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汉》 第001 东汉末年分三国 第一卷《草莽》 在国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谓庶人,庶人不传质为臣,不敢见于诸侯。----《孟子》 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莽,跋涉山川,以事天子。----《左传》 ======== ======== 第001东汉末年分三国 后脑依旧隐隐疼痛。 这是两世人记忆融合的后遗症。 萧言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声枪响后,他非但没有魂归邙山,反而近乎玄幻的附体重生。可惜,睁开双眼时,萧言沮丧发现,他虽侥幸重生,此时却已非共和国的和谐年间。 此地,天蓝水澈,树绿花艳,景色不曾留下工业痕迹。 此地,淡墨山水,古色生香,好似不知魏晋的桃花源。 …… 其实,萧言对此世界所知甚少。 其融合的零零碎碎记忆,亦仅仅告诉萧言:他这一世身份,是方井里人。方井里由西乡所辖,西乡由成德县所辖。至于成德县以上,是郡是州是市还是府,萧言记忆里则是一片模糊,全然没有半点印象。 成德县? 若是承德,萧言还晓得一二,至于成德县,从来没听说过! 萧言灵魂所占据的身体,是位才十八岁的少年,名字叫做萧十一。 萧十一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有点奇怪,其实也没什么不可理解。少年在族中行排十一,所以就依乡间俗例取个小名,叫做萧十一。 萧十一的职业是游侠。嗯,所谓游侠,是此世界的惯例说法。若令萧言这位共和国和谐年间来人评价,萧十一其实就是一个不怕死、敢杀人的混混、街痞、打手、黑社会,就是换上褒义词,也挺多是一个“绿林好汉”。 却说,萧十一本来也是平凡的农家子弟,秋收农忙时,随着父母下田,插秧收稻;春冬农闲时,跟着夫子求学,识字断句,再平庸不过。 只可惜,三年前一场席卷成德县的瘟疫,却打破这一方宁静,蛮横带走萧十一父母的性命。之后,孤苦伶仃的萧十一,便由他大哥萧信抚养。不过,萧信的妻子却相当嫌弃萧十一,经常冷言冷语埋汰他不说,还动辄打骂萧十一。年轻人,脾气大、不经激,某一日,萧十一不愿再忍受大嫂的无端冷嘲,一怒之下,遂孤身离家出走。 萧十一,十五岁离家出走,又是举目无亲,其中潦倒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好在天不绝人之路,辗转数月后,萧十一因缘际和赢得一位游侠欣赏,继而落脚成德县城讨生。而后两年,萧十一更以游侠身份,结交一帮成德县城无业少年,好狠斗勇,厮混度日,整日里不是斗鸡赌博打发时间,就是舞刀弄枪收取街道店铺保护费。 似,萧十一的躯体被萧言的灵魂强行霸占时,他怀里还揣着一把能杀人的青铜长剑。 思及怀中青铜长剑,萧言突然心神一动:“青铜?青铜质材武器,貌似流行于春秋战国、秦末汉初。” 拔剑出鞘,背对着午后闲阳,萧言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这把青铜长剑。 此剑:剑柄,镌刻人纹;剑刃,研磨八面。锋利齿锐,初看好似嗜血的战兵,其实却是一柄礼仪佩剑。 “可惜是把礼仪佩剑,不能据此推测时代。嗯,剑身八面研磨?难道是两汉时期流行过的八面汉剑?”萧言懊恼的拍下后脑勺:“管它是不是礼仪佩剑来着!成德县城就在眼前,我何不找些人详细询问询问。” 步行小半时辰,萧言抬眼望见大约四人高的雄伟城墙,以及好似饕餮巨口的城门----这类朴素、雄丽的古城墙,后世却是不多见。正感慨古代城墙间,萧言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吆喝:“来应募咯!来应募咯!一月两大石脱皮粟米哟!每月准时发放五百文薪金哟!冬夏都有新衣穿哟!立功还有赏金哟!快来应募咯……” 萧言转身瞅去,却见七八名腰胯短刀、背负长弓的兵差,在城门口外立一杆大旗,宽约一米半左右的旗帜上,书写一个大大的“募”字。 萧十一的记忆碎片,及时为萧言解惑:眼前这情形,不知是哪位将军在征募精兵呢! 成德县虽然一片宁静,好似一个不知魏晋的桃花源,可是,萧十一的记忆碎片,却残酷的告诉萧言: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是乱世。甚至,三年前,那场席卷成德县,带走萧十一父母性命的恐怖瘟疫,其祸根就是北方战场上那些未能及时掩埋的尸体。 乱世,则必出军阀。 可惜,或许萧十一的视野不够开阔,或许萧十一位卑人贱,他所晓得声名的“军阀”,却仅限于屯戍成德县附近的寥寥几位头目。 这几位头目的姓名,分别是:张勋、郑宝、张多、许乾、陈策。 都是些非常普通的姓名。萧言脑海里有些模糊印象的,仅有张勋一人----清末民初,曾有辫子军十二日复辟的可笑闹剧嘛。 不过,此世界没有短发,没有辫子,没有步枪,没有火炮,显然不是清末民初。 此张勋,非彼张勋。 ==== “这些兵差,应该比萧十一消息灵通些,或许晓得一些当世大人物。”怀揣这种念头,萧言走向征募旗帜。 以为萧言有意应募入伍,一名负责招募的兵差,连忙起身来迎:“这位兄弟,你准备考校那种武器?剑?刀?弩?弓?” 萧言虽曾是一名共和国陆军士官,却毕竟不熟悉冷兵器时代的军制,遂向兵差问道:“刀剑弓弩,大概都什么标准?” 兵差熟练解释道:“刀剑两项,主要考校力气、耐力;弓弩两项,主要考校射艺。若是弩弓手,三十步距离,十次射中六次,即算及格;若是弓箭手,六十步距离,十次射中两次,即算及格。” “达标即录选入伍,还是依据成绩,在细分为上中下诸等,依次挑选?”萧言又多问一句。 兵差道:“分上中下三等。刚才我所说的,是下等最低标准,下等参军之后为‘正卒’;中等参军之后为‘徒士’,上等参军之后为‘应募士’。若是被评为上等,且又有人为你作保,战阵立功之后,随时可转为‘良家子’。” 唯恐萧言不理解军队内部名词,兵差又为他详细诠释:“正卒是将帅校尉们所统辖的主战亲兵;徒士是披甲精锐;应募士可为基层小官;良家子将来可晋升为校尉、将军。这位兄弟,看起来你武艺不错,似乎玩惯刀箭,何不入军谋求一场富贵?” 萧言道:“正有此意。却还没问究竟是哪位将军在此募兵呢?” 兵差遥指一杆“张”字小旗,笑道:“吾家主将,乃是大将军张勋!” 张勋?大将军? “张勋、郑宝、张多、许乾、陈策五帅,难道只有张勋盘踞在成德县?”因对此世界缺乏必要了解,萧言怎么也梳理不清萧十一的混乱记忆碎片。 萧言想了想,又试探性问道:“张将军在此募兵,将要征讨何人?” 兵差摇头道:“谁晓得。反正,不是北伐曹操,就是东征吕布呗!” 曹操?吕布? 萧言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明白一切: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天不休…… 三国! 三国!三国! 曹操、刘备、孙权争霸的那个三国! ==== 曹操,一代奸雄;吕布,当世猛将。 这个敢北伐曹操,东征吕布的张勋,又是什么人物? 萧言却是不记得,三国乱世,还有张勋这么一个豪雄! 不过,熟读二十五史的萧言,隐隐约约,内心已经有了答案:所谓的大将军张勋,恐怕应该是袁术帐下一员。 为验证心中所猜,为推测出具体时间,萧言继续试探性询问这名兵差:“南方来客纷纷说,吴郡孙策横行吴越三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隐然有项羽遗风,乃是袁将军麾下第一猛将。咱家大将军张勋,比于吴郡孙策,谁的官大?” 兵差冷哼一声,相当不满意萧言提及孙策:“区区会稽太守孙策,也敢与咱们张将军相比?咱家的张将军,那可是大将军!大将军是啥官,你晓得不?数十年前,横行天下的那个外戚梁冀,他的官儿就是大将军!袁将军将来若能成就大事,扫荡天下,张将军肯定是第一功臣,能封侯拜相呢。孙策,哼!他有这能耐?” 得到预期之内的答案,萧言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唉,果然被我猜中。此世界有曹操,有吕布,有孙策,有袁术,不是三国乱世,还能是什么?” “让我再想想。依稀记得,吕布貌似死于建安三年冬季,孙策横扫吴、会稽、丹阳三郡,大约是建安元年秋季。今日时局,孙策已经扬名江东,吕布尚未被曹操擒杀,显然不是建安二年春末,便是建安三年春末。建安元年是西元196年,建安二年是西元197年,建安三年是西元198年……袁术是哪一年死的?似乎是西元199年!孙策哪一年死的?似乎是西元200年!” “今年吕布死,明年袁术死,后年孙策死……呵,还真是坑爹的年代,坑爹的穿越!” 却说。 后世,南海危机愈演愈烈时,恰逢部队来学校征兵。当时,因胸怀一腔守疆固土的热血,本科三年级的萧言,于是毅然投笔从戎,乘着一艘补给舰,前去南沙群岛守礁。不过,萧言在南沙例行守礁三月后,却因为种种原因,他后来竟意外的脱离海军体系,成为一名陆军士官。 下士转为中士,中士转为上士,上士转为四级军士长,四级军士长转为三级军士长,不知不觉间,萧言已经将他的青春,完全奉献给共和**队。尽管退伍复员后,萧言不慎走上一条不归路,可是他毕竟是军旅走出来的人,习惯军营里面的味道。 因是,此时瞧见有人征兵,萧言下意识的就想应募,在军旅中一展抱负。 可惜!在成德县征兵的,是袁术的部下张勋。 可惜!袁术大势已去,即将穷途末路,吐血而死。 除非萧言的脑袋被门板夹了,他才会去投奔袁术! 第002 萧十一郎 第002萧十一郎 当此之时,袁术最多不过两年时间可活,萧言除非脑袋被门板夹了,才会去当袁术的兵! 萧言正考虑如何安全退走,城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嗡嗡的骚乱声:“咦,萧十一郎!” “是萧十一郎!” “真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在那!” …… “萧十一郎?”萧言顿时被这熟悉的称呼吸引。 后世,古龙有本武侠小说,书名叫做《萧十一郎》,主角也叫做萧十一郎。 古龙的武侠小说,有种神奇的气质。譬如《萧十一郎》这本书,女主角是谁,敌人是谁,讲的是什么故事……萧言早已忘的一干二净。但是,萧十一郎这个名字,偏偏给萧言留下深刻印象。正是因为这种藏在心底的记忆,才令萧言内心突然泛起一股熟悉感,不禁抬眼向声音传来处望去。 只见,数百步外,有一群人手持刀械,向城门奔来,他们个个凶神恶煞----远看好似强盗,近看亦是土匪。 其中一名络腮胡子壮汉,朝向萧言这个方向,大声吆喝道:“萧十一郎,你想当缩头乌龟么?昨日签决斗券书时,见你签的那样爽快,我还以为你萧十一真是位真豪杰,真英雄!没想到,你这贼厮鸟,原来竟是拖延时间,准备躲入军中!我呸,还萧十一郎呢,你是小(萧)懦夫吧!” 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是萧十一? “萧十一郎是说我?我是萧十一郎?”,萧言愕然怔住,不禁有点好笑:“听口气,这些人似乎还与萧十一有仇?” 说话间,这一群持械壮汉,已经快步冲过来,将萧言团团围住。 瞧见这阵势,劝说萧言参军那位兵差,面色陡然转寒。兵差取过一具臂弩,弩失指向众人,怒喝道:“我道要看看,光天化日之下,谁敢行凶?” 与此同时,其他几名征兵兵差,也纷纷拎刀、张弓,结成兵阵,为战友助势:“胆敢阻挠大将军募兵,你们想找死么?我数三声,立即给我滚,不然全部以乱贼处置。一、二……”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持械壮汉们,虽然人多势众,却不敢贸然抵触这些纵横沙场的兵差,纷纷面现迟疑。 “乱贼?嘿,你还真敢说。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告诉你,我们既是成德县衙的衙差,亦是成德县令的私兵!这位军爷,奉劝你一句,莫给你家上官招惹祸事!”一位年龄大约三十余岁的汉子,拨开众人,直视诸位兵差,缓声威胁道。 这汉子,光头无发,肌肉粗犷,人立在那里不动,彪悍气息却迎面扑来。 萧言心神一动:“秃头无发,又与萧十一有过节……莫非他就是萧十一记忆里的‘秃头驴’吕甫?” 秃头驴,原名吕甫,曾被官府处以髡{kun}刑。 髡刑,曾是秦汉之际较为流行的一种刑罚,即是指强行剃光罪犯的头发、胡须。 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虽无法律明文规定,但是许多监狱大都约定成俗,将男性罪犯简单剃成光头。秦汉之际的法律,与后世共和国不同,剃罪犯光头是一种明文刑罚,有些罪犯必须剃光头,有些罪犯则绝对不能剃光头。 题外话暂且不说。 吕甫被官府处以髡刑后,索性不再蓄发,整日顶着明晃晃的大脑袋招摇过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于是,县人遂为他起个绰号,唤作‘秃头吕’。前些年,吕甫趁着天下大乱,官兵疲惫,他纠结一帮刑徒、街痞、游侠,占山为王,在成德县山区割据,不服县令管教。待两个月前,吕甫却突然奉令招安,摇身一变,成为成德县令的私兵。 不过,吕甫的声名并没有因为招安转好。未招安时,吕甫肆无忌惮的四处拦路抢劫、杀人越货;招安后,吕甫横行县城,欺男霸女。但凡成德县人,提起吕甫之名,无不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萧十一是本土游侠,吕甫是外来强盗,双方矛盾势如水火,不可调和。不得不说,萧十一其实还是有点能耐的。近两个月来,吕甫虽然人多势众,又有成德县令在背后为他撑腰,吕甫却始终不能摧毁萧十一为代表的本土游侠势力。三番五次争斗后,就在昨日,吕甫与萧十一立下赌约,双方将以江湖规矩决斗定输赢:若是萧十一败,众本土游侠立即滚出成德县;若是萧十一胜,吕甫便不得再侵犯本土游侠势力范围。 可惜,就在萧十一准备决斗时,他却不幸丧命,躯体为自后世穿越而来的萧言灵魂霸占。 前因后果整理通顺后,萧言心中暗叹一声:“唉!我那便打赢吕甫,让萧十一安心上路吧!” 萧言沉思间隙,场内局势又起变化。 闻听吕甫扯出成德县令,几位兵差登时脸色大变。 今年年初,袁术建号仲氏,定都寿春,改九江郡为淮南尹。成德县,毗邻寿春,可谓是近畿重县。因是,县令虽是千石小官,成德县令却不能简单以千石小官视之。 纵然是大将军张勋此时亲至成德,也要卖成德县令几分面子,何况区区募兵兵差? 江湖遗训:强龙不压地头蛇。 一位油滑老兵,连忙打着哈哈,喝令战友放下刀剑弓弩:“原来是县衙差役。误会!一场误会!大家一场误会而已。” 见几位兵差知趣退让,吕甫也没敢乘胜追击,引起不必要的争执。吕甫将目光转向萧言:“萧十一郎,给个准话,你究竟敢不敢与我一赌定输赢?” 萧言横举手中青铜长剑,淡笑道:“你说呢?” 吕甫竖起大拇指,虚伪赞道:“好!我便说,堂堂萧十一郎,绝不会懦弱躲入军旅。” 说罢,吕甫扭头朝向一位腰胯长剑的中年人,拱手说道:“萧十一郎号称我们成德县第一游侠,恐非我所能敌。恳请唐先生仗义出手,助县令一举根除城内治安隐患。” 唐姓中年人微微点头:“县令大人与我家公子早有口约,一切但凭吕游徼吩咐。” 吕甫招安后,被成德县令立即委以游徼之职。 游徼,即是汉世的公安、警察,其权力,其地位,稍比后世的县公安局局长低些。 瞅见萧言眉头挑起,吕甫得意的哈哈大笑:“萧十一郎,签订赌约时,吕某可是从来没有说过,必须是我和你亲自决斗。和你决斗的,是京师剑术名师唐先生。” 继而,吕甫又语气一转:“当然,为公平起见,我亦允你寻找援兵。不过,最多只能给你半个时辰时间。半个时辰后,你若找不来援兵,就算你输。” 萧言却浑不在意吕甫玩弄小聪明,哂笑道:“谁来都是一样。这位朋友,请?” 唐姓中年人奇异的望了萧言一眼,神情逐渐郑重:“唐万,豫州颍川郡人,善剑术,曾求学于京师虎贲郎王越。” 京师虎贲……王越? 萧言双眼猛的一亮:“京师虎贲王越?嘿,那可是汉末剑术大师啊!” 魏文帝曹丕《典论》一书,曾言,汉桓帝、汉灵帝时代,王越凭借其高超剑术,称雄于京师。似魏文帝曹丕的剑道老师史阿,便曾倾心研习过王越的剑术。 “你是雒阳王越的弟子?那么,你可认识史阿?你的剑术,与史阿相比,谁强谁弱?”萧言连珠炮似的,迫不及待向唐万询问道。 唐万道:“河南史阿的剑术,仅次于王越师父,唐某自然不及他万分其一。萧十一郎,废话少说,咱俩手上见真章吧!” 话未落音,唐万已经拔剑向萧言攻来。 萧言本以为,隐然好似峨冠博带士子的唐万,其在雒阳研习的剑法,应属于贵族剑式,讲究美观圆润,讲究点到即止。 孰料,唐万拔出剑鞘的,竟然不是寻常士子制式佩剑,而是一柄刃长三十厘米的锻钢短剑----外面是寻常长剑剑鞘,内里藏的却是一柄寒光短剑。 短剑如匕首。 唐万正手握剑,戳向萧言的胸膛,招式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却另藏有抹喉、割筋等等后续杀手锏,能够一招克敌。 高手! 精通格斗技巧的萧言,瞬间估量出唐万的大概实力。 不过,面对拔剑攻来的唐万,萧言却握着剑柄,一动也不动的呆呆望向前方。莫说拔剑防御唐万,萧言甚至连躲闪的意向都没有----怎么说呢,萧言此时的表情,简直好像一个反应迟钝的忖货,还没意识到,唐万已经拔剑攻至他脸前。 唐万心有武人傲气,不愿击杀“反应迟钝”的萧言,遂回转短剑,稍卸手腕力劲,向萧言大喝一声:“拔剑----” 然而。 就在唐万卸劲,喝令萧言拔剑的一刹那,萧言却突然动了! 先是变右手反握为左手正握,然后再左右双手合握,萧言手中剑鞘宛若黑夜闪电一样,狠狠劈向唐万的右手腕。 一个是主动收势,力气用老;一个是蓄谋已久,寻机待发。有心算无心,伴随“喀嘣”一声关节脱裂声,唐万手中锻钢短剑,不出意外的应声掉在地上。 唐万“拔”字音刚起,萧言已经抡起剑鞘劈去;唐万“剑”字音未落,他已经被萧言劈断关节,砍落短剑。 如此,萧言手中长剑未曾拔出,便将唐万手中短剑砍落在地! 静若处子,动若狡兔。 萧言不动则已,一动就瞬间秒杀强敌。 短短一霎那,胜负已定。 静! 一时间,城门口长街街道,静的能听见针落地声。 萧言剑不出鞘,便将所谓的京师剑术名师击败。 良久,吕甫涨红着脸,向萧言喝道:“这场不算!萧十一郎你违规!若不是你使诈,怎可能击落唐先生的短剑?是你萧十一郎违规在先,所以这场决斗,算你输!” 第003 胯下之辱 第003胯下之辱 吕甫涨红着脸,向萧言喝道:“这场不算!萧十一郎你违规!若不是你使诈,怎可能击落唐先生的短剑?是你萧十一郎违规在先,所以这场决斗,算你输!” 萧言斜瞥吕甫一眼,转向呆愣当场的唐万:“你呢,认不认输?若是你不服,我们再来!” 自被萧言以剑鞘,劈落他手中短剑后,唐万就陷入莫明的迷茫中,一直呆呆的盯着红肿右手腕,动也不动。直至萧言出声询问,唐万才自茫然中惊醒,默默捡起短剑,收剑回鞘,神情颇为聊寞:“我不是你对手,我认输!” 按照昨日约定,唐万若是认输,吕甫就须承认萧言(萧十一)等本土游侠的利益范围。吕甫不甘心如此轻易低头,遂勉强规劝唐万,道:“唐先生,是你心善,才中了萧十一郎的诡计。若是堂堂正正交手,十个萧十一郎,也比不过你。要是唐先生忧心手腕伤势,我们就是延缓决斗日期,也成啊,怎能主动认输?弱唐先生名头不说,还白白便宜他人。” 唐万摇头说道:“吕游徼,我真不是萧十一郎的对手,即便改天再战,还是我败。你说萧十一郎不拔剑,是使诈,那我且问你:若是萧十一郎手中长剑,刺至你眼前三寸时,你能不能眼也不眨,镇静自若的发起反击?你之所以认为萧十一郎使诈,是因为你不知道,萧十一郎所使的‘诈’,远比击败我还要厉害。” “王越师父,曾将剑道分为七个层次。若你,可谓是‘恃勇凭强,唯赖筋骨’;若我,可谓是‘目锐气盛,心随意动’;若萧十一郎,可谓是‘呆若木鸡,大勇似怯’。不是十个萧十一郎不如我,是十个我也比不上萧十一郎。” 吕甫却犹自不信:“唐先生你多虑了!我手下先前曾试探过萧十一郎,他的武艺,最多与我仿佛。我吕甫又非蠢人,萧十一郎若真能与唐先生比肩,我怎会与他结仇?” 唐万走近吕甫,双眼微睁:“我唐万一向光明磊落,从来不做亏心事。我既承诺你家县令,就绝不会出工不出力,我今日是真斗不过萧十一郎。你若不信,大可改日请能斗的高手,再与萧十一郎决斗一番。” 吕甫毕竟不敢太过得罪唐万,连忙赔笑道:“唐先生说的哪里话,我绝对没有怀疑唐先生出工不出力的意思。好吧,就算萧十一郎侥幸赢一局。不过……” 吕甫眼珠一转,向众人嘿嘿奸笑道:“不过,无论唐先生赢还是输,今日的决斗还得继续!萧十一郎,我昨天签订决斗赌约时,可从没说过一局定输赢。若想让咱们服输,你还得一一斗赢所有在场的兄弟!” 真无耻啊! 连围观的群众,都纷纷鄙视吕甫言而无信,说话不算话。 先前向吕甫退步的众募兵兵差,更是纷纷小声嘲讽道:“这般人也配当一县游徼?真是瞎了眼!” 萧言不怒反笑:“一一斗赢?是不是说,我一个人单挑赢你们一群人,你才肯承认认输?” 吕甫头向后仰起四十五度,得意的哈哈大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一群人斗你一个!兄弟们,给我上!” “且慢!你不认输,我认输,行么?今日决斗算你赢了!”萧言丢掉青铜长剑,摊开空空双手,象征着缴械投降。 倘若彼此皆赤手空拳,萧言自然有信心毫发无伤的将吕甫一帮人全部击倒,但是冷兵器不行。群殴时,被人黑十拳,没半点事;被人戳一剑,就可能不幸丧命----尤其,吕甫等人都是山贼强盗出身,杀人不眨眼,砍人时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当然,最关键的是,萧言不愿鲁莽冒险----不值。 不值! 成德县的本土游侠、帮派势力,与他萧言有嘛关系? 萧言凭什么为他们出生入死? “认输?你说你认输?”吕甫猛然怔住,不可置信的眨着眼睛。 萧言淡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再强也斗不赢你们三四十人啊!不认输还能怎么办?” 吕甫脑袋没有转过弯:“萧十一郎,你真要认输?依咱们昨日赌约,你若认输,可就必须远走他乡,终生不得再回成德县!” 萧言道:“没关系啊!我正好准备远走五湖四海,长长见识。” “你,你……”吕甫支吾许久后,又一条奸计出笼:“萧十一郎,我信不过你。除非确定你没脸再见成德县人,我才能相信你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说着,吕甫叉开两条腿,叫嚣道:“萧十一郎,从我胯下钻下去!你今天若是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放你走。” 闻听吕甫这话,萧言不禁有些恼怒吕甫得寸进尺:“我都认输了,你却还苦苦相逼,真以为咱穿越党好欺负吖?呵,钻你裤裆……新版本的‘胯下之辱’么?不过,我可不是韩信,由得你随意欺辱!” 发觉吕甫是个蹬鼻子上脸的狂徒,萧言立即放弃和平幻想:对待吕甫这类人,退让只会让他更猖狂,唯有一脚踩扁,才能让他明白:究竟谁能惹,谁不能惹! 如何踩扁吕甫呢? 硬来不行。萧言再厉害,也难以一次性格杀三四十名手持刀械的悍匪。 敌众我寡,须得智取! 如何智取呢? 瞅见嚣张得意的吕甫,萧言心中一动:“擒贼先擒王!若能挟持住吕甫,余众不足为虑!吕甫不是要我钻裤裆么?我便借着钻裤裆的名义靠近吕甫,一举挟持他为人质!” 一念至此,萧言假装犹豫许久后,终于选择活命屈服:“说话算话?我若钻你裤裆,你真肯放我离开?” 吕甫瞪大双眼,紧盯着萧言:“萧十一郎,你真准备从我胯下钻过去?” 萧言道:“不就是钻裤裆嘛!淮阴侯韩信,当年不也钻过裤裆?韩信钻的,我钻不的?只要你能言出必行,放我离开成德,我就钻你裤裆!” “放!当然放你离开!”吕甫猖狂的哈哈大笑:“哈哈哈,西城倔驴萧十一郎,也要学韩信钻裤裆咯!兄弟们,去喊人来看萧十一郎钻我裤裆……咝!唐万……唐万,你这是什么意思?” 俗话说,乐极生悲。 疯狂大笑的吕甫,突然觉得颈间一凉----他的颈间,搭上一把锋锐短剑! 而短剑的主人,赫然竟是唐万!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唐万竟悄悄来到吕甫身边,将手中短剑架在吕甫脖子上。 唐万轻轻抖动一下剑刃,划开吕甫颈间皮肤:“吕游徼,我与萧十一郎决斗前,你是如何说的?” 吕甫浑身僵硬,额头布满密汗:“唐先生……唐先生,咱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动剑啊!我毕竟是朝廷游徼,你若这样挟持本官,你家公子也护不住你。快放下!快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唐万的回答,却是将手中利剑向吕甫脖子内压一分:“吕游徼,我与萧十一郎决斗前,你是如何说的?今日决斗是我与萧十一郎的决斗,我输就是你输,你反悔就是我反悔!你若想坏我声名,我就断你人头!” “再问你一句,你肯履行约定不?”唐万的声音,充满萧杀气息。 “履行!履行!”吕甫心神被唐万身上浓重杀气震慑,不敢稍微敷衍半句。 唐万露出满意的笑容:“履行就好。那就当着你属下的面,大声宣布今日决斗的结果!” 吕甫哭丧着脸:“我认输!我认输!今日决斗,是萧十一郎赢!自今以后,西城、南城的规矩一切照旧……好了吧?我都已大声宣布认输,唐先生可否挪开利剑?” “不行!你这人是一条中山狼,言而无信,不择手段,你说的话,我不信。我若此时放你,你肯定要反咬我一口。”唐万冷笑道。 唐万昂头望向萧言:“我唐万愿赌服输,既然斗不过你,就绝对会履行赌约。不过,吕甫这厮言而无信,我这边松手,他那边就敢即时翻脸,率众剿杀我们。为安全起见,萧十一郎还请与我一同出城,暂避风头。” 虽然不明白唐万、吕甫两人为什么突然翻脸,但是挟持吕甫出城,却是萧言的既定策略。不管唐万、吕甫是真闹翻,还是在做假戏,此时都是萧言脱围的大好时机。 于是,萧言捡起青铜长剑,施施然走至唐万三步开外。 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即便唐万突然发难,萧言也可不惧。 唐万又威胁吕甫道:“令你的属下,全部乖乖待在城内。若有谁敢出城追击,我就当场宰了你。” 吕甫嚎哭道:“别,别呀!是,他们名义上都是属下!可是,唐先生你不知道,他们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巴不得我早死呢!若是有恶贼借刀杀人,故意出城逼唐先生杀我,届时我死的冤枉暂且不说,连累唐先生……” 唐万冷笑一声,打断吕甫的话,冷漠说道:“那就好好嘱咐你的心腹,将那些歹贼提前杀尽!至于我的性命……笑话!你几时听说过我唐万怕过死?” 吕甫无奈,只得向众属下怒吼道:“牛老二,听见了没?谁敢出城追击,就是准备置我于死地,你直接砍断他的头!” “你放心,只要你属下不出城追击,我就绝对不会杀你。我唐万,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唐万安慰吕甫一句,又向萧言问道:“萧十一郎,你的人现在在哪?” 第004 江淮游侠儿 第004江淮游侠儿 “萧十一郎,你的人现在在哪?”唐万问道。 你的人? 萧言先是一愣,很快又反应过神来:今天是萧十一与吕甫决斗之日,吕甫纠集起一帮人马壮势,萧十一自然也该集结一群小弟助阵。 也是萧言刚穿越,摸不清形势,分不清轻重,这才孤身入成德县城,以致被吕甫突然率人堵住。 萧言连忙搜索萧十一的记忆,寻找出成德县本土游侠的集结点:“沿着西北方向那条小路,走十里路,即是长岗镇。我的人,现在应该还在长岗镇。” “那好。我们就先去长岗镇。”唐万道。 一听这话,吕甫顿时脸色灰白,急忙向唐万讨价还价:“唐先生,你可是说过不害我性命!若把我带至长岗镇,落入萧十一郎手中,那与你亲手杀我何异?唐先生,你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唐万冷笑道:“放心,我不是你。我说不杀你就绝对不会杀你。成德至长岗,一共十里路,走完六里半,我就会放你回城。” 唐万说着,又斜瞟萧言一眼:“萧十一郎若要违约杀你,那也得先问问我的剑肯不肯。我虽斗不过萧十一郎,但是咱俩合力,却未必斗不过他。” === 萧言提剑在前面引路,唐万在后面挟持着吕甫,一边威胁城门戍卒、行人莫要多管闲事,一边向城外撤离。 如此,三人渐渐远离成德县城。 出乎萧言意料,一路上,非但唐万没有向他猝然发难,吕甫的属下也全部履行赌约,没有一人追来。萧言不禁暗中揣测:“唐万难道是历史上屡屡夸赞,现实中更是万中无一的千斤重然诺的豪杰?” 唐万撤剑回鞘,一边松开吕甫,一边防备萧言:“我唐万向来一诺千金,能助你离城,亦当助吕游徼安全回城。萧十一郎,你若想强行留下吕游徼,还须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我留他作甚,难道还真能杀了他不成?”萧言呵呵笑道。 吕甫叉开两条腿,让萧言去钻,天大不过是一种人格羞辱。 共和国和谐年间长大的萧言,又非心理变态者,怎会仅仅因被他人言语上羞辱几句,就去动刀砍人?莫说是唐万突然反水,挟持吕甫出城,便是萧言临机发难,绑架吕甫出城,也最多狠狠修理吕甫一顿,何至于陡然间杀人! 听到萧言无意杀人,唐万不禁长舒一口气,向吕甫叱道:“还不滚回城去!” 势比人强,吕甫也不逞口舌之能,立即毫不犹豫的拔腿就向南跑,唯恐萧言突然改变心意。 目送吕甫远去之后,唐万长舒一口气,放松戒备,轻笑道:“萧十一郎,我还真怕你得势不饶人,一剑戳死吕甫。” “哦,我像嗜血成性的残暴之徒么?”萧言颇为意外的反问道。 萧言翻遍萧十一的记忆,发现萧十一虽是游侠,武艺亦不错,但是至今却从未杀过人,犯过命案,不是嗜杀成性之人。 唐万目光闪动:“你虽不嗜杀成性,却绝不会任人宰割……呵,我明白了!莫非你至今还以为,吕甫与你不过是利益冲突,他绝没有杀人心思,对不?” “嗯?你是说,吕甫一心要杀我,不死不休?”萧言不禁皱起眉头。 若是吕甫与萧十一之间,是那种不死不休的仇恨,萧言刚才委实不该轻易放走吕甫。 唐万道:“别的我不知,但是吕甫请我与你决斗时,他可是一再强调,要的是你的命,而不是决斗输赢!若非如此,城门决斗时,我怎会果断认输?” 萧言右手轻按剑柄,目光笔直盯向唐万:“你呢?你站在哪边?你若早有杀我之心,怎么不助吕甫在城门围杀我?你若有助我之意,这些话怎么不早点与我说?” “我?”唐万摊开双手,笑道:“吕甫是吕甫,你是你,我是我。我唐万做事,求的是问心无愧。我既认输,就会保你活命;我与吕甫无仇,就不会助你害他。过了今日,你与吕甫两人,谁生谁死,关我何事!” 萧言正待说话,唐万的目光突然向萧言背后眺望:“那是你的人吧,萧十一郎?唐某就此告别。” 说罢,唐万转身大跨步离去。显然,他不愿与萧言过多交流。 与此同时,萧言背后也隐隐传来腔调柔软的呼喊声:“萧十一郎----萧十一郎,你去哪啦?大伙都在镇里等着你呢!” 来人是萧十一的一位铁杆好友,名字叫做楚永。 楚永亦是一位十八岁的少年。只不过,比起萧十一,楚永五官精致,身材细瘦,肤色白净,长相比较中性化,远看好像李宇春,近看似乎曾轶可。 楚永体质稍弱,才跑一截路,就额头布满细汗,气喘吁吁:“你去哪啦!酉时中{18点}就要和‘秃头驴’决斗定输赢了,你今天下午可要好好养好精气神!” 萧言内心仔细思量一番,觉得萧十一的这群“狐朋狗友”,其实还是蛮有必要见见。 此时尚是三国乱世初期,未来数十年尽是铁骑征伐。成德县在寿春南方,显然处于江淮之间,是未来魏吴两国交战的重灾区。 西元199年,袁术病死。 西元208年,赤壁之战。 也即是说,成德不是久留之地,不是和平安生之地。 萧言若想乱世活命,要么效仿淮北许褚,携众归顺北方曹操;要么学习淮南周瑜,迁家投靠江南孙策。然而,不论是北上曹魏,还是南下孙吴,萧言若想乱世显名,必须先聚集一股有助时局的势力,才能如许褚那样,曹操即日征拜为都尉;才能如周瑜那样,孙策亲迎授官中郎将。 萧十一遗留下来的这群市井游侠,若能好好改造,未必不可能成为萧言未来成事的第一批班底。 于是,萧言便尾随楚永,向长岗镇走去:“不用担心,我刚和吕甫打过。” “噫,你和谁打过?”楚永顿住脚步,迷茫的望向萧言。 萧言详细解释道:“吕甫,也就是‘秃头驴’。今日的赌斗,他已经认输了。只是,此人说话不算数,纵然今日认输,怕也不会就此收手。” “啊,你已经和‘秃头驴’决斗过啦?胜了?”楚永耳朵里只听见认输两字,满脸又是惊讶又是欣喜,雀跃不止。 “嗯!”萧言简单应付楚永一句,却没有提及唐万、吕甫悔约等事。 楚永少年心性,陡听萧言捷讯,登时满腔激动:“我就说,你肯定能打赢‘秃头驴’那个山贼!萧十一郎,你太厉害了,一个人就敢去单挑‘秃头驴’……” 楚永啰哩啰唆间,萧言突然记起唐万的提醒,不禁出声问道:“吕甫与我有没有私仇?若是我落在他手上,他会不会一刀砍杀我?” “你和他能有啥私仇?不过,‘秃头驴’不知多恨你呢,你若落在‘秃头驴’手上,他肯定手提刀落,一刀砍死你!‘秃头驴’一伙,本来就是一群山贼强盗,手上沾满无数鲜血,才不会顾忌什么王法呢!”楚永答道。 萧言顿时明悟:吕甫名义上是成德县游徼,权掌一方治安,其实他根本还是杀人放火的山贼强盗头子。 也唯有军阀乱世,似吕甫这样的强盗山贼,才能摇身一变,成为县衙官差。 官是匪,匪是官,手中有刀就是爷! 这是乱世,吕甫想要杀人,还需要理由么? 一念至此,萧言脸色陡然转阴,心中暗道:“吕甫这种行事不择手段的祸害,必须尽快根除,不然后患无穷。” 话多路短,不大会功夫,萧言就来到长岗镇。 楚永人虽长的中性,却绝不伪娘,还未走入长岗镇,他业已兴奋的大声吆喝起来:“‘秃头驴’输了!萧十一郎打赢了……” 随着楚永一声吆喝,十来名或凶悍或精壮的少年、青年,自某间酒肆里一涌而出: “打赢了?” “不是说申时决斗嘛?” “‘秃头驴’认输了没?” 繁杂腔调混乱响起时,萧言却注意到,街道两侧的商铺、旅舍却纷纷急忙阖门闭窗,唯恐避之不及,显然对萧十一一帮人且惧且厌。萧言心中苦笑:“吕甫是罪犯山贼不假,可萧十一又能好到哪里去!唉,一部三国史,尽是士族捭阖史,似萧十一这般的市井游侠,那可真真切切的,连参与资格都没有。看来,我若想在三国出人头地,难着呢!” 感慨一番后,萧言又悄悄打量这十来名游侠:他们小的才十三四岁,大的亦不过二十七八岁,虽然一身廉价衣服,却洗的洁净如新,颇有一番意气风发、锐意进取。 “若能好好改造一番,未尝不能成为战场铁血精兵。”,萧言心中暗忖道。 当头一位游侠,手捧一碗白酒来敬萧言:“今日斗赢‘秃头驴’,西城、南城还有谁敢不服咱?萧十……不,萧渠帅!自今以后,萧渠帅就是咱成德县第一人!” 楚永凑上前去:“罗二哥,啥叫渠帅?” 罗姓游侠眼睛一眨,信口胡说道:“渠帅就是将军,朝廷任命的叫将军,咱自己推举的叫渠帅。‘秃头驴’是朝廷任命的游徼,萧十一郎是咱们兄弟推举的游徼,所以就叫做渠帅嘛!” 萧言噗哧笑起来,心中暗忖:“渠帅……这厮不是混过黄巾太平道吧?” 不过,这回却是萧言记错。张角叛乱时,置三十六方,各立渠帅不假,但是渠帅之名,却并不是黄巾太平道专有。罗姓游侠说渠帅是将军虽然有点不妥当,但是他推举萧言为渠帅的行为,却合情合理,外人也绝不会百分之百联想起黄巾太平道。 第005 乱世亭长 第005乱世亭长 却说萧言见识短浅,误以为渠帅是张角所创,连忙否决罗姓游侠的提议:“莫提啥渠帅,那是是黄巾蚁贼的玩意。听起来,不吉利。” 楚永顺势横踢罗姓游侠一脚:“作死么,弄些反贼的名号!” 罗姓游侠见识亦有限,并不坚持己见:“啊?渠帅是反贼的名号?呸,呸,你瞧我这张臭嘴。来,萧十一郎,咱喝酒,喝酒,我赔罪!” 萧言也不介意,顺势拎起一碗白酒,往嘴里灌。 只是…… 萧言才咽下一口,就“噗”的吐出来:“这什么酒啊,味道这么怪?” 后世有一句俗语:起步一斤酒,准是解放军。作为一名陆军士官,萧言的酒量自然也是杠杠的,两斤白酒下肚,那也是腿不虚,人不飘,隐形靶训练,依旧至少八个点射。 酒量怎么来的?还不是一碗一碗锻炼出来的! 常话说,熟能生巧,惯能知味。然而,后世尝遍百酒的萧言,却对罗姓游侠端来的这碗“白酒”难以下咽----这还算酒嘛!十元一瓶的廉价白酒,也不会差到这种程度吧? 酒水是甜的不说,还有股橡胶味……谁家的白酒掺橡胶啊?一千八百年的三国时代,也有奸商添塑化剂? 不过,众游侠却面面相觑,不懂萧言为甚叫骂酒水味道怪异。 罗姓游侠鼻子凑近酒碗闻闻,又浅尝一口,纳闷道:“没变味啊?” 至于楚永,他则将酒碗重重撂在木桌上,破口大骂:“老冯,你是不是又给我们上劣酒?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家铺子!” 酒肆店家老冯,从柜台前抬起头,两眼怒瞪萧言:“萧十一郎,你想赖酒帐就直说,何必污蔑我家的酒难喝?难喝,难喝你还成斗成石喝?” 萧言很快回过味来:这是一千八百年前的三国,不是共和国和谐年间,味道自然与后世酿酒不同。后世高浓度白酒,明朝时才开始发展,至于两汉三国时代的“烈酒”,酒精浓度其实还不如后世的啤酒,这种味道萧言习惯才怪。 萧言不好意思的挠挠耳鬓:“店家,我欠你多少钱?” 老冯抽出一册账本,丢在柜台上:“自今年正月初七至今,你欠我行酒六十石零七斗,行酒每斗十枚五铢钱,合计六千零七十文;醇酒六石零五斗,醇酒每斗五十枚五铢钱,合计三千两百五十文。行酒、醇酒,账单一共九千三百二十文。今天还钱不?还钱我就立马给你换上醇酒,不还钱就别嚷嚷我的酒难喝。” 九千三百二十文,是多少钱? 依照萧十一记忆碎片,汉末三国的物价:一匹土马约五千文,一头生猪约六百文……,九千三百二十文铜钱,能当两匹马、十五头生猪。 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一头生猪能卖2000元。那么,九千三百二十枚铜钱,略等于共和国和谐年间的三万人民币? “三万元,都顶.我半年的工资、补贴了!这帮家伙,都是酒鬼转世不成?”尽管清楚五铢钱和人民币的汇率,其并不能这样简单计算,萧言还是不禁大感郁闷。 尤其最尴尬的是,萧言摸遍全身上下,发现自己此时竟身无分文,根本不可能还账付钱。 萧言僵硬的干笑两声,将青铜长剑撂在木桌上:“我这把长剑还值六七百文钱,先抵押给你当利息吧。” 酒肆店家老冯冷嘲道:“我这又不是铁匠铺,要你刀剑何用?再说,我若需要剑器,与其买你那柄‘六七百文的青铜剑’,还不如去县城拿柄七八十文的刚出炉铁剑!你那柄‘六七百文的青铜剑’,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呃!”萧言神情更显尴尬。 瞧见萧言窘迫神情,老冯倒也没有逼迫太狠,一边收起账单,一边啰嗦教导:“持勇斗狠,终不是长久事。萧十一郎啊,你还是买几亩良田,置办些家业吧!年初时,县令要你返家做亭长,多好的事啊,你偏偏不听人劝,放着好好的亭长不做,非得游手好闲,混混过日。若是你早早下乡做亭长,今日怎会招惹上吕甫那个山贼?” 汉世制度,十里一亭,亭设亭长,主掌一亭治安。其地位,稍低于共和国乡镇派出所所长,似成德县,下辖七个乡,却有亭长三十九人。 亭长之职,说重肯定不重,说轻亦不算轻,似汉高祖刘邦,当年就是亭长出身。 众游侠都是激昂少年,听不惯老冯这样话,纷纷斥责道:“我等日竿而起,月落而眠,自由自在,人生最得意不过如此?做劳什子小亭长!” “县令给我都不做,做鸟的亭长!” “若是做亭长,岂不成了‘秃头驴’下属?才不干呢。” “冯老头,兄弟们惹你嫌啦?整日不是劝我们参军,就是劝萧十一郎去当芝麻官,你烦不烦啊。” “就是,鬼才参军舔刀口吃饭呢!成德县姓袁姓陈,关我屁事!” 众游侠的牢骚话令萧言暗暗皱眉:“连兵都不愿意当,还能指望他们成事?唉,看来,若想将他们凝成一股力量,我还须用心做做政治思想工作!不过,这事急不来。” 酒水难以下咽不说,人又没有拉拢价值,萧言的兴致瞬间低落,不愿再待在酒肆:“你们且在这里耍,我去寻些赚钱的营当,把酒钱还上。” 孰料,这群游侠却纷纷丢下酒碗,劝说萧言:“欠九千文是欠,欠一万文也是欠,老冯又不缺咱这点钱,萧十一郎何必急着还?这是你打赢‘秃头驴’的庆功酒,你若不喝,兄弟们谁好意思喝?” 楚永则道出另一条思路:“嘛赚钱的营当?有收拢西城、南城各派势力赚钱么?要我说,萧十一郎你还不如听从罗二哥建议,趁着斗赢‘秃头驴’的威风,兼并西城、南城各派势力,做成德县的老大!” 萧言淡笑摇摇头,婉拒诸位游侠好意。 在萧言眼中,这帮市井游侠就是一群不成器的混混,三五十人簇拥成群,横行乡里,欺行霸市,看起来威风凛凛,真实战斗力却是一团渣滓。 这般的游侠、混混,再多又有何用?十个沙场熬炼出来的铁血精兵,便能轻松摆平、镇压! 当混混,抢地盘?共和国和谐年间陆军士官出身的萧言,还真看不进眼里。 要抢,那也是抢一个县,抢一个郡,当军阀啊! 于是,萧言假意试探众游侠心意,大声回复楚永道:“兼并南城、西城,又有何用?吕甫毕竟是朝廷游徼,他若诬陷我们是盗贼,请调一千官兵来剿匪,你能活命?自古以来,民与官斗,十输难有一赢!若想真真切切斗赢吕甫,必须以官斗官,让他借不来官兵,借不来势,让他无法诬陷我们是反贼。所以啊,我还真准备听冯老的劝,去做亭长。” “啊?”众游侠大眼瞪小眼,想反驳萧言,却又无话可说。 “呵呵,萧十一郎你终于明白事理了。等你就任亭长之日,我就……我就免你三千文酒帐,当作贺礼!”酒肆店家老冯在远处欣慰笑道。 楚永愣愣半天,才缓过神来,犹豫说道:“你要做亭长?可那‘秃头驴’是游徼啊!我父亲常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秃头驴’若要用官势压咱,那该怎么办?” 萧言笑道:“如今是乱世,手里有刀有枪才能做官!吕甫的游徼官职怎么来的?还不是他聚众山间,县令不能发兵征缴,所以才无奈招安他为游徼!你放心,吕甫手中刀剑既然斗不赢我,他的游徼也肯定斗不赢我的亭长。再说,成德县一共四个游徼,还不一定轮到吕甫他做我上司。” 罗姓游侠紧皱眉头,迟疑道:“萧十一郎,你真要去做亭长?” 萧言貌似郑重的点头回答道:“有个官身好办事。这世道越来越乱,我等若想有个奔头,还须提前准备一二。” “西城、南城的街道,不要了?”罗姓游侠有些犹豫不舍。 萧言哂笑道:“西城、南城那些小帮派不愿侍奉吕甫,难道就愿意尊我为首?算了吧!” “那道也是。只是……嗨,就如你所说,算了!”,出乎萧言意料,罗姓游侠竟然第一个改变态度:“嗯,亭长下辖有五卒,萧十一郎你能不能分我一个?” 汉世制度,亭长之下,有五个朝廷编制名额。 一为校长,其地位,相当于共和国乡镇派出所刑侦队队长。 一为求盗,其地位,相当于共和国乡镇派出所治安队队长。 一为书佐,其地位,相当于共和国乡镇派出所办公室主任。 一为犴{an}吏,其地位,相当于共和国乡镇派出所专有看守所。 一为亭老,其地位,相当于共和国乡镇派出所接待负责人。 若说亭长是副科级干部,则其下辖五卒即为股级、副股级干部,是秦汉之际最最基层的行政序列。 萧言虽然惊异罗姓游侠瞬间改变态度,却依旧淡笑回复他:“能,当然能!校长、求盗、书佐、犴吏、亭老,你相中哪个,就选哪个!” 第006 风高月黑杀人夜 第006风高月黑杀人夜 却说,闻听萧言欲弃游侠名声,返乡做亭长,众游侠面面相觑,四顾茫然。 十数位游侠,仅有罗姓游侠与楚永看好萧言,当场表态:萧言往哪里行,他们就向哪里走。 虽然有些遗憾,萧言却不后悔----不论将来北投曹操,还是南归孙策,萧言挂着亭长身份,总比市井游侠无赖好听。 做亭长,是萧言洗白游侠身份的一条捷径。 虽然不明白成德县令年初为甚征聘萧十一为亭长;虽然不晓得成德县令现在还肯不肯征聘萧言为亭长,但这总归是萧言踏入汉末官场的一个绝佳契机。 不过,向亭长努力之前,萧言还必须解决掉吕甫这个隐患。 萧言安抚楚永时,说吕甫虽是游徼,却不一定是他直属上司,不用担心吕甫作恶。这些话,其实不过是些场面客套虚话,萧言自己都不信。 吕甫是山贼出身,又一心要杀萧言,今日更被唐万挟持,丢尽颜面,依吕甫性情,他以后必然处心积虑谋害萧言性命----这种人,留他不得。 萧言若想做一名乱世亭长,洗白身份,那就必须先解决掉吕甫这个隐患。 如何解决吕甫? 当然是判他死刑! 在萧言眼中,吕甫就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汪洋大盗,一剑戳死他,那叫做为民除害,还日月青天。 当然,有鉴于吕甫明面已经被成德县令招安,萧言若想杀他,只能巧杀,只能暗杀,却是不能大张旗鼓明着来。 于是,萧言假意辞别众游侠:“我先返家一趟,一则回家看看长兄;二则凑份薄礼,问问县衙那边,还能补我做亭长不。” “那是,当官不打送礼人。嗯,多的我也拿不出,一千三四百文礼钱还能勉强凑够。”罗姓游侠道。 楚永想了会,也迟疑道:“衙门八字朝南开,无礼无钱难进门。我父亲是南乡乡佐,主征民税,每月税钱最少也有四五万钱,若是萧十一郎你钱不够,不如我先去挪用**千文?” “楚哥儿,莫给你爹惹祸事,挪用里民算税,那是要杀头的。萧十一郎若有真意做亭长,我可赞助五千钱。若县令还有意征聘,三五千钱开道,足矣;若县令无意,那就只有再等朝廷标价卖官咯!”酒肆店家老冯亦在远处凑热闹。 本意不过转移视线的萧言,呵呵笑道:“再说,再说!若真需要钱时,我再来向你们借。” === 辞别酒肆诸位游侠,萧言假意向北行走两三里路,然后间道向东,绕过长岗镇,又悄悄返回成德县城。 汉末三国,物质相对匮乏,莫说彩灯霓虹,便是油灯、蜡烛亦是极其有限,非大户富裕之家,难见彻夜明火。因是,日落之后,成德县县城的光亮,只能依赖于天上的繁星、弯月,以及城内寥寥几家大户门外冒着黑烟的燎油灯。 风高放火天,月黑杀人夜。 借助黑漆漆夜色,萧言踮着脚,猫着腰,很快爬上墙头,轻松摸进吕甫家宅院。 大致探清楚宅院格局,寻到一间偏僻单房之后,萧言果断出击,擒获一名落单家丁。萧言将这名家丁双手捆绑、两眼套蒙,哑着嗓音威胁道:“别喊,敢喊我就一剑戳死你。” 家丁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液:“这是县衙游徼的家,你若在这里杀人,可是杀官造反。” 萧言冷笑道:“哼,游徼?我眼中只有山贼吕甫!实话与你说,我是吕甫仇家重金请来的刺客,今夜要定吕甫项上人头。你若知趣些,我也懒得免费杀你;你若不知趣,那就一剑两洞,晓得不?” 听见萧言自称是亡命刺客,家丁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小声哀求道:“爷爷,绿林爷爷,好汉爷爷,莫要杀我,莫要杀我!我只不过是吕游徼一月千钱聘来的长工,不是山贼强盗啊!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月小儿……” 萧言打断家丁的哭诉,道:“少啰嗦!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我且问你,吕甫今天下午都去过哪里?” 家丁回道:“好汉爷爷有所不知。今天下午吕游徼被西城萧十一郎挟持出城,差点丧命。随后,吕游徼就去县衙,咬定萧十一郎是反贼乱党,逼县令调兵通缉,奈何无论吕游徼如何坚持,县令始终不允。因为这事,吕游徼一直在东厢生闷气,连晚饭都没吃,却是哪里也没去。” 萧言心神一动:“吕甫诬陷我为反贼,请官兵围剿,早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成德县令,竟然一口婉拒吕甫……” 不过,此时不是考虑成德县令的时间。萧言问清东厢所在,便顺手用剑柄敲晕这名家丁,贴着墙角,匍匐着身子,继续寻找吕甫所在。 吕甫家不过寥寥两三个院落,依着家丁口中问来的方向,萧言很快来至东厢门外。 手指沾唾液,点开薄纸窗,向屋内望去:昏黄灯光下,一位壮汉裸露胸膛,横在床榻上酣睡,隐隐传来轻微呼噜声。不过,由于油灯昏暗,萧言隔着薄纸窗,并不能百分之百断定,这位酣睡壮汉就是吕甫。 萧言稍稍沉思两三秒,拔出青铜利刃,藏入怀间,故意踩出脚步声,轻轻点敲门窗问道:“游徼大人,睡前还洗脚么?” 壮汉没有被萧言轻微敲门声惊醒,依旧呼呼大睡,显然睡的比较沉,比较深。 萧言试探推开门,见房内依然没有甚异声传来,遂轻手轻脚走至床榻前,捉起油灯去照壮汉面孔----吕甫,果然是吕甫。 既然是吕甫,那就一切好说。 萧言双手竖着握紧长剑,剑尖对准吕睦咽喉,用劲向下按去。 “呕!”吕甫双眼猛地瞪圆,惨烈闷哼一声,双手条件反射的捂向咽喉。 萧言性格正常,不喜欢虐杀人。因是,瞧见吕甫不顾剑刃锋锐,两手无助的去拔刺入咽喉的长剑时,萧言抬起右脚,踢爆吕甫太阳穴,让他安静上路。 近距离,望着一条人命,在眼前渐渐化作乌有,萧言却没有半点不适。因为,这不是萧言第一次杀人----后世的萧言,早已熟悉鲜血味道,见惯生死。 左手背横置吕甫胸口,确定吕甫已死,萧言又割来一截布絮,蘸着吕甫咽喉流出的鲜血,效仿《水浒传》中的武松,在墙上写下十数个血淋淋大字:“官不定罪我定罪,杀贼者,徐州游侠也。” 冒名杀人,制造无头公案,这就是萧言的全盘打算。 吕甫为山贼时,肆无忌惮的拦路抢劫,杀人越货,不知得罪多少人。一句话,吕甫的仇人太多,即便哪一天被人仇杀,也是理所当然,没啥好奇怪的。 萧言伪造出一个徐州杀手,虽然看似漏洞颇多,却会令人下意识相信: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不,吕甫害惨的哪家,来复仇咯! 有这层因素,兵荒马乱世道,成德县令怎会有闲心刨根问底,抓着不放?想想二十世纪初民国乱世,多少无头命案,始终找不到元凶? 若非如此,萧言也不敢鲁莽宰杀吕甫。 随后,萧言又刻意伪造些刺客杀人线索,才施施然退出东厢,捡起剑鞘,沿着原路溜出吕甫家宅院。然而,萧言刚猫着腰爬上墙头,正待跳墙潜行时,他突然感觉自己好似被毒蛇紧盯住----有人! 是谁? 监视吕甫还是跟踪我? 跳出墙外逃命,还是跳入墙内躲避来人? 无数念头尚在萧言脑海里旋转时,远处已经传来熟悉声音:“萧十一郎?” 这声音……是白日间的唐万! 萧言心神一动,不由的望向声音传来处:街道阴影中缓缓走出两个身影,其中一人正是白日间的唐万。 萧言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于唐万身侧那人:此人,星眉剑目,面容清秀,年纪二十岁上下,身着白底蓝纹绸缎书生袍,腰间悬挂一柄紫檀木鞘宝剑,隐然有世家子弟风范。不过,最令萧言侧目的,却是此人瘦弱躯体内,竟隐藏着爆炸性力量,危险程度远胜于剑术高手唐万。 不等萧言出声询问,唐万已经主动向萧言介绍道:“这是我家刘公子。吕甫此人,极度记仇,虽眦睚之衅,必灭人满门。我白日间既得罪他,以后肯定难以安生。因此,我便向我家公子请辞,准备继续浪迹天涯,不料我家公子非但原谅我的鲁莽,劝我不用担心吕甫为祸,更有意令我引荐你见一面。不过,话又说回来,萧十一郎,你怎么在这里出现?” “原来只是巧合。”萧言不禁长舒一口气,跳下墙头。 虽然唐万以及其公子现身,可萧言心头被毒蛇紧盯感觉依旧未退。萧言眯起眼睛,凝神扫视周遭:“你们另外埋伏有人?” 刘公子惊异瞅了萧言一眼,答道:“不错,阴暗处尚有我带来的十数名强弓手。吕甫是山野强贼出身,目无法典,不循人伦。有道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既来会他,怎可单身独行?” “可惜!”萧言镇静自若的摇头长叹一声。 “嗯?”唐万、刘公子疑惑的望向萧言,不明白萧言可惜什么。 萧言毫不脸红的瞬间编造出一个谎言:“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今夜本想与吕甫彻夜长谈,释仇解怨,奈何我潜入吕甫家后,却陡然发现吕甫竟已被他人割下头颅,墙上血淋淋写着十数个大字‘官不定罪我定罪,杀人者,徐州游侠也’。唉!我白日与吕甫决斗,吕甫夜晚即被人仇杀,这件命案也不知会不会无辜牵连上我。” 第007 暂还家 第007暂还家 闻听吕甫被人仇杀,两人不禁面面相觑,尤其是刘公子,他的目光更是意味深长的来回扫视萧言腰间长剑。 虽然心中怀疑吕甫是被萧言所杀,唐万与刘公子却知趣的没有点破。甚至,刘公子还主动伸出友谊之手:“善游者溺于水,善斗者死于斗,却也正是天理循环。不过,吕甫死时,萧十一郎你贸然出现在附近,的确惹人非议。恰好,我与守城门吏还有点交情,不若暗中送你出城,暂避下风头?” “哦?那我就先谢过刘公子!”萧言笑道。 刘公子道:“唐万,你快马禀告县令,就说吕甫为人仇杀,其属下恐慌乱逃,有意再度回山为贼,请县令立即发兵案杀此等不轨之徒。我且去送萧十一郎离城,避开嫌疑。” 恐慌乱逃,有意再度回山为贼? 这理由……回望一眼平静的吕甫家宅院,萧言内心不禁暗叹一声:“《水浒传》中,即便宋江招安,朝廷可曾放心?成德县县令不允吕甫调兵杀我,想来亦是信不过吕甫吧!” 不过,这些已经与萧言无关。 辞别唐万,刘公子亲自送萧言连夜出城:“吕甫是江湖人,死于江湖仇杀,再正常不过。萧十一郎请放心,有我担保,此命案决计牵连不到你身上。” 萧言也不多说话,只是不住点头应付。 ==== 乘吊篮离城,才趁夜色向北走小半里路,萧言突然双耳一动,隐隐听见一丝脚步声----有人在后面跟踪他! “是那位刘公子,派人跟踪我?”萧言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一念至此,萧言陡然转过方向,离开官道,一头扎入田野小道间,全速越野奔跑起来。 后世共和国部队五公里武装越野训练,萧言拥有十七分钟内完工的骄人成绩;十公里徒手长跑,萧言亦能三十分钟内轻松搞定。在野外与人比拼速度、耐力,萧言可谓是信心十足。 果然不出萧言所料,才比拼七八公里路程,萧言就已经将尾随出城的探子彻底甩的不见踪影。 尾随出城,追踪萧言的探子,不曾系统训练过越野奔行,才快跑五六公里路,他已经累的好似双腿灌铅,两眼直冒金星,不得不弓腰按膝,气喘吁吁,再也提不起追踪萧言的心思。探子最后不得不沮丧回城,羞愧的回禀刘公子:“萧十一郎跑的跟野马似的,十多里路愣是不曾停下来喘口气。属下的腿脚,委实跟不上他。” 不料,刘公子双眸却猛然一亮,惊喜道:“萧十一郎竟如此能跑?一剑劈折唐万手腕,足见其眼光、爆发力;长跑十数里而不歇脚,足见其持久耐力,萧十一郎果然如我所料,是位千古难寻的侠客。若能得此人相助,虽子敬不来,我亦有何忧!” 随后,刘公子又嘱咐探子道:“既然追不上,你以后就莫再跟踪他,以免引起他反感。萧十一郎虽藏身市井游侠,却未必不是等待信陵君来访的屠夫朱亥猛士。朱亥能助信陵君击退秦兵,萧十一郎今日焉能不能助我成事。此等千古游侠,我当善交宠其心,而不能结怨惹其怒。” 探子应道:“诺!” ==== 且说,萧言甩开刘公子派来跟踪他的探子后,稍作思考,便向萧十一老家西乡方井里行去。 无论如何,西乡方井里毕竟是萧言这一世的家。 家是港湾。 身无分文的萧言,也唯有暂时回返萧十一老家,寻一个落脚处。 西乡方井里,离成德县城,直线距离大概二十公里左右,官道距离约二十五公里。不论是二十公里路还是二十五公里路,对萧言来说,都不算太远。第二日卯时中{早6点},红彤彤太阳刚跳出东方时,萧言便已风尘仆仆的走近方井里。 若以后世眼光来评论,方井里不过是个小村落,依萧言旧时记忆,方井里全村上下,总人口才一百二十七人。 大抵来说,由于未遭战乱直接侵袭,方井里乡民生活还勉强凑合。似萧言一家,其父母未死时,他家共有良田一百二十汉亩,折合共和国82.8市亩,若以共和国解放初,家有100市亩地者,即为中等地主的标准计算,萧言一家还能摊上一个地主成份呢! 虽然家有一百二十汉亩良田,萧言一家的阶级成份,其实顶多算是中农、富农----萧言家中的田地都是自己种,唯有在春耕秋收农忙时,才会临时雇佣一些短工,帮忙收割稻麦。另外,虽然拥有一百二十汉亩良田,但是由于汉末农业产量低,亩产三百斤已属上好良田,萧言一家的生活水准亦并不乐观。 闲话暂且不提。 萧言依着萧十一记忆,来至萧信家外。萧信,即是萧十一的长兄。 萧信之家,是一处外拉土墙、木门的四联屋小院。院内院外空闲处,除寥寥数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外,皆依稀种植些葱、韭、蒜、菽等日常蔬菜,充满农家朴实风情。侧耳倾听,院内又传来孩童清晨朗朗读书声:“宋延年,郑子方,卫益寿,史步昌。周千秋,赵孺聊,爰展世,高辟兵……” 孩童所朗读之书,名曰《急就篇》,是两汉,尤其是东汉,幼童识字读书的基础教材之一,性质类似后世《三字经》《千字文》等等。 “这孩童应该就是萧言长子,萧十一的亲侄子吧!萧十一离家时,萧言长子大概五岁左右,如今正好是读书认字年龄。”萧言自忖道。 萧言径自打开柴门,笑脸呼唤读书孩童:“萧驹,你爸妈在家不?” 萧驹,即是萧十一这位亲侄子。萧驹的乳名,原为“小驹”,这是因为他出生于汉献帝初平元年,初平元年干支纪年为庚午。午是马年,驹为千里良马,以示父母对孩子的美好祝福。因为‘小’字与‘萧字’谐音,久而久之,小驹也就念成萧驹。 不过,在萧驹的记忆里,离家三年的萧言,此时已变成陌生人。萧驹歪着头,疑惑的反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萧驹话未落音,萧信恰好走出内堂,抬眼望见萧言:“你是……十一郎!萧驹,去,拿副草席与你二叔坐。” 接着,萧信又关切的询问萧言:“十一郎,你不是在县城嘛,怎么大清早的突然回家?早饭吃了没……” 萧言揉着双眼,呵呵笑两声:“大哥,有闲床不,让我先睡一觉。从县城到咱村,我赶一夜路,现在困的要命,早饭先等等再说。” “啊,赶一夜路?你啊,永远都这么急躁,即便再念家,也不能赶夜路啊,若是遇见贼人,可该怎么办?现在世道乱咯,到处都是流匪强盗!你还记得咱村里正许大壮么?他呀,就是不知得罪了谁,前个月夜里,被贼人杀了,你没见,那个惨啊!”萧信的话语虽然无比啰嗦,但是他对萧言的拳拳关爱却凸显无遗。 里正,其官职地位,相当于共和国基层村长。 萧言混不在意萧信的教导,随口道:“没事,没事,这不安全到家了么!大哥,我赶一夜路,困的厉害,先去睡觉啦。” “好,好。你先睡觉,我去买点酒菜,准备午饭,等你睡醒后吃。”萧信道。 === 舒舒服服睡一觉,萧言再睁开眼时,已是午后红日西偏。 两腿酸麻,脚板生疼,浑身难受,这是萧言一夜远走二三十公里路的后遗症----萧十一这具身体,虽然强壮有力,却毕竟未曾系统训练过。 瞧见萧言睡醒,本来正在偷偷玩耍萧言青铜佩剑的萧驹,连忙转身抓起身边两根写满字的竹简,埋头苦读,装作他从来没有碰过萧言的青铜长剑一般。而且,为彻底转移萧言的注意力,萧驹更是主动拎起两根竹简,跑到萧言近前,貌似乖巧的请教道:“十一叔,学堂的老夫子说‘宋延年,郑子方,卫益寿,史步昌。周千秋,赵孺聊,爰展世,高辟兵’都是人名。可是,可是,人名不都是两个字嘛?” 萧言当然不会介怀萧驹的小聪明,笑道:“名取两字的风习,是因为王莽改制影响;《急就篇》是前朝元帝时期编纂,在王莽之前,怎会讲究名取两字?再者,所谓‘宋延年,郑子方,卫益寿,史步昌’,也不是什么真名,似延年、益寿,意思是长寿无疆;似子方,意思是品性良善;似步昌,意思是超群脱俗,都是代表美好祝愿词汇。你父亲名字中的信,你名字中的驹,也都是这么回事。” 不过,萧言这一番话,完全是鸡同鸭讲,初学文字的萧驹完全理解不能,呆滞的露出“虽然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好厉害”的神情。 好在萧言也知萧驹醉翁之意不在酒,又道:“喜欢玩刀剑?不过青铜铁剑太重,你现在还拎不起,我闲时替你削把木剑。” “好啊好啊,还是十一叔亲我!”萧驹立即欢喜的蹦跳起来。 萧言呵呵笑道:“你爸妈呢,在家不?我找他们说点事。” 第008 昌亭之客 第008昌亭之客 萧言呵呵笑道:“你爸妈呢,在家不?我找他们说点事。” “我爸去镇上买酒,我娘去前村串门,都不在家。”因为木剑允诺,萧驹对萧言的好感顿时大幅度上升。 “哦。”萧言随口应一声,前去厨房自行寻找剩饭充饥。昨天一天一夜没吃饭,夜晚又赶二三十公里路,萧言此时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响。 孰料,令萧言意外的是,萧信家的厨房竟然空空如洗,莫说剩菜剩饭,就是半两干粮、谷米都没有。 “成德县最近两年,也没遭水涝旱灾啊,萧信家怎会穷成这样?不该啊!”萧言苦思不得,遂开口向萧驹问道:“家里受灾了,怎会连半两谷米都没有?你们这些天怎么过的?” 萧驹探头探脑张望四周一番,凑近萧言,小声说道:“十一叔,你别和我娘说,是我告诉你的。今天上午,我娘忙活大半天,不但将家里所有的粮食都搬入偏屋,连院里院外的蔬菜,能割的割,能摘的摘,都一股脑塞入偏屋,说是不给你浪费。” 囧! 萧信妻子对萧十一的偏见,究竟有多深? 至于玩壁野坚清么! 至于么!至于么! 至于么!防贼也不用这么防吧! 霎那间,萧信终于明白,萧十一为甚十五岁孤身离家出走。萧信妻子都玩壁野坚清了,萧十一能不离家出走么? 这家能回么? “得,也别指望萧信夫妻俩,肯助我就任亭长叻。我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回长岗镇吧!”萧言心中无奈悲叹。 虽然比于太守、县令,亭长只不过是一个比芝麻还芝麻的小吏,但前面说过,亭长再小,地位也相当于后世副科级干部啊!副科级是小,可那也是官呀,君不见共和国闻名世界的“我爸是李刚的刚爹”,不也是区区一个副科嘛。单论品阶,和汉世亭长一样呢! 汉以孝治国,所谓的孝,并不单指孝顺父母、长辈,更有同辈的“兄亲弟恭”。 萧言若要从政做亭长,就须注意社会风习影响,万万不能再兄弟仇雠,三年不还家。兄弟不和虽是小事,但是官场上从来无小事,庶民出身的萧言若想向上爬,就须和后世平民考公务员一般,多准备一些,总好过不准备。 萧言此次返家,主要目的就是和萧信夫妻交流交流,哪怕双方内在矛盾重重,也尽量维持虚假的和睦----直待萧言洗白身份,或南投孙策,或北依曹操,然后借助一千八百年历史见识,成就一番功业。 不过,这位玩壁野坚清的嫂子,真能坐下来好好交流?萧言对此深表怀疑。 萧言正郁闷间,突见萧信右手拎着一串猪肉,左肩背负一个细麻袋,推门而入:“呀,十一郎你醒啦?萧驹,你娘呢?喊她来烧几个小菜。” 萧驹扮个鬼脸,戏谑道:“我娘早拎着钥匙躲出去啦,她才不给你烧菜吃。” 萧信忆起妻子对萧十一的偏见,脸颊不禁一黑:“莫管那个小气抠门婆娘。十一郎,帮忙生火,今天让你尝尝大哥的手艺!” 萧信话音未落,外面就已传来尖嗓子咆哮声:“你这二蔫货,说谁小气,说谁抠门呢?前月去镇上赶集,我说买匹白素做件裙子穿,是谁死攥着钱袋,拧着头不肯!唷,买匹白素的钱没有,你就有钱买酒买肉大吃大喝啦?还有,你买酒的钱哪里来的,还不是是偷拿我藏在床垫下的私房钱?拿我的钱去买酒吃喝,你还有理了!” 萧言后退一步,上下打量这位壁野坚清嫂子:萧信妻子,年约二十七八,偏方额头,下巴圆润,两眼清澈,此时虽牙尖齿利,死命咒骂萧信,其实却并不惹人特别讨厌----如果她不是指桑骂槐针对萧言的话。 萧信或许有点“气管炎”,一见妻子来骂,气势顿时削弱三分,诺诺道:“这不是十一郎回家了嘛,总要庆祝一下!” 萧信妻子转身斜视萧言,转移火力:“唷,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十一郎啊!听说成德县城有位大游侠萧十一郎,整日斗鸡赌马,飞鹰猎兔,醺酒械斗,杀人放火,过的好不自在,十一郎你认识他不?记得啊,千万离这种人远点。吃你的喝你的不说,一个不如他意,他就动刀动枪,比强盗还可恨。” “孩他娘,你牢骚个甚?十一郎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屁股还没坐热,你难道还准备赶他走?也不怕乡里乡亲笑话。”萧信显然也知道萧十一近况,恨妻子丝毫不讲叔嫂情份,不由得怒声反驳。 萧信妻子却毫不顾忌,几乎撕破脸咒骂萧言:“笑话?凭什么笑话。十**岁的人,搁别人家,早都订婚成家立业……” 一边的萧驹,悄悄拽下萧言衣袖,小声评价道:“我娘好过分。” “是啊,很过分。”萧言说。 “你怎么不生气?”萧驹很奇怪。 “我很生气。”萧言说。 “你生气吗?那怎么不回骂我娘?”萧驹望着一脸平静的萧言,很是纳闷。 “生气不一定骂人。再说,我来你家,管饭是情分,不管是本份,不该骂人。”萧言非但没有骂人,反而还在微笑。 萧驹歪着头:不懂,不懂,还是不懂。 萧信夫妻俩,一吵起来就停不住嘴,不知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小事,也要拎出来数道一番。眼见两人怒火越来越旺,萧言不得不出面,拦住萧信妻子,摊开两手,说道:“大嫂,你看我两只手,可有残缺?” “怎么?”萧信妻子一头雾水的望着萧言。 萧言又指着舌头,说道:“大嫂,你看我舌头,可曾折断?” “有话直说,我没心情和你吐舌头耍着玩。”萧信妻子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萧言摊开双手,笑道:“我是说,宁辱白须公,莫欺少年穷。十年河东转河西,谁知未来会怎样,凡事还是留一线好。我双手不残,可持剑擎刀,随军征伐;我舌根不断,可游说诸侯,封官一方。” “唷……,十一郎你是姓张啊还是姓苏?”萧信妻子竟然颇有见识,晓得萧言所引用典故。 不过,正是因为晓得萧言所引用典故,萧信妻子语气更加嘲讽:“十一郎如今也晓得争气啦?你是准备学张仪连横呢,还是学苏秦合纵呢!你嫂子日里想夜里思,就盼着你有一天封侯拜相,官高钱多呐!” 一计不成,萧言又生二计。 萧言卸下腰间青铜长剑,举到身前,说道:“大嫂,你觉此剑如何?” 萧信妻子甩过一个白眼,不屑道:“一把破铜烂铁,能值几个钱?不要!” 萧言拔剑出鞘三寸有余,低首紧盯萧信妻子,说道:“大嫂,你看我手中剑,可利否?” “利不利与我何干……”话说一半,萧信妻子突然想起萧言的游侠身份,心脏猛的一跳,面露恐惧之色:“十一郎,你拔剑作甚?有种你就一刀杀了我。” 不过,萧信妻子话虽说的大气,心底其实却没丝毫底气:小叔如今可是横行县城的游侠,真若怒打她一顿,她还能怎么滴?游侠可是一群无法无天,不晓伦理,敢白日杀人的混货! 一念至此,萧信妻子顿时心生退意,装腔作势叫骂两句撑撑脸面后,就立即撒腿逃出家门,竟不敢再与萧言对视一眼。 不过,萧信妻子虽离家躲避萧言,萧言的午饭却依旧没有着落----萧信家中的油盐酱醋,稻米麦面,全都被萧信妻子一股脑塞入偏屋。 至于偏屋钥匙,当然揣在萧信妻子怀中。 萧信拎着一把斧头,准备砸锁取盐取油,却被萧言及时制止:“使不得。我只在家中歇息一晚,明日清早就返回县城,若是惹你和大嫂难堪,我以后可有脸再回家?算了!” 于是,萧信只得去隔壁邻居借来点油盐必需品,两兄弟俩草草弄点饭吃。 虽然没有味精调料的饭菜味道惨不忍睹,但是因为肚子早就饿的咕噜噜叫,萧信却也吃得有滋有味。 === 或许萧信妻子惧怕萧言动粗,或许萧信妻子恼恨丈夫不帮衬自己,直至夕阳余晖洒满村落时,还不见她回家。 萧信既不愿冷落弟弟,又担忧妻子有家不回,只得使唤儿子萧驹:“萧驹,去,喊你娘回家。” 恰在此时,萧信家外突然来一位怀抱婴儿的少妇,轻叩柴扉:“萧信大哥,听说你家十一郎回村啦?” “啊,是许家嫂子。你找我家十一郎?”萧信连忙开门迎接。 正蹲坐堂前,帮萧驹削木剑的萧言,也不禁起身,疑惑的望向来人。 怀抱婴儿的少妇,走进院落后,一眼望见萧言,似乎有些欣喜,又似乎有些忧虑:“萧信大哥,他就是十一郎?” “嗯,十一郎离家远行时,许家嫂子你还没嫁入咱村呢!十一郎,这是徐家嫂子,咱村前任许里正的孀妻……哎呀,许家嫂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说话!”萧信正向萧言介绍少妇身份,却不意许家嫂子竟突然跪地,向萧言磕头不止。 萧言亦被少妇二话不说,就向他跪地磕头的行为吓的不轻,连忙躲闪一边:自共和国和谐年间穿越而来的萧言,此时尚对他人的跪拜诚惶诚恐。 第009 淮南刘子扬 第009淮南刘子扬 少妇婉拒萧信好意,固执的跪地不起:“萧信大哥,你莫拦我,我是有事拜托十一郎。” “我本是淮北谯郡人,只因家里遭兵祸,不得不与乡亲结伴南行逃难。又过两年,我嫁入方井里为妻,孰料,我那位苦命丈夫许大壮,前月夜里,竟被人买通贼人暗杀。杀我丈夫的仇人是谁,他买通的贼人是谁,我心底都一清二白。只可惜,我在方井里人眼中,始终是个逃难的外人,说不上话,找不来乡老帮衬不说,乡里人背地里还骂我是剑锋鼻克夫。” “可是,可是我就是再说不上话,再被人骂克夫,也不能任由大壮白白死去啊!我今天来,就是想请十一郎你替大壮复仇,一剑戳死害人凶手!十一郎,你惩恶扬善,重义轻利,是咱成德县首屈一指的大游侠、大侠客,可一定要帮帮嫂子,不能让大壮死不瞑目啊!” “两年前,有位淮北南逃的豪强,领着几位蛮横家仆,要低价强买你萧家一百二十亩良田,那时还不是大壮仗义出手,又是联合起乡亲抵制,又是找亭长、三老主持公道,这才护住你家一百二十亩良田。萧信大哥你说,我家大壮有哪点对不起你萧家?十一郎,你一定要帮我啊!” “当然。十一郎,嫂子暗中也打听过你们游侠的规矩,不会让你白杀人。” 说着,少妇从怀中婴儿衣絮里,小心拔出两块黄灿灿的金疙瘩,递向萧言:“这四两黄金,是大壮留下来的所有钱财。钱虽然少,但还十一郎请念着大壮做里正时,对萧家的情谊,务必帮我们孤儿寡母报仇雪恨!” 萧言脑门迸出一滴冷汗,颇感无语:“复仇雪恨……说的再光艳,还不是请我做亡命杀手么?昨晚我才暗杀吕甫,今日又有人请我杀人复仇,我都成职业杀手啦!” 不过,萧言却也晓得:两汉之际,游侠虽然并不等同于杀手,但是游侠却往往兼职刺客、杀手。大抵来说,汉世游侠有两类,一是市井游侠,野路子混,相当于共和国和谐年间各地本土社会黑暗势力;二是才能稍稍出众,被豪门大族收录为门客,替主家卖命,譬如唐万,便是此类。第二类游侠,往往诞生许多忠义主家的亡命刺客,譬如未来成功刺杀孙策的许贡家的门客,便属此类。 好在这事不等萧言开口拒绝,萧信已经黑着脸,扯起少妇、婴儿向外推:“许家嫂子,你莫要害我家十一郎。许里正的情,我萧信永远不会忘,但我也只能每年多替他烧点纸钱,平日不让你们孤儿寡母受饿,却不可能搭上十一郎的性命!许里正的命是命,我家十一郎的命就不是命?走,你走,你给我走!我萧信就是背上忘恩负义小人名声,也绝不准这事!” 萧信也不顾许大壮妻子的死缠,几乎是抱起她丢出门外,哐当一声合上木门。临末,萧信为故意气走许大壮妻子,又大声讥讽道:“真是个蛇蝎毒妇,刚克死自家丈夫,又要来害我兄弟。” 或许是许大壮妻子晓得进退,也或许是许大壮妻子不敢挑明雇凶杀人,被萧信赶出门外后,她竟然没有叫骂萧信无情,就选择一个人默默走远。 从门缝里望见许大壮妻子走远之后,萧信摇摇头,又回头规劝萧言:“其实,害死许里正的,也不是别人,就是他堂弟许旦。你也知道,许里正一脉单传,人丁稀少,他唯一的孩子,又死于黄巾蚁贼叛乱。而后,许里正就立下先令书[1],言他死后,家中财产以及二百余亩田地,全部由其堂弟许旦继承。三年前瘟疫带走他前妻性命后,许里正又续娶一妻。孰料,也就是这位自淮北南逃来的妇人,竟给许里正家添一位男丁!许里正若有亲儿,财产哪还能由许旦继承?也难怪许旦要雇凶杀人!唉,这都是许家的私事,咱管不着,也管不起,你千万别瞎掺搅!” 注[1]:先令书,即汉代遗嘱,一式三份,由县乡官吏公证。 萧言听得津津有味,不禁随口问道:“你怎知是许旦雇凶杀人?” 萧信道:“咱村一百多口人,谁家丢一枚鸡蛋,都能从村头传至村尾,何况许里正被人暗杀的大事?唉,不说了……” === 一夜无语。 或许是惧怕萧言动粗,萧信妻子躲入同村的表姨家,彻夜未归,家里倒也难得平静一晚。 第二日清晨,萧言吃完早餐,正要辞别萧信离去,门外却陡然传来楚永咚咚捶门声:“萧十一郎----萧十一郎,你在家吗?” 萧言打开门,奇怪问道:“咦,楚永?你怎么来啦!” 一如初见楚永时,楚永这会亦是额头布满细汗,叉腰喘气:“大事,大事!南城刘爷要见你!” “谁?哪个南城刘爷?”萧言满怀疑惑,心中暗自怀疑:是不是吕甫死后,成德县城各派游侠势力剧烈动荡,有些人要趁机坐大,重新洗牌。 楚永道:“哪个刘爷?当然是那位十三岁就敢杀人的刘爷!还有,还有,萧十一郎你不晓得,就在你离城返家那天夜里,‘秃头驴’被一位徐州来的过江龙,一剑刺穿咽喉,死翘翘啦!真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啊!” 楚永自顾个欢腾,又兴高采烈的继续说道:“‘秃头驴’被那位徐州来的过江龙刺死后,他手下那批山贼人心惶惶,想抢掠县城逃亡深山,再度为祸。幸好南城刘爷当机立断,及时寻来县衙官兵,才将那一帮山贼连根拔除!哈哈哈,‘秃头驴’这个祸根,总算是被彻底拔除啦。” 萧言心中一动,想起前天晚上助他出城的那位刘公子:“南城刘爷、刘公子,莫非那位刘公子即是南城刘爷家的小辈?” 萧言试探性询问楚永:“南城刘爷家有没有名望高的小辈?你可听说过唐万这个名字?” 孰料,楚永瞪大双眼,满脸诧异:“小辈?什么小辈?南城刘爷今年才二十四岁,能有啥小辈?萧十一郎,你平素不是最钦佩南城刘爷嘛?” 刘爷,刘爷……萧言怎么也没有想到,所谓的刘爷竟然才二十四岁! 萧言连忙去搜索萧十一的记忆碎片,寻找南城刘爷的相关印象。 囧! 萧言很快癔症过来,原来此爷非彼爷----南城刘爷的本名竟是刘晔{ye}。 如此推断,当日护送萧言出城的,并不是“南城刘爷”家的小辈,而正是刘晔本人。 果然,楚永又道:“唐万?没听说过!不过,年初时,南城刘晔聘请来一位京师来的剑术高手,似乎姓唐,名字是不是唐万,我就不晓得了。” 自京师来的姓唐剑术高手?种种吻合,令萧言几乎可以断定,此剑术高手必是唐万,昨晚的刘公子也必是刘晔。 提起刘晔名字,楚永神情更加激动:“萧十一郎,你快准备准备。刘晔昨日说,他今天要亲自来方井里见你。” 萧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来方井里?他来方井里做什么?” 楚永道:“他能做什么?肯定是想结交你萧十一郎呗!自从昨天你击败‘秃头驴’的消息传开后,成德县人谁提起你,不是竖立大拇指,钦佩不已?你如今可是咱成德县游侠第一人!英雄惜英雄,任侠重义的刘晔,能不高看你三分?” 见识浅薄的萧信,一时间懵懵懂懂,尚不晓得究竟发生何事,只能模糊猜测道:“十一郎,是不是你县城的朋友,要来走访咱家?” 楚永叫道:“你就是萧信萧大哥吧!你快杀鸡宰羊,和大嫂准备一桌丰盛午餐,今天来咱家的可是一位大人物!” 萧信笑道:“能有什么大人物?大人物会来咱这穷乡僻壤的地?” 楚永道:“刘姓宗室,阜陵王后裔,光武皇帝之后!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王公子弟,你说是不是大人物?” 萧信悚然一惊,声音发颤:“光武皇帝之后,那岂不是皇子皇孙!十一郎你还认识这等贵人?” 刘姓宗室? 阜陵王后裔? 刘晔? 萧言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刘晔,字子扬,淮南郡人,汉光武子阜陵王刘延之后。其智计谋略,可与程昱、郭嘉、董昭、蒋济并称,更曾在曹操、袁绍对垒官渡时,研发过投石车攻城器械助阵。 此时此刻,淮南郡岂不正是袁术帐下的淮南尹! “刘晔,竟是刘晔刘子扬!”萧言不禁攥紧拳头。 吕甫家外初见刘晔时,萧言便从其衣着、气质推断,他应是士族名门中一员。自那时起,萧言便有心结交“刘公子”,试图通过他引荐,渐渐融入士族门阀,然后再以寒士身份拜谒曹操、孙策、刘备等当世豪杰,建功立业。 可是,萧言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刘公子竟是后世大名鼎鼎,深为共和国太祖所推崇的刘晔刘子扬! 刘晔是何等人物? 他,智谋出群,眼光深远,算无遗策。 他,博览群书,精通杂学,研发砲车。 他,居安思危,自保避害,虽以刘氏宗室身份,饱受曹家父子忌讳,却依旧成为赫赫有名的曹魏三朝元老!三国之际,若说贾诩自保之术第二,也唯有刘晔敢称第一。 简而言之,刘晔亦是三国璀璨群星之一,而且是相当瞩目的那种。 霎那间,萧言心里萌发一个念头:“常言道,大树之下好乘凉。刘晔岂不正是我此时好乘凉的一株参天大树?以后,不如就跟着刘晔混!” 第010 前倨后恭(上) 第010前倨后恭(上) 闻听刘公子竟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刘晔,萧言顿时心生抱大腿心思,想将自己未来与刘晔这位奇人捆绑一起。 一念至此,萧言不禁对刘晔之事格外关心:“楚永,你怎知刘晔要见我?你见过他?” “昨天下午,我正在长岗镇老冯家的酒铺,劝说诸位弟兄跟随你做亭长,不意刘晔突然登门寻你。听说你返家探亲,刘晔大感遗憾,后又与我们几人约定,今日一起汇聚你家吃酒。萧十一郎,你不知道,人家刘晔不愧是王公子弟,出手可真是豪爽呀!你还记得咱欠老冯家的九千三百文酒帐吗?刘晔听说后,大手一挥,直接令一名小厮端来两斤黄金,一斤黄金算偿付前半年赊账,另一斤黄金是预付咱们下半年的酒钱!”想来或许是刘晔行事对楚永震撼颇深,话没说两句,楚永就又不禁感叹起来。 萧言道:“我以前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何突然来见我?你可知其中原因?” 楚永大大咧咧说道:“刚才不是说了嘛!你斗赢吕甫后,声望大涨,成德县城内,无人不对你刮目相看,刘晔自然也不例外。” 萧言却不以为然:刘晔是何等人物,怎会无缘无故对市井游侠侧目? 刘晔此来,必有他因! === 继通报消息的楚永之后,萧言前天在冯家酒铺见过面那批游侠,大都陆续拎着酒菜鱼肉赶来。 不一会,萧信家院内,已经挤满十多位腰胯刀剑的游侠。 众游侠一向自由散漫,不循俗礼规矩,也不需萧信、萧言招呼,便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喝酒闲侃,喧哗嬉闹。 乡村里的邻居亲友,听见萧信家里热闹声,也纷纷赶来询问。不过,待听说只是萧言朋友聚会,不是什么红白喜事,村人又因为恐惧十多位腰胯刀剑的游侠,连忙躲远,唯有萧信好说歹说,才留下几位七婶八姨帮忙做饭、整饬酒菜。 忙碌期间,萧信妻子也一边皱着眉头回家,一边低声埋怨:“尽是一群嫌眼的狐朋狗友,撑死能交到什么贵人?” 不过,萧信妻子虽尖酸刻薄,人却不笨,晓得在场的游侠都是火爆脾气,一点就炸。故,她虽然埋怨鄙弃众人,却只在喉咙里小声念叨,不曾激怒十余位喝酒闲侃的游侠。 萧信扯住妻子,小声哀求:“孩他娘,你就先把偏屋的门锁打开吧。十一郎的县城里的朋友都在呢,别让人笑话!” 萧信妻子脖子一扭,看也不看萧信:“不开,就不开!谁晓得他是不是领着一群狐朋狗友,来咱家混吃混喝?我就在站在这里,等着十一郎结交的贵人来!他若真有贵人朋友来,我肯定给他长脸;他若说瞎话蒙我,那就有多远滚多远,咱家可没余钱给他们祸害。” 无论萧信如何规劝,他妻子始终不松口,亦不给众游侠什么好脸色。 === 日过中午,未时两刻{13:30}。 就在萧信妻子等的焦急,正要翻脸咆哮,赶走众游侠时,门外突然传来惊喜通报声:“南城刘公子来啦!” 抬眼望去,只见方井里南方小路上,隐隐约约赶来一辆马车,马车左右,又另外缀着三名软甲骑士。 马车:配双轮,木架铆钉,雕竹为窗,刺绣为帘,前有三匹健马牵引,后有老仆挥鞭掌车。 骑士:马蹄踏踩革鞮,腹胸穿戴银鞍,人则背负良弓,手持铜鞭,警戒四周。 这光景,不亚于后世贫穷山村,突然驶来一辆宾利跑车,村民虽然不能分清宾利和宝马谁贵,准确晓得来人究竟多么富贵,却也明白肯定是不得了的有钱人家。 连牛车都少见的方井村人,突然瞧见由三名骑士护卫,三匹健马牵拉的豪车,顿时惊叹连连,纷纷走出家门看热闹,议论不已。 “一二三四五六,六匹骏马!而且,你看那马皮毛色泽,肯定是少有的战马、骏马,最少也得值二三十万钱!” “这是谁啊?比每月下乡来收税的乡佐还要气派!” “乡佐算啥?依我看,连县令也比不上!” “听说是来萧信家的?” “是呢!好像是前些年离家的十一郎,如今混出人样,衣锦还乡呐!” 村民议论纷纷间,萧信妻子也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向马车:“这……十一郎真侥幸踩到狗屎,遇见贵人赏识?是了!今次十一郎回来,人稳重了,见识也涨了,还晓得用苏秦、张仪典故来讽刺我,还真有可能发达了,特意消遣我!” 萧信妻子换个角度看世界,立即发现:往日怎么看怎么讨厌的十一郎,如今竟是那么伟岸、光正。 如此一想,萧信妻子顿时露出圆滑世故本性,快步打开偏屋门锁,热情的招呼几个来萧信家帮忙做饭的妇人:“吴三婶、姜大嫂、许二嫂,你们过来替我帮个手,帮我家十一郎的贵客,烧几道好菜!” 此时,萧信妻子满面光彩,热情四溢,若非清楚内情的人,绝想不到,就在一个时辰前,她还在死命挖苦萧言。 有个晓得实情的妇人,不怀好意的故意讥笑萧信妻子:“萧家妹子,听说你昨天晚上没在家睡?” 萧信妻子面不改色,呵呵笑道:“是啊!没有料到十一郎领着他朋友突然返家,家里房子不够睡,所以就去三姐家暂住一晚。” 不等其他人继续讥笑,萧信妻子又快速指挥诸位妇人做事:“快点,快点!今天来我家的,可是天大的贵人,别让人笑话咱农家人没规矩!” 妇人最爱八卦心思,焦点瞬间转至来客身上:“萧家妹子,来你家的是什么贵人啊?啧啧,六匹高头大马呢!一匹五千钱算,足足有三万钱!” 萧信妻子不屑的哂笑道:“五千文,你买土马呢!仔细瞧瞧那皮毛,莫说五千文一匹,三万文一匹你能买来?晓得我家十一郎结交的贵人什么来头么?” 诸妇人被提起好奇心,连忙追问道:“什么来头?” 萧信妻子抬起下巴,骄傲答道:“北边的寿春郡城,晓得么?咱方井里,上头是成德县,成德县上头是九江郡。而咱九江郡,原来的名呢,叫阜陵国,寿春当时就是阜陵王的王都!今天来我家的贵人,就是阜陵王的后人,人家是王爷、侯爷的后嗣,王公子孙,身上说不定还有乡侯、亭侯爵位呢!县令见了他,也得低头行礼!你说是贵人不?” 诸妇人或惊叹或感慨:“萧家妹子,你不愧是城里大户人家出身,懂的真多!你再说一说,十一郎做了什么功业,值得人家侯爷亲自来拜访?” …… ======= 转身远瞟萧信妻子一眼,萧言摇摇头,轻叹一声:“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苏秦当年真可谓一语道尽世态炎凉啊!” 虽然感叹颇多,萧言却不曾真恼怒过萧信妻子----当然,也不会对她有啥好感。 尘世人,尘世待。 对于萧言来说,萧十一的这位嫂子,不过是路人而已,无爱无恨。 眼下需要萧言倾心关注的,乃是刘晔! 马车刚停,刘晔就已掀帘走出,呵呵笑着呼唤萧言:“萧十一郎,你可真让我好找!” 不等萧言搭话,刘晔又已向众游侠挥手招呼:“小楚,罗二,过来搬酒喝,我带来有十坛上好醇酒。” “好嘞,谢谢刘公子的美酒啦!”或许昨日已与刘晔相识,萧言帐下这些直性子游侠,倒也没说些虚伪客套话。 楚永等人去搬酒坛时,驾车老仆,却拦住众人,道:“别只顾吃酒,先把公子给萧十一郎带的贺礼搬下。” 楚永奇道:“什么贺礼?” “没什么,都是些常用品。三匹帛,三匹素,三匹白练,三匹细麻布,三匹校布……绢席三张,交州香犀角一根,滚盘珍珠三粒。”口中说着没什么,老仆却熟练念出一长溜价值不菲的礼单。 案,汉末三国物价:一匹帛,约四百钱;一匹素,约六百钱;一匹练,最少一千钱;一匹细麻布,约四百钱;一匹校布,最少二百钱…… 单是这些布匹,价值便高达八千文五铢钱! 再加上诸如一根香犀牛、滚盘珍珠等奢侈品,以及绢席等杂物,刘晔带来的贺礼不可谓不重! “咝,好大手笔!”楚永等游侠,不禁冷吸一口气,震撼刘晔的豪爽。 至于,方井村的乡民,更是震惊且艳羡的望向刘晔的马车,感慨萧家这次真要富贵了! 即便是自后世而来的萧言,此刻也被刘晔带来的贺礼镇住:布匹、珍珠什么的,萧言自然全不放在眼里,可是那根最少也有三千克重的水犀牛角,却令萧言不能不动容----共和国和谐年间,犀角可是比黄金还贵重,一根优质三千克重的亚洲水犀牛角,轻松能卖一百五十万人民币! 其实,汉末三国的犀角价格也不是大路货,刘晔这根水犀牛角,此时亦能轻松兑换一汉斤黄金! “刘公子,你肯来我们穷乡僻壤,就是看得起我家十一郎,怎能再让你破费?你看看,你看看,数万钱的贺礼,让我们怎么好意思收?”却是萧信妻子眼尖,放下手里活,一溜烟跑到众人前面,热情的招呼刘晔进院。 刘晔呵呵笑道:“不过是些日常用品。区区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第011 前倨后恭(下) 第011前倨后恭(下) 却说,世故的萧信妻子,因为刘晔带来的重礼,笑的合不拢嘴,一口一个“我家十一郎”,好像萧言与她关系,真的很亲似的。而且,萧信妻子又热情的在客堂明间,专门为刘晔、萧言单设一桌酒席,只让丈夫萧信相伴,在一边添酒、活跃气氛。 酒过三巡,刘晔主动提起话题:“听小楚说,萧十一郎你准备入职县府胥吏,做地方亭长?” 萧信闻言一惊,正待谦言否认,忽又想起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萧言近况,于是遂扭头朝向萧言,小心试探性询问道:“十一郎,你要做亭长啦?” 萧言点下头,说道:“刚起这个念头。却是还要看县衙那边,如今还肯不肯聘请我做亭长。” 刘晔右手四指并拢屈握,轻敲案桌:“萧十一郎你为甚有此念头?要知道,一日为吏,终生为吏啊!” 萧言呵呵笑道:“一日为吏,终生为吏,话是不假。不过,刘公子以为,似我这般山野乡民,能有甚做官的希望?能有胥吏做,已是十分难得啦。” 案:古时,官、吏,虽然并称,其实却是两个概念,官是官,吏是吏,两者泾渭分明。尤其和平时期,一介小吏,若立志晋升官员,简直是犯了贪心病,整日痴心妄想。 萧言自然晓得,胥吏之流,被士族门阀深深鄙视,但是----游侠地位,岂不是更低下? 无论如何说,胥吏的地位,总好过市井游侠。 然而,刘晔却好似浑然不知现实,刻意拔高萧言:“萧十一郎你怎可如此轻贱自己?你的才干有几分,我岂能不知!” “且,今日九州颠沛,群雄四起,正是我辈英雄建功立业之时,萧十一郎你怎可受困于小吏之位,整日忙碌于案捉盗贼,收取算赋?纵然因为时运不济,今日需为养家糊口奔走,也得县尉之位,才能请动你萧十一郎出山不是?依我说,区区一个亭长,萧十一郎你不做也罢!” 萧言摸不准刘晔来意,遂或真或假客套回答道:“刘公子盛赞!食禄两百石的县尉,我自然艳羡,只是我一无军功,二无资历,三无大族引荐,凭什么做一县县尉?刘公子太高看我啦!能做一名亭长,我已经很满足了!” 觉察到萧言锐意官场之心,刘晔双眸闪过一丝忧虑,哈哈虚夸萧言两句之后,便再也不提县尉、亭长之事。 饮一杯酒缓和气氛,刘晔话锋一转,又提起唐万:“唐万精湛雒京剑术,常谓成德县没有名家剑客,不能论剑切磋,平日颇感寂寞。前日城门决斗,唐万输你一招后,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成德县虽小,却未必没有剑术高手!这几天,唐万苦练剑术,整日念叨说要再与你切磋切磋剑术。萧十一郎,我也是爱剑之人,你最近能否抽出些时间,再与唐万比试比试剑术,令我开开眼界?” 萧言早已定下结交刘晔心思,遂顺势答道:“只要不嫌弃在下剑术粗鄙,一切如刘公子所愿。” 刘晔笑道:“呵呵,你的剑术若算粗鄙,成德县尚有谁人的剑术不粗鄙?今日先就这么说定!” ===== 闲谈大约一个时辰后,刘晔起身告别,说是家中尚有他事忙碌,改日再与众人饮酒。 登车返城,行约一里地,挥鞭驾车的老仆,突然出声询问刘晔:“公子,来前你不是说,今日我们刻意来晚,以便寻一个借口,好在萧十一郎家过夜么?怎么才坐一个时辰,你就要回家?是不是萧十一郎徒有虚名,不值得公子拉拢?若是这般,公子昨日的嘱咐,老奴还要不要履行?” 刘晔淡然吩咐道:“拉拢萧十一郎身边游侠之事,暂时一切照旧,另外你行事时,小心点,别施恩不成反结仇怨。我之所以骤然离开,不是因为萧十一郎徒有虚名,而是发觉我先前小瞧了他。萧十一郎此人,绝不能简单以市井游侠对待。今日预设的种种手段,最多能令其产生好感,却绝不会令其对我归心。你没见他一心要做亭长胥吏?立志在官场锐意进取之人,怎肯如唐万一般,轻生死重侠义,甘心做我手中刀剑?” 老仆一愣,继而皱眉:“那怎么办?巢湖郑宝日渐逼迫,东城鲁肃又迁家江南投靠孙策,若只有唐万一人,府中僮仆怕是难以对付郑宝!嗯,不如……萧十一郎不是要做亭长嘛?公子不如拿吕甫之事威胁他,逼他为咱们效力!” 刘晔断然否决老仆提议,斥责道:“别起那些歪心思!为抗拒巢湖郑宝,你却去结怨萧十一郎,你是嫌我家仇人少?萧十一郎虽然好读书,却毕竟做过游侠,有类荆轲之徒,若和他结仇,不会比郑宝轻松多少!你不见,吕甫是怎么死的?他若来刺杀我,你能拦住?” “再说,世间之人,无非是求名求利。萧十一郎他若是荆轲,我便报以燕丹;他若是朱亥,我便报以侯赢;他若爱财,我便报以珠宝;他若贪官,我便许以厚禄,如此,不愁他不替我杀人!他能杀吕甫,为甚不能杀郑宝?拉拢萧十一郎之策,我自有之,你休要自作主张。” 老仆一惊,连忙答道:“是!” ===== 目送刘晔远去,罗姓游侠唤回要继续喝酒闲侃的众游侠,大声喊道:“时间不早啦,大家收拾一下桌凳,回家吧!萧十一郎,你几时回城?” 萧言远远应道:“一起回城。罗二哥、楚永,你们将院内院外的桌凳瓢勺,收拾收拾,还给左右邻居。我回屋取过刀剑,大家伙一起回城。” “好唻!”众游侠也没询问萧言为甚今日返城,便纷纷挽起衣袖,撤桌收凳,早早结束酒宴。 听萧言说这就返城,萧信连忙劝道:“十一郎在家多住两天吧,我们兄弟俩都几年没见面了!” 萧言笑着拒绝这位“气管炎”大哥好意,道:“不啦!城里局面刚打开,万事忙碌,脱不开身,以后有机会再回来。” 说话间,萧信妻子牵着儿子萧驹,突然疾步走来,猛的跪倒在地:“十一郎,你嫂子头发长见识短,狗眼看人低,往日里对不起你……” 萧言连忙跳开一边,伸手去拉萧信妻子:“大嫂,起来,先起来……” 萧信妻子却拧着脖子不起,百般乞求萧言:“十一郎,嫂子也晓得,先前做过的事,太不像话……嫂子也不敢奢望,十一郎你能够原谅我。不过,千不好万不好,都是嫂子一人的错,你怪嫂子一人就是,可千万不能牵连上大信(萧信)、萧驹!你也晓得,因为你的事,大信不知道和我闹过多少次,你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啊!” “还有,还有萧驹,你看,你刚回家,他就缠着你玩,这都是血脉亲啊!家里以前对你的不好,都是嫂子的错,十一郎你就是让嫂子以后吃麦糠啃树叶,嫂子绝不会有半点怨言。可是,你可别因为我,恨上大信、萧驹!十一郎你也晓得,大信是老实人,如今你富贵发达啦,可记得要多帮衬点大信,莫让他吃人家亏。还有萧驹,他和十一郎你小时候一样,自小聪明好读书,十一郎你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提携他……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是?” “呃!”正欲用力扶起萧信妻子的萧言,顿时无语。 昨日还在玩壁野坚清,今日却口口声声要求萧言提携----萧言这位便宜嫂子,可真是脸皮比城墙厚。 即便要缓解双方关系,也不必今日吧? 跪倒在地的萧信妻子,犹在坚持:“十一郎,你要是不答应嫂子,嫂子今天就不起身。” 不得不说,萧信妻子跪地请罪这招,还真令萧言无法顺势嘲讽她,不得不应付道:“起来,大嫂快起来。好啦,我答应,我答应你!” 为照顾萧信脸面,同时安抚萧信妻子,萧言更是祭出苏秦典故:“大嫂你放心,我从来没有恨过你,若不是你逼着我离家,我怎有今日富贵?苏秦配六国王印时,不也没有怪罪过自家大嫂?大嫂你多虑啦!” 尽管嘴上说的好听,萧言其实对这个“不能共患难,却想共富贵”的世故嫂子,没有半分好感。 故,刚把萧信妻子扶起身,萧言便连忙抽身走出堂屋明间,向众位游侠吆喝道:“收拾好了没?回城啦!” 似萧信妻子这种人,共和国和谐年间时,萧言便不知见过多少。 若与此等人斗气,那简直是和自己过不去。 还是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吧! 萧言、楚永等游侠离去时,萧信妻子又追出门,故作大方高呼:“刘公子带来这些布匹厚礼,十一郎你们都搬回县城吧!家里不缺。” 萧言唯恐再被萧信妻子纠缠,连忙摆手拒绝:“留在家中吧!就当我此次回家,给萧驹带的礼物。” 萧言估计,真若把刘晔送来的布匹、犀角、珍珠尽数带走,他这位便宜嫂子肯定立马翻脸,即便当面不说,背地也要叫骂萧言是一个吝啬鬼。 虽然有心好好戏耍萧信妻子一番,替死去的萧十一解解恨,但是萧言仔细考虑考虑,却觉得那也恁无聊----和一位两千年的土著妇人斗气,何必呢? “嗨!有刘晔这数万钱的贺礼,萧十一这位便宜嫂子总该对我换上一副笑脸。就当花钱买来一个‘兄亲弟恭’的赞誉吧!汉末三国之际,所谓的孝廉选举,不就是这么回事嘛!”怀着如此念头,萧言头也不回的离开方井里。 第012 好消息、坏消息 第012好消息、坏消息 离开方井里后,萧言又小住长岗镇三日,并在酒肆店家老冯的援助下,凑齐一份价值五千钱的跑官礼品。 与此同时,楚永死缠烂打,终于说动他父亲出面,帮助萧言在县衙里活动活动门路。 前面说过,楚永父亲在县衙做事,任乡佐一职。 案:汉世制度,县级政府属官编制,大概可分为四个阶层,依次是“长吏”、“有秩”、“斗食”、“佐吏”。 无论是楚永父亲担任的“乡佐”,还是萧言今日经营的“亭长”,皆属于汉代县级政府最低序列----第四阶层的“佐吏”,是小吏之中的小吏。 乡佐,主收一县税赋,其工作性质,相当于共和国和谐年间,财政局、国税局、地税局、审计局等等一切管钱县级部门的杂合体。因是,乡佐的官阶虽低,却由县令、县丞直接下辖统领。似成德县,一共有七名乡佐,大抵都是成德县令、县丞分别任命、提拔的亲信。故,楚永父亲的乡佐官职,虽然不比亭长强多少,但是由于其工作性质,他却能在县衙内,经营一张较强的人脉关系网。 虽答应替萧言活动门路,楚永父亲却不看好萧言的未来前景:“亭长之职,位虽卑而实权重,向来都是有缺即补,不能稍稍延误。年初时,是因为肥西亭亭长病死,县令才聘请萧十一郎做亭长,补上肥西亭空缺。如今,本县三十九亭,亭亭不缺,县令即使再青睐萧十一郎,却总不能无故辞退某位亭长,专门为你腾开位置?” 闻听楚永父亲一席话,众人不禁冷心。 即便是萧言,也不得不重新考虑前途:“没想到,亭长是有缺即补,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亭长若是做不成,可还有我洗白身份的路子?” 罗姓游侠愤愤道:“他不给,咱还不稀罕呢!我们做游侠,不比乡间小小亭长自在?” 楚永却继续勉强他父亲:“不管如何,老爹你还是先替萧十一郎跑跑再说。县令年初既然有意聘请萧十一郎做亭长,肯定是留意过萧十一郎。即便现在亭长没有空缺,难保县令不会聘请萧十一郎做其他官!亭长没有空缺,尉史难道也没有空缺?邮佐难道也没有空缺?” 楚永父亲翻个大白眼,斥责楚永道:“你这娃子,懂的什么!尉史是什么,那是‘斗食’,官阶比你爹还高,我能跑动?邮佐是什么,那是郡里督邮的属吏,连县尉、县丞等‘长吏’,都不便干涉,你爹能?你爹是小小乡佐,不是一县县令!” 臭骂儿子一通后,楚永父亲又道:“萧十一郎你若真想入籍为吏,我自然帮忙。不过,你楚叔叔我只是一个小乡佐,事办成办不成,由不得我。而且,话说前头,若由我来办事,数千钱的礼品砸出去,即便事最终没办成,你回头也莫找我要钱。” 萧言呵呵笑道:“楚叔叔说的哪里话。无论事成不成,都要感谢你肯来帮忙。” 楚永父亲叹口气,又道:“其实……其实啊,依我说,南城刘晔不是看重你,还亲自去你家拜访嘛?萧十一郎你何不趁机挂靠刘家!人家可是贵族世家名门!挂靠入刘家,不比你在乡野辛苦做亭长强?若是有机缘,刘晔肯在县令面前为你说句话,县令最少也得聘请你做‘斗食’‘有秩’啊!” 萧言即时拒绝楚永父亲好意:“楚叔叔见谅。小侄的性情,却是做不来门客。” 汉世风俗,门客之类,尤其是郡县小户的门客,往往被人视作半个家奴,社会地位较低,难有发展前途。若是刘晔此时已经叱咤风云,萧言去做刘晔门客,不无不可,但是现在,刘晔无官职无爵位,萧言若是做他门客,便会成为外人眼中的下贱家奴,一辈子被人贬斥。 萧言虽然有意跟着刘晔混,但是这有一个前提:两人交流时,萧言即便一时无法赢取平等地位,也须止于下级面对上司的奉承。无论如何说,自共和国和谐年间穿越而来的萧言,又不是辫子粉,怎会甘心去当别人的家奴,张嘴闭嘴就是“奴”? === 四月初九上午,楚永父亲送出五千钱后,才前去县衙内府,询问成德县诸长吏,打探县令如今还记不记得,他曾经有意提拔萧言做亭长这回事。 与此同时,萧言、楚永、罗姓游侠等人,侯在县衙外某角落,焦急等待结果。 罗姓游侠觉得希望缥缈:“萧十一郎年初拒绝县令聘请,县令定然不开心。官吏不论大小,都爱面子,你扫了县令面子,他能不记恨你?即使亭长有空缺,我看这事也悬。” 楚永却是毫不在乎,为萧言打气:“不聘又如何?咱背后站的可是南城刘家!不做亭长,将来胜似亭长。” …… 萧言则陷入沉思:“刘晔、刘晔。我记得刘晔好像先投靠某人,最后才归顺曹操。若做不成亭长,我怎样才能和他连势一体,平等相交?” 萧言正思考未来前途时,忽听楚永惊讶叫道:“咦,我爹出来了!这么快?” 萧言顺着声音望去,果然瞧见楚永父亲,已经迈出县衙,向众人走来。 一边的罗姓游侠,疑惑道:“这么快就出来啦?难道县令真是小肚鸡肠,恼怒萧十一郎,二话不说,就将楚永父亲骂出来?” “罗二哥,你还不晓得我爹脾气?”楚永却眉飞色舞,欢愉说道:“你看我爹走路的样子,肯定是遇见高兴事啦!哈哈,萧十一郎你的事,肯定成了!我爹真要被县令责骂,他早哭丧着脸,拎棍打我啦!” 萧言定睛望去,果见楚永父亲脚步轻快,双眼几乎笑弯成一条桥,绝不是被上司斥责、被同僚讥讽后能有的神情。 一念至此,萧言不禁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若是连小小亭长都没资格做,我就只能南投孙策,做小兵,凭借战阵建功啦!” 说话间,楚永父亲已经走近,满脸微笑的向萧言说道:“萧十一郎,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萧言道:“苦尽甘来。先听坏消息吧!” 楚永父亲道:“坏消息是,县丞亲口告诉我,萧十一郎你做亭长一事----没戏!” 亭长……没戏? “嗯?”萧言登时傻眼:“亭长,我没的做?” 楚永亦被他父亲这句话敲懵:“没戏?亭长没戏,你咋还那么高兴?” 楚永父亲呵呵笑两声:“我这不是还没有说好消息么!好消息是,县丞说,亭长官阶太低,有辱萧十一郎身份,聘用亭长的文书,他不敢签。” “怎么说法?”萧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没弄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南城刘家啊!前几天,刘晔下乡拜访你的事,早已经传遍县衙。今日刚到县衙,县丞就找我问话,啧啧,你晓得县丞对你多上心?十句话有九句是问你萧十一郎。”楚永父亲语气颇为感慨。 萧言微皱眉头,疑惑道:“刘晔不过是见我一面而已,最多是送来几万钱的贺礼……关县衙长吏何事?” “见见,啧啧,也唯有萧十一郎敢这么说。若是刘晔肯如此见我一面,届时即便没人推荐我做长吏,县令也肯定会提拔我做‘官有秩’!萧十一郎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楚永父亲此时既艳羡萧言这份际遇,又恼怒这份际遇在萧言手中,恐怕近乎浪费。 不过,不管如何,萧言总归是楚永的好友,萧言若能富贵,他家的儿子楚永,亦能沾上点光。故,楚永父亲感慨几句后,又细心向萧言诠释局势:“南城刘家在成德县,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萧十一郎你也能明白一些。不过,你可晓得,南城刘家在咱九江郡……不,在咱淮南郡,在咱扬州,意味着什么?” “汝南郡名士许邵许子将,你晓得不?汝南郡许子将,他可是与并州郭泰郭宗林、兖州符融符伟明,齐名并称的大名士。” “许子将是何等人物?如今雄霸河北的袁绍袁本初,知道么,袁绍见许子将时,唯恐有所不敬,连官服都不敢穿!如今西迎天子的曹操曹孟德,知道么,千求万恳,才得到许子将的认可。那么,你可知道,许子将如何评价刘晔的?许子将说,刘晔他有佐世之才!啧啧,佐世之才啊,佐世之才是什么概念!” “似南城刘晔这等人物,一旦从政,肯定是公卿幕僚;即便因为年轻,外放地方混资历,起家最少也是一个县令!如此人物,县衙里有谁敢不看重?你萧十一郎,是刘晔亲自携带重礼拜见的人物,县衙里有谁敢轻视你?不给你面子,就是不给刘晔面子啊!” 楚永父亲这一番话,很显然是复述成德县县城的原话。否然,就凭楚永父亲的见识,他的印象里能有郭泰、符融之辈?否然,拜见成德县县丞前,楚永父亲会不看好萧言的未来? 第013 门亭长(上) 第013门亭长(上) “不给你面子,就是不给刘晔面子。”楚永父亲总结道。 萧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暗道:“原来今日今时,刘晔业已名扬天下。是了!汉世朝廷官员的任命,多是举荐制度,与共和国和谐年间考核体制不同。汉世的官员,往往在做官前,就有一定名气。辟如,荀彧的亲叔叔荀爽,一介白身数十年,但却素有高名,所以他被董卓举荐后,才能在三月之内,登位三公。这种升官速度,比后世和谐年间,英拉选举为泰国女总理还快!” 一念至此,听到县衙长吏们纷纷因为刘晔而高看自己的消息,萧言非但没有欢喜,反而相当忧心:“贫贱相交易,富贵共享难。若是刘晔如今已名扬天下,前途光明,我这种贫贱庶民出身,想和他攀上朋友关系,难度绝不是一丁半点。刘晔这棵大树,我暂时恐怕还靠不起!” 虽然心生忧虑,萧言却非但没有将这些情绪表现在脸上,反而假装憨厚的向楚永父亲问道:“县衙长吏真看重我?县丞说亭长官阶太低,有辱我身份,那他准备给我什么官?” 正滔滔不绝转述刘晔声名事迹的楚永父亲,突然被萧言这句话噎住:“这个……这个……” 萧言一颗心,猛的一紧,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难道县丞一边说亭长有辱我身份,一边却又连亭长都不肯给我,让我另谋高就?他敷衍人呢!” “不,不,不。”楚永父亲连连摆手:“萧十一郎,你莫生气,不是敷衍人,我敢保证,县丞绝对没有敷衍你的意思。你叔叔我在衙门里混十多年,里面什么套路不懂?县衙内,若说县令是第一人,那么县丞就是第二人,事办不办,还不是他一句话,他若说不办,我还能犟嘴不成?他根本没有敷衍我的必要。” “真的?”萧言尚有些疑心。 “比真金还真,我发誓!”楚永父亲举起右手,并言之凿凿的说道:“我今日刚进县衙,便被县丞叫去,不厌其烦的询问你的底细。这怎会是敷衍你的态度?……” 说着说着,楚永父亲双眼突然猛的一亮,仿若恍然大悟的说道:“我明白了!萧十一郎,你能不能做亭长,症结全在刘晔身上。刘晔赠你数万钱贺礼,虽使你身价猛增数倍,但是县衙长吏也将从此视你为南城刘家的外围势力。聘不聘你做官,聘你做何官,还须看刘晔的态度。县丞召见我时,之所以话题始终不离刘晔,其实是想拐弯抹角打听:刘晔为什么看重你?你做亭长一事,刘晔是何态度。问不清刘晔的态度,他就不便自作主张。嗯,萧十一郎,你做亭长之事,刘晔可有过评价?” 萧言微皱眉头,道:“前些日在方井村时,刘晔的确对我说过,小小亭长,不做也罢。” 楚永父亲击下掌,仿佛一切本应该如此:“对喽,问题就出在这。刘晔的威望,远超成德县令,他说亭长配不上你,县丞可好意思聘你做亭长?依我说,萧十一郎你还是抽空拜见一下刘晔。” 萧言迟疑半晌,方道:“嗯……那也行。” 楚永父亲又关切说道:“你有拜见刘晔的门路没有?南城刘家的大门,可不好进!” 萧言也吃不准,有些犹豫的说道:“前些日在方井村,刘晔曾借唐万之名,邀请我去他家比试剑术。去他家,应该没问题吧?” 楚永父亲正待回复萧言时,远处陡然传来一道浑厚声音:“小楚?” 听见这道声音,楚永父亲突然一个激灵,笑纹瞬间堆满脸颊,并立即扭头,近乎谄媚的跑向声音传来处:“县令大人,你有什么吩咐?” 县令大人? 萧言顺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白底泛黄细麻书生袍,头戴纶巾,长面短须,年纪约四十余岁的中年人,驻足县衙侧门外,远远向萧言这里眺望。 萧言对这位成德县令第一眼印象:精明干练,不是那种顶着啤酒肚,尸餐素位,一心只管捞钱,从来不问政事,昏庸无能的官员。 成德县令与楚永父亲在远处轻声交谈一会,突然向萧言等人笔直走来。 不意成德县令突然走来,萧言、楚永等人连忙上前施礼。只是,无论楚永等游侠,还是萧言这位穿越客,皆不通晓汉世官场礼节,他们只能依着简陋的游侠惯例,向成德县令,唱一声肥诺。 成德县令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不过很快,他又堆积出一副职业性的和蔼面孔,向萧言笑眯眯问道:“你就是西城萧十一郎?嗯,我且称呼你小萧吧!” 说罢,也不问萧言是否同意“小萧”称呼,成德县令已经熟练使用起来:“小萧啊,听说前些天,刘子扬{刘晔}曾送你一根十余斤重的交州犀角?[1]” 萧言摸不准成德县令来意,遂略为保守回答道:“不错。卑职如今正在寻访能工巧匠,准备将这一根交州犀角,雕刻成几只饮酒用的犀角杯,献给县令大人。” 成德县令呵呵笑着摆手:“别,别,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还是留着用吧。我若是缺交州犀角,自会找刘子扬要去。此事休要再提。” 萧言也不坚持,顺着成德县令语气,低眉谦卑回道:“县令教训的是,卑职谨记在心。” 双方没有多少共同话题,所以,话刚说两句,成德县令便抬步离开。 不过,出乎众人预料,成德县令临走前,突然向萧言提议道:“恰好,我正要去南城,寻刘子扬饮酒。小萧,你和我一起去不?” “嗯?”萧言一时想不通,成德县令对他态度,为何如此友好。 萧言只能将功劳暂且算在刘晔身上:“难道是因为刘晔在成德县的影响力?汉末三国,果然不亏是世家门阀政治!尚未在政坛大战光彩的刘晔,竟然已有如此高的威望!” 一念至此,也不管成德县令是真邀请,还是假邀请,萧言皆厚着脸皮,顺竿子向上爬:“好的!能陪县令大人饮酒,是卑职荣幸。” 前面说过,萧言此时志向,是和汉末世家名族士子攀上关系,进而以寒士身份,登上历史舞台。 如何与世家公子、名士豪杰攀上关系?当然是利用各种机会,多见见官宦士子,融入汉世上层社会! 萧言毕竟是自共和国和谐年间穿越而来,拥有远超汉末三国各路英雄豪杰一千八百余年的见识。只要给萧言展现自我才识的机会,萧言不愁不被当代伯乐发掘、提拔、任用。 成德县令此时的邀请,十有**是随口说说,但这毕竟是萧言一窥官宦世家的机会。 哪怕在成德县令留下不知进退的印象,也胜过庶民一个,泯然众人----萧言毕竟是军旅出身。 职业军人嘛,哪一个不是争强好胜性格? 一如萧言揣测,成德县令的邀请,果然只是随口说说,根本无意与萧言深交。成德县令压根没有料到,游侠出身的萧言,竟真敢厚着脸皮,和自己堂堂一县县令并肩拜访刘晔。 不过,说出的话,拨出的水,成德县令也只好打碎牙齿和血吞,语气略为不满的吩咐萧言:“走吧!” === 成德县城,南。 不意成德县令与萧言结伴而来,刘晔大为诧异:“咦?何县令与萧十一郎有旧交?” 成德县令打个哈哈,随口敷衍道:“路上偶遇,路上偶遇。” 刘晔听出些味道,遂放弃深究,轻笑道:“呵呵,不期而遇,也是难得缘分!肥水河边的一位朋友,早晨送来三尾新鲜鳜鱼,正好做成下酒菜,与何县令、萧十一郎共尝。何县令今日喝什么酒,南酒还是北酒?” 成德县令呵呵笑道:“都行,都行,只要是酒就行。南酒也好,北酒也好,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味道。” 刘晔令家中仆人,于客房明间,置一桌酒席,并请成德县令坐在上席,刘晔、萧言两人则分别陪坐于左右。 菜未上,酒先来。 三杯两盏淡酒之后,三人渐渐打开话匣。 成德县令目光扫视过萧言,酒杯拿起又放下,轻声与刘晔说道:“子扬,可否暂避于密室?我有要事与你商议!” 萧言听懂他的意思:接下来,成德县令与刘晔要谈的事情,萧言不便在场。 早在发现今日酒宴不是士子豪杰群聚,而是刘晔与成德县令两人私下会晤时,萧言就暗中后悔不该莽撞赶来。因是,萧言此刻连忙顺势起身,向刘晔告辞:“刘公子,不知唐万现在何处……” 刘晔端起酒盏,略饮一口,挥手示意萧言坐下:“不急,唐万的事不急。萧十一郎,你且坐下,安心等鳜鱼烧好上桌。” 继而,刘晔又扭头向成德县令说道:“何县令,有话你只管说。萧十一郎不是外人,无须避嫌。” 成德县令瞟过萧言一眼,手中竹筷遥指北方,试探性的问道:“军情政事也可?” 刘晔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军国大事,也是一样,我刘晔能听,萧十一郎自然亦能听。何县令若是疑心,我可以为萧十一郎担保。” 注[1]:案,汉一斤约为248克,三国一斤约为220克。三公斤重的犀角,折合十二汉斤。 第014 门亭长(中) 第014门亭长(中) “军国大事,也是一样,我刘晔能听,萧十一郎自然亦能听。何县令若是疑心,我可以为萧十一郎担保。”刘晔郑重其事说道。 “担保个甚?便依子扬所说便是。”成德县令干笑两声,神情略微有点不自然。 成德县令拎过酒壶,为刘晔、萧言酒杯斟满,佯装一副似随意又似无心的神情,问道:“小萧,你与子扬相识多少年?” 萧言又非初入社会的楞头青年,怎会被成德县令拿话套出底细? 萧言于是模棱两可的回答道:“回县令,刘公子之名,卑职早已钦慕多年。” “哦。”见萧言嘴角严实,成德县令知趣停止问话,没有再继续徒劳追问。 目光自萧言身上移开,成德县令的注意力重新转向刘晔:“近两个月来,南方巢湖湖匪,时不时越过合肥县,往来成德南郊,抄略乡县,抢劫府库,子扬可有耳闻?” “略知一些。”刘晔不动声色,神情淡然。 成德县令道:“子扬大概说说。” “巢湖湖匪,匪首名唤郑宝,骁勇善斗,横行江北。郑宝帐下有骁骑千余,军民数万,江南江北,淮左淮右,皆对其无比忌惮。如今,非但合肥县县令、浚遒县县令避之唯恐不及,便是最近两年呼啸江左三郡的殄寇将军孙策,也不敢轻易招惹他。”刘晔缓声说道。 “军民数万?巢湖湖匪竟厉害如斯?”成德县令猛的一惊,握住酒杯的右手不禁颤抖起来。 刘晔劝慰道:“何县令却也不必过于忧心。巢湖湖匪虽强,却毕竟距我成德县有一百五十余里远。正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流寇出身的郑宝,无论如何,也无法切实威胁到成德县城。” 成德县令轻轻摇摇头,叹道:“虽说如此,我却怎能完全放心?合肥、浚遒两县,非我所辖,尚且不必说它。但是,成德县南面,时不时被贼人抄略,却终究是我何某无能----身为成德县父母官,竟无法护守一方百姓,何某心中有愧啊!” 刘晔又劝道:“何县令切莫这般说。如今时世,非独成德一县混乱,天下十三州一百零七郡皆是混乱如此。天下大势如此,成德县又怎能独善其身?且,自何县令上任以来,招抚山贼,殄灭流寇,辛苦维持成德县太平之象,已属大为不易。” 虽然情知,刘晔这些话,是特意奉承他,成德县县令还是忍不住有些自得。 当然,内心越是自得、自负,成德县令嘴上越发谦虚:“哪里,哪里!若不是子扬设计招降吕甫,成德县怕是不比合肥县清静多少。” 乍闻成德县令提起吕甫之名,萧言心中一惊,忍不住出声问道:“故游徼吕甫,是刘公子与成德县令巧计招降?” “嗯?”成德县令诧异的望向萧言,继而又转向刘晔,道:“设局剿灭吕甫党羽之策,子扬不曾告知过小萧?我还以为,小萧聚拢西城游侠对抗吕甫,是奉子扬密令行事呢!” 刘晔依旧神色不变,淡然说道:“自古以来,军情暗谋,不厌其密。一旦消息不慎泄漏,打蛇不成反被蛇咬,纵是万般后悔,也无济于事。密谋吕甫党羽之事,仅止于我与县令两人之耳,萧十一郎却是从来不知具体详情。” 萧言言语模棱两可,本已令成德县令难以摸清底细,不明白萧言是才投靠刘晔,还是萧言本来就是刘晔布下的暗子。刘晔如此这番话,更是用十成十的事实,巧设迷局,使得成德县令推导出一个错误结论:萧言与刘晔的关系,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亲密。 如此一想,萧言在成德县令心中的形象、地位,立时改变。 成德县令一副了然神情说道:“原来如此。我说呢,年初我举荐萧十一郎为肥西亭长时,他怎会视官禄为无物,断然拒绝任命。原来,萧十一郎背后,竟站着你刘子扬!” 不自觉的,成德县令已经不再使用“小萧”这种居高临下的词汇,而是换上较为中性的“萧十一郎”。 刘晔淡笑不语,等于间接承认成德县令的错误猜测。 至于萧言,他一心想攀上刘晔这根高枝,自然不会蠢到自曝底细,当着成德县令面,说自己今天不过才第三次见到刘晔。 或许是为避免萧言说漏嘴,刘晔又向萧言大概解释解释吕甫一事内幕:“袁将军南来之前,扬州三刺史并立,互相引军征伐,无暇顾及民情,遂使吕甫、郑宝此类贼子匪徒趁机坐大,危害一方。何县令单骑来成德时,曾欲发兵征讨其人,但又担心吕甫等山贼,避而不战,化整为零,逃亡荒山野谷,待官兵离去后,复又重聚为盗。于是,我便建议县令行驱狼逐虎之策,先招抚吕甫以灭群盗,待飞鸟尽、狡兔死之后,再行霹雳手段,诛杀吕甫,清除后患。” “前些日,徐州游侠刺杀吕甫复仇,却也算无意帮了何县令大忙。”刘晔说话时,语气没有一丝波动,好似在他的概念里,刺杀吕甫的真是徐州游侠,与萧言没有半点干系。 刘晔掩饰内心,萧言也配合掩饰。 譬如,刘晔提起“徐州游侠刺杀吕甫”时,萧言表现的亦是极其平静,眼角不曾眨过一次,脸颊不曾红过一瞬。 然而,不知为何,成德县令似乎比较忌讳吕甫一事,不愿多谈。 刘晔话音刚落,不等萧言有所表态,成德县令便将话题强硬引到郑宝身上:“子扬,你说‘巢湖湖匪郑宝,帐下有骁骑千骑,军民数万’,这话有几分可信?要知道,盘踞下邳郡的吕布,如今才仅仅三千战卒,四百骑士!郑宝若是能有骁骑千余,军民数万,岂不是强横胜过吕布数倍?然而,今日吕布之声名,却胜过郑宝一百倍。想来,巢湖湖匪应该一如吕甫等山盗贼寇,皆是散民所聚,难挡官兵精锐征伐?” 刘晔道:“何县令所言甚是。不过,巢湖郑宝毕竟携众数万,不可轻视。” 成德县令凝视着刘晔,道:“正是因为巢湖湖匪不可轻视,我才有意串联合肥、浚遒两县,共同奏请袁将军{袁术},请他调遣来五千步骑,重拳出击,彻底拔去郑宝这枚碍眼铁钉。” 刘晔道:“若能殄灭流寇,还淮南数县百姓太平,自是好事。只是如今汉室倾覆,九州动荡,举目尽是纷纷战火。袁将军可有余力抽出五千步骑,专门用来征讨郑宝?” 成德县令笑道:“子扬毕竟不是军旅出身,不通军情。呵呵,袁将军怎会抽不出区区五千步骑!此时此刻,江左刘繇已为孙策所破,虽暂时退保豫章,然其灭亡之日可期;徐州吕布之女,即将与袁将军之子,定婚庆之好,结盟共进退。徐州、扬州、汝南、江左,大势已定,淮河、泰山以南,皆属袁将军所有。如今岂不正是剿灭州郡匪盗,理清朝政脉络之时?” 刘晔道:“若能如此,此当为淮南百姓之福。” 接下来,刘晔与成德县令,又就巢湖郑宝之事,如此这般,泛泛而谈许久。 此种话题,以萧言现在身份,既插不上话,也不便插话。于是,萧言只能躲在角落里画圈圈、数蚂蚁,打发无聊时间。 喝罢酒,尝过鲜鱼汤,午后斜阳渐渐西下时,成德县令起身告辞。 “我冒着被县令厌恶的代价,就换来一碗鱼汤?不行,依历史记载,建安三年吕布败亡,建安四年袁术病死,刘晔飞黄腾达就在未来三四年。时不我待,我若想攀上刘晔这根高枝,就必须尽快洗白身份。十年太长,只争朝夕!既然上午已经厚脸皮一次,现在我索性再厚脸皮一次,逼着成德县令当场敲定亭长之事。”瞧见成德县令要起身离开,萧言心中不禁大急。 一念至此,萧言遂赶在成德县令辞别刘晔之前,突然进前说话:“自董卓祸乱东都算起,天下业已混乱、征伐数年矣,万民莫不思定。今日幸得袁氏倒提三尺青锋,救千万百姓于水火之中,北则有大袁将军,总安幽州、并州、冀州、兖州四地;南则有小袁将军,讨定徐、扬两州十一郡。虽仍有益州蜀地,地险人远,无暇宣抚,然亦可断言:天下九州尽属袁氏,万民太平之盼,即在明日。卑职虽然庶民出身,位卑人贱,但是亦愿尽我所能,竭尽全力,为县令大人镇抚成德七乡三十九亭尽一份心。” “哦,萧十一郎有意补入吏籍?”口中回答着萧言,成德县令却将目光移向刘晔,显然是当面询问刘晔的态度。 “正是。还请县令大人成全。”萧言恭敬答道。 成德县令对萧言视而不见,依旧盯着刘晔,道:“萧十一郎能文能武,是咱成德县难得的少年俊才。萧十一郎若要补入吏籍,子扬以为,当任何职为好?” 刘晔沉思片刻,道:“现西城门亭亭长,虽非吕甫党羽,却素来与吕甫关系亲密,不便继续担任守城门吏。萧十一郎剑术高绝,骁勇善战,又熟悉西城、南城地理人情,何县令不如令萧十一郎暂领西城门亭长?” 第015 门亭长(下) 第015门亭长(下) “不如令萧十一郎暂领西城门亭长?”刘晔提出建议。 “西城门亭长?”成德县令微愣,继而摇头笑道:“那怎么行!莫说萧十一郎是咱成德县少有的俊才,单凭他是你刘子扬推荐,我也不能让萧十一郎去做一个小小亭长啊!” “嗯,不如……吕甫为徐州游侠刺杀,新游徼人选,县衙尚未敲定。萧十一郎若不嫌弃的话,不如暂且接替吕甫,负责县城游徼这块?”成德县令沉思许久后,缓声说道。 游徼? 前面说过,汉末三国,县级政府属官编制,大概分为四个阶层,依次分别是“长吏”、“有秩”、“斗食”、“佐吏”。 其中,亭长属于第四层次“佐吏”,其地位,稍低于共和国乡镇派出所所长。 反观,游徼属于第三层次“斗食”,其地位,稍低于共和国县公安局局长。 若说亭长是副科级正职干部,游徼便是正科级正职干部,虽然看起来仅仅相差一级,其实却有本质性的区别。 因是,若论做官,当然是游徼好。 不过,萧言却知道,如今是乱世,尤其袁术即将败亡,其旗下的官员,莫说小小成德县令,即便是三公、大将军,将来那也是萝卜白菜价格,不值一分钱。 若不是为了洗白身份,萧言连成德县令的位置都瞧不上----不是嫌弃县令官小,而是冒着生命危险,却最多只能做三年的官儿,有甚好稀罕的? 也即是,对萧言来说,只要能洗白身份,亭长也好,游徼也好,其实都是一回事。 因此,闻听成德县令举荐他代替吕甫做游徼,萧言并没有大喜过望,当场答应下来,乃至对成德县令感恩戴德。 萧言目光转向刘晔,心中暗道:“刘晔前些日劝我莫做亭长,今日却又推荐我做西城门亭长,观其对我态度,其中或许另有心思。与其做‘斗食’级别的游徼,不如听取刘晔建议,且做‘佐吏’级别的西城门亭长。毕竟,若能攀上刘晔这支潜力股,远胜巴结成德县令一百倍。” 心思转到这里,萧言遂谦卑婉拒成德县令好意:“不意县令大人如此看重,卑职实在诚惶诚恐。然而,卑职能力短浅,又年幼无知,委实不堪游徼重职。恳请县令允我做数年亭长,先积累些经验再说。” 成德县令用玩味的目光,上下打量萧言片刻,又向刘晔瞟过一眼,才颔首回复道:“也可。那你便先入职西城门亭长吧!” 说罢,成德县令向刘晔索要纸笔砚墨,现场手书一张批条,递给萧言:“小萧,你拿我的批条,去找郑县丞。他会替你安排。” 却是一入官场,高低立判,成德县令又换上“小萧”这种居高临下的称呼。 成德县令辞别刘晔时,萧言本也打算一同离开,孰料刘晔却在萧言开口之前说道:“萧十一郎,你今日来我家,不是找唐万么?不如再等会,说不定唐万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萧言心中一动,应道:“好。” 送别成德县令,返回堂屋明间路上,刘晔背负双手,道:“萧十一郎,你莫嫌弃亭长官小,我推荐你做亭长是有原因的。” 萧言连忙道:“不敢,不敢。萧某不过是乡野山民出身,能有亭长做,已属万幸,哪敢嫌弃亭长官小。刘公子有所不知,为做亭长,这些天我来回奔波多家,县衙那边却一直不曾给我准信,若不是刘公子今日向县令推荐我,我还真做不成西城门亭长哩。” 萧言这话亦真亦假。 说假,是因为萧言的野望,绝对不会满足于小小亭长;说真,是因为早在共和国和谐年间打拼数年的萧言,深深明白官场难混,可比拟于副科级正职干部的亭长,并不是挥挥手就能随便录选。 刘晔停下脚步,神情肃然,甚至稍微带点责备语气:“萧十一郎,你切莫如此轻贱自己。我前些日与你说过,凭你萧十一郎的才能,最不济也能做一县县尉。我之所以没有推荐你做县尉,主要是因为县尉是县衙‘长吏’。汉家制度,但凡一县‘长吏’,譬如县令、县丞、县尉等,皆不得任用本郡人。也即是说,我若举荐你做县尉,你就必须远离淮南郡,或去庐江郡,或去江南四郡,或去徐州做县尉。” “然而,如今世事不靖,天下到处兵荒马乱,县尉又是掌兵之职,若是萧十一郎不幸遇上兵乱,却是我刘晔害了你。县尉一时不便推举,你做官心思又迫切,我也只能行折中之法,令你暂领西城门亭长。”刘晔将心中考虑,向萧言细细阐述。 “另外,虽不知你为甚拒绝何县令提出的游徼之职,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眼光非常正确。” “你或许不知,何县令是兵旅出身,最重兵权,成德县县尉、四游徼等诸统兵之职,除吕甫一帮人之外,皆是何县令安插的亲信。吕甫死后空下来的游徼之位,何县令定然也要紧握手中。何县令刚才要你做游徼,其实并非真心聘你,而是怀疑我和你密谋,故意拿游徼之位试探咱们的底线。”刘晔将藏在明面下的思虑,向萧言娓娓道来。 “啊?”萧言诧异的瞪大双眼。 尽管早在刘晔掩饰他和萧言的真实关系时,萧言便隐隐感觉,刘晔和成德县令关系或许并不是很好,可是萧言仍旧没有想到,欢笑而谈的成德县令、刘晔两人,彼此之间的龌龊如斯。 也是萧言熟读历史典籍,晓得袁术灭亡即在今日,内心觉得游徼、亭长都是一回事,这才歪打正着放弃游徼的诱惑。 === 第二日,萧言手持成德县令的批条,在县丞属吏协助下,顺利完成工作交接。 大略审视一番西城门亭资料,萧言发现:成德县三十九位亭长,虽然官阶相同,彼此之间却也有高下之分。三十九亭之中,权力最大者,当属戍守县城*的都亭长,都亭长之下,则是西城门亭长、北城门亭亭长。 也即是说,成德县三十九位亭长之中,萧言这位西城门亭长,排序当在第二位或者第三位,强于肥西亭亭长。 另外,由于兼管南城门、西城门,西城门亭的编制,与地方五卒编制稍有不同。譬如,西城门亭,不曾设置犴吏、书佐,却多出亭佐、亭侯、鼓吏、亭鄙夫四个新职位。 比起地方乡亭,西城门亭下辖人数相对较多,足足有二十四人----当然,他们大都不属于朝廷正式编制,而是由各亭亭长自主聘请来的辅助亭卒,类似于共和国和谐年间各地的协警之流。 总之,尽管在刘晔这等人物眼中,亭长卑微且低贱,但是西城门亭长的权力,还是不能小觑的。 为防止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自己,西城门亭众属从,不管乐意不乐意萧言到来,都纷纷备礼贺喜萧言就任西城门亭亭长,他们或是拐弯抹角巴结,或是暗下效忠,或是隐隐展现背后关系网,忙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楚永等十数位游侠,也结伴前来恭贺萧言升迁亭长。 令萧言稍微意外的是,扎根西城、南城的数名小帮派头头,竟也低头哈腰的跟随楚永等游侠,前来向萧言贺喜、行贿。并且,这些小帮派头头,向萧言表示庆贺时,言语中颇有些要投靠萧言的意思。奈何,志向远大,试图攀上刘晔这棵大树,效力曹操、孙策(孙权)、刘备三巨头之一的萧言,却根本没有在成德县发展本土势力的**。 众游侠笑谈间,罗姓游侠率先向萧言讨要好处:“萧十一郎,你许我的官,替我准备好没?我如今就等着跟你吃香喝辣啦。” 萧言道:“事情比我想象的麻烦。西城门亭正式编制名额,仅有七个,分别是:亭鄙夫、亭侯、亭佐、校长、求盗、亭老、鼓吏。这几位都有些背景、人情,无法将他们强行辞退,譬如亭鄙夫是陈县尉的小舅子;亭佐是董游徼的三表哥;亭老没甚背景,但是他当年却救过东城许家家主的性命……也就是校长一职,他与吕甫有些牵连,我可趁机将其罢黜。你恐怕只能做我的校长啦。” “啊?只有一个名额啊!”罗姓游侠顿时大失所望,扭头朝向楚永,道:“既然只有一个名额,那就让楚哥儿做校长呗!” 楚永连连摆手:“不,不,我做不来,还是罗二哥你做吧。你当过兵,打过仗,你不做校长,谁做校长?” 闻听罗姓游侠曾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萧言双眸陡然一亮,当场拍定人选:“楚永太年轻,镇不住场面,还是罗二哥你做校长吧。哎,罗二哥你本名叫什么?” “本名?罗二呗。”罗姓游侠道。 “我说是你的大名,不是小名,朝廷文书需要登录准确名字。”萧言道。 “大名也是罗二呗。我兵籍薄上的姓名,就是罗二。萧十一郎你的名字,不也是萧十一么?”罗姓游侠纳闷道。 萧言一时颇为无语:“十一是我小名,我大名叫做萧言。你没取过大名?” “咦,萧十一郎你原名是萧言?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楚永奇道。 “我刚才现取的,不行么?”萧言横瞪楚永一眼,又向罗姓游侠问道:“罗二哥你没有没大名?不如我替你现取一个?” “那行!萧十一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罗姓游侠爽快说道,显然是对姓名什么的,压根不上心。 然而,说着容易做着难,萧言苦思冥想半天,竟没能替罗姓游侠想出合适名字。 眼看太阳即将落山,头发揪掉几根,心情渐渐焦虑的萧言,突然萌生恶搞念头,遂猛拍一下桌子,大笑道:“算了,罗二哥,今天我替你取个霸气的名字!姓罗名本,字贯中,如何?” “罗本?罗贯中?这名字有啥霸气的?”楚永满脸疑惑。 “是啊,有啥霸气的?”罗姓游侠也是一头雾水。 “罗本罗贯中还不够霸气?不满意?不满意,那就换个……罗本你不乐意,‘裸奔’如何?” …… 第016 羽檄从北来 第016羽檄从北来 日升又日落,转眼已是建安二年四月十九日。 经过数天深入了解,萧言渐渐习惯西城门亭的生活节奏。 曾上过战场的老兵罗姓游侠,也以萧言助手身份,如期被他安插入西城门亭做校长。 因罗姓游侠嫌弃“罗本”名字不够霸气,萧言又替他换个名字,叫“罗贲”----意取两汉赫赫有名的京师虎贲。当然,罗本也好,罗贲也好,他总归是三国版本的“罗贯中”。 将罗贲罗贯中提拔为校长之后,萧言又将楚永等六位游侠招录为外聘亭卒,使得西城门亭的总人数,一举达到前所未有的三十人。 期间,借着与唐万论剑的名义,萧言也隔三差五的跑到刘晔家拉关系、拉友好、拉亲密度。 刘晔倒也折节下士,相当尊重萧言。甚至,他又以萧言“孤居成德,多有不便”为理由,掏出四万五千钱,替萧言购来一名十七岁婢女,照顾萧言日常生活起居。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天上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 刘晔又是亲自拜访萧言,又是送犀角,又是送婢女,目的绝不会纯洁。 但是,谁要是他是后世大名鼎鼎,连共和国太祖都夸赞已的刘晔呢? 若是成德县令这种货色,送钱送婢女施恩,萧言绝对不会轻易收下----谁知道,他怀着什么心思啊? 刘晔却不同。 刘晔这等人物,向萧言施恩,肯定是觉得,他将来有用的着萧言的时候----这也正是萧言所求。 刘晔想用萧言办事,萧言也想趁机展现能力,借此攀上刘晔这根高枝----若非如此,即使刘晔有心送礼施恩,萧言也不敢接啊! 于是,闲居西城门亭的日子里,萧言一边学习隶书、了解社会风俗,一边默默等待刘晔开口请他履行义务。 不过,萧言却没有想到,在刘晔开口找他办事前,战争的号角却突然吹响。 四月十九日,一名骑士手捧袁术军令,飞马驰入成德县衙。 随着这一道军令,寂静如水的成德县衙,突然沸腾起来----先是成德县令紧急招来县丞、县尉等等县府长吏议事,已而他又飞速聚集县城内游徼、亭长、令史、尉史等等实权官吏。 看似事态火急,其实并没啥大事,也就是袁术整军备战,令地方郡县及时聚集青壮,以便补充兵卒消耗。 寿春发来的军令,内容是勒令成德县立即聚集一千名合格兵卒,输送至西曲阳军营。 成德县令、县丞之所以召集众游徼、亭长、令史、尉史等等,主要是讨论:一千名兵卒的名额,当如何凑齐? 案,黄巾叛乱、幽州叛乱、凉州羌患、并州侵袭、董卓骚乱两京、袁绍、公孙瓒鏖战……等等持续十数年动乱后,汉帝国早已满地苍荑,民间青壮耗损严重。青壮损耗严重的后果,就是凡是有能力生活的,都不愿冒险当兵。似萧十一、楚永、罗贲{罗姓游侠}等等游侠,他们宁肯浪荡市井饿肚子,也不曾萌发过战场立功业的豪情,便是因为此节。 因是,但凡州郡这种必须完成的强硬指标,县府只能凑----无论如何,也要凑够一千人。 一千名兵卒如何分配呢? 早与县令、县丞商议妥当的陈县尉,直接颁布下强硬的命令:“一千人名额,我与刘县尉一人负责三百人,至于剩下四百人……本县三十九位亭长,每人将负责十个名额,一共三百九十人。另外,都亭长、西城门亭长、北城门亭长,你们三人要做表率,多挑些担子,将剩余十人搞定。都亭长的任务,多添四人;西城门亭长、北城门亭长的任务,每人多添三人。” “截止本月二十五日,一千人名额必须完成。”说罢,陈县尉根本不给众人辩解的时间,就将萧言等人轰出县衙。 “十三人名额?”萧言手持陈县尉下发的文书,半天没有反应过神来。 萧言扯住正待离去的北城门亭长,道:“许亭长,县尉是什么意思?十三个名额,怎么凑啊,有没有什么具体章程?” “要什么章程?没听陈县尉说,凑呗!耳根软的,拿钱劝诱;耍横的,拿刀逼他,只要凑够数目就成。萧亭长,许哥教你一个法儿,你以前不是西城大游侠么?南城、北城能没有些看不惯眼的仇人?嘿嘿,十三个名额,这不就凑齐了嘛!”北城门亭长,摊开双手,嘿嘿奸笑道。 北城门亭长又压低声音,道:“凑兵丁的活,对我们来说,是坏事,也是好事。说它是坏事,是因为得罪人,不落好;说它是好事,是因为有补助费拿,十三个名额,就是一千三百钱征兵补助费啊!另外若是黑心点,专找流民、北面逃来的难民,截留他们的安家费,每人又能多赚两三百钱。萧亭长在北城、东城可有看不顺眼的市井流痞么?我帮你逮了,送往西曲阳时,只须和押差嘱咐嘱咐,准将他们当炮灰用,没命回来。” 听北城门亭长这一番话,萧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拉壮丁啊! 拉壮丁这种行为,萧言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后世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日本侵华之战,距离共和国和谐年间才不过六十余年,各种资料还算丰富。 了解一千人名额本质后,萧言又多问一句:“也就是不管如何,只要凑够十三人就成?” “嗯。记得捆人时悠着点,别招惹大族豪强,别招惹家中兄弟多的,别招惹官吏亲属,咱惹不起,也犯不着惹。”北城门亭长又道。 “谢谢你啦,许亭长。”萧言挥手告别北城门亭长。 回到西城门亭,萧言立即传达由县尉下达的拉壮丁任务。 一如萧言先前预料,亭吏、亭卒们,纷纷垂头丧脸,埋怨县衙里的上司不着调:“又要强征兵役,还要不要人活啦?尽让我们干这些被人戳脊梁骨的缺德事!强征的兵,有啥军心,能打仗么?朝廷的将军们,也不知怎么想的!” 虽然北城门亭长将拉壮丁的事说的轻轻松松,仿佛是有钱拿、挥挥手即可完成的美事,但是萧言却知道一千八百年后的民国时代各种拉壮丁典故、隐情,以民国推汉末,自然也可想象出此时拉壮丁的各种困难。 不过,话又说回来,困难再大,也要按时完成任务。 萧言压下众人埋怨声,道:“有困难,就去解决困难,你们在我跟前埋怨有什么用?你们不愿干这被人戳脊梁骨的缺德事,我愿意干?你们谁有本事,请去县衙说服县尉,去寿春说服小袁将军。” 萧言这一句话,顿时说的众人都不敢支声。 萧言想了想,又道:“有什么思路,大家伙都说说。这十三个名额到底怎么凑齐?” 冷场许久后,资历最深的亭老,率先提出建议:“萧亭长,想来也知道,这拉兵役那真是缺德事啊!想想,咱们白天将人家孩子捆走,那晚上睡觉,谁敢合眼啊?万一遇见不要命的,人家可敢拎刀砍死咱啊!前些天,游徼吕甫是怎么死?不就是得罪人太多,被人请来刺客,一剑戳死的嘛!” 没等萧言表示不满,亭老语气突然一转:“拉兵役是缺德事不假,但是----咱既然吃官家饭,吃这碗饭,就不能天天尽想着逃避麻烦。拉兵役这活,咱还得干。当然,怎么干好,还得讲究讲究。依我意思呢,咱西城门亭分来的十三个个名额,尽量去找外乡人凑。过江龙不压地头蛇,外乡人再横,到咱成德也翻不起什么浪花,直接捆走就是,没有啥后患。” “是,是,就找外乡人去顶罪,尤其是北面那些逃难来的。”西城门亭亭吏、亭卒,全是本地人,此时不禁齐时迸发排外情绪。 老油条不亏是老油条,亭老短短一席话,瞬间扭转气氛,枪口一致对外。 然而,自共和国和谐年间穿越而来的萧言,性情最厌恶地域攻击、盲目排外,对亭老这一番话,他平时最是厌恶不过。 因是,萧言不了痕迹的否决亭老提出的建议:“拿外乡人去凑?县令是不是外乡人,县尉是不是外乡人,县丞是不是外乡人?倘若县令、县丞、县尉有一人误会,你们谁替我挨骂贬官?” 众人又齐时噤声,彼此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想了想,如此拖着也不是事,萧言遂道:“这样吧,甭管外乡人、本地人,都一视同仁。大家伙查查本地的案底,把经常打架斗殴、小偷小摸的人,齐聚一起,从中挑拣出十三个凑数。打架斗殴嘛,火气冲,正好拉上战场发泄;小偷小摸嘛,手脚利索,战场上有前途,在军队大熔炉炼一炼,这些人将来都是好兵!” “是,是,亭长说的是!” “还是亭长想的周全。” 也不知是真赞同,还是假赞同,众人纷纷称赞萧言处理方案。 拉壮丁方案敲定后,一天数天,萧言都在忙碌这事。 四月二十三日傍晚,最后一丝太阳余晖渐渐淡去时,萧言终于选定十三位壮丁,械送至县衙。 远望着被衙差蛮横推入军营的十数位壮丁,萧言不禁喟然长叹:“乱世哟,谁都不容易。即使你们不参军,将来能躲过吴魏鏖战?三国乱世,江淮地区可是最著名的重灾区。” 萧言正感慨间,忽见罗贲快步跑来:“萧十一郎,萧信大哥他们一家三口,找你都找到西城门亭啦。” 第017 买不如租 第017买不如租 “嗯,进城找我?为什么?”萧言回过头,诧异问道。 罗贲道:“萧信大哥他没说,我也没有细问,道是大嫂大略说些,说是好像家里有什么事,要请你拿主意。” “哦,我大哥人现在在哪?西城门亭?”萧言抬脚向城内走去。 罗贲追上萧言的脚步,道:“没在西城门亭,楚永已经先领着萧信大哥回家了。” 脚轻路短,不大一会儿,萧言便老远听到萧信妻子那充满巴结的虚伪笑声。 宽阔庭院内,萧信妻子扯住鸾鸾的衣袖,亲热的拉关系:“妹妹啊,你几时和我家十一郎好上的?……” 却是,萧信妻子将颇有些大家气度的鸾鸾,误当成萧言的准媳妇。 鸾鸾,她其实就是刘晔前些天,花费四万五千钱买来,送给萧言当丫鬟的那位十七岁婢女。 鸾鸾这名字,是由萧言所取,典故来源于《诗经》中《庭燎》篇----“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哕哕{hui}。” 男名从易,女名从诗,这也是汉世取名风俗之一。 鸾鸾不晓得萧言与他大嫂关系僵硬,所以一直小心赔笑,不敢稍稍怠慢萧信一家分毫。 萧信妻子误将她当成萧言准媳妇一事,令鸾鸾有点惶恐不安,她几次欲张嘴要辩解澄清事实,奈何萧信妻子舌头飞快,根本不给鸾鸾开口说话的机会。 鸾鸾只得尴尬的蹂躏衣角,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应付话儿,直当作没有听懂萧信妻子话语中的意思。 望见萧言身影,鸾鸾连忙舍了萧信妻子,迎上前,接过萧言外衣:“晚饭我还没做好。我刚做一半,楚哥儿就领着大嫂他们过来……” “没事,不急。”萧言随口安慰鸾鸾一句。 那厢,萧信妻子也推着萧信走过来:“十一郎,大信{萧信}有当紧事找你谈。” “哦?”萧言扭头转向萧信。 萧信憨厚的挠挠头,不好意思说道:“其实也没啥事。” 萧信妻子横剜丈夫一眼,暗中狠掐萧信胳膊一下,道:“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客套啥哩,有事直接和十一郎说呗!” “妻管严”时间久了,就化作男人的本能。萧信下意识听取妻子建议,向萧言叙述来意:“十一郎,你还记得咱村许里正的孀妻么?” “谁?谁的孀妻?”萧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许里正许大壮的孀妻。你前些天回家时,她还曾抱着孩子找你主持公道。”萧信解释道。 萧言恍然大悟:“哦,是她啊!她怎么了?” 那位怀揣四两黄金,要萧言替她杀人复仇的彪悍少妇,萧言脑海里还是有些印象的。 萧信斟酌斟酌语言,道:“我先前不是和你说过么?害死许里正的凶手,其实不是别人,就是他堂弟许旦,只因许家嫂子是淮北逃难来的外乡人,村子里的老人才没有人冒险替她主持公道。” “那天,刘公子来咱家做客,又是高头大马,又是锦绣布匹,又是珍珠犀角,可把咱村的人都镇住了。邻居乡亲高看咱家不说,连里正、乡佐、亭长,一个个都跑来咱家打听你的事。来就来呗,还个个拎着大包小包礼品,我不收,他们还不乐意……乖乖,十一郎你是不知道……”说起家中现在的风光,萧信不禁激动的满脸涨红。 “嗯,嗯……那和许里正的孀妻有嘛关系?”见萧信东扯西扯,越扯越远,萧言不得不开口,将话题拉回正道。 萧信停止发散思维,道:“对,许里正孀妻。先说许家大嫂。前几天,县衙里不是强征兵役么?好像是一亭出十人,一里出一人,咱村也分到一个名额。都是乡里乡亲的,拉谁上战场,都不是个事啊?怎么办呢?里正和亭长商量商量,决定让大家伙抽签,谁没运气抽中,谁就顶上名额。” “大家伙抽签前,许家大嫂又哭又闹,拉着里正跑到咱家,说与其村里抽签听由天命,不如直接将杀人凶手许旦捆走。我想啊,许里正毕竟帮衬过咱家不是,能帮许家嫂子一把,就帮一把。我就和里正说啊,许旦买凶杀人,太没良心了,咱村也甭抽签啦,能捆许旦就捆许旦吧!恰好,村里人也都害怕抽签时不幸抽中,纷纷赞同许家嫂子这个提议。于是,大家伙与里正一合计,就把许旦捆起来,械送县城当大头兵啦。” “许旦械送县城后,里正和乡佐讨论讨论,又由我和你嫂子出面担保,将许里正家遗留下来的财产、土地,通通分给许家大嫂和他儿子。怎么说呢,许家大嫂继承许里正两百亩田后,许家旁系的意见很大,天天埋汰她克家害人,另外,她们孤儿寡母的,也实在照顾不过来两百亩田。所以呢,许家大嫂就寻思着,不如把这两百亩田卖给咱家。” “两百亩田,可不是个小数目。我和你嫂子来,就是想问问十一郎你的意见,许家的两百亩田,咱们买,还是不买?” 许旦买凶谋杀,许里正孀妻一心复仇,县衙拉壮丁,许旦被械送----剧情简直如同跌宕起伏的侠义小说。 一连串的故事听下来,令萧言不禁感慨万般:乡村人或许不懂啥法啥律,却自有一套主持公正的方式。 “十一郎,许家的两百亩良田,我们买还是不买?”萧信妻子站在远处,小心翼翼的询问萧言一句。 萧言笑道:“想买就买,不想买就不买呗,又不是我买田,你们问我啥哩。” “十一郎,你嫂子过去对你的确不好。不过,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这次你嫂子是真心替你着想。许家两百亩田,我和你嫂子,也是准备留给你买!不管世道如何变,田地毕竟是祖传的基业不是?你看那些亭长、乡佐,还有些大官、豪强,甚至包括刘公子家,哪一家不是拼命买地?人情不能指望一辈子,还是积累一份能传给下一代的祖产,才是真正的完全之策啊!”萧信肃然说道。 “我买?”萧言愣住。 萧信妻子接住萧言的话,道:“是啊!十一郎,你如今得到刘公子赏识不说,又是县城里的亭长,总得置办一份配上你身份的家业不是?尤其是许家两百亩田,如今急着脱手,几乎是半卖半送,平均一亩地才卖咱两千钱。” “一亩两千钱,两百亩就是四十万钱……我可没这么多钱?”萧言对萧信夫妻俩的提议,丝毫不感兴趣。 “不用一次性付清,以后可以慢慢还。依许家嫂子的意见呢,四十万钱田债,她不要分毫利息,我们可以分二十年还清,平均一年才支付她两万钱。十一郎,你算算,两百亩田,不论是自己种还是租赁出去,一亩每年最少净赚一石粮,两百亩田就是两百石粮食。一石粮食作价一百钱,正好是两万钱,也即是说,只须辛苦耕作二十年,就能轻而易举获得两百亩田的祖业,多好的事啊!”萧信妻子急声劝道。 二十年? 无须二十年,淮南就将成为曹操、孙权的练兵场。 届时,莫说什么祖传基业,便是能不能安全活命,都是一个严峻问题。 萧言的脑袋被驴踢傻了,才会在淮南置办家业。 因是,萧言断然否决萧信夫妻俩的提议,道:“麻烦大哥大嫂操心了,我暂时还没有购置田产的计划。” 听到萧言对许家两百亩田地没兴趣,萧信妻子登时神情灰暗,只觉自己努力许久,竟全是无用功。不过,萧信妻子内心并不相信萧言真的没相中许家两百亩廉价田,暗道:“十一郎明面不说,心里还恨着我,不愿承我情哩!” 一念至此,萧信妻子又向丈夫暗下使眼色,示意萧信别丧气,继续劝说萧言务必购置许家两百亩田。 萧信得到妻子鼓励信号,道:“十一郎,不能等啊。你也十**岁啦,今年明年不考虑婚事,后年也该操置啦!你大婚时,总不能守着空房吧?” 晓得历史将来走向的萧言,哪会被萧信劝倒。萧言笑道:“不急,不急,不急在一时。若是大哥大嫂觉得许家两百亩田值得买,你们不若自己买吧,反正二十年还清,你们也能撑起债务。” 然而,萧信夫妻俩,一心要借两百亩田做文章,缓解萧信妻子与萧言之间的紧张关系。无论是萧信妻子,还是萧信本人,都百般苦劝萧言购置田产。 萧言被啰嗦烦了,只得间接道出实情:“大哥大嫂,不是我不想买田,而是是我不看好许家两百亩田。你们也知道,前些天县衙强征兵役----为什么征兵?征兵就是要打仗,万一战火烧到咱家,再多的田产有甚用?你看看淮北,多少人破家逃难,千里迢迢的涌向南方!许家嫂子,不就是从北方逃过来躲兵灾嘛!” 一听萧言这话,萧信也迟疑了,犹豫道:“咱这也要打仗?” 萧言两手一摊,道:“谁说的准呢?” 萧信妻子却不同意萧言的看法,道:“打仗又如何?官兵又不是强盗,还能霸占咱家的田产不成?” 萧言呵呵笑道:“大嫂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土匪掠抢百姓,多多少少还留点活命的东西;若是官兵横扫一遍,那可真是寸草不生。乱世嘛,匪是兵,兵是匪啊!” 萧信内心有点倾向萧言,道:“那许家两百亩田,咱不买了?” 萧言内心斟酌一番,觉得萧信妻子世故归世故,若是因此坑萧信家一把,却也恁过份点,不是他萧言平素行事风格。于是,萧言替萧信指出一道明路:“若是大哥大嫂你们青睐许家两百亩田,不如暂且租种她家。如此,即便遭了兵灾,也不至于赔个血本无归。” 萧信点点头,道:“也好。十一郎你这法子,稳妥。” 敲定买田还是租田事后,萧信又道:“十一郎,还有一件事,仍旧是许家嫂子。许家嫂子寻思着她村子里受尽外人白眼,有意迁家县城,经营一家小店铺,维持生活。十一郎,你若有余力,能不能帮衬她点?无论如何说,许里正总归对咱家有恩,咱不能亏欠她母子俩。” 因不是什么大事,萧言当场点头应下:“行,没问题。” 第018 怕死 第018怕死 萧言心中虽觉厌烦,表面却还得笑眯眯的招呼萧信妻子,不着边际的寒暄。直至半夜三更,萧言才疲惫不堪的摆脱萧信夫妻两人或真或假的亲热,一头栽倒床上熟睡。 然而,谁想萧言刚睡觉睡到正香时,门外突然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萧郎,醒醒、醒醒!” 听声音,是萧言婢女鸾鸾。 萧言缓缓睁开惺忪的双眼,瞟一眼天色:窗外晨雾濛濛,依照成德县这的节气、气候推算,此时最多早晨三四点钟。 萧言伸个懒腰,赖在床上不想起身,有气没力的应了一声:“什么事啊,鸾鸾?” 鸾鸾的声音有点焦急:“是刘公子。唐万刚才快马赶来,说是刘公子{刘晔}有要紧事找你,让我务必马上叫醒你。” 刘晔? 这么急? 萧言浑身一个激灵,翻身跳下床,打开房门,急声问道:“唐万人呢?” 鸾鸾一边将手中的温.湿脸巾递来,一边回答萧言:“萧郎,你先洗洗脸。唐万在前院等你呢,不急。” 草草抹把脸,萧言搬过鸾鸾的肩膀,说道:“鸾鸾,你快领我去见唐万。刘公子向来从容淡定、张弛有度,唐万今日大清早急巴巴的赶来,肯定是有要紧事。” 萧言暗中握紧拳头,心中若有所思:无故施恩半月的刘晔,今日终于要向他萧言索求回报----当然,这也是萧言展现自我,向刘晔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在前院正焦急踱步的唐万,抬眼望见快步走来的萧言,连忙迎上来,声音急切说道:“快!萧十一郎你快召集西城门亭亭卒,随我营救刘公子。” 乍听“营救”两字,萧言猛的一惊,失声问道:“什么,营救?怎么回事?难道有人要害刘公子不成?”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路上我再和你慢慢说。萧十一郎,你快召集西城门亭亭卒,随我回南城营救刘公子,时间再晚,就来不及了。”心中焦急的唐万,根本没心思详细释疑解惑,一个劲的催促萧言启程。 虽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但唐万的焦急神态,业已说明刘晔那里的情势,已经危急到何种地步。 一念至此,萧言遂当机立断做出判断,吩咐身后的鸾鸾道:“鸾鸾你去隔壁叫醒罗贲、楚永,让他们立即集结一切能够集结的人手,齐备刀剑弓弩,前往南城刘公子家与我汇合。” 说罢,萧言转身走向内院,道:“唐万你先等我一会,我回屋去取剑!” “来不及了!你先用我的剑吧。”唐万却伸手拦住萧言,并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不容拒绝的塞入萧言手中。 “也好。”萧言接过长剑,停下走向内屋的脚步。 === 不等鸾鸾唤醒罗贲、楚永等人,萧言便与唐万共乘一骑,迫不及待的向南城刘晔家飞奔而去。 骏马在路上奔驰间,伴随着唐万那语焉不详的叙述,萧言也渐渐了解事情起末。 原来,一个时辰前,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六七百名手持刀械的暴徒,将刘晔家团团围住,来意不明,善恶不知。面对突然降临的危机,刘晔立即呼叫各地家仆、私兵、门客来援,一边举弩拉弓,防御本家院墙;一边选拔出脚步轻快的信使,奔往县衙,传递警讯,请求成德县尉立即率兵来救。 “你说敌人有七八百人?”萧言心神一颤,猛地扯紧马鞭,勒马停在碎石小道路边。 唐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诧异且焦急的反问萧言:“萧十一郎,停下干嘛?快啊!刘公子还等我们救他呢!” 萧言毫不理会唐万的催迫,再次郑重其事问道:“你说围困刘公子的敌人,有七八百人?” “怎么啦?”唐万道。 萧言非但没有回答唐万,反而第三次重申自己的态度:“此刻围困刘公子家的敌人,有七八百人?” 唐万好像有些理解萧言意思,语气中不禁掺杂稍许嘲讽意味:“夜黑路远,我看不清人数,七八百人只不过是刘公子的一个模糊推断。不过,若要我说,来敌怕是不止七八百人,我估计,最少也有一千人、外加数百骑兵。怎么啦?萧十一郎你害怕了?” “怕,不怕的是龟儿子!”萧言将手中佩剑塞入唐万怀中,翻身跳下马来,头也不回的向西城老家走去。 唐万先是愕然,继而大怒。 朝着萧言的背影,唐万大声咆哮道:“萧十一郎,你什么意思?” 萧言兀自向前行走,仅用右手后背,向唐万挥手再见:“你继续玩‘一骑当千’游戏,恕萧某不能奉陪。” 萧言是人不是神,即便他赌上性命,又怎敌七八百名持刀暴徒? 现实不比玄幻、意淫故事,千人敌、百人斩,一骑喝退十万兵,更是纯属妄想。 此时若要萧言硬悍六七百名敌兵,营救刘晔,无异于令他举刀自杀。 诚然,萧言一心欲攀上刘晔这根高枝。 但,依附刘晔,却不意味着萧言肯为刘晔随时献出生命。 刘晔----还不值得萧言如此冒险。 富贵是好,但前提是:你得有命去享受。 不过,萧言挥挥手说散伙的无所谓态度,却彻底激怒唐万:“萧十一郎,你是一个懦夫!你就这样回报刘公子的知遇之恩?” “等你活命回来时,再来说道我吧!”萧言脸上依旧一副无所谓神态,不曾被唐万“懦夫”辱骂触动分毫。 唐万却不依不饶,拍马追上萧言,怒喝道:“萧十一郎,你究竟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一死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萧十一郎,你剑术高超,武艺不凡,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想当初,我短剑刺至你睫毛前时,你还能气不喘、心不跳,镇定自若发起反击。今日救难刘公子的危急时刻,你怎么能突然怕死?萧十一郎,你怎么可以怕死?” 萧言却一言不答,淡定绕过唐万,继续向西城老家前行。 心怀不甘的唐万,掉转马头,再一次追上萧言。 这一次,唐万没有咆哮嘲讽萧言胆小。相反,唐万长吸一口气,强行将激荡心情压至心底,努力维持平静声音:“萧十一郎,我来西城请你助势,是刘公子亲自吩咐。我唐万向来‘言必行,行必果’。无论萧十一郎你今天自愿还是被迫,我必须将你带至刘公子跟前。” 萧言眉头微跳,双臂抱怀,冷眼望向唐万:“算上北城门吕甫那次,我们两人好像一共切磋六次,六次切磋,我不曾输你一次。唐万,我却是很想知道,你留下我的信心,从何而来?” 救难解危,冒死营救刘晔是情份;趋利避害,明哲保身是本份,萧言从来不觉得他亏欠刘晔太多,乃至需要一死报恩才算无愧。 “凭我不怕死!凭‘狭路相逢勇者胜’!”唐万拔剑出鞘,剑尖对准萧言。 “数百暴徒汹汹而来时,刘家诸僮仆、门客,谁也不曾指望你萧十一郎能够扭转乾坤,救刘公子于危难之间。若非刘公子刻意提起你,非要我来喊你助势,我怎会离开刘公子身边半步!可惜啊可惜,我万万没有想到,萧十一郎你原来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呵呵,也怪我唐万不识人心善恶!现在想想,早在你向吕甫数十人缴械投降,愿意钻人胯间保命时,我便该看出你贪生怕死、懦弱求存的本性。”唐万斥责萧言时,语气中充满失望、悲凉。 萧言刚穿越那会,被吕甫率人堵在城门前,未等萧言发难,唐万便出手将剑架在吕甫脖子上。因为此节,唐万一直误会萧言那时已经选择屈服,从而对萧言产生莫名心理优势,自以为萧言武艺虽好,却没有游侠、剑客最看重的“有死容,无生辱”风范,真正生死搏斗时,死的不一定是他唐万。 此时此刻,唐万便准备放手一搏,以他“狭路相逢勇者胜”气势,击败“贪生求活”的萧言。 然而,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听到唐万这一番话,萧言却突然心神一动,试探询问道:“唐万,你是说,今日是刘公子特意令你找我?” “不错。若非是刘公子特意吩咐,在刘家面临灭顶之灾的危急时刻,我怎么可能离开刘公子身边半步!只可惜,刘公子看错你萧十一郎,没有想到:看似艺高胆大的萧十一郎,其实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唐万一脸怒气。 “刘晔特意寻我救场,为什么?刘晔可不是唐万这般脑袋一根筋的游侠、武夫!刘晔应该知道,即便一百个我去,也绝不可能轻松击退七八百人组成的凶悍暴徒游兵!什么千人敌、万人敌,那全是小说家编纂、意淫的玄幻故事,我可不是能在长坂坡七进七出的赵子龙!刘晔为什么要特意找我帮手?七八百名敌人面前,我能为他刘晔做什么事?”萧言陷入沉思。 但是,任凭萧言苦思冥想,他却始终猜不透刘晔的真实用意。 百思不得其解后,萧言转而回忆有关刘晔的历史记载:刘晔未投依曹操前,都经历过什么磨难?今日刘晔面临的危机,历史上有没有记载? “印象中,刘晔仕途貌似一帆风顺才对……嗯?”想到这里,萧言突然愣住:“一帆风顺……不对啊,刘晔的仕途若是一帆风顺,他怎会有今日劫难?毕竟,我穿越此世界后,可从未影响过历史进程啊!难道说,今日情势看似危急,其实刘晔屁事没有?刘晔之所以派遣唐万找我,不是趁机试探我对他的忠诚,就是另外谋划他事?” 一念至此,萧言立即改变态度,换上一张笑脸:“哦,哦,原来是刘公子特意召见我。既然如此,唐万你便送我去刘府吧!” 唐万正欲继续讽刺萧言,不意峰回路转,萧言竟突然改变心意。唐万不禁当场愣住:“咦,萧十一郎你说,你说……你现在不怕死了?” 虽然在唐万心中留下懦弱怕死的恶劣形象,萧言却无意为自己刚才的“懦弱求生选择”诡辩一二。相反,萧言更轻笑道:“不是我不怕死,是我相信:刘公子绝对不会让我无辜送死。” 唐万轻轻摇摇头,脸颊浮起淡淡的微笑----却是唐万以为,萧言被他一声怒喝唤醒心中游侠骄傲,欲一死挽救声名。 因是,唐万向萧言伸出友谊之手,道:“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你的良心总算没有被狗吃尽,一条路走到黑!萧十一郎,若是今日侥幸不死,我唐万依旧当你是朋友!” 生死面前,谁不曾害怕过?只要能击败恐惧,重拾勇气,那就还是一条人人竖起大拇指的好汉! 在游侠出身的唐万心中,人生的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第019 自古功名险中取 第019自古功名险中取 萧言、唐万两人一马,越过成德南门,悄然接近刘晔家。 果如唐万所言,包围刘晔家的敌人,竟真有数百人之多。 不仅如此,这数百人步骑协调,弓弩次第,内有披甲精兵扼守险碍,外有散兵游卒掩护侧翼。 旌旗不张,行伍气息却迎面扑来。 “军队!绝对是上过战场的战兵!”萧言右手作眉檐,朝刘晔家的方向远远眺望,神色严峻。 “贼人布置看似散乱,其实隐然另有行伍章法,他们或许比不得小袁将军的百战精兵,却肯定胜过吕甫盗贼之流十倍。这年头,能在淮南数郡拥有数百可战精兵,绝非默默无名的小人物。唐万,刘公子最近可是得罪过什么人?” “得罪人?不可能!刘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唐万脑袋晃成卜愣鼓,一点也不相信萧言的推测。 萧言指着前方敌人,哂笑道:“既是如此,他们又为什么来?” 唐万登时噎住,吱吱唔唔应不上话来----若是双方无仇无怨,何至于今日局面? 不过,唐万很快转移话题:“萧十一郎你究竟看清方向了没?我们从哪个方向冲?” 萧言诧异的回过头,指着远处密密麻麻的敌兵,不可置信问道:“冲?那可是数百职业军人,你有信心冲的过去?” “冲不过去也得冲!萧十一郎,你不是又想退缩吧?”唐万瞪大眼睛。 “若能救出刘公子,自然是好;若今日不能救出刘公子,陷阵而死,黄泉路上,你我两人也能挺起胸膛,无愧……”唐万扯过缰绳,翻身跳上马背,恍若一个即将英勇就义的英雄。 萧言相当无语:这唐万到底长的什么脑袋,就是一心为刘晔赴死,也不用这么急吧? 萧言理解不能。 不过,即便唐万再不着调,萧言为大局着想,也必须拦住唐万:“唐万,我们是来救刘公子的,不是让你持勇耍帅赚名声的!你若冲阵而死,于局势何益?于刘公子何益?无意义的死亡,不要也罢!眼下,救出刘公子才是要紧事。” 唐万怔住。 唐万望望远处数百敌兵,又看了看萧言,满脸怀疑:“我没听错?你说救出刘公子?萧十一郎你有办法救出刘公子?” 萧言翻过一个白眼,郁闷答道:“若是没有把握救出刘公子,我何必跟你来这里。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来这是玩自杀啊?我还没活够呢!” “说,快说!萧十一郎,你有啥法子救刘公子?”唐万大喜过望。 “等!”萧言道。 “等什么?”唐万不解。 “等来援的县兵!你不是说过,在寻我之前,刘公子已经派出信使,呼唤县兵来救么?待县兵、西城门亭赶来时,我们再……”萧言道。 唐万不屑的切一声:“等县兵?县兵惯例,总是最后一刻,才赶来收拾残局。若是等县兵来,花都谢了!” “不等县兵来,还能怎么着?难道学你冲阵自杀,花就不谢?”萧言反问唐万。 萧言叹一口气,道:“等吧!无论如何,成德县兵是我们营救刘公子的唯一希望。” 唐万默然。 === 说服唐万后,萧言又趁着昏昏晨色,利用自后世共和**队体系学来的侦查手段,大略收集一些关系贼军紧要布置的信息,准备以此配合即将赶来的县兵。 然而,面包片掉落,黄油一面着地,事情总是朝着最坏方向发展。 还没有瞧见来援县兵的踪影,刘晔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那是贼兵的欢呼声。 乍听刘晔家方向传来的欢呼声,萧言、唐万不禁面面相觑:刘晔家的院墙,虽不能与成德县城墙相提并论,但也足足有两人多高。这般坚固的防御,面对空手而来的数百贼兵,难道竟不能坚持一个时辰? 一时间,唐万脸色苍白,六神无主:“这……这……怎么办?萧十一郎,我们怎么办?” “等!”萧言嘴角轻轻吐出一个字。 “等什么?”唐万不解。 “等待时机。”萧言道。 “等不来呢?”唐万问。 “继续等。”萧言道。 唐万冷哼一声,显然十分不屑萧言的保守回答:“继续等……等明天还是明年?我唐万或许不能救刘公子活命,却能为救刘公子而死。萧十一郎,咱后会有期。” 说罢,唐万起身就要撕去马嘴口罩,准备单枪匹马向贼兵冲去,一死报君恩。 孰料,天无绝人之路,恰在这时,远方局势又忽起变化。 “且慢!”萧言右手指向刘烨家门口,目光闪动:“唐万,事情恐怕并不是我们想象那样,刘公子现在安全着呢。” 顺着萧言的右手,唐万向南方疑惑望去,只见:数百贼兵在一阵欢呼声后,竟然以刘晔家西门为中心,收刀松弦,竖枪立戟,排成左右两列“仪仗队”。更令萧言、唐万两人惊讶万分的是,两列贼兵组成的仪仗队之间,刘晔在一名将领陪同下,幅巾革履,里衬素纱,外穿对襟袖,佩玉挂剑,缓步走出刘家大门。 “贼兵”的态度,显然对刘晔相当尊敬,哪里有丝毫围杀刘晔的意思! “原来不是寻仇报怨,而是三顾茅庐,请刘晔出山辅佐。”萧言长舒一口气。 “只是,今日来请刘晔出山之人是谁?” “曹操?应该不是他。据《三国志》等历史记载,曹操招纳刘晔时间应该在几年后才对。” “孙策?刘表?袁术?吕布?刘繇?更不可能,后世历史记载,根本没有提及过一丁点。” “嗯,让我好好想想。未投曹操前,刘晔是为谁效力呢?嗯,刘晔初期效力对象,好像是被孙策狠狠坑一把的刘氏宗室庐江太守刘勋!” “不知今日庐江太守是不是刘勋,若是刘勋的话,那就很可能是他来请刘晔出山。只是,刘勋来请刘晔出山,何必带来数百兵卒?难道是刘晔不愿为刘勋效力,以致刘勋出此劣招,强行逼迫刘晔归顺?”一瞬间,萧言念头几转,却始终不能完美解释眼前局势。 不管如何,萧言可以肯定的是,刘晔现在没有致命危险。 一念至此,萧言私下不禁感慨万分:“幸亏我熟知历史,晓得刘晔将来的仕途一帆风顺,若非如此,我怎会冒险跟随唐万救难。现在想想,刚才我若保守行事,掉头回家,今生却是永远别想再借刘晔成事。熟知历史未来,就是这一点好----无须辛苦抉择,便能趋利避害。” 一旁的唐万,犹自没有反应过神来,呆呆的望向数百米外的刘晔:“刘公子……刘公子他……?” “虚惊一场而已!”萧言拍了下唐万的肩膀,笑道:“走,一起拜见刘公子去!” === 报上刘晔的名号后,游弋四周警戒的骑兵,果然没有为难两人。 收缴两人刀剑、马匹后,唐万、萧言很快被骑兵带至刘晔跟前。 瞧见唐万、萧言两人,刘晔双眼一亮:“哈,唐万,萧十一郎,你们俩来的正好。” 刘晔右手指着唐万、萧言,向身边那位将领打扮之人介绍道:“李校尉,他们两人就是我刚才向你提过的唐万、萧十一郎。南去拜访郑将军时,我能否带上他们俩?” 李校尉向萧言、唐万大略瞟过几眼,轻笑道:“既然能让刘公子倚之为亲信,肯定都是天下少有的豪杰英雄之士。我等兄弟欢迎还来不及,哪会阖门却扫?刘公子多虑了!” 刘晔又谦虚迎合李校尉两句,这才热情的招呼唐万、萧言,道:“我准备南去巢湖,拜访拜访郑将军。唐万、萧十一郎,你们俩能不能陪我走一趟?” “公子所托,万不敢辞。”唐万毫不迟疑的表明态度。口口声声为刘晔赴死的唐万,当然不在乎这点事。 然而,唐万可以不在乎,萧言却不能不在乎。 巢湖郑将军? 巢湖郑将军是谁?他是庐江太守刘勋的部下,还是其他军阀势力? 萧言不愿莫名其妙的卷入三**阀争斗----一介平民的他,此时争不起,也斗不起,一不小心就可能成为大人物斗争的牺牲品。 但是,萧言又隐隐约约觉得,此次南去巢湖,未必不是他崛起汉末的一个机遇----刘晔是什么人物,他接触的又是什么人物?那些能够名传千古的豪杰,萧言只要能在他们身边侥幸赢的一丝机会,就可以省下二十年辛苦奋斗。 一部三国史,一部门阀斗争史。 莫说其他,单看曹操阵营,其中有多少文官武将,是因为荀攸、荀彧等人一语推荐,从而迅速走入曹操权力中心的? 三国前期,助曹操剿灭吕布,强势崛起中原的郭嘉,是荀彧所荐;三国后期,兴晋代魏,一手埋葬曹家王朝的司马懿,亦是由荀彧举荐。 三分能力,七分人脉。 一无所有的萧言若想成就一番事业,他就必须向世人展现出远远超越一般人的能力,如此这般,他才能赢得刘晔等士大夫集团的青睐。 如何展现自己的能力呢? 不遇盘根错节,何以别利器! 不遇棘手事,何以鹤立鸡群? 眼下刘晔遭遇麻烦时,不正是他萧言展现个人能力的最佳时机? “管它是刘勋还是其他军阀,刘晔将来的仕途可是一帆风顺。跟着刘晔南去,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萧言如此安慰自己。 一念至此,萧言遂朗声回答刘晔:“固所愿也!” 第020 巢湖有郑宝 第020巢湖有郑宝 因为要赶在成德县县兵来前离开,所以李校尉不断催促刘晔启程:“刘公子还请体谅体谅,众兄弟都等回六安县吃早饭呢!” “哎,李校尉怎么不早说!”刘晔右手击左掌,遗憾说道:“若是早些说,大家伙儿这会都能吃上早饭了!不过,现在也不算晚,要不我吩咐下人去准备伙食,咱们吃完早饭再上路?” 李校尉黑着脸,干笑两声:“刘公子说笑了!” 李校尉又继续催促刘晔启程:“我等素来倾慕公子风范,唯恨无缘为刘公子奔走。刘公子既然答应南行巢湖,还望刘公子务必践行诺言,不使巢湖众兄弟失望。” 刘晔摇摇头,道:“李校尉,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以为我刘晔是在拖延时间,想等成德县尉率兵过来拦截你们,是也不是?” “难道不是?”李校尉露出疑惑神色,反问刘晔道。 刘晔竖起右手,五指分开,道:“成德县极盛时,可战之兵最多不过五千人,近来因为北方战线屡屡征调,现今仅剩一千七八百人。昨天,就在昨天,又有一千县兵被调往北方----也就是说,成德县城仅仅只有一千左右步兵,战力与李校尉所率之众仿佛。只要李校尉不抢不烧,害成德县令做官根基,他就绝对不会赌上官帽,冒险来攻李校尉。莫说李校尉在我家停一个时辰,便是停上一天,县兵也绝对不敢来。这种状况下,李校尉,我问你,我有拖延时间的必要?” 李校尉并不相信刘晔如此说法,依旧催促道:“众兄弟都是粗人,不懂礼数,若是哪里怠慢刘公子,等我回到巢湖后,再向刘公子负荆请罪。现在,刘公子既然没有拖延时间的心思,那就还请快快上车。毕竟,无论如何,我等兄弟委实不方便在成德县出现。” “也好,就依你。”刘晔也不坚持,弯身走进李校尉为他准备的马车。 === 一辆四匹俊马并拉的马车,载着刘晔,朝西南方向行去。 马车两侧,则分别是被收缴武器,双手空空的唐万、萧言。 唐万、萧言前面后面左面右面,是李校尉部署的亲信骑士;亲信骑士外围,是手持长短兵器的步兵。 简而言之,唐万、萧言、刘晔三人,被李校尉等七八百人团团围着,簇拥南行----哪怕刘晔半路拉屎撒尿,也必须在人群中间。 瞧见这光景,萧言心中愈加疑惑:“李校尉等人,虽然刻意谨言慎行,却终难掩身上的草莽气息。刘勋是堂堂刘氏宗室、庐江太守,他帐下大都是些出身贤良的郡国兵,即便偶尔收留些贼兵出身的悍将,刘勋也不会失礼至派他们来请刘晔。” “李校尉这一帮人,若不是刘勋派来的,自然更不可能是孙策派来的。今日来请刘晔之人,难道是一位历史上声名不显的当世小军阀?” “成德县周围,一共大约有四股零散小型军阀势力,分别是陈策、张多、许乾、郑宝。郑将军?巢湖?难道是巢湖湖匪郑宝?李校尉这七八百人难道是郑宝派来的?” 萧言不禁感到好笑:“区区一个山贼流寇,还想聘请刘晔做军师?郑宝啊,郑宝,真不知该说你志向远大,还是不知死活!刘晔这般才华横溢的谋士,是你能聘请的么?” 推测李校尉一帮人来历同时,萧言又时不时向后眺望成德,看看何县令到底有没有率兵追来。然而,何县令却注定让萧言失望:近千人挟持着刘晔越走越远,直至成德县城城墙渐渐模糊,彻底望不见时,萧言也没有瞅见有一兵一卒追来。 萧言暗下摇摇头:“亏我刚才还指望何县令率兵来救刘晔!也不知何县令是故意不救,还是真如刘晔所说,成德县现在根本是无兵可救。” 因事实验证刘晔分析,萧言内心愈加佩服刘晔:“不愧是名传千古的谋士,脚不出屋,便知外面军情几何。我这个在共和**队厮混一辈子,连区区尉官都没转成的废柴,比于刘晔这般动辄参议数万乃至十数万人级别军事部署的谋士,差的绝不是一丁半点。” 萧言正感慨间,不意刘晔突然掀开马车窗帘,向萧言招呼道:“萧十一郎,过来一下,我有些话与你说。” 萧言舍去座下战马,躬身跨上刘晔乘坐的马车,问道:“刘公子有什么吩咐?” 刘晔却挪了挪身子,笑着招呼萧言坐下:“萧十一郎,我这次真是对不住你,让你莫名其妙的陪我冒险一趟。不过,若非祸事来的急,一时又实在找不到可信人手,我也不会厚着脸皮,让唐万喊你来帮忙。” 刘晔随意客套的人情话,在萧言听来却别有一番意味。 喊我来帮忙…… “刘晔果然不曾指望我驱散七八百战兵----看来,早在唐万冲出来寻我之前,刘晔就已放弃武力对抗,转而思考用其他方法化解眼前危机。只是,在刘晔的密谋布局中,他究竟相中我哪点?”萧言却是依旧猜不透刘晔的心思。 马车车厢内。 刘晔不住致歉,说突然麻烦萧言,真是不好意思;萧言则拍着胸口,说刘晔有什么事只管吩咐,绝不嫌麻烦。 两人啰嗦许久后,刘晔才率先转入正题:“萧十一郎,你可知李校尉为什么率兵围我家?” “不知。”萧言摇摇头。 “本月初,也即是何县令聘你做西城门亭长那日,你、我,还有何县令,我们曾一起品尝肥西鲜鱼。席间,何县令曾经提起过巢湖郑宝,萧十一郎你可还记得?李校尉他们这一帮人,就是巢湖郑宝的兵!”刘晔道。 萧言点头道:“记得。何县令当时还说,他准备奏请小袁将军,调来五千步骑,一举剿灭郑宝。” 见萧言平静如常,刘晔一怔:“萧十一郎,你已经晓得李校尉来历?” “猜的!”萧言轻笑道:“能调遣七八百战卒,再加上李校尉口口声声的郑将军,除了巢湖大盗郑宝,我想不起来还有其他人。” “这道也是。”刘晔轻轻点点头。 轻描淡写揭过此节,刘晔又继续叙述事情原委:“郑宝此人,骁勇悍斗,手头功夫相当了得。小袁将军入扬州那会儿,扬州鼎沸,郡县混乱,流民与盗贼杂居。趁着时局混乱,郑宝遂顺势而起,凭借其过人才力,很快聚拢一批乱民流匪,并依之为根基,打拼出一片天地,号曰巢湖贼。无论寿春小袁将军,还是曲阿刘扬州、吴郡孙策,皆不能讨定其人。江淮诸寇,郑宝可列为第一。” “不过,巢湖贼成也郑宝,败也郑宝。郑宝此人,虽骁勇悍斗,却终究有勇无谋,可为沙场蛮将先锋,难为御众之帅。巢湖贼坐拥天时地利人和,却蹉跎时日,终未做大,其主要原因,便是受限于郑宝个人能力。郑宝之所以命令李校尉挟持我南去巢湖,其实亦是因为此节----他郑宝,想借助我刘氏宗族血脉名头,以及我这些年在江淮积累的声望,凝聚巢湖贼的军心,进而将巢湖贼真正整合为一体。” “郑宝是想拉我入伙!” 说完这一番话,刘晔双眼紧盯着萧言,静等回复。 巢湖! 郑宝! 陌生的人,陌生的势力。 萧言后世虽然熟读三国历史,却毕竟不可能记住所有人。 譬如,似郑宝这种仅存于只言片语记载的历史人物,萧言的脑海中,便压根没有一丁点印象。也即是说,郑宝与刘晔之间的故事未来发展趋向,萧言完全不了解。 不过,萧言有一点可以肯定:将来功成名就的是刘晔,而郑宝,则沦落为无人在意的路人甲。 未来的天平,在刘晔一方。 于是,萧言偷取个巧,对郑宝和刘晔之间的复杂关系置之不理,反问道:“我能为刘公子做些什么?” 言下之意便是:刘晔你随便,只要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啦! 无疑,这是一个很令人喜欢的回答。 刘晔当然也很喜欢萧言这种配合态度,脸颊不禁浮起真心的欢愉笑容:“郑宝挟持我去巢湖,是想假借我的声望行事,因此他最多不过软禁我数月半年,没甚太大的危险。不过,郑宝一票属下,毕竟是山贼、湖匪、流民、强盗、海贼出身,好狠斗勇,习性不能以常情揣测。常言道,阎王好斗,小鬼难缠,我今日主要是想借你一手超绝剑术,保我性命不被郑宝的杂兵威胁。” 萧言松一口气,故作游侠豪气的朗声笑道:“刘公子你放心,只要我不死,定然护你周全。” 口中大话说的满满,萧言心中其实却兴趣缺缺:“原来是见我斗败唐万,手头功夫不错,想请我当保镖啊!说的好听是保安,说的不好听那就是护院打手,我在刘晔心中,形象可够差的!” 第021 将军与小兵 第021将军与小兵 萧言此时志向是啥? 是攀上刘晔这棵大树,再以寒士的身份,投靠曹操、孙权、刘备三巨头之一,从而建立一番功业。 保镖? 护院打手? 萧言怎会满意! 萧言又怎会甘心! 一瞬年,萧言已经做出决定:必须改变刘晔心中印象。 如何改变呢? 萧言想来想去,决定先从时事政治着手,凭借后世历史典册记载的未来记忆,赢得刘晔青睐。 心中斟酌一番,萧言选择从成德县令这里切入:“刘公子,不知当问不当问。巢湖湖匪围困刘公子时,何县令迟迟不肯发兵来救,真是因为成德县无兵可用?我昨天傍晚押送壮丁时,亲眼见到,小袁将军抽调的一千新兵,都还集中在城外军营。有这一千新兵在,外加两县尉旧有部属,西城门、北城门、都亭三亭亭卒,最少也能聚集两千人!有这些人,难道不能击退巢湖贼?” “呃!”刘晔正准备继续软化萧言时,没有想到萧言突然提及这事。 不过,萧言既然问了,刘晔也不好意思不回答:“一半,一半。无兵可用,是一方面;何县令顾忌我,是另一方面。” “月初,你道何县令为何特意转告我,说他欲串联三县,共同奏请小袁将军,调来五千步骑,彻底剿灭郑宝?他的目的,不是真想剿灭郑宝,而是间接警告我!” “郑宝派人挟持我去巢湖,我早有心理准备。因为,很早之前,郑宝便屡屡借我之名行事,甚至一度对外界宣称,说是愿推举我为巢湖贼总帅。” “因为郑宝放出的烟雾,何县令一直担心我答应郑宝,摇身一变成为巢湖贼帅。他说奏请小袁将军,其实是委婉警告我:别看郑宝此时逍遥自在,四方忌惮,那是因为小袁将军的军事部署重心全在北方,无暇南顾。一旦我成巢湖贼帅,有糜烂淮南之势,小袁将军必然第一时间挥军来伐!” “何县令不曾率兵解围,是疑心巢湖贼远来成德,乃是我与郑宝两人暗通款曲,欲合谋诈取成德县。” “嘿!何广国也不想想,我刘晔就是得了失心疯,何至于与郑宝合谋?若与郑宝合谋,我刘晔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萧言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一切:“原来还有此节,怪不得何县令不肯来!” 当然,萧言的终极目的,不是追问刘晔这个,而是向刘晔推销自己。 因是,萧言又顺势提出第二个问题:“小袁将军之所以未能剿灭巢湖贼,并非是郑宝真有多厉害,而是因为郑宝能力有限,将来不足为患。刘公子以为,郑宝还能苟活多久?” 刘晔略皱眉头,仔细思考许久后,方道:“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郑宝苟活时间,取决于大小袁将军之争。” 萧言继续引申话题:“近日,小袁将军命令地方各县,向西曲阳军营输送成千上万新兵,应是准备向北方开战。刘公子觉得小袁将军此次进攻目标,是兖州曹操还是徐州吕布?小袁将军能不能打赢此战?若是打赢,小袁将军是继续北进,大展鸿图;还是转身剿灭郑宝这类贼寇,平静地方?” 萧言一连串的问题,令刘晔一时应接不暇:“萧十一郎,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事?” 刘晔的反应,在萧言预期之内。 萧言不慌不忙回答道:“刘公子刚才也说了,郑宝是想软禁你,没有三两月周旋,我们别想回来。离家这么长时间,又逢小袁将军打仗,我不禁有点担心我哥哥和县城一帮兄弟的安危。” 刘晔一拍额头,连忙向萧言表示歉意:“哎,你看我这人,只顾自私关心自己,却忘记你萧十一郎也是拖家带口,还得照顾方井村萧信一家!淮南眼前这局势,我委实不该麻烦你陪我南去巢湖!萧十一郎,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找李校尉,让他放你回家。” 刘晔说着,就要起身下车。 萧言连忙拦住刘晔,道:“别,千万别!” 萧言志在向刘晔推销自己,哪肯半途而废,无功而返。 萧言好说歹说,费了一大番力气,终于把刘晔劝住:“我既已答应刘公子,无论如何也要去。刘公子你若是让我半路回去,那就是看不起我萧十一。” 刘晔被萧言劝回原座后,道:“也罢,去巢湖后,我好好与郑宝周旋周旋,咱们争取半月之内返回成德。” 想了想,刘晔又道:“其实,萧十一郎你不必过于忧心。前些日,我听北面朋友传来消息,说是吕布粗暴悔婚,不但不愿与袁术结为亲家,更将袁术派往下邳的迎婚使者韩胤械送许县,斩首示众。悔婚之辱,背叛之恨,青州、扬州分离之危险,考虑种种因素,小袁将军此次备战,目标十有**是吕布。吕布帐下,现仅仅只有三千步兵、四百骑兵,合计不足四千人马,反观小袁将军,则最少调动三万人!三万对四千,优势明显,吕布很难翻起波浪,即便曹操投机取利,战火也不可能燃烧到淮南。” 吕布……悔婚? 萧言双眼不禁猛地一亮:“原来是吕布袁术悔婚之战!” 吕布悔婚之战,那可是掀起袁术第二次衰败序幕的著名战役,是历史典册记载的大事件,熟读历史典册的萧言,怎会不知道。 袁术第一次衰败序幕,是败走封丘,被刘表、曹操合力瓦解南阳.根基。 袁术第二次衰败序幕,是败走下邳,被吕布、曹操相继清剿淮北基业。 袁术败走下邳的战役,第一幕便是吕布粗暴悔婚,引来袁术大军征伐。 悔婚之战前,吕布兵微将寡,区区四千人马;反观袁术,则雄霸淮南、扬州,兵马万计,隐然有复兴迹象----连刘晔这般谋士,也看衰吕布。 然而,萧言却晓得:吕布即将率领三千步卒、四百骑士,杀的数万袁术大军,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刘晔猜不透结局的吕布悔婚之战,岂不正好反衬我的‘卓越’战略眼光?”萧言心中突然萌生这般念头。 一念至此,萧言遂假装深深思考许久,沉痛说道:“若是北伐曹操还好说,怎料小袁将军却东征吕布!若是东征吕布,我敢说,小袁将军此行必然十战十败,没有一丁点胜机!” 刘晔奇道:“嗯,此话从何说起?三万对四千,小袁将军怎就十战十败,没有一丁点胜机?” 萧言愣了愣。 是啊,凭什么断定袁术一定会被吕布击败呢? 历史上的悔婚之战,吕布之所以胜利击溃袁术,固然是因为吕布出乎意料的策反袁术部将,打袁术一个措手不及,但决定战争最终走向的,更多属于吕布个人卓越发挥。 和刘晔谈吕布的个人发挥?鬼才信你! 内心斟酌一番,萧言只能拿吕布策反袁术部将说事:“小袁将军用兵,惯以财货引诱贼兵为炮灰。譬如与曹操争兖州时,小袁将军便曾与黑山黄巾贼连势,合击兖州。今日之势,小袁将军东征吕布,势必结势韩暹、杨奉等黄巾余孽。然而,黄巾贼者,素无恩义,贪财好利,因货而来,亦可因货而去。一旦韩暹、杨奉等黄巾余孽反水,与吕布联盟,小袁将军危矣!” “萧十一郎多虑了!”刘晔随意敷衍一句,却是不愿与萧言深入交流。 听出刘晔话中的敷衍味道,萧言一时有点茫然:“没了?不该啊!” 未等萧言回过来神,刘晔已经下达送客令:“萧十一郎你先回去,再慎重考虑考虑。若是你改变心意,想返回成德,随时来找我。” 萧言迷迷糊糊走下马车,犹自疑惑:“我哪里说错话了?刘晔看衰吕布,我看好吕布,然后引发议论,立下赌约,待吕布击败袁术时,刘晔立时对我刮目相看……事情不是应该这样发展么?” 远方,红彤彤的朝阳,跳出边际,又爬上树梢。 直至中午时分,萧言才突然猛的一拍大腿,想明白一切:“靠!我被刘晔当成‘键盘政治局,酒桌常委会’啦!” 如此一想,那么刘晔的态度、反应,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 想想,萧言此时什么身份?市井游侠出身,十数天前,才侥幸得来一个亭长的官儿。 如果说刘晔是后世共和国*大佬,那么萧言就是互联网上一名嘴炮网民。 萧言议论袁术吕布之争,就好比后世某网民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说国际经济怎样怎样,中国.政.府应该如何应对世界危机,才能完胜…… 即便将来吕布击败袁术,萧言又怎能改变刘晔心中印象? 将来的事实,其实并不能改变什么。 区区网民,依旧是区区网民。 区区嘴炮网民,纵然提前二十年看好中国经济,也不可能被胡总看重,进而取代周.小川。 区区嘴炮网民,纵然提前二十年看好中国经济,也不可能让周.小川叹服,甘心避位让贤。 贫贱出身,一事无成的萧言,刘晔凭什么相信他有卓越的战略眼光? 同是预测战争结局,将军的预测,与小兵的预测,在人们心中留下的印象,却是天上地下。 人们赞叹将军远见卓识时,却只会对小兵的预测一笑而过。 刘晔若是将军,萧言便是小兵。 小兵的战略预测,将军需要在意么? 唯有小兵不是小兵时,将军才会真正在意小兵的言论。 唯有萧言不是亭长时,刘晔才会真正在意萧言的言论。 炽烈阳光下,萧言默默握紧拳头:想向刘晔推销自己,你还得有资格啊! 第022 迷天九星阵(上) 第022迷天九星阵(上) 六安县虽毗邻成德县,却另外属于庐江郡,由庐江太守刘勋下辖。 汉世制度,虽一郡太守,不得随意越郡征讨。 也即是说,当巢湖贼越过成德县边界那一刻,成德县县衙业已无权继续追剿,只能飞马通报六安县或者庐江郡治所舒县,另行处理。 然而,不等六安县县衙布局拦截,巢湖贼又转身撤离六安县,插入合肥县境内。 合肥县属于淮南郡,六安县无权越界追剿…… 就这般,利用庐江、淮南两郡,成德、六安、合肥三县,彼此之间的僵硬协调,李校尉一伙巢湖贼,一兵不损的将刘晔绑架至巢湖。 === 巢湖,方圆八百余平方公里,与成德县之西的芍陂湖,并称为淮南两大内河淡水湖。 八百里潋滟水泊的巢湖,分别由两郡三县共辖:巢湖之西,是庐江郡舒县地盘;巢湖之东南,是淮南郡浚遒县地盘;巢湖之北,是淮南郡合肥县的地盘。 巢湖贼的渠帅郑宝,便藏身于此间三不管地带。 下马换船,桨撸轻摇,小舟如利箭一番,载着刘晔、萧言、唐万,越过丛丛芦苇,窜至巢湖贼某个山谷据点。 湖畔岸边,郑宝举手加额,九十度鞠躬,向刘晔行汉世标准揖礼:“喜闻刘公子光临,郑某不胜荣幸。” 面对郑宝作揖大礼,刘晔仅仅颔首致意:“劳烦郑将军挂念。” 郑宝听不出刘晔话语背后的冷漠,自来熟的呵呵笑道:“不烦,不烦,只要刘公子肯来,等多久都值得。” 说着,郑宝又向刘晔一一介绍他的部属:“这是……,这是……” 与此同时,萧言躲在刘晔背后,默默观察这位历史上声名不显的乱世军阀。 第一眼印象,是郑宝那出众的高大身材。一米九左右的身高,令郑宝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连萧言也只能仰望着他说话。 这郑宝: 络腮胡,彪悍脸,广额阔面;宽肩膀,粗胳膊,熊腰虎背。 若是拎着长矛,他就是《三国演义》中的猛张飞。 若是拎着斧头,他就是《水浒传》中的黑李逵。 亲眼见到郑宝,萧言才真正明白刘晔对他的评价:骁勇悍斗,才力过人。 萧言明白,唐万又何尝不明白。 望见熊腰虎臂、身材霸道的郑宝,唐万不禁眉头紧蹙,脸颊蒙上一层阴影----唐万没有斗赢郑宝的信心。 唐万若与郑宝比拼武艺,谁胜谁负? 萧言不看好唐万:“如果两人空手搏斗,唐万一胜九败;如果比拼兵器,两人胜负对半。” 是的! 萧言认为,唐万不是郑宝的对手。 现实世界不是武侠小说,再高明的下盘功夫,也不可能左脚踩右脚升空;再高强的武力值,也不可能违反物理定律。 格斗搏击行业,物理定律就是高个欺负矮个,就是魁梧欺负瘦弱……后世各种职业格斗搏击,为甚要分50公斤、60公斤、90公斤等等?那是因为,如果不这样分级,哪怕90公斤组第十名不能轻松秒杀50公斤组冠军,也不会太麻烦。 如果郑宝从未练过武艺,唐万还可借助技巧击败郑宝。 但是,话又说回来,自无数纷乱战争中拼杀成长起来的郑宝,怎么可能不通武艺?即便郑宝不会武艺,无数生死间的战争,也已经教会郑宝如何战斗。 一句话,号称王越弟子的唐万,击败郑宝的概率很小很小。 其实,即便萧言对上郑宝,也不敢说必胜。 唐万喃喃低语道:“怪不得公子说,若没有东城鲁肃从旁协助,单凭我一人,很难对付郑宝。” 东城鲁肃? 鲁肃鲁子敬? 与周瑜、陆逊、吕蒙并称为“东吴四杰”的鲁肃鲁子敬? 萧言脚步不禁一缓,小声询问唐万:“你刚才说鲁肃鲁子敬?” 唐万低头道:“嗯。鲁肃弓射非凡,三十米外引弓,箭矢必能准确洞穿革皮木盾。若有鲁肃在,郑宝不足为虑。” 常言道,三十六般武艺,弓箭为第一。 若能有弓箭高手近距离狙击要害,郑宝的身躯再魁梧,再雄壮,也敌不过一箭射穿咽喉。 鲁肃此人,因为一本《三国演义》影响,后世许多人都误把他当作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文官。但是,萧言却晓得,事实并非如此,在正史记载里,鲁肃那也是拥有一身彪悍武艺,绝不弱于等闲武夫。 听唐万提及鲁肃,再回忆起历史典册记载中刘晔与鲁肃的模糊关系,萧言突然有一丝明悟:“难道……刘晔曾考虑过请鲁肃狙杀郑宝?刘晔想擒杀郑宝?” 想到这里,萧言又问唐万:“既然如此,刘公子怎么没去请鲁肃?” “晚了!刘公子派人去东城联系鲁肃时,他已经渡江效力孙策去了。没有一年半载,鲁肃回不来----公子等不及他。”唐万道。 萧言顿时了然:“哦,原来周瑜已经领着鲁肃投靠孙策。刘晔正因没联系上鲁肃苦恼时,恰巧碰上我击败唐万,引起他的注意。刘晔这是将我当作代替鲁肃的人选呢!” “代替‘东吴四杰’之一的鲁肃……真不知道,该说是我的荣幸,还是说是我的悲哀。”萧言暗自摇摇头。 === 另一边。 与刘晔交流片刻后,郑宝褪去宽袍,露出身上短袖凉爽型号,镶嵌铁片的皮甲。 婴儿粗的两臂,裸露在外,使得郑宝的粗狂身材,更加凸显彪悍战斗力。 萧言不禁摇头暗叹:“冷兵器时代,战场的堡垒,毕竟属于郑宝这些凭借身体吃饭的人!体魄越是强壮,功夫越是了得,越能成就不凡战功。” 郑宝领着刘晔、萧言、唐万三人,步行走向据点南侧一座百余米高山峰。 自半山腰眺望,只见: 山峰顶端,五色杂旗,隐隐约约。 山峰谷底,行营散兵,各有部署。 *高台,竖立一根,长三尺,宽一尺五寸,五色带尾高杆旗,那是一军主将旗帜,是军魂所在。 各营门前,不论远近,皆竖立晷表,那是为统一军队时间,方便各营各旗协调作战,划定巢湖兵的活动范围。 精锐散列,游骑回向,虽非战场,却不懈怠警戒。 郑宝统率的巢湖兵,已经具备军队基本秩序,并不是仓猝聚集起来的流民。 却说,军队的战斗力,从来不仅仅体现在人数、装备上。 同样是一百人,军队各有其职,侦查的侦查,后备的后备,殿后的殿后,协防的协防,攻击的攻击;而随便聚起来的一百人,只会胜利时一窝蜂向前冲,失败时一哄而散,各自逃亡。 两者战斗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郑宝的巢湖兵,也仅仅止于此。 在萧言的眼中,具备军队基本秩序的巢湖兵,战斗力其实也就民兵水准。 民兵水准,连预备役都远远不如,何况职业军队? 一句话,共和国重点集团军士官出身的萧言,根本不把巢湖兵放在眼里:“原来,前往成德县挟持刘晔的李校尉等数百步骑,竟然已经是郑宝麾下一等一的‘精锐’!巢湖兵的战斗力,还真是差的可以,怪不得历史上毫无声名。就这些垃圾兵,还想请刘晔当军师----郑宝的水平,可想而知。” 右手遮眉,远眺山谷,萧言又大略估量一番地形,心道:“郑宝藏兵地方,选的倒是不错。东面是浩瀚巢湖,丛丛芦苇,使得官兵不敢深入追剿;西北是连绵山林,方便化整为零;前谷是近水营地,后谷是平地广场,能驻军也能练军,能练步兵也能练水军。尤其是这座矮山,视野开阔,调度全军再方便不过。当然,就巢湖兵的战斗力,再好屯军地儿,也是浪费!” 萧言视巢湖兵为垃圾,郑宝却拿巢湖兵当宝贝。 郑宝指着山下各营巢湖兵,骄傲的夸赞巢湖兵往日辉煌战绩,说巢湖兵纵横淮南,所向无敌;说巢湖兵以少击多,威名远播。 刘晔倒也涵养有度,一直默默倾听,并且时不时含笑点头,顺承郑宝两句,令郑宝故事讲的更加欢快。 土山虽矮有险峰,斜坡路远终有止。 伴随着郑宝“巢湖兵无敌淮南”的聒噪声,众人拾阶而上,来到矮山山顶,鸟瞰山谷军营。 山顶相当空旷。 迎面闯入眼帘的是一座的土木结构简单将台。 将台附近竖立着十数面杂色旌旗,每一面旌旗各有甲兵戍守。 郑宝双手虚拱,呵呵笑道:“刘公子,我特意准备一份礼物送你。” 不等刘晔回答,郑宝突然只身跳上将台,拔起将台*主旗,向将台左右的戍守甲兵,大声吼道:“儿郎们,让刘公子瞧瞧咱们的实力!” 说着,郑宝高举将旗,按照某种规律用力挥舞。 与此同时,从山峰至山谷*大旗,依次响起尖锐的号角声。号角声稍停,山谷*主旗处,又擂响战鼓,旌旗招摇,与山顶将台郑宝遥遥呼应。 号角声落,战鼓雷鸣,旌旗卷舒,平静的山谷仿若突然苏醒。 一列列手持长短兵械的步兵,肩扛战旗,正步跑向后谷平地;一列列骑兵,驰突疾走,穿插各营,或是传达军令,或是监督步兵。 第023 迷天九星阵(下) 第023迷天九星阵(下) 巢湖兵集结的场面虽然混乱,却犹如后世排方阵队列,各营士兵的落脚点,皆井然有序。 小半时辰后,近两千巢湖兵,集结完毕。 自山顶向下俯瞰,巢湖兵所集结的阵势,一目了然: 近两千巢湖兵队列,由十七个百人队组成,其中骑兵有八队,步兵有九队。 八队骑兵在外,八队步兵在内,成同心圆结构,另有一队高举主旗的步兵,位于圆心所在。八队步兵圆圈,与八队骑兵圆圈之间,又零散分布数十名负责传令的骑兵。十七个百人队,混元一体,与山峰将台上的郑宝前后呼应,看起来倒也相当威风。 郑宝放下手中将旗,向刘晔呵呵笑道:“山下儿郎们,可还能入刘公子法眼?” 刘晔正欲客套答话,却不料背后突然传来萧言的声音:“迷天九星阵!” 刘晔一怔,回视萧言,道:“萧十一郎识得郑将军所布之阵?” 萧言点头道:“郑将军所布之阵,乃是迷天九星阵。” 前面说过,萧言后世酷爱历史。 一个人,若想熟读历史,精读历史,了解历史,并不是说读懂历史书正文意思就行,还必须充分了解大量基本背景资料,譬如当时的科技经济、军事地理、军事制度等等。以三国举例,若是不懂科技经济,就无法明白刘表为什么这样修襄阳,而不是那样修;若是不懂军事地理,就无法明白曹操、袁绍的官渡之战,主战场为什么不选在黄河沿岸,而偏偏选择鸿沟渠的官渡…… 为方便读懂历史正文,萧言不可避免的涉及到这些基础资料,尤其他是共和国士官出身,最重视军事这一块。 古代军事阵图,萧言自然也通晓一些,譬如,郑宝此刻部署的迷天九星阵。 刘晔千想万想,却也没有料到:游侠出身的萧言,竟然真的懂兵,懂阵图。 案,建安二年,曹操虽然还未禁毁兵书,重申非朝廷、军伍,一概不可私藏兵书,但是,平民百姓想读兵书,尤其是那些详细讲解具体如何布兵,如何列阵,如何领兵作战的兵书,那也是千难万难。 一介游侠出身的萧言,怎么可能懂兵书? 刘晔相当惊讶。 惊讶之余,刘晔又怀疑萧言打肿脸充胖子,遂试探道:“迷天九星阵?这阵有何厉害之处,萧十一郎你说说。” 意在展现能力的萧言,毫不犹豫的接受刘晔考验,说道:“迷天九星阵,是一种步骑结合的防御型圆形天阵,主体骨架是外圈八队骑兵、内圈八队步兵。无论骑兵、步兵,每队皆有百人。其中,每队步兵,设正副两名军官,正职军官统领五十五人,正兵,方阵,每横列11人,纵深5人,战场宽度为十六点五……不,战场宽度为七丈;副职军官统领四十五人,奇兵,鸟阵,或者每横列15人,纵深3人,或者每横列9人,纵深5人。骑兵,每队设副职军官一名,每四队设正职军官一名,八队骑兵之上,再设一名骑将总领。” “迷天九星阵具有星宿曲阵固有的特点,看似无序,其实有序。譬如,倘若敌军来攻,无论从哪个方向来攻,阵中主将,皆可借助外圈骑兵,快速调整内圈步兵方向;待敌临前,骑兵又驰马散去,聚集于*步兵方阵两侧,形成两个四百人骑兵的侧翼。若敌军势强,变蛇阵防御;若敌军势弱,变鸟阵聚歼。” 萧言话未讲完,刘晔已经明白:不论深浅,萧言是真懂兵阵。 其实,刘晔也了解郑宝所布之阵,不过在刘晔所读兵书中,此阵的名字并不是“迷天九星阵”。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古代兵书,因为没有统一标准,名字都起的比较乱,基本上一个派别一个风格,同一类兵阵,纵然有一百个名字也不奇怪。 说起来,“迷天九星阵”这名字,还是比较通俗的。“迷”是指阵图序列乱,“天”是指圆形,“九星”是指阵图变换次序,采用太乙九星标准。善于治军的兵家,一听名字,基本上便能大致复原阵图。 一时间,刘晔有些把握不准萧言:“我一再看高萧十一郎,却没想到终究还是小觑了他。他竟然不止一身好武艺,还通晓兵书战策,这种人怎会藏身市井游侠之间?若非早已查清他的底细,我简直怀疑他是京师名门之后,因逃避战祸,才不得不躲到成德。” “京师?”念及京师,刘晔突然想起一事:“京师……京师!派去打探萧十一郎根底的人,好像提过一事,说是数年前,与京师大将军何进同为一族的何氏支脉,逃难路过淮南时,曾被萧十一郎父母父辈所救。何氏支脉那名老人,因感谢救命之恩,遂与萧家结为婚姻,并把女儿嫁给萧十一郎哥哥萧信为妻----也就是萧十一郎的那个嫂子。数年前,京师连遭大乱,名士四窜,难保不会有人尾随何氏支脉,藏身成德。若真如此,有时间的话,我道要拜访拜访这位隐士贤良。” 刘晔一念想差,竟误以为萧言另有名师教导,欲值此乱世,成就一番事业。 虽是误会,刘晔却因此高看萧言许多。 最起码,在刘晔眼中,萧言现在已不再是小兵小卒,萧言若是再议论军事,刘晔也不会简单当作“键盘政治局,酒桌常委会”,左耳听,右耳忘。 萧言一语道破“迷天九星阵”部署,在刘晔眼中是惊讶,在郑宝眼中,却是震撼、震惊。 萧言与唐万跟在刘晔身后,郑宝一直当作保镖、护卫、仆从之流,从来没有正眼瞧过。 刘晔是江淮名士不假,郑宝那也是统帅数千人的将军啊! 郑宝在刘晔脸前抬不起头,却不意味着他会高看萧言、唐万两人----一句话,再高贵的家仆,也是家仆。 皇宫里的宦官,可是皇帝的家仆,不也照样被人轻视? 可是,郑宝万万没有想到,被他看轻的家仆,竟然一语道破他最大的依仗。 乱贼出身的郑宝,很长时间不会治军,都是乱糟糟的山贼作风,人多欺负人少。 但是,郑宝不甘心做山贼,他挟持刘晔,他搜集兵书,他请朝廷册封……,他想成为一个名正言顺的军阀势力。 山下所布阵图,就是郑宝仿照正规军,改革巢湖兵的第一步。 然而,巢湖兵军制改革第一步,就这般被萧言一语道破。 其实,道破也没甚。 军队编制、作战,不都是那么一回事儿!不是说看穿序列,看穿部署,就能掌握胜利----天下间的军队,彼此之间的差别,其实很细微,而战争的胜负,只有打过才能知道。 关键是萧言的身份。 在郑宝眼中,萧言是刘晔的家仆! 区区家仆就能一语道破的玩意,能有什么价值?郑宝的郁闷在这。 震惊同时,郑宝又深深敬畏刘晔:“果然是名动江淮的世家望族,连区区家仆都有这般见识。” 一时间,因为山下的“迷天九星阵”,刘晔看高萧言,郑宝敬畏刘晔。 刘晔有意审视萧言军事水平,又问道:“萧十一郎,你觉得郑将军所练之兵,战斗力几何?” “勉强。”萧言丝毫不给郑宝丁点面子。 “呃。”刘晔顿时无语,心想:“你再瞧不起巢湖兵,也别当着郑宝面说啊!咱们三人的性命,还握在郑宝手中。” 正震撼刘晔势力间,郑宝忽闻“勉强”两字,登时大怒,心道:“懂兵阵了不起啊,尼玛,我也懂啊!区区家仆,毛头小子,你算老几啊,也敢当面打我脸!” 郑宝坐拥数千人马,独霸八百里巢湖,更敢派遣先锋军深入成德绑架刘晔。再乱贼低贱出身,郑宝也养出一身傲气,却是容忍不得萧言的轻视。 郑宝两眼瞪成铜铃,恶狠狠的盯着萧言:“你那个什么,好好说说,我郑宝带出来的兵,怎么勉强了?” 郑宝右手轻按腰间跨刀,心道:“你若不给我个体面的台阶,就是触怒刘晔,我也要打折你两条腿。” 萧言当然感觉到郑宝无所不在的怒气,心中暗恨自己脸皮太薄:“民兵水准的组织,说它一声勉强,我脸皮都有点发烫,脸皮太薄,说假话没底气。不行,我这一世的目标,可是投靠三巨头做大官,想做大官,脸皮不厚怎行?” 心随意动,萧言连忙厚着脸皮救场:“昔日游历时,我曾有幸见到,小袁将军破击寿春,殄寇将军孙策连陷庐江数城。说句冒犯的话,郑将军,你们巢湖兵的战力,比起小袁将军、孙将军,还真有点勉强。” 小袁将军袁术。 殄寇将军孙策。 两个人,一个雄霸江淮,一个震怖江东。 郑宝再自傲,也不敢说他比袁术、孙策强! 真若敢和袁术、孙策硬抗,郑宝何至于龟缩巢湖芦苇间? 说勉强可比于袁术、孙策,那是狠拍郑宝马屁呢! 郑宝脸上的阴雨,立即转为晴天,哈哈笑道:“盛赞,盛赞啦!我郑宝可不敢与袁将军、孙将军比!” 话虽是笑着说,郑宝却对萧言没甚好感,心道:“读书人就是弯弯心肠,惹人讨厌,说话绕来绕去,一点也不干脆。” 第024 纸上谈兵 第024纸上谈兵 瞥过萧言,郑宝的注意力重新转向刘晔,说道:“刘公子,我们巢湖兵可还入你法眼?” 刘晔比萧言脸皮厚,眼也不眨,张嘴就是一堆奉承话,简直把郑宝捧至天下第一名将,把巢湖兵捧至天下第一强兵。 “盛赞,盛赞,刘公子盛赞。”郑宝口中说着谦虚盛赞,神情却掩不住他内心的得意、骄傲。对于郑宝来说,纵然现实比不得袁术、孙策,被刘烨这般人狠拍马屁的感觉也不错。 虚与委蛇良久,郑宝虚荣心得到满足后,话锋突然一转,道:“刘公子,刚才说到,为庆贺你来巢湖,我们特意准备一份礼物送你。” 郑宝伸长右臂,指向山下一千八百步骑,扬声说道:“刘公子,我们为你准备的礼物,就是这八百里巢湖,以及一千巢湖精骑,数万军民!” 说着,郑宝合手鞠躬作揖:“我等愿奉刘公子为主!” 与此同时,戍守将台附近的巢湖兵,依次跪地拜谒,齐声高呼:“我等愿奉刘公子为主。” 继而,山下一千八百步骑,亦同时跪地高呼:“我等愿奉刘公子为主。” 刘晔愣住,萧言傻住。 早在来巢湖前,郑宝便屡屡借刘晔之名行事,并宣称巢湖兵有意推举刘晔为帅。刘晔虽然对此有些心理准备,却毕竟没有料到他刚来巢湖,郑宝便搞这么一出,是以不禁愣住。 萧言傻住,是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郑宝千里迢迢将刘晔绑架来,不是逼刘晔做军师,而是请刘晔树旗,做近万巢湖兵的主帅。 巢湖兵战斗力再差,那也是数千人马,郑宝真甘心拱手相让? 巢湖兵数千人,就那么相信陌生人刘晔,乃至于推举他为主帅? 想不通,萧言想不通。 事情发展,已经完全超出萧言意料之外。 萧言拍了拍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郑宝强迫推举刘晔为主帅,真是好笑,这算什么回事啊!且慢,强迫推举……” 萧言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后世一件知名事例:“20世纪初辛亥革命,武昌起义时,革命党也曾强迫推举黎元洪为湖北都督----难道说,巢湖兵也是怀抱此类心思,他们,相中了刘晔的威望?” “威望,威望,想想后世黎元洪,想想今日刘晔,威望这玩意,还真不能轻视啊。” “若是我有刘晔这等威望,何至于辛苦抱人大腿!” “若是我有刘晔这等威望,聚集数千兵马,无论投靠曹操,还是投靠孙策,他们最少也能封我一个杂号将军!” 望着漫山遍野跪拜刘晔的巢湖兵,萧言心中不禁萌发一丝嫉妒。 嫉妒刘晔的家世,嫉妒刘晔的威望。 “人比人,气死人啊!”萧言郁闷的摇摇头。 不过想起刘晔历史典册记载的丰功伟绩,萧言心态又迅速恢复平衡:“刘晔毕竟是名载史册的谋士,哪里是我这位尉官都做不成的共和国三级军士长能比的!而且,我能够附体重生,另活数十年,已属难得,何必计较这一世出身贵贱?再说,拥有两千年历史记忆的我,一旦崛起,未来成就未必一定逊色刘晔。” 一念至此,萧言遂以平常心,默默观察事态进展。 面对数千巢湖兵的效忠宣言,刘晔表现的相当冷静。 稍稍愣了三五秒,刘晔扶起郑宝,话音稍带责备语气,说道:“郑将军快快令众兄弟起身,我刘晔何德何能,竟受此大礼?” 郑宝道:“刘公子莫怪,众兄弟是真心推举你为主帅。” 刘晔却坚持己意,不愿与巢湖兵,产生任何瓜葛:“我刘晔不过一介书生,哪能做得一军主帅。” 郑宝勉强几句后,语气稍微有些松动:“众兄弟不敢强求刘公子屈节藏身巢湖芦苇间。我郑宝可以发誓,若是刘公子以后厌了巢湖,想走,巢湖众兄弟绝不拦你。现在,还请刘公子务必就任巢湖总帅,不失众兄弟沮丧。” 郑宝退让一步,刘晔也退让一步:“《孙子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故不可不以慎重为要。’我若仓猝就职巢湖总帅,稍有不慎,做错了事,岂不是害了巢湖数万军民?还请郑将军给些时日,让我充分了解巢湖兵,而后再谈主帅之事。” 郑宝想了想,说道:“也好,不如且这样办。” === 刘晔委婉拒绝就任巢湖兵总帅之事,并没有引起郑宝等人不快----相反,郑宝接待刘晔时,态度反而欲加恭谨。 郑宝又热心腾出主将营地,让给刘晔、萧言、唐万三人住宿。 不过,刘晔并没有接受郑宝这一番好意,推辞道:“刘某一介儒生,住不习惯军营重地,还烦请郑将军另外安排一间偏僻处。” 郑宝并没有勉强刘晔一定住在军营,他很快在巢湖兵妇孺家属区腾出一所宽敞房屋。 又因刘晔说他喜静,郑宝不仅撤去所有携带监视属性的护卫,更将周边房屋一一腾空。 随着郑宝,以及他数十名亲信的相继退去,宽敞的大房屋一时陷入寂静。 刘晔吩咐唐万道:“唐万,绕着房子转转,看看还有没有监视我们的暗桩。若是再发现暗桩,直接狠揍一顿,让他们滚蛋。” 唐万得令退去:“是。” 萧言顺着话说道:“那么,我也出去转转。” 岂料,刘晔却伸手拦住萧言,道:“等会。萧十一郎,我另有与你话说。” 刘晔斟酌一番思路,问道:“萧十一郎你带过兵?” “哪有!”萧言摇摇头。 其实,萧言是带过兵的。 共和国和谐年间,萧言曾有一次士官转成尉官,甚至直接担任排长职务的大好机遇。只可惜,萧言那时一时疏忽,使得机遇从手边溜走。 当然,即使萧言干过排长,又能如何? 排长不过是下辖三十人的基层尉官,性质类似于构建“迷天九星阵”的步兵百人队的副官。 刘晔、郑宝脸前,萧言哪敢狂妄自大,鲁莽谈论带兵经验。 刘晔笑道:“适才听你熟练评价‘迷天九星阵’,我几乎以为你在军伍厮混多年。” “纸上谈兵而已。”萧言呵呵笑着谦虚。 刘晔道:“纸上谈兵也罢,咱们就纸上谈谈兵。萧十一郎,真心说,郑宝今日列阵的两千步骑,战斗力究竟如何?” 眼下没有郑宝在旁,萧言自然不用虚夸:“流民草贼而已。若与我一千步骑……不,一千步骑可能有点不够。若能与我一千步兵,五百骑士,一月之内,便可轻松扫荡巢湖内外。” 刘晔一怔:“一千步卒,五百骑士?你刚才不是说,没带过兵么?” “我的确没有带兵经验,若有带兵经验,何须动用一千五百步骑。不过,就凭巢湖兵这点战斗力,纵然我没有带兵经验,也能率领一千五百步骑,轻松剿灭。”萧言一脸自信。 不曾带兵之人,能统帅一千五百步骑? 就好比后世共和国,还没学会标准射击的新兵,能够统率一团千余人作战? 刘晔不信。 刘晔认为:萧言这纸上谈兵,谈的也夸张了! 当然,似刘晔这般人,心思极重,即便认为萧言夸张,嘴上也绝不会无缘无故说出来。刘晔笑着转移话题,道:“适才听你讲,‘迷天九星阵’奇正相生,能攻能守,颇为了得。你若率领一千五百步骑冲阵,如何取胜?” “刘公子说笑话了。刘公子岂能不知,‘迷天九星阵’这种战术部署,早已落伍时代数百年。若是春秋战国乃至前汉,此阵不失为对敌良策,但是现在……说句大话,郑宝真敢用‘迷天九星阵’对垒,我有九成把握,一战全歼其人马。”萧言冷笑一声,更显其对巢湖兵的不屑。 刘晔击掌赞道:“好一个落伍时代,真是一语道破巢湖兵软肋所在。不错,‘迷天九星阵’这种陈旧的阵列部署,的确难以应对今日局面。当然,再陈旧的阵列部署,也比没有强。无论如何,巢湖可战之兵,郑宝能聚起一万人,却也不能小觑。” 萧言道:“不然。常言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似巢湖兵这类松散组织的贼兵,只要聚歼郑宝麾下精锐,余众不足为虑。一月踏遍巢湖,必能清剿所有匪类。” “哪有这般容易!如今天下大乱,九州鼎沸,军阀混战,盗贼四起,难寻一处安生乐土。你便是聚歼郑宝麾下精锐,难道还能同时剿杀巢湖各据点万数军民?如若不杀尽,你兵马一走,他们不日又聚为一团。贼寇自民中来,国事不靖,盗贼不绝,纵然剿灭巢湖郑宝,亦将复有巢湖陈宝。”刘晔轻叹一声,声音中充满莫名的哀伤。 萧言怔住。 不错,若是有可能,谁愿提着脑袋当山贼? 想想萧十一,想想楚永,想想罗贲,他们宁愿混迹市井苟活,也不去冒着生命危险当兵。 巢湖兵又何尝不是如此? 哀叹两声后,刘晔忽而自嘲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巢湖乱局还轮不到咱们关心。反正,我们明天就可返回成德,远离巢湖是非地。” 第025 反客为主(上) 第025反客为主(上) “我们明天就可返回成德,远离巢湖是非地。”刘晔道。 忽闻此语,萧言奇道:“咦,刘公子你说明天回去?郑宝明天肯放我们走?” 郑宝才千里迢迢,将刘晔挟持至巢湖,他,又怎肯放刘晔离去? 巢湖兵刚才齐呼,愿推举刘晔为主帅,他们,怎肯放刘晔离去? 今天才来巢湖,明天就能离开巢湖? “刘晔在开笑话吧?真这般容易,你还用找鲁肃找我?”萧言满腹窦疑。 然而,刘晔却再一次肯定告诉萧言:“你没听错。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明天我们就能安然返回成德。” 瞅了萧言一眼,刘晔轻笑道:“很奇怪?” “不止是奇怪,而且感觉不可思议。郑宝千里迢迢挟持你来,又大张旗鼓,在千数人面前,推举你为主帅……即便刘公子答应做巢湖兵主帅,也不可能明天就回成德吧?”见刘晔似乎有意点破布局,萧言连忙说出心中疑惑。 刘晔道:“你没有看穿郑宝挟持我来巢湖的目的,所以才觉不可思议。若是看穿郑宝的目的,你就会发现,我们明天离开,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郑宝的目的?”萧言问。 刘晔点点头:“不错,郑宝挟持我来巢湖的目的。” “我已经看穿郑宝的心意。郑宝之所以不惜冒险,派兵前往成德县绑架我,是因为巢湖兵现在面临一个巨大危机。” “巢湖兵的危机,缘由威吓江东的孙策。” “近些年,孙策破庐江,杀陆康;渡横江,败刘繇;结周氏,降丹阳;越浙江,取会稽,战无不胜,攻无不可。闻孙策将来,少年白日不敢行于道,小儿不敢深夜啼哭,孙策显赫威名如斯。” “今日之势,孙策业已讨定吴郡、会稽郡、丹阳郡三地,称霸江东。孙策少年雄心,绝不会满足三郡之地,尤其是退入豫章郡的扬州刺史刘繇,终究是孙策心中一根毒刺,一日不拔,如芒刺在身。” “孙策若想拓展势力,若想远征刘繇,必须先理清长江航道。若想理清航道,便须将势力,提前延伸至长江北岸的淮南郡、庐江郡。” “孙策毕竟名义归属袁术,不能明面挑衅同属袁术的庐江太守。淮南郡由袁术直辖,孙策更不敢当面触犯。” “孙策少年雄心,从来是:没有机会,自己就去创造机会。藏身八百里巢湖的巢湖兵,素为淮南数县心腹之患,恰好成为孙策向北扩展势力的藉口。谁都知道,袁术军事部署,重心全在北方,孙策若有心剿灭郑宝乱贼,他未必断然拒绝。” “因是,江南江北,现在都在传言,说孙策正在整顿兵马,不日发兵来讨巢湖。听闻孙策有意大举来伐,巢湖上下人心惶惶,有些人想逃离巢湖,有些人想再等等看,更有些人已经准备投诚孙策----尤其郑宝能力不足御众,使得巢湖兵内部矛盾更加激化。” “孙策赫赫威名,令郑宝深深恐惧----也即是说,郑宝倾向于撤离巢湖,远迁江表,或是投靠庐江太守刘勋,或是投靠荆州刺史刘表。” “然而,巢湖兵大都由淮南郡人组成,他们世代生于斯,长于斯,安土重迁,不愿流浪他地。郑宝想撤离巢湖,巢湖兵却不愿走,同时,双方又皆无信心击退孙策----巢湖兵内部矛盾,便是如此复杂。” “郑宝挟持我来巢湖,目的并不是推举我为主帅。郑宝此人,贪权恋官,明知自己能力不足御众,还牢牢霸占巢湖总帅之位,似他这般人,怎么可能退位让贤。就说向我宣誓效忠之事,他口中说推举我为主帅,却故意领我至山顶将台,不让我与他两千亲卫亲密接触,便是郑宝唯恐弄巧成拙,真将我捧至巢湖总帅之位。待听我无意就任巢湖兵总帅,郑宝不仅不强逼,反而愈加恭谨待我,亦是因为此点。” “郑宝欲借我名望行事,却又唯恐我反客为主,抢他兵权。” “郑宝挟持我来巢湖,目的是借助我在淮南积累的名望,劝说巢湖兵跟着他撤离。你想想,若是郑宝携众投靠庐江太守刘勋,荆州刺史刘表,那是黄巾余孽、流民乱匪,不值得大人亲自处置;若是我刘晔领着巢湖兵投靠刘勋、刘表,却是义兵义勇,刘勋、刘表即便不能亲迎我等至郊外,也必然重点安置。此间差别,你知我知,郑宝知,巢湖兵亦知。” “郑宝的目的,仅此而已。” “当我踏足巢湖,出现在两千巢湖兵面前时,他的计划已经完成大半。” “我若离去,郑宝则不但不用担心我抢权,更可肆意借我声名行事。当此之时,我不在巢湖,胜于我在巢湖。” “明天我若以其他理由告辞,郑宝势必答应。” 刘晔一席话,虽长篇大论,却并不烦琐。 孙策、刘勋、郑宝、袁术、刘繇、刘表,彼此之间的纠纷,刘晔娓娓道来,使得萧言豁然跳出巢湖贼兵视野,从扬州全局,乃至南中国全局,再一次审视郑宝。 孙策军威强盛,郑宝不敌要逃;撤离巢湖,未来前途莫测,郑宝遂借刘晔之名张势。 “简而言之,眼前局势,全是因为孙策称霸江东引起的连锁反应。”想到这里,萧言不禁感慨:“小霸王孙策的声威,远远超出我的想象啊!‘渡江转斗,所向皆破,莫敢当其锋,刘繇弃军遁逃,诸郡守皆捐城郭奔走’----孙策果然无愧《三国志》对其评价。些许进攻江北的传言,便惊得八百里巢湖内乱如斯。” === 第二日,清晨。 刘晔撇下唐万、萧言,孤身去见郑宝。 出乎意料,刘晔竟然真的神奇说服郑宝,使郑宝完全放弃监禁三人的想法。 于是,刘晔、萧言、唐万三人,草草收拾行李,选择坐船离开巢湖。 临行前,刘晔突然盛情邀请郑宝前往成德:“郑将军,有没有兴趣去成德走走?” 郑宝愣住。 萧言亦是心中一紧,不禁有点埋怨刘晔多事:“郑宝既然肯放你离开,咱们就快点走呗!你邀请郑宝去成德县干嘛,客套话也不该这会说啊!郑宝又不是白痴傻瓜,你再邀请他,你再激他,他也不至于脑袋发热,冒着生命危险去成德吧?若是适得其反,郑宝认为你故意当众侮辱他胆小,一怒之下,继续软禁咱们,怎么办?” 萧言昨日听刘晔提过:若论广义的名义归属,郑宝其实也算袁术帐下一员。 数年前,袁术入扬州时,为对抗北方强敌曹操,袁术统治扬州的策略,是以劝降为主,宽容对待各郡县、各势力,允其自治;唯有坚决反对袁术者,袁术才会遣大军征讨。 待袁术犹如狂风暴雨一般扫荡九江郡、庐江郡后,郑宝因畏惧袁术遣军征讨,提前向寿春请降。另一方面,袁术为了安抚地方,也顺势封张宝一个杂号将军。 杂号将军,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那是真没用。 郑宝向袁术讨来的杂号将军,就好比黑山贼帅张燕,向雒阳汉庭请降,后来受封为“平难中郎将”----没有谁真的在乎它。 即便封为将军,若是能杀张燕,汉庭绝对不会犹豫;若是能杀郑宝,袁术也绝对不会犹豫。 之所以封郑宝为杂号将军,是因为袁术的军事部署重心全在北方,不愿因为巢湖兵分心----八百里巢湖,芦苇丛丛,犹如太行山数千里连绵山脉,袁术胜郑宝容易,想彻底剿灭郑宝党羽难。与其耗心耗力镇压郑宝,不如暂且封他一个杂号将军,避免巢湖局势恶化,使袁术可以专心经营淮北,对抗袁绍、曹操大敌。 这种情况下,郑宝若是孤身远赴成德,等于自缚双手,将性命交给袁术----当然,袁术很有可能不杀郑宝,毕竟擒杀郑宝的意义不大。 袁术固然很有可能不杀郑宝,但却也有可能擒杀郑宝不是? 人心难测,况乎袁术? 坐拥八百里巢湖的郑宝,白痴傻瓜,才会贸然离开巢湖! 萧言才不会相信,郑宝肯尾随刘晔,逛一圈成德。 果然,一如萧言所料,郑宝选择拒绝刘晔邀请。 但是,萧言却感到很惊讶----萧言发觉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拒绝刘晔的邀请时,郑宝犹豫了! 犹豫! 面对刘晔的邀请,郑宝竟然犹犹豫豫许久,才摇头拒绝。 去不去成德,如此简单的问题,郑宝还需要犹豫吗? 郑宝,难道真有点白痴傻瓜,不晓得自家性命宝贵? 萧言将目光移向刘晔,泛起心思:“是郑宝有点蠢,还是刘晔嘴皮子了得,将郑宝诓骗?” 第026 反客为主(下) 第026反客为主(下) “巢湖诸事杂乱,我离不开身。”郑宝委婉拒绝刘晔的邀请。 刘晔眉角上扬,微微一笑:“郑将军信不过我?” “刘公子是咱九江名士,言出法随,怎会信不过你。”郑宝有些尴尬。 “承蒙郑将军高看,不惜劳驾近千巢湖兄弟,将我刘晔请至巢湖。”刘晔挽起衣袖,向郑宝以及郑宝的部曲校尉,拱手说道:“既然郑将军相信我,放心我来,放心我走,我也就掏心窝,说几句真心话。” “昔日,扬州三刺史之争,战火四起,郡县混乱,民不聊生。幸得郑将军挺起胸膛,为民立命,倒提三尺青锋,外抗昏官,内平野匪,策定八百里巢湖。巢湖内外,乃至九江郡诸县百姓,当感谢郑将军活命之恩。” 郑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呵呵笑道:“刘公子虚夸。那时候,我脑海没什么杂念头,就是只想求个活命,不被饿死,不被人砍死。想活命,就得一个劲往前冲,谁要砍我,我就砍谁;谁不给我粮食吃,我就抢谁。向前冲着,冲着,背后的兄弟越来越多,之后我的心思才慢慢改变,觉得不能让跟着我的兄弟饿着,不能让跟着我的兄弟再吃亏。再后来,大伙儿才来巢湖。” “今日之势,郑将军准备带着巢湖兵,冲向哪里?”刘晔问道。 郑宝道:“如今天下大乱,到处都在打仗。南方,孙策和刘繇打的热闹;北方,小袁将军集结兵马,不知要攻打谁。说来说去,也就西面安稳点……” 刘晔打断郑宝的话,说道:“淮南之西,无非是庐江太守刘勋、荆州刺史刘表。此两人,郑将军觉得谁最可信?” “走一步看一步呗。不过,毕竟庐江路近,若是庐江太守肯收留众兄弟,就庐江吧!这也是大伙的意见。”郑宝道。 刘晔摇摇头。 继而,刘晔遥指南方,说道:“近两年,孙策击败刘繇,强势崛起江东,雄视四方。” “然而,吴郡、会稽、丹阳三郡虽平,刘繇仍在。众所周知,刘繇与孙策熬斗数年,刘繇一日不死,孙策一日不能安心。豫章路远,山川相隔,山越宗族团聚,难以用兵,孙策若想远征豫章刘繇,必须走水路,也就是长江水道。欲走水道,就要保证水道绝对安全,不被他人截在半路。” “能借长江水道威胁孙策者,无非广陵、淮南、庐江三郡。其中,广陵郡地处下游,威胁不大;庐江郡刘勋,袁术所聘,不会袭击同盟;唯有淮南郡,虽属袁术直辖,却另有郑将军控制八百里巢湖,威胁长江水道。” “或许有人自辩,称郑将军也是袁术所封将军,与孙策同盟。然而,且看孙策此人,朝廷任命的会稽太守王朗,孙策攻击;义军出身的严白虎,孙策也攻击。士大夫也好,义军也好,除了袁术,孙策的眼里,谁也容不下。” “孙策如若北伐巢湖,郑将军以为自己能否战胜孙策?” 郑宝早被孙策战绩威慑,乍听孙策有意北伐巢湖,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走,连迎战勇气都没有。不过,人要一张脸,树要一层皮,郑宝内心虽惧孙策,但被刘晔当众挑明,却还是感到一丝羞愧,乃至于有些恼怒刘晔不给情面。 刘晔无意羞辱郑宝,故不等郑宝自嘲,刘晔又已说道:“孙策势强,兵马数万,猛将不计其数。届时,巢湖兵即便击退孙策,恐怕也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非是郑将军所求。我观郑将军,之所以聚义巢湖,自保是其一,建功是第二;无有勒兵天下,与袁术、袁绍相争之意。孙策为袁术所任,背后站着是雄霸扬州的袁术,郑将军若与孙策对攻,败自不用说,胜亦不足喜,徒惹袁术遣军征伐而已。” 郑宝找到台阶下,短吁一声,道:“刘公子所言极是。孙策蛮将,状如疯狗,见谁咬谁,肆无忌惮。孙策年少,不知大局为重,我郑宝却不能因与小孩子斗气,害了小袁将军基业。若是双方军争,无论胜败,死的都是自家人。唉,孙策若要定巢湖,我们巢湖兵便让于他呗。” “郑将军大局为重,令人佩服。”刘晔随口恭维郑宝一句,又道:“郑将军刚才说,有意西迁庐江,我认为有点不妥。” “诚然,荆州刺史刘表,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可为诸侯王,不可王诸侯。刘表固守荆州不出,连南阳郡要冲之地,也先让张济,后让张绣,可见贪安本性。刘表无用兵之心,自然也无用兵之需,再精锐的兵马,再勇武的将军,也只能藏在荆州生锈,任脾肉复生,嗟叹英雄无用武之地。除非郑将军有意卸甲归田,无意建功立业,否然千万不能投靠刘表。” “刘表固不可投,刘勋亦不可投。古语有云,从强不从弱,从天子不从诸侯。刘勋是庐江之主,袁术是扬州之主,郑将军缘何舍本逐末,弃袁术而从刘勋?” 郑宝心神一动:“刘公子是说,我当引军北去寿春,直接投靠小袁将军?” 刘晔点头笑道:“然也!刘勋是小袁将军下属,孙策是小袁将军下属,郑将军亦是小袁将军下属,如此,三者同盟一体,孙策岂敢无故征伐?而且,孙策兼并江东三郡之后,势力已经极大,如是允其继续扩张,势必反客为主,威胁到小袁将军对扬州的绝对统治地位。若是郑将军有幸赢得小袁将军信任,非但八百里巢湖仍在,江南吴郡、丹阳郡,未必不可得其一。” 郑宝瞬间被刘晔叙述的美好前景迷住,惊喜说道:“此话当真?” “当真。”刘晔道。 郑宝来回度步数圈,苦恼道:“若是小袁将军肯收留,我郑宝必然去投!只是,小袁将军世家名门,麾下无数望族名士,我难入其眼啊!” “郑将军过虑。袁术虽然傲慢,却也任人唯贤,不拘一格。淮北韩暹、杨奉,何人哉?并州黄巾贼!然此二人,袁术待之为上宾。黄巾贼犹能如此,况乎郑将军?”刘晔道。 郑宝摇头说道:“韩暹、杨奉,我也晓得,他们虽是黄巾贼,却有救驾汉天子之功,认识许多王公大臣。我郑宝出身贫贱,区区一县县令,尚瞧不起我。寿春虽大,何人识得我郑宝?若是小袁将军视我为山贼湖匪,收我兵权,却赠我芝麻小官,我还不如西迁庐江,领着弟兄们逍遥自在。” “这不是还有我。我刘晔虽无一官半职,却还能在寿春说上几句话。”刘晔指着自己,轻笑道。 郑宝一愣,继而惊喜道:“刘公子肯将我引荐给小袁将军?” 刘晔道:“然也。郑将军如此英雄人物,岂能埋没山林湖间。我邀请郑将军前往成德,便是有意聚集几位淮南名士,代郑将军向小袁将军请功----最少也要封郑将军一个两千石太守。” “如何?郑将军信不信我,若信我,不妨去成德走走。” “去,去!我怎不信刘公子。”郑宝果断答应刘晔。 刘晔背后的萧言,此时已经傻住! 萧言万万没有想到,东绕西绕许久,刘晔竟真的说服郑宝忘记自身安危,孤身前往成德。 不过,话又说回来,刘晔开出的条件,看起来的确迷人。 若萧言是郑宝,若萧言不晓得历史,萧言也肯定犹豫。 今日局势,孙策扫荡江东三郡;刘勋安定庐江郡;汝南郡是袁氏家业所在;徐州吕布仅仅数千兵马,无比孱弱----可以说,淮南扬州已属袁氏。郑宝不降袁术又能如何?孙策破击刘繇之后,江南局势瞬间安稳,再无郑宝这类山贼湖匪生存之地。 投降袁术,在郑宝眼中,那是大势所在。 也唯有萧言知道,眼下已是袁术最后的辉煌----即将爆发的袁术、吕布悔婚之战,将迅速掀起袁术第二次衰败的序幕。而已经称霸江东的孙策,更会成为袁术势力的掘墓人,吞噬袁术留下来的所有遗产。 可是,萧言晓得袁术即将衰败,郑宝却不晓得----甚至,连胸藏经纬之才的刘晔,都认为袁术能够轻松剿杀吕布三千余步骑。 郑宝看好袁术,所以投降袁术。 萧言自谓,他若是郑宝,尽管绝不可能投靠袁术,他却亦极有可能率众投靠孙策。 无他,郑宝看好袁术,而萧言看好孙策、孙权。 郑宝完全投降袁术,刘晔这一番建议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是萧言却觉得有些不妥。 郑宝是山贼湖匪出身,他即便投降袁术,袁术也不可能重任他。 黑山贼帅张燕,投降曹操后,曹操可曾重用张燕? 丹阳宗帅祖郎,投降孙策后,孙策可曾重用祖郎? 不是张燕、祖郎无能,而是不能用,不敢用,不愿用。 巢湖贼帅郑宝,投降袁术后,袁术能重用他,而且还是两千石太守的重职? 萧言不觉得,这种事有发生的可能性----袁术可是远比曹操、孙策,更加傲慢,袁术连孙策都小瞧,怎会看重郑宝? 萧言想不通:“刘晔说服郑宝投降袁术,相当了不得,可谓一举解决巢湖隐患。可是,刘晔真有把握推举郑宝为一郡太守?还是……” 萧言心中突然泛起一丝冷意:“还是说,刘晔抛出的郡太守之位,暗藏杀机,意在盅惑郑宝前往成德?” 第027 刘晔的心思(上) 第027刘晔的心思(上) 怀揣美好梦想,郑宝决定随同刘晔,一起前往成德。 虽说相信刘晔描绘出的美妙前景,郑宝却毕竟担心自家小命。因是,离开巢湖时,郑宝带着一支庞大的巢湖兵随从,足足有三百甲兵、六十骑士。一旦事情有变,三百名甲士断后,六十名骑士护卫,郑宝大可安全逃回巢湖。 却说。 乍闻数百精锐巢湖兵,盛装齐铠,向北行来,合肥县令大惊失色,手脚发冷。一阵鸡飞狗跳,在合肥县令催促下,合肥县两位县尉,率领千余老弱县兵,胆颤心惊的拦住郑宝、刘晔等人的脚步。 合肥县虽是官府,却仅仅拥有三千余名县兵。尤其,这三千名县兵中的精锐战卒,还需要分驻各地,防备巢湖贼兵的抄略、抢劫,县府常备力量,其实只有一千人。汉世兵制,县兵的性质类似治安兵,其中有十**岁的少年,也有五六十岁的老人,战斗力孱弱,自然难以抵抗巢湖贼兵的侵袭。 郑宝带来的巢湖兵精锐,虽然只有三百余人,合肥县千余老弱县兵,却还真没有信心击溃。郑宝之所以敢去成德,也未必不是考虑到此点,他觉得各县普通老弱残兵,不堪一击,拦不住他的六十名精骑。 不过,有刘晔在,双方大可不必引燃战火。 刘晔拍马迎上千余老弱县兵,点明自己身份,求见合肥县令。 刘晔的声名,果然了得。确认刘晔身份后,合肥县令立即下马亲迎,连道:“久仰,久仰,原来是成德刘子扬。” 刘晔与合肥县令客套几句,直接挑明来意,说巢湖兵北来,是欲全方位归顺袁术。合肥县令当场肃然起敬:“子扬果然无愧汝南许子将评语,当得起‘佐世之才’四个字。巢湖贼藏身八百里巢湖芦苇丛,湖深地险,官兵追剿不易,素为淮南第一大盗。子扬今日竟能不费一兵一卒,说降巢湖贼兵,清除地方遗患,真乃神人也!” 刘晔与合肥县令闲聊片刻,约定来日再见后,便领着郑宝数百随从,张开旗帜,继续向北行去。 瞧见刘晔轻易说退合肥县千余县兵,郑宝愈加觉得未来光明,觉得自己请到刘晔相助,真是无比幸运。 与此同时,萧言则更加看不懂刘晔。 “若是刘晔有心害郑宝,何不与合肥县令联手,偷袭郑宝?难道刘晔真心说降郑宝?”萧言很快又摇摇头:“不可能。昔日,孙策破庐江,败刘繇,袁术还不肯封赏孙策一郡太守,怎会赏赐郑宝?我观郑宝此人,心高气傲,‘宁为鸡头,不为蛇尾’,若是袁术不肯封他一郡太守,郑宝绝不会甘心效命。袁术开价低,郑宝要价高,这根本是无解的命题。” 萧言苦思不得,索性寻找一个空隙,亲自拜见刘晔:“小袁将军真有可能封赏郑宝两千石太守之职?” 刘晔扫视一圈,见四周无人,轻笑道:“怎么说?” 萧言道:“那么,卑职且斗胆说一句。袁术此人,任亲不任贤,念旧不念新,用名族不用寒门。袁术帐下,大将军有张勋、桥蕤{rui},张勋出身南阳张氏,是故尚书张衡张平子旁枝;桥蕤出身梁国桥氏,是故太尉桥玄桥公祖族孙。除淮南尹陈纪之外,袁术所任命扬州诸郡实权太守,只有庐江太守刘勋,丹阳太守吴景,丹阳太守袁胤三人。三人之中,袁胤与袁术同族,刘勋为刘氏宗室,皆是袁术名门旧党,而吴景,亦出身吴郡望族,是故破虏将军孙坚孙文台之妻弟,孙策的娘舅。” “袁术昔日任命吴景为丹阳太守时,丹阳尚为袁绍所任命的丹阳太守周昕控制,吴景空有太守之名,无太守之实;待周昕主动退位,弃官远走会稽,扬州刺史刘繇又任命周尚为丹阳太守,吴景依旧有名无实。再后,丹阳太守周尚,因侄儿周瑜所劝,弃刘繇而从孙策。孙策彻底击败刘繇后,周尚顺势辞退丹阳太守之位,前往寿春拜谒袁术----至此,吴景才可谓真正实权控制丹阳。然而,不等周景前往宛陵县,接管丹阳郡,袁术却又罢免周景,另选从弟袁胤为丹阳太守。” “丹阳郡太守之位,袁术看的极重,连孙坚旧部吴景,都不能就职,何况山贼、湖匪出身的郑宝?” “哦,扬州诸郡长官变迁,萧十一郎很熟悉啊?”刘晔似乎有些诧异。 的确,诚如刘晔说,一般来说,平民百姓很少关心朝廷中高层官员的变动。即便是后世信息网络发达时代,北京街道上,随机抽选一百人,问他们北京现任市长是谁,海淀区区长是谁,朝阳区区长是谁,十有**都会回答不知道。这些信息,不是不能够知道,而是无关百姓日常生活,市民们、北漂们,懒得知道。 似成德县方井村,也即是萧言老家里,莫说淮南尹陈纪,便是成德县令姓甚名谁,村民们也是两眼一抹黑,全没丁点印象。尤其,信息不流畅的汉末,没有百度、谷歌大杀器,这些行政信息即便想知道,村民们也无从问起。 萧言呵呵笑道:“亭长虽小,也是官呀。州郡高层变动的事,我总得打听打听,有备无患不是。” 萧言的解释,相当苍白无力。 萧言适才一番话,尤其是丹阳郡周昕、周尚、吴景、袁胤四位太守的繁琐变更,萧言即便在成德县苦心打听,得来的信息,也不可能这么详细。 不过,刘晔却没有深究此事。他微笑望着萧言:“若是袁术不能聘用郑宝为郡太守,那我为何邀请他来成德?” “这正是我想不明白之处。”萧言实话实说。 想了想,萧言又详细道出心中疑惑:“成德县令与刘公子貌合神离,若是刘公子欲害郑宝,自当联手合肥县令。刘公子既不曾联合合肥县令,想来……” 刘晔突然打断萧言话语,问道:“萧十一郎,你若与郑宝生死决斗,谁胜谁负?” 萧言虽然不明白刘晔为什么突然问这,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郑宝身材魁梧,天生力士,我若与他交手,胜负五五之数。” “能否缠住他三分之一刻?”刘晔又道。 案:三国计时单位,采用日晷百刻法,一刻等于后世14.4分钟,三分之一刻,即等于后世4分钟48秒。 萧言虽没有信心一定击败郑宝,却也自信不会弱于郑宝多少:“郑宝若没有其他助手,我缠斗三分之一刻,绝不成问题。” 刘晔长舒一口气,露出笑脸。 刘晔目光望向远处的唐万,唐万回复一个放心的手势。 再次确定周围无外人,刘晔压低声线,附耳说道:“萧十一郎,实话与你说,我要杀郑宝。” 杀郑宝? 萧言悚然一惊,瞪大瞳孔:“竟被我猜中,刘晔真要谋杀郑宝!” “我不但要杀郑宝,更准备将巢湖贼兵,一网打尽!”刘晔双眼第一次露出凶光。 看见刘晔目露凶光,萧言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三国乱世,人命贱如狗。刘氏宗室,饱受曹氏三代忌讳,刘晔却依然能善始善终,如此人物,又怎会是好好先生?似刘晔这般人,恐怕和‘毒士’贾诩一样,心中永远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凡是威胁到他生命之人,不论是谁,都必将遭到他雷霆反击!” 继而,萧言又心生顾虑:“刘晔胸藏经纬,望天下为棋盘,视名臣猛将为棋子。譬如郑宝一事,恐怕早在刘晔笑着答应来巢湖时,心中已判郑宝死刑。而我,却犹如棋子一般,不知不觉的走入一场刘晔精心设置的套局。” 一颗棋子,来去不由己心----萧言很讨厌这种感觉。 “好在历史上,无论是贾诩还是刘晔,都知‘事皆有度,过犹不及’。贾诩不曾害过李榷、郭汜、段煨、张济、张绣、曹操、曹丕等等,刘晔更不曾害过身边人性命。无论如何,跟着刘晔,我不用担心迷迷糊糊被他杀掉。” “不过,如果代价是做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棋子,我又何必攀他刘晔高枝?”萧言才坚持半月的攀高枝计划,突然间产生瓦解的裂痕。 第028 刘晔的心思(下) 第028刘晔的心思(下) “不过,如果代价是做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棋子,我又何必攀他刘晔高枝?”萧言才坚持半月的攀高枝计划,突然间产生瓦解的裂痕。 刘晔却仿佛看穿萧言心思,又道:“萧十一郎,莫怪我一切将你蒙在鼓中。其实,我虽然早有袭杀郑宝之心,却并没有击杀郑宝的把握,没有十足把握,我怎好向你莽撞提出。” “很早之前,我就意识到郑宝是个天大麻烦,一日不除,后患无穷。所以,我特意聘请来京师剑术高手唐万----别看唐万比剑术比不过你,其实,唐万最厉害的,不是他的剑术,而是他的刺杀之术。当然,萧十一郎你藏匿气息,潜入游徼府,一剑刺穿吕甫咽喉的本领,亦不弱于唐万。” “郑宝天生神力,骁勇悍斗,只有唐万一人,我心中没底。所以,我准备再找一名帮手,一明一暗,配合唐万,合杀郑宝。我最初找的这人,姓鲁名肃,他是徐州广陵郡东城人,有一手高超箭术。可惜,我派人寻找鲁肃时,却遗憾发现,鲁肃竟已迁家南去,投靠孙策,言讯全无。因此,我只好暂时中止击杀郑宝的计划,继续与郑宝周旋,默默等待时机。” “谁料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没有盼来鲁肃,却等来你萧十一郎。有唐万,有你萧十一郎,我顿时复生击杀郑宝的信心。” “萧十一郎,你可知道,前些日郑宝为甚突然派兵围住我家?实话与你说,说突然其实并不突然,郑宝挟持我去巢湖,此事其实是我一手策划。是我启动打入巢湖内部的间谍,说袁术大军北伐,成德、合肥、六安诸县空虚;说孙策整装待发,即将北伐,巢湖危机重重,郑宝才不得不派兵来。甚至,连郑宝来成德时的行军路线,都是我亲自部署,再辗转传递给郑宝。我们三人巢湖一行,掌握主动权的,始终是我,而不是郑宝。” “至于我为何自虐,盅惑郑宝挟持我。巢湖内部,虽然矛盾重重,但只要孙策不能举兵攻打巢湖,郑宝便可依借旧日积累起的威严,镇住巢湖浮躁场面。郑宝能镇住场面,就无须挟持我,努力筹划未来。然而,孙策可能讨伐巢湖么?不可能!袁术势强,孙策势弱,孙策为避免触犯袁术的忌讳,他连到手的丹阳郡,都乖乖送还袁术,怎会蠢到北伐巢湖?” “郑宝是隐患,时时威胁我的性命。他今日不挟持我,明日也将绑架我,与其如此,晚一日绑架,不如早一日挟持,趁着唐万、萧十一郎你们都在,我未必不能剿杀巢湖贼兵。此次来巢湖,我的目的就是一窥巢湖贼兵虚实,看看有没有机会剿灭巢湖贼。眼下,我已经得出结论:只要萧十一郎你肯协助我,巢湖贼兵灭亡就在今日。” 刘晔目光闪动,死死盯住萧言。 萧言冷吸一口气:他一再高看刘晔,甚至猜出他来巢湖,亦是刘晔布局一环。但是,萧言仍旧没有想到,巢湖贼兵围成德县刘晔本家,竟然也是刘晔布局巢湖的一环。 原来,早在刘晔第一次见到萧言,欣赏萧言刺杀吕甫的手段时,有关袭杀巢湖郑宝的周密布局,业已缓缓展开。 “好大的一张渔网!好阴森的心思!好一个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萧言突然记起历史记载中,刘晔不光彩的一面。 《三国志》裴松之注,有载:魏明帝曹叡欲伐蜀汉,曹叡私下询问刘晔,刘晔言“可伐”;朝臣询问刘晔,刘晔却言“不可伐”,无论说不可伐,还是说可伐,刘晔皆有一套理论说服对方。而后事泄,朝臣杨暨{ji}扯着刘晔,与曹叡当面对质,问刘晔的意见究竟是“可伐蜀汉”还是“不可伐蜀汉”。刘晔却不慌不忙,又唧唧歪歪一大通,埋怨曹叡一顿,埋怨杨暨一顿,令两人皆低头认错,自以为错怪刘晔。然而,刘晔真正的意见,是“可伐”还是“不可伐”,最终还是一头雾水。 《三国志》里,陈寿如是评价刘晔:高才薄行。 萧言今日切身体会到刘晔的两面三刀:他和郑宝说,孙策将要北伐巢湖;他和萧言说,孙策绝不会北伐巢湖;他和郑宝说,巢湖兵当降袁术;现在他又和萧言说,我要剿灭郑宝。 更令萧言郁闷的是,刘晔说的一切,听起来都像那么一回事儿。 萧言根本分不清,刘晔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或者刘晔嘴中干脆就没有一句真话。 “坑爹!看来,刘晔这根高枝,凭我的智商,还攀不起啊。太折磨人!”萧言泪流满面,心中产生放弃追随刘晔念头。 当然,不管将来是否追随刘晔,萧言此时必须将刘晔应付过去----万一刘晔觉得萧言不可信,杀人灭口怎么办? 怎么应付刘晔呢? 说心里话,萧言不想协助刘晔杀郑宝。 就萧言来看,郑宝是三国乱世不知名军阀之一,虽与袁术势不两立,却也无甚大恶。既然郑宝与他无愁无怨,萧言怎好提刀杀人? 尤其,见郑宝被刘晔骗得团团转,甚至现在还以为刘晔是他的幸运星,萧言又隐隐有点可怜郑宝:傻大个哎,刘晔刀都架在你脖子上啦,还在替人数钱。 一句话,双方无仇无怨的情况下,萧言举不起杀人之刀! 萧言犹豫一下,不禁替郑宝求情道:“巢湖贼兵真不能和平归顺小袁将军?” “不能。”刘晔摇摇头,又道:“郑宝不死,巢湖兵没有招安的可能性。” 不等萧言说话,刘晔突然又提起一个新话题:“萧十一郎,你可知道平民和贵族的区别?” “刘公子请说。”萧言不明所以然。 刘晔道:“大凡平民,都离不了贫寒两字。平民,非但饮食难见山珍海味,衣服难有裘缎丝绸,还有吃不饱、穿不暖、住不起等等生存苦恼,譬如前汉淮阴侯韩信,就是一个极其鲜明例子。韩信贫寒窘迫时,甚至不得不厚着脸皮蹭朋友家饭吃。因为贫寒,因为艰苦,平民创业时,往往有一种危机感,他们常常警惕自己,千万不能失败,千万不能失败,一旦失败,你就要饿肚子。所以,平民行事,大都谨慎,能少犯错就少犯错,能节省就节省。平民创业的目标,一则是,自己吃饱穿暖骑宝马住大房子;二则是,功成名就后,多照顾照顾身边朋友属下,令他们也吃饱穿暖骑宝马住大房子----总之,大都逃不离‘衣食住行’四字。” 萧言疑惑的点点头。 或许萧言两世皆是贫寒出身,他对此深有体会:譬如,跟着萧言混的成德游侠,其实大都是刘晔所说的这种心态,整日幻想发达后,天天锦衣玉食,别墅住一间空一间,骏马骑一匹杀一匹。 不过,这种心态,难道不很正常的吗?萧言不知不觉被刘晔这个话题吸引。 刘晔又道:“贵族则与平民不同,贵,意味着权重、钱多。身为刘氏王室支脉,我也能勉强身列贵族圈。拿我为例,我家不缺珍馐美味,不缺狐裘丝衣,不缺高堂名屋,不缺奢侈马车。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吃穿住行的事儿,因为不缺,所以看轻。举个小例子,暴富的平民,常常购买无数房产田产,居家讲究美食珍兽,出外讲究马车华丽、服饰昂贵,但是这些东西,却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或许萧十一郎不知,别看我家富贵,我平时穿着衣服,包括礼服、闲服、常服,其实仅有四五件。另外,我也没有无所不在的危机感。我若做某件事,比如说行商买卖,我只会考虑我喜不喜欢行商,我爱不爱行商,我能不能行商,却不会深究我能不能每次赚钱,每次赚钱固然好,偶尔亏损也没甚。” “贵族不缺财富,或者贵族缺少的不是财富----当然,也有些‘落魄贵族’缺乏财富,但是,落魄的贵族,还算贵族?” “因为彼此种种差别,平民所重视的,贵族不屑一顾;平民不屑一顾的,贵族反而重视。以我为例,我不缺权力财富,不关心衣食住行,但是,我也有我的追求。从大处说,我追求出将入相,辅助圣天子,治国平天下;从小处说,我追求不为纷乱尘世所扰,能够无忧无虑,日读古书夜抚琴,游园赏花,与鸿儒名宿畅谈。 萧言毕竟两世平民,与世家名门出身的刘晔,有很深代沟,他对刘晔所讲的这些,完全理解不能,不明白刘晔想要委婉表达什么意思。 第029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第029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见萧言一脸迷惑,刘晔想了想,又道:“自雒阳两宫焚烧,车驾西迁,世间渐有乱世迹象。而后果如我所料,九州鼎沸,军阀割据,岁岁征伐不休,天下无有和平之地。世道混乱如麻,令我灰心意冷,只求战火不要烧到成德,不要牵连我家。” “为求乱世活命,我广交英雄,编织人脉;拜访名士,寄养高名,欲以此自保。可是,适逢乱世,岂是你说想逃避,谁能逃避?麻烦要来,任你千般躲,万般藏,又怎能脱身事外!” “乱世之所以是乱世,那是因为,今日世间非但有袁术、袁绍、曹操此等枭雄霸主,还有郑宝这些行事毫无顾忌的山贼草寇。山贼草寇的实力,虽然不足枭雄一哂,却毕竟手中有刀,手中有刀,他们就能杀人。吕甫如此,郑宝亦是如此。” “尤其,巢湖乱匪,大都目光短浅,贪近利,忘远害,一言不合,就敢当街杀人,绝不会考虑将来如何。举例子说,江东孙策横扫会稽郡,却不杀会稽太守王朗,那是因为,孙策晓得王朗德高望重,万万杀不得。反之,若是郑宝攻入会稽郡,活捉王朗,郑宝才不会顾忌王朗身份,王朗若敢甩他冷眼,郑宝就敢砍头立威。” “别看郑宝虚伪施礼,好像多么敬重我----那是我也以礼待他。一旦我露出真实心意,稍稍得罪郑宝,郑宝必然提刀杀我。也就是说,我若不虚伪诳骗郑宝,根本别想活着离开巢湖。”刘晔横伸食指,指着自己脑门,语气陡然转冷。 “现在的情况,我若断然拒绝郑宝,郑宝立时杀我;我若辅助郑宝,捐身为贼----天下大势,治久必乱,乱久必治,眼下虽乱,将来却必有能臣悍将,追随圣天子,清剿一切乱臣贼子。我若辅助郑宝,非但自身性命难保,还将搭上成德刘氏一家数百人性命。” “或许你觉得,无论如何说,巢湖贼兵推举我为贼帅,总归是一片好心。然而,退一万步说,我即便成为巢湖贼总帅,又能有什么好处?我刘家虽非淮南豪强,却也算成德县望族,我刘晔不缺声名,不爱钱财,更不愿乱世做官,郑宝能给我的,都是我不屑一顾的。” 萧言默然无语。 话说到这里,萧言已经明白,刘晔刚才为甚提及贵族与平民的区别。 刘晔是贵族,郑宝是平民。 贵族不会理解平民的艰辛奋斗,平民也不会理解贵族的飘渺追求----郑宝的巢湖事业,刘晔压根不屑一顾,更不会赌上刘家数百条性命。 对刘晔来说,所谓的巢湖兵总帅,不过是一个笑话,哪怕郑宝真心让贤,刘晔也懒得多看一眼。 郑宝的悲剧,早在他纠缠刘晔那一刻,便已注定! “郑宝虽然身为近万巢湖贼兵总帅,却有两大致命弱点,一则懦而信人,二则穷而贪利。兵法有云,懦而喜信人者,可诳骗以迷其智;穷而贪利者,可赠其财货以诱其心。因为信人,数名间谍,便可刺探郑宝所思;因为贪利,明知危险,郑宝也要走一趟成德。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我们,只要萧十一郎你肯助我,郑宝必然丧命成德,巢湖兵亦将顷刻瓦解,不复为患。”刘晔的目光,写满对萧言的期盼。 但是,萧言却犹豫不决。 原因依旧:他与郑宝无仇无怨,不愿无故杀人。 久久得不到萧言的回应,刘晔不禁焦虑起来。 刘晔不怕萧言泄密。刘晔精通保命之术,他既然敢与萧言说这些,就不怕萧言走漏风声。 令刘晔焦虑的是,若无萧言相助,他袭杀郑宝瓦解巢湖兵的计划,那就不得不再次后推。 郑宝是致命隐患,一日不除,刘晔一日睡不着觉。 但是,刘晔能拿捏住郑宝,能折服唐万,却始终看不透萧言。看不透萧言,刘晔就不敢用之如臂使指。 因为看不透,刘晔所以才特意与萧言“交心”,希望能窥视出萧言性格弱点,继而间接支配萧言,为他办事。 “或许……萧十一郎不愿杀人?萧十一郎痴迷做官,一心构建清白家底,宁为五斗米折腰,却不肯坦白刺杀山贼吕甫的美名。萧十一郎,是想与过去的游侠身份,彻底划清界限呢!”刘晔突然记起此事。 一念至此,刘晔遂试探说道:“萧十一郎是不是觉得,郑宝无甚大恶大非,杀之有违游侠锄强扶弱本意?” 刘晔虽然猜错萧言的心思,却巧合的猜对问题症结所在。 刘晔斟酌片刻,幽幽说道:“萧十一郎,我不知你怎么想的,但是,朝廷平乱,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你萧十一郎是官,郑宝是匪,官兵剿杀匪寇,难道不是理所当然?你究竟有何顾虑?” 朝廷平乱,理所当然! 萧言猛地抬起头,愕然望向刘晔。 不错,我为官兵,彼为贼寇,双方不可共存。 萧言与郑宝,本就身处敌对阵营。 退一万步说,萧言日后投靠曹操、孙权、刘备三巨头,他也是官兵阵营,与郑宝势不两立。 无论孙策,还是曹操,巢湖郑宝将来皆是剿灭对象。 今日不杀郑宝,明日也得杀郑宝。 这是阵营之间杀戮,无关私人仇恨。 发觉萧言心思震动,刘晔立即趁热打铁:“剿匪杀贼,是官兵的职责所在。你能剿多少匪,能杀多少贼,你就能有多大官。你若不想杀贼,那就索性熄了做官的念头。” 其实,不必刘晔趁热打铁,萧言已经心思剧变。 后世有一句话怎么说: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自古以来,战场上杀人越多,功勋越卓著。 譬如当世,杀人最多的,不是吕甫、郑宝之流,而是袁绍、曹操这类枭雄。杀人少的吕甫、郑宝,是山贼湖匪;杀人多的袁绍、曹操却是枭雄霸主。 再譬如后世,当街砍杀一人,可能被法庭重判死刑;伊拉克战争、利比亚战争,哪怕虐杀百名平民,也是战斗英雄。 这种观念,或者说这种理念,军人出身的萧言,最理解不过。 几乎一瞬间,萧言已经扭转心态,将郑宝从“无冤无仇”陌生人列表,转移至“敌对阵营”黑名单。 我为官兵,彼为贼寇,杀之理所当然。 郑宝,可杀! 既然郑宝可杀,萧言便转而思考刘晔计划的可行性,以及袭杀郑宝的好处。 恰在此时,刘晔又及时利诱萧言:“若有袭杀郑宝功劳在身,我再请圈里朋友说说话,不定还能说动哪位刺史、太守,聘你萧十一郎做郡司马。” 前面说过,汉世官场,官、吏泾渭分明,官是官,吏是吏,楚河不越汉界。 亭长是小吏,再努力做官,倘若没有一定的机遇,也只能止于县衙“有秩”阶层,或为官有秩,或为乡有秩。 类比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也即是说,萧言干到退休,也只能爬到乡政府科级正职,或者县政府处级副职。 亭长是小吏,县尉、郡司马却是官。 蜀汉昭烈皇帝刘备,起家征拜冀州中山郡安喜县县尉----刘备一生的灿烂传奇,是从县尉起步。 东吴破虏将军孙坚,起家征拜扬州会稽郡郡司马----孙坚、孙策、孙权,父子兄弟三人的彪悍传说,是从郡司马起步。 想想孙坚,想想刘备,就能明白,郡司马与县尉,其中差别有多大。 想想刘备,再比较县尉、亭长之间的鸿沟,就能明白,萧言此时的身份,是何等卑微。 若能被刘晔推举为郡司马,不,哪怕是区区一县县尉,萧言的身价,也能顷刻间增值千百倍。 因是,明知刘晔在利诱他,萧言也不禁心情激荡,喜不胜喜。 “刘公子放心!杀贼镇乱,本就是我辈中事。”萧言昂首回答刘晔,一脸正义凛然。 得到萧言肯定回复,刘晔心中石头,终于安稳放下,长长舒口气:郑宝带来的噩梦,终于到了它该散去时。 萧言起身告辞时,刘晔忽又嘱咐道:“唐万还不清楚我要杀郑宝,你出去后,先别和他提这事。与你不同,唐万性情耿直,心思短浅,藏不住事,容易被人看穿。” “嗯,刘公子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萧言答道。 话虽如此说,萧言却对刘晔的人品更加警戒。 唐万晓得刘晔曾请鲁肃援手,晓得郑宝是大敌,显然不可能对刘晔的谋划一无所知。 萧言推测,刘晔说不令唐万“知晓”详情,恐怕是刘晔对他萧言一套说辞,对唐万是另外一套说辞,一旦两人沟通对质,难免出现差漏。 “高才无行,高才无行……”萧言心中默默念叨《三国志》作者陈寿对刘晔的评价。 “高才无行,视他人为棋子----除非我甘愿做他刘晔的家奴、刀客,否则别想让刘晔为我的前途真心考虑。这样的人,可利用、可交流,却不值得我信赖。看来,攀刘晔高枝,融入士大夫圈的设想,却是我一厢情愿。未来前途,我还得重新规划呐。”萧言惆怅遥望远处青山,一时对未来感到有些迷茫。 刘晔若不值得信赖,成德县还有谁值得信赖呢? 第030 血溅三尺(上) 第030血溅三尺(上) 快马轻车,平川路近,再抬眼时,已是成德县郊外。 刘晔引领郑宝以及巢湖兵数位干将,向成德县令微笑讲明来意。 不过,虽有刘晔佐证郑宝归降袁术,成德县令依旧在南门集结数百县兵,遥遥监控刘晔家,不敢懈怠分毫。成德县令对刘晔的顾忌,由此可见一斑。 见南城城门一列列县兵严阵以待,郑宝心里有些不痛快。 不过,好在还有刘晔安抚其心。 “郑将军切莫在意,成德何县令是一个老顽固,谁的面子也不卖。前些天,寿春张勋张将军,派人来成德募兵,何县令也是毫不配合,差点没把他们赶出成德县城。”刘晔非议成德县令的话语,瞬间引起郑宝共鸣。于是,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絮叨起成德县令的种种不是。 如此,刘晔非但打消郑宝的顾虑,反而更令郑宝觉得刘晔人不错,够朋友,与他有共同话语。 与此同时,萧言也与罗贲、楚永等游侠汇合。 罗贲、楚永正待解释,巢湖贼兵围刘晔家时,他们为甚没有及时出现,追随萧言远赴巢湖。岂料,萧言却挥手制止两人,说道:“这些都是芝麻小事,过去就算啦。眼下有当紧事要办,罗贲、楚永,旧日可靠的兄弟,两个时辰内,你们能聚起来几个?” 虽然一头雾水,楚永还是很快给出回答:“我算算,一、二、三……七、八,八人。肯替你挨刀子的过命兄弟,现在我们能喊来八个人……萧十一郎,你找可靠的兄弟,是准备砍人吗?” 萧言有些忧虑:“八个人?太少了!还有没有其他可信的兄弟在成德?” 罗贲挠挠后脑勺,说道:“萧十一郎你也知道,游侠们大都恃强欺弱,人数嘛,说多时也多,说少时那是真少。势强时,各路游侠,甭管县里乡里,都争着抢着巴结你;势弱时,他们立即躲闪干净,唯恐与你扯上半点关系。” “好比前些日子吧,你与‘秃头驴’交恶前,咱弟兄们也有四五十人之多;待‘秃头驴’借助官威,打压我们,逼你与他生死决斗时,四五十人顿时跑得只有十来人;再往后,峰回路转,‘秃头驴’被人仇杀,萧十一郎你却被南城刘晔看重,继而县令又聘你为西城门亭长,县里的游侠都知你要发达,纷纷来送礼送钱,几近无耻的巴结咱们。就现在,还有百数人,托爷爷找奶奶,缠着我,说要做咱们小弟呢!” “能挺起胸膛,替你萧十一郎挨刀的兄弟,连带我和楚永,的确只有十人。不过,若是放低些要求,我却能再多找来数十人。” 萧言斟酌一番:“放低要求……要求不能放太低,必须可信、可靠,只听我的命令行事。我说砍谁,他手中的刀就能砍向谁。” “顺风还是逆风?”罗贲问道。 顺风是指人多欺负人少;逆风是指人少被人欺负。 对组织松散的游侠来说,顺风、逆风,这是差天错地,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种战斗。 “顺风。”萧言道。 罗贲松口气,道:“顺风就好办。顺风的话,我们最少还能找来四十人。尤其,最近有一帮淮北逃难来的流民游侠投靠我们,他们都是破家亡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肯给他们钱花,肯给他们饭吃,你让他们砍谁,他们就砍谁。说句不客气的话,你就是让他们砍刘公子,砍何县令,他们也绝没有二话,拎着刀就敢冲上去。” 萧言扭头,横瞪罗贲一眼,斥道:“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砍刘公子,砍何县令,也绝没有二话?” 罗贲脖子一缩,不禁打个冷颤:“我就是随口打个比方。” 不知不觉,萧言话音里已经逐渐掺杂官威,令罗贲等市井游侠且惧且畏。 “打比方,也不能乱说。祸从口出,你这话若是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想杀官造反呐。”萧言道。 话虽是如此说,但是罗贲提及淮北逃难来的流民,却为萧言打开一条新思路。 淮北连年征伐,岁岁征战不休,不知有多少百姓家园被战火焚烧,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向暂时安稳的南方。不得不说,三国之际,尤其是蜀汉、孙吴,北方流民或者说江北乔迁派,皆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萧言心神一动,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流民游侠的确是一个好选择。罗贲,你去雇佣一些流民游侠,价钱可以开高两三倍。但是,记住,必须是能提刀砍人的好汉,不敢见血的,一个也不要。” 罗贲心头一凛,小声问道:“萧十一郎,是不是有人眼红兄弟们得到好处,想和我们干架?” 罗贲终究是游侠黑社会聚众斗殴思维,以为萧言之所以大费周章,是因为有人要抢成德县西城、南城地盘。 “没有的事!”萧言笑着安抚罗贲、楚永,说道:“有备无患而已。兵荒马乱的,总要多聚集些人手,才不会受窝囊气。” 谈话间,刘晔家的家仆招呼萧言进内院:“我家公子在内堂整饬酒席,宴请郑将军。萧亭长,你也一同过去陪酒吧。” “好的。”听懂刘晔传来的暗喻,萧言连忙辞别罗贲、楚永,向刘晔家内院走去。 === 为庆贺郑宝率众来访,刘晔众家仆连忙收拾两处院,每院错落摆置二十面酒桌,每面酒桌皆坐满巢湖兵。 此刻,刘晔家上上下下,一片忙碌。 后堂家仆,宰羊杀牛,沽酒拼菜,为数百巢湖兵准备饭食;前堂女婢,吟调弄琴,遮眉劝酒,殷勤招待这些远方而来的客人。 尤其,巢湖兵在巢湖时,都是一窝男人,累月半年难见漂亮姑娘,有基情,无激情。此刻陡然身处刘晔家花花世界,众巢湖兵们,顿时雄性激素分泌旺盛,个个情绪高涨,争先恐后的拼酒、赌拳、斗气,想要在漂亮婢女面前逞逞男儿威风,气氛一时好不热闹。 家仆领着萧言,穿过热闹人群,东绕西绕,将萧言带至临近后堂厨房的一角。 偏僻角落里,等待萧言到来的,只有刘晔、唐万两人。 刘晔的目光,从萧言转至唐万,又从唐万转向萧言,拳头紧握:“今日刺杀郑宝之谋,危险至极,不成功便成仁。刺杀郑宝时,稍有不慎,我们三人,以及我刘家百余条人命,便要丧身于前院四百巢湖贼之手。萧十一郎、唐万,你们若想退出,这会儿还来得及。” “我这条贱命,死不足惜。若能报公子知遇之恩,唐万黄泉路上,无愧荆轲、豫让。”唐万神情大义柄然,话语豪气冲天。 与唐万热血四溢不同,萧言的回答比较委婉:“功名苦中求,富贵险中取。” “好。两位对我的恩情,我刘晔全都记在心底。”刘晔词锋一转,详细布置起来:“时间紧迫,我就不说什么矫情的话啦。接下来,我们讨论讨论如何刺杀郑宝。” “前院数百巢湖兵的饭食,酒,我用的是易醉的醇酒,菜我用的是发酒的菜。等我们动手时,这三四百巢湖兵,其中百分之七八十,将处于醉酒状态,反应迟慢,乃至昏睡不醒。我们若能成功刺杀郑宝,便可顺势解决群龙无首的数百巢湖兵;即便刺杀郑宝时出现小疏漏,这些酒水,也能延缓巢湖兵来救。” “具体刺杀郑宝的布置,有三道程序。” “第一,宴席郑宝时,我会努力劝他喝酒。若能将其劝醉,轻松解除武装,自然最好。” “第二,若不能劝醉郑宝,便由唐万出手。春秋战国之际,阖闾欲杀吴王僚,伍子胥遂推荐刺客专诸,藏匕首于鱼腹,白虹贯日。今日刺杀郑宝,唐万亦可行专诸之事,藏短剑于鱼腹,趁上菜时,一举刺杀郑宝。唐万,你有信心么?” “虽无鱼肠之利,唐万仍愿效专诸前辈,成就千古伟业。”唐万依旧豪气冲天。 “好,壮哉斯言!”刘晔点点头,又继续说道:“第三,若唐万无机会行刺,我便以摔杯为号,招呼外厢二十名刀斧手,涌入内堂,将郑宝乱刀砍死。这期间,由萧十一郎动手,扼守内堂大门,缠住郑宝,务必不能放其逃走。” “我的布置,大体便是这般,萧十一郎、唐万,你们以为如何?” 擒杀刘晔一事,刘晔不知布局多久,万事详备,萧言、唐万也都没有什么意见。 “好。接下来,大家依计行事,务必一举擒杀郑宝。”刘晔道。 “诺!” 第031 血溅三尺(中) 第031血溅三尺(中) 内堂。 刘晔、郑宝两人,面对面,席地跪坐矮桌两侧。 两人身后,各立一名十七八岁婢女,斟酒添茶,伺候客主。 婢女之侧,唐万直身而立,负责将厨房端来的美味,亲自摆放至矮桌,供刘晔、郑宝享用。 至于萧言,则短袖白衣,宛若小厮,躬身侯在门边。 如此,内堂共有六人。 其中两名女婢,不知内情,全心全意招待郑宝这位巢湖来客。 郑宝、刘晔各自佩剑。虽都佩剑,样式却不同。刘晔腰间悬挂之剑,是士子礼仪佩剑,有类装饰品;郑宝腰间所配之剑,却是正宗的杀人利器。 唐万、萧言两人,皆双手空空----他们若不是双手空空,郑宝也绝不敢舍弃属从,放心与刘晔单独共饮。 ====== 出乎萧言意料,刺杀郑宝一事,进展的并不顺利。 劝醉郑宝之策,率先宣告失败。 谁也没有想到,身材魁梧,五大三粗的郑宝,竟然滴酒不沾:“刘公子见谅,我酒量小,沾酒就醉,还特爱发酒疯。而且,吃酒乱心,误事误己,我早已戒酒多年啦。” 无论刘晔如何劝酒,郑宝浅吟一杯,意思意思后,便再也不肯多喝一口。 见刘晔劝醉郑宝之策失败,萧言心底遗憾之外,又有些释然。 遗憾自然是因为未能劝醉郑宝,释然却是萧言长舒一口气,觉得刘晔虽多智近乎妖孽,却终究不是神仙,不可能算无遗策:“果然金无赤金,人无完人,强如刘晔,也有行事疏漏时。在巢湖安插间谍,却连郑宝滴酒不沾都不晓得……也不知刘晔过于轻视郑宝,还是刘晔不善于搜集情报。” 其实,事情却是萧言想差,小瞧了刘晔。 刘晔欲杀郑宝,怎么可能不探清郑宝饮食习惯? 萧言有所不知的是,郑宝虽然不爱饮酒,但平时绝不至于滴酒不沾。只是,郑宝粗中有细,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喝酒,什么时候不可以喝酒。此时此刻,郑宝宁愿驳回刘晔面子,也不愿喝醉酒,说错话,做错事,继而得罪刘晔。 然而,错有错着,一场本来不是疏漏的疏漏,却令萧言看破历史名人的耀眼光环,思维重归清晰,得以从另一种角度来审视刘晔、曹操、孙策、刘备等等当世豪杰英雄。 闲话暂且不提。 刘晔擒杀郑宝的布局,考虑周全,虽然第一策失败,却还有第二策。 趁厨子端来新菜间隙,刘晔不留痕迹向萧言打个手势,启动袭杀郑宝第二策----白虹贯日,鱼肠刺杀,复制专诸行刺吴王僚的经典传奇。 萧言向外传出刘晔命令不久,厨子立即端来一盘三四十厘米长的清炒蒸鱼。 这盘清炒蒸鱼,就是唐万的杀人武器----鱼腹内,藏有一柄匕首,吹毛断发,锋利无比。若是一切顺利,待唐万托着菜碟,走近酒桌,便是他图穷匕首见,暴起袭杀郑宝最佳时刻。 然而,望见唐万貌似镇定的接过碟盘,萧言心底突然闪过一丝不安:“接盘碟时,唐万的手有颤抖痕迹。” 是的,颤抖! 萧言可以肯定,当时唐万的手好像突然一软,没能接稳盘碟。 “唐万的心态,有问题。”一股寒意突然袭上心头,令萧言瞬间紧张起来。 萧言斜着眼角,偷偷观察唐万的脚步,只见:唐万走的很慢,一步一个脚印,初看似乎行事稳重,但仔细审视片刻,却会发觉,唐万不是不想走快,而是他腿脚发软,只能勉强挤出一副镇定面孔,一点点向前挪动。 唐万的心态,怎么回事? 萧言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难道说,唐万在害怕?” 口口声声不怕死,萧言一直视为“亡命之徒”的唐万,竟然不可思议的在危急关头犯怵! 唐万的不怕死,仅仅只是虚有其表? 虽然难以置信,萧言却知道,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性。 战国末期,荆轲刺秦王。为求万全之策,燕太子丹曾替荆轲,找来一位名叫秦舞阳的勇士,充任荆轲助手。然而,孰料平时胆色过人,有勇士之称的秦舞阳,却非但没有勇气面对秦始皇,反而恐惧露怯,差点拖累荆轲。 江湖遗训:勇于私斗者,必怯于公斗。 唐万此刻表现,令萧言瞬间怀疑:唐万就是当世秦舞阳,关键时刻不值得信任。 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才好? 萧言的手心,霎那间渗满细汗。 郑宝可不是孤单一个人,出门数十米,就是他带来的数百巢湖兵。 只要郑宝一声吆喝,便能唤来数百巢湖兵,将萧言、唐万、刘晔三人,乱刀斫成肉泥。 此时此刻,唐万若是秦舞阳,萧言便是秦王殿上的荆轲。一旦事败,唐万固然难逃死刑,萧言却也别想活着离开。 “尼玛!唐万这货,不是死来死去挂嘴边,天天想玩自杀冲锋吗?怎到关键时刻,他却突然怂了!这反差,也恁大!”萧言暗恨唐万懦弱。 平时鲜艳,以为他是英雄;验验成色,岂料却是一头狗熊。 不过,萧言虽恨唐万龟儿子怂样,却没有时间啐骂。 毕竟,眼下最当紧的,是如何保住性命,脱离危险。 “我该怎么办呢?” “效仿荆轲,接过唐万重任?不妥!” “背叛刘晔,提前警示郑宝?不妥!” “坐以待毙,期盼刘晔运气无双,郑宝宽宏大量?性命取决于敌人,不是我萧言行事的风格。” 久思不得,萧言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刘晔第三策----刘晔摔杯为号,召唤来十数名埋藏附近的刀斧手,强行围杀郑宝。 一念至此,萧言遂将目光投向刘晔。 与此同时,刘晔也业已发现唐万的异样。刘晔眼角闪过一丝阴晦:“没料到,唐万竟然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冒险启用萧十一郎。哎,能否袭杀郑宝,看来只能寄托在萧十一郎身上。希望萧十一郎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萧言将目光投向刘晔时,恰逢刘晔向萧言方向斜瞥。目光相遇时,两人不禁一怔,继而又因这份默契,稍稍冲淡紧张心情。 再说唐万。 愈接近郑宝,唐万愈紧张、恐惧,身体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此刻,只要郑宝偶尔偏偏头,便能发觉唐万的异样。 幸运的是,郑宝只顾与刘晔互拍马屁,刘晔奉承郑宝是战无不胜大将军,将来必成袁术左膀右臂;郑宝恭维刘晔是淮南第一名士,将来必成朝廷三公九卿。单听两人交谈内容,谁能联想到刺杀,看穿刘晔的毒蛇心思? 当然,唐万这种状态,若想刺杀郑宝,太难太难。郑宝现在没有发觉,等会也会察觉到唐万的异常。 随着唐万越来越接近郑宝,刘晔不动声色,轻轻端起一蹲单足明玉杯,随时准备投掷;萧言则后退数步,背靠木门,右手探入腰间。 为保证袭杀郑宝,刘晔替萧言准备两把武器,其一是一柄由汉世匕首改良而来的飞刀,藏在萧言腰间;其二是一柄锻钢重剑,藏在萧言背后木门的反侧。按照刘晔计划,一旦他摔杯示令,萧言先向郑宝甩出飞刀,拖延郑宝脚步;然后再合闭门扉,手擎长剑,死死护住前门通道。 刘晔、萧言,皆蓄势待发! 郑宝渐渐觉察到一点异样,转向唐万,皱眉疑惑问道:“你……” 郑宝刚吐出“你”字,唐万的大脑霎那间一片空白,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量,好似鼻涕虫一般,突然摊倒在地。 郑宝这一瞥,竟成为压垮唐万心理防御的最后一根稻草。 唐万手中瓷盘,随之坠落在地,裂为碎片。清脆的瓷器破碎声中,匕首刺透鱼腹,吐露出三寸寒芒。 郑宝还未反应过神,想明白唐万为甚摔倒在地;想明白清炒蒸鱼鱼腹内,为甚露出三寸剑刃,刘晔已经将手中酒杯,猛的摔在地上,大声喝道:“萧十一郎。” 萧言的反应,比刘晔更快。 几乎在刘晔摔碎酒盅的瞬间,萧言便已摸出腰间飞刀,甩向郑宝脸部。 萧言一身武艺,枪械第一,拳脚其二,刀剑第三。暗器方面,后世从军时,萧言精通钢针,至于飞刀水平,只能说勉强会玩,投掷死靶,才可能有全中红心的成绩。 不过,或许运气使然,萧言这柄飞刀,配合其相对精准手法,竟然勾勒出一条完美弧线,刺向郑宝颈间。 第032 血溅三尺(下) 第032血溅三尺(下) 飞刀勾勒出一条完美弧线,刺向郑宝颈间。 一方蓄势已久,一方素无防备,萧言这一击,可谓占尽优势。 然而,郑宝毕竟是从混乱战场拼杀出来的悍将,见惯生死。面对萧言的飞刀袭击,本来毫无防备的郑宝,突然条件反射的寒毛炸起,顺势低头向前倾斜。本来必中的飞刀,因为郑宝向前这一倾,遗憾偏差一毫,刀锋堪堪擦过郑宝后颈皮肤,只能带走几滴飞血,却是未对郑宝造成致命伤害。 这一记飞刀袭击,瞬间将郑宝从迷茫中唤醒。 有人要杀我! 有人要杀我! “刺客!”郑宝瞳孔一缩,惯性向右前侧倒去,却是他准备利用地形,借助身前矮桌,防御暗处射来的飞刀、箭矢。郑宝此时虽然意识到有人刺杀他,却还没有联想到刘晔身上。甚至,郑宝还一度怀疑,刺客的目标是刘晔,而他郑宝只不过不幸受到无辜牵连。 岂料,就在他向右前侧倒时,郑宝的腹部突然传来肠肌撕裂般的剧痛。 “喀!”郑宝不禁惨哼一声,左手下意识向前腹捂去。 低头俯视伤口,郑宝愕然瞪大双眼:原来,趁着郑宝身体前倾躲避飞刀时,对面跪坐的刘晔,突然双手握剑,狠狠刺入郑宝胸腹,并随之左右旋转剑刃,试图搅断内脏肠胃,给予郑宝最大伤害! 刘晔要杀我? 刘晔要杀我? 凶手是刘晔! 郑宝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刚才还好似亲密朋友,与他愉悦交流的刘晔,竟然说翻脸就翻脸,突然向他发起攻击。 可是,腹前长剑带来的刺骨般的剧烈疼痛,却残酷告诉郑宝,眼前不是噩梦,刘晔是真要杀他。 “为什么?”郑宝双手交错,握住刺入腹部的长剑剑刃,向刘晔嘶哑低声吼道。 肉手硬不过铁剑,郑宝握剑有多用力,剑刃对其手的伤害,就有多重。鲜血自郑宝指缝间渗出,顺着剑面,向下蔓延,最终与腹部伤口鲜血混合一体。 刘晔对郑宝的回答,是用力拔剑,继续攻击郑宝。 刺杀郑宝之事,刘晔业已预谋半年,此刻杀人,哪里有半点心理负担? 郑宝虽非真心推举刘晔为巢湖贼兵总帅,却也自认对刘晔不薄,刘晔只要稍微有点良心,不说感恩戴德向他效忠,也该保持中立的善意。 然而,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郑宝认为他对刘晔有多好,刘晔对郑宝就有多恨。 若能有杀郑宝的机会,刘晔绝不会手下留情。 欺负郑宝赤手肉长,刘晔扭转剑刃,试图重夺长剑控制权,再刺郑宝一剑。但是,刘晔很快发现,郑宝握剑的力气极大,超过他数倍,长剑剑刃好似镶嵌于他十指间,怎么拽也拽不动。拔剑未果,刘晔不敢恋战,立即撤手,向后躲去----刘晔明白,他的搏斗实力,远非郑宝敌手,不可硬抗。 与此同时,因为得不到刘晔的回应,郑宝一腔郁闷全部化作怨怒。 “奸诈小人!卑鄙小人!你给我死去!”郑宝荡开刘晔,闷哼一声,竟然不惜加重伤势,硬生生将长剑从腹部拔出。 长剑拔出一顺间,郑宝腹胸伤口血逬溅飞,衣袖尽被染红,简直好似一只血红色的凶猛暴熊。不得不说,凭借战场杀戮,铁血崛起的郑宝,果然相当悍勇,无论胆色还是战斗力,都非寻常人能比。 不顾双手肉掌被剑刃割伤,已经露出森然白骨,郑宝断然调换长剑方向,变为右手单握长剑,向刘晔砍去:“刘晔奸贼,给我死!” 刘晔脸颊陡然转白,却是他没料到郑宝如此悍勇,竟然不顾腹部创伤,倒拔剑刃,瞬间劈向自己。 刘晔攻击郑宝时,跪坐桌前绢席,此时尚未站起。面对郑宝的迅猛反击,刘晔只能仰身向后倾躺,试图避开头颅、脖颈、心脏等要害。然而,盛怒之下,郑宝反击刘晔的招式,不是向前刺,而是拎起长剑,好似用刀般,向下猛劈。刘晔向后倾躺,上身虽然能躲过郑宝手中利剑攻击范围,下身却躲不过。 刘晔根本避无可避! 郑宝这一剑,若能砍实,即便不能宰杀刘晔,也能将刘晔砍成半身不遂。 就在这个危急瞬间,一柄长剑突然犹如天外飞来,剑尖撞断郑宝左胸胸骨,刺入胸腔下心脏。这一剑刺入胸腔同时,也将郑宝前身撞的向右后方晃了晃,使得郑宝下劈长剑,稍稍偏离目标,砍在他刘晔左侧的矮桌。 刘晔幸运逃过一劫。 驰援刘晔这一剑,来自于萧言。 却说,萧言投掷飞刀完毕,便阖门拔剑,准备谨遵刘晔的部署,死守木门。 然而,萧言再望向郑宝时,却陡然发现,刘晔并没有按照他早先制定的计划,快速躲开一边,反而趁着郑宝身体向前倾斜的空隙,一剑刺入郑宝腹部。再后,刘晔贪恋扩大战果,试图倒拔长剑,一举格杀郑宝不成,反被郑宝剑光控制,有性命之忧。 一切皆发生在短短数秒之间,萧言来不及思考,便将手中长剑掷向郑宝,欲以此逼退郑宝,援救刘晔性命。 对萧言来说,眼前最重要的,一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二是保住刘晔的性命。 刘晔若被郑宝击杀,干扰未来历史进程是小事,激怒成德刘家是大事。成德刘氏,在淮南郡根深蒂固,家中不仅有大名鼎鼎的刘晔,还有刘晔的父亲刘普,刘晔的哥哥刘涣。刘晔若是枉死郑宝之手,必将无辜连累萧言,即便侥幸不被刘家追杀,萧言今后也别想在成德混事。为顺利积累功绩,引起士族注意,萧言在保证自己性命安全情况下,必须援手刘晔。 闲话暂且不说。 因萧言投掷长剑干扰,郑宝一剑劈斜,砍在木制矮桌上。 幸运逃过一劫的刘晔,并没有趁机远远窜逃。 相反,刘晔趁着上身向后倾斜,双腿变直跪为曲斜,以小腿向上挑起矮桌。继而,刘晔双手接住矮桌,横起,自右向左,用力抽向郑宝头颅。 郑宝战斗力虽说强悍,但是先被刘晔一剑刺入腹部,后被萧言当胸扎一剑,此时的身体机能,已经很难跟上思维跳跃。刘晔手中矮桌,郑宝眼睛看到,也做出针对性的闪避反应,但是腹部、胸膛的剧烈疼痛,却终究麻痹了神经,令他行动迟缓许多,来不及躲开。 生死之间,反应迟缓,就意味着死亡。 “轰!” 倾注刘晔全身力量的木制矮桌,轮向刘晔头颅的瞬间,四分五裂,化作断棍,化作漫天飞舞的木屑。 “砰!” 脑袋受此一击,肥大腰粗的郑宝,重重摔倒在地,脸颊红肿,两三颗碎牙,迸出嘴外。 连中两剑,头颅又被刘晔狠抽一次,郑宝双眼模糊,大口吐血,战斗力锐减百分之九十九。然而,郑宝却犹自顽强不死,不仅呜呜咽咽的挣扎不止,右手更捞起身边一根断棍,想要努力站起来,与刘晔继续战斗。 趁他病,要他命。 刘晔跨步上前,先一脚踩折郑宝右手腕,又一脚踩着郑宝的胸膛,将萧言投掷郑刺入宝胸口的重剑拔出,,大手一挥,截断郑宝脖颈。 至此,巢湖贼兵总帅郑宝,彻底丧命。 文字叙述好似漫长,其实局势衍变,极其迅速,从唐万脚软瘫倒,到刘晔截断郑宝脖颈,总时间仅仅才三四十秒。 内堂。 两名负责斟酒添茶的十七八岁婢女,发出一道刺耳尖叫声,屈腿蹲坐,捂着眼睛,不敢多看一眼血腥。 唐万脸颊苍白,额头布满密汗,前襟沾满油腻,右手紧紧攥住藏在鱼腹内的匕首----他的双腿还未从瘫软状态恢复,再努力也站不起来。 郑宝头身分离,脖颈、腹腔流出大量鲜血,将地面染红。 刘晔浑身血迹斑斑,好似一名刚从战场走下的大头兵。 唯有萧言,双手空空,白衣似雪,一尘不染,绝似一名抽身事外的看客。 然而,萧言两次投掷辅助攻击,又有谁能够忽视? 第一次投掷匕首,为刘晔突然袭击创造条件;第二次投掷长剑,萧言更是将刘晔的性命,从死神手中抢来。 …… 尽管发生种种意外,郑宝终究如期丧命。 当然,刘晔的预期部署,击杀郑宝只是第一步。 无论是前院的数百巢湖兵,还是郑宝留在巢湖的数千军民,都是不能忽略的隐患。若不能有效解决这两条隐患,刺杀郑宝根本毫无意义。 …… 郑宝反击刘晔的怒喝声,两名婢女的尖叫声,已经惊动前院数百巢湖兵,隐隐传来阵阵喧闹。 说句实话,比起刺杀郑宝,萧言更担忧前院数百巢湖兵。 毕竟,郑宝再强,也只是一人,翻不起什么大浪;巢湖兵再弱,也是铠甲齐备的数百战兵,非刘晔家家丁所能力敌。 第033 形势比人强 第033形势比人强 巢湖兵再弱,那也是铠甲齐备的数百战兵,不容轻视。 孰料,刘晔却似乎另有心思。 砍断郑宝脖颈,刘晔长长吐一口气,露出笑脸:“郑宝今日如期伏诛,巢湖贼兵自此不复为患也!” “前院还有数百巢湖兵……”萧言小心提醒刘晔,唯恐刘晔得意忘形,误了卿卿性命。 刘晔摆摆手,说道:“无妨,我早有准备。一群杂鱼而已,只要除去郑宝,他们翻不出多大浪花。” 两人说话间,十数名身材粗壮的刀斧手,翩翩来迟,鱼鳞般依次冲进内堂。不过,得益于刘晔提前出手,这些刀斧手,却是无须再与郑宝鏖战。 刘晔向众刀斧手们吩咐道:“留下两人收拾收拾房屋,其余都去前院帮忙。” 众刀斧手齐声应诺:“谨遵公子令。” 继而,刘晔又招呼萧言道:“郑宝已除,现在该我们接收战果啦。萧十一郎,我们也去前院转转?” “好。”萧言答道。 “唐万,你……”话说一半,刘晔突然发现,唐万此时依旧处于瘫痪状态,双臂僵硬,两腿发软,不能行走。 虽然唐万阵前露怯,几坏刘晔大事,但是刘晔望族出身,自有名家风范,不至于寡情薄恩,当场翻脸,唾弃唐万。毕竟,唐万能力不足归能力不足,但他对刘晔忠心耿耿,却也不假----哪怕对郑宝恐惧到腿脚发软,唐万也一直努力向前走,不曾退缩一步。 当然,似刘晔这等权贵,手下从来不缺忠心奴仆。 只有忠诚,并不能绝对赢得刘晔信赖。 自今日后,唐万在刘晔心中地位,最少缩水九成,不可能再被刘晔视为骨干力量。最起码,下次再有考验心理素质的重要任务,刘晔绝不会委托唐万执行。 “唐万,你先在这里歇会。”心中暗叹了一声,刘晔又轻声吩咐留在内堂的刀斧手道:“适才袭杀郑宝时,唐万双腿受了点伤,你们俩帮忙照顾一下。” 萧言、刘晔相继离开后,两名刀斧手合力搀扶起唐万,近乎巴结的关心慰问:“唐哥,你哪里受伤了?伤的重不重?要不要看医生?” 自以京师剑术高手身份被刘晔聘请,唐万因为时常出现在刘晔身侧,遂被家里其他家仆、家丁、奴婢、亲信,视为刘晔身边红人。平素见到唐万,众人都是敬着、礼着、巴结着,心中皆抱着‘即便不能赢得唐万友谊,也万万不可得罪唐万’的心思。 一句话,在刘晔身边,唐万是下人;在唐万身边,众家仆却又是下人中的下人。 因为不晓得郑宝之死的具体详情,两名刀斧手此时死命巴结、恭维唐万。 想恭维人,就需要一个参照比较对象。 于是乎,白衣似雪、一尘不染的萧言,便自然而然成为两名刀斧手攻讦对象:“西城那头倔驴,真会拍马屁!唐哥你受伤留在这里,他道好意思陪着公子出门。公子身上还都血迹斑斑,他倒好,浑身上下,连点红色都没有!外人看见,还以为他是公子哥,咱家公子是下人呢!” “就是,就是!以前人们都说,咱们成德有三头驴,吕甫光头无发,是头‘秃驴’;许朗惫懒无赖,是头‘赖驴’;萧十一郎倔犟认死理,是头‘倔驴’。我却没看出来,萧十一郎有哪里倔犟,他呀,就会拍马屁……” 半月来,萧言飞速崛起,赢得刘晔青睐同时,也被刘晔家众家仆深深嫉妒:呸,一个混迹市井的街痞无赖,若不是耍些歪门邪道,凭什么被我家公子看重。 肆意诋毁萧言许久,两名刀斧手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唐万怎么一直不吱声呢? 无论是表达对萧言的不满,还是呵斥两人不要乱嚼舌头,唐万总该表示表示态度啊! …… ====== 话分两头。 萧言伴随刘晔走出内堂时,前院已经传来嗡嗡混乱声。 “刘公子,前院三百余巢湖兵,你准备如何处置?”萧言试探问道。 刘晔说道:“招降纳叛为主,惩凶除恶为辅,除非死忠郑宝之徒,我们能不杀就尽量不杀。嗯,前院三百余巢湖兵之中,有我方十数名间谍、叛将,其中两人,身居高位,在巢湖兵内颇有声望。有他们里应外合,三百巢湖兵不难收服。” “郑宝三百余亲信,竟被刘晔安插十数名暗棋。啧啧,郑宝败的真不冤枉!”萧言暗自咂舌不已。不过,萧言心中又产生疑虑:“刘晔既然在巢湖布置许多棋子,何苦还要冒险亲手袭杀郑宝?难道不能便宜行事,策反巢湖兵,使其内乱?” 瞥了萧言一眼,刘晔笑道:“萧十一郎,你是不是觉得,我既然在巢湖贼兵安插有间谍,何苦冒险亲手刺杀郑宝?若是不幸丧命,我岂不是满盘皆输?” 萧言点点头。 刘晔长叹一口气:“我岂不知亲手刺杀郑宝,过于冒险?只是,我是赌不起啊!” “今日之势,刘氏祚衰,汉室倾颓,军阀割据,乱贼四起,天下十三州一百零八郡,郡郡混乱,县县流血。” “尤其是我刘氏宗室,下被军阀排挤、欺压,上遭朝廷质疑、遏制,里外不是人。” “适逢乱世,我刘氏宗族只有四类选择。” “益州牧刘焉,单身平蜀川;荆州牧刘表,白衣镇荆湖。两人,一前一后,镇守西南大半天下,令贼子不敢草率叛汉自立,皆可谓是刘氏旁系宗室才华绝艳之辈。然则,成也宗室,败也宗室,刘氏宗室出身的刘焉、刘表,如今饱受四方忌讳,举止艰难,乃至不敢率藩国诸侯之兵,救驾天子。此为一。” “山东诸侯兵起,国家政令自此不通,可谓失器;李郭长安之乱,天子彼时贱如猪狗,可谓失名。国失其器,帝失其名,诸侯焉能不起割据异心?诸侯若起异心,我刘氏宗族便是其眼中钉,肉中刺,万万容忍不得。幽州牧刘虞,为公孙瓒所杀;兖州刺史刘岱,为两袁所逼;陈王刘宠,为袁术刺杀;徐州牧刘备,为吕布所逐;扬州刺史刘繇,为孙策所逐。此为二。” “若刘焉、刘表者,能镇守本州,却无心于外郡,可谓有能无志,犹若守家翁;若刘虞、刘岱、刘宠、刘备、刘繇者,有宁天下之志,却器量不足,屡战屡败,可谓有志无能,不足为凭。无论有能无志,还是有志无能,皆是汉家虚弱的外在体现。宗室既无奇才,便须仰望齐桓晋文,是以有刘勋之徒,拜谒于袁术帐下,甘心为之驱使。弃宗室身份,与地方军阀媾和,此为三。” “三者之外,又有许多宗室,既不愿率藩国之兵勤王,与诸侯连横合纵,又不愿与地方军阀媾和,遂闭门谢客,游离事外,只求乱世活命,其他一概不问。此为四。” “我最初的意愿,是做第四类人,只求乱世活命。” “商代夏,周代商,汉代周,世间不可能一姓永存,汉室复兴也好,祚衰也好,我刘晔人轻言卑,皆无能为力,只等默默等待世事重新平定。数年以来,我只求战火不要烧到成德,即便烧到成德,也不要牵连我家。”刘晔缓缓说道。 “但是,你不找麻烦,麻烦却依旧来找你!” “我好好呆在家里不出门,却依旧莫名其妙惹上郑宝这贼子。” “后来我终于明白,麻烦靠躲,是躲不过去的。我越躲,别人气焰越盛,乃至郑宝这等山贼,也敢欺上门来。” “若想乱世活命,唯有挺起胸膛,面对乱世。” “自今日起,我刘晔不会再躲,也不想再躲。” “将来时局,无论是周武革命、齐桓晋文,抑或光武中兴,我刘晔皆会挺起胸膛应对。”刘晔目光闪动,少有的露出锐意进取眼神。 刘晔这一番不知真假的心声,令萧言十分感慨。 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萧言少年时,也曾雄心壮志,幻想着有一天官封大将,屠日灭美,将五星红旗插遍全球。然而,随着岁月蹉跎,梦想渐渐幻灭,生活日趋现实,莫说劳什子屠日灭美,区区士官提干尉官门槛,对萧言来说,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萧言穿越至汉末后,得益于胸中远超世界两千年的见识,萧言的信心陡然拔高。但是,即便如此,萧言也从未升起与当世枭雄一决胜负,争霸天下的念头。 甚至,若非萧十一游侠身份,过于低贱,萧言早已效仿许褚,聚集数百少年,归附曹魏、孙吴、蜀汉,未来三大势力之一。 一句话,形势比人强。 形势将刘晔逼入乱世,亦将萧言逼至刘晔身边。 第034 纳降 第034纳降 形势将刘晔逼入乱世。 刘晔继续说道:“身为刘氏宗室,阜陵王后裔,我若留恋风月,混混度日,不会威胁到谁。然而,我一旦锐意进取,立志建功,却必将瞬间引起他人忌讳,其中,袁术尤甚。” “袭杀郑宝,收编巢湖贼兵之事,对淮南局势影响深远。我若拒绝投靠袁术,他难保不会遣兵杀我;而若要我归顺袁术,做他鹰犬,我又委实不甘心。简而言之,擒杀郑宝一事,困难不仅仅在于如何击杀郑宝,更在于如何避开袁术干涉。否然,走了狼,来了虎,未来局势更加困窘,我还不如不杀郑宝。” “所以,我若想杀郑宝,必须集中一切力量,化作雷霆之击,瞬间解决郑宝以及巢湖贼兵,不留一丝后患。” “袁术此次东征吕布,便是一个难得的绝佳契机。尽管吕布现今只有四千人马,但是吕布远在下邳,千里之外,更有曹操、刘备、臧霸之徒,从旁觊觎。袁术即便旗开得胜,破击吕布,也必将在淮北、徐右消耗无数心力,一时无暇顾及淮南巢湖贼兵得失。” “而短时间击杀郑宝,除非以我为诱饵,否则断难成功。简而言之,为求今早解决郑宝遗患,我不得不冒险行事。” 萧言顿时恍然。 原来,刘晔的顾虑,十分有七分在袁术。袁术才是刘晔心中大敌! 两人说话间,刘晔、萧言快步走至前院。 ====== 巢湖贼兵不是聋子,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 早在内堂传来郑宝隐约怒吼,以及侍女刺耳尖叫声时,十数名郑宝心腹已经陡然色变,抓起手边兵刃,招呼同僚:“别喝了,都尼玛别喝了!” 然而,酒不醉人人自醉。 数百巢湖贼兵,藏身山林芦苇间,积年累月不见漂亮姑娘,有基情,无激情。此刻陡然身处刘晔家花花世界,众巢湖兵们,顿时雄性激素分泌旺盛,个个情绪高涨,如梦如幻。 年轻貌美的婢女、侍女们,捧着酒坛,好似翩翩飞舞的蝴蝶,穿插游走各酒桌间,劝酒陪席。 男人都爱拼酒,尤其在女人面前。 菜饭还未上桌,许多巢湖兵,已经为在侍女面前长脸,与同僚赌酒赌输、拼酒拼输,喝的酩酊大醉,瘫倒桌前,醉醺醺的抱着桌腿,又是哭,又是笑。周边巢湖兵,非但没有因为战友醉酒而稍微收敛,反而为借他们证明自己是真男人,更是鄙弃一声“酒量真小”,再度添满酒碗,一口饮下,以此凸显自己酒量之大,不是醉倒在地的同僚能比。 数百巢湖兵,能耐住气氛,饮而不醉的,只有寥寥百数人----其中十数人,还是刘晔安插的间谍、策反的部将。他们陪郑宝远来成德,心怀鬼胎,却是没心情喝酒。 由是,十数名郑宝心腹,虽然觉察有变,却也很难快速、有效集结力量。 甚至,十数名郑宝心腹大声喝斥时,刘晔安插的间谍、策反的部将,或明或暗,还纷纷扯后腿:“将军的呼声?谁听见了,我咋没听见呢?” “我没有听见!” “是啊,我也没有听见。” “你们喝酒喝多了吧!” …… 当然,不论是安插来的间谍,还是策反的部将,在未确定郑宝丧命之前,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扯扯后腿,不可能拎着刀剑,和郑宝心腹真刀真枪干仗。毕竟,间谍考虑的是如何潜伏,叛将考虑的是如何活命,以及如何从郑宝、刘晔之争中获得利益。 拖延小片刻后,以十数名郑宝心腹为骨干,八十余清醒巢湖兵、一百余微醉、半醉巢湖兵为副属,才陆续集结成队,向众家仆、侍女询问郑宝所在。 然而,众巢湖贼兵还未离开酒桌,左右两院连通主院之间通道,突然被人以木架、泥土、沙石,尽数堵住。 “哗、哗、哗……” 无数青竹削成的梯架,又次序搭在青砖院墙。 继而,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两百余名弓箭手、弩弓手,踩着竹枝梯架,半露上身,拉弓上弦,将两院数百巢湖兵团团围住。 “唰!唰!唰!” 两百余名弓箭手、弩弓手,爬上墙头后,二话不说,立时开弓射箭,箭矢化作一阵箭雨,向集结成队的巢湖兵头上飞去。 以十数名郑宝心腹为骨干,临时集结巢湖兵,虽然意识到郑宝可以陷入麻烦,却也没有想到,刘晔竟然准备将他们全部留在成德。 密集的阵型,密集的箭雨,令巢湖兵瞬间损失惨重。 一轮箭雨射毕,又是一轮箭雨,向巢湖兵覆盖。 短短一瞬间,这批巢湖兵,十余人丧命,二十余人重伤,三十余人轻伤,战斗力锐减大半。 三轮箭雨过后,院墙十五米之内,集结成队的巢湖兵,安然无恙的只有寥寥数人----他们应该侥幸,刚才饮酒时,不曾脱去沉重的铠甲;他们应该侥幸,刘晔为安置三百余巢湖兵,特意挑选两处互相连通的大院落。 这群从天而降的弓箭手,至此才大声喊出劝降口号:“跪地投降者不杀!跪地投降者不杀!” “跪尼玛!”一名侥幸逃过三轮箭雨覆盖披甲巢湖兵,情绪激动,也不顾自己能不能伤到院墙上方的弓箭手,拎起手中短刀,就向前冲去。 当然,没有主角模板,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悲剧。 “嗖!嗖!嗖!”最少二十根箭矢,攒射此人身上,将他瞬间变成一只箭羽刺猬。 这名巢湖兵的刺猬惨剧,令众人迷茫之余,又多一份恐惧。 此时此刻,除了醉酒的巢湖兵,还在没心没肺,咿呀咿呀的说着梦话,前院院内其他巢湖兵全都脸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活着的巢湖兵,轻伤的巢湖兵,纷纷毫不犹豫退至院*,聚集形成乱糟糟的圆阵,目光呆滞望向远方,那里或是一具具东倒西歪尸体;或是重伤尚未死去,却惨叫连连站不起身;或是腿脚受伤,拼命向同伴方向挣扎,唯恐下一轮箭雨又至。 纵然那些被刘晔策反的部将,此时亦是又惊又惧:“尼玛,真黑心,说杀就杀,也不怕误伤我们!我们可是向你效过忠啊,刘晔!” 却是刘晔口角严密,这些叛降的部将,都是刘晔以它法劝降,却不晓得刘晔早有杀郑宝之心。 === 就在这时,刘晔协同萧言,两人缓步走来。 初见竹梯短刀、横弩竖弓,爬满墙头的百数弓驽手,萧言也不禁露出惊讶神色:这些弓箭手,哪儿来的? 刘晔解释道:“乱世如想保家,不能无兵,这些弓弩手都是我暗中招募的家兵,平时在肥水训练,外人少有知晓。不过,去年年末,不知哪里出现疏漏,何县令(成德县令)竟然意外得知我在肥水蓄养家兵。也是因为这些家兵的存在,何县令才一直顾忌我作乱。” “还有,萧十一郎还记不记得,年初,何县令曾有意聘请你做肥西亭亭长?其实,前任肥西亭亭长,原本是我安插亲信,配合我在肥水练兵,岂料却偶然不幸病死。何县令不敢明着与我争衅,遂假意聘你做肥西亭亭长,其本意,不是真心聘你做亭长,而是想利用你属从手下的游侠爱嚼口舌本性,将我私蓄家兵之事,暴露世人面前。呵呵,谁料,你想也没想,竟断然拒绝,令何县令所谋失败。”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你当时就任肥西亭长,你我却亦能提前认识。”刘晔侃侃而谈,却是道出昔日成德县令陡然聘请萧十一做肥西亭亭长的内幕。 口上迎合刘晔,萧言心中却暗自嘀咕:“萧十一真若就任肥西亭亭长,我能不能被穿越大礼包砸中,还另是一回事呢!” 走近前院,一名刀斧手,捧着一个雕木锦盒,躬身递给刘晔:“公子,箱内郑宝的人头,已经擦去脸上血迹。” “嗯!”刘晔接过木盒,挟在右肋间。 又一名首领打扮的弓箭手,捧着一副铠甲,小碎步快走而来:“刀剑无眼,请公子穿戴铠甲之后,再行纳降之事。” 刘晔却摆摆手,拒绝此人提议:“若穿戴后甲,却是显我气弱,不利于宣慰、纳降。不必担心我的安全,我内穿有百炼钢抽丝织成的内甲,虽不能与重甲相比,但是一般弓箭也很难伤到我。” 说罢,刘晔挟着装载郑宝人头的木盒,登上临时搭起来的木台。 长吸一口气后,刘晔向院内大喝道:“袁公有令,合肥贼郑宝,抄略郡县,杀害乡民,罪不可赦,但凡追随其人,祸害淮南者,皆可杀之。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尔等若能知错能改,弃郑宝之恶,从袁公之义,前番之罪,我一概不究。” “近有百数弓箭在前,远有袁公数万精锐在后,生死只在一线,尔等休要冥顽不灵!” 第035 功业(上) 第035功业(上) “生死只在一线,尔等休要冥顽不灵!”刘晔登高台,拂袖喝道。 真实历史上,由于鲁肃远赴吴郡,追随周瑜,投诚孙策,直至袁术衰败之后,刘晔才有机会袭杀郑宝,收编巢湖兵。 然而此时空,鲁肃虽远去,却有萧言及时替补。 真实历史上,鉴于袁术已经衰败,刘晔收编巢湖兵时,借助的是曹操的威望。 然而此时空,吕布、曹操还未相继清剿袁术淮北基业。袁术此时还是扬州霸主,刘晔今日收编巢湖兵时,遂一反历史,高高举起袁术的旗帜。 萧言这只蝴蝶的翅膀煽动下,历史悄然改变前进的轨迹。当然,这一丝改变,对汉末三国历史而言,影响微乎其微,尚且不值一提。 闲话暂且不提。 前面说过,今日今时,孙策破击扬州刺史刘繇,横扫江左三郡;刘勋扼守庐江,连势汝南。孙策是袁术部下,刘勋亦是袁术部下,外人眼里,等同袁术完全掌控扬州。 扬州之外,汝南郡是袁术本家所在;淮北沛郡,早被袁术控制大半;广陵太守陈登素来孱弱;徐北吕布,兵马又不足四千;南阳张绣,年初降而又叛,复与荆州牧刘表合势,共抗曹操。 南中国大势,可谓尽在袁术一侧。 眼下,也就是熟读历史的萧言,能够一双锐眼,看穿混乱时局,晓得袁术此时再强盛,却也犹如唐万、秦舞阳,不过是外强中干而已。 萧言是萧言,汉末三国土著是汉末三国土著。 哪怕是胸怀经纬之才的刘晔,此时也看好袁术,以为袁术即将整合徐、扬、豫三州,雄霸南中国,再次与河北枭雄袁绍对垒。 刘晔尚且如此,况乎巢湖贼兵? 在巢湖贼兵眼里,江东孙策已是恐怖至极,那统领孙策的袁术,岂不更加恐怖? 再者,随着孙策破击刘繇,扬州时局渐安,巢湖贼兵战心渐退。似,得闻孙策来伐,郑宝首先考虑的,不是如何击退孙策,而是果断绑架刘晔,借助刘晔声望提高价码,将自己卖给庐江太守刘勋、荆州刺史刘表。 前时,郑宝之所以犹犹豫豫,不是犹豫降不降,而是犹豫他能不能卖个好价钱,投降后他能不能继续统兵,投降后他能不能做大官。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跟着刘晔,远来成德----郑宝以及数百巢湖兵,前来成德,本就是抱着归顺袁术的念头。 刘晔与郑宝的根本冲突,在于郑宝开价高,刘晔出价低,且刘晔不可能说服袁术,真的聘请郑宝做丹阳太守。 因为此间种种因素,度过最初惊愕后,大多数巢湖兵都知趣放下武器,选择投降:追随郑宝是降,追随刘晔也是降,现在郑宝已死,他们即便不降刘晔,又能怎样? 当然,也有许多郑宝亲信,对郑宝忠心耿耿,劝说大伙儿死战到底,无论如何,决不投降。不过,他们既然斗胆抗逆大势,结局就注定悲惨,不是被弓箭手攒射而死,就是被归义的巢湖兵当作投名状,就地斩杀。 最后统计人数,三百余巢湖兵,选择投降的,或者说活到选择投降的,总共有一百八十七人:其中醉酒者92人;无伤者42人,轻伤者53人。 刘晔向左右问道:“郑宝留在外面的骑兵,走了几人?” 郑宝来成德做客时,虽然信任刘晔,却不可能完全信任成德县官兵。 三百余名巢湖兵,涌入前院饮酒时,郑宝曾外派二十名骑兵斥候,警戒左右。一旦局势有变,斥候便可立即在远方发出警讯,方便郑宝弃军单骑向北远窜。 斥候外派侦查时,分布零散,或彼此相距数十米,或彼此相隔千数米,刘晔能伏击三百余名巢湖兵,却不可能尽数捕捉二十名斥候。 一位弓箭手,赧然回复道:“二十名斥候骑兵,属下只捉住六人。” “逃了十四骑?他们都逃向哪个方向?”刘晔道。 弓箭手答道:“三人向东,三人向北,八人向南。其中,向东向北的,不知他们目的;向南者,却是兵分三路,返回巢湖----属下虽然谨遵公子吩咐,派出精骑半路劫杀,但恐歧路亡羊,追赶不易,辜负公子厚望。” 孰料,刘晔却轻笑道:“毋须多虑。些许斥候,不过疥癣之患,岂能影响大局!我之所以吩咐你派兵劫杀,本意在于打草惊蛇,惊走这些短时间内较难追剿的斥候骑兵,而非真要一网打尽,绝不放走一人。” 说罢,刘晔回头招呼萧言,说道:“萧十一郎,我还要麻烦你一事。” “刘公子请讲。”萧言道。 刘晔道:“郑宝虽死,尚有余孽盘踞巢湖,一日不除,终是心腹之患。” “今,郑宝新死,巢湖贼兵群龙无首,正是招安纳降良机。我欲率突骑数十,急赴巢湖,敲山震虎,一举收编巢湖贼兵,清剿郑宝余孽。我南去巢湖期间,还要麻烦萧十一郎总帅西城门亭亭卒,镇守我家,一则监管俘虏,勿使其逃散;二则守护我家,预防逃散斥候杀回马枪;三则沟通县衙,回禀何县令事情前后原委!” 萧言有些犹豫:“巢湖贼穴,郑宝经营数年,想来余孽甚多。刘公子若只率数十突骑招安,出其不意是出其不意,却危险至极。若是没有人在一旁护卫,稍有不慎,刘公子却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刘公子若是坚持亲自前往巢湖,还请允卑职与你一起。” 萧言这话,说的有些假。 郑宝虽然骁勇悍斗,却终究有勇无谋,难为御众之帅。 巢湖贼兵军民数万,实力原本相当强横。可惜,这股强横力量,内部却山头林立,彼此谁也不服谁,内耗严重。一军总帅的郑宝,缺乏御众统军经验,能管理两三千人,却不能管理数万军民,始终未能有效控制快速扩张的巢湖兵,将之整合、揉捏为一体。 刘晔之所以能在巢湖贼兵内部,轻松安插间谍、策反部将,亦有此中因素。 观乎刘晔层层布局,以及他收编三百余巢湖兵的种种手段,萧言几乎可以断定:比起郑宝带至成德县的三百余亲信,刘晔在巢湖留守部队中安插的棋子,恐怕将会更多。考虑种种因素,再加上郑宝已死,巢湖贼兵早有归顺袁术之意,刘晔南去巢湖招降一事,成功率最少估计,也有百分之八十。 简而言之,萧言并不是真担心刘晔安危,而是想争功,想争名。 有鉴于刘晔“高才无行”性格,萧言如今已经不愿再把赌注,尽数押在刘晔身上,输赢全看刘晔心情。 萧言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萧言所谓的后路,不是指活命自保,而是拥有一份资历,一份将来若是离开刘晔,萧言也可向其他当世豪杰证明自己实力、价值的资历----“协助刘晔,收编巢湖兵”的功绩。 举一个例子来说。 萧言现在若是前往江东投靠孙策,卑贱游侠出身的他,莫说得不到觐见孙策的机会,即便孙策帐下小小县令、区区校尉,恐怕也懒得多看萧言一眼:想追随孙策,好,那你就先当小兵,在战场慢慢厮杀,熬资历去吧! 好似益州巴郡人,甘宁甘兴霸。 甘宁年少时,也曾做过游侠。当然,甘宁属于游侠业界的成功人士,比起萧十一这种蜗居成德县城小打小闹的游侠,强横不知数倍。 另外,甘宁的出身,更远非萧十一所能相比。甘宁,祖籍豫州南阳郡,而后迁家益州巴郡,甘家虽非土生土长的益州豪强,却也算知名一方的望族。 甘宁少年时,也攀官场路,起家征拜郡吏,继而举计掾,拜蜀郡郡丞。 郡丞,官秩六百石,为一郡副贰。 汉世制度,每郡,置太守一人,两千石,掌一郡事务;置丞一人,官秩六百石,主佐辅。 若以共和国和谐年间参照对比,郡太守是地级市市委书记,那郡丞便有点类似于地级市市长。 甘宁的出身,可想而知。 甘宁补缺蜀郡郡丞不久,见汉末时局动乱,遂弃官归家,聚集一帮少年,做州郡大游侠。啧啧,正厅级正职干部郡丞出身的大游侠,比起萧言这种副科级正职干部亭长出身的游侠,其中差距,单单比较正厅级与副科级区别,便可推测一二! 甘宁出身,够牛.逼不? 正厅级正职干部出身的大游侠,够威猛不? 但是,汉末三国诸枭雄眼里,甘宁他什么都不是! 三国志如是记载:“(甘宁)往依刘表,因居南阳,不见进用,后转托黄祖,祖又以凡人畜之。” 若非甘宁后来有周瑜、吕蒙联袂推荐,便是孙权,恐怕也懒得理会甘宁。 正厅级正职干部出身的大游侠甘宁,晋职之路尚且如此艰难,况乎萧言这种副科级正职干部亭长出身的市井游侠? 第036 功业(下) 第036功业(下) 甘宁晋职之路,尚且如此艰难,况乎萧言? 自古以来: 做官,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仕途,更好似悬崖边上登险峰。 正好似,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区区士官转尉官的门槛,萧言耗尽一生精力,最后非但没能迈过去,反而被人扫地出局,退伍复员。 有过后世切身体验,萧言异常清楚,哪怕自己拥有两千年见识,未来等待自己的,也绝不是无灾无厄的康庄大道。 正是因为晓得未来建功立业的艰难,萧言哪怕深觉刘晔品行不靠谱,他也始终没有简单拂袖离去。毕竟,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若是丢了刘晔这根关系线,一时之间,萧言又去哪里寻找向上爬的捷径? 跟在刘晔身边,从小处说,萧言有机会结识诸如鲁肃之类的当世豪杰;从大处说,萧言更容易立功,积累资历,攒下牢固基础。 眼下,郑宝已死,巢湖贼兵群龙无首,正是刘晔收网捕鱼,收割胜利果实之时。 军人大都爱争,万事争先、争优、争功,能做最好就不烂尾,该是自己的,就绝不让他人。萧言虽然性格内敛,骨髓深处却也因军旅生涯,早已刻下一个“争”字,平素无关紧要的小事,萧言或许还懒得争;但是关乎自己未来命运的大事,哪怕希望多么渺茫,萧言也必然选择争一争、试一试。 后世,士官转尉官的机遇,萧言争过! 今日,收编巢湖兵的功绩,萧言也要争! 若能争得“收编数万巢湖兵”的功绩,萧言境遇将会立即大大不同。届时,或许孙策、孙策、刘备等枭雄,依然有可能无视萧言,但是饱经郑宝摧残的淮南各郡各县,却会深深记住萧言,晓得淮南郡成德县,有萧言这么一号人物。有“收编数万巢湖兵”的功绩缠绕在腰间,萧言哪怕此后转身离开刘晔,也大可不必忧心未来。 当然,萧言所谓的争功,并非是指沽名钓誉,力压刘晔,独揽一切功劳。 萧言没有这个能力,更没有这种想法。 萧言只求刘晔吃肉,他能喝点汤就行:刘晔赢得“灭杀郑宝,招抚巢湖兵”美名,揽功十之七八;他萧言则顺水推舟,分来十分之一,以刘晔得力助手身份,传名淮南。 可惜,十分之一功绩,却也不是那么好分的。 谁想到,刘晔竟准备令萧言留守成德,决定独自一人前往巢湖纳降。 萧言若留守成德,还有甚功绩可言? 收编巢湖兵数万军民的,是刘晔;剿杀郑宝三百四十步骑的,是刘晔;亲手砍下郑宝脑袋的,是刘晔!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萧言什么事! 如此,萧言就好似路人甲、路人乙,和那一群弓箭手、刀斧手一样,化作刘晔成名的背景。想想历史演义小说里,帐下埋伏一群刀斧手,然后某将军摔杯为号,刀斧手冲出去砍人立功。待事成之后,谁会记得杀人的刀斧手,姓甚名谁? 萧言不甘心成为路人角色,功劳尽被刘晔夺取! 因此,萧言遂以担心刘晔安全为由,委婉提出建议:“巢湖贼穴,郑宝余孽甚多,相当危险,还请刘公子允许卑职与你同行。” 也不知道真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刘晔却轻笑着否决萧言的建议:“巢湖似险实安,萧十一郎你不必为我的安全挂心。相反,我家看似安全,其实却危险重重,即将面临四方压力。适逢多事之秋,若没有能够主事之人留守成德县,我实难安心。” 说罢,刘晔拍拍萧言肩膀,说道:“南去巢湖期间,我家安危就暂时托付给你。” 刘晔的语气虽轻,却毫无商量余地。 萧言不甘心被刘晔拒之门外,遂又说道:“南城门千数县兵,就在附近,能有什么危险?” 然而,不管萧言如何说辞,刘晔终是不允萧言同行。 形势比人强,刘晔手握主动权,他既坚决不肯,萧言再努力也没有用。 最后,萧言只得强压下心中不忿,长叹一口气,说道:“既是如此,还请刘公子南去巢湖路上,万事小心。” 刘晔又摸出一封书信,递给萧言:“烦劳萧十一郎将此信转交何县令。巢湖郑宝一事,前前后后,我都尽数录写于信纸,免得何县令再无端臆测,怀疑我与郑宝勾结。” “还有……”刘晔又挥手招来一名老仆,向萧言介绍道:“这是尚老,萧言你也认识吧?” 尚老是刘晔家的一名老仆,今年五十四岁,世代效忠刘晔家。尚老的爷爷,是刘晔家家仆;尚老的父亲,是刘晔家家仆;尚老的儿子,是刘晔家家仆;尚老的孙子,还是刘晔家家仆。 据说,刘晔母亲早亡,其父亲刘普又迷恋小妾,时常忽视对儿女的教育。刘晔,以及刘晔的哥哥刘涣,大抵是尚老夫妇一手带大,而尚老的儿子,更是刘晔、刘涣的大龄玩伴。 尚老在刘晔家家中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早在萧言欲攀刘晔高枝,来往刘晔家拉关系时,他就曾拜访过尚老。 将萧言、尚老互相正式介绍给对方,刘晔又说道:“我南去巢湖期间,成德诸事就多麻烦你们俩。家内诸繁琐事,由尚老打理;家外诸劳碌事,包括留在家中的家兵,一切尽由萧十一郎主持。家兵对萧十一郎比较陌生,还请尚老将我的意思传达到位,谁若敢不服萧十一郎,该罚的罚,该杀的杀!” 尚老主内,萧言主外! 这是一种权力分配,也是一种身份认可。 刘晔虽然不允萧言南去巢湖,却用另一种形式,表达他对萧言的信任、重视。 总之,萧言可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萧言顿时哭笑不得,不知该怨忿刘晔不留给他积累功绩的机会,还是感谢刘晔对他的信任。 凭心而论,萧言当然倾向于实打实的收编巢湖贼功绩,而不是有类刘晔属从性质的外事总管。 但是,很显然,在刘晔面前,萧言根本没有选择权。 这也是萧言附庸他人的代价。 就好比后世和谐年间,在公司替老板做工,老板想提拔你什么职位,就提拔你什么职位,主管就主管,经理就经理,由不得你去挑三拣四。想挑三拣四,那好,先辞职,然后重新应聘其他公司吧! 万事不由己心,前途尽由他人安排。 刘晔的安排,未必有甚恶意,但很显然,这种结果,不是萧言所渴望追求的。 ====== 建安二年五月初三,晴。 这一日,午时(11时-13时),刘晔袭杀郑宝;未时(13时--15时),刘晔率突骑三十,驰奔巢湖。 而萧言,却终究拗不过刘晔的强势,被迫无奈留守成德。 刘晔家前门外,尚老将萧言引荐给众弓箭手、刀斧手,并即时宣布刘晔任命,勒令而后数日,他们务必唯萧言马首是瞻。 却说,萧言深夜刺杀吕甫,与刘晔第一次见面,是在四月初二。 今日是五月初三。从四月初二,到五月初三,仅仅相隔三十天。 短短三十天之内,萧言完成华丽转身,从一名被吕甫打压的市井游侠,摇身一变,成为刘晔麾下二号人物,地位仅次于世代效忠刘晔家的尚老。 众家仆、家兵,此时望向萧言的目光,一则嫉妒,二则嫉妒,三则还是嫉妒! 早在刘晔轻车下乡,携带重礼,亲自拜访萧言时,许多人已经嫉恨的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整日渴盼萧言是银样蜡枪头,暴露出无能、无赖原型。只可惜,事不如人愿,萧言非但没有“暴露无能、无赖原型”,反而日渐发达,先是西城门亭亭长,后与唐万并肩,今日更是一跃成为刘晔麾下二号人物。 期间,不是没有人,因嫉成恨,欲扯萧言后腿。 可惜,他们选的时候不对。 袭杀郑宝之前,刘晔是把萧言当成荆轲、专诸、聂政、要离来结交,尽一切可能施恩,只求萧言一日为他卖命,刺杀郑宝。因是,但凡有意无意挑衅萧言之人,皆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未挑起萧言怒意,便率先遭到尚老的严惩酷罚。如是三番之后,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犹如刀斧手贬斥萧言,虚捧唐万一般,躲背后嚼舌,偷偷暗骂萧言是小人,玩弄奸计蒙蔽刘晔。 孰料,众人越是嫉妒,萧言的前进步伐,反而愈来愈快,逐渐令他们不可仰视。 若说刘晔家仆不甘心萧言爬到自己头上,且嫉且妒,且恨且惧;罗贲、楚永等萧言旧时跟班,则日渐得意,为萧言的成就欢呼,在他们心中,萧言能攀上淮南名士刘晔,那简直是不可思议,值得骄傲一辈子的事情。 当然,无论是众家仆的嫉恨,还是罗贲、楚永等游侠的盲目崇拜,萧言都不曾真正在意过:区区家仆,哪怕是刘晔家序列排名第二的家仆,可值得萧言在意? 萧言又不是辫子粉,怎会甘心情愿去当别人家的家奴!哪怕是皇帝的家奴,萧言也没有兴趣! 乱世若想保命,一则是打拼新天地,呼啸九州----这个选择,难度太高,萧言还未真正切实考虑过。 二则是从龙建功,开国元勋----这个选择,难度依旧很高,但是由于身携两千年见识外挂,萧言却大可奋力一搏。 是的! 现今,萧言内心的终极梦想,就是甄选孙策(孙权)、刘备、曹操未来三巨头之一,做从龙名臣,开国元勋! 第037 不假他人之手 第037不假他人之手 从龙名臣,开国元勋! 萧言现今的终极目标,追平甚至超过刘晔真实历史上的成就! 因此,在萧言心中,刘晔和他是平等存在,将来甚至有可能两人同殿为臣,互为同僚。 萧言思维里,他与刘晔,从来只有官大官小、权重权轻、钱多钱少之分,却从未有奴婢与主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尚老主内,萧言主外----这种权力分配,萧言不稀罕,更不乐意奉职。简而言之,萧言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对追随刘晔一事很失望,愈加觉得攀刘晔高枝计划,是一种缘木求鱼的根本性错误。 萧言正烦恼间,突然瞟见罗贲、楚永身影。 袭杀郑宝前,刘晔自然有刘晔的布局,萧言也有萧言自己的小心思。 巢湖贼兵一事,可简单分为三个关键环节,一则是刺杀郑宝;二则是剿灭前院数百郑宝亲信;三则是收编巢湖数万军民。第一、第二环节是过程,第三环节是结果,亦是无数功绩。若想分得功绩,那就必须参与第三环节。 萧言最初的打算,是令罗贲、楚永聚集旧时可信游侠同时,再招募淮北逃难来的游侠,组成一支人数大约五六十,专属萧言的游侠准军事力量。而后,萧言再率领众游侠,陪伴刘晔,南去巢湖,借收编巢湖兵之机,扩军重组,从刘晔手中抢夺一定战果。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 萧言万万没有想到,走完第一、第二环节,刘晔便将他一脚踢开,独自前往巢湖纳降。 连第三环节参与资格都没有,萧言何谈率领罗贲、楚永等游侠,扩军重组? 想到这里,萧言不禁长叹一声:“人在屋檐下,万事不自由呐!” 罗贲、楚永并肩走近,向萧言汇报:“亭长,我们一共喊来68人。其中,自家过命兄弟有18人,淮北逃难来的敢死游侠有50人。” “呵呵,不错。”萧言兴趣乏乏,随口应付一声。 南去巢湖无望,萧言纵然聚集数十名游侠,又有何用? 然而,正欲吩咐罗贲、楚永解散众游侠时,萧言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疯狂念头。 幻想他人施舍,施舍不来成功。 幻想他人施舍,施舍不来功业。 幻想他人施舍,施舍不来成就。 当世枭雄,上至孙策、刘备、曹操,下至郑宝巢湖贼,他们耀眼的辉煌成就,皆非可怜兮兮向他人施舍,而是真刀真枪,战场浴血冲杀,从无数生死之间,强抢而来。 尤其是孙策,原本对袁术抱有幻想,一心一意打仗,希望得到袁术认可,聘他做太守。孰料,九江太守之缺,被陈纪顶替;庐江太守之缺,被刘勋顶替,孙策为袁术征战数年,最终却依旧一无所得。而后,孙策彻底放弃对袁术幻想,毅然辗转南下,重打旗鼓另开张,一举破降江东三郡,得到立足之地,为将来东吴建国打下坚固根基。 与其幻想他人施舍,不如自己主动争取! 刘晔若是不给,萧言何不自己去抢? 刘晔敢率三十突骑,前往巢湖纳降,萧言就不能率领六十余名游侠,做一番事业? 不知不觉,萧言攥紧拳头,心中暗道:“与其等待刘晔施舍,不如效仿孙策,另辟新径!” 一念至此,萧言目光闪动:“罗贲,你当年从军,刚累积战功晋升队正一职,却因得罪人,被迫离开军伍?” “嗯。我那时年轻气盛,不懂人情世故,军中兵卒,无论贵贱,皆一视同仁。某次战争不利,都尉欲弃军而逃,我恼他懦弱,遂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留守本部,稳定军心。后来,所幸援军及时抵达,将我部救回,但是都尉却自此恨上我,甚至再三蓄意设计,一心要杀我。我见时势不对,就索性偷偷逃离军伍,远走家乡,避至成德。”叙述往事时,罗贲有点怅然若失。 “恨不?”萧言道。 罗贲不明所以然:“恨什么?” “那名都尉。”萧言道。 罗贲摇摇头:“不恨!知道么,小袁将军入扬州时,我们那支部伍,全部死的一干二净。人都死了,恨他何用?呵呵,若非他将我逼走,我也肯定早命丧黄泉,哪能有机会站在你们面前?” “再者,他只是让我早一日看清现实:汉家已无羽林郎,兵匪原来是一家。我少年崇拜的汉家羽林骑,早已经随风而去啦!无论刺史的兵,还是小袁将军的兵,不当也罢!” “别人的军队看不顺眼,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新建一支军队?”萧言道。 “我?新建军队?我有哪有那个本事!萧十一郎你莫要寻我开心!”罗贲横起食指,指向自己脸颊,一脸不可思议。 “将军你不行,下辖五十人的队正,你总该没问题吧?”萧言道。 罗贲笑道:“队正我有经验,勉强可以做来,以前咱们做游侠时,不就是我负责大家的日常训练?我道是想做队正,关键谁给我实权队正的官儿……” 说着说着,罗贲心思一动,目光转向刘晔家门外那些来来往往的百数弓箭手,试探问道:“萧十一郎,刘公子要你帮他训练家兵?” 萧言没有回答罗贲所问,而是转向楚永。 不过,没等萧言开口问话,楚永便率先表示心意:“萧十一郎,你有什么事尽管说,赴汤蹈火,我楚永在所不辞!” “死也不怕?”萧言沉默一会,才问道。 “只要萧十一郎你在我身后,刺来的剑,不躲!”楚永昂首答道,语气不容置疑。 萧言拍了拍楚永的肩膀,又走向十八位成德游侠:“有谁肯像楚永这般,信任我吗?” “信!” “怎么不信萧十一郎!” “我们可是过命的兄弟!” “吕甫拿刀威胁要杀我全家时,我不是还留在你身边?” “就是!就是!” …… “好,大家既然大家肯信我,那我今天,就拜托大家将性命,暂且托付给我,与我萧言同生共死!”萧言朗声说道。 “萧十一郎,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萧十一郎,你放心,脑袋砍下来,也不过碗大的疤!” …… 果然是罗贲、楚永精心挑选的可信游侠,乍闻生死选择,他们竟依旧毫不犹豫的选择信任萧言。 萧言一句“同生共死”说出,令在场众人立即意识到,萧言找他们来,是要做大事,做危险的大事! 与此同时,罗贲也知道自己想差,萧言不是要他帮忙替刘晔训练家兵。一念至此,罗贲又有点好奇:“萧十一郎如此郑重其事,是准备做何等大事?” 萧言越过十八位成德游侠,来到淮北五十名淮北游侠面前,说道:“我先把话讲明白:你们或许也已经猜出,我现在急需人手办事。但是,办事过程中,有一定危险性,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 “事情就这样。你们还愿不愿助我一臂之力?” “愿意,咱们就商量雇佣你们的价格;不愿意,你们随时可以走开。” 第038 买命卖命 第038买命卖命 “愿意,咱们就坐下来商议价钱。” “不愿意,你们转身离去,我亦绝不勉强。”萧言说道。 五十名游侠嗡嗡议论片刻,推举出一位中年人,前踏数步,与萧言面对面对话。 这位中年人,年约三十余岁,身材壮实。他一身衣衫,虽然齐整,却相当破旧,衣角末端,甚至处处可见粗针大线潦草缝纫的痕迹。 中年人率先向萧言自我介绍道:“草民姓钱,大伙儿都喊我钱老二。萧亭长,你直呼草民钱二就是。” “嗯,钱二,你们商议的结果如何?是愿意接受我的雇佣,还是不愿意?”萧言问道。 钱二走江湖似的双手作揖,恭谨唱一声诺,说道:“回禀萧亭长。我们这些流民,虽然命比草贱,比纸薄,但谁也不愿白白送死……” “说重点。我只要你一句话,愿意还是不愿意。”萧言没兴趣与钱二兜圈子,话语言简意赅。 钱二被萧言直截了当的话语噎住,到嘴边的砍价话,却又被他生生咽回去,郁闷答道:“愿意。” “那你们开出的价格,说来听听。”萧言依旧言简意赅。 钱二道:“萧亭长,说句心里话,若能好好活着,谁会愿意卖命。但比起卖命,我们更缺钱,更缺粮食!只要你肯给我们钱、给我们粮食,我们就把命卖给你,绝没有二话……” “价钱?”萧言道。 “一条人命,五十串钱{一串千文,五十串即是50000枚五铢钱},或者四百石粮食;五十条人命,一共两千五百串钱,或者两万石粮食。”钱二开价时,相当心虚,心中已经做好萧言大幅度砍价的准备。 其实,若依汉世市场经济估量,钱二开出的价码,其实并不算虚高。 案:汉世奴婢买卖制度,若是刑罪罚没奴婢,向官府自赎,价格约为十万文五铢钱;若是边郡战俘交换买卖,价格约为两万文五铢钱;若是汉民之间自由买卖,成年人奴婢,价格约为四至六万文五铢钱;幼年奴婢,价格约为一至三万文五铢钱;老年奴婢,价格约为两万文五铢钱。 对比以上价格,钱二提出的五万钱卖身,好像非但不虚高,反而似乎十分廉价。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以上列出的奴婢买卖价格,大抵都是汉帝国和平年景的价格。 如今天下混乱,长江左右,黄河南北,公孙瓒、袁术、曹操、刘备、吕布、张绣、刘璋等等各路军阀,到处都在打仗。连绵不断的惨烈战争,日渐摧毁人民正常生活,使得无数人破家绝户,不得不以流民的身份,逃向暂时安定的南方地区。 因此,相对平静的淮南地区,自然而然涌来淮北各郡各县大量流民。 流民逃向南方时,他们带来无数张口,却不曾携带半亩农田。汉末三国,是农业社会结构,如何撑起这种人口大迁徙? 流民多而粮食少。 于是乎,粮价腾飞,致使淮南郡本土田奴、佃户,也纷纷陷入粮食危机之中。哪怕是无旱无涝的大丰收年份,一石粮食的价格,也往往抬高至一百文钱甚至更高。 因为缺乏粮食,因为腹中饥饿,无数流民为求活命,遂狠心将自己卖给大户人家,只求能吃饱饭,不必饿死荒野。 但是,混乱年代,大户之家也没有余粮,养不起数十万数百万流民啊?哪怕是有需求的大户人家,譬如刘晔一心训练家兵等等,也仅仅只会吸纳数百名身体素质优秀的流民而已。至于身体素质一般,乃至身体偏弱的流民,他们想卖身也没有人买。 这光景,想卖身求活的太多,而能够养起千百口人的大户豪强太少。 不过,考虑到萧言并不是简单购买家奴,而是需要这些流民游侠为他卖命,钱二提出的五万文五铢钱价格,却也算勉强合理。 当然,若是萧言嫌五万钱价格虚高,砍至四万五千钱,乃至四万钱,钱二等游侠也未必不会答应。 不过,萧言能出四万五千钱雇佣,又怎会吝啬区区五千钱? “一人五万钱,或者四百石粮食?好,就这么说定!”萧言非但没有砍价,更好意提出补充建议:“你们来淮南逃难,既无耕田又无耕牛,想来最缺乏的不是金钱,而是果腹的粮食。” “这样吧,支付你们钱时,一半用粮食计算,一半用五铢钱计算,也即是每人两万五千钱,外加两百石粮食。五十人份,合计一百二十五万钱,一万石粮食!如此可好?” 钱二以及众淮北流民游侠,听到萧言开出的条件,顿时大喜过望。 只是,他们又有些疑虑:这位十**岁的小亭长,话说的容易,可他真有一百二十万钱,以及一万石粮食? 须知,无论是一万石粮食,还是一百二十五万钱,都不是小数目。 汉末三国,一枚制式五铢钱,重约0.57x5=2.85克,一百二十五万枚五铢钱,即重约3.56吨。 3.56吨的五铢钱,原材料放到后世并不贵。哪怕将五铢钱当作纯铜计算,3.56吨纯铜在后世和谐年间,其价值也不过区区二十四万人民币而已。更何况,汉世制式五铢钱,材质是铜铅合金,含铜量其实仅仅只有70%左右。 但是,考虑到汉末三国时期冶炼铜矿技术,考虑五铢钱是货币而非单纯金属……一百二十五万钱,那可切切实实不是小数目,不是小小亭长能够拿出的。 钱二不敢当面挑战萧言的亭长权威,遂委婉说道:“萧亭长,众兄弟家属亲戚,都饥饿许久,你能不能先支付我们万石粮食。” 萧言看穿钱二所想,呵呵笑道:“怎么?怀疑我出不起这笔钱?” “不敢,不敢!”钱二口中说着不敢,眼珠儿却咕噜转,显然不见兔子不撒鹰,静等萧言给出说法。 萧言扬起头,左手指向刘晔家,说道:“你们放心,出这笔钱的,不是我,而是咱成德刘氏。成德刘氏,难道还拿不出一百二十万钱,万石粮食?” 对于成德刘氏来说,莫说一百二十万钱,便是一千二百万钱,那也是小意思。 君不见,刘晔私纳部曲,都是数百人数百人养!刘晔养的起数百人弓箭手,还养不起五十名流民游侠? 闻听购买他们性命的是成德刘氏,众流民游侠纷纷长舒一口气,纳头跪拜萧言:“自此以后,吾等奉萧亭长为主。” 钱二更唯恐萧言反悔,急声问道:“萧亭长,我们什么时候签订契约文书?” 萧言摆手道:“不必签那个,成德刘氏的信誉,远比一纸契约强。至于你们若敢背叛成德刘氏,那你们全家老小、亲朋左右,谁也别想活着离开成德。提醒你们一句,我未任亭长前,可是成德县有名的游侠,杀人不眨眼。” 先是钱财雇佣收其心,而后威胁恐吓丧其胆! 萧言又道:“等会,你们返回城外流民营,喊几位可信的亲戚朋友,来这里搬运钱财粮食。另外,记住一点,我买的是你们的命,在确保你们对新主家忠心耿耿之前,一百二十万钱和一万石粮食,我只会根据你们的表现,一批一批支付。” “你们谁若敢临阵逃脱,非但别指望我继续支付你们钱粮,而且你们先前吃进去多少,就给我吐出来多少!你们可明白?” “明白!”众游侠虽然有点不满意分批支付,但受迫艰辛现实,他们还是捏着鼻子接受萧言提出的苛刻条件。 唯有钱二嘴角嚅嗫,试探询问道:“萧亭长,你能否先支付我两万钱?你放心,我肯定不临阵脱逃!” “不行,法不可废,规矩就是规矩。”萧言断然拒绝钱二砍价行为。 此时若不能立威,萧言如何控制这群陌生的流民游侠! 钱二垂下头,神情灰暗,又问道:“那么,萧亭长今天你最多能支付我们多少钱?” “每人先发两千五百钱,今日事毕,每人再发五千钱。”萧言道。 钱二灰暗面颊上,顿时重新露出光彩:“诸位兄弟,可否先将你们的两千五百钱,借给用用我……” 显然,钱二背后也是有故事的人,急需一大笔钱。 但是,萧言此时却没有心思听钱二讲故事。 萧言伸手打断钱二借钱行为:“你若要借钱办事,且等明日吧!一个时辰后,就该你们向我证明自身价值,值不值得成德刘氏为你们花费一百二十万钱。” 众游侠立时肃然。 第039 亮剑(上) 第039亮剑(上) 萧言郑重其事态度,引起在场众人的兴趣,一时都很好奇萧言究竟欲与如何。 可惜,萧言此时却不愿向众人揭开谜底。 萧言仅仅吩咐众游侠道:“我留给你们一点时间,处理各自私人事务。一个时辰之后,重新回这汇合时,且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搞定六七十名游侠,萧言径自去见尚老。 雇佣五十名流民的费用,还得这位刘晔家“内务大总管”划拨支付呢! 尚老呵呵笑着招呼萧言:“萧亭长,真是多麻烦你啦!” 萧言随意客套数句后,道出来意:“八百里巢湖,芦苇丛深,内藏贼子无数。合肥县兵平素间剿匪,纵然聚集数千兵马,亦不敢轻易深入追击,巢湖贼兵之凶残,由此可知。刘公子今日竟三十突骑,深入巢湖宣抚,我心下不安,着实担忧刘公子现在安危。” 尚老虽也是聪慧之辈,但比起刘晔的智谋,却是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语。刘晔百般试探,有时还摸不准萧言真正心思,尚老又如何看透萧言?此时此刻,尚老便看错萧言,以为萧言是真关心刘晔安全。 尚老尽管是刘家老仆,但是他毕竟亲手带大刘晔,视刘晔为半个儿子。刘晔孤身入险境,他可是比萧言更担心。只是尚老晓得刘晔才华出众,心思慎密,刘晔敢如此冒险行事,必是早有准备----如今局势,尚老也唯有选择信任刘晔。 只是,信任归信任,尚老终是心神不宁,唯恐刘晔一着不慎,出现致命疏漏。 因为此节,萧言忧心刘晔安全的话语,顿时引起尚老共鸣:“谁说不是呢!可是,时间紧迫,刻不容缓,为赶在郑宝枭首消息传至巢湖之前,收编巢湖贼兵,公子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不得不如此。唉!我们现在只能选择信任公子啦。” 萧言顺势感慨道:“可惜啊,刘公子南行前,我心意若能再坚决点,未必不能说动刘公子,允我随行。” “没关系,萧亭长不必过于自责,我们留守成德,也是一样帮助公子做事。”尚老安抚萧言道。萧言关心刘晔安危的表现,令尚老对他大起好感。 萧言却摇摇头:“不然。寥寥数骑斥候,早已逃散;贼兵主力,又远在巢湖,咱们这里能有什么危险。依我说,刘公子说成德危险重重,恐怕是刘公子觉得南去巢湖收编逆贼过于危险,怕尚老和我执意随行呢!刘公子故意说成德危险,目的其实是让我们安心留守成德,哪怕巢湖日后传来噩耗,也不必内疚……” 尚老脸色陡然一变,忧心忡忡的来回度步:“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啊。公子自小心善,宁肯自己一人承担天大的责任,也不愿牵连身边人。公子说成德县危机重重,不能没有主事留守,真正心意是安抚老奴,不愿老奴陷入危险啊!” “公子,现在危险啊!” “怎么办才好,我该怎么办才好……” 正所谓:关心则乱。 萧言寥寥数句,顿时令尚老的思维,陷入混乱当中。 “萧亭长!”尚老用力抓住萧言的小手臂,神情激动:“萧亭长,公子一向对你不薄,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 萧言轻声安慰尚老道:“若无援助公子之心,我又怎会跟尚老,多说这些。” “那是,那是。咱们还能帮公子吗,怎么帮?”心神巨荡情况下,尚老将萧言看成最后一根救命草。毕竟在尚老心中,早先赢得刘晔信任的萧言,显然是周围唯一值得他信赖之人。 萧言不缓不急的提出建议:“刘公子南去巢湖,危险有三。” “一则是,郑宝枭首消息,率先传至巢湖。郑宝余孽立即推举新主帅,巧布迷局,擒杀刘公子。” “二则是,郑宝帐下某部巢湖贼兵,心怀大逆,又欺负公子带去人少,遂以替郑宝复仇为借口,将刘公子性命,当成晋升巢湖贼帅的阶梯。” “三则是,刘公子顺利宣抚巢湖贼兵,但是这一帮逆贼,恃强欺弱,见到刘公子仅率三十名突骑,遂心起恶意。” “如是第一种危险,我们脚程追不上刘公子,只能徒呼奈何。如是第二、第三种危险,问题关键在于刘公子人少,镇不住巢湖贼兵,我们却可帮上一帮。” “人少?”尚老回视一圈周围刀斧手、弓箭手,又问道:“这些人够么?” 萧言摇摇头:“这些私兵,分出数十人看押巢湖降兵后,可战之卒仅有一百五十人左右。巢湖贼兵,军民数万,披甲精锐以千计,单凭一百五十余名弓箭手,是镇不住他们的。” “那怎么办?”尚老有些焦虑。 “呵呵,其实尚老不用担心,咱们不是还有千数名援兵么?”萧言轻笑道。 尚老一怔:“千数名援兵?在哪?” 萧言遥指南城门城头:“呶,那不是?” “你是说成德县兵?”尚老恍然大悟。 萧言点点头。 尚老先是欣喜,但又很快胯下脸:“不行的,何县令绝不会答应!何县令与公子的矛盾,萧亭长又不是不晓得?” “官兵平乱,他凭什么不答应!”萧言道。 尚老无奈:“他是官,平不平贼,还不是他说了算。县兵咱们指望不上,萧亭长你还是再想想其他……” 尚老正要劝萧言改想他策,孰料萧言突然拔剑出鞘:“嘿嘿,事关刘公子安危,何县令答不答应,由不得他说了算!他今天不答应也得答应!” 尚老眨了眨眼,指着萧言手中利剑,不明所以然:“萧亭长,你的意思是……” 萧言面朝南城门,随手挽个剑花:“我是说,何县令若不答应派兵去救刘公子,那么我就用剑让他答应!” “呃!”尚老顿时失声,奴婢顺民做惯的他,一时哪料到萧言竟准备用手中长剑说话。 尚老意识到萧言咦欲何为时,连连摆手,试图劝回萧言:“使不得,萧亭长万万使不得!胁迫县官,那可是大不道之事啊!” “那我们,就由得何县令私心作祟,静等巢湖贼兵杀害刘公子?”萧言反问尚老。 “这……”尚老又迟疑了。 萧言遂乘胜追击,刻意挑拨道:“尚老心中,刘公子与何县令,孰轻孰重?” 刘公子与何县令,孰轻孰重? 尚老若是选择何县令,而后刘晔倘若惨死巢湖,他可有面目留在成德刘家? 萧言这句话,顿时将尚老逼至两难之地。 救刘晔,还是维护何县令正统?尚老必须选择其一。 内心斟酌片刻,尚老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恨声说道:“何广国(成德县令)若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看巢湖贼兵杀害公子,萧亭长你就一剑戳死他!” “萧亭长你只管做,倘若出事,一切由老奴来背!” “区区一名县令,我成德刘氏又不是杀不起!” “以前念着时局混乱,公子不愿招惹是非,才由得何广国跳来跳去,搬弄是非。” “今日,何广国倘若不知进退,欲害公子性命,就是公子饶他,我家侯爷也肯定吩咐老奴杀他偿命!杀了他,老奴还要告他一个,串联山匪,祸害当地望族之罪。” 尚老这一番话,听得萧言暗自咂舌不已。 尚老不说则已,一说话,竟然升起杀何县令的念头,比萧言激进十倍。 第040 亮剑(下) 第040亮剑(下) 尚老不怒则已,一怒之下,竟比萧言激进十倍,心中腾起砍杀成德县令的念头。 “萧亭长,走,我们这就去县衙,逼何广国发兵接应公子。”尚老道。 然而,萧言收揽众游侠,雇佣流民,一切自有考虑,怎会被尚老牵着鼻子走。萧言拦住尚老,劝道:“成德县内,但凡治军县尉、四方游徼,皆为何县令直属派系,不听外人调遣。尚老纵然砍死何县令,又如何取得兵权,总领县兵,南去巢湖?” 尚老毕竟是一介奴仆,视野局限于家族内琐碎事,却是不晓得县府编制具体详情。 听萧言这么一说,尚老顿时没了主意:“萧亭长,那你说,咱们怎么办才好?” “尚老莫急,来拜见你之前,我心中已经有模糊思路。”萧言道。 尚老不满萧言故弄玄虚卖关子,一时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萧亭长,你既然有办法,怎不早说!” 萧言混不在意尚老的不满,缓缓道出自己的思路:“诚然,成德县城内,两位县尉、三位游徼、都亭长、以及北城门亭长,甚至还有我这个西城门亭亭长,皆受何县令直辖,不听外人调遣。” “但是,两位县尉、三位游徼、都亭长、北城门亭长,当初之所以完全投靠何县令,是因为何县令极其重视兵权,且行事霸道,肆意打压异己,众人为保全官职地位,遂不得不委曲求全,而非真心真意效忠,将自己与何县令的仕途捆绑为一体。” “毕竟,三位游徼、亭长,他们都是吏员,根深深扎在成德县,反观何县令,三年任期若满,他就要改迁别县,与成德从此再无干系;至于,两位县尉,他们是官员,当然更不满意何县令越俎代庖,兼并本来属于他们的兵权。” “因是,倘若我们与何县令发生直接冲突,诸县尉、游徼、亭长,十有**选择坐壁观虎斗,甚至更乐意在无伤大雅之处,从旁协助我们----毕竟,何县令仅有三年任期,而刘公子家却盘踞成德数十年。” “看清这点,对付何县令一事,便易如反掌。” “等会,我借口有事拜见何县令,席间提出请他调兵巢湖要求。若是何县令答应,一切好说;若是何县令不答应,我便劫持其人,逼其签下允许我调遣县兵的文书。” “春秋战国之际,鲁国与齐国交战,三战三败,遂不得不割地求和。而后,曹沫劫持齐桓公,逼其签订新和约,归还齐国侵占鲁国之地。” “春秋战国,五大游侠,始于曹沫,终于荆轲。今日,我既已效仿荆轲,协助刘公子击杀郑宝,便索性再效仿曹沫,挟高官以令群吏!” “伟哉其志!萧亭长,我今日终于明白,为甚公子才与你见识一月,便如此看重你。委以重任。”尚老颇为感慨。 萧言没有理会尚老的感慨,继续说道:“另外,无论如何说,强族威逼乃至挟持当地主官,皆是国家、诸侯忌讳。刘公子是江淮名士,声名远扬,咱们若是依借成德刘氏力量,简单粗暴行事,却是有污刘公子名望,非是智者所为。” “如需挟持何县令,那就绝不能连累刘公子!” “所以,挟持何县令时,为免外人非议,尚老还有刘公子所养家兵,最好都不要露面。” “来拜见尚老前,我曾令属从雇佣来五十名淮北流民。这伙淮北流民,由我招募,却不曾和成德刘氏签订契约,哪怕外人再怀疑,也只能将挟持何县令之罪,全部赖在我身上,一切与刘公子无关。” 尚老被萧言一番言辞感动:“萧亭长,你……你真是太……” 萧言话锋陡然一转,打断尚老的感动:“不过,雇佣淮北流民一事,却还需尚老帮衬一些。尚老你也知道,我是市井游侠出身,既无田产,又无房产,家中余财,不过数千钱,雇佣五十名淮北流民这批钱,我实在出不起。” “应该的,这些救命钱,本就该公子出,哪能好意思再让你出钱。萧亭长,需要多少钱,你尽管说!”尚老大手一挥,将雇佣流民开销,尽数揽在自己身上。 萧言道:“挟持一县县令,几近于杀官造反,此事极其危险,若不能买断这批淮北流民将来,我着实不敢用他们。淮北流民买断价格,每人两万五千钱,另加两百石粮食。五十名淮北流民,总共合计一百二十五万钱,一万石粮食。” “一百二十五万钱,还有一万石粮食,这都不是小数目啊!”听到萧言所报价钱,尚老一时有点踌躇。 且不说一百二十五万钱,即等于3.56吨五铢钱,单论一万石粮食,那也不是等闲人,随随便便能够拿出来的。 汉世中原淮南,每一汉亩,大约产粮二至三石。 若以每亩均产2.5石计算,一万石粮食即等于四千汉亩一年所产。 而4000汉亩,则约等于后世和谐年间的2760市亩。 虽然两者之间,并不能这般简单类比,但是也可从中估约汉世一万石粮食的大概价值。 成德刘氏虽然家大业大,但是百万钱级别数目,也不可能由尚老一介家仆随意决定。 尚老不踌躇才奇怪。 不过,比起一百二十五万钱,显然刘晔的安全更重要。 尚老斟酌一番,缓声道:“无论一百二十五万钱,还是一万石粮食,皆数目庞大,不是老奴所能决定。” “萧亭长,不瞒你说,老奴只能裁决二十万钱以内诸事。甚至,即便大公子(刘涣),平时也最多只能调动五十万钱。一百二十万钱这种庞大开支,唯有交由公子、侯爷亲自批示,而后才能挪用。” “萧亭长,这些钱粮,你看能不能缓缓?” 萧言道:“这点,我也早有考虑。所以,我和淮北流民定下的约定,无论一百二十五万钱还是一万石粮食,都是分批发放。” “举事前,每人只预付两千五百钱和二十石粮食。今日事成,每人再付五千钱和四十石粮食。” “也即是说,今日、明日,只须付给这些淮北流民家属三十七万五千钱,以及两千石粮食!” 尚老长舒一口气:“吁,这样就好办。老奴能裁决的二十万钱额度,再加上库房内藏的旧布匹,以及大公子那边闲钱,两日之内,凑够四十万钱倒不是难事。” 其实,萧言、尚老计价单位虽然都是五铢钱,但是刘晔家没有,也不能储存数十乃至数百吨五铢钱。 案:五铢钱虽是基本货币,但由于贵金属货币单一、笨重特性,汉世各类大宗商品具体交易,大都采用以货易货方式,将布匹、丝绸等保值产品,当作第二货币。 尚老支付淮北流民一百二十五万铜钱时,必然也是布匹填充大数、五铢钱视作候补零钱。尚老挪用旧布匹,填补二十万钱空缺,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一切就此说定,萧言、尚老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萧言的权谋,虽比不得刘晔,却终究远远强于尚老。 在刘晔面前,萧言时常不知不觉陷入刘晔布局,心情郁闷。 在尚老面前,萧言却能随便耍些手段,说服尚老配合他。 萧言暗自感叹:“原来不是我无能,而是刘晔太狡猾呐!刘晔已经如此,那历史上备受名家推崇的诸葛亮,又是何等人物?” “诸葛亮貌似生于光和四年,今年是建安二年,嗯,也就是说诸葛亮今年十六周岁……我晕,诸葛亮原来只比我小一岁啊!” 念起诸葛亮,萧言又顺势联想起周瑜:“说起来,周瑜可是庐江郡舒县人,就在巢湖西面呢……” ===== “草尼玛,贪生怕死的货,你拽个鸟啊!” “滚蛋吧你,还好意思在刘家,混吃混喝啊!” 前门突然传来几声喝骂声,将萧言从发散思维中唤醒。 萧言隐然不乐,瞥过一眼,准备喝令他们停止喧闹。 然而,待萧言看清喧闹对象时,眉头却陡然蹙起----那是唐万。 前门。 唐万发髻扯散,衣衫血迹斑斑,正被两名刀斧手肆意欺辱。 两名刀斧手先是将唐万向前推倒,重踢几脚,再顺势抓起唐万散发、衣袖将其拉起,再一次向前推倒。 唐万摔倒在地,被人扯着头发拉起,再被两名刀斧手推到……唐万就这般被两人殴打、推搡至前门。 两名刀斧手欺辱唐万时,更肆意高声辱骂,遂无意惊到萧言。 “怎么回事?”萧言紧紧皱起眉头。 如果萧言没记错,此刻欺辱唐万的两人,不正是刘晔吩咐留在内堂,好生照顾唐万那两名刀斧手么? 这两名刀斧手,就是这样照顾唐万的? 第041 落魄唐万 第041落魄唐万 刘晔前时吩咐两名刀斧手照顾唐万,他们就是这样照顾的? 尽管不清楚缘由,萧言却决定介入此事。 诚然,唐万无胆却又逞强的行径,曾致使萧言、刘晔双双陷入危境,再埋怨他也不为过。不过,唐万之所以铸就过错,是因为能力不足、有心无力,不是彼此不可原谅的仇恨。 况且,唐万现在只是一位可怜的失败者,没必要和他较劲:瘫倒在郑宝面前霎那间,唐万未来人生路,便已随之轰然倒塌,希望渺茫。 恨他不起,也没有必要恨。 萧言此时看见唐万,就好似后世偶然遇到工作不如意的旧日同学。或许上学读书时,两人彼此敌视,从来拳头说话,但踏入社会十数年后再重逢,总会一笑泯恩仇,唏嘘回忆当年同窗情。 萧言对唐万的感觉,便是如此。尤其,若非唐万从中穿针引线,萧言也不可能刚穿越汉末,就侥幸攀上刘晔。 无论萧言与唐万关系好不好,总归是相识一月的朋友。 朋友落了难,能帮衬点就帮衬罢!尤其,有尚老在萧言身旁,两位刀斧手就是蝼蚁般存在,此时帮唐万,不费事儿。 一念至此,萧言大跨步上前,喝止两人叫骂:“嚷嚷什么?静点!” 瞧见萧言,以及跟在萧言后面的尚老,两位刀斧手,立即屏气吞声,大气都不敢喘。 若只有萧言在,鉴于他新官上任,威望不足,两人或许还敢漠视三分。此刻,萧言、尚老,两位成德刘氏“顶级仆属”并驾齐驱,令他们两人只觉得手足无措,双手不知道放哪儿才好。 “怎么回事?”萧言好似询问,双手却扶起唐万,拂去其身上沾染尘土。 见萧言亲手扶起唐万,两位刀斧手立时后背发凉,直冒冷汗。 萧言倘若关心唐万,那么刚才肆意殴打凌辱唐万的两人,岂不是大祸临头?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交换心思,异口同声控诉唐万恶状:“尚老、萧亭长你们不晓得,这唐万太可恶啦!” “萧亭长与公子斩杀郑宝时,唐万却像吓瘫的兔子,屎尿拉满裤子,拖累大伙儿。这也就罢了,可恶的是,唐万这厮,却蒙骗众人,反咬萧亭长一口,说他才是杀郑宝的功臣,吓瘫的反而是萧亭长!唐万的窘样,大伙儿亲眼所见,哪能任由他造谣编排萧亭长!就是为了萧亭长名誉,我们也必须打他!” 两位刀斧手巧舌若簧,三两句话将唐万推向萧言对立面。 若只看两人的仇恨劲儿,谁能想到,就在片刻前,两人还在内堂拼命诋毁萧言,以此巴结唐万呢? 却说。 唐万临难气泄,瘫倒郑宝身前,眼睁睁看着刘晔、萧言一远一近搏杀郑宝,他却腿脚发软,趴倒在地,浑似无能小丑。 自此之后,唐万便丧魂失魄,形同走肉,好似木偶人,眼神迷茫,一言不发。 刘晔留在内堂的两名刀斧手,判断失误,以为击杀郑宝一事,“受伤倒地”的唐万,立下首功;而“白衣似雪”的萧言,是凑数打酱油的。 于是,两人诋毁萧言,狠拍唐万马屁。背着唐万寻医路上,两人更以唐万亲信自居,得意向同僚炫耀,乃至瞎编一个唐万拼着双腿受伤,也要勇斗郑宝的可歌可泣故事。 然而,纸毕竟包不住火,他们瞒过初一,却瞒不过十五。 亲历刺杀郑宝事件的,除了离去的刘晔、萧言,丧魂失魄的唐万,还有两名负责斟酒添茶的十七八岁侍女。 刘晔、萧言合杀郑宝时,侍女怕血,捂着眼睛,屈腿蹲在一角,不敢掺搅其中。 待事情了结,郑宝丧命,刘晔家众家仆,无论男女,都怀着八卦心思,询问内堂细节。男仆往刀斧手那里凑,听两名刀斧手瞎侃唐万雄风,女婢们亦八卦聚集一堆,向两名侍女打听端详。 事发之时,两名侍女虽然恐惧异常,但毕竟亲历现场,晓得事情原委。 如此,侍女们传出来一种版本,两名刀斧手传出来一种版本。 两种版本,截然不同,谁对谁错? 侍女版本,内容详尽,但是内容枯燥;刀斧手版本,内容精彩,但是前言不对后语。 就在这时,前院、后院,分别传来两个消息。 前院传来的消息:刘晔南去巢湖,留下遗令,胡老主内,萧言主外,没有唐万的事! 后院传来的消息:唐万浑身没伤,之所以不能行走,是因为恐惧过度,休息一会就好。 侍女版本,刀斧手版本,谁真谁假;唐万、萧言,谁有功谁没功,霎那间一清二白。 两名刀斧手前时的炫耀,登时成为大家嘲讽对象,令他们没脸见人。 后来,两名刀斧手恼羞成怒,一腔郁闷之气,全撒在唐万身上,见人就说:“不是我们瞎编,是唐万骗我们的!” 这便是两名刀斧手,使劲殴打、羞辱唐万的缘由。 胡老、萧言,一直在前院忙碌,却是不晓得后院发生的种种精彩事。 然而,尽管萧言不清楚此间缘由,他又怎会被两位刀斧手的话语简单蒙骗:单看唐万丧魂失魄的木偶样,便知他还未从郑宝阴影中恢复。 再者,萧言知道,唐万性格,虽然近乎偏执的重视名声,却绝不会闲言碎语,污蔑他人。 萧言如果没有猜错,唐万之所以丧魂落魄,呆滞迷茫,浑似木偶,恐怕不是因为恐惧郑宝而羞耻,而是因为唐万不敢面对名望清零的现实:唐万在郑宝面前露怯一事,瞬间摧毁唐万一贯经营的“不怕死”名声。 向来以“不怕死”自居的唐万,没有勇气面对“怕死唐万”这个残酷现实。 因是,听到两人狡辩,萧言冷哼一声:“唐万有没有编排我,暂且不说。在内堂时,刘公子是如何吩咐你们的?刘公子是要你们照顾唐万,你们就这样照顾的?” 两人不服萧言威望,犹自狡辩:“唐万贪生怕死,临阵退缩,差点害了公子性命,我们教训教训他,那也是应该的。” 就在这时,尚老突然大声呵斥道:“好大狗胆,连公子的吩咐也敢不听!肆意殴打旧仆,外人不知,还以为咱家公子薄情寡恩呢!” 原来,萧言与两人交涉期间,尚老已自其他人口中,问出事情原委。 与萧言不同,尚老掌管刘晔家内务数十年,威严如狱,刘晔家内众家仆、家丁,无一人不惧。 尚老一声呵斥,令两人胆颤心惊,立即跪地求饶。 “将他们发配农田,不配耕牛,单人拉犁,削削他们傲气!”不等萧言开口,尚老便果断宣布他对两人的惩戒。 却是,尚老虽不满两位刀斧手行径,却更恨唐万怯懦,差点害死刘晔。 为避免萧言为唐万说情,尚老干脆直截了当处罚两位刀斧手,让萧言无话可说。 尚老的心思,萧言如何不懂? 于是,萧言便顺着尚老的口气,将此事画一个句号:萧言也就是看在往日情谊,随手帮衬唐万,替他留下最后的尊严。 若是此时执意援助唐万,乃至交恶尚老,影响后续计划执行,却不是萧言的性格。 第042 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上) 第042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上) 唐万如今浑浑噩噩逃避现实,既对两位刀斧手的殴打麻木不仁,亦对萧言的安慰无动于衷,好似整个人与外界彻底切断联系。 因是,萧言拍了拍唐万肩膀,长叹一声,选择转身离去。 …… ====== 建安二年五月初三,酉时少三刻(16时15分)。 罗贲、楚永、十八位成德游侠、五十位淮北流民,重新聚集于刘晔家门前。 萧言将他与尚老讲的那一番说辞,又向众人重复一遍,说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倘若成德县令心怀否测,你们的任务就是挟持成德县令,逼他发兵巢湖,接应刘公子!” “怎样,有没有谁害怕,想退出?” 前面说过,手擎刀剑,挟持一县县令,几近于流贼杀官造反。因此,乍闻行动目标是挟持成德县令,众人不禁暗暗咂舌,感叹萧言胆大之余,又害怕从此身披“反贼名号”,人人喊打。 众人犹犹豫豫间,一位淮北流民试探问道:“萧亭长,你真允许我们退出?” “当然,我从不勉强别人为我做事。”萧言答道。 淮北流民又道:“萧亭长,我们还你两千五百钱、二十石粮食,你就允许我们退出?” “那怎行!契约神圣不可侵犯!若是你们想违约就违约,却对我也恁不公平!”萧言嗤笑一声。 继而,萧言解下腰间长剑,投掷淮北流民面前,悠然说道:“一个时辰前,咱们签订契约时,可是已经谈好,我买的是你们的命。你们若不愿替我做事,挟持成德县令,那就必须提前付款。” “谁若想退出,可随时引刀自裁,履行你我之间契约。” “如此,我也会履行契约,发誓绝不寻你们亲属家人泄愤!” 众淮北流民游侠,顿时囧然:萧言给出两条选择,要么挟持成德县令,要么引刀自裁,这也算“从不勉强别人为我做事”?开什么玩笑啊! 当然,众人虽然心中不忿,却也敢怒不敢言:有成德刘氏庞然大物,站在萧言背后,他们哪敢忤逆半句? 那名淮北流民又惊又惧,连忙挥手解释道:“萧亭长,你别误会,我不是想退出。我就是觉得挟持成德县令这事吧,有些悬,害怕连累家人入狱。” “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拖累家人。”萧言朝他点点头,又昂首说道:“自你我签订契约,买断你们性命,你们就是我萧言私养部曲,甚至说的难听点,自今日起,你们就是我萧家的家奴,与以前的亲戚朋友,再无半点瓜葛。” “汉家律令,奴婢犯事,只问罪主家。官府即便治你们罪,也只会案捕我萧家上下老小,绝不会牵连到你们旧时家人。而且,我敢向天发誓,倘若你们之间任何一人,因挟持成德县令而死,成德刘氏将会全心全意照顾你们家孀妻,并替你们家长子娶妻,替你们家长女嫁夫,甚至还可助你们入籍成德,购田买房。” 闻听萧言这话,众游侠心中石头终于放下,纷纷长舒一口气。早在签订契约时,众人已经做好为萧言做任何事的心理准备,刚才之所以恐惧,主要是怕身披“反贼”之名,乃至祸害家人、亲戚。眼下既然无须担心家人安危,那绑架成德县令之事,他们做做又何妨? 搞定五十名淮北流民游侠,萧言又将目光投向罗贲、楚永等成德游侠。 与淮北流民不同,这些成德游侠都是自由民,他们若是挟持成德县令,触犯律法,身披反贼之名,必然连累家人。 萧言叹口气,说道:“今日之事,颇有些危险。若是哪位兄弟迟疑,不愿随我前往县衙,那就不妨留在刘公子家吧!” 萧言话刚出口,就有数名成德游侠意动。只是游侠大都爱面子,他们都不好意思第一个站出来。 恰在这时,楚永突然高声呼道:“列位哥哥有甚好犹豫的?没听萧十一郎说,今日是刘公子与成德县令斗法。刘公子是何等人物,岂会斗不过区区成德县令?大家好好想想,自萧十一郎来成德县,可曾令大家失望一次?我等渴盼的功成名就,就在今日,切莫错失良机!” 罗贲亦及时搭话:“若是诸位兄弟担心事败,拖累家人,不妨也学淮北的兄弟们,暂时和萧十一郎签下卖身签约。” 楚永、罗贲的话语,为众成德游侠打开新思路:是啊,今日是成德刘氏和成德县令斗法,和成德刘氏相比,县令算个鸟啊?纵然成德刘氏马失前蹄,没能保住他们性命,难道还保不住他们家人? 一念至此,十八位游侠纷纷改变心意:“萧十一郎,我信你!” “脑袋砍下来,也不过碗大的疤!” “只要不连累老母亲,莫说挟持成德县令,便是一刀砍死他,我也敢!” …… 萧言大声赞道:“好!左右取血酒来,我们七十二人,今日便歃血为盟,同进退,共生死!” 十八位成德游侠,五十位淮北流民游侠,外加罗贲、楚永、萧言,其实只有18+50+3=71人。 因是,趁着气氛炒热,有人便问道:“数来数去,我们只有七十一人啊!萧亭长,第七十二人是谁?” 萧言呵呵笑道:“第七十二人,自然是刘公子啊!不过,时间紧迫,刘公子现在正快马赶往巢湖,诸位兄弟立盟定约时,向南洒一杯酒就行啦!” 闻听萧言说,与他们歃血为盟的还有刘晔,众游侠轰然雷动,士气瞬间爆棚:能和淮南名士歃血为盟,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啊! 就这般,借助刘晔以及成德刘氏的威望,萧言成功聚集七十名游侠,并说服他们为自己舍命奔走。 ====== 喝过血酒,念完誓词,萧言开始具体布置任务。 首先,萧言将七十名游侠彻底打乱重组,分割为三支小队,其中罗贲统领二十人,为甲队;楚永统领二十人,为乙队;萧言自己统领三十人,为主队。 甲乙两队,分别装备长短兵器,皆是十人背负弓弩,十人手持短刀,远战、近战相互协调。 萧言直辖的主队,则尽数装备短兵器,其中二十人手持短刀,十人手持短剑。 另外,萧言又吩咐尚老,令他集结两百名家兵,充当预备队。 在萧言的布局中,他直辖的七十人,是主攻部队,负责冲入县衙,挟持成德县令;刘晔家的家兵,是辅助预备队,负责包围县衙冲衢要地,不使一人进入县衙,也不使一人逃出县衙。 一切准备妥当,经南城门,萧言领着七十余人,亮明旗帜,大摇大摆走向县衙。 萧言晋升西城门亭长已有半月,且萧十一在成德县城又做过数年游侠,城内官吏,大多熟识萧言。这些官吏,瞧见萧言领着七十名游侠进城,心里虽然举得奇怪,却没有往其他方面联想,非但没有出面拦住,反而兴致勃勃八卦刘晔家内变:“听说刘公子砍了巢湖贼郑宝?到底怎么回事啊,萧亭长你给大家伙说说?” 萧言笑着回答:“以后有空,咱们再聊吧!受刘公子所托,我还得领着众兄弟,先向何县令禀告巢湖贼首郑宝一事原委。” “应该的,应该的。那好,萧亭长有空,去我家坐坐啊!”却是这些官吏,也想顺着萧言这根树枝,巴结成德刘氏。 简而言之,成德县城所有官吏,都万万没有想到,萧言率兵进城,目标竟然是挟持成德县令,夺取兵权。 这也是有官职在身的好处。 若非萧言是西城门亭长,成德县城同僚也不会如此信任萧言。 来到县衙前,萧言摸出一封书信,向门吏展示:“这是刘公子的信件,托我转交给何县令。” 门吏摊了摊手,貌似很无奈:“何县令正和陈县尉、刘县尉、董游徼、许游徼在内堂议事,怕是抽不出时间见你。” 萧言心中冷笑:“我岂会不知此事?正是我晓得何县令、两位县尉、两位游徼齐聚县衙,我才匆忙赶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事关巢湖贼郑宝,军情紧急,还请通融通融。”萧言脸颊挤出一丝谄笑,装作恳求门吏的模样。 门吏摆摆手,脑袋晃成卜楞鼓:“不行,不行。县令倘若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萧亭长你且侯在门外,等等呗……” “就等你这句!”萧言暗道一声好。 不等门吏话说完,萧言突然拔出腰间长剑,一剑刺穿门吏小腹,向背后数十名游侠沉声喝道:“何县令果然以公报私,闭门不见,拒绝刘公子求援之信!” “诸位兄弟,能否营救刘公子,就看大家今日能不能逮住何县令!” “罗贲甲队守前门,并放火喊尚老驰援;楚永乙队,绕过县府,守后门。” “主队,随我向前冲!” 第043 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中) 第043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中) 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萧言因刘晔就任西城门亭长,亦因刘晔遭遇成德县令冷眼。 汉世制度,门吏一职,无品无阶,甚至不在县级政府正式编制之列。但是,由于门吏掌衙门之便,有通报之权,可谓位卑而权重,是衙门小吏中的肥缺。 当然,门吏是否权重,能否敛财,全在于他能不能在县令、县丞、县尉等长吏面前说上话。若能,则红包偏财,滚滚而来;若不能,则有类后世保安,为人轻视。 因故,门吏若想吃香,必须变身附庸,紧随长吏意志行事。 萧言既然遭遇成德县令冷眼,那就别想门吏笑脸相迎! 就任西城门亭长以来,萧言每逢前往县衙交割事务,哪怕送他红包,也要被门吏故意扯拌,屡屡耽搁时间,令萧言郁闷。 不过,正如前面所说,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门吏平素借手中权力,肆意刁难萧言的行为,反成为萧言挟持成德县令的绝佳藉口。 可怜门吏,弄权成祸,就这般成为萧言宦海搏浪的踏脚石。 萧言一剑刺死门吏,沉声喝道:“主队,随我向前冲,活捉县令!” “但凡持刀剑阻拦者,皆杀无赦!” “杀!”萧言一脚踹开县衙大门,率领数十名游侠,涌入县府。 适逢郑宝率众北来,成德县令为预防万一,遂将县城所有兵力集中于南城门,遥遥监控刘晔、郑宝。 因为此节,本来警戒松弛的县衙,变得更加虚弱,仅仅留守五六名衙役。 衙役善于捕盗捉凶,却不善于战斗,哪里是萧言这一帮杀人游侠的对手? 仅仅一个照面,五六名衙役,便死的死,降的降! 萧言熟悉县衙地理,晓得何县令、刘县尉、陈县尉、董游徼、许游徼议事内堂所在。因是,击溃眼神迷茫,尚不知发生何事的衙役之后,萧言毫不恋战,笔直冲向目的地。 ====== 县衙后堂。 成德县令、县丞、两位县尉、两位游徼,以及数名佐吏,就巢湖贼兵一事展开讨论。 “刘子扬{刘晔}真杀了郑宝?你们有谁能够确定?”成德县令犹自不信南城传来的消息,怀疑刘晔使诈。 从某一方面来说,成德县令倒是与萧言有共同话语:两人皆认识到刘晔高才无行,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诡谲性格。成德县令对刘晔百般防范,萧言亦不愿做刘晔布局棋子;成德县令与刘晔不合拍,萧言亦与刘晔亦渐行渐远渐无路。 当然,尽管对待刘晔的态度相似,萧言与成德县令也无共同话语。 成德县令之所以忌讳刘晔,是因为他忠心袁术;萧言与刘晔渐行渐远,是萧言在刘晔身上,看不到光明未来。萧言在刘晔身上看不到光明未来,在成德县令身上,他更看不到光明未来! 袁术吕布悔婚之战,这场掀起袁术第二次衰败序幕的战役,已经提到日程表。 袁术倘若衰败,成德县令可能独活?萧言不看好他! 正是因为袁术衰败在即,萧言才敢逆兵县衙,挟持成德县令。毕竟,一旦袁术下邳惨败,面对吕布、曹操的双重剿杀,袁术势力哪里还有心情,关心成德县令被人挟持一事? 闲话暂且不提。 且说,成德县令正与众人探讨刘晔有没有诛杀郑宝时,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 成德县令疑惑抬起头:“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陈县尉拎起佩剑,长身而起。 然而陈县尉还未走至门前,只听“哐、哐”两声,杉木质材前门,被人猛烈踹开,带起尘土飞扬。若不是木门虚掩,未插门栓,陈县尉几乎怀疑,木门将会被直接踹飞,砸向他。 “谁这么大胆?”陈县尉陷入愠怒。 不过,当看清来人时,陈县尉又傻眼:踹开杉木前门的,正是萧言直辖的三十名游侠。三十名游侠鱼贯涌入屋内,分前中后三列,短剑在前,短刀在后,堵死众人外逃路线。 陈县尉傻眼之后,继而暴怒:“哪里来的刁民,你们是想造反吗?” “造反又如何?”萧言背负箭筒,腰挎长剑,手持短弓,自人群背后,缓步走出。 “咦,我认识你,你好像是西城门亭长吧?你来这里作甚?”陈县尉眉头微皱,拿出长吏的威严,呵斥萧言。 萧言嘿嘿一笑,右手取来一支羽箭,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控弦,指向陈县尉:“陈县尉,刀剑无眼,还请解除佩剑,免得误伤。” 见萧言取弓,指向陈县尉,屋内众官吏纷纷惊叫出声。他们虽不明白萧言意欲何为,心中却隐隐升起不妙感觉。 成德县令神情陡然严肃:“萧言,你欲如何?难道刘子扬勾结巢湖贼兵,想夺我成德县?” “何县令,你是真不懂还是不愿懂?郑宝的人头,我都已送至南城门。刘公子杀郑宝,纳降贼兵,那是助小袁将军安定地方,怎当得起‘勾结贼兵,侵夺县城’罪名?”萧言冷笑嘲讽道。 “咦,郑宝人头已经送至南城门?我怎不知道?”成德县令诧异一声,惊讶的望向其他官吏。 “我也不知。” “委实不知。” “我路经南城门时,却是不曾见过郑宝人头!” “萧亭长没骗人?” …… 闻听众人议论,萧言发觉,成德县令、县尉、游徼这些人,好像是真不知道,郑宝人头,已经送至南城门。显然,此间似乎颇有内情,想乘乱取利的,不止萧言一人。 不过,无论成德县令是真不知道郑宝已死,还是假不知道,都不影响萧言计划的继续进行。 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 萧言既然已经率人围攻县衙,就别想半途而废。 萧言喝令众人停止喧哗,向成德县令说道:“我来目的,何县令想来已经猜到。不错,刘公子单马赴巢湖,危险重重,还请何县令、陈县尉、刘县尉,整冶县兵,发兵巢湖,配合刘公子收编招降巢湖贼兵!” “不可能!无袁将军军令,县兵岂能远赴千里之外!”成德县令断然拒绝。 萧言心中冷笑:“可能不可能,可由不得你!” 恰在此时,萧言突然想起后世一篇名诗,遂笑道:“何县令,我这里有一篇五言诗送你。” 不等成德县令表达意见,萧言已经昂首朗诵: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 萧言朗诵的诗句,却是摘自李白所作《侠客行》。 《侠客行》一诗,共十二句,一百二十字,萧言掐头去尾,却是只取其中四句四十字。之所以只念四句,是因为萧言觉得有这四句诗契合场景就好,没有必要非得念完十二句《侠客行》。 朗诵四句诗完毕,萧言又进一步诠释内涵:“战国之际,秦国长平之战,坑杀赵军四十万,而后又进逼赵国国都邯郸。赵国恐慌,遣使向魏国求救。信陵君欲救赵国,而魏将晋鄙不给他兵。信陵君遂遣猛士朱亥,以铁锤击杀晋鄙,夺其军,统其将,逆击秦军。” “今日之势,颇类昔日。” “巢湖贼兵,秦军也!” “刘公子,赵国也!” “何县令,晋鄙也!” “我萧言,朱亥也!” “刘公子收编巢湖兵,救国救民,义之所在。” “何县令倘若因私废公,欲间接害死刘公子,那我也只好效仿朱亥余威,捶杀何县令,统领县兵,挥旗南下!” 第044 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下) 第044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下) 效仿朱亥,捶杀成德县令,萧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闻听此语,屋内众官吏不禁陡然色变:萧言既然敢当面说出这番话,那肯定是不在杀人立威。 成德县令长身而起,缓步走至萧言五步前,透露丝丝威严:“萧亭长,你可知道此举意味着什么?单凭你这句话,本官就可定你谋逆死罪,灭你三族!” 话说一半,成德县令的语气,却又突然缓和:“不过,本官念你年幼无知,性情冲动,又受奸人挑拨,刚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本官只当从来没有听到。只要萧亭长你肯知错能改,前时罪过,本官皆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成德县令毕竟军旅出身,见惯生死,非但不惧萧言威胁恐吓,反而还想诱降萧言,令萧言自废武功。 “何县令说笑了。我萧言又非三岁孩童,怎会没有自己主见?我既然敢兵围县衙,就绝不会半途而废。”萧言道。 成德县令冷然说道:“萧亭长,休要执迷不悟,剐头台上,可没后悔药吃。刘晔究竟许你什么好处,值得你为他赴死?”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萧言又引用《侠客行》一句诗,说道:“萧某心意已定,何县令你说再多也没用。” 萧言目光扫视一圈众人,再次强调道:“刀剑无眼,还请诸大人立即解除佩剑,免得误伤。” 不过,屋内诸官吏,却对萧言的警告置之不理,佩剑悬挂腰间的依旧悬挂在腰间;佩剑在手的依旧持在手中。 “哼,诸大人,以为我萧言不敢杀人乎?”见诸人对自己的警告,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萧言不禁面露寒意。 说罢,萧言弦拉半月,“嗖”的一声,箭羽射向离他较近的陈县尉。 伴随一声沉闷的铁木撞击声音,陈县尉捂着右小臂,惨呼起来。却是萧言一箭射中陈县尉右小臂,令他手中长剑掉落在地,再也拾不起! 萧言右手又取一支羽箭,控弦指向另一位手持长剑官吏:“许游徼,你的佩剑,是你自己解除,还是我替你解除?” 有陈县尉教训在眼前,许游徼哪敢说二话,果断将手中长剑丢弃在地:“我自己来,不麻烦萧亭长啦。” 与此同时,成德县令长叹一声,向众官吏挥挥手:“萧亭长人多,非我等能敌,大家都丢弃武器吧!” 有县令承担“怯战降敌”责任,众官吏都不再虚伪坚持,纷纷将武器丢弃在地。 解除众官吏武装后,萧言又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县令既然肯放弃反抗,那就还请继续配合,签发县兵调令。如此,我们也好聚好散,不必刀兵相向。” “萧亭长哎,你果然无愧‘成德倔驴’称号,认准一条路,不管对错,坚决走到黑。”成德县令摇摇头,叹道:“我记得,萧亭长你父母虽然病逝,乡间却好像还有一位哥哥。你今日如此行事,若是连累你哥哥入狱,心中无愧否?” 却是成德县令依旧不死心,还想劝萧言回转心意。只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成德县令为避免萧言情绪激动,举弓杀人,他语气转缓,选择从亲情方面感化萧言。 萧言笑了笑:“我若有罪,也只能是捶杀何县令、滥杀同僚之罪。倘若何县令知趣合作,给我兵权,助刘公子收编巢湖贼兵,届时,寿春小袁将军,必将夸赞何县令为淮南能吏。收编巢湖贼兵既是功绩,我劝何县令发兵,又岂能有罪?我既然无罪,又怎会连累他人?” “今日之事,本就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诚然,何县令今日恨我无礼胁迫。但是,明日寿春嘉奖令到,何县令恐怕还要感谢有我今日胁迫,你才能赢得小袁将军青睐,从此官运亨通呢!” 成德县令虽然不置可否,心中却已选择屈服:“倘若郑宝真死,刘晔又无与巢湖贼勾结心思,那我念着国家大义,赦免你冒犯本县之罪,也不无不可!” 萧言道:“郑宝枭首时,我亦刺他一剑,这还能有假?” “还请何县令配合我等,尽快签发县兵调遣军令。如此,你也不必担心我手滑,我也可尽快率军南去,接应刘公子。” 成德县令闭目沉思片刻,幽幽说道:“好吧!萧亭长,你去拿来纸墨印章,调遣县兵的文书符节,我签!” “如此,再好不过。”萧言欣慰笑道。 ====== 萧言向成德县令索取兵权一事,对成德县令的影响,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成德县令签发调兵,助刘晔收编巢湖兵,刘晔固然名扬淮南,成德县令却亦可名利双收:前时不发兵,是国家制度使然,县兵不可无故逾矩;后来发兵,是宁可知错犯错,也要顾全国家大义,剿灭巢湖流匪。总之,成德县令有无数条理由,为自己开脱。 反之,若是成德县令顽抗,逼萧言一怒杀人,才是真正不智。 有鉴于此,在萧言的胁迫下,成德县令、陈县尉、刘县尉三人,知趣选择配合,按照萧言要求,签发一切文书,并临时“聘任”萧言为平贼都尉,统帅一千三百青壮县兵,杀向巢湖。 手持成德县令所签文书,又有成德刘氏在一侧全力协助,萧言有惊无险的顺利接管一千三百名县兵。 为彻底控制一千三百县兵,萧言外借县衙官府威压,内借刘氏平素经营势力,接管县兵军权的当天下午,萧言便果断重新整编军伍。 首先,萧言将一千三百县兵,细分为二十五队,每队约五十人。每队队正,皆由县兵旧时队正充任,以示萧言对县兵信任,无有夺权之意。 而后,两队设一屯,每屯约一百人;两屯设一曲,每曲约两百人;两曲设一部,每部约四百人。 两队一屯,两屯一曲,两曲一部,皆是汉世制度,皆由旧日屯长(一屯之长)、军侯(一曲之长)、部尉(一部之长)充任,萧言不曾罢免一人。 两部八百县兵之外,余下五百名县兵,未设部尉,由萧言自领。 队正依旧是旧时队正,屯长依旧是旧时屯长,军侯依旧是旧时军侯,部尉依旧是旧时部尉,萧言如何控制这支军队呢? 为解决这个问题,萧言遂以不熟悉各部县兵为由,临时新设监军一职,职权为一队副贰。 监军,无统兵之权,有监督之责,并可随时觐见萧言,禀报军中事务。 每队各配队级监军一名。二十五名队级监军,其中十八人由成德游侠充任;七人由刘晔家家兵充任,皆是萧言可信力量。 每部各配部级监军一名。两名部级监军,分别由楚永、罗贲负责,充任萧言控制县兵的左膀右臂。 粗糙的监军体系,仅设队级、部级两个级别。 之所以设队级监军、部级监军,不设屯级监军、曲级监军,是有原因的。 汉世基层兵制,比起伍长、什长、屯长、军侯,队正、部尉更具有职责分明性。 一队五十人,是军伍基本组成单位。倘若军事作战,队正可负责具体细节作战。 一队四百人,是军伍基本作战单位。倘若军事作战,部尉可指挥小型战役;也可在大军团作战期间,负责四百人方阵。 其实: 汉世一队,也就相当于后世和谐年间的一排,是基本战术小分队。在连级编制内,一排可进行目标明确的细节作战。 汉世一队,也就相当于后世和谐年间的一营,是基本战术单元。倘若有需要,一营可以独立作战,无须其他友军在场。 有鉴于此,为快速控制县兵,萧言只选在队正、都尉两个结点,安插监军,以便明确传达作战指令。 当然,为避免下派监军,有其名而无其实,乃至被县兵旧时队正、都尉架空,萧言又选两百名刘晔家家兵,组建一批监军卒。 两百名监军卒,平均分配二十五队,也即是每队分配八人。八名监军卒由各队监军直辖,可视为监军亲信。 队级监军下辖八名监军卒;部级监军下辖六十四名监军卒和八名队级监军,合计七十二人。 至于萧言直辖的主军,则下辖七十二名监军卒和九名队级监军,合计八十一人。 另外,五十名淮北游侠,也被萧信作为亲兵,合并入主军。 至此,一千三百县兵重组完毕。 新一代县兵,由一千三百本部县兵、两百刘晔家家兵、五十名淮北游侠、十八名成德游侠混杂组成,人数接近一千六百名。 当然,萧言晓得,此次大幅度重组,必将对县兵造成一定程度混乱,非但不能提高县兵们的战斗力,反而削弱其固有战斗力。 但是,这是不可避免的阵痛。 倘若不能重组改编,萧言何时才能控制这些县兵? 第045 这个游侠不简单 第045这个游侠不简单 建安二年,五月初七。 五月节,芒种忙;芒种忙,截秧割麦两头忙,收麦如救火,打火夜插秧。 巢湖兵,本是军民一体,农闲为军,农忙为民。 登高俯览八百里巢湖,只见:巢湖兵纷纷脱去戎装,换上苍头褐衣,抢收麦,忙种田,赶在梅雨时节前,搞定一切农活,盼望金秋有个好收成。 此时,是巢湖兵最虚弱的时候,也是巢湖兵最暴虐的时候。虚弱是因为战兵陡然减少大半,战斗力严重不足;暴虐是因为种与收,是巢湖兵的一切,他们将以死捍卫。 南巢湖,某巢湖兵据点。 刘晔与十数名巢湖兵部将,围坐一起,饮酒叙情。 却说,刘晔袭杀郑宝后,立即率三十名突骑,驰奔巢湖。经过数日明争暗斗,刘晔尽数启动他安插入巢湖兵的棋子,纵横捭阖,终于险而又险的赢得数万巢湖军民的信任。 前面说过,郑宝勇猛有余,御下不足。 郑宝当政期间,巢湖兵内部山头林立,派系乱斗。惟赖于郑宝善战之名,巢湖兵才不曾散伙,各奔东西。 简而言之,巢湖兵各部将,对郑宝的忠诚度相当低。 甚至,郑宝当时之所以推举刘晔为主帅,亦是因为这些部将不满郑宝独揽大权,遂不断推波助澜,掀起舆论攻势,逼得郑宝哪怕再贪权恋势,也不得做出有意让位于刘晔的模样。 当然,巢湖兵各部将,不愿效忠郑宝,自然更不愿意真心效忠刘晔。 他们之所以逼郑宝退位,还不是觉得刘晔是外人,将来无力控制他们? 巢湖兵这点小心思,刘晔看得一清二白。 于是,刘晔与巢湖兵约法四条: 一、只诛首罪,胁从不问; 二、巢湖旧制,一切不变; 三、巢湖各部,彼此平等,此营将校,不可干涉彼营之事。 四、变贼为官,从义袁术,将来不受孙策、刘勋侵袭。 见刘晔既不夺权,又为大家描绘出光明未来,众巢湖兵部将,顿时纷纷遗忘郑宝,敞开胸怀接纳刘晔。 这一日,刘晔正与巢湖兵部将饮酒间,忽有一骑快马奔来,拉着长音大呼:“官兵!北边来了一支官兵!” 众部将一惊:“官兵?哪里的官兵?他们有多少人?” 刘晔亦是一愣,心思:“莫是合肥县令得知郑宝伏诛,以为巢湖兵即将内乱,遂发兵来剿?” 斥候回禀道:“北边的官兵,遍地旌旗,估计最少也有数千人。” 数千官兵可不是小数目,众部将连忙又问:“旗帜可有字号标志?” “官兵斥候厉害,卑职等斥候丢了两条人命,也没能靠近。我远远望去,官兵的旗号大概有两种,或是‘汉’字旗,或是‘刘’字旗。属下猜测,官兵主将或许姓刘!”斥候回道。 “姓刘?”众部将议论一番,纷纷摇头:“不是合肥县,也不是浚遒县,这两县县令、县尉、县丞,都不姓刘。” 刘晔呵呵笑道:“其中恐有误会处,彼此皆是官兵,岂可私自衅斗!领我去见见敌军主将,说服他退军!” 众部将也随之缓过神来,哈哈笑道:“却是忘了,我们现在也是官兵!” ====== 刘晔以及诸部将,兵分两路,应对北方官兵。 一路回营,调遣兵马,集结北巢湖,防备不时之需;一路随刘晔,乘船北去,与官兵交涉。 刘晔船至巢湖北岸,又有斥候禀报:“官兵于岸边五里外,止步不前,安营扎寨。” 案:汉世三百步为一里,一里约415.8米。五里即是2079米。 不得不说,敢离岸两千米安营扎寨,若非官兵主将无能,便是他们有恃无恐。 刘晔、众部将,步行来到山坡高台,向下眺望官兵营地。大家都是治军之人,很快从营地布局,推断出官兵大概人数:官兵人数,应在四千至五千之间。 “咝!”众部将齐齐冷吸一口气。四千官兵来伐,已经可以算上少有的大战! 与此同时,刘晔目光中充满疑惑:“奇怪,看阵势,好像是成德县的县兵。可是,成德县哪来的四五千战兵?据我所知,成德县如今若能聚集两千县兵,便已属极其难得。” “成德县兵?”众部将反问道。 刘晔点点头,说道:“瞧阵势,很像成德县兵,而且,成德县恰好也有位姓刘县尉。说起这个刘县尉,他还与我同族,只是双方早在祖父那辈就彼此分家,血脉已淡。” 正议论间,官兵营地突然飞奔来一骑,立于巢湖兵阵前,大声喝道:“我乃成德刘晔刘子扬的家兵,敢问巢湖兄弟们,我家公子如今何在?” 乍听来骑所呼,刘晔当场怔住:“我家家兵?怎么可能!” 原来,在巢湖北岸五里外,安营扎寨的官兵,正是萧言所统帅的成德县兵。这位高声召唤刘晔的骑兵,亦正是刘晔蓄养的家兵。 五月初三,萧言整编县兵完毕,便将成德县令、县尉、县丞、游徼拘禁刘晔家中,自己则统帅一千六百新县兵,兵发巢湖。 萧言醉翁之意不在酒,之所以挟持成德县令,并非真心关心刘晔安危,而是夺取成德县县兵兵权,趁袁术下邳之败时,做出一番事业。由是,一朝率兵离开成德,萧言便放缓速度,一边练军,熟悉部将,一边以每日四十汉里速度,缓缓靠近巢湖。 得知率军远赴巢湖的,不是刘县尉,而是萧言,刘晔不禁瞪大双眼:“怎么可能!且不说萧十一郎如何说服何县令发兵,单是山坡下四五千兵马,他可能找全?” 来骑作揖道:“此间种种,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萧都尉就在营寨,公子若有疑惑处,不妨亲自问他。” 萧言挟持何县令,重组成德县兵,恍若一道春雷响起,令成德县人重新认识萧言:这个游侠不简单。 游侠特性,多在以死搏命,尽忠报恩。 譬如专诸,譬如聂政,譬如荆轲,之所以留名千古,皆在于一义字。倘若使荆轲从政,倘若使聂政治军,世间却是只能多两位昏官、庸将! 刺客再强,一人而已! 刺客再勇,门客而已! 再千古留名,专诸、聂政、荆轲,也只是上位者蓄养的门客。 上位者有所求,刺客便有所死! 刺客的性命,永远是上位者践祚的踏脚石。 千古传奇的背后,亦是血淋淋的残酷。 之前,在外人眼里,尤其在刘晔眼里,萧言仅仅也只是游侠、刺客。 萧言做的再好,成就止于荆轲、专诸、聂政。 赐你金银,赠你美女,你把命卖给我----当初,在刘晔的眼中,萧言和那群卖命的淮北流民,性质是一样的,都是卖命! 而后,随着对萧言了解加深,刘晔才日渐高看萧言,乃至将家中外事托付他。 最初,刘晔眼中,萧言是一株小树苗;而后认识加深,刘晔认为萧言是棵大树。但是刘晔终究受限眼界,没看清:萧言不仅是一棵大树,更是一棵参天大树。 五月初三,萧言挟持成德县令,大刀阔斧改编县兵,两件事犹如一道春雷,将蒙在他头上的刺客面纱,尽数炸毁。 以前,萧言是游侠,是刺客;今后萧言是豪杰,是英雄。 萧言若能为此事画上圆满句话,哪怕是刘晔这般谋士,也再也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第046 天命曹操(上) 第046天命曹操(上) 巢湖北岸。 闻听刘晔就在近侧,萧言立即出营门三里,卸甲解盔,亲迎刘晔。 卸甲解盔,亲迎三里,皆是萧言向刘晔表达敬意的方式。 好似袁绍之于许邵。 袁绍任职濮阳县令期满,返家汝阳。车马刚近汝南,袁绍却遣散随行宾客,曰:舆服岂可见许子将{许邵}? 案:汉世制度,官家车舆、冠服,皆有定式,大概类似后世和谐年间“厅级不配专车,省级不配私车”制度,用以凸显官员尊卑等级。 彼时,许邵白衣,袁绍官身。而袁绍遣散宾客,单车儒服,拜谒许邵,却是表示:家私不论尊卑,不敢以舆服,污秽许子将之眼。 其实,这也是汉世一种风习。 譬如,刘晔虽一介白身,却名传淮南,为时人所重。成德县令再看不顺眼刘晔,也不敢在刘晔面前甩大牌,每与刘晔见面,成德县令必然褪去官服,换上一件白底泛黄细麻书生袍。 萧言卸甲解盔,亲迎三里外,也是遵循这种汉世风习。 刘晔见到萧言,没有斥责萧言逆他心意,甚至对萧言为甚率军远来巢湖一节,刘晔皆避而不谈。 却是刘晔终究高看些萧言,不敢视萧言为家奴,随意斥责。倘若今天来的,不是萧言,而是尚老、唐万之辈,怕是甫一见面,刘晔便要横加责问:你为甚不听我吩咐,留守成德? 不过,刘晔避而不谈,萧言却不能也避而不谈。 萧言假扮忠心,轻描淡写解释道:“尽管刘公子早有嘱咐,卑职却终是放心不下,遂勉强求得尚老协助,得以说服何县令,发兵来巢湖接应。” 刘晔呵呵笑着揭过此节,并对萧言的关心表示感谢。 闲叙几句客套话,刘晔又问道:“我见营中多悬‘刘’字旗帜,可是刘县尉随你同来?” “刘县尉?”萧言一怔,继而明白刘晔所指,笑道:“帐外‘刘’字,不是刘县尉的‘刘’,而是刘公子的‘刘’,全军上下,皆为刘公子所来,只听刘公子军令!” “不是刘县尉,带兵的难道是陈县尉?”刘晔愣住。 “呵呵,陈县尉还在家养伤呢!今日率兵来援的,不是刘县尉,不是陈县尉,更不是何县令,而是萧十一郎!军中主帅,只有萧十一郎一人!”却是跟在萧言身后的楚永,少年心性,觉得刘晔也恁小瞧萧言,遂越俎代庖,骄傲的向刘晔展示萧言功绩。 “只有萧十一郎一人?”刘晔震惊了! 楚永年少,未曾主持过兵事,不知统军之难,所以看见萧言重组成德县兵,只觉得萧言果然很厉害,浑不知萧言这份厉害,厉害程度究竟有几分。 楚永不知,刘晔却懂。 好比数千巢湖兵,刘晔劳心苦思数日,却也只能任由各部将自治,堪堪勉强维持住局面。此时,刘晔若能给巢湖兵带来利益,一切好说;若是刘晔行事有损巢湖兵利益,巢湖兵诸部将,必将果断拒绝,对刘晔的命令置之不理,推三阻四。 人心难测,何况整合数千人之心? 反观萧言,才取得兵权三四日,竟然将军队控制的有模有样,甚至还能远赴巢湖,对垒巢湖贼兵。刘晔自问,倘若将他换成萧言,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刘晔忽而又记起,萧言识别迷天九星阵,议论巢湖兵战斗力时,曾说过一句话:若与我一千五百步骑,一月之内,便可轻松扫荡巢湖内外。 当时,刘晔认为萧言浮夸虚词,言论不切实际,纸上谈兵也没有一个限度。 此时见萧言率军南来,刘晔方猝然发觉,原来,萧言当日不是纸上谈兵,而是他真有信心扫荡巢湖。 感慨萧言屡屡出乎自己意料许久,刘晔又问道:“我见营内旌旗遍野,日晷林立,全军怕是足有四五千人,远超成德县兵两三倍!萧十一郎,你这是寻来可靠援兵,还是添灶增兵之计?” “我便知,粗思浅计,瞒不住刘公子。”萧言笑道:“营内之所以旌旗林立,正是刘公子所说,是我添灶增兵,虚张声势之策!” “全军上下,其实仅仅只有一千六百人!” “刘公子来巢湖前,曾言:郑宝御下不足,部将多有叛离之心。” “今日郑宝伏诛,巢湖兵群龙无首,刘公子趁机强势切入,借孙策破降江左三郡,小袁将军独霸扬州之势,未必不能安抚诸贼,收编巢湖贼兵。” “然则,但凡乱世贼兵,多是贪近利忘远害之辈。他们素无恩义,因利而来,亦将因利而去。倘若某贼将,欺刘公子人少势弱,心起歹意,挟持刘公子而揽巢湖之权,其害将甚于郑宝在时。” “既知危险在于刘公子人少,易为贼将所欺,我所率援军,自是越多越好。” “援军兵越多,刘公子威愈重;刘公子威愈重,贼将愈不敢起奸心。援军兵越强,巢湖贼越惧;巢湖贼越惧,收编其人愈易!” “因是,来巢湖前,我和尚老商议,多购旌旗、营帐,使得十人之什,可住三人之帐;三人之伍,可擎十人之旗。” “如此,一千六百人犹若四千八百人。” ====== 萧言说成德事,刘晔说巢湖事,两人侃侃而谈,不知不觉,夕阳已近黄昏。 “萧十一郎,你执意来巢湖,怕是还有其他心思吧?”刘晔犹豫很久,还是问出这句话。 诚然,萧言所作,借刘晔旗号,用刘晔之人;所为,救刘晔之命,助刘晔之事,好似事事以刘晔为第一,处处为刘晔着想。 但是,刘晔何人哉?哪怕在群英荟萃曹魏高层,刘晔也敢玩弄人心! 即便萧言如何伪装,刘晔一双锐眼,却依然能看穿层层迷雾,明白萧言执意前来巢湖,是另有所图。 当然,刘晔是人不是神,他能看穿萧言另有所图,却一直不明白萧言图什么?不明白萧言率军来援巢湖,最终目的为何? 既然猜不透,刘晔索性随意问问,试探试探萧言态度。 若是萧言所图,对他无利无害,刘晔便隔岸观火,任由萧言折腾;若是萧言所图,对他有利无害,刘晔便考虑得失,参与或不参与;若是萧言所图,对他有害无利,刘晔便布下层层迷局,将萧言所谋,剿杀于胎腹中。 因对萧言快速整合成德县兵的震撼,刘晔如今已对萧言生起一丝顾忌----此时的萧言,已经能对他造成威胁。尽管这种威胁很小,但是威胁就是威胁,不能不察。 然而,比之刘晔对萧言的顾忌,萧言更顾忌刘晔。 萧言自忖,他谋略差刘晔太远,刘晔即使现在看不出他目的,将来也肯定能分析出来。 与其如此,萧言倒不如索性向他坦白。 于是,萧言换上郑重表情:“诚如刘公子所说,营救刘公子之余,我也在为将来前途考虑。” “嗯?”刘晔脸颊泛起一丝疑惑,示意萧言继续说下去。 萧言道:“袁术衰亡在即,淮南将逢大乱,我不能不为未来考虑。” “等等,你说袁术衰亡在即?”刘晔皱起眉头。 萧言右手攥成拳头,向下斜切:“是的,袁术此次东征吕布,必然失败!袁术一旦兵败,淮南必将大乱!” “自败走封丘,丢失南阳基业,袁术一直心怀不甘,着重经营淮河,常欲北征曹操复仇。” “袁术一心经营淮河,向淮北发展,对扬州他郡漠不关心。庐江太守刘勋,江左孙策,虽是袁术属吏,却皆私养精兵,权重一方。袁术强横时,孙策、刘勋自然恭谨奉令;袁术衰败时,纵然两人都有品德,或许不会弑主取代,但也绝对割据一方,听调不听宣,甚至与袁术划清界限。” “袁术根基不稳,却妄想兼并徐州,绝似昔日公孙瓒入侵冀州,不,袁术还不如公孙瓒。公孙瓒好歹经营幽州许久,根深蒂固,纵然兵败冀州,依旧破击幽州牧刘虞,兼并幽州。袁术今日若败,那就一败涂地,非但再无崛起可能,更将众叛亲离,不容于淮南。” “另:我观刘公子,虽屡屡夸耀袁术伟勋,称赞其雄霸淮南,脚踏青徐豫三州雄姿,但却始终敬而远之,不肯沾染一丁点袁术痕迹。” “想来,刘公子恐怕也不看好袁术?” 第047 天命曹操(下) 第047天命曹操(下) “想来,刘公子应是也看衰袁术?”萧言问道。 刘晔想了想,说道:“诚然,袁术此次东征吕布,胜不足喜,败则可忧,殊为不智!” “袁术东征吕布,有三不智。” “徐州地势平坦,一马平川,利于骑战。吕布虽弱,兵马不足四千,却有曹操、刘备强敌,觊觎战果,得之不易。败一吕布,将复来曹操,可谓驱狼又来虎,于局势无益。未败曹操,先取徐州,袁术不智之一。” “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不足,则无以言战。又曰:不违农时,谷粮满仓,若违农时,人饥马瘦。时至五月,气节芒种,正是夏收夏种农忙之时,袁术却不顾天时,强行出兵,干扰农事。农事不稳,粮食或将堪忧,袁术不智之二。” “江东孙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连下三郡,扬威江南,渐有坐大之势。袁术发兵徐州,虎口夺食,若是战事不利,与曹操鏖战不休,则孙策或将起贰心,割据江南自立。国事未定,猝然迎敌,袁术不智之三。” “有此三不智,袁术未来道路必将坎坷不平。趋利避害,人之本性,我自然也不能免俗。” “不过,袁术虽然有三不智,却毕竟兵马数万,远胜吕布六七倍。曹操与吕布貌合神离,乐见吕布败亡,即便插手徐州之争,怕也在吕布破灭之后。观乎萧十一郎所说,似乎吕布数千人马,能够逆击十倍强敌,却未免有点高看吕布。吕布若真有这般厉害,今日何至于龟缩下邳!” 因有历史佐证,萧言底气十足,对徐州局势判断,丝毫不受刘晔影响:“不然。” “的确,吕布有勇无谋,难担重任。吕布先后悖贰丁原、董卓;游离袁术、袁绍之间;仓惶钜野,侵夺刘备,自关中辗转南阳,自南阳北去冀西,自冀西窜逃兖州,自兖州败退徐淮,虽屡败屡战,精神可嘉,终究一事无成,犹若流匪。” “然则,吕布无谋则无谋,却不可忽视其军战之威。其在冀西,连破黑山贼;其在兖州,几乎破灭曹操;其在徐淮,屡破刘备。吕布善战,尤善数千人级别小战,不可轻视。” “我离成德当日,闻寿春传来消息,称袁术集结数万步骑,与韩暹、杨奉连势,分兵七路,合攻下邳!自古两军对垒,合则强,分则弱,袁术欺负吕布兵少,将数万步骑分散七路,每路仅五千余人,人数与吕布相若,战斗力却弱于吕布。袁术倘若聚集数万步骑为一路,尖刀刺向下邳,吕布哪怕天纵奇才,却也很难应对数倍强敌;然则袁术自大狂妄,竟分兵七路,却给吕布反败为胜机会!” “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吕布看似人少,却未必不能大破袁术!” 闻听袁术兵发七路,刘晔不禁皱起眉头:“真若兵发七路,凭吕布之勇,道真有可能击败袁术。” 当然,刘晔关心的是萧言所图,而非徐州下邳鏖战。 因是,说到这里,刘晔话锋顺势一转,复将话题扯到萧言身上:“那便假设袁术衰亡在即,萧十一郎你觉得,我们能做些什么?” 话题进入肉戏阶段,萧言顿时提高兴致,拔剑出鞘,用剑尖在地上草草勾勒出华中地区、华东地区大概地形,指点比划说道:“兖州曹操,救难汉天子,素有平天下之志,与袁术不能两容。倘若袁术兵败,曹操必将过沛郡而伐袁术,以此兼并陈国、淮北,为以后彻底剿灭吕布打下牢固根基。” “曹操兵强,甚于吕布,彼若趁机来伐,袁术势必不敌。唯因淮河地险,易守难攻,曹操便是纵横淮北,怕也很难威胁到寿春。” “但,这何尝不是我等立功之时?” “若待曹操兵临城下,横行淮北之时,我们顺天命而内附曹操,与曹操大军里应外合,撕破淮河防线,必能立下传世之功!” “天下各州各郡军阀,刘璋、刘表坐守本州;袁绍、袁术狼心篡逆;吕布、刘备、公孙瓒、张绣势弱;关中十数军阀,连绵混战;唯有中原曹操,救助天子,辅助汉室,有周公之德,令天下士子归心。” “若能助曹操撕开淮河防线,王师南定淮南之日可期。淮河既得,扬州、豫州皆定,汉室复兴可期!” 归附曹操,理应外合,撕破淮南防线,助曹操早一日兼并淮南,这就是数日前,因随同刘晔南去巢湖无望,萧言脑海里突然闪现出的疯狂念头。 未来三大势力,刘备还得穷困潦倒十数年,令人望而却步;孙策将死,孙权又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未来成就有限;唯有曹操自今年起,将会猝然发力,降张绣,杀吕布,灭袁术,破袁绍,兼并关中,十分天下据其八! 而且,无论是战将死亡率,还是生活安定程度,魏国都远远好于蜀汉、孙吴。 从强不从若,从天子不从诸侯。 想做从龙之臣,自然还是曹魏好。 就在那一日,萧言终于选定阵营势力,决定效忠曹操。 另外,之所以弃孙策而选曹操,还有一点原因,那就是历史上,刘晔也弃孙策选曹操!可以肯定,比于孙策(孙权),刘晔无疑更看好曹操,更愿意效忠曹操。 然而,萧言毕竟无名无势,他便是有心投靠曹操,站在淮河南岸大呼:曹操曹孟德,我要投降,我要和你们理应外合。曹操以及其部将,也只会疑惑的眨眨眼:想投降,你就游过淮河呗!理应外合,你开什么玩笑啊,就你,有什么好应的! 刘晔却不同。 以刘晔的名声,哪怕刘晔在曹操征伐淮南期间毫无建功,曹操也会主动将刘晔吸纳为幕僚。如若刘晔拉起一支数千人的部伍,宣布归顺曹操,曹操必然大喜过望,甚至有可能更改既定作战计划。 萧言此前行事,之所以处处打着刘晔旗号行事,亦因为如此。刘晔的旗号,太好用,不用白不用。 若能以刘晔副贰身份,归顺曹操,曹操高看刘晔同时,或许也会多瞟一眼萧言。即便曹操依旧无视萧言,萧言也可借助刘晔的声望,渐渐在曹魏体系内盘活。 萧言挟持成德县令,侵夺兵权,当天重组改编成德县兵,皆是为加重归顺曹操时的筹码。萧言以刘晔副贰身份归顺,或许被曹操无视;但倘若萧言以一千六百县兵之主的身份归顺曹操,曹操必然高看萧言,甚至对萧言礼遇有加。 谯郡许褚许仲康,不就是这样得到曹操青睐的吗? 许褚能行,萧言为甚不行? 听罢萧言所言,刘晔也泛起心思,凝神注视脚下地形图,右手食指半屈,指尖有节奏不停敲地。 “此策可行倒是可行,只是太过凶险!”良久之后,刘晔给出评价。 萧言唯恐刘晔反对,连忙说道:“自古功名显中取,从不冒险是庸人!刘公子密谋袭杀郑宝一事,不也是凶险至极吗?” 劝谏刘晔间,萧言心中暗自嘀咕:“历史上,你不就效忠曹操嘛。早两年,又有什么关系啊!” 第048 昔,光武兆基于绿林 第048昔,光武兆基于绿林 话说到这里,刘晔已经明白萧言心意:萧言欲追随曹操,却受限于自身条件;萧言种种举止,是想与刘晔捆绑一起,打包归顺曹操。 “嘿!我以门客待萧十一郎,没想到萧十一郎亦视我为攀墙梯。”刘晔心道。 刘晔并没有因此反感萧言,萧言所为,本就是人之常情: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萧言若没有一颗进取心,刘晔反而瞧不起他。 倘若萧言无欲无求,宛似悬崖顽石,刘晔也不敢请他协助刺杀郑宝。 尚义者,以义结之;爱财者,以钱赠之;好色者,以女困之;贪权者,以禄诱之。 早在刘晔亲自前往方井村,初次会见萧言时,他已看出萧言人性缺点:萧言不尚义,不爱财,不好色,唯贪恋权势,立志宦途。 插播一句,萧言贪恋权势,其实并不算人性缺点,而是一种类似“缺少什么,追求什么”的情愫。 后世和谐年间: 社会风习,重金钱轻道德,没有谁在乎扫进垃圾堆里的忠义。萧言除非傻缺,才会尚义! 汉世物质匮乏,任你家财万贯,生活质量也不如和谐年间一名年薪二十万人民币的中产阶级。纵然萧言富可敌国,也没甚意思! 汉世与后世,相隔两千年,审美观念差异,犹如天上地下。成德县无数赞誉颇佳的美女,十之**,有违萧言审美观,好色心思难生! 唯有后世,萧言常怀怨念,恨自己没能晋升尉官。后世未能成为人上人,今生那便就锐意仕途,弥补前世遗憾! 亭长、贪功,皆是缘由萧言这一丝执念所生。 闲话暂且不提。 正是刘晔洞察力敏锐,当时一眼看穿萧言追求,这才抛出县尉、亭长官职,引诱萧言上钩。萧言收编巢湖贼兵,归顺曹操的心思,虽在刘晔意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 当然,萧言的追求是萧言的追求,刘晔的追求是刘晔的追求。如果,刘晔的追求与萧言的追求,彼此冲突,刘晔必然优先考虑自己。 “刘公子袭杀郑宝一事,不也凶险至极吗?”萧言反问道。 刘晔摇摇头:“袭杀郑宝一事,是刀架在脖颈上,不得不凶险。若能有其他选择,我怎会冒刃杀敌?今日之事却不然,哪怕未来袁术衰败,我们也有很多选择,犯不着冒险行事。” 见刘晔断然拒绝提议,萧言相当失望:“其他选择,难道是庐江太守刘勋?” 却是萧言熟读历史典册,晓得刘晔归顺曹操之前,曾效力于庐江太守刘勋,心下嘀咕:“难道历史还要走上老路?” 其实,萧言选定曹魏势力时,他准备多种方案。里应外合,配合曹操,瓦解淮河防线,只是其中之一。 当然,瓦解淮河防线这条方案,无疑最简单粗暴,直截了当,能助萧言快速融入三国豪杰圈内。但是,这显然需要刘晔的配合,没有刘晔的配合,萧言在淮南寸步难行,一切设想,都是空中楼阁,水中望月。 乍闻萧言提及庐江刘勋,刘晔目露精光:“哦,萧十一郎以为,我可暂避庐江?” 萧言以结果前推原因,随口答道:“孙策地远;丹阳事繁,广陵战乱,皆不是好去处。袁术即将败亡,寿春不可去;巢湖有反贼之名,又不可久留。刘公子若不从义曹操,除了庐江郡,我实在想不起还有其他好去处!” “萧十一郎所说,甚有道理,庐江的确是个好去处。”刘晔点点头,又说道:“嗯,就依萧十一郎所说,咱们去庐江!” 嗯? “什么是‘就依我说’?我什么时候提议去庐江啦?”萧言顿时囧然,对刘晔这种套话行为,相当鄙视。 不顾有可能引起刘晔不满,萧言立即表示反对:“窃以为,刘公子还是不去庐江好!” “哦?”刘晔示意萧言继续说下去。 萧言整理一番言语,缓声说道:“前些日,刘公子曾说:麻烦靠躲,是躲不过去的,若想乱世活命,唯有挺起胸膛,面对乱世。” “而若想乱世不为郑宝贼类所侵,首要在于有兵!孙策之所以横行江东三郡,是因其有强健兵马;郑宝之所以横行无忌,亦是因为其有数千巢湖兵;刘公子之所以能灭杀郑宝;也是因为家有数百精兵。乱世纷争,兵马是一种实力,也是一种安全保证。” “数千巢湖兵以及一千六百名成德县兵,正可佐助我们建功淮南。待袁术兵败,淮南大乱,焉知刘公子数千军马,不能铸就一番惊世伟业?” “若是携军投依庐江,寄人篱下,数千兵马必将被刘勋侵夺,如此,刘公子何异于在成德之时?” “刘公子,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数千巢湖兵,不可轻弃啊!” 刘晔却摇摇头:“不然。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或许可以参谋军事,却非千军之帅,战阵之才。我若统兵与人相争,徒取其辱尔!” “倘若刘公子有心统兵,萧某虽不才,愿凭驱使!”萧言再劝刘晔。 见刘晔似乎有点犹豫,萧言心中突然闪现一个念头,低声说道:“刘公子昔日曾言,乱世纷争,刘氏宗室尤其艰难,或如刘表、刘焉、刘璋,自保本州;或如刘虞、刘宠,为人逼杀;或如刘勋,耦合军阀;或如诸藩王,闭门谢客。但刘公子却忘记,刘氏宗室其实还有第五类选择!” “第五类?”刘晔面露疑惑。 “昔,高祖取彭越于钜野,光武创基于绿林,遂能龙飞中兴,以成帝业!今日巢湖贼兵,何尝不是彭越、绿林之徒?适逢乱世,帝室暗弱,为外臣所侵,正是刘家子,受命于天,拨乱反正之时!”萧言忽出惊人之语,竟劝刘晔勒兵自立,效仿汉光武帝刘秀,再建帝国。 刘晔愣住。 萧言话语急促,又继续说道:“人非圣贤,孰能全才,刘公子即便不善勒兵野战,亦非不能成就帝业!高祖皇帝有言‘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张良;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不断给军粮,吾不如萧何;率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高祖皇帝,不如张良,不如萧何,不如韩信,却终能横扫天下,建汉称朔。” “刘公子名传淮南,英杰甚于高祖皇帝;少年杀人,勇武甚于光武皇帝。如此,何不效仿先帝伟业,重铸汉家江山?” 萧言一席话,震的刘晔一愣一愣。 一介白身的刘晔,哪曾考虑过这等大事? 不错,刘晔的确智谋出众。然而,正因为智谋出众,刘晔更懂争霸天下的艰难。 刘晔的思维,根本不曾朝那个方向发散过! 从震惊中恢复,刘晔苦笑道:“萧十一郎,你莫胡思乱想啦!我还能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况且汉天子尚在,身为刘氏宗室,焉能忽起悖逆之心?” 萧言一席话,尽被刘晔视作无伤大雅的玩笑,却是根本没往心里去! 萧言不甘心,又劝道:“当世虽无王莽,却有袁术、袁绍!袁绍不敬天子之心,天下皆知;袁术更是建号仲氏,妄图称帝于寿春。天子虽在,暗弱类似昔日孺子皇帝,光武之事,未必不可行?” “行啦,行啦!”刘晔打断萧言啰嗦,无奈说道:“萧十一郎,我知你心中所求!你是相中巢湖数千兵权,不愿白白送给刘勋,是吧?” “正好,我无统军之能,又无统军之心,而且我若西去,寄居庐江,有兵不若无兵。” “你既然相中巢湖数千兵权,我送给你便是!你甭再绕圈子啦!” “呃!”萧言差点被刘晔这句话呛死。 “刘公子你说……”萧言不敢置信,试探性询问一句。 刘晔点点头,轻笑道:“我是说啊,你若想统兵,我便将巢湖兵权移交给你!反正,这些巢湖兵,对我来说,其实是种累赘。若非顾忌他们为害,我真不愿劳心劳力,收编他们!” 幸福来的是那样突然! 萧言忽然有点明白:为甚他厌烦刘晔视他人为棋子行径,却始终未曾恨过刘晔。 刘晔虽然利用萧言,但每次都给予萧言一定回报,或许这份回报不合萧言心意,但这份回报的价值却始终可以匹配萧言付出。 刘晔与人合作,是一种利益交换,或许有些事瞒着你,但是绝不勉强你,有类后世商业合作。刘晔虽然视萧言为棋子,但却终不曾心怀否测,暗害过萧言。 这也是萧言,在无其他前途情况下,下意识继续追随刘晔的缘由。 虽然当棋子不爽,但是却不必担心刘晔让他故意送死。 又如今日,刘晔看穿萧言心意,非但没有因此责怪萧言暗藏小心思,反而笑着说:你想统兵,好啊,我送给你! 高才无行,是刘晔品性;不拘一格,却亦是刘晔品性。 前些日,之所以拒绝萧言前来巢湖,亦是刘晔另有算计,而非侵夺萧言功劳----这一点功劳,刘晔何尝看在眼里? 第049 庐江县尉 第049庐江县尉 “你若想统兵,我送你!”刘晔一语道破萧言心思。 贵族不会理解平民的艰苦奋斗,平民亦不会理解贵族的飘渺追求。 平民所重视的,贵族不屑一顾;平民不屑一顾的,贵族反而重视。 刘晔不理解萧言为甚孜孜追求;萧言也不理解刘晔为甚放弃机遇。身份差异,造就两人不同的思维模式。 萧言出身卑贱,急需显功,证明自己价值。 刘晔少年成名,无须点缀,也能一样瞩目。 在刘晔眼里,巢湖贼兵是累赘,勾心斗角不说,还玷污他士族清白之名。萧言若有意接过“苦职”,刘晔不介意卖好,避位让贤于萧言----能甩掉巢湖贼兵麻烦,刘晔还要感谢萧言呢。 然而,明白刘晔心意之后,萧言却迟疑了。 诚然,在萧言眼中,巢湖贼兵是块精矿,只须打磨一番,便能化腐朽为神奇,磨砺出一柄宝剑。 萧言相中巢湖贼兵的潜力,但问题是:萧言有能力接管巢湖贼兵吗? 巢湖贼兵之所以接纳刘晔,大半是因恐惧孙策、袁术发兵来剿,这才攀枝刘晔,欲以此免除祸患。若无刘晔在旁,萧言如何取得巢湖贼兵信服?这群巢湖兵部将,连郑宝都不服,可能服萧言一个声名不显的外人? 成德县兵之所以配合萧言,十有**是敬重本土望族成德刘氏,受制成德县府朝廷官兵身份。若无刘晔在旁,成德县兵诸队正、屯长、军侯、部尉怕将立即喧哗,吵闹着回家。区区市井游侠,怎可能令千数县兵臣服? 哪怕是五十名淮北流民游侠,也同样是信任成德刘氏财力势力,才肯舍命追随萧言。若无刘晔在旁,购买这群淮北流民的百万钱欠账,萧言能不能还起,还是一回事呢! 数来数去,若是萧言和刘晔分家,萧言身边能够信任的,仅有楚永、罗贲寥寥数名游侠而已。 巢湖贼兵总帅之位,纵然刘晔有心退让,萧言也接受不起! 一时之间,萧言泪流满面,无语问苍天:因缘际会,误入宝库,望见十吨重金砖,却愕然发现自己搬不动,砸不碎,眼睁睁看着闪闪财富,却不能据为己有! 悲剧啊!痛苦啊! 尤其,刘晔这句话,几乎瞬间堵死萧言规劝刘晔的路。 配合曹操,瓦解淮河防线?好啊,兵权给你,你去干吧! 巢湖兵不可轻弃?好啊,兵权给你,你去创造辉煌吧! 萧言没办法再劝刘晔。 萧言难道还能说:兵权我要,你人我也要? 现在可是萧言为刘晔打工,而非刘晔为萧言打工! 想通此节,萧言哀叹一声,郁闷说道:“刘公子说笑。似我才干,借刘公子名望,统御千数县兵,已是极限。主持收编巢湖贼兵之事,却是无能为力,唯有寄希望于刘公子。” “萧十一郎,你过谦了。不过,巢湖贼兵,诸部纷乱,收编起来,委实不容易!”见萧言婉拒,刘晔也不勉强。 话说到此时,气氛已经有点冷场。 萧言心情郁结,有口难言;刘晔心思殊远,忧心未来。 良久,刘晔突然说道:“既然萧十一郎不愿接管巢湖贼兵,那不如随我前往庐江吧?” “自古以来,南北交兵,要在黄淮。淮河以南,争在渡口,争在坚城。” “淮河有坚城四,曰寿春,曰钟离,曰淮阴,曰盱眙{xu.yi};长江之北,渡口有二,曰历阳,曰广陵,;长江之南,渡口亦有二,曰牛渚,曰丹徙。另,江淮之间,又有合肥要城,联络南北。” “无论袁术,还是孙策、刘繇,其连绵征战,多集中于以上诸地。” “反观庐江郡,西北有大别山、数条长河屏蔽;西南有长江、彭蠡泽相隔,南北皆不易攻击。若欲定庐江,必先取淮南。淮南若定,天下局势,立时分明。” “我等在庐江,坐观淮南之争,南若胜,从南;北若胜,从北,岂不是保身活命万全之策?” 可惜,熟读历史典册,晓得未来成败的萧言,对刘晔推论不感兴趣,心思:“万全之策?过两年,孙策就将刘勋碾成灰灰!看来,再优秀的谋士,也不是预言大师,不可能与我的历史记忆相比!” 见萧言默然无语,刘晔又道:“大丈夫立功,何必急在一时!萧十一郎,你尚未加冠,何必如此急心功名?纵然你助曹操撕破淮河防线,曹操怕是也很难征用十八岁少年,任用要职吧?” 说着,刘晔呵呵笑起来:“呵呵,说起来,我比你年长四岁,还是一介白身呢!” 若论当世年龄,萧言的确有点幼,虚岁才不过十八岁,不是锐意功名的年纪。但谁要萧言幼苗躯体内,藏的是一位历经沧桑岁月的大叔灵魂? 萧言呵呵笑着,引用后世张爱玲名言,应付说道:“出名要趁早嘛。” 话虽是如此说,萧言却也因刘晔话语,有些感触:“是啊,我这躯体,才十七周岁呢!未来三国鏖战,还要持续好多年,只要历史不偏转,机遇有的是!” 觉察萧言有些意动,刘晔乘胜追击:“巢湖兵毕竟是湖匪,出身不干净,有碍未来宦途,萧十一郎你不要也罢!” “前月初,在方井村,我曾劝过你,说,凭你萧十一郎的才能,最不济也能做一县县尉,哪能屈身小吏亭长?可惜,当时郡县不靖,又有郑宝在旁威胁,我不敢轻易推举你做县尉,若非你心思迫切,我也不必行折中之法,令你暂领西城门亭长。” “如今郑宝枭首,万事了结,西城门亭长之位,可以休矣!” “你若随我远赴庐江,我却可正好向庐江太守刘勋,推荐你做一县县尉。甚至,若是幸运,不定还能借收编巢湖贼兵之威,一举取得郡司马之位。” 县尉! 郡司马!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刘晔一句话,忽又勾起萧言心思。 刘晔当初的确说过这话,只是萧言以为刘晔只是口上说说,敷衍他而已,没想到刘晔今日竟再度提起此事。 前面说过,汉世县级政府属官编制,大概可分为四个阶层,其中“有秩”“斗食”“佐吏”属于吏,“长吏”属于官。亭长是小吏中小吏,县尉却是仅次于县令、县丞的三把手,两者地位,差天错地。 又: 汉世制度,县、邑{公主封地}、道{蛮夷所在}、国{县侯侯国}四者,除侯国置国相外,县、邑、道,大者置县令,官秩一千石;中者置县长,官秩四百石;小者亦置县长,官秩三百石。而县尉所食,参比县令(长)。 譬如成德县,成德是大县,县令的官秩,是一千石;而县尉的官秩,便是四百石。 庐江郡也是富郡,郡内基本上都是大县,若能任职县尉,那便是四百石的官儿! 是做庐江郡的县尉,还是等待时机,策应曹操? 思来思去,萧言觉得:曹操那里,素无熟人,前途相对比较虚幻,不如且去庐江郡,做一县县尉实际。有做县尉积累起的资历,熬到虚岁二十一岁,再在孙策破击庐江之时,投机一把,显现声名,再追随刘勋、刘晔,归顺曹操,也未尝不可…… 此种进取之路,比起冒险接应曹操,却是稳妥的多。 “那就去庐江!”因县尉一职赤果果的诱惑,萧言果断选择顺从刘晔。 第050 庐江太守刘勋 第050庐江太守刘勋 萧言后世在军队、社会,摸打滚爬多年,见惯人心险恶,早已学会谨慎做事,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真佛不烧香。 任你说的再好听,也不如看得见,摸得着的来的实惠! 刘晔如此,曹操亦是如此。 相比投依曹操那不可知的未来,显然是刘晔提出的县尉,更有吸引力。于是,萧言绝口不提曹操,立即表示愿意追随刘晔,远赴庐江。 与此同时,刘晔高看萧言,视萧言为豪杰壮士,也愿意善意交结萧言。毕竟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比起事必躬亲,诸事纷繁,刘晔更愿意团结一批可以引为助力的力量,比如鲁肃,比如萧言。 于是,两人一拍即可,霎那间将未来行程定在巢湖。 随后,刘晔又花费一番口舌,劝动数千巢湖,拔营移向巢湖。 不得不说,萧言真心佩服刘晔嘴皮功夫。 想当初,刘晔劝郑宝前往寿春归顺袁术时,一句“刘勋是庐江之主,袁术是扬州之主,郑将军缘何舍本逐末,弃袁术而从刘勋”,贬低刘勋,将郑宝引诱至成德。 今日,刘晔劝巢湖贼兵改投庐江,却又道:“袁术坐拥江淮,马健兵强,敢死精锐,数以万计。袁术强盛,不缺仆从,我若投之,其必不重视。勇武孙策尚不能立足寿春,况乎吾等?窃以为,列位将军去寿春,不如去庐江!” 舍庐江去寿春是刘晔;舍寿春去庐江又是刘晔:正反话怎么说,都是他刘晔对。 尤其,刘晔这些说辞,各有理论支持,听起来都像那么一回事,值得信服。 念起历史记载刘晔“可伐蜀汉、不可伐蜀汉”典故,萧言不禁咧嘴苦笑:“傅玄[1]还真没冤枉刘晔!” {注[1]:傅玄,字休奕,汉汉阳太守傅燮之孙,参编《魏书》,著有《傅子》。“蜀汉可伐、蜀汉不可伐”典故,由其所录。} 三日后,总人数合计五千四百步骑的巢湖贼兵,集结完毕,并与萧言所统的一千六百名成德县兵,一前一后,移军向西。 成德县兵隶属淮南郡,按制不可无令越过郡界,而且成德县兵乡土情节严重,纷纷表示不愿西去。幸好军中还有刘晔,借助成德刘氏平素积累威望,刘晔成功安抚军心:“巢湖贼兵新降,尚未收心,若无县兵随行,恐有不测之危险。还望诸位同乡,帮人帮到底,彻底解决巢湖隐患,刘晔将来一定感激不尽。” 经由此事,萧言也感慨自己明智,没有强行统兵巢湖:若是没有刘晔安抚县兵,一时之间,他还真束手无策。县兵尚且如此,遑论巢湖贼兵? ====== 建安二年五月十三日。 刘晔、萧言,总帅五千六百名巢湖兵、一千六百名成德县兵,合计七千两百人,出巢湖,浩浩荡荡赶至舒县。 舒县是庐江郡郡太守治所。 舒县西北,是大别山山脉造就的连绵丘陵;舒县西南,是烟波迷漫彭蠡泽;舒县正南,是浩浩荡荡东去长江水;舒县正西,则即是八百里巢湖。 纵然地形不错,但与寿春、合肥相比,舒县其实并不算战略要地。 当然,舒县、皖县、寻阳县,三县串联而成的近河平原,也自有他的优胜处。 长江之北,桐柏山和大别山复合山脉,犹如一柄巨锤,将湖北平原与两淮平原,生生撕裂两半。 汉世,淮西地区即是淮南郡,湖北平原则是荆州北部。 因大别山山脉从中阻隔,舒、皖、寻阳三县近河平原,便自然而然成为江东地区联络荆南、荆北地区重要通道。正所谓,长江水道,大别山之西有江夏郡,大别山之东有庐江郡。 诸侯讨董之际,孙坚率兵远赴南阳,其长子孙策便迁家舒县,与本同望族周瑜同游,坐等父亲成败。 舒县,亦是三国传奇人杰周瑜家乡所在。 周瑜周公瑾,后世名望极高,倾慕者甚多,萧言也不能免俗。远来舒县路上,萧言回忆起历史记载:“建安二年、建安三年,貌似正是周瑜彻底摈弃袁术,追随孙策之时。却不知,周瑜今日在舒县,还是在寿春,亦或早已出任居巢县长,假道远走江东?” 怀着如此念头,舒县县城,渐行渐近。 行至舒县县城十里外,前军斥候突然来禀:“禀刘公子、萧都尉,前路亭舍华表之外,停有百数鼓吏导从,自称庐江太守麾下。” 鼓吏、导从,皆是汉世官员出行仪仗,大概类似后世和谐年间,重要官员出行时,负责封锁要道,以及前后一辆辆轿车开路的专业人员。 突闻有人拦路,萧言不明所以然,以为要盘问数千人远来舒县目的,遂吩咐斥候说道:“你且告诉他们,我军来舒县之事,早已飞马传讯,告知庐江太守……” 孰料,萧言话还未说完,刘晔已经“啊呀”一声,翻身跳下马,疾步向前。行走之余,刘晔又察觉萧言懵懂不明局势,遂解释道:“前面定是庐江太守刘勋,亲自来迎接我们。” 刘勋? 亲自迎接? 前面亭舍,离舒县县城还有十里地啊?萧言不解。 不过,萧言熟读历史典故,很快明白过神来:“刘勋莫不是在搞‘出城十里,亲迎某某’?” 刘勋是庐江太守,官秩两千石,不可能如此在乎成德县兵。 太守,其地位,相当于共和国地级市市委书记。 县兵,其地位,相当于共和国县级武警中队和县级驻戍军队复合体。 纵然由于适逢乱世,一千六百名县兵外加五千余巢湖兵,人数的确多了点,但这也值不得刘勋亲迎十里外。 能值得刘勋亲迎十里外的,唯有名动淮南的刘晔刘子扬。 霎那间,萧言已经想通事情原委。 果然,刘晔小碎步疾走,驻足亭舍华表外,高声谦辞:“哎呀呀,劳烦太守出城亲迎,小子受之有愧啊!” 与此同时,刘勋跨步迎上刘晔:“子扬,你可让我好等!为等你来,我已在亭舍住了两日啦。” “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刘晔又是连连谦辞。 刘勋一边向众属从介绍刘晔,一边与刘晔畅谈,好似他与刘晔是一对分别多年的好友。 显然,刘勋对刘晔,相当重视,不然他也不会亲迎十里外。 刘晔能得刘勋青睐,亦令萧言感到十分欣慰,长吁一口气。 刘勋既然如此重视刘晔,县尉还会远吗? 第051 寄人篱下 (上) 第051寄人篱下(上)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萧言已来舒县十余日。 庐江太守刘勋果然相当看重刘晔,方回舒县,便将刘晔引为幕僚一员,问询时政,参议军情。数日前,刘勋更是广邀淮右名士,朝夕宴歌,替刘晔接风洗尘。一时之间,整个舒县县城,都好似围绕刘晔转,令萧言好生艳羡,常恨自己未能生于刘氏宗室之家。 与殷勤招待刘晔孑然相反,刘勋则近乎无视萧言,哪怕有刘晔引荐,叙起巢湖事,刘勋也仅仅应付似的点点头,转身又把萧言忘去。甚至,若是酒宴由刘勋发起,萧言那就别想得来一张请帖。 好在刘晔虽然性情狡桀,却异常熟稔人心是非,但凡他高看之人,必然不会刻意忽视,乃致引起对方介怀。萧言市井游侠出身,又无声名,士族轻之,刘勋更无视其人,但是刘晔却一直不厌其烦,向众人推销萧言,轻描淡写略过萧言少年游侠经历,说道:“萧十一郎少有壮志,好读书,喜击剑,仗义任侠,颇有前人遗风。” 好嘛,刘晔嘴皮一转,萧言三年市井游侠经历,变成“喜击剑,仗义任侠”;萧言为宦途蝇营狗苟钻营,也随之变成“少有壮志,好读书”。 三无青年萧言,摇身一变,成为汉末淮南青年才俊。 刘晔这种包装手段,成效斐然,绝似后世广告。短短十余日之内,萧言便在舒县声名鹊起,待今日,连刘勋也不再随意无视萧言。 当然,包装这种手法,看似简单,其实各类细节条件要求颇高。 首先,一如后世广告得请娱乐圈明星,你若想在士族内广告,那也得请士子圈明星出面。似郭嘉郭奉孝,是由荀彧所推举;似鲁肃鲁子敬,是由周瑜所推举……等等。 其次,你还得有一定真才实学,能匹配名士赞誉。 仗义任侠方面,可从协助刘晔击杀郑宝佐证;喜击剑方面,萧言剑术虽非顶尖,却有一战之力;好读书方面,萧言虽不懂汉世《尚书》《易经》诸经书,但却熟稔历史,广知典故,能与士族坐而论道;少有壮志方面,萧言虽贫寒出身,却因后世典册记载,提前知晓汉世高层变动。 如此种种,令士族圈稍稍接纳萧言,不敢视萧言为刘晔家仆。 案,汉世家族成份,有豪强、望族、世族、寒门、庶民等等之分。 所谓豪强,权势气焰,族脉繁多,强横当地。类比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地级市内某家族,家族成员以百计,做官有厅级正职干部以上数位,从商有亿万富豪数位。横行市内,虽军警政法,无人敢惹,这便是豪强。 所谓望族,名高权贵,声名卓越,为当地衣冠。类比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地级市内某家族,家族内人,做官有厅级以上数位,白身则有公知数位,可肆意褒贬时政。国人提及该地级市,首先想起某家族,这便是望族。 所谓世家,四五六代内,世世权贵,传承不绝。类比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地级市内某家族,迄今五六代,无论满清、民国、共和,世代屡出厅级正职以上官员,父死子继。子孙昌盛,延绵不绝,这便是世家。 当然,世家、望族、豪强,大抵都是散乱划分,并没有严格界限,豪强望族,世家豪强,名门望族等等,汉世典册中,时常复合用词。但无论如何,上述之家,皆能横行一郡,名传全国。 世家、望族、豪强之外,又有寒门。 所谓寒门,寒则寒也,门第仍在,风骨犹存。类比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地级市内,某家族是清末时代、民国时代、共和建国时代豪强望族支脉,先人逝世,子孙虽未能兴盛家族,却还保留书香门第颜面,做官有厅级以下若干,从商有千万富翁、百万商贩若干,白身则有当地名家若干,则谓之寒门。 寒门,祖上曾经风光过,现在则日渐衰败。 寒门之外,又有庶族。庶族即是平民家族,汉世百家,九十九家是庶族。 庶族,依赖于田蓄、经商为生。 平民之间有贫贱,庶族内部亦有高低。 庶族最贱者,为佃户,家无耕田,租田而生。 庶族次贱者,为贫农,家中耕田,仅能果腹。 庶族稍贵者,为富民,或购田数百数千亩,或蓄牛羊数百数千头,家有余财,可雇佃户、役工。 庶族最贵者,为豪民,富胜千人,家累千万,食客数十百人,雄张乡里,郡内知名,唯因家族中无有公卿官僚,政治权力薄弱,比不得豪强、望族、世家。此类豪民,也有人称为豪强,但这种豪强,多半属于县乡级别的山寨,与真正的豪强,不可同日而语。 适逢汉末战乱,军阀割据,制度混乱,无数豪民趁势而起,聚拢千百人,恃勇赖力,地位急促升高,成为众多军阀极力争取的对象。类如谯郡许褚许仲康,他家族成份,其实就是豪民,因能聚拢宗族数千家,力拒黄巾贼,称勇淮泗,赢得曹操青睐,聘以亲信之职。 而萧言,如今家有耕田一百五十亩,亦可勉强算入富农阶层。 倘若萧言在家缓慢经营,赚钱买地雇佣佃户提升爵位,却也可缓慢晋级豪民,称雄成德县。当然,走这一条路,耗时太久,且非萧言所喜。 另外,萧家一百五十亩耕田,毕竟尽数分给萧信。富农之称,萧言有名无份。 尽管如此,严格算起来,萧言的出身,还是好过贫农、佃户,若非如此,成德县令昔日也不会心生聘请萧言任职肥西亭亭长之意。 只是,先前萧十一离家出走,又以游侠身份在成德厮混多年,周围已经习惯将萧言当作市井游侠。 不过,有今日刘晔为萧言张目,其游侠经历也能日渐削弱,若是萧言能攀上哪门萧氏望族支脉,还能混个寒门士子呢。 闲话暂且不提。 萧言之所以追随刘晔脚步,广交士族,也是无奈----住在舒县这些天,萧言实在太清闲! 不出萧言所料,尽管刘勋看重刘晔,但是他也绝不能容忍,舒县另有其他人掌握五六千战卒,威胁庐江郡安全。 在刘晔入驻舒县第二日,刘勋满面忧愁的说道:“巢湖兵毕竟是湖匪出身,心思迥异,今日虽降,明日未必不复反。若允其驻戍舒县,却是徒令城内百姓忧心惊惧。子扬以为,这五千余巢湖兵,另行安置何处为好?” 刘晔哪能不明白刘勋所图,顺势答道:“我久在成德,不熟悉庐江郡地理。巢湖兵一切诸事,却须烦请太守上心,酌情处理。” 说罢,刘晔放弃五千余巢湖兵兵权,交割给刘勋。 题外话,而后数日,刘勋之所以广邀名士,朝夕宴歌,也是因为他相当满意刘晔爽快上交兵权。 接管五千余巢湖兵之后,刘勋立即迫不及待将他们分割为十六部,勒令属下一一收编纳降。 巢湖贼兵诸部将,之所以来庐江,是因为贪恋手中权势,躲避孙策、袁术侵袭,哪甘心束手待毙,乖乖送上手中权柄,被刘勋收编? 于是,巢湖贼兵,一边高声喝骂刘晔言而无信,一边群议汹汹,向刘勋提出条件:人可降,军权不可失! 然而,面对巢湖贼兵的开价,刘勋轻蔑唾弃一声,评价道:“乱臣贼子,既入我庐江,尚欲左右跳串焉?传我军令,但凡抗拒收编者,杀无赦!” “嚓!嚓!嚓!” 一日之内,十七名巢湖兵部将,被刘勋斩首八名。 另外九名巢湖兵部将能够存活,却还得感谢一名巢湖兵部将,临机一动,及时找来刘晔说情,涕泪俱下,说愿意投降刘勋,以后再也不敢生二心。 与八名巢湖兵部将陪葬的,还有八百余名行事较为“激进”的巢湖兵。 “降不?不降,够嘴硬,杀!” “降不?不说话,那就是不愿降,杀!” “降不?想做军侯,就凭你,杀!” “降不?要遣散费,想的美,杀!” “降不?敢骂人,找死,杀!” 庐江郡郡兵恍若地狱恶魔,杀人如同杀畜生,毫不留情,巢湖贼兵谁敢说半个不字,立马一刀砍死。 巢湖贼兵诸部将以及骨气硬朗之辈,被刘勋尽数砍杀之后,余下巢湖贼兵的心理防御瞬间垮掉,纷纷跪地投降。五千六百名巢湖兵,一日之内,刘勋砍杀八百人,由不得巢湖贼兵不惧。 恰在此时,刘晔及时出面,阻拦庐江郡郡兵诸多不必要的杀戮,令众巢湖贼兵对他复起好感,十成怨恨,散了七分! 第052 寄人篱下(中) 第052寄人篱下(中) 五千六百名巢湖兵,刘勋一日肆杀八百人。幸存四千八百人,刘勋又挑优排劣,选出一千精锐战卒,补入郡国兵。 至于挑剩下三千余巢湖贼兵,刘勋则尽数贬为佃农,或下放耕种官田,或贩卖大户之家。却是庐江财源有限,养不起来投的数千巢湖兵。 简而言之,数千巢湖兵,顷刻间被刘勋肢解! 继数千巢湖兵惨遭肢解之后,一千六百名成德县兵也正式宣布解散。 成德县兵毕竟是成德县兵,家在成德,兵籍亦在成德,不可能追随刘晔,长久驻守庐江郡。 刘晔家两百家兵,亦随同成德县兵返乡,却是刘晔为避免引起刘勋忌讳,选择主动解除武装。 唯有萧言知晓未来历史趋势,深知乱世军权重要性,非但不曾遣散七十余名成德游侠、淮北游侠,反而仔细操练他们,朝合格基层军官方向培养。 如此,与刘晔一前一后,解除兵权的萧言,倒也难得清闲数日。 只是清闲久了,难免有时候感觉很无聊。 刘晔所承诺的县尉官职,一时还未音讯,不过萧言也晓得,这事急不来。 若说亭长副科级正职干部,县尉便是正处级副职干部,相差殊远,入职流程也更为繁琐。尤其,亭长是吏,县尉是官。吏员任职,无须出郡;官员就职,却必须他郡,单是将萧言吏籍改迁至庐江,便要耗费诸多时日。 庐江太守刘勋毕竟是袁术属臣,行事不可逾矩。倘若今日是袁术聘任萧言,莫说县尉、县令,便是太守,也是他一句话的事,才不理会许都朝廷种种规矩。在扬州,他袁术就是规矩。 因为此节,萧言也就闲中作乐,广交庐江士族。 提及庐江士族,就绕不过舒县世家望族周氏,也即周瑜之家。 舒县周氏,西汉初远古祖籍,本在青州东平郡任城县{今山东省济宁市};周氏稍兴,支脉迁徙豫州汝南郡安城县{今河南省驻马店市};时值东汉中际,又有周氏支脉,迁家扬州庐江舒县{今安徽省合肥市},此即为舒县周氏。 周氏之家,兴盛于汝南郡安城县,其族载于历史典册之人,不胜枚举,如周燮兄弟等等。 庐江周氏一脉,兴盛起于周荣。时,袁安任职司徒,辟周荣司徒府,并且相当器用周荣,与之共抗外戚窦宪。待窦宪自杀败亡,汝南袁氏、庐江周氏,立时两门同兴,汝南袁氏有四世三公,庐江周氏有世代京宦尚书令。 尚书令,官职千石,下辖尚书六人,尚书仆射一人。尚书令官秩品级虽低,但是权柄极大,掌管汉帝国朝廷一切文书章程、官员升迁。 汉末数十年,袁氏、周氏两族,连体同生,休戚相关,虽无婚姻之约,却有联盟之实。昔日董卓权掌雒阳,其一忌袁氏一门,其二忌周氏一门,甚至为防止周氏援兵,前来雒阳与袁氏汇合,董卓更是不惜劫杀周忠两子,也即是周晖两兄弟。 舒县周氏,主脉传承是周荣、周兴、周景、周忠、周晖,而周瑜则是周兴次子分出的支脉,喊周兴为祖爷爷,喊周景为堂祖父,喊周忠从叔父,喊周晖从兄。 但,即便周瑜是支脉余家,富贵不能与主家相比,周瑜父亲也曾就任雒阳令一职。 东汉帝都在雒阳。 雒阳令,其权力,其地位,稍比后北京市市长低些。 同祖支脉都能荣登雒阳令,舒县周氏一门富贵,可想而知。 舒县周氏的名望,远胜成德刘氏百倍! 唯因周忠两子,因救难雒阳,为董卓劫杀,一门陡然陷入传承危机。子嗣断绝,何谈世家延续? 当然,尽管遭遇世家传承危机,庐江周氏依然是庞然大物,庐江诸族,谁也不敢轻视分毫。 萧言广交庐江士族时,曾遇见数名周氏族人。 舒县周氏,勋著才俊,如今大约分为三类,一在雒阳,追随故太尉周忠;二在寿春,效命袁术,三在舒县,观望局势。这三类人,自然不会无聊会见萧言。 萧言所见周氏族人,大都是类如周瑜,甚至比周瑜更远的支脉,但是他们又无周瑜才名,只得留在家中厮混度日。其实,即便是周瑜,此时的声名也相当有限,不能与死去的周晖,相提并论。 席间,萧言曾向周氏族人,打听周瑜动向。 周氏族人答曰:“在寿春”。 萧言又问周瑜是否出外任官,周氏族人摇头,耻笑萧言眼界:“北郡来讯,小袁将军整治兵马,东征吕布,即将连青徐为一体,纳淮北为腹地,建功立业,正在今日,南宅二郎(周瑜)岂会蠢至出外补缺县令?” 萧言恍然:“原来周瑜还在寿春。” 转而思及鲁肃,萧言又疑惑不解:“鲁肃不是追随周瑜,渡江投靠孙策了吗?周瑜缘何还在寿春?历史记载,不是周瑜就任居巢县长之后,才与鲁肃结识吗?” “此时空历史,与真实历史并不完全一致,还是我疏忽了哪点?” ====== 萧言因周瑜、鲁肃事纠结同时,刘晔也在因萧言、刘勋纠结。 书房内,刘晔左手托着额头,右手轻握兔肩紫毫笔,掌竖腕平,笔尖在薄纸上,勾勒出一行行蜿蜒字体。 尚老径自走入书房,轻声提醒刘晔:“公子……” 刘晔手腕不停,随口回应尚老:“哦,郡丞那里怎么说?” 尚老答道:“经公子数日辛苦引荐,萧十一郎已经勉强立足庐江。府君[1](刘勋)如能辟萧十一郎为县尉,此时应已不再引起郡吏反感。只是,郡丞却依旧不愿开口,说府君不喜萧十一郎,如若举荐,恐惹府君不快。” 注[1]:府君,汉世太守别称,有尊敬之意。 “县丞可说,刘太守缘何不喜萧十一郎?”刘晔问道。 尚老斟酌一番言语,方小心回答道:“县丞言,他曾提及萧十一郎,试探府君态度。府君却评价道,‘萧言有才无德,我若用之,诸君子必将笑我不识用人’。” “怎个‘有才无德’?”刘晔问道。 尚老语气更加小心,说道:“县丞说,府君原话是:‘何崇(成德县令)辟萧言为掾吏,萧言不思君恩,反挟主自用,有悖伦理,不似人子。我若用他,焉知其手中长剑,不会抵我脖颈间?’” “刘太守真是好大气度!”刘晔放下手中毛笔,冷笑一声。 诚然,萧言若是成德县令真心聘用,他当日挟持成德县令、县丞、两县尉、三游徼之事,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但事实却是,萧言西城门亭之位,缘由刘晔推荐,而非成德县令施恩。 这且不说。 萧言挟持成德县令,明抢兵权,纵然其心怀他念,那也是营救刘晔啊? 刘勋斥责萧言不义,岂不是说萧言不该救刘晔,维护成德县令脸面,比营救刘晔重要? 连尚老都晓得刘勋言辞无礼,说话时小心翼翼,唯恐不慎激怒刘晔! 第053 寄人篱下(下) 第053寄人篱下(下) “刘太守真是好大气度!”刘晔冷笑。 尚老嘟囔道:“郑宝伏诛,成德复归平静,公子咱们要不回家吧!何苦寄居庐江,受人白眼?” 外人眼中,刘勋亲迎十里,朝夕宴歌,为刘晔接风洗尘,好生令人羡慕。但是,刘晔却有苦自己知,比起这份虚伪热情,他更情愿,刘勋大刺刺坐在郡府不动,等他前往拜谒。当然,无论如何,既然已来庐江,刘晔此时绝不可能听尚老劝,返回成德。 因是,刘晔不答反问:“合肥县传来消息没?” 尚老答道:“今天上午传来的消息。” “比起郡丞,合肥县令比较好说话。闻听公子有意合肥县游徼空缺,合肥县令不曾问公子欲举荐何人,便一口应诺,并言:公子所荐,必是英才,无须复查……” “公子,你派人询问合肥县空缺,是不是准备改荐萧十一郎为合肥县游徼?”说到最后,尚老忍不住问道。 刘晔点点头,默认尚老推测。 案:汉世制度,有些官职,譬如亭长,有缺即补,不能稍稍延误;有些官职,譬如游徼,常有闲缺,有时甚至敢空闲数年不补。 又好似成德县,本额定游徼四人。然而,自上任游徼吕甫为萧言刺杀,其留下的游徼职位一直空缺,成德县令至今尚无意选拔补调。 尚老犹豫良久,终究还是提出建议:“府君虽然不喜萧十一郎,却未必不能扭转心意。公子难道不能与府君周旋一二?” 却是,尚老因与萧言合作,挟持成德县府,援兵巢湖一事,对萧言好感大增,此时想保一保萧言的仕途,毕竟游徼是吏,县尉是官,两者前途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尚老恼恨刘勋对刘晔外欣赏,内忌恨,想劝刘晔出手,不软不硬反击刘勋一次,让他明白世间聪明人,不只有他刘勋一人。 可惜,尚老却料错刘晔性情。 刘晔眉头微皱,语气不轻不重斥责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前时协助萧言挟持成德县府一事,尚老未能看破萧言心思,自以为慧眼远识,助刘晔甚多。刘晔念尚老久管族事,劳苦功高,也不忍揭开此节,徒令这位老仆翻脸暴怒,乃至影响到交结萧言计划。只是刘晔话不说白,却令尚老飘飘然,自我感觉良好,甚至有点自以为是。 好在尚老毕竟是刘家世代家仆,无比清楚自己地位,刘晔一句斥责,令他立即收起一切小心思,切切诺诺,不敢再自作主张。 当然,尚老脸面还是要照顾的。轻斥尚老一句后,刘晔又详细解释心意:“纵然刘勋有万般不是,只要他不曾起害我性命之心,我们就不该主动挑起麻烦。你我初来庐江,寄人篱下,若与刘勋动辄翻脸,纯属自找麻烦。” 一句话,刘晔因其权势而折腰! 早在刘晔选择主动解除武装之时,他便已屈服刘勋的权势。 刘晔性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安然无恙,外事一切不问。 在成德时,他不曾主动挑衅成德县令;在庐江,他亦不曾主动挑衅刘勋;历史上,他更不曾主动挑衅曹魏政权。当然,谁若觉得刘晔懦弱、好欺负,譬如郑宝,敢将刘晔逼上绝路,刘晔那就登时露出深藏利牙,反戈一击,将敌人提前扼杀于腹胎。 这便是刘晔乱世保命之策。 刘晔再不满刘勋,但只要刘勋不害他性命,刘晔大抵选择屈服权势。 刘晔不因自己挑衅刘勋,当然更不会因萧言挑衅刘勋! 继而,刘晔又说道:“再者,我原本观乎刘勋诸属从,无有血勇统兵之才,这才打定主意,向他推荐萧十一郎。这本是合则两利的好事,并非我只求刘勋付出。刘勋不辟萧十一郎,固然是萧十一郎运气不佳,但又何尝不是天亡刘勋?” “萧十一郎那里……?”尚老小心问道。 刘晔沉思一炷香时间,将案牍纸信封装,叹声道:“你安排一下,此事我亲自和萧十一郎说罢!” ====== “你说聘我做县尉事儿,鸡飞蛋打啦?”乍闻半月幻想乍灭,萧信又惊又怒。 刘晔心中觉得对不住萧言,内疚说道:“真是抱歉,却是我考虑不周,小瞧刘勋对我忌讳之心。” “忌讳?”萧言不明所以然。 刘晔解释道:“刘勋有权势,我刘晔有虚名,刘勋惧我反客为主,夺他之权势。” “巢湖贼患,祸乱已久,非独合肥、浚遒等县深受其害,庐江亦屡屡遭其侵袭,郡县乡民长恨官军无能,致使贼子横行。” “今日,你我携平镇巢湖兵之势,率五六千降兵,高调入庐江,庐江人对你我多加赞誉,却不言刘勋之功。这些日,怕有不少学子儒生,向萧十一郎询问你我平镇巢湖兵细节吧?你之所以能在庐江扬名,亦多赖于此功绩。” “然而,刘勋此人,性.爱财,最贪权,又无容人之量。你我初来时,他亲迎十里,朝夕宴饮,无非是揽你我平镇巢湖之功。他愈表示爱才,愈表示重视你我,言下之意岂不是你我尽是他下属,你我之功,皆是他刘勋之功?” “五千六百巢湖贼兵,刘勋说杀就杀,一日砍下八百头颅。你可晓得刘勋缘何如此残暴?” “巢湖贼兵强,庐江兵暗弱,虽近县舒县、临湖县、襄安县,官兵不能保民。三县恨官兵无能之余,又恨巢湖贼兵抄略,唯因巢湖贼兵占据地利,可聚可散,令三县豪民勇士徒呼奈何。” “你我既平巢湖,三县吏民感激。为侵夺、压制你我声望,刘勋便行泄愤之策,大肆屠杀巢湖贼兵,宣威诸县,挑拨县民复仇之心。三县吏民闻巢湖兵惨死,于是纷纷高呼痛快,遗憾你我妇人之仁,不曾惩戒巢湖贼兵;赞叹刘勋杀伐果断,为他们复仇报怨!” “简而言之,刘勋一切种种,都意在削弱你我带来的波动。” 闻听刘晔一番话,萧言哑然无语:刘晔在成德时和成德县令龌龊,在庐江又与庐江太守刘勋龌龊,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安生。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遭人妒忌是庸才! 刘晔名扬淮南,身披耀眼光环,他走到哪里,哪里的光线就随之黯然。倘若对方心胸狭隘,难免心生忌恨,恼怒刘晔喧宾夺主!依刘晔所说,刘勋贪财贪权,显然也是心胸险隘之辈,他不与刘晔交恶,那才奇怪。 尽管想通此节,萧言却不能接受现实:县尉啊,我的县尉哎。 萧言之所以追随刘晔来庐江,不就是图个便宜县尉嘛? 早知今日,还不如不来庐江! 不过,萧言还有点心怀侥幸:“刘公子名望卓著,为刘勋昏官嫉妒,在情理之中。只是,我言轻人卑,不值长者一哂,怎也被刘勋盯上?” 刘晔赧然答道:“萧十一郎未能补缺县尉,却是受我连累!” “你我初来时,庐江郡县尉之职,有俩空缺,一则是舒县县尉,二则是皖县县尉。舒县是郡太守治所;皖城亦是大县,且有铁矿,产军械,可谓是庐江用武之地。” “我本意,是想你以县尉之职,选练强军,增强庐江武略,以备不时之需。” “然则,刘勋却误会我,以为我想夺庐江兵权,以为你是我打入庐江郡兵内部的棋子。” “如此,无怪刘勋不肯下放军权,聘你做县尉。” 萧言失望,退而求其次:“舒县县尉、皖县县尉若不可得,其他县县尉可有希望?” 刘晔苦笑道:“刘勋既怀疑你我夺权,又怎肯再聘你做县尉?纵然是远在淮河岸边的阳泉县县尉,怕也不能扭转刘勋心意!” “也就是说,县尉之事,毫无一丝希望啦?”萧言一脸苦逼样,心中画圈圈,诅咒刘勋将来被孙策活捉。 刘晔点点头。 不过,刘晔话锋又陡然一转:“我知你萧十一郎志向远大,一心辅助圣贤,治国平天下。因是,县尉一事在刘勋那里碰壁同时,我又另行为你寻找其他门路。” “合肥县令,也就是昔日劝诱郑宝前往成德,与萧十一郎你有一面之缘的合肥县令,他感激你我平镇巢湖,泯灭贼兵侵袭之患,愿意聘你重任。只可惜,县尉任免之权,不在县令之手,且合肥又与成德同郡,不合汉家制度,合肥县令有心聘你做县尉,却也无能为力。” “而后,合肥县令又言合肥游徼之位,空缺两人,若是萧十一郎不嫌弃,你可随时赴任!” “就我个人意见,我不赞同萧十一郎你就任合肥县游徼,毕竟游徼是吏员,不是官员,任之影响未来。” “我更希望,你能留在庐江,彼此互相照应。可是,我刘晔无能,不能逆转刘勋心意,即便萧十一郎你驻足庐江一年两年,我却不敢保证,你将来能有统兵之日。” “孰是孰非,是留庐江,还是去合肥,萧十一郎你自己拿个主意吧?” 第054 前路何方(上) 第054前路何方(上) “是留庐江,还是去合肥,萧十一郎你且拿个主意吧!”刘晔道。 刘晔又招呼僮仆端来锦盒,转手递交萧言,说道:“锦盒内有合肥游徼符节文书,以及一封我写与合肥县令的私信。你若有志于合肥游徼,可随时赴任!” 说罢,不等萧言表明态度,刘晔便起身告辞:“庐江还是合肥,事关前途,萧十一郎你且慎重考虑数日吧。” ====== 辞别萧言,刘晔径自返家。 尚老愤愤不平,忍不住出声询问刘晔:“萧十一郎求县尉无果一事,十分有七是刘勋傲慢,十分有三受累公子,公子缘何以德报怨,代刘勋受过?何不明明白白告知萧十一郎原委?” 刘晔顿住脚步,苦笑道:“如有可能,岂愿代刘勋受过。只是,刘勋欠我,我可缓缓图之,令其自悔。若是萧十一郎因此恼恨刘勋,依他性情,怕是容易引起不测祸患啊。” “惹出祸患又如何,难道刘勋还敢不顾公子颜面,擒杀萧十一郎不成?”尚老更加不忿。 孰料,刘晔却苦笑摇头:“唉呀,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之忧心,不在于刘勋可能擒杀萧十一郎,而在于萧十一郎或将搅乱庐江局势。刘勋傲慢,眼中无人,视萧十一郎为草芥,他若恨萧十一郎,自是直截了当镇压,岂会处心积虑报复?萧十一郎则不然,他若恨上刘勋,即便不可能犹如杀吕甫时,夜入郡府,白刃泄恨;也将记恨在心,好似挟持何崇(成德县令)那般,让刘勋下不来台。” “怎么可能!”尚老目瞪口呆。 “呵呵,你平时是不是觉得萧十一郎雍容有度、谦卑有礼,不似市井人物?倘若不知他游侠出身底细,还可能误以为他是世家子弟出身?”刘晔轻笑道。 尚老点点头:“的确如此。老奴虽然没甚眼光,但是私下总觉得,公子所结交诸人中,一则鲁肃,二则萧十一郎,皆与常人不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初见萧十一郎时,我本以为他是唐万那般人物,待后来紧盯他十数日,却发觉他与唐万根本不同,只是老奴嘴拙,却是说不出他们不同在哪里。” “谦虚,低到尘埃里的骄傲。”刘晔点点头,说道:“你若细心观察,便会发觉萧十一郎那种藏在骨髓深处的骄傲。” “简单点说,萧十一郎日日敬称我刘公子,但是他口中的‘公子’,绝似我呼何崇为何县令,呼刘勋为刘太守,惯例称呼而已,无关高低贵贱。无论吕甫、何崇,还是刘勋,包括我,萧十一郎虽不曾俯视过,但亦不曾仰视过。这种深入骨髓的骄傲,鲁肃比不上他,我亦比不上他。” “所以我先前说,刘勋结恨萧十一郎,未来后悔的绝不是萧十一郎。” “你若不信,记下此话,十年后,回头再看。” 尚老惊讶万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刘晔如此称许某人。尚老可是晓得,哪怕是名满天下的许邵许子将,刘晔背后也曾私下贬斥道:“徒有虚名,不堪大用!” “萧十一郎有这般厉害?”尚老有点不相信。 刘晔摇摇头,说道:“不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而是我根本看不透他能力极限所在。诚然,萧言年岁尚轻,智慧有所不足,但是他却能人所不能,知人所不知,外人走不通的绝路,他却能走出一条阳关大道。尤其这点,我远远不及他。” “正如我之真心,无外人能知;萧十一郎之能,亦无外人能见!” “愈关注其人,我愈不知其极限所在。” 尽管尚老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选择相信自家公子眼光,感慨道:“偏僻乡村,竟有如此人物。或许,这就是萧十一郎父母辈,昔日散粮救人,积累下的阴德吧!前人积德,后人余荫啊!” 继而,尚老又说道:“萧十一郎既然如此厉害,他若能留在庐江,与公子连势,岂不更令人心安。公子觉得,萧十一郎选择留在庐江,还是前往合肥?” “或许,他哪条路也不选,既不留在庐江,也不前往合肥!”刘晔沉思半日,缓声说道:“与我不同,萧十一郎心藏大志,无比珍惜时间。庐江地处三山两水之间,淮南不乱,庐江无事。我可孤居庐江,静等时势安定,贤良出世,他萧十一郎却不会等。萧十一郎是乱世之人,他惯于创造机会,而非静等机会上门。我敢肯定,淮南若乱,必是萧十一郎显名之时。” “他不可能留在庐江,任岁月蹉跎,脾肉复生。” “同时,他也不太可能去合肥。淮南若乱,乱在淮河,乱在江水,漩涡不在庐江,更不在合肥。庐江无功业可求,合肥更无功业可求,萧言既不愿留守庐江,又怎甘心裹足合肥?” “只是,萧十一郎欲往何方,我猜不透!” “我很期待萧十一郎的选择,看他走出一条什么路。” ====== 与此同时,萧言还未能从苦逼、郁闷情绪中走出。 本来贪图县尉近利,萧言放弃之前种种设想,毅然追随刘晔,前来庐江,再开辟新天地。 孰料,在庐江等待他的,却是一记当头棒喝。 “后世读史时,却是不知,刘晔、刘勋,同是刘氏宗室,彼此之间竟然也有如此龌龊。唉,历史典册毕竟只言片语,不能尽知当世详略。周瑜、鲁肃的事儿,我现在也是一团浆糊呢!”萧言心中无奈。 后世历史记载时势演变大方向,却不可能尽载无数细节。 而且,即便历史典册记载丁点,萧言也不可能尽数记全那些路人角色。譬如,郑宝此人,其事虽载于《刘晔传》,萧言却完全没有印象。再譬如刘晔哥哥刘涣、刘晔父亲刘普,萧言亦是全然没有半点记忆。 如何完美解决诸类细节事件,却是需要依靠萧言个人能力,以及他对未来局势的把握。 又如今日,刘晔带来冷冰冰消息:因受刘勋、刘晔之间龌龊连累,萧言任职县尉无望。 当然,萧言坚信,尘世间从来没有绝对之事,刘晔说萧言晋职县尉无望,并不真等于毫无丁点希望。不说智谋高超的刘晔,单是萧言,他便有把握,逆改形势,大刀阔斧劈开障碍,成功晋职县尉。但,问题的关键是:付出的代价,能不能匹配收获? 别看刘晔口口声声说县尉无望,但是萧言明白,这是刘晔不愿再为此事奔走,或者说刘晔认为改逆形势,说服刘勋聘请萧言任职县尉,与其所付出的代价,比较起来,不值。 刘晔是刘晔,萧言是萧言。 正如萧言不曾为刘晔全心全意效忠,刘晔也不会全心全意为萧言奔走。因是,虽然县尉梦灭,萧言却不曾怨恨刘晔:利益交换,本即是人之常情,刘晔如此行事,本即在意料之中。 当然,怨恨是不曾怨恨过,但失望那是真的很失望:没把握,就不要把话说的满满啊?你在坑人,懂不懂! 第055 前路何方(下) 第055前路何方(下) 靠天靠地,终究不如靠自己。 萧言摇摇头,散去满腔失望,转而用心思考未来。 首先,庐江县尉值得努力争取么? 扭转他人偏见,需要一定时间,而萧言如今最缺时间。与即将衰败的袁术一样,刘勋败亡,也只在未来两三年内。在刘晔拒绝提供援助情况下,萧言如若继续争取县尉,最少也须花费半年乃至一年时间经营;等彻底掌权县尉,又需半年乃至一年----待那时,孙策已经率军攻来!萧言不觉得,区区一县县兵,能有与孙策相抗的资本。 当然,若是争取远在淮河南岸的蓼{liao}县、阳泉县、安风县等三县县尉,亦是未尝不可。三县临近淮河,待曹操南征之际,萧言随时可以拨乱反正,当一名光荣带路党,引领曹操杀入淮南。 不过,这般思路却亦有巨大风险。三县之北,眺望淮河,即是豫州汝南郡汝阴县,汝阴可是袁术、袁绍本家,袁氏宗族所在。汝阴周围诸县,包括蓼县、阳泉县、安风县,袁氏一门,势力极大,真可谓亲朋乡党满地走,门生故吏多如狗。萧言若欲悖逆人心,提前做带路党,能不能凑齐人手还是一回事;若待袁氏人心沮丧时,再去做带路党,却又不能赢取王师看重。 左思右想,萧言觉得,失去瞬间就任庐江县尉机遇之后,庐江县尉,已成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其次,庐江郡值得留么? 萧言追随刘晔前来庐江,本就是贪图县尉之利,若是县尉不可得,何必留下?等未来庐江事变,被孙策东吴大军,当狗撵吗? 再次,合肥县值得去么? 萧言还嫌被刘晔坑一次不够,再傻儿吧唧跳第二次吗?刘晔既然不在庐江郡县尉一事上用心,萧言敢指望他在合肥县游徼一事用心? 萧言已经不敢再信任刘晔。 庐江郡不值得留,合肥县不值得去,哪里才是合适归宿? 萧言苦思冥想不得,遂升起念头:“与其闭门造车,不如四处走走。淮南即将大乱,难道就没有我能干涉之事?” “嗯,合肥县游徼。既然有合肥县游徼官印在身,我索性先去合肥县转一圈。若是事不可为,再绕道回成德县不迟。” 一念至此,萧言遂聚集七十一名游侠,向众人宣布县尉梦灭,即将启程离开舒县,就任合肥县游徼。 与萧言相反,七十一名游侠对此事感触较小,甚至不能理解县尉、游徼之间差异,究竟有多大。 无论成德游侠,还是淮北游侠,他们皆是庶民出身,不知官场事。就好比后世平民酒桌议论,某某是副处,某某是正处,感觉只差一级,区别能有多大?肯定不如自家孩子在学校成绩,年级第一名和年级第一百名之间差距大! 却是,不在体制内,不能切身关乎自己利益,就不明白其中差距,究竟有多大。 尤其,县尉是掌兵之职,专办大案,较少参与百姓日常事务,而游徼则是衙役之职,主责在于惩戒奸盗,维稳地方,事事关乎百姓日常生活。 因此,在许多汉世平民百姓眼里,游徼的官儿,可比县尉吃香! 七十余名游侠,便是如此想法:做县尉,与贼兵冒死打仗,哪有做游徼,在地方逍遥自在好? 萧言不做县尉做游徼,对众游侠来说,是喜事呢! 就这般,萧言率领七十一名心思各异的游侠,辞别刘晔。 ====== 萧言绕过巢湖,沿官路,步行前往合肥县。 一路无事,少有行人。 直至踏入淮南郡,官路行人才突然增多。这些行人,大都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看便知是向南、向西逃难的流民。 只是,路上逃难的流民,也恁多点! 十余里路,萧言竟然遇见十七群流民,其中,每群最少十余人,最多百十余人。 五十余名淮北游侠,望着一群群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流民群,触目伤情,想起往日悲惨:曾经何时,他们也是如此,一路逃难,逃至成德。 “淮北又乱了啊!”一名淮北游侠喃喃低语。 “从蚁贼叛乱那年算起,如今都乱了十三年啦!唉,这世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安定!” “乱世哟,乱世!” “你说,大袁将军、小袁将军,他们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么?兄弟两人,一人治北,一人治南,多好,何苦闹得流血厮杀呢?” “世家子弟的想法,纳实咱们能想明白的哟?” “到处都在打仗,你们说这些打仗的将军、校尉,都是图什么?” “将军想封王,校尉想封侯呗!” 众淮北游侠触景生情,不禁感慨起来,议论纷纷。 恰在此时,罗贲突然指着,惊道:“你们仔细听前面那伙流民的话音,莫不是咱们成德也打仗了?” 罗贲一语惊醒众成德游侠:“咦,他们话音,怎么像咱成德县口音?” “没错,不是像,本来就是咱成德县的。” “咱成德县咋也有流民南逃?” “咱成德县也不能安稳住人了吗?” “莫不是咱成德县也遇兵灾了?” 与此同时,五十余名淮北游侠的脸色更加难看:此地出现成德县本土流民,他们的家人亲戚,岂不是也要继续向南逃? 乍见此节变故,萧言心中亦是一惊:“难道吕布四千步骑,已经大破袁术?但袁术即便败亡,关流民何事?” 一念至此,萧言连忙迎上这群流民,询问端详。 然而出乎意料,这伙流民给出的答案,不是战乱而是天灾。 蝗灾! 遮天蔽日的蝗虫群,飞越淮河,已经扑向淮南郡。 寿春县、西曲阳、成德县,被漫山遍野的蝗虫次第攻陷。刚费尽千辛万苦种下的禾苗,几乎瞬间被蝗虫吞噬。 《后汉书》载:建安二年五月,蝗。 今年,淮北、淮南节气反常,久旱无雨。尤其,进入三月份以来,老天仅仅在谷雨节气那天,吝啬飘落数滴雨水,淋湿地面。此后,直至夏收,淮南再无一丁点雨水。 夏收之后有夏种。可惜,苍天依旧不开眼,整个夏种期间,又是不曾滴一次雨,逼得淮南农民不得不肩挑河水,挖掘沟渠,灌溉干裂的土地,勉强插秧种稻。 不比于华北地区、中原地区,干旱其实对淮南郡夏种影响,相对较小些。汉世淮南郡,水网密布,人口相对稀少,只要河水不干,就不用过于忧心缺水问题。 干旱影响小,蝗灾影响大。干旱最多粮食减产,蝗灾却能吃尽禾苗,令农民颗粒无收。 旱极而有蝗,有蝗则生灾。 今年蝗灾,爆发于豫州黄河南岸,然后一直快速向南扩展,短短一月之内,席卷淮北,蔓延至淮南,肆意践踏大半中国。 汉世科技条件,对蝗灾尤其是大范围的蝗灾,几乎素手无策,只能静等蝗虫将庄稼破坏完毕。 此次蝗灾,黄淮地区最惨。黄淮地区正值冬小麦麦收,孰料蝗灾猝然爆发,令农民夏收不及。得益于距离,得益于气温带,淮南地区虽然躲过夏收,却没有躲过夏种。 也即是说,本来就缺粮严重的黄淮地区,今年夏收的粮食,又被蝗虫破坏一半;而相对比较富裕的淮南地区,却是别想再指望秋收。 另外,根据先人遗传下经验,蝗灾很少孤年发生,今年有大蝗灾,明年肯定有一场小蝗灾。为提前躲避粮荒,无数欠缺粮食之家,纷纷改迁他郡,寻找新的落足处。 萧言遇见这群流民,就是准备前往庐江避难,投靠远方亲戚。 “蝗灾!” “袁术兵败下邳!” “今日终于明白,为甚一次远征徐州失败,袁术便陡然走向衰弱!与其说曹操、吕布相继剿杀袁术,却不如是说蝗灾吞噬袁术家的基业。” “时也,命也!” 想通袁术衰败之由,萧言一阵感慨:“历史所谓天命,眼前此景,就是天命啊!” “天要你亡,不得不亡。地震天灾,由不得你不亡!” “后世大明王朝,何尝不是遭遇长达数十年灾祸,才引诱出各种尖锐矛盾,从而走向衰亡?” 于是,萧言更坚定月初抉择:“今日之势,天命在曹操。若想一生无忧,还应追随曹操!” ======= ps: 周末值班,麻烦多多,传晚了。 抱歉。 第056 再遇唐万(上) 第056再遇唐万(上) 蝗,左虫,右皇。 左虫右皇,虫中之皇。 俗言有曰: 蝗虫来,田不保。 蝗虫来,田荒荒。 不怕虎,不怕狼,就怕蝗虫害我田。 倘若和平盛世,朝廷还可组织官民,杀蝗救灾,尽量减少损失。然而,此时却是乱世,军阀割据,政令不行,朝廷非但不能救灾,反而加促蝗灾蔓延。 乱世粮贵,又逢蝗灾,无怪流民成群向南逃窜。 天灾非**,萧言也无能为力,只能祝福一批批流民,能在江南、庐江郡,获得新生。 成德流民载着萧言施舍的“问路费”----二十石粮食,感恩戴德离去,口口声声称,若能活命,将来必为萧言立碑传德。二十石粮食,不是小数目,若能省着点吃,足够一百名流民,生存三日。 就在成德流民告辞离去时,楚永突然指着流民其中一人,惊道:“咦,那不是唐万吗?” 萧言回头视之,却只见流民人头簇拥,不曾有唐万半点影子:“哪有?” “没骗你,他躲我们呢!”楚永讶然一声,大跨步向流民群走去:“萧十一郎你不信,我将他揪出来,给你瞧瞧。” 躲? 想起唐万在刘晔家门前,被人肆意欺辱画面,萧言顿时了然唐万心结:颜面失尽,自卑情生,无脸再见旧人。 既然躲,就由他躲去吧! 然而,萧言正待唤回楚永,却见楚永已经举起手中剑鞘,拨开众流民,扯住唐万:“躲嘛躲!唐万,看见我们,也不打声招呼?” 唐万捂住脸,哑着嗓子说道:“我不是唐万,我也不认识你。你快放开我!” 唐万一边否认,一边试图挣开楚永的拽曳。只可惜,唐万如今饥饿数日,十分力气不剩一分,却是拼不过楚永的手劲。 “你不是唐万,谁是唐万?瞧瞧你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还是月初穿的那件,说假话都不会说。都有馊味了……”说到馊味,楚永嫌弃的丢开唐万衣襟,捏住鼻子。 唐万正拼力气挣开,哪想楚永突然松手,登时仰天摔倒,狼狈不堪,惹起一阵哄笑声。 “楚永,回来吧!他的确不是唐万。”毕竟同僚一场,萧言不愿在唐万伤口上撒盐,连忙含蓄招呼楚永。 孰料,楚永没听明白萧言背后意思,反而急着向萧言证明他没错。楚永不顾唐万衣服传来的馊味,扯起唐万,将他拖至众游侠面前:“萧十一郎,罗二哥,你们仔细瞧瞧,看他是不是唐万?我能认错人!” 萧言拍下额头,彻底无语:话说含蓄,真是容易引起他人误会。 萧言因刘晔崛起成德,曾与唐万齐名并称,号曰刘晔左膀右臂,皆为众游侠心中偶像。萧言麾下众游侠,谁不认识唐万? “咦,真是唐万!”罗贲首先不可思议惊道。 “真是唐万哎!” “唐万,你这是去庐江,寻刘公子?” “唐万,你怎和流民混在一起?” …… 然而,任凭众成德游侠如何议论,唐万皆默然无语,略显局促。 事已至此,萧言也不能再装着不认识。萧言叹一口气,吩咐楚永道:“楚永,你去后面牛车,寻来一件单衣,给唐万换上。还有,唐万只顾赶路,怕是还没有吃饭。早上留下的干粮,你也拿来一些。” 唐万默默接过单衣,默默登上牛车,默默捧起饭碗,始终一言不发。 众成德游侠见唐万不吱声,也兴趣大减,复又纷纷散去。唯有萧言与牛车并行,时不时瞟一眼唐万状态,若见唐万碗空,吩咐人取饭填满;若见坛中酒无,吩咐人取酒斟满。只是,唐万默然无语,萧言也不曾多说一句话。 五六碗米饭下肚,又连饮三坛散酒,唐万终于进食完毕,恢复点精神。斜望萧言,唐万喉结几动,才犹犹豫豫,嗫懦说道:“其实,我不曾求学京师虎贲郎王越。” “嗯?”萧言目光里泛起一丝疑惑。如若萧言没记错,成德北门初见唐万时,唐万曾自称他是汉末剑术大师王越弟子,令萧言好生敬仰。 再次沉默许久,唐万才又鼓起勇气说道:“我不是虎贲郎王越弟子,甚至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王越。我只是贪图王越名气大,才冒称他弟子行事。” 萧言恍然:原来唐万是假冒伪劣山寨产品。 揭开此节,一切前因后果自明,不是郑宝武艺冠绝于世,更不是王越剑术名不副实,而是唐万根本不曾得过他剑术真传。难怪,并非职业练剑的萧言,也能轻松击败唐万----山寨王越弟子而已。 瞧见萧言神情镇定,唐万心中一动:“你早就知道?” 萧言摇头:“不。听你说,才晓得。” “你不鄙视我?”唐万又问道。 萧言呵呵轻笑道:“有甚好鄙视的!男人嘛,谁不爱吹几句牛皮?无伤大雅!你的剑术,其实还是蛮强的。刘晔聘你任事,看重的也是你手上剑术,而非王越弟子虚名。你的剑术,若是和楚永一般,你就是说,你是王越的师父,刘晔也不可能聘你。” 闻听萧言此语,唐万心意稍解:“萧十一郎,能听听我的故事吗?” “你说。”萧言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听他人故事也好。 唐万长舒一口气,紧张心情稍缓,目光向西南方眺望:“虽然有人称我‘拼命唐万’。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其实很怕死,比任何人都怕死。” “我是雒阳人,也不是雒阳人。” “我母亲,本是一家大户女婢,后被人用马鞭抽脸,破颊毁容,扫地出门,降格嫁给我父亲。我父亲,是一名普通小工,靠力气做活,养家糊口。” “我八岁那年,父亲替人建房时,从房顶摔下,不幸折断右腿。对方非但不赔偿我父亲医药费,反而说,我父亲做工不用心,摔坏他家琉璃瓦,非要我家赔偿一万钱。母亲气不过,孤身与对方据理力争,反被人骂作丑八怪,踩断右臂。” “我还有一位弟弟,小我一岁。” “我小时候很笨,事事比不过弟弟,我认字不行,力气不行,做小工更不行。弟弟是家中未来希望,我是家中蠢货,养我只是浪费粮食。父母相继断腿断臂之后,家中有支出无收入,粮食很快断绝。我领着弟弟,白日乞讨,夜晚偷窃,尽自己所能,寻找一切可以活命的食物,哪怕是已经发霉的蒸饼,也会塞进肚子里。” “然而,我乞讨来的食物,总要被父母分去七成给弟弟。他们说,二娃身子骨壮,要吃多点。他们说,大娃身子骨弱,吃多吃少都一样。他们说,养大二娃,家中就不必再受穷……” “后来,我染上风寒,头昏眼花,走不动路,没能出去乞讨。他们说,家中没钱治病,大娃怕是要死了,别浪费粮食,留给二娃吧。整整三日,我父亲、母亲、弟弟,没有分给我一丁点食物。甚至,为避免我将病传给他们,他们还将我扔到祠堂里,不再见面。 “那三天,是最漫长的三天,比三十年还长。”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害怕死,比任何人都怕死,害怕那三天的记忆,重新降临。” “我命不该绝,被父母遗弃祠堂三日后,恰逢两位太平道信徒,来祠堂传道。他们喂我符水,喂我饭,将我从死亡边缘拉回。他们问我父母是谁,我说我是孤儿,我没有父母。他们又问我姓名,我说我没有姓,也没有名。他们遂为我取个新名,叫做唐兴。他们说,刘氏已亡,土德将兴,土德若兴,天下再无我这种无苦命人。” “唐出虞后,虞舜是土德,唐兴也就是土德兴。” 第057 再遇唐万(下) 第057再遇唐万(下) “唐兴,也就是土德兴。” “我跟着太平道,学习符水,锻炼武技,救赈穷苦,传扬善道。凭心而论,跟随太平道那半年时间,是我少年之际,唯一无忧无虑的。他们不嫌弃我笨,也不嫌弃我蠢,不是父母,却胜似父母。” “只可惜,欢乐短暂,好景不长。我才追随太平道半年,雒阳风云突起,先贬太平道为反贼,再遣羽林骑出京,擒杀张角、张梁、张宝三兄弟。雒阳内外太平道,反应不及,一更是日被屠数千人。救我性命的那两位太平道信徒,也惨死于当日。唯有我年幼,侥幸逃脱此厄,躲入并州避难。那年,我十岁。” “呵呵,萧十一郎你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没骗你。别看我面相老,初看好似三十岁中年人,但是我真实年龄,其实才二十三岁。” “因害怕被人认出,我弃唐兴之名,新取姓名,叫作唐完。太平道完了,土德兴也完了,以前的唐兴,也完了。只是,万完同音,周围的人,他们更喜欢称呼我唐万。唐万这个名字,便是因此而来。” “逃亡并州路上,我饿着肚子,夹在流民间,能乞讨就乞讨,白日不能乞讨,就夜晚偷窃,见官兵就跪,见强贼就躲。” “十六岁那年,一伙太行山山贼,下山抢掠,他们不仅要抢劫,还要杀人,将我吓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战抖,几乎屎尿失禁。也许是因为我坚持锻炼太平道教我的武技缘故,山贼挥刀杀我时,我突然陷入疯狂,不顾双手是肉长,猛地抱住刀刃,抢走他的佩刀,反而将他一刀戳死。山贼贼首非但没有杀我复仇,反而夸我勇武,是条汉子!呵呵,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好笑。生平第一次,有人用‘勇武’两字夸我。” “因贼首看重,我取代死去山贼位置,入了他们伙。跟随这伙山贼,我在太行山脉间,抢劫、杀人,为求活命,无恶不作。抢劫杀人时,我渐渐发现,原来世间不只有我怕死,大多数人都怕死。我若装出一副不怕死模样,与之拼命,他们反而先怕死,跪地求饶。无论多么凶狠的山贼,只要我能在他们面前,伪装出不怕死模样,并且坚持住,和他以命赌命,敌人往往会恐惧退缩,选择投降。” “我若坚持不退缩,输的就是别人。就那样,装着,装着,我却莫名其妙成为山贼中,最勇武、最悍斗之人。真可笑,最怕死之人,竟有一日,成为最勇武之人。” “太行山众山贼,兼并异常激烈,今天我杀你,明天你杀我。不久,贼首触犯另一伙山贼,被对方纠结百数人,以弓弩射杀。我怕死,害怕被人射成刺猬,所以悄悄选择退出,下山避难。” “下山之后,我一路南行,仗着不怕死威风,连续击败许多人,成为众人眼中的‘拼命唐万’。期间,我一度迷醉其中,以为我真不怕死,敢拼命----直至在成德县门前,遇见你萧十一郎。” “当日,甫一交手,我便晓得,自己不是你对手,如若再战,输的十有**是我。霎那间,我怕死情绪复生,不敢与你生死决斗。甚至,我连试探你的勇气都没有。我怕你误会我,怕你一剑戳死我!” “月初刺杀郑宝时,我也同样害怕,害怕被郑宝反击格杀。但是,我同样不愿舍弃成德县安逸生活,我告诉我,要坚持住,坚持住,只要坚持住,死的就不是我,而是郑宝。可惜,我终是没能坚持住,狼狈倒在最后阶梯前。” 闻听唐万一番絮絮叨叨,萧言才恍然大悟,明白当日唐万种种异样:“原来唐万还有这般曲折的经历。才遭父母遗弃,又逢黄巾之乱。刚攀上刘晔,却瘫倒郑宝面前,丧失一切名誉。真是苦逼的少年,坑爹的人生。” 唐万一生境遇,萧言只能用不幸形容。 唐万的恐惧,更多是因少年阴影,导致性格缺失。 当然,无论如何,恐惧就是恐惧。唐万这种性格,注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指望不上他。 然而: 有些人,顶着成功之名,积累成功的实力。 有些人,顶着失败之名,积累成功的实力。 尽管唐万心理素质较差,不得不借伪装第二人格存活,但是他凭借着坚持之道,却日日提高剑术,也勉强是一种成功。 昔日击杀郑宝之事,错就错在,唐万伪装过于逼真,取得刘晔信任,被临机放至生死关键位置。倘若平时与郑宝非生死决斗,郑宝若想击败唐万,也得花费一番心力。 “萧十一郎,谢谢你,听我啰嗦许多。”藏在心底十数年的心结,一朝说出,唐万顿时感觉浑身轻松许多。 萧言轻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未来有打算吗?” 唐万摇摇头,回答道:“没有,走一步看一步罢。” “有没有兴趣跟着我?钱财我没有,管你吃饱,不成问题。”萧言突然提议道。 唐万怔住:“萧十一郎,你不嫌弃我?” “有甚嫌弃的!”萧言轻笑道:“你拼不过郑宝,还能拼不过一般贼兵?你恐惧强大者,总不会恐惧弱小者吧?县乡小蟊贼,你总不会害怕吧!你若跟随我,你的任务就是以大欺小,以强欺弱,无须考验你的胆量。” 世间人,能力各有所长,关键是将他们摆到合适位置。 萧言认为:唐万虽然不堪大用,但却是一位绝佳“狗腿子”,最适合以强欺弱、以大欺小,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横行八千老弱之间,所向无敌。 譬如唐万和那群淮北游侠生死决斗,唐万绝不怯场,因为淮北游侠武力值,不能威胁到唐万,唐万自然不用“怕死”。 唐万的怕死,只畏惧强者。 “尽管品性欺软怕硬,得益于其剑术水准,唐万却依旧勉强还算是人才,有聘用价值。”萧言心道。 当然,萧言之所以留下唐万,更多是为回馈唐万昔日善举。 无论如何说,唐万昔日挟持吕甫,护送萧言离开成德,总归是一种善意恩情。 萧言秉性,向来是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两次施手唐万,虽非萧言刻意,却也算回馈唐万昔日善举。若是未看见唐万窘迫样,那也就算了;既然看见,总要出手帮衬他一把。不然,萧言良心上过不去。 然而,萧言有心帮衬,唐万却不领情。 唐万摇摇头拒绝萧言好意:“萧十一郎,谢谢你好意。但是,我没脸留下。” “随你。”萧言也不勉强:“若是有心与众兄弟絮叨,你随时找我们耍。还是那一句话,钱财官禄我没有,管你吃饱没问题。” “能交你萧十一郎,我没白住成德半年。若能洗刷耻辱,我定去合肥县找你。”唐万道。 于是,萧言无偿赠送唐万钱粮若干,任其离开。 唐万向南行,萧言向西行,两人渐行渐远,人影消失在地平线。 “唐万这人,真是可怜又可恨。生死不过瞬间事,有甚纠结的?”楚永在旁评价道。 罗贲道:“世间毕竟怕死多,不怕死少。好比那五六千巢湖兵,在巢湖时,他们多凶狠啊,结果来到庐江,才被刘勋肆杀八百人,便个个吓破贼胆,乖乖去当佃农,拉牛耕田。不说巢湖兵,就说你吧!楚哥儿,我一剑刺至你眼睫毛前,你不怕?” “只要萧十一郎在我身后,你刺来十剑,我也不躲!”楚永道。 罗贲轻笑一声,表示不信:“真不躲?” “不信你试试,看我躲不躲!”楚永冷哼一声。 罗贲举起剑,调笑楚永:“我真试啦?” “试吧!你若敢刺萧十一郎,我正好一剑戳死你,早看你不顺眼。”楚永更是拔剑出鞘半寸,冷着脸威胁罗贲。 “好啦!你们俩别闹啦,继续赶路!”萧言挥手打断两人嬉笑性质的对峙。 第058 汉高祖有砀芒之隐(上) 第058汉高祖有砀芒之隐(上) 赠送唐万钱财若干,任其离开后,萧言等人沿官道继续前行。 待日薄西山时分,众游侠掐准时间,及时赶至临巢亭,落脚歇息。 临巢,亭名,因其近于巢湖而得名。 汉世制度,十里一亭,亭设亭长。此里,非里正之里,而是汉里之里,是距离单位。一汉里,约折合415.8米。 亭长之责,捕捉盗贼,这是官方标准说法。但在实际当中,亭长最主要的职业,却是维护官道通畅,保证各郡各县各乡之间交通正常。也是因此,十间亭舍,有八间设置在官道沿侧。 汉世之亭,又有孤亭、聚亭之分。 所谓聚亭,就是亭里复合杂处,亭舍距离乡村,不过百数步,彼此来往方便。而所谓孤亭,是指亭舍孤居,前不见村,后不着店。 譬如成德县肥西亭,是聚亭;譬如临巢亭,则是孤亭。 其实,临巢亭,原本也是聚亭。 临巢亭,亭北二十米外,有一村(里),亭南五百米外,有一村(里),亭东一千米外,又有一村(里)。 唯因巢湖贼兵猖獗,时不时抄略地方,当地村民不胜其扰,或是远避他村,或是干脆捐身从贼,化身巢湖贼兵外围成员。待而后,合肥县发兵剿匪,与巢湖贼兵,在此厮杀、对垒许久,最终县兵不敌,败退西去;而巢湖贼兵虽然获胜,却亦伤亡惨重,不敢再奢望截断庐江郡与合肥县之间交通。 县兵、巢湖兵交战时,在临巢亭附近大肆屠杀:有巢湖兵背景的乡民,县兵杀;忠心朝廷的乡民,巢湖兵杀;中立态度的乡民;县兵、巢湖兵一起杀。如此这般,你杀来,我杀去,昔日炊烟袅袅临巢亭,很快房屋成残垣,田地变荒芜。无论东南西北,行走千百米,宁不见活人一个。 直至月初,刘晔、萧言平镇巢湖,收编巢湖贼,携军西去庐江郡,巢湖附近乡里局势,霎那间陡然好转。先是淮北逃难来流民,鸠占鹊巢,修葺旧屋,锄草播种,视临巢亭为新家,而后附近其他贫苦乡民、豪民土强,也将势力逐渐延伸过来,或是多种几亩田,或是大肆兼并无主土地。待十数天前,合肥县县府又念巢湖局势转好,指使各亭亭长,向巢湖沿岸推进,防备新贼复聚。 也即是说,新任临巢亭亭长,其实才来临巢亭数日而已。 萧言等众游侠,路经临巢亭时,临巢亭周遭,一片热热闹闹。却是,临巢亭长招募十余名流民,修葺残败亭舍,新建住房华表,恢复临巢亭各种职能。 闻听萧言即将就任合肥县游徼,临巢亭长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前来迎接萧言。游徼虽不直辖亭长,却有征调之权,临巢亭长不能不重视他在萧言心中印象。昔日,萧言欲做亭长,先杀成德游徼吕甫,也是因为此节。 忙前忙后招待萧言之余,临巢亭长又向众游侠,间接打听萧言底细:“萧亭长是哪里人?” “成德。”一名成德游侠答曰。 “你们也是成德县人?”临巢亭长问道。 “我们这些,是成德人;他们那些,是淮北人。”这名成德游侠毫无保密意识,对临巢亭长可谓言无不尽。当然,这些信息,其实也没甚保密的价值。 临巢亭长又问道:“萧亭长原来就任何职?” “成德县西城门亭长。”成德游侠答道。 闻听成德游侠言萧言由亭长升迁,临巢亭长顿时对萧言看轻几分。不过,临巢亭长心下却又羡慕萧言:“亭长提拔游徼,这位游徼真是好运气!” 临巢亭长又继续问道:“你们都是萧游徼什么人?既是成德县人,怎从庐江来?” 成德游侠正要答话,恰逢楚永经过这里。楚永打断成德游侠回话,毫无客气的质问临巢亭长:“想打探我们的底细?” “哪敢,哪敢!我就是好奇,忍不住多问几句。”临巢亭长赔笑道。 抱剑怀中,楚永下巴微抬,问道:“好奇什么?” “率领七十名持刀勇士,赴任县府----似萧游徼这般游徼,生平以来,我却是第一次见。”临巢亭长道。 汉世制度,游徼一职,直辖最多不过二十余人。萧言统率七十人赴任,的确相当稀奇,由不得临巢亭长不好奇。 楚永顿时释然:原来差错出在这里。 见临巢亭长并无恶意,楚永放缓神情,解释道:“我家游徼,前时曾助刘晔刘公子,平镇巢湖贼兵,属从人数,自然不是寻常游徼能比。” “巢湖贼?刘晔!”临巢亭长陡然瞪大眼睛,双手忍不住有些颤抖:“你说的刘晔……可是击杀郑宝,收编巢湖贼兵的,那个成德刘晔刘子扬?” “是啊!我们不就是成德人嘛!不是成德刘晔刘子扬,还能是谁?”楚永嘀咕道。 “成德,是啊,你们都是成德人!”临巢亭长目光闪动,心中暗道:“我说,怎会自亭长火线提拔至游徼,原来是平镇巢湖贼兵的大功。萧游徼既是成德县西城门亭长,又助刘晔平镇巢湖贼,未来成就肯定不止区区游徼!” 一念至此,临巢亭长心生巴结萧言之意,不但主动放低身份,与众游侠倾心相交;更招呼所有能招呼来的流民、亭卒,以为萧言接风洗尘为由,也不顾他年长萧言年幼,狠拍萧言马屁之余,又向萧言效忠:“我生在合肥,熟悉本地繁琐事。萧游徼若有什么事情,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而后,临巢亭长又将亭舍修葺完毕新屋,尽数让给萧言以及成德游侠,他则领着亭卒,与北面流民,合住旧屋。临巢亭长种种善意,令萧言只觉无功受禄,相当不好意思,只是奈何临巢亭长认准萧言这棵大树,态度坚决,不容萧言拒绝。 一夜无语。 ====== 第二日,萧言是被窗外喧闹声吵醒的。 萧言惺忪睁开双眼时,耳边尚回荡着临巢亭长低吼声音:“冯老二,领着你家俩小崽子,快点给我滚开!若是惊扰萧游徼早睡,我扒了你的皮!” 萧言躺在床上,无奈拍下额头,颇为无语:“惊扰我早睡的,是你好吧,临巢亭长!” 萧言没有赖在床上贪睡习惯,既已睡醒,萧言便干脆翻身起床,洗刷如厕。 然而,萧言一切洗刷完毕后,窗外喧闹声竟然还在持续。 萧言好奇心发作,遂度步出门,有意瞧瞧窗外究竟发生何事,值得临巢亭长纠缠许久。 第059 汉高祖有砀芒之隐(中) 第059汉高祖有砀芒之隐(中) 萧言缓步走出亭舍,只见:华表对面,一位衣衫褴褛的流民,牵着两名孩童,低头哈腰向临巢亭长作揖央求什么,而临巢亭长却连连摆手,坚决不许。 或许是这名流民与临巢亭长之间的私人恩怨,萧言暗忖。 萧言对他人恩怨不感兴趣,右手遮眉,眺望东方红日,推断时辰。汉世计时工具落后,无机械表,无电子表,更无原子表,无论行军打仗,还是朝政议事,时间大抵全靠日晷。至于乡间平民,村里或许也竖有日晷,但更多依靠人眼望太阳,模糊估量当日时辰。限于汉世贫乏物质条件,萧言也渐渐被迫学会这种计算时间方法。 以红日倾斜度推算,时辰应在卯时之间,即晚于五点,早于七点,勉强算是早起时间。 萧言正在犹豫是否唤醒众游侠,忽见远处那名流民,舍弃孩童、临巢亭长,向自己扑来。 萧言没料到此种变局,临巢亭长也没有料到。 等临巢亭长反应过神来,意识流民欲为何事时,流民已经扑至萧言五步外。 “喀!” 萧言拔剑出鞘,剑尖直指流民,沉声喝道:“止步!” 乍见萧言拔剑出鞘,寒刃在手,这名流民心底突生惧意,腿脚不禁一软,向前扑倒在地,哀嚎道:“别,别,别杀我,我没有恶意!” 临巢亭长追过来,上前狠踢流民一脚,骂道:“冯老二,真想让我扒你皮啊?” 说罢,临巢亭长拽起流民,向萧言致歉:“萧游徼你稍等,我立马将这挫货赶走。” 萧言挥手止住临巢亭长,剑尖垂地,望向流民:“你找我有事?” 流民先是下意识摇头,反应过神来,又捣蒜似的点头,眼巴巴的望着萧言。 “说!”萧言言简意赅。 流民初始有点迷茫,继而大喜过望,扭头向远处两个小孩喊道:“大伢、丫头,快过来。” 临巢亭长欲言又止,最后默默将流民扶起,长长叹息一声。 流民嫌小孩走路慢,遂将俩小孩一左一右抱入怀中,快步走近萧言,先作揖拜见萧言:“草民见过大人。” 继而,流民又弓腰说出目的:“男孩四岁,女孩三岁半,大人你要不要?绝对没病!男孩、女孩都很听话,男孩买回去做书童,女孩买回去做丫鬟。穷人家孩子,贱命,养大不花你多少钱!” 萧言万万没有想到,流民扑过来,竟是向他推销幼童。 “亲生的孩子?”萧言沉吟许久,才揉着额头问道。 闻听萧言此语,流民不禁眼圈一红。但是,流民口中却犹自向萧言推销:“男孩、女孩,都是亲生的,不骗你!绝不是黑心拐人家的!况且,这年景,谁还蠢的拐孩子啊,自己家的,想卖都卖不出去。” “亲生的也卖?”萧言神情深沉,看不出喜怒。 不知不觉,流民眼圈攒起一串泪珠,声音变得嘶哑:“不卖不行,养不活啊!若不卖给好人家,我还能看着他们饿死不成?我命苦,吃了上顿没下顿,饿死一死百了,可是孩子才三四岁,不忍心啊!” “这位大人,你行行好,就买了俩孩子吧!”流民又向萧言哀求道。 “都卖多少钱?”萧言低声问道。 流民连连摆手:“不要钱,不要钱!只要你肯买,只要你肯养,一文钱都不要你。大人若是好心,觉得不给钱有点亏欠我,就用那些钱,买点好东西,送给孩子吃。我不要钱,也不敢要钱。” 萧言沉默无语。 流民有点心急,又催促萧言道:“大人,你行行好,就买了俩孩子吧!” 一边哀求萧言,流民又嘱咐俩小孩道:“大伢、丫头,喊哥哥!跟着哥哥,你们就不用饿肚子了!” 男孩却扭头抱住流民,突然哭起来:“我不要哥哥,我要妈妈……” 流民一把捂住男孩嘴巴,轻斥道:“哭啥!真不吉利!再哭,谁愿意买你啊!” 临巢亭长越过流民,小声说道:“萧游徼,冯老二的根底,我比较清楚。你若有兴趣,我给你说说,这俩孩子的确都是冯老二亲生的。” “冯老二逃难时,本来还带着他婆娘。只是兵乱马乱,天旱粮荒,淮南最缺的是粮食,最不缺的是人,冯老二和他婆娘,来到淮南后,一直没找到安生地营生,多依赖乞讨苟活。冯老二坚持不住,就寻思着将婆娘、孩子卖给好人家。他婆娘没力气,又没姿色,不要钱卖,也没有富户肯买;穷人肯买但又何必卖。” “冯老二最后好说歹说,甚至倒出二百文钱,才将婆娘卖给合肥县城一位商户。原本冯老二还想将俩孩子捆绑一起卖给那名商户,只可惜那名商户竟嫌弃俩孩子太小,只吃不干浪费钱,不愿养。这些天,冯老二一直寻人卖孩子,每次见到富人,他就缠人家,问人家要不用买孩子。我寻思着,只怕冯老二卖完孩子,他就要自杀寻死啦!” “冯老二晓得我刀子嘴豆腐心,不忍心对他,便一直缠着我,非要把俩孩子托付给我。” “只是冯老二养不起孩子,我也养不起啊!” “不瞒萧游徼,我家婆娘素来心善。我是亭卒出身,久在官道,见惯流民。先前淮北流民刚开始卖孩子时,我家婆娘心怀怜悯,不顾家中贫困,强自收留四位孩子。四位孩子,外加我亲生的俩孩子,六个孩子六张嘴,亭长这点俸禄,养不起啊!我婆娘为养活六个孩子,常常熬夜做女红,为的就是多赚三五文手工钱。” “萧游徼,你说我还敢再收留冯老二家俩孩子吗?” “可怜人太多,救活一人,救不活一千人!世事如此,我等草民,又能如何?” 萧言自后世和谐年间穿越而来。和谐年间,社会或许有这种怨,那种愤,但总归是和平时代,狠心卖自家孩子之事,终究寥寥无几。 治世之人,又能如何想象乱世的苦? 但是,萧言懂。 和谐年间距离清末民国乱世,毕竟不足百年,且各种影像资料齐备,便于热心历史之人,一窥乱世悲戚。汉末乱世有狠心卖妻卖儿卖女之辈,清末民国乱世又何尝没有?好似,共和国那位因昔阳大寨起家的国务院副总理陈.永贵,其父亲陈志如,民国初期,不就因为家境贫寒,忍痛卖掉妻子、女儿、幼子吗?乱世之间,类似陈志如之人,可谓不胜枚举,数不胜数。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乱世苦,苦愁煎。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霎那间,萧言突然对三国乱世无比厌恶。 儿时听三国,英雄不胜数,智有卧龙,勇有五虎。残卷半枕长坂坡,铁马冰河入梦来。 初至三国乱世,萧言对未来充满憧憬,一枚枚将星谋士,哪个不曾留下少年记忆?能穿越至三国,能亲眼见识英雄斗勇、谋士争心灿烂画面,那该是多么享受! 可惜,万事不如人愿。 或许萧言底层出身,他尚未见到灿烂将星,便已被无数小民的悲戚震撼,重新认识到:什么是乱世,乱世是什么样。 巢湖贼、唐万、眼前流民,纷纷画面重复在眼前,令萧言的三国梦,霎那间破碎:这就是三国?这就是少年时代曾经推崇的三国? 当然,如今还不是三国。 此时此刻,刘备尚未兴,孙权还未霸,曹操仍未王,一曲三国战歌,才缓缓拉开序幕而已。 只是,才拉开序幕,便是如此凄苦,那未来纷纷扰扰,又将如何混乱? 西元184年黄巾乱,六路灭吴晋一统西元280年。 今日才是建安二年五月末,西元197年7月初。 96年混战,如今才过13年! 一念至此,萧言不禁打个冷颤:“我难道要在狠心卖子卖女的混乱年代,活过一生?” 萧言不甘心。 后世,萧言是共和国重点集团军士官,偶尔也漫不经心念叨“军人职责,保家卫国”。当时念口号时,浑不在意,此时记起,萧言心底却陡然腾起一种责任感,一种使命感。 “也许,在力所能及之内,我应该做点什么。”萧言默默想道。 临巢亭长见萧言突然思维发散,忍不住出声唤醒萧言:“萧游徼……萧游徼……” “嗯。”萧言目光重回临巢亭长、流民身上。此时此刻,流民怀抱俩小孩,还在眼巴巴的望着萧言。 “你且等着,我去去就回。”说着,萧言回屋取来一串钱,递给流民,嘱咐道:“自家孩子自家亲,还是自己养好。” “你沿着官道西去,先去庐江郡,然后或者转道去荆北,或者渡江,南去东楚。未来数年,也就这两块地,较为安定些!” “努力活下去吧,给你孩子竖立一个积极榜样。” 第060 汉高祖有砀芒之隐(下) 第060汉高祖有砀芒之隐(下) “为了孩子,努力活下去吧!”萧言鼓励流民道。 闻听萧言此语,流民不禁潸然泪下,涕泣不成语。 流民声音呜咽,跪倒在地,一个劲向萧言磕头谢恩,用最简单的动作,表达他最复杂的心意。 流民的悲喜哭声,惊醒亭舍歇息的众游侠。众游侠纷纷裸露着肩膀,睁着惺忪双眼,陆续走出门外,询问发生何事。待问明流民悲惨经历,众成德游侠纷纷唏嘘不已,感慨时事艰难,而众淮北游侠则面面相觑,纷纷道:“钱老二醒没?谁去拦住他,莫让他触景生情。” 萧言闻言一怔:“触景生情,怎么回事?” 一名淮北游侠,出列回禀萧言:“买卖幼童之事,在我们流民之中,从来不稀罕。钱老二家的娃,就是今年年初,卖给成德县城许家的。钱老二家的娃长的秀气,许家人十分喜欢,于是侥幸卖了两万钱。钱老二一家数口,能苟活到月初,吃的就是卖孩子钱换来的粮食。” “还有,其实钱老二不姓钱。他卖孩子时,自觉泉下无颜见祖宗,遂取‘人命最大,钱财其次’之意,改名换姓,硬着心将孩子卖掉。吃着自家孩子换来的粮食,他能好受吗?萧游徼招募人手时,钱老二第一个应征,他呀,一则是想攒够钱赎回孩子,二则即便不能赎回孩子,也宁可死于械斗,一死了之。” “来巢湖前,钱老二央求萧游徼预付两万钱,就是想赎回孩子。只是时间紧迫,钱老二未能如愿。直至今日,他还在惦记着自家孩子能不能赎回。” 突闻淮北游侠此语,众成德游侠顿时更加感慨:“原来,比起淮北难民,我们已经幸运至极。” 可惜,淮北游侠又道:“你们先别感慨。蝗灾之后,成德保不准也要流民遍野啦!唉,我们从淮北逃至淮南,难道还要从淮南逃至江南?” 蝗灾! 淮北游侠一句话,将众成德游侠打入深渊。 是的,可怕的蝗灾,已经将灾难触手,伸向成德县。 成德县能熬过今年蝗灾吗? 众成德游侠心底没谱。 连临巢亭长也不禁闻之色变,只能心怀一丝侥幸,向上天祈祷:“希望老天开开眼,莫让蝗群飞至合肥。” 萧言心底比众成德游侠想得更多。 淮南比淮北幸运?笑话! 一旦吴魏交兵,淮南可是全国有名重灾区。届时,淮南数县,十室九空,千里不见人烟,都是寻常事。 不过,众游侠哀叹感慨当中,萧言心中又突然腾起模糊思路:“或许……我能够将淮南郡带出历史劫数,甚至提前结束三国乱世。” 一念至此,萧言向临巢亭长详细打听流民事,并以不熟悉游徼事务为名,向临巢亭长索要临巢亭各类非绝密文书记载。 ====== 出临巢亭,萧言率领众游侠继续向东行。 行约五六里路,萧言忽然吩咐车队止步,并喝令所有众游侠,立刻齐聚一处。 萧言双手十指交握,缓声说道:“蝗灾侵袭成德,即将蔓延合肥,大家心底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成德游侠首先向萧言提出疑虑:“忧心家事,想回家看看。” 淮北游侠其后向萧言请求援助:“若是有可能,还希望萧游徼出面,在合肥南部划出一片空地,助我们旧日亲戚好友,迁家合肥。不求能分得好田好地,只求荒山野沼,能勉强住人,能做县里大户家佃户、长短工。” 萧言先扭头,朝向成德游侠:“你们回家,能否助家人逃避蝗灾?” “不能。”成德游侠垂下头。在数量以千万以亿计算的蝗灾面前,个人的力量是如此微不足道。成德游侠,连与蝗灾对抗的信心都无。 萧言又问:“既是不能,又何必回家?” “纵然不能逃避蝗灾,回家与家人团聚,也能稍微安心点。”成德游侠答道。 萧言轻笑道:“若我能助你们家人逃避蝗灾,又将如何?” “哪能总让萧十一郎你出钱出力。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成德游侠连连摆手。 萧言微微摇摇头,说道:“都是过命兄弟,救苦救难是理所当然,谈钱财伤感情。我只问你们,我若能助你们家躲避蝗灾侵袭,但条件是这期间或将迁徙合肥县,你们可愿意接受?” “迁徙合肥县?”成德游侠不解。 萧言点头确认:“嗯,只要迁徙合肥县,你们家人就根本无须再忧心粮食问题。在合肥县,我管吃管住。” “那行。只是耗费萧十一郎钱财,我等兄弟着实过意不去。”成德游侠都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对不住萧言恩情。 与成德游侠说定,萧言又转头朝向淮北游侠,说道:“我若不能安置你们家人,又将如何?” 本听萧言与成德游侠那一番对话,众淮北游侠还以为家人保命有望。 孰料,甫一说话,萧言便当头浇他们一瓢冷水。 好在众淮北游侠逃难路上,看尽世间人情冷暖,不敢奢望无代价的怜悯。他们口中虽向萧言提出要求,心中其实并没报太多希望。因是,面对萧言诘责,众游侠无奈苦笑,说道:“我等都是萧游徼买断性命的家奴,若能因此乱世活命,便要对萧游徼感恩戴德,哪敢奢望萧游徼百分之百救活家人。倘若不能安置我们旧时家人,也只能怪时事艰难,人命难活。” 当然,也有些淮北游侠,委婉劝谏萧言更改心意:“其实,有萧游徼前时支付的一百二十五万钱、一万石粮食在,足够我们家人多熬两三年。之所以想令家人迁徙合肥县,却是想仰仗萧游徼荫护。” 萧言避而不答,又问道:“我若能安置你们家人,又将如何?” 至此,众淮北游侠终于听明白萧言话语内涵意思,原来萧言刚才不是拒绝众人请求,只是警告众人莫要忘记自己身份。 一念至此,众淮北游侠立即齐声答道:“萧游徼若能安置旧时家人,我们必劝他们从此奉萧游徼主,在田为佃户,在家为丁员,男为仆,女为婢。” 萧言点头道:“既是如此,你们家人未来迁徙合肥所需,皆由我一人承担。” “谢游徼施手救命之恩!”五十名淮北游侠,五体投地跪倒,真心敬拜萧言。 不过,无论成德游侠,还是淮北游侠,感恩之余,又有点怀疑萧言的能力。 “我们家人,可是有六百人之多,萧游徼一人怕是照顾不来。其实,萧游徼你只要借游徼之权,在合肥县某荒山下划拨一片驻地,我们家人就感激不尽。”一名淮北游侠,委婉表达出心中顾虑。 “不错,你们家人粗算起来,有六百人。成德兄弟家人即便少算点,总共人数,也将高达七百口人。”说罢,萧言呵呵笑道:“你们是不是怀疑,我没能力养活七百口人?” 养活一人与养活七百人,有天上地下的区别。 好比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以北京市举例,假设每人每月低水平基本生活所需,为一千元人民币,养活一人,只须月薪1000元,年薪1.2万元,低于当地规定最低收入;养活七百人,却须月薪70万元,年薪840万,远远高于当地人均收入数十倍。 北京市年薪1.2万,多少人;年薪840万,又有多少人? 其间差距,就是如此悬殊。 萧言是庶民出身,现在官职又只是游徼,刘晔又远在庐江郡,他凭什么养活七百口人? 无怪众游侠心怀疑虑。 “不信?”萧言含笑望着众人。 众游侠彼此目光交流,却始终没有人敢当面表示质疑。 当然,更没有人敢站直身体,坚定支持萧言。即便事事紧随萧言的楚永,此时都不敢相信,萧言有能力养活七百口人。 然而,望着沉默诸人,萧言却信心满满说道:“不信?我会用事实,让你们相信!” 第061 萧言有巢湖之兴(上) 第061萧言有巢湖之兴(上) “不信?”萧言含笑望向众游侠。 不待众游侠发表议论,萧言转身将刘晔赠他的锦盒捧起,扬声说道:“盒内是合肥游徼官印、文书……” “啪!” 萧言话说一半,突然扬起手臂,将手中锦盒,远远抛入官道右边沟渠。 “哎呀~”游侠群中传来几道惊呼声,映衬萧言举止的突兀性。 更多的游侠,则是瞪大双眼,不明白萧言为甚莫名其妙将装有游徼官印的锦盒,投掷路边沟渠。 萧言双手合掌,无视众游侠惊讶目光,缓声说道:“吾少慕小袁将军,故弃游侠之身,补缺胥吏,任职亭长,欲尽己所能,为小袁将军镇抚成德七乡三十九亭尽一份心。” “然则。补亭长,因纵兵擒贼,县令黜之;求县尉,因友助贤良,郡守忌之。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臣有效忠之心,奈何主上竟无聘请之意。” “正所谓:儒生不及游侠人,白首下幄复何益。我辈游侠,亦自有气节也!彼若不屑我之拳拳忠诚,我又岂能慕其权贵?”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既然亭长不可久任,县尉无缘聘任,我又何必恋恋不舍,再赴游徼之职?” “区区县衙小吏,不做也罢!” 闻听萧言一番慷慨激昂弃官演讲,众游侠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诚然,昔日酒肆店主老冯劝萧言求职亭长时,众成德游侠纷纷表示不屑,称亭长卑贱,游徼事繁,县令官小,不若游侠自由自在。 但是,此类牢骚,其本质大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因为没希望做县令、做游徼、做亭长,所以才能毫不在乎瞎嚷嚷。待追随萧言做两月吏卒后,众游侠顿时感觉“毕竟六扇门里好修行”,渐渐爱上公门事。便是少年心性的楚永,如今说话时,也不自觉有点颐指气使,慢慢褪去游侠散漫习气。 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享受吏卒优待福利后,众成德游侠如今已经不愿意再回到市井游侠状态。因是,闻听萧言这一番话,众成德游侠不仅毫无心理准备,甚至有点焦急,想劝萧言更改心意。 至于淮北流民游侠,在漫长逃难路上,早已认识到衙役权力。适才他们请求萧言允许家里亲戚迁家合肥,就是想借萧言游徼之官,撑起一片天空。萧言突兀说他要弃官,淮北流民游侠们心里能不急嘛? 只是众游侠再焦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何话,劝谏萧言逆转心意。 宣布拒任游徼之后,萧言佯装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仔细审视众游侠。待见众游侠比他更留恋公门身份时,萧言心中暗自点头:“果然人心思变,一旦拥有改变命运的希望,大多数人都会突起上进心,努力争取。这群市井游侠,也不例外。有上进心就好,有上进心才能为我所用。” 萧言两手向下压,轻笑道:“诸位无须忧心前途。我之所以弃合肥游徼不去,是因为咱们有一条前途更加光明道路。” “咦?”众游侠好像有点明白萧言意思,但又不知萧言究竟欲为何事。 萧言侃侃而谈:“蝗灾侵袭成德,即将蔓延合肥,可以想象蝗虫群铺天盖地飞来时,淮南将是如何恐怖模样?但是,淮南却有一地,田沃水丰,不惧蝗灾侵袭。” “有这种地方?”众游侠表示不信。 “当然有这种地方。”萧言伸直右臂,遥指南方:“巢湖!不错,我指的就是巢湖!蝗灾侵袭,能摧毁良田,却不能稍损湖泊。有八百里巢湖寄养的无数鱼虾,区区蝗灾,又有何惧!” 萧言话刚落音,众游侠已经轰然雷动,议论纷纷: “巢湖!巢湖!” “是啊,蝗虫惧水,蝗灾却是无法影响八百里巢湖鱼虾。” “原来是巢湖,我怎没想到。” “纵然无粟米可食,还有巢湖鱼虾!” “如此一想,巢湖道真是好去处。” …… 当然,也有游侠疑虑:“倘若蝗灾降临,八百里巢湖鱼虾,难保不成烫手之物,为淮南豪强所占。我们若想乞食巢湖,怕是难度不小。” 恰在此时,萧言又趁热打铁,扬声说道:“我等西来合肥,刘公子有一明一暗两事托付我。” “明事,自然是就任巢湖县游徼;暗事,却是南去巢湖,招抚故巢湖遗民,一则确保巢湖不生新贼,二则看守八百里巢湖鱼虾,随时准备协助官府救灾荒民!” 却是萧言为便易行事,又祭起刘晔旗号。 毕竟萧言尚无根基,拿刘晔之名说事,远强于拿萧言之名说事。 在八百里巢湖鱼虾与刘晔之名,双重保证下,众游侠的视野角度,瞬间被萧言吸引至巢湖。 “游徼县吏,往来县乡,擒小贼,事繁琐,既无趣又无功名,不若八百里巢湖。诸位可愿随我前往巢湖,建功立业,救淮南于水火之中?”萧言高声喝道。 “巢湖,我们愿去巢湖!”七十名游侠异口同声赞许萧言抉择。 于是,萧言扭转车队方向,统领七十名游侠,向南面巢湖开拨。 早在协助刘晔收编巢湖贼兵时,萧言便曾有意劝服刘晔巢湖,策应曹操。奈何刘晔觉此策甚危,不愿冒险,遂移军西向,投依庐江太守刘勋。随后,萧言也就渐渐淡忘巢湖,提及巢湖也是意在转述他与刘晔平镇巢湖兵功劳,却是从未升起再回巢湖之心。 直至西来合肥路上,萧言被一幕幕流民惨剧震撼,心中腾起一种责任感、使命感,试图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尽可能救活更多流民。 萧言不是“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类型儒士,只会嘴炮针砭时政,却终不肯亲身力行,践行理念。 既然心生责任感、使命感,萧言就会付诸于行动。 如何付诸于行动呢? 首先排除朝廷。 今日扬州朝廷,是袁术之辈。萧言能说服袁术救灾百姓?不可能! 再说,萧言也不愿与袁术有所牵连。袁术即将败亡,与他牵扯上关系,也恁晦气! 朝廷不可靠,那便只能指望萧言自己。 也是灵机一动,萧言突然想起八百里巢湖。 与其前往合肥做郡县小吏,何不立足巢湖,借鱼虾丰饶,广聚流民,自成一部? 正如临巢亭长所言,淮南郡如今最缺的是粮食,最不缺的是人。萧言若能雄霸八百里巢湖,未必不能再建巢湖兵。郑宝庸才,还能割据巢湖,萧言自认强过郑宝,割据巢湖之事,应该并不算难事。待袁术败亡,曹操挺进淮南,萧言再效仿黑山贼帅张燕,顺势归降,亦可封侯一方。 诚然,如此行事,萧言将如张燕一般,受限于贼兵出身,难得朝廷信任,即便投降曹操,也只能官封亭侯,做一名富家翁。好在,萧言后世是低阶士官出身,深知建功不易,即便曾幻想过,做曹魏从龙名臣,他也不敢过于好高骛远,非要官拜大将军才能如愿。 “张燕就张燕呗!”萧言心中暗叹一声:“若能效仿张燕,救活淮南十数万流民,哪怕只能裹足亭侯之爵,我也能勉强安心。” 忽而,萧言又想起后世一位清末民国将领:“清末民国乱世,张钫(字伯英)因收编河南刀客、绿林人士,组建部伍,被人戏称为中原老贼头。今日,我因收编成德游侠,组建部曲,后来人会不会喊我一声‘淮南老贼头萧言’?” 想着,想着,萧言突然呵呵笑起来。 第062 萧言有巢湖之兴(中) 第062萧言有巢湖之兴(中) 因萧言临时起意,七十名游侠调转方向,朝巢湖开拨。 昔日,萧言、刘晔收编巢湖贼兵时,共缴获大船一百条,小船七百六十条。刘晔为遏制巢湖再聚新贼,勒令巢湖贼兵,将大船、小船尽数焚烧于湖畔,不使他贼复得。然则,萧言当时已经心怀归顺曹操心思,遂从刘晔手里,保下小船两百四十条,分散藏在巢湖岸边,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岂料,天意弄人,这些船只没等到曹操兵临城下,便已派上用场。 两百四十条小船,分别藏在六处,其中三处在巢湖南部,三处在巢湖东部,每处各藏有小船四十条。 若欲割据八百里巢湖,盘踞重山,没船不行。因是,萧言率领七十名游侠,南来巢湖时,目标直指巢湖南岸一处藏船点----萧言麾下只有七十名游侠,四十条渔船暂时便已足够应付。 半途野外住宿一晚,萧言以及七十名游侠,风尘仆仆赶至巢湖南岸。 然则,接近藏船点时,萧言却突然皱起眉头----藏船点附近有人,有很多人,甚至已经形成村庄雏形。显而易见,一群混乱逃荒的流民,侥幸发现萧言藏船地点,私自取用,背依巢湖,打渔为生。 萧言藏船时,刘晔急欲统兵西去庐江,船只大都草草掩盖。而杂居淮南的流民,因为饥饿所迫,基本上见什么吃什么,有野菜吃野菜,有树皮吃树皮,活似人形蝗虫。一群拓荒性质的流民,发现萧言藏船地点,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萧言虽然怜悯流民悲戚,却决不容忍流民私自侵占他遗留的四十条渔船。 处世之道,有大仁,有小仁。 救活十人百人,为小仁;救活千人万人,为大仁。 萧言此来巢湖,立志独霸巢湖,乱世济民。若想独霸巢湖,两百四十条渔船,便不能随便施舍。施舍四十条渔船,或能救助一村人,但却严重阻碍萧言独霸八百里巢湖之志。 于是,发觉四十条渔船为流民私自取用之后,萧言反而喝令游侠齐备刀剑弓弩,强硬上前,虎口夺食。 萧言发现流民同时,流民也发现萧言。 “梆梆梆梆”巢湖湖边流民,敲响梆鼓,齐聚青壮,警戒来敌。 无数流民涌入淮南,争夺淮南有限资源,为许多淮南本地人不喜。似昔日成德县府勒令各亭,限时凑齐壮丁,西城门亭众亭卒,便异口同声排斥淮北流民,建议萧言捆绑十三名淮北流民,凑够名额。淮南郡本地人与淮北流民之间的冲突,可见一斑。 涌入淮南的流民,或是豫州沛郡人、梁郡人、陈郡人,或是徐州下邳郡人,彭城人等等。流民舍别家乡,迁徙万里,远赴淮南求活,语言不通,地形不熟,又势单力薄,遂不得不团聚一处自保,或郡郡流民连势,或县县流民和盟,形成大大小小各类流民团体。各个流民团体,因利益冲突,亦彼此对抗严重。 为求乱世活命,为求不被淮南本地人仗势欺人,为求不被其他流民团体掠夺欺压,几乎每群流民都有自己武装力量。倘若彼此有利益冲突,那就各自武装械斗,生死由命。 似唐万能存身于陌生流民群内,却也是流民群相中唐万武力值,一旦与其他流民、官兵、淮南人、强盗、匪寇械斗,唐万皆是流民可以依仗的强大武力。又似萧言招募来的五十名淮北游侠,也是流民彼此武装械斗产物,他们虽不曾战场杀敌,却也是身经百战,见惯血腥。 流民生存法则虽然残酷,却也是乱世自保的无奈抉择。 乱世之间,人人如虎狼,你不吃人,人就吃你。 这也是人类的残酷进化,你倘若不能乱世生存,那就必然淘汰出局,消逝于历史长河。 显然,巢湖岸边这群流民,也久经械斗考验,武风彪悍。不一时,这群流民,便聚集百数青壮,涌向村前,与萧言等众游侠对峙。 当然,流民毕竟是流民。 其聚集的百数青壮,手中许多武器竟然是削木而制,或是棒槌,或是竹竿;其中铁制武器,也大抵或是锄头,或是铁锨,或是菜刀等农具、厨具。真正对萧言有威胁的武器,却只有十余杆短矛,和数把刀剑。其中,短矛,皆是粗糙铁棍磨尖,以绳线捆绑木杆而成;刀剑则是不知从哪拣来的刀刃残缺的破旧武器。 简而言之,这群流民,少有精良武器。 比起萧言等七十名游侠,这群流民的武器战备,简直好似原始时代来人。 尽管如此,萧言却依旧慎重对待这群流民,丝毫不敢轻视。 后世一句话怎么说?无产者一无所有,他们在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链锁,获得的却是整个世界。 湖边的流民,此时亦是一无所有,无路可退,他们械斗只为生存,不胜便要饿死。 为了继续生存,他们哪怕手持木棒,也要尝试战斗,直至被敌人彻底粉碎希望----没有希望的流民,将顿时化为行尸走肉,不复再有威胁。 因是,瞧见百数青壮流民涌出,萧言立即果断下令:“牛车横置在前,所有弓弩手预装蹲卧,所有弓箭手在后预备。” “但凡武器非弩非弓者,罗贲甲队居左,楚永乙队居右。为左右两翼。” “主队,居中守备。” “左右两队队形,采取斜梅式;主队队形采取奇兵式。”[1] 注[1]:斜梅式、奇兵式,皆是冷兵器时代队形之一。 斜梅式,五人成队,队形如下: 口卒 卒口 口卒 卒口 口卒 其中,口为空位,卒为战兵。 奇兵式,十人成队,队形如下: 口口卒口口 卒口口口卒 口卒口卒口 卒口卒口卒 卒卒口卒卒 于是,七十名游侠,谨奉萧言军令,演变成最古老的上、中、下,大国三军方阵阵型图。 七十名游侠,今日之所以能有队形、阵型概念,亦多赖于萧言数十天辛苦操练。若不是萧言辛苦操练、培养,七十名游侠此时对战,怕也犹如流民一般,乱糟糟的堆积一窝,散兵冲击,完全不能协调作战,发挥人数优势。 之所以采取上、中、下三军方阵阵型,却是萧言晓得流民似勇实怯,只要打垮其冲锋,其主力便将瞬间陷入绝望状态,四散逃命。 萧言保守作战,虽然不易聚歼来敌,却能最大程度保证中军稳固,击溃百余名青壮流民。 至于聚歼所有流民,没必要,萧言其实也没兴趣。 七十名游侠成阵同时,萧言又遣传令官上前,大声喝道:“来人止步。敢入五十步之内者,杀无赦!” 第063 萧言有巢湖之兴(下) 第063萧言有巢湖之兴(下) “敢入五十步之内者,杀无赦!”萧言所置传令官,高声威胁众流民。 萧言麾下七十名游侠,铠甲齐备,冠胄有形,弓弩次第,刀剑鱼鳞,威风凛凛,令流民又惊又惧。众流民皆相顾骇然,心中情知:来人怕是官兵。 无论流民还是强盗、贼寇,皆不可能拥有这般精良武器装备。唯有官兵,依仗当地郡县鼎立支持,无铠制铠,无胄炼胄,弓弩刀剑,每年各有所产,才能拥有全套制式装备。 有道是: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官过如剃,一个更比一个狠。 觉察来人可能是官兵,众流民非但没有长舒口气,反而更加攥紧手中武器:官兵可怕,甚于流匪,不得不防! 然而,官兵毕竟是官兵,即便是强盗,也是合法的强盗。官兵可怕之处,在于你杀他一百人,他将复来一千人,除非攻入京都,再建新皇朝,否则你永远杀不尽官兵。 从来只见官剿匪,何曾听闻匪剿官! 众流民防范官兵不假,但是他们更惧怕官兵! 未曾交兵,众流民便先怯三分。 当然,这也是萧言所求。 兵法有云:全军为上,破军次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若能以言语威逼,招降流民,萧言又何苦多造杀孽? 察觉到流民怯意,萧言跨步上前,假装不知流民身份,高声喝道:“前方可是巢湖贼兵余孽?郑宝枭首,六千巢湖兵请降庐江,尔等百数人,尚欲祸患巢湖否?速速投降,免惹杀身之祸。” 为进一步打压流民士气,萧言抬出巢湖贼兵纳降案例同时,又栽赃众流民是巢湖贼兵余孽。既是巢湖贼兵余孽,此时再不纳降,官兵下一步动作,自然是高举屠刀,杀贼除匪。萧言这番栽赃,由不得众流民不恐惧。麾下六七千战兵,雄霸八百里巢湖的巢湖贼兵,尚且不敌官兵,何况他们这群松散流民? 果如萧言所料,众流民不愿身披巢湖余孽之名,很快推举出一名壮年流民,向萧言自辩道:“官爷详察,我们委实不是巢湖贼兵余孽。” “既不是巢湖余孽,缘何聚集巢湖湖畔?”萧言明知故问道。 壮年流民说道:“官爷详察,我等真不是巢湖贼兵余孽。我们本是逃难来的流民,只因听闻巢湖贼兵纳降庐江,这才敢迁居巢湖湖畔,天为被,地为席,渔猎为生。请官爷垂怜,我等远徙千里避难,无所归依,允我们暂住巢湖,渔猎求存。” “湖边渔船,可是你们所有?”萧言突然转换话题。 壮年流民唯恐萧言强行征调渔船,连忙答道:“巢湖荒凉,唯有鱼虾可食,我等数十户人能否继续活命,全赖四十条渔船。官爷若欲征调渔船,还请留下一半……” “咄!还说不是巢湖贼兵余孽?四十条船只,由我昔日亲手所藏,知晓此地藏船者,除成德县兵之外,唯有负责藏船的巢湖贼兵。你们既不是巢湖贼兵,怎能发掘船只,挪以己用?”见其陷入言语圈套,萧言立即大喝一声,打断壮年流民哀求。 “啊?”壮年流民懵住。 萧言趁势追击,继续威吓众流民:“我昔日能降巢湖贼兵六千战卒主力,又何惧尔等余孽。速速放下手中武器,否则刀剑无眼,徒添杀伤。” 壮年流民听懂萧言话语,且恐且惧,小心试探问道:“敢问官爷如何称呼?” 萧言自报名号,说道:“本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萧氏,单名言字,平素也有人呼我一声‘萧十一郎’。五月中旬,便是本官统帅两千县兵,协助成德刘晔,平镇八百里巢湖,纳降六千贼兵。” 乍闻萧言曾率兵平镇巢湖,众流民惊叫连连,皆是不可思议望向萧言。壮年流民此时方知踢到铁板:原来,来人不仅是官兵,更曾参与平镇巢湖贼兵。六千巢湖贼兵在他们面前,尚须乖乖纳降,才能勉强苟活。如此强大力量,又岂是区区百数流民所能相抗。 壮年流民哪会想到,萧言今日竟是孤身前来,身后再无援兵,七十名游侠已是萧言所有力量。 壮年流民强稳心神,狠心决断道:“萧官爷明察,我们是一无所有的逃难荒民,是良善顺民啊,绝不是巢湖反贼。官爷若要征调渔船,我们绝无二话,坚决拥护朝廷一切剿匪行为。” “既是顺民,缘何手持刀械,对峙官兵?”萧言不软不硬,一步步瓦解众流民斗志。 壮年流民腆脸笑着自辩:“误会,误会。我等以为是其他流民来抢渔船,争夺巢湖湖畔,哪想到是官爷突然驾到。官爷你放心,草民这就呵斥他们放下武器。” 说罢,壮年流民回首大声吆喝,吩咐众流民依次丢弃手中刀棍,束手就擒。 见壮年流民是知趣之人,颇知进退取舍,萧言顿时心生招安之意。于是,萧言继续扯虎皮拉大旗,说道:“本官此次来巢湖,官晋巢湖都尉,是奉庐江太守刘勋与成德刘晔密令,镇守八百里巢湖,防备流民聚集新贼。然则,本来此来,麾下暂时只有七十战卒,人手严重不足,无法翔实镇守八百里巢湖。尔等即是良善顺民,又有拥护朝廷平贼之心,可愿入籍巢湖,助本官一臂之力?” “啊?”乍闻萧言拉拢之意,壮年流民一时不知所措。 深知流民惧强欺弱本性,萧言又连拉带打,软硬皆施:“是否入籍巢湖,全凭尔等自愿,本官绝不勉强。” “如愿入籍巢湖,那便就此登录巢湖户籍,编户齐民,而后不得再随意迁徙。当然,为保证尔等正常生活,你们每户不但可分得良田十数亩,亦可分得一定区域渔区捕鱼。” “如不愿入籍巢湖,那便就此远迁巢湖二十里外,前时私自渔猎巢湖之事,本官概不论罪。当然,待本官整编巢湖完毕,非入籍巢湖之户,不论善恶,倘若胆敢留恋巢湖二十里之内,将皆以贼寇击杀之,届时本官绝不留情。” 要么入籍巢湖,要么远离巢湖! 壮年流民冷吸一口气,暗道:“如此条件,我们可有得选?官兵行事,果然霸道。” 尽管才来巢湖短短数日,但是这群流民已经习惯渔猎生活。这群流民所居之地,虽然荒凉,却能日日有鲜鱼可吃,不再有饥饿恐惧,比在他地艰难流浪,好过一千倍。 倘若萧言执意强行驱赶他们,他们即便明知不敌官兵,也要发出反抗声音。好在,萧言霸道之余,又大开方便之门:只要入籍巢湖,众流民便能继续留在巢湖湖畔,渔猎求活。 流民最凶悍,也最妥协。 有死无生之时,流民便会揭竿而起,堵上自己仅有性命,毫无理智的疯狂发泄。然而,只要还有一丝活命希望在,流民便会紧紧抓住不放,继续苟延残喘。好似无数淮北流民,凄惨到卖子卖女地步,但因还有那么一丁点活命希望,他们便不愿搭上性命造反。 萧言开出入籍巢湖条件,即是流民最后一丝希望。有这一丝希望在,流民便不至于铤而走险,反抗官兵,萧言对此毫不怀疑。 留在巢湖渔猎?可以,仅仅入籍巢湖便可。这就是萧言向众流民开出的条件。 “官爷所谓‘入籍巢湖’是指?”壮年流民果然毫无意外选择屈服,开始谈判、询问代价。 见壮年流民妥协,萧言为缓解双方矛盾,亦缓声说道:“莫再喊我官爷,本官不喜欢此类称呼。你们直接呼我萧都尉便是。” 继而,萧言又解释道:“为遏制新贼复起巢湖,庐江太守刘勋以及成德刘晔,辟我为巢湖都尉,镇守八百里巢湖。此举好似在巢湖新置一县,由庐江直辖,巢湖都尉亦可视作巢湖县县令。” “巢湖新置,户籍尚未添造,你们若愿入籍巢湖,而后便是巢湖人,户籍留在都尉府。简而言之,入籍巢湖,你们便是本官属民,本官亦将统帅官兵,殄灭流寇,护巢湖安全;制定律法,划定每地渔猎范围,保证你们私有财产,不被他人侵袭。” “当然,你们若不愿入籍巢湖,即是不愿做巢湖人。既非巢湖人,自然不能随意乞食八百里巢湖鱼虾。毕竟,八百里巢湖鱼虾虽多,终有吃尽时。本官必须优先保证巢湖属民日常所需。” 如此一解释,众流民顿时恍然:眼前巢湖都尉,原来就是巢湖县令。 流民习性,防范官兵,惧怕官兵,但又无比渴望官兵保护。 闻听萧言好似巢湖县令,要在巢湖撑起一片天空,众流民顿时心生依附之意。壮年流民更是率先跪拜萧言:“都尉大人,草民愿入籍巢湖!” 第064 保甲制度 第064保甲制度 因对官府潜意识依赖,众流民选择屈服萧言权威,入籍巢湖。 既已屈服,则流民瞬间化为良民,危险性削弱十分**。 七十名游侠,手持弓弩刀剑,又奉萧言之令,将众流民切割为三块,一块是老弱,一块是妇孺,一块是男丁。清点一番人数,获知流民总共有三百六十一人,其中男丁一百八十四人,妇孺一百二十七人,老弱五十人。 为羁旅众流民,萧言首先发出诱人糖块:“无论老弱,妇孺、青壮,每人皆可分得良田三十亩,田地私有,可彼此买卖交易。渔船渔猎区域划分,等编户完毕,再行划分。” 反正巢湖湖畔荒田、废田、沼泽,皆是萧言空手套白狼得来,怎么赐给流民也不心疼。萧言赐给流民田地时,心中感慨:“啧啧,果然是:官家好赚钱。仅需七十名游侠,百余幅甲胄,这巢湖南岸田地便皆为我私人所有。” “三百六十一人,每人三十亩良田,合计大约为一万汉亩。一万汉亩良田,即便依昔日方井村许家媳妇每亩两千钱的贱价买地,那也是总额高达两千万枚五铢钱的巨款。我若在成德良善经营,何时才能赚够两千万巨款?怪不得郑宝不肯放权!哪怕是山贼,只要能割据一方,个个也都强于亿万富家翁。” 当然,萧言也知道,这份财富说是易得,其实不易得。好似巢湖贼首张宝,不就喀嚓一声,人头落地,连命都丢在成德县。一旦萧言入主巢湖,想斩萧言人头之人,亦将数不胜数。 由于巢湖贼兵善破坏,不善建设缘故,巢湖湖畔田地,不是废旧荒田,便是沼泽未垦地。若想田地产粮,一万亩田,其中大半,需要等到明年夏收。尽管如此,三十亩良田却也足以令众流民大喜过望,纷纷感谢萧言慷慨。 用三十亩良田,捆绑住流民心思,萧言开始亮出利刃:“诸位既然入籍巢湖,而后便应遵守我巢湖法制。自今日起,每家立户,户设户长(主);四户立一保,保设保长、保正;五保立一甲,甲设甲长、甲正;五甲立一里,里设里长、里正;十里立一亭,亭设亭长、亭正。上下自有调度,不得随意逾制。” “自今日起,巢湖免除一切苛捐杂税,只征田税,十税其一。稍后,各里各亭将会根据田地好坏,分上中下三等田。上等良田,以每亩三石额度征税,即每亩征税三斗;中等普田,以每亩两石额度征税,即每亩征税两斗;下等劣田,以每亩一石税额征税,即每亩征税一斗。田税征收,以家户总田征税,不以单人征税,凡逾期不纳税者,先罚户长,再惩家人。当然,本官体谅诸位艰难,免除两年税额,也即是说……嗯,今日是建安二年六月,也即是说,截至建安四年六月,期间两年,概不征税。尔等第一次纳税时间,为建安四年秋收。” “纳税之余,每户家有男丁两人或两人以上者,皆须出一人为保丁,由所属保长直辖;保长由甲长直辖;甲长由里长所辖,里长由亭长所辖,亭长由本都尉所辖。此即为我巢湖保甲新法。保丁之责,盗来除盗,贼来杀贼,农时务农,闲时演武,不得有误。” “一保之内,保正为主官,保长为副官;一甲之内,里正为主官,里长为副官;一里之内,里正为主官,里长为副官;一亭之内,亭正为主官,亭长为副官。各长率丁保民,只责刑事,不可干涉民事;各正治民,有征调各长之权,不可干涉保丁内事。简而言之,各正犹若一县县令,各长犹如一县县尉,皆有所职,不得逾越。” “又,自今日起,巢湖县内,禁止私自持有一切兵械。非村里保丁,非县乡衙役,非都尉属兵,其余皆不可持刀,不可张弓,不可拎剑,更不可举弓,若有违制,皆罪罚之。” “又,每保保丁,出一人为辅兵。辅兵,可积累军功,晋职正兵。” “凡家出保丁一人,丁役期间,免除该家十亩良田田税;凡家出辅兵一人,兵役期间,免除该家三十亩良田田税:凡家出正兵一人,兵役期间,免除该家一百亩良田田税。” “又,凡欲渔猎巢湖鱼虾者,必先落户当地,申请渔民,方可扬舟下湖,捉捕鱼虾。种田者,有田税;捕鱼者,自然亦须有鱼税,,田农纳田税,渔民纳鱼税,拒纳鱼税之人,亭里惩戒。当然,本官体谅诸位艰难,免除一年鱼税税额,也即是说。截至建安三年六月,期间十二月,概不征税。” 萧言新设巢湖法制,归纳起来,其实只有两条:摊丁入亩、保甲制度。 其中,聚集巢湖的流民,皆是一无所有,三十亩田地,全赖萧言“官方”承认。正是因此,萧言才能直接效仿后世满清,推行“摊丁入亩”法令。否然,萧言却是学不了满清狠心,用刺刀强制推行“摊丁入亩”,然后再把乡绅霸占近两千年的田税福利,转变成旗人独有福利。满清可以依赖旗人阶层,疯狂杀戮,抢劫乡绅财富,占为己有,萧言却是不敢这般强势,也不敢这般杀戮。 所谓的“摊丁入亩”,暂时也只能局限于巢湖湖畔无主之地。 至于保甲制度,则是脱胎于隋唐时期的乡、里、保、邻四级体系的邻保制度。但是有鉴于保甲制度推行中的种种弊端,萧言移植保甲制度同时,又采取军政分离,尽量削弱保家制度对平民百姓权益的侵害。 当然,萧言此时颁布巢湖法制,引用保甲制度,摊丁入亩,却是完全鸡同鸭讲----众流民不懂,不懂萧言意欲为何,不懂萧言所颁布巢湖新法,究竟是好是坏。 对于众流民来说,他们耳朵里,只听见以下四点: 一则,每人可分三十亩良田 二则,萧言分别免除两年田税、一年鱼税。 三则,一家出一丁,四家出一兵。 四则,丁役、兵役能免田税。 流民喜欢第一则,第二则,第四则,却无比讨厌第三则。 无论萧言如何说,流民总是潜意识厌恶丁役,惧怕兵役。 不过,凡事有得有失,若想扎根巢湖,捕猎鱼虾求活乱世,他们就必须接受萧言开出条件。于是,强忍心中纠结,流民最终还是选择入籍巢湖。 而后两日,萧言统帅七十名游侠,驻留本地,落实巢湖新法。 流民一共三百六十一人,入籍时,登录为七十二户,平均每家大约五口人。说起来也是巧合,萧言统率七十名游侠前来巢湖,又在巢湖湖畔纳降七十二户流民,两者数目,相差无几。 为纪念自己入主巢湖第一步,萧言又特意为这群流民所居,取下新名:百步里(村)。却是萧言取“行百里者半九十”之意,勉励自己。 整编百步里,登录户籍完毕后,萧言新获保丁六十一人,辅兵十八人。 其中,十八名辅兵,皆是好斗壮丁,在流民中甚有威望,为彻底控制百步里七十二户,萧言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允他们继续留在本村,干扰政令。不仅如此,萧言更从七十二名游侠内,选出两人,分别属以亭长、亭正之职,令其两人统率六十一名保丁,严密控制这群流民,为萧言将来制霸巢湖,打下坚实基础。 第065 巢湖一统 第065巢湖一统 收编众流民完毕,萧言又以百步里为基地,高举庐江太守刘勋和刘晔的旗帜,沿巢湖湖岸,向西向东,收编其他流民群。 虽说是乱世,但因局势与秦末各路义军迭起不同,各路军阀名义上尚尊汉天子为帝,是故官府威严仍存。 闻听萧言巢湖都尉之名,诸流民潜意识认为:刘晔平镇巢湖贼兵,清剿六千战兵,庐江太守遂遣刘晔旧部,接管八百里巢湖。 有鉴于此,诸多流民群,以及巢湖贼兵遗民、亲属、佃户,他们虽然心中不甚乐意,却也不敢过于抵触萧言。旧日巢湖贼兵,坐拥六千战卒,尚且归降庐江,他们岂能独存? 抵触萧言事小,引来官兵屠戮事大。 当然,更重要一点,萧言收编诸流民群、贼兵亲属佃户时,无论对象为谁,他一概强调免税:免除两年田税,免除一年鱼税。 巢湖都尉赴任,免除一切苛捐杂税,不纳粮捐,不征鱼税。 得知萧言新政,诸流民纷纷感慨:“来了一个好官啊!” 合肥县兵纳税、征粮、驱赶流民,萧言免税、免粮,入籍流民。孰是孰非,流民心中自有一杆秤砣。 既然有萧言这种正大光明免税好官,何必再躲避合肥县衙役追捕? 诚然,巢湖湖畔荒田居多,无粮可征,无粮可纳,无论是萧言,还是合肥县县衙,想征收粮食也根本征不来粮食。但是巢湖鱼虾呢? 于合肥县,粮税可免,鱼税难逃;于萧言,粮税皆免。若说萧言免除两年粮税为虚,是因根本无法征收粮税,那么萧言免除一年鱼税,那可是真正放在明面,谁也不可忽视的善政! 一时间,无数群流民,全都用脚投票,选择接受萧言收编。与巢湖贼兵遗民不同,流民接受萧言收编,不曾有半点压力。 前时收编流民时,还须萧言率兵威吓,唯恐其反抗;后时收编时,却是流民杀猪宰羊,热情招待萧言派去使者。只须派一名骑士,高举巢湖都尉旗帜,沿着巢湖湖畔纵马奔腾,宣布此地为巢湖县所辖,无数流民便立时纷纷树旗响应,表示愿意接受萧言收编。 无论流民还是巢湖贼兵遗民,其实都晓得,八百里巢湖不可能永远无主。以前是郑宝猖獗,麾下数千步骑,硬悍合肥县兵不败,遂能独霸巢湖。今郑宝既已枭首,又无新贼,官府必将再来巢湖。好似合肥县县衙,前数日,合肥县令不是便嘱咐合肥诸亭长,向巢湖推进,准备将巢湖东部、南部重新纳为合肥县所辖?临巢亭长,即是因为此节,才回返临巢亭。 巢湖那些流民杀猪宰羊,迎接萧言王师,亦是唯恐萧言不来,乃至被合肥县县衙提前下辖,征收捕鱼重税。 合肥县征税,萧言不征税,谁好谁坏,不言自明。于是,几乎一瞬间,萧言巢湖都尉之名,传遍巢湖南北。 “杀牛羊,备酒浆,迎都尉,都尉来时不纳粮。” “杀牛羊,备酒浆,迎都尉,都尉来时不征税。” 在萧言的有心宣传下,此类夸赞巢湖都尉仁政的歌声,逐渐响遍巢湖内外,吸引更多流民来聚。 简而言之,因为萧言免税政策,才短短三五日时间,巢湖湖畔众流民,便用脚投票,选择归顺萧言。 如今,最令萧言等游侠头疼的,不是怎么妥善招抚流民群,而是如何抽出人手,推行保甲制度。不得已,萧言只好率先任命九位亭长、九位亭正,两两远赴一地,就地收编流民,自上而下推行保甲,征募兵役。 如此,十位亭长、十位亭正,均匀分布巢湖周边,分别选拔里长、里正,齐民编户,惩戒不轨。 待流民入籍巢湖一事大概完毕时,各亭各里又奉萧言之令,及时呈递巢湖户口总数。 现入籍巢湖人口,人数大约五万三千人,户数大约九千六百户。 若以保甲制度推算,则在短短数日之内,萧言便已收编流民,设置十亭,九十六里,四百八十甲,两千四百保,新获六千名保丁,两千四百名辅兵,军力猛增数十倍。当然,两千四百名辅兵,如今未曾系统训练,不堪与敌交锋。 昔日,听萧言说他有意招抚巢湖遗民、淮北流民时,众游侠不曾放在心上,以为萧言最多征募千数人,似百步里那群流民这般整群招降,已是不敢想象的幸运。孰料,巢湖局势发展,竟远远超乎他们预料,经萧言一番经营,数万盘踞八百里巢湖的淮北流民、贼兵遗民,不可思议的在短短数日之内,改旗易帜,入籍巢湖。 萧言好似新官上任一般,借助朝廷威严,迅速收揽一切民、政、军权力。 众游侠尤其深深疑惑,那些巢湖贼兵遗民,明明心里相当抵触萧言,怎却偏偏争先恐后效忠,唯恐落在淮北流民之后? “不懂,不懂,还是不懂。”众游侠迷惑不解,他们没见萧言有甚高明策略啊! “重在免税,不取百姓一物。”萧言解释道。 好比后世明末,李自成起义时,一声“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蛊惑多少流民舍命追随?流民投依李自成,还须身披反贼之名;投依萧言,几乎毫无代价----流民眼中,萧言是官不是贼,萧言是巢湖都尉,是巢湖县令,由庐江太守下辖,与合肥县令平级。 因是,当萧言唱起类似李自成口号时,众流民不出意外簇拥而来。 尽管萧言免税,最多只免税两年,但对流民来说,他们从来只顾眼前,才不管未来如何。若是两年后征税,乞食巢湖艰难,他们那就拍拍屁股,再迁徙他地呗!能好活一年,就好活一年,熬过今年再说明年事,这就是流民的思维。 对于萧言来说,即便萧言征税,又能征收几许?与其勉强征税,还不如免税以宽其心,减少兵战,降低开支。 免税聚集流民,对流民,对萧言,皆是好事。 流民节省粮食,萧言节省时间。 感慨萧言手段之余,罗贲又率先提出顾虑:“若不征收田税,新招两千四百辅兵,如何给养?” “粮草问题,的确是一个难题。”提及此事,萧言也忍不住头疼。 前面说过,给养七百人已是困难重重,而这数日,萧言却又征募两千四百名巢湖新兵?两千四百名辅兵,单是其每日消耗,就不是小数目。 昔日刘晔收编六千巢湖贼兵,之所以投依庐江,其中一个原因,也是考虑到他刘晔负担不起六千人日常消耗。而庐江太守刘勋,将六千巢湖贼兵杀的杀,罚的罚,仅仅只收编一千优异精壮,也是因为庐江钱财有限,不可能无限制扩军。 与刘晔、刘勋相比,萧言更穷,更养不起兵。 即便配合巢湖鱼虾,萧言所拥有的粮食,也只能勉强维持两千四百名辅兵半月所需----萧言总不能让他们天天吃鱼不是? 半月之内,萧言若不能新辟财源,巢湖财政就要宣布破产,两千四百名辅兵,也要随之解散。 但是,两千四百巢湖兵却又不能不招募。 就好似国家不能没有暴力机关,萧言若想内稳巢湖,外拒强敌,必须维持一只可靠的军队。 其实,萧言已经尽力缩减军费开支。 之所以在巢湖推行保甲制度,不就是萧言想养兵于民嘛?八千保丁虽然半农半兵,是民兵,但在危急之时,他们总归是一批可用力量。也正是萧言养不起太多正规兵,他才自后世历史汲取经验,移植来保甲制度。 然而,萧言毕竟太穷,穷的连两千四百名辅兵,都依旧养不起。 萧言哀叹一声:“粮草问题,暂且搁置吧。眼下,我们却还有一件重要事去办。” “什么事?”众游侠纷纷望向萧言。 萧言神情肃穆,遥望北方:“除蝗!巢湖南岸已经出现迹象,怕是三日之内,蝗群便将侵袭巢湖。既然巢湖不能躲过蝗灾,我们便须提前着手捕蝗之事,减少不必要损失。” 第066 蝗虫吃田,我吃蝗虫 第066蝗虫吃田,我吃蝗虫 对于萧言来说,防蝗治蝗,既是经济需要,也是政治需要。 除蝗减少巢湖经济损失,自是不言而喻。而所谓政治需要,主要是指,萧言可借助抵御蝗灾,凝聚巢湖人心。 淮北流民入籍巢湖,是贪巢湖之利;贼兵遗民奉萧言为主,是惧萧言官威。无论淮北流民,还是贼兵遗民,他们敬的不是萧言,而是巢湖都尉。 一旦萧言冒领巢湖都尉之事败露,淮北流民、贼兵遗民,难保不会另起心思,或弃巢湖远走,或举旗叛变。 自古以来,如欲成事,必须在收揽民心上有所作为。 民心,大抵可分两类,一曰愿为死,二曰不欲乱。 如以后世共和国举例: 太祖中原撤退,引军挺进东北,三年而定中国,可谓民愿为之死。 和谐年间,虽时有怨愤,然终未曾动乱,可谓民不欲为乱。 民心之术,变化万端,虽天生圣人,不敢言世代不更。萧言亦不敢奢望,他登高一呼,巢湖数万民众便自愿为他赴死效命。 萧言只求巢湖之民,得知他非是朝廷所辟巢湖都尉时,心不生叛乱之意,或者说心不敢生叛乱之情。 今日蝗灾,却恰巧给予萧言凌驾于巢湖都尉之上的完美契机。 乱世纷争,军阀事忙,虽曹操、袁术,不曾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积极组织军民,抗击蝗灾。曹操、袁术不能,而萧言能之,则巢湖之民自当感慨,愿留巢湖,愿奉萧言为主。凡人皆有私心,若能有好生活可过,谁愿自虐? 况且,蝗灾是人类公敌。除蝗治蝗时,巢湖之民,必将众志成城,万众一心,萧言如果倡导此事,有助他快速积攒声望,收取巢湖民心,真正扎根巢湖。 萧言能否收揽民心,就在治蝗一役。 因是,亭、里、甲、保四级保甲体系,粗粗构建完毕,萧言便果断颁布《除蝗令》,号召所有巢湖民众,齐心合力,共杀蝗虫。 虽然萧言不是除蝗专家,也不清楚蝗虫种种特性,但是得益于后世所学基础生物知识,萧言对蝗虫的认知,却远远胜普通汉民数千倍。起码,萧言绝不会傻傻相信“蝗虫是由鱼虾所变”此类传言。 萧言所颁布《除蝗令》,内容有四: 其一,蝗灾期间,不准捕杀蛙类,不准射杀飞鸟。敢捕一蛙,鞭十;敢射一鸟,杖十。 其二,紧急征募巢湖所有鸡鸭。并向集中钱财,自庐江、江南,大量购置鸡鸭,放牧于田地。 其三,凡未耕新地,皆种菽豆;已种之地,若能改种菽豆,尽皆毁田,改种菽豆。 其四,里、甲聚集保丁,耕种菽豆之余,组织人员,猎杀蝗虫。 蛙类、飞鸟、鸡鸭,皆是蝗虫天敌,后世证明,它们除蝗效果斐然。蝗虫食麦梁稻谷,不食菽豆,种植菽豆,则无虞蝗灾侵袭。萧言所颁布《除蝗令》,内容大抵是后世基本生物知识。 …… 《除蝗令》颁布第三日,恐怖蝗群,终于抵达巢湖。 蝗群来时,漫天飞舞,犹如乌云遮住太阳,生生将晴天变成阴天。那是一亿只蝗虫,还是百亿只蝗虫?萧言忍不住嘴唇有点发干。 蝗灾,果非人力能敌----亲临遮天蔽日,蔓延数郡级别的大型蝗灾,萧言终于明白:为甚汉世农民,对蝗灾充满绝望。 蝗虫数量太多,太多! 杀一万也好,杀一百万也好,根本无济于事。 望见犹如遮天城墙压来的蝗群,无数流民陷入绝望,失去抗争之心:“如此恐怖蝗群,怎能杀尽?算了,咱们继续南逃吧!” 好在还有萧言。 萧言强忍住内心绝望,率领两千四百名辅兵,亲临战阵,指导各亭各亭,掩埋蝗虫,焚烧蝗虫,预防明年再起蝗灾。纵然今年无法抗拒蝗灾,也务必保证不使明年再生蝗灾。 为鼓励起巢湖民众抗灾之心,萧言而后干脆高举复仇旗号:“蝗虫吃田,我吃蝗虫!” 向蝗虫复仇! 汉世儒学,崇敬《公羊春秋》,视复仇为正义,摈弃宽恕理念,讲究“十世之仇,犹可报也”。似三国许多知名豪杰,如典韦、张辽、关羽等等,都曾是亡命杀人的复仇之徒! 昔日萧言夜杀吕甫,刘晔非但没有嫌弃萧言犯法杀官,反而相中萧言刺客之才,也是因为汉世盛行复仇主义,视杀人复仇为美德。 为复仇,不避刑难! 纵然触犯律法,也要杀人复仇。这也是汉世特有的风俗,与后世不同,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萧言一句“向蝗虫复仇”,顿时鼓舞起巢湖民众士气。 你害我田,我杀你命。 汉民此时捕杀蝗虫,已非是奢望挽救稻田,而是单纯的泄愤:杀!杀!杀! 恨你害我田,恨你毁我谷,恨你抢我粮。 与此同时,为配合“蝗虫吃田,我吃蝗虫”宣言,萧言又及时推出蝗虫套餐:干煸蝗虫、爆炒蝗虫、葱拌飞虾、串烤蝗虫、油醉飞虾、红烧蝗虫、脆酥蝗虫、烙饼卷飞虾等等,真真切切吃起蝗虫。后世穿越而来的萧言,对各类吃喝可不生疏,哪怕是蝗虫,也不例外----要知道,共和国和谐年间,蝗虫入菜价格,一般都比鱼虾还贵。 初时,还有汉民怀疑蝗虫能不能吃,但尝过蝗虫味道后,他们纷纷赞不绝口:“蝗虫蛮好吃的嘛,味道有点像虾,又与虾不同。” 在萧言亲体力行倡导下,蝗虫菜很快传遍巢湖内外,成为巢湖民众一道主食,早上吃蝗虫,中午吃蝗虫,晚上吃蝗虫,一天三顿蝗虫。也是蝗虫自有味道,哪怕仅仅干烤烤蝗虫,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胜过蒸饼。 不知不觉,杀蝗虫、吃蝗虫,演化为巢湖湖畔一道特有的别致风景。 而萧言为节省粮食,更借“与民共甘苦”之名,勒令两千四百名辅兵尽数下乡,与巢湖民同吃同住,今天烤着吃蝗虫,明天煮着吃蝗虫,后天炒着吃蝗虫,尽其所能减少粮食消耗。 于是,漫天遍野蝗群之中,萧言总帅四五万名汉民,游走巢湖湖畔,烧杀烤炒,以蝗虫为食,颇有些“壮志饥餐胡虏肉”意境。 “人类不亏是万物天敌,哪怕是蝗虫,也只能成为果腹之物。”萧言拎起一串焦黄蝗虫,感慨道。 蝗虫吃田,我吃蝗虫……蝗灾,也要物尽其用嘛! 第067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067山雨欲来风满楼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 随着时间推移,汉民怨恨之情日渐淡薄,只余下无尽麻木,机械般捕蝗、杀蝗。 哪怕萧言推出的蝗虫套餐菜色种类再丰富,也有吃厌时。 连吃数日蝗虫后,汉民如今见到蝗虫就想吐,毫无半点食欲----蝗虫毕竟不是米麦高粱等等耐吃食材。 蝗虫吃厌,又杀之不尽,汉民捕杀蝗虫热情渐渐褪去,干脆任由蝗虫祸害稻田。 其实,蝗虫带给巢湖地区的损失,绝对数值严重,相对数值却比较轻微,不足周围郡县十分之一。就整个淮南地区来说,巢湖地区可谓是黑暗中的光明圣地。 蝗虫习性,喜旱怕雨,翅膀尤其不能沾湿。 巢湖毕竟是水区,虽因持续干旱水位滑落,却依旧能够稍稍荫护周边,隔绝一定数量蝗虫侵袭。这是八百里巢湖的幸运,也是其他郡县的不幸,似合肥县,除巢湖上游施水流域,其他乡里,田中一切稻谷幼苗、沟渠稗草,尽数被蝗虫吞噬。 蝗虫也会饥饿。待将一切绿色吞噬完毕,它们彼此开始厮杀活命,以同伴身躯为食,残酷进化。 …… 就在萧言感觉无助,几乎对捕蝗杀蝗绝望时,一丝光明陡然出现。 这一日,萧言走访田间时,忽见几位汉民聚集一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萧言好奇心起,随口询问汉民,此地发生何事。 一位汉民作揖回答萧言:“回禀都尉大人,草民略懂岐黄,粗通医术。自古以来,灾荒之后,易产瘟疫。因此,草民除蝗之余,一直关心各村是否发生病变。今日除蝗间隙,草民偶然发现几只染病蝗虫,唯因草民医术浅陋,不知此病为何,是否传染其他畜牲。” “蝗虫染病?瘟疫?”萧言心头陡然一惊。 蝗灾不过断人粮,瘟疫可是要人命。巢湖若是爆发瘟疫,则淮南一切皆休。 萧言凑前观察病变蝗虫,只见:数只蝗虫,爬至稗草长叶尖端,头部向上,前足和中足,抱草而死,显然是感染一种怪病。 瞧见蝗虫死状,萧言突然觉得有些眼熟:蝗虫此种疫病,他好像见过,但具体是什么呢? “抱草瘟!”萧言突然惊呼一声,想起蝗虫疫病名称。 蝗虫感染真菌,真菌操控蝗虫爬至高处,方便真菌高速传播繁殖孢子,此即为抱草瘟,也称吊死瘟,是灭杀蝗群利器。 汉民不知萧言所思,请示道:“自古治疫,火烧为先。都尉大人,我们是否先将这些染病蝗虫烧死?” “不!”萧言连忙阻止。 开玩笑,能否灭杀蝗群,就靠这几只蝗虫啦!萧言怎么允许汉民将这些真菌源头烧死。 萧言压下心中激荡,吩咐身边亲随:“快,传令。各亭各里,自今日起,停止一切捕蝗行为!” “啊?”周围人迷惑不解。 萧言这才向众人解释道:“此种疫病,名曰抱草瘟,只感染昆虫,不感染人类。一旦此疫病爆发,虽有亿万群蝗虫,必将不日死尽!甚至,连蝗虫所产幼卵,也逃不过此疫。” “蝗灾,至此止也!” “而且,未来数年,亦可不复忧心蝗灾再度为祸!” “天不亡汉,降此虫疫!” 初闻萧言这番话,众汉民半信半疑,心思:巢湖数万军民,辛苦捕杀十余日,蝗虫尸体以万斤计,尚不损蝗群分毫。单凭几只染病蝗虫,能够灭杀漫天蝗虫,可能么? 汉民不信。 然而,而后事实演变,却由不得汉民不信。 发现蝗虫感染抱草瘟后,萧言大喜之余,又遣人将瘟虫,主动分布四方,加促真菌孢子传播速度。而后短短三五日内,蝗群果然大面积相继感染寄生真菌,或抱草而死,或抱枯枝而死。数万汉民杀之不尽的蝗群,因为些许真菌感染,猝然崩溃,落地而亡,令天空复得光明。 亿万蝗虫,数日而死。 神奇的一景,令无数巢湖汉民目瞪口呆,不知所言。 伴随真菌强效灭杀蝗群,一言断定“抱草瘟”的萧言,在巢湖汉民之中威望,亦陡然拔高至云端,乃至被许多汉民视之为神明:数日灭杀百亿蝗虫,岂是人类手段? 其实,早在萧言“与民共甘苦”,亲率两千四百名辅兵尽数下乡,与巢湖汉民同吃同住同捕蝗时,萧言便渐渐积累许多威望,赢得汉民好感。萧言如今行走乡间时,汉民皆敬称萧言为“都尉大人”,而不言“都尉”“萧都尉”。 案:《易经》有云: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汉世“大人”一词,多是遵循易经本意,为高档次敬称,与后世明清大人含糊含义不同。 彼时已获民心,此时更有除蝗威名。 霎那间,巢湖内外,只闻巢湖有萧言萧都尉,不知萧言萧都尉,究竟是为谁所聘。 只知有萧言萧都尉,不知庐江太守刘勋,亦不知成德刘晔。 直至今日,萧言才算是真正一统八百里巢湖。 ====== 因抱草瘟陡然爆发,亿万蝗虫数日死绝,声势威猛的蝗灾,遂陡然消逝,无果而终。 侥幸熬过蝗灾,萧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又面临第二个危机。 缺粮! 巢湖储粮,只余十日之用。 知晓萧言空手来赴巢湖的楚永、罗贲众游侠,皆忧心忡忡,试探询问萧言:“都尉,能否遣人向庐江求粮,渡过眼前危机?” 可是,巢湖都尉本是萧言冒领,萧言即便前往庐江,又怎么可能求来粮食援助。 萧言不动声色否决众游侠提议:“天旱地蝗,非独巢湖一地缺粮,庐江亦乏有粮食。吾远来平镇巢湖,是为救淮南,非是拖累庐江。若去庐江求粮,我又何必来巢湖?不妥,甚为不妥!” 求粮之策不可行,众游侠又提出新建议:“不若先遣散两千四百名辅兵,任其自养于家。待粮草稍有积存,再复聚集为兵?” 萧言依旧摇头:“不妥。辅兵多是各流民群威望卓著之辈,其若返乡,必与我所置里正、里长、亭正、亭长对峙,却是有碍巢湖内部稳定。眼下正是加固亭、里、甲、保权柄之时,万万不能准许辅兵返乡。否然,虽能避过危机,却易使巢湖诱发内乱。” 此计不成,他策又不妥。 万般无奈之下,萧言哀叹一声:“熬吧!熬过一日是一日。” 于是,萧言集中两百条船只,分批操练两千四百名辅兵,选拔优良,新建水军。为减少粮食消耗,萧言操练水军时,多令众将士拉网捕鱼,吩咐众兵卒尽量多吃鱼,少吃谷米。 这光景,吃起鲜鱼,吃不起米麦。 话说,江淮之间,军事地理,巢湖首当其冲。 巢湖之西庐江郡,地形复杂,不利行军,非是战阵良地;巢湖之东,多平原少山丘,尤利骑兵冲击。 而巢湖本身,上有施水通合肥,下有水道抵长江,水路通畅,小用可运输军粮,大用可与东吴水军鏖战。巢湖自古便是军事重地,战国时为楚国要地,共和国时亦是渡江前沿。 因是,巢湖之用,在于水道,在于水军。 后世,元末明初,朱元璋起兵江淮,幸得巢湖水军援助,才能大破蛮子海牙,强渡长江,直取采石,横扫江南,奠定大明基业。 明初,巢湖贼首有三,廖氏兄弟廖永忠、廖永安,以及俞通海。而后,俞通海中流失而死,追封虢国公;廖永安为张士诚所杀,追封勋国公;廖永忠官封大将,可惜,因受朱元璋所忌,而后竟含恨赐死。三人虽境遇坎坷,然其巢湖水军之功,长留后世。 念起巢湖三将助朱元璋侵取江南之事,萧言忽生新念头:“我何不学廖氏兄弟,用心操练水军,待曹操南征孙吴之时,引军投依曹操。” “曹操赤壁之败,缘起水军之缺。若能有我巢湖水军相助,只须助曹操在江南撕开一道缺口,曹操数十万大军,便可一拥而上,瞬间扫平江东,屠戮孙权。” “孙权若败,蜀川刘璋不足忧,曹操便可立时平定天下。” “赤壁之战爆发时间,貌似在建安十三年,也即是西元208年,距今还有十一年时间。” “十一年时间,足够**练一只强悍水军,助曹操灭杀孙权,一统中国。曹操若能在西元208年左右统一全国,建朔大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黑山贼帅张燕,只能爵封亭侯,是因张燕待袁绍败亡,才携军投依曹操。我若能在袁绍、曹操未战之前,便效忠曹操,未必不能得到曹操重用。最起码,曹操待我,当胜于张绣吧?” 一念至此,萧言顿时将重心放在建设水军。 当然,建设水军之余,萧言也在思考,究竟何时向曹操表示忠心为好。 如今萧言坐拥巢湖,掌民五万,战兵两千,虽然势力依旧孱弱,但总是一只武装力量。 曹操与袁绍决战前,兵少将寡,想来不会嫌弃萧言来投。 萧言正在思考未来时,一骑突然策马奔来:“回禀都尉,袁术兵败下邳!” 第068 淮南剧变(上) 第068淮南剧变(上) 建安二年五月,陈珪恐袁术吕布联姻结盟,为害徐、扬两州,遂行离间之计,诱惑吕布悔婚袁术,改与曹操联盟。 陈珪,字汉瑜,徐州下邳郡淮浦县人,为故太尉陈球之侄。 下邳陈氏,门第高绝,素为郡望之家,虽不如庐江周氏,却远胜于成德刘氏。 恰逢吕布亦惧袁术行婚姻之策吞并己部,其遂为陈珪所惑,擒拿袁术迎婚使者韩胤,械送于许都曹操。见吕布有通好之意,曹操顿时大喜过望,言昔日汉天子落难河东郡,吕布彼时遣使问安有功,朝廷曾因此晋封吕布为平东将军,爵加平陶县侯,可惜使者为袁术所劫,未能将符节转交给吕布。 平陶县,地在太原郡,为并州富县。由司隶河内郡温县县侯,改封并州太原郡平陶县县侯,却是凸显汉庭未曾遗忘吕布之功。 继而,曹操又称,吕布舍袁术而从汉庭,又宜加功,遂遣使者至徐州,诏书拜吕布为左将军。 征拜吕布左将军同时,曹操又斥责吕布所遣使者无礼:“既遣使者来许,却又不持符节奏表,若非我知将军素来忠良,恐将误会将军是在挑衅许都。上下尊卑,礼不可废,还请将军再选良使,重新觐见天子。” 吕布不欲奉袁术为主,又岂愿奉曹操为主?绝婚袁术,联盟曹操,本亦是吕布试图游走两者之间,盘踞徐州。故,吕布受左将军之职,却懒得理会曹操无端斥责:一次觐见已经给你面子,还要来第二次?真当我吕布是你帐下部将啊! 然而,谁料到,袁术恨极吕布,竟不顾夏收夏种农忙,强行发兵数万,与故并州白波黄巾贼杨奉、韩暹连势,分兵七路,合攻下邳,意图一举擒杀吕布,兼并徐州。 闻知袁术不顾节气、时令,强行聚集数万大军,进逼下邳,吕布顿时恐慌失措,既恨袁术无情,又恨陈珪为祸:吕布如今步兵不过三千,战马仅有四百匹,哪里敢硬悍袁术对手? 值此危亡之计,陈珪再度献策:“兖州、扬州、徐州三足鼎立,一家来攻,自当两家御敌。将军恐袁术兼并徐州,曹操亦惧袁术兼并徐州,将军可速遣使者前往许都,觐见天子,求得援兵,共御袁术。” 吕布记起曹操先前斥责,恨道:“我亦曾遣使者觐见许都,奈何曹孟德(曹操)言我所遣使者无礼,不肯与之议事,为之奈何?” 陈珪遂自荐长子陈登:“犬子不才,却略通文墨奏表。将军可辟之为使者,令其出使许都,必不负将军所托。” 陈珪下邳望族出身,本身又才高名远,犹如刘晔、周瑜之辈,他随意效忠袁术、曹操、袁绍三者之一,必皆被委以重任。吕布自忖无法绝对赢得陈珪效忠,遂善意禁足陈珪两子陈登、陈应于下邳,以此胁迫陈珪:你若敢远逃曹操、袁术、袁绍,我就杀你两儿。 因为此节,吕布非常不乐意陈登远赴许都。陈登若离离开下邳,如何胁迫陈珪效忠?陈珪初次离间吕布时,便曾举荐陈登为使者,请求出使曹操。那时,吕布便因顾忌此节,断然拒绝陈珪所请,改用其他使者。 然而,此时军情危急,不比当时。吕布犹豫良久,终于答应陈珪所请:“那便请元龙(陈登)出访曹操,求取曹操援兵,并使汉庭签发徐州牧诏书,承认我徐州牧之职。” 汉世军阀纷争,州刺史、郡太守各有所表,你任命你的,我任命你的,彼此互不承认。但是,倘若一郡有数名太守,一州有数名刺史,其中最正统者,大抵还是由汉庭正式任命那人。好似昔日扬州并存三刺史,当地门阀眼中,却是还属汉庭任命的扬州刺史刘繇,最为正统。 吕布制霸徐州当日,其便已自称徐州牧。只是,吕布当时自称徐州牧,与萧言今日自称巢湖都尉一般,都是自说自话,外人不允认可。 吕布若想成为真正徐州牧,还须持有汉庭正式征拜文书。其实,徐州牧一职,早在初次派遣使者时,吕布就向曹操要求过。奈何曹操倒打一耙,说吕布所遣使者不懂礼节,不知尊卑,不可共论政事,并命令吕布再选良使来许,将吕布气得不轻。 此时改派陈登为使者,吕布不免念起徐州牧一职,再次嘱咐起陈珪,务必弄来徐州牧诏书。 吕布所请,陈珪一一应诺,并言辞凿凿的声称:“元龙出使许都,必携徐州牧官印而回。” 吕布心思:即便陈登出使许都,还有陈登弟弟陈应留在下邳,可以继续胁迫陈珪效忠。陈登出使,就陈登出使吧! 一念至此,吕布遂答应陈珪所请,正式委任陈登为使者,出使许都。 然而,曹操奸猾至极,哪肯为吕布南征?而吕布所信任的陈珪,又暗藏祸心,欲行驱狼逐虎之策,助曹操一举灭杀吕布、袁术。陈登才至许都,刚见曹操,纳头就拜,先表明忠心,再吐露父亲所谋,并劝曹操静待吕布、袁术双双败亡。 没有人不喜欢高智商带路党。 听闻陈珪、陈登有意做徐州带路党,曹操即时增陈珪官秩中两千石,又拜陈登为广陵太守,令陈登在广陵私募精兵,等待时机,合谋吕布。 可怜吕布人财两空,既没等来曹操援兵,又没得到期望的徐州牧,只能眼巴巴望着袁术七路兵马,日渐接近下邳。吕布怒极,拎起武器,质问陈珪:“袁术七军,皆因你而来。今下邳窘迫,又无援军,卿又有何良策?” 吕布言下之意:陈珪你今日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将你捆绑,械送袁术,平息其怒气。 陈珪既敢暗谋吕布,岂无保身之策。于是,陈珪遂佯装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劝吕布道:“将军莫急,事还未至危时。韩暹、杨奉之所以合军袁术,非是忠心袁术,而是贪心袁术财货,有类雇佣军。韩暹、杨奉,只认钱财货粮,不认忠信礼义,彼可因财货助袁术,亦可因财货助将军。” 于是,陈珪手书韩暹、杨奉,说道:“两位将军,有救驾天子之功;吕将军,有屠戮董卓之功,皆是汉庭勋将,岂可助袁术逆贼?且袁术若能兼并徐州,两将军以为,黄淮之间,尚有你我立足之地否?又闻两将军新来黄淮,粮草缺乏,吕将军愿与两将军合击袁术,助两将军站稳黄淮。两军所夺粮草、军资,吕将军不取一文一两,尽数送与两将军。” “共破袁术,其利甚于从贼袁术十倍!” 陈珪之所以离间韩暹、杨奉,亦是觉得袁术、吕布军力相差太多,无助于削弱袁术。陈珪自思:倘若有韩暹、杨奉合谋,吕布即便依旧不敌,也能力创袁术,削弱淮南,方便曹操来日剿杀袁术。 第069 淮南剧变(下) 第069淮南剧变(下) 陈珪看轻韩暹、杨奉同时,也看轻吕布,以为三人毫无机会反败为胜。 诚然,吕布有勇无谋,易被人欺;韩暹、杨奉流寇出身,不懂战略,可为州郡小患,难成国家兴衰大敌。但是,吕布、韩暹、杨奉,能够辗转天下,乞食四方,虽败不亡,又岂是庸才之辈? 袁术七路合攻下邳,除韩暹、杨奉一路之外,其他六路,以袁术所置大将军张勋一路为主力。 欲解袁术合攻之危,必先破张勋中军。 于是,吕布聚集四千步骑,选取合适地形,佯装正面对垒张勋,再使韩暹、杨奉恰巧赶赴战场,化身张勋中军侧翼。待吕布、张勋双方刺刀冲锋时,韩暹、杨奉突然翻脸,变友军为敌军,直冲张勋主帐。天地可怜,张勋本指望韩暹、杨奉守护中军侧翼,哪想却引狼入室。战阵侧翼友军,突然化身杀气腾腾的敌军,直冲主帐,张勋又岂能不败? 借助破击张勋之势,吕布又发挥出其卓越骑将之才,在下邳郡纵横穿插,一一击溃其他五路来敌,彻底粉碎袁术兼并徐州幻想。随后,吕布复又与韩暹、杨奉联军,沿淮河上溯,水陆并进,高高举起反攻旗号:“先克寿春,再捉袁术。” 遥闻下邳惨败,袁术大惊失色,急率五千精锐步骑,增援钟离,阻击吕布、韩暹、杨奉。幸得钟离不愧是淮河三大坚城,易守难攻,总算抱住袁术淮南家业。 吕布、韩暹、杨奉合攻数次,皆奈何不得钟离。久战无果,吕布与韩暹、杨奉之间利益分配又起冲突。为恐被袁术所趁,吕布不得不放弃直攻寿春计划,停止进军,返回淮北。 吕布虽然未能攻克钟离,进逼淮南郡,威胁寿春,但是其四千步骑大破袁术数万兵马的奇迹,却依旧令人深深震撼。 震撼吕布辉煌战绩同时,无数大小军阀亦闻到鲜血气味:雄霸扬州的袁术,原来只是纸老虎,不堪一击。 虚弱! 袁术原来是如此虚弱! 数万兵马非但不能奈何吕布四千步骑,反被杀的落花流水。 乱世军阀,兼并剧烈,弱者只能等待吞并。袁术如此虚弱,又怎能服众? 颍川郡,曹操。 确定袁术兵败下邳消息,曹操毫不犹豫起草诏书,征拜孙策为骑都尉,领会稽太守,并允孙策继承孙坚乌程县县侯爵位,命令其与吕布、吴郡太守陈瑀连横,合击袁术。却是曹操见袁术君弱,孙策臣强,遂行离间之计,瓦解袁术江左根基。 离间孙策同时,曹操又储备粮草,集结兵马,准备亲征袁术,侵取袁术势力范围。袁术既然不堪一击,岂非曹操南征良机? 会稽郡,孙策。 昔日孙坚战死襄阳,属下兵马为袁术吞并。而后孙策依附袁术,艰难求存,屡立战功,却不受重用。为求建功,孙策遂与刘繇厮杀于长江下游,抢来江左三郡,未等袁术奖赏,孙策便自领会稽太守,辟土一方。虽然忿恨袁术许久,奈何袁术雄霸扬州、汝南,兵多势强,孙策无能为力,只好暂时委曲求全,将几乎到手的丹阳郡,乖乖交还袁术。 将丹阳郡交还袁术,孙策其实另有考虑。昔日孙策虽败刘繇,将之赶至豫章郡,但是却另有太史慈一部,自称丹阳太守,留守芜湖,串联丹阳郡泾县以西诸宗族、山越,以此遮蔽豫章。袁术拜袁胤为丹阳太守,控制丹阳郡,却还须首先破击太史慈残部。有此缓冲时间,孙策却能慢慢盘活会稽郡,身处边疆一角,坐观袁术成败。 孙策与袁术离心离德,由此可见。 也是孙策另有天命,无须他坐等许久,便传来袁术下邳惨败消息。 数万步骑不敌吕布四千人,这是吕布的辉煌战绩,也是袁术的耻辱战绩。纵然期间有韩暹、杨奉猝然反叛的因素,但是在孙策、曹操诸军阀看来,轻信韩暹、杨奉,岂不是更加凸显袁术愚蠢? 孙策自领会稽太守,坐观袁术成败,等的便是此时良机。袁术势衰,正是孙策扩展势力之时! 得知袁术兵败下邳,孙策第一时间命令外甥徐琨,令其急速将兵前往丹阳郡,驱逐袁术所任丹阳刺史袁胤,重新纳丹阳郡为己有。丹阳郡毕竟是孙策从周瑜、周尚手中继承而来,若能留在手中,岂会让给袁术? 待曹操所遣使者王誧自海路来访,孙策又抓住机会,向曹操求官、求名、求正统,请求汉庭承认会稽太守之位,请求汉庭晋封他将军之职。自立江左,本即是孙策计划内事,若能因此再从曹操手里获得附加利益,何乐而不为?孙策遂与使者王誧虚与委蛇,讨价还价:“江南无骑兵,骑都尉有失其名。愿为将军,替汉天子征讨不恭。” 孙策种种要求,王誧一一答诺,并果断拜假孙策为明汉将军。 他将初附,为安其心,临时授予其合乎权宜的临时官职,谓之拜假。 却是王誧早有曹操手谕,若能离间孙策,剥离袁术江南基业,王誧一切皆可自主行事。 得到心中所求,孙策立即表示接受曹操任命,自此顺汉讨袁。为表忠汉之心,孙策立即集结精兵良将,与吴郡太守陈瑀汇合,出会稽郡,水路并进,赶赴江表。 庐江郡,刘勋。 与此同时,刘勋也得到袁术下邳惨败消息。数万步骑,竟不敌徐州四千人,如此战力,岂是人主之像? 霎那间,刘勋亦起反客为主心思:我庐江兵马虽少,却不弱于吕布,何必屈节袁术? 尤其,几乎与袁术兵败下邳同一时间,豫章郡也传来消息:刘繇病重将死,其部下即将群龙无首。扬州部将与豫章部将,联袂推举新任豫章太守华歆为扬州刺史,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华歆竟闭门谢客,拒绝扬州刺史之位,拒绝刘繇临终托付。 与刘备貌似谦让徐州牧,其实早将徐州牧视为囊中之物不同,华歆是真心不愿做扬州刺史,辟土一方。无论谁来说情,华歆只是不允,闭门不见。 听闻豫章郡传来消息,刘勋既羡慕又欣慰。羡慕是羡慕华歆机遇,只要华歆稍稍松口,刘繇旧时部曲就是华歆部曲;欣慰是欣慰华歆胸无大志,到手的扬州部曲,竟然还要推出去。 刘勋自思:我亦是刘氏宗室,缘何不能继任刘繇,权掌扬州? 且刘勋初入仕途时,曾任职豫州沛郡建平县县长。因为建平县与曹操本家谯县毗邻,刘勋与曹操颇有旧交,自认是曹操旧年好友,而且刘勋哥哥如今效命于曹操帐下,颇见受用。因此种种,刘勋不免觉得若是袁术衰败不可避免,他何不通过曹操,求取扬州刺史之位?就任扬州刺史之位,却是远比效忠袁术前途光明。 既有意于继任扬州刺史,刘勋登时心生背离袁术之情。当然,刘勋也是一方名士,看重脸面、名声,他虽有背叛袁术之心,却也不敢把事做绝,发兵侵袭袁术。因是,继孙策驱除丹阳太守袁胤之后,庐江太守刘勋,宣布封锁庐江与淮南交通,不允庐江所产再送寿春,不允庐江县兵往助袁术,不允庐江各县再受袁绍军命。 简而言之,刘勋割据庐江,不问袁术成败。 孙策自立,刘勋割据,偌大扬州,短短一瞬间,竟然只余淮南郡一郡,还留在袁术手中。 广陵郡,陈登。 昔日,下邳相笮融,先害广陵太守赵昱,后杀彭城相薛礼,残破州郡,危害一方。 笮融此人,崇信佛教,最喜杀戮,动辄杀人,抢掠地方,其在广陵之日,广陵百姓几乎日日生活在地狱。 案:佛教初传中国,教义有恶无善,最为残暴军阀所爱。譬如笮融,譬如石勒,皆是生吃活人之辈,却以崇信佛教显名。论起危害,佛教在汉末之际,简直有类邪教,专门杀人取乐。笮融,便是其中典型。 笮融在广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用森森白骨,建起一座座浮屠佛塔,时谓:广陵兴佛,百姓枉死。佛塔之基,白骨所铸;佛塔之巅,冤魂缭绕。 因笮融放纵擅杀,以活人之骨,铸浮屠死塔,广陵郡一片哀鸿遍野。吕布、袁术、刘繇、孙策,皆视广陵郡为荒废之地,不愿在此花费心力,也是因此。 恰在此时,曹操任命陈登为广陵太守,令其私养部曲,以备将来合力擒杀吕布。 陈登心无自立之意,自然不嫌弃广陵郡荒废。继吕布大破袁术,陈登强势登陆广陵,火速收编东海海贼薛州万余部曲为己用。而后,陈登明赏罚,申律法,洗涤笮融留下残暴痕迹,猎海为鱼,烧滨为盐,重还广陵郡光明未来。 复兴广陵郡政务同时,陈登又自流民募得精兵数千,南备孙策,西御袁术,北谋吕布。 值此之际,刘勋割据于庐江,孙策兼并江南,陈登镇守广陵;太史慈藏身芜湖,华歆自避豫章。前月还是袁术一统江淮之像,今日却是各部独守,视袁术为无物。 诸侯军势强弱,风云变幻如斯! 值此淮扬大变局,华东、华南诸军阀各自吞噬袁术尸骨,却是无暇关心淮南郡内,另有巢湖小变局。 第070 替天行道,树旗讨袁(上) 第070替天行道,树旗讨袁(上) 汉世无广播电台、千兆网络,消息传递缓慢不说,更语焉不详,难辨真伪。 昔,萧言预知袁术有下邳惨败,提前安插间谍于寿春,密切关注袁术、吕布此番悔婚之战。可惜,萧言毕竟根基短浅,其所置间谍能力不足,待其传来袁术惨败下邳消息时,孙策、刘勋早已纷纷做出应对之策。 如果说,消息传递迟缓不影响巢湖大局,还可容忍,那萧言最不可原谅的是:他安插寿春间谍,竟然一问三不知,问其具体作战细节,间谍摇头;问其钟离城军情防备,间谍懵然;问其袁术各军损失,间谍挠头;问其袁术败军何在,间谍垂头;问其淮北局势如何,间谍丧气。 萧言怒及,忍不住骂道:“我派你去寿春,你干什么吃的?” 间谍强忍住惧意,小声嘀咕道:“都尉派我去寿春,不就是等待袁术吕布谁败谁胜消息吗?各路兵马防备、损失,都是军情要密,我哪能知道?” “不是军情要密,我还要你费心打探?”萧言真想一脚踹死这名间谍。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萧言帐下属从,大致可分三类,一是成德游侠、淮北游侠;二是大量淮北流民;三是巢湖贼兵遗民。无论是游侠,还是流民、贼兵遗民,皆出身于社会底层,从事下贱职业,其中识字人数便已屈指可数,何况各行英才? 不是社会底层不能出产英才,但是人非圣贤,谁能生而知之?好比后世小山窝生活一辈子乡民,你能指望他们造核弹、研究智能计算机、统帅军团作战?不可能,他们没有那份见识,没有那份视野,也没有那份能力。 若想巢湖出产英才,萧言必须花费大量心力,进行各类培训,让其中优秀人才,在实践中逐渐成长为参天大树----总之,需要时间积累。 至于现在,想从巢湖数万汉民中挑选各行英才?做梦! 哪怕是萧言所任用的十位亭长、十位亭正,二十人之中,也有十八人不合格,只能勉强维持局面。好在亭长、亭正之职,多属基层事务,无须专业技能,只要性格合适,熬上一段时间便可游刃有余。 “哎,创业维艰呐,创业维艰!”萧言感慨道。 巢湖粮草短缺、人才匮乏的艰难局面,更令萧言坚信,唯有归顺曹操,才是未来最佳选择。 ====== 建安二年七月初九,立秋。 刘勋割据庐江,孙策合兵吴郡太守陈瑀消息,相继传至巢湖。至此,袁术下邳惨败之后,淮扬新局势,已经完全明晰。 这一日,萧言立身郑宝昔日练军所在山谷,齐聚两千四百名辅兵、七十名游侠、二十名亭正亭长、一百九十二名里正里长。 山谷南侧百米高山峰上,次第竖立十三杆高旗。 当中一杆主旗,长两丈零六寸,宽一丈三尺七寸,五色带尾,上书隶书“袁”字。袁,指代袁术。 主旗两侧又立两杆旗帜,皆长七尺,宽五尺六寸,牦尾戎旗,上书隶书“刘”字。左旗刘,指代庐江太守刘勋;右旗刘,指代成德刘晔。 刘字旗下,两侧又各立五杆旗帜,皆长六尺八寸,宽五尺五寸,五旗依次染黄色、赤色、黑色、青色、白色等五色,上书隶书“萧”字,两两相对。旗帜所书萧字,自然指代萧言;五色旗帜,则指代全军:黄旗喻指*,为帅旗;赤旗喻指南方,黑旗喻指北方,青旗喻指东方,白旗喻指西方,囊括天南地北于一体。 萧言自称巢湖都尉,言为刘晔所荐,为刘勋所辟,自然要以袁术臣子自居,高树袁氏大旗,赢得众流民信任。若非假借袁术之威,刘勋之权,刘晔之名,萧言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短短数日之内,收拢巢湖数万民众为己有。 然而,假人之名,空手套白狼,可骗一时,不能骗一世。 前数日,又是蝗灾,又是袁术兵败,无论是合肥县令还是刘勋,都无暇顾忌巢湖。甚至,萧言冒领巢湖都尉一节,恐怕他们现在还毫不知情,更无从谈起如何揭破谎言。 但是,巢湖串联江淮,地理卓越,若能兼并,谁也不会放手,合肥县令、刘勋的目光,早晚将会转移至巢湖。萧言若想切实控制巢湖,那就必须在刘勋关注巢湖之前,完成巢湖私有化,在巢湖之巅真正竖起萧字大旗,而非供奉刘勋、袁术。 当然,萧言昔日既敢冒领巢湖都尉,就不虞刘勋揭破自己谎言,策反巢湖民众。 萧言的信心,来自于淮南变局,来自于袁术惨败下邳。 山峰,萧言忽然举起斧头,砍断*袁字主旗,引起两千余辅兵、亭正亭长、里正里长一片惊呼声。 “为什么砍断主旗?” “为什么砍断主旗?” …… 众人喧哗不止,猜测纷纷,却终是看不透萧言心意。 “诸位!”萧言立身上峰高台,前举右手,示意众人肃静。 先与萧言同吃同住,捕捉半月蝗虫;后与萧言同吃同住,练兵打渔,众兵将心中,已经渐渐奉萧言为主官,虽然还不曾令行禁止,却已不敢随意忽视萧言军令。遥闻山腰间传令官,次第复述萧言话语,众兵将渐渐平息喧哗,恢复平静。 萧言高声发问:“南方传来军情,言江左孙策,受封明汉将军,与前扬州刺史,今吴郡太守陈瑀,合兵共伐袁术。诸位可知事情原委?” 才平静片刻,山底下众兵又因萧言此语,再度喧哗起来。却是袁术兵败消息,现今还在军阀高层之间流通,普通民众消息闭塞,还不知淮南天空已经剧变。巢湖贼兵忽听孙策、陈瑀合伐袁术,面色陡然惨白:难道即便郑宝死去,孙策还要攻来? 虽是发问,萧言却不等众人回答,便已自说自话:“前月,袁术七路合攻下邳吕布,却被吕布四千步骑击溃,数万大军十不存一不说,更险些丢失寿春。” “军阵对垒,胜败人之常情,但是袁术此次兵败,却将其野心暴露世人。诸位可知袁氏野心为甚?今年三月,袁术废九江郡,新置的不是淮南郡,而是淮南尹。” “尹者,以尹天下。” “袁术是要称帝!” “袁术他是要代汉!” “原来早在今年三月,袁术便已私自郊祀天地,置公卿百官,自建仲氏,欲以仲家取代汉家,欲以袁氏取代刘氏。” “我也知,桓、灵两帝无道,天下民怨此起彼伏,常常有人谓:天厌刘家子,将出黄帝子以代之。十数前黄巾贼叛乱,亦是因此而起!” “天厌刘氏,所以反之;天厌刘氏,所以代之。” “然则,黄巾蚁贼叛乱,距今十三年矣!如今世道,比于十三年前,是好是坏?” “十三年前,时事虽艰,然则天若有灾,官必有救;今世,袁氏自谓商汤周武,行事却有类夏桀商纣,恍若饕餮巨口,吞噬万千流民性命。汉灵虽昏,草民犹能安然活命;袁氏若兴,诸位谁能活命?” “若无八百里巢湖鱼虾救济,诸位自以为,能否活过今年蝗灾?” “汉家虽苦,不闻白骨累累;袁氏称贤,却见流民遍野。” “我若能早生二十年,必杀袁氏以谢天下!” 第071 替天行道,树旗讨袁(下) 第071替天行道,树旗讨袁(下) 萧言继续控诉袁氏罪恶:“袁术袁绍两兄弟,彼为何人哉?” “焚烧雒阳两宫,屠戮数千宫人,又引董卓入京,祸乱汉庭,皆此二人所为。” “世人皆谓董卓大逆不道,毒杀幼天子,然却忘记当日是谁捧起玉玺,威逼天子退位?是袁隗!是袁氏!” “曹操屠戮袁隗一家,非是袁氏一门忠烈,而是袁隗、袁绍、袁术之徒,与董卓同为豺狼,彼此不能两容。” “祸乱两京者,董卓也!” “祸乱天下者,袁氏也!” “昔在成德之日,我与刘子扬(刘晔)座谈,屡思杀贼靖国,唯恨力有未逮,只能苟活乱世,留有用之残躯,等待杀贼良机!” “天不亡汉,先降虫疫,灭杀蝗群于巢湖;天不亡汉,再感蚁贼,共破袁术于下邳!”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今有司空曹操,奉天子诏书,解怨诸侯,使徐州牧吕布、前扬州刺史陈瑀、明汉将军孙策,三者合军共杀袁术逆贼。吕布可破袁术一次,亦可再破袁术二次;陈瑀素有声望,淮南人多感其恩;孙策有武略,百战百胜,有此三人秉力杀贼,袁术何愁不灭?” “萧某不才,亦愿追随吕布、陈瑀、孙策,斩袁术之首,献祭于千万枉死流民!” 说罢,萧言又拎起铁斧,砍断喻指刘勋的“刘”字左旗。 继而,萧言又唤来左右亲信,抗起三杆新旗,一一立直,却是三面长七尺,宽五尺七寸的牦尾戎旗,上面分别书写“吕”“陈”“孙”隶书大字。吕、陈、孙,自然依次指代吕布、陈瑀、孙策。 三面新旗,陈瑀旗帜置于左一,与右一刘晔旗帜相对;孙策旗帜置于左二,吕布旗帜置于右二。 案:汉世有尊左尊右习俗,官职尊右,是谓“无出其右”;座位尊左,是谓“虚左以待”。 但是,无论官职尊右,还是座位尊左,却都有坐北朝南为之前提。 此时,萧言在淮南郡巢湖,汉天子在颍川郡许都,萧言所聚巢湖军,又是主旗立于南峰,尊左尊右之说,自应颠倒来说。也即是军旗排列,以左为尊,右为卑 陈瑀左一,孙策左二,刘晔右一,吕布右二,亦是表明萧言态度:今日讨袁,以陈瑀为首,刘晔次之,孙策再次,吕布最末。 随后,萧言又在袁术旗帜空缺处,新立主旗。 新旗尺寸,尺寸与旧时袁术旗帜等同,亦是长两丈零六寸,宽一丈三尺七寸。 不过考虑到某些因素,萧言所置新旗,不是喻指汉室朝廷汉字旗帜,亦不是喻指曹操的曹字旗帜,而是一杆后世《水浒传》中,赫赫有名的“替天行道”大旗。 为什么要立替天行道大旗,而不立汉旗? 萧言是这般向巢湖民众解释的:“巢湖都尉一职,为庐江太守刘勋所辟;庐江太守一职,为袁术所任。巢湖都尉是袁术旗下的官职,今日既然树旗讨袁,诛罚不道,怎可再以巢湖都尉相称?自今日起,巢湖再无巢湖都尉萧言,只有巢湖校尉萧言。” “然则,袁术霸占寿春、汝南,隔绝许都通道,巢湖文书不能上奏朝廷。巢湖校尉未得朝廷认可,不能列班于汉旗之下,故新立替天行道之旗,寓意虽无天子诏书,亦愿替汉天子征伐不道。” 话是这么说,其实却是萧言考虑到未来,敢假借刘勋、袁术之名行事,却不敢枉用曹操之名。毕竟,萧言未来要投曹操,倘若随意假借曹操之名行事,却是容易引起曹操忌讳,有失萧言本意。既然如此,那就不妨暂且以白身自居。 恰在此时,萧言忽而记起后世《水浒传》故事,想起梁山泊那杆替天行道旗帜。 话说,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后世梁山泊所在,位于兖州东平郡,如今为曹操所辖。汉世年间,东平郡一带,一马平川、万亩良田,却是还未积水形成湖泊。若想梁山泊现世,还须等西北黄土高原水土流失,携带泥沙将东平郡大野泽填平。 然则,汉世没有八百里水光潋滟梁山泊,却另有八百里湖色朦胧巢山泊。 同是八百里湖泊,又同时心慕朝廷。 宋江一门心思招安,萧言全心全意投降。 萧言暗道一声“好巧”,再次萌生恶搞念头,心道:“既然如此巧合,要不要再复制来赝品一百零八将呢?” “若排一百零八将,嗯……我自然是一心招安天魁星及时雨宋江宋公明。我靖除蝗灾,招抚流民,道也勉强能算是巢湖及时雨。” “罗贲这厮呢,嗯……二仙山罗真人弟子天闲星入云龙公孙胜?不妥,罗贲这货,也就勉强识字,懂嘛道术。嗯……阮氏三雄天败星活阎罗阮小七?不妥,罗贲这货,初练水军,还有点晕船呢,没法和阮小七比。” “楚永这孩子呢,嗯……双星品牌天机星智多星吴用?不妥,楚永智谋,连我都不若,哪能和吴用比。道是刘晔若肯自降身价,却是当得起智多星称号。嗯……百步穿杨天英星小李广花荣?不妥,楚永弓射,连我都不若,哪能和花荣比。” 连想好几位梁山泊好汉,可惜萧言帐下人才匮乏,却是终究找不到能与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匹配的人物。 于是,萧言再次感慨一声创业维艰,彻底熄灭复制巢山泊一百零八将心思。 一百零八将虽未能现世,替天行道大旗却可提前竖立。 替天行道旗帜虽然怪异,不合汉世习俗,但是前面说过,巢湖民众见识短浅,又哪里精通汉世正规精锐部队习俗?萧言便是立起五星红旗,巢湖民众稀奇一会,也会渐渐习惯,却是没有几人,出来指责萧言所立大旗,不合汉家标准。 尤其,山脚下的两千余巢湖官兵,皆陷入震惊当中,不可思议望向山峰那一杆杆字迹模糊的高旗。 替天行道,树旗讨袁? 先是不可思议,后是无比震惊,待又听说孙策也反叛袁术,众人又是感慨时事变幻莫测。 巢湖毗邻江南,其中巢湖贼兵遗民,最是恐惧孙策突然来伐。今日忽闻萧言与孙策结盟,这些贼兵移民皆是长舒一口气,比起袁术,他们却是更畏惧百战百胜的孙策。 闻听萧言说袁术众叛亲离,面临无数人围剿,众人又忆起诸侯讨董旧时,心思:“前日诸侯讨董,难道今日要诸侯讨袁?” 如此一想,巢湖民众又有点安心。双拳不敌四手,袁术敢与天下诸侯对峙,那是自寻死路。袁术连吕布四千步骑都打不过,能敌过曹操、孙策南北夹击? 当然,巢湖民众亦另有顾虑:萧言若卸职巢湖都尉,巢湖法令又当如何?巢湖免税政策,还能继续执行吗? 对此,萧言给予巢湖民众保证:只要能联系汉庭,汉天子册封我新官职,必然高于巢湖都尉。我在巢湖一日,就不必担心巢湖被他人侵犯。无论合肥县还是庐江郡,彼若敢逾矩,我立时发兵击走;我军若不敌,还有江南孙策。 如此说定,萧言又宣布:“自今日起,截断巢湖交通,上至施河,下至濡须河,皆立关口。” “无论商贩运货,还是行船客运,若无我军令,皆一一擒拿。” “货物罚没,良人入监,恶贼沉河!” 巢湖上连合肥,下串长江,不仅是军事重镇,更是淮南货运通道。若能设立关卡,征收船税,保证其船道安全,却是一笔不小收入。 世上赚钱之法,不外有三。 恶势力靠杀人越货,违法抢劫;良民靠辛苦经营,积攒钱财;暴力机关靠征税纳税,合法掠夺。 若想赚钱,自然还是无本经营来钱快。 河道设立关卡,派兵守卫:此路是我修,此树是我载。要想从此过,留下养路税! 第072 陈洛儿(上) 第072陈洛儿(上) 巢湖上下游新设关卡征税第三日,忽有一名甲长飞舟来报:“启禀校尉,一艘蒙皮客船,在四艘合肥县六桨游艇护卫下,打伤关卡保丁,闯入巢湖。” “嗯?”萧言停下手中事,招呼甲长近前详谈:“四艘游艇,也敢硬闯巢湖?这些人究竟什么来头,你细细说来。” “是!”甲长躬身跪坐,讲起故事原委:“三日前,校尉于施河入湖口设关卡征税,我村因靠近关卡,遂被调征三十名保丁,候补税卒,协助税吏,搜检船只货物是否虚报。因三十名保丁又由卑职所辖,卑职也偶尔巡视河口,劝导众保丁甲丁应谢校尉活命之恩,用心做事,报效校尉……” “说重点!”萧言委婉表示不满。 里长嘴上说的好听,萧言却晓得,里长偶尔巡视河口,必然是因贪图关卡油水。 自古以来,凡是涉及征税纳税官吏,皆是肥缺,油水多多。然而,贪墨是人性,虽严刑峻法,不可杜绝,即便是后世和谐年间号称全球最清廉国家新西兰,也一样让人恨的咬牙切齿。不过,话又说回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若想建立理想中永无贪墨的国家,只会适得其反。 贪墨之事,只要处于可控范围内,便可以容忍。 当然,如何保证贪墨始终处于可控范围,那就需要考验各朝廷执政能力了。 巢湖法制,亦自有标准,即便萧言晓得,里长有蹭油水行为,却也不会贸然逾矩处罚。 甲长慑于萧言威严,立即舍下拍马屁心思,抽丝剥茧,讲述事情重点:“今日晨起,施河上游忽然漂来五艘小船,其中四艘为六桨游艇战船,一艘为三桨蒙皮客船。” “两艘游艇在前,两艘游艇在后,护卫中间客船,驶向关卡。” “小船靠近关卡时,关卡税吏发现:四艘游艇,每艘皆载有十数人,都是手持刀剑弓弩的强人。其中一艘强人,身着军衣,自称合肥县县兵;另外三艘强人,服饰混杂,声称是客商聘请来的护卫。但是卑职却一眼看穿,这伙服饰混杂的强人,或是私兵,或是战兵,或是衙役,皆是公门出身,绝非寻常人家所能雇佣。当然,即便卑职不怀疑他们身份,有校尉颁布《兵械禁律》在前,税吏也不敢随意放五十余名强人通行。” “卑职和税吏商议一番,决定拖延时间,呼唤亭长率人来援。于是,税吏拦住五艘小船,借向其征税之名,要求搜检船只,核查货物价值,计算税额。” “闻听税吏征税,其中一人,自称合肥县尉史,呵斥威胁道:‘哪来的山贼,竟敢在合肥县县内征我船税?速速放行,不然本官回头调来县兵,将你们全部杀掉!’不过,税吏、税卒、保丁,都是手持刀剑之人,何惧他言语威胁。” “恰在双方冲突欲起之时,中间客船突然走出一位女子,年约二十余岁,雍容高贵,不像商户,反似官宦人家。女子走出船舱,缓住尉史,令下人捧来一斤黄金,递给税吏,道:‘通行船税,量不过千余钱。今奉钱一金,还请诸位放我们通行。’” “只是,我们与他们对峙,为的是拿下五十余持兵强人,而不是些许钱财,哪肯真的放行?女子见我们不允,叹气回船,又与尉史说道:‘既是如此,还请崔尉史手下留情,莫惹人命。’得女子承诺,尉史立即集结四艘游艇,冲撞关卡,跳帮上岸,袭击税吏。当时,税吏、税卒连带卑职,关卡合计只有十三人,却是扛不住五十余位强人猛攻。” “危急之刻,卑职忽然记起校尉吩咐:若是来人强横,可将其诱入巢湖,呼叫巢湖水军来剿。于是,我与税吏便假装低头认错,说是心起贪念,才敢如此肆意征税,好言好语劝他们放过我们,继续前行。当然,卑职放他们入巢湖时,并没有发放税牌,他们无论在哪里上岸,也必然少不了保丁上前盘查。” “放行五艘小船后,卑职自思,呼唤水军配合税吏扣船,是咱巢湖开山辟地第一次,诸多细节不好拿捏。与其令税吏与水军官兵为难,不若先来请示校尉,定下以后行事准则。” “我已知之,你且回施河河口关卡。”里长话刚说完,萧言便挥手令其退下。 默默思考许久,萧言唤来楚永,吩咐道:“楚永,你持我军令,乘游艇去巢湖水军基地,调来两艘楼船,十艘蒙冲,二十艘走舸,二十艘游艇。” “呃!不过是区区四艘游艇而已,萧十一郎你何必大动干戈?”楚永惊讶的瞪大双眼。 案:汉世水军所用船只,楼船,是主力战船,即是在船上建楼,高达数丈乃至十余丈的大型船只;蒙冲,是次等战船,依靠冲撞,突击敌军;走舸,是辅助战船,速度轻快,或载弓弩手射猎追击,或载长短兵器跳帮作战;游艇则是交通船,速度最快,船只较小,用来通信、传令。 在楚永看来,闯入的巢湖的,只是四艘游艇,萧言若是调遣四艘走舸剿捕,便是看得起他们,何至于动用楼船、蒙冲这级别战船? 楚永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你只管去调遣便是,此事我自有主张。”萧言但笑不语。 “好吧!”楚永应诺。 纵然心中怀疑,楚永还是毫不迟疑执行萧言的吩咐。 萧言之所以动用三十二艘战船围追四艘游艇,其实却是另有考虑。 萧言后世虽是陆军军官,但是他最初从军时,目标可是海军。甚至萧言第一次军队历练,便是在南沙群岛渡过。或许萧言陆军军事素养远远超过海军素养,但是无疑,萧言对海军作战这块,也有基本了解。 海军作战,与水军作战有相通之处。 其一,水军比陆军更重视兵力优势,讲究船多欺负船少,船大欺负船小,船快欺负船慢。 水军作战或者海军作战这块,其实很难出现真正意义上的以少胜多战争。 好比后世共和国陆军,海南岛战役,43军381团第一连扼守风门岭时,曾连续击退**五个营,铁血拼至十三人,犹能坚守阵地。 陆军能这般打,但是水军却不能。后世赫赫有名的海军以少胜多战例,大多有其名而无其实。 譬如英西海战,英国战船数量虽然少于西班牙,但是胜在船快、炮多,是典型的船快欺负船慢战例。 又譬如日美中途岛海战,日本战舰数量看似胜于美国,但是具体作战时,却是美国太平洋主力舰队伏击日本一支主力舰队。日本四艘航母,赤城号是战列巡洋舰改建;加贺号是战列舰改建;苍龙号、飞龙号姐妹,虽是正统中型航母,却更近乎试验型。反观美国,三艘航母皆是成熟约克城级,且舰载机性能远超日本。 水军作战,除非受到伏击,否然,必须优先考虑船多欺负船少,保证战果最大化。 其二,水军比陆军更重视经验积累,是谓:十年陆军,百年海军。 巢湖水军新建,众兵将虽然学会操作船只,却无大型水军作战经验。而萧言设想中的水军作战,未来必然是船多欺负船少,能十条船欺负一条船,就绝不五条船欺负一条船。 之所以大动干戈围剿四艘游艇,亦是萧言有心安排一场水战演习。却是萧言虽然业余学习不少海军作战知识,却毕竟没有真正统帅过海军。萧言亦需要积累经验,缓慢成长,从而逐渐改良巢湖水军。 就这般,因萧言忽起练兵心思,巢湖水军五十余艘大小船只,杀气腾腾扑向四艘来犯游艇。 第073 陈洛儿(中) 第073陈洛儿(中) 楼船居中,蒙冲散列,走舸荫护,游艇穿插,五十二艘战船浩浩荡荡驶入巢湖,搜寻五艘来犯船只。 水军熟悉巢湖地理,且来犯游艇又毫无防备,因此,前派游艇斥候很快咬住它们。 虽然双方同是游艇,来犯游艇载人多,摇桨人少;巢湖水军游艇载人少,摇桨多,速度远胜对手。因是,未等楼船、蒙冲战船赶至,数艘斥候游艇已经成功困住来人。 望见浩浩荡荡五十余艘战船,四艘游艇所载强人,不禁赫然色变。负责带队的合肥县尉史,更是两股颤栗,脸颊染上一团青白色:“哪来的这么多战船?前些日不是说,巢湖贼兵为人剿灭,战船尽数焚烧于湖畔吗?” 昔日,萧言假借刘勋、刘晔之名,仅需短短数日,便不动声色和平招抚巢湖。近段时间,合肥县一直因蝗灾、流民困扰,无暇顾及八百里巢湖。合肥县县衙至今还不知道:郑宝虽已枭首,巢湖却又来萧言。 二十艘走舸,一拥而上,将四艘游艇一艘客船团团包围,大声威胁道:“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否然格杀勿论!” 合肥县尉史强装镇定,反声喝问:“你们是何人部下?我是合肥县尉史,今日护送县令宾客南归,若是耽搁时辰,你等可担待得起?” “区区佐吏,秩俸不载于名薄,也敢在本官面前猖獗?”萧言立身楼船,不屑应对合肥县尉史的威胁。 前面说过,汉世县级政府属官编制,可分为“长吏”“有秩”“斗食”“佐吏”四阶层。 萧言昔日所任西城门亭长,官秩一百二十石,属“佐吏”阶层;合肥县尉史,位虽高于亭长,官秩为一百六十石,却亦属“佐吏”阶层。但是,由于尉史是县尉、都尉属吏,有率兵之权,其官阶虽处于“佐吏”阶层,却有“斗食”级别实权。因是,譬如楚永父亲,昔日提起尉史一职时,便曾直呼其为“斗食”,而不言“佐吏”。 萧言此时故意提及佐吏,鄙视合肥县尉史,却是意在逼迫客船中人现身。 显而易见,四艘游艇此来巢湖,意在护卫客船。能令十数名县兵在前开道,又能招募来四十名强人在旁护卫,即便不是州郡名人,也定然是合肥附近豪强、豪民。 萧言熟知历史典故,晓得无数三国英雄豪杰,来人若真是州郡名人,其很有可能名载史册。于萧言来说,但凡名载史册之人,哪怕不能结交,也很有必要见见。 巢湖初创,萧言又意在投靠曹操,若是合肥县附近豪强豪民,却亦是蛮有必要加强联系。 考虑此间种种,萧言却也不愿贸然得罪客船中人----毕竟,从里长描述推测,客船众人态度相当平和,其忍无可忍之时,才强行冲撞关卡。 再说合肥县尉史。 官场中事,你气焰若胜一分,他气焰就弱一分。 乍闻萧言鄙弃言语,尉史心中一惊,不禁将态度放低:“敢问尊驾身任何职?” “吾乃巢湖校尉,下辖八百里巢湖内外。我还未问你们,为何打伤我所置税吏?”萧言道。 尉史为县衙老吏,了解合肥县衙编制,不禁疑问道:“巢湖校尉?我只知道,因前时郑宝聚匪巢湖,合肥县曾上请寿春,分别新置破贼都尉一人,镇巢都尉一人。尊驾巢湖校尉之职,是由谁人所辟,怎未通报合肥县?” 萧言呵呵笑道:“吾巢湖校尉是汉官,你合肥县令是袁术官,两者水火不容,我自做我的汉官,与你家合肥县令何干?” “当然,其实我也有意通报合肥县令,奈何身边一直没有合适人选。这样呗,我且听你解释为何打伤我所置税吏,如若有理,我便送你回合肥通报;如若没理,我便斩你之首,封于锦盒,送还合肥县令。” “啊呀……你,你……”尉史惊恐望向萧言,结巴说道:“你,你是巢湖贼兵余孽?你要学郑宝造反?” 萧言佯装不乐,斥责道:“咄!休要拿郑宝贼子来侮辱本官。本官在巢湖高立汉旗,是受命许都曹公所传诏书,策应前扬州刺史、今吴郡太守陈瑀,以及明汉将军、会稽太守孙策,定期共同发兵来讨袁术。待孙将军兵至,我们便要攻破合肥,直插寿春,与许都曹公,南北合力,剿杀袁术于寿春。” “天命在汉,袁术小丑,焉敢自称仲家?尔等合肥县兵,休要执迷不悟,惹来杀身之祸。” “此事暂且搁置不提。” “你且回答我,为何打伤我所置税吏?如若没理,又执迷不悟,本官正好借尔等头颅祭旗。” 尉史以及众合肥县兵,立时大恐,惊慌失措。只是,眼下被五十余条战船团团包围,他们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绝对实力差距面前,他们又压根生不起战斗之心。 恰在此时,客船中终于走出来一名女子,遥问萧言:“校尉当真与会稽太守孙策合盟?” 女子上身着刺花丝绣短袖衣,下身穿细繝{奸}拖地长裙,柳腰间一抹丝绦束腰,末端系挂几个碎铃饰件。 女子长相娟秀,宛若湖中莲花初含苞;长发挽在脑后,一支别致垂肩珠花,自右鬓斜插发髻。 女子声音,更似碎珠落玉盘,令人不禁心生倾慕情愫。 纵然是萧言,也不禁霎那间有些失神:“果然天生丽质,恍若飞天入梦来。” “敢问小姐如何称呼?”萧言稍稍收心,朗声问道。 “妾身姓陈。”继而,女子话锋一转,继续询问萧言:“校尉当真与会稽太守孙策合盟?” “原来是陈小姐,舟船上可有长辈兄弟随行?能否出来说话?”萧言问道。 女子答道:“却只有妾身一人。” “啊!世道混乱,草寇遍野,陈小姐怎可孤身在外行走?”萧言话语夹在关心之情。 女子欠身答道:“行路虽险,然孤居他乡,更为不易。若非迫不得已,妾身岂愿长途跋涉。” 闻听客船只有女子一人,既不是州郡名人,亦不是合肥豪强豪民,萧言忍不住有点失望。但是,八百里巢湖中,陡然偶遇一位隽秀美人,却又何尝不是一种惊喜? 于是,萧言向陈姓女子发出邀请:“船间喊话,费力费时,有伤咽喉。陈小姐能否移驾楼船,再论他事?” 第074 陈洛儿(下) 第074陈洛儿(下) “陈小姐能否移驾楼船,再论他事?”萧言向陈姓女子发出邀请。 女子迟疑稍许,终究选择信任萧言,吩咐仆从摇船靠近楼船。 男人习性,爱向心仪女人献殷勤,萧言自然也不例外。客船摇近楼船,不等水军迎接,萧言便宛若绅士,主动上前系绳、解缆,亲自协助陈姓女子登船。 女子登船后,萧言正欲说话,忽然发现陈姓女子背后,竟然还跟着两条小尾巴:一位是年约六七岁,大眼睛可爱萝莉;一位是是年约四五岁,沉稳好似小大人的萌正太。 “你弟弟妹妹?”萧言向女子轻笑询问。 女子初时一愣,继而掩嘴呵呵笑道:“校尉真会恭维人呢!” “他们姐弟俩,都是妾身孩子。女孩今年七岁,昵称凌凌;男孩今年五岁,昵称童童。”陈姓女子扯着萝莉、正太,向萧言一一介绍。 孩子? 一声天雷,恍若天外飞仙,将萧言雷的里嫩外焦。 都有俩孩子啦! 尼玛,孩子都七岁了啊! 原来不仅名花有主,更是早已硕果累累。 萧言心中刚腾起一丁点涟漪,准备来场跨越两千年的爱恋,却突然被残酷现实击倒:整整晚见七年,人家孩子都有俩啦。 卿生我未生,我生卿已嫁。 真是既无缘又无份,萧言心中哀叹连连。 “亲生的?”萧言不甘心,又多追问一句。 陈姓女子敛起笑容,对萧言这种**似的询问,委婉表示不满:“校尉说笑了!” “哦。”美好幻想与残酷现实强烈对比,使得萧言心情不禁有点低落。 既然卿卿我我之事彻底没指望,那就只谈利益吧----甫一见面,陈姓女子便用残酷现实,掐断萧言追求爱情幸福的心思。 “敢问尊夫何姓?”熄灭男女情思,萧言转而打探陈姓女子背景身份。 陈姓女子回答道:“夫家萧氏,会稽郡人,受汉庭征辟,远来豫州陈国,任职新平县县令。今日路经巢湖,亦是欲经濡须河道返会会稽家。” “真巧,原来我还与尊夫有同姓之谊。”萧言啧啧感慨。 陈姓女子意外怔住,试探问道:“校尉也姓萧?” “嗯。姓萧,名言。”萧言道。 陈姓女子又问:“河南萧氏,还是兰陵萧氏?” 萧言微微撇下嘴角:“我是成德萧氏。” 案:汉世萧氏有两大郡望,一曰兰陵萧氏,一曰河南萧氏,皆是当年辅助刘邦开国丞相萧何之后。 “成德萧氏?”陈姓女子迷茫不解。 萧言右手指遥指北方:“此地向北一百八十里,即是成德县。” 陈姓女子这才明白,萧言说成德萧氏,是自嘲出身寒门庶族,于是尴尬笑道:“妾身偶经淮南,不知合肥之外,更有成德县,还望萧校尉见谅。” 萧言浑似毫不在意琐碎细节,呵呵笑道:“有甚见谅的。我还不是一样不知,陈国还有新平县?” 继而,萧言又问道:“夫人能否告知,尊夫具体名讳?” 虽然心觉奇怪,陈姓女子依然答道:“夫家姓萧,名远,字文辽。” 萧远,萧文辽? 名字相当生疏,不在萧言记忆范围内。 不过,此人名远字文辽一节,倒是令萧言突然记起比较熟悉的张辽张文远。当然,女子口中的萧远,绝不可能是张辽。 问清楚萧远姓名,萧言又盘查起两位孩童:“孩子可取有姓名?” 陈姓女子一一答道:“女孩正名叫萧凌,男孩正名叫萧统。” “萧统?好名字!”萧言不禁出声赞道。却是萧言因其姓名,联想起后世南朝梁武帝萧衍长子----昭明太子萧统。中国两千年历朝历代无数太子之中,萧统恐怕是能被后世人深深记住的寥寥几位。 陈姓女子脑袋腾起大大问号,不懂萧言为甚赞美她儿子名字取的好:萧统这名字,难道很好吗? 陈姓女子疑惑不解。 正疑惑间,陈姓女子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喧哗声。 回头一看,却是巢湖水军走舸靠帮游艇,举弩持弓,逮捕合肥县兵等五十余名强人。 陈姓女子不意萧言突然发难,脸色唰的一下变白,又惊又怒:“萧校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伪自然不能只听你一家之言。问你之后,我再向他们核查一番,看看尊夫是否是新平县县令,问问尊夫是否姓萧名远字文辽,岂不是理所当然?”萧言不动声色说道。 陈姓女子紧盯着萧言,说道:“你怀疑我在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 萧言默然不语。 早在陈姓女子自称,其丈夫是陈郡新平县县令时,萧言便怀疑陈姓女子说假话蒙人。 区区一县县令,家又在会稽郡,或许能挪用职权调来五十名护卫,却不可能说动合肥县县令调发四艘游艇护卫。陈姓女子或许自有智计,然而她却对汉世官制生疏,不了解官场人情运作。哪怕合肥县令与她丈夫有旧情,也最多只会派遣两三名亲信,照顾她南归会稽郡而已。 能令合肥县令如此郑重对待,只有两种情况: 一则是,陈姓女子或者她丈夫的身份名望,远远高于合肥县令,值得合肥县令施恩。 二则是,合肥县令或者陈姓女子,另有所图。 不论哪种情况,如此人物率五十六名悍卒,掩名埋姓经过巢湖,来意善恶不明,萧言不得不慎重对待。当然公事之余,萧言也有一丝私心,想弄明白陈姓女子是不是真已婚嫁生子,再没有发展可能,毕竟女子看起来蛮年轻的,不像七岁孩子的妈妈。 见萧言默不作声,陈姓女子语气稍缓,又问道:“妾身此次路经巢湖,可是哪里得罪萧校尉?不然,萧校尉何必先在施水河口刁难,后又船围湖心,犹若搜检匪类流犯?” “巢湖万事初创,兵役不过千人,精兵更是仅有百余人。萧夫人此来,持械强人人数,高达六十余人,战力几乎与我巢湖精兵相仿。萧某却是不得不防!”萧言道。 陈姓女子气结,怒道:“萧校尉以为我眼瞎不成?精兵仅有百余人?单是五十余战船所载战士,总人数便不低于五百人!” “徒有声威而已,他们也就能仗势欺人。真正敢战士卒,巢湖上下,委实只有百余人。”萧言道。 陈姓女子长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脸颊浮起一丝委屈幽怨,叹声说道:“萧校尉如何才肯放我们离开巢湖?” 萧言沉吟片刻,答道:“我是巢湖校尉,不是巢湖山贼,我在河口设立关卡,意在征税维护河道,非是抢劫杀人。我只想知道萧夫人真实身份,是否有害巢湖。” 陈姓女子抿起嘴角,说道:“那妾身便再信萧校尉一次。” “好吧,我与你说实话。” “妾身姓陈,单名洛,会稽郡诸暨县人。妾身句句为实,萧校尉若不信,自可遣人去诸暨县城,访问西城陈洛儿一家。” “我信!”萧言突然插嘴一句:“也唯有西施[1]捧心之地,才能养出萧夫人这般隽秀佳丽。” 注[1]:西施家乡,在汉世扬州会稽郡诸暨县。 陈洛儿却没心情理会萧言夸赞,继续说道:“萧远其实只是谐音,并非夫家真名。夫家真名,姓骆,名俊,字孝远,会稽郡无伤县人。无伤县,与诸暨县毗邻。” “夫家所任官职,其实亦不是新平县县令,而是陈国国相。” “自蚁贼祸乱以来,夫家协助陈王刘宠,镇乱安民,守护陈国九县,在当地颇有声名。然,亦是声名所害,夫家与陈王刘宠,竟被人遣刺客刺杀于庭前。” “夫家与陈王双双遇害之后,陈国国事猝然变成一团乱麻,盗贼、兵匪一夜之间,密布九县,不能再居活人。” “楼船下诸兵士,皆是夫家与陈王刘宠牧养的精锐亲信。因感妾身落难陈国,孤弱无助,他们便自发聚集成一队,护我母子三人,返回会稽老家。” “先前之所以对萧校尉有所隐瞒,亦是惧贼子藏身暗处,再来刺杀我们母子三人。还望萧校尉原谅妾身欺瞒之罪。” “事实便是如此,我们既无意危害巢湖,亦无能力危害巢湖!” 陈王刘宠,骆俊骆孝远。此两人姓名,萧言却是有些印象,毕竟刘宠雄踞陈郡,也算是汉末混乱前期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可惜,袁术后来密遣死士,一日刺杀两人,令陈国势力陡然烟消云散。 “原来你丈夫是被袁术刺杀的骆俊!不过,你丈夫既是被袁术刺杀,又如何请动合肥县令援助?”萧言问道。 “袁术?”陈洛儿面现窦疑:“你说刺杀陈王刘宠和我夫家的刺客,是袁术所遣?” “难道不是?”萧言反问道。 后世历史典册,便是这般记载的啊! 第075 留步惜芳菲(上) 第075留步惜芳菲(上) 《三国志》载:骆俊,官至陈相,为袁术所害。 然则,陈洛儿自称骆俊妻子,竟不晓得此节。令萧言心中不禁怀疑:“难道她一计不成再生二计,又冒充骆俊妻子骗我?” 陈洛儿额头紧蹙一团,略显踌躇:“萧校尉曾在寿春侍奉袁术?袁术密遣刺客,暗杀陈国之事,萧校尉曾是知情之人?” 萧言摇头:“夫人误会,我与袁术素不相识,更不曾参与谋害尊夫。陈王刘宠是为袁术刺杀之事,我也是听信传言。难道事实并非如此,而是另有隐情?” 却是萧言佯装不懂,静待陈洛儿继续编织故事,以此窥视她真心。 “哦,原来只是市井传言。”陈洛儿长舒一口气,叹道:“陈王刘宠与夫家一日双双遇难,外人多有猜测,或曰是黄巾蚁贼所为,或曰是当地豪强所为,或曰是汉庭所为,或曰是曹操所为,当然也有人说是袁术所为。至于其间真相,究竟为何,妾身却是未从可知。” “夫家协助陈王刘宠,殄灭黄巾蚁贼无数。虽距今已有十数年之久,却难保不会有蚁贼后脉,藏身陈国,立志为父为母复仇。” “陈王刘宠有救难汉庭之心,与夫家赈灾流民,典农治桑,削弱当地豪民。若说有豪民暗恨夫家侵害,遂收揽刺客杀人,亦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陈王刘宠麾下弩兵精锐,为四疆所惧。汉庭近在颍川郡许县,其若是忧心藩王强盛,有害宗室,遂遣刺客杀人,也在情理之中。” “司空曹操,据地兖州,贪图陈国九县两百万户籍已久。若说曹操先杀陈王刘宠,再行兼并之策,亦非不可能。” “袁术少年以任侠闻名,不爱儒生爱武生,身边聚集剑客、死士无数,偏又与陈国素不和睦。且,死士刺杀陈王刘宠之时,又隐约提及陈国不借袁术军粮事,袁术的确也有嫌疑在身。” “然,事情毕竟扑朔迷离,水落石出之前,妾身也不敢断定仇家究竟为谁。前时之所以对萧校尉有所隐瞒,亦有此间顾虑。” “不过,妾身心中,最怀疑凶手却是曹操。” “夫家与陈王刘宠,一日双双遇难,令陈国瞬间陷入混乱。因是,陈王刘宠麾下旧日幕僚,多有请曹操入主陈国之意。如果一切顺利,怕是两三月之内,曹操必然兼并陈国九县两百万户籍。” “妾身此次回返会稽郡,路经寿春时,并未见袁术为难。合肥县令是会稽郡人,与夫家有旧交,妾身来合肥,向他请援时,他亦果断遣兵来送,并未顾忌袁术。” “袁术杀夫家,一无所利;曹操杀夫家,却可兼并九县两百万户民,由不得妾身不怀疑是他曹操作恶。” 乍闻陈洛儿不怀疑袁术,反而疑心曹操,萧言不禁哑然失笑:“我巢湖立的可是汉旗,拜的是许都汉庭,你在我面前讽喻曹司空(曹操),就不怕我治你不敬之罪?” 陈洛儿摇头轻笑:“妾身虽是一妇人,却也知孙策在南,曹操在北,彼此只有旧怨,无有恩情。两人纵然因为时势,暂时共奉一旗,又岂能同心同德,连势一体?” “韩非子有言:远水不救近火。长安失火,而求取东海海水,海水虽多,却终不能熄灭眼前近火。” “今日之势亦然,曹操远在淮北,孙策近在江侧。巢湖若危,曹操纵有强兵百万,依旧不能援手萧校尉;孙策虽仅有弓弩三千,却可驰援巢湖,救危救急。两者谁是谁非,妾身虽一妇人,尚且知之,萧校尉岂能不知其中利害关系?” “萧校尉少年有奇志,未曾加冠[1],便掌权巢湖,立威一方。如此人杰,岂会舍江南孙策,而取黄淮曹操远火?” 注[1]:汉世风俗,男子二十岁加冠。 “袁术下邳惨败,颜面失尽,遂令孙策有自立江南之心。” “淮南之争,争在孙策、袁术两人尔。萧校尉今日截断巢湖交通,捕捉合肥县兵,自然是结少年之好,合盟孙策,共反袁术。萧校尉既从孙策,又岂在乎我讽喻曹操?” “今孙策领会稽太守,急需安抚会稽诸县,若欲安抚会稽诸县,势必结好诸暨陈氏、乌伤骆氏。妾身与萧校尉,此时同为孙策枝属焉!” “烦请萧校尉广施援手,抽取战船三五艘,送我母子三人,前往牛渚渡口,妾身定感激不尽。” 直至此时,萧言才明白陈洛儿立身客船时,为甚一再询问萧言是否与孙策和盟。原来是陈姓女子聪明反被聪明误,错以为萧言已经投靠孙策。 淮南之争,争在孙策、袁术。 远水不救近火,合盟曹操,不若合盟孙策。 不得不说,陈洛儿虽然并不精通政事,却也另有一双慧眼,能够看穿重重迷雾。 如果萧言不知历史轨迹,如果萧言未曾感慨“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萧言必然也会考虑归顺孙策,瞻望周瑜、鲁肃、吕蒙、陆逊等东吴四杰的不世风采。 可惜,萧言此时已经斩断尔虞我诈三国梦,决定协助曹操一统中国。 立足巢湖,训练水军,效仿廖永忠、廖永安、俞通海巢湖三将助朱元璋建朔大明之伟勋,待曹操破击袁绍之后,助其横扫江东三郡。这便是萧言此时目标。 合盟孙策,虽有眼前近利,却非萧言所求。 陈洛儿猜错萧言心意,不是陈洛儿估错形势,而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萧言是后世灵魂附体,早已知晓三国纷争结局是三家归晋。 “果然无愧汉末奇女子。”萧言心中感慨。 陈洛儿之名,虽然不载于史册,史册却自有她的故事。 陈洛儿先嫁骆俊,后嫁华歆。 骆俊,字孝远,因助刘宠兴盛陈国,留名史册。 华歆,华子鱼,更是曹魏三朝元老,曾接任荀彧,为尚书令。 陈洛儿又有一子,名曰骆统。 骆统,字公绪,年二十即为乌程相,而后继承凌统直属兵马,督军巢湖下游濡须河。骆统二十岁时,孙权尚为乌程县侯。骆统为乌程相,便是治理孙权侯爵封地,二十岁能有这番作为,不可谓不是少年英杰。 夫是贤良,子亦英杰。 望着被陈洛儿揽在怀间的五岁男童,萧言不禁啧啧称叹:“姓骆名统,这小孩便是骆统吧!今年五岁,再等十五年,便能任职乌程相。二十岁,不,应该说是二十虚岁,十九周岁。这般年纪,便为一县主官,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乌程县县国国相,其地位,相当于共和国和谐年间副厅级县级市市委书记。 十九周岁的副厅级,十九周岁的县级市市委书记! 骆统未来成就,不能不令萧言感慨。 第076 留步惜芳菲(下) 第076留步惜芳菲(下) 先嫁骆俊,后嫁华歆,孩子骆统又是人杰。 乍一看,陈洛儿真好似人生得意,令外人艳羡。 然而,萧言熟读历史典册,却知道:陈洛儿非但没有人生得意,反而悲剧一重接一重,是一位可怜女人。 先夫骆俊,为袁术刺杀,孤儿寡母落难陈郡,自是不用待言。 真实历史上,陈洛儿回返江南,因孙策从中撮合,改嫁华歆。岂知,孙策未几遇刺身亡,而华歆看好孙策,却不看好孙权,遂趁江左虚弱之时,奉诏北归。孙权不欲华歆北归,强留华歆妻子,以此胁迫华歆。但是华歆此人性格,和缓之内,另有硬骨,竟不顾孙权软硬威胁,毅然选择北归曹操。 华歆北归,陈洛儿不愿远嫁颍川之余,又恨华歆无情,遂返回乌伤县,终身守寡,倾心抚养骆统姐弟俩。骆统姐弟,皆不负母恩,各有一番机遇。孰料,还未等陈洛儿喘口气,感慨苦尽甘来,又是两重打击接憧而来,先是女婿病死,骆统姐姐归宁孤居,后是骆统三十六岁早卒,竟使陈洛儿白发人送黑发人。 夫虽贤良,先后离去;子亦英杰,奈何天妒。 …… 萧言与陈洛儿交涉间,巢湖水军拷问完毕,核实陈洛儿身份的确是骆俊正妻。甚至,巢湖水军搜检客船时,还查获一枚骆俊陈国国相所佩官印。 却是陈洛儿意识到萧远新平县令之类假话,不可能蒙住萧言之后,她便果断吐露真言,将赌注放在孙策身上。 核实陈洛儿不是别有用心之徒,萧言随之又陷入艰难选择:他该如何对待陈洛儿呢? 于公,萧言不愿助陈洛儿南归。 萧言此时目标,意在剿灭孙策,助曹操一统中国,提前结束三国乱世。目标既是如此,那便能削弱孙策一点力量,萧言在能力范围内,就绝不容忍孙策扩张一点力量。 孙策遇害身亡,一如孙坚围攻襄阳不幸死于流失,皆是偶然事件。萧言不敢保证,这时空的孙策,是否还能一如既往,死于许贡门客之手。 江左政权,孙策主事,与孙坚主事,区别相当大。 譬如华歆,孙策在时,华歆在江左,广与宾客交接,隐约有些投依孙策意思,但是孙策死后,华歆却毅然选择北归。 譬如鲁肃,孙策在时,鲁肃追随周瑜迁家吴郡,兢兢业业混资历,从未抱怨,但是孙策死后,鲁肃却以刘晔为借口,劝说周瑜一起北归。所幸,鲁肃劝周瑜不成反被周瑜所劝,即时引荐于孙权帐前,委以重任。周瑜忧心鲁肃北归,逾矩劝谏孙权重用鲁肃的行为,甚至引起张昭深深不满,当面驳斥周瑜鲁莽,称鲁肃:虽有才干,奈何少年心性,须缓上几年,才可引以重任。 简而言之,孙策御下能力远超孙权。 若是孙策不死,江南祸患必将远甚于真实历史。 萧言不敢赌孙策必然枉死,不敢赌华歆依旧北归。 又似华歆,其虽无韩信将才,虽无张良军谋,却一如荀彧,是属于萧何式的丞相之才,不可不防。 如能阻止陈洛儿南归,孙策再想笼络华歆,却还须另寻他策。有这些缓冲时间,将来南北对决时,却能保证曹操占有更多优势。 况且,即便不能阻止孙策招抚华歆,也能干扰孙策布局江南。 于私,萧言亦不愿陈洛儿南归。 今日初见陈洛儿,萧言心底陡生倾慕之情。 并非是一见钟情,而是萧言心仪陈洛儿,如若条件允许,那就追追看,先处处,至于能不能谈婚论嫁,一切还言之过早。 可惜,一道天雷劈下来:陈洛儿竟然嫁人许久,甚至孩子都有俩啦。 当然,孩子有俩也没甚,这不是已经寡妇了嘛? 莫说萧言自后世而来,见惯离婚再婚事,便是汉世风俗,也只忌讳离婚,却从不忌讳再婚。莫说其他例子,单是眼前陈洛儿,将来就将再婚嫁给华歆。 陈洛儿历史上能嫁华歆,今日自然也能嫁萧言。 但问题关键是,萧言这人有点小忌讳,他不在乎女方一婚二婚,却异常忌讳是否带有孩子。 哪怕孩子是骆统这般优秀人杰,萧言也因心理暗疾,不免有点望而却步。 萧言心仪陈洛儿,却忌讳陈洛儿怀中俩拖油瓶儿。于是,萧言悲剧的纠结起来:萝莉脸御姐在前,追还是不追呢? 不追吧,就此错过佳人,甚是可惜。 追吧,又自觉无法接纳她一对便宜儿女。 纠结! 极度的纠结。 不过,不管追还是不追,总是阻止陈洛儿南归比不阻止好。 其一,如是任其南归,萧言将来再后悔,却也无济于事。 其二,如是任其南归,岂不是将陈洛儿推向悲剧火坑,老年孤寡不说,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萧言于心不忍:多好的丽人儿,上天怎忍心如此颠簸? 一念至此,萧言散去纠结心思,转而思考如何留住陈洛儿。 如何留呢? 百分百之硬来不行,且不说容易引起陈洛儿反感乃至仇恨,这也不符合萧信性格。 忆起历史典册记载骆俊是为袁术所杀,萧言觉得可以就此事做点文章:“袁术性喜记仇,昔南阳许攸与之有小衅,袁术竟恨之数年。为出心中怨气,袁术不知做过多少损人不利己之事。纵然刺杀陈王刘宠与骆国相,有利于曹操,无利于袁术,亦有十分**是袁术所为。袁术此人,疯狂起来,状如疯狗,却是不能以常人利益思维考虑。” 却是萧言觉得,历史典册既然纷纷记载袁术刺杀陈王刘宠、骆俊,想来肯定发掘到有力佐证,才敢如此言之凿凿。是以,萧言虽然觉得陈洛儿怀疑曹操貌似有理,心中却仍旧认为是袁术刺杀陈王刘宠、骆俊。 不意萧言又将话题扯到骆俊之死,陈洛儿不禁窦疑重重:“这位萧校尉,怎比我还关心陈王刘宠之死?” 等不到陈洛儿回话,萧言只好主动道出心意:“我之所以在巢湖树旗,是为袁术;杀骆国相者,与夫人有杀夫之仇者,亦是袁术也。你我二人,目标一致,皆欲杀袁术而后快。” “我有巢湖兵,夫人有陈国名,如能合盟一体,必将犹如双剑合璧,完败袁术。” “恳请夫人暂缓归家情,留足巢湖,与我合杀袁术!” 孰料,闻听萧言这番话,陈洛儿神情不变,竟然果断婉拒道:“妾身只是小女子,不懂家国事,更不懂兵事,无助于萧校尉大事。” “再者,论语有曰: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 “夫家任职国相,昔日也曾成千上万斩杀黄巾蚁贼。倘若一一复仇,夫家亦可死千万次也!” “贼子刺杀夫家,是因为夫家是陈国国相,非是因为他是陈洛儿之夫。” “夫家是死于国事!” “夫家既然死于国事,那便纵然与袁术有仇,也该由国家来报。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妾身岂敢因家私以报国仇?” 萧言意外怔住:陈洛儿究竟是冷血,还是推脱言辞,抑或与骆俊感情淡薄?陈洛儿非但没有报仇心思,反而一通国事家事辩论。 一计不成,萧言再生二计。 想了想,萧言说道:“实话与夫人说,我不会送你南归。” 不等陈洛儿变色,萧言又解释道:“不是我不想送,而是我不敢送。” “或许夫人不知,自孙策破击刘繇以来,刘繇部将太史慈余部与祖郎,盘踞在西丹阳郡,聚集无数山越族群,抵御新任丹阳太守。山越族兵,个个犹如匪类,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芜湖之侧,濡须河口,皆散居无数山越劫匪,见人就抢,见船就烧,见官兵则四散,见客船则一涌而出,令人十分头痛。” “莫说夫人四艘游艇,便是有五十余艘战船护卫,也不一定百分之百躲过河贼抢劫。” “为夫人安全着想,还请夫人静待我巢湖水军与孙策长江水军汇合,共同剿灭山越河盗之后,再启程南去。” “啊!还有这等事?”陈洛儿又惊又疑。没有想到临近家门口时,才是一路最危险之时。 萧言笑道:“夫人若是不信,可自遣人装满一船货,走一趟濡须河口,便知我所言非虚。” { ps:女主、女配,还是要有的,虽然来的有点晚。 有意选陈洛儿做女配(别误会,是女配不是女主)。 要充分考虑大家伙感受,大家有意见只管提。 有错就改啊啊啊…… 大家有建议可留在书评区。虽然最近忙的一塌糊涂,但是总还要见缝插针,浏览浏览书评区反馈意见的。 最后,惯例,喊一嗓子,求票啦、求收藏啦。 大家支持支持啊!!! 数据好差,都没脸见,劝俺开书码字的编辑啊!!!!! } 第077 陈洛儿(补) 第077陈洛儿(补) “濡须河有河盗之患。”萧言继续寻找借口,阻止陈洛儿南行。 陈洛儿自有智慧,很快觉察萧言似乎别有用心,又试探问道:“倘若濡须河不可走,那还烦请萧校尉允许妾身登岸,改道转行历阳。” “旱灾在前,蝗灾在后,淮北人又不忍吕布、袁术兵祸摧残,纷纷弃家南逃。今日淮南郡,各县皆涌入流民无数,田产不足以奉养,彼又无鱼虾可食。流民之间,能苟活者还可勉强残喘,不能苟活者皆为求活命,化身盗贼,抄略村里,抢劫客商,混乱非是寿春、成德能比。陆地行走,危险甚于河盗,若非如此,想来夫人也不会绕道巢湖。”萧言不动声色婉拒陈洛儿。 陈洛儿勉强说道:“常言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倘若不幸为贼所害,也是命中如此,怪不得他人,还请萧校尉原谅妾身固执。险也好,危也好,妾身总是要继续向前走的。” 萧言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事关生死,却是容不得夫人任性。若是夫人不幸丧命淮南,萧某无颜再见孙策将军且不说,更是心中有愧,无法原谅自己。孤儿寡母,萧某尚不能活之,又怎敢言征伐不道,还天下太平。倘若未见夫人,夫人将来是死是活,皆与我无关,然则今日既然有幸见到夫人,萧某却是不能容忍夫人再为贼子所害。” “一如巢湖数万流民,倘若我未见,他们自然生死有命。但是,他们既然有幸移民巢湖,我便不能坐视不管,任由其活活饿死。” 陈洛儿没有料到萧言竟然如此无耻,大言不惭的拿济世救民一套说辞,来强留自己。 陈洛儿心中暗恨:“你若真济世救民,岂会私设关卡,刁难来往船只,征收重税?你若真慈爱仁义,岂会唤来五十余条战船,将我围困湖心?” 虽然心中恨萧言恨的咬牙切齿,陈洛儿却不敢外现分毫:讲理之人自会讲理,不讲理之人,和他讲理也没用。 萧言拿势压她,她又能如何?总不能撕破脸皮,和萧言拼死拼活吧! 先令合肥县兵做挡箭牌,结果萧言说他立汉旗,将欲讨袁,视合肥县兵为仇雠;又伪装和善,说谎话欺骗,结果萧言不为所动,强行搜检客船;再自曝身份,拿孙策威胁,结果萧言听而不闻,坚持软禁。 陈洛儿此时已经束手无策,不知怎么办才好。 无奈之余,陈洛儿又有些惊惧:“莫非眼前萧校尉曾参与刺杀陈王刘宠,意图杀人灭口?” 陈洛儿轻咬下唇,逼视萧言,几乎一字一句说道:“妾身身无余财,仅有黄金三斤,不足校尉一哂;又蒲柳之姿,年老珠黄,肤黑色衰,唇薄克夫,不堪侍奉校尉。妾身无财可贪,无色可图,委实不知校尉为甚刻意刁难?” 陈洛儿自贬之余,又讥讽萧言居心不良。 然则,萧言却依旧厚着脸皮,满口仁义道德:“若能保夫人活命,纵然被夫人骂作禽兽,萧某也心甘情愿。” 追妹子嘛,脸皮不厚,怎么能行?若非顾忌骆统姐弟,萧言现在就敢发动爱情攻势。 无论如何,先把陈洛儿留在巢湖再说。 人若在,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人若不在,感情就彻底没得谈啦。 陈洛儿顿时气苦:“感情还是我的不是啦!” 但是,毕竟萧言拳头大,麾下五十余艘战船将她团团包围。萧言坚决不准她离开,陈洛儿也没有办法。 陈洛儿面露怜爱之情,不自觉将骆凌骆统姐弟揽紧,长叹一口气,无奈选择屈服:“适才妾身口急,皆是无心之言,萧校尉你别往心里去。既然萧校尉善心,怜我母子三人凄苦,坚持施以援手,那妾身就在此先谢过萧校尉。” 却是陈洛儿不惜自己性命,却不敢不惜俩孩子性命。 大多数单身母亲心中,孩子就是她一片天----这也是萧言顾虑骆凌、骆统姐弟的心结所在,单身女人爱孩子常常胜过爱再婚丈夫。 ====== 陈洛儿因萧言强势,不得不更改心意,暂时选择留在巢湖。当然,陈洛儿也可有可无的,向萧言开出条件:“久离家乡,思念父母,希望萧校尉与孙将军早日靖除濡须河盗,送妾身返家。” 一切说定,陈洛儿又向萧言求情:“合肥县兵、陈国义士,远来巢湖,皆因护送妾身。妾身今日既然暂居巢湖,无须他们护卫,那就还请萧校尉派些钱财,一一遣散。” 萧言沉思片刻,说道:“应该的。只是,如今我军即将与袁术开战,若放他们离开,一则不免泄漏巢湖军力,二则他们或将丧身战乱。这样呗,他们先留在巢湖数日,待局势明朗,我再遣送他们离开。陈国义士,远道而来,舟马劳顿,就当在巢湖休假几日吧!” “一切但凭萧校尉做主。”陈洛儿想想,觉得也只好如此。 五十余艘战船簇拥着陈洛儿所乘客船,浩浩荡荡返回巢湖主营所在。舟船靠岸时,陈洛儿又唤来一名中年女婢,整理客船内物什。陈洛儿南归会稽时,亦仅仅只带她一名女婢。 中年女婢,左右手各挎一件包裹,很快自客船返回。陈洛儿又从女婢手中接过一件包裹,斜跨右肩上,笑问萧言:“山清水秀,倒是好地方。我们母子三人,以后就住在这里?” 萧言却指着两件包裹,讶道:“夫人自陈郡远来巢湖,只带这点行李?” 陈洛儿点点头:“妾身所携带行李,除三斤黄金外,只有寥寥数件衣服。” “难道是骆国相,为官清廉,十数年无有余财?”萧言试探问道。 “哪里!”陈洛儿道:“夫家虽然还算清廉,但因陈王多有赏赐,所蓄钱财虽然不多,还是有千万钱的。” “只是,陈国至会稽,路途遥远。陈国义士,虽是陈王旧时精兵,久感夫家恩惠,但终究人心难测,不可不妨。” “自陈国启程时,我变卖夫家所有财产,一半转赠夫家旧时同僚,一半散分七十余名陈国义士。妾身所留,仅有黄金五斤,旧衣三五件而已。如此,身无余财,自然也就不虞外人惦记,陈国义士已得钱财,又知我余财寥寥,也必不生害主之心。即便有人嫌弃妾身是拖累,自可转身离去,不必担心他们陡生恶念,杀主盗财。” “彼欲护我南归,允之;彼不欲护我南归,亦不勉强。初别陈县时,义士有七十六人,途中因为种种原因,陆续散去不少,至今日仅余四十八人。义士人数虽然日日减少,然不论离去之人,还是留守之人,皆严守旧日规矩,敬重妾身母子三人,待我如同在陈国之时。” 散财免灾! 人穷不虞贼惦记。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陈洛儿乱世保命良策。 萧言不禁暗暗点头:“无怪养出骆统少年奇才,陈洛儿气度、睿智,果然皆是不凡。” 第078 忙里偷闲 第078忙里偷闲 尧传舜,舜传禹,是为禅让制度。 禹死,子启废弃禅让制度,建立四百年夏朝,为华夏文明之始。 夏朝末世,商汤起兵伐夏,代夏建商,并将夏朝末位君王夏桀,放逐于巢国。巢国,在巢湖之侧。 巢湖其实不叫巢湖。 汉世,山川河流城池国都,皆有各自起名规则。 为国为县,曰巢;为城池,曰鄛;为湖泊,曰漅。甚至,为区别巢国、漅湖,漅音zao,而不音chao。也即是说,巢湖在汉世念作漅{zao}湖。 当然,文字演变,向来都是从简不从繁。 时至汉末,虽然官方标准仍在,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将漅湖写作巢湖,将漅{zao}湖念作巢{chao}湖。 待萧言鸠占鹊巢,一统巢湖后,因嫌漅巢异音麻烦,遂一改习俗,彻底废除漅字,统一念巢。巢国都已化为灰灰数百年,还区分什么漅、巢啊? 废除漅字同时,萧言又在巢湖下游濡须河口东{今安徽省巢湖市},聚集大量流民,筹建新城,并为题名曰:新巢城。 因为新巢城尚在筹建阶段,城墙无城墙,民居无民居,萧言旋即又在郑宝巢湖贼兵废墟上,重建巢湖都尉府,直辖两千余名辅兵。昔日郑宝练兵处,化作萧言操练步卒地;昔日巢湖贼兵营寨,变成萧言两千辅兵军营。 又因巢湖都尉府地近军营,且湖畔聚集一批流民,以向两千余辅兵提供服务为生,萧言遂在为流民新建数村之余,又设聚兵镇,统辖诸村。 如此,巢湖下辖行政区域,分别为十亭一镇,亭则推行保甲制度,编户齐民;镇则推行军事制度,渔猎耕战。 巢湖都尉府,背靠峦山,依湖而建,立身阁楼,可赏湖景;后院侧门,直通军营。 而后,萧言树旗讨袁,弃巢湖都尉,而称巢湖校尉。这座巢湖都尉府,也摇身一变,化作巢湖校尉府。 ====== 舟船靠岸,萧言引领陈洛儿,径自走向巢湖校尉府。 行至前院,萧言未跨过门槛,便已扬声呼唤:“鸾鸾?鸾鸾在家吗?” 鸾鸾,即是前数月,刘晔花费四万五千钱,买来送给萧言当丫鬟的那位十七岁女婢。 追随刘晔投依庐江时,萧言便曾遣人回成德,接鸾鸾前往舒县。只是未等鸾鸾抵达庐江郡,萧言却又起身赶来巢湖。可怜鸾鸾,一会儿去舒县,一会儿去合肥,一会儿又来巢湖,一时间晕头转向,同一段路,来来回回走好几遍。 好在成德县距离巢湖,不过百十里路,几乎在萧言假借刘勋、刘晔之名,一统巢湖同时,鸾鸾便赶至巢湖,侍候萧言衣食住行。 后世,萧言习性懒散,家务基本都是推给妻子来做。若是妻子离家几天,萧言便只能苦逼叫外卖,将自己卖给肯德基、吉野家、呷哺、大鸭梨等等快餐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萧言虽然穿越至汉末,却依然厌烦家务,能凑合就凑合。也是因此,刘晔才主动替萧言选购一名侍婢,照顾萧言日常起居。 鸾鸾赶来巢湖后,立即化身萧言女管家,接管巢湖都(校)尉府一切内务。因怜惜鸾鸾辛苦,萧言又嘱咐鸾鸾自流民间,选出几位男仆、女婢,男仆用来做重活,女婢用来做细活。尽管男仆女婢连续购来数人,但是萧言毕竟提前习惯鸾鸾,所以索性将内务尽数委托给鸾鸾。也不知鸾鸾天生是内务人才,还是另有隐情,别看鸾鸾年龄虽幼,却自有一套手段,短短数日,就将府中家仆,管理的服服帖帖。 尽管新购数名家仆,但是萧言衣食住行这些琐碎事,鸾鸾依旧坚持亲自负责:萧言穿的衣,是鸾鸾洗;萧言吃的饭,是鸾鸾做。享受鸾鸾照顾数十日后,萧言逐渐习惯鸾鸾在他身边。甚至,萧言有时刚才梦中醒来,常常错把鸾鸾当成后世贴心照顾他的妻子。当然,萧言回归清醒,立即将这种荒谬念头驱散:虽然鸾鸾很贤惠,有些后世妻子模糊影子,但是萧言却对她完全不来电。 萧言对鸾鸾完全不来电,但是与之相反,萧言初见陈洛儿,却立时心生倾慕情愫。 感情这种事儿,就是这么奇怪。 不过,虽然感情上对鸾鸾完全不来电,但是生活上萧言却渐渐离不开鸾鸾。但凡家务事,事事都得靠鸾鸾,才能无碍运转。 “鸾鸾,在家吗?”萧言既是呼唤鸾鸾,也是再询问其他家仆。 不过,萧言话刚落音,已经传来鸾鸾清脆回应:“在呢!” “萧郎,你找我?”伴随一阵香风,鸾鸾碎步小跑,第一时间出现在萧言面前。 “萧郎”这种称呼,萧言一度感觉过于亲密,曾提议鸾鸾换个称呼,哪怕和刘晔一样,喊他萧十一郎也行。奈何鸾鸾歪着头,说叫萧郎是江淮习俗,不叫才奇怪呢。萧言自然了解一些江淮风俗,更晓得江淮人呼孙策为“孙郎”,呼周瑜为“周郎”。类推萧言,鸾鸾喊他一声“萧郎”,也是合乎常情,没甚奇怪。一念至此,萧言也就由得鸾鸾如此喊他。 “嗯。”萧言将鸾鸾推到陈洛儿脸前,说道:“鸾鸾,你在校尉府附近,寻一间合适宅子,安排陈夫人住下。” “好的。”鸾鸾前走两步,扯住陈洛儿,轻笑道:“陈姐姐,走,我带你挑房子。” “萧郎做起大事,心思慎密,但是平日琐碎事,他却经常丢三落四。若是萧郎帮你挑选房子,保准只会出现两种情况:要么选一所他满意的宅子,不考虑陈姐姐是否满意;要么他一直询问你态度,你若随口说个还行,他就立即以为你是真满意。还是女儿家最懂女儿家心思,让我帮你挑吧。” 察觉萧言与鸾鸾关系亲密,陈洛儿笑着试探问一句:“萧校尉是妹妹小夫君?” “哪呢!”鸾鸾登时满脸羞红,说道:“前数月,成德刘公子才花费四万五千钱购买我,送给萧郎做奴婢。姐姐可不要乱嚼舌头,我只是一介奴婢,哪有福分做萧郎的妻妾。” “成德刘公子?”陈洛儿心思一动,多问一句。 鸾鸾点点头:“就是刘晔刘子扬。在淮南郡,刘公子很有名的。” “哦,原来是淮南刘子扬,我听说过他。我记得,好像就是刘子扬擒杀巢湖贼首郑宝,纳降六千贼兵,重还巢湖安静。只是,我记得刘子扬携兵往依庐江,你家萧郎怎又突然在巢湖出现?”陈洛儿问道。 “萧郎在外面做的事,我不懂啦!我只是一个小丫鬟,只会帮萧郎管管家内事而已。”鸾鸾道。 陈洛儿没有得到渴求的答案,遂又继续拐弯抹角,向鸾鸾打听萧言的背景。 然而,出乎陈洛儿意料,鸾鸾的口风,竟然似松实紧。哪怕是外界众所周知的事情,陈洛儿也别想从鸾鸾口中重听一遍。 ====== 鸾鸾为陈洛儿安排好住处,立即返回巢湖校尉府,回禀萧信。 不过,萧言这会儿显然有点心不在焉。 “鸾鸾,你觉得陈夫人,人怎么样?”萧言内心纠结许久,准备听听鸾鸾的意见。毕竟旁观者清,萧言觉得鸾鸾的视觉,比他更为理性些。 鸾鸾不明所以然,随口回答道:“很好啊。” “那你觉得我和她般配么?我是说,我若娶她做妻子,你觉得好么?”萧言犹豫很久,又问道。 “啊?”鸾鸾突然懵住。 继而,鸾鸾咬着嘴唇,提醒萧言道:“陈夫人今年二十七岁啦!” 二十七岁又如何? “女人二十七岁,不正是谈婚论嫁年龄吗?”萧言心中嘀咕。 萧言很快缓过神来,想起如今不是共和国和谐年间,而是汉末建安年间,他亦不是后世沧桑大叔,而是尚未加冠的萧十一。不过,即便如此,萧言还是觉得年龄不是问题,才二十六周岁,黄金时间呢!况且,陈洛儿面相极其年轻,好似刚满二十岁,白金时间呢! 萧言正欲询问重点内容,外面却陡然响起突兀声音:“启禀校尉,施水上游,又漂来三艘游艇。三艘游艇,皆载有持弩战兵。” “咦,又漂来三艘游艇。今天的事,真是接踵而来!”萧言肃然起身。 第079 活捉周瑜(上) 第079活捉周瑜(上) 汉武帝时,丞相公孙弘,以为弩弓为国家利器,十人持弩,则百人不敢近前,影响国家稳定,遂请武帝颁布禁弩令,禁止百姓私自持有弩弓。 然而,汉武帝却摈弃公孙弘奏请,采取吾邱寿王意见:“秦兼天下,废王道,立私意,堕名城,杀豪杰,销兵甲,折刀锋,然则犯法滋重,盗贼满山,卒以乱亡。是以,臣闻圣王合射以明教,未闻贪安以禁弓弩。又,国家若禁弓弩,盗贼无视法令必有私藏,而良民持弩反击则获罪,此是助盗贼恶吏侵害良民之法,无益于禁奸犯科!” 于是,终汉一朝,不禁弩弓。 官可造弩弓,民亦可造弩弓。 不过,汉朝廷虽未禁止弩弓,但亦有严防,视弩弓侵害为大案。乡里若有弩弓杀人,亭长定要过问;城池若有弩弓杀人,游徼必须严查;若有民众射杀官吏,县尉务必明是非。至于,类似陈洛儿身边五十余名护卫,聚众持刀举弩,当地官吏更将第一时间警戒,预防其作乱为害。 虽不禁弩,但是重视弩害。 施河河口关卡税吏,望见三艘游艇,载有持弩强人,立即传达警讯,通报亭长、巢湖水军。因恐三艘游艇与陈洛儿有关,通报巢湖水军之余,警讯又传递至巢湖校尉府,询问萧言态度。 忽闻施河上游又来三艘游艇,萧言亦是第一时间联想到陈洛儿。然而,陈洛儿却惊诧摇头,撇开关系:“妾身南归,只求来四艘游艇,不知还有其它。彼若与妾身有关,也只能是合肥县令突然获知萧校尉树旗巢湖,特意遣船来追。” 于是,萧言辞别陈洛儿,再次登船驶向湖心。舟船行走间,哨兵又向萧言详述:“因校尉令,主持案捕来船者,为楚军侯(楚永)。” “来船强弓利弩,非是税吏能敌,于是他们再行校尉所教瓮中捉鳖之策,先以其官船为由,假意免其船税,诱其深入巢湖,再唤巢湖水军来围。” “征税惩强,本是税卒、水军内务,不敢次次烦劳校尉。因是,楚军侯便自作主张,率船迎击来人,但使卑职来禀校尉。” 又是诱敌深入,瓮中捉鳖。 不得不说,巢湖真是地理绝佳,上有施河,下有濡须河。 无论上下游,若是来敌船少,却可引诱其深入巢湖,再遣巢湖水军大队围歼,敌方步卒虽多,却奈何不得巢湖水军;若是来敌船多,则可于河口设碍,或是铁锁揽河,或是火烧连船,以我方步兵摧毁敌方水军。简而言之,若想彻底聚歼巢湖,其必须调遣三五倍步卒、水军,才有九成胜算。昔日,郑宝之所以傲然割据巢湖,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惜,巢湖之险,却抵不住孙策。孙策兵马强壮,舟楫众多,无论是比拼步卒,还是比拼水军,皆能轻松双杀郑宝。亦是因此,乍闻孙策有意北伐,巢湖顿时一片慌乱,逼得郑宝不得不北去成德,寻找刘晔,以此安抚军心。 天远路近,六桨游艇载着萧言,犹若风驰电掣,寻到楚永所帅战船编队。临近主力楼船,萧言愕然发现楚永此时怒气冲天,正指着一人鼻子,大声斥骂。而船上其他兵卒,亦尽是垂头丧气,士气极其低落。萧言心中突然蒙上一层阴影:“楚永,怎么回事?” “萧十一郎!”楚永脑袋低垂无语,满脸羞愧。 萧言不再询问,径自登上楼船之巅,居高俯视:楼船之前,竟然是一片混乱。 十数艘蒙冲战船,扔出绳索,分别合力套住一艘艘即将沉没的游艇。萧言仅仅扫视一圈,就望见六艘游艇即将沉没----而且,这些游艇,皆是巢湖水军船只。至于巢湖更如煮沸饺子,数十名巢湖水兵,在湖里胡乱扑腾,挥手招呼游艇来救自己。 视角转至被重重包围的施河来船,萧言发现:施河来船亦沉没一艘,其他两艘游艇小角度旋转,也在营救同僚。 显然,在萧言赶来之前,巢湖水军与施河来船小小交锋一番。 巢湖水军总军力,高达两艘楼船,十艘蒙冲,二十艘走舸,二十艘游艇;施河来船军力,仅仅只有三艘游艇。 巢湖水军战备,是施河来船数十倍,占有绝对优势。 但是,眼前战果……施河来船,三艘游艇沉没一艘;巢湖水军损却最少损失六艘游艇。 萧言不禁猛拍额头,满脸郁闷:“五十二艘战船对垒三艘游艇,竟然损失六艘游艇!莫非巢湖水军主帅,是猪脑子不成?” 好在萧言水战,信奉的格言,是船快欺负船慢,船大欺负船小,船多欺负船少。 哪怕巢湖水军主帅是猪脑子,得益于双方鸿沟般的巨大差距,巢湖水军依旧成功将三艘施河来船围住,赢得完胜。 然而,结果虽是胜利,但是敌我双方损失,却令人难以接受。 萧言长叹一口气,转向楚永,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楚永满脸羞愧,不敢面对萧言。 还是楚永副官,及时出列答话:“因顾忌来船是陈夫人属从,楚军侯下令,三艘游艇,要围而不攻,非万不得已,不可射杀。” “游艇船快,搜查到施河来船,不等后面楼船、蒙冲跟上,他们便横船阻拦对方。” “孰料,对方见我无杀心,竟放船与我军游艇拼斗水上摇船功夫。施河来船,有水战能人,将三艘游艇操练的好似活人一般,时而三船合一直冲,共撞我军一船;时而穿插间隙,令我们自己船撞自己船。非但如此,他们还极其奸诈,不时往船上丢火团烧人。” “我军水军,大抵都是淮北人,虽然不惧水,却不熟悉水。又仅仅操练一月,比不得对方熟悉水面战斗。” “主队跟上之前,施河来船三艘游艇不曾损失一艘,我们十五艘游艇却因为各种原因,陆续有六艘游艇翻船。施河来船沉没的那艘游艇,其实是楚军侯气愤不过,指挥五艘蒙冲冲击,以泰山压顶之势,才将他们逼翻一艘。双方游艇对游艇,我军一面倒惨败。” 第080 活捉周瑜(下) 第080活捉周瑜(下) “不过,待楚军侯撞翻他们一艘游艇后,他们却突然停止摇船,束手投降。”楚永副官说道。 尽管折损六艘游艇,是因为楚永轻视对方船少,吩咐麾下十五艘游艇脱离中军,导致巢湖水军一方,没有走舸、蒙冲等正式战船,在旁协助。 然而即便如此,十五艘游艇竟然不敌对方三艘游艇,亦足可见双方水战能力的巨大差距。 “没有水军将才,骤谈兴建水军之事,果然只是一种奢望!”萧言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间。萧言后世虽然读些书籍,但毕竟不是海军出身,不熟悉海军、水军建设套路。 继而,萧言又联想起未来赫赫有名的赤壁之战。切身体会到曹操面对长江天堑的无奈后,萧言又对未来有些疑惑:“无论孙策还是孙权,皆不是废柴元军可比,巢湖水军真正协助曹操建功?若是推孙策不成反被孙策逆推,那可该怎么办!” 楼船下突然有人扬声呼道:“敢问前面将校,可是巢湖都尉萧十一郎麾下?” “咦?”萧言不禁怔住,泛起一丝疑惑:“呼我巢湖都尉,而不称巢湖校尉,自然是不知我三天前已经树旗讨袁。但是,来人既然直截了当叫出我的名号,显然不是陈洛儿那般,因消息不畅,误闯巢湖。” 萧言向楚永副官使一个眼色,示意他上前答话。楚永副官却心中没底,又向萧言请示道:“我怎么说?” “承认是我麾下,然后问他是谁。”萧言道。 于是,楚永副官走至楼船边侧,向下大喝道:“不错,我等正是巢湖校尉属从。足下又是何人?” 游艇很快答道:“我等皆是萧都尉旧时好友。敢问尊上如何称呼?” 楚永副官不敢擅自答话,又侧身请示萧言如何处置。 “旧时好友?来找我的?”萧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萧言沉思片刻,嘱咐楚永副官道:“我旧日好友,的确不少,但是能率三十强卒,硬悍十余艘游艇者,屈指可数。你且问问他姓甚名谁?” 楚永副官遂转身答话:“鄙人新入巢湖水军,任职假军侯,却是不识校尉旧日好友。烦请足下道出姓名,方便我等传报,以证真假。” 游艇那里沉默半刻,方悠然答道:“我家公子姓周,与成德刘子扬(刘晔)有结谊之情。今下放地方为庐江郡居巢县长,路经巢湖,偶闻巢湖都尉萧十一郎,亦与刘子扬有交,遂前来拜访。” “原来是刘晔的好友!刘晔名扬淮南,连许邵这般宿老,都对他赞誉有加。刘晔所结交的朋友,自然是能人辈出。”萧言暗暗点头。 “只是,刘晔这位周姓朋友,怎却来巢湖见我?且慢!周姓,又是……”萧言突然想起一人,不禁愕然抬起头。 萧言唯恐自己听错,又向楚永副官确认:“来人自称是什么县长?” “居巢县长。”为萧言办事,楚永副官自然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疏忽。游艇呼喊内容,楚永副官皆记得清清楚楚。 “真是居巢县长!”萧言惊叹一声。 周姓,居巢县长,时间又是建安二年。来人莫非是周瑜周公瑾? 为验证心中猜测,萧言立即命令楚永副官上前询问:“你家公子,可是庐江周氏,周瑜周公瑾?人是否在船上?” 游艇那里很快传来回复:“我家公子正是周公瑾。烦请假军侯,领我等去见萧校尉。” 为避免空喜一场,萧言再次嘱咐楚永副官:“继续问他周瑜是否在船上?” 楚永副官依令询问,很快得来对方肯定回答:“既是来见萧都尉,人岂能不在船上?” “竟真是周瑜!周瑜竟来巢湖见我!”萧言不敢相信的盯着远处游艇。 东吴四杰,周瑜为首。 即便忽视周瑜其他一切功勋,单是其狙击曹操,成功导演赤壁之战一事,便足以名传千古。 萧言万万没有想到,他与周瑜第一次相见,竟是如此形势。 忽而,萧言心里又涌起一个疯狂念头:“我若有周瑜在手,江东何足虑也!” 曹操兼并刘表,合伐江东时,江东恐慌之景象,绝似前些日郑宝所率巢湖贼兵。当此时,若非周瑜挺身而出,火烧赤壁,一战狙击曹操,曹操必可不战,或者小战一场,轻松吞并江东。 又,孙权继承孙策权力,亦多有赖周瑜,时谓:内事有疑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如是没有周瑜从旁协助,孙策孙权权力交替,绝不可能如历史上那般容易。周瑜可谓是江东政权支柱人物,失去周瑜,等同断掉江东政权一臂。 敌人削弱一分,胜于我强盛一分。 既然周瑜如此重要,那么萧言倘若强行拘禁周瑜,岂不是瞬间削去江东政权大半气运! 孙权无周瑜,可否再演赤壁辉煌;孙策无周瑜,可否顺利吞并北庐江? 一瞬间,萧言忽起疯狂念头:“既然你周瑜自投罗网,那就别想再活着走出巢湖。” “是,我既无训练水军经验,又不能招揽水将,巢湖水军在我手中,或许难成大事。但是,这世界是比烂的世界,只要东吴更弱,比巢湖水军、荆州水军更弱,曹操未必不能一战克之!” 萧言不指望周瑜肯为他效力,也不敢奢望周瑜为他效力。 正如郑宝倾慕刘晔,信任刘晔,结果反被刘晔一剑戳死。周瑜是高门望族,萧言是庶民游侠,两者身份,隔天错地,远甚于刘晔之于郑宝。萧言相信,他若聘请周瑜做事,哪怕周瑜一时答应,说不定也是学习刘晔,暗中寻找机会,将来突然发难,一刀砍死萧言,将巢湖献给孙策。 萧言只求困住周瑜,若是困不得,那就索性斩杀周瑜。总之,萧言不能容忍孙策得到周瑜,如虎添翼。 当然,若能不杀周瑜,萧言也不敢杀周瑜;即使迫不得已要杀周瑜,萧言也会选择谋杀、刺杀、毒害等阴暗手段。 庐江周氏,世代京宦,门生亲朋,数不胜数。其他不说,单是周瑜从叔父周忠,就在曹操阵营。周瑜如果投靠孙策,曹操自然忌讳周忠;然若周瑜困在巢湖,为萧言所杀,曹操势必全力拉拢周忠,拉拢庐江周氏。届时,哪怕萧言一心为曹操着想,曹操也将寻机擒杀萧言,以萧言人头,安抚庐江周氏。毕竟,对于曹操来说,庐江周氏是汉帝国朝政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而萧言却不过是盘踞巢湖的湖贼,有类张燕之徒,不足一哂。 斩杀周瑜如此不智之事,不到万不得已,萧言绝不会做。 囚禁! 只须囚禁周瑜于巢湖,令其裹足难行,静等孙策自败。 正如萧言虽然纠结骆凌、骆统姐弟俩,却依旧截留陈洛儿一般,萧言知晓周瑜厉害,不愿其助孙策,遂准备将他强行留在巢湖。 “周瑜,你既然自投罗网,那就别怪我斩断你未来功勋!‘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故事,见鬼去吧!”萧言一时目露凶光,将楚永副官骇的不轻。 心思既然敲定,萧言不禁感慨:“建安二年七月十二日,真是我的幸运日啊!才见陈洛儿,又得来周瑜,这是天欲亡孙吴。” 萧言狠狠拍两下楚永肩膀,竖起大拇指,赞道:“厉害!” “嗯?”楚永尚沉浸在羞愧中,不明白萧言为甚称赞他厉害。 萧言又道:“楚永,我记得楚叔父还没替你取字吧。要不,我替你取一个?楚永,字子孝,如何?自今日起,你就是我的福将楚子孝!” 后世《三国演义》有云:夏侯惇天下奇才,曹子孝世间福将。 萧言为楚永取字子孝,便是取材于此节,是说楚永福运无双,初次剿匪征税,竟然爆出一个周瑜。 虽然不明白萧言突然夸赞自己,但是楚永显然更关心萧言为他取字之事,疑惑说道:“子孝?孝字和永字,没联系吧?” “咋没关系,有关系啊!”萧言为堵塞一句假话,又多编一句假话,胡扯道:“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知道吧?卖身丧父,孝感天地,仙女都流泪啦。” “董永是谁?”楚永却表示不认识此人。 萧言眨了眨眼,心思:“我记得,董永不是汉朝人吗?是董永故事未曾编出,还是我记错年代?”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董永啊,他是青州千……不,是青州乐安郡人,在当地很有名的。”萧言随口糊弄过去,又道:“总之,你啊,以后就做我的‘世间福将楚子孝’吧!” “我怎么福将啦?”楚永只觉云山雾绕,不懂萧言在说什么。 萧言指着两艘游艇,说道:“你可知下面何人?” “好像是庐江周氏。”楚永说道。 萧言轻笑道:“周瑜周公瑾,记住这个名字吧。你以后,肯定因为曾经活捉过周瑜而骄傲一生!” 哪怕是罗贯中褒亮贬瑜的《三国演义》里,又有何人活捉过周瑜? 莫说损失六艘游艇,便是损失六百艘楼船,周瑜也是物有所值。 第081 周瑜在巢湖(上) 第081周瑜在巢湖(上) “莫再垂头丧气,六艘游艇换来缴获周瑜,此战是你大胜。”萧言轻笑安抚楚永。 比起周瑜,楚永自然庸庸无能,但是与巢湖两千余名辅兵相比,楚永却又鹤立鸡群,忠心值、潜力值皆是不俗。楚永是萧言手边寥寥数位可用之才之一,若因周瑜打击从而一蹶不振,却是他萧言的损失。 安抚楚永两句,萧言又吩咐楚永副官,悄悄调来一艘游弋楼船背后的游艇,穿过蒙冲、走舸间隙,再从船队外围,正大光明赶赴战场。却是萧言假装他浑然不知内情,刚刚赶来。 沿着由蒙冲走舸分出的宽敞水道,楚永脚踏游艇,缓缓靠近周瑜两船:“不知周公子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周公子原谅则个。” 与此同时,一人分开众兵将,遥向萧言拱手:“却是忽来巢湖,多有叨扰,心中不安,还望萧校尉不要见怪。” 萧言定睛望向此人,只见: 前汉风尚,纶巾约发而不裹头。 长袖宽袴,白衣飘逸,千石黑绶垂地,三尺青锋斜挂。 发如墨玉,面如珠粉,眼眸清洌,令少女自愧不如之余,又别有一番俊杰英气。 “果然是‘美周郎’,妥妥的小白脸。”萧言暗自嘀咕。 萧言观察周瑜同时,周瑜也暗暗点头:“未冠少年,却沉稳有度,腹胸自藏一番天地,果然不愧刘子扬的赞许。单论气度,却要远胜子敬(鲁肃)三成,颇值一交。” 略略客套几句,周瑜忽然问道:“萧校尉可有取字?” “字?”萧言下意识回答道:“有。萧言,字仲达。” “萧言,仲达?可有什么寓意在内?”周瑜又问道。 却说,后世萧言姓名与梁武帝萧衍谐音,又因萧衍字仲达,司马懿亦字仲达,萧言遂被人取些外号:少年时,朋友同学喊萧言为“小仲达”“小司马”“小武帝”;年岁稍长,战友同僚又喊萧言为“老仲达”“老司马”“老武帝”;哪怕是萧言后世妻子,也常常调笑萧言,自称臣妾,呼喊萧言为“萧武帝”“陛下”“武帝陛下”。玩笑开久,萧言也就慢慢习惯“仲达”“司马”称呼。 此时周瑜问起字号,萧言不自觉联想起后世外号、昵称。 汉世取名取字,皆有考虑,不能随便取,名与字必须得有联系。 譬如周瑜周公瑾,瑜、谨皆指美玉,是为:怀瑾握瑜。 譬如楚永楚子孝,萧言只好牵强附会到孝感天地的董永身上,才能使得楚永的名与字相得益彰。 仲达,仲是伯仲叔季的仲,指萧言行排第二,上面还有位名为萧信的哥哥,倒也合情合景。 言和达,又该怎么解释其中寓意呢?萧言苦思良久,却终因读书太少,一时想不起有关“言达”的内涵故事。 但是,无论如何,也得应付过去周瑜吧?总不能被周瑜误会他萧言没文化吧? 无奈之下,萧言一咬牙豁出去:“其实,我本名不是萧言,而是萧衍,是‘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的‘衍’。前汉扬雄作《太玄经》,有曰‘井无干,水直衍,匪溪匪谷,终于愆’。衍,即达也。” “衍字繁,少年不堪竹简刻写,遂因之简写为言。只是名虽改,却不敢忘名之本意,遂留仲达以自醒。” 前面说过,汉世取名惯例,女从诗,男从易。扬雄所作《太玄经》,虽非《易经》,却有类《易经》。梁武帝萧衍萧仲达这名字,虽是南北朝所起,却也符合汉世取名准则,无有一丝差漏。 再者,与名门望族不同,庶民家庭取名,大多习惯使用简单字。萧衍改为萧言的说法,虽然令周瑜感觉比较无语,却也能勉强理解:庶民能够认字三千,便已属极其不易,哪里还会记得许多生僻字? “哦!”周瑜点头记下,没有就此评论。 萧言胡扯完毕,正纳闷周瑜问他字号时,忽听周瑜说道:“既是如此,你直呼我公瑾,莫再喊我周县长;我亦直呼你仲达,莫再喊你萧校尉,咱俩平辈论交,如此可好?” “啊?”萧言愣住。 周瑜呵呵笑道:“呵呵,难道萧校尉瞧不上我这位居巢县长?” “哪里!哪里!”萧言连连摆手:“庶族寒民,哪敢与周公子平辈论交。” “此地但有居巢县长周公瑾、巢湖校尉萧仲达,哪有庶族望族之分。”周瑜又道:“况且,即便论及血脉家门,我是周氏旁枝,你也是萧氏旁枝。萧氏为前朝三杰萧何萧丞相之后,在萧丞相后嗣面前,谁敢自夸名门?” 说罢,周瑜直接忽略过此节,直呼萧言为“仲达。”在周瑜的坚持下,萧言不得不放弃“周公子”称呼,直呼周瑜为“公瑾”,两人平辈论交。 仅仅初次见面,仅仅称呼细节,萧言便清醒觉察到周瑜与刘晔的区别。论才情,刘晔与周瑜相若;论性格,两人却截然不同。 刘晔略微内向,才华收敛于腹内,初觉庸碌,与之交谈,才知内藏和氏璧。刘晔又守礼,重秩序,甚至有点逆来顺受,唯有他觉得忍无可忍时,才会猛然发力,拍死干扰他睡觉的讨厌蚊子。简而言之,萧言若是直呼刘晔为“子扬”,刘晔或许不会放在心上,一切由得萧言,但是,刘晔却绝对不会主动要求萧言喊他“子扬”。 周瑜却与刘晔不同。刘晔给人感觉,有点灰暗格调;而周瑜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片灿烂光明。 不拘小节,豁达有度----这便是周瑜在萧言心底留下的第一印象。 “伯符(孙策)客居舒县时,我曾与他屡屡游赏巢湖,击剑饮酒。孰料才隔区区数年,巢湖竟已物是人非,亭阁改样,花草更色,着实令人感慨不已。仲达今日可忙碌公事?如若有闲,能否引我漫步湖畔,再观巢湖新景色?”周瑜在游艇上谈笑自若,好似巢湖水军四五十条战船根本不存在,又好似他未曾与巢湖水军发生过冲突。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羽扇纶巾,淡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这便是周瑜周公瑾。 第082 周瑜在巢湖(中) 第082周瑜在巢湖(中) “仲达(萧言)可否引我漫步湖畔,一观巢湖新景象?”周瑜问道。 周瑜好言好语,萧言怎好意思骤然强行拘禁他? 因是,萧言略一沉思,笑道:“能与公瑾共游巢湖,是我的荣幸。” 说罢,萧言转首询问楚永副官:“巢湖可有什么值得游赏的夏日美景?” 楚永副官答道:“巢湖南有……” 孰料,周瑜却善意打断楚永副官话语,说道:“巢湖虽大,景色却也就那么几处,往日游赏巢湖时,我早已看厌。我呀,今日就是想沿着湖畔走走,一观巢湖新景象。” “我江南随军征伐时,得知山贼郑宝聚于巢湖,截断交通,抄略地方,残害乡民,乃是九江郡南第一大盗。当时虽有心讨定其人,却时势不许。” “而后南方事定,我随叔父丹阳太守(周尚),一起南归寿春,回禀小袁将军。幸得小袁将军厚爱,授兵五百,用我为将,奉命驻戍阴陵县城东南。因恨八百里巢湖为郑宝所侵,遂请得小袁将军虎符,允我自募粮草,南征巢湖。恰逢东城县偶遇一人,名曰鲁肃鲁子敬,慷慨有壮节,愿赠我三千石粮食,充作军资,以伐巢湖。可惜,周某无能,竟愧对鲁子敬信任,未杀郑宝一人,便因舟船弩弓军马军备短缺,不得不无功而返。” “本以为淮南局势混乱,无有用兵时机,郑宝或将继续为祸数年。谁知突然有消息传至阴陵:言仲达与子扬两人,单刀杀郑宝,降服六千贼兵,并入庐江郡。自那日起,我便留意仲达,恨不能早日相见,一问平镇巢湖始末。” “前数日,小袁将军外放我为居巢县长,阴陵县至庐江郡居巢县官道,途经舒县。当时,我本以为仲达与子扬共留舒县,追随刘庐江(刘勋)。舒县是我本家所在,我思量,届时,无论如何,也要多留舒县一月,好生招待你们两位。” “岂料,行至成德县,偶然得知仲达竟然已经远离舒县,三日而抚巢湖遗民,编其户,理其籍,救其民,一扫淮南干旱蝗灾晦气。既知仲达不在舒县在巢湖,我立即绕道合肥,顺施河而来巢湖,一访仲达。” “无论殄灭郑宝巢湖贼兵,还是三日而巢湖遗民,仲达所为,皆令我感到不可思议。今日来拜访仲达,我呀,就是想一览巢湖新景象,瞧瞧你仲达究竟是何等奇人,竟然在短短一月之内,做出偌大功业。仲达,你不会介意我好奇吧?” 闻听周瑜一番夸赞,萧言不禁汗颜:能被名传千古的周瑜如此称赞,受之恐慌啊! 然而,恐慌之余,萧言忽然又有点觉悟:“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经走进三国豪杰视野。” 其实,却也是萧言过于纠结卑贱出身。 单刀杀郑宝,匹马抚巢湖,又岂是庸人能为? 刘晔是何等人物?陈寿为其作传时,却依旧不惜花费笔墨,重点讲述其杀郑宝之事。由此可见,单刀杀郑宝所积攒的功勋名望,对刘晔的影响,并非萧言如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倘若萧言未与刘晔分道扬镳,萧言勋业自然将被刘晔光辉完全覆盖。毕竟刘晔是淮南名人,萧言只是市井游侠,在众人看来,单刀杀郑宝的伟勋,自然而然要算在刘晔身上:区区游侠,杀人之刀而已,何足道哉? 但是,偏偏萧言与刘晔分道扬镳,偏偏萧言又弃合肥县游徼,聚集数万流民,雄霸八百里巢湖。 十八岁少年,率七十名游侠,降民五万,集兵三千,一统八百里巢湖。如此少年俊才,谁敢轻视分毫? 尤其,蝗灾过后,淮南满地苍荑,八百里巢湖鱼虾成为活命圣地。无数饥困流民,向巢湖蜂拥而来,使得巢湖在淮南郡的影响日渐扩大,有超过郑宝痕迹。 有萧言一统巢湖功业在身,众人再审视单刀杀郑宝一事时,便不可能继续无视萧言。 譬如周瑜,闻听刘晔杀郑宝时,他会打听其中有没有萧言?萧言为刘晔做过何事?不可能! 纵然周瑜嘴上说的再好听,他其实也是先因为巢湖知晓萧言,再因为巢湖联想起刘晔杀郑宝:萧言既然能在巢湖做出一番事业,证明其能力。那么,其助刘晔收编巢湖贼兵时,显然不可能庸庸无为。 恰逢周瑜赴任居巢县长,途中经过成德,一番打听,终于获知萧言一切信息。 少年离家,硬抗山贼吕甫。 得遇刘晔,刺杀湖贼郑宝。 胁迫县令,引军南下巢湖。 单枪匹马,招抚五万流民。 率众御蝗,天降蝗虫瘟疫。 其实。 早在陈胜吴广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怒吼时,中国便已彻底打碎“天生贵族”镣铐,不再信奉贵族世世代代就是贵族。 自刘邦建朔汉朝那一刻,皇帝刘邦起于贫寒,丞相萧何起于贫寒,三公六卿亦起于贫寒。 纵然汉世讲究高门望族,但是所谓的高门望族,却是努力铸就,而非依赖天生。 汝南郡望袁氏,四世三公,由袁良所创,袁良可是高门权贵?不是! 庐江郡望周氏,世代京宦,由周荣所创,周荣可是高门权贵?不是! 弘农郡望杨氏,世代不衰,由杨敞所创,杨敞可是高门权贵?不是! 颍川郡望荀氏,八龙传承,由荀淑所创,荀淑可是高门权贵?不是! 当然,庐江周氏,可借势汝南周氏;弘农杨氏,可借势先祖杨喜;颍川荀氏,可借助先祖荀况。 然,这些借助都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都是外活。 尤其是颍川荀氏,号称传承秦丞相李斯老师荀况。但是荀淑的祖父辈,他甚至都已不姓荀,而是姓孙!也即是说,汉末名士荀彧,其祖父的祖父,其实姓孙不姓荀。但是,颍川荀氏,依旧往荀况身上靠! 又譬如法正,法孝直,他们法家,都改姓法四五百年啦,一样往齐国王室田氏身上靠! 这并不是说法正、荀淑冒称祖先,而是姓族大家,往往主动吸纳勋功人士,壮大门户。好似刘氏宗室,倘若哪一支脉数代贫寒,宗室族谱就不再记录其传承。然而,倘若刘氏后代,突然出现杰出人士,譬如刘表、刘焉、刘备等等,汉庭必然为他们重新续写族谱,引为汉室宗室支柱。这也是汉世族姓风俗之一。 也即是说,倘若萧言未来荣登三公之位,萧氏族人必然也来验证萧言家族谱,引入萧何后嗣。所谓的兰陵萧氏,不就是这么兴起的吗? 诚然,汉末是门阀政治。 甲是门阀出身,能力值为40,乙是贫寒出身,能力值为70,则士族大抵乐意接纳甲,而轻视乙,徒令乙大呼门第歧视,寒士出路无门。 甲是门阀出身,能力值为40,乙是贫寒出身,能力值为90,则士族必然乐意接纳乙,而劝退甲,另外为甲寻其他官职,为乙腾开道路。 汉末社会,庶族寒士不是不能发家,而是相对于门阀士族,他们的仕途之路,更艰难,更辛苦。 门阀士族一分力,庶民寒士十分力。就好比贾诩,凭借其无双智慧,爬过无数艰难险境,他一样能荣登三公之位。 简而言之,士族轻贱大多数庶民同时,却也会高看庶民之中那些俊杰:不论袁氏周氏,往前数十代八代,谁家不是庶民啊? 周瑜之于萧言,便是如此。 不是周瑜看淡高门庶族,而是他看重萧言的才华,一如他看重鲁肃,一如他历史上看重吕蒙。 鉴定萧言才华是否为真,究竟有几分,便是周瑜远来巢湖的目的之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三艘游艇之所以与巢湖水军比拼水战技巧,便是周瑜在检验巢湖水军战斗力同时,估量萧言的帅军才能。至于周瑜所言“一观巢湖新景象”,则是他欲走访巢湖,获得第一手材料,观察萧言治民理政能力。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萧言心思敏捷,一瞬间想明白周瑜用意何在。 不过,周瑜所求,何尝不是萧言所求?周瑜欲了解萧言真实能力,萧言亦想让周瑜为他打个分数,走出庶民望族局限,重新给自己定位。 一念至此,萧言爽快答应周瑜:“八百里巢湖,公瑾欲观何方?” 周瑜道:“巢湖上有施河,下游濡须河。我自施河而来,便去濡须河口附近走走吧?” “好。”萧言点头。 随萧言离开之前,周瑜忽又与楚永副官说道:“阴陵无水,不能行舟。骤来巢湖,我这些亲兵欢喜异常,不禁一时技痒,与你们比拼摇船技术,以致弄翻巢湖六艘游艇。六艘游艇损失,我以后加倍赔偿,还请假军侯不要介怀。” “不敢介怀,是卑职练军无能!”假军侯垂头。这话虽对周瑜而说,却意在萧言。 周瑜拍了拍假军侯的肩膀,呵呵笑道:“别小瞧我的亲兵哟!他们皆是历经数十次水战的精锐,你们仅仅训练一月,便能轻松击溃他们的话,天下可还有别人立足之地?” 周瑜这话虽对楚永副官所说,其意却亦在萧言。他是在委婉劝谏萧言:巢湖水军表现差,是我亲兵太强,而不是假军侯无能。 第083 周瑜在巢湖(下) 第083周瑜在巢湖(下) 巢湖水远,一日行不尽。 于是,周瑜歇息一晚,才与萧言共乘一舟,走访濡须河口。 濡须河口,此时正筹建新城,众汉民伐木烧砖,好似一只只工蚁,忙忙碌碌。不过,濡须河口的繁荣,周瑜并不感兴趣。 反倒是萧言推行的保甲制度,令周瑜眼前一亮,不禁出声询问:“仲达可否与我说说保甲之法?” 萧言也不敝帚自珍,随口解释道:“时局混乱,盗贼遍野,抢掠亭里不法之事,数不胜数。遥闻淮北,为抵御流寇,大族聚集亲朋,小户联盟结势,一村有难,十村来救,彼此联保联防,警戒非常,卓有成效。” “然,此法亦有弊处,因为主持联保者,皆为当地乡民、大户。一则,人皆有私心,于己愿意出力,于他人则不愿出力,常常纠结谁村出力多,谁村出力少,从而削弱联保力量;二则,村村青壮,因非警戒战卒,反应迟缓,常常未等聚集完毕,贼寇便已得手远去;大户强势,小户弱势,凡遇生死危险之时,常有大户仗势欺人,逼迫小户送命,导致上下离心离德,徒有联保之势,而无联保之实。” “因此,我便将联保联防之法,引为法制。核准保丁之数,定制联防之法,村村结势,亭亭响应,并以巢湖校尉威严,强制各亭各里联防协力,共同抵御流贼。如此,无须府兵镇守四方,便可有效抵御流贼抄略。” 周瑜点点头,说道:“保甲之法,的确是乡里之间自保良策。不过,我见保丁时常结队,拦截行人盘查,这又是为何?” 萧言又解释道:“保丁所拦截者,无非有三类:或是身携贵重财货,或是牵引马匹,或是腰挂刀剑。贵重财货,须抽查其有无逃税,有无犯禁;马蹄快捷,逃窜之物,亦需要加强控制;刀剑弓弩,流寇害人之物,更是不可不防。” “巢湖禁刀剑弓弩兵械?”周瑜眉头不禁上扬。 萧言点头说道:“巢湖新法,非保丁、兵卒、官吏,皆不可持有兵刃。常言道,一人持刀,三人不敢近前;十人持弩,百人惊退。如此杀人抢掠利器,不可随意放纵。” 周瑜笑道:“前汉孝武皇帝时,丞相公孙弘有奏,言弩弓为国家利器,百姓持之,或乱国家根本。仲达亦善此言乎?” 前面说过,西汉孝武皇帝年间,公孙弘请禁天下弩弓,不准百姓私自持有。 此为汉世著名事件,萧言亦有所了解。 闻听周瑜将巢湖兵械之禁,类比于前汉公孙弘,萧言不禁苦笑。又因猜不准周瑜真实心意,萧言只好模糊说道:“我若生在孝武皇帝时,却也摈弃公孙弘之论。” 周瑜顿时觉得有趣起来:“仲达既然摈弃公孙弘之论,却又缘何禁止百姓持有刀剑弓弩?” “今世非是孝武皇帝时可比!”萧言叹息一声,说道:“国无圣王,而求圣王之治,不亦难乎?此一时,彼一时!” 忽闻萧言此语,周瑜顿时整容,默然不语。 “国无圣王,而求圣王之治,不亦难乎?能得闻仲达此语,巢湖之旅,不虚行也!”周瑜遥望远方飘渺湖川,声音寥寞。 此后,周瑜兴趣索然,仅仅走马观花一番,便乘船返回巢湖校尉府。 船行半路,又恰逢巢湖水军张网捕鱼。 渐渐习惯周瑜沉默的萧言,忽然再次听见周瑜发问:“巢湖水军军制,可是渔战之法?” 农有耕战,农忙种田,农闲操刀。 水有渔战,渔时张网,渔闲斗船。 萧言点点头。 “可是巢湖粮草匮乏?”周瑜又问。 “啊?”萧言惊讶望向周瑜。 自从萧言招抚巢湖起,巢湖粮食积存,不曾富裕过一天。六月杀蝗,萧言之所以号召全民吃蝗,其中原因之一,便是为了节省粮食;蝗灾之后,巢湖水军日日捕鱼,亦是为了节省粮食。 若说雄霸巢湖之后,萧言最揪心之事,那肯定非粮食莫属。日日吃米,米吃不厌;日日吃麦,麦吃不厌。倘若日日吃蝗虫,十天想吐;倘若日日吃鱼,一月吃腻。鱼虾毕竟只是副食,比不得米麦主食。 入主巢湖一月来,萧言几乎为粮食操碎心。 以蝗虫为食,以鱼虾为食,此谓开源;限制粮食消耗,压缩每旬[1]米麦饭食次数,是为节流。 注[1]:每旬十日。 继而,萧言又颁布新法令,宣称巢湖一切山林,皆为国家所有,禁止流民私自砍伐。 如此,流民如欲造船,或者远购合肥原木,或者向巢湖校尉府申请。 与此同时,萧言却又招募熟练木工、熟练船匠,新建巢湖船坊,专业造船----流民不可私自砍伐,巢湖水军却能正大光明砍伐山林。 另外,收取郑宝遗留的两百四十艘战船、渔船,调给巢湖水军大半,其剩余的小船,萧言却皆改装为渔船。 无论船坊所产渔船,还是改装渔船,萧言又皆以一定米谷、栗豆、钱财为代价,向流民们广泛出租。 不征田税,不征鱼税,但是禁止你造船同时,我却卖船、租船。----熟读中外历史的萧言,剥削流民的手段,不要太多。萧言来巢湖,可不是开设慈善机构,无偿为流民服务。 若真免除流民一切负担,两千名辅兵消耗,如何维持?若真免除流民一切负担,缺钱乏粮,萧言还能有甚作为? 利用出租、出卖渔船一事,萧言大肆隐形征税,将近乎一无所有的流民,变成真正一无所有。 当然,流民被萧言剥削尽最后一点价值后,他们也将拥有一份巢湖产业。口袋一无所有,产业尽在巢湖,流民们流窜他地的风险,瞬间将至最低。唯有流民在巢湖投入心血,他们才会爱上巢湖,恋上巢湖,甘心成为萧言治下一只只辛勤工蚁。 又因为萧言“怜惜”流民穷困,巢湖校尉府出租渔船时,租价定的相当低廉,五口之家流民,只须咬紧牙关,便能凑足渔船租税。因为此节,迁居巢湖的流民,非但不骂萧言出尔反尔隐形征税,反而纷纷歌颂萧言,感谢萧言仁义无双,救苦救难,低价出租渔船,让他们得以乱世活命。 至于巢湖禁止砍伐山林,垄断造船一节,大多数流民们选择忽视:所有流民皆不能砍伐,自然生不起不公平之心。 正是出租、买卖渔船得来的收入,萧言才能维持两千辅兵的开支之余,又筹划在濡须河口,新建城池。 第084 巢湖近况 第084巢湖近况 萧言敛财聚粮之法,一则出租渔船,二则贩卖鱼干。 巢湖虽有八百里辽阔水域,所产鱼虾数量却也有限,不可能任由流民随意捕捞。因是,免征渔税同时,巢湖校尉府又出台《建安二年渔律》,以此严格控制渔网渔具,并监控各捕鱼点环境,尽量减少今年过度捕捞鱼虾,带给巢湖的危害。为从源头掐断流民贪恋免税,肆无忌惮过度捕获的念想,巢湖校尉府又禁止流民私自交易巢湖鱼虾,只允许各村村内自由贸易,若欲跨村贸易,必须向巢湖校尉申请贸易资格,并征收该村鱼贩什一税。 但凡违禁《建安二年渔律》者,皆重罚其人,并坚决取缔其家、其村免征一年渔税的资格。 流民一无所有,唯能依靠捕鱼为生。他们的资产,只有巢湖鱼虾,今巢湖校尉府不允许其以鱼易鱼,以虾易虾,却是等同截断数万流民之间贸易,阻碍巢湖经济复苏。于是,为增加流民财富,巢湖校尉府则按人头数,分配湖畔每村一定额度,准许其将额度鱼虾,卖给巢湖校尉府,以换取可在巢湖流通的财货。因为能够多得利益诱惑,无须巢湖校尉府催促捕鱼,巢湖流民便争先恐后完成每日捕鱼任务,晒成鱼干,卖给巢湖校尉府。 字流民手中收取鱼干同时,萧言又自流民中,招募诸多商贸人才或者说旧日商贩,组成巢湖商队,将巢湖鱼虾贩卖给淮南郡、庐江郡等其他县乡郡,换取巢湖所需钱财布匹粮食。 值得一提的是,负责巢湖商队这块的,不是别人,正是昔日怀揣四两黄金,请求萧言为她杀人的方井里许家寡妇。 却说,趁着成德县强征兵役,方井村人人恐惧抽到自己,许家寡妇遂又哭又闹,鼓动民心,终于说动方井村里正,将买凶杀她丈夫的许旦,强行捆起,送往成下曲阳军营,攻打吕布。 而后,许家寡妇成功复仇,赢回自家二百亩良田,却又顾虑村中许家旁系对自己风言风语,遂托萧信妻子辗转问讯,说是有意迁家县城,想以每亩两千文的贱价,将两百亩良田,转手卖给萧言或者萧信。奈何,萧言熟读历史典册,晓得淮南即将大乱,却是不肯花费巨款购田! 两百亩田没能卖给萧家,又闻萧言看衰淮南未来局势,许家寡妇心中一发狠,竟然把田价降至每亩一千一百文,甚至允许各家各户零散购买:来买一百亩田,卖;来买十亩田,卖;来买一亩田,卖!甚至,为避免方井村许家支系捣乱,许家寡妇又给他们一份优惠价,说:许家支系如果有意购田,她不仅将田价折扣至每亩一千文,更允许许家支系率先挑选良田。 许家寡妇廉价卖田,是为甩开包袱,彻底迁离方井村。所以,为撇开方井村一切旧日联系,她又声明:但凡购田,只要现款,布匹丝绸也行,无论是谁,概不赊账,一手交钱,一手田契。尽管概不赊账,但是每亩良田一千一百文价格,却几乎等同白送,惹人心动。因是,不虞外村前来问讯,方井村村人,便四处寻找亲朋借钱借布,积极抢夺许家寡妇家两百亩----买不起一百亩田,难道还买不起一亩田?单是许家支系,便足足向许家寡妇购买八十亩良田。 说来也好笑。因为意外获得八十亩贱价良田,许家支系皆乐得合不拢嘴,纷纷夸赞许家寡妇,说她对许里正有情有义,怀金复仇,真是天下少有女豪杰;斥骂许旦黑心贪财,竟不顾一族亲情,买凶杀害堂兄,活该拉到徐州打仗。毕竟,支持许旦继承两百亩良田,他们得不到一文钱;支持许家寡妇继承两百亩良田,他们却能分些红利,购置八十亩廉价良田。于公于私,许家支系,都是支持许家寡妇,才能从中获益。 另外,为向萧家谢恩,许家寡妇又截留十亩良田,无偿赠送萧信。萧信妻子性情势利,获赠十亩良田后,顿时眉开眼笑,这边口中说使不得使不得,那边却将田契塞入怀内,并拉着许家寡妇,姐姐长妹妹短,好似她与许家寡妇,真是一对姐妹情深的闺蜜。 如此,许家两百亩良田,十亩免费赠送萧信;八十亩每亩一千文卖与许家支系,得钱八万文;一百一十亩每亩一千一百文卖与他人,得钱十二万一千文。也即是说,贩卖两百亩之后,许家寡妇瞬间拥有二十万文五铢钱巨资----与后世不同,汉世因为是农业社会,对田地的估价相当高。 最初,许家寡妇的确意在迁家县城,避开方井村许氏族人。奈何,因挟持县衙一事,成德县令、县尉、游徼相当厌恶萧言。他们虽然不敢触怒成德刘氏,正大光明对萧言支属喊打喊杀,但是他们却可以耍些小动作,通过各种阴晦的手段,指使下属,刻意刁难与萧言有关系之人。尤其是成德陈县尉,当日被萧言一箭射伤右小臂,最恨萧言以下犯上,欺压萧言枝属时,从来冲在前线。 许家寡妇来成德县落户时,被人得知他与萧言同村,又曾受萧言恩惠,于是她便瞬间成为成德县衙官吏刻意刁难对象。这里不准,那里收税,能拖延十日,绝不拖延九日,总之,就是不让许家寡妇稍微顺心一次。 许家寡妇艰难迁居成德县城间隙,忽闻萧言所遣成德游侠传来消息,声称萧言奉庐江太守刘勋之命,设巢湖都尉府,招抚八百里巢湖。得闻萧言立足巢湖,许家寡妇考虑再三,最终毅然辞别成德,随同游侠亲属,赶赴巢湖。为求在巢湖立足,许家寡妇又以感谢萧言为她复仇为理由,无息借贷给巢湖校尉府二十万文五铢钱,以此资助萧言掌控巢湖。 前面说过,汉世物价,一头生猪约值六百文。二十万文五铢钱,等同三百余头生猪,不是小数目,许家寡妇能够直言二十万文钱无息借贷给萧言,气度的确非同一般,不得不让萧言高看其人。为表示谢意,萧言复将十万文钱转给许家寡妇,允其代表巢湖行商,行走他县。 最初,萧言允其行商,意在令许家寡妇手掌贸易权柄,间接收回二十万文钱利息。谁料,许家寡妇竟颇有些商业天分,不但经营有方,还将一切打理的有条有理,帮助萧言许多。因为巢湖极其缺乏人才,萧言遂不拘一格降人才,果断将商队委托给许家寡妇,嘱咐其好生经营商队。 正是有许家寡妇二十万文五铢钱的及时资助,巢湖才得已迅速稳健发展。否然,即便萧言有意向他县贩卖鱼干,却也没有资金盘活思路。 淮南先遭干旱,又遇蝗灾,粮食减产,流民增多,但凡活命之物,物价飞涨,粮食明面价格已经跃至一百五十钱一石。而且,即便是一百五十钱一石价格,也是有价无市,根本别想从市场大批量购粮。 所幸,粮价飞涨同时,也带动一切活命之物价格,巢湖鱼虾价格,亦随粮价,连番升值。只要巢湖鱼虾安全运出,就不愁没人购买,而且巢湖运去多少鱼虾,就能卖出多少鱼虾。若非顾忌过度捕鱼,危害巢湖鱼虾生态,影响明年收成,萧言都有心大量贩卖鱼虾,趁着今年淮南饥荒,黑心狠赚一笔外快。 出租渔船,贩卖鱼干,关卡征税,皆是萧言聚敛钱财手段。 只是,有苦自己知,适逢连绵数郡蝗灾,各地粮食减产,萧言贩卖鱼虾容易,购买米麦却难。 无论商贩,还是剥削流民口粮,对于巢湖大局来说,皆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粮草问题,依然是萧言心头一根刺。 哪怕有巢湖鱼虾为食,萧言依旧担心,他究竟能不能熬至秋收之日。 当然,为避免军心低迷,乃至诱发流民恐慌,萧言一直将自信挂在脸上。非但如此,萧言又行无中生有之计,吩咐许家寡妇商队,夜晚将粮草运出巢湖,白日将粮草运回巢湖,显得巢湖储备雄厚,众流民不必担心巢湖校尉府突然崩溃。 此时此刻,除却寥寥数人,晓得巢湖依然极其缺粮之外,大多数流民、辅兵、游侠,皆以为巢湖已经渡过最初粮食危机,萧言之所以购买粮食,是为秋冬乃至明年做准备,他们深信,巢湖必将成为淮南唯一光明福地。也是因此,虽然时不时有人嘀咕巢湖校尉府既然集聚一批粮食,又何必再号召众人日日省吃俭用,但是大多数流民,却因为未来有保证,更加安心长居巢湖,忠心巢湖校尉府。 孰料,周瑜眼光毒辣,才来巢湖一天,便看穿巢湖外面光鲜,其实内部危机重重,萧言几近行走在刀刃上。 第085 劝降(上) 第085劝降(上) “可是巢湖粮草匮乏?”周瑜问道。 萧言虽然心惊周瑜看破巢湖虚实,却依旧强装镇定:“天旱蝗灾,谷粮减产,流民求食,日耗良多。虽有巢湖鱼虾救济,巢湖储粮,却也只能维持至明年夏收。” “仲达又何必欺我。常言道,国有三年储粮,盛世泰平;国有一年储粮,军民有序。水军初建,正是操练舟船之时,若非巢湖缺粮,你岂会用之捕鱼?”周瑜笑着摇头。 萧言干笑两声,说道:“却是唯恐巢湖民心惊乱,不敢随意外泄粮草真实数量。不瞒公瑾,巢湖储粮,其实只能维持至明年春上。” 周瑜面露不喜:“此来巢湖,我以诚待仲达,仲达却不以诚待我。究竟是仲达欺我周瑜智慧不若乡间小儿,还是仲达以为我周瑜为人奸诈,不足为信?” 萧言只好实话实说:“望公瑾见谅,巢湖储粮,其实只能勉强维持至今年秋收。” 孰料,或许是因为萧言两番欺骗在前,萧言此时说出真话,周瑜竟然依旧不相信巢湖储粮能勉强维持至今年秋收。周瑜拂袖转身,面带微怒:“如是仲达不愿外泄巢湖储粮数量,直说便是,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欺诈于我?” 却是周瑜初来巢湖,只能简单推算巢湖消耗,却不晓得萧言还有种种隐蔽的敛财聚粮之法。 闻听周瑜不信巢湖储粮或将勉强维持至秋收,萧言心思一动,非但没有向周瑜详细解释,反而将计就计,假意长叹一声:“唉!不是我刻意欺诈公瑾,而是巢湖储粮,此时不足半月之用。此消息若有第三人得知,巢湖汉民必将立时暴乱,不顾校尉府法令,肆意捕尽巢湖大小鱼虾,远窜他地。内有隐情如此,还望公瑾原谅则个。” 周瑜浑然不知自己跳进萧言圈套,自以为掌握巢湖虚实,散去怒意,缓声说道:“俗话说,今日我助人,明日人助我。人如欲成就大事,哪能永远单枪匹马,徒逞匹夫之勇?譬如昔日,我欲伐巢湖而缺粮,告之鲁肃实情,鲁肃非但不泄我军情,反而赠我三千石谷粮。今日之势亦然,我问仲达巢湖是否缺粮,不是欲泄巢湖机密,而是欲尽我所能,助仲达一二。” “鲁肃赠我米谷三千石,我亦欲赠仲达米谷三万石。” 粮草三万石! 案:汉世精兵,旧例,每月约消耗两石谷粮。 三万石粮草,足以维持三千精锐五月消耗。 周瑜若能提供三万石粮食,萧言麾下两千余辅兵,便无须担心今年饮食消耗。尤其,萧言盘踞巢湖,另有鱼虾可食,三万石粮食,甚至可以维持两千辅兵高达十数月。 虽不知周瑜为甚赠他三万石粮食,但是如能因缘际会白白得来三万石粮食,萧言绝对不会拒绝。因是,闻听周瑜这番话,萧言不禁怦然心动:“舒县有意赠我三万石粮食?” 周瑜家在舒县,萧言所说舒县,即是指代舒县周氏。 萧言怦然心动之余,又有些疑惑:不同于刘晔在家中地位,周瑜因是支脉出身,又未曾建功立业,他在庐江周氏家中的地位,其实并不算高。 早在追随刘晔,客居舒县时,萧言便已提前摸清周瑜根底:因周兴、周景、周忠主系传承周晖兄弟,惨死于董卓之手,舒县周氏不得不另起心思,用心培养其他支系。而周瑜,便是周氏族内无数支系小辈中,最瞩目一人。虽然是最瞩目,但是支系就是支系,小辈就是小辈,家族中事,周瑜或许有建议权,却没有决定权。 也即是说,得益于父兄弱势,刘晔可以随意挪用成德刘氏一切力量,而周瑜却不能尽由他意调遣舒县力量。 周瑜能否赠他萧言三万石粮食?萧言表示怀疑。 果然,周瑜轻笑道:“我虽欲赠仲达三万石米谷,但是,三万石米谷,却不是来自舒县周家。” “公瑾的意思是?”萧言眨了眨眼。 周瑜转身遥指南方,笑道:“三万石米谷,不在舒县,在江南。” “江南?”萧言一时没有反应过神来。 周瑜说道:“不错。江左前数年虽然连番鏖战,却大抵集中在长江附近,待殄寇将军孙伯符(孙策)平定江左三郡,又是将强兵雄,百战不败,所到之处,非是望风而逃,便是举城纳降。比之淮南困窘,江南三郡,却是一片祥和,谷米满仓,鱼虾食之不尽。于江南来说,区区三万石粮食,简直是不足一哂。” 萧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江左三郡,原来是孙策孙伯符。 原来周瑜欲做说客,劝萧言投依孙策! 说是赠送萧言三万石谷粮,但何尝不是委婉劝萧言将命卖给孙策! “才说动鲁肃,又想诱拐我……周瑜对孙策真是忠心耿耿哎!”萧言心底暗自嘀咕。 只是,萧言此时目标,意在剿灭孙策,助曹操一统中国,提前结束三国乱世。目标既是如此,任凭周瑜巧舌如弹簧,萧言又怎肯携军归顺孙策?但是,周瑜所言三万石粮食,又如熟透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一念至此,萧言忽起投机之心:若有可能,三万石粮食……不要白不要! 于是,萧言假意讶然一声:“啊,公瑾所指,难道是孙策孙伯符!他肯送我三万石粮食?” 周瑜以为萧言心意略动,遂点头说道:“仲达放心,我与孙伯符有总角之交。我若代仲达,向他索求三万石谷粮,伯符必然不会推辞。” 萧言向周瑜躬身作揖,貌似真诚说道:“若真如此,萧言在此代表巢湖数万汉民,感谢公瑾的活命之恩。” “应该!应该!”周瑜露出欣慰笑容。 如能说服八百里巢湖归顺孙策,孙策势力必能立即雄冠淮扬,甚至超越袁术,俯瞰他郡。 毕竟巢湖地理卓越,在萧言手中,或许难成大势,在孙策手中,却是如虎添翼,能够立即盘活淮南。当然,也正是孙策得到巢湖,将立时威胁整个淮南,这才牵一发而动全身,使得孙策不敢贸然来伐。 不过,周瑜如能劝服萧言,助孙策和平兼并巢湖,届时,其他军阀再恨孙策,却是别想轻松赶走孙策。 君不见,孙权依托巢湖水道,击退多少次曹魏铁骑征伐? 第086 劝降(中) 第086劝降(中) 世间没有免费午餐,无论周瑜还是孙策,皆绝不会白送萧言三千石谷粮。 周瑜很快道出三千石谷粮所需代价:“昔,孙伯符奉小袁将军军令,破击刘繇,强取吴郡。刘繇惧我兵强,先小退牛渚渡,再远避豫章郡。” “然,刘繇虽然逃窜豫章,其部下太史慈,却留守芜湖,串联宗帅祖郎,募兵山越,据山为贼,入河为盗,危害一方。时孙伯符欲平吴郡、会稽郡两郡,无暇西顾,遂托我还镇丹阳郡,与我叔父丹阳太守周尚,抵御太史慈、祖郎两贼侵袭。” “可惜,丹阳战备尚未准备完毕,小袁将军突然改任袁胤为丹阳太守,招我与叔父回寿春。由是,讨伐太史慈、祖郎两贼之事,一拖再拖,竟终未能行。” “时至今日,孙伯符业已讨定会稽郡、吴郡,而袁胤又孤身回返寿春,将丹阳太守之位,让于孙伯符表兄徐琨。徐琨,亦是孙伯符属将也。” “袁胤性情懦弱,不堪武略,内不能服长吏,外不能靖除贼患,只能任由太史慈、祖郎两贼鼓动山越,残害百姓。孙伯符却不然,孙伯符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攻城略地,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孙伯符若辖丹阳,势必发兵剿灭太史慈、祖郎两贼,安稳丹阳郡十六县。” “巢湖至长江,有濡须河相连;长江至芜湖,有中江相连;震泽湖至芜湖,亦有中江相连。孙伯符若能有伯达相助,伯达溯河而下,伯符溯河而上,会盟于芜湖,必可一战破击太史慈。而后,伯达沿长江,伯符沿冷河,一一清剿太史慈、祖郎余孽,再还丹阳郡太平。” “除贼靖国,大丈夫事也!” “伯达以为如何?” 然而,周瑜这一番慷慨激昂,萧言却是左耳进,右耳出。萧信费尽心思削弱孙策还来不及,怎肯助孙策围剿太史慈? 诚然,萧言熟读历史典故,晓得即便没有他从旁协助,太史慈不久也会投降孙策,替孙策冲锋陷阵。但是,太史慈若能多祸害孙策一天,总比少祸害孙策一天好不是? 三万石谷粮,萧言只想空手套白狼,即便套不来,萧言也坚决不肯协助孙策分毫。 如何既不协助孙策,又能空手套白狼呢? 萧言苦思冥想间,忽然灵机一动,遥指银屏山峰竖立的数面旗帜,说道:“公瑾,你可知我巢湖,所立何旗?” 两人此时距离山峰尚远,立身舟船遥望,旗帜上所撰字体,一片模糊,根本无法分辨。不过,周瑜素来心细,他昨日初至巢湖校尉府,便已注意到巢湖军营依次竖立的十五杆大旗。 “替天行道?”周瑜疑惑不解。 萧言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替天行道。” “袁术悖逆,郊祀天地,私置公卿百官,自建仲氏,欲行篡汉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是,前日闻许都曹公广传天子诏书,号召汉室臣子,再行诸侯讨董之事,逆兵寿春,斩杀袁术,靖国除贼,我便第一时间竖起汉旗。萧某虽然不才,却也是汉家儿郎。诸侯讨董之壮举,常恨生不逢时,白白错过,今日恰逢诸侯讨袁,又岂能置身事外!” “遥闻许都曹公诏书,更拜孙策为明汉将军,使其与左将军吕布,吴郡太守陈瑀,合攻袁术。我在巢湖树旗,亦是响应孙将军,愿追随其攻陷寿春,怒斩袁术之首。巢湖所立旗帜,替天行道之下,又有陈、刘、孙、吕四面大旗,陈是吴郡太守陈瑀,吕是左将军吕布,孙便是明汉将军孙策。吾与孙将军合盟已久矣!” “窃以为,太史慈山贼,郡县小患尔;袁术逆贼,国之大患也。” “孙将军如欲兴兵,与其翻山越岭,征伐太史慈小贼,不如践踏淮南,攻杀袁术,再现破虏将军(孙坚)雄风!” 萧言没有直接拒绝周瑜,而是话锋一转,说攻杀袁术,远比擒获太史慈重要:如果孙策肯效仿孙坚壮举,萧言便立时归顺孙策,随其攻打寿春。 萧言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他熟读历史典册,晓得孙策虽然自立江东,与袁术彼此龌龊,但直至袁术吐血而死,孙策却始终未曾与袁术直接对垒。萧言搬出袁术,却是用来为难周瑜:不是我萧言不肯追随孙策,而是我志在讨伐袁术逆贼。 孰料,闻听萧言这一番托辞,周瑜面露苦笑:“怕是仲达误会啦!” “嗯?”萧言不明所以然。 周瑜揉揉额头,说道:“其一,曹操斥责小袁将军篡逆之事,只是偶闻风言风语,信口雌黄,却无真凭实据。我久在阴陵、寿春,常见小袁将军,却是从未见小袁将军僭位,妄兴帝王礼仪。我亲眼所见,却是不比曹操信口雌黄可信?” “其二,孙伯符与小袁将军连体同生,共为一家,怎么可能彼此陡然兴刀舞兵?仲达可知,曹操挟天子诏书,命令孙伯符讨伐小袁将军同时,却又使吴郡太守陈瑀,暗行歹计,潜结太史慈、祖郎、严白虎等山贼,意图颠覆会稽郡,反杀孙伯符。前日江左传来消息,孙伯符总率会稽兵马,刚出会稽郡,行至钱塘县,就差点被陈瑀所害。幸得孙伯符机灵,才能反败为胜,将陈瑀歹徒撵出吴郡。” “其三,孙伯符受命诏书,是因忠心汉室,而非忠心曹操一人。曹操者,托名汉臣,其实乃是汉贼,胁迫天子,伪造诏书,肆意驱使诸侯互相攻讦。天下能有今日混乱,曹操之罪,占有十分七八。” 乍闻孙策驱赶陈瑀,萧言不禁讶然一声。 纵然萧言早知孙策不会和袁术彻底决裂,也没有想到陈瑀、孙策合盟之事,竟然如此短暂。天地可怜,萧言四天前才在巢湖树旗讨袁,今日却忽闻孙策、陈瑀,业已决裂三日:也即是说,就在萧言树旗讨袁第二日,孙策、陈瑀两人已经翻脸。 霎那间,萧言越发痛恨汉世落后交通,信息传递艰难。尤其是巢湖人才匮乏,资金短缺,无法在他郡安插棋子,快速传递消息,更使得巢湖消息来源闭塞,恍若深山里小村落。 陈瑀、孙策决裂之事,周瑜都已经知晓三天,而巢湖上下,竟然还对此一无所知。 “不行。等粮食问题解决,我必须第一时间建立可靠消息通道。不然,巢湖处处被动,慢别人半拍,我还能有甚作为?”萧言心中暗忖。 瞧见萧言默然,周瑜以为萧言不信,又继续说道:“却是仲达孟浪,偏信曹操假话。孙伯符与小袁将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人怎会骤起纷争?” “吴景,孙伯符之舅父,小袁将军用之为广陵太守。” “孙贲,孙伯符之叔父,小袁将军用之为将,戍兵寿春。” “孙香,孙伯符之族兄,小袁将军用之汝南太守。” “广陵郡是淮南之藩篱,小袁将军以吴景守之;寿春是淮南本营所在,小袁将军以孙贲戍守;汝南郡是袁氏本家所在,小袁将军以孙香守之。” “又,会稽郡由孙伯符守之,吴郡是孙伯符本家所在,丹阳郡由孙伯符表兄徐琨守之。” “广陵郡、汝南郡、淮南郡、丹阳郡、吴郡、会稽郡,小袁将军所辖六大郡,皆是由孙伯符亲朋所守,小袁将军信任孙伯符竟如斯。孙伯符如与小袁将军引兵互攻,岂非自家人杀自家人?孙伯符又非蠢人,怎会令汉贼曹操如意!” 初时不觉孙策与袁术联系有多亲密,今日周瑜将孙策隐形势力一一列出,萧言顿时觉得头大:“原来如此。我说,历史上,袁术衰弱之际,孙策虽然自立江东,却终不肯正式与袁术开战。” 虽然心中震撼,萧言嘴上却不肯认输:“汝南太守孙香?我怎记得汝南太守是荀攸!广陵太守吴景?我怎记得广陵太守是陈登!” 案: 汝南太守荀攸,是由曹操任命;广陵太守陈登,亦由曹操任命。 汝南太守孙香,是由袁术任命;广陵太守吴景,亦由袁术任命。 前面说过,汉世军阀纷争,州刺史、郡太守各有所表,你任命你的,我任命我的,彼此互不承认。是承认孙香为汝南太守,还是承认荀攸为汝南太守,便要看承认谁,对自己有益。 “荀攸虽有太守之名,却无太守之实。”周瑜道。 萧言也不松口,反击道:“吴景虽有太守之名,却无太守之实。” 周瑜不与萧言纠缠此节,笑道:“总之,孙伯符与小袁将军的联盟,牢不可破。仲达如果坚持树旗讨袁,攻略合肥、成德诸县,怕是必将遭到孙伯符、庐江太守刘勋、寿春小袁将军等人围攻。” “容我再问一句,仲达真准备不顾一切,执意树旗讨袁?” 第087 劝降(下) 第087劝降(下) 古语有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萧言之所以能三日招抚巢湖,是假借刘晔之势,是假借刘勋之势,是假借袁术之势,是假借许都朝廷之势。 是汉官不是汉贼,这便是萧言当日入主巢湖定下的基调。 萧言若想维护巢湖民心不乱,只能顺着基调,在“官”字上做文章。 为保证巢湖官身,不为庐江所斥,萧言遂趁淮南剧变,树旗讨袁,与庐江郡划开界限:正如当年董卓任袁绍为渤海太守,袁绍却以渤海太守起兵讨袁,只有双方政治倾向不同,却无官贼不同。树旗讨袁之后,刘勋再说萧言是贼,袁术再说萧言是贼,萧言也可向巢湖民众解释:刘勋从贼袁术,是为汉贼,见我不曾助纣为虐,遂削我官职。然,我官职是由朝廷所任,逆贼岂能削之? 萧言熟读历史典册,晓得袁术下邳惨败之后,日渐窘迫,再无崛起可能;孙策志在蚕食刘繇余部,一统江南;吕布巡兵青州,与臧霸龌龊;陈登藏身滨海,暗聚兵马;刘勋固守本郡,积蓄力量,彼此割据,不听袁术军命。 巢湖地理卓越,又易守难攻,孙策攻之,惧刘勋、袁术为祸;刘勋攻之,惧孙策、袁术为祸,至于袁术,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巢湖。也是因此,萧言才能继承郑宝,独霸八百里巢湖。 萧言虽然知晓历史大概趋向,却不可能熟记无数琐碎事件。譬如今日,萧言知晓孙策自立江东,间接知晓曹操诏书勒令孙策、陈瑀合兵讨袁,却没料到孙策刚刚兵出会稽郡,就骤然翻脸,将陈瑀赶出江东。曹操这一道讽劝孙策讨袁的诏书,毫无作用----当然,若非曹操这道诏书,萧言却是无法名正言顺独揽巢湖。 通过曹操,孙策合法获取乌程侯爵位、会稽太守官位、明汉将军军职;而萧言则间接自立,占据道德高峰,呵斥刘勋妄为宗室,不听天子诏书。 名正则言顺,即是谓此。 时至今日,刘勋再说萧言是贼,萧言却已不惧。 正如周瑜喝骂太史慈是山贼,但是太史慈有刘繇所任官职,其芜湖部下却不会自称山贼。太史慈不惧周瑜喝骂山贼,萧言也不惧刘勋喝骂湖匪,谁胜谁败,双方只能战场上见。 “可惜,陈瑀你恁不争气!我也不指望你和孙策虚伪一月两月,坚持到曹操南征,但是你别上来就被孙策干掉啊!”萧言大恨陈瑀无能。 恰逢周瑜再次问道:“容我再问一句,仲达真准备不顾一切,执意树旗讨袁?” 萧言默然不答,却是他不知如何开口。 树旗讨袁,本来就是投机孙策袁术之争,孙策袁术既已和解,巢湖的旗帜,还有竖起必要? 周瑜看穿萧言尴尬心态,很快轻描淡写略过此节。毕竟,周瑜来巢湖,是为一观萧言才智,并非嘲讽萧言,激怒萧言,结仇萧言。 不待萧言尴尬开口,周瑜便转换新话题,笑道:“刘子扬平镇巢湖,纳降六千贼兵,不去成德、寿春,却投庐江。刘子扬心思,仲达可知?” 萧言不明白为甚提及刘晔,疑惑望向周瑜。 周瑜说道:“庐江多山丘,不利于行军,非是战阵良地。淮北淮南之争,争在淮河;淮南江左之争,争在长江;鏖战淮南,争在合肥。淮南事定,庐江亦随之事定。也就是说,倘若观望淮扬时局,庐江是最好安身处。” “刘子扬携军投依庐江,怕是心中尚未看清未来,左右犹豫,遂避身庐江,静等淮扬尘埃落定。” “哦!”萧言点点头,说道:“刘晔之所以避身庐江,其中原因,的确一如公瑾推断。” 周瑜又道:“汉家制度,但凡一县长吏,皆不得任用本郡人。我是舒县人,舒县地在庐江郡,居巢县亦在庐江郡。若以汉家制度,我不当为居巢县长。然则,我却不顾汉家制度,向小袁将军请得居巢县长之位,仲达可知其中缘由?” 萧言心中一动,试探道:“公瑾心意,难道一如刘晔?” 周瑜点头答道:“不错!刘晔所求,亦是我周瑜所求。” “王莽乱世,马援弃隗嚣而从光武皇帝,光武皇帝问之,马援答道:‘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则君。’” “今日之势,汉室虽在,却有汉贼曹操在旁胁迫,有类王莽乱世。马援所言,亦合乎今世之人哉!刘子扬避身庐江,意待明君;我避身居巢,亦是等待明君。” “然则,我却不懂,仲达为何舍庐江而来巢湖乱地?可是心中已经选定明君?” 乍闻周瑜此语,萧言心中诧异:“咦?难道周瑜此时此刻,还未决定效忠孙策?只是,倘若周瑜尚未决定效忠孙策,怎又劝我归顺孙策?” 心中诧异之余,萧言又随意回答道:“追随刘晔投依庐江时,我亦有避身庐江静待世事清明心思。奈何,庐江太守轻视我庶族出身,虽有刘晔从旁举荐,他却依旧不肯用我为小吏。庐江既无我立足之地,我这才不得不远来巢湖。” “仲达之才,足以任职一郡太守。刘勋置刘子扬于虚位,逐仲达于巢湖,其人眼光之短浅,心胸之狭窄,竟如斯!”周瑜不禁蹙眉。 继而周瑜苦笑道:“贤不能举,才不能用,乱世之间,刘勋何以守御本土?如此来看,庐江也未必是安身好去处。” 感叹许久,周瑜又道:“仲达之能,用于巢湖,却是牛刀宰鸡,大材小用。” “淮扬之间,名望有小袁将军,武略有孙伯符,其他诸郡守,不足一哂。所幸,无论是小袁将军还是孙伯符,我皆能说上话,可为仲达引荐一二。仲达若是有心小袁将军,我可将托付叔父,说服小袁将军用仲达为将军、长吏。仲达若是有心孙伯符,可执我书信,遣人拜会孙伯符,孙伯符定然不会犹如刘勋那般,令仲达失望。” “当然,无论仲达有心小袁将军还是有心孙伯符,抑或闭门暂守巢湖,我皆会努力为仲达解决谷粮之需。” “纵然太史慈截断河道,使得孙伯符无法调运三万石谷粮,我亦会说服舒县族内长者,转赠仲达最少万石谷粮。” 第088 居巢、居于巢 第088居巢、居于巢 周瑜手书两封纸信,递于萧言:“从会稽还是从寿春,仲达自决之。” 周瑜虽然倾向萧言归顺孙策,却绝不勉强萧言心意:萧言愿归顺孙策,助之;萧言不愿归顺孙策,亦助之。 书信之余,周瑜又笑道:“巢湖串连江淮,地理卓越,南北若争,必争巢湖。仲达如果有意盘踞巢湖,未必不能静待明君,献土自封……呵呵,当然,若是仲达提前选定明君,烦请务必书信一封,递于居巢。他日同殿为臣,说不定还能照应一二。” 瞧,周瑜多么善解人意,方方面面都有考虑。 周瑜种种举措,令萧言不禁心生好感。 一念至此,萧言犹犹豫豫显露真心,吞吞吐吐说道:“我观曹操,迎汉天子而征不道,立足颍川,睥睨黄淮,其势渐长。又,曹操建都许县,诏书举辟,荀攸、杜袭、赵俨之徒,纷纷聚于麾下,颇有‘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之象。然则,公瑾视之为奸逆,呼之为汉贼,却是为何?” 周瑜回望一眼“替天行道”大旗,眉角斜挑:“仲达似乎比较倾心曹操?” “无论如何,曹操总有救驾之功。”萧言保守回答。 周瑜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仲达亦知,曹袁一体,曹操之官,袁绍所表;曹操之兵,袁绍所赠;曹操之地,袁绍所定。呵,说曹操、袁绍一体同生,不若说曹操本为袁绍属将。” “冀州连番苦战,郡县残破,饥荒遍野,拖累袁绍步伐,使之连年累战,虽百战不败,却始终不能剿杀公孙瓒。值此间隙,曹操连番鏖战,先撵小袁将军,再逐吕布,独霸兖州,忽而又灵机一动,迎来汉天子,客居许县。袁绍势强,独霸北方四州,冀州又因休养生息,逐渐恢复元气。曹操如无私心,自当护送汉天子,请袁绍主持朝政,则天下必将无人不服,便是小袁将军,也将渐渐屈服袁绍威压,举手请降。” “然则,曹操私心大于公心,独霸胁迫汉天子之利,居道德高位,逐渐蚕食袁绍兵将。曹操势弱,袁绍势强,势弱却生周公之心,岂非故意挑衅袁绍?三两年内,袁绍、曹操之间,必有衅争。袁绍如能摧枯拉朽击溃曹操,一切还好;若是曹操侥幸战胜,继而图谋冀州,则天下混乱,又将持续十数年矣!” “常言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中原连续鏖战二三十年,其害必然甚于秦末乱世。倘若一时不虞,名将崴足,白登之围,吕后之辱,恐将再现。” “也是因此,我才说曹操托名汉臣,其实汉贼。袁绍为害一时,曹操却能为害一世!” “袁绍曹操未来鏖战时,我若为将,必然伺机远袭许都,破杀曹操于一役。” 萧言默然。 不得不承认,周瑜此番话语,不是没有理由。 尤其萧言熟读历史,晓得袁绍曹操之战,晓得三国混乱还将持续数十年。至于周瑜所担心的白登之围、吕后之辱,虽曹魏时期未曾出现,但是东晋八王之乱后,却引发更加深远的五胡乱华。顺着周瑜思路推断历史,曹操兴起的确是三国鏖战源头:倘若曹操忠心袁绍,袁绍兼并河北,挺进中原,未必不能快速平定天下。 一瞬间,萧言也不禁有点怀疑,对于中国百姓来说,曹操兴起,究竟是对还是错。 不过,萧言很快将这些杂乱念头甩开:曹操兴起之势已定,不论曹操袁绍之间,孰是孰非,萧言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削弱孙策,助曹操一统中国。 周瑜对未来时局的担心,反而更加坚定萧言削弱孙策念头。 浅浅评价一番曹操,周瑜向萧言提出告辞:“江东虽富,奈何路途遥远,又有太史慈、祖郎两贼截道;周氏有粮,却非我一人所能做主。巢湖粮乏,刻不容缓,我这就返回舒县,替仲达筹备粮草。” “大恩不言谢。公瑾友助之情,我且记在心底,日后再报。”萧言面露感激。 周瑜道:“应该的,应该的!仲达肯交我这个朋友就好。” 萧言与周瑜并肩走出巢湖校尉府,牵手告别:“恨不能与公瑾抵掌而坐,秉烛夜谈。” “不急,不急,日后还有相见时。”周瑜笑道。 萧言送别周瑜,才行十余步,忽有一名小吏急促跑来:“启禀校尉,大事不好!” 萧言、周瑜齐时驻足。萧言回头问道:“何事?” 小吏斜望一眼周瑜,回道:“事关校尉私情,不敢对外人言。” 萧言向周瑜道一声抱歉,走至小吏身边,与其一阵交头低语。不一时,萧言突然脸色大变,急声说道:“新巢城那边有突发紧急状况,需要我亲自处理。却是对不住公瑾,不能为公瑾饯行!” 周瑜表示关切,多问一句:“我可能相助一二?” “不敢烦劳公瑾。事情虽然紧急,但只要有我前往镇抚,便不会出甚大乱。”萧言婉拒周瑜好意。 周瑜不勉强:“也好。仲达且去忙碌公事,我一人离去便可。” 于是,萧言带着小吏,疾步匆匆离去。 与此同时,萧言又安排一名甲兵,引导周瑜离别:“周公子请随我来,我家校尉已经安排好船只。” “谢过军士引导。我那些随从,可已过来?”周瑜问道。 甲兵愣了愣,继而恍然:“哦!周公子亲随早已过来,只是他们碍于礼法,皆侯在湖畔。” 周瑜也不以为意,缓步走向湖畔。 行走数百步,迎面突然赶来百余人巢湖兵。周瑜初时没在意,以为巢湖另有公务,谁料这百余人巢湖兵,突然一言不发,将周瑜团团包围起来。周瑜一怔,正要询问甲兵原委,却发现引导他前行的甲兵,侧身穿过百余人包围,头也不回的小跑离开。 怎么回事?周瑜不禁一头雾水。 周瑜心底腾起一股不安感,皱眉问道:“你们可是萧校尉属兵?” 百余人依旧默不作声,纷纷握紧腰间刀剑,逼视着周瑜。恰在此时,一人拨开群卒,来至周瑜面前,作揖问安:“见过周公子。” “嗯!我似乎见过你,你是萧校尉亲兵?”周瑜问道。 来人答道:“不错。我名唤楚永,字为子孝,现任职军侯,替我家校尉操练水军。” 周瑜指着周围百余名兵卒:“既是萧校尉所任假军侯,你这又是何意?” 楚永抱剑入怀,侧头盯着周瑜,轻笑道:“周公子可否知道,就是我,昨天统率五十余艘战船,与你对战巢湖湖心?” 周瑜没料到眼前变局,双眼渐渐眯起:“你欲怎的?” “周公子撞坏六艘游艇,难道不给我一个说法,拍拍屁股,就想离开巢湖?”楚永道。 周瑜道:“此番离去,正是前往舒县,替你家校尉筹粮万石。万石谷粮,难道还赔不起你六艘游艇?” 楚永却摇摇头:“谷粮是谷粮,游艇是游艇。” “萧仲达派你堵围我,究竟意欲何为?你有话直说便是,莫再绕弯子。”周瑜神情依旧平静。 乍听周瑜提及“萧仲达”,楚永一时懵然,片刻之后才想起,仲达是萧言新取的字,萧仲达即是萧言。楚永心中嘀咕一句,摆手说道:“一码事是一码事。是我找你麻烦,与我家校尉无关。” 周瑜冷笑一声,说道:“萧仲达假意离去,不肯当面困我,想来是不愿彻底撕破面皮,伤了和气。萧仲达吩咐你突然困住我,究竟欲为何事?你直说便是。你也别再绕弯子,你的城府,比之萧仲达,差的不是一丁半点。萧仲达能诓骗我,至于你,连假话都不会说!” 却是周瑜心思透明,很快想明白一切来龙去脉:楚永此举,定是萧言授意。 被周瑜当面讥讽,楚永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只是萧言早有吩咐,非到万不得已,无论如何,务必和和气气----犹如萧言强行留下陈洛儿那般,举止犹如贵族绅士。 楚永恼恨盯了周瑜一会,见周瑜虽被百人围困,却依然谈笑自若,安然不动,他只好无奈丧气,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着墨帛布,递给周瑜。 周瑜接过锦帛,顺势摊开,只见:锦帛之上,工整书写五个黑色大字:“居巢居于巢。” 居巢居于巢,什么意思?周瑜有点不懂。 楚永及时为周瑜断句解惑:“巾帛所书,居巢,居于巢。遥闻周公子自请居巢县长,是为安身庐江,静待淮扬局势清明。然则,避身之地,非独有庐江,亦有巢湖也。” “周公子自请居巢县长,又偶经巢湖,岂非上天有意令周公暂居巢湖?” “今日奉命兵围周公子,便是请周公子顺从天意,暂居巢湖!” “居巢,居于巢湖。” 第089 吕氏春秋 第089吕氏春秋 居巢,居于巢湖。 萧言试探周瑜心意,见其极其反感曹操,偏见非是三言两语能够化解,他遂暗中吩咐楚永,就地困住周瑜。哪怕周瑜允诺一万石谷粮,萧言也绝不会放虎归山----周瑜的价值,又岂是万石谷粮能比? 只是,周瑜此来巢湖,有善无恶,非但初次见面就与萧言平辈论交,更是倾囊相赠巢湖万石谷粮,其拳拳好意,却是令萧言心怀愧疚。 萧言为人,向来秉持孔夫子遗训,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吕甫要杀萧言,萧言一剑戳死他,那是理直气壮;周瑜善意相交,萧言却是不好意思亲自围困周瑜。但是,削弱孙策是既定策略,周瑜万不可弃,萧言哪怕心怀羞愧,也要狠起心肠困住周瑜。 一如萧言与成德县令无冤无仇,但为成就巢湖事业,他却率七十一名游侠,突袭成德县衙,挟持成德县令,威逼其下放千余县兵兵符。 此为公事。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是萧言理念;公事不循私情,亦是萧言理念。 “居于巢湖?”周瑜双手松开,任凭锦帛随风落地:“原因?” “没有原因。”楚永道。 周瑜喜怒不形于色,平静说道:“萧仲达不明不白囚禁我于巢湖,难道连个说法都不肯给?” “我家校尉心思殊远,思他人所不能思,虑他人所不能虑,岂是我等能够猜透。周公子若是有心,自可在暂居巢湖期间,慢慢询问我家校尉。”楚永答道。 周瑜对楚永的阴晦讥讽不以为意,说道:“若是我不肯留居巢湖呢?” 楚永道:“天意如此,肯与不肯,却是不能任由周公子挑选。” “我那些亲兵何在?”周瑜见楚永油盐不进,遂又转换新话题。 楚永道:“周公子亲兵,皆安然无恙。” “怎么一个安然无恙?”周瑜问道。 楚永答道:“手持刀剑者,卸其兵刃;蛮横狂暴者,捆绑手足;高声喝骂者,麻布塞嘴;撞墙自杀者,缚于立柱。周公子还请放心,我等巢湖兵皆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绝不会伤害你的亲兵。” 口塞麻布,手足捆绑,这就是巢湖兵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闻听楚永所言,周瑜不禁深深担忧其麾下亲兵境遇。 周瑜忧心间,楚永又向他发出威胁:“烦请周公子主动卸下佩剑!” “若是不卸呢?”周瑜道。 楚永右手一扬,百余兵巢湖兵齐时拔剑出鞘,森寒剑光,顿时连成一片:“周公子若是不愿主动卸剑,我们便帮助周公子卸剑。” 周瑜沉吟片刻,长叹一口气,解下腰间佩剑,投掷地上。 楚永弯腰捡起周瑜佩剑,又道:“烦请周公子将居巢县长官印,一并交出。” “萧仲达要我居巢县长官印?”周瑜心底泛起一丝疑惑。 楚永避而不答,再次强调:“烦请周公子将居巢县长官印,一并交出。” “好吧!”周瑜自怀中摸出居巢县长官印,投掷楚永面前。 岂料楚永又道:“烦请周公子将腰间黑绶,一并交出。” 周瑜解下千石黑绶,扔给楚永:“你还要什么?一起说吧!” 楚永又列出一切代表周瑜以及居巢县长身份的物件,而周瑜亦皆一一爽快丢给楚永。收缴完毕,楚永侧身让开道路:“周公子居处,巢湖业已安排妥当,周公子请随我来。” 周瑜挽挽衣袖,突然说道:“你能否代我向萧仲达传递一句话?” 楚永驻足:“周公子请讲。” “前日阅览《吕氏春秋》,读至《权勋》一篇,多有不解。麻烦楚军侯转问萧仲达,问问《权勋》一篇,当如何解读?”周瑜缓声说道。 “等等,你再重复一遍。《吕氏春秋》,那个什么……什么篇?”楚永道。却是楚永晓得世间有《吕氏春秋》这本书,却是不曾读过一遍,根本不熟悉其中内容。 周瑜重复说道:“是《权勋》篇。权力的权,功勋的勋。” “哦!”楚永道:“《权勋》对不?权勋,嗯,我记下啦!” ====== 引领周瑜前往萧言特意安排的囚禁院落,楚永立即背着周瑜佩剑、官印、黑绶等随身物品,翻身上马,飞奔赶回巢湖校尉府。 此时此刻,原本说是新巢城忽有急事,不得不仓猝辞别周瑜的萧言,却悠然立身巢湖校尉府门外,静等楚永回禀。 接过楚永递来的包裹,萧言问道:“周瑜的佩剑、县长官印、千石黑绶、任职文书,都已到手?” “嗯!”楚永点头。 萧言检查一番包裹,露出欢愉笑容:“很好!” 楚永不理解萧言为甚索求周瑜佩剑官印黑绶,疑惑问道:“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萧十一郎你有用?” “有用,当然有用!不但有用,而且有大用!”萧言笑道。 楚永依旧不解,又问:“有什么用处?” 岂料萧言却避而不答,重新系紧包裹:“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你便知晓它们的用处。” 见萧言不愿透露,楚永知趣不再好奇发问。 恰好,楚永记起周瑜嘱咐,遂转换话题,又说道:“萧十一郎,周瑜一眼看穿是你囚困他,所以托我给你传句话。” “哦,什么话?”萧言不禁大感兴趣。 楚永答道:“周瑜说他读《吕氏春秋》,读至《权勋》一篇,不解其意,要我问问你意见?我猜他提及《权勋》一篇,或应有所喻指。只是,我自幼不爱读书,连《吕氏春秋》条目都没读过,哪里晓得他话里,到底暗含什么意思。” 然而,楚永没读过《吕氏春秋》,萧言却一样不曾通读《吕氏春秋》,更遑论其中《权勋》篇。 萧言挠挠耳鬓,向院内喊道:“鸾鸾,咱家里有没有《吕氏春秋》?” “没呢!”鸾鸾很快传来回音。 闻听鸾鸾回话,萧言不禁有点萧郁闷:周瑜随口提及《吕氏春秋》典故,他萧言非但没有读过《吕氏春秋》,更是连这本书都不曾收藏。 这就是两人之间差距。 一旦周瑜玩起高级学术,萧言就跟不上思路,不懂周瑜到底在说什么。 “对周瑜内涵置之不理呢,还是吩咐楚永购买几卷《吕氏春秋》,用心读读?”萧言一时陷入犹豫。 第090 汉末红巾军 第090汉末红巾军 鸾鸾拎起裙角,小碎步走近,瞧见萧言犹豫,她迟疑片刻后,小声说道:“陈姐姐博览群书,涉猎经史,识略胜过寻常男儿。萧郎若是有所疑惑,不如去问问陈姐姐,她说不定知道呢。” “陈姐姐?你说陈洛儿?”萧言诧异望向鸾鸾。 鸾鸾点点头,目光闪动:“陈姐姐念书很厉害的。我见她教骆凌骆统姐弟识字,随随便便默写一大段言语晦涩的文章,很厉害的。” “哦?”萧言没料到,陈洛儿竟然还是一位实料才女。 一般来说,世间所谓的才女,大多是指那些吟诗抚琴、抚媚感性女子。尤其是汉魏时期,真打实学研读经书史册,类如班昭的实料才女,可谓寥寥无几。萧言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陈洛儿竟然属于寥寥无几之一。 不过,萧言昨日才把陈洛儿强留巢湖,她现在虽然明面不敢说,心中却也恨萧言正恨的咬牙切齿。纵然陈洛儿精通《吕氏春秋》,她这会儿也不会主动配合,倾心为萧言解疑释惑。 一念至此,萧言朝鸾鸾摆摆手:“再说吧!” ====== 略过吕氏春秋一节,萧言又问鸾鸾:“一万五千条红巾的事,商队那面可有传来消息?” “贩鱼购来的谷粮少,布匹多,巢湖缺谷粮,却不缺布匹。商队那面闻听萧郎吩咐,立即紧急征调女工,加班赶点,截至昨日傍晚,他们终于完成一万五千条红巾裁剪。若不是顾虑萧郎全心全意招待周公子,商队甚至都有心,今天早上便将一万五千条红巾,送至校尉府储备。”鸾鸾答道。 “咱巢湖商队,的确经营的不错,效率蛮高的!”萧言感慨一句,又说道:“正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一万五千条红巾,今日正好用上。” 继而,萧言吩咐楚永道:“楚永,你传我军令,立即集合所有辅兵,不论是步卒,还是水军,皆以新巢城副营主旗为中心,全副武装,向新巢城城西空地集结。另外,水军所有载人船只,也一并向濡须河河口集结。” “还有,再传我紧急军令,讽喻十亭,使各亭亭长、各里里长,总帅所有本亭、本里在编保丁,不论该保丁是否持有武器,不论该保丁年二十还是年四十,皆以新巢东城门墙基为中心,全部向新巢城城东空地集结。” 案: 六月末数据,巢湖入籍人口,总人数为五万三千人,总户数为大约九千六百户,其中辅兵有两千四百名,在编保丁有六千余人。两千四百名辅兵,六千余名保丁,合计约九千人,几等巢湖总人口六分之一。 辅兵、保丁尽数集结,也即意味着萧言一举动员巢湖六分之一人口,以及九千人青壮战力,萧言的手笔,不可谓不大。 闻听萧言军令,连鸾鸾这位不懂军政的女仆,也不禁大惊失色,急声问道:“萧郎,可是巢湖要有大事发生?” 萧言笑了笑,安抚道:“没事,鸾鸾你莫担心。我就是准备去庐江借点粮食,以便咱巢湖顺利熬过今年秋冬。楚永,千万记得,你传军令时,务必注意安抚保丁人心。告诉他们,我之所以集结所有保丁,是因为需要壮丁运输大量谷粮,不是要他们操刀上阵。免得有些人怕死,装病躲兵役,恶心人。” 楚永奇道:“咦,庐江郡哪里,肯借给我们谷粮?难道是舒县周氏?但是,我们今日囚困周瑜,舒县周氏还能借给我们一万石谷粮?” 继而,楚永又恍然大悟,自作聪明说道:“难道说萧十一郎嫌一万石谷粮太少,所以才挟持周瑜,让舒县周氏乖乖交出更多粮食?” 萧言斜瞥楚永一眼,不屑道:“我不是郑宝,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你莫再胡思乱想,向左转,立即传我军令,争取所有保丁两天之内集结完毕。” “是!”楚永转身离去。 楚永离去同时,萧言又使人唤来罗贲:“罗贲,你可还记得,前些天我曾提及过红巾?” “记得。”罗贲说。 萧言说道:“楚永已奉我命,前去传达军令,集结巢湖所有保丁、战兵。你且率山谷内所有辅兵,前往新巢城城东副营,提取一万条红巾,分发给山谷辅兵。然后,你率领辅兵,协助楚永,好生维护新巢城秩序。” 罗贲却有点迟疑:“校尉,我巢湖若以红巾为号,真不会让人联想起黄巾蚁贼?” 萧言笑道:“无妨。” “黄巾蚁贼反叛,口号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欲以土德代火德。咱们巢湖,立替天行道大旗,代汉天子征伐逆贼,是为昌兴火德,与黄巾蚁贼截然不同。” “彼为黄色,喻指土德;我为红色,喻指火德。” “彼欲颠覆汉室,我欲兴盛汉室。” 却说。 巢湖初建,万事待兴,缺粮草、少兵甲。 别看萧言帐下,聚齐两千四百名辅兵,好似初步形成战斗力。其实却不然,两千四百名巢湖辅兵的战斗力,相当孱弱,莫说比于成德县兵,便是比于郑宝旗下二流巢湖贼兵,亦是尚有所不如。也是因此,萧言一直只称两千四百余人为辅兵,根本没把他们当作正卒看。 大凡军伍,皆有辅兵、正卒之分,其中唯有正卒,才是敌我作战主力。 好似前些月,袁术征兵时,其摊派人头数,勒令成德县强拉壮丁,即是强征炮灰辅兵;而张勋属下兵卒,招募于城门前,却是募集优秀兵源,以便编为正卒。强征来的壮丁民夫,士气低落,除非苦心训练,武装思想,否然别想指望他们战斗;而招募来的强悍正卒,才是将领冲锋陷阵的可靠力量。 暂且不说萧言帐下两千四百人战斗**如何,单是看看他们的兵器装备:或用刀,刀有长短腐绣之别;或用剑,剑有新旧铜铁之分…… 简而言之,两千四百名辅兵所用兵器,全都是收缴于流民的杂七杂八、或新或旧的武器铠甲----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辅兵所用武器无论如何差,总算还不至于削木为刀,伐竹为剑。 辅兵尚且如此,巢湖其余各亭各里保丁寒酸程度,便可想而知----许多保丁,他们甚至双手空空,连把木制武器都没有。 尽管商队出外贩鱼时,也时常走私武器,但因天下混乱,军阀割据,交通不便,走私制式武器可谓相当困难。商队走私来的兵器,每次仅有数十把,这点数目,对于巢湖庞大需求来说,根本不过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为尽量武装辅兵,发挥其最大战斗力,巢湖校尉府,于是推行优先更换制度,以每队五十人为单位,哪队训练成绩优异,哪队便能优先更换兵甲,其淘汰的兵甲,再分配给其他队。 此番囚困周瑜以及其麾下三十余亲兵,楚永卸掉他们铠甲兵器后,巢湖却是又能多装备一队。 大抵来说,各式杂七杂八铠甲,装备能够堪比成德县兵的辅兵,巢湖大抵只有七百余人。其余一千七百名辅兵的装备,却是不如或者远远不如成德县兵。 萧言麾下两千四百名辅兵,便是如此寒酸。 萧言雄霸八百里巢湖,看似风光无限,其实竟然窘迫如斯。 由于装备杂乱,两千四百名辅兵若与他人交战,很难分清敌我----毕竟巢湖辅兵的装备,有来自官兵的,有来自贼兵的,有来自庐江郡的,有来自淮南郡的,简直好似三国版“万**展”。 战争之际,如何区分敌我呢? 因身在巢湖,萧言又倾慕元末廖永忠、廖永安、俞通海巢湖三将,不自觉想起朱元璋起家的“红巾军”。 无论元末红巾军,还是汉末黄巾军,皆是因为考虑彼此装备混乱,所以才身披黄巾、红巾,以明敌我。 这种分别敌我方式,简单、高效,最适合萧言这般穷鬼使用。 与历史上黄巾军、红巾军有所不同,因为萧言厌恶头缠一条红带,他遂将巢湖红巾样式改成领巾,系在颈间,绝似后世赫赫有名,起源于东正教教义的共和国少先队员所佩戴的“红领巾”。 萧言试戴巢湖式红领巾时,由于心理因素,对镜囧然,不禁深觉怪异。不过,萧言试着将红巾绑缚右臂、右臂,甚至当胸缠裹,却发现都各有各缺点,影响战斗效率,不若缠头、系颈方便。红巾缠头,还是系于颈间,萧言犹豫很久之后,最终决定选择后者。 好在,红巾系于颈间,虽觉怪异,但是看久后,却又有点共和国领导人接见少先队小朋友的味道,不至于太滑稽。萧言心中暗忖:“反正是过渡之物,只要能弄来制式兵器铠甲,随时可以扔掉这些幼稚的红领巾。” 相比于萧言的纠结,倒是巢湖军民没有心理障碍,安然接受萧言设计的三国版红领巾。即便有所质疑,也是类如罗贲,忧心他人因红巾联想起黄巾蚁贼,徒令巢湖人人喊打。 于是,萧言当日便敲定主意,责令商队裁剪一万五千条红领巾,充作军资,以备未来作战之需。 第091 萧言借粮(上) 第091萧言借粮(上) 临湖县。 临湖县之东为襄安县,临湖县之西为居巢县,临湖县之北为舒县,临湖县之南为滚滚长江水。襄安县、临湖县、居巢县、舒县,皆由庐江郡所辖。 巢湖县东望巢湖,南依长江水,可谓是庐江少有膏腴之地。 建安二年七月十六日。 这日,天色阴晦,积云压城,夏秋凉风乍起。 临湖县城南城门诸门吏,手捧甜酒,一边敞开衣领,恣意享受难得凉风,一边感慨时局:“梅时无雨,梅后雨来,今年节气,着实怪异。” “天降妖异,乃是欲警人君。节气失常,何尝不是汉室将亡之迹象?只是天下纷争,不知未来建朔代汉者,究竟是谁家?” “慎言,慎言!郡守大人可是刘家子。” “刘家子又如何!那扬州刺史刘繇,不也是刘家子?咱家郡守不一样协助孙策,与他对战?大家族里纠纷多,老辈去世,其子孙哪一个不是使劲争夺财产,谁管家族将来是兴是衰?唯有自己得到,才是好。” “也是。他们刘家人尚且不在意汉兴汉亡,我们又何必在意?只是不知道,今日诸侯,将来谁能入主人君之位。” “北有大袁将军,南有小袁将军,前时一直以为,袁氏将兴。谁料小袁将军东征,数万大军竟然被吕布杀的一干二净!真是世事无常,未来难测啊。” “那吕布,也真是狠人,竟敢四千对五万。如果是我统军,我早就弃军远逃啦!” “自然是狠人!你也不想想,吕布那可是杀了董卓的主!想想,当年诸侯讨董时,便是大袁将军、小袁将军,可曾占过董卓一丁点便易?” “乱世之间,能够辟土一方之人,哪一个不是狠主?单说咱们郡守,平时多和气,但是说杀人,八百巢湖贼立即唰唰人头落地。啧啧,这气度,哪是咱们能比!” “说起巢湖贼,我道是想起一件事。听说,郡守斩杀郑宝,驱散旧日巢湖贼后,巢湖又来一伙官兵,圈起八百里巢湖为私有,向他县高价贩卖鱼虾。” “真黑心!” “心黑不黑且不说,那八百里巢湖,内养鱼虾,何止千万?这伙官兵肯定赚得满手流油。真是人比人,羡慕死人!咱们守着城门,一天赚的油水,恐怕还买不起两条三尺长湖鱼。” “你若想吃鱼,买艘渔船,去南面长江打渔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靠着长江,还怕吃不起鱼?” “去南面长江打渔,我还没活呢够!万一被芜湖山越水贼捉去,黄泉之下,我找谁诉苦去?” 诸门吏闲侃间,忽有一人眼尖,喜道:“咦?咱们今天的油水来啦!” 其他几位门吏定睛望去:城门远处风尘仆仆走来三十余人,为首一人白衣宽袖,显然是富贵之家;其后三十余人则全部铠甲精良,远非临湖县兵可比。 瞧见三十余人大抵皆是身披铠甲兵卒,诸门吏很快由欣喜转为郁闷,骂道:“狗屁的油水!” 吏员乱世活命两大戒律:一不能惹贼寇,二不能惹官兵。 惹怒贼寇是嫌命长,惹怒官兵是嫌事少。 眼前这三十余名身披铠甲的精锐步卒,敢正大光明出现在临湖县城外,显然不是贼寇,而是正宗官兵。 吏卒横征暴敛赚油水,从来只是欺负贱民、外来商贩,哪敢去触碰官兵霉头。临湖县南城门吏卒,有征税赚钱的贼心,却没有抵触官兵的贼胆。 因是,诸门吏有气无力挥挥手,仅仅吩咐守在城门边的门卒,前去盘查这伙官兵来历。 门卒拱手迎上三十余人,问道:“诸位是……” 白衣宽袖之人,从怀中摸出一方官印,递给门卒核验:“我是新任居巢县长,周姓,乘船过巢湖、长江赴职巢湖,恰逢途径临湖,所以特意前来拜会邻县县长。” “居巢县长?”门卒不禁双手一抖,差点没把官印丢落。 居巢、临湖,皆是小县,县设县长,而不设县令。居巢县长与临湖县长平级,为一县主官,门卒哪敢怠慢分毫。 验证官印无误,门卒连忙恭谨还给对方。 只不过,待门卒看清楚居巢县长长相,不禁有些犹豫:“这位居巢县长也恁年轻,不知有没有二十岁,该不是假冒的吧?” 为避免出现差错,门卒咬紧牙关,忍不住多问一句:“周县长真是少年俊杰,这般年纪,就能守牧一县。” “呵呵,我家其实就在北面舒县。承蒙长辈福荫,初次为官,便守牧一县。说句实话,我心里其实也有点忐忑呐。”居巢县长毫不介意门卒质疑,轻笑道。 舒县?姓周?舒县周氏! 临湖县毗邻舒县,门卒又如何不知舒县周氏赫赫威名。 门卒登时恍然一切:“原来是世代京宦舒县周氏,怪不得眼前少年,起家就拜一县县长。” 知晓居巢县长背景,门卒愈加恭谨,不但热情引导,更高呼警示门吏:“是舒县周氏贵客前来拜访县长!” 乍闻此语,本来有气无力的门吏,立即全部丢下手中酒盅,纷纷窜至城门边,夹道欢迎:若是怠慢舒县周氏,临湖县长怪罪下来,这伙门吏谁都吃不起。 至于临湖县长,闻听舒县周氏前来拜访,更是急忙丢下一切事务,出来迎接贵客。比之门吏,他这位年近五十岁,才堪堪爬至一县县长的官场老人,更是知道舒县周氏的厉害之处。 不过,不等临湖县长多做准备,居巢县长已经领着三十余名亲兵,快步赶至临湖县衙。 “遥闻周县长驾临鄙县,真是不胜荣幸!”临湖县长热情四溢,好似见到分别数年的好友。 居巢县长也不倨傲,近前向临湖县长回礼。 恰在此时,临湖县长听到一声低喝:“没认错,他就是临湖县长!” “他就是临湖县长?是说我吗?”临湖县长不明所以然。 就在临湖县长迷惑间,居巢县长突然伸长左手,将临湖县长猛地扯入怀中,然后右小臂顺势锁住其喉结:“小小临湖县长,也敢劫杀我舒县周氏财货?” 第092 萧言借粮(下) 第092萧言借粮(下) “小小临湖县长,也敢劫掠舒县周氏?”居巢县长沉声喝道。 与此同时,三十余名亲兵,团团围住两人,刀剑拔出,弓弩上弦,气氛瞬间凝聚。临湖县长属吏震惊之余,也都连忙呼唤衙役县兵来救,使得场面突然混乱起来。 “呼~呼~呼!周县长、周县长,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我哪敢劫掠舒县周氏?”临湖县长趁着居巢县长虎口稍松,急促喘气。 居巢县长目光扫视一圈,与临湖县长说道:“让他们退下!” “退下,退下!”临湖县长相当兴趣,没有做无所谓抵抗。 继而,居巢县长胁迫临湖县长,在三十余名亲兵护卫下,踏入县衙正堂:“你选一名心腹留下,其他全部退散。” 临湖县长观望四周,寻找心腹时,突然瞧见临湖县丞悄悄后退,正欲乘乱溜走。常言道,有罪大家受。临湖县长哪肯自己受罪,县丞却抽身事外,他几乎毫不迟疑的指向县丞,叫道:“郑县丞!郑县丞可留下。” 不等郑县丞表示态度,他就被三十余名亲兵扯到临湖县长面前。如果骂人能将人骂死,临湖县长早已被郑县丞骂死十遍。奈何,临湖县长毕竟是主官,郑县丞纵然千般万般不满,也只能郁结心中,强装笑脸,迎上临湖县长。 恰在此时,县衙外又传来嗡嗡嗡喧闹声。对此,居巢县长平淡解释:“计算时间,应该是我们援兵到了。麻烦郑县丞通报临湖县兵一声,莫要妄动刀兵,引起不可控局面。” 郑县丞很快折回,脸色惨白,向临湖县长汇报情况:“南城门外突然涌来一群乱兵,最少也有四五千人。” 居巢县长轻笑道:“郑县丞估略不错,城外共有战卒五千六百人。” 说着,居巢县长自怀中摸出居巢官印,投掷于临湖县长、郑县丞脸前:“其实,我不是居巢县长,更不是舒县周瑜。我姓楚名永,字子孝,现为巢湖校尉效力,任职军侯。城外五千六百战卒,皆是我巢湖兵。” 原来,居巢县长竟是楚永假扮。 闻听眼前居巢县长不是舒县周瑜,而是来历不明巢湖兵,本来怯懦的临湖县长突然挺直腰干,直视楚永:临湖县长惧怕舒县周氏,却不怕巢湖兵。得罪舒县周氏,怕要灭门绝户;而得罪巢湖兵,他们再横,最多一刀两段。 临湖县长正待大义呵斥楚永,孰料楚永突兀摊开五指,截断其言论:“县长可知,我巢湖兵为甚突然来访?” “前数日,舒县周瑜赶赴居巢,路经巢湖,与我家校尉言谈甚欢,彼此以兄弟相称。而后,周瑜听闻巢湖广纳流民,缺乏粮草,遂赠我巢湖一万石谷粮。呐,县长、县丞请看这些书信,其中,一封是周瑜请故丹阳太守周尚向小袁将军举荐,使小袁将军重用我家校尉;一封是周瑜劝会稽太守孙策与我家校尉合兵芜湖,共破太史慈、祖郎两贼;一封是周瑜转赠我家校尉一万石谷粮凭据。至于,这方居巢县长官印,是真是假,县长、县丞更是心中有数。” 见话题重新扯回舒县周瑜身上,临湖县长复又变得小心翼翼:“那贵军此来?” 楚永左脚碰下居巢县长官印,冷笑道:“我军此来,正是因为此方官印。周瑜赴任居巢,自当携带居巢县长官印文书。县长、县丞可知,这方官印现在为何在我手中?” “巢湖缺粮,刻不容缓。周瑜前脚走,我们后脚便派遣船队,出巢湖,沿濡须河、上溯长江,前往居巢取粮。孰料行至襄安、临湖间,船队忽然发现周瑜所乘船只,遗弃河边,船身布满刀痕箭迹,血印斑斑,但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船队导航大惊,连忙停行搜索船只,然而船上空空荡荡,毫无发现,唯有一名水手机灵,潜水搜寻岸边江底,意外获得一枚官印。” “包裹官印所用巾帛,留有四个墨体淡字,分别是临巢、襄安。无疑,周瑜刻意留下官印,是在暗示我们,究竟谁半路劫杀他。” 临湖县长、郑县丞齐时摇头:“此事绝对与临巢县无关。” 楚永将一块字迹斑驳的锦帛,丢到两人面前:“临湖两字,又如何解释?” 临湖县长说道:“我等巴结舒县周氏尚来不及,哪里敢害周瑜?愿请舒县周氏遣人查获真凶!” 楚永却道:“两位或许与此事无关,但是你们敢保证,临湖县上上下下,宁无贼子一名?再者,查获真凶一事,尚可延缓几日,巢湖缺粮,却是迫在眉睫。贼子袭杀周瑜,何尝不是间接害死巢湖数万军民。若非如此,我家校尉怎会任由五六千人簇拥临湖县城南城门外?” 临湖县长、郑县丞对视一眼,说道:“愿奉巢湖三千石谷粮,暂缓巢湖乏粮危机。” “三千石粮食,仅能维持城外六千战卒七日之需,于事无补。”楚永却婉拒临湖县长橄榄枝。 临湖县长无奈,苦涩说道:“节气失常,梅雨前干旱,梅雨时干旱,粮食减产,郡县又多有流民抄掠,粮税征收不易。临湖县库房,也没有余粮啊。” 楚永充耳不闻,说道:“我家校尉与周瑜兄弟相称之时,曾立下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得知周瑜惨死江中,我家校尉恸哭至双目流血,立刻集聚巢湖六万军民,血书誓旗,要踏碎襄安、临湖两城,为周瑜复仇。若非顾忌我家校尉一心求死,众军校努力劝住他,今日便是我家校尉直接率军攻城,哪里会有我与县长、县丞废话。” “我等淮北人,窜行淮南,卖子卖妻,性命贱如畜生,是校尉给我们衣穿,是校尉给我们粮吃。城外六千战卒,皆赖校尉活命,校尉若一心求死,我们只能死在校尉身前,以此谢恩。再者,巢湖缺粮,倘若校尉倒下,登时再无筹粮之人。巢湖六万流民,即便今日侥幸不死,明日也要饿死。” “与其饿死,不若追随校尉战死,这便是城外六千战卒心意。” 软怕硬,硬怕横,横怕不要命。 临湖县长、郑县丞不禁苦笑,只能哀叹自己倒霉,碰上这档子事。就在临湖县长绝望间,楚永忽然又说道:“我家校尉素来仁义,他虽与周瑜兄弟情深,却亦怜惜巢湖六万军民性命。我等军校当时之所以能劝住校尉放弃战死临湖,便是以巢湖六万军民性命做借口。今日进城拜会县长、县丞,就是欲借数万石活命谷粮,一则缓解巢湖缺粮危机,二则以六万巢湖军民性命,劝校尉继续活下去。巢湖六万军民是生是死,全看县长、县丞你们二人。” 一句话,楚永潜行县丞的目的,还是要粮食。 临湖县长相当犹豫:巢湖胃口相当大,若是谷粮送给巢湖,临湖县缺粮倒是小事,关键是庐江太守怪罪下来,他却是有罢官危险;不借粮,巢湖兵立即攻城,眼前楚永也必然斩杀自己。当然,比起官运,性命更重要,可是倘若真被刘勋罢官问罪,临湖县长后半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临湖县长纠结间,忽听郑县丞大呼:“巢湖百姓亦是我汉家百姓,汉家百姓有难,临湖岂可冷血任由他们死去?巢湖校尉,救苦救难,感动舒县周氏,临湖又岂能无动于衷?我这便吩咐门卒打开城门,临湖府库所藏,任由楚军侯取用!” 临湖县长诧异瞥向郑县丞,却听郑县丞小声说道:“还请县长见谅。我一家五口,尽在临湖,实在不愿他们因我枉死。屈身妖贼之罪,我一人担之。” 闻听郑县丞之语,楚永顿时满面光辉,躬身作揖:“楚永在此谢过郑县丞救命之恩。” 于是,临湖县衙打开城门,任由五千六百巢湖兵卒搬运粮库。好在,巢湖兵保丁有亭里调度,战卒又自有训练,彼此秩序良好,他们全部努力搬运临湖粮库,不曾放兵抄掠、骚扰城内居民。 临湖县城粮食搬空,尽数运至南边长江后,楚永书写一张白条,递于临湖县长:“读书人常谓,窃书不算偷书,摘抄不算剽窃。我们巢湖兵此番来临湖,也不是抢劫,而是借粮。有借就有还,待我巢湖渡过粮食危机,定会再来临湖还粮。” 临湖县长手持楚永所写借粮白条,与郑县丞面面相觑。良久,临湖县长安慰郑县丞,说道:“巢湖校尉既然能得舒县周瑜认可,想来不是郑宝逆贼可比。有他所留借粮白条,我们今日罪责最少能减轻七成。” 郑县丞眼珠一转,却说道:“无论周瑜惨死长江,还是巢湖红巾贼劫粮,罪皆在县尉警戒不力。一万红巾贼,业已攻至县城之内,纵然我们是前汉霍骠骑那般奇才,却也无能为力。相反,县长急中生智,以钱粮身外物,稳住一万红巾贼,保护县民不受劫掠之苦,却是大功一件!” 临湖县长眼珠登时为之一亮,喜道:“就这么办!一切罪责,尽在县尉警戒不力。” “临湖虽遭三万红巾贼劫掠,却不损民居一间,不死县民一人,皆赖你我急智!” “今日之事,临湖非但无罪,反而大功!” 第093 硕果累累 第093硕果累累 临湖县南,长江岸边官道。 楚永卷起衣袖,来到身旁一名亲兵面前,满怀希冀问道:“校尉,我刚才扮的像吗?” 原来,此番突袭临湖县,萧言化身楚永亲兵,在旁默默注视一切。 萧言扯下颈间红巾,轻笑道:“还行。骗人这活,你比罗贲有天分。” 得到萧言夸奖,楚永顿时洋洋得意,有心向罗贲展示优越----可惜,遗憾的是,罗贲没来临湖县。 “只是你面部表情,过于平淡,未能喜怒于色,情发腑脏。若非临湖县长、县丞心神俱乱,难保不会看透你来意。”萧言多嘱咐一句。 楚永虽然接受批评,却也自有态度:“如果校尉没有随行,他们看透我来意,又能如何?最多我与临湖县长同归于尽,校尉再乘乱攻城,为我复仇。” “你别学唐万就行。”萧言调笑道。 楚永立时表示不屑:“我才不是唐万那种懦夫。” 闲谈间,楚永望见一艘艘满载船只,不禁激动感叹:“真没想到,校尉索要周瑜官印,原来意在诈城借粮。” “物尽其用嘛!”萧言随口说道。 楚永又道:“校尉,我们将临湖县城粮库、兵械库全部搬空,总共得来多少粮食、兵甲?” 闻听楚永此语,周围巢湖兵齐时双眼放光,显然也是想享受享受此行收获。 “回去再清点吧!吩咐船队立时启程返航巢湖,免得夜长梦多。”萧言压下楚永等巢湖兵的好奇心。 却说,因意外俘获周瑜,萧言顿时心生奇想,欲借周瑜身份做一篇锦绣文章。而骗开城门,强借邻县谷粮、铠甲,便是其中之一。因为地理因素,萧言借粮对象,瞄准位于巢湖西南的襄安县、临湖县,这两县皆临近长江,便于巢湖水兵运输战果。若是抢掠舒县,一则舒县兵多,二则舒县是内陆,容易被人半路追击。 襄安县,是罗贲假扮周瑜进城;临湖县,是楚永假扮周瑜进城,而萧言皆未露面,仅以亲兵身份从旁调度。之所以如此,却是萧言刻意控制局势,不使借粮事件、周瑜事件闹大,从而无法收拾。如果事情有变,巢湖面临覆亡压力,萧言却可一推二五六,将罪名全部赖在楚永、罗贲身上,说他不知内情,从而保证巢湖校尉的正义性。 这便是执政权术:君罪,归于臣。 他人即便不满,也只会怒骂奸贼、临时工误事,不会、不能或者根本无法问罪主官。亦是因此,但凡有恶名嫌疑之事,萧言绝不会自己来背。哪怕是萧言囚禁周瑜,不也是楚永黑脸上场? 顺江而下,舟船似箭。 船队行至濡须河与长江交口时,出点小状况。 三五十条小船组成的江盗,欺负船队没有战船,拦江抢劫。不过,萧言对此早有防备,他之所以尽派运粮船队前往临湖、襄安,便是示敌以弱,让一些河贼、江盗,误会巢湖船队是纯粹商队,毫无战斗力,从而轻视巢湖船队。然而,这些河贼、江盗却是不知,萧言早在濡须河与长江交汇处,埋伏下巢湖水军。 这些河贼、江盗,因为轻视巢湖船队,未曾集结足够战斗力,便匆匆前来抢劫。于是,他们很快陷入悲剧,瞬间被巢湖水军以绝对力量摧垮。等他们再去集结战船,巢湖水军已经载满货物,安然返回巢湖。 于是,巢湖船队有惊无险,将劫掠襄安、临湖两县的战果,安全运至巢湖。船停新巢城水坞,六千保丁、两千辅兵齐时迸发热切欢呼声,宣泄心中兴奋。 船队所载,萧言立身水坞,一一当面点清。此番劫掠,巢湖红巾兵共获战果如下: 谷粮五万六千石,其中借临湖县三万三千石,借襄安县两万三千石。 铜钱三百八十串,其中借临湖县一百五十串,借襄安县两百三十串。 黄金五十七斤,其中借临湖县三十七斤黄金,借襄安县二十斤黄金。 布帛丝锦六百匹,其中借临湖县三百匹布帛,借襄安县三百匹布帛。 精良铠甲八百件,其中借临湖县三百件铠甲,借襄安县五百件铠甲。 铁制头盔两千件,其中借临湖县一千件头盔,借襄安县一千件头盔。 完好臂弩一千具,其中借临湖县四百具臂弩,借襄安县六百具臂弩。 长短良弓八百张,其中借临湖县五百张良弓,借襄安县三百张良弓。 刀剑各有两千柄,其中借临湖县两千柄刀剑,借襄安县两千柄刀剑。 长短矛枪两千根,其中借临湖县一千二百根,借襄安县八百根矛枪。 粮食、钱财、布匹、兵械,可谓应有尽有。 算吏每念出一项数据,近万保丁、辅兵便随之传来一阵欢呼声。即便是萧言,也不禁露出满意微笑:直至今日,巢湖才算真正打开局面。 若以每位兵卒每月消耗两石谷粮计算,五万六千石谷粮,足以维持三千精锐战卒九月之需。尤其,巢湖有八百里鱼虾可食,更可将九月时间,延长至一年半。储粮一年半,萧言何须再忧心粮食乏缺? 八百件铠甲,两千件头盔,一千具臂弩,八百张长短良弓,两千柄刀器,两千柄剑器,两千根长短矛枪,更是立时大幅度提高巢湖辅兵战斗力,进而训练出一支精锐,令萧言北投曹操时,身价倍增。 由是,萧言信心大增,不禁手擎长剑,刺向历表日期:“今天是建安二年七月十八日。如果我没记错,袁术兵败下邳当年九月,曹操便会统帅大军南征,清剿袁术淮北基业。历史上,许褚许仲康,便是此时聚集宗族千数家,北投曹操,从而建功立业。许褚如此,不知我可否如此?” 就在萧言将目光投向北方曹操时,襄安、临湖两县两道文书,几乎同时传至舒县庐江太守刘勋手中。 襄安县文书,言:“一万巢湖红巾贼,突围襄安县,抄略财货而去。贼兵所过,杀伤甚多,襄安县兵不能敌,恳请太守遣兵征讨,护御县民。” 临湖县文书,言:“本县县尉警戒不力,致使三万巢湖红巾贼,里应外合,半日攻占临湖县。为护县民性命不为贼兵所夺,临湖县长挺身而出,晓谕祸福,贼兵立时痛哭流涕,但言饥饿乏粮,性命堪忧,不得已而为。临湖县长怜惜贼兵饥饿,遂转赠其三千石活命谷粮,贼兵旋即退去,感恩戴德,不复侵扰。” 第094 余波未平(上) 第094余波未平(上) 因欲推卸责任,襄安县、临湖县不约而同虚夸巢湖红巾军数量,襄安县说红巾军有一万人,临湖县说红巾军有三万人。 “哗!” 刘勋才瞟一眼,就将两卷文书摔在地上:“一对蠢才!庐江下辖十四县,战卒不过万余。区区巢湖一地,何来四万战兵,一日攻陷两县?” 恰逢刘勋所置文学卒史[1],素与临湖县长有交。眼见刘勋大骂临湖县长为蠢才,文学卒史连忙为好友解围:“郡守息怒。临湖县上报三万巢湖红巾贼,或许是真。与郡兵不同,蜗居巢湖者,大抵都是四方流民,他们削木为刀,伐竹为剑,有类黄巾蚁贼,若有恶少贼首有意聚集,莫说三万,便是十万也未必不可能。” 注[1]:卒史,为郡太守属吏,地位较高。文学卒史,是卒史之一。 刘勋怒意渐消,重新捡起两卷文书:“天旱蝗灾,流民遍野,饥饿乏困,乞食四方。若是有恶贼心怀不逆,趁机聚集流民,的确有可能收编数万人,哄抢郡县,抄略县民。” 文学卒史又言:“流民皆是背井离乡,饥困潦倒,不得已而乱,可镇之以威,不可镇之以兵。如欲消弭贼患,只消擒获贼首,捕杀数十恶徒,数万流民顷刻四散,不复为患。” “此言大善!”刘勋含笑点头,吩咐左右道:“讽喻郡都尉,使其查明郑宝枭首之后,巢湖又为何贼盘踞。” 萧言一统巢湖数十日,但凡有心人,皆知此事。因是,刘勋清早传谕属从,庐江郡都尉中午便来汇报军情:“启禀郡守,盘踞巢湖为祸者,名曰萧言,又号萧十一郎。萧言是淮南郡成德县人,少年为市井游侠,横行乡里,与成德另外两贼,并称为成德三害。” 刘勋不意庐江都尉反应如此迅捷,奇道:“萧逆何时为祸巢湖,都尉似乎知之已久?” 闻听刘勋此语,庐江都尉心下暗自讥讽:“怕是天下人皆知,唯有郡守你一人不知。” 当然,虽然心中无比轻视刘勋,庐江都尉表面上却恭恭敬敬:“回禀郡守,萧言为祸巢湖,其实不过半月。” “咦,仅仅半月十数日,此贼便已聚集数万流民?”刘勋极其诧异。 庐江都尉说道:“蝗灾蔓延巢湖,遮天蔽日,吞噬一切稻苗,草民骇然。” “恰在此时,萧言挺身而出,手擎刀剑,号召巢湖流民,捕蝗捉蝗,甚至以蝗虫为食。时至六月中旬,一名流民突然疯癫,指着萧言大骂:‘吾乃上古异神旱魃,所过之处,赤地千里,无人不惧。尔为何人,竟敢以蝗虫为食,害我修行?’萧言抬步上前,呵斥道:‘天生万物,人类最贵,尔虽异种,却不过是黄帝昔日所蓄畜生,安敢肆意为害?’” “疯癫流民大怒,旋即耳目充血,额头冒出一条三尺小虫,化作饕餮巨口,欲将萧言活吞入腹。孰料,萧言却浑然不惧,反而拔出佩剑,将其一剑刺穿。旱魃登时大惧,哀求萧言:‘原是黄帝子在此,请念我昔日追随黄帝恩情,饶小妖不死。’萧言收剑回鞘,责道:‘既知罪孽,请走东海,无害我百姓。’旱魃伏地,向萧言叩拜再三,旋即化作飞虹,窜向东海。于是,当天夜晚,漫天亿万蝗虫,皆腹顶出草而死。” “巢湖流民皆谓,萧言是黄帝血裔,有他镇守巢湖,旱魃不敢来,蝗虫不敢扰。由是,萧言之名,瞬间威震八百里巢湖,民众皆愿为之死。今日巢湖,远近十数万流民,皆奉萧言为主。” 刘勋微皱眉头:“一剑刺穿旱魃异兽,驱散旱蝗?荒谬!定是妖贼惑民之说。” 庐江都尉连忙劝道:“郡守,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巢湖数万流民亲眼可证,的确是萧言刺伤旱魃,而后才有蝗虫一日死绝,天降甘露救活庄稼。若非如此,萧言之名,也不会在短短半月之内,传遍淮南。此时此刻,庐江郡内,无论小民,还是大族,皆有不少人雕刻萧言木偶,立于宗祠,以作镇旱避蝗之用!” 文学卒史也是心有窃窃然:“原来是萧言,我行走乡间时,也屡见有人祭拜萧言求雨。巢湖贼首若是萧言,观其蛊惑人心手段,一旦作乱,为祸怕是不亚于黄巾蚁贼。” 刘勋相当不乐庐江都尉所言,轻蔑说道:“孔丘有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似萧言此类逆贼,定是张角之徒,今日不除,为害深远。” 忽而,刘勋又想起一事:“且慢!萧言……这名字,我好像似曾听说过?” 庐江都尉微微咧咧嘴角,回道:“萧言本为成德市井游侠,因成德刘晔看重,募其为刺客。巢湖旧日贼首郑宝,即为萧言擎剑斩杀。萧言追随刘晔来投庐江时,刘晔曾大张旗鼓,为其推介,一心助其成事。只是后来不知何故,萧言忽然辞别刘晔,前往巢湖,广纳流民,坐霸八百里巢湖。” “哦!原来是他!”刘勋恍然大悟。 继而,刘勋冷笑道:“此子果然不是良善之辈。我若用他,庐江十四县必已因其祸乱。” 文学卒史从旁奉承道:“郡守慧眼如炬,虽微尘之害,亦能有所察觉。” 庐江都尉尽管对刘勋腹议颇多,却也不得不违心恭维:“郡守慧眼如炬,察人所不能察,着实令人佩服。” 刘勋拈须微笑,悠然享受两人夸赞,缓声问道:“巢湖萧逆,战力几何?” 庐江都尉大致估略一番,说道:“巢湖战力,说它强肯定不强,萧言初至巢湖,万事初建,既无擎旗力士,又无张弓锐卒,定然不堪郡兵冲袭;但是说它弱却也不弱,巢湖十万流民十万兵,恍如野草,极似黄巾蚁贼,杀之不尽。” 刘勋不喜,说道:“初聚流民贼寇而已,尚不若郑宝贼兵。若能斩杀萧言,十万流民即时散走。我若令你发兵征讨,十日之内,可能够横扫巢湖,提来萧言项上人头?” 庐江都尉不满刘勋简单粗暴行事,委婉说道:“萧言击杀郑宝而有巢湖,焉不知此害?因天降蝗疫,十万流民视萧言为神明,冲杀战阵无所不惧,此点可从其一日攻陷襄安、临湖两县得知。骤然发兵征讨,怕是战果难测。” 刘勋横瞪一眼庐江都尉,斥道:“你任职都尉,宁无安民靖贼之心?” 文学卒史唯恐两人闹僵,连忙从中劝和:“刘晔素来熟识萧言,郡守若要征讨萧言,可否先问问他意见?” 忽听刘晔之名,刘勋不禁迟疑。良久,刘勋挥手令庐江都尉退去,叹气道:“邓文学(文学卒史)所言甚是,无论如何,此事的确需要告知刘子扬一声。” 见今日事稍稍告一段落,邓姓文学卒史拾起襄安、临湖两县文书,询问刘勋心意:“郡守,襄安、临湖两县陷城之罪,如何处置?” “唔!邓文学试论之。”刘勋说。 邓姓文学卒史小心斟酌一番,说道:“襄安县长有三罪,其一,一县主官,不能御敌;其二,毗邻巢湖,不能警戒;其三,贼兵屠戮,素手无策。有三罪而无一功,足见其无能至极。可上书寿春,请罢县长。” “临湖县长有一罪,御民无方,警戒失常,致使贼兵潜入城内。临湖县长又有三功,其一,不顾性命,护佑百姓;其二,晓谕祸福,恩感蚁贼;其三,虽失三千石谷粮,却存县城万余居民。一罪而有三功,足见临湖县长良吏之能。再者,六百石小城,骤为三万蚁贼侵袭,即使天纵奇才,也不敢言必胜,临湖县长之罪,是不可抗拒之罪,倘若重罚其人,徒令萧逆欣喜。” 刘勋连连点头:“郑文学之论,深得吾心。黜恶举善,我辈之责。襄安县长当罪,临湖县长当奖。” “郡守明鉴!”邓姓文学卒史鞠躬作揖。与此同时,邓姓文学卒史心思飞到临湖县:“老友,这一次,你可得好好感谢感谢我!” ====== 贼兵之事不可缓,刘勋喝退庐江都尉,立即来寻刘晔。 “子扬,你可知萧言盘踞巢湖,聚集十万流民为祸?”才进门,刘勋便呵呵大笑,好似萧言为祸巢湖,值得他庆贺一番。 其实,乍闻萧言为祸巢湖,刘勋的确是欣喜大于忧心。 刘勋为庐江郡太守,刘晔一介白身,然则在庐江士子之间,刘晔的声望,却远远超过刘勋。庐江诸人,恭维刘勋,大抵是畏其权柄;恭维刘晔,那是真心敬佩刘晔才华。因为此节,刘勋心中相当腻歪刘晔,谁愿意被一介白身全方位压倒?刘勋表面上好似看重刘晔,其实心中却恨不得刘晔今天就身败名裂。 萧言祸乱巢湖,凸显刘勋慧眼如炬之余,岂不是反衬刘晔眼光晦涩,未曾看透萧言品性? 旧日倚重之人,突然变身巢湖贼帅,任刘晔十张嘴,也擦不去这层污秽!如果刘晔名望大跌,庐江郡内,必然将再无贤良,能够稳稳压他刘勋一头。 心意如此,刘勋能不高兴嘛? 第095 余波未平(中) 第095余波未平(中) “子扬,你可知萧言盘踞巢湖,聚集十万流民为祸?”刘勋说道。 “原是郡守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刘晔起身招呼刘勋入内。继而,刘晔又反问道:“萧言近况,吾亦有所闻。据合肥县来客说,萧言匹马入巢湖,招抚贼兵遗类,救济流民,不但免征田税渔税,更廉价出租渔船,深得百姓欢心,何来为祸一说?” 显然,刘晔选择站在萧言一侧,从根本上反驳刘勋反贼说辞。 发觉刘晔有心为萧言辩护,刘勋心中不喜,轻蔑说道:“身无半点官职,骤谈免征田税渔税,岂不荒谬?” 刘晔不咸不淡回道:“怕是郡守记错,萧言虽未曾任职庐江,却另有官职在身。” “嗯?”刘勋不禁疑惑望向刘晔,他却是不知萧言有甚官职,能够合法立足巢湖。 刘晔说道:“萧言任侠勇武,名震一方,成德县府善其武略,于是有意推举他为县尉,使其率兵镇戍一方,惊惧不轨之徒。然则,当时郑宝逆贼狂妄,时常远寇成德,侵扰县民。因惧郑宝为祸,成德县府危难之间,遂又临时征命萧言为亭长,使其戍守南门,抵御郑宝侵袭。” “而后,郑宝轻骑突奔,迫我南行,萧言恼怒贼兵猖獗,遂请县府允其总帅千余县兵,往伐巢湖。成德县令忧心我命,又感其壮举,当场举荐萧言为平贼都尉,使他南征巢湖,屠戮郑宝。如今,虽然郑宝枭首,六千贼兵请降,然则巢湖却依旧残留万余遗民,如若置之不理,恐将滋养新贼。正是因此,萧言才拒郡守厚爱,远走庐江,镇戍巢湖,警戒非常。” “萧言虽无庐江之官,却有淮南之责,其镇守巢湖,免征田税渔税,理所应当。郡守言萧言镇戍巢湖荒谬,却是有失公允。” 却说,萧言胁迫成德县衙,强夺兵符,临时冠号平贼都尉,根本就是成德县令应付,既无官印,又无绥带。平贼都尉一职,本非淮南尹正式聘用,自然便谈不上罢黜。但是其间疏漏处,此刻却被刘晔拿来做文章,刘勋纵然晓得所谓平贼都尉其实屁也不是,但却终究无法当面反驳刘晔说辞----倘若质疑萧言昔日平贼都尉,岂不是质疑刘晔?刘勋虽然相当嫉恨刘晔,却不敢骤然撕破脸皮。 黑是白,白是黑,究竟是黑是白,全凭刘晔一张口。利用平贼都尉虚名,刘晔不软不硬否决逆贼说辞。 见此路不可行,刘勋又寻他路:“纵然如此,但是萧言纠集十万流民,抢掠襄安、临湖两县,无疑是贼子风习,不可容忍。” 刘晔却道:“遥闻襄安、临湖两县传来消息,萧言属吏率兵经过襄安、临湖两县,曾留下欠条,是借粮不是抢粮。借者,有借有还。襄安、临湖两县之事,不过是邻县有难,临时借贷,明年丰收,再来偿还而已。真若是蚁贼风习,抢便抢哉,岂会留下借条?再者,临湖所递文书,言巢湖兵仅仅只取三千石谷粮。三千石谷粮,不过三千人半月之用,不伤临湖县府库所藏。萧言若是贼兵,自当搬空府库,岂会只取三千石谷粮?” 刘勋虽是庐江太守,却整日高谈阔论,不悯民生,若非萧言劫掠襄安、临湖两县,刘勋恐怕还不晓得萧言一番巢湖事业。刘晔却与刘勋不同,刘晔尽管一介白身,伏藏庐江,却密切关注淮南局势,近之巢湖萧言,远之江左孙策、广陵陈登,刘晔皆一一记在心中。 襄安、临湖两县的军情文书,刚递至舒县,刘晔便得知详细内容,感慨周瑜或遭不测,惊讶萧言胆大。 只是,受限于手头资料,刘晔下意识相信临湖县长所报,以为萧言侵占临湖时,当真只取三千石粮食。殊不知,萧言吃到嘴里的肉,哪里会吐出来?当然,刘晔熟悉萧言性格,也知萧言不会无缘无故只取三千石粮食,但是刘晔此时之所以选择相信临湖县长文书,却是怀疑萧言另有所图:“侵占城池,只取三千石谷粮,萧言是避免过于刺激刘勋,还是另有所求?” 刘勋两番说辞,皆被刘晔无形化解。可是,无论考虑庐江郡安全,还是嫉妒刘晔超绝声望,刘勋皆不能容忍萧言就此盘踞巢湖。 言辞说不过刘晔,刘勋准备以力破道:“无论如何,本郡断然容不得萧逆侵袭襄安、临湖两县。实话与子扬说,来见你前,已令刘偕、郡都尉集聚六千郡兵,准备兵甲弓矢,将讨巢湖萧逆。只是想起子扬与萧言旧日相识,是以前来问讯子扬,请子扬念在巢湖百姓无辜,前往巢湖晓谕祸福,讽劝萧言乖乖缴械投降,归还其所掠粮草……” “郡守休言!”刘晔直竖右掌,五指松散,截断刘勋言辞,断然拒绝道:“我与萧言相交仅仅数十日,不足论述性命大事。招降萧言之事,我做不来,也不愿做。郡守若是真有心剿灭萧言,只管发兵征讨,请允我抽身事外。” 却是,刘勋、萧言两人,刘晔虽然倾向于萧言,却依然不愿因萧言受累。似今日这类错综复杂之事,刘晔最多口上议论一番,真若触及利害关系,他必然第一时间选择自保,撇尽一切关系,抽身事外。 不意刘晔选择屈服,刘勋初始有些惊讶,继而又大喜过望:“倘若刘晔选择屈服,岂不是肉置砧板,任我宰割?” 刘勋长舒一口气,假意叹道:“哎,却是萧逆辜负子扬厚望。” 虽然选择抽身事外,刘晔却又多说一句:“虽然不愿牵连此事,但是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子扬但说无妨!”刘晔心情愉悦,开怀笑道。 刘晔斟酌一番:“诚然,巢湖初建,不堪庐江郡兵征伐。然则,我却不懂郡守缘何执意剿灭巢湖。” “假设郡守剿灭巢湖,局势又将如何?淮南淮北十余万流民,因萧言手腕,复又安家巢湖,遵纪守法,打渔种田为生,消弭无数流民隐患。郡守若斩杀萧言之首,摧毁巢湖新城,巢湖十万流民必然四散各地。巢湖地近庐江,十余万流民,怕是其中七万,或将涌入庐江。” “郡守准备如何处置这七万流民?倘若置之不理,为害甚于萧言借粮襄安、临湖两县;倘若倾心救济灾民,耗尽舒县储粮,怕也无济于事;倘若就地斩杀,更是有损郡守名望,落得好杀之名。” 刘勋肃然一惊,不禁泛起犹豫心思:萧言好杀,流民难活,剿灭巢湖,反而有害庐江安稳局势。 但是斟酌一番,刘勋却又不甘心放弃大好机遇,遂强装镇定说道:“岂能因为时局艰难,便纵容逆贼为祸巢湖!巢湖贼孽,今日必须征伐!” 刘晔也不强求,缓声说道:“既是如此,我便在舒县,预祝郡守捷报归来。只是,萧言之勇略,远胜郑宝之徒,还请郡守务必吩咐兵将,切莫轻视萧言初至巢湖。” 刘勋笑道:“子扬多虑!萧逆才至巢湖十数日,量他还能胜过郑宝不成?” “不然。萧言之能,委实胜过郑宝十倍。”刘晔摇头,详细说道:“郡守休要轻视萧言,而且萧言扎根巢湖时间,不是十数日,而是数十日。萧言此人,最善未雨绸缪,他若有心经营巢湖,必然在踏入巢湖当天,就有完善准备。另外,萧言有统兵战阵之才,绝不能轻视他才至巢湖数十日,以我推测,只要给萧言十日时间,他便能将巢湖上下揉成一股绳,形成不可忽视的战力。” “昔日,萧言初领平贼都尉,总卒两千名成德县兵,往伐巢湖。为控制成德县兵,萧言先将两千县兵打乱重组,再设监军以辖各队,短短三五日内,两千名成德县兵,便化作萧言手臂,任他左右驱使。如此率军之能,委实是大将之才,非郑宝小贼所能相比。” “巢湖地理绝佳,可步卒亦可舟楫,战力不俗。郑宝无将帅之才,不能服众,巢湖十成战力,郑宝只能发挥两成。而如今,巢湖或许只有三成战力,但是有萧言统领,巢湖却能完美发挥三成战力。萧言所辖巢湖战力,必然远胜昔日郑宝。遥闻郡守昔日曾经筹划征讨郑宝,倘若今日郡守执意征伐巢湖,所遣兵将务必最少是征讨郑宝时的两倍,不然无法言必胜萧言。” 乍闻刘晔此语,刘勋大惊失色:“三五日内,收编两千名成德县兵?萧言竟然有如此之能!往日征伐巢湖,不是成德县令遣兵来助子扬么?” 刘晔一脸严肃:“适才所言,句句为实,倘若郡守疑心,可遣使者,亲询成德县令。” “应该,应该!军阵是国家大事,不可疏忽!”刘勋虽然怀疑刘晔故意欺诈,但是为庐江安稳考虑,他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咨询一番成德县令。 毕竟,适逢淮扬混乱,局势错综复杂。倘若刘勋征讨巢湖受挫,庐江郡局势必然陷入险恶境地,为他人觊觎。 第096 余波未平(下) 第096余波未平(下) “如欲征缴萧言,郡守务必集结庐江所有军力,以雷霆之势,一举踏平巢湖。”刘晔起身相送刘勋。 辞别刘晔,刘勋陷入沉思:刘晔先替萧言百般辩解,尚可理解;后劝刘勋踏平巢湖,又是何种心思? 刘勋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先将刘晔搁置一旁,派人前往成德、巢湖,搜集萧言详细资料。庐江郡人才济济,未几便将萧言以及巢湖军备信息,完整呈递至舒县郡守府。 胁迫成德县令,三日收编两千县兵,从容对垒六千巢湖贼兵。 编户齐民,府有披甲战卒三千,民有持械保丁八千,青壮不计其数。 粗粗一观巢湖虚实,刘勋不禁冷吸一口气,惊起一身冷汗:“分明是堪比郑宝大盗,刘子扬竟不欺我!” 孙策不攻巢湖郑宝,是因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敢轻易用兵;刘勋不攻巢湖郑宝,是因八百里巢湖,庐江只有三分之一。 适逢袁术下邳惨败,陈登入主广陵,孙策自立江东,淮扬局势错综复杂,刘勋欺负萧言根基未立,所以才准备发兵征讨,示威于江淮豪杰。然而,谁料萧言不声不响,已将巢湖打造成铁桶江山,三千披甲战卒,八千持械保丁,哪怕一万余人孱弱有类黄巾蚁贼,也是一万颗脑袋,又岂是刘勋说灭就灭?巢湖地近舒县,倘若剿灭巢湖不成,反被萧言侵袭,刘勋岂不是再赴袁术悲剧,立威不成,反被人羞辱? 一念至此,刘勋果断选择退缩。 真实历史上,刘勋不曾怒伐巢湖郑宝;此时空,刘勋亦果断放弃清剿巢湖萧言。 于是,刘勋召集郡太守府属从,淡笑说道:“萧言强行借粮襄安、临湖,固其游侠痞赖本性。郡府但使一吏员,捧书晓谕巢湖,教导其礼仪即可,何须大军铁蹄征伐?或谓哄抢县库之风不可长,巢湖必须严惩,否则不足以彰明法典。然则,吾心中却又有三虑也!” “第一虑,虑利害也!萧言凶恶,先杀游徼吕甫,后杀巢湖郑宝,倘若骤然治其大罪,恐怕其将铤而走险,夜潜舒县,仇杀长吏,徒生不虞之害。吾辈士子,岂能贪小利而起大祸?” “第二虑,虑制度也!兵家子素来蛮横行事,因乏粮而就食地方郡县之事,不胜枚举。此类蛮将,朝廷自有律法惩戒,无须郡府遣兵征讨!吾辈士子,恪守国家条律,自然不可贸然逾制。” “第三虑,虑君子也!天地之间,有阳必有阴,有君子必有小人,此乃自然之理。能容萧言此类小人,方显你我君子之德。吾辈士子,自当广阔胸怀,以成君子之美。” “之所以迟法缓刑以待萧言,便是因吾心意转折,有此三虑也!” 刘勋话音刚落,郑姓文学卒史便击掌赞道:“好一个心意转折,好一个君子三虑,若非郡守苦心研读儒学经义,焉能一语道破世间妙法?君子三虑,虑利害,明哲保身,此谓齐家;虑制度,守国家法典,此谓治国;虑君子,以阳抱阴,以君子容小人,此谓平天下。齐家治国平天下,有此三虑,郡守儒家之学,大可自立一派,开门讲学!” 与此同时,众卒史、属官、书佐、鄙夫,皆大唱赞歌,称赞刘勋三虑之妙,称赞刘勋君子之德,把萧言之事彻底抛在脑后。 ====== 巢湖。 郡县府库所藏虽多,却不是谁都能抢到手。 好似郑宝盘踞巢湖,屡屡有心攻陷县城,但苦于各县防备森严,直至被刘晔就地斩杀,郑宝也未能如愿搬空某县县城府库一次。此番萧言假冒周瑜,轻松潜入襄安、临湖县城内,亦是多亏巢湖郑宝势力覆亡,萧言前数十日又未尝侵扰附近乡村,导致两县警戒放松。有襄安、临湖县悲剧在前,附近县城而后必然重新严加警戒,不再给萧言投机之心。 郡县府库所藏虽多,却不是谁都敢去抢。正如后世金钱最多是银行,敢抢劫银行者却寥寥无几,成功者更是屈指可数。抢劫郡县府库,必然会遭到当地势力的铁血反击----淮南郡府库最富是寿春,萧言敢去抢袁术大本营吗?不敢! 此番抢掠刘勋,一则是贪恋庐江富裕,二则是试探刘勋态度。 萧言熟读历史典册,晓得刘勋历史上被孙策、周瑜轻松破击,灰溜溜的归顺曹操。归顺曹操,未尝不是一条光明大道,萧言此时便一心一意归顺曹操。悲剧的是,刘勋归顺曹操后,却不知收敛,乃至和许攸一样,被曹操无情诛杀。因为此节,萧言比较轻视刘勋,认为江淮间诸大势力,袁术、陈登、孙策、太史慈、华歆、黄祖、刘勋等人之中,属刘勋最蠢。 此番强取襄安、临湖两县府库,便是萧言对刘勋一次试探,试探刘勋气度,试探刘勋谋略,试探刘勋可否引为助力。萧言对刘勋反应有种种设想,却万万没有想到,刘勋竟然仅仅喝令各县加强防御,便以三虑之说自我宣布胜利。 得闻舒县传来消息,萧言一口茶水喷出来。 “虑利害,虑制度,虑君子……君子之德,刘勋真是好极品!”萧言忍不住笑的肚子抽筋。 有此邻居,巢湖大幸! 有此邻居,萧言大幸! 只不过,萧言笑过之余,又对未来局势隐隐忧心:“刘勋无能如此,的确是我大幸,但又何尝不是孙策大幸?官渡之战即将爆发,一旦曹操、袁绍变联盟为仇敌,曹操麾下兵将,必然全部投向北方战场,无暇南顾。倘若孙策兼并庐江,威逼巢湖,我又该如何是好?刘勋昏庸无能,即便有我从旁协助,他恐怕也不是孙策对手。而一旦孙策兼并庐江,自历阳、濡须河、皖城三路来攻,我八百里巢湖基业必然难保!” “或许,元末巢湖三将功业,对我来说只是虚幻泡沫,能看见,却摸不着。巢湖水师功业既不可求,我又何必留在巢湖经营,苦恨年年压金线,却为孙策做嫁衣裳?” 巢湖若不可留,哪里又是好去处? 萧言忽又将目光转向北方寿春,喃喃低语:“辛苦许久,却又转回原来路口。难道说,我若想成事,唯有与曹操大军里应外合,撕破淮河防线?” “只是,诚如刘晔所说,袁术虽然惨败下邳,主力犹存,贸然里应外合,风险极高。”萧言心中踌躇。一统巢湖,下辖十亭一镇,权掌两千余辅兵,随着萧言渐渐习惯高高在上权贵,他却是和当初的刘晔一般,再也不愿做无所谓的冒险。 此番冲击淮河防线,若是萧言自保性命,不无不可;但仅仅为携军归顺曹操,萧言却觉得不值。有巢湖基业在,哪怕将来孙策来攻,萧言也可从容南退。既然如此,萧言何苦今日冒险奔袭寿春? 巢湖不可长留,庐江不可期待,寿春不可前往,萧言猝然发现,偌大淮南郡,竟是一条条死胡同,无路可走。 破局! 必须破局,才能有生路! 淮南破局,关键点在哪里呢? 萧言盯着淮扬地形图,皱眉思索未来前途。突然间,萧言灵机一动,手指按在丹阳郡芜湖县:“刘勋无能,不可指望。那么,我可否借太史慈成事?” 第097 芜湖太史慈(上) 第097芜湖太史慈(上) 滚滚长江水,过丹阳郡而有新支流,其名曰中江。 中江水与冷河,汇聚于芜湖县、潥阳县之间,曲折插入太湖。太湖下游又有松江,复与长江聚首于东海之滨。松江出海口,便是后世共和国魔都上海所在,当然,汉世长江冲积平原尚未形成,上海所在还是茫茫大海,只有鱼虾,没有活人。 中江过太湖,贯穿丹阳郡、吴郡,其对江东诸县影响,仅次于滚滚长江水。而芜湖县城,便坐落在中江北岸,牢守中江口,与巢湖下游的濡须河口隔岸遥遥向望。 太史慈此刻立身河边,右手遮眉,眺望中江下游,神色凝重,忧心忡忡。 昔日,扬州刺史刘繇远窜豫章,太史慈率军殿后,防备孙策、周尚、周瑜追击。而后,刘繇合势汉朝廷所置豫章太守朱皓,轻松破击袁术所置豫章太守诸葛玄,成功立足豫章,并迫使诸葛玄不得不远走荆州避难。彼时,刘繇兼并豫章,郡内无兵事之需,太史慈遂又奉命留守芜湖,等待刘繇大军反攻江东良机。 不久,袁术忌讳孙策势大,强留吴景于寿春,改任袁胤为丹阳太守。袁胤虽然厌恶太史慈霸占丹阳郡西部,却始终不能集结兵马,镇守丹阳,远征太史慈。而与此同时,太史慈游走诸县,忙于招揽山越野民,结盟祖郎等山间豪杰,欲将西丹阳郡整合为一体。因是,袁胤在任时,其虽与太史慈虽然彼此厌恶,两人却因种种因素,大抵保持和平局面,未起兵戈纠纷。 时至年中,袁术下邳惨败,暴露其虚弱面目,令孙策升起自立江东野心。既欲自立江东,丹阳郡便不可让于他人。于是,孙策当机立断,遣表兄徐琨率兵挺进丹阳郡,赶走袁胤,独霸东丹阳郡。徐琨素为战将,初随孙坚鞭挞天下,后随孙策横行江淮,军威超过袁遗十倍。也即是说,自徐琨进入丹阳郡的那一刻,芜湖顿时陷入危急形势。 偏偏如此危急时刻,豫章郡又传来刘繇病亡消息。刘繇病亡,旧日刺史府所辖万数精锐顿时群龙无首,自乱纷纷,无暇来援丹阳郡。如欲抗击孙策、徐琨侵袭,太史慈唯有依靠自己。芜湖临近中江要道,又地处江淮平原,易攻难守。倘若孙策、徐琨,率数万之众,或沿中江上溯,或借道长江夹击,芜湖随时便有覆亡危险。太史慈曾与孙策交手,深知江东兵厉害,是以不禁忧心忡忡。 沉吟良久,太史慈将目光投至泾县。 不同于芜湖近水地理,泾县藏身天目山脉重重山谷之间,南有陵阳山脉{今为安徽省九华山};西有黟山山脉{今为安徽省黄山};南有天目山主峰。尤其,汉世泾县地理,与后世泾县地理大为不同,周遭尚未形成河流。山谷叠峦,丘陵相接,又无河流,真可谓是绝佳暂避之地。 是暂且躲避泾阳,还是退避豫章? 一番艰难抉择,太史慈握紧拳头:“与其垂头丧气回返豫章,不如暂避泾县,借助重重山谷,与孙策一决胜负。” 太史慈正准备吐露心意,询问属将态度,忽有斥候来报:“长江上游漂来一支船队,约有战船三百艘,自称巢湖校尉萧言属吏,前来拜谒郡守。” “巢湖校尉萧言,此人是谁?”太史慈一头雾水。 斥候若说巢湖贼帅郑宝,太史慈勉强有点印象,至于巢湖萧言之名,太史慈还是第一次听说。近月来,太史慈先是忙于拉拢山越势力,而后又忧心徐琨来伐,却是没有心思关心江北巢湖变局。 斥候早有准备,立即详细解释道:“据来船所称,旧日巢湖贼帅郑宝,性情猖獗,抄略郡县,残害百姓,无恶不作,淮南豪杰皆欲杀之而后快。成德少年豪杰萧言,因淮南名士刘晔之请,擎剑入巢湖,斩杀郑宝,三日而定巢湖。而后,萧言纳降贼兵移民,收编流民十万,横扫八百里巢湖,疏通濡须河道,众咸称能。郡县壮其伟节,遂征拜为巢湖校尉,使其镇守本土。” “斩杀郑宝,三日而定巢湖?”太史慈不禁冷吸一口气。 郑宝为祸淮南许久,无数人欲杀之而快。昔日,孙策在历阳时,曾有心兼并其徒;周瑜回返淮南,也曾有心除贼;太史慈避难芜湖,亦曾腾起兼并巢湖之心。然则,受限于各类因素,终未能有一人如愿建功。因是,闻听萧言斩杀郑宝,一统巢湖,做到他不能做到之事,太史慈不禁高看萧言三分:纵然前时籍籍无名,未来必因巢湖伟业而知名。 郑宝昔日巢湖贼兵不可小瞧,斩杀张宝,兼并芜湖的萧言,显然更不能小觑。 一念至此,太史慈立即记住萧言之名,询问萧言底细。未等斥候话说三句,太史慈又失声惊道:“等等,你说萧言今年只有十八岁?” 斥候点头确认:“据悉,萧言出生于光和三年十一月初五。今日为建安二年八月初二,准确说,萧言其实还未满十八岁。” “啊!原来尚是未冠少年,我说如此人物,前时怎却未曾听说过其名号。”太史慈不禁长叹口气,继而按剑感慨:“前有孙策二十三岁兼并江东,后有萧言十八岁幼龄横扫巢湖。真是岁月催人老,豪杰自古出少年。” 周围属将顿时无语:“你不也才三十二岁,算哪门子的岁月催人老?” 自我感慨许久,太史慈又向斥候问道:“萧言遣派战船巡游中江,他本人可否亲至?” 斥候回道:“巢湖校尉萧言,并未亲身来见郡太守。” “可惜!此次错过,怕是无缘再见这位少年豪杰。”却是太史慈意在迁徙泾县,避身于重重山谷之间。一旦改迁泾县,弃河流便道,守丘陵之险,太史慈势力便再无与巢湖势力联系可能。正是因此,太史慈才说今后无缘相见萧言。 稍停片刻,太史慈又问道:“那么,萧言遣使来我中江,究竟意欲为何?” 第098 芜湖太史慈(中) 第098芜湖太史慈(中) “萧言遣使来我中江,意欲何为?”太史慈问道。 斥候答道:“巢湖校尉萧言属吏称,舒县周瑜过巢湖濡须河,赴任庐江郡居巢县长,途径襄安、临湖江湾,为长江水贼劫掠,生死不知。遥闻周瑜与萧言一见如故,定兄弟情谊,萧言得知周瑜为江.贼劫掠,恸哭至双目流血,以致怒伐襄安、临湖两县。可惜,萧言纵擒襄安、临湖两县县长,却依旧不知周瑜到底为谁抢掠,此刻究竟是生是死。此后,萧言广集战船,灭河匪二十七,斩江盗四十二,清剿濡须河,洗涤长江口,全力搜寻周瑜下落。” “奈何巢湖水军忙碌十余日,竟一无所得。萧言得闻郡守恩感一方,多为山越所附,遂遣使顺江而下,走访中江芜湖,询问郡守这里可有周瑜音讯。” 太史慈不知萧言白皮黑心,贼喊捉贼,误以为萧言真和周瑜兄弟情深,不禁感慨道:“虽侨札[1]之好,亦不过如此。人生若能有此友,虽死无憾也。” 注[1]:侨指子产,札指季札。 略略感慨一番,太史慈忽觉周瑜名字熟悉,问道:“周瑜,可是舒县周瑜周公瑾,前丹阳太守周尚之侄儿?” “正是。”斥候说道。 疑虑得到斥候确认,太史慈更加忧心忡忡:“若真是周瑜,怕是巢湖萧言来意不善呐!刘扬州(刘繇)念舒县周氏高门望族,委以周尚重任,欲使其借助宗族威望,招抚丹阳、庐江两郡,孰料周尚以直报德,竟然割据丹阳,反叛刘扬州,改投逆贼袁术门下。周尚为袁术之忠犬,周瑜亦是袁术爪牙。昔日,周瑜率丹阳兵助阵孙策,屡与刘扬州交兵,是我仇雠。巢湖萧言既与周瑜兄弟情深,必然怀疑是我纵容山越,劫杀周瑜以报前日叛离之恨。江东有孙策、徐琨虎视眈眈,江北巢湖又有萧言衔恨,芜湖果然居之不易。” 一念至此,太史慈愈发觉得,移军泾县之事,势在必行。 为避免糟糕形势影响士气,太史慈虽然心中忧虑,却又故作爽朗,呵呵大笑:“敌兵一路来也好,两路来也好,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丈夫在世,上顶天,下踩地,何惧之有。你去回报萧言属吏,就说自从周瑜北归寿春,我太史慈不曾见过周瑜,更不会暗遣水贼劫杀他。他萧言若想与孙策合攻芜湖,只管遣军来攻,我们战场一决胜负。” 未几,斥候去而复归,眉飞色舞禀告太史慈:“启禀郡守,大喜,大喜!巢湖三百艘战船,非但没有问责郡守,反而主动示好,赠我们千石谷粮。” “咦,怎么回事?”太史慈不禁诧异瞪大双眼。 斥候叙述道:“前军以为巢湖萧言欲攻巢湖,于是横舟中江,怒斥萧言使者:‘我家郡守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如果有心擒杀周瑜,自当引军往攻居巢县,岂会下三滥在半路下手?尔等巢湖兵,如欲来攻,只管放马来攻,何必侮辱我家郡守为贼寇?’” “孰料,萧言使者非但不怒,反而好生安抚前军:‘诸位军校,切莫误会,我等来此其实并无恶意。发舟前,我家校尉早有嘱咐,说:太史子义是慷慨男儿,不屑下作手段,即便在丹阳郡发现周瑜尸骨,也必然不是太史子义所为。外人看来,我家校尉和周瑜兄弟情深,你家郡守和周瑜略有旧怨,争斗只在瞬息。倘若周瑜尸骨在丹阳发现,十有**是奸诈小人故意挑弄是非,引诱巢湖与芜湖交恶。我等前来巢湖目的,其一,是询问你家郡守,可有周瑜消息;其二便是警示芜湖,严加戒备,不使小人奸计得逞。’” “而后,萧言使者又说:‘突兀前来芜湖,多有叨扰,愿赠芜湖千石谷粮,略表歉意’。于是,巢湖船队调转船头,放来三艘货船,竟然真送我们千石粮食。” “你说,巢湖萧言非但没有怒伐芜湖,反而赠我千石谷粮?”太史慈一脸不可置信的反问道。 斥候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诈计,还是示好?太史慈一时猜不透萧言心意。 犹豫一番,太史慈翻身跳上一艘小船,吩咐左右道:“带我去见巢湖萧言使者。” 小船飞快,太史慈很快望见巢湖三百余艘庞大船队。与此同时,闻听太史慈亲自赶来,巢湖使者立即下船上岸,前来拜见太史慈:“卑职见过郡守大人!” 太史慈自恃武艺在身,不虞来人行刺,亲自上前扶起巢湖使者:“淮南旱蝗粮灾,巢湖又是初建,想来校尉那里也无多少余粮,怎却突然赠我千石谷粮?” 巢湖使者说道:“巢湖寒酸,无珍珠美玉良货,此番贸然来见郡守,唯有奉上千石谷粮,略表心意。另外,巢湖虽然乏粮,却有八百里鱼虾可食,还请郡守放心收下这一千石谷粮。” 太史慈暗自点头,心思:“巢湖既敢送粮,想来必然府库有存。淮南乱景,流民遍野,巢湖粮仓若满,随时可招募无数流民从兵。如此来看,纵然萧言初至巢湖,其势力、其潜力,却也不可小觑!” 沉吟片刻,太史慈又问巢湖使者:“故丹阳太守周尚以怨报恩,反叛扬州刺史刘繇,助逆贼袁术、孙策。彼时,周瑜亦曾率兵,与我作战,可谓与我颇有宿怨。遥闻巢湖校尉与周瑜兄弟情深,彼此视作手足,纵然我不曾劫杀周瑜,巢湖校尉也当因周瑜而恨我哉!今日,巢湖校尉非但不衔恨于我,反而赠我千石谷粮,是何理由?” 巢湖使者答道:“此一时,彼一时。首先,昔日郡守与周瑜产生宿怨,是因刘扬州与袁术之争,是国仇,国仇不当连累私情;其次,得闻袁术悖逆,妄称仲家,周瑜大恨袁术,常悔曾助袁术来攻刘扬州,此前已经脱离袁术。” “周瑜大恨袁术?”太史慈疑惑道。 巢湖使者答道:“然也!周瑜昔日助袁术围攻刘扬州,是因相信袁氏佐汉言辞,欲助袁术荡平天下。然则,孰料袁术悖逆,竟然在寿春私自郊祀天下,置公卿百官,自建仲氏,欲以仲家取代汉家,欲以袁氏取代刘氏。是可忍,孰不可忍?周瑜弃袁术亲信之职,远来居巢县,便是与我家校尉合谋,欲连势起兵讨袁,剿杀逆贼,有类袁绍讨董故事。此时此刻,周瑜欲伐袁术;我家校尉欲伐袁术,郡守意欲伐袁术,三人虽未有同盟之约,却有同志之谊。” “江淮之间,尽是袁术党徒,肯秉持忠义者,如今只有丹阳、豫章、巢湖三地而已。也是因此,我家校尉猜测,河盗劫杀周瑜之事,恐怕是奸贼用心良苦,欲以此挑拨你我两家矛盾。奸贼既然能在长江劫掠周瑜,必然亦能在巢湖、芜湖为祸。我家校尉考虑此节,已将巢湖警戒加强十倍,还请郡守也务必提高警惕,预防小人作乱。” 太史慈不置可否,忽又问道:“据闻,周瑜亦与孙策有总角之好。周瑜如果准备起兵讨袁,何不南来江东,借势孙策?” 巢湖使者呵呵笑道:“郡守岂不闻‘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之说!袁术、袁术,一姓兄弟也,幼年何等亲密,一旦分守南北,竟势如水火,彼此不能两容。周瑜之于孙策,亦是如此焉!” “昔日,刘扬州辟周尚为丹阳太守,扼守长江。彼时,是周瑜率众来见周尚,说动周尚弃刘扬州而从孙策,亦是有丹阳兵相助,孙策才能破击刘扬州,雄霸江东。由此可见周瑜、孙策之少年友情。” “然则,待孙策讨定吴郡,却忌讳周瑜高门望族,或将侵夺其功,遂将周瑜赶至丹阳郡,与郡守对战,孙策他自己却集兵南上,强取会稽太守之位。郡守试想,倘若周瑜随从孙策往攻会稽,有周瑜珠玉在前,孙策有何面目自领会稽太守之职?” “孙策忌舒县周氏高门,单身往攻会稽。周瑜便是因为此事,彻底看清孙策面目,知道孙策外阔达而内贪权,外忠义而内奸贼,非是倾心之交。于是,待江南事罢,周瑜立即尾随周尚,北回寿春,却不曾前往会稽见面孙策。孙策、周瑜分裂之心,自此而始。” “孙策甘为袁术爪牙,虽有言语不满袁术篡逆,却断然偷袭吴郡太守,驱逐一切反袁势力。孙策与袁术狼狈为奸如是,周瑜倘若起兵讨袁,又怎么可能借助孙策?反观我家校尉,忠义无双,陡闻袁术悖逆篡位,立即奉迎汉朝廷诏书,竖替天行道大旗,誓师讨袁。周瑜之所以与我家校尉一见如故,亦是感慨我家校尉虽然贫贱出身,一身忠义,却足以令高门羞愧。” “刘扬州,汉朝廷所聘;郡守,刘扬州所聘。则郡守,亦为汉朝廷所聘,与孙策、袁术不能两容。” “郡守与袁术势不能两立,而我家校尉亦以讨袁为己任。还望你我两家,以后连势互保,并存江南,共待北方王师到来。” 第099 芜湖太史慈(下) 第099芜湖太史慈(下) “还望你我两家,连势互保,并存江南,共待北方王师到来。”巢湖使者说道。 太史慈避而不答巢湖好意,似笑非笑说道:“我在江淮数年,却不曾等来王师一人。” 巢湖使者说道:“时势不同焉!彼时,天子落难河东,中原昏暗,自然无暇南顾;今日,天子迁都颍川,内有曹操佐政,外有袁绍治军,先破公孙瓒,再服吕布,总安兖、并、幽、冀、青、徐、豫诸州,中国业已初定。北方使者有言,司空曹操已聚豪杰,只待秋收农事完毕,便挥军南下,平剿袁术逆贼。两三月内,江淮必将雨霁雾散,再还汉家朗朗乾坤。” “曹操有南征之意?”太史慈神情略动。 巢湖使者言之凿凿说道:“观乎气节时令,曹操南伐之日,不在今月月末,就在下月月中。” 太史慈点点头,思维忽而又跳跃至另一事:“使者论事条理,眼观九州,卓尔不凡,不知现在巢湖所任何职,又可否告知姓名?” 巢湖使者略略怔住片刻,很快又笑道:“本为成德县乡佐,掌一乡户籍,幸得我家校尉垂怜,用之为主薄,暂理巢湖内务。” “丹阳郡丞之位,尚待贤人补缺。使者可愿留守丹阳,任职郡丞,助我破击孙策?”太史慈忽然挖起巢湖墙角。 巢湖使者笑着摇头拒绝:“谢过郡守看重。然则,幸得校尉垂怜,委我重任,我岂能弃校尉而从郡守?卑职虽非君子,却不敢忘恩负义。” 见巢湖使者拒绝,太史慈叹息一声“可惜”,就此揭过此事。随后太史慈与巢湖使者杂七杂八交流许久,双方初定合盟之约:“连势互保,共抗袁术。” 当然,所谓的合约,只是口头上约定,并未商议具体工作事宜。毕竟双方初次联系,太史慈信不过巢湖,巢湖也信不过太史慈。 巢湖使者乘船离去后,太史慈属吏纷纷质疑巢湖芜湖两湖盟约:“郡守,巢湖萧言品性如何,我们一无所知,匆匆引为盟友,是否过于草率?” 太史慈笑着安抚属从:“之所以合盟巢湖萧言,是我欲借其势也!徐琨、孙策虎视眈眈,时有侵犯芜湖之意,众兵卒人心惶惶,未战先怯,畏孙策如毒蛇猛虎。值此之际,若能引巢湖萧言为盟友,得千艘战船,必能坚固士卒抗击孙策之心。巢湖萧言,于我来说,犹如祖郎、山越之徒,多多益善!” “再者,盟约言辞而已,我又非真信他巢湖。而后,中江江口继续加固防御,务必严加提防巢湖突然作恶。巢湖萧言如若真心与我合盟,自然大善;即使他心怀奸计,我亦可不惧。” 闻听太史慈一番解释,众属吏纷纷点头称是:彼此利用而已,有盟约总要胜过无盟约。 且说,巢湖船队调转船头,离别芜湖,逆流而上。巢湖使者辞别太史慈,一叶轻舟回返楼船之巅,众属吏纷纷来迎:“常言道,千金之躯,不坐危堂。示好太史慈一事,随意遣派使者即可,校尉怎可孤身入敌营?” 原来,萧言忧心巢湖人才匮乏,无有外交能人,为保证一举说服太史慈联盟,萧言遂假扮巢湖使者,亲自来见太史慈。所幸,借助周瑜之事,萧言污蔑孙策嫉贤,成功取信太史慈,赢得双方彼此合盟基础。 听到属从略带责备的关怀,萧言毫不介意,呵呵笑道:“纵然巢湖是龙潭虎穴,我不也安然脱身?大家无虑。” 属从又谏言道:“性命大事,不可次次寄望于侥幸。” 萧言笑着摆手:“只此一次,再无以后。” ====== 无论如何,经萧言亲身劝说太史慈,巢湖、芜湖总算表面结盟。 因有巢湖水军相助,太史慈虽未曾放弃迁徙泾县计划,却自然而然向后推迟日期。既然结盟巢湖,太史慈又怎会放弃利用一番巢湖水军? 建安二年八月十二日,巢湖船队再次来访芜湖,拜见太史慈:“巢湖周遭地势平坦,多良田,少山川。少山川,则无造船良木。巢湖初建,缺乏各类船只,恳请太史郡守允许巢湖入驻春谷县,砍伐春谷山脉上好木材,用以造船。” 春谷县,地依长江南岸,与濡须河口相对。 前面说过,孙策举荐徐琨为丹阳太守,使其率兵入驻丹阳,撵走前丹阳太守袁胤,占据东丹阳郡;而太史慈则借助山川之利,盘踞西丹阳郡,与徐琨对峙。也即是说,太史慈虽然自称丹阳太守,却不能切切实实有效控制各县各乡。似春谷县,由于地临长江,太史慈便不曾,也不愿关注那里。 对于太史慈来说,春谷县简直是可有可无。太史慈将欲迁徙泾县,准备依靠山川对战孙策,又怎会经营长江沿岸的春谷县? 因是,对待巢湖萧言的请求,太史慈果断应诺:“春谷县一切山川树木,巢湖皆可随意砍伐。当然,倘若巢湖造船有余,可否暂送芜湖数艘大船?” 为感谢太史慈放任巢湖砍伐春谷县树木,萧言又使巢湖船队转赠太史慈两千石谷粮:“巢湖流民众多,急需大量渔船,一时无法替芜湖造船。为表歉意,再送郡守两千石谷粮。” 建安二年八月二十二日,巢湖船队第三次来访芜湖,拜见太史慈:“时局混乱,常有奸贼,不事渔农,但以抢劫来往船客为生,昔日居巢县长周瑜遭难,即是因此。他郡混乱,力有未逮,暂且不说,巢湖、芜湖之间,却不可使水贼继续猖獗作乱。巢湖校尉有心新建警戒船队,游走芜湖、巢湖之间,镇守江道,清剿长江水贼,恳请太史郡守准许。” 与巢湖结盟二十日后,太史慈已经略知巢湖虚实,渐渐相中巢湖万余辅兵、保丁战力。太史慈探知萧言性情,猜测萧言或许真与孙策不合,遂准备将巢湖强行拉入战局,并力对抗孙策。 如何将巢湖扯入丹阳郡战局呢? 萧言清剿长江水贼一事,显然是一个不错契机。 因是,太史慈再次果断答应巢湖所请:“长江水贼为祸久矣,吾亦深知此害!然则芜湖水军孱弱,又须抵御孙策,无暇分兵剿匪。巢湖校尉清剿水贼,护保芜湖、巢湖两湖之间交通,此是大善事,唯恨屡屡烦劳巢湖,哪敢言准许不准许?” 为感谢太史慈准许巢湖水军日常巡警芜湖、巢湖之间,萧言又使巢湖船队转赠太史慈三千石谷粮:“天不弃汉民,巢湖今秋,略有丰收之迹象。得闻西丹阳多丘陵,少良田,或缺谷粮,再送郡守三千石谷粮,以充军资。” 第100 十万流民聚巢湖 建安二年八月初二日,萧言先赠给芜湖一千石谷粮,用以结识太史慈。 建安二年八月十二日,萧言又赠给芜湖两千石谷粮,用以换取春谷县渡口。 建安二年八月廿二日,萧言再赠给芜湖三千石谷粮,用以主导长江航道。 初二,十二,二十二,每隔十日拜访巢湖一次,萧言向太史慈示好之意,不言自明。 为坚定太史慈苦战孙策之心,萧言更屡屡夸大巢湖实力,宣称巢湖今有精锐八千,正卒两万,战船三千艘,虽不敢言必胜孙策,然而集合巢湖、芜湖两湖之力,却也不弱于孙策太多。 却说。 巢湖先天有八百里鱼虾可依,后天又搜刮襄安、临湖五万余石谷粮,在饥荒遍野的淮南,可谓相当瞩目。闻听巢湖广纳人口,免税赠田,无数艰难活命的流民,顿时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萧言经营巢湖有方,直接或间接减轻周围郡县的压力。尤其,萧言致富策略虽然同属无本经营,但是比于旧日巢湖贼帅郑宝纵兵抄掠乡村,萧言设关卡征收过路税,出租渔船隐性敛财,低收高卖剪刀差剥削渔民等等策略,无疑显得极其温和,容易令人接受。附近乡村容忍流民迁徙巢湖,郡县长吏则畏惧巢湖战争潜力,不敢鲁莽来征。 两番因素,相互促进,使得巢湖户籍短时间内呈现爆发式增长:六月末,巢湖丁口总数五万三千人;七月末,巢湖丁口总数升至六万七千人;八月末,巢湖丁口总数更是直线拔高至九万四千人。 为避免八百里巢湖被无穷无尽流民吃得水尽山空,萧言不得不于建安二年八月二十二日临时出台新政,一改前时鼓励流民入籍巢湖策略,变为有限吸纳流民入籍巢湖----唯有一技之长的流民,譬如善长造船,善长冶铁等等,才能通过申请,入籍巢湖,享受巢湖八百里鱼虾福利,至于其他流民,巢湖校尉府皆喝令外围保丁强行撵走。为尽量降低影响,削弱他县流民恶意抵制,萧言效仿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举措,将巢湖新政美之名曰“巢湖人才引进法案”,不是不准入籍户籍,而是入籍巢湖需要满足资格。又因为,建安二年八月二十二日,天干地支纪年法,为乙酉月乙酉日,巢湖有限吸纳流民新政,遂被巢湖流民称作《双乙酉法案》。 《双乙酉法案》虽然在江淮流民群中产生震动,却引起入籍巢湖的流民一片叫好声。不得不说,世人皆有私心,这些流民未入巢湖前,指骂巢湖无情寡恩,独占八百里巢湖;待入籍巢湖以后,他们却又急促转变脸色,一边忧心巢湖渔区减少,一边死命的抨击其他流民,竖起双手支持新法案。似巢湖外围各亭各里保丁,未等校尉府吩咐,便主动驱赶外地流民。尤其,强行撵走外来流民时,这些保丁皆是高高在上心态,视自己为巢湖主人,视其他流民为不劳的而获蝗虫,浑然忘记他们曾经也是夹着尾巴逃难至巢湖。 人间万事,不怕不好,就怕人不争。人若起争心,哪怕是错版邮票,也能争得头破血流,当作收藏珍品。 巢湖最初那批流民,在萧言未来巢湖前,便已求食巢湖。他们之所以接受萧言,大抵只是求得官府认可,不被当作流寇水贼斩杀。而后,萧言虽因出租渔船,骗取流民投入,也只是使用手段,将流民羁旅巢湖,他们心中并不念巢湖的好。甚至,十名流民其中有八位,时常向行人打探北方消息,问讯淮北可能活人,他们能否归乡?家乡若能求活,谁愿辗转千里之外? 然则,随之巢湖流民日日增多,巢湖渔区渐渐拥挤,新旧流民之间竞争日益激烈化。抨击新流民同时,旧流民也日益关心巢湖产业,忘却家乡,渐有巢湖人迹象。 新旧流民之间冲突,一方面加促流民本土化、巢湖化,一方面却又使巢湖渐渐滋生排外情绪,有类昔日成德县。前面说过,萧言心怀天下,性情厌恶地域攻击、盲目排外,相当不满巢湖迸发排外情绪,但苦于巢湖资源有限,萧言也只能任由时事如此,将改变的希望,寄托于将来。 巢湖推行保甲制度,兵额比例一定,巢湖有多少流民人口,就能拥有多少保丁辅兵。巢湖户籍自五万三千人,急促增长至九万四千人,保丁、辅兵人数自然也随之翻倍。现如今,入籍巢湖人口大约九万四千人,户数大约两万三千户,设置二十五亭,两百三十里,一千一百五十甲,五千七百五十保,共获一万五千名保丁,五千七百五十名辅兵。 比之萧言初至时,巢湖军力猛然翻上一番。 萧言之所以敢夸大巢湖实力,向太史慈宣称巢湖有精锐八千,正卒两万,战船三千艘,也是因为巢湖拥有十万流民。有十万流民庞大基数在,辅兵人头虚夸点,说成八千不为过;保丁虚夸点,说成两万,更是可以理解。当然,虚夸终究是虚夸,不堪铁血检验。一旦具体作战,萧言别想指望,一万五千保丁有胆拎刀上阵杀敌:似巢湖这些保丁,充其量是民兵中的民兵,平时镇压乡民,抵御小团伙流寇,便是他们能力极限所在。而且,莫说一万五千民兵性质保丁,便是萧言倾心操练的五千八百辅兵,此时战斗力也是水的要命,担不起正卒称号。 常言道:刀易,剑难,一年弩,三年弓。 似后世热兵器世代,新兵入伍,一月培训,便能拉上战场,在铁血中飞速成长为陆军精锐。冷兵器时代却大为不同,冷兵器战卒,能力过多依赖身体素质,对战卒自身武艺要求较高,若不能苦练经年,别指望他们有胆能在战场上冲锋。 冷兵器时代,军队成型缓慢,萧言纵然心急,也只能努力操练,静待流民成长。 汉世制度,民户过一万者为大县,设县令;不过一万者,为小县,设县长。似襄安、临湖两县,其户籍便不足一万户,所以没有设县令,而仅仅只设县长…… 巢湖户籍急促膨胀至两万五千户,户籍堪比两大县,再以校尉府直接统辖亭里,便有所不妥。于是,萧言出台《双乙酉法案》同时,又割裂巢湖南北为两县,南曰南巢县,北曰北巢县。 最初,萧言在濡须河入口筹建新巢城,遂准备因新巢城而设置新巢县。但是,苦于巢湖人口急促攀升,如果设置县级行政,不可能只可设置一县。于是,萧言简单粗暴行事,舍弃新巢县称谓,将巢湖一分为二,巢湖南部曰南巢县,巢湖北部为北巢县。只是,名字取好,萧言却觉得有点不对味:“南巢县、北巢县,咋听着有点像南朝鲜、北朝鲜了吗!如此取名,八百里巢湖不成棒子国啦?不行” 因是,萧言又重新取名,巢湖南部曰兴巢县,巢湖北部曰望洛县。与此同时,为与新县名字相得益彰,新巢城之改名为兴巢城;望洛县所筹建的县城,则改名为望洛城。 兴巢,意思是萧言兴盛,起家于巢湖;望洛,意思是萧言忠义汉室,虽在巢湖之南,犹且北望汉庭。 案:东汉帝都,名曰雒阳,不曰洛阳;此时汉庭又因曹操迁都许县,更与洛阳无关。 萧言之所以取名望洛县,却是虽然萧言口口生生忠心汉室,其意却准备归顺曹操,在魏国安享晚年。萧言心中既然无有汉室,自然会取意曹魏洛阳,而不是取意刘汉雒阳。当然,倘若有人当面质疑,问萧言为甚是望洛县,而不是望雒县,萧言也大可诡辩:“此乃北望洛水之意,而非北望雒阳。” 兴巢县,辖十三亭,民户一万两千,以兴巢城为县城;望洛县,辖十三亭,民户一万三千,以望洛城为县城。因巢湖人才匮乏,萧言又唯恐画蛇添足,危害巢湖基业,遂又使楚永兼职兴巢县令,使罗贲兼职望洛县令,等同虚置县令之位,只选县衙佐吏维持县府运转。 此时此刻,单论账册户籍人口,无论淮南郡合肥县,还是庐江郡舒县,皆比不上巢湖。 当然,这不是说合肥县人口数目,一定少于巢湖,而是两者统计方法不同:巢湖不征人头税,而汉世各地郡县,皆征人头税。 以萧言老家方井里举例。 方井里全村上下,籍贯人口只有一百二十七人。然而,真是情况却是,因为有淮北大量流民迁徙,或入赘方井,或改嫁方井,或暂住方井,或变身方井佃农,方井村真实人口业已高达四百余人。人有四百人,户籍却有一百二十七人,其中近三百人就这般平白无故消失,姓名不载于县府帐薄。 后世统计三国人口,时常夸大损失,乃至说雄霸江南的吴国,只有两百万人。其实汉末虽乱,何至于严重到十不存一地步?朝廷户薄所记载的人数,陡然剧烈下滑,其中主要原因,便是类似方井村,属于人口蒸发,不能向朝廷提供稳定税收。 因为朝廷征收人头税,乱世之间,人口蒸发便不可避免。 譬如方井村,倘若真实记载四百人,那么方井村每月每年,都要上交成德县四百份人头税。钱若交少,县府说你贪墨;辩解流民他迁,县府说你不善治民;钱若交多,县府说你虚藏民户;辩解流民迁来,县府说你管教不严。也即是说,倘若县郡衙役为这些淮北流民登录户籍,纯属自惹麻烦。就是流民主动交钱,苦苦哀求入籍当地,郡县衙役也往往百般阻挠,不肯轻易答应:此时虽然乖乖交钱,谁能保你以后年年交钱?你若继续迁徙,赋税谁来补;即便长留本地,你一介流民,没有丁点产业,可能保证月月交够人头税? 郡吏县吏不愿招惹麻烦,流民食不果腹,更不愿主动缴税。于是,历史典册常常出现乱世特色:郡县一方面说,当地民户十不存一,田野荒废;一边却又说,流民盗贼动辄数十万乃至百数万,好似流民盗贼是畜生不是人一般。 与汉世郡县制度不同,萧言免征人头税,非入籍巢湖者,不可享受八百里鱼虾福荫,使得巢湖不必掉入“人口陷阱”。 巢湖有多少人,户籍就有多少人。 尤其,巢湖初建,未经生老病死,校尉府所藏户籍薄,基本上可以保证百分之九十九可信。 第101 曹操南征袁术 第101曹操南征袁术 自萧言入主巢湖以来,巢湖实力日渐浑厚,更因结盟太史慈,将濡须河、芜湖巢湖长江水道轻松纳入势力范围。 尽管萧言认为辅兵初聚,战力孱弱,比不得昔日郑宝亲兵,但是在外人眼里,萧言成就却早已超越郑宝数倍。毕竟,郑宝割据巢湖时,所属军民只有三万人,且混乱不堪;而萧言入主巢湖后,八百里巢湖下辖民户,不但高达十万户,更条理清晰,混元一体,皆由巢湖校尉府统御。 萧言藏身巢湖,聚集十万流民为己用时,外界局势也在急促向前演变。 且说徐州。 徐州之北,有琅邪郡(国),琅邪为诸侯国,今任琅邪王,名叫刘容。 琅邪郡东望滨海,西连泰山郡,北面是北海郡,西北是齐国,南是东海郡。东海郡之南,则即为下邳郡。 与袁绍、袁术等军阀不同,琅邪王刘容看淡董卓专政雒阳,甚至董卓迁都长安后,刘容还令其弟刘邈前往长安进献,问安幼天子刘协。而后时局动乱,诸侯讨董,琅邪王一则手无兵权,二则无意争霸,遂闭门自保,不过问纷纷外事。直至曹操迎来汉天子刘协,迁都许县,刘容才复与曹操交通,再次遣使向汉天子刘协表示忠诚。 琅邪王刘容如此心意,而琅邪相萧建亦是倾向汉室,与琅邪王刘容的步调基本保持一致。 琅邪相萧建,他与萧言不同,其家出于兰陵萧氏。兰陵县,地在东海郡。琅邪相萧建在东海郡有门第宗族,琅邪王刘容在琅邪郡有王室威望,两人强强联合,倒也是一股不弱力量。 琅邪王刘容倾心汉室,琅邪相萧建观望许县。 当此之际,曹操、袁绍尚未正式决裂,表面看来,还是曹袁一家亲。前时,袁绍长子袁谭,相继破击公孙瓒所置青州刺史田楷、北海相孔融,独霸青州,随后,刘容、萧言便顺势倒向青州,引袁谭为助力。 琅邪郡既然引袁谭为助力,便自然而然排斥吕布。吕布入主徐州以来,最恨琅邪郡不顺己意,屡屡有心征伐。唯因畏惧袁谭率青州兵,与曹操两线合击徐州,吕布始终未敢远征琅邪郡。恰逢泰山贼臧霸缺粮乏困,有类萧言刚至巢湖,向吕布表示结盟之心,说只要吕布准许,他便全力进攻琅邪,如若破城,所掠财货,必将转赠吕布十分之七。吕布恼恨琅邪已久,唯恨自己无力征伐,自然乐意臧霸祸害琅邪郡:臧霸事成,琅邪郡可期;臧霸事败,无损吕布兵围。 而后,吕布悔婚,袁术七路逼攻下邳。琅邪郡看衰吕布,上下欢欣鼓舞,集兵于琅邪郡南部,只等袁术、吕布双败。孰料,琅邪郡乐极生悲,早得吕布允诺的臧霸,趁着琅邪郡集兵南部,腹部空虚,突然率兵掩袭莒县,大破萧建,尽得琅邪郡辎重,威势大涨。 未几,吕布上演惊天逆转,以四千人马大破袁术七军,意气风发。回军下邳,吕布骤闻臧霸破袭萧建,立时心生招降臧霸之意,欲以此兼并琅邪郡。由是,吕布不顾麾下属将劝阻,以臧霸未送下邳应得财货为藉口,携大破袁术之势,引军北上,一路招降纳叛,杀至莒县城下,欲以兵威逼降臧霸。 奈何,臧霸自有武略,据城自守,抗拒吕布。吕布兵少,连攻臧霸十数日,竟不能稍损臧霸分毫。与此同时,袁术因下邳惨败,且羞愧且恼恨。袁术于钟离城逼使吕布退兵之后,非但没有就此承认失败,休养生息,反而不顾孙策、刘勋割据恶劣局面,再度集结麾下所有兵马,二战吕布。毕竟,于袁术来说,下邳惨败虽然影响深远,却并不可怕,只要他最终能够破杀吕布,孙策、刘勋必将更改心意,重新屈服寿春权威之下。孙策之所以撵走吴郡太守陈瑀,坚决不听曹操诏书讨袁,其中原因之一,亦是因为袁术虽败,实力犹存,不可忽视。 得闻吕布引军北上,久攻莒县而不得,袁术不屑说道:“吕布积弱,苦战十数日,不能侵取一城。彼前时之胜,纯属侥幸尔!” 于是,袁术率军挺进淮北沛郡,整顿兵马,准备先破韩暹、杨奉二贼,再杀吕布,一雪前日耻辱。袁术聚兵沛郡的消息传至琅邪,吕布大惊失色,连忙放弃招降臧霸,引军匆匆返回下邳,再度与韩暹、杨奉等人连势,共御袁术。 至于泰山贼臧霸,他亦深深畏惧吕布大破袁术的兵威,瞧见吕布兵撤退,他连忙见好就收,主动向吕布示好:“请将军无恋前时纠纷,复归盟友之好”。 简单来说,淮泗局势如下: 臧霸名义联盟吕布,其实割据琅邪、泰山,成为曹操、袁谭、吕布三者之间缓冲势力。 吕布复与杨奉、韩暹连势,警戒袁术第二次进攻。 袁术因为下邳大败,性情变得谨慎犹豫,虽在淮北集结兵马,却始终不敢鲁莽进攻吕布。也正是由于袁术、吕布对峙淮泗之间,臧霸才能悠然得据琅邪,萧言才能安心经营八百里巢湖。 然而,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袁术对峙淮泗,意欲寻得间隙,剿杀吕布、韩暹、杨奉三人时,却没料到曹操竟突然集结大军来伐。 曹操南征袁术,事发极其突然。几乎是中原秋收刚刚完毕,曹操便总帅大军,自陈留郡出兵,沿睢水河向下,快速出击,插过梁郡,闪电直扑沛郡竹邑县,杀得袁术猝不及防。除萧言之外,汉世诸多豪杰,得闻袁术下邳惨败,都隐隐约约感觉,曹操必然不会放过削弱袁术的绝佳机会。只是他们料到曹操南征,却没有料到,曹操南征的时机,竟是那样突然,不是袁术初败,不是秋高马肥,而是秋收农忙完毕当日。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曹操可谓将兵法发挥至极致。 几乎是势如破竹,曹操瞬间摧毁竹邑县城,直奔袁术中军所在。 得闻前军失利,袁术大惊失色,勒令全军诸如桥蕤、乐就、李丰等兵将,集结沛郡蕲阳,他自己却抽身而退,渡过淮河,远窜淮南郡寿春。与吕布对峙时,尚不敢侵取下邳吕布,此刻骤闻曹操遣军来攻,袁术兵上下顿时惊惶失措,既畏惧曹操百战精兵,又畏惧吕布、韩暹、杨奉合击。 袁术远窜寿春,诸将校六神无主,兵卒茫然四顾,士气低落。反观曹操,士气如虹,一鼓作气将蕲阳团团围住,连攻十数日,就地聚歼袁术主力。 先是下邳惨败,后是蕲阳合围,袁术麾下主力,瞬间十不存一。蕲阳合围之战,再次震动江淮:下邳惨败不是偶然,袁术竟然真是一只纸老虎,无比虚弱。 曹操蕲阳聚歼袁术主力消息传至巢湖,萧言未加思索,起身去见周瑜:“有蕲阳战报在手,可以和周瑜谈谈人生啦。” 第102 二见周瑜(上) 第102二见周瑜(上) 建安二年九月,曹操闪电突袭沛郡,合围袁术主力于蕲阳,一战清剿淮北。 蕲阳合围,袁术主力为曹操一战聚歼消息传至江淮,群雄震动,一叹曹操之强,二叹袁术之弱。吕布下邳反击,袁术留守淮南本部尚存,虽危不亡;曹操蕲阳合围,聚歼袁术本部,翦除袁术所有羽翼,却瞬间将袁术推至败亡悬崖边上。 收到曹操蕲阳捷报,萧言感慨自己明智之余,又想起已困在巢湖数十日的周瑜。 周瑜此时境遇悲催,孤孤单单被萧言封锁于小山峰之巅,无论周瑜是行是卧,左右险要处,皆竖立有数位监视周瑜行踪的巢湖禁卫。尤其,萧言忧心周瑜谋计,吩咐轮换禁卫,无论如何,不能与周瑜多说一句话。哪怕是巢湖校尉府所遣家仆来送饭,也只能是两嗓子“饭来”“饭去”,不曾和周瑜真正交流半句。萧言心思:“任你周瑜有通天智慧,倘若你所言所行,我皆视而不见,你又能如何?” 萧言万全之策,却是害苦周瑜。试想,周瑜本来阔达健谈,突然被萧言关禁闭两月,不许与任何人交流,何其苦哉。饶是周瑜心性坚韧,此刻也日渐消瘦、精神萎顿。初时,周瑜自信满满,扯住家仆、禁卫,屡屡要求见面萧言,一问萧言心意;待后来,周瑜渐渐习惯把禁卫当成可移动木桩,其实,只要周瑜没有潜逃念头,这些禁卫也真和移动木桩没啥区别。 当然,总这样囚禁周瑜也不是事。真若等到赤壁之战,两人还是如此僵局,萧言还不如一剑戳死周瑜,万事省心为好。 期间,萧言屡有心思打破僵局,或者劝说周瑜抽身事外,或者劝说周瑜归顺曹操,可总是缺乏两人见面的契机。萧言见周瑜,必然是为打破僵局,如果没有希望打破僵局,徒惹尴尬,那还不如不见。 因是,自从萧言阴使楚永囚禁周瑜以来,两人可谓既无见面,又无交流。 最初,周瑜借吕氏春秋《权勋》一篇,讽劝萧言莫要贪芝麻小利,忘舒县大利,暗指他留在巢湖,无益于萧言。萧言不读吕氏春秋,彼时不懂周瑜言下之意,待吩咐属从购来一本,明白《权勋》一篇寓意,萧言掩卷大笑:“周公瑾啊周公瑾,你是弄巧成拙,自寻死路。我将你囚禁巢湖,本意不就是‘弃舒县一万石谷粮小利,求江南万里沃野大利’?你这是千方百计劝我囚禁你啊!” 萧言虽然囚禁周瑜深山,不允禁卫与之交谈,但是萧言贪图周瑜更改心意,巢湖诸事大抵都不瞒住周瑜。似借周瑜之名,劫掠襄安、临湖两县之事,萧言虽未道明事情始末,却也送给周瑜文书,语言含糊点明巢湖得来襄安、临湖两县数万石谷粮。也即是从那时起,周瑜幡然醒悟,晓得自己估错萧言心意,隐隐觉得萧言所图甚大。只是周瑜又非神人,却是万万想不到萧言已将目光投至十年后的赤壁之战。虽然看不透萧言所图,但是明白前时计算失误,周瑜顿时冷静下来,再也不提会见萧言之事。 七月末,周瑜通过禁卫传递话,请求萧言赠他三十三卷前汉刘向所编《战国策》。因不是什么大事,萧言立即应诺,吩咐属从选购一本《战国策》,送给周瑜。自得《战国策》后,周瑜犹如隐居巢湖,闲时束发研读《战国策》;累时观赏巢湖夏秋之美景;闷时眺望莽莽山脊,却是不曾再求见萧言一次。 于是,周瑜孤居野山,夜读史册;萧言游走巢湖,忙碌练兵。 虽仅一山之隔,两人却好似生活在不同世界。 手持曹操合围蕲阳捷报,萧言觉得是时候和周瑜见面,开诚布公谈一谈。 悄然走出巢湖校尉府,萧言来到后山,在禁卫陪同下,寻见周瑜:周瑜头枕双手,平躺绿黄色杂草地,一卷竹简横搭眼帘,遮住额头,嘴里无聊咀嚼一根草秆,丝毫不见名士风范。 虽然听到有人靠近脚步声,周瑜依旧平躺草地,视来人为无物----反正那些寸步不离监视他的巢湖禁卫,都是一句话不说,周瑜没兴趣关注。 恰在此时,周瑜突然听到萧言声音:“公瑾在巢湖可住得习惯?” 周瑜浑身猛然僵住,停止咀嚼口中野草。周瑜揭开遮在眼帘的简册,望向声音传来处,只是午后斜阳余威尚存,骤然刺痛周瑜双眼,逼得周瑜不得不暂时眯起眼睛。经此缓冲,待周瑜适应阳光,看清来人正是萧言时,周瑜已经控制住情绪,神情复归平缓。 周瑜翻手将简册置脑后,依旧懒散平躺不起,甚至连嘴角叼着的野草,都不曾吐掉。周瑜左手拍拍身侧草地,示意萧言坐下:“仲达今日怎有闲情来后山?” 萧言言语略带关切,周瑜则是风轻云淡,乍一看两人好似一起出门游玩的同窗好友。萧言挥手令禁卫退散,顺势蹲坐周瑜之侧,递给周瑜一页白纸黑字:“曹操沿睢水闪击袁术,于沛郡蕲阳聚歼袁术淮北主力。” 周瑜没有伸手去接纸书,平淡说道:“意料之中。” 见周瑜不接,萧言略显尴尬,陡然陷入沉默,将手中纸书来回折叠数次。沉默片刻,周瑜忽然转进至一个与时局不相干话题:“前些日山下传来纸信,说是舒县周氏已经在长江边为我治丧,究竟是真是假?” “是真。”不意周瑜骤然提及此事,萧言不禁更加尴尬。 却说,楚永囚禁周瑜当日,萧言又使亲信假冒周瑜之名,乘船离别巢湖。因是,在巢湖众兵将眼中,周瑜那是千真万确活着离开巢湖,遇害长江。由于萧言有心算无心,故意布置迷雾,成功欺骗无数人,乃至江淮之间虽有人怀疑萧言暗害周瑜,但却始终没有人能拿出有力佐证。 此时江淮氛围,庐江太守刘勋说萧言贼喊捉贼,半路劫杀周瑜;会稽太守孙策说太史慈纵容山越为祸,间接劫杀周瑜;太史慈则坚决否认,说一切与他无关。至于到底是谁劫杀周瑜,谁也不能肯定。而舒县周氏,也一直拿不定主意,他们虽然最怀疑萧言,却苦于手上没有证据,又畏惧巢湖十万流民战力,只能默认现实,选择暗中调查。 无论如何,最心痛周瑜者,始终是周瑜的家人。萧言虽未亲至舒县,却也因舒县暗谍间接得知,周瑜母亲、周瑜妻子闻听周瑜遇难,皆苦的昏天晕地,尤其是周瑜母亲,短短十数日之内,便晕厥五六次。幸得周瑜妻子坚强,强忍苦痛,全力照顾周瑜母亲,才使老人家身体渐渐转好。虽然萧言说周瑜是中途遇难,生死未知,但是军阀混乱盗贼四起年代,对周瑜家人来说,生死未知基本上等同于死亡。 另外,周瑜虽是支脉,父亲毕竟也曾就任雒阳令,家门高贵,其所娶妻子自然也是庐江望族。周瑜妻家得知周瑜遇难,感慨周瑜父子命苦之余,又怜惜周瑜妻子今年才满二十岁,更无周家子嗣,遂准备令周瑜妻子归宁回家,改嫁他人。若不是周瑜母亲连续晕厥五六次,周瑜妻家说不定早就安排妥当,一旦周瑜治丧完毕,就强行带周瑜妻子回家。也是幸好周瑜母亲悲伤过度,周瑜妻子不顾家人逼迫,宁死不回家,只说要留在周家,代替周瑜照顾老夫人。 萧言导演周瑜遇难长江剧目,却没料到事情渐渐复杂至不可控制。强行禁足周瑜巢湖,却差点弄得周瑜家破人亡,萧言不禁大感愧疚,无颜再见周瑜。 不过,萧言坚持“救活十人百人,为小仁;救活千人万人,为大仁”,若能逃避魏吴淮南鏖战,救活淮南数百万人,暂时为恶周瑜,萧言也是能够接受的。当然,萧言为减轻内疚,排除他与周瑜不死不休之仇,萧言虽因舒县是刘勋地盘,不敢前往舒县周氏亲自照顾周瑜妻子、母亲,却也安排属从好生安抚两人。萧言一边送安神药物慰问,一边说周瑜尚有存活希望,两人万万不可过度悲伤,徒令周瑜忧心。 因为萧言倾心照顾,周瑜母亲、妻子错把坏人当好人,渐渐排除她们对萧言的怀疑。甚至,八月末,周瑜妻子还亲赴巢湖,向萧言表示感谢。不意周瑜妻子陡然赶赴巢湖,可把萧言吓的不轻,唯恐周瑜瞧见妻子来访,不顾一切下山和他拼命。所幸,周瑜妻子来访巢湖,不仅是为感谢萧言,更是索求周瑜居巢县长官印,欲为周瑜草草祭奠一番。周瑜所说的舒县周氏在长江为他治丧,便是指代此事。 闻听周瑜提及此事,萧言不禁坐立不安,又尴尬又羞愧。 怎么说呢? 萧言觉得他此时绝似一位黑心黑脸超级反派大boss,只等有人代表月亮消灭他。 如果周瑜留下遗腹子,二十年后牵着几位漂亮妹子,揭穿萧言虚伪面目,杀入巢湖,为周瑜复仇,那更是一出共和国典型古装武侠电视剧。 突然间,萧言觉得压力好大好大。 第103 二见周瑜(中) 第103二见周瑜(中) ps:失误,传晚,见谅。 却说,周瑜性情慷慨,不愿早婚,为家事羁绊。然而,汉世风俗,男子二十不娶,实属不妥,纵然周瑜心中不愿,其母却也屡屡做媒,选取儿媳。彼时,周瑜不耐母亲唠叨,抽身赶赴丹阳郡,说服叔父周尚弃刘繇追随孙策。待丹阳事情了结,周瑜欲走会稽寻孙策,叔父周尚却遵从周母所请,强行拦住周瑜,将他带回舒县老家。 周瑜回返舒县后,已是年近二十三岁,再不婚嫁,已属汉世异类。于是,周瑜虽觉无奈,也好听从周母所劝,娶同郡朱氏为妻。周瑜妻子朱氏,为故尚书朱建之后。朱建,曾与司隶校尉左雄、太史令张衡友善,知名雒阳,亦为庐江望族,倒也不辱没舒县周氏门第。 朱氏嫁为人妻,新婚未满,便随周瑜远赴寿春为官。此番任职居巢县长,因途中路经舒县老家,周瑜行至成德县南,便使朱氏直走舒县,他则购船三艘,过施河而来巢湖见萧言。周瑜与刘晔略有旧交,得知萧言为刘晔所举,又颇有才能,欣然而来,犹如当日拜访鲁肃,哪想到萧言却陡然翻脸,将他囚禁巢湖。 只是,周瑜没有料到萧言翻脸,萧言又何尝料到牵一发而动全身,周瑜遇难一事,竟给巢湖带来种种变数。 而后,周瑜妻子朱氏亲赴巢湖,感谢萧言照顾,又索求居巢县长官印,治丧长江之侧,祭奠周瑜亡魂,使得局面越发不可控制,有违萧言本意。萧言囚禁周瑜,如若害惨周家,无疑增深周瑜对他仇恨,直至彼此不死不休,两人再无缓和可能。届时,萧言若想了结此事,只能悄悄杀掉周瑜,继续虚伪诓骗周母、朱氏。 然则,纸毕竟包不住火。萧言若欲选择杀人,难保不会百密一疏,走漏风声,引来更大的仇恨,以至未来不容于曹魏朝堂。杀人须得慎重,尤其是无故暗杀周瑜这般望族子嗣。 万不得已,萧言不愿暗杀周瑜;与此同时,萧言更不愿与周瑜互为仇雠,不死不休。 那么,如何缓解双方矛盾呢? 周瑜苦思不得其解时,恰逢侍女鸾鸾不知内情,怜惜周瑜遇难,偶然说道:“父死子继,兄亡弟及。萧郎若是忧心周老夫人,何不把周老夫人迎至巢湖,倾心照顾?”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鸾鸾偶然一语,却为萧言打开新思路:既然单独囚禁周瑜,引发混乱,何不囚禁周瑜全家?如此,萧言最少不用担心周瑜家破人亡,母亲悲伤离世,妻子朱氏被迫改嫁。 一念至此,萧言遂遣属吏前往舒县,接迎周瑜家人来巢湖。 只是,萧言临时起念,却忘记周瑜还有位哥哥周质守在家中,哪里轮到他萧言照顾?不等周母、朱氏说话,周质便断然巢湖属吏所请:“家母久在舒县,不便远离。况且,家弟虽遭不幸,周氏尚有我在,无须烦忙他人照顾。” 属吏无果而还,稍稍沮丧意气。但是,萧言却不认输:“绝不能任由周质善心作恶,必须将朱氏、周母接来巢湖。如果好话不行,那就强来。” 于是,萧言再遣属吏前往舒县,绕过周质,告知朱氏、周母:“我家校尉纵船三千艘,日日搜寻长江两侧,终于获得一些蛛丝马迹。据我家校尉推测,周瑜十有**急智脱难,此时虽处于危险之境,却仍存于世,还请老夫人、朱夫人移驾巢湖,助我家校尉积极营救周瑜。” 闻听周瑜未死,周母、朱氏顿时大喜过望,轻易跳入萧言圈套:“好,好,我们这就去巢湖。珠珠(周瑜妻朱氏),你去唤质儿过来,咱们连夜离开舒县。” 巢湖属吏连忙劝住朱氏,说道:“据我家校尉推测,此次周瑜遇难,其中内含诡谲重重,有无数势力彼此纠缠。若是大张旗鼓行事,反有可能害死周瑜。大公子(周质)还是留在家中,迷惑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敌人为好。” 周母、朱氏早已信赖巢湖,此刻更是心情激荡,不虞其中有诈,立即趁夜色前往巢湖。待周质知晓母亲、弟媳孤身前往巢湖,纵然十分恼怒巢湖无礼欺诈,却也只能任由时事如此。 正如,刘晔虽是淮南名士,却不得不屈节于郑宝兵威。乱世之间,谁有兵权,谁就拥有权势,你敢你我心意,我就敢杀人。舒县周氏虽然看轻萧言本人,但是迫于巢湖十万流民压力,他们却不敢无故挑衅巢湖:巢湖红巾贼,二话不说,一日攻陷襄安、临湖两县,又岂是舒县宗族少年所能相抗? 当官兵不能剿灭贼兵时,贼兵便可化身官兵。 待周母、朱氏赶至巢湖,萧言不仅热心接待,左一口母亲,右一口嫂子,更伪造发现周瑜的种种蛛丝马迹,暂时安稳住两人。为避免走漏风声,萧言将周瑜囚禁在巢湖校尉府,却将周母、朱氏软禁在巢湖北面望洛城,使之相隔一个巢湖,降低见面可能性。 此时周瑜问起家事:“舒县周氏在长江为我治丧,究竟是真是假?” “是真。”萧言尴尬答道。 周瑜双眼空空望向苍穹,复又问道:“我母亲可好?” “约瘦五斤,鬓生白发,形若枯骨,幸得二嫂(朱氏)照顾,饮食渐安。”萧言没有向周瑜掩饰周母悲戚,一切实话实说。在周瑜面前,萧言掩饰不来,也不必掩饰。 周瑜意外干笑两声:“能提前得见死后之景,却也是世间其事。” 因摸不准周瑜心意,萧言又有心避嫌周瑜家事,所以索性选择沉默,以免周瑜猝然暴怒,今日再无交谈可能。 良久,周瑜打破沉默,近似自言自语,询问萧言:“留在巢湖数十日,我苦心冥想,却始终猜不透仲达所求。” “为利?你不仅没有拿我性命胁迫舒县周氏,更连我赠你一万石粮食,都弃之不顾!” “为名?我周瑜又非郑宝那类强贼恶盗,你若一剑刺死我,却是得不到丁点善名。” “为禄?我周瑜虽不是一介白身,却仅仅任职一县县令,你纵然替曹操杀我,也难得到他一句赞赏。” “非名非利非禄,那究竟为甚留我?” “仲达,可否让我周瑜今日输个明白!” 第104 二见周瑜(下) 第104二见周瑜(下) “仲达为何留我于巢湖?”周瑜问道。 萧言先是迟疑,而后沉默,却是:周瑜问的随意,萧言不敢回答的随意。 萧言为甚强留周瑜,是今日巢湖纷纷纠葛源头,是未来和解周瑜的基调所在,一言不妥,双方便可能再无挽回之地。 萧言不得谨慎再谨慎。 斟酌良久,萧言才犹豫说道:“之所以强留公瑾,是因为我怕死。” “嗯?”周瑜大感诧异,目光首次转向萧言。 怕死?周瑜预设答案无数,却没有想到萧言给出的答案竟是“我怕死”!以致,周瑜此时不禁有点腹议:“我为鱼肉,你为刀俎。我这鱼肉还未诉苦,你那刀俎反道喊起怕死来,真是莫名其妙!” 萧言十指交错,环抱右膝,面颊浮起一丝自嘲惭愧,进一步诠释道:“不错,之所以强留公瑾,是因为我怕死。” “我这人性格,你说我短见也好,自私也好,我从来是先顾好自己,待有所余力之时,才会考虑是否帮助他人。譬如巢湖校尉府,不论昔日出租渔船敛财,还是今日强行驱赶流民,皆可处处见我私心。因我无钱,所以出租渔船敛财;因巢湖鱼虾有限,所以强行驱赶流民,我行善,从来只在能力范围之内。我若饥困,绝不救济他人。” “强留公瑾之事,对外我或许还会虚伪,说是为救活淮南数百万人性命;然则,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公瑾非虚伪可欺之人,我亦不愿虚伪待公瑾。我强留公瑾,主因仅仅只是怕死。” “我今日不强留公瑾巢湖,公瑾明日或将斩我项上人头!” “为我小命着想,纵然时局如何崩坏,我也不敢放公瑾离开。” 周瑜吐掉口中草根,缓身坐起,与萧言并列:“我来巢湖,句句善心,何曾有害仲达之意?” 萧言微微摇头:“公瑾精读典册,可知春秋战国‘乐羊食子’典故?乐羊在魏国,其子在中山国,魏国攻中山国,以乐羊为将,兵临城下,中山国绑缚其子,威胁乐羊退兵,乐羊不退;中山国遂杀妻子,煮成羹汤,送至乐羊帐前。乐意饮尽羹汤,依旧不言退兵事!乐羊固然爱恋其子,然则一朝兵临军阵,却不得不饮子之羹汤。公瑾今日虽无害我心,他日必将杀我如草芥,此为国家局势,不因私人之情稍改。” 周瑜默然,继而轻笑道:“吾非乐羊之徒。” “公瑾虽非乐羊之徒,然素无人君之志,将来唯听人君君命。君命若杀我,公瑾亦将杀我!”萧言截断周瑜解释,冷言说道。 闻听萧言诛心之论,周瑜一腔话语,顿时全部噎在心头:人臣虽有私情,却抵不过国法威严。 沉默良久,周瑜方才落寞说道:“区区一县县长,辖民不满万户,何害仲达巢湖十万流民伟业?” “在我心中,公瑾一人,胜过十万精锐。公瑾欲害巢湖,易如反掌,不可不惧。”萧言真心答道。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哪怕略知三国历史之人,也晓得周瑜是如何利害。 闻听萧言话语,周瑜不禁苦笑连连:“我周瑜,将兵不过千余,治民不过万户,仲达高看舒县周氏,更高看我周瑜。天下俊杰何其多哉,单说仲达,才干岂不胜过我十倍?” 萧言对周瑜谦辞置之不顾,继续说道:“公瑾切莫谦虚,且听我为你推演未来局势。” “乱世之间,兵权最贵。公瑾弃袁术将职,外迁庐江居巢,其意有类成德刘晔,皆是退观天下形势。然则,公瑾与刘晔不同,心中早有人选,袁术败势若定,公瑾怕是立即前往江左吴郡,效力于孙策帐下。” “今日天下豪杰虽多,然公孙瓒为己掘坟;吕布流寇本性;张绣鼠目两顾;刘璋、刘表为他人做嫁衣;西川部将群龙无首;袁绍眼高手低,袁术大厦将倾,皆是庸庸之徒。” “九州真豪杰者,其实只有两人尔,南有孙策,北有曹操。” “曹操虽居中原四乱之地,然则危而不亡,不贪眼前近利,恪守汉高祖招降纳叛信条,兵锋所至,唯服而已,不诛其将,不并其土,看似不强,却能连系诸将之心,共破袁绍。待袁绍破败,曹操兼并河北地,诸将再欲反曹操,时已晚矣!” “孙策有军威,善野战,虽有小沮,终能破敌。眼下尽管仅有吴郡、会稽郡、丹阳郡一半,然则适逢袁术大厦将倾,凭借孙策之才,横行江淮,那是迟早的事。地兼江淮,或取荆州缓缓经营,或直取淮北,皆可立下不世勋业。” “公瑾厌恶曹操,称之汉贼,想来必将倾心相助孙策!” 周瑜闻听萧言称赞孙策,淡笑道:“今日才知,仲达心中,竟然如此推许孙伯符。诚如仲达所言,袁术大厦将倾,孙伯符或将取而代之,横扫天下,然则仲达既知孙伯符有如此之才,何不率军归顺,将来割地封侯,做孙伯符麾下萧丞相(萧何)?今天赐良机,近有袁术衰败,远有刘表坐守本州,若能有仲达相助,仲达留守沃野治民,孙伯符帅军野战四方,必能三五年内兼并大半中国,六七年内横扫幽朔。” “相反,曹操地处中原四战之地,近有张绣、吕布之寇,远有河北强军,能不能活过明年,还得看袁绍心情。纵然曹操侥幸破击袁绍,也得十年经营。反观相助孙伯符,六七年内便可横扫幽朔,一统中国。仲达常念国家混乱,流民遭劫,却又为何舍近求远,弃孙伯符六七年之功,求取曹操十数年之功?” “且,曹操周围环伺高门,皆是颍川之徒,彼此连势,排挤他县。莫说仲达出身萧氏寒门,便是我这位舒县周氏支脉,倘若不愿屈节颍川党徒,也必将难在许县立足!仲达视曹操为明君,怕是曹操却视仲达为草芥!” “反观孙伯符,不拘一格降人才,拔悍将于行伍之中。纵然孙伯符一时不察,未曾重用仲达,以我与孙伯符亲善,必可直接引荐至辕门,绝不辱没仲达半点才干。” “论势,曹操不若孙伯符;论亲,曹操不若孙伯符。周瑜愚钝,却是看不懂仲达今日抉择!”周瑜一时兴起,忘却萧言强留之恨,再次热心劝谏萧言改投孙策。 不得不说,闻听周瑜一番劝诫,饶是萧言一心投曹,也不禁有点怀疑自己最初选择。 尤其。 人间事,最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萧言一心投曹,甚至不惜心怀愧疚囚禁周瑜,但是远在颍川郡许县的曹操,可会因此看重他萧言分毫?萧言熟读历史典册,晓得周瑜厉害处,但是曹操那种心性,不被周瑜虐待一把,他绝不会看重周瑜。萧言十成努力,在曹操眼里,却是近乎可以忽略,不值一提。 前面说过,萧言性格不是忘我奉献蜡烛人,他信奉的是丛林法则,利益从来只能靠自己努力争取。 好似昔日在成德,刘晔自有考虑,不愿萧言参与收编巢湖贼兵事,萧言却毅然抗拒刘晔,胁迫成德县衙,夺来兵符,直扑巢湖。话又说回来,若非萧言当日参与收编巢湖,向成德游侠展现统军之才,萧言又怎能一统巢湖,萧言又怎能吓住刘勋?萧言能有今日巢湖事业,皆非侥幸。 萧言不会向刘晔无私奉献,更不会向曹操无私奉献。 曹操是潜力股,孙策是盈利股。 萧言在孙策身上投资,立时获得回报;萧言在曹操身上投资,未来却充满变数,能否盈利,还得看颍川集团能否接纳他,还要看曹操会不会重用他。 萧言之所以选择曹操,是因为曹魏是历史胜利者,是因为曹魏雄霸中国三分之二,最有可能一统中国。 建安五年,有官渡之战。 建安十三年,有赤壁之战。 但是,今日才是建安二年。如若孙策不死,奔袭许县,配合袁绍夹击曹操,未来谁胜谁败,还是两回事。历史上,也是曹操天命在身,孙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于官渡之战那年。孙策乍死,孙权初立,江东混乱,连鲁肃都欲劝周瑜北归,何况他人?江东混乱如斯,自然无力插足曹操袁绍之争。 话又说回来,倘若孙策不死呢?倘若孙策不死,时局又将如何衍变? 萧言眼中,江东未来,全在孙策一人。至于孙权,其虽有军阀之能,却不是曹操对手,一辈子都不能从曹操手中抢到淮南。 是否归顺江东,关键点在孙策。 此时空,孙策会不会依然枉死?萧言不敢确定。 毕竟萧言业已更改历史,不但使刘晔提前投依庐江,更取代郑宝,雄霸八百里巢湖。萧言自认不是郑宝废柴,有他萧言经营巢湖,巢湖对江南局势影响,必然胜过郑宝十倍。逆改历史有蝴蝶理论,常常会不知不觉改变历史。譬如,萧言因周瑜抢掠襄安、临湖两县,又因刘勋软弱联盟太史慈;太史慈因有萧言盟友,坚守芜湖,尚未退至泾县……这些变数此时虽然无伤大雅,但是积累一定程度,却必然能够掀起一场风暴,彻底影响历史走向。 既是如此,那还有必要坚持曹操天命吗?萧言扪心自问。 第105 三年之约(上) 第105三年之约(上) 曹操是潜力股,孙策是盈利股。 本心来说,萧言自然更倾向于即时盈利,唯因孙策早死,只有三年可活,才使萧言万般犹豫。 江左如欲成事,只能是孙策,而萧言能够保证孙策不早死吗? 就事论事,萧言知道孙策未来是被许贡门客刺杀,只要提前警戒,许贡门客绝对难成气候。但是,孙策逃过许贡门客刺杀,就能一生无虞? 孙策性情轻佻,悍勇有余,谨慎不足。早在遇刺之前,虞翻便屡屡告诫他,奈何孙策总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最终死于宵小之手,徒叹命运不济。萧言倘若归顺江左,清剿许贡门客隐患,亦只能是另一位虞翻,只能缝缝补补,却不能阻止孙策继续冒险行事。 正如其父孙坚,喜率步卒冲锋,横行数十年,一朝襄阳冷箭,立即丧命。此乃孙坚、孙策性格使然,萧言救他一时,却不能救他一世。至于日日保护孙策,孙策又不是萧言什么人,就萧言自己永远第一位的性格,他会日日夜夜替孙策着想?做梦去吧! 自古创业人君者,无一不精通保命之术,似汉高祖皇帝刘邦,屡屡狼狈,却屡屡活命;似汉光武皇帝刘秀,似危实安,不披创伤;似汉昭烈皇帝刘备,几番败亡,尤且尚存;似曹操,遇难数次,皆全身而退。通俗点说,人君唯有保命,才能图将来;玄虚点说,人君自有天命在身,幸运满值,宵小屡屡相害不成,不是孙策能比。 如此斟酌一番,萧言再度舍弃孙策:倘若连活命都不能,何来建功立业? 萧言于是实话实说:“公瑾可知,我为甚不看好孙策?” “将有五才,曰智、仁、勇、信、严;复有五谨,曰理、备、果、诫、约。其中,五才为体,五谨为用。” “常在行伍之间,出入犹如寻常队正、伍长,使麾下士卒倾心,此谓仁才,孙策有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弃刘繇直取会稽,此谓智,孙策有之;攻无不克,百战不殆,纵横江淮,此谓勇,孙策亦有之。将有五才,孙策居其三,实为难得。” “然则,将又有六败十过之说。” “将有十过,一曰贫而贪利,巢湖贼郑宝是也,刘晔以利诱其贪,卒能一剑刺死;二曰勇而轻死,会稽太守孙策是也,轻死者死亦轻之,孙策或能百战不殆,威名四方,将来却必然再赴孙坚悲剧,或枉死于流失,或为匹夫所杀。” 周瑜更加诧异,呆滞望向萧言许久,才感慨道:“足不出户,而知千里之外,仲达之才,真是神乎其能。不错,孙伯符身为一军大将,却时常冒刃杀敌,的确有所不妥。然则,此皆小过,稍劝即改,仲达不必如此忧心。” “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孙策好勇武,喜衅斗,你若不让他临阵杀敌,比杀了他还难受。”萧言却不相信周瑜所言,虞翻又不是没有劝过孙策,孙策可曾改过丁点? 其实,周瑜嘴上说得轻松,心中却是没底,他最熟悉孙策不过,孙策能不能改冒刃杀敌缺点?纵然能改,那也是相当不容易。 周瑜为避免萧言继续关注孙策唯一缺点,连忙转移话题:“仲达将有五才之说,可是引用姜太公(姜子牙)所著兵书《六韬》?只是,我隐约记得,《六韬》所言五才,应是‘勇、智、仁、信、忠’,与仲达所言五才相比,却是少一个‘严’字,多一个‘忠’字。难道仲达将有五才之说,或有他意?” 萧言愣了愣,随口道:“五才之说,其实没啥内喻。为将之人,若能料敌先机,攻其不备,曰智;若能收揽军心,士卒不叛,曰仁;若能强军合战,攻无不克,曰勇;若能刑法一体,军规森然,曰信;若能服强齐众,连势为一,曰严。” 周瑜眼光陡然一亮,又道:“将有五谨之说,又当何解?” 萧言说道:“善治战兵,统帅有方,曰理;出门如见敌,谨慎有度,曰备;见敌不怀死,悍战不溃,曰果;始终如一,不馁不骄,曰诫;法令简约,行之有效,曰约。” “六败十过,又当何解?”周瑜继续问道。 只是,萧言已经没有兴趣凑字数,不愿再和周瑜啰嗦枯燥兵书:“我正在巢湖练兵,公瑾若是有兴趣,也可自率一伍,实战演习。” 闻听萧言提及练兵事,周瑜立即乖乖闭嘴。只是,周瑜不甘心被萧言一语噎住,忽又问道:“我留在巢湖,仲达肯使我帅御多少兵?” “山下五千兵,不论强弱,尽数委与公瑾。”萧言说道。 周瑜表示不信:“当真?” “当真!”萧言说道。 周瑜忽又说道:“闻听仲达五才五谨之说,不禁一时技痒,欣羡军伍。无须五千兵,仲达赠给我一千兵即可!” “一千兵?”萧言斜瞥周瑜一眼,神态极其平静:“再说吧!” 周瑜表示不满:“仲达信不过我?” “不敢信。”萧言说道。 周瑜疑惑:“不敢?” “刘晔袭杀郑宝往事,沥沥在目。”萧言说道。 周瑜再度表示不满:“我非刘子扬,仲达亦非郑宝。” “然,形势相差无几也!”萧言说道。 面对周瑜归顺之意,萧言断然婉拒。若是没有郑宝之事在前,萧言还可能试着信任周瑜,但是有郑宝悲剧在前,萧言怎会轻易相信周瑜? 军阵为双方生死搏斗,皆是无下限狡诈,能骗人就是胜利,想想历史上周瑜、黄盖两人,怎么骗曹阿瞒的?萧言今日敢使周瑜率兵,巢湖明日就敢姓周,继而后天又姓孙,成为孙策军营。 萧言才不是郑宝那个傻瓜,相信周瑜、刘晔之辈,肯屈节小小巢湖。萧言压根就没准备收服周瑜,似周瑜、刘晔这般人才,萧言此时收不起,更用不起,一不小心就弑主。 周瑜故作委屈,苦笑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正如仲达不曾害我性命,我始终也无意害仲达性命。” “然我能禁足公瑾于巢湖,公瑾将来亦能禁足我于吴郡。”萧言心似顽石,丝毫不为周瑜虚情假意所动。 想在巢湖搞颜色革命,告诉你周瑜:没门! 此路不通! 第106 三年之约(下) 第106三年之约(下) 周瑜虚言效命巢湖不成,又行激将之法:“仲达脚踏巢湖,纳十万流民于腹胸,器量怎却容不得我周瑜一人?” 萧言犹若老僧入定,不为所动,淡然回复周瑜:“器量又可谓智量。人先有智,而后才有量。譬如,公瑾虽陷巢湖,却风轻云淡,小觑颈间刀兵,皆是因公瑾自有智慧,知我不会轻易杀人。因不虞为我所害,公瑾方能谈笑自若。然,智不足,则器不大。公瑾智慧超绝,人中龙凤,只须三言两语,便可害我巢湖基业,我既不能掌控公瑾,怎又有胆放权公瑾?自古以来,但凡自己愚蠢,又好信人者,皆非长命之徒。” 因周瑜后世赫赫有名,为千古名人,萧言自甘不如之余,却也心神稳定,不生自卑自傲之心,从容面对周瑜诡谲。 见萧言软硬不吃,周瑜一时大感棘手,退一步说道:“好吧。仲达之所以留我巢湖,是因觉孙策有豪杰之象,却又喜欢犯险,有类白龙鱼服。因觉孙策难制,所以从曹操;因觉孙策虎威,所以留我巢湖,以胁孙策。只是,诚如仲达所提及‘乐羊食子’典故,兵阵之间,从来无有私情。乐羊不顾父子之情,孙策岂又恋我年少同伴友谊?仲达留我巢湖,亦于大势无益。” 萧言摆摆手,回驳说道:“公瑾误会,我留你巢湖,主因在你,而非孙策。我留你巢湖,只因你是周瑜周公瑾,而非你是孙策之友。” 周瑜不信,自嘲说道:“门第旁枝,区区县令,又岂能入仲达之眼?仲达今日既与我交心,还请莫再说些荒唐话。” “绝非虚心荒唐话,句句皆是我真心。”萧言肃容,说道:“江淮之间,我最重三人,其一是你周瑜周公瑾;其二是刘晔刘子扬;其三是鲁肃鲁子敬。江左倘若成事,公瑾之功,必然仅次于孙策,可兴灭国,可继绝嗣;刘晔虽然保身第一,却是世间罕见全才,无须忧心前途,从军可为军师,辅政可为三公;鲁肃是百年难遇能臣,可负千斤,亦可负万斤,未来成就,仅次于公瑾。” “鲁肃?”周瑜眸子闪过一丝异光。 萧言说道:“正是广陵郡东城县鲁肃鲁子敬,他若途径巢湖,我也必然留他。孙策横行江左,麾下悍将林立,然却乏有大将之才。有孙策有公瑾,巢湖旦夕不保;有公瑾有鲁肃,百万铁骑难越长江之险;无公瑾无鲁肃,孙策再悍勇善战,徒一匹夫尔。彼若威胁巢湖,我只遣二三荆轲、聂政之徒,便可一日毁灭江东霸业!” 闻听萧言评价,周瑜顿时骇然,惊道:“仲达有意刺杀孙伯符?” 萧言轻笑道:“公瑾以为,我若暗募荆轲,能否成功刺杀孙策?孙策若死,江左可还有能人继嗣?” 周瑜沉默许久,闭目叹道:“今日,我方能体会到刘子扬心情。仲达有时看似庸俗,其实却内藏锐利,愈与仲达相交,愈觉仲达深不可测。诚然,仲达非是野战四方韩信之徒,非是治民京都萧何之徒,非是为军谋划张良之徒。然则,仲达非是人臣,而是诸侯。” “仲达若败,犹如公孙瓒,全家屠戮;仲达若胜,有类曹操奸贼。仲达的确不会归顺孙伯符,但是我想,许县曹操的器量,却是一样容不得仲达。智量、智量,智不足,量不大,仲达你容不得我,曹阿瞒亦容不得仲达。”周瑜紧紧盯住萧言:“仲达心有雄志,不甘为人臣。却是我周瑜看错人心,来错巢湖。” 萧言不明白周瑜为何陡然情绪激动,自以为他说刺杀孙策之事,刺激到周瑜,连忙安抚道:“公瑾莫急。刺杀孙伯符之事,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过,乍闻我提及刺杀孙策,公瑾便陡然心情激荡,怕是公瑾也晓得,孙策白龙鱼服,亲身犯险,实在令人没有安全感。” 谁料,周瑜避而不谈孙策,却忽然问道:“仲达此时尚有心归顺曹操?” “曹操强于孙策。”萧言答道。 周瑜又问:“仲达留我巢湖,是有心劝我归顺曹操?” “有公瑾辅佐,曹操必然轻松践踏江南,一统中国。”萧言说道。 周瑜摇头:“可惜,曹操容得我周瑜,却容不得你仲达。” “嗯?”萧言被周瑜一句话噎住。 周瑜一字一句说道:“仲达目远、心烈、志高,乃是世间枭雄,秉性与曹阿瞒相类。天无二日,人无二主,诸侯乱世,枭雄岂能两容。仲达即便屈心归顺曹操,将来也必然身首异地,为曹操杀害。” “呵呵,公瑾言过其实,我没有那个雄心,也不愿与曹操一争长短。”萧言笑笑,继而遥望远方沃野:“曹操心性,我岂能不知?只是倘若将来国家一统,再无纷争,我便效仿昔日范蠡,功成身退,舍弃一切兵权,但做一富家翁,安度晚年即可。其实,若非江淮混乱,流民遍野,又是旱灾,又是蝗灾,又是兵灾,我更愿置办作坊,行商贩卖奇物,不问朝堂尔虞我诈。” 周瑜说道:“自古时事造英雄,万事演变不由己心。至于说激流勇退,容我多问一句,仲达今日可愿就地解散巢湖十万流民?” 萧言一怔,继而明白周瑜所指,辩解道:“若能得中国一统,天下安定,必然第一时间解散巢湖十万流民。” “仲达何必自欺欺人!”周瑜语气不容置疑,乘胜追击问道:“倘若曹阿瞒一纸诏书,命令仲达就地解散巢湖十万流民,仲达可否愿意解散?” 萧言坚持许久的信念,顿时产生一丝裂缝:辛苦铸就的巢湖十万流民,真能说散就散?未来若与曹操不合,辞官做富家翁,真有那么轻松?只是,萧言嘴上却终究不肯认输,勉强辩解道:“曹操雄才伟略,怎会喝令我就地解散巢湖十万流民。公瑾所问,毫无发生可能!” “毫无可能?”周瑜冷笑,右手指向西南方:“刘繇之墓,即在豫章郡,仲达还敢说毫无可能?刘繇是刘氏宗室,又是汉庭所聘,与袁术连战经年,曹操可援助刘繇分毫?曹操巴不得刘繇早日败亡!孙伯符刚逐刘繇,曹操立即认可孙伯符会稽太守职位,并举荐为将军。曹操何曾想过,孙伯符所伐刘繇是汉庭所任刺史,孙伯符所伐会稽太守王朗,是汉庭所任太守?” “仲达一眼看穿孙伯符利弊,却又为何选择性忽视,固执相信曹操是位老好人?曹阿瞒奸贼本性,狡诈如狼,怎是良才归依好去处?” 周瑜步步紧逼,言语如巨锤,哐哐击碎萧言所有幻想。 许攸、孔融、刘勋、马腾、高幹……曹操所斩之人,不要太多。显然,投依曹操绝不是毫无危险的光明大道。尤其是许攸,助曹操大败袁绍,功劳何其多哉,但是仅仅因为许攸折损曹操威望,曹操说杀就杀,毫不客气。至于曹操如何善待属吏,何夔则可间接说明一切----“常蓄毒药,誓死不为曹操所辱。” 曹操品性如何,萧言自然知晓,只是他先前不愿相信而已。孙策不可投,曹操不可依,萧言还能投靠谁? 刘备?刘备现在穷困潦倒,手上兵马,与萧言仿佛。投靠刘备,萧言还不如自己干呢! 不是一心投曹,而是天下只有曹操可投。倘若既不投孙策,又不投曹操,萧言总不能自立吧? 就凭巢湖十万流民,既无军将,又无文臣,甚至连说服太史慈联盟,还须萧言亲自冒险。萧言现在自立,纯属犯傻找死。 瞧见萧言陷入迷茫,周瑜喟然长叹:“仲达所行之路,太过艰险,请恕周瑜不能奉陪。” “再者,你言江东无我周瑜,孙伯符便是一匹夫,我也绝不认可。南征会稽,无我周瑜,孙伯符一样妥善处理会稽事务,安抚大族,礼待王朗,赢得无数士大夫倾心。江左能否成事,在于孙伯符,不在于我周瑜。只要孙伯符在江东,俊杰必将蜂涌聚集;未来贤达胜我周瑜数十倍者,必将数不胜数。” “我素与仲达无仇,仲达之所以留我,是因为忌讳我助孙策。恰好,我求任居巢县长,而非直走吴郡,亦是心有疑虑,不愿就此效力孙伯符。” “索性,今日我便与仲达立一赌约,倘若仲达与孙伯符相争,我发誓绝不协助孙策分毫,仲达亦不可胁迫我助你----当然,我即便相助仲达,以仲达谨慎性格,怕也不敢相信我。总之,仲达与孙伯符之争,请允我周瑜置身事外。” 萧言眉头一扬,说道:“置身事外?” “置身事外,两不相帮,如有违约,请斩我头。”周瑜郑重其事说道。 萧言说道:“公瑾言下之意,是隐居巢湖,万事不问,只等孙策攻陷巢湖?” “也可是仲达佐助曹操,攻杀孙伯符,兼并江南地。”周瑜答道。 萧言问道:“我若胜将如何,我若败又将如何?” 周瑜沉吟小片刻,说道:“仲达如能败而不死,从此熄灭军阵心思,我可保你为边疆大吏;仲达若能破击孙伯符,自然是曹操一统中国,‘飞鸟尽,良弓藏’。届时,仲达若真能放弃一切权势,行商度日,我则愿为仲达算吏,为你记账算钱。” 萧言笑了笑:“我留公瑾在巢湖,本就不曾指望公瑾助我。此番赌约,好像无论胜败,皆是我占优?” “客居巢湖,自然理当让仲达一分。”周瑜笑道。 萧言回忆一番历史,记起孙策死于建安五年,遂与周瑜击掌为誓:“就此说定。不过,我也不占你便宜,三年之内,也就是建安五年九月,孙策如能依然立足江左,便算公瑾赢得赌约。” 于萧言来说,周瑜所提赌约,其实毫无价值:萧言不指望周瑜助他,亦不相信孙策未来能够成事。 萧言爽快接受周瑜赌约,其实只是借此缓和两人矛盾,冲淡胁迫强留仇恨。 第107 孙策复仇 第107孙策复仇 萧言应诺三年之约,是欲借此缓和两人矛盾,而周瑜提出三年之约,目的亦绝非单纯认栽。 周瑜幽困山谷,禁卫盯梢,言语不能,且憋屈且郁闷。见萧言态度强硬,周瑜又自觉不能逆改萧言心意,便只能选择有限屈服,欲以此冲淡萧言心中警戒,进而争取利益:未来如何暂且不管,摆脱目前困境,才是周瑜此时第一目标。 因是,三年赌约刚刚立下,周瑜便向萧言提出要求:“秋风渐凉,不胜侵寒,可否改居山脚湖畔?” 萧言踌躇,有心婉拒周瑜,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仲达请放心。我既然与仲达立下三年之约,便会说到做到,绝对保持中立。我行走巢湖,双目只见湖泊景色,双耳只听乡间俚俗,塞口不言,绑手不配刀剑,缚足不出湖畔,如有逾矩,赌约即算我输。”周瑜觉察萧言婉拒之心,连忙加重砝码,使萧言不能拒绝。 之所以有三年之约,是双方皆有意缓和僵硬关系。周瑜既然表示诚意,萧言若不相对表示诚意,却是有违三年之约本意。 周瑜放低态度,逼得萧言也不便强硬,只得缓些语气,说道:“流民初聚,其间多有狡诈之徒,独行在外,颇有危险。公瑾若有意迁居山底,身边却是必须十二时辰皆有护卫跟随,才能使我放心。” 一天十二时辰,萧言所谓护卫即是24小时严密监控周瑜。 “世间多有狗急跳墙、恃强杀人之徒,仲达肯遣精卒从旁护卫,再好不过。”周瑜意在破局,态度放低,爽快答应萧言苛刻条件。只是,周瑜心中郁结,说话不免带点怨气,隐隐讽刺萧言囚禁他是恃强凌弱、狗急跳墙行径。 萧言却对周瑜怨气视而不见,继续提出苛刻条件:“秋收虽了,人手尚缺,校尉府护卫人数有限,怕是难以陪伴公瑾游山玩水。公瑾若有意迁居山底,怕是大多数时间,只能在聚兵镇内行走。” “已胜山顶秋风萧瑟。”周瑜也知萧言不可能任他随意行走巢湖,再次答应苛刻条件。无论如何说,聚兵镇范围,总强过光秃秃山巅。 见周瑜下山态度坚决,萧言索性直接道出心中底线:“前时强留公瑾,不得已伪造公瑾长江遇险之事。公瑾如果坚决下山,还请体谅巢湖难处,替我圆谎。” 周瑜神情略动,良久才试探询问萧言:“仲达欲令我如何圆谎?” 萧言心中早有决断,毫不犹豫说道:“圆谎之法有三,一则,公瑾易装改容,使外人闻听公瑾装扮,联想不起公瑾本人;二则,藏匿姓名,伪称他人,不显公瑾之名;三则,如遇旧日熟人,公瑾须承认长江遇险,孤身回避巢湖。是因仇家为江淮霸主,非舒县周氏能敌,所以不得不对外伪宣死讯,藏匿巢湖。” 仇家为江淮霸主,现在自然特指袁术。袁术性情狭隘,屡屡借刺客成事,譬如陈王刘宠、陈相骆俊,便是死于袁术之手。萧言诬赖袁术暗杀周瑜,乍听起来似乎滑稽不可思议,但是细细思之,却也有一丝可能:袁术用周瑜为将,周瑜轻视袁术,袁术心怀怨愤,碍于舒县周氏,遂行宵小之计。虽然错漏百出,却也能勉强解释过去,可信度总要强过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那“神一般的临时工”。 面对萧言圆谎要求,周瑜极度纠结。一旦他亲自替萧言圆谎,此事恐怕就此定性,即便周瑜未来逃窜,再行改口,也只能使事实真相更加扑朔迷离,不能完全推罪于萧言。当然,若是萧言未来败亡,事实真相自然任由周瑜所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未来萧言兴盛,周瑜即便再如何哭诉萧言奸诈,真相也将站在萧言一侧:毕竟周瑜曾经承认过,萧言将周瑜禁足巢湖,是救周瑜,不是害周瑜。 就好比后世刑罪定性,只能取决本国法院仲裁,只要是主权国家,即便其他国家法院如何说无罪,却也不可能更改刑罪事实。罪否取决于法制,法制取决于强权,伊拉克如能攻灭美利坚,萨达姆绝对伟岸光正救世主。 闲话暂且不提。 说实话,周瑜心底极度纠结,委实不愿意替萧言圆谎,白白被萧言囚禁数十日,几乎家破人亡,结果还要感谢萧言救苦救难恩情。只是,形势比人强,萧言把话撂在那里:你如果不愿替我圆谎,那就继续待在山顶吧----此时此刻,显然是下辖十万流民的萧言,拥有绝对强权。周瑜想活命,想下山,就必须违心将敌人夸赞成恩人。 “好!”仔细斟酌利害许久,周瑜一咬牙,答应萧言指鹿为马的极端要求。毕竟,对周瑜来说,唯有摆脱目前困境,才能有未来,拥有有未来,才能谈其他。 至此,三件苛刻要求,周瑜尽数答应。 不意周瑜下山意愿如此决绝,断然答应三件苛刻要求,萧言只得无奈放行:“好吧!公瑾今日随我下山,暂且先住在校尉府,等明天后天,我再为你安排住处。” 终于听到萧言应诺口信,周瑜不禁长舒一口气:“既是如此,还请仲达遣人至舒县,转告老母,请她莫再为我担心。” 萧言呵呵笑道:“这些话,还是公瑾亲自与老夫人说吧!” “嗯?”周瑜不解,诧异望向萧言。 萧言指着北方望洛县城:“突闻公瑾遇险长江,老夫人悲伤哀切,几度昏厥。唯恐老夫人留下病根,使公瑾恨我终生,我不得再行诈计,伪称搜寻到公瑾活命痕迹,遂请老夫人前来巢湖安心静等。今日公瑾既然原谅我贸然强留,又答应替我圆谎,那便请公瑾亲自照顾老夫人吧。” 周瑜乍听萧言挟持母亲,初时不禁心生怒意,目光厉然,与萧言彻底翻脸。只是再听萧言仔细诠释,周瑜无奈长叹一声;无论如何说,萧言如此处置,总比任由周母在家无助悲戚哀伤强。倘若有恨,周瑜也只能恨萧言奸猾,恨自己来错巢湖。 彼此条件谈妥,周瑜因为忧心母亲状况,催迫萧言自己赶快带他下山。 谁料,两人才行至半山腰,突然奔来一名斥候:“启禀校尉,会稽太守孙策率兵猛攻芜湖,声称欲杀太史慈为周瑜复仇!” 第108 驰援太史慈(上) 第108驰援太史慈(上) 初,袁术下邳兵败,孙策欺其虚弱,遂遣表兄徐琨率军挺进丹阳郡,赶走袁术所置太守袁胤。 而后,袁术移军沛郡,与韩暹、杨奉、吕布对垒淮泗。为稳住江东孙策,袁术非但没有责备孙策驱赶袁胤,自称会稽太守,反而镇之以静,相继遣返吴景、孙贲两人,欲以此内乱江东三郡,消弭孙策隐患。 案:吴景为孙坚妻弟,孙策娘舅;孙贲是孙羌之子,为孙坚亲侄,孙策堂兄。吴景是老辈,孙贲年齿稍长,皆是追随孙坚征伐天下的老将,在孙坚旧部里威望较高,乃至袁术曾举荐孙贲为豫州刺史,上表吴景为丹阳刺史,非是孙策小小少年可比。 在袁术眼里,家有长辈,幼子难称雄。先前禁足吴景、孙贲,亦是袁术为遏制孙氏力量,避免养虎为患。奈何袁术大意,没料到孙策虽是弱冠少年,却能服强齐弱,完美继承吴景、孙贲遗部,直取会稽郡。前时疏漏,后来来补,发觉孙策隐然壮志,袁术立即遣返吴景,表面是晓谕孙策,暗中却是安插钉子,分裂孙策娘舅家势力。之所以仅仅遣返吴景,却亦是袁术为避免驱狼来虎,垮倒孙策,崛起他人。 谁知,吴景、孙贲远离江左数月,孙策已经完美征服两人部属,吴景虽回,却无损孙策军中威望。与此同时,孙策顾忌表兄徐琨兵多,有害孙氏,遂趁袁术遣返吴景一事,借力打力,高崇吴景,聘其丹阳太守,用以取代徐琨。徐琨为孙坚外甥,是孙坚属下老将,彼时孙策虽忌讳其兵多,胜于会稽,却也无可奈何,不可能随意无故削弱徐琨,引起孙坚老将忌讳。恰逢吴景回返,孙策手腕一转,以交好袁术为藉口,复任吴景为丹阳太守,改迁徐琨为督军中郎将。 吴景不仅是袁术所任丹阳太守,威望、齿岁又皆盛于徐琨,用吴景取代徐琨,里外新旧部将都无话说。服众之余,孙策又使两辈舅家吴氏、徐氏互相抵角,只能彼此倚靠孙氏这棵大树,而不能鸠占鹊巢,取代孙氏。如此,孙策手腕轻转,连削带打,轻松瓦解袁术出招。而袁术,见吴景无功,又一计不成,再生二计,遣返孙贲问讯江东:既然舅家力量不能危害孙策地位,那就祭出大杀器----孙氏旧日统帅孙贲! 案:孙坚征伐四方,因孙策年幼,他最信赖亲侄儿孙贲。孙坚是一军主帅,孙贲则为一军副贰,权柄极大。孙坚阵亡襄阳,部属被袁术吞并,而孙氏力量之所以能保留至孙策崛起,全赖孙贲肩扛孙坚遗命。彼时,袁术甚至一度上表孙贲为豫州刺史,用以继承孙坚权柄。简单来说,孙贲在孙氏体系内的地位,远非吴景能比。 袁术、孙策围绕孙贲明争暗斗一节,暂且不说。 单说,孙策以吴景取代徐琨为丹阳太守。吴景新返,又因取代徐琨引起徐氏衔恨,难免无法顺利接收数万丹阳兵。困窘之间,孙策以仲裁者面目出现,以舅侄以待吴景,以堂弟以待徐琨,助吴景掌控丹阳之余,又切割数万丹阳兵为己有,使得孙策直辖兵力猛增一倍有余。 自古以来,欲揽兵权,必先衅争。 只需一场大捷,主将便能借助战场指挥调度,瞬间接管军权。凡是悖逆之徒,皆可以战法处死,一旦将校屈服于虎符,即便或许口中尚有怨言,他们内心其实已经服从于主将权威:但凡主将军令,不敢不从! 立威丹阳,收揽兵权,确保吴景、徐琨为臣之战,孙策就近选在丹阳郡。 丹阳郡西,有太史慈、祖郎两股势力,联盟自保,共御徐琨。究其本心来说,孙策更愿意讨伐祖郎,一则祖郎曾经袭击过孙策,二则是祖郎贼寇身份,征讨有大义。但是,偏偏萧言卷起历史漩涡,结盟太史慈,使得太史慈心生侥幸,暂时固守芜湖。芜湖近水,扼守中江上游,不论战争便易程度,还是地理重要性,太史慈所据芜湖都必须列为第一时间征讨序列:祖郎为祸,犹可忍;太史慈扼守芜湖,不可忍。 恰逢曹操南征,聚歼袁术主力于蕲阳,也是袁术幸运,才能提前狼狈逃窜至寿春,再度借助淮河防线,抵御曹操侵袭。袁术军败,岂不正是孙策攫取利益之时?由是,孙策当机立断,立即兵分两路,一路出牛渚渡口,直扑中江口;一部孙策自领,沿中江上溯,水陆并进,合攻芜湖。 此次征讨太史慈旗号,孙策一则贬斥太史慈放纵山越抄袭;二则言太史慈为刘繇余部;三则称太史慈劫杀周瑜。如此,不论为民、为公、为私情,孙策都有剿灭太史慈的理由。 问讯孙策来伐,太史慈忧惧之余,又起战心,欲与孙策一决胜负。 然而,前军斥候很快粗粗探明孙策来征军伍数量----不是三千,不是五千,不是一万,而是足足四万人。 闻听孙策来攻战兵,总数高达四万人,饶是太史慈悍勇,也不忍不住骂娘:太史慈麾下仅有步卒四千,骑兵三百,战力仅有孙策十分之一。太史慈又非天兵天将,哪能以一克十,击溃孙策? 很显然,孙策此番来伐,志在必胜,高举牛刀,屠戮小小芜湖一县。 明白孙策战略,太史慈大恨不该贪图巢湖水军联盟。若是早早避入泾县,躲入山谷,孙策纵然集结十万兵马,也只能零碎作战,使得太史慈可以一一破击,逐渐削弱孙策。而此时,芜湖近水,又是空旷平原,一旦双方对战,那可真正是以一打十,绝无半点侥幸! 怎么办? 太史慈性格没有顽固两字。弱冠时,为完成郡府所托,太史慈便曾不惜高举仁义大旗,诈骗州刺史府吏员,乃至彻底激怒州刺史府,不得不远避辽东逃命。 以一战十,毫无胜机! 面对必败之战,太史慈第一个念头是撤退。 撤退到哪里呢? 孙策兵多马健,太史慈如欲反击,必须选取不利于骑战之地,必须选取不利于步卒集结之地。只有孙策兵马分散,太史慈才有可趁之机,再演吕布四千步骑,歼溃袁术七路兵马的奇迹。退避第一选择,自然是太史慈相中许久的泾县,地在三山之间,丘陵重叠,便于小股作战,不便于万军冲锋。 尤其,泾县之侧,又有祖郎、山越可引为助力,借丘陵地形抵御孙策四万军马,并不是难事。 只是,选择泾县之余,太史慈又念起巢湖水军:“若是简单退避泾县,虽一时不惧孙策,未来却终将被孙策团团包围,苟延残喘而已!与其如此,不如且看看巢湖水军战力。孙策为破会稽,造海船、集步卒,却因自谓江淮无敌,又霸占历阳渡口,轻视河船江战。据斥候禀报,孙策麾下虽有战卒数万,河船却仅仅只有楼船数十艘,蒙冲走舸数百艘。相反,巢湖萧言摒弃步卒,专精.水战,购船、造船不胜其数。或许三千战船是虚夸之辞,但是集结万艘渔船,却甚有可能。且巢湖地形,上有施水,下有濡须河,易守难攻,若真能连势巢湖,才能真正遏制孙策。” 一念至此,太史慈顿时心生检验巢湖水军战力心思。 于是,太史慈闻听孙策集结大军来伐,选择不战而走。只不过,太史慈撤退方向,不是藏在三山之间的泾县,而是地临长江的春谷县,也即是濡须河与长江交汇河口下游。既然选择远来春谷县,太史慈自然急派信使,飞舟驰报芜湖,言明情势危机,请求萧言发兵来援。 孙策发兵四万,直扑芜湖,不仅惊退太史慈,更令游弋两湖间的巢湖水队惊慌失措:四万战卒,主将还是近年声威赫赫的孙策,谁能不惧?孙策攻灭芜湖,会不会顺势来伐巢湖? 就在这种惊慌情绪中,太史慈请救兵书,传至萧言手中。 ====== 巢湖校尉府后山山腰。 乍闻孙策发兵四万猛攻芜湖,萧言不禁诧异瞪大眼睛:“咦?孙策今日就调遣数万精锐,难道就不怕引起袁术忌讳?” 萧言口中说是引起袁术忌讳,其实却是萧言隐约记得,历史上直至建安三年,孙策才剿灭太史慈。可是,萧言却是不知,历史上孙策的确是建安三年剿灭太史慈,但是芜湖一地,孙策却早早提前攻占----先有孙策攻占芜湖,才有孙策活擒太史慈于泾县。 也即是说,萧言结盟太史慈一事,反使太史慈提前与孙策激烈对撞。 萧言诧异同时,周瑜亦是目光闪动:“巢湖虽有十万流民,却毕竟农夫出身,难敌孙伯符四万精锐。我与仲达之赌约,怕是未来数十日就要兑现。” 萧言斜瞟周瑜一眼:“公瑾莫非又要劝我归顺孙策?” 周瑜摊开双手,笑道:“也可是孙伯符攻陷巢湖,入驻校尉府。” “孙伯符虽然喜征伐,善野战,却非嗜杀之人。前会稽太守王朗,逆兵浙江,屡拒孙伯符,杀伤甚重。然则,一朝孙伯符攻陷会稽,活擒王朗,却宽待其人。仲达如欲对垒孙伯符,大可竭力抗战,即使无我从旁护佑,孙伯符怜惜仲达高才,也不会陡生杀心。” “我刚才只是随口说说,仲达欲战只管战,不必心有负担。” “即便巢湖战败,孙伯符也不一定杀你。” 第109 驰援太史慈(中) 第109驰援太史慈(中) “仲达欲降则降,欲战则战,降能活命,败亦不死。”周瑜向萧言解释,他并无讽劝萧言临阵投降之意。然而,周瑜明面虽不劝降,言辞却在刻意诱导萧言:巢湖降则安,战则败,萧言在孙策四万步骑面前,只是做无所谓挣扎。既然结果已定,那又何必负隅顽抗? 萧言听出周瑜言下之意,抿起嘴角,意味深长说道:“胜败还是两说,公瑾且在巢湖,静等前方战报。” 继而,萧言挥手示意禁卫将周瑜带走,自己则尾随斥候,直奔巢湖水军所在。 救不救太史慈?这是两难选择。 不救,太史慈兵败,或逃窜深山,或就地投降孙策。届时,芜湖、春谷之间长江水道,必然立时为孙策所并。 与太史慈不同,孙策如今独霸江东,下辖区域有后世福建省、浙江省、三分之一江苏省、五分之一安徽省,兵多将广,物产丰富,如若造船,十月可有万艘,非是区区八百里巢湖能比。一旦孙策兼并西丹阳郡,巢湖失去长江水道还是小事,成为砧板鱼肉,任孙策宰割才是真正危险。萧言虽然不知,孙策历史上为甚不曾提前清剿郑宝匪类,入据巢湖,但是就凭萧言性格,哪会将自己未来兴衰赌注,放在别人身上? 救,巢湖初建,辅兵战力孱弱,难抗孙策精锐。此时交兵孙策,无疑是高呼刀枪不入,硬拿鸡蛋与石块对撞,殊为不智。孙策麾下四万步骑,非是收编郡兵,便是追随孙策横行江东的精锐战卒,单凭巢湖数千初聚辅兵,萧言看不到一丝胜利可能。 此时对战孙策,一丝胜利的可能性都没有!诚如周瑜所说,萧言逆战孙策,是必输之战! 救,敌不过孙策;不救,巢湖危矣,萧言再次陷入两难境地。 仔细分析一番利弊,萧言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我与太史慈唇亡齿寒,息息相关,有太史慈顶在前面,巢湖便不虞孙策侵袭。我如不救太史慈,孙策必以为巢湖懦弱,或将顺势杀入巢湖。时至今日,巢湖毫无选择,必须出战,不是击退孙策,而是向孙策昭显实力,让他不敢随意入侵巢湖。” 萧言瞬间做出决断:驰援太史慈,战略目的不是击败孙策,而是向孙策昭显巢湖实力。 因倾慕元末巢湖三将勋业,萧言聚兵巢湖,较为偏重水战。因此,若要昭显巢湖实力,那便只能寄望于巢湖水军。 巢湖无水将,训练落后,七月中旬时甚至一度被周瑜三艘游艇戏谑。好在而后巢湖红巾兵,抢掠襄安、临湖两县,得来无数粮食武器,武器完备,方能悍战;粮食充足,才能专心训练。尤其,楚永因被周瑜三艘游艇戏谑而感耻辱,死命操练巢湖水军,时至今日,巢湖水军或许依旧缺乏水战素质,但是彼此操船技巧,比之两月前,提升不止数倍。周瑜那些属将,如今再想戏谑巢湖水军,却已非易事。 简而言之,巢湖水军操船基础已成,唯缺高素质水将指导水战技巧。 巢湖水军先天不足,后天又匮乏水将,难成巢湖自保的中流砥柱。为遮掩巢湖水军孱弱实力,萧言决定攀升科技树,以代差战略武器,弥补人才缺失。 只是萧言苦思冥想,一时却想不起,巢湖船只如何改良,才能发挥出超越时代的战力。相比陆军历史发展,萧言对水军、海军的了解,相对比较生疏,萧言唯一能够了若指掌的仅有航母编队作战----显然,后世航母编队,对于巢湖水军毫无半点助益。 另外,萧言也模糊晓得海船、河船未来发展趋向,但是萧言毕竟是船盲,他即便了解未来船体大概趋向,却不可能了解各种部件受力参数;不了解受力参数,巢湖船匠就得花费大量时间,计算、检验、实验、排除,构建模型。总之,萧言后世记忆,无助于巢湖改良战船,无助于提高巢湖水战水平。萧言若想攀升科技树,却是还得从其他处着手。 苦恼间,萧言偶尔思及赤壁之战,想起周瑜火攻之策。萧言当时灵机一动,决定从火字着手:“汉世船只,非但尽是木质,且防火性能极差。但凡水战,只要能施火计,必然奏效。” 很快,萧言回忆起一种武器----火炮! 此火炮,非是后世火器时代的火炮加农炮榴弹炮迫击炮,而是一种中国传统特色武器。 后世象棋,敌我两方,一方是砲,另一方是炮。其中砲是指代发石机,也即是石砲,故以石为偏旁;而炮便是指代火炮,以火为偏旁。 中国古代火炮,构造其实与石砲一致,向敌军发射石头,叫发石机;向敌军发射火球,叫火炮。也即是说,火炮、石砲其实类同,搬来一架发石机,只要抛射的不是石块而是火球,它就是火炮,两者基本通用。也是因此,所谓火炮概念,大多被发石机合并一起,只有在史书寥寥角落,才能看见火炮一词。不过,尽管两者大多数时间合并一起,但是其其实两者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发石机一般体型较大,抛射石块较重、较远;而火炮一般体型较小,抛射火球较轻、较近。 但凡火炮,骨架大抵都是小型发石机。 火炮战术,源远流长,但直至唐末,才真正成为战场利器,而后又在宋朝时期发展至巅峰,旋即因为其鸡肋效果,从此消逝于历史长河。当然,虽然这玩意相当鸡肋,但是倘若陡然出现在汉末三国,那却不失一件压倒性代差武器,能够发挥出其不意效果。 用抛石机发射火球,历史已久,之所以迟至唐末,才形成一种战场利器,却是因为火球原材料制约。但是,所谓的原材料制约,对萧言来说,显然根本不是问题。于是,萧言将火炮战术,当作秘密武器发展,悄悄撤去十艘楼船其他战器,每艘楼船改以安装数架小型发石机,用以投射火球。 此次对垒江东,巢湖能不能给孙策一个下马威,便要看萧言寄予厚望的这些小型发石机,能不能在汉末三国,一显峥嵘。 第110 驰援太史慈(下) 第110驰援太史慈(下) 由萧言所开创的巢湖代差先进武器,其所匹配的火球,制式皆为圆球形状,重约八汉斤(约1.9kg)。 巢湖火球大概可以粗分为三类: 其一,曰引火球。以纸料为球,内装砖石,再以黄蜡、沥青、炭末熬成泥状,涂于纸球,最后再用麻绳穿起。引火球用来试砲,计算目标远近数据,以便为大举进攻做准备。 其二,曰烟火球。球内装易燃火料,外敷黄蒿两汉斤。烟火球用以燃烧,发挥刺激眼鼻熏烟,削弱来敌战斗情绪。 其三,曰毒火球。以硫磺、火硝为燃料,混合草头乌、巴豆等十余种毒药,捣碎混凝成球,放毒效果,甚于烟火球十倍。 因楼船所载发石机,只抛火球,巢湖水军呼之为火砲;又因发石机所配火球,皆重约八汉斤,巢湖又特意呼之为八斤火砲,简称为八斤砲。 巢湖三类火球,除却引火球是用来定位,烟火球、毒火球的效用,都是放熏烟、毒烟虚弱来敌,偏重于化学攻击战卒,而非火烧战船。因是,未曾真正投放战场,巢湖水军战卒皆已面目惨白,感慨自家校尉真是恶毒。普通人陡然碰见这类毒烟,皆呼吸艰难,双眼睁不开,饶是百战精锐,也抗不住毒火球烟熏。尤其,十余种毒药混杂熏燎,化学反应极其复杂,随之产生无数毒素,那些被巢湖用来人体试验的濡须河贼、长江水盗、山越匪类,真是头痛腹泻,感染各种千奇百怪的病样。 楚永清剿濡须河时,曾实战检验毒火球成效:一发火球正中河贼的主船,结果没等巢湖水军冲刺,这些河贼便纷纷两眼流泪,咳嗽着跳入濡须河,狠狠呛两口河水,全部成为巢湖水军俘虏。 你再悍勇善战,可抵住毒烟熏燎?正是毒烟八斤砲的存在,给予楚永莫大信心,乃至面对太史慈水军,他也表现出强大的自信心,使得太史慈始终没有轻视巢湖。 孙策麾下步骑,皆是百战精锐,非是巢湖流民可比,萧言也不敢奢望一群羊羔,能够战胜十群野狼。但是,如果只比拼长江水战,借助八斤火砲,攻孙策一个出其不意,萧言却是有一定信心。 萧言行至船坞,巢湖水军已经开始集结。萧言径自来见楚永,问道:“烟火球、毒火球,各有多少库存?” “烟火球八百颗,毒火球三百颗。”楚永很快答道。楚永虽是游侠秉性,但是无比信服萧言,自来巢湖后,属他最为努力上进。虽然楚永天分不足,但是做事却兢兢业业,尽其所能完成萧言嘱咐,渐渐成为巢湖准二号头目。似八斤火砲这类武器,关键数据,楚永亦是随时关注,并深深记在心中,能够立时回答萧言询问。 萧言又问:“新式楼船业已改良几艘?” “因无成熟经验,十艘新式楼船皆是试验型号,拆拆卸邪,缝缝补补,至今尚无定型。因此,新式楼船巢湖依旧仅有十艘,甚至其中一艘,船匠改良时,又出现重大失误,暂时不能出行。不过,前时攻陷襄安、临湖两县,掠来三百艘战船之间,有三艘废旧楼船,因质量不合校尉大人要求,也被拖入船坞,任由船匠们随意处置,增加改良造船经验。适才,我已询问过造船令,这三艘废旧楼船,虽然质量较差,但是也可配备八斤火砲,出战长江。”楚永答道。 萧言面露失望:“也就是说,巢湖现可用新式楼船只有十二艘?” 当然,萧言也知道,造船用时较长,不比步卒瞬间可成。只是,如果只有十二艘新式楼船,无疑很难体现出九斤火砲效用----毕竟,九斤火砲的命中率相当低,唯有覆盖式攻击,才能发挥最大效果。但是,时间不等人,如想抵御孙策来袭,也只能奋力一搏。 由是,萧言当机立断集结巢湖水军:“十二艘新式楼船,载满烟火球、毒火球,全部集结;旧式楼船,集结三十艘;蒙冲走舸,但凡装备梨花标枪、标铁、撩钩者,全部集结;警戒游艇,集结五百艘,其中前军两百艘,载满浆手,后军三百艘,每船匹配一艘火船。” 备注: 梨花标枪,水战武器,用以投掷,中船必有洞,中人必碎。 撩钩,水战武器,或钩或捞,捞以杀敌,钩以登船。 标铁,水战武器,或砸或凿,击沉小船。 火船,水战火攻,真正火攻烧船所用利器。 ====== 巢湖水师出濡须河,浩浩荡荡杀入长江,援兵太史慈。 闻听萧言出濡须河口,迎战孙策,太史慈顿时大喜过望:“巢湖萧言竟无虚言,真敢对战孙策四万步骑!如今就看巢湖水军战力几何,能否稍稍击退孙策兵。” 惊喜之余,太史慈又隐隐怀疑,唯恐巢湖水军悬挂友军之旗,背后却猛戳他太史慈一刀!韩暹、杨奉黄巾贼,不就是临战反水,使得袁术有下邳惨败吗? 不过,危急时刻,巢湖水军能够来援,足见诚意,太史慈心中虽有疑虑,小心防范巢湖水军来攻,却更多的选择相信萧言。因是,太史慈将其部斥候得来的情报,全部详详细细抄写一份,递给萧言。 一如萧言所料,孙策集结四万步骑来伐巢湖,倾巢而出。此番来攻太史慈,孙策麾下,真可谓将星灿烂,拥有无数留名后世之辈。 前面说过,孙策来伐巢湖,兵分两路,一路沿长江水道,一路沿中江水道。 中江水道一路,由孙策独统,麾下有督军中郎将徐琨、先登校尉韩当、功曹虞翻、别部司马蒋钦、别部司马周泰、别部司马陈武、属吏吕范、属吏凌操。 长江水道一路,由丹阳校尉吴景坐镇,主将为石城县令黄盖、丹阳都尉程普。 徐琨、吴景暂且不提,其余诸将类如韩当韩义公、虞翻虞仲翔、蒋钦蒋公奕、周泰周幼平、陈武陈子烈、吕范吕子衡、黄盖黄公覆、程普程德谋、凌操等等,哪一个不是后世赫赫有名之辈? 闻听太史慈军讯,萧言良久无语:“孙策、韩当、徐琨、吴景、韩当、虞翻、蒋钦、周泰、陈武、吕范、凌操,足足十一位历史名将!再看看我巢湖这边,全是白名,仅有太史慈一位盟友。唉,真是人比人,气死活人;将比将,气活死人!” 与此同时,面对孙策大举进攻,太史慈情势危急,时有覆灭之险情。 太史慈本就乏缺水军,适逢孙策两路来攻,他那点水军,更是几乎一瞬间便被孙策击溃。待萧言出濡须河口,增援太史慈时,太史慈麾下只有十余条小船,用以与巢湖通讯,极其寒酸。幸得萧言当机立断,率军急速来援,否然,太史慈早已陷入绝望,彻底抛弃水军,逃窜至丘陵山谷中。 太史慈水军为孙策歼灭,步卒情势亦是堪忧。 闻得太史慈弃芜湖远走春谷,孙策毅然舍弃主军,单率突骑一千在前,精锐战卒三千在后,依靠骑兵速度,要击太史慈于半路。一阵冲杀,太史慈虽然击退孙策,却也折损严重,减缓撤退速度。而后,未等太史慈继续撤退,孙策又已休整完毕,再度奔袭太史慈,迫使太史慈不得不留足抵御。如是三番,孙策一千突骑紧紧咬住太史慈主力,使其难以快速退避春谷县,与巢湖合势。 情势如果再如此持续下去,未来只有两种可能: 一则,太史慈舍弃全军撤退春谷县妄想,化整为零,分散潜逃,复聚于深山野林。 二则,太史慈因为行军迟缓,被孙策主力追上,团团围住,不得不举手纳降。 恰在太史慈近乎绝望之时,萧言下辖千数战舰,浩浩荡荡出现在濡须河口。太史慈斥候遥遥望见,长江水面漂来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巢湖战船,立即激动欢呼起来:不论巢湖战力如何,但是这船只数量,就足够壮观,值得信赖。 与太史慈斥候交流一番,萧言向太史慈传达战略意图:“巢湖仅有十万流民,难抗孙策四万步骑。与其如此,不如发挥巢湖优势,全力与孙策对战长江。因是,还请郡守坚守长江北岸,牵制孙策步卒,不使其偷袭巢湖。” 太史慈心无良策,只好应诺萧言之请:“孙策水军,共有两支,一支由黄盖所辖,一支由陈武所辖。现今,陈武留守芜湖口,唯有黄盖上溯长江,与孙策步卒水路齐进。据密探所报,来伐船队虽仅黄盖一队,却亦有战舰六百艘,其中更有楼船五十艘,大船无数,实力不可小觑。万望萧校尉谨慎用兵,必败黄盖,否然,丹阳、巢湖覆亡即在今日。” 闻听太史慈言只有黄盖一路来伐,且战船只有六百艘,萧言长长松口气:此番来战,巢湖新式楼船十二艘、旧式楼船三十艘、蒙冲四百艘、走舸八百艘、游艇五百艘,忽略游艇不计,战船共有一千两百艘,数目是黄盖水军一倍有余。 孙策全军四万步骑,虽胜巢湖数倍,但是水军这块,显然却是巢湖更有优势。 “数量优势,八斤火砲优势,应该能勉强弥补双方经验差距吧?”萧言自度。 第111 火烧黄盖(上) 第111火烧黄盖(上) 太史慈多步卒少水兵,甚至一度倾向迁徙泾县,藏身三山之间。 适逢孙策大举进攻芜湖,太史慈麾下寥寥数十艘战船瞬间覆亡,使得陈武、黄盖两支水军,再无用武之地。其后,陈武留守芜湖,黄盖溯江而上,配合拦截太史慈溃卒,成为战场辅助角色。黄盖麾下水卒百无聊赖之余,又艳羡孙策主军杀贼建功,遂向黄盖请求登陆作战。黄盖也是不甘落寞之人,得到孙策便宜行事军命后,立即近岸缓行,准备配合孙策围堵太史慈。 恰在此时,巢湖水军顺江而下,水借风速,其势如疾,出现在黄盖前军斥候视野内。 发现长江上游突然漂来浩浩荡荡船队,黄盖兵斥候顿时相顾愕然:“是友是敌?” 黄盖正欲亲自率军要击太史慈,忽闻上游漂来无数战船,眉头顿时拧成一条条清晰可见沟壑:“哪来的援兵,难道是豫章郡援兵,刘繇旧日部曲?” 却说,孙策追击太史慈,之所以勒令黄盖溯江而上,就是为防备刘繇旧时部曲突然插手丹阳郡战事,由不得黄盖此时不忧心。 斥候也弄不清楚情况,迟疑答道:“来船高悬‘萧’字旗帜,却不闻刘繇帐下何时有位萧姓战将,难道是刘繇破袭豫章太守诸葛玄时降服的豫章郡军将?” 黄盖一脸糊涂,疑惑道:“不该啊!将军(孙策)来伐芜湖,曾遣密探走访豫章郡,得闻刘繇病亡,众部曲群龙无首,伪豫章太守华歆又阖门自闭,不愿统兵。豫章内乱纷纷,哪有闲机增援丹阳?况且,太史慈属身刘繇时,并不见用,不曾与刘繇亲信部曲有甚紧要关系,谁会来救他?嗯,你且去拷问芜湖降虏,看看可有人知晓来敌为谁。” 未几,斥候去而复返,回报黄盖:“启禀县令,据芜湖降虏招供,来敌不是豫章郡兵,而是巢湖水贼!” “巢湖水贼?”黄盖小愣片刻,回忆起往事:“哦,原来是郑宝那个懦弱水贼,他何时与太史慈联系上的?” 前面说过,孙策南渡时,曾欲平镇巢湖,顺江而下。可惜,孙策当时虽然破击郑宝,郑宝却逃散至八百里芦苇间,化整为零,时不时偷袭孙策,令孙策全军上下大感恶心。尤其,当时刘繇势强,孙策无暇抽出余兵镇压巢湖,不得不选择放弃巢湖,专攻刘繇一人。因是,孙策军旅诸将,大多数人都对郑宝有些印象:郑宝统军作战能力是渣,但是郑宝自身悍勇善战,精通小股流寇侵袭,巢湖水贼籍借巢湖芦苇,却是令孙策损失不小,乃至最后被迫放弃入据巢湖的心思。斥候提及巢湖水贼,黄盖第一时间联想起郑宝。 见黄盖误解,斥候连忙解释道:“不是巢湖水贼郑宝,是巢湖水贼萧言。数月前,萧言杀张宝而称巢湖校尉,广纳流民十万,号为淮南巨盗。前月初,萧言遣使者拜访太史慈,定下合盟之约,誓师共进退。眼下太史慈覆亡在即,想来是巢湖唇亡齿寒,急速率兵增援?” “巢湖水贼萧言?”黄盖迷惑一会,才恍然大悟:“广纳流民十万,那不是巢湖校尉萧言么?” 斥候答道:“正是此人。” “哦,哦,萧言这位巢湖校尉,原来竟是袭杀郑宝而霸巢湖,不是虚名挂职。”黄盖继而又有些迷惑:“嗯。我记得,前些日周瑜遇害长江,萧言不是曾自称周瑜好友,怒伐襄安、临湖两县,责难庐江太守刘勋吗?此番来伐芜湖,临行前,将军还特意嘱咐我,倘若太史慈逃窜春谷县,我方水军行至濡须口,务必小心谨慎,率先遣人问讯巢湖校尉府,尽量籍借周瑜友谊,招降萧言。那些芜湖降虏真敢确定,是萧言合盟太史慈,而非来助我军?” 斥候答道:“萧言、太史慈合盟之约在八月初,证人无数,应该不会错。巢湖水贼未遣使者问讯,便率船直奔我军,定然是敌非友。” 沉思一会,黄盖默默点点头,说道:“不管萧言来意如何,我们先给他迎头一击,让他晓得我们厉害。他若是来降,那就杀杀他威风,免得不知天高地厚,和将军称兄道弟;他若是来战,正好让他看清事实,逆转心意,乖乖归顺。” 知晓长江上游漂来千数战舰,黄盖麾下不少属将忧心忡忡:“敌军胜我两倍,怕是难以战胜,不若且退巢湖,与陈武合兵?” 黄盖却大手一挥,表示不屑:“萧言七月才去巢湖,至今不过数十日。诸位皆是带兵之人,自然晓得一群淮北流民,训练成合格楼船水卒[1],需要耗费多久。巢湖水贼虽然得船千余,却无异于六尺小二,舞弄百斤大刀,徒惹大人见笑。今日敌军虽众,破之易如反掌尔。” 注[1]:汉世风俗,楼船为水战主力战舰。训练精良的水兵,亦因之称为楼船、楼船卒。 闻听巢湖水贼,只是一群流民初聚,未曾系统训练水战,黄盖麾下诸将,顿时全部长长松口气,再望巢湖水军浩浩荡荡船只时,已将其视之为稻草人。 于是,黄盖登船亲督,无视巢湖水军上游优势,布三角攻击阵型,以五十艘楼船居中,两百艘蒙冲、走舸分居两侧,其余三百余艘小船全部后置,静等收割战果。黄盖虽然号称六百艘战舰,其实只有五十艘楼船、两百艘走舸,其余尽是小渔船、货船之类,不堪蒙冲冲袭。二百五十艘战船,已是黄盖所有军力。 反观巢湖水军,十二艘新式楼船、三十艘旧式楼船,楼船数目与黄盖水军相当,但是巢湖水军却又所辖蒙冲四百艘、走舸八百艘、游艇五百艘,依次涌入长江。单论船只数量,巢湖水军实力,其实不是黄盖水军两倍,而是六七倍。 或许有人疑惑,巢湖推行保甲制度,辅兵不过五千八百名,如何驾驭一千二百艘走舸、五百游艇? 其实,这是因为巢湖水军体系,渔战之法,闲时捕鱼,战时为兵,且战兵与操桨手互相分离。 战兵必须会操桨,但是操桨手却不参加战斗。无论楼船、蒙冲、走舸、游艇,都是强行征调渔民、保丁,为巢湖水军操橹划桨。也即说,巢湖水军明面参战仅有六千人,但是倘若计算船桨手,人数却高达数万人。巢湖流民平时为渔民,战争时就是操桨手。这也是为甚巢湖仅有六千辅兵,却敢维持高达千余艘战舰的原因。 之所以如此行事,却是萧言觉得未来曹操南征,缺的肯定是船,而不是人数。只是,萧言万万没有想到,没等曹操兼并淮南,巢湖水军便要直面孙策侵袭。 第112 火烧黄盖(下) 第112火烧黄盖(下) 巢湖水军顺江而下,编队作战,前列是三百艘游艇,每艘游艇载橹桨手三人,战兵一人,战兵手擎火炬,战船后缀火船。三百艘游艇,分为四行,前两行八十艘,后两行七十艘,总体成棋形方阵。 其次是十二艘新式楼船,空余*,两侧各分六艘,齐列并行,每艘楼船前后左右,棱形集结二十艘走舸护卫。每艘楼船,上载九斤火砲六架,强弓手二十人,强弩手三十人,其他战兵四十人。 再次是四百艘蒙冲方阵,集聚*,团簇一起,横列十艘,纵深四十艘。蒙冲所载战卒,清一色人手一杆梨花标枪。 而后是三十艘楼船,梅花状布局,为中军所在。楼船布局,与汉世标准楼船布局等同。 最后是五百余艘走舸,清晰分为五列,彼此间隔大量水域。走舸半载战兵,或举弩,或持撩钩,或持标铁,或持长短兵刃。 其间,更有两百艘游艇,满载六名橹桨手,传令官两人,奔驰战场,传递将命,联络军情。 巢湖近两千艘战船,绵延千数米,浩浩荡荡,碾向黄盖。 船矮则目短,黄盖是以不能尽观巢湖军情。瞧见巢湖前军为三百艘游艇和十二艘楼船,黄盖不禁哈哈大笑:“果然是滥竽充数,巢湖船只看似虽多,却尽是游艇小船,不堪冲撞!传我军令,全军静伏,待敌船行至一百步内,再发起冲锋,一举聚歼来敌。” 随着巢湖水军渐行渐近,前军斥候发现游艇所载战兵,竟然人人手擎火炬,立即向黄盖传递警讯:“巢湖水贼或行火攻之计。” 黄盖处惊不乱,一边吩咐后军小船分散,一边安抚诸校尉:“长江水域宽敞,我军又只有战船三百艘,躲避灵活,不虞火攻。纵然巢湖水贼放来三千艘火船,也无损我军兵威。” 水战火攻,除非敌船静止不动,否然,火攻之策,一般只能充作辅助,而不能倚为决定利器。似吴魏交战,但凡吴国火攻建功,多是因为曹魏集结船只,铁锁拦江,难以躲避。正是因此,虽见巢湖水军放船来攻,黄盖却浑然不惧,坦然面对。在黄盖看来,倘若巢湖火船较少,或避过,或捣沉,如此而已;倘若巢湖所放火船较多,他便顺流而下,避入中江,然后掉头再杀巢湖水军回马枪。毕竟,火船不可能应有尽有,遍布长江的火船,巢湖能积攒一批,却不可能积攒第二批。 巢湖四行三百艘游艇,依次解开绳索,引燃火船,偏至江边,掉头逆行,为后军让路。 不过,三百艘火船虽然来势汹汹,在黄盖眼中,却只能勉强算是骚扰:三百艘小型火船,分布在数千米宽阔江面,杀伤力极其有限。黄盖一边稳住主军,一边传达最新指令:“弓弩手预备,长兵器警戒,水手镇静不动,短兵器更换标铁、长橹,捣沉一切靠近火船。” 巢湖水军不宣而战,纵火侵扰,显然是敌军而非盟友。黄盖心道:“既然是敌军,那我就该毫不留情,一举摧毁巢湖水军主力,使其不能再度为祸。” 巢湖三百游艇引燃火船,闪避长江两侧。与此同时,四百艘蒙冲加速前进,及时填补游艇留下空缺,而十二艘楼船则早在游艇放置火船之前,调转方向,使六架九斤火砲对准黄盖水军楼船。待黄盖楼船进入九斤火砲射程之内,三十名青壮立即拖曳起三十根长绳,为九斤火砲力矩蓄力。比起后世真正火炮,发石机极其不便,比如巢湖楼船所载九斤火砲,便便需要三十名青壮一起用力拖曳,才能将火球投掷八十步远。巢湖新式楼船,搭设六架九斤火砲,单为保证顺利发射,便需要常备一百八十名青壮,和十数位战兵负责调整方向。好在,巢湖势单力薄,所有拖曳火砲绳索的青壮,都是萧言强行征调流民,而非浪费巢湖战兵拉纤。 楚永将旗挥动,十二艘新式楼船试砲蓄力;楚永将旗下切,十二架九斤火砲依次发射引火球,获取模糊数据。九斤火砲纯碎使用人力蓄力,误差之大,可想而知,十二发引火球,其中十一发,毫无悬念掉落水中,仅有一发,侥幸命中黄盖水军楼船。也是巢湖水军幸运,十二发石砲命中一发,但是就这一发引火球,却偏偏命中黄盖主船。 “砰!” 火球砸在甲板,继而向前弹起,狠狠撞向黄盖一名亲兵胸膛。九斤火砲虽然仅有九斤,但其威力,又岂是人力能抗?伴随一口心头鲜血,黄盖这名亲兵顺势被引火球轻松撞飞,其本人也瞬间陷入昏迷,仅存一丝呼吸。 如此,十二架九斤石砲历史性第一轮试砲,战果如下: 发射:12颗(引火球)。 命中:1颗(引火球)。 击毙:0人。 击伤:1人。 黄盖主船变局,将所有人大骇一跳,没有想到巢湖水军还有这种招数。好在黄盖自有大将风度,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略略就近扫视一眼引火球,平淡说道:“应是巢湖水贼贪恋抛石机威力,将其架至楼船,用以发射砖石。舟船散乱,抛石机又发射缓慢,且极难命中,未等其发射四五轮,我军便已攻克其船。大家不必过于担心。” 孰料,黄盖话未落音,各楼船其他五架九斤火砲,业已调整方向,再度发射六十颗毒火球,呼啸奔向黄盖水军。得益于游艇前时所放三百艘火船,这一轮六十颗毒火球超常发挥功效,足足“命中”十颗。只是所谓的“命中”,其中有六颗是砸在火船上,一颗是偶然砸在蒙冲上,仅有三颗真正命中目标楼船。 九斤火砲第一次在汉末三国面世,战果如下: 发射:60颗(毒火球)。 命中:3颗(毒火球)。 击毙:1人。 击伤:未知。 虽然六十颗毒火球,才命中三颗,然而或许是命运之神站在巢湖一侧,其中一颗毒火球,不但再次命中黄盖主船,而且落点恰好就在黄盖半步之外。 毒火球与引火球不同,当砸在黄盖身前时,立时因为剧烈撞击而发生微爆炸----不是火药那种爆炸,更类似于火种撞碎,星火四溅。 “轰!” 黑烟伴随火星,喷溅黄盖一身,铠甲头盔覆盖处还好,但是黄盖裸露在外的脸颊,顿时成为四溅火星牺牲品。饶是黄盖大将风度,被毒火球洗一把脸后,也不禁郁闷叫骂。只是,黄盖才喘两口气,却忽觉咽喉瘙痒难忍,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与此同时,毒火球熏烟漫过黄盖,更是瞬间将黄盖双眼刺激的满眼流泪,再也不能睁开。 瞧见黄盖弯腰剧烈咳嗽起来,黄盖诸属将连忙赶来慰问,只是悲催的他们,才进入毒火球释放烟圈之内,一票将校亦是齐时两眼流泪,剧烈咳嗽起来。 越咳嗽,越呼吸,越呼吸,越难忍,首次遇到毒火球袭击,黄盖主船上下失措,毫无应对办法。船载战兵,只能一边闪躲毒烟,一边眼睁睁看着黄盖和属将无助成为毒火球牺牲品。就这般,凭借无敌的幸运,巢湖水军九斤火砲首轮攻击,便成功攻陷黄盖主帐。 其实,也是黄盖效仿孙策,每逢作战,往往冲在最前方,乃至今日不幸成为悲剧。若是黄盖学习萧言,无耻躲入后军指挥,巢湖水军运气再无敌,九斤火砲也不可能首轮发射,便一举摧毁黄盖主帐。 就在黄盖成为毒火球牺牲品同时,本来准备避过火船,或者击沉火船的蒙冲、走舸将士,突然发现,火船忽然冒起刺激性毒烟,其功效或许远远不如毒火球,但是却也胜于黄蒿燃烧气味,逼的黄盖兵呼吸不能。 原来,萧言勒令游艇所放火船,目的不是火攻黄盖,而是放毒烟,用植物毒气攻击黄盖。巢湖所造火船,与普通火船不同,中间多出一件圆筒配件,圆筒上细下粗,中间塞满各类化学植物,倘若顺风,一切休说;倘若逆风,巢湖水军便可抽掉挡板,使草药径自沉入江水,不复为害。今日也是黄盖倒霉,恰是西风,无须毒火球砲轰黄盖水军楼船,这三百艘火船便率先建功,利用刺激性化学气味,渐渐摧残黄盖兵战斗力意志。 可怜黄盖麾下三百艘战船,他们哪里有一丁点防御毒气攻击的意识?面对三百艘火船爆发的毒气攻击,黄盖兵顿时陷入混乱,尤其黄盖本人,更是早早成为悲剧。 依赖于毒气攻击,双方未曾正式对垒交兵,胜利的天平便已向巢湖一方倾斜大半。 远远望见黄盖兵未战先乱,巢湖兵顿时全部散去早先惊惧、担心,士气瞬间爆棚:“号称战无不胜的孙策,其实也不过如此嘛!” 而后,四百艘蒙冲率先发起冲锋,分为左右两列,笔直冲向火船背后,划过一个弧形,向黄盖兵战船覆盖性投掷梨花标枪。 前面说过,巢湖初建,水战不精,为了扬长避短,萧言勤伐山林,大量制造一次性梨花标枪,配备给蒙冲战卒。如今,但凡巢湖蒙冲战卒,萧言训练时,只有两条军令:一则,需要撞船时,猛烈冲撞敌船;二则,不需要撞船时,用力向前投掷梨花标枪。 由是,四百艘蒙冲宛若海上游骑兵,一队队冲向敌军,将手中梨花标枪,投向他们所看见一切敌船。 简单的要求,简单的军令,使得四百艘蒙冲完美执行萧言战略。 也正是,这两条简单的要求,简单的军令,四百艘蒙冲成为黄盖水军噩梦。天地可怜,黄盖水军战卒,尚且因为毒气攻击混乱时,却不意黑压压梨花标枪突然当顶覆盖而来。不比于毒火球低劣命中率造就的寒酸杀伤,四百艘蒙冲投掷的无数梨花标枪,覆盖性集中攻击,顿时杀伤无数,搜刮走一条条性命。 第113 名震江淮(上) 第113名震江淮(上) 先放毒气侵扰,趁其混乱,再用梨花标枪覆盖攻击,巢湖水军扬长避短战术,顿时带给黄盖水军致命杀伤。 毒烟侵过,士卒再无战意;标枪密集,战兵血染长江。 闻讯蒙冲战船建功,萧言所居主船,顿时擂响战鼓,向所有战兵传达最新军令:全军前压,跳帮白刃。 滚滚战鼓声中,三十艘满载战兵楼船,以及八百艘荷载主力战兵的走舸,张帆拨桨,无情碾压向黄盖水军。一船船巢湖水军战兵,卷起颈间特制防毒红巾,入水浸湿,绑缚脸面,遮住口鼻,杀入滚滚烟雾中。 巢湖水军士气如虹,人人渴盼杀敌建功;黄盖水军人心惶惶,只想逃离眼前毒火地狱。面缚红巾的巢湖战兵,用火船将天空烧成红色,用敌人鲜血将江水染成红色。 这是巢湖成军第一战,更是萧言统军第一战,但是稚幼的巢湖水军,却凭借超越时代的毒气攻击,赢得一场压倒性的大捷。 滚滚黑烟中,萧言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无论如何,巢湖总算胜啦! ====== 孙策兵来追太史慈,采取水陆兵进策略。因是,黄盖水军与孙策兵、太史慈兵,彼此相隔只有十数里地。 巢湖、黄盖水战长江,战况尚未传至太史慈军中,太史慈麾下属将便已遥遥望见:北方火光冲天,烟云滚滚,战鼓厮杀声隐隐传来。 仰首望向北方,太史慈喟然感慨:“豫章兵不曾来,祖郎兵不曾来,山越兵不曾来,反道是与我合盟不足一月的巢湖红巾兵,秉义来援,逆战孙策于长江。经此一事,却是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倘若丹阳、巢湖侥幸脱难,无论如何,我也要向巢湖萧言当面致谢。” 闻听太史慈此语,众属将皆是心有戚戚然,对巢湖好感大增,真正视巢湖为盟军。 有类黄盖对巢湖水军轻视,众属将皆不看好巢湖,感谢巢湖来援之余,却又纷纷心怀忧虑:“巢湖虽然战船千艘,却一无水手,二无战卒,全赖渔民、流民持勇作战,怕不是黄盖悍将对手。” 太史慈心底同样看衰巢湖,但是为激励兵卒士气,他只能最大限度夸耀巢湖实力:“巢湖萧言素有仁义,十万流民归心,敢为死战。黄盖虽勇,但一则船少,二则地处下游,巢湖如今顺流而下,风助水势,未必不能携力击退黄盖。今日为西风,黄盖又处下游,他断然不会行火攻之策。观乎长江战事,定然是巢湖率先遣放火船,籍借水流风势,阻碍黄盖战船冲袭。你们看,那长江火光冲天,肯定是双方战到激烈处。” 恰在此时,斥候飞奔而来,满脸激动,未曾踏入兵营,便已拉着长音大呼:“报~报~” 太史慈急忙唤来斥候,询问长江水战详情:“巢湖水军能否遏止黄盖进逼春谷县?” 斥候喘着气回报:“大喜!大喜!是大捷,是巢湖大捷!巢湖水军战船极多,双方甫一交兵,巢湖战船便仿若摧枯拉朽一般,直线冲散黄盖水军战阵。水战此时虽然还在持续,但是巢湖水军大破黄盖兵,必然已成定局。” “啊?”太史慈不可置信瞪大双眼,疑惑问道:“真的?” 太史慈麾下众属将,更是纷纷表示质疑:“计算时间,巢湖、黄盖交兵对阵,恐怕还不满半个时辰。就这点时间,哪怕黄盖水军静止不动,巢湖水军也杀不完吧!” 巢湖黄盖水战长江,为斥候亲眼所见,自然不惧众将质疑,他详细答道:“虽然卑职也不敢相信,但是事实的确便是如此。” 太史慈神情郑重,又问道:“巢湖水军和黄盖水军作战经过,你大概说说。” 斥候答道:“初时,两军对垒,中规中矩,无甚奇异之处。巢湖水军前置数百艘游艇,放置火船,阻逆黄盖冲锋;中置数百艘蒙冲,为冲刺先登;后置数十艘楼船、数百艘走舸,堆积为主阵。黄盖水军则布置三角阵,意图冲袭巢湖水军,直扑主阵。然则,巢湖水军所置火船冲至黄盖水军近前时,黄盖水军却突然莫名混乱起来。瞧见黄盖水军陡然陷入混乱,巢湖水军晓得时机不可错过,立即全军压上,弓弩齐发,遂得以大破黄盖。” 却是斥候所在地远,只见滚滚黑烟,却不晓得这些黑烟不是寻常黑烟,而是混杂各类植物燃烧而成的毒气。斥候既然不知熏烟是毒雾,自然无法理解,黄盖水军为甚突兀陷入混乱,任巢湖水兵宰割。 闻听斥候言,黄盖水军是因为自乱阵脚,为巢湖所趁,才惨遭大败,太史慈且信且疑:信萧言之胜,疑黄盖之败。但是无论如何说,黄盖大败,是巢湖兵幸事,更是丹阳兵幸事。短短半个时辰,便恰巧摧毁黄盖主军,定下必胜之局,太史慈只能将巢湖长江水战,归结为萧言运气在身。 小半时辰,又一名斥候欢呼回禀太史慈:“巢湖水军不仅大胜,更是压倒性大胜。在巢湖水军冲袭之下,黄盖毫无反抗之力。” 确认巢湖奇迹般击溃黄盖,太史慈心底虽然感慨萧言运气无双,口上却热情洋溢夸赞巢湖战功,以此鼓励丹阳兵士气:“长江来旬,巢湖校尉萧言率战船三千艘,悍战长江,破击黄盖、程普偏军。” “萧校尉初至巢湖,却能籍借流民之力,击溃黄盖、程普老将,诸位心中可无愧否?萧校尉能率流民破败黄盖、程普,尔等素以精锐自居,却不能击溃孙策,难道还不如区区一介流民?” “盼望诸君努力,莫使外人笑我懦弱!” 闻听巢湖盟友大胜,太史慈帐下战卒顿时恢复自信,不再忧心被孙策包围。诚然,前时太史慈虽然屡屡击退孙策远袭,但是因为恐惧被孙策四万主力步骑包围,太史慈全军上下人心惶惶,虽胜不敢喜悦。眼下得知巢湖击溃黄盖,扼守长江,太史慈部将顿时不再恐惧孙策包围:左有山川,右有长江,孙策纵然有四万精锐步骑,又能奈我如何? 因是,无数属将放下心结,纷纷展开笑颜,笑着反驳太史慈:“巢湖击溃黄盖,我们击退孙策也不止三五次啊?若不是孙策依仗骑兵速度,打不过就跑,咱们早就射杀孙策啦!” 太史慈一时心无忧虑,也对未来充满乐观,默认属将自辩。 继而,太史慈扬起马鞭:“勿要辜负巢湖来援之情,全军沿行长江,全速赶赴春谷县。” 第114 名震江淮(下) 第114名震江淮(下) 掘穴灶,架铁锅,煮豆蒸米,孙策麾下千余骑士,就地休息,补充体力。 骑士解盔不卸甲,踞坐饮食,时有莫名欢笑声;战马数十成群,咀嚼牧草,间或传来几声嘶鸣。千余骑士不似初下战场,反而更像结伴游玩捕猎,或许在孙策兵心中,擒获太史慈本就等同于围猎猛兽。 炊烟袅袅中,孙策披甲带兜,按剑巡游诸营,鼓舞士气:“飨食完毕,诸君随我继续捕猎太史慈,使其耗尽心力,不敢趁夜色远窜。” 孙策每行一地,当地队伍便一阵欢呼,昭显滂湃的战意:“无须将军嘱咐,此战定然要活擒太史慈。” 降九江,杀陆康,河战刘繇,横扫江东,凭借屡战屡胜之威,孙策逐渐用个人魅力征服孙坚旧日部下。譬如黄盖,譬如程普,譬如韩当,譬如朱治,等等诸将,皆纷纷倾心孙策,喟然感慨:“孙破虏有后矣!” 孙破虏,即指破虏将军孙坚。 昔,孙坚战死襄阳,兵马为袁术所并,旧日部将被肢解的零零碎碎,或属袁术,或属孙贲,或属吴景,唯赖孙贲尚有些武略,得以勉强维持孙氏大旗不倒。而后,幸得孙策及时凸显将才,赢得袁术青睐,继而得获袁术昔日所兼并的孙坚部将。凭借父亲旧日兵将,孙策左冲右杀,日渐赢得父亲部曲效忠,尤其是吴景、孙贲远去寿春回禀袁术,更是瞬间将孙策推向孙氏家族唯一主旗。 若说先前是孙策寄居吴景,而今孙策已经正式开门立户,不仅继承父亲所留部将,更赢得江左三郡民心。此次合攻芜湖,江东势力诸人权柄,谁高谁低,立时分明。孙策为主将,而吴景、徐琨为副将,此战之后,定名定性,吴景、徐琨再视孙策,只能以臣待君,而不能以舅欺甥。不过,争权夺利并非孙策最爱,比于三郡之勋,孙策更喜欢戎马倥偬,击败一切强敌。譬如此时,孙策乐趣,其中十之七八,便在于如何活擒太史慈。 却说,孙策素无冒进属性,正如他前时淮南郡不讨郑宝,吴郡不讨严白虎,而是率军直扑会稽郡。在孙策看来,无论是巢湖郑宝,还是吴郡严白虎,皆是荒山贼匪,疥癣之患,早定一日,晚定一日,区别不大。 兼并会稽,江左战事略定;攻克芜湖,三郡连势一体。 观乎孙策战略,是先定关键城池,再分遣郡兵,四下征讨不成气候的山匪、反贼。在外人看来,孙策破降会稽太守王朗,出兵丹阳郡,已经整合三郡为一体。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孙策名义上虽定吴、会稽、丹阳三郡,三郡内部其实却是乱象纷纷,盗贼遍野。 似丹阳郡:西南盘踞太史慈,更有祖郎、山越侵扰诸县。 似吴郡:内有严白虎余寇为患,外有海滨水贼侵扰。 似会稽郡:南会稽郡盗贼四起,数千里之山川,唯赖永宁县长贺齐渐次讨定。 只是,孙策自有大视野,视群贼为小寇,以为:聘任得力县长,使其将兵百千,便能一一讨定千里山谷。江东诸贼,能使孙策记在心中者,一则太史慈,二则严白虎,三则祖郎,其余百数股山贼,孙策都不屑于记住他们姓名。然而,即便看重太史慈,今番来伐芜湖,孙策战略目的也只是侵取芜湖,清静中江,而非一举剿灭太史慈。 唯因萧言蝴蝶翅膀扇动历史,合盟太史慈,使得太史慈危难之间,不惜冒险抓住巢湖这根稻草,放弃远逃泾县的既定战略,反而退避春谷县。芜湖县至春谷县,一则是沃野平原,二则有长江水道,便于征伐追击。得闻太史慈舍弃芜湖远走春谷,孙策很是诧异许久,不明白太史慈缘何如此愚蠢,但是不管太史慈愚蠢也好,另有想法也好,孙策迅速抓住战机,更改原先战略目的,总帅千余骑兵,一路奔袭太史慈,欲就此彻底解决太史慈隐患。 一切全都波澜不惊。 太史慈虽然勇武悍战,一次次击退孙策奔袭,但是来回结阵防御,使其退兵不易,渐渐被孙策咬住尾巴。只等陈武整顿完毕,孙策便可借助长江水道,将一队战兵快速投放春谷县,三面合击,一战聚歼太史慈。也是因为昔日神亭之战,孙策曾与太史慈有些缘分,此番追击太史慈时,孙策没有蛮横冲撞,而是选择三面合击,欲以此活捉太史慈。 思及旧日神亭岭,孙策心中悄然揣度:“太史慈性不固执,颇知利害,若能活擒其人,晓谕祸福,未必不能为我所用。” 恰在此时,一骑飞奔而来。 未等诸军将呵斥,斥候便从马背滚落在地,连滚带爬,向孙策传递来战讯:“黄盖水军狭路相逢巢湖水贼,全军覆没。” “巢湖水贼,巢湖校尉萧言?黄公覆(黄盖)长江水战,原来是对垒巢湖水贼!只是,巢湖校尉萧言,怎么突然和太史慈搅浑一起?”陡闻斥候所禀军讯,孙策面现诧异。 不过,孙策很快从诧异中走出,随意吩咐道:“巢湖水贼就巢湖水贼罢!回告司马黄盖,分出一队水军,直扑濡须河口,堵住巢湖水贼来援通道。” “呃!”斥候一腔悲愤,顿时噎在喉咙里。 郁闷小片刻,斥候这才垂首再次报告孙策:“启禀将军,不是巢湖水贼全军覆没,而是黄盖水军全军覆没!” “巢湖也好,太史慈也好,不都是一样吗……嗯,你刚才说什么?”孙策突然似乎明白点什么。 斥候不得不重复第三遍:“黄盖水军作战不力,为巢湖水贼全歼!” 孙策面现迷茫,继而喃喃重复一遍:“黄盖水军被巢湖水贼全歼?” “黄盖水军血染长江,六百艘战船,无一逃脱。”斥候咬牙切齿禀告。 “六百艘战船,无一逃脱?”孙策瞪大双眼,沉声喝道:“怎么可能!六百艘战舰,其中可是有数十艘楼船,两百余艘大型蒙冲、走舸!六百艘战舰,四五千战兵,纵然是刘繇全胜时期,也不敢夸辞一战全歼。” 插播一句,黄盖水军体系,与巢湖水军体系截然不同。单从战兵上来说,由于巢湖兵少,只能强行征调渔民、保丁划船;反观黄盖水军,水手皆由战兵充任,平时划船,跳帮白刃时为战卒。也即是说,巢湖水军,是由五千辅兵和万数流民组成,而黄盖水军,全都是百战精锐,其用来划船的水手,个人战力远胜于巢湖普通辅兵。因是,黄盖损失六百艘战船,与巢湖损失六百艘战船,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斥候在孙策虎威下赫赫发抖,强忍惧意回答:“据跳江逃生兵卒称,巢湖水贼会妖法,能驱使毒烟。毒烟所到之处,我军士卒萎靡,眼不能微睁,口不能呼吸;而巢湖水贼,红发赤眼,横行无阻,越战越勇。一旦人为毒烟侵袭,任是百战精兵,也别想抵抗巢湖水贼分毫。” “毒烟?”得到意外回答,孙策颇感意外,试探问道:“瘴气那种?” 斥候狠狠点点头:“有点类似瘴气,但是比瘴气更猛,更烈。毒烟所至,战兵瞬间萎靡;即便侥幸逃脱,也因毒烟侵袭,或染风寒,或头晕眼花,或咽喉肿疼,或痢疾腹泻,或有气无力,千奇百怪。若非因为烟雾毒性太强,黄盖水军即使兵败,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毒烟、瘴气…… 孙策忍不住揉揉额头,隐隐觉得惹上大麻烦:“司马黄盖可好?” 斥候回答道:“战船半沉,主将黄盖失踪,生死不知。” 生死不知…… 孙策瞬间握紧拳头,不禁咬牙切齿:“一员老将,五千战兵,就这般莫名其妙折损在长江!巢湖水贼!巢湖萧言!其先,我还奇怪,公瑾怎会对区区水寇一见倾心。原来,巢湖萧言竟然如此阴狠,竟然如此厉害。毒烟、瘴气,他究竟是怎么收集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孙策顿时有意亲眼见见毒烟威力。轻松灭杀六百战船、五千战兵,恐怖如斯的武器,孙策岂敢不重视?倘若巢湖水军登陆,又在芜湖放毒烟,孙策四万步骑亦不是一日折尽? 一念至此,孙策吩咐亲兵牵来战马,吩咐斥候道:“前面领路,带我一观巢湖毒烟。” 斥候大骇,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巢湖水贼所放毒烟,极其厉害,无人能抗,若是将军为毒烟所害,岂非……” 孙策冷言说道:“你只管带路就是。生死自有天命,天若要我亡,我又岂能生哉!” 得闻巢湖水军放毒烟全歼黄盖,众骑将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神情,既因黄盖生死不知担忧,又因毒烟迅猛而惊惧,继而怀疑毒烟是否真有那般厉害,最后环视四方,唯恐巢湖水军潜来,偷偷兜放毒烟害人。 因是,闻听孙策有心亲观巢湖毒雾成效,众骑兵异口同声劝阻,言长江危险,万万不可弃。 奈何,孙策素来亲临战阵,不惧生死,怎会害怕毒烟侵袭? 孙策断然否决众人劝阻,翻身上马,驰奔黄盖兵败处。 第115 名震江淮(补一) 第115名震江淮(补一) 孙策率三五亲卫,纵骑驰奔黄盖兵败处时,长江水战业已进入收官阶段。 借助漫天毒烟之威,巢湖走舸,穿插游战,成功聚歼黄盖水军。虽然聚围黄盖水军,萧言却不仅没有刻意追求斩首、俘虏战功,反而特意吩咐游艇,传讯各船:“认准口音,若非江北口音,一概不得俘虏。传校尉口谕,俘虏只要江北人。” “但凡弃船弃兵,跳江游向南岸者,皆放任离去,无须追击。” 黄盖水军十有六七是江南三郡战兵,闻听萧言不要俘虏的军令,巢湖水军皆知此举等同放弃俘虏敌军,于是手中所获,纷纷就地斩杀,充作首级战功。 兵法有曰:围三阙一,败军素无战意,大都见缝插针,拼命逃亡。若是彻底堵死逃去之路,却是逼迫败军绝望,因此心生死意,放手一搏。巢湖水军单兵战力,远远不若黄盖兵精锐,一旦黄盖兵不顾毒烟死战,必然会给巢湖水军造成一定伤亡,甚至有可能逆反局势。与其如此,不若围三阙一,放任黄盖兵跳江逃亡。 当然,萧言之所以自损兵威,放任黄盖兵逃散,除却围三阙一,又另有深意。毒火球、火船毒烟,混杂十数种毒物,经火药引燃爆裂,所产毒性各异。凡呼吸毒烟者,或头昏眼花,或感染他病,或口鼻流血,或当场致命。即便一时逃脱战场,也必然因毒烟所侵,成为伤兵,届时他们非但成为孙策兵的累赘,更可以惊惧其他部将,使之不敢轻易来战巢湖。 也即是说,萧言放任黄盖兵跳江逃亡,其实是故意增加孙策负担,使孙策忙于救命。黄盖水军皆是为孙策而战损,孙策若是不救,其他战兵触目伤情;孙策若是救援,其麾下四万步骑,必因之拖累。 也是因此,无数黄盖兵见势不妙,又闻听巢湖水军不要俘虏,纷纷咬牙跳江,向南岸拼命游去。毒烟滚滚中,黄盖麾下战兵又是苦战,又是逃亡,激烈活动加促毒性流转,因是,待他们逃亡南岸后,其中大半行动迟缓,其中中毒较深者,更是一头栽倒,休克不醒。 两三千黄盖水兵,丢盔卸甲,亡命南奔,毫无秩序,中间更是时不时有人栽倒在地,几似一群感染瘟疫的流民。孙策赶至江北时,入目便是如此凄凉局面。 兵败如山倒,精锐成溃卒。 孙策不是没有见过败军流寇,但是他却不曾见过类似感染瘟疫流民的败兵,更不曾想到这一幕,竟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自率军征伐来,孙策虽屡与强敌,前有与刘繇对战,后有被王朗阻击浙江,但是孙策麾下纵然一时战败,却何曾出现过数千人大败?何曾出现过瘟疫流民似的大败! 孙策不禁有点自责,自责自己过于轻视太史慈,没有料到巢湖水军竟是如此强劲。 败就是败,输就是输,孙策性格却是不会自寻藉口,说些“若不是巢湖不使毒烟,那便如何”类似话语。 汉世,地球还是野蛮世界,西方罗马帝国,动辄灭族,屠戮妇孺;东方汉帝国,情况虽然稍好,甚至逐渐废弃京观,但两军对垒时,依然无所不用其极,掘河淹城、箭矢擦毒。萧言放毒烟杀人,最多是朝野感慨一番萧言狠毒,但是率兵之将,兴趣却不在于斥骂毒气,而在于自己能不能用毒气。 检查几位口鼻流血,倒地难行的败兵,孙策不禁冷吸一口气:“好霸道的毒烟!” 陪行孙策的军医,稍稍查探败兵兵情,疑惑不解:“观乎江边气味,应是黄蒿熏烟。黄蒿异味,虽可迷人眼,呛咽喉,但怎会口鼻流血?” 孙策前行间,忽然听到一声游离呼声:“将军!” 孙策猛然一怔,惊道:“这声音……是黄公覆(黄盖)!” 孙策连忙走向声音传来处,只见一名战卒,头无盔,身无甲,浑身是水,斜躺倒地,发须间或烧焦,与寻常士卒无异。孙策亲兵上前扶起此卒,又见此人面孔烧痕累累,简直好似一张麻子脸,眼孔半眯,鼻孔口角见血,着实凄惨。孙策凝视这名战卒片刻,一时犹豫,怀疑自己听错声音,认错人:此人体型类似黄盖,但是却又不像黄盖。 恰在此时,战卒勉强抬起右臂,指向长江:“将军,不要靠近岸边……咳咳。” 战卒一句话没说完,忽又吐出一口鲜血,剧烈咳嗽起来。不过,也是幸得有战卒这一句话,孙策终于确认:眼前这位凄惨悲剧,近乎面目全非的战卒,正是他委以重任,督军石城,协防牛渚渡口的黄盖黄公覆! “公覆!”见黄盖剧烈咳嗽,状似危急,孙策连忙亲自扶住黄盖,移交给随行军医:“务必稳住黄公覆病情。” 救起黄盖,孙策眉头紧皱,聚来十数名较为健康的败兵,详细询问:“巢湖水贼战胜,怎却无人登岸追击?” 败兵答道:“巢湖水贼冲战时,高呼跳江者不杀。凡是游岸南逃者,一概不问,巢湖水贼更不曾遣军追击。我等也不知巢湖水贼为何如此行事。” 孙策又问道:“巢湖水贼既然不曾遣军追击,游上岸者怎都仓惶远逃,水边百数步宁无一人,而水边百数步之外,却又拥挤无数。” 败兵答道:“将军有所不知,巢湖水贼楼船,上置发石机,不发砖石,专发火球。火球撞船触地,立时爆裂散发毒烟,其毒性远甚火船所携毒烟十倍。我等呼吸火船毒烟,最多口鼻眼疼痛难忍,呼吸毒火球毒烟,一不小心就当场丧命。” 说罢,败兵指着远处数艘体型模糊的楼船:“将军请看,那就是巢湖楼船。” 孙策遥望长江水面,良久无语。 水战结束,巢湖水军不追黄盖败兵,集中精力收缴船只,完好无损的黄盖战船,尽数俘虏;骨架尚存的船只,以绳索拖曳;半沉或烧毁的战船,全部凿沉。黄盖水军六百艘战船,非是被巢湖俘虏,便是被巢湖凿沉,切切实实是“无一逃脱”。 此时,巢湖水军拖曳胜利果实,业已逐江而上,渐行渐远。孙策即使有心一观九斤火砲余威,却也无从可见。 第116 名震江淮(补二) 第116名震江淮(补二) 建安二年九月二十二日,巢湖水军遇战黄盖于春谷芜湖之间,尽败其麾下战船六百艘。 此次长江水战,巢湖投入大小战船两千艘,主力辅兵五千人;黄盖投入大小战船六百艘,主战精锐四千五百人。 单论数字,无论战兵还是战船,皆是巢湖占优。然则,黄盖战船是百战战船,屡与刘繇水军对战;战兵又是精锐,横行四方,百战不死;反观巢湖一方,辅兵募集不过数月,尚未成军,战斗力可想而知。双方真实实力对比,黄盖可比作官兵,巢湖可比作流寇,若非有萧言从中调度,扬长避短,今日必然是黄盖逆水击溃巢湖。 此战,可谓巢湖投机取巧,以弱胜强。 全军回返途中,萧言已经忍不住传告各部,令其估略战功,汇报杀伤。 战事初定,彼此伤亡详细数据肯定没有,但是大概数字还是可以第一时间拿出。 首先是战功,各船粗粗汇总数字: 俘获完好战船六十艘,其中楼船十二艘。 俘获半损战船八十艘,其中楼船四艘。 凿沉战船粗略估计为百余艘,其中楼船尽数沉没。 俘获物资小船八十艘,上载粮草五千石、崭新铠甲七百副,刀剑枪戟各有数百,弓矢、弩失近万有余。 斩获首级,约有八百,溺水而亡者不知凡几。 所获俘虏,两百余人。 搜检战船,所得黄盖兵遗弃铠甲、头盔、长短兵器,可供两千人之用。 初聚流民,对抗百战精锐,如此战果,不可谓不辉煌。尤其,敌方主将更是近些年声名赫赫的孙策。粗略数据稍稍统计,萧言立即通报全军,夸耀战功,引燃一片欢呼沸腾。 其中最激动者,无疑是那些郑宝时代的巢湖辅兵。 遥想当年,孙策屯兵历阳时,仅率麾下千余名战卒,便轻松击溃郑宝近万贼兵。若非当时刘繇强盛,郑宝早为孙策所杀,巢湖早为巢湖所并。数月之前,因刘晔特意散播孙策来攻谣言,近万巢湖贼兵恐慌战抖,贼帅郑宝甚至准备远徙庐江、荆州,便是他们自度:孙策业已兼并三郡,倘若再伐巢湖,势必清剿巢湖丛丛芦苇,使巢湖贼兵再无藏身之地。 谁曾想到,郑宝枭首尚未半年,萧言竟率五千辅兵,全歼黄盖于长江。尤其,若非萧言刻意留给孙策数千累赘,今日水战,巢湖斩首必然不是八百级,而是三千八百级。郑宝统辖巢湖,这些土著辅兵,尚不足选为战兵。但就是这群被郑宝淘汰的巢湖遗民,被郑宝欺辱的数千流民,今日却轻松破杀黄盖五千战兵。 虽知已经战胜,无数辅兵尚且不敢相信,迷茫望着双手:“仅仅投掷一柄梨花标枪,就胜啦?孙策麾下精锐,怎么感觉还没有县衙衙役厉害呢!” 俗语有曰: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巢湖战力奇迹般逆转,在数千辅兵眼里,只能这般理解。狂胜之中,数千辅兵哪能如萧言那般清醒,晓得一切利弊,晓得巢湖胜利原因,晓得巢湖覆亡原因。他们真若明白巢湖为甚胜利,黄盖为甚覆亡,萧言就不再感慨巢湖将才匮乏啦。 小兵的眼界里,从来只有简单胜负:胜就是强,一切皆好;败就是弱,一切皆坏。 一样的人,由郑宝统帅,犹如腐烂朽木;由萧言统帅,顿时化作宝剑出鞘。 在数千辅兵看来,巢湖能有今日之胜,显然全赖萧言。郑宝万数军民,不敌孙策千余战兵,尤且成名一方,素为淮南诸县忌惮;巢湖萧言率五千流民,聚歼黄盖五千精锐,又将赢来什么伟业? 一念至此,无数辅兵不禁眼光透亮,对未来充满期盼。 热血男儿,谁不曾幻想戎马倥偬?沙场悍卒,谁不曾渴望自家将领是霍去病、卫青奇才? 巢湖所聚数千辅兵,皆因保甲制度,每保强行征调一人为辅兵。既是强行征调,辅兵心中便多有逆反之心,虽然按时赶赴巢湖校尉府,却有些“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味道。若非萧言后世为共和国陆军士官,深通思想政治重要性,一边制定合理军法,一边利用各类口号强化军心,数千辅兵早就残废成衙役,整日只顾点卯吃喝,习性畏死,举止散漫。 然则,尽管萧言复制后世军旅经验,引用、试验冷兵器各类练军之法,但是数千辅兵总是感觉不到一丝萧言熟悉的军旅味道。无他,数千辅兵视巢湖校尉府为衙门,视自己为役兵,心中没有戎马建功念头。既无攻城陷阵渴望,又怎是合格军旅?既无沙场一决雌雄之心,又怎是值得信任的战兵? 萧言早已注意到这种现象,但他也无可奈何:军若无敌,其气必馁。而萧言心中的强敌孙策,却又无法正式说出。昔日巢湖初建,辅兵若是知道敌人是雄霸江东的孙策,恐怕必将头也不回,瞬间逃散----区区巢湖,对抗雄霸江左的孙策,不是找死嘛! 由是,袁术兵败下邳,萧言果断立旗,定名定性之余,也给巢湖辅兵寻来袁术做强敌,欲以此鼓舞士卒克敌之心。可惜,此举效果寥寥,一则流民大都是淮北流民,恨袁术较轻;二则流民以为巢湖孱弱,根本无法对抗袁术,辛苦练兵,不是自寻死路嘛! 阴差阳错,今日长江水战,忽如一道霹雳,震醒数千巢湖辅兵:原来自家校尉如此强悍,三日定巢湖,百日广纳流民十万,数月全歼黄盖于长江。有此校尉,何事不可为? 自信,霎那间降临巢湖! 数千巢湖辅兵,其中大半瞬间升起效忠萧言之心,不是衙役效忠官府,而是士卒效忠将军。衙役效忠官府,是为名为利;士卒效忠将军,是献上性命,其中决断,截然不同。 觉察到周围兵将散发出强烈的振奋,萧言大感欣慰:巢湖正式建军时机,即将来临。 是的,在萧言眼里,巢湖保甲制度征调的数千辅兵,仅仅只是辅兵,而不是军队。敢战、敢死、敢胜,独当一面,那才是萧言心中真正的军队。 遥望东方,萧言眯起双眼,心中喃喃自语:“建军之后,再攻芜湖,我肯定不会不败而败,虽胜而退。” ====== 战功通报巢湖全军之余,萧言又送给太史慈一份。 当然,送给太史慈这份战报,数字萧言却是夸大许多:斩首两千,俘虏五百,尽毁敌船六百艘。 战阵习俗,伤亡数据,一般都有三个,彼此因为性质不同,数据也因而不同。 三类数据,一则是本方将领所用;二则是宣扬所用;三则是善后所用。 譬如某战,杀敌一千,根据战争需要,数据可能演化为三类。 第一类,数字浮动不大,一千就是一千,可视为机密数据,方便我军将领认清敌我差距,安排而后作战事宜。 第二类,数字浮动较大,一千可能是一百,也可能是一万,可视为宣传数据,方便国家调度全局。譬如,来敌凶猛,我军惶惶,不敢对战,则可夸大数据,言敌军并非不可战胜,从而激励各地军民英勇奋战。 第三类,数字大多数与第一类接近,甚至有时比第一类更真实、更详备,是战争收尾之后的整理,方便军队进行各类善后事宜。 显然,萧言递给太史慈这份战报,属于宣传数据,有节制夸大一些。 萧言夸大数据,是为激励巢湖辅兵,也是为激励太史慈。不出萧言所料,太史慈也精通此法,非但没有质疑萧言战报数据,反而又有所增加:巢湖水军斩首两千五百,俘虏七百,尽毁江东水军。 黄盖兵败,数千战兵为毒烟所侵,各军胆颤,斥候乃至远放四五十里,防备巢湖水军毒烟攻击。有鉴于此,孙策不得不暂时停止追击,一边集中各类巫医方士,解决毒烟之患;一边安抚中军,言巢湖虽胜而去,显然是毒烟有限,不能久攻。因孙策留足安抚中军,太史慈安然退至江边,辎重委托巢湖船只输运,快速前插春谷县。 然而,前插春谷县同时,太史慈却又向萧言提出质疑。 却说,聚歼黄盖水军之后,萧言并没有携势南下,反而意外的鸣金收兵,回返濡须河口。显然,萧言此番对战长江,目的不是攻城拔寨,而是摧毁江东水军,安保巢湖两县。 面对萧言此般军令,不仅巢湖五千辅兵无法理解,太史慈更是屡有质疑。自从太史慈携军退避长江,与巢湖水军连势之后,他便屡屡遣派使者,建议萧言乘胜合攻孙策:“吴越之地,舟楫等同健马,无舟楫之利,便无必胜之军。黄盖兵败,孙策水军瞬间式弱,萧校尉若能乘胜追击,截断长江、中江、太湖、浙江,驰猎滨海,我则可率步卒围追堵截江东兵。” “届时,你我两人,必能一年而平江东,擒杀孙策。” 然则,对于太史慈的建议,萧言却兴致乏乏,推辞说道:“兵法有曰,北则铁骑,南则舟楫。因秋高马肥,铁骑立于秋冬;因春雨河涨,舟楫利于春夏。今节气将近霜降,利铁骑奔驰,不利舟楫水战,合攻孙策之谋,甚是难行。” 第117 名震江淮(补三) 第117名震江淮(补三) ps:这几天,都是见缝插针码字啊!就这,早上还没来得及更新,哎! 今天两章合成一章,5k字。 明天争取恢复早八点晚八点正常更新。 然后,新年三日假期,倘若没病没灾,准备留家努力,争取来个小爆发啊啊啊。 ====== “时近冬秋,不利舟楫,难败孙策。”萧言婉拒太史慈合攻孙策之谋。 萧言口中说是秋冬不利行舟,其实不伐孙策真正原因,却是巢湖初建,军阵未成,萧言没有信心正面击败孙策。倘若萧言太史慈两人合攻,即便侥幸击败孙策,也必然是太史慈所统步卒,成为中流砥柱,继而取代孙策,雄霸江东,视萧言为属将。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那可不是萧言作风。由是,无论太史慈如何说辞,萧言始终不曾松口一丁点。 此番顺利逆击孙策,唯赖巢湖水军全歼黄盖,巢湖水军不愿从旁协助,太史慈哪敢言战?太史慈虽然不满萧言“虽胜而退”军令,却也只能垂头丧气进军春谷县。 面对太史慈质疑,萧言无须在意其心情,一口拒绝即可;但面对巢湖水军内部疑惑,萧言自然不能如此简单粗暴行事。萧言援引一句名言,解释自己战略意图:“兵法有言:‘求战者在于怯战,拒战者在于迎战’。” “求战者在于怯战,谓太史慈也。孙策步战胜于水战,其取芜湖之后,西丹阳郡再无河道之险。依托浙江、中江、冷水河三线进逼,孙策必可渐渐蚕食西丹阳郡,围堵太史慈于春谷县。届时,太史慈生死,全看巢湖心情。太史慈看衰未来,同时既不愿归降孙策,又不愿合兵巢湖,所以迫不及待想要破局。唯有求战,唯有破局,太史慈才能继续安稳矗立在西丹阳郡。” “拒战者在于迎战,谓我巢湖也。巢湖初建,未来光明,孙策晚伐巢湖一年,巢湖便能强盛一分。所以,巢湖当前关键所在,不是拼尽潜力,孤注一掷,而是护住基业,静等时机。今日迎战孙策,目的不在迎战,而是在于以战促和,拒战、不战,从而赢得巢湖成长时间。” “太史慈身处劣势,是欲孤注一掷;巢湖利在未来,所以采取收兵拒战。” 虽有萧言详细解释,楚永、罗贲等部将却依旧懵懵懂懂,不知萧言为甚说巢湖未来一片光明。在他们看来,孙策陈兵芜湖,巢湖岂非危在旦夕? 不过,一统巢湖,抄掠襄安、临湖两县,今日击溃黄盖,萧言渐渐在巢湖辅兵心里竖立起绝对威望。巢湖众兵将,虽然看不懂江淮局势,但是他们显然更愿意相信萧言判断:既然萧言说巢湖“拒战者在于迎战”,那就“拒战者在于迎战”呗! 随后,萧言又使巢湖水军一分为二队。 其中一队,为甲队,由九艘新式楼船、九艘旧式楼船、一百艘蒙冲、两百艘走舸、百数艘货船组成;另外一队,为乙队,囊括其余千数艘大小战船、游艇、货船、渔船、战利品等等。 巢湖水军初至濡须河口,萧言便令乙队全部回返巢湖,立即解散所征渔民、保丁;甲队则留存濡须河口,联系春谷县太史慈,警戒非常。 之所以急速解散巢湖水军,却是萧言心忧战争拖垮巢湖财政,引发内乱。巢湖流民所辖流民,总人数不过十余万人,萧言为逆战孙策,征调其中两万,等同抽去巢湖所有青壮,影响不可谓不大。千数艘战船壮观水军,巢湖根本无法长久维持----巢湖有船无兵。 不过,太史慈显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闻听巢湖水军一分为二,主力回返巢湖,太史慈急促遣来使者劝谏:“孙策虽止脚步,数万步骑却依旧盘踞芜湖,时刻有可能再攻巢湖。危急之时,巢湖岂可自损兵威,削减水军战船?” 太史慈其军迁徙春谷,本就是有意借助巢湖水军兵威,遏制孙策侵袭。巢湖水军越强,孙策越顾忌,太史慈越安稳。相反,巢湖水军削弱一分,就是太史慈危险一分。太史慈能不急嘛? 可惜,就萧言那种性格,他永远不会牺牲巢湖利益,平白无故为太史慈考虑。哪怕是他率军增援太史慈,逆击孙策于长江,也是萧言从巢湖根本利益出发,做出的决断。 萧言断然驳回太史慈使者劝谏,说道:“先贤有曰‘人之所以畏惧鬼神,因鬼神不可见也;如鬼神可见,则人必然不畏不惧。’” “舟楫水战,绝漠铁骑,其于兵法之用,类似鬼神。绝漠铁骑,倘若知其所在,庸将亦可全歼之;唯因绝漠铁骑,左右奔走,寻常汉将难追其尾,扼其师,才能凸显霍去病、卫青骑将将才。江海飘渺,绝似绝漠;舟楫奇战,相像铁骑,唯有孙策不知我水军主力所在,才会因此畏惧巢湖,巢湖也可避强灭弱。倘若孙策知我战船聚集之处,或自芜湖发兵,奇袭春谷;或自历阳发兵,野战濡须河,那才是巢湖、丹阳末日。” 萧言不讲利害,但言兵法,以此堵塞太史慈劝谏。 若论利害,太史慈还可虚言夸辞,但是萧言只论兵法,却是考校彼此将才:两人对时局看法,纵然有异,却也不可能骤然论谁胜谁负。萧言说这般打可以胜,太史慈说那般打可以胜,太史慈质问萧言为何不那般打,萧言也可顺势反问太史慈为何不这般打? 彼此又无直辖关系,若不能证明你对我错,凭什么我非要听你的?面对萧言不软不硬的婉拒,太史慈只好承认现实,落寞驻扎春谷县。 随着孙策止步芜湖,萧言解散水军,太史慈承认现实,孙策侵取芜湖之战,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建安二年九月,淮河之北有曹操蕲阳之战,长江之南有孙策芜湖之战,两大战役不约而同吸引无数军阀目光。 江淮诸豪杰心中最为震撼者,自然是曹操、袁术沛郡蕲阳之战。 蕲阳之战,曹操一战聚歼袁术所有主力之后,挥军直扑淮河。但是,淮河地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曹操试探进攻一番淮河,更觉淮河防线,非是一日可陷。于是,曹操放弃彻底清剿袁术心思,果断回军许县。 曹操来伐袁术,行军路线是沿睢水流域,自陈留郡发兵,路经梁郡,过沛国,直扑竹邑县,闪电围聚袁术主力于蕲阳。然则,曹操回军路线,却是绕过一圈,道借汝南郡,经濄水而返,过山桑县、城父县、谯县,进入陈郡地界。 因曹操大胜袁术之威,淮泗群雄震怖,凡是曹操大军所过之处,豪杰纷纷树旗归顺曹操。譬如汝南郡,立即重树汉旗;譬如陈郡九县,立即上纳户薄;又如许褚之类豪民,更是纷纷亲帅部伍,投诚曹操。短短一月之间,梁郡、陈郡、沛郡三地,尽数脱离袁术遥控,归顺曹操,甚至连袁术本家所在汝南郡,也因为北方袁绍因素,断然抛弃袁术,皈依许县汉庭。 简而言之,蕲阳一战,曹操军威大振,表面接收淮北四郡,成为真正的中原霸主。 无数投诚曹操豪杰中,有一人引起萧言注意。此人,姓李名通,字文达,荆州江夏郡平春县人。 平春县虽属荆州江夏郡,但是其地理却在南阳郡、汝南郡、江夏郡三郡交接处,属于三不管地带。因是,李通虽是江夏郡平春县人,其发家之处,却是在汝南郡郎陵县。 案:平春县,地在后世河南省信阳市西;郎陵县,地在后世河南省驻马店市南。平春、郎陵之间区域,在桐柏山脉、伏牛山脉交汇处,虽无险要名山,却是丘陵丛山绵延。 李通游侠出身,因趁时利,揭竿而起,据山为贼,游荡桐柏山脉、伏牛山脉之间,素为汝南大盗。 李通盘踞汝南西界时,同党又有周直、陈恭。三人之间,以陈恭为贼首。其中,周直为汝南豪民,虽与陈恭、李通合众,却又鄙视两人贼行,有类刘晔之于郑宝。然则,周直有刘晔之心,却无刘晔之能,心计意外事泄,图谋李通、陈恭不成,反被李通当庭格杀。而后,李通杀周直而并其军,与陈恭分管数千贼兵。未几,陈恭家事内乱,妻弟陈颌斩杀陈恭,而据有其军。适逢乱局,李通临危不乱,趁陈颌招抚贼兵时,突率精锐奔袭,斩杀陈颌,以祭陈恭。自此,李通成为汝南西界山贼的唯一头目,称霸群山丘陵。 李通心有大志,不愿永远身披贼寇之名。 因是,闻听曹操蕲阳聚歼袁术主力,淮泗震怖,李通立即上表曹操,言其倾心汉室已久,愿就此归顺曹操。收到李通归降文书,曹操对李通游侠、反贼旧事一概不问,立即聘用李通为振威中郎将,使其屯兵本县,镇守西汝南,防御荆州。 不问出身,聘李通为中郎将;不夺其军,令李通就地屯戍汝南西界。 遥闻李通所获,不仅汝南诸山贼、游侠纷纷请降许县,便是远在巢湖的萧言,也不禁心情激荡。 萧言是游侠,李通是游侠;萧言独霸八百里巢湖,李通割据层峦深山;萧言杀郑宝而得基业,李通举兵反叛而成勋业。 萧言身家根底,不仅类似于李通,甚至比李通更清白。 继而,萧言又努力回忆李通典故,很快记起:李通与李典、臧霸、文聘、许褚、典韦、庞德齐名并列,共载《三国志》一卷。不仅如此,李通本人虽然功勋甚少,但是他却子孙繁盛,家族事业,远超臧霸、文聘、许褚、典韦、庞德之流。 萧言顿时一腔兴奋,心中暗道:“如果没有记错,便是李通,一手缔造江夏李氏望族,魏晋之间,昌盛不绝。直至东晋覆亡,永嘉之乱,还有李通子嗣活动身影。” 一人,造就一门望族。 曹操能聘请李通为振威中郎将,怎会容不得萧言? 曹操能容李通兴盛李氏一门,怎会容不得萧言? 一时间,萧言心里热呼呼的,一扫周瑜诋毁曹操带来的阴晦:“李通能缔造江夏李氏,我亦能缔造淮南萧氏!” 因为李通亲身激励,萧言顿时将周瑜对曹操旧日诋毁全都遗忘,再次全心全意百分之百投曹。坚定投曹之余,萧言又将李通当作榜样,暗自揣度:“李通上书请降曹操,才为曹操聘任。我若想赢得曹操信赖,也必须如李通那般,尽快正式请降曹操,受封汉庭官职。” 如何上表请降曹操呢? 所谓正式请降,可不是随便遣派一名使者,偷偷摸摸,溜至许县,表达忠心便可。这样表达忠心,曹操非但不信,更会不屑一顾。曹操为甚聘任李通为振威中郎将?不是曹操有意兼并李通兵马,而是曹操通过聘任李通,向汝南郡诸县表示:汝南西界李通,倾慕汉室,为我曹操所用。当地谁若顽固胆敢不降,我便可使李通征讨。 也即是说,萧言若想归顺曹操,必须正式打通一条要道,确保许县至巢湖能够正式交流。如此,曹操才会对巢湖另眼青睐,象对待李通那般对待萧言。否然,即便萧言树旗,曹操也必将视而不见。好似南阳郡人张羡,而后割据荆南,与刘表连年对攻,牵制刘表,使其不能与袁绍合兵。然则,张羡苦战刘表数年,曹操却视而未见,直至曹操将势力拓展至荆州时,这才长叹短吁,忆起张羡对攻刘表之功。 是做张羡,还是做李通?答案不言而喻。 那么,如何打通许县、巢湖要道呢? 首先庐江郡、淮南郡两地,道路不通,萧言此时仅有五千辅兵,根本无法抗击袁术、刘勋。哪怕袁术再衰弱,也瘦死骆驼比马大,不是萧言能够一口吞下的。 其次荆州、江南,一则刘表,二则孙策,皆是反曹势力,亦将截留曹操使者。 四面包夹中,如何破局,正式联系上曹操呢? 苦苦思索间,萧言灵机一动,想起广陵太守陈登:“陈登受曹操密谋,藏身广陵。历史典册记载,明年曹操剿杀吕布时,陈登所率兵马,可是冲在第一线,比曹操还先抵达下邳。若是联盟陈登,因此觐见曹操,岂不大善?尤其,陈登也是一位强人,比太史慈还厉害,若能联盟陈登,三面包夹孙策,岂不是自保良策?” 于是,萧言立时吩咐属从搜集广陵太守陈登消息,探索联盟广陵郡之谋,有没有成功希望。 前面说过,建安二年九月,淮河之北有曹操蕲阳之战,长江之南有孙策芜湖之战,两大战役不约而同吸引无数军阀目光。 若说曹操蕲阳之战,关系天下局势,使袁术丧气,使吕布惊惧,使袁绍忌讳;则孙策芜湖之战,关系江淮局势,使刘勋心惊,使华歆侧目,使黄祖诧异,使袁术皱眉,使陈登惊奇,使孙策咬牙,使太史慈乐怀。 孙策四万步骑西进,侵取芜湖,太史慈不战而走,可谓再现孙策战无不胜兵威。然则,江淮诸军阀,却全部忽视孙策完美取得战略性胜利的事实,反而将目光投向黄盖萧言长江水战。 在众军阀眼里,黄盖六百艘战船、五千战兵,战船、战兵数量不如荆州,甚至连豫章一郡都比不过,但是所有军阀都晓得,黄盖水军实力其实并不孱弱。藏在豫章郡的刘繇旧部,就是被孙策千数战船击败,不得不远逃豫章。凭心自问,不说孙策后方四万步骑策应,单是黄盖五千人别部,刘勋、华歆、黄祖自认都得花费一番心力,才能击退黄盖,甚至不敢妄言击溃。 偏偏就是这一支被众军阀认为,战力相当不俗的水军,却被萧言所率巢湖水军,一日聚歼,六百艘战船,无一逃脱。 闻听芜湖长江水战军讯,众军阀第一个反应是摇头,不信,不可置信。自古兵战,易击退,难击溃;易击溃,难全歼;巢湖水军又非江淮强军,凭什么一战聚歼黄盖六百艘战船。 但是,此后各类详细战报传来,却由不得众军阀不信,巢湖水军竟然当真一战聚歼黄盖六百艘战船。甚至,巢湖水军聚歼黄盖六百战船的战斗,仅仅只用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而不是两天两夜,如此战斗只能用摧枯拉朽来形容。 巢湖何时练就一支这般强军? 由此一战,江淮众军阀不约而同记住巢湖,记住巢湖水军,记住萧言。不论萧言聚歼黄盖,是不是侥幸,单凭芜湖水战,他们便当足够重视巢湖水军,记在心里。 如欲登高位,必然先践踏他人尸骨。 萧言踩着黄盖,踩着孙策,瞬间成为江淮一股耀眼新势力,远胜昔日郑宝十倍。 众军阀之中,又属地临巢湖的庐江太守刘勋,最为惊惧。得知萧言无视孙策四万步骑,一日全歼黄盖六百艘战船,刘勋不禁有些头脑发晕,良久才长喘几口气,喃喃自言自语:“何家老妪,生此狂儿!何家老妪,生此狂儿!” 感慨一番,刘勋又忍不住后怕:“若不是听信刘子扬,揭过襄安、临湖之怨,前时贸然征讨巢湖,怕是酿就错事,招惹萧逆来害舒县。” 在刘勋看来,萧言单独击溃黄盖,虽然着实厉害,却也非天下无敌。刘勋自忖,黄盖六百艘战船来攻庐江,他虽然不能说一定击溃黄盖,但是击败黄盖却是很容易。但是倘若黄盖背后,还有孙策四万步骑,刘勋心中就顿时没底,不敢言必胜。 简而言之,刘勋之所以恐惧巢湖,不是萧言击溃黄盖,而是萧言无视孙策四万步骑,击溃黄盖。两者结果虽然一样,但是性质却是截然不同。 想到这里,刘勋心底忽然心生退意:“舒县临近巢湖,而萧逆人狂、兵强,恐将害我庐江。与其胆颤心惊,日日防备,不若将郡太守府远迁皖县。” 第118 春谷惊变 第118春谷惊变 蕲阳一战,李通请降,萧言意动,有心联盟广陵太守陈登。 芜湖一战,黄盖溃败,名震江淮,九郡太守无人不知萧言。 于是,建安二年十月初,孙策遣派使者来见萧言。 孙策使者先由周瑜引起话题,继而质问萧言:“孙将军(孙策)与周瑜有兄弟之情谊,萧校尉也与周瑜有兄弟之情谊,以兄推弟,孙将军亦与萧校尉有兄弟之情谊。会稽、巢湖,兄弟也。萧校尉缘何助太史慈逆贼,突袭兄弟会稽战船?” 孙策使者呼太史慈为逆贼,呼巢湖为兄弟,其中分化巢湖丹阳联盟之意,不言自明。不过,巢湖人少兵弱,孙策兵强马壮,若是巢湖粗暴驱赶孙策使者,反而显得萧言夜郎自大,不知世务。再者,曹操尚未击败袁绍,袁术尚未消亡,萧言也不愿猝然激怒孙策,引来江东连绵不断的日日征讨。 萧言逆击黄盖,其意本就是“拒战者在于迎战”,以战促和。因是,闻听孙策使者呼巢湖为兄弟,萧言便顺势答道:“巢湖、会稽,固然是兄弟,丹阳郡太守太史慈却非仇雠逆贼……” 孙策使者截断萧言话语,说道:“怕是校尉记错,丹阳太守本是吴景,而非太史慈逆贼。” 萧言却不慌不忙,反问孙策使者:“孙策会稽太守为谁所聘?吴景丹阳太守为谁所聘?” 孙策使者顿时哑然无语。 孙策之于会稽,先是自称会稽太守,而后求取曹操认可,最后才是袁术翩翩来迟承认。若说孙策会稽太守为汉庭所聘,则吴景不当为丹阳太守;若说孙策会稽太守为袁术所聘,则等同当面喝骂萧言,并非使者本意。 不得已,孙策使者只好对丹阳太守主权避而不谈,改为继续质问萧言为何袭击黄盖水军。然则,孙策使者既然不能扶正吴景丹阳太守,又怎能见怪巢湖? 萧言就地反驳,说道:“孙策无故西进,先陷芜湖,再逼巢湖。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我巢湖怎会坐以待毙?使者问我为何逆击黄盖,我还要问使者,孙策前时为何侵袭巢湖!” 孙策使者解释道:“孙将军西来,意在剿灭太史慈、祖郎、山越,绝无用兵巢湖之意。怕是校尉为太史慈逆贼所欺,成为他手中刀棍,校尉不可不防。” 萧言驳斥道:“太史慈有步卒无水军,孙策遣黄盖六百艘战船西进,却说无意用兵巢湖,此种解释,怕是三尺小儿也不会相信。若非孙策用兵在前,我巢湖怎会逆击黄盖?” 孙策使者掉入萧言语言陷阱,吱吱唔唔,却始终理不清大义名分,无功返回芜湖。 未几,孙策又遣来第二名使者。这名使者言论,改变既定态度,不言过去,只谈未来:“芜湖水战,缘由巢湖、会稽彼此信息不通,造就遗憾误会。此种关乎性命遗憾,可有其一,不可再有其二。我家将军,愿自此与巢湖互通有无,宣誓同盟,解除巢湖误会。” 萧言有意试探孙策心意,说道:“孙将军步骑四万,屯兵芜湖,巢湖十万流民,人人惊惧。” 使者当即表明态度:“若是巢湖忧心,我家将军可立即解散芜湖兵马。” “如此甚好!”萧言答道。 出乎萧言预料,第二名使者返回芜湖当日,便传来丹阳郡芜湖军讯:孙策将帅三万步骑回返吴郡,五千步骑留守芜湖,五千步骑返回石城,全面撤去芜湖威压。 遥闻孙策选择退兵,萧言不禁长舒口气,却是此刻此刻,萧言还没有与孙策全面开战的勇气。巢湖实力,比起江东三郡,毕竟太弱、太弱。 太史慈迁徙春谷县,孙策退兵吴郡,丹阳郡危机可谓至此解除。萧言暗忖:“冬日将来,不利南方征战,孙策退兵应该无诈。再者,孙策此人不比曹操,理应不会处处阴谋诡计。” 一念至此,萧言遂留楚永统辖巢湖水军甲队,使其镇戍濡须河口,防备上下游来敌,警戒太史慈动向,萧言自己本人,则抽身回返巢湖,继续主持巢湖校尉府军政、民政。 行至巢湖,萧言直走校尉府,有意再见周瑜,以黄盖兵败之事,证明孙策才能不如曹操,劝谏周瑜更改心意。谁料,刚跨进巢湖校尉府门口,一名斥候策马奔来,厉声疾呼:“春谷县军情告急!” 萧言一怔,继而召唤斥候近前,询问道:“春谷县有何紧急军情?” 斥候答道:“启禀校尉,校尉前脚刚回巢湖,孙策后脚就猛攻春谷县。我来传递警讯时,太史慈友军已经支持不住,频频向我军告急。” 萧言彻底愣住,瞠目结舌:“孙策不是已经退兵吴郡吗?水军斥候不是一直监视芜湖动向?” 斥候答道:“启禀校尉,孙策此番来攻太史慈,片帆未动,全军皆是步卒,来自内陆。据太史慈紧急传来的军情,孙策亲率步骑,直攻春谷县本阵,又使先登校尉韩当、别部司马周泰,伏击春谷县西南。楚都尉得知春谷县紧急军情,立即使我飞舟来追校尉。” 萧言顿时了然一切,他被孙策狠狠坑一把! 眼前事实再清晰不过:孙策遣派使者,利用萧言拒战求和之心,假意诓骗萧言,使萧言警戒松懈,认为丹阳危机业已解除,轻松返回巢湖。与此同时,孙策却不甘心芜湖长江水败,悄悄率领精锐绕过一圈,自春谷县北,向太史慈突然发动袭击。 “好奸诈的孙策!”萧言冷吸一口气,顿时记起孙策历史:“历史典册记载,孙策诓骗刘勋,攻克庐江;如今孙策又来诓骗我!哎!果然,孙策能有百战百胜兵威,自然是各类毒计兵谋,无数不用其极,坑蒙拐骗偷,道道皆精通。这种人,我怎能相信他一句!也是后世孙策形象太好,让我今日轻信孙策,以为他真有和好巢湖之意。然而,江东孙策其实和曹操一样,都是乱世枭雄。信他,你就输啦!” 萧言不禁大感悔恨:若是巢湖基业因为一时疏漏,为孙策所趁,那他才真是该死。 突闻孙策悖意,引军突击春谷县,萧言顿时提高十倍警惕,非但没有慌忙救援春谷县,反而重新估略全盘形势:“太史慈兵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巢湖就此沦陷。” 第119 太史慈北迁 第119太史慈北迁 忽闻孙策暗渡陈仓,突袭春谷县,萧言大感悔恨,责备自己轻信孙策后世良好形象。 悔恨之余,萧言又连忙重申巢湖局势,补救前时疏漏:其一,传讯所有保丁警戒,远遣斥候五十里,西防舒县,北防寿春,东北防御合肥,东南防御历阳,杜绝掩袭之事再度发生;其二,巢湖所驻辅兵,全部集结兴巢城,整装待发,却又按兵不动;其三,飞舟传令楚永,令其自主审视军情,濡须河口能守则守,不能守则立即后撤兴巢城,但是无论如何,决不可依仗前时芜湖之胜,贸然进击长江下游。 另外,萧言又使楚永通报太史慈,言此番春谷之战,巢湖只增援水军,不增援步卒,太史慈能守住春谷县,巢湖就可以保证,孙策水军不来;太史慈若守不住春谷县,巢湖也可用水军,帮助他运输步卒,或暂避江北,或西走陵阳山脉,斜插泾县,借层峦丘陵,野战孙策。 孙策兵多将广,三面合围,群殴太史慈。 初时,太史慈属兵士气较高,连续和孙策硬战两场,却也丝毫不落下风。奈何,太史慈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两场血战之后,太史慈属兵人人疲惫。可是,未等他们喘口气,孙策又轮换预备精锐,再度来攻。于是,自孙策第三次冲锋起,太史慈便迎战不能,只好依托城池简单防御,僵持战局,急速召唤巢湖援兵。 谁料,楚永却奉萧言之令,传来口讯,言巢湖地势平坦,四方觊觎,绝不能动员十万流民来援。闻听巢湖婉拒援兵,太史慈顿时大失所望,若无巢湖来援,他太史慈拿什么击退孙策强兵?太史慈失望之余,又再遣使者求援:“唇亡齿寒,春谷若失,有害濡须河。萧校尉来救春谷,亦是救亡巢湖焉!” 甚至,连戍守濡须河口的楚永,都被太史慈说动,忍不住来信:“芜湖已失,不可复求;若是再失春谷,则长江亦随之失也。长江若失,巢湖水军再强,又有何用?” 面对楚永质疑,萧言回信说道:“我军根基在于八百里巢湖,在于濡须河,不在万里长江。有巢湖基业在,万里长江随时可取;失掉巢湖基业,虽有长江,又岂能长存?古语有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长江,羊毛也;巢湖,羊皮也。十万流民须用来自保巢湖,无暇余力救援春谷,一切无疑,你好生静等春谷战势结束。”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七天,孙策在小小春谷县鏖战七天七夜,终于凭借数倍战力,彻底完全摧毁太史慈属兵战意。在此期间,巢湖始终未曾向春谷县增援一名步卒,但是巢湖水军却恪守萧信军命,严格封锁春谷流域,清剿一切非太史慈船只。也是因为巢湖水军尽心尽力,封锁长江水道,太史慈虽然不满巢湖举措,但却始终不曾抛弃两者合盟之约。 七日鏖战,耗尽太史慈最后一丝心力,却未见孙策显露一丝疲惫。太史慈满脸疲惫,仰首闭目,任两行泪水滚落耳鬓,无奈哀叹:“春谷不可守也!” 斑驳城墙外,数名骑将左右游走,向城内劝降:“刘扬州已死,豫章群龙无首,巢湖援兵不至,太史将军七日鏖战,尽仁尽意,何必再固守一县之地?请太史将军放开城门,再与我家将军,一叙神亭旧缘。” 若不能坚守春谷县,哪里又是他太史慈归宿? 闻听太史慈哀叹春谷县不可守,隐约有退避之意,众兵将纷纷宣誓忠心,说道:“大丈夫一死而已,愿与春谷县共存亡。” 太史慈卸下头盔,抱于怀中:“死易生难,眼前非是必死之地,我们又何必求必死之事?传讯岸边楚都尉,言春谷县将陷,请他准备船只,护送我们北去。” 因有萧言嘱咐,楚永早已准备足够船只,只等太史慈取决。得闻太史慈引兵欲退,楚永立即布好阵势,先以毒烟恐吓,再齐聚无数弩弓手、弓箭手,协防春谷县沿岸,顺利迎接太史慈上船。只是由于孙策兵强,冒着巢湖弩弓,竟又硬生生将太史慈退军截为两段。 太史慈在芜湖时,麾下步卒四千、骑兵三百,经芜湖大撤退、春谷鏖战,撤退时又被孙策主军截去一段,真正活着登船北迁的战卒,只剩下一千零几十人,战损率高达百分之七八十。登船渐渐离开春谷,一千余战卒,没有欢呼,没有悲戚,而是三五成群,彼此背靠背,呼呼大睡起来。却是,春谷七日鏖战,太史慈数千属兵,彼此疲惫不堪,没有一人好好睡眠一觉。 太史慈千余名战卒,虽是败军,却不约而同赢得巢湖水军敬意。亲眼经历春谷七日苦战,楚永才真正明白,萧言为甚常说:巢湖五千兵员,只是一群辅兵,而非战兵,不值得信任。楚永自问,巢湖数千水军,悍战如太史慈属兵者,如今不足百人。望着一群群呼呼大睡的太史慈属兵,楚永心下感慨:“若真增援春谷,五千巢湖辅兵,怕是瞬间战死一半,然后一哄而散。怪不得校尉坚决不肯登陆增援,原来是他不信任我等战力。” 见太史慈呆呆望向春谷县,楚永不禁上前安慰太史慈:“我家校尉言,孙策虽强,却足踏三郡之地,不可能在春谷一县,常驻数万精锐。有巢湖水军协助,郡守只要稍作休整,立即可以反攻春谷。” 太史慈笑望一眼楚永,却忽而说道:“楚都尉,尚未及冠吧?” 楚永答道:“今年十八,与我家校尉同岁。” “十八岁,我十八岁时,黄巾蚁贼还未反叛呢。”太史慈轻笑一声,继而感慨道:“孙策十七岁继父业,楚都尉十八岁统军,萧校尉更是十八岁而据八百里巢湖。果然纷纷乱世,正是英雄显能之时。孙策我见过,楚都尉我也已见过,不知萧校尉又是何等少年风采?” 楚永脸颊浮起一丝骄傲,笑着回答太史慈:“其实郡守早已见过我家校尉。” “嗯?”太史慈不解。 楚永解释道:“昔日芜湖合盟时,便是我家校尉亲访郡守。” “原来是他!”太史慈讶然一惊。 ====== 春谷县江岸,孙策率领韩当、周泰、程普、虞翻、蒋钦、吕范、凌操诸将,遥望楚永、太史慈船只渐行渐远,转首问虞翻笑道:“仲翔(虞翻),巢湖萧言,一眼看穿你围点打援之谋,不上当呢。” 虞翻作揖:“儒生浅谋,花费巨资,耽搁时日,却不建一功,还请明府[1]恕罪。” 注[1]:明府、府君、明府君,意义相同,皆是汉世太守敬称。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仲翔无须自责。”孙策道。 虞翻又道:“虽然围点打援之策,未建一功,却可以通过此事,一窥巢湖萧言器量。巢湖萧言,率流民乌集之众,聚战船千数,藏毒火烟之巧,一日击溃黄盖,足见其用军之烈;乍闻明府诡言,春谷危急,萧言却藏身巢湖,镇之以静,足见其安民之术;遣水军封锁长江,削耗我军兵粮,却不遣步卒登岸对战,足见其治军之智。善统军,有智谋,安民生,萧言犹若千年老龟,趴卧巢湖:遇险,头足缩于龟壳;遇利,探头忽取,着实是江淮大害。” 原来,孙策蒙骗萧言,绕路合围春谷,目的不是攻取春谷县,而是意在勾引萧言上钩。 前面说过,春谷县地临濡须河口,前方一片平原,后方是层峦山谷,易攻不易守。孙策纵然攻陷春谷县,在无水军庇护情况下,他却不敢驻戍强军----巢湖若是有意,随时可以凭借水军优势,或强势攻来,或遣兵骚扰。孙策也知春谷县不是良善之地,他此次蒙骗萧言,绕道来攻春谷县,其实是听取虞翻所献之策,目的有二:一则三面合围,招降太史慈;二则强攻春谷,诱使巢湖来援。 在虞翻看来,乍闻孙策欺诈,暗渡陈仓,萧言必然大怒,或将引兵增援太史慈,对战春谷。黄盖兵败,一则是巢湖出其不意,祭出毒烟之计;二则是黄盖轻敌,水军逃窜不易。但是,在陆地上,萧言再放毒烟,小范围不起作用;大范围可以移军躲避,能取一时优势,却不能取得永久优势。待毒烟放尽,便是孙策横扫巢湖战兵时。尤其,孙策步战能力,强于水战能力十倍,水军虽败,但是孙策却自信,其帅步卒,击溃萧言,易如反掌。 当时,虞翻向孙策分析:“古语有云:‘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巢湖初建,万事唯赖强权,经不起折腾,更承担不起消耗。巢湖号称有十万流民,但是最多增援春谷一万人。府君只要能屠戮其中五千人,瞬间抹去巢湖百分之五人口,无须渡江征讨巢湖,便可使巢湖陷入自乱,甚至强贼反叛,攻杀萧言。” 也正是因为虞翻此策,孙策才绕道突袭春谷县。 也正是意在引诱萧言,孙策合攻春谷时,总是有意无意留给太史慈喘息时间。 若非如此,太史慈其麾下三千步卒,也不可能在孙坚日夜强攻下,坚持七日。只是,虞翻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萧言竟然自有器量,对孙策急攻春谷县视而不见,选择按兵不动,静观事变。 虞翻失算之余,也不禁高看萧言智慧,高看巢湖实力。 第120 杯酒释兵权(上) 第120杯酒释兵权(上) 孙策突袭春谷县,目的一则招降太史慈,二则引诱巢湖援兵。 谁料,萧言自有私心,重巢湖轻丹阳,竟然选择坐看太史慈苦战春谷,顿时使孙策、虞翻所谋,一一破产。 远望太史慈千余战卒乘船离去,孙策、虞翻皆是心情郁闷。春谷之战,外看是一场大捷,孙策从太史慈手中成功夺取春谷县,彰显江东兵威,但是孙策、虞翻两人却有苦自己知:太史慈全身而退,使得春谷七日鏖战顿时毫无意义。春谷县地理虽然卓越,连通东西丹阳郡,但是有巢湖水军横插濡须河口,所谓连通东西丹阳郡,只是一句笑话。无有水军从旁庇护,春谷县地理根本,孙策根本无法实质性利用。 虞翻及时劝谏孙策退兵,说道:“萧言如老龟卧眠,盘踞巢湖,短时间内,甚难征讨。明府初定江东,县吏乖张,流寇遍野,若是积年累月对战巢湖,只会有害无益。古语有云:‘攘外必先安内’,内安则.民心齐,民心齐则不惧强敌威吓。与其鏖兵巢湖,宣威江北,不如回军吴郡,一一讨定严白虎余贼,清静三郡。” “善!”孙策点头。 于是,太史慈北迁第三日,孙策果断退军芜湖,经中江回返太湖,整军备战,欲讨严白虎。 探知孙策真正退兵,太史慈、萧言不约而同长舒口气。江淮诸军阀,也唯有孙策,能让萧言、太史慈如此忌讳。 孙策虽破春谷县而不取,退军时不曾留下一兵一卒。也即是说,太史慈如欲反攻春谷县,随时可以侵夺,但是太史慈此时却已无回返之意:“孙策侵取春谷之意,怕是萧言早已看穿,所以才断然拒绝援兵。唉,也唯有我太史慈,目浅心蠢,落入孙策局中,白白流血三升。如是孙策初来,我便引军暂退,四千步骑又岂会在春谷县折损十之七八。” 一念至此,太史慈不禁心灰意冷,再无统军争霸丹阳郡心思。前不如孙策,后不如萧言,眼前事实,严重打击太史慈,使其渐渐丧失锐意进取之心。沮丧、失意、迷茫之际,太史慈统率千余战兵,暂时前来兴巢城休整,补充军资。 得闻太史慈移军兴巢,萧言亲率部属,迎至濡须河上,热烈欢迎太史慈到来。萧言自知太史慈后世威名,太史慈又敬佩萧言军略、智谋,于是两人彼此言谈甚欢,颇显盟友情谊。念太史慈刚经七日鏖战,萧言使其稍作休息,这才杀羊、煮鱼、温酒,正式为太史慈以及其众属将接风洗尘。 酒宴席中,萧言捧起酒盏,虚对太史慈:“袁术虽然式微,孙策却逐渐强盛,丹阳、巢湖,如今恍如孤叶轻舟,行驶于海浪之间,随时可能沉没。孙策猖獗江南,而王师又难越淮河,太史郡守心中可有破局良策?” 太史慈自嘲道:“一路丢盔卸甲,先逃芜湖,后避春谷,今日若不是有萧校尉收留,我已为孙策活擒也!心中若有破局良策,我又何至于如此狼狈?” 萧言揭开肉戏,却又转移话题:“九州混乱,诸侯四起,论国势,有曹操、袁绍、袁术之辈;论州势,又有吕布、公孙瓒、刘表、刘备、刘璋之徒;论郡势,复有刘勋、陈登、黄祖、华歆、孙策数人。常言道,‘学得文武艺,卖与诸侯家’。太史郡守以为,我巢湖十万流民性命,此时可卖与谁家?” 忽闻萧言议论起时政,太史慈陷入犹豫,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见太史慈沉默不语,萧言索性主动发问:“太史郡守以为,今日时局,是否混乱?” “累年数月,兴衰相替,混乱堪比王莽乱世。”太史慈答道。 萧言又问:“太史郡守年岁稍长,如我这般年纪时,汉家尚无黄巾蚁贼之乱。敢问太史郡守,黄巾蚁贼之前,也即是光和年间,时局可否混乱?” “彼时阉竖横行,肆意残害党人,士大夫人人畏惧,朝不保夕,自然混乱。”太史慈道。 萧言再问:“光和年间混乱,比于今日混乱,谁更甚之?” “当然是今日!”太史慈毫不犹豫答道。 萧言点头赞同,感慨说道:“然也!光和年间,朝政虽然混乱,然则小民犹可苟活,士子犹可闭门躲难;今日混乱,盗贼遍地,军如匪类,小民间有无数流民卖子求活,士子间有刘晔弃家逃难。今日混乱,小民难活,士子亦难活,我等更难活。” “由此观之,诸侯之混乱,甚于汉家之混乱。中国有汉,好于无汉!” 萧言一番说话,令太史慈感触许多。似太史慈这般人,亲身经历黄巾之乱、诸侯讨董、南北之争,眼睁睁望着汉帝国一日日走向崩溃,心中最是迷茫。少年以为,国家混乱,罪皆因十常侍;而后又以为,国家混乱,罪皆在董卓乱政……如今,十常侍死绝,董卓枭首,可是国家局势非但没有转好,反而愈加混乱,渐有春秋战国之像。 无数豪杰灰心、沮丧,看不见前路。而太史慈,无疑亦是其中之一。 见太史慈回忆旧往,颇有感触,萧言顺势道出目的:“自曹操迎接汉天子,迁都许县以来,改年号为建安,而时局亦因之渐安。前时,曹操蕲阳大破袁术,势兼汝南、陈、沛、梁四郡,囊括中原为一体,迫使吕布、孙策,各自遣表许县,渐有复合天下之势。” “汉天子客居许县,幸得曹操辅助,渐有中兴之像。今日之曹操,未必不是当年周亚夫。” 案:汉景帝时,吴、楚、赵、济南、淄川、胶西、胶东等,七位刘姓诸侯王叛乱,涉及大半中国,幸得有周亚夫,统帅三十六将,奇兵出击,瓦解七国之乱。 太史慈闻弦知意,笑道:“萧校尉有意上表许都,归顺曹操?” “然也!此乃天下大势,太史郡守以为如何?”萧言再次问道。 第121 杯酒释兵权(下) 第121杯酒释兵权(下) 却说,丹阳兵败,渐渐使太史慈丧失锐意进取之心。 真实历史上,面对江东兵逼迫,太史慈主动移军泾县,藏在三山丘陵之间,辛苦维持至建安三年末,最后还是不得不请降孙策。从对抗孙策,到请降孙策,再到替孙策招降豫章郡刘繇遗部,足可见太史慈心态剧烈转变。今时,春谷七日鏖战,太史慈麾下四千战兵几乎覆灭殆尽,遂使太史慈提前认清现实,晓得自己没有主镇一方之能,继而转变心思。 因是,面对萧言质询,太史慈稍作考虑,答道:“上表许都,通达汉庭,故我所愿也!只是,北有袁术,西有刘表,东有吕布,南有孙策,四方群雄,虎视眈眈,怕是容不得我们联络许都。” 萧言敬太史慈一盏酒,轻笑道:“吕布式微,袁术衰败,皆是将亡之人,不足为虑!如是太史郡守尚且忠心汉室,与巢湖齐心,最迟明年年末,我自有妙计上表许都,助曹操平镇淮南。” 太史慈道:“真若如此,愿留巢湖,以待王师。” “大善!自今日起,我与郡守,皆为汉臣;丹阳、巢湖,皆为汉兵!”萧言击掌赞道。 壶觞对饮,击缶高歌,太史慈属兵与巢湖兵宾主尽欢,各有所乐,忘却前时伤痛。酒宴将要收尾,萧言突然面露忧虑,向太史慈犹豫说道:“有句话,藏在心中不说,委实夜难安寝;放开胸怀,有话直说,却又恐太史郡守误会。唉,左右为难啊……” 太史慈借住巢湖,不敢托大,连忙客套说道:“萧校尉但说无妨,莫将我太史慈当作外人。” 萧言也不辞让,点点头,缓缓说道:“巢湖所建,水军步卒,皆是前月强征流民。甚至,数十日前,水军不会摇船,步卒不会舞剑,偌大巢湖,竟无有百数强卒守护,如何能拒外人觊觎?每观巢湖局势,我皆忧心忡忡,惶惶不安。前时孙策急攻春谷,之所以未遣援兵相助,非是巢湖冷血无情,而是巢湖实在无兵可援!我们总不能指望一群渔民、农夫,上阵击退孙策吧?” 闻听萧言自谦巢湖军民战力孱弱,太史慈本欲提及巢湖水军全歼黄盖辉煌战绩,孰料萧言话锋一转,却又说起春谷战事。此时太史慈再夸巢湖水军厉害,岂不是当面责备萧言不曾援兵?由是,太史慈只能沉默,静听萧言唠叨巢湖水军步卒是如何虚弱,如何无能,如何不堪一击。 萧言哀叹巢湖军民战力片刻,转而又赞扬起太史慈麾下雄兵健将,堪为世间强军表率。太史慈前时不便夸赞巢湖水军战力,此时又哪敢继续高高在上,连忙效仿萧言,贬低自家属兵战力,只说自己是败军之将,当不起萧言夸赞。 萧言笑着否决太史慈自我贬低,说道:“事实胜过一切,春谷七日鏖战,郡守悍兵之名,传遍巢湖,十万流民,无人不服。便是总掌巢湖水军的楚永,也对郡守叹服有加,恨不得追随郡守,往战孙策。” 太史慈渐渐发觉,萧言这话听起来,怎么就不对味呢:“什么叫连总掌巢湖水军的楚永,都恨不得追随我!萧言是嫌我喧宾夺主,抢过他风头吗?” 果然如太史慈所料,萧言下句话便将他推向两难之地:“今日无外人,我且与太史郡守说句心里话。遥闻太史郡守,弃西丹阳郡不顾,直走巢湖,我呀,真是且喜且惧。喜的是,有太史郡守镇守巢湖,十万流民自此不惧外人所侵;忧的是,巢湖自有法制,与丹阳不同,骤然改弦更张,恐将忽起民祸。” 萧言已将话说得极其明白:惧你太史慈喧宾夺主,惧你太史慈鸠占鹊巢,惧你太史慈客大欺主。 临近结束时,酒宴却陡然陷入紧张气氛。 尤其,太史慈忽然记起萧言是如何起家的:“前些月,萧言、刘晔隐藏真心,宴会郑宝,席间陡现刀兵,一剑戳死郑宝,遂据八百里巢湖。难道,萧言今日欲再效旧事,酒宴之外,又暗藏刀斧手,斩我人头,以此兼并千余战兵?” 一念至此,太史慈不禁汗流浃背,暗恨自己不该鲁莽来见萧言。只是,太史慈兵败春谷,麾下战兵,仅余一千,此时又是丢盔卸甲退避巢湖,军马所需,一切仰仗萧言鼻息,他又哪敢当真拒绝萧言酒宴邀请?拒绝,双方立时剑拔弩张;接受,酒宴席上则为萧言胁迫,万事由不得太史慈做主。 太史慈满怀紧张,不敢说错一句话,唯恐不顺萧言心意,惹来杀身之祸。与此同时,太史慈又眼光四瞟,估略形势:可惜,或许萧言早有准备,初看酒宴布局与寻常无异,此时仔细审视,太史慈却发现酒宴布局,恰好将自己封锁在内堂,进不能挟持萧言,退不能安全逃走。 生死面前,太史慈只能选择唯一一条生路,选择暂时顺从萧言语气。于是,太史慈强装镇定,答道:“借住巢湖,自然是客随主便,哪敢干涉巢湖法制,萧校尉无虑。当然,萧校尉如果依旧忧心,我军也可再攻春谷,退避泾县。” “那怎行!”萧言面露不喜,断然否决太史慈提议:“孙策数万步骑,虽然退却,却依旧威胁春谷。倘若太史郡守回攻春谷,难保孙策不会再次引军攻来!再者,太史郡守才来巢湖,却又抽身离去,外人看来,还以为我萧言心胸狭隘,容不得太史郡守千余精锐战兵。” 无论是太史慈,还是其麾下千余名铁血战兵,既然来到巢湖,萧言又怎会允许他们离开?这股战力,萧言无论如何,都要与巢湖紧紧捆绑在一起。 退不能,进亦不能,太史慈一时间左右为难。 唯恐萧言忽起杀心,太史慈斟酌一番利害,选择表面屈服:“春谷苦战,七天七夜,未能好生休息一次,乃至留下病患,时不时耳目眼花,难以统兵。若是萧校尉不弃,请允我将麾下千名战卒,暂且尽数托付巢湖。” 见太史慈选择屈服,萧言虽然心中暗喜,却佯装不知太史慈言下之意,热切问道:“啊呀,太史郡守病重不重?” 太史慈婉拒萧言好意,说道:“或许是疲劳过度,休息几日便好,萧校尉无须挂念。” “这样啊!”萧言吩咐亲兵取来一方锦盒,递给太史慈:“巢湖局势危急,太史郡守若不是大病,还请休息数日之后,立即回来主持军务。” 太史慈懵懵懂懂接过锦盒,却又不明白萧言意思:“我已交出兵权,萧言怎还言让我主持军务?难道是信不过我,再次试探?” 太史慈怀着忧惧情绪,打开锦盒,却忽见:锦盒之内,孤单单放置一枚完整虎符。 虎符自然代表率兵之意。只是,萧言放在锦盒内的这枚虎符,又代表什么意思?太史慈一时想不明白。 恰在此时,萧言及时给出答案:“太史郡守悍兵之名,传遍巢湖,十万流民,无人不服。我是乡民游侠出身,素不通军务,数千人在我手中,如同插标稻草人,徒令巢湖上下失望。江淮局势艰难,非有强军,不得守御四方。烦请太史郡守,代我统率巢湖数千辅兵,日夜操练,使其战力赶上春谷精锐!” 太史慈名传后世,萧言自然要物尽其用,使其在巢湖继续发光发热。 剥夺太史慈千余战兵,可谓大棒,让太史慈认清现实,巢湖是主,他是客;转赠太史慈巢湖辅兵,可谓萝卜,使太史慈明白,萧言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容不得太史慈立足巢湖。 先用上表许都安其心,再以巢湖强势夺其兵。明面上丹阳、巢湖合势为一体,静等汉庭王师征讨淮南,但是其实却是萧言借助汉朝廷旗帜,兼并太史慈余部,使其为巢湖效力。萧言本人没有名望折服众豪杰,但却可利用汉朝廷旗帜,正大光明兼并太史慈。只要太史慈交出直系千余战兵,选择统率巢湖辅兵,岂不等同萧言不动声色吞并太史慈部兵? 诚然,太史慈不是降萧言,是降汉庭曹操。但是,对于巢湖来说,太史慈降曹操也罢,降萧言也罢,只要萧言还是巢湖名义统领,效果其实是一样的。 太史慈心思活络,瞬间明白萧言真正意图:萧言不是容不得他太史慈,而是容不得太史慈驻军巢湖,依旧别立门户。 萧言收缴太史慈兵权,却转赠太史慈巢湖辅兵,双方交叉控股,是欲变粗浅联盟,为合势一体,拧成一根线。明白萧言真正意图后,太史慈长松口气,不再担心性命威胁。 只是,萧言开出的条件,他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春谷鏖战后,太史慈失去锐意进取之心,此时对未来一片迷茫:“纵然否决萧言合并条件,我还能去哪里呢?总不能后撤豫章郡,遭他人白眼吧!” 久思不得,太史慈心中哀叹一声:“那便暂时留在巢湖,看萧言能否联系上许都吧!曹操蕲阳大破袁术,渐有中兴之象,与萧言合军,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第122 降服太史慈(上) 第122降服太史慈(上) 酒宴落幕,太史慈挟着虎符锦盒,在六名禁卫护送下,辞别属将,迁居聚兵镇。 六名禁卫明面是护卫,其实却是胁迫太史慈,将其暂时囚禁聚兵镇,与其直系千余战兵分居两地。尽管太史慈在酒宴低首服输,但是军旅大事,岂能轻信?唯有太史慈千余名属兵整编完毕,萧言才敢真正令太史慈在巢湖自由行走。 前些日,萧言刚被孙策、虞翻坑一把,今日怎能不吸取教训,以防再被太史慈坑骗? 目视太史慈落寞离去,萧言捏着下巴,心中默默揣摩形势:“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招数,似乎不太灵验呢!倘若仅仅将太史慈囚禁聚兵镇,其对我心有怨结不说,还不利于巢湖收拢军心。怎么办才好呢?” 萧言闭目许久,思路渐渐成型,挥手召唤一名近卫,吩咐道:“你去见太史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 巢湖之侧,有银屏山。 巢湖在山脚,聚兵镇在湖畔,彼此相距不过千数米。 太史慈辞别酒宴,缓步走向聚兵镇。孰料,就在萧言为他安排新居门前,太史慈却见一名怪异文士:这文士,年约三十余岁,手持一把鹤尾羽扇,堵在门口,无视渐凉秋风,哗哗挥动鹤羽,撩起鬓角长发,远看形象超然,颇具名士傲骨;近瞧却是以次充优,沐猴而冠带,令人无语。 文士手中羽扇向外拨弄,示意跟在太史慈身后六名禁卫走远些。只是,六名禁卫却对文士视而不见,立身太史慈左右两侧,纹风不动,令文士不禁大感尴尬。文士只好从怀中摸出一块腰牌,塞向禁卫眼前:“看清楚了没?去去去,别耽误我办正事!小心我扣你一贯钱薪俸啊。” 六名禁卫验证文士腰牌后,默不作声,退避二十余岁之外,继续遥遥注视太史慈。文士赶走六名禁卫,双手内外交错,鞠躬作揖问讯太史慈:“见过太史郡守。” 太史慈虽觉文士举止好笑,但却终因时势强忍住笑意,回礼文士:“敢问如何称呼?” 文士“哗”一声,合起鹤尾羽扇,猛击掌心,悠然度步,答道:“鄙人姓胡名玮,字季云,本居肥水之侧,训导……” 太史慈情绪低落,不愿与文士纠缠,指着前门说道:“可否入内详谈?” “啊。不,不,不用,我长话短说,一会儿就走。”胡玮记起正事,再度张开羽扇,哗哗扇两下,肃然问道:“太史郡守,你可知道你已大祸临头?” 太史慈不置可否,却是对胡玮的危言惊论丝毫不感兴趣。 见太史慈没有知趣接上话匣,胡玮大感遗憾,只好主动道出来意:“巢湖初建,广纳流民,根基不稳,隐患重重。太史郡守三千步卒硬悍孙策四万步骑,虽败犹荣,为数千巢湖辅兵敬佩,威望渐有超过巢湖萧校尉之势。太史郡守虽无鸠占鹊巢之心,但终究是客大欺主,光芒日渐盖过萧校尉。我想,萧校尉纵然海纳百川,腹能撑船,怕也将与郡守因权柄谁主谁臣,渐起纷争,乃至犹如袁术、袁绍兄弟,彼此不能两容。” 太史慈乍闻胡玮此语,心中一动,抱拳问道:“莫非胡兄有意教我安身之策?” “然也!”胡玮仰鼻翘胡,又哗哗扇两下羽扇。 太史慈收回轻视,放低态度问道:“胡兄请讲。” 胡玮貌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拉着长音说道:“如欲得我安身之策,还得首先问明郡守心意。郡守如欲侵夺巢湖,我可教郡守杀萧言之法;郡守如欲离别巢湖,我可教郡守远走之法;郡守如欲长居巢湖,我可教郡守安身之法。” 太史慈身在巢湖不敢放肆,切声说道:“我太史慈并非袁绍、吕布恶徒,不敢也不愿侵取他人基业。再者,春谷兵败,若非有萧校尉收留,我太史慈早已被孙策贼子毒害。萧校尉对我有救命之恩,不敢起异心,烦请胡兄教我安身之法。” 胡玮又哗哗扇两下羽扇,轻笑道:“谬也!太史郡守此言甚谬!” “昔日冀州牧韩馥善待袁绍,而袁绍侵取冀州,逼杀韩馥;徐州牧刘备善待吕布,而吕布侵取徐州,欲杀刘备而后快;此非袁绍、吕布心恶,而是韩馥、刘备人蠢!普天之下,亿万沃野,前年属商,昨年属周,前日属秦,昨日属汉,从来并未定主,唯有德者居之。州郡重柄,韩馥让于袁绍,刘备让于吕布,而后为人所侵,理所当然。弃宝物于荒野,而责袁绍、吕布之贪,岂不谬乎?” “今日之势,萧校尉迎太史郡守来巢湖,亦等同韩馥、刘备之蠢也。荒野宝物,不捡白不捡;八百里巢湖,太史郡守不取白不取!相反,太史郡守千余精锐战卒,于巢湖萧校尉来说,亦是荒野宝物,不取白不取。” “此非人善人恶,而是天理人数,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我问太史郡守一句,你真愿放弃兼并八百里巢湖?” 太史慈面不改色,说道:“我昔日曾居丹阳,强势胜于巢湖,终为他人所灭。丹阳尚不能成事,况乎巢湖?早已心灰意冷,不愿主镇一方,再与众豪杰争雄。还请胡兄教我安身之法。” 胡玮合扇掌中:“可惜,荒野宝物,你不取他取。太史郡守若不愿主镇一方,兼并巢湖,怕是别想再护住千余战兵。” 太史慈道:“精锐当寻良主,萧校尉之才胜我十倍,我已将千余战兵,尽数托付巢湖。” 胡玮摇头说道:“韩馥让冀州而忧死,刘备让徐州而妻子为人辱,太史郡守虽让千余战兵,怕也难逃杀身之祸!” 太史慈心中大惊,连忙又向胡玮作揖,真心问道:“不瞒胡兄,我心中忧惧,正是因此。还请胡兄教我安身之法。” 胡玮说道:“韩馥忧死,因袁绍惧其作乱;吕布害刘备,因刘备不甘人下。因是,太史郡守如想避祸完身,必先向巢湖萧校尉显露真心,言己无乱心,言己无鸠占鹊巢之心。当然,信与不信,不是说说就成。我有一法,保你不被萧校尉所疑!” 第123 降服太史慈(中) 第123降服太史慈(中) 建安二年十月十五日,太史慈北迁巢湖第四日。 兴巢司马罗贲疾走巢湖校尉府,来见萧言:“启禀校尉,大事不好,故太史慈属兵,有作乱之迹!” 萧言处惊不乱,示意罗贲跪坐慢慢讲话,问道:“怎么回事?” 罗贲缓下心神,慢慢道出始末:“太史慈属兵北迁巢湖,孤居军营,休整三日,不曾外出。” “今日早晨,一位柳姓都尉,与三五名同僚,将帅三十余名战兵,忽然不顾军营训令,强行外出。三十余名战兵走出兵营,招摇过市,侧目横睨,毫无军纪,动辄欺辱行人,有类乡间无赖流氓。巡逻保丁上前喝止,三十余战兵非但不曾收敛,气焰反而愈加嚣张,脚踢手打,一路推搡无数,所到之处,皆是鸡飞狗跳,百姓不得安宁。” “永兴亭长朱雁滨,不忿太史慈属兵匪类习性,手持长矛,领亭卒三人,横栏官道。岂料,太史慈属兵蔑视亭卒,依仗人多力强,团围朱雁滨,收缴四人兵器,并捆绑路边,肆意嘲讽。永兴亭其余亭卒,见太史慈属兵野蛮行事,立即飞奔向我告急。然则,我想,校尉将欲整编太史慈属兵,倘若陡起纷争,引发两军矛盾,岂不令太史慈从中嚼舌?” “于是,我前往永兴亭,安抚永兴亭长朱雁滨:‘春谷七日鏖战,太史慈属兵十去七八,情绪暴躁,也属正常。且,其为丹阳兵,多与山越对战,或许因之侵染山贼习性,只知勇武,不知法纪。不过,待校尉整编完毕,训导军法,太史慈属兵军纪,自然随之焕然一新,不再祸乱市井。’于是,我与永兴亭亭卒,传讯四方,令无数巡逻保丁,暂且容忍太史慈属兵恶行。而后,太史慈属兵虽然依旧气焰嚣张,但终因巡逻保丁不敢上前询问,‘一个巴掌拍不响’,渐渐平息纷争。” “时至中午,柳姓都尉携众来到一家饭店,举刀舞剑,驱赶其他食客,独霸内外桌椅。三十余战兵,吆五喝六,也不管吃下吃不下,皆大声呼酒唤菜,将饭店数日储蓄,一日祸害干尽。酒饱饭足,柳姓都尉非但不付店家一文饭钱,反而踹翻饭桌,叉腰威胁店家:‘想要钱?有胆就来我们兵营要!’好好一家饭店,登时为三十余战兵祸害殆尽。店家瞠目红眼,死抱柳姓都尉,宁死不松手:‘军爷若不给钱,就索性将我这条老命带走!’” “唯恐事情闹大,我帐下属吏,有心暂时挪移军资,偿还柳姓都尉所欠饭钱。谁料,未等我属吏取单付钱,太史慈属兵忽见店家女儿人美,又行猥琐之事,当众调笑,更欲拉扯羞辱。店家长子,为当地里长,闻讯太史慈属兵祸害饭店,欺辱其妹,立即敲响锣鼓,一边请兵永兴亭,一边聚集保丁,团团围住饭店,不允一名太史慈属兵离开。永兴亭长虽然因我放行柳姓都尉,但其实他暗恨在心,听闻店家长子怒围饭店,他非但不顾与我约定,劝和太史慈属兵,反而径自聚集无数永兴亭卒来助店家,重重包围饭店,宣言要将太史慈属兵一一捆绑,送至校尉府请校尉审决。” “幸得太史慈属兵战力强横,三十余人扼守饭店险隘,进退有理,使得无数保丁苦攻不进。我知事情闹大,立即赶往安抚,协调双方矛盾,谁料永兴亭长朱雁滨执意捕获太史慈属兵,对我冷眼相向:‘此地为兴巢县所辖,兴巢县令是由兴巢都尉楚永兼任,非是由望洛县令兼任。还请罗县令,不要干涉我们兴巢县内事。’” “事情愈演愈大,渐渐失控,已非我能处置。因是,我只能急速来见校尉,免得影响收编太史慈属兵之事。” 罗贲叙述事情原委时,屁股显然站在巢湖一方,说太史慈属兵军纪败坏,说太史慈属兵有作乱迹象。但是,怒斥太史慈属兵之余,罗贲又隐隐不满永兴亭长易琦用事,说他如何不懂事理,乃至引发今日祸乱。唯因巢湖军事体系,县尉之下就是亭长,乃是巢湖核心。亭长罢黜、问责之权,需要报备校尉府,虽一县县令,不可随意处置。莫说罗贲身兼望洛县令,便是罗贲身兼兴巢县令,他也不能当场罢黜永兴亭长。 案:汉世军制,五十人一队,队上为屯,屯上为曲,曲上为部,部上有司马、都尉等等。 柳姓都尉,显然是太史慈帐下核心属将,身担要职。永兴亭聚集亭卒,围困柳姓都尉,在罗贲看来,是件事件影响深远大事。罗贲从中努力调度,尽量消弭双方冲突,虽然未能成功维稳,但一切也是永兴亭的过错。 然而,闻听罗贲一番叙说,萧言面色渐渐阴沉。 罗贲初始以为,萧言如他一般,怪罪永兴亭长,恨其耽搁收编太史慈属兵一事。孰料,萧言一句话使得罗贲如坠冰窟:“你以为,亭卒兵围太史慈属兵都尉,罪在永兴亭?不,亭卒兵围太史慈属兵都尉之事,罪皆在你一人!” 原来,萧言之所以面色阴沉,不是担忧太史慈属兵作乱,而是恨铁不成钢,恨罗贲处事无能。 昔日,萧言假借刘晔、刘勋之名,一统巢湖,麾下可信可用之徒,唯有罗贲、楚永两人。初时,萧言以为罗贲年岁稍长,且又有军旅经验,对其寄以厚望,一度将他当作巢湖二号人物培养。但是,萧言却没有想到,罗贲能力有限,潜力亦有限,可为吏员,难担重责。相反,楚永虽然年幼,或许不通人情,但是却胜在性格坚韧,善于理解萧言心思,由是不知不觉超过罗贲,成为萧言全力培养的巢湖二号人物。 自来巢湖后,昔日跟随萧言的七十名游侠,各有成长,但是大都提高有限,大抵相当于从指数100,提高至指数105、指数110的程度。其中,萧言寄以厚望的罗贲,亦随之渐渐沉沦,甚至有被其他游侠赶超迹象。唯独楚永一人,努力吸取一切知识,以萧言都不敢相信的速度,飞快成长,更在芜湖水战之后,正式超过罗贲,成为巢湖仅次于萧言的二号人物。萧言前时对罗贲的期望,逐渐转至楚永身上,准备将楚永这位历史不载姓名的少年游侠,培养成一名灿烂将星。 似现在巢湖军政事务,大概可为三块,巢湖校尉府、兴巢县、望洛县。 其中,萧言主持巢湖校尉府,整体把握巢湖未来,自然不用细说。 兴巢县一块,主要包括兴巢县民政,巢湖十数座小型船坊,一座正在改建的中型船坊,以及巢湖引以为傲的巢湖水军。楚永如今下辖巢湖船队,驻戍濡须河,警戒春谷下游,实权仅次于萧言。 望洛县一块,只有民政,没有军事。罗贲这位望洛县令,又是远离望洛县,久在兴巢担任兴巢司马,虽挂望洛县令之名,却不曾主持过望洛县民政。至于巢湖军事,芜湖水战之后,濡须河水军由楚永所辖;巢湖本部水军、步卒则由萧言独统,罗贲所任兴巢司马,其实只是虚衔,空有名号,而无直辖部伍。 无兵权,无政权,单从此处便可看出,罗贲自巢湖二号人物,慢慢蜕化至三号人物,如今更有渐渐边缘化趋向。尤其,萧言如若降服太史慈,太史慈在萧言心中地位,必将远远超过罗贲。 此番“永兴亭卒兵围太史慈属兵都尉”一事,非但没有挽救罗贲颓向,反而更令萧言对他失望:“昔日在成德时,还以为罗贲将成为我得力助手。谁料,罗贲御下手段,竟然还比不得一位亭长。我是该庆幸巢湖渐渐凸显人才呢,还是叹息罗贲再也没有潜力发掘?” 忽闻萧言说亭卒兵围太史慈属兵都尉,罪全在自己一人,罗贲立时如坠冰窟,汗流浃背。但是,罗贲心中却不服,不服萧言裁决:“安抚永兴亭,补偿太史慈属兵祸害,皆是正理。若非事发突然,属吏没有及时赔偿饭店损失;若非店家长子是当地里长,粗暴行事,我早已息事宁人。” 见罗贲不服,萧言愈加失望:“看来你还是不知你究竟错在哪里!我告诉你,你错在‘积小错,累大错’。早在太史慈属兵轻视巢湖,攻击永兴亭长时,你便该严守巢湖法规,褒扬永兴亭,处罪柳姓都尉。太史慈属兵都尉缴械永兴亭长,此事可大可小,大可言太史慈意图颠覆永兴亭、兴巢县,小可言柳姓都尉、永兴亭长有损官威,当街衅争。案情报至校尉府,我随时可以弹性处置,或以之兴大狱,清洗太史慈属兵;或轻描淡写处理,以‘不打不相识’为言,和好永兴亭亭长、太史慈属兵都尉。” “身正不怕影斜,如今是太史慈属兵仰我口鼻,不是我巢湖仰仗太史慈口鼻,又何必怕他太史慈属兵都尉发难?彼若有罪,治之则已。” “好,其他暂且先不说,即便你努力维稳,消弭一切纷争,使得太史慈属兵都尉大摇大摆返回军营,除了令太史慈属兵轻视我巢湖之外,你又能得到什么?” “以斗争求联盟,则联盟存;以妥协求联盟,则联盟亡。收编太史慈千余属兵,不是靠妥协,能够妥协来的!” 第124 降服太史慈(下) 第124降服太史慈(下) “以斗争求合盟,则合盟存;以妥协求合盟,则合盟亡。”萧言全面否决罗贲息事宁人举措。 罗贲张张嘴,最终还是垂首陷入沉默,他虽然不服萧言这般理论,一时却也无从反驳。 萧言叹口气,说道:“走吧,随我去永兴亭,为此事结尾。” 本知罗贲才能不足,萧言却又对他怀抱过高期望,何尝不是自寻烦恼?只是,巢湖人才匮乏,寥寥几位比肩罗贲者,却也是萧言初识,尚未验证忠心,不敢委以重任。无论如何,短时间内,还得由罗贲兼职望洛县令。 闻听萧言吩咐,罗贲暂时放下心中执念,立即引导萧言,前往永兴亭。罗贲内心情绪复杂,一边充满好奇,暗自揣摩萧言如何处置此事;一边忧心忡忡,唯恐萧言处理不当,引发两军对战兴巢城,徒令江东孙策偷喜。 永兴亭地近巢湖校尉府,乘马只须片刻。 百数保丁、亭卒手持劣等刀剑,团团围住饭店,与三十余名太史慈属兵对峙。唯因双方各有顾忌,虽然兵戈相向,却也自有分寸,不敢突兀杀人,乃至再度将事件性质升级。 行至饭店百步之外,细听永兴亭回禀事件最新发展后,萧言果断发布军令:“传讯太史慈属兵,令其立即举手投降,否则全部以叛乱罪格杀。” 罗贲冷吸一口气,不禁上前劝谏:“太史慈属兵军纪败坏,侵扰民居,虽有罪,然罪不至死。如因小错而辟以大刑,恐太史慈属兵将言校尉苛刻,不利于收揽军心。” 萧言摇摇头,说道:“乱世须用重典,猛药方可去急病。如果区区都尉也敢小觑校尉府军令,我如何立威巢湖,统御十万流民?必须严惩太史慈属兵,方能振我军威,向十万流民宣告:巢湖法纪不可违,乱兵侵扰不可容。如因贪太史慈属兵丁点善意,而令十万流民民心沮丧,五千辅兵心怀侥幸,此可谓因小失大,捡起芝麻丢掉西瓜。罗贲,主镇一方不同于郡县佐吏,万事不能糊涂来,糊涂去,你必须分得清‘轻重’两字。唯有主官分清孰轻孰重,属吏才能因势而行,不酿恶果。” 忽闻萧言轻重之说,罗贲顿时醍醐灌顶,眼前一片开朗:他和稀泥策略,固然是人性所在,却是无权郡县佐吏行径,一不能维护巢湖尊严,二令巢湖民众亭卒对其失望。他想面面得好,却不知主官不同副职佐吏,它必须犹如林间乔木,不惧烈风吹袭,才能成为群木之中瞩目存在。 萧言说话间,饭店内太史慈属兵已经做出选择。 是以叛乱罪格杀,还是举手纳降求活?面对萧言苛刻军令,太史慈属兵都尉选择第二条路。 萧言那边才至饭店,属兵都尉这边就立即兵器丢地,举手投降,顿时引起饭店周围保丁、亭卒、路人一片欢呼感叹声。之所以欢呼,是欢呼萧言维护巢湖民众利益,惩凶除恶;之所以感叹,是感叹萧言校尉府威严,一声呵斥,数十名精锐战兵便束手请降。霎那间,巢湖民众、永兴亭亭卒眼中,巢湖校尉府法令愈发权威;萧言独统巢湖地位愈发坚固;巢湖法纪愈发不可挑战。直至此时,罗贲才赫然明白,萧言为甚呵斥他因小失大,萧言为甚对他失望----他罗贲的眼界太小,看不见巢湖根本利益何在。 太史慈属兵都尉束手而出,主动向萧言请罪:“贪杯误事,有损兵卒名声,请校尉格以重罪。” 属兵都尉虽然口口声声“格以重罪”,却又强调“贪杯误事”,言他们喝醉酒发酒疯,不是故意挑战巢湖法纪,祸害百姓,从而减轻自己罪名。 萧言展颜微笑,却对属兵都尉小心思视而不见,吩咐身后亲兵道:“丹阳兵初来,不知巢湖乡情,如果骤然以巢湖法纪断罪,却是有些不通情理。你去寻丹阳太守太史慈前来,请他以丹阳法纪,审断此事。” “不可,万万不可。”闻听萧言呼唤太史慈,属兵都尉大惊失色,顿首磕头:“春谷鏖战,同僚多有战死,兄弟们满腔愤懑,因此多喝几杯黄酒,以致头脑发晕,做出无数荒唐事。此时酒醒,心中全是悔恨,无颜见太史郡守。恳请校尉严惩我等,警戒他兵,万万不要牵连太史郡守。” 萧言对属兵都尉恳请充耳不闻,再次向身后亲兵强调:“快去寻来丹阳太守太史慈。” 眼见萧言心意不改,执意召唤太史慈,属兵都尉纷纷面现焦虑,又是叩首请罪,又是言太史慈无关此事。却是属兵都尉心思熟透,晓得萧言召唤太史慈来永兴亭的厉害:一旦太史慈赶来永兴亭,属兵都尉祸乱百姓之罪,必将随之牵连到太史慈身上。届时,萧言如若再行问罪,太史慈或多或少也要担些罪衍;萧言如若宽宏大量,因太史慈而原谅属兵都尉,必使巢湖民众瞬间反感太史慈,认为太史慈纵兵私掠百姓,不是好人。 未几,属兵都尉焦急等待中,亲兵孤身返回永兴亭,回禀萧言:“卑职去请太史郡守,太史郡守却闭门不见,不愿前来永兴亭,说是‘千余芜湖战兵,我昨日已经尽数托付萧校尉。自昨日起,世间已无芜湖战兵,只有巢湖战兵。柳都尉战功也好,战罪也好,皆与我太史慈无关,但请萧校尉秉公审断。’” 得知太史慈截断他与丹阳兵联系,将自己从永兴亭骚乱一事撇开,属兵都尉长舒口气。继而,属兵都尉又有些感伤:“难道,我们真要被萧言拆散,从此不与太史郡守见面?真不甘心啊!” 孰料,属兵都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又忽听萧言说道:“一日为将,终身为将,部属之情,哪能因一夜而消逝?再请太史郡守,请他无论如何,务必前来永兴亭。巢湖早与丹阳合盟,巢湖事是丹阳事,丹阳事也是巢湖事,太史郡守无论是丹阳将,还是在巢湖将,又怎能抽身事外?” 属兵都尉当场色变:“萧言执意牵连太史郡守,莫非是要赶尽杀绝不成?” 第125 降服太史慈(补) 第125降服太史慈(补) “一日为将,终身为将。再请太史郡守,使他务必前来永兴亭。”萧言再遣亲兵召唤太史慈。 ====== 聚兵镇。 其实,太史慈属兵都尉,突然强出兵营,侵扰百姓,祸害饭店,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太史慈听信胡玮谏言,故意筹谋。 昨日,太史慈向胡玮询问安身之策,胡玮答道:“郡守如欲取信巢湖萧校尉,则一不能成为袁绍,二不能成为吕布。当然,将来成不成为袁绍、吕布,不是由郡守一人说了就算。郡守如欲取信外人,必须率先通过种种举措,向萧言以及巢湖十万流民、丹阳千余战兵明确表明:我太史慈不愿做袁绍,也不愿做吕布,只想安安静静留守巢湖。” “众所周知,吕布能击败刘备,侵取徐州,是因其兵马强盛;袁绍能驱赶韩馥,侵取冀州,是因其名望超绝。太史郡守如欲彻底切断袁绍、吕布祸源,必须从两处着手,一则是遣散千余丹阳战兵,转赠巢湖,言己不欲拥兵自重;二是主动折损名望,不再遮掩萧校尉光芒,使十万流民继续推崇萧校尉一人,言己不贪巢湖权柄。” “不争权,则不成吕布;不争名,则不成袁绍。” “千余百战精兵,战力其实胜于五千流民辅兵数倍,早已引起萧校尉惊惧。今日,萧校尉不惜触怒郡守,也要杯酒释兵权,强行侵夺千余战卒,便是因此。单从此事,郡守便可以看出,萧校尉不是韩馥、刘备之辈,任人宰割,他极其看重八百里巢湖,甚至不容郡守侵取其中一里。杯酒释兵权,这是坏事,也是好事。毕竟,不管是萧校尉侵夺兵权,还是郡守主动上缴兵权,最终结果都一样,都是郡守失去千余战兵控制。只要郡守以后注意,不要随意私自使唤旧时属将,萧校尉自此再也不用担心郡守行吕布之事。” “郡守少有高才,曾与孔融、刘备交结,名动青州,远传江淮。先为扬州刺史刘繇所聘,未几又聚兵断后,称霸丹阳西部,逆击周尚、袁胤、吴景、徐琨、孙策诸辈。而后虽然兵败春谷,但是三千之众,与十倍强敌鏖战七日,郡守战功亦足以令人闻之叹服,感慨刘繇未能早日任用郡守为大将。相反,萧校尉则是游侠出身,唯因捉杀郑宝,方能一统八百里巢湖,名望不足郡守百分之一。单看郡守初来巢湖,无数辅兵、民众倾心,便知萧校尉面临何等压力。郡守如若不愿做袁绍,或者不愿被迫做袁绍,唯有大幅度削弱名望,居于萧校尉之下,而非居于萧校尉之上。” 太史慈为胡玮袁绍、吕布、韩馥、刘备之说说动,不禁问道:“吕布之祸既去,那我如何削减名望,再避袁绍之祸?” 胡玮意味深长说道:“自古以来,成名难,毁名易。只要郡守不恋名望,削减岂不易之?” 太史慈犹豫一番,迟疑答道:“善名有无,我虽然并不在乎,但是心底终不愿声名狼藉,人人喊打!倘若身怀恶名,人人呲牙,我还不如索性引刀自裁。” 胡玮急声劝道:“只是削减名望,使之居于萧校尉之下,何来声名狼藉之说?” “其实,稍损名望而不伤筋骨,极其容易!人性自私,重我轻他,哪怕郡守声望高绝甚于汝南袁氏,一旦侵害巢湖民众私利,必将引来一片骂声。观乎今日淮南,人人恨煞袁术,便知此事并非虚言。以我之见,郡守可暗中遣派亲信,鼓动十数战兵,招摇过市,横行亭里,明抢百姓,欺辱亭卒,使巢湖十万流民人人得知,丹阳兵军纪败坏,不堪信任。丹阳兵,即是郡守之兵;丹阳兵军纪败坏,自然折损郡守声望,没人再期盼郡守行袁绍之事,入主巢湖。” “当然,丹阳兵毕竟是丹阳兵,郡守毕竟是郡守。郡守已将丹阳兵转赠巢湖,彼再有恶名,也将渐渐融入巢湖体系,波澜不起。与此同时,郡守又可总率流民辅兵,新建成军,严整法纪,不使侵害百姓之事再度发生。巢湖流民自然渐渐遗忘丹阳兵军纪败坏恶名,而知郡守乃是仁义之将。如此,郡守威名稍损,暂时恶交巢湖十万流民,必可使萧校尉放下心结,信郡守实无袁绍之心。” 仔细斟酌许久,太史慈躬身感谢胡玮:“谢过胡兄安身之法。” 于是,太史慈暗中传讯丹阳兵营,言语模糊,吩咐其属兵都尉,身披恶名,有限度四处嘲讽,吸引巢湖民众仇恨。只是,太史慈没有想到,萧言案捕属兵都尉后,竟然暂不问罪,遣派亲兵来聚兵镇,请他前往永兴亭亲自审断。 太史慈院内踱步,不安询问胡玮,说道:“胡兄,事发突然,萧校尉忽然召我前往永兴亭审事,你说我当不当去?” “自然当去。去才能显得太史郡守问心无愧,去才能‘以小错遮掩大祸’。”胡玮答道。 太史慈依旧不安:“怕就怕再有不测之变。如是审断合情,属兵都尉因之谢我,反而弄巧成拙;如是审断失常,引起民怨,却是惹祸上身。哎呀,我此时此刻,委实是进无所往,退无所据。” 胡玮哗哗又扇两下羽扇,笑道:“既是如此,郡守又何必亲自审断?须知,郡守麾下千余战兵,业已转赠巢湖!” 太史慈双眼陡然一亮,击掌赞道:“胡兄此言大善!” ====== 太史慈与胡玮结伴,尾随萧言所遣亲兵,纵马赶至永兴亭。 太史慈依循既定策略,对属兵都尉等三十余名丹阳兵视而不见,径自走至萧言面前。萧言笑着指向三十余名丹阳兵,说道:“兵子猖獗,挥拳亭卒,侵害民财,羞辱良家。如以丹阳法纪,当如何论罪?” 太史慈避而不答:“千余兵卒,已属巢湖矣!巢湖自有法制,兵子若有违纪,自当以巢湖法纪论罪,何必问及丹阳?” 萧言说道:“念其初来巢湖,不晓巢湖制度,故请太史郡守以旧法.论罪。” 太史慈哪敢松口,坚决推辞:“沙场无新兵,唯懦战者死而已。彼既为巢湖兵,便须以巢湖兵论罪,除非萧校尉视他们为外人。” 萧言也不强求,又说道:“如以巢湖法纪,太史郡守以为,他们当论处何罪?” 太史慈回答:“以民事论罪,其在永兴亭违纪,自当由永兴亭论罪,由兴巢县论罪,由校尉府论罪;以兵事论罪,其自有主将,自当由其主将论罪,由萧校尉论罪。无论民事还是兵事,不该由我审断。” 萧言说道:“郡守毕竟是他们旧日主将,姑且言之。” 太史慈肃然回答:“我在丹阳,麾下只有汉兵,只有国家兵,却无一人是太史慈家兵。既然奉令改迁他职,统辖巢湖三千精锐,我便须与旧日丹阳兵划清界限,彼此再无统御关系。除非萧校尉有意聘我为永兴亭亭长,否然还请萧校尉允我遵循国家制度。” 而后萧言又劝说数次,奈何太史慈坚定信念,坚决与丹阳兵撇开关系。尤其,太史慈转变态度,或言萧言使其就任他职,或请萧言聘任他为永兴亭亭长,不自觉向外人展现两人关系:自今日起,萧言为巢湖之主,而太史慈为巢湖之臣。 两人名位既定,萧言目的达成,也不再刻意追究属兵都尉侵害百姓之罪。 未几,属兵都尉以及其他三十余名丹阳兵,由兴巢县衙审断论罪,永兴亭执法行刑:三十余名丹阳兵,赔偿店家损失之余,每人又在饭店之前,当众被棒打十杖,以示警戒。 随后,萧言协同太史慈,领着三十余名丹阳兵,亲赴丹阳兵营,训导道:“昔日丹阳精锐战兵,军纪闻名江东,今才松懈三日,便有宵小忘却军法,侵害百姓,犹若匪徒。由此可见,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将。千余丹阳兵,即时开始整编,明日恢复训练,尔等不可自误卿卿性命。” 借助太史慈降顺之意,萧言在丹阳兵营,大刀阔斧,将千余精锐战卒拆分为二,分别合并于巢湖水军、步卒。虽然千余丹阳兵尚未归心巢湖,但是由于太史慈竖立在萧言之策,他们也只能奉萧言军令,如奉太史慈军令,乖乖被萧言就地拆散。 至此,太史慈降顺巢湖,而其麾下千余名百战精锐,亦为萧言正式兼并。 ====== 当天夜晚,胡玮悄悄舍弃鹤尾羽扇,溜进巢湖校尉府,谄媚向萧言问安:“回禀校尉,卑职已遵循你的嘱咐,成功说服太史慈主动放弃权柄。” “鹤尾羽扇还用得习惯吗?”萧言笑问胡玮。 胡玮顺势大拍萧言马屁:“果然如校尉所说,那柄鹤尾羽扇还真管用。紧张忘记校尉嘱咐时,只须挥动两下,卑职立即心如止水,继续蒙骗太史慈。” 原来,萧言唯恐太史慈进退维谷,特意遣派胡玮辗转向太史慈指出一条“明道”。胡玮所谓的安身之策,全部是萧言亲自梳理,说给胡玮背诵,然后间接转告太史慈。 也是因此,骤闻罗贲禀告丹阳兵乱之事,萧言才会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有条不紊的将太史慈以及千数战兵,套入股中。 第126 巢湖三军(上) 第126巢湖三军(上) ps:今日三更,求收藏,求票票啦。 成绩好悲催的说。 ====== 一场风,一场雪,忽将江淮带入冰雪世界。 建安二年十一月初,西北寒流席卷江淮,气温瞬间降至零度之下,严寒直逼后世东北地区。史谓:建安二年,天旱岁荒,士民冻馁,江淮间相食殆尽。 寒风凛冽,冰封八百里巢湖;席卷向南,吹飞江边千堆雪。 幸好是西北寒流,袭过巢湖之后,径自奔向东南,过历阳而走东海,不然,萧言甚至怀疑:这一场西北寒流,简直能够冻结长江流域。纵然,滚滚长江水未曾真正冻结,但是江水两侧却也被薄冰覆盖,尤其是濡须河口,只能一路敲碎薄冰,才可勉强艰难前行。 眼前冰雪万里,这真是江淮,而不是东北? 萧言手捧牛皮暖水袋,冷哈哈的望向冰封巢湖,许久无语:今年节气,可真是苦煞江淮汉民。 春夏干旱,梅雨失时;初冬剧寒,巢湖冰封。百年难遇的大旱,百年难遇的寒流,扎成一堆,将江淮汉民最后一丝侥幸压榨殆尽。 不仅如此,这场寒流影响,更远远超过萧言想象。 十一月初二,西北寒流席卷巢湖,气温陡然下降至恐怖的零下二十度。寒流纵横数日后,气温虽然稍有提高,但却始终维持在零下五度之外,滴水结冰,整整十一月份,寒冷一直令人绝望。时至十二月,气温稍有回升,然则,就在江淮汉民诅咒寒冷快快离开时,第二股北风寒流再次降临,并将巢湖平均气温再度拉低。整整十二月份,寒冷几类十一月,彻底卷走江淮星星点点活人气息。 尤其,江淮冬季少雨,长达六十日严寒,期间仅仅只有两次小型雨雪。 严寒、干躁,使得无数无家可归的流民,大批大批处于濒死状态。江淮气候素来温暖,少有御寒设施,就如同后世北方建房必有暖气道,寒冷时可以定期供暖;而南方建房却无暖气道,若遇寒冷气候,只能依靠效率低下的空调,熬过严寒。也是因此,同样的西北寒流,其对江淮地区的摧残程度,远胜北方十数倍。 求活无奈,天寒地冷,缺食乏衣,迫使无数流民再次蜂拥巢湖,期盼巢湖给予他们容身之地。与先前流民不同,这一批流民潮的要求更低,只求一间遮寒土墙,只求一碗热汤暖身;态度却更坚决,因已经无路可去,任凭巢湖外围保丁屈辱驱赶,他们也赖在警戒线外不走,走是死,不走还能有点活命希望。 但是,寒风凛冽,冰冻巢湖,虽然湖心结冰不厚,但是却无疑严重影响捕鱼为食。无鱼可猎,存粮寥寥,巢湖虽有心救难,却也无能无力----萧言又不是神仙,怎能凭空变出无穷粮食、无穷暖衣?纵然变不出粮食,萧言也不忍心看着无数流民冻死在巢湖外围。 经过谨慎思考,萧言在巢湖掀起节衣缩食运动,号召巢湖民众勤俭节约,利用节俭来的粮食,再次接纳流民。然则,闻听巢湖再度结纳流民,其他县乡饥寒流民,又闻风而动,向巢湖聚集,使得巢湖面临的流民压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数倍。无奈之间,太史慈向萧言提出建议:“江南丹阳郡,气候稍暖,且有连绵丘陵,山林有秋冬残留野果,河川有大小无主野兽。唯因山荒贫寒,难以维生,寻常汉民不愿迁徙,遂为山越纵横驰猎。眼下流民求生不能,怀有必死之心,不若将其船运南方丹阳郡,或任其自生自灭;或分发刀剑,选派良将训导,使其征讨山越。如此,流民可活,西丹阳亦可成为巢湖屏障。” 萧言沉思许久,最终采纳太史慈建议,使楚永在濡须河口建设渡口,将无数饥困流民间接运向丹阳。与此同时,萧言又自太史慈旧部选派三名属将,赠其巢湖淘汰武器千副,使其总帅流民南下,一则合盟祖郎,二则对战山越,三则凭借层峦丘陵,隐然对抗孙策威压。 如此,巢湖广开通道,间接将流民压力转给丹阳郡。 因太史慈“祸水东引”之策,自十二月中旬,巢湖局势渐渐随之转好。 随着流民压力消褪,萧言不顾江淮凛冽寒风,又毅然将巢湖水兵、步卒拉至平原地带,狠狠操练。巢湖冰封,无法操练水军,那便索性县将水兵当作陆战兵训练。 却说,如欲军伍成型,最佳方案是老兵带新兵,老兵有经验,新兵有锐气,两者互补,能助军伍快速形成战斗力。初时,巢湖虽因保甲制度聚集数千辅兵,日夜操练,但是唯因闭门造车,不知战场真正搏杀之术,而萧言这位后世热兵器时代士官,也是仅能教导巢湖辅兵纪律,提高巢湖辅兵组织能力,从而能够在无威胁场景下,发挥强悍战斗力。譬如巢湖水军在占据优势时,能够列队投掷梨花标枪,覆盖攻击黄盖水军。但是,萧言清楚知道,若非当日黄盖水军为毒烟侵袭,上下惊慌失措,乃至不能有效发起反击,巢湖辅兵别想轻松完成标准覆盖攻击----巢湖辅兵当时还没有那种心理素质。 幸好,太史慈兵败春谷,其麾下百战精锐,及时补充入巢湖辅兵体系。千余名战兵,都是追随太史慈苦战孙策数年之辈,个个身经百战,哪怕是一名小卒,也清晰知道如何真正面对铁血战场。正是有太史慈麾下这群老兵,向巢湖辅兵无私传授经验,才能短短一月有余,便将巢湖辅兵战斗力提高一倍。 尤其,太史慈本人更是沙场悍将,能野战,能守城,能攻城,简直是冷兵器战场活教科书。降服太史慈,兼并千余战兵,巢湖辅兵得益于太史慈练兵之法,得益于百战精锐亲自指导,越发快速成长。时至十二月末,萧言再看数千巢湖辅兵,已经渐渐露出微笑:“今日巢湖辅兵,才有点战兵模样。待冰雪融化,孙策若是再来侵袭巢湖,巢湖战兵必然能与他真正对战沙场,一决胜负!” 既然初步形成战斗力,那就有必要正式建军,以一副全新面貌,迎接局势更加复杂的建安三年。 第127 巢湖三军(下) 第127巢湖三军(下) ps:求票求收藏啦…… ====== 冬去春来,转眼已是建安三年二月末。 江淮毕竟是亚热带季风气候,虽因寒流侵袭陷入冰雪世界,终将温和迎来新春。 伴随一声惊蛰春雷,江淮正式宣告告别严冬苦寒。 自今日起,江淮地区迅速摆脱寒流阴影,气温飞速升高,惊蛰时气温还在零度左右徘徊,春分时气温业已急速攀升至十度左右。虽然步入初春,但是由于江淮春季冷暖空气交替,气候却是时暖时冷,时晴时雨,乍暖乍寒,令人琢磨不透。 建安三年二月二十八日,巢湖终霜。 终霜后第二日,巢湖新旧战卒、辅兵,全部集结银屏山山谷。 时至今日,巢湖新旧战卒、辅兵,人数扩展至一万人,其中主要包含三大类,分别是太史慈旧日属兵、保甲制度强征辅兵、以及巢湖新募正卒。 前面说过,大凡军伍,皆有辅兵、正卒之分,唯有正卒,才是敌我作战主力。好似去年年初,袁术征兵时,其摊派人头数,勒令成德县强拉壮丁,即是强征炮灰辅兵;而张勋属下兵卒,招募于城门前,却是募集优秀兵源,以便编为正卒。强征来的壮丁民夫,士气低落,除非苦心训练,武装思想,否则别想指望他们战斗;而招募来的强悍正卒,才是将领冲锋陷阵的可靠力量。 寒流侵袭江淮,无数流民蜂拥巢湖,期盼巢湖分发活命粮食。彼时,巢湖乏粮,只能有限吸收流民。为保证巢湖利益最大化,萧言颁布募兵令,在无数流民间选拔善战青壮为正卒,巢湖谷粮鱼虾,首先救济征募正卒的父母妻儿。自此,巢湖聚兵制度效仿汉世风俗,同时采取征兵制与募兵制,募兵制募集精锐,征兵制征集辅兵。 闲话暂且不说。 二月三十日,时令春分,一万巢湖战兵,齐聚山谷,旌旗猎猎。萧言立身南山半腰,庄严宣布巢湖正式建军:“自今日起,巢湖有三军焉!第一军,为红巾兵,人数三千,其中正卒一千二百人,辅兵一千八百人,由兴巢都尉楚永所辖;第二军,为两湖兵,人数三千人,其中正卒一千二百人,辅兵一千八百人,由巢湖司马兼丹阳太守太史慈所辖;第三军,为北府兵,人数四千人,其中正卒一千六百人,辅兵两千四百人,由校尉府直辖。” 先说红巾兵。 最初,萧言视红巾兵为过渡产物,因缺乏必要制式装备识别,才不得不令巢湖兵在颈间系红巾,以此方便敌我识别。因是,随着巢湖渐渐打开局面,红巾军自然随之失去存在价值。然则,楚永却念及红巾兵是巢湖最初序列,且巢湖兵曾在他指挥下,面缚草药红巾,全歼五千黄盖水卒,颇有纪念意义,于是请求萧言给予保留。些许细节,萧言也没放在心上,随口应诺楚永要求----反正独立建军的红巾兵,以后暂由楚永统御,他爱红领巾,就玩红领巾呗。 巢湖三军,红巾最富。因形势需要,楚永所辖红巾兵,全员水兵,习练舟楫,投掷标枪,牵引火砲,驰游巢湖,巡警长江,麾下编有千艘战船。三千战兵,而有千艘战船,平均三人一艘战船,不可谓不富。当然,说是有千艘战船,但是其中大半,停留船坞,以作军资,或用来及时替补损失,或如同全歼黄盖时,用来发动人海战术。 再说两湖兵。 萧言明抢太史慈千余属兵,转赠太史慈三千巢湖兵,美其名曰“交叉控股”。虽然当时萧言强势逼人,迫使太史慈连续退让,但是太史慈一千属兵,换来三千巢湖兵,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萧言寡恩无情。因是,双方渡过最初紧张状态后,太史慈渐渐倾心巢湖,忘却昔日不快。又因太史慈感慨萧言视野深远,萧言敬重太史慈后世名望,彼此你敬我,我敬你,渐成和谐局面。尽管太史慈尚未真正效忠萧言,但在同一面汉旗之下,太史慈却已将自己视为巢湖一员。 两湖兵,顾名思义,两湖者,巢湖、芜湖也。合巢湖、芜湖为一体,既是萧言的要求,也是萧言对太史慈的期盼。 太史慈兵败春谷,北迁巢湖,本欲放弃所谓丹阳太守宣称,但是萧言却说:“郡守权柄,岂能白白尽送吴景?丹阳太守职位,子义(太史慈)务必兼领。”于是,巢湖便出现一道奇景,太史慈以巢湖司马职位,却兼职两千石太守,并位居于萧言这位巢湖校尉之下。 当然,虎狼在侧,不得不防。尽管太史慈日渐倾心巢湖,萧言却依旧将胡玮安插至太史慈身边,主掌两湖兵钱粮所需。 说起胡玮,倒也是意外之喜。 胡玮是成德县西乡人,勉强算是萧言乡党。话说,胡玮本是乡村教书先生,依靠教导当地乡村富农子女识字断句为生,只是淮南遭遇蝗灾,短缺谷粮,村民自顾不暇,哪里还热心读书认字?于是,胡玮教书育人事业,顿时戛然而止,并随之丧失基本生活来源。窘困之间,胡玮忽闻萧言独霸八百里巢湖,广纳流民十万,立即赶赴巢湖,凭借胸中一点文墨和萧言乡党情谊,顺利入籍巢湖。 未几,胡玮闻听巢湖缺乏各类人才,乃至不识文字者也被聘入县衙,充任衙役,他遂果断虚夸乡党身份,书信一封,向萧言校尉府逾矩自荐。考究胡玮才学时,萧言发现,胡玮虽有虚夸,却蛮有点“半部论语治天下”味道,纵然不能聘为真军师,却也能做一名狗头军师。因是,萧言先聘胡玮整理巢湖校尉府文书,再令其往说太史慈,从而顺利兼并太史慈千余战兵。因其说服太史慈有功,萧言遂使胡玮留在太史慈军中,一则监管两湖兵钱粮,二则以之联络太史慈。 最后说北府兵。 之所以取名北府兵,是因萧言联想起后世东晋年间,谢玄聚集淮北流民所组建的北府兵。谢玄组建的这支北府兵,淝水之战,破敌八十万,一役粉碎苻坚前秦兴盛基业,使得东晋半壁江山,得以继续苟延残喘。谢玄所统北府兵,赫赫战功,千年不忘。此时,巢湖兵内含无数淮北流民,萧言自然而然联想起谢玄组建的北府兵,并希望自己所率巢湖兵,也能留名青史,隔世不衰。 巢湖三军,红巾兵为水军;两湖兵为步卒,北府兵则混杂水军、步卒,却又以步卒为主。 巢湖正式建军之后,步卒数量稍多于水兵数量,意味着巢湖渐渐开始经营步兵。 毕竟,巢湖为群雄所围,若无一支强大的步卒,便无法保证巢湖不为外敌所侵。 第128 建安三年春 第128建安三年春 建安三年,二月之后,又有闰二月。 因此,时至三月中旬,巢湖便彻底告别寒气,进入温暖春末。如是万里无云,晴日当空,甚至还可使巢湖汉民提前感受到烈日烘烤。 自建安二年十一月末,西北寒流侵袭,到建安三年三月初,雨生百谷阴沉沉,百余日之间,南方无战事,局势未曾有一丝变化。南方舟楫利于春夏,是故秋冬无大战;相反,北方铁骑利秋冬,征伐常伴寒风行。因是,当南方一片沉寂时,淮北则是兵马野战,风卷云袭,虽未见豪杰损落,却可闻战马嘶鸣。 先说徐州。 初时,韩暹、杨奉等黄巾贼兵,背叛张勋,联盟吕布,遂使袁术有下邳惨败,数万东征军,瞬间覆灭。然则,袁术基业深厚,犹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为复仇吕布,复又集结寿春兵马,屯兵沛郡,与韩暹、杨奉等黄巾贼兵、吕布徐州下邳兵,相持淮扬之间。 谁料,就在袁术准备第二次东征时,曹操竟然从陈留郡杀来,闪电突击沛郡,蕲阳一战,聚歼袁术全部主力,清剿袁术一切淮北基业。 曹操、袁术蕲阳战后,韩暹、杨奉与吕布失去共同强敌,彼此渐起龌龊纷争。韩暹、杨奉,贼兵习性,不事生产,军资所用,唯赖抄掠。然则,彼时黄淮地区,先有蝗灾后有寒流,黄淮、江淮大灾,当地粮食减产,无论贫富,皆齐时缺少谷粮,黄巾贼兵想抄掠县郡,却也无从抢劫。因为遥闻荆州无战事,郡县富裕,府库满仓,韩暹、杨奉遂准备离别徐州,过沛郡、汝南郡,斜插荆州,与刘表合盟,向荆州借粮求存。然则,吕布素有霸心,不愿韩暹、杨奉这支黄巾贼兵远离徐州,百般阻拦,就是不允两人率军离开,类似萧言之于太史慈。 韩暹、杨奉大恨吕布霸道行事,遂过彭城而至沛县,明言协助吕布,抵御曹操、刘备,暗中却准备反叛吕布,合盟刘备,再演昔日大破张勋之事。奈何,刘备不相信杨奉的品性,迎杨奉入城赴宴,却又暗遣刀斧手,一如刘晔、萧言昔日刺杀郑宝事,刘备当场斩断杨奉首级,兼并杨奉属兵。得闻杨奉为刘备所杀,韩暹大惊失色,夜不能寐,唯恐归顺刘备事泄,引来刘备、吕布齐时征讨。几番考虑,韩暹决定放弃黄巾主军,单率三五骑士,间道并州老家。 于是,韩暹、杨奉这支对汉帝国影响深远的白波黄巾贼,正式落下帷幕,从此消失于三国诸侯战场。 韩暹、杨奉黄巾贼兵覆灭,对徐州局势影响深远。吕布失去一支可以依靠力量,只是小事,不值一提;刘备收编杨奉、韩暹所留黄巾贼兵,逐渐坐大沛县,才是一件令吕布不能释怀的大事。吕布自刘备手中夺来徐州,又岂能容忍刘备在沛县坐大?倘若刘备在沛县坐大,岂能不来侵夺徐州? 若非吕布此时交恶袁术,表面合盟曹操,与刘备暂时属于广泛联盟,吕布当时就准备消弭隐患,翦除刘备新得势力。 再说中原。 蕲阳一战,曹操聚歼袁术主力,将势力拓展至陈、梁、沛、汝南四郡。 兼并四郡之后,曹操顿时由州郡级别军阀,演化成雄霸中原的大军阀。为稳定中原根基,为实现心中理想,曹操自然而然再次将目光投向南阳郡。 建安二年十月末,曹操出军平舆县,全面接收汝南郡。平舆县,为汝南郡郡守治所所在。 平镇平舆县之余,曹操又挥军南下郎陵县,接见前时向其纳降的振威中郎将李通。曹操与李通对语,因觉李通真心归顺,遂撤去李通振威中郎将虚衔,改任李通为阳安都尉,使其继续镇守汝南西界,防御刘表。撤振威中郎将虚衔,改任李通为阳安都尉,意味着曹操体系,正式接纳李通。 建安二年十一月中旬,曹操收降李通后,又自郎陵县出击,过比阳县,突然掩袭南阳郡,意在一战兼并张绣,逼降刘表。 携大胜袁术之威,曹操兵士气高昂,初战即得大捷,不但轻松破击刘表、张绣联军于湖阳县,更活擒刘表大将邓济。面对曹操百战雄师,南阳郡人心惶惶,纷纷言曹操兵强,张绣将败。就在南阳危机之时,贾诩却挺身而出,拇指按住中阳山标志,向张绣谏言:“曹操孤军深入,势不可久。颍川郡、汝南郡之于南阳郡,粮道只有两条,一则经过比阳县,一则经过博望县。将军可别遣一部精锐,屯军舞阴县,扼守中阳山,南顾比阳县,北守博望县,以此截断曹操粮道。粮道若断,曹操必败;即便粮道未能截断,曹操心惊,必将引军退去。” 张绣听从贾诩谏言,不顾宛县危急,立时外派精锐,别屯舞阴,侵扰曹操粮道。而后时势,竟真如贾诩推断,曹操得知张绣屯兵舞阴,顿时不敢恋战南阳,连忙撤军,回攻舞阴。也是可惜,贾诩虽有智略,却难掩张绣战力不足缺点,面对曹操回攻,舞阴县屯兵竟然不堪一击,仅仅数日,便被曹操攻陷。好在此时西北寒流侵袭,颍川郡、汝南郡天寒地冻,不便运输粮草,曹操虽然大破舞阴,也很难继续图谋南阳郡,只好回军颍川,休养生息。 只是,曹操迁都许县,地临南阳,可谓时刻在张绣威胁之下。张绣一日不除,曹操寝食难安,不敢长期远征他地。因为南阳郡地理位置重要性,待建安三年三月春暖花开时,曹操再次聚集无数步骑,挥军征讨张绣。然则,张绣据险而守,内有贾诩谋断,外有刘表援兵,曹操在南阳辛苦野战,至今未能全方位击溃张绣。 简而言之,时至建安三年三月,曹操陷入南阳苦战,与张绣双方杀得难解难分;吕布则磨刀霍霍,有心再起兵戈。至于江东孙策,练兵太湖,准备先讨严白虎,再伐巢湖。 冬眠过去,州郡诸侯群雄,再次迎来新一轮优胜劣汰。 第129 春意融融(上) 第129春意融融(上)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春风吹过,绿红点缀,荒山有色;夏初晴日,涂墨崖山,更是唤醒无数鲜花,将巢湖点缀成风景胜地。不得不说,汉末三国之际的八百里巢湖风光,纯净、自然,远胜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工业污染巢湖十万倍。 踏步青苔,萧言独自穿行巢湖湖畔间,忽听对面传来清脆女声:“十一郎也来寻洛儿姐姐?” 萧言抬头望去,却见周瑜妻子朱氏,轻挽红花点缀竹篮,笑着向他挥手。再向四周环视,萧言忽又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来到陈洛儿家门前。 却说,因为周瑜善意隐瞒事实,周母和朱氏都把萧言当作周瑜救命恩人来看,周母将萧言当作半个亲儿,朱氏也将萧言当作半个小叔。也亏得,萧言脸皮厚如装甲车,才能坦然面对周母、朱氏的拳拳谢意。似周瑜妻子朱氏,姓朱名竹,昵称珠珠,萧言此时虽不逾矩直呼朱氏昵称,却也因周瑜这层关系,顺势呼喊她一声“二嫂”或者“竹姐”。 当然,厚脸皮有厚脸皮好。好比现在,萧言和周瑜关系处在僵持状态,彼此很少交流实质性内容,但是萧言和周瑜家人的关系,却急速上升。不但朱竹不向萧言隐瞒家事,周母站在长辈角度善意责备萧言时,也时不时絮叨周瑜少年调皮嗅事,将披在周瑜身上的璀璨光环尽数剥去,还原现实。甚至,周母觉得周瑜在巢湖无所事事,还屡屡催促周瑜:“纵然不便出门露面,你也可以替十一郎整理巢湖文书啊?” 不过,萧言有自知自明,晓得周瑜善意隐瞒事实,其实是一片孝心,不愿周母和朱竹为他担惊受怕。试想,周瑜如果揭穿萧言真面目,周母、朱竹留在巢湖岁月,还有可能露出真心笑脸? 萧言理解周瑜苦心,更不愿无故逼迫周瑜,毕竟萧言此时心无大志,一片痴心归顺曹操,即便赢取周瑜忠心,也无助于巢湖局势。八百里巢湖框架太小,容不得周瑜这条纵横江海的大鱼。 巢湖多流民,少官宦。 多流民,则尽显泥腿本相;少官宦,则与望族不能共语。 不同的阶层,有不同的话题,有不同的思维,有不同的爱好。名门望族出身的周母、朱竹,和巢湖流民之间的隔阂极深,彼此几乎无法正常交流,流民津津乐道的乡田事,她们不感兴趣;她们感兴趣的,流民却又一头雾水,不懂朱竹究竟再说些什么。 尤其,萧言发现,周瑜与朱竹虽然举案齐眉,夫妻和睦,但家庭生活总是过于平淡,或许朱竹极其倾心周瑜,视之为良家;但是在周瑜眼中,朱竹显然是一位贤妻,而不是一位爱妻。当然,话又说回来,似周瑜、朱竹这种家族包办婚姻,从来都是先结婚,再谈恋爱。周瑜与朱竹新婚未满一年,骤然谈及情爱,也未免过于苛刻。 因此,周母、朱竹留守巢湖期间,周母还有周瑜可以慰藉,而朱竹虽然一颗芳心,尽数寄托周瑜身上,但无疑感觉寂寞,有些女儿心话,总是无人诉说。恰在此时,被萧言善意软禁巢湖的陈洛儿,悄然走入朱竹视野。陈洛儿家门虽然比不得朱竹,但是也是当地名门,且陈洛儿自有智慧,又久在中原,通晓中原望族风俗,与朱竹有共同话语。两位孤单女子,初一见面,便因彼此共同寂寞,成为一对无话不说的闺蜜。 再说陈洛儿,初时萧言有心娶她为妻,却奈何心中又对骆凌、骆统姐弟发怵,自感无法真心做好继父。与此同时,萧言向周围旁敲侧击时,更是发现:尽管汉世风俗并不忌讳再婚再嫁,但无论侍女鸾鸾也好,还是楚永等巢湖将校,全都不接受萧言娶陈洛儿为妻。甚至,萧言模糊询问太史慈时,太史慈也都坚决摇头,反对萧言和陈洛儿婚事。不同的人,选择反对的原因不同,但是彼此促成的结果,却是极其一致,令萧言不得不慎重考虑。 本来意志就不坚定,又时逢舆论齐声反对,种种因素促使萧言渐渐熄灭娶妻陈洛儿念头。不过,虽然熄灭娶妻陈洛儿念头,萧言却依旧因为怜悯陈洛儿将来红颜薄命,白发人送黑发人,对她们母子三人关爱有加。侨居巢湖无数家庭,萧言最关心者,一则周瑜,二则陈洛儿。 未几,萧言摈弃刘勋,联盟太史慈,芜湖水战,尽显巢湖威名。留居巢湖的陈洛儿,遥闻萧言、孙策芜湖水战,“啊呀”一声,自以为明白一切,觉得是她当初估错形势,提及孙策,才被萧言特意软禁巢湖。却是萧言一未婚嫁,二未娶妾,使得陈洛儿压根没有往情爱那方面想,没能看穿萧言真面目。 又留巢湖数十日,陈洛儿自思:“萧言水战孙策,彼此交恶,其胁迫我们母子三人,显然是欲以此削弱会稽。此乃萧言、孙策枭雄之争,无有我等妇人插嘴之处,除非胜负断定,否然我绝难离开巢湖半步。唉,如此形势,怕是回到会稽也不会安稳,道还不如索性留在巢湖。最少,萧言并非恶人,虽然软禁将我软禁在巢湖,却未曾侵害一点。” 一念至此,陈洛儿再视萧言,仇恨削减十之**。又因萧言倾心陈洛儿,视其为红颜知己,陈洛儿与萧言相交半年之后,不但忘却萧言软禁仇恨,反而渐渐感激萧言照顾情谊,使得两人关系逐渐升温,连带骆凌、骆统姐弟,也时常亲切呼唤萧言为“萧言哥哥”,简直视若一家人。 由是,当萧言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行至陈洛儿家门前,也没有在意,随口回复朱竹:“是啊!” 朱竹稍抬手臂竹篮,说道:“眼见夏日将来,我裁剪些丝绸,准备替周郎做件夏衣。只是,选来选去,总是敲不定夏衣最终样式,所以就过来问问洛儿姐姐,让她帮我选选。” 说话间,朱竹已经先萧言一步,跨进陈洛儿家门:“呀,小铃儿(骆凌),你娘在家没?” 骆凌清脆童音随之响起:“珠珠姐,我娘在后院呢!” 继而,骆凌忽然瞧见尾随朱竹身后的萧言,她顿时两眼一亮,小跑扑入萧言怀中,近乎甜腻高兴欢呼:“萧言哥哥来啦!” 显然,比起朱竹,大眼睛小萝莉骆凌,更加欢迎萧言的到来。 第130 春意融融(下) 第130春意融融(下) ps:求票票,求收藏啦! 大家支持支持啊! ====== 萧言抄起骆凌,将其揽入怀中,托在左臂,而小萝莉骆凌两臂则顺势环绕萧言颈间,并将脸颊斜靠在萧言右肩。 承平时俗,陈洛儿颇有些重男轻女思想,过多关爱幼子骆统,而有所忽视长女骆凌。相反,萧言灵魂自后世穿越而来,倾向男女平等,从来都是同一标准对待骆凌、骆统。就是因为这一丁点平等对待,让年幼的骆凌瞬间恋上萧言,每次萧言来访,她都亲昵缠着萧言玩耍。甚至,有些时候,骆凌对萧言比对她娘陈洛儿还要亲。 将骆凌竖抱左胸前,萧言套式询问骆凌近况,而小萝莉则唧唧喳喳向萧言倾诉自己的童真世界,幼稚的神奇思路,时不时引起萧言发自肺腑的欢笑。也唯有在孩童世界里,才能听到无关利益,世间最纯粹的笑声。说话间,萧言又提及骆统,问道:“你弟弟呢?” “骆统还在背书,不背完一篇,我娘不让他出来玩。铃儿的书,全背完啦!啦~啦~啦……”小萝莉指着西厢,骄傲说道。说到最后,小萝莉觉得自己胜过弟弟,甚至高兴的欢唱起来。 萧言随口夸赞道:“呀,小铃儿好聪明。” 得到萧言夸奖,小萝莉更加高兴:“萧言哥哥,我背给你听。嗯,‘系臂琅玕虎魄龙,璧碧珠玑玫瑰瓮。玉玦环佩靡从容,射鬾辟邪除群凶。竽瑟箜篌琴筑筝,钟磐鞀箫鼙鼓鸣。五音总会歌讴声,倡优徘笑观倚庭。’哈,我一字都没背错。” 萧言继承有萧十一记忆,初听骆凌背诵文章,便知其是《急救篇》一节,也即是东汉幼童启蒙、识字基础教材之一。《急就篇》全文两千余字,大抵都是汉世常用文字,若能全部识别,堪比后世小学毕业,初步脱离文盲范围。不过,汉世没有义务教育,乡间私塾也没统一完善年度标准,课文学快学慢,全凭幼童自觉。 好似萧十一,十五岁离家时,才勉强读完《急就篇》;又好似萧言堂侄萧驹,去年才刚读《急就篇》。与萧十一、萧驹相比,萧凌未满七周岁,便读完小半《急就篇》,识别、默写近千文字,如此进度,哪怕放在后世,也属资质极其优秀。 “小铃儿好聪明。”萧言这番是真心实意夸赞骆凌聪明。 说话间,萧言竖抱萧凌,走进西厢,迎面望见骆统手持竹棍,正在沙盘上一丝不苟默写文字。因骆统年幼,不能使他刀刻竹简;因骆统手小,不能使他拳握毛笔,是故,陈洛儿购来木盘,堆积细沙,令骆统以竹为笔,学字于细沙之上。沙盘写满,木盘下压,又可重复利用,环保节约,是汉世幼童常用的文具之一。当然,似萧十一、萧驹,因是庶民乡野出身,初读《急就篇》时,非正式场合,很少讲究沙盘,都是随手在地上乱写乱画,等字有骨峰时,再学刀刻竹简技巧。 走近骆统,萧言发现骆统右侧,放置一本手抄书,再看文字,字迹隽秀,内容赫然是论语第三篇《八佾》。回头观望沙盘,骆统所书字体果然是:“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萧言咧嘴冷吸一口气,不禁出声问道:“《急就篇》读完啦?” 骆统回看萧言一眼,点头答道:“冬日读完《急就篇》,二月读完《仓颉篇》,闰二月读完《凡将篇》,三月试读《论语》。” 才觉骆凌聪慧,萧言忽又发现,比起骆凌,骆统只能用妖孽形容,当真无愧他未来十九岁县级市市委书记成就。也不知骆凌、骆统天资聪慧,还是陈洛儿教育有方,竟然能把五岁幼童当作中学生来教。萧言强忍心中震撼,右手随意翻阅两页手抄本论语:“能读懂?” 骆统微怔片刻,才答道:“能背能写,但是不懂。其中典故,虽然娘亲屡有讲解,但还是不懂。” “不懂就好,不懂就好。你要能懂,我还真怀疑你是举人、秀才借尸还魂呢!”萧言心中默默吐槽。 恰在此时,陈洛儿布巾擦拭双手,翩翩而来:“十一郎来啦?” 萧言应了一声,复又举起手中手抄本论语,说道:“洛儿姐,骆统现在读论语,太早了吧?” 陈洛儿笑笑:“现在不读,什么时候读呀?” 萧言说道:“要我说,论语这本书,二十岁读嫌早,三十岁读不晚,四十岁读正好。没有数十年人世感悟,读论语和读急就篇,其实没甚区别,还不如不读,浪费时间。” 陈洛儿浑不在意,笑着否决萧言建议:“现在不懂没关系,将来能读懂就行啦。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若等他成家立业,为生活忙碌时,哪还有闲情读书学文?与其将来苦恼,不如提前记在心里,随时可以忆起。” 后世共和国讲究多元化社会,多元化意味着宽容,能够容忍与自己思维严重冲突的无数观念。因为身具这种多元化宽容特性,萧言虽然质疑陈洛儿这种提前教育,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人各有路,只要自己愿走就行,最少远望骆统未来成就,陈洛儿的家教,却也不曾酿下恶果。 撇开骆统读论语事,陈洛儿又絮叨起骆凌:“都**岁啦,还缠着你哥哥,快下来!” 仗着有萧言撑腰,骆凌没有萧言身上跳下,反而将脑袋紧贴萧言脸侧耳鬓,反驳道:“就不!” 陈洛儿横眉轻斥:“快下来,找打不是?” 骆凌非但不怕陈洛儿威胁,更向她挤眼屈鼻吐舌头,肆意挑衅母亲权威。 萧言夹在中间,唯有充作老好人,笑道:“小孩子嘛!” 说话间,周瑜妻子朱竹,尾随陈洛儿进门,随口调戏骆凌:“小铃儿,再等几年,你就要订婚啦。缠着哥哥,将来可嫁不出去哟!” 骆凌随即将挤眼屈鼻吐舌头目标,转向朱竹:“才不理你叻!我将来要嫁给萧言哥哥,萧言哥哥对我最好啦。” 萧言顿时大囧,霎那间感觉自己变身一位猥琐大叔,躲在墙角,手持棒棒糖,诱拐幼儿园小萝莉。好在童言无忌,汉世又无怪大叔传说,陈洛儿和朱竹闻听骆凌爱情宣言,都呵呵笑起来,并未放在心上,更未因之取笑萧言。 萧言挠挠鼻侧,正欲说话,门外突然传来巢湖校尉府亲兵的通报声:“启禀校尉,太史慈属兵请见,说是有紧急军情上报。” 第131 来自袁术的威胁 第131来自袁术的威胁 太史慈一道军讯,及时将萧言从尴尬中带出。 军情紧急,不能稍迟。萧言当即放下骆凌,辞别陈洛儿,疾步接见太史慈属兵。 出乎萧言意料,太史慈属兵传来的紧急军情竟是:袁术集兵成德,将伐巢湖! 袁术欲伐巢湖? 萧言闻听此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被吕布、曹操连续击溃,如依真实历史,不久即将吐血而死的袁术,竟然还有余力前来征讨巢湖? 在萧言眼中,江淮强敌,一则孙策,二则刘勋,其他非是距离稍远,便是实力欠缺。尤其是袁术,蕲阳战败后,旗下各势力全面失控,淮北陈、梁、沛、汝南四郡为曹操所侵,淮南又有刘勋、孙策割据,号称江淮霸主的袁术,如今仅能固守淮河沿线,死守寿春、西曲阳、阴陵、当涂、钟离、成德、东城等七县。似淮南其他县乡,如合肥、浚遒、全椒、阜陵等县,虽然名义依旧归属袁术,但是因为它们在八百里巢湖和广陵太守陈登的双面包夹之下,其实早已处于半独立状态, 士卒丧气,群臣内乱,袁术如今自顾不暇,竟然还想试图染指巢湖,南征萧言?萧言早晓得,随着冬眠过去,江淮群雄,必将再起纷争,只是萧言想到孙策,想到刘勋,却没料到最先向巢湖发起进攻的,不是孙策,更不是刘勋,而是寿春袁术! 不管袁术是失心疯,还是处心积虑,战争阴影终究是战争阴影,由不得萧言不去重视。无论如何说,袁术瘦死骆驼比马大,虽然相继为吕布、曹操击溃,麾下战兵数量依然高达数万人,战力是巢湖数倍。 有鉴于此,萧言连忙去见太史慈,仔细判断时势,研究对策。 行至太史慈兵营,恰逢寿春间谍冒险传递来无数资料,帮助萧言、太史慈了解事情始末。原来,袁术谋划进攻巢湖,原因有三。 其一,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却是袁术缺粮,严重缺粮。 下辖七县之地,却维持数万强军,使得袁术财政入不敷出,钱财谷粮急速消耗。尤其,建安二年,江淮夏收秋种有蝗灾,酷寒严冬数十日,更使袁术雪上加霜,长叹短吁,束手无力。另一方面,面对淮北曹操、吕布两大强敌,袁术彼时又不敢精兵简政,遣散战兵。勉强维持,尚能自保;遣散战兵,立时有杀身之祸,袁术岂能不知此节轻重?由是,袁术进退维谷,只能辛苦煎熬,熬过一日算一日。 恰在此时,袁术注意到巢湖,相中八百里巢湖鱼虾,相中巢湖富裕。 倘若是郑宝经营巢湖,一副半死不活面目,袁术绝对不会向巢湖多瞟一眼:他麾下数万精锐战兵都养不起,又怎会贪恋郑宝小湖泊?但是萧言不同,萧言经营巢湖有方,广纳流民十余万,在袁术看来,巢湖既然能养活十余万流民,自然也能轻松养活其麾下数万精锐战兵。倘若数万精锐战兵无忧,江淮就依然有他袁术立足之地。 其二,淮北压力有所减轻。 前时,曹操连续两次征讨南阳张绣,皆是无功而返,待今春第三次进攻南阳,又是累月苦战,战果寥寥。曹操若在南阳郡陷入僵持局面,自然无暇分兵进攻淮河防线,给予袁术一定的缓冲时间。袁术自谓,巢湖虽然有十余万之众,却尽是逃难流民,虽有芜湖水战侥幸,却终难抵抗数万步骑践踏:不见孙策围攻春谷县时,萧言就龟缩巢湖,不敢外派一名援兵? 与此同时,淮北又有喜讯传来。 曹操蕲阳一战,侵夺陈、梁、沛、汝南四郡,瞬间变身中原霸主,严重威胁到袁绍地位。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渐渐吸引无数能人谋士,尤其是蕲阳一战,曹操声威传遍中国。兖州、豫州、荆州、扬州、徐州,乃至青州、司隶,无数英杰名士,非是上表许县,便是捐身来投,群雄影从,声望直逼袁绍。见到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好处,袁绍惭恨之余,又遣使要求曹操迁都他地。 袁绍先说:“许县寒酸,不可为都,请迁雒阳。” 曹操婉拒:“雒阳残破,千里无人烟,居之不易。” 袁绍再说:“许县简陋,不如甄城富硕,请迁甄城。” 曹操又拒:“京都大事,岂可一再迁徙,若有忠君心意,许县亦可为都。” 却说,甄城地在黄河之南,为兖州济阴郡下辖属县,虽然接近袁绍北方强兵,但却依旧属于曹操势力范围。袁绍弃雒阳不说,选取甄城为汉家新都,其实已经做出极大让步。因是,闻听曹操拒绝迁都,袁术属从顿时纷纷震动,觉察到曹操已有取代野心。好似田丰,立即劝说袁绍:“曹操既不同意迁都之策,可见心意已乖,今日不除,他日必成大患。”然则,北方公孙瓒尚未剿灭,袁绍心有顾虑,犹豫许久,还是选择暂时笼络曹操,以便他专心剿杀公孙瓒,兼并河北四州。 尽管袁绍没有立时发兵来攻曹操,但是自曹操否决迁都甄城那一刻,曹操、袁绍联盟瞬间产生不可逾越鸿沟,陷入随时可以瓦解的状态。曹操、袁绍变联盟为仇雠,则曹操立时处于四面包围状态,哪还有闲心攻略淮南?正是因此,袁术才敢聚兵成德,准备趁机一战绞杀萧言,兼并八百里巢湖。 其三,吕布心意改变。 前面说过,吕布不甘人下,无论合盟袁术,还是合盟曹操,都是基于自己利益判断,并无对他人一丁点忠心。刘备擒杀杨奉,惊走韩暹,收编白波黄巾,势力猛增,令吕布极为不喜,屡欲出兵侵袭,翦除刘备羽翼。奈何,刘备合盟曹操,牵一发而动全身,南方袁术又是仇雠,吕布往攻刘备,袁术恐将再攻下邳。几番犹豫之下,吕布当时只能咬着牙,恨恨望着刘备渐渐坐大。 适逢曹操苦攻南阳不下,又遇袁绍曹操联盟瓦解危机,吕布瞬间看衰曹操,认为失去袁绍援助后,曹操必将瞬间陷入衰败,不足为虑。于是,吕布再起进攻刘备之心,甚至准备先破刘备,再灭曹操,重夺兖州,兴建不世勋业。 欲伐刘备,便须保证后方安全,不能腹背受敌。因是,吕布暗遣使者来访袁术,问讯袁术心意,准备舍弃前怨,变敌为友。 如此,曹操腹背受敌,自顾不暇;吕布心意转变,合盟寿春,袁术再无淮北防线顾虑,顿时心生南征巢湖之心。 面对袁术数万精兵侵袭,巢湖又将如何取决? 第132 合盟陈登(上) 第132合盟陈登(上) 寿春、成德、巢湖,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当袁术数万大军攻来时,巢湖三军唯有以血肉之躯相抗。 倘若巢湖、寿春交兵,无疑是人多势众的袁术,更具有优势。尤其,即便巢湖侥幸击退袁术,孙策随时可能入驻历阳、牛渚,自背后狠狠.插巢湖一刀。巢湖两县,皆是流民城镇,向心力极弱,一旦兵败,巢湖基业必将瞬间瓦解,而萧言也将随之化作丧家之犬。 单是孙策来,还可依仗水军拦截;袁术、孙策十万步骑合击,巢湖又将如何面对? 遥闻袁术即将攻来,巢湖兵将纷纷神情凝重,压力顿生。 新建三军可否抵御袁术、孙策夹击? 倘若巢湖陷入危境,庐江刘勋会不会再横插一腿? 若是局势朝最坏方向展,刘勋、孙策、袁术三面包夹巢湖,饶是巢湖四千战卒人人皆是钢铁战士,也必将被袁术、孙策、刘勋绞杀殆尽。 幸好,自从萧言为孙策诓骗,致使太史慈兵败春谷之后,巢湖斥候警戒力度增强数倍,袁术大本营寿春由于是巢湖间谍攻略要点,也因之受益。寿春政局剧烈动荡,士气低落,群臣各起异心,空门大开,袁术刚刚外遣军令,使数县屯兵集聚成德县,便被巢湖斥候、间谍捕捉到蛛丝马迹,急回报太史慈,传讯给萧言。也即是说,此番巢湖、寿春对撞,萧言唯一的优势,便是提前知晓袁术攻击方向,不至于毫无防备被袁术攻陷望洛县防线。 然则,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浮云。即便萧言知晓袁术即将来攻,又能如何? 巢湖又不能在巢湖北部变出一道钢铁长城,抵御袁术侵袭! 萧言苦思许久,始终未能想出破局之策,只得向众巢湖兵将集思广益:“大家都说说,巢湖如何才能击退袁术?” 众兵将面面相觑,无奈苦笑,尤其是太史慈旧时属将,更是垂头丧气:他们若是能想出以少胜多的完美反击策略,就不会有春谷兵败! 许久,楚永率先迟疑道出心中所思:“能否诱敌深入,决战于巢湖水上?袁术步骑虽多,却无舟楫水战,我们如果扬长避短,弃6地不利地形,改以水军扼守巢湖,未必不能拖垮袁术。” 诱敌深入,水战致胜? 楚永建议为众人打开一条思路,令人不禁想起巢湖郑宝年代。 郑宝时代,孙策驻兵历阳,曾遣别部千余战兵,破击郑宝,入驻巢湖。然则,面对孙策强军,郑宝化整为零,藏于芦苇之间,零散偷袭孙策兵,最终迫使孙策不得不放弃兼并巢湖心思,提前撤去兵马。郑宝能用诱敌深入之策,迫使孙策退兵,巢湖能不能效仿此计,骚扰袁术,最终迫使袁术退兵? 然则,萧言却先摇头,否决楚永建议,说道:“诚然,袁术进军巢湖,意在获取谷粮军备。然而,我若退避巢湖,借水作战,袁术必然放兵抄略巢湖,扬长而去,虽不损巢湖战兵性命,却也摧毁巢湖存在根基。巢湖所聚,尽是淮北流民,唯因巢湖安稳,方才皈依校尉府,为我效命。巢湖校尉府若不能护佑巢湖田野房产,流民必将因之失望,心生他迁之意。真若如此,即便最终迫使袁术退兵,又有何用?届时,巢湖必然零零散散,再难一统!昔日郑宝未能凝聚巢湖人心,便是因此。” 又是沉默许久,太史慈神情凝重,沉声表自己意见:“合肥为江淮要冲,兵家必争,自古便是百战之地。合肥为百战之地,而巢湖是南方进取合肥必经之路,亦是寿春进攻南方的毕竟之路,非雄霸一方者,不可久守巢湖。即便今日袁术不来攻,明日孙策也必将日日进攻,不给巢湖一丁点喘息时间。窃以为,以巢湖一地,对抗袁术、孙策两大江淮强敌,殊为不智。倘若坚守巢湖,非但今日危机难解,明日必将无限重复此类危机。” 萧言眉头一挑:“子义意思是?” 太史慈半拳击桌,一字一句说道:“壮士扼腕,断臂求生!” “断臂求生?”萧言不解。 太史慈详细诠释道:“巢湖既不可守,那便索性不守。趁袁术集结兵马,抢掠巢湖财货之际,我们总帅四千战兵,斜插庐江,挺进大别山,直走汝南郡,携军归顺曹操。树挪死,人挪活,既然巢湖地处群狼觊觎之间,难得安稳,校尉何不远走汝南,归顺曹操,一偿夙愿。汝南西界有阳安都尉李通,麾下亦有战兵无数,我若求援李通,必可安全抵达汝南,拜谒曹操。” 闻听太史慈此语,众兵将齐时色变,沉思片刻,又纷纷色动。毕竟,南有孙策,西有刘勋,北有袁术,巢湖四方皆是强敌,待在此地,委实不是长久之策。既然巢湖树汉旗,拜许都,何不就势远走,安稳求活? 闻听太史慈建议,萧言很是失望,既失望太史慈没有赴战之心,也对自己眼光失望:单凭巢湖百战之地,或许根本无法经营一股可靠势力,似太史慈之辈,竟然也是没有丁点自信,未战先逃。巢湖危地,不能给人安全感啊! 继而萧言又遥想元末明初,彼时巢湖三将之所以能够建功,还不是朱元璋的根基就在淮南?巢湖三将之所以选择归顺朱元璋,还不是因为巢湖局限太小,难成大事,只能成为其他势力的点缀?巢湖三将不归顺朱元璋,必然人为其所杀,地为其所兼并! “看来,孤单经营巢湖,本就是一个错误!欲守巢湖,必须挂靠强大势力才行!”萧言喃喃自语。 只是,纵然是错误,萧言又岂能说放下就放下? 萧言花费多少心血,才将巢湖经营成今天局面?尤其,倘若放弃巢湖两县十余万流民,萧言携军归顺曹操时,和一群流寇有什么区别? 不甘心,不甘心承认失败,不甘心放手巢湖。 忽然之间,萧言再次想起陈登,眼光陡然一亮:“如是巢湖合盟广陵太守陈登,诸位可有信心击退袁术?” 太史慈先是一怔,继而质疑道:“寿春间谍言吕布或将和好袁术,陈登是吕布麾下,自当与吕布连气同声,岂会与我巢湖合盟?” “子义且莫质疑,但说巢湖如果合盟广陵,你可有信心击退袁术?”萧言说道。 太史慈稍稍斟酌一番,问道:“大概合盟到什么程度?” “犹若昔日丹阳、巢湖合盟。”萧言说道。 太史慈点点头,说道:“真若如此,巢湖未必不可与袁术、孙策一战。巢湖地孤无恃,四方受困,我才说其为弃地。真若能合盟陈登,未必不可一一兼并合肥、浚遒、全椒、阜陵、历阳等县,与陈登连势一体,称雄淮南,共同防御长江,共同抵御袁术侵袭。只是,校尉真有信心说服陈登合盟?” 闻听太史慈肯定回答,萧言长舒一口气,笑道:“百分之百信心!” 第133 合盟陈登(中) 第133合盟陈登(中) 巢湖势单地孤,又无天险,若想长存,必须有强大外援。由是,当巢湖面对袁术、孙策、刘勋三重威胁时,萧言决定选取广陵太守陈登作为盟友。 闻听巢湖有可能合盟广陵,势兼淮南,太史慈诸人略略腾起一点信心。反观萧言,则貌似意气风发,厉雷行风,做出安排:“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巢湖若无天险可依,那我们就去夺一座坚城!” “夺城?”众兵将不明所以然,唯有太史慈目光微动,试探问道:“合肥?” 萧言面向太史慈,沉声说道:“不错,正是合肥。合肥地处江淮之间,是联络江淮南北通道,更是联络江淮东西通道,如欲连纵广陵陈登,必先据有合肥!其次,合肥地处成德、巢湖之间,袁术南来,必经合肥,我若据有合肥,则可将战场转移合肥,经营施水防线,以此逆击袁术。” “再者,合肥地处淮南中心,倘若委实战事不利,毫无胜机,我们大可远走广陵,乘船北归曹操。海船通畅,不强胜千里辗转大别山?” 胜可攻,退可走,有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众兵将为萧言一番话语说动,决定与袁术野战合肥县。 ====== 建安三年四月初九,临近秋收之前,萧言突然集结所有北府兵、两湖兵,以及近半红巾兵,合计八千步卒、舟楫。 本来,因为建安三年有闰二月,夏收秋种就在四月间,于情于理,巢湖不该此时用兵,耽误农时。可是,袁术大军兵临城下,巢湖时刻有覆亡危险,连性命都保不住,要他农时何用?倘若因为确保夏收秋种,耽误战机,那巢湖所护田粮,岂不尽数送给袁术?与其如此,还不如索性不顾影响不影响农时。 成德有袁术数万强兵,江东孙策、庐江刘勋又从旁觊觎,巢湖面临生死危机,萧言虽然话语说的满满,其实内心并无必胜把握。巢湖纵得广陵陈登合盟,又真能纵横江淮,拳打孙策,脚踢袁术? 不可能,陈登虽强,但是还没有强悍到那种地步。 唯因巢湖上下,人人惊惧,萧言若不自信满满,表现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模样,给予巢湖十余万流民一根主心骨,怕是巢湖很可能未战先败,纷纷就地投诚袁术、孙策。萧言这会儿,其实就是“赶鸭子上架”,哪怕极其虚弱,也要装出一副强大面貌,鼓舞巢湖军民奋起抗战。 亦因萧言外强中干,当他与太史慈筹划谋攻合肥时,却又将校尉府眷属,以及周瑜一家三口、陈洛儿一家三口,悄悄迁徙至施水河口。萧言心中已有决定,一旦未来合肥作战不利,他便果断放弃巢湖基业,携带周瑜、陈洛儿,退避广陵,渡海北归曹操。 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证券投资有“止损”一说,也即是指当投资出现亏损达到预定数额,那就必须及时斩仓出局,避免更大损失,乃至彻底崩盘。证券投资,颇似赌博,从无百胜无一败之人,所以若想成为投资精英,必先精通止损之法,把投资失误限定在极小范围内。唯有学会止损,才能百战不殆,持续博弈未来。 对于萧言来说,巢湖真若面临三线包夹危局,他也得必须果断止损,斩仓出局,保住性命。 功名利禄尽是虚幻,唯有项上人头,才是棋盘之中,永远不可失去的“将帅”。 闲话暂且不提。 战兵集结完毕,萧言不顾袁术集兵成德的巨大威胁,毅然沿着施水河上溯,突然向合肥县城发起猛烈进攻。可惜,自从巢湖诈取襄安、临湖两县,周围诸县纷纷视巢湖为大盗,日夜提防。巢湖此次进攻合肥,虽然事出突然,但是合肥县却依然提前发觉行迹,及时组织起有效防御,与巢湖兵对战于县城北门。 自古以来,守城容易,攻城难。 譬如春谷鏖战,太史慈三千余步卒,在孙策数万强军猛攻之下,依然能够坚守七日。合肥县兵战力偏弱,不比巢湖兵,但是他们却可以借助城池防御,坚守数日,等来袁术援兵。 孤军远战,巢湖携带攻城器械,仅有三十架九斤火砲,向合肥城门发射毒火球。 初时,毒火球颇有建功,吓得城门县兵四下逃散,避之唯恐不及。可惜的是,由于缺乏必要攻城器械,巢湖兵没能抓住合肥县这一丝破绽,以致丧失攻陷合肥的大好时机。而后,合肥县令也不知用些什么手段,使得合肥县兵很快自慌乱中恢复,井然有序的抵御巢湖兵侵袭,破灭巢湖兵一日攻陷合肥的幻想。与此同时,九斤火砲射程短、命中率低下,弹药有限,种种缺陷,使得它们渐渐由战场主角变为配角。 猛攻合肥半日,萧言又使太史慈向合肥县城抛射降书,夸言巢湖此番来战,麾下十万流民,战兵超过合肥县城户籍,令合肥县令速速投降。奈何,降书射入城内后,合肥县令恍若视而不见,既未驳斥萧言虚夸言论,更不曾举手纳降,令萧言只感一拳打空,万般难受。 久战无功,萧言心中愈发焦急:“如在合肥浪费许多时日,引来袁术援兵事小,失去广陵盟军事大。” 于是,萧言寻来太史慈,说道:“合肥虽非坚城,亦难在短时间内攻陷,如若在此地耗费诸多时日,于巢湖局势不利。与其全军苦耗合肥,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子义在此继续围攻合肥,我则率千余战兵,越过合肥,过东城丘陵,联络陈登,商量合盟事宜,如此可好?” “时至今日,也唯有如此,方能破局江淮。只是,广陵路远,校尉若只率千余战兵,一旦为当地豪民所侵,恐将难以脱身,不若尽率四千战兵东去。合肥势孤,唯赖坚城,四千战兵,在与不在,影响不大。”太史慈说道。 萧言摇头婉拒:“不然,我只率千余战兵,考虑有二。一则,合肥东去广陵,尽是陆地,战兵若多,就食不易,反起祸患;二则,合肥之忧,不在城内,而在城外,主军留守合肥,主要目的是为防范袁术。” 太史慈斟酌片刻,虽然担忧萧言东行,却也想不出其他安全之策,只能任由萧言取决。 于是,萧言猛攻合肥一日无功,因觉合肥城厚,非是两三日可以攻陷,遂果断分兵千余,舍弃主军,日夜驰奔广陵郡,来见陈登。 第134 合盟陈登(下) 第134合盟陈登(下) 自合肥分兵后,萧言下辖千余步卒,以每日八十汉里速度强行军,直走广陵城。行至东城县城东南,也即是广陵郡和淮南郡交界处,萧言停军休整一天,除去疲惫之态,再次向广陵急速挺进。如此,萧言麾下千余战兵,四月初九下午自合肥启程,四月十八日清晨已经奇迹抵达广陵城下。 萧言一路急行军,辗转东去,当地县乡尚未来得及组织县兵截击,萧言全军已经越境而走。县乡驻兵慌乱数日,确定萧言千余战兵,的的确确远走之后,他们才长舒一口气,既疑惑萧言去向,又侥幸萧言行军目的地不是自家。 萧言全军挺进广陵郡后,行军速度更快。陈登这番才收到巢湖千余战兵入侵广陵郡消息,那番萧言已经陈兵广陵城下,虎视眈眈。 陈登误以为萧言试图掩袭广陵,急忙调兵内固城池,外遣将领合集各地驻兵。然而,陈登没有等来萧言攻城,却先收到萧言一封信件。陈登本思萧言信件是劝降书之类,不屑一顾,但是巢湖使者却说道:“我军之所以突兀拜访郡守,原委皆录写在书信之内,请郡守务必亲观。” 陈登展开书信,立即发现萧言这份书信不同寻常:书信内容竟然不是劝降书、宣战书,而是请援书,请陈登遣兵救援巢湖十五万流民。 再观书信内容,陈登陡然色变,起身说道:“使者前面带路,引我去见巢湖校尉。” 闻听陈登欲出城相见萧言,功曹陈矫连忙谏言:“不可!萧言宴杀郑宝侵夺巢湖之事,即在昨日,明府敢不引以为鉴?” 陈登说道:“广陵军事,烦由季弼(陈矫)暂掌。巢湖如敢杀我,且请季弼主军,尽灭城外千余贼兵,为我复仇。” 陈矫不理解陈登决断,疑问道:“明府既知有性命之忧,缘何还欲冒险出城?白龙鱼服,困于豫且,前车之覆,不可相忘!” 陈登却不顾陈矫劝说,坚持己意,在巢湖使者引领之下,出城来见萧言。 陈登将书信递还萧言,平静问道:“校尉东来广陵,所为何意?” 萧言去盔卸甲,身着宽袖长衫,先向陈登致歉,而后才说道:“袁术逆贼,前乱雒阳,后害江淮,图一己篡逆之思,害我百万家汉民,孰可忍,孰不可忍?幸得前有徐州吕将军败袁术七军于下邳,后有许都曹公歼灭袁术主力于蕲阳,使得江淮渐有云去雨霁迹象,中兴可待。” “袁术逆贼欺我巢湖兵少,挥军来伐,有复振江淮之意。巢湖十五万流民存亡,诚然不扰郡守挂念,但袁术如果复振江淮,却有害千万汉家百姓,辐射广陵。闻郡守自有忠义,倾心汉室,排斥逆党,还请遣军援救巢湖,击退袁术逆贼,破灭其再度称帝江淮的幻想。” 陈登复又问道:“广陵地远,如何援兵巢湖?” 萧言答道:“无须远赴巢湖,但请郡守分兵两路,一路前攻东城,虎视钟离、阴陵要城,威胁袁术侧翼,使其不敢尽发精锐;一路西去,与巢湖合兵合肥,溃击其主军。” 陈登不置可否,指着书信,转换话题:“校尉书信,言我聚兵广陵,图谋擒杀吕布,此又为何意?我下邳陈氏,固然倾心汉室,却亦是徐州牧吕布属官,以安保徐州为己任,何来谋害吕将军之心?且,吕将军归心许都,官封左将军,为汉家忠臣良将,我既倾心汉室,怎会图谋吕将军?再者,我家眷属,尽在下邳,我若图谋吕布,岂不是自绝家门?” 萧言却根本不理会陈登狡辩,随口诓骗说道:“早在得闻袁术逾制,妄称仲氏,我便在巢湖高立汉旗,遣派使者上表许都。幸得曹公不嫌,问安巢湖之余,又怜悯巢湖势孤,恐将受迫袁术,遂嘱咐道:‘江东孙策外恭内踞,有类袁术,不可往依;庐江刘勋,虚夸无实,诸事难成,亦不可寄予厚望;唯有广陵陈登,倾心汉室,文武并重,又不为吕布所迫,可引为良援。袁术虽败于吕布,其势尚强,彼若侵害巢湖,可遣使东去广陵,求取救兵。’今日千里迢迢远赴广陵,却正是因为曹公旧日嘱咐。” 见萧言将源头赖在曹操身上,陈登良久不语。 前年袁术、吕布悔婚之战,陈登充任使者,拜见曹操,细说吕布种种不是,并向曹操表示忠诚。身在徐州,且兄弟家眷为吕布胁迫,陈登擒杀吕布密谋,哪敢与外人泄漏?此时此刻,密谋吕布之事,仅有其父陈珪、曹操,与他三人而已,即便陈登倚为肱骨之臣的陈矫,此时也不知详情。心中密谋,乍被萧言说露,陈登岂不惊惧? 按理说,此类机密军情,曹操不可能告知巢湖。但是,陈登心思殊远,晓得自己倾心汉室不假,密谋吕布不假,但是他却从未向曹操效忠。陈登密谋吕布,侵取徐州,目的亦不是相助曹操,而是他心中另有倾心豪杰,想替这位豪杰谋划一块安身之地。 陈登晓得曹操奸诈无比,乃是乱世枭雄,极难蒙骗。因是,闻听萧言提及曹操泄密,陈登下意识选择相信:“曹操果然是一代奸雄,根本不信我归顺。此番告知巢湖机密,怕是曹操欲伐吕布,而又恐我假意相欺,特意先用巢湖试我真心。诚如父亲所说,曹操攻伐徐州时,我欲取信于他,唯有先遣郡兵赴战下邳,用事实向曹操表达忠心。” 一念至此,陈登迅速做出抉择:必须救巢湖,哪怕仅仅是表面上增援。是否营救巢湖,关键所在,不是能不能击败袁术,而是有没有出兵增援救巢湖,这是态度问题。 唯有救援巢湖,才能取信曹操。 唯有取信曹操,才能赶走吕布。 唯有赶走吕布,才能谋划徐州。 因是,未等萧言用计劝说,陈登便点头应诺:“好,既是许都汉庭军令,陈登敢不遵从?萧校尉且等片刻,我这就选拔战将,增援巢湖,野战袁术。” 这次轮到萧言瞪大双眼,不可置信望向陈登:“真的假的,陈登有这么爽快?” 萧言虽有信心说服陈登救援巢湖,却也没有料到仅仅三言两语,话还没有进入肉戏,陈登就已断然答应救援巢湖。 这……也太容易了吧? 第135 赔了夫人又折兵(一) 第135赔了夫人又折兵(一) 三言两语,陈登果断应诺救援巢湖。 巢湖、广陵合盟之顺利,令萧言惊喜之余,又不禁怀疑陈登是不是拿他开玩笑。 所幸,事实证明,不管准备出力几许,陈登却是真心增援巢湖。 四月十八日中午,萧言才来广陵城两个时辰,陈登就已选定战将,使其将帅郡兵一万,即时启程,进兵东城县。 因别有顾虑,难测广陵郡兵真心,萧言又向陈登讨要兵权,允其根据战略需要,自主调度万名广陵郡兵。然则,萧言企图染指广陵兵权的行为,遭到陈登断然拒绝:“广陵军制与巢湖不同,骤然混一,恐将生乱,乃至为袁术所趁。至于两军战场调度,萧校尉无须担心,待高邮都尉进驻合肥,你万事可与其商议。” 乱世重兵权,萧言见陈登不允,心中虽有顾虑,倒也不敢执意强求。毕竟倘若惹怒陈登,误了救援巢湖,却是因小失大。 因无法调度广陵郡兵,萧言只好随军同行,斜插东城县,以作督军。临行前,陈登忽然唤住萧言,笑道:“我观校尉忧心忡忡,莫非真怕了袁术?前年秋季,孙策四万步骑总攻芜湖,萧校尉率兵逆战,全歼黄盖五千精锐,自此江淮之间,无人不识巢湖萧郎。萧校尉昔日全歼黄盖,赫赫兵威,名震江淮,怎却怕他袁术区区溃兵?” 萧言不意陈登提及芜湖水战,立时诚惶诚恐:“哪里,哪里!长江水战能胜黄盖,全赖侥幸,如若再战,巢湖是胜是败,还将两说。巢湖水军强于步卒,又有长江天堑阻隔,所以才敢逆兵黄盖,今袁术数万强军逼压巢湖,巢湖一无坚城可据,二无高山可倚,三无大河驰游,让我如何有信心对战袁术?” 陈登笑道:“巢湖对战寿春,诚无一点地利,然则袁术溃兵,战力亦远远不如孙策强兵也!依我说,萧校尉溃击袁术,简直易如反掌!” 萧言正欲谦虚,忽然心中一动,觉得陈登似乎话中有话,不禁试探询问:“还请郡守教我退击袁术之法!” 陈登也不虚言推辞,顺势说道:“先有下邳溃败,后有蕲阳覆灭,袁术麾下十万步骑,如今折损三分之二,兵将沮丧,文官异心,寿春局势急剧动荡。萧校尉可知,袁术为甚不顾寿春混乱,南征巢湖?” 萧言小心翼翼回答道:“据斥候回报,袁术是觉巢湖广纳流民十余万,谷粮富裕,故欲南征巢湖,抢掠巢湖仓癝,补充寿春军需。只是,袁术却是看错巢湖,巢湖之所以能广纳流民十余万,依赖的是流民相互救济,依赖的是流民勤俭节约,依赖的是一粒谷粮当作两粒用。哪怕袁术势如破竹,一战兼并巢湖,所得谷粮,必在千石之内,不可能缓解寿春乏粮之困。” 陈登说道:“然也!寿春此时内忧大于外患,委实不是野战巢湖最佳时机。唯因寿春严重乏粮,士卒怨气冲天,渐有叛乱之象,袁术才心图侥幸,兵行险招,进逼巢湖,欲取巢湖存粮,宽济寿春之用。兵法有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无钱无粮,虽百胜之将,不敢骤然言战。然则,袁术却欲反其道而行之,以缺钱缺粮、士气低落的溃兵,远征衣食不缺巢湖,岂非大谬?吾以此观之,萧校尉击溃袁术,易也!” 萧言一时没有听懂,犹豫问道:“郡守可是建议我勒兵不战,静等袁术粮草用尽,不战而退?” 陈登摆手笑道:“非也,非也。袁术主军若是强卒而非溃兵,萧校尉以逸待劳,自然是上上之策。只是,此番来战,袁术麾下战兵,士气低落,萧校尉无须以逸待劳,只须拿出狼逐群羊气势,迎头痛击袁术,必可一战胜之,再演下邳大捷。” 萧言渐渐听懂,试探问道:“郡守之意,是建议我聚集巢湖主力,避开袁术主力,或攻成德,或攻寿春,沮丧袁术士气,令其内乱?” 陈登点头笑道:“然也!蕲阳战后,袁术外似强兵数万,其实极其虚弱,萧校尉只要发挥出全歼黄盖时战力,必能全线击溃袁术,再演下邳大捷。尤其袁术极其缺粮,士卒困窘,萧校尉若能集聚精锐,偷袭粮仓,断其粮道,袁术数万强兵,必然瞬间瓦解,不复为害巢湖。” 闻听陈登建议,萧言将信将疑,觉得陈登是不是过于小觑袁术:无论如何说,袁术麾下也有数万强兵啊?袁术属兵虽然饥困缺粮,但是进攻巢湖时,岂不视巢湖为美味,更加英勇善斗? 携带无数疑惑,萧言辞别陈登,随同高邮都尉所统万名郡兵,向东城县缓缓移动。说缓缓移动,那真真切切是缓缓移动,高邮都尉万名郡兵,每日仅行三十汉里,不足萧言千余战兵往来巢湖速度的二分之一。 共行两日,萧言忍无可忍,亲自质问高邮都尉:“郡内行兵,能不能稍提速度?” 高邮都尉却不理解萧言怒火,皱眉说道:“笮融在广陵,为害深远,郡兵十不存一。今日广陵郡兵,非是陈太守收降山贼、海贼,便是匆匆募集的民丁。民丁初习战阵未满一年,恐有怯意;贼类虽然悍战,却不知军纪为何物。每日三十里,已是当前极限速度,若是再快,恐将民丁掉队,贼类叛乱,得不偿失。” 萧言怔住,犹豫问道:“都尉说,万余郡兵非是新募民丁,便是山匪、海贼?” “正是!”高邮都尉答道。 “草!”萧言忍不住骂娘。本以为借兵一万,巢湖形势渐好,谁料陈登所借万名郡兵,竟然全是这般渣滓! 怪不得陈登借兵时,答应的是如此爽快! “这般渣滓兵,究竟是增援巢湖,还是白送袁术战功?哎,只希望广陵郡兵人数,能够吓住袁术,牵制他一部分兵力。”萧言腹议不已。 闻知广陵郡兵详情,萧言顿时大失所望,不再奢望广陵郡兵,能够助巢湖逆转乾坤。 于是,行至堂邑县西北,萧言懒得再劝高邮都尉提高行军速度,果断分兵西去,又以每日八十汉里速度,回返合肥。 第136 赔了夫人又折兵(二) 第136赔了夫人又折兵(二) 四月二十六日,萧言回军合肥,得来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空费二十日,袁术前军依旧止步成德,并未遣军侵袭巢湖。 期间,袁术曾经别遣一部,约六千战兵,来战合肥。面对来援强敌,太史慈伪作退兵,偃旗息鼓,埋伏于施水河北下游。袁术援兵见太史慈退兵,以为巢湖兵流民风习,恃强欺弱,见势不妙,立即落荒而逃,于是大摇大摆登岸,准备进据合肥。时值袁术渡河未半,太史慈忽然集中麾下所有精锐战卒,三角箭头直冲袁术援兵中帐,并且凭借过人武力,太史慈更是一箭射杀袁术援兵大将梁纲。 梁纲突兀战死,使得袁术援兵登时萎靡,丢盔卸甲,向北逃散。可惜,因顾忌合肥有变,太史慈纵兵追杀十里后,随即返回施水河,再度包围合肥。不过,纵然如此,施水一战,太史慈也是战功赫赫:斩首六百级,俘虏七百人,并斩杀袁术高级部将梁纲。 太史慈兵围合肥,无暇探及袁术成德兵情,不知袁术阵营是如何看待施水兵败,但是自从施水兵败后,袁术却是再也不曾遣军来救合肥。 得知太史慈施水大捷,萧言极其欣喜,连声感慨太史慈不愧是闻名历史战将,更为自己巧妙收降太史慈感到骄傲。若非昔日巧妙去除太史慈心结,太史慈留居巢湖期间,或许独立割据,或许低调行事,却是绝不可能如今日这般无所顾忌发挥自己将才。 欣喜之余,萧言又记起陈登评说,心中暗自揣摩:“太史慈三千战兵、四千辅兵对阵袁术六千战兵,初战告捷,斩其部将梁纲,其中纵然有太史慈威猛属性加成,但是袁术兵战力,也恁弱了点吧?难道真如陈登所说,袁术蕲阳兵败后,已经外强中干,虚弱至极点?太史慈既然能够统帅三千战卒、四千辅兵,以压倒性优势,破杀梁纲六千战兵,岂不是说只要将袁术数万强兵分割数部,巢湖便能一一击溃?” 想到这里,萧言不禁吓一跳:“一一击溃袁术?我还真敢想啊!” 然而,萧言虽然将彻底歼灭袁术的狂妄念头掐灭,但是心底却因太史慈施水大捷腾起信心:“或许我先前过于担心巢湖危局。若以梁纲六千属兵战力估算成德屯兵,诚如陈登所言,巢湖溃击袁术,希望很大啊!” 合肥有好消息,亦有坏消息。 坏消息是,太史慈围攻合肥近二十日,却一无所得。 太史慈总帅七千巢湖兵,能够破击袁术六千援兵,却奈何不得合肥一城,令人大为感慨冷兵器时代,果然攻城不易。 要知道,据巢湖斥候搜集来的资料,合肥县只有三千县兵,而合肥县城城内此时更是最多只有两千县兵。面对于己三倍巢湖兵,合肥县竟能坚持近二十日,依然不曾露出疲惫之容,让萧言不知该感慨巢湖兵不善于攻城,还是该感叹合肥县兵强悍守城能力。 七千人围攻两千人,近二十日不能攻陷合肥,这是合肥县兵的荣耀,却亦是巢湖兵的耻辱。 回军合肥,与太史慈彼此交换信息完毕,萧言迅速做出决断:“唯有拿下合肥,才能扭转巢湖不利局面。” 太史慈略显无奈:“合肥县令熟稔军情,调度有方,用两千人如用两万人。近二十日,我曾连续强攻,却总是棋差一招,不能攻入城内;又曾假意退兵,诱使合肥兵出城,却被合肥县令识破;再使人劝降,更是终未回音。此时此刻,我已是黔驴技穷,只能合围合肥,耗尽合肥储粮,待其自败。” “无论如何,必须拿下合肥!”萧言神情坚毅,沉声说道:“哪怕是用人命去堆,也必须尽快拿下合肥。一千条人命不够,那就动员巢湖保丁、亭卒,再堆他一万条人命!总之,流民可以复聚,巢湖不可再得,必须尽快攻陷合肥,趁袁术裹足成德时,拿下合肥这个关键要塞!” 闻听萧言“再堆他一万条人命”宣言,太史慈稍稍沉默片刻,沉声应道:“好!我这就去再攻合肥。” 于是,萧言集结北府兵、两湖兵、红巾兵等八千巢湖兵,放弃前时三面包夹方案,选择从合肥北城门强攻。为保持持续强攻状态,萧言将八千巢湖兵分成四梯队,每梯队内含战兵一千、辅兵一千,全天候轮替进攻,不给合肥县兵片刻喘息时机。 巢湖大军云集施水河岸,旌旗飞扬,梯形包夹合肥北城。然则,就在萧言准备喝令前军击鼓发起进攻时,合肥县北城门,突然悠悠打开。 乍见合肥北门大开,巢湖兵面面相觑,不知合肥县兵欲与如何。不过,巢湖兵很快明白合肥县兵意图:继城门大开同时,数百合肥县兵鱼贯而出,并依次将手中武器投掷地上…… 合肥投降了! 太史慈顿时蹙眉,异常郁闷:他苦攻近二十日,合肥顽强坚守,死命作战;待萧言回军合肥,尚未满一日,合肥县竟然自己打开城门,主动纳降。 “萧言以及北府兵将,会不会怀疑我故意放水啊?”太史慈郁闷腹议。 主将旗下的萧言,此时一头雾水:“投降了?是合肥县城内乱还是伪降诈计?” 不管疑心也好,郁闷也好,合肥县兵总归是主动打开城门,放下武器,向巢湖兵投降。 未几,合肥县令率领合肥县丞、合肥县尉、破贼都尉、镇巢都尉、属吏、游徼、衙役等等,以降虏之礼,请见萧言、太史慈。搜去诸人身上武器,萧言一边吩咐前军接收合肥诸城门,一边将合肥县令引至中军,亲自接见。 遥望合肥县令一眼,萧言脸颊不禁浮起一丝微笑:眼前合肥县令,还是一位熟人呢! 昔日,成德刘晔相中萧言武力,使他与唐万共行巢湖,引诱郑宝回访成德。彼时,郑宝率三百巢湖贼兵精锐,盛装齐铠,路经合肥而走成德,合肥县令唯恐郑宝侵袭县乡,遂强行按下心中惊惧,率千余老弱县兵,拦住郑宝、刘晔、萧言、唐万等人脚步。 眼前成德县令,即是彼时成德县令。 彼时,萧言为西城门亭长,麾下亭卒二十余人;今日,萧言为巢湖校尉,麾下战兵四千,辅兵六千,脚踏八百里巢湖,名震江淮。 萧言自亭长演化为巢湖校尉,而合肥县令却还是那个合肥县令。 有道是:十年河东转河西,人世间变幻,莫过于斯。 第137 赔了夫人又折兵(三) 第137赔了夫人又折兵(三) 合肥县令能以两千县兵,苦守合肥近二十日,足见其军略不凡。 由是,萧言不禁腾起爱才心思,准备说降合肥县令为己用。萧言单独召见合肥县令,拱手笑道:“县令可还记得萧某?” 忽闻萧言此语,合肥县令初时露出迷茫神情,继而他又有所悟,连声答道:“记得!记得!” 萧言问合肥县令是否记得他,是说刘晔利诱郑宝返回成德县时,途中曾与合肥县令见过一面。只是,萧言也不想想,合肥县令当时是一县县尊,眼中只有成德名士刘晔、巢湖贼帅郑宝,哪里看得见萧言这位小小随从?去年合肥一面之缘,萧言记住合肥县令面孔,合肥县令却是不曾记住萧言面孔。 合肥县令回答说记得,其实是记起刘晔。 刘晔携军归顺庐江时,因受刘勋所忌,未能替萧言求来县尉职位,遂遣人问讯合肥县令,能否为萧言腾出空缺职位。彼时,合肥县令有心结识刘晔,不敢稍作推辞,当即应诺,说是合肥有游徼空缺,可使萧言前来补缺。而后,萧言行至兴巢亭,因见淮北流民苦楚,遂舍弃合肥游徼官印,转道入巢湖,久久不来合肥赴任,合肥县令随之也就渐渐忘记此事。 对于合肥县令来说,他重要的是买刘晔脸面,答应刘晔所请,辟用萧言为游徼,至于萧言来没来赴任,为什么没有来赴任,那却没必要在意。萧言若来赴任游徼,合肥县令他看在刘晔脸面,自然会对萧言多加照抚;萧言若不来赴任游徼,合肥县令那就暂且空置游徼,缓上一缓。 后来,萧言一统巢湖,广纳流民十余万,攻陷襄安、临湖两县,长江全歼黄盖,渐渐引起合肥县令注意。但是,合肥县令素无大志,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执政理念,只要萧言巢湖兵不来侵袭合肥,他便对萧言盘踞巢湖事实视而不见。甚至,初闻萧言之名,合肥县令也没有联想到刘晔所推荐的合肥游徼萧言,而是下意识的认为两人仅仅同名同姓而已。直至巢湖陡然发兵围攻合肥,合肥县令大惊失色的情况下,这才仔细阅览巢湖所有资料,发现芜湖水战全歼黄盖五千战兵的巢湖校尉,和刘晔所推荐的合肥游徼,竟然同是一个人。 合肥县令虽然奉行难得糊涂理念,能不触贼兵霉头就不绝不去触,只要巢湖兵不影响他县令仕途,他绝不会泛起清剿之心。但是,合肥县令毕竟也是士族中人,始终以官宦自居,决计不肯向贼兵投降。在合肥县令从政生涯里,他曾因战事不利,被扬州山贼围攻过,被郑宝包围过,但是哪怕面临如何艰难险境,合肥县令第一个念头是逃窜,真若逃窜不能,那就索性引刀自裁。 总之,面对山贼、湖匪时,哪怕合肥县令再难得糊涂,也不曾泛起一丝投降心思:宁愿自杀,也不肯投降。 盖因汉末士子观念,弃军而逃是对战不利,引刀自裁是慷慨壮节,或贬或褒,皆能为汉世风俗勉强容忍。但是,临阵投降,效力贼兵,这类行为,汉世风俗却绝不容忍。任何有心仕途之人,倘若屈节效力贼兵,他个人声望、家族声望,必然瞬间声名狼藉,成为人人不屑存在。正是因此,似刘晔那般逆来顺受之人,遇到郑宝胁迫时,也不惜冒险举剑反击,宴杀郑宝,收编巢湖贼兵。 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正如刘晔也曾与郑宝虚与委蛇,苟且贪生心理,使得许多官宦名士,巧妙利用各种形势,既逃脱贼兵杀戮,又不伤自家声名。汉末之际,此类技巧,千奇百怪,不胜枚举,而眼前合肥县令向萧言投降,也是属于投机取巧一类。 萧言虽然在巢湖自立汉旗,却未能得到许都朝庭正式任命,更未得到士族集团承认,属于标准的非法武装、山贼势力,有类当初李通未曾请降曹操时。尽管得到许都朝庭任命,也不一定能够摆脱贼兵身份,譬如韩暹、杨奉白波黄巾贼兵;但是未得到许都朝廷或者各大军阀势力正式认可,那却是切切实实的贼兵。譬如郑宝,譬如严白虎,譬如祖郎,在官宦名士眼中,都是一群山贼流寇,没有贤良准备投靠他们。 但是,萧言这里又有所不同。 不同之处,主要在于太史慈。 无论如何说,哪怕太史慈自称丹阳太守不合规矩,但他总归是刘繇属将,是汉庭正式官员。此时,太史慈虽然转战巢湖,但却依旧兼职丹阳太守,象征着刘繇遗部,象征着反袁势力。太史慈既然是反袁势力,那巢湖萧言自然也是反袁势力,而不是单纯的巢湖贼兵。尤其,萧言自称巢湖校尉虽假,却另有江淮名士刘晔推荐萧言任职县尉、游徼,类似于严白虎那般当地豪民,道也可勉强视作反袁势力。 正是此间种种考虑,合肥县令才选择开门投降,而非弃城远逃:袁术衰势已定,投降巢湖,未必有错;萧言高树汉旗,投降巢湖,亦是投降许都、投降曹操。 合肥县令闻听萧言询问认不认识,瞬间联想到刘晔身上,以为萧言欲借刘晔这条关系线交流。因是,合肥县令连忙回答记得,并顺势提起刘晔,和萧言亲切拉起关系,叙述起刘晔往日种种风范。 见合肥县令似乎忘却昔日一面之缘,萧言也没在意,顺着合肥县令语气,与之攀谈片刻,将话题转至正事:“县令先拒巢湖,后迎巢湖,何其不一也?” 合肥县令颇有降虏姿态,实话实说道:“前时之所以拒兵巢湖,是因寄望于寿春援兵;今日之所以迎接巢湖,是因寿春援兵无望,而巢湖又欲急攻也!” 萧言笑道:“县令用兵如神,两千县兵拒战七千巢湖精锐,二十日不见丝毫疲态,又何惧巢湖急攻?” 合肥县令连忙摆手:“萧校尉误会,率兵拒战巢湖者,并非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嗯? 萧言目露疑惑:“守城者另有其人?” 合肥县令答道:“正是。此人是故青州泰山郡郡丞诸葛珪长子,亦是故豫章郡太守诸葛玄之侄。” 诸葛珪?诸葛玄? 萧言眨了眨眼,心中泛起疑惑:“如果没有记错,诸葛珪应该是诸葛亮父亲,诸葛玄应该是诸葛亮叔父。合肥县令难道说的是诸葛亮一家?” “诸葛亮不是追随诸葛玄,避难荆州了吗,怎会突然在合肥出现?” 第138 赔了夫人又折兵(四) 第138赔了夫人又折兵(四) 刘繇兵败吴郡,遂留太史慈断后,自己则将帅主军,破击豫章太守诸葛玄。 案:诸葛玄豫章太守之职,虽为袁术所聘,但是诸葛玄到任豫章后,却又与荆州牧刘表交好。为获取诸葛玄忠心,进而附庸豫章郡,刘表随即上表朝庭,再次推举诸葛玄为豫章太守。是故,诸葛玄豫章太守之位,当时得到袁术势力、刘表势力两者的共同认可。 诸葛玄兵败豫章后,因为刘繇截断东去之路,只好携带家眷,北走荆州避难。 “诸葛亮父亲诸葛珪早死,兄弟姐妹数人,皆由叔父诸葛玄抚养。诸葛玄携家避难荆州,诸葛一家怎会在合肥出现?不过,合肥县令未提诸葛亮之名,只提诸葛珪长子诸葛瑾之名,难道合肥只有诸葛瑾一人?”萧言心中暗忖。 萧言熟读历史典册,自然晓得琅邪诸葛氏族未来的辉煌:一门三方为冠盖,天下高门属诸葛。 魏有诸葛诞,乃是曹魏重臣,深受司马氏兄弟忌讳,乃至引发淮南之叛。 蜀有诸葛亮,乃是蜀汉丞相,名震华夏,各类传奇故事流传数千年。 吴有诸葛瑾,乃是东吴大将,自己镇守荆州两湖,儿子诸葛恪又是孙权托孤重臣。 三国之际,一门三方开花,枝叶皆茂盛,琅邪诸葛的辉煌,真可谓当世第一高门。 然则,诸葛瑾、诸葛亮兄弟,一人避乱江东,一人藏身隆中,却是异地各求富贵,彼此境遇不同。想到此处,萧言暗道:“难道说,合肥城内只有诸葛瑾一人?诸葛瑾今日正欲避难江东,却不幸被我截在合肥?” 一念至此,萧言遗憾未能与诸葛亮相见之余,又对诸葛瑾充满兴趣,准备将诸葛瑾捆绑在巢湖战车。比起诸葛亮,诸葛瑾的确稍显黯淡,但是纵观诸葛瑾一生,他却也被孙权倚为肱骨之臣,与陆逊、步骘齐名并称。 如此人物,无缘相识也就罢了,既然瞧见,萧言无论如何也要紧紧攥在手心。 正如萧言将周瑜囚禁巢湖一般,诸葛瑾既然被巢湖兵困在合肥,那就别想继续远迁江东,效力孙权帐下。 脑海盘算如何留下诸葛瑾同时,萧言又小心向合肥县令求证:“诸葛珪长子?可是琅琊郡阳都县,诸葛瑾诸葛子瑜?” “咦,萧校尉与诸葛子瑜以前相识?”合肥县令诧异问道。 却说,诸葛瑾此时声名不显,才华不为外人所知。 真实历史上,直至建安五年,孙权继承兄业,继续培植大量亲信时,孙权姐夫弘咨,方才顺势将诸葛瑾推荐给孙权。而后,诸葛瑾大抵作为孙权亲信,行走内外,直至吕蒙病逝,诸葛瑾才代替吕蒙,镇守荆州两湖,成为孙吴体系内部一名不可取代的重臣。 建安三年之际,诸葛瑾还是即将没落士族家的一名小人物,无名无权,无势无钱。因是,萧言此时陡然道出诸葛瑾姓名字号家庭籍贯,在合肥县令看来,除却两人旧识,自然不可能有其他原因。譬如合肥县令,还是因为诸葛瑾自曝家门,抬出诸葛玄,才侥幸赢得合肥县令一丝信任。 “勉强算是旧识吧,不过是我认识他,而他不认识我。”萧言呵呵笑着揭过此节,又向合肥县令问道:“诸葛子瑜怎会在合肥?” 合肥县令了然,心中长舒口气,晓得诸葛瑾没有欺骗自己,假装不识巢湖萧言。虽因确认诸葛瑾无有坏心,但是因为弄不懂眼前情况,合肥县令还是小心翼翼回答道:“泰山贼臧霸攻败琅琊相萧建,致使琅琊郡陷入混乱,盗贼四起,流寇遍野,难住活人。因惧藏洪等贼子为害,诸葛子瑜遂携带新妻、继母,远走江东避难。行至合肥,忽闻萧校尉芜湖全歼黄盖,封锁长江水道,渡河不易,诸葛子瑜遂暂居合肥,静待时势明朗。” 说着,合肥县令又将诸葛瑾近况,向萧言一一说明。 原来,诸葛珪妻子章氏,先生诸葛瑾,又生两位女儿,随即才生育诸葛亮、诸葛均两兄弟,一家总共三子两女七口人。然而,章氏生育诸葛钧不久,病重去世,诸葛珪遂又娶顾氏为妻,续弦抚养诸葛亮兄弟姐妹,谁料才娶新妻数年,诸葛珪本人却又忽然病逝。诸葛珪壮年而亡,而顾氏又刚嫁诸葛家,与诸葛珪三子两女,既没有血缘关系又没有养育亲情,诸葛族人视顾氏为外人,遂使诸葛珪弟弟诸葛玄,好生抚养其兄三子二女。 诸葛瑾年长,生于熹平三年(西元174年),至初平四年(西元193),便已年满二十岁,可以行冠礼,娶妻立业。 汉世风俗,似诸葛玄这般替兄抚养子息,大抵都是抚养至成人,并非过继门户,抚养终身。诸葛瑾既然成家立业,就须和诸葛玄分离门户,肩挑起诸葛珪一脉重担。唯因诸葛瑾虽然娶妻,却未能立业,尚未有稳定营生,不能抚养两妹、两弟,只得委托诸葛玄继续抚养两妹和诸葛亮、诸葛均两弟。因是,诸葛玄携带诸葛亮、诸葛均等四姐弟,赴任豫章太守时,诸葛瑾却留守琅邪老家,与新妻、继母一起生活。 臧霸攻败琅邪相萧言,致使琅琊群贼四起,更有孙观、吴敦、尹礼、昌豨之流,各立旗号,局势混乱不堪,良民难以生存。因为时势困窘,寒门难以活命,诸葛瑾遂果断携家难走江淮,准备再度投靠叔父诸葛玄。行至淮河,先诸葛玄兵败豫章,远走荆州,后知萧言巢湖兵独霸巢湖,截断长江水道,绝难通行。因此,诸葛瑾遂郁闷留守合肥,辛苦度日。 适逢巢湖兵围攻合肥,诸葛瑾初时以为巢湖兵类似臧霸兵,流寇习性,烧杀抢掠,为保证自家性命安全,他遂自曝身份,倾心相助合肥县令,努力守城。可惜,等来等去,袁术救兵始终等不来,而再观巢湖兵,又是秩序井然,军纪胜过琅邪县兵,值得信任。诸葛瑾渐渐消退固守之心,劝说合肥县令索性主动开门投降,并借刘晔说话,恭维萧言,确保合肥不为巢湖兵抢掠。 得闻诸葛瑾详细始末,萧言感慨之余,又吩咐合肥县令将诸葛瑾领来。 不一时,诸葛瑾出现在萧言面前。 第139 赔了夫人又折兵(五) 第139赔了夫人又折兵(五) 建安三年,刘晔二十三岁,周瑜二十四岁,诸葛瑾二十五岁,齿龄相近。 刘晔性情内敛,周瑜豁达雅量,而诸葛瑾又有所不同: 褪色青衫,进贤束。 立身待命,不厌俗礼,敦仁、方厚。 朴实无华,却又有规有约,不扰人烦,值得大人信赖。 萧言暗赞一声温厚君子,问道:“诸葛子瑜?” “见过校尉。”诸葛瑾还礼。 萧言颔点头,又明知故问说道:“听合肥县令说,率兵抗拒巢湖兵者,是诸葛子瑜?” “鄙县愚民,头昏眼花,不知天数,妄图以卵击石,螳臂当车,还望校尉见谅。”诸葛瑾自贱身份,以媚萧言。 萧言闻言,呵呵笑道:“子瑜此时可知天数?” “如不知天数,怎会捐门请降,缚手校尉巢湖兵帐前!”诸葛瑾说道。 萧言顺势说道:“子瑜既知天数,降我巢湖,我又岂能拒之门外。嗯,子瑜能以两千县兵,守城二十日,足见军略不凡。我巢湖校尉府,此时虽有丹阳太守太史慈率兵野战,却终缺一位道德君子,主守内事,齐政安民。袁术篡逆,正是豪杰努力戮敌时,我若辟子瑜为巢湖校尉府长史,子瑜应该不会拒绝吧?” 案:汉世制度,三公、将军府,皆置长史,地位绝,为诸掾吏之长。地方边郡,亦置有长史,以掌兵事,为一郡副2,地位仅次于当地太守。 无论如何说,长史都是要职。尤其,萧言将诸葛瑾与太史慈齐名并称,显然更是特意强调,巢湖校尉府长史职位,可比于太史慈巢湖司马,并不是虚衔。 诸葛瑾自有智慧,瞬间听出萧言话语内含深意。 只是,面对萧言突兀征辟,诸葛瑾极其诧异,既不明白萧言为何对他青睐有加,又隐隐怀疑萧言不怀好意,欲拿他做枪使。由是,诸葛瑾即时婉拒萧言征辟:“谢过校尉好意,然鄙县愚民,不敢骤登高位。” 萧言对诸葛瑾拒绝充耳不闻,又转向合肥县令:“未来数月,合肥将是对战袁术前锋,用兵繁多。袁术虽是逆贼,然县令毕竟是袁术所辟,我若强使县令率军逆击袁术,却是有违道义。巢湖湖畔,另有望洛县,民户过万,亦是大县,县令不若转任望洛县令?” 然而,巢湖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合肥县令、诸葛瑾今日虽然投降萧言,但却没有效命萧言心思。合肥县令和诸葛瑾之所以投降,是觉萧言非是嗜杀之徒,想效仿会稽太守王朗屈节孙策之事,降萧言却不效命萧言,若是将来有机会,那便立即远走他地,逃脱巢湖是非。由是,合肥县令如同诸葛瑾一般,立时婉拒萧言聘请:“陷城昏官,唯求活命而已,不敢奢望再为他县长官。” 因有降服太史慈经验在身,萧言瞬间看透诸葛瑾、合肥县令心思,轻笑道:“子瑜、县令,是嫌巢湖地偏,且我又是少年孺子,所以不愿受巢湖征辟?” “不敢!不敢!”刀剑悬于颈间,合肥县令、诸葛瑾哪敢撕破脸皮,彻底得罪萧言。 萧言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两位既然不愿受我征辟,那我就不勉强啦!” 只是,没等诸葛瑾、合肥县令心中石头放下,萧言忽又说道:“两位不愿受我征辟,总该不会依旧推辞汉庭征辟吧?我修书一封,请广陵太守陈登,表拜子瑜为巢湖长史,迁县令为望洛县令,如此可好?” 正如萧言拿曹操名头折降太史慈一般,萧言今又祭起陈登之名,强行征辟诸葛瑾。为使一切自然,萧言索性连带上合肥县令,不管如何说,合肥县令既然能够主政合肥县,想来自身也必然有一定才能,征用他为望洛县令,有益无害。 “广陵太守?”诸葛瑾、合肥县令齐时迸疑惑。 萧言为收服诸葛瑾,耐心解释道:“二十日前,我率亲兵,驰奔广陵城下,晓谕祸福,说动广陵太守陈登出兵三万,救援巢湖。今日巢湖大举进攻合肥,便是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合肥,打通巢湖、广陵之间通道,共抗袁术逆贼。广陵是巢湖盟友,效力于巢湖,亦是效力于广陵。两位若是嫌弃我萧言声望寡陋,不足为信,那我便修书广陵,使广陵太守陈登,征辟你们。这样的话,子瑜、县令,你们不会再拒绝了吧?” 闻听萧言祭起陈登名号,诸葛瑾、合肥县令齐时心动。 陈登是谁? 陈登之父,是故沛相陈珪;陈珪从兄陈瑀,是故扬州刺史、吴郡太守;陈瑀之父,是故太尉陈球。可以说,下邳陈氏,虽非汝南袁氏那般四世三公,但也是闻名全国的郡望,淮泗之间,无人不知。 尤其,陈登广陵太守职位,是由许都朝廷任命,根正苗红,不是巢湖能比。 若有陈登引荐,纵然任职巢湖,也是应命汉庭,复有何患?于是,确认巢湖、广陵合盟事实,诸葛瑾、合肥县令经过一番慎重考虑,选择接受萧言任命。也是诸葛瑾此时异常贫贱,离乡远走,举目无亲,又须照顾妻家、继母,迫切需求权势求生,所以才会果断应诺陈登旗号下的巢湖长史。若是诸葛瑾如同周瑜那般,不愁名望,不愁吃穿,或许他也会继续选择观望时局,好在琅邪诸葛,并非舒县周氏,更没有人推举他诸葛瑾做一县县令。 如此,合肥县令转迁望洛县令,诸葛瑾晋职巢湖长史,巢湖系统内瞬间多出一位官场老油条,一位原属孙权麾下股肱之臣。 囚禁周瑜,砍断孙策半臂肩膀;招募诸葛瑾,夺走孙权未来重臣。 敌国之弱,我之幸事。 合肥请降,辟用诸葛瑾,好事成双,不禁使得近来一直忧心江淮局势的萧言,露出一丝畅意微笑。 虽然诸葛瑾选择就任巢湖长史,但是为确保诸葛瑾忠心,萧言又遣人将诸葛瑾妻家、继母,迁徙施水河口,与周瑜一家、陈洛儿一家,毗邻而居。表面说是合肥危险,家眷不便留居,其实却是捆绑诸葛瑾,免得诸葛瑾将来悄悄溜走。 和平接收合肥,使巢湖兵局势立时打通广陵郡交通,连点成线,将袁术封锁在淮河沿岸。 接下来,萧言的任务,就是拔去成德屯兵这颗钉子,彻底破灭袁术围剿巢湖的幻想! 第140 赔了夫人又折兵(六) 第14o赔了夫人又折兵(六) 巢湖兵攻陷合肥,再等陈登进兵东城,下邳郡、广陵郡瞬间串联淮南丘陵,连势巢湖,盘活整个江淮局势。 巢湖、合肥、东城,三点一条斜线,将袁术包夹在淮河河畔,使其顾此失彼,别想轻易集中兵力。因是,攻陷合肥后,萧言没有急促进兵成德,而是就地休整,有条不紊的安抚县民,扩张力量,联络广陵援兵。 继而,校尉府又整理成德军情,推算袁术主力进攻方向,准备将巢湖袁术之战长期化,形成僵持战。毕竟时间站在巢湖一侧,袁术此时危机重重,越是集中兵力,越是提前暴露致命隐患。 谁料,攻陷合肥第三日,也即是四月二十八日,一位成德来客,突然打乱萧言所有布局。 这位来客,姓刘名权,不是别人,正是刘晔旧日蓄养家将之一。 昔日,萧言说服尚老,募游侠七十名,突袭成德县衙,胁迫成德县令,获取千数成德县兵兵权。为使成德县兵如臂使指,萧言随即又以成德游侠、淮北游侠、刘晔家兵为亲信,安插成德县兵之间监军。彼时,刘权身为刘晔家将,便因之效力萧言帐下。只可惜,待萧言与刘晔在舒县分道扬镳,刘晔数百家兵、家将,立时脱离萧言体系,纷纷返回成德,双方再无联系。 不过,无论如何说,刘权勉强也算是萧言带过的兵。 刘权一则是萧言旧日属将,二则是刘晔蓄养家将,三则是刚自成德赶来,三种因素促使刘晔迅得到萧言召见。 初见刘权,萧言以平贼都尉为切入点,与刘权絮叨一番旧日情谊,亲切询问刘晔众家兵近况。见萧言不骄不傲,亲切叙述起旧情,刘权大为感动,一五一十回禀萧言所问: 刘晔蓄养家兵,本意是为保家,尤其是为翦除郑宝隐患。古语有云:飞鸟尽,良弓藏,擒杀郑宝,收编巢湖贼兵之后,刘晔避身庐江,也就自然无须再维持一支强大家族武装。因此,数百家兵返回成德不久,刘府便将众家兵尽数善意遣散,只从中挑选百名精锐继续留守,而他刘权赫然也在遣散之列。当然,刘府为避免结仇众家兵,遣散时不是放钱财,便是尽其所能,帮助家兵重新拾起旧日营生。而刘权因是家将身份,遂被刘府巧妙安排进入县衙,充任县衙基层衙役,隐隐制衡成德县令。 闻听刘权转入成德县衙,萧言心思转动,顺势提起袁术成德屯兵:“听闻袁术集兵成德,成德可曾因之受到影响?” “呸,袁术兵就是一群畜生,连郑宝贼兵都不如!”提及袁术,刘权突然面现怒容,不禁恨声大骂。 “嗯?”萧言不明所以然。 因萧言询问,刘权胸中满腔愤怨,顿时倾泻而出:“校尉不知,那袁术兵简直比贼兵还贼兵啊!自从袁术兵入驻成德以来,虽未放兵抄掠,却也蛮横行事,行走市间,强买强卖:五文钱的东西,非要卖你五十文钱,你不买,他就拎刀架在你脖子上;五十文钱东西卖给他,他最多偿付一文钱,你要扯住他衣袖,纠缠不放,他就敢拔刀砍断你双臂。” “本月中旬,成德县令上表寿春,披露成德屯兵军纪混乱,欺辱县民,请处以重罪。袁术很快传来军令,说无论谁将兵,胆敢再强买强卖者,全部以死罪论刑。初闻袁术军令,成德县民纷纷拍手叫好,直说袁术贤明。谁知接下来,袁术兵是不再强买强卖了,但是萧校尉别以为他们变好啦,而是他们懒得买卖,直接纵兵抢劫。无论望族还是寒门,只要被袁术兵相中财货,他们晚上就蒙上面巾,高声呼喊着校尉巢湖兵口号,杀人放火,肆意抢劫。甚至,连成德县衙后院何县令的家眷,都被袁术兵抢劫一空。” “成德县上下,无论是寒门望族,还是衙役县吏,无人不恨袁术兵恨的咬牙切齿。校尉可知袁术兵为甚不来攻打巢湖?不是他们有什么军事布置,而是他们只想抢劫成德县,根本不愿前来巢湖拼死拼活。” 萧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袁术兵军纪败坏到这种地步?” “那还有假。如不是袁术兵肆意横行,何县令也不会弃官远走啊!”刘权无奈说道。 萧言又是一惊:“何县令弃官远走?” 刘权点点头,痛声说道:“袁术兵冲进成德县府内院,抢劫何县令家眷,差点没把何县令夫人一刀砍死。自此事后,何县令便心灰意冷,悄悄挪移一部分县库金银,趁着夜色逃跑啦!第二日天亮,成德县衙闻知何县令弃官远逃,那还了得,顿时全都乱套。我见形势混乱,也悄悄绕过袁术兵封锁,逃向合肥,来寻萧校尉赏碗饭吃。” 萧言万万没有料到,成德县城竟然混乱如斯,连成德县令都被袁术逼得弃官远逃。 萧言诧异间,刘权又从怀中摸出一卷绢帛地图,上递萧言:“不敢空手来见萧校尉,这是何县令所藏袁术兵在成德的驻军地图。何县令携家逃离时,我顺手牵羊,将地图揣在怀中,献给萧校尉,希望这幅地图能助巢湖兵击败袁术,赶走这群恶贼。” 萧言接过地图,仔细审视一遍,现地图所标注军情相当详细。倘若这份地图是真,巢湖兵立即可以奔袭成德,一举破击成德屯兵! 但是,刘权所说可信么? 萧言稳住刘权,携带刘权所献成德屯兵分布图,来见太史慈、诸葛瑾,与之商议如何应对成德乱局。 闻听成德如此混乱,太史慈当即双眼放光:“地图若真,我军理应放弃缓缓图之策略,改以雷霆风暴,瞬间击溃成德溃兵,建功一役。” 话又说话来,刘权所献地图可信么? 为求稳妥,萧言一边集结兵力,一边等待成德间谍情报。 五月二日,成德密探6续传来密信,一一佐证刘权所说: 四月二十二日,袁术部将陈简,恨成德县令上书寿春,纵兵踏平成德县衙。 四月二十四日,成德县令不知所踪,县衙大乱。 四月二十六日,袁术部将陈简,入驻成德县衙,搬空成德府库。 …… 刘权这位成德县衙衙役所言,竟然全部千真万确。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请校尉立即兵成德,毕其功于一役。”太史慈再次建议萧言急兵。 第141 赔了夫人又折兵(七) 第141赔了夫人又折兵(七) 因探知成德内乱,萧言与太史慈决定,乘其乱要其命,变防御合肥为主动进攻成德。 五月三日,太史慈率千名战兵,藏匿行踪,悄然靠近成德,斥候远放,验证刘权所献地图,大抵基本正确。 成德袁术屯兵,共有两万六千人,分属四部: 第一部,主将是陈简,率众八千,屯兵肥水河西。 第二部,为梁纲溃兵,约六千战兵,屯兵成德县东。 第三部,主将是纪灵,率众五千,屯兵成德西南。 第四部,主将是张勋,率众七千,屯兵成德、寿春之间。 说刘权所献军图大抵基本正确,是因为成德县令弃官而逃一事,震动袁术全军,使其相对做出一些军事调整。 初,袁术遣兵进攻巢湖,以张勋为主将,纪灵为副将,殿后遥控全军。 却说,张勋去年兵败下邳,虽然安身而退,侥幸不死,却也威望大跌,乃至被袁术罢免军权,置于虚位。也是幸得此后又有蕲阳覆败,令袁术意识到下邳兵败之罪,不能尽归刘勋,袁术遂长叹一声,再次启用张勋。然则,袁术虽然不计前嫌,却不代表袁术属将接受张勋,譬如纪灵,他便屡屡攻击张勋昏庸无能,欲取代张勋为南征巢湖主将。袁术兵之所以裹足成德不前,亦是因为纪灵、张勋两将严重内耗,纪灵欲取代张勋,揽下兼并巢湖战功,晋升大将;而刘勋则欲斩杀萧言,洗刷下邳兵败耻辱,哪肯相认分毫。 正是因为两人彼此拖后腿,所以才制造出各种麻烦,不断延缓进军计划。 此番来攻巢湖,纪灵、陈简是一系,皆是野心勃勃,志在取代张勋等败将;张勋、梁纲是另一系,前者有下邳兵败,后者有蕲阳兵败,同病相怜,遂结成联盟。 袁术最初进攻巢湖,其实全军只分三部,陈简将兵一万三千人,为前军主力,依托肥水河向巢湖进军;梁纲将兵六千人,为前军侧翼,目的是救援合肥,夺取施水河上游;张勋、纪灵直辖七千步骑,为殿后中军。梁纲出师不利,援兵合肥时,为太史慈一箭射杀,使得张勋派系势力陡然减弱,两万六千步骑,只有七千人属他。而纪灵则暗中指使陈简,搜刮成德县兵,补充梁纲部损失,将影响力拓展至梁纲部曲之间。 成德县令兵将出身,最重军权,昔日连区区游徼之位,都不肯让于刘晔。此番陈简牺牲成德利益,结好梁纲旧部军心,使成德县令与陈简之间矛盾,骤然激化,彼此不能两容。一怒之下,成德县令决定投依张勋派系,借陈简军纪败坏为名,上书寿春,请袁术治陈简将兵不严之罪。成德县令敢做初一,陈简就敢做十五,随即陈简纵兵踏平成德县衙,将腰间佩刀架在成德县令夫人颈间,啪啪狠狠扇脸,给予成德县令最猛烈报复。 成德县令见陈简猖獗,且又无人能管,且惊且惧,最后为求活命,他索性弃官远逃。 闻讯陈简踏平成德县衙,逼走成德县令,本来处于弱势的张勋,登时开怀大笑,将此事拼命闹大,并以此向纪灵、陈简发起一系列反击,甚至还请袁术移驾成德,亲征巢湖。纪灵是兵将,成德县令是文臣,武将欺压文臣,素来是官场大忌,何况将成德县令逼得只身潜逃?此事闹大,纪灵、陈简顿时处于劣势,不能反驳张勋一句。 纪灵在政治.斗争中落败,只能灰溜溜脱离主军,只身前往陈简军营。与此同时,为安抚成德县望族衙役,纪灵又将成德之乱归罪于陈简,勒令陈简分兵八千,移守肥水之西,令陈简兵与成德县城相隔一条大河,使它再也不能危害成德县。 此时成德县状况,大抵如此。 虽然纪灵亲临前线,使得袁术兵由三部变为四部,但是袁术兵的基本骨架还在。似袁术兵的大小两座粮仓所在,便未曾更改地点,大粮仓由前陈简部、今纪灵部所辖,小粮仓由梁纲旧部所辖。 太史慈前军斥候,验证刘权所献地图正确后,立时回禀萧言,商量下一步作战方略。 萧言记起陈登所言,如能偷袭袁术粮仓,断其粮道,袁术数万强兵必将因为缺粮,立时瓦解,不能进逼八百里巢湖。因是,萧言决定从成德大小粮仓处着手,以点破面,一战摧毁袁术兵而后持续作战能力。 既然决定偷袭粮仓,首要目标自然是纪灵部所辖大粮仓。 根据刘权所献地图,萧言做出详细军事安排: 太史慈帅一千战兵、两千辅兵,合计三千步卒,虚张声势。先率兵偷袭梁纲旧部,然后稍战即退,转走成德县南,埋伏于纪灵部、梁纲部之间。 萧言主帅三千战兵,进攻纪灵,直线进逼大粮仓。 楚永率四千辅兵、一千合肥县兵,辅助围攻纪灵,四千辅兵在前冲阵,一千合肥县兵在后敲锣打鼓,虚夸声势。 与此同时,萧言又向刘权隐瞒军事部署,告诉刘权:“吾本成德县人,不忍成德县为袁术兵所害,今欲遣兵进攻成德,驱除宵小丑类。然则,攻城不易,合肥小县尚且二十日不下,况乎成德兵城?烦请暂回成德,策动旧日成德游侠、刘子扬遣散家兵,使其集合南门,与巢湖兵理应外合,一日攻克成德。” 刘权稍作犹豫,立即向萧言表现忠诚:“诺!此去成德,必不负校尉所托。” 于是,萧言集结一万巢湖兵,一明一暗,两条线齐头并进,向成德发起总攻。 ====== 五月初四,天色阴沉,星隐云间。 戌时初,日落;亥时中,月落。 伴随日月相继落山,漫漫长夜里,只有寥寥数颗星辰,寂寞闪烁属于自己的光辉。然则,月亮才落小半时辰,纪灵部前军十里外,突然燃起一根根火把,串联成一片火海,成扇形结构冲向纪灵本阵。 纪灵兵前军箭楼守卫,忽见前方燃起一片火把,先是疑惑擦擦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继而才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疾声大呼:“敌袭!敌袭!” “敌袭!” 第142 赔了夫人又折兵(八) 第142赔了夫人又折兵(八) “敌袭!” 伴随一道凄厉呼喊,纪灵兵营突然如饺子落水,由沉寂走向喧哗。 无数纪灵步卒、骑士,揉着惺忪双眼,打着哈欠,紧张兮兮的攥紧手中兵器。因为事突然,纪灵兵根本没有想到,他们在成德也能遭遇敌袭,纷纷心下慌乱,未等两兵对战,有些士卒已经褪下铠甲,准备向北逃命。下邳、蕲阳两次溃败,使袁术兵丧失信心,心中留下阴影,有些畏战如虎,乍听形势不妙,他们第一个想法不是击退强敌,而是撒腿逃命! 兄弟们,敌军袭营,撤啊! 再晚,就来不及逃啦! 由是,初闻箭楼守卫警报,纪灵兵陡然陷入慌乱,备战的备战,逃命的逃命,场面极其混乱。 当然,纪灵并非雏鸟上阵,懂得如何应付夜袭。面对夜袭危机,他第一时间纵马游走,平镇兵营内乱:“以各队队正为中心集结,若非传令兵,胆敢大声疾呼者,不问缘由,就地斩。” 说罢,纪灵提刀砍死一名逃命溃兵,高举其级,再次铁血强调:“再敢大声疾呼,就地斩,犹如此类。” 得益于纪灵颁布下的严峻军法,兵营乱景,渐渐转好。然而,十里路,四千米,巢湖兵马转瞬扑至阵前,纪灵兵营渐趋平静不假,但是南面巢湖兵冲杀声却又及时传来,使得不少纪灵兵双股胆颤,有再次溃散趋向:听南面传来的冲杀声,敌人好像是全军进攻啊! 与此同时,纪灵也唤来阵前斥候、守卫、先锋,询问来敌详情:“可知敌军为谁,兵马几许?” 前阵兵将回答道:“夜色昏暗,目光难及,看不清来敌模样。然敌军既是自南方而来,十有**是巢湖贼兵。敌军声势浩大,观其火炬,听其战鼓,人数或在万人左右,理应是巢湖兵倾军来伐!” 闻知巢湖兵万人袭来,纪灵面带忧色,却又勉强咬紧牙关:“巢湖人数虽众,却尽是流民水贼,不堪一击,我有五千战兵,足以扼其锋,斩其将,屠其兵。且肥水河西有陈简,成德城东有梁纲旧部,我们只须坚持一个时辰,即有两万援兵赶来助阵。” 纪灵正待鼓舞军卒士气,忽又有箭楼护卫策马来报:“启禀将军,成德县城东梁纲旧部,火光冲天,应该也被湖贼兵偷袭。” “啊,巢湖分兵两路来袭?难道他们有两万战兵不成?”纪灵惊诧问道。 属将很快脑补事实,言之凿凿回复:“巢湖贼兵之间,有一俗言,说是十万流民十万兵。巢湖贼兵有类黄巾贼,真若纵兵为寇,聚集起来十万兵,也并非难事。” 恰在此时,兵营东部侧翼忽然传来厮杀声。纪灵好不容易稳住全军,使之集聚前阵,对抗南面敌兵。然而,夜晚将令传达不易,常常顾此失彼,纪灵兵能顾住南面,却没能顾住东面侧翼。此时此刻,纪灵兵营东部侧翼,简直是空门暴露,向敌军敞开胸怀。 由是,闻听东部侧翼传来厮杀声,纪灵立即脸色大变,失声惊道:“不好!巢湖贼兵很可能是倾巢而出,准备将我们尽数剿杀于成德。” 四面厮杀声中,纪灵属将们的脸色也是青红交夹,建议纪灵撤退:“我军不习夜战,恐难抵御数万巢湖贼兵侵袭,再演蕲阳之败。与其冒险对战,不若暂且后撤二十里,等天色明亮后,再来反攻。” 纪灵素来保守行事,不喜冒险。譬如建安元年,纪灵总帅三万步骑,往攻刘备,因为现吕布有与刘备媾和迹象,为避免腹背受敌,粮道截断,纪灵果断放弃进攻刘备,勒兵退去----这也即是后世演义小说里的“辕门射戟”。 此刻见巢湖兵四面八方袭来,纪灵顿时心生退意,准备保存有生力量,天明之后,再来反攻。如果只有南面巢湖兵,纪灵自然选择坚守本营,但是此时侧翼出现疏漏,坚守本营便不再是明智之举。考虑再三,纪灵选择传令全军:“敌军势大,不可蛮战。全军后退二十里,结阵以待天明。” 撤退途中,又有属将记起岸边粮仓,向纪灵请示道:“战兵易退,军资难携,粮仓如何处置?是不是一把火烧掉,免得为巢湖贼兵夺去!” 纪灵一巴掌扇过去,骂道:“你傻啊!我军缺粮少钱,再烧掉粮仓,你还准备吃饭不?更何况,有这座粮仓在,我们明日反攻巢湖贼兵时,未必不能将其尽数擒杀。” “去年先有旱灾,继以蝗灾,后又寒冬,哪有人不缺粮食?巢湖贼兵看见粮仓,肯定想据为己有,但是粮仓储备数万石粮食,岂是一时半会能够运走的。彼若起贪念,留恋成德,岂不是我军反攻大好时机?粮仓今日留给巢湖贼兵,天亮我们攻杀巢湖贼兵,再夺过来就是!烧什么烧!” 闻听纪灵怒骂,纪灵属将纷纷恍然大悟,连声赞道:“将军英明,将军英明,后撤危时,尚不忘筹划未来。” ====== 伴随纪灵主动后撤,萧言三千战兵和楚永四千辅兵立时兵威大振,战告捷。 另一战场,借助纪灵兵营慌乱,太史慈掩袭梁纲部一阵,旋即后撤成德南门。小半时辰,梁纲旧部见阵前恢复平静,而纪灵处却喊杀声冲天,以为巢湖兵以千数人故作疑兵,阻止六千人救援纪灵。 敌之不欲,我之必去。 梁纲旧部既然疑心巢湖兵巧布疑兵,自然立时分出三千人马,勒兵救难纪灵。然则,三千人马才出兵营数里,旋即遭遇太史慈猛烈伏击。梁纲旧部先前曾被太史慈击溃一次,今又听伏兵高呼太史慈之名,纷纷大惊,以为太史慈再用诱敌之策,近万人马将他们反包围。 恰在此时,纪灵全军后撤消息传来。当然,在梁纲旧部看来,纪灵肯定不是后撤,而是溃退。 纪灵部溃败,而己部又中太史慈诱敌之策,梁纲旧部顿时战心全无,全线溃败,四散逃去。 巢湖兵动夜袭时间为子时少三刻{23:15},结束于丑时一刻{o3:15}。 短短两个时辰,萧言、太史慈、楚永三将合击,成功击溃纪灵五千战兵、梁纲旧部六千战兵。 第143 赔了夫人又折兵(九) 第143赔了夫人又折兵(九) 纪灵部、梁纲部虽然全线溃败,但是袁术军却另有陈简率八千步骑陈兵肥水西岸,刘勋率七千步骑殿后,充作定海神针。因此,夜袭成德建功后,萧言与太史慈仅仅象征性追击七八里,便谨慎勒兵返回成德。 回军行至成德北城门,楚永亲兵又传来捷报:刘权践行诺言,成功策反近百名游侠、家兵,攻陷南城门,迎楚永前军一千辅兵,太史慈两千辅兵入城。 至此,万名巢湖步卒,简直好似狼入羊群,相继轻松拔掉纪灵兵营、梁纲旧部兵营、成德三大据点。 此时,成德城内喧哗声此起彼伏,西南火把宛若点点群星,正东方则是一片火海,黑烟滚滚。城东火海,非是巢湖兵燃起,而是因为梁纲旧部心思与纪灵不同,撤退时主动点燃营帐、粮仓,避免谷粮、器械为巢湖兵所用。 遥望成德巍巍城墙,萧言目光穿越时光轮回,仿佛看见:萧言刚附体重生,怀揣萧十一青铜佩剑,懵懂走入成德城,差点成为张勋帐下一名正卒。 稍稍短吁片刻,萧言又第一时间召见刘权,真诚的向其表示感谢。若非刘权驰奔合肥,献上成德军情图,巢湖即便得闻纪灵、张勋内斗,又哪能如此顺利击溃袁术万余战兵,一夜攻陷成德? 真若列数成德一役战功,刘权当居第一。 召见刘权时,萧言又在刘权部属内发现诸多熟悉面孔:有些是昔日跟随萧言厮混的市井游侠,有些是西城门亭亭卒,有些是曾在萧言帐下任职数十日的刘晔家兵。 成德县衙长吏恨萧言胆大妄为,罢黜萧言亭长职位之余,又因萧言远走舒县、巢湖,复将一腔怨气,全都撒在萧言往日随从身上。尤其是萧言背后那群游侠,昔日跟随萧言,厮混市井,抗击吕甫,被成德县衙视为萧言亲信,动辄为难他们,累小事成罪,累小罪变大罪。好在成德还有刘晔父兄,而萧言随后又在巢湖广聚十余万流民,成德县衙长吏、衙役,为避免狗急跳墙,招惹大祸,都注意分寸,大抵都是坚持程序正义,使劲难为众游侠们而已。 尽管如此,众游侠、亭卒一年来也是苦闷异常,不得不夹着尾巴讨生。众人有心前往巢湖投靠萧言,却又因贪恋故土,不愿无故远徙他乡。直至今日,闻听萧言勒兵攻城,众人才全都眼前一亮,果断跟随刘权突袭城门,放楚永属兵进城,一一擒拿县衙长吏、袁术属臣。作为成德本土黑色势力、灰色势力、白色势力混杂团体,刘权这支带路党,可是将带路素质发挥至极限,寻找县衙长吏、袁术属臣时,全都一找一个准。 如同召见刘权时,萧言虽然不曾放下校尉威严,与众人嬉笑打骂,却也不骄不傲,亲切攀谈往事,使众人满面荣光,觉得今日冒险夺城,一切没有白做。 叙旧间,忽又有一骑奔来,惊喜报道:“启禀校尉,红巾兵活擒袁术家眷。” “嗯?”萧言怔住:“袁术家眷怎会在成德?” 骑士解释道:“据带路衙役和降兵说辞,张勋以梁纲战死合肥、陈简祸乱成德为辞,说动袁术亲征巢湖。然因寿春诸事千头万绪,袁术不幸错过既定时间,未能及时赶至张勋兵营,而其前行的家眷车队,便顺势被张勋提前送至成德。计算时间,袁术家眷昨日下午申时中{16:00}才到成德,距我军发起攻击仅仅相差不到三个时辰。” “唷!那我们与袁术还挺有缘分的。”闻听袁术家眷昨日申时才来成德,萧言不禁呵呵笑道。 继而,萧言牵过一骑,吩咐道:“前面带路,领我去见袁术家眷。” 马蹄飞快,瞬息而至,眨眼间,萧言便已赶至成德县府两百步远一处小院。 小院此时已被楚永麾下两百余红巾兵团团围住。 两百余红巾兵,箭矢在弦,手扣弩机,封锁小院一切进出口。 或许因为袁术家眷事关重大,身为红巾兵主将的楚永,也亲临现场,指挥红巾兵举着木盾,向院内缓缓推进,确保既不伤己,又要活擒袁术家眷。毕竟,无论如何说,若能活擒袁术家眷,巢湖也算是手握一张底牌,随时可以拿来威胁袁术----尽管不一定管用,总比杀死袁术家眷强。 “不愧是我巢湖福将楚子孝,前有活擒周公瑾,后有砲打黄盖,今日又捉来袁术家眷。”萧言初见楚永,便狠狠拍两下楚永肩旁,感慨其无敌运气。巢湖体系内,战将潜力虽是太史慈第一,但是太史慈功勋比起楚永,那可真是相差千里之远。譬如今时,太史慈围攻合肥二十日不克,楚永千余辅兵即时攻陷成德,更是活擒袁术家眷,两相对比,能让太史慈泪流满面。 面对萧言夸奖,楚永挠挠后脑勺,有些得意又有一些迷茫,得意自然是功勋赫赫,迷茫却是感觉莫名其妙,一切纯属偶然。 分开红巾兵,萧言偕同楚永,走向内院。 行走间,楚永向萧言详细介绍袁术家眷:“院内虽住军士五十,属从三十,但是袁术家眷其实只有一人,是袁术小女,名叫袁茉儿,今年十七岁。” “袁术小女?”萧言愣了愣,继而疑惑问道:“袁术亲征巢湖还可理解,他女儿来成德算什么?” 说到最后,萧言又追问一句:“袁术有几位女儿啊?” 楚永回答道:“拷问袁茉儿随从得知,袁术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子名袁耀,女名袁茉儿,即是院内之人。至于袁茉儿为甚移居成德,那些随从纷纷摇头,只说是奉袁术家令行事,不知内情。” “哦!只有一位女儿啊!”萧言仔细回想一番历史典册,慢慢记起零碎典故:“如果袁术只有一女,那红巾兵所围的袁茉儿,难道就是历史上未来嫁给孙权,却又拒绝东吴皇后尊位的那个袁夫人?” 随即,萧言心底又腾起一片阴云:“如果袁术只有一女,那活擒袁茉儿,于我巢湖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如果以袁茉儿要挟袁术退兵,袁术究竟选择罢兵,还是倾注一掷?” 一边思考如何最大化利用袁茉儿,萧言一边踏步进入内院,抬眼望见:院中央停留一辆马车,马车四周十数名战兵团圆结阵,手持臂弩,与红巾兵对峙。 红巾兵一则忧惧臂弩射程,二则不知如何处置袁茉儿,进退两难,既不敢逼近马车,又不敢射杀马车周遭战兵,误伤车中人,是以局面陷入僵局。 第144 赔了夫人又折兵(十) 第144赔了夫人又折兵(十) 楚永抢先一步进院,拿过一面蒙皮木盾,斜挡在萧言身前:“校尉小心,贼子有强弩在手。” 萧言摆摆手,轻笑道:“无虑!传我军命,令贼子立即举手投降。束手就擒,袁术小女尚可赎还寿春;倘若冥顽不灵,无论是谁,全部射杀。” 虽然有心见见袁术小女袁茉儿,但是萧言却不愿在成德危地无故浪费时间,袁茉儿如若选择螳臂当车,萧言那也绝不介意辣手摧花,将其射杀当场。 面对萧言毫无缓和余地的强势,袁茉儿属从无奈选择屈服,纷纷垂头丧气丢弃手中武器。只是,袁茉儿从属虽然选择投降,袁茉儿本人却依旧躲在马车,沉默不语,对红巾兵吆喝充耳不闻。萧言拦住一位自称照顾袁茉儿的老妇,疑问道:“你家小姐,真在车上?” 老妇处乱不惊,从容有度回答萧言:“回禀军爷,我家小姐的确在车上。” 萧言又问:“那她还不下车?” 老妇略显犹豫:“贵军趁夜而来,瞬间攻陷成德。我家小姐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衣衫未整,便被老奴扯上马车。我家小姐此时沉默不语,想来应是少女尴尬羞涩,身着睡衣,不敢相见诸位军爷。” “哦,哦,哦!”萧言眼神不禁向马车上飘去。 夜半三更,二八少女,面带惊慌,衣衫半掩,波涛隐约,诱惑十足…… 单是想想,萧言就忍不住有点咽喉发干,嗓子冒火----自从四月初九进击寿春,萧言不是日夜赶路,便是焦头烂额处理合肥民政、成德军情,一月精华,那可是全部积攒小腹挠痒。 真实历史上,孙吴政权权要在皖城举行集体婚礼,彼时孙策娶妾大桥,周瑜娶妾小桥,好色孙权娶妾袁夫人。能与大桥、小桥同日步入婚姻殿堂,袁茉儿姿色想来也有一定保证,不可能是陪衬两朵鲜花的绿叶。 一念至此,萧言不禁色心波澜,撇过老妇疾步走向马车:“哦,哦,哦,那我去给你家小姐送外衣。” 不等老妇、楚永反应过神来,萧言已经溜至马车前,掀起车帘:“袁小姐……?” 然而,就在萧言掀起布帘那一霎间,车厢内突然响起少女娇斥声:“不许动!” 伴随少女娇斥声,一枚森寒弩矢突然递至萧言脸前,直指萧言面门。此时已是寅时末{05:00},红日虽未跳出天际,但已朝曦初露、晨色熹微,无须火炬近前,萧言便已看清眼前是为何物:葱白细臂,托起一柄手弩;纤纤玉手,紧扣悬机,只须轻轻向下一扣,这枚森寒弩矢必然射中萧言面颊,继而带走他的性命。 “咝!”萧言冷吸一口气,掀向车帘的左手,僵硬在半空。 几乎一瞬间,萧言已经明白所有一切:袁茉儿避身车厢,正是以身诱敌,试图胁迫巢湖兵主将,反败为胜。属兵前时与红巾兵对峙,不是袁茉儿冥顽不灵,而是她欲擒故纵,嫌弃楚永官小,拖延时间诱来萧言,确保胁迫计划完美执行。 一朵带刺的玫瑰。 萧言心底泛起一丝苦涩: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冲动是魔鬼。 当然,萧言性情乐观向前看,从来不是遗憾念叨过去,而是破局赢取未来。 面对指向面门的弩矢,萧言度过最初惊慌,很快恢复平静,挤出一丝微笑:“好,好,我不动。我不动,袁小姐你也别动,我可不想死在这里。咱们商量一下,用我性命换你安全离开成德,如何?” 袁茉儿没有料到萧言如此好说话,未等她说出目的,萧言便已果断开出条件。心中鄙弃萧言无胆怕死之余,袁茉儿又起贪心,不禁追加交换条件:“还有护卫、家仆。” 萧言一一应诺:“只要不杀人,一切随你。我一命换你们一群命,很值。” 见萧言全部答应她开出条件,袁茉儿一时有些犹豫,是继续追加要求呢,还是就此收手? 袁茉儿犹豫间,萧言又说道:“袁小姐既然无意杀人,那就还请尽快践诺交易。成德危地,我们巢湖兵可不敢久留!” 袁茉儿听信萧言托辞,左手接过车帘,右手强弩向前微递:“让你的兵全都退去!” 谁料,萧言目光呆呆望向袁茉儿,口中念念有词,恍若听见她的吩咐。袁茉儿皱起额头,表达自己不满:“你嘀咕什么?快让你的兵全部退去!” 然而,萧言却对袁茉儿所说依旧充耳不闻,目光呆呆,口中念叨声音略略提高。袁茉儿略略向前倾斜,渐渐听清萧言口中嘀咕:“胸脯好大,但是为什么没有乳沟捏?” 袁茉儿听清萧言嘀咕内容,脸颊瞬间腾起红云,不禁缩回左手,拽紧胸前衣衫,娇声啐骂道:“好色登徒子!” 袁茉儿小女儿羞态,下意识防护胸前风光,却忘记她左手托的可是车帘。车帘失去袁茉儿左手拖曳,自然向下滑落,进而遮住袁茉儿目光。就在那一瞬间,萧言突然变呆鸡为锐鹰,闪电向左横移一步,然后右手迅速探出,将弩矢与袁茉儿右手臂紧紧抓握一起,再顺势向右身侧狠跩。 袁茉儿毕竟是大家闺秀里的二八少女,力量难与萧言相比。萧言用力一拽,使得袁茉儿瞬间失去平衡,“啊呀”一声,扑出车厢。萧言随即又探出左手,捞住袁茉儿左手腕,顺势从背面怀拥袁茉儿,将她揽在胸前。 短短一瞬间,两人攻守形态发生逆转。 前一秒,袁茉儿还在手持利弩,指向萧言面门;后一秒,萧言锁拿袁茉儿两臂,将她揽在胸前。 成功反制袁茉儿,萧言顺势解除其搭在手臂强弩,略带后怕的坐入车厢:“小妞儿,差点还真马失前蹄,被你啄瞎眼。不过,你呀,有胆胁迫我,却怕我随口一句调笑,恁不专业。真若死在你手上,黄泉路上我肯定后悔死啦。” 不意情势陡然逆转,袁茉儿顿时懵住,脸颊所显露情绪,极其复杂:有恐惧,有悔恨,有无谓,有凄凉,有哀羞…… 略略平复心情,萧言才第一次认真观察怀中袁茉儿: 衣衫单薄,浮影凌乱。 胸光乍泄,两点嫣然,若隐若现。 修长美腿,晶莹无暇,自足踝至腿根,一览无余。 素颜无粉,重睑长睫,脸圆颊满,别有一番风情。 究其本心来说,袁茉儿脸型稍圆,有碍美人姿态。但是,就好比后世共和国60后温碧霞,一张大饼脸,也能演绎出绝世风情一般,本来稍圆脸型此时却被袁茉儿展现出专属于她个人的完美姿态。 “好一个美人儿!”萧言不禁失声惊叹。 古来豪杰皆贪色,英雄难过美人关。讶然袁茉儿绝色之余,萧言不禁陡生爱慕,心道:“袁术啊,袁术,我老丈人哎!你就放心走吧,你女儿我替你养啦!” 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如此可人儿,怎舍得还给袁术? 如此可人儿,怎舍得让给孙权? 至于感情?回巢湖,慢慢培养呗! 袁术,你安心走吧! 孙权,你爱滚哪滚哪去! 萧言既然对袁茉儿一见倾心,自然不可能再用袁茉儿胁迫袁术退兵。其实,似袁术这类豪杰,十有**也不会真正在意子女。没见袁耀和吕布女儿婚约,都被袁术玩弄的乌烟瘴气?儿子尚且如此,何况女儿? 车厢内稍作歇息片刻,萧言色色目光,恋恋不舍从袁茉儿身上挪离。单手褪去外衣,裹在袁茉儿身上,萧言调笑说道:“小妞儿,既然被我捉住,就别想逃啦,乖乖做我压寨夫人吧!” 袁茉儿浑身一颤,努力挣扎却又挣扎不动,只得抬头横瞪萧言一眼,威胁说道:“你可知我是谁?我父亲是袁术,我叔父是袁绍,你敢伤我半根寒毛,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萧言立即反威胁,似真似假,色迷迷说道:“小妞儿,我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会伤你半根寒毛?而且,你父亲也好,你叔父也好,若想见见我这位女婿,也无须找到天涯海角,来巢湖就是。他们来巢湖,正好替我们主持婚礼。” 袁茉儿见萧言无耻,索性闭上眼睛,最后一次冷冷威胁:“你别后悔就好。” “怎会后悔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萧言一边肆意调笑,发泄他被袁茉儿劫持郁闷;一边探手搜索袁茉儿全身,排除其它后备武器。在袁茉儿身上失足一次,已够丢脸,如果再失足第二次,萧言以后还真没脸贬斥孙策以身犯险,冒刃冲阵。 萧言搜检时,不可避免的或有意或无意触摸、擦拭袁茉儿肌肤。开天辟地第一遭被男人抱在怀中,又被萧言咸湿上下其手,袁茉儿不一时浑身痒痒,脸色羞红滴水。只是,袁茉儿不愿在萧言面前,强忍住身体阵阵不适,咬紧牙关,紧逼双眼,如同鸵鸟将头伸进沙堆里,一遍遍催眠自己:我还在寿春,我还在寿春,我还在寿春,眼前全都是假的!眼前全都是假的! 第145 赔了夫人又折兵(完) 第145赔了夫人又折兵(完) 肥水之西,有陈简八千战兵遥望,成德之北,又有张勋七千步骑收拢溃兵。 成德一役,袁术溃而不乱,仍是巢湖心腹大患。 因是,萧言反制袁茉儿不久,便暂时放下儿女私情,复又聚集楚永、太史慈、诸葛瑾以及巢湖次高级将校,商议如何应对而后局面。 临别前,萧言又使刘权、成德游侠寻来两位可信女仆,专属照料袁茉儿吃穿住行,并嘱咐道:“袁氏良女,宗望之族,吾或将娶之为妾。彼虽为降服,万不可怠慢。” 娶妻袁茉儿,做袁术女婿,虽然事出仓猝,萧言仔细思量,却愈觉此策可行。 其一,良家难遇,不可相让。 自降临三国乱世至今,萧言倾心女子唯有陈洛儿、袁茉儿两人。陈洛儿膝下已有一子一女,非但萧言本人迟疑,巢湖舆论更是强烈反对。陈洛儿既不可求,那袁茉儿怎可再次放手? 其二,年少未婚,豪杰相疑。 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萧言少年成事,又无婚娶,在众豪杰眼中,难免是位孩童形象,不可与之议论国事。好似孙策,十六周岁继承父业,率军野战九江,攻杀庐江太守6康,战功赫赫,但是袁术却始终不肯赠其郡太守之责。虽然其间原因诸多,但是袁术肯定考虑到孙策年纪太幼,无婚无子,不可随意托付两千石官职。巢湖基业渐盛,却终无家族、群属来投,亦是大家觉得萧言年少,事业恐难长久。无论从公从私,萧言如欲继续经营巢湖,打破现状桎梏,他就必须考虑婚姻,定下基业传承。 其三,乱世征伐,无非抢钱抢粮抢女人。 真实历史上,孙策未来攻陷皖县,击败刘勋,成为江淮不可置疑唯一霸主,立即在皖城举行集体婚礼。似孙策、孙权、周瑜等等孙吴核心文臣武将,纷纷从袁术、刘勋家眷里挑选良人,或纳为妾,或娶为妻,掀起一阵江东新婚潮。又譬如真实历史上,刘备未来背叛曹操归降袁绍,独统一军,横行汝南、颍川之间为寇,期间张飞游走沛郡,掠得夏侯渊侄女,不顾夏侯氏才是一位十二三岁小萝莉,张飞立即宣布娶夏后氏为妻,做夏侯渊便宜女婿。 比起孙策大规模抢婚,比起张飞明抢小萝莉,萧言抢婚袁茉儿,那绝对是正人君子,无可非议。随着萧言渐渐熟悉汉末乱世,如今霸道抢婚,简直毫无压力,用阿q那句话说:和尚摸得,我摸不得?孙权、张飞抢得,我抢不得?美女在眼前,不抢白不抢! ====== 成德县衙前院,萧言、楚永、太史慈、诸葛瑾以及巢湖次高级将校,或站或坐或蹲,全神贯注盯着悬挂砖墙上军事地图。 萧言手持一根细竹棍,指指点点,全方位介绍攻陷成德后,巢湖所面临的新局势。 本次聚集巢湖主要将领,主要目的是汇拢众人总体意见,决定巢湖兵是继续进攻还是就地防守,抑或见好就收。 巢湖兵少,袁术兵多;巢湖四周强敌环伺,袁术或将抽出淮河防线精锐。 巢湖虽然夺取成德,其中却有侥幸因素。若非得知张勋、纪灵内斗,刘权又及时献上袁术军图,萧言此时怕还在经营合肥--施水--巢湖防御线。因是,众高层先舍弃继续进攻寿春计划,长驱直入,兵围寿春,听起来很美妙,却无疑是罂粟毒药,十有**将巢湖带入万劫不复地步。击溃纪灵部、梁纲部万余战兵,侵夺肥水大粮仓,间接烧毁成德小粮仓,使得时间再次站在巢湖这边,萧言此时无须冒险进逼寿春,打一场注定没有意义的战争。 那巢湖未来战略,是就地防守,还是见好就收? 巢湖次高级将校,跃跃欲试,有心再战袁术,纷纷言:“纵然不可骤然兵围寿春,也当守住成德,让袁术老儿晓得咱们巢湖厉害。” 与诸将校求战立功之心不同,楚永则有些担忧:“巢湖兵少,若是战线过长,必有轻重之分。然则,成德地临寿春,时刻面临袁术反攻,如欲守成德,不可不屯兵;合肥地处施水上游,串联巢湖、广陵为一体,又纳八百里湖泊于腹胸,亦不可不驻兵死守;遥闻江东传来消息,严白虎枝属溃败即在近日,孙策若能广集战船,必来围攻濡须河口,濡须河口若失,恐难抵御孙策数万步骑鏖战。成德、合肥、濡须河口,三处要地,区区一万巢湖兵,守不过来啊!” 太史慈点头赞同楚永意见:“巢湖兵少,唯有集中一处,才能挥最佳效果。窃以为,成德地势空荡,一无地利,二非要塞,守之无益,不如弃之。但是,成德可弃,肥水粮仓不可弃,这批军粮,不但能使巢湖更加强盛,亦可狠狠削弱袁术。” 随着楚永、太史慈相继言,小院舆论渐渐更改。 不过,萧言虽然赞同太史慈弃守成德,却并不完全赞同太史慈所有意见。目光移至诸葛瑾身上,萧言心中一动,点名令其言:“子瑜意见呢?” 诸葛瑾面现犹豫,良久才作揖回复萧言:“回禀校尉,卑职以为,成德固不可守,而肥水谷粮则亦犹如青天苍穹之白云,可望而不可及。袁术来攻巢湖,是为谷粮,又岂会轻易舍弃肥水粮仓?或言可将肥水粮仓迁徙巢湖,然则肥水有陈简战船,而无巢湖战船,且施水又与肥水不通,则知水路不可行。水路既不可行,巢湖又能分出几许兵马,安然护送军粮回返巢湖?肥水粮库,既是意外所得,无损巢湖未来,不如弃之。” 萧言呵呵笑道:“子瑜此言,深得我心。成德一役,袁术溃而不散,战力依旧雄厚,不可轻视。曹操不伐寿春,吕布不攻钟离,皆是因此。肥水粮库看似蜂蜜,其实是害人毒药,我若贪之,反而使巢湖丧失机动性,被袁术绵绵不绝大军,团团围在成德。” 继而,萧言复又询问诸葛瑾:“肥水粮库,巢湖既不可得。子瑜以为,当如何处置为好?” 诸葛瑾答道:“可就地散于成德,赢取县民民心。” 萧言皱眉,说道:“我军散粮于成德县民,恐将复为袁术侵夺,再成军资。” 诸葛瑾答道:“袁术虽得军资,失民心也;巢湖虽失谷粮,得民心也。” 闻听诸葛瑾此语,萧言沉思良久,却摇摇头:“袁术军纪败坏,成德民怨沸腾,可见其失民心已久,早已失无可失,子瑜之策,徒赠其军资尔。再者,我在巢湖,难灭寿春,寿春不可得,成德亦不可得。既是如此,我要成德民心何用?” “传我军令,焚烧肥水粮库,全军撤避合肥。” 于是: 建安二年五月初五,萧言攻陷成德,旋即退兵合肥,所得袁术谷粮,则尽数就地焚烧。 离别成德时,萧言为激怒袁术,特意将后世罗贯中编排周瑜的名句,改动一半,以门联形式张贴在成德北城门: 袁术雄奇贪汉鼎,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146 东楚孙策,南楚萧言(一) () 第176东楚孙策,南楚萧言(一)尘埃落定 攻陷成德,萧言却毫不恋战,旋即退兵合肥,继续经营“合肥--施水--巢湖”三段防线。 退兵途中,斥候忽报:原屯兵肥水西岸的陈简,总帅八千步骑,进军西南,或将绕过六安县,直插巢湖腹地。 骤闻陈简军情,巢湖兵惊慌之余,又感慨诸葛瑾、萧言目光殊远,不因小利而惹大害。单看陈简八千步骑威胁,巢湖兵岂能安然运输袁术军资?谷粮运输缓慢,一旦面对袁术、陈简前后夹击,巢湖兵必将损失惨重! 为防御陈简偷袭巢湖腹地,萧言立即吩咐巢湖兵,加快行军速度,争取早一日返回合肥。此后,万名巢湖兵又一分为三,太史慈三千两湖兵配合新旧合肥县兵,继续屯戍合肥;楚永率三千红巾兵、一千北府兵,回军兴巢县,警戒孙策可能侵袭;萧言则独统三千北府兵,进驻望洛县,防备陈简八千步骑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 然则,萧言、楚永在巢湖翘首苦盼数日,最终也没等来陈简八千步骑。 前面说过,人之所以惧怕鬼魂,是因为鬼魂不可见。巢湖斥候游弋数十里,迟迟不能发现陈简八千步骑踪迹,令萧言越来越担心,日不能息,夜不能寐。萧言对着江淮地图忧心忡忡,喃喃自语:“陈简八千步骑到底藏在哪里?难道历史改变,刘勋复又与袁术合势?……” 就在萧言忧惧难消之时,前军斥候终于带来陈简八千步骑消息:陈简移军庐江郡灊{qian}县,避入大别山脉,宣布自此脱离袁术。 案:灊县,即在后世共和国安徽省六安市霍山县东北,地处大别山北麓,背依大别山连绵丘陵,易守难攻。军阀乱世,弱势势力若想危境求存,大多依山傍水,似郑宝聚众巢湖,李通纵横伏牛、桐柏之间,哪怕是后世飞机大炮时代,不也有共和国太祖起义井冈山? 陈简率众远徙大别山北麓,显然是du li建制,就此反叛袁术。初闻此讯,萧言愕然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的望向西北:谁能想到,陈简离别肥水,竟然不是奔袭巢湖腹地,而是上山做山大王?堂堂大将,率兵八千,陈简竟然就这样头也不回躲入大别山北麓! 难以置信! 萧言立即遣派斥候、间谍,分别求证灊县、成德县,结果发现:陈简叛逃大别山北麓,不是毫无缘由笑话,而是铁一般事实。 初,袁术遣兵攻略巢湖,发兵两万六千,却只给张勋万石谷粮,说是其余所需,就麻烦张勋亲自征集。汉世计量,健卒一月所用,饱食需要两石谷粮,万石谷粮,只够五千人一月之用,只够一万人半月之用,只够三万人五天之用。虽然袁术所配军资寥寥,但是张勋一则晓得寿春府库用尽,二则轻视巢湖流民的战力,三则欲踏平巢湖,尽快挽救下邳兵败名望损失,所以张勋最终咬牙同意袁术开支,出屯成德。正是为筹集军粮,张勋使梁纲、陈简两部先行,而他自己则在后方到处托关系求朋友,努力从各地挤出一点点粮食。 陈简部屯兵成德数日,随军粮食很快耗尽,而张勋运粮队却迟迟不来。军卒饥饿,怨声四起,先是怒骂算吏贪污,后又骂陈简无能,而后更是渐有军卒逃匿现象发生。军粮耗尽,而张勋又不允退兵,陈简怒极而生恶胆,吩咐一万三千战兵就地取材,冒着一片骂声,强行抄略成德郡县所藏,搜刮来数万粮食,囤积于肥水之侧,是为成德大粮仓。而后,陈简与成德县令何崇衅争,张勋为打压纪灵,偏袒成德县令,怒斥陈简是无所不做的恶贼,有害军威,必须狠狠处罚,才能平息民怨。 陈简闻知张勋言辞,登时双目充血,恨声大骂:“若不是你断我军粮,我岂会搜刮地方?张勋,无耻至极!” 唯因纪灵政治.斗争失败,朝中无人为他说话,陈简尽管暴怒喊冤,却也只能默默承受处罚,迁徙肥水之西,将冒着骂名辛辛苦苦搜刮来的粮食,拱手让给纪灵。而后,萧言夜袭成德,击溃纪灵部、梁纲旧部,夺取肥水粮仓。陈简闻知纪灵兵败,本欲渡河来夺粮仓,然则全军尚未准备渡河完毕,忽见对岸火光冲天,黑烟滚滚,却是巢湖兵一把火将数万谷粮焚烧殆尽。 望着冲天火光,陈简跳脚大骂萧言败家子之余,又对未来前途失望:“纪灵兵败,张勋得势,吾又身披搜刮成德恶名,必然难存寿春;且巢湖贼焚烧肥水粮库,数日之后,我军军资又将耗尽,受人白眼。袁术前有下邳兵败,后有蕲阳兵败,今日复又被区区巢湖贼击溃,衰势已定,神仙难救。与其陪葬袁术,众兄弟不若随我上山为王,静等明君王师。” 陈简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陈简移军灊县,躲入大别山脉,从此再与袁术无甚瓜葛;不幸的是,张勋果然将成德兵败之罪,尽数推给陈简,说正是因为陈简抄略成德,逼反成德县民,才酿就成德之败。 理清陈简叛逃大别山北麓前因后果,萧言闭目哀叹一声:“果然是‘木必自腐,而后虫生’,袁术成德之败,不怨!单从陈简祸害成德,反叛袁术一事,便可知寿春究竟混乱成何等模样!” “似这般混乱军伍,只要不将他们逼入必死之地,他们必然内斗四散,不复为害。今日方知,曹操为甚止兵淮河,而言袁术已败。” “寿春今日之像,委实不足为虑,我先前还真高看袁术残留实力!” 若将巢湖比作一条凶猛毒蛇,袁术就是一头老迈大象。以蛇吞象,固然不易,老象杀蛇,却也千难万难! 于是,萧言改迁巢湖都尉罗贲为合肥县令,使其换回太史慈:“成德小胜,足见寿春毒瘤。自今日起,袁术难害我巢湖基业也,子义且回巢湖,与楚永警戒江淮大患孙策。” 而后形势,果然如同萧言推测:成德一役,梁纲战死,纪灵溃败,陈简叛逃,独有张勋一人全军无损,如此败绩,再次震惊寿春上下。 袁术勒马成德县城北门,面色铁青,双目充血,死死盯着北门两侧十四大字:“袁术雄奇贪汉鼎,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幅非押韵对联,初时有人想悄悄揭去,不使袁术亲见。但是,袁术闻知成德兵败,女儿被掳,极其震惊,立即丢下寿春所有事务,纵骑亲临张勋主军,驰奔成德,并且点名留下萧言嘲讽他的对联。 袁术扬起马鞭,招来一名近臣,一字一句,冷声说道:“给我记下,‘建安二年五月,袁术军成德,为巢湖贼所辱。’” 近臣喏喏,不敢发出一丝其他噪音,唯恐自己成为袁术暴怒牺牲品。 袁术又招来两名亲兵,说道:“收起巢湖贼送我十四字,藏于木盒,放入寿春寝室。务必使我每日醒来,第一眼望见,永不忘今日耻辱。” 袁术回头环视属臣,缓声说道:“巢湖贼子辱我袁术,何尝不是羞辱诸君?诸君或是国家良将,或是勋门望族,或是海内名士,却竟使巢湖贼兵侵扰寿春百里之内,辱我寿春上下君臣,诸君心中可无愧否?” 文臣武将,尽皆垂首,不敢与袁术对视。 良久,袁术猛然将手中马鞭投掷在地:“一年之内,必屠巢湖,以十万贼子人头,与此十四字合葬。” 袁术报复,不仅仅只是誓言。 败于吕布,是张勋粗心,轻信韩暹、杨奉;败于曹操,是曹操出其不意,闪电突击,且无论曹操还是吕布,都是成名已久的豪杰,各败他们一次,袁术虽然苦闷,却也无甚话说。但是,区区巢湖贼,区区十万流民,本该被一脚踩死的蝼蚁,竟然也能骑在他袁术脖子上拉屎拉尿,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此时,袁术恨巢湖胜于恨曹操、吕布十倍! 夜深人静,群臣散去之时,袁术又悄然召集数位游侠、刺客、亲信,恨声说道:“传命下去,谁若能取来萧言、太史慈两贼人头,拜县侯,赏千金,赠府第,任他所求,我袁术一一满足。” “是!” ====== 随着袁术城门立誓,巢湖、寿春之争,暂时告以一段落。 一月之内,两场战役,胜负立判。 太史慈围攻合肥二十日,逆击成德援兵,射杀袁术部将梁纲。 萧言夜袭成德,攻陷城池,击溃万余战兵,火烧肥水粮仓。 双方兵力: 巢湖一方,三千两湖兵,三千红巾兵,四千北府兵,合计一万人;袁术一方,两万六千战兵,两千余合肥县兵,两千余成德县兵,合计三万人。 双方损失: 巢湖一方,士卒战死三百余人,重伤百余人,合计减损四百人左右;袁术一方,女儿被掳,梁纲枭首,士卒战死一千八百余人,重伤两千余人,逃散一万一千余人(包含陈简八千步骑),合计减损一万五千人左右。 四百人减损,对比一万五千减损,巨大悬殊,瞬间卷起一道刚劲旋风,使得江淮诸军阀不得不再次重新审视巢湖。 第147 东楚孙策,南楚萧言(二) () 第177东楚孙策,南楚萧言(二) 成德一役造就的江淮飓风,首先刮至广陵郡。 高邮都尉将帅万名郡兵,以每日三十里速度,缓缓向东城县挪动。直至萧言相继攻陷合肥、成德,广陵援兵还未踏入下邳郡界,更遑论兵围东城县,威胁袁术侧翼。可以说,巢湖此番对战袁术,广陵援兵纯粹属于一群不着调的看客。 因是,闻听斥候传来成德捷报,高邮都尉眨了眨眼,反问斥候:“你确信没有说反,不是袁术兵击溃三万巢湖流民?” 斥候擦过一滴冷汗,言之凿凿回复高邮都尉:“军机大事,不敢怠慢。” 高邮都尉犹自不相信:“巢湖萧言当真攻陷成德,焚烧肥水粮库,击溃张勋三万精锐?” 斥候不得不再次重复回答:“正是如此。” 高邮都尉遥望西方沃野,疑惑说道:“巢湖兵真有这么强?这萧言,究竟是从哪条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一名军侯推测说道:“或许巢湖兵本就如此强悍,都尉不见去年长江水战,巢湖还曾全歼黄盖五千名百战精锐?” 又一名部曲表示赞同:“自古以来,兵是将威,将是兵胆。据民间传言,萧言居巢湖,仗剑刺伤上古异神旱魃,收取蝗虫灵xing,遂使江淮之间数亿蝗虫,在短短数日之内,腹顶出草死绝。纵然异神降临,也能惊走东海,由此可见萧言悍勇,远超古之夏育、孟赍。有此猛将统帅,想来纵然绵羊流民,也能化作一群雄师,所向无敌。” 高邮都尉点点头:“兵是将威,将是兵胆。或许巢湖之兴,原因全在萧言一人。” 部曲又问道:“巢湖已破袁术,无须广陵援军,我们是不是就此引兵退去?” 高邮都尉摇头:“不,咱们继续前进。兵出广陵时,郡守早有嘱咐:无论巢湖此战是胜是负,我军必须进驻东城,哪怕一时不能攻陷东城,也要将东城团团围住。” 继续进军东城之余,高邮都尉又使骑士,披星戴月,日夜兼行,将巢湖成德大捷,第一时间报给陈登。得到高邮都尉传来军情,饶是陈登看衰袁术,也不禁感慨巢湖兵威:“好厉害,无怪丹阳太史慈甘心屈居下位。” 功曹陈矫亦是满脸惊诧:“一战诈取襄安、临湖两县;二战全歼黄盖水军;三战攻陷合肥;四战击溃张勋三万精锐,巢湖萧言真乃天生将才,简直是江淮第二个孙策。” “第二孙策吗?”陈登摇摇头:“全歼黄盖,粉碎江东水军制霸长江野心;火烧粮库,置袁术于火炉之上。孙策少年时,虽然也曾百战百胜,但是优势兵力围困庐江,数年建功;对垒刘繇,又是苦战许久,哪里比得上萧言这般快刀斩乱麻,毕其功于一役。孙策勇则勇也,却过于贪恋战场征伐,有类秦末项籍,虽有百胜之威,将来却未必能够成事。反观萧言……” 不意陈登话说一半突然顿住,陈矫不禁问道:“反观萧言如何?” 陈登揉揉下巴,尴尬笑道:“呵呵,一时没有想起能够类比萧言的合适人物。” “啊?”陈矫初始一怔,继而摇头笑道:“元龙(陈登)你又寻我开心。” 气氛缓和一会,陈矫又隐然忧虑:“一位孙策,已将江东局势搅乱,倘若再出一位孙策,对江淮诸郡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陈登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毫不担心未来:“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万事不可强求。江淮局势再败坏,也不过是萧言称王争霸,与孙策一决雌雄。战国策有言,‘两虎相争,小者必死,大者必伤。’萧言若能与孙策缠斗江淮,未必不是明君豪杰之福。” “再者,我观萧言之心,有贪无仁,虽居巢湖,尤类浮萍,非是孙策王霸之徒。若能借真豪杰之威,降伏其人,未必不能成为一员虎将。” 陈矫却不以为然,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萧言今日虽无称王之心,却难保巢湖称霸江淮时,依然不会割据称王。” 陈登没有反驳陈矫之论,而是轻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使其提前亲眼见识,何为真英雄、真豪杰。” “元龙之意是……?”陈矫稍微听懂陈登话语内含深意。 陈登掐指计算一下时间,说道:“此时尚不能明说。不过,短则三月,快则半年,季弼(陈矫)便可知吾意所指。” ====== 随后不久,庐江刘勋、江东孙策、江夏黄祖、豫章华歆等等,相继得知袁术今年又有成德溃败。 初闻袁术继下邳、蕲阳之后,又有成德第三败,诸军阀诸侯不禁哑然失笑,感慨袁术衰弱之快:“前年春初,袁术尚且威震淮泗,制霸豫、扬,隐然与袁绍分中国为南北两地。谁知,才过短短一年,袁术竟已沦落到被一群流民匪兵随意欺辱的地步。” 尽管诸人重心十有仈jiu在于感慨袁术衰败,但是类如刘勋、孙策等心怀大志者,却将巢湖危险程度悄然再次上调一个级别。 好比刘勋,集结郡兵于舒县,提高十倍警戒,唯恐巢湖兵突然攻来。 好比孙策,他本来准备趁萧言、袁术对垒合肥,亲率江东新编水军,掩袭濡须河口。但是得知袁术成德惨败,麾下三万战兵,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士心低落到极点,短时间很难组织起有效反击,孙策沉默了。 却说。 初,黄盖兵败长江,虽然侥幸逃脱一死,却因为毒烟侵袭,伤病小半年,直至今年三月初,才彻底恢复健康。只是,黄盖虽然保住一条命,但没能保住脸皮,毒火球爆裂喷溅的毒xing火星,在黄盖面颊留下大大小小无数伤疤。汉世美容手术研发基本处于空白状态,黄盖一脸星星点点伤疤,怕是将从此成为黄盖著名标志。 黄盖自幼率军征讨,不熟悉政务,自他就任石城县令以来,一切文书,尽数托付给县衙吏员。人善遭人欺,黄盖彻底放权使得县吏以为黄盖昏庸无能,平日很是轻视,而后黄盖惨遭毒火球毁容,县衙小吏暗地里,遂嘲讽黄盖为“麻脸黄盖”“麻脸县令”,简称为“麻县令”。 黄盖初始不懂县吏为甚背地里喊他“麻县令”,一切还好。待明白“麻县令”是麻脸县令简称后,黄盖顿时大怒,遂借此事发难,连杀数名不法衙吏,并自此亲自独掌县衙民政。 事业虽然还算顺利,但那一句“麻脸县令”终究令黄盖心头滴血,愈加痛恨巢湖萧言。 因是,孙策这方才剿灭严白虎余孽,黄盖那边就向孙策请战,请孙策准许他总帅江东新编水军,复仇巢湖,夺回濡须河口。 第148 东楚孙策,南楚萧言(三) () 第178东楚孙策,南楚萧言(三)乌江学院 孙策好战,常在军旅,鞍不离马背,甲不离将身。 才剿灭严白虎余众,孙策又将目光投向丹阳郡。因是,闻听袁术南征巢湖,孙策即时允诺黄盖之请,并自会稽郡抽调百艘海船,交付黄盖,令其重新集结三百艘战船,准备西征。然则,孙策万万没有料到,黄盖水军尚未集结完毕,江北突然传来巢湖成德大捷消息。 手持江北军情,孙策一时陷入沉默:“西征巢湖之事,暂且缓缓吧。” 黄盖不知孙策心意,急劝道:“成德一役,袁术溃而不散,仍然牵制巢湖无数兵力。顾此则失彼,此时正是聚歼巢湖水军,制霸长江,势兼荆扬之时。” 孙策轻笑安抚黄盖:“公覆(黄盖)无虑,纵然夏日不伐巢湖,秋日也必伐巢湖。公覆在石城,且全力造船,操练水军,争取一战击溃巢湖。” 黄盖听懂孙策言下之意,造船而不伐巢湖,显然是孙策忧惧巢湖战力,认为黄盖三百艘战船无法百分之百击败巢湖水军。面对孙策隐隐质疑,黄盖无话可说:昔日六百艘战船尚且全军覆没,黄盖如何向别人证明他三百艘战船能够破击巢湖?只是,黄盖口中虽然不说,却握紧拳头,心中暗暗发誓:“必破巢湖,洗刷芜湖兵败之耻,否然誓不为人。” 遥闻袁术成德兵败,江东孙策选择继续积攒实力。 与此同时,北中国,袁绍、曹操联盟之间裂缝,也渐渐凸显世人面前。 建安三年五月,曹操苦战张绣时,忽闻袁绍或将掩袭颍川。曹操此时虽然制霸兖州,势兼陈、梁、沛、汝南四郡,成为不可置疑的中原霸主,但是比于脚踏幽、并、冀、青四州,兵马不计其数的袁绍,他却无疑好似蝼蚁般存在,几乎没有人看好曹操能够击败袁绍。遥闻曹操、袁绍交恶,双方尚未正式交战,曹操麾下臣僚十之七八心思异动,已经考虑如何觐见袁绍为好。袁绍只不过打个喷嚏,却给曹操带来致命危险。 面对袁绍警告式威胁,曹操果断放弃兼并南阳既定战略,携军回返颍川,暗自经营北方防线。曹操南阳鏖战期间,张绣一胜九败,对曹操心怀恐惧,只求曹操不要攻来,哪敢主动招惹曹操?由是,伴随曹操南阳战事结束,袁术再次感觉到一丝沉重压力,不敢随意遣军进攻合肥、巢湖:战兵若少,等于送菜;战兵若多,寿春危矣! 成德兵败后,寿春袁术选择暂时隐忍。 袁术隐忍,孙策积蓄实力,使得巢湖复又赢得和平局面。 巢湖兵凯旋归来,巢湖十余万流民欢声震天,为巢湖战绩感到由衷的骄傲:先败孙策,再破袁术,自今以后,江淮间还有谁不知巢湖之名? 战功赏毕,在巢湖一片欢呼声中,萧言又与太史慈、诸葛瑾悄然敲定新决议:兴巢城西,筹建一座学院,其名曰“乌江书院”。 乌江书院取名曰书院,其实主要课目却是教导兵学,是一座军事院校。 前面说过,巢湖大抵皆是一群流民,目光短浅,少有俊杰。与此同时,巢湖又受限于种种因素,无法善意招聘其他英才,哪怕是太史慈、诸葛瑾,一个是信赖巢湖汉旗,一个是信赖陈登名望,皆非真心依附萧言。 如果说萧言胸无大志,一心想做曹操小弟,无须招募民政俊杰,那么身处江淮之间,面对孙策赫赫威名,巢湖不得不需要大量军将,抵御江东侵袭。 如何解决人才短板呢? 萧言灵机一动,忽然想起后世民国乱世之际的黄埔军校:与其辛苦艳羡那些可望不可即的历史豪杰,为何不du li培养一群可靠的次高级军官? 一念至此,萧言遂有心筹建一座军事院校,半工半读,学员一边努力深造,一边继续御众。当然,巢湖教育资源乏缺,又无名望,不可能如后世黄埔军校那般广泛招生,乌江书院xing质虽是军事院校,但是由于条件限制,它却注定与后世黄埔军校截然不同。筹建乌江学院,是为解决人才短板,所以它必然是一座精英化冷兵器军事院校:它的学员全都是巢湖急需的高级、次高级将领。 乌江学院第一期生员,共有十九人,其中七人重点培养。十九位生员,大抵皆是巢湖历次战役中所涌现的勋功人才,这些人都是先在战场向巢湖证明他们的潜力,才被巢湖校尉府选拔进入乌江学院,进一步深造。虽然汉世三国尚没有系统教学概念,巢湖兵将十人有九人不理解乌江学院究竟是嘛玩意,但是看到萧言一次次郑重强调以及乌江学院严格录选条件,他们全都瞬间看好乌江学院,无不以就学乌江为荣耀。 尽管不知道好在哪里,但是只要晓得它是好的,那就必须争,一切先抢到手再说。 乌江学院体制,上有院长,下有讲师、课师。 其中院长由萧言自领,xing质不言而喻;讲师有类汉世名家精舍讲学,时间不固定,由讲师、学院协同安排时间;课师有类汉世私塾学堂,为学院常备夫子,课目固定。 由于萧言、太史慈、诸葛瑾,皆兼任乌江学院讲师,便是楚永这位萧言亲信,也特意来寻萧言,请求入学为生员。但是,萧言考虑到楚永统御水军多日,勉强也算有点水军经验,却又使他兼任乌江学院讲师,讲授水军心得。于是,新建乌江学院便出现这一幕奇景:楚永即是学院讲师,又是学院生员。 初建的乌江学院,混乱归混乱,但是它却无疑是巢湖一颗耀眼明星。 继楚永申请入学为生员后,兼领合肥县令的罗贲,也不甘落后申请入学,使得刚刚面世的乌江学院,顿时成为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乌江学院十九位生员,其中七人,为巢湖重点培养。 七人之中,除却楚永、罗贲之外,又有刘权、柳烨、方兴、陈衡、何攸五人。 第149 东楚孙策,南楚萧言(四) () 第149东楚孙策,南楚萧言(四) 乌江书院第一期生员共有十九人,其中以楚永、罗贲、刘权、方兴、陈衡、柳烨、何攸七人为主。 楚永楚子孝、罗贲罗贯中,本就是萧言入主巢湖的左膀右臂,自是无须细言。 刘权,字子牟,扬州淮南郡寿春县人,初为刘晔所募家兵,而后为成德县衙衙吏。刘权献军图、开城门,成德一役,功居第一。刘权本就是刘晔选拔的家将,略知兵事,且成德内乱之际,刘权能够沉着冷静,顺手带走成德军图,足见其眼光不凡,智慧远超常人。由是,一则为表彰刘权勋功,二则为“千金市马骨”,萧言遂将其捧至高位,七人之中,序列仅次于楚永、罗贲。 方兴,字平之,扬州淮南郡成德县人,与楚永、罗贲一样,皆为萧言游侠属从。 凭心而论,方兴、楚永、罗贲三人,天资最高者不是楚永,而是方兴。早在整编成德县兵之前,萧言就看好方兴,准备依之为亲信,托付重任。可惜,方兴虽有天资,却为人懒散,做事没有恒心,常常掉链子,任你刀剑架在他脖子上,也别想他专注十日。譬如现在,方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本经书,整日神神叨叨要修仙长生,说是自己即将成就阴神,只须再等一年半载,便可一日游遍万里江山,斩敌于千军之中。对于方兴,萧言苦劝不成,早已无语放弃,任由其胡乱发神经。但是,方兴毕竟天资高绝,尽管三心两意,其所展现的才能,也远在罗贲之上。若不是方兴一心二意,总是行走在刀刃上,令他人提心吊胆,巢湖二号人物,恐怕还轮不到楚永来做。正是因此,此番成立乌江书院,萧言怀着可有可无的心思,也将方兴丢过去。 陈衡,字北斗,豫州陈郡陈县人,本是陈县县兵。 初,袁术刺杀陈王刘宠、陈相骆俊,陈郡骚乱,致使陈洛儿母女三人不得不乱世返家。陈洛儿自陈县启程时,陈衡为义士,与七十名陈郡旧时同僚,共同护卫陈洛儿返回会稽郡。待陈洛儿留足巢湖,萧言代替陈洛儿遣散数十名陈郡义士时,陈衡与其他六七位同僚选择留守巢湖,入职红巾兵,效命巢湖校尉府。成德一役,陈衡为队正,率五十名战卒,临阵聚拢数百辅兵,及时策应刘权,夺下陷城首功。因陈衡是巢湖作战首陷城池者,萧言为表彰勋功,也将其补入乌江书院学员。 陈衡是贫贱庶民出身,若非陈王刘宠志向远大,拼命扩军,甚至还轮不到陈衡做县兵。贫贱庶民,向来没有取字的必要,陈衡在族内排行第七,乳名唤作阿斗,乡人遂因之呼喊他为“陈小七”“陈阿斗”,直至陈衡入选陈县县兵,他才花二十文钱求人取名“陈衡”,意为:应北极七瑞,益算玉衡,长寿无灾,不虞兵害。此番补入乌江书院,陈衡自忖如今功臣名就,总要取字正名才好。期间,因陈衡名取七星、七瑞之意,某人就顺口建议:“七瑞好,七瑞即是北斗七星。你小名不是叫陈小七、陈阿斗嘛,干脆合二为一,叫陈七斗算啦。”陈衡幼年贫寒,不通笔墨,不晓得七斗是否合乎取名规矩,觉得北极七星挺不错,就顺势敲定名字为陈衡陈七斗。孰料,而后书院夫子令诸人亲自登录名字时,陈衡因为初学文字,一时忘记“柒”字怎么写,同时又不好意思问人,陈衡思维混乱犹豫许久,所以在纸上犹豫写下一个“氵七”字,又因为他字形没有骨架,“氵”“七”混在一起,书院夫子误以为是“北”字,却将陈衡登录为陈北斗,成为一件趣事。 柳烨,字虎林,扬州吴郡云阳县人,本是太史慈属兵都尉。 初,太史慈春谷兵败,退避巢湖,兵权为萧言所夺。为求取萧言信任,太史慈暗中吩咐柳烨以军纪败坏面目出现,祸害兴巢县,自我折损名望,乃至被萧言当众施以杖刑。虽然被萧言杖刑,却因为是柳烨主动求刑,他并没有因之憎恨萧言,只是偶尔间暗自非议萧言器量短浅,不能容人。亦因为怀疑萧言器量短浅,柳烨将兵归属萧言帐下时,时时警戒自己不要惹祸,军权始终以萧言为首,成为太史慈属兵融入巢湖兵的典型。亦是因此,萧言如今坐稳巢湖后,便渐渐放松柳烨等太史慈旧日属将的管制,将其缓缓推至高位。 何攸,字元安,豫州汝南郡新蔡县人,本是袁术麾下梁纲属兵。 初,太史慈一箭射杀梁纲,俘虏七百,而时任梁纲兵军侯的何攸,亦为巢湖兵所掳。据抓捕他巢湖兵说,梁纲兵败,属将全部纵马逃窜,唯有何攸与众不同,逃至一半,又主动绕回来,下马请降。太史慈闻讯诧异,亲自召见何攸,问他为甚主动归降。何攸自辩,说他本是太平道众,以反汉为己任,但是随着时势败坏,他如同白波黄巾贼韩暹、杨奉那般,态度逐渐更改,认为世间有汉强于无汉,军阀叛乱于国家有害无益。因此,何攸第一时间脱离黄巾体系,南投寿春,跟随袁术兵征讨九江、庐江,渐渐爬至高位。直至袁术郊祀天地,有代汉之意,何攸才突然发觉袁术其实也是贼子一名,非是辅佐汉室中兴王者。由是,何攸心生反意,早在张勋下邳兵败时,何攸就曾试图投降吕布,唯因当时吕布兵少,只杀人不要俘虏,何攸这才无奈以败军身份溜回钟离;待桥蕤兵败蕲阳,何攸又想投降,却复又因为曹操志在聚歼蕲阳屯兵,煞气冲天,何攸害怕被曹操兵误杀,再次无奈以败军身份溜回寿春。 投吕布无果,投曹操无果,但是何攸兴汉之心,却未熄灭。此番梁纲兵败,何攸逃亡间,瞧见太史慈兵军纪良好,从不滥杀无辜,立即决定回马投降,一了夙愿。何攸心生反意已久,归顺巢湖之后,他立即以巢湖兵将自居,视袁术兵为仇雠。前时验证刘权所献军图是真是假时,便是多亏何攸“身在袁营心在汉”,将自己所知一一吐露。不仅如此,而后太史慈伏击梁纲旧部,亦是何攸详细指出旧日同僚种种缺点,帮助太史慈以少胜多,无须萧言主力来援,便成功击溃梁纲旧部六千战兵。 楚永、罗贲、刘权、方兴、陈衡、柳烨、何攸,凡此七人,是为乌江学院第一期重点学员。 又因陈衡名应北斗七星,人们后来将北极七星应征到七人身上。 楚永、罗贲,为萧言入主巢湖左膀右臂,可视之为天星、地星,分别应征天枢星、天璇星。 刘权、陈衡、柳烨,人如其名,分别应征天权星、玉衡星、开阳星。 七人之中,何攸最擅杀伐,为瑶光星;方兴最富,为天玑星。 凡此种种,时人号曰:北极七将,拱卫巢湖星君。 此是后话,暂且不说。 ====== 乌江书院第一期生员正式入驻,由萧言亲自主持。 由于乌江书院从筹划到成立,仅仅只有六天时间,一切显得极为草率。被萧言高捧的乌江书院,正式开课时,仅今有山亭一座,草房木屋二十四间,寒酸无比,几近于流民大营。 然则,对比于寒酸草房,乌江书院却有一副精美匾额。匾额由萧言亲笔书写,诸葛瑾临摹扩为大字,又使匠工紧急裱糊。匾额内容平淡,仅有“乌江书院”院名以及萧言落笔题名,然则萧言却将匾额看得极重,甚至断然拒绝楚永提前开课之请,说道:“匾额一日不成,书院一日不立。” 非但楚永不理解,便是太史慈、诸葛瑾也不晓得,萧言为甚看重区区一副匾额。 今日即是萧言揭开谜底,向众人诠释乌江书院内涵之时。萧言立身匾额之下,正面太史慈、诸葛瑾以及十数位乌江书院第一期学员,悠然说道:“诸君可知书院为甚取名乌江书院?” 为什么取名乌江书院? 众人稍稍议论片刻,很快联想起一地:“可是巢湖之东乌江亭,纪念当年西楚霸王项籍,使我等心念项籍伟业,苦学兵书?” 案:巢湖之东,有乌江亭,即是当年项羽兵败垓下,无奈自刎处。 萧言点头确认,说道:“书院取名乌江,正是取材当年西楚霸王项籍。不过,我此举用意,却不是令你们怀念项籍。” “咦?”众人纷纷面现窦疑。 既不是怀念项籍,又何必取名为乌江? 萧言很快给出答案:“孙策踏蹄江淮,攻九江舒县,杀庐江陆康,败扬州刺史刘繇,降会稽太守王朗,逐吴郡太守陈瑀,战功赫赫,三郡胆颤,常有人谓孙策有项籍遗风,为当世小霸王。” “书院取名乌江,不是令诸君倾慕项籍,而是使诸君好知:任他项籍百万雄兵,在我汉军面前,亦只能乌江自刎。项籍火烧秦川,脚踏九州,在我汉军面前,尚且败亡垓下,不得不举刀自刎,他小小孙策,还能比项籍厉害不成?” “书院取名乌江,不是令诸君倾慕项籍,而是使诸君好知:我汉军杀的就是项籍,杀的就是霸王。” “孙策若是小霸王,尔等那就再演汉军威武,斩杀孙策。” “乌江亭前,臂挟孙策之首级,用以祭告项籍,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第150 东楚孙策,南楚萧言(五) () 第150东楚孙策,南楚萧言(五)树欲静而风不止 建安三年六月末,吕布、袁术正式摈弃昨年恩怨,复又合盟连势为一体。 前面说过,早在袁术南征巢湖之初,下邳、寿春已有通好迹象。 然则,吕布下邳大捷,称霸徐土,附庸臧霸、孙观、吴敦等泰山贼、青州贼、琅邪贼,意气风发,只愿与袁术平等联盟,宁不受袁术一丁点制约。反观袁术,则又提及其子袁耀与吕布女儿婚约,勒令吕布先送女儿来寿春,然后双方再谈合盟之事。 自古联盟皆为获取利益,而非舍弃利益寻求联盟。袁术、吕布围绕合盟条件,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耗费诸多时日。因视刘备为附骨之疽,一日不除,一日难安,在袁术南征巢湖期间,吕布率先退让一步:婚约搁置不议,愿割下邳郡淮河以南淮陵、盱眙、高山、东城等四县,以奉袁术。 于吕布来说,广陵郡残破,一无所有,不值得兼并,而袁术又在钟离囤积重兵,淮陵、盱眙、高山、东城等四县,吕布其实并不能实际控制。与其如此,还不如索xing割让给袁术,以此换取袁术合盟。 于袁术来说,婚姻只是利益外延,吕布割下邳四县相让,等同表示:淮河之南,尽付寿春。南徐州之地,换取婚约延迟,未尝不是物有所值。 然则,就在袁术的答讯,缓缓传到下邳时,成德战报接踵而至。 袁术三万战兵,不敌巢湖一万流民? 确认成德战果统计无误,吕布陷入迟疑:合盟自然是央求袁术战力,倘若袁术已经衰弱到这种地步,还有合盟寿春的必要吗? 迟疑期间,又恰巧传来广陵太守兵围东城县,而袁术却束手无策的消息。好嘛,堂堂袁术,还不如广陵郡兵!一瞬间,吕布又将袁术的重要xing连降数个档次,顺手撕毁先前开出的合盟条件。 五月中旬,吕布遣使者来寿春,送上合盟新条件:婚约搁置不议,东城县县兵立即向陈登缴械投降,下邳四县依旧归属徐州。 吕布苛刻条件,袁术自然不乐意,甚至一度聚兵阴陵,助势东城,向吕布表示不满。可惜,成德溃败之后,寿春政局非但没有转好,反而愈加混乱,有再现陈简率兵叛逃迹象。一不能反击巢湖,二不能解围东城,袁术郁闷煎熬一月之后,终于垂下高傲头颅,沮丧答应吕布所开出的合盟条件。 虽然是耻辱合盟,但是合盟毕竟是合盟。 寿春、下邳合盟,不仅使得阴陵屯兵、钟离屯兵齐时长舒一口气,更令寿春混乱局势稍稍恢复平稳。合盟吕布,不仅意味着吕布隐患暂时消除,更意味着曹操又将面临新挑战,无暇顾及寿春。排除吕布、曹操可能侵害,袁术立即将南征巢湖再次提上日程:“诸君且随我踏平巢湖,剿杀萧逆。” 然而,寿春众臣却异口同声表示反对:“寿春之忧,在内不在外,当务之急是梳理政事,靖除隐患,不使陈简兵叛之事,再度发生。巢湖萧言,贼子习xing,稍胜即退,既破成德不知兵围寿春,由此可知其人贪财货而不知权术,可为小寇难为大敌。且,巢湖兵马犀利,凶猛悍战,阵前不避刀枪,委实攻之不易,倘若攻之不克,岂非自取其辱?” 袁术大怒:“尔等不伐巢湖,莫非是准备劝我嫁女巢湖,收他萧言做女婿不成?” 众臣立即缄口不言。纵然他们心中不免腹议“生米做成熟饭”,却终究不敢在袁术面前说出。 上下离心,众臣虽然缄口不言,却用实际行动否决袁术再征巢湖提议。否决南征巢湖,并不是说这些臣僚怀有贰心,其实正是因为他们对袁术忠心耿耿,所以才坚决反对南征巢湖:观乎巢湖兵威,显然不是两三天能够快速剿灭,而寿春所存积蓄,则根本不可能维持一场长期战争。袁术如果坚持南征巢湖,一旦前线稍有不利,寿春十有仈jiu陷入更深危机,不可不谨慎对待。 但是,袁术素来专断独行,一心想要复仇巢湖,哪里肯听寿春群臣劝说。当然,袁术虽然专断独行,却非百分之百蠢货傻缺,如何说服群臣,南征巢湖,立威江淮,袁术内心其实已有一个相对完善计划。 第一步,早在合盟吕布之前,袁术遣派使者,通过吴景、孙贲两人,联系上孙策,叙旧故情,承认孙策独霸江东三郡之余,袁术又使孙策将兵合击巢湖。 孙策前时虽然击败太史慈,攻陷春谷县,但由于巢湖水军扼守濡须河口,封锁长江中游,孙策春谷兵胜后,却依旧对泾县以西无数支武装流民无可奈何。这些由巢湖支持的武装流民,武器比山越精锐,进退比孙策兵灵活,渐渐成为西丹阳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便是西丹阳本土大贼祖郎,也因为武装流民,渐渐成为巢湖附庸,只要不是减损祖郎本人利益,祖郎对巢湖军命大抵言听计从。 自古山贼难剿,唯赖四方合围。真实历史上,孙策能够相继活捉祖郎、太史慈,亦是因为孙策水军封锁长江,步卒封锁陆地,三面包抄,使得太史慈、祖郎无处可逃,这才无奈选择投降。如今局势,却是巢湖水军强盛,*孙策,使得西丹阳无数流民、贼兵,拥有一个安稳大后方。此时此刻,孙策再想平镇西丹阳郡,无疑难如登天。 欲平镇西丹阳,必先击溃巢湖水军,夺取长江水域主导权。因此,粉碎八百里巢湖方面,袁术和孙策有共同利益。 第二步,袁术暗遣使者,诱降巢湖流民,欲使巢湖陷入内乱。 第三步,袁术遣派刺客,藏身巢湖,时刻寻机刺杀萧言,使巢湖群龙无首,瞬间崩溃。 第四步,袁术活捉萧信一家三口,遣人敕命巢湖,令萧言用袁茉儿xing命来换。 第五步,袁术复又从阴陵调来一万步骑,屯兵成德,等待孙策对战巢湖时,奔袭合肥、望洛两县,前后夹击巢湖。 第151 东楚孙策,南楚萧言(六) () 第151东楚孙策,南楚萧言(六)袁术五步走 袁术虽老,不可轻欺。 成德一役粉碎张勋南征美梦同时,也使袁术俯身凝视巢湖,苦心思虑,设局五步走战略,将萧言真正当作敌手对待。 袁术五步策略,第四策先行。 早在五月中旬,袁术便使张勋马踏方井村,活擒萧信、何氏、萧驹一家三口,遣使巢湖用以交换袁茉儿。 在袁术看来:三命换一命,骨亲兄弟交换家眷妇孺,岂非战阵寻常事?萧言没有理由不答应。 前面说过,汉世以孝治国,所谓的孝,并不单指孝顺父母、长辈,更有同辈之间的“兄亲弟恭”。萧言如果不以袁茉儿赎还萧信一家,他在外人眼里,难免品德亏污,非是君子典范。因此,无论诸葛瑾还是太史慈,当时都认为:袁茉儿即将以俘虏身份,赎还萧信一家。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萧言竟然轻飘飘拒绝袁术胁迫:“兄心在袁,我心在汉,一家两国,各有其志,不能勉强。今日赎还,明日复归成德,巢湖岂非徒惹其苦焉?使者暂还寿春,告知袁术,‘人若无志,与禽兽同类’,吾兄昔日既然婉拒巢湖,志在效死寿春,那便还请袁术成全。” 其实,早在萧言树旗讨袁时,他便遣人邀请萧信迁居巢湖。 或许萧信不愿捐身为贼,或许萧信舍不得家中百余亩良田,或许萧信另有想法,萧言选择固守本土,拒绝萧言善意邀请。萧信毕竟是萧十一亲兄弟,而非他萧言亲兄弟,再说即便是骨肉亲兄弟,萧言遣人迎接,也算仁至义尽。萧信不愿来巢湖,萧言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捆着萧信来巢湖,再被他骂一辈子吧?萧言可没有那么贱! 反正话已带到,萧信一家爱来不来。 萧信既然选择留土成德,那么袁术胁迫萧信一家三口,岂非意料中事?此事萧言早有决断:绝不因萧信一家愚蠢固执,稍稍折损巢湖利益! 别说赎还袁茉儿,就是赎还袁术兵百名俘虏,萧言也会断然拒绝。 然则,因为事不关己,反倒是太史慈、诸葛瑾觉得萧言应该容忍萧信疏漏,将其一家赎回巢湖。但是,两人正欲劝谏萧言以德报怨时,却被楚永拦住,告知萧信家内事,点明萧信妻子何氏和萧十一昔日恩怨。得知萧家内情,诸葛瑾、太史慈登时恍然大悟,暗思:“萧信夫妇狠心将十五岁少年逼得离家出走,何其冷血如是?尽管楚永话里只言何氏阴毒,但是倘若萧信真念及兄弟友情,怎会任由萧言漂泊在外?摊上歹毒兄嫂,萧言今日能不记前仇,已是世间了不起的大仁大义,岂可再逼迫萧言救人?” 一念至此,诸葛瑾、太史慈熄灭劝说念头,反过来宣传萧言美名:说萧信夫妇狠毒,为侵占家财,将十五岁萧言赶出家门;说萧信夫妇嫉妒,见不得萧言成事,故意泄漏巢湖军情;说萧信位卑眼高,轻贱巢湖流民,宁死不来巢湖;以此反衬萧言以德报怨,不计前嫌,对萧信夫妇仁至义尽。 十四周岁离家厮混市井,单是想想,都是一件可怕的事。尤其,巢湖流民饱经流离之苦,对此感慨良深,认同萧言主政巢湖之余,又异口同声怒骂萧信夫妇蛇蝎一家“恶人有恶报”,被袁术擒捉,真是活该:天作孽不可活,他们被袁术一剑戳死才好。 至此,袁术胁迫萧信,赎还袁茉儿,继而削减巢湖威望的第四步策略,宣告破产。 继第四步策略破产之后,袁术第二步策反之谋,花费无数金银钱财,却是始终无有一丝进展。 巢湖大抵皆是淮北、淮南流民聚集,或许自有乡里宗族小团伙,却没有自成一派势力,很难纠集百人以上队伍。也即是说,巢湖校尉府内仅有萧言一人,在流民间拥有超绝威望,能够如臂使指统御巢湖三县。巢湖收纳十余万流民之间,或许掺杂无数心怀不轨之徒,但是在大势面前,他们却是无能为力。 流民派系之外,又有太史慈派系、合肥县派系、降兵派系。 太史慈兵败春谷,灰心丧气,自感眼界疏浅,只愿为他人将,不愿将他人。既然太史慈本人无志取代巢湖,其麾下旧时属兵,自然渐渐融入巢湖体系,却是不可能听信袁术策反言论。 合肥县鱼龙混杂,多怀异心,不曾真心归降巢湖。但是,吕布深深忌讳袁术,合盟袁术同时,他却故意纵容广陵郡连势巢湖,用之遏制袁术。尤其,广陵郡兵入驻东城,与合肥互成掎角之势,使得合肥县人大都犹犹豫豫,不敢贸然下注,起兵反叛巢湖驻兵。总之,在巢湖兵镇压之下,合肥县虽有不稳之像,却很难演变成大乱。 降兵派系,有黄盖降兵、合肥降兵、袁术降兵三类。三类降兵,如今全都处于考验阶段,哪怕立下功勋的刘权、何攸,此时也只是有将名,而无独统一部之权。袁术即便策反他们,他们短时间内也拉不起队伍。待这些降兵融入巢湖权力中心时,不定袁术已经先一步吐血身亡。 种种因素制约,使得袁术策反巢湖之谋,徒劳而无功。 第二步策反徒劳无功同时,袁术第三步刺杀策略也陷入僵局。 巢湖编户齐民,推行保甲制度,亭里监控严密,远甚于后世警察制度。 袁术所遣刺客,或是不懂巢湖规矩,被保丁就地擒拿;或是举止不似良民,为保户告发;或是编户他里,终生难见萧言一面;当然也有聪明刺客,主动募求北府兵。但是,这些聪明刺客,其实并不聪明,当他们参军之后,或是为萧言宣传盅惑,放弃刺杀计划;或是被军纪所困,被一群老兵整日操练,打磨身上浪荡游侠气息。 就连局势动荡的合肥县,一经巢湖推行保甲制度,也是顿时井然有序,连街痞、流氓都全部消失无踪。百户一里,二十户一甲,四户一保丁,强健严密的保丁制度,或许不能禁绝作奸犯科,却可以有效杜绝反叛恶贼。 总之,袁术遣派来的刺客,非但没有成功刺杀萧言,甚至连威胁到萧言的刺杀,都不曾有过一次。 第二步无功,第三步僵局,第四步破产,袁术五步走策略,其中三步都已成为虚幻。 至于第五步,由于寿春积蓄用尽,府库无粮,钱库无铜,袁术麾下兵将士气低落,怨声四起,根本没有战斗欲望。成德虽有万余屯兵,却不能对合肥县产生丁点威胁。 自六月中旬至七月中旬,袁术兵一月之内,向合肥发起三次试探xing进攻。但是,令袁术郁闷的是,三次试探xing进攻全部以失败告终。 初,闻听太史慈回军巢湖,袁术立即遣派三千步骑突袭合肥。然则,合肥县却不慌不乱抵御袁术兵冲击,甚至利用巢湖特有的烟火球、毒火球,狠狠摧残袁术兵一把。而后,闻讯太史慈援兵回救合肥,袁术三千步骑,不敢与太史慈交兵,落寞选择黯然退兵。 六月末,袁术、吕布正式合盟。携合盟之威,袁术又遣五千步骑来攻合肥。这一阵,太史慈以逸待劳,在合肥县北巧妙设伏,再次大败袁术兵,狠刷特刷经验值。 七月中旬,袁术为配合江南孙策,再遣三千步骑来攻合肥。谁料,合肥县兵稍稍虚张声势,假装设伏施水,袁术兵三千步骑竟然即时溃败,一哄而散,竟不曾与合肥兵真刀真枪交阵。赢得一场出乎意料胜利之后,合肥县兵面面相觑:“究竟巢湖兵是流民啊,还是袁术兵是流民啊?当年雄霸南中国的袁术,也太挫了吧!” 三攻合肥而不可得,使得袁术整日黑着脸,白发悄悄攀上耳鬓。 袁术五步走战略,真正对巢湖产生威胁的,其实仅有说动江东孙策一步。 建安三年七月十六日,也即是袁术第三次进攻合肥当日,孙策集聚江东大半兵力,合计步骑七万人,向巢湖发起总攻。 说是七万步骑,其实孙策麾下大抵皆是步卒,骑兵实数尚不足三千。却是不同于曹操、袁绍、公孙瓒,孙策地处江南,养马不易,很难拉起骑兵队伍。譬如真实历史上,周瑜未来投归孙策,孙策异常兴奋,大手一挥,转赠周瑜战马五十匹,以示恩宠----没看错,令孙策“大笔一挥”的不是五千,不是五百,而是五十匹战马。别小看五十匹战马,在孙策初定江东三郡时期,五十匹直属战马,可是程普、韩当这等老将,才能拥有的高规格待遇。 当然,孙策缺乏战马,巢湖更缺战马。 巢湖未兼并太史慈前,偌大巢湖,战马仅有百余匹。既便而后兼并太史慈,巢湖战马总数也不到五百匹。多亏袁术猝然衰弱,空有数万战兵,士气却低落至冰点,百战百败,令巢湖每次作战,都能俘获一批战马。但是,即便如此,巢湖如今战马总数,亦才一千匹过头,不足孙策兵三分之一。 所以,尽管孙策七万军伍,只有三千骑士,巢湖却没有嘲笑孙策的资格。孙策、萧言,两人不过是一百步和五十步而已。 孙策此番来伐,江淮为之震动:声名鹊起的巢湖萧言,能否抵御七万步骑夹击? 第152 东楚孙策,南楚萧言(七) () 第152东楚孙策,南楚萧言(七)孙策来攻 建安三年七月十六日,孙策集聚水、步、骑七万战兵,总攻巢湖。 孙策此番来伐,声势浩大,兵分三路,将分五部,舟马齐进,志在一战吞并巢湖。 第一路军,主将为假吴郡太守朱冶,率步卒五千,镇守吴郡曲阳县,意在防备广陵太守陈登偷袭。 第二路军,主将为丹阳程普,督率两部。程普下辖一万名步卒,与奉业校尉孙权,共同镇戍丹阳郡石城县,为一部;另一部主将为先登校尉韩当,率步骑一万,入驻历阳,准备自东而西,直攻巢湖腹地。 第三路军,由孙策自领,督率两部。孙策统帅三万五千步骑主力,屯兵芜湖,为一部;另一部主将为石城县令黄盖,督率水步战卒一万,水路进驻春谷县,准备水战进攻濡须河口。 三路五部七万兵,东南两个方向,全力进剿巢湖。 江东军情传至巢湖,无人不胆颤色变,纵然是近来连破袁术,渐渐恢复往日自信的太史慈,此时也不禁脸色发白,握紧拳头:“如果一对一,难说谁胜谁败……不,哪怕是一对二,我也敢说未必一定战败……但是,一对七,没有希望,真没有希望,双方差距太大。” 说着说着,太史慈不自觉想起春谷鏖战:面对十倍孙策兵围攻,太史慈当时心力耗尽,却最终不得不败走巢湖。今日巢湖防御战,是否将再演春谷鏖战之景? 太史慈的悲观态度,几乎代表整个巢湖的。面对孙策七万步骑,不论是红巾兵、两湖兵,还是北府兵,齐时陷入沉默:他们虽然不愿意提前宣布失败,但是却根本无法对未来抱有一丁点希望。背后有袁术数万战兵威胁,面前有孙策七万强兵,巢湖可有生存希望? 悲观情绪霎那间弥漫八百里巢湖,气氛逐渐使人窒息。 萧言不得不站出来鼓励众人:“我巢湖战卒,有战兵与辅兵之分;辅兵又有甲等辅兵、乙等辅兵之分;战兵为主战正卒,甲等辅兵为侧翼辅佐兵种,乙等辅兵为役兵。孙策所辖,虽然人数高达七万,但是良莠不齐,体制与我巢湖不同,战兵录选资格较低。甚至,我巢湖被两番淘汰的乙等辅兵,放在孙策军中,也都是一名响当当战兵,有类袁术兵。你们别看孙策下辖七万兵,其中真正与我巢湖战兵比肩者,总数怕是不足两万人。也就是说,你们对手,其实只有两万人,其他皆附庸之徒,不足为虑。” 萧言这番话,说得自己都不信:孙策七万战兵,诚然良莠不齐,但是巢湖正式战兵,却也只有寥寥四千人。 怎么办才好呢? 逃离巢湖是非地,过广陵远走颍川,再开新局? 不战而逃,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头颅系在腰间,成为战卒首级功勋。萧言xing格,向来是保命第一,如若真面对生死霎那,萧言不介意割须断袍,而后数年复仇,再用脚底践踏孙策坟墓。 但是,萧言不甘心,不甘心巢湖基业拱手让人:“巢湖十余万流民,又有长江天堑阻隔,难道就真不能击退孙策侵袭?记得历史上,江夏黄祖不就悠然盘踞长江上游十数年,直至刘表病困,荆州失控,孙权才得以擒杀黄祖吗?黄祖能守江夏,我就守不得巢湖?” 继而,萧言又自我鼓励:“后世太祖有句名言,*都是纸老虎。事实证明,貌似强大的袁术,完全就是刷经验的一盘菜,袁术如此,孙策难道没有可能是一条纸老虎?无论如何,总得干一仗才甘心。” 怀抱如此念头,萧言复又聚集太史慈、楚永两人,说道:“巢湖、江东谁强谁弱,总要试试才知道!如是巢湖真不能敌,我们再北逃不迟。” “孙策此来,人多势众,气焰滔天,兵锋未至,巢湖人心已散,果然无愧江淮强敌。然则,我巢湖人众虽少,却占有长江地利,只要水军不败,孙策纵然有七十万步骑,也只能隔江长叹。四百年前,高祖皇帝与项籍对战,虽然兵少将弱,但是却能固守荥阳防线,活活拖死项籍。高祖皇帝能以弱势兵力,死守荥阳防线,拖死项籍,我八百里巢湖为何不能死守长江,拖死孙策?” 太史慈却依旧面现忧虑:“孙策自有历阳渡口,韩当所属万名步骑,怕是已经偷渡江北,长奔巢湖,强行逼迫巢湖与他陆地决战。孙策十数勋功部将,韩当最为骁勇,常为前军先登,战力雄冠诸军。单是韩当这一万步骑,或许就可将巢湖拖入陆地对战泥潭,使得濡须河千数战船化为无用之物。” 萧言轻拍案牍,目光沉稳:“所以,巢湖当以攻代守,主动出击,封锁历阳渡口,截断韩当粮道,使其率先陷入内乱。” 以攻代守? “面对七万强敌,萧校尉也敢主动出击,真是不一般疯狂!”太史慈心中感叹。若是太史慈主持巢湖军政,他宁愿率军避入大别山山脉,也不敢主动冒险出击孙策。正如他经营丹阳郡时,面对孙策、徐琨威压,太史慈果断舍弃芜湖,选择迁徙泾县,与孙策玩山地战。 然而,现在主持巢湖军政的,却是萧言。 太史慈不敢主动进击,萧言却敢! 只要xing命不受威胁,萧言向来敢于赌拼未来。好似,萧言去年追随刘晔,冒险击杀郑宝,就是这种品xing。庶民游侠出身,若想攀来光明前途,不赌不拼,怎么能行? 自古功名险中取。 面对孙策生死存亡逼迫,巢湖基业被迫丢到赌桌推算输赢,萧言此时不赌必输,赌一把,反而还有胜利的可能! 与此同时,太史慈也听出萧言心思。巢湖是萧言基业,太史慈没有决定权,萧言若要赌,太史慈也只能跟着赔赌:“如真能聚歼孙策水兵,封锁历阳渡口,巢湖未必不能击溃韩当,夺取历阳、全椒诸县,彻底与广陵郡连势,隔绝孙策渡江可能。” 第153 东楚孙策,南楚萧言(八) () 第153东楚孙策,南楚萧言(八)虎头蛇尾 建安三年。 七月二十四日,萧言使太史慈率三千两湖兵,屯戍昭关,警戒韩当万名步骑侵袭。 七月二十五日,萧言使诸葛瑾集聚六千保丁,戍守兴巢,充作预备部队。 七月二十六日,萧言使方兴、柳烨、陈衡三将,合聚两千红巾兵、北府兵,修葺险要,固守濡须河口。 七月二十七日,萧言为主,楚永为副,率五千巢湖兵精锐,携战船五百艘,顺江而下,挑衅黄盖水军。 黄盖数百艘战船,全部集结在春谷县,与濡须河口遥遥相望。船轻水快,萧言踏入春谷县境内,意外发现:黄盖水军竟然龟缩在春谷渡口,任凭萧言游走长江。 见到黄盖软蛋模样,萧言非但没有骄傲得意,反而私下忧心忡忡:“黄盖选择退缩,不与我军水战长江,这该如何是好?” 暂停忧虑,萧言又使前军耀武扬威,极尽挑衅嘲讽之能,用以吸引黄盖仇恨。非但言语侮辱黄盖不休,萧言更使数艘游艇,搭载前时芜湖水战所获战旗,呼啸行走春谷渡口外围,笑骂黄盖滚回吴郡卖乌龟汤。 然则,或许黄盖吸取前次兵败教训,他此次用兵极其谨慎,竟然咬牙承受一切耻辱,对萧言挑衅视而不见,始终龟缩在春谷县。黄盖的懦弱抉择,瞬间驱除巢湖兵心头阴晦:任你强兵七万,在我巢湖兵面前,也不过是一只缩卵乌龟! 不知不觉间,五百艘战船突然响起澎湃军号声,却是无数巢湖兵,重新拾起骄傲,自信面对孙策七万敌兵。未见黄盖水军前,他们惧怕孙策七万敌兵,见到黄盖龟缩春谷时,他们突然发现,原来孙策兵更怕他们! 只是,巢湖兵士气几乎爆棚之际,萧言却一言不发,眉头紧紧蹙起:正如诸葛瑾临行前预料,孙策此次来伐,主要突破口不是濡须河口,而是历阳渡口。黄盖水步万名步卒,并非孙策一路主力,而是一支辅佐兵力。换句话说,孙策此时看似与黄盖一路,直攻濡须河口,但是孙策芜湖主力,真正的突破口,却在历阳。 春谷黄盖数百艘战船,战略目的非是对战巢湖水军,而是用以截断长江通道,不使巢湖围堵历阳渡口。黄盖数百艘战船,龟缩春谷,巢湖如果不击溃黄盖,则不敢轻易赶赴历阳;如果选择击溃黄盖,黄盖却可顺势拖延战况,使水战演变成一场登陆战。 巢湖不攻黄盖,黄盖时刻有可能突然夹击巢湖水军,将巢湖水军围堵在长江中游。 巢湖攻击黄盖,黄盖则可将水战演变成僵持战,不仅可以借助人数优势杀伤巢湖兵,更可间接帮助江北韩当,纵横八百里巢湖。 不论是黄盖咬住巢湖水军,还是江北韩当传来捷报,孙策数万主力,皆可立即渡江围攻兴巢、望洛、合肥三县,以绝对优势踏平八百里巢湖。 正是隐约看到未来危机,萧言才在一片欢呼声中蹙紧眉头:形势不容乐观啊! ====== 春谷瞭望台前,黄盖攥紧拳头,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远处耀武扬威的巢湖水军:“得意是吧,你们那就好好得意!不消十日,就该你们哭了!” 只是,虽然口中如此轻贱巢湖水兵,但是望见巢湖巢湖水军在外耀武扬威,听到隐隐传来的“黄乌龟盖”辱笑声,黄盖还是忍不住心头滴血。此番来战巢湖,本是洗刷旧时耻辱,但是谁想孙策为稳妥行事,采纳诸谋士谏言,选择自历阳渡口发起总攻,使得他这一支辅兵,此时不得不被巢湖水军肆意嘲讽。 但是,孙策之所以勒令黄盖死守不战,还不是怕他黄盖无能,再次被巢湖水军迎面击败?如是孙策相信黄盖水军战力,岂会使黄盖优势军力龟缩在春谷?要知道,巢湖兵总数不过一万,而黄盖一路就有水步战兵万人,与整个巢湖战力相等,占有绝对优势。黄盖龟缩春谷,哪怕是因执行孙策战略,也不能褪去他的耻辱! 不过,在自己荣辱与孙策战略之间,黄盖选择维护孙策兼并巢湖战略。 为了孙策未来大业,他黄盖忍了! 恰在此时,忽有一名亲兵捧着一件女装来见黄盖,吱吱唔唔说道:“县令,巢湖使者来送战书,岂料却突然抛给我们一件舞女衣饰,说是巢湖贼帅萧言送于县令本人的礼物。” 黄盖望见舞女衣饰,登时黑脸圆目,鼻孔冒气:“萧逆怎么说的?” 亲兵吱吱唔唔,不敢应声。 黄盖强忍一腔怒意:“你直说便是!” 亲兵犹豫许久,终于咬着牙复述萧言挑衅言辞:“巢湖贼帅萧言说,县令督率万军,却龟缩春谷,简直有若女子十月怀胎。与其在春谷丢人现眼,县令不如回家生孩子去。” 亲兵非是黄盖,不懂孙策兼并巢湖大计,故被巢湖羞辱后,他们纷纷呲牙裂目,恨不得立即擎刀出战。只是,黄盖独练忍字诀,坚决不许麾下部将出战巢湖,凡是稍稍违抗军令者,皆被黄盖剥夺兵权,禁足主帐,使得众人忿恨不已。所以,黄盖兵基层怨气极大,埋怨黄盖无胆,才被巢湖如此放肆羞辱。正是因此,亲兵犹豫许久之后,决定将巢湖使者侮辱黄盖的舞女衣饰,亲自递到黄盖面前。 亲兵之所以捧着舞女衣饰前来,本意乃是请战,请黄盖允许他们请战。然而,黄盖犹豫很久之后,还是选择大局为重,坚决执行孙策战略,不与巢湖水军在春谷交兵。 为缓和矛盾,黄盖尽管心中滴血,表面却只能故作大度,倾心安抚全军。 恰在此时,忽然远方奔来一骑,疾声呼唤黄盖:“将军芜湖紧急军情,请黄县令即时阅览。” 闻听是芜湖孙策传来军令,黄盖不敢怠慢,连忙亲自迎上来骑。 只是,打开书信,才扫视几眼,黄盖脸色璩然大变。 ====== 午后斜阳时,黄盖依然龟缩不出,萧言见黄盖不为挑衅所动,只得暂时撤回战船。 稍作休整,第二日萧言督率两百艘战船,再次顺江而下,继续挑衅黄盖。谁料,待萧言全军靠近春谷县时,却意外发现春谷县人去船空,早已不见黄盖身影。 黄盖不见了? 战船水军看不见,岸边步卒亦看不见! 显而易见,黄盖昨天夜里,趁萧言不备,突然引兵撤退! “是诱敌之策,还是孙策另有调度?”萧言望着空空春谷渡口,不明所以然。 未几,萧言又遣派一支斥候分队,登岸搜检春谷县。斥候很快传来军情,说是春谷县四周没有伏兵,而春谷县之东,则有一支五千人左右军队,正在急促赶回芜湖,或许那就是黄盖步卒。 黄盖不战而逃,是计策,还是战略,抑或江东另有变故?萧言猜不透。 七月三十日,萧言兵进春谷,肆意挑衅黄盖,徒劳无功。 七月三十日,夜,黄盖突兀率军东撤。 八月初二日,萧言光复春谷县,五百战船移守春谷。 随后,萧言与众将紧急商议一番,推断说道:“黄盖东撤,或是江东内乱,或是黄盖诈计。然则,我巢湖水军不惧江东水军,既便路遇伏兵,也可安然离去。所以,与其在此猜测黄盖兵退原因,不如继续向东挺进,追剿黄盖水军。” 八月初三日,萧言携战船五百,顺江而下,追击黄盖。 八月初四日,萧言追至芜湖河口,击溃黄盖小股船队,击沉敌船三十艘。 八月初五日,萧言不顾黄盖芜湖威胁,继续前插,勒兵牛渚,焚烧敌兵小船三百艘。 八月初五日,夜,萧言移军江北,围攻历阳渡口。韩当兵自燃历阳渡口,引兵东去。 八月初六日,萧言攻陷历阳县,传令巢湖,使太史慈急促率兵接应;请书广陵,使陈登勒兵西来,配合围剿韩当。 八月初八日,萧言追击韩当于乌江亭,战而未胜,韩当继续东撤。 八月初十日,萧言攻陷阜陵县。 八月十一日,萧言攻陷全椒县。 八月十四日,萧言再次追击韩当于广陵郡西界,唯因巢湖兵少,反被韩当击退。 八月十七日,韩当渡江南归未半,萧言复又总帅两千北府兵截击,赢得大捷,俘获军资无数。 未几,黄盖出兵芜湖口,朱治出兵江都口,程普出兵牛渚口,三线威逼巢湖。 此时,萧言连续攻陷历阳、阜陵、全椒三县,等同瞬间称霸一半淮南郡,短短半月之内,势力急促膨胀三倍。巢湖兵少,战线过长,难免出现一些营养不良现象。为避免眼前大好局势突然幻灭,萧言变攻为守,请调广陵援兵,协防得来的江北三县。 至此,萧言势力从巢湖一地,扩展至后世四分之一安徽省,脚踏后世共和国安徽省巢湖市、三分之二安徽省合肥市、五分之二安徽省滁州市、三分之一江苏省南京市。 淮南郡一地,袁术有北,萧言有南。 突如其来的大胜,突如其来的战果,令巢湖上下包括萧言在内,都感到万分迷茫:不是孙策七万步骑总攻巢湖嘛?怎么变成萧言率数千巢湖兵,攻城略地,清剿孙策江北基业? 第154 东楚孙策,南楚萧言(九) () 第154东楚孙策,南楚萧言(九)要离刺庆忌 本以为孙策七万步骑践踏巢湖,谁料竟是萧言率五千巢湖兵,清剿江北三县。 江淮八月变局,让无数人大跌眼镜。 黄盖为甚不战而走? 韩当为甚不败而败? 不仅身在局中的巢湖兵将感到迷惑不解,诸如陈登、袁术等人,也纷纷将目光投向江左:内乱还是失控? 虽然无数势力有心探明真相,但是芜湖一带步骑林立,鱼鳞栉比,水泼不进,间谍、密探或许不能入内,或许不能出外,只能纷纷徒呼奈何。不过,纸终究包不过火,芜湖内情封锁的再严密,也不能永远掩盖事实。 时至八月八月初七,也即是萧言攻陷历阳县第二日,巢湖安插在石城的间谍,及时传来一条密讯:孙策部将吕范,急率骑士三十名,披星戴月,迎接孙权前往芜湖。 这条警讯,或许在其他巢湖兵眼里,不值得在意:黄盖兵退芜湖,韩当火烧历阳渡口,孙权前往芜湖,又有什么奇怪? 但是,乍闻孙权急行芜湖,萧言却灵机一动,觉得自己隐隐看见事实真相:父业子继,兄终弟及,孙策危在旦夕,遂使孙权急往芜湖,托付后事。 “诚然,历史上孙策遇刺,是在建安五年,但是有我在巢湖搅风搅雨,谁能保证孙策不会提前遇刺?况且,今年是建安三年八月,孙策即便今日遇刺身亡,时间也与历史相错不多。”萧言心中暗暗嘀咕。 正是怀疑孙策遇刺身亡,萧言攻陷历阳后,立即全力追击韩当,甚至一度在阵前高声宣布孙策死讯,用以招降韩当。 萧言阵前高调宣布孙策死讯,对韩当兵来说,无疑是一道惊天霹雳。正如八百里巢湖基业,全部寄托在萧言身上,江东三郡豪情,亦全部寄托于孙策一人。孙策若死,等同再演孙坚遇难襄阳之景,由不得韩当属将不惊惧异常。由是,尽管韩当屡屡出面驳斥萧言妄言,劝说兵将用心作战,但是晓得江左内情的韩当,说话时底气不足,反而使得众人更加慌乱,渐渐丧失拒战之心。韩当麾下万名步骑,屡屡击退萧言追击,却最终不得不一路后撤,大抵皆是因为将心慌乱,没有与巢湖兵决战勇气。 令萧言感到遗憾的是,哪怕他阵前宣布孙策死讯,韩当始终选择闷声做战,对招降言辞充耳不闻。直至韩当渡江南归时,萧言尚对此耿耿于怀:“可惜!若能收降韩当万名精锐,巢湖实力必将瞬间翻倍,从此不惧孙策。” 尽管对战韩当时,萧言阵前宣布孙策遇刺死讯,但是孙策是否真遇刺身亡,萧言心中也是没底。驱逐韩当溃兵之后,萧言立即回军历阳县,整修战备,等待芜湖方面最终消息:倘若孙策真的遇刺身亡,萧言不介意引兵继续进攻丹阳。 八月二十日,芜湖方面间谍终于传来一好一坏两条消息。 好消息是,如同萧言推测,孙策遇刺之事,果然提前发生。 坏消息是,出乎萧言预料,孙策虽然遇刺,却未曾丧命,并于八月十七日现身芜湖将台,安稳军心。 确认孙策遇刺,萧言又顺势问出心中疑惑:“芜湖屯守数万战兵,鱼鳞栉比,连苍蝇飞不进去一只。哪来的刺客,竟能在军旅重地,成功刺杀孙策?” 间谍说道:“回禀校尉,芜湖警戒虽严,却防不了内贼。刺杀孙策之人,乃是孙策马夫,本为孙策亲信,谁也没有料到他会突然白虹贯日,白日刺杀孙策。” “孙策马夫?”萧言讶道。 间谍说道:“正是孙策马夫。孙策马夫,姓胡名兴,并州口音,自称是并州太原郡人,最善蓄养马匹。孙策属将,类如韩当、程普,皆是幽并骑士,平素喜爱驰猎奔走,而物以类聚,孙策亦是爱马之人。” “胡兴体格强壮,剑术超绝,原为董卓所募并州兵。唯因胡兴兵败河东郡,被人砍断右手拇指,从此不能举弓握剑,成为残废。胡兴所能,一则养马,二则军阵,不会营生之术,自兵败河东郡后,生活颠沛流离,无所归依,只得尾随流民,四下逃难。去年夏日,胡兴辗转至丹阳,恰逢孙策西征芜湖,遂自荐于孙策军中:‘小人虽然手残,却能养马,恳请将军给碗活命饭。’孙策既怜胡兴悲催,又爱胡兴蓄马之术,遂聘为马兵,使其负责战马草料。” “江南养马不易,更无蓄马能人,鹤立鸡群,愈显胡兴才干。胡兴自入孙策军中,任劳任怨,兢兢业业,渐渐赢取孙策信任。时至今年春日,孙策偶然再见胡兴,欣然感慨胡兴蓄马之善,遂收录为亲信,使胡兴专心蓄养孙策本人所乘战马。春日至今,胡兴一直充任孙策马夫,军中内外,皆视他为孙策亲信。”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名马夫,前些日突然行刺孙策,一剑戳穿孙策腹胸。” 萧言更加惊奇:“胡兴辗转流离,幸为孙策收留,自应感谢孙策救命之恩,怎却忽然行刺孙策?” 间谍说道:“回禀校尉,胡兴原本就是一名刺客,甚至其右手拇指其实也不是兵败砍断,而是他自己主动砍断,以此废掉自己右手剑术、弓术,使外人轻视他为残废。砍断拇指,蓄马一年,皆是胡兴取信孙策的手段,今时刺杀,胡兴早已谋划一年之久。据孙策亲兵说,孙策骤为胡兴刺杀,满脸惊愕,问胡兴为甚行刺他,胡兴慷慨回复道:‘荆轲不可为,要离尤可为。’” 专诸、要离、聂政、荆轲,齐名并称为春秋战国四大刺客。 四名刺客,专诸刺杀吴王僚;聂政刺杀韩相侠累;荆轲行刺秦始皇帝嬴政;要离刺杀公子庆忌。 案:要离容貌丑陋,身高不过五尺,但却有万人之勇。要离自断右臂,取信庆忌,而后等待庆忌领军渡江,准备攻打吴王阖闾时,要离却突然揭开刺客面目,一矛刺穿庆忌胸膛,使庆忌集结兵伍瞬间崩溃瓦解。 闻听间谍提及要离姓名,萧言顿时了然一切:今日胡兴,犹如昨日要离;要离斩臂,是为取信庆忌;胡兴断指,目的是为取信孙策。 萧言暗中警戒自己:“上位者不易,为群雄觊觎,不可懈怠一日。要离斩臂杀庆忌,胡兴断指杀孙策,此类苦肉计,焉能有一日不用在我身上?用人难,信人难,以后务必以孙策自戒,万万不可轻信他人。” 自我警戒之余,萧言忽又继续询问:“胡兴是谁家刺客?可是为前吴郡太守许贡复仇?” 间谍说道:“胡兴闭口不言,未曾吐露其主家为谁,甚至卑职怀疑,胡兴这个姓名,或许也是假名。胡兴一剑刺穿孙策腹胸,孙策当时犹未昏迷,反手锁住胡兴脖颈。继而,孙策却复又推开胡兴,悲凉笑道:‘庆忌昔日不杀要离,我孙策今日岂能杀你胡兴?’” “因有孙策临终之言,孙策属将没有当场将胡兴砍成碎块,而是活擒胡兴,拷问他背后主谋。而后,孙策陷入昏迷,芜湖封锁消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内外消息不通,胡兴如今是死是活,孙策属兵有没有拷问出胡兴主家,卑职皆未能打探来准确消息。” 继续议论一番孙策、庆忌、要离、胡兴,萧言将话题转至关键所在:“你说孙策八月十七日,复又亲临将台,安抚军心,是真是假?会不会是人假冒?” 间谍说道:“被胡兴一剑刺穿腹胸,孙策未几便陷入昏迷,数万人军权,暂时由其属将共同接管。孙策属将信不过徐琨、吴景、孙贲等老将,所以一边封锁孙策遇刺消息,一边由虞翻伪造孙策符印,召唤黄盖、韩当、程普回军。随后,又使吕范率三十名亲信骑士,亲自迎接孙权入主芜湖,继承孙策江东三郡事业。” “孙权入主巢湖,内借孙策遗命,外借芜湖军权,渐渐收揽军心,稍稍维持住局面。据闻,时至八月十六日夜晚,孙策昏迷、胡言乱语半月之后,突然睁开双眼,暂时回复清醒。八月十七日,孙策强忍病重,由亲兵左右搀扶,登临将台,一一召见军中曲军侯以上军官。卑职下线一人,有幸追随一名军侯,近观孙策,见其虽然满脸灰败,但是自有昔日气息,应该不是他人假扮。” “孙策召见诸将之后,又亲自将军权移交给孙权,嘱咐众将务必待孙权如待自己。此后,芜湖将校虽然依然忧惧孙策病情,但是表面上却全部回归平稳景象。近几日,黄盖兵出芜湖口,程普兵出牛渚口,朱治兵出江都口,据闻皆是孙策防御我们巢湖的嘱托。” 见间谍说孙策亲临将台,不是他人假扮,萧言暗道一声:“可惜!” 孙策重伤和孙策身亡,看似区别不大,其实区别甚大。 孙策如若依旧昏迷不醒,萧言敢立即率兵南下丹阳,率三千北府兵逆击孙策数万战兵;但是孙策今时苏醒,哪怕仅仅苏醒一日,形势却立即有所不同。 第155 东楚孙策,南楚萧言(十) () 第155东楚孙策,南楚萧言(十)均衡之势 孙策苏醒与未苏醒,区别甚大,事关江淮局势。 举例来说,真实历史上,孙策遇刺,江东政权内部立时群头林立:孙氏婚族亲朋,复欲推举孙贲为帅;张昭等近臣亲将,则欲使孙翊继承兄业;孙策本人,更是违和众意,遗嘱孙权。 直至建安五年之际,江东政权内争尚且如此激烈,况乎今日建安三年? 倘若孙策即时丧命,江东政权必然因为内争分崩离析,七万之众,难抗巢湖一军。但是,孙策今时苏醒,苟延残喘,却是瞬间稳住局势,和平移政于孙权。或许孙权短时间内并不能真正掌控江东兵,但是有孙策托孤正统为前提,孙权守住三郡之地,却是不难。 另一方面,巢湖追击韩当,清剿江北三县,兼并淮南半郡,气力已尽。倘若萧言贸然对战孙权,未来胜负难说,不合萧言xing格:若非迫不得已,收获大于风险,萧言更愿意一步一个脚印,踏实经营一方势力。 由是,闻听孙策亲临将台,军政移交孙权,萧言也选择消化历阳、阜陵、全椒等江北三县,以及另遣太史慈、罗贲两人,合攻浚遒县,纳南九江为一体。当然,萧言又在历阳聚集四千北府兵,时刻窥视江东三郡内弊。如果孙权继承江左政权出现致命疏漏,萧言则可以第一时间出击丹阳,进一步扩大战果。 然而,令萧言遗憾的是,自孙策亲临芜湖将台之后,江东三郡风平浪静,波澜不起,而朱冶、程普、黄盖三人,更是条理分明,重兵防御长江南岸,抵御巢湖侵袭。见江东过渡平稳,萧言只得无奈西归巢湖:“似孙权、孙策这种级别的军阀,还是留给曹操对战吧!四千巢湖战兵,做好*就行。” 随着孙权、孙策撤兵吴郡,萧言回军巢湖,江淮八月江南江北对战,渐渐剧终幕落。 尽管有这种原因、那种原因,但是胜利就是胜利。正如没有人因为孙坚遇难襄阳小觑刘表荆州兵战力,眼光卓越的诸路军阀,也不会因为孙策遇刺小觑萧言逆击韩当,清剿江北三县的功勋。 一战之威,天下传名。 聚众流民,击溃黄盖五千水军,已属世间少有惊艳。芜湖水战,江淮豪杰,无人不知萧言名号。 夜袭成德,击溃袁术三万步骑,更是堪比吕布下邳大捷、曹操蕲阳大捷。成德一役,淮扬群雄,不敢再视萧言为寻常山贼湖匪。 长驱历阳,狙击韩当一万步骑,生生侵夺江北三县。历阳一战,天下震动,视萧言为乱世豪杰,堪比昔日孙策。 莫说陈登、刘勋等人的震惊,单是萧言旧识刘晔、周瑜之辈,也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巢湖势力竟然有如此锐气。 庐江舒县。 刘晔放下历阳战报,轻轻揉捏耳廓经穴:“我早知萧十一郎心藏大志,将来必有一番成就,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萧十一郎才略,竟然如此惊艳超绝。舒县一别,至今不过十数月,短短数百日之内,萧十一郎竟然从一名市井游侠,演变成为能够对战孙策的江淮枭雄。好快!好厉害!” “本以为,孙策六年建业,尽有江南之地,已属少年豪杰极致,却没料到我成德更有人杰,勇锐无前,能够一年而定南九江。” 侍奉一边的尚老,不愿萧言侵夺刘晔光辉,不由自主反驳道:“若非公子恨袁术摧残成德刘氏,暗中相助巢湖,萧言岂能逆击袁术三万雄兵,火烧肥水粮库?萧十一郎,不过因人成事而已。江淮真正英才,委实只有公子一人。” 刘晔摆摆手,示意尚老停止牢骚:“萧十一郎夜袭成德,固然有我暗中相助因素,但是我毕竟不过动动嘴皮而已。信我不信我,取决于萧十一郎抉择;建功不建功,亦取决于萧十一郎帅军之能,关系其实不大。再者,即便萧十一郎夜袭成德有我相助;拒战孙策有刺客胡兴相助,但是萧十一郎能够一再成事,未必不是福运在身,天欲令其成事。” 继而,刘晔又肃然说道:“总之,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萧十一郎如今脚踏巢湖七县,北压袁术,南拒孙策,已是江淮间数一数二豪杰。萧十一郎地位早已超过我成德刘氏,你万万不可再视萧十一郎为市井游侠,长舌蠢话,自取祸端。未来万一得罪巢湖,别怪我不救你xing命。” 尚老素来听信刘晔,立即散去唠叨心思,应声答道:“是!” ====== 巢湖校尉府。 萧言马蹄刚至巢湖,便见周瑜立足湖畔,翘首等待巢湖兵。 周瑜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芜湖刺客胡兴,可是仲达所遣?” 萧言翻身下马,脱去铠甲,回答道:“不是。” “真不是?”周瑜表示不信。 萧言摊开双手,无奈说道:“真不是。” “刺客去年潜入孙伯符军中,又恰逢往伐巢湖时发难。仲达说此事与你无关,几人肯信?”周瑜依然不相信萧言言辞。 萧言瞥瞥嘴角,说道:“我又何必骗你。不瞒公瑾,我自然想杀孙策,若是能够刺杀孙策,我绝对不会假仁假义,说什么英雄豪杰要光明正大对战。真若刺杀孙策,那也是我骄傲,怎会向公瑾欺瞒?只是,很可惜,巢湖没有要离、胡兴这般刺客,替我一次xing击杀孙策,彻底除去江淮大患。” 初闻孙策遇难芜湖,周瑜瞬间想起萧言当日说辞:“轻死者死亦轻之,孙策或能百战不殆,威名四方,将来却必然再赴孙坚悲剧,或枉死于流失,或为匹夫所杀。” 周瑜不能不怀疑,胡兴刺杀孙策,皆是萧言所谋。 只是,闻听萧言详细注释,周瑜又有些释然:“的确,萧言一心想杀孙策,根本无须瞒我。尤其,胡兴潜入孙伯符军中时,萧言刚至巢湖,缺兵少粮,那会处心积虑谋算孙伯符?或许,刺客胡兴,真是另有其人。” 第156 东楚孙策,南楚萧言(完) () 第156东楚孙策,南楚萧言(完)南楚萧言 “或许,刺客胡兴另有其人。”周瑜暗忖。 心思至此,周瑜散去怨恨,改以深深自责:“悔不该任由孙伯符血勇行事!” 知晓周瑜、孙策少年友谊,更懂战友阵亡情怀,萧言叹息一声,轻拍周瑜肩膀:“常言道:‘一入军门刀刃走,从此xing命不由己’。孙伯符今日遇刺,或许稍显突兀,却也是战阵常情,世间那一次战争,不曾带走无数儿郎xing命?便是我率兵追击韩当,亦不知收取多少人尸骨。再退一步说,前些日孙策亲临将台,至今尚未有死讯传来,公瑾未必没有再见孙伯符之日。” 周瑜情绪稍安,向萧言作揖致歉:“本与仲达有三年之约,从此栖身巢湖,不问外事,江北江南,两不相帮。只是,生死事大,不由自主……” 萧言笑着截断周瑜歉辞,说道:“公瑾,三年之约,胜负已判!如今,孙策遇刺,军政移交其弟孙权,江东虽然仍存,名号却更为孙权,公瑾……虽然此时提及此事,有碍气氛,但是我还要多说一句,三年之约,我已赢得。” 忆起前时三年约定,周瑜忽然陷入沉默,良久不语。 萧言又继续说道:“孙策遇刺,即便侥幸活命,怕也身留遗患,难以跃马冲袭。尤其,孙策濒死,其弟孙权、孙翊皆幼,恐难服众。江东英雄虽多,豪杰仅有孙伯符一人,今孙伯符遇难芜湖,可知江东而后再难席卷天下,直驱颍川。” “公瑾其实也不必过于忧虑。近闻淮北沛郡有名医华佗,医术精湛,能使死人复生,白骨长肉,未必不能救难孙策xing命。公瑾如能书信一封,劝孙策放弃割据执念,只身来走江北,我则必请来沛郡名医华佗,全力营救孙伯符xing命。” 闻听萧言这番话语,周瑜眼光飘忽,继而揭过华佗不言,说道:“仲达言下之意,是有心使我出面,说服孙策请降巢湖?” 萧言说道:“同是汉家儿郎,何苦内战如此?公瑾如能和解江南江北,消弭兵祸,自是大善。” 周瑜似笑非笑,目光移向东南,轻声说道:“孙伯符意志坚定,自有视野,仲达如欲说服孙伯符纳降巢湖,恐怕还需我亲自往赴吴郡,更改孙伯符传业心意。只是,仲达能允许我出使江东?” 萧言丝毫不受周瑜激将法影响,即时摇头拒绝:“算了,当我没说。” 萧言熟读历史典故,自然晓得周瑜出使江东,等同放虎归山,遗患无穷。真实历史上,尽管孙权、周瑜两人关系并不和谐,但是孙权继承孙策遗产前期,却无疑是周瑜一肩扛起江东半边天空,替孙权施恩孙策部将,替孙权震慑孙氏家眷亲朋。孙权能够安稳继承江左政权,周瑜之功,可谓十有六七。 如今孙策提前遇刺,江东看似风平浪静,内部却是激流汹涌,未来难保不会出现致命隐患。周瑜此时出使江东,十有仈jiu会因孙策之托,就地效力孙权帐下,全力清除各类不稳因素。敌国之幸事,我国之不幸事,萧言怎会在江东最危险之时,将周瑜送给孙权? 至于赌周瑜心倾何方? 萧言自谓,他若站在周瑜立场,被人挟持一年,绝不可能全力相助巢湖。于是,萧言断然拒绝周瑜出使之情,继而寻找话题躲开周瑜,径自直走巢湖校尉府。 ====== 汉世中国,地域有三楚之说。 其中: 淮河以北,沛郡、陈郡、汝南郡、南郡、彭城郡、下邳郡西部,为西楚。 彭城以东,东海郡、下邳郡东部、广陵郡、吴郡,为东楚。 淮河以南,淮南郡、九江郡、丹阳郡、豫章郡、长沙郡,为南楚。 大抵来说,后世江苏西北偏角、安徽省淮河北部、河南省东南偏角、湖北省,为西楚之地;江苏省、上海市、浙江省北部,为东楚之地;安徽省淮河南部、江西省北部、湖南省,为南楚之地。 三楚之地,辖区极广,几等南中国。 秦末汉初,有句名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此间“楚虽三户”,内涵之意,其中一类解释便是:西楚一户,南楚一户、东楚一户,泛指三楚百姓,寓意义兵必先起于楚地。当然,也是因缘巧合,亡秦诸路义军,陈胜、吴广起兵于西楚;项籍起兵于东楚;而最终赢取天下的刘邦,亦是起兵于西楚。只是遗憾的是,而后项籍封君彭城,脚踏黄淮,号曰西楚霸王,却终究没能抵住刘邦的关中三秦兵。 此时此刻,孙策遇刺,七万雄师不战而败;而萧言则侵取江北三县,入驻春谷,势力辐射至丹阳郡西部。尤其,萧言屯兵巢湖,扼守长江通道,能以弱势对峙江东强势,堪为江淮一霸。 伴随历阳一役,萧言名传中国,诸豪杰军阀时常将孙策和萧言齐名并列:孙策首战在淮南郡,萧言首战在淮南郡;孙策弱冠建业,萧言少年扬名;孙策横行江淮,萧言锋芒更胜……两人有太多类似之处。 而,孙策建基吴郡,地处东楚;萧言建基巢湖,地处南楚。将孙策、萧言齐名并称之余,为使两人特色明显区别,时人又以籍贯相呼:东楚孙策,南楚萧言,两人对战长江。 譬如,历阳战后,萧言声名鹊起,乡间童歌有儿歌两首,皆冠以东楚、南楚之名: “东楚有孙策,百战未曾输。萧郎不出,谁与争锋!” “西楚有萧言,巢湖北府兵,成德笑袁术,历阳逐韩当,江淮称第一。” 简而言之,萧言踩着袁术,踩着孙策,瞬间扬威淮南,传名中国。或许士族此时依旧不愿效力巢湖,但是士族耳中已有巢湖之名,眼中已有萧言之人。各路英雄豪杰,或许还不曾倾心巢湖,但是他们提起萧言名号,却能惊讶一声,记起萧言巢湖勋业。 后世有句话,想成名,骂名人。以此推彼,如想在豪杰之间成名,那就必须击败一名豪杰。 无疑,袁术、孙策,就是萧言成名的踏脚石。 第157 有花堪折直须折(一) () 第157有花堪折直须折(一)莺啼深闺 五月初,巢湖兵夜袭成德,侥幸俘虏袁术小女袁茉儿。 未几,袁术踏蹄方井村,虏来萧信、何氏、萧驹一家三口,遣使者来巢湖,欲用三人换取袁茉儿一人。可惜,萧言当时不肯因萧信一家愚蠢固执,稍稍折损巢湖利益,断然拒绝袁术交换之请。此后,袁术三攻合肥而不得,日见颓势,不曾再向巢湖提出赎还袁茉儿要求。 于是,袁茉儿就此常住巢湖,安家校尉府。 袁茉儿虽然是巢湖俘虏,但由于萧言对其一见钟情,有意娶她为妻,是以袁茉儿人在巢湖,尽管脚步行走有所受限,道也自由自在----袁茉儿虽未正式嫁给萧言,在巢湖校尉府仆从眼中,她却早已是一家主母,万万不可怠慢。 话说,初闻萧言有意聘请袁茉儿为妻,巢湖众将意见很大。 巢湖将士在前面生死搏击,萧言却欲后宅娶妻袁茉儿,做他袁术女婿,这算什么事嘛? 譬如,太史慈曾委婉劝道:“娶袁氏女,攻袁氏兵,不合伦理,稍折士心。校尉真若倾心袁氏女,还请先破寿春,再以王霸之姿,迎婚于袁氏门第,如此才可无伤巢湖军威。” 譬如,楚永亦曾间接唠叨:“袁氏篡位,郊祀天地,悖逆不容于天地。校尉聘袁氏女为妻,岂不是自揽亏污?纵然袁氏貌美,却也是戴罪之身,只配做妾,校尉哪能娶之为妻,做我们巢湖主母?”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不意诸葛瑾却挺身而出,力排群议,推崇萧言抉择:“子义、子孝,切勿因此唠叨,校尉此举,其实自有大智慧。” “袁术虽衰,汝南袁氏尚在,高门贵妇,匹配校尉英杰,正是英雄佳人美话,两相合好,理所应当。且,袁绍、袁术虽然地处南北,彼此视为仇雠,然却终属一家,血脉难分。寿春亡败,袁术必然狼狈北归袁绍,再聚为一家之好,或许袁术自此脱离军政,不问世事,但比于他人,其所留袁氏血脉,依然能够率先取信袁绍。齐家治国平天下,袁绍不会不懂此节。” “今日袁绍强盛,总督幽、并、冀、青,又有走犬曹操稳居颍川,地兼豫、兖州,天下十三州,袁氏已定小半。未来袁绍入主中原,行周公之事,我八百里巢湖,必可以袁氏亲属取信袁绍,为之张臂。届时,袁绍善校尉攻灭袁术,袁术感子嗣由校尉所传,袁氏、萧氏两族,必能和解仇怨,共待盛世。” 案:建安三年之际,袁绍、曹操联盟虽然即将破裂,但是外人看来,曹操地势孤寡,根本没有战赢袁绍希望,未来必然屈服于袁绍。 正如本年八月之前,没人看好巢湖击退孙策七万步骑,今日今时,亦很少有人看穿历史迷雾,死心塌地认为曹操必然能够战胜袁绍。哪怕是曹操核心谋士荀彧、郭嘉两人,也相继高调抛出内容相似的“四胜四败”“十胜十败”之说,用琐碎而无实质的言辞,激起曹操阵营对战北方袁绍的勇气。当然,无论荀彧、郭嘉如何努力激昂士气,未经官渡铁血战火考验双方势力,曹操阵营大小文官武将,依然选择悄悄递表袁绍,希望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因为看好袁绍,诸如太史慈、诸葛瑾等人虽然闻讯曹操袁绍有交恶迹象,却也没有看重此事,仍然认为曹操地处四战之地,不可能逆改中国势力格局。 闻听诸葛瑾提议,巢湖可利用袁茉儿姻亲,挂靠河北袁绍,太史慈、楚永纷纷默然。 既然挂靠袁绍,仰慕袁氏高门,自然不可能娶袁茉儿为妾室;既然附势河北,为袁绍奔走,那么袁茉儿婚嫁巢湖,必须在袁术衰败之前,生米做成熟饭。不然,待袁绍传命巢湖,迎回袁术家眷,萧言再行逼婚之事,则属于结仇袁绍,自取祸端。 言而总之,巢湖众将不知萧言真心,纷纷看好袁绍入主中原,间接催促萧言与袁茉儿婚姻。 暗中默默注视诸葛瑾等人议论,萧言心中感慨:“官渡战前,袁绍果然名高威远,连带巢湖,也不可避免受到波及。呵呵,若是我效仿历史上孙策,在曹操对战袁绍时,背后直插许都,瓦解曹操抵抗,是否能如周瑜所言,提前统一中国?” 继而,萧言又很快摇头:“袁绍颓势,非我一人能够逆改,还是将希望寄托在曹操身上吧。” ====== 巢湖校尉府。 一阵秋风一阵凉,细雨带来初霜降。 那海棠花,丛丛争艳;那秋叶,落寞墙角。一枯一荣,道不尽的是留恋,诉不尽的是情怀。 午后斜阳,温暖洒满庭院,袁茉儿和鸾鸾,偎依石桌两端,拈棋对捉。 棋盘十横十纵,深浅两色相间,散乱分布有黑白圆木棋子各二十枚,棋局不是汉世流行围棋,而是萧言复制后世而来的跳棋。当然,十横十纵,百格跳棋,显然不是后世广泛流传的六角星跳棋,而是渊源深远的国际跳棋。 相比后世,汉世生活较为枯燥,尤其战乱年间,更是缺乏娱乐。不过,随着巢湖局势安稳,无须整日提心吊胆,巢湖渐渐出现娱乐缺口,其中尤以巢湖校尉府为重。 最初,先是鸾鸾购买一副围棋,闲居娱乐。然则,萧言灵魂自后世工业时代穿越而来,生活习惯讲究快节奏,顺势将巢湖校尉府效率带高,来去如风,使得鸾鸾很难抽出时间娱乐围棋----毕竟围棋对弈,耗时经久,一局三四小时寻常事,不适合当作日常休闲所用。 于是,萧言为丰富巢湖校尉府精神生活,复制许多后世耗时较少的快餐游戏,而袁茉儿和鸾鸾对战的国际跳棋,亦是其中一种。 话说,本来萧言最先复制的是后世广泛流传的中国跳棋。但是,玩转围棋的鸾鸾,胸中自有沟壑,嫌弃中国跳棋规则过于简单,三十步内决胜负,没有意思。萧言后退一步,改中国跳棋为国际跳棋,以此契合鸾鸾寻求棋局内容丰富变化的需求。为与时俗匹配,萧言复制国际跳棋时,又将“王”改名为“将”,也即是说当“兵”冲破重重障碍,抵达对方底线时,变为汉世版将军、大将,而非国际跳棋所谓的王----当然,无论名唤为大将,还是名唤为王,xing质皆是一样。 如此,国际跳棋以变化契合围棋,耗时又少于围棋,渐渐成为鸾鸾闲时玩具。 袁茉儿入住巢湖不久,便成为鸾鸾棋友,空闲较多时,两人对弈围棋;空闲较少时,那便对战跳棋。 无论袁茉儿还是鸾鸾,xing情皆不爱争胜,对弈围棋也好,对战跳棋也好,目的全是打发时间,并不刻意追求谁胜谁负。于胜负相比,她们更喜欢追求棋局流畅xing、美感xing,以及走棋之间,唠叨远近长短事乐趣。 “昨日听红巾兵那面传来消息,说是萧郎明后天就能回来呢!”鸾鸾随口说道。 袁茉儿向前斜推棋子,嗔怪说道:“鸾鸾姐,别提他啦!快走棋,我这枚小兵就要变将军啦!” 因女人特xing,面对萧言婚姻之聘,袁茉儿心中既觉骄傲得意,又觉郁闷,嫌萧言难缠:骄傲自然是因为自己轻松赢得萧言倾慕,郁闷是因为萧言霸道行事,强行留她在巢湖,让她接受不能。当然,袁茉儿此类复杂情感,向来是郁闷露在脸上,骄傲藏在心底。鸾鸾是萧言亲信丫鬟,巢湖校尉府家仆第一人,袁茉儿自觉与鸾鸾谈得来,不愿当面说萧言坏话,使得鸾鸾难堪,所以有心揭过此节。 鸾鸾没有应棋,歪着头询问袁茉儿:“茉儿妹妹,你觉得萧郎不好吗?我觉得,你们应该很合得来啊!” 袁茉儿额头一道黑线,苦着脸说道:“你见我哪里和他合得来?烦死他了,整日没羞没臊的!” “萧郎是喜欢你呢。”鸾鸾说。 袁茉儿愈加郁闷:“谁稀罕他喜欢!” “茉儿妹妹不喜欢萧郎哪点啊?”鸾鸾问。 袁茉儿噎住,复又随口编纂一条理由:“哪点都不喜欢。尤其他还是率兵打仗的,整日打打杀杀,舞刀弄棒,好没意思。你看,就连他制作的跳棋,也是小兵啦,将军啦,脑海里装得全都是这些东西,老没意思。” “茉儿妹妹你不是说,你很喜欢玩跳棋嘛?”鸾鸾疑惑。 只顾埋怨萧言,不意竟说差话,袁茉儿连忙向鸾鸾解释:“是喜欢啊!我只是讨厌小兵、将军说法,打打杀杀的,多讨厌啊,他也不换个好听名字!” “没办法,乱世呀。就如萧郎所说,巢湖不养兵,外人就不让巢湖安生。你看,孙策啊,还有你父亲啊,都是主动进攻巢湖,我们只是反击啊?”鸾鸾说。 想起是袁术率先进攻巢湖,才有成德之败,袁茉儿一腔郁闷,顿时堵在喉咙,反驳不能。 良久,袁茉儿才落寞嘟囔一句:“反正,就是不喜欢。” 第158 有花堪折直须折(二) () 第158有花堪折直须折(二)礼物 凉风卷起秋叶,悠悠落在黑白棋子间。 鸾鸾拂去落叶,垂头低语:“其实啊,我也不想茉儿妹妹嫁给萧郎。” “嗯?”袁茉儿疑惑。 鸾鸾挪步棋子,展颜一笑:“茉儿妹妹如果嫁给萧郎,我就必须喊你夫人啦!” 闻听鸾鸾提及尊卑,袁茉儿急忙截断鸾鸾话语:“别,我就是嫁给萧言,也是鸾鸾姐的好妹妹……哎呀,不不,我不可能嫁给萧言……” 鸾鸾呵呵轻笑:“茉儿妹妹真若离别巢湖,从此难再相见一面,我连夫人都没得喊啦。所以啊,茉儿妹妹还是嫁给萧郎吧!” 袁茉儿偏头想了想,说:“那……鸾鸾姐可以和我一起回寿春啊!” 鸾鸾正待答话,忽听墙外传来萧言熟悉的声音:“这是谁啊,竟然想拐走我家鸾鸾?” 不意萧言突然返家,袁茉儿顾不得棋局,拎起裙角就要远远躲开。鸾鸾稍稍犹豫数秒,却终究选择扯住袁茉儿衣袖,笑说:“别走啦!” 其实,袁茉儿脚步受限校尉府,又岂能真正躲开萧言魔掌?袁茉儿拎起裙角躲开,纯属无意识反应,心里有点害怕见到萧言。因是,被鸾鸾扯住衣袖,袁茉儿也就顺势顿住脚步,恐慌的盯向门口。 萧言走进门,又追问一句:“茉茉,想拐走咱家鸾鸾啊?” 袁茉儿转过头不看萧言,更不理会萧言追问。 萧言自有厚脸皮,对袁茉儿冷脸混不在意,径自走向两人。与袁茉儿冷脸不同,鸾鸾笑脸温馨询问萧言:“红巾兵传来的消息,不是说明后天,萧郎才能够到家吗?萧郎怎么今天就提前回来啦?” 萧言解释道:“军心恋家,所以路上走的快些。” 说着,萧言从袖口摸出一串手链,面向袁茉儿说道:“率兵入驻历阳时,恰逢东海海商贩卖珠宝,珠宝之中,有十三粒水晶,天生异象,海草奇景,可谓绝世珍品。于是,我选购十三粒水晶,募来能匠穿孔系绳,做成一件手链。喜欢嘛,茉茉?” 然而,袁茉儿却继续偏头无视萧言,对萧言拿出的水晶手链,视而不见。所幸还有鸾鸾,打碎尴尬气氛,配合的惊讶叫一声:“好漂亮!” 见袁茉儿偏头无视,萧言索xing主动出击,伸手捉住袁茉儿右手,将手链为她亲自戴上。不意手腕被萧言捉住,袁茉儿顿时慌张,顾不得冰美人形象,匆忙摆臂,试图甩开萧言。然则萧言力气胜过袁茉儿十倍,袁茉儿使劲全身力气,手臂却依旧紧紧攥在萧言手中。甚至,为避免袁茉儿反应过激,萧言又顺手一带,从背面怀拥袁茉儿,将袁茉儿紧紧抵在胸前。 袁茉儿挣扎间,偶然看见腕间手链,目光一凝,不禁被内含海草奇景的绿水晶吸引。唯因手链是萧言所赠,袁茉儿才恨不得立即扯断手链,狠狠摔在地上,表示不屑。不过,袁茉儿毕竟第一眼喜欢上腕间手链,不由自主缓和甩动动作,免得摔坏手链:既爱手链美景,又恨其是萧言所赠,袁茉儿的内心复杂到极点。 瞧见萧言不由分说将袁茉儿拥在怀间,身在一旁的鸾鸾,不禁脸颊飞起一朵红云:“萧郎赶路奔波累了吧?我去给你准备盥洗浴盆热水……” 萧言放开袁茉儿,扬声说道:“等等。鸾鸾,我也给你买一块水晶饰品。” “啊?”鸾鸾讶然轻叫一声,眼里尽是藏不住的惊喜。 鸾鸾惊讶间,萧言已经回走门口,拎来随身包裹,从中掏出一块白水晶摆件。水晶摆件,长约16厘米,宽约11厘米,厚约4厘米,通体成圆润方块。水晶雕饰精美,正面刻有前汉风尚的仕女图。 萧言将白水晶摆件递给鸾鸾,笑道:“鸾鸾你看,水晶雕饰仕女,像不像你?若不是雕饰风格是前汉习俗,我还真怀疑是特意为你雕饰的呢!” “啊呀!”鸾鸾略略一看白水晶摆件,不禁惊呼一声。 萧言又及时说道:“雕饰很像你吧?本来这块水晶质地稍差,若不是恰巧发现雕饰仕女图竟然与你一模一样,我才不会买它送你。也算是缘分,喜欢吗?” 鸾鸾双手将白水晶摆件合抱胸口,顺着萧言语气,轻声说:“是啊,好巧呢。” 说罢,鸾鸾忽然转身,疾步离去:“萧郎,我替你准备洗浴更换衣服去啦!” 萧言心思又从鸾鸾身上转至袁茉儿,恰好望见袁茉儿捧起腕间手链欣赏,笑道:“喜欢吗?” 然而,袁茉儿轻抚手链本就是因为情绪复杂,处在两难之间,既爱手链之美,又不愿令萧言如愿。由是,袁茉儿听见萧言问话,立即果断扯下手链,狠狠砸向萧言:“我家有合浦珍珠做门帘,和氏美玉做地砖,什么珍异宝物没见过,谁稀罕垃圾手链呀?” 萧言接住手链,跨步上前,依赖自身力气,再次将袁茉儿拥入怀中。继而,萧言凑在袁茉儿耳边说道:“没事,你取下一次,我再给你带上一次,这串手链就算咱们定婚之物,你逃不掉啦。” 袁茉儿挣扎片刻,见力气拼不过萧言,索xing放弃武力对抗,只做口舌之争:“垃圾手链,也好意思送人?穷鬼!穷酸!乞丐!野羌!蛮奴!匈胡!” 其实,萧言所选手链,用料品质极高,无论在汉世还是在后世,皆是有钱难买的稀有饰品,又因工艺精良,绝对与庸俗无关。也是因此,饶是出身袁氏高门的袁茉儿,也不禁一眼喜欢上这串手链。但是,此时此刻,袁茉儿为了洒泄怨气,自然使劲贬低手链价值,进而以之讥讽萧言。 萧言混不在意袁茉儿讥讽,笑嘻嘻说道:“嫌弃我送的是垃圾呀?” “垃圾,就是垃圾!”袁茉儿说。 萧言说:“我送的都是垃圾?” “全都是垃圾,连我家养马小奴,都不屑一顾。”袁茉儿说。 萧言说:“垃圾,不要?” “不要!就你这样穷鬼,才视为珍宝送人!”袁茉儿说。 萧言说:“真不要?” “不要!”袁茉儿说。 萧言说:“谨慎其见,再问你一句,真不要?” “不……”袁茉儿话说一半,突然惊叫:“穷鬼,你要干什么?” 萧言右手停在袁茉儿胸前,故作威严说道:“为满足茉茉小姐要求,我决定拿走茉茉小姐身上所有垃圾。” “那你拽我衣裳干嘛?”袁茉儿说。 萧言故作惊奇说道:“呀,茉茉小姐莫非忘了,你所穿衣裳也是巢湖所织的垃圾啊?” “无耻!”袁茉儿说。 瞬间明白萧言刚才是故意调笑自己,袁茉儿且羞、且怒,不禁偏头去撞萧言。 只是,袁茉儿力气小而萧言脸皮厚,袁茉儿拿头去撞萧言,反使两人脸颊紧紧贴在一起,有类情侣亲密。 ====== 搂搂抱抱,喝袁茉儿一碗豆腐汤后,萧言为避免擦枪走火,提前收兵退去。 泡完热水澡,洗去数日疲劳,萧言更换新衣,正准备补觉歇息,鸾鸾忽然传话,说是周瑜妻子朱竹来找。 才在湖畔见过周瑜,其妻朱竹复又来找,难道有什么事儿?萧言不敢怠慢,连忙心事重重召见朱竹。 孰料,朱竹来见萧言,第一句话问的却是:“十一郎准备娶妻袁茉儿?” “嗯。”萧言不明白朱竹为甚突然关心这个话题。 朱竹问:“婚嫁日期定下没有?” “还没有。”萧言说道。 朱竹问:“为什么没有定下呢?” 却说,萧言虽然强掳袁茉儿来巢湖,并且不顾袁茉儿心意,对其展开近乎流氓式追求,却并不意味着萧言立即和袁茉儿举办婚礼、洞房花烛。真若上午抢婚,下午婚礼,当晚圆房,岂不成了野蛮强.奸?萧言心中自有傲气,如果不使袁茉儿真心接受他,甘心情愿嫁给萧家,那又何必举行婚礼? 能否收心袁茉儿,萧言还是有百分百信心的。萧言的观念看来,只要有时间磨合,哪有磨合不来的夫妻?真若长时间磨合还不行,那两人也是天生不是一对,根本没有婚嫁的必要。至于磨合期间,手段强横霸道,问题虽有,其实也不大。 遥想后世共和国年间,萧言就是仗着一双铁拳,横扫妻子无数追求者,才能最终抱得美人归。也是因此,萧言虽然宣布迎婚袁茉儿,却未曾在此事上逼迫袁茉儿,而是很有耐心选择等待袁茉儿扭转心意。 当然,面对朱竹质问,萧言不可能讲出实情。于是,萧言模糊言辞,委婉答道:“各有各样的原因都有。不过,茉儿还小,这事不急,慢慢选日子呗。” 朱竹沉默,随后又提及一桩旧事:“据说,在袁茉儿之前,十一郎曾有心娶洛儿姐姐为妻?” 忽听朱竹提及陈洛儿,萧言情绪复杂:尽管萧言此时钟意袁茉儿,但总还有一丝陈洛儿身影沉淀在心底,值得留恋。 =========== ps: 事情较多,等会还要出趟门。 尽量早回来,争取再赶出一章。 第159 有花堪折直须折(三) () 第159有花堪折直须折(三)原来是红娘 “十一郎曾有心娶洛儿姐姐为妻?”朱竹询问萧言。 萧言犹豫片刻,选择承认此事:“嗯。” 朱竹目光逼视萧言:“十一郎后来为甚改变心意?” 萧言神情略显落寞,说道:“是我不好,心胸不够开阔,做不来洛儿姐姐丈夫。我没有信心照顾好洛儿姐姐,以及骆凌、骆统两姐弟。” 听闻萧言道出这般理由,朱竹顿时感到不可思议,不禁说道:“可是,你和骆凌、骆统姐弟处很好啊!尤其是骆凌,有机会就腻在你身边,待你比待洛儿姐姐还亲呢!十一郎怎么可能照顾不好洛儿姐姐呢?” 萧言摇头:“骆统、骆凌和我关系再好,我也不曾对他们心生父子、父女之情。况且,现在是现在,将来是将来,此时亲昵不代表以后继续亲昵。此时我是外人,稍微对他们好一点,他们便觉得我比亲人还亲;待我成为他们继父,却是我稍微对他们差一点,他们便觉得我还不如外人。亲人、外人,完全是两种概念。人若皆能以外人标准要求亲人,世间哪还有家族矛盾?” 朱竹恍然,继而试探问道:“十一郎放弃迎娶洛儿姐姐,关键是因为骆凌、骆统姐弟咯?” “嗯!”萧言瓮声应道。 朱竹踌躇片刻,复又说道:“洛儿姐今年不过二十七八岁,正是生育好时间,十一郎如果对骆凌、骆统姐弟心怀郁结,那就和洛儿姐姐多生养几个孩子啊!亲生孩子,总该没有关系吧?” 萧言摆摆手:“误会,误会!我说不能照顾好洛儿姐姐母子三人,主因在于洛儿姐姐,而非骆凌、骆统姐弟。正是因为而后要生养孩子,所以我才担心骆凌、骆统境况,担心他们背地里恨我,从而惹得洛儿姐姐伤心。我说照顾不来,不是担忧骆凌、骆统不理解我心,而是害怕洛儿姐姐将来处于两难之间,强作欢笑。” 朱竹更感不可思议,失声说道:“骆俊虽死,会稽骆氏还没有绝户断门吧?十一郎你完全可以将骆凌、骆统姐弟送还骆家啊!届时,骆凌、骆统姐弟未来境遇,又与十一郎和洛儿姐姐何干?最多,如果骆氏遇难衰落,以致骆统将来不能娶妻生子,洛儿姐姐念及母子一场,送他一点婚嫁钱!骆氏又没有死绝,骆凌、骆统姐弟有甚资格抱怨十一郎啊?” 案:汉世风俗,十寡九嫁,类似明清之际守寡在家的寡妇,才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但是,比较于后世,汉世女子地位仍是较低,倘若守寡再嫁,除非前夫门第弱势,女子十有七八净身出户,大抵很难带走一子一女。 正是因为汉世风俗如此,朱竹才觉得萧言思维真是无法理解:会稽骆氏只要门第仍存,早晚都要从陈洛儿怀中抢走骆凌、骆统姐弟,萧言有担心必要吗? 然则,萧言深受后世思维影响,尊重单身母亲抚养权:“洛儿姐极爱骆凌、骆统姐弟,我怎能因为一己私心逼她送走儿女?这种残忍之事,我做不来。” “可是,可是会稽骆氏早晚也要接走骆凌、骆统姐弟啊?”朱竹突然发现,自己这趟还真没有白来。今日不听萧言道破原因,朱竹苦思冥想十年,也不会想到问题症结竟然出在这里。 萧言笑笑:“此地是巢湖不是会稽,洛儿姐姐住在巢湖,只要她不愿意,谁也抢不走骆凌、骆统姐弟。会稽骆氏难道还强过孙策七万步骑?” “这不是一回事好吧?”朱竹苦笑。 苦笑之余,朱竹又说道:“十一郎,我与你说句实话:你今日这些担心,完全是空立靶子,没有一丁点必要。你看错会稽骆氏,也看错洛儿姐姐,更看错骆凌、骆统姐弟。” 萧言不解:“嗯?” 朱竹斟酌斟酌言辞,继续说道:“十一郎,我给你露点底。你说洛儿姐姐极爱骆凌、骆统,你可知原因?其实正是洛儿姐姐认为无法永远留住骆凌、骆统姐弟,所以她才会挤出一切时间,溺爱他们两姐弟。洛儿姐姐逼着骆凌、骆统读书,亦是想趁着会稽骆氏还未带走两姐弟,努力补偿他们,不使子女走上邪道。也就是说,洛儿姐姐根本没有奢望将骆凌、骆统姐弟永远留在身边!” “真的?”萧言扬起眉头。 朱竹说道:“难道还有假不成?我不比你清楚洛儿姐姐心意?骆氏是会稽望族,不许骆俊孤嗣在外;陈氏亦是诸暨县名族,不许洛儿姐姐壮年守寡。洛儿姐姐启程归家会稽之前,已有舍别骆凌、骆统姐弟心理准备。十一郎倘若真心爱慕洛儿姐姐,那就根本没有必要担心洛儿姐姐以后两下为难。” 萧言陷入沉默许久,才说道:“可惜,我早该多问洛儿姐姐一句。不过,还请二嫂转告洛儿姐姐,请她放心,只要她在巢湖,无论是会稽骆氏还是诸暨陈氏,皆别想欺负她,夺走骆凌、骆统姐弟。” 朱竹拍下额头,无奈说道:“十一郎你怎就不明白呢?我是劝你娶洛儿姐姐啊!” 萧言垂下头,犹犹豫豫说道:“可是,袁茉儿……我一人怎能娶二妻?” “没让你必须娶洛儿姐姐为妻啊?你娶袁茉儿为妻,娶洛儿姐姐为妾不行啊?”朱竹把话说的更白。 萧言猛烈摇头:“要么不娶,要么娶妻,娶她为妾算什么事?” “十一郎,听嫂子话,别寻些莫名其妙理由,无端固执!我替你问过洛儿姐姐,她是过来人,不敢强求。能做你妾室,她就能开怀欢笑啦。”朱竹肃然说道。 继而,为坚定萧言信念,朱竹又絮叨说道:“十一郎你真是不懂女人心。你可知洛儿姐姐是怎么想的?她以为你是嫌弃她,连纳妾心思都没有,我每次和她开起玩笑,她自卑的不像话。十一郎啊,我说啊,你也甭管骆凌、骆统姐弟,也甭管娶妻还是娶妾,你若是心里真有过洛儿姐姐,那就听你嫂子的话,等正式迎娶袁茉儿时,顺带纳洛儿姐姐为妾。明白了吗?” 第160 有花堪折直须折(完) () 第160有花堪折直须折(完)各有心思 “听嫂子的话,纳妾洛儿姐姐,明白了吗?”朱竹絮叨说道。 朱竹将话完全讲白,萧言这才恍然大悟,了然其来意。只是,萧言却对朱竹话语将信将疑,反问道:“等等,二嫂你说,洛儿姐姐对我有好感?” “岂止好感!”朱竹说。 萧言表示怀疑:“不可能吧?” 因骆凌、骆统姐弟心结,萧言过早熄灭色心,平时对陈洛儿有礼有节,却是根本不曾往感情方面发展。此刻闻及朱竹言陈洛儿对他芳心暗许,惊喜之余,却又不禁怀疑朱竹设局开他玩笑:“我与陈洛儿不曾提及半点情字,她岂会突然甘心嫁给我做妾?” 朱竹说:“怎么不可能?这不正如你愿嘛!” “什么叫如我愿?”萧言有点心虚的反驳朱竹。 朱竹说:“不如你愿的话,那你怎么偏偏相中洛儿姐姐,却不来我家门口晃悠?” “去你门口晃悠?我怕公瑾拿棍打断我腿。”萧言向后挪挪,笑着调笑朱竹。 朱竹横瞥萧言一眼,威胁说:“你敢来我家门口转,不等周郎拎棍,我就先打断你三条腿,让你小色痞作恶。没事没非的,天天往洛儿姐姐家跑,谁看不穿你色心啊?偏你挑出来事,又故作糊涂,逼着洛儿姐姐背地里唉声叹息。寡妇门前转,心思谁不懂,难道你还准备不给洛儿姐姐名分,让她被人笑话一辈子?” 萧言直至此时才听懂背后故事:寡妇门前是非多,萧言去陈洛儿家转悠过多,却是向陈洛儿、朱竹以及巢湖其他人传递出一个本不在萧言计划内的信号。恐怕此时此刻,巢湖校尉府外,不了解事情真相的巢湖流民,已经纷纷将萧言看作陈洛儿姘夫。 一念至此,萧言不禁苦笑:“本想帮助陈洛儿,谁知却给她带来麻烦。只是,若真能因此侥幸赢得陈洛儿芳心,却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想到这里,萧言又多问一句:“洛儿姐姐真对我有好感?二艘你确定没有骗我?” 朱竹叹口气,葱白玉指几乎指着萧言脑门数道:“十一郎你呀,真是榆木脑袋,不懂女人心。回头想想,自今年春上以来,你去洛儿姐姐家,洛儿姐姐哪次不是瞬间出现在你身边,继而默默送你离去?洛儿姐姐的柔情,你真看不见?” 萧言仔细回忆回忆,发现事情还真如陈洛儿所说:每逢萧言到访陈洛儿家时,陈洛儿总是翩翩赶来,含笑默默在旁注视萧言陪同骆凌、骆统姐弟玩耍。萧言以前以为那是陈洛儿待客之道,现在回头去想,陈洛儿心中如果真没有丁点情思,恐怕少不了如她刚来巢湖时那般,以避嫌闲言碎语为藉口,不但冷脸不与萧言相见,还要次次催促萧言快点离开。 知晓陈洛儿心意,萧言顿时陷入自责情绪,恨自己忽视陈洛儿默默柔情。自责之余,萧言又真心感谢朱竹:“谢谢二嫂,若不是你,我不知何时才能够明白洛儿姐真心。” “懂了?”朱竹舒眉展颜。 萧言点头:“懂了!” “懂了就好。女人一辈子最好的时光,总归也就是那么三五年,十一郎你千万记得,别再钻莫名其妙牛角尖,以后好好用心待洛儿姐姐。你能等十年八年,洛儿姐姐可不能再煎熬十年八年。”朱竹不放心,不由得再次嘱咐萧言。 萧言继续点头:“嗯,我明白了。” “好啦,该说的都已说,我也该走啦。等十一郎你和洛儿姐姐比翼双飞时,可别忘记谢谢我!”朱竹笑着起身离开。 萧言说道:“谢,当然要谢。二嫂有什么钟意的物件,尽管开口。” “呵呵,钱财可收买不了我哟。十一郎你若真想谢我,那就给我家周郎封个大官,让我做贵夫人。”朱竹说。 萧言笑道:“就怕公瑾嫌巢湖是小泥沟,翻不起浪花!公瑾真若有心任职巢湖,就是校尉府让给他,我也愿意啊!” 孰料,朱竹却严肃说道:“十一郎你别耍嘴皮,我是真心替周郎向你预定大官。半年之间,十一郎北破袁术,南败孙策,巢湖三军,兵锋所向,无所匹敌,委实是咱江淮第一豪杰。就连我家周郎,近些日也时常感慨,说遇见你十一郎,是我家周郎的幸事,也是江东孙策的不幸事。校尉府那是真不敢要,但是巢湖下辖七县,县令、县长之缺位,十一郎记得给我家周郎留一个。我家周郎遇难长江前,本就是赴任居巢县长。我家周郎能做来居巢县长,自然也能做巢湖辖县县长,绝不会扯巢湖后腿。” 闻听朱竹此番严肃请求,萧言忽觉她话中有话,不禁心思一动:“难道周瑜见孙策遇刺,觉得江东困窘,群龙无首,所以准备融入巢湖,随我一起归顺曹操?” 然则,萧言正待不留痕迹盘问朱竹,朱竹却不给萧言说话机会,疾步离开校尉府。 无可奈何,萧言只好先将朱竹透露出来的隐情记在心底,来日再去试探周瑜心意。 ====== 巢湖。 出校尉府,直走百数步,即是陈洛儿母子三人所居别院。 骆凌、骆统姐弟对坐别院,骆凌捧着《急就篇》朗诵,识读文字;骆统沙盘默写《论语》篇章,体会深意。或许陈洛儿教导有方,两姐弟虽然持续读背枯燥文字,却依然能够专心致志,不曾如寻常孩童那般,厌倦烦闷书本,眼神飘忽,只顾贪玩。 骆凌童稚读书声间隙,陈洛儿对着绰约铜镜,寂寞轻抚脸颊,寂寞哀叹:“时光,你这小贼,夺人面上朱,偷人发上黑,宁不怜惜……” 就在这时,门外突兀传来朱竹声音:“小铃儿,你娘在家没?” 骆凌清脆童音即时响起:“珠珠姐,我娘在倒数第二间厢房呢。” 听见骆凌传警,陈洛儿从容整整衣饰,抬步出门,笑着迎上朱竹:“珠珠妹妹过来啦?” 朱竹轻笑声远远传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洛儿姐,先听哪一个?” “时不我待,宁肯先尝甜,不愿口留苦,珠珠妹妹还是说好消息吧。”陈洛儿说。 第161 北征吕布(一) () 第161北征吕布(一)广陵陈矫 九月初三,萧言回巢湖第二日。 直至日上三竿,温暖洒满床前,萧言这才悠悠醒来。戎马倥偬月余,披甲督战时尤不觉辛苦,回住巢湖,萧言却忽感全身疲惫,赖在床上不愿早起。 潦草盥洗完毕,鸾鸾端来温热早餐:一碗鸡汤鱼粥、一叠渣肉蒸饼、半盏凉菜。 鱼粥香而不腻,蒸饼油中带田,佐以芜湖特色凉菜,渐渐填满萧言咕咕肠胃。 鸾鸾支着下巴偎依在饭桌对面,月牙水瞳,含笑望着萧言将自己所做早餐风卷云袭扫尽。待鱼粥露出碗底时,鸾鸾突然“啊呀”轻唤一声,好似刚刚记起重要事情:“天色蒙蒙那会儿,历阳骑士护卫一人来巢湖,说其是广陵郡功曹陈矫,欲与萧郎议论军政大事。” 陈矫?萧言脑海里有他印象。 陈矫,字季弼,徐州广陵郡东阳县人。历史典册记载:陈矫初从陈登,后应召曹操,久掌尚书权柄,后登位三公,乃是曹魏三朝元老。然则,萧言后世读史时,之所以能够记住陈矫,却是因为陈矫有一个更加威武的儿子陈骞。如果说陈矫名望沉寂,有点“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味道,那么他儿子陈骞却是一位激流豪杰,晋初中流砥柱,声名远播。父子两人,父亲陈矫助曹丕代汉建魏,儿子陈骞助司马炎代魏建晋,一门父子两位开国元勋,又皆是位极人臣,倒也是三国奇景特色。 忆起陈矫父子厉害,萧言即时放下碗筷:“陈矫人呢?” “陈矫此来巢湖,昼夜兼行,舟马劳顿,又因是天色蒙蒙亮时赶来,奴婢就自作主张,使他先在厢房歇息,养养精神。陈矫当时不曾非议奴婢建议半句,就势入驻厢房补睡歇息,想来虽有军政密讯,却也不急在一时片刻。因此,奴婢也就没有匆忙唤醒萧郎。”鸾鸾长话短说,大致介绍陈矫状况。 萧言行动放缓,又问道:“陈矫现在人醒了没?” “自陈矫入驻厢房以来,至今未曾遣人催促校尉府。”鸾鸾答道。 萧言想了想,说道:“陈矫既然日夜兼行,此来定有要事。鸾鸾,你且帮我唤来亲兵,我收拾收拾就去见陈矫。” ====== 未几,萧言率三五随从,往见陈矫。 萧言行至厢房时,恰逢陈矫睡醒用餐。陈矫欲撤餐桌礼迎萧言,萧言却笑着摆手,示意陈矫继续进餐,并吩咐随从道:“恰好,我与陈功曹皆是刚刚醒来,未曾早餐。你去吩咐后厨,弄些精美小菜、甘甜美酒,使我与陈功曹畅怀共饮。” 陈矫稍作推辞,却见萧言执意共食一桌,也就顺承萧言心意,跪坐餐桌一侧,以臣礼相待萧言。 酒菜虽满桌,陈矫已无吃酒意。陈矫首先大声称赞萧言军功,作为开场白:“我奉命太守密令,疾步历阳,来见校尉,岂料时运稍差,校尉前脚刚走,我却后脚翩翩来迟。此后,校尉率军前行,我在后单骑独追,本以为历阳县内必能追上校尉脚步,哪想到一路追到巢湖湖畔,也没能追上校尉主军。校尉率军转战,迅捷如斯,简直宛若风雷电车,统军如此,我可追敌军,敌军不可追我,巢湖未战,已立于不败之地。” “今日方知,巢湖北拒袁术,南败孙策,绝非一时侥幸!乡间俚语,歌唱‘西楚有萧郎,巢湖北府兵,成德笑袁术,历阳逐韩当,江淮称第一’,果然没有半点虚夸之辞。” 萧言不为夸言所动,笑着拂去虚词,谦虚说道:“巢湖所属,尽是一群流民,唯因袁术、孙策无道,妄兴刀兵,他们才能以护守巢湖为念,勇闯敌阵。幸得天佐汉室,降下鸿福,保得巢湖两番侥幸得胜,哪里当得起陈功曹如此夸赞?” 陈矫摇头:“绝非夸赞。巢湖北府兵,能够连续以少击多,聚歼黄盖、夜袭成德、江北追击,岂是凡人之功?我广陵太守陈.元龙{陈登},每次提及巢湖勋业,便喟然长叹:‘巢湖萧郎如能早生二十年,汉家聘其为大将,内做霍光,外做霍去病,岂会有今日之乱?’” 虚夸许久,陈矫见萧言不因巢湖勋业而起傲心,所以很快扭转策略,转入实质xing的肉戏:“据闻,校尉广纳流民、兴建三军,割据八百里巢湖,是恨袁术谋逆?” 萧言答道:“正是如此。此时此刻,巢湖所飘旗帜,依然是‘替天行道’,代汉天子,征讨不顺逆臣。” 陈矫起身向萧言作揖,恭谨说道:“校尉能有此心,实乃汉家之兴。然则,九州颠沛,天下逆贼无数,非独有袁术、孙策二人也。广陵陈.元龙亦与校尉一般,怀有赤子之心,常欲兴兵讨贼,唯恨广陵残破,县兵孱弱,难堪重任,是以不得不郁结在怀,静等豪杰举旗。今幸得天佑汉室,降校尉于巢湖,兵锋所向,贼子胆寒,实乃当世霍骠骑,为我汉室栋梁之才。” “今,广陵陈.元龙倾慕巢湖兵威,欲与巢湖歃血合盟,共讨逆贼,兴复汉室,不知校尉心意如何?” 闻听陈矫此番言语,萧言不禁眉头上扬:“陈广陵{陈登}欲伐吕布?” 案:建安三年六月末,吕布和袁术正式“释怨解仇”,复又联盟为一。 欺负袁术三战三败,军心混乱,吕布非但断然拒绝袁术婚约,更以广陵兵为助,肆意侵夺下邳郡淮河南部四县。自袁术身上割下一块肥肉后,吕布志高意满,立即准备出征小沛,翦除刘备羽翼,扼杀心腹大患。 于是,七月中旬,淮南淮北齐时烧起战火。 淮南,袁术别遣三千步骑,进逼合肥,策应孙策。 江南,孙策合集七万步骑,水路兵进,杀向巢湖。 江北,萧言寄望于长江水战,战船五百,进击黄盖。 淮北,吕布选兵挑将,杀气腾腾,西攻刘备。 为一战剿灭刘备,吕布遣派麾下两员大将,督率徐州小半兵马,合攻小沛。两位徐州大将,其一是中郎将高顺,其二是鲁相张辽。 今日今时,曹操虽与袁绍产生裂缝,但毕竟是中原霸主,权掌兖、豫两州。念及曹操厉害,兵马强盛,吕布西攻刘备时,绝口不提反叛曹操,言此战目标仅是剿杀刘备一人,非是徐州兵试图染指豫州。在吕布美妙设想中,他与袁术合盟,可以保全淮南;他与曹操合盟,可以轻松剿杀刘备,如此再好不过。待剿杀刘备,未来下一步,是反曹操还是反袁术,自然取决吕布当时心意。 然则,曹操一代枭雄,岂会容忍吕布剿灭刘备,进而霸占小沛水路交通要害,威胁兖、豫两州八郡之地?因是,尽管吕布努力维持两人联盟,口口声声以汉臣自居,但是曹操却毅然选择翻脸,使夏侯惇将帅精锐步骑,趋兵来救刘备。可惜,夏侯惇流年不利,前番被吕布兵射瞎左眼,今日复又被高顺、张辽破击。 其实,夏侯惇虽然一员将帅,但是其才能却偏于民政、军政,而非军战。好似去年中国先有大旱,后有蝗灾,黄河以南,长江以北,千万百姓,莫不窘困蹙眉。值此之际,天下抗旱杀蝗者,唯有南方萧言,北方曹操。而曹操之所以能够有惊无险熬过建安二年危机,亦赖于夏侯惇亲力亲为,全力倡导兵将救旱、除蝗策略。尤其,萧言杀蝗,大抵依赖于后世经验,才能援救巢湖于危难之间,不值得居功自傲;而夏侯惇这位土著,却能凭借汉世条件,在淮北力揽狂澜,辛苦维持曹操基业,却是不能不佩服其能力。 闲话暂且不说。 夏侯惇兵败沛县,黄淮豪杰蹙眉,心中渐起疑惑:两攻南阳无果,今又被吕布击败,难道曹操已经力气用尽? 夏侯惇援兵无望,沛县惊乱,军伍渐有失控迹象;反观吕布兵,则是士气高昂,加紧进攻步伐。吕布、刘备沛县之争,胜负虽然还未分晓,但是所有人都已经看清形势:曹操如不能及时调来援军,刘备必败,沛县必失! 当然,身在巢湖的萧言,熟读后世记载,不仅晓得吕布即将攻陷小沛,还晓得刘备突围逃窜,迎头碰见曹操援兵。 另外,徐州局势演变趋向,萧言心中也有模糊印象:曹操与刘备合兵,立即全军压境,马踏徐土,势如破竹击退吕布所有属从势力,进而围困下邳。虽然兵围下邳不易,曹操苦攻三月,用尽一切办法,下邳城依然稳若金汤,但是曹操却听从谋士建议,咬紧牙关,坚决不退兵,直至下邳内乱,主动捆绑吕布请降。而三月围攻下邳,亦是吕布在汉末三国留下的最后一丝余晖。 此时身为吕布属从的广陵太守陈登,正是未来剿灭吕布的急先锋。 因此,听陈矫提及“歃血合盟,共讨逆贼,兴复汉室”言辞,萧言自然而然想起陈登助剿吕布之事。 第162 北征吕布(二) () 第162北征吕布(二)未来忌讳 初,袁术使大将张勋率三万步骑,南攻巢湖。危急之间,萧言疾走广陵,一口道破陈登密谋吕布异心,使得广陵一郡十一县瞬间倒向巢湖,共抗袁术兵威。陈矫此次往来巢湖,本是陈登亲自面授机宜,自然晓得萧言也是北征吕布知情人。 因此,听到萧言点出吕布,一口道破自己来意,陈矫神色如常,并没有感到奇怪。 萧言眉头上扬:“陈广陵欲伐吕布?” 陈矫继续答话:“诚如校尉所言,我奉广陵郡军命来此,正是欲与巢湖商量合兵事宜,以便共讨下邳吕布!” “豫州牧刘备刘玄德,弘雅有信、雄姿杰出,为宗室少有才俊。昔,刘玄德兴兵朔野,救难徐土,义感袁本初{袁绍},遂继任陶恭祖{陶谦}为徐州牧。适逢吕布兵败兖州,鼠窜东溃,刘玄德念其枭首董卓之功勋,不顾可能触怒曹操,毅然给粮给兵,使得吕布逃过劫数。然则吕布狼子野心,非但不感恩,反趁刘玄德军争淮表之际,内串奸贼,外连袁术,奸诈偷袭下邳,侵夺徐土。吕布之恶,竟能如斯!” “今日今时,吕布更是愈加猖獗,不顾汉家一体,兵围沛县,誓要把刘玄德赶尽杀绝。刘玄德一人身死事小,淮泗为吕布凶贼屠戮事大。吕布围困小沛渐急,时不我待,肯请校尉仗义出兵,与我广陵合军,即时远袭下邳,共救沛县。” 萧言暗道一声果然如此,不动声色婉拒陈矫所请:“吕布狼子野心,天下所知,吾亦恨其狡诈反覆。然则,下邳路远,又有袁术当中阻截,巢湖恐难真正用兵吕布。” 请兵被拒,陈矫却风度不减,淡然说道:“成德一役,袁术丧胆,刀兵不敢南向;历阳追击,江东内乱,孙策兄弟无暇北顾。数月之内,孙策不能集兵,袁术不能为祸,巢湖何惧袁术阻截?待数月之外,吕布覆亡,豫、徐为一,汉兵席卷江淮,虽袁术、孙策不能为害也!” 萧言说道:“自古无必胜强兵,攻守之势,随时可能互相转换。昔日徐州之难,亦是因为刘备远战袁术,南下淮河,勒兵淮阴、盱眙之间,腹胸虚弱,方被吕布所乘。刘备前车之覆,巢湖、广陵敢不为鉴?如因北征吕布,而使袁术偷袭巢湖、广陵,再度称霸江淮,为祸必将甚于吕布百倍。心中忧虑如此,不敢使巢湖兵远走淮北,还请陈功曹见谅。” 陈矫反驳道:“校尉此言差矣!前时已说,成德一役,袁术丧胆,数千步骑不敢围攻合肥千余县兵。袁术虚弱如此,又何必担心其为害巢湖?” 萧言缓声说道:“兵法有云:有备无患,一人之守,十人难攻。巢湖初聚流民数千,尚能逆击孙策,群歼黄盖,何况袁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吕布击溃袁术七军,曹操蕲阳大捷,却异人同心,不约而同选择就地止兵,不曾继续进兵寿春,皆是因此。巢湖不如吕布、曹操甚矣,敢不以之为念?” “不有讨逆者,无以振人心;不有守御者,无以护江淮。今陈广陵既欲北讨逆贼,兴复汉室,还徐土安静,吾亦当守御江淮不失,助其成事。请陈功曹回禀广陵,便说陈广陵率兵北征期间,巢湖北可移军东城,南可行船江都,护守广陵十一县不失。” 话说到这里,陈矫已经明白:萧言私心甚重,兴趣全在于扩展巢湖利益,无意远征下邳吕布,与陈登先前推测不同。 不过,陈矫并非庸才,自有机变智慧。 陈矫沉默片刻,再次主动出击:“敢问萧校尉,可是因巢湖兵威强盛,骤起割据之心?” 闻听陈矫此言,萧言不禁心头一跳,微皱眉头:“陈功曹此话从何说起?” 陈矫语气放低态度,言辞却无比尖锐:“如非萧校尉有心割据巢湖,进而称霸江淮,图谋袁术废立事,怎却拒绝许都征命,坐山观虎斗?” 巢湖此时南拒孙策,北败袁术,看似风光无比,但是萧言头脑始终清醒,晓得巢湖真正实力,究竟是几斤几两。巢湖能够击败袁术,不是巢湖兵极其强大,而是因为寿春军政混乱,袁术即将彻底败亡;巢湖能够南拒孙策,不是巢湖兵真能对战江东,而是孙策遇刺芜湖,生死不知,孙权猝然继嗣,短时间内无法独揽江东军政。双方真正军阵对战,巢湖兵力恐怕不能相抗韩当一部。 巢湖外似威风凛凛,功勋剽悍,其实却因为一系列侥幸造成,不能代表真正实力。 因为头脑清醒,萧言所以始终摆正自己位置,没有想过称王称霸,觉得唯有归顺曹操,才是前途光明的阳关大道。囚禁周瑜、征辟诸葛瑾,萧言亦是更多考虑削弱江东,而非将巢湖经营成能够堪比曹操、吕布那般的强大势力。与此同时,萧言更知道曹操多疑本xing,麾下战将非得彼此矛盾重重,才能齐时共用。甲将与乙将不合,乙将与丙将有仇,丙将与甲将不说话,如是种种,皆是曹操麾下战将寻常事。唯有兵将内斗,彼此不合,曹操才会不惧他们作乱反叛。 如欲归顺曹操,唯有彻底放权,唯有低调行事,才能真正赢取曹操信赖。亦是考虑到这点,萧言与周瑜立誓三年之约时,才会笑说,待中国一统,他便放弃一切权势,与周瑜行商度日。 基于以上种种因素,陈矫一句“割据巢湖”,瞬间戳痛萧言心底软弱处。 萧言若有割据巢湖之志,未来如何归顺曹操? 曹操虽然招降纳叛无数,然则凡是曾欲割据、du li之人,全都遭到曹操无情镇压。那些旧时豪杰,或是死于战阵,或是先降后杀,譬如刘勋,譬如马腾,等等。甚至,连相助曹操甚多的张绣,都死的有点不明不白。 可以说,一旦正式割据巢湖,等同截断萧言归顺曹操之路。 萧言之所以归顺曹操,是想更好活命于乱世。如果,归顺曹操却注定不得好死,以萧言xing格,他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能归顺曹操。 言而总之,萧言此时怀有归顺曹操之心,异常忌讳割据、自立等等字眼,容不得陈矫说三道四。 第163 北征吕布(三) () 第163北征吕布(三)上下异心 萧言心起警惕:“难道巢湖已经越过警戒线?” 暂且按下忧惧,萧言试探问道:“陈功曹此来,持有许都诏书?” “校尉熟知军事,自然知晓沛县地在三州之间,扼守水陆要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曹操必然不会容许吕布侵夺。夏侯惇虽败,曹操主力必然更将卷土重来,逆击吕布。王师讨逆,岂能不广发诏书,集结诸侯之力?此时虽无许都诏书,然旬日之内,许都诏书即来巢湖。”陈矫答道。 许都诏书! 诚如陈矫所说,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是曹操百玩不厌的招数。 萧言突然发觉,归顺曹操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如果萧言类如孙策那般自立江东,大可玩弄手段,将许都诏书当成求名求利手段,但是萧言如今试图归顺曹操,富贵一生,那就必须百分之百执行许都诏书,以此赢得曹操绝对信赖。 譬如,前时归降曹操的李通,初时曹操纵容赵俨罪杀李通岳父,以此检验李通忠诚,曹操对李通主动归顺,尚且疑心如此。所幸,曹操前时征讨张绣不顺,李通疾风见劲草,不顾基业安稳,全力救难南阳,勇击张绣,慢慢赢得曹操信任。真实历史上,曹操、袁绍反目时,李通再次拒绝袁绍派系诱惑,选择坚决支持许都曹操,这才渐渐辛苦融入曹操亲信体系,成为萧言羡慕的标杆人物。 曹操虽然四处派发诏书,但是谁可信谁不可信,他心里自有一张清单。未来刘备携军归顺曹操,曹操不就是将信将疑,不愿使他再度出外领兵? 既想归顺曹操,又视诏书为无物,那是自取祸端,神仙难救。 萧言先有归顺之实,曹操才会有信任巢湖之情。 思及刘备,思及李通,萧言突然沮丧发现:能否镇守巢湖,完全不由他心。 镇守巢湖,目的是为助曹操剿杀孙策、孙权。但是,镇守巢湖目的如果与曹操战略目的互相冲突,又该如何取决呢?先拒绝征命,一次次激怒曹操;再为废寝忘食,替曹操经略江东,有比这更傻缺的蜡烛精神吗? 巢湖的战略,曹操战略,谁先谁后,重要xing不言而喻。 既想挑战曹操权威,又想曹操感恩,世间哪有这种好事! 陈矫尖锐言语,向萧言无情揭露一个残酷现实:要么自立巢湖,一切由己;要么乖乖奉命,做好臣子,别皇帝不急太监急。 一念至此,萧言心情陡然变差,起身告别陈矫:“陈功曹继续用餐,合攻下邳之事,且容我考虑一番。” 陈矫自有智慧,晓得巢湖策略非能片刻间更改,所以他也起身微笑送行萧言。只是,临分别时,陈矫又特意提醒萧言:“吕布围困小沛渐急,胜负即在本月,还请校尉早作决断,勿失时机。” ====== 辞别陈矫,萧言直走校尉府,闭眼沉思未来。 巢湖战略,曹操战略,谁先谁后,谁主谁副,陈矫尖锐提出一个萧言前时忽略的命题。 往日布局江淮,萧言总是站在历史高度,图谋未来十数年后。但是,曹操显然更重视现在,重视徐州吕布,重视荆州刘表,重视河北袁绍,而不曾视孙策为心腹大患。萧言真若归顺曹操,曹操更希望他抽出兵力,面对北方压力。 无疑,巢湖如果还想安稳融入曹操体系,那就必须以曹操为尊,必须以曹操意志为意志,必须以曹操的战略为战略。 条条路通洛阳,万座豪宅朝向南。 萧言久思不定,于是吩咐亲随召唤太史慈、诸葛瑾、楚永等巢湖核心一起议论未来。 出乎萧言意料,太史慈、楚永两人,竟然异口同声选择巢湖为先。 楚永说道:“曹操欲讨吕布,与我们巢湖何干?他打他的吕布,我们打我们的孙策、孙权、袁术。我们不曾指望曹操派来援兵,他却想抽调巢湖战兵,也恁不讲理!朝廷就是被曹操这群庸官把持,才会有今日纷乱局面。” 太史慈说道:“兖豫有曹操,江淮有巢湖,同树汉旗,不分先后。曹操如能剿灭吕布,自当贺喜许都;曹操如不能剿灭吕布,只能说曹操枉主朝政,蹉跎军心。我巢湖数千战兵,南拒孙策,北败袁术,无愧许都汉室。曹操雄霸两州之地,如不能破击小小吕布,那我巢湖,也只能寄望于河北袁绍雄兵。” 萧言初时诧异楚永、太史慈态度,继而却又恍然大悟。 萧言熟读历史,晓得曹操未来雄风,十数年一统大半中国。但是,如今权势最盛者不是曹操而是袁绍,各路军阀之所以尊崇许都,大半原因,也是畏惧雄霸河北四州的袁绍。众人眼里,曹操虽然值得重视,但却远远不如袁绍。 再者,汉世混乱十数年,军政权力分散于州郡,朝廷毫无威信可言。好比豫章郡,郡守是朱皓还是诸葛玄,全凭两人对战,胜者为太守,败者为贼子。又好比会稽郡,孙策先率军攻灭王朗,曹操才迟迟巴结似的承认孙策会稽太守地位。 在太史慈、楚永这类军将心中,自从巢湖连续击败孙策、袁术这种庞然大物,巢湖已经成功挤入江淮诸侯圈,敢仰首蔑视群雄。 既是诸侯,那么自然一切取决于己心。 简而言之,众人心中,巢湖虽然没有宣布割据自立,但是也如陈登之广陵,如刘勋之于庐江,渐渐自成一派势力,不可能事事谨奉他人军令。 与巢湖有益,出兵;与巢湖无益,不出兵,这才是理所当然。 看穿太史慈心意之后,萧言且喜且忧,喜的是太史慈看好巢湖,就此彻底融入巢湖;忧的是太史慈有意推动巢湖,变身成为刘勋那般弱势诸侯。 问明白太史慈、楚永心意,非但没能解决巢湖问题,反而使问题本身更加复杂。 不等萧言回过味来,诸葛瑾又道出不同思路:“窃以为,校尉应当应诺陈登邀请,与之讨伐吕布。” “哦?”萧言诧异望向诸葛瑾。 诸葛瑾整理一番言辞,缓身说道:“卑职言校尉讨伐吕布,原因有四。” “一则,自从巢湖合盟广陵,卑职便勤加搜集广陵太守陈登品xing。陈登此人,虽然才高志远,xing格却异常骄横狂傲,眼中只存豪杰,轻贱余类,没有容人之能。陈登主政广陵之日,仅与陈矫等三五位才士相交,不理、不信甚至轻贱其他吏员,专断独行,甚至自负。自负者不肯负于人,陈登北征吕布,肯定另有筹划,非仅相助曹操也。既是如此,校尉与其合军,建功之后,必可从容退还巢湖,不虞曹操所留。且,卑职观乎陈登器具,虽然轻贱余类,却重豪杰之交,绝不会相害校尉。校尉北行,安全无虑。” “二则,吕布与袁术藕断丝连,复又合盟为一。吕布不除,袁术不灭;袁术不灭,巢湖不安。巢湖南有长江天堑,无虑孙策为害,但是施水之北,平原无塞,实难防御敌兵突袭。昔日成德之役,如非陈简突然叛逃大别山山麓,巢湖怕是难免陷入苦战之局。故,巢湖如想图长远,必先取寿春、钟离两城,取寿春则不惧淮北;取钟离则不惧徐州。巢湖若得寿春、钟离,南有长江,北有淮河,虽不能称雄天下,却可再现战国荆楚,独存于乱世。校尉北行,巢湖方能安稳。” “三则,校尉起兵巢湖,十数月间,名震江淮,传威中国,然则,巢湖成事过于猛烈,徒有威猛,而无底蕴。无威则人轻,无义则人厌。校尉出身单家,无名族婚姻相助,如欲攫取名望,唯赖兴义兵,助王师,以之收揽人心。前败袁术,固然亦是兴义兵,却有被迫防御嫌疑,不如校尉主动往击吕布,传捷许都汉庭,扬威立志。校尉北行,巢湖方能立业。” “四则,中国之势,势在袁绍。卑职迁家之前,曾闻青州客言,河北名士皆欲行齐桓晋文之事,不欲助袁绍代汉篡位。又闻,袁绍有心分封诸子,使其各据一州,行春秋封邑王爵之事。真若如此,汉家四百年大一统后,又将再现六百年春秋战国诸侯林立。届时,校尉传降袁绍,以侄婿相称,未必不能割土江淮间,镇守南楚,传承萧氏六百年。校尉北行,方能结好北袁。” 闻听诸葛瑾一番长篇大论,萧言越听越觉不对味:“不是探讨归顺曹操策略吗?说着说着,一个个怎么都盼着我割据巢湖,封爵邑土?” 要说楚永、罗贲、方兴等游侠劝萧言做山大王,吃香喝辣,逍遥一日是一日,萧言还可理解。 然则,太史慈这种正经出身,甚至曾经入眼扬州刺史刘繇的豪杰,也劝萧言不要理会曹操,继续合纵连横,仔细筹谋巢湖未来,萧言就觉得相当纳闷:太激进,太不知进退。 至于诸葛瑾,才来巢湖百数日,虽然余众不同,建议萧言北征吕布,但是他那一番话,却不是比太史慈更加激进,却是希望萧言能够击溃吕布,堵死袁术退路,一举拿下寿春、钟离,正式兼并淮南郡。诸葛瑾的思维,更是令萧言理解不能。 第164 北征吕布(四) () 第164北征吕布(四)诸葛瑾的心思 观今日中国局势:黄河南北,曹操、袁绍,构隙结怨;淮河南北,吕布、袁术,貌合神离;巫山左右,刘璋、刘表,固守本州,可谓群雄各有所图。 江淮之间,原有袁术、孙策两位枭雄,袁术强势入主寿春;孙策讨定江东,各有军威。尤其,彼时袁术羁縻孙策,合二为一,破击刘繇,称霸江淮,渐有一统南中国之象。 然则,建安二年下邳、蕲阳两战,袁术根底瞬间输尽,今日虽未败亡,亦无有前途。正如汉家衰弱而有中原诸侯遍野一样,适逢袁术大厦将倾,江淮郡县主官也是各有所谋,或是趁机攫取利益,或是有意取代袁术,称雄扬州。 江淮势力驳杂,但是能入目者,仅有四支:刘繇旧部,虽败不亡,可谓其一;庐江刘勋,宗室勋望,可谓其二;江东孙策,军威称雄,可谓其三;广陵陈登,依托徐土,可谓其四。四人之中,孙策最强,刘勋其次,陈登再次,刘繇旧部最弱。倘若历史不变,自然是孙策东征西讨,一一破击其他三股势力,统一扬州,继承袁术事业。 孰料,就在江淮新旧势力剧烈动荡之际,萧言却横空出世,以八百里巢湖之力,东联陈登,西迫刘勋,南拒孙策,北败袁术,俨然孤秀,为人惊叹。 建安二年时,无数群雄视巢湖为湖匪,与昔日郑宝、张多、许幹、陈策等山贼同属一类,虽是一股势力,但是不成气候,早晚被人讨灭。待建安三年,面临南北威压,萧言率巢湖万名战兵,绝地死战,先入合肥,再陷成德,未几又趁孙策遇刺,横扫江北,兼并大半淮南郡时,无数人连连吸气,不敢置信巢湖竟有这般实力。 以诸葛瑾为例。 合肥城陷时,诸葛瑾念及保全继母、妻子xing命,才因陈登之名,勉强暂留巢湖。当时,诸葛瑾根本没有常住巢湖心思,日夜盘算的是如何才能安全逃脱巢湖,或暂避江东,辛苦度日;或远走荆州,投归叔父诸葛玄。哪知,巢湖兵才陷合肥数日,旋即有成德大捷,一夜击溃袁术三万雄兵,间接促使陈简上山为贼。不仅如此,而后袁术三攻合肥而不得,更是令诸葛瑾冷吸一口气,觉察到巢湖不凡,决不可以寻常山贼湖匪相待。 当然,也只是不可以湖匪相待而已。 诸葛瑾虽然高看巢湖,却认为巢湖事业已至顶峰,到此为止,而后难再继续发展。 不过,因看好萧言才华,因感谢萧言提镌之情,诸葛瑾前时努力推动萧言娶妻袁茉儿,使萧言以萧氏后裔身份,以袁氏女婿身份,融入士族高门。彼时,诸葛瑾口口声声说是结好袁氏,进而往依袁绍,但是诸葛瑾却知,只要有袁氏女婿这层身份在,将来无论孙策称霸江淮,还是陈登、刘勋乃至于刘繇旧部,都会乐意接受巢湖投降,进而接纳萧言,并以袁茉儿身份,安抚袁氏门徒。有这层婚姻保护,只要萧言略知进退,放弃军权,便可一生无忧。 可是,诸葛瑾万万没有想到,孙策总攻巢湖之前,竟然突兀遇刺芜湖,生死不知。孙策刚刚弱冠,唯赖数年征伐,才能赢得人望,他那四位更加年幼的弟弟----孙权、孙翊、孙匡、孙朗,能否安稳继承江东三郡?他们能否折服孙策旧时部属?不说诸葛瑾,怕是孙权本人此时也是惴惴不安。 江淮新旧两强,旧强袁术,众叛亲离,败亡可期;新强孙策,遇刺巢湖,即将崩溃。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江淮无主,英雄诚其时。 与刘勋、陈登、华歆相比,脚踏巢湖七县的萧言,显然更有王霸之象。 尤其,诸葛瑾身在巢湖之中,晓得无论是偷袭成德,还是追逐韩当,巢湖三军非但损失可以忽略不计,反而更因招降纳叛,变得更加强大。外人欺负巢湖初得江北四县,只会碰一头钉子,成为继袁术、孙策后的第三位牺牲品。 大好形势下,诸葛瑾情绪激动:校尉拔我于寒微,今日岂不正是结草衔环之时? 于是,诸葛瑾斟酌一番,一反太史慈、楚永言辞,谋划一条新路,建议萧言北征吕布。只是,诸葛瑾口中说萧言北伐,可安稳巢湖,可立业巢湖,可攫取名望,可结好袁绍,但是诸葛瑾真正所谋,除却兼并袁术之余,还有另外两事。 其一,分化江东。 孙策遇刺,江东不稳,但是三郡军力依旧强盛,非是巢湖能够硬抗。如若巢湖仓猝进击,不仅难以入主江东,反有可能被江东战兵击退,好似前时韩当一路,便曾连续击退萧言追击,直至韩当渡江南归时,才因地势不利被萧言成功偷袭。 韩当一部尚且如此,莫说孙策其他六万步骑。当然,江东军力虽强,诸葛瑾却也不惧:群龙无首,必将内争自残。只要江东动乱,巢湖大可拉一派打一派,招降纳叛,缓缓图谋三郡。 巢湖如欲图谋三郡,江东必先自乱。 因欲使江东自乱,巢湖不可莽撞进击,避免兵败江南,以致使得孙权、孙贲或者其他人,凭借击败巢湖勋功,收揽七万步骑军心,荣登高位。巢湖不渡江,孙权、孙贲亦不敢在缺少水军情况下,来巢湖刷军功。孙权、孙贲等人,刷不来军功,他们便很难真正控制江东七万雄兵。 因为巢湖水军强横,江东三郡虽有七万雄兵,如今却也忧心巢湖来袭。好似韩当,昔日督率步骑一万,之所以不敢固守对战,原因一则是忧心孙策xing命,二则是惧怕巢湖水军封锁长江。 因为忧心巢湖,七万雄兵共有一敌,虽然彼此内争,却也必须维持形势一统,才能稳守长江南岸。此种气氛下,萧言如果抽调千数战兵,远离巢湖,北征吕布,宣布没有进取江东心思,江东诸位大将必然长缓一口气,继而开始争权夺利,或是巴结新主,或是投诚他将,或是滋生异心,使三郡不稳定的政局,趋于更加不稳定,进而使得孙策旧时部将迅速分化。 待孙策部将彼此纠缠不清,便是巢湖兼并江东三郡之时。 其二,连横广陵。 巢湖势单,又处四战之地,须有盟友才能安心攻略他地。江左三郡是未来首要攻略之地,不可联盟;庐江刘勋才疏志高,无法联盟;江夏黄祖、豫章华歆,离巢湖太远,联盟无益。比较来,比较去,唯有广陵陈登,才是巢湖联盟最佳人选。 首先,陈登xing格骄傲,眼中只存豪杰,轻贱余类,没有君王能容天下事的气度。xing格如此,任凭陈登如何厉害,也只能是一时之杰,终不能成就霸业。有这层因素在,巢湖联盟广陵,一则无虑陈登收买巢湖人心,二则无虑陈登反客为主。 再次,巢湖、广陵各有一半江北,唯有彼此联盟,才能完全切断三郡水路。巢湖初建,人员乏缺,联盟广陵遏制孙策,远远优于攻取广陵,拉长战线,独自一人相抗江东数万步骑。 最后,诸葛瑾觉得萧言自有气度,豪杰面前不丧气,流民面前不倨傲,巢湖与广陵联兵,北征吕布,不管未来胜负如何,只有利无有害。北征吕布失败,广陵未来孤居江淮之间,只能依附巢湖求存;北征吕布胜利,巢湖北府兵攫取无数声威之余,又可因萧言不倨傲xing格,收揽广陵郡人心,架空陈登。 分化江东、连横广陵、兼并袁术,诸葛瑾不动声色替巢湖布局江淮。 站在诸葛瑾角度来看,萧言北征吕布,利在巢湖万世,哪能容得犹豫。至于萧言所担心的曹操啊,归顺啊,诏书啊,诸葛瑾全没放在心上:汉末黄巾反叛,拒今已有十四年,天下诸侯四起,谁还曾百分之百执行朝廷旨令? 诸葛瑾虽然与太史慈、楚永意见不同,但是他们心思一般无二:以巢湖争江淮,未来袁绍胜,还是曹操胜,全都先放一边。 诸葛瑾话里话外两层意思,萧言有些听明白,有些没听明白,但是从诸葛瑾肆无忌惮的言辞之中,萧言却清晰感受到诸葛瑾的激昂态度。 立足巢湖,谋取江淮,进而观望黄淮战局……这是军阀行径! 体会到诸人心意之后,萧言迟疑了。 是继续归顺曹操,还是举旗自立,继承东吴意志,与曹操、刘备一争雄雌? 军阀之路,有进无退,数数汉末各路军阀,可有谁败而不亡? 且不论公孙瓒、刘表、袁术、袁绍等人悲剧,只说张绣、张鲁两人。 前者犹犹豫豫投降曹操,待攻略袁绍势力完毕,张绣立即“从征乌桓于柳城,未至,甍”。 后者且惧且恐投降曹操,待曹操接收汉中完毕,张鲁立即“次年,羽化,葬邺城东”。 你要信曹操是好人,自然是张绣、张鲁时运不济;你要怀疑曹操人品,敢不冷吸一口气,感慨曹操杀人于无形? 信时一切都好,不信时,问题可就大咯! 第165 北征吕布(五) () 第165北征吕布(五)谁能答题? 军阀之路,有进无退,等你意气疲惫,再想金盆洗手,已经为迟已晚。 或许孙皓、刘禅这类枭雄后代,还可爵封归命侯、安乐公,苟延残喘四年、八年[1],但是类如公孙瓒,绝不会投降袁绍;类如孙权,绝不会投降曹操。 注[1]:刘禅降魏,八年而死;孙皓降晋,四年而死。 争霸,争霸,争霸途中,不争即死。 自立之后,再降曹操,纯属引刀自裁。这是一条险路,更是一条绝命路,非王即寇,别无他径。 面对这条绝路,由不得萧言不迟疑。 萧言后世不过一介士官,或许少年曾经在梦中幻想过入职军委,挂衔上将,但是经过数十年世事打磨,他早已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完全甩去,转而脚踏实地,努力追寻士官转尉官的契机。与曹操、刘备对决,争霸天下,做新朝皇帝----萧言以前没有想过,也不敢这般想。 能否做来新朝皇帝?萧言没有这种自信。 诚然,萧言熟读历史,晓得历史进程,甚至凭借读书时踏实的理工科基础,埋头种田数十年,说不定还能使火器时代提前千年降临汉末。但是,统御一个庞大帝国,尤其是汉世科技条件下的庞大帝国,国,萧言却没有这种信心。 后世共和年间,退伍复员沉沦数年后,萧言为磨练意志,曾自西安出发,沿丝绸之路,过酒泉、吐鲁番、阿克苏、塔什干,抵达乌兹别克斯坦第二大城撒马尔罕。彼时穿越辽阔沙漠,亲眼见到绝域险途,萧言真真切切无法想象,两千年前的低劣交通条件,汉帝国如何将战兵投至中亚----哪怕是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步行辗转数千公里,那也绝非易事。除非效仿游牧骑兵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只掠夺不建设的草原风格,不然,萧言设身处地换成当年汉将,却是没有自信再现那种豪迈。唯有亲身穿越数千里沙漠,才能真正理解其间不易。 简而言之,在统治国家方面,萧言没有自信比当代英杰做的更好。 正如萧言凭借后世科学认知,辛辛苦苦在巢湖抗旱除蝗,然则最终效果却与汉世土著夏侯惇治蝗效果相差无几。 如果夏侯惇能有萧言脑海里记忆,怕是其功绩或将远胜萧言无数倍。越是认识到当世英雄的杰出,萧言越是没有争霸天下,做新朝皇帝的自信。 尤其人心难御,即便侥幸统一中国,萧言也没有革除汉末弊政的好思路----总不能将后世资本主义、**那套复制汉末吧? 有人说,时势造英雄;有人说,英雄造时势。彼此争论不休。 在萧言看来,时势造英雄和英雄造时势,其实并不矛盾。 时势造英雄,如非汉末弊政诱发各类混乱,袁绍、曹操、公孙瓒、孙策、孙权、刘备,也不会走上历史舞台,谱出无数或豪迈,或悲凉的曲调。时势是土壤,没有土壤,英雄便无法出世。 英雄造时势,如非曹操、刘备、孙权、司马懿各展雄风,或许袁绍早就提前统一中国,世间哪会再有三国乱局?英雄是种子,没有种子,土壤便不能盛开鲜花。 大抵来说,前半命题“时势造英雄”像出题人:国家混乱,谁能够革除弊政,率领国家走出泥潭? 好似后世满清破落,无数中国人都在问:中国前途在何方?中国能否继续生存?什么才能救中国? 而后半命题“英雄造时势”更像答题人:如何、如何,才能革除弊政,如何、如何,才能带领国家走出泥潭。 好似后世西风压过东风,无数人都在苦思救国道路:洪秀全变种基督救国,曾国藩湘勇保皇救国,李鸿章裱匠缝补救国,孙中山武装革命救国……每一位豪杰,都在用自己所学拼命答题,都在用自己理念拼命答题。 但是,问题一日答不对,国家就永远不能走出泥潭。唯有等待英雄出世,力揽狂澜,答对问题,才能变混乱为和平,变衰颓为振兴,救国家于危亡之间。 答对题,救亡救危,这就是英雄。 时势衰而有英雄出----能够革除时弊,创造出新时势的才是真英雄。 那,谁是汉末真英雄?真说起来,恐怕谁也不是。 曹操不是,孙权不是,刘备不是,曹丕不是,司马懿不是,司马炎不是,他们都在努力答题,可惜却也始终答不对。 答案不对,中国便不能迎来真正的和平,便不能迎来真正的光明。 “我能够回答汉末提问吗?我能给出正确答案吗?”萧言心中默默质问自己。思前思后许久,萧言只能沮丧摇头:“我连汉末各类弊政都不了解,又哪有革除弊政的策略?” 萧言此时既没有信心对战曹操等枭雄,更没有信心答对汉末政局所提问题。 既然答不对问题,甚至不知如何答题,又何苦耗心耗力,与曹操操刀对战? 尽管真实历史上,曹操也未能答对汉末混乱质问,但是对比其他各路军阀,显然唯有曹操的回答,才最接近那个真正答案。与其模模糊糊前行,何不助曹操一臂之力,一起寻找到能够真正带来光明的答案? 一念至此,萧言对诸葛瑾建议更加摇头:“春秋王爵封邑,都是落时的东西啦!” “或许西方欧洲还能继续玩天生贵族游戏,但是在中国,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早已将天生贵族扫尽垃圾推。想在汉末试图恢复春秋封邑,纯属历史倒退,百分之百走向失败!” 萧言既然嫌弃诸葛瑾是落伍观念,自然不愿倾听诸葛瑾,割据江淮,蚕食袁术、孙策势力,成就巢湖版东吴。 不过,尽管摒弃诸葛瑾建议,萧言却不能不重视诸葛瑾、太史慈等人的态度。 诸葛瑾、太史慈等人,劝谏萧言自立巢湖,争锋江淮,何尝不是一种“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倘若继续纵容诸葛瑾、太史慈朝军阀道路前进,巢湖版“陈桥兵变”不远矣! 第166 北征吕布(六) () 第166北征吕布(六)折中之策 伴随萧言日益开拓进取,巢湖也渐渐拥有自己的思想,渐渐拥有自己的利益诉求。 此时此刻,萧言代表八百里巢湖利益诉求,所以才能人心所向,太史慈、诸葛瑾相继归心。然则,倘若萧言不能满足巢湖利益诉求,甚至阻碍巢湖利益诉求时,巢湖军民必然对萧言心生不满,继而谋取他人代替萧言,接掌八百里巢湖意志。 魏代汉,晋代魏,何尝不是如此?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倘若萧言不能改变现状,代表巢湖利益诉求的太史慈、诸葛瑾,早晚也要将萧言推向军阀自立道路,兼并江淮,进而与曹操、袁绍一较长短。甚至,当巢湖军民全是这种想法时,萧言不自立也得自立。不自立,立即众叛亲离,为巢湖军民抛弃。这就是陈桥兵变,黄袍加身:顺从形势,黄袍加在你身,不顺从形势,黄袍加在他身。 后世历史,陈桥兵变是赵匡胤幸运,亦是大宋王朝不幸。 陈桥兵变,是一种赶鸭子上架,是一种君王无力掌控全局的外在体现。也正是无力掌控人心,赵匡胤代周建宋不久,立即杯酒释兵权,通过兵权转换,逆改根基所,将旧时麾下利益诉求改为新时麾下利益诉求,并强行捆绑在大宋王朝。然则,北胡未灭,先除豪杰,赵匡胤两番自残双臂,致使大宋王朝开国无力一统天下,岂非命乎? 巢湖今日局势,有类于陈桥兵变前昔。 不割据自立,萧言未来或将被巢湖抛弃;割据自立,萧言便只能违心攻伐南北,与曹操不死不休。 顺从巢湖利益诉求,萧言须委屈自己;悖逆巢湖利益,萧言唯有扼杀巢湖英杰,不惜削弱巢湖,铁腕逆改巢湖利益方向。也即是说,将来不论萧言如何取决,都是巢湖的不幸。 两难的抉择面前,萧言只能沉默以待。 于心来说,萧言不愿冒险割据自立;于势来说,萧言更不愿铁腕压制巢湖。 冒险割据自立,诚然是一条不归路,但是沮丧人心,更将巢湖推向崩溃边缘。萧言今日如果断然驳斥太史慈、诸葛瑾,轻则巢湖军民离心,太史慈、诸葛瑾相继离去;重则巢湖丧失冲劲,瓦解四散,复为郑宝流寇。 这两种结果,萧言都不想看到:萧言既不愿仓猝割据自立,亦不愿巢湖基业化为乌有。 苦思良久,眼前依旧是一片迷雾。萧言心中暗叹一声:“归顺还是自立,既然此时不能决断,那不如等觐见曹操归来再议。反正,不论归顺曹操,还是割据自立,两者在北征吕布事上,态度一致。” “嗯,就这样办!先去下邳亲眼见见曹操,如果能卖个好价钱,巢湖不要也罢;如果不能卖个好价钱,那变身东吴,逍遥一生又何妨?反正,曹魏能力有限,既然历史上不能奈何孙权,他还能杀我不成?” 一念至此,萧言忽然放开心结:曹操如果不能用我那是他损失,巢湖如果不追随我那是它不幸,何必理会它们太多。 “没有我,曹操别想统一中国;没有我,巢湖就是一盘菜。该忧心未来的是他们!”萧言悄然转变心态。 散去压抑心思,萧言乐观想到:“嗯,先去下邳见见曹操,能卖好价钱,我就尽一份力,帮曹操一统中国;不能卖好价钱,我就回巢湖,做乱世风流军阀,一生享尽荣华富贵。至于我死后,管他魏晋更替,管他洪水滔天!” 萧言越想越觉得自己适才没有必要担心:“即便运气差到丁点,我也不过如马腾一般,被曹操软禁在许都。但是,我又不似马超、马腾父子那般贪恋权势,曹操既觉我是威胁,我就交给他兵权呗!交完兵权,做个富贵小侯爵,那不也是好事。我一不爱财,二不贪权,三不贪名,曹操又何必杀我?” 想定未来思路,萧言先稳住诸葛瑾、太史慈,说道:“还是子瑜考虑周详,如此取决,我巢湖进退从容,立于不败之地。嗯,我这就提点兵马,随陈矫赶赴广陵。” 无论如何,巢湖是一条退路,萧言前途未定时,不可贸然沮丧巢湖人心。未来,曹操真若有眼不识金镶玉,萧言即时回返巢湖,亦可顺从诸葛瑾、太史慈等人期盼,继续开局江淮。 诸葛瑾不知萧言另有弯弯心思,继续建议道:“巢湖南有孙氏兄弟,北有袁术,主力不可轻移。又,诸侯讨吕,主力为曹操,我巢湖出兵,志在显示力量,赢取人望而已。校尉此去徐州,兵员应控制在一千数内,不过,一千名战兵必须优中选优,显出巢湖气象,万不可被广陵郡兵轻视。” 萧言点头说道:“北征徐州,战兵若多,巢湖势危;战兵若少,他将轻之。子瑜所言一千之数,再辅以广陵郡兵,足以助势曹操、刘备。此次北征,我便只率千人。” 诸葛瑾继续说道:“豫、兖、扬、徐,四州诸侯云集下邳,彼此联系繁琐。请校尉允许卑职随行,充任文墨事。” 萧言沉思片刻,却摇头婉拒诸葛瑾:“南有孙氏兄弟,北有袁术党羽,巢湖形势不容乐观。北征吕布之时,须有子瑜镇守巢湖,方能使我安心。文墨事轻,巢湖事重,子瑜务必留守巢湖。” 虽然拒绝诸葛瑾所请,但是萧言使诸葛瑾镇守巢湖言辞,却将诸葛瑾推至高位,尽显其在萧言心中地位。因是,闻听萧言重托,诸葛瑾诚惶诚恐,本欲谦辞拒绝,但是稍作考虑之后,他却长揖而拜:“必不辜负校尉重托!” 萧言嘱托诸葛瑾两句,复又转向太史慈,说道:“吕布无谋而有勇,此去下邳,战阵之事必然辛苦。子义还得随我北行,逆战吕布,昭显巢湖兵威。” 太史慈应声答道:“前时校尉所赠韩当弓,近日嗡嗡声不绝,正欲一射吕布尔。” “大善!”萧言呵呵笑道。 如此,萧言避过自立与否取舍,转而布局北征吕布。 第167 北征吕布(完) () 第167北征吕布(完) 未几,萧言使诸葛瑾整理校尉府典册,使太史慈选挑千名战兵,仅仅单独留下楚永。 诸葛瑾、太史慈刚刚退去,楚永便开始央求萧言:“萧十一郎,你让太史慈留守兴巢,带我去下邳吧!我可是萧十一郎你的福将,福气冲天,指不定还能活擒吕布呢!” 萧言呵呵笑着遮过楚永怨气,转而庄重说道:“我留你在巢湖,是另有用意。” “萧十一郎你说。”楚永见萧言肃然郑重,瞬间改变态度,不再固执要求随军征伐吕布。 萧言压低声音,小心翼翼说道:“太史慈毕竟是外人,他虽然融入巢湖,却依然有自己想法,留他在巢湖主持军务,我不放心。诸葛瑾初来巢湖,尚未率兵,能管文薄事,不能统军事,有你留守巢湖,他无论如何也翻不起风浪。” “此去下邳,合势曹操几率有五成,回返巢湖几率有四成,软禁许都几率有一成。如若顺利回返巢湖,那就自然一切休提,如果我合势曹操或者被曹操软禁许都,巢湖一切事便须靠你暂时主持。” 楚永虽然面露惊讶,但是却毫不迟疑答道:“萧十一郎你说,我能做什么?” 萧言继续详细嘱咐:“我早将罗贲安排在合肥,守住我们东去之路。北征期间,我将在合肥留派一些后备人手,专门收发下邳密信,转送于你----记住,罗贲口风不紧,容易被人套出话,此事万万不可告知他听。倘若下邳有变,我留在淮北合势曹操,你必须第一时间将巢湖家眷带至合肥,率兵来下邳来与我汇合。尤其,我若不幸被曹操禁足许都,巢湖人心慌乱,你务必赶在异心人之前,选派亲信将巢湖家眷带至许都,与我汇合。当然,什么时候来合肥,什么时候来许都,具体启动计划时间,一切由我所传密信为主,你不要自作主张或者听信他人盅惑。在此之前,你做好准备就是。” “其次,我虽然把巢湖文政事托付给诸葛瑾,但是鸾鸾却会留在巢湖盯紧他。巢湖如有人想反客为主,或欲投依孙氏,或欲投依袁术,渐露不稳迹象,你也不必惊慌,只须悄悄来见鸾鸾,她会给你准信。另外,你抽离一部水军,拦在巢湖校尉湖滨,预防袁术策反巢湖部将,营救袁茉儿。” “最后,我将太史慈调走,红巾、北府、两湖三军,便属你威望最高,军权务必紧紧攥在手中。另外,注意安全,别冲动,别轻信人,杜绝孙策遇刺类似之事,有命才有一切。该杀人就杀人,别顾忌什么名声、基业,保住巢湖余下三千战兵,才是第一序列要事。” 楚永也不问萧言为甚防备诸葛瑾、太史慈,一一点头应诺,保证完成萧言嘱托。 这也是楚永与太史慈、诸葛瑾的不同。 太史慈、诸葛瑾虽然渐渐融入巢湖,却有自己主张,觉得萧言做错,他们便会反驳甚至拒绝执行。但是,楚永与他们不同,楚永对萧言是一种盲目的信任,他或许有不同意见,但却始终以萧言为尊,哪怕心中觉得萧言做错,也会毫不迟疑坚决执行,并不会因此厌恶萧言。 也唯有楚永这般人,萧言才能放心留在巢湖看家。 如此,太史慈随军北征吕布,诸葛瑾镇守巢湖主管政务,楚永留兵巢湖统御军事,鸾鸾作为闲棋守住空门。 ====== 陈矫初闻萧言仅率千名战兵往助广陵,脸颊不由得浮现失望神色:“吕布善战,去年曾破袁术数万步骑,校尉千名战兵,怕是难扼吕布咽喉!” 萧言却毫不相让,向其大诉苦水:“巢湖本只有四千战兵,非但分兵镇戍新得四县,更要防御孙氏兄弟、刘勋、袁术等人侵害,用兵紧张之景,陈功曹可以想象。如非陈功曹晓谕利害,各地戍兵一人当作两人用,哪能抽出千名战兵?” 陈矫斟酌一番巢湖局势,不好意思反驳萧言,只得捏着鼻子认可萧言出兵千名事实。 九月十一日,巢湖集结千名战兵,誓师北征,陈矫当时也亲临将台,一观军容。 巢湖虽然只有千人,但是个个都是精挑细选来的悍战精锐,绝无一人是凑数。自巢湖建基,先战黄盖,再败袁术,旋即追击韩当,积累不少经验丰富的战兵。而此次北征吕布,其中大半精锐都集结在萧言麾下。千名精锐战兵虽然自巢湖三军抽调而来,但是由于归萧言直辖,复以“北府”为号。 本来陈矫对萧言心怀失望,以为萧言出兵千人,纯属形式应付,但是此时瞧见北府兵威,他立即发现自己相错,并对北府兵惊叹连连:“果然是声名赫赫的北府雄兵!巢湖千名战卒,可当我广陵三千人之用也。” 将台之上,陈矫不顾颜面,即时向萧言致歉:“前时误会校尉另有私心,谁知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唯因校尉心胸开阔,才不与我计较。外郡人初来巢湖,不知巢湖军制,请校尉务必见谅。” 萧言本就没将陈矫些许非议放在心上,此时更不会在意陈矫是否致歉,所以笑着扶起陈矫:“应是我巢湖感谢陈功曹体谅才是。” ====== 九月十二日,重阳节后第三日,巢湖战兵一切准备完毕,整装待发。 萧言身披铠甲,与巢湖校尉府众人一一告别。 期间,陈洛儿牵着骆凌也来为萧言送行:“小铃儿听说你远去徐州,又哭又闹,非缠着我来见你。” 萧言将小萝莉骆凌抄起,揽入怀中,托在左臂,以便直起身子与陈洛儿说话。 骆凌贪玩似的在萧言身上左敲敲右摸摸,显然对萧言所穿镶铁皮甲感到好奇。直至陈洛儿与萧言场面话絮叨完毕,喊骆凌回家时,骆凌忽然记起来见萧言目的。小萝莉骆凌从腰间解下一串紫色铃铛,顺手挂在萧言颈间,小脸全是认真神情:“这串铃儿,铃儿最喜欢啦。娘不让铃儿去徐州,萧言哥哥你呀,记得带着这串铃儿去徐州。等晚上铃儿做梦时,就能和萧言哥哥一起去徐州玩啦!” 萧言笑着收下紫色铃铛,又随口逗骆凌几句,使得骆凌高高兴兴回到陈洛儿身边。 陈洛儿牵着骆凌离开:“铃儿,咱们先回家。你萧言哥哥还要忙其他事。” “等等。”萧言突然喊住陈洛儿。 陈洛儿停下脚步:“嗯?” 萧言突然向前跨数步,展开双臂将陈洛儿揽在怀中,口鼻呼吸气息,擦着陈洛儿耳垂吹过,低声说道:“等我回来!” 陈洛儿初始不意被萧言抱住,不禁浑身猛的一颤,继而她又放弃挣扎,任凭一朵红云飘上脸边,垂着头默认事实:“嗯。” 却是陈洛儿自有智慧,瞬间想明白,萧言之所以当众对她爱昵,是欲间接承认她在巢湖地位。也是因为清晰明白萧言用意,陈洛儿胸膛瞬间被幸福充满,如同小媳妇一般感受萧言胸怀温暖。她之所以带着骆凌来见萧言,固然有骆凌纠缠因素,却又何尝不是她自己想来为萧言送行? 最终还是小萝莉打破两人一片柔情,两条断臂自后面揽抱萧言,清脆童音响亮:“铃儿也等萧言哥哥回来。” 陈洛儿略显尴尬推开萧言,垂头拽着骆凌远去:“铃儿,咱们回家啦!” 陈洛儿身影刚离去,鸾鸾便怀揣一件大氅,从门前快步走来:“我从商会挑来几张丹阳狐皮,裁剪一件大氅。淮北冬天比巢湖冷,萧郎行军时记得裹住大氅,别冻坏身子。” 正与鸾鸾絮絮叨叨间,萧言又忽见周瑜妻子朱竹走来,不禁笑道:“公瑾不来送行,反要二嫂来为我送行,也不怕外人误会啊?” 朱竹横剜萧言一眼,从怀中摸出两封书信:“听说十一郎响应许都征命,准备与广陵郡兵合伐下邳,我家周郎就寻思着让你捎带两封书信。” 萧言接过两封书信,却见两封书信表皮各题一字,一封书写“周”字,一封书写“杨”字,不禁疑惑说道:“公瑾这是送给谁的信啊?没名没姓的!” 朱竹答道:“周字信,是送给我家周郎从父周忠;杨字信,是送给你姨舅的。” “我姨舅?谁啊?”萧言懵然。 朱竹白一眼萧言:“还能有谁?弘农杨氏杨赐之子杨彪杨文先呗!十一郎你总不会连自家亲戚都不晓得有哪几家吧?” 萧言忍不住擦汗,包括萧十一各路亲戚在内,除了一位便宜哥哥萧信,萧言印象里,还真想不起还有其他亲戚。不过,萧言很快醒悟,姨舅这种称呼自然应该出现在妻家,既然是妻家,又不可能是陈洛儿亲戚,那显然关系网联系在袁茉儿身上。 杨彪,字文先,司隶弘农郡华阴县人。与汝南袁氏一般,弘农杨氏亦是四世三公名门,其父杨赐未死前,杨彪已经功成名就,宇内闻名。唯因其家高门,又与袁氏为姻亲,遂被曹操极其忌讳,建安二年时差点被曹操罪杀。 袁术姐姐嫁与杨彪为妻,袁茉儿自然应当喊杨彪为姨夫。 第168 战吕布(一) () 第168战吕布(一)跃马向东行 袁术姐姐嫁于杨彪为妻,袁茉儿是杨彪侄女,而欲娶妻袁茉儿的萧言,自然即是杨彪侄女婿。 杨彪杨文先,萧言其实脑海里有他印象。 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中学语文教材曾摘选一篇三国演义为课文,名曰《杨修之死》。文中,杨修因“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取祸曹操,以致头悬辕门,在亿万学子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再不懂三国历史之人,也不免因为这篇课文记住杨修杨德祖。 以鸡肋之说闻名后世的杨修杨德祖,其父便是杨彪杨文先。 换句话说,也即是:袁茉儿喊杨修为表哥,萧言喊杨修为表舅。 萧言前时虽然知晓三国有杨修这号人物,却没有想到这位鸡肋杨修,原来还是他萧言表舅----杨修这位表舅未来倒霉样儿,简直绝似他岳父袁术。 因被朱竹点明亲戚网络,萧言心底不禁暗自咂舌:“果然是袁氏高门,随便来位表舅,就是大名鼎鼎的鸡肋杨修。啧啧,有时间问问袁茉儿都有哪几家名门亲戚,看我还能连上几位三国名人。也是我幸运,曹操极其忌讳弘农杨氏,杨彪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杨修未来也因东西曹之争取祸曹氏。否然,杨彪说不定还敢当众将我拿下,骂我强娶袁茉儿呢。” 感慨杨彪、杨修一番,萧言忽然发觉问题,不禁抬起下巴追向朱竹:“不对啊,无论周叔父还是我那位姨舅,他们好像都在许都侍奉汉天子好吧?我率兵北征吕布,是去下邳,不是去许都,怎么替公瑾{周瑜}送信?” “没有错。我家周郎说,十一郎既去下邳,必走许都。两封书信由十一郎来送,再好不过。”朱竹说。 既去下邳,必走许都?萧言摇摇头,心中并不相信周瑜言之凿凿的推断。 萧言复将两封书信递还朱竹:“怕是公瑾误会,此次北征吕布,前往许都拜见汉天子几率,绝不会超过百分之一。送信之事,公瑾还是另寻他人吧!” “百分之一几率,也是希望不是?两封书信都是应酬言辞,没甚重要的。我家周郎说啦,十一郎能送到固然是好,不能送到也没关系。”朱竹笑着推回两封薄纸书信。 见朱竹如此说,萧言只好收下:“那好,如果真有机会走访许都,定将两封书信交付周叔父以及我那位便宜姨舅。” 两封书信转交萧言,朱竹随即挥手告辞离去:“十一郎,一路走好,早去早回啊!” 萧言手捏书信,目光遥望周瑜住处,一缕皱纹悄然爬向眼角:似周瑜这般智士,自然绝不会无故委托萧言送信周忠、杨彪。那么,周瑜托朱竹转赠来的两封书信,到底有何用意? 细细观察,萧言发觉两封书信皆未封口,信纸随时可以抽出阅览。周瑜如此递信,显然是告诉萧言:信纸内容任你检查,绝无相害巢湖之意。 但是,诚如前面所说,周瑜不会无故委托萧言送信,那周瑜真正用意为何? 萧言想不明白。 既然看不透周瑜真心,那就索xing先将两封书信搁置一边。想了想,萧言将两封书信塞入怀间,径自去见陈矫:“劳烦陈功曹留住巢湖近十日,今日才能援兵广陵,实在抱歉。” “当不得,当不得。校尉能于十日之内,集结千名悍战北府兵,迅捷远甚广陵。”陈矫或真或假反夸巢湖兵。 ====== 于是: 九月十二日,萧言为主,太史慈为副,合计将帅千名北府兵,摇船施水河,挥师东进。 九月十四日,萧言率千名巢湖兵,入驻合肥县。 入驻合肥县城当然傍晚,东城广陵郡兵传来一条意料之中的坏消息:高顺、张辽两将,攻陷小沛。刘备势弱,不得不携若干亲信,狼狈向西逃窜,其妻子家眷尽为吕布兵所掳。 萧言熟知历史,晓得刘备军败是正常,守住小沛才是不正常,心情自然不会因此条军情稍起波澜。反观陈矫,则因刘备兵败忧心忡忡,眉头紧蹙一团,乍看起来貌似镇定,其实却心急如火,恨不得立即回返广陵,拜见陈登。 觉察到陈矫焦急情绪,萧言假意自责说道:“唉,也是我巢湖势弱,花费十日才勉强集结战兵千人。我若能在陈功曹来访巢湖之日,立即率兵急攻下邳,迁至下邳一部分兵力,刘玄德也不至于孤军奋战如斯。” “小沛兵败,只能叹吕布兵勇,惜刘玄德时运不济,无关巢湖事也。校尉虽然仁心宽厚,却也不可万事拦在己身,未责人错,先责己慢。”陈矫善意回劝萧言。 由于萧言应诺合兵广陵,双方并无争执矛盾,脸面尚好。且,又因为晓得陈矫、陈骞父子厉害,萧言始终对陈矫礼遇有加,未曾故意为难他一次。有鉴于此,陈矫对萧言印象极佳,日渐高看萧言,不曾轻贱视萧言为湖匪山贼。 却是望族与庶族虽有门户之别,但是彼此交往时,无疑更注重彼此气度。似陈矫这般人,他宁愿结交一位形象宛若士族的庶民,也不愿结交以为形象浑似流痞的高门子弟。当然,陈矫若是碰见类似后世南朝萧齐时期的纪僧真,出身庶族,门第未建,却又偏偏哀求萧齐世祖皇帝萧赜补他入士籍,那么任凭纪僧真再儒雅有士风,陈矫也会百分之百鄙弃其人:高门望族,数百年绵延传承,岂是你哀求能哀求来的?不知进退,毫无自知之明。 闲话暂且不提。 由于萧言早知未来时势衍变,所以虽知刘备兵败小沛,却依旧平心静气向东城县进发。 陈矫看不懂萧言心意,试探问道:“曹操援兵未来,刘备业已仓猝溃败,合攻下邳之事,或将成为水中花井中月。校尉缘何神情不变,继续进军东城?” 萧言笑道:“昔日陈功曹来访巢湖,不是曾与我说:沛县地在三州之间,扼守水陆要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曹操必然不会容许吕布侵夺。夏侯惇虽败,曹操主力必然更将卷土重来,逆击吕布?合攻吕布,曹操兵为主力。刘玄德今日虽败走沛县,我又有何惧之有?” 第169 战吕布(二) () 第169战吕布(二)两命系于一人 九月十六日,萧言率兵入驻东城。 巢湖兵刚入下邳郡界,陈登便遣使者来迎接萧言:“郡守大病初愈,尚须卧床修养,不能亲迎巢湖义兵,还请校尉见谅?” “陈太守大病初愈?”萧言懵然。 与此同时,陈矫啊呀一声,惊叫道:“府君身患鱼虫顽疾,自当养病广陵,怎却冒险亲临东城?” “嗯?”萧言回首凝视陈矫,面露不喜:“陈功曹也知太守患病?如此要事,怎能向我隐瞒!陈功曹是觉得我巢湖不可信否?” 陈矫长揖致歉:“身负请兵重任,不敢使府君失望。且,郡守虽病,尚有我等功曹可以主持军务,合攻吕布之事,广陵必然不会怠慢巢湖。唯恐巢湖误会广陵决心,前时才不得不暗藏私心,向校尉隐瞒陈.元龙病情。校尉若是因此气恼,请只罪陈矫一人,不要牵连广陵军势。” 花费十日挑选、集聚战兵,此时又是千里迢迢赶赴东城,纵然此时得知陈登患病,萧言还能扭头就走? 暗恨陈矫狡诈之余,萧言又向陈登使者询问:“陈太守何时患病,所患何病,可曾治愈?” 未等使者开口,陈矫率先巴巴回答萧言:“七月末八月初,也即是梅雨刚过,郡守忽感不适,腹胸胀闷,脸腮赤红,厌食消瘦。连寻数位广陵名医,皆是束手无策,意见纷纷却终无救治之策。下邳陈氏偶闻沛郡有名医华佗,行医彭城,颇见成效,遂以重金请至广陵。我来巢湖前,华佗已为郡守诊断,说郡守日常吃生鱼片过多,以致为鱼虫所侵,不过郡守虽得顽疾,却不难医治,唯因该病病根难除,而后数年当需仔细照料。” “华佗自来广陵,先后医治数例绝症,江淮人人叹服,皆信其诊断。也是因为华佗言郡守鱼虫顽疾无碍,我才敢出使巢湖,并隐瞒郡守兵情,全心全意请校尉发兵东城。” 闻听陈矫提及华佗,萧言顿时恍然大悟,明白始末。 案:汉末两名医,一则华佗华元化,二则张机张仲景,齐名并称,皆流传数千年而声名不损。 两人之中,又以华佗故事最多,或真或假。譬如医治关羽等等,大抵都是些毫无根由的附会传奇故事。当然,既使关羽刮骨疗伤为虚构褒夸,但是华佗本人的医术,却是无庸置疑的。好似今日江淮之间,广陵太守陈登,庐江太守刘勋,都曾被华佗医治过,并且留下笔记记载佐证,流传至后世。 因为关注华佗,萧言也隐隐约约记得陈登病情,史书所载:陈登生食鲜鱼致病,请来华佗医治。数年后,陈登病情复发,因寻华佗急救无果,无奈英年早逝,铸就汉末三国著名遗憾。 想起后世历史典册记载,萧言心中啧啧感慨:“果然是任你智慧如神仙,也难逃顽疾缠身。陈登今日既然如期患病,想来已是命悬一线,难以抗住鱼虫顽疾二次复发。嗯,要不要劝说陈登将华佗永远留在身边,免得他遗憾死去?” 想到这里,萧言试探询问陈登使者:“华佗可曾医好陈太守?” 陈登使者答道:“华佗以药水为郡守盥洗肠胃,吐出鱼虫无数,消却腹胸胀闷,渐渐能进些素食。唯因郡守大病初愈,精神欠佳,故遵循华佗嘱咐,暂时卧床修养,是以不能亲自来迎巢湖义兵,万望校尉体谅。” 萧言应酬两句,又说道:“既是大病初愈,自然仍须医士调理,华佗可曾跟随在郡守身边?” 陈登使者摇头:“华佗xing情良善,医治郡守期间,又常常为广陵县人无私诊治。岂料,就在华佗医好郡守第二日,他出城义诊途中,突然被数名江东密谍绑架,掳至江南。据闻,孙策遇刺芜湖,xing命垂危,其麾下部将故不惜绑架下策,强掳华佗,使他为孙策治疗创伤,全力营救孙策xing命。” “华佗被掳至江南,救治孙策?”萧言眉角上扬。 陈登使者答道:“郡兵警戒不力,使华佗遇难县外,令广陵蒙羞,我等深感羞愧,无颜面对郡守重托。” 萧言没有理会使者郁闷心情,反问道:“芜湖遇刺一月有余,孙策至今还没死?” “据广陵所知,孙策心肺位置,稍与常人不同。胡兴芜湖白虹贯日,一剑刺穿孙策胸膛,却未能给予他致命要害。孙策自八月十七日亲临芜湖将台,随后孙策时而昏迷,时而苏醒,虽然数十日命悬一线,却始终未能真正死绝。” 萧言斜望东南方向,无奈摇头:“真是蟑螂命!江左一直没甚特别消息传至巢湖,我还以为孙策已经下葬了呢!” 继而,萧言又问陈登使者:“那江东政局,现在如何?” 陈登使者答道:“三郡军政几乎全部陷入停滞状态,所有人都在等待最终消息----或者孙策康复,或者孙权为其治丧。” “孙权呢?”萧言问道。 陈登使者答道:“孙权虽被孙策嘱托为三郡之主,但是此时并未任事。数十日以来,孙权倾心侍立在孙策床前,为孙策亲自熬药、喂药,不辞辛苦,令孙策部将深深感动。” “真是兄弟情深。”萧言微撇嘴角,反讽意味不言自明。 在萧言看来,孙权侍立孙策床前,亲自为孙策熬药、喂药,与其说孙权、孙策兄弟情深,倒不如说孙权虚伪表演,利用照顾孙策的情谊,来赢取孙策部将效忠。毕竟三郡无数军将,大抵是因孙策而聚在一起,孙权如能倾心照顾孙策,即便明知孙权是虚伪做作表演,也足以令众将对他产生好感。 讥讽孙权虚伪做作之余,萧言又暗地里感慨巢湖、广陵两者之间差距。 巢湖军威或许能与广陵比肩,但是在其他方面上,却远远比不得广陵郡。好似同样是安插间谍,巢湖间谍大抵都安插在基层,很难刺探到江东核心机密。广陵却与巢湖不同,单听陈登使者所言孙权、孙策熬药内情,便可知:向广陵传递消息的,熟知江东三郡军情政务,或许是孙策核心属从。 第170 战吕布(三) () 第170战吕布(三)等鱼上钩 身在东城县,不是思虑江东时。 萧言撇过孙策、孙权两兄弟内情不谈,径自来见陈登。 比之四月初次相见,大病初愈的陈登,如今面露疲惫,稍稍与萧言见礼,复又横卧床榻,枕着毛皮被套,缓声说话。 稍稍慰问陈登病情,萧言关切责备:“患病如此,理当养病广陵,静待康复,明府怎却舟马劳顿,远来东城?征剿吕布虽然重要,但是明府身体更加重要。” 陈登微笑摆手:“幸得名医施救,灌药汤两升,灭杀鱼虫,身体已无大碍,唯恨未来不能再吃鲜鱼尔。” 萧言所说关切言辞,其实只是必要客套。陈登既然不顾病情,亲临东城,显然自有取决,不会听劝外人些许关切言辞。甚至,萧言怀疑陈登之所以遣派陈矫远走巢湖请兵,目的怕也是支开陈矫,以便他悄悄抱病赶至东城。要知道,陈矫远比萧言更加关心陈登身体,坚决反对他抱病远行东城。陈矫之劝尚且不听,陈登怎会在意萧言态度? 双方絮叨片刻,陈登将话题转至军情。 待闻听巢湖只来千名战兵,陈登不出意外的皱紧眉头。 幸好,不等萧言辩解,陈矫已经主动替巢湖说话:“巢湖结仇袁术、孙策,警戒不可懈怠一日,萧校尉能在危难之间抽调千名精锐,已为不易。且,萧校尉麾下虽然只有千人,却人人尽是百战精锐,既无役兵凑数,又无青壮填额,战力堪比广陵三千郡兵,能够独当一面。” “哦?巢湖一人能当我广陵三人?”陈登目光移向陈矫,声音听不出悲喜。 陈矫说道:“绝无卑职虚夸,萧校尉所携属兵,皆以阵战为生,专习刀剑,强行三日犹能军心不怠,有类昔日京师虎贲制度,非是我广陵郡兵可比。” 陈登点点头,若有所思。 继而,陈登目光回转萧言,说道:“兵卒自古有正副之分,正卒专习刀剑,重装强弩,为主帐军魂所在;副卒佐阵,轻甲细弓,护守侧翼,传递刀兵箭矢,为主帐左右手。有副卒无正卒,难抗敌军精锐;有正卒无副卒,千人之兵,难用六百。萧校尉所属兵员,既然全部是悍战精锐,那么若使他们运输军资,张弓护阵,却是牛刀杀鸡,大材小用。” “东城聚兵一万,其中三千留守,犄角对峙袁术;七千随我北征吕布,为国除贼。巢湖千人战兵,有副卒辅佐方能全心全意作战。这样吧,我分两千广陵郡兵与萧校尉,一千为左军,一千为右军,如此可好?” 不意陈登主动赠兵,萧言且奇怪且惊喜,不知该如何答话:“这……一旦树旗讨吕,广陵三面聚敌,形势恶劣甚于巢湖,想来也是战兵乏缺严重。广陵如此,巢湖怎可再向郡守索要战兵?” 陈登笑道:“七千郡兵本就是为攻伐吕布所备,分与萧校尉,亦不会稍损广陵安全。萧校尉收下就是。” 陈矫亦劝萧言:“巢湖、广陵合盟,连势为一,巢湖兵是广陵兵,广陵兵亦是巢湖兵也。两千人由郡守所辖,与由萧校尉所辖,无甚区别。” 萧言向来只嫌兵少不嫌兵多,见陈登、陈矫两人坚持赠送巢湖战兵,他稍稍假意推辞两句,便也就顺口应下:“既是如此,巢湖便先暂借两千郡兵一用。待征剿吕布凯旋归来,再还给广陵。” 趁着陈登赠兵,萧言顺势询问陈登未来军事安排:“吕布脚踩徐土,背依泰山山麓,虽然地处千里沃野,便于野战,却也毕竟与东城相距数百里。无论巢湖还是广陵,都是多步卒少骑将,皆难快速冲袭下邳,助阵曹操、刘备。明府早定伐徐大计,又在广陵筹划经年,可有具体部署良策?” “讨吕路经,正待与萧校尉商议。”陈登也不取军图比划,直接空口指点江山,吐露心意:“吕布有威无恩,各县离心,然则我若一路攻去,县兵畏惧吕布惩戒,必然不得不与我交战。县兵虽无战心,却有城墙可依,与之对战,损我兵员,迟我军速,沮我战心,更很难及时合兵曹操、刘玄德。如此,徐州各县无辜耗力,我军无辜耗神,徒使吕布得意,非是大将所谋善善之策。” “因故,此次进讨吕布,我准备以缓打快,避过一切不必要战斗,直接进兵下邳城下。” 萧言没听懂陈登言意思,疑惑反问:“避过下邳郡各县,直达下邳郡城?” 陈登详细解释道:“明日我与校尉合兵,回返广陵,斜走向北,进至东阳县北,也即是泗水河与淮水河交叉口。我军在东阳县北更换内河舟楫,就地休整,静待吕布军命,而后吕布呼唤广陵援兵下邳,我们再沿泗水河,直达下邳城外,给予吕布腹胸致命一击。” 萧言稍稍明白陈登意思,试探问道:“明府是说,不至下邳,不露敌意,让吕布误以为我们是徐州援兵?” 陈登点头笑道:“正是此意。在广陵为徐州兵,在下邳为广陵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萧言有些怀疑:“吕布会信我们?” 陈登说:“有甚不信的?我军驻戍淮泗河口,本是防备袁术,无关下邳事。刘玄德兵败沛县,曹操势必不能坐视不理。而沛县已经为高顺、张辽攻克,由吕布所辖,曹操倘若挥军来伐,只能舍弃沛县泗水河,选择自陈留郡出兵,沿汳水河道,过梁郡,走萧县,直攻彭城,进逼泗水下游,俯视下邳。” “曹操多疑,最爱亲征,彼若亲征,必携大军,大军即来,徐土震怖。吕布为迎战曹操,势必传书各地,召集一切各郡援兵,集聚于下邳、彭城。我们接到吕布集聚军令之后,再顺泗水河缓缓勤兵下邳,吕布岂会疑我贰心?” 确认陈登进讨吕布思路,萧言不禁冷吸一口气,感慨陈登果然狡诈。 曹操进逼下邳,吕布招聚各郡援兵。届时,陈登打着吕布援兵旗号,悠然渡过数百里泗水河,进兵下邳城外。待曹操攻克彭城时,进兵下邳,陈登再突然改换旗帜,反戈一击,变吕布援兵为曹操援兵,非但轻易达到围攻下邳目的,还能杀吕布一个措手不及。 好奸诈的心思! 好歹毒的心思! 利用吕布对广陵郡的信任,陈登狠狠反插吕布一刀。待曹操攻陷彭城,夺取泗水河上游,陈登即时改旗易帜,献上泗水河下游,瞬间将下邳团团包围。 记起历史所载吕布未来兵败,萧言心下感慨:“吕布之败,原来主因在于陈登。如非陈登逆河而上,提前封锁泗水河,吕布又岂能被曹操成功包围在下邳?似吕布这类骑将,从来都是野战决胜负,见势不敌,必然思及出逃!” 感慨陈登用计毒辣之余,萧言又心下悚然,悄然为陈登画上危险符号:广陵郡兵或许战力稍差,但是有陈登这号人物在,广陵数千郡兵却是总能在最合适时间,出现在最合适的位置。譬如陈登今日所谋,便不动声色堵死吕布逃溃之路。吕布野战或许不惧陈登,但是面对陈登泗水封锁,他只能迎来一场终身后悔的惨败。 萧言脸上强装镇定,心中却做出决定:“两千广陵郡兵或许是陈登留下控制巢湖兵的后门,必须第一时间拆散重组。” 萧言警戒心大作同时,陈登继续啰嗦说道:“我军驻守淮泗河口按兵不动,看似行军迟缓,未来却能因泗水河道通行无阻,第一时间兵临下邳城下,给予吕布致命打击。倘若一切顺利,此番合攻吕布,我军或许能赶在曹操、刘玄德主力抵达之前,入驻下邳,为诸军之先驱。” “明府此策,可谓老翁垂钓江畔,静等鱼儿自上钩。”萧言半真半假夸赞陈登。真,是萧言真心佩服陈登谋划,直插吕布腹心;假,是萧言貌似敬佩陈登,心中对其百般提防,惧其危害巢湖。 信人难,人难信。 孙策信胡兴,有芜湖遇刺;吕布信陈登,有广陵之叛。 此时此刻,萧言忽然很理解曹操:尔虞我诈是三国,你想信人,也得有命信。 无怪曹操多疑,无怪曹操宁杀错不放过。 多疑好杀,虽然损害名声,但是却能保住自己xing命。而拥有xing命,才能拥有其他一切。 陈登犹不知萧言心思,畅笑说道:“不错,不错。你我驻兵泗水河口,正是静待吕布这条鱼儿自上钩。一旦吕布上钩,他那就别想再逃窜。” 取笑吕布良久,陈登又询问萧言意见:“我这等鱼上钩之策,萧校尉以为如何?萧校尉如是有其他意见,不妨说来听听。” 萧言说道:“明府深思熟虑,为吕布布下天罗地网,此去下邳,十有仈jiu能够活擒吕布。明府珠玉在前,我哪敢再提些三脚猫心思!北征吕布之事,如此取决即可。” 于是,两人就此商定合攻吕布策略。 第171 战吕布(四) () 第171战吕布(四)淮泗风云起 ps: 向大家拜年啦! ==================== 黄河之南,淮河之北,汉世有两大水系。 一则为阴沟颍川水系。 阴沟水起自卷县,由黄河水注入,路经原武、浚仪,在陈留一分为二,分别是浪汤渠和睢水河。浪汤渠直走扶沟,又在扶乐县分叉出支流濄水河。此后,濄水河经阳夏、武平、苦县、谯县、城父、龙亢,注入淮河;浪汤渠经陈县,在项县与颍川水聚合为新河----颖水河,颖水河直走汝阴、慎县,注入淮河。 原武县、卷县,皆在司隶河南郡;浚仪县、陈留县、扶沟县,皆在兖州陈留郡;扶乐县、阳夏县、武平县、苦县、陈县,皆在豫州陈郡;城父县、项县、汝阴县、慎县,皆在豫州汝南郡;谯县、龙亢县,皆在沛县。 阴沟颍川水系,连豫州、司隶为一体,直达淮河。阴沟水系,与汝河水系,是联络中原南北的两大河流,尤以军事为重。似前时曹操闪电突袭袁术,便是沿睢水河快速进军沛郡;待曹操蕲阳聚歼袁术,凯旋归来时,军伍又是沿濄水河而返,直走陈郡,接收陈、梁、沛、汝四郡胜利果实。阴沟水系军事利用,由此可见一般。 二则为汴渠淮泗水系。 汴水,又名汳水,起自广武城,由黄河水注入,过敖仓,于管城东北分叉出一条支流,名曰济水河。支流济水河,行至封丘县北,又分叉一条新支流,名曰濮水河,濮水河过离狐、句阳、成阳,注入大野泽,而济水河主流过平丘、济阳、冤句、定陶、乘氏,亦注入大野泽。不过,济水河行至定陶、乘氏之间时,却又通过菏泽小湖泊,联络起泗水河。而泗水河,起自菏泽,经昌邑、东缗、方与、湖陆、沛县、广戚、留县、彭城、吕县、下邳、下相,注入淮河。 广武、敖仓、管城,皆在司隶河南郡;离狐县、句阳县、成阳县、冤句县、定陶县、乘氏县,皆在兖州济阴郡;昌邑、东缗、方与、湖陆,皆在兖州山阳郡;沛县,在沛郡;广戚、留县、彭城、吕县,皆在彭城郡;下邳、下相,皆在下邳郡。 泗水河浩浩荡荡注入淮河途中,又渐次吸纳不少大河,其中四条最著名,分别是发源于兖州泰山郡的沂水河、发源于琅邪郡的沭水河,汴渠主流汴水、鸿沟水支流睢水,联络整个黄淮地区为水网脉络。如果说阴沟颍川水系主连通中原南北为一体,那么汴渠淮泗水系就是连通中国南北为一体。 汴渠、泗水军事战略重要xing,不可估量,好似荀攸向曹操谈及吕布威胁,便说道:“吕布骁猛,自恃袁术,倘若纵横淮泗,豪杰必应之”。 另外,汴水上游鸿沟渠,支撑着关中、关东荥阳防线,更是中原一道有力屏障。 好似四百年前楚汉之争,刘邦项羽鸿沟划界议和,指的就是鸿沟渠;又好似未来袁绍、曹操之争,曹操官渡大败袁绍,其间的官渡,亦在鸿沟渠。 而下游泗水,则正是今日豫、兖、徐、扬四州,合攻吕布的重要战场…… 闲话暂且不提。 大抵来说,黄淮之间,三条河流军事地理最为重要,分别是上文依次提及的颖水、濄水、泗水。无论南方防备北方,还是北方防备南方,重心大抵皆集中在这三条河流。前面说过,淮河南岸有四座坚城防御淮北,分别是寿春、钟离、盱眙、淮阴,其中寿春便是用来防御颖水,钟离用来防御濄水,盱眙、淮阴两城则是用来防御泗水。 此时此刻,寿春、钟离两城,控制在袁术手中;盱眙、淮阴两城,控制在吕布手中。 换句话说,吕布、袁术合盟,厉害在于全面截断三条河流,彻底隔绝淮南、淮北交流。尤其,盱眙、淮阴两县,分别处于泗水河口上下游,由下邳郡直辖,萧言、陈登倘若骤然举旗北征吕布,势必遭到淮河上下游合击,莫说及时合军曹操、刘备,单是打通泗水河道,进军下邳,便需要花费淮南联军无数心力。 好在陈登聪慧狡诈,假借援兵之名,行偷袭之实,使得广陵--巢湖合盟,七千淮南联军,大摇大摆移军驻守泗水河口,却不虞为吕布兵驱赶。 因合攻吕布策略是以缓打急,“静等鱼儿自上钩”,萧言、陈登相继入驻泗水河口后,选择按兵不动,就地休整。 休整期间,萧言为预防陈登所赠广陵郡兵掣肘为害,遂不顾陈登、陈矫可能腹议,将两千名广陵郡兵强行肢解重组,整编补入北府兵。两千广陵郡兵,萧言从中甄选出战力最强的两百人,补入北府兵;剔除战力最弱五百人,新建为辅兵队。与此同时,萧言又自北府兵中分出五百人,充作亲信、低级军官,融入余下广陵郡兵。 如此,萧言总共下辖四部三千人: 第一部,为主军,名额七百人,其中巢湖北府兵五百人,广陵郡兵两百人,由萧言亲自统御。 第二部,为侧翼,名额四百人,其中巢湖北府兵二百人,广陵郡兵二百人,由太史慈所辖。 第三部,为侧翼,名额四百人,其中巢湖北府兵二百人,广陵郡兵二百人,由巢湖部将所掌,名义归属太史慈。 第四部,为辅兵,名额五百人,皆为广陵郡兵,由广陵部将所辖。 却说。 两千广陵兵原本自有主帅,主帅各有兵权,体制与巢湖不同。然而,萧言这番整编重组,故意无视广陵郡兵主帅存在,非但把两千名广陵郡兵拆成七零八落,其间军侯以上军官,更是全部由巢湖部将充任----萧言兼并广陵郡兵时,简直犹如战阵临时拿俘虏补充战力,一点也不考虑他们能否接受。 面对萧言野蛮兼并行为,广陵兵主帅自然相当不满,吵闹纷纷,要求萧言给他们一个解释,要求萧言还给他们兵权。可惜,志在试探陈登心意的萧言,不仅没有安抚这些广陵部将,反而更使太史慈出面,以武力强行驱逐所有非议巢湖整编者,并一一送还广陵主帐,让他们找陈登裁决。 陈登大病初愈,权力下放郡府功曹,多使陈矫主持军务。 因此,萧言野蛮兼并广陵郡兵造就的纷乱,最先传至陈矫耳中。陈矫初始不知萧言心意,准备亲自出面和解双方矛盾:“广陵与巢湖不同,萧校尉骤然侵夺,或将沮丧军心。与其内乱纷纷,不如暂且羁縻其心,温水煮蛙,缓缓图之。” 恰在此时,陈登拦住陈矫,点出隐情:“此事症结不在军务而在人心。巢湖萧郎多疑,不信我赠兵好意尔。” 陈矫闻言恍然,继而又忧心忡忡:“吕布骁勇,最善突袭,如欲败他,联军必须坦诚相待,齐心合力方可。如今未见吕布,巢湖、广陵自先构疑,却是如何必胜吕布?” 陈登笑道:“我若待人以诚,彼或许此时疑我,未来终将信我,季弼无须忧心此事。” 由是,陈登将广陵部将分散安插出其麾下五千人众,轻松化解巢湖兼并危机,使得萧言初次试探一拳打空。尽管没能试探出陈登真心,但是巢湖却因此事彻底兼并两千广陵郡兵兵权----尤其,千名北府兵皆是巢湖刻意选拔来的百战精锐,以其军事素质慢慢折服合并来的广陵郡兵。未几,萧言又选拔几位倾向巢湖的广陵部将,使其统辖五百辅兵,再次缓解巢湖、广陵两方冲突,使此事引发议论渐渐平息。 此后,萧言三千兵、陈登五千兵,东阳县一千兵,合计九千水步战卒,默默等待淮北事变。 ====== 建安三年。 九月初十日,吕布属将高顺、张辽攻陷沛县,尽获刘备妻子家眷。刘备独率一群溃兵,沿泡水向西逃窜。 九月十三日,曹操因荀攸建议,集结主力,沿汴水向东开拨。 九月十八日,曹操主力行至梁郡虞县,迎头撞上刘备溃兵,两军合势为一,弃沛县劣势不顾,继续直攻彭城。 九月二十二,曹操、刘备兵围彭城,猛烈进攻吕布所属彭城相侯谐。 至此,徐州震动。 面对彭城严峻威胁,高顺、张辽顾不得沛县得失,连忙顺泗水驰救彭城。于是,张辽、高顺、侯谐三人结保彭城,一边对抗曹操主力侵袭,一边飞书来报下邳,请求吕布援兵。然而,侯谐、张辽、高顺万万没有想到,吕布竟然压下请援兵书,准备使三人弃守彭城,退还下邳,以便与曹操决战于泗水、沂水之交。 吕布麾下谋臣陈宫,第一时间驳斥吕布弃守彭城战略:“彭城府岗环合,汴泗交流,北走齐鲁,西通梁宋,诚乃淮泗第一要城,万不可轻送于人。昔秦末乱世,汉高祖连横诸侯,集结精锐五十六万人,合攻项籍于楚。项籍时已离心离德,诸侯不附,兵马仅有三万,然彭城一战,项籍侥幸尽破诸侯,直追荥阳,几杀汉高祖。项籍之所以继续霸业数年之久,赖彭城之战也。” “将军骁勇堪比项籍,曹操之谋差高祖十万里,请将军务必驰援彭城,再演项籍彭城大捷,马踏许都,迎奉汉天子!” 第172 战吕布(五) () 第172战吕布(五)下邳陈宫 “将军务必驰援彭城,再演项籍彭城大捷,马踏许都!”陈宫急切驳斥吕布弃守彭城心思。 闻听陈宫提及刘邦、项籍彭城之战,吕布神色略动。 只是,吕布斟酌许久,却最终摇头拒绝陈宫谏言,说道:“项籍彭城之胜,胜在侥幸,胜在破釜沉舟,胜在孤注一掷,不可视为万世之法。” “今日之势,曹操北与袁绍构隙,西有张绣顽敌,内患重重,非是远征四方之时,由此可知:彼军虽来徐州,不可久战也。与其冒险演绎项籍彭城之战,不若稳守泗水,以逸待劳,坐等曹操自弊。我军只须对峙曹操三月,袁绍必然南下,张绣必然东侵,兖、豫两州必然不稳。届时,曹操进不可攻下邳,退不可守颍川……嘿嘿,那便是我吕布复仇曹孟德覆亡时机。” “下邳地在三水之间,南有沐水,北有沂水,西有泗水,易守难攻,必可以之拒敌曹操。且,沂水通泰山,沐水贯琅邪,泗水连广陵,通泰山则泰山援兵可至;贯琅邪则臧霸可来;连广陵,则陈登可救。下邳集结徐州数郡强兵,死守泗水,曹操又能奈我如何?” 曹操根基在中原,为四战之地,东西南北尽是敌对势力。曹操倘若久攻下邳不克,势必回军颍川,避免为张绣、刘表、袁术、袁绍偷袭,待曹操粮草耗尽,无功而还,便是吕布击溃曹操远征军时。陈宫不能不承认,吕布固守下邳,以逸待劳,的确远远强于冒险出击彭城:出击彭城,或许失败;固守下邳,百分百胜利。 无法反驳吕布之余,陈宫心中却忽起窦疑:“就战阵策略而言,的确是守下邳强于攻彭城。但是,吕奉先xing格急勇而缺稳重,爱野战驰猎,不爱经营战具。哪怕袁术七军攻来,吕奉先也是主动出击,寻求战机。正是基于吕奉先这种急勇xing格,我才谏言徐州援兵彭城,野战曹操取得胜利。哪曾想,吕奉先今日竟然放弃一贯风格,试图守城……此中必有原因。” 陈宫试探问道:“固守下邳之策,是谁向将军所荐?” 吕布心思短浅,藏不住话,随口答道:“我使高顺、张辽擒捉刘备前,沛相陈珪陈汉瑜曾言:‘曹操无仁,不悯百姓,最爱军争,若攻刘备,曹操或将来救,徐州不可不备。’陈汉瑜随即先教我败击夏侯惇援兵、攻陷沛县之策,后说服我守下邳以此疲惫曹操。呵呵,文台(陈宫)欲使我攻彭城,诚然与我心意相合,但是我心下思量,欲败曹操,还是陈汉瑜固守下邳之策,较为可靠。” 知晓固守下邳是陈珪所谋后,陈宫陷入沉默。 却说,陈珪本是沛相,守土淮北。吕布、袁术悔婚之战时,陈珪背离袁术而为吕布出谋划策,间接佐助吕布下邳大败袁术。因是,袁术集兵淮北,即时驱赶陈珪,改任他人为沛相。陈珪沛相官职虽为袁术罢黜,但是由于徐州与袁术貌合神离,吕布却是不承认袁术政令,继续称呼陈珪为沛相,一如太史慈虽然融入巢湖体系,却依旧兼职丹阳太守。 陈珪策反韩暹、杨奉,下邳大败袁术,瞬间赢得吕布信任。然而,一兴必有一衰,吕布信任陈珪同时,却渐渐看轻陈宫,以为:“陈宫无智计,难当徐州重任。徐州如想强盛,还是必须依赖陈珪这般真正人杰。” 徐州人情如此,陈宫又能如何?此地毕竟不是兖州。 凭心而论,吕布所看重诸人,无论陈珪、陈登父子,还是陈纪、陈群父子,陈宫都晓得他们是天下人才。尤其,陈珪父子出于下邳陈氏,陈纪父子出于颍川陈氏,皆是九州闻名的高门望族,似他陈宫这种小家族,却是比不起,也不能比,更不愿比。陈宫不是嫉妒贤良之辈,更晓得他不可能一力肩扛兴盛徐州重任。尤其,昔日争取兖州失利,使陈宫更加了解自己缺陷,更加渴求人才聚集吕布麾下,替他分担事务。 陈珪、陈登,陈纪、陈群能辅助吕布,是吕布幸事,是徐州幸事。尤其,能否固守下邳,如何固守下邳,陈宫心中自有考虑,唯因考虑到吕布xing格,才改以劝谏吕布决战于彭城。想到这里,陈宫心中更是感慨:“我知吕奉先xing格,故弃下邳而选彭城;陈珪亦知吕奉先xing格,却犹能坚持本心,并说服吕奉先固守下邳。单从此点来看,陈珪确实远比我强。有陈珪在旁出谋划策,说服吕奉先摈弃各类缺点,徐州未必不能成事!”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陈珪真心辅佐吕布。 陈珪此时真心辅助吕布吗?陈宫表示怀疑。 疑心重重辞别吕布,陈宫立即转身使人追访陈珪轨迹。未几,亲信去而复归,回禀陈宫:“陈珪月前远离下邳,至今未归。” 听到陈珪不在下邳,陈宫心中猛地一紧,切声问道:“他几时离去的?” 亲信答道:“八月二十日。” 陈宫目光闪烁:“八月二十日?八月二十日,高顺、张辽二将,刚刚击退夏侯惇,奠定攻陷沛县之局。也即是说,陈珪得知沛县事定,立即远离下邳……陈珪是欲以此避开曹操来伐吗?” 稍稍沉思片刻,陈宫又问亲信:“陈珪是因何由而离去?” 却说吕布自忖不能收服陈珪、陈纪、陈群等名士,遂使兵卒监禁胁迫他们家人,预防诸名士悄然离开。吕布之于陈珪、陈纪,有类于萧言之于周瑜,唯因吕布更加相信自己魅力,一边将刀架在陈纪、陈珪家人颈间,一边又对他们委以重任。因此,若是没有吕布允许,陈珪不可能悠然离别下邳。 亲信答道:“八月初,广陵陈登偶患鱼虫之疾,几杀xing命。消息传至下邳,陈珪忧心白发人送黑发人,立即请将军允他出城,替子搜寻名医治病。陈珪原为沛相,知晓沛郡谯县有名医华佗,遂先赴彭城寻到华佗,后又送华佗远走广陵。期间,陈珪曾小住下邳一日,携礼拜谢将军。” ps:初四或许一更,初五恢复正常更新。 第173 战吕布(六) () 第173战吕布(六)信心 陈登患病鱼虫,陈珪离开下邳,搜索名医以救子息,再合情合理不过。 单从此事,陈宫无法判断陈珪真正心思。 陈宫斟酌片刻,复又询问亲信:“除去陈登出镇广陵,陈珪其他诸子可曾离开过下邳?” 亲信答道:“搜寻名医救病陈登之事,尽由陈珪一人主持。陈登三位弟弟,皆留守下邳,未曾稍离半步。” 陈珪膝下有四子,陈登为长,陈应为次。陈登少有高才,陈珪对他非常看重,期望陈登独自开辟一番事业,封侯建勋,至于陈氏家产,则准备交付次子陈应继承。也即是说,陈登创业,以图兴盛陈氏;陈应守成,祭祀陈珪遗产。陈珪救病陈登,却使陈应等三子留守下邳,其中意味自是不言自明。 确认陈应等三人留住下邳,陈宫对陈珪的怀疑顿时减轻大半:“父待子以诚,或有私心偏爱,必不至于牺牲三子以成就陈登。只是,陈珪久久未归,却是终究让人放心不下。” 陈宫想了想,吩咐亲信道:“你手上其他事暂且放下,专心监视陈应三人。嗯,其中有三个关键点,需要你特别注意。” “第一,我稍后向将军请调一队兵卒,委付于你。你率领这一队兵卒,监视陈应三兄弟住宅要害,务必排除三人潜逃可能。三人不逃,广陵不叛。” “第二,我等会伪作将军笔迹书信一封,你使人轻骑两人将此书信传给陈珪,令其速来下邳抵御曹操。彼若不来,无论任何缘由,两名轻骑立即回报下邳;彼若回返下邳,一名轻骑护卫其人,一名轻骑率先返回告于我听。” “第三,严密监视陈应三人,但凡与其联系者,不论商贩走卒,还是将军亲信,务必记录在案,报于我听。” “你可记住三事?” “全部记住。必不负大人重任!”亲信得令而去。 与此同时,吕布驳回陈宫援兵彭城之议,自觉辩赢陈宫,更加相信陈珪布局。 于是,吕布固守下邳的决心愈加坚定。 吕布经营泗水防线之余,又发书泰山、琅邪、广陵,使各郡援兵下邳,与曹操主力一决胜负。 主战场既然选在下邳,彭城便无死守必要,吕布再次回书彭城,使高顺、张辽、侯谐随机应变:倘若彭城不可守,立即回军下邳。 彭城若可守,使得曹操知难而退,自是再好不过。 彭城若不可守,那就尽量争取时间,使得泗水防御线,更加完备。 …… ====== 泗水河口。 广陵、巢湖此次合攻下邳,意在以缓打急,变援兵为先驱。 由是,对于广陵、巢湖联军来说,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曹操总帅大军围攻彭城,吕布争分夺秒修葺下邳……山雨欲来风满楼之际,陈登、萧言两人却远在下邳数百里之外,驻守泗水河口,宁无一丝参加下邳会战迹象。 不过,虽然意在以缓打急,虽然远离下邳、彭城战火,广陵、巢湖联军却没有无聊发呆,一事不为。 一则为宽心吕布,二则为疑心袁术,陈登、萧言赶赴泗水河口途中,率先假借吕布名义,入驻盱眙。 随后,陈登率五千广陵郡兵直走泗水河口,萧言则将帅三千巢湖兵屯驻盱眙,并遣战船六十艘,逆水行至淮陵县北,偷袭钟离城外兵营。当然,巢湖战船不过六十艘,虽然出其不意,却未能赢得值得夸赞的斩获。 不过,此番巢湖遣军偷袭袁术,萧言、陈登的主要目的,不在于再度削弱袁术,而在于迷惑淮泗诸路豪杰,使他们以为巢湖、广陵联军进驻淮河,是为包夹袁术。甚至,为配合此策,陈登令东城驻兵摆出一副向钟离进军姿势;萧言也令浚遒县驻兵,合军合肥,剑指成德,加重全面进攻袁术气氛。虽然巢湖兵稍战即退,钟离戍兵却不敢轻易忽略盱眙、东城动静,连忙上报寿春袁术。闻听南下邳郡不稳,袁术又气又恼,先是书信一封责备陈登违背合盟,后又援兵钟离、成德,防备巢湖、广陵全面进攻。 然则,萧言偷袭袁术,毕竟是虚晃一枪,用在掩盖陈登。未等袁术援兵赶至钟离,萧言已经集结三千巢湖兵,远走泗水河口。 陈登脚踏单舟,亲自迎接萧言,笑道:“萧校尉,军备准备可好?吕布请援书信已来也!” 经过大半月调养,陈登身体渐渐康复,却是不复萧言东城初见他时那般疲惫。 萧言呵呵笑道:“全军上下,早已渴盼多日。” 陈登又说:“袁术势衰,士气低落,军卒逃亡之事,不绝于耳,反观吕布,则先以四千步骑大破袁术数万精锐,折服臧霸等泰山群盗,今又突骑猛进,击溃夏侯惇、刘玄德,战力与袁术兵不可同日而语。萧校尉虽然连续击败袁术,军威传名江淮,却万万不可因之骄傲,小觑徐州吕布。” 萧言混不在意,说道:“吕布下邳击溃的是袁术主战精锐;曹操蕲阳聚歼的是袁术后备精锐,与我巢湖对战的袁术兵,却大抵是些精锐溃卒以及役兵、民夫,此间强弱,我自知之。今日袁术虽衰,却不可否认袁术昨日之强。请郡守放心,徐州兵战力几许,巢湖虽然未曾真正见识过,却绝不会将他们等同袁术溃兵。” 见萧言依旧不骄不馁,平静相待吕布,陈登含笑点头。又询问巢湖兵数句后,陈登抓住萧言手臂,低声说道:“萧校尉务必不留余力,再显北府兵威,助汉庭彻底败击吕布!” 萧言笑笑:“有郡守奇谋经略,此次合围下邳,必能活擒吕布。” 萧言熟读历史,自然晓得吕布败亡即在今日:此番合攻下邳,巢湖必然是得胜归来。 然则,与萧言不同,陈登虽有智计,却毕竟不能看穿未来,他有信心取得下邳大捷,却没有信心彻底击败吕布。 须知,自从吕布杀丁原而并其军,不知有多少豪杰击败过吕布,但是吕布能战则战,不能战则走。尤其兖州之争,曹操击败吕布,夺回兖州,迁都许县,吕布溃败逃离徐州,却复又从刘备手里强取徐州,再次强势崛起,成为曹操心腹大患。 此番合攻下邳,陈登种种谋划,不在于击败吕布,而在于彻底击败吕布,使吕布从此再无崛起可能。 但是,能否建功下邳,陈登并无百分之百信心。 第174 战吕布(七) () 第174战吕布(七)下邳城外 十月初六日,曹操攻陷彭城。 曹操采取围魏救赵之策,数万步骑直奔彭城,逼迫张辽、高顺不得不放弃刚刚夺来的沛县,回援彭城。 彭城,即为后世江苏省徐州市,东襟淮海,西接中原,南屏江淮,北扼齐鲁,是五省通衢要地。尤其,汉末之际,汳水尚未断流,彭城借助汳水可以直通梁郡、陈留郡、河南郡,地理交通优势远甚于后世。 单从地势地形来看,彭城之侧无险峻,似乎易攻难守,然则彭城之利,不在险关,而在河流,其三面临水,兵力易聚易散,其实是易守难攻。而且,彭城近有河流之利,远有丘陵之利,从而将彭城战役限制在一定范围,不小亦不大,小股兵力则无害彭城防御,大股兵力则无法列军彭城,彭城得失,可影响南北兴衰,却不能决定南北败亡。简而言之,彭城地势适合于军团决战。 彭城本是决战之地,然则吕布却采取陈珪以逸待劳之策,主动放弃彭城通衢之地。高顺、张辽、侯谐三将,虽然良弓骏马,却因兵力处于弱势,抵不过曹操数万精锐不断冲袭,守不住汳水、泗水河流防御。又因早有吕布撤退军令,高顺、张辽、侯谐三将见河流防御为曹操兵所破,心知彭城难以再守,立即挥军东归下邳。高顺、张辽主力本就驻戍河流岸边,瞧见局势不好,立即拔旗就走,曹操自然追赶不能。唯有守在彭城城内的侯谐,行动不便,率兵撤退途中,却被曹操突骑迎头截断归路,成为俘虏。 由是,彭城一战,曹操活擒彭城相侯谐,高顺、张辽两人则是败而不溃,无伤筋骨。 彭城之战,高顺、张辽固然全军而退,但曹操数万步骑的损失,更是近乎可以忽视。因此,曹操在彭城稍作休整,决定乘胜追击,全军向下邳开拨。 与此同时,萧言、陈登两人,沿着泗水,渐渐靠近下邳城。 因为此番合攻吕布,志在彻底击败吕布,广陵巢湖联军向下邳进军前,陈登做出周密安排。 首先,陈登或早或晚,陆续征调平安县一千县兵、东阳县两千县兵,盱眙县一千县兵,未几陈登又借助陈氏家族影响力,自淮河下游的下邳郡淮阴、淮浦等两县,各调来一千县兵,集聚泗水河口,代替广陵--巢湖联兵,封锁泗水、淮河。如此,广陵--巢湖联兵,虽然进军下邳,泗水河口却又来五千县兵,虚防袁术,实防吕布。 其次,陈登又以广陵太守名义,使淩县调发一千县兵,陆地开拨下邳郡下相县。案,淩县为广陵郡所辖,下相为下邳郡所辖,两县毗邻,有类淮南郡成德县之于庐江郡六安县。待广陵--巢湖联兵,行至睢水与泗水交叉口时,陈登又抽出一千广陵郡兵,使其与淩县一千县兵汇合于下相县,确保在下邳县南横插一枚钢钉。 下相为广陵所据,泗水为广陵封锁,淩县是广陵郡县,淮阴、淮浦更是陈登本家所在。 至此,下邳之南,泗水之东,尽为陈登广陵兵所侵。 亲眼注视陈登部属淮北,萧言心下感慨:“后世读史时,常常疑惑,吕布善逃窜,莫说长安千里转战,便说吕布兖州屡败时,也不曾为曹操所困。曹操东征徐州,吕布可谓占尽地利,纵然兵马不敌,何至于被曹操.死死困在下邳?” “原来是陈登串联江淮诸县,封锁泗水,侵势淮北。有陈登封锁泗水,曹操再引军南下,串联下相,进而封锁睢水,可谓一举堵死吕布南逃之路。臧霸等泰山贼,本就因势与吕布联合,怕是连下邳会战都不会出尽全力,更别提主动收留吕布,将琅邪、泰山等地拱手相让。” “陈登昔日密谋曹操,请封广陵……这一招真狠啊!” 萧言越是斟酌陈登布局,越是发觉陈登请封广陵厉害处。走一步,看三步,去年陈登单马入广陵时,谁曾想到正是广陵这一步棋,彻底封杀吕布溃逃路线? 萧言遥望陈登,心下愈加疑惑:“陈登布局徐州时日已多,合攻吕布更是不缺我一千巢湖兵。既是如此,陈登又为何坚持广陵--巢湖联军北征?” “可以肯定,陈登请我合攻吕布,必然如诸葛瑾所言,是另有如图。只是,陈登究竟图我巢湖什么?” “兼并巢湖?不是!陈登若是兼并巢湖,他岂会白送我两千广陵郡兵。再者,后世典册记载,陈登也不是王霸野心之徒。” “害我xing命?不是!陈登若想杀我,方法多多,不必冒险让我牵扯徐州。陈登自有聪慧,其若是没有兼并巢湖心思,又何必杀我?” 萧言脑海里满是问号,终是猜不透陈登真正心思。既然猜不透,那就索xing不再猜。萧言心中暗想:“我此次合伐下邳,意在一观曹操雄姿,任你陈登如何心思,想来也斗不过曹操麾下颍川谋士团!” 尽管萧言对陈登戒心越来越重,广陵-巢湖联兵,表面看来却是一团和气,向下邳齐头并进。 就这般,萧言、陈登缓缓进军下邳。 十月初六日,陈登别遣一部千人,假借援兵之名,夺取下相控制权。 十月初七日,陈登分出千人郡兵,留守睢水、泗水交叉口。 十月初九日,广陵-巢湖六千名联军,抵达下邳城外。 吕布、陈宫至今未能看穿陈登歹意,非但没有稍稍防备陈登,反而亲笔书信一封,感谢陈登援兵及时,并将泗水下游防御线统统交给陈登。不仅如此,吕布更送来一副军事部属简图,标注城外各部将校姓名、军力人数,方便陈登广陵兵与下邳兵配合作战。 根据吕布送来军事部署简图计算,下邳兵力甚少,仅有一万余人,城外驻军三部,其中: 张辽率两千人,驻军沂水、泗水之交。 成廉、赵庶、李邹各率八百人,驻军泗水之西葛峄山。 曹xing、魏续,各率八百人,驻军泗水之西,与成廉等人互成犄角。 吕布督率中军,留备下邳城。 此类兵力部属,原属一方军情机密,可惜吕布信任陈登救援之情,主动赠与陈登、萧言。 陈登摊开吕布所送军图,指着葛峄山高地说道:“行至下相,我曾遣使向曹操通报军情。今日清晨,曹操使者如期来访我军,传达军命,说是欲借我军隐情,突骑猛进,围歼成廉、赵庶、李邹两千四百人。萧校尉,以为如何?” 萧言观察一番地理,说道:“吕布尽散泗水下游驻军,独留成廉等两千四百人与我军连纵,基本将泗水之东防御全部交给广陵。成廉、赵庶、李邹三将,独驻葛峄山,尽在我军掌控之中,拿下不难。只是,吕布兵多配骑士,泗水河畔又有张辽、曹xing等数千人接应,我军击败成廉,夺取葛峄山容易,但是全歼两千四百人……不可能,我军步卒根本追不上吕布兵骑士溃兵。” 陈登说道:“无须虑此,追击吕布骑兵者,另有其人。曹操顺水东来,已至下邳界,即将与张辽对战,此次围歼葛峄山,为我广陵与曹操齐时用兵。据曹操使者所说,本次合击葛峄山,曹操遣派有三将,分别是裨将军徐晃、中军校尉史涣、骑都侯曹休。曹休麾下尽是豫兖两州精锐骑士,围追堵截成廉溃兵不难。” “成廉经营葛峄山多日,战备完善,虽以十攻一,数日难下。此次合攻成廉等将,要在假借广陵援兵名号,突破防御线,直入腹地,瞬息败击成廉。只要能击败成廉,夺取葛峄山,就算我军胜利。成廉溃兵自有徐晃、曹休等人追击,无须我军多虑。” “徐晃、史涣、曹休?”萧言面现惊讶。 曹操麾下果然犹如孙策,麾下尽是历史名将。想他萧言经营巢湖,经年累月才侥幸见到太史慈、周瑜、诸葛瑾三位历史名人----甚至,周瑜还是身在萧营心在吴。再看他曹操,随便遣来一支别军,无论徐晃、曹休还是史涣,三将无一不是名传后世之辈。 陈登误以为萧言初建巢湖,不熟悉曹操麾下势力,遂详细解释道:“徐晃,字公明,司隶河东郡杨县人。杨奉、韩暹白波黄巾,也即是前助吕布攻败袁术,后被沛县刘玄德斩杀的那个杨奉、韩暹,护送汉天子东归时,徐晃携家并入杨奉军。而后,曹操为独霸汉天子东归之功,逼走杨奉,徐晃那时顺势投归曹操。计算时日,徐晃投降曹操,不过两年有余。曹操倒也别有气度,不计前嫌,使徐晃单率一部。” “曹休,字文烈,豫州沛郡谯县人,为曹操从子。曹操别遣余部外征,常以族人监军,此次合攻葛峄山,曹休应为督军。” “史涣,字公刘,豫州沛郡人,素为曹操左右亲信。史涣弃显官而为近臣,虽是外族,受信甚于曹姓。此次合攻葛峄山,应是曹操怀疑我军欲行反间计,故使徐晃合攻,使曹休监军,使史涣一观广陵军容。” 第175 战吕布(八) () 第175战吕布(八)欲擒故纵 陈登有条不紊的讲述,萧言则默默记在心里,并参照对比记忆里的后世历史典册记载。 萧言知道徐晃与张辽、乐进、于禁、张郃等并称为五子良将;萧言知道曹休与夏侯惇、夏侯渊、夏侯尚、曹仁、曹洪、曹纯、曹真等并称为八虎骑;萧言知道史涣与韩浩等并称为曹操左右亲信……但是,那些藏在历史角落里的琐碎小事,萧言却是不如陈登清楚始末。 “徐晃主兵阵,曹休监军心,史涣观虚实。”陈登边介绍边向萧言解释曹操用意。 萧言听明白陈登言下之意,问道:“也就是说,此次合围葛峄山,胜负是其次,关键是使曹操与我军摈弃疑心,连势共抗吕布?” 陈登点头说道:“然也!曹操生xing多疑,绝难信人,他使徐晃南来,明讨成廉,实观广陵真心。巢湖-广联联兵,本就是共讨吕布,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我却是不惧曹操怀疑。然则,围攻下邳事关重大,倘若我军不能与曹操齐心合力,吕布难保不会抽身而逃,或北去连势臧霸,或南行投归袁术。为保证彻底击败吕布,巢湖-广陵联军,必须第一时间取信曹操。” 萧言心中感慨:“曹操果然奸诈枭雄,送上门来的六千广陵兵,还要小心翼翼试探真假。也亏得陈登同样黑心毒辣,翻脸如翻书,一眼看穿曹操心意。与他们共事,我一不小心,或许就深陷入局中,永世不得翻身。唉,若是身边有刘晔、周瑜为我谋划,必能轻松解开陈登、曹操所设迷局。只是,无论刘晔还是周瑜,他们的心思都不在巢湖啊!” 感慨之余,萧言又问陈登:“那么,我们该如何快速取信曹操?” 陈登说道:“曹操之怀疑,无非是怕我们行反间计。只要我们带来的利益,小于反间危害,曹操必会相信我们合攻吕布之心。泗水之西,除我军之外,唯有成廉三部两千四百人,我军如果拔掉葛峄山营寨,等同获取泗水之西沃野。如能将泗水之西移交曹操,曹操必然信我真心。” 萧言了然:“嗯。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攻克葛峄山,移交给徐晃,事就完啦?” “就是这样。”陈登点头确认,继而又说道:“成廉经营葛峄山多日,且其麾下兵卒皆是尾随吕布东征西讨的百战精锐,战力不可低估,纵然有徐晃从旁协助,也是一场难仗。然则,为第一时间取信曹操,连势围攻吕布,我们必须尽快攻克葛峄山。我准备与萧校尉麾下巢湖司马太史慈,总率五千联兵急攻葛峄山,萧校尉则率千人留守渡口,隔绝吕布、曹xing、张辽。如此部署,萧校尉以为如何?” 六千联军,陈登分出五千人,说是急攻葛峄山,却亦有可能以此侵夺巢湖兵权。尤其巢湖上下,能为大将者唯有太史慈一人,若被陈登盅惑太史慈心意,却是萧言不能接受的损失。萧言对陈登防之又防,哪肯将军权轻易移交陈登?不过,广陵巢湖毕竟连势一体,且萧言重组三千巢湖兵,其中两千人为广陵郡兵,基于如此现状,萧言倒也不好意思直截了当驳回陈登提议。 斟酌片刻,萧言委婉拒绝陈登:“成廉、赵庶、李邹,三人各率八百人,合计不过两千四百战兵。莫说我军另有徐晃从旁协助,单是咱们广陵-巢湖联军,三千人便可即时攻克葛峄山。” “先前说过,吕布兵骁勇善战,战力远超袁术兵,萧校尉万万不可轻视。实话与萧校尉说,莫说五千人,便是一万人,我也没有信心即时拿下葛峄山。”陈登眉头微皱。 冷兵器战役与热兵器不同。冷兵器时代各种险关坚城,以一敌十,虽不能言必胜,却能很容易坚持很长时间。好似今日围攻下邳之战,真实历史上曹操占尽上风,却只能等待吕布属将叛变投降,这才侥幸攻克下邳。如是吕布御下有度,上下一心,曹操只能黯然撤退,回保颍川,哪能枭首吕布? 成廉、赵庶、李邹三将,虽然麾下战兵不过两千余人,但是他们胜在精锐,胜在占有地利。徐晃若与广陵齐心合力,或许能够快速攻陷葛峄山,但是如今徐晃尚对广陵兵有所怀疑,怎会全力相助广陵?反观广陵联军若是久攻葛峄山不下,轻则遭到吕布前后夹击,重则影响曹操结纳陈登。事关彻底击败吕布,陈登不能不上心。 面对陈登质疑,萧言毫不顾及其脸面,慷慨答道:“非是轻视吕布兵,实乃成廉地处绝地,不足为虑。明府若允我三千巢湖兵急攻葛峄山,两三日之内,必能传来捷报。” “三千巢湖兵,两三日内攻陷葛峄山?”陈登眉角扬起,表示不信。 萧言再次确认:“如若军情无错,两三日内必克葛峄山。” “好,巢湖兵既然有信心快速攻陷葛峄山,那下邳首战便由萧校尉开刃洗锋。不过,为求一战克敌,还请萧校尉多带两千郡兵。我则留守后方,隔绝曹xing、张辽、吕布救援。”陈登说道。 陈登话语一转,由其督率五千战兵进攻葛峄山,改为由萧言督率五千战兵总攻成廉。萧言万万没有想到,陈登非但没有固执索求巢湖兵权,反而又将两千广陵郡兵托付给他……尤其,陈登移交兵权时,毫无留恋之色,显然陈登并不看重两千郡兵兵权,更不忧心萧言借此收揽广陵军心。 萧言疑惑了:“难道陈登根本不在乎兵权?难道陈登适才并没有侵夺巢湖兵权心思?” 努力猜测陈登心思之间,萧言忽然灵机一动,觉得自己隐隐猜中真相:“陈登这是欲擒故纵!陈登表面说他率兵亲征,其实他是想让我率兵攻打葛峄山。若非如此,陈登也不会爽快给我兵权。陈登根本没有收揽兵权的心思!” “定是陈登觉察到我对他戒心重重,又捏准我不肯放松兵权,所以故意说反话,诱使我出兵葛峄山。只是,我顺从陈登建议攻打葛峄山好,还是断然拒绝他?” 第176 战吕布(九) () 第176战吕布(九)擒贼先擒王 “不攻,耽误陈登布局,或使吕布逃脱危机,从而逆改历史进程。然而,吕布活也好,死也好,皆与我无关。” “攻,我独揽五千兵权,能攻则攻,不能攻则退。曹操尽管怀疑广陵行反间之计,却也只能把我五千联军放在次要位置,不会激怒广陵,化友为敌。” “不攻无害,攻则有利,主动权握在我手中。那么,我攻还是不攻?” 萧言斟酌许久,心思:“乱世军权最重,我若能独揽五千联兵军权,何惧陈登为害?此番合兵徐晃,正是我显名曹营时。” 于是,萧言一副勉为其难表情,从陈登手中接过两千广陵郡兵兵符。 将两千广陵郡兵兵符塞入怀中,萧言忽又想起一事,向陈登问道:“俗语有曰: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吕布既然未能看穿郡守计策,明府何不设局宴请吕布,使刀斧手即时拿下?如能擒获吕布,下邳不攻即破!” 陈登笑笑:“萧校尉有心再演宴杀郑宝之盛事?” 萧言说道:“袭杀吕布一人,总好过对战下邳万余战兵。” 陈登点点头:“正如萧校尉适才所言,军阵之法,擒贼先擒王。前年刘玄德与校尉一般心思,亦是诱杀杨奉,才能数日清剿淮泗黄巾余贼,砍断吕布一臂。” 说到这里,陈登突然话锋一转:“擒贼先擒王,计是好计,但可惜吕布却不是杨奉、郑宝,绝不可能轻身来往赴我军。且吕布之侧,有谋臣陈宫,陈宫虽无急智,却有远谋。有陈宫在下邳,诱杀吕布毫无希望!” “陈宫智慧超群,却反应迟钝,不能及时发觉我们所谋。此番改旗易帜,我等若想建功,必须趁陈宫反应不及,第一时间给予吕布最猛烈打击,万不可赌千分之一几率去诱杀吕布,以致被陈宫、吕布提前觉察,看穿广陵异心。” 听得陈登这般解释,萧言也就放弃侥幸心理:“也是,吕布如能轻易诱杀,他恐怕早就被刘备斩杀啦!” ====== 下邳城西三十余里,有葛峄山。 葛峄山山高百余米,东西长三千米,南北长千余米,落寞孤立平原沃野。 葛峄山南北皆有一条河流,不是类似淮河、泗水、汴水那般大河,而是纯粹乡间常见的小河流。两条小河流,一座小矮山,将葛峄山铸就成泗水之西门户。如果陈登真心来救下邳,六千广陵郡兵,配合成廉葛峄山两千余健卒,遥控泗水上游,威胁曹操主力侧翼。反过来说,萧言如能攻拔葛峄山,则下邳西侧门户瞬间打开,曹操数万精锐直扑吕布腹胸要害。 葛峄山山北,错落分布六七村落,由下邳县所设山北亭所辖。成廉、赵庶、李邹三将,八百人各成一营,以成廉部为首,互成三角军阵。成廉部营地,即在山北亭之侧,兵营所用米布钱货,多与山北亭各里各村村民互市。 十月十一日,萧言、太史慈两人,率三千巢湖兵、两千广陵兵,悄然出现在葛峄山东北角。其中,三千巢湖兵在前,两千广陵兵在后,皆以间断方阵,向前快速推进。 从高空向下俯视,巢湖军威极其壮观,三千战兵被蜿蜒道路切割为二十块长条断线,每根长条断线约一百五十人。案:巢湖军制,五人为一伍,十伍为一队,三队为一屯,每队五十人,每屯一百五十人。巢湖向前快速推进时,以屯为基本单位,每屯单独形成一条分离断线。行军时,以伍成纵列,窄路时三伍齐头并进,宽路时四伍齐头并进,每一伍固定纵长五米,每一队固定纵长二十米,每一屯纵长七十米,三千名巢湖兵共有二十屯,纵长合计约为两千米。 葛峄山南北不过千余米,所以当三千巢湖兵前军抵达山北时,后军还未脚踏山南。人过万则一眼望不到边,而巢湖线形行军,更是头望不见尾,尾望不见头,仅能从游走行列之外的轻骑来回传号声中,判断前军后军状况。 得知前军抵达葛峄山东北角,萧言立即使传令兵游走转告,吩咐前军止步,后军全速向前聚拢休整。一声令下,后千余米步卒次序变均速大步为小跑,向葛峄山东北角快速集结。 三千巢湖兵集结期间,萧言与太史慈分别乘坐战马,齐肩而走。 萧言结合吕布所送军图以及前军斥候所报,与太史慈探讨具体作战策略:“成廉、赵庶、李邹三部,三角分布于葛峄山北,其中成廉为三角尖,驻军北山亭,而赵庶、李邹为两边角,分别驻军山北凹陷处,依托山脚防御。三人之中,成廉地处平原最易攻击,但是他见我兵多,十有仈jiu退缩山林间,结势赵庶、李邹。而赵庶、李邹两部,倚险而守,着实不易进攻。” “今日三千巢湖兵前驱,大张旗鼓进军葛峄山,必能惊动三人。只是不知,成廉三人是看轻我军,集结步骑于平原;还是惧怕我军,退避于山林间。倘若退避山林,那就麻烦子义率军突攻啦!” 太史慈答道:“昔在丹阳,我曾苦研山麓丘陵战法,试图退避泾县,依托三山丘陵逆击孙策。比于丹阳郡群山,葛峄山不过是一座小土坡,成廉等将纵然占有地利,或许也不知如何利用葛峄山地势作战,我军理应胜之不难。” 萧言摇头说道:“不然,据陈登所言,成廉是吕布麾下老将,曾尾随吕布对战黑山贼张燕,战勋辉煌。吕布使成廉经营葛峄山,就是看重他当年野战太行山所积累山丘经验,有此敌将,葛峄山绝不易攻。” 闻听成廉曾经纵横太行山,太史慈也隐隐有些忧虑:“我军看似有三千人,其实能够如臂使指的巢湖兵,仅有千名战卒,能战胜,不能战败。不如……不如等待徐晃援兵合围葛峄山,再行总攻成廉三将?” “走一步说一步吧!能单独攻克葛峄山,咱就绝不找徐晃援兵!”萧言叹道。 战马缓行间,前面突然奔来一名斥候:“启禀校尉、司马,成廉遣骑来问:广陵兵为何出现在葛峄山?” 萧言淡然笑道:“我巢湖前军抵达葛峄山东北角许久,成廉如今才遣骑问讯我军,这反应可真够慢的。” 太史慈也呵呵笑起来:“我们是友军嘛!三千巢湖兵若是自北方而来,成廉敢放我们渡河?” 萧言转向斥候,吩咐道:“你且转告成廉使者,就说曹操分兵近万,由徐晃统帅,将攻葛峄山。吕布得闻紧急军情,立即使广陵兵转换阵地,增援葛峄山,用以抵御徐晃,守住泗水西侧。另外,你再转告成廉使者,再说广陵兵前后分为两部,前部三千人,后部三千人,我现在居中调度,无法离身。待我抵达葛峄山,再与他交割书信兵符。” 眼望斥候拍马离去,太史慈感慨道:“有援军这层顶帽,我们轻而易举左右穿插吕布部属营地。倘若吕布此番兵败下邳,与其说他被曹操击败,还不如他败在陈登手中。只是,也不知我们能够蒙骗他们到几时?” “能骗几时就骗几时,只要不被他们将计就计套住,无论如何,总是我们赢。”萧言遥望葛峄山,一脸自信。 ====== 与此同时,成廉齐聚赵庶、李邹两人,疑惑问道:“我们昨日才禀告将军,说曹操有分兵南来迹象,今日怎会就派来援兵?这伙广陵援兵,来的也太快啦!你们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曹操兵假扮的?” 赵庶瞥一眼成廉,隐隐讥讽反驳道:“怎么可能是曹操兵!斥候早已探明,援兵是自泗水下游而来,百分之百是广陵郡兵。曹操兵若有能耐直达泗水下游,还有进攻葛峄山必要?” 却说,自杀丁原独领一部以来,吕布从雒阳转战至长安,从长安转战至南阳,从南阳转战至冀州,从冀州转战至司隶,从司隶转战至兖州,从兖州转战至徐州。吕布麾下亲信,或早或晚,或凉并或豫荆,成份复杂,且彼此隔膜严重。尤其,吕布御下无能,偏又xing格不拘小节,常常略过麾下诸将矛盾,以己度人,认为都是鸡毛蒜皮小事,有什么好闹的! 然则,吕布视为不值一提小事,却是部将心中大事;吕布可以随意忘却,部将却牢牢记在心底;吕布埋怨麾下纠结于鸡毛蒜皮小事,麾下怨吕布处事不公。譬如,高顺、张辽、陈宫三人,同为吕布亲信,虽然谈不上彼此互为仇雠,却也是能不说话就绝不与对方说话。也亏得三人皆有气度,不因私情废公事,这才没有诱发祸乱。 陈宫、张辽、高顺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部将。 再者,吕布麾下亲信成份复杂,权柄属高顺、张辽、成廉、侯谐、侯成等老将最重。赵庶是兖州人,新投吕布,感到自己被吕布麾下老将排挤之余,心底自然腾起逆反心理,看轻成廉,以为成廉仗着亲朋关系,才爬到今天位置。 第177 战吕布(十) () 第177战吕布(十)擒贼先擒王下 “曹操兵如果直达泗水,还有攻取葛峄山必要?”赵庶毒舌隐隐讥讽成廉没有基本常识。 好心来商议军情,岂料却惨遭嘲讽,成廉心中不禁大恨赵庶无礼。然而,恨则恨矣,成廉却只能打碎牙齿活血吞,将一腔怒意沉淀心底。 外人看来,成廉为吕布老将,深受亲信。但是身在局中,成廉却清晰知道,他也就表面光鲜而已,在吕布体系真实地位,他或许还比不得赵庶。成廉是荆州人,本为丁原直系部属----吕布斩杀丁原发家,虽然兼并丁原军伍,却无疑忌讳成廉故丁原直系部属这层身份。尾随吕布辗转期间,成廉成名极早,彼时战勋,远超张辽、高顺,但是随着时间蹉跎,张辽、高顺以而立之岁先后成就威名,甚至连侯谐、侯成兄弟,都一人外放为彭城相,一人为吕布直属骑将。 往昔兄弟,日渐发达,唯有成廉数年如一日,裹足不前。适逢泗水决战,成廉四处寻找关系,好不容易赢得出镇葛峄山机会----唯有出镇一方,独挡一面,才是建功成名,才是将领终极所求。成廉此番主动请兵出镇葛峄山,用意在于向吕布证明自己,从而赶上张辽、高顺、侯成等人脚步。因此,对于成廉来说,葛峄山就是他的未来,葛峄山就是他的一切。 赵庶、李邹皆是兖州人,尾随张邈、陈宫,陆续投降吕布。现今吕布麾下,文吏、属官参杂无数兖州人,乃至割据泰山、琅邪的臧霸、毛晖、徐翕等人,亦属兖州势力。成廉虽是老将,却也很难制约赵庶、李邹等人。好似葛峄山军备,成廉部八百人,赵庶、李邹两部却有一千六百人。当然,成廉势寡为主将,赵庶势众为副将,这也是吕布制约三将的手段。 赵庶看轻成廉,以为自己当为主将;成廉恨赵庶无礼,却又急切建功立业。 成廉尴尬笑笑,稍稍缓解气氛,说道:“我也就说说。赵校尉你说,为何我们昨日才向下邳禀告曹操军情,广陵今日就能派来援兵?” 见成廉骂不还嘴,赵庶略加得意:“广陵太守陈登为沛相陈珪之子,传闻正是陈珪劝谏将军稳守泗水防线,以逸待劳,逆击曹操。有父如此,陈登必对下邳军情了如指掌,他算准曹操急切攻取葛峄山,提前援兵我们,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成廉想想,觉得赵庶这话倒也在理。只是,瞧见赵庶在自己眼前大秀优越感,成廉且恼恨且无奈,索xing眼不见心不烦,起身告辞:“曹操北线步骑两三日内即至,我且去检查北河防御。与广陵兵交割文书之事,就麻烦赵校尉、李校尉两位了。” 赵庶、李邹起身,笑着送成廉离开。 待成廉走远,赵庶瞬间散去脸上笑容,冷嘲说道:“真是蠢货!下邳陈氏,一门两太守,未来必成将军麾下第一高门。广陵增兵五千,十有仈jiu是陈登亲自率队,成廉竟然敢甩陈登冷脸,真不知死字怎么写!怪不得追随将军征伐多年,还是一事无成。堂堂七尺男儿,靠女人走通门路,也不嫌丢脸?” “慎言,慎言!只说成廉,莫提将军家内私事。”李邹连忙截断赵庶抱怨。 赵庶陷入沉默,良久才说:“我也是心中郁闷,这才多嘴一句。若不是成廉传话于将军内院,哪轮到成廉出镇葛峄山!” “雒京天子,尚有外戚干政,况乎将军?算了吧!”李邹长叹一声。 赵庶揭过成廉不提,呵呵笑道:“不提那些窝心事,我们去迎见陈登去吧!若能得到陈珪、陈登父子赏识,岂不好过成廉那种小人行径?” ====== 三千巢湖兵集结于葛峄山东北角,两千广陵兵集结于葛峄山东南角,犄角相望。 三千巢湖兵休整完毕,萧言复又改换军阵,使之横向列队,压向北山亭。 前来迎接陈登的赵庶、李邹两将,望见巢湖兵横列军阵,心下惊惧,急忙在千米之外停住步伐,遣使询问广陵用意。萧言立身远望,略皱眉头:“前来迎接我军人数约有三四百人,或许是自北山亭抽调。子义(太史慈),我们十有仈jiu要真刀真枪攻取葛峄山啦。” 太史慈笑笑:“真刀真枪又何惧他成廉?远观吕布兵旗帜,毫无警戒迹象,成廉帅军之能,可想而知。校尉前时高看他了!” 继而,太史慈又说道:“吕布兵或将起疑,我们是否趁其不备,立即发起冲锋?” 萧言向前伸直手臂,右眼合闭,左眼睁开,以拇指估略距离:“嗯,距我军大约有一千步远。敌军阵前竖有将旗,当前两骑或许即是敌将,子义你看见了没?” “嗯,看见了。”太史慈点点头。 萧言又说道:“若使子义阵前射杀两人,多远距离有必胜把握?” “阵前射杀?”太史慈讶然。 萧言点点头:“擒贼先擒王,来迎接我们之人,最少也是敌军副将。子义若能阵前射杀两人,必能彻底惊慌敌军,杀他一个出其不意。” 太史慈取过长弓,搭箭指向远处两骑。未几,太史慈垂下弓箭,说道:“一百步之内,有九成九把握射杀两人;一百五十步之内,有七成把握射杀两人,有九成九把握射杀一人;一百五十步之外,成功率渺茫,不如直接率军攻击。” 萧言复又向前伸直手臂,以拇指估略距离:“一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五十步吧,记得先射右边那人,观其气度,他应比左边那骑士地位高!” “好!”太史慈应声答诺。 萧言吩咐全军就此止步,并挥手招来两名都尉,吩咐道:“我与太史司马出阵射杀敌将,待太史司马建功,你们立即鸣鼓进军。” “是!”两名都尉答道。 听见萧言向两名都尉嘱托军事,太史慈看懂萧言心意,连忙劝谏道:“不可。阵前射杀敌将,有我一人即可,还请校尉务必留守中军调度。” 第179 战吕布(完) () 第179战吕布(完)首战告捷 “阵前射杀,有我一人即可。”太史慈截断萧言话语。 萧言摆手,轻笑说道:“哪能让子义一人冒险。” 与演义小说不同,但凡阵前搏杀,全都有一定危险xing。莫说太史慈这般斩敌将于万军之中,单是战场流失就可能杀人于无形,似孙坚,死于襄阳流失;似夏侯惇,左眼被流失射瞎。萧言寄望于太史慈突袭,无疑将太史慈置于险地----尽管危险致命率不足万分之一。太史慈新附巢湖,又是自污名望,又是上缴兵权,纵然此刻倾心萧言眼略,心底也难免藏着几丝不满。将若善于统御,自然需用手段渐渐消弭太史慈心底不满,而非放任这一丝不满生根发芽,将来铸就大患。 太史慈阵前射杀,萧言于理可以留守中军调度,于情却不能不随之同去。 太史慈心思活络,瞬间明白萧言这是要与他共赴险、同生死。只是,太史慈领萧言这份情,却不愿萧言随他阵前杀人,原因有二,其一,萧言主将,统军为重,不可轻涉险;其二,萧言善刀剑不善弓射,于时势无益。因此,面对萧言共生死好意,太史慈断然拒绝:“校尉若坚持赴阵,请恕卑职不能开弓。” 见太史慈宁愿放弃射杀敌将,也要阻止自己冒险,萧言只好同意太史慈意见:“弓弩无眼,子义还请披上双层铠甲。” 议定策略,太史慈腰胯良弓,登马出阵,直走吕布兵所在。太史慈座下战马缓步踏蹄,不慢不急,缓缓接近赵庶、李邹两将,甚至为避免吕布兵警觉,太史慈行走数百步后,又主动向赵庶等人喊道:“前方可是成廉成将军?” 赵庶、李邹不肯成廉白占便宜,连忙拍马迎上太史慈:“成廉将军生在荆南,厌烦俗礼,抛下交割事务不管,现在不知去了哪里。我是校尉赵庶,这位是校尉李邹,我们两人寻不见成廉将军,只好仓促来迎陈广陵(陈登),还望陈广陵见谅。敢问这位将军,当如何称呼?” 太史慈不动声色应付道:“我是高邮都尉史泰,奉命来见赵校尉、李校尉。太守前月为鱼虫所侵,身体至今尚未完全康复,此番急速进军,不禁有些头昏眼花,所以不能亲迎两位校尉……” “啊呀!陈广陵抱病援兵下邳,如此不辞劳苦,真是令我等羞愧。还请史都尉领我们前往贵军,慰问陈广陵。”赵庶老远就向太史慈作揖。 李邹亦是随声说道:“还请史都尉允我们慰问陈广陵。” 太史慈心中一动,停住战马,笑脸相迎赵庶、李邹两人:“本欲使成廉将军稍等半日,以使太守喘口气。两校尉此时既然有心觐见太守,还请随我来。” 巢湖兵阵前。 萧言远远望见太史慈驻马停足,本以为太史慈即将开弓射人。谁料,太史慈忽又调转马头,一路说笑,领着赵庶、李邹两骑,返回巢湖军。 本欲使太史慈阵前射杀两人,哪想到太史慈竟然将两人诱入巢湖军----当然,对于巢湖军来说,活捉两人肯定比射死两人更有价值。 赵庶、李邹尾随太史慈抵达巢湖军阵,刚要开口赞叹巢湖兵行列齐整,忽听前方太史慈一声沉喝:“拿下!” 唰! 唰!唰!唰! 数十根长枪瞬间封锁两匹战马前后左右退路,与此同时,外围无数臂弩,弩矢瞄准赵庶、李邹。 赵庶脸颊一片惨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指着太史慈:“你们……你们是曹操兵?” 太史慈调转马头,浑然不觉有愧两人,笑道:“我们是广陵兵。” 赵庶急声说道:“既是广陵兵,又为何如此待我?我是校尉赵庶,奉吕布吕将军之名,镇守葛峄山。” 萧言面带笑意,纵马赶来:“你们两人也别疑神疑鬼啦,我告诉你们事实吧!他是巢湖司马兼领丹阳太守太史慈,我是巢湖校尉萧言,葛峄山前后五千人军事,暂由我两人所辖。广陵太守陈登陈.元龙,此刻留守泗水,隔绝曹xing、张辽。” “我们是巢湖兵,是广陵兵,更是曹操兵。此次合攻下邳,曹操为主力,陈太守为内应。北方曹操分出一部步骑,主副将帅分别是徐晃、史涣、曹休,你们可曾察觉?呵呵,他们不是来攻葛峄山,而是与我们汇合葛峄山,从而抢占泗水之西沃野。” “不妨告诉你们,陈太守携军北上时,不但堵死泗水、睢水河道,更策反淮阴、淮浦、曲阳、东城、高山、盱眙、淮陵、徐县、夏丘、僮国、下相等等十余县----也就是说,下邳之南,此时已经全部归心陈太守,而陈太守则亦归心曹操。” “北方有曹操,南方有陈太守,吕布插翅难飞。” 赵庶脸色越来越白:“陈广陵不是增援下邳,而是和曹操夹击下邳?……” 萧言继续说道:“两位校尉也是知兵之人,当知下邳防御之利,大半在于泗水。曹操攻陷彭城,占据泗水上游;陈太守拨乱反正,占有泗水下游……失去泗水,下邳还指望什么击退曹操?吕布败亡在即,两位校尉准备何去何从?是顺应天命,向我军投诚;还是献身吕布,与之俱死?” 李邹浑身一软,承受不住现实反差,竟然噗通摔倒在地。也是幸亏巢湖兵反应迅捷,当即稍稍退却长枪,使李邹没有当场被长枪刺穿。赵庶表现稍比李邹强,虽然浑身颤抖,却终究还能坚持坐在战马上。 片刻之后,赵庶稍稍稳定心情:“你们真是广陵兵?” 萧言笑笑:“认识陈太守本人不?此间事了,你可亲自去见陈太守。” 赵庶又犹豫片刻:“陈广陵……那沛相陈珪呢?” 萧言说道:“子承父命。若无陈沛相军命,广陵哪敢起兵响应曹操?” 听到萧言这番话,赵庶反而镇定下来,合手向萧言、太史慈作揖:“我本是兖州人,数年碌碌无为,幸得陈沛相策反韩暹、杨奉,反攻袁术大胜,斩首三百级,才为吕布重用,从此独领一军。与其说我为吕布之将,道不如说我为陈沛郡之将。此时此刻,陈沛相、陈广陵既然起兵反吕,我自当舍吕布而从陈沛相。” 萧言说道:“那你是愿降啦?” 赵庶立即翻身下马,跪拜萧言:“我与李邹,两人愿降萧校尉!” 瘫倒地上的李邹,好似跟屁虫一样,不顾形象跟着赵庶大喊:“愿降,愿降,我等愿降。” 萧言击掌赞道:“从忠不从奸,两位也是真豪杰。只是,合攻吕布事大,还请赵校尉、李校尉,先行说降葛峄山,减少不必要鲜血。” 赵庶想了想,说道:“葛峄山共有三部,我与李邹各率一部,另外一部,有八百人,为成廉直辖。我与李邹所辖战兵,大抵都是兖州兵、徐州兵,兖州兵听信我等,徐州兵听信陈沛相、陈广陵,改旗易帜不过呼吸间事,唯有成廉直辖八百人,内中多有成廉亲信,恐难说降。” 萧言说道:“莫说有两位校尉一千六百人拨乱反正,单是我三千巢湖兵就能轻松剿杀成廉部八百人,何足为虑!嗯,你们可知成廉主帐在哪?” “成廉,啊呀,成廉适才出营巡查北河防御。萧校尉、太史司马,请快速进击北山亭,趁其不在山北,剿灭成廉部,即在片刻之间。”赵庶急声谏言萧言,立下投诚之后第一功。 萧言目光一动:“真是好运气!” “子义,你率兵四百,另外记得多带些骑兵,使赵庶为导引,捕捉成廉。” “其他兵将,全部集结,随我攻拔北山亭。李邹,你为我前军导引。” …… ====== 事情远比萧言想象的还要顺利。 有赵庶、李邹两位降将引导,萧言总帅两千六百战兵,瞬间踏平北山亭,夺取葛峄山一切险要防御。未等一个时辰,太史慈又传来捷报:“巢湖骑士活捉成廉!” 陈登数月布局,萧言三日筹划,结果葛峄山两千四百驻兵,与巢湖兵对战不足一个时辰,便已经或降或溃! 自萧言率军征战以来,还属葛峄山一役耗时最少,伤亡最少。 牛刀高举,萧言本以为最少是一场硬战,哪知敌军原来是一只雏鸡,当不起巢湖一刀横斩,白白浪费积蓄多日战前紧张情绪。 葛峄山一役,战果如下: 赵庶、李邹两人投降。 太史慈活捉成廉。 兼并赵庶、李邹两部,合计一千六百人。 斩获首级,一百二十六级。 所获俘虏,约七百人。 积蓄粮草,约六千余石。 金银布帛,折合五铢钱六十万文。 铠甲武器,可供一千五百人之用。 战马马具,可供三百骑士之用。 …… 其他各类琐碎战器,不胜枚举。 虽然斩首不过百余级,但因此战为下邳首战,巢湖兵上下依然充满乐观气息。 搜检葛峄山库存空闲,太史慈忽然提着成廉来见萧言:“校尉,成廉这厮说他知道一间藏宝密室。” 第180 功勋第一(一) () 第180功勋第一(一)下邳宝藏 “校尉,成廉说他晓得一间藏宝密室!”太史慈单手拎着成廉来见萧言,声音充满兴奋。 宝藏? 萧言不禁哑然失笑。 尽管后世荧屏不断上演寻宝故事,但是萧言却无比清楚:对于一方势力来言,唯有良好财政才是真正宝藏。以后世和谐年间某一年为例,彼时中国最富者,资产不过六百亿人民币,反观当年财政支出却高达十万亿人民币----任你散尽家财,也不能支撑国家运营三天。 经营巢湖一年有余的萧言,如今只会把宝藏当作笑话听。 当然,话又说回来,谁也不会嫌钱多。如果能够随手挖掘一座宝藏,萧言也不介意寻龙夺宝,为巢湖增添点零花钱。 萧言示意太史慈松开成廉,笑问:“什么宝藏?” 太史慈将成廉丢在地上,解释道:“擒获成廉时,好像他与赵庶有些矛盾,赵庶当时举着长剑,或真或假,笑着劝说我不如一刀宰杀成廉。成廉怕被赵庶斩杀,立即向我高声呼救,说是他晓得一间藏宝密室,献给校尉。” 萧言目光转向成廉:“说吧,宝藏价值几何,藏在哪里?” 成廉此时双臂后捆,披头散发,衣甲凌乱,隐约可见丝丝血迹,模样果然无愧俘虏。成廉挣扎跪向萧言,望一眼萧言,目光复又瞥向太史慈,不敢相信眼前少年就是巢湖军主帅:“他真是广陵兵主将?” “校尉问你呢,好好答话。”太史慈不轻不重踢了成廉一脚。 成廉只得按下心中疑惑,乖乖答话:“启禀校尉,徐州牧吕布xing情惧内,军资民钱,多为其妻所掌。吕布妻子贪恋宝货,吕布纵兵所掠珍奇,多为其私藏密室,据为己有。我有一位庞姓好友,因曾经救命吕布妻子而其所信,颇知内情,他曾告诉我吕布妻子藏宝密室具体所在……” 萧言截断成廉话语:“且慢,你说宝藏在下邳城内?” 成廉答道:“就在下邳郡守治所内院……” 太史慈一脚将成廉踹倒,拔刀戳在其胸口,恨声骂道:“好胆,竟敢当众骗我!欺我太史慈不敢杀人乎?” 初闻成廉高声呼叫宝藏,太史慈为了避嫌,没问明白具体地点,就将成廉拎到萧言面前。哪想到成廉所说宝藏,不在葛峄山而在下邳城内。天地可见----莫说三千巢湖兵无望攻陷下邳,即便三千巢湖兵侥幸首先入城,萧言还能和曹操抢宝藏?成廉说宝藏在下邳城内,这不是说笑话嘛! 成廉怕死,急声高叫:“没骗你,我没骗人。据我那位庞姓好友告知,那间密室藏有无数珍宝,而且都是埋在隐秘地窖里,任凭乱兵刮地三尺,也别想查获。曹操主营在许都,待其功成军退时,校尉随时可来取走宝藏。” 太史慈又狠踢成廉一脚:“还敢骗人!曹操兵退许都,我们就不回巢湖啦?回返巢湖后,谁还千里迢迢验证下邳宝藏?吕布.穷得只能招募万名战兵,他妻子又能藏多少珍宝?你找死!” 萧言拦住太史慈:“生死之间,成廉拿宝藏为诱饵保住xing命,倒也算是人有急智。子义莫再和他生气啦!” 太史慈怒气稍散,复又轻踢成廉一脚:“还不谢过校尉不杀之恩。” 成廉见xing命保住,连忙向萧言叩谢。 正欲与太史慈商量如何处置成廉、赵庶、李邹三将,斥候突然来报:“启禀校尉,一队曹操兵自西侧石山向葛峄山快速前插,斥候观其旗号,或应是徐晃部。” “徐晃?嗯,他们大概几时能来葛峄山?”萧言问道。 斥候答道:“观其前插速度,今日即可抵达葛峄山。” 萧言一惊:“这么快?” 斥候答道:“石山距离葛峄山约四十余里路。徐晃部多骑兵,前军急速奔驰,只须两三时辰,即可抵达葛峄山。” 萧言顿时了然:“应是徐晃觉察到此地交战,率军一观葛峄山虚实。” 成廉奉命出镇葛峄山,勤加修葺各类防御,将葛峄山打造成泗水之西最坚固堡垒。对于吕布来说,成廉部两千余人属于牵制xing质,用在威胁曹操侧翼,倘若曹操遣军来攻葛峄山,成廉则据山而战,一边消耗曹操战力,一边等待吕布侧翼突袭曹操后部。大体来说,葛峄山属于据点xing质,攻击较弱而防御强。正是基于此点,陈登先前才不相信萧言能够两三日内攻克葛峄山。 既然是堡垒据点,徐晃要么总攻葛峄山,要么分兵牵制葛峄山,哪会随便遣军突袭? 了悟徐晃军情,萧言立时嘱咐斥候:“你持我兵符以及广陵书信,前往迎接徐晃,告知我军已经按照计划攻占葛峄山。” ====== 泗水过彭城,曲折流向东南,待行至下邳边界,忽又转向东北,待其撞墙回转东南后,才又汇合沂水,直驱淮河。 如果以泗水沂水交叉点来断上下游,则泗水上游和泗水下游形成四十度夹角;沂水和泗水上游平行;沂水和泗水下游形成一百四十度夹角。下邳在沂水和泗水一百四十度夹角内;葛峄山在泗水上游和泗水下游四十度夹角内;曹操主力在沂水和泗水平行线北。 其中,下邳距离泗水十五汉里,泗水下游距离葛峄山十三汉里,也即是下邳距离葛峄山二十八汉里。葛峄山向东约四十一汉里,是徐晃部所在,徐晃偏西北十四汉里,则为曹操主力所在。 下邳附近地势大抵如此。 曹操兵、吕布兵,双方步骑搭配类似,彼此都无明显优势。吕布惧曹操精骑突袭,曹操更惧吕布精骑突袭,也是因此,吕布一方,成廉借助葛峄山防御,张辽、曹xing借助泗水下游防御;曹操一方,主力借助泗水和支流小河道防御,而徐晃向南越过泗水,也是依赖于一座小矮山屏蔽吕布骑兵,也就是石山。 未曾交战前,双方都是努力经营防御,确保己方立于不败之地。 第181 功勋第一(二) () 第181功勋第一(二)雨神萧言 成廉驻戍葛峄山,徐晃驻戍石山。 汉世三国,葛峄山产铁,下邳冶炼兵甲,多就近取铁;石山产石玉,石玉曾经远卖雒京。石山也好,葛峄山也好,既是防御要塞,又是汉世郡县经济中心。 倘若葛峄山冶铁器具能够变卖,萧言此番斩获几可比拟巢湖财政,然而石玉、铁石都是矿藏死物,能日日取利,却不能竭泽而渔。 寻常将领统军,斥候活动范围大抵皆以三十里为限,再远,付出与回报就不成正比。而徐晃,则有所不同,徐晃每次率军野战,斥候全都远放五六十里远,严密监控数千方里。 葛峄山距离徐晃部四十一里,在徐晃所遣斥候监控范围内。因此,早在萧言假冒援兵增援葛峄山时,斥候已将巢湖兵军情次第传报于徐晃中帐。 此时此刻,曹操麾下诸将,似乐进、许褚、于禁、史涣、韩浩等人,皆为都尉、校尉此类武官。哪怕曹休、曹纯、曹仁等许多亲信宗族,或者以骑都侯内官身份统军,或者以议郎等文官身份统军,不曾匹配将军高位。尤其,此番攻伐吕布,徐晃为裨将军,官位极高,可谓仅次于厉锋将军曹洪。 曹洪随曹操征伐数年,讨黄巾,战董卓,平张邈,驱吕布,败袁术,退杨奉,征张绣,克刘表,不仅身经百战,更曾经冒险让马相救曹操。曹操官拜厉锋将军,自是无人敢有二言。但是,徐晃呢?徐晃投归曹操不过两年,徐晃军旅生涯亦仅仅不过三四年,他何德何能超过于禁、史涣、韩浩、乐进、曹休、曹纯、曹仁等一批亲信,率先晋升裨将军? 徐晃此时荣升高位,不仅是因为他自身军事素质,更是因为杨奉、韩暹。 杨奉、韩暹两人,虽然是一群黄巾余孽,但却因河东救驾有功,极短时间内爬至高位,似韩暹,当时官封大将军;似杨奉,当时官封车骑将军。大将军、车骑将军是什么概念?不说汉世以前制度,单论建安初期,总督幽、并、冀、青四州的袁绍,为大将军;称霸豫、兖两州的曹操,兼领车骑将军。也即是说,杨奉、韩暹两位黄巾贼,彼时爵位堪比今日袁绍、曹操----尽管山东诸侯不承认两人官爵,但是他们的超绝官职,毕竟是刘协(汉献帝)亲自加封,做不得假。 彼时官职不值钱,杨奉为车骑将军,韩暹为大将军,而徐晃身为杨奉部将,亦是勋功超然,从军不到两年时间,他便已经荣登骑都尉高位,堪与幽州公孙瓒比肩。待后来曹操、杨奉反目,徐晃率军投诚曹操,曹操敢收徐晃为骑都尉,赠其兵马万余? 曹操当时虽然嫌徐晃官职虚高,但是他为赢取名望,为招揽军心,没有将徐晃一撸到底,从基层军侯做起,而是因势利导,降徐晃为裨将军,虽然远远低于骑都尉,却无疑高于曹操其他亲信诸将。 正是因为以上种种因素,徐晃今日才能以裨将军之位,遥遥领先于禁、乐进、史涣、韩浩等人。 话又说回来,徐晃倘若昏庸无能,曹操再为安抚军心,也不可能使徐晃单统一部。言而总之,徐晃能有今日地位,固然有时势因素,但他本身才华亦不能不令人叹服。当然,不管如何说,对于投诚曹操两年有余的徐晃,其他部将还是不免有点嫉妒:我追随曹公苦战十年,至今才是小小都尉,你凭什么一来就做裨将军? 基于如此背景,徐晃平日里低调行事,尽量平息干戈,一心一意欲用时间证明自己能够匹配曹操信任。 闲话暂且不提。 且说徐晃得到萧言援兵葛峄山军情,徐晃虽然心中早有取决,却还是亲自拜访曹休、史涣,谦虚询问两人态度:“司空(曹操)使我北来,意欲连横陈登,摧毁泗水防御,直驱下邳城下。今广陵兵进军葛峄山,战鼓不擂,弩不上弦,分不清是吕布援兵还是我军援兵,如之奈何?” 曹休、史涣看不透迷局,都说一切任凭徐晃做主。 徐晃于是顺势道出自己意见:“此次合伐吕布,有广陵内援与无广陵内援,差别极大。我之意见,哪怕广陵准备反间司空,我们也要尽力争取广陵军心,使之逆击吕布。” 史涣插入一句话:“司空常言,为将切莫贪功。广陵军心固然急需争取,但请徐将军务必谨慎、谨慎再谨慎,万不可掉入广陵圈套。” 徐晃拱手说道:“史中军(史涣)所言甚是。” 三人正待继续议论,忽有斥候拍马来报:“启禀徐将军、史中军、曹骑都,广陵与成廉交兵葛峄山。” 徐晃一怔,问道:“两方打起来了,谁胜谁负?” 斥候回禀说道:“前方斥候遥望两方交兵,立即回返禀告军情,尚不知双方战果。” 于是,徐晃、曹休、史涣披甲出营,静待第二批斥候军讯。 未几,前军斥候陆续传来战况: “广陵兵突击北山亭。” “广陵分兵山北河流。” “北山亭溃败,向南面山谷逃窜。” …… 徐晃急声建议:“时不我待,我军应立即前插,一窥军机。倘若广陵真心助我,我军未必不能因之攻克葛峄山。” 曹休率先点头应诺:“我部多骑兵,可纵兵前往葛峄山,一观虚实。即便不能取得战机,也可从葛峄山判断广陵兵真正心思。” “好。曹都侯你帅三百骑士急速前插,徐将军你帅两千步骑尾随曹都侯,我则分出两千步卒殿后,充作奇兵。”史涣最后拍板。 曹休所辖三百名骑士,奔驰沃野,速度极快,四十一里路瞬间走完一半。然则,就在这时,前军斥候又传来新消息:“广陵、成廉息兵,葛峄山复归安静。” 曹休连忙勒命骑士停止进军,惊声问道:“息兵?两方交兵还不满一个时辰,他们就已宣布息兵停战?” 前军斥候解释道:“两军对垒,只限于北山亭周遭,想来应是一场小冲突。广陵兵多骑士,游走河流上下,我军斥候刺探不易,前时传递消息有些不准确。” 曹操且疑且惧,调转战马汇合徐晃:“广陵兵才与成廉交战大半时辰,便早早收兵,却是不给我们窥视虚实机会。” 徐晃疑惑望向葛峄山:“咦!这伙广陵兵究竟意欲如何?广陵若欲合谋我军,自该苦攻葛峄山,等待我军援兵;广陵若欲反间我军,自该与成廉继续演戏,诱骗我军入毂。似这般小战即和,算什么事?” 曹休也是满头雾水:“难道真是广陵与成廉冲突,一言不和,刀兵相向?遥闻陈登治理广陵,未满一年而郡县大治,理应不是暴躁蛮将。” 徐晃、曹休左思右想,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萧言诱降赵庶、李邹,又趁成廉外出,火速攻陷葛峄山。 好在萧言所遣信使,很快飞马来报徐晃:“我家巢湖校尉萧言奉广陵太守陈登军命,攻拔葛峄山。现请徐晃将军及时调兵入驻葛峄山,接收泗水河畔。” 闻听巢湖兵捷报,徐晃眉头反而皱得更紧,招呼巢湖使者近前询问:“你是广陵兵?” 巢湖使者答道:“我是巢湖兵,现与广陵兵合盟,也可算作广陵兵。” “巢湖兵?”徐晃不解。 曹休却讶然一声,多问一句:“巢湖校尉萧言?你是巢湖萧郎的兵?” “巢湖萧郎?骑都侯知晓广陵别有巢湖兵?”徐晃转首询问曹休。 曹休没有急着回答徐晃,而是继续追问巢湖使者:“你家主将可是巢湖萧郎?一剑斩旱魃,灭杀亿万蝗虫的巢湖萧郎?” 巢湖使者不明所以然,草草回答道:“如依乡间流传故事,一剑刺穿旱魃的,正是我家校尉。” 得到巢湖使者确认,曹休呵呵笑着反问徐晃:“徐将军真不知巢湖萧郎?” 徐晃摇头。 曹休说道:“汝南境内,所立雨神祭祀,徐将军可有印象?” “雨神?”徐晃初始茫然,继而恍然大悟:“原来是雨神消炎。天降甘露,消褪炎暑,拜之即灵……记得司空征讨南阳时,还曾摧毁几座雨神庙祀。巢湖萧郎,就是雨神消炎原型?他故意改的名字?” 曹休否决徐晃疑惑:“没有改动名字,世间先有巢湖萧言,而后才有雨神消炎。巢湖萧言的萧,是萧何的萧,言是言行的言。乡间巫医为取信乡民,才把萧言名字念错成消炎、萧炎。” 徐晃不解曹休缘何如此熟知萧言,不禁纳闷问道:“萧言也好,雨神也好,都是鬼神巫术之事,他今日怎带起兵来?广陵陈登难道还真信他萧言能够呼风唤雨不成?” 曹休摇头:“徐将军或许真不清楚淮南诸事。汝南、南阳、沛郡将萧言当作雨神祭祀,可不是黄巾巫术,而是巢湖萧言委实超凡,救活流民无数。徐将军也知,去年先有旱灾,后有蝗灾,黄河以南,流民遍野,近乎易子而食。彼时,夏侯叔父(夏侯惇)又是截断大河,又是挖掘沟渠,才堪堪救活一点田地,赢得无数赞誉。” “江淮旱灾、蝗灾甚于中原十倍,但是萧言却能籍借一人之力,扭转乾坤,擎刀杀郑宝,夺取巢湖,赈济流民数十万。如此人物,哪是黄巾贼子能够比拟!” 第182 功勋第一(三) () 第182功勋第一(三)他人眼里的巢湖 “巢湖萧郎以八百里巢湖广纳流民数十万,北败袁术,南退孙策,十数月扬威江淮,哪是黄巾贼子能够比拟!”曹休总结说道。 “北败袁术,南退孙策……骑都侯你说的是,巢湖兵即为九江兵?”徐晃惊讶反问。 徐晃从军三四年而能独镇一方,自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辈。然则,初降曹操,又为众将所嫉,徐晃为保住xing命,不得不选择低调行事,很少与外人交结。基于如此背景,两年以来,徐晃心思,十有六七全在兖、豫两州,余下二三,则是用心搜集张绣、刘表、吕布、袁绍以及关中诸将资讯,却是没有时间关心淮河之南的萧言、孙策、刘勋等等。 尽管徐晃不关心淮南,但是萧言北败袁术,南退孙策,一人之力,逆改江淮时局,似徐晃这般军将,心底哪可能真没有一丁点印象?只是徐晃对淮南军事缺乏了解,隐隐听说刘繇遗部太史慈合拢九江水贼,将袁术打的灰头土脸。说来也好笑,虽然事实是巢湖兼并太史慈,但是许多类似徐晃这般不了解内情之人,却常常误以为太史慈兼并巢湖----毕竟扬州刺史刘繇遗部,名头远远胜过根基薄弱的萧言。 正是因为心中只有太史慈,正是认为击败袁术的主力是刘繇遗部,徐晃此刻才是一头雾水,不知曹休所说巢湖萧郎是谁人。 曹休继续说道:“嗯,徐将军所谓九江兵,其实就是巢湖兵,只不过,九江兵也好,丹阳兵也罢,全是我们外人说法,他们内部却是全部自称为巢湖兵。袁术悖逆,废弃九江郡郡府,改为淮南尹,当地县乡因是渐渐少用九江之名,后来萧言建基于巢湖,而表示他与袁术不同,遂以巢湖为号。” “徐将军也知,我父亲当年为吴郡太守,江南多有亲朋故旧,耳目较广。此番南来连势陈登,司空私下特意嘱咐我,或直接、或间接,务必走访江淮,重点关注巢湖萧言。军师荀攸、军师祭酒郭嘉,亦随之相继委托我搜集江淮巢湖资料。他们两人,一致认为,孙策遇刺芜湖,江东三郡大厦将倾,而萧言十有仈jiu将借助太史慈,陆续兼并刘繇遗部,强势崛起江淮。如不能提前搜集巢湖资料,许都未来或将进退失据。” “袁术势衰,孙策遇刺,江淮豪杰独剩萧言一人。然则,萧言人如彗星,成名极快,功勋令人目不暇接,尤其自从孙策遇刺芜湖,江淮分崩离析,若欲再问江淮局势,无法绕过巢湖兵。司空、荀军师、郭祭酒,使我搜集江淮资料,即是观望萧言资质,重新布局江淮----如若巢湖有害,抑之;如若巢湖有益,助之。” “若果萧言亲至下邳也好,我就不必向巢湖辛苦安插间谍,拐弯抹角搜集琐碎资料。” …… “司空因其一人而重新布局江淮,我岂不敢将萧言之名记在心里?” “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陈登竟然说动巢湖联盟,一起合伐下邳。嘿,也不知陈登如何心思,上表司空时,竟只字不提巢湖萧言之名……广陵和巢湖之间关系,很值得揣测啊!” 徐晃没有想到曹操如此看重萧言,不禁疑惑问道:“九江兵以萧言为主?难道不是太史慈兼并巢湖,重新收拢刘繇遗部?” 曹休说道:“司空原本也是这般想的,还是后来汝南、庐江士子陆续投依许都,带来准确消息,点明巢湖根基在萧言,不在太史慈,这才使司空日渐重视江淮。太史慈在扬州,虽然颇有威名,但是他眼界毕竟有限,始终被袁术、孙策压着打----一句话,太史慈在江南根本打不开局面。巢湖真正厉害的还是萧言,巢湖收编流民,治蝗救灾,逆击袁术,皆为萧言一人倡导!” “诚如司空所说,太史慈为将才,萧言为帅才,太史慈可独统一军,萧言却能镇守一州。” 徐晃、曹休交换意见完毕,复又将注意力转至巢湖使者身上。 “你是巢湖兵?”曹休直面巢湖使者。 巢湖使者答道:“正是。” “你家主将是巢湖萧言萧十一郎?”曹休问道。 巢湖使者答道:“巢湖校尉正是我家主将。” “唔,此番合攻吕布,萧校尉可曾亲赴下邳?”曹休问道。 巢湖使者答道:“我家校尉此刻就在前方不远葛峄山。” “哦,葛峄山援兵是巢湖兵?”曹休问道。 巢湖使者答道:“援兵共有五千人,前军三千为巢湖兵,此时业已入主葛峄山;后军两千为广陵兵,此时尚在葛峄山东侧。” “萧校尉真愿拨乱反正,助我军逆击吕布?”曹休问道。 巢湖使者反问道:“那还会有假?” “萧校尉入驻葛峄山,现今可曾渗入葛峄山内部,又准备何时理应外合,助我军攻克葛峄山?”曹休问道。 巢湖使者不解:“我家校尉已经攻克葛峄山了啊?” “我说的是……嗯,你说什么,已经攻克葛峄山?”曹休瞪大双眼。 巢湖使者点头答道:“是啊,我巢湖兵已经按计划攻取葛峄山了啊。校尉遣我来赴贵军,就是请徐晃将军率军入驻葛峄山。” 曹休望一眼徐晃,又不动声色问道:“贵军何时攻取的葛峄山?” 巢湖使者答道:“我家校尉先以援兵旗号麻痹葛峄山,诱捕赵庶、李邹两将。赵庶、李邹两将,感恩沛相陈珪,又觉吕布众叛亲离,必败无疑,遂顺应时势,向我军投诚。校尉问讯两将,得知成廉轻骑在外,立即决定率军突击,得以瞬间踏平北山亭。” 徐晃、曹休面面相觑:“你是说,适才北山亭交兵,即是你军进攻葛峄山……三千人急攻两千四百人,仅需一个时辰,就完全攻占葛峄山?” 巢湖使者了然徐晃、曹休惊讶,心中登时腾起一股骄傲:“诚如徐将军、曹骑都侯所言,我军攻克葛峄山,用时不足一个时辰。” 第183 功勋第一(四) () 第183功勋第一(四)各有所图 “我巢湖兵业已攻取葛峄山。”巢湖使者自豪说道 闻听巢湖如此答词,徐晃与曹休对视一眼,突然脸色一沉,拂袖怒喝:“好胆!左右,给我拿下此人。” “得令!” 两名粗壮亲兵恍若猛虎下山,擒住巢湖使者两臂,将其按倒在地,带至徐晃面前三步。 使者选拔,在于外事交流,重文不重武,巢湖使者虽然身为北府战兵一员,却毕竟难敌徐晃精心挑选亲卫。尤其,徐晃亲兵突然发难,而巢湖使者无备御有备,难免受制于人。巢湖使者骤然为徐晃亲兵所擒,心中慌乱,不禁失声惊道:“你们不是许都兵?” 徐晃拔出腰间佩剑,剑锋递至巢湖使者咽喉前,沉声说道:“我自是徐晃无假,但你却非巢湖兵。说,成廉使你假冒巢湖兵,诓骗我军,究竟有何目的?” “冤枉!我奉校尉来见徐将军,与他成廉何干?”巢湖使者切声辩解清白。 徐晃冷笑:“葛峄山防御齐全,易守难攻,曹公三万步骑尚不敢仓猝进击。如今,你却说三千巢湖兵片刻攻克葛峄山……呵呵,真以为我徐晃初从军伍,不懂军事?” 巢湖使者听懂徐晃疑虑,不可思议张大嘴巴:“徐将军不信我巢湖兵攻克葛峄山?” 曹休前踏一步,代徐晃回答:“巢湖萧郎北败袁术,南退孙策,我也知他威名。可是,他萧言是人不是神,三千兵片刻攻取葛峄山,你谎话编的也恁离谱。成廉使你传递如此粗糙计策,定然是将你当作弃卒,你又何必为他尽忠?说吧,成廉究竟有何目的!” 闻听徐晃、曹休两番质问,巢湖使者初始惊愕,继而苦笑起来:“不管两位将军信与不信,我巢湖兵的确攻陷葛峄山。或许葛峄山当真防御齐全、易守难攻,但是我家校尉诱降赵庶、李邹两将,堡垒从内部攻破,葛峄山再强防御,又岂能稍阻我军步伐?葛峄山即在二十里外,两位将军若是怀疑,自可遣兵检验真假。” 然则,徐晃、曹休似乎认定巢湖不可能片刻攻取葛峄山,或威逼或利诱,再三质问巢湖使者。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巢湖使者心底渐渐腾起怒意:“我家校尉夜袭成德,截击韩当,战功赫赫,何须做假一座小土坡?葛峄山即在二十里外,两位将军检验真假何其容易,如今却一再诬我巢湖兵做假军功。难道贵军战前胆怯,战后勇武,欲在曹公眼皮底下,将我巢湖军功占为己有?” 话已说到这份上,徐晃、曹休还能如何审问?总不能有杀错无放过,即时用刑拷问巢湖使者吧。 徐晃收剑回鞘,与曹休并肩远离巢湖使者,低声说道:“任你我威逼利诱,使者言语始终如一,或许当真是巢湖兵攻取葛峄山。” 曹休略略表示赞同:“成廉不意陈登内应,仓猝为巢湖兵所擒,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前时斥候来报,说两方曾在北山亭交兵----说实话,我心中还是没底。” 徐晃又道:“葛峄山如果真被巢湖兵攻陷,则泗水之西,再无敌患,甚至我军还能趁吕布反应不及,长驱直逼下邳城外。我觉得,我们应该冒险立即联系巢湖兵,进击泗水东侧曹xing、魏续。” 曹休却有些犹豫:“怕就怕吕布连环设局,故意引我军上钩。我军下邳第一战,若为吕布所败,你我获罪事小,沮丧军心事大。” 徐晃不甘心失去战机,继续劝说曹休:“你我质问许久,使者回报巢湖萧言时,必告知我军怀疑其设连环局。如此,我军为求安全,请巢湖暂时出让葛峄山,萧言也没话说。” “如果是成廉设局,其必不肯出让葛峄山。” “如果是巢湖兵攻陷葛峄山,其或许出让葛峄山,或许不出让葛峄山。巢湖兵如果不愿出让,那我军便回转石山,请讯司空;巢湖如果愿意出让,我军就立即入驻葛峄山,图谋泗水之东。” “我军之所以畏惧葛峄山,是畏惧葛峄山防御。彼若出让葛峄山,无论是否另有他图,我又何惧也?” 曹休虽然受命督军,其实xing格较为偏向急攻冒险。闻听徐晃如此说法,曹休顿时心动,有意乘势建功。又仔细斟酌片刻,曹休点头赞许徐晃提议:“徐将军所思,乃是万全之策,或可一战破击吕布。” 于是,徐晃另遣使者,陪同巢湖使者回返葛峄山,向萧言索求葛峄山要塞。 闻听徐晃索求葛峄山,巢湖兵将多有不满。 巢湖初得葛峄山,还未喘口气,便被徐晃要上门来,巢湖兵能对他有好感吗?哪怕是太史慈,也不禁嘲讽徐晃贪婪:“据闻曹操兵军纪败坏,兵爱争财,将爱争功,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然则,萧言却铁腕专断,力排群议,即时答诺徐晃所请:“彼若要钱,由他;彼若要地,由他;彼若要兵,由他。我此次来伐下邳,目的就是观望曹操,敲定未来抉择方向。眼下徐晃向我索求葛峄山,正好借此事一观曹操御下手段。” 由是,十月十一日,巢湖兵上午攻克葛峄山,下午复又撤离葛峄山。 葛峄山虽然让于徐晃,但是巢湖兵所掠钱财、铠甲、战具、马匹等却不会留给徐晃。原本萧言想将葛峄山斩获尽数带走,但是一则携带困难,二则顾及徐晃、曹休、史涣皆是历史名将,萧言遂特意将收缴来的六千石谷粮以及其他大件器具,转赠三将小半。想了想,萧言为使徐晃、曹休确信巢湖无害,他又将赵庶、李邹以及成廉部七百余俘虏,全部移交两人。俘虏给,降将给,萧言却是用委婉方式,堵死徐晃、曹休继续侵夺巢湖利益道路。 萧言无意在下邳争权夺利,但亦不愿麾下兵马为曹操所侵。 而后,徐晃、曹休急速进军,落日时分正式入主葛峄山,萧言则根据徐晃建议,移军葛峄山东南十五里外泗水河边。 至此,葛峄山与巢湖再无瓜葛。 第184 功勋第一(五) () 第184功勋第一(五)名为曹操,实为刘备 十月十一日,巳时中(10:00),萧言诱降赵庶、李邹,攻取葛峄山。 十月十一日,申时末(17:00),巢湖兵移军泗水河边。 十月十一日,酉时中(18:00),映着落日余晖,裨将军徐晃、骑都侯曹休率军入驻葛峄山,史涣随即全军压上。 十月十二日,丑时末(03:00),徐晃、曹休率步骑四千,越过泗水,突袭泗水东侧曹xing、魏续两部一千人。 十月十二日,辰时中(08:00),徐晃、曹休击溃曹xing、魏续。 十月十二日,辰时末(09:00),徐晃、曹休稍作休整,挥军进击张辽部两千人,与此同时史涣率军两千增援泗水东侧。 十月十二日,巳时中(10:00),颍川太守夏侯渊、议郎参司空军事曹纯、平虏校尉于禁,督率三千精锐步骑,乘船渡河,合击张辽。 十月十二日,午时中(12:00),吕布仓促集结步骑三千,出城援兵张辽。 十月十二日,未时中(14:00),曹操亲督步骑万人抵达泗水、沂水之交,吕布、张辽见势不妙,退走下邳。 十月十二日,申时中(16:00),曹操分遣诸将,清除下邳城西、城北一切防御、障碍。 借助萧言快速攻拔葛峄山,徐晃当机立断,率军夜袭曹xing、魏续,合击张辽,一举摧毁吕布泗水防御。 昨日巢湖兵才攻拔葛峄山,今日曹操已经兵围下邳城,战局衍变之快,令人目不暇接。闻听曹操一系列捷报传来,萧言欣喜之余又有些郁闷,欣喜自然是觉得曹操军事进展顺利,或能快速攻克下邳;郁闷是因为下邳之战本自巢湖始,泗水东侧清剿曹xing、魏续、张辽,却无巢湖身影。萧言暗自恶意揣测:“徐晃突袭曹xing、魏续,自然人越多越好,然则他只向我借船渡河,却不允巢湖兵参战……徐晃是尚未百分之百相信陈登为内应,还是不欲分功巢湖?” 好在曹操未令萧言继续郁闷,当天傍晚他就传来军讯,吩咐陈登、萧言移军向北,兵围下邳城南,与其主军三面包夹下邳。转移途中,陈登对萧言大加赞誉:“仲达用军真是神乎其神,竟能片刻攻取葛峄山险关。曹操能够一日兵围下邳,当算仲达首功。” 萧言非但没有追究陈登昔日怀疑,反而呵呵笑着谦虚推辞:“葛峄山之捷,全赖郡守辛苦布局。如非郡守设谋迷惑吕布、成廉,巢湖哪能轻松擒捉赵庶、李邹两将!” 见萧言不居功自傲,陈登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不能这样说。如果我率军往攻成廉,必是急军突进,攻其不备,如此虽能建功,却未免打草惊蛇,不如仲达这般,似缓实急,片刻击降成廉两千精锐战卒。” 无论陈登如何夸许,萧言始终谦虚推功陈登,不独揽葛峄山军功。一路闲谈,待巢湖兵、广陵兵安营扎寨时,陈登好似突然记起一事:“仲达可知刘备刘玄德?” 萧言不禁一怔,不知陈登为甚突然提及刘备。 当然,后世赫赫有名的刘皇叔享誉中外,哪怕完全不懂中文的外国佬,也难保不会蹩脚念出刘关张名字。经过两千年故事流传,后世十三亿中国人,不识刘备为谁者,那可真真切切寥寥无几。至于熟读历史的萧言,不仅知道刘备为谁,更几乎熟记刘备一生坎坷经历。 萧言猜不透陈登心意,小心措辞:“久闻刘豫州(刘备)之名,然吾生在江淮,不曾北去,未能亲见其人。” 陈登点点头,忽又高声唤来太史慈:“太史司马可知刘备刘玄德?” 太史慈亦是面现诧异,继而才小心回答道:“昔日北海相孔融为黄巾贼管亥所围,我曾充任孔融信使,请救于刘备,是以有过一面之缘。” 陈登又问太史慈:“太史司马感觉刘玄德此人如何?” 太史慈却不答话,偏头转向萧言。刘备此时为豫州牧,官阶两千石,太史慈身为巢湖三号人物,一言一行代表巢湖方向,萧言未出声,太史慈哪管随意臧否是非。 太史慈目光转向萧言,陈登亦随之转向萧言,显然非要太史慈给出明确态度。萧言只好出面稍劝太史慈:“我亦久闻刘豫州之名,只恨未曾有缘亲见。子义既然与刘备有过一面之交,不妨说说你对刘豫州印象如何。” 得到萧言允许,太史慈方才转首顺着萧言口气,回复陈登:“刘豫州有威有恩,有勇有义,有仁有智,有器有量,百折不挠,委实是天下英才杰士。” 陈登呵呵笑道:“吾与太史司马所思略同。仲达,男儿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访遍天下英雄豪杰。此番合伐吕布,恰逢刘玄德亦随军远来徐土,戍兵下邳城北。我与刘玄德颇有旧交,不日或将前往拜访其人,届时仲达可愿随我同行?刘玄德生xing最喜结交天下英雄,若能一见巢湖萧郎,必然兴高采烈,谢我引荐。” 萧言稍稍沉默片刻,拱手应诺:“渴盼亲见刘豫州非一日,正要谢过郡守从中引荐。” “果然是英雄惜英雄,今日那便暂且就此说定,仲达且等我改日安排酒宴。能见仲达,刘玄德不虚南行;能见刘玄德,仲达不虚北行。”陈登哈哈大笑,继而辞别萧言、太史慈离去。 遥望陈登远去背影渐渐模糊,太史慈目光闪动,低声向萧言说道:“校尉,观乎陈登心思,似乎极其倾心刘备,甚至有意助其成事。他设酒宴邀请校尉,或许劝校尉率巢湖七县归降刘备?” 萧言轻轻点头:“昔日徐州牧陶谦让位刘备,即为陈登举旗。由此可见,陈登倾心刘备,早非一两日。他劝我归依刘备,虽然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一边回答太史慈,萧言一边心中感慨:“刘备!刘备!原来是刘备!我本该早就看穿陈登内反吕布真心。的确,陈珪、陈登合谋曹操,内外共击吕布,看似好像真心归顺许都。但是,陈登颠覆吕布徐州政权,诚然有益于曹操,何尝不更有利于刘备?” “也是我后世读史时,未能连线成面,只记得陈登内反吕布,却忘记陈登终极所求。历史典册记载:曹操杀吕布而使车胄为徐州刺史,未几刘备杀车胄而自据徐州。前时读史不曾注意,今日细细端详,刘备杀车胄而据徐州,其中宁无陈登为之筹谋?陈登反吕布,曹操杀吕布,刘备杀车胄,本就是陈登布局其中一环。” “名为曹操,实为刘备!” “不愧是名传千古才士,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骗过吕布,骗过曹操,悄然连环布局徐州。明白陈登终究所求,他邀请我北征吕布心思,自是不言而喻。” “陈登是相中巢湖地盘,准备劝我投诚刘备。” “怪不得陈登随意赠我兵员,怪不得陈登允我重编广陵郡兵,原来陈登是想以此结好巢湖,然后使刘备以个人魅力折降我与太史慈。我与太史慈如果投降刘备,巢湖、广陵岂不都是刘备兵?” “嘿嘿,前有周瑜劝我归降孙策,后有陈登劝我归降刘备,若是谁再劝我归降曹操,我就成为曹魏、孙吴、蜀汉三国全力争取的香饽饽啦!” 一念至此,萧言也不知该是骄傲宣称自己晋升三国豪杰一员,还是无奈嗟叹外人不曾视他为天下诸侯之一。 太史慈目光不如萧言深远,只知眼前局势:“我军合伐吕布,曹操为主力,陈登却倾心刘备,而后难免矛盾重重。校尉,我们该如何取舍?” 萧言避而不答,忽然提及新话题:“子义心中,真以为刘备仁义无双,是天下豪杰?真若如此,子义昔在青州,缘何不就势投归刘备,反而南下扬州,追随刘繇?彼时刘备为平原太守,深受公孙瓒倚重,又有孔融在青州合盟,势力不但强过初至扬州的刘繇,更远非今日巢湖七县所能相比。” 太史慈倒也不忌讳萧言提及他往日取舍旧事,呵呵轻笑:“昔日青州未曾归依刘备,原因有三。” “一则,那时我初从辽东归来,多知公孙瓒隐情,觉得公孙瓒xing情乖戾,非是长久之人。彼时刘备效力于公孙瓒,我怎会投归他?” “二则,当时年少,心知尚高,有意封侯建勋,力揽狂澜。刘繇只身南来扬州,正缺战将部属,胜过夹在青州乱局之间。” “三则,陈登面前,我对刘备印象,其实只说一半。刘备固然有勇有谋,有仁有义,百折不挠,但是他虽然百折不挠,却屡战屡败,非是豪杰所能皈依人君。刘备眼高手低,志高而才浅,有王霸之象而无王霸之能,才情委实不足校尉万分之一。” “太史慈说刘备不足我万分之一?”萧言虽然欣喜太史慈轻视刘备,却有自知之明,摇头反驳太史慈,说道:“刘备虽然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今日或许艰难,他日未必不能成事,万不可小觑。四百年前,汉高祖之于项籍,前时不也是屡战屡败。结果,最终自刎乌江者,却是项籍,而非汉高祖。” 第185 功勋第一(六) () 第185功勋第一(六)出工不出力 夜色渐浓,半轮弯月,悄然偏西。 夏侯渊、于禁、曹纯、徐晃、曹休等将,昨日连夜奔驰,突袭曹xing、张辽,疲劳作战,如今下邳事罢,自然全都轮流歇息,养精蓄锐。然则,下邳城内,此时却是灯火通明,同样苦战一日的曹xing、魏续、张辽诸将,被吕布指着鼻子喝骂,骂曹xing、魏续未能觉察徐晃突袭,骂张辽未能及时增援曹xing。 直至局势明朗,城外传来陈登围兵下邳准确消息,吕布这才恍然大悟,晓得问题症结真正所在。既知泗水兵败,主因在于陈登,吕布顿时转移怒火,勒令亲兵将陈应等陈登三位弟弟捆来。 吕布手拎马鞭,一鞭抽在陈应脸颊:“我吕布自来徐州,何曾亏欠过你家半点,竟敢如此待我!天涯海角,必斩你父兄两人狗头!” 吕布手劲本就极大,此时更是满腔怒火,一鞭下去,陈应脸颊登时现出一条渗出鲜血红虫。陈应啊呀一声惨呼,顺鞭滚倒在地,双手捂住脸颊,惨叫连连,眼角一串泪珠,与额头冷汗浑搅一起。吕布犹不解气,手中马鞭又连续抽在陈应后背、手臂、两腿,不一时就将陈应抽的浑身血迹斑斑。陈应两位弟弟,不禁冷吸一口气,手心溢出细汗,惊惧望向恍如地狱恶魔的吕布。 陈应满堂滚地,嘶哑哭叫求饶,却换来吕布一鞭重于一鞭的惩戒。与此同时,吕布众属将文吏,则全部惊惧垂头,不敢稍稍劝说吕布,唯恐马鞭落在自己身上。最后还是陈宫,遥遥听见陈应惨叫声,疾步冲进内堂,拦住吕布施暴。 一则怒火发泄大半,二则陈宫拦在身前,吕布略略恢复冷静。只是,吕布依旧不肯放过陈应:“公台先坐一边,我且抽死三人,悬挂南城,让他陈登晓得贰臣下场。” 陈宫却以身护翼陈应,切声责备吕布:“将军可还记得为甚囚质陈应三人?陈登六千广陵兵在外,岂是将军杀质之时!” 吕布两眼怒瞪陈宫:“陈珪、陈登叛我,我鞭杀其子,岂非理所应当?” 陈宫全然不惧吕布怒火:“分分合合,尔虞我诈,本是诸侯寻常事。今日降,明日叛,此类诸侯,天下何其多也?南阳张绣,前时叛刘表而从曹操,后觉曹操不可信,不是复又叛曹操而从刘表?陈珪、陈登今日虽降曹操,明日未必不会复降将军。有陈应三人在手,将军大则可逼降陈登,小则可分离陈登、曹操,岂可仓促鞭杀三人,彻底结仇陈登,徒使曹操得意?” 吕布犹不甘心:“陈登既然率军叛我,岂会顾忌陈应三人?” 陈宫觉察吕布内心暴虐,顺承吕布心意说道:“将军大可走一步望一步。如若陈登攻城,将军就以陈应威胁,陈登一次不听,将军就斩断陈应一根手指,阵前送给陈登;陈登二次不听,将军就斩断陈应一臂,阵前送给陈登;陈登三次不听,将军就斩断陈应首级,阵前送给陈登。陈登如果真是蛇蝎心肠,将军届时再一一斩杀陈应三人,使陈登身披杀弟求利恶名;陈登如果爱惜名声,顾忌陈应xing命威胁,将军便可因之利诱、分化陈登。” 陈宫毒辣谏言,切合气氛,颇使吕布满意。吕布点点头,收起马鞭,向陈宫致歉:“日久见人心,今日方知时间对我吕布真心者,仅有公台一人。前时为陈珪老贼盅惑,于公台多有冷遇,还望见谅一二。” 于是,吕布使陈宫监管陈应三人,连夜递书南城,逼迫陈登更改立场。 面对陈宫威胁,陈登先是坚持夜不见信使,后又当面撕毁陈宫书信:“官吏不得句质迫盗,此为国家古制,唯自安帝、顺帝以来,政教败坏,遂复有贼子劫持亲眷以求活命。近世以来,先有太尉桥玄为除国贼,宁失其子;后有曹公亲将韩皓,为定兵乱,杀贼不顾夏侯惇。桥公乞谢天下,曹公重申古制,我陈登又岂能受你吕布人质威胁?” “杀则杀也,除贼为重。吕布今日杀我三弟,明日我杀吕布坟前祭祀三弟便是!心意如此,夫复何言?” 陈登竟不顾陈应三位弟弟xing命,将陈宫信使乱棍赶出。 十月十三日,曹操全军勒令全军猛攻下邳,而陈登更请萧言与之齐攻下邳南城,丝毫不顾忌吕布杀人。 然而,陈登有陈登的心思,萧言有萧言的心思。 进攻下邳南城间,萧言一则考虑到曹操历史围攻下邳三月不下,二则顾及陈登、陈应兄弟之情,暗中吩咐太史慈:“尽量鼓足声势与曹操看,但是别用心攻城,更别无辜折损巢湖儿郎。” 北来下邳之前,太史慈本就听信诸葛瑾,有意追随萧言割据江淮。甚至,太史慈心里以为,即便未来天下一统,那也是袁绍王霸天下,与曹操无关,巢湖即便选取明君,也该追随袁绍才对。基于如此心理,太史慈毫无压力执行萧言吩咐,出工不出力。由是,配合曹操进逼南城之战,在太史慈主导下,打得非常漂亮,场面占尽优势不说,巢湖兵本部更是损失寥寥,甚至还能时或夺取敌军两三杆旗帜----唯一与战功不能匹配的,就是下邳城墙坚固如旧。 却说,初始陈登萧言联袂攻城,吕布大怒,若非北城、西城、南城三面紧急,吕布当场就想宰杀陈应三兄弟。陈宫却冷静如常,亲赴南城督军,并且稍与巢湖兵交战,陈宫就敏锐发觉太史慈出工不出力,非是真心急攻下邳。于是,陈宫当即吩咐南城守将与太史慈打一场默契战----太史慈出工不出力,南城守将也出工不出力,双方热火朝天对攻一天,战死兵卒人数始终处于两位数以下。 而后,陈宫抽调南城大半兵力,增援北城、西城,呵呵笑着向吕布传达喜讯:“陈登已与曹操离心,再等青州臧霸援兵赶至北城,下邳虽失泗水,终无忧也!” 第186 功勋第一(七) () 第186功勋第一(七)赠剑青蛇 尽管陈登不顾陈宫威胁,奉命急攻下邳,但他总归还是忌讳逼杀亲弟恶名。如果既能剿灭吕布,又能保全陈应三人xing命,陈登自然不会拒绝。因此,觉察到萧言三千巢湖兵出工不出力,应付了事,陈登没有不知趣要求萧言急攻下邳,也没有感谢萧言缓兵救情,而是选择沉默,对萧言所作所为一概视而不见。 萧言不愿折损实力,太史慈无意取媚曹操,陈宫意在分化广陵,陈登外无畏而内怜诸弟…… 如此种种因素,使得下邳南城成为演戏台。萧言陈宫城上城下对攻,看似热火朝天,其实都是虚张声势,纯属大嗓门吆喝赚人气。甚至,每当战况紧急时,陈宫还敢抽出南城守卒十分之九,增援北城、西城,逆击曹操主力突袭。 下邳城厚,防御齐全,易守难攻。自十月十三日至十月二十日,曹操连续七日急攻,战果寥寥不说,麾下兵将更是损失惨重。徐晃突袭曹xing、张辽,击溃无数,战功勋著,然而待连续七日急攻之后,曹操兵折损人数,却渐渐超过吕布兵----攻城不易,由此可见。 曹操此次合伐吕布,所携战兵三万两千人,外加刘备溃兵一千人,本为三万三千战兵。反观吕布一方,主力战兵一万一千人,广陵援兵六千人,泰山、琅邪援兵一万人,原本当为两万七千战兵,虽弱于曹操三万三千人,却也相差不多。可惜,陈登突然改旗易帜,萧言片刻击降成廉、赵庶、李邹三将两千四百人,使下邳形势瞬间更改。 此刻,六千广陵巢湖联军、千数赵庶、李邹降兵,归属曹操旗下,使曹操兵总数达到四万人。而吕布一方,失却陈登外援不说,成廉部两千四百人等同为萧言全歼;曹xing、魏续骤然为徐晃偷袭,损失殆尽;张辽逆战徐晃、夏侯渊于泗水河畔,虽然败而不溃,却亦是损失惨重;臧霸援兵还在赶来路上----下邳城内可战之兵,经过曹操持续七日急攻之后,仅有六千五百人左右,为曹操兵六分之一。 吕布直系战兵,由一万一千人下降至六千五百人,合计折损四千五百人。四千五百人之间,刨除曹xing、魏续、张辽十月十二日战损,刨除成廉、赵庶、李邹两千四百人折损,曹操近来七日急攻斩获能有多少,可想而知。再看吕布九日战损比例,更可知萧言前些日瞬间攻克葛峄山,对下邳局势的影响,究竟如何巨大----自下邳战役拉开序幕以来,其中斩获十分之八为萧言直接、间接制造。 也是因此,曹操急攻吕布之余,又遣使者传递书信,嘉奖萧言葛峄山战功。尤其,曹操书信上特意称呼萧言为巢湖校尉,算是间接承认巢湖地位合法xing。 只是,也仅仅是书信嘉奖而已。 承平汉世制度,校尉一职,如今在曹操亲信体系内,尚属层次较高武官,似乐进、许褚、曹纯、夏侯渊、曹休、曹仁等等,军职皆在校尉之下。可惜,萧言这位淮南人显然不在曹操亲信体系内,而曹操亲信体系之外,为求拉拢人心,向来都是将军随便封,校尉拿不出手,如孙策、李通等等。曹操承认萧言巢湖校尉合法xing,其实没什么可值得高兴,更根本不能与葛峄山战功匹配。 曹操书信嘉奖,大抵是高高捧起,轻轻放下。 毕竟,一般人看来,萧言片刻葛峄山充满侥幸,是偶然运气而不是实力体现。莫说曹操麾下其他将领,单是接收葛峄山的徐晃,也只是感慨萧言攻占葛峄山之快而已,感慨萧言运气无敌,并没有因此高看巢湖兵。急攻下邳之前,下邳城外诸豪杰,唯一叹服萧言将才者,仅有陈登一人而已。 不过,七日急攻下邳期间,针对萧言的舆论,稍稍改变一些。 由于陈宫在南城默协作战,并时不时将西城、北城战损悄然转移至南城,主动送给巢湖兵战功,以使陈登、萧言堵住悠悠之口。在陈宫看来,时间站在吕布一侧,下邳战役坚持越长,曹操未来败的越惨,而与陈登默协作战,正是拖延时间的上佳策略。至于萧言,则是不要白不要,陈宫敢送多少战功,萧言就敢收多少战功。 在陈宫内中帮助下,萧言、太史慈在南城狂刷战功:七日急攻期间,三千巢湖兵所斩获首级、旗帜,战功灿烂无比,堪比曹操万数主力。 由是,自从十月十五日之后,巢湖兵平均战功追超徐晃、曹休之后,始终积累第一名。除却徐晃、曹休两人之外,萧言个人名下斩获,亦远超于禁、史涣、乐进、曹洪、曹纯、曹仁、夏侯渊等将领数倍乃至十数倍。若是再计算葛峄山战役,萧言名下军功,比曹操麾下所有将领之和还多。 不意广陵援兵冒出萧言灿烂将星,曹操麾下众将领先是震惊,继而不服:纸毕竟包不住火,早在巢湖兵建功下邳南城第二日,陈宫默协作战隐情,即被曹操麾下谋士率先发觉,继而传递至四方军将。然则,纵然发觉南城默协作战,曹操还能如何?巢湖兵只要没有反意,曹操就不可能无端论罪,从而引发广陵不满----广陵势力不仅代表六千联军,更有广陵郡、巢湖。面对巢湖兵惰战事实,曹操斟酌半日,采取荀攸建议,以安抚为主,非但没有稍稍责备巢湖兵,反而按例嘉奖萧言战功。 十月十九日,七日急攻下邳倒数第二日,曹操遣使夸赞巢湖兵战功。 夸赞之余,使者又代表曹操,奖励萧言优异战马十匹,精良铠甲一副,宝剑一把。最后,使者特意表明,些许器具,只是曹操随意恩赐,非是巢湖战功所赏,巢湖最后战功论赏,还须等待攻陷下邳之后。 优异战马、精良铠甲、宝剑,皆为军资,虽然价值较轻,但是拿来奖赏军将,却相得益彰。尤其,使者捧起宝剑,郑重介绍:“孝灵皇帝时,有鉴朝廷屡出妖孽,遂募集剑师,铸百炼宝剑九把,斩尽九州一切妖孽,还我汉室中兴。而后两京大乱,宝剑流失,待司空迁都许县以后,仅得九把宝剑其中之三。此剑,即为三把宝剑之一。此剑名为青蛇,素为司空所喜,常佩戴左右。今司空感慨校尉勇武,遂解腰间青蛇,转赠校尉。望校尉能够永记司空重托,率三千巢湖精锐,尾随司空横扫天下,中兴汉世。” 闻听青蛇宝剑为汉灵帝所造,曹操所携,来头颇大,萧言推辞说不愿夺曹操所好,请使者回递给曹操。只是,曹操使者奉命赠剑,哪可能真带回青蛇宝剑?在曹操使者坚持下,萧言最终还是接受所谓的青蛇宝剑。 曹操使者离去之后,萧言拔剑出鞘,一观青蛇剑尊容,只见: 紫纱为穗,内杂以紫金。 柚木为鞘,外裹以蟒皮。 锻钢为刃,蜿蜒若游蛇。 通体森寒,赏战两用,可为礼仪佩剑,又可战阵搏杀。 萧言这面刚刚拔剑出鞘,跟在萧言身后的太史慈,那面便不禁惊声赞道:“好剑!不愧是孝灵皇帝募集天下能匠铸就的宝剑!” 萧言顺势挽几朵剑花,试试手感。未几,萧言收剑回鞘,递给太史慈:“此剑能使子义失声惊叹,倒也无愧青蛇宝剑之名。恰逢子义有良弓而无宝剑,那便暂且佩戴青蛇剑吧!” “不,不!”太史慈连声拒绝萧言赠剑。 但凡人世间军将,无一不爱精良武备。而冷兵器时代,尤其汉末三国铁器时代中期,各类精良铠甲、精良宝剑、精良长弓,皆是军将孜孜不倦追求。 后世演义小说里,名臣将相各有自己专属战器,譬如罗贯中《三国演义》里,吕布有方天画戟,太史慈有手戟,曹操有倚天剑,刘备有双股剑,徐晃有开山斧……,如是等等武器,虽然尽是罗贯中以及其无数前辈虚构而来,但是现实里军中将帅,各自收集精良专用武器,却是不争事实。 太史慈知晓萧言精通剑术而不善弓射,但是自从太史慈融入巢湖以来,却不见萧言收藏宝剑----萧言固然有其专属剑器,但是萧言所用长短剑,虽然强于巢湖制式长短剑,却远远不能称为精良剑器。太史慈以己度人,以为或许那是萧言眼界较高,未曾遇见称心宝剑,如今曹操送来青蛇宝剑,萧言总该收藏为利器。既是萧言所喜,太史慈虽然心中艳羡青蛇宝剑,又怎敢与萧言相争。 萧言笑笑,将青蛇直接抛给太史慈:“我用不惯蛇形剑,子义且留着吧!” 萧言也爱精良武备,只是萧言自后世火器时代而来,他心中最爱是各类枪械。青蛇剑再好,又哪能与后世枪械相比?对于萧言来说,青蛇剑也好,普通短剑也好,不过五十步和一百步区别。 如此,曹操赠萧言青蛇剑,而萧言却复将青蛇剑转赠于太史慈。 第187 功勋第一(八) () 第187功勋第一(八)收官在即 七日急攻,所获寥寥,曹操只得沮丧放弃快速攻陷下邳的美妙幻想,选择与吕布进行旷日持久的围城作战。 至此,下邳战役转入僵持阶段。 曹操白日照例猛攻下邳;吕布夜晚间或出城偷袭。双方你攻我守,鲜血不知不觉将墙基染红----下邳攻防战日渐残酷。 时至十月末,下邳战役终于出现转机。 十月二十八日,曹操亲督于禁、乐进、曹仁、夏侯渊、刘备诸将,于沂水大破臧霸、吴敦、尹礼、孙观、孙康等泰山、琅邪万人援兵。臧霸、孙观麾下战兵,有蛮勇而无纪律,士气薄弱,能战胜不能战败。沂水战败之后,近万泰山援兵,纷纷后撤远逃,弃下邳于不顾。而后,臧霸虽然收拢溃兵数千,复又屯兵东海郡,却终究无益于下邳局势。 广陵陈登叛变,臧霸兵败沂水,下邳瞬间成为一座孤城。 尤其,萧言昔日片刻攻取葛峄山,使得吕布苦心经营的泗水防御线,两日之内即为曹操摧毁。失去泗水防御线,失去广陵、泰山、琅邪援兵,单凭下邳一座被曹操四万雄兵团团包围的孤城,可还能有坚守取胜希望?吕布不禁失望摇头。 吕布见眼前一片灰暗,心底不禁萌发投降曹操念头:“或许投降曹操,也不是一件坏事?” 然则,吕布投降念头刚起,很快又被陈宫及时熄灭。陈宫先向吕布阐述不可投降曹操理由,而后又为吕布出谋划策,布局下邳,建议吕布分出步骑三千屯兵于外,发挥吕布骑将优势,而他陈宫则和高顺坚守下邳本城,内外夹击曹操。吕布有感陈宫忠心,此时对陈宫百依百顺:“前时听信陈珪老贼妄言,未能取公台野战彭城之策,以致有今日之败。前车之覆,敢不为鉴,一切就以公台所言为是。” 谁料,吕布正欲帅兵出城对战曹操,却又被妻子哭哭啼啼拦住:“长安兵败,将军已弃贱妾一次,今日下邳城危,将军复欲抛弃贱妾第二次乎?长安兵败,贱妾赖庞舒得活,下邳兵败,贱妾又将寄命于谁人?” 吕布无奈,只好向妻子解释,说今日局势与长安不同,有陈宫、高顺守城,下邳大可无忧。但是,吕布妻子前时曾为吕布抛弃,今日哪肯再信吕布拖延言辞? 于是,吕布妻子吹毛求疵,先是说高顺、陈宫互相矛盾,不能以之守城;而后又直接怀疑陈宫人品,说陈宫不是忠臣,昔日能背叛曹操,今日亦能叛变吕布。言而总之,吕布妻子吸取吕布长安兵败教训,只信眼中所见事实,再也不信吕布甜言蜜语盅惑:“要么将军孤身离城,我则与雯雯悬梁自缢;要么将军携带我母女两人,一起离城。” 吕布犹犹豫豫数日,歉意否决陈宫分兵之策:“长安兵败,贱内母女双双落难关中,辛苦辗转,贫困交夹,流离经年,才与我重见兖州。我亏欠其母女两人,何其多也!彼时长安抛妻弃女,而后心中时常追悔莫及,今日怎敢再行此事,置妻女于危地?心意如此,还请公台原谅吕布恋家。” 得知吕布舍大家求小家,陈宫怒火冲天,恨不得一巴掌抽醒吕布,让他分清轻重是非。可惜,陈宫最终还是选择沉默,没有抽吕布巴掌,更没有劝谏吕布妻子放宽心结。面对一脸歉意的吕布,陈宫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将军切莫因此沮意。下邳形势虽危,却非是必败之局。将军既然不能屯兵出兵出外,那便暗遣信使,串联河内张杨、南阳张绣、寿春袁术,共抗曹操婬威。张杨可截流鸿沟渠,张绣可直攻许都,袁术南可颠覆巢湖、广陵,北可策反汝南、梁、陈、沛四郡。有此三人合势助我,曹操必然不得不引兵退还。” 吕布、陈宫分自救策略各有所思暂且不说,单说臧霸兵败,下邳城内,人人惊惧。 陈宫建策吕布分兵逆击曹操同时,下邳城内诸人已经大半看衰吕布,以为前有陈登反叛,后有臧霸兵败,吕布孤守下邳,未来境遇惨淡,十有仈jiu为曹操所擒。吕布既然大厦将倾,众人遂纷纷考虑后路,为觐见曹操做准备。乘势下邳慌乱,陈珪留在下邳城内暗子,悄悄策反吕布属吏张弘,使其带出陈应三兄弟,偷偷出城,径自投降陈登。 前时吕布恨陈珪、陈登反叛,扬起马鞭发泄怒火,将陈应抽得遍体鳞伤。陈应尾随张弘,侥幸逃出城外,即时抱着陈登大声痛哭,恨声咒骂吕布不得好死,并要求陈登务必攻杀吕布,为他复仇。陈登瞧见陈应一身伤痕,亦是不禁冷吸一口气,暗骂吕布残暴。为替弟弟出气,陈登立即集聚三千广陵兵,急攻下邳南城。陈宫初时与巢湖兵默协作战,南城兵卒安排较少,此时不意张弘叛变,陈登突兀来攻,霎那间损失惨重。若非陈宫有城墙防御依借,陈登三千广陵兵差点侥幸攻入城内。 长话短说。 臧霸兵败,吕布留恋妻女,张弘外逃,使得下邳局势雪上加霜,越发困窘。 随着下邳局势败坏,吕布日渐沮丧,好几次准备放弃下邳,就地投降曹操:“刘备归降曹操,曹操赠地赠兵,视其为良将。我吕布弓马娴熟,军阵强于刘备数倍,我若归降曹操,曹操岂不会更加恩宠于我?” 也亏得陈宫心智如铁,一边切声劝谏吕布不可降,一边向吕布描绘大好局势,努力维持吕布信心:“曹操三征南阳,皆无功而返,将军难道还不如区区张济内侄?请将军务必坚守下邳!曹操兵退,不在今月,就在下月。” 诚如陈宫推测,局势全面占优的曹操,其实如今也是相当郁闷。 曹操根基在于兖州、豫州,地处中原,为四战之地。因为没有险关天堑,没有良好根基支持旷日持久鏖战,曹操出军作战,大抵都是追求速战速决。似曹操南征袁术,似曹操西征张绣,皆是以快打慢,皆是致力于短期作战----时间若长,曹操兵不是粮草不足,便是州郡辖域内乱。 第188 功勋第一(九) () 第188功勋第一(九)水淹下邳 不知不觉,曹操已经兵围下邳数十日。 时至十一月中旬,豫州边界次第传来警讯:河内张杨,集兵东向,或将渡河进击河南郡、颍川郡;南阳张绣,重新夺回堵阳、叶县、鲁阳诸地,随时可能出兵侵袭颍川郡;袁术亲督万余步骑,攻拔淮陵,渡河北上,进军徐县,助势下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曹操心中大敌袁绍,此时尚且亲督数万步骑猛攻公孙瓒,无暇南顾。 初,曹操蕲阳大败袁术,兼并陈、梁、沛、汝南四郡,称霸兖、豫,挟天子以令诸侯,渐渐引起袁绍忌讳。为对南方曹操施压,袁绍主动向公孙瓒传递和好信号,双方变仇雠为盟友,以便他从冀北战场抽出兵力。谁料,公孙瓒看准曹操、袁绍即将分崩,且他又自恃易城城厚,冀州兵无法攻克,所以公孙瓒断然拒绝袁绍和好之情,誓不于袁绍妥协。后方不靖,袁绍如何南来威压曹操?于是,袁绍见解仇公孙瓒不能,立即集结冀州所有兵力,向公孙瓒发起总攻。 此时此刻,曹操固然与吕布僵持于下邳,而袁绍却亦与公孙瓒僵持于易城。 虽然强敌袁绍陷入公孙瓒泥潭,久攻易城而不克,但是张杨、张绣、袁术三方势力,曹操亦不敢随便轻视。前有下邳坚城难克,后有张杨、张绣、袁术三患,左有臧霸数千溃兵虎视眈眈,右有陈登数千淮南兵心意难测,曹操看似形势占优,其实却是走在悬崖边,稍有不慎,攻守形势便遭到吕布逆转。 夜不能寐数日,曹操准备退而求稳,渐起撤兵心思。觉察曹操信心动摇,荀攸、郭嘉立即联袂苦劝曹操,务必急攻下邳:“吕布有勇无谋,因勇而兴,亦将因勇而亡。今我军步骑突进,先取泗水,再破臧霸,兵围下邳,徐土人人看衰吕布,此正是司空乘胜一举剿灭吕布之时。不然,吕布反追我军,建威徐土,收揽淮泗豪杰,必成许都大患。” 曹操说道:“吾亦知攻陷下邳为重,然则腹背有张杨、张绣、袁术夹困,是以不得不忧。” 荀攸说道:“此三人,皆不足为虑也!” “司空三战南阳,兵到城破,张绣丧胆。今日张绣重夺叶县等地,主因非是准备偷袭许都,而是修葺险关以备司空第四次征缴。张绣,败军之将,心志已颓,两三月内,必不敢稍害颍川。” “董昭为河南尹,镇守雒关,远及鸿沟渠。张杨有恩无威,为部属所轻,反观董昭昔日为张杨属吏,颇与张杨麾下诸将交结,有董昭镇戍河南、河内,张杨不足为虑。张杨不动还好,动则必为董昭所擒。” “袁术眼盲无智,彼若采取围魏救赵之策,猛攻汝南,策反袁氏本家,未必不能三度中兴,崛起汝淮,威胁许都。然则,袁术、吕布貌合神离,各有所求,袁术弃直攻汝南善善之策,反将帅兵马北来徐县,或说其助威下邳,其实不能稍害我军。” 曹操蹙眉:“或如公达所言,张杨、张绣、袁术三人此时诚不足为虑。然则,累攻下邳不克,三人必将渐渐轻视我军,未必不会心生侥幸之情,侵袭颍川,如之奈何?” 郭嘉顺势答道:“观乎豫州、兖州时局,两三月内无事,两三月外则渐生祸患。最迟明年春二月前,我军必须攻陷下邳,否然只能无奈看他吕布坐大淮泗。” “十一月半月、十二月一月,一月一月,合计两月半时间,我军有可能如期攻陷下邳?”曹操又问。 郭嘉说道:“冬风渐紧,冰雪将来,泗水、沂水冰冻可期。如使人挖掘河渠,引泗水、沂水,灌浇下邳,潮湿住屋,冰冻石道,必可加重守兵悲观,不战而降。” “善!”曹操点头赞许。 于是,曹操遣令诸军,调发战兵辅兵,挖掘河渠,准备水淹下邳,利用冬日冰水侵屋苦寒,摧毁下邳守军士气。 挖掘河渠所需兵役,均匀分配驻军,六千广陵、巢湖联军,亦分得一千五百人名额。也即是说,曹操勒命萧言、陈登凑齐一千五百名青壮,新编为役夫,用以挖掘河渠,水淹下邳。 陈登接到曹操军命,脸色陡然转阴,右手拂袖,将书信狠狠拍在案几:“果然是残暴无仁曹孟德!下邳百姓何罪,曹操竟使人挖掘河渠,水淹下邳?如此*作孽,他就不怕断子绝孙么!” 陈登不仅自己咒骂曹操,更手持曹操军命来寻萧言:“仲达,你且说说,这曹操还是人吗?” 瞧见陈登破口大骂曹操残暴,萧言只能无奈苦笑。 萧言对下邳地势熟记于心,情知即便曹操挖掘河渠,灌浇下邳,下邳城内平均水深也绝不可能淹没小腿。也即是说,水淹下邳,其实目的并不是准备淹死下邳人。 然则,水淹下邳最可怕的,不是城内积水水深淹死人,而是冬日严寒。下邳平均水深齐至小腿,对于汉世平屋基建来说,基本十家有九家遭遇水患。试想,冬日寒风里,家中却被河水淹没,下邳又该是如何景象?如今冬日初来,未来数十天必然一日冷过一日,倘若不幸遇见寒流侵袭,下邳怕将立即变为冰雪世界。生活在下邳城内的百姓、守卒,境遇可想而知!水淹下邳,或许淹不死几人,但绝对会冻死、冻伤无数人。 尤其,萧言渐渐了解下邳防御结构,晓得下邳守兵大多集中于高地。倘若曹操水淹下邳,河水很难侵及下邳守兵营地,因泗水、沂水灌浇受罪者,其实唯有下邳普通百姓和下邳守兵亲眷家属。言而总之,曹操水淹下邳,无害于吕布战兵,却深深摧残下邳普通汉民生活。 曹操水淹下邳有用吗?当然有用! 一旦水淹下邳,下邳民众顿时怨气冲天,咒骂曹操狠毒,咒骂吕布无能。咒骂曹操狠毒无济于事,毕竟能够胸怀怒火,舍死相斗曹操者,仅有极少数人,无损曹操攻城。而大多数下邳人,对下邳姓曹姓吕漠不关心,他们只想安安生生平静过日子,谁不让他们安生过日子,他们就反对谁。或许,他们不能举起刀剑搏击,但是他们却会用自己的方式表示不满。 而承受这股怨气、不满最多者,不是城外主谋曹操,而是城内吕布:既然你吕布斗不过曹操,那就赶快投降,别连累我们受罪呀! 下邳民众这种思路,既是弱势民众的悲哀,亦是弱势民众的智慧。说其悲哀,是因为他们矛头不曾刺向真正作恶者;说其智慧,是因为他们能够快速迎来和平生活。 亲见曹操挖掘沟渠,水淹下邳,萧言心头茫然。 凭心而论,自后世和谐年间穿越而来的萧言,看不惯曹操为求胜利不择手段风格:战争限制于军人之间,俘虏尚且不能多杀,何况无辜百姓? 萧言相当不满这种残暴。 但是,萧言熟读中外历史典册,更晓得建安三年,西元198年,人类世界还未曾脱离野蛮气息。莫说那些动辄灭族的草原游牧,单是远在海西的罗马帝国,此时亦是远比曹操更加野蛮,更加轻贱人命。身处野蛮世界,萧言偏对曹操提出高标准要求,那不是自找纠结吗? 心思如此,萧言只能沉默以待。 陈登咒骂曹操许久,或许骂累了,他最后长长叹息一声收尾:“豺狼当道,惜哉英雄!” 陈登咒骂曹操同时,他又用眼角余光,仔细监视萧言神情变幻。初见萧言容忍他咒骂曹操残暴,陈登心中大喜,认为萧言怨忿曹操,但是陈登咒骂曹操许久,却终不见萧言回应一句,心中不禁有点忐忑不安,不得不用一句“豺狼当道”结束表演。 前面说过,陈登内反吕布,名为曹操,实为刘备。 刘备自出道以来,名声颇好,远近皆夸其仁义无双。陈登咒骂曹操残暴,其实是以之衬托刘备仁义。萧言倘若对曹操不满,陪衬陈登骂几句曹操,陈登便可顺势提及刘备,进而劝萧言抛弃残暴曹操,归依仁义刘备。 只可惜,萧言晓得刘备一生坎坷,直至建安十九年,刘备才迟迟兵围成都,兴建蜀汉根基。今日建安三年,距刘备兵围成都还有十六年时间,萧言脑袋被门板夹了,才会放弃巢湖基业,追随刘备流浪天涯。对于萧言来说,投归刘备,还不如降兵孙策、孙权呢! 萧言一颗心里,根本没有刘备的位置。任凭陈登舌灿莲花,他注定是徒劳无功,不能稍稍更改萧言意志。 陈登猜不透萧言心思,复又叹息一声:“下邳赶走吕布,迎来曹操,不知算不算上是驱狼来虎!” 继而,陈登起身告辞。 走至辕门口,陈登忽然停驻脚步,好似想起一事:“曹操掘土灌浇下邳,想来耗日经久,未来十数日,必无战事。刘玄德在北城,麾下兵马仅有千数人,十分空闲。明日或者后日,我有意邀请刘玄德来南城饮酒,仲达你可有时间?” 第189 功勋第一(十) () 第189功勋第一(十)吕布突围 “明日或后日,刘玄德将赴南城,仲达可来共饮酣酒?”陈登临别前,向萧言发出邀请。 萧言即时应诺:“渴盼亲见刘豫州已久,此番必不错过。” 尽管萧言看穿陈登所图,情知陈登设宴南城,目的在于规劝他投归刘备,但是萧言却亦晓得,刘备未来枉费陈登苦心,狼狈败走徐州----比于刘备,萧言更在乎陈登目前所辖势力。再者,无论如何,刘备总归名传千古,此时有幸相逢下邳,如不亲眼一观刘备尊容,难免是一种遗憾。基于以上两种因素,萧言果断接受陈登邀请。 听见萧言果决答诺,陈登微笑颔首,施施然离去。 或许刘备寄人篱下,诸事多有不变,陈登当时说是明后日设宴款待刘备,但是直至数天之后,刘备才勉强自烦琐中抽身,将聚宴时间,定在十一月二十四日。 聚宴前一天傍晚,陈登使人怀抱一坛醇酒来见萧言,提醒萧言莫忘前日之约:“刘玄德使属将赵云运来醇酒二十坛,并言诸事业已安排妥当,明日即来南城。” 赵云?偶像啊!萧言少年初读三国演义时,可没少崇拜那位在长坂坡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 后世幼年记忆不经意弥漫,使得萧言不禁多问一句:“赵云此刻还在南城?” 陈登使者答道:“卑职来时,赵云尚未离去。” 得到渴盼中答案,萧言即时收拾衣装,纵马来访陈登:“相见刘备之前,能够提前见见幼时偶像赵云也好。” 然则,赶至广陵兵营时,陈登却歉意告知萧言:“念及无人传讯刘玄德,赵云安置属兵完毕,却是复又单骑回返北城。” 虽然没有见到幼年偶像,但是想到明日刘备或将携带关羽、张飞之辈,风云际会南城,萧言心底倒也没有多少遗憾----一夜之隔而已。 因为时至傍晚,陈登顺势留下萧言共食晚饭:“仲达与我且尝尝刘玄德所送醇酒,味道几何?” 就餐间,陈登说着说着,唠叨起时势,唠叨起陶谦时代徐州、刘备时代徐州、吕布时代徐州。酒多话不少,不知不觉已是戌亥时分,听见军营敲起梆锣报更声,陈登先感慨一声时间好快,继而又劝萧言歇息广陵兵营。萧言却微笑拒绝陈登好意,只说睡在外面不习惯,坚决回返巢湖兵营。陈登见萧言执意返回巢湖兵营,也不好意思多劝,遂披上外套,起身相送萧言上马。 萧言拱起双手,正欲辞别陈登,忽听远方喊杀声大作,继而战鼓齐响,声威震天。 偷袭!夜战! 萧言、陈登瞬间知晓战鼓为何而响。 不过,尽管知道下邳出城偷袭作战,但是陈登、萧言都没有惊慌。自从曹操兵围下邳以来,吕布、陈宫趁夜偷袭次数,不知凡几,巢湖兵、广陵兵对抗策略颇多,根本不惧吕布兵为祸。陈登翻身上马,喝令全军警戒,弩弓手上前封锁前营,抵御下邳骑士突袭。而萧言亦使亲兵通报太史慈,使太史慈率兵与广陵兵联合作战,再次击退吕布夜袭。 夜袭作战,特色许多,但是对于占据优势的曹操兵、巢湖兵、广陵兵来说,最佳应对方案,就是按兵不动,依托外城障碍,将杀出来的吕布兵赶回去。毕竟野战受限因素较多,萧言、陈登率兵与吕布夜战剿杀,等同放弃兵阵优势,与吕布均势厮杀。 结阵封锁南城同时,形势愈加清晰。 陈登微皱眉头:“下邳此次夜袭,四方震动,声势颇大,与寻常不同。吕布……是想突围?” 萧言疑惑:“曹操兵围下邳,是采取‘围三阙一’方案,北城、西城、南城,三面重军把持,东城则较为空虚。纵然东城是曹操故意留下空门,吕布也应全力向东城突袭,以求万分之一希望。吕布今夜夜袭,主要阵地在西城,南城虚张声势,东城毫无动静----郡守怎却言吕布突围下邳?” 陈登解释道:“我说吕布突围,不是说吕布率军突围,而是说吕布本人突围。” “自古以来,‘围三阙一’之法,空缺一面,看似最薄弱,其实却是最危险一面。曹操在东城层层设置阻碍,又遣无数轻骑、重骑屯聚北城东角,目的就是引诱吕布出城,然后籍借我军优势,打一场追击战,逐一歼灭吕布有生力量。无数骑兵追击,吕布再骁勇又如何逃脱?” “东城似安实危,反而西城、北城看似难以雄兵重阵,其实骑兵布置较少,且背后为泗水、沂水,容易突围。吕布前些日派往寿春、南阳、河内的使者,皆是从西城、北城方向突围……” 萧言依旧疑惑:“吕布倘若遣派使者,自当主攻一侧,替信使打通通道。但是观乎今时局势,吕布四方齐动,又遣军猛攻西城,声威远甚往常,怎会是外送使者?” 陈登神情凝重:“我猜,或许此次突围信使,或许正是吕布本人。” “下邳系于吕布一身,所以吕布突围之事,必须仔细布局。如今下邳遣军猛攻西城,吸引曹操主力;小股骚扰东城,使众骑将不敢分心……如此布局,恐怕皆是陈宫为吕布出城做铺垫。如果我所猜没错,今夜突袭,必是吕布亲来;吕布目标,必是徐县袁术;选择突袭方向,必是我们南城。” 萧言一惊:“郡守说吕布今晚将从南城突围?” 陈登肃然点头:“袁术虽然三战败北,士气崩溃,但是麾下依旧有步骑数万,不能完全轻视这股力量。曹操挖掘河渠,即将水淹下邳,吕布且惊且惧,必把袁术当作最后希望。然则,吕布、袁术两人前时矛盾重重,吕布不信袁术,袁术更不信吕布。袁术今日驻军徐县,即是心图侥幸,准备等待曹操、吕布两败俱伤,他则坐收渔翁之利。除非吕布亲赴袁术军营,否则袁术援兵下邳的希望,不到百分之一。” 第190 功勋第一(完) () 第190功勋第一(完)目标:活捉吕布 陈登凝视下邳南城:“吕布若想使寿春援兵下邳,必先用诚意取信袁术,而吕布表示诚意的措施,恐怕唯有重新拾起婚姻之约。今夜突围,吕布或应携带女儿,直奔徐县,先定婚姻,再请援兵。” 吕布女儿? 萧言心中一动,隐隐记起历史典册记载:(吕)布恐(袁)术为女不至,故不遣救兵也,以绵缠女身,缚著马上,夜自送女出与(袁)术,与守兵相触,格射不得过,复还城。 念及此事,萧言悄悄计算起来:“如依历史所载,下邳攻陷在十二月下旬,距今相差一月三十天。今夜下邳突围,难道就是吕布夜送女儿一节?” 猜测历史衍变之余,萧言又间接向陈登求证:“既知吕布试图突围南城,我军又当如何应对?” 陈登答道:“自然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吕布欲从南城突围,我们便于南城要塞布置数百强弩,射退其人。” 萧言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如依历史惯xing,吕布今日或许依旧携女突围不成,沮丧退还下邳…… 退还下邳? 萧言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异光,转向陈登:“倘若吕布当真亲身犯险,携女突围,我们何不擒贼先擒王,率军猛攻南城?万一气运在我,我军侥幸擒获吕布,下邳岂不即时为我攻陷?下邳百姓也不必为泗水、沂水所淹。” 陈登却有些不以为然:“莫说吕布亲身犯险,单是寻常信使突围,下邳守兵必然准备重兵,用以接应,哪能轻松攻克。再者,吕布或自南城出,却不一定从南城回,截断归路,活擒吕布,希望不大。” 萧言不甘心,勉强说道:“姑且一试,即便事败,亦不损我军兵威。” 诚如萧言所说,曹操、刘备、萧言、陈登总帅四万步骑,重重包围下邳。萧言率军逆击吕布,有陈登、曹操联军作为后盾,却是根本不怕失败。即便不幸为吕布破击,三千巢湖兵依然能够败而不溃,溃而不散,无损巢湖战力。这就是资本,有数万优势兵力作为坚强后盾,萧言根本无须担心一场小战胜负得失。 有鉴于此,陈登也不愿无故沮丧萧言志气,遂顺势答道:“仲达既然准备率兵追逐吕布,那我便横向布阵,替你巢湖阻截吕布突围。” 敲定围追吕布战策,萧言纵骑来寻太史慈。正欲使太史慈集结战兵,萧言忽然想起一事,向太史慈问道:“北征下邳前,我军特意携带数百斤硫磺、火硝、毒火球材质,用来配制烟火棒,辅助攻城。军库现储备多少根烟火棒?” 烟火棒,此为萧言基于毒火球原理,研发出来超时代化学武器。 太史慈融入巢湖,渐渐接触巢湖机密武器火砲,并亲眼见识毒火球莫大威力。太史慈验证毒火球功效,不禁赫然变色,喃喃感慨:“真是战场神器,无怪能够全歼黄盖五千水军。” 惊赞火砲威力之余,太史慈又钻研毒火球无数日,总结其优缺点:“威力奇大,但受限于风火,而且,火砲速度慢,精度低,无法配合步卒攻城、野战。若是火砲能够向城门、险隘集中发射毒火球,简直可以瞬间攻陷一座座城池。”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闻听太史慈评价,萧言灵机一动:“人群密度越大,毒烟功效愈强。双方冲刺争夺城门、险关时,若使人投掷毒火球,岂不是……” 萧言苦思冥想数日,召唤能工巧匠,将火砲弹药毒火球,改造成后世柄式手榴弹外型模样,取名为烟火棒。当然,巢湖版本手榴弹“烟火棒”,威力全部寄托于毒烟化学攻击,而非火药爆炸碎片。烟火棒,木棍为短柄,方便战兵手握;竹箍粗纸为桶状,内裹毒火球原料。萧言敲定大概形状,又使工匠调配燃料,更改内部引燃结构,使毒火球最大均匀燃烧,释放毒烟,干扰敌军反抗。大抵来说,萧言北征吕布前夕,巢湖版化学毒气手榴弹业已研发雏形。巢湖版本烟火棒,每根重约两汉斤,一旦引燃,释放刺激xing毒气,且不易熄灭,向远处投掷,即便裂解数块,也能发挥三分之一效果。 此次北征吕布,萧言、太史慈有心实战演习,验证烟火棒真实功效,遂携带数百斤毒火球燃料、各类器具,并使十数工匠随军同行,一则记录数据,二则随时制作烟火棒。 太史慈即时回答道:“军库所存烟火棒,始终保持一百五十根,唯有发觉哪根烟火棒潮湿失效,才会制作新烟火棒更换。校尉提及烟火棒,是欲进攻下邳?可是,下邳城门紧锁,烟火棒根本毫无用处啊!” 萧言笑笑:“陈登观乎时局,猜测吕布或许试图突围南城。彼若突围南城,吕布必然大开城门,我若乘势投掷烟火棒,扰乱下邳南城城门布防,未必不能一举建功。” 太史慈即时了然萧布局。 ====== 夜风冷冷吹,窄细弯月,悄然现身遥远天际。 萧言、太史慈率三百名巢湖敢死队,身披枯萎马草,匍匐潜至南城城门外。三百精锐战兵身后,是第二梯队八百名精锐战兵;八百名精锐战兵身后,是集结完毕的两千巢湖兵。三千巢湖兵依照强弱分为三部,渐次埋伏在南城城门侧面。 三百名巢湖敢死队,一百人使弩,七十五人腰胯两根烟火棒,二十五人使长弓,一百人使长枪。无论敢死队、精锐战兵,还是普通战兵,每人皆匹配一条浸药红巾,用以包裹口鼻,隔绝毒烟侵害。只是,天气苦寒,湿润的红巾不知不觉冻成**的碎冰块,让数千人不禁蹙起眉头。 西城冲杀声渐渐淡去,埋伏在南城外的数千巢湖兵也随即渐渐失望。然则,就在萧言认为陈登或许猜错吕布、陈宫布局时,南城门吊桥突然吱吱呀呀放下来。 萧言双眼不禁一亮,小声传递命令:“来了!系上红巾,裹住口鼻。弓弩手上弦,弓箭手预备,长枪兵握枪,投掷兵准备引火。” 萧言说着,也将压在铠甲下的碎冰裹在脸前。红巾碎冰贴在脸颊口鼻前,竟然也不觉有多凉----寒冷夜风早已将三百巢湖敢死兵麻木。 萧言偏头靠近太史慈:“冻僵了没?还能弓射吗?” 太史慈右手握紧松开,松开握紧,持续运动,保持气血运转:“没事!护城河前,一射一个准。” 萧言嗯了一声,又说道:“记得等我口号,射马不射人。” “晓得。”太史慈瓮声应道。 沉沉夜色里,吊桥缓缓放平。其实,长达四十余日围城战,巢湖兵、广陵兵早使泥沙,将下邳护城河填满。所谓的护城河,此时好比进门踏毯一般,全部铺在松散泥地上。 或许顾忌城外围兵,南城门人头攒动,却毫无火把照应,全凭天边偏月照明。隐隐约约间,萧言望见来骑之间,有一人身材臃肿----不,是一大一小两人合乘一骑,是以不禁心中一动:“难道他就是吕布父女?” 萧言低声嘱咐太史慈:“子义,看见了没?那里,好似两人合乘一骑……等会你就以它为目标,先射那匹战马!” 太史慈顺着萧言手指,看准疑似吕布那名骑士,点头应诺:“好!” 粗略数一数,吕布此番出城突围,大抵皆是骑兵,人数约在三百左右。也是那位疑似吕布骑士,走在最前列,才能被萧言觉察。或许吕布此番出城,准备出奇制胜,战马全部裹住口鼻,马蹄亦用绵布包裹,掩盖声音。出城之后,三百名骑士先次第集结为横长二十骑,纵深十五骑的简略方阵,而后才渐次加快行军速度。 萧言紧紧盯着三百骑士,口中低声嘱咐左右属将:“弩弓手,等我命令,不许先射!”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八十步……三百下邳骑兵无限逼近萧言、太史慈。也亏得三百名巢湖兵,都是精挑细选来的敢死精锐,才能秉住口息,静待萧言下达命令。 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五十步! 就在下邳骑兵热身完毕,正欲冲锋突围时,萧言提前大喝道:“射!” 一声令下,百名弓弩手毫不迟疑扣动悬机,蓄势已久的弩矢,刺穿长空,向三百骑士覆盖而去。比弩矢更快的是太史慈的箭,萧言“射”字刚破音,太史慈已经撒手撤弦,森寒箭矢瞬间突破五十步距离,窜入疑似吕布坐骑战马颈间。战马为利矢刺中要害,疼痛至极,不禁扬蹄嘶鸣,将背上骑士掀落。尽管骑士骑术精良,但由于汉世马镫尚且简陋,却是无法辅助骑士控制住发狂战马。而与此同时,太史慈双手迅捷,两箭齐发,再次射中战马腹部。 也是幸亏骑士自有武艺,临危不乱,危难之间,双拳击马,弃马向后腾翻落地,得以安全活命。 骑士落地霎那,手中已经捞起武器,顺势拨开眼前流失,向后急退:“回城!回城!全军回城!” 第191 三雄会(一) () 第191三雄会(一)下邳南城:陷落! 百张强弩,五十步近距离攒射伏击,带给下邳三百骑士致命威胁。 夜色昏暗,先有强弩攒射,后有强弓伏杀,三百战马瞬间折损四五十匹。疑似吕布骑士,隐隐听到远方冲锋呐喊声,情知他为敌军伏击,一时之间却又不知敌军究竟布置多少伏兵,且惊且惧之下,连忙敕令全军回城避难。而与此同时,三部巢湖兵齐时向南城门发起冲锋。 五十步之外,萧言拔剑出鞘,右臂高举,有条不紊发布命令:“投掷兵燃火,长枪兵冲刺,弩弓手换刀。全力攻城!” 百名长枪手,五人纵深,布列方阵,率先斜举长枪,向前突击。继而,百名强弩手,丢弃手中弩弓,拔出腰间铁刀,尾随长枪兵,向下邳掩杀而去。与此同时,萧言左右亲兵,拔开竹筒,吹明火折子,引燃数根火炬。七十五名投掷兵,就近火炬,依次引燃左右烟火棒,紧随强弩兵,向城门全速冲刺奔跑。 下邳三百骑士,骤为三百敢死巢湖兵伏击,战马嘶鸣,兵员惊慌。尤其是精锐前军,因为战马受创,或发狂奔走,或伏地断气,骑士纷纷坠落倒地,亏得他们尚未冲刺突围,没有被后方友军战马践踏致死。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骑士被发狂战马铁蹄踏伤。慌乱之中,疑似吕布骑士接受他人赠马,稍稍收拢骑兵,重新成为三百骑士主心骨,快速撤退南城门。而下邳骑兵撤退同时,守兵步卒列阵城门前后,准备截断伏兵冲袭,接应骑兵安然回城。 三百步距离,四百米路程,长枪兵冲袭速度何其快也! 下邳骑兵调转马头,堪堪赶至护城河前,长枪兵已经追上。城门前地势狭隘,战马反成累赘,后尾骑士危难之间,不惜决然斩杀战马,狙击长枪兵冲刺。下邳城门前火炬通明,下邳骑兵瞬间看清伏兵模样----盔甲与广陵兵类似,但他们为何却面裹红巾? 不等下邳骑士反应过神来,七十五名投掷兵,手中的烟火棒,已经越过护城河,投向城门前后左右。烟火棒星火长烟,恍若流星坠向城门,不明所以然的下邳守兵,初时将烟火棒点点星火误以为火箭火攻,不禁大觉纳闷:“广陵兵的火箭,好奇怪啊!” 待七十五根烟火棒,次第落至城门内外,下邳守兵看明白是烟火棒而不是火箭,纷纷哈哈大笑,嘲讽广陵兵的火把,制作得也恁挫。下邳守兵笑着笑着,不慎吸进一大口毒烟,立即肌肉一僵,不禁捂住咽喉,剧烈咳嗽起来。 毒烟蔓延速度极快,两轮投掷,一百五十根烟火棒释放出的毒雾,瞬间弥漫城门。 下邳骑兵后队正与长枪兵、强弩兵、投掷兵苦战,不意身后突然传来此起彼伏咳嗽声。心中一慌,骑兵后队纷纷落败,而三百巢湖敢死兵,见到下邳守兵受困毒烟,则齐声呐喊,借助毒烟威猛杀伤力,一举攻入城门。 不意巢湖借助毒烟侵袭,快速夺取城门,下邳南城守将纷纷一脸迷糊,不知所措:城门这就丢啦?不等下邳南城守将反应过来神,南城之外又是杀声震天,却是两千七百后续巢湖战兵全军压来。 太史慈翻身跨上战马,眺目南城门厮杀,无限感慨:“果然是攻城利器。巢湖有烟火棒在手,从此不惧城门战也!” 萧言笑笑:“一时之利而已。巢湖再遮遮掩掩,最大限度隔绝毒烟的草药配方,未来也将为他人研发,用于战场。届时,双方皆有浸药红巾掩盖口鼻,烟火棒、毒火球的威力就要瞬间降低百分之九十九,成为鸡肋玩意。” “征战捉杀,求的本就是一时之利。”太史慈志气满满,丝毫不惧怕浸药红巾草药秘方外泄。 略过烟火棒优势巢湖究竟能够持有多久话题,萧言继续部署攻城战:“曹操兵围下邳四十余日,前些时日又大刺刺集结役兵,挖掘河渠----下邳军民惊惧非今一日。今日乘势攻破南城,下邳虽有战兵数千,亦难反败为胜。子义,你我且兵分两路。” “子义,你立即率军急进下邳,左右征伐,击降各地险隘,为友军打开通道。我则独领一部,与成廉穿插各地,直奔下邳城内各重要地点,捕捉吕布关键党羽。” 太史慈战意高昂,立时奉命行事,集结亲信若干,纵马直奔南城门,指挥巢湖兵攻城战。 萧言转向成廉:“四万战兵围困下邳四十余日,今日我军攻陷南城,势必一夜践踏下邳,活擒吕布。吕布覆亡之势已定,将军非是顽固之辈,自该晓得如何取决!” 成廉躬身作揖:“卑职愿为校尉引路。” “好!”萧言挥手使人牵来一匹战马:“成将军那便与我同行,逐一擒拿吕布众属将!” ====== 三千巢湖兵冲锋南城,声势浩荡,陈登远在广陵兵营,亦能听清淮南口音喊杀声。只是,喊杀声驳杂,地势较远,偏偏月亮亮度又暗,陈登一时也不能判定战况究竟如何。 遥遥注视南城城门方向,陈登暗自琢磨:“萧言使全军突进,应是追至南城城门前鏖战。不过,陈宫经营南城颇有时日,萧言再攻其不备,陈宫只须小半时辰,即能将南城打造成一团钢铁防御。萧言夜攻南城,九败一胜!萧言兴建巢湖以来,屡战屡胜,总归有点锐气太盛,此番兵败,让他触触眉头,晓得天下豪杰非他一个,如此也好!唉,希望萧言不要顽固求胜,不顾损伤,执意急攻下邳----巢湖兵倘若损失惨重,却终究是我徐州不幸事。” 陈登正在思考萧言未来兵败局面,忽见巢湖斥候纵马奔来。陈登不禁一怔,扬声问道:“萧校尉那里何事发生?” 听见陈登询问,巢湖斥候即时高声回答:“我军业已攻陷南城,杀入下邳腹地。下邳战兵数千人,远超巢湖战兵人数。校尉唯恐后继不力,遂使我来报广陵,请太守立即集结广陵战兵,入城击降吕布各部残党。” 第192 三雄会(二) () 第192三雄会(二)斥候疾奔 “我军业已攻陷南城门!”巢湖斥候高声传递捷报。 巢湖兵……攻陷南城? 下邳陷落! 陈登顿时懵然,下意识怀疑巢湖使者传递虚假军情:下邳固城,岂是巢湖说攻陷就攻陷,这位斥候不是吕布兵假冒的吧? 然则,巢湖使者皆为专职选拔,好似眼前这位巢湖使者,单是陈登本人,他数十日来早已亲见数次----绝不可能是吕布兵伪冒。眼前这位斥候,既然真是巢湖兵,那么巢湖兵攻陷南城战绩……仿佛为了映衬陈登推测,远方下邳内城突然燃起大火,照明半边南城天空。 萧言竟然真的攻陷南城门! 曹操兵围四十余日不克的下邳,此时赫然陷落在即! “好厉害的巢湖兵!”陈登远望南城通天火光,不禁喃喃自语。 陈登本以为巢湖七县,尽在自己掌握之中,而萧言将来注定只能成为徐州锦绣花边。然而,此刻乍见萧言攻陷南城门,陈登猝然发觉,原来他从来不曾看透巢湖兵,更从来没有看懂萧言,巢湖兵竟是如此遥远不可追,萧言极限竟是如此不可估略。 你以为已经了解,其实却根本不曾了解。 如临深渊,不知其深几许! 成德溃败袁术,是因为袁术两战两败,精锐丧失殆尽;江北追击韩当,是因为孙策遇刺芜湖,诸将无心作战;片刻攻取葛峄山,是因为广陵诈计蒙骗吕布,成廉不知敌军已来,萧言数项功勋在外人看来,大抵皆是运气使然。然则,成德、江北、葛峄山或可说作运气,但是下邳呢? 曹操兵围下邳四十余日,连番对战吕布,似今晚时机,曹操不知遭遇过多少次!然则,曹操遇见无数次,皆任凭机遇从手指缝隙间溜走;而萧言遇见一次,却能即时建功,一夜攻陷下邳。能将机遇转化为胜利,何尝不是巢湖一种实力外现? 陈登不禁感慨连连。 感慨归感慨,下邳事却是不能怠慢。 随后,陈登一边使信使通报曹操友军,一边使亲信收拢广陵战兵,杀入下邳,增援巢湖。 ====== 下邳西城,西北角。 一番苦战,再次击退吕布兵夜袭,曹操并没有立即歇息,而是顺势召集数位亲信幕僚,议论局势。 曹操意气风发,欢喜说道:“河内傍晚传来消息,说是张杨叛乱不成,为其属将杨丑所杀。杨丑斩杀张杨首级,即日传递给河南尹董昭。有董昭在外宣慰,杨丑在内统御,河内事至此定也!吕布今晚大肆来袭,想来定是得知张杨授首,不禁兔死狐悲。吕布今夜急战,乃是狗急跳墙而已。” 郭嘉尽管亦是一脸轻松,却惯例发出警戒之音:“张杨有仁恩,无威刑,察觉属将谋叛多次,却始终不愿屠戮旧将。妇人之仁,乃至有今日之祸,张杨故其所然也!诚然,张杨治军,私情重于军律,但是私情亦是情也。诸将固然轻贱张杨刑威,却大抵感恩张杨私情。杨丑此番以上犯下,斩杀张杨,激怒群情,其势必不可久!” 曹操笑笑:“董昭来信,亦提及此节。然,有董昭镇守河南,张杨余部,无害也!” 杨丑杀张杨,张杨属将怒恨杨丑,河内内乱如斯,郭嘉又怎会担忧他们为害颍川。因是,听曹操说董昭早有相应部署,郭嘉也便就此略过不提。 话题重新转至下邳,曹操说道:“或者二十六日,或者二十七日,兵营至下邳护城河地道,即将挖通。届时,泗水、沂水冰冷河水,沿经沟渠、地道、护城河,蔓延下邳内城。届时,天旱地冻,河流结冰……” 恰在此时,忽然奔来一名斥候于帐外大呼,截断曹操话语:“启禀司空,下邳南城忽起火光,并隐隐传来喊杀声。” 众人齐时一惊,相继疾步走出中帐,观望下邳南城。 自此向东南看,曹操等人自然望不见下邳南城战况,但是下邳南城燃起的大火,却映红半边天空,其滚滚黑烟,更是遮蔽点点群星。 在场诸人,皆是曹操直属核心亲信,沙场经验丰富,瞬间根据火势做出判断:“这是战火!” 下邳南城为何燃起大火?众人疑虑重重,不知火光是好是坏。 荀攸遮眉,远观南城天空数息,率先做出精准判定:“是油火,是下邳守城器械油锅所用火油!” 但凡守城作战,多设油锅器具。 这里多啰嗦一句。后世,许多人常常疑惑:古时炼油不易,用油锅泼洒杀敌,是不是太奢侈了点? 其实,这是一种误解。 好似汉世守城,火锅为常备器具,但火锅设置主要目的,不是利用滚油热度烫死城下寥寥数名战兵,而是用来烧毁各类大型近距离攻城器械。冷兵器攻城器械,或是木竹,或是皮革,外面又多泼冷水湿润,寻常火箭摧毁不易。每当此时,火锅就能派上用场,一锅锅滚烫火油泼下,烧焦皮革,引燃木竹。比于威胁xing极大的攻城器械,一锅火油,显然是种xing价比超强的守备战器。尤其,火锅架起之后,锅内所用火油,其中全都掺杂各类配料,或使火油燃烧更烈,或使火油燃烧带毒。 吕布经营下邳已久,自然匹配有一定额度火油,应对曹操攻城。继荀攸之后,曹操等人也纷纷发觉,南城通天火光,或许是吕布兵所储存的火油焚烧。 火油储备点,自然是在内城。 此时通天光火,是吕布兵不慎引燃,还是攻城火箭引燃?南城隐隐约约喊杀声,又是怎么回事?尽管猜测出南城火光缘起于下邳储存油料,众人还是迷惑不已。 曹操正欲遣派斥候,驰奔南城打探端详,却忽见一骑快速奔来,口中大声疾呼:“启禀车骑将军,巢湖兵攻陷南城!” 巢湖兵攻陷南城? 曹操一班亲信,犹如南城陈登,此时全部瞬间懵然:巢湖兵攻陷下邳是什么意思? ps:或许今晚还有一章。 第193 三雄会(三) () 第193三雄会(三)长街上的女人 懵然过后是狂喜:倘若巢湖兵攻陷南城,岂非意味着长达四十余日的下邳之围,今日终于胜利告捷? 狂喜之间,曹操又有些不敢相信胜利来的如此突然,连忙近前仔细询问广陵使者。当然,曹操生xing多疑,万不可能听信广陵使者片面口辞,他在对质广陵使者同时,又暗遣亲信斥候,驰奔南城,验证巢湖军情究竟是真是假。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未几,亲信斥候去而复返,满脸兴奋向曹操、荀攸、郭嘉、史涣等人,传递南城最新军情:“巢湖校尉萧言察觉吕布有意突围南城,遂募集敢死强弩三百人,身披衰草,匍匐前进,潜伏城外。未几,吕布纵兵出城,近前五十步内,巢湖三百张强弩,瞬时齐发,所中必倒。眼见吕布兵溃败,三百强弩兵随即弃弩拾刀……此时此刻,三千巢湖兵业已全部攻入下邳,而陈登所属两千广陵兵,亦正在向南城门集结。” “好,好,好!”验证南城大捷,曹操再度欣喜若狂。 因为下邳苦攻不下,曹操夜不暇寐非一日。尽管荀攸、郭嘉再谏,说张绣胆怯,说袁术无智;尽管张杨兵叛未果,为属将杨丑所杀,但是身处四战之地,四面尽是仇雠,曹操又怎能真正安下心来?除非活擒吕布,除非见到吕布首级,否然,即便曹操再说无虑,他也根本不可能真正高枕无忧。 毕竟,布局再完美,也抵抗不住世事变幻。 因是,闻听南城佳讯,曹操顾不得夸赞巢湖兵战绩,立即急速重新部署各军各部: “裨将军徐晃,即时分出步骑两千,增援南城。” “厉锋将军曹洪、议郎曹纯、平虏校尉于禁、豫州牧刘备,全力总攻北城。” “颍川太守夏侯渊、骑都侯曹休、陷阵都尉乐进,合围骑兵,收网东城,全力截击吕布溃兵,务必一役全歼吕布。” “西城诸将以及河渠役兵,随我猛攻西城,活擒吕布。” 曹操一声断喝,无数骑兵奔驰传令。 未几,东南西北战鼓大作,却是四万步骑向下邳发起总攻。 ====== 视角再度转回巢湖。 却说,萧言、太史慈兵分两路,相继杀入下邳。 守围四十余日,又知晓曹操即将水淹下邳,下邳城内,除却吕布麾下千数亲信属兵,其他数千守兵,全都士气涣散,整日忧心忡忡。此时突闻南城门陷落,众守卒情知下邳溃败即在今日,纷纷散去战斗欲望,乖乖抱头跪地投降:曹操四万步骑围城,想做逃兵也不易,倒不如乖乖投降,还能一线活命希望。 由是,熬过城门激战之后,巢湖兵突然发现,眼前视野一片开阔,驰奔长街,所向披靡,竟然横行无阻。反观下邳兵,则是一触即溃,或是抱头逃窜民居,或是跪地投降,敢拼死对战巢湖兵者,却是十中无一。 太史慈率军入城,左突右冲,渐次击溃城门战兵。发觉下邳守兵士气极其低落,太史慈立即使人高呼巢湖军号: “谕告下邳民众,即时阖门自守,不得外出。但凡外街行走者,不问何种缘由,全部就地格杀。” “谕告下邳降兵,即时丢弃武器,抱头跪地。但凡手持武器,行走街道者,不问何种缘由,全部就地格杀。” 太史慈率领两千巢湖兵,一边冲锋,一边收降,纵横南城街道,捕捉无数。当萧言协同成廉,纵骑驰入南城时,太史慈已使亲信传来捷报:“原红巾兵刘姓队正,活擒陈宫。” 吕布麾下虽多,但能够名传后世依旧不减声威者,唯有三人,而陈宫正是其中之一。 说来也是遗憾,此番围攻下邳,萧言与陈宫交手数次,但是至今不曾见过陈宫尊容是丑是俊。 念及陈宫即将为曹操所杀,萧言不禁有心提前见见陈宫,更想掏心问陈宫几句话。但是,太史慈亲信带来活擒陈宫捷报同时,却也带来一个坏消息:“前军活擒陈宫时,陈宫正欲举剑自刎。此刻陈宫情绪激荡,还在寻死觅活。” 显而易见,此时不是相见陈宫好时机。 萧言只得摇摇头:“唉!那便先将陈宫捆绑起来吧!” 略过陈宫不理,萧言协同成廉继续向前突击。成廉此时颇有降将觉悟,热心为萧言带路:“徐州家眷亲属,皆在原郡守治所附近……” 说着说着,成廉又惦记起吕布妻子藏宝密室:“萧校尉,咱们先去捕捉徐州家眷亲属,还是先挖掘后院密室宝藏?” 萧言瞥向成廉一眼:“怎么,以前向吕布妻妾送过重礼,现在不甘心?” 也不知是不是被萧言说中心事,成廉顿时满脸羞红,赧然不言。不过,萧言也没有继续追问成廉私事,而是仅仅吩咐成廉好好带路,莫要想些乱七八糟事情。却是在萧言心中:吕布妻子那点私房钱,还不如活捉陈宫重要呢! 千数步骑尾随萧言,长驱直入,奔向下邳腹心所在。 快速奔驰之间,萧言战马前方二十步外,忽从小巷间窜出一道黑影。 黑影……是人! 萧言看清窜入长街是人影时,连忙扯紧马缰,喝止全军。 然则,二十步距离太近,纵然萧言反应及时,战马也堪堪停在人影两步外----萧言倘若反应再慢一点,战马必然瞬间撞飞此人。好比萧言身边的成廉,或许是反应慢,或许根本不在乎撞飞人,他勒马时机较迟,整个马身犹如闪电一般,从人影身边擦过。 那道人影,刚自长巷里窜出,就赫然发现自己面临更大危机。 极度惊慌之下,人影四肢瘫软,奔跑不能,最后只能犹如鸵鸟一般,两眼紧闭,双手外推,惊恐尖叫----好似她那稚嫩双手,能够推开急速奔驰战马一般! 伴随战马嘶鸣声,人影口中传来尖锐惊叫声:“啊----救命!” 咦? “听声音,是女人?”萧言愣住。 第194 三雄会(四) () 第194三雄会(四)鹿小米 数根火炬近前,照亮长街人影。 只见那女孩: 体态窈窕,娇柔略憨,年约十五六岁,素颜无瑕。 青发轻挽,几缕发丝散落脸侧,别有一番魅力。 侍婢妆扮,却掩不住荣贵天xing。 或许因为适才险被战马撞飞,女孩此时神情恐慌,略略颤抖,不禁使人产生保护欲,想把她揽在怀间,为她遮风挡雨,撑起一片晴空。 发觉脱离险境,女孩长舒一口气,却又因后怕腿软,娇体不受控制向后瘫倒。所幸萧言提前觉察到不妥,战马前跨数步,萧言右手及时曳住她的左臂,借助战马马身托住女孩娇躯。 巢湖兵攻入下邳,军营厮杀搏命,战兵游走街道,民居闭门避祸,这女孩却长街奔跑,必有它因。萧言正待质问女孩,忽听小巷传来嘈杂追击喝骂声,继而数十名下邳兵相继窜至长街。望见数十名下邳兵追来,女孩啊呀惊叫一声,身体不禁向萧言臂侧缩了缩。反观数十名急速追击的下邳兵,窜入长街后,忽然发现眼前黑压压一片战兵,立即面现惊容,急忙扭头就跑:“是曹操兵,快躲!” 因为吕布主力尚存,尚不是搜捕下邳兵时辰,巢湖兵射退数十名下邳兵后,全都立即归队,驻守长街两侧,预防再有下邳兵冲袭军阵。萧言双臂合拢,不顾女孩挣扎,将其抱上马,放在自己身前,沉声问道:“你姓甚名谁,下邳兵为何追你?” 不意萧言突然将她抱上战马,放在身前,女孩脸颊瞬间飞起朵朵红云,满面羞红。还未从震惊中醒来,女孩忽又发觉一双大手在身上来回摸索,女孩不禁脸色大变,不顾她有可能坠马落地,左右手分别抓住萧言两臂:“将军当众猥亵民妇,窃以为,轻则折损威望,重则延误战机,非是……” 萧言笑笑:“别误会,我是你检查你身上是否藏有武器。万一你是刺客……” “民妇哪里像刺客?”女孩喑然不乐。 萧言说道:“刺客哪有像不像的?先前一位如你这般齿岁女孩,就差点用弩射死我,我现在可不敢大意!好了,我相信你不是刺客啦!说吧,你姓甚名谁,下邳兵为何追你?诚如你所说,我还要奔袭吕布本营,时间有限,你最好快点讲明白。不然,后果……你懂的。” 女孩牙齿轻咬唇边,细声答道:“民妇姓鹿,名叫小米。” “鹿小米,挺奇怪的名字。”萧言说。 女孩唯恐萧言不信,主动解释说道:“说奇怪也不奇怪。民妇生后一年,有黄巾蚁贼祸乱天下,岁荒苦寒,父母遂为取名为米,意欲盼来五谷丰登。” “哦,那下邳兵又为何追你?”萧言说。 鹿小米答道:“民妇……” “哎呀,别民妇来民妇去的。你出生于黄巾之乱前一年,应该才十五……十六岁吧,难道还嫁人啦?”萧言笑着说。 鹿小米几乎将脸垂至胸前,蚊子声般细语反驳:“民妇婚嫁他人为妇,业已两年有余。” “婚嫁两年?”萧言顿时瞪大双眼。 鹿小米如今十五周岁,婚嫁两年岂不是说她十三岁出嫁?这也是太……十三岁出嫁,搁在后世,违法哩! 萧言心中五味陈杂,摇摇头,继而又问:“你夫家为谁?” 鹿小米牙齿在唇边摩挲小片刻,这才悠悠回答:“民妇夫家姓傅名鑫,唤作傅鑫。” “下邳人?”萧言问。 鹿小米点点头。 “家住哪里?”萧言问。 鹿小米低声回答:“死了!” “死了?”萧言不明所以然。 鹿小米解释道:“夫家数月前病死,傅氏未几又得罪吕布,全家死绝。唯因民妇年幼,吕布才赦免死罪,贬为织女,替徐州官吏缝纫锦绣。” “死的好!”萧言说。娶妻十三岁萝莉,活该一家死绝,萧言恨恨想道。 “嗯?”鹿小米惊诧回头,瞪大双眼盯向萧言。却是鹿小米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萧言对她夫家一门死绝灾祸,竟然评价一声“死的好”。 萧言尴尬摸摸鼻侧,对刚才言语失误避而不谈:“你接着说,下邳兵为何追你?” 鹿小米不敢追究萧言语误,继续答道:“闻听将军攻来,下邳秩序轰然崩溃。无数下邳兵震怖将军兵威,不敢南向逆战,反却就地叛乱,哄抢民舍、府库,发一笔国难财。民妇旧为商贩,财产颇丰,那群下邳兵听信传闻,认为民妇暗中私藏珍宝无数,遂欲劫持民女,躲入民居,等待下邳事定,再来挖掘珍宝。” 原来是钱财惹祸。只是,听信传言就行动,这伙下邳兵也恁莽撞点。 “那你究竟有没有藏有珍宝?”萧言随口笑说。 谁料,鹿小米给出萧言意料外答案:“真有。” 继而,鹿小米又说道:“夫家行商,本是挂靠于淮浦陈氏,也就是广陵太守陈登本家。夫家之所以为吕布罪杀,便是受陈珪、陈登父子牵连。自广陵叛变以来,民妇便知夫家灾祸临门,遂提前偷偷搜检一包珍宝,藏于地下,以备未来。民妇今日愿将珍宝献给将军,以此赎还民妇本人,将军可否答应?” 萧言正欲答话,忽闻西城方向突然欢声如雷----只须听到那蔓延无边的欢呼声,萧言便知:肯定是曹操一阵猛攻,此时终于攻陷西城门。 曹操攻陷西城门,其麾下万余主力必然旋即入城。萧言暗叹一声:“西城陷落好快!如此以来,我却是没有奔袭郡守治所必要。” 于是,萧言召唤来一名部将,使其分出八百巢湖兵,协同成廉继续扩大战果。 而萧言本人,则帅两百巢湖兵,就此停止前进:巢湖攻陷下邳,所得战果已多,萧言倘若继续争功夺利,一则没有必要;二则徒惹他人嫉恨,得不偿失。 当然,慷慨只限于萧言本人,至于太史慈和其他巢湖部将,还是该怎么争就怎么争,等待他们和曹操其他部将纠纷衅斗,萧言再出面解决问题不迟。萧言毕竟是一军主将,总要屏住气势,哪能自降身份,和一群杂兵红脸粗脖子斤斤计较? ps:猜猜鹿小米真名是谁,历史人物哟! 第195 三雄会(五) () 第195三雄会(五)梨花落雨 因见曹操攻陷西城,萧言本部两百人,就势驻守长街。闲着无事,萧言心思复又转至鹿小米身上,调笑说道:“你家钱财藏在哪里,离这里远不远?” 鹿小米观望四周,细臂指向北方:“前行四百余步,有一间米店。米店本为傅氏家业,我所藏钱财,都留那里。” 听鹿小米说路程只有短短四百步,萧言怀着无聊心态,即时吩咐两百人众前行。由于萧言心意不在钱货,而在陪着鹿小米打发时间,所以战马慢步踏蹄,速度迟缓甚于佝偻老人。战马行走十数步,萧言忽觉胸膛前一沉,却是鹿小米娇躯向后倾,彻底偎依萧言怀间。萧言愣了愣,继而两臂收紧,稳住鹿小米,防止其不慎坠马。 两臂收紧间,萧言发现鹿小米衣袖单薄,应是只有内外两件薄衣,再握其手,果然是一片冰凉。 “冷么?”萧言脸颊稍斜,口中呼吸直扑鹿小米耳鬓。不等鹿小米回答,萧言已经转向身边亲信:“将我那件狐裘大氅拿来。” 萧言北来前,侍女鸾鸾曾经挑选数条丹阳狐皮,裁剪为一件大氅,说是为萧言遮风挡寒。前时埋伏南城城外,数位亲信唯恐萧言为寒气所擒,执意使萧言披上狐皮大氅,遮挡寒气。萧言纵马入城,虽然褪下狐裘大氅,衣服此时却依旧放在亲信那里。 接过狐裘大氅,萧言迎风摊开两袖,使鹿小米顺势反穿,遮住上身----鹿小米如同木偶,任凭萧言为她反穿大氅,不曾挣扎反抗,更不曾主动穿衣。为鹿小米整理衣袖间,萧言忽觉手背一热,好似一滴温水,继而风吹水冷,传来阵阵凉意。萧言正在纳闷间,耳边传来鹿小米隐隐约约抽泣声----不消说,萧言手背那一滴温水,肯定是鹿小米的眼泪。 萧言愈加纳闷,似嘀咕似反问:“哭啦?” 不问还好,萧言才问一句,鹿小米突然将头埋在萧言右臂侧间,抽泣声愈加清晰。不意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局,萧言顿时束手无策,只好慢慢轻拍鹿小米左肩,无声安慰。 不知不觉间,战马已经行至一间米铺前。 萧言稍抬右臂,提醒鹿小米:“是不是这家米店?” 鹿小米泪眼婆娑仰望一眼街侧,“嗯”了一声。萧言翻身下马,复又伸开双臂,将鹿小米也抱落战马。直面对视下,鹿小米面庞无比清晰:她两眼略略哭红,一串一串落泪沾湿睫毛,几丝散乱青丝被泪水粘在脸侧,颇有点小花脸猫迹象。 “好啦,好啦,别哭啦!到家了!”束手无策的萧言,只能不了边际的无助安慰。 只是,鹿小米左手拽着狐裘大氅衣袖,掩面继续哭泣,根本不听萧言安慰。见如此僵持着也不是回事,萧言拨开鹿小米掩面衣袖,一脸严肃盯向她。鹿小米稍稍止住哭啼声,抬头仰望萧言,眼角里忽又不由自主滚出一串泪水,忍不住拽起袖角擦拭。 萧言却提前一步捏住鹿小米下巴,使两人目光直线对视,然后瞪圆双目,一字一句说道:“小妞,来,给大爷笑一个。” 鹿小米懵然,继而扑哧一声,咬着下嘴唇笑起来。 梨花落雨,泪中带笑。 萧言也笑起来,拎起大氅衣领,为鹿小米擦干眼泪:“别哭啦!” “嗯!”鹿小米温顺垂下头。 将大氅为鹿小米正穿,萧言指着街侧米店,说道:“还进不进家?” “嗯。”鹿小米擦擦脸颊,向米店走去。 米店正门贴着官府封条,又以铁锁锁门,而且匾额破旧,显然已经荒废许久。两名巢湖兵上前,暴力踹开木门,为萧言、鹿小米扫清前行障碍。昏昏火光下,鹿小米跨步计量,指着一处糟烂木质地板说道:“木匣就在下面。” 十数名巢湖轮替挖掘,很快挖出一方沉重铁盒,铁盒内装外裹丝绸的木盒。 打开木盒,萧言拎出一件粗布包裹:“是不是它?” 鹿小米点点头,亲自解开粗布包裹,内藏钱财即时展现于众人脸前:滚盘珍珠五十枚;一斤重金锭两块;水滴状黄金碎块十数枚;玉器五件;五铢钱数十枚;银质发饰一件…… 钱财说多并不多,起码权掌巢湖七县的萧言看不进眼里;说少骑士并不少,单是五十枚滚盘珍珠,便足以使普通之家无忧无虑生活一辈子。 鹿小米拣出银质发饰,将包裹推给萧言:“将军救命之恩,无以为谢,请收下这点钱财,略表心意。” 萧言毫不托辞,即时挥手使人收起包裹,将珍珠、黄金、玉器据为己有。 鹿小米脸颊浮现一丝失望神情,继而脱下狐裘大氅:“不敢延误将军军机,民妇就此告别。” “别急!”萧言拦住鹿小米,笑道:“救人救到底。下邳混乱,游兵溃卒无数,威胁重重,鹿姑娘还是先跟着我吧!五十枚珍珠,就当作救你酬谢,怎么样?” “啊?”鹿小米讶然。 萧言拉着鹿小米向外走:“此处地近西城,曹操前军很快就来。曹操兵的军纪,可没有我们巢湖兵军纪好!我们先走吧!” 于是,萧言又将鹿小米抱上战马,转向南城。 “将军所说巢湖,是指九江郡巢湖?”鹿小米心情转好,主动打探起萧言身份。 萧言答道:“是啊!你来过巢湖?” 鹿小米摇摇头:“没有去过。以前吃过一道菜,巢湖冰鱼,味道很鲜美。” “冰鱼?是不是那种大眼睛,通体如白条的小鱼?”萧言问。 鹿小米点头:“嗯。晶莹如冰,好漂亮,让人不忍吃它。” “没事,尽管吃。我管它叫做白条,浪里白条。八百里巢湖里,就属白条鱼多。”萧言说。 鹿小米又问:“将军是巢湖人?” “我呀,是成德人。九江郡成德县,听说过没?”萧言说。 鹿小米说:“没呢,我很少离家远行。九江郡我只记得五个县名,钟离县、阴陵县、寿春县、合肥县、历阳县。” “呵呵,寿春县、合肥县之间,就是我们成德县。”萧言说。 ps:大家意见相当一致啊! 第196 三雄会(六) () 第196三雄会(六)吕布 萧言与鹿小米合乘一骑,回转南城途中,迎面撞见太史慈。 遥遥望见巢湖主军旗帜,太史慈即时大声通报捷讯:“原北府兵左军侯陈衡,活擒吕布!” 活擒吕布? 未等萧言做出表示,两百巢湖兵已经剧烈欢呼起来。 沙场铁血征战,有败敌之功,有溃军之功,有陷城之功,有斩将之功,有活擒之功。下邳之围,显然重在吕布一人。比于陈宫、赵庶、李邹、成廉之辈,活擒吕布带来的功勋,简直是前者的百倍千倍万倍。巢湖兵今晚相继攻陷下邳,活捉吕布,那可真正是扬名立万,从今以后,谁也不能质疑巢湖战功。 萧言垂头对鹿小米说道:“吕布为我军所擒,你见不见他?” “破家绝户,于我有仇;赦免死罪,于我有恩。有仇不能言谢,有恩不能复仇,与其相见纠结,不如不见。”鹿小米平静说道。 萧言也不愿她干涉巢湖军政,遂使亲信让出一匹战马,分给鹿小米:“好。夜风寒冷,你且先回屋歇着。” 辞别鹿小米,萧言纵骑迎上太史慈:“左军侯陈衡真地捉住吕布?” 太史慈欢笑答道:“正是。陈衡使下邳降兵为引导,率军急速追击,侥幸堵截住吕布。然则,吕布数十亲信皆是骁勇悍战之辈,左冲右突,犹如虎入羊群,仅仅小片刻间,便斩杀数十名下邳兵、十数名巢湖兵。陈衡原本没有希望活捉吕布,但也是我军自有幸运,吕布溃败逃奔时,身上背着他的小女儿。由于顾忌强弩射击伤人,吕布犹豫再三,最终主动选择投降。” “主动投降?”萧言微微愣住。 太史慈点头确认:“的确是吕布顾忌小女儿xing命,主动向我军投降。若非如此,陈衡也捉不住吕布。” “唉!”萧言叹息一声。 太史慈不明所以然,追问道:“校尉缘何叹息?” 萧言说道:“吕布见势不妙,主动请降,定是自以为xing命无忧,犹如豫州牧刘备,虽然兵败徐州,却亦为曹操所用。” 太史慈不解:“吕布智短,或许不能为帅,但是以他为将,却足以镇守四方。吕布倘若真心投降,曹操怎会不用?” 萧言反问:“有兖州之变在前,曹操如何敢信吕布真心投降?再者,刘备、陈登密谋徐州,吕布不死,徐州何来?曹操不敢容,刘备不能容,此番兵败,吕布可谓必死无疑。” 后世读史《吕布传》,萧言初觉吕布虽然兵败下邳,却犹有追随曹操,率骑征战四方之言,可谓不失慷慨激昂。然则,待萧言魂穿汉末,联盟陈登,合攻下邳,亲自经历诸多纷扰世事,萧言渐渐明白:吕布内外离心,又为三方不容,注定魂断下邳,根本毫无活命希望。 可惜,无论真实历史上兵败下邳,还是此时空兵败下邳,吕布都不曾看穿此点。 后世《三国演义》里,侯成、宋宪、魏续叛变,捆绑吕布,献降曹操,诚然是罗贯中故意中伤三将,但是真实历史上,侯成、魏续两将叛乱,道也的确是摧毁下邳防御的最后一根稻草。 案:真实历史上,曹操水淹下邳,吕布渐有降意,唯因陈宫坚持,吕布方才继续勉强对战曹操。彼时,侯成、魏续心意与吕布相同,皆有就地投降之意,是以大恨陈宫怕死拖累下邳无数兵将,遂暗中叛乱,擒捉陈宫、高顺,进而引导曹操兵,逼降吕布于白门楼。在侯成、魏续看来,吕布投降亦可为大将,何苦受累于陈宫,活活受罪下邳? 因此,侯成、魏续叛乱,与其说他们反叛吕布,道不如下邳内部路线分崩。侯成、魏续之所以提前投诚曹操,原因更多在于恨陈宫奸计盅惑吕布,恨陈宫拖累下邳战兵陪葬。 归根结底,如果只考虑战役因素,历史上吕布下邳兵败真正原因,还是他与众属将,全部心怀侥幸,以为倘若主动投降,必不会丧命。 …… 不过,吕布将来是死是活,毕竟与他萧言无关。萧言很快转移话题,又问太史慈道:“左军侯陈衡活擒吕布时,吕布身边可有属将?” 太史慈答道:“另有属将侯成、魏续。” “侯成、魏续?”萧言讶然不禁感慨历史惯xing。 太史慈再次确定:“吕布投降时,身边只有侯成、魏续两将。侯成为彭城相侯谐之弟,魏续为吕布外亲表弟。” 萧言暗自点头:“原来侯成是侯谐之弟,怪不得他与魏续都是投降派,极其厌恶陈宫。” 太史慈解释间,战马缓缓行至巢湖兵南城据点。太史慈说道:“吕布、陈宫、侯成、魏续四人,皆被关押此地。校尉你是否先见见他们?” 萧言点点头:“也好。” 吕布、陈宫、侯成、魏续,四名降虏被太史慈分别关押在四间相邻小矮屋,而萧言想了想,率先走入关押吕布那间矮屋。时至卯时,红日虽未跳出边际,但是天色业已灰蒙蒙亮。只是矮屋内毕竟光线较差,仍须使人手持火把,萧言才能一览无余。 跨过门槛,吕布身影立时映入眼帘。 吕布此时双臂反剪身后,上下重叠,皮绳先缠手腕,再缠小臂,后缠大臂,三道捆绑,手臂肌肉外崩。不仅手臂紧紧捆绑,吕布两腿关节、足裸关节,亦分别被两根皮绳紧紧捆绑,狼狈无比。吕布虽然看似狼狈,但是其身前血迹斑驳内衣,以及其浑身粗壮肌肉,无不显示其是极其危险人物。 瞧见有人进来,吕布立即试图靠近。唯因腿关节、裸关节受限,吕布向前行走时,却是只能蛙跳前进。蛙跳两步,吕布自觉有**份,遂向左弯曲双腿,以臀部、左腿关节着力,用力站起,主动向萧言问道:“尊驾是?” 萧言拱手自我介绍:“巢湖校尉萧言。” “成德溃击袁术的巢湖萧言?”吕布反问。 萧言点头确认。 吕布仰首说道:“萧校尉区区少年,便能以少击多,大败袁术,亦是吾辈中人也,只是如今怎却相助陈登小人,来伐下邳?陈珪、陈登父子皆是奸诈小人,叵信否测,萧校尉万可轻信其人,乃至为其所欺!” 萧言微笑致谢:“谢过吕将军好意。” 吕布脸颊浮起浅淡微笑,略略活动双臂、双腿,复又说道:“下邳大势已去,无意再与萧校尉战也!前时主动请降,足见我吕布心意,还请萧校尉解开皮绳,使我体面受降!” 第197 三雄会(七) () 第197三雄会(七)陈宫:危机暗伏繁华之下 “请校尉解开绳索,允我体面受降。”吕布说道。 萧言笑笑,继而摇头婉拒:“缚虎不可缓也。吕将军武艺高强,百人不敌,倘若解开绳索,我岂敢立身十步之内。” 吕布享受萧言夸赞之余,再次恳求说道:“既是主动请降,安能再害萧校尉?萧校尉请放心解开绳索!” 萧言依旧摇头:“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吾虽慕吕将军声威,却更惧杨奉之祸……” 案:刘备伪作盟约,宴杀杨奉,犹若刘晔、萧言之杀郑宝也。 “我吕布一言九鼎,说降就降,从来不是刘备那般小人。”吕布急声反驳,浑然忘却他当年刺杀董卓、兖州兵叛、袭夺徐州等等诸事。好在吕布终究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急声反驳赢一些场面话后,果断放弃松绑请求。 吕布神色尴尬片刻,复又说道:“绳索虽紧,犹能相忍。然吾小女,柔弱无力,不可能威胁守卒,萧校尉可否为她解开绳索?萧校尉放心,有我在此,小女定然不会远逃。” 小女? 萧言顺着吕布眼光望去,这才发现一位十四五岁女孩,身高一米五左右,裹着丝绵絮被,悄然躲在吕布身后阴影处。女孩双腕前绑,神情略带恐慌,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萧言对视。萧言顿时恍然:眼前这位与鹿小米年纪仿佛的女孩,想来就是吕布女儿:吕布今夜突袭,就是想把她送往袁术,与袁术长子袁耀完婚;吕布主动投降巢湖,亦是怕她被巢湖强弩射伤。 萧言感慨叹息,继而问道:“吕将军爱女如何称呼?” 吕布转向女儿,目光充满慈爱:“单名一个雯字,今年才十五岁。” 萧言招手示意女孩近前,女孩却向后退一步,不知所措望向父亲吕布,吕布则回她一个灿烂笑容:“雯雯,别怕!” 女孩稍稍迟疑片刻,才缓缓挪步靠近萧言。萧言顺势捞起女孩双手腕,亲自为吕雯解开绳索,只是巢湖兵绳索捆绑较紧,且全部都是死结,解结不易,萧言摸索半天,也没能为吕雯双腕解开捆缚皮绳。最后,无可奈何的萧言,只得以力破道,拔出腰间长剑,以锋利剑刃挑断皮绳。 挑断皮质绳索,吕雯双腕顿时呈现数条彼此交叉的渗血红痕。听见吕雯因为手腕疼痛不断抽气呻吟,萧言暗自咂舌不已:“巢湖兵捆绑吕雯时尚且如此狠辣,何况捆缚吕布?怪不得吕布叫疼,让我为他松绑!” 居高临下,萧言揉揉吕雯前头,笑着说:“别给你父亲松绑哦!” 吕雯偏头避过萧言魔掌蹂躏,复又躲到吕布身后。 为吕雯解开绳索捆缚,萧言继续与吕布交谈。可惜,吕布此时坚信前途一片光明,口口声声将来如何如何,甚至还向萧言热情发出邀请:“待下邳事了,定要和你萧校尉痛饮一番。” 见状如此,萧言只得草草应付吕布数句,果断告辞离去。 辞别吕布,萧言转身拜访陈宫。 陈宫比吕布境况更差,此时不仅被三条皮绳紧紧捆锁,口中更被塞着一团丝絮,说话不能。 据守卫所说,陈宫自从被巢湖活擒,就一直寻死觅活,初时有意举剑自刎,而后准备撞墙自杀----哪怕全身被三道皮绳紧紧捆绑,陈宫依旧试图咬舌自杀。好在陈宫意志力薄弱,口号喊的齐亮,咬舌自杀时,却牙齿使不来劲,连舌头皮都没有咬破。最后,守卫嫌他麻烦,索xing寻来一团丝絮,塞入陈宫口中,不让他再唧唧歪歪。 闻听守卫转述来的陈宫糗事,萧言不禁哑然失笑:“难道这就是传说当中的‘割腕怕疼,跳井怕深,上吊怕闷,喝药怕烧心?’” 萧言使人拿去陈宫口中丝絮,笑问:“陈功曹还欲自杀否?” “早不死晚死而已。”陈宫蹲坐原地,一动不动。 萧言明知故问:“隔壁吕奉先乐观请降,陈功曹怎却偏偏心生死志?” 陈宫眯起双眼,紧盯萧言片刻,突然出声问道:“你是巢湖校尉萧言萧仲达?” 萧言讶然:“你认得我?” 陈宫不答反问:“如果我所猜无错,昨夜伏兵南城,突袭下邳,非是陈登所谋,而是萧校尉专断独行?” 萧言实话实说:“陈广陵看穿陈功曹所谋,我则率兵伏兵城外,试探捕捉吕布,遂得已侥幸建功。昨夜突袭下邳,为广陵、巢湖联军合力所为。” 陈宫沉默良久,就在萧言即将失去耐心时,又继续幽幽说道:“巢湖兵厉害,萧校尉你也厉害!此番下邳兵败,我认赌服输,没话说。” 萧言呵呵笑着谦虚:“侥幸而已。” 陈宫却浑似不曾听见萧言话语,自顾自说道:“大凡军将,百人之中,有九十九人习惯争功,不争功则无法带出强军。但是,萧校尉自来南城,收敛锋锐,尾随陈登,亦步亦趋,使我下邳众将麻痹大意,误以为巢湖兵战力有类广陵兵,不足为虑。” “萧校尉,我与你实话实说,巢湖兵伏击南城之事,本亦在我意料之中。吕将军昨夜出袭,虽然选择从南城突袭,但我亦在东城有所准备。原本计划,萧校尉倘若冒险伏击南城,吕将军那便兵撤下邳,急速转进东城夜走;萧校尉倘若不曾冒险伏击南城,吕将军那便直走南城,快速冲破广陵防御,向寿春请来援兵。” “我料到萧校尉伏击南城,却没有料到巢湖兵悍战如斯,竟然能够片刻之间攻陷南城。昨夜兵败,是我托大,小瞧了你们巢湖兵。” “昔日遥闻萧校尉,北败袁术,南退孙策,坐守巢湖,臂挟丹阳,制霸江淮,纵横无敌,当时还以为是乡间小民无知,夸大言辞。直至今日下邳城败,我才晓得,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萧校尉麾下巢湖兵果然是天下少有强军,无怪巢湖能够独霸江淮!唉,早在萧校尉马踏葛峄山时,我便该有所警觉……” “能死于萧校尉之手,我陈宫黄泉之下无愧。” 闻听陈宫啰嗦夸奖,任凭萧言脸皮厚如装甲车,此时都有点不好意思站在陈宫前面。待陈宫提及生死,萧言忽而记起此来目的,连忙解释说道:“陈功曹误会,我无意杀你。” 陈宫淡然反驳:“此番下邳兵败,萧校尉不杀我,曹操也必将杀我。然则,活擒陈宫者,为萧校尉,而非是他曹操。” 原来是陈宫以死于曹操之手为耻辱----陈宫心底对曹操怨恨,该有多深?萧言心底默默感慨。 记起历史记载,萧言随口劝道:“曹操自有气度,只要陈功曹更改心意,他岂会枉兴屠刀?” “曹操会不会饶我xing命,萧校尉尔后便知。不过,死前能见萧校尉如此人物,我陈宫黄泉路上无悲容。”陈宫说着说着,突然呵呵笑起来:“吕布虽死,世间又来萧校尉,曹孟德,黄泉路上我等你。” 听到陈宫拿自己与吕布并列,萧言皱眉不喜:“吾非吕布。” 陈宫依然长笑:“你非吕布,却胜于吕布。” 萧言眉头皱得更紧,双臂抱在胸前:“陈公台,你究竟想说什么?巢湖是广陵盟军,我来下邳,目的亦是为觐见曹操,捐地内附……” “无论曹操还是与陈登暗通款曲的刘备,他们皆是野心勃勃之辈,连吕布尚且容不得,岂会容得你巢湖?”陈宫截断萧言言论。 萧言反问:“为何容不得?” 陈宫话语急速,状如连珠:“无他,功高震主而已。尤其,如今汉天子尚在,曹操只能勉强算半个主。曹操一无法统,二无伦理,你若比他功高,岂不是瞬间反客为主,取代曹操,成为汉室周公?我且试为萧校尉推演未来。下邳一役,巢湖名传天下,萧校尉未来将何去何从?” 萧言想了想,说道:“自然尾随广陵太守陈登退兵淮南,重回巢湖……” “不,你退不回!”陈宫摇头。 萧言不解:“嗯?” “我说萧校尉,你既来下邳,就再也回不去巢湖。”陈宫说。 萧言反问:“为何回不去?” “只要曹操不允你回巢湖,他有的是办法。”陈宫说。 萧言问:“你说曹操欲借军威,逼我孤身入许都?不可能!” “不是不可能,而是必然、一定、百分之百!”陈宫说。 萧言问:“原因?” “扼杀潜在敌人,自然是越早越好!”陈宫说。 萧言反问:“我是潜在敌人?” “陈登犹可归,萧校尉万不可归!陈登功薄而名高,广陵有众而无威,所以陈登能回广陵;萧校尉功高而名薄,巢湖有仁又有威,所以萧校尉你不能回巢湖。有仁可聚流民百万,有威可兼并江南江北,巢湖兵百战不殆,能败袁术,能败吕布,区区内乱江东,未来岂能抵御巢湖侵袭?下邳一役之后,曹操敢不看重巢湖?再者,萧校尉功高而名薄,功高则为人嫉,名薄则少外援,萧校尉如去许县,曹操稍借舆论即可扼杀巢湖未来。曹操一代枭雄,岂会无端纵容萧校尉坐大江淮!”陈宫说道。 第198 三雄会(八) () 第198三雄会(八)周瑜的心思 “巢湖先败袁术,后掳吕布,名震江淮,其势渐成。然则曹操一代枭雄,绝不会坐视萧校尉你兼并江淮,兴盛东南两楚[1]。”陈宫目光逼视萧言。 注[1]:东楚、南楚,谓之两楚。 闻听陈宫危言惊论,萧言初时不以为然。然则就在准备随口反驳陈宫之际,萧言忽然隐约记起出兵下邳前,周瑜曾委托妻子朱竹送来两封书信,说是使他转交给许都周忠、杨彪。彼时萧言一笑而过,未能留意,现在想想:如依陈宫推论,周瑜当时何尝不是率先点破危局,规劝萧言下邳不可伐? 送信是假,警告软禁许都为真! 一念至此,萧言不禁冷吸一口气:“难道曹操真要将我软禁许都?” 其实,早在醒悟陈登此番合伐下邳是名为曹操,实为刘备时,萧言便隐隐觉察到下邳暗流汹涌,政治漩涡甚于军事争斗。萧言昨夜之所以冒险突袭下邳,便是有心提前结束下邳围城战,将兵退还巢湖。 至于归降曹操? 马踏葛峄山,至今业已四十余日,期间曹操仅仅赠送萧言一把百炼青蛇剑。冷遇如斯,使萧言不禁觉得他先前布局巢湖,全都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也恁没有意思。萧言xing格略偏自私,先保己命,再救他人,从来不是默默无私奉献之辈。 流水既然无情,落花亦无须有意。 因是,兵围下邳四十余日里,萧言对曹操愈加失望。也是因此,曹操赠来的青蛇宝剑,萧言当时就随手丢给太史慈;陈登密谋徐州,萧言更是充耳不闻,视而未见。 也即是说,尽管萧言如今依旧口口声声站在曹操立场说话,但是萧言其实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回返巢湖,并替刘备未来夺取徐州铺路。 亦是因为心思如斯,萧言才与陈宫唇枪舌辩,准备侧面了解陈宫叛乱隐情。 只是,萧言没有料到,话才说两句,陈宫却粗暴揭穿巢湖无数危机。北征下邳之前,萧言满腔热血,视曹操为明主,自然不曾考虑软禁许都如何如何。然则,如今萧言心意渐冷,准备回军巢湖,却是不能不顾虑来自于曹操的威胁。 话说,萧言熟读历史,晓得历史上陈登合伐下邳之后,安然率军返回广陵郡,哪会将曹操软禁放在心上?曹操历史上不曾软禁陈登,难道此时空偏偏软禁他萧言不成! 萧言不信陈宫危言惊论。 只是,萧言可以不信陈宫,却不敢随意忽视周瑜昔日警告。 萧言强行压下心中惊惧,不动声色询问陈宫:“既是如此,陈功曹可有活命之策教我?” “有。”陈宫答。 萧言说:“试言之。” “吾有上中下三策,萧校尉欲听何策?”陈宫反问。 萧言说:“有优不取良,自然先听上策。” “吾之上策,萧校尉即时兵撤泗水,使吕奉先单骑驰奔寿春,请来援兵,逆击曹操。届时,吕奉先取袁术之兵,萧校尉取寿春、钟离之地,徐扬合盟,共亡曹操。”陈宫平静说道。 萧言笑笑:“陈功曹且言中策。” “吾之中策,萧校尉联盟陈登、刘备,选取刀斧手五十名,伏杀曹操于下邳。届时,三家分曹,袁绍取兖州,袁术取豫州,刘备取徐州,萧校尉乘势回归巢湖。”陈宫依旧脸色平静。 萧言摇头:“再说下策吧!” “吾之下策,萧校尉再演吕奉先逃离冀州之事,趁曹操如今接收下邳时,弃军远走,单骑驰奔巢湖。”陈宫神情不变。 萧言挥手招来守卫,吩咐道:“陈功曹还没有睡醒,疯言疯语,不堪入耳。你呀,还是寻来绵布,继续堵住他嘴吧。” 说罢,萧言再也不理会陈宫,折身走出监牢,心中嘀咕道:“本以为能从死人嘴里问出点东西,谁知道陈宫早已神经错乱。上中下三策……那是吕布的上中下三策好吧!” 矮屋内。 巢湖守卒揉布成团,强行塞入陈宫嘴中,恨声骂道:“真是嘴贱,校尉怎不割掉你舌头?” 陈宫却毫不理会巢湖守卒虐待,目光死死盯往萧言离开方向。许久,陈宫突然咧嘴笑起来,只是由于嘴里塞着一团绵布,陈宫此刻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不意陈宫突然咧嘴大笑,巢湖守卒猛然一惊,连续后退数步,指着陈宫低声询问同僚:“不是疯了吧?” 同僚望望陈宫,耸耸肩膀:“或许吧!” ====== 陈宫上中下三策,虽然全都是疯言疯语,但是萧言越思量却越发觉得:曹操或许真有可能软禁借机自己。 辞别陈宫后,萧言愈发不安:“陈宫毕竟极其熟悉曹操,他说曹操借机软禁我,未必没有缘由。尤其,周瑜……” “周瑜……周瑜……等等!” 萧言眼光突然一亮:“我被曹操拘禁许都,本是江东孙策、孙权大幸事,周瑜缘何隐蔽提醒我?难道说孙策遇刺芜湖,使得周瑜渐渐更改心意……隐蔽提醒却不直言,这正是周瑜心中纠结体现。巢湖、江东天平上,周瑜业已渐渐向巢湖倾斜!” 一念至此,萧言不禁欣喜若狂。 魂穿汉末十数月,萧言对三国世家制度业已深刻了解,无比清楚周瑜背后力量。周瑜倘若归心巢湖,那么巢湖所能得到的人才,绝不仅仅只有周瑜一人,更有与周瑜明暗相连的无数才俊。好比荀彧、荀攸归心曹操,不断向曹操引荐名士,从助曹操建基许县的郭嘉,到埋葬曹魏政权的司马懿,身后无一不深深烙上荀氏派系符号。 如果周瑜归心巢湖,其给巢湖带来的化学变化,几可比拟荀彧、荀攸。 觉察到周瑜心意更改,萧言忽然信心膨胀:“孙权得周瑜之助,遂能割据江东,跻身三国。我萧言如果能得周瑜之助,又何必贴他曹操冷屁股?” 萧言脑海剧烈运转片刻,手写书信一封,使亲信快马回返巢湖,转交给周瑜:“下邳活擒吕布,或使曹操忌讳巢湖。倘若曹操拘禁我于许都,如之奈何?” 却是萧言挑明信件本意,验证周瑜心意究竟如何。 第199 三雄会(九) () 第199三雄会(九)献降之前 红日东升时分,下邳渐渐尘埃落定。 收官战完毕,三千巢湖兵集结南城,等待曹操军命。 萧言前时分出的八百巢湖兵,返回南城时,复又带来捷报,却是他们赶在曹操兵之前,活擒住吕布麾下另一员大将高顺。 高顺效力吕布麾下,境遇悲催,可谓相当不如意。 吕布麾下派系纷杂:有以成廉为代表的并凉派系;有以侯谐、侯成兄弟为代表的谪亲派系;有以魏越、魏续为代表的亲眷派系;有以陈宫为代表的兖州派系;有以张辽为代表的别部派系;有以陈珪、陈登为代表的徐州派系……等等。 然则,成廉看不惯高顺xing格,彼此不和;陈珪视高顺为吕布心腹,彼此不和;高顺视陈宫为奸贼,彼此不和;侯成恨高顺合势陈宫,彼此不和;魏续与高顺利益冲突,彼此不和;张辽与高顺理念不同,彼此不和……高顺效力吕布期间,恍若独狼,孤寡一人,深受众人排挤,唯有陈宫、张辽两人xing格不因私情废公事,战场上还能与他合势进退。 吕布麾下众将,无论身属何类派系,皆与高顺不和,而高顺在吕布军的前途,亦可想而知! 吕布割据徐州之初,曾有郝萌叛乱。彼时,高顺联合郝萌属将曹xing,欲将郝萌叛乱罪衍推给陈宫,所以当众向陈宫发难,说陈宫不忠,前时叛曹操降吕布,今日复欲叛吕布降袁术。然而,一则陈宫不曾真有异心,二则吕布尚且依赖陈宫主持政事,所以高顺此次发难,很快无疾而终。 政治剧烈冲突,不是你输,就是我输,不可能出现双赢,吕布既然选择听信陈宫,肯定是放弃高顺信任。尤其,曹xing继承郝萌旧时属兵之后,也与高顺渐行渐远,屡屡非议高顺,使得吕布越来越怀疑高顺贰心。郝萌叛乱不久,吕布粗暴废弃高顺带兵之权,使高顺旧日直辖步骑强弩,尽皆交付魏续。自此以后,每逢高顺出征,自魏续处领兵;待高顺回师,不论胜负,步骑即时移交魏续。 好似下邳之役前期,高顺、张辽兵败彭城,吕布使张辽率步骑两千继续扼守泗水、沂水之交,却使魏续收编高顺属兵,出镇西城,与曹xing协防泗水。哪怕是曹操兵围下邳期间,吕布对高顺且疑且防,限制高顺用兵时间,使得高顺对属兵控制力度远远不如魏续。真实历史上,魏续、侯成叛变,能够轻松擒捉陈宫、高顺,亦是因为此间原因。 巢湖兵昨晚夜袭,恰逢高顺再次轮空,被吕布再次兵权,留家休养。高顺昨晚夜间为冲杀声惊醒,遥遥望见南城火光,立即暗道一声不好,集结下邳府兵、衙役,准备救援南城,夺回城门。只是,下邳武官文吏,大抵皆知吕布有防备高顺之心,非要高顺出示吕布军令:“若无将军军令,还请中郎将且回府邸。” 高顺集结辅兵、衙役无果,只得率领数位仆从,拔刀赴战南城。哪想,高顺霉运冲天,迎头碰上由萧言主部分出的八百巢湖兵。八百对数人,战果毫无悬念,巢湖兵由是波澜不起活擒高顺----巢湖兵初始不知高顺为吕布属将,误以为他是伍长、什长之流,不曾真正在意,最后还是成廉协助巢湖兵收编俘虏时,这才愕然发现高顺原来早已经被巢湖活擒。 至此,三千巢湖兵此番攻陷下邳,总共活擒吕布、陈宫、高顺、侯成、魏续五将。 ====== 辰时巳时之交,陈登、萧言、徐晃三人,携带吕布、陈宫、高顺、侯成、魏续等降将,献降下邳郡守治所。 巢湖兵急速突进,俘虏无数,活捉五将,功绩辉煌。反观陈登,待其赶至南城时,南城已经只剩下残羹冷炙,使得两千广陵兵所获无几。然则,比陈登更悲剧的是徐晃,当徐晃增兵南城时,南城里仅剩下的残羹冷炙,也全被广陵兵搜刮干净。徐晃麾下数千战兵,最后仅能作为辅兵,协防要塞,防止吕布溃卒逃窜。 下邳南城方向斩获来的功绩,巢湖部三千人霸占百分之八十五,广陵部两千人占有百分之十,徐晃部两千人仅占百分之五。 尽管巢湖兵战绩灿烂夺目,萧言却无疑自损战绩,让给陈登、徐晃----哪怕陈宫说巢湖“木秀于林,风必吹之”,或将引起曹操忌讳,被囚许都,萧言也绝不会自损功绩。 萧言兴建巢湖,建北府、红巾、两湖三军,虽然由于萧言较为生疏冷兵器战略,多采用汉世本土制度,但是萧言灵魂毕竟来自两千多年后,其在组建军伍时,不知不觉吸取无数前辈经验。 巢湖军制类似汉世,分为两大系统,分别是募兵制、征兵制,其中募兵制募集精锐战卒,保证战斗力;征兵制募集普通战卒,保证人员补充。而巢湖兵结构,则亦类似于汉世军事结构,采用积木块结构,易分散易合聚。 表面看起来,巢湖军制与汉世军制好像完全一致,但是唯有类如太史慈这般军将,才能渐渐体会到两者之间巨大不同。 好似巢湖军制,虽然渐渐以募兵制为主,征兵制为辅,但是太史慈却清楚,巢湖征兵制与汉世征兵制xing质完全不同,汉世征兵制目的是为召集兵员,而巢湖征兵制则是募兵制的预备役----征兵制征集来的兵员,选拔优异,转入募兵制。再好似巢湖军事结构虽然同属积木块,但汉世制度每块积木核心是该部主将,而巢湖制度每块积木核心是该部兵员。 以高顺、魏续为例,吕布使魏续领兵,使高顺将兵,每次调换都有翻天覆地变化----高顺不满意魏续选拔,魏续不满意高顺选拔。反观巢湖,则是以军侯为核心,铁打的军侯,流水的将军。 吕布兵叛变,以部为基础叛变,巢湖军如若有人叛变,却只能以屯为基础叛变。 第200 三雄会(十) () 第200三雄会(十)此时能救将军者,只有萧校尉一人 北府兵、红巾兵、两湖兵等巢湖三军,皆成制于建安三年二月三十日,至今尚不足九月。 巢湖兵是一支新军。 新军有优势,新军如白纸,不惧时弊绊足;新军亦有劣势,新军如竹节,空洞无底蕴。巢湖三军如今还是一团泥糊,未来成就如何,全靠萧言如何拿捏雕塑----巢湖兵的军魂、巢湖兵的荣耀、巢湖兵的脊梁、巢湖兵的气质,全都尚未成型。 荣耀带来自信,自信带来自强,拥有荣耀,才会不惧强敌威胁: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好似孙策提军北征巢湖,巢湖人人惊惧,连太史慈都未战先怯,究其原因,正是巢湖兵心中无荣耀,心中无自信,自觉没有希望战败孙策。如果不是孙策遇刺芜湖,巢湖兵无力抵抗孙策数万步骑总攻不说,还十有仈jiu未战先溃。 而夜陷下邳,活捉敌将吕布,如此灿烂功勋,正是凝塑巢湖兵荣耀底蕴之时。 陈宫说曹操将欲拘禁萧言,威胁萧言立即弃军逃归巢湖。表面来看,陈宫关切萧言安全,可是萧言却一眼看穿利害关系:萧言倘若听信陈宫,即时交恶曹操、刘备、陈登三方不说,巢湖亦将彻底丧失锐气,成为第二位袁术。失败容易成功难,萧言不愿再浪费两年时间筹建新军。 根基初建的巢湖,根本经不起颠簸。 倘若萧言如孙策那般,根基早已打实,或可采取陈宫弃军潜逃策略----话又说回来,萧言麾下势力,真若能比肩孙策,他也绝不可能来下邳。正是清楚巢湖弱点为甚,萧言才会使守卫重新堵住陈宫嘴巴,懒得听其奸诈言辞。 尤其,尽管萧言对曹操冷遇感到失望,但是萧言却不愿就此与曹操不死不休。 失望而已,又不是不死不休仇恨。 大抵来说,此时萧言好比应聘求职,因为对工资待遇不满,所以转身辞别曹操。辞别归辞别,但是未来如何发展,是继续应聘求职,还是自己创业,抑或等待曹操重新开价,萧言尚没有完善思路。继续应聘求职,萧言寻不到其他满意公司;自己创业,则缺乏资金人脉,或将人财两空。当然,如果周瑜决定入股巢湖,解决资金人脉短板,萧言必然选择自己创业。 能**头,不做凤尾----这得有一个前提,鸡头不是待宰的死鸡头。 类如吕布这般鸡头,不做也罢! 正如曹操南征,如非得到以周瑜为代表的军将势力的全力支持,孙权哪会百分之百选择联刘抗曹?没有根基,也想**头,注定被人宰杀! 周瑜是否选择融入巢湖?萧言只能静待周瑜回音。 倘若周瑜倾心巢湖,萧言那就着手准备取代孙吴,割据江淮;倘若周瑜白眼巢湖……那就再等等吧,时机未到! 胡思乱想间,萧言、陈登、徐晃三人渐渐接近郡府。 过前面十字路口,转西二百步,即是下邳郡府。 恰在此时,押解在后的陈宫突然大声呼唤起萧言。 无论如何,陈宫前佐曹操,后助吕布,毕竟是兖州名士,萧言总不可能继续当众野蛮堵塞其嘴。听见陈宫持续不断大声呼喊,萧言只得暂时离别陈登、徐晃,赶至陈宫囚车之前,无奈说道:“陈功曹又有何事?” 巢湖兵临时征用的囚车,结构相当简单,其实就是一座以马匹牵引的木笼。吕布、陈宫等降将,仅仅被巢湖兵关押在囚车之内,却没有用夹板锁住他们颈部。而且,为押解方便,吕布、陈宫上车前,皆除去足裸关节、腿关节绳索,只余双臂依旧为皮绳捆绑。 陈宫先向萧言勉强鞠躬,然后说道:“此去郡府,我必死无疑。临死之前,萧校尉能否允我与吕将军说几句话,满足我最后愿望。” 想了想,萧言叹息一声,吩咐巢湖兵,使两人囚车并行,方便两人对话。囚车并列,陈宫率先向吕布致歉:“智短计浅,致使下邳有今日之败,陈某愧对将军厚爱。” 吕布淡笑回复陈宫:“胜败乃是兵家寻常事,公台不必放在心上。” 陈宫摇摇头,复又说道:“郡府近在眼前,我且长话短说。此去郡府,曹操必杀将军,将军……” 吕布脸色骤然转暗,冷声截断陈宫话语:“觐见曹公之前,公台莫说些晦气话。” 陈宫脸色灰白,却又固执说道:“不管将军信否,将军此去郡府,曹操必杀将军。将军倘若xing命垂危,孤寡无助,可请萧校尉仗义执言。萧校尉少年俊杰,曹操必然倾心拉拢,萧校尉话语,曹操即便不喜,亦将有所宽容。此时能救将军者,只有萧校尉一人。” “好了!”吕布不耐烦打断陈宫絮叨。 继而,吕布复又笑脸转向萧言:“诚如陈公台所言,曹公面前,还请萧校尉多多美言。待下邳事了,我请萧校尉饮酒赏乐。我家藏酒,全是贱内所酿,味道甘醇,远甚于市井酒水,萧校尉务必亲尝。” 却是吕布虽然对陈宫言辞不以为然,但也想结好萧言,让萧言在曹操面前为他说两句好话----尽管吕布不认为萧言话语能有多重要,但是多萧言一人,总比少萧言一人好。 萧言但笑不语,根本不曾接话吕布。 看穿萧言打酱油心思,陈宫愈加急切,噗通一身跪向萧言:“淮泗唇齿相依,泗水若失,淮水岂能独存?救活吕将军,非独有益于吕氏,亦有助于巢湖也。曹氏发难吕将军时,请萧校尉务必救援一二。” “够了!”吕布沉声怒喝。 陈宫却毫不理会吕布怒喝,又转向与吕布囚禁一起的吕雯:“萧校尉救难巢湖,济命淮南流民数十万,仁义可见。萧校尉能救陌生淮南流民,亦能救你父女。吕小姐,你若想你父亲活命,请立即向萧校尉跪请!” 吕雯不知所措,目光转向吕布。吕布不耐烦斜瞟陈宫一眼,随口嘱咐女儿:“别理他。” 吕雯“嗯”了一声,抬起双腕向萧言拜了拜,语音清脆,客套说话:“请萧校尉救我父亲活命。” 萧言见陈宫情绪激动,不禁翻了翻白眼,向吕布说道:“吕将军,要不要使陈功曹冷静一下?” “最好不过。”吕布说。 第201 三雄会(完) () 第201三雄会(完)曹矮子、刘长耳,一对变态发育 萧言嫌陈宫聒噪,遂使巢湖兵将其囚车移至最后,远离吕布。之后,萧言与吕布略略客套数句,复又纵骑追齐陈登、徐晃。 陈登欢笑招呼萧言之余,又随口问道:“陈公台疾呼仲达,所为何事?” 萧言笑笑:“陈宫前叛变曹操,如今且惊且惧,自以为必死,故欲临终托付吕布。” 陈登哑然失笑,继而回望后军,叹息说道:“陈公台亦是苦命之人。” “那也是他自找!”徐晃突然插一句话。 陈登目光转向徐晃,笑了笑,却没有过多理会徐晃,而是继续与萧言并肩直行。 过十字路口,向西转,萧言迎面望见无数旌旗飞扬。 只见街道两侧,分别直立两队精锐步骑,五步一驻步将,十步驻一骑将,庄严肃穆,浓郁兵威使人喘不过来气。两侧四队步骑之间,数十名文武官员属吏将校,次第合聚,宛若方阵,面朝巢湖兵----显而易见,众人集聚在此,是为巢湖兵接风洗尘。 遥望长街无数文武属吏将校,萧言顿时感慨不已。 萧言依稀记得,就在去年夏天,他追随刘晔往投庐江:彼时,庐江太守刘勋看重刘晔高名,集聚百名鼓吏、导从,出县城十里,迎候刘晔来庐江。事过一年半,萧言再次看见这类阵仗,不禁长叹短吁,感慨物是人非之余,又想起刘晔面孔----蛰伏庐江的刘晔,今日也不知是何境遇? 萧言偏头向陈登,轻笑说道:“曹公使人列队相迎……” 然则,萧言话未说完,忽见徐晃、陈登相继跳下战马,一前一后见礼西方。 萧言对徐晃、陈登两人举措迷惑不解,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要随大流,所以立时准备翻身跳下战马。 谁想,赶在萧言下马之前,忽然窜来一名奴仆,躬身弯腰趴在战马左侧,显然是欲做萧言下马阶梯。 却说萧言魂穿汉末,身背共和国和谐年间烙印,或许无意逆改汉世风习,却能坚持从自我做起,较为看重人命,较为看重尊严。好似今日这般以人为梯诸事,萧言在巢湖虽然不曾明文禁止,但是他却绝不会这样低贱使唤人。如依后世标准论尊严,巢湖校尉府仆从,无疑最能昂首挺胸。当然,毕竟价值观念相差近两千年,后世看重的,汉世不屑一顾;后世不屑一顾的,汉世反而看重,彼此理念相差殊远。巢湖校尉府仆从,也不一定觉得他们得到萧言尊严善待。 萧言不愿轻贱这位仆从,踏踩其背下马,所以下意识临时更改方向,欲从战马西侧跳下。恰在此时,陈登发觉萧言异状,及时传来声音:“此是迎接之礼,萧校尉莫要躲避。” 礼仪?萧言微微愣住。 正如前面所说,萧言虽然习惯后世生活习惯,却更不愿无端挑战汉世风俗:眼前场合,显然不是萧言坚持自我个xing之时。 于是,萧言听从陈登谏言,顺势踩踏仆从后背,缓身下马。 萧言翻身下马,正欲询问陈登细节,又忽见一名小孩疾步走向自己。 小孩? 街侧竖立无数庄严肃穆步骑,道间又有数十名属吏将校等候,如此场合,怎么突然跑来一个小孩? 萧言不禁诧异望向这名小孩。 这名小孩……等等,胡须? 这小孩好长胡须! 长胡须的小孩?萧言彻底懵然。 长胡须小孩疾步走至萧言面前,双手合握萧言右臂,仰头注视萧言:“前降成廉,后陷南门,活擒陈宫,捆缚吕布,如非仲达之助,我军今日岂能攻陷下邳?” 萧言回望长胡须小孩,仔细打量,发觉此人面容衰老,皱纹渐起,原来不是小孩,而是一位矮子。 只是,眼前这人……也恁矮! 据萧言目测,眼前这位矮子,身高只有一米五。 一米五! 一米五哎! 身高一米五哎,就是放在女人身上,也恁矮了点!好似吕布女儿吕雯,如今不过十四五岁,还在发育期间,都已身高一米五五,妥妥高出眼前矮子一头。 好悲剧的身高! 不仅如此,在萧言看来,眼前这位矮子,本身就是个悲剧。 矮且不说,肤色还黑;肤色黑不说,面貌还丑。 黑、矮、丑! 三字完美诠释眼前矮子。 看清矮子尊容,萧言不禁恶意腹议:“老兄的帽子,肯定有绿色。” 恶意揣测黑丑矮子之余,萧言直接眺望长街,搜寻其他人物----黑丑矮子身高一米五,踮起脚也够不到萧言下巴,遑论遮掩萧言目光? 目光越过黑丑矮子,萧言忽然发觉数十名属吏将校,纷纷次序驻足,不曾靠近萧言、陈登----陪伴陈登、萧言前来郡府的徐晃,更是竖立在黑丑矮子身后,宛若保镖。 数十名属吏将校以黑丑矮子为尊? 徐晃立身黑丑矮子之后? 萧言心中一动,继而脸色赫然大变,震惊望向黑丑矮子:难道…… 恰在此时,陈登咳嗽一声,缓步走近萧言、黑丑矮子。陈登先向黑丑矮子作揖,引荐萧言:“此即为巢湖校尉萧言萧仲达。” 黑丑矮子点头:“仲达卓尔不凡,恍若黑夜明珠,无须元龙(陈登)引荐,我既知其是仲达也!” 陈登转身又向萧言阴晦介绍黑丑矮子:“能得曹司空率文武百官亲迎,萧校尉可虽死无憾也!” 果然! 萧言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又黑又丑,身高只有一米五的矮子,竟然是而后名传千古的曹操曹孟德。 曹操曹孟德! 黑、矮、丑挫男! 曹操曹孟德原来是一位黑、矮、丑挫男! 强烈违和的即视感,使得萧言不禁连吞几口唾液,说话不能。任萧言千猜万想,也不曾料到曹操竟是如此形象。 后世历史典册记载,说曹操接见匈奴使者,自觉形貌丑陋,遂使崔琰代为替身----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曹操这副尊容,那可真是丑陋无双,无愧历史记载。 尽管古语有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但是见到曹操黑、矮、丑形象,萧言还是忍不住强烈失望。甚至,倘若早晓得曹操黑、矮、丑形象,萧言兴建巢湖之前,也绝不会萌发半点投依曹操心思。 倾心效忠一位黑丑矮子,说出去丢人啊! 丢人! 丢份! 萧言恨不得诸如陈登、陈宫、周瑜、刘晔之辈,立即选择xing遗失记忆,忘记他萧言曾经试图投归曹操。 陈登、曹操皆是眼光毒辣之人,萧言心底泛起强烈失望感,瞬间为两人察觉。 然则,曹操颇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容貌丑陋,易为时人所轻。 类似萧言这般,“闻名已久,见面失望”之人,曹操不知经历过多少。但是,曹操内心具有无与伦比的强烈自信,丝毫不在意自己容貌短板,认为天下豪杰皆非肤浅之辈,看重的是才华而非容貌----女流期盼婚嫁,所以颇多看重容貌,但是豪杰不是女流,他曹操是美是丑,对于麾下诸将来说根本不重要:凡是来投他曹操的,不是贪恋权财,就是心存伟志,哪有来看他曹操容貌俊丑的! 孔丘有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孔丘尚有看错眼时,曹操岂会在乎萧言此时看轻他?曹操在乎的是将来,澹台灭明(子羽)能够以才识折服孔丘,他曹操亦能够以才识折服天下豪杰!至于那些顽固于相貌之人,即使全部背叛,曹操也毫不留恋:肤浅之辈,无助大业,留之何用? 正是因为心有强烈自信,曹操非但没有因为容貌丑陋而自卑,反而借之甄选人才,选拔优异。因此,觉察到萧言的强烈失望,曹操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更不曾因之恼恨萧言分毫。 “失望好,今日失望意味着萧仲达昨日曾经寄望于我。今日失望越强烈,昨日寄望也就越厚。”曹操默默想道。 曹操见萧言陷入尴尬,轻描淡写略过慰问,转而牵着萧言手臂,向萧言引荐身后他人:“此为……此为……此为豫州牧刘备刘玄德……” 刘备? 萧言从迷茫中惊醒,抬眼望向刘备。 粗粗张望刘备一眼,萧言不禁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还好刘备形象,不曾如曹操这般颠覆!” 刘备身高约有一米七二,处身汉世,已经能算北方、中原中等偏上身材,即视感远比曹操优秀。而且,刘备方脸圆下巴,虽然不算英俊,却也是中人以上之色,不会如曹操那般黑、丑、矮,带给外人强烈反感。 不过,萧言张望刘备时,目光第一落脚点,却是刘备两只耳朵。 好长的耳朵! 好长的耳垂! 细长耳垂,使得刘备耳朵约为普通人两倍长度----历史典册记载说刘备能够看见自己耳朵,果然不是虚言。与刘备一对长耳相得益彰的是刘备的两条长臂臂,直身垂直双臂,刘备指尖能够轻松越过膝盖。 好长的耳垂! 好长的手臂! 只要能记住刘备长耳、长臂特征,任何人都能在数万人之中将刘备轻松挑选出来。 曹操是黑、矮、丑,鬼神惊惧;刘备是长耳、长臂,泥塑菩萨。 传闻江东孙权,更是碧目、紫髯…… “曹操、刘备、孙权,仨人难道都是变态发育?难道想在三国争霸,还得有变态发育为前提?”萧言恶意吐槽曹操、刘备两人形象。 第202 赐婚(一) () 第202赐婚(一)初审吕布 曹操右手紧握萧言左臂,向萧言连续介绍十数位核心文官武将。 能得曹操亲自简评者,非是曹操亲信部属,便是留名青史之辈。刘备、荀攸、郭嘉、夏侯渊、曹仁、曹纯、曹洪、曹休、王必、于禁、史涣、韩浩等等,其中无论哪一个名字,皆是如雷贯耳,名传后世。伴随曹操不厌其烦简评亲信,时间渐渐流逝,而萧言也渐渐走出失望阴影,理智接受曹操黑、矮、丑现实。 觉察萧言神志恢复清明,曹操立即长话短说,三言两句略过余下核心部属,径自引领萧言步入郡府:“仲达是淮南人,或应不耐淮北寒冬,咱们暂且入内详谈。” 萧言恍然:原来曹操适才简评文官武将,目的是留给他一定缓冲时间,避免他因为情绪激荡出现疏漏差错,进而引起尴尬。 明白曹操心意,萧言对其稍稍心生好感:“曹操兼并兖、豫、徐三州,称霸中原,声威仅次于河北袁绍。身居高位,犹能对我体贴相待,曹操能够收揽天下豪杰,又岂是偶然事?貌丑心不丑,曹孟德也!” 一般来说,异xing之间相交,相貌或许能够产生致命影响;然则同xing之间相交,相貌从来拍在末位,十人有九人会果断选择貌丑心善者。有鉴于曹操热情体贴相待,萧言渐渐看淡曹操相貌:又不是和曹操恋爱,何必关心他相貌如何。 下邳郡府明堂,两侧齐整摆放无数单人案几,案几上错落摆置苹果、柑橘、羊枣、石榴等等冷食瓜果,瓜果之侧又有高低矮三类酒鼎。曹操跨步走入明堂,先是吩咐众属吏依次就坐,而后又引领萧言北坐:“此番合战下邳,仲达为首功,当就上座。” 萧言自然推辞,先说攻陷下邳,纯属侥幸;后说他年幼,不堪上座,总之不能高坐上位。曹操却不肯听萧言推辞言论,固执将萧言按在首座,使萧言在明堂案几尊卑序列间,仅次于曹操一人,勉强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萧言见曹操态度坚定,最后在荀攸、王必劝说下,只好诚惶诚恐就坐尊位。待安置萧言完毕,曹操复又转身扯住刘备,将刘备迎至上座,尊卑序列次于萧言,却又远远高于曹操众麾下。 就坐尊位后,萧言默默观望明堂尊卑次序,记在心里。案几尊卑序列,以曹操位最贵,其次萧言,再次刘备。刘备之下最贵者,为荀攸;荀攸之下为王必;王必之下,为夏侯氏、曹氏众亲眷;众亲眷之下,为徐晃;徐晃之下,为郭嘉;郭嘉之下,为于禁;于禁之下,为韩浩、史涣。韩浩、史涣之下,则为乐进、许褚等等都尉之流。 群属就坐完毕,曹操立即使人端来热酒、热汤、蒸饼以及两三样简单菜色。曹操率先夹起一块蒸饼,蘸着热汤,塞入嘴中,丝毫不顾形象说道:“昨晚攻城,诸君滴水未进,甚是劳苦。诸君现在暂且先吃点早餐,暖暖五脏,然后再审断吕布。” 有曹操带头狼吞虎咽,众属吏武将大都或多或少吃点东西,扫去夜战疲乏。尤其,曹操心思颇细,初进食时狼吞虎咽,掀起气氛;继而他又慢嚼细咽,刻意延长早餐时间,以便属僚吃喝。 两刻钟左右,曹操见众人十有仈jiu停止进食,也顺势擦擦嘴边,使属兵带吕布觐见。 未几,四名全副武装精锐战卒,押解吕布登堂。虽然双臂捆缚,服饰狼狈,吕布却依然仰首挺胸,龙行虎步,毫无降将觉悟。吕布双目凝视曹操,未等曹操开口问话,率先哀叹一声,说道:“明公缘何瘦至如此?” 曹操微微愣住:“奉先何时曾与我相见?” 汉世无网络无手机无电视无相机,闻名难得相见,好比萧言魂穿汉末近两年,今日才能初见曹操、刘备真容。又如萧言对战袁术、孙策经年,至今没有亲眼见过孙策、袁术模样,曹操与吕布如今也不曾亲见一面:直至巢湖兵攻陷下邳之前,曹操依旧不知吕布相貌如何。因是,此时突兀听起吕布提及胖瘦,曹操不禁暗生窦疑。 吕布答道:“昔在雒阳,曾与明公相聚温氏园。” 曹操恍然。 温氏园,顾名思义,为温氏园林,为温家园林。 而此温氏,不是别人,正是太原郡祁县温氏。太原温氏,自东汉建基以来,传承百数年,家族虽没能出产三公重臣,却也一直是两千石之家,闻名雒阳。温氏根基在并州,稍稍倾向董卓等并凉派系----当然,只限于董卓迁京之前。温氏彼时家主为温恕,政治态度倾向并凉派系,又与曹氏略有交情,其在雒京时,间或宴请曹氏、并凉派系。 董卓祸乱两京期间,温恕为求避祸,主动走动关系,得以远徙幽州,追随幽州牧刘虞,担任涿郡太守。然而,温恕躲过董卓灾祸,却没有躲过刘虞灾祸,最终在刘虞、公孙瓒对杀之际,不幸死于公孙瓒乱兵。得知温恕遇难涿郡,曹操忆起温氏友谊,感伤之余,有即时使人推举温恕长子温恢为孝廉,并征辟温恢为兖州济阴郡廪丘县县长。 吕布提及温氏园,叙旧之情不言而喻:曹操能够不计年幼,征辟温恢为廪丘县县长,可谓颇念旧情。既然如此,曹操为何不能记起我吕布旧日斩杀董卓功绩? 曹操看穿吕布心思,假装沉思许久,却又果断斩除吕布念想,摇头说道:“吾离别雒阳,将近十年矣。昨日温氏园之事,记不得啦!” 却是曹操阴晦提醒吕布:我眼中只有现在,你莫要再提旧时功绩。想要我饶你xing命,那就别躺在董卓功劳本上说话。 知晓吕布无智,为避免吕布听不懂隐喻,曹操复又把话语说得更明白:“离别雒阳十年,我与奉先对战其中六年,如非仲达今日奇兵设伏,奉先恐将继续与我对战六年也。有奉先强敌在侧,寝食难安,夜不能寐,我如何不瘦?” 第203 赐婚(二) () 第203赐婚(二)为吕布说情 曹操说道:“有奉先强敌在侧,寝室难安,我如何不瘦?” “六年间互有胜败,然终为明公所擒,明公兵威之胜,知也。天下虽大,明公所患,仅我吕布一人。我既已归顺明公,九州之内,再无英雄能使明公寝食难安也。”吕布昂首慷慨答道。 吕布话音未落,众属吏将校已经沸腾起来:不得不说,吕布的回答,已非嚣张、猖狂、狂妄等等词汇所能形容。 坐在曹操身侧的萧言,亦不禁咂舌:“真不知该说吕布自信心超强,还是说他目中无人。” 曹操无视吕布嚣张言辞,轻笑道:“奉先今日业已对我军心服?” “愿为明公前驱,将帅万名步骑,横扫一切贰臣。”吕布答道。 不论真心还是假意,吕布总归当众投降,由不得曹操不重视。此番审断吕布,曹操本欲判其即时枭首,为兵围下邳彻底画上句号,但是曹操却没料到没等他稍稍劝降,吕布竟然已经主动归降。凭心而论,吕布军阵之能相当厉害,好比去年他还曾演绎绝地反弹,以区区四千步骑,击溃袁术数万主力,揭开袁术衰败序幕。能有吕布这类军将倾心相助,无疑能使曹操更加有信心面对河北袁绍。但是,无论如何说,吕布毕竟是与曹操对战六年的强敌,他真能甘心效忠许都?曹操表示不信。 曹操眯起双眼,沉吟不语。 为彻底说动曹操,吕布又环视四周,寻找助力。可惜,下邳郡府明堂虽大,吕布所识者,却仅有萧言、刘备两人而已。而比于今早的相识的萧言,吕布显然更加相信刘备。于是,吕布将希望放在刘备身上:“绳索捆身,两臂紫肿,苦不堪言。玄德为明公近人,宁不能救言一句乎?” 未等刘备答话,曹操率先呵呵笑道:“奉先既觉绳索勒紧,怎不与我直说?” 继而,曹操又吩咐押解吕布四名精锐战卒:“吕奉先虽为顽敌,亦是天下少有豪杰,不可以绳索辱之。尔等且为吕奉先松绑。” “不可!”战卒正欲解除吕布两臂绳索,忽然又被王必大声喝止。 曹操转向王必,问道:“有何不可?” “吕布素为战将,武艺高强,十数人难以近身,可比虎豹豺狼。倘若吕布挺身犯险,白虹贯日,挟持司空,聚集数千下邳降卒,司空将会如何相待?”王必急声谏言。 曹操说:“奉先已降,何必挟持我?且,我左右有刘玄德、萧仲达,皆是武勇英杰,不惧奉先为害也!” “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司空不可不防。”王必又谏。 曹操转向吕布,叹声说道:“奉先威名太盛,我若为奉先松绑,主薄必将且惊且惧,沮丧此间气氛。内情如此,还请奉先暂且容忍绳索苦痛。” 虽然听信王必谏言,但是曹操愈加有心收服吕布。想了想,曹操望向萧言:“本欲斩杀吕布庆功,不意吕布竟肯折降,究竟罪杀还是赦免,吾委实心意两难。然则,吕布为仲达活擒,无论是罪杀还是赦免,总要先问问仲达意见。仲达以为,吕布当死当活?” 萧言见势必回复曹操,遂行折中之策,模棱两可说道:“是死是活,全凭司空心意。” 曹操略略皱眉:“正是心意两难,这才询问仲达。” 萧言说道:“卑职说一切全凭司空心意,非是应付司空虚言,而是说:吕布活固为喜事,死却亦不足悲,无碍司空军威。” “哦,如何说?”曹操讶然。 萧言解释道:“吕布诚为良将,然司空麾下良将无数也!譬如此间,司空座下裨将军徐晃徐公明、平虏校尉于禁于文则、陷阵都尉乐进乐文谦等等,军阵之能,皆可比肩吕布。活吕布一人,自然是多多益善;但少吕布一人,亦不损司空兵威。” 闻听萧言解释,曹操呵呵大笑:“徐公明、于文则、乐文谦三人,诚为良将,然与吕奉先相比,亦稍稍有所不足也。此间能够完胜吕奉先者,唯有仲达你一人。” 啰嗦数句后,曹操终于敲定心意:“吕奉先虽不如仲达,却亦是世间难得良将,于我军多多益善。” 曹操转首刘备:“玄德多与吕奉先相交,颇知吕奉先xing情。今我欲使吕奉先为将,西定关中、河内,玄德以为如何?” 刘备却面带忧虑,沉吟不语。 曹操说道:“玄德直说便是。” 刘备合手作揖:“不敢怠慢司空,唯因适才记起骑都尉丁建阳(丁原)、董卓,不禁忧心忡忡。” 吕布先杀丁原,再杀董卓,使人闻之皱眉,曹操自然也不例外。尤其,单论是非对错,他曹操其实也不比丁原、董卓好到哪里去----譬如徐州人,十有仈jiu恨曹操甚于恨董卓。只是,曹操却不甘心就此放弃吕布,心底顿时再起波澜。 问明刘备心意,曹操复又询问萧言:“良将多多益善,我亦欲招降吕奉先为将,然则吕奉先先杀丁原再杀董卓,虽然事出有因,却总归身披背主恶名。仲达可有思路,使我安心用吕奉先为将?” 话说到这份上,刘备屠刀已经高高举起,判定吕布死刑,萧言再为吕布说情,无疑是欲搅乱刘备布局。 然则,萧言此时心中自有策略,在巢湖利益面前,刘备利益只能稍稍让路。 萧言决定为吕布说情。 当然,萧言无意相救吕布,也无意结仇刘备,萧言之所以为吕布说情,只是想借此试探曹操,试探刘备,试探陈登,找准三方妥协点,以便安全保住xing命,返回巢湖。 原本,萧言协同陈登、徐晃,三人齐时赶至下邳郡府。 但是,萧言被曹操强行扯入郡府后,他却愕然发现陈登不知去向----下邳郡府明堂内,有刘备,有曹操,有曹操诸将,却偏偏没有陈登。依循明堂案几尊卑序列,荀攸座次之下,有一空位,想来应是为陈登准备。然则,此时案几却座位空空,而众人更全部视而不见,使得萧言渐起疑惑。 陈登何在? 曹操缘何放任陈登缺席? 陈登缺席是否与陈登未来安然回归广陵有关? 这些都是萧言迫切需要弄明白的。 第204 赐婚(三) () 第204赐婚(三)武则天驯马 萧言决定为吕布说情,以此推测曹操、刘备、陈登三方妥协点所在。 如何说情呢? 苦思冥想间,萧言突然记起一则典故。 于是,萧言理通思路,缓声说道:“良将如良驹,伏将如驯马,请允卑职以驯马之道阐述心意。” “据海客传闻,吴郡乘船向东,飘洋四万里,有千万里浩瀚平原山丘,即为《山海经》所言扶桑大岛。自夏商周三代以来,屡有前代遗民,渡海侥幸迁居扶桑,兴建国家宗庙,使扶桑渐有文明气象。扶桑之间,有一大国,国主武姓,下辖民户数百万,自称姬周遗民,号为武周。” “武周制度,立贤不立长。其老王将立王储,使人牵来烈马一匹,问众子谁能驯服,欲以此定子息贤愚。烈马名曰狮子骢,烈xing如虎狮,自其被捕捉以来,无人能驯,众子或恃武勇,渐次试之,却皆徒劳无功。老王有一幼女,名曰武明空,彼时年约二十,出列请试。老王不信其能,幼女则固请,言只须三物,必能驯服烈马。老王问其所需哪三物,幼女答曰,一则铁鞭,二则铁锤,三则利剑。老王不解,问其原因,幼女答曰:先以铁鞭鞭之,不服则以铁锤捶之,再不服则以利剑刺死。” “窃以为,吕布犹如狮子骢烈马,类如丁原、董卓者,皆如老王诸子,驯马不成反被烈马践踏。烈马品xing固烈,不服凡人,司空如不欲驯服,自是可以弃之不理,如欲驯之,可用老王幼女武明空之策,先试以铁鞭,再试以铁锤。届时,吕布如若依旧不服,司空再杀之不晚。” 却是萧言将后世武则天、武曌驯马典故,改头换面,说与曹操听。 闻听萧言叙述变异版本武则天驯马典故,曹操首先感兴趣的不是武则天驯马手段,而是萧言所提及的扶桑大岛。曹操目光充满好奇,兴致勃勃问道:“民户数百万,其国可比兖、豫两州之一,海外亦有如此大国焉?” 萧言面不改色,继续编造:“扶桑大岛地势优越,民户亦不弱于中国。四万里浩瀚大洋,中途岛屿甚少,海路奇险无比,万艘大船自吴郡驶向扶桑,最多存活百艘;百艘再自扶桑驶向吴郡,百艘或能侥幸存活一艘。两地来往艰难,消息不畅,是以扶桑民不知中国事,而中国亦不知扶桑事。” “既然消息不畅,萧校尉缘何得知?怕是虚无缥缈之国度!”王必率先发难。 萧言不以为意,随意答道:“前时对战江东,幸得海图一张,中间标注万数海岛。王主薄倘若不信,可散尽家财,组织万艘海船,西进扶桑。海图所标海岛无数,岛岛相距不远,倘若王主薄西进途中,验证海图虚假,可随时折返,问罪于我。” 萧言才不怕王必质疑。 尽管两千年地理多有更改,但是三国地理,多与后世地理相似。届时,萧言画出后世菲律宾、印度尼西亚、澳大利亚等海岛大概地形,谁怀疑就让他出海验证去……就凭汉世造船工艺,西去欧洲还行;东去美洲,其结局必然是:去一人,死一人;去两人,死一对。 曹操笑着平息萧言、王必纷争,又问道:“今日只说驯马,不谈扶桑。武周老王幼女手持铁鞭、铁锤、利剑三物,最后可曾驯服烈马狮子骢?” 萧言说道:“宫廷秘闻,大多语焉不详。狮子骢是死是活,海客亦不知晓。然则,武周老王却最终选定幼女武明空为王储,而后待老王去世,武明空遂以二十六岁齿龄继承武周王位。武明空在位五十六年,讨定诸侯国无数,号曰则天大圣女王,且被扶桑无数诸侯国尊为天后。” “女子亦能为王乎?”曹操讶然。 萧言说道:“扶桑制度,有类春秋,强君立足沃野,诸侯分封在外,彼此互相联姻。为避免子嗣断绝,封地为外人继承,扶桑各诸侯国渐渐容忍女子为王。” 曹操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继而,曹操又说道:“烈马习xing天生,非因铁鞭、铁锤一时之苦而更改心意。以吾观之,武周老王若使武明空驯马,烈马必然为她所杀。武明空之驯马,目的非在于驯马,而在于杀马立志。仲达本欲劝我以铁鞭、铁锤、利剑三物折服吕奉先,然则我却知武明空根本不爱骏马xing命。仲达劝活吕奉先言论,却反使我坚定斩杀吕奉先之心。” “吕奉先诚为良将,可比狮子骢。然,吾心怀中兴汉室伟志,讨定一切叛党,自然不当逊色于区区少女,武明空能够杀狮子骢立志,吾亦能够杀吕奉先立志。” 没料到曹操一念想差,反而坚定斩杀吕布之心,萧言大急:“司空利剑之前,不先试铁鞭、铁锤乎?” 且说吕布。自听刘备提及昔日叛杀丁原、董卓旧事,吕布就已脸色大变,渐渐觉察到危险降临。唯因曹操尚未裁定心意,吕布虽然异常恼恨刘备无情,也只得将怒气藏在心底,避免弄巧成拙,激起曹操杀心。 此时听闻曹操决定杀人,吕布再也沉不住气,急声求饶:“无须铁鞭、铁锤击打,吕布已经臣服明公,何需再举利剑?业已为明公驯服,无须刀剑刺杀,万望明公细察。” 曹操摇头:“如丁建阳者,可视作铁鞭;如董卓者,可视作铁锤。丁建阳不能降伏奉先,董卓不能降伏奉先,而后袁公路、袁本初亦不曾降伏奉先,奉先本xing如何,明也!我若再用奉先为将……” 说着说着,曹操突然复又转向萧言:“陈.元龙何在,为何至今不曾来赴郡府?” 萧言摇头:“卑职心底亦在疑惑,不懂陈广陵为何缺席?” 曹操略略皱起眉头:“陈.元龙适才说是另有紧急要事,或许缺席片刻。然则,距今已有小半时辰,陈.元龙为何仍然不来?” 恰在曹操、萧言疑惑时,刘备突然离席向曹操作揖:“陈.元龙缺席另有他因,请允下官回禀司空。” 第205 赐婚(四) () 第205赐婚(四)审断陈宫 刘备说道:“陈.元龙缺席,另有他因。” “哦?”曹操、萧言齐时讶然。 刘备详细诠释道:“吕布施暴徐州,侵夺乡绅,似如陈.元龙本家淮浦陈氏,父子兄弟五人,皆因刀剑胁迫,不得不供职下邳,为吕布驱使。先有吕布残害陈氏,后有陈.元龙内应司空于广陵,陈氏一门与吕布互为死敌,不能两容也。” “陈.元龙自思陈氏与吕布互为仇雠,他若见吕布,必然目眦尽裂,恨不得手刃吕布,为其弟陈应复仇。然则,陈.元龙大公无私,先国事后私情,他预知司空爱惜吕布将才,或将赦免吕布,为避免怒火攻心,影响司空折降吕布大事,陈.元龙是以缺席府宴。” “前在徐州,吾与陈氏略有旧情,陈.元龙因之请我转禀司空详情,不使外人治他怠慢之罪。” 萧言恍然大悟,瞬间明白陈登为何缺席:陈登缺席原来不是为回返广陵铺路,而是以退求进,与刘备联袂上演双杀,务必斩除吕布根脉。 萧言暗道:“陈登原来是欲杀吕布。或许是我想多,曹操根本没有拘禁我与陈登心思。” 与此同时,曹操亦感慨说道:“陈.元龙自有气度也。然则,陈.元龙不负吾,吾岂可负陈.元龙?” 曹操长身而起,行至吕布数步之外,喟然长叹:“奉先与陈公台(陈宫)乱我兖州,六年间你死我活攻伐不休,我欲杀你,你欲杀我。胜败既定,本欲放下屠刀,共辅朝政,吾讨定州郡为国事不为私情,与奉先有国仇而无私恨也!今日杀奉先,亦非是我曹操心胸狭隘,而是奉先本xing狡诈,无忠无信,有奉先在许都,汉室中兴无望。” “今日杀奉先,为国不为私!” “无论如何,奉先是天下俊杰,虽然不忠不信,却总归有枭首董卓伟勋。审量是非,吾可保奉先全身而死,不受刀剑残身之辱。” “吩咐左右刑刀手,以三丈白绫勒杀吕奉先,留其全尸。” 忽见形势突转急下,吕布又惊又怒。临死之前,吕布不禁撕破脸皮,无情咒骂座间诸人,骂刘备禽兽无恩,骂曹操冷血无情,骂萧言假仁假义……等等。曹操没有理会吕布临死前的撒泼,仅仅挥挥手使精锐兵卒强行带走吕布。 于是,吕布命运不改,依旧为三尺白绫缢杀。 审断吕布之后,复又有四名强健锐卒押解陈登觐见。与审断吕布不同,曹操直面陈宫,近乎挖苦嘲讽陈宫,先问吕布哪点强于他,再问陈宫智计几许:吕布若比我强,岂会兵败下邳;你陈登若有智计,怎会投他吕布? 面对曹操无情嘲讽,陈宫一如吕布,昂首挺胸,毫无降将觉悟。但与吕布不同,陈宫一不求饶,二不辩驳,只是镇静对望曹操,不喜不怒,宛若顽石。曹操嘲讽讥骂许久,却见陈宫面色不改,浑然不受他讥讽影响,不禁大感郁闷。 曹操本来以胜利者身份居高临下嘲讽陈宫,一撒心底郁闷,孰料陈宫非但没有失败者自觉,反而镇定自若,荣辱不惊,好像曹操才是跳梁小丑一般。 曹操怒气越来越盛,说道:“陈公台尚不服输兮?” “今日谈胜败输赢,为时尚早。”陈宫第一次回应曹操。 曹操不怒反笑:“公台尚有智计反败为胜,活擒我哉?” “吕布固已败亡,孟德你亦活命不长也!黄泉路上,一前一后而已,双方何来胜败输赢。”陈宫答道。 曹操说:“公台欲如何杀我?” “杀孟德者,另有他人也。孟德杀我之后,请将我首级高挂许县北城,待孟德丧命黄泉,我好为你引路,届时你我再论是非输赢不晚。”陈宫答道。 闻听陈宫此言,满堂轰然,纷纷怒骂陈宫妄言,哪怕是荀攸也忍不住喝骂陈宫嘴硬:“陈宫心怀死意,有恃无恐,司空请立即杀之,免受其言语所辱。” 陈宫环视众人,不屑说道:“尔等亦是将死之人,猖狂无益。” 曹操黑着脸平息属僚怒意,眯起双眼追问陈宫:“公台欲使我怒火攻心,灭你满门乎?” 陈宫依旧神情平静,不答反问:“孟德可知我昔日为甚叛兵兖州,追随吕布乎?” “嗯?”曹操不解。 陈宫说:“论才学,孟德强于吕布;论家世,孟德强于吕布;论率兵,孟德强于吕布。然则,我最终却舍弃孟德,追随吕布,孟德可知其中缘由?” “正欲听你歪理邪说。”曹操答道。 陈宫继续说道:“吕布为良将庸帅,难图霸业,然则此人知进退,能屈能伸。董卓强盛时,吕布杀丁原归依董卓;王允强盛时;吕布杀董卓归依王允;见王允式微,吕布单马东逃;知袁绍忌讳,吕布弃军南逃;闻兖州空虚,吕布果断与我合兵;下邳溃败,吕布又即时投诚孟德----吕布此人,可为君,可为臣,易聚易散。倘若不是我知孟德寡恩无情,心胸狭隘,陷城之后,必杀吕布,下邳早降孟德也。换句话说,倘若今日攻城是袁绍,早在下邳丢失泗水防御时,我就已经劝谏吕布捐城投降。” “投袁绍,吕布可活;投孟德,吕布必死也!” “吕布易聚易散,可胜可败,然则孟德却恰恰相反。孟德xing格刚烈,能为人君,不能为人臣,六年之前,我便知孟德终将与袁绍分道扬镳,互成仇雠。孟德与袁绍相争,于汉室无益,于中国无益,我与张邈合势投归吕布,看似叛降袁绍,其实志在清除孟德隐患,使中原未来能够速战速决,快速回归和平。可惜吕布首鼠两端,一不能安抚兖州,二不能抵御孟德侵袭,使其不幸丧命于孟德之前。” “袁绍总攻公孙瓒,其意不言自明:幽州平静之日,即是河北兵南来之时。吕布若再能坚持三四月,即能见孟德首级传镇四方!” “我知孟德秉xing,袁绍南来,孟德势必抗战到底----届时,堂内追随孟德臣僚,十人将死九人矣!” “我为孟德所杀,孟德为袁绍所杀,黄泉路上彼此相距不远也!” 第206 赐婚(五) () 第206赐婚(五)一死三活,历史稍改 “今日我为孟德所杀,孟德明日亦将为袁绍所杀,黄泉路上相距不远也!”陈宫说道。 袁绍! 闻听陈宫提及袁绍之名,曹操神情瞬间转阴,而曹操麾下属吏将校亦都不约而同噤声失语,面显忧虑。 但凡曹操核心亲信,皆知兖州、豫州两地,即将与袁绍反目成仇,时辰就在公孙瓒枭首当月。袁绍经营河北时日已久,根基雄厚,麾下精锐步骑数十万,彼若南来,曹操何以抵御? 尤其,因为豫州处于四战之地,曹操为守住中原沃野,不得不连续征讨。譬如建安二年、建安三年,两年之间,曹操先后三攻南阳张绣、蕲阳聚歼袁术、鏖战下邳。兵法有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战争的基础是经济。两年五次远征,曹操府库空虚,毫无积蓄,依仗兖州、豫州之势,欺负势单的张绣、吕布尚且赢得勉勉强强,何况雄霸四州之地的袁绍?待兖州、豫州积蓄用尽,曹操又将如何抵御袁绍强军? 哪怕如荀攸、郭嘉这般主战派,也不敢百分之百断定曹操未来必然击败袁绍。 曹操环视忧心忡忡众人,目光闪烁危险光芒,只可惜陈宫自有决断,丝毫不惧曹操威压。曹操伸直右臂,喝止将欲反驳陈宫的郭嘉:“奉孝无须理会陈公台。陈公台知我底细,我亦知陈公台底细,陈公台提及袁绍,目的非是与我等辩论大势,而是欲借他一人xing命,沮丧我军军心。” 继而,曹操紧盯陈宫,喃喃说道:“公台啊,公台,你就是命归黄泉,也要狠咬我一口啊!公台,你就如此恨我曹操?” 陈宫抬眼望天,拒绝回答曹操。 “好,好!”曹操右手食指指向陈宫,一字一句说道:“我背后是四百年汉家江山,无论袁绍悖逆与否,我绝不会相让分毫。公台首级无须悬挂许县北城,公台且留命许县,亲眼观我曹操成败!” 说罢,曹操吩咐四名强健锐卒:“将陈宫投至监牢,而后押解许都。捆其手足,塞其口舌,确保其不得自杀。” 锐卒押下陈宫,荀攸轻声谏言曹操:“陈公台是行激将之法,其之所以故意激怒司空,乃欲侥幸求活耳!” 曹操遥望堂外,不喜不怒:“我亦知也!然陈宫蝼蚁小命不足惜,许都军心为重。吾之所以伪中其计,乃是欲借陈宫之事,使二三反侧子知晓我捍卫汉室信念。” “司空深思熟虑,目光深远,愚等万万不及也!”荀攸欠身致谢。 未几,十数名锐卒再度押来张辽、宋宪、秦谊三将。不同于吕布、陈宫,曹操无意与三人啰嗦,直截了当说道:“吕布枭首,陈宫求活,尔等三人,欲降欲死?” 曹操话音刚落,张辽便率先出列,跪地请降:“愿降!” 不意张辽即时请降,曹操讶然,不禁多看张辽一眼:“君为吕布亲信,下辖步骑数千,今日吕布丧命,君却即时归顺于我,宁寡恩如是乎?” “卑职为汉家将,不为吕布将。自从得知司空迎驾天子,渐定汉家制度,卑职业已无意追随吕布流窜四方。以前尚且犹犹豫豫,不知如何辞别吕布,今日得见司空,敢不即时归降?”张辽说道。 曹操抚须长笑:“为汉家将,不为吕布将,卿言善哉。” 曹操吩咐锐卒,说道:“此乃汉家忠义之将,左右且为其解绑,使忠义之臣直身。” 宋宪、秦谊对视一眼,齐时跪向曹操,异口同声说道:“卑职亦为汉家将,不为吕布将。” 于是,张辽、宋宪、秦谊归降,侯身郡府门前两侧,受禁卫监管。此后,复又来十数名锐卒,押来魏续、侯成、高顺三将。 得知张辽、宋宪、秦谊归降活命,魏续、侯成两人犹豫片刻,皆顺势请降,唯独高顺坚决不降,一心求死。曹操指着高顺,向众人呵呵笑道:“连问五将,五将皆降,本以为吕奉先众叛亲离。哪想吕奉先属僚之间,亦有忠臣也。” 曹操又多问高顺一句:“君为吕布将,亦为汉家将。若为吕布死,则是不忠于国家,君宁取小忠而弃大忠乎?” 高顺却坚守本心,不为曹操言语所动:“大忠小忠,皆非我所求。此命已与吕将军,生死不由己心,吕将军既死,我又岂能独活?” 曹操点头:“知也。君非忠臣,而是义臣。” 曹操转首刘备:“幸而得见义臣,吾将如何待之?” 刘备答道:“求忠者得忠,求义者得义。高顺既然求义,司空不妨成全其心,后人谈起,亦不失一件美事!” 曹操复又转向萧言:“仲达以为如何?” 萧言后世读史,知晓吕布属将,威名最胜者,一则张辽,二则高顺。张辽投曹,战功赫然,与乐进、于禁、张颌、徐晃并称五子良将,反观高顺,则丧命下邳,空留遗憾。后世人追忆张辽彪悍战功同时,亦常常嗟叹:若是高顺存活下邳,将来境遇又将如何?当然,或许高顺如魏续、侯成之辈,默默无闻,消失于历史长河,但是不可否认,高顺亦有比肩张辽的可能。正是由于未来不可预知xing,高顺更加使人抱有幻想。 忆及后世遗憾,萧言渐起心思:“真实历史上,陈宫、高顺双双丧命下邳。如今,曹操或将赦免陈宫死罪,那岂不是高顺亦有活命希望?” 想了想,萧言试探xing援救高顺:“窃以为司空缢杀高顺成全其义名,不如赦免其罪,贬为庶民。” “哦,此话怎讲?”曹操问道。 萧言答道:“恩待义士,则义士归心。司空赦免高顺一人,可得义名,继而将有无数义士把xing命托付司空。” 曹操点了点头,复又问道:“仲达意欲使吾赦免高顺?” “正是。”萧言答道。 曹操抬手吩咐锐卒:“仲达既欲活命高顺,吾便赦免高顺,贬其为庶民,编户许都,为吕奉先守墓。” 宣布赦免高顺完毕,曹操却再度转向萧言,说道:“吾受命辅助汉室,只知法典,不知侠义,宁求张辽之忠,不爱高顺之义。” “至于仁义虚名,吾更弃之如敝屐,不屑一顾。” “我赦免高顺,非是爱惜仁义虚名,而是因为仲达欲使高顺活命。” “仲达欲使高顺活命,吾便使高顺活命,如此而已。” 第207 赐婚(六) () 第207赐婚(六)八卦之火 吕布枭首,陈宫拘禁,高顺守墓,张辽、秦谊、宋宪、侯成、魏续等将帅归降曹操。而后,曹操复令使者手持檄书,招抚徐州各郡各县:“此伐下邳,只除吕布首恶,不问胁从。” 招降事务处理完毕,曹操率领群属,亲督吕布死刑,并将吕布收尸入棺,混杂石灰防腐,以便未来传檄颍川许都。 至此,群属皆活,唯独吕布身死。 曹操总结说道:“吕布枭首,下邳城陷,徐州战事,至此定也。诸君兵围下邳四十余日,殚精竭力,此时皆身心疲惫,还请暂住下邳,歇息两日,待本月二十六日,吾等再聚庆功宴。” 遣散众属吏将校之余,曹操却又单独留下萧言,亲切说道:“下邳城陷,功在仲达,虽万金之赏,不足以酬谢仲达战勋。” 萧言谦虚致谢,但说侥幸:“司空兵围下邳四十余日,又欲挖掘河渠灌浇下邳,下邳守卒且惊且惧,疏漏渐多,这才为巢湖兵所趁。下邳城陷,功在司空,不在巢湖兵。” 萧言说的谦虚,曹操听的高兴。 当然,曹操身为万军统帅,萧言所获战功即是曹操伟勋,他根本没有嫉妒巢湖兵必要。曹操继续夸赞巢湖兵同时,又牵着萧言手臂走出郡府:“吕布虽然枭首,臧霸群贼尚在,北徐州依旧隐患重重,仲达怕是还须随我继续驻军下邳月余。吕布属僚家眷住宅,业已清空,仲达且随我寻一间合意住宅。” 曹操连续向萧言介绍数间宅院,不厌其烦询问萧言意见:“此院落如何如何……此院落如何如何……仲达你觉得如何?” 吃穿住行,住只排在第三位。尤其,萧言最多短住下邳月余,他又何必在乎宅院环境如何,所以随口回复曹操:“随意、随意,都好、都好。” 耳听萧言应付似言语,曹操初时以为萧言xing情奢华,不满意他所指定住宅,于是又连续寻找高等级宅院,其中有风格简约的,有格调厚重的,有景色秀丽的,有拦河为池的。只待忙碌近两个时辰,曹操明白萧言是真不在乎宅院,他才果断停止寻访:“既然仲达宽心住行,那便不如暂且与我为邻。” 因是,曹操为萧言敲定住宅,且其距离曹操本院不足百米。选好住宅后,曹操又盛情邀请萧言共进午餐,把酒言欢。直至未申时分,曹操发觉萧言面显疲态,这才结束酒宴,起身相送萧言返回新家。只是,哪想到曹操、萧言刚刚并肩走出郡府时,却又迎面撞上刘备。 刘备身后,另外跟有一人,此人须髯垂胸,身高八尺四寸,体魄雄健,虎背熊腰。 曹操与萧言相比是矮子,而萧言与此人相比,则萧言亦是矮子。 刘备先向曹操作揖:“本来不敢烦扰司空饮酒。只是舍弟自入下邳以来,魂不守舍,坐立不安,下官是以不得不冒昧请见司空。” 曹操目光转向壮汉:“原来是云长。” 听及云长两字,再对照那一缕垂胸须髯,萧言顿时了然:刘备身后是关羽关云长,后世大名鼎鼎的关二爷。只是与后世关羽泥塑雕像不同,刘备身后这位真关羽,身材魁梧,状如铁塔,彪悍劲十足,一看就是能够披坚执锐的军阵先锋官。 关羽躬身致礼,瓮声说道:“故吕布属将秦谊秦宜禄,弃下邳正妻杜氏,改娶寿春刘氏为妻。前在徐州,末将倾慕杜氏已久,闻听其为秦谊所弃,即时请司空允许末将续纳杜氏为妾。未入城时,司空已允末将之请,还望司空今日准许末将相见杜氏。” 曹操眉头略皱,迟疑说道:“秦谊改取刘氏,是为袁术所迫,怕是未曾真正休书杜氏。今日秦谊纳降我军,我若强夺秦谊之妻,转赠云长,势必引起下邳降将怨愤。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最少也得问问秦谊意见才好。” 关羽满脸失望,却又无话可说:“末将鲁莽,还请司空无怪。” 听及秦宜禄之名,萧言顿时记起眼前故事为哪一节典故。 历史典籍记载:关羽启(曹)公,乞娶秦宜禄之妻,(曹)公允之。临破,又屡启于(曹)公。(曹)公疑其有异色,先遣迎看,因自留之,(关)羽不自安。 瞧见曹操神情严肃,关羽垂头丧气,刘备无奈叹气,萧言忽起八卦心思:“关羽、曹操两人仇恨,恐怕就是今日种下。关羽未来叛归刘备,未必不是因为杜氏;曹操不曾追杀关羽,未必不是杜氏枕边风……千里走单骑故事真相,原来起于曹操、关羽、杜氏三角恋!” 刘备见婚事无果,只得辞别曹操,携带关羽离开。 因为顺路,刘备又向萧言发出同行邀请,其间,刘备似无意似有意仔细询问萧言,问曹操召见萧言这半日,究竟所为何事。反观萧言,为使八卦之火燃烧更加剧烈,轻描淡写敷衍过刘备询问,却又神神秘秘小声试探关羽:“关将军与杜氏何时相识?” 关羽心情不佳,横瞥萧言一眼,继续沉默无语,却是不愿多理会萧言。 道是刘备觉察到萧言似乎话中有话,主动说出辛密:“秦谊、杜氏皆为河东郡人,与云长同郡,而杜氏更与云长同县。云长少时,曾与杜氏有青梅竹马之好,只是无奈云长少小离家,远走幽北,从此渐渐相忘为路人。直至而后辗转徐州,偶见杜氏,云长才复又记起少年情思,只恨世事无常,杜氏已嫁为他人妇。然而,也许是机缘巧合,秦谊突然弃妻杜氏,娶婚寿春,使得云长再次萌发执念……唉!” 萧言啧啧感叹:“可惜!” “可惜什么?”刘备莫名其妙。 萧言说:“可惜关将军与杜氏终究是有缘无份。” “萧校尉是说秦谊?”刘备问。 萧言摇头:“非是说秦谊,而是说曹公。曹公今日不允关将军亲见杜氏,显然心藏私心。” “萧校尉是说曹公贪恋杜氏美色?”刘备赫然变色。 与此同时,关羽猛然停住脚步,双目冒出熊熊怒火,死死盯着萧言:“曹贼真敢如此欺我?” 第208 赐婚(七) () ps:补昨天晚上的。 and 求票求收藏啦。 =========================== 第208赐婚(七)吕雯 闻听曹操有意纳妾杜氏,关羽顿时怒火冲天:“曹贼真敢如此欺我?” 萧言答道:“水落石出,就在旬月之间。” 关羽渐渐相信萧言,不禁双手攥握成拳,明显颤抖,其修长胡须更是无风自起三尺浪。继而,关羽调转方向,不顾一切大跨步冲向曹操府邸,幸得刘备反应及时,自背后紧紧抱住关羽,急声劝道:“冷静,二弟先冷静冷静。” 止住关羽脚步,刘备又努力安抚关羽:“陷城之后,曹操先集结诸将于郡府,而后又陪同萧校尉甄选住宅,哪有时间见杜氏?二弟莫急,或是传言有误。” 与此同时,刘备又暗中向萧言使眼色,请萧言暂时圆过此事。萧言也知事情过犹不及,顺势稍缓语气:“曹操娶妾传闻,亦是我听兵卒闲言碎语,不足为信。曹公钦慕豪杰胜于哎美人,其必不负关将军厚望。” 关羽被刘备拦住后,神志稍稍恢复清明,明白今日即使冲入曹操府邸,也是无济于事。关羽此时情绪复杂,既希望萧言带来消息为假,渴盼曹操准许他与杜氏婚约;却又根本无法相信曹操人品:“如非老贼昔日垂涎邹氏,哪里有张绣降而复乱?老贼精.虫上脑,连兼并南阳都顾不得,怎会在意我关羽?” 刘备继续好言好语相劝:“张绣之叛,曹操先失其子,再失其妻,能不知错?南阳之事,曹操必不再现于下邳。” 唯恐再生他变,刘备立即辞别萧言,推着不情不愿的关羽,消失于长街转弯处。 萧言驻足回视曹操府邸,恰见一位路边行人压紧帻帽,疾步走入曹操府邸----这位行人萧言早就发觉,刚才就是他,扮作路人悄悄跟在萧言、刘备、关羽三人身后。 ====== 萧言八卦关羽、曹操、杜氏三角恋,肆意搅浑下邳池水,却万万没有想到,一场属于他的女人漩涡,也正在暗处悄然发酵。 返回宅院,萧言洗去尘埃,正欲卧床歇息,忽闻曹操使者来访。萧言勉强提起精神迎候,待其走至前院时,却意外发现所谓曹操使者,竟然只是四位陌生精锐战卒,而四名精锐战卒背后,则是除去绳索捆绑的吕布女儿吕雯。 曹操攻陷下邳,只除首恶,不问家眷,所以吕布众属将家眷,包括吕布妻子、吕雯,皆得以活命。只是,萧言却不懂吕雯为何出现在这里? 萧言拱手询问四名精锐战卒:“诸君如何称呼?” 四名精锐战卒谦卑致礼:“贱名不足污秽萧校尉之耳。此番登门到访,是奉曹公法令,将吕布之女寄养萧校尉府上。” “嗯?”萧言不解。 四名精锐战卒别具深意笑笑,即时告别萧言:“曹公早有吩咐,萧校尉昨夜陷城辛苦,我等不得叨扰萧校尉歇息。萧校尉既已收下吕布之女,我们这就回禀曹公。” “等等,曹公为何使吕布之女由我寄养?吕布妻子呢?”萧言问。 四名精锐战卒呵呵轻笑:“吕布妻子?吕氏已为曹氏也!” 萧言初时一愣,继而听明白四名精锐战卒言下之意:吕氏已为曹氏……曹操这边刚杀吕布,那边却纳妾吕布妻子。 “才入下邳,先纳妾秦谊妻,后纳妾吕布妻……曹操人妻名号,果然名副其实。”萧言大感无语。 “曹操纳妾就纳妾,却又为何将吕布女儿送我寄养?”四名精锐战卒背影渐渐消逝,萧言却依然猜不透曹操心意。目光移向垂头不语的吕布女儿吕雯,萧言猛然浑身一机灵:“纳妾吕布妻,赠我吕布女,难道曹操准备让我做他便宜女婿?” 一念至此,萧言主动试探吕雯:“你母亲呢?” 吕雯沉默以待。 萧言又问:“知道为甚将你送到我这吗?” 吕雯继续沉默。 萧言再问:“晓得你父亲的事啦?” 吕雯依然沉默。 “唉,苦命的孩子!”萧言居高临下,平着手抚摸吕雯脑后,怜惜叹息。 然则,吕雯弯身躲过萧言大手,并退后一步,和萧言拉开距离。 萧言犹豫片刻,低声问道:“恨我?” “恨……不恨!”却是吕雯第一次回应萧言。恨字,吕雯说的极其模糊;不恨,吕雯却喊的相当响亮。恨字是她真情流露,不恨亦是她真情流露,吕雯此时显然对萧言又恨又怕。恨是恨萧言使她家破人亡,怕是怕萧言再举屠刀,杀她母女两人。 萧言又问:“想杀我复仇?” 吕雯闭口不答,再次陷入沉默。 萧言忽然极其佩服曹操,不说其他,单说曹操纳妾吕布妻子,就不怕吕布妻子床上欢好时,突然摸起剪刀戳死他? 萧言真心不敢如此猖狂杀夫夺妻。 萧言非但不敢杀夫夺妻,更不敢杀父夺女:吕雯容颜秀丽,花季小美人,娶她为妻妾自然是男人幸福,但前提别是吕雯恨他恨得要死。 因是,萧言佩服曹操勇猛之余,又暗自埋怨曹操:“曹操你将吕雯送给我,是准备软刀子杀我,让我窝囊死在床上吧?” 尽管无比埋怨曹操,萧言却晓得此时尚不是与曹操翻脸之时,眼下无论如何,不管萧言喜欢不喜欢吕雯,为求保命,为求麻痹曹操,萧言也必须得把吕雯暂时留在家里。只是,萧言从来爱惜xing命,绝不会主动身处险地,任由吕雯这个不稳定因素为害----即便吕雯未来月余与萧言同吃同住,她也必须处于可控状态。 萧言前踏一步,左手用力扳住吕雯右臂,右手则捏起吕雯下巴,以强势态度胁迫吕雯,仔细凝视她那张洁白面孔。 青娥妆红粉,细腻留指间。 眼角湿润,却不曾溅出泪花。 嘴边紧绷,不避凝视,木讷眸子里充满的是倔犟。 令萧言颇感意外的是,他非但没有从吕雯身上觉察到浓重恨意,却反而体会到一种刚强,一种不屈,恍若巨石下的小草。 是吕雯将仇恨藏在心底,还是她将仇恨完全转向曹操,抑或她根本不曾想为吕布复仇?萧言猜不透。 第209 赐婚(八) () 第209赐婚(八)论功行赏 觉察吕雯不曾深陷仇恨漩涡,萧言对她所产生忧虑稍稍减轻。 撤回右手,萧言似劝慰吕雯又似感慨自己,喃喃说道:“军阀争霸,有进无退,非胜即死,你父亲既敢割据徐州,本就不该再怀侥幸。艰难非你父亲一人,巢湖其实亦如下邳,我若不来合伐徐州,等同渐渐割据地方,未来非为江南孙氏所杀,即为淮北曹氏所杀。世人都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然则凤鸟长活,鸡死非命,何其多也?……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喃喃自语间,萧言忽然瞟见一道靓影走过:“鹿小米?” 耳听萧言呼唤,靓影转身折向萧言,正是萧言昨夜突袭下邳时,长街偶遇那位十四五岁少妇。萧言指着鹿小米,向吕雯问道:“晓得她是谁么?” 吕雯抬眼瞟向鹿小米,摇摇头,表示不认识鹿小米。 萧言说道:“她姓鹿,唤作鹿小米。鹿小米父母一家、丈夫一家,皆为你父亲所杀……说起来,她与你才真正是仇深似海。” “她是……?”鹿小米讶然。 萧言反问鹿小米:“你不认识她?她是吕布的亲女儿,名叫吕雯。” “呀!校尉不是说,她今早和吕布一起押往郡府审判定罪?”鹿小米掩口惊叹,略显慌乱。 萧言郁闷答道:“曹操只诛吕布,既不问家眷,又不问胁从。只是,我本以为她将和她母亲相依为命,哪想到曹操竟然又把她送回?” “送回?”鹿小米更加迷惑。 恰在此时,吕雯突然横插一句:“你杀我父亲就是因为她?” “呃!”萧言顿时无语。 继而,萧言平摊五指,轻点吕雯额头,不留痕迹转移矛盾:“傻丫头哎,你父亲是生是死,哪里是我能做主的?” 萧言回望鹿小米:“你恨吕雯么?” 鹿小米笑笑:“曹操尚能罪不及家人,我怎会恨及吕布女儿?得知吕布众叛亲离,头悬白绫,我心底昨日仇恨,业已全部散去。” “如此最好。”萧言点头。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十一月二十六日。 这一日,下邳城四万盟军,如期举办盛大庆功宴。上至曹操亲信,下至辅兵老卒,皆分得无数醇酒甜食,共庆徐州大捷,而下邳县乡民众,因替盟军筹备饭食酒水,亦是奔走各地,忙碌不堪。 觥筹交错间,曹操断断续续宣布功勋奖赏,其中都尉以下,由传令兵传书表彰;都尉以上,由曹操亲自嘉赏。 曹操行赏之前,却又率先聚集张辽、宋宪、秦谊、魏续、侯谐、侯成、成廉、赵庶、李邹、曹xing等等降将:“诸君昔日虽曾尾随吕布祸害州郡,然而今日能够拨乱反正,可见忠义尚存,心底还敬朝廷。诸君未来,愿为文,愿为将?为将,吾可使诸君继续统军;为文,吾可使诸君外放为一县县令。” 曹操说是准许众人自主挑选未来,其实吕布众属将皆知:乱世之间,军权最重,倘若坚持统军,即便曹操一时大度允诺,未来也将百般忌讳,行止不能自由。与其受忌于军旅,不如外放做一县县令,虽然或将止位县令,永远不得晋升,却总归能够逍遥自在,善始善终。 因是,类如宋宪、秦谊、魏续、侯谐、侯成、赵庶、李邹趋利避害,相继选取比较稳妥的县令千石奖赏,仅有张辽、成廉两人,不避艰险,坚持统军为将。 曹操先安抚宋宪等人:“诸君姓名暂由主薄录下,而后陆续补缺各郡县。” 曹操再安置成廉:“君知机见降,献图泗水,使徐晃得以夜袭曹xing、魏续,摧毁泗水防御。王师能够即时兵围下邳,君亦有功也,可为忠勇校尉,依旧由萧言所辖。” 曹操最后奖功张辽:“君辗转关东多年,内藏北地太守符印如新,君忠汉之心,天下知也。待回许都,吾当上表天子,擢升北地太守张辽为中郎将。” 奖赏众降将完毕,曹操又渐次封赏麾下诸将乃至于刘备等等,该晋升官职者晋升,不该晋升官职者赏钱赏物。 未几,曹操将目光转向广陵--巢湖联军。 曹操先夸赞陈衡:“吕布骁勇,虽董卓、袁绍不能制住。君弓弩突进,活擒吕布,从此可小觑天下英杰也。君活擒贼首吕布,功莫大焉,可为强弩校尉,依旧由萧言所辖。” 曹操再奖赏太史慈:“君成名青、冀,从义江淮,先抗逆贼袁术,后擒顽贼吕布,自此中国谁人不识君?君逆孙策、败袁术、擒吕布,威名赫赫。待回许都,吾当上表天子,擢升巢湖司马太史慈为裨将军,兼领丹阳太守。” 曹操又奖功萧言:“君举旗巢湖,救命流民数十万;君游弋长江,两败孙策,使其不敢西迫豫章;君北战袁术,以少胜多,势压强敌;君从义下邳,先是片刻马踏葛峄山,继而累功南城,未几复又首陷下邳,活擒吕布、陈宫、高顺、侯成、魏续等等诸将,下邳之功,君有九成。君功灿烂,自汉建基四百年来,唯有故骠骑将军霍去病,才能够坦然立足君前三尺。待回许都,吾当上表天子,擢升巢湖校尉萧言为扬武将军,兼领九江太守。” 曹操最后夸功陈登:“君先乱吕布、袁术合纵之势,再提义兵北来,策反郡县无数。如非君之全力谋划,吾岂能一举剿灭吕布?尤其,君慧眼卓识,举荐巢湖英才,于汉家有巨功焉。待回许都,吾当上表天子,增封陈登为伏波将军,兼领广陵太守。” 陈衡为强弩校尉,太史慈为裨将军,萧言为扬武将军,单论官爵,曹操今日赏赐绝对丰厚无比。 扬武将军,东汉始置,因马成而为时人所重。马成,字君迁,荆州南阳郡人,为追随刘秀开国的“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王莽乱世,马成曾以扬武将军之职,斩杀李宪,平定江淮。 曹操举荐萧言为扬武将军,即是取材于马成平定江淮典故。 第210 赐婚(九) () 第210赐婚(九)我养其妻,萧仲达养其女,吕奉先可死而无憾也。 萧言为扬武将军,陈登为伏波将军。 扬武将军也好,伏波将军也好,皆为汉世非常置杂号将军,品秩类同。然则,因为扬武将军成名于马成马君迁,伏波将军成名于马援马文渊,这俩杂号将军渐渐蕴含特殊含义,其中尤以伏波将军为重。时至汉末,伏波将军地位明显高扬武将军一个等级;而扬武将军又高寻常杂号将军一个等级。 陈登北来下邳,庸庸无为,万事都是巢湖冲在前面。结果,最终论功行赏时,马踏葛峄山,首陷下邳城的萧言,所获功勋却反而比不得庸庸碌碌的陈登。 虽然巢湖对此多怀不满,但是萧言却能理解曹操用意。 萧言功在战阵,陈登功在国势。 没有萧言,曹操攻陷下邳,或将耗时多些;没有陈登,曹操却根本无望攻陷下邳,擒杀吕布。 取信萧言,曹操所得不过巢湖七县外援;取信陈登,曹操一能笼络下邳士族,二能维稳徐州。 谁轻谁重,不言自明。 这也是庶民与士族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取信庶民,仅得庶民一人;取信士族,能得一县一郡乃至一州。利益所在,由不得主上不重视士族。 闲话暂且不提。 嘉赏封功之余,曹操又隆重迎见陈纪、陈群父子,并以晚辈姿态致礼陈纪。 陈纪陈.元方、陈群陈长文,豫州颍川郡许县人。汉末之际,许县陈氏乃是中国一等一高门,虽非四世三公之家,名望却能比肩汝南袁氏。如中平四年(西元187),陈纪之父,陈群之祖父陈寔陈仲弓逝世时,海内名士赴丧者高达三万余人,虽家在并凉荆扬,亦不远千里前来许县,为陈寔治丧。再如建安元年(西元196),汉庭擢升曹操为大将军,拜袁绍为太尉,彼时袁绍怒曹操竖子专权,即时将太尉之位让给陈纪,表示其对曹操不屑。 陈纪、陈群虽在下邳,却坚决拒绝吕布征辟,不曾任职徐州。因此,吕布虽然败亡,却不影响他们父子两人名望。 今日庆功酒宴,与前日临时审断吕布聚会不同,在座属官以文官名士居多,纯粹军将寥寥无几,似徐晃、于禁、乐进、许褚、史涣、韩浩等人,皆未能赴宴。而太史慈,由于兼领丹阳太守,却意外被迎至宴席,只是太史慈座次较低,与萧言相隔颇远,席间不能共语。 酒宴格局为两人同坐一桌。其中,曹操与刘备同坐一桌;陈纪与荀攸同坐一桌;陈群与王必同坐一桌;陈登与萧言同坐一桌;郭嘉与夏侯渊同坐一桌;太史慈与曹休同坐一桌…… 酒宴只谈私情不问公事,箜篌音韵间,曹操不知不觉将气氛带高。曹操连连劝酒众属,一杯刚尽,侍女即时添满,谁若要推辞说自己酒量浅薄,只会迎来曹操更加热情劝酒:“六年苦战,终杀吕布,此乃天下喜事。诸君不论能饮与否,今日皆须不醉不归。除非醉倒酣睡不醒,否则酒水不能稍停。” 曹操今日劝酒,xing质与寻常饮酒不同,目的就是灌醉属吏将校,借此考验下属忠诚度。不仅陈登、萧言、太史慈、陈群、陈纪需要被迫饮酒至醉,庭外如徐晃、于禁、乐进等将校酒席;张辽、成廉、魏续等降将酒席;陈衡等巢湖、广陵将校酒席,今日也必须或真或假大罪一场。 兵法有曰:醉之以酒,以观其态。 酒宴痛饮,目的不是比拼酒量,而是借醉酒以考验忠诚。若某人少饮,则知其圆滑;若某人假醉,则知其狡诈;若某人拒酒,则知其不可用;若某人……每一场类似酒宴,都是曹操观望臣属之心重要时刻。类似酒场,若想最大限度取信曹操,唯有跟着气氛走,最终酣醉一场,向曹操主动敞开胸怀,表明真心。 说是只谈私情不问公事,但随着酒水渐渐饮多,众人话题越发凌乱不可控。席间偶尔谈及吕布,或贬其反覆,或叹其武勇,或慕其刺董,或哀其悲,侃聊着侃聊着,曹操突然扬声说道:“有我养其妻,有萧仲达养其女,吕奉先可死而无憾也。” 与陈纪同坐一桌的荀攸,乍听曹操言论,突然掩袖剧烈咳嗽起来。酣醉状态,席间众人大多数神志模糊,没有过多在意曹操慷慨发言,倒是荀攸剧烈咳嗽声,瞬间聚集所有注意力。陪坐一边的陈纪,使侍女斟满热汤,递给荀攸:“公达可是呛住?” 荀攸又连续咳嗽片刻,掩袖指着案几上才动一筷的河鱼菜碟:“不幸为鱼刺卡住,扫了大家饮酒气氛,多有得罪。” 曹操指着荀攸身后侍女,说道:“鱼刺xing畏苦酒,你去为公达取些苦酒软软鱼刺。” 汉世所谓苦酒,即是醋。 荀攸止住侍女说道:“咽喉痒痛,我自去后房饮些苦酒就是。” 说罢,荀攸径自起身,离别宴席。荀攸离去未满一刻钟,曹操也以内急为由,起身离去。 荀攸、曹操相继离去,使得酒宴气氛陡然转冷,化作两两低声交谈。恰在此时,陈登突然偏过头,小声询问萧言:“司空适才说‘仲达养吕布女’,是何缘故?” “二十四日晚,司空使兵卒押解吕布女儿,说是令其暂时寄养我家。”萧言答道。 陈登问道:“隐约记得,吕布只有一女,名曰吕雯,今年十五岁,曾许与袁术长子袁耀为妻。司空寄养仲达府上之女,难道就是吕雯?” “姓名无误,恐怕就是此女。”萧言答道。 陈登了然,继而复又问道:“曾经亲见吕布之妻,面容姣好,媚态十足,自有艳丽,而吕布本人容貌恭谨,鼻若悬胆,脸如刀削,亦是俊秀儿郎。以父母推测子女,吕雯想来也是明目皓齿,楚楚衣衫?” “蝉首娥眉,临湖莲花,的确是位小美人。”萧言答道。 陈登即时追问一句:“神女荐席,可曾**?” 第211 赐婚(十) () 第211赐婚(十)即将到来的联姻 “神女荐枕,可曾**?”陈登**裸质询萧言**,追问萧言这两日有没有亵玩吕雯。 萧言横瞥陈登一眼,没有答话。庆功宴上追问**,陈登问话本就属于逾礼,其次吕布刚死三日,乍然议论其女,陈登做事也恁不地道。陈登尴尬笑笑,却不曾放弃话题:“仲达有意娶吕氏为妻?” “巢湖已有婚约,陈广陵无须多虑。”萧言冷然敷衍。 陈登却不顾引起萧言反感,继续追问:“却是不知仲达与谁家良女互聘婚姻?” “袁氏。”萧言说。 陈登故作惊讶,说道:“巢湖兵多有流言,说是仲达昔日夜袭成德,曾经掳获袁术幼女,因知其为良家息女,遂欲聘之为妻。仲达所谓婚约,莫非即是指袁术幼女?” “然也。”萧言说。 陈登沉默稍顷,又问道:“仲达既欲娶袁氏女为妻,则将如何相待吕氏女,难道准备纳其为妾室?” “暂时寄养而已。”萧言依然含糊敷衍。 陈登轻笑:“说是寄养,然则如今谁不视吕氏女为仲达妻妾?仲达如若执意将她送人,外人而后亦当说:某某迎娶萧仲达小妾为妻;某某侵夺萧仲达小妾。事已至此,仲达不娶吕氏为妻妾,其亦为仲达妻妾。” 萧言蹙眉无语。 陈登渐渐吐露心思:“我观司空之意,应是知晓仲达倾慕吕氏女,故而即时赐给仲达……” “等等,‘知晓我倾慕吕布女儿’,这话怎么说?”萧言惊讶反问。 陈登别具深意笑笑:“二十三日巢湖兵夜陷下邳,仲达那时怀抱吕布幼女,大摇大摆游走南城。曹司空只须稍加留心,焉能不知仲达英雄风流事迹?” 怀抱吕雯,大摇大摆游走南城?萧言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怀抱吕雯游街啦! 不过毕竟事情相隔不远,萧言很快理清思路:“怀抱吕雯游街南城,难道是说鹿小米?陈登、曹操误把鹿小米当作吕雯!可是,按理说不该发生这种误会啊?吕布父女是太史慈所擒,太史慈与我进军方向南辕北辙,纵然我所率亲兵口风严密,也不可能使人误会鹿小米是吕雯。”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只是,虽然觉察漩涡渐起,萧言却反而更加镇定,试探反问陈登:“如以明府所说,是司空晓得我与吕雯同骑游街庆功,所以才将吕雯送还巢湖?” 陈登说道:“我观司空之意,恐怕正是如此。司空与袁术交恶已久,必不喜仲达娶妻袁氏女,恰逢知晓仲达掳获吕布幼女,爱慕有加,遂心生鸠占鹊巢之意,使仲达改以婚配吕布幼女。但凡少年,倘若没有婚约约束,向来喜新厌旧,仲达倘若陷身吕氏女,必然渐渐忘却袁氏女。届时仲达娶妻吕氏女,而司空自纳吕布旧妻,两人也能勉强称作翁婿----司空考虑,十有仈jiu即是如此。” 闻听陈登点破曹操鸠占鹊巢之谋,萧言心情愈加败坏。 诚然,好色是男人本xing,不论吕雯还是鹿小米,萧言心底都曾荡起心中涟漪----然而皆限于野花xing质,不能与袁茉儿那一朵家花相比。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搅一桩婚”,曹操这种插足搅乱婚姻行为,使得萧言对其无比讨厌----本来就对曹操感到失望,萧言此时愈加失望。 陈登继续阐述形势:“鸠占鹊巢,使仲达迎娶吕布幼女,此为曹司空本意。只是,曹司空如今或将改变笼络仲达策略。” “改变?”萧言问。 陈登抄起竹筷指向陈纪:“仲达不见荀公达(荀攸)离去乎?” “荀攸故作鱼刺卡喉离席,原因在于我?”萧言讶然。 陈登点头:“荀攸xing情耿直,眼里不容沙石,其久去不归,定是切声苦劝曹操改变笼络仲达策略。” “明府以为荀公达将会如何待我?”萧言问道。 陈登略略沉吟片刻,方才细声说道:“荀氏高门望族,前有八龙,后有两荀,甚得曹操信赖。然而,自古仗义屠狗辈,侯门深处掩白骨,曹司空或许对仲达秉xing怀有幻想,而荀攸绝对只会考虑利益,使仲达未来不得不与颍川郡捆绑为一起。” “曹司空为一代枭雄,奸诈无比,其所算计,初看错漏百出,破绽无数,再细细思量,却愕然发现,处处破绽,则处处不是破绽,竟是如此厉害。尤其曹司空本xing极其奸诈,其所言语,真真假假,信其为真,将为其所欺;信其为假,亦将为其所欺。以吕布事为例,闻听刘玄德转告,说司空屡屡欲活吕布,最后却因相信刘玄德与我,不得不宣布吕布死刑。然则,司空真欲使吕布苟活?吕布身死三日,曹操纳其妻为妾,送其女为仲达妾,可曾有一点怜惜吕奉先意思?纳刘玄德之言,看似尊崇刘玄德,其实欲嫁祸于刘玄德,使徐州民众恨刘玄德无恩;赠仲达吕布幼女,看似笼络仲达,其实欲推恶仲达,搅乱八百里巢湖,断送仲达兼并袁术念想。” “曹司空之待仲达,好名与仲达,恶名亦与仲达。而且,曹司空隐藏背后的毒计,我至今尚不能完全看穿。” “不过,荀公达与曹司空不同,荀公达算计不杂私情,有其顽固坚持,曹司空必然放缓奸诈诡谲。那么,荀公达将会采取何种策略笼络仲达呢?” “荀公达以己度人,必以为仲达娶妻袁术幼女,是贪图望族名家,籍借军功晋阶士族。吕布虽是豪杰,却家门凋敝,远远不能比拟袁氏,吕布幼女纵然是天生赵飞燕,也填不满仲达心胸欲壑。荀公达此时必在苦劝曹司空为仲达订婚名门,以此彻底附庸巢湖。” “既欲订婚名门,肯定只能从曹氏中选取良女为仲达之妻。曹休一脉、曹洪一脉、曹炽一脉、曹邵一脉等等,当然如若曹司空特别看重仲达,或许亲自将女儿嫁给仲达。” 萧言顿时大惊失色:“当曹操女婿?饶了我吧!” 就曹操那般黑、矮、丑尊容,他女儿的气场,十有仈jiu远超后世和谐年间凤姐。 真要娶妻曹操女儿,萧言还不如自杀好! 第212 赐婚(十一) () 第212赐婚(十一)夏侯渊女婿? 如若历史不改,曹操女儿未来皆将封有公主尊号,如清河长公主、安阳公主、金乡公主等等。公主名号虽惹人遐想,但事实却往往令人失望,好比后世满清一朝,单听字面褒奖,谁会想到bei 精城一群格格皇后,竟是凤姐大甩卖?后世人倘若见识过满清后宫“美女照”,必将感慨凤姐自信不是凭空而来,原来凤姐姿色可比满清历朝皇后。 虽然汉末不似满清审美变态化,但是有鉴于曹操黑、矮、丑极品尊容,由不得萧言不担心曹操列位女儿,再演满清后宫惊悚合照。 因是,初闻曹操或将嫁女与己,萧言当即赫然变色,仿佛提前望见一幕幕悲剧。 继而,萧言又对汉献帝刘协充满怜悯,有曹操三位女儿簇拥身边,刘协境遇如何,真是可想而知。 曹操是枭雄不假,而陈登亦非善人。然则,陈登诡谲固然类如曹操,陈登此时品评曹操更是掺杂私心,但是却不能因此否认陈登总观全局的智慧:曹操十有仈jiu将要采取婚姻捆绑策略,以此附庸巢湖。 觉察萧言异状,陈登神情略显诧异,试探问道:“仲达不愿为司空女婿?” “惧其女相貌类如司空。”萧言实话实说。 陈登初时一怔,继而心生戚戚然:倘若曹操女儿相貌类似曹操,那还真是一场噩梦。或许有人贪慕富贵,不惜牺牲婚姻幸福,但是眼前萧言,却显然不是此类人。 感慨人之常情之余,陈登又间接安抚萧言:“司空膝下共有三女,唯有长女临近婚龄。不过,传闻早在此女幼时,司空妻丁氏已经做主,将其许配于丁氏本家。司空长女许配丁氏,次女、幼女刚能行走,仲达即使有心做司空女婿,司空也变不出来女儿。司空前时之所以赠婚仲达吕氏女,恐怕就是基于此间考虑。” 闻听曹操尚未子女成群,萧言心底不禁长舒一口气:“不是曹操女儿就好。” 陈登继续说道:“司空不可能嫁女萧氏,而曹休、曹洪、曹炽、曹邵等诸曹氏,世代显贵,家门森严,贪慕望族,鄙弃寒门。仲达寒门出身,如无司空从中努力周旋,诸曹氏怕是根本不愿嫁女萧氏。反观司空,远在下邳,身边只有曹洪、曹仁、曹纯、曹休等小辈,突兀编织婚姻,或将引起曹氏旁门不满。” “幸得曹氏之外,另有夏侯氏。曹氏、夏侯氏世代交好,联姻内嵌无数。甚至巷间更有流言,说司空父亲曹嵩本是夏侯氏血脉,只因司空祖父曹腾血脉断绝,又身披宦官恶名,诸曹氏顾忌家门,不愿赠子过继曹腾,这才不得不从夏侯氏里选取司空父亲,改姓过继为曹家子。不论流言真假与否,自从司空父子相继掌权以来,夏侯氏门第渐起,却是不争事实。” “曹氏世代显贵,宦达非自今日起,类如曹洪、曹仁、曹纯、曹休等等,祖辈皆是两千石之家。反观夏侯氏,则门第衰落,非但为曹氏所轻,亦为其他名门所轻。寒门嫁女规矩少,司空为便宜行事,恐怕将会努力促成仲达与夏侯氏联姻。” 萧言讶然:“夏侯氏?” 陈登点头:“仲达但观今日酒宴,能与陈纪共座者为荀攸。荀攸出于荀氏,陈纪出于陈氏,皆是当地名门,颍川注重门第,由此可见。仲达若归许都,必将饱受名门欺压、诋毁……” 评论萧言前途间隙,陈登突然转移目光:“仲达妻家已定,为颍川太守夏侯渊一脉也。” “夏侯渊?”萧言顺着陈登目光,恰见夏侯渊长身而起,跟随一名侍女离席。 陈登解释道:“定是荀攸、司空议定,特来召唤夏侯渊咨询。我知晓夏侯渊膝下共有两子,长子名曰夏侯衡,娶妻曹氏;幼子名曰夏侯霸,尚未娶妻,却不知道夏侯渊有没有女儿?如果夏侯渊有女儿,司空或将使其女嫁与仲达为妻。如果夏侯渊没有女儿……夏侯渊另有族侄夏侯尚,颇有声名,司空也可能寻夏侯尚姐妹,嫁与仲达为妻。” 夏侯渊、夏侯衡、夏侯霸、夏侯尚…… 夏侯尚有没有姐妹萧言不知道,但是萧言却晓得夏侯渊肯定有女儿----尽管不是夏侯渊亲生的。真实历史上,建安五年,也就是后年,张飞张三爷就将强抢民女,霸王硬上弓,干脆了当做夏侯渊女婿。甚至,蜀汉后主刘禅两位皇后,即是张飞与夏侯氏所生女息。再往后,夏侯渊次子夏侯霸叛变,亦是借助夏侯氏影响力轻松站稳蜀汉,得以善始善终。 能使张飞一见倾心,夏侯渊所认干女儿,其姿色想来也不会差点哪里去。 萧言捏起下巴琢磨:“倘若曹操要我做夏侯渊女婿,会不会就是准备将他那位干女儿嫁我?曹操才抢关羽媳妇,又要我抢张飞未来媳妇?” 继而,萧言回忆其夏侯氏资料:“历史典册记载:建安五年张飞掳获夏侯氏,夏侯氏年纪约十三四岁。今日为建安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姑且算作建安四年,夏侯氏如今也仅有十二三岁。娶位十三岁萝莉为正妻,也恁禽兽了点!” “不过,与我相比,张飞才真正是禽兽哩!建安五年时,张飞都是三四十岁皱纹脸大叔啦,还没脸没皮抢婚十三四岁小姑娘,活该后来被人刺杀。” 陈登不知萧言心中埋汰张飞禽兽,误以为萧言正在努力剖析利害,所以试探问道:“司空若欲使仲达娶妻夏侯氏,仲达可否愿意?” 萧言是否联姻曹氏、夏侯氏,不仅关系巢湖七县存亡,更与陈登徐州布局休戚相关。陈登之所以深度剖析荀攸、曹操,其用意正是欲温水煮鱼,一点点离间巢湖许都,使萧言放弃连势曹操,改以投归刘备或者暂时退还巢湖。 最怕萧言归顺曹操的,恰恰是陈登、刘备两人。 愿不愿娶妻夏侯氏呢? 这可真是一项艰难选择。 第213 赐婚(十二) () 第213赐婚(十二)有之,妻家为何氏。 是否娶妻夏侯氏,是一项艰难取舍。 萧言正待敷衍回复陈登,背后突然走来一名侍女,附耳传话:“扬武将军,曹公请你后厢一谈。” 萧言顺势辞别陈登:“明府稍等,去去就回。” 陈登则别有深意拍拍萧言左肩,沉默无言,目送萧言离去。萧言跟随侍女转过几道屏风,迎面望见曹操、荀攸、夏侯渊三人。曹操即时招呼萧言近前,略略闲问三五句,话题渐次转移重心:“仲达可是孝灵皇帝光和三年十一月初五日生?” “诚如司空所言。”萧言讶然万分,没想到曹操准备充足,已经打探出他的生辰八字。 曹操点点头,继续说道:“光和三年为庚申年,建安三年为戊寅年,仲达刚满十九岁,然因生在十一月,则亦即将加冠矣!女子十四当嫁,男子二十应婚,仲达昔在巢湖,可与良家合订婚约?” “有之。”萧言答道。 曹操混不在意,轻笑问道:“吕布女?袁术女?” 萧言答道:“妻家姓何。” “何……嗯,姓何?”曹操突然意外怔住。 与此同时,荀攸也与夏侯渊面面相觑:任他们千猜万想,也没有料到萧言回答,竟然是“妻家姓何”。 既然准备联姻笼络萧言,无论曹操还是荀攸,都曾仔细搜集萧言背后详尽资料,比如萧言生辰八字,比如萧言“怀抱吕雯游街”,比如萧言娶妻袁茉儿传言……等等。只是,萧言口中“妻家姓何”,却是又从哪里冒出来的? 见曹操、荀攸、夏侯渊齐时愣住,萧言不禁暗自得意: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还不晓得我有何氏一张牌吧! 合婚何氏并非萧言临时编纂的,萧言说妻家姓何,指的是他那位数年之前的未婚妻----准确来说,是萧十一郎萧十一数年之前的未婚妻何蓁。 萧言魂穿汉末之际,萧十一原本是有婚约在身的。 昔日雒阳大乱,大将军何进丧命嘉德殿,无数攀附何进富贵的何氏支脉,也随之纷纷四散逃离河南郡。 其中一门何氏支脉逃难路过淮南,恰巧被萧十一父母所救。那一门何氏支脉家主,为感谢萧氏救命之恩,所以不计门第悬殊,坚决与萧家结为婚姻之家。何氏支脉家主不仅把亲女儿何璇嫁给萧信为妻----也就是萧十一嫂子,更把另一位族弟何昌亲女儿何蓁,许给萧十一为妻。然则,何昌门丁不兴,膝下没有子嗣,只有何蓁一位女儿。何昌只有一女,萧家却有两子,所以何昌临时更易婚约,变嫁女萧家为萧十一入赘何氏。萧家是庶民,与何氏门第天上地下,萧十一父母斟酌两三日,决定牺牲幼子萧十一入赘,以此换取长子萧信联姻何氏,晋升门第。也是何昌欲使萧十一入赘何氏,萧家百数亩良田等等财产,才由萧信完全继承。 何璇、萧信结婚不久,何氏支脉家主病逝,而何昌则以丧事为由,率众辞别萧家,携众回返庐江。何昌初时颇与萧家交好,月月来信,然而待他站稳庐江,门第稍稍复兴,却是不禁渐渐悔恨联姻庶民萧家。初平三年(西元192),吕布刺杀董卓,关东大震,何昌以国事不稳为由,请萧家送萧十一来庐江入赘。萧家父母当时觉得入赘何氏,是萧家亏欠萧十一,所以坚决婉拒何昌提议,说是等萧十一年满十六岁,再去庐江完婚入赘。 这次婉拒,却猝然成为萧、何两家交恶的导火索。待萧十一父母逝世时,萧、何两家关系几乎完全断绝,乃至于萧十一父母丧礼,何氏也仅派来一名小厮参加----据说,这名小厮还是萧十一那位未婚妻何蓁,偷偷派来的。 自从萧、何两家交恶,萧信妻子何璇,由于何氏女、萧家妇双重身份,进退维谷,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屡屡为两家刁难斥骂。萧家庶民,仕途无望,数年间何璇顶着何氏冷眼咒骂,厚着脸皮走动关系,希望替萧信求个官吏身份----不求候补县府,就是做个乡间亭长、里长,富贵当地也好。 说起来,何璇前时无情虐待嘲讽萧十一,本是欲以此摧毁萧十一郎傲骨,迫使萧十一不得不低头巴结何氏,使其保住他与何蓁婚约。在何璇看来,萧十一入赘何氏不仅是萧十一的福气,更有助于缓和萧、何两家矛盾----萧家两位顽固老人逝世,她本人又极其强势,能够完全拿捏住萧信,萧家未来如何,当时可谓全凭她一人做主。只要她代表萧家向何氏低头认错,何氏总要顾忌她父亲情面,为萧信运作一番。 可惜,萧十一榆木脑袋外加一身傲骨,离家出走后非但没有投靠何氏,反而就地在成德做起游侠。萧十一做起游侠,何氏随即又传来有意悔婚消息,何璇立时变假恨为真恨,恨萧十一毁了萧信未来,恨萧十一毁了萧驹未来。也是自那时起,何璇无比怨恨萧十一,而萧信虽然明面一副亲兄弟样,其实背处也常常骂萧十一是蠢货,宁做游侠也不入赘何氏。 萧十一在成德县孤独浪荡三年,何璇、萧信两人或明或暗视而不见,其中原因,一则怨恨萧十一埋葬萧家前途,二则害怕萧十一回家侵夺家产。何璇、萧信夫妻,其实是一个白脸,一个红脸。而萧信红脸热情,其间亦有何璇默许,那是何璇大家族处事策略----万事留一线,倘若何蓁未来还嫁萧十一,萧信便可出面缓和矛盾。直至刘晔亲访方里村,何氏、萧信两人发觉萧言巴结上刘晔,这才瞬间真正改变态度。 萧十一做游侠时,萧信、何璇三年不相见;闻知萧言巴结上刘晔,萧信、何璇即时走访成德县城。 萧言在成德时,初始亦被何璇骗住,以为何璇虽然无情,萧信尚且念及兄弟亲情。直至巢湖兴建,萧言使人接迎萧信、何璇、萧驹一家三口,下属传递来各类隐情时,萧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萧信、何璇夫妻一条心,他们表面争吵其实是做给萧言看。 也是因此,萧言彼时长叹一声人情冷暖,任由萧信一家居住巢湖危地。 第214 赐婚(十三) () 第214赐婚(十三)当应直取幽冀,一问袁绍头颅几斤沉! 何氏本家,原在兖州任城郡樊县。 何昌父亲为何休。何休,字邵公,孝灵皇帝时名动京师,曾与东海大儒郑玄郑康成齐名并称。 何休虽有高才,其子何昌的才识,远远不如他。所以,待光和五年何休病逝后,何氏门第陡然衰落,为维持何氏富贵,何昌断然借助何璇父亲一脉,攀附于即将兴盛的何进势力。然而,成也何进,败也何进,伴随何进授首嘉德殿,何昌只能迁家避难,远逃淮南。 何昌与何璇父亲远来淮南,隐姓埋名,就食方井村数十月。何璇父亲本是何进支脉,小户出身,不堪何进败亡打击,故欲就势安家成德县。反观何昌,则渐渐联络一些何休故友,试图东山再起,重建何氏门第。由是,借助何璇父亲病逝契机,何昌即时远走庐江,先住六安县,再迁灊县,不但日益轻视庶民萧家,连带何氏支脉何璇也不愿过多理会。 尤其是何昌妻子柴氏,嫌弃萧十一无文无武,坚决反对这门亲事。待其闻听萧十一离家出走做游侠,柴氏即时遣人送来悔婚书,彻底摈弃萧、何联姻,重新为女儿选取良家。 萧言魂穿汉末,尽管脑海里存有何氏记忆,但是由于何氏悔婚业已三年,他也自然不愿自讨没趣。直至萧言兴盛巢湖,偶然使人追踪萧、何两家旧怨,却意外得来消息:柴氏当年虽然递来悔婚书,但是何昌却没有正式宣布悔婚,而何蓁如今更是待字闺中,不曾许配他人----很显然,何蓁、萧十一婚约纠缠,并非萧言想象中那样简单。 当然,萧十一是萧十一,萧言是萧言。 萧言入驻巢湖后,先倾慕陈洛儿,再爱恋袁茉儿,却是根本无暇再纠结琐碎婚约。 也是今日面对曹操.逼婚困境,萧言才不得不把何蓁高高举起,化作挡箭牌。 何蓁这块挡箭牌,或许不能婉拒曹操提婚,却无疑能够为萧言赢取一定缓冲时间。 闲话暂且不提。 “妻家姓何。”有陈登提醒在前,萧言从容回绝曹操提婚。 曹操、荀攸、夏侯渊面面相觑,万万没有想到萧言如此应招。曹操反应迅捷,即时追问萧言:“哪一地何氏,怎却不曾听过仲达提及?” “是庐江灊县何氏,祖籍本在兖州任城郡,为前谏议大夫何休何邵公之孙女。”萧言答道。 曹操愈加吃惊,心想:“萧言如此气定神闲,难道不是诓骗我,而是他真有婚约在身?” 荀攸及时化作活字典,为曹操介绍何休为谁:“何邵公从师羊弼,善公羊学,远近知名。孝灵皇帝时,京师群儒,呼郑玄为‘经神’,呼何休为‘学海’。” 记起何休为谁,曹操又冷吸一口气,使一腔提婚心思顺时堵在咽喉。曹操动动嘴唇,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只好将目光投向荀攸,示意荀攸另辟新径,打开局面。荀攸首先试探问道:“萧扬武(将军)与何氏婚期定在何年何月?” “婚期尚未定下。”萧言答道。 稍稍沉默片刻,荀攸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指问题中心所在:“自孝灵皇帝以来,汉家多难,先有十常侍乱政,后有董卓焚烧两京,幸得司空临危辅助,汉室才得以再立许都。然则,未等许县万事初定,袁绍忽又虎视眈眈,怕是待其剿灭公孙瓒,袁绍第二日便将率军来攻许都。” “汉室存亡,只在瞬息!” “西有张绣,东有吕布,南有袁术、刘表,皆是贼子心xing,欲借袁绍强军,分食汉家尸骨。幸得萧扬武强军突袭,夜陷下邳,司空得以如期剿杀吕布,暂稳徐州。萧扬武非但为司空福将,亦是汉家福将也!” “适逢汉室危亡之际,司空有意使萧扬武留兵豫、兖,或屯兵豫州,抗拒袁术、刘表、张绣;或入驻兖州,北退袁绍。萧扬武可愿全力相助司空,使周公伟业再现本朝?” 不意荀攸越过联姻问题,直接吐露拉拢心意,萧言立时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回答。 曹操顺着荀攸语气说道:“诚如公达所说,仲达可愿助我逆击袁绍,安保汉家江山?若能得仲达鼎立相助,袁绍虽有四州之地,又何足为虑!” 萧言委婉拒绝曹操:“诚然,地不分南北,年不分老幼,皆有安保汉家江山之责。然则,下官在巢湖,近能剿灭袁术,斩断袁氏一臂;远能增兵陈留,与司空合战黄汴水渠。是以,下官在巢湖亦能相助司空也!” “杀鸡焉用宰牛刀!”曹操拂袖背手,缓声说道:“东楚孙策,假父之名,今遇刺芜湖,基业分崩可待;寿春袁术,三战三败,犹如冢中枯骨,覆亡在即;荆州刘表,割据本州,投鼠忌器,暮霭沉沉。此等碌碌群鸡,焉用仲达宰牛巨刀!江淮时局,庸将即可为之,似仲达这般沙场豪杰,当应直取幽冀,一问袁绍头颅几斤沉!” 闻听曹操评价孙策、袁术、刘表,说孙策假父之名,说袁术冢中枯骨,说刘表投鼠忌器,萧言顿时心生怪异感觉:“难道这是属于我的‘煮酒论英雄’,曹操不会再蹦出一句‘今天下英雄,惟校尉与操耳’吧?” 吐槽曹操自视甚高之余,萧言又苦苦思索拖延良策:“曹操势强,雄兵数万,非我巢湖能比,如何使其目光暂时从巢湖移去呢?” 恰在此时,荀攸突然说道:“萧扬武面显犹豫,是否受制于恋乡情结,不愿北来?” 闻及荀攸提起恋乡,萧言顺势展开话题:“诚如荀军师所说,巢湖地在江南,时令温暖,巢湖兵卒是以不耐北方苦寒。下邳冬风已使无数巢湖兵手生冻疮,况乎幽州、冀州气候?怕是巢湖兵初至冀州,便纷纷病倒卧床,非但无益于战阵,更将成为司空累赘。南人与北人生活习xing不同,还请司空体谅。” ps:算不算大名鼎鼎退婚流? 第215 赐婚(完) () 第215赐婚(完)男儿豪杰,本当纵横五湖四海,岂可贪恋巢湖一地? “南人与北人习xing不同,愿留守巢湖,替司空扼师江淮。”萧言顺势婉拒曹操笼络。 “呵呵呵!”曹操突然畅笑起来。 曹操含笑说道:“昔日兵败荥阳,士卒溃散,吾遂与夏侯元让(夏侯惇)远行扬州,得募丹阳甲士数千人。丹阳兵为我起家精锐,巢湖与丹阳相邻,习xing如何,我岂能不知?” “啊?”萧言细中有疏,却是忘记曹操第一批精锐正是从扬州丹阳郡募集,此时不禁尴尬起来。 萧言再回头观望荀攸,果见荀攸亦是满脸含笑,显然荀攸适才提及恋乡情结,是故意挖坑等萧言跳。 不等萧言从尴尬中回复,曹操又犀利问道:“仲达能够逆击袁术,合攻吕布,显然与我心意向同,有意辅助汉家中兴许都。既是如此,仲达却又为何不愿留军豫、兖?难道仲达怀疑我曹孟德假公济私,假借汉室之名,行兼并之实,有意侵夺巢湖七县兵权?” 不意曹操道破心中忧虑,萧言神情更加尴尬,只得继续敷衍说道:“不曾这般想。司空渐次讨定兖州、豫州、徐州,岂会在乎区区半个九江郡。” 曹操顺着萧言口气说道:“然也!兖州有八郡,豫州有六郡,徐州五郡,三州十九郡,郡郡不弱九江郡。抗逆袁绍,多一九江郡不算多,少一九江郡不算少,九江全郡尚且如此,何况仲达仅仅平定南九江郡?请仲达务必丢弃此类心思,许都不缺巢湖七县,许都更不缺巢湖数十万流民。”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许都缺的是仲达这般的当世霍骠骑(霍去病)。” “得九江,无助于许都抗逆袁绍;得仲达,许都却能勇战袁绍,攻陷邺城。” “吾眼中只有仲达一人也!” 荀攸顺势说道:“九江郡有十四县,陈留郡有十七县,则九江全郡尚不如陈留一地也!仲达为天生俊杰,自当追随司空虎步黄淮,岂可苟安八百里巢湖?” 曹操点头赞许:“男儿豪杰,本当纵横五湖四海,岂可贪恋巢湖一地?许都倘若有贤不能举,有才不能任,使仲达裹足巢湖微末之地,何谈中兴汉室,剿灭袁绍乱党?” 荀攸见萧言依然迟疑,又加重砝码:“萧扬武能文能武,上马可为将,下马可为相,不仅能够百战百胜,更能一年兴建巢湖,济命无数流民。八百里巢湖尚且如此,遑论中原肥沃之地?统军之余,还请司空准许萧扬武独领一郡,为许都筹粮筹钱。” 曹操即时点头应诺:“吾亦有此意。” 曹操斟酌一番,仰首凝视萧言:“仲达倘若选择留守许都,吾心意有二。” “倘若仲达有意对阵袁绍,吾当上表天子,表仲达为陈留太守,监军东郡、济阴郡,替许都镇戍兖州。” “倘若仲达眷恋巢湖七县,吾当上表天子,表仲达为汝南太守,监军汝南、沛郡、九江郡、庐江郡,替许都镇戍汝淮,抵御张绣、刘表、袁术逆贼。” 陈留太守! 汝南太守! 萧言不禁冷吸一口气:曹操开出的价码好高! 案,历史典册所载汉末户籍: 九江郡,下辖十四县,在册纳税人口约四十三万。 陈留郡,下辖十七县,在册纳税人口约八十七万。 汝南郡,下辖三十七县,在册纳税人口约二百一十七万。 陈留郡纳税户籍是九江郡两倍,汝南郡纳税户籍是九江郡五倍。 而巢湖七县,雄霸南九江郡,则可以等同半个九江郡。也即是说,陈留郡纳税户籍是巢湖四倍,汝南郡纳税户籍是巢湖十倍。 汉末是农业社会,无论军事还是经济,皆依靠庞大人口基础。袁绍只能以能够称雄天下,无人不惧,不正是因为其下辖幽州、并州、冀州、青州等四地,实力极其雄厚吗?尤其,萧言倘若入职汝南,监军汝南、沛郡、九江郡、庐江郡,简直可以立时集结数万强军,与巢湖里应外合,彻底粉碎寿春袁术势力、舒县刘勋势力,将汝南郡、沛郡、庐江郡、九江郡,与八百里巢湖基业整合为一体。 不能不说,曹操今日开出的价码极高、极高! 萧言心中感慨:“原来曹操不是不重视我,而是极其重视我。” 感慨间,萧言突然心神一动,明白曹操为何如此大方:今日的曹操尚不是十年后的曹操。 袁绍强敌即将来攻,曹操取胜希望渺茫,只是曹操不愿赴吕布后尘,所以才会坚决选择抗战。曹操如今后退无路,不得不战,犹如困兽之斗----对于曹操来说,汝南郡也好,九江郡也好,徐州也好,都是虚幻存在,唯有联合一切能够集结的力量,粉碎袁绍进驻许都,才是曹操真正所求。 曹操囚禁马腾、张燕之类军阀,全都在他彻底击败袁绍之后。 击败袁绍强敌之前,曹操侵夺巢湖七县,非但无益许都危局,更使周围军阀反感其人。 击败袁绍强敌之前,曹操连冢中枯骨的袁术都不愿费心征讨,遑论江北的八百里巢湖? 萧言瞬间了然曹操心意:无论后来如何,曹操此时是真心拉拢萧言。而且,曹操极力拉拢萧言的目的,不是贪恋巢湖七县地盘,而是相中巢湖兵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马踏葛峄山,可视为侥幸;南城积累战勋,可视为陈宫挑拨;但是夜陷下邳呢?再说运气,那么数万精锐战卒围攻下邳四十余日,怎么没有其他人运气呀! 确定夜陷下邳是巢湖兵战力体现,回头再视萧言先前战功,谁敢再说萧言侥幸? 无名小卒骤然出名,无数人纷纷质疑,说他运气使然;待无名小卒功成名就,众人必将扭转舆论,夸赞他少年已有峥嵘之像! 面对曹操极其重视,萧言又该如何取舍呢? 就势投归曹操,北征袁绍,成为凌驾于徐晃、张辽之上的第六子良将? 无视曹操诱惑,坚决回返巢湖,或坐以待毙,或图谋取代孙吴霸业? 立足汝南,连势汝淮,趁官渡之战,摇身一变,或取代曹操成为汉家周公,或学曹丕篡汉自立? 三条路,三条不同抉择。 …… 三岔口前,萧言犹豫重重。 第216 周瑜三封信(一) () 第216周瑜三封信(一)新年之前 三岔口前,萧言迟疑不决。 进退维谷,萧言只好祭出缓兵之计:“微末庶民,骤受重任,诚惶诚恐,还请准许下官稍缓两三日,再来回禀司空。” 曹操道也不强求:“也好,仲达且回去,仔细斟酌斟酌。只是,许都危在旦夕,还请仲达务必留军淮北,助我抵御袁绍逆贼侵袭。” 萧言顺势告辞离去。 目视萧言背影离去,曹操脖颈右偏,吩咐荀攸说道:“公达,你立即挑选数名刺奸好手,快马南去庐江郡灊县,追踪萧、何两家联姻因果。” 荀攸得令而去,曹操复又脖颈左偏,与夏侯渊说道:“妙才,你也挑几位心腹,使其返回沛郡谯县,先将薇儿接来。” 夏侯渊稍稍沉默,继而反问曹操:“孟德真有信心收服萧言?倘若萧言外恭内傲,终惹大罪,为孟德所杀,我当真无颜见泉下弟弟。” 曹操笑着安抚夏侯渊:“妙才无忧。萧言初建巢湖,虽然北败袁术,南退孙策,却毕竟根基尚浅,未能上下一心,不可比于张绣。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李通之辈尚且知晓归顺朝廷为大势,萧言岂能不知?” ====== 萧言返回酒席又与陈登敷衍良久,庆功宴终于宣布结束。 庆功宴后第三日,也即是十一月二十八日,曹操使夏侯渊、刘备督率步骑万人,沿着沂水上溯东海郡,进击臧霸等吕布残余势力。使夏侯渊出军东海郡同时,曹操又采纳郭嘉谏言,重申“只诛首恶,不问胁从”,招降臧霸、吴敦等等贼帅。 十二月初八,弃军逃匿的臧霸为郡县所擒,献降曹操。曹操当众赦免臧霸死罪,继而又使臧霸招降同党,未几,吴敦、尹礼、孙观、孙康、昌豨等等,纷纷率军投降。 时至建安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臧霸等泰山贼、琅邪贼率军归顺,徐州各郡县纷纷更改旗帜,宣布归顺许都所辖。 至此,曹操东征吕布之役,大获全胜。 十二月二十五日,曹操再次举行庆功宴,重新划分北徐州势力。 首先,曹操将琅邪郡、东海郡等两郡拆分为琅邪郡、城阳郡、利城郡、昌虑郡等四郡,分别委任臧霸为琅邪太守(相)、委任吴敦为利城太守、委任孙康为城阳太守,委任昌豨为昌虑太守。 继而,曹操又将泰山郡拆分为泰山郡、嬴郡、东莞郡等三郡,分别委任薛悌为泰山太守,委任糜竺为嬴郡太守,委任尹礼为东莞太守。 再次,曹操又割青徐之地,委任孙观为北海太守(相),委任糜芳为彭城太守(相)。 最后,曹操略过萧言本人意见,改迁萧言为汝南太守,改迁太史慈为沛郡太守(相)。 至此,臧霸势力拥有琅邪郡、城阳郡、利城郡、昌虑郡、东莞郡、北海郡,称霸青徐,不曾因为吕布兵败稍减利益;刘备势力拥有嬴郡、彭城郡,而刘备兼领豫州牧,势力稍强于昔日;巢湖势力拥有汝南郡、沛郡,东南西北全方位锁死袁术。 如此,曹操剿灭吕布之后,非但没有大肆兼并郡县为己有,反而借助许都诏书将徐州地盘分封为刘备、臧霸、陈登三方势力。臧霸占据北徐州,刘备占据西徐州,陈登占据南徐州,而曹操则又委派车胄为徐州刺史,驻兵下邳,辖域三方。甚至,连去年刚从袁术手中夺回的汝南郡、沛郡,曹操也拱手让给萧言、太史慈。 河北袁绍、江南孙策,此时此刻皆是全力兼并,努力扩展自己直辖地盘,反观曹操则是多放附庸,不求兼并,但求联盟。 身处下邳,亲眼见到曹操毫不犹豫吐出已经到手的徐州地盘,萧言心中不禁感慨:“这就是招降纳叛,这就是同一战线,值此之时,也就曹操敢将嘴边地盘赠送于人。无怪曹操、袁绍对战官渡之际,类如关中、张绣、臧霸、李通等等实权地方军阀,纷纷舍弃强势袁绍,改以联盟曹操。对张绣等地方军阀来说,联盟袁绍,等同羊入虎口,唯有联盟曹操,才能利益最大化。” 招降纳叛、统一战线,萧言极其熟悉此类招数。 巢湖之南的西丹阳郡,此时势力纷杂,有祖郎,有流民,有山越,而萧言为了抵御孙策、孙权势力西进,也对西丹阳郡采取统一战线策略,有限度援助西丹阳郡各派势力,使其籍借重重山脉对抗江东强军征缴。只是,萧言统一战线招数,比于曹操,却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 萧言的招降纳叛,属于县乡级别;而曹操的招降纳叛,属于州郡级别。 因为曹操爽快分封徐州,类如臧霸、刘备、陈登乃至于巢湖势力,全都眉开眼笑,感谢曹操恩情。即便太史慈,也不禁感慨曹操手段:“曹操弃徐州一地,得尽天下豪杰之心。袁绍倘若南征,胜负未必不可逆转。” 时日已至二十五日,数日后就是建安四年新年,曹操遂使众将就地留守下邳,共庆新年。 新年本该欢笑,可是萧言却笑不出来----因为,曹操时隔月余之后,曹操再次提及婚约:“吾使人远走庐江,得知灊县何氏,数年前曾经暗中广集亲朋,为女聘夫,似已毁约萧氏。仲达天生俊杰,岂可受何氏悔婚之辱?何氏悔婚,人不信我,我不信人,仲达可忘何氏矣!待年后回返许都,我当上表天子,为仲达选取良家,结龙凤之好。” 灊县何氏这块挡箭牌,果然不出萧言意料,只能拖延曹操数十日。 好在有何氏缓冲一月,萧言业已联系上巢湖本地,针对曹操意料之外的拉拢做出有效布局。 尤其,十二月二十六日当晚,巢湖信使怀揣包裹,包裹内装厚厚三叠堪比书厚的手稿,说是周瑜所送。 亲自解开包裹,萧言瞧见三叠厚厚手稿,讶然失笑:“难道周瑜孤居巢湖,闲极无聊,奋笔编纂书册?” 第217 周瑜三封信(二) () 第217周瑜三封信(二)孙权下毒案 不意周瑜使人送来三叠近百张隽秀字迹手稿,萧言哑然失笑:“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戹而作《春秋》……韩非囚秦,《说难》《孤愤》。难道周瑜孤居巢湖,心意郁结,准备效仿圣贤,发愤著书,使之流传后世?” 巢湖信使及时为萧言解释:“回禀将军,不是书,是信。” “信?”萧言讶然,却是不曾料到周瑜送来三叠百页手稿,竟是长达数十页的长信。 巢湖信使拣出标签,将三叠手稿依次摆放案桌:“周瑜说,三封信内容相差疏远,还请将军依次审阅。” “哦?”萧言顺手拾起第一叠信。 粗粗浏览第一封信内容,萧言眉头渐渐蹙起:周瑜此封信,通篇详细介绍江东三郡近况。 …… 却说,孙策本欲总攻巢湖,西进豫章、江夏,哪想却乐极而悲,突兀遇刺芜湖。 孙策为胡兴刺杀,昏迷不醒,其所属文吏武将,遂有意推举孙策三弟孙翊为新帅。 然则,期间孙策偶然苏醒片刻,不但否决孙翊继承三郡建议,更改使虞翻主掌符印,召唤黄盖、程普、韩当回军江南,率军扶立其二弟孙权为三郡之主。众文官武将得知孙策放弃孙翊改立孙权,纷纷惊讶万分。尤其,原本准备推举孙翊为帅的那些人,暗中传播谣言,说虞翻伪造孙策符印,欲乱孙氏基业----彼时谣言契合人心,飞速传遍芜湖,连带巢湖安插入江南的间谍,也错以为虞翻逾制行事,伪造符印,专断召回孙权继承三郡基业。 谣言数日遍及芜湖,孙翊在三郡影响力可见一斑。 孙策昏迷不醒之际,孙权、孙翊两兄弟所属势力明争暗斗,或结交文官属吏,或拉拢兵权。只是,随着黄盖、程普、韩当等等老将渐次奉命回返芜湖近畿,支持孙权派系所属兵权空前强大,很快以绝对优势强行压下孙翊派系不满。建安三年八月十七日,孙策强忍病痛,由左右亲兵搀扶,登临将台,一一召见军中曲军侯以上军官,安抚军心,并且重申孙权继承权。由于有孙策当面亲自嘱咐,江东数万步骑瞬间全心全意接纳孙权继承人事实,乃至于原本支持孙翊文官武将也纷纷放弃孙翊,改投孙权。 孙策和平移政孙权不久,即时回返吴郡养病。随后,孙权虽被孙策嘱托为三郡之主,却毅然放弃整治兵权,选择倾心侍立孙策床前,不辞劳苦,为孙策亲自熬药、喂药。孙策、孙权兄弟情深画面,感动无数孙策部将,原本因为孙策嘱托而效命孙权之人,也渐渐对孙权产生好感。如果此后一帆风顺,孙权借助兄弟恩情,必然能够轻松收揽军心,渐次接收三郡政权。 只是,就在萧言协同陈登北征吕布不久,江东政权突然卷入一场漩涡。 孙权下毒案! 孙权亲自为孙策熬药、喂药,好似兄弟情深----但是他所喂的药,倘若是害人毒药,那又算什么? 初,陈登偶然鱼虫顽疾,几或丧命。陈珪念及儿子xing命安危,遂重金聘请沛郡名医华佗,使其南来广陵,为陈登治病。华佗治愈陈登鱼虫顽疾第二日,却突然被数名江东密探绑架,掳至江南,使其为孙策治疗创伤,全力营救孙策xing命。 华佗来至吴郡,望闻问切诊断孙策创伤,未几又亲自浅尝药渣,品味药xing。良久之后,华佗向孙策拱手告辞:“将军之病,非我所能相救。烦请将军送我小船,使我返回江北老家。” 孙策道也看得开,长叹口气:“此命天定,非人力所能扭转。你们且送华先生回江北吧!” 孙策亲信正欲送华佗离去,孙权却不依不挠:“世间哪有不治而定生死之名医?你可是恨大兄请你时比较野蛮,所以故意不治病人?大兄病若不好,你别想活着走出吴郡!” 华佗受到孙权xing命胁迫,进退两难,只得转向孙策吐露真情:“实话与将军说,将军之病,我不是不能救,而是不敢救。将军久病不起,病因不在创伤,而在人心。” “不是不能救,而是不敢救?”孙策猛然怔住,不知华佗话语何意。 孙权以及孙策众属将,纷纷勉励华佗:“人在吴郡,难道还有外人敢害华先生!华先生能治则治,不能治则不治,何言不敢治?” 孙策沉思片刻,亦勉励华佗说道:“可是江北曹操、萧言之辈,威胁华先生家人?还请华先生告诉我实情,我若能救华先生家人,必全力营救华先生家人;我若不能救华先生家人,华先生再谢绝诊治不迟!” 华佗摇头:“没有人威胁我,我不曾见过曹操,更不曾见过萧言。之所以不敢救治将军,其实是我害怕惹祸上身。将军虽然被人一剑刺穿腹胸,但是其实并没有伤及要害。莫说遇害当日,便是今日今时,只需两三月救治、修养,将军便可完全康复。将军所受创伤,根本不是必死之病,若有上等良医从旁救助,计算时日,将军早应康复十之仈jiu。” “将军可知你为何始终卧病在床,病情一日重过一日?不是创伤害命,是毒,是有人下毒。” 华佗右手中指捻起一点药渣,举至眼前,缓声:“毒药恰恰掺杂于救命药里。而且,此种毒药,配制的相当高明,其借助一味救命药浓烈药味,掩藏毒药本身药味。就是我,倘若只尝药渣,不曾亲验将军创伤,也绝对不会发觉救命药里竟然掺杂毒药!” “下毒之人,不仅是毒药好手,更是救命名家,也唯有精通药xing、毒xing之人,才能配制出如此完美药汤。此人所配制药汤,其实完全能够救治将军,后人无论如何检验药渣、药单,也绝不会怀疑到医者身上。也即是说,倘若药汤里不掺杂毒药,将军早已康复矣!即使将军久病不死,其原因亦是多赖药汤救治,得以使伤口不腐不烂。无论谁来诊断将军,也只能说将军时运不佳,即便丧命黄泉,也非是医者之罪。” ps: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我终于摆脱本本,不必再别扭码字。 坏消息,是我依旧有点低烧,感冒未好。 明天有推荐,尽量多码点字吧! 第128 周瑜三封信(三) () 第128周瑜三封信(三)推罪于吉 华佗说道:“救命药内暗藏有毒药。救命药医治将军肤表创伤,而毒药则侵蚀将军五腑六脏。如若毒药份量不变,将军或可苟延残喘至明年正月末;倘若期间加重毒药份量……将军xing命,全在用毒人掌控之中。” 毒药? 下毒! 乍闻华佗诊断,孙策病床前属将全部赫然变色,怀疑目光齐时盯向孙权:数十日来,孙策所用药汤,全是孙权所熬;孙策所用药粉,全是孙权所碾;孙策所用药膏,全是孙权所涂……若是有人下毒,孙权岂能逃过怀疑。 反观孙权,则即时跪倒孙策床前,不断以头撞地,切声辩解自己无辜,请孙策明察是非。 俗话说,人走茶凉。三郡文官武将前时眼见孙策病逝即在眼前,纷纷宣布效忠孙权这位孙策钦定继承人。由于即将迎来孙权当政,无数非孙策核心部属官吏,全都改以效忠孙权,重视孙权本人命令,轻视孙策这位将死之人命令----毕竟,人皆有私心,他们更加看重眼前利益。 哪怕心中认定孙权毒杀孙策,也有许多文官武将坚定站在孙权背后,希望以此表达忠心,从而得到孙权重用。汉朝之前数百年的春秋战国混乱时代,杀兄杀父夺权之事,并不罕见,只要能成功,就是胜利者。因是,连续数人出列,或说华佗恶意搬弄是非,或说孙权没有下毒必要,或说外人陷害孙权,或说巢湖内奸设局……总之,他们坚定认为孙权是无辜的,希望孙策不要立即拿下孙权,从而搅乱三郡政局。 简而言之,孙权名义主持三郡政务数十日后,如今已经尾大不掉,孙策即便控诉孙权下毒杀兄,也别想轻松拿下孙权,改换他人为继承人。 孙策病床前约有二十余人,其中出列为孙权说情者,有七八人,其余十多人则皆沉默相待。孙策目光一一掠过二十余人,转首向华佗问道:“华先生,吾病尚能救否?” “能!”华佗给予肯定回答。 孙策脸色顿时缓和:“华先生有几成把握?” “九成!” 孙策又问:“需要多少时日?” “短则一两月,长则六七月,将军即可完全康复。只是,将军腑脏受损严重,再想戎马倥偬,却是大为不易。”华佗答道。 孙策点头:“那便烦请华先生全力为我救治。华先生请放心,只要我活一日,就没有人敢来害你。” 闻听华佗有九成把握治好孙策,群属不禁讶然万分。类如孙策核心部属,全部即时恭贺孙策康复在即,反观原本支持孙权的那仈jiu人,则面色灰白,双手略略颤抖:时机观望错误,他们站错队了! 孙权此时不过十六周岁,谋断有限,根本不能够服众御下,其之所以团结一批亲信党羽,完全是因为孙策病逝在即。倘若孙策本人即将康复,江东三郡数万步骑,谁会跟随孙权抗逆孙策?连原本支持孙权的那些人,都不敢反抗孙策。 因此,华佗一句孙策康复在即,使得孙权瞬间成为孤家寡人,再也没有人敢替他说话。 恰在此时,张昭前跨一步,出列为孙权求情:“孙奉义(孙权)如欲毒害将军,则将军早死也。药渣掺毒之事,显然是贼子从中搅局,图谋离间孙氏亲情,使三郡陷入混乱。敌欲使我乱,我则偏不能乱,恳请将军以大局为重,非但不要降罪孙奉义,更当使孙奉义继续熬药、碾药、尝药,以此向三郡郡民宣告:孙氏亲情非区区二三贼子所能挑拨。” 孙策点点头,使人扶起孙权:“自家兄弟,岂能相疑?仲谋且好生替我主持郡政。” 继而,孙策又追问孙权:“药中掺毒,显然是医者所为。替我拣药医师为谁?” 孙权再次跪倒在地,伏首答道:“大兄药单为琅邪于吉所列,大兄所用药材为会稽董厝所拣。” “于吉?”孙策目露一丝寒光。 略略沉思片刻,孙策再问孙权:“立精舍,烧香读道术,制作符水,救治乡民,习俗有类黄巾余孽的那个于吉?” “正是!”孙权答道。 孙策问:“董厝与于吉可有关系?” “董厝曾经从学于吉。昔日芜湖救治大兄,便是董厝言大兄病重,非是凡医所能救治,所以使人急速召唤于吉来为大兄配药。于吉当时说大兄对其多有不满,恐将不服精舍药汤,所以要求我们为他稍作掩饰。彼时见于吉所配草药生效,大兄病情渐渐稍缓,我们也就顺从听从于吉建议,向大兄隐瞒医者究竟为谁。此时知晓药水内藏毒药,才知于吉毒辣阴谋。年幼无知,乃至为贼人所骗,恳请大兄治我死罪。”孙权再次向孙策求罪。 孙策长叹一声:“于吉手段极似张角,未来必使江左再生黄巾之乱。我早欲诛杀于吉,安定三郡,可惜诸将念及于吉超绝声望,无故杀之,有害仁义,所以一拖再拖,乃至今日为其所害。此皆命也!” 二十余位属官全部跪倒孙策床前:“前时为于吉所骗,乃至为其求情,恳请将军恕我等愚昧之罪。今日知于吉有类张角,外施恩而内结党羽,欲乱三郡,但请将军法令,即时发令捕获于吉。” 孙策目光转向虞翻:“子布(张昭)好仁,不爱杀伤,捕获于吉问罪之事,就麻烦仲翔(虞翻)啦!” 虞翻拱手接令:“摧毁淫祀,教化人心,本是我辈职责。” 于是,毒杀孙策罪名,暂时归罪于吉。 虞翻集结一队禁卫步骑,急速追捕于吉、董厝。 虞翻轻松活捉到嫌疑最重的于吉,但是禁卫步骑捕捉另一位嫌疑人董厝时,却愕然发现董厝业已悬梁自尽。畏罪自杀,悬梁自尽不算奇怪事,但是令虞翻心生窦疑的是,根据仵作验尸,发现董厝悬梁自尽时辰在昨晚----也就是说,毒杀孙策尚未被华佗识别之前,董厝便已经提前自缢家中。虞翻再使人搜捕董厝家人,则果然得知:董厝家人昨天傍晚急速出城,不知所去。 第219 周瑜三封信(四) () 第219周瑜三封信(四)孙策虽活,三郡已死 董厝提前自缢,使“孙权下毒案”真相更加扑朔迷离。 老道于吉淡然应对虞翻逮捕,说他无辜受冤,说他选药救人问心无愧:“纵然知晓孙伯符今日必然借故杀我,当时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医者死于医,合道也!” 诚如华佗所说,药是救命药,毒是杀人毒,毒药可能是于吉所加,但更可能是另外人添加----比如董厝,比如董厝背后之人。但是,董厝悬梁自尽,董厝家人逃离吴郡,却是猝然截断追踪线索,使虞翻不能查出真相。虞翻派人追剿董厝家人,不过江东密探先是追踪到董厝家人逃难江北广陵郡,继而又听闻董厝家人业已乘船出海北去,却是从此杳无音讯。 线索断在董厝这里。 董厝合谋者,究竟是于吉还是其他人,根本无法定论。虞翻搜检于吉精舍内外,刑拷于吉数十名弟子,非但没能寻找到于吉毒杀孙策证据,反而找到无数能够证明于吉清白的证据。虞翻久久找不到于吉毒杀孙策罪证,使得江东三郡军民渐渐同情起于吉,认为于吉好心救人却被孙策诬陷,纵然是孙策核心部将,也隐隐有点埋怨孙策不该无故刁难于吉。 未几,江东传起流言,说是孙权暗中指使董厝下毒。董厝是因为晓得于吉、华佗此类名医厉害,所以才使孙权提前发难,贼喊捉贼,故意胁迫华佗吐露毒药隐情,从而装疯卖傻逃脱嫌疑。而董厝错信孙权,乃至反为孙权逼杀。 孙权下毒说不久,江东又传起流言,说是孙翊暗中指使董厝下毒。孙翊暗恨孙策改立孙权为嗣,所以逼诱董厝,使其毒杀孙策,并且栽赃孙权。 孙翊下毒说而后,江东再次传起流言,说是孙贲指使董厝下毒。孙坚逝世襄阳,是孙贲辛苦维持局面才得以保留孙家属兵,但是谁想到孙策却后来居上,蛮横抢夺本属于孙贲的部属。原本孙贲是孙氏家族顶梁柱,此时却被孙策外放虚位,他能不恨吗?董厝毒杀孙策,孙权、孙翊尚幼,从中获利者唯有孙贲。 孙权下毒说、孙翊下毒说、孙贲下毒说,此类流言并非流传于吴郡乡民间,而是在孙策旧时部属间隐秘流传。初听三则流言,或许尚不以为然,倘若再细细品味,却能从中觉察孙权、孙翊、孙贲彼此攻讦栽赃。 孙权派系攻讦孙翊、孙贲;孙翊派系攻讦孙权、孙贲;孙贲派系攻讦孙权、孙翊。 孙策本人则略过家族纠纷,直截了当宣布:毒药案,只问罪于吉一人。 孙策欲杀于吉,但是于吉亦不会白白送上头颅。于吉为江东地方名人,施恩百姓,交结豪族,用后世的话来说,于吉在吴郡,百姓拥护他,官员欣赏他,舆论夸赞他,资本支持他,黑白道皆有无数朋友,各类势力盘根错节,孙策没有证据杀他,可谓相当困难。除非孙策不顾百姓造反,不顾官员贰心,不顾舆论辱骂,不顾资本软对抗,他才可瞬间了结恩怨----这不,没等孙策屠刀举起,于吉左右势力已经说动孙策母亲,使她来保于吉xing命。用老夫人的话来说:于吉若想害你,撒手不救你就难活,何苦再用毒药煎熬? 自萧言北征吕布以来,吴郡、会稽郡、丹阳郡等三郡喧闹纷纷,几可比拟于关中各派势力乱斗。尤其,孙策入主三郡时日尚短,江东如今还残存许多或明或暗顽固势力。无数藏于山间的盗贼,得知孙策遇刺芜湖,孙家内乱互相攻讦,纷纷趁势揭竿而起,攻杀县郡,反抗孙氏统治。时至建安三年年末,孙策虽然渐渐康复,但是江东三郡却越来越混乱。东丹阳郡,于潜县为贼攻陷、故彰县为贼攻陷;吴郡,海盐县为贼攻陷、富春山为贼霸占;会稽郡诸暨县以南尽是山贼,属于孙氏的战兵寥寥无几,原有的郡县兵也萎缩到几点。 纵然这些盗贼多是抄略郡县,不与孙策属兵对战,但是一帮盗贼连续攻陷郡县,还是使人渐生恐惧之心。 江东三郡群魔乱舞,但是萧言认为混乱只是表象,孙策略过孙权不问,显然是准备丢小拣大,抓住江南关键xing兵权。对于孙策来说,只要有兵权,一切乱贼不足为惧:我既然能够横扫三郡一次,就能横扫三郡第二次! 周瑜第一封信详细介绍江东近况,乃至于南会稽郡数十位山贼头目,也全都列于手稿,并且标注其xing格、手段----与其说详细,不如说是繁琐。似这般内容,萧言全都是一扫而过,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情通览全文。直至读至信尾,萧言双眸才猛然一亮,却是他看到周瑜如此评价江东时局:孙策虽活,三郡已死。 “孙伯符虽活,三郡已死。今日今时,吾方知晓仲达为甚看轻江左,宁不肯瞥视孙伯符一眼。”周瑜如是说。 萧言捡起第二封信,发现周瑜所录依然是无数繁琐细节,只不过对象由江东三郡改为巢湖七县。萧言一目十行跳过周瑜喃喃自语般叙述,直接翻看周瑜最后点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巢湖之谓也。然则巢湖与江东类同,皆有天生缺陷,难以与北方雄兵抗争。” “仲达为乌江书院题词,曾石刻短诗:‘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世人常慕霸王威武,间或叹息项籍自刎乌江,言倘若项籍渡江南去,再战高祖,胜负未可知也!然则,唯有仲达与项籍这般战将,才能一眼看穿时弊:即便渡江南归,项籍亦只能苟延残喘,或许多活十数年,终将为高祖所擒。项籍正是看穿未来艰难,所以才宁肯慷慨赴死,不受残喘折辱。” “前时以为孙伯符横行江东,有类项籍余威;直至今日我才明白,有类项籍者,不是孙伯符而是你萧仲达。孙伯符有项籍之形而无项籍之神,仲达无项籍之形而有项籍之神。” “项籍看穿江南弱势,故而放弃难渡残喘;仲达看穿江南弱势,故而常怀忧惧,双目眺望北方。” 第220 周瑜三封信(五) () 第220周瑜三封信(五)叶公好龙 ps:今日四更,早、中、晚、夜等各一节。 大家多多投票多多收藏哇,不给我面子也要给小封推面子啊! ===================== 第一封信唠叨江东三郡,第二封信啰嗦巢湖七县,周瑜心意转折不言自明。 萧言渐升期盼,即时打开第三封信。周瑜第三封信自一则春秋典故开启: 春秋战国之交,叶公子高极其喜爱龙图,衣饰纹龙,酒鼎刻龙,门窗雕龙。九天真龙闻世间有爱龙叶公,于是白日降临,龙首望窗台,龙尾卷厅堂。叶公得见真龙,非但不喜反而魂飞魄散,狼狈逃奔。诚如叶公者,并非当真喜欢龙,而是喜欢那些似龙非龙的雕饰。此即谓:叶公好龙,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 讲完叶公好龙典故,周瑜笔锋顺势切入萧言身上:“仲达之于曹操,亦如叶公之于龙也!” “不见曹操,仲达夜夜思盼,为其布局巢湖,为其北击袁术,为其剿杀吕布;待见曹操,仲达非但不曾欢喜异常,反而六神无主,只想瞬间逃归巢湖。犹如叶公好龙,仲达所倾心之曹操,其实是仲达自己臆想出来的曹操,至于世间真曹操,仲达不喜且惧。” 叶公好龙! 周瑜一语点开萧言心中迷雾。 闭门沉思许久,萧言喃喃自语:“叶公好龙、叶公好龙,诚如周瑜所说,我当真是叶公好龙!叶公见真龙而惧避,我见曹操亦心生退缩----龙纹雕饰没有真龙威严,曹操亦没有我想象中那般好!叶公好龙----周瑜此句评断,当真是无比契合我意。” “自攻陷下邳以来,我可谓进退失据。我曾想借势刘备南归;也曾恶意挑拨关羽,试图搅乱下邳浑水;又曾敷衍陈登,留条后路;还曾屈意曹操,以图安稳晚年。叶公好龙,此龙既是指代曹操,又是指代巢湖。我固然不喜曹操,却又惧怕失败,害怕再赴吕布悲剧,头悬三尺白绫,妻女为人所辱。吕布缢杀,妻则为曹操所纳,女则成为拉拢礼物,无怪公孙瓒败亡之际,疯狂屠戮全家,宁使妻女死于自己手上,也不允他们为袁绍所辱。” “向前走不喜曹操作风,向后退却怕掉入吕布、公孙瓒深渊。也是因此,数十日来我如乱头苍蝇,不知飞向哪里才好!”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得益于周瑜一句叶公好龙醍醐灌顶,萧言瞬间醒悟自己目前状况。 周瑜第三封信继续说道:“前时我不知江南弱势,仲达不知曹操真容,彼此各有期盼,是故方有三年之约,互留退步。今日我懂江南弱势,仲达见曹操真容,未来又将如何?” “袁绍如今苦攻易县,曹操则因有仲达之助,快速攻陷下邳,合集兖州、豫州、徐州三地力量,可谓率先取得头筹。三州战四州,曹操渐强,袁绍渐弱,未来两雄相争,胜负难料。仲达若助曹操,曹操反败为胜希望将有三成;仲达若助袁绍,袁氏入主许都希望将有十成十。是欲助曹操称霸中原,还是助袁绍快速一统中国,仲达心底可有定论?抑或仲达准备退归巢湖,继续观望时局?” “前时仲达使人送信,言曹操有意拘禁仲达于许都?谬也!曹操如看重仲达,必是看重仲达本人,而非巢湖七县。” “曹操势力初建,多赖宗族成事,麾下战将多是夏侯氏、曹氏等亲信门生,诸曹诸夏侯,信则信也,但是能力不足服众,是故诸曹不能率军,夏侯惇夏侯渊竞相折戟。粗略观之,曹操麾下能够独镇一方战将,除却袁绍旧将朱灵之外,如今独有于禁一人可信。曹操急缺优秀战将,犹如巢湖急缺四方贤才。吕布帐下多骁骑,如张辽、高顺等等,两人若能更改心意,改投曹操,曹操未来必然委以重任,镇守一方,连带旧日杨奉部属徐晃,或许也极有可能成为曹操倚借大将。徐晃出于杨奉,朱灵出于袁绍,张辽、高顺出于吕布,此等兵将,尚且能够被曹操委以重任,况乎仲达这般少年俊才?” “曹操若留仲达,必是倾慕仲达将才,有意用仲达为一方大将,或替曹操安稳本州,或替曹操北击袁绍。仲达如能即时归命曹操,必然被曹操引为心腹,嫁与宗女,结为亲家。非如此,曹操不敢信仲达;非如此,仲达不肯安心效命。” “北败袁术,南退孙策,活擒吕布,有此三捷,许都曹操、河北袁绍,皆对仲达刮目相看。凭借战功,仲达此时联盟袁绍也好,联盟曹操也好,只要未来能够取胜,必然成为灿烂将星,赫赫威名一方。只是,以吾度之,似仲达叶公好龙心态,今日不喜曹操,明日必将厌倦袁绍。” “不乐曹操,厌倦袁绍,仲达又偏偏惧怕身后悬崖,不肯后退一步……仲达心意不决,回归巢湖何益?此时回返巢湖,仲达亦将踌躇不前也!” “若依我说,仲达不如暂时答应曹操,远行许都,一观曹操之治,以此坚定心意。前时交付仲达两封书信,仲达正好顺便转交叔祖与杨公!” “仲达心意不决,则无回返巢湖必要。” “待坚定本心,任狂风暴雨摧残,伟志却不曾稍稍改变分毫时,仲达再回巢湖不晚!” 胸藏鸿鹄之志,才能犹如不屈海燕,穿梭闪电海浪之间,高傲面对狂风暴雨。好比曹操,好比袁绍,哪怕如公孙瓒、吕布、刘表之辈,也全都是钢铁信念,不会因为些许浪花冲洗而猝然崩溃。 反观萧言,他由于前后两辈,皆处于社会最低层,所以极其缺乏一种坚定不移的信念。 不论是后世基层士官,还是今世市井游侠,萧言从来只是适应军规,只能适应法制。哪怕萧言兴建巢湖,兼并七县,他也是渐渐适应汉末三国,而不是心怀坚定钢铁信念,心怀必胜信念,去创造前无所有的未来。 后世太祖有段名词: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萧言如今最缺的就是那种“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信念,那种一往无前气势。 第221 周瑜三封信(六) () 第221周瑜三封信(六)既然世人皆错,那就由我来答题。 前面说过,萧言认为“时势造英雄”和“英雄造时势”互为因果,相辅相成,并不矛盾。时势颓而英雄出,困窘世态使人看不见未来,于是无数豪杰纷纷脱颖而出,昂声回答历史提问,迎接未知挑战;英雄出而时势奋,真英雄出世,力揽狂澜,变混乱为和平,变颓废为振兴,从而更改历史走向。 问英雄谁是英雄?唯有慧眼卓识,引导世人革除时弊,救危救亡之辈,才是真英雄。 真英雄现世之前,亦有无数假英雄,假英雄往往使人叹息,人们或是感慨其道路艰难,或是感慨其倒在成功之前。 好比数百年春秋战国乱局,前有五霸,后有七雄,中间掺杂无数儒道墨法、诸子百家,他们都可视为假英雄。无数假英雄探索数百年,渐渐认识到贵族制度愚昧,从而慢慢发展出来郡县制,予以替代。秦始皇帝一统天,只可惜受限于时代,其设计的帝国迅速走向崩溃。但是,哪怕大秦帝国崩溃之日,率先反抗秦兵的也不是六国权贵遗族,而是那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口号的陈胜、吴广! 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彻底粉碎天生贵族镣铐,从此中国再也不以血统论贵贱。 变革期间,世态屡有起伏:好似原本怒斥贵族的陈胜,后来却背叛立场,改以重建贵族分封;好似无数六国遗族,纷纷割据称王,欲成战国新雄;好似项籍分封天下,有再建新周朝迹象。世态虽然屡屡起伏,但是粉碎天生贵族镣铐的大势却始终一往无前,刘邦、吕后……孝武皇帝刘彻,数代人间断努力,终于将贵族分封制度彻底扫入垃圾推,从而迎来中国大一统新气象。 只是,历史永远向前发展,世间从来没有一劳永逸之事。 周朝建朔,宗族分封四方,君弱藩强。好比东周初起时,才分封不久的郑国,就敢集结兵马,无情践踏周天子威严。 汉孝武皇帝之后,刘氏宗族孱弱,藩弱君强。似两千年前的交通条件,再强的中央集权又怎能完全控制地方?即便后世共和年间,中央也无法完全掌控地方势力!于是,原本属于分封诸侯的利益,渐渐被当地宗族侵夺,演化为豪强、世家。换句话说,汉朝粉碎贵族封建制度,才能渐渐诞生类如汝南袁氏、下邳陈氏、弘农杨氏、颍川荀氏等等影响力极高望族豪门。 往日有诸侯强国,今日有门第权贵。 一弊除又有一弊兴。 革除时弊,既是一段旧历史的终点,更是一段新历史的起点。 新的时弊面前,又有谁人能够解答? 站在两千评价三国群雄,曹操、曹丕、刘备、刘禅、孙权、司马懿、司马炎等等,其实都不曾真正解决致命弊端。正是因为知晓答题艰难,九错难有一对;即便侥幸答对,又会渐渐衍变为新问题,萧言彼时才会迟疑不决,乃至于决定相助曹操,寻找出能够真正带给中国光明的答案。 可惜,下邳亲见曹操,且不说曹操那副鬼神惊惧的黑、矮、丑形象,单是曹操本人的种种理念,萧言就感到难以接受。理念既然互相冲突,萧言又如何谈及倾心相助?也正是心底失去前进方向,萧言近段时间才会东敲一榔头,右敲一榔头,散乱无序,状如乱头苍蝇。 直至今日,周瑜一句“叶公好龙,不喜曹操”,一句“如若依旧踌躇,何必回返巢湖”,促使萧言瞬间走出庐山迷雾,得以全方位重新审视自己。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萧言紧逼双目,默默念叨后世太祖名句,试图从中感悟后世太祖那种一往无前气势。 夕阳垂落之前,萧言突然睁开双眼,缓声说道:“一往无前,舍我其谁!” “时势衰而英雄出,无数英雄出世时,谁又有百分之百把握成为中流砥柱!义兵初起时,刘邦可想到他能够成为汉家高祖!王莽乱世,刘秀可想到他能够中兴汉室!从募新军时,后世太祖可曾想到他能够创建共和国!” “路,是走出来!” “倘若连答题勇气都没有,我又怎能答对题!” “倘若继续畏畏缩缩,我岂不是连一名区区嘴炮都不如?嘴炮还敢指点江山,键盘政治局呢!” “曹操答错,曹丕答错、刘备答错、孙权答错……汉末三国无数豪杰,宁无一人答对汉末提问。” “既然世人皆错,我又为何不能答题,寻找新路。即便我今日答错,中国未来难道还会比五胡十六国魏晋南北朝更加沉沦?” “世人皆错,那就由我来答题!” 云开雾霁,萧言忽然觉得眼前一片光明。历史证明:曹操所求是虚幻,曹丕所求是虚幻,刘备所求是虚幻,孙权所求是虚幻。即便我萧言所求亦是虚幻,那也不过与曹操、刘备站在同一起点线上。 时无真英雄,那我们就一起做假英雄。 萧言回身疾走书房,取出周瑜两篇书信,两篇书信,一封写与周忠,一封写与杨彪。周瑜适才还在信中有所提及,说是让萧言前往许都找准最终方向,并且将两封书信转交周忠、杨赐。 萧言揉.搓信纸片刻,毅然吹亮火折子,就地焚烧两封书信。巢湖信使见萧言焚烧两篇书信,不明所以然,诧异问道:“将军这是……” “我心意已决,许都不去也罢!我既不去许都,何须再留两封书信?”萧言笑笑。 可惜,巢湖信使不懂萧言心思,听不明白话语内涵意义。巢湖信使只能从自己角度推测真相:“将军要回巢湖啦?” “嗯。下邳居之不易,不如早早回返巢湖。巢湖才是我们的家。”萧言说道。 巢湖信使依旧茫然:萧言话语,拆分为单个字词,他无一不识,但是这些简单字词混合一起,巢湖信使却完全听不懂萧言究竟在说些什么。 “嗯,你且使人传唤太史慈,让他速来见我!”萧言道。 第222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一) () 第二卷《霸王》 义与信,和与仁,霸王之器也----《礼记》 夫霸王之兵伐大国,则其众不得聚----《国语》 ============================================ 第222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一)血光 正月里正月正,日之朔,月之朔,年之朔,三元佳朔,拜新年。 拜年之礼,先拜长,再拜亲,后拜友。 天色蒙蒙亮时,无数文官武将业已自行集结,三五成群,涌向司空府----下邳城里,最长者无疑当属曹操。 下邳郡府周边某条街道,陈登、陈矫迎面撞见刘备、糜竺、糜芳、关羽、张飞等人。彼此互拜年礼,刘备率先呵呵笑问陈登:“元龙起的好早。适才本欲直访元龙府邸,哪想门吏却说元龙小半时辰前就已离去。” “年初一嘛!不过我起的早,有人更起的早。”陈登笑道。 刘备笑道:“元龙难道也有扑空不成?” “是萧仲达。我恐萧仲达不熟悉新年繁琐礼仪,是以提前出门寻他,哪想萧仲达少年心xing,比我们起的更早。”陈登缓声道出实情。 刘备正待答话,忽见远方奔来一骑,不禁略皱眉头:“那是何人?” 来骑恍若刚刚望见刘备,即时调转马头来见刘备:“前方可是刘豫州?” 听见呼喊声,陈登很出辨认出来骑是谁:“此人是成廉,原为吕布将,现为萧仲达将。萧仲达马踏葛峄山时,劝降成廉,遂使其御率千数下邳降兵。” “哦,原来是萧仲达将。”刘备扬手向成廉示意:“我即为豫州牧刘备。” 成廉驰奔刘备面前,翻身下马,随口抱怨说道:“刘豫州让我好找!” 刘备宽厚笑笑,询问成廉何事寻他。成廉环视陈登、陈矫、糜竺、糜芳、关羽、张飞等人,偏头细声说道:“事关隐秘,还请刘豫州借步说话。” 刘备想了想,尾随成廉来到一处偏僻角落,使两人话语不入第三人之耳。刘备含笑招呼成廉:“成校尉有何隐秘内情告诉我?” 成廉再次环视周遭,确定此地无有六耳,这才小声说道:“前时张辽、高顺攻陷小沛,曾经胁迫刘豫州家眷,如今下邳城破,刘豫州可曾再见家眷。” 闻听成廉提及昔日落魄事,刘备喑然不乐,嘿然答道:“幸得曹公、萧将军之助,刘备得以再见家人。” 成廉追问:“家眷都在?” “都在。”刘备答道。 成廉面露疑惑:“刘豫州昔日退避东海,联姻糜氏,迁徙小沛。遥闻昔日攻陷小沛,刘豫州糜氏妻亦为张辽、高顺所擒,禁锢下邳。如今下邳城破,糜氏妻可在刘豫州身侧?” “下邳城陷,溃兵混乱成群,冲撞民宅,折辱妇孺。贱内彼时不知我即将陷城,所以毅然自裁火焚,宁死不为贼兵所辱。月前,我已经与糜氏兄弟共同收敛贱内尸骨,下葬下邳城北。糜氏嫁入我家,不曾安稳一日,每每忆起,不禁湛然泪下。成校尉,无须再言也!”刘备眉角渐渐皱起,声音越发冷漠。 成廉不曾察觉刘备异状,继续疑惑追问:“刘豫州糜氏妻已经下葬?糜氏兄弟所收敛的尸体,可否百分之百确定是刘豫州糜氏妻。” “尸骨虽然为烈火烧残,面目难辨,但是贱内头饰、玉佩尚存。有头饰、玉佩佐证,自然是贱内尸骨,难道成校尉另知其他隐情?”刘备反问。 成廉目光一亮:“面目难辨,头饰、玉佩尚存?这就对了!刘豫州糜氏妻,如今尚存活于世间。” “嗯,成校尉此话怎讲?”刘备浑身一震。 成廉略带兴奋说道:“扬武将军萧言后院私藏一位十五六岁女子,名唤鹿小米。米者,糜也;鹿米者,亦是麋也!萧言攻陷下邳,偶然掳获此女,因贪其貌美,即时揽入怀抱,藏入内院。彼时我见鹿小米,只觉面貌熟悉,似曾在哪里见过。后来我部活擒高顺,自高顺口中拷问细节,方才得知原来鹿小米不是旁人,正是刘豫州你糜氏妻!” “成校尉说贱内未死,如今藏在萧仲达那里?”刘备略偏面颊,斜视远处糜竺、糜芳等两人。 成廉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正是。据闻萧言此人极其好色,昔日夜袭成德,就曾强娶袁术幼女。糜氏……” “夺妻之恨,乃是生死大敌。萧仲达真若私藏糜氏,我刘备自当与他不死不休,只是……如果没有记错,成校尉应当任职萧仲达帐下。身为人吏,成校尉怎却突兀泄漏萧仲达隐情?”刘备脸色阴沉,强硬截断成廉,怒气冲冲质问成廉。 成廉连忙解释:“刘豫州不知,萧言走矣!” “走矣?萧仲达欲去哪里?”刘备愕然。 成廉详细说道:“我来见刘豫州前,三千巢湖兵已经拔营南回巢湖。萧言属将太史慈遣使告我,欲使我携军南归巢湖,但是我成廉怎会舍弃曹公,随萧言南去穷乡僻壤的巢湖?三千巢湖兵私自退军,萧言或起割据之心矣!曹公远见卓识,必然不会纵容萧言南去,数万大军旋即将要围剿三千巢湖兵也!” “我为萧言属从,恐将为其受累,是以急来相见刘豫州。恳请刘豫州念及吐露密情,救我活命!” 刘备惊诧张大嘴巴:“萧仲达无令退军巢湖?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我来见刘豫州前,三千巢湖兵已经向南开拨。”成廉答道。 刘备斟酌片刻:“贱内为萧仲达所掳,可是成校尉亲见?又有几人知晓此间辛密?” “巢湖兵之外,只有我一人知晓。事关刘豫州名誉,岂敢随意说与外人听!”成廉答道。 刘备顺势拦住成廉:“妻妾为人所辱,脸面无光,还请成校尉隐蔽说话。” 成廉正欲埋汰糜氏不足惜,却忽觉心口一凉,继而腹胸传来刺骨疼痛。成廉低头俯视,恰见一截利剑刺没他心胸,而剑柄赫然由刘备所握。 成廉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刘备:“你……” 刘备左手捂住成廉嘴巴,右手用力旋转剑柄,绞断其五腑六脏。待至成廉目光渐渐灰暗时,刘备方才贴着成廉耳边,低声说道:“我刘备堂堂七尺男儿,岂会受制于一名弃家淫妇!” === ps:第二卷第二百二十二节,四条二,意外不? 第223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二) () 第223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二)追与不追 一剑戳死成廉,刘备衣衫不染血迹,疾步回返人群。不等陈登等人问询,刘备变率先解释道:“成廉背主弃义,欲假我名义,残害萧仲达。成廉知晓内情颇多,吾恐其泄露巢湖军情,以致连累元龙所谋,所以立时一剑将其刺死。” “成廉诚然有类吕布,不知忠义为何物,然……”陈登讶然。 刘备截断陈登疑惑,详细转告陈登形势:“萧仲达不告而别,业已率军南归巢湖。成廉看轻巢湖七县,不愿南去,是故再次卖主求荣。” “萧仲达不告而别,南归巢湖?”陈登懵然。 刘备点头确认:“诚如元龙前时所说,萧仲达外恭而内厌曹操,势不肯与其合流。成廉纵骑长街,急速告我密情,切声请我率军擒拿萧仲达,应该不似做假。萧仲达已弃曹操也!” 陈登依旧疑惑重重:“我知,玄德知,曹操亦知,萧仲达此时茫然不知所归,犹如无家之犬,谁能降伏其人,其则必化为该人鹰犬。也是因此,曹操赐婚欲定其心;我则建议玄德缓缓结交其人,化友为臣。秉xing如此,萧仲达怎会突兀离去?难道有什么意外事发生。” 刘备不留痕迹询问陈登:“萧仲达不告而别,我又该如何是好?” 陈登略略沉思片刻:“我本欲使萧仲达尾随玄德觐见天子赢取盛名。待袁绍剿灭公孙瓒,即将发兵许都时,玄德再晓谕利害,劝萧仲达东来下邳,岂料……不过,萧仲达离去也好,前往许都也好,只要他不曾彻底归心曹操,皆与我们无害。只是,失去共游许都友谊,玄德未来再想收降萧仲达,可就难了。” 刘备宽厚笑笑:“得之吾幸,不得吾命,如是而已。” 刘备神情温和,从始至终不曾提及鹿小米一丁点事,好似他依旧不知其明媒正娶妻子如今就藏在萧言后院。 伴随成廉鲜血凝固,鹿小米所引起波澜,再次回归沉寂。 陈登不知,关羽不知,张飞不知,糜竺不知,糜芳亦不知,唯有刘备一人将此事默默记在心底。 ====== 刘备、陈登联袂请见郡府,拜年之余,又上奏曹操紧急军情:“扬武将军兼汝南太守萧言急率巢湖兵南去,其麾下原吕布旧将成廉广传谣言,先说明公欲杀萧言,后说萧言欲变友为敌,连盟袁氏。成廉扰乱军心,披甲突骑长街,下官心忧下邳降卒作乱,于是即时斩杀成廉,以镇不顺。” 然则,王必却驳回刘备上表,轻笑说道:“刘豫州来前一刻,曹公已知萧言之叛也!曹公如今已去西城外兵营,玄德可径自直走西城,拜谒曹公。” 与此同时,曹操、荀攸、郭嘉、夏侯渊、于禁等人,纷纷被巢湖军情从新年年庆里唤醒,披甲聚集西城。曹操翻身下马,直走兵营主帐,边走边向身旁荀攸抱怨:“萧仲达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赶在年初一。他啊,真是不让人安静过年。” “或许萧言正是看中年关喜庆,所以才故意趁机远走,使司空追击不得。”荀攸。 曹操短叹一声:“先赠其宝剑,后聘其汝南太守,再委托江淮事,更说服妙才嫁女,吾待萧仲达何其厚哉?没有想到,萧仲达竟然选则年初一这般时辰不告而别。” “萧言不是决然之辈,他若想走,前时已走。年初一突然率军离去,应是另有它因,不得不走。”荀攸劝慰道。 曹操叹气:“希望如此。” 曹操下马兵营前时,西城守将纷纷兴高采烈,亲迎辕门外,尚以为曹操是来与西城将士共庆新年。待曹操无情追问巢湖兵东向,众守将才隐隐觉得不对劲,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回答道:“今日清晨,巢湖兵曾经留信中帐,说是萧言亲手所录,待司空慰问西城兵时,使我上递司空。” “书信何在?”曹操沉郁问道。 守将连忙上奏巢湖书信。曹操即时除去书信封皮火漆,翻阅书信内容,未几又将书信转交荀攸。荀攸略略阅览书信内容,却见萧言自称江东孙策与庐江刘勋,联兵合攻巢湖,孙策主攻历阳,刘勋主攻濡须河口。巢湖危在旦夕,是故不得不急速返军增援巢湖。 等荀攸阅览书信完毕,曹操问道:“萧言说孙策、刘勋联兵合攻巢湖,是以不得不南归巢湖,公达觉得此事有几分可信?” “司空信,则十成可信,萧言即是回军逆击孙策、刘勋;司空不信,则一成也不可信,萧言即是借故逃脱,不愿受司空节制。”荀攸答道。 曹操叹气:“我也是如此这般想。如此,萧仲达携军南去,我追还是不追?若追巢湖兵,我们又能否追上?” “追之无益,不如不追。新年初一,数万士卒共庆新春,必不乐意司空劳师动众;反观巢湖兵则是年关返家,归心似箭,虽有万里之遥,必不辞劳苦。以离家之人,追返家之人,难矣!以无备之军,追有备之军,亦难矣!司空与其辛苦转折,不若放纵巢湖兵安然离去,以宽萧仲达之心。”荀攸说道。 恰在此时,郭嘉掀开帐帘,疾步走至曹操、荀攸面前,切声反驳荀攸之论:“不可!纵然追之无益,司空也必须追之!如能追上,自是上上之喜,哪怕不为司空所用,司空也不可必忧心江淮再出孙策、吕布;如果不能追上,那也是‘萧何夜下追韩信’,使天下豪杰得知司空爱才之心。” 曹操点头:“奉孝此语可谓甚得吾心。公达依旧坚持不追?” “追与不追,结果都是一样,司空如欲得‘萧何夜下追韩信’美名,道也不妨集结千数骑兵,试着水陆追击巢湖兵。”荀攸笑笑,却是并不坚持己见:“其实,萧言回返巢湖,虽然有负司空信任,却也未必全是坏事。孙策、萧言皆是山林猛虎,两虎相争,则必有一伤。未来抵御袁绍时,司空却是无须忧心江淮兵掩袭许都!” 第224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三) () 第224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三)千里走单骑 “诚如公达、奉孝所说,江淮有萧言、孙策两虎,吾可无忧江淮掩袭。”曹操颔首赞许荀攸、郭嘉之余,却又遗憾说道:“惜哉,两头猛虎,竟皆不能为我所用。如能以孙策、萧言两人为将,驰猎幽冀,吾又何惧袁本初四州强兵!” 荀攸随口劝慰曹操:“贤如尧舜,亦有许由之失,世间事从来难求十全十美。” 虽然看淡萧言离去,曹操却依旧集结轻骑千名,沿泗水河追击巢湖兵。追击途中,巢湖相关资讯渐渐明确:萧言不告而别,所携战兵,原来不是三千人,而是五千人,分别是一千巢湖北府兵,两千广陵郡兵,两千葛峄山降卒。 据斥候禀告,萧言以共度除夕藉口集结五千战兵,而后依次传达回返巢湖军命,其中两千葛峄山降卒主帅成廉,嫌弃巢湖棋盘太小,就势欲与巢湖脱离关系,从此归顺曹操。奈何巢湖军制由军侯掌控兵权,而两千葛峄山降卒诸军侯皆为巢湖兵、广陵兵,哪肯听命成廉投降曹操?成廉见势不妙,唯恐被诸军侯当场格杀,即时走脱军营,单骑驰奔下邳,投依刘备。而后,成廉为刘备一剑刺死,数千巢湖兵则明借暗抢广陵兵数十艘槽船,趁着年初一防御空虚,扬帆南去。 闻听巢湖兵有五千之多,曹操愈加明白荀攸“追与不追,结果都是一样”说辞。攻陷下邳,剿灭吕布之后,曹操麾下战兵如今高达六万余人,其中豫、兖两州本部约有三万人、下邳各地降兵约有一万余人、臧霸等泰山琅邪兵约有一万余人,小沛刘备残兵约有两千余人,陈登所属广陵郡兵约有数千人。六万对五千,以十击一,曹操可谓拥有绝对优势,但是考虑到下邳兵初降,臧霸、陈登心意难料,曹操哪敢突兀围剿巢湖五千战兵? 下邳形势注定曹操只能做表面文章。 晓得无法强留萧言,曹操只好颓唐吩咐各部继续庆祝新年,他本人则分出三百轻骑,全速追赶巢湖兵,希望能够扭转萧言心意。不比巢湖数千步骑,三百轻骑精锐速度奇快,曹操很快追上巢湖军后部,伪作好意询问:“淮南巢湖形势如何,可否需要许都遣派援兵?” 不意曹操亲率精骑急速追赶,太史慈只好单骑拜谢曹操:“孙策、刘勋之辈,胆敢侵犯巢湖,是欺负扬武将军不在。扬武将军若归巢湖,贼子必不敢妄动,无须劳烦许都精锐儿郎南行。” 曹操意在萧言不在太史慈,即时追问太史慈:“萧仲达何在?” 太史慈答道:“因忧心巢湖为贼子所趁,扬武将军使我率兵缓行,他本人则日夜兼程,单骑回返巢湖。” “萧仲达不在军中?”曹操讶然。 太史慈答道:“计算时日,扬武将军此时已出僮县。” 得知萧言脱离本部,单骑回返巢湖,曹操沉默许久,继而转向荀攸说道:“萧仲达去意坚决,宁不肯随军缓行。悔矣,我如果早晓得萧仲达疑心如此,必不会放他离去。” 荀攸亦是面带忧色:“来时勇武,去时果然,慷慨有气节,萧言有英雄之资也!幸好萧言如今小富即安,气度未成,又投鼠忌器,不然北战袁绍时,其必成为许都大患。” 曹操摇头:“公达怕是看错萧言。萧言此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其趁除夕空隙,突兀单骑驰奔巢湖,忌我如此,显然已经心生异志。如果是他临时起意还好,倘若他本意如此,伪作凡夫待我,却是所谋甚大,不可不防。无论如何,未来与袁绍决战黄河时,却是必须分兵驻戍汝淮,预防此子偷袭。” 郭嘉插播一句:“司空倘若忌讳萧言作恶,何不就地活擒太史慈,以此断其一臂。萧言虽然有文有武,却不可能事必躬亲,无太史慈从旁协助,巢湖两三年内必不能为害汝淮、淮泗。” 曹操依然摇头:“萧言,患也;袁绍,敌也。今日之势,要在高举汉室旗帜,合盟天下英雄,共击袁绍强贼,袁绍若除,类如萧言、孙策、刘表、张绣、刘璋之辈,皆不足为虑。我若集聚数万步骑围杀太史慈,诚然能够击垮巢湖,但是天下英雄将会如何待我?且江淮有两虎,巢湖弱则孙策强,孙策强盛亦非许都之福。” …… ====== 却说,庐江郡长江之北,有临湖、襄安等两县。 建安二年秋,萧言初建巢湖,粮草乏缺,甲铠、刀剑、弩弓一无所有。适逢周瑜路经巢湖,拜访乡野豪杰,不幸为萧言囚禁,而后萧言顺势假借周瑜旗号,一日攻陷临湖、襄安等两县,*无数粮草、铠甲、战器,使得巢湖彼时拥有联盟太史慈的资本。 两县为巢湖*,则皆身披陷城之罪。其中,襄安县长说巢湖红巾兵抄掠无数财货,杀伤甚多;临湖县长则伪作辞饰,说他不顾自身安危,挺身晓谕祸福,从而庇护临湖县无数百姓。 从根本上说,襄安县长、临湖县长都是满嘴假话,襄安县长托辞巢湖红巾兵有一万人,而临湖县虚夸巢湖红巾兵有三万人;襄安县长夸大损失,说巢湖杀伤甚多,以此激起仇恨,而临湖县则藏匿损失,说县府只被巢湖*三千石粮食。襄安县长、临湖县长各有所思,各有所谋,奈何庐江太守刘勋一则畏惧萧言侵害舒县,二则畏惧流民祸害庐江,遂以君子三虑之说否决征讨巢湖言论。 因为契合刘勋决断,临湖县长无过有功,襄安县长无功有过。 不过,十数月来淮南局势混乱,郡郡割据,县县自立,刘勋彼时顾忌濡须河口巢湖兵,所以不曾罢黜襄安县长。直至萧言北去下邳合伐吕布,刘勋才渐起颠覆八百里巢湖心思,准备与孙策连势,共同发兵濡须河口,试探巢湖虚实。庐江欲伐濡须河口,屯兵地点自然以襄安最佳。因是,屯兵襄安之前,刘勋旧事重提,以襄安县长昔日御贼无力为名,正式革除襄安县长的县长官职。 第225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四) () 第225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四)襄安内附 前面说过,巢湖抢掠两县时,襄安县夸大损失,临湖县藏匿损失。襄安县夸大损失是走下层路线,将县里坏账一股脑全部推给巢湖,县吏非但没有因为遇袭受损,反而赚得盆满钵满,各自分得压惊费若干;反观临湖县则是走上层路线,虽然赢得刘勋等郡吏虚名夸赞,却要花费无数心力填补县府损失。襄安县损失如何填补?自然是摊派到各乡各里民户。 襄安县长因为假公济私,赢得无数贤名;而临湖县摊派税额,征粮征钱,引起无数愤怨,被县人骂做聚敛无厌。适逢淮南局势混乱,县县自立,各有兵权,襄安县长借助巢湖抢掠藏匿的意外收益,拉拢当地乡绅,渐渐形成一股庞大本土势力,而后他更是假借巢湖兵威,挟外自重,抵抗刘勋、临湖县长两人。 建安三年十一月初,伴随江左时局渐渐稳定,孙策遣使来访庐江。孙策使者言语谦卑,更赠送庐江郡吏无数珍宝奇物,但说巢湖红巾贼祸害长江上下,江东势单力薄,无法征讨,恳请刘勋仗义出手,为江淮各郡主持公道。手持孙策谦卑书信,刘勋抚须颔首,自以为孙策见机投诚,欲推举他为江淮诸郡盟主。刘勋斟酌三两日后,聚集群属,议伐巢湖:“萧逆盘踞巢湖以来,抄掠四方,鬼神所厌。如今下邳鏖战,曹操、萧逆裹足泗水,小袁将军入驻徐县,淮南空虚如是。诸侯因义而盟,今日正是我庐江代替小袁将军征讨不顺之时。” 于是,刘勋旧事重提,正式革职襄安县长,并使从弟刘偕,将帅两千步骑,入驻襄安县,备战濡须河口。 世间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刘勋褒奖临湖县长革职襄安县长举措,遭到襄安临湖两县乡绅强烈抵抗。襄安县长自谓民心所向,无比抗拒刘勋政命,先说汉家制度,郡县长吏非郡太守所能罢黜;后说刘勋赏罚不公,纵容临湖县横征暴敛。可惜,刘勋不忿襄安县长许久,前时不便革职襄安还罢,此时刘偕所帅两千步骑,即将抵达襄安县,他又何必在乎襄安县长态度。你再民心所向,也挡不过两千步骑专政铁拳。 襄安县长看懂形势,既恨刘勋不公,又惧刘偕两千步骑为害。危急时刻,某位县吏深夜拜访襄安县长,谏言道:“吕布先败彭城,再失泗水,狼狈如丧家之犬,败亡即在旦夕。巢湖、广陵合伐下邳,有从义之功,必然得宠曹操,受封汉官。刘勋既然无情,县长何不献土巢湖、广陵联军?巢湖虽非久留之地,却强于械送舒县,为刘勋所辱。” 襄安县长当时颇有些犹豫:“灊县有我远亲,或可说动郡县大族,保我无罪。如能无罪改迁他县,岂不胜于叛归巢湖?” 县吏继续谏言:“灊县?小袁将军昔日溃败成德,陈简率八千众叛逃大别山北麓,割据灊县,自成体系,既不听命小袁将军,又不理会刘勋征召。县长远亲若在灊县,必受陈简连累,自顾尚且无暇,如何营救县长。求人不如自救,与其寄望于灊县远水,不如归势巢湖。” 襄安县长斟酌一番,叹息说道:“求人不如自救,此话甚是有理!” 第二日,襄安县长以该县吏充任使者,东行巢湖,向楚永、诸葛瑾请降:“刘勋为政昏庸,听信小人,残害乡绅,恳请巢湖援手相救一二。” 诸葛瑾分析一番局势,认为:“孙策、孙权、孙翊、孙贲内处漩涡,且孙策本人尚未康复,短时间内肯定无法亲征巢湖。此番孙策、刘勋联兵,应是孙策假借刘勋地利,使庐江一探巢湖虚实,唯有发觉巢湖虚弱,孙策才有可能冒险亲征。巢湖御敌之要,一则主动出击,瞬息击败刘勋;二则就地防御,静待校尉归来。” 楚永果断选取第二种策略:“历阳、阜陵、全椒、浚遒、合肥等五县初降,人心不稳,非得巢湖数千步骑镇戍,才能保证无事。开拓进取当由校尉做主,校尉不在之时,我们能够守御巢湖七县不乱,就是大功。” 诸葛瑾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受降襄安,使襄安县长协助我军抵御刘偕。” 楚永抿嘴沉默片刻,提出建议:“依校尉临行前嘱咐,我们可使方兴为将,率战兵八百,增援襄安,诸葛长史以为如何?” “校尉临行前早有嘱咐,子孝(楚永)主兵事,我主政事。军伍选将安排,当由子孝自决。”诸葛瑾说。 楚永说道:“校尉常言,兵事亦政事,政事亦兵事。出镇襄安,御敌于外,既是庐江兵情,亦是招抚襄安政事,哪能由我一人专断独行。方兴此人,虽然三心二意,却能分清轻重,彼若真心做事,以其文武双全资质,必能安保襄安不失。诸葛长史以为如何?” “方都尉粗中有细,熟稔人心,有其外镇襄安,却是不虞濡须河突然受袭。”诸葛瑾轻笑赞成楚永决议。 十一月中旬,方兴总帅八百战兵增援襄安,先慰问当地县吏乡绅,后又联合襄安县兵,埋伏襄安县北某条小河,成功截击刘偕两千步骑,斩首百余级。籍借此次小胜,巢湖迅速收揽襄安乡绅民心,使其相信即便萧言此时北征吕布,巢湖依然拥有抵御庐江郡兵的强大战力。 不意襄安县内附巢湖,刘偕又惊又怒又惧,惊的是巢湖兵突然出现他面前,怒的是襄安县乡绅叛变,惧的是巢湖兵或许已经布下重重陷阱等他来跳。因被方兴当头一棒痛击,刘偕即时停止进军,快马回禀舒县,请示刘勋。 一来一回,耽搁不少时间,不知不觉已是十一月末。 这一日,刘勋正欲集结庐江数千战兵,总攻襄安,忽闻淮北传来战报:萧言率三千巢湖兵,首陷下邳,活擒吕布、陈宫。 乍闻下邳战果,刘勋不禁双手一颤,脸色发白:槽糕,这回赌错啦! 第226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五) () 第226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五)刘勋远迁 萧言建功下邳消息传来,江淮郡县再次沸腾,无数人纷纷感慨:巢湖萧郎越来越厉害叻,连纵横天下十数年的吕布都说拿下就拿下。首陷下邳,活擒吕布,受封扬武将军,巢湖萧郎这份勇武,连全盛时期的孙策,都没法和他比。 萧言率众扬威泗水,红巾兵横行长江,使得巢湖七县气势越发如日中天。本来准备偷袭巢湖的孙策,即时背叛他与刘勋盟约,遣派使者明访巢湖:“吴郡为曹公所表讨逆将军,巢湖为曹公所表扬武将军,则吴郡、巢湖皆为汉臣也!九州崩溃,盗贼遍野,正是吾辈汉臣一显忠勇之时。吴郡定长江之南,巢湖定长江之北,汉家从此可无虑南中国有贼患也。” 考虑萧言远在下邳,无法主持巢湖军务,诸葛瑾书信一封,假意答应与吴郡了结恩怨,双方从此划江而治,互不干扰。回信孙策当日,诸葛瑾又使人携带孙策书信前往舒县拜访刘勋,但说孙策猖獗,竟妄想独霸南中国,此举置天下豪杰于何地也? 刘勋本就重虚名轻实权,前时之所以聚兵襄安,亦是准备借助军功折服孙策,从而取代袁术、刘繇成为江淮新一代盟主。哪想孙策见无法谋取巢湖,立即撕破谦卑脸皮,其递给巢湖的书信将刘勋贬低的一无是处。刘勋当时就挂不住脸面,将孙策恨的咬牙切齿:感情前时好话连篇,都是骗我来着,我刘勋在你孙策眼中就那么好骗? 孙策放弃北上策略,刘勋心中怨恨孙策狡诈,双方联合进攻巢湖计划自然无疾而终。孙策之于巢湖有长江天堑,孙策固然不易攻取巢湖,巢湖亦很难威胁三郡本土,孙策放弃北上策略时根本不怕巢湖单方面进攻。孙策放弃的干脆利落,但是刘勋却不能,巢湖与舒县之间一马平川,根本没有一丁点地形优势:刘勋即便想收兵,也要考虑巢湖肯不肯收兵不是?倘若巢湖收拢施水河、长江两线防御,挥军合攻舒县,刘勋届时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前面说过,好在庐江地势多丘陵,舒县县城虽然不利于防御,但是庐江却有其他许多合适防御巢湖步骑冲袭的地带----譬如临湖县西部丘陵、譬如舒县东北大别山东麓。于是,刘勋一边着手谈判,一边使人经营临湖县西部、舒县西北两地,筹建要塞,预防巢湖突然大举进攻。 失去孙策盟军,刘勋渐渐陷入被动形势,只好主动遣使巢湖认输,恳请双方就此收兵:“庐江、巢湖同出一源,萧校尉之所以兴建巢湖,亦是有赖于襄安、临湖两县资助。今日两方交兵,外因是孙策挑弄是非,欲得渔翁之利;内因是襄安县长受孙策钱财所惑,先报舒县说是巢湖侵袭,后报巢湖说是舒县徇私。是非既然明了,恳请巢湖念在同为汉臣,休兵止武,诛杀襄安县长以定人心,彼此联盟互通有无以抗孙策。” 巢湖兴衰寄托萧言一身,萧言不在巢湖,巢湖上上下下做事都放不开手,无论楚永还是诸葛瑾,都倾向于息兵了事。奈何刘勋狮子大开口,开出和平条件有二:一则是方兴部八百巢湖兵尽数退出襄安县;二则是巢湖或者斩杀襄安县长或者将襄安县长交给舒县。要说刘勋最恨之人,那不是孙策,而是巢湖县长,孙策好歹横行江左三郡,赫赫威名传遍中国,偶然为他欺骗也属正常,但是你襄安县长算啥,也敢在我刘勋面前蹬鼻子上脸?不敲打敲打你,庐江郡内有谁还服我。 由是,刘勋与巢湖和平谈判时,条件虽然有所降低,后来渐渐放弃襄安县所有权,但是他却始终坚持索要襄安县长。刘勋亲信期间曾经携带钱财拜访诸葛瑾、楚永,委婉转述刘勋爱惜脸面xing格:“刘太守(刘勋)秉xing如此,他怕是宁愿放弃庐江太守之位,也不甘心为区区六百石县长所辱!诸葛长史、楚县令还请给刘太守一个台阶下。” 诸葛瑾却断然拒绝刘勋亲信:“巢湖既然答诺襄安县长,就绝不会中途放弃,此为信;襄安县长既然求救巢湖,巢湖就绝对不能听而不闻,此为仁。君子之德,唯信唯仁而已,刘太守所请,请恕巢湖不能答应。” 刘勋不欲战,巢湖不欲攻;刘勋爱惜脸面,巢湖等待萧言归来,此事于是一拖再拖,最终拖至建安四年春。 建安四年春正月初五日,萧言悄然回归巢湖。 返回巢湖当日,萧言率先单独召见诸葛瑾、楚永,询问巢湖近况。叙旧之余,楚永、诸葛瑾又将襄安县变局详详细细讲与萧言听,并向萧言请示如何协调庐江外交。闻听刘勋贪图脸面得失,萧言冷笑一声:“脸面从来都是自己丢的。他刘勋先为孙策诱惑,后又逼反襄安县,还想有什么脸面?” 诸葛瑾向萧言解释说道:“前时校尉不在,大家放不开手脚。我也是顾忌庐江再生他变,所以才与楚县令拿襄安县长吊着刘勋。襄安县长既然降我巢湖,巢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他送还舒县,倘若今日送还,未来还有谁人投降巢湖?即便襄安县长有罪,也应该是由将军定罪。” 萧言轻笑说道:“巢湖蛰伏三月未动,上下求战心切。军心可用,正好一战刘勋,向江淮宣告我已归来。庐江军情具体分布,你们可已经完全掌握?” 楚永答道:“庐江近期扩军不少,总数约有一万六千人,当然其中大半为凑数流民新兵,战力还比不得我们淘汰的辅兵。庐江郡一万两千兵,总共分为五部,第一部三千人,屯兵寻阳县;第二部亦是三千人,屯兵皖县;第三部五千人,屯兵舒县西北;第四部两千人,屯兵临湖县城西部丘陵边侧;第五部三千人,屯兵襄安、临湖之间,与方兴部对峙。” 萧言取出地图,标明五处营地。望着地图仔细斟酌片刻,萧言又详细追问庐江兵各部兵种配制、新旧兵搭配,从中推测具体战力。楚永一脸轻松回复萧言:“庐江郡兵一万六千人,其中八千人为新募流民、民兵之流,半耕半战,不足一哂;其中五千人,为旧时寻常郡兵,虽然精于训练,却缺乏军阵对垒经验,亦可视为新兵。庐江郡一万六千人,其实只有三千人精锐老卒,能与我巢湖精锐铁血对战。但是,由于刘勋无比忌讳巢湖,其驻戍临湖第四部、驻戍襄安边界第五部的五千庐江兵,其中有两千人为精锐老卒。老卒带新兵,临湖、襄安两部五千兵道也有一定战斗力。” 萧言一眼看穿问题本质:“方兴部八百兵在前,兴巢县三千兵在后,两部五千庐江兵却不曾冲袭过庐江本土,其新旧兵员协调显然不容乐观。如今刘勋被和平谈判迷住双眼,五千庐江兵势必失去一定警戒心,巢湖若能迅速集结战兵,突然袭击庐江第五部、第四部战兵,结果如何?” 诸葛瑾没有料到萧言准备反攻巢湖,不禁眉角一扬,委婉劝谏萧言:“庐江地势多丘陵,怕是不易深入进攻。” 萧言笑道:“我也知巢湖此时无力兼并庐江,眼下只不过是敲打敲打刘勋,让他不敢小觑巢湖。”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巢湖必得大捷。”诸葛瑾道出自己看法。 萧言转向楚永:“两日之内,巢湖能够集结多少战卒?” 楚永答道:“合肥、历阳等五县民心渐安,戍卒渐渐回返,此时不算方兴部八百人,北府、两湖、红巾三军有六千可用。” 萧言说道:“五千敌兵分为两部,兵少且散,七千巢湖兵足矣!” 于是,春正月初八日,新年节庆气氛正浓时,萧言突然集结巢湖六千战兵,相继攻败庐江第四部兵、第五部兵,斩首三百余级,俘虏千余人,缴获无数。 巢湖此役,江淮称作“新年攻势”。 新年攻势变局即时飞马传报舒县,得知五千庐江兵为巢湖击溃,刘勋又气又恼又惧。与此同时,庐江郡吏纷纷坐立不安,或悄然拜访刘晔,或寻人说情舒县周氏,目的自然是希望联络上巢湖,不受兵灾之苦。 刘勋诚然有种种缺陷,但是他能被袁术聘为庐江太守,自然还是有一定能力的。危难当头,刘勋即时聚集郡吏、舒县县令,先是分析一番时局,然后叹息道:“沐猴而冠带,果然自古猿狲不成器。” 猿狲不成器,乃是谐音指代袁术、孙策。 袁术是袁,是猿猴;孙策是孙,是猢狲。 猿猴猢狲是一家,却又皆是沐猴而冠带----却是刘勋借助嘲讽袁术孙策为自己开脱:若非孙策、袁术不成器,庐江哪会如此被动? 讥讽孙策、袁术沐猴而冠带后,刘勋又铁腕宣布:“有鉴江淮时局渐乱,庐江郡治所由舒县改迁至皖县。” 庐江如今惹不起巢湖,还躲不起吗? 日有升有落,月有盈有亏,等你巢湖如同孙策陷入危局时,我刘勋再来复仇! 第227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六) () 第227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六)长忆当年初魂穿 建安四年春正月初八日,萧言率军围攻刘偕部三千敌军,斩首二百,俘虏八百。 建安四年春正月初九日,萧言率军突袭临湖部两千敌军,半日攻陷临湖县城,斩首百余级,俘虏三百余人。 遥闻萧言强势归来,刘勋肝胆俱裂,即日远走皖县。而后,庐江郡府治所由舒县改迁至皖县;临湖县府治所由临湖城改迁至枞阳城。皖县背靠大别山南麓,枞阳依山傍水,两者皆是易守难攻之地。与此同时,考虑到巢湖新得五县尚未消化完毕,猝然拓土庐江,将战线拉长一倍,难免诱发诸多隐患,萧言也默许刘勋继续苟延残喘。 如此,刘勋退避皖城,萧言巡兵舒县,持续数日的新年攻势,为庐江、巢湖之争,彻底画上句号。另使部将陈衡巡兵舒县清剿刘勋余孽之余,萧言就地接见襄安县长,慰问襄安县吏乡绅,以示巢湖招安政策。 可惜,襄安县长经此大变,精神萎靡,却是再也无意进取仕途。尤其,昔日巢湖软禁襄安县长与刘勋拖延时间,襄安县长一日三惊,害怕自己成为巢湖、庐江谈判筹码。有鉴以上种种,襄安县长初见萧言,立即说他本是南阳郡人,外地为官多年,如今无比思念家中妻女,恳请萧言准许他离别巢湖。萧言本就不喜欢襄安县长假公济私xing格,所以也就由得襄安县长哪里来的哪里去:“念家情愫,吾亦有之。先贤有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既辞别曹公留军汝淮好意,又怎敢强行扭曲县长心意?” 萧言本来准备使襄安县长继续掌辖襄安县,奈何襄安县长主动辞别巢湖,如此巢湖新得襄安县却还得另寻一位县长。襄安县之前,巢湖下辖只有七县,类如罗贲、楚永等皆身兼县令以为荣耀,襄安县长空缺亦不可轻视。选取谁续任襄安县长呢?萧言沉思许久,觉得还是从襄安县旧日县吏选拔新县长比较妥当,毕竟襄安县是第一次有人向巢湖主动投诚,萧言无论如何也得有限度表彰这种趋利避害行为。 正月十一日,萧言宴请襄安县众县吏,并且亲自与襄安县丞、县尉一一交谈。交谈期间,襄安县县尉突然满脸堆笑,热情恭维萧言:“扬武将军,咱们可是亲家啊。” 萧言认识这位县尉,襄安县长之所以内附巢湖,就是这位县尉从中联系,论及襄安内附之功,襄安县县尉当赏首功。只是,“亲家”又是怎么一回说法?萧言当场愣住,诧异望向襄安县尉:“县尉如何称呼?” 襄安县尉小心赔笑说道:“回禀扬武将军,卑职姓柴名望,字叔堂,兖州任城郡人氏。我姐夫是何昌,何蓁儿是我外甥女,说句不顾身份的话,扬武将军你还是我外甥女婿呢!何昌前些年迁家灊县,就是我率人迎接的呢。扬武将军老家成德县西乡方井村,我去过----呵呵,那时扬武将军才五六尺高呢。” 灊县何氏? 萧言不禁怔住:萧、何两家恩怨非一日,前时萧言拖延曹操赐婚,就是拿他那位数年前的未婚妻何蓁做挡箭牌。本想两家再无相见之日,哪想今日又意外遇到何蓁小舅。 襄安县尉柴望假装不知道萧、何两家恩怨内幕,向萧言啰嗦絮叨灊县何氏近况:自迁家灊县以来,何氏万事不如意,本县小族排挤他们,本郡大族轻贱他们,而何昌本人求官不成,如今只好打肿脸充胖子,说他无心仕途,准备隐居深山,了却残生。啰嗦何氏近况许久,柴望又为自家姐姐、姐夫开脱罪责:这些年不是何氏不帮萧氏,是何氏如今境遇凄惨,连何氏本家都混不出头。 闻及柴望叙述起亲戚旧情,周围同僚全都知趣走散,以便柴望与萧言单独说话。眼见周围别无他人,萧言盯着柴望轻笑说道:“何氏如今还认的我这位女婿?” “认,怎会不认!扬武将军和我外甥女的婚约,可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柴望昂起脖颈毅然回答。 萧言继续隐隐嘲讽柴望:“柴县尉莫不是忘记当年何氏向我递过退婚书呢!” 来自萧十一的记忆碎片,清晰告诉萧言:当年就是柴望姐姐遣人送来悔婚书,说萧、何两家从此再无关系,请萧十一以后别乱嚼舌何蓁名字,乃至辱没她女儿清白。 柴望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反驳萧言:“误会,绝对是扬武将军误会。扬武将军你想啊,何氏迁家灊县,饱受庐江大族白眼轻视,何昌怎敢做出无情悔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何昌真若主动悔婚扬武将军,他还有脸走动庐江!” “嗯?”萧言诧异望向柴望。却是萧言突然发现,柴望应该是真不知道他姐姐当年悔婚内情:“难道说柴氏当年瞒着她弟弟柴望悔婚萧十一?” 继而,萧言又很快否决此般假想:“柴氏如果真想悔婚萧氏,怎会偷偷摸摸行事?她总不可能指望倔驴脾气的萧十一,孤身跑到灊县自寻烦恼。难道说当年悔婚故事另有隐情?” 萧言刚起八卦心思,忽见柴望恍然大悟,好像想明白因果。柴望恨恨骂道:“我晓得啦,肯定是龙舒县姓孟的那个孙子从中搅.弄是非。记得前年夏天,也就是扬武将军振兴巢湖那会儿,龙舒县姓孟的孙子,还跑到我姐姐家,说你被成德县山贼砍死,害得我那外甥女哭了大半月!” “说我成德县山贼砍死?还是建安二年夏天?”萧言心中不禁一动。 柴望点头确认:“可不是嘛!大概就在建安二年五六月份左右吧,龙舒县姓孟的那个孙子假传扬武将军死讯,先说你被成德县一位姓吕的山贼砍死,再说我那外甥女苦命没嫁人先死夫君,后说他不嫌弃我那外甥女未嫁克夫,要求我姐姐改以招他做女婿。龙舒县姓孟的孙子,当时说的头头是道,将我姐姐一家都蒙住啦,我那外甥女因为听到扬武将军死讯,整整哭了大半月,害得她大病一场呢。” “后来,扬武将军你和成德刘晔斩杀郑宝,收编巢湖,做出偌大功业时,当时我恰好还在舒县做刘勋的郡吏。验证扬武将军非但没有被成德县山贼砍死,还与刘晔做出偌大功业,我连忙赶回灊县,向我姐姐、何蓁儿传递喜讯。我那外甥女病重卧床,可是听到扬武将军喜讯,当时就眸子一亮,立即坐起来,能走路了,也能吃饭了,才两三天就恢复健康身体,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我那外甥女儿,心里面啊,念着扬武将军你呐!扬武将军以后娶我那外甥女过门,可要对她好点,不然我们一家都不愿意。” “我那外甥女初时听我说扬武将军联合成德刘晔斩杀郑宝,她还不相信哩,以为我说假话蒙她,非要我领着她来舒县见你。可惜一则时候不对,二则何蓁儿大病初愈,扬武将军后来又去巢湖做事业,种种因缘巧合,使得我那外甥女却是没能够亲见扬武将军一面。哎呀,当时你们俩倘若能够见见面,说说夫妻情话,扬武将军无论如何也不会听信歹人挑拨啊!” “嘿,等扬武将军你路经龙舒县时,千万记得很抽姓孟孙子一顿,让他知道咱们家不是他能够祸害的。” 闻听柴望一番絮叨,萧言渐渐有些明悟:“害死萧十一的凶手,恐怕多半与龙舒县孟姓人有关。自从夜杀吕甫以来,我使人搜集吕甫无数资料,一直不明白吕甫当时为什么执意杀我,其杀人疑点亦仅有他三月份曾经收到两批数额不小的钱财,最终我只能归结于吕甫本人嗜杀成xing。现在想想,吕甫建安二年三月份收到两批数额不小钱财,恐怕就是龙舒县孟姓人使坏,买凶杀人。而我魂穿汉末时,萧十一本人是被人锤击后脑勺,然后浸水缺氧致死。现在想想,暗杀萧十一的,十有仈jiu也是受龙舒县孟姓人指使。” 一念至此,萧言不禁多问柴望一句:“龙舒县孟氏与我、与何氏有仇?你口中所骂的‘孟姓孙子’到底姓甚名谁?” 柴望说道:“孟姓那孙子是龙舒县有名的祸害,人见人烦,神见神恼,我也懒得问他姓名,只晓得当地人或者喊孟二,或者喊他孟二郎,或者喊他孟老二。那孙子能和扬武将军有什么仇呀?他就是欺负我姐姐一家刚刚迁家庐江县,无依无靠,整日吆喝着要娶我那外甥女做小妾。那孙子认识不少大别山里的山贼,时不时联合山贼抄掠当地大户,尤其前些月我姐姐来信说,那孙子如今巴结上扬武将军当年击溃的陈简,现在在灊县越发嚣张。” “哼,山贼帮闲而已,他有什么好嚣张的。前时咱是没办法,但如今有扬武将军撑腰,咱还能怕他祸害?那大别山大山贼陈简三兄弟,还是扬武将军手下败将呢!” 第228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七) () 第228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七)一心要做外戚 觉察萧言xing情平和,柴望即时紧紧抓住难得机遇,言辞始终围绕着何蓁,死命巴结巢湖。 不比于庶民数辈百年安贫乐道,似何氏这等祖上阔过的落魄寒门,他们无比渴盼家门复兴,重回权贵中心。自何昌迁家庐江以来,兖州局势混乱,柴氏为求躲避兵灾,不久也追随何氏家族的脚步,迁家至庐江郡灊县,与何氏共结邻里之好。前面说过,汉世名门豪族标志最重要一点就是世代出产两千石官员,何氏本代是否复兴亦以何昌能不能爬到两千石官秩为最终标志。 富贵、富贵,钱多则富,官高则贵,此乃汉末社会风习不二条律。 何昌如今虽然无奈隐居灊县深山,被迫寄养高名等待时机,但是他却从未斩断家族富贵进取之路。数年以来,何氏、柴氏耗费无数心力,相继启动或新或旧关系网,努力培养家族新一代俊杰,好似柴望,他便是柴氏耗尽家族资源,努力推出的政治新星。 柴氏未来如何,全靠柴望一人荣衰。 自成为柴氏当代官路希望后,柴望先是投机袁术扬州之争,晋职为庐江郡吏,而后他又借巢湖红巾兵抄掠襄安、临湖两县危机,主动请求刘勋准他下放到襄安县做县尉。柴望今年三十二岁,三十二岁就任县尉,十年时间爬到千石县令,再十年爬到郡守佐吏,待五六十岁时未必不能以两千石官秩荣耀退位虚职。比之陈登,柴望上进之路看起来似乎极其坎坷,但是汉世郡太守虽然勉强等同后世党政军一把手全抓的地级市市委书记,然而考虑到汉世全国仅有一百零几郡,则可以知道攀爬两千石郡太守之位极其不易,柴望县尉之职并没有辱没柴氏家族一番幸苦----毕竟,柴氏哪怕最强盛时,也远远不能与下邳陈氏那种国家级豪族相比。 也是柴望沉浸官场多年,深知富贵风光皆在难以攀登的险峰,所以才会泛起借势巢湖振兴家门的心思。 诚如柴望所说,初闻萧言协同刘晔斩杀郑宝、收编巢湖贼兵,柴望的确欣喜异常,准备引萧言为家族进取助力。刘勋亲迎刘晔那会儿,柴望抽身返回灊县新家拜访何昌,就是询问何昌态度,以此决定他未来如何相待萧言。可惜,未等柴望回返舒县,萧言却因为求取县尉不成,远走巢湖,再开新局面。 彼时得知萧言放弃刘晔友谊,开局巢湖,柴望顿时一腔希望转为失望,唉声叹气。柴望很为萧言可惜,认为萧言心太高,不该因为求取县尉未果就放弃刘晔那根线:他柴望今年三十二岁还没能晋职县尉,你萧言这位未冠少年有什么好急的!你以为你萧言是四世三公之家,起家就能拜县令啊! 再等萧言初建巢湖,侵袭襄安、临湖两县,柴望更是视萧言为祸端,避之惟恐不及。柴望后来之所以冒险下放襄安做县尉,其实亦是唯恐受到萧言连累,准备用铁血事实与巢湖划清界限,向刘勋表达忠心。两年间何、柴两家始终不曾联系过巢湖,皆是因为如此心思。 直至萧言夜袭成德大败袁术,继而孙策遇刺芜湖丧失江北历阳渡口,无数豪杰才猛然一惊,渐渐觉察到江淮风向已变,萧言所属巢湖势力竟然隐隐有化茧为蝶迹象。正如商家眼中从来有敌无仇,官家眼中亦是从来只有拦路虎没有隔夜仇。对于商家来说,只要双方合作能助我赚钱,一切都好说;对于官家来说,只要双方合作能助我上进,一切都好说。商家从不结仇钱财,官家从不结仇富贵,柴望作为柴氏当代政治新星,发觉萧言所属巢湖渐有坐大之势,自然毫不犹豫即时改变策略,变对巢湖视而不见为拼命巴结萧言。 柴望自有聪明,为使萧言原谅柴、何两家昔日冷漠积怨,柴望发动一切能够发动关系网,从而策反襄安县,使之内附巢湖,以此讨好萧言,间接向萧言致歉。而之所以瞬间冒险更改立场,却是柴望、何昌经过仔细分析,认为刘勋不足恃,两家必须提前重新铺路未来:陈简八千步骑脱离袁术,斜插灊县,借助大别山山麓,渐渐将势力扩展到龙舒县、灊县、雩娄县,生生割裂三分之一庐江,而刘勋作为庐江太守,竟然对此无能为力,这不能不令安家灊县的何昌、柴望冷心。 庐江郡共有十四县,分别是寻阳县、皖县、居巢县、舒县、临湖县、襄安县、龙舒县、灊县、六安县、雩娄县、安风县、安丰县、蓼县、阳泉县。其中,安丰县、安风县、蓼县、阳泉县、六安县等五县,由于地邻淮河,遥望汝南郡,受袁术本家影响较多,刘勋、袁术虽然分裂,四县却依旧听命袁术,并间或向寿春运输粮草;雩娄县、灊县、龙舒县等三县,由于位在大别山山边,受陈简影响较多,如今已经对刘勋听调不听宣;舒县、临湖县、襄安县等三县,由于毗邻巢湖,县里乡绅常常惴惴不安,待萧言发动新年攻势,刘勋退走皖县,三县几可视作巢湖下辖;寻阳县由于地临荆州,受刘表影响较多,虽然听命于刘勋,但是当地士族大多倾心荆州刘表。也就是说,庐江郡虽然下辖十四县,但是如今仅有皖县、居巢县两县,是真正完全听命于刘勋。 庐江郡疲弱,由此可见。 萧言新年攻势之后,庐江郡十四县,袁术间接拥有五县;陈简间接拥有三县,巢湖兼并两县半之地,刘勋直辖四县半。刘勋这位庐江太守,如今空有其名而无其实,由不得柴望、何昌不另做打算。柴望献降襄安,絮叨亲家之情,即是投石问路,准备将家门兴衰,赌在萧言身上。 萧言北伐吕布,受封扬武将军,以未冠之岁先领九江太守,再领汝南太守,如今已经是能让柴氏、何氏不得不仰望的存在。 何氏当年最富贵时,也不如萧言这般强劲。 了然柴望投机心意,萧言感慨颇多。 内心斟酌片刻,萧言决定接纳柴望,毕竟巢湖如今极其匮乏人才,何、柴两家虽然是落魄寒门,但是家族底蕴决定他们两家子弟资质远强于一般弃家流民。何、柴两家借助巢湖扬名,巢湖也可利用柴、何两家笼络当地豪民望族,接纳柴望是互利共赢。 至于萧、何两家数年恩怨情仇,萧言则没有考虑太多,毕竟萧十一是萧十一,萧言是萧言。 萧言的家,在后世共和国;萧言的父母,在后世和谐年间。萧言前时之所以关心萧十一萧信一家,也不过是基于汉世兄亲弟恭习俗,他对萧信可没有兄弟亲情----萧言的兄弟,也远在后世共和国。 由此,方井村萧氏恩怨情仇,萧十一荣辱,皆与萧言无关。 想当初,萧言之所以刺杀吕甫,其原因也不是为萧十一复仇,而是发觉吕甫可能对他造成致命威胁。萧十一的荣辱,倘若与萧言的荣辱彼此冲突,萧言肯定会自私选择放弃萧十一。比如萧、何两家恩怨,其实很难分清谁对谁错,萧言也无意践踏何氏,为方井村萧家赢取虚名。当然,如果能够顺手帮助萧十一了结生前心愿,萧言还是会帮的,比如龙舒县那位疑似浸杀萧十一的孟二,倘若巢湖势力拓展至龙舒县,萧言不介意一剑戳死此人,为萧十一之死了结因果。 萧十一是萧十一,萧言是萧言。 萧十一那位未婚妻何蓁,萧言也是面临曹操仓促逼婚时,才不得不拿出来暂时充作挡箭牌。危机既然渡过,萧言也无意与何蓁再续前情,迎娶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少女做妻子。此时此刻,妻有袁茉儿,妾有陈洛儿,如此左拥右抱,萧言业已满足。 因此,萧言虽然决定接纳柴望,却微笑否决履行萧、何两家婚约:“巢湖万事繁忙,我哪有时间入赘灊县?误会也好不误会也好,萧、何两家婚约,就算过去了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说算就算!”柴望大急。 即便萧言言辞透露接纳意思,但是朝堂上的外戚和普通大臣能有可比xing吗?单说不远前,若非孝灵皇帝废弃宋皇后改立何氏为皇后,何进哪能在数年之间快速爬到大将军高位?外戚可是东汉年间特色制度,虽然人人叫骂外戚,但是又有谁不想做外戚?连带曹操,未来都连送三位女儿入宫呢! 柴望之所以该变立场,主动策反襄安县,不就是贪图何家借此成为巢湖外戚嘛! 柴望详细向萧言解释道:“扬武将军你别误会啊,何昌如今已非独有孤女,哪能再让扬武将军入赘何氏!扬武将军莫不是还不知道,兴平二年末,何昌老年得子,取名为何桢。我那外甥何桢如今都年满五岁啦!何家既有何桢继承何氏血脉,怎么可能再勉强扬武将军入赘何家!” 第229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八) () ps: 晚上还有一章,不过或许得0点左右啦。 ======== 第229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八)千石县令不如舅舅亲 “何昌既有幼子继嗣家业,怎会再做无端恶人,逼迫扬武将军入赘何家!”柴望详细解释,试图化解萧言疑虑。 然则柴、何两家,毕竟不是可与舒县周氏、淮浦陈氏、颖阴荀氏相比的豪族,萧言仅仅视他们为努力争取对象而非不可或缺对象。柴、何两家投靠巢湖固然是锦上添花,但是他们背离巢湖却亦不足使萧言分心。一句话,萧言其实并没有将柴、何两家放在心上。 发觉萧言态度淡薄,柴望心底顿时涌起无尽失望。好在柴望并不甘心失败,话锋一转,准备从情字着手打动萧言:“扬武将军不知,前时何氏乍为贼子所骗,大家都误以为扬武将军当真遇难身亡。人死不能复生,何昌安抚我那外甥女之余,又聚集十数家亲朋拜托他们续婚。可是,我那外甥女一心念着扬武将军,剪刀戳在心口,说是她宁肯黄泉寻你,也不愿再嫁他家。彼时不知扬武将军未死,所以连带我姐姐,虽然无奈准许我那外甥女为扬武将军守寡,却也不免埋怨她不爱惜xing命。”我女外甥女名何蓁,我小外甥名何桢。蓁、桢,异字同音,起因就是我那外甥女对扬武将军情真意切,一边跪着哭说她不孝,一边却坚持与扬武将军同生共死。” “扬武将军你不知道,我那外甥女这些年来,外有贼人逼迫,内有父母软磨,不知为你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哩!光武皇帝时,宣平侯宋弘曾有句名言‘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扬武将军如今且富且贵,可千万要记得,庐江灊县还有一块盼你多年的望夫石呢!” 萧言无奈挠挠鼻侧,心中只觉无奈至极:“嗨,瞧你说的,我还成忘恩负义陈世美啦!” 萧言搜索萧十一记忆,渐渐记起何蓁形象:记忆里的面孔有点模糊,唯有一双亮晶晶大眼睛特别显著。长刘海为汗水浸湿,杂乱贴在脸颊,紧身短裙泥迹斑斑……那是萧十一仈jiu岁时的记忆,俩小孩那会还在玩泥巴呢。继续搜索萧十一记忆,萧言发现自从何氏迁家庐江郡,萧十一数年间根本不曾再次见过何蓁。 面都没见过,何谈情爱?柴望这不是扯淡么! 萧言一则不喜欢柴望语气,二则厌恶柴望满嘴谎言,瞬间失去与他继续交谈心思。 然则,正欲使柴望退下,萧言突然觉得何桢名字有点熟悉,不由得多问柴望一句:“何蓁弟弟何桢的桢字,是左木右贞的桢吧?” “诚如扬武将军所说,何桢的桢字,正是木贞之桢。”柴望虽然感到奇怪,却不敢稍稍怠慢萧言。 萧言点点头,心中暗道:“何桢、何桢,又是迁家庐江……柴望的外甥,应该就是那位被羊祜视为莫逆之交的何桢吧!” 后世历史典册,对何桢记载寥寥,似乎其人极其平庸,但是一句‘与羊祜为莫逆之交’,却使得众人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不敢视之为庸才。萧言后世读书《羊祜传》时,因为心怀好奇,曾经特意搜索一点何桢资料。 真实历史上,刘表逝世而荆州乱,曹操遣派于禁、张辽平定大别山,彼时何桢家族无视刘备拉拢,坚决投归曹操。而后,何桢以县吏起家,迁扬州别驾,拜弘农太守、幽州刺史,待司马炎代魏建晋时,何桢再转入尚书。单看其表面资料,何桢一生平平淡淡,有辱于三国群星灿烂时代,但是倘若再挖掘背后内幕,萧言却不能不感慨一句“果然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何桢妻家为孙权母族吴氏支脉,何桢之子则联姻曹魏皇族,何桢可以说是以他一人之力将庐江何氏打造成魏晋豪门,好似司马氏东晋王朝末代皇后穆章皇后何氏,即是何桢的重孙女。记起何桢为谁,萧言略略感慨:“可惜何桢如同骆统那般,如今皆是孩童岁龄。未来虽是奇才,今日却不能为巢湖所用,真是可惜啊。” 何桢虽然颇有才情,成名却远在三十年后,无益巢湖时局。 因此,萧言挥挥手,又将何氏顺势甩在脑后。 柴望摸不准萧言心意,试探问道:“扬武将军可是觉得何桢与何蓁同音有所不妥?要不,我回灊县一趟,劝我姐姐另起新名?” “哦……不!桢臣干才,挺好的,别改啦。”萧言笑着摆手。 柴望顺势说道:“桢臣干才,好解释。稍后我就寄信灊县,使我姐夫借意‘桢臣干才’为我那外甥取字。” “不……你随意吧。”萧言本想否决柴望巴结讨好,但是忽又想起似乎何桢本就姓何名桢字元干,他倘若否决柴望巴结讨好,岂不反而逼迫何桢另改它字? 萧言腻歪柴望假心假意巴结,于是就此结束交谈,吩咐道:“襄安县能够拨乱反正,多赖柴县尉从中建策。有功不赏,岂能服众?柴县尉暂且替我巢湖牧守襄安县,御敌刘勋。” 不等柴望有所表示,萧言即时当众宣布:“旧临湖县城以及原临湖县东部,并入襄安县,襄安县由六百石县升格为千石县。原襄安县尉柴望有反正之功,故擢升为襄安县县令。” 柴望由闲散郡吏下放为小县县尉,未满一年而荣登千石县令,萧言今日封赏等同减缩柴望近十年官路攀爬。毕竟倘若依循正常流程,柴望必须先在小县干满一任县尉,而后或者迁至其他小县、大县继续就任县尉等副职,直至攒够资历,才能升职为州郡重要佐吏,或者幸运直接擢升为县长----还只是有这种可能而已。倘若柴氏能量不足,或者柴望运气不佳,他不定耗费一生精力也爬不到千石县令职位。 柴望可不是那些名载历史典册的文臣武将,能够轻轻松松掐着时间点,依次擢升县令征拜太守。类比后世共和国,那些可以名载史册的大佬,他们官路晋升轨迹,又岂是普通市县公务员能比的! 闲散郡吏下放县尉,未满一年而荣登千石县令,柴望飞速崛起境遇,引来周围无数艳羡目光。萧言前一脚离去,原襄安县众县吏后脚就团团簇拥柴望,热情四溢恭贺他晋升一县牧守,柴望刚才如何巴结萧言,县吏现在就如何巴结柴望。柴望享受无数县吏热情巴结,心中不禁感慨:“前时受聘庐江郡府,我柴望受尽白眼;待下放襄安,我又慑于襄安县长,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直至今日,我柴望终于混成一县长官,能够挺直腰杆说话啦!” 感慨之余,柴望心底又隐隐不安:“数月前听巢湖兵说萧言准备娶袁术女儿为妻,新年后又听萧言亲兵说曹操准备嫁女巢湖,尤其萧言口里不说,但是听他画外音,心底应该还恨着我姐姐一家呢!不行……无论如何,也得让我那位倔犟的外甥女紧紧抓住机遇。萧、何两家婚事,才是我仕途最稳固的根基。” “千石县令也比不得舅舅亲!” “由贱入贵,则编织新关系网;变贫为富,则喜新厌旧贪爱美女,这是人之天xing,萧言肯定也不能例外。为今之计,我必须尽快说动姐姐一家,让他们软磨硬泡,务必使萧言娶何蓁为正妻。萧言一日不喊我舅舅,我一日不能真正安心呐!” 第230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九) () 第230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九)出身未捷舌先伤 萧言先使襄安县合并临湖县东部,再聘原襄安县尉柴望为千石县令,以此安抚新降县吏。乱世之间,恩赏不如刀兵之威可信,所以萧言又嘱托部将方兴继续驻兵襄安县城,假借抵御刘勋之名,行镇守地方之实。 建安四年正月十二日,萧言抚慰襄安县完毕,率军返回巢湖。 诸葛瑾对此感到不理解:“刘勋西迁,则等同将舒县让给巢湖。天予不取,反受其害,将军既然遣兵攻降舒县,为何不如慰问襄安县县吏那般安抚舒县,选拔新任县守?” “子瑜你猜我为何不去舒县?”萧言语气轻松,笑着反问诸葛瑾。 诸葛瑾迟疑片刻,犹豫问道:“将军可是顾忌刘勋大别山南麓数千郡兵,觉得舒县易攻难守,得之无益?窃以为,舒县越是易攻不易守,将军越应亲往舒县,提前收拢当地人心。” “非也,非也。”萧言摇头示意诸葛瑾答错。 不等诸葛瑾再次发问,萧言已经轻声解释道:“吾之所以不去舒县,是因为舒县之事早有定夺,舒县新任县令我亦早有人选。” “咦,难道将军早就看穿刘勋不战而逃纸老虎本xing?将军准备使谁守牧舒县?舒县地处危地,非是德高望重之辈,怕是很难收拢当地人心,使之为巢湖效命。”诸葛瑾不解。 萧言说道:“我心中人选虽然不是德高望重之辈,但是却足以使舒县归心巢湖。我选此人,姓周名瑜字公瑾,恰是舒县周氏支脉当代俊杰。吾使周瑜为舒县县令,子瑜以为舒县能否归心巢湖?” “啊,原来是周瑜!若能有舒县周氏倾力相助,非独舒县一地可定,庐江全境亦可轻松平定。”诸葛瑾讶然失声。 诸葛瑾自然晓得周瑜住在巢湖。 早在诸葛瑾初来巢湖那会,他就听说过有关周瑜的传言:周瑜赴任居巢县长途中差点为仇家所杀,所以不得不避难居巢。舒县周氏世代京宦,周瑜本人亦是当代才俊,诸葛瑾未见其人,已有神交,因此,诸葛瑾迁居巢湖未满一旬,便请萧言众亲信为他引路拜见周瑜。谁料,萧言众亲信百般推脱,口中虽然不曾拒绝诸葛瑾,但是却制造种种事实使诸葛瑾无法拜见周瑜。随着侨居巢湖时日渐多,诸葛慢慢发现周瑜隐居巢湖事件背后暗藏玄机,内幕重重。 诸葛瑾xing格颇知进退,做事从不逾矩。觉察周瑜隐居巢湖背后另有玄机,诸葛瑾立即掐断好奇心,从此对周瑜不闻不问,再也不要求亲自拜访周瑜。也是自那日起,诸葛瑾对周瑜不管不问、视而不见,哪怕后来有与周瑜私下相见机会,诸葛瑾也好像浑然没有看见。 此刻闻听萧言提及周瑜,诸葛瑾再次避过周瑜不谈,随口说舒县周氏如何如何。非仅如此,顺势回答萧言完毕,诸葛瑾更是即时闭嘴不言,不再询问舒县相关事,以免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事情。诸葛瑾xing格循规蹈矩,萧言亦非多嘴善谈,于是有关舒县话题就此无疾而终,谁也没有再提。 建安四年正月十四日,萧言抵达巢湖。 萧言伸伸懒腰,随口吩咐左右属将说道:“楚永你领着军队去安营扎寨;诸葛瑾你先回校尉府处理政务……。我先去找周瑜,谈点事儿。” 说罢,萧言褪去铠甲,拍马奔向巢湖校尉府后院。 马鞭塞给宅院门外禁兵,萧言大跨步走入周瑜家小院。周瑜家所住庭院本是萧言亲自挑选,如今虽然离别巢湖三月,但是庭院格局却没有甚变化,萧言自然依旧无比熟悉。萧言也不使禁兵高声通报,径自直走周瑜家书房----自从禁足巢湖以来,周瑜空闲时间多用来研读《战国策》等先秦、秦汉时期经典古书,但凡萧言来见周瑜,周瑜十有仈jiu藏身书房附近。 萧言快步走至周瑜家门口,正欲抬脚进屋,谁料恰在此时从屋内忽然走出一人。当时萧言只觉一道黑影迎面扑来,继而狠狠撞在他下巴上,萧言很快觉舌头一阵火辣辣疼痛,却是下巴陡然被撞,不慎狠狠咬破舌头薄皮。 萧言捂着嘴抽气时,又身前传来“哎呀”一道喊疼女声。萧言定睛望去,恰见周瑜妻子朱竹仰天倒在地上,捂着额头叫疼:“哎呀,我的头哎!” 显然,刚才就是朱竹额头迎面撞在萧言下巴上。萧言左手捂着嘴,右手弯腰顺势拉起朱竹:“二嫂,摔到没有?” 朱竹借着萧言右臂起身,左手捂着额头,右手捶着后腰,埋怨说道:“是十一郎啊。你干嘛走那么快呢,我腰都差点被你撞断叻!” “你不也是风风火火的,我舌头还差点被你撞断呢!”都是熟人,萧言说话也不跟朱竹客气。 由于舌头麻木头痛,萧言此时说话漏风,口齿相当不清楚,再加上时不时龇牙咧嘴抽气,颇给人一种滑稽感觉。瞧见萧言窘困模样,朱竹顿时觉得额头疼痛减轻大半,笑呵呵善意嘲骂萧言:“活该呢你,谁要你撞我!” 继而,朱竹扭头呼喊周瑜:“周郎,十一郎找你来啦!” 萧言、朱竹门口相撞早已惊动屋内周瑜,朱竹话刚落音,周瑜业已及时出现在朱竹背后。周瑜先向萧言客套问句话,然后才关切望着朱竹:“摔到没有?” 朱竹撤去左手,向额头凑到周瑜脸前:“额头火辣辣疼,你看看破皮没有?” “没有破皮,不过有一点红肿。”周瑜说。 朱竹带点撒娇语气向周瑜说:“额头很疼呢,你给我揉揉吧。” 周瑜却浑然不解风情,转手将朱竹推向院外:“揉揉不顶用,你还是找点药水擦擦吧!” “哦!”朱竹失望挂满脸颊,捂着额头走出内院。 萧言舌头虽疼,却不忘抽空笑话周瑜:“我是不是耽误你们小两口**啦?早知道你们小两口正在书房内亲亲我我,我今天就不来了!” 周瑜却好像没有听到萧言调笑,即时转换新话题:“仲达你这是刚从襄安县回来?” 萧言连吸几口气,舌头却依旧火辣辣的疼痛,只得继续半捂住下唇:“真是‘出身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本来今天还想和你谈点事呢,谁想……哎,我舌头疼的厉害,改天再来找你吧!” 第231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 () 第231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巢湖云台二十八将 口里说是改天再来,萧言脚步却没有向外挪。 歇息间,周瑜妻子朱竹去而复返,端来两壶新茶。朱竹此时发型稍改,前发右挽遮住额前红肿撞伤,若不细心观察,很难发觉她云鬓间隙里竟然藏有肿伤。朱竹先为萧言沏茶:“这是我用竹叶、甘草、人参等药材煮的清热茶水,预防烂舌头,十一郎你先喝点润口。” 萧言接过水杯正准备套式感谢,忽然鼻尖抽动,目光盯向朱竹端来另一壶新茶:“这是什么茶?” “咱巢湖的秋茶呗。”朱竹随口回答。 见萧言依旧迷茫,朱竹才又详细解释说道:“十一郎去年备战袁术时,不是曾在后山发现十余株茶树?洛儿姐姐晓得你爱茶,所以特意遣人请会稽茶匠来巢湖制茶。不过,冬春时令不和,听说还要等到清明前后才能真正开始采集春茶,我家现下喝的就是十一郎你去年秋天采集的秋茶。” “哦!”萧言恍然。 建安三年巢湖对战袁术,萧言赢得成德大捷后,不敢恋战,即时回军巢湖。彼时萧言不知陈策叛逃大别山,曾经依山傍水布置无数屏障,也就是那时萧言忽然发现巢湖校尉府后山,竟然生长着十余株高达二十米高的乔木型茶树。其中一株茶树不幸被巢湖兵当作普通木材砍断,但是萧言却借此惊讶发现茶树年轮微密,竟然是树龄近千年的古茶树。萧言后世喜爱饮茶,清楚晓得千年古茶树的珍贵,所以立即使人清理山谷,以十余株千年古茶树为中心建造一座新茶园。 可惜,数千巢湖兵多是弃家贫贱流民,庄稼桑树捕鱼还能应付,种茶采茶制茶煮茶却是束手无策。而萧言后世是吃货,只晓得茶味好不好喝,对如何种茶如何采茶如何制茶一无所知。好在中国饮茶历史悠久,数十万弃家流民基数下,萧言很快募集来数名茶农专门照料十余株千年古茶树。募集茶农精心打理十余株千年古茶树后,萧言又吩咐巢湖校尉府招募当代制茶名家,希望能够制造出符合自己口味的茶叶。哪想混乱年代战争连连,茶农刚刚采集秋茶完毕,萧言就不得不携军北去,协同陈登、曹操合攻下邳,却是没能第一时间品尝巢湖千年古茶树所产茶叶味道如何。 闻听朱竹所壶中茶水是巢湖校尉府后山所产,萧言顾不得舌尖余痛,连声说道:“让我先尝尝后山秋茶……哎,你家茶碗呢?” 周瑜将朱竹为他斟满的茶杯推给萧言:“仲达还真是嗜茶如命,无愧传言。” 萧言细细品味朱竹所煮秋茶,眉头渐渐蹙起:“茶色、茶味和茶香相错千里之远。茶质虽好,但是茶匠制茶工艺不行,把好茶都糟蹋了!” 闻听萧言评断,周瑜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却私下感到奇怪:“萧言成德本家良田百数亩,虽然不是缺衣少食之家,但是自古一两名茶一两黄金,萧言少年时应该没有贪恋好茶余钱才是……真是奇怪,让人越来越看不透。” 周瑜xing不爱茶,随口说道:“或许校尉府所请茶匠忽略会稽与巢湖气候不同所造成的疏漏。” 萧言毕竟是后世士官出身,没有吹毛求疵习惯,此时虽然觉得陈洛儿所请会稽茶匠糟蹋好茶,却没有往心里去:“还好,总比白开水强。” 闲坐周瑜家书房小半时辰,萧言舌尖疼痛渐渐好转,话语也随之增多。觉得气氛渐渐和缓,周瑜起身不留痕迹支开朱竹:“阿朱你去湖边买点酒菜,烧几碟风味让仲达尝尝你手艺。” 朱竹听懂周瑜暗示,小声反问:“我几时喊你们吃晚饭?” 周瑜略略斟酌数息,说道:“酉时中吧!” ====== 朱竹在时,书房内气氛温馨,好似朋友亲眷围坐闲谈,待朱竹移步离去,书房却兀的陷入尴尬气氛。 周瑜轻轻咳嗽一声,随机选择新话题延续谈话气氛:“仲达没去许都?” 萧言却两眼紧紧盯着周瑜,对周瑜所问充耳不闻。就在周瑜心底发毛,怀疑萧言染上不良嗜好时,萧言突然肃穆说道:“公瑾你帮我在巢湖建筑一座高台吧!” “高台?”周瑜不解,继而微笑说道:“建筑高台那是工匠的事呀!” 萧言微微摇摇头:“我所欲建高台,非是庸俗高台,唯有风华绝代之人,才能助我一臂之力。” 周瑜听懂萧言话外之音,知道萧言所说高台另有所指,不是土木砖瓦堆积的高台。但萧言口中所说高台究竟喻指何事,周瑜却是依旧猜不透。周瑜此时无意玩弄心思,既然猜不透萧言寓意,便主动追问:“仲达所说高台是指?” 萧言一字一句缓声说道:“云台!” “云台?”周瑜迷茫。 萧言追加注释:“南宫云台二十八将之云台!” “南宫云台二十八将……”周瑜下意识重复一遍。 待他记起云台二十八将究竟为何时,周瑜又不禁冷吸一口气,双目圆瞪,诧异望向萧言。 云台二十八将! 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天下分崩,东汉光武皇帝刘秀合集无数豪杰,渐次讨定各路军阀,重铸汉家江山。而后,光武皇帝之子孝明皇帝刘庄追忆先辈勋功,将邓禹、吴汉、贾复等二十八位非姻亲功臣画像悬挂于雒阳南宫云台,史称云台二十八将。 萧言此时提及云台二十八将,寓意不言自明。甚至,唯恐周瑜听不明白,萧言又详细诠释心意:“我欲建高台,正是巢湖云台。” 巢湖云台! 云台为谁所建?汉孝明皇帝! 云台因谁而建?汉光武皇帝! 巢湖建造云台,岂不是说萧言自谓他是汉光武皇帝? 汉家初崩之际,彼时屡屡有代汉建朔言论,虽非主流舆论,却也有一席之地。但是,自从曹操迎驾汉献帝刘协迁都许县以来,天下间再无代汉建朔言论立足之地。好似袁术称帝,却因下邳兵败,即时成为孙策、刘勋背离藉口。若非袁术泛起称帝心思使得江淮豪杰间接拥有大义,袁术当年兵败下邳后,孙策、刘勋也不敢即时宣布脱离袁术,瞬间瓦解袁术江淮霸主地位。又好似袁绍泛起称帝心思,立时遭到帐下文武群臣强烈反对,不得不斩杀耿苞,以此堵住悠悠之口。 今日今时,不管列位豪杰真实心思如何,摆在明面的中国主流政治舆论,大抵是准备再演春秋战国时局,称王称霸,诸侯合盟。譬如袁绍使诸子各据一州言论,有类再建姬周王朝分封制度;譬如曹操剿杀吕布却又将青州徐州豫州诸郡县分封臧霸、刘备、萧言,虽然是招降纳叛策略,但也可视作春秋首霸齐桓公手段;再譬如刘璋、刘表固守本州心思,亦可视作那些不作为的姬姓诸侯;连带孙策,也可视作春秋楚、吴争霸。 有霸、无帝。 上有汉室,下有诸侯,这便是今日今时的主流舆论。前时诸葛瑾、楚永、太史慈野心勃勃辟土巢湖,亦是抱有乱世封侯心思。 主流舆论之外,自然是一些恋旧老臣,希望汉室能够复兴,再演光武皇帝奇迹。 总之无论如何说,汉末建安初年,唯有那些军马不足千数的山贼湖匪,才会不知死活高声吆喝自己是某某皇帝。 就好像后世俄国十月革命不成功,中国不可能组建**一样,时代的主流脉搏从来都是一环套一环。未来曹操、曹丕代汉,是水到渠成的演变;曹魏、蜀汉、孙吴三国鼎立,也是时代缓慢演变,再精明的豪杰也不能在黄巾之乱时就断定未来三国鼎立。萧言灵魂加载两千历史,他晓得三国鼎立魏晋南北朝,他晓得隋唐五代元明清,他晓得民国之后有共和,萧言能够看穿历史长河,但是周瑜却不能。 所以,周瑜不能接受萧言筹建巢湖云台的事实。 一年前,萧言死心塌地追随曹操,周瑜虽然发现萧言种种才识,却觉得萧言畏首畏尾,能为人臣不能为人君。 数月前,孙策遇刺芜湖引发江东汹涌暗流,周瑜渐渐发现江左天生缺陷,难成大业,觉得萧言眼光果然毒辣。 两月前,周瑜愈加明白江淮局限,重心渐渐挪移到曹操、袁绍纷争,彼时周瑜心底日渐认同萧言一年前抉择。 说来也是好笑: 一年前萧言死心塌地追随曹操,周瑜则寄望于江东孙策。 一年后萧言叶公好龙梦中惊醒,周瑜却反而倾心北顾。 数月前周瑜写给萧言书信,劝谏萧言前往许县觐见汉帝,真实目的乃是委婉坚定萧言投曹心思。周瑜认为似曹操那般枭雄,一旦真正体会到萧言不凡才识,就绝不可能再放萧言回归巢湖。一言蔽之,周瑜当时说萧言叶公好龙,目的不是劝萧言丢掉喜欢龙龙的习惯,而是希望萧言能够以叶公自警,言行合一,从心底喜欢上真龙。 第232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一) () ps: 第二更挪到晚上。 ========== 第232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一)滁州朱八八,巢湖萧一一 叶公好龙是贬义词。 周瑜提及叶公好龙典故,目的是以此讽喻言行合一。 可惜,周瑜是周瑜,萧言是萧言。 周瑜本希望萧言脚踏实地喜欢上九天真龙,哪想萧言却借此彻底看清自己,明白他前时投曹心思只是催眠式的自我安慰。因是,待建安四年正月初,周瑜遥闻萧言单骑回返巢湖,不禁怅然若失,心生郁结。却是针对萧言连番判断失误使得周瑜渐渐自我怀疑,怀疑自己的眼光无法看透人心,怀疑自己的视野无法囊括天下局势。 也是发觉自己根本无法把握萧言未来抉择,周瑜今日才会放弃种种隐喻,万事与萧言直话直说:听不懂萧言云台所指,那就直截了当追问。只是,周瑜尽管对萧言脱线思维有所准备,但也万万没有想到萧言竟然准备代汉建朔,筹备巢湖云台二十八将。 周瑜抬手捶捶前额,哭笑不得反问萧言:“你确定不是在说笑话?” 萧言摇头。 瞧见萧言依旧满脸肃穆,周瑜本想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在周瑜无语凝结时,萧言缓缓道出心中所想:“江东孙策天然缺陷,公瑾前时已知。然则,此去下邳拜会吕布、曹操、刘备、臧霸等当世豪杰,我却愕然发现,曹操也好,袁绍也好,皆是有名无实,等同江左孙策。” “袁绍总霸河北,却不能收拢黄河沿岸诸军将,譬如河内郡张杨势力;曹操辅政汉室,既欲得周公辅政美名,却又恋眷手中权柄。袁绍制霸河北,内惫倦而外绥靖,形势虽众,却如肥硕猪牛,未来必将为人猎杀。曹操本为枭雄,彼若真心辅政则汉家中兴可期;彼若胸怀伟志则新朝可待,可惜曹操投鼠忌器,一边惧为王莽而天下叛,一边却又孜孜不倦追求超越人间帝王的权柄,妄想兼得鱼与熊掌。车辘南行交州,交州盛夏之日而欲观北方雪景,曹操焉能不败?” “孙策无势,袁绍无威,曹操无智,则三者皆非当世真英雄也。” “群雄既然庸庸无为,你我何不取而代之,当世再演汉家高祖盛事!” 伴随萧言渐次展现思路,周瑜慢慢接受萧言篡汉异心事实:“袁术败亡尽在眼前,仲达真欲使巢湖再赴寿春悲剧?” 萧言摇头:“我不是袁术。” “周武革命,雄霸天下大半而犹奉商纣为君;高祖建朔,剿灭项籍兼并天下犹且三让方登皇帝极位。袁术近不能伐灭曹操,远不能折服袁绍,却猝然妄称新朝,焉能不败?我欲筹建云台心思,只是率先说与公瑾听,希望公瑾能够与我共成大事,仅此而已。出公瑾之家,巢湖云台二十八将皆是妖言惑众,巢湖校尉府上下盖不承认。” “我虽有兼并九州之心,但是巢湖具体发展策略却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天下群雄人人称王之前,巢湖绝不称王;兼并九州,囊括宇内之前,巢湖绝不言代汉。” 闻听萧言盗用后世朱元璋建基皇明九字名言,周瑜恍然大悟,晓得萧言终究没有发疯,不会傻瓜似地以区区数县之地称王称帝。只是,即便如此,萧言北征下邳前后心态转变,也使周瑜极其惊讶:“短短数月之间,萧言换了个人似的。” 周瑜盘算片刻,第一次问出实质xing问题:“仲达准备筑墙何地?” “筑城淮河,东有无边无际辽阔大洋,西有大别山层峦山脉。”萧言说。 周瑜蹙眉:“江南三郡呢?” “吴郡、会稽郡、丹阳郡,土地丰饶,米粮多产,正是巢湖未来粮仓。”萧言说。 周瑜双手一颤,眼眸闪过一丝忧虑:“视三郡为粮仓,仲达准备第一时间兼并孙伯符基业?” “不败孙策,何谈汉家高祖盛事。”萧言想想,又追加一句话:“公瑾初来巢湖时曾与我说,孙策攻灭巢湖时,我若无意进取,你可保我活命,效力江东。我今天将这句话反赠公瑾,巢湖未来攻灭江东时,孙策倘若放弃抵抗,我也可保他活命。” 周瑜浮起一丝苦笑:“算上襄安县,巢湖也不过下辖八县半郡之地,反观孙伯符则坐拥数十年两郡有半。巢湖以半郡之地对抗孙伯符两郡半之地,仲达也能从容自若言必胜?” “我既然不去许昌,自然是有必胜孙策的信心。”萧言说。 周瑜颇不以为然,连番拨浇冷水:“袁术当年也有力压袁绍的信心。” “建安二年,江淮间谁想到我能够聚集数十万流民?建安三年,江淮间谁能想到我能够北败袁术,南退孙策?天命在我不在袁术。以公瑾智慧,自然应该晓得巢湖与寿春不同,晓得我击败孙策信心所在。”萧言说道。 周瑜长叹口气,后退一步:“江淮缺陷无数,是故荆楚称霸战国却为秦国数年而灭,项籍驰骋九州却不得不自刎乌江水前。项籍百战豪杰,尚不敢妄想籍借江淮复兴西楚霸业,仲达即便击败孙策,又如何面对淮北豪杰?莫说淮北强敌可能是雄霸中国三分之二的袁绍、曹操单一强敌,单是此时此刻,倾江淮各郡所有人力物力怕是也不可能真正击败雄霸中原的曹操。豫、兖、徐三州尚且不敌,仲达兼并江淮又有何用?” “江淮先有地理缺陷,而后又衍生无数隐患,我比公瑾更晓得江南弱势所在。江淮弊端,我比公瑾更早看穿,但是我既毅然返回巢湖,就是有清扫隐患信心。”萧言稍稍停顿片刻,扬声说道:“难道公瑾不想亲眼瞧瞧,我是如何解决江南弱势根基的吗?” 古语有曰:得中原者得天下。 此中原特指中原之中的中原,泛指汝淮、黄淮地区,也即是建安初年曹操基业所在地。 汝淮地区,北联河北、关中,地理极其独特,号称四战之地。四战之地本就意味这里地理独特,只要有能力谁也不愿意让给他人,所以但凡雄心伟略之人皆会挥军争夺中原,一旦某方势力能够真正控制中原,既代表着该势力成为中国第一,十有仈jiu即将俯视天下其他诸侯,继而渐次消灭各路军阀,一统中国。譬如楚汉之争形势逆转取决于中原争夺;李唐开国基调取决于中原争夺……等等。 然而,争夺中原过程中,江淮等泛南方势力往往由于种种因素失足中原。历史上无数次北伐,即便成功夺取中原,也往往迫于地理等劣势,不得不退出中原或者在中原周遭形成僵持局势----总之,自秦始皇帝开创大一统伟业之后千余年,江淮南方势力在中原角力对抗总是不免处于劣势,无法真正稳固控制中原。 这是南北之争的弱势所在。 所幸还有建基明朝朱元璋。朱元璋所率明军,为中国南北对峙提出一条新思路,颠覆xing第一次完成自南统北的伟业。 朱元璋起家根基在滁州,滁州即在汉世淮南郡全椒县境内,而全椒县如今则由巢湖所辖。 有朱元璋这块美玉在前,萧言怎会没有以南统北,代汉建朔的信心? 第233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二) () 第233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二)先袁术后刘勋 暮日西沉,余晖洒落萧言双肩,荡起橘红色涟漪。 周瑜忽然发现眼前的萧言是如此陌生----那种近乎狂妄的自信,怎么可能出自萧言之口? 周瑜原准备下意识嘲讽萧言两句,但是话到嘴边,周瑜却又生生止住:萧言比他更清楚江南种种劣势,萧言早就看穿国家局势衍变,那么今日萧言心底腾起代汉建朔宏伟志向,又岂是袁术那种无知般狂妄? 初生牛犊不怕虎。 龙凤麒麟不怕虎。 两种不怕能是一回事嘛? 初生牛犊的勇敢,是无知的勇敢。无知勇敢固然能够侥幸取得非正常胜利,但是其胜利背景却是百头牛犊被猛虎咬杀九十九头。似这般无知的勇敢,也唯有遇到必死绝境,周瑜才可能放手一搏。 龙凤麒麟的勇敢,是强势的勇敢。翱翔九天的巨龙怎会惧怕林中猛虎?似这般强势的自信,才是周瑜追求的自信。 眼前无比自信的萧言,既然不是无知的出生牛犊,那他岂不是…… 周瑜早在建安二年夏季入驻巢湖,数十月以来周瑜可谓亲眼见证:巢湖从郡县不齿的湖匪,渐渐成长江淮间一支谁也不可忽视的力量。萧言带给巢湖的剧变,天下豪杰可谓属周瑜看的最清楚,正是基于萧言超越时代的视野,周瑜才能提前发现无数立足江淮的致命缺陷。 禁足巢湖数十月来,周瑜心底早已经为萧言各类层出不穷的手段折服!只可惜,前时萧言志向不在清除异己,周瑜也因之没有真正考虑过辅佐巢湖。 但是,今天风向变了…… 何去何从呢?周瑜犹豫不决。沉默片刻,周瑜进一步追问萧言未来雄心壮志:“仲达既然立志王侯,巢湖势必迎来剧烈兼并。仲达平定江淮第一步,准备如何走?” “先袁术再刘勋。如果今日公瑾答应助我一臂之力,明日我就可以开始着手布局寿春。”萧言说。 周瑜呵呵笑笑:“我如果不答应呢?” “那我继续等待时机。没有公瑾倾力相助,巢湖现在尚没有能力兼并寿春。”萧言说。 周瑜怔住,继而摇头说道:“有仲达为帅,有太史慈为将,有楚永为爪牙,有诸葛瑾为肱骨,巢湖剿灭袁术废人,又何须问我意见?且不说我匹夫一人,无益时局单说仲达因我态度而变更布局寿春时间,又如何让人相信巢湖有擎天伟志?” “非也。袁术前时自掘坟墓,如今无论有无公瑾相助,巢湖皆能轻松破灭寿春。但是,攻陷寿春是一回事,剿杀袁术是一回事,兼并袁术又是一回事。没有公瑾从旁协助,巢湖能够攻陷寿春,能够剿杀袁术,能够兼并寿春,却巢湖却无法兼并袁术,使袁术部将为我所用。”萧言说。 周瑜顿时恍然大悟:“哦,哦,原来仲达所图甚远,准备借助袁术女婿身份继承袁术家业。呵呵,仲达果然好心思,早在巢湖夜袭成德时,便提前悄悄点中袁术死穴。” “我没有公瑾你想的那么不堪。袁术是袁术,袁茉儿是袁茉儿,我昨日喜欢袁茉儿是一回事,我今日图谋袁术基业是另外一回事,两者只是恰巧适逢其会,并非我处心积虑。只要公瑾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即便与袁茉儿素不相识,也不影响我兼并寿春布局。”萧言无奈苦笑。 自从决定兼并袁术,萧言就有被人骂小白脸心理准备。但是天地可怜,萧言当时是第一眼就喜欢上袁茉儿,与袁茉儿父亲袁术毫无半点瓜葛。闻听萧言否认联姻图谋,周瑜知趣笑笑,就此避过不言:倘若再继续说下去,那就是怀疑萧言的人品,周瑜心底再不相信,也总要给萧言留点面子不是? 周瑜避过敏感话题,继续追问萧言布局:“刘勋、袁术两人皆非强敌,甚至相比袁术瘦死骆驼比马大,庐江刘勋无疑更加容易兼并。仲达为何不先取庐江,回头再攻寿春?” “孙策!有孙策盘踞江南,巢湖此时犹如曹操小豫州,哪敢长时间出军在外?庐江地临大别山,又与江夏郡、豫章郡相接,我若西进庐江,非但需要花费无数心力攻拔丘陵层峦山谷,更要分兵剿匪除贼,防御江夏侵袭。巢湖本就乏缺战兵,倘若再将主力部队切割为无数小股部队,岂不是自取灭亡!与其攻拔狭长地形的南庐江郡,不如布局寿春,坚固巢湖防御体系。”萧言说。 周瑜微笑点头认同萧言取舍之余,忽又提出一个新问题:“袁术日渐衰弱,绝难抵抗淮北曹操总攻。曹操倘若挥军南下,袁术断无存活之理,仲达可知曹操为何纵容袁术继续苟延残喘?” 嗯? 曹操为何不曾剿灭袁术? 倘若说曹操蕲阳之战后,尚没有渡河攻陷寿春的必胜把握,但是剿灭吕布之后呢? 剿灭吕布之后,不说徐州得来的无数降兵,单是陈登携带广陵郡投诚,曹操便足以顺势瓦解淮河防线,轻松剿灭日渐衰弱的袁术。如果说曹操顾忌河北强敌袁绍,但是要知道建安四年春正月,袁绍围杀公孙瓒战役已经进入关键阶段,袁绍根本不可能抽兵南下汝淮。曹操完全可能赶在袁绍剿灭公孙瓒之前清剿袁术毒瘤,但是曹操偏偏放过袁术!哪怕曹操笼络巢湖时,也仅仅征拜萧言为汝南太守,不曾发布军命要求萧言即日攻杀袁术。 “正欲一听内情,公瑾请说。”萧言不答反问。 周瑜无意考究萧言政治智慧,所以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看法:“曹操不杀袁术,原因有三。” “其一,曹操与淮南素无恩义,淮南众豪强无意效忠曹操,曹操即便攻杀袁术,也很难实质xing控制淮南诸郡。即便曹操遣军镇戍淮南,但是曹操需要遣派多少军马才能完全抵御孙伯符和刘表的侵袭?对于曹操来说,猝然兼并江淮,是一种负担。连徐州淮北要地,曹操都不得不分封陈登、刘备、臧霸,他又怎会在乎江淮?曹操面临袁绍怒火征伐,也不愿交恶周边大小军阀,更不愿在江淮留守军力。” “其二,曹操本人看轻江淮。自古以来,无论秦灭楚还是汉高祖剿杀项籍,皆是一战而渐次招降江南万里江山。因此,曹操重心全都放在淮北,曹操自以为:倘若他能击败袁绍,江淮必定无法逃出他的手掌。正是因为轻视江淮诸郡,所以曹操针对江淮布局才以笼络为主。对于曹操来说,只要江淮势力不能牵制他与袁绍决战,就是最大胜利。” “其三,离间袁氏。袁氏门生遍布天下,虽荀彧、荀攸之徒亦曾为袁氏恩遇,而吾舒县周氏更与袁氏牵连不清。曹操留着袁术,是为切割袁氏力量,袁术存活一日,类似我舒县周氏等等门第便不可能投归袁绍。相反,倘若袁术认输或者袁术战死,袁绍势必成为袁氏唯一领袖,从此消除袁氏种种内斗隐患。自蕲阳之战后,曹操视袁术为遏制袁绍的工具,所以除非袁术未来认输北归袁绍,否则曹操万不可能主动攻击袁术。” 第234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三) () 第234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三)袁术与曹操 袁术…… 杀之无益于时局,留之可分化南北,此即为周瑜对曹操袁术隔河对峙形势的私人解读。 闻听周瑜分析,萧言最初讶然,稍后则恍然大悟。后世历史典册所记载,其中大多数萧言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好比他知道袁术穷途末路结局,却不能清晰知道袁术走向崩溃的具体步骤。前时,曹操取得蕲阳大捷,非但没有乘胜大举进军淮南,反而转身攻略依附刘表南阳郡张绣。当时萧言隐隐怀疑曹操似乎对淮南早有布局:“曹操说退兵就退兵,而且退的竟然如此洒脱,哪有半点强攻袁术的心思?观其形势,怕是即使有巢湖在淮南响应王师,曹操也不可能变更既定策略,改以猛攻淮南。” 周瑜指出曹操不杀袁术有三因素,其中萧言早已渐次知晓第一、第二因素,唯独周瑜所言第三因素“分化袁氏”,萧言却是首次考虑到这点。诚如曹操当时所说,袁术孤守寿春,犹如冢中枯骨。尤其,陈登携军投诚曹操,瞬间肢解淮河防线,曹操如今再想剿灭袁术,真可谓易如反掌。但是,曹操偏偏没有半点剿灭袁术的意思! 分化袁氏! 也唯有分化袁氏,才能解释曹操为何纵容袁术孤居寿春。天无二日,人无二主,袁术存活一日,袁绍就一日不能完全代表袁氏行事。此间因素,曹操知晓,袁绍知晓,袁术知晓。也是因此,真实历史上,袁术窘困交加,自知将死时,才会无奈携军北归袁绍,欲将亲族托付袁绍;袁谭则不惜交恶臧霸等人,携军南攻下邳,准备亲自迎接叔父袁术;与此同时,曹操则派遣刘备、朱灵率军南来截击袁术,务必不使两袁合一。甚至,待袁术吐血而死后,袁绍不顾军情疲惫,即时遣使联盟张绣、李通等等中原、汝淮、黄淮各方本土势力,其目的未必不是向天下豪杰昭示:袁氏自此以他袁绍为尊,南北两袁从此合二为一。 后世典册结合当世时讯,使得萧言越发肯定:曹操留着袁术不灭,目的正是为了制约北方袁绍招揽天下人心。 看穿曹操分化袁氏渐次攻取其一的布局,萧言心中哀叹:“看来,历史典册毕竟文字记录太少,它能告诉我最终结局,却不能告诉我具体发展轨迹。未来攻取其他势力时,我还须重新解读当世时局,才能缓缓图之啊!好比刚附体重生那会儿,也是幸亏刘晔执意西归庐江,使得响应曹操夹击淮河策略破产,不然等待巢湖义兵的必然是一出悲剧----注重分化袁氏大局的曹操,即便收到萧言响应的消息,又怎肯劳心劳力攻灭袁术?” 忆及刘晔,萧言心思略动:“彼时巢湖湖岸,莫非刘晔就已知晓曹操无意剿杀袁术,所谓摧毁淮河防御,只是我一厢情愿?果然,似我这类士官,远远比不得刘晔、周瑜这种将相绝世才俊!我若想成事,必须尽快收拢一批俊才,使它们为我筹画军国战策,对战曹操、孙策此辈枭雄。尤其是周瑜……不过,想要收服周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周瑜……周瑜此时为何突兀提及曹操淮河对峙时局呢?周瑜为何突然诠释曹操三不杀袁术?”萧言默默揣摩周瑜用意。 苦思冥想片刻,萧言脑海突然闪过一丝念头:“曹操放弃剿杀袁术,目的是为制约袁绍。巢湖剿灭袁术,岂不正是搅乱曹操布局,间接帮助袁绍独尊袁氏?我若攻灭袁术,最恨巢湖者,不是袁氏亲族,而是曹操本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周瑜阐述袁术存在理由,是委婉问我可否做好迎接曹操怒火的准备。” 萧言没有心思与周瑜打哑语,直截了当道出心中疑惑:“公瑾可是担心,巢湖兼并寿春之战,未来会遭到曹操的强烈干涉?” “嗯。”周瑜点头确认。 萧言又问:“公瑾认为,曹操干涉力度如何?” 周瑜答道:“曹操具体干涉力度,要看河北局势。据巢湖校尉府搜集的军情可知,袁绍此番围攻公孙瓒,是集结河北各郡所有能够集结的军力,向公孙瓒发动的最后一击。易县之战结局,事关河北局势走向,事关天下局势走向。” “如果公孙瓒能够效仿战国安平君田单,再演一场即墨之战,绝地反弹,大败袁绍,则河北形势即时逆转。公孙瓒胜则袁绍弱,届时淮北最强诸侯无疑当属曹操,曹操失去后顾之忧,十有仈jiu将会提兵再攻南阳,使许都再也不惧刘表威胁。期间巢湖倘若围攻寿春,搅乱曹操江淮布局,他必将倾军南征,一举攻杀寿春、巢湖,继而暂时招抚淮南诸郡。公孙瓒绝地反弹,不仅摧毁袁绍霸业,亦将有害巢湖。” “如果公孙瓒能够坚守易县,使袁绍久战无果,则中国时局显然将会陷入僵局。届时巢湖倘若围攻寿春,亦将遭到曹操方方面面干涉,十有五六派兵南来淮河,必使巢湖无功而还。” “如果公孙瓒战败,授首易县,使得袁绍正式一统河北,则曹操、袁绍之争立即提上日程。届时,曹操自顾不暇,自然无力干涉巢湖。但是,曹操为求江南防线安稳,不可避免授意孙伯符、陈登、刘勋之辈,使之围剿巢湖。当然,人各有私心,他们必然优先考虑自己,而非执行曹操命令。相对来说,袁绍剿杀公孙瓒,形势对巢湖最好,不过怕就怕袁绍一战得胜,挟攻灭公孙瓒之威,铁骑践踏许都……仲达十有仈jiu因为胁迫袁术之女而丧命。届时,无曹操干涉,却有袁绍干涉,驱狼来虎,巢湖祸福难料。” 闻及周瑜探讨袁绍公孙瓒易县之战,萧言呵呵笑道:“河北易县之战,必是公孙瓒输袁绍胜,论及具体时间,或许当在两月之内。” 萧言人在淮南,最多远至下邳,自谓对河北历史影响寥寥。河北既然不曾偏离历史轨道,公孙瓒自应依旧遵从历史历程,死亡于建安四年三月,萧言哪里还会浪费时间倾听周瑜唠叨公孙瓒袁绍易县之战谁胜谁负? 不意萧言言之凿凿说公孙瓒必败无疑,周瑜心底讶然万分。 周瑜嘴唇微动,但是仔细想了想,他却又放弃质问萧言,心思:“袁绍意在毕其功于一役,且其兵多将勇,当世百人之中有九十九人断定袁绍必胜,萧言如此想,也在情理之中。” 周瑜顺着萧言口气说道:“袁绍强公孙瓒弱,易县之战,袁绍的确十胜难有一败。公孙瓒若亡,则中国从此迎来曹操、袁绍黄河两岸对峙之局。仲达前时说巢湖准备兼并袁术,恐怕也是基于曹操、袁绍对峙黄河两岸无暇关心淮南考虑吧?只是,袁绍独霸冀、青、幽、并四州,曹操连势豫、兖、徐、司隶四州,天下十四州,彼有其八,无论谁胜谁负,仲达可有信心对抗两人之一?” “诚然,籍借曹操、袁绍对峙空档,巢湖有八成几率吞并袁术……但是庐江郡背靠大别山,广陵郡东依东海,大别山藏有无数山贼,东海海滨有无数海盗,皆是易夺难定之地。庐江郡、广陵郡尚难兼并,遑论数千里山脉连绵的江南各郡?尤其,曹操虽有四州之地,但却是联盟之体,彼若战败,联盟瞬间瓦解,则袁绍两三年间渐定讨平四州之地必成中国大势。一旦袁绍集结八州之卒,仲达将如何处之?难道仲达妄想两三年间一统江南?未来如果刀兵相向,我可活,太史慈可活,楚永可活,诸葛瑾可活,唯独仲达不可活。时局艰难,前途莫测,仲达又何必赌上自家xing命。不如……不如待曹操、袁绍双方战罢,一切尘埃落定后,仲达再行定夺未来!” 周瑜今日第一次向萧言表明态度,只是这态度却是劝谏萧言放弃巢湖云台妄想,静待曹操、袁绍黄河南北争霸战果。 然而,萧言熟读历史典册,晓得明年有官渡之战,晓得官渡之战曹操胜而袁绍败,晓得曹操虽胜却不能一战兼并河北……已经明白未来历史走向的萧言,又怎会浪费时间等待官渡之战。于是,萧言果断否决周瑜唠叨话语:“我既然立下擎天伟志,又怎会再怕曹操、袁绍为害。曹操、袁绍两人将来无论谁胜谁败,皆不是我放弃兼并袁术的理由。” 周瑜垂下头,随手捡起一卷竹简:“仲达有擎天伟志,可我周瑜没有擎天伟志。远有舒县周氏亲眷,近有老母爱妻,还请仲达恕我周瑜不能随你走上一条不归路。哪怕今日为仲达所杀,也好过三五年后被曹操、袁绍当作乱臣贼子处死。” 第235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四) () 第235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四)气运 “今日为仲达所杀,也好过三五年后当作乱臣贼子处死。”周瑜冷声拒绝。 耳听周瑜拂袖拒绝巢湖召唤,萧言却依旧镇静自若,他早有准备:名传千古周公瑾,怎会轻易降服巢湖?便是真实历史上,周瑜投诚孙吴之前,不也三度离别孙策! 萧言无视周瑜拒绝,缓声说道:“我既立下擎天伟志,就绝不会再怕他曹操、袁绍!然则,公瑾可知我凭什么不惧曹操、袁绍为害?” “嗯?”书简复归案牍,周瑜仰头望向萧言,眸子里充满意外、惊讶。 萧言斟酌一番言辞,忽而提及一个不相干话题:“公瑾认为,前汉崩溃,为王莽所篡,其根本原因为何?” 周瑜犹豫良久:“时人多谓:孝武皇帝晚年穷兵黩武,耗尽国力……” “哈哈。且不说前汉十二帝,孝武皇帝之前有四,孝武皇帝之后有七,单说孝武皇帝去世之日距离王莽代汉多少年?九十六年!九十六年间,有何事不可为?孝武皇帝高举公羊派儒学‘十世之仇犹可报’,出兵进讨匈奴之日,距离汉高祖皇帝受困匈奴白登之围多少年?六十七年而已!六十七年间,汉高祖皇帝至孝武皇帝五人,渐次讨平异姓同姓诸侯王,使长安终于实际掌控山东数百郡县,进而奔逐漠南漠北,擒杀匈奴单于。孝武皇帝去世后九十六年间,国家竟能始终受困孝武皇帝时代财政短缺?前汉存亡,何必讨罪九十六年前之人?”萧言冷笑打断周瑜无意义回答。 周瑜前额蹙起道道皱纹:“仲达意思是……?” 萧言没有道出自己态度,而是继续追问周瑜:“公瑾认为,今汉崩溃,先有董卓祸乱两京,后有山东诸侯袁绍、曹操、公孙瓒、袁术、吕布之辈竞相兼并征讨,其根本原因为何?” “时人多谓:十常侍……”话说一半,却又突然戛然而止,周瑜自嘲笑了笑:“仲达慧眼卓识,想来也不愿听所谓时人废话。” 萧言也笑了笑:“我欲与公瑾议论两字----气运!” “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皆奉行家国制度,一姓氏之家牧养秦、齐、楚、燕、赵、魏、韩等等诸国百姓。家规虽妙,难禁后代争财,是故,秦赵同姓,厮杀数代,乃至有白起长平坑杀四十万人之战;魏、韩、燕同为姬姓,却离心离德。” “前代施恩,分封诸侯;后代无能,诸侯反叛。” “为求革弊,战国末际渐渐推行郡县制度,稳固家国一姓统治。秦始皇帝一匡九合后,曾有名言:‘后世以数计,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四百年前,秦始皇帝之所以敢言勋业万世,是因为他看好郡县制度,自谓废除分封,大秦帝国从此杜绝春秋五霸叛周之弊。可惜,大秦帝国伟业仅传二世,先有陈胜、吴广前驱反叛,后有项籍、高祖皇帝总筹霸业。项籍因秦始皇帝之败而重启诸侯分封制,高祖皇帝所建汉家社稷,即为项籍当年所分封也。” “可惜,项籍看见郡县制度之弊端,却未看见分封制度之弊端,乃至天下屡屡反叛,数年之间,将天下拱手让给高祖皇帝。高祖皇帝诚然一代英杰,知晓郡县制度并非秦始皇帝所言能够传之万世,更知重启分封诸侯乃是自掘坟墓,于是将郡县制度与分封制度合势一体,关西用以郡县巩固本源,关东用以分封攫取人心,遂以王霸之道兴建汉家天下。待刘氏王业安稳,高祖皇帝又渐次讨平异姓王,使关东郡县皆为刘氏。前汉白登之围,汉军虽受困一时,却并非没有反击之力,但是高祖皇帝为何暂缓用兵?无非匈奴势大,非汉军两三年所能讨灭,而与此同时,山东同姓异姓诸侯王虎视眈眈,有使高祖皇帝再赴项籍悲剧迹象。前汉孝武皇帝之前,真正制约汉军进讨匈奴的,不是匈奴强兵,而是关东无数势力强大同姓诸侯。” “孝景皇帝年间,有吴王刘濞、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等等,串联匈奴、东越、闽越,以‘清君侧,诛晁错’名义,起兵西攻长安,史称七国之乱。幸有名将周亚夫,先以慢打快,后以快打慢,奇兵断粮道,三月之内,成功剿灭声势浩大的七国之乱。此后,孝景皇帝籍借七国之乱,夺取刘氏诸侯王特权,推行削藩,使关东沃土终于实质xing受到长安辖制。亦是有汉景帝剿灭七国之乱前提,待孝武皇帝子继父位后,才能正式无忧无虑议论匈奴边患。前汉文景之治,削藩之功当占十分之八。” “孝景皇帝、孝武皇帝,父子两代,一除内弊,一靖外患,遂建煌煌大汉帝国。至此,中国境内,郡县制也就正式完全取代分封制。” “分封制虽为郡县制取代,然而家国制度却始终未变。汉家国力,虽然远远强于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却依旧是刘氏一姓牧养天下亿万百姓。大汉帝国何其广阔也,东至滨海,西至西域,北至漠北,南至瓯越,自漠北而往瓯越,从滨海而去西域,所需岁月,何止十数月?广阔地域,非长安天子一人所能知,非长安天子一人所能治,因故,内建三公九卿,外置州牧郡守,层层辖制,构建一体。汉家废除分封已久,又制约近代血亲,则长安朝廷之上,三公九卿皆为他姓。同族易起祸患,而他姓毕竟是他姓,于是长安天子不可避免启用母族,以此制约外郡官僚,是谓外戚。” “外戚有善有恶。前汉时代,霍光秉政,声誉九州;王莽执政,篡汉建新。霍光、王莽,皆为外戚,相差何其悬殊?王莽之后,雒阳天子渐渐知晓,原来外戚亦有如刀器,能为功亦能为弊!论及朝政,外戚存在,是为制约三公九卿,如欲制约外戚,当需用谁?待至今汉孝顺皇帝年间,梁商、梁冀父子专权,嚣张跋扈,废立皇帝如同儿戏,王莽再生,亦犹有不如。艰难期间,忽有孝桓皇帝收拢宦官单超、徐璜、左悺、具瑗、唐衡五人,集结羽林军千人,雷霆之击,数日之间,尽诛梁冀羽翼。自孝桓皇帝识,渐渐认识到宦官这一存在,彼于深宫,近于天子,虽无血亲,却能制约母族为害,于是宦官从此正式成为一股影响朝政走向的力量。” “宦官主内,外戚主外,外戚有血亲,宦官有近势。外戚,雒阳天子之所用;宦官,雒阳天子之所信,上至孝桓皇帝,下至孝灵皇帝,宦官外戚之争,冤孽之起,莫非如是。宦官十常侍、外戚何进之争,真正根结亦在此处。” “时人有所谓气运之争……” “世间究竟有没有气运,有!” “何谓气运?似郡县制取代分封制,郡县制度衍生官僚等级制度,官僚等级制度衍生外戚,外戚衍生宦官……这便是气运!历史向前走,但凡推动历史前进者,皆为大气运!” “项籍败而高祖胜,输在郡县制度;霍光忠而王莽反,五侯兴而梁冀死,输在外戚失衡。” “气运,并非看不见摸不到,而是切切实实存在于世人眼前。” “十常侍与何进之争,为何何进败亡?外戚辉煌在于梁冀,梁冀之后再无一等一外戚。外戚之弊,三公九卿讳莫如深;外戚之害,帝王痛恨入髓。何进欲杀十常侍,何太后即时反目,喝骂何进无智,欲害汉家……凡此种种,莫不间接显露:梁冀之后,外戚已无气运;梁冀之后,国势不容强势外戚再生,何进欲总霸朝政,是逆天而行,败亡岂非早为定数。” “十常侍与何进之争,十常侍为何胜而复败,为袁绍、袁术屠戮?梁冀之后无外戚气运,十常侍之后亦无宦官气运!自梁冀而后,宦官弄权,朝野忌恨,上至三公,下至草民,无不恨骂阉逆弄权,十数年前黄巾蚁贼之乱,旗号便是诛杀阉逆宦官!单超五侯弄权延续到十常侍的宦官政治,已经积累起足够的怒气、怨气!” “梁冀之后无外戚气运,十常侍之后亦无宦官气运!” 耳闻萧言啰嗦说许久,周瑜非但没有心生厌烦情绪,反而心神大震,陷入深层次思考。 周瑜虽有无尽才华,眼界却毕竟受限汉末三国,没办法如萧言这般整理数百年历史进程。郡县制度和诸侯分封制度优劣,周瑜或许勉强能说出所以然;外戚制度、宦官制度,却还不是周瑜如今能够看清的----周瑜如同汉末三国其他名士那般,刚刚认识到外戚制度、宦官制度的无穷害处,却还未探明外戚制度、宦官制度存在根由,更不能完美改革外戚制度、宦官制度。 分封制度、郡县制度、官僚制度、外戚制度、宦官制度…… 郡县制与宦官制的联系,是他周瑜第一次听人提起。周瑜或许不赞同萧言的观点,但是萧言这些啰嗦话语,却为周瑜打开一道新门窗。 第236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五) () 第236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五)曹操不足为惧 见周瑜陷入沉思,萧言决定乘胜追击,毕其功于一役。 萧言道:“周易载: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战国末年,分封之路穷,则变为郡县;汉之梁冀,外戚之路穷,则变为宦官。然则,今世今时,宦官之路亦已穷也!” “穷则生变,上不变则下变,不变则不通,上变如商鞅变法,下变如周武革命。” “董卓为一变,袁绍为一变,曹操亦为一变,其或主动或被动,都在冥冥之中探索未来道路。未来谁能成功,就看谁之道路,能够赢取最终变革大气运,也就是谁能真正从根本上解决或者制约宦官之祸、外戚之祸等等。” “袁绍先有代汉之心,后有诸侯分封之心,代汉建朔,重铸皇家,这一条道路暂且不说,但是袁绍重启诸侯分封,欲使诸子各据一州的想法,却无疑是百分之百历史倒退,是逆天而为!秦末纷乱之际,项籍纵横无敌,数年而分封天下,尚且身死败亡,何况四百年后的今日?袁绍心意不改,必然败亡,此乃天地气运所定!” “董卓业已败亡,袁绍即将败亡,那么曹操呢?” “自幼帝迁都许县以来,国家文事军事政事皆被曹操操纵,曹操辖域之内,其权柄甚于梁冀,可比王莽。今汉以来,但凡权臣,或是外戚,或是宦官,不曾有其他异数。曹操不是宦官,不是外戚,却秉持国政,汉家朝臣如今谁能心服?公瑾前时喝骂曹操,最根本因素不就是因为此?名不正,则言不顺,曹操之谓也!根由在此,曹操即便没有王莽之心,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赢取天下人心。” “曹操不合外戚宦官秉政旧例,那么可否视之为开拓新局面,革除宦官、外戚之人?自古革命,皆无旧例可循,曹操权臣之道,能否成功,现今无法定论。姑且以曹操为变革者而论。” “自古变法,无不自流血始,小流血如商鞅身死而嬴秦兴,大流血如秦吞六国一统九州。观乎秦汉之兴,今日之人,应知郡县制优于分封制,郡县制度取代分封制度是历史必然。然而,铁血倡导郡县制度的秦始皇帝所打造的大秦帝国为何二代崩塌?一句话,秦始皇帝走的太快,步伐太猛,天下亿万百姓跟不上他的步伐,郡县制取代分封制虽然是历史前进方向,但是大秦帝国却提前失去支持他的根基。类如制霸南越的任嚣、赵佗等等大秦悍将,皆异口同声,痛恨、反对秦始皇帝废弃分封制,推行郡县制。秦始皇帝如能再活三十年,以其强权瓦解国家勋老势力,大秦帝国未必不能长久存世。可惜,秦始皇帝以五十岁之龄早早离世,使任嚣、赵佗等等反对郡县制的大秦悍将猝然失去制约,竟然不肯率兵支援秦二世征讨项籍、陈胜、吴广!大秦帝国之败亡,岂不冤哉!” “秦以强军而取天下,待其失去军心时,又如抵御扫关东反叛?大秦帝国两世而亡,岂非早有定数!” “凡欲变法者,皆会遭到旧有势力猛烈反攻。曹操如欲变革外戚、宦官旧有汉家制度,必然会遭到宦官、外戚猛烈反击。适才说过,外戚,天子之所用;宦官,天子之所信;外戚权力来自于朝臣士大夫,宦官权力来自于天子本人。幼天子迁都许县以来,无所归依,自身尚无半点实权,不可能培养新时代宦官五侯。天子不容权臣所欺,必然孜孜不倦夺权,宦官既然不可用,他自然转向外戚!” “许县可有外戚能为幼天子所用?” “今幼天子皇后为伏皇后,伏皇后之父为伏完。伏完娶妻孝桓皇帝之女,为孝桓皇帝女婿,自幼远离朝政中心,根基甚弱。且,伏氏之婚姻,是董卓为幼天子所迎娶;伏氏皇后之位,是李榷、郭汜乱党所立,伏氏虽有皇后之名,却为某些人所厌,若非皇后不可轻易废弃,伏完本人又对曹操极其谦卑,伏氏岂能坐稳皇后之位。伏完既无根基,又恭让曹操,没有半点外戚气象。伏完无外戚之能,其诸子亦是昏庸无能。伏氏可谓无人也!” “伏氏不可为外戚,谁能为外戚者?董承!” “董承,是孝灵皇帝董太后之族侄,是幼天子所纳董贵人之父。幼天子车驾西迁长安,董承因与董卓有故旧,成为董卓与幼天子之间联系人。吕布刺杀董卓,李榷、郭汜反杀王允,董承几经风雨,不仅几番安然逃难,更积累无数残酷斗争经验。当年若非朝臣顾忌董承与董卓旧部联系密切,本该是董贵人立为皇后,而非他伏完之女。如今,董贵人虽非幼天子皇后,但是董承却无疑具备外戚根基。” “历经董卓、王允、吕布、李榷、郭汜之乱,策反杨奉、韩暹、李乐等白波黄巾贼,恩召匈奴部帅散兵,诏书定计张杨、曹操地方军阀,董承手腕远远强于伏完。自迁都许县以来,曹操势力拓展同时,董承肯定也经营起一批势力……” 话说到这里,萧言突然愣住。 萧言与周瑜推演局势,皆是从大历史角度着手,而非单纯凭借后世定论反推当代人心。提起董承,仅仅是因为外戚两字联想起他,但是与周瑜论及董承与曹操矛盾时,萧言却猛然愣住:“董承……衣带诏……刘备。衣带诏案爆发是在几时?依稀记得,衣带诏案应该爆发于建安四年冬季,而董承本人则死于建安五年春季。” “今日已是建安四年春,距离董承身死恰好整整一年!”萧言咂舌感慨:“啧啧,我籍借今日局势推断董承、曹操矛盾,谁想恰好百分之百符合后世历史记载。外戚董承与权臣曹操……无须翻阅后世历史记载,我就已看透两人势不两立局面,附体重生以来,我政治方面明显提高不少!不过,如果没有后世历史记载确认,我却是很难断定董承、曹操两人最终谁胜谁败。毕竟,曹操虽然是一代枭雄,但是那董承也不是毫无反手之力。” 周瑜从沉思中醒来,讶道:“仲达意思,你是说曹操此时似安实乱,董承即将给他反戈一击?” “董承、曹操之争,无关大局。重要的是,我从曹操身上,看不到历史向前推进的大气运!”萧言摇摇头。 周瑜更加诧异:“嗯?” 耳闻萧言一番议论,周瑜愈发觉得眼前萧言如此陌生,不是萧言本人让他感觉陌生,而是萧言广阔的眼界使周瑜感到自己见识竟然如此浅薄:萧言考虑问题的思路,他今日之前竟然尚不曾朝那方面想过。如同昔日少年萧驹不懂《急就篇》背后典故那般,周瑜此时虽然无法理解萧言言论十分六七,但是脑海里不免迸发出一种外行偶遇内行的“虽然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好厉害”念头。 萧言继续说:“还是气运,还是变法!” “诚然,‘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但是国家弊政之前,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变字就能解决。抛弃分封制之前,春秋战国无数豪杰屡有变革念头,但最终取代分封制的唯有郡县制。一句话,弊政穷困之前,‘变’字需要好生考虑,怎么变,如何变,才能‘通’,才能‘久’。” “王莽以外戚为害前汉以来,无数人知晓外戚之弊,但是直至孝桓皇帝年间,宦官势力才籍借诛杀梁冀登上权力舞台。外戚气运用尽而有宦官崛起,宦官气运用尽又该谁人崛起?曹操虽然变革宦官外戚两重汉家制度,但是曹操本人所选之路,能否代表未来气运?以我看来,曹操已经走上一条岔道。” “之所以说曹操走上一条岔道,是因为曹操私心重却又无胆行事。” “无胆?不错,曹操就是无胆!” “幼天子迁都许县,军政尽由曹操所掌,且看他曹操如何相待幼天子以及随同幼天子东来的朝臣。面对幼天子,曹操以汉家忠臣自居,并‘挟天子以令诸侯’,抗逆袁绍军令,出军征讨不顺,豫、徐两州;面对朝臣,曹操以一等一权臣自居,但凡军政爵位等或实或虚权柄,不让丝毫。为求力压众名望老臣一头,早在幼天子车驾抵达许县当日,曹操便代表幼天子,俯视无数忠良朝臣,封赏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封侯之后,随驾老臣皆为虚官,虽为三公,亦不能稍稍影响许县县城内一名率兵五十人的队正!” “曹操私心,由此可见。” “曹操有私心,视许县为己家,视兖州、东司隶为私产。私心如此,犹如军阀,犹如叛逆朝臣,犹如新一代王莽,曹操之在许县,几同代汉建朔。但是,由于顾忌王莽败亡前例,由于顾忌无数贪恋旧朝士族,曹操不得不压下篡逆心思,对外以汉家忠臣自居。哪怕曹操未来剿灭袁绍,曹操麾下有权无名状况也很难改变,因为那是曹操成事的根基----曹操如想改变根基,其麾下类如荀攸、荀彧等等文臣武将,十有仈jiu将会成为任嚣、赵佗之辈,冷眼坐看曹氏败亡。” “如此一来,吾又何忧曹操为害?” “许县有幼天子率领朝政,有曹操总领军政,等同天有两日,等同一国有两制。幼天子有大义,势虽弱而名强;曹操有军权,名虽弱而势强。以此推断许县未来,必然是由幼天子为首不甘心的保皇派,与曹操为首当权派,进行不断纠结斗争,许县一乱平又有新乱生----此等状况直至曹氏灭亡,或者曹氏代汉兴建新朝。” “内弊如此,曹操何以兴中国!” “所以,我萧言,根本不惧他曹操坐大!” 第237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六) () 第237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六)贵族体系、世家体系 “我不惧淮北曹操坐大,自然更不怕江南孙策成事。”萧言双目紧盯周瑜,内含无穷无尽的自信。 萧言言外之意,周瑜如何不知。然则,周瑜赞许萧言目光是一回事,捐身巢湖又是一回事:哪怕曹操败亡形势已定,谁能保证巢湖未来必然强势崛起?巢湖地理,未免过于艰难。再者,退一万步说,纵然萧言再演汉高祖刘邦攫取天下九州的奇迹,他周瑜又何必此时冒险参与!凭借舒县周氏门第,凭借自身才华,周瑜何至于孤注一掷,将自家xing命与巢湖兴衰捆绑一起。尤其,经过萧言刻意提醒,周瑜愈发知晓孙策崛起江南究竟有多难,愈发后悔前时鲁莽竟然有意投归孙策。前时投归孙策心意是大错特错,周瑜此时又怎肯改弦更张猝然归顺巢湖,知错而改才是他周瑜。 “任你有擎天伟志,可惜一切都与我周瑜无关。出仕为官,达济天下,固我所愿,但是如今我仅仅二十五岁,最少还能白衣等待十年!”周瑜心底默默念叨。 见周瑜依旧不肯松口,萧言口里不说,心底却不免有点焦急:收降周瑜,事关萧言江淮大布局……倘若没有周瑜从旁协助,巢湖未来道路最少艰难五倍。萧言虽然不惧未来一切险难,但是如果能有周瑜可用,又何必非要辛苦走那险路。好比后世民国乱世,倘若不是陷入重重围剿绝路,红军怎会损失四分之三力量,主动爬雪山、过草地,踏上两万五千里长征路? 无论如何,巢湖必须尽力争取周瑜! 在萧言心中,争取周瑜意义,不亚于后世红军避过长征路上四分之三损失。 萧言沉吟良久,再次询问周瑜:“公瑾依旧不愿任职巢湖?” “仲达志高,愚望之不及。”周瑜拒绝声音低微,近乎喃喃自语。却是心底终究还是有一丝犹豫,如果放在看清江东弊政之前,周瑜不定已经答诺萧言,试着行走巢湖内外。 萧言又说:“公瑾不信我能成事,所以不愿拖累舒县周氏?公瑾不妨且在巢湖任职,巢湖若败,我绝不阻拦公瑾归降曹操、孙策等南北势力,如此可好?退一万步说,巢湖未来事败,公瑾又有何虑?河北中山郡无极甄氏,效命王莽新朝,曾有‘新朝四甄’之说,然则王莽败亡之后,光武皇帝不也没有尽数屠戮甄氏一门!即便我萧言当真赌中万分之一几率不幸败亡,公瑾也可不因巢湖死,舒县周氏亦可不因巢湖而灭。” “家族或许不灭,却有兴衰之忧。无极甄氏因为新朝四甄,足足沉寂百余年,至数十年前,虽然侥幸缓缓复兴,却终究不复前汉时代璀璨。”周瑜说。 萧言评论道:“兴衰本应是寻常事……” 说到这里,萧言突然心中一动,道出一句计划外言论:“以我观之,各州各郡名门望族,如今其实犹如外戚宦官,早已经用尽气运,即将一一走向败亡。” “名门望族用尽气运,即将走向败亡?”周瑜浑身一震,扬起头望向萧言,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名门望族用尽气运,未来一一走向败亡。 萧言这句话,放在汉末三国来说,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且不说如今势力最强盛的袁绍,根基深深扎在士族土壤里;便说曹操、孙策,两者谁不是借助士族成就大事?曹操麾下众谋士,类如荀攸、荀彧、钟繇等等,谁人不是出自于当地望族之家?哪怕是巢湖,类如诸葛瑾,还有他周瑜,不也全是士族一员! 不论天下争霸未来谁胜谁负,皇帝之下,永远有一批士族紧紧跟随! 国无万世,家无常兴,萧言说某某家族未来走向败亡,周瑜相信。但是,萧言说天下所有的名门望族,全部一一走向败亡,周瑜有理由一千个不信,一万个不信。 萧言笑笑:“不信?” “不信,不敢信!”周瑜摇头。 萧言说:“寒门庶民之家,所产瑾玉人才,大抵努力晋阶士族,融入士族,成为士族一员。今日之势,可谓天下人才尽出于士族世家,或是今日名门世家,或是未来名门世家。上有皇权,下有世家,家国制度,万代不易,所以公瑾不信士族气运已经用尽?” 周瑜沉默不语。 萧言说:“公瑾可知陈胜、吴广否?世人或许简单轻贱两人为反贼,有类张角黄巾蚁贼之徒,但是我却对此另有看法。” “今日且试为公瑾言之。” “秦始皇帝之前,天子封建诸侯,天子掌京都,诸侯镇四方,秦齐之祖,皆为姬周勋臣;燕晋之源,皆为姬周血脉。春秋战国数百年,岁岁征伐不休,上演无穷无尽传奇故事。然则,公瑾可否注意到,列国诸侯权柄不论如何变幻,大抵都是勋功之臣篡逆、子嗣血脉争权,从无乡间贱民,举旗反叛,一代称王例子。秦始皇帝之前,贵族庶民孑然两立,贵族天生是贵族,庶民上位,只有效力贵族,赢得贵族欢心,从而裂土封侯一路可走。” “秦始皇帝横扫六国,以郡县制取代分封制,剥夺贵族特权,引起新旧贵族强烈不满。值此之时,陈胜、吴广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呼’,以庶民举旗,聚集无数百姓,其践踏秦军威严同时,亦彻底粉碎天生贵族神话。自陈胜、吴广之后,除却刘氏一族,中国再无其他天生贵族;除却刘氏一族,中国再无其他祭祀。时至汉世,哪怕贵如汝南袁氏、弘农杨氏,其家中子嗣也须苦学经典,努力上位,否然就有断代式微之忧。前汉至今汉,有多少新世家崛起,又有多少旧世家没落。好比公瑾之家,数百年来,先从青州辗转豫州,再从豫州迁徙扬州,相去何止千里,遑论其间兴衰!” “郡县制推倒封建分封根基,陈胜、吴广一声怒吼粉碎贵族人心,从此中国再无天生贵族。” “贵族之后,孝景皇帝、孝武皇帝父子两代削藩,空虚同姓诸侯,使得无数次级世家迅速崛起,成为官僚体系中坚力量,此所谓皇帝与世家共治天下。贵族体系崩溃在前,世家体系岂能长存?继贵族体系之后,世家体系亦将衰亡矣!世家体系何时衰亡,窃以为正在今日。” “春秋战国时代,贵族封建,有土即为君,无土即为民。籍借国土封建特权,贵族收揽群才,文如孔丘,政如商鞅,武如吴起,皆是附庸大贵族的小贵族。彼时贵族体系收揽人才何其多也?然贵族体系终究走向消亡!今日今时,世家门阀亦极其强盛也,虽无封建特权,却垄断知识、掌控舆论,囊括天下英杰,诚然可比昔日贵族体系。” “公瑾自谓世家强盛,然而却忘记是谁推行郡县制,从根本瓦解贵族体系?是秦始皇帝!秦始皇帝是贵族体系当中最强大的贵族!” “所以,当变革来临时,粉碎世家门阀体系的,亦是世家门阀本身。世家门阀体系越强,粉碎世家门阀体系的力量越大,这是历史的趋势,顺之者生,逆之者亡!” “世家门阀体系崩溃即在眼前,公瑾却恋栈不去,何其愚哉!” 周瑜不禁骇然变色。 尽管内心不愿相信萧言所说,但是听到萧言一番基于事实判断的历史唯物主义诠释,周瑜还是不免有点心惊肉跳。春秋战国封建贵族体系与汉世世家门阀体系的纠葛,令周瑜开阔视野同时,又产生浓厚的危机感。封建贵族体系犹能崩溃,世家门阀体系缘何能够长存世间?无非是能够继续存世多少年而已。 周瑜强行压下心底慌乱:“仲达危言耸听尔!” 萧言但笑不语。 后世和谐年间记忆,世家门阀体系早已崩溃千余年,那粉碎世家门阀体系的不是其他力量,正是当时最强大世家门阀----开创唐朝的陇西世家李阀。而将世家门阀体系扫进历史垃圾堆里的,正是后世赫赫有名的科举制度。 科举一出,中国再无千年璀璨世家。 李唐一朝,前期无数世家活跃朝堂,后期这些世家却渐渐消亡。多少自秦汉延续不绝的世家,避过三国战乱,避过魏晋兴替,避过五胡南北朝,避过隋末战乱,却日渐消亡于科举制度和平演变。 杀人不用刀,辟如科举。 萧言熟读历史典册,认为中国历史演变至三国魏晋时期,世家门阀体系其实已经成为历史前进阻碍力量,好似东晋那些扪虱而谈的风流名士,虽然一个个文采斐然,却终不能撑起华夏脊梁。基于对魏晋癫狂名士厌恶,萧言觉得粉碎世家门阀体系的科举制度,或许应该提前五百年现于世间。当然,萧言对变革艰难深有体会,科举虽是历史前进方向,但是萧言如果步伐过于激烈,脱离汉末三国现实,不免要成为秦始皇帝第二,成为隋炀帝第二,非但不能成就大事,反而黯然将自家基业勋功转手让给他人。 汉高祖刘邦如何推行郡县制的? 萧言若祭出科举大杀器,也当效仿汉高祖刘邦,稳健变革人心。 第238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七) () ========= 今月恢复正常更新 ========= 第238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七)成败即在今朝 郡县制推倒封建贵族体系根基,使之为世家门阀体系取代;科举制推倒世家门阀体系根基,使之为士大夫体系取代,此乃未来历史前进方向。如同秦末乱世不足于完美承载郡县制,汉末三国乱世或许也无法完美承载科举制,但是未来科举制度瓦解世家门阀体系的总趋势,却是不容质疑。 郡县制起源于战国末年,成形于孝武皇帝,其发展衍变,历经数百年年。一言以蔽之,郡县制推行全国之前,其优越xing便已有所验证,郡县制如此,科举制亦是如此。萧言自以为,他如果代汉建朔,另起新王朝,完全可以使他后代子孙,百数年不断完善科举制度,籍此获取科举改革之利所带来的气运。汉高祖刘邦能够借助郡县制取代分封制气运铸造煌煌大汉帝国,他萧言子嗣或许亦可借助科举制度重建新帝国----有后世两千年典籍佐证,萧言无比信任科举制度。 腹有诗书气自华。 因是,萧言但笑不语,却带给周瑜无穷无尽的压力。 只是,生于世家,长于世家,世家情感印在骨髓,周瑜不由自主为世家辩护起来:“凡此种种,尽是仲达一家之言尔,当不得真!且不说世家门阀体系是否走向崩溃,单是郡县制与分封制两者谁优谁劣,尚且值得探讨一番。郡县制当真优于分封制哉?姬周分封天下,藩国强盛,彼时虽有齐桓晋文强国,亦不敢轻贱两京天子。再观刘汉四百年王朝,前有王莽,今有袁曹(袁绍、曹操),皆肆无忌惮,欺辱汉室。倘若刘氏有强藩镇守四方要地,何至于使曹操、袁绍得势,何至于使袁绍数年称霸河北,何至于使曹操迁都许县,挟持天子以令诸方?无论如何说,强藩尊王攘夷,总好过王莽悖乱。” 萧言冷笑两声:“回顾历史,每逢郡县制失败,分封制便要回潮。战国末年,有郡县制废弃论;秦末乱世,有项籍重启分封制;王莽乱世,亦有人呼吁分封制;自董卓为祸以来,类如袁绍之辈,亦欲再现分封制……然则,无论宵小如何抗逆郡县制,郡县制取代分封制,终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但凡回潮分封制者,无一不被历史扫尽垃圾堆!” “今日之势,不容国中之国;今日之人,不容天生贵族。” “郡县制诚然有无数缺陷,但是……哪怕郡县制缺陷无数,它也远远强于扫进历史垃圾堆里的分封制!” “公瑾大可静等尘埃落定:四海之内,凡呼吁分封制者,未来皆非我萧言之敌。” 周瑜嘴角略动,没有反驳萧言。 萧言继续说道:“古有三代之治,商代夏,周代商,公瑾研读三代王朝,当知夏、商、周虽然同属三代,但是三朝所秉持理念却孑然不同。姬周以来,诸侯强大者无数,如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等等,最终却是秦始皇帝一扫**,却是高祖皇帝再建新王朝。类如曹操、袁绍等人,彼再强盛,亦逃不脱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格局;曹操诚然一代枭雄,但其自身格局,亦不足于堪承载九州天下。” “汉末崩溃,是各种因素互相影响使然,非独董卓、十常侍、何进等一人罪衍。国势不改,纵然提前擒杀董卓,亦将有王卓为乱。” “夏、商、周为前三代,秦汉为第四代,今世当为第五代序幕!” “侨居巢湖以来,公瑾读书千卷,笔耕不缀,显然心怀壮志。既是如此,公瑾何不随我参与开创可与夏、商、周、汉等并列相称的第五代王朝!” “我为商汤,公瑾则为伊尹;我为周武,公瑾则为姜尚;我为高祖,公瑾则为萧何。” 之所以拒绝巢湖,周瑜说是不愿拖累宗族----然则,萧言根本不信周瑜。后世历史典册,记载有周瑜无数事迹,萧言从来不曾听说周瑜有多重视家族传承:周瑜倘若如他所说无比关心家族安危,周瑜岂会早早赶赴东吴?周瑜倘若如他所说无比重视家族传承,周瑜岂会默许舒县周氏游离东吴政权之外? 真实历史上,周瑜名贵东吴,但是纵观东吴朝政,除却周瑜儿女,舒县周氏不载历史,对孙吴政权的影响力几乎为零,其中缘由,岂是单单一个“周瑜死的太早”所能解释?世代京宦的舒县周氏,可谓当世一等一的政治世家,周瑜荣贵东吴时,舒县周氏或许没有能与他比肩的一等一军政奇才,但是难道舒县周氏连半点中坚力量也不能提供?周瑜本人勋功无数,却换来舒县周氏日渐落寞,无怪后世无数人嗟叹周瑜居巢抉择。 周瑜既非看重家族,那么他所言不愿拖累家族言论,自然只是挂在嘴边的不入流藉口。可惜,明知周瑜所说非他真心,萧言却终无法当面说破----关键是说破又有何益?周瑜能拿家族安危做藉口,自然也能拿其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做藉口。萧言以为:与其不断绕圈子走冤枉路,倒不如顺着周瑜语气说话,言谈间向其展现自信,寄望于周瑜突然回心转意。 说世家气运将近,断言分封制再无前途,推崇周瑜为当世姜子牙,皆是萧言委婉招揽周瑜的言辞。 有类成德县里的刘晔,似周瑜这般奇才俊士,心xing成熟,绝非两三句话语所能打动,绝非数百斤黄金所能收买,绝非高官厚禄所能利诱。为今之计,萧言只能寄望于周瑜更改本心,对巢湖事业产生丁点兴趣。只是,今日话说到姜尚、萧何份上,萧言已经将言辞彻底说尽,以后再无可说,唯有默默等待周瑜最终回复。 周瑜能够回心转意,自然是巢湖大喜事;周瑜倘若心意不改,萧言那也只好黯然承认招揽失败,重新规划没有周瑜的巢湖该怎么走。 前时抉择未定,萧言行事犹犹豫豫,不免瞻前顾后,办事不利索。然则,今朝勘定是非,立下擎天伟志,从此一辈子再无后路,萧言犹如踏上战场的精锐士兵,心中怀着必死念头去战斗----死固我所愿,生才是侥幸。巢湖事业未来有周瑜相助自然最好,没有周瑜,萧言也会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萧言话已说尽,周瑜沉默不语,书房陡然陷入沉寂,静的能听见针落地声。 耐心渐渐被沉默腐蚀…… 冬日归隐山间时分,萧言见事情依旧没有转机迹象,终于不得不叹息一声人世间果然缘分最难求。 于是,萧言长身而起,整衣敛容,径自跨步出门,宁不与周瑜稍稍客套告辞。萧言抬脚越过门槛,尚未行走两三步,忽见周瑜妻子朱竹身影转过矮墙,热情招呼道:“十一郎你远走淮北小半年,有没有怀念咱淮南家乡菜味道?过来尝尝嫂子的手艺。” “不啦,晚上还有事要忙呢!”萧言无意延续没有根基的友谊,摆手拒绝朱竹笑脸。 然而,就在萧言准备与朱竹擦肩而过,背后突然传来周瑜声音:“等等。” 出乎意料听见周瑜挽留声音,萧言即时回转脚步:“公瑾心意可改?” “留下一起吃晚饭吧。”周瑜善意邀请道。 觉察周瑜语气依旧模棱两可,萧言黯然皱眉,果断选择拒绝:“改日吧。” 伴随心结解除,萧言往日瞻前顾后的习xing业已随之淡去十之仈jiu,干脆果断的军人xing格再度回归本心。今日对话周瑜,是萧言最终态度,成则成,败则败,无论结果如何,今日过后,降伏周瑜一事必将成为过眼云烟----着眼中国九州百郡的萧言,哪能天天琢磨周瑜一人?没有周瑜,巢湖依然是巢湖。 再见其实是不见,改日其实是无日,萧言苦笑摇头,侧身迈过朱竹单薄身躯。 “哎……”朱竹看看周瑜,又看看萧言,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由得萧言与她擦身而过。好在,萧言即将转过矮墙瞬间,立身门边的周瑜终于沉不住气打破僵局,扬声喊住萧言:“等等。” “返军巢湖,我第一时间就来拜访公瑾,晚上还有许多要事必须处理……公瑾还有二嫂,还请原谅则个。”萧言道。 周瑜笑笑:“有张有弛,万事不急在一时嘛。” 说罢,周瑜又转向朱竹:“阿竹,你先将晚饭温上,我与仲达等会再吃。” “嗯。”朱竹应了一声,忧心忡忡离去,慧心巧思的她哪能察觉不出周瑜与萧言两人之间紧张气氛。 第239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八) () 第239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八)如鱼得水 待朱竹离开,周瑜率先打破怪异气氛:“巢湖此番对战庐江,据说庐江太守刘勋不战而溃,狼狈撤离舒县,过居巢县,仓惶逃奔皖城?” “刘勋移军皖县,表面虽然狼狈不堪,其实却是以退为进,欲将巢湖拖进庐江泥潭。刘勋后退皖县,壁野坚清,迫使巢湖不得不选派精锐,驻防舒县、襄安县。巢湖兵少势孤,合则强,分则弱,巢湖如今看似百战百胜,威武淮南,但是分散驻军四方,大幅度削减巢湖兵将战斗力,巢湖局势其实危若累卵,稍有不慎,败亡即在眼前。”萧言淡然说道。 周瑜说:“既然危局重重,福祸旦夕,仲达怎又陡然心生凌云壮志?” “孟轲曾有名言:‘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有危局,有敌国,有外患,有压力,巢湖才能茁壮成长。若非当日困于艰难时局,恐怕我至今还在成德县城里,游手好闲,厮混度日……呵呵。”萧言笑着回答。 周瑜点点头:“俗话说:‘一筷易折,十筷难断’。南有孙策,西有刘勋,北有袁术,虽然皆为巢湖手下败将,倘若三家连势为一,巢湖胜负,诚然难料;而广陵陈登,外降曹操,内藏异志,其在淮南,未必是巢湖之福。仲达既然看清时局,又将准备如何破局?” “苏秦有合纵计,合纵弱以攻一强;张仪亦有连横心,事一强以攻众弱。彼若效仿苏秦合纵连势,我巢湖亦可学习张仪连横,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萧言答道。 周瑜说:“秦灭六国,先韩后齐,主次有序。仲达破局四面合围,谁先谁后,各自策略为何?” “先袁术,再刘勋,后孙策,袁术未灭,刘勋不死;刘勋不除,不攻孙策。”萧言答道。 周瑜说:“袁术未亡前,何以待刘勋?” “欲使淮南望族,招抚舒县,策反庐江兵将,以此反制刘勋,使之无法妨碍巢湖兼并寿春。我来拜访公瑾,目的正是欲假借公瑾名族声望,收揽庐江民心,以此反制刘勋,使其不得为祸淮南。”萧言平淡道出本心,波澜不起。 出乎萧言意料,周瑜笑笑:“仲达待我拳拳之心,我又岂能不知?巢湖之军,百战有余威;仲达之志,比肩汉高祖,英雄豪迈可使群星黯淡,吾早有追随之心。只是,瓜田李下,不免避嫌。我非诸葛瑾,本为仲达所强留,今日投诚,巢湖岂能尽信?宁无一人怀疑我周瑜,假面虎,报复仲达!我非太史慈,本为孙伯符结拜之交,今日捐身,巢湖岂能尽信?宁无一人怀疑我周瑜,苦肉反间,内乱巢湖!我非楚永,本为袁氏故旧之族,今日举旗,巢湖岂能尽信?宁无一人怀疑我周瑜,藕断丝连,颠覆巢湖!世情如此,哪能由我周瑜随意行事。不若我与仲达相约,待巢湖突围扬州,渐次击降袁术、刘勋、孙伯符后,我再出仕为官,效力仲达帐下,如此可好?” 自萧言囚禁周瑜以来,这是周瑜第一次明确表明态度,说他愿意效力巢湖,效命萧言----尽管时间约定在未来巢湖击降孙策之后。 单就周瑜本人态度而言,显然是大跃.进式进步。但是,意在快刀斩乱麻的萧言,显然不满意周瑜近乎敷衍的拖延式答案。淮北,袁绍曹操官渡之战即将爆发,中国局势面临一场剧烈地震;江南,孙策遇刺而不死,不知是否受到穿越蝴蝶影响,未来着实难料。滚滚历史大势之前,萧言哪会由得周瑜拖延到巢湖与孙策胜负两分。待巢湖击降孙策后出仕……九州豪杰无数,萧言一统江南后,那时有一周瑜少一周瑜,又有什么区别?倘若由得周瑜拖延时间,萧言又何必苦心招揽周瑜。 “有一句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有一句话说,‘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敢用公瑾,自然是疑人不用;公瑾若能出仕,我自然亦当用人不疑。有我信任公瑾,公瑾又何惧巢湖其他些许闲言碎语!《战国策》载:魏文侯使乐羊率军征讨中山,乐羊前期示敌以弱,缓军不攻,致使魏国朝野喧哗,无数文臣武将上奏魏文侯,诬陷乐羊以私损公,重私情轻国利,状纸足足积攒数箱,然则魏文侯坚持本心,拒绝阵前换将,最终迎来中山大捷。魏文侯能信乐羊,我萧言为何信不得公瑾?巢湖地处群雄之间,四面皆敌,正是急需用人之际,公瑾此时不来,更待何时?”萧言说。 魏文侯其人,在后世地位并不高,但他无疑深深影响中华文明。 其一,魏文侯大胆提拔庶民寒族,武如吴起、乐羊,文如西门豹、李悝,用以取代腐朽贵族。魏文侯之后,掀起改革秦国浪潮的商鞅,自幼慕学吴起、李悝,甚至商鞅游说秦孝公时,还特意携带不少李悝名作。商鞅变法,其内容以魏文侯变法为蓝本,并进一步发展;而秦国之所以变法强国,原因亦是受到魏国不断压迫。秦国强国之路,源头可追踪到魏文侯。 其二,魏文侯拜师子夏,设教西河,大幅度提高儒学地位。子夏,其人为孔子七十二弟子之一。子夏任教魏国时间不长,但是子夏的一票弟子,诸如公羊高、谷梁赤之辈,却得以在魏国绵延长存。儒学根基有春秋三传之说,分别是指《公羊春秋》《谷梁春秋》《左氏春秋》,而《公羊春秋》的作者是公羊高,《谷梁春秋》的作者是谷梁赤。也即是说,春秋三传,其中两传出于子夏的弟子,无怪汉朝人如此评价儒学:“子夏在西河,疑似圣人”“诗书礼乐,定自孔子;发明章句,始自子夏”。 后世共和年间,因十年反孔造成的思维定势,许多人嘲讽儒学于战国无用,靠嘴炮发家,但事实呢?儒学初始之盛,不在孔子,而在子夏。自魏文侯拜师子夏,设教西河,西河儒学学派迸发无穷力量,不但将秦国打的哭爹叫娘,更连续击败齐、楚老牌强国,使三家分晋之后的赵、韩、魏三国,最终霸占战国七雄三家名额。正是有魏武卒百战诸侯威名庇佑,儒家各类学派才如杂草似的疯狂发展起来,传承不绝。若是世间没有魏文侯拜师子夏,儒学灭绝于战国诸子百家之间,也未必没有可能。 由于东汉奉行《公羊春秋》,公羊派儒学传承于子夏一脉,所以无论子夏,还是魏文侯,在汉朝皆有超高名望,不比于后世。萧言此时提及魏文侯,亦是间接吐露心志,向周瑜再次强调:当世需要魏文侯变革,当世需要商鞅变法,类如孙策、曹操、袁绍之辈,皆无成事可能。 虽然觉察萧言那种不容拒绝意志,但是周瑜似乎依然不愿屈服,假意自谦说道:“仲达可比魏文侯,然吾却不及乐羊万分之一,难担巢湖重任。” “在我心中,公瑾可比伊尹,可比姜尚,远超乐羊之徒……退一步说,巢湖今日下辖不过九县之地,兴巢县、望洛县、合肥县、浚遒县、历阳县、阜陵县、全椒县、襄安县、舒县。公瑾昔日赴任居巢县,今日宁不能为我巢湖主持一县之地?”萧言反问道。 孰料,周瑜突然长舒一口气,顺着萧言口气说道:“虽难挑巢湖重任,然一县县长犹可为。承蒙仲达看起,百般邀请,我若再因为流言蜚语拒绝仲达好意,却也恁让天下豪杰小觑。” “啊!”萧言一时愣住。 本来已经准备放弃周瑜,此刻不厌其烦的相劝也是为稍稍减淡心中负罪感,哪想到剧情发展到最后一秒钟,突然峰回路转----周瑜竟然奇迹般答应效力巢湖。 周瑜反应虽然出乎萧言意料,但是招揽周瑜本就是萧言所求。度过最初的惊愕之后,萧言哈哈笑起来:“公瑾本该如此,兀的浪费我半天口水!舒县夹在庐江巢湖之间,西有追随刘勋的地方豪强,东有我巢湖强卒,民众惴惴不安,正需要公瑾这般当地望族予以安抚。” 周瑜摆摆手:“既然答应仲达,那便是仲达为主官,我为臣属。而后仲达有所吩咐,我周瑜自当奉命行事,犹若臣奉圣旨。牧守舒县,抵御刘勋,不无不可。但是,交割舒县县务之前,我还有一事相告。” 第240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九) () 第240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十九)行为万世师,言为万世法 周瑜摆摆手:“赴任舒县之前,还有一事相告仲达。” “公瑾请讲。”萧言开怀笑道。能使周瑜归降巢湖,也不枉他一番苦心劝慰。 周瑜说道:“仲达前时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将我比作古之乐羊。然则,仲达以信待我,我却不曾以信待仲达,愧对乐羊之称。仲达北征徐州期间,应有耳闻江东传言,说是孙伯符强掳淮北名医华佗得以活命……华佗生于沛郡,求学徐州,远赴雒京,其行医十数年,范围大多局限淮北,华佗前年南来广陵郡,亦是受前任沛相陈珪陈汉瑜邀请:华佗虽为名医,江南未曾闻也!华佗医术贤名,江南所未闻,即是如此,仲达可知道孙伯符何以强掳华佗,渡江就诊?” “听公瑾这话意思,公瑾似乎曾经插手华佗救治孙策之事?”萧言不动声色。 周瑜点头:“华佗医术之名,吾早有耳闻,观乎仲达,似乎更加推崇其人。我与孙伯符少年相交,亲若兄弟,彼重伤昏迷,吾纵然身处巢湖,又岂能漠视不理?因是,我使人外传密信,使孙伯符左右亲信抱着试试看态度,请华佗为其救治:能活命,是孙伯符之福;不能活命,我周瑜亦问心无愧。只是,巢湖与江南势如水火,我救活孙伯符,成全兄弟之义同时却使巢湖陷入危局。古之乐羊,重国利而轻私情,而我周瑜,以私废公,与乐羊截然不同。‘用人不疑’之前更有‘疑人不用’,我为‘疑人’,仲达用之岂能不疑?隐情如此,还请仲达重新考虑舒县之任。” 孙策强掳华佗背后,竟然另有周瑜从中调度。 如同巢湖旗帜为萧言,孙策亦是江东政权一杆旗帜。有萧言的巢湖和没有萧言的巢湖截然不同,而没有孙策的江东和有孙策的江东亦是大相径庭----有孙策的江东无疑更能威胁巢湖存亡。周瑜自曝根底,无疑是想从根本否决萧言招揽:我是不信之人,你萧言如果使我安抚舒县,说不得就是自埋祸根。 “哦,没有想到孙策强掳华佗,原来竟是公瑾建议。我自谓巢湖警戒森严,内藏禁卫,外设保甲,水泼不进,苍蝇难逃,哪想公瑾竟然轻易传信江东……如此严重的漏洞,真是令人触目惊心啊,公瑾可否告诉我你是如何向外传递密信的?”出乎周瑜意料,萧言非但没有震怒咆哮,反而问起来巢湖防卫体系具体缺陷。 周瑜迟疑说道:“缺陷可以说,但是为我传信之人,请恕我不能背义说出他姓名。” “人是小事,缺陷是大事。公瑾那就说说巢湖防卫体系缺陷吧!”萧言道。 周瑜说:“内藏禁卫,外设保甲,巢湖防卫诚然森严,然无论禁卫还是保甲,皆由凡人充任。世人大抵有私心,禁卫、保甲亦不例外,有私心自然就有我可趁之机。” 萧言眉头皱起,良久叹道:“也就是说,他们‘眼中有巢湖,心中无巢湖’,对巢湖没有责任归属感。嗯,巢湖未来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周瑜话语意思,无非是巢湖所选禁卫、保甲,各有私心。 汉世封建体系尚无国家民族概念,士兵作战皆是为主将作战,所募精兵亦是贪图俸禄,所以诸如曹操、孙策、袁绍等等军阀,全都大肆提拔兄弟亲族,图的就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今巢湖初建,数十万民众尚未全心全意接受巢湖政权;而巢湖兵将亦是各有所图,不曾将巢湖存亡与自己生死捆绑起来----这是封建体系下新军阀无解的致命缺陷。某禁卫、某保甲倘若能将巢湖卖个好价钱,十有仈jiu将会毫不犹豫背叛根基初建的巢湖。孙策在江东,用父族、母族为将;曹操在淮北,监军皆为曹氏;哪怕巢湖军体系内,萧言最信者,也是与他自幼交好的楚永----这是封建家国体系的规矩,你若不遵守,必然被残酷现实击败。周瑜所说缺陷,萧言早已知晓,只是此种缺陷,巢湖如今无力解决,唯有暂时容忍其客观存在。 周瑜自曝根底,本欲使萧言放弃招降他计划,谁想萧言对此充耳不闻,似乎根本不关心他暗中联络孙策。周瑜按捺不住,不得不再次主动打破尴尬:“我暗通江东,使巢湖陷入三面包围危局,仲达准备以何罪论处?” “论罪?”萧言讶然抬头,继而笑笑:“你是说替孙策请名医华佗,此乃人之常情,何罪之有?” 周瑜更加惊讶:“无罪?” 萧言点点头:“我不惧曹操自然更不惧他孙策,孙策是生是死,其实根本不影响巢湖未来走向。” “我若与孙策相交为兄弟,前番孙策遇刺重伤,早已主动送药送医,岂会贪图侥幸取利?自古成大事者,莫不以堂堂之阵取敌缨,唯有如此才能天下归心、诸侯降服;侥幸取利者,虽能一时赢取胜局,亦将为天下人抛弃。前时我心无大志,所以曾与公瑾戏言,说欲遣刺客刺杀孙策,因为当时刺杀孙策,于巢湖利益最大。然而,今日我欲效仿汉高祖再建中国第五代王朝,怎会再贪图些许眼前小利?” “刺杀孙策,固然有利巢湖暂时解除危机,但是天下人未来将会如何视我?天下豪杰英雄必然会说:那萧言极其畏惧孙策,犹如燕国太子丹之畏惧秦始皇帝,竟不得不遣派刺客刺杀,真是可惜,孙策一代豪杰,竟然死于竖子之手。巢湖赢得一时之利,却留下永久恶名,岂是大丈夫所为!春秋战国多产刺客,然四百年乱世终不闻有哪一国能以刺客之道长盛不衰。以刺客杀人,诸侯轻之,百姓不服。孔丘有言:‘始作俑者,岂无后乎?’巢湖未来目标是兴建第五代王朝,举止皆为后世子孙表率,绝不能留下致命污点。也即是说,我巢湖未来兴盛之道,必须堂堂之阵击败孙策,至于阴谋小道,虽胜不取。” “行为万世师,言为万世法。” “所以,公瑾替孙策聘请名医华佗之举,非但无罪,反而是仁义表率。毕竟,公瑾所传密信,只涉及孙策病情,不曾为他充任内奸。待公瑾正式宣慰舒县后,我便使人宣传公瑾仁义善举,让世人晓得我萧言不惧孙策,自信能够堂堂之阵击败孙策;让江南孙策党羽知晓,我萧言行事光明磊落,绝不阴暗。” 真实历史上,未来数十年后,晋朝兼并蜀汉后又与东吴对峙,而后晋国将领羊祜与吴国将领陆抗对垒荆州。羊祜针对时局,决定对东吴采取怀柔政策。期间,某次陆抗患病,向羊祜求药,羊祜即时送来药汤,而陆抗亦即时服下,史称:羊陆之交。萧言此时说周瑜救治孙策无罪,其实亦是效仿羊祜,提前对东吴采取一定怀柔手段。孙策前时如果遇刺身亡,萧言自然乐开怀;但是孙策既然侥幸存活,那么无论遗憾天公不作美,还是痛恨周瑜私通江东,皆对时局无所助益,更非明智之人所为。即是如此,萧言不如将计就计,最大化利用,假借周瑜孙策之交,向外界传递巢湖仁义善举。 乍闻萧言一番大义秉然言论,周瑜不禁心神震动,觉得自己原来不曾真正看透过萧言:“行为万世师,言为万世法……萧言的眼界果然远远超过孙伯符,遇到流星崛起的萧言,真是孙伯符一生最大不幸!自淮北归来,萧言彻底甩去镣铐,巢湖即将迎来真正发轫期。” 周瑜心神震动间,萧言又说道:“今日公瑾开诚布公在先,那我也当投桃报李。其实,巢湖防卫体系并不是只有禁卫、保甲,公瑾向江东传递密信之举,数月前已经有人发觉,并向飞马徐州向我汇报。当然,公瑾行事谨慎,暗棋散落,巢湖密谍能发现公瑾不妥举动,却不曾发现公瑾布局轨迹,尤其公瑾甚少传递密信,以不动应万变,巢湖暗谍对此束手无策。也是唯恐打草惊蛇,巢湖暗谍才由得公瑾几手暗棋继续逍遥自在,欲以此查找出公瑾布置下的所有暗棋。可惜,孙策身体康复后,公瑾主动掐断密信传递,致使巢湖密谍谋划落空” “当然,巢湖密谍也不尽是无能之辈,任由公瑾逍遥自在。发觉公瑾主动掐断密信传递,巢湖密苦思良久,决定主动出击,于是他们伪造公瑾信件,行使反间计,继续隐秘向江东传送书信。籍借公瑾这条暗线,根基薄弱的巢湖密谍体系,终于将棋子成功打入江东,得以接触到江东政权最核心机密。” 耳听萧言说巢湖密谍利用自己行使反间计,周瑜登时脸皮发黑,青筋暴起:“如此手段,也是行事光明磊落,绝不阴暗?” 第241 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二十) () 第241只手遮天,将世界左右(二十)各有悲欢 巢湖初建,民未归心,哪怕数十万流民,也仅仅尊萧言为将军校尉,而不曾视巢湖为一国。巢湖之名,无法匹配巢湖之器,所以周瑜才能策反巢湖禁卫为其所用,毕竟巢湖如今竖起的旗帜还是汉旗。在巢湖人心属汉的大环境下,周瑜籍借舒县周氏世代京宦的资历,自然很容易诱导一批皇汉,让他们打着维护汉家正朔的旗号,为自己办事。 其实,巢湖密谍数月前之所以能够发现周瑜外传书信,本是周瑜刻意暴露,借此向萧言间接表明:书信来往,只涉及旧时私情,不曾有害巢湖。周瑜此举本想是借助汉世重情重义风俗,堵住巢湖悠悠之口,使萧言陷入进退两难困境,既不能严惩周瑜泄密,迎来士大夫非议,又不能抬高周瑜,沮丧巢湖兵将意气----当然,更重要的是保住自家xing命。 言而总之,这是周瑜自保之策。 然而周瑜万万没有想到,萧言竟然反其道而行之,不从周瑜泄密传信一事着手,反而借机反间江左,顺着周瑜这根线将间谍打入孙策身边。可想而知,一名埋藏孙策身边的间谍,未来能够为巢湖带来多少利好!孙策信周瑜几分,巢湖间谍赢利就有几分。想象自己与孙策多年友谊即将毁于巢湖间谍案,周瑜一时恼羞成怒,不禁下意识无脑反讽萧言:“如此手段,也是行事光明磊落,堪为万世师、万世法?” 世间再光明磊落的兵将,也不会拒绝间谍密探,更何况事情本就起于周瑜本人。当然,周瑜这句反讽其实也是气话,犹如小媳妇喊冤,不能以理智揣度。事实上,周瑜反讽话音未落,心中已经腾起后悔: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世间没有他周瑜想赢,萧言就必须输的道理。反讽萧言手段不够光明磊落的话语,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他周瑜输不起人。 萧言毫不在意周瑜反讽,朗声笑道:“公瑾此言差矣!兵法有言,‘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死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兵法又言,‘昔殷商之兴,伊尹在夏;姬周之兴,姜尚在殷,故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必成大功’。因人用间,乃是圣贤之道,可传万世不变,我萧言自然用之无愧。” 周瑜前时反讽,已失气度,此时再议用间对错已无意义。因此,周瑜不再纠结萧言设局,果断转移话题,自泼脏水说道:“我在巢湖,暗通吴郡,是无信之人,仲达聘用我宣慰舒县,难道不怕我与孙伯符里通外合,祸害巢湖?” 萧言散去笑容,严肃说道:“公瑾人品,我自然相信,所以才会百般请求公瑾出仕,与我共建大业。至于公瑾未来如果与孙策里通外合,那固然是我萧言识人不明,但是巢湖非我一人之巢湖,除我之外,巢湖更有律法准绳,不容奸猾肆无忌惮。” 周瑜见底牌尽出依旧无能奈何萧言意志,晓得今日入仕巢湖已成定局,由不得他再拖延半刻。周瑜为人果断,定下抉择后瞬间改变态度,改以屈身向萧言作揖:“既得魏文侯之信,乐羊岂敢不灭中山以报上恩。” 萧言前时自比魏文侯,举例乐羊,说自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周瑜此时向萧言屈身作揖,更以乐羊自比,意思显而易见。 其实,就《战国策》记载而言,乐羊结局并不好,乐羊因翟璜举荐,受魏文侯之命反攻中山国,为攻灭中山国,乐羊不惜牺牲自己儿子乐舒,在历史上留下恶劣声名----“乐羊食子”。但是魏文侯如何相待乐羊的?魏文侯赏其功而疑其心,冷遇建功后的乐羊。因此,依循《战国策》价值观,无论萧言举例乐羊,还是周瑜自比乐羊,都不妥当。 但是,萧言后世研读《战国策》,读至乐羊这篇时,觉得此篇记载或许并不可信。真实历史上,魏文侯是如何封赏乐羊的?爵封灵寿县!灵寿县在哪?中山国所辖太行山东侧!乐羊攻灭中山,魏文侯以灵寿为封赏,显然是欲使乐羊协助魏国镇守中山,防御来自赵国、齐国、燕国三方面压力。而后魏文侯去世,魏国贵族势力在新君带领下反攻魏文侯时期所提拔的庶民,中山桓公趁机复国,遂迁都灵寿----也即是说,乐羊昔日封地,为未来中山国复国的国都,中山战略地理要位显而易见,魏文侯如果当真“赏其功而疑其人”,怎会将乐羊封在灵寿?萧言私下揣度,《战国策》所载魏文侯鄙弃乐羊言论,或应起自于魏文侯去世后的那些魏国贵族!那些魏国贵族,极其仇恨魏文侯所提拔的庶民势力,为魏国开疆辟土的吴起,都说赶走就赶走。 历史长河最善于淹没一切,汉世史官库存里,战国史册业已寥寥可见。好在汉世有关春秋战国史册的资料比后世丰富,比如汉世版本《孙子兵法》还是八十二篇而非后世十三篇,甚至哪怕其中十三篇正文,也与后世所流传的不尽相同。有鉴于此,汉世有关魏文侯与乐羊的主流态度,绝大多数鄙弃言论都集中于乐羊食子不合人伦,而非乐羊与魏文侯之间矛盾。 所以,周瑜此时自比乐羊入职巢湖,虽然仔细想想有点不妥,但大体还是可以接受的。 认清形势,向萧言屈身作揖之后,周瑜又问:“仲达有擎天伟志,欲建巢湖云台,未来准备以何职位领帅巢湖九县?称王称侯,还是冠以扬武将军或者巢湖校尉?” “巢湖地在江淮之间,受南北包夹,易攻难守。如欲成事,必须遵循‘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萧言随手拈来后世朱升上奏朱元璋的著名建议,继续说道:“冒称王侯,惹人非议,而巢湖军衔太低,不足以辖制九县,唯有就任曹操所表扬武将军为善。” 周瑜又问道:“扬武将军聘请我宣慰舒县,不知具体章程为何?是令我远赴舒县纠集乡党,还是就地驻戍巢湖遥控?” “国之奇才怎可使之牧守乡县鄙野!纵然舒县急需公瑾维稳,也当使公瑾佩挂县令官印而行巢湖丞相、大将军之事。”萧言宽慰说道。 周瑜新降,心思未定,萧言怎会放任他远赴舒县? 舒县是周瑜家乡,而周瑜虽非周氏谪子,却也能深深影响舒县周氏以及与舒县周氏关系密切的无数望族豪强。单是周瑜的名声,已经足够萧言维稳舒县,再派去周瑜本人屯兵,一则是周瑜尚不足信,二则也是大材小用----巢湖此时不过大小猫两三只,最是缺乏人才,可没有用周瑜为县令的气魄。 天色昏黑时,萧言又一次起身告辞,而周瑜则再次顺势邀请萧言共进晚餐。因为周瑜业已答应入职巢湖,萧言自然不会再以公事繁忙为藉口拒绝周瑜夫妻好意。心结解除,晚餐案桌边,萧言、周瑜开怀畅饮,连带周瑜妻子朱竹也饮下小半壶米酒。 茶余饭后,将吐着浓郁酒气的萧言送回家,周瑜与朱竹夫妻两人却陡然陷入沉默。朱竹收拾碗筷间隙,多嘴询问周瑜一句:“周郎,你不是说还要等等吗?” “我是想等,奈何萧仲达不想等。”周瑜苦笑着自斟自饮一杯酒。 朱竹表示不信:“周郎胸藏妙计无数,你如果想继续等,难道还会怕他萧言?” “阿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倘若单单比较个人智慧长短,我周瑜自然不怕萧仲达,可是萧仲达怎会蠢到单枪匹马与我比拼智计?势比人强,以前萧仲达受制于曹操之势,今日我亦受制于萧言之势。势比人强……退一步说,无论我效力袁术还是投诚孙伯符,难道就能逍遥自在?一样是受制于人!真比较起来,袁术、孙伯符、萧仲达三人,还应属萧仲达最看重我。当然,也正是因为萧仲达最看重我,所以我才会困在巢湖。”周瑜说道。 朱竹似懂非懂:“哦!” 直至朱竹将碗筷收拾完毕,周瑜依旧闷头饮酒,眉梢忧愁愈积愈浓。朱竹重回桌前:“族里耄老还有我父亲,都辗转托人来信,说巢湖是危地,要我们想办法尽快逃离……” “你看看咱家周边的卫兵有多少,你觉得我们能逃离?”周瑜反问朱竹。 朱竹先是沉默不语,继而又说:“能不能试着劝劝萧言,我觉得萧言还是蛮好说话的。” “劝,你可知道萧仲达想做何等大事?他要建巢湖云台,想当皇帝,比袁术的野心还大,比曹操还要嚣张!”周瑜冷笑。 “啊,皇帝?”朱竹掩口变色:“萧言想造反?” “你以为呢?”周瑜说道。 朱竹一时没了主意:“那咱们怎么办?萧言如果造反,天下人群起攻之,巢湖可就真是危地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好在萧仲达志向虽然高,但是总还晓得一步一个脚印。”周瑜长叹一声。 …… 第242 魏以盐昌,蜀以锦兴(一) () 第242魏以盐昌,蜀以锦兴(一)军费 正月十五,元宵节。 岁首正月十五,本是汉孝武皇帝祭祀天神太一之日,属于皇家专用祭祀。但是,随着时间长河无情流逝,截至东汉末年之际,元宵已经变为全民xing狂欢庆祝节日。遵循汉世风俗,巢湖也早早宣布,元宵当日,官民公休,并于人流密集城乡举办欢庆活动。 普天同庆之日,萧言立身兴巢县高台,先是回顾巢湖建安二年六月除蝗赈灾艰难时期,夸赞巢湖流民艰苦奋斗精神;而后再回顾巢湖两败孙策、逆击袁术、惊走刘勋、剿杀吕布的光辉战绩,奖赏一批英勇善战的猛将悍卒。 回顾巢湖兴起之路后,萧言又趁着热烈气氛,郑重宣布自今日起,他将以扬武将军职位,正式开府巢湖。 开府,也即是“开府仪同三司”。汉世制度,唯有司徒、司空、太尉等三公与大将军等等朝廷最崇高官爵,才有开府的资格。曹操所上表的扬武将军,品秩虽然比一般将军稍高,但是按例萧言却没有开府资格。然而,自从董卓祸乱两京引来关东诸侯征讨,汉家礼制瞬间崩溃,董卓属将李榷早在数年前就已打破汉家常规,先迁车骑将军,再高调宣布开府。有李榷旧例在前,萧言以扬武将军官秩开府,虽然不合汉家制度,容易授人把柄,却也并非不可行。 以扬武将军开府,于国家制度不合,必然惹来无数人非议,但这却是萧言深思熟虑后的抉择。 时至建安四年春,中国九州虽然军阀遍野,但是复兴汉室的言论从未断绝。追悼汉庭陈年盛世大环境下,强势如袁绍,稍稍露出称帝心思,立即遭到属从疯狂反对;枭雄如曹操,复兴汉室旗帜,至死不改;孙策孙权两兄弟,称霸江东二十余年,待曹丕代汉之后,才敢偷偷摸摸换上黄武年号。 袁绍骤然异心,引起部属疯狂反对;曹操几番筹谋无解,死后才由曹丕篡汉。袁绍、曹操两人,一人失之鲁莽,一人失之懦弱,萧言皆不满意。萧言既然下定决心兴建汉后第五代王朝,又怎会满意袁绍分封诸子路数,又怎会满意曹操、曹丕‘父夺权,儿篡逆’路数?萧言要开辟一条新道路,这一条路注定不同于曹操、曹丕,更不同于刘备、孙权。 以扬武将军军衔,逾制开府巢湖,虽然引起皇汉官民非议,其不良影响却在萧言可接受范围。萧言小心翼翼的逾制,一则温水煮蛙,降低皇汉官民反扑几率,免得再现袁绍被迫斩杀耿苞尴尬局面,免得成为曹操第二,只能寄望于儿孙辈;二则是激励某些代汉派系,让他们看到希望,并且积极行动。 且不说萧言逾制开府心思,无数巢湖文武官员是否能够领会,单说萧言宣布开府,即时公布府署幕僚人选。 故兴巢都尉兼兴巢县令楚永,擢升为兴巢校尉兼历阳县令,镇守历阳,补入扬武将军府参军。 故巢湖校尉府长史诸葛瑾,擢升为巢湖左校尉兼兴巢县令,镇守巢湖河口,补入扬武将军府长史。 故巢湖司马兼丹阳太守太史慈,擢升为巢湖右校尉兼丹阳太守兼合肥县令,镇守合肥,补入扬武将军府参军。 故居巢县长周瑜,擢升为护军都尉兼舒县县令,留戍巢湖,补入扬武将军府主薄。 …… …… 伴随萧言巢湖校尉晋升扬武将军,原巢湖体系内众将帅也水涨船高,纷纷官升一级,由都尉军衔变为校尉军衔。 萧言此番开府巢湖,当属诸葛瑾受益最大,从身份较为模糊的巢湖校尉府长史,正式走入巢湖军将眼前。萧言赴战淮北期间,诸葛瑾任劳任怨如老黄牛一般辛苦经营巢湖,业已赢得萧言信任,今日加封诸葛瑾巢湖左校尉军衔,即是意味着诸葛瑾完全融入巢湖,从此再也不是接受考验的新人。 诸葛瑾之外,当属周瑜最为瞩目。 周瑜类似成德县刘晔,高族之后,名望崇高,是不折不扣的淮南名士。刘晔的名望,在建安二年击杀郑宝时达到顶峰,而周瑜的名望,则在协助孙策踏平吴郡时达到顶峰。建安四年春的汉世人,虽然不知道刘晔、周瑜未来能够名传千古,但是他们却无一人怀疑周瑜、刘晔的才华。因此,萧言高调宣布周瑜加盟巢湖之事,在淮南士族圈内犹如一场强烈地震,卷起一道道改变历史轨道的风浪。 数百年后的史册,如是为周瑜作传: “周瑜字公瑾,庐江舒人也。从祖父景,景父忠,皆为汉太尉。父异,雒阳令,早亡。瑜长壮有姿貌,少有高名。袁术欲以瑜为将,瑜观术终无所成,故求出为居巢县长,船至长江,水贼截道不得通,遂留巢湖。建安四年春,帝以擒吕布功受汉封为扬武将军,开府,辟瑜为主薄……” ====== 欢度元宵后,巢湖回归平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运行----唯有萧言例外。 萧言很苦恼。 巢湖四面皆敌,刘勋、孙策、袁术不说,陈登也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地雷。乱世军权第一,萧言之所以能够立足巢湖,亦是籍借巢湖健卒连续不断的胜利,但是战争所考验的是国力,而非一时的高素质。就如后世,一战时期的不列颠熬不过德国,二战时期的德国熬不过苏联,仅靠巢湖现有的兵力,根本无法纵横九州。 欲霸淮南,须有强兵;欲集强军,须有钱财。 无财不足以成军,尤其是农业社会封建家国体系下的军队,没有民族主义等等口号可喊……再说,今时是军阀混战而不是五胡南北朝,民族主义就是诞生也没有用武之地。封建家国体系下的军队,是为主帅而战,是为自己前途而战,是为钱财而战,巢湖军队能够连续战败孙策、刘勋等军阀,固然是萧言、太史慈用心训练,但是其中未必没有巢湖分封给流民土地因素。土地和军功捆绑起来,所以巢湖才能依靠较低薪水笼络一批士气高昂的忠心兵卒。 然而,巢湖九县唯有巢湖附近推行土地捆绑政策,截至目前,巢湖军队已经发展到瓶颈期。 学后世打土豪分田地,不说萧言本人是否推崇,单是想想王莽,就该知道想在汉末搞无产阶级革命,那不是以武止戈,而是火上浇油。分封士卒土地不可行,那就只能采取汉世惯例,通过高额的钱财粮食维持一支属于萧言私人的军队。 但问题的关键是,钱财哪里来?粮食哪里来? 萧言昔日入主巢湖,曾向流民承诺,免除巢湖流民两年粮税,起自建安二年六月,止于建安四年六月。如今已是建安四年春,伴随巢湖秋收粮税上缴,巢湖府库虽无盈余,但也可以从此告别粮食短缺时代。尤其,巢湖二年蝗灾因抱草瘟灭绝,未来数年无须担心蝗灾再起,巢湖粮食生产也得到一定保障。当然,由于大批淮北流民涌入,巢湖未来数年虽然告别粮食短缺,但也绝不会富裕,以粮食为基础扩军只是奢望。 粮食扩军是梦想,那么以钱财扩军呢? 钱财之利,最快莫过于借助国家机器发行货币,以空手套白狼手段来获取物资。汉世不曾推行纸币,但是冶炼五铢钱、发行五铢钱,依然是一笔利益可观的收入----发行五铢钱和后世发行人民币,国家盈利在道理是一样的,唯独发行人民币获利远远超过发行重金属货币五铢钱而已。事实上,早在诸侯讨董时期,董卓为了应付庞大的军事开支,就曾冶炼无数五铢钱,史称“董卓小钱”。 冶炼五铢钱是最快捷赚钱法子,但是萧言却无能为力----因为巢湖所辖九县境内,没有铜矿。不但巢湖所辖九县没有铜矿,整个淮南,包括广陵郡、淮南郡、庐江郡,全都没有铜矿。境内没有铜矿,萧言又如何冶炼五铢钱? 其实,巢湖附近并非没有铜矿。淮河以南有铜矿,但是铜矿全部分布在江南和荆州----江南丹阳郡,有汉朝官方大型冶铜基地;荆州境内,亦有汉朝官方大型冶铜基地。荆州的铜矿且不说,丹阳郡的铜矿,要么在孙策直接辖域内,要么随时可能被孙策出军夺取。丹阳郡的铜矿,巢湖此时只能看不能摸,令萧言不禁苦闷异常。 萧言很苦恼。 恨淮南没有铜矿,恨孙策江南地利。孙策不但占有铜矿之利,更已借助孙坚名号,赢得许多江南本土豪强望族支持,钱财不缺。反观萧言,没有铜矿支持且不说,淮南江北本土豪强望族也对巢湖冷眼旁观,若非摄于巢湖百战百胜余威,某些地方豪强,他们甚至敢聚兵反叛。 郁闷! 萧言如果想崛起淮南,必须扩军,但是军费不会从天而降。 两千年后世科技远超汉世,萧言随意挑拣一项,都能在汉末盈利,但萧言不是超人不是达芬奇,更没有超级记忆。后世的玩意,萧言从来只会享受而不会制造。至于萧言资历所涉及专业,大多数又过于高端,汉末缺乏实现条件----好似后世一名普通程序员,在铁器时代,无疑纯属废物。 “军费!”萧言恨恨咬牙。 第243 魏以盐昌,蜀以锦兴(二) 白龙鱼服 () 屡屡食言,未曾践诺,俺人品早成-∞,再信誓旦旦,怕也无几人信了吧。 即是如此,那么……挽救人品大作战开始。 -- 存稿不多,为避免断更病复发,前期更新或许有些慢,见谅。 ===== 第243魏以盐昌,蜀以锦兴(二)白龙鱼服 欲霸淮南,须有强军;欲得虎师,先有钱财,封建家国体系下,无财不足以成军。 汉世农业经济体系,赋税大抵来源于土地,大额商贸流通仅限粮食、布匹、盐铁等几项必须品。 巢湖之西,刘勋所辖庐江郡,有铁;巢湖之东,陈登所辖的广陵郡,有海盐;巢湖之南,孙策所辖的江东三郡,有铜、有盐、有布;巢湖之北,袁术所辖的寿春,坐镇淮河,通衢四方。唯有夹在江淮之间的巢湖,地无所产,人无善业,简直一无所有。萧言一边盘算巢湖资产,一边感慨巢湖地势竟是如此之差:“无怪江淮两千年不产帝王,哪怕后世朱元璋也是南越长江,才有王霸之姿。” 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寸步都难行。 一无资源,二无产业,巢湖如何筹备扩军军费呢? 而若不扩军,巢湖又怎能吞并袁术、刘勋、孙策、陈登众军阀! 萧言久思不得。 好在萧言毕竟是穿越客,尽管极其苦恼军费出处,他却从未绝望放弃。萧言窃以为,两千年见识足以给他一双点石成金的慧眼,他现今之所以苦恼军费,仅仅是因为受限当前眼界,没有找到能够见效快的稳定盈利项目而已。 比如说,萧言想大笔赚钱,可以大造玻璃。尽管后世大多数人极其鄙弃穿越古代造玻璃的庸俗言论,但事实上穿越古代造玻璃,其实并没有不可跨越的技术难度,汉代的琉璃工艺技术和西欧玻璃工艺技术,本就是一脉相承的。能不能在中国古代发展玻璃工业,最大的限制,不是技术难题,而是市场接受度,农业经济的汉世人,并不喜欢初级玻璃饰品。事实上,早在前汉汉武帝击败匈奴,开辟西域通道时,汉朝就曾经产生一股玻璃热,可惜它们很快被中国传统琉璃工艺淘汰,扫进垃圾堆,消弭历史长河。简而言之,早期的玻璃工业,在中国没有市场;想在中国大造玻璃,必须将玻璃工艺推进至17世纪的平板玻璃、光学玻璃等等。 前者无利润,后者是技术天堑。 科学技术大抵可分为两类。第一类好比核弹技术,西元1939年初,开启潘多拉魔盒的迈特纳,提出核裂变理论;西元1941年末,美国批准曼哈顿计划;西元1945年7月,美国试爆原子弹。从核裂变理论提出,到人类成功研制原子弹,之间仅仅相差六年半。第二类好比无线输电,早在西元1889年,开启电磁之门的特斯拉,就已提出无线输电理论;然而,一战、二战、朝战、冷战、伊拉克,无线输电技术始终停留在实验阶段,未曾广泛普及。 核裂变,从理论到推广,仅仅相差六年半;无线输电,从理论到推广,一百余年还未看到光明。 萧言认为,穿越者的优势,就是暂时放弃第二类科学技术,集中力量研究第一类科学技术,快速见效,投入实用。如果他穿越20世纪,掌权德国,提前二十年提出核裂变理论,秘密建设核裂变研究基地,二战爆发前,妥妥攒够足以威慑世界的核弹储备。在萧言看来,玻璃工艺虽然利好,但是前期无甚成效,大跨步推进玻璃工艺,却又犹如二战前,集中力量发展无线输电技术,事倍功半。 简而言之,萧言脑海里无数赚钱念头,却无一合适巢湖现今局势。 于是,萧言决定躬身力行,视察巢湖九县,走一走,看一看,想一想,努力挖掘一些符合巢湖经济体系的潜在产业,以此补充军费缺口。 建安四年,元宵才过,萧言悄然离开巢湖,私服出巡巢湖七县,考虑安全,襄安县、舒县两县不在萧言私访计划内。虽然决定微服出巡,但萧言可不愿意闹出类似“白龙鱼服”的卑劣笑话,所以此次微服私访巢湖七县,萧言极其注意自身安全。暗里,萧言假扮一名客商,随身携带十数护卫,以及百数扮作私兵的扬武将军府直辖亲兵;不仅如此,萧言明处更令罗贲总率八百巢湖精锐,以巡视各县防备为名,隐隐伴随左右。 明有罗贲八百巢湖精锐,暗有近两百直辖亲兵,就是陡然遭遇地方反叛、孙策大军伏击,萧言自信也可安然逃归。 望洛县、兴巢县、历阳县、阜陵县、全椒县,萧言一路走来,且喜且忧。喜的是五县形势渐安,忧的是巢湖未来军费仍旧没有着落。这一日,商队抵达全椒县城,罗贲率军巡视驻戍当地的屯田都尉仓慈,萧言则融入市井,耳听民声。 全椒县{今安徽省滁州市}农田肥沃,是汉世江淮人口密集地区之一,阜陵县城、全椒县城,两座富裕县城,几乎肩并肩并存一处。 自长江南而去合肥,九江郡有两条要道,其一是“濡须河-巢湖-合肥”水路,其二便是“历阳-阜陵-全椒-浚遒-合肥”陆路。汉世交通条件,水路远远优越陆路,所以自从萧言雄霸南九江郡以来,濡须河道的繁华一日胜过一日,远非“全椒-合肥”陆路所能相比。濡须河道日渐繁华不假,但全椒县也有属于自己的特色。 全椒县的特色,说好听点是巢湖对外窗口,说难听点那就是长江北部走私重镇。有鉴巢湖昔日逆击孙策,夺取历阳渡口,并在历阳布防重兵,掐断孙策江南势力北来通道,距离长江不远的全椒县,由于地理原因,很快成为萧言巢湖势力、陈登广陵势力、孙策江南势力、袁术寿春势力等四方势力的交汇地带。 汉世九江郡全椒县,所辖区域等同后世安徽省小半滁州市,囊括整个张八岭山脉。适逢三国乱世,有水就有贼,有山就有匪,张八岭山脉当然也不例外。萧言夺取全椒县时,数千平方公里的张八岭山脉足足住有十余股山贼团伙,哪怕屡经巢湖驻戍当地军伍征讨,至今仍有五股山贼盘踞张八岭东部。张八岭山脉,南面是下邳郡东城县,西面是广陵郡堂邑县,陈登皆在两县委派驻军,可谓是巢湖、广陵双方势力的敏感地带,除非巢湖、广陵联袂征讨,否则极难处置。也是因此,这五股山贼才能割据张八岭东部,全椒县才能发展成为萧言、陈登、孙策、袁术四方交汇地带。 现今的全椒县有三多,流民多,间谍多,商队多。萧言视孙策为最大威胁,极力封锁长江,但凡淮北逃难流民,向南只能走到全椒县;地处敏感地带,各方间谍自然不少;四方势力互通有无,或正大光明交易,或走私违禁商品,所以商队多。譬如,自从萧言逆击孙策,夺取历阳渡口,孙策江南势力即时下令禁止向江北输送粮食,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江南悄悄向巢湖走私粮食的商队,至今不绝。也是许多商队有利巢湖发展,萧言明面严申法令,暗地却专门委派官员,监督全椒县走私规模,尽量使巢湖利益最大化。 萧言前来微服私访时,全椒县就是如此模样。 === 时近清明,淫雨纷纷,云影憧憧。 擎起折伞,踮脚迈过积水青石,萧言率领十余名持械亲兵,躲入一家全氏客店,店主姓全,故名全氏客店。全氏是全椒县大姓,全椒县的全,就是全姓的全,许多全椒县城的知名店铺,都冠以全氏,以示自家是百年老店,不欺生客。 萧言前脚进门,客店杂役后脚迎来,一边接过折伞,一边点头哈腰招呼:“军爷,你歇歇脚吃饭还是住宿?” “歇脚。”萧言说。 杂役又问:“好叻,军爷是楼上请,饮酒赏雨;还是后院请,厢房雅间?” “别看带着刀械,可我们不是军爷而是官商,举着巢湖旗号走商罢了。”情知乱世人最为惧怕军卒骄横,萧言按例安抚店家情绪。 杂役竖起大拇指,笑笑:“不管官商还是军爷,能在咱全椒县持械的,都是这个。贵客光临,小店请都请不到,你楼上请,还是厢房请?” “一路行商,风里来雨里去,咱家可没有赏雨的格调,也没有钻厢房的情绪。我们一行总共二十人,大堂里给我们腾出来三张长凳方桌就行。”萧言说。 “好唻!”尽管心中嫌弃萧言等人吝啬,杂役依旧满脸春风应付,职业道德那是杠杠的。 春雨凛凛,路上少有行人,全氏客店大堂本来早已坐满躲雨人。只是由于顾忌萧言等人手持刀械,客店杂役小心赔笑,规劝其他底气弱的客人能去后院的去后院,能进厢房的进厢房,能上楼的上楼,能拼座的拼座,三两分钟内,客店杂役愣是干净利落的为萧言腾出三张相邻的干净方桌。 十六名巢湖将军府亲卫,一声不吭默默入座,每桌八人,以萧言为中心,分布四方。萧言本人入座一张方桌,坐西朝东,面向门口,女伴男装的侍女鸾鸾,倚坐萧言右侧,照顾饮食;另外两名优中选优的巢湖亲卫,分别入座南北两条长椅,恰若左膀右臂。 厅堂间的食客,好奇望着萧言等二十人大刺刺入座厅堂一角,不明白这伙腰携刀械强人是何来头,却是自从巢湖颁布刀剑弓弩禁令以来,很少有二十名非军卒惹眼聚集一处。食客好奇望向萧言等人,但是等巢湖亲兵回望他们时,这伙食客立即心头一跳,慌忙躲避巢湖亲兵目光,仓惶拾起竹筷,掩饰似的狼吞虎咽起来,显然生怕自己不慎招惹祸事。 因为心头好奇和不安,厅堂一时陷入僵冷,若不是街道外春雨如雾,食客们不定瞬间散去大半。 幸好全椒县并非战乱之地,食客们尽管惧怕招惹萧言等强人,却也不用时刻担心xing命。待萧言进店片刻后,食客们发现这伙强人或许冷漠却绝不是骄横之徒,畏惧情绪渐渐消散,酒肆气氛渐渐回温,你说东城全家事我说西家陈家事,慢慢将萧言等来历不明的强人抛入脑后。 萧言浑不在意食客目光,宛如寻常游客,请店家仔细介绍全椒县当地的特产美味,并从中挑选一些感兴趣的。萧言独霸九县,巢湖虽然乏缺军费,还不至于在乎三五十万文铜钱开支,但凡店家推荐的当地美味,萧言以及鸾鸾不问价钱,只选感兴趣的。店家见萧言尽管选择穷人坐的长凳方桌,却并不吝啬酒菜开支,立即当作贵客临门,热情招待起来。 酒菜上桌,萧言刚刚捞起竹筷,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男子厚重声音:“店家,先来两壶热酒。” 第244 魏以盐昌,蜀以锦兴(三) () 第244魏以盐昌,蜀以锦兴(三)步骘 “店家,先来两壶热酒!”两人疾步入门,一边脱去湿漉漉蓑衣,一边向店内大声吆喝。 遮雨蓑衣褪去,清俊面貌露出,这两人竟是风华正茂,恰同学少年。 左面那位,方脸严肃,鼻下唇间,两道眉毛般浓黑髭须,不怒而威;右边那位,颅骨宽、下巴圆尖,两鬓短硬,寸许胡须黑黄相杂,眯眼如缝,奸诈气息,扑面而来。或许雨中长途跋涉,两人此时颇显狼狈,裤脚沾满星点泥泞,要不是两人穿着类似常见儒生,店家简直要把他们当作一对乡间放牛郎赶走。 远望客店门前落魄两人,萧言略显诧异:观乎两人衣着服饰,质地上乘,最少也是富裕门户才能置办。萧言崛起巢湖后,曾经特意接见许多当地寒门儒生,晓得许多儒生都会置办一套华贵的儒服正装,只有在士子聚会等重要场合,他们才会穿出来撑起微薄面子。这两人服饰,质地、手工,远超寒门士子,显然是大户出身,但既然是大户出身,怎又落魄到独自雨中长途跋涉?难道不幸撞见了山贼劫匪? …… 大凡迎客杂役,大抵都有一双贼亮势利眼。 客店杂役发现门口两人疑似身份显赫的士人,立即小跑迎上去:“两位官人,是楼上请,饮酒赏雨;还是后院请,厢房雅间?” “我们大堂里随便吃点东西,店家不用麻烦。”严肃方脸青年摆手婉拒。 客店杂役躬身赔笑:“两位官人,你瞧,这天雨下个不停,大堂里早已挤得满满的,委实腾不出地方来啦。” “废话!你开店的,腾不出桌,想要我们坐哪吃?你们开的什么店?还想不想开店了?”宽额头尖下巴青年趾高气扬,将湿漉漉蓑衣狠狠掷向杂役怀中。 杂役踉跄后退一步,抱着湿漉漉蓑衣,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店里管事的掌柜。掌柜唯恐事情闹大,连忙迎上来赔笑:“对不住,贵客临门,小店照顾不周,当真对不住。春雨琐碎,堂厅挤满了躲雨人,不过楼上和后院厢房都还有空……” “我们没钱。”严肃方脸青年淡然截断掌柜善意的客套xing道歉。 没钱? 没钱也敢如此嚣张? 杂役登时笑脸变黑脸,恨不得立即掷回怀中湿漉漉的蓑衣,将两人一脚踹出门外。只是一双势利眼却告诉杂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两人所穿衣服虽然沾满泥泞,但是看看那质地,是去不起厢房的人穿的?再看看两人气度,是街上那群瘪三、贱民能比的?不消说,两人肯定是闲的没事干的富家公子,偷偷溜出家,扮猪吃虎玩呢……这种人,人见人怕,鬼见鬼愁! 恰在这时,宽额头尖下巴青年瞧见萧言一桌只坐四人,更留下空荡荡一条长凳,冷声说道:“你这黑心店家,好不知羞,假话都不会说,那里不是空位?” 掌柜回视萧言等人,尴尬笑笑,压低声音说道:“他们都是持械的强人,小店委实招惹不得。倘若执意和他们拼座,还要请两位官人亲自去说……” 未等掌柜话音落下,宽额头尖下巴青年业已径自走向萧言。 与萧言同坐一桌的亲兵,怀抱刀鞘,起身拦住青年,青年向左,亲兵向左;青年向右,亲兵也向右。亲兵不拔刀,也不动粗,只是依仗他们的强横身材,蛮横挡住青年去路。青年前进不得,只得偏头拿话来激:“闻听四世三公之家袁绍袁本初,少年游学,尚且不以官服见儒生,今观公子气度上佳,卓尔不凡,气度宁不如河北袁绍乎?” “袁绍总霸河北,兵马数十万计,哪里是我等乡间俗人能比的?”萧言呵呵笑道,挥手示意亲兵暂且退下。 见萧言退去亲兵,宽额头尖下巴青年,立即顺竿向上爬墙,侧身就座,并向店家大咧咧喝道:“店家,来添两副碗筷。” 严肃方脸青年尾随而来,与宽额头尖下巴青年并肩坐下,及时致谢萧言。 “两位如何称呼?”萧言问道。 严肃方脸青年拱手答道:“在下步骘,字子山。” 宽额头尖下巴青年随意拱拱手:“卫旌,卫子旗。” 步骘? 卫旌? 萧言心中一怔:似乎……有点耳熟? 继而,萧言很快记起一位名人:真实历史上,孙权即位初期,曾有“吴中三杰”说法,分别是指诸葛瑾、步骘、严畯。眼前这位步骘,是重名还是本人? 于是,萧言试探问道:“步骘……步子山,难道是淮阴步氏的步骘步子山?” “咦,公子你认得在下?敢问公子如何称呼?”步骘吃了一惊。 案:汉末之际,下邳郡淮阴县,步氏为当地豪强大族,虽然远远比不上陈登之家淮浦陈氏、周瑜之家舒县周氏,但也可与刘晔之家成德刘氏相提并论。然而,一则,步骘本是步氏支脉,声名不显;二则,步骘少年游历东吴,离家数年;三则,步骘客居东吴,辛苦营生,截至建安四年春,他还没有闯出偌大名声。种种因素,耳听萧言乍然提及淮阴步氏,由不得步骘不惊讶万分。 “去年,应朝廷征调,九江(巢湖)、广陵两郡联盟征讨吕布。我本官商,常替官家运输粮草、军械,是以彼时我亦有随军北去。某次酒宴风月闲谈间,某淮阴步氏军将,言自家有血脉南迁三吴,可助我联系三吴商路,其中还特意提及步子山之名。照他说,子山应该正在游学三吴,今日怎却突然到了全椒县?”萧言假话连篇,肆意欺负步骘不知他根底。 确认眼前步骘正是而后与诸葛瑾、严峻并称为“吴中三杰”的步骘,萧言很是纳闷:步骘咋来了江北? 后世读三国史,步骘是研究孙吴政权绕不去的人物,所以萧言曾经对他有过重点记忆。 真实历史上,步骘以外戚发家。 西元199年,建安四年末,孙策行调虎离山之计,迅速击败庐江太守刘勋,赢得历史上著名的皖城大捷,并在皖城就地举行一次对孙吴政权影响深远的集体婚礼:孙策娶妾大乔,周瑜娶妾小乔,孙权娶妾步练师……等等。步练师,其人与步骘同族,亦是出于下邳郡淮阴县步氏,因此,待西元200年,建安五年,孙策死孙权即位,孙权立即高调提拔步骘,使其任职主记,掌管文书。可惜,一则步骘根基尚浅,二则成也外戚,败也外戚,步骘仅仅担任一年主记,就不得不主动辞职身退。此后,步骘因其外戚身份,被动卷入孙权后宫宫斗暗战,仕途之路迷茫。又过数年,步骘狠心采取“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策略,先求孙权准许其出仕潘阳太守,而后又不惜远走交州,镇守边疆近十年。十数年后,步骘成功熬炼一身资历;与此同时,步练师也以静制动,赢取孙权后宫宫斗大捷,孙吴政权体系里,从此内有步练师后宫之主,外有步骘统帅大军,成为孙吴政权当时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 此时空此位面,萧言强势崛起巢湖,制霸长江,收降太史慈等西丹阳郡势力,截断孙策向西、向北发展路线。想来,无论是大乔、小乔,还是步练师,她们此时或者客居皖县,或者在袁术辖区,或者在淮南,或者在淮北,但是绝对不可能远去江南吴郡。此时此刻,孙权既然未曾娶妾步练师,步骘又如何骤然发家? 对了,还有卫旌。 真实历史上,步骘游历江东时,生活清贫艰辛,而后定居会稽郡,种瓜而生,犹如一介瓜农,而卫旌,当时也与步骘一般无二。会稽郡有位本土豪强焦矫,曾经任职豫州汝南郡征羌县县令,简单点说,焦矫就是一位退休县令。步骘、卫旌两人皆以士子自居,所以想借机攀上焦矫这根线,哪想当时焦矫非但不甩他们,更狠狠羞辱一把。这件事还被陈寿当作奇人异事,记在《三国志》里,当然,是记在《步骘传》,卫旌xing格刚愎自用,有成就但成就有限,陈寿却是没有心思替他作传。 记起步骘后世典册记载,萧言更加纳闷:今日今时,孙策未破皖城,孙权未娶妾步练师,步骘难道不应该和卫旌留在会稽郡种瓜卖瓜做瓜农吗?咋跑到江北全椒县来啦!还有,步骘和卫旌,未发迹前,不是以清贫著称嘛,两人身穿的衣服咋那么高档次?看起来不像贫苦大众啊! 费解! 令人费解。 且不提萧言考究情绪爆发,沉浸无数费解中,单说卫旌。 卫旌此人,自恃傲骨,却又好似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从来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尤其,此时卫旌一事无成,自尊心越发敏感,耳听萧言言谈不离步骘,就觉得萧言是刻意侮辱他:我先来,步骘后来,你偏偏眼里有步骘没有我,什么意思嘛? 看不起人! 第245 魏以盐昌,蜀以锦兴(四) () 第245魏以盐昌,蜀以锦兴(四)民心民声 因萧不经意识区别对待,卫旌心底不禁燃起自尊怒火。卫旌自视文士大家,平素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其洒泄怒气展现自我存在感的方式,自然也迥然异于常人。自觉受到萧言冷遇,卫旌随即也刻意对萧言视而不见,反而犹如小人得志,对小厮喝五吆六,一边故意点一些皇家富贵菜式来讥讽客店寒酸之至;一边又引经据典叹息人心不古,世人嫌贫爱富。 卫旌口里说的是店家小厮,眼角里瞄的却是萧言周遭,其用意不言自明。 然而,江北巢湖求的从来不是虚名,卫旌的狂生作态怎能入得了萧言法眼。若不是晓得卫旌未来好歹也算是一个留名三国志的人物,萧言甚至懒得多看他一眼。未等卫旌孔雀展翅狂儒、疯僧、痴道式傲骨,萧言便已转移话题,或有意或无意询问汉世江南风景人俗。自萧言附体重生以来,脚步局限江北巢湖,今日偶遇步骘,听其讲诉游学三吴时期的种种见闻,倒也别有一番风趣。 话越聊,人越熟,温酒闲谈间,萧言再一次好奇询问步骘为何渡江北归。可惜,聊熟毕竟不是真熟,步骘显然无意道出实情:“离家数年,倍思亲老,今闻淮北兵祸消弭,是以顿生返乡之情。” 步骘不愿说,萧言也不好意思执意追问,只得转移话题,以行商为藉口,侧面询问江南局势,一观步骘器量。恰在此时,全氏客店门口忽然传来人群聚集嘈杂声,却是不知什么时候那里竟然聚集一堆人。一位身穿铠甲青年,越众而出,手中剑鞘敲得客店木门哐哐响不停:“全掌柜,全掌柜,我要的酒准备好了没?” “好呢,就等步屯长你派人来提呢。”望见铠甲少年,店家掌柜连忙丢下手边事,满脸灿烂笑容迎上来:“小老儿罪过,你瞧这阴雨天,竟还麻烦步屯长亲自来!步屯长你那里若是急着提货,随便派人来传个话,小老儿亲自送到都尉府才是!” 铠甲青年说:“连月霉雨,没法出操,瞧见雨停了,就出来转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步文,步九妹?”铠甲青年话说小半,大堂里突然传来一道诧异声音。 铠甲青年脸颊陡然转黑,沉声喝道:“谁?” “真是你啊,步文!你怎么来全椒县了?”与萧言同桌的步骘,赫然起身,讶然望向铠甲青年。 铠甲青年走近,疑惑望向步骘:“你是?” “步骘!不认得我了啊,亏六哥当年还救过你一命!”步骘笑道。 “六哥?!”铠甲青年顿时恍然大悟,右手握成拳头,狠砸步骘一拳:“伯父当年不是嫌弃中原战乱,远渡长江,迁家会稽郡吗?你什么时候来的全椒县?” “怎么,不欢迎?”步骘笑着说。 铠甲青年说:“欢迎是欢迎,就怕你耍坏,小时候我可没少被你骗。会稽郡在哪?那是孙策的地盘,和咱巢湖势不两立。你一个从敌占区来的家伙,要是耍坏,那还不是替孙策办事?六哥,提前和你说,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你要是敢在全椒县耍坏,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关你进大牢。” “嘿,江北、江南怎么势不两立啦?孙策是天子封的会稽太守,萧言是天子封的扬武将军,同是汉臣,怎么就势不两立了呢?”步骘问。 铠甲青年不屑说道:“同是汉臣?哼,董卓是不是天子封的汉臣,袁绍是不是天子封的汉臣?同是汉臣,那也有好有坏!孙策就是今日的董卓,咱巢湖能和他和平共处?孙策就是一贰臣,口里喊的满满仁义道德,背后做的全是男盗女娼。当年袁术割据江淮,妄称天子,多大逆不道的事啊,可他孙策怎么做的?口里说着反袁术,背后却帮袁术诛杀国家忠良,以小见大,孙策的品xing可想而知。还有,徐州吕布,从雒阳到长安,从长安到南阳,从南阳到冀西,从冀西到兖州,从兖州到徐州,这个董卓余党祸害了多少人?扬武将军北征吕布为民除害时,可他孙策怎么做的?孙策竟然联合袁术合攻巢湖。有孙策在江南,始终是个祸害,就算咱巢湖有善意,也挡不住孙策有恶意,你说江南江北是不是势不两立?” 步骘呵呵笑笑,避过敏感话题:“瞧你这一身,莫非还入募巢湖当兵了?” 铠甲青年:“嗯。” 步骘又问:“叔父知道不知道,印象里叔父好像重文轻武……” “死了,病死了!”铠甲青年情绪骤然低落,语气说不出的落寞。 步骘安慰铠甲青年数句,又问:“伯母还好?” “母亲、妹妹如今都在全椒县,有我军饷补贴家用,他们过的还行。”铠甲青年说。 步骘皱起眉头:“都在全椒县?” 铠甲青年叹息说道:“不在全椒县还能在哪里?淮阴老家现在一片混乱,族田也分的分,卖的卖,整一个树倒猕猴散。六哥你久在江南,不知道淮北时局现在有多艰难,许昌主持朝政的曹操,或许当真雄才大略,能够救危救难,再铸汉家江山,但是各地草民对待曹操,从来只有一个骂字,恨不得扎草人将其咒死,就算白日不敢骂,夜里也在梦里骂。” “那曹操真是一个千古少有的狠人,六哥你久在江南,没有切身体会,不知道你注意没有曹操每次远征时间。譬如过去征讨徐州吕布,曹操大军启程具体时间,不早不晚,偏偏就在秋收之季。古代兵书,时常强调,出军不违农时,就是害怕兵役影响夏收秋收,但是曹操却往往反其道而行之,屡屡擦着秋收、夏收时间点出军。你道为何?军粮!那是因为夏收、秋收之际,农夫刚刚收割硕果,征集粮食最容易。譬如曹操去年远征吕布,出军时后勤根本不带一斤粮草,全是依靠一路就地征集,曹操军队走到哪里,哪里的粮食就全部强制征集。淮阴县虽然远在下邳郡南疆,但是由于地临淮河,有泗水河流相通,所以淮阴县也惨遭曹操大军洗劫式强制征集粮草。大户之家虽然有门路躲灾,损失略小,但是伴随赤民遍野,盗贼无数,大户之家也是过的极其辛苦。” “淮阴县不但有缺粮之忧,更面临兵祸强袭。或许是看不惯曹操残害百姓,继扬武将军单骑粉碎孙策阴谋之后,广陵太守陈登也即时率军返回淮南。曹操此人,好疑善忌,唯恐扬武将军、广陵太守联合反对他的恶政,遂遣军驻戍淮阴,隐隐威胁进攻淮南。淮阴县诸大族,或者倾向曹操,或者留恋吕布,或者暗投陈登,彼此互相攻讦,不时有各家族人被投监狱。” “我家是分家,地少粮少,早在曹操强制征粮时,就几乎破门绝户,不得不弃家逃难。因有六哥迁居江南前例,大伙原本也想渡江南去会稽郡,逃离战祸,谁想行至合肥,便有巢湖军卒警告,言巢长江已封,迁徙路绝。族内长辈不信,坚持前行,直至来到全椒县,才知前方当真无路可行。巢湖与淮北不同,新立有保甲制度,一户一家,四户一保,五保一甲,五甲一里,十里一亭,日日巡逻,夜夜警戒,治安好于淮北数十倍,大伙儿在这里住着、住着,慢慢也就习惯了。” “全椒县设有流民营管辖淮北流民,免费提供有限粮食,仅能保证人不饿死。为求在全椒县安家立户,母亲不得已只好准许我入募巢湖兵,补入县内戍兵。巢湖兵制与汉世兵制大相径庭,竟然鼓励军官、兵卒识文断字,但凡能够认读两千字者,皆在军饷基础上多发一笔文学饷,虽不多又能鼓励人心。因我幼年好习刀剑不说,又熟读诗书,略知兵书,远超一般贫民军卒,所以自从入募巢湖军后,我几乎如鱼得水,一路高升。” “都尉新年列队考校,全都尉单兵成绩,我武排第三,文排第一。仓屯田(屯田都尉仓慈)知我出自淮阴步氏,因此特加嘉奖,即时提拔我为屯长,下辖悍卒一百人。” 若干或悲或喜叙述话语,不但道尽乱世哀怨,更将将铠甲青年xing格清晰描绘。铠甲青年先前鄙弃孙策已使萧言勾起嘴角,待听到出身士族的他,竟毅然从军,赢取屯田都尉府下全都尉武排第三,文排第一的优异成绩,心底不禁对他产生浓厚兴趣:汉末之际,此类人物,却是少见。 萧言从步骘着手问道:“相见即是有缘,子山兄也不向我等引荐引荐这位英雄?” 步骘拱手致歉,笑着介绍说道:“他是我族兄弟,族内我行排第六,他行排第九,大名叫步文,小名叫步九妹,字我还不知道,我离家那会儿,他还没有取字。” 步九妹……九妹…… 这小名当真特别,比什么狗蛋、狗娃还有杀气。 “滚!”铠甲青年推开步骘,自我介绍道:“别听他乱说,我不叫步文,更不叫步九妹。” “我姓步,名雄,字文昌,步雄步文昌,现为屯田都尉仓慈仓孝仁下属,任职第五屯屯长。” 第246 魏以盐昌,蜀以锦兴(五) () 第246魏以盐昌,蜀以锦兴(五)胡麻风波 “钟信,字不疑。” 微服出巡,不便吐露真名,萧言只好临时编造假名,与步骘、卫旌、步雄等人相交。钟者,谐“仲达”之“仲”音;信者,缘由萧十一之兄“萧信”;不疑,则取“信”之本意。 前面说过,自从萧言入驻巢湖,兴保甲,禁剑弩,诸县再无佩刀闲荡武夫。因此,乍见萧言携带十余名持械随从,步雄也不由得追问数句,令萧言只好再一次无奈重复其为巢湖武装商队。谁料,巢湖武装商队身份非但没有消弭步雄好奇心,反而使他兴趣更加浓厚:“同在商队,陈夫人那里,钟兄能否替全椒县传个话?” 陈夫人…… 巢湖商队里所谓的陈夫人,其实就是与萧十一同村,昔日曾经试图买凶杀人,而后又倾家赞助萧言入驻巢湖的许家寡妇。巢湖兴盛之初,因感恩许家寡妇无息借贷巢湖二十万文五铢钱,萧言先令许家寡妇手掌巢湖贸易权柄,后又将巢湖商队全权委托于她。伴随巢湖屡战屡胜强势崛起江淮,许家寡妇亦因掌权巢湖商队享誉南国,哪怕世家大族之人,也要不免感慨一声她慧眼识英雄,做了一笔好生意。事业日渐兴盛,赞誉光环日益环绕,旧日狼狈离家的许家寡妇,如今变成高高在上的陈夫人。尽管年初传起巢湖商队即将拆散的风声,但外界依然看好陈夫人的未来,并认为:只要她不曾脑昏犯下大错,必然是汉世巢湖寡妇清----寡妇清,巴蜀名商,秦始皇帝所重。 萧言想了想,托起下巴不答反问:“传什么话儿,先大概说说。” 步雄面色一喜,继而环绕四周说道:“厅堂人多嘴杂,钟兄可否入厢房细谈。” “也好。”萧言点头道。 步雄喝令客店掌柜速度安排厢房,并又挥手招来一名属兵,嘱咐道:“且去找胡麻张,就说有贵客在此。” 唯恐萧言误会,步雄及时解释寻人用意:“之所以麻烦钟兄传话,是因为事情出在胡麻张身上。” ====== 全氏客店,后院某间厢房,装饰典雅,扇屏层峦。 步雄、步骘、卫旌、萧言,以及一名巢湖亲卫,总共五人,依次就坐:萧言入座尊位,余众两两对坐。不等萧言催促,步雄已经主动问道:“钟兄认为,咱巢湖是以何发家?” 巢湖以何发家? 萧言闻言不禁一愣,陷入沉思:巢湖以何发家,他一时还真说不出来。水战?巢湖初建,大抵尽是渔船、梢板,哪怕今日巢湖战船,也仅能借助水势遏制长江中上游,时刻面临孙策水军大举反扑,亦是因此,巢湖上下皆视孙策为大敌。陆战?巢湖虽有数千战卒,但是比起孙策、曹操的数万数十万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若非曹操兵锋全在袁绍身上,若非孙策昔日突兀遇刺,连萧言都没有信心将巢湖迅速发展壮大至今日模样。真要说巢湖以何发家,那也唯有三分运气,七分投机。 “可能,运气比较好吧。”萧言笑笑。 萧言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不曾因巢湖为傲,然而外界看待巢湖,却是另有心思,譬如:步雄、步骘、卫旌、巢湖亲卫等在座四人。耳闻萧言意外回答,步雄本欲反驳一二三四,却又想起是自己有求对方,手短嘴软,登时陷入尴尬境地,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步骘心思慎密,适时为自家族弟解围:“巢湖水战胜孙策,陆战擒吕布,政通人和,事事皆优,好似天命在身。钟兄所说运气,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萧言虽然不好意思自卖自夸,但是更不会无故抹黑自己,所以由得步骘随意发挥:“步屯长想要我帮忙传什么话儿?” 唯恐萧言再出意外,步雄只得放弃启发式问答,改以直截了当道出本意:“我所言巢湖以何发家,特指巢湖第一次崛起。扬武将军(萧言)最初杀郑宝,救流民,虽然英雄了得,却不过勇将、良吏之所为,难登大雅之台。巢湖之威,起自何时?窃以为,扬武将军当年收拢太史慈,芜湖水战全歼黄盖部,才是巢湖真正扬名之始。” “那倒是。”萧言点点头。 步雄说道:“芜湖水战,黄盖一方,战船精良,武卒精锐;巢湖一方,仓猝集合,流民充数,然结果偏偏是巢湖全歼黄盖,制霸长江。事后探究缘由,巢湖之所以能够以弱胜强,全歼黄盖,原因当有两条:第一条,巢湖内有保甲体系,农时为民,战时为兵,兵员集结极其迅速;第二条,风助巢湖,烟火合击,火烧其船,烟扰其兵,巢湖兵虽然不能以一当三,黄盖兵却弱至三不能当一。火攻!巢湖昔日能够全歼黄盖,全赖火攻;巢湖未来逆击孙策,亦当借助火攻煮沸长江之水,使孙策片船不得北渡。火攻之要,非徒选择地势、节气,更赖于平时积攒足够的易燃火料。自古至今,纵火船种类不胜其数,然火势最持久者,终是油火船----以船载油,火光彻夜,纵然船破,亦能煮海。” 步雄火攻孙策之法,萧言心底颇不以为然:未来如何对战孙策,萧言已有不少思路,但他从来没有将火攻当作最后依仗。火攻诚然是内河水战利器,但是缺陷多多,起码孙策若是将希望尽数寄托于火攻,萧言敢保证孙策水军必然有来无回。但是考虑时代局限,考虑汉世三国时代水军火战经验尚少,也由不得步雄放大火攻优点。要知道,哪怕后世十九世纪鸦片战争期间,满清朝堂里还有傻缺大臣,自信满满上奏他的“无敌”火攻敌船之策。因此,萧言面色不变,示意步雄继续往下说。 啰嗦诸多火攻优势后,步雄终于图穷匕首见:“以船载油,则油必不可少。全椒县,有大姓张氏,曾因躲避兵祸,毁田种麻,得以积攒无数麻油,可供巢湖之用。去年年中,巢湖商队结伴巢湖军械司,由全椒县县府、屯田都尉府见证,与张氏签订券书,令张氏所产麻油不得私卖,尽数以市价卖与巢湖军。” “嗯,难道是此间滋生不法之事?”萧言皱起眉头。 巢湖军械储备油料,萧言略有所知,但是具体在各地如何购买----萧言大脑有限,哪能事必躬亲。听步雄提及军队订购大额麻油燃料,萧言下意识泛起强买强卖、依次充好、官商勾结等等龌龊事,后世他见过的此类事情不要太多。哪怕民间声誉较为良好的共和**队,贪污**之事,也是触目惊心。 “不是,不是!”步雄连连摇头:“钟兄误会,钟兄误会,胡麻张虽然因油获利颇多,却从未勾结军政,以次充好。事情是这样的:巢湖购买张氏麻油,赞誉颇多,曾遣使者再赴全椒县,与县府、都尉府沟通,能不能在不影响县内粮食生产基础上,扩大胡麻种植区。军械所需,县府、都尉府不敢怠慢,连夜召集张氏商讨胡麻扩产。而后,张氏族长,也即是我刚才遣人去请的胡麻张,一则感谢巢湖及时购油,使其不曾破家;二则贪图贩油之利,所以亲自率人走访县内,得出结论:保证粮食生产基础上扩大胡麻种植的最优策略,就是靖除张八岭余寇,开辟大种植园。” 张八岭? 话说到这里,萧言已经大略猜出步雄目的所在。 张八岭山脉地处淮南郡与广陵郡之间,是巢湖与陈登势力的双方敏感地带。有鉴真实历史上,陈登陈.元龙,一反曹操,二反孙策,简直是巢湖天然盟友,所以萧言对广陵郡采取的策略以稳为主,尽量保持历史原有道路。张八岭缓冲区的存在,就是萧言意志的一种体现。 全椒县府、屯田都尉府、大族张氏,不同的利益诉求却使三方站在同一条战线,试图清剿张八岭山贼。因为事关巢湖对外基本政策,全椒县不敢自主出兵,只能曲线救国,譬如步雄请萧言向上传话,就是以重要军资为藉口引起重视,进而使巢湖商队、巢湖军械司上报扬武将军府,请求准许全椒县清剿张八岭山脉。 麻油军资重要,还是陈登广陵郡重要? 些许麻油,岂能和广陵郡相比! 若是因为张八岭山脉挑起巢湖与广陵郡冲突,弄出所谓巢湖-广陵麻油战争,萧言找谁诉苦去! “全椒县、都尉府,还有步雄,眼界太窄!”萧言心底暗叹一句,继而又是一笑:“倘若他们视野不曾局限一县一地,岂不是我糟蹋良才!一县县令,难道还能以一国宰相的标准要求不成。” 考虑数秒,萧言淡然回答步雄:“步屯长意思是说,麻油军资不容有失,恳请巢湖商队,嗯,最好联合军械司,上报将军府,准许全椒县清剿张八岭山贼?话我帮你传,但事办成办不成我做不得准。” 如果萧言今日单独拒绝步雄,全椒县必然依旧苦心竭虑上报给他;与其而后再起变化,萧言今日索xing彻底了结此事:待他返回巢湖,直接驳回全椒县所请,勒令他们好生驻戍地方就是。 第246 魏以盐昌,蜀以锦兴(六) () 第246魏以盐昌,蜀以锦兴(六)食油战争 “话我帮你传。”萧言不动声色稳住步雄。 步雄没能看穿萧言真正心思,登时以为萧言真意助他,连声感谢不已。感谢间,门外传来敲门声,说是步雄先前所请胡麻张来到。步雄复又转首征求萧言,萧言心思反正无事可干,道不如见见这位试图挑起巢湖、广陵胡麻战争的人物。 胡麻张,真名叫张坤,年近中年,中等身材,体型偏瘦,高高鼻梁下,一双大鼻孔说不出的狂放。低头说话时,鼻孔藏匿,还显得儒雅睿智;抬头挺胸时,鼻孔暴露,面目骤然十分可憎。幸好此时张坤有求众人,身架放低,不曾影响萧言等人吃饭胃口。 张坤礼数严谨周全,入门后向众人一一见礼,连萧言身边典型保镖模样的巢湖亲卫,他也没有显露一丁点轻视情绪。萧言心底略略有些好感,笑着问道:“战乱之世,粮价腾高,怎兀的想起种植数百亩胡麻?” “没奈何,还不是形势逼迫!”张坤叹一口气,讲起自家故事:“家父也曾是仕途中人,任职庐江太守陆康帐下。袁术入主扬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未几孙策又携军攻杀陆康,家父亦不幸罹难。族内脊梁仅有家父一人,家父遇难,余众仓惶,无一不惧恶官迁罪。家势骤衰,良田徒惹眼红,唯恐他人兼并,我索xing任其荒芜,种起胡麻。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恰逢扬武将军聚义巢湖,数百亩胡麻物尽其用。若非巢湖买进大量胡麻,我恐怕也只能由得良田继续荒芜。” 张坤种植胡麻,原来竟是无奈之举。乱世之所以有粮荒,从来都是三分天灾,七分**。但凡乱世,越是缺粮地域,反而荒田越多:虽有良田,民不敢种;即便种之,粮也不由我得。乱世荒芜,大抵都是人们缺乏安全感,张坤之所以种植数百亩胡麻,亦是因为他对未来缺乏安全感。 步雄将萧言意思简略转告张坤,张坤复又再次感谢萧言:“若无巢湖,我家早已败亡,扬武将军于我张氏有再造之恩也。张某武无擎起之力,文无安民之才,唯能尽力种麻榨油,积储火器,使巢湖尽早擒杀孙策逆贼。” 说着,张坤又从袖口摸出一袋拳头大小黑色布囊:“自巢湖订购胡麻以来,我曾募集十余人,分别遣派淮南诸州郡----南至交州,西至永昌郡,皆无所缺,努力搜集各地胡麻种植经验。时至今日,尽管交州、永昌郡尚未传来口信,但是根据江南诸州郡传来结论,我发现唯有江淮之间才最适合种植胡麻。此袋布囊装的是我全椒县优质胡麻籽,粒粒饱满,油渍粘纸,品质远超江南其他州郡。恳请钟兄将此布囊带至巢湖,品比各地胡麻优劣,务必使巢湖军械司重新审视全椒县胡麻,将张八岭诸山脉之间开辟为胡麻产区,特供巢湖军资。” “哦!”萧言没有料到张坤还有这一层心思。 萧言接过布囊,扯开绳线,然后----彻底愣住。 是的,萧言完完全全彻底愣住。 萧言万万没有想到,步雄、张坤口中所谓的胡麻籽,竟然是:芝麻籽! 芝麻籽,白色芝麻籽!虽然品质稍劣,但千真万确是芝麻,这点萧言总不至于认错。 胡麻!燃油!油火船! 芝麻!芝麻油!香油! 巢湖储备的火攻油料,竟然是榨磨后的芝麻油。萧言顿时有点蛋疼,不说芝麻油可燃xing如何,单是芝麻油用来火攻:巢湖已经奢侈到这份上?哪怕后世共和国食用油技术高度发展、黑色黄金石油的和谐年间,成品汽油价格每升也不过七八元,反观食用油芝麻油每升多少钱?普标品质的芝麻油,那也得每升五十六元啊!巢湖采购芝麻油充作军资,是猪脑子吗? 也是萧言与汉世时代隔阂严重,后世虽然考证出芝麻原产地为中国云南省,但是此时的汉世人却误以为芝麻自中亚传来。汉世所谓的胡麻,与后世所谓的胡麻,其概念有翻天覆地的不同。萧言将芝麻倒出稍许,纠结问道:“这芝……好吧,胡麻。胡麻油充作军资,你们不嫌奢侈吗?” 张坤一脸莫名其妙:“这胡麻油虽然贵点,但是算不上奢侈吧?” 萧言正欲下意识反驳,脑海里突然迸出一个念头,迟疑问道:“莫非,淮南无数州郡种植此类胡麻,其油脂只是用来燃烧?” “是啊!”张坤点头说道:“胡麻油有香气,灯火较亮,自胡麻油兴起以来,世家大族每年祭祀先祖时,越来越多的人选用胡麻油。胡麻油虽然比其他油贵些,但也贵不到哪里去,用不起胡麻油的,当然也用不起其他油。不过,世家大族种植胡麻大抵都是自产自销,很少向外买,所以我家种植的胡麻,若是没有巢湖收购,只能烂在地头:穷人买不起,富人不须买。” 萧言心思一震,令人招来客店做菜厨子,问道:“你平时做菜都用什么油?” “便宜菜都是随便凑合呗。如果标准特色菜,本店一般按照季节使用四种油:春季用牛油;夏季用狗油;秋季用猪油;冬季用羊油。”做菜厨子懵懂回答萧言疑问。 萧言又问:“素油呢?” “什么素油?鱼油?鸡油?鹿油?”做菜厨子依然迷茫。 萧言又仔细追问许久,终于得出结论:汉世竟然没有食用植物油,什么芝麻油、菜油、茶油,统统都没有。汉世所谓的植物油,都是化工用油,什么织布啦、染色啦之类的。却是萧言不知,真实历史上,吴魏对持巢湖,孙权与曹操屡次火攻对战,才飞速提高芝麻油的需求量,从而使得芝麻出油技术日渐提高,待三国一统归晋,芝麻榨油技术军用转民用,中国才真正第一次出现可以安全食用的植物油。在此之前,人们还真没有想到植物炼油可以部分取代动物油呢。 叹息! 萧言不得不感慨自己味蕾无力,附体重生数年,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吃的饭菜全是荤油。叹息之余,萧言又相当兴奋:素油能不能成为巢湖支柱产业? 萧言熟读历史典册,晓得中国农业经济兴盛时期,有大商之说。何谓大商?盐商,铁商,布商、粮商、油商等等,皆是农业社会所必需的大宗商品,不是一般商人能够玩转的。农业社会下,什么玻璃、玩具、娱乐、金融都是虚的,唯有这些民众基础必需材料,才是政权经济稳定的保障。但凡乱世割据,也有此类大宗商品才能保障基础经济。譬如真实历史上的三国对战,东吴政权烧海为盐,掘山为铜,才能支持起连绵不绝的军事开支;蜀汉政权,盛产布锦,远销宇内,诸葛亮才能凑齐七出祁山的军费;曹魏政权,东方淮南,屯田储粮,就地取食,以粮食为武器,对战孙吴;西方关中,河东盐田,盐税充军税,对战蜀汉。其中的油商,虽然比起盐铁、布、粮较弱,但也能撑起一片天空。 尽管萧言不知食用油发展历程,但是他依稀记得南北朝时已有苗头,足以使其提前现世。再者,据萧言所知,芝麻有害杂质甚少,水油分离足以保证无害,依借汉世胡麻出油技术,快速转型食用油生产并不难----最多,油的品质比不上后世而已。但是,品质可以在实践中慢慢提高嘛,巢湖现在最缺的是钱,是军费! 尤其,萧言模糊记得,后世中国芝麻优质种植区,应该是河南、安徽两省。河南省现在是曹操的地盘,但是安徽省,起码四分之一安徽省,不正是萧言的地盘吗? 油! 历史上,魏以盐昌,蜀以锦兴,那么巢湖便以油敛财。 一念至此,萧言顿时情绪高昂:此次微服出巡,果然不是一无所获。 话又说回来,既然准备发展食用油产业,那么全椒县以及张八岭的地位,就要重新诊断。萧言此前之所以保留张八岭缓冲区,是向广陵郡陈登示好,保证东线安全,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将全椒县当作一项军资产地,全椒县显然不能与陈登相比,但如果将全椒县当作未来军费所在,则陈登显然不能与全椒县相比。毕竟,军阀之间的友谊从来都是虚的,唯有手中的军力才是存在根本。 既是如此,那么示好陈登必须为巢湖扩军让路,张八岭山脉必须清剿,芝麻以及诸如油菜、油茶等食油经济作物,必须尽量扩大生产。 后世美利坚三番两次狂揍伊拉克,可以称之为石油战争,那么巢湖清剿张八岭山脉,则亦可称之为食油战争。 事关巢湖兴衰,不能相让。 后世共和国兴建之初,有所谓“小米加步枪”之说,有些人感到莫名其妙。其实很简单,所谓“小米”,是指基础经济,当时国家动乱,通货膨胀,土.共采取货币与粮食挂钩政策,货币即是粮食,粮食即是货币,用粮食来保证基础经济,用来来保证政权信用;所谓“步枪”,自然就是军事基础,没有军事基础,一切都是白搭。巢湖今日之势,组织力度远远逊色后世土.共千倍,又无大量粮食玩宏观干涉,那么暂时努力发展食油,填补财政阙漏,就不得不成为必然选择。 第246 魏以盐昌,蜀以锦兴(七) () 第246魏以盐昌,蜀以锦兴(七)良吏仓慈 汉末董卓动乱以来,中原流民向南迁徙不断,淮南粮食压力随之腾升。尤其,自从萧言两次击败孙策,封锁长江,截断流民南迁之路,使之尽数留居江淮之间,淮南面临的粮食压力更加恐怖。若非巢湖保甲制度初建,地方还没来得及**贪污,早已出现流民叛乱事例。如今,巢湖九县粮食储备始终徘徊警戒线附近,缩减粮田万无可能,萧言如欲大办食油筹集经费,必须向外扩张势力----相比袁术、刘勋、孙策等实力军阀,张八岭山脉不仅是必然选择,更是唯一选择。 一念至此,萧言哪还有心情与步骘、卫旌、步雄、张坤等人闲侃。于是,萧言起身告辞,说是突然想起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临行前想了想,萧言又以未来可能要询问胡麻油具体事项为藉口,嘱咐张坤近日不要远行。步雄、步骘数年未见,不知有多少唠叨话要说,萧言起身告辞,反倒成全他们兄弟两人叙旧…… 离开全氏客店,萧言等人一边令人召集罗贲,一边直走屯田都尉府。 那厢,全椒县县令、屯田都尉正在县衙附近,大摆筵席迎接罗贲下县视察----尽管受限个人才能,罗贲游离巢湖政权中心之外,远远比不得赫赫有名的兴巢校尉楚永,但是罗贲怎么说也是跟随萧言起家只手可数的元老,巢湖有谁敢轻视他? 萧言悄然传来召集急讯时,热闹筵席尚未过半,罗贲却不敢怠慢分毫:“酒宴暂且中止,仓都尉(屯田都尉)你立即带我去都尉府。” 罗贲也不管一个个张口结舌的县府衙吏,专断独行,即时令人牵马起行。全椒县县令不知发生何事,心底又慌又乱,切声询问:“可是有甚军情?县衙如何防备,请罗都尉明示本县。” 罗贲也不知萧言究竟何事唤他,但是既然屯田都尉府相见,必然与军旅相关,所以模糊说道:“县令但使衙吏警戒县城,一切等都尉府消息。” 罗贲、屯田都尉仓慈,两人快马加鞭,飞速赶至都尉府。可惜,萧言众人,尽数步行,行走缓慢,罗贲、仓慈返回都尉府一个时辰后,才见到萧言翩翩来迟身影。仓慈本来苦等一个时辰,心底埋怨罗贲无脑莽撞,直至罗贲请见萧言时,仓慈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又惊又喜:喜的是萧言亲临自家军营,惊的是萧言到来没有丝毫声讯外传。虽然抵达军营,萧言依旧没有声张行踪,并勒令他亲临全椒县消息暂时禁止外传。 萧言拎出装满芝麻的黑色布囊,向仓慈问道:“你可认识张坤?” “张坤?”情绪激动的仓慈一时没有反应过神来,直至看见倒在案桌上的白芝麻籽,他才恍然大悟:“芝麻张!回禀将军,本县有一人,名为张坤,绰号胡麻张,家种胡麻数百亩,曾与巢湖军械司签订券书。不知将军所问张坤可是指此人?” 萧言点头:“就是他。前日张坤拜托巢湖商队向上递话,言全椒县水土最适合种植胡麻,可定为巢湖油料所需基地,故请发兵征讨张八岭山贼。此事你可知晓?” “回禀将军,卑职略有所知。”仓慈情绪渐渐回稳,条理清晰说道:“全椒县水土虽然适合胡麻,但是胡麻需求有限,张八岭绵延千里,良田无数,倘若如依他说,尽种胡麻,几乎等同沃野种草。此为张坤虚夸之辞,朝廷可无视之。” “然而,虽然全椒县不可大种胡麻,却可大种稻谷。张八岭山脉现今为山贼盘踞,但凡据山为贼者,大抵皆是乡间暴横之徒,此类人有勇善斗,却罔顾农耕,不事生产。张八岭山脉周遭良田,如今全都近乎荒芜,即可视为此证。我巢湖悯惜流民,与食与住,所需甚多,县府储备寒酸。既是如此,何不讨定张八岭众山贼,恢复生产,即便不能缓解巢湖九县所需,也可缓解全椒县一县所需。考虑以上种种,卑职亦认可出兵清剿张八岭。” 萧言又问:“屯田张八岭,的确有利巢湖筹粮,但是广陵郡方面怎么办?” 后世共和国和谐年间,张八岭山脉尽数归属安徽省,但是在汉世,张八岭东侧尚属于东城县。东城县由广陵郡所辖,广陵郡由徐州所辖,也即是张八岭山脉东西两侧,分别由扬州和徐州管辖,地域隔膜严重,岭东岭西和平年间本就矛盾不断,何况军阀乱世? 仓慈似乎早有准备:“张八岭绵延山脉,大致可以分为两座山头,西侧山头为我全椒县所有,匪类山寨主要盘踞曲亭山、南谯岭;东侧山头为广陵所有,匪类山寨主要盘踞石固山、舜山。卑职自从奉命镇守全椒县以来,籍借全椒县政令,逐渐收编、遣散张八岭匪寇,时至今日西侧山头共有三股山贼,一股在曲亭山,较为狂妄;两股在南谯岭,已有归化之心,其之所以依旧盘踞南谯岭,亦是卑职采取以匪治匪手段,间接协助全椒县遏制曲亭山、石固山、舜山等山贼匪类。张八岭山脉东山头,共有两股山贼,一股在石固山,一股在舜山,两股山贼皆是因为巢湖施压,方才聚集起来的。” “张八岭山贼之所以不易征剿,主要因素是因为东西两座山头分别归属徐州、扬州。尤其,东侧山头虽然属于广陵郡,但是东侧山头西面、南面万顷良田却都属于我全椒县辖区,反观广陵郡所辖区域,大抵是山西、山南丘陵地带,田旱地劣----因此,东侧山头匪类如欲继续盘踞张八岭,势力不会放弃山下万顷良田。良田属我,山贼却占地利,全椒县若想保护山下万顷良田安稳生产,必须率先征缴东侧山头匪类,而若要剿灭东侧山头匪类,我军势必进入广陵郡辖区,引起广陵郡非议。东侧山头匪类不能剿灭,则西侧山头匪类亦将与之联盟共进退,败坏全椒县全县治安。卑职以为,将军前时筹建缓冲区,就是顾忌此点。” “将军与广陵太守陈登联盟合攻吕布,淮南无人不知。将军虑及联盟大义筹建缓冲区,此情昭昭,可见日月。联盟友善固是可喜,但是卑职却以为,巢湖、广陵联盟目的当是靖扫叛逆,还天下太平!屠戮不道,镇压匪类,清剿张八岭山贼才是巢湖-广陵联盟所为!请将军准许卑职前往广陵,说服广陵太守筹建联军,共同清剿张八岭山贼。倘若一切顺利,卑职可保联军驻戍东城县;纵然挫折,卑职亦可保联军驻戍徐州扬州边界,共同监管张八岭东侧山头治安。如此,张八岭山脉山下数万顷良田,再也不复山贼叨扰。” 萧言眉角扬起:“联军?” “巢湖出三百人,广陵出三百人,两郡共同组建一部,设两都尉。两都尉平级,互不统辖,目的用以快速协商东侧山头繁杂冲突,双方不能调解的矛盾,再报将军与广陵太守。”仓慈答道。 萧言欣然点头:“唔!” 萧言仔细审视仓慈,发现仓慈面貌或许稍微成熟,但是真实年纪怕也不比萧十一大多少。萧言年少,又起于寒末,属从多纳少年,譬如楚永、周瑜、诸葛瑾都是少年俊才,放到后世共和国,怕是还在混大学校园呢。巢湖政权权力中心,唯有太史慈一人人到中年,但即使以太史慈的年龄,放在汉末政治圈里,也算得上少壮派。也是因为巢湖政权构成如此,基层涌入大量青年----少壮派当政,谁敢提年龄问题?只要有功,只要有才,就能迅速填补巢湖这个新生政权框架,譬如萧言今日遇到的步雄,飞速提拔为统帅一百人的屯长,即是如此。 步雄受益少壮派当权,眼前的仓慈亦明显受益于少壮派当权。 萧言吩咐罗贲拿来仓慈升迁档案,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当年得益于孙策遇刺芜湖,萧言横扫江北,兼并历阳县、阜陵县、全椒县、浚遒县等四县,遣散招募无数官吏,仓慈即是那时发迹。仓慈初始为合肥县衙小吏,碌碌无为,适逢巢湖开疆辟地,仓慈官升一级,调至阜陵县。 适逢大乱初定,萧言勒令地方尽快恢复生产,仓慈因为熟悉农业,挺身而出,积攒第一笔功绩。后来,巢湖推广保甲制度,接管四县税收,当地豪强多有不服,仓慈又是挺身而出,铁腕专权,协助巢湖军镇压不服,超额完成粮食征收任务。甚至,镇压大户期间,仓慈还闹出一件令萧言瞠目结舌的事儿----仓慈这厮,竟然玩起“打土豪,分田地”!最令萧言震惊的是,仓慈政治手腕极其高超,其“打土豪分田地”举措,竟然得到当地世家大族理解和支持。仓慈档案看到这里,萧言已是满怀佩服:打土豪打的地主鼓掌,这手段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仓慈因屯田协调巢湖新军得当,不久调任地方驻戍军队,未几又擢升屯田都尉,驻戍全椒县,现今可谓是巢湖一颗刚刚升起的军政明星。 萧言心底感慨:“果然史书太薄,记不下诸多英雄。” 可惜,读史从来只记得大人物的萧言,却是不知道:真实历史上,仓慈虽然不曾闯下偌大声名,但也留名青史,被陈寿称之为能吏,录选《三国志》。当然,时过境迁,比于真实历史坎坷,仓慈早早踏足仕途,势必走出一条与真实历史大相径庭的未来。 第247 魏以盐昌,蜀以锦兴(完) () 第247魏以盐昌,蜀以锦兴(完)扩军准备工作完毕 巢湖初建,正是用人之际,仓慈的华丽档案瞬间激起萧言爱才之心。萧言入住都尉府,原本是考校仓慈部戍军战力几何,清剿张八岭山脉还需要外调多少军队,谁知仓慈竟是难得的军政良才,早有详细的稳妥计划。萧言揉揉下巴,再次考校仓慈:“如果由你全权清剿张八岭,需要多少兵卒?” “我屯田一部四百人,足矣!”仓慈目光灼灼。 萧言又问:“依你先前所说,张八岭东西两侧山头共有五股山贼,最少两三千匪类。屯田一部四百人,你能保证全椒、阜陵诸县不受山贼骚扰?” “回禀将军,卑职敢保证万无一失。”仓慈昂首挺胸,信誓旦旦:“山贼自古因乱而起,因治而亡。我巢湖自有保甲制度,乡里森然,内可治乡民,外可备盗贼,境内匪类早已失去壮大根基。张八岭之所以留存盗贼,一则将军顾忌广陵郡盟军,未曾遣军征讨;二则张八岭之北,袁术辖区混乱,不时有人涌入张八岭为寇。” “匪类既无存在根基,我部只须击溃各股山贼主力,余众自然下山为民,且西侧山头南谯岭两股山贼暗中已经归降巢湖,曲亭山那股山贼,人虽狂妄却首鼠两端,只须我部击溃东侧山头两股山贼,曲亭山亦将主动投诚。有我部四百人,外加广陵郡三百人,合计三百强卒,仓猝集合起来的石固山山贼、舜山山贼,岂能与我相抗!” 萧言点点头:“既然你有百分之百信心,那么就由你全权主持清剿张八岭----包括劝说广陵郡组建联军。” “必不负将军重托!”仓慈的回答简洁有力,掩不住心中狂喜。 萧言想了想,又说道:“全椒县旧时辖区辽阔,行政多有不便,今日既然进军张八岭,索xing再添一县编制。仓都尉,你去取一副全椒县、张八岭军事地图。” 仔细审视一番全椒县地理,萧言拿起朱笔,沿着张八岭东西两侧山头中间地带,画一条斜线:“斜线之西,依旧由全椒县所辖;斜线之东,但凡你部能够控制区域,皆由新县所辖,包括阜陵县旧时辖区。新县名字……我记得前汉年间,此地曾设有建阳县,而后并入全椒县,即是如此,新县依旧冠称建阳县吧!不过,具体县府位置需要改变改变,尽量选取山脚附近,便于驻军维稳张八岭、抵御孙策偷袭。” “新设建阳县,东对广陵郡平原,南对长江,地理环境极其恶劣,一旦孙策越江偷袭广陵郡,建阳县即时处在抗战第一线。所以,新设建阳县实施军管,县令由你兼领,县衙属吏也由你组建。巢湖商队未来大量需求胡麻、油茶、油菜,建阳县南面平原优先考虑种植,这些于我有用,于孙策无用。孙策即便率军偷袭建阳县,也将一无所获。” “另外,屯田都尉府未来迁至建阳县,屯田之余,也要以张八岭为基地积极修建防御设施。嗯,你部再多添两百名额,优先从张八岭山贼选吧,好勇善斗之徒,改造改造就是备选精兵……” 如此,萧言将清剿张八岭重任,尽数托付仓慈,而仓慈,也摇身一变成为建阳县县令兼屯田都尉。巢湖,继望洛、兴巢、合肥、历阳、阜陵、全椒、浚遒、襄安、舒县之后,再添第十县----建阳县。 ====== 清剿张八岭重任下放仓慈,萧言稍稍回归清闲,深深体会到领导动口不动手的妙处。 可惜,未来军费支柱食油产业,超越时代近百年乃至数百年,相关人才等于零。真实历史上,可是孙吴灭亡,三家归晋后,中国才第一次诞生安全食用的植物油,时至今日,孙吴尚未真正崛起,汉世哪来的专业食油人才?因此,萧言再嫌麻烦,也得亲自组建食油作坊,加快食油研发。 全椒县虽然是汉世少有的芝麻产区,但是全椒县面对长江、面对广陵郡,皆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好似真实历史上曹魏、孙吴对持,全椒县就是双方交战区,你来我往,谁也守不住谁,曹魏不得不退守张八岭,孙吴不得不重点防御长江沿岸。如此地理,萧言怎敢在全椒县筹建食油作坊? 翻看淮南地图许久,萧言决定将巢湖食油产业中心定在合肥县。合肥县虽然也面临袁术威胁,但是袁术早已是井中枯骨,苟延残喘,甚至如果顺利,巢湖数月之后就能正式兼并袁术辖区,将合肥县经营成腹地。选定地点,萧言假借巢湖商队传话顺利,一边向张坤索要榨油、磨油小工;一边从巢湖军械司选调匠工,聚集合肥,根据萧言要求开展植物油食用化研究。萧言不熟悉食油发展历程,却晓得后世食油大概种类,再对照汉世农作物条件,巢湖食油研发全部集中于芝麻、油菜、油茶、大豆四种,缩短无数时间。 不得不说,初级植物油面世难点全在思维受限,有萧言指导方向,可食用芝麻油迅速提前百年面世。仓猝面世的巢湖芝麻油工艺相当简陋,提纯基本全靠水油分离,也是幸亏汉世尚无工业污染,更无肥料隐患,巢湖出产的芝麻油口味相当不错,健康隐患也微乎其微。美中不足的是,与芝麻油飞速面世不同,茶油、豆油、菜油研发困难重重,尤其是菜油,气味刺鼻,令人闻之畏步。萧言苦等小半月,见茶油、豆油、采油进展缓慢,等待不及,所以决定率先推出芝麻油筹集军费。 建安四年三月中旬,萧言于合肥设宴邀请无数能够及时赶来世家大族,宴席中特意推出十余种清淡汤类和凉菜,极力夸大芝麻香油味道和功效。香油的油香本来再寻常不过,但现在是从来没有人吃过植物油的汉世三国,吃惯荤油的世家大族骤然面对清淡素油,再加上萧言虚夸式推广,顿时当场引起轰动。而后,萧言再解释香油来历,说香油由胡麻所磨,添加各种秘方,又经特种工艺酿造,是开天辟地第一种非肉类可食用油脂。 趁着芝麻香油轰动式面世,萧言一边将香油当作半奢侈品推广,一边贩卖各县以及巢湖势力之外的各郡各州的专卖权,攫取无数被世家大族藏入库窑的死钱。甚至,为替香油面世造势,萧言还大张旗鼓宣称香油诞世是汉家复兴祥瑞之一,并以此为藉口向各路军阀送礼,上贡许县汉天子刘协,贺礼淮北曹操、河北袁绍、川中刘璋、寿春袁术、荆北刘表、江南孙策,甚至连带此刻被袁绍重重包围的公孙瓒,萧言也象征似的遣使送他一壶香油,至于送到送不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怎么高调就怎么来。 总之,萧言油商生意还没有正式开张,已经率先筹集无数主动递来的金银珠宝。初期一次xing筹钱,再加上未来稳定的细水漫流,萧言终于获得专属巢湖的稳定财政收入。 军费已经筹集,下一步当该如何? 扩军! 备战! 建安四年三月二十日,萧言自合肥启程返回巢湖,正式结束他那不伦不类的七县微服私访记。 军费筹集同时,人才当然也不能忽视,萧言回返巢湖之前,又暗中吩咐罗贲务必将步骘带至巢湖。 步骘是被带回巢湖的,不,与其说带不如说是捆。 今时与往时不同,巢湖已有政权雏形,萧言自然不可能到处学刘备哭鼻子三顾茅庐聘请名人。萧言现在的想法,与其聘请一堆吹胡子瞪眼的历史名人,倒不如提拔一些类似步雄、仓慈这般倾心巢湖的潜力俊才。至于历史上那些名人,能来自然欢迎,不能来那也没有必要强求。譬如,但凡后世来人,谁不晓得诸葛亮大名,萧言如今手里握着诸葛亮的哥哥诸葛瑾,怎么不去招募诸葛亮?其实萧言不是没有打听过诸葛亮的消息,只是自从诸葛玄被前扬州刺史刘繇驱除豫章,诸葛亮就迁居荆州,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怎肯来巢湖这穷山恶水?哪怕诸葛瑾任职巢湖,心底也藏着一家两叶心思----同姓一家,任职不同势力,汉末例子不要太多。亦是因此,萧言遵从汉世习俗,一如真实历史上孙权之待诸葛瑾,刘备之待诸葛亮,并不勉强他们家人。 苦心劝降周瑜,是因为周瑜是兼并袁术、粉碎孙吴政权的关键人物。步骘真实历史上有“吴中三杰”之称,和诸葛瑾同等级,值得招揽却不值得如周瑜那般苦心招揽。由于以上种种,萧言吩咐罗贲也是平淡语气,不曾有多少敬意。 哪想,萧言吩咐的随意,罗贲事办的也随意。 罗贲接到萧言吩咐,仅仅命令两名小兵去请步骘来见他。步骘本人倒是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却没想到卫旌意外爆发了,自来江北后,先是被一介商人(萧言)轻视,后被区区杂兵轻视,卫旌自觉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卫旌断然玩起名士风范,任凭两名小兵如何催迫,始终闭门不见。 卫旌怒了不久,吃了冷门宴的罗贲也怒了:敌占区来的寒酸腐儒,还敢在咱面前耍脾气?罗贲二话不说,立即命人破门而入,将卫旌捆绑起来,堵住嘴巴,械送巢湖。本来只有卫旌一人受罪,但是步骘相当讲义气,说是有罪同受,罗贲不愿替卫旌松绑,于是干脆连带步骘一起捆起,期间甚至惊动其族弟步雄。 萧言返回时巢湖,见到的就是这般光景。 第248 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1) () 第248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1)公孙瓒、袁绍、曹操,中原河北 步骘总归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吴中三杰”,萧言原准备由他亲自招揽步骘一番呢,哪想罗贲竟然因为卫旌闹出这样的事儿来。萧言懒得插足尴尬,立时更改心意,改派历史上与步骘和睦并称的诸葛瑾前去招揽、说服----他们俩应该能说上话吧。 目送诸葛瑾退去,萧言正欲最后一次核检巢湖扩军方略,贴身丫鬟鸾鸾突然疾步递来一张纸条:“淮北传来消息,公孙瓒死了!” 公孙瓒死了! 年前,继曹操大举进军徐州吕布之后,袁绍向公孙瓒求和不得,索xing尽出全军围攻易京,试图毕其功于一役。可惜公孙瓒久在冀北,根基深厚,远非吕布所能相比,袁绍围攻公孙瓒数月,尽管斩获不少杂鱼,却始终奈何不得公孙瓒本部。 也是公孙瓒贪心,易京堡垒防御战之余,竟又幻想联盟黑山贼张燕,使张燕截断袁绍后路,自己则率军猛攻袁绍本营,前后夹击,一战全歼冀州兵。张燕所率黑山贼尽管呼啸太行山脉,但是山贼就是山贼,玩山地游击战还行,玩平原大决战那是纯属找死。袁绍不但迅速击溃张燕所谓援兵,更获取公孙瓒里应外合计策,袁绍于是将计就计,引诱公孙瓒出击,击溃公孙瓒本部。易京伏击战之后,袁绍军士气如虹,公孙瓒军人心惶惶。此消彼长之下,易京局势日益严峻,公孙瓒自觉万事不可为,于是尽杀姐妹、妻儿、幼子,乃后引火**,宁死不肯跪见袁绍。 自汉献帝初平二年(西元191年)公孙瓒出兵冀州,至汉献帝建安四年(西元199年)公孙瓒**易京,公孙瓒与袁绍对战八年,八年间纷纷扰扰…… 无论如何,公孙瓒终是死了! 河北之争,争在冀州;冀州之争,争在袁绍、公孙瓒。公孙瓒既死,袁绍自然成为冀州唯一霸主,河北唯一霸主。公孙瓒旧有势力死的死,散的散,降的降,彻底并入袁绍帐下,或许有些人另有异心,但是在袁绍一统河北强势下,他们根本翻不起浪花。 兼并公孙瓒完毕,袁绍又重点部署河北边疆,羁縻杂胡。 却说,太平道黄巾之乱掀起汉末混战序幕,北方匈奴、鲜卑、乌桓亦趁机骚乱边疆,公孙瓒即是以征讨杂胡起家,先迁骑都尉,再升中郎将。因公孙瓒铁腕强权边疆政策,袁绍掌权冀州后,反其道而行之,遣使通好乌桓、鲜卑,与之联盟,共攻公孙瓒。 乌桓前代首领为丘力居,亦是乌桓叛乱发起人,是当年公孙瓒主要对手之一。适逢汉末乱世,公孙瓒心怀异心,养寇以自重,征剿乌桓、鲜卑时常常不尽全力,敌强时他也强,敌弱时他也弱,简直是借此练兵、养兵。公孙瓒掌兵北疆以来,虽然屡屡击败丘力居、张举,却从来不肯接受投降。而后,汉朝廷财政危机,嫌弃公孙瓒连绵用兵,所以不顾公孙瓒异议,强势派出宗室元老刘虞入主幽州,为幽州刺史。刘虞到任幽州,即时更改边疆政策,一边接受乌桓投降,一边缩减公孙瓒军费,这也是刘虞、公孙瓒两人矛盾冲突之始。刘虞接受乌桓的投降,不是无条件和平,其中有许多附加条件,譬如叛乱首罪:刘虞虽然没有追究乌桓首领丘力居罪责,但是要求类如张举等乌桓叛乱主谋必须处死。刘虞软刀子政策,引发乌桓内部不少混乱,丘力居不久也留下幼子楼班,莫名其妙壮年逝世。 此后,刘虞扶持楼班成为乌桓之主,并令丘力居从子蹋顿秉政,总领乌桓三部。又过数年,公孙瓒攻略冀州惨败后擒杀刘虞,兼并幽州,袁绍即时趁机遣使幽州,借助替刘虞复仇名义,主动联盟乌桓三部,使公孙瓒不得稳居幽州。袁绍此番大举围攻公孙瓒,乌桓亦是奉命尽出其军相助。 剿灭公孙瓒之后,袁绍固然成为河北霸主,但是乌桓也因为袁绍往年支持深深扎根幽州辽东,形势极其严峻。袁绍虽然结盟乌桓,却也不愿乌桓威胁边疆,影响他攻略中原。剿灭公孙瓒同时,袁绍籍借军威当场宣布:乌桓助朝廷剿灭叛贼公孙瓒有功,特封蹋顿、难楼、苏仆延、乌延为单于。单于本是匈奴首领尊称,而后流传鲜卑、乌桓,袁绍分封四人为单于,尊是尊了,但四人品秩相同,再加上还有一位没有实权的楼班,却是实实在在的分割乌桓,制造矛盾。乌桓众头领尚未来得及发表意见,袁绍又拔出利剑,一边热切赞叹乌桓骑兵精锐,一边说冀州缺乏骑兵突击,所以:遵循汉家惯例,乌桓精骑而后将全部编入袁绍军中。 宠其名王而收其精骑,袁绍籍借兼并公孙瓒余威,不但瞬间瓦解乌桓带来的边疆压力,更收拢一批乌桓精锐骑兵,军力越发雄厚起来。 兼并公孙瓒,羁縻乌桓,入驻幽州,劝降黑山贼之余,袁绍又遣使传讯并州、青州、兖州、豫州、司隶。摄于袁绍剿灭公孙瓒余威,并州瞬间投诚,甚至主动请求袁绍遣军入驻并州;张燕虽然坚决抵.制袁绍,但是许多黑山贼惧怕袁绍全力征讨,态度变得模糊起来,委婉拒绝张燕军令…… 公孙瓒已死,袁绍出军再无后虑。关中混乱,并州归心袁绍,青州亦为袁绍所据,中原门户向袁绍一展无遗:既无地利,又无强军,称霸中原的曹操如何对待兼并公孙瓒的袁绍?没人看好曹操,众人关注的是袁绍能不能和平兼并曹操,曹操能够顽强抗争到何种程度。 建安四年三月末,袁绍剿杀公孙瓒,兼并冀北、幽州,汉末中国形势再度一改:袁绍已经制霸河北,足踏四州,剑指中原,河南、关西各路军阀还有必要再兼并吗? 就在汉末诸侯震惊袁绍剿灭公孙瓒关键时刻,曹操给出自己的选择! 案:吕布素与张杨相善,吕布秉政徐州时,张杨屯军司隶河内郡。曹操、刘备、萧言、陈登兵围下邳时,张杨顾及旧情,准备出兵许县,逼迫曹操退军。奈何张杨御下不严,救援吕布未果反被属下杨丑斩杀,未几杨丑又被张杨亲信眭固所杀。眭固掌权河内郡时,吕布已经身死灯灭,曹操一家独大中原,眭固为求活命,为求富贵,即时遣使投诚袁绍,说是愿为袁绍马前卒。再说曹操,其撤离徐州,复又将矛头对准眭固。就在曹操勒令进攻眭固时,河北传来袁绍斩杀公孙瓒,一统河北的消息。河内郡在黄河之北,更与袁绍大本营冀州魏郡邺县只有三百里地路,倘若袁绍精骑突击,最多不过两三日路程。袁绍正式一统河北,威势大振,眭固自称归降袁绍,曹操还打不打? 打! 曹操一点犹豫也没有,即时给出答案:打,不但要打,还要打的坚决,打的漂亮。 就在冀州为袁绍斩杀公孙瓒欢呼时,曹操命令曹仁、史涣、徐晃、于禁等核心军将,集聚所有精锐骑兵,越过黄河,飞速杀向眭固。建安四年四月,曹操精锐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出现在眭固面前,根本想不到曹操有胆进攻自己的眭固立时被曹操精锐骑兵杀的大败,而眭固本人亦死于此战。袭杀眭固之后,曹操精锐骑兵毫不恋战,又回马杀向射犬城,与曹操主力合兵,并快速攻陷射犬,擒获河内郡主要官吏。 袁绍斩杀公孙瓒声音还未散去,已经传来曹操攻陷河内郡,袭杀眭固消息。 眭固死于何处?袁绍大本营邺县数百里外! 眭固又是何人?忠于张杨,斩杀杨丑,宣布归降袁绍之军阀! 曹操遣军在邺县数百里外袭杀眭固,几乎是当面一拳砸在袁绍脸上!曹操用行动表明自己态度:曹操.他不会主动投降,袁绍若想入主中原,必有一战;袁绍外虽强悍,其实就是纸老虎,眭固虽在邺县三百里内,我曹操说杀他就杀他。 不得不说,曹操袭杀眭固这一记狠拳,来得非常及时。 许多三心二意,准备投归袁绍的小军阀,从中看到一丝不和谐:眭固离袁绍那么近,尚且被曹操袭杀,我呢?还是等等吧,等袁绍、曹操两人彻底分出谁胜谁负,我再宣布站在谁那一方。当然,曹操之所以能够袭杀眭固,是因为袁绍大军尚在冀北收编公孙瓒余部,无数小军阀心底还是倾向袁绍未来击败曹操,所以他们明面表示沉默,暗中却提前向袁绍通好,免得未来麻烦。 言而总之,建安四年四月曹操袭杀眭固,正式拉开汉末曹、袁军事对抗序幕。 曹操袭杀眭固,攻陷射犬,砸袁绍一记狠拳,但是河内郡一战尽管仗打的不错,曹操却终不敢留兵黄河之北。草草敷衍河内郡政事,曹操不等袁绍向河内派来援兵,就已经主动兵撤黄河南岸,回军敖仓。敖仓-荥阳防线,是一道汉世著名防线,类如数百年前汉初刘邦对峙项羽,类如十数年前关东诸侯对峙董卓。曹操兵撤河内郡,回军敖仓,其意不言自明:袁绍虽强,我亦非必败。 一时间,中国九州大地风落云起。 第249 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二) () 第249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二)先军政治,扩军六万 河南河北,曹操袁绍,纷纷扰扰。 值此混乱之际,萧言也顺势拉开巢湖扩军备战序幕。建安四年四月初十日,萧言聚集楚永、太史慈、诸葛瑾、周瑜等巢湖主要军将以及巢湖十县县令,于扬武将军府召开巢湖政权第一次大规模正式会议,共同商议巢湖未来走向。会议期间,巢湖众人关注点几乎全部集中于淮北曹操、袁绍对峙以及眭固之死,连带周瑜、诸葛瑾之辈,也在分析巢湖未来如何站队。 半个时辰后,萧言抬手暂停众人争论:“淮北局势无非是六个字:袁绍强,曹操近。远水不能救近火,所以巢湖不能旗帜鲜明结盟袁绍;君子从强不从弱,所以巢湖不能旗帜鲜明结盟曹操,因此淮北局势不妨以等为主,等曹操袁绍分出胜负,等黄河最终由谁饮马。” “曹操势弱,必不肯主动袭击淮南;袁绍地远,精骑无路,舟楫难行,短时间内无论曹操还是袁绍,皆无暇结仇巢湖。袁绍能否入主中原,曹操能否比肩公孙瓒八年抗战,对于我巢湖来说,暂时还很遥远,所以大家暂时还是把目光投向扬州为好。” “今日之时,巢湖四面环敌,北有袁术困守寿春,西有刘勋背依大别山,东南有孙策虎视眈眈,江南丹阳郡亦是纷乱不止,民不堪其扰。孙策、刘勋皆是劣官军阀,重私利轻民情,是以吴郡、会稽郡、东丹阳郡遍地叛乱,大别山山贼侵袭北庐江郡而刘勋竟然束手无策。我于巢湖聚义,意在匡扶汉室,替天行道,拯救黎民,天下九州皆乱,唯我巢湖接纳、救治数十万淮北流民。淮北袁绍曹操相争,无暇南顾,孙策、刘勋之辈必然欺我巢湖失去援兵,大举进犯,残害百姓,吾辈岂能容他作祟!为抵御孙策、刘勋恶贼,为防备袁术狗急跳墙,我巢湖必须扩军备战。巢湖若想铁壁坚城,固若金汤,最少需有强军劲弩六万人。我准备下发募兵军令,扩军至六万,大家以为如何?” 无论诸葛瑾还是周瑜,闻听萧言扩军六万庞大计划,都是不禁瞠目结舌:要知道如今雄霸江东的孙策,帐下可战精兵不过十万,那还是孙策一边东征西讨,一边慢慢聚集起来的。吴郡、会稽郡、东丹阳郡,三郡富裕,有布有盐有铁有铜,孙策亦不过拉起十万人队伍。巢湖区区十县半郡之地,竟要组建六万精兵,萧言难道疯了不成?尤其,周瑜曾经协助孙策入主吴郡,晓得孙策军政编制与巢湖军制编制不同,孙策帐下所谓十万人包括各类县衙兵、屯兵,而萧言所组建的六万巢湖兵,必然全部是战兵,哪怕战力稍弱,也是为战阵准备的。 “将军,这……六万战兵,巢湖十县恐怕支撑不起来!”一片瞠目结舌中,诸葛瑾不得不站出来反驳萧言扩军六万计划。诸葛瑾是知道萧言准备扩军的,但是他万万想不到萧言扩军竟然扩的如此豪迈。诸葛瑾业已熟悉萧言xing情,晓得萧言不是莽撞草率之徒,他下意识想道:将军应该另有计划,六万战兵只是引子。 诸葛瑾继续陈述巢湖细况:“巢湖十县,地少人少,经济薄弱,如果依循将军前时所说兵民最佳比例,巢湖理应保持一万两千战兵才好。亦是因为适逢乱世,流民涌入淮南,巢湖才不得不超额维持两万余战兵----两万余战兵,已经接近巢湖极限,哪怕有合肥食油利润尽数充入军资,也最多扩军至三万战兵!六万战兵,巢湖实在维持不起!钱虽然够,但是武器、铠甲,我巢湖想买也买不来!当然,若是类如昔日全歼黄盖水军时,临时募集保丁,六万人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早在巢湖兼并长江北岸时,将军已经废弃‘农时为民,战时为兵’春秋战**事制度,维稳当地任务交付各县保甲,使两万战兵为常备军……难道将军准备重启‘农时为民,战时为兵’,全民皆兵,将保丁拉上战场?” 萧言摇摇头:“兵就是兵,丁就是丁,民就是民,前时全民皆兵是迫不得已选择,今已废弃,自是不必再提。除非巢湖面临覆灭危险,保丁永远不能站在最前线----他们的战斗力太弱,徒增伤亡而已。巢湖此番扩军至六万,皆为战兵。” “适逢乱世,不管我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总是拳头代表真理,一如袁绍斩杀公孙瓒,正式制霸河北。今日今时,是混乱时代,是军阀混战时代,是武夫当国时代,军队永远处于第一位。没有酒肉可以活下去,没有刀剑就不能生存。巢湖未来数年将逐步推行先军制度,一切以军事为先,一切以军事为重,财政再困难,也要优先保障军费支出,坚持先军制度十年不动摇,彻底解决淮南安全隐患。不管淮北袁绍曹操未来如何,我们巢湖必须制定十年一统淮南方略,十年内击败刘勋,十年内击败孙策!” “扩军六万,无可商量。”萧言少有的专断独行一次。 萧言所谓先军制度,其实取材后世和谐年间朝鲜的先军政治,以及日清甲午海战前日本的“宁可挨饿,也要军舰”,法西斯二战之前希特勒的“宁要大炮,不要黄油”。表面来看,萧言所谓扩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扩军就扩呗,一旦巢湖军械、经济跟不上,萧言再吆喝六万精锐战兵,也只能凑齐一堆民兵----精锐不精锐,毕竟由不得萧言说了算。实际上呢?萧言真正目的不仅仅是扩军,更是为了推广他的先军制度,改造巢湖风习。 众所周知,汉末是门阀兴起之初,百数年后汉世世家大族将会渐渐转变成为影响甚至掌握国家政权走向的门阀。门阀有优有劣,士族亦有优有劣,但是有一点萧言知道,门阀、士族比财阀更自私,更注重自家的事,他们为巢湖效力,或许本人真的忠心,但是别想他们为巢湖百分之百效力。不说司马懿之辈,便是诸葛亮、羊祜、周瑜、荀彧亦是如此,这不是他们个人品xing有问题,而是汉末社会就是这样风习:你们打你们的,我们谈我们的。 如果再往前上溯数百年的春秋战国,这种风俗甚至更加散漫。 在萧言设想中,世家大族这股不可力量可以借助,但不能以之为根本。后世民国八年抗日,那是国与国对抗,汪精卫投降还可以骂他汉奸,汉世呢?汉匈对战,勉强也算国与国对抗,李陵都在匈奴统军一方了,汉世人还在同情李陵,认为李陵只不过是伪降,即便真投降也是奋战到底,不亏节气。由于汉世留下诸多记载,这股风潮甚至流传两千年而不曾衰弱分毫。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战败不幸成为俘虏和战败成为匈奴大将,两者能够相提并论? 国与国对抗尚且如此,更别说国内军阀之间的对抗,汉末军阀之间的对抗,和谐程度不弱于后世民**阀混战。或许萧言出生于共和国和谐年间,不曾经历过感情复杂的军阀混战,所以特别厌烦这种风俗。深思熟虑之后,萧言于是选择先军政治、军国主义,将军队作为巢湖政权的核心,并借助先军政治尽量提高军人地位,用以打压渐有兴起之势的世家门阀。想想军国主义下的军人地位,想想朝鲜先军政治下的军人地位,萧言就有足够的信心遏制权势日渐膨胀的汉末士族。 再者,汉末动乱十数年,民间已经产生厌倦战争情绪,主动参军人数日益锐减。譬如萧十一、罗贲、楚永在成德县时,宁可做街头混混也不愿参军送死,罗贲甚至更是一位败军逃兵。民间厌战惧战,认为参军等同死亡,兵源迅速锐减使得真实历史上曹魏施行兵籍政策,父亲是兵,孩子也是兵;孙吴采取私兵政策,兵卒为将领私产。 萧言在巢湖推广先军政治,提高军人地位,再加上巢湖主要维持常备战兵,战损偏低,未来无疑能够引起一股入募风潮。要知道,汉末不比唐后宋明,此时汉家民风尚且剽悍,幽并精骑,关西凉右,燕赵豪迈,江南精兵,山东步卒,江淮剑客,河南强弩,各地区有各地区特色。汉末建安初百姓怕当兵,只是因为前些年仗打的太惨烈,死的人太多,某些将领渐渐不把兵当人看。萧言只要提高军人地位,保持低战损,无数涌入淮南的流民必将争相入募,扩军六万战兵并不难。 至于巢湖十县,地少人少…… 真实历史上,袁术何时败亡的?建安四年六月! 真实历史上,建安四年六月袁术吐血而死,立即掀开江淮剧烈兼并序幕----巢湖此时不博,更待何时?即便历史因为萧言这只蝴蝶有所偏折,在萧言的经营下,袁术彻底败亡亦在今年。 如果一切顺利,他萧言将会取代孙策晋位淮南霸主,怎会养不起六万精锐战兵? 先军政治,扩军六万,皆是萧言未来称霸淮南的布局。 第250 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三) () 第250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三)四军六校 尽管存在这些问题那些问题,巢湖终是遵循萧言意志,将先军政治定为国策。 会议后第二天,巢湖正式签发扩军六万军令同时,亦低调颁布十余条旨在提高军人政治地位的法令。先军政治一切以军事为重,军权是重中之重,绝不许他人染指,所以此番巢湖扩军六万由萧言全权主持。 时至今日,萧言入主巢湖业已数十月,日渐熟悉汉末军制优缺点,此番扩军索xing顺势推出新军制。 汉末军事编制,五人一伍,每伍5人;两伍一什,每什10人;五什一队,每队50人;两队一屯,每屯100人;两屯一曲部,每曲部200人;两曲部一都尉,每都尉400人;两都尉一校尉,每校尉800人,大抵属于两两制,将领辖兵偏少,体制较为臃肿。因萧言官职偏低,校尉、都尉不得不扩编四五倍,更是容易诱发混乱。 基于汉世编制种种不便,萧言变两两制为变异版三三制,五人为一伍,两伍为一什,三什为一标准队,三标准队为一联队,三联队为一营尉,三营尉为一部尉,三部尉为校尉。之所以说是变异版三三制,是因为巢湖新军制虽然以三三制为标准,但是三三制只是一个量化标准,落在实处时却绝不可能是三三标配。在萧言设想中,校尉是du li作战部队,每校尉应该维持10000人左右,相当于后世师级。然后校尉应该根据形势下辖五到七个部尉,每部尉维持2000人左右;部尉下辖三至四个营尉,每营尉维持500人左右;营尉下辖三至四个联队,每联队维持150人左右;联队下辖三个标准队,每队定额45人;标准队下辖三个什队,每队定额10人;队下辖5人,定额5人。 巢湖新军制,各校、各部、各营、各联队都是浮动人数,唯有标准队、什、伍是定额。之所以各队、各什、各伍为定额,是因为汉世冷兵器作战不像后世热兵器作战那么随意,冷兵器时代更讲究小团队作战,不组成小团队就没有办法杀伤敌人,更别提战场活命。汉世一名合格战兵,必须掌握三种基本战术:单兵战术、五人团队战术、十人团队战术,前时曾经提及斜梅式五人队形、奇兵式十人队形,就是这种小团队战术思想外现之一。萧言自热兵器时代穿越而来,冷兵器战术所知寥寥,巢湖现行的小团队作战大抵都是汉世标准以及太史慈个人改良,如此大环境下,萧言只能维持五人、十人定额战术演练。当然,无论如何说萧言总归拥有超越时代两千年的视野,汉世小团队战术在萧言手中亦有所改革:巢湖标准队定额45人,其中30人为三个主战标准什队,15人标准预备队,但凡30主战标准什队有所战损,预备队立即第一时间补充序列----预备队补充完毕怎么办?预备队补充完毕,等同该标准队战损三分之一,如此巨大伤亡,他们早该撤下休整啦。 除却基层小团队战术与后世大相径庭,巢湖新军制下,校尉相当于后世的师级;部尉相当于后世的团级;营尉相当于后世的营级;联队相当于后世的连级;标准队相当于后世的排级。校尉、部尉、营尉、联队、标准队,取代旧时的校尉、都尉、军侯、屯长、队正体系,看起来好像翻天覆地变化,其实就是换个名字罢了。就这般,萧言悄然无息完成改革,使得巢湖体系下虽无军衔制度,但是将官、尉官、队官阶级顿时泾渭分明:将官指各类将军,尉官指校尉、部尉、营尉,队官指联队、标准队。 扩军之前,巢湖军共有三部,分别是萧言直辖的北府兵,楚永直辖的红巾兵,太史慈直辖的两湖兵。此番扩军,萧言准备将巢湖军进一步切割为四部,自北府兵分出一部,并更名为近卫军,下辖一校,一万人;北府兵更名为北府第一军,下辖两校,两万人;红巾兵更名为红巾第二军,下辖两校,两万人;两湖兵更名为乌江第三军,下辖一校,一万人。其中,近卫军由萧言直统;两万北府第一军改由右校尉太史慈继任,以校尉军衔掌权两校;乌江第三军改由左校尉诸葛瑾继任;楚永位置不变,亦以兴巢校尉军衔掌权两校。 之所以改迁太史慈掌管北府兵,亦是萧言防患未然,避免太史慈昔日部将引发莫名骚乱。萧言每次任用太史慈,皆是擢升其位,众人亦是无话可说;而太史慈昔日部将,与他越行越远,未来必然渐渐融入巢湖体系:如此你也好,我也好,大家都放心。 为了进一步掌控军队,萧言此番扩军采用教导队模式,勒令各地选拔一批优异军官,送入乌江学院由萧言名义培训数十日,而后官升一级再遣返军中。在汉末玩教导队,或许有些形式化,但是总能增加一点向心力不是? 萧言入住乌江学院培训中低阶军官期间,合肥传来袁术消息。 曹操袭杀眭固,揭开河南、河北两大军事集团对抗序幕以来,曹操、袁绍两方不断展开外交战,积极拉拢各地军阀。不说其他军阀,单是巢湖十县,曹操就已遣人送来一批钱财和九江太守官印,至于袁绍使者,听说也在路上。 巢湖况且如此,何况寿春袁术? 袁绍彻底兼并公孙瓒后明文天下,使长子袁谭主政青州,使中子袁熙主政幽州,使外甥高幹主政并州,袁绍自己独统冀州。袁绍分封诸侯,“欲使诸儿各据一州”心思,一时显现无遗。建安四年四月末旬,袁术或许彻底承认失败,发书淮北:“汉失天下已久,豪雄逐鹿,分裂九州,此与周末有战国七雄无异,强者争相兼并尔!袁氏受命当王,祭祀先祖,符瑞炳然,岂能相让?今袁本初坐拥四州,民户千万,以强则无与比大,以德则无与比高,虽齐桓晋文,不能比肩。曹操小丑,自言救汉救危,其实祸乱朝政,诛杀忠良,焉能成事?吾当北征淮泗,连兵青、冀,共兴袁氏!” 袁术此番言论,虽然依然奢望封王一地,但已经明面示弱袁绍,宣告南北两袁之争就此成为过去式。袁绍没有对袁术示弱书信发表任何言论,袁绍长子袁谭却表示欢迎两袁和睦,并即时发兵进攻徐州,说是为袁术北归打开一条通路。徐州防线事关中原侧翼,曹操岂能容忍袁谭、袁术合军?曹操几乎想也不想,即时勒令刘备督军朱灵、路招,南下谯郡截击袁术。 乌江学院。 得到刘备南下谯郡截击袁术消息后,萧言陷入沉思:刘备截击袁术乃是三国历史著名事件之一,刘备说是截击袁术,其实是天高任鸟飞,趁着曹操自顾不暇之际,携军杀向下邳,占了徐州。历史典册还有记载,说是刘备南下本非曹操心意,只是刘备大军已出,曹操追之已晚。萧言降临汉末,设身处地亲临此事,却觉得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刘备南下谯郡截击袁术,再携军东去徐州,行军耗费时间何止一月?曹操真若后悔,怎会追之不急?恐怕郭嘉等人苦劝曹操囚禁刘备为真,曹操执意选用刘备亦为真。 萧言将刘备统军截击袁术军报递给周瑜,问道:“公瑾怎么看待此事?” “舍小利取大利!”周瑜即时答道:“曹操秉政,唯盟而已,关中群阀、河内魏种、豫南李通、青州臧霸等等,曹操皆是下放政权,宽怀羁縻。李通在豫南,何异刘勋在庐江?南阳张绣,有权有哉,然曹操连番征伐,不得安睡;冀州各郡,权归袁氏,余众唯有俯首听命而已。du li则军争,归附则削权,而听命曹操,上面朝廷允之,地方大权在握,谁人不喜?曹操之所以选用刘备截击袁术,亦有令刘备成为豫南李通心思。刘备经营徐州多年,南至广陵郡陈登,北至青州臧霸,皆有联系,有刘备帅统徐州之军,足以遏制青州袁谭以及淮南袁术、孙策以及我巢湖十县。曹操这是用徐州换取刘备忠心,使其联盟抗袁。” “哦!”萧言了然点头,继而轻声笑道:“原来如此,曹操道是心胸宽广!” “不宽广不行,曹操如不宽怀行事,谁会冒险与他舍命对抗袁绍?财帛动人心,曹操这是以区区地方小利,引诱各路军阀合盟共击袁绍而已!倘若曹操侥幸击败袁绍,制霸天下,你看他心胸还能这般宽广?”周瑜冷笑嘲讽,显然依旧不屑曹操品xing。 萧言遥望远处辛苦训练的低阶军官:“可惜刘备不是李通,区区短暂分封之利,是蒙蔽不住刘备双眼的。不过,刘备还是要防的,未来数月是我巢湖崛起关键时刻,绝对不能被刘备破坏。” “仲达进来总是说未来数月、未来数月,究竟欲与如何,难道是说寿春袁术?袁术虽然困窘重重,但是借助袁绍兼并公孙瓒之势,未必不能苟延残喘一两年……”周瑜道出埋藏心底许久的疑惑。 未来难测,哪怕强如周瑜也只能模糊判断未来趋势。萧言没有兴趣分析历史走向,不答反问:“今日是几月几日?” “五月二十一日。”周瑜答道。 萧言眯起双眼:“五月二十一日吗?乌江学院麻烦公瑾主持数十日……” 第251 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四) () ps: 补昨天的,今天的更新在晚上。 ------------------------------ 第251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四)说客袁茉儿 辞别周瑜,萧言只身返回扬武将军府。 袁术败亡之际,亦是巢湖投机之时,由不得萧言不慎重。萧言一边调军遣将,一边使人密切关注袁术动向: 建安四年五月初六日,袁术命令钟离县戍军试探进击徐州。奈何钟离县戍兵行政混乱,先是敷衍军令,而后前线稍遇挫折立即鸣鼓收兵,哭诉无粮无钱,恳请寿春发放开拨军费。 建安四年五月十二日,袁术大恨钟离县方面无能之余,又命令西曲阳、阴陵、当涂三县戍兵,越过淮河,进击谯郡。谁知三县戍兵与钟离县戍兵一般无二,没有心思打仗,只顾得哭着讨要开拨军费。 建安四年五月二十三日,袁术亲自统军越过淮河,出人意料向西而行,却是试图收降本家汝南郡,补充军资。奈何汝南郡北有曹操,南有李通,刘备更是即将率军杀来,汝南郡本地大族谁敢冒险支持袁术?因此,非但袁术所遣信使全部遭到婉拒,汝南郡东线抵御袁术的曹操阵营军队反而得到一笔援助,令袁术不禁恨声跳骂。 袁术三次北进遇挫同时,萧言也果断签发军命,勒命近卫军六千战兵(尚未扩军完毕)移军望洛县,配合驻戍合肥县的乌江第三军七千战兵,蟹鳌般包夹成德县,进一步加剧袁术大军生存危机。 ====== 建安四年五月二十八日。 望洛县南,巢湖北岸,萧言头顶竹笠,手扶鱼竿,孤舟垂钓。垂钓之意不在鱼,萧言今日孤舟泛湖非是陶冶情操,而是结合历史典册与当前形势分析即将爆发的寿春袁术之变,巢湖如何插足才能取得最大利益。 另外,袁术幼女袁茉儿也是横亘巢湖与寿春之间的一根鱼刺,尽管有种种因素可以无视,但是袁术毕竟是袁茉儿的父亲,毕竟是他萧言便宜岳父。巢湖如果主动出击逼死袁术,于私袁茉儿心中留下阴影,于公萧言引来悖逆非议,岳父是半个父亲,子迫父死,无疑是大逆不道。就像后世李唐,李世民杀兄自立污点,再怎么洗也洗不去。当然,父子冲突,婿侄冲突,并非是无解难题,只要表面做出“行不违国法,德不愧孝悌”样子,就能获得大众认同:譬如今日,袁术吐血而死之后,萧言再以女婿身份进军寿春,强势接收袁术遗产,众人非但不会责怪萧言悖逆,反而主动承认萧言拥有袁术遗产间接继承权----女婿比不得亲儿不假,但无论如何也比其他人强不是?袁术遗产的继承权,萧言排在袁术长子袁耀之后,却排在刘勋、孙策之前。 斟酌间,远处突然传来侍女鸾鸾熟悉的呼喊声:“萧郎!” 萧言扶起竹笠,恰见一叶扁舟向他驶来,鸾鸾立身船头朝着他挥手,鸾鸾身后另有一道倩影,竟然是袁茉儿……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萧言心底刚想起袁茉儿纠结事,袁茉儿就出现在他面前。却说,萧言元旦辞别曹操,立下擎天伟志,立时将袁术定为第一个兼并对象。碍于袁茉儿是袁术女儿身份,萧言心底既尴尬又愧疚,只好掩耳盗铃,避而不见,准备等兼并袁术完毕再对她解释心意。 两船靠拢,鸾鸾、袁茉儿相继走来:“萧郎,茉儿妹妹说有急事见你,非见不可。” 急事?寿春的事吧! 萧言目光移向袁茉儿:数月不见,袁茉儿清瘦许多,所幸不是病美人的清瘦,而是骨感丽人的清瘦。突兀面对袁茉儿,萧言不禁有点心虚:“寿春的事儿?” “嗯!”与萧言相比,袁茉儿倒是极其冷静,简略应付萧言一声就转向鸾鸾说道:“鸾鸾姐你先回去好不好?” “啊?”鸾鸾不禁一愣,继而又是娇声巧笑:“是不是要说些想念萧郎的情话?还不让姐姐听呢。” “鬼才找他说情话。”袁茉儿反手去推鸾鸾,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鸾鸾赶走再说。然而鸾鸾虽然与袁茉儿交好如闺蜜,心底却始终将萧言放在第一位,袁茉儿再强势她也先将目光投向萧言,等看到萧言点头示意,她才笑呵呵跳回扁舟。 “为什么让鸾鸾回去?难道你腰间藏着手弩,准备再劫持我一次?”萧言笑道。 袁茉儿白眼横剜萧言:“别嘻嘻哈哈的,我找你有正事呢!” “什么正事儿?”萧言拾起鱼竿,示意袁茉儿坐在自己身边说话。 袁茉儿人坐下来,开门见山说道:“堂叔击败公孙瓒一统河北的事儿,你应该知道吧?我晓得,近年来我父亲过的不顺,先是进攻徐州遇挫,后又被曹操夺走淮北沃土,不久又被你击败,但是我袁家又不是只有我父亲一人,你能击败我父亲,那我堂叔呢?只要我堂叔不败,我父亲随时都能东山复起,再聚兵马。” “那又如何?”萧言说。 袁茉儿继续说道:“前汉高祖皇帝使韩信巡兵河北,才能大败项羽,创建四百年帝业;后汉光武皇帝更是起家河北,渐次讨定中原、关中、淮南。我堂叔彻底击败公孙瓒,军威可比昔日前汉皇帝、后汉光武皇帝,九州中国从此再无敌手----军阀混争乱世到此已经结束了!秦末乱世有八年,王莽乱世有十三年,董卓祸乱至今亦已九年,比秦末乱世长,比王莽乱世稍短,民心已定,今后两三年不过是黎明年的黑暗。你萧言是厉害,可惜生的太晚,没有崛起的时间,你如果坚持拥兵自立,未来必然是公孙述第二。” “你们这些将军,杀过来杀过去,求的不就是抢地盘称王称霸吗?我堂叔久为汉官,深知汉家弊政,所以准备重启诸侯分封,袁谭掌青州,袁熙掌幽州,高幹掌并州,即是此证。你若归我袁氏,南北夹击曹操,我父亲可保你辟土江淮,受封九江王,世袭罔替。” 袁茉儿举例刘邦、刘秀,佐证今日袁绍的强大,令萧言从深层次明白官渡之战前的袁绍究竟是何等强势。不得不说,若非萧言熟知三国历史典册,恐怕也由不得不信袁茉儿这番言论。真实历史上,曹操帐下文武官吏在官渡之战前,之所以纷纷暗中向袁绍投递降书,怕也是认为袁绍已无敌手,九州即将一统吧? 可惜,萧言熟知三国历史,晓得袁绍是扶不起的阿斗,形势绝对占优情况下反而被曹操官渡一战杀的马蹄朝天。萧言只把袁茉儿言论当作耳旁风,呵呵笑道:“九江王,我记得秦末也有位九江王,是英布吧?英布、英布,记得英布应该是庐江郡六安县人,嘿,还真是巧啊,六安县不就在咱巢湖西北嘛!秦末有九江王英布,汉末有我九江王萧言,蛮带劲的……只是印象中,英布貌似很悲剧呀,前期投靠项羽,结果全家老小,被杀干净;后期投降刘邦,造反不成,死于乱民。袁绍封我做九江王是很好,可是谁能保证我未来不像英布那样全家被杀,死于乱民之间?” “我,我能保证。”袁茉儿盯着萧言,坚定说道。 萧言眨了眨眼:“怎么保证?” 袁茉儿吸了口气,说道:“你以前不是说喜欢我吗,只要我嫁给你,你就是我袁家甥婿,自然不用如外人那般严防死守。未来只要你不反叛,九江王永远不会改封他人。” “呵呵,茉儿你终于答应嫁给我啦!”萧言丢下鱼竿,反身捧起袁茉儿脸颊。 袁茉儿下意识向后退缩,继而想起刚才誓言,又羞红着脸任由萧言捧起:“你答应我了?” 萧言盯着袁茉儿双眸:“茉儿,我知道你一向讨厌军事朝政,所以别勉强自己。寿春咱父亲那里,河北咱堂叔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一一处理好的。别把寿春、巢湖之间的矛盾背在自己身上,朝政的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我和咱父亲之间的冲突原因并不是因为私人矛盾,更不是简单的杀过来杀过去抢地盘。寿春的事儿,我会处理好的。” “混蛋,你果然骗我。”袁茉儿脸颊集聚的羞涩瞬间转变为怒气,扬手扇向萧言。 萧言捉住袁茉儿手腕,无奈说道:“寿春、巢湖之间的矛盾,茉儿你背不起,也没有必要背。寿春搜集来的情报,鸾鸾也都简略告诉过你,你应该知道寿春数万军马真实情况,他们空有人数而已,根本没能力继续作战,几乎可以视作咱父亲的拖累,但是咱父亲会放弃他们吗?不会!” “咱父亲先前不是明文天下,说是准备携家投靠堂叔吗?我向你保证:只要咱父亲愿意放弃寿春数万战兵,孤身北去,我必然竭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陆地上或许我没能力从巢湖杀入青州,但是海上我有,巢湖水军足以暂时夺取长江出海口,甚至无须夺取长江出海口,我也可以请求广陵郡陈登协助,暗中护送咱父亲登上海船,驶向青州。不但咱父亲、咱母亲、小舅子,便是咱父亲身边重要部属将领,我也能够送出数百人。” 袁茉儿惊讶瞪大双眼:“真的?” 第252 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五) () 第252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五)袁术之死 耳听萧言愿意倾力协助袁术北归,袁茉儿不禁瞪大双眼,且惊且喜:“真的?” “比真金还真。”萧言笑道。 袁茉儿托起下巴陷入沉思:“那……” “巢湖虽与寿春交恶,却始终维持信使往来,回头茉儿你与他们好好谈谈,只要咱父亲同意弃军北归,我就拼死为他杀出一条血路。只是你也别有太多希望,我总觉得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咱父亲不会答应。”萧言说。 袁茉儿表示不信:“我父亲我清楚,他会答应的。” 建安四年六月初一日,萧言通过袁茉儿向寿春传递和平信号,说是巢湖愿意倾力护送袁术北投袁绍。奈何巢湖一腔好意不出意料石沉大海,袁术哪里根本不曾传来丁点回音,令袁茉儿既郁闷又伤感:“父亲究竟有什么放不下的?” ====== 视角转至袁术身上。 建安四年五月二十三日,袁术北越淮河,试图借势袁绍收降汝南郡,谁料袁术收降本家未果,反而为汝南郡当地大族所拒。此后,袁术不甘心失败,索xing留军淮北,孜孜不倦劝降汝南郡、谯郡,说是本家所在,总会有几个忠臣。可惜,袁术还没有等来汝南郡忠臣投效,北方已经传来消息,刘备、朱灵、路招大军进至陈郡,向汝南郡杀气腾腾扑来。袁术数万大军,士气低落,畏战至极点,闻听刘备即将攻来,当夜就诱发一次营啸事件。 穷困之间,袁术又想起昔日部下陈简,于是南渡淮河,进军安丰县。话说,建安三年四月,巢湖与寿春有成德之战,当时陈简一恨袁术衰弱,二恨袁术赏罚不公,趁着袁术兵败成德县,携军奔向大别山,宣布自此脱离袁术。而后寿春日渐困窘,袁术屡屡遣使招降陈简,说是前错纯属偶然,恳请念及袁术旧日恩惠,重归寿春。岂料,陈简自从携军入驻大别山山脉,借助连绵山脉挟持山边县乡,粮草充足,旧日精兵底气渐渐恢复,不久更是蛮横抢了北庐江郡,日子过的比寿春袁术强十倍,势强的陈简怎会屈从势弱的袁术?陈简前时业已三番五次拒绝袁术,此时更是果断拒绝接纳袁术,遣军入驻安丰县,威胁袁术再敢向前进军,他们就主动发起攻击。 耳听陈简传来威胁军书,袁术没有暴跳如雷,而是闭眼长呼一口气:“传令,回军寿春。” 向北有刘备,向西有陈简,向南有萧言,向东有陈登,四面包夹,当真是插翅难飞,可比于数百年前项籍垓下之围。近之袁术不可依,远之袁绍不可盼,袁术军中部将渐渐滋生效仿陈简心思,自安风县回军寿春途中,逃兵渐渐越来越多。 时至建安四年六月十一日,袁术独子袁耀终于忍耐不住,联合一批官吏逼问袁术:“北有刘备,西有陈简,北上路绝,何不东归?妹妹前时传来消息,说是巢湖萧言有意助我东归,父亲大人何不……” “滚,你这逆子给我滚!”没等袁耀把话说完,袁术已经捞起一卷竹简向他砸去。 “砰”袁耀避之不及被袁术砸的实打实,一时龇牙咧嘴起来。少年以侠气闻名京师的袁术,人虽老迈,手劲仍存,这一竹简砸的当真不轻。袁耀秉xing惧父,此时看到袁术暴怒异常,连忙逃走。但是,袁术能将袁耀一卷竹简砸走,却砸不走数万大军低落士气。袁耀此番劝谏虽然未能稍稍影响袁术,却在袁术军中掀起一朵朵浪花,当天夜晚,袁术帐下无数核心将领官吏集聚一处,恳请袁耀率领众人,再次劝谏袁术,逼着袁术采纳萧言海上北归建议。 建安四年六月十二日,袁耀统帅文官武将向袁术逼宫。一反昨日暴怒,袁术冷眼扫视群属,继而又向袁耀招手:“过来。” 袁耀胆战心惊走至袁术身边,唯恐袁术再突然揍他一顿。袁术盯着袁耀许久,神情时而失望时而欣慰,最终拍拍袁耀肩膀:“耀儿长大了!” 继而,袁术回视群属:“你们先退去吧,一切明日再说。” 群属一一退散。袁术本欲嘱咐袁耀一番,但是想了想,又向袁耀挥挥手,颓然说道:“耀儿你也退下吧!” 伴随袁耀离去,军帐一时空旷起来。袁术捧起一柄平素最喜爱的百炼宝剑,然后拔剑出鞘,随手丢落剑鞘,双手紧握寒光。左手细细擦拭剑刃良久,袁术突然将剑刃横在颈间,仰首悲叹:“英雄末路,壮志难酬,乌江项籍,亦是如此乎?” 剑刃轻触脖颈,带起一道鲜红血丝,袁术皱了皱眉头,忽然将宝剑投掷地上:“大丈夫岂能自裁乎?” 话音未落,袁术脸颊突然泛起一丝嫣红,继而咳出一口心头血…… 建安四年六月十二日,袁术突然咳血不止,未几陷入昏迷。十二日深夜,袁术从昏迷中醒来,仰天大呼一声“袁绍我不服你”,而后剧烈咳血,再度陷入昏迷,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尽杀雒阳两宫宦官,与袁绍南北分治的一代军阀袁术,就此落下帷幕。 建安四年六月十二日后,世间再无小袁将军。 袁术猝然吐血而死,致使袁术军陷入深层次混乱。昔日寿春之局虽然困窘,但是有袁术威望在,总归是一方势力;今日袁术仓猝去世,数万大军顿时失去心骨,崩溃即在当前。袁术既死,其独子袁耀当仁不让站出来,形式上继承袁术权力,袁耀一边置办丧事,一边提出自己意见:“南北两袁合一是我父亲夙愿,前时巢湖已经传来消息,萧言愿意助我北归。因此,我准备先将父亲火化,然后捧着骨灰前往冀州,待堂叔入主中原后,再迁墓汝南郡,诸君以为如何?” 袁术众属吏面面相觑,宁无一人当面表示支持,哪怕昨天他们还在拥护袁耀。却是袁术在与不在,等同天翻地覆变化,袁术虽然屡败屡战,但是十数年来积累起的声望可以比肩袁绍,即便袁术一人独归冀州,袁绍也少不得分给袁术一州之地,但是袁耀呢?袁绍最多照顾照顾袁耀本人罢了,至于袁术属从,爱滚哪滚哪里去!激烈夺权的袁绍帐下,怎会有他们一群败犬的位置?再者,有袁术在,寿春数万大军军权他们触摸不得,现在袁术已死,数万大军军权岂不是由他们分配。至于袁耀,年纪轻轻,又久在袁术身边,下面军卒谁认得他? 此一时,彼一时。 袁术众属吏暗中盘算一般,决定罢免袁耀,推举袁术从弟袁胤为主。袁胤与袁术同族,曾经担任过丹阳太守,虽然没有什么能力,却拥有深厚资历,当得起袁家老臣,袁术众属从如果以袁耀年轻为藉口,推举袁胤督政,却是谁也无话可说。好似往年孙坚遇难襄阳,其属从部将不是亲迎孙坚长子孙策,而是立时推举孙坚侄子孙贲为主,亦是这般心思。与袁耀不同,袁胤代表老臣势力,坚决反对借路巢湖:“萧言本是贼子出身,抄略郡县,为盗一方,岂能轻信?再者,萧言只送大臣不送战兵,其目的不言而喻,他是准备兼并我军,继而一统淮南郡,为祸扬州。我等都是朝廷大臣,尾随将军南征北讨,功勋无数,怎可听命于一位盗寇起家的毛头小子?” 因袁术突兀去世,数万大军分为袁耀、袁胤两派,而两派相争不过一日,根基浅弱的袁耀就已迅速告以失败。袁耀忿恨不已,既恼怒袁胤夺权,又恨他们不愿借路巢湖,诘问道:“诸君既然不愿借路巢湖,那将如何北归?” 袁术众属吏笑道:“陈简、刘备、萧言之所以敢逆击寿春,是因为将军与袁本初交恶,认为袁本初口上说得再好,心底也容忍不得将军。今时将军既然不幸去世,两袁彻底合一,他们再敢讨伐我们,等同冒犯袁本初威严。另外,袁本初雄霸河北四周,民户千户,不日即将挥军南征曹操,待曹操即将崩溃之时,我等再同盟陈简、萧言、孙策、刘勋等人,联军杀向汝南郡,一举捣毁曹操老巢,立下不世功勋,岂不好于今日狼狈北归?” “庐江太守刘勋,好名好义,我军如果前去归依,一则可使其制霸扬州,羁縻孙策;二则可解巢湖威逼之迫。我等前往庐江,刘勋必然善待我等,而后袁本初击败曹操后,我等亦可劝其筹建淮南联盟。如此,退可自保,进可取功,才是完全之策,公子还是年幼,不知老成谋国之术。” 袁耀虽然忿恨袁胤夺权,却亦觉得归依刘勋未必不是上上之策,只是他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妥,庐江拼搏哪有直接前往冀州安全。袁耀一念至此,表面缄默,暗中径自去找他母亲,问问他母亲有何意见。袁母又与袁耀不同,袁母也不说袁胤、袁耀谁对说错,只是吩咐袁耀从此禁口慎言:“寿春数万军权,现在不由我掌握,你径自说话挑战他们威严,纯属直言取祸,与其身死族灭,不如静待未来时机。我是袁术正妻,你是袁术独子,身份独特,无论是袁胤归依庐江,还是孙策、萧言称霸江淮,抑或袁绍兼并天下,他们总要给你父亲几分面子。” 第253 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六) () 第253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六)迎丧袁术 建安四年六月十四日,袁术死讯传至望洛县。萧言怔了怔,继而摇头感叹:“袁术终是不肯向袁绍低头。” 慎重翻阅一番军情谍报,萧言又不禁皱起眉头:伴随袁术仓猝去世,寿春政权立时分崩离析,派系互斗如火如油。 明面上寿春政权有两大势力,一则是以袁胤为首的勋功系,二则是以袁耀为首袁术核心谪系,当然袁耀斗争失败,现已被袁胤压下,日渐淡出视野。袁胤为首的勋功派势力,又可分为两大派别,一则是以袁胤、袁胤女婿黄猗为代表的袁氏宗族势力,二则是以袁术亲信属吏杨弘、张勋为代表的实权势力。而杨弘、张勋为代表的实权势力,更可再细分为以杨弘为首的文官势力,和以张勋为首的武官势力。 谪系、勋功系、宗族、实力派、文官、武官,各自互抱成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不肯服谁。张勋、杨弘方面,认为寿春无钱无粮不足居,数万大军应该迅速前往庐江郡;袁胤、黄猗方面,认为与其仓猝进军庐江郡,不如暂且回军寿春,先与刘勋讨价还价一番再说;袁耀方面,则听从袁母嘱托,三缄其口,不曾发表任何意见。截至巢湖密谍快马急奔望洛县之前,袁胤、黄猗和张勋、杨弘还在红脸争论。 于巢湖来说,寿春政权派系内斗激烈是好事,但又不全是好事。籍借袁术女婿身份,以及望洛县、合肥县一万三千名战兵,萧言已将寿春政权视为囊中之物,然而击败寿春是一回事,兼并寿春是一回事,降服寿春又是另一回事,萧言未来兼并寿春时,选择联合哪一派势力才好呢?无论袁胤、黄猗、张勋、杨弘,还是袁耀,后世历史典册记载皆是星星点点,萧言根本无从判断。 既然苦思不得,那就暂且放下,一切等巢湖军控制寿春再说。 想了想,萧言拾起谍报去见袁茉儿。得知袁术行军途中咳血而死,袁茉儿先是癔症许久,而后又抱着萧言哀戚哭泣。袁茉儿悲鸣半晌,情绪渐渐平静,萧言缓声道出本意:“小舅子正在为咱父亲筹办丧事,于公于私我都得去一趟寿春,你……” “去寿春,率军去吧?我父亲尸骨未寒,你就发军攻打我哥哥?”袁茉条件反射抬起头怒视萧言。 萧言仗着身高拍下袁茉儿前额:“傻丫头哎,你以为你哥哥能继承寿春军权啊?你哥哥真能有能力继承寿春军权,我还敢在巢湖经营地盘?寿春那里,现在当家的是你另一位堂叔袁胤。我率军攻打寿春,也是攻打袁胤,与你哥哥有甚关系。” “袁胤?”袁茉儿有点茫然。 萧言叹口气:“寿春那面各有各心思,乱着呢。如果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我是你袁家女婿,我绝不会此时出兵。只要再等数日,寿春各派矛盾急速激化,引发军械对战,待时我再强势出军,联合弱势一派打压强势一派,岂不好于今日?我之所以准备急速进军寿春,是不想你们兄妹留下遗憾,及时为咱父亲置办丧事,省的他们将未寒尸骨当作政治工具……你还别不信,历史上扛着灵柩闹腾的事儿,不要太多。” 袁茉儿紧咬嘴唇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你去寿春,行,但是带上我,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你不去我怎么去,不说置办丧事没有你怎么置办,单是没有茉儿你,袁家能认我这个女婿。”萧言笑笑。 ====== 建安四年六月十五日,萧言传令望洛县与合肥县,勒令近卫军第一校与乌江第三军第三〇一校,急速进军寿春。巢湖新军制,校尉为基础战术军团,每校有单独番号,番号序列萧言借用的是后世海军通俗标准,第一军第一校则记作第一〇一校,第一军第二校记作第一〇二校,第二军第一校记作第二〇一校,以此类推。至于近卫军属于萧言专属军队,直接采用第一校、第二校等等。 萧言崛起巢湖,严重威胁寿春南方,昔日袁术虽然无力征讨,却也在成德县布置数千戍兵,不指望能够击退萧言,只希望能够为寿春赢取足够的缓冲时间。成德县数千戍兵素以守御为主,巢湖战兵虽强,也须围攻数日才能取得成绩。萧言没有心思与成德县戍兵对耗时间,所以萧言启动跳蛙战术,仅仅吩咐乌江第三军留在成德县一部尉两千人,其他万余战兵直接越过成德县,插向寿春。 建安四年六月十七日,巢湖军前驱抵达寿春县。令萧言意外的是,寿春竟然是一座空城,原来袁术渡河招降汝南郡时是全军而出----至于袁术军主力数万战兵,如今尚在寿春县西三十里外。袁胤、黄猗与杨弘、张勋就归依刘勋具体时间始终没能谈不拢,然而受制于袁胤是寿春政权名义之主,数万战兵不得不向寿春县缓慢移动。六月十二日袁术去世时,袁术军距离寿春县八十里,行军五天后,距离寿春县三十里,日行军十里,这速度当真慢的惊人,足可见杨弘、张勋对袁胤的牵制有几分。 空城不占白不占,巢湖军前驱立即挥军入城,在寿春县城城门前高高挂起巢湖旗帜。闻讯前军占领寿春县,萧言勒令近卫军第一校分出一部两千战兵留守寿春,其他四千战兵立时更改方向,直扑袁术军主力所在。建安四年六月十七日,午后,近卫军前驱出现在袁术军主力侧翼。 红脸争论四五天,袁胤、黄猗、杨弘、张勋彼此失去说服对方的信心,准备就此分道扬镳,你袁胤、黄猗去你们的寿春,我杨弘、张勋去我们的庐江。就在袁胤摔东西斥骂杨弘、张勋两人悖逆时,斥候驰奔而来:“巢湖萧言率领近万名精锐,直插我军右翼,说是与袁小姐身披孝服,迎丧袁将军。” “谁,万名巢湖精锐?巢湖怎么可能悄无声息越过成德县?”袁胤大惊失色。 黄猗略皱眉头:“恐怕是袁茉儿小姐。将军猝然去世,寿春群龙无首,萧言挟持袁茉儿小姐进逼成德县,成德县戍兵无可依赖,难保不会弃械投降。没有想到巢湖兵来的那么快,萧言这是早有图谋啊!” “巢湖兵,棘手啊!”袁胤右拳击左掌,案牍前来回度步,神情仿徨:“巢湖兵勇武悍斗,那可是能够以少击多,碾压四方,擒杀吕布的主!将军在时尚且奈何不得巢湖兵,何况今日?别说军权被张勋侵夺大半,便是全部由我统帅,也奈何不得巢湖兵啊?北面去不得,西面去不得,前面又被巢湖兵拦住……” 黄猗神情凝重:“为今之计,只有再请袁耀公子出山。巢湖兵未曾趁我不备击溃我军,而是假借袁茉儿迎丧借口使我不战而降,显然所图甚大。早在前年巢湖业已传来零碎消息,说是袁茉儿小姐为贼所逼,充入巢湖山寨,萧言此番假借迎丧披孝,十成十是想以将军女婿名义接管北庐江郡。” “我袁氏世代名族,焉能联姻成德屠户!”袁胤咬牙切齿,恨声骂道。 “话不能这么说。”黄猗劝道:“乱世英雄多草莽,浪子韩信,县吏萧何,亭长吴汉,绿林贾复,莫非如此。又闻孙策之父孙坚,年少轻狡,为郡县所轻,聘妻钱塘县吴氏,吴氏欲拒之,而吴夫人劝道‘何爱一女而取祸乎?’吴氏迁家钱塘县,根基浅薄,惧孙坚祸乱其家,不得不被迫与之联姻。袁氏今日窘迫,何异于昔日吴氏?萧言今日之盛,岂不强于昔日孙坚数十倍?” “寿春九县,拱手相让,岂能甘心?”袁胤依旧犹豫。 黄猗继续劝道:“寿春四面皆敌,唯赖将军名望存之,将军既死,九县迟早为巢湖兼并。家翁贵有天命,岂可裹足寿春死地?与其舍死无力抗争,不如将九县卖与萧言,换取返回冀州海船。家翁若能平安回返冀州,那才是真正天高任鸟飞。” 袁胤脸色数变,最终叹口气:“刘备豫州兵已至汝南郡,哪怕没有巢湖,寿春也不是安稳地,罢了!罢了!寿春就让他萧言与刘备争去吧!我们去见夫人和袁耀。” 袁胤、黄猗瞒着杨弘、张勋,偷偷来见袁母与袁耀,先啰嗦絮叨诸多琐碎事,然后才说萧言协同袁茉儿迎丧,依循汉家礼制,当由袁术独子袁耀主持。袁耀心思浅没甚主意,只得把目光投向袁母。袁母说道:“亡夫膝下,唯有一子一女,若能齐全奉孝,亦能九泉含笑也。你们遣人去见萧言,他若是真心为我亡夫治丧,必须令我女儿亲来,我女儿不来,我不见他。” 袁胤黯然不喜,觉得袁母恁不知趣,正要反驳一二,谁想女婿黄猗却提前答应袁母条件:“理当如此,我这就亲自去见巢湖萧言。” 第254 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七) () 第254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七)约法三章 因无信心击退万余战兵,袁胤果断退位让权袁耀,并答应黄猗亲自出使巢湖兵一探萧言口风。黄猗行至巢湖兵军营,亲见近卫军数千精锐战兵,渐渐心惊:“张勋与之相争,不战则已,战则必败,小战小败,大战大败。” 一路缓行,黄猗心底越来越犹豫,考虑是不是放弃袁母开出条件。所谓袁茉儿亲至与否,其实代表萧言如何看待袁术,萧言先至袁茉儿后至,意味着此番治丧萧言是以巢湖扬武将军身份而来,袁母也须向他见以臣礼;袁茉儿先至萧言后至,则意味着此番治丧萧言是以袁术女婿身份而来,承认袁术寿春政权合法xing,萧言须向袁母执后辈礼。袁术治丧礼仪事小,寿春政权未来事大,由不得黄猗不认同袁母开出条件。只是亲至巢湖军营后,黄猗心底渐渐失去底气:军威如此,萧言有必要向袁术低头? 前路再远,终有尽头,黄猗望见萧言身影,正欲巧舌辩天下,抬眼忽见萧言身侧那位身披粗麻孝衣女子岂不正是自家表妹,袁术幼女袁茉儿?袁茉儿既然随军而来,萧言态度不言自明。黄猗顿时大喜过望,军政琐事避而不谈,只以袁胤女婿外家表哥身份向萧言唠叨袁术如何如何不幸,说得袁茉儿一时泪眼迷离。有黄猗从中撮合,袁胤、袁母当日答应无条件投降,并佐助巢湖兵布局,一举擒获杨弘、张勋等一干有异心的实权派官员。 如此,萧言不费一刀一枪,和平俘虏袁术主力数万人。 军事交割完毕,萧言偕同袁茉儿觐见袁母。袁茉儿扑入袁母怀中哭泣半晌后,袁母温和劝道:“小茉儿你一路辛苦赶来累坏了吧,先去军帐里好好歇歇。正好我有些话要问萧言。” 袁茉儿回头望望萧言,眉头皱了皱:“好吧。” 注视袁茉儿身影消逝门口,袁母才把目光转向萧言:“果然是年轻的紧,耀儿如你这般大时,还在与亡夫赌气说是宁死也不娶妻吕布女儿。吕布一代枭雄,袁本初奈何不得他,曹孟德奈何不得他,刘玄德奈何不得他,亡夫亦奈何不得他,偏偏是你这位少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夜陷下邳,活捉吕布。你行军野战很厉害,早在年前,亡夫就说淮南有两患,一则江南孙伯符,二则就是你萧仲达。甚至,亡夫临死前还说,孙策行事过于刚烈,能战不能守,最多不过一项籍,而你萧仲达不同,能战亦能守,非是池中之物。亡夫逝世不过三五日,你就率军突袭寿春,我想怕是早在巢湖攻陷成德县俘获茉儿时,你就开始布局今日了吧?你先别否认,朝政繁杂,非我一妇人所能理清,你何时布局我其实并不关心,我只问你未来准备如何相待我家茉儿?” “寿春九县是我所求,茉儿亦是我所求,茉儿姓袁,只是巧合而已。”萧言答道。 袁母眼角跳起:“你想说你是真心相待茉儿?” “当然。”萧言答道。 袁母摇头:“我不信!” “难道要我发誓?”萧言反问。 袁母更加摇头:“少年素爱一时之欢,喜新厌旧平常事,汉家四百年,多少宠妃盛极而衰,哪怕情重千金,陈阿娇也逃不了巫盅之祸。帝后尚且如此,况乎我家茉儿,我平生最信不得的就是少年欢爱海枯石烂誓言。” 萧言不禁苦恼挠挠头:果然一如后世,丈母娘都是不好对付滴。 哪想萧言刚把袁母视作隐藏大boss,事情突然峰回路转,袁母又说道:“我虽然不信你能真心相待茉儿一生,但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万事由不得我做主。未来不可知,唯能未雨绸缪一二。我亡夫说你萧仲达野心甚于孙策,想来你兼并寿春九县之后,绝不肯固守区区九江郡一地。两军对战,固然胜负取决战卒,然而正义之师总要强于不义之师,如果有我以亡夫遗孀身份助你,未来巢湖与刘子台(刘勋)、孙伯符两军对战时,总能争取几分人心。不过若想老身倾力助你,你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助与不助,以后再说。单凭我喊你一声岳母,万事我能答应就答应。”萧言说道。 袁母点点头:“第一个条件,你须娶茉儿为正妻,正大光明的娶,婚礼由我主持。” “娶妻茉儿自是理所应当,只是,父亲初丧,茉儿怕是要坚持守孝,孝期未满……”萧言疑惑反问。 袁母摆手说道:“论及丧事礼仪,我比你熟悉。茉儿早已离家迁居巢湖十数月,虽无婚庆之宴,却有婚居之实,此番守孝,不该以未嫁女身份服孝斩衰[1],而是应该以已嫁女身份服孝大功[1],等会我就让人替她换上熟麻细布,契合丧礼。大功之礼,哀容十五日,服期有九月。今时六月,九月之后,为明年春末,届时我为你们补上婚礼。如此,你还有何话说?” 注[1]: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谓之五服,远近亲疏,丧事之礼。 “既是如此,一切全凭母亲做主。”萧言答道。 袁母又道:“第二个条件,是耀儿。未来你以亡夫女婿身份权掌扬州,想来必然视耀儿为眼中钉----你先别说话,世情如此,史书相关记载可谓数不胜数,你今日再信誓旦旦,也逃不过历史宿命。与其令你未来百般顾忌耀儿,不如使耀儿早早彻底退出竞争,郎中闲职耀儿统统不要,我只求你准许耀儿安生读书,未来做一个经学博士。我袁氏先祖,以《易经》起家,无论家世盛衰,传家族学万不能丢。自我袁氏先祖传承《孟氏易经》绝学,哪怕王莽乱世都熬过去了,反而是近十年来,亡夫与袁本初兄弟两人南北苦心军争,利益熏心,将家学彻底丢了!亡夫困足寿春,于我家是不幸,于我袁氏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幸事,袁本初诸子分封,求的是王霸之业,家学自然丢的更远。既然这样,那以后就由我家耀儿传承家学吧。” “富贵传三代,家学传千年,舅兄继承《孟氏易经》,自无不可。”萧言答道。 袁母继续说道:“第三个条件,是亡夫。墙塌众人推,树倒猕猴散,亡夫离世,寿春更主,世人以成败论英雄,少不得无端玷污亡夫声名,说我亡夫穷奢极欲,一顿餐饭要宰一头鹿、三头牛、五口猪、十口羊;说我亡夫荒淫残暴,媵御数百,夜夜笙箫,肉林酒池,挖心炮烙。你要向我保证,巢湖绝不能姑息此类流言,令亡夫泉下不得安生。” “翁婿之情,岂能容忍宵小败坏父亲名声。昔日舒仲应为沛相,守戍淮北,父亲械送军粮十万石,而舒仲应为求虚名,军粮尽散饥民,致使淮北戍兵缺粮乏困,怨声连连。舒仲应乱政如此,父亲亦宽恕其罪,仅仅责备他散粮之前未曾向寿春禀报而已。父亲败则败矣,然不容宵小诋毁,其污父亲之名,亦是污我巢湖之名。”萧言答道。 袁母长舒一口气:“得你承诺,虽不敢尽信,吾心亦可知暂安。俗语有曰: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一地有一地风俗。亡夫家世富贵,多用名士,受累虚名;你则出身寒野,唯才是举,定然重实利而轻虚士,看不惯他们虚浮行径。亡夫留下属从,你好生甄别,该驱赶的驱赶,该遣散的遣散,该提拔的提拔,该重用的重要,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不要滥杀,能不杀就不杀,尤其是那些浮夸名士,你若觉得讨厌,赶走就是。” “理当如此。”萧言答道。 袁母点点头:“听袁胤说,亡夫留下的属从各有心思,混乱不堪,你还是过去亲自负责吧。至于亡夫丧事礼仪,一切由我与耀儿、茉儿母子三人操办吧,军国大事要紧。” 且不提萧言感概离去,但说袁母将她与萧言约法三章转告一对儿女,听得袁茉儿峨眉蹙起,听得袁耀龇牙咧嘴。 “经学博士,娘哎,你饶了我吧,我真不是那块料,那玩意比兵书还枯燥无味。我们还是去冀州吧。”袁耀斜望袁茉儿一眼:“巢湖萧言之所以挟持妹妹,无非是想不战而降寿春九县。今日他得了寿春,妹妹已是无用,正好我们一起去冀州……” “荒谬!”袁母横瞪袁耀一眼:“《易》经你不学也得学,军阵比不得袁绍那庶子就罢了,家学再比不得他,我们一房那就彻底完了!冀州,冀州,你以为寄人篱下滋味能有多好?刘婆娘不知要多埋汰我们母子呢,你娘我只要一日没有饿死,就绝不踩她家的门槛。” “连你小家小户出身的妹夫还晓得‘富贵传三代,家学传千年’,偏生你这个混货不懂。今时不比往日,再也不能由你混混度日,以后给我好好读书,读不出来.经学博士,我就不认你是我儿子。” 第255 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八) () 第255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八)平反袁术、刘备东行 建安六月十八日,袁术灵枢就地入葬寿春县东南。此后,因有袁术遗孀袁母以及袁耀、袁胤、黄猗等人竭力支持,再加上巢湖一万三千精锐战兵威压,不但成德县、西曲阳县、阴陵县、钟离县、当涂县、义成县、平阿县、下蔡县等九江郡八县陆续纳降投诚,便是远在淮北沛郡的袁术旧部也送来降信。 依据寿春兵籍户薄记载,袁术帐下现有各类兵卒共有五万六千人,数字看起来庞大,其实囊括不少民兵、县兵、丁兵等等,真正能够行军野战的,也就三万余人。萧言依循巢湖募兵旧例甄别数日,从中挑选战卒两万一千名并入巢湖兵,其余三万余名丁兵尽数遣散。 两万一千人袁术旧部,萧言给予他们两个校尉编制。为收拢昔日忠于袁术的旧部,萧言一面以袁术女婿自居,一面弘扬袁术功绩,并特意以袁术名号新建一军团,号曰仲氏第四军,仲氏,即是袁术昔日国号。仲氏第四军下辖一校,即第四〇一校,校尉为袁胤女婿黄猗,绝对纯正的袁术谪系。当然,为避免仲氏第四军而后叛乱为祸,第四〇一校虽是满编校,但是其中袁术旧部只有两部尉四千人,其他六千人或者由其他军调遣或者由新兵补充。袁术旧部余下一万七千人,其中一万三千人被打乱编入其他校尉,另外四千人新设为一〇三校,并入北府第一军。 寿春袁术事变之前,巢湖已有扩军六万计划,此番收编两万一千名袁术旧部,只不过是加速巢湖扩军而已,并没有带来慌乱。当然,巢湖先前扩军六万计划也顺势修改为扩军八万。 放权容易收权难,萧言铁腕遣散重编政策自然引起袁术部将敌视,好在此时寿春缺粮乏钱叛乱无门,即便少数人狗急跳墙,也被巢湖兵迅速击溃碾压。 袁术昔日寿春政权有三块,一则寿春,二则钟离,三则淮北。萧言早知历史,晓得明年官渡之战曹操胜袁绍败,击败袁绍之后的曹操,军势强盛,精骑无数,巢湖若想对峙曹操,也唯有效仿真实历史上的孙权,以沟壑河渠拦挡曹操的铁骑雄师----巢湖北方防线当以淮河为准绳,重现真实历史上的东晋淮河防御体系。既是如此,此时经营淮北有害无利,与其经营淮北,处处受制曹操,不如今日稳守淮河,全力剿杀孙策,率先一统江南千里江山。 因此,兼并袁术旧部后,萧言即时调整九江郡辖区。 袁术既死,其所置淮南尹自当废除,更换九江郡旧名。案,汉世九江郡,地域囊括淮河南北,譬如义成县、平阿县、下蔡县等三县,县府全在淮北。受限南北地理,巢湖北方防御线务必以淮河为准绳,萧言无论如何舍不得九江郡淮北三县,也只能果断放手。当然,即使巢湖无力兼并淮北三县以及南沛郡,也绝不能轻松让给曹操,于是萧言再度复制丹阳郡掺沙子旧例,将淮北三县以及南沛郡大大方方分给某些极端忠诚袁术,对巢湖有好感却又不情愿效力巢湖的袁术旧部,让他们成为巢湖淮北防线一道屏障。 经萧言调整后的九江郡真正辖区,北邻淮河,南抵长江,囊括襄安县、兴巢县、望洛县、合肥县、浚遒县、历阳县、阜陵县、建阳县、全椒县、成德县、寿春县、西曲阳县、阴陵县、钟离县、当涂县,凡此十五县。十五县之九江郡,不是完完整整的汉世九江郡,但是添上西南原属庐江郡的舒县和襄安县两地,则巢湖之九江郡基业业已胜于汉世九江郡。 建安二年六月入驻巢湖,建安四年六月兼并袁术,短短两年十二月,萧言自不得志狼狈游侠,摇身一变成为郡级军阀。 众所周知,后世历史典册记载里,袁术与人印象大抵反面远远多于正面,当然刘表、公孙瓒之流记载也比袁术好不到哪里去,谁要他们败了呢。世人总是将失败者的缺点放大百倍来批驳,将胜利者的优点放大百倍来膜拜。 萧言后世读史无须在乎袁术声名,袁术声名好也罢坏也罢,皆与他无关。 可是,现在不行! 萧言兼并寿春,以女婿身份继承袁术遗产,袁术声名好坏关乎他未来一统江淮的法理。萧言需要袁术声名无污,巢湖需要袁术声名无污,一统江南需要袁术声名无污。因是,待萧言大致掌控寿春诸县后,立即聚集一批论客,全面为袁术平反,务必令袁术形象光辉化,使之成为巢湖未来一统江淮助力而非阻力。 平反要想别人信,非但不能尽说假话,反而必须保证事事为真----只说真话,但可以说部分真话,用事实来编造谎言。 首先要解决袁术为何战败。如何为袁术平反呢?前时说过,袁术昔日任命舒仲应为沛相,械送军粮十万石,舒仲应军粮不与军队,反而私自尽散饥民,此后袁术仅仅笑斥舒仲应独享爱民之名,并不曾因之重罚舒仲应。萧言便以此事大做文章,论述当时十万石军粮重要xing,根究袁术当时之所以乏粮兵败,全在舒仲应散粮----袁术兵败是因为他太仁义,军粮常常散给饥民,从而导致后勤崩溃。兵法有云,慈不掌兵,袁术就是败在慈上。袁术能为治世臣,不堪为乱世将。 其次要解决袁术称帝之议。史书有载,袁术称帝寿春,天下皆叛。如何平反呢?萧言从根本上否决袁术称帝之论,称之为流言,说寿春根本没有僭越宫殿祭祀----这点寿春所有臣吏都可证明,袁术即便想凑齐僭越礼仪他也凑不起啊。袁术自称仲氏,筹建淮南尹,不是僭越称帝,而是辟土称王,仲氏不是王朝帝号,而是王国国号。辟土称王虽然依旧叛逆,但是却契合今时汉末即将再现春秋战国的主流思想,缓解矛盾。 最后要解决淮北陈郡责难。史书有载,袁术刺杀刘宠,陈、梁二郡叛。萧言摆事实讲道理,尤其有陈洛儿从旁协助,详细佐证袁术当时没有必要刺杀刘宠。继而萧言又令人隐晦暗示,谁得利益谁嫌疑最大,袁术以侠气闻名京师,而某矮子自幼以刺客知名,先是刺杀宦官张让,后是刺杀董卓,多刺杀一个刘宠岂不理所当然? …… 萧言聘用的论客,全开马力洗白袁术,掀起一场舆论战,即便他们不能将袁术彻底洗白,也可使袁术不再全身漆黑。 ====== 视角转向淮北。 建安四年七月初,刘备督率朱灵、路招等万余豫州兵踏入谯县不久,忽然得到袁术病逝消息。袁术名望与袁绍比肩,其若举起袁绍旗号北伐兖、徐,豫东必为之震动,所以曹操顾不得分化袁氏心思,立即委派刘备率军截断袁术北上之路。然则今日袁术已死,寿春为萧言所并,豫州兵还有必要南下?万余豫州兵由是停军不前,飞马报与许县。 得知袁术去世基业为萧言所并,许县亦是且喜且忧,喜的是袁术逝世,南北两袁会合中原已成黄粱梦;忧的是萧言兼并寿春,撑起的是袁术女婿旗号,萧言会不会继承袁术遗志,挥军杀向淮北。许县仿徨十余日后,淮南再度传来巢湖消息,说是萧言军阀习xing,意在兼并,并无北上心思。许县曹操顿时抚须含笑,与左右说道:“萧仲达勇则勇也,然则小家小户,眼界局限一地,只求地方兼并,不知中国大势,其在淮南,不足虑也。” 建安四年七月末旬,曹操喝令刘备回军许县,并遣使南走巢湖,诏书策拜萧言为九江太守,一如当年后知后觉诏书任命孙策为会稽太守。 河北河南战线连绵数千里,曹操急需兵力维持黄河防线,所以朱灵、路招等将接到曹操军令后,即时准备携军回返许县。恰在此时,刘备悄然露出獠牙,说袁术虽死萧言不可不防,且袁谭急攻徐州,豫东不能无兵。继而,刘备又说豫东不能无兵许县更不能无兵,所以朱灵、路招等将暂且携军回防许县,他刘备则在豫东就地招募数千战兵,截断萧言与袁谭来往之路。此番豫州兵南下,刘备为主将,朱灵、路招为副将,刘备坚持留军豫东,朱灵、路招又有何话说?再者,刘备谪系兵马寥寥无几,朱灵、路招也不怕刘备另起异心,所以乖乖听命回军许县。 伴随朱灵、路招等曹操谪系回军许县,刘备顿时海阔凭鱼跃,调头进军徐州。先前曹操攻陷下邳斩杀吕布,吕布所降部将多就势分封徐州周边郡县,为当地县令县长。此番刘备进军徐州,沿途一一拜访吕布旧部,叹息吕布昔日英勇,感概曹操寡情薄恩,劝诱他们跟随自己进军徐州----好像当初苦劝曹操斩杀吕布的不是他刘备一般。然则,由穷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吕布旧时部将先前跟随吕布时呼啸州郡那是何等风光,如今屈坐一县受制郡吏,自然觉得万般憋屈不得已意,不禁下意识听信刘备策反言论。等他们反应过神来,再想脱离刘备----哼哼,你以为刘备撑着仁义旗帜就好说话? 譬如吕布部将秦宜禄,也就是下邳城外,曹操、关羽争着抢他老婆杜氏的那位绿帽男。吕布兵败下邳,秦宜禄归降曹操,受封豫州沛郡铚县县长。刘备转向进军徐州,路经铚县,与秦宜禄促膝而谈,说的秦宜禄一时豪情万丈,当场扔了铚县县长官印,发誓与刘备一起反了那个给他带绿帽的曹操。弃官尾随刘备进军徐州数里路,秦宜禄脑海渐渐清醒,暗道我就是反曹操,也不该跟着你刘备反啊,你刘备百战百败,连吕布都斗不过,我跟着你能成什么事啊?于是秦宜禄后悔了,要返回铚县,结果,结果被张飞杀了。 就这般,刘备仁义无双感动诸多吕布旧部,渐渐拉起一支进军下邳的队伍。 第256 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完) () 第256天下一盘棋,淮南我称王(完)寿春六杰 治国之道,文武并重。 萧言兼并袁术旧部,铁腕改编两万袁术旧部同时,又从巢湖急速调来周瑜,借助周瑜世代京宦名家公子以及昔日侍奉袁术情谊,劝降、招揽袁术文官旧部。袁术不愧是能与袁绍、曹操并肩的大号军阀,麾下能吏名士数不胜数,郡太守州刺史之才比比皆是。可惜他们资历、出身太高,连四世三公之家的袁术都很难彻底降伏,何况两年前还在成德县厮混游侠的萧言。譬如袁术帐下有老臣徐璆,此公为汉灵帝年间名臣,更曾协助朱儁平定黄巾之乱,勋功累累,袁术面前都敢呲牙咧嘴,你能指望他效力巢湖?开玩笑。 袁术麾下类如徐璆这般赫赫汉末名臣,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这般名臣于巢湖有用没用?当然有用。或许远远比不得乱世之际的萧何、韩信、张良三杰,但是他们亦属当代精英,才干绝对不能忽视。 可惜,他们资历太高,巢湖用不起。 史书有汉末奇才评价的周瑜,自然深知巢湖格局所在,所以此番受命招揽袁术旧部,周瑜的目光主要集中于中庸之才以及资历相对薄弱的少年英俊。建安四年七月末旬,伴随袁术旧部挑选出来的两万余战兵改编进入程序,萧言渐渐空闲起来,脚步不由得走访周瑜,笑问周瑜已为巢湖搜寻几位能吏英才。周瑜不慌不乱抽出一张硬纸:“耄耋之臣,心念旧朝,巢湖任之无用,与其如此,不如专注发掘少年英才。今恰有六位年少英才,正欲荐于仲达案前。” 萧言接过硬纸,顿时惊喜异常:周瑜所荐六人,萧言竟然认识大半。 鲁肃,字子敬,徐州下邳郡东城县人。历史典册记载:鲁肃夏口结盟刘备,协助周瑜火烧三国赤壁,与周瑜、吕蒙、陆逊并称为“东吴四杰”。 蒋济,字子通,扬州九江郡平阿县人。历史典册记载:蒋济曾任职曹操丞相府主薄,历仕三帝,为曹魏重臣,陈寿《三国志》其与程昱、郭嘉、董昭、刘晔并列为一传。 桓范,字元则,豫州沛郡龙亢县人。历史典册记载:桓范素有智计,然不为曹爽所喜。司马懿高平陵之变欲杀曹爽,桓范携带大司农官印出城,劝曹爽暂避许昌,传檄四方反击司马懿,奈何曹爽心怀侥幸,束手而降,遂为司马懿所杀,桓范亦未能免难。司马懿高平陵之变,蒋济非司马氏党羽,而后斟酌时局,屈意隐志,是岁郁郁而忠;桓范急兵救驾,而为曹爽所卖,不幸丧命刑刀。桓范、蒋济,高平陵之变后两人相继离世,成为一时之叹息。 胡质,字文德,扬州九江郡寿春县人。历史典册记载:胡质为曹魏名臣,先历仕郡太守,而后迁荆州刺史,征东将军,对峙孙吴。 蒋干,字子翼,扬州九江郡寿春县人。历史典册记载:蒋干以才辩并称,独步江淮之间。另,或许因为蒋干才辩之能,未能劝降周瑜,致使《三国演义》对其肆意嘲讽,从而成为后世名人,呃,是名丑。 朱绩,扬州庐江人。历史默默无名。此朱绩,非东吴知名将领本姓姓施的那个朱绩,东吴那位朱绩其父朱然,此时才十八岁呢。 周瑜所荐六人,鲁肃、蒋干、蒋济、桓范萧言皆是耳熟能详,胡质亦有模糊印象,唯有朱绩一无所知。不过萧言也没有在意,朱绩能够值得周瑜向他推荐,自然有一定才能。至于为甚朱绩历史毫无声名,或许是他声名不符其实,或许是他时运不济,或许……哎,三国纷乱百年,能在史书留下姓名的也就百十人,何必那么苛刻要求朱绩呢! 萧言思索如何安排鲁肃、蒋济、桓范、蒋干、胡质、朱绩六人职位时,周瑜又递过来一张名单。名单上面密密麻麻记满名字,最少有四五十人,萧言略略一看,竟全是袁术麾下那些耄耋老臣、名士冠族。周瑜问道:“巢湖区区一郡之地,根本不可能留住他们的心,仲达准备如何处置,任由他们散往荆州、淮北?” “不行。”萧言即时表示反对:“任由他们散往他郡,岂不是增添敌人实力?徐璆先前亦是不愿效力袁公路(袁术),袁公路如何处置他的?禁足寿春,使其不得北归许县。和徐璆一样,这些人全部监管起来,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嗯,巢湖未来当须文武并重,正好我准备在成德筹建一所成德书院,与兴巢县乌江学院遥遥呼应,这些人都去读书教学生去吧。” 周瑜录下姓名的袁术旧部,可不是简单流民,离去就是简单离去,他们都是当世精英,倘若任由他们离去巢湖时,不知道要使什么坏。譬如萧言大拇指压住那个名字----刘馥,字元颖,豫州沛郡相县人,可是历史知名能吏。 真实历史上,袁术逝世而寿春乱,先是杨弘、张勋移军江东未果反而被庐江太守刘勋兼并;而后袁胤、黄猗又惧怕刘备、朱灵、路招大军越过淮河,急忙投奔庐江,淮河纷乱之际,刘馥说动袁术淮北旧部改旗易帜归顺曹操。次年,曹操备战官渡,忌讳孙策孙权兄弟却无力南顾,遂擢升刘馥为扬州刺史,全权处置淮南诸事。刘馥至淮南,先是说服庐江郡大别山山贼梅干、雷绪、陈兰等人合作共抗东吴,而后又新建合肥县城,治理芍陂湖,高垒城墙,广集物资,备战孙策、孙权。终刘馥一生,孙权未能北越淮河一步。这般能吏,岂能白白让给曹操,然后曹操再派遣回来祸害巢湖? 似这般人才,既使不为我用,也要禁足巢湖。 萧言定下筹建成德书院,禁足袁术旧部名臣之余,忽又想起一事:“公瑾向我举荐鲁肃,可是鲁肃已在巢湖?鲁肃不是迁家江南吴郡了吗?” “鲁子敬迁家吴郡,什么时候的事?他一直在淮南啊。”周瑜茫然不解。 “就是……”萧言掰着手指数年份:“就是建安二年。不知公瑾你是否晓得,不仅你与鲁肃交好,成德刘晔亦与鲁肃相识。建安二年四月,嗯,或者建安二年四月之前,刘晔厌烦郑宝日渐逼迫,所以募集壮士于芍陂湖,特聘豫北剑客唐万,又遣人请鲁肃相助,准备杀贼靖乱。” “建安二年四月,建安二年四月,哦,我想起来了。”周瑜渐渐回忆起两年前旧事,恍然大悟说道:“仲达是说,你与刘子扬合谋诛杀郑宝之时,曾经遣人前往东城县请鲁子敬相助。” 萧言忆起往事,亦是不禁感慨万般:“不是我与刘晔请鲁肃相助,而是刘晔请鲁肃相助。倘若刘晔请到鲁肃,那就没有我什么事啦,在那之前我与刘晔根本素不相识。就是因为刘晔没有请到鲁肃,又听说鲁肃迁家江南,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回来,我才能充作鲁肃候补,斩杀郑宝。” “哈。这么说来,若非刘子扬听说鲁子敬迁家江南,仲达或许就不会参与诛杀郑宝。不参与诛杀郑宝,仲达或许就不会对巢湖感兴趣……如此说来,仲达之所以入驻巢湖,兼并九江郡,起因全是刘子扬失望鲁子敬未能赶赴成德县?” 萧言笑道:“还真是如此。不瞒公瑾,早在两年前我就已断定袁公路东征吕布遇挫,继而淮南基业分崩离析。当时我是寒家小户,入不了士族法眼,所以准备行贿县衙,入职亭长,好好做官,静等袁公路淮南基业分崩离析----唔,就是等今天之局势。倘若世间无我巢湖十县,割据巢湖的依然是水贼郑宝,江淮局势公瑾可想而知。我两年前的设想,就是入职县衙混资历出身,然后亭长练兵,待淮南大乱,我再收揽数百乃至近千流民,投机孙策、曹操两者之一。” 周瑜双眼越瞪越大,最后长叹一声:“时也,命也,看来是我周瑜命中注定要追随你萧仲达。” 周瑜摇摇头,继而又说道:“仲达可知道,建安二年四月,鲁子敬人在东城县,根本不曾迁家江南。鲁子敬之所以婉拒刘晔邀请,是因为我。两年之前,非但仲达看出袁公路即将分崩离析,我亦认为袁公路未来必将败亡,当然我比不得仲达,建安二年时我断定袁公路进军徐州必将遇挫,却没有想到袁公路后来败的那样凄惨,全军主力竟然尽数被吕布歼灭。” “因为两年前看衰袁公路,我断定九江郡、广陵郡难逃战火,江淮之间安静之地唯有庐江郡。所以,我劝鲁子敬迁家庐江郡躲避兵灾,而鲁子敬亦被我说服。当时刘子扬来信,语焉不详,鲁子敬与我皆认为是一桩小事,比不得迁家大事,所以就谎言推脱刘子扬之请,说鲁子敬人已不在东城县。我与鲁子敬原本计划,是我先到任居巢县,稍稍安定之后再协助鲁子敬全家迁居居巢县,静观江淮之变……当然,如果不是仲达,我协助鲁子敬迁家居巢县后,再见到袁公路被吕布剿杀主力,恐怕我与鲁子敬当真业已迁家江南吴郡,避入孙伯符羽翼之下。” 第257 向西!向西!再向西!(一) () 第257向西!向西!再向西!(一)今年九月,饮酒庐江 世间若无萧言,则鲁肃先与周瑜合谋,而后移居居巢,未几迁家吴郡,从募孙策。 可惜,周瑜赴任居巢县途中为萧言拦截,被迫囚禁于巢湖十八个月,历史因而拐角。耳听周瑜详细叙述往日旧事,萧言心底不禁充满自豪:“世间万事真是一环套一环。周瑜临时起意走访巢湖,我当机立断囚禁其人,不但借他居巢县长官印弄来一笔粮食,更让孙策、孙权兄弟失去周瑜、鲁肃两员大将。东吴四杰,巢湖已有二,足以与孙策……不,当今之时,陆逊陆伯言尚且在家读书,吕蒙吕子明还是先登小校。东吴四杰,孙策、孙权兄弟只能算勉强拥有半位,怎能与我巢湖相比。” 欣喜之余,萧言又想起一事:“不对啊。公瑾旅居巢湖之际,我曾遣人搜寻鲁肃,鲁肃如果一直留家东城县,巢湖怎么找不到他?” “此事仲达如果月前问我,我亦回答不能。”周瑜回答道:“仲达兼并寿春,以我安抚诸县,鲁子敬因之登门见我,一诉两年离别之情。建安二年仲达诈计留我,江淮传起我遇难长江死讯,鲁子敬当时且疑且怒且惧且恐,遂召集乡老宣布迁家江南,暗中却令家人藏入偏僻山村。此后,鲁子敬募集勇士二十人,结伴潜行江表,调查我之死讯究竟是真是假,只是最终一无所获,不得不返回偏僻山村继续奉养老母。” “直至今年初听说仲达任命我为舒县县令消息,鲁子敬才又泛起心思。鲁子敬本欲来巢湖见我,谁料家中祖母突然患病,张八岭山脉又是群贼汹汹道路不通,鲁子敬由是未能远行巢湖。另外,东城县本属下邳郡,而后又受袁公路影响深远,广陵郡陈登越郡驻军东城县,引起当地豪强不满。鲁子敬平素知名郡县,寿春有他熟人,我又任职巢湖,东城县豪强贪恋鲁子敬能够同时联系寿春、巢湖,所以齐力推举他为东城县县长,而袁公路当时原本无力掌控东城县,见东城县豪强协力推举鲁子敬,也就索xing顺势承认。也是因此,鲁子敬此番觐见寿春,不但送来他本人,更送来东城县户籍。” 萧言不禁讶然:“东城县?我记得广陵郡曾在东城县驻守千数战兵……” “鲁子敬之所以能够掌控东城县,仲达数月前慧眼任命的能吏建阳县县令仓慈,其中居功甚大。”周瑜笑道。 萧言更加惊讶:“仓慈我知道。自我准许他开辟新县,联合广陵郡清剿张八岭山贼以来,他在建阳县干的有声有色,当地多有称誉。但是,他和东城县政局有甚关系?” 周瑜说道:“仓慈奉命建制建阳县,亲自前往广陵郡面见陈登,要求联合驻军东城县而遭到陈登拒绝,于是他退而求其次主动让利广陵郡,说服陈登派遣四百名战兵入驻建阳县,联合剿匪张八岭山脉。仓慈率军剿匪时,又以东城县县府临近张八岭东侧山头为藉口,请建阳县广陵兵联络东城县广陵兵帮忙聚集东城县当地大族,强制要求当地大族派遣数人或者十数人配合剿匪。” “剿匪张八岭之际,仓慈特意挑选精锐,扬我巢湖军威,某次剿匪演练,我巢湖兵一队五十人,更是当众轻松击溃四百人广陵兵,引起轰动。张八岭剿匪两月,仓慈成功竖起巢湖兵悍战兵威,令广陵兵羡慕我军待遇,令东城县大族惊惧我军战力。六月中旬,仓慈击溃山贼主力,名义一统张八岭山脉之后,故意多分东城县当地大族战功,激化东城县大族与广陵郡屯兵之间矛盾。东城县大族亲见仓慈剿匪勇武,心底鄙弃广陵郡兵孱弱战力,恰逢寿春传来仲达继承袁公路基业消息,于是趁势一举推翻广陵郡统治。东城县与广陵郡之间山高水远,援军艰难,广陵屯兵失去东城县大族支持后,粮草军费已成大患。广陵郡陈登见势不可为,索xing宣布就此退出东城县,并命令东城县戍兵北越淮河,迎贺刘备东来。” 萧言感慨说道:“公瑾助我多也!如果不是公瑾倾力相助,巢湖今日固然依旧兼并寿春等县,但是鲁肃、蒋济、桓范等等天下奇才,我却是想也别想。我前时说公瑾是我巢湖萧何,如今看来公瑾不但是巢湖萧何,更是我巢湖张良。” 周瑜摇头说道:“巢湖能否实现仲达宿愿我尚无信心,但是与仲达同生共死看起来倒是我周瑜的命运。先前我效力巢湖虽然尽力尽善,心底总归有点敷衍了事,但是今日听仲达叙述起两年前旧事,我才恍然发觉:原来早在建安二年我与鲁子敬筹谋避难庐江郡时,我之命运,鲁子敬之命运,仲达之命运,已经捆锁巢湖。” “还有刘晔呢!”萧言笑着指向西南。 周瑜长吁一口气:“是啊,还有刘子扬呢。不过刘子扬如今尚在庐江郡皖县,仲达准备何时寻他叙事,明年年初还是曹操、袁绍酣战之时?” 周瑜所谓寻刘晔叙事,是指萧言发兵攻陷皖县,兼并庐江郡。巢湖继承袁术基业,势力瞬间扩张两倍,更暂时消除北方威胁----面临袁绍重重威压,曹操自顾尚且不暇,怎会蠢的主动挑拨巢湖?北线已安,东线是同盟,南线有长江天堑,孱弱的庐江郡已经成为巢湖砧板鱼肉,现在唯一值得考虑的,仅仅是萧言何时入侵庐江郡。 “明年?不,一年太久,只争朝夕。”萧言目光烁烁,右手猛击案牍:“最迟今年九月,你我以及鲁肃、刘晔就能聚宴皖县,饮酒高歌!” 周瑜皱了皱眉头,说道:“仲达是不是有点看轻孙伯符?孙策昔日兵败,更多因素是突兀遇刺,诱发继承危机,才被仲达趁机夺走江北重镇历阳县。巢湖刚刚兼并寿春等县,保甲制度尚未推广,民众尚未归心,袁术旧时部卒亦是人心未定,此时入侵庐江郡,孙策必然趁机攻来。届时孙刘联盟,共击巢湖,一旦陷入连绵苦战,袁术旧部难保不会另起异心。” “不,不!”萧言摆手说道:“我之所以即时进军庐江郡,正是因为我看重孙策。就是因为我看重孙策,我才必须尽早兼并庐江郡。只有兼并庐江郡,巢湖才能正式入主丹阳郡;只有拥有庐江郡的铁,丹阳郡的铜,巢湖才能真正崛起,不惧与孙策连年鏖战。” “另外,巢湖无须忧虑寿春等县近期反叛。建安二年蝗灾以来,淮河两岸窘困异常,又受袁术数万大军盘削,可谓过的异常艰苦。人穷数年,底线拉低,譬如郡县富人,与之一贯钱,其无甚欣喜;郡县穷人,与之一贯钱,其必欢喜异常,对你感恩戴德。由大富变小富,民怨不已;由大穷变小穷,万民感恩。寿春等县人,先前已经沦落为大穷,巢湖稍稍给点东西,变大穷为小穷,他们就会患得患失,非但不会反叛巢湖,反而更加忠诚巢湖----这种局面,最少能维持三五年。” “巢湖更不惧孙策刘勋联盟,在我计划里,从来就是把孙策和刘勋同时当作敌军。孙策建安三年芜湖遇刺,业已失去战略优势,我巢湖雄霸濡须河口,濡须河口之下,长江两岸分别有西天门山、东天门山,两山隔江对峙,为长江上下游通衢所在。我巢湖水军只要稳守天门山,孙策、刘勋两军就只能望而兴叹,他们再联盟,只要孙策不能运输步卒助阵庐江,刘勋又能奈我如何?庐江郡战力低下,我巢湖完全可以兼并庐江之后,再调头反攻孙策。” 想起天门山险要地理,周瑜不禁点头承认萧言所说未必不可行。东西天门山,自古就是扬州长江要塞之一,上阻庐江郡,下扼丹阳郡,长江上下游势力谁能占据天门山,谁就拥有截断长江水道的能力。巢湖自从夺取濡须河口以来,早已经将东西天门山要塞打造成截断长江上下游的叹息之墙,孙策即便全力攻来,也只能落寞而回。 东西天门山要塞,就是巢湖进军庐江郡的底气所在。 一念至此,周瑜心底喃喃自语:“如果一切顺利,巢湖今年十月兼并庐江,经过冬季休整而后明年踏足江南丹阳郡,那时就是巢湖与吴郡你死我活之时吧。萧言与孙策皆是一时人杰,明年江东之战,到底谁胜谁负呢?或许是萧言吧。孙策勇武虽然不弱于萧言,但是比起收拢人心孙策却是远远不如。孙策诚然能够折节下士,收拢名士勋臣,但是萧言收拢俊才同时,却更能指挥万民如一,单是巢湖保甲制度就胜过吴郡十倍。倘若孙策战败,希望他能够活下来吧。” 见周瑜似乎认同即时进军庐江,萧言也不再多说,拈起两份名单:“鲁肃、蒋济、桓范、胡质、蒋干、朱绩,公瑾今日不如替我一一引荐这六位少年杰吧。巢湖未来急速扩张,正是用人之时。另外,袁术旧部这些耄耋老臣,公瑾也陪同我见见他们,虽然不可能说服他们效力巢湖,但是总要安抚他们的情绪。” 第258 向西!向西!再向西!(二) () 第258向西!向西!再向西!(二)进军庐江 由周瑜为之引领,萧言周旋袁术旧部耄耋老臣之间三五日,驳回他们南走交州、北去许县等等请求,并把他们聚集地强行改为成德书院。为避免耄耋勋臣们闲着没事非议巢湖,萧言又说:连绵战火焚烧无数春秋战国秦汉典册,为使圣贤经典长存世间,烦请诸君汇聚百家语录,永藏巢湖府库。但凡汉世名士,皆有编书述志渴求,萧言全力支持他们共编图书,不能不说是一件少有盛事。尤其耄耋勋臣留居巢湖编书,哪怕未来萧言兵败身死,他们亦将无损德名,是合则两利之事。 安抚耄耋勋臣情绪之后,萧言又将鲁肃、蒋济、桓范、胡质、蒋干、朱绩以及数月前全椒县偶遇的步骘,一起召入扬武将军府,或负责文书转递,或参议军机国事,或嘱以要事。譬如后世名丑蒋干,因为今时有辩才之称,萧言便令他多写文章论辩,负责洗白袁术,间接竖起巢湖一统江淮的法理。 建安四年八月初二日,寿春诸事大略处理完毕,萧言召集部属宣布进军庐江。 为配合巢湖未来战略部署,宣布进军庐江郡同时萧言又更改淮河南岸两县辖区,将当涂县县府移至后世共和国安徽省淮南市;将西曲阳县县府朝东南方向迁徙,移至后世共和国安徽省长丰县与定远县之间,西曲阳县亦因之更名为长丰县,寓意与后世类同,皆是取意“长治久安,人寿年丰”。 萧言此番宣布进军庐江,声势浩大,不说外界如何议论,单是巢湖四军八校,便同时接到军令。乌江第三军第三〇一校,屯军当涂县,北九江为辖区,寿春县、成德、钟离县、东城县各县根据需要分别驻守部尉级、营尉级支队。红巾第二军第二〇二校,移军濡须河口,由扬武将军府直辖。北府第一军第一〇三校,仲氏第四军第四〇一校,移军舒县,威逼庐江,由扬武将军府直辖。近卫军第一校,北府第一军第一〇一校、第一〇二校集聚巢湖,剑锋指向庐江郡,由扬武将军府直辖。巢湖四军八校,八万巢湖兵(非满编)其中有六万移向庐江郡,声势能不浩大? 巢湖内部尚且如此,外界更是犹如狂风暴雨。巢湖本有四军八校八万非满编战兵,而萧言却翻一倍宣传,说巢湖有战兵十六万:建安三年巢湖已有两万战兵,建安四年初扩军八万,未几兼并寿春又继承袁术六万战兵,合计十六万人。此番进军庐江郡,萧言更是对外宣称调动兵马十二万,欲毕其功于一役:庐江太守兵弱人少,战则必败,与其身首两立,不如主动投降,使庐江百姓免遭兵祸。 萧言建安四年八月初二日进军庐江宣言,顿时在南中国掀起一场飓风。 十六万战兵,莫说小小庐江郡,就是淮北对峙的曹操、袁绍,心底也要寒上一寒。盘踞北庐江郡的大别山山贼陈简、庐江太守刘勋、广陵太守陈登、吴郡孙策、丹阳郡祖郎等等,闻听巢湖刚刚兼并寿春两月未满又要进军庐江郡,不禁惊讶萧言的大胆。继而听到巢湖坐拥十六万大军,他们先是下意识摇头说不可能,小小九江郡怎能养起十六万大军?扬州众军阀地盘的最广的孙策,也聚集不起来十六万大军啊! 不信,不信,夸的太狠了! 只是嘲讽巢湖夸辞之余,众军阀又渐渐皱起眉头:联想起巢湖先前扩军八万宣言,再加上袁术旧部,巢湖纵然没有十六万大军也不会弱多少。能够坐拥一地,众军阀谁不是消息灵通之辈,谁不知道袁术之所以坐困寿春,不是因为袁术实力最弱小,而是袁术的野心最大,始终不肯放弃淮北,袁术帐下战兵有多少,众军阀心底都有模糊概念。巢湖宣称继承袁术旧部六万,水分委实不多,这点巢湖没说假话,再加上巢湖先前已有的两万战兵,以及数月前扩军八万的宣言,巢湖应该有十万兵。 十万大军呐,虽然比起十六万大军缩水小半,那也足以全歼庐江郡。众军阀心底唯一值得欣喜的就是巢湖兼并寿春时日尚短,袁术旧部不可能两月降伏巢湖,六万袁术旧部真正肯为巢湖奋战有多少呢?尽管众议论纷纷,说巢湖所谓十六万大军能战者不足三万,但是他们有一共同观点:庐江刘勋,危矣! 萧言建安四年八月初二日进军庐江宣言不久,庐江郡旋即陷入一片混乱,有人准备携家逃难,有人准备献城投降,有人准备弃官北走。眼观今日庐江郡之乱象,萧言忽然想到真实历史上赤壁之战:“赤壁战前曹操南征,东吴当时就是如此景象吧!此番进军庐江,务必谨慎、谨慎再谨慎,千万不能重蹈曹操赤壁覆辙。” 视角转向庐江刘勋。 萧言进军宣言传至庐江,皖县郡守治所顿时鸡飞狗跳:早在建安三年末与建安四年初,趁着萧言尚在徐州围剿吕布空隙,庐江兵已与巢湖兵见过面,当时巢湖兵人心不齐,而庐江又是优势兵力,谁想庐江兵竟然连战连败,一时丢人丢到极点。优势兵力尚且斗不过巢湖兵,何况劣势兵力? “耗!”刘勋率先定下应对之策:“耗,我们庐江与他巢湖对耗。巢湖兼并寿春未满两月,为何仓猝进军庐江?巢湖萧言一战擒杀吕布,野战本事只比孙策强不会比孙策弱,能够擒杀吕布的战将,怎会犯下如此浅而易见的错误!唯有一种可能,巢湖现在不得不战,不战即败----巢湖缺粮,巢湖广纳流民,储粮本就不多,突兀接收六万袁术旧部,粮草必然瞬间告空。九江一郡太小,养不起十万战兵,所以他萧言才会拿巢湖兴衰来赌,急迫进攻庐江。” “巢湖缺粮而我庐江不缺粮,我与巢湖对耗,输的绝对是巢湖。庐江兵一分为二,刘偕你率一部,设防居巢县,只求对耗不求歼敌,倘若战败不敌,退避枞阳;我则总率一部,稳守皖县,倘若皖县战败,再分为两部,一部退入大别山与巢湖对耗,一部退往寻阳,汇合刘表联兵。” 刘勋说罢,忽有一名属吏谏言:“庐江虽弱,然巢湖无故侵犯庐江,刘表、孙策必不容他……” “刘表、孙策那里我已遣派使节,非但如此,豫章郡华歆那里,我亦遣使求助。刘偕未来之所以退避枞阳,就是为了与上游黄祖、下游孙策水路援军汇合。萧言贼子出身,也敢举起袁公路大旗,吾辈岂能容他?”刘勋冷笑。 属吏继续谏言:“江淮之间,刘表、孙策势大,其若击退巢湖贼后留军不走,狼走虎来,如之奈何?太守何不请刘豫州发兵南来?” 属吏口中所谓刘豫州,可不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刘备刘玄德刘豫州,而是刘勋的哥哥。建安四年,任职豫州刺史的正是刘勋的亲哥哥,当然这是曹操任命的,袁绍任命的豫州刺史另有其人。话又说回来,豫州六郡尽属曹操,刘勋哥哥那才是真正名副其实的豫州刺史。前时袁术去世寿春政权崩溃,袁胤、黄猗等人之所以准备投归庐江,亦有考虑其兄为豫州刺史的因素。 耳听属吏提及兄长名讳,刘勋有点犹豫:“豫州地远,曹操与袁绍又对峙黄河,家兄哪有兵力援助庐江郡?再者,前时家兄递来书信,说是身患重病,命在旦夕,未来亲儿托我照顾……豫州兵没有丁点指望。” 属吏又道:“纵然豫州兵无甚指望,刘豫州亦可声援一二。有刘豫州从旁声援,北庐江郡山贼陈简念及唇亡齿寒,未必不肯从攻巢湖;刘表贪爱虚名,势必不会坚持侵夺庐江郡;刘表近孙策远,刘表若无兼并庐江之心,绝对不会纵容孙策。如此,两两制约,才是庐江郡完全之策。” 刘勋想了想,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我这就写信求助家兄。” 萧言进军庐江宣言掀起的飓风,越演越烈,逐渐席卷整个南中国,东至海滨,西至荆蜀,莫不移首东顾。八月初三日,初四日,初五日……十三日,十四日,十五日。萧言进军宣言之后,两三日之内急速遣军聚集巢湖、舒县,而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突然陷入沉寂,数万大军犹如弓弦半月,却总是不肯松手。究竟是巢湖兵聚集缓慢,还是萧言另有所图,整个庐江郡在焦虑中忐忑。 与此同时,周瑜也向萧言疑惑问道:“先前仲达说今年九月饮酒庐江,今八月近半,业已中秋祭月,数万巢湖兵怎么依旧按兵不动?” “等。”萧言但笑不语。 先前制定进军庐江战略时,因为涉及孙策以及考虑周瑜心思未定,是将周瑜排除在外的。周瑜现在只晓得巢湖具体作战准备,却不清楚巢湖攻略庐江郡的全盘战略。 第259 向西!向西!再向西!(三) () 第259向西!向西!再向西!(三)等鱼上钩 “等。”萧言但笑不语。 周瑜愈加疑惑:“等?今庐江人心混乱,兵势孱弱,唯有孙策、刘表援军可期。我军攻略庐江郡,自当急军突进,令援军援无可援,哪里还需要等什么时机?” “我不是等时机,而是等鱼上钩。”萧言嘿嘿一笑。 等鱼上钩,谁是鱼谁是钩? 周瑜先是一愣,继而陷入沉思。不得不说周瑜无愧是能够名流青史的三国名将,凭着萧言言语流露出的蛛丝马迹,渐渐分析出巢湖意欲为何:“仲达视庐江刘勋为鱼钩,欲钓荆州刘表与吴郡孙策两条大鱼?” “江淮水肥鱼多,我以庐江郡为钩,想钓的可不仅仅是刘表、孙策。”萧言目光投向北方:“公瑾可还记得,年初我与公瑾议论天下大势,断定黄河南北之争,袁绍必败?自春秋五霸以来,九州中国重心在北不在南,豪杰皆谓只须北方一统,则荆扬数千里沃野自可不战而降。与群雄争鼎,江淮底气弱,巢湖区区九江一郡底气更弱。巢湖如欲威临天下,必须趁着曹操、袁绍相争黄河无暇南顾,尽快、尽早一统江淮,将江淮诸郡揉成一根麻绳。时不我待,所以此番入主庐江郡,我不仅准备强势兼并庐江郡,更要强势宣告江淮进入巢湖时代。” “庐江战后,巢湖将成为江淮最强,唯一最强。”萧言握紧拳头,信誓旦旦。 周瑜长吸一口气:“仲达好心思,怪不得先前扩军六万。袁绍、曹操对垒黄河,无暇南顾,所以仲达趁着天赐良机,与群雄决战庐江郡,晋位江淮霸主,成为中国第三股强横势力。届时三军鼎立,江淮助曹操则曹操胜,江淮助袁绍则袁绍胜,曹操、袁绍所谓黄河一决雌雄,简直已成笑话。” “亦是因此,我才按兵不动。我是在等孙策、刘表,乃至华歆、祖郎、陈简、陈登等等军阀表态。”萧言说道。 说话间,一名巢湖亲卫,双手捧着文书快步走来:“启禀将军,淮北传来急讯:刘备袭杀曹操所任徐州刺史车胄,自据徐州。” 周瑜眉头一挑:“果如仲达所说,刘备不甘人下,一有机会就要自立。素闻广陵郡陈登与刘备交好,刘备既据徐州,广陵郡势必从依其人。广陵郡由刘备这种反侧子辖制,巢湖东线危矣。” “公瑾放心吧,陈登是陈登,刘备是刘备,陈登虽然听命刘备却有自己小心思。如若不然,昔日刘备争夺徐州失势,陈登父子也不会改投吕布,而是效仿糜竺、糜芳追随刘备流离天下了。”萧言冷笑道。 萧言打开淮北递来文书,发现尽管巢湖完美兼并寿春,徐州时事却依然与后世历史典册记载相差无几。 话说,建安四年七月末旬,朱灵、路招等将受命回返许县,曹操耳闻刘备未归,登时心头一跳,后悔已晚。曹操勒令刘备截击袁术,原本也有令刘备重归徐州心思,只是袁术已死,寿春政权不复存在,再使刘备东去徐州岂不是自寻烦恼。曹操大呼不该放任刘备东归之余,又遣使快马追击刘备,令刘备即刻回军许县,备战袁绍----只是,刘备一出许县海阔天空,怎会再束手就擒? 刘备对曹操军令视若罔闻,全心全意收拢吕布旧部,马不停蹄冲向下邳郡。自从去年剿杀吕布以来,曹操业已略略安抚徐州人心,再加上徐州恐惧去年下邳围城战再度降临,所以比较倾向归顺曹操。刘备本想筹划一番,将徐州刺史车胄当作傀儡高高捧起,而他则暗中掌控徐州军权民政。可惜架空车胄只是刘备一厢情愿,刘备入城下邳不久曹操信使随即跟来,本无雄心壮志的车胄自然唯曹操马首是从,请刘备听从诏书回返许县。 刘备被逼无奈只得亮起屠刀,提起发难斩杀车胄,驱逐曹操信使,强行割据徐州。刘备心知河南河北决战之时,曹操容不得他割据徐州,刘备即时任命关羽为下邳太守,全权处置南徐州诸事,而刘备自己急促进军沛郡沛县,截断济水河。与此同时,陈登向徐州各郡宣布:广陵郡本属徐州所有,刘备既然再度成为徐州之主,则广陵郡唯命行事。 刘备徐州之变刚刚梳理清晰,萧言正待与周瑜议论如何未来对待广陵郡,又有一名巢湖亲卫,手捧书信快步走来:“启禀将军,吴郡孙策遣使来信。” 咦? 萧言愕然回头:“庐江战前,孙策写什么信,难道劝我放弃兼并庐江吗?” 萧言拈起书信,粗粗扫视一番,璩然不可置信瞪大双眼:孙策竟然来信,说是会稽郡、吴郡、丹阳郡愿意推举萧言为扬州刺史。 话说,萧言进军庐江郡宣言传至皖县,庐江郡太守府上下为之震动,刘勋即时遣使荆州、豫章郡、吴郡,请求孙策、刘备、华歆发兵来助,共同击退雄心勃勃的巢湖兵。江淮所有人包括吴郡、会稽郡、丹阳郡,皆认为东楚孙策与南楚萧言势不两立,为未来计,孙策绝对不会容忍巢湖吞并庐江郡。也是因此,刘勋心底各路援军,就属孙策一路最为可靠,刘勋认为不论以前关系如何,孙策必然第一时间响应庐江,并且出军牛渚,威压长江北岸,迫使巢湖不得不分兵两路。 然而,刘勋万万没有想到,庐江联盟之请竟然遭到孙策断然拒绝。孙策不仅断然拒绝援兵庐江,更怒斥刘勋无才无德,致使半个庐江郡为大别山山贼侵占,随后野蛮驱逐庐江信使。 与此同时,孙策遣使赶赴巢湖,先表功说吴郡早已与庐江刘勋划清界限:此番九江之战,吴郡不但不会援兵庐江,反而只要巢湖需要,吴郡将派遣两千到一万战兵听从萧言命令,充任巢湖攻陷皖县的先登战卒。 与庐江郡划清界限之后,吴郡信使又说南楚愿意推举萧言为江淮盟主,就任扬州刺史。 案:袁术在时,扬州刺史为惠衢。彼时,寿春权柄尽在袁术手中,政权由杨弘等人主持,军权由张勋等将主持,惠衢虽然有扬州刺史之名,但是无兵无权,与建安四年中国其他各州刺史相比,惠衢帽顶上的扬州刺史浑似虚衔。时至建安四年三月,袁绍攻灭公孙瓒,雄霸河北,天下为之震动,袁术亦携军北上,迫使曹操不得不遣派刘备统军截击袁术。刘备截击袁术之际,曹操又任命严象为督军御史中丞,扬州刺史,尾随刘备南来。 真实历史上,袁术去世,寿春政权分崩离析,曹操所遣刘备大军也一分数部:其中,朱灵、路招等将回军许县;刘备杀向徐州;而严象则以扬州刺史身份驾临淮南。本时空,萧言因缘技巧掳获袁茉儿,成为袁术便宜女婿,不费一刀一枪轻易而举兼并袁术旧部,致使袁术虽死但是“寿春政权”反而愈加强盛。因此,耳闻袁术旧部为萧言兼并,严象顿时进退不得。 左思右想,严象舍不得即将到手的扬州刺史之位,试探xing遣人询问曹操态度,曹操则回信说:扬州之事,君自度之,然以不起兵衅为善。曹操言下之意,就是说你自己发挥吧,能走到哪一步就走到哪一步,但是千万不要激怒巢湖引来兵祸。于是,严象自我行动起来,遣使前往寿春询问萧言态度。萧言哪会给他好脸色,瞬间驱逐严象信使:“天无二日,人无二主,扬州已有刺史,严某人何来?” 袁术昔日所任用的惠衢,亦是一位妙人。早在巢湖兼并寿春之初,惠衢便通过黄猗求见萧言,说是年岁已高,近来老眼昏花,请求萧言准许他辞官致仕。萧言当时以为惠衢看轻巢湖,亦是准备树倒猕猴散,不耐烦讥讽两句,说北徐州混乱如麻,别死在回家路上,你老还是留在寿春吧。哪想,惠衢毫不介意萧言嘲讽,笑眯眯说出自家心思:“人老骨松,不堪远行,哪能返家徐州。今日致仕,是因为刺史之位颇感劳累,想迁家巢湖湖畔,背倚青山,眼眺绿水,修身养xing,颐养天年。” 萧言闻弦知意,顿时笑了:惠衢本是徐州琅邪郡人,与诸葛瑾、诸葛亮同郡,一个徐州人致仕,偏偏又要迁家巢湖湖畔,那不是在说笑话嘛!惠衢所谓迁家巢湖养老,分明是说他愿意投靠萧言,将扬州刺史事务移交寿春。念及惠衢主动投归巢湖,萧言想了想,便令惠衢依旧担任扬州刺史----其实,袁术旧部那些耄耋勋臣之所以不愿归顺巢湖,根底在于巢湖格局太小,官职太少,要他们这些昔日州刺史、雒阳九卿,担任巢湖区区郡吏、县令,多丢人啊,多掉价啊!与他们不同,惠衢本身就是扬州刺史,自然贪恋虚名,萧言真要革职,惠衢那就索xing致仕;萧言若要留他,惠衢为嘛不继续就任扬州刺史? 萧言准许惠衢继续就任扬州刺史后,惠衢亦投桃报李,事事以萧言为主,铸就以扬州刺史效命庐江太守这般天下少有的佳话。巢湖有惠衢这般妙人配合,萧言怎会给严象好脸色?信使被萧言赶回后,严象万般不甘心,于是移居豫州汝南郡城父县,别立淮北扬州刺史府,与萧言所置扬州刺史惠衢,两两对掐,互不承认。 或许是有感严象与惠衢之争,孙策来信说惠衢、严象皆不足唯凭,江淮所信,唯有萧言一人。 第260 向西!向西!再向西!(四) () 第260向西!向西!再向西!(四)你玩调虎离山,我玩声东击西 上回说道,孙策出乎意料拒绝援兵刘勋,反而遣使巢湖,说他愿意推举萧言为扬州刺史。萧言对孙策书信传来的善意视而不见,不屑冷哼一声,将书信丢给周瑜:“公瑾,你这位好友当真心思焉坏。” 周瑜不以为意,托起下巴沉思:“孙策推举仲达为扬州刺史,固然其意不良,但是扬州刺史之位有利无害,仲达何不顺势拿下。今日天下,州牧秉权,刘表以荆州牧割据荆州,刘璋以益州牧割据蜀川,袁绍起家以冀州牧,曹操起家以兖州牧,州牧刺史割据地方业已成为当世惯例。仲达何不索xing拿下扬州刺史之位,坐实兼并庐江郡法理,渐次讨平六郡?” 孙策推举萧言为扬州刺史,焉坏心思不言而喻。 汉末惯例固然是以州牧刺史之位割据地方,但是别忘了众军阀州牧刺史各自来历:刘璋益州牧之位,是来于其父刘焉,子继父业;刘表荆州牧之位,尽管当时是董卓秉持朝政,那也是汉家朝廷正式任命;袁绍冀州牧之位,是其势压群雄,逼迫韩馥退位得来;曹操兖州牧之位,是故兖州刺史旧部捧起;刘备徐州牧之位,是继承故徐州牧陶谦;哪怕是吕布,任职兖州牧时,也是陈宫等人真心推举他。吕布、刘备、刘表、曹操、袁绍等等,为人任命、推举州牧刺史时,早已攒下赫赫声名,与他们相比巢湖有什么? 前溯萧言入主巢湖起事,距今不过两年;萧言擒杀吕布,传名中国,距今未满一年。萧言现在资历太浅,声名太弱,缺乏肩挑一州州牧刺史之位的声望,尤其扬州各郡分裂已久,除却九江一郡,没有第二家支持萧言登位扬州刺史,诚然孙策说他支持巢湖,但是谁敢信他?萧言如欲登位扬州刺史之位,也唯有效仿吕布入主徐州,军阵击败孙策,成为扬州真正的霸王,而后再顺势兼领刺史之职。 孙策说他愿意推举萧言为扬州刺史,其实是想捧杀萧言,捧杀巢湖。扬州有六郡,吴郡、会稽郡、丹阳郡、豫章郡、九江郡、庐江郡,萧言有九江一郡,刘勋有庐江一郡,华歆有豫章一郡,而孙策有吴郡、会稽两郡,以及半个丹阳郡。论兵威,扬州最强者为孙策;论声望,扬州最强者为华歆;论资历,扬州最强者为刘勋,萧言现在算哪门子扬州之主?就是挂起扬州刺史旗号,又有谁肯听他?扬州大大小小军阀,谁肯乖乖任由巢湖踩在他们头上?如果萧言听从孙策“善意”宣布即位扬州刺史,扬州各郡大小军阀必将群起而攻之。 但是,周瑜的说法也有道理。萧言资历浅、声望低,未来势必借助军权,强势登位江淮霸主。譬如今日庐江郡之争,不管萧言即位扬州刺史与否,巢湖敌人皆是整个扬州,与其低调扩张地盘,不如高调继任扬州刺史,效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率先占据名义高位。萧言以袁术女婿身份继承寿春,又有孙策从旁推举,不管情谊真假,一切总归合乎程序,谁也不能否认。此后,萧言高举扬州刺史旗帜,渐次征讨庐江郡、豫章郡、丹阳郡、吴郡、会稽郡,岂不是理所应当? 周瑜所说固然不无道理,但是萧言亦有萧言自己的想法。 早在年初单骑潜归巢湖,萧言业已立下擎天伟志:巢湖未来不是割据称王,而是要击败蜀汉、孙吴、曹魏,代汉建朔。因为代汉建朔的野心,萧言看轻扬州刺史,君不见今日曹操、袁绍,谁还以兖州牧、冀州牧自称?曹操、袁绍格局,已非限于一州一地,而萧言的视野,更是从始至终投向九州中国。 萧言看轻扬州刺史虚名,他要一开始就站在扬州刺史之上,给予巢湖将校奋斗目标。昔日袁术初来扬州,亦曾自称扬州刺史,但是袁术很快发现扬州刺史的局限xing,所以果断将扬州刺史让给属下。当年刘繇受命扬州刺史南来,就是被袁术这一手狠狠玩了一把。又譬如今日,曹操任命严象为扬州刺史,萧言甩都不甩他,连和他对骂都懒张口,刺史找刺史,你严象想骂战,找我属下惠衢去。 翻手一转,萧言将扬武将军品秩蹭蹭提高数级,凌驾于扬州刺史之上。 扬州刺史虚位,由惠衢暂领就是,惠衢再不堪,也是袁术当年任命,是孙策、刘勋、华歆曾经承认过的。惠衢有名望有资历无兵权,正好充任萧言手中一把刀,呵斥孙策、刘勋以下犯上,与严象捉嘴骂战抢夺扬州刺史正统。惠衢骂赢严象,固然是巢湖之喜;惠衢骂输严象,亦不损巢湖之名----巢湖之主毕竟是萧言不是惠衢。有鉴于此,萧言淡笑驳回周瑜谏言:“扬州刺史就让惠衢扛着吧,区区一州刺史,我还看不眼里。” 萧言说罢,又试探周瑜心意,别有心思问道:“庐江郡危若累卵,孙策不思援救,反而遣使称臣巢湖,公瑾觉得孙策意欲如何?” “十成十是骄兵之策。”周瑜平淡说道:“我熟悉孙策,孙策不是轻易认输之人,哪怕你将刀剑架在他颈间,他也要舍死拼个两败俱伤。孙策之所以不救庐江郡,恐怕是晓得濡须河口有重兵把守,片帆难过,吴越精兵唯有望而兴叹。与其救援无力,不如谦逊退步,高高捧起巢湖,令巢湖以为只要剿灭刘勋,扬州各郡自可不战而降。待巢湖兵尽数攻入庐江郡,吴郡再趁虚封锁牛渚,猛攻历阳,杀入巢湖腹地。” 萧言欣然点头:周瑜是否完全归心巢湖萧言尚且不知,但是今日周瑜毫不犹豫揭露孙策险恶用心,业已证明周瑜一如真实历史上的诸葛瑾、诸葛亮:情分归情分,阵营归阵营,职业道德没有一百分也有六十分。他们是道德及格人才,不是张松张子乔那种蛀虫。 “我也是这么想的。孙策遣使巢湖,是骄兵之策,想捧杀我巢湖。”萧言说着说着,突然记起后世有关孙策的典册记载。 真实历史上,也是建安四年,袁术去世而扬州乱。庐江太守刘勋借助地利,先后兼并袁术旧部张勋、杨弘、袁胤、黄猗,一时名震江淮,声势不弱于本时空的萧言。彼时孙策十分顾忌刘勋坐大江淮,于是果断采取骄兵之策,遣使称降刘勋,言辞谦卑,鼓动刘勋发兵豫章郡上僚县。刘勋志高意满,听不进刘晔苦劝,执意统军西征上僚县,欲借此降伏豫章郡,晋位扬州之主。哪想刘勋刚刚进军上僚县,孙策即时引军偷袭皖县,取得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皖城大捷----周瑜妾小乔,孙策妾大乔,就是那一战抢来的。 回忆起历史典故,萧言不禁莞尔:“孙策遣使巢湖,也是这心思吧?说不定巢湖兼并庐江之后,孙策又该劝我提军讨伐上僚县呢!嘿嘿,真以为咱巢湖是庐江郡,我萧言是他刘勋啊!谁骗我也轮不到你孙策骗我,自入主巢湖以来,我可是一直视你为大敌。我年初定志,却一直按兵不动,苦心静等袁绍斩杀公孙瓒,不就是害怕你孙策偷袭我嘛!” 转念一想,萧言又恍然大悟:萧言自后世而来,晓得当世豪杰唯有孙氏曹氏刘氏三家,但是孙策不晓得啊。在孙策眼中,萧言或许比刘勋强,但也只是强在兵锋上,孙策害怕战争吗?孙策自谓,百战有雄风,前番若不是遇刺巢湖,他早就将巢湖掀个底朝天。刘勋怕巢湖兵,孙策不怕,孙策心中只有他的亲兵才是江淮第一强军,不,是中国第一强军。也怪不得孙策看轻巢湖,将他真实历史上针对刘勋的骄兵之策,随手施加于巢湖。 骄兵之策,调虎离山吗? “那我就来个将计就计,声东击西!”萧言暗笑。 一念至此,萧言顿时轻松起来。原本此番进军庐江郡,萧言对孙策那是防之又防,预演四五种紧急战略部署,可谁想孙策竟然准备复制真实历史上的调虎离山骄兵之策。明确孙策所谋,一切瞬间简单起来,萧言对“攻略庐江,称霸江淮”更加信心十足。 继孙策遣使称降巢湖之后,其他诸侯军阀陆续表态。 广陵太守陈登。陈登遣使来信,表示理解巢湖进军庐江,但是巢湖、庐江同为汉臣,希望巢湖不要过多杀戮,徒使贼子坐大。另外,陈登又说刘备初掌徐州,万事繁忙,广陵无暇遣军相助,还请巢湖不要介怀。 丹阳郡祖郎。祖郎遣使来信,表示坚决拥护巢湖进军庐江,其麾下兵马随时待命。 大别山山贼陈简。陈简封闭山门,一不遣使巢湖,二不理会刘勋,但使部下向外宣布:你们争你们的,别来烦我,一切与我无关。 豫章太守华歆。华歆遣使庐江,表示理解庐江危局,但是豫章郡政局混乱如麻,西有上僚宗贼自立,南有庐陵僮芝割据,虽然有心相助奈何无兵可遣。另外,华歆又说,如果庐江郡急需援兵,则可遣人来豫章郡招募----当然,兵械、军粮,也须刘勋自行筹备。 第261 向西!向西!再向西!(五) () 第261向西!向西!再向西!(五)秋风扫落叶 得知孙策断然拒绝援兵庐江,刘勋顿时腿软倒地,恨声大骂:“孙贼误我!” 继孙策之后,陈简、华歆等势力态度也渐次传来。 陈简本是袁术旧部,刘勋兄长豫州刺史府又无兵可遣,陈简选择龟缩大别山山麓也在情理之中。说句实话,陈简能不改投巢湖,从攻皖县,已是庐江郡不幸中万幸。 关键是豫章太守华歆。豫章郡与庐江郡之间,有大湖彭蠡泽,也即是后世潘阳湖原型,可谓长江水军决战要地。刘勋最初设想,庐江郡水军、豫章郡水军、荆州水军,三股水军汇合彭蠡泽,居高临下,制霸长江下游,继而配合吴郡水军剿杀巢湖。哪想前途光明不敌道路曲折,先是孙策遣使巢湖,后是华歆委婉拒绝----是,华歆是支持庐江郡,但华歆的支持全是口头支持,什么前往豫章郡招募,还要刘勋兵械、军粮自筹,这种口信有半点可行xing吗?华歆真实态度其实与陈简一般无二,只是华歆的手段更加高明,令刘勋郁闷满怀却又无法责怪他一句。 刘勋最初设想组建江淮大联盟,齐力共讨巢湖,谁料孙策率先退出,华歆、陈简而后游离事外,致使危若累卵的庐江郡,宁无一名援兵。恨啊,刘勋心底那个恨:此番庐江郡之争,本以为是巢湖惹起众怒,江淮不容,群起而攻之,谁想事实却是他刘勋四面楚歌,不得不孤兵作战。 庐江郡未来孤军奋战消息传至各县,庐江郡各县的恐慌情绪瞬间增强十倍。话说,刘勋前时部署军队,庐江兵一分为二,一部集中皖县,一部集中居巢县,与巢湖相邻的临湖县等同战略放弃。临湖县本无重兵驻守,此时又听到孙策、华歆拒绝援兵庐江郡,临湖县人登时脸都黑了。建安四年八月十七日,临湖县未等两军正式开战,率先遣使请降巢湖。 临湖县请降事件,揭开巢湖进军庐江序幕。 建安四年八月十八日,萧言遣派一营尉五百人接收临湖县同时,正式签发军令,勒令仲氏第四军第四〇一校号称三万大军,笔直一路杀向居巢县。或许庐江郡焦虑绝望已久,仲氏第四军进军途中所向无敌,无论乡里亭长还是当地士族,皆是望风而降,甚至摇身一变成为久盼王师的带.路党。 遥闻三万巢湖兵笔直攻来,居巢县刘偕部未战先乱----刘偕帐下只有七千兵,其中大半还是老弱新丁,年初他们连八百巢湖兵都斗不赢,何况是今日杀气腾腾的三万大军?前军尚未望见巢湖兵身影,已有将校向刘偕委婉谏言:“我军人数虽有七千,然能战者最多两千人,不足巢湖兵十五分之一。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战之,少则逃之,不若则避之。’巢湖贼兵是我十倍,想围则围,想攻则攻,想分则分,我军连守城希望都没有啊!郡守使我部坚守居巢县,本意是为配合孙策、华歆、刘表三路援兵,如今援兵无望,我等岂不是羊入虎口?不如回军皖县,再现昔日孙策苦攻庐江三年方克之局。” “诚如兵法所言‘少则逃之,不若则避之’,孙策、华歆援兵不来,我军死守居巢县已失去意义。”刘偕叹口气,继而又望向东南:“避是要避,但是不能回军皖县。堂兄使我与巢湖贼兵对耗,我若不战而归,别人将会如何说我?贪生怕死,不堪重用?退是要退,但是不能退往皖县,而是要遵循郡守前时嘱咐,退往枞阳,依山傍水,借助地势与他巢湖贼兵对耗。” 将校又劝:“巢湖贼兵以水军起家,不可不防,其若封锁长江,枞阳等同死地,请都尉三思啊!” 刘偕不为所动:“孙策、华歆虽叛,尚有荆州可待。庐江信使先去荆州后去吴郡,荆州如果拒绝援兵庐江郡则庐江信使早已失望而归,荆州至今尚无消息传来,定是郡守与荆州详细商议如何援兵最佳。有荆州水军相助,我庐江郡何惧巢湖水军,枞阳县无忧。” 于是,建安四年八月十九日,刘偕放弃坚守居巢县,移军枞阳城。 枞阳城距居巢县仅有七十汉里,且汉世尚无菜子湖、嬉子湖、代赛湖、芝麻湖、三鸦寺湖等等湖泊,两地之间,地形地势近乎一马平川。刘偕十九日启程,二十日午后已经遥遥望见枞阳城。只是…… 刘偕部前军斥候,纵马奔驰,正欲通报枞阳官吏迎接,忽然觉得枞阳城外有些奇怪:“咦,枞阳城外怎么那么多人?” 斥候拍马冲向某山坡,居高临下俯视枞阳,未几脸色大变:“是巢湖兵!巢湖兵占了枞阳城,正在驱使枞阳百姓搭设缆索路障,巢湖兵怎那么快?是了,巢湖水军。巢湖兼并袁术后最少有十万兵马,陆地进军居巢县有三万人,还剩下七万人。巢湖此番进军庐江,是水路并进,庐江水军全部集中彭蠡泽,巢湖水军自然能够悄无声息占了枞阳城。” 斥候不敢怠慢,即时纵马回报刘偕。闻听巢湖已经占了枞阳城,刘偕顿时惊慌不已,再也顾不得什么与巢湖对耗,连试探进攻枞阳心思都没有,迅速下达军令:“调头,调头。急行军,回皖县。” ====== 视角转向庐江郡皖县。 建安四年八月二十二日,皖县庐江太守治所传来进来少有的欢笑声。 庐江郡即将崩溃之刻,荆州终于传来好消息:刘表决定全力援助刘勋。荆州信使前往皖县拜谒刘勋时,刘表业已召集精锐战兵,赶赴庐江。第一期援兵由两部分组成,一部是江夏太守黄祖所辖,共有五千战兵,统帅是黄祖之子黄射;一部是荆州牧刘表直辖,亦有五千战兵,统帅是刘表从子刘虎。两部一万战兵,只是荆州第一期援兵,待荆州兵械、军粮运筹完毕,刘表将会再向庐江派遣两万战兵。更加令人欢喜的是,刘表已经颁布命令聚集长江两岸所有战船,与庐江水军汇合彭蠡泽,此后刘勋、刘表两刘联军将会拥有一支战船数目高达一万艘的无敌水军。 荆州信使半举酒盅,侃侃而谈:“荆扬两州水军,麾下战船一万,足以横扫长江,击溃巢湖贼兵易如反掌。西庐江郡多丘陵,粮道唯凭长江,只要我军击溃其水军,巢湖兵哪怕攻至皖县城下,也得乖乖滚回巢湖。荆州连年和平,谷粮满仓,他巢湖贼兵能比得起?巢湖区区一郡,十万兵能养一时不能养一世,此番击溃巢湖,萧言就是下一个袁术。” 刘勋一边欢喜不已,一边喟然长叹:“疾风知劲草,今日方知谁是我刘勋真友。昔日我以为孙策是位英雄,谁想他两面三刀,卑劣甚于萧言贼子,若非萧言看透他本xing,此番进攻庐江怕也少不了他孙策。还有华歆,也不是可信之人……” 荆州信使说道:“前有董卓,后有曹操,汉家何其艰难也。适逢衰世,异心之辈不知凡几,刘姓能信者唯有刘姓而已。” “是啊,庐江能信者唯有刘荆州。”刘勋感慨说道:“无论如何,刘某记得刘荆州这份应急之情。” 荆州信使淡笑说道:“汉贼不两立,逆贼共讨之,州牧遣军来助庐江,乃是本份之事。此战之后,庐江反推巢湖,郡守携大胜之威,必能名震天下,届时州牧再顺势举荐郡守守牧扬州,与我荆州联盟共居南中国,惊惧北方野心贼子。如此,泉下觐见高祖皇帝、光武皇帝时,也能抬起胸膛,无愧刘氏儿郎。” “是极,是极。汉贼不两立,刘氏不容欺,荆、扬两州自当联盟一体,共讨异心贼子。”刘勋脸颊熏红,一时志高意满。掌权扬州本是刘勋多年夙愿,今时听到刘表有相助之意,他能不高兴吗? 荆州信使与刘勋相互恭维起来,你说我是刘氏脊梁,我说你是汉家俊才。两人慷慨言论,令庐江郡郡吏渐渐忘却东方正向皖县攻来的巢湖三万大军…… 然而,就在酒宴高潮时分,忽有一人慌里忙张疾步奔来:“郡守,大事不妙,巢湖兵攻来了!” 刘勋猛的一惊,手中酒杯差点落地,继而又想起什么,皱眉不悦斥责其人:“慌什么慌,巢湖兵不是早就攻来了?又不是巢湖兵攻陷了居巢县……” “郡守,卑职说的就是居巢县啊!”来人哭笑不得,只能急促说出军情:“八月二十一日上午,巢湖兵攻陷居巢县。听说是刘都尉(刘偕)觉得敌军势大,果断移军枞阳城,巢湖兵前部探得我军军情,即时急军突进,占了居巢县。” “啪!” 刘勋将酒盅重重按在酒桌,既恨刘偕无能,又觉得无可奈何。黯然沉默许久后,刘勋扭头转向荆州信使:“居巢县县城距离皖县仅有一百里路,虽然沿途多丘陵,但也就是三四日路程。巢湖兵兵临城下即在眉睫,请恕本郡不能好好招待……” “一切以国事为重。”荆州信使拱手说道。 第262 向西!向西!再向西!(六) () 第262向西!向西!再向西!(六)皖县归我有 居巢县是皖县东方门户,刘偕未战而逃,致使皖县局势瞬间严峻起来。 时局无奈,刘勋不得不向荆州信使告罪,提前结束接风酒宴。然而,刘勋脚步尚未远离宴席,又有一人连滚带爬惊慌扑来:“郡守,大事不妙,巢湖兵攻来了。” 荆州信使额头不由得紧蹙一团:“禀报紧急军情还得三番两次,庐江郡吏治也恁混乱,怪不得被巢湖兵轻易夺取临湖、居巢两县。摊上庐江郡这样盟友,荆州兵战力最少折损三成。前途晦暗啊,我得当紧考校庐江兵真实战力,急速回报荆州,令州牧早作打算。” 觉察到荆州信使看轻庐江,刘勋不由得升起惭恨情绪,心底大骂属下让他丢了面子。刘勋脸皮紧绷,挥手令来人退下:“巢湖兵军情,我已知之,你且退下吧。” “是!”郡吏虽觉疑惑,却乖巧听从命令退避一旁。 荆州信使急行两步追上刘勋:“荆扬两州习俗不同,联盟作战势必需要诸多筹备。郡守巡视城防时,请准许我尾随同行,一观庐江兵军容。” 刘勋急欲追回脸皮,淡笑答许荆州刺史要求,率领一干郡吏径自前往东城门。为挽回庐江兵形象,刘勋一路缓行,向荆州信使重点介绍皖县城防:“我早知巢湖贼兵有一天要攻来,所以庐江郡治所迁至皖县之后,便着重建设城防。莫说萧言只遣三万兵攻来,就是十万大兵云集皖县,没有三年时间,他也别想攻陷皖县。前任庐江太守陆季宁(陆康)抗命寿春,袁术遣孙策攻之,孙策苦攻两年,方才侥幸建功。皖县城防甚于陆季宁时十倍,又有荆州为外援,萧言纵然围攻三年,也别想建功。” 荆州信使跟随刘勋巡视东城门一圈,心底虽然对刘勋守城三年不屑,却也认为皖县足以稳守三月:“皖县城防虽固,然人心混乱,可急战不可久战,三月之后必然内乱如麻,以致有人主动打开城门。不过皖县能守三月,足矣,一旦荆州集结战船击溃巢湖水军,皖县之围自然解除。而且,庐江强则荆州弱,庐江弱则荆州强,庐江兵战力低下,岂非我荆州之福?州牧称霸南中国之日,不远矣!” 沿着东城城墙走一圈,刘勋自觉一切无碍,便准备返回县城中心,替荆州信使安排住所。前时向刘勋禀告军情的郡吏,发现刘勋准备结束城防巡视,不由得站出来:“巢湖兵自南而来,卑职以为南城门与西城门才是重中之重,郡守不可小觑敌兵啊。” “有彭蠡泽万船水军,巢湖安敢……嗯,你说什么,巢湖自南而来?”刘勋猛地扭头望向郡吏。 郡吏大感莫名其妙:“八月二十一日,巢湖水军突袭皖水河口,河口戍卒兵少难抗,几尽全灭。还是皖水河中游某亭亭长,白日纵马河边,侥幸发现巢湖前军正在沿着皖水河,向皖县攻来……” “滚!”郡吏话未说完,刘勋一脚将他踹飞。 脑门青筋虬露,刘勋右手哆嗦着指向郡吏,半晌说不出话来:“你……” 皖水河是长江支流,皖县县城即是背靠皖水河而建。皖县河口距离皖县县城大约一百四十汉里,巢湖倘若一路急行军,只需要两日就能攻到皖县城下。皖水河口本是皖县南面防御重心之一,但是由于荆州、庐江两地水军集聚彭蠡泽,拉起一支战船数目高达一万艘的无敌水军,也就因之放松皖县河口防御。甚至,刘勋未来也准备引诱萧言攻占皖水河口,沿着皖水河进逼皖县,待巢湖兵围攻皖县高潮时分,两刘联军再顺江而下,封锁皖水河口,全歼巢湖兵主力。预期计划内皖水河口本来就是让给巢湖的,但是刘勋万万没有想到巢湖水军竟然如此大胆,未等两刘联军示弱,巢湖水军已经率先攻占皖水河口。 正是想不到巢湖竟然敢无视两刘联军万艘战船杀向皖水河口,刘勋才不经意间闹出笑话,误把郡吏禀告南面军情当作重复居巢县方面兵情。尽管闹出尴尬笑话,但是在场众人谁也没有关心此事,而是全部将目光投向刘勋。刘勋扫视一圈,然后挥手吩咐道:“都去南城门和西城门,聚集战兵,加紧城防,准备作战。” 待众郡吏一一退散,荆州信使忽然严肃追问刘勋:“倘若巢湖兵今晚攻来,郡守可有信心守住皖县?” “难!”刘勋咬牙切齿说道:“自八月初以来,皖县城防重心全在东城门,南城门、西城门虽然防御设施相对齐备,但是人员不足,只有六成希望挡住巢湖兵今日明日突袭。不过,只要挡住巢湖第一波突袭,皖县即可无碍固守三年。” 荆州信使想了想,说道:“众所周知,长江沿岸之争,自古以来就是水军先行,水军胜则步兵胜。无它,唯有长江沿岸水道密集,得水路者得粮道,有粮道才能持久作战。巢湖之所以横行淮南,亦是有赖昔日击溃孙策水军;我军若想击溃巢湖,也要率先击溃巢湖水军。皖县重要,但是击溃巢湖水军更加重要。” “你是劝我放弃皖县?巢湖兵即将重兵围城,让我放弃皖县无异于向巢湖束手投降。”刘勋斜视荆州刺史。 荆州信使摇头说道:“我不是劝郡守放弃皖县,而是说相比于皖县,彭蠡泽水军更加重要。庐江水军不能没有郡守,庐江郡不能没有郡守,郡守受困皖县事小,无法协调水军作战事大。当紧之下,还请郡守将皖县委托属从,然后选拔数十亲信精骑,与我间道急速前往寻阳县与江夏兵汇合。只要郡守安全无碍,纵然今日皖县城陷,明日联军封锁皖水河口时,皖县亦将瞬间归降庐江。” 刘勋沉吟许久,期间面色数变,最终还是吐出一字:“好。” “既是如此,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郡守请立即随我出城,远走寻阳县。”荆州信使继续劝诱刘勋。 …… 建安四年八月二十二日,荆州信使刚来皖县还没有吃完接风洗尘宴,就匆匆护送庐江太守刘勋远走寻阳县。就这般,一万六千名庐江兵的两位统帅刘勋、刘偕,一个未战先逃,另一个亦是未战先逃。先前口口声声的宁死不退、三年坚守,尚未经战火考验,已经成为一句空话。 ====== 刘勋单骑出逃寻阳县后,皖县城内局势更加混乱。恰在当日傍晚,巢湖前驱抵达皖县城下。 率先抵达皖县城外的巢湖先驱,是近卫军第一校尉第一部尉甲字营尉,只有五百六十名战兵。甲字营任务本来犹如斥候,主要负责刺探军情以及剿杀敌军斥候,为后续部队提供安全警示。只是庐江郡惊惧已久,甲字营一路行来,当地亭长戍兵之流,要不远远避开,要不就地投降,可谓是望风而降。甲字营尉冲至皖县城外,发现庐江兵全部龟缩皖县县城,城外竟然连斥候都没有部署。甲字营尉不屑撇嘴,拍手聚集各联队队正,笑道:“虽然庐江兵不欢迎咱们,咱们也得和他们打个招呼不是?” 甲字营由于其斥候xing质素来多配骑兵,甲字营尉遂集中所有骑兵,战马马尾捆绑带叶树枝,分散冲向皖县县城。马蹄狂奔,树枝扬起满天土尘,灰蒙蒙的向皖县压去。因时至傍晚,天色渐昏,皖县南城门守卒望见满天尘埃,下意识以为是巢湖兵大举攻来,准备夜陷皖县。皖县守卒正因主官逃离而人心惶惶,此时瞧见巢湖兵即将攻城,更是恐惧不安,唯赖汉世条件夜战攻城不易,他们才没有一哄而散。然而,也是皖县的不幸巢湖的万幸,皖县戍卒正在庆幸夜幕降临时,南城门军侯突然记起一事:“巢湖兵本来就是准备趁夜攻城吧?听说巢湖贼首萧言淮北擒杀吕布那一战,就是趁夜攻城。下邳是大城,防御不知强过皖县多少倍,曹操数万大军连月苦攻不下,结果萧言一夜就攻克了下邳。巢湖兵傍晚赶来,莫不是要再现一夜攻克下邳之局?” 记起淮北传来的风言风语,南城门守卒陡然色变。沉默许久,忽有一人说道:“依我说,咱们降了吧!这皖县,太守大人都不要了,咱还拼个啥劲?拼死了一条命,也没谁念咱的好。死不怕,但是稀里糊涂的死,不值啊。” 话不说则已,一旦说起,瞬间激起守卒怨念。怨念越说越大,最后南城门军侯拔剑斩断一缕头发,大声道:“去开城门,降了降了。说起来,萧言与刘晔昔日来庐江投奔刘勋时,我还见过他一面呢。刘勋当时连个县尉官职都不肯给人家,萧言发达后能不恨他?本来就是刘勋和萧言的私事,咱庐江人何苦给他陪葬。” 于是,巢湖近卫军区区一营尉,不动一刀一枪,愣是撬开了皖县城门。由于皖县为庐江郡郡守治所,极具象征意义,甲字营马尾拖树枝的小聪明,后来被某些文人骚客大书特书,甚至最终竟然载录正史,传名后世。 第263 向西!向西!再向西!(七) () ps: 补昨天的,今天更新在晚上。 -------------------------- 第263向西!向西!再向西!(七)再见刘晔 建安四年八月十七日,临湖县遣使请降巢湖。 建安四年八月十八日,巢湖兵正式进军北庐江郡。 建安四年八月二十一日,巢湖兵急军突进,占领居巢县。 建安四年八月二十二日,皖县县城开门纳降。 巢湖不动则已,一动惊天,短短四五日,竟然犹如秋风扫落叶般拿下皖县。一时之间,刘勋偌大庐江郡基业,只剩下寻阳县一地。刘勋败了,一败涂地,诚然刘勋尚有寻阳县可去,而且寻阳县地在彭蠡泽之西,只要刘表麾下万艘战船水军不败,刘勋就不惧巢湖兵攻来。但是,荆州牧刘表又岂是不求回报的乐意助人之辈?刘勋纵然借助荆扬水军翻盘,而后也只能成为刘表外藩之一。 庐江郡的人心,散了。 皖县八月二十二日的夜晚,暗流汹涌,人心各异。巢湖兵最初战略,是二十二日抵达皖县城外安营扎寨,待二十三日上午再聚兵攻城。谁知计划没有变化快,巢湖兵前驱,区区五六百人竟然吓的皖县县城未战先降。得知前军打开城门,萧言立即命令巢湖兵主力连夜入城,彻彻底底掌控这个北庐江郡中部要塞县城。 皖县事关庐江郡全局,所以与陆地攻略不同,此番水军偷袭皖水河口,不但萧言本人带队亲来,其麾下更全部都是巢湖精锐班底,分别是萧言直辖的近卫军第一校,以及由楚永看管的巢湖水军核心红巾军第二军第二〇一校,足足两万精锐。不仅士兵皆是精锐,战将亦是巢湖精锐,萧言亲自带队不说,红巾第二军第二〇一校主将是楚永,近卫军第一校主将是太史慈……可以说,巢湖起事之初的班底尽数赶赴皖县。另外,故杨武将军府主薄兼舒县县令周瑜,也奉命而来,参议军机。 楚永、太史慈、周瑜,巢湖前期排上号的人物,除却诸葛瑾驻军当涂县守护淮河防线外,此刻全部聚集皖县。由此可以看出,萧言心底对皖县是如何重视,只是萧言也万万没有想到皖县竟然不战而降。 汉世条件下,夜晚入城有诸多不变,为避免某些忠诚刘勋的将士叛乱夺城,巢湖兵主力前脚入城,后脚宣布宵禁,令皖县人全部阖门闭户,违令者皆不计生死当场拿下。巢湖兵行军的马蹄声,与宵禁的皖县县城,一动一静相映,使得刘勋旧时部下越发不安。所幸,萧言自从起事巢湖以来,一直宽容善待降将降臣,能不杀就不杀。因是,刘勋旧时部下虽然无比忧惧,心底总归还有一丝希望:“萧言并非嗜杀之人,应该不会杀我祭旗吧?” 一夜无语,沉闷而去。 昨晚忙碌大半夜,第二日萧言清晨睡醒时,哈欠一个接一个。身体传来疲惫感令萧言忍不住想推脱所有事,好好睡一个自然醒,可惜理智却迫使萧言不得不早早起床,处理已经延缓许久的皖县归降事务。脑袋一沉又一沉,萧言没精打采吃着早餐,心底唠叨不已:“真是受罪啊,行军时吃了上顿没下顿不说,胜利后竟然连个睡觉时间都没有,累啊,太熬人了,怪不得史书记载的名将大半都是英年早逝。你说我辛辛苦苦拼搏数年,求的就是这日子?不行,千万不能学真实历史上的周瑜,年纪轻轻就病死了。一定要尽快击败孙策,江淮地盘彻底安稳起来,然后再聚集一批三国英才为我效力,那时候我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早餐刚刚吃完,萧言就望见周瑜顶着熊猫眼疾步走来----比起萧言,负责具体招降事务的周瑜昨晚更累,基本上两眼没有合过一次。不过,与萧言郁闷唠叨不同,周瑜虽然顶着熊猫眼,情绪却是兴致勃勃:“庐江旧日郡吏履表我已简单整理出来,仲达几时召见他们?” 萧言想了想,说道:“先见刘晔吧,他久在庐江,比我们熟悉刘勋部下。” “那倒是。”周瑜点头赞同。 于是,萧言一边与周瑜交流庐江吏治,一边径直走向刘晔府邸所在。 萧言口里说见刘晔,其实心底并没有说服刘晔为巢湖效力的信心。刘晔身为刘氏宗室效力曹魏,尚能留名千古,甚至两千年后世共和之初还受到太祖高度赞扬,其自身才华自然无需质疑。然而,就如真实历史上周瑜说服鲁肃所引用的马援名言“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萧言渴望聘用刘晔,但是刘晔是否愿意效力巢湖呢?似刘晔这等才高八斗之辈,他们考虑未来前途的思路,萧言还真猜不透。但是,无论能不能说服刘晔,总要先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刘晔府邸在县城中心,距离太守治所不足千米,脚底尚未走热,萧言、周瑜业已出现刘晔门外。萧言、周瑜起的早,刘晔似乎起的更早,其府邸正门不但早早打开,正门门前更是拨水仔细清扫过,青石板台阶几乎一尘不染。掌门小厮恭敬迎来:“敢问两位如何称呼,可是扬武将军所遣?” 萧言一怔,继而笑道:“不错,我正是扬武将军所遣。说起来我还是你家公子旧友,能否引我入内相见?” “快去禀告公子,巢湖的人来了!”小厮先扭头向门内家仆呼喊一声,这才向萧言、周瑜两人鞠躬作揖:“公子早有嘱咐,还请两位贵客入内歇歇脚。” 小厮引领两人至客厅,又唤女婢端来热茶:“这是巢湖产的春茶,两位贵客应该喝的惯吧?” “喝的惯。你家公子平素也喝巢湖茶?”萧言心中一动,忍不住盘问起来。 小厮说道:“喝,但是喝的不多。皖县远离成德县,家里库藏不富裕,公子虽爱饮茶,奈何巢湖茶卖的太贵,买不起太多。” 与此同时,女婢斟茶完毕,拘谨侍立一旁:“两位贵客稍等,我家公子正在内房更换儒服正装。” 茶饮半盏,未见刘晔其人,门外突然传来他熟悉声音:“照顾不周,多有怠慢,还请贵客见谅。” 刘晔一身名贵却又朴素儒服,抬步进门猛地望见萧言,脚步瞬间停顿,满脸惊诧:“萧仲达,是你!” 萧言呵呵一笑,举杯示敬:“子扬兄,两年未见,如今可好?” “没有想到将军日理万机,今日竟然亲自见我,恕罪!恕罪!”客套言辞说毕,刘晔突然弯腰作揖,正礼觐见:“草民见过扬武将军。” “哎,坐坐。此地没有扬武将军,只有旧友萧言。”萧言长身而起,请刘晔入座。 刘晔顺势跪坐绢席,却又拒绝萧言好意:“官民之礼不可废。” 接下来,萧言又与刘晔一诉两年离别之情,一个说巢湖旌旗烈烈,一个说庐江庭前花开花落。只是,谈论间刘晔始终敬呼萧言为将军,令萧言感到一股莫名的生疏感。离别情絮叨许久,萧言试探xing道出本意:“两年前郑宝为祸淮南,侵扰成德县,子扬当时可谓苦不堪言,而后不得不设局诛杀其人。彼时斩首郑宝者虽非我萧言,但是我总归有所助力,算是替子扬解忧……” “将军救命之恩,刘晔没齿不忘。”刘晔肃然回答。 萧言点点头:“有恩报恩,君子之德。先前郑宝为祸,我倾力相助子扬斩杀其人,今日我亦有难,子扬肯否助我一臂之力?” “将军请说,但能相助,绝不推辞。”刘晔说道。 萧言莞尔一笑:“子扬昔日所忧者,郑宝是也;今日我所忧者,孙策是也。子扬可否入职巢湖,助我击溃孙策,兼并东吴三郡?” “草民计穷智短,恐难助将军成事。然,只要将军有所吩咐,草民必将倾力效命,绝不推辞。”刘晔朗声说道。 嗯? “我说服刘晔了?”萧言不可置信眨了眨眼。 萧言再次试探问道:“子扬愿意入职巢湖,助我成事?” “县吏也好,郡吏也好,不敢言尽善尽美,但敢说事事尽力。”刘晔答道。 刘晔竟然真的愿意效命巢湖! 一时间,萧言可谓喜不胜喜。欣喜之余,萧言心底又有些疑惑:刘晔为何答应的如此果断? 脑海里沉思许久,萧言渐渐得出结论:刘晔果断入职巢湖,看似出乎意料,其实一切皆在情理之中。刘晔本xing略微有点自私,万事以保命为先,很少主动得罪人。巢湖兵进军庐江郡,一路势如破竹,简直无一合之敌,不论萧言与刘勋未来谁胜谁败,现在掌权皖县的只有巢湖兵。依循刘晔处事之道,怎会拒绝萧言邀请,贸然得罪强势的巢湖兵?那不是他刘晔的风格。说起来,有关刘晔为人,后世网络上一句调侃话,却是可以一语说尽:“无条件支持党中央,谁在党中央支持谁。” 真实历史上,刘晔无论效力刘勋,还是效力曹操,大抵皆是本份做事,计谋能说就说。至于所献计策上位者信不信,刘晔从来不强求,不当里通外贼的蛀虫,亦不会死谏君上,一切无愧于心就好。 本时空,有鉴刘晔与萧言旧情,刘勋冷遇刘晔甚于真实历史,但是刘晔依然不曾恼怒刘勋薄情,更不曾暗连巢湖。直至萧言赶走刘勋,攻占皖县,成为庐江“党中央”,刘晔才更改心意,果断答应效命巢湖。 本xing如此,一切岂不是理所当然? 第264 向西!向西!再向西!(八) () 第264向西!向西!再向西!(八)两个战场,同时决战 昨日我助你杀郑宝,今日你助我杀孙策,轮回总在不经意间。 刘晔本xing随遇而安,最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其既然应诺入职巢湖,就会为巢湖尽职办事----当然,只是尽职尽责,永远别想他大公无私。萧言想通此点,心底既是感慨xing格决定命运,又是欢喜刘晔真心入职巢湖:刘晔本xing或许不讨人喜,但是他绝对是一个得力干将。真实历史上,刘勋嫉妒他,曹操忌讳他,刘晔依然能够留名青史,萧言心底藏有代汉异志,未来绝难完全信任刘氏宗室,但是萧言自谓他对刘晔的信任一定超过曹操。 萧言内心斟酌片刻,不顾女婢阻拦亲自为刘晔斟满一碗热茶:“庐江诸事就拜托子扬了。” “将军请讲。”刘晔道。 萧言呵呵笑道:“子扬久在庐江,远比巢湖任何人熟悉庐江人事,所以我想请子扬取代刘勋,出任庐江太守。” 庐江太守? 刘晔愣住,周瑜亦忍不住望向萧言:刘晔声名再高,也是白身啊? 汉世郡太守,食禄两千石。汉世,名士老儒声望再高,也绝难起家征拜两千石郡太守。事实上,纵然汉末混乱数十年乃至而后的三国时代,包括边疆小郡,类似萧言征拜白身为两千石郡太守例子,也是屈指可数。知晓汉世风俗如此,就能想象刘晔、周瑜是如何惊讶。 “庐江郡大乱初定,或应聘用名望老臣镇守皖县。”刘晔惊讶之余,又向萧言谏言。这句话不是刘晔推辞萧言征辟,而是他真心觉得巢湖应该聘用他人镇抚庐江。 萧言无奈摇头:“我也知庐江郡最好任用名望老臣对抗刘勋、刘表,但是巢湖地偏人稀,哪来的名望老臣?退而求其次,此时则子扬与公瑾两人,一个久在庐江,一个本是庐江人,可谓最适合镇抚庐江。公瑾我另有要事相托,庐江郡只好麻烦子扬了。” “既是如此,下官唯有尽力而已。”刘晔谏言只说一遍,萧言驳回,那他就遵从萧言意志行事。 萧言点点头:“刘勋旧部,庐江郡吏,各县县尉以及掌兵之人,谁去谁留,麻烦子扬再梳理一遍。另外,刘偕部七千人,兵撤居巢县后,去枞阳城去不得,回皖县回不得,现为巢湖兵三面包夹,几成笼中之鸟,有没有说降其部可能?” 刘晔想了想,说道:“十成十可能。刘偕并非忠主死士,庐江兵亦非刘偕私兵,他们没有死战必要。但是,将军如果想尽快说降其部,恐怕还得答应不追究旧事,并准许刘偕安然北去。” “北去?”萧言问。 刘晔答道:“刘勋兄弟二人,一人为豫州刺史,一人为庐江太守,庐江既不可留,刘偕自然要远避淮北豫州。另外,刘偕北去豫州,亦可托名招募豫州援兵,助刘勋收复旧土。” “区区刘偕一人,不影响大局,杀之无益。他要去豫州,就让去豫州吧,有曹操在许昌,他除非有逆天之能,否则别想求来援兵。招降刘偕之事,就麻烦子扬操办吧。”萧言道。 中午时分,萧言率领楚永、太史慈、周瑜等人召见庐江郡吏,并将刘晔推至刘勋旧时部下面前,宣布他为新任庐江太守。闻听刘晔少年以白身起家征拜两千石郡守,郡府堂前一片惊叹声,感慨刘晔的机遇,感慨萧言的大手笔。萧言淮北擒杀吕布,一战扬名中国,早在那时庐江郡人已经全部知晓萧言之名,知晓萧言旧事,知晓萧言与刘勋旧日矛盾,知晓萧言与刘晔合力诛杀郑宝情分,彼时因为顾忌刘勋猜疑,郡吏纷纷有意避开刘晔;现今想起旧事,郡吏心头不禁燃起悔恨,恨自己眼光不明,年初为甚冷遇刘晔。 此后,刘晔遵循萧言意志,参考周瑜意见,就地收编庐江郡吏,该驱逐的驱逐,该罢黜的罢黜,该留任的留任,该提拔的提拔,该调任的调任。因有刘晔倾力相助,萧言攻陷皖县后短短一日,皖县县城业已大抵回复平静。 建安八月二十六日,刘晔以准许刘偕北归为条件,遣使说降刘偕部七千人,令巢湖兵再次不动一刀一枪轻松瓦解北庐江郡隐患。自此,庐江郡东起舒县,西至皖县,尽归巢湖所有。自八月十八日以来,巢湖兵一路西进,所向无敌,令太史慈咂舌不已:“舒县到皖县,咱巢湖兵战损有十人没有?简直是拖家带口来旅游呢。” “兵法有言: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为国家大将,脑海里想的不能全是战场扬威,像巢湖攻略庐江之战,无损而得数县,才应是大将真正所求。”一边的周瑜忍不住打击太史慈。 太史慈笑笑:“主薄教训的是,我就是比较纳闷,庐江兵虽然积弱,但是按理说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怎么刘勋、刘偕就望风而逃了呢?” 刘晔接话道:“这就是所谓惊弓之鸟。巢湖军威早已深植人心,兼并袁术后更加强盛,将军登高宣战庐江郡,庐江郡人自然将希望寄托于他郡援兵。如果巢湖兵月初即时攻来,庐江兵必然寸土不让,哪怕屡战屡败,也能与巢湖兵苦耗月余乃至数月经年。只可惜将军自有大智慧,宣战庐江却又引而不发,而后孙策遣使巢湖,华歆委婉拒绝,刘表又行事迟缓,致使庐江兵渐渐绝望,自以为援兵已绝,力战无用。故创未息,惊心未去,失群悲鸣,伤鸟安能不惊弦音?庐江兵望风而降,正当其理也。一如黄河袁绍、曹操之争,袁绍如果能够一战全歼曹操主力,则兖州、豫州、关中亦将望风而降,无须一一苦战。” 周瑜点头道:“正是此理。嗯,将军今日召集我等,应该是准备发动第二波攻势,与荆扬水军决战彭蠡泽吧?荆州不比庐江郡,水战再想重现庐江之局已无半点可能,只能苦战求胜。” 前文说过,长江沿岸之争,争在水军。巢湖若想真正兼并庐江郡,必须击溃刘表、刘勋麾下彭蠡泽荆扬水军。如今皖县业已大略平定,用兵彭蠡泽可谓正待其时。 太史慈哈哈笑道:“将军之所以调遣我来皖县,就是为了对战刘表吧?可惜不是孙策。” “不是孙策,子义(太史慈)也未必不能建功。刘表所谓水军万艘战船,大抵是些游艇渔船,其众虽多,不值一哂。我素来熟悉长江水战,子孝(楚永)帐下巢湖水军我曾随军半年,深知我军战船精良远超孙策、刘表、刘勋,彭蠡泽水战,我军必胜。将军之所以调遣子义西来,为的不是水战而是陆战,子义若能击溃黄祖,一路打到襄阳,岂不胜于击败孙策?别忘了孙策之父可是惨死襄阳城下的。”周瑜说道。 闻听周瑜高谈阔论,太史慈不喜反忧:“彭蠡泽、寻阳县,乃至西陵县,我军皆可一试,但是襄阳太远了。万一我军对战刘表时,孙策突然杀入巢湖腹地,那就糟糕了。” 周瑜说道:“孙策杀入巢湖是必然,子义对战黄祖也是必然,将军此番西进,本来就准备两个战场同时作战。子义想想,巢湖现有五军八校八万人,此番进军庐江郡调遣其中三万,却号称十万,目的不就是引诱孙策进攻巢湖吗?诚如将军先前所说,孙策拒绝援兵庐江郡是骄兵之策,妄想调虎离山,而将军则顺势将计就计,明着调遣十万大军冲向荆州,其实却集合五万战兵,重兵布防江北,坐等孙策开战。如果一切如我所猜,西线对战刘表,将军或应全权委托子义与子孝之一,而将军本人则坐镇巢湖。” “两个战场,同时决战,一战定鼎南中国,将军好大气魄!”刘晔啧啧称叹。 众人议论间,萧言悄然走来:“大家都猜到了啊,我就是准备两个战场同时决战,西线对战刘表以水军为主,战兵四万人;东线对战孙策以步兵为主,战兵五万人。” “西线战场主帅由太史慈担任,总辖近卫军第一校、红巾第二军第二〇一校、仲氏第四军第四〇一校,另外仲氏第四军再添一校编制,为第四〇二校,人员从庐江郡降兵、豫章郡降兵以及荆州降兵里挑选。红巾第二军第二〇一校是纯粹水军,近卫军第一校是水战陆战混合,而仲氏第四军两个校尉皆是新编,战斗力存疑。总的来说,西线兵水军精良,陆兵孱弱,子义你多注意点陆兵,小心被荆州兵打散。” “西线战场水军主帅由楚永担任,辖制近卫军第一校、红巾第二军第二〇一校。” “西线战场水陆两军,由周瑜负责协调作战。” “另外,此战之后我巢湖地盘最少也当扩展至半州之地,大家的官职也该预先向上提提。我免去九江太守,由楚永接任;太史慈免去丹阳太守,由周瑜接任;太史慈本人,调任为豫章太守。” 第265 向西!向西!再向西!(九) () 第265向西!向西!再向西!(九)战前论战 楚永为九江太守,刘晔为庐江太守,太史慈为豫章太守,周瑜为丹阳太守,江淮四大太守的任命,将萧言的野心凸显无遗。 “豫章太守?”太史慈面露疑惑,继而犹豫试探问道:“华歆华子鱼一向清静无为,不乐兵事,其在豫章理当与我无害。我若贸然兼领豫章太守之官衔,会不会激怒华歆,逼他不得不战?故扬州刺史刘繇虽然是孙策手下败将,但是他残留部下的战力却不能完全无视。诚然我巢湖百战百胜,不惧前敌为谁,不过今日是决战荆州关键时刻,敌人少一个总比多一个好。” 萧言表面不动声色,心下隐然失望:“可惜,太史慈可为战阵良才,难为战略大将。本来念其是巢湖第一位三国名将,我还准备将他精心培养为左膀右臂,谁知短板终究是短板……哎,看来以后只能把太史慈当作沙场悍将来用啦。巢湖未来大将人选,还是寄托于周瑜、鲁肃、蒋济他们吧。不过话又说回来,太史慈倘若真有战略眼光,他也不会被孙策连续击败,被迫避入巢湖。” 心底叹息太史慈同时,萧言面孔转向周瑜:“公瑾你说说,我为何使子义兼领豫章太守?” 周瑜答道:“华歆为政清静,善理民事,是治世三公而非辟土诸侯。亦是因为华歆心意如此,巢湖进军庐江时,豫章郡才会委婉中立,答应救难却不发兵:庐江同为汉官,豫章有救急之责;九江亦为汉官,豫章无出兵之理。华歆犹如益州刘璋,无意争霸长江,甚至为避免豫章郡引起外人忌讳,华歆更是主动削弱兵力,任军阀割据县乡,譬如上僚宗贼、庐陵僮芝等等。” “华歆欲独守一方净地,固然令人感慨,然而今世为何时哉?汉家衰弱已久,军阀混战犹如战国七雄,诸侯竞相兼并求强,岂能容他华歆坐守豫章郡?将军调任子义为豫章太守,目的不是无端招惹豫章郡再添新敌,而是借此向华歆郑重表明态度:豫章郡,巢湖绝无商量余地,不降即战。华歆不是贪恋权柄之辈,更没有割据一方心思,只要他明白巢湖一统扬州的决心,明白巢湖一统扬州之势不可阻拦,华歆十有仈jiu主动献降。在此期间,巢湖不会进攻豫章郡,华歆亦不会攻击巢湖兵。” 耳听周瑜一番解释,太史慈这才恍然大悟:“的确如此。豫章郡曾经传来消息,说是故扬州刺史刘繇去世后,其残留旧部准备推举华歆为扬州刺史,哪想遭到华歆毫不犹豫拒绝。仔细想想,华歆如果当真心怀天下,他顶多像刘备继任徐州刺史那般形式谦虚数次,怎会避之唯恐不及。当今天下诸州牧,类似华歆这般无私欲之人,可真是少之又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呵!”太史慈旁边不远处,刘晔善意冷笑一声:“华歆对扬州刺史避之唯恐不及,可不是他圣人复生,毫无私欲,而是因为他聪慧冷静,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几斤几两!自古乱世相争,割土诸侯以十以百计,能成事者仅有一人或者数人。诸侯列强兼并之道,胜者昌,败者亡。单凭华歆才智,他若割土豫章,西敌不过刘表,东抗不过孙策,遑论我巢湖,其参与诸侯之争等同悬梁自尽。华歆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争不过刘表、孙策、巢湖,所以索xing不争。而徐州刘备则不同,刘备一如吕布,看轻别人看高自己,自谓光武复生,视天下英雄为蝼蚁,所以才会危局之时接盘徐州----甚至今日袁绍曹操对决即将爆发之际,刘备依然起军徐州,试图火中取栗。比起刘备,华歆没有这份野心,也没有这份胆魄。” 刘晔评价华歆、刘备时,语气略微有点自嘲,仿佛从华歆身上看到了他刘晔,从刘备身上看到了萧言。萧言听出刘晔心底自嘲以及无奈,感慨之余连忙即时转移话题:“巢湖当前大敌是荆州水军,不击败荆州水军,逼降华歆则无从说起,子义你兼领豫章太守之事,也须击败荆州水军之后再向外宣扬。楚永,此番对战荆州,水军是主力,你有信心没有?” 楚永沉稳答道:“信心有没有,将军可问周校尉(周瑜)。周校尉曾经随军孙策,颇知孙策水军战力,荆州水军再强,想必也不会超过孙策水军多少。两相对比,当属周校尉最清楚巢湖水军战力。” 话说,周瑜两年前路过巢湖,曾令随从与巢湖水军比拼操船技巧,将楚永狠狠戏耍一把。自那时起,楚永就恨上周瑜,不是恨周瑜以强凌弱,而是恨自己水战不如周瑜。今年年初,周瑜被迫答应任职舒县县令不久,楚永就将周瑜请入水军,或是演习对战或是布阵决策,立誓要全面战胜周瑜。 说起来,两年前的成德游侠、淮北流民等七十二名核心谪系,自从跟随萧言入驻巢湖以来,皆有各自境遇,但是能够始终站在萧言身边的唯有楚永一人。楚永有忠心、有资质、有努力,起点虽低,但是苦学不倦。向萧言学,向太史慈学,向周瑜学,向诸葛瑾学……巢湖就属楚永的老师多,甚至连刚刚入职巢湖的后世名丑蒋干,楚永也跟着他学习论辩----成德县圈养许多耄耋勋臣,俗话说“老而不死谓之贼”,他们又臭又硬的脾气惹得楚永时常想拔刀砍人,所以楚永就找上蒋干学习舌辩群雄之术。 可惜,楚永求学欲望虽重,却委实没有半点尊师重道精神,除却萧言,其他诸人不想教也得教。譬如太史慈,武技本就是枯燥慢活,太史慈教习月余就懒得教了,结果楚永也不坚持,啥时候觉得武技修习遇到难点,就拎着刀去砍太史慈。如此砍了一年,太史慈烦的都想吐了,就准备假意服输,哪想楚永砍了一年尽管武艺没有超过太史慈眼光却能看出太史慈有没有尽全力,太史慈假意缩水却换来楚永拼命猛攻,当时差点被楚永砍下一条手臂。楚永向周瑜学习的路数也是如此,周瑜敢缩水消极应战,楚永就敢当面扇脸。或许正是因为一向贯彻这种拜师路数,楚永宁无一点尊师重道精神,与周瑜说话从来都是板着脸生硬说话。 幸好本时空不是三国演义位面。真实历史上,周瑜是以豁达著称于世,连程普倚老卖老故意羞辱,周瑜尚能一笑而过,更别说今时楚永公鸡好斗小孩子脾气。耳听楚永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周瑜焉能不知那是因为楚永身为巢湖水军主帅却时常败于他手所积蓄起来的怨气? 周瑜平述巢湖水军详情:“将军昔日论述水战,言水战精髓在于船多欺负船少,船大欺负船小,船快欺负船慢。” “此番西征,我巢湖水军下辖有三十艘烟火船,三十艘楼船,三百艘新式蒙冲,八百艘旧式蒙冲,八百艘小型斗船,两百艘游艇,大小战船合计两千余艘。反观刘表、刘勋联合水军,号称战船一万艘,其真实详细数据我军无法得知,但是间谍从荆州传来的消息,刘表、刘勋联合水军大约有楼船六十艘,大型蒙冲一百艘,普通蒙冲六百艘,走舸两千余艘,游艇两千余艘,其他杂项船只数千艘。” “荆州水军粗看起来战船多于我军,但是其真正可战之船,仅有大船六十艘,中船七百艘,余皆小船。譬如走舸,所谓走舸大抵皆是战场运兵船,根据需要补充分战场兵力,好比甲战船接舷跳帮,可遣满载战兵走舸急速靠近,夺取敌船。这类船只,由于造型单一,浪费人力,攻击防御偏弱,巢湖业已舍弃不用,改以发展斗船。又如游艇,亦是因为考虑其战力孱弱,浪费人力,巢湖大量裁剪,令游艇专职通信、传令。简而言之,荆州水军战船数量虽然庞大,其实都是滥竽充数,一旦主力战船被我击溃,我军大可轻松获取斩获六七千艘战船的所谓大捷。船多欺负船少这点,我军没有绝对优势,但是荆州水军亦没有优势。” “巢湖水军旧有船只以及改装船只不说,单说巢湖新建船只,新船或多或少糅合新式工艺,质量远超荆州水军。同等重量船只巢湖比荆州坚固,同等坚固船只巢湖比荆州轻。船大船小比之坚固;船快船慢比之轻重,巢湖战船比荆州战船,更坚固更快捷,占有绝对优势。” “而且,巢湖起家更有烟火球为助。建安二年全歼黄盖水军时,曾经立下赫赫之功的新式火砲楼船,因为这样那样原因,业已惨遭淘汰,不复再建。火砲式楼船虽已落下帷幕,但是淘汰火砲式楼船的烟火船却使巢湖水军威慑力增强十倍。一旦彭蠡泽燃起满天毒烟,哪怕刘表早有防备,也要被我军瞬间冲破阵型。” “彭蠡泽水战,巢湖全胜荆州几率十占其八。” 第266 向西!向西!再向西!(完) () 第266向西!向西!再向西!(完)烟火船 周瑜所谓烟火船,是巢湖新一代战船。 话说两年前,也即是建安二年九月,萧言为遏制孙策进军长江中游,全军急速援救太史慈,一战全歼黄盖水军,奠定长江下游格局。彼时巢湖初聚,流民尚未安心,巢湖水军战力等同民兵,萧言为求破局,遂参考历史典册所载赵宋年间水战资料研发毒火球,并将砲车搬上战船,用最原始的石砲来轰炸黄盖。 全歼黄盖水军战后,巢湖水军大受鼓舞,全力研发砲车楼船,一时视为战无不胜利器。然而伴随巢湖水军渐渐成熟,砲车楼船缺陷逐渐凸显:一则精确度惨不忍睹,战船列阵演习时平均五十颗毒火球才未必能命中一颗;二则攻击效率令人绝望,砲车蓄力纯属人力,单是人员合力拉纤就不知耗费多少时间。巢湖水军连番数次演习,砲车楼船表现越来越差,直至屡战屡败再无胜绩。萧言后来总结:全歼黄盖水军一战,砲车楼船所建功勋纯属侥幸,真正击溃黄盖的还是划时代化学武器毒火球。 砲车楼船听起来蛮威武的,但真正搬到战场上才明白这玩意简直是废物。 砲车楼船废物属xing,巢湖水军高层将领早已知之。只是巢湖当时四方皆敌,孙策、刘勋、袁术虎视眈眈,巢湖急需一根定海神针支撑,萧言勒令众将捂紧嘴巴秘而不言,对内即时中止砲车楼船研发,对外高调宣传砲车楼船威力,巢湖即将秘密再造五十艘。中止砲车楼船研发后,巢湖新一代战船选择陷入困境,期间萧言甚至一度考虑过真正的热火器青铜火炮。不过,一则萧言视燃烧学为噩梦,二则汉末船只结构难以承载火炮;三则火炮铸造工匠不是十年八载能够速成;四则萧言将火药当作保障xing命的核武器----万一与曹操、孙策、孙权、刘备争霸失败,项籍垓下之围再现三国,那就用火药来绝地反击大翻盘,因此,所谓青铜火炮念头几乎刚刚诞生业已烟消云散。 砲车楼船研发中止后,巢湖水军建设陷入迷茫,而萧言当时亦是束手无策。众所周知,两千年后的共和国和谐年间西风东渐,但凡现代化科学研究几乎全部追溯西欧,共和国处于劣势地位的海军特xing更加明显。萧言针对海军相关记忆,十有其八都是西欧式船只,甚至对船只的理解也只能上溯到15世纪西欧盛行的克拉克系列帆船(西班牙语nao,葡萄牙语nau)。可惜的是,莫说汉世工艺不能满足西班牙式克拉克帆船,便是造出西班牙式克拉克帆船山寨版也根本不适合巢湖以及长江下游水域。萧言记忆里的海军与两千年的汉末,实在相距太远、太远。 萧言只好沮丧吩咐巢湖船匠“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或许得益于萧言将火砲搬到战船上的奇思妙想,巢湖船匠提出新设想:能不能将弩车(床弩)搬到船上?冷兵器战场,床弩赫赫威名,可谓无人不知,某种程度上比投掷石砲的霹雳车更加可怕。巢湖船匠将设想递给萧言,萧言当时几乎条件反射xing的予以驳回。为什么呢?萧言纵然不清楚中国船只发展历程,但是从汉末到清末两千年间甚至延伸至全世界,何时听说过有谁能把床弩搬上战船?床弩搬上战船的设想,听起来很美妙,其实比砲车战船更加不靠谱,纯属浪费钱,根本没有半点可行xing、实用xing。 不过,萧言仔细考虑后,他却又准许船匠分出一部分人力研究如何将床弩搬到战船:“失败是成功之母嘛,后世共和国装备部研发武器,哪一次不是现实与设想的妥协?床弩搬到战船虽然扯淡,但是经过妥协妥协再妥协,未必不能有所收获。” 此后,萧言亲自干涉船匠研发新一代战船,不理会船匠如何处理细节,只管召集水军将领以及水军战卒不时提出诘难和要求。不出萧言所料,床弩搬上战船的美梦,几乎刚开始实验就宣告破碎。床弩的结构,床弩的力矩,床弩的威力,注定它只能成为冷兵器城塞之王。床弩威力提升依赖结构、体积,弩失若想威胁敌船,那得多大的战船才能放下足够的床弩?弩矢威力削减,射中敌船还有甚效果?当弓箭射人吗,就算射人你能射到,水面不比城塞,你以为床弩精度和数量能够发挥什么效果? 就在床弩战船研发近乎停滞期间,忽有一名水军将领提出见解:“战船就专用楼船呗,孙策水军不也是楼船。我觉得以前的砲车楼船挺好的,只是大家想错了,它本来就不该和战船对战。就如前番全歼黄盖水军,砲车楼船也没有跳帮作战,只要它能掷出毒火球,扰乱敌阵,后面蒙冲、走舸冲击敌阵,不就简单多了嘛?” 一语精心梦中人,萧言顿时两眼一亮,所谓砲车楼船岂不是很像西欧拿破仑之前陆军体系的火炮?巢湖水军立时调整砲车楼船地位,将其充当辅助船只,再番演习水战。此次演习砲车楼船一方尽管依旧是输,但是比之先前,情况已经大为好转。甚至,若不是可悲的命中率限制,砲车楼船一方完全可以取胜。 之后,巢湖船匠重启砲车楼船研发,方向转为如何提高砲车的命中率或者说是减低毒火球的落水率。砲车是用来投掷的,想提高它的命中率基本没希望,于是船匠又将目光投向弩车,削减弩车射程,提高弩车精度,毒火球变成毒火箭,中距离密集攻击敌船。数月后定型的巢湖船载弩车,是小型弩车,射程一百余步,一次并射三失。弩车所用箭矢、箭身都是特制,分别以铁线缠绕毒烟囊和油火囊,专以火攻。未几,萧言又复制后世宋朝木质帆船常用的防火船泥,战时涂抹船身,乘风破浪冲向敌阵。 新式战船定型后,巢湖水军为他取了一个威武名字:瘟疫。瘟疫,新式战船就是战场的瘟疫,它走到哪里毒烟就蔓延到哪里;毒烟蔓延到哪里巢湖就能攻克哪里。 由于考虑未来声誉,萧言断然否决瘟疫名号,低调命名为烟火船。 巢湖战场所用毒烟几经改良,现所用毒烟配方与后世所谓毒气战不同,萧言求的不是致命创伤而是短暂失去战斗力。巢湖战场所释放的毒烟,大抵是刺激口鼻咽喉,使人剧烈咳嗽、两眼流泪等等,只要能喝点药汤解毒再躺下来休息数日十数日,就能完好无碍。 尽管如此,但是毒烟毕竟是毒烟,化学战毕竟是化学战,很招人恨的。萧言自起事以来都是低调行事,从不故意宣传毒烟战绩,而是将战功归于砲车楼船等等表面因素,尽量减少非议。 ====== 烟火船之功效,巢湖水军内部早有定论,这也是巢湖水军上上下下藐视刘表荆州水军的底气所在,这也是萧言敢于放权西线战场的底气所在。因此,萧言耳听周瑜提及烟火船,不禁欣慰点头:“水军有信心就好。” 萧言摊开长江沿岸简略地图,指着彭蠡泽说道:“彭蠡泽水域辽阔,恰是用武之地。刘表信心膨胀,自谓荆州船多,集聚彭蠡泽犹如遮天蔽日,那你们前期不妨示敌以弱。之所以示敌以弱,一则西线战场需要配合东线战场,二则多给刘表一点召集战船时间----彭蠡泽斥候来报,刘表所谓一万战船大军,现在还没有集结四分之一呢,真够慢的。彭蠡泽以西荆州境内,刘表威望深入人心,巢湖水军倘若逆流向上风险颇多,不如在彭蠡泽决战,将其一网打尽。彭蠡泽击溃荆州水军,这是西线战场第一个目标。” “彭蠡泽水战完毕,巢湖水军逆流追击,追到哪里呢?夏口!也即是汉水河与长江的交汇点。荆州有三大重心要地,以天下九州而言,重心在于襄阳县;以荆州本郡而言,重心在于江陵县;以东南扬州而言,重心在于夏口。此番两线作战,我意在统一扬州秩序,若想扬州安稳,必需夺得夏口。无夏口则无扬州。追击荆州水军夺取夏口,这是西线战场第二个目标。” “夏口归我则扬州大势已定,华歆再无坚持必要,届时太史慈、周瑜你们分兵进军南昌县,逼降豫章郡。豫章郡内另有两大隐患,一则上僚县,二则庐陵县。上僚县只不过是些宗族自治,唯赖华歆放纵才能存世,我军乘胜而去,其必不敢顽固对抗。唯有庐陵县有些麻烦,僮芝兵力孱弱又无服众之望,别遣一部即可击败,但是奈何其地偏远,我军一时讨伐不易,只好暂时招抚。接收豫章郡后,周瑜你遣人拜访僮芝,只要他肯效力巢湖,我将从豫章郡分出庐陵郡,征辟他就任庐陵太守;他要不肯效力巢湖,那也不必理他,在南昌县留下三千战兵防备,足矣!逼降华歆,兼并豫章郡,这是西线战场第三个目标。” “豫章归我之后,太史慈你自行攻略江夏郡,想攻哪县就攻哪县,总之拼命搅乱荆州。乱政荆州,这是西线战场第四个目标。” 第267 问霸王谁是霸王(一) () 第267问霸王谁是霸王(一)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巢湖兵驻军皖县整顿庐江郡间隙,又传檄四方声讨刘表以荆州牧之职干涉扬州,更说刘表蔑视许县天子,隐然有光武建朔之志,但凡汉臣绝不容之。与此同时,巢湖遣使荆州,趾高气扬威胁刘表立即解散彭蠡泽水军,撤兵寻阳县,不然巢湖就宣战荆州,代天子征讨贰臣。河北袁绍、河南曹操、昔日袁术之辈,刘表尚不以为意,巢湖区区一郡之地荆州怎会看在眼里?巢湖信使威胁话语还未张口,已被荆州野蛮赶回。 建安四年九月初十日,萧言于皖县誓师祭旗,正式宣战荆州。 巢湖兵扛起萧言主帅旗号向西挺进,西线战场越演愈烈,萧言觉得足以瞒过孙策之后,悄然无息返回巢湖。声东击西,不,巢湖今日是声西击东,西面声势越浩大,东面的坑挖的越深不是? 可惜,巢湖周边强敌不只有孙策一人。萧言前脚刚回巢湖,诸葛瑾后脚就遣人请示萧言如何回应淮北信使。所谓淮北信使,不但有曹操信使,还有袁绍信使,刘备信使,兼并袁术之后的巢湖虽然地盘仅限九江一郡,但是世间豪杰已经不敢以一郡军阀相待萧言----尤其在曹操、袁绍黄河之前的敏感时刻。 还应先说刘备入徐州。 建安四年八月初,刘备袭杀徐州刺史车胄,任命关羽为下邳太守,自己则率军攻占沛县,蛮横割据徐州。先前下邳围杀吕布,曹操论功行赏,不但加封陈登为伏波将军,加封萧言为扬武将军,更施恩刘备部属,任命糜芳为彭城太守,任命糜竺为嬴郡太守。此后糜竺、糜芳虽然尾随刘备远行许县,但是彭城郡、嬴郡总归还是由两人掌管官印虎符。刘备袭杀车胄那一刻,彭城郡、嬴郡瞬间成为刘备阵营。东海郡可谓刘备昔日本营,广陵郡又有陈登早早投诚,转眼间,除却琅邪一郡,徐州旧日郡县尽归刘备所有。比起萧言一县一地的兼并,刘备这般有根基的人,占起地盘来可谓如风如火,令人艳羡不已。 刘备攻占沛县,锁住徐州西面大门,又遣使拜谒袁谭,说他与曹操汉贼不两立,愿助袁绍攻陷许县。刘备为什么遣使拜谒袁谭呢?不仅仅是袁谭坐守青州,地邻徐州,其间更有刘备对袁谭有举荐之情。案,建安元年之际,刘备先后遭到吕布、袁术三次进攻,困守死地苦不堪言,遂前往许县拜见汉献帝刘协,而曹操为嘉奖刘备认可他统领朝政,即时投桃报李,表奏刘备为豫州牧----那也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刘豫州之源头。刘备就任豫州牧时日不多,但就是这时日不多期间,刘备无视曹操、袁绍之间龌龊,大张旗鼓举荐袁绍长子袁谭为茂才。茂才、孝廉,即是所谓汉世察举制度,就汉世风俗来说,刘备察举袁谭为茂才的恩惠,甚于后世科举时代的坐师、恩师。袁谭只要还想在士族之间立身,他就必须善待刘备,甚至刘备去世后替他治丧守孝,一还察举之情。有这份情谊在,刘备走袁谭这条路,远比直接拜谒袁绍好上一百倍。 而后时局不出所料,袁谭即时应诺刘备,青州、徐州连势一体,共击曹操。青徐联盟,沿海局势明朗,先前曹操所任昌虑太守昌豨立时归顺刘备。昔日下邳围杀吕布,曹操将琅邪郡、东海郡两郡拆分为琅邪郡、城阳郡、利城郡、昌虑郡,以昌豨为昌虑太守,以臧霸为琅邪太守。昌虑郡宣告归顺刘备,臧霸琅邪太守有名无实,等同旧时琅邪郡全部归并刘备帐下。建安四年八月间,刘备趁着袁绍、曹操黄河决战前夕带来的恐慌,仅仅十数日就再度成为徐州之主。 刘备割据徐州消息传至许县,曹操帐下文武官吏一片惨淡:并州高幹,冀州袁绍,青州袁谭,徐州刘备,南阳张绣,荆州刘表,一圈几乎全是曹操强敌,这仗还有必要打么?便是曹操也是又惊又惧,不等徐州局势详细传来,就心如火焚般急速率军进驻黄河南岸黎阳渡口,并使臧霸率军进驻青州,防备袁绍趁机大军压来。 也许是袁绍的不幸,也许是曹操的大幸,刘备割据徐州这般大事袁绍竟然视之无睹,根本没有做出有效应对。曹操在黎阳诚惶诚恐半月,竟然没有等来袁绍哪怕一次试探。等待冀州兵马未动军情传回,曹操这才长舒一口气,率军回返许县,仅仅留下于禁驻守黎阳。豫州兵主力回军途中,曹操行至汳水,观测一番地势,又喝令部将分兵驻守官渡渡口,将汳水打造成第二条黄河。 建安四年九月,曹操回军许县后,因袁绍没有趁机总攻,曹操又将目光投向徐州。曹操现在对刘备素手无策,大举进攻刘备显然不可能,小股军队进攻又有何用?曹操斟酌再三,最终决定遣派司空府长史,中郎将王忠率军进逼徐州,还是试探xing进攻一番,看看刘备底线在哪里。 曹操遣军进逼徐州,刘备联盟袁绍,萧言悄然回返巢湖之时,淮北局势就是这般光景。 或许九江一郡不值一哂,但是纵横汉末十数年的袁术有谁敢忽视?袁术困足寿春窘迫到极点,曹操依然慎之又慎,不惜放出刘备这条恶犬堵死袁术北上道路。今日袁术去世,袁绍、曹操、刘备以及孙策、刘勋、刘表等等汉末群雄皆是长松一口气,他们虽然看轻袁术,却从来不敢忽视袁术。真实历史上,袁术去世寿春乱,孙策更是趁机将扬州搅乱底朝天,差点影响到曹操袁绍官渡之战胜败。 可惜,本时空有萧言。萧言籍借袁术女婿身份,不动一刀一枪和平继承袁术基业,致使巢湖势力瞬间扩张三倍。女婿虽然比不得亲儿,但有袁术遗孀袁母的公开支持,萧言继承寿春谁也无话可说,袁术旧时积累起来的名望,萧言最少能够继承其中大半。萧十一是寒门小户,是市井游侠,声望负数----正儿八经的勋贵子弟,谁会千里迢迢投靠一位市井游侠,尤其这位市井游侠还未做出一番事业。但是,袁术的女婿不同,就如同汉献帝刘协天然继承汉家正统一般,萧言天然继承袁术基业以及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积攒下来的声望。好似周瑜前时所推荐的蒋济、桓范等人,如果萧言不曾继承袁术遗产,他们即便认同周瑜,看好萧言,心底也会难免有点犹豫和推脱,绝对不会像今时这般爽快。不管萧言承认不承认,袁术女婿这层皮让他少奋斗三年。 巢湖与寿春的合并,牵动无数汉末群雄的心。袁术先前屡战屡败,渐成井中枯骨,威胁日日削弱,而萧言呢?百战有余威,下邳活捉吕布更是闻名天下。萧言继承寿春后,或者说寿春迎来萧言时代后,将会有何变化?是萧言御下无能,致使袁术旧部分崩离析,还是萧言继续他的战无不胜神话,将寿春与巢湖彻底揉成一条绳? 答案很快面世。 萧言接收袁术旧部不满两月,就宣布进军庐江郡,使得江淮郡县一片风声鹤唳。更恐怖的是巢湖进军庐江一战,巢湖兵一路势如破竹,短短数日就将战线推至皖县。彭蠡泽水战未来谁胜谁败暂且不说,单是巢湖今日气象已经令人无比惊惧,尤其孙策示敌以弱,表面称降巢湖,更加令人相信萧言不日即将一统扬州。不知不觉间,巢湖已经成为任何人都要正视的对手,譬如荆州刘表,哪怕他再怎么看轻萧言,彭蠡泽水军一日不形成绝对优势,他就不敢轻易向巢湖水军发起进攻。 既是如此,袁绍、曹操未来决战,萧言岂能置身于外? 此时形势最为危急的曹操,最先遣使巢湖,送来丰厚礼品“一人一印”。 人是夏侯渊女儿,印是成德县侯侯爵之印。 先前萧言一夜攻入下邳,活捉吕布,引起曹操强烈关注。曹操为拉拢萧言,于是准备将夏侯渊女儿,也即是真实历史上张飞抢来的媳妇儿,嫁给萧言。彼时,萧言先说已与何氏定下婚约,后又大年初一单骑潜回巢湖,令这桩婚事无疾而终。或许为削减萧言背后袁氏痕迹,或许为拉拢强势的巢湖,曹操今日将夏侯渊女儿干脆利落送来,请求萧言完成婚约。 适逢萧言率军西征,八百里巢湖又正在为孙策挖坑,曹操信使被迫留足寿春县,由驻戍当涂县的诸葛瑾以及扬州刺史惠衢负责接待。诸葛瑾遵循萧言意志推脱婚约,言萧言业已娶妻袁氏,哪想曹操所遣信使相当精明,故意装疯卖傻听而不闻,只说既然何氏未能践约成婚,萧言理当以礼娶妻夏侯氏。曹操信使随后将夏侯渊女儿以及数名女婢无情留在寿春扬州刺史府,再也不闻不问,而几名女婢也是饿着肚子坚持不回。诸葛瑾以及扬州刺史惠衢束手无策,只好将夏侯渊女儿送往巢湖,交付萧言贴身侍女鸾鸾。 诡计逼迫巢湖留下夏侯渊女儿后,曹操信使又郑重宣读诏书,以活捉吕布之功和安定扬州之功,晋封萧言为成德县侯。封侯封赏籍贯,锦衣不夜行,本就是曹魏厚恩封爵惯例,真实历史上曹魏帐下文武官员不知道有多少爵封籍贯县乡。不过,建安四年之际爵封籍贯本县,这种行为无与伦比震撼人心,诸葛瑾、惠衢根本无法婉拒一句,只能尽数如实上报萧言。 第268 问霸王谁是霸王(二) () 第268问霸王谁是霸王(二)兄弟阋墙 一人一印,人是联姻,爵是县侯,曹操拉拢人心起来一如既往的大方。不过话又说回来,女儿是夏侯家的,县侯是汉献帝刘协的,别人家的东西曹操送起来自然豪爽盖世,典型的“以君恩结私门”。 与曹操信使相比,刘备信使、袁绍信使相当寒酸、小家子气。刘备所遣信使不但空手而来,更厚着脸皮请求巢湖支援徐州三万石粮食。袁绍所遣信使亦是如此,趾高气扬论辩时局,言之凿凿断定曹操必败,袁氏称霸九州中国之日即在三五年内,巢湖唯有投降袁绍一条路走。此后,袁绍信使宛若八条腿螃蟹横行淮河南岸,屡屡要求惠衢解散成德书院,护送袁术遗孀袁母、独子袁耀前往冀州,也不知他究竟是来拉拢巢湖还是来挑战巢湖底线。言而总之,袁绍所遣信使极度自信,言谈举止视巢湖为袁绍边缘下属。 停步寿春期间,刘备所遣信使表现的相当低调,常常尾随袁绍信使拜谒诸葛瑾、惠衢,浑似袁绍信使的副贰。刘备信使事事请示袁绍信使,明面看起来刘备似乎业已成为袁绍臣属,青徐联盟固若金汤,但暗地里刘备信使其实早已偷偷面见诸葛瑾,恨骂袁绍傲慢,怒骂曹操悖逆,凄凄惨惨哭诉说天下间已无英雄容身之地。袁绍是河北霸主,曹操是中原霸主,两者谁胜谁败都非徐州、扬州之福,因此刘备提议徐、扬两州组建三楚联盟,刘备根基在徐州,是西楚故地;孙策根基在吴郡、会稽郡,是东楚故地;萧言根基在九江郡、庐江郡,是南楚故地,三家分楚,联盟对外。 曹操极力拉拢,联姻封爵;刘备野心内敛,三楚联盟;袁绍自谓无敌,看轻外援。曹操、刘备、袁绍三家态度,大抵如此。 收到诸葛瑾、惠衢详细评述后,萧言不禁喟然感慨:“袁绍傲慢如此,也难怪真实历史上臧霸、李通、张绣之辈铁心支持曹操。大事未成,安敢自傲?我也要引以为戒,不能怠慢了那些外围诸侯。对了,丹阳郡的祖郎!巢湖此番决战孙策牵连甚广,决战地点虽然定在长江北岸,但是丹阳郡关乎濡须河口安全,绝对不能轻视一丝一点。我也应学学曹操手段,对祖郎极力高官厚禄封赏,稳住祖郎的心。” 铺开丹阳郡地形简图,萧言一边回忆历史典册,一边参考巢湖驻军布防,在丹阳郡西南勾勒一道不规则圆圈。圆圈内部区域,大抵是后世安徽省黄山市以及宣城市西南偏角旌德县和绩溪县。斟酌片刻,萧言为刚刚勾勒出的这片区域取名为新都郡,下辖黟{yi}县、歙{she}县、陵阳县。汉世陵阳县辖域极广,南邻黄山北接长江,不能尽数划给祖郎,于是萧言切割陵阳县北部另立虎林县,县治所即在皖水河口与濡须河口之间的虎林渡口。丹阳郡歙县,汉初本来驻有都尉兵营,用以镇压山越南蛮,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因素消减。萧言为坚定祖郎反抗孙策之心,都尉旧事重提,任命祖郎为新都郡太守兼郡都尉,褒奖祖郎同时也将祖郎正式纳入巢湖系统。 效仿曹操极力拉拢祖郎之后,话题重归淮北三信使。 曹操、袁绍、刘备三家信使如何答复呢? 联曹,联袁,还是联刘? 萧言召集鲁肃、蒋济、桓范、胡质、蒋干、朱绩等六位杨武将军府新人,让他们以外人视角讨论巢湖能否继续拖延站队时间。六人议论半晌,异口同声说道:“南阳张绣、荆州刘表旗号之前,巢湖理应继续宣布中立。” 既是如此,萧言就委派蒋干接待淮北三家信使:“你去寿春见他们,就说我与荆州水军鏖战彭蠡泽,无暇返回巢湖接见他们,他们如果执意见我,就亲自去彭蠡泽军营。另外,去彭蠡泽途中,蒋干你尽力寻找藉口一路缓行,将时间拖至十月末。到了彭蠡泽军营,再说东线军情紧急,我已顺江而下,再将他们见我时间拖至十一月末。” “谨遵将军口谕。”蒋干满脸自信,想他论辩无双,黑能说成白,白能说成黑,让他拖延淮北三信使数月时间,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蒋干离去后,萧言又摊开江北地形图:“东线战场预计分为四大块。” “第一块是濡须河口、天门山、巢湖,总共六千战兵,主要部署在东西天门山,以防守为主,截断长江。为保证濡须河口不失,此次对战孙策,巢湖另外召集三万保甲兵,集聚濡须河口附近,保甲兵虽然毫无战力,却能在人数上迷惑孙策,让孙策放弃主攻濡须河口。胡质,你去濡须河口督战,注意合理策动丹阳郡杂兵,不求必胜但求不败。” “第二块是历阳渡口、乌江,总共八千战兵,主要部署历阳渡口,与濡须河口一样,以防守为主,务必击退孙策水军进攻。为保证历阳渡口不失,我更在阜陵县城聚集一万战兵,随时可以急速救援历阳渡口。蒋济,你去历阳河口督战,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孙策从历阳渡口突破。” “第三块是张八岭山脉,总共一万四千战兵,主要部署张八岭东西两侧山头,以防御反击为主,孙策强攻时我军退避山脚,孙策后撤时我军截击其粮道。鲁肃,你去张八岭督战。鲁肃,听说你早年曾在张八岭围猎练兵,尤为熟悉张八岭地理人俗,此去张八岭恰好需要你的经验,务必令孙策不得畅顺行军。” “第四块是巢湖西侧、阜陵县、全椒县,总计两万战兵,主要部署涂水河上游以及阜陵县,由我亲自坐镇。桓范,东线战场四大作战区域军粮军械分配,由你协调运输,绝不能出现半点差错。” 巢湖西线战场江北防御线规划完毕,萧言又请来步骘问道:“步子山(步骘)客居三吴多年,更曾有幸接触过孙策部将,可谓熟知吴郡民情。此番江北决战孙策,步子山有什么锦囊妙计?” 步骘犹豫说道:“卑职侨居三吴期间,先是无奈种瓜求生,而后又为润笔小吏,吴郡军政详情实在所知有限。不过,卑职在吴郡任职润笔小吏时,曾为孙策之弟孙权誊写章句,因此倒是有幸听到些流言蜚语。” “众所周知,孙策遇刺芜湖后曾经长期昏迷不醒,延请淮北名医华佗诊治,揭开惊天黑幕,发现竟有人下毒谋杀孙策。毒药谋杀爆发后,吴郡许多人将矛头指向孙权,说是孙权毒药弑兄。不过,孙策当时力排群议,言之凿凿说下毒杀他的是于吉、董厝,无关孙权、孙翊,而后胆敢非议孙权、孙翊之人,皆可视作于吉同伙,即时拿下,下狱罪杀。孙策素来以xing情豁达闻世,以心胸宽广服人,他既然说案情结束,禁止追究孙权、孙翊,孙权毒药弑兄流言也渐渐随风散去,只说一切都是于吉作恶。尤其孙策日渐康复以来,不但没有迁怒孙权,反而将孙权正式立为继承人,更加令人相信孙氏兄弟情比金坚,毒药谋杀案纯属诬陷谣言。” “时至今日,孙权业已du li统军,正式成为仅次于孙策的江东第二号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吴郡人和外郡人看来,孙策、孙权兄弟情比天高,孙权未来风光无限,但唯有两兄弟身边之人才知道事实上并非如此。以卑职任职孙权府邸小吏时见闻作证,孙策、孙权明面看起来兄亲地恭,其实暗地里早已水火不容,孙权每次面见孙策之前,提心吊胆,魂不守舍;面见孙策归来,汗流浃背,浸湿衣襟。” “孙策府邸颇有流言,说孙策扶立孙权,其实是捧杀孙权。孙策昏迷期间,孙权身边聚集不少文武勋臣,孙策倘若治罪孙权,势必引起一场地震,严重削弱三吴实力----那不是孙策想要的。孙策扶立孙权为继承人,意在安抚人心:安抚孙权之心,避免孙权狗急跳墙;安抚昔日投靠孙权的部将,让他们有时间从容改投孙策。待孙翊成年或者孙策长子孙绍成年后,就是孙权悄然无声死去之时。三吴有孙策在,孙权永远别想翻身,孙策想杀孙权,只须制造些意外即可,譬如骑马坠马而亡、乘船遇难溺水、病重医药不治等等。” “孙权现今极其恐惧孙策,孙策将他捧的越高,孙权就越发恭谨行事。今年年初元宵欢庆,孙策亲自来接孙权赴宴,嘻笑说孙权府邸比他住处热闹多了,孙权当场脸色惨白,赴宴归来当晚就宣布大幅度裁减府邸吏员----听说,这就是卑职与卫旌被孙权扫地出门的真正原因。也是考虑孙权、孙策之间暗流汹涌,卑职害怕牵连其中,这才绕道偷偷返回淮北避难。” 耳闻步骘道出吴郡辛密,萧言不禁瞪大双眼:孙策、孙权之间,竟然龌龊如斯!印象中的孙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 萧言未几又迟疑起来:“孙策不是这般人又是哪般人?我根本就不了解孙策!真实历史上,孙策建安五年遇刺很快死翘翘,压根没有撞上什么毒药谋杀案,本时空孙策死而复生,究竟如何看待差一点取代他的孙权,谁又能说得清楚。要知道,但凡历史上类似事件,悲催结局不知凡几。” 第269 问霸王谁是霸王(三) () 第269问霸王谁是霸王(三)彭蠡泽僵局 萧言继续询问步骘:“孙策、孙权兄弟阋墙,你觉得巢湖能否借题发挥,混乱江东人心?” “难!”步骘摇头粉碎萧言美梦,详细说道:“吴郡、会稽郡、东丹阳郡,三地皆是孙策一场场硬战打下来的,但凡率军之将,眼里只有孙策没有孙权。孙策如果要杀孙权,孙权根本毫无反手之力。纵然巢湖散播流言,江东三郡也最多非议孙策两句,绝不会因之质疑孙策。” “也就是说,孙权现在只是孙策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所谓兄弟阋墙只是一句空话?”萧言双眼紧盯步骘,既然兄弟阋墙无法利用,步骘又为何啰嗦许久?大家的时间不是时间啊! 步骘连忙向萧言解释:“巢湖之所以不能借题发挥,是因为孙权势力太弱,与孙策根本没有一拼之力。但是反过来想想,如果巢湖间接助孙权一臂之力,让他拥有对抗孙策的资本呢?” “子山(步骘)的意思是说……?”萧言问道。 步骘道出本意:“众所周知,孙策是以武起家。军阵击败故扬州刺史刘繇夺取吴郡,军阵击败故会稽太守王朗夺取会稽郡,军阵击败太史慈夺取东丹阳郡,孙策起事以来,屡战屡胜,方能令江东豪杰纷纷对他俯首帖耳。孙策以武起家,军阵顺利,则自然天下归心,民众叹服其勇,部将愿为之赴死。可是,如果孙策未来连战连败呢?孙策以武起家,周围聚集的尽是好战将才,越是将才越喜胜厌败,越是倾心强者,孙策每败一次部下就对其失望一次,连败十次则离其部下叛变不远矣!” “或许将军不知,黄盖水军全歼之败,孙策芜湖遇刺导致江北之失,江东三郡已经视为孙策身上污点。” “卑职久居三吴,亲历孙策崛起,感触尤甚!将军立旗巢湖之前,江东三郡对孙策且畏且敬,畏孙策所向无敌,敬孙策战无不胜。譬如吴郡大族陆氏,也即是故庐江太守陆康之家,哪怕明知逼杀陆康的就是孙策本人,他们也不敢稍稍露出半点怒容;又譬如张昭、张纮、秦松之辈,本是治世雅儒,自从追随孙策之后,却渐渐更改习xing,常常对外宣称乱世唯武可行,非武治不足以平天下。” “然而,自从孙策芜湖遇刺之后,江东三郡舆论变了!因为黄盖水军全歼之败,江东三郡名士纷纷责难孙策,说他生xing冒险,每次都是竭尽全力堵上国运作战,这般赌命迟早一天要碰钉子。因为孙策芜湖遇刺之败,江东三郡名士更是纷纷责难孙策,说他生xing轻狡,不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未来少不了和他父亲孙坚一样被流失射杀。与此同时,江东三郡大族之间又传起流言,说孙策进攻巢湖遇挫其实早有征兆,前番进攻会稽郡时孙策不就被王朗挡在浙江许久吗?要不是王朗忌讳袁术势大,孙策能顺利打下会稽郡?孙策前期百战百胜,全靠背后有袁术坐镇,孙策与袁术决裂之后,他还打过一次胜仗吗?” “江东三郡之间,类似这般质疑孙策的声音,遍地都是。亦是因此,孙策为巩固三郡统治,势必率军偷袭巢湖,就如同孙策当年巧渡浙江攻克会稽郡一样,只有击败巢湖,那些质疑声音才会消褪。” “但是,反过来呢?如果巢湖此番伏击孙策赢取一场大捷,势必粉碎孙策旧时百战百胜形象,将孙策打回凡人原型。与之对比,如果江北作战期间,孙权巧合赢得小胜或者不败之局呢?别忘了孙策是如何被他父亲孙坚旧部推举为主帅的!孙坚是一员猛将,他麾下部将也尽是沙场悍将,生来最佩服百战百胜的将军,谁能率领他们走向胜利,他们就听谁的。孙坚遇难襄阳后,部将本为孙贲接管,而后孙贲征伐多年,胜少败多,越发令孙坚部将怀念跟随孙坚冲杀岁月。恰在此时,孙策横空出世,带来一场又一场胜利,最终将孙贲赶下台。孙贲昔日不得人心,屡战屡败后的孙策,又岂能继续折服众将?” 萧言皱起眉头:“子山的意思,是说有意识打几场默协战用来扶植孙权,从而激起孙权挑战孙策的信心?思路是不错,可惜巢湖等不及他们兄弟决裂。” 步骘继续坚持:“巢湖只有九江一郡,此番东西两线决战,最少兼并庐江郡、豫章郡、丹阳郡,地盘陡然扩大四五倍,各种地方祸乱必将数不胜数。孙策军阵之能虽然颇受质疑,但南中国数千里沃野,孙策麾下江东三郡,绝对是仅次于荆州刘表的顽强势力,即便江北伏击战赢取大捷,巢湖也很难一口气吞下江东三郡。与其战后再议,不如战前早作准备。” 蒋济从旁附议:“两军对垒,务必尽知我军之优,尽知敌军之劣,而后以我军之优攻敌军之劣。步子山所言,未尝不可一试,若能侥幸建功,自是善哉善哉;纵然了无所得,也无损巢湖半文铜钱。” 萧言想了想,语气终于放松:“既是如此,你们看着办吧。不过,千万记得绝不能为计而计,扶植孙权只能闲暇时间为之。” ====== 日月飞梭,转眼已是建安四年九月二十二日。 萧言皖县宣战荆州十余日后,西线战场军情战报首次传至巢湖,就为巢湖未来涂上一层阴影。 西线战场,巢湖水军败了! 就彭蠡泽战场方面来说,其实并不能算是巢湖失败,起码巢湖水军水战远胜荆州水军。但是,从整个彭蠡泽战略方面,从整个长江战略方面,从整个扬州攻取战略方面,巢湖水军面临前所未有的危局。 建安四年九月十二日,巢湖水军杀入彭蠡泽,与荆州水军迎面撞上,水战瞬间爆发。巢湖水军将战船为为十队,纵横穿插,半日击败荆州水军,赢得首战胜利。然而,就在巢湖水军准备接收战果之际,荆州水军主力漫天遍野从北面赶来,逼迫巢湖水军不得不提前撤出战场。 建安四年九月十三日,巢湖水军与荆州水军主力相遇彭蠡泽北湖北部,双方展开一场激战。荆州水军下辖无数小船,左右穿插,作战灵活,让巢湖烟火船根本发挥不出威力,被迫进行一场传统接舷战。战况最激烈时刻,周瑜披上甲铠,身先士卒,率领数百蒙冲战船冲向敌阵,一举击败荆州水军核心主力,毙敌无数,俘获楼船三艘。 建安四年九月十五日,巢湖水军一路猛追荆州水军主力,荆州水军下辖无数小船因为缺乏楼船巨舰指挥,一片混乱,被巢湖水军堵在彭蠡泽长江下游壶口。楚永率领三十艘烟火船,趁势围杀荆州水军,从早晨杀到日暮,焚毁荆州水军十艘楼船以及蒙冲、走舸、游艇无数。荆州水军连续突围不得,请求夜晚休兵,遣使询问投降事宜。 彭蠡泽水战如果到此为止,巢湖水军可谓大获全胜,成功复制数日攻陷庐江郡的奇迹。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此番彭蠡泽水战,运气没有站在巢湖一方。 建安四年九月十六日,就在荆州水军即将投降之前,彭蠡泽水域突然引发一场远超寻常的剧烈潮汐。猛烈的江水一来一去,将巢湖水军楼船、烟火船等大型船只扔到岸边抛锚。一场意外的潮汐瞬间更改战局,原本处于劣势地位的荆州水军小船,即时成为优势一方。借助小船灵活优势,荆州水军即时发动反攻,尽管巢湖水军竭力挡住荆州水军攻势,但是这一支荆州水军却轻易而举冲出重围。反观巢湖水军一方,二十余艘大船被抛锚岸边,只能等待半月后的另一场潮汐。可是,彭蠡泽水战已经进行到关键时刻,哪有时间等下一场潮汐? 为避免二十余艘战船被荆州水军擒获,太史慈、楚永、周瑜三人,只能咬牙下达焚烧抛锚船只命令。 一瞬间,巢湖水军大船数量锐减一半,彭蠡泽水战形势逆转。 建安四年九月十七日,荆州水军得势不饶人,立即集结主力向巢湖水军发起总攻。巢湖水军苦战半日,士气低落,周瑜临时决断,劝楚永率军向南杀入豫章郡彭泽县,夺取彭蠡泽南湖湖口,水边扎寨,成功击退荆州水军。 建安四年九月十八日,荆州水军围攻巢湖水军南湖湖口未果,于是顺水而下,进攻皖水河口,试图封锁长江,逼降皖县。所幸,周瑜率军向南进驻彭泽县之前,对皖水河口早有布置。荆州水军前脚刚至皖水河口,太史慈于长江上游释放火船,倾洒火油,皖水河口部署的砲车、床弩同时齐发,将皖水河口染成一片火红。荆州水军见皖水河口一时难克,只得退回彭蠡泽。然而回军彭蠡泽途中,行至彭蠡泽湖口,周瑜再次水陆两路发起袭击,岸边投掷石块、毒火球,水军全力拦截封锁。致使荆州水军一战损失惨重。 九月十六日,巢湖水军大型船只抛锚浅水滩;九月十九日,荆州水军进攻皖水河口遭到覆灭xing反击。两战过后,巢湖水军、荆州水军各自损失惨重,无奈陷入僵持阶段。巢湖水军虽然没有不幸战败,但是萧言前时规划的西线战场攻略四步走计划…… 第270 问霸王谁是霸王(四) () 第270问霸王谁是霸王(四)奉命撞击你船 建安四年九月二十五日,濡须河口天门山下游悄然驶来百艘大小不等战船。 黄盖立足船首,右手按剑腰间,左手遮眉,遥望长江两岸萧瑟秋景。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寒冷秋日,也是九月,九月二十二日,那时他黄盖是何等意气风发,麾下六百艘战船尽载江东水军精锐,一路横冲直闯,誓把太史慈全歼芜湖。谁知逆流追击太史慈途中,迎面撞上倾巢而出的巢湖水军,一时间毒烟弥漫长江,近万江东水军精锐血染江水,连他黄盖自己都差点被巢湖砲车楼船砸死。 水军不比步兵,水军最怕全歼,一次全歼等同扼杀一代人,黄盖之败差点让江东水军从零开始。吴郡东邻大海,会稽多良木,江东不缺战船但是急缺水兵,急缺精锐水军。所幸孙策昔日命令水军追击太史慈时兵分两路,虽然黄盖麾下精锐水军一日为巢湖全歼殆尽,但是陈武督率的次等水军却因留守芜湖得以保全。 两年来,孙策以陈武水军旧部为根基,花费无数心血终于重建江东水军,只是新建水军战力真正有几分还须战火考验。江东水军重建是重建了,可惜全是陈武旧部,一切与他黄盖无关。比之真实历史,本时空的陈武因为重建水军早早得宠孙策,受封楼船校尉,在孙策核心部将体系内排位仅次于程普、韩当等等几位孙坚时代老将。或许是为制约陈武,或许是念及旧情,孙策一如既往支持黄盖,让黄盖继续统帅水军,只是黄盖因战败受罚不仅官秩低于陈武,平素更受到陈武部将的冷言冷语嘲讽,“麻脸黄盖”之声不绝于耳,真可谓苦不堪言。 可他黄盖不在乎! 两年来,黄盖心里想的,夜里梦的,全是如何击败巢湖一雪前耻。本来不论追随孙坚南征北讨时期,还是追随孙贲效力袁术时期,黄盖一直统率步骑,或为步将,或为骑将。直至孙策反攻故扬州刺史刘繇兼并江东三郡之际,因为他黄盖是荆州人,少年熟稔水军战事,所以才被孙策临时提拔为水军统帅。黄盖生xing倔犟,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为击败巢湖水军雪耻报怨,黄盖狠心辞了步将之职,辞了石城县令之职,全心全意一门心思训练水军。 两年了! “两年了,终于能洗刷耻辱了!”黄盖喃喃低语。 黄盖拔剑出鞘,剑锋指向前方云雾模糊的天门山,一字一句说道:“不胜即死!” 黄盖是沙场悍将,平素厌烦政务,不视文书,其御下之道可谓极度放权,全凭下属自觉。但凡新人追随黄盖,往往觉得黄盖是位庸官,只晓得愣头愣脑战阵冲锋杀敌,也唯有跟随黄盖经年的老兵,才知道黄盖御下自有底线,下属一旦触犯黄盖底线,必然遭到雷霆处罚,绝无半点留情之地。简单来说,黄盖御下极其简单粗暴,要么极其宽松,要么极其严厉。可惜黄盖亲信侍卫两年前战死殆尽,此时身边部将尽是陈武旧部以及黄盖新选,尚未真正效忠黄盖,他们表面敬黄盖是位主帅,暗地却哀叹“麻脸黄盖”果然昏庸至极,跟着这样主帅冲阵真是霉运到了极点。 因是,耳听黄盖不胜即死的誓言,周边部将几乎齐时撇嘴表示不屑:败军之将逞什么能啊! 战前肃穆气氛顿时化为乌有。 行军半日,天门山山峰渐渐清晰。部署长江两岸巢湖水军及时出动十艘楼船以及无数蒙冲,封锁长江之后再遣使乘坐游艇小船责问黄盖。黄盖将兴奋埋藏心底,笑脸招呼巢湖信使:“江东三郡往日虽然与九江郡屡有冲突,但这全是咱扬州内部冲突,今日九江郡与庐江郡之冲突,更是咱扬州内部冲突,他刘表是荆州牧不是扬州牧,凭什么干涉咱扬州的事儿?圣贤有言:兄弟阋墙,外御其辱。九江郡也好,吴郡也好,都是扬州人,不能任由荆州人欺负。我家将军闻听九江水军彭蠡泽作战不利,差点被荆州兵打下皖水河口,立即心如火焚,让我率军相助萧扬武(萧言)。” “我巢湖水军在彭蠡泽连战连胜,击溃荆州水军即在下月,根本无须江东兵援助。黄司马(黄盖)还请回军吴郡,归谢孙会稽(孙策)。”巢湖信使断然拒绝。 黄盖不以为意,继续笑脸虚伪说道:“信使不要把话说死嘛!前时江东与巢湖冲突,是因为江东是官,巢湖是匪,官兵讨匪岂不是理所当然。现在萧扬武继承小袁将军遗志,成为扬州之主,我家将军未来自然当谨奉巢湖谕令,甘为萧扬武驱使。我家将军拳拳之心可察,信使却忌讳如斯,难道非要逼反江东三郡不成?” “哼。是谁高举义旗代天子征讨逆贼,是谁万里赴战活捉吕布,又是谁无故攻杀汉官视天子诏书为厕筹?谁是官谁是匪,口里说的再天花乱坠,也瞒不过天下万民双眼。”巢湖信使不屑冷声反驳。 觉察巢湖敌意深如渊海,黄盖索xing撕下脸皮:“遥闻九江郡水军遇挫彭蠡泽,我家将军急速派来援兵,救难之情天地可察,难道巢湖就是这样对待我们江东援军的?通报全军,继续向天门山靠近,我不信萧扬武心胸如此狭隘,定是有小人从中作恶。” 于是,黄盖不顾巢湖水军游艇阻拦,继续驶向天门山。却是孙策遥闻巢湖水军遇挫彭蠡泽,断定巢湖兵业已陷入危局,萧言为避免两线作战困窘,肯定会向长江两岸守将下达军命,短时间内竭力避免挑起两岸冲突。巢湖兵忌讳两线作战,那么江东兵就可利用巢湖退让心理,一步步向前推进战线,然后突然发动袭击,夺取长江北岸要塞。 孙策赌的就是巢湖兵不敢两线作战,黄盖赌的就是巢湖兵不敢射出第一箭。 黄盖指挥麾下百艘战船,不缓不急向天门山靠近。为避免刺激巢湖兵,黄盖更是令人主动收起大型军械,以和平又不怕战争姿态逼近巢湖水军战船。黄盖驱赶巢湖信使,挥手招来一名传令兵:“通报最前方两艘楼船,准备撞船。巢湖水军游艇来撞游艇,走舸来撞走舸,蒙冲来撞蒙冲,楼船来撞楼船。另外,要他们谨慎行事,我们要复仇但不是今日,记得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击败巢湖兵或者夺取天门山,而是试探出巢湖兵心理底线。” 黄盖水军强行驶向东西天门山之间举措,令巢湖水军将领猝然皱起眉角。 孙策猜对一半,萧言虽然制定东西两个战场同时决战策略,但是他依然吩咐巢湖长江北岸驻兵放低态度,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要主动挑起战争。之所以下达不射第一箭命令,不是因为萧言害怕孙策,而是萧言胸藏擎天之志,每次战役都要从九州中国全局考虑。孙策虽然厉害但也难逃军阀局限,碰到机会只管一个劲兼并,连对手是谁都不介意。但是,萧言不同,萧言不但要胜利还要无可辩驳的胜利,最少也得让曹操、袁绍、刘备之辈暂时忽视巢湖。 庐江郡在内陆,救他唯有曹操,而曹操为救刘勋而宣战巢湖等同闲着没事儿找抽,曹操没那么傻。江东不同,一则江东三郡根基深厚,二则江东三郡襟海带江,以刘备枭雄之姿,难保不会联盟孙策剿杀巢湖,趁机将势力扩展至扬州,刘备信使前几天不是还在吆喝组建什么三楚联盟嘛。届时刘备、孙策联盟能不能持久暂且不说,单是被刘备这么南北夹击一次,萧言上哪哭去?别忘了广陵郡陈登,可是名义归顺刘备的。所以,萧言准备将祸水引到孙策身上。巢湖西线远征荆州刘表,孙策趁机偷袭巢湖本土,多明显的事?一旦孙策偷袭得手,等同他瞬间兼并西丹阳郡、豫章郡、庐江郡、九江郡,甚至还有广陵郡。届时刘备纵然不敢出兵干涉孙策入侵巢湖,他也势必选择中立,坐观萧言与孙策两虎相争。 萧言一切规划的妥妥当当,可世间万事从来都是有利有弊:萧言想低调装无辜,奈何孙策恰好也想以势压人。 眼瞧黄盖向巢湖水军前锋一点点靠近,巢湖水军将领渐渐焦急起来:“怎么办?不说任由他们靠近威胁天门山要塞,单是前军对他们束手无策就严重影响士气。天门山屯兵虽然多却都是些保甲兵,能否发挥战斗力全靠心中一口气。气要散了,三万保甲兵就散了,未来我们怎么挡住孙策水军主力!” “再等等吧,继续和他们对峙。无论如何也要江东兵先攻击我们。让岸边的兄弟提高警惕,集结弓弩手,随时准备反击。” “不能等了!士兵可不知道扬武将军两线作战计划,我们今天露了怯,九江郡明天就乱了。” …… 就在巢湖水军将领议论纷纷之际,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传来:“请众部尉下传军令,所有水军战船全部撤回水砦。” 第271 问霸王谁是霸王(五) () 第271问霸王谁是霸王(五)胡质:孙策早已宣战 “战船全部撤回水砦。”一道陌生声音突然传来。巢湖水军将领齐时怒容望去,只见来人不是他人,正是萧言前几日刚刚委派来濡须河口督战的胡质胡文德。 萧言崛起乡野之间,部下少有能臣悍将,所以周瑜所推举的寿春六杰,萧言全部辟入扬武将军府,并时常委以重任加速其成长,使他们尽快成为萧言可以信赖的肱股之臣。西线战场方面,萧言任命胡质督战濡须河口,任命鲁肃督战张八岭山脉,任命蒋济督战历阳渡口,真正心意不是指望三人能够力揽狂澜,而是给予三人足够的舞台展现自我。譬如胡质,名义上是代萧言督战濡须河口,其实只有建议权没有决策权更没有否决权,胡质倘若对镇守濡须河口哪位部尉、营尉不满,也只能上奏萧言断定是非。胡质能否影响濡须河口诸将决策,立下灿烂勋功,唯能依赖自身才智魅力。 耳听胡质建议水军战船全部撤回水砦,水军将领下意识以为胡质是卵蛋,未战先怯。如果不是早知道胡质是萧言身边红人,几位水军将领肯定一脚踹飞胡质,哪里只是仅仅瞪他两眼那么简单。然而,未等水军将领讥讽两句胡质胆小懦弱,胡质业已疾步走至濡须河口地形图前,指着东西天门山之间的长江水域:“战船全部撤回水砦,以退为进,将黄盖水军引诱到这里。” 水军将领目光移至胡质手指,心头不禁一跳:“胡都督(胡质),那里可是……” “我的意思就是那样,江东水军不是想来嘛,那就让他们来,让他们有来无回!我道要看看江东水军有多少战船可以糟蹋!”胡质右手紧握成拳,将案桌上的地形图砸的砰砰响。 胡质所指水域,竟然是东西天门山要塞岸边床弩、投石车覆盖攻击中心区域。濡须河口众水军将领万万没有想到,胡质不是缩卵畏战小老鼠,而是一碰就炸的战斗猫。胡质之所以建议巢湖水军后撤水砦,不是退缩隐忍求全,而是准备效仿晋文公重耳退避三舍旧例,率先宣战打垮这一支由百艘战船组成的江东水军。这转变,也恁大点! 巢湖水军将领惊吓许久才转过神来,迟疑反对胡质建议:“胡都督,别忘了将军军令,我们不能射第一箭。” “事急从权!倘若事事死守条例,我等与木人何异?”胡质环视一圈,昂首说道:“况且,孙策早就宣战了!将军所谓不射第一箭,重要的不是谁射第一箭,而是巢湖逆势决战孙策,一定要拥有大义,让天下人明白:不是巢湖四处点火惹人厌,而是孙策狡诈来偷袭。江东水军强行逼近天门山那一刻,孙策就向巢湖宣战了!将军所求的大义,巢湖已经有了!” 巢湖水军将领恍然之余,疑虑依旧残留:“话虽是如此,但是……” 胡质扬声截断该将领话语,强势说道:“没有但是。楚校尉正与荆州水军鏖战彭蠡泽,我濡须河口必须保证百分之百安全,濡须河口要成为西线水军的坚实后援,而非楚校尉(楚永)鏖战彭蠡泽艰难之际还要时常担忧的累赘!江东水军敢以百艘战船冲击濡须河口,正是欺我巢湖水军主力尽在彭蠡泽,我军唯有强势反击,才能加深孙策忌讳,使他不敢将濡须河口当作江东水军突破口!” “必须先战,必须将黄盖水军强势打残,巢湖虽大,濡须河已无后退之地。” “未来倘若将军追究此事,我胡质愿负全责,绝不连累诸君!” “事急从权,诸位部尉还请速速决断。” 巢湖水军本就视黄盖为手下败将,见不得黄盖麾下战船在巢湖一亩三分地横冲直闯,此时听代表扬武将军府督战濡须河口的胡质详细解释萧言真正意图,又听得胡质口口声声愿负全责,他们顿时放下所有忧虑。于是,驻守濡须河口的三位部尉,一边口里谦虚说绝不让胡质肩负全责,一边下达诱敌深入军命。 视角返回黄盖一方。 巢湖水军因胡质强烈谏言更改决策,变被动对峙为主动后撤,结阵水砦。瞧见巢湖水军战船主动后撤水砦,江东水军响起一片惊讶声,纷纷议论拥有绝对优势的巢湖水军为何主动后撤。惊讶之余,江东水军又是狂喜欢呼,提前庆祝胜利:“巢湖贼缩卵了,他们怕我们啦!” 主舰船上的黄盖亦是欣喜抚须,只可惜右手习惯xing扑空又令黄盖习惯xing记起他的唏嘘胡须早已尽毁于两年前的长江之战。黄盖暗叹一声晦气,继而又扬起眉头转向左右属从部将,欢喜说道:“一切果然如将军所料,巢湖兵出击彭蠡泽遇挫,濡须河口已无敢与我军一战底气。” 黄盖部将亦是纷纷笑容满面,信心爆棚,仿佛看见江东攻入巢湖灿烂美景:“巢湖贼贪心不足蛇吞象,活该被荆州水军噎死。” “巢湖水军和荆州水军拼命打吧,等他们两败俱伤后,咱们再冲入彭蠡泽替他们收尸。” “还是咱家将军厉害,万事沉得住气,不像那巢湖贼萧言,才侥幸胜了两次,尾巴就翘上天。还袁术女婿,袁术都晦气死了,他还举袁术旗帜,真是没有半点眼光。” “慎言,慎言。咱家将军素来心胸宽广,前会稽太守王朗尚能容忍,何况是袁术,别多嘴以免得罪了袁术家眷。听说连前时死敌刘繇,咱们将军都准备为他大张旗鼓治丧,以此收降豫章郡呢。” “管他呢,走一步说一步,未来的事未来再说。” …… 黄盖摆手示意部将暂停议论:“巢湖水军退步只是第一步,我们继续试探他们的底线。通报前军继续与巢湖水军对峙,巢湖水军后撤那我们就跟上,今日纵然不能夺取天门山,也要好好羞辱他们一番。” 巢湖水军有条不紊后撤,江东水军兴高采烈追击,自高空向下鸟瞰,江东水军旗帜恍如利剑插向巢湖水军腹地。可惜,就在江东水军抵达预定水域后,形势突然逆转…… 只听得山间猝然传来一道战鼓雷音,继而无数战鼓轰然响应,不等江东水军回过神来,天空已经飞来漫天石块,两岸已经射来绑火巨弩。仅仅一轮覆盖,江东水军前锋已经船残人伤。 万幸中的不幸,江东水军虽然惨遭毁灭xing打击,但是黄盖却安然无恙。两年前长江惨败期间,黄盖由于冲锋在前,主战船被巢湖砲车楼船毒火球命中,不但黄盖本人被毒火球炸成麻子脸,江东水军更是因为失去主帅骤然陷入混乱,以致酿造一出全军尽灭悲剧。一年前江东兵总攻巢湖,孙策由于亲临战线,为刺客所趁,不但江东三郡骤然陷入混乱,江北基业更是惨遭巢湖清剿。吸取两次战败教训,黄盖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从此将主战船挪至后军,前军不败,主战船无损。今日江东水军序列亦是如此,黄盖坐镇后方,幸运的是黄盖安然无恙,不幸的是黄盖只能无奈看着前军沉沦长江。 一瞬间,黄盖两眼通红。 主船上的黄盖部将,更是全部目瞪口呆,傻傻望向前方嘶哑呼救的战船。讥讽巢湖水军懦弱的不屑笑容僵硬挂在脸颊,与那不可置信的双眸、眼底深处的惊恐、噎在喉咙的愤怒,勾勒一副色彩斑斓的默声画面。 “无耻!” 黄盖愤怒至极,拔剑出鞘,下意识想要大声吆喝,鼓舞全军与巢湖水军奋战到底。好在黄盖及时记起现实,单凭江东水军百艘战船,尤其还是惨遭巢湖水军袭击后的百艘战船,冲锋敌阵无异于以卵击石。 “后撤!”黄盖转首向传令兵大声责骂:“后撤,听见了没有?后撤!后撤!传令后撤!” 黄盖的怒吼粉碎惊愕静止画面,将后军战船拉回现实。 后撤、后撤、后撤! 满天飞石画面让江东水军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战争的残酷,第一次明白为什么水军面对岸边要塞处于劣势地位。两年前的长江水战,巢湖水军是一群新兵,江东水军是一群精锐,巢湖水军借助毒火烟化学攻击又侥幸击伤主帅黄盖,才极其巧合的赢取一场酣畅淋漓大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的濡须河口水战,巢湖水军是一群老兵,江东水军是一群水兵,巢湖水军占尽优势。 黄盖仓猝退军同时,先前暂时撤退的巢湖水军战船业已擂响战场,配合岸边投石车追击敌军。瞧见巢湖水军一网打尽强势姿态,江东水军后军登时陷入一片慌乱,许多战船甚至顾不得阵型,只知道调头逃命。还好江东水军大本营在长江下游不在长江上游,江东水军进击濡须河口由于逆水行舟船速较慢,但是撒腿逃命却由于顺水行舟船速陡然加快。 与江东水军恐慌不同,巢湖水军坦然面对这一场遭遇战胜利。巢湖水军占尽地利,战船数量又多,更有岸边无数投石车支持,胜利是正常的,不胜利才是奇怪事。只是黄盖这一支百艘战船水军,巢湖仅仅歼灭一半,要不要继续追击呢? 由于胡质愿为此战肩负全责,巢湖水军将领干脆继续询问胡质。 第272 问霸王谁是霸王(六) () 第272问霸王谁是霸王(六)大战爆发 要不要继续追击黄盖溃兵? “不追!”胡质很快给出答案:“黄盖残部顺水而逃,追之不易,途中万一遇见江东水军主力,岂不是被迫与它决战长江?将军预定决战战场在涂水河、在阜陵县,不在濡须河口。凡事过犹不及,让孙策晓得濡须河口固若金汤即可。” 因为巢湖水军克制追击扩大战果欲望,黄盖水军残部得以顺利脱离战场。船过春谷县城,黄盖稍稍收拢溃部,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来时是意气风发的百艘战船先锋队,归时是三十四艘死气沉沉木偶人,他黄盖隐忍两年后再一次败的稀里哗啦。 “啪!” 黄盖狠狠抽自己一巴掌:“轻敌,叫你轻敌!两年前我强敌弱,看轻敌兵尚且有情可原,今天区区百艘战船跑到敌军重点经营的水砦前,你也敢轻敌?” 黄盖周边部将大抵垂首沉默不语,谁也不喜欢失败,更何况无数袍泽兄弟刚刚被他们无情抛弃。沉寂期间,有位部将不忍黄盖将自己的脸颊扇的啪啪响,走近低声劝说黄盖,说折戟天门山乃是非战之罪,纯属没有料到巢湖水军与荆州水军鏖战彭蠡泽之际,还敢挑拨江东虎须。可惜,这位部将善意劝说非但没有稍稍劝解黄盖,更迎来无妄之灾:怒火冲天的黄盖将他一巴掌扇翻,指着长江浩浩荡荡江水,大声责骂:“滚,给我滚!” 主战船上的气氛,一时之间更加凝重…… 行至芜湖、春谷之间,黄盖残部迎面撞见陈武部水军前锋。耳闻黄盖难言遭遇,陈武部水军前锋大惊失色,既有惊讶巢湖水军主动攻击,又有惊讶黄盖再次惨败。黄盖毕竟是历经孙坚、孙贲、孙策三帅的一员老将,陈武部将虽然看轻黄盖,但也不敢当面挑衅,只好模糊说道:“平安归来就好,将军正在芜湖河口等待黄司马(黄盖)。” 黄盖败讯传来,孙策不禁嘴角抽动,眼眸里少有的充满阴郁气息:如若追究黄盖之败,战前信誓旦旦断定巢湖委曲求全以避免两线作战的孙策,又岂能没有半点责任。与其与黄盖相见尴尬,不如索xing不见,于是孙策吩咐左右,说黄盖舟马劳顿,理当即时返回芜湖休整,无须繁琐觐见。 江东水军本来陈武为主将,黄盖为副贰,黄盖麾下绝不止百艘战船先锋军,孙策喝令黄盖返回芜湖休整,实际上是剥夺黄盖指挥权,将黄盖强硬踢回二线。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黄盖两战两败业已令孙策深深失望,孙策纵然再念及旧情,也不敢拿江东水军前途来换黄盖人情。喝令黄盖退回芜湖同时,孙策心底默默念叨:“黄公覆你别怪我,你是驰奔沃野间的良驹,我本就不该让你统领水军。” 黄盖一事处理完毕,孙策挥手招来张昭、秦松、陈端、虞翻、全柔等人参议军机:“巢湖萧言不愧是数日攻陷庐江郡的一代奸雄,行事常常出人意料。我本以为巢湖水军与荆州水军苦战彭蠡泽,萧言理应竭力妥协,避免东西两线夹击,谁想濡须河口驻军竟然一言不合即时翻脸,蛮横击毁、俘虏我江东水军六十余艘大小战船。诸位怎样看待黄盖濡须河口之败?” 虞翻首先发表意见:“萧言这是虚张声势,濡须河口越蛮横越能佐证巢湖虚弱。还是那一句话,萧言崛起不过两年,三个月前巢湖尚且仅有南九江半郡,纵然他一时得势,秋风扫落叶般兼并袁术、攻陷九江,也不能掩匿其虚弱。他的根基太浅了!” “将军有兼并江东三郡经验,自然晓得攻灭敌军容易收拢郡县难,不说会稽郡、丹阳郡遍地盗贼,单是吴郡还须时时镇压,想他萧言游侠出身,既无将军三代之信,又无将军百战积威,庐江郡、北九江郡混乱之局可想而知。外有荆州兵大敌,内有无数盗贼隐患,试问萧言有何资本对战江东?我敢断定濡须河口之战是萧言虚张声势,欲借此恐吓江东,为彭蠡泽水战拖延时间。” 不等其他人发表言论,孙策率先点头赞许虞翻分析:“仲翔所言,与我不谋而合。荆州少有战火,民富殷实,连曹操都忌讳莫深,哪里是他萧言能够一战而胜的!彭蠡泽鏖战至今,巢湖水军业已处于劣势,数日之前荆州水军顺江而下,甚至差点攻陷皖水河口。一如我先前所说,今日正是击败巢湖最佳时辰,但是依据黄盖残部回馈来的消息,天门山不但部署无数投石车,更有无数旌旗飘扬军营,最少有两万战兵,委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尤其,我军倘若猛攻濡须河口,萧言为保住九江郡,难保不会将庐江郡让给刘表,仓猝撤回水军主力增援濡须河口。言而总之,濡须河口不是最佳用兵处。” 虞翻顺势回答:“如想快速攻陷巢湖,首选濡须河口,其次为历阳渡口。巢湖既然在濡须河口部署重兵,那就不妨试探试探历阳渡口虚实。” “我意亦是如此。”孙策说罢,挥手招来陈武:“你速速聚集水军主力逼向历阳渡口,然后遣使责问濡须河口驻兵为何攻击我军,并要求萧言斩杀濡须河口守将平复水军怨气。历阳渡口守将如果语气松动有杀人避战之意,那就以静制动;如果语气迟疑推脱,那就挥军猛攻历阳渡口,一观历阳渡口虚实。” 陈武得令而去,孙策军机议事也随之终结。 众人散去之时,张昭故意缓行留步,小声劝谏孙策:“萧言以女婿身份继承袁术基业,扬州刺史惠衢更是对他俯首帖耳,将军此时进军巢湖是不是有点不妥。袁术丧礼初毕,旧部悲鸣不已,将军此时全力进攻巢湖,岂不是相助萧言收服袁术旧部?萧言如果是庸将,倾力去攻荆州也就罢了,将军完全可以三五日攻入巢湖,瓦解江北人心,但是萧言在濡须河口部署重兵,显然对江东防之又防……” 孙策笑道:“子布(张昭)多虑,此番与荆州合击巢湖,萧言断无半点侥幸。河北袁绍麾下虎将无数,常欲征伐许县惩戒曹操,奈何背后有公孙瓒制约,袁绍始终有心无力。直至今年春上剿杀公孙瓒,袁绍正式称霸河北四郡,才真正将剑锋转向曹操。连袁绍都深深忌讳两线作战,他萧言何德何能,胆敢妄想同时击败荆州、江东三郡。我军不战则已,战则必胜,子布无须忧虑。” 张昭依旧犹豫:“惠衢为扬州刺史,我军无故往伐巢湖,总归是无义……” 孙策笑着截断张昭话语:“惠衢为扬州刺史又能奈我何?我尊淮北严象为扬州刺史不就得了。想当年你我渡江返吴,赶走的不就是扬州刺史刘繇嘛!数年前我能赶走刘繇,今年我亦能赶走惠衢。” 张昭嘴皮蠕动,想解释说刘繇和惠衢不是一回事,昔日孙策渡江明面看是孙策与刘繇两人之争,其实是袁术和刘繇之争,孙策是扛着袁术旗号击退刘繇的。现扬州刺史惠衢是袁术任命,孙策曾经承认过的,能说不认就不认吗?再说淮北曹操所任命的扬州刺史严象,即使他肯为孙策背书,曹操肯吗?今时不同往日啊!但是张昭侍奉孙策多年,无比了解孙策xing情,深知此时业已多说无益,所以话到嘴边张昭又只好无奈咽回。 ====== 陈武奉命遣使历阳渡口责难巢湖,要求巢湖交出濡须河口杀人凶手,却遭到蒋济等人断然拒绝。于是,陈武集结江东水军主力猛攻历阳渡口。 建安四年九月二十七日,陈武率军猛攻历阳渡口,正式拉开巢湖与江东争霸扬州之战序幕。孙策声称萧言为人暴虐,无故征讨刘勋,残害江东水军,所谓袁术女婿也是山贼抢压寨夫人行径,根本是袁术耻辱;萧言则一边联系曹操信使请求许县主持公道,请求曹操严惩孙策以下犯上,并剥夺孙策侯爵、将军称号;一边使惠衢以扬州刺史身份发书郡县,揭露孙策贼子本xing,先说孙策残暴逼杀故扬州刺史刘繇、故庐江太守陆康、故吴郡太守许贡,尽荆越之竹,难书其罪;再说孙策薄情无恩,故丹阳太守周尚、现丹阳太守周瑜,叔侄两人竭力辅佐孙策,孙策一朝得势却立时遣吴景率兵入驻丹阳郡,蛮横驱逐周氏叔侄。 …… 江淮之间民众这边还在感慨巢湖兵秋风扫落叶般征服庐江郡,那边忽然传来孙策宣战巢湖消息。 乱了,乱了,彻底乱了! 九江郡、庐江郡、豫章郡、江夏郡、丹阳郡、吴郡、会稽郡,整个扬州即将迎来史无前例战火。哪怕当年袁术弃南阳而来扬州之际诱发的扬州三刺史之争,也不曾牵连如此之广。天下各路诸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袁绍、曹操黄河两岸争霸前夕,萧言、孙策率先引起一场长江两岸争霸。 萧言、孙策,谁胜谁败,会不会影响到未来的袁绍、曹操决战?群雄拭目以待。 遥远的南阳郡,张绣得闻扬州大乱,下意识中止站队抉择,准备再等等,等萧言和孙策和刘表分出胜负。 遥远的青州,…… 遥远的关中,…… 第273 问霸王谁是霸王(七) () 第273问霸王谁是霸王(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建安四年九月二十七日至九月二十九日,陈武督率江东水军主力猛攻历阳渡口三日。 历阳本就是汉世长江重地,巢湖兵夺取历阳后萧言更是大修特修,建窑烧砖,水运石料,将历阳渡口打造成不畏火攻的砖石结构。汉世水战之法不外有二,一则火攻,一则跳帮,历阳渡口砖石结构抵消火攻优势后,江东水军唯有召集敢死先登精锐强行登陆突袭。可惜历阳渡口是萧言精心打造的岸基要塞,比濡须河口还要用心,不但部署大量的发石车、火砲、床弩,更选派两部尉精锐强弩手、弓箭手。强弩覆盖压制,弓箭精确打击,历阳驻兵宛若收割麦苗般一次次剿杀江东水军先锋敢死先登。 历阳三日鏖战,历阳驻兵死伤不满百人,而江东兵则损失无数先锋敢死精锐。形势表面看起来站在历阳一方,其实历阳渡口并不容乐观,江东兵是拿命来战,而巢湖兵是拿物资来战,历阳渡口军械物资耗尽之日,就是巢湖兵危急之日。所幸,或许思维深受后世战争影响,萧言极其看重人命,倾向以优势军械来换敌军伤亡,哪怕巢湖和平期间也从来不忘积蓄各类军械。历阳渡口军械物资或许能被江东兵耗尽,但是一则历阳囤积无数,二则有阜陵县、兴巢县全速运输补充,江东兵想耗尽历阳渡口最少也得十余日不间断的激烈鏖战。如果能够居高临下收割江东精锐战兵xing命十余日,历阳渡口也算没有白建。 然而反观孙策一方,三日鏖战后孙策果断决定放弃历阳渡口。不是孙策妇人之仁见不得死伤,而是他觉得江东兵完全必要与巢湖兵对耗历阳渡口。 建安四年十月初一日,孙策再次尽数召集麾下谋臣武将参议军机。 一如两年前进军芜湖围杀太史慈,孙策麾下将星灿烂,拥有无数留名后世之辈:谋臣有长史兼抚军中郎将张昭张子布、功曹虞翻虞仲翔、功曹秦松秦文表、功曹陈端陈子正、功曹兼丹阳都尉全柔等等;武臣有丹阳太守吴景、中郎将孙贲孙伯阳、督军中郎将徐琨、荡寇中郎将程普程德谋、奉义校尉孙权孙仲谋、先登校尉韩当韩义公、楼船校尉陈武陈子烈、扬武都尉董袭董元代、别部司马兼春谷县长周泰周幼平、别部司马兼永平县长凌操、别部司马蒋钦蒋公奕、属吏吕范吕子衡等等。 两年前萧言艳羡孙策麾下阵容,大恨巢湖麾下全是白名。时过境迁,孙策阵容比之两年前没甚两样,甚至还因为孙策使张弘出使许都导致张纮被曹操强行留下辟为侍御史,反观巢湖则是充满崛起迹象,麾下历史名臣或许人数比不得孙策,但是质量却远远超过孙策:太史慈、周瑜、刘晔、鲁肃、蒋济、诸葛瑾、桓范、胡质等等,有哪个弱于孙策麾下部将? 闲话暂且不说,单说孙策召集部将议论军机。 孙策先令陈武详细介绍历阳三日鏖战,陈武羞惭答话:“下官无能,督率水军主力苦攻历阳三日,小船沉毁三十艘、重创五百七十余艘,大船重创五艘、轻创十六艘,折损敢死先登精锐两千余人,竟未能成功登岸与敌一战。” 孙策淡笑宽慰陈武:“子烈无须介怀,历阳本就是江北重镇,攻之不易。刘繇驱逐孙氏为祸江东之际,我军就是借助历阳渡口与之对耗,我本就是以历阳起家,焉能不知历阳难攻?子烈且说说巢湖兵守备以及历阳战况。” 陈武答道:“单以守备而言,今日历阳胜过昔日十倍。巢湖兵以青砖为门,以坚石为强,火矢无用武之地;巢湖又多建发石机、床弩,见我船多就抛射飞石,见我船少就火弩射船,江东水军人数虽众能与之对阵者唯有寥寥数千人;巢湖兵又多为强弩手、强弓手,强弩攒射密集,强弓力穿铠甲。观乎濡须河口以及历阳渡口巢湖兵军容,萧言显然对江东早有防范,并在江北部署重兵抵御我军。下官以为,濡须河口巢湖兵之所以敢蛮横砲轰黄盖部水军,就是因为巢湖兵早有对战我军准备。” 孙策又问陈武:“如果继续强攻历阳渡口,你何时能够拿下?” “最少三个月。”陈武沉吟许久给出答案,唯恐孙策不满意他又详细解释说道:“将军也知道,我军安插在江北的间谍前日截获巢湖兵机密军书,萧言不但在历阳屯兵八千人,更在乌江屯兵一万人,随时可以紧急支援历阳渡口。水军耗尽历阳军资是第一步,鏖战历阳屯兵是第二步,苦战乌江援兵是第三步,期间还要防备巢湖水军偷袭,没有三个月时间,我军根本无法攻克历阳渡口。” 孙策略皱眉梢:“三月太久,江东不能苦等。嘿,萧言不愧是江东强敌,兼并寿春、横扫庐江,赢取无数璀璨勋功,却依然无比冷静。骄兵之计对他完全无效。不过话说回来,萧言又是进攻庐江郡,又是彭蠡泽鏖战荆州水军,又是重兵布防濡须河口、历阳渡口,只怕他全靠咬牙坚持吧!九江郡兵员有限,萧言在长江沿岸部署重兵,内部必然空虚到极点,一旦突破巢湖兵防线,说不定两千战兵便足以横扫九江郡。” 虞翻及时谏言:“将军先前进军巢湖策略,主力方向有三,首选濡须河口,其次为历阳渡口,最末为广陵郡。如果巢湖兵骄将狂忽视岸防,将军或选濡须河口或选历阳渡口,出其不意发起猛攻,快速攻陷巢湖;如果巢湖兵谨慎行事,对江东深深忌讳,我军则自吴郡丹徙县方向猛攻广陵郡,快速攻陷江都县,然后再分兵一路围困广陵县城,主力则向西横插九江郡腹地。历阳渡口既然不能近期进攻,将军不如即时引军登陆江都县。” 孙策笑道:“我意亦是如此。水军猛攻历阳三日,势必将巢湖目光吸引至历阳,而我军主力则从江都县登陆江北,绕过一个半圆掩袭历阳渡口背后,巢湖兵焉能不败?” “传我军令,陈武继续督率水军猛攻历阳,吸引巢湖目光;程普集结所有战兵进驻牛渚渡口,待我军掩袭巢湖兵背后时,配合陈武水军剿杀历阳驻兵;传令朱冶好生督领吴郡,军械、粮草一切务必准备妥当;其余众将全部与我顺江而下与我军主力汇合。” …… 因历阳守备完善,孙策果断启动第三计划,使程普、陈武佯攻历阳,而孙策则率领江东水军主力杀气腾腾冲向广陵郡。 ====== 建安四年十月初三日,广陵郡广陵县城。 孙策宣战巢湖猛攻历阳渡口,牵连最深者非广陵郡莫属。 先说荆州刘表。汉献帝初平元年,西元190年,孙坚斩杀荆州刺史王叡,董卓遂举荐刘表继任荆州刺史。关东诸侯噪杂结盟讨董疾呼声中,刘表一人一骑赶赴荆州,而后擒杀南荆州宗帅,筑城襄阳,阵前射杀孙坚,短短两三年间成为荆州之主。刘表之在荆州,先接纳张济再扶植张绣,以人为藩篱,御敌于境外,倾力将荆州打造成令天下人艳羡的乱世净土。自孙坚折戟襄阳至建安四年,荆州本土数年无战,天下诸侯艳羡荆州富裕却又对刘表麾下荆州兵战力存疑,毕竟荆州兵援助张绣逆击曹操时表现的很差。因此,萧言八月宣战庐江引起刘表强烈干涉,天下诸侯态度大抵是坐观两虎相争,认为巢湖对战荆州胜负在五五之分。 可惜,就在巢湖水军与荆州水军酣战彭蠡泽之际,孙策突然宣战巢湖猛攻历阳渡口。 得益于巢湖兼并庐江郡表现出的强势,天下诸侯眼里:巢湖对战荆州兵胜负在五五之分,巢湖对战江东兵胜负在五五之分,巢湖同时对战荆州兵、江东兵十败无一胜。毕竟萧言根基太浅,毕竟巢湖三月前只有半郡之地,哪怕是曹操也不禁替萧言惋惜一声,扯着夏侯渊衣袖说道:“早知孙策反复如此,等萧言狼狈逃奔淮北时再与他联姻也不晚。” 很少有人看好萧言,包括广陵太守陈登。 所幸广陵郡与九江郡毗邻,往来不过数百里,消息传递极快,遥远的许县曹操刚刚收到孙策宣战巢湖消息,陈登案桌上已经送来最新战果:江东水军苦攻历阳渡口三四日,折损战船以千数,折损敢死先登两千余人,耗损无数竟未能登岸与巢湖兵一战。 自古以来防御战总是胜于进攻战,历阳驻兵一时击退江东兵,并不代表巢湖业已渡过危机。萧言能不能逃脱兵败身死之局暂且不说,陈登以及广陵郡吏却从历阳鏖战惊讶发现,巢湖兵毫无一丝慌乱,显然对孙策偷袭早有充分准备。荆州兵与江东兵并不同心,萧言只要挺过孙策偷袭,就能从庐江郡及时退军,保住九江郡地盘,如此这般:萧言兼并庐江固然遇挫,却无疑能够稳守九江郡。 既是如此,广陵郡那就必须慎重对待巢湖、江东之战。陈登焦虑的捶下脑门,再次将目光投向江淮地形图。 第274 问霸王谁是霸王(八) () 第274问霸王谁是霸王(八)江北,江北,一触即发 萧言还是孙策,抑或武装中立?陈登心底犹豫不决。 陈登不是豫章郡的华歆,真实历史上,建安五年前半年,先有孙权进军广陵遇挫后有孙策遇刺身亡,陈登因之心生吞灭江南之志。陈登不是清心寡欲之徒,但他更不是心智坚定之辈,真实历史上,建安五年后半年,先有周瑜提兵返吴与张昭扶立孙权后有曹操官渡大败袁绍称霸中原,陈登见势不妙即时熄灭割土封侯异志。简而言之,陈登不爱赌博爱投机,并且严守止损点,一旦亏损达到预定数额那就绝不恋栈,即时斩仓出局。 陈登是位严守止损点的投机客。 陶谦死刘备盛,陈登从议刘备;刘备败吕布胜,陈登屈膝吕布;吕布亡曹操兴,陈登助战曹操;曹操窘刘备东来,陈登迎驾刘备……如果陈登命运一如真实历史,未来建安五年曹操东征刘备赢取大胜之后,陈登复将归顺曹操。 陈登三番五次更换门户,骂他“三姓家奴”远比吕布更合适,可是当事人如何看他?吕布重用陈登,任由陈登手持曹操赠送的广陵太守符印赶赴广陵郡;曹操善待陈登,视陈登为剿灭吕布勋臣,晋封伏波将军;刘备敬佩陈登,赞叹之声不绝于耳。吕布、曹操、刘备之所以推许陈登,绝不是拉拢广陵郡那么简单的事儿,且不说广陵郡本就是吕布亲手送出,单是真实历史上陈登死去许多年后,陈登声誉如何?刘备幽居荆州念念不忘替陈登维护声誉,曹操亲临江淮时常感慨,恨不早用陈登之计,以致孙权坐大江东。 陈登这位投机客的厉害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今日又到陈登抉择之时,结盟巢湖还是结盟江东?陈登默默权衡利弊得失。 日上三竿时分,陈登方才召唤亲信部属陈矫:“萧言派遣来的信使,唔,蒋干是吧?你去拖住他,不要答应援兵巢湖,也不要拒绝援兵巢湖,只说广陵郡兵主力尽在射阳县,且久疏战阵,最少也得两月时间集结完毕。萧言、孙策争霸扬州之战我们必须参与,但是究竟结盟哪一方,今日尚难论断,不妨缓一缓,等一等。” “季弼(陈矫),你选两三位眼光锐利的兵将,让他们去巢湖观战,每日准时向广陵传递最新战况。萧言与孙策两人,我倾向结盟萧言,但是广陵郡最终能不能结盟巢湖,还要取决于巢湖兵战力。” “在庐江兵赶回巢湖之前,萧言如果能够稳守历阳渡口、濡须河口等长江防线,广陵郡就全面结盟巢湖;如果巢湖水军折戟彭蠡泽、西线兵受困庐江郡,萧言依然能够顽强死守长江防线,广陵郡一边竭力救援巢湖,一边驰马淮北迎驾刘备,请他趁势入主扬州;如果孙策本月突破长江防线,攻入巢湖腹地,萧言救无可救,广陵郡再屈膝孙策不迟。” “季弼,你去见蒋干时,援兵之事不可松口,但是军械、钱粮一切皆可商量。” 陈矫正待唱诺辞行,门外突然响起一道焦急声音:“启禀郡守,江都县紧急军情!” 陈登闻言愣住许久,继而面露苦笑,挥手示意传令兵觐见,未等传令兵开口陈登率先问话:“是孙策吧?孙策苦攻历阳渡口数日不下,就准备柿子拿软的捏,以广陵郡为长江防线突破口。从江都县登陆,避过历阳要塞,挥军杀入巢湖腹地,孙策倒是打的好主意。” 传令兵又惊又喜,焦虑心情顿时散去大半:“回禀郡守,一切如郡守所料。自江东与巢湖开战以来,江面时常聚集无数运输船只,江都县屯兵先前严加警戒而后稍稍放松,谁知江东水军昨日突然发起攻击。一则仓猝应战,二则兵少将缺,不敌孙策过江强龙,江都县屯兵血.拼战至昨夜戌时,最终无奈溃败。江东兵现已占领江都县,全力运输战兵,不日即向广陵县大举攻来。” 陈登揉揉额头:“江都县本有屯兵千人,孙策围攻历阳后我又调去三千人。四千战兵扼守长江天堑,竟然被孙策一日攻下,我广陵郡兵战力就这么差?” 传令兵或许与江都县屯兵哪位部将相识,不禁强忍心底畏惧替江都县屯兵喊冤一句:“江东兵诈计攻取渡口,我军被迫与之短兵交接,江东兵数万人源源不断登陆,纵然是一万巢湖兵驻守江都县,怕也挡不住孙策。” 陈登斜瞥传令兵一眼:“军情文书留下,你且退下吧。” 拈起江都县溃兵飞马传来的军情文书,陈登长叹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天下皆乱,广陵岂能例外?季弼,呵呵,我刚才说那么多都白说了,如今广陵郡不想联盟萧言也必须联盟萧言啦!另外,季弼你代我去一趟淮北吧,先去下邳郡见关羽求援,再去沛郡见刘备求援……不求能够击退孙策,但求保住广陵郡。” 陈矫毫无怨言答诺,继而又追问陈登:“孙策攻占江都县,必将以之为进军江北的突破口。如此以来,孙策势必一一攻克广陵县、舆国县、堂邑县等三县,力保粮道通畅,郡守准备如何应对?届时数万精锐围攻广陵,广陵县等同死地。” 陈登淡然一笑,四指并刀,按在江淮地形图上:“广陵县既是死地,何不索xing让给孙策?季弼无须担忧,我军与孙策决战地带在这里。” 陈矫恍然大悟:“射阳县!是了,郡守初至广陵,曾将郡守治所移至射阳县,并且大修城防,射阳县防御绝不弱于广陵县半分。而且,射阳县城西、城南,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沼泽,在此阻击江东兵最合适不过。” 汉世射阳县,在后世共和国江苏省盐城市建湖县西。 案:陈登因奉命吕布出使许县为曹操表为广陵太守,当时时恰是广陵郡最混乱之际,因忧虑海盗抢掠、孙策嚣焰,陈登将广陵郡太守治所从江北广陵县迁至射阳县。真实历史上,终陈登之世,广陵郡郡守治所皆为射阳县。然而本时空,萧言收拢数十万淮北逃难流民,虽然局限巢湖一地,但是流民涌向巢湖却使周边郡县治安间接转好,期间广陵郡亦是受益匪浅。随后,建安二年巢湖水军全歼黄盖水军,陈登从中看到机遇,顺势又将广陵郡郡太守治所从射阳县迁徙至广陵县。陈登今日之所以立足江北广陵县,完全是因为萧言这只蝴蝶煽起历史乱流,率领巢湖死死压制孙策。 今日江淮大乱将起,陈登不由自主又将目光投向射阳县----历史再次回到原点。 ====== 建安四年十月初四日,立冬。 立冬之时,广陵气候本该是秋高气爽,行军野战最佳季节。哪想初三日深夜南广陵郡骤然遭到雷雨侵袭,一夜之间,气温由暖转凉,尤其纵马奔驰时,凉意顺着袖口直往身上钻。 初四日清晨,雷雨转为雾雨,像云像雨又像风,一份清寒一份朦胧。 敏感的诗人或许张臂仰头嗅闻晨气味道,而雄心壮志的孙策却只想仰天骂娘!江东兵一日攻取江都渡口,成功突破长江防线,正是急速突进一举杀入巢湖腹地最佳时机,谁想天公不作美,偏偏就在孙策占领江都县当天夜晚下一场雷雨,水满沟渠,淤泥官道。孙策恨恨握拳:“一场雨就能挡住江东兵脚步?别把我孙策想的那么简单。广陵兵、巢湖兵,你们绝对想不到我会冒雨急行军吧,正好打你们一个出其不意。” 孙策按剑召集群属:“兵法有言,奇兵奔袭,当如疾风,虽雨雪不能稍阻。谁愿率军突进,为我拿下广陵县城?” “请将军准许末将率先登精锐三千人,冒雨进军广陵县。”孙策话音未落,韩当率先出列请战。去年,也即是建安三年七月,孙策集聚水、步、骑等七万战兵总攻巢湖,韩当以先登校尉之职督军一万屯兵历阳。谁想孙策遇刺芜湖昏迷不醒,引发无数混乱,韩当被迫火烧历阳渡口,被萧言一步步赶回长江南岸。去年江北之败十有其九在于孙策遇刺,但韩当心底终究藏着一根刺。 “好!”孙策激昂赞叹韩当,并即时赠予韩当兵符。 韩当领命而去集结战兵,然而未等韩当正式出军,江东兵前军斥候业已传来捷报:陈登弃守广陵县,广陵兵主力昨日业已沿溯中渎河,尽数北撤射阳县。 闻听陈登未战先撤,孙策哈哈大笑:“广陵郡又是一个刘勋!江淮之间敢与我孙策对阵者,也唯有萧言一人而已。可惜今日之后,世间再无巢湖,江东兵唯能长驱直入许县,再战中原英雄。” 韩当略微有点郁闷,道不是埋怨陈登不战而逃,而是觉得辛苦半晌鼓起士气,谁知竟然无用武之地。因此,韩当索xing顺势请战:“广陵县既是空城,请将军准许我部为前驱,全速向西,清剿舆国县、堂邑县、建阳县,直奔历阳渡口背后的阜陵县!” 第275 问霸王谁是霸王(九) () 第275问霸王谁是霸王(九)迷茫的孙权 韩当奔袭阜陵县请战得到孙策的支持:“义公(韩当)是我军先登校尉,突骑前线自无不可,但是舆国县、堂邑县、建阳县等三县我另外遣人攻取,你的目标是全椒县、阜陵县两县。陈登已经舍弃广陵县,舆国县万无独存之理,而堂邑县、建阳县皆是边角之地,不值得浪费精锐一一攻占。唯有全椒县、阜陵县等两县,一则为巢湖东面门户,二则为历阳渡口腹背之地,是击破历阳渡口攻略巢湖的关键。我准你选率六千精锐,义公你有没有信心为我拿下全椒县、阜陵县?” 韩当信心爆棚即时夸下海口:“纵然天降暴雨,四日之内,旗帜必在阜陵县城外。” 孙策亲递兵符以壮其志:“义公先行,等江东兵本部渡江完毕,我就督率主力跟上你,务必一战兼并巢湖。” 韩当头顶濛濛雾雨,脚踩泥泞官道,笔直冲向全椒县、阜陵县之时,孙策又遣人招来孙权。孙策先是关切地询问孙权冷寒近况,而后才郑重其事嘱咐说道:“先前依仗青春年少肆意纵横,直至芜湖遇难鬼门关前走一趟,我才道知人生无常,死期难测。俗话说: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你侄儿刚学会走路,我们兄弟之间成年者又仅有你我两人,如果我战阵不幸罹难,理当一如芜湖旧例,由你继承我孙氏家业!” 孙权连连摆手:“大兄别说晦气话!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兄身体安康,未来必然长命百岁,千万不要说些晦气话。再说我自幼蠢笨,稍不留神就为奸人所趁,年前更是差点害死大兄,哪里能够继承大兄事业!” 孙策拍拍孙权肩旁:“兄弟阋墙,家破人亡;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如果不是袁绍、袁术兄弟贰心,南北混战十年,天下早已姓袁不姓刘,哪里还会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袁术之败即在眼前,我孙家兄弟无论如何也不能赴其后尘!莫要理会某些闲言碎语,你、三弟、四弟,是能上山打虎托付后事的亲兄弟呐!” “汉祚衰亡已久,今日恰是大丈夫割土封侯之际。战国乱世,霸道武治为先,想成事就不能不通军阵。你掌秉奉义校尉已久,业已粗略熟悉军阵冲杀详情,自古名将百战来,二弟你也该尝试统军坐镇一方。陈登未战先逃,广陵兵士气低迷,射阳县作为你统军第一战最佳不过。” “我已使韩当率军奔袭阜陵县,随后我也将督率主力攻入巢湖腹地以及庐江郡。广陵郡方面我准备这样安排,由朱冶移军丹徙县,兼辖江都县,护卫长江水道运输安全;你则督率战兵两万人,先入驻广陵县安抚江北,再督军进逼射阳县,争取活擒广陵太守陈登。怎么样,你可有信心攻陷射阳县?” 孙权双手一颤,继而断然拒绝:“大兄你不是不知道,我先前最多率兵不过千人,哪里能够督军两万?还请大兄收回成命。” 然而,无论孙权软的硬的如何拒绝孙策皆是不许:“广陵兵积弱不堪一战,正是你学习如何统军作战最好时机,不能白白错过。我如你这般大时,不就是借着围攻庐江太守陆康,逐渐成长为一方统帅吗?” 面对孙策的强硬坚持,孙权无可奈何只好毕恭毕敬答应督军追击陈登,言语之间多了三分人臣拘谨,少了七分兄弟无间。 孙策欣慰笑道:“这就对了嘛!朱治是父亲麾下的沙场老将,带兵经验深厚,二弟如果哪里有疑问,不妨及时向他请教。另外,曾经救过你xing命的周泰周幼平,我将他调到你身边,协助你调遣部将……” 孙策分兵两路,孙策本人督率江东兵主力杀向巢湖腹地,孙权督率两万江东兵杀向射阳县,意在活捉陈登。 辞别孙策,孙权默然回归奉义校尉本营,悄然招来两位亲信:潘璋、胡综。 常言道:一代天子一代臣。真实历史上,孙权坐稳江东后,对孙策旧臣忌讳颇深,机密之事尽用当年门客,张昭、周瑜两位立鼎重臣,张昭劳碌数十年不能登位丞相,周瑜借出京剿匪早早逃离中枢。排斥孙策旧臣不假,孙权所举门客亦非没有才能,譬如步骘、诸葛瑾、严峻、胡综、徐祥、潘璋等等,皆是东吴勋臣俊才。可惜本时空因为年前的毒药谋杀孙策案,孙权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将门客小吏驱赶十之仈jiu,甚至逼的步骘、卫旌渡江返回淮北。本时空的孙权门下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孙权平素最信者仅有胡综、潘璋二人,胡综掌机密,潘璋掌军事。 胡综为人谨慎,且事无巨细,善察人心,难得一位好秘书。自从胡综以与孙权共同读书名义追随孙权后,胡综就负责一切孙权对外书函、文书,眼下虽无官职在身却是孙权最亲信的文职。潘璋年少清贫又爱奢华,宁可欠债也要喝酒,绝似成德游侠混混萧十一。建安元年孙权为阳羡县长偶然撞见潘璋,觉得潘璋很对他脾气,从此把潘璋带在身边。孙权对潘璋有举荐之恩,且潘璋今日富贵全是孙权赏赐,潘璋因此视孙权为主,忠心耿耿追随在孙权身边。 孙权简述孙策逼他督军追击陈登之事,忧虑询问两人:“虽然我自幼熟知军阵,并且往年跟随他讨伐山贼练军,但是我率领千人已是勉强至极,只能任由部将自主冲锋。他骤然让我督军两万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准备用九江郡所向无敌,对比我在广陵郡手忙脚乱,向天下人证明我不如他?我本就不如他,也不想和他争,他就不能放过我吗?” 胡综与潘璋对视一眼,然后试探说道:“广陵兵本来就不敌我军,再加上陈登未战先逃士气低落,无须两万战兵,只要有三五千精锐,说不定就能攻陷射阳县。校尉如果攻陷射阳县,势必立于不败之地,让讨逆将军无话可说。” 孙权无奈苦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封文书掷向胡综:“我也想干脆利落攻陷射阳县,但是可能吗?你看看他给我的两万人都是什么兵?铠甲破旧残缺不说,还全是乱七八糟的统兵少名分高的私兵部曲,单是如何调遣他们作战就令人头疼。其中还有一位叫吕蒙的小将,我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号。吕蒙是邓当的侄子,就追随邓当征讨山越,邓当麾下有吏员因此耻笑吕蒙两句,竟然被吕蒙当场拔刀斩杀。吕蒙这般桀骜不驯的小将麾下仅有私兵数百人,你说拉拢吧,数百人能成什么事?不拉拢吧,吕蒙桀骜起来还怎么督军?他给我两万战兵,类似吕蒙这般恩荫亲戚的兵少部曲足足有数十人,督军、督军,我督谁去?” 胡综、潘璋脸色顿时严峻起来:江东兵军政如此混乱,唯有孙策名头才能降伏群将让他们乖乖听话,孙权没有这种声望。 胡综想了想,问道:“周泰呢?” 孙权摇摇头:“周泰勇气可嘉,却非将帅之才。他最多听命于我,却是无法帮我治军。” 耳听孙权沮丧言论,潘璋脸色数变,拳头陡然握紧:“校尉,让我统军吧!既然军政混乱难以理清,那校尉索xing趁机练军,用谪系击败广陵兵。” “你?”孙权眉头皱了皱。 潘璋是能领军的。孙权收揽潘璋后曾使潘璋自由募军,潘璋由是集聚亲族朋党百数人,从此成为孙权左膀右臂。孙权身边亲卫,许多都是潘璋招募来的以及潘璋训练过的,潘璋统军数百人自然无碍,但是再多…… 或许觉察孙权疑惑,潘璋提前解释:“八百人,我只选八百人!再多我也管不过来。但凡兵将大抵和市井游侠一般无二,素来敬强欺弱,谁带的兵强谁就有威望!校尉给我八百人练成铁军,然后在军内演练树威,一一击败折服那些桀骜小将。如此一来,不愁他们不捧校尉为主。” 未等孙权说话,胡综率先问道:“文珪(潘璋),你真有信心练出铁军?” 潘璋咬牙说道:“有!我跟随校尉久在军阵,江东兵战力熟悉七七八八,能否练出第一等铁军我没有信心,但是练出能够折服数百人小将的铁军,我有信心。” 胡综点点头,继而转向孙权:“事已至此,校尉不如让文珪试试吧!” 话音未落,胡综又低声劝说:“乱世军权第一,无论如何在江东军树立起威望总是好的。纵然而后惹人忌讳,校尉届时再令文珪解散部曲就成。校尉即使再想低调,也该让江东兵知道你并非战阵庸才。” 孙权沉吟半晌,最终还是点头应诺:“我新为督军,骤然剥夺他将兵权恐怕惹人非议,文珪既然要练军,就练我奉义校尉直辖千余战兵吧!嗯,围攻射阳县时我尽量拖延时间,文珪尽快选拔精锐练军,我的要求不高,能够完败吕蒙那个刺头就行。” 第276 问霸王谁是霸王(十) () 第276问霸王谁是霸王(十)开门红 建安四年十月初六日,广陵郡堂邑县南江北亭。 江北亭,即为后世江苏省南京市**区。后世军事地理,由于滁河深入安徽腹地,**区被视为南京北门户,京畿之屏障。但在汉世,或者说在建安四年,**区地势尚且不值一哂,不是汉世人眼光不明,而是后世滁河现今还是没影子的事。滁河雏形的形成,真正诉说起来还要归功十数年后的吴魏鏖兵江淮,决堤掩灌、沟渠运粮,数条支流在战争因素下最终汇聚成为大名鼎鼎的长江下游支流滁河。 建安四年滁河虽未成型,但江北亭已有通往长江的河流,只不过源头不是起于浚遒县(共和国合肥市肥东县),而是两条分别路经建阳县和堂邑县的支流。两条支流河窄水浅,莫说大船纵然是蒙冲小船也无用武之地。亦是因此,萧言、陈登、孙策经营长江防线时,谁也没有将目光投向这里。 先说江北亭。 年初萧言微服私访行至全椒县,越格提拔仓慈,使其建制新县联合广陵郡兵,全权清剿张八岭山贼。仓慈本是屯田都尉,清剿山贼之余不忘田间农事,举着萧言旗号征集万数淮北流民在建阳县大兴土木,极力恢复当地粮食生产,甚至清剿张八岭山贼时,仓慈便是以建阳县良田为武器鼓舞士气、瓦解敌心:作战优异者赏赐建阳县良田沃野,山贼投诚也一一分发建阳县土地,变贼兵为治民。仓慈之所以秋风扫落叶般快速平定张八岭山脉,并协助鲁肃策反东城郡,分田地因素当占其中十之六七。 仓慈为在建阳县广屯良田,又看上堂邑县北部丰富水源。因广陵巢湖军事联盟,仓慈轻易说动穷困交夹的堂邑县,使堂邑县长准许巢湖征集劳役修建塘口,更改河流灌浇建阳县良田。与此同时,仓慈因为惧怕孙策遣派小股精锐决堤水淹建阳县,又千辛万苦说动堂邑县以及广陵太守陈登联合驻兵江北亭,警戒河道。 再说萧言。 孙策弃历阳县改攻江都县,本就是萧言有意为之。 萧言决定东西两个战场同时决战,并不是准备一战兼并刘勋、华歆、刘表、孙策,莫说区区巢湖一郡,纵然是曹操、袁绍两位霸主也没有那个能耐。萧言眼里,孙策一如刘表,巢湖西线决战荆州水军不是为兼并荆州,巢湖东线决战孙策决战江东兵亦不是为兼并江东三郡。巢湖兼并对象只有庐江郡刘勋和豫章郡华歆,萧言只要庐江郡、豫章郡和西丹阳郡,西线彭蠡泽决战荆州水军是因为刘表不许萧言崛起,东线江北决战江东兵更是因为孙策不许萧言崛起。 巢湖东西两个战场,都是为击退列强干涉。亦是因此,荆州水军在上游于巢湖地势不利,所以巢湖水军主动进击彭蠡泽;江东兵在下游于巢湖地势有利,所以巢湖步兵层层布防固守不出。 巢湖东线决战孙策,是一场防御战。 萧言的目的很明确,东线江北防御战拖住孙策、击退孙策,西线彭蠡泽进攻战兼并两郡、击退刘表。 孙策也好,刘表也好,萧言今年求的只是将他们击退。 等萧言接收庐江郡、豫章郡,实质控制西丹阳郡,才是巢湖真正出兵三吴兼并孙策之时。亦是因为萧言目的如此,所以巢湖集兵濡须河口虚张声势,重点经营历阳渡口,萧言不在乎巢湖兵一时处于弱势,只要能为西线彭蠡泽决战争取足够时间就是巢湖的战略胜利。 自古以来,长江下游两岸军事要地有二,西侧是江北的历阳对江南的牛渚,东侧是江北的江都对江南的丹徙。尽观历史长河,但凡能够影响历史走向的长江水战,有几次战役地点不在两地?可惜,江都县是广陵郡辖县,萧言管得了历阳管不了江都。进攻战拼的是如何寻找缺口,防御战拼的是如何没有缺口,江都县一日不属巢湖,所谓经营长江防线就是一句空话。既然长江防线没办法死守,萧言索xing祸水东引,将孙策目光引向江都县:固若金汤的历阳与危若累卵的江都县,以孙策那种天不怕地不怕xing格,十有仈jiu无视陈登、无视刘备,干脆利落攻取江都县。 而后时事演变果如萧言预料,孙策强攻历阳三日未果,果断移军拿下江都县。 耳听孙策攻取江都县,紧张十余日的萧言终于展露笑脸:萧言自己镇守阜陵县,使胡质督军濡须河口,使蒋济督军历阳县,使鲁肃督军张八岭山脉,不就是围绕江都县布下一个口袋嘛?孙策从江都县攻入巢湖,恰是一头钻入萧言布下的口袋阵。不管而后军情如何演变,萧言总归拿到第一手好牌。 自从九月十六日巢湖水军战船因剧烈潮汐抛锚致使彭蠡泽水战陷入僵局,巢湖内部军民气氛一日.比一日凝重。纵然萧言借助长江天堑极力封锁消息,亦有不少消息灵通的淮北流民纷纷收拾家产逃归淮北。正如前面所说,巢湖对战刘表胜负在五五之数,巢湖对战孙策胜负在五五之数,巢湖同时对战刘表、孙策……很少有人相信萧言能赢,甚至连萧言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可是话又说话来,巢湖必须兼并刘勋、华歆,萧言想未来一览众山小,此时无疑是最佳时间。等明年曹操官渡之战击败袁绍称霸天下,萧言再想兼并崛起淮南形势只会更加恶劣:明年冬至萧言再妄想兼并庐江郡,出兵干涉巢湖的除了孙策、刘表,恐怕还会多一个曹操。 必须战,必须胜,否则干脆就此熄灭争霸念头。 人心向背之际,巢湖需要一场胜利,萧言需要一场胜利。汉世无电报电话卫星通讯,彭蠡泽离巢湖太远,萧言也不愿在消息不畅条件下过多干涉西线战事,所以萧言来到了江北亭。 来江北亭,等江东兵,小胜一次,赢取开门红,告诉巢湖兵胜利离他们并不远。 隐藏在江东兵的间谍传来孙策有迹象从江都突破长江防线谍报后,萧言当即立断选拔六千精锐急军突进至建阳县,并令鲁肃督军张八岭方面一万四千战兵向南与他汇合。待江都县间谍传来孙策大举进攻情报,萧言又率领两万巢湖兵掩匿行踪急行军赶至江北亭,给江东兵先锋一个惊喜。江北亭本是巢湖与广陵兵联合驻守,现今陈登舍弃广陵县后撤射阳县,江北亭自然由强势的巢湖兵全面接管,连百数人广陵驻兵也被萧言强行编队充军。 斥候传来军情,为孙策主力清扫道路的江东兵先锋军有六千人,主帅为韩当。因为江都县至江北亭一带连日阴霉,韩当部六千精锐行军速度逐渐拉开,韩当统领四千战兵本部在后,部将董袭统领两千战兵在前。 计算一番董袭部与韩当部距离,萧言果断将伏击目标锁定为董袭。两万巢湖兵借助先发优势,于江北亭伏击董袭部两千江东兵,巢湖以十打一,为赢取对战孙策开门红,萧言不可不谓“狮象搏兔,皆用全力”。 期间有巢湖部将嫌弃董袭部两千人太少,说干脆连韩当部四千人一起包围,但萧言毫不犹豫给予拒绝。如果可以,萧言宁愿固守堡垒与孙策江东兵对耗;可惜巢湖水军遇挫彭蠡泽致使巢湖军民气氛凝重,萧言唯有伏击江东兵先锋才能鼓舞起巢湖兵士气,让江淮英雄看到巢湖胜利的希望,一如曹操数月前越过黄河奔袭擒杀眭固。西线决战孙策,萧言路数是前期防御练兵,毕竟短期扩军数万难免影响战力;后期防御反击,借助本土优势将孙策赶回江南。既是如此,伏击韩当部六千人与伏击董袭部两千人,就开门红鼓励人心方面xing质类同,就战争难度来说后者显然是前者数倍。 后世共和国建国之初有朝鲜战争,百年没落耻辱令国人极其畏惧联合**战力,以致太祖遣军入朝只能偷偷摸摸来,渡江趁夜色,天黑搭桥天亮拆桥;军械用日本式,服饰穿朝鲜式。彭得华将军与太祖商议入朝第一战如何取得开门红时更是慎之又慎,不但怕美国兵不敢打所以特意寻找南韩军祭旗,而且连进攻南韩军时也是极力营造优势兵力,为全歼南韩8师一个营,彭得华将军不惜集结38军三个师、40军两个师、42军一个师。用三军六个师来围攻南韩军一个营,整个朝鲜战场上可谓是旷古烁今。纵然优势兵力如此,全歼南韩军一个营计划也没有顺利进行,真正原因至今仍是谜团,唯有当时入朝军人盛传的流言----38军112师从朝鲜溃兵得来情报,目标地不是南韩军一个营而是美国兵一个黑人团。等38军第二日向目标地发起总攻时,目的地已是一座空城,原来所谓的黑人团全是谣言,而南韩军也业已于当日凌晨撤走。 巢湖危急之刻,萧言可不想闹出这般幺蛾子。 首战,必胜,必须胜,必须胜的干脆利落! 第277 问霸王谁是霸王(十一) () 第277问霸王谁是霸王(十一)首战 云锁冰崖,风敛阴霾。 江都县雾雨朦胧之际,江北亭亦是阴云弥漫天幕。 夜间偶尔淋漓细雨浸湿砂土泥路,只须脚底用力踩一下,就能留下杂乱的斑驳鞋印。遮眉瞭望半晌阴沉积云,萧言无奈丢下手中业已明显潮湿的柴草,向身边的刘晔、步骘、桓范等人叹息说道:“时运不在我啊。本来建阳县囤积无数麻油、柴草,想火烧孙策一个出其不意,谁知冬至时分广陵郡竟然雾雨涟涟准备来一场冬梅雨。百余车柴草、麻油全都白准备啦!” 平素少言寡语的刘晔,此时突然朗声反驳萧言丧气言论:“广陵郡阴霾雨雾应是巢湖幸事,或许不利于伏击韩当,却有利于击退孙策。火攻不敌阴雨,阴雨却可助水势。如依我先前谏言,江北亭伏击韩当前锋吸引孙策主力救援,而后使人决堤堂邑县塘池,水淹江北平原沃野,令江东兵主力陷入泥潭,则东线战场旬月之间就可以巢湖兵赢取胜利而终结。就往时节气而言,或在小雪之前或在小雪之后,南广陵郡将会迎来霜降。二十四节气,冬至之后就是小雪,也即是说最迟二十日后,南广陵郡晨霜满地,配合堂邑塘口决堤水淹,江东兵势必沮丧而归。而且近来阴霾雨雾天气,或许意味着广陵郡比往年更早下霜……” 决堤堂邑,水淹江北亭方圆近百里地,这就是萧言问计刘晔后刘晔给出的答卷。 很残酷,很现实,也很有吸引力。 堂邑涂塘,萧言早知其名。真实历史上,吴魏鏖战江淮最激烈,也就是东吴“两宫之变”之时,孙权就曾在长江下游决堤堂邑涂塘水淹北道;在长江中游决河水淹江陵以北,以此阻止魏兵南下。真实历史上孙权决堤堂邑塘口能够阻止魏兵南下,今时萧言决堤堂邑塘口未必不能阻击孙策西进。汉世冷兵器条件下,火攻水淹都是战场利器,譬如前年的曹操围攻下邳之战,如果不是萧言取巧一夜攻入下邳,曹操势必一如真实历史挖掘河渠水淹下邳。世道如此,刘晔谏言水淹江北亭也是理直气壮。 彼时耳闻刘晔水淹江北亭谏言,萧言心底很是矛盾,一边不忍心野蛮决堤伤及无辜,一边警戒自己不能妇人之仁。于是,萧言再度召集步骘、鲁肃以及建阳县令仓慈等人议事,众人初始惊诧、悲悯但最终全部理xing同意刘晔谏言,甚至连亲手复兴建阳县的仓慈,也反过来劝萧言:“民是巢湖人,兵亦是巢湖人,兵能为巢湖死战,民亦当为巢湖捐业。建阳县乡草创,东部民数寥寥,暂时迁徙东部北部不是难事。” 由是,萧言最终违心采纳刘晔决堤水淹江北亭谏言:毕竟文明进化是一步一步向前走,过早的祭起道德旗帜,只会引来反感而非支持。 先在江北亭伏击韩当先锋董袭,引诱孙策主力急速救援,然后再决堤堂邑塘口,水淹江东兵。这就是巢湖兵东线战场的前期布局。萧言尽管违心采纳水淹孙策谏言,但是心底终究有些难受,所以耳闻刘晔再度提及此事,萧言不由自主转移话题:“堂邑县传来消息没有?” 桓范应声答话:“仓慈已至堂邑县,正在籍借广陵巢湖联盟劝说堂邑县令交出兵权。有没有成功尚且不知道,但是堂邑塘口业已被我军控制,只等鲁肃回传军令,那边就决堤放水。” 萧言叹息一声:“希望彭蠡泽尽快传来捷报,等我巢湖兼并庐江郡、豫章郡后,就不用再坚清壁野被动防御了!” 恰在此时,巢湖骑兵斥候飞马传来军情,说是业已找到韩当督率先锋董袭部两千江东兵:“董袭兵背负毛竹直冲江北亭,或是准备就地搭建简易竹桥。” 来了! 萧言周边众人齐时精神一震,他们可不像萧言那样多愁善感。 萧言尚未开口,几位巢湖部将业已纷纷请战:“听说董袭那厮在江东的军职是扬武都尉,咱家将军是扬武将军,他是扬武都尉,明明该伏首将军帐下嘛!” 萧言喝止部将争论,淡声说道:“一切按计划行事,在江北亭布下口袋阵,然后四面合围全歼董袭部。三分之二精锐集中到东面,协助南北西三面围攻之余更要截击韩当增援。韩当那里不要贪功,董袭这里务尽全力。” ====== 视角转至董袭。 董袭身高八尺,是一位虎背熊腰武力超群的悍将,也是一位光荣的带.路党。先前孙策击败刘繇引军杀向会稽郡,孙策大军刚渡过浙江,董袭就率人称降孙策,替孙策引路回攻会稽太守王朗,替孙策擒杀王朗某些铁杆亲信。因为董袭带路有功,并且带兵凶勇悍斗颇合孙策胃口,董袭一路高升晋封扬武都尉,将星闪耀仅次于程普、韩当等孙坚时代老将。 大丈夫生当封侯,死当庙食。 归顺孙策以来,董袭纵横会稽郡,讨定无数匪类余孽,但是他其实至今尚未与诸侯军阀真正战过。如果不是孙策极其欣赏董袭,韩当绝不准许董袭冲在最前方,然而董袭素来xing情刚烈,韩当越是觉得不妥董袭越是要做出一番事业。此次急行军为抢在最前方,董袭高高举起杀威棒,不仅看见谁敢偷懒歇息抬手就是一顿鞭抽,更是严惩军官:一伍走慢,鞭抽伍长;一什走慢,鞭抽什长;一队走慢,鞭抽队正…… 冲,冲,冲,向前冲! 行至江北亭西五里外,忽有斥候来报:“启禀都尉,棠水河以西出现异状,有两名斥候超期未归。” 董袭停马问道:“其他人呢?” 斥候答道:“其他斥候都安然归来,不过打探来一个消息:因为广陵太守陈登后撤射阳县,堂邑县令宣布堂邑县暂时归并巢湖盟军管辖,并组织当地乡民向建阳县北部避难。另外,棠水河西侧的江北亭,也是人去楼空,不知是巢湖兵主动后退,还是他们见势不妙逃散归乡。有堂邑县兵通风报信,巢湖恐怕已经得到我军攻占江都县的消息。” 董袭浑不在意:“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我们又不是骑兵哪能做到真正千里偷袭?巢湖得到消息又如何,别忘了巢湖也没有多少骑兵,及时得到消息也得慢慢调兵遣将。我们能赶在巢湖兵回援之前攻至阜陵县就是胜利。继续向前进军,准备渡河!失踪的那两名斥候,派人去找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董袭身边一名部属问道:“斥候失踪的事是不是通报一下韩校尉(韩当)?” 董袭斜瞥此人,淡然反驳:“斥候有临机专断之权,逾期不归是常有的事。你跟随韩校尉时,是不是每次斥候逾期不归都通报给讨逆将军(孙策)?” 部属当即闭嘴不言。 董袭想了想又对该部属说道:“江北亭是吧,渡河后我们在江北亭歇息一晚,一则等等韩校尉,二则将衣服烘烤干净。棠水河连接长江,届时你率兵征调几艘民船,顺河向下,返回江都县,将我们一路见闻禀告给将军。” “是!”部属默然回答。 于是董袭部继续进军,并且即时渡河入驻江北亭。 建安四年十月初六日午时末,董袭部一边准备午饭,一边搭建竹桥渡河。然而就在董袭渡河一半时,巢湖兵突然从四面八方攻来……两万巢湖兵以逸待劳,四面围攻饥饿困乏、队形混乱的两千江东兵,董袭哪有还手之力?遥望巢湖漫山遍野攻来,董袭等江东兵部将登时心头一跳,暗叫一声不好:“巢湖兵主力不是尽在庐江郡、濡须河口、历阳渡口吗?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巢湖兵,看那旗帜,最少也有八千人吧?” 天时地利人和,统统不在董袭一方。 一位部将尽管一脸不甘心,还是向董袭谏言:“都尉,要不我们退吧?” “退?渡河的一千人怎么退?”未等董袭开口,又有一位部将开口反对。 “不退也得退,再不退我们河这边近千人也要陪葬!” “不如顺着棠水河向下走,绕过一圈与韩校尉汇合。” …… 董袭长吸一口气,示意众部将停止议论:“我们中计了,巢湖兵太狡猾了,他们显然很早布局这里,就等我们上钩。退是不行的,越是想退巢湖兵追的越紧,为今之计,我们只有背水一战,与一路巢湖兵拼个你死我活。” 董袭目光坚毅:“传我军令,继续渡河,能渡河多少人就渡河多少人,全部向西给我冲阵!” 继续渡河,向西冲? 众部将目光一时全部聚焦董袭:不带这么玩吧,被人四面包围了,还要朝着人家大本营冲? 董袭拔剑出鞘,朗声说道:“向西冲,我们活路只有这一条。巢湖一郡之地哪来那么多强兵?必然是巢湖强行征集无数民夫,拎起刀剑迷惑我军,历阳、濡须河口布防的是精锐,这里伏击我们的怎么可能还是精锐?” “道远险狭,譬如两鼠斗于穴中,唯有勇者能胜。” “我董袭受命攻贼,焉能未战先怯。谕令全军,向西冲锋,一伍退斩什长,一什退斩队正,一队退斩屯长……” 第278 问霸王谁是霸王(十二) () 第278问霸王谁是霸王(十二)孙策的脑补 董袭无愧是孙策欣赏的凶勇悍将,生来不知胆怯为何物,面对乏军半渡、四面围困劣势,董袭依旧胆气凛然率兵向西冲锋。将为兵之胆,董袭率兵决死冲锋顿时让江北亭西面的巢湖兵感受到压力。 众所周知,以剑矛弓箭为武器的冷兵器军队,想要形成战斗力往往需要一年乃至数年时间,用剑刺杀敌军毕竟不是扣动扳机那么简单。巢湖扩军八万容易想得到八万精锐千难万难,甚至若非有汉世郡国兵兵役体系遗产继承,若非有袁术旧部数万老兵继承,巢湖兵扩军八万纯属笑话。正是考虑到冷兵器军队成型耗费时日,萧言极力发展弩兵,冷兵器时代也就弩兵训练时间最短,三月集训就能拉上战场----当然想转为精锐弩兵,还得数十月苦熬。 此次伏击董袭,萧言为防备新兵骚乱所以四面均衡布防,南北两面各四千新兵;东面八千战兵,其中四千新兵、四千精锐;西面两千新兵;萧言本部直辖两千精锐。东南西北四面里就属西面最弱,毕竟很少有人猜到董袭孤注一掷死命向西冲。面对狗急跳墙的江东兵,西面两千巢湖兵表现的极差,江东兵还没有冲到近前,许多弩兵已经胆颤射出弩矢,然后手忙脚乱怎么填也填不上第二支弩矢,如果不是巢湖扩军都是新老混搭,老兵及时为新兵舒缓压力,再加上巢湖兵优势十足,董袭说不定还真能将西面巢湖兵冲的人仰马翻。 所幸,萧言本部直辖两千精锐作为奇兵布防西面。得闻董袭不顾围困之局向西冲来,萧言即时命令两千精锐增援,协助两千新兵遏制董袭的舍死冲袭。如此这般,董袭舍死冲锋最终还是没有掀起一朵浪花。 短短一个时辰,两万巢湖兵有惊无险吃下两千江东兵。粗粗汇总战功:巢湖兵此番伏击董袭,斩首三百七十余级,俘获一千五百人,并且活擒孙策部下扬武都尉董袭。战果是辉煌的,但是再翻到巢湖损失页面,萧言却无法展露笑颜欢庆胜利:巢湖兵战死八十二人,重伤近百人,轻伤不计其数。巢湖兵此番伏击董袭不但占尽地利更是以十打一,竟然依旧折损近乎两百人战力,等同斩首级数一半,这一仗打的也恁窝囊。幸亏萧言战前谨慎再谨慎,果断放弃伏击韩当六千人,不然巢湖开门红第一战还真有可能惨胜乃至不幸失败。 再统计各部尉各营尉伤亡,巢湖兵伤亡不出意外全部集中于西线两千新兵,战死八十二人,其中七十六人都是新兵。巢湖扩军来的新兵,战斗力果然十分不可靠,对付流寇山贼还行,野战江东兵简直是以卵击石。萧言长长叹息一声,向左右正在欢庆胜利的部属拨一盆冷水:“原张八岭驻兵分出一部两千人将俘虏押送至寿春,移交诸葛瑾看守。然后通报全军即时后撤,原张八岭驻兵其中新兵由鲁肃督军返回张八岭;原阜陵县驻兵其中新兵由桓范督军回返阜陵县。江北东面四千精锐和西面两千精锐,由我直辖留后截击韩当、孙策追兵。” 新兵还是得练,希望他们能在江北防御战里急速成长为巢湖支柱,时间不等人啊!萧言心底默默祈祷。 ====== 视角转至孙策。 萧言江北亭口袋阵,伏击的突然,后撤的果断,韩当得闻数千巢湖兵出现在江北亭时,已是当日酉时中(18:00)。冬至时分本就日短夜长,再加上最近南广陵郡雾雨朦胧,酉时便已天色昏黑、灯火阑珊。黑夜降临时分得闻巢湖兵惊现江北亭,韩当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喝令全军提高警戒,并迅速派遣骑兵回报江都县的孙策。至于增援董袭?天色昏黑,敌情不明,韩当怎敢莽撞进军汇合董袭,他也只能多派几名斥候联络董袭而已。 当夜子时,韩当信使浑身泥泞疲惫不堪赶至江都县,将孙策从睡床上惊醒。堂邑县怎会驻有巢湖兵,难道早已针对江都县缺口部署重军防备隐患?孙策震惊且不解。孙策一边揉着脑门使自己尽快清醒,一边询问韩当信使:“江北亭巢湖兵有多少人?” 韩当信使答道:“巢湖兵内有强弓精锐,我军斥候折损十余骑,始终无法接近巢湖兵军营。而且江北亭附近地势平缓,斥候无法登高瞭望,所以无法得知巢湖兵具体人数,但是远方眺望可以肯定江北亭巢湖兵人数最少也在千人之上。校尉命我快马禀告将军同时,又令斥候趁夜摸清巢湖兵底细,巢湖兵究竟有多少人,想来明天上午就能传来。” 孙策度步沉思片刻,又询问身边近侍:“直至今晚,我军渡江多少人?” 近侍答道:“计算先登校尉韩当部六千人,我军业已渡江三万六千人。因近日全力运输军械军粮,筹备将军远攻巢湖腹地、奉义校尉远攻广陵,所以战兵.运输较为迟缓。要不要通报各军江北亭驻有巢湖兵,吩咐水军加紧运输战兵?” 孙策摇头:“兵法有言: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萧言在巢湖,极力收拢流民扩充兵力,粮草供需早已紧张两年有余。我军攻入巢湖很难就地补充,只能依赖三吴平素积累,粮草运输耽误不得。再说三万六千人,足以对付萧言、陈登。” 孙策想了想,又皱起眉头:“彭蠡泽、庐江郡、濡须河口、历阳渡口、江北亭……巢湖哪来这么多战兵,萧言养得起?其中必有隐情。不行,我得尽快赶往江北亭探察巢湖兵底细。传我军令,凌操、蒋钦等部迅速集结军队,举起火把,与我连夜汇合韩当。” 唯恐前线有变,深夜惊醒的孙策即时集结一万哈气连连的战兵,小跑冲向韩当。 十月初七日卯时末(07:00),天色昏昏亮,韩当第二波信使风尘仆仆迎头撞上江东兵,传来让孙策头皮发炸的军情:据韩当军斥候估算,江北亭附近巢湖兵最少有两万人。两万战兵啊,等同孙策渡江江东兵大半,孙策不禁再一次嘀咕萧言麾下哪来那么战兵。基于萧言事事出人意料,且巢湖兵历阳渡口表现出的不弱于江东兵的战力,孙策不敢怠慢分毫,即时重新签发军令:“奉义校尉进攻射阳县计划暂缓,江东水军日夜轮换加紧运输兵力,并令凌操回返江都县再次征调一万战兵,跟着孙策增援韩当。” 十月初七日午时初(11:00),一路急行军的江东兵饥饿交加,正待准备停军烧饭,韩当抵挡第三波信使又传来噩耗:早日失踪的董袭部,业已确定是被巢湖兵全歼。早在得闻江北亭可能驻有两万巢湖兵时,孙策、韩当等等部将就已经隐隐觉得大事不妙,冲在最前方的董袭很有可能遭遇巢湖兵围攻。话虽是如此说,但孙策还是忍不住对董袭怀抱一丝希望,董袭毕竟他孙策极其欣赏的部将啊!可惜再强横的武将也不敌十倍敌人围攻,董袭最终还是没有逃脱。 哪里、哪里、哪里、哪里、巢湖的弱点究竟在哪里? 江东兵烧饭取暖之际,孙策少有的喝退所有部属,独自一人红着眼盯着江淮地形图:彭蠡泽巢湖水军两万人,庐江郡最少两万人,淮河一带最少一万人,濡须河口三万人,历阳渡口两万人,江北亭又是两万人,加起来足足十二万人!怎么可能?难道萧言宣称的十六万巢湖兵是真的?不可能,巢湖一郡之地根本养不起,袁术制霸扬州时都养不起十六万战兵。 其中必然有假! 哪里是真,哪里是虚? 江北亭巢湖兵,能够干脆利落歼灭董袭,绝不是庸兵所为。江北亭巢湖兵是真的! 历阳渡口能够死死稳压江东水军,亦绝不可能是庸兵所为。历阳渡口巢湖兵是真的! 巢湖水军能够与荆州水军鏖战彭蠡泽,势必也有一定战力。彭蠡泽巢湖水军有可能是真的! 庐江郡镇守以及淮河防备,这三万战兵不知真假。巢湖内部戍兵很有可能是民夫充数。 濡须河口…… 想到濡须河口,孙策突然两眼瞪圆,不由自主脑补萧言战略部署:“濡须河口!答案就在濡须河口!我今日才明白,濡须河口巢湖兵为甚敢主动攻击黄盖,原来萧言真正目的不是击败刘表而是想击败我!” “荆州间谍传来的军情,荆州水军完全是一团乱麻,也就是船数虚多,真正斗起来根本不是巢湖水军对手。事实证明,巢湖水军与荆州水军屡战屡胜,只是运气稍差赶上一场剧烈潮汐。不过,潮汐真是意外吗?如果是萧言故意为之呢?” “制造巢湖水军与荆州水军僵持假象,一边缓住刘表,一边诱使我孤军深入巢湖腹地偷袭……江东兵深入巢湖腹地被巢湖反戈一击拖住,而后巢湖水军真正主力再顺江而下直攻牛渚渡口。我低调引诱巢湖兵主力西进,萧言也在装傻引诱江东兵主力北上!” “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