会半途而废。当下便不再客套,恭声说道:“是,兄长说的是!” 薛诜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听说你的拳术不错,有时间的话,咱们切磋一下!” 王昱脸上顿时一愣,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功夫其实只是半桶水罢了,不过是仗着所学的功夫精妙,这才显得他学有所成。但真的要和那些练家子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的。王昱不知道他这位大舅哥是从哪里知道自己武艺不错这件事的,不过,他也知道,所谓的切磋,不过是互相之间增进交流的一种手段罢了,因此痛快的应了,“既然兄长看得起小弟这点功夫,小弟自然奉陪!” 一顿饭吃下来之后,王昱与薛诜之间的关系亲近了许多。毕竟即将成为亲戚,在这个时代,家族的利益甚至要凌驾于皇权之上,正如薛诜适才一家人自然是没有两家话。毕竟朝代可以更替,只要家族的力量还在,在朝代的更替中还是能够获得属于自己的利益。 今晚也算是王昱适逢其会,参与到了薛家的核心之中。薛禄也是不想避开他,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心腹力量第一次展现在了王昱面前。 王昱发现,这些勋戚在大明朝立国初年着实是实力非凡,但仅仅几十年的功夫便被文官们给逼的大权旁落,也实在是令人扼腕啊!可以说,这些勋戚还真的有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味道。虽然文官一家独大是在土木堡之变后,那时朝中的勋戚老一代几乎全部陨落,新一代又没有成长起来,而恰逢此时,又出了于谦这位千古名臣,勋戚们退出权力中心,也就不足为奇了。 朝廷治理天下,自然离不开文人们,但明朝的文人却着实不成器,因此,大明朝的国力一天不如一天,最终大明朝的江山被这些文官葬送,却被小小的建奴占了个大便宜,自此,便再无我华夏衣冠! 历史的发展趋势虽然不可避免,但因势利导却也不是不可以。王昱知道,若想改变一段历史是十分困难,甚至是基本不可能的!但此时的王昱却完全可以借助此时勋戚们的力量,给此时的大明朝指出一条还算正确,起码不是那么窝囊的道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几十年下来,也就成了一种惯xing,若想再改回去,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而且,不仅是改变,利用手中的力量,扼杀掉一些不安定的因素,比如建奴,比如结成利益集团的文官们,也是可以做到的,只要手中有可以完成这一切的力量! 晚宴过后,薛禄把薛诜与王昱叫到了自己的书房,老侯爷十分痛快,对二人说道:“昱儿你虽然姓王,但也是我薛家的女婿,因此,薛家的兴旺,对你而言也是一大助力!你和诜儿一文一武,一定要互相守望,同心协力!” 王昱自然是点头应是,薛禄说的不错,他虽然姓王,代表的是王家,但此时的王家根本没有任何势力,除非他已经成了当朝一品,门生故吏满天下的地步了,“王家”这个家族才会成为一个雏形,但比起薛家这种靠数代军功而建立起来的势力,自然还是不如的!三代之后,才能称之为贵族。即便王昱成了当朝首辅,权倾朝野,但若是他的后代不争气,王昱之后,也就根本没有“王家”这一说了! 倒是薛家,此时已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家族,有了延续下去、成为世家的所有条件! “诜儿,你父体弱多病,老夫身后,这爵位自然是由你来袭的,咱们薛家以后走到什么地步,就要看你了!”薛禄语重心长,也不在两个小辈面前藏着掖着的,开门见山,“你从小沉默寡言,人虽说是沉稳端方,但学的东西都是军事方面的,若是想让我薛家昌盛不衰,你还差的远啊!” 薛诜倒也不是那种好高骛远之人,对于自己也是比较能够认得清的,因此,听了祖父的话后,非但没有被轻视的想法,恰恰相反,倒是十分虚心的接受,“爷爷说的不错,孙儿从小就是练武,书读的不多!若是国家常有战事,孙儿自然不愁得不到重用,但如今天下太平,孙儿学的这些东西就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 薛禄点头,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也是老夫的失误啊,年轻的时候岁成祖爷东征西讨的,也没顾得上你们,此时却已经晚了!”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王昱,“昱儿,你是读书人,办的差事更是漂亮!如今皇上也是对你赞不绝口,你的前程定然是有保证的!再加上文弼的关照,二十年内入阁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老夫便说句托大的话,薛家的根基虽然全在军方,但对于你而言,也是能够有所帮助的!老夫希望你能够多多帮衬一下诜儿,老夫也不奢望薛家能够代代公侯,只希望薛家能够传承下去!老夫九泉之下,也算是对得起薛家的列祖列宗了!”说到这里,薛禄一脸的唏嘘之色,此时的薛禄完全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交代后事。 28 月上柳梢头 薛禄如此说,诚然是担心自己百年之后,薛家的子孙无法维系薛家的传承,毕竟一个家族若想发展成为延续千年,传承不绝的世家,如唐时的裴、崔、李、卢等世家,那个不是传承千年?在本地,甚至是全国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络,若是要形成这样的家族,需要的不仅仅是子孙有能力,更需要个方各面的支持,权势、财富、地位、声名等等,缺一不可。薛禄也不敢想的如此长远,他现在最多也只是想让薛家能够平平安安的,子孙无忧罢了。 “老侯爷,您言重了!”王昱连忙离座而起,躬身施礼,一边说道:“您但有吩咐,我绝不推辞!” 薛禄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老夫倒是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奢求,只求薛家能够顺利的传承下去,也就行了!” “以后就靠你们了!”薛禄语重心长、情意隐隐的嘱咐王昱与薛诜二人:“你二人一定要以诚相待,互相帮扶!诜儿,不论什么事情,多听昱儿的意见,不要一意孤行!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你代表的不是你一个人,而是咱们整个薛家!不能让薛家因为你一个错误的决定,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切记!切记!” 嘱咐完二人后,薛禄也不罗嗦,挥了挥手,让二人退下。走出薛禄的书房,此时已经是繁星点点,一轮圆月挂在树梢,薛诜重重的拍了拍王昱的肩膀,说道:“爷爷的话,咱们也都听到了,爷爷说的对,愚兄我一身所学,都是军中的东西,以后,就全靠你帮衬了!你放心,我不是那等听不进话的人!” 王昱点头,“兄长言重了,小弟虽才疏学浅,但正如兄长所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薛诜郑重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有贤弟这番话,愚兄就放心了!”薛诜正待拉着王昱深谈一番时,却见妹妹的贴身丫鬟琴儿正躲在一颗大树后面,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着。薛诜摇头一笑,他为人端方,趁机取笑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反而厚道的拍了拍王昱的肩膀,指了指正探头探脑的琴儿说道:“好了,等明晚咱们兄弟再好好说说,现在,你随琴儿去吧。”说完,也不等王昱说话,大踏步的离开了。 饶是王昱脸皮厚,也不由有些发烧的感觉,毕竟自己和薛莺还不曾成婚呢,大晚上的,二人见面的话,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若不是薛诜这等端方厚道之人,换做其他人,肯定不放任这种事情的发生。虽然双方已经有了婚约,但毕竟还没结婚不是! 琴儿冲着薛诜的背影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一溜烟的跑到王昱身旁,施了个礼后说道:“姑爷,我家小姐有事要请姑爷帮忙,特命我来请姑爷!” 王昱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却实在是没什么话可说,去吧,未来的老婆大人有请,而且还是有事相求,就算是刀山油锅,王昱都必须去闯闯啊! 跟着琴儿,王昱心里琢磨道,这算不算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呢?当然,现在已经是晚上,但晚上却更加刺激不是吗?这不过是王昱的yy罢了,这个时代的女xing是矜持、温柔而且忠贞的,需要以礼相待,却不想后世那些女子,只要有钱,什么都行。 因此,无论是已经与王昱成婚的姜妍、李馨、秋痕,还是已经与王昱有婚约,即将成为王昱正妻的薛莺,王昱一贯都是以礼相待,非常的尊重,丝毫没有半分怠慢之处。当然,至于与姜、李等三女的闺房之乐,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人伦虽然是大礼,但在王昱眼中,还是需要讲究情趣的。 薛莺与王昱相见的地方是在她闺房前面的一所小亭中,明月当空,凉风习习,佳人在侧,就连夜色都温柔了许多。 “妾身见过世兄。”薛莺柔声说道。二人虽然已经有了婚约,但在称呼上,还是以世兄世妹相称,毕竟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呵呵,不知世妹找愚兄,有何指教?”王昱微笑着说道,一双眼睛看向薛莺。 被王昱的目光一看,薛莺只觉得脸上发烧,心跳加快,轻轻的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倒也没什么大事,不知世兄明日的休沐如何安排?” 王昱闻言,顿时明白了,肯定是有事找自己,当下笑着说道:“哪有什么安排,世妹若是有事,直说便是。” 薛莺的脸上越发的红了,低声说道:“世兄若是没有什么安排,便陪小妹去拜访嘉兴公主,不知世兄意下如何?” 王昱心中一动,这恐怕又是这些权贵子女举办的聚会。这种聚会王昱倒不反对,这也是一种社交手段罢了,互相之间联络感情,一些成了家,甚至是有婚约的贵族子女,一般也会叫上自己的另一半,一同参加,一来是趁机相聚,二来也是带出来让大家都看看,这人到底如何。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王昱笑道,“明天什么时候,咱们在那会合?” “倒也不用太早,辰时即可,世兄先过来,咱们一起到公主府上。”薛莺轻声说道。 对此王昱自然没有异议,当下便点头应了,正要告辞离开时,却被薛莺叫住,“世兄,若是可以,请带上翠墨妹妹。” 王昱自然不会反对,正好他对于翠墨的身份也有些疑惑,正好有这样一个机会,虽然不一定能够解开翠墨的身世之谜,但至少也能够让翠墨被更多的人所认知,这对解开翠墨的身世有很大的帮助。天色不早,二人虽然有婚约,但这瓜田李下的,还是需要避嫌的,因此,二人随即分别。 回家后,王昱拜见了母亲,又到了翠墨房中,把此事一说,翠墨倒是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既然是王昱和薛莺的建议,她自然也不好反对,因此便答应了。看着王昱的背影,翠墨眼中闪过一丝伤感与落寞。少女情怀,总是如诗如画,她对于王昱已经是情根深种,但事实却是如此无奈,情之一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清楚的? 时值金秋,凉风送爽,一群群红男绿女个个花枝招展,喜气洋洋。这毕竟是嘉兴公主举办的诗会,能够参加的那个不是达官贵人之后?王昱虽然家世不如这些人,但此时的王昱可以说是名动天下!毕竟吏部大考为他赢得的可不仅是实际的利益,名声上的收获也是巨大的!此时的王昱完全可以说是天下谁人不识君了! 因此,来参加诗会的人虽然都是家世非凡,就连亲王、郡王、公主也有那么几位,但对于王昱却都是礼数周到,没有半分怠慢。一些人甚至还要巴结着王昱,没办法,王昱虽然官位不高,不过是五品,但作为吏部考功清吏司的郎官,管的可就是官帽子!那些有志为官的达官贵人子弟,自然不敢得罪了王昱,为了为了官路顺利,当然必须要巴结一番了。 见王昱游刃有余的在一干权贵子弟中周旋,与嘉兴公主在一起的薛莺、翠墨二人也是与有荣焉。当然,二女都不是肤浅之人,表现的十分矜持。 嘉兴公主拉着薛莺的手,笑嘻嘻的说道:“莺儿,你的这位夫君可了不得啊!差事办的好,又有才能,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入阁拜相也只是早晚的问题啊!” 薛莺虽然心里高兴,也对嘉兴公主的话深以为然,但嘴上却是不能说,当下只好连连谦虚,“公主过奖了,昭明不过是办差勤谨罢了,这也是他的分内之事,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当不得公主如此夸赞!” 嘉兴公主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本宫虽然是妇道人家,而且不懂那些政事,但本宫有耳朵,也有眼睛,会听,会看,莺儿你就别谦虚了!”说到这里,嘉兴公主突然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惆怅。 薛莺不知她心中所想,当下也不敢多说什么,嘉兴公主却仍在怔怔的出神。她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虽然有句话叫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要想嫁个诚心如意的良人,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真正有学识、有才能的年轻俊彦,恐怕没有一个愿意尚公主的。 因此,公主选驸马,选择面就窄了许多,纵观历朝历代的驸马,又有几个成器的呢?因此,公主的婚姻并不幸福。如今的嘉兴公主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驸马自然成了他的心病。 王昱温文尔雅,xing子也是温和宽厚,当然,作为一个男人,皮囊只是表象,作为皇家公主,嘉兴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王昱的才能却是毋庸置疑,这一点却是任何人都不能够忽视的。年纪轻轻的王昱便得了一个能臣的称号,可以预计,前程不可限量! 嘉兴公主和薛莺是手帕交,自然对王昱也是了解的,不自觉的便开始用王昱的标准来衡量自己未来的驸马了,这并非攀比,而只是一个少女美好的憧憬罢了。 29 时光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是宣德元年十月了。刚刚到了十月,仿佛应节气一般,一场雪便不期而至,虽然下的并不大,但却预示着冬天来了。冬天按说是休养生息的季节,百姓们忙了一年,终于可以歇歇,过个还算安闲的冬天了。但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却不行,明朝这个庞大的帝国运转,离不开他们的努力。王昱此时名声大噪,正是收获人望与资历的时候,当然也更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几个月中,王昱的地位越发稳固,虽然他此时还只是五品的吏部郎官,但却因为几件大事中都有他的身影,因此,在朝堂至少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在士林中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隐隐成了今科领袖!虽然比不得那些早已功成名就的当朝要员们,但却也有了自己的气象。 可以预计,二十年后,朝堂之上,当以王昱为尊! 这种机遇任何人都羡慕不来。机缘、才能、上面的赏识缺一不可,正是因为方方面面的助力,王昱因缘际会,才有了眼下的成就。 所谓家和百事兴,王昱的事业蒸蒸日上,家庭方面自然也是和和美美,薛莺已经与九月十六日加入了王府,正式成为了王家的少夫人。王、薛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成为了京师近期的一段佳话。一方面是勋戚世家,位高权重的伯爵、太师府,另一方面却是前途无量的吏部郎官,朝堂上的一颗明日之星,这种结合当然会引来一片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另一方面,在姜妍与李馨二人的谋划下,终于查出了暗中对王家的几处商号下绊子的幕后真凶,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是以襄王为后台的日升号! 王昱自忖并没有得罪襄王的地方,当然,几个月前的吏部大考除外。但问题是,早在吏部大考之前,日升号便开始针对王昱的昌隆号了! 这个发现让王昱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但想来想去,王昱也没找到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襄王殿下!他前世时的太祖爷曾经说过,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王昱对这句话深以为然!但在襄王殿下身上,这句话显然错了,王昱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因为什么,在什么时候得罪了襄王! 看来,此事只能慢慢查访了。如果不把此事弄个水落石出,王昱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对方是一位亲王,虽然早晚都要就藩,但这位襄王显然不是一般的王爷,而是深得太后与皇上信任、宠爱的亲王,这样一个人,别说是王昱,就是谁都不愿意得罪。一旦得罪,后患无穷! 当然,束手待毙,并不是王昱的xing格。特别是重生之后,王昱极力做到把一切都掌控到自己的手上,把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显然不是一个强者应该有的心态。 不过,王昱也清楚,以他目前的地位,根本还做不到这种程度。打个比方,若是此时他与襄王之间起了冲突,尽管他现在是薛家的女婿,又有张辅的支持,但最终的结果却依旧能够预料,那就是以他的失败而告终。这就是权势带来的优势,无关乎公正与法理。 此时的王昱只能把此事放在心里,慢慢发掘最终的真相。 正在此时,一件大事发生了! 汉王谋反! 汉王朱高煦,当今的亲叔叔,在靖难之役中屡立战功,只是xing格过于残暴,而最终失去了继承大统的希望。如今的他终于也坐不住了,效仿自己的父亲,起兵叛乱! 面对如何平定汉王的叛乱,朝臣们意见不一,文官们几乎都主张由一位大将率军出征;而以英国公、内阁几位辅臣杨士奇、杨荣在内的一些人则力主以建文帝为前车之鉴,要宣宗御驾亲征! 对此,宣宗显示出了与太祖、成祖相似的英武气概,采纳了这个建议,亲征汉王! 于是,朝廷的重心便转移到了御驾亲征之上,所有的事务都以此为前提。 此事却是与王昱没什么关系。他是文官,这种事情自然有军机处处理。王昱虽然对历史比较外行,也没有那些对历史不惮持着最大恶意的历史发明家们的癖好,但却也知道,这次汉王叛乱,只能用虎头蛇尾来形容了。 虽然一开始轰轰烈烈,并以“清君侧”的大义为旗帜,但宣宗一旦御驾亲征,把乐安包围后,这位汉王爷立即变成了小猫,乖乖的出城投降了事。 对于这样一次近乎是闹剧般的出兵平叛,王昱自然没有半分担忧。他虽然悠哉,但他的几位好友此事却是有些不安。 李勇、郑宏、柳溥三人此次也要随军出征,他们虽然都是军事世家出来的人,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职业军人,但毕竟是第一次面临战争,因此,心里也是没多少底,难免有些忐忑。不过,他们三人倒是都补了千户的缺,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其实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虽然不见得是什么良将,但行军、哨探、扎营、布阵等之类的基本军事素养还是比较高的,毕竟是家学渊源,可谓是晓畅军务,家里都是世代为将,就是武艺骑射,也是远远超过一般军士。因此,这样一个机会对他们的成长而言,绝对是大大有益的。 王昱对这次战争的结果心知肚明,因此,大大的安慰了他们一番,李勇三人见王昱言之凿凿的样子,也觉得自己的这番表现未免有些丢人现眼,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随军出征吗?自己学了一身的本事,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何必表现的这么不堪呢,于是,心气也上来了,信心百倍的返回军营,只等大军开拔。 薛诜此番也随驾出征,不过,薛诜混的显然比李勇他们几个好的多,此番出征,被实授了指挥佥事的职位,统领京营一卫人马,也算是一方主将了。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十月初九,宣德皇帝御驾亲征,率领五万大军,直扑汉王的老巢,乐安。 留守京城的文武百官在监国的襄王的带领下,将御驾送出城外。 在送行的人群中,王昱看着面色沉静,心中却是有些郁闷。作为监国,虽然大多数的政令还是需要宣德皇帝的意见才能做出,但监国也是拥有一定权力的,起码可以便宜行事。虽然与襄王接触的次数不多,但王昱却知道,这位王爷绝非好相与的人,他这段时间的日子,绝对好过不了!毕竟前一阵子的吏部大考,虽然为他博得了偌大的名声,也结交了不少人才,但同样,得罪的人也绝对不在少数!恰好,这位襄王便是其中的一个。 襄王不趁机给自己小鞋穿,那可真是怪了!想到此处,王昱微微的摇了摇头,这种事儿也是没办法,谁让他得罪了人呢?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担心也没用。 况且,王昱也知道,襄王就算再看他不顺眼,也只能暗地里打压一番,却也不好做的太过火,毕竟满朝文武的眼睛都盯着呢,做的太不地道的话,对襄王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内阁留守的大臣是杨溥与张瑛二人。此时的内阁已经初具规模,虽然内阁大学士的品级仍然不如后世,但此时的各位大学士们却是领着六部!论实权,却是比后世的那些内阁大学士大得多,后世的内阁成员几乎没有领着六部的,六部尚书手中的权力足以使他们与内阁大学士们分庭抗礼,特别是吏部尚书,即便是首辅,也不敢随意得罪。 军机处却没留什么人留守,毕竟是御驾亲征这等大事,掌管军机处的那几位勋戚可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不仅要保证此番御驾亲征大胜,还要发挥军机处的最大作用,让皇上以及众位大臣们都看看,军机处的成立是完全正确的!因此,一定要出成绩,所以,张辅、薛禄、朱能等人都随驾出征。特别是薛禄,不顾自己年老,亲领前军。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在王昱看来,根本不必做出这种如临大敌的姿态来。不过,这种想法,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要是说出来,被人扣上一顶妄议军政、扰乱军心的帽子可就不好了。 回到官署,由于尚书、侍郎都随御驾去了乐安,因此,此时的吏部可以说是群龙无首,夏原吉临行前,嘱咐过属下众官,一切依例办理。 虽然主官不在,不过却也没人敢偷懒,到了下班的时辰,王昱与同僚告辞后,先到张府问安。张辅随御驾亲征,作为后辈,王昱自然要过来探望。况且偌大一个国公府,张辅出征后,里里外外就全部压在了张夫人身上,虽说王昱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过去探望一番,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却是惠而不费的。既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又能让老夫人高兴高兴。 30 战局内外 婉拒了张夫人的挽留,王昱回到家中后,便陪着自己的夫人到薛府去了。他的岳父薛动,由于自幼身体多病,缠绵病榻,恐将不久于人世。薛莺作为女儿,心悬老父的病体,王昱体谅妻子,自然要成全他这一份孝心,几乎过个三天两头的,便陪她回娘家看看。 对于不久于人世的薛动而言,子女的未来自然是他最为牵挂的事情。当初之所以反对女儿嫁给王昱,不过是觉得王昱是个小小的进士,或许会有前途,但还是配不上自己的女儿的。但后来的王昱大放异彩,薛动也开始对王昱越发的满意起来。 天下间的父母都是一个心思,都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幸福,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从岳丈家出来,已经是二更时分了,马车上,薛莺的脸色有些忧虑,王昱只道她是担心父亲的病情,因此便开导了几句。 薛莺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说道:“多谢夫君。” 见妻子这副模样,王昱索xing也不多说,只是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给予妻子无声的安慰。 薛莺感激的看了王昱一眼,将头轻轻的靠在王昱肩膀上,突然问道:“夫君,此次御驾亲征,不知夫君怎么看?” 王昱闻言,顿时明白,薛莺这是担忧自己的祖父与兄长呢,当下轻轻的拍了拍薛莺的肩膀,轻声说道:“莺儿不必担忧,王师一出,自然是批亢捣虚,马到功成!” 见薛莺犹有疑惑的样子,王昱接着说道:“汉王谋逆,首先在大义名分上便站不住脚,天下承平日久,民心归附,又有谁会傻得从逆呢,仅此一点,汉王必败!” “这是其一,其二,既然汉王已经打起了‘清君侧’的旗号,那么就应该立即举兵,再看汉王,都这么长时间了,却仍然龟缩乐安,一个小小的乐安,又如何能够抵抗陛下天军呢?”王昱侃侃而谈,言语之间对这位起事的汉王十分的不屑,“莺儿只管看吧,我敢说,只要陛下大军抵达乐安,汉王除了出城投降,别无他途!” 看着王昱笃定的样子,薛莺的心中似乎安定了许多,不过却仍然有些不放心,“战阵之上,刀枪无眼,爷爷偌大年纪了,万一……,还有兄长,他这还是初次带兵打仗呢!”说到这里,薛莺无奈的叹了口气,薛家虽然风光无限,但这一切都是由薛禄造就的,而且此时的薛家可谓是老的老,小的小,青黄不接,薛禄之下,父亲缠绵病榻,定然无法继承薛家家业,而她的几个兄弟,也只有薛诜成器,但薛诜却被爷爷带到了前线,万一有个好歹,薛家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莺儿不必担心,你只管看吧,此次出征,绝对是兵不血刃!”王昱笃定的说道。 见丈夫如此笃定,薛莺遂不再多说,不过心中的担忧却是少了一些。 “好了,不必担心,你就信为夫一次,乐安才多大,满打满算,不过两万兵马,此番陛下亲征,大军十万,况且又是民心所向,莺儿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王昱闻言安慰道。 “多谢夫君,是妾身无状了,”薛莺歉意的看了王昱一眼,“让夫君也跟着担忧了。” 王昱笑呵呵的看了她一眼,摇头说道:“夫妻本是一体,莺儿你这么说可真是见外了!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薛莺心中感动,紧紧的握住了王昱的手,脉脉的看着王昱柔和的侧脸,得夫如此,又复何求呢? 御驾亲征乃是大事,满京城里谈论的最多的自然也就是这件事儿了。虽然达官贵人们宴请宾客都是在自己家里,但京城的酒楼生意也是十分的红火,过往客商、打个牙祭的小民百姓、一些志趣相投的士子文人都会选择酒楼小聚一番。 因此,酒楼便成了京城舆论的集散之地,各种各样的言论、观点,甚至是流言蜚语,几乎都是从酒楼发端的。 “年兄的观点,学生却是难以苟同!”一个二十仈jiu的青年面红耳赤的亢声辩驳,“昨晚在兵部夏大人府上,夏大人曾言,此次王师出征,自然是犁庭扫穴,所向披靡!汉王除了投降,别无他路可走。对此,学生窃以为是也!年兄所言,实实不通之至!” 青年话音一落,便引起了几人的附议,一个个慷慨激昂,显然十分赞同青年的观点。 青年对面的一名约三十多岁的人却是面含冷笑,不屑的摇了摇头,说道:“书生之见!若如贤弟之言,汉王自知必败,却为何仍要起兵?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平安王爷岂不是更好?因此,依学生愚见,汉王既然起兵,定然有自己的底牌!陛下虽然亲征,却也不是朝夕间便能平定的!” 一时间,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宣德皇帝出兵已经五天了,按大军的行军速度,此时已经过了天津卫,正往济南府进发。乐安地处青州,大约再有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大军就能抵达。 对于此番御驾亲征,平定汉王之乱,京城中的言辞虽然多,但却都有一个共识,那便是汉王必败,王师必胜!争论的焦点却是集中在过程上,一方观点认为,此次御驾亲征,自然是犁庭扫穴,所向披靡,王师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叛乱平定。持这一观点的人认为,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谁没事不想过个太平日子呢?况且,汉王叛乱,无论大义还是名分上,都是站不住脚的,没人会支持他。 而另一方却觉得,王师虽然能够获胜,但过程必然不会轻松,汉王既然敢于起事,自然是有万全的准备,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也不一定呢!至于这所谓的意想不到的事情,自然是有些坐不住的王爷们响应汉王,届时狼烟四起,谁胜谁败又有谁能说得清呢?别忘了,成祖爷的天下可就是这么来的!成祖爷崩了可不到两年的功夫,他老人家的事迹可是深入人心的。 当然,怀着这种心思的人虽然不少,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但又不甘心自己的观点被驳斥,因此,一番争论自然是免不了的。至于何时才能尘埃落定,就要看此次战争的结果了。 不仅是街谈巷议,便是在各个衙门之中,也有这两种观点出现。王昱所在的吏部自然也是不能幸免,不过王昱知道结果,但他不想卷入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上,除了严令自己治下的考功司不得胡乱议论之外,还与其他几位郎官交换了一下意见,几人一起动手,整肃吏部,才把这股子歪风给压了下去。在六部之中,吏部竟然是最为安生的,倒也是意外之喜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可能是时间长了,京师中的舆论也渐渐转变,御驾亲征汉王的战事虽然依然是头等大事,但谈论的人却少了很多,毕竟偌大的京城,乃是帝国的忠心,值得关注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这一阵子舆论的风向主要集中在监国的襄王身上。按说,襄王早就到了就藩的年纪了,但先皇刚刚登基不过半年的光景,便突然驾崩,根本来不及安排这些事情。而宣德皇帝登基以来,遇到的事情也是不少,在加上太后舍不得自己的儿子,这一来二去的就拖了下来,一直到现在,有遇上了汉王谋反的事,襄王再次监国,如此看来,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襄王才能顺利的就藩呢。 当然,眼下这种情况,襄王是乐意见到的,就藩之后,就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了,整天只能呆在王府之中,就是想出城踏个青,都要经过当地官府的批准,简直是毫无自由,谁愿意过这种犹如坐牢一般的生活呢?素有雄心的襄王当然也是不愿意的! 这位襄王,似乎别有怀抱啊!王昱自然也清楚最近京师的舆论走向,实际上,以此时王昱的地位,什么消息都瞒不过他去。因为主宰天下舆论方向的不外乎是六部的郎官主事、六科给事中、翰林院、各道监察御史以及国子监这几个地方。 而在这几个地方,王昱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因此,各种舆论走向想瞒过他的耳目去,根本是不可能的! 襄王在开始布局的时候,王昱便有所发觉了。此事的发端是几个国子监的监生,慢慢的翰林院也有几位庶吉士参与了进去,进而便发展成京城这段时间来的主流舆论了。通过此事的走向,倒是让王昱趁机摸清了一些襄王所掌握的实力,这倒是一件好事了。 自从知道日升号是襄王的买卖后,王昱便开始对襄王重视起来,一个闲散王爷,是绝对不会把自己藏的如此之深的!定然是有所图,才会如此神神秘秘!再通过此次京师中关于襄王就藩的舆论,王昱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 莫非,这位襄王觊觎的是……皇位! 31 大胜 这并非没有可能,只是没人往这方面想罢了。王昱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有些事情敢于存疑是好的,但若是没有根据的胡乱猜疑,那就是疯狗一般的行径了。王昱不想做疯狗,因此,他要为自己的判断找到充足的论据! “母后,孩儿告退。”襄王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能让襄王称为母后的,自然便是当今的太后,张太后了。 “好,我儿这些天辛苦了。”一位仪态雍容的妇人颔首说道,正是张太后,“朝中的事儿不必每天都来请示,有些事儿你和内阁的几位大学生商议着处理也就是了。” “是,孩儿明白。”襄王恭声应道,“天色不早了,母后早些休息吧,孩儿告退。” 张太后点了点头,说道:“陪哀家用完膳再回去吧。” “是!”襄王心中顿时一喜,看来母后对自己这几天的表现还是满意的,大明朝的祖制,后宫虽然不得干政,但襄王却明白,自己的母后不论在后宫还是在外朝,都是非常有权威的!能够得到母后的支持……襄王心中顿时一阵火热!就连眼光也炙热了几分。 似乎是有所察觉,张太后不经意的轻咳一声,说道:“不过,听说外面有些言论,”说到这里张太后顿了顿,似乎是叹了口气,“有些话,其心可诛啊!” 襄王顿时冷汗淋漓,此时却不敢分辨半句,只能低声说道:“是,母后说的是,孩儿立即彻查。” “谣言止于智者,”张太后轻声说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有些事,控制一下也就是了,前提是不能扰乱了民心。” 襄王喏喏的应了,心中却是如惊涛骇浪般,起伏不定!张太后说的虽然隐晦,根本没明说是什么事情,但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话说的过于直白反而不好,如此云山雾罩一番,既全了母子之间的情义,也算是一个警告。 从宫里出来,回到自己的王府后,襄王的心情这才慢慢的平静下来,对于母后似警告,又似劝告的话,襄王不敢有半点怠慢,其实这一段时间关于他就藩的一些话题,全部是他在暗中挑起的,他所图甚大,有机会当然不会错过! 让人从他就藩一事上做文章,当然是他的伎俩。他早到了就藩的年纪,但由于各种缘故,却一直留在京城,这当然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只要留在京城,他就有机会,但若是就藩的话,却是连半分机会都没有了! 看来自己最终还是要就藩啊!这条路是绝对无法避免的,襄王想到这里,不由感到一阵无力,过了良久,襄王终于从无限的失落中恢复过来。就藩就就藩吧,不过,尽管要就藩,但还是要尽量为自己谋取一些权益才行!看来,还是需要在母后那里下功夫啊,虽然她老人家对自己似乎有所不满,但归根结底,母后疼爱自己还是胜过疼爱皇兄的!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能够为自己赚到不少筹码! 襄王暗暗打定了主意,既然直中不可取,那么,便从曲中求吧!襄王眼中闪过一丝炽热与疯狂。 随着战线前方的消息不断的传回,京师中的舆论也全部都与御驾亲征有关了。就算是坊中的老头老太太见了面,也都能扯上几句与战局有关的话,说上几句皇上英武之类的祝词。 也难怪如此,此次御驾亲征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的不像话! 薛禄薛侯爷的前军刚刚抵达济南府,汉王便开始闭门不出了,竟然没有半分与天军对抗的勇气!待皇上亲领的大军到达乐安城下之后,汉王更是吓得魂都丢了,不顾众人的劝谏,出城投降。可谓是兵不血刃,便取得了胜利。 这样的结果自然使得刚刚登基的宣德皇帝陛下威信大增,此番如此轻易的平定汉王叛乱,所有的功劳自然都记在了这位皇帝陛下身上。 兵不血刃的平定了叛乱,自然是班师回朝了。由于是得胜之师,因此,一路上的风光自然不必说。等御驾回到京师,却是十二月,马上便过年了。 王师大胜回朝,自然有一番庆祝,各级官员们自然也是有一番升赏,此处不一一细表,反正是皆大欢喜就是了。当然,被囚禁的汉王自然是不在其中了。 此时,没人会惦记着这位失败的汉王,当然,至于皇帝陛下是否惦记着他的这位叔叔,却是帝王自己的事情了,下面这些为人臣子的自然不敢妄自去揣摩圣意。 临近年关,工作上的事情忙了许多,特别是王昱所在的考功司,要对地方官员这一年的成绩进行考核,然后存档,留作日后升迁或是贬黜的凭据。 虽然忙了一些,但一切都步入了正轨,倒也不觉得太累了。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宣德二年的春天到了。此时依旧延续这盛世的景象,交趾、鞑子虽然时不时的挑起一些事端,但却于大局无碍,边军将士用命,虽然交趾闹得很凶,但明军还是能够控制住局面的。毕竟无论是安远侯柳升,还是安平侯李安,都是跟随成祖南征北战的宿将,虽然面对交趾有各种各样的困难,但还是能够维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时间进入了二月。在张辅的授意下,王昱开始关注两淮私盐一事,按照张辅的意思,此次地方官府与军方联合,全力打击不法盐商的重担,要由王昱挑起来!由王昱居中调度各地官府与驻军,还包括锦衣卫的力量,这既是对王昱的信任,更是对王昱的考验! 王昱很清楚,如果他把这件事情办好的话,那么他在大明官场上的地位将得到更进一步的加强!虽然囿于资历年龄的缘故,他的升官速度可能不会太快,但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内阁首辅的位子除了他王某人之外,绝对不会有其他选择! 况且,此番打击两淮甚至整个江南的盐商,对他把自己的势力立足在江南将有着决定xing的作用!若是能够借助这个打破旧有秩序的机会,再加上王昱此时掌握的人脉,想要在江南立足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可以做到更好。 看来是时候把山西的私盐生意结束掉,然后调派人手,进入江南了!王昱在心里暗暗琢磨着,山西的生意除了私盐,其它的不论是粮食生意还是与鞑子的贸易,在都已经步入正轨的情况下,王昱根本不可能结束掉。恰恰相反,特别是对鞑子的贸易,王昱还会加大力度,大力发展。毕竟私盐生意一旦停掉,那些被整合到一起的商家失去了一个利润点,当然要通过其它的渠道来弥补。 王昱现在纠结的是让谁到江南主持大局。不论李玮书还是姜光国,守成都是绰绰有余,但进取却是略有不足。江南破局,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总揽全局的人才,这样的人却实在是不好找!至少在王昱现有的人员中,缺乏这样的人才。 徐若愚的才能更多的是表现在官场上,对于商业上的一些事情,却是勉为其难了。 姜妍和李馨二人倒是合适,但王昱又怎么舍得让她们离开自己?况且所去之地还是千里之外的江南,这是万万不可的!但若是临时找人的话,其忠诚度又无法保证,真是令王昱挠头。张辅既然有了这个打算,说明各方面的准备已经差不多了,恐怕用不了多久,便要开始发动了!时间已经越来越紧迫了,王昱知道,若是还不把各项准备事项安排好的话,便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了! 虽然,在他的记忆中,宣德五年时,周忱以江南巡抚的身份彻查江南赋税,这也将是一个机会。但是,首先一条,他自己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还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呢?再说了,他与周忱根本没什么交往,届时周忱如何会买他的面子?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条,此时的江南士绅还未曾与文官合流,形成一个巨大的,无法撼动的利益集团,现在进入江南,可以说正是时候,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恐怕就会事倍而功半! 自己的实力还是过于单薄啊!王昱在心中感叹,的确,他王家本来就是个小门小户,不过是因为他善于把握机会,经营有方,这才有了眼下这个局面,但毕竟兴起的时间太短,底蕴不厚,可以说,这是一个瓶颈期,若想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至少在人才的积累方面,需要做的事情就有很多。 房门轻响,姜妍端着一盏热茶走了进来。王昱一见,连忙起身迎接,一边说道:“妍姐来了。” 姜妍把茶端给王昱,轻声说道:“夫人和馨妹今天感了风寒。天色已晚,夫君还是早些歇息吧。” 由于这几天忙的很,王昱每天都是在书房这边安歇,倒是有些疏忽了,闻言不由大为着急,连忙问道:“怎么样,大夫怎么说的?” “倒也没什么大碍,”姜妍微微一笑,“今天妾身几个到店里去巡视,出了点汗,可能是闪着了。大夫已经开了药,调养个三两天便不碍事了。” 32 布局 听姜妍说不碍事,王昱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仍然有些挂念,“我还是去看看她们两个吧。”说着就要往外走。 姜妍连忙拉住了王昱,笑道:“夫君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们早已经睡下了,还是等明天吧。” 王昱摇头苦笑,“我这些天都忙糊涂了!” “夫君,公事虽然要紧,但夫君的身体更要紧啊!”姜妍喁喁细语,“还请夫君保重!” 王昱点头,“有些事情需要未雨绸缪,而且,也不全是公事。”一边说着,王昱拉着姜妍坐下,“我打算把山西的私盐生意停下,全力发展其它生意;另外,江南也是时候进入了!妍姐你意下如何?” “这等大事,还是夫君自己拿主意吧,妾身一介女流,怕是无法给夫君合适的意见。”姜妍闻言,连忙说道,倒不是她矫情,而确实如她所言,这种大事,她一个女流,虽然是王昱的妻子,但却仍然没有什么发言权的。虽然平时无论什么事情,王昱对她们几个都会表现出足够的尊重,但这并不是她恃宠而骄的凭借,越是如此,她就越应该回避。 “呵呵,”王昱笑着拍了拍姜妍的手,“咱们夫妻一体,妍姐你不须如此的!我什么人,难道妍姐还不知道么?” 姜妍听着王昱温情脉脉的话,心中感动,但却仍然坚持着自己的底线,可以帮王昱打理生意,但这种事关家族未来走向的大事,还是不要多说的好,她这么做当然有自己的考虑,并非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夫君,这种大事,妾身碍于眼界,很难给夫君什么意见。况且,妾身还怕,一旦说了,也会影响夫君的思路!因此,还是夫君自己拿主意的好,一旦夫君拿定了主意,妾身自然没有二话!” 王昱摇了摇头,笑着点了点姜妍的俏鼻,“你啊,过于谨小慎微了,这个家始终有你们的一份,这种大事,我岂能独断专行!妍姐还是说说吧,集思广益嘛。” 姜妍拗不过,只得沉思了一番说道:“放弃私盐虽然会损失一些钱财,但私盐从长久之计而言,仍是不可取的!不过,如今山西那些依附着夫君的商家,主要还是冲着私盐的丰厚利润去的!若是不想个妥善的办法,恐怕……”说到这里,姜妍微笑着看着王昱,后面的话却并不打算说下去了。 王昱失笑,摇了摇头,说道:“你呀,呵呵,好吧,下面的由我来说吧,没了私盐丰厚的利润,那些商人肯定会另谋出路,能够真正留下的怕是会很少啊!” 姜妍点头,王昱笑道:“没什么大不了,既然不想留下,那就走吧。正好趁这个机会整合一番,总要有所取舍的,这样倒是省了我的事儿了。” 姜妍闻言,凝眸一想,便明白了王昱的意思,的确,眼下依附在王昱身边的商户着实不少,人一多了,乱子自然也就多了,而且也把利润分薄了不小,蛋糕就那么大,吃的人多了,每个人吃到肚里的自然就少了许多。若是趁机整合一番的话,大浪淘沙,能够留下的自然都是忠心的,再用利益把他们捆绑在一起,自然便形成了一个不但有实力,而且也是牢不可破的集团! “那么夫君打算如何做?”姜妍笑问,突然叹了口气,“馨妹在的话就好了,她素有智计,可以为夫君参谋一下呢!” 王昱点头,“妍姐说的对,我这些天总在考虑,但却总觉得有些不妥的地方。我原本打算再过几天,等衙门的公事处理完了,再找你们合计合计。既然今晚说到这里了,那咱们去看看馨姐,若是她没什么大碍的话,就一起讨论一下。”说着,拉着姜妍就走。 姜妍也不好反对,只得随着王昱去了李馨的房中。 虽然已经差不多是巳时末分了,但李馨仍然没睡,正斜倚在床边看书呢。见二人进来,李馨连忙想要起身迎接,却被王昱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按住了,“馨姐身体不适,还是躺着吧。” 看着李馨疑惑的眼神,王昱笑着在床边坐下,问道:“馨姐的身子不要紧吧?这些天忙的很,你们病了都不知道,若不是妍姐说起,我还不知道呢,真是罪过!请馨姐莫怪啊。” 这个时代的女人讲究的是三从四德,一切以丈夫为中心,习惯了被疏忽,甚至是无视生死,比起大明朝的其他男人,王昱绝对是好丈夫楷模中的楷模了!李馨又怎么会为了这点事情而有什么想法,感动都来不及呢,果然,王昱话音未落,李馨已经感动的眼圈发红了,嘴角却弥漫出一丝幸福的笑容,轻声说道:“夫君这是哪里话!夫君对妾身等人的好,咱们都点点滴滴,记在心里呢!” “呵呵,”王昱傻笑,握着李馨与姜妍二人的玉手,趁机大吃豆腐。 二人被他闹得面红耳赤,直到姜妍实在是受不住了,低声呢喃道:“夫君不是有事吗?” 王昱这才想起,自己的确是有正事要办,当下便正经起来,把自己在山西的布局又说了一遍,然后对李馨说道:“馨姐素有智计,帮我参谋一番如何。” 李馨正要推辞,却被王昱止住,“我方才跟妍姐说过了,咱们夫妻一体,没什么好避忌的。馨姐有话直说便是!” 李馨看了姜妍一眼,见姜妍微微点头后,方才整理思绪,从头到尾的把王昱的计划理顺了一遍。趁着这个机会,姜妍吩咐外间的丫鬟准备热茶、点心。 “粮食虽然重要,是民生根本,但以妾身之见,却不宜作为主业来发展!”李馨终于理顺了思路,也不再客套,郑重的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正因为粮食需求太大,又是至关重要的物资,朝廷每年都会平抑粮价,这是其一;其二,夫君为人忠善,又是朝廷命官,正是聚拢人望的时候,这粮食生意,只有在灾年、荒年才能获得利益最大化!因此,粮食生意不适合作为主业。” 王昱与姜妍点了点头,李馨这话说的太对了,粮食的确不适合作为自己在山西的主业而经营!那么,还有什么可以挑起这个重担呢? “山西物产丰富,况且夫君还掌握着对蒙古的外贸。大可以与各地贸易,夫君以为如何?”李馨问道。 王昱思索了一番,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馨姐说的是!从鞑子那里交易回来的马匹、皮毛等特产,以及铁、铜等矿产,完全可以形成规模。”大明朝对于铁矿的开采还是比较成规模的,但对于铜矿,却就不是那么上心了。终大明一朝,铜的产量一直很低,甚至连铸币的铜都缺乏。 当然,私自开采铜矿是违法的,但对于铁矿的控制,朝廷却不是那么严格,只要不流入草原的鞑子哪里,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碍。若是王昱能够打通各种关节,可以说,利润还是十分丰厚的! 而铜矿,王昱此时还没打算大规模开采。毕竟铜矿的主要作用就是铸币,此时他的官位、权势根本无法影响朝局,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只有他的权势达到了一定的程度,能够影响甚至决定朝廷决策时,才能在他的推动下,对大明的货币体系进行一次彻底的改革,到时候,铜当然就有用了。 况且,山西最大的矿产资源乃是煤!此时,煤已经有不少人用,但一则开采量太低,二则运输不便,因此,没有形成规模。在王昱看来,煤若是能够普及,绝对是惠及民生的大好事!当然,可能会对环境造成一定程度的污染,但这点污染其实对大环境根本没什么影响,虽然此时没有什么治理的手段,但只要多种树,也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降低污染。 把自己的打算对二人说了之后,王昱沉思了一会说道:“修书给二位岳父,此事就交给他们二位了。不过,一定要慎之又慎,通过这次整合,也算是大浪淘沙吧!” 姜妍与李馨二人点头附和,“夫君说的不错,私盐终归不是正途!如夫君所言,通过此次整合,正好留下哪些和咱们一心的人,至于那些心怀异志的,早早裁汰了也好,省的日后麻烦!” “至于夫君所言,要在江南立足,妾身认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李馨轻声说道,“必须要有合适的人在江南打理,夫君在京为官,自然没那个精力,更没那个功夫。这样的人,不好找啊,不知夫君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王昱正为此事头痛呢,看样子,最多再过三个月,针对两淮盐商的行动就会展开,江南商场的牌自然要重新洗了!这将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留给王昱的时间并不多了。想到这里,王昱揉了揉脑袋,真是太纠结了,“要不,此次去江南,妍姐与馨姐你们随我一起去如何?” 33 布局续 “夫君这是何意?”姜妍与李馨二人有些迷惑。 王昱拍了拍脑袋,明白自己的话跳跃xing太大,二人还不知道自己要到江南主持大局呢,当下歉然一笑,神色变得十分凝重,看着二人说道:“此事十分机密,你二人知道就成。” 姜、李二人闻言,连忙说道:“夫君慎言!” 王昱闻言倒是一怔,明白过来后,才摇头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你们说的也对,此事还是要慎言啊!好吧,不提此事,最晚三个月以后,我就会前往江南,你们两个随我一起去吧,正好趁这个机会,把我们再江南的局面打开!” 姜妍与李馨也不多问,点头说道:“一切听夫君的安排便是。”心中也是十分高兴,王昱倚重她们,对她们而言绝对是好事,只要能够为王昱把生意上的事情打理好,她们的地位便会一如既往的稳定。 “这样的话,需要从山西那边调拨一些银两!”李馨轻声说道,“夫君看看,该如何分配?” 王昱闻言,在心里盘算了一番,“你们看着办吧,以不影响山西那边为底线,能调多少,就调多少来吧,刚到江南,需要银子的地方太多了。” 姜妍与李馨深以为然,“夫君放心吧,妾身明白,绝对不会耽搁夫君的大事!” “嗯,你们办的事情,我都不放心的话,还有谁能让我放心呢?”王昱笑道。 第二天,处理完公务后,王昱到了张辅府上。此次针对两淮盐商的行动需要几方的大力配合,王昱只是起一个居中调度的作用,因此,需要和方方面面都打交道,此时的王昱虽然有了一点名气,但在那些地方大员、军方将领以及锦衣卫眼中,王昱这点名气还影响不到他们。因此,想要做好这个工作,并不容易! 若仅是如此,也还罢了,那些地方大员、军方将领什么的不理他,他可以用上命压着这些人服从,有了上命,还无法打开局面的话,只能说明他王昱能力有问题。但问题是,此事乃是绝密,不论是朝廷还是张辅都不可能给他一纸公文,让他如何如何。没了这个倚仗,让他如何打开局面? 因此,只能来找张辅,这事儿虽然发端在他,是由他提议的,但最终决定的还是朝廷,既然朝廷有了决定,那就要给他必要的支持! 倒是赶巧,薛禄、夏原吉二人都在张辅府上,正在谈论此事。于是,王昱也跟着参与讨论。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要保证各个环节上都不出任何问题才行,所以,根本不是几次会谈、商量便能解决的,这些东西说的好听是计划,是预定方案,但说白了,其实就是纸上谈兵。因为形势的变化是莫测的,或许只是一点细微的变化,便会影响全局。若是不能随时根据事态的发展变化调整行动方案,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一事无成! 因此,作为居中调度此事的王昱,需要随时根据事态的发展变化作出及时准确的应对。这对王昱而言,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不论是大局观,还是细微之处,都需要王昱作出正确的应对。王昱既要统揽全局,洞彻大局,又要对大局之下的各个方面了如指掌,只有如此,才能根据局势,作出正确的决策。 所以说,这对王昱是一个极大的考验!若王昱能够顺利的闯过这一关,那么他的前途将无限光明,十年入阁,二十年甚至用更短的时间成为首辅绝非一句空话!但王昱若是把此事办砸了,那么,他的成就也就仅止于此了,老老实实的当个富家翁吧。 “昱儿,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薛禄笑眯眯的看着王昱问道,“咱们几个老家伙能够给你的支持就这么多了,各地驻军你尽管放心,只要有公爷在,他们不敢出什么幺蛾子!”薛禄一边说着,一边示威xing的看了夏原吉一眼。 夏原吉见状唯有苦笑,这江南的文官可无法像部队那样,只要张辅、薛禄这些人的一句话,就不敢闹出什么变故来。文官自来便是派系林立,他的确不敢保证什么,此事只能靠王昱临机决断了。当下只好苦笑着说道:“学生却不敢如侯爷这般,江南的那些官员们,虽然此次换了一大批,继任的都是能臣干员,但也仅仅局限在府县两级,况且,就是这些继任的官员,也都有自己的门庭,学生是绝对不敢约束他们的。” 薛禄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后,瓮声说道:“和着你们吏部鼓捣出那么大的阵仗,倒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啊!那还鼓捣什么,真是闲的!” “倒也不是如侯爷所说的那般,若不是更换了一大批府县官员,昭明到了江南更是寸步难行!”夏原吉依旧是不急不躁的样子,“而现在,昭明若是去江南的话,只要能够对这些人晓以大义,学生相信,他们都会支持此次行动的!” 薛禄正要再说时,却被张辅止住,“侯爷,算了,文官不像咱们,老先生能够做到这样,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就当是对昱儿的一次考验吧,若是顺风顺水的,咱们又何必让昱儿去呢?” 王昱也在一旁附和,“是,学生一定尽力!” 薛禄瞪了他一眼,但终究是自己的孙女婿,可是实打实的自家人啊,岂能放任不管?当下沉声说道:“去江南的时候,让薛武跟着你,然后再把我的亲兵带上,老夫倒要看看,谁敢动你!” 张辅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嗯,我也正有此意,让张强带着二百人跟着你吧。侯爷,你那边也不用出太多人,总共五百人,足够了!” “好,就这么定了。”薛禄说道,“原吉贤弟,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吏部尚书,门生故吏不说满天下,至少在江南也应该有几个妥实人吧?别藏着掖着的了,让他们照拂昱儿一二。” 夏原吉点头,“学生自然明白,不过,此事机密,因此,学生不敢声张。二位老大人放心,学生自当尽力!” 离开张府,回到家中后,王昱来到自己内书房,他要好好琢磨一下此番江南之行。查处两淮盐商一事,需要各方面的密切配合,地方官府、军方、盐运司、锦衣卫,甚至朝廷,王昱此行的主要使命,便是充分的协调这几方面实力,使得这几方通力合作,不能让任何一方拖了后腿。 相较而言,军方是自己最值得信赖的一方,毕竟有张辅、薛禄两尊大神在背后呢,谁敢不听他的?朝廷与锦衣卫也是可以信赖的,现任锦衣卫指挥使蒋云虽然立志做一名孤臣,只为皇帝效力,但张辅、薛禄的面子,蒋云还是不敢不买的,况且此次查处两淮盐商,也是朝廷的意思,蒋云自然不会含糊。 最让人不放心的便是盐运司了。可以说,若没有盐运司在其中,两淮盐商绝对不可能发展到这种程度!王昱可以断言,江南几个盐运司上上下下,绝对都烂透了! 然后便是地方官员,虽然通过吏部大考,把那些查实与盐商有染的官员基本上都做出了撤换,从而换上了一批还算清正的官员,如于谦、况钟等人,但王昱清楚,虽然这些官员们都算的上是清正,但文官自有文官的一套系统,想要获得他们的支持,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便是与他交情不错的于谦,若是王昱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要让他配合,恐怕也是很难的。 这无关于交谊,而关乎立场! 正当王昱在这里琢磨的时候,丫鬟来报,说是大门外有自称沈姓的一家三口求见。 王昱一听,心中顿时大喜,不用想,肯定是沈青一家人了!从舅舅的书信中,王昱得知,沈轩与妻子流落到了鞑子哪里,正巧被一个小部落的头领给救了,鞑子倒是素来敬重英雄人物的,沈轩小小的露了两手后,便深深的折服了那个部落里德鞑子,小日子过的倒是很不错。沈青从商队哪里得到消息后,便跟随商队出关,终于一家人团聚。 这次进京,恐怕是来感谢自己的吧! 正好自己要到江南去,那沈轩之前在江淮一带似乎有着不小的势力,若是沈轩愿意的话,倒是可以借助一二的!毕竟沈轩是江南人,看样子,在江南应该是有一定的实力,只是后来受到了打击罢了;二来,沈轩父女二人都是绝顶高手,此次江南之行,肯定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那些盐商或许会孤注一掷也说不定,有这两位高手在身边,也能心安不是。 “我沈家承蒙大人照拂,这才有今日,大人在上,请受沈某一拜!”王昱领着沈家三口来到书房后,沈轩便立即大礼参拜。 王昱连道不敢,一边扶起沈轩一家人,请三人坐好后,王昱正要开口试探一番,看看能否招揽到这一家人。不想王昱还未开口,沈轩却先行开口了,“大人义薄云天,我沈某人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从今天开始,我沈某人这条命就是大人的了!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34 布局续2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王昱闻言可谓是欢喜异常,身边有这样的高手,可以说是为自己加了一张护身符,绝对是可以保命的! “沈先生客气了!”王昱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沈先生既然看得起我,我要是再推辞的话,却是矫情了!以后咱们便以叔侄相称,请沈叔叔不要退却,说实话,我并没拿叔叔当外人!” 沈轩一家三口十分感动,沈轩对王昱一抱拳,说道:“主人,沈某乃是草莽之人,当不得主人如此礼遇!” “好了,好了,叔父,此事就这么定了!”王昱摆摆手,然后冲书房外喊了一声,“平儿,吩咐下去,把西跨院收拾出来,给叔父一家人居住,月例之类,一切按老夫人与夫人、小姐的标准。” “天色不早了,小侄也不打扰叔父与婶婶、青妹休息了。”王昱笑呵呵的说道,“明天再给叔父接风洗尘!” 送走了感激不尽的沈家三口,王昱又在书房呆了一会后,便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一夜无话。 宣德二年三月,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王昱实心任事,德才俱备,着命其领吏部侍郎。诏旨既出,满朝为之哗然! 王昱乃何人也?宣德元年进士,留守翰林院,同年,擢升为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主持吏部大考,成绩斐然,秉xing公正,得令名,被士林传诵。 但这一切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位王侍郎今年只有十八岁!这个年龄,足以让所有的官员们羞愧无地了!想想他们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运气好的,中了秀才或是举人,运气不好的,仍然在为童生试刻苦着,努力着。 再看看这位王大人,十八岁,却已经是三品大员了!而且还是吏部侍郎,吏部,那是何等权要的存在!其实,若只是清贵的闲职,还不至于让满朝的官员以及全天下的士子们如此议论,主要是吏部侍郎一职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看看吏部,尚书蹇义,侍郎夏原吉,哪一位不是三朝老臣?哪一位不是桃李满天下?哪一位不是声望崇隆的士林领袖?而王昱呢,他又算什么? 不过,无论如何,王昱此时已经是朝廷大员了。对于这个任命,王昱并没有感到意外,既然要让他到江南主持盐务大局,那就要给他相应的名分与职权。据王昱的估计,关于他的第二道旨意也差不多就要下来了。 至于眼下,还是做好自己的事罢!被升迁为侍郎后,王昱突然发现,自己的事情少了许多。大小事情似乎都没他什么事儿了,大事自然有夏原吉、蹇义这两位老臣做主,而小事,下面的人自己就能够处理,似乎也不必劳烦他这位侍郎大人。 对于这种情况,王昱是早有准备的,反正他这个吏部侍郎不过是挂个名号罢了,他也乐得清闲。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那一摊子事情安排一下。 想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站住脚,实在是太困难了!江南最庞大的势力便是以家族形式而联合起来的士绅,在这些士绅面前即便是官员没有他们的支持无法在江南立足!更为可怕的是,这些士绅家族都是官绅、官商合体,可以说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这便是明朝中后期文官集团的前身。 王昱想要在江南站住脚,就必须面对这个庞大的集团!可以想象,这些人对外来势力的排挤,毕竟自家的饭碗中突然多了一双筷子,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自然是把这双筷子以及这双筷子的主人扔出去! 广义的江南是指长江以南的广大地区。而狭义的江南,却只是苏浙等地,即江淮地区。王昱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整顿江淮盐务,把江淮盐商中只要与私盐有染的一网打尽,彻底查禁私盐的市场! 当然,王昱也有自家的打算,正好趁机对江淮的官绅一体家族进行一番打压,趁他们此时还没成气候,先把这个萌芽扼杀于摇篮之中!这种家族的存在,于国家着实没有半分利益的!他们正是侵吞了本来属于国家的资源,才发展壮大!侵吞了巨大的利益,却半点应该承担起来的责任都不担,这样的毒瘤,自然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只是,凭自己此时掌握的资源与实力,能够撼动如此庞然大物吗?朝廷能够给他这么大的支持吗?这些都是未知数,虽然此时朝廷对整顿江淮盐务的决心是非常大的,但若是一旦超过一定的底线呢?朝廷以及张辅还会支持他吗? 身边有沈轩这个江南大豪,对于江南的情况,王昱有了充分的了解。据沈轩的介绍,此时的江淮,大盐商也就是那么几家罢了。金陵王家、郑家,苏州李家,杭州崔家,扬州孟家,松江苏家。几大家族把江淮最好的地方都给瓜分了,不仅仅是私盐,其它行业也几乎被这几家垄断!这几家的实力几乎遍及百姓的衣食住行各个方面。 这几大家族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与实力,当然与他们自己的经营是分不开的,即便是在蒙元时期,这几大家族也有着不小的实力。蒙元灭亡后,他们趁机大力发展,一方面加快商业上的运营,另一方面也为大明朝贡献出了十多名进士,只有秀才、举人则更多,这还不算,这几处官府的吏员,也多有这几大家族的子弟。 须知明清的吏员可是十分厉害的!那些官员们基本上是不处理具体业务的,而这些业务便把持在这些吏员手中。可以说,若是这些吏员有心做手脚的话,就算是上官,也拿他们没任何办法。 掌握了如此庞大实力的这几大家族自然是底气十足,能够有目前的局面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不瞒少爷,老奴的沈家以前在南京也算是有点影响的,不过与王氏交恶,被他们联合郑氏,害的我沈家几乎家破人亡!”沈轩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说道。 “哦,叔父以前是干什么的?”王昱十分好奇,他一直觉得这沈家肯定不是一般人,没想到,还真让他给猜着了。 “我沈家在蒙元末年,天下大乱那阵子,做过落草的买卖,天下承平后,家祖便借着手中的班底,做起了货运生意,到家父时,王、郑两家还有苏州李家,杭州崔家的私盐都是由我沈家押运的。不过到了我这里,由于和王家产生了纠葛,被这几家联合起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若不是少爷几次相救,这世上早已没有我沈家了!” 听了沈轩的话后,王昱心中倒是一喜,还真是意外啊!没想到这沈轩竟然还有如此背景,凭他对江淮这几大家族的了解,却是为自己省了多少麻烦啊!看来,此次江南之行,需要借助沈轩的地方着实不小呢!有了他这个曾经的地头蛇参谋,确实是事半功倍! “好,好!”王昱笑道,“我也不瞒叔叔,再过一段时间,小侄便要巡抚江南,彻查江淮私盐!叔叔若能随小侄去,实是一大臂助啊!不知叔叔意下如何?” 沈轩岂会拒绝?闻言,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双眼通红,杀气腾腾的看着王昱说道:“我正愁没有机会回去报仇,不想少爷给了我这么大的一个惊喜!请少爷放心,我在金陵也不是一点实力都没有,不过都隐入了暗处罢了,倒也能够给少爷提供一些帮助!当然,怎么做,我是帮不上忙的,但不论少爷想知道什么,凭我对江淮的了解,倒是能够满足少爷的要求!” “嗯,好,”王昱点头说道,“离出发还有段时间,这些天叔叔不妨好好整理一下,对那几大家族了解多少就整理多少,到时候都能用得着啊!” “少爷放心就是了,绝对误不了少爷的大事!”在得知报仇有望之后,沈轩变得十分激动。这样的机会不是每天都有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他当然要把握住! 难得王昱对他这么推心置腹,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瞒他。他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却明白一个朴素的道理,别人对他好,他就加倍的还回去!这叫有来有往,王昱不仅数次救他与生死危难之中,更是他报仇雪恨的唯一希望,他当然要全力以赴,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不要,也要帮着王昱!这同时也是帮他自己。 送走了沈轩,王昱对此次江南之行又多了几分信心!可惜徐若愚不在身边,若是再有徐若愚出谋划策的话,则又能多出几分胜算!但是,舅舅那边同样需要徐若愚的辅佐,他撤出山西私盐的行动已经开始,对山西的一系列整合也已经开始实施,这个时候,正需要徐若愚在舅舅身边出谋划策,也好随时给予主持此事的二位岳父以必要的支持。若是少了徐若愚这么个人,这个整合的过程,恐怕就会艰难许多! 35 巡抚江南 时间进入了宣德二年的四月份,正是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的季节。又是一道中旨,命王昱巡抚江南,节制三司,并巡查盐政、茶政、税务司以及漕运等,有专断之权。 确切的说,此时的巡抚并不是实职,只是临时任命,虽然权力不小,但却是一个新生事物,而且基本上都是以六品都御使的身份,巡查一省罢了。截止到王昱为止,大明朝也仅仅产生过两位巡按整个江南的三品巡抚,一位是江西布政使周干,另一位,则是这位异军突起的王昱王大人了! 接了圣旨的王昱即日便启程出发,送行的官员自然不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位王大人此番巡按江南,不是钦差,却胜似钦差!不仅管的宽,而且有专断之权!不要小看了这个专断之权,这代表,若是王大人看什么不顺眼,只要属于江南的,不论是人,还是事,都可以管上一管,便是先斩后奏,对这位王大人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专断之权么。 这样一位权势滔天的新贵,谁愿意去得罪呐!趋炎附势,乃是人之常情,因此,王昱离京这天,送行的人排出了十里之外,由此也可以看出王昱此时的声威了。 离开京城后,王昱盘算着此行的第一站,仅是到南京的话,就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王昱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路上,因此,与沈轩商量了一下后,便决定自己与沈轩带着一些侍卫现行一步。至于他的巡抚仪仗以及随行的姜妍、李馨二人,则由沈青和剩下的侍卫保护着,慢慢赶路即可。 此次查禁私盐,事前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王昱实在是着急,毕竟时间拖得越长,自己的意图被发现的几率就越大!不能轻视任何人,这是王昱的信条,特别是这些盐商们,哪个不是在当地根深蒂固的世家?对包括官场在内的各个方面的渗透与控制绝非外人所能想象的到的! 因此,王昱此番若是想取得预期的效果,出其不意、一击必杀是必须的,一旦拖拖拉拉走漏了风声,那些盐商就会得知消息,到那时在想有什么成果,那则是痴人说梦了。 一路上快马加鞭,虽然很累,半个月后的四月二十日,王昱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南京。王昱并不打算在南京久留,因此,并未惊动南京的各级官员们。沈轩的基业虽然在金陵王、郑两家的联手下灰飞烟灭,但烂船还有三斤铁,沈轩作为江淮绿林大豪,失去的其实是明面上的实力,在暗处,还是有不小的实力的! 将一干侍卫分散开,让他们远远的跟着,别被有心人发现行迹后,沈轩便领着王昱来到了城外的一座田庄。“当年离开南京时,倒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够回来,不过一些老兄弟跟着我过了大半辈子刀头舔血的日子,其他的也干不了,于是便置办了这个田庄,安置那些老兄弟。” “托少爷的福,终于有了回来的一天!”沈轩唏嘘不已。 王昱微笑不语,能够帮上沈轩,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王昱并不想多说什么,省的被认为是挟恩图报。虽然沈轩已经投靠了自己,但在细节上却一定要注意,细节决定成败,王昱对这句话是十分认同的! 一路无话,在沈轩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了一座位于山脚下的庄园中。 由于由沈轩领路,因此一路上畅通无阻,不时有人从隐秘之处出来,对沈轩行礼后,又再次隐蔽起来。沈轩笑着对王昱解释道:“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况且当初又是被王、郑两家突然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弟兄们倒是都学精了。” 沈轩领着王昱,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庄,不过,庄里倒是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太太聚在一起拉家常,见了沈轩后,都笑着打了个招呼,却没有谁上来。沈轩领着王昱来到了前厅,“少爷先坐回,估计他们一会就回来了!” 王昱笑笑,也不多说,坐在那里静候。 果然如沈轩所说,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前厅的人已是越聚越多,那些人见了沈轩之后,都是不发一言,只是上前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沈轩也是一一还礼,然后把王昱介绍给他们:“这是我家少爷。” 虽然沈轩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这些人却丝毫都不怠慢,都是恭恭敬敬的给王昱跪下磕头,口称“主人。”倒是让王昱有些意外,不过,他倒也不如何吃惊,这些人都是沈轩的手下,既然沈轩效命于自己,那么他们自然也要唯沈轩马首是瞻。 对于这些人的忠义,王昱倒是比较赞赏,比起后世,这个时代的人,真是太可爱了!这,才是真正的华夏吧!后世那个信仰缺失,唯金钱论的畸形……王昱叹气,希望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能够对那个畸形的社会有所影响吧!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所有的人终于都到齐了,沈轩看了王昱一眼,王昱点了点头,沈轩见状,清了清嗓子,对众人说道:“留几个人监视王家和郑家,剩下的跟少爷和我走。” 沈轩话音一落,顿时引起一阵哗然,众人都是老江湖,自然明白沈轩这话的意思,这是要对付王家和郑家了,不过,王郑两家树大根深,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 迎着众人疑惑热切的眼神,沈轩沉声说道:“现在不要问那么多,你们自己决定,沈某绝不勉强诸位!” “大哥这是什么话!”众人闻言顿时急了,“咱们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这么一天!既然大哥发话了,那么大哥与少爷稍等,咱们安排一下,马上就走!” 王昱对沈轩摇了摇头,沈轩会意,笑道:“不急,不急,起码还要在这住个两三天,老三、老五留下,你们下去准备吧。” 众人纷纷退下,两个四十左右岁的汉子留了下来,沈轩对二人一招手,说道:“走,你们随我到里屋谈。”一边对王昱道:“少爷请随我来。” 四人来到大厅后面的小客厅,落座后,沈轩指着王昱说道:“二位贤弟,这是王中丞,哥哥与你嫂子、侄女多亏了中丞大人屡次相救,否则,咱们兄弟再无见面之期了!” 被叫做老三和老五的汉子来到王昱面前,再次跪倒在地,说道:“多谢少爷!以后咱们兄弟的命就是少爷的了,只要少爷吩咐一声,水里来,火里去,绝不皱一下眉头!” 沈轩等二人行完礼后,对王昱说道:“少爷,这是我的结义兄弟,老三徐龙,老五马涛。” 王昱点了点头,说道:“都不是外人,沈叔叔也无需隐瞒,说说吧。” 沈轩应了声是,便对徐、马二人简单的介绍了一番王昱此次巡抚江南的主要任务。最后,沈轩对二人说道:“能留到现在的,都是咱们信得过的兄弟,留下几个继续监视王、郑两家,再把几个年纪大的留下看守,其余的你安排一下,苏州李家、杭州崔家、扬州孟家、松江苏家都安排几个弟兄,好好监视着!若是他们有什么动静,及时报告少爷这边。” 等徐、马二人离开后,沈轩领着王昱来到一间静室,“少爷,您先在这歇歇吧,有事叫我,我到前面去盯着。” 王昱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沈轩,沉吟了一会方才说道:“派几个得力的人到泉州,看看有没有出海的路子。” “出海?”沈轩眉头一皱,“不知少爷想出近海还是远海?” “当然是远海!”王昱斩钉截铁的说道:“近海也就是倭国,虽然有赚头,但倭国终究还是太小了!” “明白了,如果远海的话,必须要福船才行,广船肯定不行!”沈轩说道,“广船的话,老奴还有办法,但福船,朝廷控制的很严!少爷要三思啊。其实近海也是很赚钱的,倭国、琉球,甚至吕宋等地,不一定非要远海。” 王昱意外的看了沈轩一眼,看来沈轩对于海上这一块倒也内行啊!“哦,看来叔叔对海上的情况很了解嘛!船不船的咱们先不说它,叔叔能不能找到水手之类的人呢?” “呵呵,”沈轩一笑,“少爷还真问对人了,我爹就是组织过船队出海,我也偶尔组织过几次,不过,官面上没人照顾,风险太大,也就不敢干了!” “好!”王昱大喜,这可真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啊,“那这件事儿就交给叔叔了,组织一下,有多少人要多少人!船的事儿,叔叔放心,有我!当然,刚开始,还是先走倭国这条路,等有了经验,再走远海也不迟。” “少爷放心,此事交给老奴便是!”沈轩郑重的应了,“其实,出海的话,不一定非要走泉州的,南京、天津卫都能出去,凭少爷此时的声威,恐怕也没人敢查的。当然,如果少爷想要慎重一些的话,还是泉州、福州、广州这几个地方安全。不过,就是货物有些难处理,特别是广州,若从陆路运的话,实在有些得不偿失啊。” 36 巡抚江南续1 “我明白,先不要管这些,把人手找齐了再说,其他的事情等咱们找个时间,通盘考虑一下。”王昱对出海也是一知半解,听沈轩如此说,知道是自己想当然了,立即从善如流。反正就算是要出海,也要等自己从江南站住脚,有了充足的货源之后,才能考虑,现在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把江淮的盐商一网打尽,趁机接收他们的地盘,能抢多少是多少!现在还不是他对大明朝进行改革的时候,因为他没有这个力量,因此,现在最重要的是积蓄自己的力量,朝廷上的力量要增强,在商业上,王昱也不会放松! 王昱清楚,若是能够趁机会挤压江南士绅的空间,将来他改革时所受到的阻拦就会越少!此消彼长,一个很简单道理,士绅的力量削弱了,再加上自己的力量增强了,阻力自然就会越少! 崖山之后,再无华夏。因为蒙元的统治,华夏子民可谓是元气大伤,终于本朝太祖揭竿而起,恢复了华夏衣冠,但却又亡在了建奴的手上,自此,华夏开始了一段屈辱的历史,虽然后来建奴亡了,但华夏却再也没了!王昱生前的那个世界,道德沦丧,信仰缺失,金钱与权力成了社会的主宰,那样一个群魔乱舞的世界,王昱想着都有些心寒。 一个连自己的信仰都丢弃的民族,又能奢望她什么呢? 尽管王昱知道,即便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大明朝走上了一条不同的路,但等他百年之后,或许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但或许一切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当当权者体会到新政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之后,或许就会习惯于这种改变。 南京作为曾经的京师,至今仍有一套与bei 精相同的机构官员体系,不过是有职无权罢了。王昱之所以不选择南京作为自己居中调度的大本营,也正是这个缘故,虽然这些官员们大多都是有职无权,但毕竟都是顶着名头,而且基本上都是一些老臣,他们与江南士绅们的关系也更加密切,王昱不想走漏了风声,因此,他选择的地方是于谦所在的扬州。 于谦不仅有能力,更是铁面无私,王昱也没打算瞒着他,恰恰相反,王昱正想借助于谦的能力,帮助他完成对江淮盐商的整顿。对于于谦的能力,王昱是丝毫都没有怀疑的。徐若愚没法一起来,王昱只能另想他法了,而于谦就是王昱的第二选择。 不说王昱,且说江南官场。对于王昱这位新任命的江南巡抚,江南各地都做好了迎接的准备,没有人因为王昱年轻而对他产生哪怕是一丝的轻视!因此,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以应付王昱这位巡抚。 巡抚仪仗所过之处,自然是净水洒道,黄土铺路,但当发现巡抚大人并不在的时候,消息迅速的传了出去,江南官场纷纷动了起来,想要查明巡抚大人的行踪。 不过,王昱正防着他们这一手呢,岂能让这些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因此,即便是他在南京整整住了三天,江南官场也是丝毫没有半分的察觉。 在南京城外,这座沈轩为了安置一干兄弟的庄园中,王昱休整了一番,同时也做了一些安排。虽然情报方面有锦衣卫的支持,但王昱根本指使不动锦衣卫,想要知道一些特定的情报的话,就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了,而沈轩手下的这批兄弟则能够很好的完成这个任务!这也是王昱在南京留了三天的原因,这三天中大量的命令被下达下去,而各种情报也慢慢的汇总了上来。 再加上锦衣卫的情报,王昱的心放下了许多,这些盐商们并未发现朝廷的动机,这样的话,王昱就能从容的展开布置,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在南京逗留了三天后,王昱一行人直奔扬州而去。 扬州本来就是鱼米之乡,唐时便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之说,由此看来,扬州的繁华自古便是!于谦做为有明一朝难得的能臣、正臣,其执政能力自然毋庸置疑。虽然上任仅仅三个月,他便迅速的掌握了话语权,将扬州官场上下理顺,对那些贪官污吏,绝不姑息,扬州官风顿时为之一清! 做为当地地头蛇的孟家也因为于谦严厉的执政方针,而变得有所收敛。当下,暗地里的动作却是少不了的。做为盘踞扬州近百年的家族,孟家的势力不容小觑,不论是官面上还是在黑道上,商场上就更不用说了,绝对的扬州老大,就算是在整个江南也是数得着的! 因此,于谦虽然是难得的能臣,但想要彻底的压住孟家,也不是容易的事儿,此时孟家的低调,不过是为了试探罢了。他们的反扑迟早会来!当然,此时王昱来到了江南,孟家的反扑恐怕是看不到了。 王昱来扬州是秘密来的,差人到官衙秘密的找到了于谦,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了他。 于谦不敢怠慢,立即悄悄的来到了王昱的住处。对于王昱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样子,于谦倒是有些不理解。他xing格方正,君子坦荡荡,正是形容他这种人的,从来不会去做那种藏头缩尾的事情。这也是历史上,他最终身死的主要原因。若是他稍稍变通一些,不做孤臣,而是培植一点自己的实力,那么刚刚复辟的英宗,又凭什么奈何的了他呢? “廷益兄,别来无恙!”王昱热情的把于谦迎进房中。 “下官见过中丞大人!”于谦一脸方正,对于王昱的问候只做不闻,躬身施礼。 王昱摇了摇头,这位大人,正是太方正了,“廷益兄,请坐,学生请兄来,却是有事相求。” “若是公事,中丞大人尽管吩咐便是,下官敢不从命!”于谦沉声说道,不过,在王昱听来,言外之意自然是,若不是公事,就请中丞大人免开尊口了。 王昱也不在意,笑呵呵的说道:“廷益兄,学生有一问题求教,请廷益兄不吝赐教!” 于谦倒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闻言连忙说道:“中丞大人言重了,请明言便是,下官若有所得,自然不敢有任何隐瞒。” “不知廷益兄对私盐一事,有何以教我?”王昱笑眯眯的问道。 “祸国殃民!”于谦只用了四个字来回答王昱的问题。 “祸国乃是毫无异议,但殃民却未必吧?”王昱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于谦脸色一变,便要发怒,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发作,只是情绪变得十分低落,“中丞大人说的倒也有些道理,私盐比官盐便宜,这是事实。不过,此举虽有小恩于民,却是如饮鸩止渴一般,最后还是要百姓,要国家承担后果!” 不得不说,于谦的这番话确实有道理,非常有道理!私盐损害的是国家的利益,老百姓虽然受到了一点小小的利益,但那些私盐贩子却是最大的受益者,而且随着官盐体系被完全破坏,私盐也会越来越贵,到时候,受苦的仍是百姓。 “廷益兄所言极是!”王昱说道,“实不相瞒,学生此次巡抚江南,唯一的任务便是查禁私盐!还请廷益兄助我一臂之力!” 于谦闻言,目中一亮,他在扬州已经三个多月了,对于江南私盐的情况也算是了解了,只是他仅仅是知府,根本没有能力管这些,如今王昱来了,他自然是十分欢迎的,“下官定当从命,但有所命,还请中丞大人吩咐就是!” 有了于谦这句话,而且对于于谦的人品,王昱也是毫不怀疑的,因此,对于自己的打算与安排,王昱几乎是毫不保留的和于谦说了一番。 军方、地方,双方合作,再有锦衣卫的情报支持,只要时机把握的好,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但是,江淮大大小小的盐商着实是太多了,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买卖、渠道,一旦抓了一家,其他人得知消息,自然是心怀戒惧,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就有些不现实了。 王昱的打算是抓大放小,一举把江淮最大的那六家盐商,金陵王家、郑家,苏州李家,杭州崔家,扬州孟家,松江苏家给控制住,把他们贩卖私盐的罪名坐实,剩下那些,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收拾起来自然也就名正言顺了。 于谦也同意王昱的做法,但就是这六家,也是不好处理的。虽然说只要掌握了切实的证据,随时什么时候动手,结果都是一样的,但证据从哪来?锦衣卫仅仅能够提供一些线索,真正的物证,还是需要军方、官府收集的。难就难在如何收集物证上,如何才能顺利的收集到物证,而不打草惊蛇,着实不好处理。 “都指挥使司崔将军,学生还未曾前去拜访。”王昱沉声说道,“明天学生便去拜访崔将军,廷益兄若是有暇,不妨与学生同往,咱们一起商议,不知廷益兄意下如何?” 37 定计 对于王昱的邀请,于谦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好,下官谨遵中丞大人之命!” 都指挥使司掌一省军事,率其卫所隶属于五府,听命于兵部。此时由于军机处的成立,五军都督府已经废除,而兵部的大部分权力也收归于军机处,因此,都指挥使司此时的直接上司乃是军机处。 军机大臣中,英国公张辅与王昱叔侄相称,又是武安侯的孙女婿,就冲着这两尊大神,各地的驻军就不敢不给王昱面子。况且,王昱此行还有圣旨,节制三司。都指挥使司虽然是当朝一品,掌管一方军政大事,实实在在的一方诸侯,但也不敢对王昱有任何怠慢。 自从来到江南后,王昱第一次公开露面。第一站竟然是江苏都指挥使司,这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不知道这位巡抚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中丞大人,”崔建表现的十分热情,毕竟王昱的身份不同,不论是张辅还是薛禄,都不是他这个都堂能够惹得起的,因此,自然要对王昱客气一些。 “都堂,学生此来,却是需要都堂的大力支持啊!”王昱笑着对崔建拱了拱手。 “中丞大人不必客气,”崔建还礼,“若有需要本都堂的地方,中丞大人尽管明言便是!” “都堂,下官此来之因,想必都堂已尽知矣!”王昱也不隐瞒,微笑着对崔建说道。 崔建郑重的点了点头,应道:“正如中丞所言,不止是崔某浙江、福建、湖南、安徽五司也唯中丞马首是瞻!”崔建毫不含糊的说道, 王昱闻言,心中顿时大喜!他从京师离开时,虽然得到了张辅和薛禄二人的保证,江南五司的兵马随他调动,只能能够把那些私盐贩子一网打尽就行!言下之意,只要王昱能够顺利的把江南盐务整顿好,一切都不是问题! 江南的那些大盐商都集中在两淮,南京、苏杭杨等地,至于其他地方,都是小猫小狗两三只,只要能够把这几个地方的盐商,确切的说是江南六大世家解决掉,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只是如何将他们一网打尽却是个问题,若是不能行动一致的话,抓了这家,其他的几家有了防备,凭借他们在江南的实力,再想要一棍子把他们打死,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但,要保持行动的一致xing,却是谈何容易啊!事先没有周密的计划,根本无法完成。因此,王昱才特别借重都指挥使司。只要把人抓起来,证据什么的当然就好说了。 不过,即使是官府,抓人也是需要理由的,而且所抓的又是江南六大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没有充分的证据,是无法动他们的。 证据王昱手里有,而且王昱相信,只要把这些人抓起来后,得到的证据将会更多! 只是,还是那句话,牵涉太广,不仅是这六大家族,还有那些与他们勾结的官员,以及依附于这六大家的小家族,可以说,王昱若是能够完成这个目标,江南绝对会面临一个全新的局面! 这对于王昱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趁着江南重新洗牌的这个机会,王昱将分得其中最大的一块蛋糕! “来江南时,老侯爷与公爷都嘱咐过学生,言道崔都堂以及江南的几位都堂都是可以信赖的人,”王昱面带微笑,“于是,学生便大着胆子来到了江南!指望此来能够不负圣命,扫荡群魔,还江南民众一个朗朗乾坤!” “中丞大人心忧国事,心怀黎民,皇上让中丞来江南,实乃江南万民之福也!”崔建虽然是武将,但在地方上时间久了,这马屁拍起来可是一套一套的,丝毫不比那些文官来的差! “都堂过奖了!”王昱笑呵呵的说道,“学生身负皇恩,自当为武皇效力,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不过,此次还需要仰仗都堂大人,请崔都堂多多协助学生!事成之后,学生自然会奏上一本,为崔都堂以及各位都堂大人请功!” “哈哈,”崔建闻言,心中欢喜的大笑起来,请不请功的对他来说其实是一样的,如今他官居一品,勋位也满了,至于爵位,却是想都不用想了。他只希望能够保住目前的这个位子,江苏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可以说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他若是能够一直在这里,这辈子也就不想别的了! 因此,他需要好好的巴结着王昱,不为别的,因为王昱背后站着的,可是军方的两尊大神,张辅和薛禄! “不过,咱们若是要拿人的话,最好还是要通过提刑按察使司,毕竟,这刑狱之事还是归他们管的。”崔建对王昱说道。 “此事不劳都堂大人烦心,学生此来有圣上的旨意,可便宜行事,那提刑按察使司,学生就不理会他们了。”王昱淡淡的说道,“只要几位都堂大人能够配合学生,学生便高枕无忧矣!” 话已至此,崔建觉得自己再没什么可说的了,反正他是要紧紧的保住王昱这条粗腿!机会就这么一次,他一个都堂,说起来是个大官,但在京师那些勋戚,以及那些文官眼里,自己根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这些都无所谓,只要能够让他一直在江苏干下去,就别无所求了。名声、地位什么的,都是浮云,只有到手的实利才是最重要的! 谁能保证他已经到手的利益呢?自然就是军方的两位大佬,张辅与薛禄了!而王昱与这两人的关系却是如此的亲近,既然王昱就在面前,他当然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巡抚江南的吏部侍郎王昱王昭明大人来到江苏都指挥使司后,仅仅留了一天,这一天中,他先后到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转了一圈,便又离开,直奔扬州去了。对于政事什么的更是连管都不管,当然,王昱不管更好,江苏布政使司的上下巴不得这位巡抚大人什么都不管,他们也乐得自在轻松。 不过,江南的官员们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个而把王昱小看了。毕竟王昱主持吏部大考时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那种铁面无私与严格公正摆在那里,任何人都不敢小觑!或许这位中丞大人正在微服私访也说不定呢,毕竟他是江南巡抚,江南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管上一管的。 而且,作为巡抚,如果要做出一番成绩来,首先就要对江南的形势有所了解,江南繁华那是不用问的了!因此,军政、民政、盐政、茶政、马政、漕运等等,林林总总,都是需要做一些了解的,此时这位中丞大人恐怕正窝在行辕里,了解这些情况,也说不定呢。 正在大家纷纷猜测的时候,王昱的行动却早已在暗地里开始了,江苏都指挥使司却是戒备森严,六百里加急一波接一波的驰向江南其它四省,目的地自然都是各地的都指挥使司。这几省的都堂在接到王昱亲笔写的书信,对于王昱交待的事情,他们自然不敢怠慢!他们几个人的心思也和江苏的崔都堂差不多,王昱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人,得罪了王昱就等于自动放弃了自己的乌纱帽,因此,对于王昱的命令也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 江南歌舞几时休。国朝初立,此时的大明朝可谓是国泰民安,自然而然的,繁荣的江南便催生出了民众的奢华,特别是那些士绅们,过着一掷千金,夜夜笙歌饮宴的生活。 只是,他们不知道,奢华的表面之下,却涌动这一股暗流! 王昱之所以选择扬州做自己的落脚点,一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意图,二来是为了寻找一个突破口。他最终选择的突破口正是扬州孟家! 比起江南六大家中的其他五家,孟家的口碑要差上许多。一来,孟家崛起的历史不长,没有其他五家那般丰厚的底蕴,因此,手段方面便失之狠辣,甚至是下作。至少其他五家不会明目张胆的放高利贷,更不会明目张胆的用私斗充官斗,至于私自熔炼铜钱、银锭之类的缺德事儿,孟家干的更不少。 对于以上那些罪行,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对孟家而言则是家常便饭了。 因此,王昱选择了孟家作为突破口! 对于孟家这种人家,想要抓点什么把柄的话,简直是太简单了!孟家做的缺德事太多了,多到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那些是他们做的,那些不是他们做的了。 王昱与于谦定计,先抓小放大,从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开始,先麻痹孟家,让他们认为事情并不是很大,说不定就能蒙混过去。但实际上,王昱的决定却是借着这些小事的掩护,在暗地里搜寻孟家的罪证,同时利用孟家与江南其它五家有生意往来的由头,也对其它五家进行监控。 虽然绕了几个弯,但胜在安全,在图穷匕见之前,没有人会想到王昱的真实意图! 保密,这正是王昱目前所需要的。 38 扬州孟家 “孟老板,此次将大驾请来,却是因为尊府三公子逼奸民妻,并致人丧命一案。”于谦脸色有些发黑,本来按照他的意思,这孟叔杰如此无法无天,直接派差役将其抓回府衙问罪便是,何必先告知他父亲?若是这孟良回去,他孟家财大势大,回去随便找个人出来顶罪,官府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大人何处此言?”孟良笑眯眯的说道,“我孟家忠厚传家,在这扬州府中有口皆碑,犬子虽然不成器,却也绝对不会做出此等恶事!大人明鉴万里,必能还犬子以及我孟家一个公道!” 看着孟良那张面团似的胖脸,饶是于谦修养高深,此时也忍不住想一脚踹将过去!你们孟家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好,这天下间可就没有坏人了! 当然,这话不能这么说,王昱既然交代自己这么办,于谦虽然有些不太理解,但他也不是那种迂腐、不知变通之人,当下也只好耐着xing子,和孟良在那瞎侃。 “不管如何,孟老板回去后,请转告三公子,本府近日将传唤与他。”于谦忍着气,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的说道,“孟老板事忙,本府便不打扰了!”说着,于谦端起了茶杯。 孟良其实也早就坐不住了,不过于谦在哪里东拉西扯的,他也不好冒然提出告辞,只能在哪里应付着,如今见于谦终于肯放自己走了,哪里还敢罗嗦,对于谦一躬身,圆球似的身体便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平时他由于体胖,走几步路便气喘吁吁,今天气也不喘了,脚底也不软了,一溜烟的冲上了自己的马车,连声催促自己的车夫:“快,快,赶紧回去!” 孟良回到家,便急匆匆的往自己三儿子的院子里赶去。他孟家虽说是商贾之家,但钟鸣鼎食,整个院落更是有如王侯。 还没走到自己宝贝三儿子的院子,孟良就听到里面一片鸡飞狗跳,不时有尖利的女声响起,孟良顿时脸色一黑,几个大步冲到门前,一个飞踹,本就虚掩的门便被踹开。 入目的却是一副不堪入目之极的景象。 只见自己的宝贝二人赤身**,却蒙着眼睛,院子里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小丫头有的衣衫不整,有的则是如同自己的宝贝儿子一般,全身**,或仰或趴的摆出各种淫靡不堪的姿势。 此时他的宝贝儿子正伏在一个小丫头身上,奋力冲顶着,一边淫笑着对其他人说道:“你们这些小浪蹄子子,等爷收拾完小红,再来收拾你们!” 孟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吼一声:“畜生!” 孟叔杰正在兴头上,被他爹这么一吼,下身顿时软了,一把扯下蒙在眼睛上的布头,回过头去,脸色青白,神色倒不见得有多么慌张。 不用孟良呵斥,那些小丫鬟一个个都跑了,一个机灵的上得前来,帮孟叔杰穿上了衣服。 孟良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若非孟叔杰是他的嫡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他如此不堪的!不过,孟叔杰是嫡子,却完全不一样了,只要他还在一天,孟家的家业就要交到他手上,但这样一个纨绔的废物,又如何能够撑得起孟家呢? 若孟叔杰仅仅是他的嫡子倒也好说,问题却在于,孟叔杰的外公绝非他可以轻易招惹的人!若是和岳父的家族闹破了脸,孟家的基业可就真的葬送了! 想到此处,孟良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这几天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有人告你逼奸人妻,致人死命。已经闹到了官府,这几天风头正紧,你还是留在家里吧,省的被人抓了把柄。” 孟叔杰唯唯诺诺的应了,孟良摇头叹气的离开了儿子的院子,来到了自己房中,“去把夫人请来。”孟良满脸无力的倚在榻上,这一阵忙活可是把他累的不轻,身体累倒也没什么,休息一下也就好了,主要还是心累,他为孟家操了大半辈子心,等自己两眼一闭,这孟家还能够如现在这般荣光吗? “老爷,叫妾身来有什么吩咐?”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了孟良的屋里。 孟良费力的在榻上坐起来,指了指床榻,“夫人请坐。”等那妇人坐下后,孟良才叹了口气,说道:“数杰被人告到衙门里去了。找找岳父,让他出面说项吧,否则,我看这于大胡子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对于自己的儿子,妇人当然知道是个什么德行,闻言脸上也是掠过一丝无奈,“唉,杰儿还是如此莽撞啊,好吧,我马上去找父亲。”妇人说着,一边站起身来,王外走去。 “希望没事吧!”孟良叹道,“于大胡子可跟他的前任不一样,一个应付不好,我怕杰儿……” “唉……赶紧去吧,只能求老天保佑了。”孟良无奈的对自己的妻子说道。 “中丞大人,既然那孟书杰逼奸人命,证据确凿,为何还不将其缉拿归案?”于谦无奈的看着王昱,“如此一来,他孟家定然有所准备,甚至是找人顶罪,如之奈何!” 王昱笑着摇摇头,“府尊大人,不必忧心,学生自有道理!” 于谦无奈的看着王昱,见他如此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作罢。对于王昱巡抚江南的最终目的,于谦是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官员。对于王昱的雄心壮志,他自然只有钦佩的份,在任扬州知府之前,他也当过巡抚,地点虽然不是江南五省,而是江西,但对于江南的痼疾,他也是十分了解的。这官商勾结,私盐泛滥就是其中一项。 私盐泛滥其实还只是表面现象,更深层次的弊端却在于官商勾结!此时的江南士绅的实力虽然还达不到后来的程度,但却已经是初具规模,已经逐渐形成了官商一体家族的雏形。朝廷的威望比之洪武、永乐年间已经是大有下降! 况且,由于当年江南是陈友谅的大本营,太祖可是着实吃了不小的苦头,因此,太祖初登大宝,便对江南实施苛政,江南士民自然对朝廷没什么归属感。 如今他们羽翼渐丰,朝廷想要根治,需要花费极大的气力! 在于谦看了,王昱借着私盐的名头,对江南六大家族实施打压,甚至将他们的势力连根拔起,算得上是一步好棋!江南的士绅们就是以这六家为首,若是能够把他们的实力清除,然后迅速的接管他们留下的空白,对于朝廷掌控江南而言,将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在得知这个计划是王昱提出来的之后,于谦对王昱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也是他愿意尽力帮助王昱,并以王昱马首是瞻的原因。若是换了个人来,他于廷益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命令的! “此乃小事,只要布置得当,证据确凿,他们江南六大家还真以为他们在江南树大根深,朝廷就动不得他们了吗?”王昱淡淡的说道,“若如此,学生只能说,这所谓的六大家族实实是太过幼稚了,坐井观天,可悲复可笑啊!” “学生有一议,最近以来正在琢磨,却始终有些忐忑!请府尊大人为学生解惑,如何?”王昱笑眯眯的抛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包袱。 于谦闻言,也不客气,“解中丞大人之惑,却是不敢当!中丞大人请明言。” “廷益兄任过御史,也任过巡抚,如今又是一府之尊,不知廷益兄对衙门中这些吏员们有什么看法?”王昱笑眯眯的问道,“但请廷益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是!” “这个……”于谦不由纠结了,对于大明朝的吏员们,于谦是深恶痛绝的!以前当御史、当巡抚的时候虽然也听说过不少官员对于吏员的厌恶,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因此,他的感受并不是太深。如今,他主政一方后,却深深的为手下的这些吏员们而苦恼、无奈。 阳奉阴违,这还是好的,严重一点的是令不出门,最严重的还是这些吏员们合起伙来,架空上官,让上官政令不行!至于吃拿卡要之类的,则是惯例了,他们不这么做,才是奇哉怪也!虽然如此,他们这些当官的还真离不了他们,少了他们,别说治理地方了,就连政令都无法上通下达。 有些官员,手段高一些,可以把这些吏员们治的服服帖帖的,但说实话,大明朝的官员基本上都是些读圣贤书的主儿,那个把心思用在这方面啊?吟风弄月,这才是名士本色呢。摊上这样的官员,衙门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就被这些吏员们给掌握了,主官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况且,这些吏员们基本上都是世袭制,祖祖辈辈都干这个活儿,如此一来,自然是互相勾结,主官就是想干点什么,也无法下手,按下了葫芦,瓢又起来了,根本就是治无可治! “这……”于谦摇头苦笑,“中丞大人可是给学生出了个难题啊!” 39 吏治 “这些鼠辈……”连于谦这个谦谦君子也是对这些吏员们深恶痛绝,忍不住忘了圣人的教训,竟然也口出恶言了,“罢了,中丞大人,学生实在是无话可说!” “哦?”王昱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看着于谦这位名垂千古的名臣,“廷益兄可是觉得这伙人上下勾连,蒙蔽甚至是架空上官,平时办差的时候又是吃拿卡要,见钱眼开?” “然也!”于谦也变得不是那么淡定了,“简直是蠹虫!” “唉!”于谦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说道,“不过,少了他们,这公务却是无法办了!” 王昱笑呵呵的看着于谦,连这位名垂千古的名臣都对这些吏员们束手无策,充分说明了这些吏员的为害之深!可以说,正是这种吏员制度,使得有明一朝的吏治越来越差,而那些苦读寒窗十年,终于谋得一官半职的官员们又光想着捞钱,对于政务根本就是置之不理,这样一来便更加让这些吏员们肆无忌惮。 “莫非中丞大人有什么好办法不成?”于谦眼睛突然一亮,热切的看着王昱,“还请中丞大人不要藏私的好!” “当然是刷新吏治!”王昱微笑着说道。 “刷新吏治?”于谦不由气结,这谁不知道啊,问题是该如何刷新,这才是重点!空话都会讲,但具体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当然是刷新吏治!”王昱理所当然的说道,“裁裁汰冗员,废除吏员世袭,实行考核制度,一旦有不合格者,立即裁汰!当然,这只是治标不治本,最主要的还是吏员地位太低,而且专业xing又太强,一般人做不来,所以,才让他们世世代代把持在手中。” “若想彻底改变这个现状,那么必须提高他们的地位与薪俸,并专门设立机构,培养专门的人才。如此,自然便能根治。当然,此事实施起来所涉太多,学生也是随便说说罢了。凭年兄与学生此时的地位,还是人轻言微,朝廷根本不会重视啊!” “唉,只能徐徐图之了。”于谦也明白此时牵涉极广!根本不是他们两个人兴头一到,谈天论地的说上一通,脑袋一拍就能解决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于谦叹道,“朝廷也是如此,若是无法从根本上根治这些痼疾,我大明朝前景堪忧啊!” “据学生对历朝更迭进行的一番研究之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王昱突然故作神秘的说道。 如此一来倒是引起了于谦的重视,要知道,他与王昱相交以来,王昱表现的都是严肃方正,虽然偶尔也开个玩笑之类的,但却从未如此神秘过。于谦顿时被王昱吊起了好奇心,问道:“中丞有和发现,还请明告,学生洗耳恭听!” “朝廷更迭,以三百年为周期!”王昱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于谦先是一愣,转而低头沉思,之后便是不住的点头,“中丞所言极是!三百年,果然如此啊!”其实关于这个王朝更迭的周期论,已经有不少人提出来了,不过影响还不是太广泛,而且这毕竟是大不恭敬的话题,敢于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的人,还真是不多。 王昱是朝廷命官,本来说起这个话题也不太合适,但不论是他自己,还是于谦都不是神秘迂腐之人,因此,二人倒也坦然面对。开始就这个话题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来。 这一谈起来,就没了时间观念,二人说的逸兴横飞,谈古论今,再加上王昱有不少新奇的观点抛出来,于谦自觉受益匪浅,对王昱更是佩服有加。 “中丞此番若是能够胜利回朝,自然是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于谦神色郑重,眼睛紧紧的看着王昱,一揖至地,“学生愿附骥尾,追随中丞,为我大明朝开创一代盛世!” 王昱闻言不由一愣,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于谦这等在历史上不朋不党的有名的孤臣,竟然表达了投靠自己的意愿,这简直让王昱受宠若惊!这么牛叉的小弟,王昱当然不会傻得拒之门外,不过,该有的客气还是要有的! “年兄如此说,岂不是让学生无地自容!”王昱情深意切的说道,“廷益兄之大才,学生早已见识,岂敢当兄如此推崇!不过,若是廷益兄不嫌学生驽钝,学生倒是十分愿意与兄共进退,为我大明开创一代盛世!纵事有不谐,亦不枉在这世上走上一遭!” “中丞客气了!”于谦正色说道,“学生与中丞自相识以来,中丞心怀天下,处处以万民,以朝廷为念,学生甚是感佩!若能附中丞骥尾,实是学生之幸也!” 于谦只所以对王昱如此推崇,主要还是王昱的吏治之议,能够发现朝廷吏治问题的人有很多,但能够想到解决的办法,甚至是下决心改变的,却只有王昱一个。仅凭这点,也足以让于谦对王昱马首是瞻了,更何况王昱这段时间来所做的一切都被于谦看在眼里。 吏部大考时的铁面无私,巡抚江南的思谋深远,以及方才谈及吏治时的决心与魄力,都让于谦感佩异常!于谦将心比心,自己是绝对不能想得如此长远的。比如吏治,他深受这些吏员之苦,身在局中,却被这些吏员们弄得手忙脚乱,到最后不得不依靠霹雳手段,这才使那些人有些收敛。但他却从未如王昱一般,站在全局的高度,思及变革,并高屋建瓴的提出变革的方案! 虽然此时因为种种原因,王昱的方案不可能实施,但这并不代表王昱的方案不可行,恰恰相反,王昱的方案十分可行!若是能够顺利的实施,从此便可消除大明朝这颗越养越肥的毒瘤! 从王昱的话里话外,这还只是王昱刷新吏治的一个方面罢了,王昱还有其他的考虑。从王昱零零星星提出的火耗、薪俸,甚至是冰炭节敬、仪程等,于谦可以断定,王昱所图非小!一旦王昱掌权,便会立即开始实施他的政治意图! 于谦也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他不会甘于平淡,王昱所谋划的这一切,让他看到了自己名垂千古的希望,既然能够名垂千古,于谦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说白了,大多数的读书人,那个不希望自己能够名垂千古,成为一代名臣呢! 只有王昱的前途问题,于谦虽然刚直,却不是傻子。王昱的前途摆在那里呢,年纪轻轻便高居吏部侍郎之位,何况还有张辅、薛禄等大佬做靠山。以于谦的推断,十年之内,王昱必然入阁!而且吏部也必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吏部是什么所在?吏部尚书被成为天官,单单是这个称呼,便能说明吏部的重要xing了,掌管着天下官员的升迁。假以时日,王昱必将是朝廷重臣,甚至是权臣!而以王昱的年纪来看,他必将长时间的把持朝政!这样一个人,自然是前途无量!他的政治抱负,自然也是可以得到实现。 “我辈自当以朋党为戒,所谓君子朋而不党,对于志趣相投之人,我辈自然是欣然纳之,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至于政见不同之人,则求同存异,兄以为如何?”王昱微笑着对于谦说道。 “中丞所言极是!吾辈当以此为戒!”于谦对于王昱的话十分赞同,“唐时朋党之争,当成为吾辈之戒!” 这一夜,二人一直说到月上中天,谯楼都打了三更时,这才各自回房安歇。 回到房中的王昱十分兴奋,毕竟于谦是自己在官场上的第一个盟友,甚至是小弟。而于谦是何等人?那可是名垂千古的名臣啊!即使抛去他在土木之变时的表现不谈,他执政之时,也是大明朝政治最为清明的一段时期,就是比起洪武年间,也是不遑多让!要知道,洪武年间的吏治清明,可是完全靠那位重八先生杀出来的! 由此便可以看出于谦的能力,被成为千古名臣绝对不是虚的!能够有这样一个人帮自己的忙,王昱相信,等自己执政之后,自己的政治意图肯定能够实施的更加顺利! 第二天一早,王昱刚刚起床,沈轩就来报告了他一个好消息,姜妍、李馨还有沈青来到扬州了!王昱连忙应了出去,几人见面,自然有一番寒暄不提。 如今因为姜妍等人的到来,王昱倒也不好再在于谦的官衙里凑合了。还好,沈轩早已考虑到了这件事情,在靠近府衙的地方,租了一个小院落,算是巡抚大人的临时行辕了。 王昱这个巡抚其实是挂羊头卖狗肉,他的主要目的是整顿两淮的盐商以及私盐。等这件大事办完,自然就会回朝。 因此,他倒也对这些细节不太挑剔。反正处理什么事情都是在于谦的知府衙门,于谦是自己人,自然不需要避嫌。这个小院,不过是一个落脚的地方罢了。 40 渗透与导火索 虽然还未曾对江南以六大家族为首的盐商们实施手段,但既然姜妍与李馨已经来了,王昱自然就可以开始布局,为将来接收六大家族留下来的空白做出准备。 其实,对于江南的渗透,王昱早就开始了,他刚刚重生那会,就已经开始了,不过,一来是人手的缘故,二来他本身的实力也不够,因此只是小打小闹罢了,聊胜于无。姜妍和李馨来了,王昱自然都要交给她们两个。 “江南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两个了。”王昱轻轻的搂着姜妍与李馨,“江南的制造业非常发达,就从这个入手吧!多开作坊,多买织机,对于那些农户的织造物,也尽量收购。至于最终的目标,当然是垄断江南的织造业。” “当然,江南的能够赚钱的产业肯定不止这些,茶叶、瓷器、粮食等等等等,你们看着办就是了。但是,私盐却是坚决不能碰!”王昱对二女说道。 “是,谨尊夫君之命!”姜妍与李馨自然是唯夫君之命是从,不会违逆。 “好了,为夫要专心对付那所谓的六大家族,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带来的银子应该够用吧?”王昱说道。 “足够用了,夫君放心便是。”姜、李二人连连点头。 “嗯,有二位贤妻主持大局,为夫就放心了。”王昱心中大定,江南,我来了! “对了,选几个地方,办书院。”王昱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二女说道。 “书院?”姜、李二女闻言不由一愣。 “嗯,书院。”王昱淡淡的说道,“只要是士子,通过考试,都可以进入书院,不收任何费用,管吃管住!三年一届,三年一过,不管能不能考上功名,都要离开,然后重新招收学员。当然,这只是一个大致的构想,等一下,为夫与廷益兄商量一下。不过,现在可以选址建校了。” “南京、苏州、杭州、扬州、松江,这几个地方怎么样?”李馨想了一下说道。 “嗯,在考虑考虑吧,”王昱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地方的确是不好选,首先要得到当地官府的支持,而且交通要发达,交通发达,讯息传递的自然也快,能够充分的开阔学员们的眼界!” “是,谨尊夫君之命。”姜妍、李馨连连点头。 “好了,江南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两个了,为夫去找廷益兄,孟家的人也该来了。”王昱笑呵呵的说道。 孟家之所以称为江南六大家族,与孟良的岳父是分不开的。孟家崛起之前,江南只有五大家族,孟家从孟良这一代崛起后,迅速的蹿升,借着私盐、海运而起家的孟家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典范,虽然这个典范在道德方面着实让人唾弃。 但若是以财富来衡量的话,孟家却是成功的。 孟良的岳父姓林,名世恒,自号草庵居士,曾经任过江苏学政,官职虽然不高,却极有地位以及影响力,特别是在士林之中,这位草庵居士可是大大的有名! 领袖江苏士林数十年,可谓江苏文坛领袖人物之一。唯一的女儿嫁给孟良之后,孟良借助岳父的盛名以及岳父在江南官场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举把扬州孟家推向了一个历史xing的高度。也正是因为如此,孟良虽然后来纳了几房美妾,也生了几个孩子,甚至他的长子和次子都不是原配林夫人所生,孟良也不敢对自己的原配夫人有什么不敬! 即便是他们两个的儿子,老三孟叔杰不成器至此,孟良也还是不敢动其他的心思,还是要老老实实的把这偌大的家业传给这个不成器的三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嫡子。 没办法,有岳父这座大山像阴影一般笼罩着他,让他根本不敢有任何异动。 扬州知府府衙。 林世恒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清瘦老头,穿着一袭青绸儒衫,带着头巾,一副平和淡然的样子,到底是做过几年学政的人,表面上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至于私底下,谁又能管得了那么多呢? 林学政当年是因为科考舞弊案而致仕的,多亏了他的女婿,使出了大把的银子,他才只落了个致仕的下场,而同时的几位副主考却都是被流放。 因此,虽然他女婿的崛起是靠着他的名头与帮衬,否则,孟家也不可能达到眼下这个高度!但他对自己的女婿还是很不错的,因为他知道,若非他女婿使出了大把的银子,当年他恐怕就不是一个轻飘飘的致仕就能了结的!最起码也是个斩立决! 林学政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因此,外孙便成了他精神的寄托。但他这个外孙却是不学无术,不爱读书,整天游手好闲,实际上,对于外孙的行为,他是十分清楚的,说外孙欺男霸女,这是一点都不为过的!但不管外孙再怎么不是东西,却还是自己的外孙,至于被外孙害的家破人亡的那些人,和自己有关系吗?既然和自己没有半文钱的关系,自己又何必去管他们的死活。 看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学究,于谦心中不由自主的泛起满心的厌恶,不过此人既是科场前辈,也是官场前辈,虽然明知此人道貌岸然,心里龌龊,但于谦还是要好好应付,省的被人挑了理去。 “不知前辈前来,有何贵干?”于谦强装笑脸。 林世恒干巴巴的脸上也挂着一丝勉强的笑容,让他这个官场中的前辈陪着笑脸来求一个后辈,虽然他现在是无官无职之人,但他林学政也是曾经的清贵要员,如今却让他拉下老脸来求一个后辈,他还能笑的出来,他感觉自己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此番前来拜访府尊大人,却是为了家里那个小畜生的事儿。”说到这里林世恒的脸色有些发苦,自己的外孙这些年闹得太不成话了,以前的扬州知府称他为“座师”,再加上孟家的银子大把的洒下了,倒也不了了之,但眼前这个于大胡子却是铁面之人,外孙正好犯在了他手上,自己这张老脸不知还管不管用啊。 “哦,原来是此事啊。”于谦淡淡的说道,“前辈请回吧,此案本官自会按律查办。绝不会冤枉好人,却也不会放过那些触犯刑律之辈!” 林世恒的脸色顿时一黑,这于大胡子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一点都不客气,这不是明晃晃的打脸是什么?好歹他林世恒也是前辈,任过一省学政的人,即便是看在这个份上,也不能如此无礼!林世恒非常想表现出自己的愤怒,拂袖便走。但林世恒自己心里也清楚,若是他自己真的走了,此案却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为了自己的宝贝外孙,林世恒咬了咬牙,忍了! “府台大人……”林世恒还想再说什么时,却被于谦回收止住,“前辈请回吧,此案人证物证俱在,恕本官无能为力!”于谦一边说,一边端起了茶杯,却是做出了端茶送客的姿态。 林世恒一张老脸顿时黑了,怒目注视了于谦一会,于谦却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连说了好几个“好”之后,林世恒终究还是不好与于谦翻脸,毕竟于谦是一府之尊,他不过是个致仕在家的学政,虽然门生很多,当面却不好有所表现的,至于回去之后,他会有什么动作却是另说了。 看着拂袖而去的林世恒,于谦心里似乎有些明白王昱的打算了,不过这个想法在于谦脑袋里还不是很清晰,只是隐约的捕捉到了王昱的想法。如果不是还有公事需要处理,于谦很想立即回去找王昱问问。 王昱此时也很忙,非常忙,各种各样的公文通过六百里加急送到了他的案前,他要一一审阅,然后做出批复。针对江淮盐商的行动十分重要,当然容不得他有半点马虎! 针对以六大家为首的两淮盐商的行动已经开始部署,军事方面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江南五省都指挥使司都接到了王昱通过江苏都指挥使司发出的六百里加急,具体怎么做心里都有了底,现在是准备阶段。 军方在此次行动中的作用可以说是最突出的,首先要对来往于本省境内的私盐车队进行监视,确定他们的行踪,以便能够一举抓获;其次,以六大家为首的盐商们,在各省都有自己的私盐仓库,军方要根据情报,将这些仓库也都监视起来,等统一行动的时候,把他们端掉,将所有私盐缴获后,运往当地的府库。 最重要的一项却是对以六大家为首的盐商布控,将他们所有的住所、产业都监控起来,届时雷霆一击,以竟全功! 因此,此时的江南表面上虽然风平浪静,但暗地里,锦衣卫、军方都开始秘密行动起来了!作为居中调度的王昱当然不可能轻松的了,各种各样的公文送到了他面前,他要根据这些公文所反映的情况,实时做出决定,毕竟事关重大,容不得他有半点马虎! 41 打草惊蛇 林世恒十分愤怒!于谦的表现深深的刺激了他,让他感到了一种人走茶凉的悲哀。他林世恒虽然致仕了,却还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吧! 竖子,欺人太甚! 林世恒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到了女儿女婿那里。见岳父来了,孟良不敢怠慢,连忙迎出了大门,林世恒的涵养还是不错的,至少在外人面前没表现出什么来,只是沉着一张脸,行动也比平时快的多。 “岳父大人,”孟良把林世恒迎到后厅后,一边施礼,一边问道:“不知岳父大人此去,可有结果?” 林世恒面色阴沉的叹了口气,冷声说道:“老了,致仕了,面子也不管用了!” 听到岳父这么说,孟良的心里不由一突!虽然自己这个儿子不成器,但总是自己的儿子,而且由于妻子的缘故,相对而言,他还是比较宠爱这个不成器的三儿子的。 “那怎么办?”孟良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小婿派人把杰儿送到外面,暂避风头?等风头过了,再把他接回来,怎么样?” 林世恒冷笑一声,面色狰狞了许多,“以为老夫致仕了,就奈何不了他于大胡子不成!”看来这位草庵居士是真的怒了,什么涵养、礼节都不要了。他恼怒的不是于谦要抓他外孙,而是于谦对他这个前辈太不给面子了!虽然他林世恒已经致仕,但官场嘛,不外乎人情世故,所谓见面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不想这于谦却连这一线都不给他留!让他一张老脸都丢光了!这让他如何不恼? “笔墨伺候!”林世恒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孟良说道。孟良连忙走到一旁,从桌上取来笔墨和信笺,把信笺扑在岳父面前后,孟良小心翼翼的开始磨墨。 林世恒提起羊毫,一边蘸墨,一边思索,这封信应该怎么写。这封信是写给他的学生,此时已经是提刑按察使司副使的李书禄。 他虽然已经致仕,但他在学政任上提拔起来的官员,都要称他一声“座师”,既然要称他一声“座师”,那么,在这个讲究法度、礼仪的社会中,座师有事,身为他的学生,就无法袖手旁观。 其实不止是李书禄,他在江苏任学政将近十年,和他有师生之谊的官员不在少数,但如今仍在江苏的却不多,做到李书禄这个职位的就更少了。 “立即派人送到南京,给李大人。”林世恒小心的用火漆把信封好,递给了孟良。 孟良心中顿时放松了一大半,恭敬的接过岳父递来的书信,他知道,这是挽救自己儿子的唯一希望了!正在此时,闻讯而来的林氏也哭哭啼啼的在父亲面前跪下了。 林世恒拉起女儿,斥道:“有什么好哭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去吧,回去。” 林氏不敢违逆父亲的话,只得离开,不过在离开前还是给丈夫使了个眼色。孟良明白妻子的心思,微微的点了点头。待妻子离开后,孟良小心的问道:“岳父大人,用不用小婿和王家联系一下,若海兄在南京经营多年,说不得还是能够帮上忙的。” 林世恒点了点头,“他王家这些年经营得法,族里有几个不错的子弟都中了举,当了官,又身处南京,官面上的交往比你要做的好的多!你要多学学人家,不要只想着赚钱,赚钱,钱赚的再多,官府想要对付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林世恒教训着自己的女婿,“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如果你孟氏子弟能够有一两个官面上的人,那于大胡子岂能如此大胆!” “早告诉过你,老夫早已致仕多年,还能有几个人买老夫这张老脸?”林世恒一脸的落寞,叹了口气,“当年老夫一步行错,如今步步被动!唉,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孟良讪讪的低下头,说不出话来。这些年来,他的岳父总是劝他,把族中可以造就的子弟选择出来,让他们专心读书,即便只能谋个吏员的缺,对孟家而言,也是非常有意义的!但自己的眼睛却总盯着银子,对于岳父的告诫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如今看来,的确是自己错了!若是能够听从岳父的劝告,此次的事情发生后,结果恐怕就会不一样了! 悔之晚矣!现在想起这些,已经晚了,但还是可以补救的!经过此事之后,孟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族中挑选子弟,全力支持他们走向仕途!即便是一个小吏,也能发挥极大的作用,起码能够及时的得到一些只有官面上的人才能得到的消息! “王家那里,最好派个心腹之人跑一趟,”林世恒揉着眉心说道,“你们孟家与王家,只是利益上的往来,缺乏深层次的合作基础,就这么冒然前去的话,恐怕没有什么用处。” “多谢岳父大人提醒,小婿明白该怎么做的!”孟良点头说道。 “好了,该做的咱们都做了,至于后果,一步一步的看吧。”林世恒叹道。 “中丞,中丞今日让我如此待那林世恒,不知是否有什么深意?”终于到了晚上,吃过饭后,于谦便急急忙忙的找到了王昱。这个疑问在他心里藏了一天了,对于王昱的做法,他已经有所猜测,只是不敢确定罢了。毕竟王昱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他只是了解了一个皮毛罢了。 王昱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打算都告诉他,有些事情,该避嫌还是要避嫌的。毕竟王昱奉的是密旨,何谓密旨,顾名思义,秘密的旨意,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除此之外,不能告诉任何人。王昱把此来的目的没有瞒着他,便已经让于谦感动了,至于其他的,他不想知道,只要照做就行了。 “呵呵,就知道瞒不过廷益兄!”王昱也不隐瞒,微笑着说道:“廷益兄请坐,来啊,奉茶。”随着王昱的话音,姜妍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进来。 一见是姜妍,于谦连忙站起身来,低头垂目,看着自己的脚尖。他虽然已经投靠了王昱,但他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未曾达到登堂入室,不避女眷的程度,因此,于谦才有如此表现。 王昱笑呵呵的对姜妍说道:“来,见过廷益兄。”又转头对于谦说道:“廷益兄,此乃拙荆。” 于谦勉强的咳嗽了一声,却仍是不肯抬头,只是拱了拱手,说道:“见过夫人。” 王昱摇头,也不勉强,挥了挥手后,姜妍随即告退。 见姜妍走了,于谦终于松了口气,“中丞还未告诉学生,中丞是如何打算的。” 王昱呵呵一笑,说道,“不过是打草惊蛇罢了。那林世恒官居学政多年,门生不少,借此机会,让这些人跳出来,收拾起来也顺当,不知兄意下如何?” “学生认为可行!”于谦连连点头,他不少迂腐之人,当然不会觉得王昱这等做法有什么不妥,“既然如此,那么学生就更得谁的面子都不能给了!” 说完,二人相视大笑。 “廷益兄明日便可差人,到孟家抓人了!”王昱呵呵一笑。 “是,学生谨尊中丞之命!” “遵命不敢当!”王昱站起身来,微笑着面对于谦,“学生只想与廷益兄戮力同心,开创我大明盛世!” “是,是,学生愿与中丞共勉!”于谦严肃的说道。 送走了于谦,王昱继续埋首于与各省都指挥使司往来的公文之中,毕竟摊子铺排的太大,而两淮盐商仅仅是江南六大家便是一个庞大的、盘根错节的局面,幸亏此时的大明朝武备还不至于像几十年后那般松弛,至少卫所里的兵还是满员的,因此倒也能够胜任如此庞芜繁杂的工作。 只是这个布局不容有半点差错,因此,往来于各省与扬州之间的信使这几天来大大增多,王昱对细节的要求不是那么严厉,因为他知道,他无法亲临现场,对现场的情况无法掌握,但对大局的把握却是不容他们有任何差错!为此,他不惜调动锦衣卫,来监视这些人的行动,即便引起这些都堂们的反感,王昱也还是做了。 这次的布局,不仅是对王昱来说,就是对整个大明朝而言都是具有深远意义的事情!因此,绝对不容有任何闪失! 南京,按察副使李书禄收到了座师林世恒的书信后,皱着眉头久久不语,按说,自己这位座师的请求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若在平时,他完全可以写一封信给那个扬州的知府于谦,请他高抬贵手。这于谦虽然方正刚直,但料想也不会太过迂腐。官面上的事儿,实际上一个真谛就是“面子”,今天你给了我面子,明天我就会给你面子;今天你不给我面子,我马上就能不给你面子。仅此而已。 但是,眼下,这位李副使却是有些犹豫了,无他,奉圣命巡抚江南的王中丞此时也正在扬州!作为一个浸淫官场多年的人而言,任何事情在做之前,都要考虑的面面俱到。因此,他就不能不考虑这位王中丞,若是自己托情的事儿被这位王中丞知晓了,会不会给他的仕途造成影响呢? 42 打草惊蛇续1 李书禄犹豫不决,但座师还是要应付的,想必座师此时正在苦苦的等待自己的消息吧! “来人,将孟家的送信之人好生安排,告诉他不必着急,本官定会安排。”李书禄叫来一名家人,吩咐道,那家人领命去了。 坐在那里,李书禄沉吟着,心中总是有些犹豫不决,这个忙,帮还是不帮呢?帮的话,他怕万一被那位巡抚江南的中丞抓住把柄;不帮的话,以后他在官面上可就有些难以为人了。竟然连座师的忙都不帮,此等人,吾辈羞与为伍!这肯定是那些同僚们的一致反应。 真是头痛!李书禄无奈的揉着眉心。 “王若海王员外求见。”正当李书禄头痛的时候,家人前来报门。 “有请。”李书禄神色一动,王家与郑家在南京也算的上是豪门大族了,虽然只是商家出身,但经营多年,他们和南京的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不论王家还是郑家,在南京的大部分官员那里,都是能够登堂入室的。 “见过臬台!”王若海四十来岁,个子不高,却极为精神,特别是一双眼睛,不大,总是瞪得圆溜溜的,像极了某种生物。 “王员外,请坐。”对于王若海这种大商人,李书禄虽然是按察副使,正五品的官员,但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尊敬,这从他的称呼上就能看出来。“员外”是指“员外郎”,三国魏末始置员外散骑常侍,晋初又置员外散骑侍郎。南北朝时,又有殿中员外将军、员外司马督等,都在官名上加“员外”。隋开皇六年,在尚书省二十四司,各置员外郎一人,为各司次官。唐、宋、辽、金、元、明、清沿其制,以郎中、员外郎为六部各司正副主官。时号“员外”,实已在编制定员之内。此外,唐、宋、辽、金在尚书省左右司郎中下,也有员外郎。 随着时间推移和官制改革,明朝的员外郎成为一种闲职,不再与科举相关,而渐渐和财富联系在了一起,只要肯花银子,地主和商人都可以捐一个员外官职来做。 “多谢臬台。”王若海躬身谢礼,二人落座后,丫鬟奉上热茶。 “不知王员外此来,有何贵干?”李书禄淡淡的说道。 “还不是为了扬州孟家三公子的事儿!”王若海倒是开门见山,毫不避讳,“想必孟兄的那位岳丈也找过臬台大人了吧?” 李书禄点了点头,“本官正在考虑,如何给那位于太尊写信呢。”李书禄打了个哈哈,不尽不实的说道。 “臬台大人高义!”王若海一脸的心悦诚服。 “呵呵,王员外过奖了,不过是应有之义耳。”李书禄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他真的做了一般。 “唉,听孟兄说,那位于太尊乃是不折不扣的黑面包公,刚直的很呐!”王若海摇了摇头,叹道,“在下此来,本来是想探探臬台大人的口风,呵呵……”王若海笑的有些赧然,“不想臬台大人高义,在下这便去拜见藩台大人,也请他想想办法!那位于太尊便是再不食人间烟火,也要给臬台大人与藩台大人几分薄面啊!” “嗯,王员外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李书禄淡淡的说道,“如此,本官就不留王员外了。” 王若海此来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便不再多留,二人告辞后,王若海自去不提。 却说这李书禄,又在房里思忖了良久,这才开始给于谦写信,无非就是问候之类的,然后在信末提到了孟家三子一案,请于太尊酌情查办云云。他这等浸淫官场多少年的人,自然不会给人留下把柄,即使是说项求情的书信,也是写的隐晦异常,断然不会出现什么“上风官司归故里,登门叩谢顾年兄”这等只有在戏词里才会出现的东西。不过,只要是在官场上混的人,却也都明白其中的潜台词,该如何做,自然是不言而喻。 扬州孟家,林世恒与孟良派人往南京送信的第二天,四月二十八日。富丽堂皇的孟家此时却是一片混乱。虽然孟家在扬州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但面对官府,他们还是缺乏对抗的资本。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差役直接涌进来,嘴里高喊着:“捉拿人犯,无关人等,一律靠后。”一边冲进后院,把一个正在淫乐的孟家三少爷赤条条的拖出了家门。 当问讯赶来的孟良和林氏赶到现场的时候,孟三公子的后院只剩下一片凌乱了。 林氏哭天抢地的,要去找自己的父亲。孟良此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只得默许了林氏的做法。 看着满地鸡毛的院子,孟良重重的跺了跺脚,出了儿子的院子后,吩咐了声备车后,便出去活动去了。儿子被抓,他这个做父亲的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这个儿子再怎么不成器,也是自己的儿子,总要想办法捞出来!若是不想办法的话,凭儿子的罪状,判个斩立决简直是肯定的。 孟良现在对岳父的话是手有感触!他真的后悔自己这些年来光忙着挣钱,而忽视了自己家族的长远发展!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家族里有官面上的人,何至于如此被动? 比起孟家的惶急与焦虑,王昱和于谦此时却显得轻松写意的多。 “孟家一案,廷益兄只管往学生身上推便是!”王昱笑呵呵的说道,“兄只管告诉他们,此案已经有学生接手便是,让他们来找学生!” 于谦笑道:“学生谨尊中丞之命。” 王昱笑着摆了摆手,“兄客气了。此事还需兄大力支持才是!” “中丞只管放心,学生无不从命!”于谦很是严肃的说道。 到了晚上,王昱回到自己临时租住的小院中,姜妍、李馨还有沈青都在,由于担心最后图穷匕见之时,有些人狗急跳墙,因此,王昱在防卫工作上下了大功夫!出京时张辅与薛禄二人借给他的亲兵让王昱分成了两班,轮流保护姜妍、李馨还有沈青。 “今天有什么进展?”王昱也不避忌沈青,一进门便问道。 “已经派下人手去了,先是选址,选址的同时,也让他们同时在当地寻访有德的大儒。也好为以后做准备,毕竟书院一旦开张,没有老师可是不成的!”姜妍一边给王昱倒了杯茶,一边说道。 “嗯,”王昱显得十分满意,点头说道,“二位贤妻真乃我的贤内助!” “夫君过奖了。”姜妍与李馨都羞红了脸,低声说道。 沈青见他们夫妻三人柔情蜜意的,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高了声罪,便急匆匆的离开了。不大的院子里于是只剩下他们夫妻三人了。 王昱厚着脸皮,坐到二女的中间,一手一个搂在了怀里,对于丈夫的这种行为,姜妍与李馨也已经习惯了,李馨比较羞涩,只是微微的低下了头,姜妍却显得泼辣一些,转头瞪了丈夫一眼,嗔道:“在外面呢!” “那咱们到屋里去。”论起厚脸皮,姜妍与李馨两个经受传统教育多年的古代女xing,就是骑着嫦娥火箭,也追不上王昱啊!因此,华丽丽的败退了。 “织造的事儿怎么样了?”王昱问道。 “我们正在调查呢。”姜妍说道,“江南的织造业的确十分发达!缫丝十分分散,几乎每家每户都干。但若是纺织的话,也只是一些地主和富商们的个人行为,远未形成规模,咱们要是进入的话,应该是比较简单的,但这些人恐怕就会破产了。” “嗯,”王昱点头。现在江南的织造业还只是停留在家庭作坊式的生产上。江南几乎家家养蚕,然后缫丝,却很少有人纺织,出产的生丝便被那些拥有织机的作坊买去。不过,此时的江南,这样的作坊也远远不成气候,只是一些地主或者富商们的自觉行为,离成规模还差得远! 若是王昱携大笔资金进入纺织业,势必会对现有的格局造成毁灭xing的破坏,那些不成规模或是小规模的纺织厂自然无法和王昱竞争,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被吞并,或者破产。 这是一个必然的趋势,王昱并不会因此而停止自己的脚步,王昱大规模进入织造业,或许会在短时间内造成一些人的利益受损,但对于江南的百姓而言,却是好事!因为王昱的进入,对于生丝的需求会形成市场化,因此,那些养蚕的百姓就会获得稳定、长期的收益;而且,王昱也不会如现在那些小作坊一般,刻意压低收购生丝的价格,而是以市场来控制价格,这对百姓们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 况且,王昱的纺织厂一旦建成,便需要大量的熟练工人,这样一来,又会给江南百姓提供大量的工作岗位,刻意解决很多人的生计问题,只这一样,就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当然,对于利益受到损害的那些无良地主、商人,王昱是不会手软的。他们面临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被王昱吞并,要么破产。 43 打草惊蛇续2 “嗯,放手去做吧!”王昱勉励二女道,“如果需要的话,就找当地的卫所,我会给几位都堂写信的,让他们帮忙。” 要开实业,需要做的事情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行的。首先,要圈地,建造厂房;然后要购买或者制造织机,聘请打量的熟练工人;当然,还需要有充足的货源,否则,干着干着,没有丝可织了,这岂不是很操蛋!因此,需要做的额工作就非常之多了,而其中牵涉的方方面面更是广泛! 建厂房便需要地方官府同意,而且为了日后的经营发展,与地方官府还要搞好关系;其次,与当地的百姓们也是如此,否则,你厂房建起来了,织机也到位了,但却由于当地百姓的疑虑,而招不到人,收不到原材料的话,岂不是让自己的投资打了水漂!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那些既得利益者的反抗。人家本来干的好好的,你过来横插一杠子,而且做的还这么彻底,这么不留余地,这些人肯定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来制造麻烦。而这些人在当地又都是有些势力的人,应付起来,必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因此,这一切便需要当地的卫所出面了,在强大的武力面前,那些既得利益者的反抗只能是笑话。而把这些人打压住之后,没了这些人的串联、策动、反对之后,不论是当地官府还是百姓,都会接受最终的结果。况且他们还有利可图呢!首先可以明确一点,王昱绝对不会像那些小作坊一般,对雇工以及原材料上进行诸般的剥削。一切以市场规律说话,这才是王昱的重点。 王昱相信,若是自己能够做成这件大事,用不了几年,他便彻底的在江南站住脚了!然后再加上以江淮盐商为代表的官商一体家族黯然的退出历史舞台,王昱在江南的地位将无人能够撼动! 当然,王昱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暗地里的,他不可能傻得跳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位巡抚大人在巡抚江南期间,假公济私,与民争利,大肆聚敛财富。王昱没这么傻,这些事情他是绝对吧不会出面的!即使是让各省的都指挥使司帮忙,王昱也不会明说,这是自己的产业。当然,大家都是官面上的人,都知道哪些事情该聪明,哪些事情该糊涂。 官场上,真正不知进退的傻子一根筋是绝对没有的!就算是海瑞那等人,也是知道进退变通的。 “书院也要抓紧时间!”王昱对姜妍、李馨二人说道,“从山西那边调人吧,这么多事儿,你们两个肯定忙不过来!反正山西那边也开始步入正轨了,调些人过来,与大局无碍!” 山西是王昱的大本营,也是王昱崛起的保证。在把私盐业务砍掉之后,果然如当初所预料的那样,哪些依附于王昱的商家们纷纷开始撤出,自己寻求门路,继续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这样的人,王昱岂能放过?因此,一番清洗则是必然的事情,这些商家除了破产之外,倒也没有其它的路了。对于那些敢于背叛自己的人,王昱不会手软,不论是官场,还是商场,王昱都不会给他们半分翻身的机会。 当然,这需要一个过程,事实上,从王昱布局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山西那边的进展还只停留在结束私盐业务之上。血腥的清洗还没有大规模的开始,但却也已经发动了,已经有不少商家破产了。 如此一来,山西的经济在一段时间之内出现萧条的局面,则是无法避免的!但这只是必然的阵痛,等王昱把这些不安定因素消除掉之后,山西的商业将被王昱所垄断,在合理的调控与分配之下,山西的经济将迎来一个飞跃发展的时期。 实际上,此时的王昱已经在开始着手一些足以影响国本,造福万民的事情了。有明一代,货币体系始终十分混乱。金银等贵金属始终十分缺乏,而铜钱的铸造也是落后的很,有明一代加起来铸造的铜钱还不如南宋一年铸造的多!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这说明,明朝的百姓们还在过着原始人才过的日子,以物易物。这对于一个庞大的帝国而言,绝对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虽然王昱此时还没有掌握足够的权势,无法在根本上解决这些事情。但却可以把一些准备工作做好。比如铸钱用的铜。金银等贵金属的开采,只有国库中有了大量的金银储备,王昱后来的改革才能顺利的实施! 这是一整个的货币体系。在王昱的设想中,先实施银本位,然后等条件成熟,再慢慢实施金本位的货币体系。而在这其中,铜钱将充当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正常历史下的大明朝,由于铜钱的缺乏,而宝钞又只是一个笑话,因此,市面上流通的不多的银子便被那些无良的奸商熔炼重铸,重铸的过程中,更是添加了铅、锡等物,因此,私银与官银始终存在一个差价,而这个差价则完全被这些无良的奸商们窃据。受损的却是国家和百姓。 总之,大明货币体系始终未曾建立起一个标准体系,是大明朝这个庞大帝国最致命的弱点。王昱想要改变,就要从这个方面下功夫。 当然,这些都是长远的规划,若想按部就班的实施下去,可不是说说这么简单的。首先的条件就是王昱的权势要达到一个顶峰!没有权势的支持,王昱的这些构想只能是空中楼阁,绝对不可能成为现实。 不过,这终究是一个坚实的开始!有了这个基础,王昱有信心获得最后的成功! 第二天,王昱再次来到于谦的府衙,于谦把几封信递给了王昱,“中丞,请看。” “果然开始有人忍不住了!”看完后,王昱弹着手中的信,对于谦说道,“廷益兄,不必理会,一律置之不理!再来呱噪的话,就让他们来找学生!” 王昱笑呵呵的说道,“学生还真就不信了,这人情还真的大过法理不成!” “既如此,学生便不与他们敷衍了。”于谦微笑着说道。 “学生知道,廷益兄素来方正,这几天让廷益兄应付这些人,倒是难为廷益兄了!”王昱微笑着说道。 “中丞此言差矣!”于谦看起来心情不错,“并非学生方正,而是官员中多有不法之人。学生不得不黑起脸来罢了!若是我大明吏治清明,人人安守本分,学生又何必扮这个黑脸!” 王昱有些意外的看了于谦一眼,倒是没想到这位主儿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于谦的刚直、铁面无私之名,在历史上也是著名的!王昱只道他本xing便是如此嫉恶如仇,却不曾想到,这也是被环境给逼出来的!是啊,又有谁愿意整天黑着一张脸呢? 总管中国的历朝历代,贪腐成风,草菅人命之事几乎是历史的主流。就算出那么一个两个的清正之人,但在茫茫的历史大潮中,也是瞬间便被淫灭不见。 这种一脉相承的贪污、**之风,或许只能用一个大而化之的解释来解释了。至少王昱无法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或许是自己的面子被驳了,让李书禄很是愤怒!自己座师的信又来了,却不是他预料中的结果,而是完全相反的结局。这让李书禄愤怒的同时,却又觉得有些无奈。他虽然是挺行按察司的副使,但比起与自己同品的于谦来,却要差很多。 于谦是知府,乃是一府的父母官,掌一府民生大事。而他虽然在名义上协助按察使掌管一省的刑名,但于谦却完全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就像现在,他的信写了过去,却是泥牛入海无消息。于谦那边人该抓还是照抓不误! 不过,还好,还有藩司衙门,他倒要看看,这于谦是不是连藩台的面子都敢不给! 当然,谁都不希望闹到那一步,毕竟有位中丞大人杵在扬州呢!这位大神,还是能不惊动,就不惊动吧!万一被这位大神给察觉到什么风声,恐怕整个江苏官场都不得安生!到时候,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万一再牵扯出点什么烂事来,到那时,恐怕就难办了! 官做到现在这一步,谁屁股底下没有一堆烂事?万一被掀出来,一个牵连,弄不好就是整个江苏官场的大地震!到时候,祸及家人,甚至株连,自己可就成了家族的罪人了。 “请这位小哥回去告诉座师,本官记下此事了,定会从中说项的!”李书禄对前来送信的孟家家人说道,“本官会将此事禀告藩台大人,在合适的时机请他出面,请座师不必焦虑就是!” 那孟家的家人倒也是个伶牙俐齿的,闻言,不住的道谢,同时还说了不少好话,李书禄虽然知道这只是奉承之言而已,但听在耳中却也顺耳,毕竟这世上没几个人虚怀若谷,能够听的进逆耳忠言。 这是人之常情,不是读几本圣贤书就能改变的。 44 打草惊蛇续3 看着眼前的锦盒,李书禄眼中闪过了一道亮光!作为扬州的首富,即便是在整个江南都是数得着的豪富之家,孟家送的礼物肯定不会过于随意,不敢说价值连城,起码的价值千金也应该有吧?李书禄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一边捧着锦盒回到了书房。 将书房的门关好,似乎等不及坐下,李书禄站着打开了锦盒。果然没让他失望!李书禄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只黄金铸成的香炉,虽然不大,但也十分贵重了,明朝金银都比较缺乏,市面上流通的黄金就更少了,这只黄金香炉虽然不大,但起码也有一斤重,而且做工也非常精致,一看便是出自名家手笔。 既然收了人家的东西,就要好好办事。李书禄虽然只是按察副使,但作为当年的进士,年兄年弟什么的,绝度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而且,他为官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圈子?何况还有乡党一说! 受到鼓励的李大人运笔如飞,不大工夫,几封书信便写好了,叫来下人,分别把信送了出去,在书房里继续坐了一会后,李书禄满意的点了点头,“来啊,备轿,本官去参加秋实先生的诗会。” 明朝的这些官员们,除了那些勤政的,基本上都是不坐堂的,大小事务,都是由那些吏员们处理,这也就造成了那些吏员们实际的地位。若是他们不想办,或者想办某件事情,即便是有上官命令,也是不好用的!单单是一个阳奉阴违,就够人喝一壶的了! 确切的说,大明朝的读书人已经不能称之为读书人了。当然,比起后世那些被阉割的犬儒,大明朝的读书人还是不错的,但比起汉唐允文允武的文人风骨,却差得远了!别说是汉唐,就是比起宋朝,也是天差地远。有些文人常说,崖山之后,再无华夏!说的就是这种文人的风骨。 有时候,王昱也不免腹诽,既然让他穿越,为什么不让他穿越到汉唐盛世?在那样一个如梦似幻的时代,不论是为官,还是从商,都不是日趋保守的明朝所能比拟的。那种开放、兼收并蓄的泱泱气度,让人无限梦回! 却也只能在梦中回味那种泱泱大国,海纳百川的气度,如今的华夏,想要再次重现汉唐那时的辉煌,绝对不是说说就能实现的。 当然,如今的大明朝痼疾还不如后来建奴当国时那般沉疴难医,如果能够尽早的走上一条相对正确的道路上,华夏的历史可能就此改写! 作为一个穿越众,最大的快感是什么?不就是改写历史么! 经过一番考量之后,王昱把打击两淮盐商,清除这些有根基的士绅的势力,省得他们越来越尾大不掉,最终葬送了大明朝的花花江山!若是能够顺利的做到这件事情,王昱有信心在接下来的布局中更加从容,而整盘棋也将被盘活! 江淮六大家!王昱心中冷笑一声,不过是一群*奸商罢了,这样的家族竟然也成了什么高门望族,真是笑话!一群私盐贩子而已,能够收拾他们,还江南一个朗朗乾坤,王昱很乐意去做! 就从孟家开始下手吧!那位孟三公子这几天在牢里的日子恐怕过得很滋润吧!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孟家有钱,虽然在扬州的官面上,孟家没有什么实力,但架不住孟家有钱。现在官府里的那些吏员们,还有不喜欢钱的吗?还有用钱办不了的事情吗? 虽然大明朝立国不过区区四十多年,但江南的官场已经开始糜烂了! 现在,江南五省都司衙门已经在他的安排下,初步完成了布局,现在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雷霆一击,将这些损害国家利益,吸取民脂民膏的吸血虫们一网打尽! 想到自己在江南短短的这十几天的时间所作的事情,王昱心中涌起一种满足感,“哥如今的理政能力,即使比那些历史牛人,应该也不差了吧!”也难免王昱志得意满,他在江南做的事情的确很漂亮!不说别的,单是从未来最终的结果来看,就让人不得不佩服了! 一举数得,不但覆灭了江南的大盐商,为朝廷以及民众挽回了巨额的损失,可以从此不受私盐之苦;更能够借机整肃江南官场,让那些与盐商互相勾结的官员这次彻底落马!要知道,上次吏部大考,虽然是专门为了江南私盐而进行的,但由于种种原因,涉及的面并不广,只是在几个关键的位置上,对人员进行了更换,此次却可以把这些蠹虫们一网打尽!最后,也是最让王昱感到满意的一点,此次雷霆行动之后,江南的士绅家族将受到极为严重的打击,以他们为主体的,在之后的几百年中甚至可以对抗国家机器的官商一体家族将再也不会出现! 官商一体家族在华夏历史上的消亡,将直接影响到华夏的格局。国家权力更加集中之后,各项政令便能够顺利的在地方实施下去,王昱将更加有信心推行自己的新政! 最后,就是王昱为自己谋得的好处了。虽然王昱需要为此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比起最后的收获,王昱认为一切都是值得的!首先他把自己的实力渗透到了江南境内,这为他将来掌权之后,推行自己的施政纲领有着莫大的推动作用!而且,如果操作得当的话,华夏或许会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大航海,资本主义萌芽,这些其实并不是幻想,也不是华夏没有这样的土壤,而只是没有合适的引导罢了。其次,这次注定要成功的行动,将为他博得大大的令名!这对他将来的上位,将是一笔大大的政治资本! 可以说,王昱此次对江南的布局以及行动,对于各方,除了江南那些士绅阶层以及那些盐商们而言,绝对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打击了私盐,国家的财税自然是大大增加,开中制得到了保护,那些正当的商人们的利益也得到了保护,同时,边军将士的生活也得到了保障。而随着开中制正常、正确的运转,百姓们也能够获得一定的好处,而且也大大缓解了朝廷财政的压力。 一举数得的事情,王昱可以想象,等自己完美的处理好江南事宜,回朝的时候,将是怎样一副盛况!虽然官已经不可能再升了,但散阶、勋阶、俸禄、赏赐之类的却绝对少不了!到那时,他的声望比那些阁臣们或许还差的远,但在年轻一代的官员中,却绝对是个中翘楚了!即便达不到登高一呼,应者景从的地步,但总有为自己摇旗呐喊的,而且这些人也绝对不在少数!他完全可以在大明朝的官员序列中,形成自己的派系。 这绝对不是一个年轻官员能够达到的高度,但王昱却偏偏达到了这种高度!这与他朝中有人支持是分不开的,当然,也与他这几件差事办的着实漂亮也分不开! 但是,王昱十分清楚,自己的实力还是十分薄弱的。首先,自己手里没有兵权,锦衣卫、东厂这样的特务机构更与他没有往来。若想做成一番大事,没有兵权是绝对不成的! 若他只能在文官中形成影响力,若是在明朝中后期,或许能够做成一些事情。因为那时的大明朝武官勋戚们已经沦为文官的附庸,说的难听一点,那时的武官几乎成了文官的奴才,兵事废弛,大明几无可战之兵! 但此时不一样,这时候的勋戚武将在与文官的实力对比中,还占据着绝对的上风,因此,王昱若想成事,兵权是必须争一争的!倒是锦衣卫、东厂此时的实力处在一个低谷期。锦衣卫此时的既比不上后来,更比不上以前,可以说是非常尴尬,而东厂则是刚刚成立,他们的大部分人手都是从锦衣卫中调派的,锦衣卫声望大不如前,他们也一样。 因此,等王昱在朝中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只需要在军方有一定的话语权,就可以成为一名彻底的权臣!虽然宣德皇帝比起他的子孙要英明许多,但正是因为他的英明,王昱的施政纲领才会得到通过。只要让皇上看到一个美好的前景,作为一个英明的君主,他是不会拒绝变法的。 王昱感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飞速发展的时期,虽然路上艰难险阻,荆棘丛生,但王昱有信心化解前路之上的一切艰难险阻!这股子信心是建立在他的实力之上的,虽然他还年轻,在朝堂上也是刚刚立足,但正因为年轻,所以前途无量! 他有的是时间来*经营他的圈子与实力,即便是遇到一时的挫折,也有足够的时间重新爬起来,改正自己的过失,然后再次坚定的前行。人生其实就是从这种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的翻来覆去的过程中经过的,然后慢慢成熟,回首自己来时的路,会发现,这其实没有什么,只要有一颗勇敢、坚定的心! 45 展望 就在王昱紧锣密鼓的对江南这些盐商们展开布局的时候。沈轩也没闲着,重新召集到一部分属下的沈轩毕竟在江南经营多年,有着深厚的人脉关系,虽然几乎被逼的家破人亡,但那也是对手过于强大的缘故,和他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在他遭受致命打击,逃亡他处之后,但当他回到故地,却仍有那么多的旧部追随,仅凭着一点,就能够说明沈轩的本事,若没有本领,岂会让人心服口服?即使穷途末路,都还有那么多人追随!当然,江湖上的汉子讲究快意恩仇,这是一个方面,但若不是有过人之处,谁跟你啊! 他召集旧部,一方面派人盯着江淮的那几个大盐商,另一方面却开始为了王昱出海而做各种准备,寻找水手,港口,以及船上的护卫人员等等。 他以前毕竟也接触过海运,虽然并不是主业,但南方的走私十分猖獗,稍微有点实力的都想插上一杠子,沈轩当年自然也不例外。因此,对于这方面,他可算是门清! 而且,江南的百姓中,靠干这个吃饭的更是大有人在。那些土地被兼并的自耕农,破落的平民,商户,不堪压迫的佃户、甚至是军户等等,有许多铤而走险,干起水手、护卫,有的甚至直接加入了海盗团伙。 当然,此时明朝的水师还算强大,郑和的船队也还没有堙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因此,此时的走私还不如后世那般猖獗。 王昱想要插足海运,需要经营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首先,要有船,其次要有一个隐蔽xing很好的私港,然后还要和市舶司、水师搞好关系。说实话,这些都是不容易做到的,虽然王昱此时有一个江南巡抚的名头在身上,但想要处理好这些关系,也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可以完成的!而他这个江南巡抚却随时都有可能卸任!一旦江南私盐彻查完毕,他这个巡抚也就当到头了,到时候,虽然他的声望又将得到很大的提升,但却没有多大的用处。 王昱获得的,多是虚名,实利的话,还需要他去经营,去消化! 送走了几波信使,把自己最新的命令下达下去后,王昱和于谦告别后,便回到了自己暂时租住的小院。姜妍、李馨二人这些日子也不轻松,王昱想要插手江南的织造业,而王昱又无法直接出面来做,因此,所有的事情,无论大小都压在二女身上,实在够二人忙活的了! 而且王昱又不想过多的剥削本就已经十分困苦的百姓,因此,他想从根本上做起,不一定非要做成后世的那种一条龙式的集团化管理模式,但一整条健全、健康的产业链却必须形成!在进入江南织造业这件事儿上,王昱并没有太大的私心! 而是看中了江南织造业在明朝已经萌发了资本主义萌芽这个契机,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推动甚至加快这个进程,直至最后完成这个进程! 当然,其中将面临的困难将有很多,可以说是困难重重!资本主义,顾名思义首先便是资本,而此时的大明朝连一个稳定有效的货币体系都缺乏的紧,货币市场混乱,黄金、白银这种硬通货十分缺乏。这些都是需要尽快解决的! 因为,推动历史的发展进程,必然要与国际接轨,此时的欧洲,再过几十年,便会迎来大航海时代,王昱明白,自己要是想把欧洲的大航海时代扼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在唐朝,甚至在宋朝,这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在明朝,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因此,只能顺应这个潮流,加入大航海,或者比他们更早一步开始!如此一来,便需要强大的经济基础来负担,但此时的大明朝连个稳定的货币体系都没有,又如何提供支持呢? 需要改变的不止是一星半点啊,王昱越发的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大明朝这些守旧、腐化的读书人,能够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吗?即便能够理解,能够为自己的变法提供支持吗? 这些都需要王昱考虑。虽然,王昱可以肯定,照着目前自己发展的势头,二十年之内,成为当朝首辅绝对不是困难的事情,但即使他当了首辅,若是没有一大批追随者,支持者,又能做成什么事情呢? 大明朝的这些读书人做其他的可能不行,但论起政治手腕,却是一个比一个凶悍!自己能够让这股势力为自己所用吗?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啊! “夫君,怎么了?”李馨走进书房,见王昱愁眉紧锁的样子,不由关切的问道。 王昱一笑,“没事,没事!倒是你和妍姐,这几天受累了!” 李馨盈盈的在一旁坐下,温婉的笑着,看着王昱说道:“夫君此话,岂不是折煞了妾身!” “好吧,咱们都是老夫老妻的了,就不必如此客气了!”王昱笑呵呵的说道,只见李馨脸上一红,王昱不由又是一笑,这可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啊,如今虽然已为人妇,却娇羞依旧,“馨姐过来,可有什么事情?” “倒也没什么大事,”李馨柔柔的一笑,“今天下午妾身和妍姐商量,最终我们终究还是要随夫君回京的。江南的摊子铺排的这么大,又是织造业,又是书院,又是茶叶、瓷器的,总得有个妥帖的人管着!否则那还不乱套了!” 王昱点头,“我知道,只是,眼下根本没有合适的人啊!二位岳父大人要照应山西的生意和商队,而且他们年纪也大了,也别让他们太劳累了!山西那边,就交给他们吧。” “妾身和妍姐这几天也在观察,看看有没有可以造就的人才,”说到这里,李馨无奈的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说道,“没有发现合适的人啊!” 王昱点头,这种人才很是缺乏的,既要忠诚,还要有能力的人才,那里是那么容易好找的?能力倒还在其次,主要还是忠诚度!王家不是那种世家大族,那种世家大族,一些专门的人才几乎都是家生子,世代为主家办差,忠诚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但王昱窜起的速度太快,根本没有时间培养人才,更没有这个机会!他才多大?一个家生子要培养出来,那个不需要二三十年的时间才能成器! 而且这种商业上的人才,可是专业型的人才,培养起来,难度更大!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就能完成的!唉,人才啊,人才! “唉,慢慢来吧,这种事儿,就是着急都没有任何办法!”王昱叹道,“忠心、能力,能够达到这种要求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啊!所以,慢慢来吧。” 再多的感慨,也终究是浮云啊,王昱在心里叹息,自己现在只能一步步、按部就班的来,一蹴而就,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和妍姐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万一累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呢!”王昱微笑着握住了李馨的纤手,一边把玩,一边说道。 面对王昱如此亲密的举动,李馨脸上顿时羞红了,深深的低下了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道:“夫君,现在是白天呢……” “呵呵……”王昱一笑,也不理她,得寸进尺的搂住了李馨的纤腰,探头在李馨脸上轻轻一吻。李馨的呼吸顿时更加急促起来,眼波盈盈,几乎能滴下水来,羞涩的看着王昱,却说不出话来。 王昱当然不是那种急色鬼,而且,现在的时间地点都不对,因此,也只是逞了一番手口之欲。 “对了,馨姐,有事儿吗?”王昱从李馨丰挺饱满的雪峰上抬起头,看着脸蛋已经跟红布一样的李馨,似是恍然大悟般的问道。 李馨过了良久才平复下了自己的情绪,强忍着胸前那双大手带来的阵阵酥麻般的快感,断断续续的说道:“沈家妹子今天出去了一趟,回来说,沈叔叔晚上要来拜见夫君。” “哦,这样啊!”王昱恋恋不舍的收回自己犹有余香的手,轻轻的在李馨唇上一吻,说道:“既然如此,那麻烦馨姐下去吩咐厨房,准备酒菜,精致一点,我要和沈叔父夜谈。” 李馨柔柔的应了,“那妾身便去准备了。夫君先休息一会吧。” 王昱起身,把李馨送到了门外,又嘱咐了几句后,转身回到了书房。沈轩来找自己,应该是海上的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吧!王昱在心中暗暗猜测。 这倒是个好消息呢!王昱微微一笑,自己也要抓紧时间,弄几条福船了!海上贸易,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啊! 此时世界各国,不论政治还是经济,还是文化,都无法与大明朝相提并论!只有在大航海时代之后,欧洲才慢慢的追上了大明朝这个庞然大物!如今,却仍是名副其实的蛮夷! 王昱不是郑和。郑和下西洋虽然是史无前例的壮举,但也大大的消耗了明朝的国力,却并未给明朝带来什么实质xing的利益。 因此,王昱不会做郑和!他要做的是掠夺,是奴役。而不是炫耀天朝威仪!天朝的威仪不是靠炫耀的,靠的是强大的武力和坚船利炮! 46 海事 “见过少爷!”沈轩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叔父请坐!”王昱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此时的身份,自然不必迎出门去,能够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已经是给了沈轩莫大的面子了,“见过青姐没有?若是没见,叔父先去见见青姐,反正有的是时间!”王昱笑着说道。 “刚刚就是她去迎的我。”沈轩笑呵呵的说道,“她在少爷身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因此也就是那么些事情就是了。” 二人步入正题,“少爷,水手、护卫都好找,这些天,已经找了不少人了,全是有经验的水手和护卫,而且少爷给的银子又丰厚,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王昱点头,“这便好!呵呵,这便好!” “只是,船只和武器之类的……”沈轩迟疑着说道,当时,王昱说过,船只和武器都由他来负责,沈轩自己只负责找到合适人手就行了。如今,沈轩已经找到了人手,但船只、武器之类的王昱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却让他如何不急? 说实话,自从得知王昱要组织船队出海之后,沈轩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之前他也曾经出过海,不过不论规模还是什么,都不成规模,根本就是小打小闹,最远也不过是到过琉球等地。毕竟,那时他们沈家主要的买卖还是车马行,对于海运,没有什么底气。 如此,他当初的基业已经完全丢失了,而他投靠了王昱,如何在王昱的阵营里为自己定好位,这关系到他沈家未来的走向。毕竟如果想报仇的话,还是需要王昱的支持的,若是没有王昱的支持,他要报仇,仅仅是一个空想罢了。 而王昱要发展海运,这让沈轩眼前一亮!这绝对是一个属于他的机会!只要他能够帮助王昱把船队建立并发展起来,那么他的地位将变得不可动摇!成为了王昱的左膀右臂之后,自然不用担心王昱不为他完成心愿! “如果少爷放心的话,关于出海的事宜,就交给我吧!”沈轩坚定的说道,“我以前也干过这方面的营生,对海上的那些道道还是比较明白的,少爷尽管放心就是了,绝对不会辜负少爷的托付!” 王昱点了点头,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过担心叔父有其他的打算,因此,并没有和叔父商议此事!如今叔父毛遂自荐,我岂有不允之理!” “多谢少爷信任!”沈轩长身而起,对王昱躬身一礼,喜形于色的说道。 “嗯,船和武器的事情,叔父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王昱淡淡的说道,“等过几天,叔父与我同往南京,到了那里再说也不迟!”王昱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咱们一起吃饭,边吃边聊,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沈轩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笑着应了。 二人一同来到前厅,没办法,这座宅院毕竟是临时的,没那么多讲究,由于地方的限制,王昱想宴客,虽然这个客人只有沈轩一人,但也只能选择前厅了。 当二人来到前厅时,酒菜已经齐备了,考虑到沈轩的饮食习惯,因此,桌上的菜肴并不多,一直烤全羊,一大盘牛肉,此外便是几个淮扬菜系比较有代表xing的菜肴,东坡茄子、西湖醋鱼、叫花鸡、荷叶五香蛋,酒倒是江南地道的女儿红。 王昱拿起酒壶,给自己和沈轩倒上酒之后,对沈轩说道:“就咱们两个,也不是外人,再说我酒量浅,叔父尽管喝便是了,我就不陪叔父喝了。” 沈轩正要客气,却被王昱制止了,“叔父千万不要客气!” 沈轩见状,便不再客气,他本身便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武林大豪,不过是因缘际会,逐渐脱离的绿林,但这股子豪爽的习xing,却是无论如何都改不掉的。 这烤全羊是鞑子的吃法,自从朝中的鞑官越来越多,这烤全羊便慢慢的成了一道名菜,朝中的官员、民间的富商,似乎都喜欢起这道菜来了,若是宴请宾客,不上一道烤全羊的话,便是主人家的怠慢了!说起来,王昱还是比较喜欢清淡一点的淮扬菜系,因此,那烤全羊几乎就是为沈轩专门准备的。 二人边吃边谈,就出海的一些事宜作了一番交流。不得不说,亲自做过的就是不一样,比起王昱这个只知道理论的三脚猫实在是高出了一大截!许多王昱根本未曾想到的事情在沈轩的提醒下,也慢慢的了解了许多。 “要想出海,首先要有一个私港。私港的安全xing,是万万不能忽视的!这需要当地官府,甚至卫所、巡检司的配合,只有他们不找麻烦,咱们的海运才能安安稳稳的做下去!”沈轩说道。 “嗯,这我清楚,”王昱点头,端起酒杯,轻轻的喝了一口,“叔叔,你在这方面有经验,私港选在哪里好呢?” “扬州的那些海商,基本上都选择离陆地不远的沙岛作为私港港口。”沈轩说道,“扬州府外海,共有十三处沙岛,郎家沙和勿南沙二地面积最大,因此,那些海商基本上都集中在这里,离陆地也不远,交通也方便的紧!” “那咱们能插进去吗?”王昱问道。 沈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叹道,“恐怕比较难!首先,这是隐秘之地,虽然瞒不过官府和卫所,但毕竟都打通了关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你的孝敬银子送的及时,送的足,自然相安无事!而且,这两地的势力都相对稳定,若是咱们贸然插手,恐怕会影响这种平衡啊!”沈轩有些担忧的说道,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在一个势力已经趋向平衡的地方,贸然有外来者插入的话,很可能就能成为引发大乱的一个导火索! “那就换地方?”王昱问道。 “唉,也只有如此了!”沈轩叹道,眼中闪过一丝忧色,“若是换地方的话,一定要做好防卫啊!”说到这里,沈轩顿了一顿,“这些海商,基本上都与海盗有关系,咱们插手海上贸易,也算是分了他们一杯羹,若是他们与海盗勾结,对咱们……” 王昱点了点头,“此事,只有加强护卫了,多找人,好好训练,只要咱们自身实力足够,就不怕他们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当然,当地的卫所,我也会拜托他们的!” “那少爷打算找多少护卫呢?”沈轩问道。 “当然是越多越好!”王昱坚定的说道,“我打算弄两艘福船,至于广船,看情况吧,需要多少,买多少!” “两艘福船!”沈轩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福船作为三宝太监郑和出海的主力舰船,即便是整个大明朝,也就是那几十艘的数量,而且,建造福船的图纸都是不外传的,出了官家,外人是绝对无法得知的!因此,外人想要弄到福船,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王昱却说,要弄回两艘来,这简直超乎了沈轩的想象! 看出了沈轩的疑惑,王昱也不多说,只是说道:“叔叔不必担心,一切有我!你只需要找一些手艺高超的船匠即可!” 沈轩也是老江湖了,当然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当下便不再多说,二人继续喝酒。 “我让叔叔监视的那几家盐商,情况如何?” “他们都没有察觉,一个个都是高枕无忧的样子,该干嘛干嘛,我觉得,少爷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那些盐商根本就不知道少爷要针对他们进行行动!”沈轩点头说道,对王昱的处理十分赞赏,“如此大的布局,少爷竟然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完成,让那些人毫不知情,尽入少爷毂中,老奴心服口服啊!” 王昱随意的一笑,“叔叔夸奖了,不过是上下用心,各部门配合的功劳罢了!我只是起了个穿针引线的作用,没什么大不了的。” “少爷过谦了!”沈轩在一旁说道,“若是没有少爷,谁又能办成如此大事!这也是陛下对少爷的信任!旁人又有谁能够如少爷这般,年纪轻轻便当此重任!” 王昱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并未说话,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皇上对他是否信任,他不知道,但他清楚,他之所以能够顺利的担任江南巡抚,张辅、薛禄,甚至是夏原吉都是在其中帮了不少忙的!以这三位老臣在朝中的地位,他们的意见,皇上是不能不听的!别说皇上还是刚刚登基,需要稳固朝政。即便是皇上的统治已经稳定了,也需要好好的考虑这几位重臣的意见! 在任何时候,朝中重臣的意见,每个皇di du不能忽视!虽然是君主**,但君权并不是能够凌驾一切的权力,至少一些权臣、重臣的意见,每一位皇di du不得不考虑。 实际上,也就是明朝的太祖,以及建奴一朝,皇权几乎是不可侵犯的。在其他任何朝代,皇权都是被制约着的,不论是汉唐,汉朝的三公九卿制、唐朝的三省六部制,以及宋朝,都对皇权形成了很好的制约。由此可以看出,越是强大的朝代,君臣之间的权力便越是平衡;而越是疲敝的朝代,皇权便越是强盛。 这也是一招怪现状吧。 47 扬州卫 扬州卫指挥使是一名鞑官,其父乃是跟随成祖讨逆的功臣,袭封四品的指挥使,刘明道能够在扬州担任指挥使,绝对算是烧高香了!扬州可是天下繁华之地,大家削尖了脑袋都想来,只是位置只有这么一个,谁能来,就看个人的缘法和运气了。 显然刘明道的运气十分不错!他担任扬州卫指挥使已经有四年多的时间了。作为一名鞑官,他倒是深通进退之道,与地方上保持着密切、亲善的关系,不得罪任何人。因此,他这个指挥使倒也做的有滋有味,讨了几个水灵灵的江南美女做小妾,日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比起自己那些在草原风吹日晒的同族,却是好多了! 不过,这些日子来,刘道明的日子并不好过。都司的崔建崔都堂前些时日,下了制令,要他严密监视扬州孟家的一举一动,而且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否则,唯他是问!他在扬州为官多年,自然和孟家的关系处的不错,孟家每年的孝敬也都不少。不过上峰一道命令下来,他却只有遵从的份儿,两相比较,他也只有老老实实的遵从上峰的命令了。 虽然和孟家的关系不错,但比起自己的乌纱帽来,还是乌纱帽重要!不过,他心里终归还是有些郁闷的。这天晚上,刘明道刚刚喝完小酒,吃完羊肉,正打算搂着自己新讨来的小妾去睡觉时,却见家人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拜帖,“老爷,不好了!” 刘明道眉头一皱,斥道:“胡说,什么不好了!” 那家人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讪讪的笑了笑,把手中的拜帖呈给了刘明道,“老爷,巡抚王中丞前来拜访。” “什么?”刘明道一个哆嗦,手里的拜帖差点没拿住,一把抓住了那下人的衣领,嗔目骂道:“狗奴才,不赶紧迎进来,在这罗嗦什么!”说着,一把推开了家人,一溜烟的王外跑去。 那家人被刘明道一把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刘明道已经跑出去了,也连忙追赶,一边喊道:“老爷,老爷,已经迎进来了,正在前厅奉茶呢!” 刘明道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幸好啊,幸好,没有怠慢这尊大神!刘明道摆出最为谦恭的姿态,弯着腰,迈着小碎步,一溜小跑的来到前厅。 一进门,刘明道看到一个青衫玉带的少年正站着那里,负着手,背对着客厅大门,正在欣赏墙上的那幅中堂。 本朝制,三品以上才能围玉带。此人自然是不问自知,乃是那位巡抚江南的中丞大人,王昱,王中丞。 刘道明不敢有任何怠慢,赶上几步,单膝跪地,打了个千,口中称喏,“标下参见中丞大人。” 王昱笑呵呵的转过身来,见刘道明单膝跪地,抬手虚扶,说道:“刘指挥不必多礼,请起。” “中丞请上座。”刘道明起身后,弓着腰把王昱延请至上座,“不知中丞大人前来,标下有失远迎,请中丞恕罪!” “刘指挥客气了。”王昱笑着说道,“本官不欲让人知道行踪,因此,便轻车简从而来。刘指挥不必多想。” “是,是,标下明白,标下明白。”刘明道毕恭毕敬的说道,“不知中丞大人此来,有何令示下!” 王昱点了点头,“两件事!” 刘道明立即离座而起,恭敬的弯下腰听命。 “第一,想必崔都堂都已经对刘指挥吩咐过了,如今时机已逐渐成熟,刘指挥一定要打起精神,不能有半分疏忽才是!省得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王昱淡淡的说道。 王昱虽然说的平淡,但刘道明听的却是冷汗淋漓,不迭声的说道,“请中丞大人放心,标下定然打起万分精神,不辱使命!若有差错,不需中丞大人治罪,标下当自行领罪!” “嗯,如此甚好!”王昱慢悠悠的说道,“听说咱们扬州外海有十三沙岛,本官有意……” 刘明道闻言,不等王昱说完,便接言道:“中丞大人所言不错,说是外海,其实就在扬州几条河的河口处,离陆地并不远!一些海商便在沙岛上私建了港口,不过,中丞大人也知道,这些海商都是……呵呵……” 王昱点了点头,笑道,“本官知道,也不是让刘指挥去剿灭这些海商。本官的意思,是想让刘指挥派些兵士,助本官一臂之力,在黄子沙兴建一所庄园,为了免受盗匪的袭击、骚扰,还要请刘指挥鼎力相助才是啊!”王昱说到这里,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笑道,“本官当然不会让刘指挥白忙活,好了,天也不早了,本官告辞了。” 说完,也不顾刘明道的挽留,施施然的离开了刘明道的家,坐上马车回府去了。 刘明道送走了王昱,立即跑回自家的前厅,拿起银票一看,竟是一万两!刘明道手里一哆嗦,心里暗道,我的乖乖,这么多啊!他担任指挥使已经四年多了,也没捞足一万两银子!没想到王昱这次一出手就是一万两!刘明道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王昱的要求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外海的那十几处沙岛,根本没人在意,官府不管,百姓就更不必说了。至于那些海商利用这些沙岛兴建的私港,谁不知道那些海商的背景?因此,才不会有人去管呢。至于海盗什么的找他们的麻烦,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这这位中丞大人真是豪爽大气啊!刘明道心中暗暗赞叹,这还没怎么地呢,一万两银子就砸了下来!除非他刘明道是傻子,否则岂有不答应的道理?不就是派点兵,为这位中丞大人守守门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扬州卫五千四百人,派出一千人给这位中丞大人,什么事情不解决了?反正粮饷都是朝廷的,他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罢了,这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 至于这位中丞大人想要干什么,他才不管呢,也不敢管啊!这位中丞大人虽然年轻,在朝中的地位却是举足轻重,且不说他背后有军方的两位大佬,就是他自己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吏部侍郎了。那可是吏部侍郎,掌握这天下百官的命运,谁敢不给他几分面子!谁敢得罪他!因此,面对这样一个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吧,既然有机会结交,那就更应该抱上这条粗腿! 从刘道明家里出来后,王昱直接回府,他不担心刘道明不答应自己。别说自己还给他好处,就是不给他好处,刘道明也不敢拒绝他的要求!何况自己还拿出了银子给他呢? 当然,刘道明这里只是第一步,都司衙门的崔建那里,自己也要去烧香拜佛的。毕竟崔建是江苏的都司,管着整个江苏的军事,若只是把刘道明那里的关系打通,显然是不合适的,崔建随便找个由头,都能够让自己喝一壶的。 王昱突然发现,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要把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处理完,没有是一年半载的根本不够用!但问题是,自己留在江南的时间着实不多了!如今对江南盐商的布局已经基本完成,只剩下最后的雷霆一击了! 之后的善后工作虽然也能耗费一点时间,但这段时间绝对不会太长,毕竟这是地方官府的事情,他最多也只是起一个统筹安排的作用。 由此看来,的确需要在江南留下一个得力的人手,负责这一大摊子事情啊!但这个人选何其难找!能力、忠心缺一不可!找忠心的人倒是不难找,找有能力的人,也不难,难就男在这两方面都并重的人才啊! 若不是自己不舍得,姜妍、李馨二女都能够胜任这个工作,但问题是自己舍不得!本来按照他之前的规划,在京里熬上一段时间之后,便极力谋求外放,来江南做官,但计划远远不如变化来的快!他现在仕途通畅,中了进士之后,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便已经是朝中的三品大员、吏部侍郎了!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自己入阁拜相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罢了。那么,自己自然无法再来江南做一任地方官了! 王昱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个词,郁闷!自己此时何止是郁闷啊,简直就是非常郁闷!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几乎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朝廷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任地方官的,不止是朝廷,就是张辅和薛禄二人,也肯定不会让自己离开京师。 江南,自己做完这任巡抚之后,可能就没有再来的机会了!王昱无奈的叹了口气,江南的美女们,哥还没见识过呢!何止是江南的美女他没来得及见识,江南所有值得他见识的东西,比如美景,比如美食,比如风花雪月,人文地理等等,他都来不及见识一番,便要回京了。 从此,江南留给他的将只是一段遗憾的记忆罢了。 48 福船图纸 王昱回到暂居的宅子后,沈轩正在前厅等他。这两天他一直留在扬州,等待王昱的决定。今天王昱去拜访扬州卫的指挥使,沈轩心中有了数,便一直在前厅等候王昱回来。 “少爷。”沈轩见王昱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王昱一直对沈轩十分尊重,见状,笑道,“叔叔不必客气,咱们到书房里谈。”说着,一马当先的往书房走去。说是书房,其实就是一间不大的密室罢了,由于只是暂住,因此,王昱并没有在这上面花什么心思,甚至连丫鬟都没买。、 “叔叔明天到刘指挥那里,咱们就要黄子沙吧!”二人落座后,王昱开门见山的说道,“刘指挥那里,会派出一千名士兵,协助咱们守卫黄子沙。至于其它的各项事宜,就全部交给叔叔了!需要多少钱叔叔报个数给我。”王昱说的很平淡。 沈轩却是十分感动!更生了要为王昱效死命的心思!要知道,码头、船队,王昱都全权交给他处理,这可不是盖一所房子,修一个花园那么简单的事情。且不说这是多大的一份信任,其中牵涉到的钱财、人力、人脉等等,又岂是一言而能概之的! 看着沈轩感激涕零的样子,王昱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叔叔,福船的图纸等我回到南京,自然会派人送给你,你就尽管安排人手便是!人多不怕,怕的就是没人啊!现在是百废待兴,人手自然是多多益善!至于钱的方面,叔叔放心就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王昱显得十分自信,也十分兴奋,似乎码头的建成,成了他最大的渴望一般! 沈轩的确是无法了解王昱的心情。作为一个拥有后世记忆的人,王昱比任何人都清楚,大海的重要xing!可以说,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几百年后的未来,人类始终处在一个海洋时代!只有掌握了海洋,才算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此时的大明朝不管是国力,还是科技,仍然是处在世界领先水平上的,虽然不敢说一个大明朝顶整个欧洲的话,但也差不了多少。只要从现在开始,不再走那条闭关锁国的老路,统治者能够采取一个开明的政治态度,不论社会制度如何,华夏都不会被世界抛下的! 王昱现在做的,就是往这条路上去努力!只有社会制度什么的,华夏此时根本没有资本主义衍生的土壤,不管后世的专家教授如何叫嚣,资本主义在华夏是绝对没有出路的!因为华夏的执政者决定了这个结果,华夏的文人,接受的是正统的儒家教育,因循守旧是他们的代名词。而华夏的百姓,受到几千年儒家思想的熏陶、潜移默化,也是绝对的顺民,是绝对没有变革的心思的。 华夏若想顺利的进入资本主义,必须具备社会基础!而这个社会基础,却正是华夏所缺乏的。 因此,王昱并不纠结于制度的问题,只要发展的方向正确,什么样的制度,又有什么区别? 不论是何种变革,必须在潜移默化中春风化雨,水到渠成才是最合理的。任何强行的变革,最终的结果都是失败! 即便这王昱未来能够权倾天下,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直接把大明朝带上资本主义。还需要一点一点的过度、发展,当然,前提是这条道路是正确的。至于会发展成什么样,却仍要看大明朝这些文人们的开放程度。 毋庸讳言,大明朝中后期的文人们是比较开放的。黄宗羲、顾炎武两个就是代表,虽然他们二人的存在于国没有半点好处,但至少在学术上,却是极有成就。或许,这就是将来的一个契机! 既然一蹴而就不可能,那么一步一步的来完成。在王昱的规划中,重新实行三省制度,加强地方郡县的权力,给他们适当的自主权,加强对各级官员的监察,限制君权,司法更要du li出来。初步形成行政、立法、司法的三权分立制度。那么,只要沿着这条道路发展下去,大明朝或许会走向另外一个拐点! 国家强盛了,民智开化了。再强的外敌,也是不怕的!至于建奴那种捡漏子的家奴,更是不必放在心上,这种家奴,只会在主子势弱的时候趁火打劫,主子强大的话,他永远都是一条癞皮狗,不敢有任何二心!况且,此时王昱还未曾达到自己的政治顶峰,自然没有时间和机会处理建奴,等他有了时间,有了权势,建奴这颗毒瘤,自然是不会留下的! 只是,凭王昱此时的地位,还是远远无法对大明朝这艘巨舰有半点影响的!虽然他有张辅、薛禄的支持。但若是让张辅、薛禄支持诸如商税改革、查禁私盐等事情,他们自然是不会有异议的,因为,这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但,王昱若是想要变法,甚至直接跨越式的发展,在大明朝推行资本主义制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张辅、薛禄的认知,他们只会把王昱当成疯子,而不会言听计从。 这就是现状,没有一定的社会基础,任何变革都将会以失败而告终! 因此,王昱并不执著于社会制度的变革。他只需要把种子埋下,然后因势利导,让大明朝一直沿着一条正确的路线前进,这,便足够了! 重立三省,限制君权,司法du li,完善监察,财税、货币制度改革,同时还要加强军权,否则,这一套制度下来,大明朝未来还是要走向重文轻武的老路,军事力量大大削弱,举国无可用之兵的弊端还将重现!况且,有军权的制约,这套制度将能够更加顺利的实施下去! 至于其它一些点上的东西,如亲藩,如勋戚,如士绅不当差,不纳粮等弊政,也是要一一革除的!弊端与隐患不除,任何制度,不论如何先进,如何正确,都无法善始善终。 五月初五,端午节,王昱的巡抚仪仗回到了南京!南京虽然是陪都,但上上下下的官员们却不敢有任何怠慢!做足了面子与礼数,让王昱挑不出半点毛病。当然,王昱也不是来挑毛病的,此时对江淮盐商的布局已经完成,只需王昱一声令下,各地都司衙门就会同时行动,把他们一网打尽! 居中调度,这是王昱前来南京的目的之一。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把福船的图纸拿到手,此事已经开始操办,离最后的成功,只差一步。因此,王昱不敢怠慢,立即赶回了南京。 福船乃是国之重器,图纸自然是机密中的机密!王昱想要通过常规途径获得福船图纸,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如现在这般,通过收买等手段,秘密的将图纸复制一份出来,也要担很大的干系!若是后来被查出来,绝对是抄家杀头的罪名!甚至还有可能株连九族! 牵涉这么大,王昱当然不敢有半点怠慢,比起这个来,他花的那十几万两银子,简直就是不值一提了!当然,若是一切操作的好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这是关系到身家xing命的事情,所有参与的人那个不是万分小心? 小心归小心,没有把握的事情,王昱是不会干的。因此,方方面面的关节,王昱都打通了,虽然看起来此事有些不可思议,但实际操作起来,却也不像看起来那么难!授人以柄的事情,王昱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他现在虽然还不到二十,但二世为人的他,深知谨慎的重要,做什么事情之前,都是思前想后,慎之又慎! 取回了福船图纸,王昱派人将已经在黄子沙干的热火朝天的沈轩请回,把图纸交给他,再三嘱咐,除了沈轩之外,不可让其他人看到!即便是那些船匠,也不能让他们窥得全豹!这毕竟是国之重器,不由得他不小心。 船、码头的问题都已经解决,至于其他的,如水手、护卫之类的,更是容易解决,只要给的钱丰厚,自然有的是人干,根本不用愁没有人。武器方面也不用沈轩担心,除了重甲和大炮之外,王昱都能通过自己在军方的关系弄得到。 海贸的第一站,王昱的目的地是倭国。以倭国此时的国力,王昱不介意把它完全搞垮,不给它半点翻身的机会,省得这个有着深深劣根xing的民族再跳出来害人!征服一个国家,特别像此时的倭国这种积弱的国家,根本不需要大军压境的,只通过经济战,就能让它们永世不得翻身。 这些天来,王昱过得还是十分充实的,虽然忙了点,但每当看到自己的成果时,王昱就感到无比的欣慰,这种成就感绝非能够用语言来形容的! 这些成果虽然距离他的预期的最终目标还是有着天壤之别,但王昱相信,只要一点一点的改变,最终还是能够形成最终的质变的! 他现在才多大?还不到二十,保持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最保守的顾及,四十岁之前绝对能够做到权倾朝野!往少里说,他也能够执政二十五年!这二十五年能够做成多少事情?因此,王昱对自己,对大明朝的未来充满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