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42》 第一章 江南某地----大宋游乐城。 盛夏时节的一个早上。 清洁工、修理工、电工‘三工’集于一身的赵泽,顶着斗笠、扛着捞网、趿拉着拖鞋,大摇大摆地走出城门,来到护城河前,望着漂在水面上的可乐瓶、包装纸、易拉罐、绒毛玩具、竹筷子。。。 这些护城河里几乎每天都不可缺少的东西,麻木地叹了口气,随后划起小船,开始了日常例行的清理工作。 护城河宽三十米、深两米,因为年头久了水底早就长满了水草,加上沉积的淤泥,水深已不足一米半,尽管如此赵泽也不会傻到冒着生命危险跳下水去发扬铁人精神,除非水里有好东西,不过这样的事也并非常常遇到,每个月顶多一两次。 日历昨天刚好翻过了一页,照这样来算,好运又快来了。 赵泽划着船来到河中间,一边捞着水面上的漂浮物、一边慢慢靠近连接着城门的吊桥,放下捞网后,抄起竹竿探入水中,慢慢分开吊桥附近的水草,眼珠不错地盯着水面,心里念叨着希望如来保佑、太上老君显灵,借他点运气,再不济也要拣到一块手表。 如此一来他就能凑齐可以同女友一起远足地家当了。 也许是起的太早的、也许是好时候还没到,赵泽捞了半天毛都没发现,失落之余正准备调转船头返回岸上,无意中眼角的余光扫到离吊桥不远的水中有件东西正在闪闪发光。 划动木船慢慢靠近那个发光的地方,从水面上来看,发光的东西应该是挂在水草上了,估摸着距离水面多说一米。 探身捞水里的东西前,赵泽四下望了望,见没有人,才放心地趴在船舷上,伸出一只手浸入水中,拼命地够着那件东西,可是一连试了几次,赵泽发现总是差了一点,要不是担心把自己掉进水里,他真的就捞到了。 如此一想,赵泽狠了狠心,憋了一口气,顺着船舷将半个身子扎入了水里,一把抓住了那个发光的东西。。。。。。 哪知用力过猛,整个人噗通的一下滑入了水中。 。。。。。。 护城河里水的味道可比不上泉水,赵泽抓到那件东西后未待看清楚,便片刻不停地朝水面游去。 按常理来讲,赵泽这时早就应该浮出了水面,哪知游了好久还是在水底。。。 时间一秒一秒地从指间流过,赵泽越发心慌,拼了命划着水,他可不想窝囊地死在这里,就算不得不死也得死在床上----死在老婆地怀里,可是人终有一死,早晚而已、横竖而已,地点是不会任君选择地。 。。。。。。 耳边是风、身边是水,天在上、地在下,赵泽在当中。 这是哪里,如果从空中俯视地话,我们可以肯定他还在地球----宇宙中大家都熟悉的那个蓝色星球。 接着让我们把镜头不断地推进、一进再进,直到将焦距对准到一个古国地一隅,一座不起眼地小镇----桃城镇。 赵泽清楚地记得就在他垂死挣扎的时候,眼前一闪、只是一闪、也就一刹那间,他身子一轻便来到了这里,一个既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地方,虽然周围地人样子看上去也算是汉人,讲地也算是汉话,可是听在耳朵里多少有点别扭。还有那些人穿地衣服也别扭,长袍短褂、襦、袄、衫、夹,腰里还扎了条粮袋子----其实不是粮袋子,那叫腰带、那时代普通百姓地标准装束。 要不是赵泽在游乐城做过工,还真认不出这些个服饰。 不过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太快了,刚才是水里,这会就到陆地了,赵泽的脑袋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我是在做梦吗?”赵泽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耳光越抽越响,还真当自己在梦里,不过至于是不是在梦里放下这个先不提,赵泽打自己耳光的时候,要不是在街角的胡同里,来往地行人不把赵泽当神经病看才怪。 脸*有点麻木了,嘴角也殷出了血,眼前的一切是那地么不真实,但又是实实在在地。 “我靠,困到梦里了,出不去了,难道是报应?” 想到这里赵泽又记起了儿时经常在睡觉的时候被梦魇住的事,难道这次也是,一记起这个茬,赵泽心里凉飕飕地,双眼顿时失去了光泽。 被梦魇住可大可小,小倒没什么,过会身体自然就恢复了知觉,可是说大的话,就不好讲了,严重的就像赵泽目前这样,连自己‘死’过了一次都不知道。 “我说,这位小哥、小哥。。。” 身后传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将赵泽当机的大脑暂时带回了人间,他转过身发现了一个衣着破烂的人,正盘着腿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堵青砖墙,面前放着一只破碗。 “你叫我小哥?”赵泽不解地看着那个人,心里估摸着八层是个乞丐,要不然怎么也不会蓬头垢面、衣着不整。 “是、是在下叫你”乞丐回答。 “叫我什么事,我可没钱给你”赵泽下意识地擦了擦鼻子,后退了一步,乞丐身上地味道让他不舒服。 “小。。。小哥,你。。。你是新来地吧,有句话说地好,行有行规、家有家法,我老刘虽然大字不识,可是也知道不趁人之危,虽然你比我早来了半个时辰,可桃城镇观音庙是俺老刘的地盘,这个可能你有所不知,我不怪你,可是小哥你也别搅我的生意啊,你个大活人叉着腰往那一撮,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来这里上香地夫人、小姐、丫鬟都被你吓跑了,你说怎么办吧”乞丐瞪着牛眼睛对赵泽说道。 “什么撮那,什么搅你生意,路这么宽,老子站哪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本来心里正不顺的赵泽,一听乞丐说话的语气这么不客气,立刻大吼起来。 “呀,爷爷我抬举你才称你声小哥,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还敢跟刘爷我大吼。。。”这老乞丐也是沾火就着的主,一气之下顺手将自己养家糊口地破碗砸了过去。 赵泽大吼过后,眼睛正瞧向别处,没注意到老乞丐会这么大反应,更别提会有人朝他扔东西了。 破碗飞起,‘梆。。。’的一下砸到了赵泽的脑袋上,头一晕一阵无力感瞬间传遍了全身,赵泽原地晃了两晃,险些摔倒,用手一摸,后脑肿了个包、划破了个口子,血流到脖颈上,湿了脊背。 “呀,你个老不死的,我跟你拼了”赵泽顿时火冒三丈,冲着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老乞丐扑了过去。 眨眼间,一老一少两个乞丐扭打在一起。 赵泽扯住了老乞丐的头发,老乞丐抱住赵泽的大腿,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在观音庙一旁的胡同里打得不可开交。 常言道:拳怕少壮、乱拳打死老师傅。 就算老乞丐之前是丐帮帮主,毕竟岁月不饶人、年老体衰,更别提他本来就是一介布衣,先机还被人家占了,又被赵泽不依不饶拖着在地上打了七八个回合,力气早就耗光了,老乞丐心里一合计,再打下去也捡不到什么便宜,还不如早点求饶,顺便将密下人家的东西还回去,说不定还有握手言和地余地。 想到这老乞丐带着哭腔求饶道“小哥,别打了,小哥饶命啊,从今天起观音庙这是小哥您的地盘了,还有之前小哥昏睡的时候,小的我从小哥手上摸了条手帕,现在物归原主,还请小哥饶命啊。。。” 一顿拳脚过后,赵泽的气也快消了,推开老乞丐后,瞪着眼睛瞧着他,想知道他还要玩什么花样。 老乞丐头发被扯掉了一把,脸也肿了,牙也活动了,不过这没什么,家常饭而已,稍稍整理下,老乞丐从怀里摸出了一条手帕,看似轻薄无比,摸上去更是滑腻异常,就算丝绸也不及其千分之一。掂量几下后,不舍地递到赵泽面前。 “这是小哥您的吧,还您,请小哥原谅小的吧”老乞丐将手帕交给赵泽后哆哆嗦嗦地闪到路边。 赵泽疑惑地接过那块手帕,心里琢磨着“我的手帕?我什么时候身上带过手帕了。。。难道是?这触感、这质感,好熟悉啊” 手指接触到那手帕的一瞬间,赵泽脑袋里飞快地拼出了一幅入水后的画面,这一下他突然醒悟了“难道水里那个发光的东西就是这个??” 赵泽还是有点不信,心想一条烂手帕怎么可能发光,难道被这老家伙掉包了,他愤愤地瞟了眼老乞丐,又瞅了瞅那条手帕,本来上面什么都没有的,可是怪事就在他的手指接触到那手帕的一瞬间发生了。 原本空空如野的手帕上忽然现出一行行清晰的字迹,赵泽吃惊之下,急忙闪到老树下这么一看,不由得心惊胆战。 烈日当头,观音庙旁过了半响,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干扰不了赵泽,此刻他已完全沉浸在通读手帕上的文字当中。 赵泽眉头微皱,接下来渐渐笑逐颜开,如此反复了三五遍才看完了手帕,收进怀里。 老乞丐虽然不识字可是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惊讶地站在离赵泽三步开外的地方,心里打着鼓,随时准备逃走。 “哎。。。天意弄人啊!”赵泽长出了口气。 要问赵泽为什么说了这样一句话,那是有缘由地,原来西部沙漠之中一个高度机密的地下基地里正在进行一个平行空间里的超时空传送试验,试验的对象就是那块可以侦测周围环境的发光手帕。 原计划坐标是设定在赵泽工作的那个游乐城附近的山里,没想到出现了点偏差掉进了护城河,而接下来呢又被赵泽攥在了手里,再接下来,事情就更大了,基地里的科学家差点因此而得脑溢血。 那就是手帕落进护城河后,超级电脑自动对空间坐标进行了调整,意外地将赵泽送来了北宋1042年,即庆历二年,当时的皇帝是仁宗赵祯。 赵泽是幸运的,可是他不能幸运地活在现在,他只能幸运地活在过去。 那条手帕算是赵泽跟自己那个时代沟通的唯一通道,在他看完后上面的字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不过对于今后要发生的事,他总算心里有了点底。 有一点赵泽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说凶险也凶险,说安全也安全,听起来矛盾实际上确实如此。 从手帕上显示的信息来看,他是那个试验项目里唯一回到古代的人,为了不至影响历史的进程,赵泽得到的头一个任务就是原地待命,等上级指示。 尽管如此,赵泽也不是笨蛋。 为了能够好好地活下去,赵泽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放掉包袱、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用乐观地态度来过完自己的后半段人生。 第二章 初到桃城 手帕上的第二个任务是:让赵泽在方圆百米的范围内找到一个包袱,里面有套新衣服、和一把匕首,衣服是给赵泽来换的,匕首是让他当掉的,其他的就没有要求了。 方圆百米,赵泽环顾四周,以观音庙为中心的话西去百十来米是一座小镇,之间由一条石块铺的乡间小道连着,路两旁是小树林,树林不是太大,要是找点东西的话,一个人估计两三个小时也能翻个遍。 这是赵泽为自己定下的头一个目标。 接下来在采取进一步行动前,赵泽又仔细打量了下四周,发现观音庙后有一条小河,虽不是很宽,从水流上来看也足以没过人的腰间,如果那个方向藏了点东西估计可能性不大,不说别的光是河两岸就是开阔地,放眼望去一马平川,除了对面的小土山外别无他物了。 除此之外,其他的地方基本上藏不了东西,因为观音庙本身的占地就不小了,再加上附近卖东西的小贩,想在光天化日下隐藏个包袱就更难了。 行动计划确定完毕后,赵泽匆匆跑出了观音庙旁的胡同朝着回小镇的乡间小道而去。 老乞丐望着赵泽远去的背影,心里觉得奇怪,本来不想跟着去的,可是当赵泽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从赵泽的眼里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要他说的话也道不明白,可是究竟是什么呢,老乞丐心里痒痒的,双脚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前往观音庙烧香的香客不是很多,往返于这条路上的人也很少,就算是有也不会有人特意朝树林两边张望,不过也幸好如此,才没给赵泽的头一个任务造成困难。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搜索,赵泽在一根木棍的帮助下,从一棵十米高的桃树上取下了一个包袱,打开后扔掉了自己身上的乞丐装,换上一身素色的宋代装束,看上去很像往昔古装剧里小哥的打扮,不过就算是小哥的打扮,赵泽穿在身上也觉得怪怪的。 无奈回到那个时代就没得选择了,只好入乡随俗,赵泽好不容易才换好了衣服,准备把那包袱皮扔掉,刚一抖才发现里面还有东西,刚才一时高兴竟忘了点事情,原来还有匕首的,赵泽拨开草丛找到了那把乌黑的短匕首,不过还有件他意想不到的东西,也是现代人非常需要的东西。 手表----一块光能手表,漂亮的外观、机械式指针,银灰色的金属光泽,戴在手腕上美滋滋地,不亚于女孩家那时戴的手镯。 穿戴完毕,赵泽刚一走出树林就被一个人突然从背后拉住了。 “站住…我都看到了” 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传入赵泽的耳朵,赵泽转身一瞧是刚才观音庙旁的那个老乞丐。 熟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赵泽担心老乞丐见财起意,赶紧摆脱对方,跳到两米开外处,双拳紧握,怒目而视。 “看到怎地,我又没犯法”赵泽回答。 “这。。。”老乞丐想了想也是,不过一下子被人打断了思路,忘记自己原来想说什么了,跟赵泽对峙了好一会才慢慢想了起来点,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说道“请小哥原谅,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小哥有如此嗜好,刚才还跟小哥打做一团,还请小哥原谅小的这个。。。” 没等老乞丐说完,赵泽一摆手“算了,过去的就过去吧,我。。。哦,本小哥我也不在乎这点小事,今后你走你地阳关路、我过我地独木桥就是了” 说完赵泽转身想走,不过老乞丐可没想让他走,几天前他曾经找人算了一卦,卦上说他不久会遇到贵人,经过今日一事,老乞丐忽然明白了,今日的贵人必是眼前这个小哥,如此,老乞丐才死活不肯让赵泽走。 赵泽甩了几次都没摆脱老乞丐,本想来狠的揍他一顿,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身在古代,在不太了解本地法律、民情地情况下还是不要惹事的好,一念及此,赵泽心软了下来,慢慢扶起了老乞丐。 “我说老人家,你我素不相识,你干嘛拉住我不放” “这个还请小哥明鉴,说实在的小的乃桃城镇人士。。。。。。” 接下来老乞丐一股脑地将自己身世说给了赵泽,希望凭着自己苦难地人生经历可以打动面前这个小哥,如若不能,那他只能认为眼前这个还不是自己的贵人。 不过呢,要说赵泽这个人还真是个软心肠的家伙,老乞丐一通说辞后,他自认这是来到宋朝以来头一个相识,虽然年纪大了点、不中用了点、又讨人厌了点,可是毕竟有过一面之缘,两人还打了一架,正应了那句不打不相识。 “好吧,就算是我是你的贵人,可是你看我哪里像贵人了。。。”赵泽问老乞丐。 “这个”老乞丐察言观色,望了望赵泽的眼神,又打量了下赵泽的衣着、气质。 “请恕小的眼拙,小的观小哥虽然一时贪玩,但小的敢保证小哥将来必定大富大贵”其实老乞丐心里也没底,不过就算再没底,就目前来说也算是碰到了棵大树,能傍就傍吧,如果傍上了说不定能想个几年的清福,如此老乞丐才说了句两头堵的话。 “嗯。。。”赵泽沉思了会,心里琢磨着到底怎么办,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个也不假,可是这老家伙算是好汉吗,不会是我的拖累吧,想到这赵泽善意地望了老乞丐一眼,刚要回绝。 瞧赵泽的眼神,老乞丐以为贵人答应了,嘴一咧、满脸笑意,立马变了个人似地,估计内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赵泽的管家了。 “多谢小哥收纳小地,小地从今天起为小哥马首,小哥让小地往东,小地绝不往西,小哥说去哪里吧,小地前面带路就是了” 被老乞丐这么一打断,赵泽也意识到了点什么“对啊,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如果贸贸然乱闯,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不测,与其如此,还不如让这老乞丐带路,如果他敢玩阴的,我死也要拉他一起下地狱” 心中计议已定,赵泽终下决心,对老乞丐点了点头,“好吧,若是这样的话,麻烦你带路,我们去当铺,对,就是当铺,一会换点钱,给你换身衣服” 老乞丐一听双眼顿时冒出了金光,一颗摇摆的心再次跟赵泽拉近了,忙回话道“多谢小哥,多谢小哥,那从今日起,小哥称小的老刘就行了,老刘这就为小哥带路”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步行朝着桃城镇而去,一路上赵泽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让老刘也就是老乞丐本名刘嵩,知道了自己家在南方,因常年在外游学,总是喜欢打听些稀奇古怪的事,这次走到桃城是因为游山玩水的时候迷了路;还有自己的家事,赵泽说的很明白自己父母双亡,至今尚未婚娶,家有良田百亩,还有个小作坊,虽说不是太富裕,衣食倒也无忧。 这是在了解了老乞丐身世的基础上赵泽才敢这么乱说一通地,要不然说不定哪里编的不够圆满,让那老家伙看出破绽,不过也许是赵泽多心了,在老刘看来,主人赵泽的家境已算不错了,虽然为人古怪了点,可是从刚才表现来看,主人的心地还是不错地,自己能跟上这么一个人,也算是享清福了。 从观音庙到桃城镇没多远,要不是赵泽和老刘边走边聊,早就进了镇子、到了当铺。 桃城镇地处庐州境内,丰乐河畔,属舒城县管辖,小镇居民一百多口,以种桃、捕鱼、养蚕为主,镇内还有米店、油坊、客栈、小酒楼、当铺、铁匠铺、赌坊、码头一些个可数的商业行当。 赵泽此次要去的当铺便是桃城镇内唯一的一家当铺,名为桃园当铺。位于桃城镇唯一的一条商业街上,此处地理位置便利,南来北往的车马都会经过店门前。 进入店铺后,赵泽从怀里拿出了那个匕首,对店里的老板说“我这个匕首切金断玉、削铁如泥,乃祖传之物,若非落难,实不忍当掉,不知老板可否出个合适的价钱” 老板也不是三岁小孩自然不会光凭赵泽一句话就把那匕首当成宝贝。接过那匕首看过后,便让赵泽试刀,你不是说匕首能切金、能断玉吗,老板叫伙计拿了块木板让赵泽砍、几刀下去木板成了豆腐块,这还不算老板又叫伙计拿出块磨刀石让赵泽去砍,这一次那把通体乌黑的匕首果然没让赵泽丢脸,一刀下去刀锋丝毫没有一点损伤。 接连几次试刀后,当铺老板看好了那把匕首,准备出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价钱,可是当老板结账的时候,发现赵泽举手投足间手腕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一问之下才明白,那个叫‘手表’,是人家的祖传之物。 本想厚着脸买下来,可是赵泽说没了这个东西他就要疯了,老板觉得也是这个理,夺人所爱着实不雅,想到这当铺老板才打消了之前的念头,付了70两银子后,将赵泽和老刘送走。 第三章 茅屋与管家 离开当铺后,赵泽出钱给老刘买了套新衣裳,在老刘的心目中赵泽能给他身像样的衣服穿就已经知足了,没想到赵泽大手一挥要了套价值不菲的绸子衣裳,看样子比赵泽身上穿的还要气派,老刘虽然心里高兴的紧,可是也不敢逾越了主仆的身份,推辞了半天,才打消了赵泽的一番好意,随便要了套一般的家丁衣裳,青色的窄袖布衣,脚下换了双四平八稳地厚底布鞋。 出了衣裳店主仆二人又找了一家浴堂,也就是澡堂子,经过一番梳洗打扮,离开浴堂的时候赵泽发现他和老刘好像脱胎换骨了,整个人都轻飘飘地,虽然容貌上还有几分消瘦,可是那神态、那风骨较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在解决完这些琐屑小事之后,日头已经转到了午后,在老刘的介绍下,赵泽在桃园酒楼二楼临窗的地方要了张桌子,同老刘吃了顿好的,一开始老刘还不太习惯跟赵泽同桌吃饭,因为 在他内心深处已经烙上了主仆的印记。 可是赵泽并没有那样的观念,在他看来一个人吃饭实在是无聊,索性要了壶好酒,硬拉着老刘坐下,之后不用多说,半壶美酒下肚,老刘心里热乎乎地,话也多了,心胸也敞开了,要说之前他心里还有点秘密,这时候他已没什么秘密可言了,只要是赵泽问到的或是感兴趣的,老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酒酣至醉,桌上杯盘狼藉,赵泽觉得五脏六腑都吃得涨了,老刘则是满面红光,连说话都走了调,若不是还记得自己是赵泽的仆人,身上又没什么银两,估计喊结账的就是他了。 伙计上楼来结账的时候,赵泽扔了一银子给人家,说是不用找了,剩下的钱叫伙计帮忙找家客栈,他要先休息休息。 这个在酒楼的伙计看来不亚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乐颠颠地帮赵泽结完帐后,特意请了一会的假,将赵泽和老刘送到了隔壁桃园客栈,顺便帮赵泽要了两间房,一间上房、一间普通房。 日月如梭,斗转星移。 赵泽在桃园客栈直睡到天黑掌灯时分口渴难耐才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借着些许月光点着了油灯,猛灌了几口茶水后才重新爬回床上昏昏睡去。 夜色如梦,天凉似水,未待赵泽再次发梦天光便已见亮。 日上三竿时,赵泽还在酣睡,这时老刘已经起床,吩咐店小二打好了洗脸水,自己则在一旁候着,直到赵泽睡足了,自动醒来,才亲自上前服侍赵泽穿衣。 赵泽起来后发现老刘不声不响地站在一旁,起初还以为老刘有什么企图,过了会才明白原来人家是来尽仆人的职责,帮助主人更衣。 不过若是换个丫鬟、美婢什么的赵泽可能不会在意让人家来服侍,可是老刘是个男的,还是个老男人,若拿到现代也算是赵泽爷爷那个级别的人物了,让一个老人家来侍候自己穿衣服,赵泽觉得不舒服,也受不了,不过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只好硬着头皮享受了一次。 洗漱完毕,匆匆吃过早饭,付过房钱。 赵泽和老刘来到了桃城镇的繁华地带----桃城集市,说是繁华那也是老刘的看法,在赵泽看来这里不过是小商小贩集中的地方,称作菜市场不为过也。不过正因如此这一带也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有不少房屋出租,本来赵泽想买栋大宅子的,可是跟老刘一咨询,再四下里一打听,别说买大宅子,就算真有大宅子卖也买不起。 不过就算买不起大宅子,赵泽也想好了,住客栈、租房子不是长远之计,好歹也要有个家啊,这个在老刘的确有些不理解,不过主人既然决定买,那一定有他的道理,就算没道理人家喜欢花钱,你管得着吗,如此一来,老刘也不再多想了,转而帮着赵泽在街头巷尾、小商小贩那里打听有关附近卖房子的事。 一个时辰后,饥肠辘辘的赵泽坐在茶水摊旁要了点包子点心充饥,还没吃上几口,只见不远处老刘带着一个老太婆缓缓走了过来。 进了茶水摊后,赵泽递过去一个杯子让老刘先润润喉咙。 淡淡的茶水入肚后,老刘才开口说道,“小哥,这个在集市卖菜的老太婆家正好有三间草房出卖,刚才老刘我去看过了,离这不远也就一炷香的功夫,院子还挺宽敞,只是不知道小哥意下如何” 赵泽这个人随遇而安惯了,也不想挑剔什么,跟着老刘还有那个自称是王婆的老太看过镇南丰乐河边的三间草房后,立马定好了价钱,21两,地契、房契一次性过户,余下的事由王婆自己打点,本来讲定的是18两,可是过户的事要自己办,赵泽觉得麻烦,多付给王婆3两,如果官府问起来,一切由王婆搞定,如此在市集茶水摊签字画押后,由茶水摊老板作证,这笔来到宋朝后的头一朝买卖才算成立。 王婆早年丧夫,家有一小女,母女相依为命,白天王婆在集市卖菜为生,她的小女儿在镇东头驿站前摆地摊卖地经、字画,地经就是地图。 本来王婆是没想到要卖房子的,可是女儿都二十有一了还没找到婆家,之前给女儿说媒的人介绍了几个,最后都因为她家里太穷,没撮合成,这是其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王婆的女儿性子刚烈,跟一般的人家见过后没谈几句就一拍两散了,这一次王婆是狠下心来逼女儿嫁出去,所以才变卖了祖屋,在附近兑了间独门独院的房子。 这件事赵泽当然不知道,他一个买房子也没必要问人家为什么要卖,自然王婆也不会告诉外人自己心里所想的。 下午搬进新居后,赵泽发现一个问题,王婆搬走后屋内一应用具基本上都跟着搬走了,除了灶台、火炕这些个不能搬动的,屋子基本上成了清水房。 不过就算王婆不把东西搬走,赵泽也不会用人家东西,既然是搬‘新居’,自然一切都要新的,所以在太阳落山前,赵泽和老刘再次来到集市,雇了个牛车,买了新家需要的用具,木床、蚊帐、锅碗瓢盆、桌椅木凳、油盐酱醋,只要是想的起来的,赵泽都让老刘照单买了。 办完这件事,也就意味着新家的布置基本上完成,就等着晚上开火了! 晚饭时,老刘算是大开了眼界,赵泽居然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这世间居然有读书人亲自下厨房为仆人做饭的,其实老刘有所不知。赵泽16岁就外出打工了,20岁前就练就了一身好厨艺,24岁前便大学厨师专业毕业了,主修的中餐和面点。 虽说是到了古代厨房烹饪多有不便,可是他是厨师,劈柴烧火的事自然有别人干,要不收老刘干什么,更何况老刘也是老江湖了,在世上饱受了这么多年的磨难,别的可能不行,这烧火、煮饭可是有一手。有他配合赵泽算是如鱼得水,一顿大餐没用多久便顺利出锅了。 荷叶蒸排骨、东坡肉、紫竹鸡、炒竹笋、山药汤、外加什么‘烤面包’、‘沙拉’、桃园酒坊的*烧酒。 一桌美味佳肴就这样出炉了。 老刘喝了口山药汤、咬了口面包,再吃了口啥东坡肉,闭着眼睛回味了半天,才慢慢竖起了大拇指“小哥真是好手艺啊,老刘我一辈子都学不来” 来到宋朝后初次被人赞赏赵泽心里美得很,也不顾自己是主人的身份了,忙给老刘倒了杯烧酒,嘴上说着“一般、一般,我这手艺沧海一粟不值一提,都拜家父教导有方” 主仆二人边吃边聊,直吃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刘有些晕乎乎的了,也忘记主仆身份那回事了,扯着赵泽的胳膊说道“今天没外人,我老刘跟小哥说句心里话,不知小哥爱听不!” 既然老刘把话说的这么诚恳,赵泽没理由说不爱听,于是接道“老刘你说,让我也长长见识” 老刘吃了口沙拉,吧嗒吧嗒嘴,然后才说道“小哥,老刘我说句心里话,小哥你别生气,我人老了可能说话有不中听的地方,还请小哥原谅这个。。。” “你说吧,本。。。本小哥听着,不怪老刘你”赵泽呷了一口酒答道。 “好,那老刘我就说了,当我还是乞丐的时候,不。。。不对,是我当乞丐前,跟着先生读过几天书,后来家道中落了,父母又都不在了,我就回家种地了,可是我家是在环州,离西夏不远,几次西夏犯我大宋,我那点家业是越折腾越少,到最后没法子了,我变卖了家产,跟着一个同乡跑到这里,本打算是投靠他的一个亲戚,没想到当我们到这里时我那个同乡的亲戚已经不在这了,听说搬到京师去了,也许是天意吧,这时我们身上所剩的银两连糊口都不够用了,当时又是冬天,我那个同乡得了病,一病不起,最后死到了庙里,我呢,虽说没死也染上病,等病好了也变得跟乞丐差不多了,想找个正经的活干,都没人愿意要,没办法,我就当了乞丐,谁曾想这乞丐一当就是几十年,以至今日,所以小哥啊,老刘我后悔当初没跟着先生把书读完,不然的话怎么也不至于混到今天地步,不过老刘我能遇到小哥也算是老来得福,就算死也知足了,不过老刘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希望小哥多多包涵” “恩。。。老刘你继续”这时赵泽也有点酒劲上涌,反正慢慢长夜也是无心睡眠还不如听听眼前这个老家伙把话家常。 “记得我读书的时候,先生曾说天下唯有读书赵,天下间士农工商,士是打头的,所以老刘我想小哥切莫在这奇技淫巧上留恋,应该。。。应该多。。。多读书,至于这些下厨的事,如果实在不济咱们雇个丫鬟也成,老刘我。。。我。。。” 没等老刘说完下边的话,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虽说赵泽是没太在意老刘提到的奇技淫巧之事,可是一句‘雇个丫鬟。。。’倒是让他的心思活跃了起来,先放下自己到底在这能活多久不说,最起码快快乐乐活过每一天就足够了,既然心里有了这么个打算,赵泽在入睡前就已经想好了第二天要做的事了。 第四章 一厢情愿 天快亮的时候,赵泽感觉胸口处有股热流在涌动,朦胧中探手一摸原来是那条手帕。 手帕中似乎包裹着一股明亮的暖流,展开后发现手帕中再次显现出字迹。 这一次手帕中提示的任务是,让赵泽在方圆50米范围内找一辆自行车,找到后骑着车子随便逛逛。 醉酒的人被吵醒后,睡意全无,赵泽就是这样。 躺在火炕上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中天光见亮,当第一缕曙光照进屋内的时候,赵泽翻身下地,走出屋外,趁着四下里没有人的时候,开始房前屋后寻找那辆自行车。 当老刘酣睡未起的时候,赵泽已经在河边找到了那辆崭新碳纤维自行车,此外还附送了一架军用一次性成像相机。 赵泽背上相机,骑上车子,迎着暖洋洋的日光朝着小镇而去。 一路上鸟语花香、青草芬芳,走在乡间的小道上,赵泽忽而想起一首歌,那首歌恰好可以表达出赵泽此时的心情,愉快、雀跃、春风得意。。。 天地间的一切一切在赵泽轻声唱起那首歌的时候,似乎变得都不再重要,那一刻只有一个快乐的傻小子、一个无忧无虑的单身汉、一个。。。 当赵泽一边唱歌一边骑车前往小镇散步的时候,无意中在路边看到一个早起的姑娘,因为是迎面而来的,赵泽看的很清楚,女孩长的浓眉大眼、面若桃花,从整体气质来看,女孩应该在20岁左右,浑身上下无处不散发着成熟女子的气息,尽管肤色微黑,可是在赵泽看来这种太阳晒出来的大麦色着实可爱,可惜他有公务在身,不然肯定会临时停车搭讪一番地。 不过当赵泽与那位姑娘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还背着一架照相机,灵机一动赵泽一个急刹车,摘下相机对准姑娘的背影,赵声喊道,“姑娘你有东西掉了” 陌生的姑娘本来正在想心事,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还真的以为自己丢了东西,哪知转身的瞬间,只觉眼前一闪,下意识地举手遮住眼睛,挡住强光。接下来她看到的只是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怪人的背影,大清早的骑着两个车轱辘,飞一般地而去。 赵泽偷拍成功后做贼般风驰电掣而去,直到跑出了好远才停下车来喘口气,不过这个时候太阳已经爬上了枝头,整个桃城镇也跟着苏醒了,街头巷尾开始出现小商小贩的身影,吆喝声连成了一片,与此同时一些商铺也纷纷开始营业了。 在桃城镇内的石板路上绕了几个来回后,赵泽又拍了十几张照片,照片的内容各异,有人物、有建筑、有风景、还有几张特别的合影,每次拍好的照片赵泽都把它们收在胸前的手帕里,待过足了拍照的瘾,赵泽才骑上车子往回返。 返回的途中,赵泽再次路过桃园当铺,这一次他临时起意,觉得应该再做笔买卖,噶然停车后,快步走进了当铺。 这一次当铺的钱老板认出了赵泽,是昨日在他那当过匕首的那位客官,不过较之昨日精神了许多,也耐看了许多,不像当日来的时候,脏兮兮的。 不过当铺是开门做生意的,他才不管你是什么人呢,只要有钱赚,什么都照收。 可是这一次,赵泽拿来的东西实在匪夷所思,说是画不是画,没画那么大但比画还真,简直跟真的一模一样,这可让当铺钱老板为难了,不得已钱老板向赵泽问明了这东西的出处。 这一次赵泽将他身上背的相机拿了出来,告诉钱老板,是这个东西画的。 钱老板看着那个黑匣子,撇了撇嘴说道“小哥,你没糊弄在下吧,在下只见过画师作画,小孩子瞎画,还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画” 赵泽接着解释道“老板你有所不知,这东西可是极为稀有的,在下几年前在南方游玩时跟一位红毛鬼买的名曰----照相机,能自动画,只要一按这里,啪的一下电光火石间,一幅跟真人一模一样的画就出来,老板你试想一下,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遇到喜欢的东西,按一下就尽收当中了,所以呢此物堪称神器啊” 钱老板虽然有点动心,可是在他看来,此物的可信度还有待怀疑,当下便让赵泽演示。 赵泽说“这样的话,我给钱老板拍张吧” 拍照前,赵泽详细说明了一会将要发生的事,事先嘱咐钱老板不要惊慌,找个好位置,摆个好姿势。 因为是演示钱老板也没太在意,大步走到店门口,让赵泽帮他随便拍张。 赵泽举起照相机慢慢调好焦距,待钱老板摆好了姿势,数着1、2、3拍了,镁光灯一闪,钱老板心头一颤,照片出来了。 照片拿在手里,钱老板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叫什么相机的玩意居然如此神奇。 不过呢钱老板毕竟是古代人,在大多数人认同照相机前,他也不会轻易收下的,更何况赵泽说了如果钱老板肯收下,这次的价钱绝对不能少于二百两,那可是两百贯那,差不多是一个月的收入了,钱老板权衡了再三决定先放几张照片在他那里卖卖如果真有喜欢新奇事物的客官,到时他再决定是否收购赵泽的相机。 其实赵泽也没真想卖掉那个照相机,只不过是顺口问问,他主要还是卖照片,换点零用钱。 零用钱虽然没换到,钱老板给他写了张字据,声明如果照片买了出去,到时候凭单子,赵泽可以领到一半的价钱,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赵泽暂且放下心来,骑上车子往回赶。 路过集市的时候赵泽买了几个包子、三斤猪肉,然后才继续上路。 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三间草房的时候,老刘刚刚送走一位姑娘,就是王婆的女儿,这次她来的目的是想跟这里的买主商量下房子不卖的事,可是老刘能做主吗,不能。就算能,没赵泽点头,他也不敢随便答应人家,好说赖说总算劝走了那位姑娘,心里正担心赵泽不知去哪了。 刚一抬头见到赵泽骑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回来了,肩上还挂着两包东西。 老刘赶紧迎了上去,接过赵泽肩上的两包东西后,将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放好自行车后,赵泽坐到院子里的石桌旁,跟老刘说“房子既然我们已经买了就不可能再卖了,否则我们住哪?所以这事以后不用理,本小哥现在有一件很重要事,就是老刘昨晚提过的雇丫鬟做饭、收拾房子的事,你看如何!” 听这语气赵泽早就决定了,可是为什么偏偏还要问问我老刘呢,不过反过来一想,这也算主人看得起自己,不然的话只要赵泽说声,今天我要雇个丫鬟,那他老刘也不能说什么,这样一想老刘就释然了,连忙应声“小哥说的正是,咱们应该雇个丫鬟,不然每日总要小哥下厨,老刘我也于心不忍” “好吧,既然这样,本小哥一会写几张招聘丫鬟的告示贴到镇里,你帮我研磨” “是,小哥” 老刘转身去准备笔墨纸砚,拿到院里的石桌上后,赵泽挽起袖子,装模作样地写起了毛笔字,原来还担心自己写不好,因为学写毛笔字的时候他还是小孩,哪成想时隔十一、二年写的还像模像样的,不消片刻七八张招聘告示写好了。 老刘拿着招聘告示和浆糊,赵泽骑着自行车载着老刘,主仆二人朝着小镇内的繁华区而去。 在老刘的指引下,赵泽很快将自己写好的七八份招聘告示贴了出去,张贴的地方本来就人多,为了不至错过午后有人登门应聘,赵泽和老刘在集市里的小吃摊上随便要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后便匆匆返回了住处。 跟赵泽预料的差不多,午后果然有人登门应聘,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大姑大婶,赵泽一问原来她们都是冲着工钱面谈而来的,看来宋朝那个时候找份薪水不错的工作也不是很容易的,不过这些人技术上虽然都是合格的、过硬的,可是容貌上赵泽一个都没相中,但又不能立即下定决心要哪个不要哪个,无奈之下老刘出了个主意,“小哥,实在不济的话,咱们先留下这些人地姓名、住处,待小哥想好了再通知她们好了” 赵泽点头,一一记下她们的姓名、住址后,才让老刘将她们送走。 白忙活了一下午,赵泽正打算亲自下厨做点可口的小菜来为晚饭做准备,哪成想刚一开火,老刘抱着木头从外边跑了进来,“小哥,那个。。。那个王婆的姑娘又来了,说是要见小哥你” “我都说不见了,你告诉她”赵泽头也不回刷着锅。 “小哥,我说了,可是她说她是来应聘的,你看!”老刘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无声的。 听到这里,赵泽停了下,随口问道“王婆她姑娘多大了” “回小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十有一”老刘望着赵泽的背影见他还没决定,以为还在犹豫,立刻补了一句“要不我把她赶走算了” 老刘转身刚要离开,赵泽猛地转过身,一把拉住老刘“等等,我亲自去会会她,叫她到客厅吧” “好,好,就客。。。客厅”跟着赵泽在一起几天了老刘对主人的用语也见怪不怪了,应声后转身而去。 赵泽赶紧洗了洗手,离开厨房后直奔正屋,也就是现在被赵泽改成客厅的地方。 客厅之上摆着一张书案,几把木椅,因为是刚搬进来不久,屋内还没做过多的装饰,仅仅是在书案上放了个笔架、一只砚台、几张宣纸。 赵泽坐在当中,看着下首左侧侧坐着王婆的女儿,一开始没太注意,当他仔细端详人家容貌的时候,突然惊叫道“怎么会是你” “啊。。。”王婆的女儿被叫的一愣不经意间抬头一瞧,原来是早上见过的那个怪人。 “是你啊” “对,是我,咱们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了,王姑娘”赵泽轻轻地回答道。 老刘站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还以为两人真的认识,不过那是主人自己的事,他权当没看到,仍旧目不斜视地望着面前的桌子。 “叫我桃子好了,我随我娘姓,双字明月,对了小哥你。。。你呢?”王明月毫不见外地问道。 “叫我赵泽好了,不知姑娘此次前来真的是为了应聘丫鬟一事还是。。。”赵泽指了指屋顶。 王明月低头想了想,然后问道“如果我说我来这做丫鬟是为了赎回这房子你会同意吗” 赵泽咧嘴一笑“王姑娘,这个嘛。。。” 赵泽故作为难地在王明月的身上打量了一番,直到跟人家姑娘的眼神碰到一起才赶紧收回轻薄的目光,轻轻咳嗽了一下“这个,王姑娘,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如果我们主仆二人不住这里,我们会露宿街头的,你说说看如果我们露宿街头那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 王明月听着赵泽的话怎么都像假的,他既然能买下来她家的祖屋怎么会沦落到露宿街头,不过想归想话不能这么说“赵小哥,我也明白你们的苦衷,要不我帮你们再找个比这还好的地方,钱我们还给你” “钱不是问题,你。。。你母亲可曾同意”赵泽追问道。 “她不同意没关系,我。。。我可以赚钱还给你们,赵小哥你看如何”王明月盯着赵泽的眼睛想迫切地得到答案。 “哎,姑娘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呢,不就是一个房子吗,桃城镇之大你何苦要我们这里啊。。。”赵泽试图劝说她。 “那是。。。那是因为。。。”王明月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讲,也不知道告诉人家后人家会怎么看她。 “但说无妨,我们也算是一面之交了”赵泽大大咧咧地继续说道。 听了赵泽的话,王明月虽然感觉对方语气上有点轻薄可是事急从权,也顾不上这些了,鼓足了勇气说道“我在这房子里出生的,我出生的时候家父正好从军,他对我娘说等着他回来,临走前还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我。。。我担心家父回来后找不到。。。找不到我们会。。。会着急”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王明月长出了气。 赵泽皱着眉头想了想,这可难办了,虽然我有意拒绝,虽然她说地也可能是假地,可是凭我地眼光,还有感觉,我可以确定,这小丫头是太想她的父亲了要不然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事,毕竟这里不是现代,可是就算是现代她又能怎么样呢,哎,真是天可怜见啊! 王明月瞪大了黑葡萄似地双眸,静静地等待着赵泽的答复,生怕一点响声都会影响了赵泽的决定。 “嗯。。。王姑娘,你的心情我理解了,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能拱手把这房子让给你,不如这样把,你要是能出一千两。。。” “啊,一千两。。。”王明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抱歉说错了,是一百两,如果王姑娘能一次拿出一百两,这屋里连同这屋子里的摆设,还有外面放的车子,还有这个相机也给你” “这个我现在拿不出一百两,要不。。。”王明月一想如果光靠自己卖地经字画那点钱,别说攒齐一百两就算是十两都要花上两三个月。 赵泽见人家为难了,才放下点心,心想你这条鱼钓的时候急不得,最好是慢慢来,如果能愿者上钩就更好了。 可是毕竟女孩子脸皮薄点,王明月几次想说出口的话,一看到赵泽就又咽回去了,双方就这么一言不发地静静地坐着直到王明月实在忍不住了才起身准备告辞。 不过在王明月离开前,赵泽告诉她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在这里做丫鬟,每日包三餐月薪2两,晚上可以选择住或不住这里都没关系,如果做的好年底还有红包。 不知道王明月出门前听没听清楚赵泽的话,反正这个价钱是他能给的极限了。 第五章 生意来了 三天过去了,王明月仍没上门来,赵泽有点失望,本想早点雇个丫鬟,跟自己说说话、弹弹琴、散散步,安慰下自己孤独地心灵,要求的不是太高啊,就这么点小小的愿望,可是偏偏实现不了。 “哎。。。”每次想到这里,赵泽就会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人老成精,这是说老刘,看到主人发愁,他也跟着发愁,他愁地是主人不务正业,不该为儿女私情断送了锦绣前程,就算女人再好,哪有好好读书考取个功名好啊。 “哎。。。”一念及此,老刘也学着赵泽叹起气来。 该如何是好呢,老刘心里琢磨着,‘早知相思苦、何必苦相思’,相思、相思。。。。。。老刘脑袋里考虑着,该如何打开赵泽相思这个心结。 一朵白云掠过屋顶,送来了阵阵清风,大好的天,忽然下起雨来。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雨点由小变大,细细品味后,真有种春雨贵如油的感觉。 赵泽坐在窗口,伏在桌上,双手托着脑袋,呆呆地望着篱笆墙前苍翠的小径。 ‘踢踏踢踏。。。。。。’小径深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烟雨迷蒙之间现出两个人影,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顶风冒雨而来。 “小哥,好像来人了”老刘在一旁提醒道。 赵泽抬头望去,一矮、一胖两个人影越走越近。 “这大雨的天,往哪赶路呢?”赵泽随口问道。 “小哥,我看怎么像是朝咱们这来呢”老刘答道。 “何以见得呢?”赵泽放下一只手,头歪向一边,操起一根黄瓜咬了下去。 “雨中那个胖点的人,好像朝咱们这指指点点呢”老刘看着雨中急行的人猜测道。 “未必,咱们才来这多久,认识的人没几个”赵泽肯定地说。 “那。。。”老刘想了想,忽然灵光一现答道“小哥,会不会是你家乡的人呢” “啊。。。”听老刘这么一说赵泽差点被黄瓜噎到。 猛地咳嗽了几声后,赵泽来了点精神,定睛望去,瞧了半天,他笑了。 “不会、不会,我一般只有在缺钱的时候才往家里写信,送银两的人我认得” “啊,那老刘我就不猜不出来了。。。” 。。。 就在赵泽主仆你一言我一语闲聊的时候,雨中两个人来到了近前,胖一点的站在柴门前挥着手喊道:“屋里有人吗,我是当铺的钱掌柜,找你家小哥有事相商啊” 屋内,赵泽得知是钱掌柜后,想起点事,以为老钱找到买主了,这次是来收购那架相机的,当下立刻带着老刘两人各撑了把油纸伞迎了出去。 进屋后,分宾主落座,老刘沏茶。 钱老板先介绍了下与他同行的人“赵小哥,这位是陈捕头,陈捕头是舒县知县大人的内弟,今儿陈捕头有事想跟赵小哥相商,钱某凑个热闹” 说罢,钱老板抬了抬手将陈捕头引荐给赵泽,赵泽欠身抱拳。 “陈捕头,幸会、幸会,不知有何事找小弟”赵泽恭敬地问道。 矮个敦实的汉子粗声粗气地答道“今日叨扰赵小哥了,还请见谅,陈某的确有事跟赵小哥商量” “啊,好说、好说,那就请陈捕头说吧,小弟洗耳恭听” “那就请恕陈某唐突了,事情是这样的。。。” 陈捕头将几日前,他来桃城镇公干,无意中看到赵泽骑着自行车在镇内晃悠的事重新讲了遍,然后又对赵泽骑的那辆车大加赞赏,说是他所见过的最为神奇之物,世间恐怕无有其二了,就算鲁班祖师在世估计也造不出来;接下来才说到正题,试探着问赵泽车子的来龙去脉,赵泽当然不会傻到说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他只是说这是他离家的时候,祖父临终前给他造的代步工具,并给这个东西命名为自行车,意思是可以自己行走的。 当听完赵泽的一番介绍后,陈捕头心里有了点谱,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果这么看的话,赵泽家应该是匠人世家,否则一般家庭断不会做出如此神奇之物,如果这样的话,自己之前跟哥哥提到的事就更容易办了,最起码有个懂行的人,只要他肯出手相助,我们再找些工匠,估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仿造出来,一想到能仿造出如此有意思之物,陈捕头就双眼放光。 老刘一连添了几次茶水,陈捕头之前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希望赵泽能帮他造这个自行车,工钱方面,是普通工匠的双倍,他可以不干活,但得指导其他工匠,待自行车卖出去了,还可以得到额外的分红。 这要换做一般的人,在如此优厚条件的诱惑下,估计早就答应了,可是赵泽毕竟还是过来人,对于商人这种拉拢人的手段还是清楚的,就算是自己早就想好接受了,也不能轻易答应,不然会被人轻看的。想到这他先是故作为难,接着诉了一大堆苦水,什么自己才学浅薄不及祖辈,还不知能否担此大任,还有他的志向本不在这里只希望能无拘无束地生活就好,对于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可是毕竟这自行车是祖父的遗物,他不忍将其变卖或损坏。。。 钱老板一听这分明是话里有话,他是干什么的,商人啊如果连这么点事情都看不出来那回家抱孩子算了。 “这个,赵小哥,陈捕头也知道小哥有难处,可是你也知道这造自行车需要请工匠、买房置地,还得采矿、雇帮工、运输,处处都要花钱,还有赋税。。。本朝的赋税也不低,如此我们能周转的银子就很有限了,赵小哥你看,不如你再考虑考虑,最多三天,三天后陈捕头得回舒县了,逾期不回知县大人会责罚的”钱老板帮腔道。 陈捕头也接连点头称是。 赵泽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趟,一副十分犹豫的表情。 水又烧开了,老刘提着壶走进客厅,正准备往茶壶里添水。 只听屋外有人喊道“赵小哥,我是桃子,前几日你说的那个。。。那个丫鬟的事还算数不” 赵泽正在想下面的措辞,忽然听到王明月那熟悉的声音,电光火石间心思一转,当下决定“好吧,只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请讲,陈某尽量说服家兄满足小哥的要求”陈捕头拍着胸脯保证道。 “对,没错,钱某也敢保证” “那好,本小哥的要求很简单,自行车必须在这里造,别的倒无所谓,如果陈大哥能说服家兄答应小弟的这个要求的话,小弟将全力以赴、帮陈大哥早日造出自行车” “好”陈捕头双目一亮正想立刻答应赵泽的要求,被钱老板拉了下衣袖后,才清了清嗓子“那好吧,陈某今日立刻赶回县里,将小哥的要求说与家兄,明日、最迟后日陈某必定携佳音来请小哥” “好,那今日有劳二位了,小弟一会还要见位客人,恕不远送,来日再会,请!” “请” 赵泽端茶送客,陈捕头也达到了目的,自然满心欢喜和钱老板起身离去。 送至门前,赵泽发现王明月被雨水淋得像落汤鸡正焦急地站在雨中,待陈捕头和钱老板走远了。 他立刻将王明月迎到屋内,递上毛巾、端出炭火盆,看样子这丫头在雨中淋了好久,不然的话怎么会连嘴唇都冻得发青了。 看到王明月进了屋,老刘摇了摇头接着出去烧水了,屋内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人。 赵泽拿出一件布袍披到王明月的身上“来先披上吧,没穿过的,你。。。看王姑娘这么急,不像是只为到我这里做丫鬟那件事吧,你放心,赵泽我说话算数” “小哥一言九鼎,到今天还记挂着小女子的事,我。。。我铭感于内,不过。。。”王明月皱了皱眉头,咬了咬嘴唇。 “不过怎样?姑娘有话直说,不必吞吞吐吐,本小哥我不会介意,就当我是自家人好了” 赵泽再次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不过王明月目前没心思跟他理论这个。 “好,那我说了,还请小哥帮我、帮我这个忙,事后我。。。我定会到府上做丫鬟” “什么府上不府上的,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说吧,只要是本小哥做得到的” “是这样的,前几日我跟娘说我要赚钱赎回祖屋的事,娘当时骂了我几句,我一气之下跑出去几天没回家,娘担心我出事,一个人到山里我经常去的地方找我,可是当时我又不在那,她没找着我,担心地往回走,一个没留神跌到山沟里,摔得不省人事,等有人发现她都过了一夜了,我。。。我。。。” 说到这,王明月泪如雨下,胸前一起一伏,整张脸成了山水画。 “那。。。有什么事,我能做的,王姑娘别急,先把话说完”赵泽关心地拍了拍王明月的肩头,殊不知这样的举动在宋朝那个时代是不礼帽地,更何况那时候还有男女授受不亲地说法。 王明月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止住了哭声“小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不是小数目,我怕小哥你也会为难” “唉,先别说这个,人命关天,钱财算得了什么,你且说来,看我身上有没有那么多,便是没有我。。。本小哥也会帮你筹到” “那。。。”王明月一想不能再拖延了,管他答应不答应,目前能帮我这个大忙的只有这个人了“好,我娘这病大夫说需要上好的人参固本培元,然后再慢慢调理,粗略估算少说要百十两银子,我们只有20两不到,所以想跟小哥再借80两。。。” “80两!!”老刘在隔壁听得真真切切“80两啊,你当我们是开钱庄的啊” “80两。。。”赵泽摸了摸身上所剩的银两。 大致一算还剩30两,除去前期胡乱花掉的,老刘那里估计还有10两左右,想到这赵泽狠了狠心,喊道“老刘啊,你那是不是还有10两,我这有30两,咱俩凑一起先送给王姑娘,剩下的钱,我看。。。叫家里人送是来不及了,我明天找钱老板借点算了” 老刘一听火了,拿着烧火棍,撩开门帘冲了进来“小哥,请恕老刘多嘴,王姑娘跟你无亲无故,你怎能轻易借人许多银两,更何况这是咱们的活口钱,全借了咱们吃什么啊,这米、这油、这菜,哪里都要银子啊,小哥,请三思啊!” 王明月一听心里凉了半截,人家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己太鲁莽了。 老刘一番话说得赵泽面子有点挂不住,正要发火,可是话刚到嘴边,一瞅老刘苦着脸一副可怜相,又不忍责备于人了,而是转身对王明月安慰道“王姑娘不必担心,老刘心直口快你别怪他,不如这样你先拿这30两回去,我明天再帮你筹60两,相信大夫不会因为银两暂时不够不给你娘看病的,如果那庸医敢那样做,你告诉我,我和老刘去揍扁他” “那。。。”王明月破涕为笑,带着深深的歉意望了眼赵泽“如此我代娘先谢过赵小哥了,待娘病好了,我一定过来做丫鬟,努力做事还清小哥的债” 王明月接过那30两后含着眼泪跑出了门,再次没入迷蒙的烟雨之中,不消多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儿未及被雨水冲去。 第六章 小娘一饼 桃城镇风味小吃屈指可数的人物是油饼张,现已传至第二代张一饼手里,张一饼本人的烙饼技术还算一般,家里真正的顶梁柱是老婆李氏、李小娘,小娘一双巧手,烙出来的饼人人称赞,在桃城镇还有小娘一饼之说。 夫妻二人成婚多年,但膝下无子,虽然张一饼的老爹对此颇有不满、一直催着儿子纳妾,可是儿子很是爱这个老婆不忍纳妾。 张家饼铺生意一直不错,家境颇为富裕,在桃源镇算是富户。 可是一日烙饼不烦、两日烙饼不烦、百日烙饼还能不烦吗,更何况一饼的老爹年事已高,想抱孙子都快想疯了,对于媳妇一直未怀上孩子,心里是越来越不满。 直到有一天,老头子的不满终于爆发了。 那是庆历二年四月八日的事。 那一日正是佛生日,桃城镇内不少居民都拖儿带女全家出动前往桃城镇和新仓镇之间的普照寺参加浴佛斋会。 张老爹和老伴也去了,就为图个热闹,求个平安。一路上相互唱和着喜气洋洋的,直到进了庙烧了香、拜了佛、施舍了香油钱。 出来领了煎香药糖水,遇到相识的邻里相互赠送的时候,张老爹遇到了一位自己儿时的好友,此人姓吴名亮,两人一照面,激动得张老爹差点哭出来。 若问为啥张老爹跟这个吴亮会有如此深地情义,那要追溯到张老爹地老爹还健在的时候了。 忆往昔,张家跟吴家左邻右舍,张老爹儿时经常在吴家玩耍,吴家老爹和张家老爹又是沧州同村的猎户,两人也从小是好友,传至下一辈张老爹跟这个吴亮也是对天盟过誓、对地磕过头,斩过公鸡、烧过黄纸,地好兄弟。 不料世事多磨,等到张老爹和吴亮这一辈的时候,宋辽交战拆散了这对好兄弟。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们才开始了各自真正的人生。 张老爹孤苦一人南下流落到桃城镇,结实了目前的这个老伴,老伴家那时还只是在土市子里摆摊的,哪料自从得了这个好女婿后,家业蒸蒸日上,从一地摊逐渐爬到店铺,最后还闯出了名,也就是现在的油饼张。 以上是张老爹地人生。 至于吴亮则走了条跟张老爹完全不同的路,吴亮头脑聪颖,兵荒马乱那会便躲进了道观里,靠着给观里砍柴度日。因为表现好,再加之机缘巧合兵灾过后,吴亮便正式入了道观当了道士,学学读书写字、念经画符,一天懂得比一天多,直到有一日,他终于读完了道观里所有的书,吴亮发现自己可以出山了。 尽管这时年岁比较大了,可是吴亮还是精气神实足,为了能一展抱负,吴亮进过京、去过大辽,还游历过西夏,穿越过吐蕃,做客过大理。对于当时之事,吴亮有着自己精辟独到的见解。 这一次吴亮刚离开江西龙虎山,经过跟张真人一段时间的接触,吴亮得到了这位龙虎宗头号人物的认可,临走时还收到了张真人地推荐信,信是给京中某位大人地,不过听说这位大人目前正在离京前往庆州。 也许是在自己人生旅途这条上走的太急了,下山后吴亮突感身体不适,原本趁热打铁登门拜访那位大人地计划不得不中途搁浅。 病来如山倒,吴亮掐指一算自己时日不多,如果再强迫赶路的,恐怕最后得到的是条不归之路,阎罗王那里可是有他一号地。 “哎。。。人生几何、人生几何!”吴亮一边痛惜时光不能倒流,一边惋惜自己生不逢时。 在穷乡僻壤困顿了一段时间后,吴亮总算感觉自己身体好了点,可是就算好了点他也无力再次远行了,他可是肉眼凡胎、并非铁打的金刚不坏,估计是老天有意让他停下来,吴亮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日升日落、月圆月缺,江南乡间淳朴的景色古朴的民风,渐渐感化了这位老人家,让他领悟到了人生的真谛。 日久生情,江南乡下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哪怕是后来的一块沉默无言的小石头,在吴亮看来都活的比他都有意义。 “罢了、罢了,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莫不如对酒当歌、闲云野鹤,了此残生!” 吴亮动了归隐之心,自然不会再往前赶,阎王那里自然也好说话,大笔一挥让吴亮多活了几年。 归隐是小、无家是大,吴老人家也算是得道高人,总不济屈居在江西张老道眼皮底下。 他思来想去忽然记起儿时的好友也就是张老爹,若是能跟儿时的伙伴住在同一个地方那自己也不觉寂寞。 也许是天意,当晚他夜观星象、发现要寻的那个人就在近前、方向遥指淮南路庐州。 既然老天都帮他,待吴亮身体好了许多,他便立刻启程,泛舟前往庐州的路上。 近乡情更怯,吴老道一踏入庐州境内便夜观星象、摸出龟甲来占卜,几次之后他终于确定了一个跟张老爹相逢的好地方,也就是普照寺,日子就在佛生日4月8号。 两位老人家久别重逢,内心激动不已,竟有种情逾骨肉之感,一番抱头痛哭后。 张老爹佛也不浴,观音也不求了,挽着老兄弟雇了辆牛车就往回返,气的老伴直跺脚。 回到桃城镇后,张老爹吩咐老伴杀鸡、宰羊、炖鱼,再到酒坊里买上一斗上好的*烧酒,另外再到桃城酒楼叫几盘那里的招牌菜,顺路再通知儿子和媳妇全家一起来欢迎吴老弟归来。 吴亮也是讲义气认亲的汉子,权当是自家人重逢,自然也不会见外,跟嫂子客气一番后便到后宅小花园跟张老爹把话家常了,叙一叙离别这些年自己的经历、自己的苦与乐。 等吴亮说完了,张老爹开始唠自己的事,唠到最后话题转到自己儿媳妇不孕上,说的时候很是气愤。 吴亮劝他说这事急不了,一饼才20出头,媳妇小娘才18,这是他们夫妇的事,当长辈的不必深究。 听这话张老爹以为吴亮是护着儿媳,心里一时有点不快,说道“大哥我怎能不急,我得一饼的时候都不小了,现在也过了半百,你说说看,我要是现在去了连未来孙儿的面都见不上,我死不瞑目啊、死不瞑目啊。。。” 张老爹一声发自内心的嚎叫,将压抑许久的情感宣泄了出来,吴亮一听大哥难过,忽地觉得自己的心也不舒服起来,暗自责怪道都是自己惹得人家伤怀,不如做个好人为她补上一卦。 如此才有了后面吴亮为媳妇小娘卜卦一说。 至于这卦到底如何? 吴亮对张老爹只说了一半,从那天起张老爹对小娘的态度忽然改观,希望这样会像卦象所说的,儿媳不久便会有喜。 哪料几日后小娘因为吃坏了肚子,生了场大病,张老爹亲自出马跑前跑后,还请到了县城最好的郎中来看,郎中给小娘把过脉、看过病后,开了几剂调理的药方,在嘱咐完一饼要注意的事后,收了诊金正要离开,张老爹火急火燎地拦住郎中,问道: “老曹,我儿媳肚子里地孙儿如何啊?” “嗳,我说老张我认识你快半辈子了,怎么说话还像个粗人呢,什么孙儿,我没看到”曹三元背上药箱准备离开。 “别。。。别急啊”张老爹一把拉住曹郎中的衣袖“老曹,是我孟浪了,你也知道我老张盼孙儿都快盼疯了,我前些日子找了个道行高深的先生帮我家儿媳卜了一卦,先生说我家儿媳就快有孩子了,你不是大夫吗,既然来了也别白来,帮我再给儿媳妇把把脉,看看啥时候能有孩子” “好好。。。你先别拉我,我再给她把把脉就是” 曹郎中放下药箱再次给李小娘把了把脉,这一把不要紧,之前模模糊糊没太在意的地方终于想通了,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曹郎中试了试额头上的汗,心里有点紧张,他倒不是怕自己误诊,自己行医快30年了要说误诊,那只有一种情况就是诊不出什么病。 张老爹在一旁看出曹郎中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大声问道“老曹别跟我吞吞吐吐地,你要是觉得诊金不够,我油饼张照给,说个数吧” 被张老爹这么一抓,曹郎中心里腾地窜起一团无名火,一把推开张老爹“我告诉你油饼张,我曹三元可不是卖狗皮膏药的,也不是欺骗妇孺地神棍,我曹家的牌子是响当当地,我给你儿媳妇看病是尽我医者天下父母心地本分,放心我分文不会多取也不会少拿,刚才已经收过了,不会再要。。。” 经过曹郎中这么一顶撞,张老爹也知道自己有点鲁莽了,立刻放下架子,给曹郎中做了三个揖,口里说道“老曹、老曹,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这样,急脾气,都快一辈子了,这次算是我孟浪了、孟浪了,要不你打我、打我出出气,只要你给我儿媳看看那。。。那孩子的事” 李小娘养病的内室本来就不是很大,刚才公公和曹郎中吵架的话,将她惊醒了,虽然醒了她身体还是很虚弱,眼皮重的很,也不想睁眼,只是无意中侧耳听到曹郎中说: “老张,我曹三元这么叫你都快20年了,这么叫亲切,你叫我老曹也是信得过我,所以今天我把实情告诉你,你媳妇没有喜,就算再过一年也不会有,至于为什么,我老曹在这不好说,你过后问一饼吧。。。” 临出门前曹郎中又扔了句话“信不信由你,老张自己琢磨吧,我回了,一饼你好生照顾媳妇啊,不用送、不用送” 曹郎中带着一肚子气,出了张家的门后坐上马车头也不回,径直回了县城。 张家前院,张老爹和儿子一饼站在枣树下,儿子低着头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老爹问的话。尽管紧张的要命也不敢骗他爹,张老爹听着儿子的回答,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到最后老人家气的汗毛孔都竖起来了。 “畜生,那你当初为什么选人家,怕丢我的脸是不?” “爹,你消消气,孩儿。。。孩儿就是怕丢爹的脸才没敢提那事,所。。。所以才” “才隐瞒到今天。。。”张老爹没好气地帮儿子接道。 “是,爹,爹那个。。。这个,要不。。。要不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吧?” “混账,老曹那个老不死的都知道了,还当没发生,那老家伙今天受了爹的气,明天肯定将此事张扬出去,不行你今天一定要做个了断,不然明天我没法抬头见人了,到时候整个桃城镇都知道老张的儿子有隐疾!” “爹,不是我隐疾,是。。。是小娘她,她隐疾?” “放屁,你俩都隐疾,还用爹教你吗,你赶快给我休了她,然后将清风楼的那个卖唱的给我娶进来,不然我和你娘明天就上吊” “爹。。。”一饼听到这里实在受不了了,眼泪在眼圈里转着,毕竟她跟小娘做过三年夫妻,小娘还爱他的,虽然还没真正行过夫妻之礼,可是也算是夫妻啊,只不过一到关键时刻小娘就不行了,他也不知怎么了只对清风楼的那个卖唱杨姑娘感兴趣,一想到这里一饼顿时心乱如麻,半天说不出来话来。 “一饼,你到底还认我这个爹不,现在你娘还不知道这事,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犯心痛病,要是你娘出了什么事。。。”张老爹说到这声泪俱下“我。。。我老头子也不活了。。。” “爹。。。”一饼心一软,抱着老爹的大腿痛哭起来。 第七章 再见了,桃城镇 白云初晴、幽鸟相逐,天边升起了一道彩虹。 七天前的一场大雨,送走了王明月,隔天后又迎来了陈捕头,陈捕头领着仆人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登门拜访赵泽,随后又递上了正式邀请赵泽加入兄弟作坊的帖子。 赵泽自是欣然接受,随后便走马上任,帮助兄弟作坊开始仿造自行车。 兄弟作坊收罗了舒县内几乎全部的一流匠人,有这些赵人做帮手,自行车仿造的很快,尽管前期在一些工序、工具方面出了点问题,可是到了中期这些工匠的熟练度,以及技艺已不是赵泽所及的了,不过就算如此,兄弟作坊的后台老板也就是陈捕头,也不会轻易就辞掉赵泽,因为那样的话,一是太没信义,二呢也会给将来仿造这种车子的其他商人留以攻击自己的口实,三呢如果自己这样做的话,作坊内会人心浮动,还有就是陈捕头担心赵泽给自己留了个后手,万一他在什么地方没交代清楚明白,这车子是仿造出来,可是真正用的时候再出问题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如此一来,赵泽在兄弟作坊大师傅的职位才坐得稳稳的,即便是私下里有工匠不满也只是背后唠叨唠叨而已,并不敢当面顶撞。 一连忙了数日,赵泽终于有机会去探望王明月了,那是一个大好的艳阳天。 正适合出行,赵泽在作坊内打了个转,指导了下个别工匠后,便告了个假、步行前往住在小竹林边上的王明月家。 一路上赵泽回味着前些日子,他星夜登门送那百两银子的事,记得当时王明月托着油灯用饱含深情的眼神望着自己,从那双明亮的如皓月般美丽的眸子里,赵泽感受到了一位淳朴的少女对他无言的爱。。。 想到这赵泽一时喜上眉梢,嘴里嘟囔着刚学来的词儿‘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随后迈开大步朝着山脚下的小竹林飞奔而去。 王明月家半依竹林,丈许篱笆墙围起房前几亩菜园,园子不大种的青菜倒是不少,破土的小苗正迎着太阳茁壮成长着。 隔着老远看到那片菜地赵泽就想起了心仪的王明月,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同王明月双栖双宿、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做个相妻教子地好丈夫,也不枉此生。以至于完全忘记了他现在是什么身份,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不过也正应了那句话,一厢情愿、乐极生悲,当赵泽来到王明月家门口的时候,前脚刚一落地一抬头便看到王明月和一个男人肩并肩地从屋子里走出来,言语间眉目传情、神态暧昧,看得赵泽心里好不舒服。 不过接下来,还有让赵泽更难过的。 没想到王明月见到赵泽后,头一句话就是“赵小哥,这位是卢小乙。。。等娘病好小乙哥会跟娘提亲。。。。。。” 赵泽忽地听到一句软绵绵的跟娘提亲,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胸中顿时巨浪滔天、血气翻涌,在他看来凭自己目前地身份、实力,应该很容易取得王明月的芳心,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卢小乙虽是长地人赵马大、一身腱子肉,一看便知是练家子,可是自己也不比他差啊,肌肉咱也有,脸蛋咱也不错虽说不上什么小白脸,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棱角分明、气宇轩昂,怎地王明月就偏偏看上了那个小乙。 也许这就叫缘分,小乙跟人家姑娘有缘,还是从小青梅竹马,左邻右里,赵泽只不过是路过的善人,他的施舍博得地只能是人家地感激,至于‘情意’还谈不上。 小乙见过赵泽后,恭敬地给赵泽拜了三拜,充满感激地说道:“前些日,多谢赵小哥的出手相助,月妹的娘亲才得救,小弟无以为报,不才虽年长赵小哥几岁也愿拜小哥为兄,请赵小哥成全这个” 说罢小乙倒头便拜,赵泽一时不知所措,不知是恨还爱,亦或是别的什么,碍于礼节赶紧双手扶起小乙,嘴上不迭地说道:“小乙哥,不必如此,我。。。本小哥游学至此,只是想歇歇脚,玩耍一番,没想到会碰到王姑娘,哎。。。” 赵泽此时脑子里正乱得很,说到王姑娘,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圆了后面的场,只是呆呆地盯着王明月。 卢小乙虽是乡间粗人,也不是傻子,感觉的出来赵泽那似有深意地眼神,但王明月那可是他地心上人,不容的别人多看,就算赵泽是恩人也不可以。 当下将话接了过来“若是这样赵小哥便是成全小弟了,请兄长再受小弟一拜!” 卢小乙也不打算给赵泽什么机会了,当即又是倒头便拜。 卢小乙鲁莽的举动似乎见了效,赵泽看到人家如此真诚地拜谢自己,本想跟王明月摊牌地话也一下子咽进了肚子,狠了狠心,回答道“如此一来,赵。。。赵某就不客气了,小乙弟快快请起” “多谢兄长成全,小乙日后若能娶月妹也是拜了大哥所赐,大哥今日对月妹的关心,小乙铭记于心,所以小乙今日对天发誓从今往后大哥但有所托弟纵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待小乙说完了一大通感激之词,赵泽总算想好了一个下台阶的措辞,于是说道: “不满小乙你,为兄初见明月时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明月跟大哥远方的一个表妹很像,我那个表妹为人温柔体贴,大哥我去年离乡前才见过几面,不曾想我那表妹命薄福浅,哎,不说也罢。。。” 赵泽有感而发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看得小乙也一阵同情,王明月更是眼圈红红的。 话说至此,不必再叙。 赵泽打了个哈哈跟小乙告辞,说是临时跟作坊那边告了个假,不能久留,不然的话会被人说三道四。卢小乙本打算邀请赵泽去家里痛快地喝杯水酒、吃顿自己亲自下厨的饭菜,表示感谢,没想到赵泽没空,无奈小乙临时改变主意,跟赵泽约定了个大概的日子,到时他会亲自登门邀请赵泽,略表做弟弟的情义。 离开伤心之地后,赵泽回了趟自己河边的三间草房,跟老刘交代了几句后便骑上自行车往作坊而去。 一路上赵泽就想好了,长痛不如短痛,还是离开此地的好。 自己来到大宋后头一朝想去喜欢一个人便以这样一个结局草草收了场,真是应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虽说不上什么丢脸的事,可是心里总有点疙疙瘩瘩,特别是一见到王明月跟卢小乙的时候,“哎。。。”赵泽心里在想“既然事情都到这样的地步了,那就在此做个了结吧,眼不见为净,莫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他们的好,自己也省的挂念。。。” 到了作坊后,正好陈捕头还在,赵泽将自己离开桃城镇的想法说了出来,理由无非是自己年轻人心性在这已待得够久了,他的那点本事也基本上都交给作坊里的工匠了,至于仿造自行车时要注意的地方,他也用宣纸写好了,订成了一本小册子,准备过会交给了陈捕头。 对于仿造自行车一事,陈捕头凭着自己这些天来跟工匠们的接触、交谈,已多少有些了解,接过赵泽那本小册子后,再翻看了一下觉得里面记录的内容应该没什么问题,虽然这跟之前说的约定出入太大,可是。。。再仔细一想,赵泽在作坊里也没干什么活、无非是指点下其他人,每月领的工钱还不少,也算是一大笔开销了,若是趁此机会给人家一个面子,岂不是更好,还可以节省大笔钱财。 不过就算陈捕头这样想,他也不能马上答应赵泽的要求,起码要先客气客气,三次婉拒赵泽的请求后,才勉强答应,并说要给赵泽发半月的工钱当做路费。 赵泽也是热血男儿,人家对你好,他自然也会滴水之恩报以涌泉。 赵泽虽不好意思接受,可是迫于口袋里银子就要见底,他咬了咬牙,对陈捕头说“多谢陈捕头美意,既然如此,我赵泽就把我那辆祖传的自行车送与捕头,多谢陈捕头这些天来对在下的关顾,也请捕头笑纳!” 陈捕头本没料到自己的一番小算盘最后竟会得到那辆自行车,那辆车可以说他做梦都想要,可是迫于之前是赵泽祖传之物、不肯割舍,又迫于赵泽是自己作坊的师傅、没法开口。现在可好,轻易地得到了那辆车子,来年正旦大朝会之日,他哥哥地升迁调任就多了一层把握,如此一来算是两全其美了,以后作坊造出来的自行车可以卖出去,这台车用来进献朝廷。 想到这,陈捕头喜极而泣,双手奉上银两后,还写了封推荐信叫赵泽带着说是如果赵泽路过舒县的话,可以拿着那封信去找他哥哥也就是舒县知县,最后才亲自送赵泽离开作坊,待赵泽走远了,他搓着手喜滋滋地朝后堂跑去。 赵泽回家后老刘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并代赵泽转告了王明月,大概的意思是赵泽有事要离开此地,既然同王明月有兄妹之情就将这三所房屋送与她,同时之前的银子也权当送与妹妹的一点心意了,老刘将话说的很婉转,没透露半点口风,连王明月都信以为真。 话虽如此说,王明月也知道自己欠赵泽的实在太多了,如果在赵泽走之前她还不能跟人家说句感谢的话、再略备薄酒为人家饯行,那可真是个该遭天打雷劈的村妇了。 所以在老刘跟她说完那些话之后,王明月便告诉老刘说:“劳烦刘管家转告赵泽哥,晚些时候她和小乙一起去探望他,到时请大哥务必在家!” 其实赵泽也没打算一声不响地就离开,至少也要再住上一夜等养足了精神,才好上路。 日落后桃城镇重归宁静,黑暗中渐渐燃起点点烛火。 傍晚,王明月和小乙如约而至,备了些酒菜,陪着赵泽喝的酩酊大醉,席上王明月将放在心里许久的感谢话都说了出来,还说没来得及履行做丫鬟的约定赵泽哥就要走了,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赵泽说了,这些小事倒无妨,只要日后她和小乙好好过日子,自己就放心了,除此之外赵泽没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如果说得多了难免会说错话,与其如此还不如多喝酒、多吃菜,少说话,就算说也是跟小乙说些什么要好生照顾明月妹妹,不然的话他这个当哥哥的可饶不了他。 对于赵泽这个大哥,在小乙看来,当王明月找到他,并将事情的前后说与他后,小乙就已经打心眼里认定这人够义气、够朋友,从他办事、说话这么豪气,为人又这么好上来看,自己没白认人家做哥哥,虽说是因为王明月两人才有了瓜葛,可是这也算是缘分了。 当晚,趁着酒足饭饱之际,小乙提议二人当着皇天后土的面正式结拜,有老刘和王明月见证,他们兄弟二人发誓从此肝胆相照、不分彼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论天涯海角,不论岁月几何他们都是亲兄弟。 经过这么一折腾赵泽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待又闲聊了会,王明月和小乙才离开。 此时天色也不早了,老刘铺好被子后,赵泽便先睡下,老刘随后才回自己的房里,临睡前,老刘心里这个赵兴,“总算能离开这个破地方了,幸好小哥迷途知返没贪恋女色,不然的话,不敢想象啊,不过人家王姑娘也是有心上人地,估计这就叫天意吧,天意啊,我老刘能跟小哥也是天意啊。” 吹灭油灯后,老刘高兴地和衣而卧,渐渐进入梦想。 第八章 目标:舒县 沧海笑 淘淘两岸潮 浮沉随浪几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 不知怎地,耳边忽然传来一曲豪迈风流、大起大落的沧海一声笑,听那声音、听那气势越来越大越来越磅礴似有千百人在高声合唱,真有种声震屋瓦的气魄。 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自己是在做梦? 赵泽朦朦胧胧地醒来,这时老刘一溜小跑闯了进来。 “公。。。小哥,大事。。。大事不好了” “我说老刘啊,一大早的能有什么大事,难不成辽狗打过来了?不要惊慌,有小哥我在,就算外星人也不怕。。。”赵泽揉了揉眼睛,边说着胡话边下了炕,抓起茶壶后咕咚咚地灌了几大口凉茶水,润了润冒了烟的喉咙。 “不。。。不是辽狗,是那个。。。那个”老刘琢磨着到底该怎么说的好,那玩意有四个轮子,摸上去很凉,好似铁打的,说是车不像车没车辕也没缰绳,上面不知涂了什么黑漆漆的,太阳照在上面泛着光。 “那个什么啊,咱们昨晚剩的饭菜还有了吗,我。。。本小哥有点饿了”赵泽问。 “那个。。。小哥,昨日不是商量好到集市里随便吃点,然后上路的吗,更何况昨晚就没剩什么,老刘我也是刚被吵醒,小哥还是亲自到院子里看看吧,我实在说不清楚那是何物?里面好像闹鬼似的有人在唱曲子”老刘惊慌地说道。 “真有这事”赵泽忽然来了点精神,一摸胸口热热的,心里大概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 提好鞋子后直奔屋外场院。 偌大的场院空荡荡的,除了那株枝繁叶茂的老树,老树旁的石头桌子,好像没别的什么? 这时老刘也跟着跑了出来,提醒道“小哥,那玩意不在院子里,在茅厕旁边,老刘我要不是出恭还真看不到。。。” “啊。。。是这样,我们速速去那里” 赵泽转身朝房后不远处的茅厕跑去。 茅厕在河边,那里的风景是一如既往的白云流水、蓝天碧草,草地之上停着那个老刘说是正在闹鬼的玩意。 还离着有段距离的时候,赵泽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那是、那是悍马车啊。。。我的天,那边为什么送来了悍马车?” 赵泽边走边从衣服里摸出那块手帕,打开后才发现昨晚来的信息。 这一次赵泽意识到自己来到大宋的‘严重性’了。 手帕上的信息是这样说的: 上级特此任命赵泽为陆军上尉,并以正式的文书形式声明赵泽参与了这一次伟大的试验,试验打开的一扇未知之门,希望赵泽坚持下去,好好地活着,那边会想办法救他回去,他们正着手建造超级传送门,以开启两侧的空间,可以让人自由进出,不过需要点时间,希望他至少忍耐一年,在这一年之中那边会每隔半个月送来一批补给,这一次送给赵泽一辆悍马车,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代步工具,二是希望赵泽不要过多干扰那个时空的历史,从赵泽回到大宋的这段时间来看,他个人的活动还没引起历史的震动,上级对赵泽的表现很满意,希望他再接再厉遵守上级的要求。。。 手帕折起,赵泽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他笑的是那么的开心,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开心,难道。。。也许是,赵泽忽地想起那句诗‘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思无涯’ 打开悍马车门,坐进宽敞舒适的座位,顺手操起手边的说明书,赵泽用了5分钟将上面记载的注意事项通读了一遍,尽可能地默记在胸后,拿起打火机将说明书烧掉。。。 老刘哆哆哆嗦嗦地站在远处,看着主人怪异的表情,还以为赵泽着了魔,正打算看看后面的情况,只见赵泽从那车子里钻了出来,朝着他招着手,“老刘,来,过来,这是悍马,我们家祖传的,较之以前你见过的那自行车还要厉害,这东西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不成问题,快,过来坐坐看,咱们一会就乘这家伙去舒县。。。” 主人召唤他,他不能不从,老刘心里打着鼓,弓着背、迈着小碎步跑了过去。 来到悍马车旁,赵泽将老刘推了进去,老刘手忙脚乱地登上了悍马车,坐在赵泽司机旁的那个位置上,过了好一会,赵泽关上了车载音乐,老刘才好了点。 片刻后,赵泽将悍马车开到了院子里,停了车,往车内搬点衣物棉被之类的小物件的时候,老刘忍不住地问道“公。。。小哥,你刚才说这车叫。。。叫悍马?” “对,是悍马” “这马没蹄子吗?还有无血无肉、无眼无腿?天下可有此马,恕老刘愚钝眼拙” “这么跟你说吧,老刘这实际上叫车,非马也,只是借马之名来形容它跑的比马还快,明白了?” “明白点了”老刘晃荡着脑袋消化着赵泽的话,随手将一只水瓢放在前排挡风玻璃前。 “小哥,这车没人驾驭也能行走自如啊”老刘吃惊地问。 “你都说自己愚钝了,不知老刘你听人说三国的时候,有没有提到诸葛孔明造木牛流马一事” “当然听过,莫非。。。”老刘指了指悍马车。 “正是,诸葛孔明先生都去了千年之久了,难道千年后地我们还不及孔明先生万分之一吗?对了还有鲁班造的飞鸟能三日不落,那事离咱们就更遥远了,所以老刘你也该换换脑子了,咱大宋目前是人才辈出,造个悍马算啥,说不定哪天咱们还会造出能上天的飞鸟、下海的大鱼,人骑在上面天大地大,任你翱翔。。。” 老刘听着赵泽的话,一阵神往,思绪打开,目光看得更遥远了。 “小哥所言极是,看来老刘是人老了,连这最起码的事情都想不透,嗳。。。” “好了上车吧,咱们出发去舒县”赵泽钻进悍马车看了眼燃料箱内还满满的,一探手打开了发动机。 赵泽临行前,王明月和卢小乙跑来送行,一直送到镇内,镇内吃过早饭后又送出镇外,直上了官路,过了小河,才远远地望着赵泽离去,在小乙的眼里赵泽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如果有一天他真能跟这位大哥在一块,那该是多么令人神往的事。 小乙是如此想的王明月并不知道,在她看来赵泽的确是个奇人,也是个好人。 放下王明月和小乙暂且不提,赵泽驾车穿过桃城镇一事就已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了,在出发前,记得当时赵泽正在茶水摊那里吃煮汤圆。 老刘端着碗,饭也不吃了,说书先生般站在悍马车顶,唾沫横飞地讲着悍马车的由来,直把赵泽夸得神乎其神、神通无比,就算鲁班爷爷和诸葛孔明加一块亦不如其一根脚趾,如果大宋当时有年度十大杰出匠人评比的话,赵泽定是冠军得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集市本就是人多嘴杂的地方,赵泽乍一出现就好比一块石头投进水里,引起的涟漪效应迅速扩展开来,不消多久就被几个有心人盯上了。 有当铺掌柜钱忠钱钱老板、兄弟作坊后台陈捕头、桃城镇车马行马二当家。 钱老板、陈捕头凭着往日跟赵泽的交情自然是走出人群来到赵泽身旁,嘘寒问暖一番后,跟赵泽说了一堆客气话,言谈之间,无不羡慕赵泽有如此能耐,他们能结识赵泽算是三生有幸。 钱老板跟陈捕头是生意合伙人,两人此次的目的自然是一致的,看到了如此稀世之物、还如此可爱之物,难免要打听打听出处,没想到还未待赵泽说,老刘就代劳了,直听得陈捕头心里一个劲后悔,心想“早知赵泽还有如此神技,当初就不该轻易让他走,本来以为那自行车没什么,几个工匠就仿造了,他赵泽有与没有可有可无,可是再看到这叫什么悍马的车子,那。。。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哎,后悔啊。。。” 钱老板是明眼人一看陈捕头的表情就知道必有内情,他陪着笑脸,从袖笼里摸出百十两银子“赵小哥,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鄙人没什么本事就会开个当铺,今日能有幸为小哥送行,想必也是天意,如果小哥不介怀的话,鄙人一点心意,请小哥笑纳” “这个。。。”赵泽抹了抹嘴“钱老板,无功不受禄啊,这少说300百两银子啊,这叫本小哥如何受得起” “无妨、无妨,只要赵小哥肯收就是看得起鄙人了”钱老板心里肉疼,可是一想此子今日才神龙现尾,想必来日必定大富大贵,做人还得看得远点,只贪图眼前那点小利,就像陈捕头那样的,看今日才知道损失大了吧,钱老板不无坏意地望了眼陈捕头。 “罢、罢、罢,赵小哥,恕老陈我没有识人的眼力,今天既然老天安排你我再次相见,老陈我今天当着钱老板的面对天发誓,往后凡是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小哥尽管开口,老陈我会尽力而为” 赵泽抱了抱拳,“多谢二位了,钱老板今日赠送小弟这么多银两小弟只能来日再报答了” “好说、好说”钱老板拱了拱手。 “陈捕头,你之前也赠送了小弟颇多的路费,不仅如此还写了封书信给小弟,小弟也感激不尽,实不相瞒小弟此次的确是想去舒县住些时日,到时小弟还真要麻烦知县大人” “啊,当真如此?”陈捕头突然来了精神。 “当真”赵泽回答。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陈捕头本来有点情绪低落,心想自己之前的确是出手太寒酸了点,早知如此,我送他千两又如何,可是谁能料到赵泽这小子竟有如此本事呢,哪料一听赵泽的语气是在感谢自己那封修书。这时陈捕头喜出望外,正要开口说,要不我随赵小哥一起回舒县如何,可是钱老板那眼神分明就写着马后炮。 陈捕头站起之后,觉得不妥,当即心思一转,从身上解下一块青翠欲滴的虎头玉佩,那玉佩是他从小携带之物,跟他哥哥一人一个,没想到今日真派上大用场了。 “赵小哥,这是我随身佩带多年的玉佩,赵小哥不嫌弃的话,可以将此物连同那书信一起交给我大哥,相信我大哥定不会亏待了赵小哥,若不是老陈我在这里脱不开身,也想随小哥一起回县城了,这个还请小哥收好” 赵泽一阵激动,双手接过玉佩后恭敬地收入怀里“那陈捕头、钱老板,小弟我告辞了,咱们日后有缘再见、到时小弟做东,请、告辞、告辞。。。” 赵泽这边话别后,老刘那里也讲的差不多了,看到他家小哥走了过来,才扔掉手中的鸡腿从车顶爬了下去,主仆二人上车后,悍马车发动当着众人的面再次露了一小手,只见那铁打的庞然大物竟四平八稳地开进水里,迅速地渡河后登上对岸,转到官路上,绝尘而去。 第九章 悍马进城 从桃城镇到舒县二十多里的路程,进出只有一条颇为平整的官道连着,黄土碎石夯就的路上可供两驾马车并辔而行,沿途有一处波光粼粼的小湖泊、几处炊烟袅袅的山野村落、新开垦的良田,等过了这里,也就是算作桃城镇南郊的地方,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 只见山势忽地拔地而起峥嵘秀削,一路上蜿蜒起伏往西南而去。 官路至此左侧不足3丈远的地方是龙舒水,右侧是近在眼前的巍峨高山,路边上长着一株株叫不上名字的低矮小树。与此相对,山上绿树成荫,鸟鸣啾啾,景色深邃幽暗,白云轻轻地绕在半山腰,山中雾气缭绕,岩壑间流泉瀑布倾泻而出。 悍马车开到山脚下,天气忽地凉了下来,树荫落到车顶。 赵泽放慢车速透过车窗望了望左边那条清澈见底的大河,也就是老刘说的龙舒水,而右边的老刘神采奕奕地介绍道:小哥啊,这就是舒县顶顶有名的龙舒山了,这山那个大啊高啊,实在是高不可攀;分东西龙舒山,咱们眼前的就是东龙舒了,再往南走待会过了一处山坳就是西龙舒了,东西龙舒合称龙舒山,这大山是咱庐州和寿州的分界岭,昔日老刘我来过这不过也只是讨饭,哎。。。 老刘说到这忽然想起点事,问道:“小哥,之前你来桃城镇是不是就在这一带迷的路?这大山林深草密,路又不太好走,不是本地人多半会迷路” “哦,对,本小哥是在这一带迷路的,我平时游学都是走官路的,没想到经过此地时,见这里风光独特,一时心血来潮,哪知越走越远,越走越深,差点死到山中,要不是本小哥懂得点夜观星象,看着太阳就能大概推算出东西南北,那,今日你我二人可就没机会坐在一起了!” “小哥果然了得,这要是换做老刘莫说走出来就算能出来也得饿死在半路上,不过话说回来小哥,此次咱们去舒县,小哥心中可有计较?还是权当路过,那。。。那个实则是回乡!”老刘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其实他是希望赵泽回乡,那样的话他起码不用再跟着赵泽到处东奔西跑饥一顿饱一顿的。 “其实。。。” 赵泽一边驾驶着悍马车飞奔在前往舒县的官路上,一边跟老刘说着此去舒县的目的。 悍马车所过之处扬起一片黄尘,远远望去还以为有千军万马滚滚而来, 在距离悍马车3里外一处山路转弯的地方,一驾马车支离破碎地倒在路边,上面压了好大一块石头,巨石将马车上的轻纱小轿砸散了架,拉车的马儿断了条腿痛苦地卧在地上,除此之外,还有三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 三个人两女、一男。 男的一身车夫的打扮年纪在30上下、跪在马儿身旁轻轻抚着马儿的断腿希望它好受点。 马儿后面两个女人,年纪稍长点女人的穿了身中规中矩的粗布葛衣、面带愁容、脑后简单地打了个髻;年纪小点的的窄袖短衣、长裙过膝,一身雪白,从装束上看应该是丫鬟。 “姐,好点没?要不我再帮你揉揉”年轻的姑娘关心地问道。 “不行,还是疼,疼的厉害,估计是扭到了。。。”年长的女人几次想站起来,可是她那只脚肿得跟萝卜似地的,眼看着是走不了路了,动一下都会疼得她呲牙咧嘴。 。。。 3里的路程悍马车眨眼就到,隔着有段路地时候,老刘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小哥、小心,小哥、前边出事了,小心啊、小哥。。。” 赵泽心明眼亮,早就看清前方转弯处的情形了,呼吸之间便干脆利落地收油、换挡、踩刹车,悍马车缓缓地滑行了两三米后稳稳地停住。 一缕阳光洒在悍马车上,折射出黝黑的金属光泽,由于一时没看清车内是什么马车夫惊讶地望着眼前的怪物,自言自语道: “这是何物?” 马车夫身后的两个女人也被悍马车刹车时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他们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望向悍马车,心里都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停车后,赵泽先是静静地坐在车里看了看周围的情形,待确认没什么危险后才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站在车旁高声喊道:“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赶路?” 马车夫吃惊地望着赵泽,半天才敢问话:“你们是何人,这又是何物,可否载人?” 这时老刘也笑着从车里跳了下来,还没待赵泽开口便接上了“嗳,这叫悍马,我家小哥造地,整个庐州只此一物,莫说载人就算是载物也能装个千把斤两,嗳,那我问你,你是何许人,这又是怎么了?” 马车夫一听心里有点气,心想着难道你眼瞎啊,这么大块石头砸了下来,只是车毁并没人亡都不错了,这不是明摆着嘛,还问个屁。不过转念一想人家也没什么恶意,马车夫还得回句话“我们由桃城镇去舒县,途中遇到山石崩裂,这不车毁了,人也伤了,如果小哥不介意的话,可否带我们一程” “好说、好说,待我家小哥看看就带你们一起上路”老刘这边还在絮絮叨叨跟人家套近乎。 那边赵泽向前走了几步,一直来到马车夫近前,才真正相信的确是发生了地事故。 待安慰了马车夫几句后,就跟马车夫说,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可以搭他的车去舒县,等到那了那里他们再想办法。 有人相助当然是好,马车夫倒没什么不答应的,只是那两个女人,也可以说是一个女人、一个姑娘,她们愿意不,这悍马可不是车轿,尽管听那老家伙说载5个人没问题,还有很大地方,可是那个男女有别。。。 同处一车之内,实在是。。。 赵泽看得出马车夫脸上略有难言之色,再一瞧马车夫的眼神,不用问他也能猜个**不离十。 既然是这么回事,赵泽跟马车夫抱了抱拳后来到那对女人面前,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地问道:“在下路过此地,正巧也是去舒县,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可以一同乘车,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年纪稍长的女人一听有人相助心里自是很高兴,立刻应道:“多谢小哥、多谢小哥,民女家就在县衙边上,烦请小哥先将民女与小妹送到家中,民女到时会让我家官人设宴款待小哥,请小哥勿要推辞” “这个好说,助人为乐是应该地,那。。。这个”赵泽指了指年长的女人受伤的脚,同时做了个帮忙搀扶的动作,意思是要我帮你吗。 “不必了,小哥,你要是来搀姐姐的话实在是于理不和”年轻的女人适时地拦在赵泽前面说道。 赵泽一愣呆在当场,嘴上无语地动了动。 接下来那个年轻的女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她姐姐搀扶起来,两个人相互依靠着又费了好长时间才来到悍马车旁。 赵泽赶紧跑过去帮忙打开车子后面,那里本是装行李的,不过空间正好够大,一个人躺那里也绰绰有余,待年轻的姑娘将她的姐姐扶进车里,自己也累得几乎虚脱,不过这位姑娘也真是倔性子,没让任何人帮自己,而是扶着车子一点点挪进了车里靠在她姐姐的身边。 两个女人上车后,赵泽、老刘和马车夫三个人先将路中间的落石搬走,然后再慢慢推开破烂的马车,待足够悍马车通行了,这一行人才跳上车,车子再次启动,绕过巨石后朝着下坡尽头的舒县而去。 后半段路车内气氛很怪,因为有女人同行,还是素不相识的,老刘就算有话也是憋在肚子里、不肯说、也不能说,马车夫的观念跟老刘一样,二人配合的很默契,只是用眼神进行交流。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时间过得很快,可是赵泽觉得好像过了好久,车内太静了,静的都能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 压抑、还是压抑,赵泽忍了一会,但是忍耐是有极限的,当他觉得郁闷之极的时候,便开口道:“敢问姐姐们是从桃城镇探亲回家吗?” “要你问?”年轻的女人轻启樱唇不客气地回道。 “妹妹不要无理,人家小哥可是好心帮了我们”年长的女人立刻将话接了过去。 话头一开,车内的气氛缓和了许多,随后年长的女人跟赵泽搭上了腔,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女人介绍说自己叫韩花花家住舒县,在当地她开了家卖肉的铺子,这阵生意好了正缺人手,只好将妹妹李小娘接来帮忙;既然人家都自报家门了,赵泽也不能光听人家说,那样于理不和,随后他也向韩花花介绍了下自己,赵泽、江南‘某地’人,世代匠人出身,正和管家老刘在外游学,前段时间在桃城镇住了几天,现在打算搬去舒县。。。 长话短说,这短暂的聊天很快就被一声‘砰’的巨响打断了。 悍马车开近舒县北城门前百步时,一只雕翎箭带着烈风破空而来,精钢的箭簇砰地一下射到挡风玻璃上,随后被弹开。 突然遭到袭击,赵泽心中一紧立即踩了急刹车,悍马猛地停了下来。 舒县城头近在眼前,即便是百步之遥也听得见城头上响起了连天的号角声,号角响过后城墙的垛口间探出了十几个脑袋。 说到那只射到悍马车上的雕翎箭,就要提到放箭的人,这人正是舒县县尉黄延州,年约五十,使得一手好枪棒。当日午前黄延州离开了县衙,带着两个亲兵在城内巡视了几圈,然后向往常一样登上城墙,从东城门开始绕城一周,缓步在城门楼、角楼之间,还没走上半柱香的时间,只见北城方向的黄土路上扬起了高高的尘埃。与此同时早有北城巡城的乡兵飞跑而来报信说是自望楼最高处发现滚滚烟尘,请县尉大人定夺。 白日里出现这么大的烟尘实属罕见,如果是附近有军队调动,那倒是正常,不过军队调动这么大的事,州里应该会提前知会他们,如此一想黄延州觉得事有蹊跷,赶紧派人飞奔去县衙通知知县大人,并请示临时关闭城门。 知县陈维、陈大人来舒县已有三个多年头了,去年年末的时候本以为自己会升迁,可是州里一纸文书下来,告诉他说自己的政绩不佳,继续留任,待来年再看。 其实陈知县心知肚明,什么叫政绩不佳,结症在哪里,若是说的话最重要的还是他管辖的一亩三分地不怎么样,地广人稀、山高林密不说,还户不过千,来此经商也是少之又少,如此一来他坐镇的这个舒县差一点就沦为大宋最差的那一等县,想当年汉朝那会县南边还住了个有名的王爷自家开垦了万顷良田,三国时这里还是军事重地,周瑜周都督也出生在这,可是都过去千年了,良田也变草地、草地也变树林了,老天那就是这么不公平。 所以说对于陈知县来讲,他无时不在想老天为何不开开眼,掉下点大事来,哪怕是一丁点也好,比如下场暴风雨冲毁点民房,河水暴涨泡坏城墙。。。 可是舒县就这一点好,一年四季风调雨顺,就算是偶有大风大雨,也不至像陈大人想的那样出现很严重是事,一般的小事没等他去管,老百姓自己就弄好了。 不过人总有时来运转的时候,一旦机会来了那可真的是连城墙都挡不住。 这一日陈知县刚好批完了几本公文,正打算处理点县内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见一巡城的乡兵飞奔到公堂上,单腿点地禀报道:“报大人,城北方向发现大量不明烟尘,黄大人担心万一有事,请求暂时关闭城门,请大人定夺!” 陈知县一听心里一惊,但是旋即又恢复了平静,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最近得报的窜进龙舒山的那伙山贼,来打劫县城了,想到这,陈知县眼前一亮马上下令关城门,随后亲自点齐了县衙内所有能打仗的人,一溜烟望北城门而去。 北城门 舒县四门关起后,赵泽开的那辆悍马车也到了,原来还以为会受到当地百姓的夹道欢迎,哪知迎来的是一支冷箭。 黄县尉抖擞精神射了一箭后,正打算再射一箭,哪知城下那个黑黝黝的怪物忽地停住了,双方对峙了半响后,一块白布伸了出来,接着是一个年轻人、然后是一个老一点的、最后是一个马车夫打扮的人从怪物肚子里走了出来。 三个人排成一条直线来到城下,大声喊着说他们是大宋地百姓,从桃城镇来地,只因开地是此地无有地悍马车,所以才会惊动了城上的大人,还请大人见谅,放他们进城。 此时陈知县也来到了城头,刚才赵泽说的话他也听到了,可是前些日子他可是接到了附近村民的举报,说是龙舒山里来了伙山贼,对于眼前的几个人,他是半信半疑,也不知是开城门好,还是不开的好,不过这么耗下去总是于理不和。 黄县尉站在一旁看了半天,想插嘴也插不上,他可没权直接命令开城门,谁知城下的人说的是真是假啊,万一真的像刚才知县大人嘀咕的那样,是山贼扮的那可是自找罪受。不过话还是要说的,这不开城门也得编个理由,黄县尉酝酿了片刻后大声喊道:“你们说自己是大宋的百姓可有凭据” 陈知县一听黄县尉说得的确有理也应声问道:“对,有何凭据?” 赵泽一时无语,转过头问老刘和马车夫“什么凭据,你们那有吗?我没有,我只知道我是大宋百姓,难道我们长的不像吗” 老刘点点头“是啊,小哥,老刘我之前还是乞丐呢,什么凭据,要是说凭据难道还得回桃城镇找那的人来作证啊,这一来一回的得花多久啊!” 马车夫也连忙附和“老管家此言极是,我一个赶车的更不曾想过带什么凭据,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不认识谁!哎,这知县大人干嘛这么难为我们” 赵泽一只手举着白布,另一只手抓了抓脑袋,站在那望着城头上那两位大人,看了足足有一壶茶的时间,突然想起陈捕头那件事。 他喜出望外,高声跟城头上的人喊道:“城上可有位知县大人,我这里有封令弟的书信,可以证明我们是大宋地百姓” 陈知县在城头上听得清楚,见下面的人说认识自己弟弟,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赶紧下令让人放下去一个竹筐,叫赵泽将书信放在竹筐内,等书信上了城,陈知县展开信仔细看过,心里才确定原来城下的年轻人就是那个赵泽啊,自家开的那个造自行车的作坊就是他做大师傅的,想到这,陈知县才下令乡兵解除城禁,打开城门,一边下城一边跟黄县尉说了那封信的事。 第十章 舒县安家 悍马车好不容易才进了城,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陈知县吩咐几个衙役提着铜锣在前面开道,边走边喊着话说是,“此物叫悍马车,此车只不过是铁打的,并非妖魔鬼怪,县内居民莫要惊慌失措,亦不要散布谣言,违者当妖言惑众论处” 虽是如此,悍马车开至县衙这一路上围观的人也不在少数,里三层外三层,差不多集中了舒县城内半数居民,这些人都是为了争着一睹那个叫悍马车的奇异之物才会聚集至此的。 这一下算是乐坏了沿途卖小吃的大小摊主、五六家临街的酒店。 没什么钱的平头百姓为了能看清楚什么是悍马车,争着花上几文小钱在小吃摊上弄个位子,钱多的小哥、老爷,贩夫走卒则是登上临街的酒店要个靠窗的座位,从上而下俯视那个悍马车的风采。 一路上唏嘘声、赞叹声、惊讶之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冲动着试图扑过去摸一下悍马车是什么感觉的、可否是真的悍马、还是马在车内,正因为有这样的种种猜测,人们的好奇心才被勾了起来,甚至有人不惜以身试法。 可是随在悍马车两旁的衙役可不会让他们这样,否则那就乱了套,几次有人试着冲出来都被衙役一阵皮鞭打了回去。 车内韩花花告诉赵泽说沿着这条到县衙的大街直开过去,过了前面的集市有一座桥,那桥叫龙舒桥,桥边的那架肉铺就是她家了,赵泽按着韩花花的指点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里,不过车子也就能开到那里,那个拱桥实在过不去。 众人落了车,李小娘也扶着姐姐下了车,赵泽帮着上前去叫人,不消片刻一个浑身腱子肉的壮汉腾腾地奔了出来,二话不说扶起韩花花便望肉铺后面的宅子走去,也忘记跟赵泽道谢了。 赵泽是个随便的人,也没太在乎这些,更何况他还有事要办,从悍马车内拿出一个布袋子,塞了两件东西进去背在身上,叫老刘留下来看着悍马车,之后才一个人随着一队衙役大哥直奔县衙拜见知县陈大人。 县衙的后面就是知县大人的住处,也是平常待人接物的地方,一座干净素雅的四合院。 正中一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东西配厢房各一间。 赵泽进门前顺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银子,估计有十两递给刚才送他进来的那位衙役大哥,说道:“刚才多谢诸位兄弟给小弟开路,小弟才能顺利进城,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衙役大哥笑纳!” 这位身穿捕快服饰的衙役一看是足足十两银子高兴得差点乐出声来,连忙抱拳谢过赵泽的一番好意,之后才顺手接了过去,离开前告诉赵泽说:“他叫关飞,字子龙,是这里的捕快,他先代外面的兄弟谢过了,以后赵泽要是有事尽管找他” 赵泽点头目送关捕快离开后才敲门、报上姓名。 屋内陈知县早就准备好了,应了声,请赵泽进去叙话。 赵泽轻轻地推开门转身进屋,见到陈知县已脱去官服,换了身窄袖、青色的锦袍,腰束革带,足登软底布鞋,头戴纶巾,正端着茶碗危坐在堂上,看气质应在四十五六岁比那黄县尉年轻了几岁。 陈知县见赵泽进来放下手中的茶碗,微微欠身示意赵泽坐下。 赵泽落座后将身上的布袋子放在一边,先是跟陈知县客气了一番,陈知县问了下赵泽的境况,赵泽一一对答,然后又将在桃城镇开作坊的陈捕头的事跟知县大人提了下,还双手奉上陈捕头的玉佩给陈知县过目。 陈知县和自己那个叫陈虎(陈捕头)的兄弟可以说是感情深厚、不分彼此,刚才在城头上接到那封信后心里就在琢磨了,既然这个赵泽已经把造自行车的手段都交了出来,那倒省了许多事,不必再为他多付出许多银两,可是弟弟为何在信的末了说要好生对待这个姓赵的小哥,看那语气绝对是真的,更何况还有现在的这个玉佩,对于这个玉佩陈知县是明白的,这是他弟弟打小的东西,他也有一块是个玉兔,不像他弟弟这块是玉虎,见到这块玉虎就等于亲眼见到他的弟弟,如此一想陈知县觉得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再加上今日赵泽进城时开得那叫什么悍马的车,无需牛马即可自行于路上,比起之前那个还需要靠人力来蹬踏的自行车好得不止千万倍,这样看来弟弟肯定是托我留住这个人,估计日后还要用到他,要是这样的话,陈知县站起身来在赵泽面前走了两趟。 待想好了主意,一转身停在赵泽的面前,问道:“赵小哥,舍弟说你是个可用之才,有意推荐你在本县干事,不知赵小哥意下如何?” 赵泽一听有门了,有点活干总比坐吃山空要好,于是立刻起身拜谢陈知县:“多谢大人成全,在下若能为大人所用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如此麻烦大人了!” 说罢赵泽直起身恭敬地望着陈知县,希望陈知县能安排个好差事。 “好,既然如此,目前县衙正缺一押司的差事,如果小哥不弃的话,可以当任此职!”陈知县点着头说道。 “多谢大人成全,那在下这就先回去准备准备,先找个落脚地,等安排妥当便立刻来县衙报道” 听赵泽这么一说陈知县心里很满意,觉得这个年轻人行事麻利的确还不错,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他当即摆了摆手。 “赵小哥不必着急,你可先熟悉本县两日,待安排了住处,再来县衙不迟,本官先帮你录个名!” “如此多谢大人了,在下临来的时候准备了两件自己做的东西,虽难等大雅之堂,可是还过得去,请陈大人过目!” 赵泽说完将那只布口袋拿了过来,摸出一件长的东西、一件短的东西。 “这是何物啊?”陈知县不解地问道。 “回大人,这叫手电筒,用的是白日里存储的日光,夜晚来到之时,大人只需推动这个按钮便可打开开关,放出里面的日光,待不需使用了往回拨下开关即可,还有大人若是不用这手电筒的时候,最好在白天将它放在日光下照射,以便让它吸取足够的光线以供夜晚使用!” 陈知县接过那只叫手电筒的物件,把玩了会,又亲自试了试果然见到一束光线忽地一下从里面射出,待拨下开关那光线又消失了。 “哦。。。小哥所作之物果然妙啊,妙不可言”陈知县拿着手电筒爱不释手,一会开一会关,一会照照这里、一会照照那里,待用的很顺手了才停下来,将手电筒放下,转而问赵泽 “赵小哥,那另一个是何物啊,还有滴答滴答的声响发出!” 赵泽紧跟着介绍道:“大人,这叫闹钟,咱们现在不是用看日晷、瞧漏壶、望日头,数着二十四时辰来计算时间吗,现在有了这个闹钟就一目了然了,大人请看!” “这。。。这上面是?”陈知县不解地看着那个所谓闹钟里面奇怪的符号。 “哦,大人这是在下游学时看道士驱邪画符时突然想到的,这上面的符号叫数字,从1到12,这12个数字围绕在一个铁盘上,中间的长短两个指针是用来表示目前时辰的。。。” 接下来赵泽费了好大劲、说的口干舌燥才讲明白了那个闹钟是使用方法及基本的操作原理,陈知县听的似懂非懂,只是记得那闹钟每隔几天就要上上后面的发条,如此就能永不停息地转动,看着上面的数字就能知道现在的时辰。 虽说这个闹钟制作的精巧可是在陈知县看来,远不如那手电筒实用,如果以后有了手电筒,那夜晚就省的点火把、灯笼了,火把、灯笼不但耗费火油、棉布、蜡烛、纸张,携带也不方便,还有一定的危险,哪比得上这手电筒不但携带方便还美观得体,恩,不错、不错,此子若是好好培养提拔将来必成大器。 如此一想陈知县又多看重了赵泽几分,原来的两日假期又多了一天,并叫身边的人送赵泽离开。 赵泽高兴地离开了县衙径直往韩花花家的韩小灿肉铺而去。 过了龙舒桥赵泽一眼便瞧到老刘站在车旁手里捧了个大瓦盆,后面排了好多人,凡是有走过老刘面前的就要往那瓦盆里丢一文钱,如果丢得多的,老刘就让人家去摸悍马车,丢的少的只能走近看看,不过就算是如此,老刘那大瓦盆里已装么满满一下,待老刘一抬头看见赵泽眉飞色舞地走了过来。 刚才准备好的说辞也忘了,而是扯过一个卖炊饼的,对他说“站那帮他收钱,一会结束了赏他一百文” 这样的好差事哪找啊,买炊饼的自然是满口答应。 老刘脱开身飞一般小跑到赵泽身边,一拱手问道:“小哥,如何,陈知县说什么了!” “这个嘛,你家小哥我发达了,陈知县请我做这里的押司,从明天起咱们要好好熟悉下这舒县,三天后你家小哥我就上任了!” “啊,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恭喜小哥、恭喜小哥”老刘拍完马屁话锋一转“小哥,刚才你一进去老刘我就琢磨着会碰到好事,所以我才自作主张搞了个看悍马车收钱的。。。这个、这个事做,老刘我也是想一会赚了钱请小哥吃顿饭庆贺、庆贺,还请小哥原谅!” 老刘说完低下头偷眼望着赵泽。 “算了,你也是一片好心,本小哥知道了,这看悍马车收钱的差事还是先停下吧,咱们先去县里转转,办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啊,小哥!” “落脚的地方啊,难不成去客栈住,咱们新来乍到,我看。。。”赵泽想了想,琢磨了下是买房子还是租房子好,待看了看周围的门面后,赵泽下定决心,暂时还是租吧,如果再像桃城镇那样惹了一身麻烦就遭了,到时想脱身也不便,还花了大把的银子,这样看来还是租划算。 “如何,小哥,赁房还是买房?”老刘问道。 “租、租房!走咱们先去租房。” 赵泽决定后锁了悍马车,跟着老刘往集市而去,希望在那能碰碰运气。 老刘既是老人精又是本地人,就算也是头一次来舒县至少对于当时的风俗习惯很了解,对于租房子的事情他是很清楚的,在集市里转了几圈,和赵泽买了点小吃后,便打听到一个专门介绍此类事的牙子,牙子也就是中介人。 此人姓武名二,本是县里的泼皮无赖,后来年纪大了讨个好老婆自此稳当了许多,找了份在药铺打杂的营生,不过闲暇之余武二还是喜欢东打听西打听的,对于县内的事,武二没有不知道的,至于赁房更是简单。 经人指点赵泽和老刘很快找到了东门附近的那家曹氏药铺,武二那时刚好送药回来,赵泽刚一进门便碰到了他,一问之下武二知道了眼前这人就是未来的押司大人了,忙跟店掌柜请了假亲自带着赵泽去赁房。 赵泽赁房的要求不高,只要是可以将他那悍马车开到大门前,院内有两间房,周围环境优雅、不太吵闹即可。 这倒好办,武二心里备选的赁房处起码十几个,从城南到城北,从城东到城西,好房子基本上都集中在这南北、东西两条大街上,如此只需一家家去看即可。 时间很快来到了午后4点,累了一下午,赵泽终于选定一处房子,地点就在靠近东城门的那个方向,距离县衙也不远,两层三间的房屋正好当街,第二层是个小阁楼,屋后一个大院子,院内种了棵枝繁叶茂的果树,左邻右舍都是土生土长的舒县人,诚实、可靠,没有城北那样喧哗,悍马车可以停在房前。 在武二帮忙撮合下,赵泽花了3两银子租下这套房子,事后赵泽给了武二1两银子说是辛苦费,可是武二也是聪明人,怎么好意思收未来押司大人地钱,可是赵泽说了:“做事得公私分明,他武二要是不收这钱,将来说不定会有人在背后讲闲话,说他押司大人仗势欺人,那样的话就不好了!” 既然赵泽都这么说了武二也顺着竿下,欣然收下了这一两银子,末了为了跟赵泽套近乎还跟赵泽说他武二别的不行,对舒县里里外外大事小事,几乎是无所不晓,如果赵泽还有想打听的地方,尽管问,他武二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过赵泽只是问了下,如果武二他明日有空的话,他可能需要位向导带他到处转转,他会付向导费! 武二连忙答应下来,并说:“只要是押司大人的事,就是我武二的事,明日做向导武二分文不取!到时在店里恭候押司大人” 赵泽说:“好,既然这样,今天就有劳了,我还要去集市里买点东西,明日再见!” 武二拱了拱手跟赵泽道别后径直回了药铺,而赵泽还有不少事要做,布置新家就是一项。 为了布置这个新家,赵泽和老刘一直忙到入夜掌灯。 第十一章 舒县逸事 舒县新任押司官赵泽赵大人上任快半个月了,要说他这个押司官倒不需要‘刀笔精通,吏道纯熟’,也不需要整理什么卷宗文书,陈知县交给赵泽的任务很简单,但也颇有些难度,那就是日常的催缴税赋,县里县外的东奔西走。 本来干这差事的押司有五个,他们分别管着桃城镇、新仓镇、航步镇、九井镇,还有本县舒县的税赋,可是就在赵泽上任前的头一个月,舒县龙舒山里来了伙打家劫舍的山贼,先后在半路劫了桃城、新仓、航步、九井四处的押司官,杀了人抢了钱不说,还威胁到舒县的安危。 原本炙手可热的押司一职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五个押司官死了四个,剩下的那个就是舒县县内的押司,这位伊姓的押司官原本是师爷孟九龄的侄儿,才年过三旬有一,在孟师爷的关照下干得风风火火,娶了老师爷的女儿孟娇儿,上个月为了回乡祭祖扮作九井镇孟家庄的庄客,去的时候到是一路平安,哪知回城途中身上只不过多背个包袱,就被途中埋伏在黄竹林的山贼盯上了,这一去就是肉包子打狗! 为这事,孟师爷这个心痛,连他女儿孟娇儿也哭得死去活来的,硬要老爹替他夫家报仇,老头子思来想去觉得报仇事小,贼人作乱事大,与其为了私仇枉送了性命,还不如借公家之名铲除这伙贼人。 如此一来,孟师爷前前后后不下几次在陈知县耳旁提起山贼的事,说山贼作乱事大,杀人越货丧尽天良,周围村镇百姓多受其苦,如果不能早日除之,恐怕对知县大人声望不利。 陈知县一想也是,之前他也得闻县尉黄延州禀报龙舒山山贼时常下山劫掠,哪知这伙贼子越闹越厉害,杀官不说还*四下百姓,单凭这一点陈知县就不得不有所动作了,花了半响时间修书一封派人乔装成百姓快马送去州里,请求州府派兵进山捉贼。 书信到达庐州府,守门吏不敢怠慢直接将书信递到知府李处厚手中。 李处厚读过陈知县的急信后,跟通判、监军几位大人商议了下,决定还是先行封锁庐州地界各个出口,然后再派人弄清龙舒山上那伙贼人的行踪、人数、士气、盘踞的地方、周围地势如何,等这些事弄清了再点将派兵,调拨粮草,争取一举歼灭这伙山贼。 这样一来,在大军出征前舒县的征税治安就要先靠自己。 赵泽也就是趁着这个空挡才当了把押司官,在孟师爷的指点下一点点接手押司一职,先从舒县县内的征缴税赋做起,怎么个收法、向谁收、收多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可以得罪,老孟几乎是手把手交赵泽的。 要问孟师爷为什么这么看得起赵泽,那还要说人家赵泽聪明勤快,上任前便按县内官职大小、个人喜好准备妥当了大把的礼物,先是登门拜访了知县、县尉,舒县内两位最大地长官,接着是师爷、捕快、录事、牢头之类的小吏,人人都送了礼。 当然这送礼物也是有侧重的,比如师爷,送他的礼物只能比知县、县尉大人差一点,不能差太多,不然的话,师爷一句坏话你这押司就做到头了。 赵泽清楚地记得他那日送师爷的东西有两坛上等的陈年清酒、二十斤秘制酱牛肉、两大卷苏州的锦缎,此外还有一件自己的小发明‘夜光棒’用檀木盒子装了。 陈年清酒是舒县老酒作坊地特产、秘制酱牛肉是得月楼的拿手菜、苏锦也是价值不菲,至于夜光棒纯属哄小孩的,不过孟师爷挺喜欢的。 得此几物孟师爷感觉这个新任的赵押司人还不错,值得一交,从那次相见后孟师爷对赵泽便多了几分好感。 时光如流水,半个月转瞬即逝,这半个月里赵泽开着悍马到舒县周边四个镇收了一次税,躲过山贼的几次埋伏,认识了舒县市井中几个小人物:武二、温小灿、徐瑾。 武二倒没什么可说的了,舒县内一平头布衣,帮了赵泽不少的忙,现在赵泽已把武二挖到身边做了助手,武二很高兴自己熬出了头能在押司大人身边当差,正打算什么时候将赵泽请到家里,让浑家做点拿手菜招待赵泽。 温小灿是韩花花的官人、李小娘的姐夫,也是韩小灿肉铺地二掌柜,平时帮浑家在铺子里切肉、卖肉、打杂,人生的五大三粗、棱角分明,乍看长相还有点吓人,可是温小灿为人善良体贴、诚实忠厚,对他家娘子是无所不从,就连说话的时候也不敢跟浑家顶撞,赵泽能认识温小灿也是拜韩花花所赐,毕竟赵泽在韩花花受伤的时候出手相助,及时将她送回了家,不然的话,照郎中的话来说就是再晚些时辰你家娘子的脚就瘸了。这样一来,韩花花算是欠了赵泽一个人情,为了能好好感谢人家,赵泽来舒县的第二天,温小灿就代浑家亲自登门道谢。如此一来,赵泽跟温小灿算是认识了,在往后赵泽任押司的日子里,跟温小灿差不多天天碰面,就连买肉也是到他家肉铺,私下里赵泽称温小灿温大哥,温小灿称赵泽为赵老弟,这样一来日子久了,温小灿跟赵泽就熟络了,关系越走越近,以至于赵泽没事的时候就买好了菜到温家开火。 说到徐瑾,事情还要回到赵泽出任舒县押司前,进城的那天。 那一天,徐瑾正带着丫鬟小莲在城外河边钓鱼,本想玩够再回家,哪成想午后刚过平时跟徐瑾一起游手好闲的三个狐朋狗友便兴冲冲地找到河边拉起徐瑾就往回走。 徐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边走边问,他那三个玩伴说道:“小哥爷,今天你出城算是失算了” “哪失算了,我玩得挺好,还有小莲陪我”徐瑾回答道。 三人又说:“不是这事,而是咱们舒县今日来了位奇人,驾了个奇车” “奇人?奇车?奇人是谁?何谓奇车,怎个奇法?”徐瑾摸不着头脑地问。 “那奇人叫赵泽,那奇车叫悍马,要说奇就奇在,无需牛马、也无需人力,可以自行于路上,非但如此啊。。。。。。” 徐瑾那三个玩伴,将赵泽那辆悍马车进舒县城前前后后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遍,说的比见到得还要真、还要夸张,惹得徐瑾心里一阵痒痒,恨不得脚下长出翅膀一下飞回城去,贪玩的心把他最中意的丫鬟都忘了,气的丫鬟小莲跺着脚恨恨道,回家后一定要跟夫人告状。 回到城里,徐瑾循着涌向悍马车的人群一直追到韩小灿肉铺前,还花了100文钱把悍马车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摸了个够,真个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中,趁着赵泽和老刘出去租房子的时候,徐瑾带着三个玩伴想把悍马车偷走,哪知赵泽临走时早就放下了手制动,锁了车门,任你多大的力气也挪不动半分。 更何况,赵泽根本就不担心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敢偷他地车,还是在宋朝庆历年间。 不过反过来讲徐瑾、徐小哥就算再傻再狂也不敢公然雇了骡马来拖车,万一被人家当场抓住,就算他耍无赖也有口难辩,没办法推了半天见车子半分都没动,徐瑾泄了气,想直接回家心里又放不下,想看看悍马车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地,可是眼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了,他地丫鬟小莲就要带了家人来市井里找他了,徐瑾急中生智,临时找了位市井里卖字画的画师,用最短的时间将那悍马车画了下来,吹干墨迹后收入袖中,随后才跟那三个玩伴在勾栏前分道扬镳,径自一个人大步往家里跑去。 徐瑾的家住城南都督街,门前植了两株大柳树,院内占地百亩,进门处过了照壁便是修建在水面上的宽敞宅院,分为三进,每一进都不同,各以小楼、弄月、仙阁命名,本没有路上宅子的还是后来徐瑾的母亲搬过来后买下了附近的民宅打通扩建的。 当天黄昏后,徐瑾跑的满头大汗,刚一到家便直奔后宅母亲的住处,进屋后见母亲正等着他用饭,徐瑾跟母亲施过礼后,乖乖地陪着母亲吃起饭来,也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 徐母名唤唐采儿,她边吃着饭边瞧着儿子的侧脸,觉得儿子今天很怪,平常吃饭总是不管不顾的,怎么今天忽然变了个人似的,细心的她杏眼一翻,朝小莲使了个眼色,小莲会意掏出手帕给徐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又关心地问道:“小哥,听说今天县里来了驾悍马车,小哥可是去看过了!” 徐瑾正吃着饭,听了小莲这么一问,也没仔细想张口便答道:“看过了、看过了,此物做的真是巧夺天工啊,本小哥也想要一驾,对了,还不知那车卖不卖?明日最好找人先去问问。。。” 小莲问完话退到一边,唐采儿关爱地望着儿子,放下了碗筷,从袖笼里摸出一封信来,放到徐瑾的面前。 “瑾儿,这是你爹给你的信,叫娘务必交到你手里,还要看着你读完这封信!” “娘啊,吃完饭再读也不晚,孩儿今天饿坏了!”徐瑾猛吃了几口菜,扒了一碗饭,还没等丫鬟给他盛下一碗。 唐采儿便叫下人撤了饭菜,换上了一壶茶水。 闻着香气扑鼻的碧螺春,唐采儿对儿子教诲道:“瑾儿啊,你也不小了,你父亲之所以给你买下了这所宅院就是叫你赶快成亲,娶妻生子,等有了伴,你就会心平气和、一心向学了,你说娘说的对不对!” 徐瑾喝了口碧螺春琢磨着娘亲的话,总觉得话里有话,只是不知一时如何作答好,支吾了好一会才说了句:“娘啊,孩儿还小呢,你看要不再过两年,过两年孩儿再长两岁,到时候再谈婚论嫁不迟!” “胡说,今年你都多大了,你说说看!”唐采儿厉声问道。 “这。。。”徐瑾张了张嘴,他最怕娘亲生气,平时父亲在家的时候就算把老头子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娘亲一生气他就没脾气了。 “你到底说说看,自己多大了,还是叫小莲帮你说”唐采儿啪地拍了下桌子。 “娘你息怒、你先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孩儿说还不行嘛,孩儿今年十七了” “瑾儿啊,你自己都说十七了,那也老大不小了,你爹那些同僚的孩子像你这个年纪有几个都考了举人,你爹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咱瑾儿生地也是七窍玲珑心、聪颖伶俐,并不比他们差,可是你才考了个秀才,这都几年了一直是秀才,你爹这次是千叮咛万嘱咐,嘱咐当娘的一定要让你先定下心来好好读书,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吧!” 徐瑾一听心头凉了半截,原来娘亲早就打算好了,今晚这顿饭分明是鸿门宴,自己现在成了砧板上的鱼。 “怎么办?怎么办啊。。。”徐瑾忽然觉得头痛起来,身子一软趴在了梨花木桌面上。 “瑾儿啊,这也事关你人生大计,你爹在外当差没空管你,那只有为娘来帮你了,你要是听为娘的话,从明天起就闭门读书吧,只要你用心读书,娘保证不出三年,我的瑾儿必定榜上有名,到时候为娘和你爹都会颜面有光,还有啊我儿衣锦还乡的时候,那该多威风啊,让你爹的那些同僚也知道知道我瑾儿的厉害,你说为娘说的对不”唐采儿一番描绘先给儿子画了个大好前程,希望徐瑾能心动就此用心向学。 “嗯。。。”徐瑾坐在那运了口气,嗯了好一会才试着说道:“娘啊,我都考了两次举人了,不是没考中吗,孩儿已经尽心了,无奈老天不助我啊,恕孩儿斗胆说一句,孩儿担心这辈子都考不中举人了,我还是做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好的很” “住嘴,谁说我家瑾儿考不中的”唐采儿再次发威。 “孩儿说的是实话,请娘明鉴”徐瑾哄着母亲说。 “不行,你爹这次给娘下了军令状,说是瑾儿要不好好读书,他就不再给咱们母子一文钱,你也别想再出去玩了,为娘也不再保你了,你就死了心用功读书,等考中举人再说吧!”唐采儿说到这一甩袖子起身离开了屋子,只留徐瑾一个人傻傻地坐在那。 一炉檀香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第十二章 舍己、救人 一晃又是几日,赵泽在舒县的小日子混得有滋有味,每日除了正常的公务外,便是同武二结伴而行、游戏人生,高兴时流连于街头巷尾、市井勾阑之间,喝喝小酒、听听小曲、看看杂耍;无聊时品茶听书、临渊钓鱼、听风吟月、坐拥美人;不过就算如此也会有烦恼临头那一刻。 那是半柱香之前的事,赵泽跟武二正带着一帮市井游民在栖霞寺里踢球,这球是经过赵泽指点改良的名为足球,以前叫‘脚气毬’。这足球外层用牛皮缝制、内层衬以鸡毛碎布棉絮、核心是经过加厚处理鼓足了气的猪膀胱,如此一来再经过数次小修小补,一个外形酷似未来足球的脚气毬终于出炉了。 靠着这个足球赵泽跟栖霞寺里的和尚攀上了交情,每日午后闲暇无事的时候,赵泽必定会带着他的足球队前来栖霞寺挑战里面的一众和尚球队。 本来呢舒县是没足球队这个说法的,也没有太专业的踢球人士,当时只有少数几个市井游民闲来无事可干在城西寺庙废弃的一个菜园子里踢球,踢来踢去县里来了个赵泽,舒县就那么大点的地方,赵泽虽是贵为不入流的押司官,可是年纪尚轻,秉性也好动,没事的时候还经常跟县衙里的捕快、乡兵一起玩球,这样的事没过几天就让那几个游民听说了,非但如此,这几个游民还得知了赵泽把武二那家伙收在自己身边当差。 武二那小子原来跟他们一样孑然一身草民一个,哪知一来二去的不但娶了个貌美的小*,还混上了县衙里的半个小吏,人前人后的,武二也算个人物了,可不比昔日的那些个狐朋狗友。 看到武二发迹了,这几个市井游民心思也一点点活跃起来,哥几个私下里一合计,古人还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远的不说且说近的,他们和武二也算是一场兄弟,如果武二肯帮忙,他们说不定也能混上半个小吏,风光风光。 想到这这几个市井游民才会重新找上武二,武二收了礼帮忙牵线认识了赵泽。 赵泽本来没想跟这些市井里的混混有什么瓜葛,他可是官家的人,本想直接拒绝,可是转念一想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让他们先介绍介绍自己,如果这些人说不出个什么有用的话来,到时候他也好拒绝,既然这么决定了,赵泽便让他们介绍自己,说说自己到底有什么本事。 经过一番近距离的接触,言谈举止之间,赵泽发现这些人其实还不算坏,最起码还有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踢足球,当然在那几个人口中叫蹴鞠。一谈到蹴鞠,这几个市井游民便双眼发亮,神气十足地讲起自己的蹴鞠技艺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不错,自从练了蹴鞠自己身轻如燕、头脑灵活。。。等等一番自我赞美之词。 等这些人说完了,赵泽长出了口气,脸色忽地变得严肃起来,站起身、背起手,学着古人的模样原地转几圈,然后背对着这些人说道:“本小哥也是初来贵地,因为机缘巧合才当了这个差,知县大人看得起在下才交给在下这个重任,对啊,的确是重任,还有目前的形势估计你们还不知晓!” 这几个人一听心里暗叫,“不好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好说、不好说还是静观其变,再不济狠狠心,捐出哥几个凑的活口钱!” 接着几个人继续听赵泽说道:“几位想必知道近日龙舒山里来了伙山贼,这伙山贼专门在半路上干些杀人越货的买卖,本小哥因为公事的缘故曾几次遇到过这伙贼人,好险啊、一提起这事,本小哥就后怕,不信你们问问武二,我说的是不是” 赵泽将话丢给武二,武二连忙点头将之前酒席时跟这哥几个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等武二讲完了,赵泽才接着说道:“几位也听到了,目前出城催缴税赋是件多么凶险的事,这样的事,本小哥可不想连累了诸位,宁愿一个人担当,你们还是。。。这个,这个不适合做这个,我说的对吧武二” “啊。。。”武二正竖着耳朵听赵泽说话,没想到最后这个烂摊子丢给了自己,他冤啊,之前还跟这几个拍着胸脯保证,说是一百个放心,哪知赵泽可不像他心里想的是一个极重江湖义气、慷慨大方、大公无私地、高风亮节地大宋人。 武二尴尬了半天,给那几个昔日的朋友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走吧,没下文了,死了心吧。 可是那几个人是有备而来的,他们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还没等赵泽端茶送客,这几个人便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眼圈一红说自己身世如何如何悲惨、如何如何倒霉,家无薄田半亩、身无铜钱半文,父母早亡不说、更是居无定所、可怜之极,他们唯一有的就是一身的傻力气、那么一点点小聪明、能说会道跑个路,他们原本也打算像武二那样找个安稳的活干,可是他们之前的名声不好,就算是肯为奴为仆也没哪个大户人家愿意收留,所以无奈只能混一天算一天,不想今日遇到赵押司、赵小哥,听闻赵小哥才高八斗、家里世代都是有名的匠人,如果赵小哥肯施援手,他们给赵泽干什么都行。 最后这几个人说着说着竟流了泪,哭得一塌糊涂。 要说赵泽这个人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心太软,是啊,的确是太软,被这几个游手好闲的大男人一哭一闹,再加上武二一旁说好话,赵泽也起了怜悯之情。经过再三掂量,方方面面的考虑,他决定出一次血,送那栖霞寺和尚一个人情,同时也算是给这几个人找了个营生。 自从那以后赵泽才拉起了舒县足球队,每七天同栖霞寺里的和尚比试一番,地点就选在城中守军的大校场,每次开赛前便敲锣打鼓四处宣传,吸引县内外百姓来观赏,门票倒不是很贵大人10文钱、小孩5文,允许小商小贩在周围划定的观众席内贩卖各种饮食。 这个所得的收入三分给校场的守军吃酒,七分归舒县足球队自己使用,至于和尚球队的费用,赵泽私下里跟栖霞寺的长老说过,他愿意每月出10两银子给寺庙,此外赵泽也不免要破费一番打通了县尉、知县那边,如此一来算一算还是赵泽自己亏了,不过赵泽并没太担心这个,至少他还有本钱,等到真的山穷水尽的时候,他狠一狠心把那悍马卖了就是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那悍马车早就名声在外了,私下里赵泽还接见过几位买家,有个买家出手还真是阔绰,开出万两黄金的天价,不过赵泽当时没答应只是说再考虑、考虑。 那人临走给赵泽留张名刺--名片,上面写着姓甚名谁,联络的办法。 赵泽把这个当做撒手锏叫老刘好生收起来,以备将来所需。 老刘对赵泽的这个做法倒是挺满意,尽管内心里不是非常支持赵泽办什么球队,可是那是赵泽自己的事,他一个仆人还是少问为妙,乱操心没什么好处,也于理不和。 五月中旬的一天,赵泽带着球队在栖霞寺内跟和尚们切磋,场上十人使出浑身解数你来我往踢得满头大汗,赵泽这边正坐在一旁的大树下喝茶下棋,对手是栖霞寺的智慧长老,这老和尚看似对什么都无动于衷,一心向佛,其实年轻时就非常喜欢蹴鞠,每次赵泽带队来庙上智慧长老便会出现在当场一边跟赵泽对弈、一边偷眼欣赏精彩的蹴鞠。 棋下到一半,蹴鞠也过了半场。 一个知客的小和尚引着位身穿青衣的女子来到蹴鞠场,转过月亮门后径直朝赵泽走来。 到了近前,女子轻轻一礼,说道:“奉我家主人之命,请小哥到八珍酒楼一叙,这是请帖!” 赵泽放下手中的茶杯,望了望眼前这位丰腴且不失妖娆的女子,接过请帖,展开看了看,见到里面是一行宋体的烫金小楷,字虽不大,写地却是非常好看,瞅着那纤细的笔画、似断又连地风骨不免要浮想联翩一番。 青衣女子见赵泽不动声色地望着那请帖看了半天,还以为赵泽不识字,深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问道:“小哥,我家主人有请,小哥去还是不去,请小哥回个话,小莲好有个交代!” 经人家这么一提醒,赵泽忽然回过味来,觉得有些失礼了,忙站起身跟智慧长老说,“长老、请恕赵某今日有事,咱们改日再下吧,今天先到这,我叫武二在这看着比试,等结束了武二带他们直接回去就是了” “无妨、无妨,赵小哥有事尽可先去,老僧还要坐上一会,恕不远送,请!” 赵泽拱了拱手,跟智慧长老告辞后,这才随着那位叫小莲的丫鬟离开栖霞寺前往八珍酒楼。 八珍酒楼位于舒县内舟桥边上,地理位置极佳,热闹时门前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不过真正让八珍酒楼出名的还是它那里八道拿手的名菜,据说烧菜的厨子曾拜京中一位御厨为师,本来指望有朝一日学成手艺可以登堂入室,奈何这位厨子长相实在不佳,因此与京中御膳房无缘了。 八珍楼顶楼是一层不大的阁楼,一般情况下是不给外人进入的,能在这预定到位置的非富即贵,舒县中享有此殊荣的目前只有陈知县、黄县尉二人。不过要是算上今日的赵泽那就是三人了。 丫鬟小莲带着赵泽来到八珍楼最高层轻轻推开阁楼半依的房门。 门开了,眼前景色陡然为之一变,原本囿于城内的视野忽地敞亮起来,龙舒山尽情地展现于眼前、一汪绿水绕城流过、市井弄堂、平头小民皆在脚下。 不过最让赵泽赶到意外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阁楼之内,酒桌之旁坐了一轻纱遮面的女人。女人背依屏风,从她身上华美的穿着来看,定是有钱的人家的千金或者有夫之妇,换句话也就是人妻了。 见赵泽进了屋,小莲乖巧地退出了屋子在外面关了门,屋内之剩下赵泽和她的主人。 “赵小哥请坐吧,奴家就不跟押司大人客气了,请!” 赵泽抱拳谢过在对面的圆凳上坐下,眼光扫过对面女人的面纱,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人影,过了好一会轻声问道:“敢问,怎么称呼这个。。。这位姑娘” 面纱下的女人听了赵泽的话莞尔一笑,声音很是娇媚,不过随即止了笑声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让赵小哥见笑了,奴家一时忘记介绍自己了” 接下来面纱下的女人,朱唇轻启,眼中带着一丝愁云说道:“奴家姓徐,本名唐采儿,早已是为人父母,现住城南徐府,府中本来无事,邻里相处的也甚是融洽,怎奈。。。哎!” 唐采儿说到这轻泣了几声,一滴眼泪落到了衣襟上,这一幕赵泽看得清清楚楚。 “嗯。。。”赵泽觉得刚见面就哭哭啼啼真是不舒服,嗯了一声后,打断了正伤心的唐采儿。 “唐夫人”赵泽向前移了移凳子“请恕在下冒昧问一下,夫人何故落泪啊,可否告知在下一二!” 唐采儿拭了拭脸颊上的泪水,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赵小哥,不瞒你说,奴家的确有一大事相求,怎奈这事过于大了,不知如何开口”唐采儿莺声说道。 “先别管这事多大,只要赵某人能力所能及的定会全力以赴,夫人不必介怀,有话不妨直说!”赵泽定睛望着唐采儿说道。 唐采儿隔着面纱瞥见赵泽正望着她,脸颊一热,心里暗叫这个赵泽也太无理了,怎能这样看人家,不过她心里的事不允许她说出来,她也不敢因此让赵泽感觉出自己的不满,唐采儿咬了下嘴唇,抬起眼来隔着面纱望向赵泽。 “那就请恕奴家唐突了,奴家有一爱子名讳徐瑾,前些时日因见了小哥有一巧夺天工的悍马车,以致日思夜想、茶饭不思,本来瑾儿被奴家关在家中读书的,哪知前天夜里,瑾儿偷跑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奴家派出了所有家丁将附近瑾儿经常去的地方找了遍也没找到,无奈之际正欲报官,奴家接到了一封书信,看过信后奴家差点晕倒。。。”唐采儿说到这停了下来,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随即从身边的匣子里取出一封信放到赵泽面前。 赵泽拿起那封墨汁味很重的信,展开后慢慢看了起来,半响后赵泽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放下了那封信,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轻轻扣了几下。 五月的天气还算凉爽,可是赵泽和唐采儿共处的这间屋子里却觉得有点闷,以至于让人感觉浑身发痒,燥热难耐。这种怪异的状况让双方静默了好久,唐采儿想开口可是人家不开口,她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知这么说的好,幸好赵泽还知道有些事还是男人主动点好,他沉了沉气,双手叠在一起眼睛移到唐采儿的身上,不太自然地问道:“夫人,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这。。。”唐采儿一时心乱如麻,这叫她如何说好,她心里想的自然是赵泽你快去换我儿子,他回来你去当肉票,可是如果自己真的那样说了,眼前这个人十有**会摔门而走,那。。。那他儿子的命十有**,不,是必死无疑。 一想到自己的瑾儿会惨遭毒手唐采儿的心立刻揪了起来,痛得她泪水顿如泉涌,整个人忽地软做一团,身子无力地滑落到地上,因为穿的衣裳的缘故,赵泽还以为人家是给自己跪下了,心里一时觉得过意不去,连忙起身上前,将唐采儿搀扶了起来。 这一搀、一扶,肌肤相亲,赵泽只感觉到这唐采儿手臂纤细润滑、柔若无骨,握在手里滑在心头。 唐采儿正在失神哭泣之际并未料到那个赵泽会如此大胆地上前搀扶她,更何况在她看来人家也不可能搀扶她,可是事情恰恰相反,赵泽不但搀扶了她,还搂了她的腰一下,本来是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要怪的话还要怪自己,赵泽搀扶她时,唐采儿心里一紧脚下一滑身体向后仰去。 美人正欲摔倒,赵泽离她又那么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赵泽也不知怎地,顺着唐采儿摔倒的方向手一伸,便将唐采儿半个人抱在怀中,这一抱赵泽真的晕了。 唐采儿一时手忙脚乱,一只手扯下了遮面的轻纱,另一只手勾住了赵泽脖子。 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连对方的喘息都感受得到,一种暧昧的气氛正在迅速蔓延,是心跳、是心动、还是血液在沸腾,说不清也道不明,赵泽只是这样抱着人家,享受着平生头一次同心仪地女人这么近地接触,而唐采儿则是脑中忽地一片空白,一边静静地享受着许久未曾有过的拥抱,一边痴痴地望着对方,想像着赵泽就是她那个一年才回一次家的夫君,她那个在外面不知有多少个女人的夫君。 楼下小二一如既往地跑上跑下,努力地做着事,尽着自己的本分,从不过问席间到底来了多少位客人也不知送走了多少位客人,小二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些走出去的客人都付过了银子,是啊付过了银子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这就叫天下没有免费的宴席。 不过楼上确是另一番风情,赵泽默默地享受着另一番不付钱的美餐,尽管不需付钱,可是也是要有代价的,那代价就是他要搭上一条命。 第十三章 一诺千金 唐采儿流了一滴眼泪,一直流到嘴角。 她有点后悔,她想到悬梁自尽,她也想到削发为尼,可是她自认自己才不会那么傻,她的姐姐就是那样死的,死的太不值了,如今做妹妹的也干了一件跟姐姐一样地蠢事,不过这牺牲值得,毕竟那个人保证过决不食言,而且他还告诉了自己一个秘密,关于手帕的秘密。 唐采儿并不信那个秘密,因为那实在是匪夷所思,她只当那是男人事后地甜言蜜语,记得他那个夫君就经常这样对她,不过她早就习惯了,也不去想那些事了。 赵泽回家的一路上脑子都是那芙蓉面、冰雪肌,羞羞涩涩少女模样的唐采儿,殊不知唐采儿早过了桃李之年。不过这个倒不碍事,赵泽现在担心的是自己怎么兑现那个难度极高的诺言,高到有性命危险,不过他要是三天之内不去兑现也会有性命之忧,‘女人啊,哎’赵泽在想。 夕阳下,舒县上空飞过几点寒鸦,朝着龙舒山的方向渐渐远去。 八珍楼上唐采儿半依栏杆、盈盈粉泪,望着赵泽渐渐消失在人群里,直到完全找不到这个男人的背影,她才放心地松了口气,身子一软再次扑倒。 离开了八珍楼赵泽先回到县衙交了趟差,跟陈知县、孟师爷打了个照面,推掉了当晚的应酬,只是说身体不舒服,改日再上杏花楼喝酒,他请客,陈知县并没介意,心想谁人没个小病小灾,关心地安慰了赵泽几句后,还亲自把赵泽送出衙门,目送赵泽离去。 又是一个其乐融融的黄昏后,舒县的夜生活再次缓缓拉开了帷幕。 与往日相比,当天赵泽回得很早,老刘才把米下锅,菜还没来得及洗菜,见到赵泽进了门,老刘赶紧迎了出来,帮赵泽沏茶倒水,关切地问道: “小哥,晚饭还没准备好,请小哥再等等,喝壶茶歇歇乏,老刘这就去准备!” 赵泽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半依在炕上闭目养神,其实他是在想心事。 老刘帮赵泽倒完茶,便一转身去忙晚饭的事,待饭菜都烧好了,才叫赵泽。 晚上的饭菜很可口,老刘花了不少心思,可是赵泽也不知怎么了,不管吃到嘴里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味同嚼蜡,匆匆扒了三碗饭,喝了一碗汤后便下了桌了,将剩下的美味留给了老刘一个人品尝。 本来很高兴的一顿饭,老刘还以为会受到赵泽的赞扬,哪知换来地是主人地一脸愁容。 赵泽下桌后,老刘也觉得心里堵得慌,连汤也没顾得上喝,便随后撤了碗筷,收拾洗涮。 碗筷收拾好了,老刘的心里还在琢磨:“自己这顿饭做的不好吃?还是没服侍好小哥,还是小哥心情不好,还是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事。。。”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老刘就是这样的人,在他眼里赵泽虽然是主人,可是在他的心中总有种莫名的感觉,那感觉若有若无、藕断丝连,总会扯着他去想些不该想的,做些不该做的事。 而今,那种感觉又找上了门,老刘揣着手,挪进屋子,见赵泽仍旧侧卧在炕上,背朝外。 他的心也跟着一起不舒服起来。 天终于黑下来了,老刘掌了灯,罩上了轻纱,点起了香炉。 站在一旁帮赵泽扇着扇子。 缕缕香风掠过面前,赵泽嗅了嗅那熟悉的味道,“兰草香!” “是,小哥,是兰草香!这东西好啊,可以提神醒脑,就连知县大人书房里都用这个”老刘试着引开赵泽的思绪。 赵泽揉了揉太阳穴,慢慢侧过身,坐了起来“说的是啊,不过这东西也价值不菲吧!” “小玩意,不值一提,咱们舒县别的不产,唯独多这个,怎么小哥不记得了,前些日子小哥催缴税赋的时候,有不少是香料店交地税啊!” “最近事那么多,哪有心思去记那琐碎的小事” “小哥所言极是,押司一职也是很劳心劳神啊”老刘边扇着扇子边看着赵泽的神情,见赵泽眉宇之间舒展了许多,他才多少放下心来,继续跟赵泽聊天。 “小哥,你看今夜花好月圆,又是一个良辰美景,小哥你劳累了一天,不如咱们出去走走,听听小曲,看看姑娘,对了小哥,还有那兰花楼的二十四姐妹,小哥以前不是很喜欢听里边那个叫兰兰地姑娘唱曲子吗,不如今晚再去听听兰兰姑娘的小曲,小哥意下如何!” 赵泽听老刘提起兰兰,忽然想起那似曾相识的女子,那还是很久前捕快关飞请他喝花酒时认识的,兰兰本是那里烧火的丫鬟,尽干些打杂洗衣的粗活,几年后人又长大了些,姿色渐长、又生就一副好嗓子,被老鸨看中后,又经过一番细心调教,兰兰摇身一变,由一默默无闻的小丫头变成了兰花楼地招牌人物。 一想起这些,赵泽不免又叹息了起来。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哎。。。”赵泽信口扯了两句诗。 “这。。。吹箫恐怕不易吧!”老刘没头没脑地回答道。 赵泽一听差点气乐了,“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有感而发,胡乱说了两句,怎么跟吹箫扯一起了,哎,老刘啊老刘你是不是也该讨个老婆了” “小哥哪的话,老刘我还要服侍小哥,讨老婆不急、不急!” “别跟我溜须了,本小哥我也是男人,知道老刘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就找个伴吧,没钱的话,跟本小哥吱一声,这个你不用操心!” 赵泽一番话说的老刘心里热乎乎的,直把赵泽当成了全天下最好的主人了。 “有小哥这句话老刘我就心满意足了,讨老婆不急,等小哥回乡时,再找个媒人说道说道!” “回乡嘛。。。”一提到回乡,赵泽心思一转,转而问道“老刘,你说如果别人有恩与你,你该如何报答!” 老刘还以为赵泽在暗示自己,忙拍着胸脯道:“自然是滴水之恩报之涌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拿老刘我说吧,小哥对老刘地恩情堪比再世父母,老刘我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啊。。。” 这边老刘意气风发地说了一通大话,哪知这番大话在赵泽心里确实另一番情境。 “滴水、涌泉,赴汤蹈火,粉身碎骨”赵泽嘴里反复念叨着,反复咀嚼着,慢慢地、慢慢地,埋藏在心里的那粒种子一点点、一点点生了根,发了芽,最后抽出了两片嫩绿的叶子。 月华初上,美人凭栏而依。 赵泽终究耐不住寂寞带着老刘往兰花楼而去,进门后老鸨笑脸迎了出来,跟赵泽嘘寒问暖,客套了一番,问赵泽怎么许久才来一次,赵泽只是推说公务繁忙,让老鸨引着上了楼选了一雅间,并指名要兰兰作陪。 这个可是有点难,可是又不好驳人押司大人的面子,老鸨心知肚明,为难了半天才把话说出来:“城中一富商已付了定金,正邀兰兰把酒言欢,这就算是押司大人也不好夺人所爱” 赵泽从腰间摸出10两银子,拍在桌上,叫老鸨去通融通融。 老鸨也是见钱眼开的主,收了钱,二话不说跑去富商的房间,陪着笑脸说本县的赵押司今夜也想见一见兰兰姑娘,同兰兰姑娘叙叙旧。 老鸨心里本没报什么指望,哪知这位阔老板,只是眼珠略微一转便立即答应下来,不过人家也不是白让的,他拿出一张帖子,叫老鸨送与赵泽,说是日后有事登门。 老鸨将原话转与赵泽,双手递上了帖子,赵泽接过后,也没心情仔细看,顺手塞进了怀里,只待兰兰姑娘飘然而来,同兰兰把酒谈心,共度明月。 富商走后,兰兰重新换了身轻薄朴素的衣装,足蹬薄底平头布鞋,腰束白丝绦,打散了发髻往脑后一束,清汤挂面、素颜朝天,摇身一变成了一令人心动的美少年! 赵泽房内。 要说赵泽为什么喜欢人家姑娘男扮女装,估计只有兰兰才能回答。 兰兰手持羽扇,头戴四方纶巾,一身青衫,很儒雅地背着手,站在赵泽面前,时而婉转时而低沉地哼唱着小曲。 要说那些小曲,赵泽听得其实不是太明白,他之所以坐在这其实主要是为了看人家姑娘,享受一下那种近在咫尺、可爱又可亲的感觉,以前赵泽还没有想过一个古代女子穿上男装会是何等模样,直到上次醉酒说了些胡话,让人家兰兰换上书生地羽扇纶巾,自从那一次后赵泽便上了瘾,望着兰兰男装下俊俏的神态、传情的眉眼、瘦削的肩头,微微隆起的酥胸、曲线流畅的翘臀。 哎,真有种隔靴捎痒之快感! 一曲完了,又是一曲,待兰兰唱累了,赵泽才叫人家休息,给人家递上茶水,帮人家扇扇消汗。 兰兰润了润嗓子,故作小哥哥的声音问道:“押司大人,何故对小女子这么好,兰兰只不过是个青楼的歌妓,你我才见过几面而已,大人这番热情,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了” 赵泽笑了笑,说道:“自古红颜知己千金难求,兰兰姑娘便是这千金难求的红颜知己,我说的可对否?” 兰兰撇了撇嘴“押司大人说笑了,兰兰只听过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到押司大人这这么变成了千金难求一红颜知己了,再说了之前兰兰已说过了,兰兰只不过是一卖艺的歌妓,实在不敢奢求成为押司大人的红颜知己,大人过誉了” “哎,你这丫头就是嘴皮子不让人,怎么我押司大人、堂堂风流年少的赵小哥还不能邀兰兰成为红颜知己吗?”赵泽故意加重了语气,想以势压人。 兰兰扑哧笑了起来,笑的几乎落泪。 “何故发笑啊,我脸上也没长花”赵泽虎着脸说道。 兰兰忽地收敛了笑容,冷冰冰地说:“赵小哥,今天兰兰斗胆叫你声赵小哥,还请赵小哥原谅草民的唐突!” “算了,我也不在乎别人叫我什么,每天都被人押司前,押司后地叫来叫去烦也烦死了,还是照兰兰姑娘说的,就叫赵小哥吧” “好,那兰兰我就直说了” 兰兰说罢一摆前襟正坐在赵泽对面,板着脸说道:“赵小哥,我兰兰虽说是兰花楼地姑娘,虽说是卖艺不卖身,可是我也知道廉耻二字,如果不是上次你醉酒硬要我女扮男装,我兰兰定会誓死不从,今日兰兰再扮男装无非是想跟赵小哥把话挑明了,上次你仗着自己是押司,跟知县、县尉、捕快大哥相熟逼兰兰我就犯,人家。。。人家。。。” 兰兰说到这眼泪转在眼圈里。 赵泽听得一阵糊涂一阵明白,最后看兰兰掉泪了,心一软,也没多加考虑赶紧说了句赔罪的话:“就算是我错了,兰兰姑娘你要如何才能原谅在下呢?” “当真?”兰兰一抹眼泪问道。 “嗯,当真!不过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就好!” “那倒不会”兰兰心里暗暗叫险,转而稳定下狂跳的心神说道“赵小哥,我知你家是世代匠人,也知你平时为人和善,可是你那次醉酒实在是。。。实在是。。。” “是什么?”赵泽一头雾水地问道。 “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兰兰违心地说道。 “怎么会啊,我赵泽最了解自己了就算是醉的一塌糊涂也会坐怀不乱啊!” “赵小哥难道还要狡辩吗?人家。。。人家都。。。”说到这兰兰又开始落泪,接着红着脸将一块白布扔到了赵泽面前。 “这。。。这是什么,送我块布是何意?”赵泽问道。 “你。。。”兰兰气的差点晕倒,一着急跺着脚跳了起来,喊道“你不会自己看看啊,人家的人家的清白都给你了,如果兰姐知道了,你说该怎么办吧,以后不但要做歌妓还要接客,你这该死的赵泽,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了,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摔死” 兰兰说罢,几步便来到了窗口推开雕花的窗子便要跳下去。 情急之下,赵泽也顾不得再想,一个箭步窜了过去,一把将兰兰拦腰抱住。 被人猛地从后面抱住,美人身体一僵,四肢顿时无力地垂了下来,柔软稚嫩的身躯忽地一下贴到了赵泽的身上,隔着衣袍兰兰感受到了男子特有的阳刚之气。 “别闹了,再闹本小哥真的要把你就地*了!”赵泽吓唬道。 “什么?”兰兰一听到*二字还以为是杀头,心里一紧本来不再挣扎的身体,忽地又不安分起来。 赵泽无奈倒拖着美人,直扑床上,一下将兰兰压在身下,用手捂住了兰兰的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有事说事,再哭哭啼啼的,本小哥真发火了,好了我放开你了,你不要再乱来了” 兰兰被赵泽这么一楼一抱、一拖一压,还有刚才还被捂住了嘴,真把她吓了一跳,不过听了赵泽后面那几句话,她总算放了心,原来这位赵小哥还真是坐怀不乱,没有色急呢。 赵泽放开了兰兰,起身坐到绣床边背对着她。 兰兰蜷作一团坐在纱帐的一角,心里不知该不该说那个无理的要求,可是如果不说再过几天自己就要接客了,她跟赵泽虽然不是很熟,可是纵观舒县,她实在不敢相信别人,如果不是上次赵泽醉的一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了,就算是她也不敢胡乱编出这样一个故事来哄骗人家,可是她既然下定决心离开这个声色犬马的地方,她就必须豪赌一把,如果。。。如果赢了的话,就可以逃离这里,不过如果输了,被客人告诉了兰姐,那等着她的就是先被那个丑八怪龟公*。 思来想去去,兰兰也不再顾及赵泽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了,她鼓起勇气说了自己的要求“赵小哥,既然人家把身子都给你了,你得还人家一个公道,至少要先把人家赎出去,赎身后随小哥怎样都行,你说吧,到底怎么办” 赵泽一听还以为什么事,不就这么点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在答复兰兰前赵泽问道: “好,这个要求简单,不过你先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你问吧!”兰兰说道。 “好,你听着,本小哥想知道兰兰的真名叫什么,你不会真的叫兰兰吧!” “那倒不是,赵小哥你听好了,我的真名叫飞燕” “啊,飞燕,不会是赵飞燕吧”赵泽忽然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这里了,飞燕两个字是卖我那个人告诉兰姐的” “啊,这样啊”赵泽想了想“如果我真的为你赎了身,你不会跑了吧,那我不是竹篮子打水” “兰兰我虽是一介女子,但也懂得诚而有信,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赵小哥不必担心兰兰我会逃走,更何况赎身后,我那赎身契便归赵小哥了,到时候为奴为婢只要赵小哥你一句话” 兰兰说完这句话后便一言不发瞪着眼睛瞧着赵泽的一举一动。 赵泽先是站起身,朝着房门走了几步,接着走了回来,双眼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兰兰的身上。 “好,我答应为你赎身,不过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恩,你说吧,只要不是过于无理,兰兰我就答应” “那倒不至于”赵泽接着就对兰兰说道“明天我还有事,如果要赎身只能再过几天,不过既然。。。既然本小哥有错在先,本小哥可以先交部分定金给兰姐,待争得她的同意可以把你领出兰花楼暂时住到我那里,不过本小哥还有一事,那就是有事的话你必须听我管家老刘的安排!这可做得到” 兰兰仔细回味了每个字后觉得没什么意外,连忙点头答应。 第十四章 一上龙舒山(一) 天亮前,赵泽跟兰花楼的兰姐敲定了一笔买卖,那就是兰兰赎身的事,本来兰姐是不同意的,可是后来,赵泽亮出了底牌说是前些时日庐州一路过此地的富商看中了他那悍马车,愿出万两黄金,他这还有那人的帖子,如果兰姐答应的话,他现在可以立下字据,按上手印等他回乡办完了事,就卖了悍马车,以双倍的价钱替兰兰赎身,这样一来,兰姐掐指一算,原来只是八百两,现在多赚了一倍不止,这买卖划算、划算。 赵泽预付一百两银子后这笔买卖算是敲定了、签字画押后,赵泽怀里一份字据、兰姐那一份,兰兰还了本名飞燕,暂时住在赵泽家里,不过在付清全部赎金前她不能离开舒县县城,这个赵泽当然可以保证,房子、车子都在人还能跑了吗。 忙活到后半夜,捡了个可人回家,赵泽的身体虽感疲劳,心情却很轻松。离开兰花楼,步入皎洁的月光当中,赵泽扭扭脖子、耸了耸肩、深吸了口气,回头望了眼背着小包袱的飞燕,大手一挥,“走,回家!” 话音落下,赵泽背起手大步走在前面,老刘领着飞燕小步缀在后,一家三人重新上路。 到家时,更夫已打过四更天,赵泽跟老刘交代了下自己昨晚想好的事,说是最近才得知家中一舅爷不幸病殁,他得赶紧回去,本来应该当面禀明知县大人,可是事情来的太突然了,只好明日让老刘代为转达,他先修书一封,如果自己半个月还不回来,就叫老刘将这封信交给陈知县。 等老刘收好了信,赵泽又拿出了一百两银子交给他,告诉他好好使用,如果武二有事相求由老刘做主好了。 接下来,赵泽亲自为飞燕安排了个住处,其实就是把二楼他那间屋子一分为二,中间隔了道屏风靠门一侧归自己,里面给飞燕。 安顿好了飞燕,夜已过去大半,还没跟小妮子聊上几句话,赵泽便眼皮一重晕晕睡去。 五更过后,天色放亮。 老刘早早起了床煮了点瘦肉稀饭,待城门开了,便叫醒了赵泽。 赵泽起床时,飞燕还在熟睡,隔着屏风,若隐若现一个娇小的身影,只不过是和衣而卧,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 匆匆吃过早饭,赵泽从衣柜里取出一个大锦盒,用黑段子包了斜背在后面,换了身交领的粗布短衣,戴了顶毡笠,蹑手蹑脚下了楼,出门后径直奔城西门。 半个时辰后,赵泽徒步来到西南三里外的金鸡墩。 头一次看到金鸡墩赵泽也吃了一惊,本以为是一座桥墩什么的,哪知就是一座大土丘,土丘微微隆出地面五六米,上面长了不少的青草,若不是旁边竖了块石碑,还真找不到。 金鸡墩南不到十米的地方有条小河,河水在毗邻金鸡墩的地方冲出了一个清澈见底的深潭,潭水碧绿,仔细看还有数尾游鱼嬉戏其中。 照唐采儿那封信上的要求,赵泽独自来到深潭旁,找了块光溜溜的大石头坐下,头顶毡帽上插了朵红花,背对着太阳,等着有人来搭话。 金鸡墩附近水草丰盛,太阳刚出来那会水边还凉得很,草丛中时不时有野鸡飞出,赵泽坐在那久了腿都麻了,差点吃不消。 站起身活动了下四肢后又四下望了望,见还没人来便解下背上的包裹,打开锦盒看了眼里面的东西。 锦盒里装的是半个月前那边送来的防身武器----s9式手枪,该枪采用了特殊工艺制造,套筒座、握把全由铝合金制成,双排弹夹15发,枪长220毫米,重0.95斤,初速度380米/秒,有效射程50米。另:还附送子弹300发。 赵泽看得一时心里发痒,一伸手取了出来,枪交右手、左手上好弹夹,一手握枪、一手托枪,瞄准金鸡墩草丛就是‘啪、啪、啪’三枪。 子弹出膛、巨大的后坐力震得膀臂发麻,肾上腺激素随后一路狂增直冲头顶。 “痛快啊,太痛快了!” 尽管是头一次开枪,枪法也烂得很,可是三枪过后赵泽激动得一塌糊涂,差点将宝贝搂在怀里快意地吻上几口。 无奈那样实在是有点危险,赵泽只好代以仰天长笑来发泄内心的快感。 深潭这边枪声一响,宁静的气氛就此被打断,金鸡墩上‘扑棱棱’飞出了十来只野鸡,末了还有只惊魂未定的窜出草丛,朝河边狂奔而来。 猎物自动送上门来,用来消磨时间正好,赵泽一时兴起,在体内肾上腺激素的作用下,忽地抬起手来,对准那只野鸡前进的路线就是一阵乱枪扫射。 子弹打在石子上溅起数点火星,飞起数块碎石,野鸡左躲右闪,正奇怪是什么东西在身旁嗖嗖飞过。 而赵泽那边早就乐的喘不上气来,每打一枪,他就会惬意地享受一会,回味下那美妙的快感,品尝下那激动人心的火药味。 枪声阵阵,快感越来越强烈,直打完了两个弹夹,赵泽总算满足了,收拾起锦盒重新做回石头上。 第十五章 一上龙舒山(二) 日上三杆,天气终于热了起来。 金鸡墩内一双大眼睛正盯着赵泽,待赵泽玩完了枪坐回石头上开始歇脚,这双大眼睛的主人慢慢爬出草丛,背起一捆干柴,朝着赵泽而去。 背后响起脚步声,赵泽睁开眼拿开挡在脸上的毡帽,侧过身一望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的砍柴人拄着条棍子走了过来,估计是来河边喝点水,可是走近后,赵泽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只听砍柴人哑着嗓子问道:“赵泽,你是赵泽吗?” 赵泽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对,我就是赵泽,你是什么人?” 砍柴人回答:“那就对了,我在金鸡墩上看你有一会了,走吧,咱们上山!随我来” 砍柴人说罢也不待赵泽同意转身就走,赵泽赶紧整理下衣裳,戴上毡笠,背起锦盒尾随而去。 过了金鸡墩南面的小河后,踩着鹅卵石一直西去穿过一大片树林便到了龙舒山地界。 站在偌大的龙舒山脚下,赵泽只感觉自己太渺小了,渺小到连自己都无法相信了,看那山势、看那美景,看那山泉流水,如果能终老这里也是不错地,这是刚一进龙舒山时赵泽的想法,他还天真地把自己当做来踏青的游客呢,哪知真正进了山,钻进密林、涉过溪水,躲过沟谷、跳过山涧,随着体力一点点在耗尽,他心里的游山玩水之情也随之一点点熄灭了。 “哎,我说大叔,你慢点走啊,歇会行不,累死人啊”赵泽边走边抱怨。 “谁是大叔,走你的路别多嘴,我还担心你没安好心呢,官府的人信不过”砍柴人带着教训地口气回答道。 赵泽眨了眨眼,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大叔啊,那你可错了,我赵泽也知道盗亦有道,也知道就算坏人也不尽都是真地坏人,你们也是被逼无奈,所以我赵泽才敢只身前来你们这龙潭虎穴,咱讲地就是这个义气” “算你还识相”砍柴人听了赵泽的话后脚步放慢了点,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地时常回头瞅瞅赵泽。 钻进龙舒山后,本来走的是踩出来的山间小道,哪知砍柴人后来离了小道尽挑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哪杂草多走哪,哪荆棘多走哪,哪林子密走哪,哪山头又险又高走哪。。。真把赵泽折腾得不得了。 直到日头偏了西,天边火红的一片,砍柴人才把赵泽带上了正途,穿过几个山洞后来到一处地势平坦的地方。 从这里可以看到天边那一轮震人心魄的落日。 “真是太美了,实在是太美了,也很壮观!”赵泽自言自语道。 “好了,别胡言乱语了,到了!” 砍柴人遥指平坦地势的尽头,只见一条不是很宽的山间小道直通半山腰处的一个山寨。 这山间小道乃是山石自然开裂形成的,两侧陡峭的很,跟本没有立足的地方。再环顾四周,基本上也是悬崖峭壁、刀削般的山峰,这样看来此处的确事宜落草发家。 赵泽跟着砍柴人亦步亦趋地朝山寨走去,没用上十分钟,便来到了山寨门口。 这时赵泽看了下腕上的手表,时间显示为下午4点30分。 砍柴人朝山寨上喊了几声,里面应了句后,寨门大开,左右出现了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守卫,虽然服装穿的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可是看那剽悍的神情,连赵泽都吓得禁了声,生怕哪个嫉恶如仇的,不分青红皂白跳过来就是一刀,那样自己可就死的冤了。 进了寨子,山门一关,一根粗大的横木落下。 一路走过去,有不少陌生的面孔从身边闪过,赵泽看得清楚有的是黄发垂髫的小孩,有的是年过半百的老人,有的是手脚粗糙的黑脸汉子,他们正拿着锄头开垦菜地。 赵泽进入山寨后一切又恢复如初,守门的守门,放哨的放哨,外出打猎的就打猎,没事的就在屋子里闲着,有女人的就继续抱着女人睡觉。 砍柴人带着赵泽穿过一个大院子后来到一座高大、宽敞的悬山顶大宅前。 赵泽一抬头看见门框上高悬一块金字牌匾,写着:龙舒寨。 牌匾之下是屋子的正面,有六个大开间,正中开了两扇门,其余部分是镶着大窗棂的木板墙。 门扇上镂刻着一幅水乡泊船的景致,细看上去还能发现其中有影影绰绰的人物。 不过还没等赵泽欣赏完,大宅子里的人已经叫他进去了。 第十六章 教人落草(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是赵泽进屋时见到饭局后的头一个反应。 偌大的屋子内铺着桐油地板,两侧是几十条新打的凳子,正中放了一张超大的圆桌,估计是这伙山贼平常聚餐时用的。 桌子的一头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看样子年纪都不小了,应该在四十岁左右。 赵泽走近后,砍柴人只说了声:“人带到了,干净的!”便转身退了出去,只把赵泽一个人丢在旁边,并未做介绍。 听那砍柴人的口气赵泽忽然觉得自己有种被人遗忘的感觉,也有种被人轻视的感觉,心里总觉得堵堵,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总之就是忽然不舒服起来,眼神中忽地闪过一丝怨恨,可是眼神一碰到屋内剩下的人便立刻收摄了心神、面如止水般进入了老僧入定的境界,只等对方开口。 砍柴人走出屋子后,对面的三个人就势站了起来,中间个头最高的男人一抱拳笑着说道: “多有得罪了,赵押司,让我介绍一下,某姓周名梦得,这里的寨主,我左边的这位是二寨主萧满天,右边这位是三寨主蔡福,我三人今日有幸见到赵押司真是三生有幸啊,来请坐、上座,我们边吃边聊” 周梦得一指萧满天旁边的位置,赵泽抱拳还礼,放了包裹坐了下来。 赵泽落座后周梦得一拍手,大厅两侧流水般走出一伙人,看样子是山上的伙计兼兵丁,这些人手脚麻利,不一会便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肴。 肥鸡、嫩鹅、烧鸭、炖鱼、山珍野味应有尽有,总之让赵泽看得目不暇接,口水直流。 开餐前,有人给赵泽满上了一大碗酒,周梦得举起碗一饮而尽,其余两个寨主也是。 看得赵泽有点晕,本想说我随意好了,可是眼睛一溜到两侧兵器架上明晃晃的大砍刀,赵泽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赶紧换了副豪气云天的表情,一手抓起酒碗咕咚咚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愁更愁,其实不是真地愁而是这酒厉害啊,谁说古人喝地都是白开水啊,这他妈是真地小烧啊,一碗酒入肚,赵泽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开了锅,一股热气直冲脑门,接着脖子也粗了,脸也红了,舌头也发硬了,说话也不顾忌了,开始跟人家江湖大哥吆五喝六起来。 周梦得是个粗人,但是不傻,颇懂点写写画画,不然怎么能做寨主,既然做了寨主说明人家的确有能耐,那就是他跟赵泽说的“今日使这个手段请赵押司来,的确是迫不得已,本来我等在广南东路只是做些偷偷摸摸地小买卖,哪知一个不小心被人告发了,我等才逼不得已逃到这落草” 赵泽红着脸吐着酒气接着话茬问道:“敢问周大哥,干地是什么小买卖啊,就算是一般地偷偷盗盗不算什么,运气好的人走路捡到了百两银子自己藏了起来,跟偷盗差不多,你说兄弟我说的对不对!” “有道理,有道理啊”周梦得捋了捋颌下三缕长须,顿了顿后说道“实不相瞒,我等只不过是发了些前朝地古墓,赚点买家置地地本钱而已,哪知被一伙狗官知道了,硬是要赶尽杀绝,我等拼死才逃出了几个人,本想就此散伙,哪知世事不随人愿,去了江南自觉身无分文,根本无法立足,又身无什么长处,哎,只好来此聚众落草,打算逍遥终老了!” “这个。。。”赵泽喝得多了有些话憋在心里就觉闷得慌,总是想说出来。 萧满天偷眼看到赵泽的表情后,给浑家蔡福使了个眼色,蔡福忙端起酒过来敬赵泽,嘴上好言相劝道:“赵小哥有话不妨直说,出了这门入得我们耳,别人谁也不晓得!” 赵泽一拍桌子“好,多谢这位大姐,借大姐的话我可就说了” “赵押司请讲,我等洗耳恭听!”周梦得放下筷子微笑地看着赵泽,像是大灰狼看到了一只肥嫩的羔羊。 “是这样地,周大哥、萧大哥、还有蔡大姐” 赵泽捋起袖子,露出一条胳膊说道:“纵观我大宋目前还算过得去,虽是有贪官、有酷吏、有那么些不令人满意的地方,可是想反也不那么容易,更何况说造反那是找死,不但自家性命不保还得连累族人或者其他无辜地人,所以这个造反切忌不要” “那是自然,我等小小山寨哪有实力跟朝廷对抗,赵押司有话不妨接着说”周梦得顺着赵泽的话说道。 “好,这个造反,先不谈,先谈谈我对你们这里的看法” 赵泽将自己面前的碗筷盘子挪到一旁露出点空地,抹干桌面后,用手指沾着酒在桌子上边画边讲。 “诸位,且看这个就是你们落草的龙舒山,这个就是舒县,那边是龙舒山左边的寿州,从龙舒山一路往东可以直到大海,再往南去是江南路,往北是京东路,现在大哥你们是不可能南下了,因为那条路大哥之前说了已被堵住了,那么接下来说说我知道的事。。。” 赵泽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 “不知道大哥你们知道不,自从大哥们上山落草,劫杀了舒县的几位押司官,在这附近劫富济贫,舒县县衙大为震动,前些日子陈知县已经让人将此事快马报与州府,据州府回来的衙役说知府大人现已派人封锁了庐州四下进出之路,细作也进山了,要打探大哥这的虚实,等这里的藏身之处被发现,到时候州府就会发兵来,那时大哥们想走也晚了!” 赵泽说到这,屋子里忽然静了下来,周梦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忍了忍怒气接着问道:“那照赵押司你看,我等该如何是好!” “这个简单”赵泽大发同情心出谋划策道“要是我就立刻转战陕北” “转战陕北?”周梦得没听明白。 赵泽觉得自己一时口误,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改口道:“说错了,是北上京东路一个人迹罕至,四周皆是芦苇、水泊、大雾,当中唯有一小岛的绝妙去处,此处不但是风水宝地,就连官军也奈何不得,只要我等练好水军,高筑墙、广积粮、打造奇门兵器,招贤纳士、爱护周围的百姓,取得民心,就算是官军来剿也不怕他们!” 周梦得本以为赵泽会说些投降、散伙之类的话,哪曾想这个文绉绉的押司小哥竟说出了这等好听的大逆不道之话,一时间怒气尽散,喜笑颜开道: “赵押司所言极是,我等其实也早知官军用不了多时便会来剿平这里,只是一时没想好如何脱身,后来大家一商议,听闻赵押司精通奇门遁甲、鬼斧神工之术,所以才斗胆相请赵押司来为我们造一可以逃离此地之物,如此还请赵押司成全,我等一旦逃出升天,必定不再打扰赵押司地清净!” 赵泽抹了把脸,半醉半醒地回答道:“几位有所不知,我那点能耐不及我家祖父一根脚趾,想当初我四处游学就是不想跟祖父学那些奇技淫巧之术,只是一心想读读书,考个功名求个仕途,哪知老天不作美,功名之路接连受挫,仕途也黯然了,正在失魂落魄之际,才来到了这里,靠着祖父留给在下的小发明总算安了家。。。” 周梦得听过赵泽的话后有点坐不住了,还以为赵泽说得是真的,可是萧满天和蔡福却不这么想,他们看来赵泽是故意卖弄,想抬高自己待价而沽。想通了这一点,萧满天抢在大哥周梦得前问道:“赵小哥果真不会半点你先祖地鬼斧神工之术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只好委屈小哥你了!” 赵泽本以为自己跟这伙人称兄道弟就可以逃出生天了,哪知人家可是另有所图地,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会,那对不起了,你要不跟着人家在这过一辈子,要不就是被撕票。 萧满天的一席话落地有声,连周梦得都一下醒悟了过来,别说赵泽了。当对面三人一齐望向赵泽的时候,赵泽终于开口了。 第十七章 教人落草(二) “那倒不是,小弟我来时就想好了,准备给诸位一点见面礼,诸位请看!” 赵泽欠身离座,将身边的锦盒打开,取出手枪在三个人面前一晃。 “这是何物,从未见过!”周梦得睁大眼睛,凑近看道。 “这叫手枪,可是杀人于无形,只需轻轻扣动这个扳机” 赵泽说罢指了指门口桌上的一坛酒,枪口对准了,猛地一扣扳机,只听砰地一声,震耳欲聋,酒坛应声而碎。 枪声过后,目光所过之处 周梦得三人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待赵泽收了枪将手枪交到他们手里,这三个人才回过味来,心里暗叫:“如果这厮刚才一个狠心,我们三人可就命丧当场了,不过看人家那么潇洒自如的样子,应该是没那个心思,吓死了、真是吓死了” 周梦得接过手枪一边把玩,一边听着赵泽从旁介绍,这手枪是何工作原理,是怎么造地,里面装地是什么杀人暗器,射程多远,如何使用,待赵泽教明白了他们。 周梦得、萧满天、蔡福三个寨主轮番试了次放枪,一直打完了将近百发子弹才停手,这边枪声一响山寨里的人提刀、拽枪的一路小跑涌向了大厅,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当他们看到三位寨主和那个新来的人都没事,才放了心,一个接一个地退了出去。 放了这么多枪,周梦得三人的酒意早就醒了,更何况好奇心已被这一有意思的东西勾起,本来想追问赵泽的事也暂时置之脑后了。 四个人坐下后,周梦得便借机问起这手枪的由来了。 赵泽睁着眼睛扯了个谎,只说是他祖父先发明的,自己只不过是后来改进了点,本来有意进献朝廷,可是事急从权,就进献给诸位大哥了。 周梦得一听进献给自己的,心里美滋滋的,高兴得不得了,连忙把赵泽夸上了天,不过把玩了会他忽然觉得不妥,这里三个有寨主,刚才赵泽只是说给诸位大哥,要说大哥这里就有两个,不过蔡福也算,如果这样还是先装作推辞一番的好。 这样一来,周梦得先是将手枪交给了萧满天,说“赵小哥一片心意,他心领了,还是送给萧老弟的好” 萧满天满心欢喜地将手枪接在手里,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可是心里却不踏实,摸着那还带着大哥余温地手枪,萧满天跟浑家蔡福夸了几句大哥的好话,说是大哥真豪气、大哥真够哥们、大哥以后我萧满天跟你走到天涯海角之类的豪言壮语。 这些好听的话虽然听着舒服,可是周梦得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万万也没有想道萧满天根本就没推辞,而是直接收下了,这一下周梦得可是吃了瘪,一边跟兄弟称兄道弟、一边还得心里肉疼。 待手枪的归属决定了,周梦得站起身来讲了几句结束的话,意思是今天都这么晚了,咱们都喝的差不多了,赵小哥的心意我们也收到了,不如赵小哥先住下,咱们明日再聊! 既然人家大寨主都这么说了,赵泽也不好再瞎扯别的了,起身后一抱拳随着引路的白净男人去了山寨后面的客房。 第十八章 击掌为誓(一) 身在贼窝,无心睡眠,那是赵泽没进山前的想法。等进了山,喝了酒,上了床,大被一盖,疲劳突然袭来,整个人便飘飘然、软绵绵地坠入了五里雾中。 绿窗朱户,十里杨柳青烟里,斜风细雨。。。 小饮归来,摸上床头,旦见佳人好风流 芊芊玉指、吮在口,一抹朱唇紧贴,粉脸斜倚,罗袜高挑,*两堆白雪 星眼朦胧,樱口微喘,蜂腰细汗 正欲脱衣解带,共赴巫山**,哪知眼前一物忽现,吓得赵泽顿时醒来。 “一物生来六寸长,有时甜来有时凉,我削、我削、我削。。。” 赵泽猛地从床上做起,出了一身冷汗,环顾四周只见一个瘦削的背影正坐在屋内吃甘蔗。 “你。。。”赵泽心里还纳闷呢,自己正做春梦,哪知身下女子忽地摸出一把刀来,手起刀落,哎,不说也罢。 吃甘蔗的人听见背后的人已醒来便顺手丢掉甘蔗转过身来,“赵小哥,早啊!” “啊,是你!” 听音识人,赵泽看在眼里,仔细端详了半天终于认了出来,原来是昨天那个砍柴的,不过当日砍柴的穿得一身破烂,脸上还一道黑一道白的,要不是对那个声音记忆犹新,赵泽还真认不出。 “怎地,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我们寨主正在校场演武,去看看不”砍柴的眉毛一挑,朝赵泽挤了个眼。 “既然都醒了,还睡得着吗”赵泽下了床趿拉上鞋,三两下穿好衣服,随便喝了几口凉开水,润了润心肺。待肠胃通畅了,才朝砍柴的招了招手。 “我说,那个你叫什么,昨天我见你时还是一身砍柴人的打扮,今日怎么。。。怎么变地如此不一样了!” “扮成砍柴人只是个掩饰,我叫小白,叫我白大哥就可以了!”小白说完话手一背眼高于顶。 赵泽围着小白转了一圈,看了看他的气质,又比量了下个头,最后一只手搭在小白的肩上“看你斯斯文文、秀秀气气,倒像个未长成的毛孩子,你还做乩童算了,想让我叫你大哥,门都没有!” “呀”小白一耸肩膀,嘴一撇“不跟你瞎扯了,走吧先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去见我们寨主” 小白先行一步出了门,赵泽系好裤子后一溜烟追了出去。 赵泽吃饭的地方在后山厨房的边上,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小房子,屋内只一桌一凳一碗一筷,赵泽吃饭的时候小白守在门口,看着赵泽大口大口地嚼着那香喷喷地野猪肉,不禁咽了口唾沫,心里想道,这小子不就是工匠,寨主有必要对他那么好嘛,换做我一把钢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吃过早饭,祭过五脏庙,赵泽才来了精神,跟着小白往寨前大校场而去。 校场上一字排开站了百十来号人,人手一根枪棒正在萧满天的指点下练习武艺。这些人中有莽撞的大汉、有健壮的强盗、有敏捷的飞贼,也有细胳膊细腿,腰似麻杆的兵勇,从一侧望去这些人高矮不一、胖瘦不均,穿的也杂七杂八,不过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些人都是经常跑江湖、刀口里混日子的血腥汉子,就算是外表其貌不扬,可是瞅那眼神,杀气腾腾的,不由心里一寒。 赵泽站在一旁看了半天,眼福也饱够了,身上也晒得暖洋洋的,头上顶了个炭火盆似地,正在心焦,偷眼看了一下小白的侧面,只觉得小白脖颈寸许的地方肌肤细腻、紧绷,耳垂也煞是可爱,虽说是男儿身,也生就一副**的身躯。想到这赵泽不由得向下望去,只见小白腰下略宽,臀部微翘,一双小手正叉着腰呵斥那些练武不专心的家伙。 看在眼里爱在心头,赵泽忽地走了神,正在痴痴地胡乱猜想,小白成了人家地小乩童,被哪个老不休的买回家中,收入房内,不加爱惜地随意挞伐,哈哈哈。。。赵泽心里一阵坏笑。 “赵押司,赵押司,你身体可好啊” 赵泽正在意淫之中冷不丁被周梦得打断了思绪,忙收拢了神情,拱手答话。 “哦,哦,周大哥早啊,小弟正在看兄弟们练武,看着看着出了神,惭愧、惭愧啊!” “无妨、无妨,这每日演武是山寨的规矩,防止他们日里好吃懒做武艺生疏,到时上阵对垒时落了威风,赵押司,来咱们进屋聊” 周梦得将赵泽请进了大厅,边走边聊,讲了讲山寨上的趣事,叙了叙兄弟地友情,最后话锋一转扯到赵泽身上问赵泽昨夜睡得可好,饭菜还可口吧。 赵泽一个劲点头称是,末了想起一件事随口问周梦得道:“周大哥,小弟冒昧问一下,那个徐瑾一向可好啊,弟受人所托还望大哥照顾徐瑾个周全” “这个好说,好说,徐瑾那小儿活得好好的”周梦得得意地回答。 “如此,小弟多谢大哥了,不过小弟既是受人所托,想亲眼看看徐瑾,还请大哥成全” 赵泽察言观色地问道。 “兄弟要是说成全就实在是见外了,大哥这就叫人将那徐瑾小儿带来给你看,兄弟稍等片刻啊” 随后赵泽只见周梦得大声一喝,立刻有两个亲兵跑了进来,领会了老大的意思后便匆匆去提徐瑾。 第十九章 击掌为誓(二) 要说徐瑾怎会被抓上山,这要全怪他自己倒霉,那一日自从见过赵泽开的悍马车后,徐瑾便着了魔似地,想尽办法要把悍马车弄到手里,可是白天母亲看管的太严,徐瑾没法脱身,只好等到晚上,母亲入睡了才敢搬了条梯子从花园的后墙翻了出去。 接应徐瑾的是他那三个玩伴,这四个人凑在一起,自称是舒县四大才子,老大就是徐瑾。 按照徐瑾白天扔出来的纸团上的吩咐,三个人给他准备了一套衣裳,跟当天赵泽穿的一样,等徐瑾换好了衣裳,四个人一溜小跑直奔赵泽家。 说来也巧,赵泽当晚正好是醉酒回的家,车子的门也没上锁只是拔了钥匙。 徐瑾看到悍马车后一兴奋无心之中拉了下车门,悍马车的车门忽地一下开了,这一下徐瑾可吓傻了,还以为里面有人,失声这么一叫,把他那三个玩伴吓了一大跳,以为露了馅,啊地一声拔腿就跑,将徐瑾一个人扔在那。 过了一会,等徐瑾冷静了下来,见到悍马车里并没人出来,才仗着胆子走了过去探头朝车里望去。 这一望徐瑾喜出望外,二话不说一个小狗钻洞,嗖地一下扑进悍马车内,随后关上车门,躺在里面做起美梦。 将近三更天的时候,徐瑾尿急忽地醒来,推开车门站在街上便放起水来。迷迷糊糊地只听耳边有人问道,赵小哥、是赵小哥吗,徐瑾没太在意,随口应了声,哪知话音一落,一条白绫便勒住自己的嘴巴,随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徐瑾再次醒过来,才知被抓上山,成了肉票。 抓他的就是小白和几个山寨的兄弟。 徐瑾被提上大厅的时候,赵泽跟周梦得正聊得投缘,说到当今的英雄人物、满腹经纶的才子佳人,赵泽虽然知道的不多,可是信手拈来几位周梦得也是听也未听过,比如苏洵,赵泽说这个人有学问啊,家住巴蜀,自小便发奋读书,诗画、书法无不精通,他昔日游学途径巴蜀眉山的时候登门拜访过,跟人家讨论过当今天下大事,言谈话语之间他觉得此人胸襟宽广、大器晚成,很有昔日三国时诸葛孔明的派头,如果能为朝廷所用必定能造福一方,不过苏洵有才是有才,对于当今之事还是成见过多,虽然将来必定能登堂入室,博得个封妻荫子,可是朝廷官场可不比自己在家闲谈,那里可是个尔虞我诈之地。不过这个还是其次,最重要的,当时赵泽正好遇到苏洵的两个儿子,因为才出世不久,还没取个固定的名字,一时兴起他帮人家取了个名,大的叫苏轼,小的叫苏辙。 吹牛吹到这里,赵泽停了停将话题丢给周梦得,周梦得刚才一直在听赵泽说什么才子、什么佳人,他一个粗人,除了认得江湖道上那几个大哥、小弟、掌门、师兄的,很少知道这大宋还有什么名人,就算是有,他所听闻过的也不过是太祖、太宗、呼延赞、赵普、寇准、吕相爷、庞太师、镇王,少数几个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在这些人物里他最赞赏还是呼延赞老将军,那真是赤胆忠心、一心报国地大忠臣,为了消灭契丹狗,他不惜全身甚至嘴唇里面都刺满“赤心杀契丹”五字,这还不止呼延老将军还命令他的妻妾仆人在脸上刺字,以此明志。 堂上赵泽和周梦得聊得不亦乐乎,早把徐瑾忘在了一边。 徐瑾战战兢兢地坐下后,低着头侧着耳朵听着上座那两位山贼大哥滔滔不绝地讨论当今天下大事,品评天下英雄,虽然说的不是很中规中矩总算是有点意思,如此看来这山贼也不尽是杀人不眨眼、鲁莽之辈,徐瑾听了半天,待周梦得喝茶歇气的时候,他斗胆插了一句。 “两位大哥,请恕小人冒昧,小人虽尚年幼,但也颇知些才子佳人,是咱大宋地”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瑾要是不说话,连赵泽都忘了这个茬,他赶紧转过身扭过脸,面向徐瑾,盯着他看了会,觉得这尚未成年的孩子气色还不错,只是衣服磨破了点,不过这倒没什么,这一下赵泽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进了肚里,没等徐瑾将话说完,赵泽接着徐瑾的话,随口问道: “那你说说看,你认识什么才子佳人,不能是死的,得是现在活的好好的” 徐瑾听清楚了问题,不敢怠慢,仔细思索了下,心想从刚才两位山贼大哥的话语之中他可以感觉到,这两人都颇爱谈论才子、豪侠、将军,要是这样的话,他想了想,张了张了口,说道: “小人虽只是个在家读书地秀才,可是从家父往日书信中,小人知道一才子,就离咱们不远,记得父亲信中好像是说此人姓苏单名颂,才过弱冠之年便高中了进士,现任江宁知县,成了一地父母官!” “苏颂是何许人?”赵泽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苏洵家的远方亲戚?” 徐瑾回答:“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都姓苏,五百年前也应该是一家人了” 周梦得听了徐瑾的话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那笑声震得屋子里起了回音,把徐瑾搞得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赵泽也忍俊不禁,赶紧撇了撇嘴,说道:“没想到小小年纪,口才倒是不错,如果你肯加入我们这里,这位周大哥会封你个首席军师!” 徐瑾一听赵泽的话当时就被吓的魂不附体,一下子从凳子上滚落下来,跪倒便拜:“大哥说笑了、大哥说笑了,小人何德何能,怎能担此重任,家中还有高堂在上,等待小人回去侍奉,还请大哥开恩啊,饶了小人吧!” 赵泽和徐瑾一唱一和,倒是把周梦得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心里犯着糊涂,纳闷道:“这个赵泽到底是哪边的,怎么反倒帮起自己来了,劝人家个小秀才上山落草,哎,人心难测啊” 玩笑过后,赵泽敛起笑容,朝周梦得抱了抱拳,“周大哥,既然小弟见过徐瑾了,也就放心了,经过昨夜小弟的一番深思熟虑,决定为大哥造一可以逃离此地的飞天工具,不过。。。这” 周梦得一听赵泽满口答应了立刻来了精神,赶紧站起身朝赵泽深深一揖,“如此多谢赵贤弟了,还请贤弟受兄一拜” 赵泽一把扶起周梦得“嗳,大哥言重了,小弟怎能受的起这一拜啊,这、这、这如何是好啊” “受的、受的,赵贤弟能帮此大忙莫说一拜就是十拜、百拜、千拜,大哥也要拜地” 徐瑾在旁边看得直犯糊涂,一会看看那个周梦得、一会看看赵泽,照他估计那个长着三缕长须的周大哥肯定是山贼,错不了了,可是旁边这位赵贤弟怎么,一会看似山贼,一会看似好人呢。 就在徐瑾纳闷之际,赵泽说了一句话叫徐瑾彻底明白了。 “周大哥,既然徐瑾安然无恙了,小弟也下定决心为大哥造飞天之物了,还请大哥兑现之前的诺言,将徐瑾放回家里,弟感激不尽” 周梦得一时语塞,憋了半天才把之前同二寨主、三寨主商定好的计策抖了出来。 大概意思是说,既然徐瑾都来了,回去也不急于一时,这个还是等飞天之物造好了,他自会让人护送赵泽和徐瑾一起回去。 赵泽虽然没蠢到会轻信山贼的之前的诺言,这个结果他还是多少猜到了,待犹豫了会,赵泽猛醒道:“既然这样,赵泽可与周大哥击掌为誓,可否?” 周梦得也是个讲义气的人,略加思索后,举起了手掌与赵泽相击在半空中。 第二十章 送佛送到西 春争日,夏争时,一年大事不宜迟。 赵泽自从答应为周梦得造飞天之物后,便立即着手开工,调配山寨现有的人力。 首先是找人收集所需的材料,这个任务自然落到经常下山打劫的三寨主蔡福身上,赵泽给他开了个单子,上面是所需的东西,其中以丝绸居多、余下的有麻绳、火油、树脂、缝衣线、少量的生铁。 蔡福拿到那张采购单后,看了半天也不知赵泽要做什么东西,就算是裁衣裳、做被子也用不了那么多丝绸,那可是价值千金的绸子啊,一下要买这么多,蔡福想起来就头疼,跟萧满天商量下,又暗地里找周梦得说道,意思是姓赵的不会是故意耍人吧,周梦得头一摇只说定有用处,不必多说办来即可。蔡福无奈只好领命,派人带着山寨中现有的银钱,或是买或是盗或是抢,总之能搞到丝绸就好。 接下来,就是建造船坞,这个听起来实在是匪夷所思,连周梦得都怀疑赵泽是不是疯了,陆地上还是在深山里造船坞,也就是藏船室,这也、这也于理不和啊。 不过赵泽自有说辞,他跟周梦得解释了下,为什么叫船坞,其实不过就是借个名,所造的飞天之物有点像船,所以才取名船坞。 照这么来讲这船坞还算说得通,不过接下来需要造什么二层船坞,周梦得就不理解了。 就连萧满天也开始怀疑,这个赵泽是不是在耍弄人玩。 为了这个,赵泽没少费口舌,他先是画了两幅图,解释那个飞天之物是怎么个飞起来的,然后才说怎样将飞天之物建造出来,需要经过那几道工艺,如此一来周梦得总算明白了点,他一边挠着头一边问道:“那么,这飞天之物跟孔明灯很像了” 赵泽点头称是,不过孔明灯是用竹篾和纸糊的,就算飞起来也飞不太高,要不了多久就会掉下来,而他发明的那个飞天之物就不一样了,不但可以一飞冲天,还可以飞远、飞走、飞高、飞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经过这么一解释,再加上赵泽做了个小号的飞天之物,用此来模拟那个庞然大物是如何飞起来的,周梦得、萧满天才放下心,不再对赵泽束手束脚。 不过即使是这样,周梦得也派了一个人整天跟在赵泽身后,名为供他差遣,实为暗中监视。这个人就是小白。小白为人精明,对赵泽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每日过后都会向周梦得禀报赵泽的动向。 赵泽最近忙得很,白天除了督促人搭建船坞,其实就是一依靠峭壁的木头棚子,样子就像双杠;晚上还得画那些绞尽脑汁的图纸,一边点着油灯、一边咬着毛笔,回忆着在游乐城干活时,放飞的热气球、悬挂式滑翔机的样子,经过几昼夜的奋战,赵泽终于折腾出了点东西。 热气球有球囊、吊篮和加热装置三部分,球囊与吊篮需要用绳索相连。 悬挂式滑翔机有硬机翼和伞翼两种,赵泽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伞翼制作简单,只需要将支撑滑翔机的骨架做好,上面铺上丝绸即可。这个飞天之物的制作比热气球简单多了,不过也危险的多,一个操作不好就会机毁人亡,还有就是赵泽担心用竹子、麻绳、丝绸造的滑翔机能不能结实,其实内心中赵泽是不看好的,可是事情逼到这个份上,还是能拖就拖吧,希望老刘能及时把他那封信交给陈知县,也希望陈知县能尽快通知州府发兵相救,如果迟了的话,那什么都完了,他这个假鲁班到时是死定了。 图纸搞定后,蔡福也陆续搞来了丝绸,赵泽立刻叫人按着图纸将丝绸裁剪好,缝制成三角形,加厚了两层,最后在上面涂抹了树脂,然后才绑缚到滑翔机的骨架上,到这里一架悬挂式滑翔机算是基本上完工了,不过一架滑翔机肯定不够,山寨里有上百人,至少需要五十来滑翔机,如果每一架赵泽都亲自参与,那还不累死才怪。 亲自参与了5架滑翔机后,赵泽让已熟悉了这一工序的帮手自己做,等做好了叫他验收就好了。 如此一来,赵泽总算偷得半日清闲,好好睡了一觉。 来到山寨半个多月了,在赵泽的主持下滑翔机造好了三十几架,热气球只是做好了个吊篮,至于那个关键部位气囊难度实在是高,赵泽一连否定了几个草图,最后选定船形的气囊,先让人用竹条编成船形,达到他心目中的要求后,才让那些懂得裁缝的帮手缝制气囊外衣,这项艰巨而又极考验耐心的工作赵泽没有亲自参与,而是给出模型后,便一个人回到住处开始专心起草一份关于教唆他人在京东路郓城县水泊梁山落草的若干建议。 建议中提到了成立拜王母娘娘教,本教的宗旨是:强身健体、保家爱国、弘扬*、消灾赐福、普济众生、和睦邻里、行侠仗义、逍遥自在。 开篇简单介绍下本教的产生经历,话说王母住在昆仑山的瑶池,园里种有蟠桃,食之可长生不老。本教创始人李伯通登昆仑山之巅为生重病的浑家求取叙命的蟠桃,怎奈昆仑山瑶池乃仙家重地,就算是普通人登临也不会发现真正的仙家之地,李伯通救妻心切,指天为誓找不到蟠桃誓不下山。 如此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不知不觉中已过去数载,李伯通仍在昆仑山之巅苦苦地找寻蟠桃,尽管此时伯通之妻已死,可是伯通还是相信蟠桃是可以找到的。 春夏秋冬、风云雷电,四季轮回,李伯通在昆仑山一住就是百年,照理来讲,伯通早就阳寿用尽,魂归西天,哪知昆仑山瑶池毕竟还是仙家之地,伯通常年住在昆仑山巅,身体吸收了天地日月之精华,早已脱去了原来肉身凡胎,炼就了一番仙风道骨,天庭仙册上有了他的一号。 不过此时伯通并不知自己已位列仙班,在他的心里仍想着为自己的结发夫妻求取蟠桃叙命。并一直信守那个诺言,时光匆匆,沧海桑田,又过去了百年,这时伯通早已成了一白发苍苍的老翁,每日餐风饮露,闲云野鹤般漫步在昆仑山巅。直到有一天,王母下凡为玉帝的生辰选取蟠桃,摘桃的仙女无意中掉落一只,这只桃子正巧被伯通拾到。 天地悠悠、善有善报,李伯通的一番诚心终于打动了上苍,所以才会赐予他这一仙桃。 一桃捧在手心,李伯通喜出望外飘身下山而去,离开了仙山返回家中,伯通发现人世间早已变了,改朝换代,大唐已去、来了大宋,自己的浑家也早已化作尘土。 往事悠悠、不堪回首,李伯通手捧仙桃正欲随妻而去,哪知仙册上他已录了名,上天是不会让他死的,更何况伯通能炼就仙体也是拜了王母娘娘所赐,在他寻死之际,天界上一道灵光瞬间而至,伯通大惊,正眼一瞧是太上老君,老君奉王母之命带伯通升入仙界脱离了尘世苦海。 伯通走时,并未料到自己还会有后人,哪知后来登了仙界才知晓,原来自己还有子孙尚在人间。 伯通也是知恩图报的读书人,在他的点化下自己的子孙参悟了天机,为了报答王母之恩,伯通的子孙开立山门始创拜王母娘娘教。 本教就在梁山水泊。 写到这,赵泽搁了搁笔,看了看本教的诞生过程,觉得还过得去,吹干上面的墨迹后掀开一页,继续写了几个字。 下面提到了本教教众的来源,士农工商皆可;本教的上层组织和基层组织;本教的戒律;本教的圣旗、教徽、圣歌;本教教众的基本权力和义务,还有本教总坛。 洋洋洒洒几万言,等赵泽写完这些又过了一夜,热气球眼看就要造好了。为了能再拖延点时间,赵泽献上了这篇建议,也可以说是一颗定心丸。 第二十一章 天外来兵(一) 庐州府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自从接到了陈知县接连三次的快马求救后,知府李处厚决定先发一千精锐厢军,分陆路、水路两拨奔赴龙舒山。骑军、步军各一营,自带了三天的干粮。 进山带路的探子也已选好,一个是舒县的新任都头也就是捕头关飞,另一个是庐州府的亲兵探马。 大军偃旗息鼓趁夜离开了城郊的驻地,一路向南沿着官路直取东龙舒;另一路出东城外十里沿肥水取道巢湖再折向西南入龙舒水,直抵西龙舒。 这一次出兵剿匪,知府李处厚是志在必得,平日里府城内的官兵大张旗鼓地调动、操演,高喊着荡平匪患、保卫乡里、除暴安良的口号,营造出一派紧张、肃然的气氛,同时也吸引了部分人的注意力,他这招棋一张一弛,时时刻刻都在绷紧某些人的神经,做足了整整一个月的戏,大军仍迟迟为发,这不仅让某些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周梦得就是其中之一,也松了口气。 一个多月前,周梦得只是得到了点庐州府要发兵的风声,那个时候他想的还是躲一时是一时,后来见事情闹大了,为了以防万一才叫人去绑了‘赵泽’,等赵泽上了山又软硬兼施地逼人家造什么飞天之物,银钱花得如流水,山寨的积蓄也快耗尽了,现在想起来周梦得真有点后悔。 后悔当初要是照二寨主萧满天的想法,大家就此散了伙,各带金银细软下了山,也许、也许就不必搞成今日这样,不过瞧瞧赵泽帮忙赶造的什么什么滑翔机、还有那热气球,倒是像模像样的,不仅如此人家赵泽还帮自己谋划出来日在梁山水泊开山立派,创了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拜王母娘娘教,虽说有点不伦不类的,既跟道教有点瓜葛,又跟佛教千丝万缕的,纵然自己不以为然,可是人家赵泽可是说得好啊,与其干些刀口上嗜血的生意,遭人怨恨不说,莫不如就此改头换面重上正道。 看完赵泽起草的那个在京东路济州郓城县水泊梁山落草的若干建议后,周梦得思量了一整夜,权衡利弊,又掂量掂量自己目前的处境,如果被官府抓到那是必死无疑,如果不想死要么逃、要么隐姓埋名过着受人鱼肉地生活。 经过一番痛苦的抉择,周梦得下了决心不但要逃,还得隐姓埋名改名换姓,先不提那个去梁山落草的事能不能成,权且去那里走上一遭看看地盘,如果能成事自然是好,如果成不了也无所谓往后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翌日,周梦得将赵泽起草的这个建议又给二寨主和三寨主传阅了一遍,等他们发完了牢骚,答应随自己一同前往,才收好那份建议并随身带着,之后跟赵泽商量下热气球试飞的日子,时间就定在后天早上。 时光荏苒。。。 自从赵泽上了山,徐瑾便脱离了苦海,跟赵泽搬到了一起住。两个人朝夕相对,从无话到有话,从不相熟到十分的熟络,从陌路人到难兄难弟,一想起此事,徐瑾便觉得有意思,连睡觉的时候他都在想等回了家,一定要请赵泽当自己的师傅,如此一来那悍马车不就可以天天看到了,来日方长等师徒关系越来越近,他就跟师傅开口说要买下那悍马车,‘哼哼。。。’徐瑾不禁一阵得意,望了望刚从外边回来的赵泽,心里想着明日热气球试飞后,他们便可以回家了。 “时间过得是不是太快了”赵泽呆坐在木桌旁,双眼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心乱如麻。 本来以为古人不如今人,即便是告诉他们飞机大炮如何造也搞不出来,可是他想错了,这些山贼朋友不笨啊,滑翔机人家学着自己的样子造好了,热气球也没要自己插太多手也搞出来了,虽然外形上看着可笑,一只巨大的船形气囊下吊着一只水缸似的大竹筐,半倚在发射架一般的峭壁旁,辅以二层高的船坞支架,今天才点火试了下觉得没有漏气的地方,就待明日午时一飞冲天,看来原计划的多拖延些时日是泡汤了。 是啊,一飞冲天,要是能飞起来那就好了,如果飞不起来的话,那该怎么圆这个谎,说是自己技艺不如先祖,还是说山寨上的东西不够,造不出像样的热气球?赵泽心里琢磨着万一出现那种场面该如何应对。 可是想了半天,从今日点火现场三位寨主那灼热的眼神来看,他们可是把这宝全押在热气球上了,如果在这关键时刻发生意外,我看就算周梦得能放过自己,那个萧满天还有蔡福,那对心思细密的夫妻,他们可不会饶了自己,那。。。 赵泽最不希望出现最坏的那种情形,可是他忍不住不往那里想,思绪一触及那个禁区他的头忽然痛了起来,这种痛直痛彻心扉,痛的他不得不借酒消愁,压一压心里的烦忧。 徐瑾本来正躺在床上假睡,还想着好好休息一晚等明日就可以启程回家了,哪曾想赵泽喝的高了怀里抱着的酒坛子一个没抓牢,‘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了数块,吓得徐瑾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 起了床趿拉上鞋子,披上了件长衫,来到赵泽身边坐下。见到赵泽喝的满脸通红,脸上似笑非笑,还以为他高兴睡不着,徐瑾一时兴起到隔壁看管伙房的山贼大哥那里又要了坛酒,跟赵泽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来,纵然没什么下酒菜,也喝得云山雾罩,天旋地转。 一坛烧酒喝得精光,连一滴都没剩下,又没下酒菜,徐瑾那个小毛孩子早就瘫倒在了地上,赵泽也醉眼朦胧,头重脚轻的,刚站起来一个趔趄扑通一下摔倒在桌上,昏昏沉沉地合上了眼。 夜,本来是漆黑的夜,空中没什么风,也不会有人为了庆祝明天集体逃亡开什么篝火晚会,入夜后,山寨上下便熄了灯、静悄悄的,唯有看守寨门的守卫能点着火把喝点烧酒取暖。 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浓,龙舒山也睡着了一般,四下里静得出奇。 天空中划过一团明亮的大火球,火球拖着炙热的尾巴坠入了寨门一侧的山坳里。亮光一闪即逝,随后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山坳下冒起一团冲天的烈焰,烈焰中落叶翻飞树枝爆裂。 腾空的烈焰引起一阵空穴来风,回荡在山谷之中,发出呼啸嘶鸣之声,这声音乍一听煞是吓人。 火焰越烧越猛,越烧越烈,山谷中大片林子都着了火,原来的静谧再也经受不住这烈焰的炙烤,栖息在林中的鸟兽终于打破了静默,山火的恐怖更将鸟兽的惊叫声放大了百倍。刹那间,富饶山谷火光冲天、照亮了黑夜,劈啪声响彻天际。 当第一团大火球出现在天空时,山寨的守卫们已经注意到了。 火球擦肩而过,守卫们庆幸火球扔错了地方,正站在山头上朝山谷那边张望火势,哪知接下来第二团、第三团大火球忽地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山寨内。 寨门着火了,校场附近的房子也着了、一侧峭壁边上的热气球也挨了记大火球一击,火势顿时大盛。 看到这里守卫们终于惊醒了、他们慌张地敲响了铜锣、吹响了号角、打起牛皮鼓。 遭到不明来历的火球袭击,山寨上下顿时一片混乱,周梦得起床时还在询问今晚是何人在山下放哨,为什么不早些传出警告。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山寨上起火的时候,潜伏在附近山野里的厢军步卒便开始强行攻击寨门,等周梦得披挂好出门大火已经烧塌了半个山门,官兵一拥而上,要不是二寨主、三寨主早些赶到寨门前阻挡,官兵早就杀到后山了。 前山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响地,山寨中半数以上的人马都赶往了山门前去抢夺那尺寸之地,为了那尺寸之间的地盘,后续来到的山寨上的人马前仆后继玩着命地厮杀,冲着刚跨过寨门第一道防线官兵狠狠地猛扑了上去,而那些官兵也毫不示弱挥动着手中的刀枪迎头撞了上去。 山门前,狂奔着的两波人马就像两道骇人的波浪,轰地一声撞在一起,在这猛烈的撞击声中,刀枪破体之声不绝于耳,数十条生命应声逝去,然而这在万马千军的厮杀中并不算什么,他们的后继者仍旧踩着同伴的尸体奋勇向前,直到拼劲身体里最后的一滴血。 混战仍在继续,双方都在竭尽所能要控制住半塌的山门,萧满天和老婆蔡福背靠着背杀红了眼,脸上、手上、身上到处是鲜血,也不知道是他们自己的还是那些刀下之魂的,总之在这极度混乱的战场上,身边左右的人差不多都是这样,他们现在所能做只是一步一步地向前挪,一刀一枪地朝前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萧满天的三尖钢叉上沾满了鲜血,还挂着不知道是某人的肠子,他老婆蔡福的那口单刀也砍得卷了刃,每迎上一刀上面便会冒起火星,两个人一长一短杀得近身的官兵无不胆战心惊。 尽管如此,山下的厢军仍在源源不断地冲进山门,后续的还跟着不少弩弓手,这些身穿牛皮甲的弩弓手登场后,找准时机便是一顿攒射,萧满天和蔡福身边的人即刻死伤了大片,拼命的气势受此一击顿时萎靡下来,原本有可能夺回的山门离他们越来越远了、越来越远,剩下的人手不到百名被后续的厢军长枪手一路追杀,被迫撤向后山。 第二十二章 天外来兵(二) 等周梦得穿戴好带着百十来名亲兵奔向前寨的时候,半路上,也就是刚出后山便遇到了败退下来的萧满天、蔡福,两伙人马合到一处,虽然声势较之前强了许多,可是士气上却是不言而喻的,周梦得的人马被裹挟着边打边退,眼看着就要被逼到一处院子里,赵泽就住在那。 混战之时,周梦得无意中回头一望,只见身后忽现一束白光,空中荡着一条绳梯,绳梯的上头有两个人,不,是三个人,这三个人正朝空中爬去,难道是。。。是登天?见鬼了吗? 看到这,周梦得猛地劈出一刀,接着抽身退回人群,朝着那道白光的方向仔细望去,借着山寨四周的火光,他忽然看清了空中漂浮着一庞然大物,上下左右一打量,犹大过一只出海的福船。 耳边再次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厢军的弩弓手又在收割人命了,山寨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正在出神的周梦得听到萧满天和蔡福喊道:“大哥,还发生么愣,后边山顶还有十几架滑翔机,咱们扯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梦得回答道:“跟我来,不用去后山了,赵泽那小子要跑了!” 说话间周梦得、萧满天、蔡福还有几个抽得出身的小喽喽挥动刀枪杀出一条血路朝着不远处那条绳梯跑去,跑不出去的只能眼睁睁受死了,那些激起血腥的厢军是不会留活口的。 再说赵泽醉酒到深夜被吵醒,忽然看到前寨火光冲天,后山的人马源源不断朝前山冲去,他定睛思索了片刻,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救兵来了。 一想到救兵近在眼前,赵泽赶紧弄醒了徐瑾并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才穿戴好准备趁机逃命,可是刚一出院子的门口便遇到了小白,只见小白柳眉倒竖,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三尖两刃刀,破口大骂道:“该死的赵泽,如果官兵杀进来,你们也别想跑了,姑奶奶今天叫你们陪葬!” 说罢将赵泽、徐瑾逼回了屋内,反关了门,一屁股坐在门前等着前寨的消息。 屋内赵泽心急如焚,徐瑾也吓傻了,两个人在屋里左转右转,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好办法,因为进出屋外就那一道门,旁边是一扇窗户,虽然能从那钻出去,可是门口守着小白,那小白若是见到他们想从窗户逃跑肯定会动手杀人,所以这个办法还是免了,他们只好另想他法。 屋外喊杀声越来越大,赵泽急的快要跳起来了,不过这一跳还真给了他点灵感,狗急了还跳墙,那么。。。跳,顺着这个跳字展开,赵泽发现屋顶距离地面不过三人高如果他站在桌子上再让徐瑾爬上去双手只要够得着房梁,他们就能够逃出生天了。 这个办法倒是好办法,无奈实行过程难度颇大,首先徐瑾也不轻,再者两个人叠罗汉下边的人必须腰腿有力,能撑得住,赵泽虽然勉强可以做到,徐瑾实在是软蛋一个,爬了几次都从赵泽身上掉下来,每次都是差那么一点、一点啊。 折腾了半天赵泽也没劲了,只好先休息下等会再试,可是时间就要没了,如果官兵杀过来,小白肯定会杀人灭口,一想到自己就要被一个小白脸杀掉,赵泽心中忽地窜起一团怒火,那怒火直冲头顶,激得他一跃而起,三两步来到门前一脚踹上去。 门板本来就没锁,小白正弓着腰坐在那,赵泽忽然踹门,门板咚的一下撞到了小白的腰上,门只开了道缝。 一阵剧痛瞬间传遍周身,受此一激小白也起了杀意,单手持刀拉开门一个箭步跳了进去。 举刀欲砍,哪知面前只有一个徐瑾正愣愣地站在那吓得傻了眼,小白一愣,只觉脚下一紧,低头一看被人抱住了双腿。 “呀,千刀万剐的赵泽,我劈了你” 小白手起刀落,那刀眼看着就要挨到赵泽的脑袋上,只见徐瑾忽然来了勇气一把扯住小白那只握着单刀的手臂,死死搂住向地上拽倒。 徐瑾一倒地,小白重心不稳顺势也倒向一边,赵泽就势压住小白的双腿,攀山似的朝着小白的上身爬去,想先下手掐死他。 身体一倒地小白就意识到危险了,虽然一只手被困住,却还有另一只手,他一边攥紧拳头狠狠打着徐瑾叫他放手,另一边还得抽出空来打赵泽,赵泽迎着小白的拳头,一寸寸朝上爬去, 一寸寸,看似很慢,其实他的双手已经由小白的腰间一路向上摸了上去。 在碰到小白的脖颈前,赵泽只觉的中途双手触到了两团温暖柔软的东西,用力一抓,小白脸色腾地一下升起一片绯红,一把扯住赵泽的头发忙骂道:“你这该死的赵泽,我死了做鬼也会缠着你!” 与之前不同,小白这一骂声音娇媚无比,听在耳朵里,再加上之前的手感,赵泽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小白是个女的。可是赵泽还是有点不解,记得兰花楼的兰兰也就是飞燕男扮女装的时候,他一眼就能看穿,可是这个小白,跟了他这么久一点破绽都没有,要不是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真不晓得,身边竟跟了个冷若冰霜、狠毒十分的小*。 一想到对方是个女人,赵泽抓紧的双手突然松开了,不过还不能立即放了她。 赵泽捂住头护住眼睛,死死地压住小白,说道:“咱们就这样扯平算了,我们也不想死,还有你小白,我看你也不像山贼,不如就投靠我吧,一会官兵杀进来,我说你跟我是一起的。。。” 还没等赵泽说完,小白手上狠狠地一抓,险些扯掉赵泽的头发,“呸,谁叫你可怜,我要与山寨共存亡!” 赵泽一吃痛,双手扣住小白的那只小手,狠狠地说道:“我说你别不知好歹了,死了有什么好处,你还这么年轻,大好的时光等着你呢,快,放开我,不跟你闹了” 哪知小白根本不吃那套,手上用的力更大了,痛的赵泽直叫娘。 一只茶碗狠狠砸了下来,小白脑袋一歪晕了过去,赵泽抬头一看,徐瑾手里握着一块碗茬,身上抖得厉害,小白额头上流出了鲜红的血。 “你小子可真够狠的,居然打女人”赵泽费了好大劲才掰开了小白的手指,从地上爬起来。 徐瑾镇静了会吃吃地回道:“赵兄,不,赵大哥,她是贼,该打,更何况都火烧眉毛了,咱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赵泽摆了摆手,一把扯过徐瑾,“得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藏好吧,不然官兵杀进来,乱军之中,说不定连咱们也一起杀了呢” 徐瑾一听心里又是一紧,忙问道:“会吗,我们是百姓,不是山贼啊,他们。。。他们怎么可能敌我不分” “这个啊,你还小,不懂,听我的” 说到这,赵泽拉起徐瑾,两个人走出门外。 就在赵泽和徐瑾再次走出屋子的时候,官兵已经杀到了后山前,一听那近在咫尺的喊杀声,赵泽、徐瑾两人立刻止住了脚步,四下找起能藏匿的地方。 赵泽住的那个院子,没有多大,本来是堆放杂物的,后来都搬走了,院子里空荡荡、光溜溜的,唯独有一口水井,一株老树。 看了看水井,又看了看老树,枝叶繁茂,赵泽一指,“我选上树,你呢” 徐瑾本想说我也上树,可是忽然觉得不妥,忙改口道:“我藏井里” 两个人打定了主意朝着房子左边的水井、老树走去,刚来到近前眼前忽地闪过一束光线,接着赵泽听到空中有人喊道:“赵泽快上来,带你离开” 接下来天空中荡下一条绳梯,赵泽抬头一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熟悉的东西----飞艇。 望着大如鲸鱼的飞艇,赵泽喜出望外,忙叫徐瑾上去,刚开始徐瑾还有点怕,不肯爬上去,赵泽一气,信口胡诌道:“我和你娘亲商量好这么救你出去的,你要是不上去就是不孝,如果你要死,要你娘伤心,那你就留下等死好了” 被赵泽用话这么一激徐瑾忽然有了勇气三两下沿着绳梯爬了上去,望着徐瑾的身影赵泽耸了耸肩、踢了踢腿刚攀上一段,眼角的余光发现身后有条黑影闪过,接着便是一道寒光,赵泽暗叫不好,腰一扭堪堪转过身,一把钢刀便到了,刀锋砍到绳梯的横梁上迸出数点火花。 赵泽大吃一惊回头一望只见小白披头散发摇摇晃晃地追了上来。 而另一边,周梦得、萧满天、蔡福也在步步紧逼之中。 第二十三章 御姐 半窗淡月、飞艇浮空、绳梯尽头。 徐瑾刚爬进舱门,赵泽就到了,身后便是那誓杀他的小白,手一扬一道寒光飞向赵泽后心。 寒光飞至赵泽还在窃笑,等他发觉,刀尖已刺入肌肤,鲜血汩汩流出。 “啊。。。”赵泽一声惨叫,手忙脚乱扑向舱门内,随后便撞入了一人的怀抱。 温暖、柔软、香甜,这是什么? 黑暗渐渐退去,瞳孔慢慢恢复了知觉,一缕柔和的光映在对方的脸颊上。 “你是?” 赵泽忽然发现一个半裸的女人拦腰将他抱住。 “别动,我要是再慢一秒你就没命了”女人说道。 “恩”赵泽忍着痛,学着乖,等着那把致命的尖刀拔出来。 片刻后,脊背一凉一股暖流涌了出来,半裸的女人正欲帮赵泽包扎伤口,小白已经爬了上来,见到赵泽便发疯般扑了上去,完全没注意到赵泽身旁的女人。 “男左女右”半裸的女人说话间便将小白丢包似地甩到了舱门右边的地方,摔的小白四脚朝天差点晕厥。 接下来,好不容易才攀到顶的周梦得、蔡福、萧满天三个人也被一股脑地丢向左边。 面对近在眼前的半裸美娘子,徐瑾是既心惊又心爱,他一边蜷缩在临窗的脚下,一边偷眼望向这位豪放不羁的女人。直到这位美娘子帮赵泽包扎好了伤口站起身,才赶紧收回轻薄的目光,转向一边。 “多谢,多谢。。。”赵泽负着痛转过身正要站起来,身体一侧歪差点跌出舱门外,幸好眼前这位不知名的美女一把将他拉住,随后一抬手刚才刺入赵泽身体的那把尖刀飞了出去,堪堪斩断了绳梯。 绳梯断处漆黑的夜空中一阵凄惨的嚎叫。 不知名的美女关好舱门后,只丢了一句话便朝驾驶室走去。 “我叫苏素,从今天起就跟赵。。。赵小哥你了,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赵泽望着苏素的背影,咽了口唾沫,心想:打扮够前卫的,居然穿着高叉比基尼、短夹克来见我,不行她穿的实在是太火辣了,我得去提醒下。 苏素前脚走进了驾驶室,赵泽后脚就到了,随手锁上了门,坐在苏素一旁的副驾驶上。 “你。。。”赵泽酝酿了下“多谢苏小姐救命之恩,苏小姐能来我真是非常高兴” “坐好了,我们去舒县”苏素系好安全带后操纵着飞艇开始转向。 “去水泊梁山吧,我们不能带着后面的所有人回舒县”赵泽赶紧提醒道。 苏素瞅了眼赵泽“是山东的那个八百里梁山泊吧!” “对,就是那里”赵泽点了下头。 飞艇转向完毕,巨鲸般的灰色身躯不消多久便没入了云层。 三千里漫漫长路飞艇有云和月相伴,赵泽有运动型美女苏素相伴。 一边同苏素聊天、一边偷眼打量苏素周身上下,只见她短发飘逸、眼眸明亮,玉容微瘦、活力不减,肌肤光滑如玉、弹性十足,线条玲珑、妖娆动人,从头到脚每一寸都散发着一股倾倒众人的魅力。 赵泽在心里比量了下,估摸着苏素若是穿上高跟鞋跟自己差不多一边高,要是再换上一件成熟女性的衣裳,那准是一百分百原汁原味的御姐! 想到这赵泽得意地露出了笑容。 苏素无意中看到了赵泽在笑,斜着眼睛瞟了他一下提醒道:“事情就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以后凡是有什么大事,你都得跟我说” “好,没问题,不过我现在就有一件大事,要跟你说”赵泽侧了侧身。 “你说吧”苏素目不斜视,盯着天边的一线曙光。 “既然你也来大宋了,我想最好也穿上本地人的服装,你看刚才你的打扮就把后面那些人吓坏了”赵泽说到这连他自己都觉得怪怪的,生怕惹这个美女生气。 “这也是没办法,我过来的时候身上还什么都没穿呢,这衣服还是我自己带的,因为找你找的急,也没时间穿条裤子什么的,不过我觉得这样挺舒服的” 赵泽一听眼睛差点掉下来,没想到苏素会是这样地不在乎,就算苏素不在乎,他赵泽可在乎啊,以后苏素就是自己身边的人了,如果还这样,几乎是袒胸露乳的,那不被人看光了才怪,他这个押司大人,大宋地假秀才也斯文扫地了。 “那是自然,苏素你身材这么好这样穿是没什么,可是一旦你离开了飞艇,出去走动,你说现在是大宋,按照刚才你来的时候计算现在是公元1042年,一千年后的人可受不了这种诱惑,等回了舒县,我还是给你找身合适的女装吧。。。” 苏素一摆手,打断了赵泽的话“我不要女装,就要你身上穿的这种款式就好了” “这。。。”赵泽看到了苏素身体的一侧,心头砰然而动,赶紧转过脸闭上眼,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满口答应道“好好,就我这样的吧,都依你” 第二十四章 死而复生 庐州府大军进山剿匪得胜归来,舒县全城外出十里相迎... 自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唐采儿的双眼便失去了光泽,一双素手忽地垂落下来。 连日来唐采儿玉容憔悴、眼眸里满是泪水,哭得死去活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晕倒了,平日里唐采儿做梦也不曾预料过事情的结局竟会是这样,她一边痛惜爱子惨遭毒手、一边痛恨赵泽不守约定,居然...居然带着他儿子一同去了. ‘呜呜呜......’ 唐采儿再次晕厥,徐府上下顿时忙翻了天,小莲儿救主心切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噙着泪飞奔着跑去前厅叫郎中。老管家徐宽急的在屋外不停地转悠,一边催促身边的使唤婢子服侍夫人、一边仰天长叹,“老天真是不开眼啊,小衙内平时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啊,不过就是贪玩了点、爱耍点小脾气、使点小性子,至于欺男霸女丧尽天良的事小衙内他是一件也没做啊,徐老爷中年得子,虽然常年在外奔波,可是对小衙内甚是喜爱,简直要捧上了天,今儿个,看这情形,我这把老骨头是要交代了,自己难辞其咎啊,虽说是小衙内自己偷跑出去的,可是自己那晚哪怕是多用点心,那晚少睡会,叫人盯紧点,那小衙内也万万不至于有今日的大祸...” 想到这,老管家心头一冷暗自垂起了泪,鼻子里也酸酸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又是凄凉地一夜,徐府上下人人噤声,连打个照面都不敢出声大气,生怕一下触了霉头,日后受牵连,不说别的看老管家那张苦瓜似的脸就知道了,此事一旦尘埃落定,通知了老爷,那家里肯定要有场风波了... 天刚微亮时,一朵巨大的云彩漂到了舒县的上空,原地转了几圈后再次缓缓移动直到徐府门前才悠然停住,接着一点点、一点点降低,最后在距离地面三米高的地方停住,荡出一根绳梯,梯子坠地,一前一后两个人影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东方喷云吐雾,乍现万道曙光时,徐府地公鸡跳上了墙头喔喔喔地叫了起来,提醒仆人们该起床了。 落地后,两个人影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青衫上破着洞、面容稚嫩、但春风得意的不是旁人正是徐瑾,紧跟其后的是依旧穿着交领粗布短衣的赵泽。站在自家的门前,徐瑾激动地吸了几口气,然后拉着赵泽来到门前,很用力地拍打起红漆大门。 徐府的门房是新来的小石头,顶替父亲老石头的差事,因为是才进府没几天,对本府内出入的人物还没认全,更何况素未谋面地徐府衙内----徐瑾了。 雄鸡刚一叫过,红漆大门便咚咚咚打鼓似地响了起来,那时小石头正抱着老婆睡得香,心里还念叨着昨天老管家说的话,小衙内英年早逝,今日不见客,夫人说的。既然有了这道‘谕旨’,小石头自然不用在乎那敲门声,本以为过会外面的人自己就识趣地走了,哪知,门是越敲越响,声音是越来越大,小石头的老婆孩子都被吵醒了。 小石头的老婆是个母夜叉,见到外边那么大的动静,家里的男人还懒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心里一气,抬起脚丫子就把小石头踹了下去,口里骂道:“你这死男人,还不去看看,外边都敲成什么样了?” 这一下小石头算是彻底醒了,拍拍屁股站起身后,抓起门房的行头,往身上一披,出了门。 徐府的大门开了道缝,露出半张胖脸。 “你找谁?”小石头气鼓鼓地冲着外边两个衣着不整地人问道。 “哟呵,老李呢,你家衙内我敲了这么久的门,他死哪去了,你又是哪根葱?”敲了这么久的门也不见有人出来,徐瑾心头忽地起了火,用责怪地口吻问道。 “哟呵,你才是葱呢,我告诉你,你要是存心来惹事的,我劝你能滚多远就滚多远,莫要惹怒了我家的夫人,还有我”小石头一听对方语气不善,他也起了火,腰板一直,从门缝里站了出来,胸脯挺得老高,一副居高临下的奴才嘴脸。 “你给我过来” 刚到家门口,徐瑾本来挺高兴的,哪知接二连三的被一个仆人顶撞,他那小孩子脾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一把揪过小石头照着脸*就是啪啪几巴掌,这几巴掌来的太突然了,打得小石头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顿巴掌过后,徐瑾算是消了点气,引着赵泽跨过小石头,推门而入,才走出两步,那小石头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一个旱地拔葱,噌地一下跳了起来,三两步便来到了徐瑾的面前,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眼球上还带着血丝,看起来很吓人,嘴角里只挤出一句话“士可杀不可辱” 随后,揪住徐瑾的衣领便还以颜色。 常言道事不过三,小石头这次算是惹了大祸,徐瑾才消气,那牛劲还没过呢,又被仆人揍了一顿,他哪受过这样的气,顿时怒气冲天、血灌瞳仁,咆哮着便冲了上去跟小石头厮打在一起。 赵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里正琢磨着,难道此徐府非彼徐府,他们走错门了,要不然徐府家的仆人再糊涂也不至于连自家的主人都不认得吧,算了还是问清楚再说吧,想到这赵泽赶紧冲过去劝架。 “我说,你们两个都停停,听我说句话啊” “你们俩是一伙的,你给我滚开”小石头边跟徐瑾扭打在一起边破口大骂。 这一骂赵泽也火了,冲上去重重推了下小石头,这边徐瑾正抓着他不依不饶,那边又被赵泽狠推了下,小石头一个没站稳,扑通一下摔倒在地,徐瑾趁势扑了上去,骑在小石头身上挥起拳头就打开了。 挨了揍、落了下风,小石头心中愤愤不平,扯开嗓门就叫开了,他这一叫不打紧,先是惊动了他的浑家,浑家奔到大门口,看到自家男人被人打了,妈呀一声便扑了上去,可是赵泽还站在那,哪会让她过来添乱,一伸手便拦住这母夜叉。 母夜叉一见有外人帮忙,妈呀一声扭头就往后跑,转身的功夫就没了影,等她再次现身的时候,老管家怒不可遏地带着全家上下几十号人,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一摆手将赵泽和徐瑾围在了当中。 随后便大喝一声:“来人自报姓名,免得做棒下冤魂!” 说话间众家丁只待对方一报过姓名便一拥而上将对方痛打致死。 “慢着”赵泽大喝一声“在下赵泽,这位是你们徐府地衙内,你们可要看清楚了” “啊!”老管家先是一惊,接着定睛仔细一看,地上骑着小石头的那位,脸*通红,正发疯似地挥动着拳头,虽然看到的只是侧面,他的眼睛可不花,走近蹲下这么一瞧,老管家忽地转怒为喜,放声大笑起来。 “啊,衙内啊,是衙内、衙内,衙内回来了、回来了......” 徐府的大门口顿时炸开了锅,欢笑声、哟喝声此起彼伏传向后宅。 唐采儿刚经历了场世间最痛苦的事,所以今天醒得很早,小莲儿帮她梳洗打扮后便来到儿子平时最喜欢的水阁二楼。 香炉燃起、半依窗边,回眸望着房中的每一件摆设,须臾间唐采儿便灵魂出窍般看到了徐瑾,看到了那个活蹦乱跳的好儿子。 “娘,孩儿好想你啊”徐瑾几步来到窗前抱住了唐采儿的腿,哭泣起来。 “瑾...瑾儿,真的是瑾儿吗?”唐采儿一下将徐瑾拥入怀抱,死死地抱住生怕一眨眼那片刻的温暖就会消失。 “真...真的是孩儿我,害娘亲担忧了,孩儿不孝请娘亲责罚吧,孩儿再也不敢深夜跑出去了”徐瑾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安慰着母亲。 “只要瑾儿回来、回来了就好,娘亲不会罚你的,不会,永远都不会了”此时此刻唐采儿诚心诚意地向上天祷告,只要老天爷能还她地瑾儿,她发誓绝不会再责罚他,也不会再逼他干自己不愿意做的,只要他活着,无论他要什么,她这个做娘的都会给,哪怕是要自己的命,她也愿意,只要她的瑾儿能回来、能活着。 徐府母子重聚,自然是皆大欢喜,先不管唐采儿、徐瑾他们后面把话了些什么,也不管那个丫鬟小莲儿靠在赵泽肩膀上哭成了大花脸,且说赵泽跟徐府上下团团一揖后,说了声“待夫人心情好了,烦劳诸位通禀一下,说我赵泽一言九鼎将徐衙内从山贼手中救出来了,请夫人放心吧,再会、再会!” 出了府,目送着赵泽渐渐远去的身影,老管家徐宽畅快地吐了口气,点起脚,学着赵泽进府时做的那个引人发笑的扭屁股动作,一步三扭、直到进了大门才重新收拾起笑容做回那个本分地自己。 喝了一夜的闷酒,老刘心情多少舒服了点,回想起自己跟赵泽相遇后发生的一幕幕,老刘自认为遇到了全天下最好的主人,在他的心目中好人是肯定要有好报的,可是自己的主人赵泽,赵小哥怎么就...就去了呢。 这...这,这以后的日子可如何是好啊,小哥突然故去,他连小哥家乡到底在哪都不知道,想亲自为小哥扶棺回乡更做不到,还有就是小哥临走时交代的事... 想到这老刘一阵心烦,头重脚轻地起了床,刚一跨出门便碰到了飞燕披麻戴孝地闯了进来。 “管家,我...” 飞燕怀里捧了个排位,上面刻着:恩公赵泽之灵位。 “这是...”看着那做工粗糙的排位,又看到飞燕的小手缩在衣袖之中、上面血迹斑斑的,老刘心一酸,涌出了两行清泪。 “是我自己做的,赵小哥对飞燕有再生父母之恩,飞燕身无分文无以为报愿用自己的一双手和身体里的血来给赵小哥做点什么!” 飞燕言语清丽动听,深情的眼眸下闪着泪光。 “如此...如此也好,待我洗把脸,咱们爷俩给小哥办个像样的丧事就算是小哥尸骨无存咱们也要办!” 第二十五章 美人压惊 同一天早上,赵泽离开徐府后,武二也刚好出门,挎着篮子来到集市,进了家香火店,买了不少金箔纸钱香烛,临了还订做了一对童男童女,说是午后过来取。 买好了这些东西后,武二出了香火店来到街上,摸了摸怀里还剩下几文钱,心想顺便给浑家卖点包子,早饭将就下,等午后为赵押司操办了身后事大家再一起吃。 打定主意后,武二抬起脚望街角的包子摊而去,到了近前,要了6个素馅包子,摊主用荷叶包好了递给武二,武二接过来才一转身,就听见背后有人说道:“老板,10个包子,一半莲蓉,一半鲜肉,给钱放这了!” 卖包子的摊主起初是没太注意对面的这位客官,等包好了包子,一抬头,顿时吓得愣住了。 “你...你是...是赵押司否?” “正是,正是,刚回来、刚回来...”赵泽边打着哈哈,边伸手去接包子,跟摊主的眼神一对上,心里忽地一阵发毛。 “老板你这是?你没事吧”赵泽问。 “啊...啊,没事,没事” 包子摊老板话音刚落,武二猛地转过身来,定睛一瞧果然是赵泽。 “大哥!!!”武二一把扔了篮子和包子,抱住赵泽便失声痛哭起来。 搞得赵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止住武二的哭泣细细问起了缘由。 半响后,赵泽终于明白了,原来进山剿匪的侯指挥得胜班师后,路过舒县跟陈知县打了个照面,顺便讨了顿庆功酒,酒席间陈知县问起被抓上山寨的百姓一事,侯指挥说当时夜里战事频繁,场面混乱双方都杀红了眼,直到天明才彻底荡平山寨,除了一地死尸、焦尸并没发现什么百姓,如此一来陈知县不必再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此打住一举杯同诸位将士接着把酒言欢,不谈正事。 听完了武二的陈述,赵泽心里才想通了一些事,怪不得刚进徐府时会闹出那么大一场乱子,原来徐府的家仆还以为徐瑾死了,嗨,要是这样一来的话,赵泽心里一紧,忙说道: “走,先随我回家一趟,咱们过会再聊” 赵泽一马当先,撒开脚丫子朝自家的方向跑去。 穿街过巷一阵狂奔后,不远处忽地出现了两株拴马的杨柳树,树荫的一侧,窗子半开的便是自家的二层小楼,悍马车还停在那,不过上面盖着竹凉席,看到这里赵泽心头一热,紧跑几步推门而入。 前脚才一跨过门槛,便听到屋内传来了阵阵和尚诵经的声音,这经文还不是一般的经文,如果没猜错的话,赵泽可以肯定地说这是为死者超度用的地藏经。 “赵施主,你安心地去吧,尘世中的缘,不妨来生再续,生亦何欢死亦何哀,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轮回六道、生生不息,祝赵施主早日登往西天极乐世界...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栖霞寺的主持智慧大师身披袈裟宽袖一拂,双掌合十打了个稽首。 接下来,只见老刘跪在灵堂前拜了又拜、叩了又叩,完了才轮到飞燕一身重孝上场,仿佛赵泽的家人般对到场的智慧大师恭敬地还以一礼。 智慧大师转身受了这一礼,微微颔首,两道寿眉忽然动了下,这只不过是瞬间的事,还未等老刘开始哭丧,只听智慧大师再开金口,唱和道:“由生入死、由死入生,生死只不过旦夕之间,嗳,恭喜你赵施主,你回来了!” 老刘正要扯开嗓子为赵泽哭丧,哪知一听智慧大师的话,刚运足了气便憋回去了,忙问道:“大师此言何解啊?” 智慧一摇头,抚掌而笑,“赵施主你要是再不出来的话,老衲的脊梁骨都要被你戳穿了!” 话音未落,帘子撩开,赵泽涨红了脸,似笑非笑地走了进来。 “大师,辛苦你了,这...这纯属意外!” “我佛慈悲,赵施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说老衲在诵经的时候心里总不踏实呢,原来是赵施主仍健在人世,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既然赵施主没事了,我等就不打扰你们一家的清净了,走吧!” 说罢智慧大师双掌合十先行一步,后面紧跟着几个小和尚各持着木鱼、铙儿、钵儿、罄儿什么的一溜烟都走光了,片刻后屋子里就剩下赵泽、老刘、飞燕、武二几个人。 “小哥你?”老刘抹了抹红肿的眼睛,惊讶地望着赵泽。 飞燕鼻子一酸,一双大眼睛也湿润了,怯生生地走到赵泽的身边,慢慢地将头靠在赵泽的肩上,泪珠断了线般地流。 “别哭...别哭啊,我赵泽最怕女人伤心了”赵泽一手轻抚着飞燕瘦弱的脊背,一手朝老刘做了个谢的动作。 老刘心里一热,刚止住的泪,夺眶而出,哭了好半天才雨过天晴,心情舒畅起来。 借着这个机会武二插了句话,“哭过就好,哭过就好,哭完该笑了,我说的嘛今天一出门就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事,原来是个好兆头,既然如此今个我做东,八珍楼喝酒,咱们赶紧收拾收拾然后出去庆祝下,一会我把那帮兔崽子都叫上,为赵大哥接风洗尘......” 赵泽一家团聚,忙拆了灵堂,收拾了香烛纸钱、炭火盆,楼上楼下打扫了一番,待万事大吉,武二打头,赵泽和飞燕居中,老刘殿后,四个人才喜气洋洋地出了门,直奔八珍楼。 听说赵泽福大命大回来了,舒县足球队全体成员三呼万岁,兴高采烈地奔着八珍楼而去,接下来武二又马不停蹄地通知了自己的浑家、温小灿一家,如此一来赵泽舒县的好友算是全部齐集八珍楼了,经此一别,众人再次相见,感情非比寻常,自然有说不尽的心里话,道不完的兄弟情。 酒菜上来后,众人你一杯我一杯,轮番向赵泽劝酒,赵泽来者不拒,松开了腰带跟众人拼酒拼到黄昏才算完事,酒席上男人们喝的东倒西歪,连话都说得走了形,幸好女人们还清醒,不然的话,怎么回家都成了问题。 红烛高挑映朱颜,轻纱小衣把水添,蒸汽蒙蒙,心儿甜甜。 二楼屏风背后放着一只盛满了水的大木桶,赵泽吐着酒气身在其中,晕晕乎乎地享受着热水周身上下地爱抚着的感觉。 老刘此时早已醉的不省人事,酣睡在楼下自己的小房间里。 飞燕一身轻纱罩体,楼上楼下地提着刚烧开的热水,每隔一炷香便给大木桶里换点热的。直累得香汗淋淋、满头大汗。 朦朦胧胧之中赵泽感觉有人在为自己擦背,他享受地点了点头,双手习惯性地撑着木桶的边慢慢站了起来,说道:“来,我站起来方便你擦!” 说罢赵泽就要从木桶里走出来,看着赵泽站都站不稳的样子,飞燕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赶紧伸出手去搀扶,哪知赵泽是醉糊涂了,才跨出去一条腿,就停那不动了,骑牛牛似地伏在那,说道:“就这样擦吧,就这样...这样好...好、好了” 看着赵泽醉酒后的样子,飞燕俏脸一热,颈下泛起了一片红晕,心里跳得厉害,虽然并不介意见到男子的身体,可是赵泽的那个样子实在是...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 站在赵泽的身旁,感受着扑面的热气、他的体温、他的心跳,飞燕面红耳赤,半闭着星眸,赤着脚、裸着手臂,为赵泽擦拭起身体。 头一次触碰男子的身体,飞燕心里怪怪的,觉得既紧张又兴奋,每次肌肤相亲碰到赵泽的身体,她的手臂便会酥上一会,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在身体里窜来窜去,惹得她心里好痒、好痒,不过这还没到最厉害的地步,当她的手指沿着赵泽的身体向下,慢慢向下擦拭到赵泽特有的部位的时候,飞燕的耳边忽然闪过兰姐调教她时的一句话。 那句话犹如一只利箭,忽地一下穿过了她的心。 她缩了缩手,不忍去触碰那里,可是身为赵泽的...的丫鬟、的奴婢,这些事是不容回避的,如果回避的话,那...那就是,飞燕顿时心乱如麻觉得自己白读《女驯》了,连最起码的三从四德都忘记了。 “嗳...”想到这飞燕轻啐了自己一口。 片刻后,屋内乍现出一片旖旎的春光。 芊芊玉指展开,一寸一寸挪向赵泽的宝贝,*吹弹,悉心呵护,几番厮磨后飞燕掌心火热,一手堪堪握紧那羞人的器物。 心跳、还是心跳,心跳得为什么如此厉害。 赵泽虽然醉意正浓,可是身体的感觉还是有的,那种血脉喷张的快感,饶是他醉得厉害也可以感受得到。 脉搏、身体的脉搏一下强似一下,一下快似一下,这种飞跃在云端的快感,不知有多么强烈,不知持续了多久,他的整个身体都要跟着沸腾了...... 终于做好自己分内的事,飞燕粉面通红,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好不容易才把赵泽连搀带扶地弄出了浴桶,她自己也出了身透汗,等赵泽上了床盖好了被子,沉沉地睡去。 飞燕才算拥有了自己的时间,拥有了那个木桶,那个木桶里的清水。 沐浴过后,飞燕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了自己的床,隔着那道屏风,她闭上眼睛小睡了会,仅仅是一会,当赵泽在睡梦中喊道渴死我了,快...快拿水来,飞燕再次翩然起身,借着些许月光倒好一碗茶水,服侍赵泽喝下去。 胸中的烈火渐渐熄灭了,赵泽一翻身进入梦乡。飞燕转身放茶碗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地侧卧在赵泽的身边,月光透过窗棂纸如梦似幻般洒在娇嫩的身体上,那感觉就像是被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呸呸呸,真不要脸”飞燕小女儿般啐起了自己,那股娇羞更是妩媚,无奈赵泽没有眼福,不过没眼福并不等于没艳福。 自从亲手帮赵泽擦拭身体的那一刻起,飞燕就已情窦初开,颇向往男女间鱼水之事,待服侍赵泽喝完了茶,那股压抑不住的*便更加旺盛了,值此千载难逢的一刻,飞燕忽然意识道何不尽早成就了好事,那样的话,他就非我莫娶了,我就是赵家的媳妇了。 一念及此,飞燕翩然扑入赵泽的怀抱,施展开她在青楼学道的十八般武艺,直把赵泽缠绵到猛烈地迎合上来才算大功告成!!! 第二十六章 沸腾的舒县(一) 天亮前,一场朝雨洒遍了舒县的每一处角落,尘埃落定后,空气中满是泥土、嫩草的芬芳。 自从昨日得知了赵泽、徐瑾‘死而复生’平安归来,陈知县郁闷的心情多少宽慰了点,今日一大早便起了床,缓步在庭院中吐故纳新、赏花玩柳、清净六根,随后才步入房中叫仆人端上茶水,细细品味起来。 “一碗清茶、一缕清香、每日如此夫复何求”陈知县一边喝着茶、一边感慨着人生,正当得意之时,房门忽地被撞开,一个人衣冠不整地出现在面前。 陈知县正欲发火、大声呵斥,只见对方直起了腰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下喘息,颤抖着声音说道:“我说大人啊,出大事了” 陈知县心里一惊,茶碗险些脱手落下,忙问道:“黄县尉,何事惊慌啊,快快道来!” 黄县尉一抹脸,咽了口唾沫,也顾不得上官不上官了,上前抓起茶壶便喝了起来,一番痛饮后,冒烟的嗓子总算缓了过来,吧嗒吧嗒嘴回答道:“大人啊,今早我..... 等黄县尉絮叨完了,陈知县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起黄县尉夺门而出。 赵泽一夜宿醉春梦未醒,天亮时舒县上空来了朵巨大的灰云,灰云悬在赵泽家的上空,接着一路降下来,距离地面三米时,跳下来一个人,这个人穿着古怪,一转身闪入赵泽家的院子。 小别胜新婚,一夜风流后,飞燕早早醒来,正懒在赵泽的怀中痴痴的望着他,心中无限欢喜,眼眸中满是爱意,一双素手忍不住在赵泽的胸前摩挲起来。 天快亮那会赵泽的酒意早已退去,睡意正浓,天亮后偶感身边温暖柔软异常,伸手一摸,心中猛地惊醒过来,睁眼一瞧,怀里酣睡一美人,撩拨开美人的秀发,凑近一瞧原来是飞燕。赵泽猛吸了口凉气,忽然想起昨夜那个荒唐的春梦,心里一阵叫苦,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苦,赵泽也说不清,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人家,记得头一次是自己的不对,在兰花楼把人家强行那个了,这回可好,不知是自己主动,还是... 赵泽刚想到这,飞燕翻了个身*着醒来,躺在赵泽的怀中惬意了半响才悠悠地翻过来,深情地望向那个坏蛋。 这时赵泽早就闭上了眼,假装酣睡中。 就在飞燕和赵泽亲亲我我,肌肤相亲之际,楼梯的木板忽地咯吱咯吱响了起来,飞燕耳朵尖得很,早就听到了,还以为是老刘,可是老刘再没长眼睛也不可能直接就走进主人的房间吧,更何况里面还有个女眷。 门开了,飞燕急忙躲进被窝里,羞得她耳根子都红透了。 “赵泽,赵泽...” 一个清冽成熟的女人在耳边呼唤道。 赵泽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暼向房门一边,只见苏素穿着牛仔裤短夹克走了进来,他赶紧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小点声,哪知苏素根本不听他的,很生气地质问道: “我说的,把我扔在上边一天一夜也不闻不问的,原来有女人了,快说这女人是谁?” 苏素嗓门虽然不是很大,可是足以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听得见。飞燕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心想这婆娘是谁,听那语气好像跟赵泽关系不一般,难道是... 话说到这份上,赵泽可不想再让苏素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想到这赵泽赶紧起身,也顾不得光着身子了,穿好衣服后,陪着笑脸来到苏素面前,故作高声地回答道: “姐姐在上,请受弟弟一拜!” 苏素冷冰冰的哼了声,“免了,少拍马屁,你给我说说到底为什么不跟我联络” 赵泽朝苏素使了个眼神,意思是床上有人别乱说话。 苏素虽然还在气头上可是心思并不笨,咽了咽那口气,语气缓和了点问道:“我帮你救出了徐瑾,打跑了山贼,你...为何不早些安排我下来居住” 赵泽点了点头回答道:“姐姐啊,原谅弟弟一时高兴忘记姐姐的事了,昨天在回家的时候在街上遇到了几位好朋友,我们几个喝酒喝到下午,弟弟不胜酒量,宿醉至今,要不是姐姐到来弟弟还在梦中” 苏素一抹额头,恨恨地接着问道:“喝醉了还能跟女人上床?还能*吗?” 赵泽舌头一伸,气的差点晕倒,赶紧把话接过来回答道:“姐姐啊,你有所不知,这...这床上这位是弟弟未过门的妻子,那...那也就是未婚妻,也就是你弟媳妇了,所以弟弟喝多了,你弟媳妇照顾弟弟那是理所当然的,夫妻要是还分开睡,那还是夫妻吗,姐姐、姐姐啊,都怪弟弟一时鲁莽,要不然你打我出出气好了,打吧、打吧!” 苏素气极而笑,双掌在空中重重地击在一起,啪的一声真好比给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躲在被子里的飞燕听的真真切切,直到赵泽说了那句她就是未过门的妻子,最后还挨了一巴掌,飞燕心中感激万分,忽地一下从被窝里站了起来,大声喊道:“莫要打我夫君,要打打飞燕我好了” 飞燕不明所以,鲁莽地钻出被窝,一时间浑身上下**裸地暴露在赵泽面前,等她弄明白了,对面那个气质高贵的女子,也就是赵泽的姐姐并没打自己的心上人,飞燕忽地臊红了脸,连身体都泛起了红晕,刹那间飞燕感觉天地间已无法容身,真想一头碰死,若不是赵泽赶紧扑过来为自己穿衣遮体,她飞燕真想... 想归想,在自家的姐姐和心上人面前赤身**其实也没什么,经过赵泽一番安慰后,飞燕总算平静了心绪,穿好衣服后上来给苏素见礼,接着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羞怯地自我解嘲了一番,等姐姐训完了话,飞燕才放下了心,原来赵泽的姐姐心地挺好的,只是说以后不要这样鲁莽,我饿了,你去做点饭吧,就这样,在赵泽推推抱抱下,飞燕总算原谅了自己,起身后下楼去烧饭了。 饭烧好时,苏素离开了赵泽的屋子,出来时,身上的牛仔裤、短夹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飞燕新买的一套大襟边的襦裙,素色的底料,绣着山茶花,穿在身上苏素的美妙曲线毕现。 飞燕下楼烧饭时,老刘早就醒了,苏素推门进屋那会,还把老刘吓了一跳,没等他问人家娘子找谁,苏素便已飞奔上了楼,这一下可把他急坏了,还以为是哪个疯婆娘,原来是家中的大姐啊,幸好当时没口出不逊,不然的话这会就没法相见了。 赵泽一家四口早饭开始时,屋外的街上人头传动,过往的行人堵塞了街道,直到陈知县到来这种情况才略微好转。 陈知县、黄县尉居中,关捕头带着一队县衙兵丁护卫着两位大人一边铜锣开道、一边皮鞭净街,几次驱赶后,街上看热闹的人群才被驱散,散去的看官不是躲到附近的房子里就是躲进高一点的酒店,临窗眺望向赵泽家这边。 第二十七章 沸腾的舒县(二) 陈知县抬头仰望着浮在赵泽家上空的怪东西问道:“黄大人,这到底是何物啊?”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陈大人,我看咱们还是问问知道详情的人才好!”黄县尉指了指赵泽的家。 “如此,那也只好这样了,关捕头你在此保护黄大人,我去去就来” 陈知县拢了拢袖子,朝着赵泽家大步而去。 赵泽一家还在吃饭的时候,外边传来了陈知县的声音,“赵贤侄在家否,本县有事相问。。。” 知县话音未落,门开了,赵泽将陈知县请进屋里,进屋后,陈知县发现赵泽家多了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这个女子正在用饭,见他知县大人进来也没理会,仍在自顾自的吃个不停,只有他熟悉的那个刘管家、丫鬟飞燕起身见礼。 陈知县心中略带不满,言语不善地问道:“赵贤侄,你家上方是何物啊?差点惊坏了邻里,酿成大乱,还好有本县压着,今个你非得给本官个原由不可!” 赵泽递上一杯茶,故作惊讶地反问道:“是吗,哎,大人那,请恕在下莽撞了事先未告知大人一声,事情是这样的。。。” 赵泽话锋一转将飞艇一事编了个月饼圆,说给陈知县听,陈知县边听边点头,到最后拍案而起,“难怪、难怪啊,我说侯指挥那时说什么,黑夜混战之际半空中出现一条绳梯,几个贼人正要攀梯而上,一队刀兵手随即尾随而上,哪知半道上绳梯忽然断开,几个爬到高处的贼人瞬间被摔死,他那几个刀兵手半数身负重伤,幸好没攀得太高不然性命不保。” “对正是如此,大人”赵泽适时接了一句话。 “哎,善有善报,赵贤侄你也算做了件好事,不过这个飞艇,那。。。那个也是赵贤侄家的祖传之物,本县这么说对吧!” “对,大人,这也是我祖父临终才传给在下的!” “恩。。。”陈知县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心里一半是高兴一半是烦忧,高兴的是他所管辖的这个县里居然来了这么位奇人,只要他抓住这个奇人,说不定将来能大有所为一番;不过反之,这飞艇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好的事呢,陈知县试着想像着,过了半响,陈知县只是觉得就算是会带来不好,能不好到哪里去,他只是负责向上举荐对国家有用的奇人义士,又没触犯什么国法,如此一来他可没错,就算追究也只能算是识人不当,可是他还没向上举荐人呢,这个人也没搞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也没跟谁扯上不可化解的厉害关系,如此一来,哎,陈知县在心中狠狠骂了自己一通,陈维啊陈维,你就是杞人忧天了,不然的话早就逃出这个偏僻之地了。 赵泽陪在一旁发现陈知县眉宇间渐渐舒展开,脸上充满了笑意,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顺势介绍了下他的表姐苏素,这时苏素也吃完了饭,正坐在一旁喝茶,看赵泽他们聊天。 听到赵泽介绍自己,苏素才回过神来,站起身跟陈知县打了个招呼。 苏素一开口,陈知县只觉得这个女子实在是媚啊、太媚了,媚的人想入非非,瞧那身段堪比杨贵妃在世。 苏素见对面这个老东西竟用色咪咪的眼光打量着自己,她心思一转故意挺了挺胸,让丰满的身材更加暴露无遗,陈知县心中一紧,自觉不好,赶紧收摄心神,轻轻咳嗽了两声,对赵泽说道:“既然是这么回事,本县就放心了,赵贤侄你。。。这样吧,此事非同小可,本县想修书一封,令你跟陈虎,也就是舍弟一起去趟庐州府,最好驾着这个飞艇去,当面把这封信交到李知府手中,这样一来咱们才不会给人留下口实,你说本县讲的对不对!” “大人此言极是,那在下立刻随大人回县衙,听大人你安排便是了!” 陈知县一摆手,“莫急、莫急,赵贤侄啊,本县现在回去修书,然后还得派人去叫陈虎回来,贤侄你刚刚脱离虎口,应当在家好生歇息一阵子才对,本县今日特批叫贤侄在家好生侍奉令姐,等明日午时,本县整理好了书信,再唤赵贤侄到县衙不迟,好了,本县今日的事办完了,该回去向全城百姓有个交代了,贤侄你好生歇息啊,不必远送、不必远送” “那如此多谢大人美意了,在下自当从命!”赵泽深深一揖。 陈知县交代完了起身准备离开,赵泽忙亲自为知县大人送行,出门前赵泽跟陈知县说过后略备薄礼,叫管家送过去还请大人笑纳,陈知县表面上推脱,心里高兴得不得了,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回到县衙后,陈知县将孟师爷叫了过来,随后亲口拟了张布告,告示的内容就是: 本县押司赵泽,制成飞艇,因是世间稀奇之物,所以不为常见,虽不常见却无需大惊小怪。本县今已查明此物并无害处,只是一载运器具尔,现做布告通知如下,自本布告贴出之日起,有人胆敢造谣生事、随意污蔑、传扬怪力乱神者,当以危言耸听、蛊惑民心论处,杖责、下狱不在话下。 拟好了布告,孟师爷略加思索一挥而就,然后传给陈知县检阅,陈知县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才叫人贴了出去,临了仔细交代关捕头,派人在城中传出话去,这样一来,赵泽飞艇一事才算告一段落。 不过此事的余波并未就此结束,飞艇可不比那跑在地上的悍马车,那可是飞天之物,茶余饭后不知有多少百姓私下里,说道赵泽神通广大,堪比鲁班在世,这话一传再传没过半天便传进了徐府,这天徐瑾正陪着母亲在家中钓鱼、赏花,一听老管家禀报这事,玩的心思又腾地一下活跃起来,不过有母亲在身边他只是略微哼了哼,装作没在乎,之前他也不是没乘过飞艇,不过那时,匆匆忙忙的没看得太仔细,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见一下呢,徐瑾一边伴着母亲垂钓,一边想着心事。 第二十八章 两件事 庐州之行前一晚,只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兰花楼的兰姐跑来赵泽家串门。 兰姐敲门那会,飞燕正同姐姐苏素聊着天;另一边赵泽刚送走武二那帮狐朋狗友,才坐下来跟老刘扯了没两句闲话,门便响了,随后是一连串叫人肉麻的声音。 “赵押司可在啊,我是兰花楼的兰姐” 赵泽刚要起身,老刘赶紧说了句,“这事还是叫老刘做好了,小哥你坐着吧”说罢抢在前边去开了门,将兰姐迎了进来。 兰姐进屋后,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子正跟飞燕在一旁把话家常,人长的落落大方、粉嫩有致、说不出的媚人,误以为是赵泽的妻室,跟赵泽见了一礼后便主动上前介绍道:“今日冒昧到访还请夫人见谅,我是兰花楼的兰姐,找押司大人有点小事!” 苏素脸一热并未出言更正只是随便应付道:“如此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和飞燕去楼上好了”说罢拉着飞燕的手出了客厅上了二楼。 老刘重新为兰姐看了杯茶,赵泽客气地请兰姐入座,兰姐含着笑坐在赵泽的对面,等老刘出去了才开口说话。 “赵押司,今日奴家叨扰你了,还请押司大人见谅!” 赵泽大手一摆“没事,有话但说无妨,就当是自家人好了!” 兰姐心里一暖,故意卖弄了下风情,扯了扯胸口的衣衫,假装闷热,偷眼一瞧赵泽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心里忽地一沉,叹了口气。 赵泽在一旁观其面、闻其声,见兰姐叹了口气便问了“兰姐何故叹息啊!” 兰姐打着哈哈回答:“不满赵押司你啊,我也一大把年纪了,除了那个兰花楼连个像样的心上人都找不到,你说我能不叹息吗?” 赵泽眉毛一挑,随口答道:“兰姐风韵犹存、姿色不减当年,不必担心这等小事,多半是缘分未到,只需耐心等待便是” 一听赵泽提到缘分二字,兰姐心思转动,思路即刻回到了正事上,忙呸了自己一顿然后继续说了“赵押司,实不相瞒,我们这兰花楼其实只是一个分号,在庐州府的兰花楼才是本家,我兰姐也只不过是借鸡下蛋尔!” “恩...这又怎么讲啊,兰姐”赵泽听得有点糊涂。 “其实啊,是这么回事,我年轻时是庐州兰花楼地姑娘,那时也算是风云人物了,怎奈年老色衰,要不是我能说会道,被当时兰花楼的老东家器重,估计早就饿死街头了”讲到这兰姐神情黯淡,过了好一会才恢复往昔的神采,继续说道“赵押司说句老实话,你觉得我们兰花楼如何?” 赵泽言语顿时为之一塞,思来想去,才回答:“兰花楼好啊,人好、楼好、姑娘也好,若是没有兰花楼,舒县指不定多寂寞呢!” 赵泽一语说到兰姐的心里,高兴得兰姐手舞足蹈,顿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攀着赵泽的胳膊说道:“赵押司,是这么回事,庐州那边的兰花楼少东家叫上官清,因为同支的兄弟考取了进士,他们想趁机改作其他生意免得影响了族里,所以正打算把庐州地界三家兰花楼都出卖掉,前些时日已经通知我们了,我们这舒县就是兰花楼的第三家分号,再过几日就要...就要换人了,兰姐我想如果可以的话,那个兰姐我厚着脸皮想跟赵押司借点钱,把兰花楼盘下来,不知赵押司意下如何,如果押司大人难办的话,就当兰姐我说的是胡话,说的是疯话,总之就算是兰姐我不对好了...” “这个?”赵泽心里一想这人都怎么回事啊,我跟你又不是太熟,凭什么找我借钱啊,不过又不好立刻拒绝,只好试探着问了几句“兰姐你这兰花楼盘下来需要多少银两啊?” 兰姐双眼望天算了下,回答道:“我手头上有三千两,这兰花楼我找人看过至少要八千两,所以兰姐我斗胆跟赵押司借五千两!” “啊,五千两啊”赵泽倒吸了口凉气,心想我周身上下最多不过百两,现今除了把悍马车卖掉以后想养活一家人都有点困难。 看到赵泽一副为难的表情,兰姐还以为人家在讨价还价这个她之前早就想到了,若不是今早亲眼看到赵泽家上边浮着的那飞天的庞然大物,她可能就去找别人借钱了,一想到这赵泽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神技,指不定将来会有什么大作为,如此还不如今早跟他拉上关系,如果能走得近了,说不定她也能有福气坐上那飞艇,登一次天界呢,一想到能登临天界,兰姐的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恨不得立刻成仙。 于是立刻开口说道:“赵押司,我兰姐也是个讲信用的人,如果押司大人能帮这个忙,我兰姐就...” 还没等兰姐想好,赵泽忽然追问道:“兰姐要如何啊?” “大不了都给你了,兰花楼,还有奴家!”话一出口,兰姐臊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泽一听,也笑的一塌糊涂,等他笑够了,才正了正神色,回复道:“实不相瞒,我赵泽现在身上最多只有百两银子,那五千两叫我去何处弄啊” 兰姐撒娇道:“记得小哥之前跟奴家商量飞燕赎身之事那会,不是说要卖掉悍马车来偿还嘛,如此奴家不需要押司大人你偿还了,只要借奴家五千两即可,等兰花楼一易主奴家便将兰花楼双手奉上,可否!” “哎呀,兰姐,要是这样的话,你还借钱作甚啊,你把那兰花楼双手让给我的话,那你去哪啊?” “我啊”兰姐媚笑道“我还做兰花楼的兰姐,帮你打理生意啊” “你甘心吗,我的意思是说,你甘心屈居人下吗,我赵泽身无长物,怎使唤兰姐你呢!” 兰姐一听,忽然不高兴起来:“赵押司,我兰姐今天是心甘情愿来求你的,并不是另有所图,你要是真的认为兰姐我出身卑微,那此事就当没发生过算了,往后你走你的我过我的!” “这个...” 赵泽本欲拒绝,一经兰姐提醒忽地想了起来,一想自己就是个小押司官,充其量也赚不了太多钱,如果能跟人合伙经营点什么固然好,可是都过了这么久了,没谁来找过他,今天兰姐算是万中独一,亲自上门来寻求合作,如此... 赵泽考虑了会,站起身走了几步,等想好前后事情忽然转过身。 “好吧,我答应你,明天正好我也要去庐州府一趟,等卖了悍马车拿到了钱便交给你五千两,算是合资吧” 兰姐虽然没听太懂什么叫合资,可是赵泽答应了确是真的,她高兴地差点跳起来,一个劲说赵泽的好话。 没等她说完,赵泽插了句话,“事情是这样决定了,如果不形成字据,没有法律约束到时候对大家都不好,如此一来,我们还是先签份契约,上面写明了双方要履行的事项,这样一旦一方出现了问题也好请衙门来判决,不过我是不想出现这种情况的,希望兰姐你也遵守约定” 兰姐一拍胸脯,隆起的双峰抖了抖“那是自然,我兰姐再怎么贪钱也不会欺瞒赵押司你的,如果可以的话咱们事不宜迟,今晚就写好契约,明日过后我随你一同去庐州府,咱们到庐州兰花楼跟那里的少东家盘下店面后,兰姐我便改口称赵押司为东家,如何啊” “恩”赵泽点了点头“好吧,那麻烦兰姐你了” “好,就等赵押司你一句话了!” 事情谈到这告一段落,兰姐兴高采烈地出了门去找能帮人代笔的教书先生,赵泽亲自送兰姐出了门才回屋。 赵泽回屋后,苏素牵着飞燕的手下了二楼,老刘也进了屋,不过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管家,不便插嘴人家的家事,再次上茶后,便坐在一旁听赵泽他们说话。 苏素问道:“你信那老鸨吗?” 赵泽回答:“信!” 苏素又问:“万一骗你怎么办?” 赵泽又答:“一会签了契约,她怎么能骗我,骗我有什么好处啊!” 苏素点了点头:“好了,你想到最好了,省的我担心,这样飞燕也不必提心吊胆的了!” 赵泽看了看苏素身边的飞燕,朝她眨了眨眼:“那是,飞燕以后就是我赵泽的媳妇了,当然要优先考虑” 飞燕一听心里暖暖的、甜甜的,恨不得再次用身体报答赵泽一番,怎奈有姐姐在一旁,她不好跟赵泽靠的太近,只是嘴上感激地说道:“多谢小哥成全,飞燕我愿追随小哥到天涯海角!” 苏素微微笑了笑,偷着在飞燕屁股上捏了一把,调笑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赵家的媳妇了,不要再像个仆人似的了,姐姐说的你可记住了!” 屁股被掐飞燕耳根子腾地一下红了,忙回答道:“姐姐说的极是,飞燕遵命便是!” 听到一家人在那里打打笑笑、说说闹闹,老刘忽然感觉这个家越发像个家了,他身在其中也不觉孤独了。 第二十九章 起飞大宋号 陈虎连夜返回了舒县,进城后径直去了县衙面见了大哥----知县陈维。兄弟二人相见后甚是欣慰,秉烛夜谈至五更天才各自散去歇息。 ...... 三通晨鼓过后,县衙升堂办公,按照昨晚事先商议好的陈知县先着人去把赵泽请来,当面交付书信后,又将自家的弟弟陈虎唤到堂前,跟赵泽相见。 陈虎一抱拳:“久违了,赵老弟,这可是咱们第二回碰面了,今后的事要多仰仗老弟你了!” 赵泽赶紧还以一礼:“哪里哪里,要不是之前有陈捕头的推荐,老弟我也不能有今日,这还要多多感谢知县大人、陈大哥的抬爱啊!” 陈知县捋着胡须、面带微笑略有深意地接了句话:“赵贤侄不必客气,正所谓真人不露相,贤侄你深藏不露,一鸣惊人,本县也为你高兴,今个去庐州府就全看赵贤侄你自己的造化了,路上可要多加小心啊!” “多谢陈大人提点,在下自当尽力而为,此次若真能有所作为必定不忘大人的大恩大德!” 陈知县一摆手,谦虚了几句:“小事一桩、不值一提,为朝廷选拔人才这也是本县的职责所在,赵贤侄不必挂怀!” 看到大哥摆手示意,陈虎赶紧把话接了过来。 “好啦,赵老弟,以后啊你还是叫我虎哥吧,我那捕头的差事早就交出去了,现今只不过一介布衣尔!” 赵泽恍然大悟道“如此,老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虎哥在上请受老弟一拜!” “好了好了,不用客气了,刚才陈大人已经托付完正事了,现在咱们也该尽早出城了,咱们边走边说,虎哥我可是有一肚子话要跟老弟你絮叨啊!” 赵泽点头称是,正欲随陈虎离开,刚一转身,便停下了,“虎哥,老弟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要拜托陈大人,还请虎哥稍等片刻!” 陈虎忙停住脚步“无妨,那老弟你就跟知县大人说吧!” 赵泽转身返回到陈知县面前,恭敬地说道:“陈大人,昔日多亏您的关照,在下才有今日,大人也知道,今日我等要乘坐飞艇去庐州府,可是这飞艇自从祖父亲手造出来后,至今尚未命名,在下的意思是如果大人肯赏脸的话,能否给这飞艇命个名,一来图个吉利、二来日后也方便叫人记住,您看...” 陈知县边听边点头,心里琢磨着,这小子还挺会拍马屁的,不过这命名一事的确也是很荣耀的事,既然这样的话,我就送个顺水人情吧。心中计议已定,陈知县手捻墨须想了想,片刻后灵机一动,想到了两个字:‘大宋’! “大宋号飞艇!好名字啊!”赵泽连忙拱手谢过。 “大宋飞艇、大宋号飞艇!”陈知县在口中品味了会,两相比较之下觉得加个号字更顺口点,还多了几番气势,想到这立刻拍板定案取字:大宋号! 赵泽从陈知县那里讨到了一张书着大宋号三个大字的墨宝后,随陈虎离开了县衙,驾驶着悍马车直奔北城外大宋号飞艇驻留的地方。 悍马车离开县衙后街道上没遇见几个人,连卖包子的大叔都没看到,便很顺利地出了城。刚开始赵泽还以为天色尚早,城中百姓还未起床,哪知出了城,那场面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偌大的飞艇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了黑压压一片人群,人群中闪动着千百双眼睛,惊叹声、感慨声、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若不是悍马车有喇叭开道,想从人群中分开一条路可是千难万难啊。 穿过了最后一道由官兵围成的人墙后,悍马车来到了飞艇前。 车子停稳,赵泽和陈虎走了下来,人群中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 当赵泽出现时,守在飞艇悬梯旁的武二几步迎了上来。 “大哥,刚才徐府的徐夫人徐小哥、陈掌柜的管家、还有几位本县的士绅老爷、兰花楼的兰姐忽然到此说是跟大哥一同前往庐州府,小弟之前并不知有这么多人同行,所以没敢擅自做主让他们先行登上飞艇,只是说大哥一到再一同登艇,此事还请大哥拿主意!” “此事我从陈虎大哥那里知道了,小武你做的好!”赵泽夸了武二一句后,转而朝陈虎笑了笑:“我说虎哥啊,这场面是不是太大了,我赵泽怎能受得起啊!” “赵老弟,你有所不知,这都是舒县百姓自发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至于那徐府的人,大哥我也不知他们为何会来此地!” “原来如此,那我们还是先去跟大家见见面好,请!” “赵老弟请!” 赵泽、陈虎肩并肩来到飞艇旁一伙衣着华丽的舒县名人近前,一抱拳: “在下赵泽,让诸位久等了,真是很过意不去,今日能有缘结识诸位真是万分荣幸” “赵押司言重了,要说的话,我们众人还要感谢赵押司你啊,若不是赵押司有如此神鬼莫测之术,我们恐怕也不会有如此良机能一同畅游天际了,请受我等一拜!” 赵泽笑了笑,赶紧虚空一扶“诸位过奖了,如此咱们长话短说,有话上了飞艇再说好了,诸位请登船吧!” 说罢做了个请的动作,武二趁机先行一步跨进飞艇,在前边引导众人。 等这伙舒县名人进了飞艇,赵泽才呼叫苏素,叫她打开飞艇的货仓,眨眼间飞艇腹部犹如巨鲸吞水般豁然敞开,灯光亮起一个巨大的空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边陈虎指挥着几个家丁将两驾装满货物的马车赶了进去,随后是舒县士绅携的仆人、车轿、携带的货物,最后才是赵泽的悍马车;另一边围观的人群中看到这个巨大的飞艇能一口吞下如此多的东西,直惊叹得他们目瞪口呆,到赵泽最后一个登上飞艇,飞艇腾空离开,围观的人群才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第三十章 大忠似奸 庐州城西三十里有武陟山,山上建有书院----名曰武陟书院。 书院立于太宗朝至今已有五十余年,算是颇具规模,前几朝暂且不说,因为那时自书院而出的有名才子佳人寥寥无几,更别提能名动京师者了。 不过到了仁宗当朝,时光流转来到了庆历二年,风水轮流转武陟书院来了位三元及第的文曲星姓杨名寘,字审贤,同一年在殿试中进士第一名,非但如此杨寘之前便以乡试第一,国子监、礼部皆第一,闻名一时。 这几天来,书院山长一边忙着招待来此地散心的庐州通判夏竦----夏大人,另一边忙里偷闲给太上老君上上香,祈祷来年书院能更上一层楼,希望继杨寘兄弟后,再出几位奇才... 自从来到书院一连几日过去了,夏竦深居简出时刻遵守着自己离京时定下的三条规矩: 不见客、不收礼、不动酒色财气。 取而代之的是夏竦三不之外的三每:每日沐浴更衣、每日焚香祷告、每日游山玩水。 恣意纵情于青山碧水之间随处就饮、放浪不羁,人生旅途中这样地小小改变在这个特殊时期不无坏处,起码可以让夏竦暂时忘却烦忧,忘却西夏战事带来的耻辱。 就在赵泽一行前往庐州府的同一天,夏竦带着家丁离开了武陟书院,徒步下山后,纵马涉水一路东去庐州府。 三十里的路程说远也近,加之夏竦一行也不急于一时返回城内,纵马狂奔几里后便放慢了速度,一行人优哉游哉,边欣赏着途中秀丽的景色、相依的山水,边指点着江山抒发着感慨,彼此间你一句我一句搭着话,这话头有意无意地丢给夏竦,省得老爷子闷得慌。 出山后回望来路,鸟声、兽声、水声、风声、笑声皆已遁入山中,借着这个景。夏竦身边的护卫阿雄说了“老爷,这山中的景色还真是不错啊,可惜阿雄我笨嘴拙舌的也不会吟诗作赋,不然的话真该说点什么,记住这个好日子!” 夏竦迎着日光眯起了眼,舒服地耸了耸肩,吐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知道个什么,就算老爷我也未必能尽知天意,算了跟你们唠叨这个也无用,既然阿雄你都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了,老爷我就说上两句啊,你听着” 说罢夏竦手捻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山势蜂腰断,溪流燕尾分,出得陟山脚,来日归汴京...” 夏日炎炎,远处官道上晃动着一个豆点般的人影,人影渐行渐近,直到迫入众人的视野,才引起阿雄的注意。 阿雄估摸着时机适时地打断了夏竦的兴致“老爷,是厢军的流星快马!” 听到阿雄提起流星快马,夏竦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朝着阿雄所指的方向望去,喘息之间旦见一匹满身尘土的鬃毛快马奔至近前,伏在上面的骑士滚鞍落地禀报道:“报大人,庐州马步军前锋营发现一不明之物正迫向庐州城,我奉侯指挥之命特来告之大人,请大人速速回城!” 一惊之下,夏竦出了身冷汗,还以为山贼又来了,待听到斥候军士说是‘不明之物’,心中才稍安下来,细细问道:“是何不明之物啊,可是山贼否?” 斥候军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回答:“回大人,那不明之物大若舟船、庞若楼阁,漂浮于空中,虽不似飞鸟一般,但也差之不多,因离地上过高我们不曾发现上面可否载人,不过侯指挥说以防万一请大人速速回城同知州大人商议此事!” 听到这夏竦心里有了数,一挥手“好了,知道了,你回去吧!” 斥候领命再次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第三十一章 眼见为实(一) 大宋号飞艇出现在庐州地界时,当地的马步军前锋营便发现了这个庞然大物,因为是闻所未闻的东西,又大得足以遮天蔽日,凡是亲眼见过此物的营中军兵,无不惊恐万分、吓得要命,以为是不祥之物,瞬息间谣言四起,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整个营寨片刻间便乱成了一窝粥,要不是关键时刻指挥使侯忠一声令下抓获了几个造谣生事的倒霉蛋,一顿皮开肉绽的板子下去,用血淋淋的实事震住了这些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兵将,那么白日里炸营是在所难免了,侯指挥也会被后世的史官载入千古一笑之列。 不过事情恰恰相反,在飞艇从前锋营守军的营寨上空飞过的那一刻起,侯忠便牢牢地稳住了军心,紧接着又是一声令下,点齐手下半数亲兵,约有百十来号,一半随他出营追踪那个飞天的怪物,另一半镇守营寨,稳定军心。 一声号炮响起,平素治军严谨、在军中威望甚高的侯忠侯指挥大步走出营帐,来到点将台上一身明晃晃的熟铜战袍威风凛凛,狮子头战盔上一抹红英随风而动,掌中一口青铜大刀,自空中斜着一挥,大吼一声:“儿郎们莫怕,子曰怪力乱神不可信,本官也不信什么妖魔鬼怪,更何况哪有光天化日之下鬼怪横行的道理,想当年本官在边疆大战契丹之时,受伤坠马昏迷不醒,以至于在尸横遍野、血流千里的死人堆里躺了数日才得救,那时本官都未怕过什么丑鬼恶灵来追魂索命的,儿郎们更不应该信什么大难将至的屁话,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今天本官就带领诸儿郎追踪这个不明之物,待验得正身,那些谣言便可不攻自破,好了上马,出发!” 随后营寨中鼓声震天,号炮齐鸣,整装待发的百人骑兵气势汹汹地奔出营寨尾随着大宋号飞艇而去。 侯忠率领着百余名亲兵一路尾随着这个庞然大物来到距离庐州城南一里左右的地方才勒马停了下来,一字排开在远处的山坡上观望着前方的动静。 从舒县到庐州府,花了半个多时辰,原因是飞艇上的乘客,过于紧张、激动、兴奋,以至于到达目的地后,大家仍然意犹未尽,在座位上磨蹭了有一壶茶的时间才慢吞吞地离开。 赵泽一边笑面迎送一边解释着为什么不直接开进庐州府城:“诸位、诸位,这飞艇本不稀奇,诸位见过了也坐过了,这飞艇到底是个什么,大家也心里有了数,可是庐州府的百姓,我想不止是百姓就算官员也未曾见过这飞艇,这万一直接开进去引起了不必要的恐慌,或者遭到攻击,我想这个就不好了,所以我们选在距离城池一里的地方下船,也是为大家安全考虑,所以还请诸位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啦!” 众人拱手还礼,“好说、好说,那我们就下去了,以后还要请赵押司多多关照啊!”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赵泽一边寒暄着一边将客人送下飞艇,飞艇腹部的舱门打开,悍马车先一步被开出来,接着是诸位舒县士绅的管家、仆人、货物、车轿、骡马,最后才是陈虎的两驾满载货物的马车。 徐瑾离开飞艇时还在唾沫横飞地为母亲讲解着这庞然大物里面的摆设,天上的流云、脚下的大地,冷不丁看到赵泽时忽然想起可以搭个车,坐着悍马去府城,哪知母亲唐采儿眉头一皱只一句话,就把他的歪主意扼杀在萌芽之中了。 “瑾儿啊,临来之时你说什么了,不是说要陪娘亲去看舅舅吗,你若是不听话,娘可生气了” 徐瑾叹了口气,心想算了来日方长,等到了舅舅家我抽空鼓动舅舅去我们舒县住几天,这样的话就可以再坐趟飞艇了,如此一来才平复了一时心血来潮,跟着母亲坐着软轿朝着近在咫尺的府城而去。 送走了诸位士绅后,陈虎来到赵泽的身旁,拍了拍赵泽的肩膀,“老弟咱们也该上路了,今天的事可不少啊为兄先把你送去府衙,等见过知府后,为兄再去忙自己的事,至于住的地方,为兄早就安排家人在悦来客栈订了几间上房,到时你就叫武二带路好了,他这个人够勤快,帮忙老弟你跑腿最合适了!” “虎哥,这让你破费了,老弟我实在过意不去,要不然我请你吃饭好了,你的管家仆人也算在内!” 陈虎摇头笑了笑“老弟啊,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其实还是为兄我欠你的多,你也别再客气了,临来之时我兄长已经吩咐过了,这趟食宿我们陈家还是出得起的,老弟你要不接受那是看不起我们兄弟二人啊,如此你就别推脱了,更何况为兄跟你说的事,你不也答应了,这等好事,莫说为兄食宿全包,就算日后的食宿我应该全包” 赵泽脸一热,不好意思地抱了抱拳“如此就照虎哥的意思办好了,那...那我就代我表姐,还有家里的一帮老小先谢过虎哥你了,好了不说了,虎哥上车吧,咱们去府城” 陈虎点头,上车后,悍马车在前,两车货物在后,一前一后三辆车子慢吞吞地朝着府城南门而去。 不远处的草丛里侯忠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先是庞然大物无声无息地落了地,接着腹部一侧开了个洞,依次走出一伙人、这些人里他还多少认识几个,因为都是舒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随后是后边开了一个更大的洞,就像狮子大开口一般,大车、小车,仆人、骡马,鱼贯而出,几十号人马、车驾,就这样走出来了。 最后看到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无需骡马,只靠四个轮子载了两个人便自行于路上了,后边还跟着两驾马车,马车上的人丝毫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看样子应该是熟人... 等赵泽一行走远了,侯忠立刻从草丛里爬了起来,一摆手百余名骑兵旋风般冲下山坡来到近前,将飞艇团团围住,弓上弦、刀出鞘,随后又分出十名亲兵跟着自己朝着府城方向追去。 庐州府南城门,城门口一如往日,平平常常、随随便便,几个守门的小卒站在背阴处躲避着日头,一个伍长坐在外侧的凉棚下喝着茶打量着来往的行人,见到带着货物的就上去收收税,一般的过往行人也懒得多加理会。 不过那是半个时辰前的情景,半个时辰后南城门多了两队军兵,监门官吴大人亲自到场,虽说是一身便装,可是但凡经常来往于庐州府的商人,差不多都认识这个吴监门,见到老吴亲自到场不免觉得奇怪。 不过吴监门更觉得奇怪,半个时辰前他还在府衙公厅里坐着喝茶跟属下聊天,哪知知府大人一声传唤,他就得顶着大日头到这里吃尘土,虽说心里有点不舒服,可是在他来的路上又看到一队队的弩弓手暗地里朝南城门调动,他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即便是坐在城门口凉棚下,风吹不到雨打不着,也如坐针毡一般,抻着脖子不住地四下观望,看看哪个打身边经过的更像贼匪流寇,好提前做逃命的准备。 庐州府南城门近在眼前,舒县的士绅喜气洋洋地进了城,也就是脚前脚后的功夫,赵泽的悍马车也到了近前,还没到城门口,只听身后有人喊道:“贵人且留步,本官有话相问!” 话到人到,一匹黑炭般的骏马风一般地掠过悍马车,头一甩,突然挡在了路中间,赵泽赶紧踩下刹车,车子在距离那匹黑骏马不足半尺的地方嘎然停住,吓得赵泽出了身冷汗,虽说车子的速度一般可是这毕竟是钢铁打造的东西,那高头骏马再结实也经不住这车子碰一下。 第三十二章 眼见为实(二) 赵泽跳出车外,刚要发火,心想你疯了,要是被悍马车撞伤了那到底怪谁。哪知等他看清楚了对面黑马上坐的人,真惊讶得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见一个顶盔挂甲、人高马大的武将横刀立马于车前,威风凛凛、杀气冲天,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一身狮子头铠甲闪闪发光,真是好看极了! “贵人!敢问贵人尊姓大名、欲前往何处啊?” ...... 马上的武将粗声粗气地一连问了三遍赵泽才醒悟过来,忙咽了口唾沫回答道“在下舒县押司赵泽,今天载着舒县几位大叔大婶,来州府办事,还请这位将军给予方便!” 侯忠一惊随即便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不过...” 侯忠盯着赵泽的眼神看了一会,发现对方并无故意躲闪,心想与其绕着弯子说话倒不如问个清楚明白,于是单刀直入问道:“不过赵押司,本官心中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赐教不敢当,将军若是有话就直接问好了,赵泽我知无不言!” “好,那就好” 接下来侯忠将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地抛了出来,前前后后、大大小小,直到赵泽一一作答,并无半点保留,侯忠才心满意足地挂起大刀,跳下骏马,围着悍马车绕了一圈,亲手摸了摸,感觉冰冰凉,真的是钢铁打造的,这才打心眼里相信了赵泽的话,更何况还有舒县陈知县的弟弟陈虎作证,他不可能不信。 顺利地过了侯忠这一关,庐州府的大门才算正式向赵泽一干人马敞开,进了城侯忠带着亲兵在前边开道,直奔府衙。 这时夏竦也刚刚自西城门回来,半路上正巧遇到赵泽等人,刚开始还在纳闷这是什么人居然使得动厢军的侯指挥亲自开道,一提马缰,几步凑到侯指挥一个亲兵的身旁摸出腰牌这么一问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所谓悍马车中的年轻人就是赵泽啊!! 庐州府衙门。 后书房内上坐着几个本城的官方大员,为首知府李处厚、与其比肩的是通判夏竦,下首坐着签书判官厅何郯、推官庞元英、都监呼延守信。 李处厚将陈知县的书信轻轻地放在书案上,抖了抖袖子端起茶碗,环顾四周,开了个头“想必陈知县的书信,诸位大人都看过了,今个趁当事人不在,诸位不妨说说自己的看法!” 室内静了会,静得出奇,本来是好事,不知为何没人想接这个茬... 夏竦揣着双手闭着眼、装作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何郯见上官一言不发,他一个小小的判官可不想趟这个浑水,能装聋作哑最好装聋作哑;然后是庞元英,他想开口因为都是年轻人,可是临来之时父亲可是嘱咐过的,他还年轻事事要小心不可轻率行事,如此庞元英只是张了张嘴,打了个哈欠。 最后轮到呼延守信,李处厚善意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少将军,有话不妨直说,此乃琐碎小事,不必介怀!” 呼延守信抓了抓有点痒的耳朵,心想不就一个匠人,何须小题大做,在李处厚问到他时,呼延守信直言道:“李大人,赵泽不过一匠人,就算能造出飞天遁地之物又有何用,不过是奇技淫巧之术,供人娱乐尔!” 李处厚点了点头颇为赞同呼延守信的观点,不过这只是表面的,毕竟呼延守信还年轻。 “真的奇技淫巧吗?” 呼延守信一语未落之时,夏竦忽然睁开双眼,问了句话。 “这个?末将觉得是奇技淫巧!”呼延守信清脆地回答道。 “呼延少将军,本官可不这么认为!”夏竦学着李处厚的样子端起一碗茶,掀开盖子吹了吹。 “那夏大人以为如何呢,末将愿闻其详!”呼延守信一抱拳做出一副谦恭的表情。 夏竦端着茶碗站起身,朝前走了几步,活动了下腿脚,然后站定在呼延守信的背后,很有韵律感地说道:“不知少将军可否问过侯指挥呢!” 呼延守信肩膀一耸“夏大人,这事跟侯指挥有何干系啊,他只不过是为赵泽开道而已!” “少将军,此言差矣啊!”夏竦故意用话引着呼延守信。 呼延守信眼珠一睁问道“这...何为此言差矣呢,还望夏大人明言!” “问的好啊,那就让本官告知少将军吧,我想诸位大人还记得本官告病几日外出散心的事吧!” 众人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夏竦,心里琢磨着这个不倒翁为何提起此事。 夏竦接着说道“今日本官正好下山回城,途中遇到侯指挥的斥候禀报说是发现一不明之物朝庐州府飞来,那不明之物比一般的海船还要大...大得多,要不然前锋营中也不会发生那样慌乱之事了,不过本官所说的重点不在这,而是进城前本官就派了家仆去打探此事,那个叫飞艇的东西现今就在城南一里外,由侯指挥的几十名亲兵看守,本官的家仆回来禀报说那飞艇果然是大的不得了,就算是这府衙也装不下它,还有一件事就是侯指挥禀报说那飞艇装得下几十人,数十辆车马,皆是亲眼所见,当然现在还有舒县的一干士绅为人证...所以呢本官觉得这飞艇不是奇技淫巧之物,不然的话何以能飞天、何以能载人载物,难道赵泽此人真的有呼风唤雨之术,能凭空变出这样的东西?” 听完了夏竦的一番高论,李处厚心里有了点谱,心想这位名声不是太好的夏大人也不尽是胡搅蛮缠、以势压人的主,不然的话陛下那早就露出马脚,何必等到今日因西夏兵败被贬呢,看来夏竦还是有些见地的,不似呼延守信那样,凡事想得过于简单了。 “夏大人此言极是,下官也深为赞同!”何郯适时地奉承了夏竦一句。 夏竦会意地笑了笑目光投向李处厚,“李大人,你看此事怎么办,是咱们联名给礼部晏大人那写封荐举信,还是直接送给吕相公!” “这个,还是有点早吧,毕竟我等还未亲眼看过那飞艇,待本府同诸位大人一同去看过那飞艇,再做定论也不迟啊!”李处厚将谈话引到正题上,目光重新洒向屋内诸位大员的身上。 庞元英首先表示赞同,接下来夏竦、何郯、呼延守信也纷纷表示赞许。 半响后,在赵泽的陪同下知府李处厚、通判夏竦、签书判官厅何郯、推官庞元英、都监呼延守信,前锋营侯指挥,一干府衙官员,轻车简从出了南城门,直奔一里外飞艇着陆处----包家村。 第三十三章 庐州侯家(一) 庐州府侯家迁居此地不过短短数十年时间,其祖辈可以上溯到五代后唐时的侯益,侯益的儿子侯矩,侯矩的后代侯延广,延广就是庐州侯家的本家。 六十年过去了,侯平西已年过花甲,前些时日才过完六十大寿,大儿子侯贵、二儿子侯忠一家老小三代同堂为这个老寿星祝贺。 席间老寿星乐的喜笑颜开,左边抱着孙儿、右边抱着孙女,夫人赵氏一口菜、一口酒地喂着老寿星,儿子儿媳围在身边不停地说着祝愿的话,哄着老人家高兴。 老人家是高兴,不是一般的高兴,心想大儿子孝顺啊,这一家之主没选错,今儿的宴席都是老大一手操办的,看样子没少花心思,想到这侯老爹忽然兴起,借着酒劲叫管家抬来往昔征战时穿的甲胄、使用的兵器,这甲胄还好说,大儿子侯贵之前便吩咐家人准备好了,洗刷的一新不说,还重新装饰了一番,穿在身上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唯一难办的就是那兵器,侯老爹使用的兵器----乃是一杆一丈二尺长的马上长戟,长度暂且不提,单说重量,侯老爹戎马一生最欣赏三国时武技高强、忠肝义胆的典韦,因为典韦也用戟,不过典韦那时毕竟体力超乎常人,所用战戟重达八十斤,侯老爹年轻时虽不及典韦那样强壮如虎,但是逐虎过涧的本事还是有的,当时所用的战戟也有二十四斤了,不过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侯老爹已垂垂老矣,虽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可是侯老爹那身子骨... 侯贵担心爹爹一个不慎伤了身子,赶紧撺掇弟弟侯忠去劝阻爹爹,哪知侯老爹是不听劝的主,你越是劝,他越是要试试身手,一显昔日风采。 就连夫人赵氏劝也没用,一家老小正在着急之时,侯贵忽然想起不久前答应过爹爹的一件事,立刻说道:“爹,舞戟助兴暂且不急,先听孩儿说句话可好” 侯老爹也并非一句好话都听不进去的,既然现任家主发了话,他也多少会听上一听,戟交单手,气沉丹田,立如苍松,慢慢答道:“如此甚好,那你说来听听,为父过会再舞不迟!” 侯贵这才当着弟弟侯忠的面说道:“爹,你...你前些时日不是说要去边关看看吗,孩儿当初说要为你准备一个可以日行千里,但又如履平地的车驾,这车驾孩儿我看过了,也跟那人谈过了,只等合适的时机,就将其买下来,爹你想啊,下个月您不是要去吗,孩儿我...我想啊,这千里迢迢的,您不如从今天起就攒足体力,到时咱们可放心北上啊,爹你说是不!” 侯老爹点了点头,“老大说的有理,不过...” 未等侯贵、侯忠反应过来,侯老爹冷不丁暴喝一声,单手一指假山暗处“哪里来的刺客,且吃我一戟!” 说时迟那时快,侯老爹单手持戟,跨步一跃,飞身纵进庭院,在一众惊若木鸡的仆人、婢女注视下,身形一抖、施展开武艺,只见老人家步履稳健,手中一杆长戟被舞得刚猛有力、劲头十足,动作快慢相宜、稳中求进,着实让人猜不透、摸不着,这人的实力到底如何... 一盏茶后,侯老爹一通剁、刺、勾、片、探、挂、掳、磕下来,就势收招、凝神屏气,戟交侯忠。 侯忠也是武将出身,看到老爹都这么大岁数了那一通长戟舞下来仍旧面不改色、气不多喘,心头一热,激动地拍起了手,为父亲喝起彩来“父亲大人威风不减当年,用动若猛虎、稳如泰山来说,也不为过也!” 侯老爹得意地摆了摆手,半开玩笑地赞赏着儿子“还是忠儿了解为父啊,为父老了,今日就当在庐州第一武将面前献丑了!” 侯忠赶紧上前双膝跪地,热泪盈眶地说道“有父亲在孩儿永远算不上庐州第一,父亲大人才是真正的庐州第一!” 接下来不用多说,也知道侯老爹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一个劲捋着花白的胡须,叫大家伙赶紧入席开饭。 饭后夜色已深,等侯老爹、母亲赵氏回去后宅歇息,妇道人家、孩子也回了房,侯氏兄弟二人才有机会共处一室、安静地坐下来谈谈心、聊聊最近家里家外的事,其间侯忠同哥哥问起那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车驾,侯贵一时兴起将自己上个月外出打理生意时途经舒县遇到赵泽的事说了出来,从那以后侯忠心里就一直在琢磨,这赵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直到赵泽本人来到庐州府,并带来了那个可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悍马车,侯忠才算亲眼见到了赵泽,并且结识了这位奇人义士,不过那是晚上掌灯时,赵泽离开了府衙后的事了。 那时,侯忠也刚好离开府衙,跟赵泽几乎是同时出的府门,赵泽本来还在纳闷这个黑大个怎么总跟着他,从他进城开始,一直到进入府衙,跟知府李处厚、通判夏竦进入书房单独叙话前,这员武将一直尾随着自己,还不时说些套近乎的话,赵泽心想他之前也不认识一个叫侯忠的人啊,难不成这里的人都热情好客,可是也不见得啊,那什么知府、通判等等一些个府衙内的官差,好像对自己并不怎么热乎,若即若离的,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难道是...赵泽心中忽地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听苏素说大宋这儿有好男风的习俗,不少有钱的达官贵人、文人雅士、武将财主总是喜欢收养些俊俏美貌的男孩作为贴身的书童,这些书童中有些就是扮演你恩我爱、假凤虚凰那种角色地,说白就是被人玩弄的对象,*的对象! 第三十四章 庐州侯家(二) 想到这,赵泽忽然止住脚步,刚一转身,侯忠一只大手便搭在了赵泽的肩上“赵小哥,今晚不如去我府上坐坐,咱们好好喝上一碗,我家兄弟也很想念小哥你啊......” 侯忠这么说倒还不打紧,关键是当时的语气,侯忠担心自己平时在军中粗声粗气惯了,吓到人家就不好了,毕竟家兄还有求于人,于是极尽吴侬软语地问了上面一句话。 赵泽听后心头一寒、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忙一抬手止住了侯忠继续说下去。 “侯...侯将军,在下、在下只对女人感兴趣,我家中上有妻室,不能有如此雅兴,还望将军见谅!” 说罢,赵泽转身就要走,侯忠翻了翻眼珠,回味了下赵泽那句话,猛然间他觉悟道了,大笑一声,扯着嗓子喊道:“请赵小哥留步,小哥误会了,侯某怎可能有如此龌龊不堪的念头,可能侯某之前的语气过于造作了,侯某的意思是...” 接下来侯忠将大哥侯贵告诉自己的话,反过来讲给赵泽,赵泽听后眼前一亮好像看到了座金山,立刻叫武二先去悦来客栈告诉兰姐说是有事先去侯忠大人的家里,等办完事再回去找她。 武二领命后一溜烟消失在府衙前,只剩赵泽和侯忠两个人。 半个时辰后赵泽已经身在侯府,并且和侯贵见了面,喝得醉醺醺的,侯忠在一旁作陪,时不时插上几句话。 之前的早些时候,也就是赵泽进城那会,侯贵便得知赵泽开着什么飞艇来庐州的事,但是具体的内情并不知晓,刚才还打算将飞艇也一并买下来,哪知听弟弟一说知府、通判两位大人有意将赵泽举荐给朝廷,还有那飞艇之类的稀奇之物,侯贵原本活跃的心思一下被浇了盆冷水般,叹息着说道:“赵小哥,看来侯某的家父是无法完成心愿了!” 赵泽正喝到兴头上一听侯贵叹气,还说家父如何如何,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不知侯大哥,为何事烦忧啊!” 侯贵也不隐瞒,就这赵泽的话就一是一二是二的如实道了出来。 侯忠听过后,也深感不安,觉得父亲年事已高,这要是没有好一点的车驾,就算是坐轿子或者走水路,风餐露宿的,等到了边关,万一父亲感染风寒、或者别的病,那他们可就是不孝了,哎,俗话说的好忠孝两难全,还真是不假啊! 看到面前这两位亲兄弟唉声叹气一脸愁容的样子,赵泽心里这个高兴,他算听明白了,原来侯贵还以为自己的那个悍马车也要进献朝廷呢,这个就算侯忠也不知道了,当时那个叫夏竦的通判是有意将自己那个悍马车也进献朝廷,可是自己当时不是说了,早已跟人约定好,卖给他人了,这样一来自己就有谈判的资本了,想到这赵泽开口说道:“侯大哥,老弟我实不相瞒,那悍马车,我并未打算献给朝廷,咱们不是有约在先嘛,老弟我也是讲信誉的人,大哥如果还有意的话,我那悍马车就卖给大哥好了,只要大哥出个好价钱,老弟我愿意双手奉上,而且如果日后车子出现故障,我也可以终身保修!” 侯贵虽然没太听懂什么叫车子出故障、什么是终身保修,但是有一点赵泽的意思就是还要卖给他,而且还包管修理,如此甚好,这东西本来就是稀奇之物,就算坏了他也不会修理,事不宜迟,侯贵立刻叫人拿来笔墨纸砚,当场写了张买车的字据,不过在谈及价钱时,侯贵忽然醒酒了,心头一颤,虽然有点难于开口,关键是有那个心性耿直的弟弟在场,他不知这样问合适不合适,几次写到价钱时,总是先空下来,接着写下去。 赵泽坐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他也不傻,就知道这个侯贵既然是商人,那绝对不会大方到按照之前一纸空文所写的愿意付黄金万两,不过就算没万两,几千两该有了吧,如果几千两都没有,赵泽也想好了,喝酒归喝酒,生意免谈了,我就厚着脸皮去找知府借钱,说是因为自己在舒县欠了许多钱,急需银子一解燃眉之急,等日后朝廷给了钱再还给他。 不过事情还没糟糕到那样地步,侯贵的小算盘其实这样的。 他看了眼弟弟侯忠接着又看了眼赵泽,用很客气的语气问道:“赵小哥,既然是舍弟将你接进城的,舍弟又将赵小哥你带到我侯府,也算是你们两位有缘了,既然二位这么投缘不如借着今日这个...这个大好的机会结为...结为异性兄弟可否,啊,大哥不才愿意为二位见证,苍天在上,我侯府能结识赵小哥这样的兄弟,乃是上天莫大的恩赐!还请赵小哥莫要推迟啊” 赵泽刚才一直在注意侯贵,听他这么一说,差点把自己逗乐了,先不管侯忠愿不愿意,他倒是觉得既可气又可笑,不过当他望向侯忠的时候,发现这个黑大个还是很听兄长话的,没等赵泽点头,侯忠先站了起来,一抱拳大大咧咧地问道:“侯大哥我没什么本事不过是个小小的指挥使,如果赵老弟看得起在下,在下愿意同老弟结拜为异性兄弟!” “什么、什么!”赵泽心里一急,嘴巴惊得一时合拢不上,嗓子里一个劲咽着唾沫,心想这对兄弟是不是事先合计好的,如果我跟这家伙结拜了,那...那我好意思跟人家讨价还价吗,莫不如拱手白送给人家算了,那样还能得个大大的人情,不过... 看着侯忠那副认真且期待的表情,他可是指挥使啊,就算是军队里的一个小官,我这押司还不如他身边的一个小兵,事情逼到这份上,赵泽也豁出去了,心想结拜归结拜,悍马车价钱上我赵泽不会让步。 心中能这样想,说明赵泽已经接受了侯贵的提议,接下来当着皇天后土的面,赵泽、侯忠先是随着侯贵来到侯府一处宽敞的青砖大院,院子里只有一座高大气派的挑脊瓦房,从外边看就像某个道观,推开门后赵泽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这里是侯府供奉祖宗排位的地方。 当着这些祖宗的面,侯贵点着了三柱香,三个人一字排开,跪在蒲团上,侯贵居中、赵泽居左、侯忠居右,侯贵嘴中念念有词,赵泽和侯忠跟着念,直到说完了,三人才歃血为盟,互称兄弟! 结拜完了之时,天色尚早未到就寝时刻,三个人一同返回了侯府后花园的湖心亭上,继续饮酒谈悍马车买卖的事。 第三十五章 青楼大少 在庐州这块一亩三分地上,年纪最轻的商人莫属庐州府兰花楼的新任少东家上官清,去年年初的时候,上官清从年事已高的父亲手中接管了庐州地界三家青楼,原打算将青楼生意进一步做大,最好能北达京城、南抵东京,当然再不济也要冲出庐州,走向江南。 不过事情就是这么巧,也可以说是读书还是当时最有前途的,同宗的哥哥上官凝在第二年也就是庆历二年一夜间高中了进士,现今正在京城任翰林编修,估计再有个一两年就可以外放做个地方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本来呢,哥哥高中进士跟上官清这青楼生意是没什么瓜葛的,也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可是上官清这个人,虽说是商人出身,脑子里却时刻不忘有朝一日能够登堂入室、封侯拜相,成为大宋王朝的一份子,当然这一切的初衷还是日后好封妻荫子、祖孙后代颜面上有光。 所以后面家族内发生的一系列变动,都是从上官凝高中进士的消息传回乡里那一刻开始的。 那一天上官清的本家自福建路邵武连夜飞鸽传书,书信到达庐州府上官家时,上官清正在核算家族内的账簿,他当时想的是理清账簿后就着手北上京师寻找开办青楼的商机,不过就算事先计划得再好,也赶不上变化的快,飞鸽传书一到,上官清胸膛里那颗升官发财的心猛地跳了起来。 随后的几天里,上官清处理完账簿的事情后,即刻打点行李,由水路出发赶往京城,因为是昼夜不停地再赶路,半个月不到京城便近在眼前了,这时上官清已累得面黄肌瘦、胡子拉渣,虽然形体瘦削,精神却是很好,下船后赶紧叫仆人去打听翰林院怎么走,几经周折后总算见到了上官凝。 那天上官凝正跟几位同僚在一家茶坊里对饮,忽然见到上官清出现还吓了一跳,在他的记忆中上官清长的眉清目秀、风流倜傥,虽说是有点不务正业,对于读书、考功名不敢兴趣,可是也没见这位表弟对经商感兴趣,当然这只是上官凝自己的看法,其实上官清只对当官感兴趣。 自家兄弟相见恨晚,自然有聊不完的心里话、叙不完手足情,离开茶坊后上官清便与诸位同在翰林院干事的好友告辞一声,领着上官清直奔自己的住处。 在庆历二年那个时候,京师的住房就已颇为紧张,上官凝也不过租了个独门独院的小瓦房,小瓦房附近绿柳成荫,门前还有处碧波荡漾的小湖,其实那是隔壁一家富商的鱼塘。 进门后,梳洗完毕,茶水还没顾得上喝。上官清便鼻子一酸,抱着表哥哭了起来,声音越发凄凉,弄得上官凝好不自在,安慰好一会才止住了兄弟的哭泣。 接下来,上官凝便拉着表弟长谈起来,虽然在自己的印象里对这个表弟不是太好,因为家事的原因,上官凝家世代种地为生,全家上下就那百十亩田地,在最困难的时候差点典当家产,就算是这样那时上官清一家也没帮忙,最后要不是上官凝的母亲厚着脸去上官清家求自己的妹夫施舍点,估计这个世上就没上官凝这个人了。 不过那是过去的陈年旧事了,听表弟说他这个舅舅已经悔悟了,不但如此,还得了失语症,估计是报应,所以上官清今天来这,一是代父谢罪、二是希望两家重归于好,在这之前上官清将自家三分之一的财产暗地里送给了表哥家,表哥的父母一高兴修书一封叫他带来了京城。 接过父母的书信,上官凝仔细地看了一遍,从信中所讲来看,家中父母是真的原谅舅舅了, 哎... 上官凝重重地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重新审视起面前的表弟,上官清瘦了、轻浮之气也消失了、市侩之气也不见了、整个人老成了许多,看来十几年的光阴的确会改变一个人......想到这,上官凝下了决心,如此我就做回好人吧。 听到表哥答应帮自己谋个一官半职,上官清乐的差点找不着北,急忙跟表哥说自己现在打理着庐州三家青楼,想把生意做到京城,到时请表哥照应一下。 上官凝一听立刻就摇起了头,耳提面命地告诉表弟“你要是真心想进朝廷做官,最好做个正经生意,我不管你是卖米也好卖肉也罢,总之青楼是绝对不可以的,如果叫人听说我上官凝有个表弟在京城开妓院,那我...我不如没有这个表弟!” 经过表哥这么一提醒上官清立刻醒悟过来,当场立下誓言说是即刻回庐州将三家青楼卖出去,然后举家前来京师投奔表哥。 上官凝这才点了点头,同意表弟这么做,但是举家就不必了,到时他一个人带够银两过来就是了,他来上下打点。 第三十六章 华山来客 赵泽在侯府留宿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拜见过侯老爹、夫人赵氏,稍坐了片刻后才起身告辞。 侯府外,兰姐来了多时,正和武二在一旁的酒家吃些水酒,见赵泽出来,立刻放下碗筷跑过去相迎。 一夜未见兰姐,赵泽心里怪怪的,记得前日离开舒县时兰姐打扮的很妖艳,怎么今日忽然文静起来,穿着简单质朴,唯一的与众不同之处就是胸前饱满,俏脸含春,眉目间总是不经意流露出小女子的神态。 “算了算了,还是莫看下去了”赵泽赶紧收拾眼光,离开兰姐的胸前,几步走了过来,拉了拉兰姐的衣袖问道:“兰姐,我这边的事情办妥了,银子都装车了,你看咱们是先去办正事还是吃完酒再办!” 兰姐心中一荡,还没有几个正经的男子敢拉着她的衣袖说话呢,赵泽是头一个,难道这个男人也只是徒有虚表,还是...还是对我有情! 兰姐忽地走了神,对赵泽的话没太听清楚,借着跟赵泽近在咫尺,媚眼一抛,酥胸一耸,挑逗地问道:“小哥爷,你看呢,不如先办正事,办完再吃也不迟,兰姐我...我陪你一醉方休” “等办完正事再一醉吧,走,你们头前带路!”赵泽催促着。 就在赵泽一行人到达上官府前,上官宝儿正和父亲上官清闹着分家。起因是上官宝儿要跟师傅御剑师姐去华山,父亲不同意,宝儿硬是要离家出走,求师傅带她离开,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御剑师姐也不好开口,这事还是由着他们父女闹吧! 上官清抬头望着女儿骑在梁上,双脚荡啊荡的,简直要气疯了,跳着脚喊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你快下来,给我下来” 上官宝儿嘟着小嘴,气鼓鼓地瞥了他父亲一眼,然后腰一弯、手一探,脱下一只青缎面的绣花鞋,照着梁下的父亲就丢了过去,那只纤纤弓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上官清的脑袋上,挨了这一下,上官清可真的火了,抓起那只绣花鞋狠狠地摔在地上,大叫一声“从今往后,你别回这个家了,随你去哪、随你怎地,随...随你的便” 兰姐叩动门环时,上官府内正在唱大戏,先是上官清气冲冲地离开了女儿的房间,接下来是上官清抱头鼠窜,后边追着五六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由前厅到后院,再由后院到花园,最后闹到了荷塘附近的客房,惊动了御剑师姐,御剑师姐仪仗着大家都是女人好说话,拉着众姐妹劝说了好久,说得口干舌燥才为上官清圆了场,不过接下来,上官清不得不忍痛割爱,答应宝贝女儿的要求随御剑师姐去华山住上一阵子。 丫鬟紫烟来到后宅禀报时,上官清才摆脱众夫人的纠缠,巴不得能马上找点事做,正好听丫鬟说舒县的兰姐登门求见,上官清赶紧奔往前院厅堂,同时嘱咐紫烟要她转告夫人们他有事见客,不要来打扰。 赵泽在客厅中坐了好久,闲来无事打量起屋内的摆设,一件件一款款,就像在博物馆里参观! 屋内的东西很多,赵泽看了一圈后,目光落在东西墙壁上。倒不是青灰刷就的墙壁有什么特别,而是墙上挂的字画很熟悉。 赵泽皱着眉头抬眼望去,只见屋内东壁上挂着一丹青水墨条幅,由上而下书写四个斗大的字体,那字是用狂草一气呵成的,名曰:色即是空。再看西壁之上的四字箴言,乃是空即是色,不过较之前不同的是,这四个字写的平稳端正、大方得体,一看就知道是大家的手笔。 “好字啊,真是好字,不知道是哪位仁兄的手笔,真想要个签名?”赵泽调侃道。 一语未落,有人接道“让这位兄台见笑了,屋内的字画均出自在下之手,听兄台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赵泽一转身,眼前出现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头戴软翅冠帽,身着青衫,足蹬黑面布鞋,负手而立,三缕墨髯飘于胸前,乍一看还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庐州最年轻有为的商人上官清。 不过在上官清的眼里,他也没料到对面这位就是名动庐州的赵泽,拥有一双神奇之手的赵泽。 两下一介绍,赵泽眼前一亮,心中很是敬佩,本来以为上官清会是一副人中色鬼的模样,今日一见大有李白的风度,先入为主,心里这样认为,嘴上也多了几分敬意“在下赵泽,久闻上官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想必兄台也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吧!” 上官清脸一热,也没过多谦虚,对于赵泽的奉承之言,他是非常高兴,忙答道:“赵兄过誉了,愚兄这点能耐难等大雅之堂,摆在家里自己看还可以,要是拿出去的话,愚兄还怕被人笑话,来、坐、请坐,咱们坐着聊” 厅堂之上再次分宾主落座,上官清居中坐在主人位置上,下首是赵泽、兰姐、武二站在赵泽身后。 丫鬟看茶后,上官清开了口问道今日何事登门。 赵泽说“这事还要兰姐来讲,他只是作陪” 接下来,兰姐精神头十足地跟兰花楼的少东家攀谈起来,先客气了一番,赞赏了上官清一顿,等好话说得差不多了,兰姐才话锋一转,提到正事上,上官清也听明白了,不过就是买下舒县兰花楼的事,可是兰姐话中提到的八千两就想成交,这让上官清很不满。 “兰姐,舒县兰花楼是庐州我上官家第二大青楼,不知兰姐可听说了我庐州府兰花楼是多少银两卖出的?” 被人这么一问,兰姐傻了眼,憋了好一会才回答“奴家才来这没几天,未曾听说过咱们庐州府的兰花楼被何人卖下” 上官清心里暗笑,想一问三不知,故意装糊涂,那我就告诉你吧。 “兰姐啊,你也是我父亲手下的老人了,我也很佩服你,不过你可知道前些时日我这府城的兰花楼可是卖出了十万两的价钱,至于买主是谁,这个不好说给你听,可是这价钱是确确实实的” “这...”兰姐一时心慌了起来,不知怎么开口。 赵泽坐在一旁看了会,发现这话越聊越困难了,看来这事还得自己亲自来讲,想到这,赵泽一拱手,打断了上官清的思路“上官兄,请允许我赵泽称上官兄一声大哥,可否?” 上官清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吃惊地呆在当场,过了好一会才恢复如初,结结巴巴地答复道:“如...如此甚好,那愚兄就当仁不让了” “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赵泽说罢起身深深一揖。 赵泽一揖过后,上官清一脸惊讶之色,显然是没什么心里准备,原以为赵泽不过是嘴上说说,哪知来真的。 一揖过后,赵泽坐回椅子,对着上官清说道:“大哥有所不知,兰姐在兰花楼待了这么久,早就跟兰花楼形同一体,里面的姐妹也是如此,今天突然听说大哥要卖出兰花楼,心中着实不忍,担心新任的东家不能善待楼中姐妹,如此兰姐才东借西借凑了些银两,希望大哥你能通融一下,舒县兰花楼的姐妹也会铭感于内的,对大哥的大恩大德终生不忘!” 上官清被赵泽说中了心事,其实他也不想卖,可是鱼和熊掌能兼得吗,如果能还好说,可是眼看着熊掌就要到手了,那小鱼算得了什么,以后若是真的发达了想要多少有多少,不过真有那样一天的话,还要什么鱼啊,都高高在上了,谁会正眼瞧一下那些青楼的歌妓。 不过就算这么说,人情归人情,他就算想做回善人... “是啊,为何不做回善人呢”上官清忽然醒悟道,佛爷还说过:善有善报,行善积德,来世修得正果,不过我上官清倒不指望来世,我要的是眼前,对就是眼前,如果我这样做了,估计在舒县还能有个好名声,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屋...可是就凭着兰姐那张嘴好事能不出屋那才算怪了,一念及此,上官清眉宇间松弛下来。 赵泽看在眼里,心中笃定成了! 离开上官府时,赵泽带来的六只大箱子少了三只,那可是三万两啊,赵泽虽然没怎么在意,兰姐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白花花的银子啊,如流水般倒出,在太阳下银光闪闪、哗啦啦直响,刺得眼睛都花了,若不是当时站在赵泽身后,她真想冲上去在那堆银子上打个滚再离开,可是那是不可能了,之前那种莫名的冲动瞬间即逝。 赵泽一行离开上官府时兰姐怀揣着舒县兰花楼的地契文书,心里像装了只小鹿,跳的厉害撞得厉害,时不时面红耳赤,眼中满是柔情蜜意,余光总忍不住瞄向赵泽的背影,不过武二总是跟屁虫似地围前围后,气的兰姐直跺脚,心里暗骂武二没长眼睛。 其实武二是故意的,从进上官府那一刻起,他就注意到兰姐那不同寻常的神情了,当赵泽打开那一箱箱银子交钱时,兰姐那激动的表情更是深深印在武二的脑海里,所以他这么做其实是在围护赵泽,他可不想老大身边日后多个长舌妇。 赵泽自上官府正门离开时,御剑师姐带着上官宝儿刚好从侧门悄悄走出来,这两伙人在十字街头张老太肉饼铺前不期而遇。 第三十七章 一剑钟情 御剑师姐带着上官宝儿来到街上,本想穿过集市直接取道西门在那里会同本门师兄弟一起赶回华山,哪知她师徒二人才转过街角,上官宝儿便显出了本性,眉毛一挑、嘴角一弯嬉闹间反客为主,扯着她这个挂名师傅东游西逛起来。 转悠了半条街后,上官宝儿买了一堆无用的东西,肩上、背后、腋下、怀里挂着大包小包的,还不满足,出了槟榔店还要吃炊饼,御剑师姐一脸无奈,摸出钱袋买了只炊饼递给宝儿吃。才吃了几口,忽然听见前边叫卖肉饼,上官宝儿又拉着师傅去买肉饼,这一下御剑师姐可真的急了,鼓足气说道“宝儿,你要是再胡闹,师傅可要把你送回家中了” 上官宝儿眼睛一转,打着哈哈说道“师傅,姑姑,不要这么狠心丢下宝儿一个人嘛,你不是不知道,我爹把我关在家中都快半年了,再这么过下去,宝儿迟早要疯的,要不...” “如何,姑姑身上的银子都快被你花光了,若是还未出庐州就身无分文了,我看啊,咱们还是回你家吧”御剑师姐故意吓唬着上官宝儿。 上官宝儿心中一惊,小嘴变成了o形,呆在那里好一会,才慢慢合拢了嘴巴抹掉嘴角的口水“姑姑,再...再买一个肉饼,对,就买这一次,买完我就乖乖地听你的话” “你!”看到这御剑师姐才明白过来,原来上官宝儿不是被她的话吓的惊呆了,而是看人家吃肉饼馋的呆住了。 “好、好,不过这可是你说的,如果再食言,姑姑就真的把你扔在这里一个人走了!” “哈哈...还是姑姑好” 上官宝儿乖巧地依在师傅的肩上,装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心中想的却是那个肉饼。 就在御剑师姐陪着上官宝儿买肉饼之时,赵泽恰好经过那处铺子前,因为前面就是集市了,人来人往的,一行人放慢了脚步;肉饼铺子里传出来的阵阵香味、着实诱人,赵泽打那路过之时,肚子便不由自主地咕噜噜叫了起来,闻着那口齿生津、让人食欲大增的肉饼味,赵泽忽地止步,转身朝着饼铺摊子走去。 与此同时,就在赵泽转身的瞬间,打集市人群中挤出一个人,这人相貌平常不太引人注目,一身财主打扮,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毫无阻挡地突然窜到赵泽背后,袖笼中暗藏的匕首猛地插入赵泽的后腰,因为是突然遇袭,重心又在前面,剧痛之下身体猛地朝前扑倒,就像落水之人在垂死之际的动作一样,在赵泽意识尚存之际,他只记得自己一只手胡乱地搭在了某人的肩上,指尖处柔软腻滑,不过接下来他就彻底失去了感觉,整个人木头一般轰然栽倒。 耳边传来的是兰姐那杀猪般的喊叫声... “杀人了......。” 脊背上的衣衫忽地被人撕掉了一大块,五指抓痕火辣辣的,御剑师姐羞愤难当,腰间软剑灵蛇般窜出,一剑刺入赵泽的胸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尽管是背对着出剑,那精准劲,也非常人能及,不过片刻后御剑师姐才知自己刚才误会了,只不过是一时激愤,才出了杀招。 哪知这人就是赵泽,那个最近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赵泽。 赵泽遇刺后,消息片刻传到了知府衙门,知府李处厚、通判夏竦听人禀报后先是一惊,接着开始怀疑是不是赵泽自己所为,不过当他们二人急急忙忙赶到上官府时,那场景简直惨不忍睹。 只见赵泽前胸被鲜血殷红了一片,嘴角上还挂着血丝,躺的床榻上也被鲜血浸透了,红得吓人,郎中曹三元一连施了三次针,希望可以暂时为赵泽保命,可是身前、身后那两处伤皆是致命的,且深入脏腑,估计是... 夏竦冷眼站在一旁看得清楚,本来还不信,亲眼看了赵泽的伤口,试探过鼻息、体温才尽去心中疑虑,原来真的是遇刺了,这到底是何人所为呢? 李处厚也倒吸了口凉气,心中骂道“这凶徒...这凶徒光天化日就敢行凶,简直是、简直是混账无耻、人神共愤,在人背后捅刀子简直非君子所为,如果能抓到凶犯定要凌迟处死” 不过骂过后,李处厚开始担心是不是赵泽之前得罪了谁,如果不是到底是冲着谁来的,或者有别的缘由? 这个暂且不去管,单说武二在老大赵泽遇刺奄奄一息之时,追着那个凶徒狂奔了几条街,可是十字街附近的民房太多、人也杂,那个凶徒跳过一段矮墙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得已武二恨恨地回到原地,听说赵泽已被送到上官府救治,他赶紧跑去上官府看老大的伤情,还没进屋便听大嘴兰姐嚎啕大哭起来“赵泽身负重伤,命不久矣,连曹郎中都这么说了...” 武二心中不忍,眼泪不知怎地涌了出来,心中犹如千刀万剐般,真恨不得扒了那个凶徒的皮,抽了那个混账的筋。 门外武二和兰姐正在失声痛哭之际,知府大人和通判大人也到了,他们跟曹三元的对话武二也听到了,最后听知府大人怜惜地说道“哎,天忌英才,不知怎样告知赵泽的家人才好...” 经人提起赵泽的家人,武二猛醒过来,“对了,老大不是有个表姐,就是那个开飞艇的表姐吗”一想到赵泽还有个表姐在城外,武二撒开脚丫子飞奔出上官府,望南城门而去。 上官府后宅女眷住处,宝儿的房间。 青纱帐内侧坐着两个女人,前面的年纪稍长,半裸着脊背,青丝高高挽起,眉眼微蹙,肌肤白里透红,一副处子的模样;其后的娇小女子约有十五六岁,生就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正拿着瓜片敷在半裸的脊背上。 这两个女人就是御剑师姐和上官宝儿。 “姑姑,那该死的赵泽,把你伤得不轻啊,看、又红又肿的”上官宝儿轻轻地吹了吹那五指抓痕。 御剑师姐半闭星眸,忍着痛,想着那惨烈的一幕,没做声。 “姑姑,你倒是说句话啊,当时要是换了我啊,定要再捅他几剑!” “嗳,宝儿人家生死未卜,我们不该那样咒人家,都怪姑姑当时太鲁莽了,不然的话...” 御剑师姐心里一堵没说出下半句,倒是门外的丫鬟紫烟接着话茬说道“姨娘,你这是菩萨心肠,那赵泽当众扯破姨娘的衣服,叫姨娘今后怎么见人啊,我说啊,他死有余辜!” “呸呸呸,紫烟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姑姑怎么见不得人啦,再说错话小心掌嘴!”上官宝儿不忿地为姑姑辩解道。 “是是,小姐!紫烟知错了,你饶了我吧,不过听侍候园子的小狗子讲,那赵泽剑伤太深,连神针曹都说没救了,我看啊,八层是报应” 听紫烟说赵泽没救了,御剑师姐心神一阵恍惚,也不知是怎么了,忽然间四肢乏力,头晕目眩,一头扑在被子里,伏在那一动不动,脊背上那五指抓痕火辣辣的痛,痛彻心扉。 第三十八章 荒唐的梦 赵泽在弥留之际做了个梦,梦中他遇到了一个清新脱俗的姑娘,姑娘手持三尺清风剑站在湖心之上,表情严肃地问道“忠哥,你还爱我吗?” “忠哥?忠哥是谁?”赵泽疑惑道。 “忠哥,你要是真的不爱我了,可以直接说,不用装疯卖傻的,我知道你是在骗人!” 赵泽望了望对面姑娘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不过他该如何作答好呢,他沉默了。 “爱还是不爱,这是你教我的,现在我来问你!”姑娘持剑逼近了一步。 “这个...”要说赵泽不爱那是假的,瞧人家姑娘长的要多美有多美、那多靓有多靓,俗语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过赵泽也很疑惑,他又不认识人家姑娘,如果真的就这样稀里糊涂答应了,夺人所爱终究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还犹豫什么,是你另有新欢了,还是嫌我年纪长你几岁,怕人说你闲话!”姑娘再次逼近。 “不...不是!”赵泽叹了口气,接着表情尴尬地解释道“你...你很可爱,也很讨人喜欢,也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是你知道,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赵泽一句话惹得姑娘啼笑皆非,冷不丁飞身一跃飘到赵泽面前,厉声质问“你真的连我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你叫?”赵泽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了半天才试探着问道“你叫----宝儿!” “呸,宝你个姑奶奶,且吃我一剑!” 说话间寒光乍现,噗...的一声,剑身破体而入,鲜血冲出体外染红了脚下的湖水。 这一刻,赵泽只感觉胸中泛起一股微妙的寒意,这股寒意愈来愈浓、愈来愈重,直把他全身冻结,梦境才忽地结束... 上官府女眷房内,御剑师姐做的梦更加离奇。 她半裸着身子伏在被子上,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背上有股暖流,那暖流来自五个方向,在不断的摩挲中,感觉舒服极了,真不愿醒来,可是她的脑海中能有这种清晰的感受,足以说明已经醒了,只不过她不愿睁眼,更不愿失去那种莫名的快感。 “不要...”御剑师姐哼了一声,脸颊微红,她感觉一只大手正探入怀中,肆虐地*着胸前的两颗樱桃,这可是非常羞人的事情,怎能、怎能说得出口... 算了不去想了,权当一帘幽梦,御剑师姐暗暗告诉自己,继续享受着那夫妻之间才会有的幸事,欲拒还迎地任由其发展。 “呀...什么东西洒到了背上,好凉啊,还有股葡萄美酒的味道” 她想睁眼,可是一股灼热的鼻息立刻喷到了脖颈上,她再次陷入了疯狂,任由着一条香舌*吸身上的酒液,这种肌肤之亲是她从未经历过的,舌尖滑过之处肌肤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煞是诱人。 总算擦干了牛奶,上官宝儿累得腰酸背痛,一旁的紫烟端着铜盆乐的直不起腰,低声打笑道“小姐啊,你说姨娘要是知道你把牛奶洒了她一身,待会醒来肯定会大发雷霆!” 一语惊醒梦中人,上官宝儿猛地僵在当场,弓着身子在软榻上发呆了好一会才坏笑着滚下床,一把抓住紫烟的肩膀,威胁道“紫烟这是你好心为姑姑擦背,一不小心弄的,记住了,如果说错半个字,小心赶你出门,卖去兰花楼!” 紫烟吃了一鳖,心中暗恨自己又多嘴了。 第三十九章 医术还是法术 苏素驾驶着飞艇忽地穿出云层,径直降落到上官府院中,庞大的飞艇刹那间遮住了半个天空,阴影投射到地面上,煞是可怕,给人家造成的心里反差简直无法形容。震惊之下,上官府阖家老小面无血色、颤颤发抖,险些酿成大祸,幸好武二及时出现,一场虚惊才化解于无形,不过刚一离开飞艇的苏素,凭着那火辣的身材、与众不同的气质直叫上官清看得痴了。 事急从权,苏素下了飞艇后随着武二直奔西跨院一处厢房,屋外长亭里坐着两个人,经过那里时,苏素的才认出来,原来是庐州的知府李处厚和通判夏竦,不过救人要紧,没时间见礼,苏素目不斜视地朝着前面的大房子匆匆走去,进门前遇到双眼又红又肿的兰姐,还以为怎么了,过后才知道是为赵泽才哭成那样,嗳,苏素心里暗笑道,宋朝的女人真是傻呢。 曹三元用尽浑身解数才帮赵泽止了血,正守护在一旁,不管怎样,就算看在知府大人的面子他也得撑到伤者断气,不然的话于情于理也说不通,医者父母心嘛。 苏素进门那会,曹三元还以为是什么人,见了面听武二介绍才知道这位冷艳的女子就是赵泽表姐,不过看年纪最多二十五、六,何况还是个女的,不是来见亲人最后一面就是来收尸的,可是那是武二说前一句话时曹三元的想法。 等武二后面接着提到,这位姐姐是来为赵泽救命的,曹三元差点晕倒,心想一个弱质女流年不及而立,又不知学过医术没有,光看那诱人的面孔,亮晶晶的眼眸、俏俏的鼻子、丰润的嘴唇、白生生的指头,就知道是个大家闺秀,不过... 当苏素放下药箱,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支针管帮赵泽注射,紧接着又把一只绿色的胶囊送入赵泽的口中,再取另一只胶囊一分为二,将里面的颗粒状小药丸洒入赵泽的两处致命伤口,事毕,叫武二取水,准备为赵泽擦拭身体,净身后再用白色的纱布将赵泽缠好。 曹三元心中一动,心中暗叫一声莫非此女懂得回魂之术? 接下来,曹三元完全认定了,此女定懂得回魂之术。 起因是,苏素叫武二找了上官家六个仆人做帮手,从飞艇底舱内搬出一个很大箱子,箱子的外形很像一口棺材,不过摸上去才知道那是玉石做的,黑色的玉石。 这只棺材似得的箱子有六个碗状的把手,须得六人合力才抬得动,苏素在前,武二等六人跟在后,一直抬到赵泽住的那间屋子才放下来,箱子一落地,武二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这箱子里装得什么重得吓人,六个人皆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箱子落地后,苏素又回了趟飞艇从里面牵出一根电线,有少女的手腕般粗细,穿过回廊、庭院一直拉到那只箱子附近,接通后,箱子周身溢出蓝色的电光,苏素叫武二帮忙将赵泽放进去,然后盖上盖子,众人才退到屋外,接下来箱子周围忽地冒出一团蓝色的光晕,光晕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 曹三元站在远处,看得两眼发直,心里叫道鬼火啊,鬼啊! 根本没听到知府李处厚叫他,一连叫了几次,旁边的夏竦忍不住了,走过去照着曹三元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大人叫你怎么不回话!” 挨了一巴掌曹三元才回过神来,捂了捂脸低声下气回道:“大人啊,小的刚才一时走了神,没听到大人们唤小的,请大人见谅” 夏竦瞪了他一眼才转身回到亭子里坐下,李处厚紧接着招了招手,曹三元会意走了过去答话。 进到亭子里,李处厚问了“神针曹,你有何看法” 曹三元指了指背后的房子,李处厚点头。 “唉...”曹三元为难地瞧了眼夏竦。 夏竦袖子一甩,“唉什么唉,有话直说,恕你无罪!” “那我就说了”曹三元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苏素后,压低声音回答道“二位大人,小的以为此女懂得回魂之术,若非如此,一个必死无疑之人如何能起死回生,小的敢以人头担保,之前为赵泽救治时,小的已仔细查看过,赵泽所受之伤,伤及脏腑,是身体里面血流不止,非外伤,然一般药物无法发挥作用,故此小的用针灸刺入赵泽几处穴道希望能帮他减轻痛苦,可是救命...救命的话是不可能了” “此话当真?”夏竦忽地跃起,揪住了曹三元的衣领狠狠地问道。 “当...当真”曹三元心惊胆颤地回答道,心想这位夏大人是怎么了,我也没遭惹他,凭什么总跟我过不去,不过想归想,他可不敢说出来,表面上还得装得恭敬万分。 “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认为那是回魂之术?”夏竦真恨不得能钻进曹三元的心里看个清楚明白。 “夏大人,你这是何苦呢,不必这样问曹郎中吧,传出去与大人也不好”李处厚在一旁调解道。 “唉,李大人,你有所不知,今天这事可大可小,小则一笔带过,大则上达天听,我们要不问个清楚明白,到时若惹的皇上震怒,朝臣口诛笔伐,我们这好心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哦...”李处厚这才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捋着胡须想了好一会才忽然再问曹三元。 “你可敢立下字据,说你曹三元认定此女懂得回魂之术?” “啊...”刚才听了夏竦和李处厚的对话,曹三元算是明白了,这两位大人感情是要把此女举荐到朝廷,如此必定要仔细详查,可是...可是他也是猜测啊,这要是万一猜错了,那日后不被砍头抄家才怪,想到这,曹三元腿肚子一软,扑通一声跪倒下来,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回答“两位大人开恩啊,小的也只是猜测,不然的话,那怎么解释,小的是尽心了,也有可能是医术不及此女,不过小的自信也是御医后人,此等伤口,小的确信是活不成的,可是...可是...” “行、行、行了”夏竦一听没戏了“行了,这个你就别解释了,先不提此女到底会不会回魂之术,你觉得此女会医术吗?” “是啊,这次你可要想清楚再答啊”李处厚也顺便加了一句话。 “是、是,小的想清楚了,此女会医术,不过是小的闻所未闻过的医术,如果两位大人允许的话,小的愿亲自去问此女,还小的清白” “得了、得了,我们又没说抓你,还什么清白,既然你这么说,就有劳曹郎中了,去吧” 夏竦一扬手,曹三元从地上爬起来退着出了长亭。 屋内机器全力开动着在挽救着赵泽的性命,苏素的手里也捏了把汗,毕竟是头一次用,能不能行还是未知,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屋里的蓝光,完全没注意到曹三元走过来时尴尬的表情。 “姑娘,赵姑娘”曹三元轻声呼唤了几次,苏素才听到背后有人在叫她。 苏素回过头发现是刚才为赵泽止血的郎中,脸上才多少挤出了点笑容,柔声答道“多谢大夫刚才为我家弟弟叙命,我代弟弟谢过大夫了” 曹三元老脸一热,忙还以一礼“唉,医者父母心,姑娘客气了,在下学艺不精虽能帮令弟止血却不能救人,若不是姑娘及时赶到,令弟性命堪忧” 苏素微微颔首,看到曹三元外衣上都是尘土,无心地问了一句:“大夫你摔倒了吗,为何衣服上这么多土啊” “啊,是吗?”曹三元低头一看可不是,都是刚才跪倒时弄的,不过又不好跟人家姑娘说自己刚才是被吓的,忙编了个谎“可能是刚才在花丛那不小心蹭上的” 苏素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点了点头,因为心里想着赵泽,赶紧转过身继续盯着屋内的情形。 曹三元见人家姑娘有点腼腆,不好意思跟他多说什么,自己又不好追着人家闲谈,可是不谈还不行,他没法复命,回头朝长亭那边作了一揖后,再次厚着脸皮问道“赵姑娘,在下有句话想问,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苏素咬了咬嘴唇,再次转身“大夫有话就问吧,不过要简短” “好,不会耽搁姑娘太长时间,姑娘你看在下也是学医的,刚才见到姑娘的救人手法,在下觉得很惊奇,不知姑娘师从何人,用的是什么医术,如果不方便讲的话,姑娘不作答也罢!” 苏素长出了口气,回答道:“我有一本医疗手册,上面记录着怎样治病救人,不过有点高深,你要是愿意看我就送给你” 曹三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不管是师从何人,所学的医术都是秘密,能这样就送给他人,曹三元愣住了。 “嗳,你要是急着看我现在就拿给你,不急的话,等我弟弟醒过来再说,如何”苏素不耐烦地回答。 “这个...在下不急,在下只是好奇而已,绝无偷窥姑娘医术的念头,姑娘不必当真” “算了算了,我这就拿给你,你等等啊,帮我看着点,若是在我回来前蓝光不见了,你赶快叫我啊” 苏素说罢迈开脚步飞跑出院子,完全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过也许是错觉,在曹三元看来这样的个性也许是豪爽,也许匠人家的子女真的与众不同! 片刻后,苏素飞跑回来,手中握着一卷发黄且很厚的书,封皮是白色的,没有字,更不用说标明作者了,交到曹三元手中后,苏素告诉他“这种医术叫西医,因为动不动就要给人开膛破肚才能治病救人,所以取了归西的西字,不过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西医的内容还多着呢,不过万变不离其中,天下医术也是从上古发展过来的,如果不信可以自己看看书里的记载!” 曹三元彻底听傻了,天下真的有如此医术,怎么从未听说过,难道是世外高人编写的,如果这样的话,大有一书在握----天下医术、唯我独尊的感觉。 想到这曹三元赶紧跟苏素道谢,说是看完后原物奉还,苏素也没在意只说不必着急,她早就学会了,这书就当救赵泽的诊费了。 曹三元一揖到底,告辞后返身往长亭走去。 第四十章 龙首山人 前日进宫复命时,出使辽朝的富弼一行受到了当今陛下的赞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陛下赐予他一个鱼袋不说,散朝后还领的三百两纹银、二十匹苏州锦缎的打赏,这件事看上去很荣耀,面子上也颇有光彩,出使辽朝的目的也基本达到,可是要远嫁公主去蛮夷那里这一条,富弼察言观色发现陛下的表情上多少有些不悦,嗳,忠孝两难全啊! 回家后,富弼觉得心中空荡荡的,说话也没了力气,跟夫人闲扯了两句后,便匆匆吃过晚饭沐浴更衣,独自回书房就寝了,一觉睡到次日天光大亮,早朝散去才醒来。 可能是睡糊涂了,当第一缕日光透进书房时,富弼猛地惊醒,大呼“快来人呐,速速更衣,误了早朝可要吃本子的,哎哟,这可惨了!” 富弼这一惊、一呼倒不打紧,惹得一家老小大眼瞪小眼,管家也懵了、丫鬟也傻了,赶紧飞跑去通知夫人,夫人一阵风似的来到书房,见丈夫赤着脚站在青砖地上,急的团团转,忙问道“富郎,你这是怎么了,昨日你不是说官家让你在家中歇息三日嘛?这...” 听了夫人一言,富弼忽地呆住了,良久才叹了口气“哎,小婉啊,你瞧瞧,我这都吓出毛病了!” 夫人晏小婉扶着富弼坐回床头,抚着丈夫的背安慰道“富郎、辽朝一行,你清减了许多,要不今日我陪你去相国寺上上香吧,驱一驱那蛮夷地邪气,宽宽心也好啊” 富弼握住夫人的手“小婉啊,辛苦你了,之前我还担心辽狗会暗下杀手,所以身在辽朝那些时日,我真是寝食难安啊,害得你担心了” “哪的话,夫妻本是一条心,富郎你舍生忘死、一心为国、敢于远赴千里之外的虎狼之穴,为妻也颜面有光,好了不要说这些了,就让小婉帮你梳洗吧” 大宋京师汴梁,内城 汴河大街北、景灵东宫南,坐落着大宋第一皇家佛寺----相国寺,相国寺始建于北齐六年,始称建国寺,曾一度毁于南北朝战火之中,唐朝立国后得以重建,唐睿宗李旦时御赐大相国寺之名,并亲笔书写“大相国寺”匾额。 其规模宏大之时,仅中庭两庑即可容纳万人,寺院建筑豪华、宏伟壮丽,内藏前朝珍贵古物非常之多,仅文人墨客的墨宝、雕塑、真迹就占了半数。到了宋朝经过太祖、太宗一朝的修缮扩建,相国寺内外变得更加雄浑高大,可以说庭院异常宽敞、花木分外茂盛、僧房鳞次栉比多得无法数清,每月有五次庙会,商人动则成千上万,百姓摩肩接踵,挥汗如雨,热闹场面、繁华之势远盖盛唐一朝。 也不枉当时人们形容相国寺是“金碧辉映、云霞失容” 半个时辰后,富弼吃过早饭陪着夫人去相国寺上了柱香,随后又求了一签,解签的长老当场解读签文: 前生原是此家人、今世相逢定有因 龙虎呈祥天遂子、五三六二是奇期 富弼本没注意去听,等解签长老说道完,夫人布施金银之时,富弼才猛地问了一句:“夫人,你这是为何人求签啊?” 晏小婉莞尔一笑,答曰:“瞧你,女儿今年都多大了,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忘记了” “这个”富弼捋须想了想“二八之年吧,夫人你说对不?” “算你还记得”晏小婉甜甜一笑,顺手将签文收入袖中,拉着富弼走出大殿,缓步下了台阶后,随便逛了逛,在一处卖桃枝的摊贩前停下,挑了一束最中意的桃枝,叫丫鬟收好后,挽着富弼朝寺内最高处排云阁而去。 排云阁顶,风云际会,汴梁街景尽收眼底,内中布置简洁大方,让人流连忘返。 不过富弼夫妇来这里的目的不只限于观赏风景,他夫人晏小婉是有意将一家之主带到这里。 “富郎啊,我大宋今日才子佳人辈出,官家这一朝更是人才济济,今年高中进士者更是风流倜傥,才学兼备,你觉得如何啊!”晏小婉循循善诱道。 “这个倒是,当今天子圣明,饱读诗书才学俱佳者不再少数,能高中进士者也绝非泛泛之辈”富弼一边望着汴河码头那边热闹的场面,一边陪夫人说这话。 晏小婉察言观色发现丈夫现在心情很好,应该是说的时候了,接下来试着问道“那富郎你看,杨寘其人如何啊?” “杨志?哪个?”富弼不解地问道。 “哎呀,富郎,就是那个新科状元杨寘啊!”晏小婉急得一跺脚。 “啊,那个人啊...”富弼没说什么。 “那个人怎么样啊,富郎你倒是说个话啊?”晏小婉追问道。 “啊,那个人还不错,其兄杨察也是国之栋梁”富弼含糊地说道。 “既如此,富郎你说我们家女儿若是许配给杨寘如何啊?” 富弼忽然惊醒过来“不可啊,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他能进咱们家门算是福气,难道我家女儿配不上他?富郎你是这个意思?”晏小婉气得使开了小性子,背对着富弼不再言语。 “嗳”富弼忽地转过身,双手轻轻地放在夫人肩上“听我说件事可好?” “有话就说!” “是是,我的夫人” 富弼老气横秋地说道“我记得曾听人说起杨寘的一位好友说他梦中见杨寘作龙首山人,我以为这实为不祥之兆!” “龙首山人又如何,难不成说日后他有归隐之心,肯舍得大好前程!” “这倒不是”富弼挽着夫人来到窗边坐下“夫人啊,你也知道夫君我地才学,说道相面识人,我富弼不下于相国寺的主持大师,杨寘其人之前我见过,少年得志、略作轻狂倒不无甚不对之处,只是我隐隐感觉杨寘并非福禄深厚之人,你说若是我家女儿嫁过去,没过半载,杨寘人没了,那...这...” “嗳,富郎啊”晏小婉泄气地说道“我爹说要吧妹妹嫁给杨寘,后来不知怎地,爹爹叫管家告知婉儿说杨寘嫁到我家更善,说是若兰人聪颖贤惠,杨寘若是得若兰将来我家必定显赫一时!” “那显赫一时之后呢”富弼反问。 “管它前还是后,反正我富家是显赫的家族,富郎你就成全了吧”晏小婉撒娇道。 “这么跟你说吧,我之前不是没考虑过杨寘其人,正因如此也为他卜了一卦,你猜如何?”富弼神神秘秘地在夫人耳边说道。 “如何?”晏小婉也学着丈夫反问道。 “短命之人,不出三年必死无疑,嗳,善哉、善哉,我佛慈悲,泄露了天机你家夫君我要减寿了!”富弼装作和尚的模样打了个稽首。 晏小婉扑哧笑了出来。 “何故发笑啊,你家夫君我可从不打诳语,此事有天地为证,婉儿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晏小婉偷眼瞧见丈夫一脸肃然的样子,绝无半点造作之情,加之她本身信奉佛事,默默地点了点头后,不再提及此事了。 第四十一章 富弼离京 三天后富弼重回朝堂,中午散朝那会随着岳父晏殊到礼部稍坐了片刻,谈了会题外话,饮了半壶茶,便起身告辞了,走出礼部还没多远,也就是前脚才一踏出尚书省那会,迎面急匆匆跑来一人,一看便知是负责传递书信的小吏戴和。在尚书省内公干地人都知道,除非事情紧急不然像戴和这样跑动是有失规矩的,富弼一时看不过去,喊了一嗓子“戴先生何事跑得这么急啊!” 见到对面走来的是富弼富大人也就是晏大人的女婿,戴和像看到救星般疾走几步来到富弼跟前,施了一礼“回富大人,小的是内急,可是正好有封信非要送到礼部晏大人那里不可,如果富大人能代劳,小的千恩万谢了” 富弼一听知道情有可原,接过书信后,一扬手“好了,此事包在我身上了,戴先生快去吧” 戴和千恩万谢后一溜烟跑出尚书省。 拿着这封礼部尚书晏大人亲启的书信,富弼转身原路返回,来到礼部时,岳父晏殊正忙于起草一份奏折,富弼不敢惊动岳父站在外边廊下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太阳微微偏西,晏殊搁笔起身,往院中走来时,才再次以下官身份向岳父禀报。 从女婿手中接过书信,晏殊先是看了看封筒,见到是庐州知府李处厚的印章,心中才少了些疑虑,站在檐下拆开信封后,展开内中信纸,从头到尾快速通读了一遍,一开始晏殊还没感觉这封信有何奇特之处,当他发现信中提到庐州赵泽作飞天之物,此物大似楼阁,漂浮于空中,可载人载马载物...晏殊反复吟咏着那‘飞天之物’四字时,不由得笑了起来。 “彦国啊,你觉得李处厚此人如何啊?” 富弼见岳父问自己外官李处厚的为人,他略微思索了片刻,才敢进言道“大人,下官对李处厚为人只是略闻一二,说来怕大人笑话!” 晏殊一摆手“无妨,今日就你我二人,不必拘礼!” “是,大人”富弼恭敬地给岳父施了一礼接着才说道“据闻李处厚为人谨慎,在庐州任慎县知县时就口碑不错、断了不少冤案,当地百姓也甚是拥戴,今年进士榜中又有其名,足见其才学不差,承蒙当今陛下恩典外放庐州知府,为官至今做的有声有色,前段时间不还进了份折子到枢密院说是龙舒山匪患已荡平,庐州境内再无贼人扰民,如此下官看来李处厚是个人才!” 晏殊微笑着点了点头“人才倒不假,可是为何要编些怪力乱神的话来哄当今陛下一笑呢!” 富弼眉头一皱心说“我又没看信中写什么,怎知他编了怪力乱神的话来哄当今陛下一笑” 不过嘴上不能这么说,富弼只是顺着岳父大人的话说道“那他胆子可是太大了,这等事若是被陛下知道,当今陛下可是圣明的很,李处厚不怕丢官吗?” 晏殊摇了摇头“彦国啊,你是个京官还不了解地方上的事,信中说见到赵泽乘着飞天之物来往于庐州府与舒县之间的人不下千百人,有名有姓的就不少,你看这知府本人、通判夏竦夏大人,还有府内的判官何郯、推官庞元英、都监呼延守信、指挥使侯忠,舒县知县陈维...都可作证,如此一来,彦国你说这还是戏言吗,当真这些人都不要脑袋了?” “那,大人何以说这是怪力乱神啊!”富弼不解地问道。 “那彦国啊,你认为祥瑞又作何解释?”晏殊拍着女婿的肩膀问道。 “这祥瑞嘛,下官以为可有可无,不可不信、亦不可尽信!” “好啊,算我没看错人,我家的女婿属彦国你最有出息,不过今天就咱们爷俩,岳父我可以告诉你,祥瑞真的只是哄陛下一笑尔,那你看这飞天之物又作何解释!” “那,岳父大人的意思是这飞天之物也是祥瑞了?”富弼用岳父大人四字来称呼晏殊,显得更为亲近一层。 晏殊心里明白,点头称是。 “那这,报还是不报!” “报,当然要报,不过咱们先要查探清楚再报,我想借着这事让你出趟京去庐州看看,权当作日后外放的借鉴!”晏殊将心里话告诉了富弼。 富弼深深一揖“此事全凭大人做主,下官为朝廷自当尽力而为!” “如此甚好、甚好,不骄不躁方为人上人!” 翌日早朝时,司殿太监高声唱和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文德殿内文武百官按照官阶大小,将昨日未处理完的事一一提出来,待仁宗给了旨意后才算完了,不过这早朝奏事,颇为累人,一直折腾到将近午时,才算告一段落,晏殊等着二府三司吵完了嘴,六部的官员也用光了唾沫,才向前跨出一步,高声启奏,庐州赵泽作飞天之物一事,因为是轻描淡写说来的,仁宗听起来就是庐州出现祥瑞,此事虽不大,也需派个官员去看下比较好,仁宗点头说那就擢晏大人安排此事好了,晏殊谢恩,并厚着脸皮跟陛下要了个人,仁宗说晏大人说来听听。 晏殊说知制诰富弼可担此任。 仁宗一听是富弼,也很满意,前些时间才出使辽朝回来,带回的消息还算可以,这一次就再由他出趟京也无妨,接下来仁宗当场宣布:擢富弼往庐州府查看祥瑞,以钦差之名代朕安抚沿途百姓! 这事仁宗本是无心之举,说着说着就给富弼安了个钦差的头衔,不过钦差归钦差,并不等于沿途大小官员都要归你管,挂名而已,外出探查祥瑞的官员不管怎样也是在为官家办事,面子上怎么都得过得去,钦差这个头衔足够了。 仁宗话语才落,冀国公王德用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晏大人告知一二!” 仁宗一听是老臣王德用,便接过话来“爱卿何事要问晏大人啊,不妨直说!” 王德用手捧笏板虎躯一震,朝前跨了一步“敢问晏大人,是何飞天之物?” 晏殊朝王德用微微颔首,接着面向仁宗朗声答道:“飞天之物乃一祥瑞尔,待富弼富大人去看过便知道了,此乃天佑大宋” 仁宗很满意晏殊的回答,接连点头,不过王德用似乎还未满意,接着问道“适才听闻晏大人讲此祥瑞乃是一叫赵泽的匠人所作,不知老将说的对否!” 晏殊答:“冀国公所言正是!” 王德用心中有点想法,可是总在明灭之间,一时也说不出所以,只好大致问道:“那此物能飞多高?” 晏殊答:“据闻可飞至云端!” 王德用继续追问:“那晏大人所说的可载人载物也不假吧!” 晏殊答:“当然不假,试问天下谁人敢欺瞒陛下” 王德用放了点心“那敢问晏大人,此物可载多少人?” 晏殊眼睛转了转,答曰:“庐州指挥使侯忠亲眼见到几十号人从此物中走出!” 王德用又问:“可载多重器物?” 晏殊答:“据估算千斤不难!” 王德用最后点了点头“多谢晏大人直言相告...臣没什么要问的了!” 晏殊启奏的事本来很不起眼、同种情形的祥瑞折子,几乎每隔半年都会遇到几次,仁宗不明白王德用问这些有什么用,就算是飞天之物也不过是娱人耳目罢了。 可是王德用散朝后回到家中,几位昔日跟随自己征战沙场的武将来家里做客,当他提及晏殊启奏的飞天之物时,众人谈笑风声地戏称此物若是用在边关,无人能伤其半分皮毛,经此一提,王德用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叫过一员家将乔装成百姓快马往庐州府打探。 第四十二章 灯下之辩(一) 七天七夜就这样过去了,快得如白驹过隙,梦境过后赵泽终于苏醒,可能是睡得太久了浑身上下酸疼的要命。 “这到底是哪里?”赵泽疑惑地睁开眼,发现头顶挂着一个灯泡。 “我回家了吗?”他自言自语道。 “回家?”一个女人咯咯咯清脆地笑了起来。 赵泽猛地坐了起来,侧过身发现眼前的人好熟悉,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苏...姐姐,你怎么在这?武二、兰姐、陈虎大哥他们呢?咱们不是才到庐州府吗,对了我记得刚才在侯府做客了,怎么才一会功夫就跑床上来了!” 苏素瞅了瞅赵泽的气色,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感觉赵泽的体温很正常,接着话茬说道“你也不瞧瞧现在的天色,早黑了,当然要上床了,不过...” 苏素不经意间发现赵泽的眼神有点怪,但是一时说不出所以来,直到赵泽再次开口说明天要带着兰姐找上官清谈生意,苏素才恍然大悟,惊叫道“天哪,你的记忆出现了点问题?” 赵泽眨了眨眼睛,丈二和尚般看着苏素的表情,傻笑道“骗你的!” “真的?”苏素举起的手忽然停在半空。 “真的!”赵泽温柔地看着苏素,满不在乎地接着说道“如果连自己挨了两刀这么痛苦的事都不记得了,那人生还少了许多乐趣!” “坏蛋!”苏素忽然凑近赵泽,在他的嘴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然后一把推开他,背过身不再言语。 唇齿相触的瞬间,一缕甜丝丝的*忽地窜入口中,馥郁芳香带着浓浓的巧克力味,那种莫名的感觉一时间让赵泽呆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望着灯光下苏素性感的脊背问道“这次恐怕又是姐姐救了我吧,弟弟该怎么报答才好呢” 苏素双手叠在胸前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平复身体里无限的*,理智地回答道“你知道就好,不过我有件更大的事要跟你说希望你听好,不要做蠢事,不然的话,我们谁也别想在大宋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赵泽淡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做声,其实现在的他早就不在乎未来会怎么样了,从今往后能好端端地在大宋活下去就已知足了。 “你的沉默是默许吗?还是没想好答案,我需要你明确的答复,不要含糊不清的!”苏素忽地转过身,双眸直视赵泽,说话的语气又恢复到平常,一如既往地泼辣。 被一个很熟悉的女人盯着自己,赵泽脸上微热,捋了捋额前的头发后,回答道“听你的,死都死过了,还怕个球,你说吧”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满意答案,苏素松了口气,之前的担心全都烟消云散了,接着伸出一只手放在赵泽的手背上凑近些许距离,低声道“我推算过,时空的裂缝就要消失了,我们得赶在这之前让那边多送点装备过来,你昏睡的这段时间,我拿了你怀中的手帕,让那边送来了发电设备,一些日用消耗品,这些东西我都拿来贿赂当地的官员、士绅豪族了,一旦时机成熟,我就可以让那边把开发行星用的巨型设备传送过来,不过那之后就要全靠咱们自己了......” 苏素的一番话语说了好长时间,二人坐在灯下促膝长谈至后半夜,把将来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想了一遍,待商量好了对策,以及今后二人身份、身世又怎样解释,等等一系列非常紧要的私人问题后,苏素、赵泽才各自回床和衣而卧,一觉睡到东方红、太阳升!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复如电,应作如是观----《金刚经》 庐州府唐家自从昨日接上了电灯后,唐轩心里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他良久也未能参透的问题,这个问题实在比金刚经还要让人费解,不过越是令人费解的东西,就越有意思,唐轩每次一有感悟,便立刻骑着快马飞奔出城,独自来到那座高似小山的炉子旁盘腿打坐,久而久之,在这座被称之为闪电反应炉的地方筑起了一间茅草屋,唐轩在此地一住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妹妹唐采儿带着外甥徐瑾每日来送饭、送菜,顺便还要带上不少金箔银纸,香烛符咒。 这一日傍晚,久旱的庐州府迎来了入夏至今的头一场甘露。 大片的乌云从四面八方向庐州府涌来,翻滚着、咆哮着,犹如打翻砚台中的浓墨,越聚越重、越集越浓,浓重的色彩直叫天地为之变色,黑白为之颠倒,咔嚓嚓...一声巨响,一道晴天霹雳自黑云中落下,电光火石间,远处山峰中的参天老树被闪电击中,又是咔嚓一声巨响,老树应声而断,紧跟着一团大火球包围了这历经百年的树木,烈焰熊熊,连带着周围的花草灌木一并燃起。 令人心惊胆战的电闪雷鸣过后,便是满楼的冷风,冷风中夹杂着水气,打到身上湿漉漉的,一场暴雨眼看着就要到了。 此时此刻庐州府上下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不过就算这样,南城墙上也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有官、有民、亦有兵,放眼望去这些人身上不是披着蓑衣、斗笠,便是手执纸伞,表情凝重、心情激动,目光齐齐地遥望着不远处小山似的闪电反应炉。 赵泽和苏素站在知府李处厚的身旁,左右是一众庐州府文武官员、地方上的豪门士绅,能在南城门上的望楼中走动者,几乎囊括了本地所有名流。 赵泽看了看天气,又朝苏素望了眼,苏素微微一笑露出两个诱人的酒窝,赵泽会意,赶紧遥指城外舟桥附近的巨大闪电反应炉,喊道:“大人请看云层中的闪电,那表明黑云里暗藏着雷公电母,现在时机已到,请大人再看闪电炉!” 顺着赵泽所指的地方,李处厚发现那闪电炉上端忽地裂开成四瓣,一根长矛似的铁器闪着蓝光慢慢朝空中探去,越探越长,足足有三十几丈,才忽地停住,紧接着围绕着长矛的四周有三条扭成螺旋似的铁条,攀附着那根长矛一直到顶,稍停片刻后便忽地地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吓人,百丈外的城楼中都能感受到一股强劲的气流迎面扑来。 第四十三章 灯下之辩(二) 头一回见到如此场景,南城墙上的人都被吓坏了,还以为闪电炉里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不然的话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刮面劲风。不过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还未等人群中传出切切私语之声,一道史无前例的闪电带着尖锐的鸣叫声、冲出云层破空而来,朝着闪电炉径直落下,明亮的光柱晃得周围如同白昼,一头撞上那根直指苍天的巨型长矛后,足以毁天灭地的闪电才忽地摇身一变犹如被驯服的羔羊般,乖乖地扑进闪电炉的怀抱,原本黑漆漆、静悄悄的炉子忽地闪耀出万道蓝光,并伴有阵阵波浪般的声响传出,这种千古奇景一直持续到大雨倾盆而下,才算告一段落。 李处厚和庐州府一众官员在南城门望楼中站了良久、沉思了良久,才带着莫可名状之色缓缓离开。 第二天雨过天晴,庐州府内便热闹开了,围绕着闪电炉有害还是有利,一群无聊的市井之民开始了他们的侃侃而谈,不过与此相对,府衙中也进行着同样的辩论。 这话题还是李处厚抛出来的,至于辩论的双方,他就不用去找了,这些人不请自来,以武陟书院山长若冲先生为首的当地儒生士林为一派,夏竦代表官方为一派,庐州府内的豪门商人工匠连带着本地富户自成一派,这三派,唇来舌往各说各的理。 若冲先生提出:“行于空中的闪电乃是天道,天道之命不可违,况且以奇技淫巧之术骗得上苍的闪电降世更是有违天理,古往今来背天逆行者,天理难容,实自取灭亡、自取其辱之道,非智者之举!” 夏竦配合地点了点头并未表示赞同或者反对,接下来叫豪门代表唐轩说说自己的看法,唐轩团团一揖,脸还黑着,被烧焦的胡须还没来得及修理,但是精神特别好,跃跃欲试道“诸位乡亲父老,闪电这东西还真是奇妙,听之任之之时,这东西多半是为害人间,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轻则烧毁房屋树木,重则要人性命,反之,若是像赵押司这般将闪电善加引导,则可化害为利,今日的电灯就是一例,这电灯无需蜡烛、火把、灯笼那般所费甚多,只需有电就可亮起来,而这电也就是上天赐予的闪电,则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就如涓涓流水一般,唯一难处就在于那灯泡制作赵押司暂且保密,我想如果来日赵押司能将灯泡制作之术传于天下,于国于民都是大大的有利!” 唐轩一言结束后,身后的商人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有人赞同、有人担心、有人持观望态度,赞同的人不外乎通过唐轩的一番话,发现了商机;担心的人多半是靠着蜡烛、灯油之类为生的商人;至于持观望态度的那是还没想好,看看风头再说! 听完唐轩一席话,夏竦也点了点头,不做表态,任由若冲先生接着辩驳。 只见老学究似乎早有准备,忽地搬出《周易》给闪电降世那天卜了一卦,卦象为:恒。 “怪哉、怪哉!”若冲先生心说奇怪了“这时出现恒卦作何解释?恒者巽下震上,上刚下柔,雷风相与、刚柔皆应,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观其所恒,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不过反过来一想,卦象是不是暗示着不要逆天而行呢,想通此节后若冲先生忽地眼前一亮说道“既然天道不可违,地道亦不可违,人世间的事还得靠自己才能恒久,想偷懒假借上苍之力,我看未必恒久,如此不如不要的好!” 唐轩虽然不精于周易,也不擅卜卦辩辞之术,但商人出身的他,就算望文生义也能找出自己的理,想到这唐轩捋起袖子,对着若冲先生说道“那照先生的意思,耕地遇到大旱也不必去浇水,生病了也不必求医,蛮夷袭扰我大宋也不必还击了,就照上天的意思顺其自然好了,如何啊!” “一派胡言,老夫何时说过耕地遇到旱情不必浇水了,老夫只是就事论事,说闪电本是上天的神力,这神力就如龙之逆鳞一般,不可随意触碰,搞不好会贻害人间,唐员外,这断章取义非君子所为,我看你是太急于利了吧!” 若冲先生最后一句话戳到了唐轩痛处,话一出口才后悔起来,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是不可能了。 这时大伙回过头来再一看唐轩,只见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恨得牙关紧咬,唐轩虽是有官职在身,可是平生最痛恨有人说他势利,因为他的这个在家员外郎就是靠着父亲捐钱捐出来的,所以每每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话中讥讽他利字当头,今天若冲先生算是自动送上门的冤家,老学究一句话才出口没多久,只听唐轩突然大喝一声,“若冲老儿,你也欺人太甚,吃我一脚!” 话音未落,唐轩他一脚飞来,若冲老学究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在众目睽睽的府衙内若冲先生摔了个四脚朝天,颜面扫地,一骨碌跑起后,胸中忽地窜起一团无名的怒火,借着这股怒气,若冲先生发疯似扑向唐轩,两个人就地扭打成一团。 知府李处厚万万也没想到一场日后会惊动天下的辩论会演变成拳脚相加,情急之下高声呵斥道“都给我住手,公堂之上如此放肆还当本官不存在吗?” 惊堂木啪的一声落下,声震屋瓦,不过唐轩和若冲两个人都在气头上,李处厚那一嗓子算是白喊了,惊堂木的声音更是权当没听着,谁怕谁啊,唐轩不怕丢官,若冲更不怕有谁会报复,他可是当今新科状元杨寊的恩师。 第四十四章 第二道密旨 富弼离京时轻车简从,于新宋门外10里长亭处,同几位翰林好友把酒话别,登车后,一行二十七人便上了官道,取路向东,望庐州府一行的头一站南京应天府而去。沿途在一处驿站稍作歇息,吃了点茶饭,马儿喂了点草料,并没耽搁太久便再次上路,赶在第二天落日前进了南京城,住进了城南的官驿,歇息一日后才拜别了当地知府明镐,出东城门继续向东而行。 一路上马不停蹄,经由汤山,直奔徐州而来,过徐州南下进入淮南路,由宿州过汴河,入濠州、再入寿州,眼看着就要进入庐州地界了,其实距离庐州还有一天的路程,一行人的车马仪仗也就刚刚抵达洛水河畔南庐镇那会,一匹八百里加急的快马随后而至。 信使是宫中的一位太监,看样子也就三十四五岁,可能是赶路赶得太急了,浑身上下尽是尘土,脸色发黄,气色也不是太好,一眼见到驿馆中的富弼时,他那张山水画似的瘦脸上立刻现出了笑容,高呼道“咱家总算赶上了、赶上了,富大人啊...” 下马那会,这位太监兄弟可能是由于长时间骑在马上的缘故腿脚血脉一时流通不畅,双脚才一着地,腿肚子一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头一晕两眼一翻顿时背过了气,见此情景,富弼急忙命人上去搀扶,救治了好半天,这位太监才苏醒过来,尽管是躺在床榻之上,他的心里可是急着呢,身负皇家要事,事情没完毕前他可没心思睡眠,所以神志清醒后便一骨碌滚下床去,奔出屋外,在二楼临窗的一间上房内见到了富弼,几步走上前,凑近后低声耳语了几句。 富弼会意,忙叫楼上的人都到楼下去避嫌,关门后,这位太监从怀中恭敬地取出一道密旨,交到富弼手中,接着说道“咱家是清虚灵照大师宫内的李宪,陛下的旨意已经带到,咱家的任务完成了,大人看过密旨后切莫声张,只需按照密旨内要求行事即可,好了别的咱家就不知道了,这趟庐州之行有劳富大人了,咱家回房歇息了,明日还得回京复命,告辞、告辞!” 未待富弼寒暄客套,李宪一转身出了屋,回楼下客房内倒头便睡。 望着来去匆匆的李宪,富弼纳闷道“何事需要陛下直接下道密旨,还得劳烦一位公公亲自送来,这...” 打开密旨前,富弼捻着胡须猜测了一小会,过会想起李宪那句咱家是清虚灵照大师宫内的...富弼忽地醒悟道,清虚灵照大师不就是、不就是陛下的... 想通此处后,富弼摇头笑了起来,随后解开密旨,细细看来,不消片刻密旨上所述内容了然于胸,富弼收好密旨后,催促驿站小吏赶紧烧饭、喂马,他要尽早上路。 第四十五章 庐州灯泡作坊(一) 赵泽自从住进上官府以来,庐州府内的大小商人每日必来登门拜访,差点将上官家的门槛踏平,若不是赵泽烦得实在没办法了,跟苏素商量后,将招待客人的事推给上官清,那日后他就别想清净了,可是总让人家主人代为见客,也不是长久之策,后来赵泽想了个办法,先卖了个人情给上官清,给他吃个定心丸。 这件事发生在7月中旬那会,那天上官清刚从女儿房出来,打算找赵泽叙话,没想到赵泽先开口说了“上官兄,在下叨扰你这么久了,实在过意不去,因此我和表姐打算,另找住处...” 没等赵泽把话说完,上官清急忙拦阻道“赵贤弟何故这么快就要离开啊,是我府中菜饭不合胃口,还是丫鬟、下人怠慢了贤弟与令姐啊,如有不如意的地方尽可提出,我惩罚那些下人就是了,贤弟再住些时日也不妨事啊” 赵泽心头一热答道“上官兄,这些都不是,我和表姐在这吃住都很好,丫鬟、下人待我们也如家人一般,几位尊夫人待人更是和善,只是我表姐觉得这段时间忙坏了上官兄,我姐弟俩心里不忍啊,所以才有此打算” 上官清一摆手“贤弟你多虑了,只要你们高兴,我上官家全家都高兴,对了,为兄有点私事想跟贤弟商谈,咱们到书房一叙可好!” 赵泽也正有此意,随后便跟着上官清望书房而去。 上官家的书房紧挨着上官宝儿的院子,前后只隔了道爬满小黄花的矮墙,院中流水潺潺、鸟语花香、窗明几亮不在话下。 进屋落座后,上官清有意叫赵泽挨着自己坐,离开堂中的主座后,与赵泽比肩坐在东侧的宾客位置上,喝着龙井茶、吃着南乳花生,惬意了好一会才循循善诱道“赵贤弟可曾婚配啊!” 赵泽忙摇头“未曾婚配!” “甚好、甚好,那赵贤弟可曾指腹为婚啊”上官清亲切地继续问道。 “这个也没有,我父母早亡,是祖父把我拉扯大的,后来祖父也没了,家中只剩我和表姐相依为命!” 上官清点了点头“如此更好啊...” “啊?”赵泽没明白上官清的意思,他父母、祖父都没了,家中就剩下姐弟俩,还不悲啊,还好,真搞不懂上官清会不会说话。 一语出口后,上官清也感到唐突,赶紧圆场道“为兄是直率之人,有时候说话有欠考虑,还请贤弟勿怪啊” “不会、不会,上官兄也是一片好意我和表姐都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啊”上官清心里琢磨着这小子莫非是有意这么说的,算了挑明了吧,趁热打铁方为上策。 接下来,上官清为赵泽倒了杯茶水,赵泽说不敢当,客气了。 上官清回答“贤弟啊,为兄可谓用心良苦啊,你看我家小女今年十八了,性子虽顽劣了点,可人长地是水灵灵、妩媚动人,持家理财不在话下,如果不嫌弃的话,为兄想厚着脸为我这小女说个媒,贤弟以为如何啊!” “啊...”赵泽被上官清的一语惊呆了,过了好一会,脑中空白一片的他才恢复过来,想起苏素之前警告过他的话,不要用今人的眼光来看待古人,要学会融入懂吗,融入! 一想到融入,赵泽忙起身拱手拜谢道“家中表姐也正有此意,今天劳烦上官兄亲自提亲,赵泽我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如此还请上官兄做主!” “哎呀,赵贤侄啊,你能答应比什么都好啦,来来快快请起啊,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别上官兄上官兄地称了,我看啊,今后你就称呼我大哥好了,对,叫大哥吧,叫大哥亲切!” 赵泽起身回坐后,借着刚才的话,进言道“大哥,既然从今往后咱们是一家人了,弟弟我想拜托大哥一事,不知大哥有意否?” 上官清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弟弟啊,别说一件就是千件百件,大哥我都会答应,只要是大哥力所能及的” “这事大哥绝对是力所能及的,非但如此还名利双收呢,大哥想听弟说说是何事吗”赵泽再次吊起上官清的胃口。 一听到赵泽提及名利双收,上官清眼前一亮赶紧追问道“真有如此美事,那弟弟赶快说来听听,今个好喜上加喜啊!” 这时只见赵泽神秘地说道“弟我想让大哥代理灯泡的生意,日后灯泡作坊开工后所产的灯泡尽数由大哥掌管,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好----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上官清高兴得一时得意忘形,站起身在屋子里转悠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冷静后才追问了赵泽这灯泡作坊的细节问题。 赵泽交代说他负责提供制作的器具、图纸、简单讲解,其余的由作坊自行完成,不过这灯泡制作也绝非易事,期间还得让作坊工匠,未来的使用者了解点电的常识,比如:电线杆上架设的电线不要碰,里面的电流会伤人性命;手湿的时候不要接触电线;电线的结构是里面铜丝外边裹着绝缘的线绳,电线若是破损会造成断电... 这些是赵泽挖空心思才想到的东西,具体的还得由苏素去安排,不过那倒是次要的了,关键是给了上官清一个希望,一个能照亮他未来的希望,通过这希望上官清找到了另一条升官发财之路。 赵泽完全康复后,兰姐依依不舍地回舒县而去,她还要打理那边的兰花楼,出来的时间够长了,太晚可不好。武二仍陪在赵泽身边,唯一忙的不可开交的要数苏素了,自从赵泽将悍马车卖给了庐州侯府,苏素兼职起侯府车把式驾车、修车的教练差事,这份差事耗去了她半个月有余,才得以脱身离开。 第四十六章 庐州灯泡作坊(二) 钦差富弼到达庐州前,也就是七月二十三的那天,赵泽在城外闪电炉附近划出了一块地,一块无人要的荒地,此地属于包家村所有,但是因为土壤贫瘠,土中沙石过多,莫说种植豆麦、就是杂草也很难长大。 为了得到这块地,赵泽带着武二亲自去了趟包家村,打算面见村子里正包乾,不过这一次出行,赵泽可不再是身边仅有武二一人,知府李处厚派了府衙内四个带刀军士护卫他,这四人乃是江湖人士出身,保镖护卫是老本行。 包乾家就在包家村内,离洛水河不远,家中二子,浑家尚在,做里正已有段时日了,不过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越发感到力不从心,本想再过几年让儿子来做,可是两个儿子一个常年在外不知所踪,另一个娶了村中仙姑的女儿,只顾成天享乐,无心干什么里正,看来啊,他家这一辈,到他这里正是做到头了。 这一日午时左右,包乾包老爹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村中祠堂,因为刚刚处理了一件让人头疼的汲水打架事件,包乾烦得要命,心想不就是打水、烧饭、洗菜嘛,有什么争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等事以后还是不要管的好。 可是想归想,包家村除了两个大户人家自己有水井外,其余的人都指望着祠堂前那口唐井过活呢,说来也怪,往日里那唐井水清见底,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如此,谁知今年一场洪水过后,那井中的水越发浑浊,唯有到了午时才会变清,过了午时又变浑浊了,村中有刁民居然说水底有鬼怪作祟,这等怪力乱神之说怎能信得,可是不信也讲不通。 正在包乾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赵泽和武二一行忽然来到,仆人一溜烟跑到包老爷的禅房前禀报道“老爷,门外来了个贵客自称赵泽,身边还跟了四个军爷,不知是何事而来,这有拜帖!” 包乾听到门外家仆禀报后,叹了口气,心说“这事都赶到一起了,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过了会待包乾冷静下来,才缓步推开禅房的门,顺手接过拜帖,打开一看才恍然大悟,赶紧叫仆人将贵客迎进堂中,他随后就到。 赵泽乍一进包乾家还以为回到了后世的公园,后来一路走过去进了包家宽敞的客厅,坐定后才明白,这里的确是大户人家啊,虽然住在村中,那气派也非寻常城内的富人可比。 包家婢女上茶后,包乾才重整神色大摇大摆地来到堂中与赵泽相见,见到四个军爷在场,又见到赵泽身后站的武二,心中计较已定,忙带着笑意问道“不知赵押司来寒舍有何贵干啊!” 赵泽心说,知府的拜帖都递上去了,你还装糊涂,不过也许古人都喜欢客套吧,接着包乾的话赵泽答道“包里正,在下今日来是有事相求,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得需要您点头才好办!” 包乾附和着点头道“若是小事,但讲无妨,大事的话本里正也得问问村中乡亲的意见才可答对赵押司!” 赵泽微笑着说道“小事,绝对是小事,不知包里正听说过闪电炉吗?” 包里正一眨小眼,点了点头“听说过,也看过,此物甚是玄妙” “这事就要从闪电炉说起”赵泽接着说道“自从闪电炉得上天的神力,我等借由此力造出了灯泡,不过数量太少,都是以前剩下的,恩,经知府大人的允许,州府内商家的支持,在下打算在闪电炉范围内方圆三里内划出一块地,来建造大作坊,大量制造灯泡,不过这土地一事,其中有一大块正好在包家村地界内,所以在下想冒昧问一下,不知里正可否将那块地转让给我们,当然我们会出银两的…” 没等赵泽说完,包乾皱起了眉头,为难道“包家村地界本就土地不多,纵然北边地力不佳,没种什么谷物,可是那毕竟是包家村的地,实不相瞒那块地本是坟地,可是不知为何,入土的人没过七天便化作一堆白骨,我等知道此事后立即找来风水先生,先生看过后,我等才得知原来那块地是个火穴----葬不得人的绝地,所以多少年过去了,那里一直空着,不过就算是这样,难道赵押司你不担心在那里盖大作坊,会不吉利吗,死地啊,老夫奉劝赵押司还是另找块地方,肥东那就不错,至于这肥西嘛,实在是...实在是非上上之选” 赵泽心道,我早就调查清楚了,肥西包家村北边地下埋藏着大量有色金属矿石,也就是说那里是处矿脉,地下温度远超普通田地,非但如此附近还生产不少化工原料,不过这些不能跟你讲,只说眼前的事,还是试试别的办法吧。 想到这,赵泽一抱拳开门见山道“包里正有所不知,我这作坊无需人力,只靠机器便可” “机器?何谓机器?”包里正不解道。 “机器嘛,就是一种工具,打个简单的比方,水车可以汲水,这水车就是机器;风箱可以鼓风,这风箱就是机器;照此推理,马车、牛车、许多可以用来为我们做事的器物都可称作机器,不瞒您说,我发明了一种可以造灯泡的机器,这机器得到闪电炉内的电后,便可自行生产,如此在下才不会担心那块曾经埋过人的坟地,要不这样,包里正若是有什么难处,或者条件,可以直接提出来,在下愿为里正排忧解难!” 其实赵泽这番话是早就准备好的谈判筹码,此时抛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倒不是事先预知了包乾心里有什么难处。 不过也许是天意,包乾此时确实遇到一个难处还是大大的难处,就是村中打水的问题,想到这包乾也不再*司了,直接问道“赵押司果真有意为老夫排忧解难,不是一时的戏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是戏言,里正自可告到知府那里,在下也毫无怨言,愿凭处置!” “好”包乾双掌一合,啪得拍了一下“老夫现在想劳烦赵押司造一打水的机器,不知押司可否答应!” “恩...”赵泽看了看包乾,问道“里正的要求就是这个?亦非戏言?” 包乾一本正地答道“今日有四位军爷在场,老夫我怎会如此,古人云: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老夫我不打诳语,就这个要求,不知赵押司可否办到!” 赵泽举起右掌“可击掌为誓否!” 包乾亦举起右掌“一言为定!” 几天后的夜里,包家村北头轰隆隆一声巨响,四野里一阵骚动,过了许久才逐渐安静下来,翌日,当包乾出门时,忽地听仆人禀报说村北那块荒地上一夜之间起了坐大屋,房屋四面皆是银光闪闪的院墙,有自家宅院般大小,包乾听说后先是一惊,心中嘀咕道莫非真的如风水先生说的那样,恶鬼出世,为害人间! 想到这,包乾赶紧叫仆人飞跑到村中祠堂那里,敲响了召集壮丁的大铁钟,片刻后一支手持锄头、镰刀、铁叉的五十人壮丁队伍,在包乾的率领下匆匆涌向村北头出现大屋的地方,随后是一些个村妇,手里端着狗血,脖颈上挂着大蒜,一行近百人,过节似的尾随而去。 赵泽本想提前告知包乾的,可是没来得及,因为头天夜里,跟着苏素忙到了后半夜,才将这件大家伙启动,并趁着夜色开到包家村北,待采矿机器到达指定地点,一切程序自动运行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调试、更正,天都亮了,赵泽在机房内打了个盹,一觉醒来时,巨型采矿机外成了戏台子! 包乾壮着胆子,指挥着村中男女围在那大屋前面,又是跳又是叫,又是撒狗血烧纸钱,直到把赵泽闹了出来,一切误会才随风而去,不过打那之后,一些不利于赵泽的传言便一点点散播开了。 第四十七章 钦差的忧虑 和庐州府当地的其他大小官员一样,当富弼来到此地,参观了闪电炉、灯泡加工厂后,他脑中也产生了一连串的疑问,比如那闪电炉高似小山,远非那飞艇能装的下的,还有那灯泡加工厂,难道生产一个小小的灯泡需要如此巨大的‘机器’? 带着这些疑问,富弼边走边问道“赵押司,请恕本官见识浅薄,就大小而言,本官认为飞艇根本装不下那闪电炉,还有那...” 富弼回头望了望刚才参观过的灯泡加工厂,只感觉那的隆隆噪声萦绕在耳边久久不能消去,非但如此就算闭上眼,脑海中也会浮现出数不清的管道和机器,这些奇怪的东西相互配合着一起运转,简直是巧夺天工、令人叹为观止,当然这些是经过赵泽解释,富弼才知道的,不过表面上看,这等机器运转不需人力,可是内里到底是什么呢,他还是怀疑,可是碍于身后随行的不少官员,富弼不好直接相问,只是大概询问了下一般性的问题,赵泽恭敬地一一答对了,一行众人在庐州府南城外兜了一个大圈,该看的都看完了,该听的也都听到了,才打道回府。 晚上应知府李处厚的邀请,富弼勉为其难去了当地官员士绅出钱举办的接风酒宴,酒宴就设在城中最热闹繁华的林家酒楼,赵泽也列在邀请当中,不过在场的多数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人士,赵泽一介押司官,芝麻绿豆大的官,上不沾亲、下不带故,若不是钦差奉皇命来庐州查访,赵泽根本端不上这等台面。 酒席间庐州府士绅不断向富弼敬酒,富弼简单地谢过跟众人对饮了几杯后,方不再多饮,一边闲聊,一边偷眼望向赵泽,发现赵泽没精打采地独自喝着闷酒,也不知他到底喝了多少,总之酒席还没过半赵泽就醉倒了,推官庞元英见此情景,忙叫酒店打杂的下人扶赵泽下去歇息,这个自不必提。 且说,富弼同庐州府大小官员、有名士绅畅饮至深夜,才各自散去,知府李处厚站在酒楼下望着富弼的车轿慢悠悠地朝着官驿远去了,才一转身进了自己的轿子,低声道“回府”,轿夫起轿,迈着同一步调朝府衙而去。 随后离去的才是夏竦等府衙内的其他官员。 酒醉后的赵泽正在林家酒楼后面的客房内酣睡之际,门响了,小二轻声唤道“赵押司,有客来了!” 小二话音刚落,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一身的青布袍,手持一把普通的折扇,进屋后叫小二端来了醒酒的酸梅汤,扶着赵泽喝下后,又用凉毛巾帮赵泽敷脸,过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赵泽昏昏沉沉地醒来,朦胧间发现对面凳子上坐着一个人,于是拉着小二问道“这人是谁,谁叫你放他进来的,没见我在休息吗?” 小二为难地转向那个青袍人,青袍人一摆手“你先出去吧,我有事和赵押司相谈!” 青袍人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可是字里行间充满了不怒自威的气势,小二听明白后赶紧作了一揖接着退出了房间。 “你是谁?”赵泽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抓起茶碗喝起了余下的酸梅汤,直到酒意不再上涌,朦胧的神智逐渐清醒,才看清对面的青袍人,只见那青袍人半笑着抬了抬头,故意露出洋洋自得的神态。 “不知赵押司是真醉呢,还假寐?亦或者赵押司有意为之,可否告知...”青袍人顿了顿“可否告知在下呢!” 听声音赵泽觉得有点耳熟,再凑近仔细一看,赵泽才恍然大悟,忙深深一揖,口上说道“今夜劳烦富大人亲自到访,在下真的是愧不敢当,不过事出有因实不得已而为之,没想到富大人真的看出来了!” 富弼笑而不答,过了半响才慢慢道“席间唯独你赵押司不给本官敬酒,也未曾与本官搭话,但是本官发现,你的一双眼神可从未离开本官左右,本官虽不是诸葛孔明,但也惯于察言观色,赵押司的举止太过明显了,只可瞒得了那些朝堂之外的人物” 说到这富弼刷的一下合起了折扇,善意地说道“今夜本官独身赴约,周围并无他人,赵押司有话不妨直说,不过切莫用些怪力乱神的话来哄骗本官,本官读得虽是圣贤书,却并非一介腐儒,好了,赵押司你说吧,本官听着” 赵泽叹了口气,整理了下思路,开口道“其实在下并不认识富大人您,也从未听说过,不过我的表姐非常了解您,对您研究的颇深,不知富大人可有兴趣听下去!” 富弼皱了皱眉,不过倒没介意赵泽的语气,只是将折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接着说道“愿闻其详!” 接下来,赵泽将富弼富大人庆历二年前的生平说了一遍,其中一字不差地提到富弼出身河南洛阳东,天圣八年(1030)以茂才异等科及第﹐历知县﹑签书河阳节度判官厅公事﹑通判过绛州﹑郓州﹐召为开封府推官﹑知谏院。夏景宗李元昊寇鄜延﹐大将刘平战 死﹐黄德和诬其降敌。富弼参与审理此案﹐昭雪刘平之冤... 刚开始富弼还没太在意赵泽提及自己的出身,不过越往后,富弼心中越发疑惑,这人到底是何来头,怎么对我的事情知道的如此详细,难道...莫非是...没等赵泽继续说下去,富弼一抬手止住了赵泽。 “赵押司,你这是何意,你怎会如此了解本官的为官经历,一般人除非是在朝为官,在吏部当过职,不然的话,万万不可能如此了解本官的,本官且问你,你是何居心!” 话说到这里,富弼心中忽地警觉起来,生怕赵泽是他意料之中的最不希望见到的人,不过片刻后,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赵泽笑着答道“还请富大人不要多心,在下既不是辽国的细作、也不是西夏的细作、更不可能是吐蕃或者小小大理的细作,在下只是奉表姐之命跟富大人说一件事情,因为此事,过于重大,不想叫他人知晓,所以才由此安排!” 富弼脸色数变,真想把赵泽剖开看看他里面是什么做的,不过此事急不了,他压了压心中的愠怒,问道“那还烦劳赵押司,把话说清楚,本官可不是来跟你兜圈子的,说重要的地方吧!” 烛火下赵泽见富弼神色有些不自然,心中庆幸道“富大人啊,我就知道,这是天意啊,接下来你不信也得信啦!” 林家酒楼,占地甚广,气派的红木酒楼后有九曲回廊、荷叶池塘,与回廊相连的就是十几间上等的客房,赵泽的房间就在其中,从昨夜至清晨,里面低语之声不断,似在闲聊、又似在争辩,这种状况直到街前的酒楼洒水净街,准备开门才告一段落。 一个青袍人出门后,一声不响地奔侧门而去,在那人离开两个时辰后赵泽才起身离开,望上官府而去。 第四十八章 连妹妹一起嫁了(一) 时间再次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富弼庐州之行将近尾声,知府李处厚本想请富弼到州府周边的名胜游玩一番,让富弼放松一下、换换心情,哪知富弼一直推说没空,办正经事要紧,陛下是要他来查看祥瑞一事的,不敢叨扰地方办公。 既然钦差大人这么说了,李处厚也不好强求,送去几件礼物后便不再打扰富弼。 其他的有心之人,看到知府的作为后也学着样子随便送了几件礼物,递了张帖子,之后便埋头干起自己的分内之事,希望钦差大人能感受到他们那股一心为官家效力的劲头,并用切实的行动来证明自己也是人才,就像赵泽一样。 八月初夏日炎炎的时候,富弼启程回京复命的前几日,他吩咐下人唤赵泽到驿馆见他,片刻后,赵泽神清气爽地如约而至,见面后跟富弼见了一礼。 富弼微笑着点了点头,待赵泽起身后,叫下人给赵泽看座,赵泽客气地落座后,跟富弼攀谈起来,完全不似一般的百姓见到大官时的畏缩表情,在这一点上富弼感觉赵泽果然与众不同,不卑不亢、坦坦荡荡,果然非一般的凡夫俗子。 “富大人,敢问今日找草民有何事?”赵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富弼笑而不答,看着赵泽到底有什么反应;赵泽一连问了几次,发现富弼正在用一种很怪的目光打量着自己,那感觉就像...就像看自己的家人,如果赵泽没猜错的话,就是这种感受。 一盏茶后,富弼整了整衣冠挺胸起身,从袖笼中摸出一卷黄色的缎子,其实是圣旨。 “赵泽接旨!” 赵泽正坐在椅子上发呆,忽然听到富弼叫他接旨,他赶紧起身离座,拜倒接旨。 “草民赵泽,接旨!” 接下来富弼用洪亮的中音将那道圣旨宣读了一遍,期间方圆百步内并无一人,也就是说这道圣旨只有他和赵泽知晓。 跪接圣旨后,赵泽心情多少有些激动,忍不住问道“富大人,草民何德何能,怎会让公主殿下垂青,草民担心公主殿下也只是一时喜欢稀奇之物,久了便会厌烦...” 富弼一扬手止住赵泽接下来的话,转而笑着答了一句话“我这个钦差啊,早知会有这档子事我才不会来,打死也不来,赵泽你要记住千万要记住,日后的事你只可说是梦中有仙人指点,才会有今日造化,就像昔日汉之张良,切莫跟人家说你是千年后的人,哎...” 一听富弼提起这事,赵泽此时也有点后悔,悔不该听苏素的话,找富弼交谈,不过也许这就是天意,起码现实中的富弼真的很不错,他拥有一双善于识人的慧眼,也有一颗忠于大宋的红心,更有无穷无尽的智慧,只不过生错了年代,不然的话起码也是总理级人物。 驿馆内静默了好一会,直到富弼叹完了气,才让赵泽起身,再次落座后赵泽试探着问道“富大人,草民此次进京吉凶如何,还请大人相告,草民既然来到了这里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不想惹上太多是非,请大人教我” 富弼深深吸了几口气,缓和了下有点烦躁的心情,慢慢说道“赵泽你这话就有些自相矛盾了,今天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来自千年之后,我富弼可以这样说既然鸡生出了蛋,就表明那颗蛋日后定有用处,你口口声声说想过平静的日子,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搞出那么大动静,现在啊,你想静都静不了了,不过也不全是...” 赵泽一边点着头赞同富弼的话一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听到那句‘不全是’后,赵泽问了“敢问富大人,不全是后又如何,请恕晚生愚钝,大人教我” 赵泽后面的话用晚生自称明显是在跟富弼套近乎,富弼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微微思量了片刻后告诉赵泽“你不是接了密旨吗,密旨中说卫国长公主殿下要你去她宫中行走,你就去吧,去了也许事情会有转机,别的我也不知道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你要记住万事小心就是了,不要轻易相信朝堂上的人,不然,本官敢说你后悔莫及” “晚生受教了,今日得富大人一言,赵泽铭感于内,不管以后能否在大宋活下去,我想说富大人你果然跟历史中记载的一模一样...” “如何?”富弼冷不丁问道,这时的他虽然不全信赵泽,可是对于未来的事情他还是很想知道一二的,最起码他不想做秦桧。 “富大人一生忠心为国,公正清廉,是个杰出的政治家,于国于家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堪当大宋一代名臣,历史中大人的名号可比王相公,不过王相公为人过于执拗,朝堂之争难免要以失败收场...” “好了,本官大概知道自己在历史中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你别尽说本官的好处,说说看历史中还提到本官有什么短处,就是不好的方面,本官想知道知道” 赵泽望着富弼的眼神,发现那神态很像苏素说的,呼吸也跟苏素预料的一样,这也就是说富弼已经相信**层了,既然如此,赵泽抖了抖胆子,再次跟富弼聊起了历史,关于富大人的历史。 庐州城也就屁大点地方,往日里过往、驻足此地的大官小官有如过江之鲫,大者莫如富弼头顶钦差之衔代天巡视,小者也是进士及第出身怀揣八品之职的地方知县,如果再加上其他闲杂人等,可以这么说庐州城一日内来往送去的客运量大得惊人。 要不怎么说庐州城有‘淮右襟喉、江南唇齿’的称号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发生在庐州城内的事,上官府上的事。 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这时候是八月,八月的上旬。 上官清这段时间忙得脚打后脑勺,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接客、送客,送客、接客,这些客人不外乎庐州当地有头有脸的商贾巨富、亲朋故交、小商小贩,亦或者头一次登门拜见的外地客商。 他们来这的目的也不外乎是打听或者商定购买灯泡,亦或者对电线感兴趣,想探听下架设电线杆、安装电线入户的流程。 对 第四十九章 连妹妹一起嫁了(二) 对于这些事,上官清是乐此不疲,因为在他的身后不但有赵家姐弟的全力支持,还有知府衙门撑腰,虽说钦差大人不是很在意此事,可是私下里他得到点消息,说是赵泽有可能会随钦差一同回京,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上官清琢磨着搞不好赵泽,赵老弟就会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古人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今个自己如果不及早跟赵泽攀上亲带上故,那可真是傻到家了,一念及此上官清那颗升官发财的心又活了起来。 当赵泽从钦差下榻的驿馆回来后,也就是当天晚些时候,上官清再次厚着脸皮找上了赵泽。 西厢跨院,赵泽的门前。 上官清以故作闲来无事寻赵泽喝酒为由敲开了客人的门。 进屋后,见到苏素也在,上官清心道“来的好,不如来得巧,前些日听丫鬟紫烟说苏姑娘跟我家宝儿甚是投缘,几乎天天碰面,我家宝儿还口口声声称苏姑娘为姐姐,如此我也学上一学” 想到这,上官清使出了溜须拍马的功夫,进屋落坐后朝赵泽和苏素拱了拱手,陪了个笑脸“苏姐姐、赵贤弟,这么晚打扰了、打扰了” 苏素乍一见上官清发现他的表情很怪,因为是造作的,还有那语气听起来就想笑,不过苏素没笑出来,而是故作矜持、高傲、浑不在意,微微颔首后还了一礼,随后丢了句“大哥来了,那你们兄弟聊吧,我回房了!” 苏素说到做到,起身就走出了屋子,未待上官清出言挽留。连赵泽也没弄明白,他这位大姐是怎么了,刚才还说有要事商谈这一会就说回房了,不过转而一想,若不是上官清这个老灯泡出现,怎么会出现这个意外。 “这...”上官清有点不好意思,他拖长了字音想转移话题。 “无妨、无妨,我家姐姐就这个脾气,还请大哥不要见怪”赵泽就势下了个台阶。 “哦,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大哥刚才、其实是想跟你姐弟俩商量一件事,这件事呢,之前弟弟你也答应了,不过出了点小差错,哥哥我想、我想稍稍做下改动,不知弟弟你意下如何啊” 看着上官清吞吞吐吐的样子,赵泽忽地记起一件事,忙说道“大哥指的是,有意将令千金许配给小弟的事吧” “啊,对对对,正是此事、正是此事”上官清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心想赵泽你记得就好、记得就好。 “啊,这件事弟弟我刚跟我家姐姐提起,姐姐说大哥的提议不错,可是大哥可能有所不知,我后天就要随钦差富大人一同回京面见陛下了,这事恰巧又都遇到一块,弟弟担心来不及了,所以如果大哥不介意的话,弟弟我想等我自京中回来后,咱们再商量成亲一事如何啊!” 赵泽说这番话其实也是没办法的,因为他接了那道皇家密旨,苏素听说后告诉赵泽趁机把公主殿下搞定,赵泽一吐舌头,回答道“姐姐真当我是专门勾引小女孩的坏蛋啊” 苏素没理他,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你要是想在大宋好好的活下去,最好还是找个大靠山,将来若是真的成了驸马,咱们就会要什么有什么,若非如此,你的性命堪忧...” 就在苏素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上官清这个老灯泡就出现了,搞得苏素没法再说下去,心里一气起身回房去了。 回过头来再说上官清,当他听了赵泽的建议后,先是一愣,心里飞快地算计着如何能跟赵泽牵上线,走得更近些,尽管他已感觉到那话中的另一层深意,可是顾不得了,女儿就是敲门砖、妹妹也是,好了既如此我豁出去了,想到这上官清很自然地抬起衣袖擦了擦脸,趁着赵泽没注意的功夫,表情一变,原本年轻的面孔顿时苍老了许多,颜面上沟壑纵横,泪如雨下。 看得赵泽一阵心痛,忙问道“大哥何故如此悲伤啊” 上官清有感而发,抽泣着答道“弟弟有所不知,大哥我今年三十有八了,至今膝下只有一女,府中虽妻妾成群可是并未再添一男半女,这几年大哥我找了不少有名郎中,就连曹三元也问过了,他说大哥我精血不足、肾亏体虚,多半是床弟之事过多所致,叫我收敛点,可是就算大哥我收敛,后宅的女眷也不肯收敛啊,所以,不怕弟弟你笑话,大哥我这辈子是注定不可能再有儿女了,所以大哥今天...” 说到这上官清再次泣不成声,赵泽安慰地拍了拍上官清的肩膀,附和着说道“大哥的心事弟弟我理解,可是大哥也知道此去京师不比州府,弟弟我担心往后若是惹上什么官司会牵连大哥你,所以才不敢高攀,不过大哥你放心,只要弟弟能平平安安地在京中立足,弟弟我保证到时定会八抬大轿将令千金娶过门,大哥你看如何” “此话当真?”上官清哭着哭着,忽然停了下来,比变天还快,不过他已顾不得了,谁叫赵泽拍着胸脯说要娶他女儿了。 “当真,千真万确!” “好,不过大哥还有一事”上官清想趁热打铁,不过又有点开不了口。 “大哥还有何事啊,不妨直说,弟弟我洗耳恭听” “那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就是...”说这话时上官清感觉脸皮有点发热,心跳有点加快,不过要是不说他又怕女儿翻脸不嫁。 “大哥你就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了,你也知道弟弟我的脾气” “好,那我就说了” “你说吧,我听着”赵泽表情严肃地望着上官清,看他还要说什么。 “这事就是,我有个妹妹,这个妹妹弟弟你也见过,就是那个...那个刺了你一剑的!”说到这,上官清望着赵泽的表情,看他作何反应。 “啊”赵泽倒吸了口凉气,语气中略带一丝不安。 上官清听得的出来,他赶紧把话圆过来,生怕赵泽发火,接着说道“大哥我也知道此事不可能,只是碍于表亲情面,哥哥我也只是随便代她提一提,如果弟弟不愿意,那就、就此作罢,就此作罢...” 话说到这里,上官清感觉如坐针毡,其实是心里有点忐忑,还没等赵泽答话,他赶紧起身跟赵泽告辞,说是明天再找他饮酒,今日太晚了,他还要回去整理今天的账簿,话毕,上官清溜出了屋子,只留赵泽呆坐在那里不明所以。 第五十章 与君同行(一) “夏风起兮夏叶飞,夏日落兮夏日晖,夏日迟迟犹可至,客子行行终不归...卜卦、算命、求姻缘,一次十两,有缘者请坐” 这是庐州城西土地庙前近日最为流行的一句台词,这句台词出自一位算命先生,此人自称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卜卦画符、驱鬼捉妖样样精通,不过这位先生有个毛病,那就是如果跟你没缘就算你出黄金百两他也不会理你。 且说这一日,也就是赵泽启程的前一天,一个风尘仆仆的江湖人士来到这位算命先生面前,一抱拳躬身坐下,拍出十两银子“先生,洒家欧阳春,路过此地想求上一卦,敢问先生可知我今年的运程如何?” 说罢咋嘛着两只黑豆眼盯着这位有点文弱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也盯着他,瞅了瞅他的面相、识了识他的风骨,吧嗒吧嗒嘴从桌上拿起一只破毛笔在嘴里沾了沾,润湿后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字“滚!” “你?”欧阳春一看,心里这个气,真想立马抓起这个活的不耐烦的老夫子狠狠地给他两拳,可是转头一想自己眼下官司缠身,被逼无奈流落此地,本想找个保家护院的营生赚点钱,逍遥自在地过上几年,哪知人不顺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庐州府虽然不乏有钱有势的老爷、财主,可是他就没遇到一个肯雇他的,后来身上的盘缠告罄,又听说土地庙这来了个活神仙,本打算用身上仅剩的这点银钱驳上一驳,讨个好的去向,哪知被人骂了个滚字,你说他能不气吗。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欧阳春把拳头攥得咯咯直响,心说今个你要是不道出个所以然,定要你尝尝洒家的拳头。 “老夫,每日勤练华佗祖师所创的五禽戏,至今已有三十几载,耳聪目明、身康体健何来病哉!”算命先生洋洋得意地回答道。 “哟”欧阳春一听这老夫子嘴上的功夫倒还真厉害,若不是看在你老鼻子老眼睛的份上早打你了。 “这位施主,老夫已经给你指明了方向,你何故还赖在这里啊,难道说老夫讲的还不够明白吗?”算命先生把毛笔一丢,两只手揣回袖笼内,背靠在一棵老树上看着对面这位汉子作何反应。 “你?”欧阳春摇了摇头,总觉得这老夫子话里有话,只是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不行我还是得问个清楚明白,想到这欧阳春翻了翻黑豆眼问道“请先生明示,那字作何解释,莫非在戏弄洒家” 算命先生摇头说“水里滚一滚、浪里滚一滚,实在不行刀口上滚一滚,施主以为如何?” “这个?”欧阳春心道莫非他知道我是走江湖的,可是我哪里像啊,这身衣裳还是前些日在人家后院借来的。 “莫非施主不满意老夫的指点!”算命先生显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那倒不是,怎奈先生你不知洒家的难处,洒家已将全部的银钱都给了先生,洒家已没了银钱盘缠,你叫洒家如何去水里、去浪里,还有刀口上,洒家是个老实人想干个本分的营生,不知先生可指条明路否!” “上天有路、入地无门,你是要上天还是入地?”算命先生问道。 “上天?入地?”欧阳春挠了挠头,心说你个老东西,故意戏弄洒家爷爷。 说罢勃然大怒,一把抓起算命先生举手便打,簸箕大的手掌抡起来带着风声眼看着就要出人命了,只听背后有人喊道“壮士,勿要伤人,老人家也是混口饭吃” 欧阳春一听背后有人帮腔,一抬手丢了算命先生转身朝那人望去,心说肯定是一伙的,今个洒家爷爷豁出去了,先打死你个骗人钱财的市井之徒。 待欧阳春转过身定睛望去,只见对面五步开外站着一年轻有为的小哥身后跟着四个粗壮敦实的军爷,一个猴精似的小厮在耳边跟他嘀咕着什么,那小哥听后笑嘻嘻地抱了抱拳,问道“壮士,这位算命的老人家我看你还是放过他吧,先不论他说的对错与否,壮士不妨权当一笑可好” 欧阳春双眼一瞪,本想喝道‘你是哪根葱、滚开’,可是人家称他壮士,对他甚是恭敬,这还不止,瞧对面这位小哥的打扮,应该跟那算命先生不是一路的,既然如此,欧阳春只好强忍着怒气说道“这老儿骗了我十两银子,还骂我滚,小哥以为如何?” 未待欧阳春对面的这位小哥开口答话,算命先生一步窜了出来,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说道“欧阳施主,老夫之前说的句句属实,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这位小哥是否愿意雇你保家护院!” 欧阳春先一惊旋即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忧,不太自然地指了指算命先生的鼻子“你...你还敢戏弄洒家不成” 算命先生潇洒地一笑,并不理会欧阳春,转身后身形一抖、眉目一耸,眉宇间兀自流出一道超凡脱俗之气,接着朝帮他解围的小哥拜了拜“老夫吴亮,能在今日得见赵公子,实乃三生有幸,如蒙不弃可否借步说话!” 第五十一章 与君同行(二) 事情发展到这,欧阳春才明白过来,敢情眼前这位小哥就是轰动庐州、大名鼎鼎的赵泽、赵押司,只是不知这人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样,真的值得我为他看家护院,罢了,还是先跟着去看个清楚明白再做决定不迟。 吴亮引着赵泽离开了城西土地庙旁的闹市,分开人群,来到一处僻静之处,说是僻静也是个人感觉,其实这里乃是一处街边面馆,名为:城西第一面,与城东第一面本是一家。 一行人进入城西第一面后,吴亮引着赵泽来到楼上,选了个临窗之处,坐在那可以望得见土地庙的全景,也可以欣赏到远山苍翠的景色,不过这些都不是最终的目的,吴亮请赵泽来这无非是借步说话。 因为事先说好的,吴亮想和赵泽单独聊一聊,跟在赵泽身边的四位军爷还有武二也就是欧阳春误以为是赵泽小厮的人只好坐在楼下,不过武二不是很放心,趁着小二楼上楼下端茶送酒的时候,他也趁机溜了上去一声不吭地坐在角落里盯着吴亮,不过这个吴亮并不在意,反正武二也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不知赵小哥日后有什么打算”吴亮给赵泽倒了杯酒水问道。 “能有什么打算,过一天算一天,如今天下太平有饭吃、有衣穿,再有个老婆人生足矣,夫复何求!”赵泽很随意地说道。 “老婆?”吴亮不解地问了一句。 “就是浑家,老婆是我的家乡话”赵泽解释道。 “哦,原来赵小哥不是本地人”吴亮附和着。 “当然不是,我家在南方,很远的地方,那吴先生你呢,也不是本地人吧,听口音像是山东人氏”赵泽问。 “山东?何谓山东,难道赵小哥指的是盐山之东吗?我小的时候家确实在沧州盐山之东”吴亮回答。 “啊...盐山之东啊,那、估计靠海边很近吧” “那是当然,要不我们那怎么会产海盐呢,不过请恕吴某愚钝,不知赵小哥家在江南何地啊?”吴亮问了一个很紧要的问题。 “我家在南海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村中以生产香料为生,故名香港!”赵泽心想,我能编多远编多远,反正是越偏僻越好。 “哦”吴亮点了点头,接着问了“那敢问赵小哥师从何人呢?” “我祖父,祖父单名一个班字”赵泽说到这忽然觉得不对,赶紧抬头望向吴亮发现他在微笑,那微笑很自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不过赵泽心里还是不踏实。 “赵小哥”吴亮举起酒杯“先干为净” “好,干杯!”赵泽也举起酒杯与吴亮对饮。 一壶浊酒下肚后,吴亮给赵泽夹了几箸菜,赵泽说吴先生客气了,咱们还是自便吧,吴亮笑着放下筷子,看着赵泽尝过小菜后,再次开口“老夫行走于大宋南北已有多年,不说对今日我大宋王朝了如指掌也差之不多,不知赵小哥以为如何!” “吴先生走南闯北见识自然渊博,从这一点来讲晚辈自叹不如”赵泽很明智地答道。 “赵小哥你过誉了,纵使老夫有诸葛武侯之才在今日亦无用武之地,而小哥则不同,小哥之才非经天纬地可比” “吴先生这话说得可有点大了,晚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敢妄称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不过是些许运气罢了” “能有鲁班师傅梦中传道这岂止是运气,小哥可是一身黄金骨啊!”吴亮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赵泽望着他,有点迷惑,不知道这位自称是吴亮的老头到底有何目的,如果这样不如直接问个明白“吴先生,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老夫没别的意思,小哥需要高人指点,就这么回事!”吴亮用手指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 因为是反着写的,从赵泽这边看就是正的,所以他当然知道那写的是什么。 “你?此话当真?”赵泽一个激灵吓得心脏霍霍的乱跳,暗叫道好一个老头子古人那才叫个个猴精呢。 “如此,小哥以为该如何呢!”吴亮语重心长地问道。 赵泽为吴亮倒了杯酒,说道“既然这样,晚辈就请先生入夜后到上官府上一叙,到时晚辈和姐姐恭候您的大驾光临” 吴亮笑而不答,只是很潇洒地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不知是默许还是明白了! 第五十二章 与君同行(三) 赵泽和吴亮离开城西第一面时,欧阳春正在对面的茶寮里喝茶水,看到他们走出来后赶紧跟了上去,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搭理他总之冷不丁就问了一句“吴老头,刚才你说帮我问的事,问了吗?” 吴亮听后面有人叫他,脚下放慢速度,转身停住,见到是欧阳春,脸上才露出点喜色,慢慢答道“晚上你也一同到上官府来吧,咱们一起商量商量聘你做护卫的事!” 赵泽这时也在当场,听吴亮说那句话时,他嘴一撇心想,你老人家也太不厚道了,当事人在这都没说话呢,你倒是不客气先代劳了,得了一会找个机会再问他吧。 欧阳春听吴亮说要晚上才能决定,心想洒家也不急于这一时了,一抱拳用江湖人特有的口气回答道“那多谢了,洒家晚上再去府上拜见,吴...吴老夫子你们先请!” 吴亮还礼“欧阳施主请、请...” 话说到这里,吴亮、欧阳春、赵泽在城西面馆前话别,今天的事先告一段落,后面的等晚上掌灯时分在上官府上另行商讨。 入夜前,上官府门外挑起了两只红色的气死风灯,离远望去跟普通的大户人家没什么不同,可是院内却是大大的不同,因为上官家是用电的,主人房里装上了电灯不说,连仆人房里也装上了电灯,这对夜生活单调的上官家来说,无疑增添了不少的乐趣。 自从有了电灯这等神奇的事物后,上官清的三妻四妾每夜必齐聚一堂大打麻将,其实她们那会还没有麻将,这要怪也得怪上官清自己,前几日他跟赵泽说他那几房夫人个个如狼似虎把他折腾得实在受不了了,想让赵泽帮忙出出主意,赵泽思来想去,觉得唯独麻将这东西好教,也容易普及,只需叫上官清花点银子,采办几块的玉石按照他画的图纸,打磨成形就是了,剩下的就是他抽出点时间把那几位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叫到一起,从旁指点一二。 让赵泽大为吃惊的是,上官清的老婆理解能力还真是强,没用两个时辰麻将玩得比赵泽都要好了。不过这样也好,总算完成了上官清的一个心愿。 且说这一晚,隔壁主人宅院内一群丫鬟婢子正在围观众夫人挑灯夜战;西厢房内,坐着赵泽和苏素,两人望着眼前忽明忽灭的烛火,望得出神。 “都怪你,没事去什么土地庙!”苏素埋怨着赵泽。 “我的好姐姐啊,我总不能天天呆在家里吧,更何况明天就要启程去京师了,今天去土地庙那闲逛也是无意之举”赵泽轻描淡写地说道。 苏素拍了拍脑袋,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封皮的小本子,翻开后说道“吴亮这个人在历史上没有记载,江西龙虎山张真人倒是有,还有那个什么跑江湖的欧阳春历史中的记载的也不够详细,南侠展昭倒是却有其人,至于这个后世小说中的欧阳春,我不敢肯定,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你...” 赵泽一把合上了苏素手中的小本子“姐姐,你就不要多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宋朝人口少说也有千八百万,同名的人不在话下,我们若是想事事洞察先机我看是难,毕竟我们也身在历史当中,你说我说的对不” 苏素咬了咬嘴唇,伸出一根手指神秘地警告道“万一引狼入室可别怪我辣手无情” 赵泽张了张嘴“姐姐,你就相信我这一回吧,我看错不了,人家可不是傻子如果想坏咱们早就坏了,不用等到现在吧” 苏素白了赵泽一眼,“随你的便,不理你了,出事的那天别后悔就好” 这边就在赵泽和苏素低声耳语之际,武二从外边敲了敲门,朗声道“大哥,吴亮和欧阳春来了,已到院中” 赵泽朝苏素眨了眨眼,赶紧起身迎出屋外,见到吴亮和欧阳春一左一右正坐在凉亭之中,几步走了过去,抱拳施礼“两位贵客多有怠慢了,之前已经嘱咐家人,若是二位来了,要告知我和姐姐,我们要亲自出门相迎,二位里面请” 吴亮站起身还礼“不必客气,如果劳烦赵小哥和令姐相迎被有心人看到反而不好,所以我和欧阳施主便相约径直过来了,这个还望小哥多多包涵” 欧阳春随后也拱了拱手,算是有礼了。 赵泽笑了笑“二位客气了、客气了,这里说话不方便里面请吧” 吴亮和欧阳春进屋后,赵泽叫武二送来了茶水、点心,之后又吩咐武二随便找个借口支开了在附近服侍的仆人,等一切都静下来,这四人才重新见礼,分宾主落座,赵泽先开口向苏素介绍他这两位朋友。 苏素微微一笑,洁白的贝齿轻轻一现,桃红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动人的酒窝,连赵泽也是头一回见。 吴亮见此情景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担心失礼,随后便收摄心神,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不再多望。 而欧阳春则不同,虽说目前还是单身一个,对女人也没什么感觉,可是眼睛长早他身上,他愿意望哪就望哪,自从刚才见过苏素那莞尔的一笑后,欧阳春心头一荡,险些生出莫名的情愫,不过还好他也是有分寸的。 接下来的开场白,本来应该由赵泽开口,可是被欧阳春强了先,因为他现在是穷得叮当响,想立刻干份差事,所以呢,进屋落座后没多久他立马发言了“请恕洒家孟浪,洒家此次前来别无他求只是想问赵小哥和令姐一句话,这句话就是,赵小哥和令姐觉得洒家合不合适在你们这保家护院,如果赵小哥和令姐觉得合适洒家立刻就走马上任,如果不合适洒家抬起屁股就走人,如何!” 欧阳春说话的声音很响亮,可以说是落地有声,还带回音的,震得赵泽耳朵直疼,苏素也有同感,这对姐弟俩互相对望了下,交换了下眼神后,只听赵泽开口说道“好吧,从今天起我们赵家正式聘用欧阳春大哥给我们当保镖,是保镖,试用期三个月,期间只要不出意外我们姐弟愿意每月支付10两纹银作为报酬,如何!” 欧阳春一听,差点傻了,心说我没听错吧,十两啊,快比一个下等县的知县月俸还要高啊,这等好事,欧阳春刚要往歪处想,哪知吴亮忽然插嘴道“老夫不才愿意当此保镖一职,欧阳春施主瞻前顾后非合适人选” 冷不防被人一激,欧阳春刚想发火,心说不成,不就是个保家护院的保镖吗,又有何难,接了,想到这,只听欧阳春大叫一声“无耻老儿,你手无缚鸡之力何德何能担此保镖之职,赵小哥,欧阳春愿立下字据为赵家当保镖” 就等欧阳春开口了,他一开口事情就好办了,苏素早就准备好了雇佣保镖的文书,趁机拿了出来,还附带递上了印泥,欧阳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也没多想接过那文书后,就朝上面按了两个手印,一份文书自己揣着,一份交由苏素包管,接下来,欧阳春神气十足地站了起来,朝面前三人团团一揖“洒家是个急脾气,这就走马上任了,恕不奉陪、恕不奉陪了!” 说罢,欧阳春转身出了屋子朝院中而去,关门后吴亮笑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落难 富弼回京的日子到了,那一天是阴天,庐州城北门外下着毛毛细雨。 知府李处厚、通判夏竦、签书判官厅何郯、推官庞元英、都监呼延守信等等一干庐州府大小文武官吏不下百十人冒雨走出府衙为钦差大人送行。 城外十里送官亭处,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尽管下着雨,送行的人群热情高涨。 李处厚站在庐州府众官员的前头,跟富弼话别,夏竦陪在一旁不时接上一句话,打听陛下的龙体如何、皇太后心情可好、宫内宫外有何新鲜事,富弼一一作答,并不夹任何带私人感情。 众人寒暄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富弼用寥寥数语做了个结“诸位,相逢恨短,但是诸位同僚的表现很不错,本官回京后自会一一跟陛下禀明,诸位同僚辛苦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好了说多了就伤感了,拿酒来吧,大家满饮此杯酒后,本官就回京了,大家也都回去做事吧!” 借着钦差这句话李处厚招了招手,一个身穿布衣的小吏端上来一壶热酒,李处厚亲自为钦差斟满,富弼端起酒杯朝庐州府上下官员敬了敬“大家同朝为官,辛苦了,庐州今后还要仰仗诸位,好了干!” 钦差一声令下在场的所有官员齐刷刷举起了酒杯随后一饮而尽,富弼上马后只听庐州府众官员再次高呼恭送钦差大人回京... 字音拉得老长,直到富弼一行走远了,送行的人群才慢慢转身踱回府城。 庐州城北三十里外,有一荒村,名为三家村,因为正好处在庐州和寿州的边界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多少年来只有三户人家住在此地故名三家村。 三家村今日细雨连绵,早些时候来了一队贩马的商人,为首的那位长着一张马脸,顶着大斗笠披着蓑衣,脚丫子上套着一双六耳草鞋,说话时总喜欢侧着脸,他身边的人称他为马老大。 “人都到齐了吗?”马老大压低声音问道。 “大哥你放心好了,只要你的消息不错,就算他是天皇老子,也逃不出咱们的手心” “那就好,你赶快带人藏好马匹,我去村子里转悠转悠” 说罢,马老大握紧悬在腰间的单刀,带着五个部众朝村中而去。 富弼的钦差仪仗离开庐州府十里后在半路上跟另外一伙人合在了一处,这伙人骑着黑马披着黑色的雨衣,马鞍桥上挂着长棍,人数约有一火,当富弼的仪仗来至近前时,这伙人齐齐站在路边,单膝点地,高声喊道“恭候钦差大人回京!” 因为是事先约定好的,钦差的仪仗经过此地时,稍停了片刻,一个亲兵走到路旁那伙人跟前,一抱拳,说道“富大人说免礼了,叫赵泽车上说话!” 此时赵泽就在这伙人中,听到那个亲兵的话后,忙起身站了起来还礼“有劳了,在下赵泽不知钦差大人在哪个车中。 亲兵上下打量了下赵泽,觉得有点眼熟,应该是本人,想到这他转身一指“第二辆,你直接进去就是了” 赵泽点头称是踩着路上的石子朝第二辆马车走去,来到近前后撩开车帘钻了进去。 “你来了”富弼半依在内絮鹅毛的软垫上,略显疲惫。 “是大人,这一路上要劳烦大人了”赵泽客套了下。 “劳烦称不上,不过你的那个什么飞艇,怎么办?”富弼问道。 “这个按照大人的意思先停在庐州上官府家,我表姐也留在庐州府一边照看着生意,一边等着我到京里的消息” 富弼点了点头,坐起身子后,敲了敲遮在窗口上的竹帘,守卫在车驾一旁的亲兵会意,催促着仪仗重新上路,方向是寿州,期望赶在入夜前到达驿站落脚。 庐州北去的路上道路颇为崎岖,加之阴雨连绵,两队人马行进速度很是缓慢,三十里的路走了两个多时辰,当他们到达庐州边界上的三家村时已经人困马乏,不得已富弼下令埋锅造饭,休息一个时辰再上路。 三家村多草木,也多山石,更多蛇虫鼠蚁,每到下雨的天村子里便会蛇虫成灾,鼠蚁成群,今天也是。 闷热的草屋内挤满了十几号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虽然很难受,这些人还是忍耐着。 “大哥,叫兄弟们动手吧” “再等等,等这些狗官吃饱了咱们再下手”马老大咬着稻草阴沉沉地说道。 “是,那就照大哥的意思办...” 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那沉默一直持续着,等待着,直到钦差的仪仗开始用饭。 “大哥,都半个时辰了,动手不” 马老大吐掉了口中的稻草“上了,给我叫兄弟们勿留活口,抢得金银珠宝到时候全给他们,大哥我只要那狗官的人头!” 马老大一声令下,三家村上空忽然传出数声狼叫,那声音是那么的凄凉、那么的阴冷,以至于热饭吃到一半的官兵忽地停住了,四下张望起来。 厮杀之声响起的时候,赵泽正跟富弼一同用饭,他的保镖欧阳春坐在十几步开外的林边烤烧鸡,吴亮也在那,武二陪在一旁时不时加点柴叫火旺点。 “啊...” 林中忽地一声惨叫,一个宋军士兵的人头滚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脚下一片落叶。 这只是午后屠杀的开始,就在林中军兵心里一紧的时候,打四面八方涌出了数不清的人头,这些人嚎叫着、狂奔着,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已经包围了三家村南头的树林,出路已被封死,想活命的是不可能了。 “大人有马贼,啊...” 未等富弼的亲兵报信,马贼已经杀至,十几匹健马上伏着武艺高强的马贼,他们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一路上犹如砍瓜切菜般收割人的性命,沿途保卫钦差大人车驾的军兵已经倒下半数,眼看着就要杀到富弼的车队跟前。 只听赵泽大喊一声“抄家伙拼了!” 要说那家伙是什么,可能富弼不知道,等他见到时,已经是赵泽一行十人围成一圈,将富弼拱卫在内。 “自由开火,注意不要伤了自己人!” 赵泽话音一落,这十人手中的奇怪兵器便开火了,火光一闪即逝,随即必有一个马贼应声倒地,那速度快到简直让人乍舌。 欧阳春边扣动着扳机,心里边嘀咕着“这玩意还真厉害,躲过这一劫后洒家就把这个偷偷藏起来,日后行走江湖肯定用得着” 话虽这么说,这兵器也不是万能的,吴亮可是知道这玩意,来之前赵泽的姐姐就说了,此物叫流星火箭,以火药为动力,竹箭头为伤人的箭矢,每只箭匣装弹30发,这一次京师之行每人三个弹夹,使用时切忌节省... 要说在一般情况下,这个流星火箭根本用不上,只有出现今天这等场合,这等要命的场合,这流星火箭才有用武之地,那边的马贼叫喊着不断杀将过来,这边流星火箭不住地开火,欧阳春留了心眼,打光两个弹夹后,他赶紧收好这稀世的兵器,接着抽出腰间短刀跟马贼混战在一块。 而其他的人则不同,他们是一口气打光了所有弹夹,然后才抽出随身的短刀跟马贼厮杀在一起。 欧阳春仗着自己勇猛武艺过人,一口气砍翻了好几个马贼,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改变不了宋军惨遭屠戮的事实。 吴亮拉着赵泽边打边撤,富弼紧跟在后边生怕落了单被人砍死,他身边的亲兵已经尽数派出去了,这时的他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可是要是跟真正的战士比起来,他只有挨刀的份,所以紧跟着赵泽才是明智之举。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身穿仆人衣裳的护卫寸步不离地随在赵泽左右,这人武艺不错已经带着众人杀出了一条血路。 马老大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上,望着一侧山脚下的厮杀,眼光来回在战场上游走着,忽然发现身穿官服的富弼,正跟着几个人朝着村子西头的山路逃去。看到这,马老大眼中凶光四射,忙伸手接过一张射雕长弓,试了试弓弦后,从箭壶内取出一支啐满巨毒的雕翎箭,深吸一口气后,猛地张弓搭箭,对准山脚下的富弼便射了过去。 雕翎箭破空而至,富弼正在逃跑完全没有发现,若不是赵泽身边的那个武艺高强的仆人在关键时刻喊了声快趴下,富弼的老命就交代到这了。 不过有些事情往往是好坏参半的,就在那支啐毒的雕翎箭射空之际,又有三支雕翎箭射将过来,这一下可忙坏了这个一直保护赵泽的仆人,电光火石之间只见这个仆人不断挥舞着手中短刀,一口气打落了两支冷箭,当第三支冷箭来到的时候,他的体力已经透支了,手脚的速度明显跟不上眼力的判断。 “啊...” 就在此时,第三支冷箭射中这个仆人的臂膀,箭体破体而入的瞬间,他身体一侧,卸去了此箭的半层力道,不过饶是如此,也惊得这个仆人出了身冷汗,赶紧呵斥道“赶快藏在那块石头后边...” 赵泽、吴亮、富弼听到此人的话后,忽然明白过来,赶紧连滚带爬躲到了路中一块巨石的后边。 而那个仆人话一出口后,只觉得眼前一晃,身体一摇,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倒下后便不省人事... 第五十四章 老将出马(一) 乱军之中生与死只是一刹那间的事,赵泽望着轰然栽倒在地的人心中一震,脑子当时就麻木了,他望了望吴亮又望了望富弼,过了好一会才狠下心来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条出路” 富弼问“是何出路?” 吴亮不语望着赵泽,只听赵泽说道“我们前来之时,我家姐姐让我带上千里传话器,不想那传话器在树林边的马匹身上,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就算拼了命也要冲过去把那传话器抢过来,大家看如何?” 富弼一脸茫然的表情,只问道“有多大把握?” 赵泽回答“并无十层把握” 富弼不语,吴亮叹着气说道“如此就让老夫将那放冷箭的人引开,公子你趁机去抢回千里传话器,富大人待在此地即可” 赵泽掂量了下,片刻后感慨道“既然如此,就麻烦吴先生了,如果我赵泽不幸身死,还请富大人或者吴先生日后有机会代为转告我家姐姐说我回不去了!” 富弼心里一热,一把抓住赵泽的衣袖“赵泽,本官在这个时候简直是一无是处,不过本官可以保证,只要本官还有一口气在,肯定会达成你的心愿,不过本官不希望你就这样英年早逝,还有吴先生,本官也不希望老先生有事,好了本官说完了” 赵泽朝富弼和吴亮拜了拜“如此,就麻烦吴先生先走一步,赵泽我随后便到” 吴亮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撩起前襟塞在腰间,接着紧了紧束腰的青丝绦,提了提鞋,一抱拳“老夫去了...” 说话间吴亮朝反方向跑去,在吴亮跑出去的瞬间,赵泽也拔腿朝树林边冲去,那里官军和马贼正在做殊死的搏斗,一路上死尸遍地,赵泽费了好大劲,躲过数次冷箭才冲到那匹驮着千里传话器的马儿跟前,伸手去解上面的东西的时候,只听背后有人喊道“小子想趁机抢大爷的宝贝吗,吃我一刀” 背后风声响起,赵泽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刀,那一刀是闪过去了,可怜赵泽那台千里传话器反倒挨了一刀,手起刀落,传话器砰的一声冒了烟,射出数道火光,那个莽撞的马贼就势一愣还没等他回过神,赵泽的短刀已经到了,噗的一下,短刀插进了马贼的肚子里,,可怜的马贼就此痛死过去,让赵泽拣了个大大的便宜。 “哎呀,你这个混账东西,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赵泽一脚踹翻马贼的尸体,一把抱起那个所谓的千里传话器,心疼不已。 就在这时,官道上传来一阵骚动,不少马贼大声喊道“他奶奶的,扯了,官兵来了” 提到那赶来救援的官兵,且让我们把故事倒退几个时辰,那是在富弼出城后发生的事。 庐州府侯家。 这一天侯平西早早起了床,吃过早饭后就问大儿子侯贵“儿啊,为父想今日就上路,不想再等了” 侯贵眼睛一转,担心地劝说道“父亲,今天屋*雨不定,且不说路上会不会突降暴雨,孩儿担心爹爹的风寒病发作,如果路上遇到什么意外,孩儿就没脸见娘亲了” 侯平西眉头一皱,转而对自己的夫人说道“夫人,你看我今日北上边关如何,为夫我就这么点愿望,只要去看上一看,为夫就回来了,要不然为夫回来后就再不出家门了,如何?” 夫人赵氏,白了丈夫一眼,虽然心中不忍可是她也不想丈夫整日里闷在家中,一念及此夫人赵氏说道“既如此,儿啊,你就叫仆人今日里打点好行装吧,我看啊你爹该出去透透气了” “啊”侯贵一听母亲也答应了,就知道昨晚爹爹肯定背后说了什么,不然的话,往日里母子的意见向来都是一致的,只有今天母亲忽然随了爹爹的心愿。 “儿啊,既然你母亲都说了,你就赶快叫家人准备吧,为父这也回屋准备准备” 事情到这,那说明该来的总会来的,侯平西北上边关访友是铁定了的,既然如此侯贵一狠心,叫来管家,让他赶快去通知二弟侯贵叫二弟务必抽出时间来送爹爹一程。 管家领命后,飞奔出侯府,半响后跟着一身劲装的侯忠回了家。 进入家门后,侯忠先拜见了父母,接着才去见兄长侯贵。 侯贵正负手站在他爹爹经常遛马的那个园子内一处假山旁,以前侯老爹经常在这遛马后来马儿不溜了改开悍马了,为了学开悍马,老头子不知撞坏了多少堵墙,幸好侯老爹人老心不老,苦练半个多月后终于可以自由驾驶悍马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侯贵也不想让爹爹劳心费神,经过一番精挑细选,侯贵将府内驾车的把式老六的儿子,小武留了下来。 当然,其他的人也不是说就赶走了,小武只不过一跃成为驾驶悍马车的第一司机,余下的十几个府内的年轻人仆人也都一同随行,他们是骑马的,既然有十几个骑马的仆人,就得需要个约束这些仆人的人物,这个人物侯贵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让自己的弟弟侯忠出马陪父亲去北边走一趟。 于是才把侯忠叫了过来,在假山前将事情的前后跟弟弟说了一遍,侯忠听过后,一抱拳“兄长但又所托,弟不敢不从,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去府衙跟知府、监军大人说一声,希望可以通融一下,弟弟我随后再回家陪父亲大人上路” 侯贵点了点头,送弟弟出门后往后宅父母的住处而去。 所以故事讲到这里,大家也差不多知道了,其实那所谓的援兵就是侯平西老爹和儿子侯贵,当这对父子来到三家村地界时,发现路上伏尸满地,有官兵的、有马贼的,这些死尸死状可怖,不是断胳膊就断腿的,要不就是箭伤致命... 第五十五章 老将出马(二) 看到这里侯忠忙回过头对老爹说道“父亲,先让孩儿带几个家人去前面探探路,父亲先稍等片刻” 侯平西也是武将出身,这等血腥场面自是司空见惯,不过那时候是跟辽人拼命,杀的是蛮族,不是这等作乱的百姓与官兵以命相搏,所以当儿子侯忠说去前面看看时,侯平西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忠儿小心,我在这里等等便是” 接下来,侯忠一勒马头缰绳交于单手,另一只手从马鞍桥上摘下青铜大刀,在空中一挥大喝一声“随我来” 五匹战马风一般朝三家村中驰去,急行半里后。当侯忠带着那五个随行的小校出现在三家村东头那片树林旁边的时候,正赶上钦差的卫队跟马贼混战,眼看着宋军的官兵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身首异处,外围的马贼越战越勇,直激得侯忠心中忽地掀起滔天的巨浪、怒火熊熊,双眼几欲脱眶而出;跟在他身边的那几员小校亦是胸中血气翻涌恨不得立刻冲入阵中跟马贼拼个你死我活,只等侯忠一声令下。 “孩儿们,今天贼人横行,我等该当如何?”侯忠冷不丁大叫一声,那声音惊动了在前面厮杀的马贼。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侯忠背后的几员小校齐声高呼道,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谷底当中似有千百人。 “杀啊...” 喊声一起,随行亲兵的杀敌士气也上来了,随后侯忠第一个跃马扬刀闯入战场,人借马力、马借人威,他的到来不亚于在马贼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原本好好的口袋阵顿时开了个洞。 紧接着,侯忠的几员亲兵也纵马扬刀加入了战团,朝着背对着官道的马贼凶猛地杀将过去。 战马嘶鸣,长刀落下,躲得慢的马贼顷刻间便丢了性命,饶是如此运气好的也丢了手脚,栽倒在地上哀号不止。不过这只是说在官道两旁的马贼,那些深入树林中与官兵搏杀的马贼还活得好好的,里面的血腥屠杀还在继续。 侯忠和他的几员亲兵的突然到来,打乱了马贼之前的计划,骑兵对抗步兵那是处于绝对优势的,不过在这片谷地里,侯忠和他几员亲兵的优势也只能持续一会,一旦马贼识破了只有他们几个,那等待他们的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所以侯忠边杀边故意高声喊道“孩儿们给我杀啊,大军片刻就到,包围了这里剿灭乱党,杀啊,杀敌一人赏钱一贯,杀啊” 先不提这些马贼否真的有誓死的决心,他们之前只是听老大说有个贪官要路过这,还带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只要干了这一票,以后就可以洗手不干了,可是瞧今天这阵势大有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人家包饺子的可能。 更何况人都是有私心的,马贼也不例外,这当中只要有几个怯战,接下来就会引起一连串反应,所以接下来的事情,也正如侯忠所料,经过他们在官道上来回几趟进出厮杀,被赶进树林内的马贼慌了,因为他们可知道,这林子里面还有不少宋军虽然灭亡只是时间问题,可是谁敢保证一会灭顶之灾不会降到自己身上。 既然有人这么想了,肯定会有人带头这么做,侯忠看了下火候,估摸着只要再给这些反贼点压力,他们作鸟兽散是迟早的,想到这他一拨马头冲下官道,朝着林边杀去。 被困在林中的马贼见到一个黑铁塔似的大汉手持一柄青铜大砍刀,连斩数人后,气势汹汹地朝着林子里杀了过来,不由得心中一紧,有人慌了神,咽了口唾沫喊道“妈的,中计了,赶快扯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就在那人话音一落之际,侯忠已到了林边飞身下马后拖刀冲入林中,见到马贼后不容分说举刀便砍,尽管林中长兵器不占什么优势,可是看侯忠的武艺可不是用长短而论的,那些不怕死的马贼有三五个想近身击杀,没想到被侯忠在一转眼间就削去脑袋,身子还立在原地,颈中鲜血喷泉似地从天而降,淋了侯忠一脸一身,整个人血葫芦似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周围的马贼,大有杀一个垫背、杀两个赚了,杀三个死也够本了。 古人杀敌靠的是气势,靠的是勇敢,当然也得用点心计,侯忠现在就处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先杀敌立威,让敌人心里产生畏惧,接着还要步步紧逼,嘴上在杀敌的时候还要时不时露上一句“大军将至,还不束手就擒,拿命来...” 这听上去有点戏文里的感觉,可是实际情况就是这样的,有些贼人还真就吃这套。 林中双方相持了片刻后,侯忠又手刃了几个倒霉鬼,还是一刀劈成两半的,那力道大得惊人。 不过也多亏了他这倾尽全力的一击,这一击后,果然有些人吓破了胆,只听林中忽地传出一阵哀嚎,紧接着百十来号马贼忽地一下作鸟兽散,疯狂地跑出了林子,挡也挡不住,还有几个被裹挟着从侯忠身边擦肩而过得,要不是过于惊慌连他们都忘记了,自己方才可是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 就在乱贼们溃逃之际,打三家村东边又来了一阵更大的骚乱,起因是侯平西等了儿子好久没见回来,想出去看看,可是路上死尸太多悍马车没法开过去,侯平西又急又气一边差了个家人飞跑去庐州府报信,一边吩咐剩下的仆人将路中间的死尸挪开,他要开着悍马车冲进去。 这搬尸体的时间也正好是侯忠跟马贼以命相搏的时间,当道路清理出来后,侯平西打开了悍马车的天窗,站了起来,手持铁臂弓驱车杀进了村子。 刚一到村东头的树林前,正碰上马贼逃脱,侯平西双眼仔细一瞧,一下子发现儿子候总的战马游荡在林边,儿子不见了,这是怎么了,难道...难道... 一想到儿子可能身死,侯平西痛得差点晕倒,不过一想到杀子之仇不能不报,侯平西仰天大叫了一声,“还我儿来”接下来,侯平西使出了平生最擅长的连珠箭法,一顿急射,又结果了二三十号马贼,剩下的见到侯平西乘的悍马车后以为见到了鬼,不然哪有人首铁身的妖怪,其实他们有所不知,侯平西的下半身在悍马车内呢,可是这是逃命的时候,谁会仔细打量什么,能活命就成了,看来官兵还真是惹不得啊。 一连射杀了几十个马贼后,侯平西的怒气多少消了点,可是一回头的功夫又想到自己的儿子侯忠可能会战死,侯平西心一痛老泪横流起来,那哭声直惊动了林中的那个人。 第五十六章 回京 马贼散去时,赵泽失神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他才看到欧阳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两个人相距不远,赵泽朝欧阳春招了招手“欧阳师傅,你没事吧” 欧阳春抹了把脸,吐了口唾沫回答“洒家死不了,兄弟你放心吧” 赵泽听欧阳春称自己为兄弟,心头一热,从地上站了起来,朝欧阳春走了过去,扶着有点瘸的欧阳春朝路边走去,这时富弼和吴亮也并肩赶了过来。 见面后吴亮抖了抖袖子煞有介事地说道“老夫刚才卜了一卦,名为绝处逢生,我等今日是遇到贵人相助了” 富弼接着说道“吴先生所说正是,赵泽你我今日的确要感谢一个人” 赵泽点了点头“但是不知此人身在何处,之前见他跃马杀入敌阵” 吴亮伸出一指,先是直指苍穹,接着在空中画了一圈,身形一转指向路边侯平西的悍马车那里,众人目光齐齐望去,只见一个满身是血的汉子正坐在那里,任由侯平西用绸布帮他擦拭身体。 当那汉子脸上的血迹被擦掉后,赵泽惊喜地发现原来是他的结拜兄弟侯忠,看到这赵泽赶紧跑了过去,朝侯忠深深一拜“多谢大哥救命之恩,弟没齿难忘” 侯忠见是赵泽,心里一热忙拉住赵泽的手“兄弟你果然也在啊,看来府衙内的传闻不假啊” 赵泽不好意思地回到道“此事富大人曾经叮嘱小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所以小弟亦不敢告知大哥,还请大哥见谅” 侯忠倒是没太在意,忙把话接过来“大哥也是官场中人,自然知道这等规矩,弟弟做的没错,对了富大人他们可安好啊” 侯忠话音未落,富弼和吴亮走了过来,欧阳春一瘸一拐的跟在后边,众人一一跟侯忠见了礼。 侯忠要站起来还礼,富弼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侯指挥不要动,刚才一场大战我都看到了,若非侯指挥你舍生忘死,众弟兄拼死向前,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等祭日了,本官理应谢过侯指挥,还有众兄弟” 听富弼提到众兄弟,侯忠才想起来刚才一场大战跟自己而来的四个亲兵死了两个,余下两人一身负重伤,一后背上挨了一刀不过还好是皮肉伤,可是一想到跟了自己这么久的亲兵战死在这,侯忠的神色忽然黯淡下来。 富弼见此情景,忙安慰道“侯指挥放心,不管是阵亡的将士还是受伤的将士,朝廷肯定会有个满意的办法的,本官愿以头上乌纱担保” 就在众人原地休息之际,日落前庐州府救援的大军赶到了,知府李处厚亲自领兵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见到一地的死尸后不由得心惊肉跳心想朝廷钦差在我管辖的境内遇袭差点丧命,这要是被朝廷那些御史参上一本,我的仕途就要完了,李处厚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担心,以至于见到富弼时他还在担心,富弼会当面给他难堪。 哪知富弼见到他时并未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句“此事本官自会跟陛下解释,跟李大人无关,不过本官的启程回京日子不能再拖,既然都到这了,就麻烦李大人分出一部分兵马护送我回京好了,伤者你先带回庐州救治,等朝廷商议好解决办法再另行安排” 李处厚千恩万谢后,开始着手办理富弼重新上路一事,因为富弼急着回京,他得赶紧了解这场意外来龙去脉是怎么回事,等大致明白了,才知道原来这还要感谢侯忠一家,不然这黑锅他背定了,想到这,李处厚眼睛一转心里想到了一个主意,立刻叫侯忠过来听令。 庐州的援军在三家村东三里外安营扎寨,入夜时掌起了火把。 侯忠梳洗过后去见了知府和监军,知府李处厚的意思很明显叫侯忠领一军护送富弼回京,当然侯父也可以一同随行,有这两个人护卫,李处厚放心多了,侯忠自是无所不从,领命后下去准备大军开拔一事。 经过一夜匆匆的休整后,富弼一行人于次日一早重新上路,这一次侯忠领着一支将近千人的马步军上路,沿途吹吹打打旌旗招展,用了十余天的时间来到了大宋朝的南京应天府,当地知府明镐带领全城官员出城相迎,让明镐吃惊的是原本铠甲鲜明的禁军卫队变成了穿着一般的地方守军,里面只有无数不多的禁军士卒,那些士卒皆是一脸疲惫之色。 跟上一次经过应天府一样,富弼还是坚持住在城南的官驿,唯一不同的是富弼去了趟当地官员置办的酒席,席间明镐问富弼此行可好,富弼只说有些事要回到京里面禀了陛下才好说,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不谈公事,只管饮酒、饮酒。 就在富弼同明镐一众应天府官员喝得醉醺醺的时候,住在城南官驿中的赵泽忽然从梦中惊醒,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忽然找到吴亮问道“吴先生,我们当初出来的时候是不是有十个人” 吴亮说“没错啊,有何不妥” 赵泽回答“经过三家村一战,我们就剩3个人了,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吴亮瞅了瞅赵泽“公子,那剩下的三个人不就是你、老夫、还有欧阳师傅吗?还少了什么” 赵泽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少了一个人!” 吴亮安慰道“公子多心了,快回去休息吧,明日我等还要进京,想必京中的事会更多,不养足精神,会应付不过来的” 赵泽嗯了一声,还是没想到少了什么,转身后离开了吴亮的房间。 吴亮见赵泽真的回去了才自言自语道“哎,武二啊武二,你要是死就死了吧,我不会在公子面前提起你的,不然会影响了大局,愿你在天之灵保佑我们京中诸事顺利,好了睡觉” 翌日清晨,富弼的钦差卫队整束一新后,出应天府西门,朝着京城旖旎而去,浩浩荡荡钦差的队伍在应天府的百姓面前走过,惹得全城老小一阵唏嘘惊叹,连不少世林子弟也走出家门出来观望,希望借着钦差大人的大驾光临这个彩头,来年应考能高中进士。 钦差的仪仗穿城而过,离开应天府后一路向西,这一程看似很短,也花了将近两天的时间,这一日富弼跟赵泽对弈到一半,忽听车外侯忠说道“大人,京城就要到了,已经望见城头了” 富弼抬起手落下一枚白子,白子正好挡在赵泽首尾之间。 “我输了”赵泽放下盛放棋子的青瓷罐。 “不要急,在没到城门前,赵小哥你还有机会”富弼调侃道。 “富大人怎么称呼在下为小哥了,在下可是不敢当”赵泽笑望着富弼。 富弼含笑不语,直到仪仗来到南薰门前的下马亭,才告诉赵泽“往后京中行走,亦如你我之对弈,记住本官的话,赵泽!” 话一说完,富弼起身离开了车轿,整了整官服后捧着笏板步行朝南薰门而去,不远处正等着一个宫内传话的公公,此人见到富弼后笑着迎了上去“富大人,咱家又见到您了,一路上辛苦了” 富弼恭敬地还了一礼“李公公不是在公主殿内当差吗,今个怎么有空来接本官” 这个李公公就是李宪,之前给富弼送达密旨的李宪。只见李宪微微一笑“大人离京有一个多月了吧,咱家也是新近才补了个内黄门,以后还请大人照拂一下” 富弼点了点头,示意咱们可以走了吗,李宪会意忙引着富弼望城门而去。 而赵泽呢,只好两眼望天乖乖地呆在原地,希望皇帝老爹可以早点宣他到大内觐见。 第五十七章 随公公进城 据赵泽所知的开封府,也就是大宋朝的首都,汴梁乃是千年古都,不过到底有多古他不清楚,只听苏素来之前跟他说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人在此筑城了,到隋唐时又凿通了几条连接南北的水系,汴梁的水路交通地位进一步提升,及至宋朝,开封一带湖泊纵横,水运发达,农业商业盛极一时。 想到这,又有了苏素之前的简单介绍,再加上今日身临其境,赵泽抬眼望去,旦见汴梁城甚是雄壮,一眼望不到边,护城河两岸杨柳垂地、绿意融融,哪像他后世上班的游乐城简直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哎...”赵泽触景生情叹了口气,哪知未待他那口气叹完,吴亮便在他后边开口说道“此乃八荒争凑,万国咸通之地,公子何故叹息!” 赵泽回过头望了眼吴亮,说道“吴先生有所不知,其实...其实我有种自卑感” “何来自卑二字?老夫不解”吴亮追问道。 “吴先生有所不知,但凡一个正常人,一个普通的大宋百姓,有朝一日忽然来到了天子脚下,还要...还要见天子,你说我能不自卑吗”赵泽心说都怪我一时多嘴,刚才差点忘记自己还在宋朝呢。 “原来、原来,官家高高在上,我等要是能见到官家,自是要卑躬屈膝,如此说自卑也不为过也!”吴亮猜想道,赵泽可能是这个意思。 听吴亮这话,赵泽差点乐出来,心说幸好你懂得多,可以随便瞎联想,不过还好没追着我问自卑的真正含义,不过就算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 接下来,赵泽顺着吴亮的话,问道“先生对京师可曾了解” 这一问正好给了吴亮一个自我表现的机会,旦见吴亮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答道“老夫不但是了解,还非常之了解” “愿闻其详?”赵泽心想反正在正等圣旨也是等,莫不如随便聊一聊。 吴亮举目四望,欣赏地看了看周围的景致,接着说道“这汴梁城可谓雄关一座,我大宋的祖宗家业尽在此处,不瞒公子说,老夫以前来过这,跟着恩师来的,那时听恩师讲此城方圆四十余里,城壕也就是那护龙河,阔十余丈,城门内瓮城有三,屈曲开门,唯南薰门、新郑门、新宋门、封丘门皆直门两重,此四门皆为正门,有御路相通...” 这边吴亮开讲后便停不下来了,旁边闲坐无事的人也慢慢地靠过来,侧着耳朵听这位老者讲诉有关京师汴梁的逸事,这里边属欧阳春听得最来劲,因为他是江湖人事,对那些陈年的事很感兴趣,接下来就是侯忠,侯忠是武将出身,今生头一回来汴梁,心中很激动,唯独侯忠的老爹,侯平西对这些事不太感冒,因为侯老爹心不在这,他现在想做的只是赶紧交差,交完差他就立马上路。 可是现实没有侯平西想的那么简单,更何况是来到了京师,你的一举一动得按照人家宫里的规矩办,就拿赵泽来说吧,自从他来到了汴梁南薰门前以来,站在那等了不知几个时辰,肚子都快饿瘪了,一个面皮白皙,个头矮小的公公颠颠颠跑过来,当着众人的面问道“哪位是赵泽啊” 此时的赵泽正在极度郁闷之中,一听有人叫他立刻来了精神,忙站出来回答“在下赵泽,不知...不知这位公公有何吩咐!” 面皮白皙的小公公,叉着腰瞅了瞅赵泽,确认下,然后才恭敬地施了一礼,说道“咱家是为卫国公主殿下办事的,赵泽你快快随我来” 说罢拉着赵泽就朝西而去,众人一阵糊涂,心说这位公公你也不说清楚怎么拉着人家就走啊,万一陛下宣赵泽,人不在那可成何体统,不过想归想,在这地方还是少问为妙。 回过头来再说赵泽被那位小公公拉着一路向西而行,来到一条干净清透的运河前,河边上泊着一条蒙皮小船,样子跟后世的皮筏艇很像,两头尖尖的恰似一颗豌豆。 “这是?”赵泽不解的问道。 小公公回答“刚才走的太急了忘记跟你说了咱家叫张平甫,公主殿下叫你速速进宫所以才备此蒙冲,赵泽你赶快上船,咱家载你由水路进城” “这...”赵泽看了看那蒙冲,说道“张公公这船如此之小,何以坐得下两人啊” 张平甫回答“哎呀,赵泽啊,你就别问了,公主殿下听说你到京师了,立刻就差咱家来叫你还说若是半个时辰不到就砍了咱家和你,所以啊,我说赵泽你不爱惜自己的命也得帮帮咱家吧,快快快,咱家可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 “啊...”赵泽这回听明白了“好吧,那我就上船了,有劳公公了” 说话间,赵泽踏入船内,张平甫随即跟了上来,坐稳后,张平甫摇动双桨,朝着戴门楼旁的蔡河水门而去。 蔡河又名惠民河,因为跟蔡州相连故又叫蔡河,此段河水是通往城内的,水流平稳,途中所遇船只较少,这艘蒙冲在张平甫的操纵下没花多少时间便来到城墙的水门之下,停船后赵泽只听到张平甫朝上边守城的禁军喊道“咱家卫国公主殿内的小张,快开门” 片刻后,熟铁包裹的水门吱嘎嘎开启,蒙冲就势驶入城内,到了城内赵泽的耳朵忽然竖了起来,要说为什么竖了起来,那是因为城里人声鼎沸,沿河两岸来往的人群熙熙嚷嚷,吆喝声、叫卖声、高谈阔论声不绝于耳,这种声势、这种气势、这种感觉,只有后世的大城市里才有,而赵泽已经离开后世的大城市好久了,早已淡忘了那段经历,所以冷不丁进入汴梁城内还真有点不习惯。 直到蒙冲驶入僻静之处,在横桥靠了岸,那嘈杂的人声才慢慢不见了。 上岸后,张平甫指了指大柳树后的青砖瓦房“赵泽你记住这里叫彭婆婆宅,这是后宅,前边是铺子,咱们一会从这宅子旁的巷子里穿过去,然后一直往北走,你就别管走多远了反正看到城墙就是,咱们要从西边的崇明门进宫,一会进宫前我带你去换身衣服,走吧” 张平甫说走就走,也不管赵泽你会不会跟丢,反正他是有多快走多快,如果赵泽以前体能不好,估计早被这小太监甩得没影了,不过还好赵泽身手不错,猫着腰紧紧跟在张平甫后面,人家走他就走,人家停他就停,人家进铺子他也跟着进,人家去置办东西他也跟着偷听,不过还好张平甫并不介意,忙完后稍稍放慢了点脚步,带着赵泽在一家叫新门绸缎庄的小店前停下,进去后跟老板打了声招呼,老板赶紧拿出一套宫内行走时穿的公公服,赵泽换好后,张平甫看了看,点头说“妙啊,真是妙,赵泽你不做公公真可惜了” 赵泽就当没听到,只是装着傻嗯了声,然后跟着张平甫出了门望内城西南崇明门而去。 内城近在眼前,较之外城漂亮、壮观了许多,这一点从城头守军的着装就可看出一二,那才叫威武雄壮,天子之兵,铠明甲亮,帅气十足。 不过张平甫可没有给赵泽太多时间欣赏这个,在进城门前这一路上,他都在教授赵泽要守那些规矩,话该怎么说,见什么人施什么礼,一会见到公主不要抬头,要低着头,你现在这可是以内侍省,匠作监主簿的身份面见公主的,不过那都是虚的,公主待会估计要封你个什么,你可要听好了,不要回答错了,不然的话你倒霉了我可不管,到时候别连累我说咱家没教你,咱家现在教你了,你可要记好啊。 在张平甫老太婆似的唠叨声中,赵泽终于过了崇明门,进了内城。 乍一进这内城,赵泽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差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内城、内城简直比他那个时代的五星级公园还要漂亮,沿途湖波荡漾、鸟语花香,草木茂盛、道路宽敞,优雅中透着庄重之气,眼看着湖对面一座座高墙大院,恍若仙境般的楼阁连绵起伏,赵泽惊得呆住了。 只顾傻傻的东张西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直到张平甫提醒他“哎,别看了,到了瞧见没这座桃花庵就是公主的宅邸了!” 经人这么一提醒赵泽忙收回目光,抬眼望去只见高大的门楣上挂着一块金字牌匾,上书:桃花庵,三个端庄的大字,除此之外这座宅子从外面给人的感觉是清净淡雅,不识人间香火。 “走吧,进去了” 说话间,张平甫扯了扯赵泽的衣袖从一旁的角门而入。 第五十八章 要命的工头 桃花庵内薄雾袅袅、水声潺潺,绿树下芳草茵茵、香烟缭绕,琴声悠远而平静,梅香诱人、透彻心扉,赵泽身在其中感觉就像走在画里,心里怪怪的,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是古代嘛,院子宁静房子古朴,那是正常的,如若不然那还是古代吗。 赵泽边走边瞧跟着张平甫一路穿廊过厅,来到一处别具匠心的宫殿前,白色的大理石基座上一座花房似的楼宇,台阶平缓,上面铺着淡雅的梅花地毯,正中敞开着两扇古香古色的雕花门,其余部分垂着瀑布般的轻纱、薄如蝉翼,风起处、轻纱拂动,内中景象若隐若现甚是动人。 “好了到了,你跪这觐见公主吧”张平甫来到台阶前站定后低声嘱咐赵泽。 “多谢张公公提点” 接下来,赵泽一撩前襟大大方方地跪在了地上,双目盯着前边的玉阶,耳朵听着张平甫高声唱和道“启奏公主殿下,庐州人士赵泽已到殿外” 张平甫话音一落,赵泽接着自报家门“草民,庐州赵泽叩见卫国长公主殿下,祝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过了会,只听宫殿内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赵泽听得真切还以为是公主在笑,哪知当那笑声来到近前,开口道“我是公主的侍女小莹,公主说赵泽你的嘴还挺甜,不过就算甜也没用,公主说了她叫你来是帮她盖房子的” 说到这,侍女小莹站在台阶上瞅了赵泽一眼,见他盯着自己的脚下不知在看什么,马上又问道“哎,赵泽你看什么呢,听到...听到我的话没有” 被人这么一追问赵泽忽然醒悟过来,忙回答道“草民不敢,草民这是谨守宫内的规矩不敢乱看,方才莹姐的话,草民已经记下了” 侍女小莹一听赵泽称她莹姐,气的差点乐了,不过有张平甫在她不好太放纵,只是嗯了声,然后才说道正题上“赵泽,桃花庵后边有块地,本来是公主骑马的园子,现在公主不想要了想在那盖个观景的阁楼,越高越好,公主说了给你20个人,限你一个月内造出来,不然就按律制罪,你可否愿意?” “这?”赵泽犹豫了,心说20个人盖个房子,还要越高越好,工期就一个月,我有点拿不准,还有我不懂盖房子啊。 张平甫在一旁听的清楚,见到赵泽一副犹豫的神色,忙从旁进了一言“赵泽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谁叫你插嘴了”小莹忽然扭过头瞪了张平甫一眼,吓得张平甫一下蔫了,不敢再言语,不过这也提醒了赵泽。 “草民的确有点问题,不知莹姐可否解答”赵泽忙打破了沉默问道。 “问吧,不过要快点”小莹满不在乎地在玉阶上踱起步来。 “是,草民想问的是那盖房之处有多大,想盖多大,要盖多高,材料都准备好了吗,那人手是不是熟练工,草民就这些想问的” 听着赵泽的问题,小莹忽然停了下来,依在一侧的栏杆上皱了皱眉头思索道“盖房之处有多大?小张你说有多大” 张平甫见机忙上步进言“长五十步、宽五十步” 小莹点了点头“很好,那盖多大?” 张平甫再次斗胆进言“听公主殿下说长、宽最少二十步” “好,你的记性不错,比本...本侍女强多了,好了再问一下要盖多高了?” 张平甫心想得了余下的问题也由杂家来说吧“根据宫内的规矩,不要超过大内的皇宫即可” “不行,我说最高就要最高,这...这个嘛公主殿下已经跟陛下说过了,陛下也同意了,就...”小莹半闭着星眸想了想,然后忽然说道“那就十丈高好了” “好,没问题,草民记住了”赵泽记在了心里。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了?”小莹问道。 张平甫不失时机地进言道“赵泽问盖房材料是否齐全和人手是否熟练!” “这个啊,你问小张好了,我累了,你们下去吧”说到这,小莹一挥手示意张平甫带赵泽下去。 张平甫会意,朝着小莹深施了一礼后,拉起赵泽倒着退出这座院子。 出门后,往桃花庵后院走的路上 赵泽问张平甫“张公公,公主还没告诉我,她到底封我个什么官职” 张平甫眼睛一睁吓了一跳,立刻捂住了赵泽的嘴,低声答道“我的爷,什么她,那叫公主殿下,刚才可能公主忘记说了,现在咱家告诉你,公主叫你领20个人去后边盖房子,吃住都在那,咱家早就安排好了,不过盖房子的东西还没置办,可是这不打紧,起码公主给了十万贯,只要赵泽你有能耐买什么都来得及!” “这,这怎么开工啊,我可是头一次来京师,人生地不熟的,还有在下只是个工匠,又不懂采买盖房材料,还有公主说那20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啊,不会是连盖房子都不会吧”赵泽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这个无妨,有咱家呢,只要赵泽你用得着咱家的地方,咱家自可助你一臂之力,至于那20个人赵泽你大可放心,这些人都是咱家挑选的,只要赵泽你...”张平甫将拇指和食指捻了捻,赵泽看得出来这是在要钱。 “这个钱的问题?”赵泽摸了摸脑袋“公主没给我钱,怎么办” 张平甫忽然停住了脚步,将赵泽拉到一旁树荫下,很神秘地说道“你需要什么,只管说出来,咱家列个单子,然后赵泽你签字画押按上手印,咱家就去跟公主讨钱就可以了,你看可好!” 赵泽点了点头“这个...既然如此久全拜托张公公了,以后有劳了” 张平甫见赵泽如此爽快答应下来,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忙拉起赵泽朝后面走去,边走边问赵泽还有别的什么要求,赵泽说得把他来时的行李搬过来,还有那两个随从,一个叫欧阳春、一个叫吴亮的,也得弄过来,不然事情多的时候他一个人没法分身。 张平甫说,这个简单,过会他叫人将行李和人一并带过来,只等人手到齐,明日便可开工了。 不过这一切看似简单,后面的事还麻烦着呢,朝堂之中正在发生的事就已经把赵泽卷了进去,那是富弼到文德殿面见仁宗赵祯时发生的事。 第五十九章 暗流 大内文德殿,乃宋朝文武百官常朝之所在,今日五更天早朝开始后,文德殿内就没消停过。 因为这一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连仁宗赵祯都感到有些头痛了。 “陛下,延鄜经略安抚招讨使庞大人昨日传来消息,西夏有动静了,估计不出两月宋夏必有一战,请陛下定夺”枢密使杜衍上前进言。 仁宗张了张嘴,环顾四周,唯独不见了肱骨之臣吕夷简,本想对吕夷简说的话,只好改口为“众爱卿以为如何!” 下边的群臣一听陛下发问,先是默不作声打了腹稿,想好自己的措辞后,六部中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臣兵部尚书胡宿,有事启奏!” 仁宗一看是须发皆白的胡宿,心中踏实了点,“爱卿有事即可奏来,朕听着” 胡宿抖擞精神朝前跨了一步,手捧笏板说道:“陛下,夏人意图寇边,此事非同小可,昨日邸报中庞大人、范大人、韩大人三位联名向朝廷报告了此事,并恳请陛下予以便宜调军之权,三位大人的意思是我军必须先行占据险要关隘,以逸待劳,到时若西夏蛮子敢大举进攻,我军定当迎头痛击,叫其有来无回,请陛下明示” “此事决断之权不是已经交给庞大人了吗?”听了胡宿的启奏的事后,仁宗问道。 “陛下,自庞大人到任延州以来,鄜延一带的边防、民情已大有好转,这几个月来我军东西两路双管齐下已将被夏人攻占的土地夺了回来,并已相继修筑了清水、安定、黑水、佛堂、北横山、乾谷、土明、柳谷、原安等十一座城堡,这样一来,延州的形势就基本安定了下来,可是庞大人担心西夏近日蠢蠢欲动大有倾其全力进犯我边关之势,而我军处处分兵,对于日后之战多有掣肘,所以三位大人的意思是恳请陛下允许他们暂时将边军集结起来,预先进入御敌之势,请陛下明察”胡宿说完后朝仁宗深深一礼。 仁宗听过后,眨了眨眼,虽然他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可是群臣的意见还是要听听的“众爱卿,方才胡尚书讲的大家都明白了吧,此事的确拖不得,为了谨慎起见朕还想问一下众爱卿有何异议!” 大殿内早有人憋足了气只等仁宗开口,这时只见文官队伍中站出一人,“陛下,臣三司使姚仲孙有事起奏!” “准”仁宗轻声回道。 “谢,陛下”姚仲孙带着疲惫的神色朝仁宗鞠了一躬,接着说道“陛下,自西夏寇边以来,朝廷的军粮日渐不足,如果仅仅依靠朝廷从他路调拨,亦是入不敷出,途中损耗就已不少了,所以年初陛下令臣作解盐运销之法,此法执行至今颇见成效,可是陛下您也知道,大战至今朝中粮饷付出巨大,庞大人这次又要集结军队准备跟西夏开战,臣以为不妥” “有何不妥,说来听听”仁宗来了点兴致。 “陛下,庞大人经略延鄜以来,民心日渐归附,可以自给自足,各处边军回防后所费亦少了很多,从这两处来看,可见延鄜形势已经分明,可是臣不解的是,既然如此,庞大人何故要再兴战事”姚仲孙故意将最后那句话加重语气问道。 “这个?”仁宗心说,这跟庞醇之何干啊,不是说是西夏有动静吗。 未等仁宗反应过来,枢密使杜衍开口了“姚大人,你这是什么话,庞大人一心为国,西夏党项狼子野心,出尔反尔有图谋我大宋的意图,庞大人能不先下手为强吗?” “是这个道理”仁宗附和道。 “陛下,臣户部章得象有事启奏” 仁宗一看是老账本章得象,立刻喜笑颜开般问道“章大人有话但讲无妨” 章得象会意,明白陛下的意思,忙上前一步,跟之前的几位大人一一见礼,接着开口说道“诸位,今日之事无外乎是钱多钱少,粮多粮少,身为国之栋梁的诸位大人想必都会竭尽所能地为国效力,杜大人也罢、姚大人也罢,其实两位都是想替陛下分忧,可是事有轻重缓急,我看今日西夏寇边一事确实非同小可先请陛下定夺,陛下明察秋毫一定会处理好这个” 章得象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后累得气喘吁吁,差点咳出来,还好仁宗及时挥了挥手让候在一旁的殿中太监扶着章老大人下去休息了。 待章得象离开文德殿后,殿中文武百官立刻分出三派,一派以枢密使杜衍为首的主战派,兵部是其臂助;另一派是三司使姚仲孙为首的守城派,吏部、户部是其臂助,余者凑到一起自发形成第三派,也就是追随仁宗的。 三派站在殿中唇枪舌剑争执了好一会,直说得口干舌燥了,才把仁宗抬出来,这时仁宗也看明白了,所谓的开战是小,动摇国本是大,但是不战也不可,西夏贼人步步紧逼,想是把我大宋看得太软弱可欺了,如此一来,仁宗沉思了良久,忽然想到个折中的办法,正要开口跟群臣商讨下。 哪知,门外司殿太监忽然高声唱和道:“钦差富弼富大人回朝觐见!” 司殿太监一语落下,晏殊微微一笑,露出了些许得意的神色。 片刻后,富弼头顶五梁冠,身着紫色钦差服,腰束玉带,手捧象牙笏板来到文德殿上,见到仁宗后,心里一热双膝跪倒在地三呼万岁,声音极其高亢浑厚。 几个月不见富弼,仁宗倒还挺想念这位臣子的,忙抬手说道“富爱卿,鞍马劳顿辛苦了,起来讲话吧” “谢陛下”富弼起身后站在文武两列官员当中,脸上又多了几分英气。 “富爱卿,此去庐州有一个多月了吧,庐州军民如何啊”仁宗接着问道。 “陛下,庐州治下水路便利、民富兵强,知府李处厚治下有方,臣在庐州期间亦曾微服到过民间,发现乡间土地肥沃,收获颇丰,就算是饥荒之年庐州一地也可安枕无忧” “果真如此?那么庐州一地可敌苏湖否?”仁宗惊奇地问道。 “陛下,今日的庐州虽不敌苏湖,但就将来而言,臣以为庐州会有很大的发展…” 当富弼提到发展二字的时候,仁宗像发现宝贝似得忙插了句话“富爱卿,爱卿等等,方才爱卿可是提到发展,发展二字啊” 富弼故作惊恐回答“回陛下,臣是提到过发展二字!” “很好,很新鲜的字眼,朕是头一回听说,不知爱卿是如何…如何想出此二字的呢?”仁宗咬文嚼字地问道。 “回陛下,此二字是出自庐州匠人赵泽之口!” “赵泽?”仁宗回忆着,心想他好像听谁说过这人,不过记不得了。 富弼接着解释道“陛下,赵泽就是在庐州造飞天之物的匠人,发展二字也是臣从此人口中得知的”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朕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说到这仁宗转而问道“富爱卿可曾见过那飞天之物,是真的吗?” 富弼深深一拜“陛下,臣确实亲眼见过那飞天之物,还登上过,此物做的端的是巧妙无比,就算用举世无双称之也不为过” “噢……”仁宗深吸了一口气,心说父王在时曾痴迷于神仙方外之术,朝堂之外焚香祷告、炼丹祈福,不知浪费了多少内库的银两,不过那都是虚无缥缈的,虽然不能叫人尽信,可是…也许是没到时候,父王的一片诚心也许、也许真的感动了天地? 富弼见仁宗忽地出了神,也不敢打断他,而是一声不吭地站在那等仁宗神游完了,自己开口。 “那…那个赵泽,匠人赵泽造的飞天之物是何形状?”仁宗忍不住问道。 下面的众臣心说富弼啊富弼你这是搞什么鬼,难不成真以为当今陛下跟先皇一样被得道成仙迷住了双眼,不过这些朝中的大臣也猜错了一点那就是仁宗是真宗的儿子,仁宗虽然不像父亲那样沉迷于得道成仙,可是骨子里,仁宗也很向往有朝一日可以一蹬天界。 正巧今日富弼回京复命,言谈间说的真真切切,仁宗当初虽也怀疑富弼是故意为之,可是听到后面看富弼的一举一动,表情泰然自若不像是阿谀奉承之辈,更何况之前晏殊也跟他提过说富弼此去庐州会有一番惊喜带回来。 “陛下,此物形状据赵泽本人讲很像海中鲸鱼,可鲸鱼到底是何形状臣没见过,故此臣斗胆进献一副画给陛下,请陛下过目” 说话间,富弼从衣袖中取出一幅画,双手举过头顶,一旁的司殿太监走过去恭敬地接在手中转呈给仁宗。 仁宗展开那卷画后,这么一瞧,顿时惊呆了 那表情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连下面的群臣都屏住了呼吸,手心里捏了把汗,心里嘀咕着富弼这个小人用什么稀奇的事物把陛下迷住了。 文德殿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到,众大臣有的紧张、有的高兴、有的幸灾乐祸,直到仁宗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大家才松了口气。 “陛下,陛下,你没事吧,富弼太放肆了,居然敢用世间俗物迷惑陛下”也不知是谁在一旁进言道。 仁宗摇了摇头,没理会又握着那卷画看了起来。 “陛下……”玉阶下不知谁先带的头忽地一下跪倒一片。 仁宗看在眼里,叹了口,微微一笑道“众爱卿何故如此啊,朕只是觉得此画过于真实,以至于失神了片刻,来,都起来吧” 玉阶下一众朝臣起身后,仁宗将司殿太监唤了过来,叫这位太监拿着那幅画给下面的大臣传阅。 一炷香过后, 大殿内又恢复了平静,不过那是暗流涌动下的平静。 第六十章 牵线 榆林巷镇王府外今日一早来了位不速之客。 在王府做事的杨六接了这位大爷的帖子后一溜烟送到管家亮叔的手里后,亮叔不敢怠慢,看过上面的金字后,又立即将这张拜帖带往老王爷赵元俨的宅院。 如果放在往常,老王爷赵元俨还有可能跟那人见上一面,哪知今日身体实在是不佳,一早起来后脊背酸痛,四肢无力,连吃饭都是仆人服侍的。 更别提见客了,所以当亮叔拿着那拜帖进来时,站在一旁服侍老王爷的丫鬟婢女都愣住了,忙闪开一条路,亮叔见老王爷病的不轻,也没敢搭话,转身出了屋子,朝王爷的独子赵翰房中而去。 此时的赵翰刚从父亲那里回来,心情不是很好,本想驾车出游赏花的心思也没有了,见到管家亮叔进来后,赵翰才从锦榻上站起来,问道“谁的帖子?” 亮叔回答“老奴没敢看,请小王爷过目” 赵翰接过拜帖后,翻开瞅了两眼,看到落款处写着:王德用。他心中忽地一喜,赶紧跟管家交代了几句,随后便急匆匆跑出了屋子直奔王府正门而去。 王府外,杨六垂手而立,陪在一旁,看着身材魁梧的王德用,心说这人是什么来头,京中的不少官员来王府拜见都会先行自报家门,哪像这人,沉着脸、就递了张帖子,若非他冥冥中感觉到这人来头不小,还真懒得跑那个腿,不过这些都是杨六在心里嘀咕的,他可没胆量说出来。 午后的烈日越发毒辣,王德用侧了侧身,踱到府门前的树荫下,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只听背后有人喊道“伯父小侄这厢有礼了” 人到声到,王德用忙转过身客气地施了一礼“老臣王德用见过小王爷,不知老王爷身体可好” 赵翰一摆手“伯父咱们进去再聊,这里人多眼杂,来快快有请!” 说话间,赵翰将王德用请到了府中,一路往老王爷的宅院而去,王德用本意想拜访镇王的,可是途中听赵翰讲老王爷抱恙在身,刚刚服过药歇息了,王德用只好临时改变主意,在老王爷门前拜了两拜后,随着赵翰径直去了王府书房。 王府书房位于北厢一处水榭旁,乌瓦白墙、绿树红花,沿途路上曲径通幽,小桥流水、假山奇石、鸟语花香美景不断。不过王德用不是来这看风景的,而是有要事相谈,这个赵翰也早就看出来了,虽然自己不太喜欢涉足官场之事,可是父亲有病在身他只好代劳了。 推门进书房后,分宾主落座。 上茶后,赵翰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伯父今日来府上有何事?” 王德用润了润喉咙后,直言道“实不相瞒,前段时间老臣派心腹家仆去了趟庐州,只为求证一事” “到底是何事会让伯父如此牵挂?”赵翰不解地问道。 “此事说起来就要提到两个月前的朝会上…” 接下来,王德用将两个月前庐州上报祥瑞一事说了出来,还提到了陛下派富弼去庐州查看祥瑞一事,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王德用告诉赵翰他的家仆到庐州后,亲眼见过的和亲耳听到的事,太让人感到意外了,起初王德用也不敢尽信,可是富弼回京后,居然将那个赵泽带了回来,这件事可就非同小可了,那说明他的家仆说的很可信,除非富弼疯了,不然的话是不可能做出欺君之事的,这一点他王德用很有把握。 “这个…”赵翰听了王德用的话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听王德用接着说道“小王爷,前日赵泽已经来到京中,我早派人跟了上去,无奈有人先下手将赵泽带走了,你猜此人是谁?” “是谁?”赵翰对于这样的猜谜解谜很是中意,忽然来了兴趣。 “请恕老臣唐突,此人就是卫国长公主,清虚灵照大师” “啊,那…那不是皇妹,她找赵泽有何事?”赵翰问道。 “这个、这个老臣就不知道了,不过老臣担心的不是这些,而是赵泽此人来历不妥,还有据说此人有鬼斧神工之术,老臣担心是不是有人暗中指使的”话说到这里王德用也不再多言了,转而望着赵翰看他怎么讲。 “这”赵翰敲了敲脑袋,他最不擅长揣度官场中的事了,可是此事太过明显了,如果真的是有人暗中故意所为,那他们所图可不小啊“这事真的很严重?” “老臣不敢妄言轻重,只是猜测想让老王爷有个准备” “那…那可有点难办,凡是跟陛下扯上关系的,就算我父王也不敢插手,难道伯父没看到是卫国长公主将赵泽带走的吗?”赵翰反问道。 “这个倒不假,可是至于是何缘由被长公主带去的,老臣不敢去查,所以如果小王爷肯相助的话,此事便轻松的多” “伯父是说教我去查,我吗?”赵翰不敢相信地反问道。 “正是,小王爷皇亲国戚跟长公主殿下又是兄妹,闲来无事去拜访下长公主也好”王德用话说到这就停住了余下的叫赵翰自己琢磨。 “也是个办法”赵翰沉思了会“如果此事真的很紧要的话,我现在就去拜访皇妹,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伯父你也先回吧,等侄儿查出结果再通知伯父” 王德用起身一揖“老臣遵旨” 赵翰还礼后将王德用送出了府,随后唤过杨六吩咐家人准备车轿他要去趟桃花庵拜访清虚灵照大师。 桃花庵后宅工地内,坐着三个人,一老一少、一个胖子。老的不是旁人正是吴亮、少的是赵泽、胖的是欧阳春。余下的二十几个人被赵泽命令清理草地中的碎石土块。 这是后宅内正在发生的事,前宅内赵翰刚刚递了帖子进去,过了一壶茶时间,太监张平甫在前面引路把赵翰带到了桃花庵主人的庭院里,不过仅仅是到庭院里。 庭院内有处凉亭,名:梅亭。亭内一张石桌、两只石凳,一盘棋子,一壶新沏的雨前龙井。 赵翰走进亭中后,坐了下来,背朝着一处修竹。 张平甫恭敬地侍候在一旁,只等长公主来到他才走开。 “皇兄”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飘进亭中。 赵翰抬起头笑了笑“皇妹” 赵翰口中的皇妹就是卫国长公主殿下,赵莹了。 “皇妹你还是老样子”赵翰起身朝赵莹拜了拜。 “得了,别假惺惺的了,还说我老样子,你也没变”赵莹穿着宫女的衣服来到亭中后坐在了对面。 “那只是外表的,其实皇兄我老成多了,对了皇妹,你什么时候招驸马啊”赵翰开玩笑地说道。 “驸马,我不打算招驸马,这辈子也不”赵莹说话时双眼望着天,似乎在看什么。 “你骗不了我的,皇妹”赵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过不好说。 “行了,别来烦我,对了,你平常可没什么空来找我玩,说是不是又被皇叔骂了” “没有,父王今天生病,没空骂我” “你这个人啊,皇叔生病你还跑出来玩,真是没良心” “谁说的,皇兄我上午一直在侍候父王的,这下午才想出来散散心,不然一家子都病倒了,谁来照顾他” “好了,就你嘴皮子厉害,不跟你玩了,我回去念经了” 说罢,赵莹起身就要走。 赵翰知道这个皇妹喜怒无常的此时必须出杀手锏了,因此还没等赵莹转身离开,只听赵翰忽然问道“皇妹,其实皇兄今天来这还想打听一事,不知皇妹你可否坦言相告” 赵莹一听终于说道正题上了,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重新落座后问了“什么事,问吧,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上次跟陛下借御马不也是” “此次绝非借马”赵翰话锋一转接着问道“昨天散朝后听朝中大臣议论京中来了个能工巧匠赵泽,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就这事?”赵莹疑惑地望了望赵翰。 “当然不是,皇兄我还听说赵泽能造飞天之物,这也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飞不飞天本公主不在乎”赵莹伸了伸腿回答道。 “那就是真的了,既然如此,皇兄也想见见这个人,不知皇妹可否答应” 赵翰这一句话说到了骨头上,赵莹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似的猛地弹起来。 柳眉倒竖问道“皇兄你这是何意?” 赵翰一看皇妹发怒了,赶紧赔礼道歉,紧接着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皇妹息怒、你先息怒,皇兄我没别的意思,因…只因听说赵泽在庐州曾经遇刺身负重伤,本来是活不了的,哪知她的姐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他救活了,所以、所以皇兄在想,我父王这一病还不知能不能挺过来,如果可以的话,让赵泽的姐姐来给看看病,就是这事,皇妹你、你可千万别乱想” “哼…”赵莹没好气地看了眼赵翰,心说你要是敢骗我有你好看的。 “皇妹,你看…”赵翰死皮赖脸地追问道。 赵莹没理他,直到赵翰忽然间眼泪汪汪地哀求道“皇妹,就算你不看在我的薄面上,也得也得看在皇族的面子上救救父王他吧,只要父王病一好,皇兄随你处置” 要说赵莹最怕什么,只有赵翰才知道,所以他一哭,赵莹立刻就软下来了,轻轻咳嗽了两下后把张平甫唤了过来,当面吩咐道“小张你带皇兄去后面见见赵泽,皇兄有话要跟赵泽讲,你都给我听清楚了” 张平甫领命一揖“咱家明白公主殿下” 接下来,赵翰朝皇妹拜了拜,离开梅亭后跟着张平甫望后宅工地而去。 第六十一章 假戏真做 赵翰来到桃花庵后宅工地时,赵泽正指挥着人做最后的清理工作,欧阳春监工似的站在一旁瞪着黑豆眼东瞧瞧西望望,心说哪来的这帮死太监,能干活吗? 吴亮倒是没太在意,只管坐在一棵梅树下专心地画着东西。 赵翰来到近前后,张平甫上前把赵泽喊了过来,赵泽看到是小张公公,立刻放下手头上的活跑过来说话。 “张公公好啊,今个怎么有空来看望兄弟我”赵泽打笑道。 张平甫咳嗽了两声后,一扯赵泽的衣袖介绍道“赵泽这可是在宫里,别没大没小的,给你引荐位大人物,你随我来” 转瞬间,张平甫将赵泽带到了赵翰面前,介绍道“这位就是镇王府的小王爷” 赵泽眼前一亮,心说好年轻的皇族子弟啊,忙深施一礼“草民赵泽,拜见小王爷” “免礼,不必拘谨,来借步说话” 话音未落,赵翰将赵泽让到一处廊下,凭栏可以望见园子里的溪水。 “不知,不知小王爷想跟草民说什么”赵泽恭敬地问道。 “啊,是这么回事”赵翰眼角的余光瞥见张平甫就在旁边守着也不好叫他走开,不然赵莹耍脾气就得把他赶走,要是真那样的话他今天就白来了,如果那样话,就将计就计吧。 “小王爷请讲,草民洗耳恭听”赵泽奉承道。 想到这赵翰开口说道:“是这样的,我父王久病不愈,御医说是沉疴难治,不过我听说天下奇人异士很多,医术精湛的大夫也不再少数,这不前段时间富大人回京后,我听说了不少有关赵泽你的传闻,据说你在庐州期间受过致命伤,若非令姐妙手回春,你。。。算了,总之过去事的过去吧,所以本王的意思是想请令姐来给父王看病” 赵翰一言既出,赵泽立刻接了上来“小王爷,我家姐姐乃一介女流,只是略懂些失传已久的西医,如果给王爷看病的话,恐有所、有所不便,小王爷你看呢” “这个嘛”赵翰想了想,心说我还信不过女郎中呢,不过今天的事逼到这了我得演下去“这个你不必担心,只要令姐医术精湛可医治得好父王,赵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赵泽一听这位小王爷的话,忙露出一副很向往的表情,其实心里早就起了提防“这倒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我担心姐姐她不愿意,还有这只是草民一时猜想的,到时还得当面说与我家姐姐这事” “这个无妨,本王给你一月期限,到时还请你家姐姐来京中为父王看病,至于途中所费到时你只要差人到我府上…”赵翰说到这,忽然停住了,想了想忙改口道“至于途中所费本王一会差人送过来,如若不够你自可告知本王派来的下人,本王送过来便是” 赵翰说到这也不打算给赵泽拒绝的余地,跟赵泽随便扯了点无关痛痒的小事后便匆匆告辞离去了。 等赵翰走远了,吴亮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是镇王府的小王爷吧” “是镇王府的,不过”赵泽忽然犯愁道“这也太强人所难了,也不问我同意不同意就要让我姐姐来给他家中父亲治病,吴先生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吴亮捻着胡须望了望空中的流云“人生有时候亦如这空中的云彩,想到哪去是不会随你心愿的,既然人家诚心相邀,我看就叫令姐出山吧” 赵泽担心地问道“此行吉凶如何呢,还请吴先生卜上一卜” “放心吧,这京中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比外边不知好了多少倍” “既然这样,我就跟我姐姐联络下吧” 想到这,赵泽离开了游廊下,返回后宅的工地,进了自己的住处后翻箱倒柜从一个鎏金木箱子里搬出一件四四方方的东西,解开上面的绸缎后,露出了一个银灰色的铁盒子,上面有一道深深的刀口。 这个铁盒子不是别的,正是赵泽离开庐州时苏素给他随身携带的大功率通信器,旁人在的时候赵泽管这个叫千里通话器。 半响后,赵泽调试好了通信器,几次试音后发现里边的杂音还是很多,尽管如此,这东西还能对付用,“喂,我是赵泽,姐姐在吗?” 一连问了几次,对方始终没回答,赵泽有点泄气,一把扔掉对讲机,颓然地坐了下来,瞪着那个破东西骂道“这破玩意,太不中用了,挨了一刀就坏了,真应该…” 赵泽本想说真应该扔掉,可是记得刚才好像说过这玩意挨了一刀就坏了,那也就是说是因为哪里出现故障才不能使用,“对啊...”,赵泽猛地醒悟过来,记得离开庐州途中,遭到伏击那次,通信器被砍坏了,当时打扫战场的时候自己还差点忘记这个宝贝,要不是吴亮将它拾了回来,今天就没这个可以用了。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通信器还没修好呢,“对啊,我压根就没修过它,所以今天还用不了” 想通了这一点后,赵泽赶紧翻出自己随身带来的工具,在找齐了所有能用得着的东西后,才将损坏的通信器拆开,并开始慢慢检查,发现电路板上一段电路被砍断了,幸好伤的不是太严重,只要接根线就好了,不过接线需要用锡来点接,没电或者没火使没法将锡融化的,为了融化他随身带的一点锡,赵泽叫欧阳春找来了一只小铜炉,其实就是一个铜炉架上面放了个耐热的小铁锅,下面生火后将锡投进去加热。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拨弄,通信器终于修好了,再次开机后杂音没有了,尽管还是有点小问题,可是不影响通话,这一次赵泽兴奋地抓起对讲机问道“我是赵泽,姐姐你在吗?” 过了良久对面终于回话了“我是苏素,赵泽真的是你吗,告诉我你那边的情况” 接下来,赵泽将自己进京前以及进京后发生的事跟苏素一一讲了一遍,说完后赵泽问苏素“镇王府的小王爷想请你给他父亲看病,你看这怎么办?” 苏素想了想,接着带着一丝兴奋回答道“那我也去趟京师吧,反正这段时间庐州的生意也基本上交给上官清打理了,也没别的事了” 赵泽回答:“那你万事多加小心了,我可不希望你出什么事” 苏素笑着回答道“放心吧,如果大宋有女将军的话,本姑娘自认大宋第一猛将,好了不跟你瞎扯了,我后天准备启程,大后天到京师,到时你安排好来接我就是了” 赵泽嗯了一声后挂断了通信器…… 第六十二章 辽国特使(一) 庆历二年,八月下旬,苏素上京前。 这一天晌午,辽国派出的两位特使----刘六符和耶律仁先,平安抵达了大宋的京师汴梁,对于刘六符而言这是他第二次来宋朝的京师了,故地重游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而耶律仁先则感觉一般。 “耶律将军以为如何啊”刘六符温文尔雅地指了指大宋的都城问道。 “嗯?”正在出神的耶律仁先被刘六符这么一问忽地愣住了,忙不好意思地问道“请问特使大人刚才问末将什么了” 刘六符并没在意耶律仁先的鲁莽举动,而是很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小将军以为宋朝的都城与我大辽哪个好些?” “这个嘛”耶律仁先傻傻地笑了笑,马鞭攥在手里“特使大人,要说繁华我大辽的都城不敌宋朝,不看别的,就看这街上走的如云美女便可知晓” 刘六符微笑着点了点头,引着耶律仁先继续说话。 耶律仁先接着说道“不过我观宋朝人士脂粉味太浓了,特使请看,远处那位脸上扑着香粉的公子,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眉目间轻佻以及,哪似我大辽的百姓个个都是身手敏捷的勇士” “这就是中原的读书人了,想治天下还得靠这些人”刘六符平平淡淡地回道。 “特使大人,请恕末将愚钝,末将以为这些读书人都不可靠,他们擅长的不过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术,与国并无益处” 耶律仁先这句信口开河的话正巧戳到了刘六符的痛处上,不过刘六符没有当时发作,而是忍了忍说道“走吧,咱们还是先去驿馆落脚,有空再谈这些” 说罢,刘六符微微一打马臀,他坐下的草原烈马一马当先随着前面引路的使者直奔辽使驿馆--都亭驿。 都亭驿坐落在轿子行街北,与梁家珠子铺只隔了条青石街,附近店家以经营杂货、书画、花果居多,东去相国寺不远,西去延庆观也不远,北边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宫殿,名为景灵西宫。 南边就是市井民居了。 不过进了驿馆沐浴更衣后,刘六符可没心情去那些地方游玩,他要先进趟宫会会宋朝的天子,他一个人。 刘六符进宫后,耶律仁先一个人在驿馆内躺了会,待养足了精神,一觉醒来发现火辣辣的太阳还挂在西边,看样子也就未时左右,想到这耶律仁先起了身,出屋后直奔外面的花花世界。 离开驿馆前,守在耶律仁先房前的两员亲兵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同而去。 这两员亲兵是耶律仁先的族人,一个叫忽尔壮,人如其名这个亲兵长的膀大腰圆壮得像头牛;另一位叫满都海,擅长涉水、追猎。 一行三人出了驿馆来到街上,耶律仁先四下望了望,旦见街上行人颇多,热闹非凡,远近叫卖声不断,看着也新鲜,闻着更是诱人 “好了,去那里看看” 耶律仁先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完后用手一指,两个亲兵就势望去,只见过了州桥有一家宾客满蓬的酒店,白底黑字的酒旗上偌大一个张字。 “头人,去那里喝酒吗?”忽尔壮问道。 “对,就去那里,头前带路”耶律仁先松了松掐金缠银的腰带,大摇大摆地扬了扬手。 “遵命”忽尔壮弯腰施礼后头前引路,后面跟着耶律仁先和满都海。 三人一前一后踏上街头,穿行于人群之中,一边感受着宋朝生气勃勃的市民生活,一边朝州桥而去,过桥后又走了十来步来到张家酒店前。 酒店门口人来车往,好不热闹。 “头人到了”忽尔壮止步回话。 “到了就进去吧,要最上边那一层”耶律仁先粗声大气地说道。 “是,头人” 忽尔壮转身朝酒店内走去,刚一进门,酒店跑堂的伙计迎了上来一看是穿着鞑子衣服的辽人脸色立刻变了。 “几位啊?”跑堂的伙计不客气地问道。 “三位,我们要包下最上边那层”忽尔壮流利地回答道。 “最上边有人包下了,你们来晚了,要不在下边吃算了”伙计随便应付着。 “不行,我们就要上边那层,麻烦小二哥帮我们去说道一下”忽尔壮带着略微强硬的语气回答。 “哟呵,你叫我说我就去说啊,这人这么多每位客官都叫我去说我不累死才怪”伙计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朝门口账房那里望了望,账房先生正埋头忙着结账没看见他。 “你到底想不想做生意了”忽尔壮猛地朝前迈出一步,一把揪住了跑堂伙计的前胸,拎小鸡似的将小二提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辽国特使(二) 跑堂伙计受了一惊,也受了一气,忙脱口杀猪似地喊道“哎呀,打人了,鞑子打人了,救命啊,掌柜的救命啊” 跑堂伙计这一喊不打紧,张家酒店一楼内的食客、伙计、杂役、掌柜、账房,连后边的厨子都被惊动了,片刻间,只见四下里呼啦啦围上来一圈人,这些人冰冷的眼神、愤怒的目光、咬牙切齿的表情,已经说明他们现在的心情了,用一句话来讲就是真恨不得生啖了这三个鞑子。 其实,刚才忽尔壮要出手前,耶律仁先想拦住他了,可是转念一想吓唬这不识抬举的贱民一下也好,没成想事情弄巧成拙了,惹出了众怒。 “哎”这时只见围观的众人里走出一人,白白胖胖的一双精明的小眼睛,伙计一看心中一喜,见到观音佛祖般喊道“掌柜救我,这人好不讲理” 张掌柜的板着脸来到忽尔壮跟前,一抱拳“这位壮士,我店里的伙计怎么得罪你了,你打他作甚?有王法没有了” 忽尔壮一听这说话之人明显是偏袒一方的,火气顿时更旺了,一把将跑堂的小二摔在地上,伸手就要去抓张掌柜,不过还没等他的大手伸出去,只听背后有人喊道“忽尔壮住手,你还要丢头人的脸吗” 这个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一直陪在耶律仁先身后的满都海,满都海一言过后。忽尔壮猛地收手撤回耶律仁先的跟前,弯腰一礼道“头人,属下鲁莽了,请头人责罚” 耶律仁先倒觉得没什么,他只是摇摇头跟身后的满都海嘀咕了几句,满肚好会意,上前几步来到张掌柜眼前,从怀里掏出一大块金子,放在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刚才是我的这位兄弟施礼了,现在我来说话,你看这些够不够包下楼上,最高的那一层”满都海很自信地将那块金子递了过去。 张掌柜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不过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把那金子接过来,不然显得太没气节了,想到这他立刻喊过来几个伙计,吩咐道“赶快请诸位客官回坐继续用饭,没事了没事了” 随着掌柜的一声令下几个伙计迅速行动起来,须臾间便将围观的食客驱散了,酒店门口之余耶律仁先三人和掌柜的自己。 “拿着吧,把你们店里最好菜的都端上来,酒也要最好的” “好,好的客官,不过得请三位稍等片刻可好,我去通融一下” 说话间,张掌柜换了副笑脸。 “这个无妨,你快去快回,我们在这随便坐回” “好了,小二招呼三位客官楼下喝茶,我去趟楼上” 张掌柜吩咐完毕后,提起前襟一溜烟跑去楼上,在踏上最高那一层的楼梯前,他放缓了脚步,深吸了几口气后,笑着出现在楼上那两位正在对饮的恩爱夫妻跟前。 “打扰二位的清净了,真是对不住了,不才这家酒店的掌柜张顺,想跟二位商量点小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临窗的女人望了眼张掌柜那张油饼脸后,不太自然地转过头朝窗外瞧去,目光正好落在州桥上一位风度翩翩的侠士身上。 坐在女人对面的男人则很客气地点了点头“掌柜的有何事啊,不妨说来听听” “这个,是这样的,本店今天的客人比较多,如果方便的话想请二位客官到五楼用饭,如果二位同意的话,今天的饭钱就当我赔礼了,不知、不知壮士以为如何?”张掌柜眼角的余光瞅着桌旁放着一对宝剑客气地解释道。 “这个”男人瞅了眼张顺接着转向对面的女人问道“月妹,你看如何?” 叫月妹的女人本名丁月华,年方十六,因生长在越州习武之家,发育的很快,待字之年的时候就如弱冠般丰满,今日更是风情万种。 “展大哥,咱们之前可是付了三贯铜钱的,他酒楼下要是还有位置,为何还要我们搬下去,叫后来的客人到楼下就坐即可了”丁月华很不满地回答着。 “月妹,我看咱们也快吃完了,不如就照掌柜的意思办,反正你我也不差这一会了”展昭试着劝说道。 “谁说不差这一会了,你家月妹我就是要坐在这里欣赏汴河的风光,掌柜的你死了心吧,我们吃饭又不是没付钱,这楼*们可是包下了的” 展昭无奈地朝张顺望去,“掌柜的,你看,我月妹她不同意,要不你们自己解决吧” “那。。。”张顺心里不爽,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本打算跟展昭说楼下三个鞑子想坐这里吃饭,不知壮士可否赏脸换个位置,可是一听刚才那个叫月妹的姑娘语气之蛮横,大有道理在我任你怎地…… “那,那多有打扰了,不才这就下去推了这笔生意”不得已张顺叹着气转身下了楼,也就是一会的功夫,只听楼下腾腾腾跑上来一个人。 这人长地是异常魁梧,要按现在的标准来衡量就是足足有一米八五,宋朝的标准叫身高六尺有余,牛眼、鹰鼻、大嘴叉,身上肌肉凸起,撑得蔽体的短衣几欲裂开。 “嗳,我家头人说了,再给你们一块金子叫你们换别地方吃饭,你们可否答应” 展昭没理他,依旧潇洒地吃着菜,顺便还给丁月华斟了杯酒。 这样的情景让人看后好不羡慕,不过那是展昭自己羡慕,换做对面的大汉那叫气愤。 “嗳,你们耳朵聋了吗?” 这大汉一语未落只见丁月华皓腕一翻,一道白光朝他飞去。 第六十四章 把柄(一) 刘六符进宫面圣之时,内城御街前上演了一场武戏,起因是辽国特使随行护卫耶律仁先执意要在张家酒店最高层用饭,早已包下最高层的展昭、丁月华夫妇没答应换地方。 酒店掌柜的张顺调节未果,耶律仁先的亲兵忽尔壮上楼找人理论时被丁月华用盘子砸伤了额头。 忽尔壮一气之下来打丁月华,展昭一伸手将忽尔壮拦住两个人不容分说在酒店顶楼大打出手,事情越闹越大,楼下坐着喝茶的满都海听到楼上有打斗的声音后也加入了战团,这一下张家酒店成了张家武官,四个人分成两对厮杀,从楼上到楼下一直来到街上。 本来挺小的事,在酒店内打打就算了,这要是到了街上就是大事了,因为那是御街,通往大内的御街。 一场打斗很快就分出了胜负,丁月华跟满都海平分秋色,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丁月华胜在巧,满都海胜在强。不过另一对就不是这样了,忽尔壮跟展昭动手后,才感到压力倍增,原以为自己在草原上角力、骑射、马上步下,都是一顶一的勇士,哪知到了这里跟这个长着漂亮脸蛋的汉子动了手,他后悔了。 没过几个照面,忽尔壮就被展昭一脚踢到了屁股上,其实这是展昭故意的,他可没想把对方打残打死,可是忽尔壮没这么想,他可是堂堂正正的草原勇士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原人士羞辱那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所以,被激怒的忽尔壮发疯般扑向了展昭,使出了以命相搏的杀招,都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招数,这个在展昭看来自然是再明白不过了,他也不敢跟忽尔壮靠得太近,只是冷不丁就敲打他一下,消耗消耗他的体力,直到把忽尔壮累得晕头转向,展昭才一鼓作气来了个反攻,几招擒拿手下去,直取对方下盘,忽尔壮一个没留神被展昭掀翻在地,然后被人一脚踏住背上的一处穴道,想站都站不起来了。 “你”忽尔壮大叫一声后气的胸口几欲裂开,下半句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你输了,今天的事就到此吧”展昭抬了抬脚,不过没听到对方认输的话他是不会放人起来的。 “呸…”忽尔壮趴在地上吐了口唾沫。 “你这人还真是嘴硬,要不要姑奶奶刺你两剑你才老实”丁月华恨恨地朝忽尔壮踢了一脚。 站在一旁的满都海忙打了个圆场“二位,我这个兄弟生性鲁莽不懂中原礼节,还请二位放过我这位兄弟,刚才的事算是我们不对了,你看如何” 展昭一听眼前这位虬髯客的话倒是很中听,跟丁月华使了个眼色后,朝后退了几步,放过了趴在地上的忽尔壮。 忽尔壮从地上爬起来后,还想拼命被满都海拽住了,“混账,你昏了头啊,今天的脸都被你丢净了,我真恨当初为什么带你出来” 忽尔壮一听满都海的话,立刻没了脾气,低着头回道“是,都怪我太鲁莽了,要不…” 没等忽尔壮说完,只听铜锣一响,来了一队官兵,将在场的打斗的一干人等团团围住,随后一个捕快头目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大声喊道“刚才谁在街上闹事了,给我站出来” 听到这,张家酒店的掌柜张顺立刻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恨恨地指了指展昭、丁月华,忽尔壮、满都海四个人。 然后对捕快头目说道“就是他们四个为了争地方吃饭,在我店里大打出手,官爷你得给我做主啊,小店算是完蛋了”说罢泪流满面。 捕快头目一招手,涌上来一队官兵手持刀枪将展昭、丁月华,忽尔壮、满都海四个人围在当中,接着捕快头目问道“你们几个方才可是在酒店内打斗了” 展昭如实地回答“就是我们几个,官爷你说怎么解决吧” 捕快头目一看是个神风俊朗、器宇轩昂的年轻人,心中不禁一叹,接下来又看到了鞑子打扮的忽尔壮和满都海,还有风情万种的丁月华,他脑子里飞快地转了起来,接着不容分说地命令道“先带回衙门吧,请开封府尹大人来决断此事” 半个时辰后,在张家酒店打架的一干人犯被带到了开封府,郭稹郭大人升堂办案。 与此同时,皇宫大内文德殿上正在上演一出文戏。 刘六符被吓得冷汗直流,鲁国公王德用正意气风发地讲述着赵泽所做的那飞天之物的厉害所在。 大殿内,文武百官包括仁宗陛下都听得傻了眼,心说富弼富爱卿怎么未跟我提起此事呢,老国公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事的呢,难道你私下里问过富大人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富弼太放肆了,怎么可以不跟朕说实话。 可是,仁宗忽然又觉得此事不妥,富弼富爱卿不是那种做事不考虑后果之人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老国公的话也就是说多半是在恐吓辽人,希望他们不要太放肆,我们每年给他们岁币都已经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了,还要得寸进尺实在令人发指。 想通这一点后,仁宗也配合着演了出戏,跟真的一样. 第六十五章 把柄(二) 等老国公王德用一说完,仁宗就令司殿太监将前日富弼进献给他的那幅飞艇的画从锦盒里取出来,叫辽国特使刘六符也看看,开开眼界。 一炷香后,刘六符看完了那幅画,收好后恭敬地还给了司殿太监。随后,朝仁宗深深施了一礼,接着说道“陛下,今日得见大宋的飞艇臣甚是惊讶,然我辽国亦有奇人义士能工巧匠,想必作此飞天之物并非难事” 仁宗朗声笑了笑“是啊,大辽也不乏能人,这飞天的飞艇没准也能造出来,可是…” 仁宗说到这里停了停朝下边望了望,发现群臣正眼巴巴瞧着自己,他清了清嗓子后接着说道“可是朕没亲眼看过你辽国也有飞艇” 刘六符心中一惊,暗叫道不好,着了人家的道了,我得赶快想个对策,电光火石间刘六符想到一句话忙问道“陛下,请恕臣见识短浅,臣想请陛下开恩让臣见一下那个飞艇” 仁宗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好,准了” 接下来,刘六符跟仁宗约定了个时间,仁宗说等安排好了明日再告诉你,刘六符谢恩后出了大殿回都亭驿馆而去。 望着刘六符离开了文德殿,仁宗有点累了,散朝后他指名富弼、王德用二人到御书房一趟,有事要问。 禁中御书房内,仁宗退朝后换了身杏黄色的对襟长衫,在书架上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后,来到书案后坐下,才翻看了没几页,御膳房送来的果盒便到了。 果盒呈进来后,放在了书案靠近仁宗的地方。仁宗扬了扬手,传膳的太监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片刻后,仁宗取出一个蜜饯放入口中,信手翻过几页,看到一段有趣的地方,正要开怀大笑,只听门外的小太监唱和道“鲁国公王大人、翰林学士富大人求见陛下” 仁宗放下书,背靠在龙椅上回道“让富大人先进来” 小太监听到吩咐后,朝富弼施了一礼“大人请” 富弼还礼后,从鲁国公王德用身旁走过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 富弼施过君臣之礼后,起身回话。 仁宗不太高兴地问道:“富爱卿,你回京后可曾跟何人提起你在庐州见过的飞天之物,就是那个飞艇” 富弼忙回答道“臣未曾跟何人提起过,臣回京那天跟着李公公直接来到文德殿,那时才向陛下禀告庐州飞艇一事” 仁宗稍稍宽慰了点接着问道“既然这样,为何鲁国公比你知道的还详细啊?” 富弼不解地回答“这个臣就不知道了,也许鲁国公听臣提过飞艇后觉得此物可以用在其他地方,就像今日国公所言的,如果将飞艇放在边关上,不但可以预先探知敌方的动向,还可以上阵杀敌,甚至可以直取敌巢” 仁宗点了点头“原来,原来如此,朕还以为今日殿上老国公怎么知道的比朕还多,原来是老国公自己想的,看来是朕多虑了,对了富爱卿朕答应了辽国特使刘六符看赵泽造的飞艇,你去问一下赵泽,叫他把飞艇从庐州驾到京师,朕想叫刘六符知道知道我大宋不是好欺负的” “臣遵旨”富弼领旨后又问了一句“陛下,此物来到京师后该放置何处,由何人看管的好,请陛下定夺” 仁宗想了想“暂时交开封府看着吧,地点就选在…对了,还是放开封府里吧” 听到仁宗下了旨,富弼心里有了谱,紧接着说道“陛下,既然如此臣立刻就去办此事,请恕臣先行告退了” 仁宗点头默许,等富弼离开了御书房,仁宗才唤鲁国公王德用进来。 王德用走进御书房时,仁宗心情已经好了很多,还叫人给老国公看座,王德用推辞了三回才勉强坐下,不过还是挺直腰板回仁宗的话。 “国公可知朕今日唤你来何事啊”仁宗语气温和地问道。 “请恕老臣愚昧,老臣不知陛下何事唤老臣”王德用字正腔圆地回答道。 “这事跟富爱卿也有关,朕已经问过富爱卿了,现在朕想问问老国公,不知老国公是如何知道庐州飞艇一事的,怎么朕未曾听富爱卿提起过呢,就像今日老国公在殿上说的那些事,朕糊涂了” 仁宗话一出口,王德用出了身冷汗,心说陛下果然英明,庐州飞艇一事陛下只前后两次听人提起过,今日自己憋在心里的一番话被陛下听到了,看来今天得说明白才好,不然真不知道陛下会怎么想。 想到这,王德用将自己在一个月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跟仁宗交代了一遍,接着又把自己派心腹家人去庐州暗中查探赵泽一事也说了出来,仁宗听过后不住的点头,尽管他不太赞同老国公的做法,可是很欣赏那个结果。 “恩,听了老国公一番话,朕真的受益良多”仁宗赞赏着答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老臣应该做的,老臣还想请陛下恕老臣未能及早禀明陛下”王德用忽地起身拜倒在地。 仁宗赶紧将王德用扶起“老国公严重了,国公一心为朕办事,朕高兴还来不得怎么会怪罪国公,下次国公注意就是了” “那老臣谢陛下宽恕微臣了”王德用再次拜过了仁宗。 “好了,好了,咱们君臣都不要再客套了,朕今日的心结都打开了,只等富弼安排好赵泽造的那飞艇进京,到时候定要叫辽人见识见识我大宋的厉害” 仁宗说到这里时双眼中似乎燃起了熊熊的火焰,连王德用都能感受到仁宗话语之中那种期待之情了,本来想提醒陛下说赵泽来历不明,要谨慎些,可是瞧仁宗今天的心情,王德用知道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不能一次说完,就算要说也得看情况,今天嘛,算了改日再跟陛下说吧。 第六十六章 皇家差事 苏素启程来京前一天,富弼造访桃花庵,经卫国长公主殿下允许富弼跟赵泽见了一面,不过地点不在桃花庵内工地,而是桃花庵外桃花湖畔。 此时的桃花湖畔,桃红柳绿莺莺燕燕,赵泽负手站在岸边,双眼望着碧波万顷的湖面,微风拂面而来,清凉的气息令人精神为之一震。 耳边蝉声嘎然而止时,富弼跟赵泽说道“我奉陛下之命跟赵泽你商量点事” “富大人不用客气了,有话不妨直说,都是自己人”赵泽抱着肩膀左右扭了扭腰。 “陛下想见见你造的飞艇…”富弼说了一半后停住了,拉了拉赵泽“鱼上钩了” “不急,叫它自己折腾会”赵泽放松了下酸疼的腰背后,重新坐了下来。 “还有,陛下也想叫辽国使者见下你造的飞艇”富弼挨着赵泽坐了下来。 “就这么点事啊,那我得快点告诉我姐姐才行”赵泽轻松地回答。 “赵泽,难道你不问问我陛下为何要见你造的飞艇”富弼提醒他,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这…还有什么更深的意图?请恕在下愚昧,麻烦富大人告诉我”赵泽拉起鱼竿发现鱼儿已经脱钩跑掉了。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不过赵泽啊,不瞒你说,在我看来陛下是想知道知道你造的那东西是否会危及他的江山”富弼说这句话时,声音很低,也很谨慎。 “啊!”赵泽吃惊地看着富弼,见富弼将自己的钓竿重新挂上鱼儿投进了湖里。 “你不信?”富弼目不转睛地望着湖面。 “不,不是,我是非常信,非常相信富大人你的判断,不过富大人你也知道,我是一介草民,就算是知道仕途险恶、人心叵测,我能怎么样,除非给我机会,让我也做个官,估计那个时候就不用担心别人算计了”赵泽随口说了句自己的心里话。 “别急,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的机会就要来了,不过你最好有个准备”富弼起身后习惯的抖了抖衣襟。 “一会我回去就跟我姐姐联系”赵泽说话时也站了起来“对了,富大人,今天除了这事还有别的事吗?” “来看看你,看看你的境况,这不也是一件事吗?”富弼笑呵呵瞅着赵泽。 “好了,我说富大人你就别逗我了,有话直说吧,附近没人,吴亮他们在那边的酒家吃酒,公主殿下的人我让他们在院子里干活,没人打扰我们” 富弼拍了拍赵泽的肩膀“我们边走边聊,请” “富大人你先请”赵泽潇洒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走吧” 接下来,赵泽和富弼二人沿着桃花湖畔一路向南慢慢而行,沿途人迹罕至,风景绝佳,富弼一边走一边跟赵泽说着自己担心的事,赵泽一一记在心里,当富弼提到卫国公主殿下为什么要指名赵泽他来盖那栋大内最高的来凤楼时。 赵泽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其实,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 “不清楚就要想清楚,自己想不到可以找人帮忙想,吴亮不就是能帮忙的人吗,你找他帮你想”富弼建议。 “吴先生也帮我想了,不过有些事任你聪明绝顶也想不到,吴先生只是大概帮我猜测了下,这内中情形不外乎好、坏、好坏参半” “哦,那何谓好” “好就是公主盖来凤楼是真的,我帮她完成心愿就会得到奖赏” “那何谓坏” “坏吗,吴先生和我的想法差不多,那就是我哪里得罪了公主亦或者间接得罪了某人引得公主来迁怒于我” “不错,那好坏参半又作何解释?” “这个,就是五行八卦所讲究的平衡了,绝对好和绝对坏事不存在的,都是处在一种相互制衡的状态中,至于这好坏到底为何事,我看也逃不出我盖来凤楼这事” “恩,有道理”富弼皱起眉头思量下,旋即接着讲道“那你可要注意了,来凤楼务必要建好” “这个自然,不过公主好像是有意刁难我,一个月工期不说,还只给了20个细皮嫩肉的公公,盖房所需的一切用料还未采办,我昨天才跟张公公列了张采买的单子,张公公说至少要7天才能送过来,如此一来一月就过去三分有一,富大人你说我能不急吗” “这事的确蹊跷”富弼捋了捋胡须,忽然问道“公主跟你说没说,若是到期不完工有何处罚?” “这个记得当时是公主的侍女小莹转告我的,记得当时好像是说若不按期完成就按律治罪” “哦!”富弼一听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一把拉住赵泽“且慢,这按律治罪,可大可小,你完成的话倒还无话可说,不过公主要是有意找麻烦你也脱不了干系,但是这个先不提且说你若是没完成,那是杀是活全凭公主一句话,这事你可曾想过?还有那侍女小莹?” “这!”赵泽也惊呆了“这个结果倒是没想过,不过吴先生给我卜了一卦,说是逢凶化吉” “那是后话了,这事没解决前,你还是身处险境的,要不这样你赶紧想办法把来凤楼建好,最好能提前建好,还有你下次再见那侍女小莹时切忌说话要小心”富弼很严肃地提醒道。 “这个谈何容易,盖房跟种庄稼差不多,急也没用,不过后面那件要小心公主身边的侍女小莹倒还容易”赵泽心里一紧脑中一片空白,一时还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是随口说说。 富弼再次皱了皱眉,过了良久忽然失声道“我有办法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桃花湖畔的事就告一段落,且说与此相距不远的开封府内正发生的事。 郭稹拍了下惊堂木,大声喝道。 “昨日你为何不提自己是辽使护卫” “回大人,昨日我等晕了头,以为赔钱就可以了解了,不想太过张扬”满都海回答。 “混账,你当我大宋开封府是什么地方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啊,来人掌嘴”郭稹正要着人用刑,只听公堂外忽然有人高声喊道“慢,大宋还讲不讲理,昨天的事谁先动的手一问便知,为何偏袒宋人” 郭稹一听谁这么大胆,敢咆哮公堂,眼睛一瞪再次高声喝道“何人在此喧哗,可敢站出来” 郭稹一语未落,打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中走出一人,此人生的是端的风度翩翩、仪表不凡,尽管岁月的痕迹已让他失去了年轻的容貌,可是毕竟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郭稹厉声问道。 “郭大人,您贵人多忘事啊,老夫可是刘六符啊” “刘六符”郭稹将这三个字在口中回味了许久,然后忽然站起身,仔细这么一瞧,不禁心中一震,忙掩饰了下慌张的神色,用平淡的语气问道“啊,原来是刘先生,今日开封府公堂断案,刘先生何故、何故滋事啊” “老夫是看不过才想说句公道话的,想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不会为了包庇自己人而陷害异邦人士吧,如此于理不和,郭大人,你看我说的可有道理” “这”郭稹瞅了瞅刘六符发现他今天穿着一身大宋普通百姓的圆领长衫,正微笑着望向一旁的辽使护卫。 “好吧,算你有理,来人呐,把展昭和丁月华带上来”郭稹一声令下,堂中官差领命而去,片刻后将暂时羁押在牢房内的展昭和丁月华带了上来。 今朝头一回住牢房,展昭有点不习惯,一夜没合眼,不像丁月华到了晚上就睡了,管它牢房还是地头,能睡觉就好了。所以,当展昭被带到公堂上的时候,他满眼通红,好像受了多大冤屈似的。 “堂下之人可是展昭、丁月华”郭稹大声问道。 “待罪之人展昭、丁月华拜见开封府郭大人”展昭和丁月华齐声说道。 “恩,既然已验过正身,我且来问你展昭,昨天可曾是你们先动的手” “是的大人”展昭回答。 “你为何动手打人”郭稹重复着昨天的话问道。 “大人,那恶人忽尔壮口出不逊,说我们是聋子,还要打我娘子,你说我该不该出手相助”展昭义正言辞地回答,丁月华在一旁听着心里甜丝丝的。 “有道理,忽尔壮是不该出口伤人”郭稹附和着。 “且慢”刘六符站在一旁插了句话“郭大人,既然展昭已经承认他打了人,而且还是先动手打人,这道理已经很清楚了,错在谁,公道自在人心” “恩,本官没问你,刘六符你不可干扰本官断案,请先退下”郭稹很客气将刘六符请了出去,接着瞧了瞧堂下的两伙人,心里合计着怎么处理公平点,过了能有一壶茶的时间,郭稹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忙官腔官调地当堂判决道: “展昭、丁月华出手打人在先,理应琼面发配,姑念其初来京师不懂王法,且为保护爱妻与人发生争斗,虽不严重也造成了张家酒店的桌凳、杯盘损坏,据此本官判定展昭、丁月华为皇家修筑楼宇一个月作为处罚,希望你俩有悔改之心,另责赔偿张家酒店半数损失,你等可服本官判决” 展昭、丁月华齐声高呼“我等听从大人判决” ----这是郭稹对展昭和丁月华的处罚决定。 接下来是对满都海和忽尔壮的处罚。 “忽尔壮、满都海尔等身为辽国使节护卫不守本分,亦不守我大宋王法,意图在我大宋强买强卖,在张家酒店掌柜张顺调解无效之后又与展昭、丁月华发生争执,以至于出口伤人,才引起此次无益的争斗,据此本官判定罚忽尔壮、满都海赔偿张家酒店半数损失,并责成辽国使节斥责与尔等,尔等可服本官判决?” 忽尔壮大大咧咧正要说“我不服”被满都海用手肘顶了下软肋痛得一咧嘴只好随着满都海一同高呼“我等服了” 既然双方都没有了异议,这事就算了结了,满都海、忽尔壮当堂释放,展昭、丁月华由专人带着被送往皇家工地,郭稹退堂后让师爷将这案子整理好封存起来,以备有司查阅,而他则抽出空子外出见了一个人。 第六十七章 拉人入伙(一) 来凤楼开工前麻烦事不断,材料不到位、人手不到位、又接二连三地被公主派来的侍女小莹无理中断了几次,不过这些还是小事,后面还有更大的呢。 那天赵泽正蜗居在工地的家中,闲坐无事刚跟苏素叮嘱完要她准备办的事,苏素信心十足地告诉赵泽放心好了,她这边的速度很快,到时候保证让公主大吃一惊。 赵泽说你办事我放心,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我还有事,接着挂断通信器准备出去走走,他也想学着诸葛孔明草船借箭前气定神闲的。 不过饶是如此,公主也会主动送点麻烦过来。 赵泽前脚才走出屋子,迎面张公公便满面春风地跑了过来,后边带着两个人,穿着囚衣的人。 “这是?”赵泽不解地指了指张平甫身后的两个囚犯。 张平甫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哎呀,赵泽这回有人帮你的忙了,咱家昨天从开封府要来两名囚犯,他们什么都能做,你看都带来了你见见吧” 说罢,张平甫一招手两个带刀护卫将囚犯押了过来,手铐脚镣打开后,两个囚犯很不情愿地来到赵泽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齐声道:“待罪之人展昭、丁月华见过大人” 赵泽以为自己听错了,忙又问了一遍“那个,两位贵姓?” 囚犯回答:“展昭、丁月华拜见大人” “啊,展、展昭,你就是展昭?” 赵泽急忙跑下台阶来到两位囚犯面前,上下打量起来,心说“这,这世界还真是奇妙,宋朝这地方也够小的,这位就是展昭展大侠了,不过我有点怀疑,展大侠怎么会成阶下囚了呢” 张平甫站在一旁看了会,还以为赵泽认识展昭忙从旁问道“赵泽你也认识展昭?” 赵泽晃了晃头回答“不认识,不过我以前有个朋友也叫展昭,可能是同名所以我才有此一问” 张平甫恍然大悟“哦,原来,原来,既然如此囚犯就交给赵泽你了,咱家回去了,一会公主殿下叫咱家就遭了,好了,咱家走了不用送了,你忙着吧” 张平甫走后,赵泽赶紧叫人帮展昭和丁月华安排住处、沐浴更衣,半个时辰后,梳洗打扮一新的展昭、丁月华双双来到赵泽的住处,进屋后见赵泽正在泡茶,赶紧上步深施一礼,“展昭、丁月华拜见大人”. 赵泽一听背后有人,立刻放下手中的茶壶,将展昭和丁月华让到桌旁,并客气地请他们入座。展昭婉拒不敢就坐,丁月华随着夫君也不敢就坐,赵泽没办法只好说道“如果二位不坐就是不给赵某面子了,赵某是真心诚意地请二位坐下讲话,并没别的意思” 如此一来,赵泽才说动展昭和丁月华坐下来。 入座后,赵泽亲手奉茶两杯,请展昭夫妇解解渴。 展昭大吃一惊,很感激地说道:“待罪之人展昭,承蒙大人关照,展昭代内子感激不尽,大人、大人不必这样对待我们,我等受不起” 赵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展大侠你和你夫人以后不要叫我大人了,我赵泽还不是大人,被你们大人前大人后地叫着我实在觉得不舒服,就这么跟你说吧,赵某人也只不过是在这帮公主殿下盖房子的工头,那个,你们就叫我赵大哥好了,你看可好啊” 展昭虽不是直肠子的人,也懂得仁义礼智信,更懂将心比心,赵泽言语间很真诚,他听得出来,就这赵泽话说道“如此,我展某人就斗胆称赵大人为赵大哥了,赵大哥在上请受小弟和内子一拜” 说罢,展昭和丁月华双双欠身离座,朝着赵泽拜了三拜,赵泽受了这三拜后又将展昭夫妇请回座位,接着叙话。 谈话中,赵泽问展昭怎么会来京师,展昭毫不隐瞒地说道“小弟跟内子成亲后,在内子家住了一段时间,但是时间一长内子的父兄都觉得在下除了一身武艺外并无其他长处,小弟也明白这个,想当初小弟我也准备在江湖上好好闯荡一番,哪知自从遇到了内子后,我那颗孤身闯荡江湖的心就淡了,想就此退出江湖,跟内子男耕女织过过隐退的生活,可是事与愿违,嗳,总之身为热血男儿若是不闯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没人会瞧得起你” 赵泽深以为然,接着试探问道“那展兄以为热血男儿该闯出一番什么样惊天动地的事业呢” 展昭深情地望了眼低头不语的丁月华,斩钉截铁地回答“以身报国,血洒疆场,封妻荫子,衣锦还乡,这就是热血男儿的事业,也是小弟我想做的,可是报国无门,不说也罢” “这个”赵泽用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问道“展兄你若是血洒疆场你内子该如何,她会伤心欲绝的” 丁月华听赵泽说完这句话后,忽然醒悟了似的猛地抬起头望向展昭“展大哥,方才我光想着你日后风风光光衣锦还乡的事了,忘记纵横疆场的危险了,展大哥,月妹不想你有事,只想你能平平安安的,我父兄的话,展大哥你别放在心里,大不了咱们回乡间种田放牛,你耕我织,你看可好” 展昭激动地握了握丁月华的手“月妹,展大哥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你看咱们出师不利,我还担心大哥害了你呢” 丁月华心头一热,一滴眼泪流了出来,展昭赶紧帮她拭去。 赵泽坐在一旁傻乎乎地看了半天才敢开口说话“这个,展兄你不必自责,事不在你,如果展兄信得过在下,在下有一言相劝,不知展兄可听否” 展昭一听赵泽有意想助自己一臂之力,立刻来了精神,赶紧抱拳还礼动问道“大哥请讲,小弟愿听大哥一言” “好,既如此,我给展兄引荐两位同道中人”说罢,赵泽神秘地拍了两巴掌。 片刻后,只听屋外有人唱和道“南侠北侠,南北侠,侠路相逢,展大侠幸会了” 厅堂外人影一晃走进来两个人,为首的乃是一青衣老道,后边跟着一个黑豆眼的胖子。 两人来到近前后,展昭才看清楚,原来是他! 要说他是谁,就是欧阳春了,要问展昭怎么认识欧阳春的,那话可就长了,说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所以长话短说,展昭跟欧阳春见面后,欧阳春也是一惊,忙拉着展昭的手叙起旧来。 欧阳春说到自己这几年来在外边的遭遇时,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了。 再说展昭,就比欧阳春幸运多了,在只身闯荡江湖路过越州时正好碰到当地的武林名家丁氏双雄家的女儿丁月华比武招亲,展昭那时正值血气方刚,功夫又好,人长得也不错,登台比武时一连挫败了前来挑战的各路英雄好汉,之后就被丁月华盯上了,紧接着丁月华又邀展昭同台比武切磋,你来我往间展昭动了心,末了故意败给丁月华,月华的心此时早就被展昭俘虏了,后面的事不用说也知道,二人成了亲。 新婚燕尔、郎情妾意,温柔乡里、英雄气短,二人甜甜蜜蜜地在一起过了半年后,丁氏父母觉得展昭应该出去闯荡一番,等他衣锦还乡再同月华比翼齐飞、恩恩爱爱也不迟,这一番话说中了展昭的心事,回房后展昭跟丁月华说了此事,丁月华是很爱丈夫的女人,不想丈夫出去受苦,可是父母之命她又不能违背,可是展昭一个人孤身在外她又不放心,如此在权衡取舍之下,丁月华决定随展昭一同除外闯荡,他们第一站就选在了大宋的京师汴梁。 第六十八章 拉人入伙(二) “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吴亮指了指丁月华问道。 丁月华赶紧起身拱手施礼“民女丁月华,这厢有礼了,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吴亮呵呵一笑“老夫姓吴,单字一个亮,丁姑娘请坐” 丁月华落座后,吴亮又叫展昭、欧阳春过来坐下,然后才开始说话。 “展大侠、丁姑娘,方才你们二人见过我家公子了,不知二位可曾听人提起我家公子?”吴亮先给赵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这”展昭难为情地回答道“小弟和内子由水路来到京师还没过一天,请恕小弟孤陋寡闻” 吴亮点了点头“这个好说,那今日由老夫我来介绍、介绍我家公子吧” 说罢,吴亮打了个稽首,故作矜持地念了句无量天尊,然后就把赵泽在庐州怎么怎么鼎鼎有名,怎么怎么有鬼斧神工之术,怎么怎么惊动了当今天子,以至于派钦差来庐州专门查访此事,钦差回京时又将赵泽带到京师等等这一路上发生的大事小事、前前后后,说了个月饼圆,不过吴亮说的是实话,欧阳春也在场可以保证,只不过欧阳春没吴亮口才好,说不得那么动听,要不然欧阳春就想代言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吴亮果然很有讲演的天赋,展昭听过后不住的点头,身体里的血早就沸腾了,心说当时要是我在还能多杀些乱贼,力保钦差万无一失,不过那只是想象中的,真实中的他还得从头来,还得一点点往上爬,他需要个机会,也需要个台阶,而那个台阶不是别人正是赵泽。 想到此处,展昭赶紧站了起来,朝赵泽一拜“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大哥如若不弃,展昭愿鞍前马后为大哥效力,只求一栖身之地” 展昭能这样说,赵泽自是求之不得,不过也要矜持一下,不能立刻接受不然会让人觉得是早有预谋的,矜持过后,赵泽勉强答应了下来,又说他现在得先把公主交代的这个盖房子的差事做好,等这事一过,他才可能有机会面见皇上,到时他再安排他们,现在只好委屈展昭和丁月华暂住这里,不知他们可否同意。 能跟赵泽走在一起展昭当然是非常愿意,尽管还没征求丁月华的意见,可是瞧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展昭心中笃定月妹是赞同自己的。 通过这一次长谈,展昭和赵泽的关系又近了一层,明里虽是囚犯与监工的关系,暗里却有主仆之谊,当天晚上闲谈过后众人各自回房歇息这个自不必说。 只说展昭和丁月华回房后,忙反手插好了门,相拥着来到床榻之上。 丁月华双手勾住展昭的脖子挑逗地说“赵大哥好坏,好像是故意让你跟随他的” 展昭一只手探入月华的腰间伸手扯去她的束腰,带着几分狂野之气回答“此人很有眼光,你没发现那个老道吴亮嘛,我看他比赵大哥还要有学问,不过此人既然甘愿屈居人下,他定是认准了赵大哥这个人,好了不说赵大哥了,今晚展大哥我要更坏” 说罢,展昭单手入怀探入月华光滑的背下,指尖触着如丝般柔软的肌肤抚至脖颈,然后一抖月华胸前的绯色肚兜倏然滑落到床上,两团喷薄欲出的*顿时呈现在眼前。 月光如水银般洒在床榻上,沐浴着银色月光的身影如胶似漆般粘在一起,翻涌着、激荡着如同波浪般不断冲向海滩…… 狂风暴雨后的大海是宁静的、美丽的,亦如**过后的女人,月华闭着眼,舒服地偎依在展昭的怀抱里,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心跳,这种莫名的感觉亦如两人相遇之初时的心情,愉悦的、雀跃的、跃跃欲试的。 “天亮了”月华问。 “没有,那是月光”展昭答。 “你骗人”月华撒娇道。 “为什么要天亮”展昭问。 “我不想天亮”月华答。 “那你还问”展昭用征服者的语气答。 “我高兴,展大哥你呢”月华温柔地抚摸着他。 “我还想折磨你”展昭挑逗她。 “不了,明天还要干活,留点体力”月华娇滴滴地答。 “我大战三百合都没事,月妹,难道你不信吗”展昭搂紧她的肩。 “呸,你今晚太坏了,不跟你玩了,我睡了”月华翻了个身。 “那我也睡了”展昭就势从背后搂住月华,无边的夜又开始了。 第六十九章 庐州三宝 一个月可以发生很多事,当然也可以什么都没发生,就跟平常一样,不过那是说庐州以外的地方。 赵泽上京的那天在途中遇到了马贼的袭击,那天武二也在,不过乱军之中早被冲散了,他那两下子若真碰上个悍不畏死的马贼不死也得脱层皮,不过有人天生就是福大命大,武二就是,当天混战开始后不久,武二便遇到了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马贼,不过那位仁兄运气不好被一个宋军弓手一箭射穿了脖颈死了,随后那位宋军弓手也死于乱军中。 不过武二没死,当武二发现贼势过强的时候,他偷偷地换上了那位死去的马贼的衣裳,打死人堆里钻出来后,摇身一变混进了贼窝,被大队的马贼裹挟着由东杀到西,又从西杀到东,不过武二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边跟着贼人瞎嚷嚷、一边找机会开溜,幸好没人叫他上阵,不然的话他早没命了,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浑水趟不得,所以,当马贼后阵忽然乱起来的时候,武二抽个空子,就逃了出来。 逃出生天后,武二大路不敢走,小道还怕碰到马贼同伙,不得已武二专找没路的地方走,哪林子密往哪钻,哪草多往哪爬,有水淌水、有桥过桥,在庐州北边的穷山沟里折腾了好大一个圈才回到官路上,不过那个时候天都黑了,武二没进去城在城外的芦苇地里睡了一宿,第二天天一亮他才早早地爬起来望庐州城而去。 那天说来也巧,剿匪的大军刚刚回城,武二衣冠不整身上还带着血迹,才到城门口就被守城的士卒抓个正着,幸好武二激灵立马报上姓名,说是有要事禀告知府大人。 借着这个理由,武二才没被当做乱贼投进大牢。 随后,两个守城的士卒带着武二来到府衙见过知府李处厚。 验明正身后,武二将自己在贼窝里遇到的事说了一遍,李处厚听过后心中的疑团才一点点解开,打赏了武二十两银子后让武二回主人家去了。 再说武二出了府衙后,一路跑回了上官清府上,因为苏素暂时住这。 主仆相见后,武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的成了泪人,把他的经历说了一遍,还说不知赵泽生死如何。 苏素笑着点点头说道“姐姐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好了,公子他没事了,庐州府大军及时赶到,他们得救了,这个时候估计又上路了” 武二一听惊得差点合不拢嘴巴,不过主人的姐姐说的话,他还能不信吗,当然信了,既然事已至此,武二又问苏素“那,公子爷去京师了,小的、小的该干点什么,请姐姐安排” 苏素一看武二这人还蛮机灵的,也很会见风使舵,二话没说就叫武二留下听她使唤。 眼看着一个月过去了。 上官清打理的灯泡作坊开张了,从人员的招募,作坊的选址,器具的使用,成品加工,包装运输等等一系列流程,苏素基本上是都参与了,可以这么说那些日子她忙的是脚不沾地,上嘴唇和下嘴唇就没闲着过,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庐州的灯泡作坊才顺顺当当的进入了正规,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余下的工作就可以交接给上官清了。 自从接手了庐州灯泡作坊以来,上官清忽然改变了想法,原本那个升官发财的想法,如果按照以前的那个想法来办,他觉得风险大不说,寄人篱下的滋味也不好,与其叫他的表兄上官凝帮自己升官,不如学人家赵泽,有点真本事。 通过这段时间与苏素的接触,上官清算是看清楚了,灯泡这东西是大宋独一份,只要他一心铺在这上边,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高升的机会,所以自从苏素对他说“上官老爷,从今天起这作坊的业务我可都交给你了,你若是不好好经管,弄得鸡飞狗跳的,我可饶不了你” 上官清更加认定了苏素对他有情,只要他跟着这位姐姐走,好日子在后头呢。 当然,这只是上官清个人的感觉,苏素是现代人,也是个神秘的现代人,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只不过是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至于别人会不会理解错误,她才不管。 庐州城外的采矿机每天都会轰鸣上一阵子,这一阵子少说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过后,上官清家的工匠赶着车、排着队走过去搬东西,一开始众人还不解这‘灰土’到底有何用途,后来苏素给他们演示了一遍,这些工匠才明白原来就是砌墙的泥啊,不过这东西不似一般的黄泥、沙泥、三合泥,苏素给这东西起了个有意思的名字叫水泥。 这水泥用着方便、省事,干燥后比石头还要硬,是砌墙的绝好材料。 自从得到这一神奇的砌墙材料后,上官清更加有理由相信跟着苏素是绝对正确的。 不仅如此,知府、通判大人也知道了水泥一事,还叫筑城工匠亲自试验用水泥修补城墙,这水泥修补好的城墙不但坚固耐用,还减少了日常维护的费用,每年可以省下不少钱。如此一来,庐州特产有多了一项那就是水泥。 赵泽进京快一个月了,苏素跟赵泽联络了两次,头一次赵泽告诉苏素陛下要她进京看看她的飞艇,苏素说准备一下很快就启程了,启程前苏素又跟赵泽通了一次话。这一次赵泽问苏素“能不能帮我早点钢化玻璃,可以用来做阁楼墙壁的” 苏素问“要这个有何用处?” 赵泽回答“姐姐有所不知,这段时间我也忙得忘记跟你说了,卫国长公主殿下叫我给她造个可以看风景的阁楼还要最高的,但是她故意刁难我,要人没人、要东西没东西,我看八层是要治我的罪…” 没等赵泽说完,苏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立刻告诉赵泽“你抓紧时间打地基就可以了,打得越结实越好,然后上边铺上大理石,余下的我会在工期到达前赶到京师帮你把阁楼造起来,记住了只需要打地基,别的不要做” 赵泽回答“那我就放心了,我这边赶紧加派人手赶工,尽快把地基打好,你要快点过来啊” 苏素很爽快地告诉他“我明白了,你好自为之吧,到时候见” 接下来,上京前苏素又在采矿机那里留宿了一夜,第二天出发前,他叫武二领着上官清家半数的仆人,又另外雇了百十来人用了将近五十辆牛车从采矿厂运出近百张透明的钢化玻璃,还有为数不少的钢管。 这些玻璃上都盖着深色的丝绸,钢管用布包裹着,直接运进了飞艇的货仓,等忙完这件事太阳转到了下午,眼看着启程的日子就到了。 第七十章 官商 自从赵泽出现在庐州,庐州一地忽地冒出来不少新奇事物。 自行车就是一项。 现如今,凡是在庐州地界上行走的士人商旅、布衣平头,没人不知道自行车是何物的。 庐州通判夏竦夏大人就有一辆,还是舒县知县陈维让弟弟陈虎送去的,纯钢打造、鹿皮坐垫、木制把手,易于驾驭、操作简单、轻便灵活、出行必备,很受当地有钱人士的喜欢。 这一天,夏竦骑着自行车目送着苏素的飞艇腾空而起后,心中别有一番滋味,调转车头后穿街过巷朝府衙而去。 知府李处厚今日休息,夏竦在府衙内没遇到他,跟门头一打听才知道李处厚出城踏青去了。 “哼,逢春不游乐,但恐是痴人,清明还没到踏什么青呢”夏竦边发着牢骚边推车而行。 没出府衙多远便遇见了同样推车而行的推官庞元英。 庞元英也是几天前才接到陈虎送的这份大礼,不过他这份比夏竦的差了点,起码没有鹿皮坐垫。 夏竦人老眼不花,隔着老远就看到庞元英了,走近后,车子一摆忽然拦住了庞元英的去路,庞元英一抬头吓得出了身冷汗,要说庞元英为什么吓得出身冷汗,因为夏竦出现的不是时候,他刚跨上一条腿准备踩车前行,猛地被人挡住,好在骑车前他就熟悉了这车子是如何操作的,刹车就在车把上。 嘎的一声,车子牢牢停稳后,庞元英双脚回到了地上,抚着胸口自嘲地说道“原来是夏大人,大人突然出现,下官差点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夏竦一摆手“庞大人言重了,今日府中放假,咱们莫要以大人相称了,庞贤侄不妨称老夫伯父即可” 庞元英停车抱拳施礼“伯父,不知夏伯父这是去哪啊” 夏竦单手指了指身旁的车子“骑车散心啊,难道贤侄不是” 庞元英红着脸回答“让伯父笑话了,元英至今还未学会骑车” 夏竦呵呵一笑“无妨,老夫也是苦练了七、八日才如鱼得水般驾驭自如的,贤侄不妨多练练” “贤侄谨遵伯父的教诲,不知伯父有何心得,骑车的心得”庞元英打开话匣子后问道。 “这个心得吗”夏竦得意地捻了捻胡须“走,咱们叔侄俩边走边聊” 这边庐州城内夏竦和庞元英推车慢慢而行边走边聊,与此同时城外的山脚下李处厚和呼延守信也推着车子慢慢而行,他们刚刚进山回来,身上还带着香火的味道。 “大人,这车子的确是好东西比步行不知快了多少”呼延守信心爱地握紧手中的车把。 “自行车是好,不过再好也要靠人来驾驭,小将军以为如何”李处厚略有深意地问道。 “那倒不假,就算是马儿也得有主人驾驭才能跑起来,不过老马懂得识途,这自行车死物一个,非人力不行”呼延守信觉得这个比方应该很恰当。 “小将军说的极是,本官也颇为赞同”李处厚讲到这后,顿了顿故意引起呼延守信的注意,然后说道“不知小将军发现这自行车的另外用处没有?” “另外用处?”呼延守信翻了翻眼睛想了想。 “载人,载物皆可”呼延守信回答。 “载人载物这个自不必说,本官以为兵贵神速,这自行车如果用在…” 经李处厚这么一提醒,呼延守信忽然茅塞顿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大人的意思是这自行车若是用在军中我军行进速度便不可同日而语” “对,正是如此,不过本官还有个问题” 被李处厚引起兴趣后,呼延守信顺着他的思路问道“是何问题” “想我大宋如今边关吃紧,大军每日所耗何止万千,兵器铠甲马鞍诸多地方都需要用到生铁,这自行车,小将军请看,几乎每一个部位都是由生铁所造,不过不是一般的生铁,这可是我大宋上等的精钢,如此小将军以为我军能用得起这等昂贵的器械吗” “这?”呼延守信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所以,本官以为此器械要想推广务必降低制作本金,铁的不行为何我们不用木头来造,包上铁皮也会很结实的” “啊,对啊,大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末将受教了”呼延守信一听李处厚所言又看到了希望。 “然,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本官以为我们可以跟陈知县的弟弟陈虎合作,向他的作坊学习制作自行车,到时获利一人一半,于国于民都有利”李处厚不动声色地讲着,好像这事跟他无关似得,他只是为人出出主意。 “大人说的的确在理,末将以为,咱们事不宜迟,先找陈虎商量下,我看他不敢不从”呼延守信粗声大气地说道。 “不可,小将军不可这样,陈虎是生意人,大宋律法还讲公平买卖,小将军若是强人所难,反倒让别人有机可乘,你只需……” 李处厚说到这里,忙贴近呼延守信的耳边嘀咕起来,呼延守信听候眉头一喜,计上心来。 第七十一章 作坊运动 如今的庐州可以说是一日三变。 不久前才陈虎一家制作自行车的作坊,没过多久出现了三家,两家民间的、一家官方的。 官方的就是庐州府的自行车作坊,表面上是以官府的名义兴办的,实质上是借公家的名义,半公半私。这家作坊的后台就是呼延守信和李处厚,当然站在前台的还是呼延守信,李处厚是暗中操控的,他们对准的是军方市场,想讨当今天子的欢心。 再说,那两家民间的,一个就是陈虎自己的作坊,另外一个是唐轩开的作坊。 在这三家作坊里,陈虎的作坊技术最精湛,背后又有陈知县撑腰,起步又早,底子又好,没用多久便办得风生水起了,连京中的一些人士也听说了,陈虎走的上层路线,做精品卖给达官贵人。 而唐轩则不同,唐轩走的中下层路线,他靠的是自己本家的财力、人脉,跟陈虎合作,一边派人学习技术,一边向民间推广自行车,不过唐轩想得更远,并不局限于两轮自行车,他已经着人开发出三轮自行车,并慢慢打开了苏杭一带的市场。 继自行车后,庐州的灯泡也火了起来,不过碍于技术以及电力供应暂时局限在庐州城。 不过自此,庐州城有了一个雅号----不夜城! 接着自行车、灯泡后,庐州的第三宝水泥问世了。 水泥的到来,掀起庐州又一次作坊热潮,至少有十几家商人争相购买水泥生产制造技术的专利权,这个专利权是苏素去京师前想出来的,连同水泥生产的配方,基础工艺都有介绍,不过上官清不是傻子,水泥生产专利连同技术那可是无价之宝。 他可不会轻易松口,对于登门来请求合作生意的人,他的口号是:专利可以卖,技术免谈。 不过也可能上官清误会苏素的意思了,或者上官清压根就没明白专利是怎么回事。 后来,经过上官清之口一传十十传百,这个专利的意思竟然变成了代理销售的专用名词,不过也许大家都误会了,拿不到生产技术拿到销售权也不错,那说明他有资格从人家那里进货。 上官清投资兴办的庐州水泥厂开业后,日产量很低,因为都是纯手工操作,生产出来的水泥跟采矿厂那边做出来的简直不能比,不过自从苏素离开庐州后,那个采矿厂就安静下来了,终日里静悄悄的,进去过那的人什么都没发现,只余空荡荡一个壳,钢铁之壳。 庐州开始作坊运动的时候,辽国还处在游牧、农耕时代,西夏亦是如此,吐蕃更不用提还没走完奴隶制,大理好点起码人家向往中原文化,不过也没收到有关庐州作坊运动的消息,毕竟那时的交通极为不便,一个消息若是想传到几千里外少说个把月,多则半年一年。 但是,就算如此早在大宋立国前便有深入到中原腹地的辽国商旅、西夏商人来到庐州,并在庐州买家置地安顿了下来,庐州车马行马掌柜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老祖宗就是辽国商人。 这几个月来,马掌柜费劲心思才弄到了水泥的配方,那还是他花了高价从上官府仆人口里得知的,先不管这个配方能不能做出水泥,至少这是一个天大的商机,在这个商机成熟前,马掌柜找自己的心腹暗中试验了几次,果然可以造出水泥。 “天助我也”马掌柜在没人的时候常常这样说。 但是,就算如此马掌柜也没在庐州开水泥作坊,他有自己的打算,等造自行车技术到手了,他从水路回大辽,先赚上一大笔,然后再回来安享晚年,不过到那个时候,庐州他是不想住了,因为这里有点小,环境还一般,不如杭州好,一想到杭州、西子湖畔美女如云,马掌柜顿时两眼放出金光,恨不得立刻就跑回辽国,换得千金万金,然后再回大宋来个金屋藏娇。 第七十二章 美女的力量 苏素驾驶着飞艇沿汴河进入京畿路时,三衙的禁军便高度紧张起来,一支由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混编而成的皇家卫队沿河而上一路追踪着半空中的飞艇,直到飞艇安静地飞到南薰门前,这支皇家卫队才慢慢停下来,在规定的下马处列队遥望起飞艇的动静。 南薰门前,早早的洒水净街,城头上加派了一营守卫的禁军,连床子弩也搬了出来,不过仅有一张,由南城守城禁军指挥使廖赞亲自指挥。此时的南薰门前旌旗招展,刀明戟亮,城门口处多出了两队弩弓手,平时不见的弩弓手。 飞艇在南薰门外百步处停稳后落至地面,这里是赵泽和苏素约定好的地方,也是礼部安排的地方,仁宗也知道。 苏素走出飞艇时,并没什么太隆重的场面,仅是赵泽、吴亮、欧阳春、展昭、丁月华一字排开朝她招手致意,苏素微笑着走下悬梯后,来到赵泽面前,武二跟在苏素身后,朝赵泽拜了拜说了句“大哥,我们来了,真想死我了” 赵泽点了点头,紧接着把苏素引荐给等在一旁带他们进宫的宫内行走李宪,李公公。 李宪乍见苏素时,大吃了一惊,还以为赵泽的姐姐会比赵泽大很多,跟普通的黄脸村姑一个样,哪知相见后才知道,苏素简直是艳压群芳。 “咱家李宪,苏姑娘旅途劳顿辛苦了” 苏素落落大方地还了一礼“李公公也辛苦了,今日能见到李公公,奴家也是荣幸之至,以后还请李公公多多照拂” 李宪一听这小娘嘴真甜啊,咱家喜欢“好了,好了,姑娘不要客气了,陛下还等着呢,咱们赶紧进宫要紧啊” 说罢,李宪一甩拂尘前头引路带着苏素、赵泽一行直奔南薰门,进城后沿着御街一路北去大内皇宫。 头一朝来到汴梁,能看的新奇事物当然很多,用苏素的话讲就是举目则青楼画阁,棱户珠帘,雕车竞争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 当然这仅仅是御街一带的景色,大内皇宫更是非同凡响。 大内五殿崇政殿,百官云集,争论了一早的西夏用兵一事总算有了点眉目,仁宗提出的折中办法总算一致通过了,不过今日百官齐聚这里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这事,而是等待庐州而来的神秘女匠人-苏素。 皇宫大内,富丽堂皇,一路走来门皆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甃.,镌镂龙凤飞云之状。 琉璃瓦下,曲尺朵楼,朱栏彩槛,能看的东西也不少,不过苏素没太多时间来慢慢欣赏这座皇宫,因为崇政殿就在眼前。 拾阶而上,大殿就在前面。 李宪上前通报后,仁宗恩准,苏素随后进了殿。 “民女苏素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素长身拜倒在地。 仁宗双眼紧盯着苏素,从她走进大殿的那一刻就一直看着她,等苏素三呼万岁后仁宗眼前一亮,忙回答“平身,苏姑娘不必拘礼起来讲话便是” “谢陛下,那民女就站起来了”苏素童言无忌地回答。 “甚好,甚好” 苏素起身后双眸慢慢望向龙椅上的人,仁宗也不由自主地朝苏素望去,两人的目光在一瞬间碰到一处,于无形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在这种情愫泛滥前仁宗赶紧凝神屏气继续问话“苏姑娘,一路可好啊” 苏素回答“托陛下的福,一路无事,平安到了京师” “那就好”仁宗稍稍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后接着说道“朕早就想见一见苏姑娘了,无奈近来朝事繁多,拖至今天才跟姑娘有缘一见,以前多半是听人提起苏姑娘,今日一见朕发现苏姑娘果然貌若天人” 苏素听仁宗夸赞她,忙屈膝还礼“陛下过誉了,民女只不过会些雕虫小技,哪敢跟天人相比,陛下才是真龙天子,貌若天人” 仁宗溜须而笑“苏姑娘不但人长的楚楚动人,说话也这么风趣,朕甚是欣慰” 苏素笑而不答,故意用眼神望了仁宗一下。 仁宗心中一颤,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苏姑娘的飞艇可是停在城外啊,能否叫朕也看一看啊” “陛下,民女此次来京就是给陛下进献此物的,陛下说要看,民女无所不从” 仁宗一听苏素说了句无所不从,立刻高兴的心花怒放,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几步走下玉阶来到苏素跟前“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来人呐,朕要出宫” 还未等仁宗说完,下边忽然有人站了出来,高声阻拦道“陛下,万万不可” 仁宗心说谁这么烦,朕还没说真的出去这就出来阻拦,转身一瞧原来是御史中丞贾昌朝。 “贾爱卿,为何不可啊?”仁宗不太高兴地问道。 “陛下乃真龙天子,仅凭民女苏素一句话陛下就出宫的话,实在有失皇家体面,也于理不合,请陛下三思,臣一片忠心陛下明鉴”贾昌朝这话的并没有错,其他官员也颇有同感,不过碍于仁宗当时的举动,那神情,他们怕得罪了这位妖艳的女主。 “这”仁宗一时无言以对,片刻后才接着问道“苏姑娘既然将飞艇献给了朝廷,朕就接受了,既然朕接受了,那就是朕的东西了,朕想去看看难道都不行吗,贾大人以为如何?” “陛下请三思而行”贾昌朝再次据理力争,希望劝阻仁宗不要出宫。 “朕已经考虑好了,朕要微服出宫,诸位爱卿还有异议吗”仁宗强硬地问道。 下边群臣赶紧低下头,大殿内静悄悄的,唯独贾昌朝丹心一片地苦劝道“陛下,那飞艇到底是何物,里面是否安全,还未查明,如此贸然前往,臣担心陛下安危,请陛下听臣一言” “贾中丞,朕也不是三岁小孩,还要叫中丞来教朕如何行事”仁宗看了一眼贾昌朝后,忽然问道“富爱卿可在啊” 富弼赶紧站了出来“臣在,陛下有何吩咐” 仁宗问:“朕交代的事情办得如何了,请爱卿跟众卿家讲一讲,免得他们过于担心” “是,陛下” 接下来,富弼将仁宗交代给他的任务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还着重强调了下,在苏素进宫时就已经有一队侍卫亲军将飞艇围了起来,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一切安全。 贾昌朝听到这才恍然大悟,忙倒地谢罪“请恕臣莽撞之罪,臣不知陛下早已安排妥当,臣罪该万死” 仁宗摆了摆手“不知者无罪,朕不怪你,爱卿也是一片好心,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散朝” 仁宗一句话,当天中午的早朝就结束了,百官拜过仁宗后依次离开了崇政殿,在走出皇宫前没人敢私下嘀咕苏素如何如何,贾昌朝碰了一鼻子灰,等出了大内,来到外城当天朝堂中发生地事才一点点流传开来。 第七十三章 锦上添花(一) 散朝后又过了一个时辰。 短短的一个时辰比一个世纪还要难熬。 赵泽抬起头望了望高大威严的崇政殿,心说仁宗老爹到底是在干什么,问个话而已有必要这么长时间吗,不过谁知道呢,谁知道大殿内在干什么呢。赵泽肯定想不到,吴亮也不行,因为他不是神,最多能掐会算比一般人强点。 风轻云淡、**过后彩虹现。 就在赵泽累得精疲力尽之际,仁宗宣他进了殿。大殿内空荡荡的,仁宗高高坐在上边,苏素静静地坐在下边,一个锦墩上,两朵桃花上脸来,眉眼初开。 “草民赵泽,叩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泽长身拜倒在地。 仁宗看了看赵泽,呵呵一笑“卿家平身吧,想必卿家还有所不知” 说到这仁宗故意卖了个官司,看到赵泽一脸茫然的表情后,才告诉他“方才跟令姐一番详谈,朕才知道令姐才学过人,乃我朝女中魁首,朕有心接令姐进宫,怎奈令姐说要以三年为期,三年后方肯答应朕,朕今日将此事告知与你也是看在令姐的薄面上,赵卿家你往后可要尽心为朕办事啊,切不可飞扬跋扈自毁前程” 接下来仁宗皇帝又说了一大堆奉承苏素的话,和告诫赵泽要洁身自爱的话,明摆着给个红枣打一巴掌,不过这一巴掌打得甜,也打得香,等仁宗说完了,赵泽赶紧倒地再拜,说是非常非常感谢吾皇陛下的抬爱,他姐弟俩愿为吾皇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仁宗很欣慰赵泽能说出这样一番有志向的话语来,借着这个景,仁宗下了道谕旨“赐赵泽姐弟宅院一座、良田百顷,加封苏素总装备部尚书,赐宫中行走” 苏素接旨,拜谢仁宗。 这还没完,苏素是赵泽的姐姐,姐姐有了官职,弟弟也得封个什么,仁宗早就想好了“赐赵泽同进士出身,总装备部侍郎,直接负责我朝最新器械的开发” 先不管这个总装备不侍郎到底是个什么官,反正听着蛮大的,还负责大宋朝新器械的开发,赵泽一想成啦,给我个官职就行,想到这赵泽赶紧跪倒在地三呼万岁、谢万岁、谢万岁爷恩赐,赵泽自当竭尽所能为陛下皇朝添砖加瓦,请陛下放心。 仁宗听着赵泽一会文一会白的,也不像读过多少书,可是那话怎么听都顺耳,怎么听怎么爱听,难怪乎古人说爱屋及乌,原来就是这个道理。 赵泽、苏素接受仁宗恩赐后,离开了皇宫,在李宪李公公的带领下出大内,走御街,过朱雀门,下龙津桥,东去几里后在距离国子监不远的街边停下来。 李宪一指前面那座高大的庭院“苏大人、赵大人,这就是陛下御赐的府邸了,府中宫内早就派人收拾得当了,苏大人、赵大人直接入住即可,咱家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两位大人请,咱家就此告辞,告辞” 说罢,李宪就要转身回宫,还没等她走开,苏素把他叫住了“李公公暂且留步,本官有几样家乡的特产还望公公笑纳” 李宪赶紧转身一拜“蒙苏大人抬爱,咱家心领了,陛下已给咱家不少了” “嗳,李公公,那是陛下给的,本官给的是本官的,不然公公可以去问问陛下,说本官要送李公公点家乡特产看陛下是否恩准” “啊”李宪一听忽地愣了一下,不过片刻后他反应了过来,忙谢罪道“咱家不敢,咱家不敢,那,咱家就收下了,多谢苏大人” 苏素叫武二递给李宪一个大盒子,李宪抱在怀里一掂量,心说好重啊,不可能是苏大人表面上说的家乡特产,不过谁又会傻到去问人家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呢,心里明白就是了。 “谢大人,谢大人赠礼,那,咱家就回去了,咱家改日再登门拜访苏大人”李宪弓腰答话。 苏素一摆手“那李公公请吧,本官也要进府歇息一下了,来人啊,送客” 武二赶紧上前,“李公公请,小的武二,苏大人的管家” 李宪点头,跟周围的人团团一揖后转身朝原路返回,武二将李宪送到国子监附近才跑回来。 这座宅院就是赵泽的新家了,本是前朝一员开国武将的府第,不过物是人非,人去楼空,曾经的辉煌早已散去,连赵泽和苏素也不知这里到底住过是什么人,不过这都不重要,关键是赵泽知道未来的辉煌将由他们姐弟俩来谱写。 黄昏前,赵泽、苏素一行人等住进了偌大的宅院,分配好主人房后,苏素将众人叫到了大厅之上,直言道“诸位,从今个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虽然咱们早已定下了主仆身份,可是…” 苏素用手肘碰了碰赵泽,赵泽会意赶紧接过来说道“可是姐姐并不把诸位当仆人,诸位从今天起都是我赵家的一份子了,希望诸位从今天起同心协力,把我们的家业光大,好了下面请诸位发言吧” 其实,就算赵泽不说下面的一干人等也急着要表达自己的心意,不过问题也不少,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敢问的,只有吴亮一人。 “大人”吴亮起身拜了拜苏素“大人在上请受老夫一拜” 苏素正坐后受了吴亮一拜“吴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吴亮笑了笑“大人老夫却有一事不明,请大人指教” “指教提不上,吴先生问吧,我尽量回答”苏素冷冰冰地说道。 “请恕老夫孟浪了,在老夫看来,今日之事绝非那么简单,大人才见过陛下一面,陛下就加官进爵赏赐府第,老夫觉得这事大有问题” 苏素眨了眨眼,依旧冷若冰霜地回答道“吴先生这话问得好,不过今天这事,我只想告诉诸位,毕现确实和我达成了一个协议,至于是何协议我不便也不能告诉大家,还有今日之事还望大家要保守秘密,切忌不可说给他人,不然的话性命不保,就算我也救不了你” 苏素这话刚中有柔,柔中带刚,威胁利诱并举,不过只要是聪明人都知道,皇家的事历来就是这样的,无关的人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吴亮深以为然“既然是这样,老夫我明白了,请大人放心,从今天起老夫会誓死追随大人” 苏素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欧阳春,欧阳春还在发呆,吴亮暗中掐了他一把,欧阳春才反应过来,忙晃荡着大脑袋回答“洒家没别的要求,三年后,看家护院的期满洒家愿归隐田园,到时只要一份安享晚年的金银即可,洒家是粗人有什么说什么,不懂甚弯弯道道,请大人放心,从进门那时起洒家就是这府中的人了…” 这边欧阳春不知所云地胡说着,虽然有些言不及义,可是也算是他的心声了,没等欧阳春叨咕完,展昭立刻插话道“大人,展某人虽然只是一介武夫,写写画画还是懂的的,如蒙不弃展某人愿为大人牵马缀蹬” 苏素望了眼展昭,又望了眼丁月华,见到二人目光甚是热烈,心思一转将赵泽拉了进来“弟弟,既然展兄弟义薄云天,我看你就成全他吧,也算兑现了你许下的愿” 赵泽一听苏素在暗示自己了,赶紧把话头拉了过来“展兄弟,既然欧阳大哥姐姐都安排好了,自然不会亏了展兄你,当然也不会亏待了月华妹妹” 展昭心中一热,赶紧站了起来,就要拜倒,被赵泽一把拉住“展兄,展兄,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从今天起,只要是在府中,不需行此大礼,既然陛下看得起我,我也会尽心为陛下办事,展兄不必担心,等我和姐姐正式上任的时候,定会给你个合适的职位,这样可好” 展昭做梦也没想到,赵泽居然会亲口说出来,还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说出了他的心里话,感谢之情不言而喻,忙牵起丁月华的手向赵泽和苏素拜了又拜,完了,一家人才正式商量起日后的打算。 第七十四章 锦上添花(二) 8月末 京中新贵赵府挂牌的第二天,便有人登门造访,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桃花庵的张平甫张公公。 张公公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问问赵泽公主殿下的房子什么时候盖完,一月之期快到了,公主殿下要是怪罪的话,他担心自己人头不保,不像赵泽背后忽然多了个陛下当靠山。 赵泽的回答是“飞艇在开封府,且已经是陛下的御驾了,可是给公主造房子的东西还在里边,没来得及取出来,此事得先争得陛下的同意” 张平甫焦急地恳求道“如此,就麻烦、麻烦赵、赵大人你进宫求陛下开恩,咱家的脑袋可是攥在大人手里啊” 赵泽忙安慰张平甫“张公公,你有所不知,陛下今日正同群臣在金銮殿上商讨成立总装备部一事,还有我姐弟俩的任职,想必这个张公公也有耳闻了吧” 张平甫不知赵泽这是什么意思,心说陛下议事就议事贝,议完了你去求他不就成了,不过嘴上不能这么直白地说,要婉转一点“赵大人哟,陛下日理万机,大人忠心可鉴日月,咱家也知道,可是公主交代的差事,大人也不能马虎啊,咱家担心公主耍起脾气,闹到陛下那,大人可知公主跟陛下是何、何关系啊” 张平甫不确定地问道,赵泽其实也不知道,于是才问了“他们是什么关系,父女吧” 张平甫笑道,“非也,卫国长公主殿下其实是当今陛下的皇妹,亲妹妹,只因小的时候笃信佛事,才取了个法号在家修行,大人可知公主的法号啊?” “不知,请公公明言”赵泽感兴趣地问道。 “公主的法号:清虚灵照大师,大人这回知道了吧” “哦,原来如此,那”赵泽忽然为难起来,在张平甫面前踱了几步“不如这样,公公再等半日,午后我求姐姐进宫一趟,张公公你看可好啊” 张平甫一听有门了,赶紧深深一拜“如此多谢大人成全,咱家感激不尽” 赵泽说“好说、好说,这个都是自己人,以后有事转告一声即可,本、本官自会尽力而为” 听到赵泽的保证后,张平甫谢过赵泽匆匆离开了赵府回桃花庵而去。 张平甫走后,还没过半个时辰,又来了一位贵客,此人赵泽见过的,在桃花庵见过。 跟赵泽同姓,只不过人家是堂堂镇王之子,人称小王爷赵翰。 赵翰此次前来目的有二,一是得机会见赵泽叙叙旧,二是听说赵泽和苏素一夜间成了陛下的朝臣,赵翰越想越不对劲,想趁着这个机会跟赵泽接近一下,探听下内中详情,然后再顺便邀请苏素去王府为父亲治病。 赵翰的一番如意算盘,只打对了一半,这一半也是一知半解的,赵翰只是听赵泽说陛下很器重他姐姐,陛下想一展宏图将大宋的基业传至千秋万代,于是想让他们帮帮忙。 这个换谁做皇帝都会这么想,可是想跟做是不一样的,赵翰也懂得治国之道,可是他不想参与进去,也懒得参与,只是担心有人从旁算计大宋的江山,所以才故意接近赵泽。 前面说的是赵翰的一半打算,另一半就是请苏素去为镇王看病,苏素告诉赵翰“今日本官还得进宫面见陛下,等本官跟陛下请示了再去镇王府不迟” 赵翰见人家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不好再拿言语相逼,逼紧了会让人发觉他另有所图。 无奈,跟赵泽姐弟俩随便扯了点京城的逸事后,便也学着张平甫匆匆离去。 此二人先后离开赵府后,打街角卖槟榔的汉子面前站起一人,此人一直蹲在那吃槟榔,嘴角上带着一丝微笑,眼中满是恨意。 第七十五章 七部尚书(一) 午时过后,苏素沐浴更衣打算进宫面见仁宗。还没等她出门,宫内李宪便先一步来到赵府,说是传陛下的旨意,令苏大人速速进宫议事。 苏素不敢怠慢,出门上轿后跟着李宪一路往大内而去。 今日的文德殿上从早朝开始就没消停过,吕夷简不在仁宗听了半天才插上一句话。那就是“爱卿、众爱卿,切莫激动,边关之事先暂且放放,朕有事想同诸位爱卿商议,众卿家静一静” 仁宗和颜悦色说完后,下面的两府六部才安静下来,杜衍甩了甩袖子,怒目而视姚忠孙,心说等散朝后,定要叫你好看,你不是说没钱买战马了吗,我豁出去打瘸你的腿叫你上不了朝,然后再查你三司看你箱子底是不是空的。 姚忠孙也不是好惹的,他白了一眼杜衍后,转身朝仁宗恭恭敬敬地一拜,一张老脸瞬间变得无比亲切,显然一副马屁精的模样。 不过仁宗才没空子理他们这一套,今天他有要事“众爱卿,想必昨日已经接到朕的旨意了吧” 姚忠孙赶紧上前一步“已经接到了,陛下英明,臣等以为六部之外再开第七部,不无坏处” 这边姚忠孙话音刚落,杜衍便上前反驳“启奏陛下,臣以为六部之外再开七部非明智之举” 仁宗一听,这二府今天是怎么了水火不容啊,怎么姚忠孙提什么,枢府就驳什么。 “这!”仁宗故意拉长字音意思是你们都给我想清楚了。 姚忠孙深知仁宗的心思,忙再次进言“陛下,臣昨日得闻陛下开第七部意在节省军器、马匹方面的用度,如此一来我朝每年可多出不少银两充实国库,于国于民都是有利的” 杜衍一听姚忠孙又在拍马屁,立刻火了忙进言道“陛下,万万不可消减事关我军存亡的军器、马匹之用度啊,现如今边关狼烟四起,西北党项虎狼之心边关守军浴血奋战军器、马匹所费甚多,如果消减军器、马匹用度,不亚于夺去了将士手中的大刀长矛,陛下如果边关将士没了武器那还如何守卫疆土、如何抵御外敌啊,陛下三思啊,老臣、老臣身为枢府要员,此话不得不说,否则日后出了大事,老臣便是千古罪人啊” 杜衍一番话说得是涕泪横流,看得仁宗心里一阵难过,不过杜衍所担心的他早就料到了,也跟人家询问过了,看来啊不找当事人来说个清楚明白,这些、这些臣子是不会明白的,想到这仁宗才临时传唤苏素上殿议事。 为了让苏素讲话能理直气壮,仁宗才给她安排了个第七部尚书的头衔。 苏素来到文德殿时,一场暴风雨才过,二府六部争得面红耳赤,就差大打出手了,不过有仁宗在这些老臣还不敢这么放肆,不过到了殿外就另当别论了。 “臣,苏素叩见陛下,愿陛下龙体安康,事事顺心” 仁宗见苏素来到了殿上,说话还是那么吴侬软语亲切可爱,心中一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苏卿家平身,起来讲话即可” “谢陛下”苏素起身后乖巧地站在文官一侧,位置大约在工部杨偕之后。 尽管如此,六部的官员也没人理会苏素,都敬而远之地板着脸,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他们的心里非常不爽,也不舒服,觉得跟一个女人同堂共事有**份,这个不用苏素讲御史们就先叫开了。 只见御史中丞贾昌朝瞪了眼苏素后,立刻跳了出来高声启奏道“陛下,臣以为苏姑娘不可做尚书” “为何啊?”仁宗问。 “陛下,自古及今,未曾听说女人官至尚书的,何况苏姑娘只是匠人,年纪轻轻,既未读过书、也未上过学,如何担此重任,臣以为苏姑娘入朝为官不妥”贾昌朝毫不留情地给苏素来了个下马威,心说我看你的脸能厚到什么程度。 “那是前朝旧制了,到了朕这一代也需要变一变,更何况…”仁宗说到这瞧了瞧下边一众朝臣的神情,然后接着说道“不知众爱卿里有谁会造飞天之物啊,就是那飞艇,或者那可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悍马车” 六部官员侧耳一听,没人敢接话,只有御史们不怕,只见贾昌朝一使眼色立刻有几个摇旗呐喊的史官站了出来,搬出来一大通古今中外的道理,只说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女主入朝不是好事,虽然不是挑明了说的,仁宗也能听得懂,苏素自然也明白。 等这些充当马前卒的史官发泄够了,贾昌朝才挺身而出,义正言辞地向仁宗建议“陛下,飞艇、悍马车不过是奇技淫巧之术,更何况一个飞艇一辆车能有什么大用处,哪敌呼之即来的千军万马,如果此二物果真那么有用,北边大辽、西边的党项不早就争相仿制了,还会等这么久,陛下这些都是臣的肺腑之言,陛下明鉴” 第七十六章 七部尚书(二) 仁宗点了点头,表示默许,不过不是同意,如果不是百分百有把握他是不会叫苏素出场的。 “爱卿言之有理,不过爱卿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爱卿可曾登临过飞艇啊”仁宗问。 “臣不敢,飞艇乃是皇家之物,臣不敢有非分之想”贾昌朝回答。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想叫苏爱卿跟大家解释解释,她这个总装备部是干什么的,以后都会造出什么来,我们大宋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好了朕不多说了,接下来苏爱卿你跟诸位大人说说吧” 苏素得到仁宗的许可后,开始讲话,从第七部的名字开始讲,首先解释为什么叫总装备部,都需要哪些人员、负责干什么,生产出来的东西供应哪里,由谁直接指挥,听谁的号令,谁来监管,是否要参与国事、朝政,于国于民有什么好处,文官可不可以胜任。 当苏素解释完这些,二府六部中的聪明人总算弄明白了,原来如此啊,看来这个这些东西的确不是那么简单造出来的,不然的话匠作监、军器监就可胜任了,这里边的事的确值得考虑,先再看看风头再说。 片刻后,苏素说得差不多了,总结前质问御史中丞贾昌朝一句“贾大人,敢问两个人赛跑,一个骑马、一个步行,哪个快些” 贾昌朝想也没想直接回答“当然是骑马,苏大人问这事有何用意” 苏素微微一笑“那两个国家若是赛跑,一个骑马一个步行哪个快” 贾昌朝眉头皱了皱小心地回答道“那要看是什么国家” 苏素告诉他“如果我大宋是那骑马的,大辽是步行的,大人以为哪个快?” 贾昌朝这才放心,忙回答“道理很简单,自然是我大宋快了” 苏素朝贾昌朝拜了拜“多谢贾大人” 贾昌朝一愣,忙问了句“无功不受禄,苏大人为何谢我” 苏素说“大人都说我大宋跑得快了,我大宋现在骑的那匹马就是我第七部要造的,大人以为如何啊” “这”贾昌朝一听傻了眼,他也不是莽撞之徒,这明显是一个圈套,他身为御史既然已经承认大宋会比大辽跑的快,如果改口,或者这时候再攻讦苏素的第七部,那就是自己打自己脸了,想通此处后,贾昌朝心里这个恨那,不过又不好跟苏素翻脸,无奈只好用沉默表示自己无异议。 苏素看到贾昌朝的表情后心里偷笑道“看谁是老狐狸” 这边以贾昌朝为首的御史台刚一熄火,那边又蹦出来一个。 此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只见他面方耳大一身浩然正气,举手投足间稳重得体“陛下,臣谏院欧阳修,臣以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今年北方遭遇百年天灾以致粮食歉收、流民一事尚未处理完毕,今边关战事又起、兵祸不断,南方唯独苏湖富足,即便是如此,苏湖之粮也不够举国之用,如此又兴第七部,第七部开衙所费不少,臣担心国库不足,如果立刻消减军用补贴第七部开衙,臣以为不妥,此事会影响全局,请陛下三思” “这个”仁宗这时候有点动摇了,正如前人说过的一人说虎你不信,两人说虎你还不信,那三人呢,毕竟高高在上的天子他所考虑的不仅仅是一时的事,他也要斟酌一番,至少老祖宗的基业不能毁在他手上,不能开疆拓土倒无妨,被后人诟病那才要命,可是再一望苏素那楚楚动人的表情,仁宗又不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想再问问苏素。 “苏爱卿,你看此事该如何解决啊,诸位大人都说今年国库空虚,没钱开衙,还有就是爱卿你也听到了,民以食为天,今年的确不妥啊,要不…”仁宗善意地望着苏素,故意要她接着说话。 苏素果然冰雪聪明,立刻接着回答道“陛下的担忧,臣明白,诸位大人也是一片好心,不过臣想说,如果不费国库一分钱,就可开衙,而且今年就可以向京师禁军提供军器呢,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这样的话”仁宗心说这样的话自然是好,不过你具体想怎么办啊,我得听听。 不用仁宗发问,苏素具体解释了下自己的做法,还有生产出来的军器直接交由陛下派去的监军管理,沿途她还可以帮着扩建道路,以备来年生产悍马上路所用。当然还有就是发电一事,苏素也略微提了提。 仁宗颇为动心,心说不费国家一分一毫,还可以由皇家把持这份、这份无价之宝,这世间之事还真是奇妙,原来一件由人造出来的器具,也可以取代人造出来新的器具,亦如诸葛孔明先生所造木牛流马,不过我朝的这种器具,远非那木牛流马之徒能比的,此种奥妙也只有苏素她知晓了,好了,朕暂时叫你放手去做,等时机成熟了再派博学的翰林学士去你那里学习,到时候… 仁宗想到这里立刻下了道圣旨,也没给下边那些朝臣辩驳的余地,一旁的知制诰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书成榜文后交给了仁宗,叫他过目。仁宗看过后,点了点头,命人当堂宣读后交到苏素手里。 然后勉励道“朕相信爱卿所言,所以朕特赐你总装备部尚书一职,从今日起生效,你可自行安排开衙或者开工一事,朕派李宪去你那做监军,爱卿放心李公公不会干预爱卿办公,他只负责看管所造之军器,别的事全部交由爱卿处置,如何!” 得到了仁宗鼎力相助,苏素赶紧长身拜倒“谢陛下,陛下知遇之恩,臣没齿难忘,请陛下放心,臣自会为陛下尽心尽力,鞠躬尽瘁,以报陛下的大恩大德!” 苏素拍了仁宗一通马屁后,仁宗高兴地叫她起身,当面鼓励了几句后,才跟朝臣说“今日之事,不必再议了,朕已经决定了,从今天起苏大人就是第七部尚书了,如有人敢暗中诋毁朕定不饶恕,都知道了吗” 仁宗语带威胁,下边的臣子也不敢妄言了,心说走着瞧吧,我们看你开衙的钱哪来,如果是强行收刮民脂民膏,嘿嘿,苏素啊苏大人你就等着天牢安家吧。 第七十七章 春药(一) 掌灯前,苏素离开了大内皇宫回了家,赵泽为她准备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 经过一天的布置,赵府已经焕然一新,新来的丫鬟婢女已经到位,并开始为主人效力。 赵府内眷,一间窗明几亮的阁楼内,轻纱袅袅、仙乐飘飘 姐弟俩边吃边聊,赵泽问苏素“姐姐,陛下真的答应了?” 苏素点了点头“害得我费了不少口水,才说动老头子” 赵泽帮苏素斟了一杯陈年的女儿红“来姐姐,辛苦了,弟弟我敬你一杯” 苏素挑起一边的眉毛,瞄了赵泽一眼“今天怎么…” “怎么了?”赵泽放下酒壶反问道。 “你有点怪?”苏素看着他的眼睛说。 “哪里怪了,这是喝酒喝的,我喝一点就脸都会红,难道你不知道?”赵泽回答。 “不是脸红,是眼神,你的眼神告诉我,今天下午发生过什么事”苏素很有把握地问道。 “这…”赵泽摇头一笑“不瞒你说,姐姐,飞燕来京师了,今个才到,老刘也来了,还有舒县那帮兔崽子,踢球的兔崽子” “哦”苏素吃了口菜,接着说道“怪不得,那你们…那个了” “啊”赵泽才吃了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忙回答“姐姐,你怎么这么直接呢,她可是我老婆,小别胜新婚嘛,老婆见老公,夫妻双方自然要恩爱一番了” 苏素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完全没有了以往那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了。这一下,赵泽可懵了,涨红着脸说“我说,我的亲姐姐啊,你别笑了行不行,叫丫鬟们听到多不好,你可是一家之主啊,要母仪天下,有贵族的风范” 苏素一听赵泽叫自己一家之主、还说什么母仪天下、贵族风范,笑得更厉害了,过了好一会才止住笑声说道“屁,这门楣上挂的可是赵府二字,没挂苏府,弟弟你才是这一家之主,姐姐我啊,可懒得管理家务,咱们的七部开衙还等着姐姐我亲自操持呢,帮我省点心吧” 赵泽连忙点头“那倒是,不过姐姐可想好了,七部如何开衙啊,咱们的家底可都在庐州呢,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这事可难办了” 苏素喝了口女儿红,吐着芬芳的酒气回答“有机器就成了” “机器?什么机器,采矿机?”赵泽傻傻地问道。 “对,就是那个”苏素告诉赵泽。 “可是那个,我们来的时候,你来的时候不是还在、还在…” 没等赵泽说完,苏素接着说道“还在庐州是不?” “对,就是”赵泽附和道。 “那你错了,那个采矿机不在庐州,在你身上”苏素指了指赵泽的胸口。 “啊,在我身上,我衣服里能装得下那钢铁猛兽?”赵泽不敢相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没感觉里面有什么异样。 “这么告诉你吧,你那个手帕还没失去作用,我们还能跟那个世界联系,等我们在京城外选好地方,就可以呼叫援助了”苏素坦白的告诉赵泽她所知道的。 “这…”赵泽忽然觉得很怪,放下碗筷后问苏素“姐姐你不是说那个意外的时空裂痕维持不了多久吗,怎么还可以呼叫援助,这都快一个月了,那边没再送东西过来,难道姐姐你不知道” 苏素笑着瞅了瞅赵泽,拍着他的肩膀说“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你” “怎么不能,我们…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吗,还是同一个国家的,我不信你还能信谁,不过你要是不信我我也没办法”赵泽说罢脸一沉,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听了赵泽一席话,苏素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了,不过有些事情她的确不想叫他知道,今天酒后失言说了伤到他心的话,苏素觉得很愧疚,当赵泽转过身去的时候,她慢慢站起身从后边抱住赵泽。 一缕幽香忽然袭来,赵泽感觉得到苏素将身体靠在了他的背上,肌肤相亲尽管是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得到对方的心跳,对方的温度,当然还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抱她上床的冲动。 “你这是”赵泽耸了耸肩膀,心中有点不安,身体开始发热。 “你不喜欢我吗?”苏素挑逗地问道。 “喜欢啊,不过是另外一种喜欢”赵泽回答。 “那跟我上床怎么样?”苏素身子一晃,忽然转到赵泽的面前,混不在意地坐在赵泽的怀里。 赵泽的双腿碰到了苏素丰满的大腿上,半边身子跟苏素紧贴在一起,苏素耳鬓厮磨地缠着他,他很困惑“姐,苏素,你听我说” 赵泽忽然叫出了她的名字“虽然,虽然你很美,很诱人,可是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只限于亲人,还有我们不是有过约定,你忘记了” 苏素摇了摇头“那是我骗你的,因为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傻” 赵泽也摇了摇头“不,你喝多了,你现在其实很需要休息一下,真的” 苏素死死地勾住赵泽的脖子“你难道真的是傻子吗,你不知道一个女人如果长时间不*会变成什么样,你想叫我变老吗,或者你真的不想占有我” 赵泽淡淡一笑“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不想跟你…” 没等赵泽说完,苏素深深地吻了上去,赵泽轻轻地推开她,苏素再次贴上去在赵泽的耳边说道“我想跟你*,很想,当初我真不该来这里,你知道我要忍受的其实比你还要多,至少你赵泽还能跟飞燕*,不停的*,而我呢,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事,得到的只是一句感谢吗” 赵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不过他已经想清楚了,目前的苏素的确是喝多了,瞧她粉面潮红,眼眸含情的模样,多半是一时冲动所致,我可不能这样无耻地跟她上了床,不然日后就没法见面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非要我在你面前脱光了,你才开心”苏素语带诱惑地问道。 “别,我要是犯错了,你会后悔的”赵泽闭上了眼。 苏素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裳,露出白皙的双肩后,一片腿正坐在赵泽的怀里,赵泽的头正好埋在苏素的胸口,嘴唇刚好碰到一团柔软的东西,不用猜赵泽也知道,那是女人的*。 第七十八章 春药(二)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赵泽不知道自己后来跟苏素到底做没*,他真的不知道。 在他的记忆里,唯一的印象是苏素伸手去解他的裤子,碰到了他的东西,已经变得滚烫的东西。 “你” 赵泽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失去了控制,猛地抱住了苏素的小蛮腰,苏素受到刺激发狂般扯开了自己的裙裾,探手去抓那个让人如痴如狂的器物,接着春心不由地摇晃起来。 可是,那个还在外边,这简直是折磨人,既然是苏素你提出来的,莫怪我啊,说罢赵泽正要来个观音坐莲一柱擎天,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扑通一下栽倒在地。 “一柱擎天……”赵泽在梦中发疯般喊着,不知喊了多久嗓子都哑了,身子都虚了才昏沉沉地醒来。 眼前一片漆黑,黑得吓人,赵泽伸出手,朝四下摸了摸,又静静地躺在那侧耳听了听才猛地发现,原来自己在棺材里。 “奶奶的,这是谁在跟我开玩笑”赵泽恨恨地骂了一句,不过声音很闷,估计这里是夹层。 夹层里的空气可不怎么样,有股鱼腥味,闻着让人想吐,可是吐不出来,他拼了命让自己不去想上面躺着什么,可是这个很难,难于上青天,每当这时赵泽就会闭上眼,尽量控制呼吸,让自己处于半睡半醒状态,希望可以挨过这一难、希望可以。 载着黑漆棺木的马车大摇大摆出了京师汴梁西门后,离开官路折向东北,20里后来到黄河边上,四个大汉抬着棺木上了船后,客船开动往北岸而去。上岸后,换了一驾运柴草的平板马车,棺木装进马车后,一行五人重新上路,直奔黑夜中的陈桥镇而去。 陈桥镇地处封丘城南三十里处,背靠黄河,乃京师北去大名府途中头一个驿站,在宋朝开国前早已有之,不过那时候陈桥镇还不叫镇只能算作村,后来太祖在此黄袍加身,陈桥才一夜间名扬天下,成了宋朝立国后拱卫京都的四大名镇之一。 时至今日,陈桥镇筑起了高大坚固的城墙,城内屯兵、储粮,有一营军兵在此驻扎,从南城门打马而入,南北大街上有官署一处、寺庙一间,余者民居商铺皆分布在大街两侧,早已不复唐朝时的官民分离、商住分家,市井间均是杂居为主,民风淳朴、秩序井然。 所以,天黑后陈桥镇就会早早关起城门,不再放任何闲杂人等入城,这条规矩至今无人打破。 今晚也一样,当那驾载着棺木的马车来到城下后,守门的官兵喊道“酉时已过来人速速离开” 城下马车上的人扯着嗓子回道“军爷你行行好,我等送棺木回乡,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等如何安睡啊,还有棺木总不能停在外边吧” 守城兵怒了“管你睡哪,赶快滚,不然军爷我放箭了” 城下马车中一阵惊慌,紧接着有人故意高声喊道“军爷莫要放箭、莫要放箭,小的们走就是了,走勒,去城隍庙” 听者无意、言者有心,马车离开城门后没入黑暗,沿着东边的树林一路进山而去。 “大哥”赶马车的汉子问道。 “什么事”坐在棺木上的疤脸汉子回答。 “大哥刚才不是说去城隍庙吗?”赶车的汉子不解地问。 “哈哈哈…”疤脸汉子忽地笑了起来,那声传得好远,在漆黑的夜里听着甚是吓人。 “大哥何故发笑啊,听着怪吓人的?”赶车的汉子甩了下鞭子调侃着问道。 “麻子老弟,你难道没听说过调虎离山吗,咱们这趟绑得可不是一般的货色”疤脸汉子很是得意地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大哥高见、高见,小弟佩服”赶车的谭麻子拍马屁道。 谭麻子话音刚落,车后边坐着的三个高矮不一的汉子也参合了进来跟疤脸大哥搭起了话,其中一人问“大哥干嘛只绑这小子,那小娘子比他好上千百倍” 疤脸大哥笑骂道“花秃子,想玩小娘子去青楼,搞砸了爷的大事让你下辈子做太监” 花秃子一缩头,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瘦高个,那人接着说道“那,大哥你为何当时不杀了那小娘子,免留后患啊” 疤脸大哥撇了撇嘴回答“杀她作甚,一介女流不值得脏了我的手,饭桶连这个都不懂” 瘦高个点了点头,学着花秃子的样子用手肘捅了捅坐在车尾的白净男子,白净男子清了清嗓子说了“秃子**一个,兽弟丧心病狂,就马大哥宅心仁厚,小白我代寨主谢过大哥了” 马老大一摆手,老狐狸似地问道“先别急,我冒了这么大风险活捉了赵泽,不是单单一句谢那么简单吧” 小白早有准备“那是当然,寨主吩咐过事成先付一半定金,安全送到郓城再付另一半,不知马大哥以为如何?” 马老大眨了眨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定金是小,我的条件是大,你们寨主可想好了吗” 小白无聊地舔了舔嘴唇,转过头回答道“马大哥的条件我们寨主说了,到时候双手奉上,不过他要赵泽毫发无损、人不知鬼不觉的到达郓城,这个还得请马大哥帮忙” 马老大恩了一声,只丢了一句话“这个,老马我早就想好了,白兄弟,我的弟兄办事你一百个放心”便不再言语,而是闭目凝神盘腿打坐,整个人的精神片刻后进入了虚空之中。 第七十九章 解药 马车不再颠簸后,赵泽还以为自己死了,真的以为自己死了,手脚冰冷四肢无力,下边高高地*着,一想到这,赵泽内心深处不免叹息了起来,想我赵泽一世英名,临死前居然落个这样的下场,实在是太丢脸了,希望我死后的样子不要被人看到,不然的话我… 没等赵泽想好后面怎样,棺木嘎吱一响,他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提了出来,拎包似的提出了棺木。 “好了,赵泽我放这了,今晚劳烦白兄弟你看着他吧”马老大轻轻地将赵泽扔在草地上,随后,大步朝着溪边的那堆篝火走去,一屁股坐下吃起酒肉来。 花秃子坐在一旁负责烤野鸡,阿兽负责倒酒,谭麻子喂好了拉车的驽马才凑过去吃喝起来。 与此相对,赵泽那边却没那么好的待遇,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寒气入体、阴气逼人难受极了,不过要说难受小白比赵泽还要难受,因为赵泽身上有股难闻的尸臭味,小白受不了那股怪味,不过要是不看着赵泽还不行,马老大不是说了吗,那春药再过两个时辰就过了,到时候他手脚恢复自如了,我等要是都睡着了,他跑了我们可管不着。 所以,这晚上的守夜还得交给小白。 “该死的赵泽,怎么每次都碰上你”小白恨恨地揣了赵泽一脚,这一脚刚好踢到他的腿上。 赵泽此时虽然仍在昏迷之中,较之若干时辰之前敏感多了,腿上吃痛引得下体越加坚挺几乎要涨破裤子。 “你” 月光下,小白看见了赵泽身下出现一物,随风左右摆动。 “天哪,这该怎么办” 小白脸皮发烫,心说你这死东西居然这么下流,居然、居然光天化日之下露出那羞人的东西。 这、这该如何是好。 小白脑子里飞快地考虑着对策,这解决办法无外乎三种: 一不理他,随他去。可是刚才耳边传来了阵阵狼嚎、鼠叫,这根东西万一被那些畜生咬掉了,赵泽肯定死在半路上,如果赵泽死了。小白心想,如果他死了固然好,起码可以解我心头之恨,可是那样的话,寨主之命就不能完成了,我怎么回山寨交差,这个…小白咬着嘴唇想了会,当他再次看到赵泽那个羞人的器物时,脸一热赶紧扭开,心里狠狠啐了自己几口,算了还是理他吧。 二叫马大哥他们去弄。想到这小白朝马老大那边喊了一句,“赵泽下边一直竖着都快钻出来了,劳烦几位大哥帮帮忙,让那东西缩回去”,小白话音刚落,篝火那边随即传出一阵狂笑,马老大朝花秃子耳语了几声后,花秃子咧了咧嘴,冲着小白喊道“你不是没长手,帮他一下不就缩回去了,我们几个好汉怎能做那等事” 小白气得一跺脚“你们是好汉,我就不是好汉了” 花秃子打笑道“白老弟,你人长得白白嫩嫩的就不像好汉,所以啊这事非你莫属,啊,好了这事就这么决定了,白老弟你忙完后过来喝口酒吃口肉暖暖身子啊” 花秃子一番话惹得旁边几个兄弟又是一阵大笑,笑的小白耳根子都红了。 三这就是小白最后一招了,自己去搞定赵泽*的下身。 “赵泽,你给我记住今日,我小白为了你忍了” 说罢小白身子一矮,蹲到赵泽的旁边,闪电般伸出五根青葱般的手指,一把握住赵泽下身那根器物,几次用力想将其扳回去,哪知赵泽所中春药药性过强,硬扳是扳不动的,几次被小白强行扳动后反倒变得愈加粗壮,没办法,小白狠了狠心,只好帮赵泽发泄出来…… 深山中、溪水旁, 一股透明的液体射向了空中,快如闪电,急若流星,在冷冷的月光下,只一道银光划过,小白才松了口气,手心中顿时滚烫,滚烫过后那根器物忽地缩了回去。 “老天啊,这是在捉弄我吗?”小白伸出五根手指闻了闻。 “不是老天在捉弄你”有人低声回答。 小白以为是错觉,接着自言自语道“那为什么,让我帮这个男人做那样的事” “因为、因为你们有缘”有人低声接着回答。 “有缘也不需要这样吧,我倒宁愿他将我明媒正娶后为他…” 当小白说到这的时候,她忽然醒悟到了。 “你?”小白臊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杀了眼前的男人。 “嘘,小点声,被你那么弄我下边都快着火了”赵泽不知什么时候醒来,躺在那低声说道。 “我杀了你”小白猛地扑向赵泽,手腕一翻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到了赵泽的咽喉上。 赵泽一闭眼“死有何妨,只要姑娘解气,就杀了我吧” “你真的不怕死”小白怒目而视,不过眼中的愤怒已不那么明显了。 “既然被你们抓了,再怕死又能怎样,我都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也一样”赵泽平静地回答道。 小白微微一笑,眼中忽然现出淡淡的哀愁,不过转瞬间那股哀愁又不见了“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赵泽笑了笑“你忘记了,龙舒山上,山寨那晚,我…” 小白狠狠掐了赵泽一把,疼得赵泽一咧嘴下面的话没说出来。 “不让我说,那我就不说,你想起来就好”赵泽乖乖地回答。 “无耻之徒,我现在就要割下你的人头”小白手起刀落,赵泽万念俱灰地一闭眼,只感觉耳边嗖地掠过一丝凉风,一缕头发掉了下来,掉在了他的脸上。 “你的头发我留着,赵泽今日的事,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还有来日你上了山寨做了寨主就要跟我义父提亲,明白吗?”小白拾起赵泽那缕断发收入怀里。 “等等”赵泽忙睁开眼“什么上山寨做寨主,我不明白” 听赵泽这么一问,小白才想起来,自己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不过事已至此全告诉他也无妨。接下来,小白将自己的身世和周梦得、萧满天、蔡福三位逃出生天的寨主在郓城县梁山泊落草的事说了一遍,话里话外的,小白暗示赵泽周梦得就是自己的义父,他们抓赵泽上山的目的就是为了表示当日救命之恩。 “什么什么”赵泽一听小白这话说得越来越离谱了忙问道“抓我上山落草是为了我好,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这个,我看好像说不通吧” 小白一嘟小嘴,贴近赵泽的耳边吹了口气“人家的清白都被你毁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那个”赵泽心说那是自己要做的,我又没强迫你,不过今晚这话绝对不能告诉她,不然小白这烈女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那个什么,快说你要怎么办?”小白情不自禁地躺在赵泽的怀里。 “娶、娶你行了吧,上山跟周大哥说要娶你”赵泽厚着脸皮说道。 “你真坏,人家可没说要嫁给你”小白撒起娇来,一条腿跨在赵泽的腰上碰到赵泽要命的地方。 赵泽赶紧捂住那里,心说刚下去又要起来,真是要命啊! 小白看出赵泽的窘相,甜甜地一笑,抬起头隔着一块大石头望了望篝火那边,发现对面那几个人睡得死死的,想到这小白脸一热,俯下身来,拉住赵泽的胳膊让他抱住自己。 “赵大哥,要不我帮你”小白忽然现出了原形,用自己娇滴滴的腔调问道。 “啊,这个,我们可没”赵泽不敢相信地看着小白,心说古代的女子也是蛮开放的。 “谁说要那个了,我看赵大哥难过,想帮你代劳” 赵泽这才恍然大悟,忙转过身跟小白面对面,用手指了指下面。小白会意一低头闯进了赵泽的怀抱。 第八十章 鬼枫林 陈桥镇东北有片连绵的荒山,山上本是黄土地,百年前这山里光秃秃的连根草都没有,哪知太祖开国前的一个夜里,荒山上来了队官兵,这队人马皆黑衣黑甲黑靴,为首的千夫长呼喝着手下的兵卒将一干囚犯用麻绳系着,赶鸭子似的送进山里,接着驱使他们挖地三尺挑土担石,一口气忙了三天三夜都未休息,累死不少人。 三天三夜过去了,荒山顶上挖出了洞,大如城门的洞,望着那个黑漆漆、阴深深的洞穴,千夫长露出了期待已久的笑容,不过这笑容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没过多久就被冻结了。若是仔细看你会发现,冻结的笑容中散发着阵阵杀伐之气。 哀嚎遍野、血流成河,没头的尸身随处可见,这就是那笑容过后的惨景。 一千几百号人在一夜间被杀得精光,随后草草埋入黄土之下,岁月如梭光阴似箭,百年后荒山长出了成片的绿树,树叶红如泣血,每到刮风下雨之际,山间便会传出阵阵哭声,那声音甚是凄厉,听过的人没有一个不说这山里有鬼。 如此一来,这荒山慢慢有了自己的名字-鬼枫山,当然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坟爷山。 坟爷山早在鬼枫山之前便有了,后者是当地百姓讲闲话时编出来的,可是当时的人就是这样,越是邪乎的东西越是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话说马老大、小白一行当晚夜宿鬼枫山,睡至后半夜林中忽地刮起一阵怪风,怪风涌出树林后打着旋卷向河边,将一干正在熟睡的旅人呛得半死,幸好马老大机警一直没睡着,就在怪风临头之际,只听马老大暴喝一声“什么人?” 这一嗓子暴喝气力大得惊人,直震得周围熟睡的四个人耳根子发麻,眼珠往外突,猛地一下子自梦中醒来,一揉眼睛齐声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马老大手一扬,一道寒光射向林中,众人目光追着那倒寒光只一眨眼的功夫,旦见一个白影鬼魅般隐入林中,随着那个白影消失,林中传出了一阵渗人的哀嚎,这哀嚎声直把赵泽和小白从美梦中惊醒才消散殆尽。 “高手”马老大双目睁圆,脸上的伤疤几欲裂开,都可看见里面的红肉,甚是吓人。 “啊?”花秃子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惊呼。 “高手在哪,大哥?”谭麻子醒过味后,斗志燃起,只单手一抖掌中便出现一口锋利的断刀。 “走了”马老大回答。 “走了?”阿兽摸不着头脑地望了望鬼火点点的林中。 “好险,再晚一步,我们几个就被解决了,此人出招甚是歹毒,方才真吓得我出了身冷汗”这时马老大才绷紧的神经才慢慢松弛下来,将刚才几个人熟睡中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众人听过后,心中一颤,暗叫好险啊如果就这么没了脑袋,进了阴曹地府也是个孤魂野鬼,到底是何人这么阴险想置我等于死地。 马老大猜测着“会不会是道上的兄弟” 花秃子回答“据闻,京畿路一带道上的兄弟都很规矩,毕竟这是天子脚下,若是把万岁惹火了,祖坟都会不保” 阿兽也深以为然,只有谭麻子持怀疑态度。 “大哥,狗急跳墙啊,黑吃黑谁能说得清,今个指不定是哪位跟咱们过不去”这是谭麻子说的。 “大哥我也这么想过,可是”没等马老大说完,只听据此不远处一块大石头有人说道“鬼怪作祟未尝不可”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溪边那块石头,只见小白忽地从那里冒出头,露出一张神秘兮兮的脸。 “白兄想多了,哪里有甚鬼怪,马大哥我行走江湖数十年未尝遇过此事”马老大心中笃定地说着。 小白嫣然一笑,从石头背后站起,身形一闪转到众人面前抱了抱拳“马大哥有所不知,小弟来这之前,寨主早已将沿途之事派人打听清楚,就连发生在此山的事也非常详尽,不知马大哥想听否” 马老大眼珠一转,心说就算我没听过又如何,难道还真怕了鬼怪不成,不过又一想先听听这小子说什么也好,反正今夜是不能再睡了,一会天亮了咱们还是尽早上路的好。 “马大哥,谭兄、花兄、兽弟”小白樱口一张先把众人的注意力吸了过来,紧接着才将百十年前发生的那段屠杀煞有介事地讲了一遍,说到这片林中至今还埋着那千百个无头之人,冤魂俯在树上,众人心中一紧,马老大还好,其余几个皆是心中忐忑不安。 小白一语落地,花秃子立刻开了口问道“你怎么不怕,方才你作甚了” “我在睡觉啊,本来睡得好好的,哪知林中忽地刮出一阵腥臊之气,我就被呛醒了,你说我作甚呢” “诶…”花秃子一时语塞。 倒是马老大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得,打着哈欠朝着溪边石头那里走了几步,赵泽趴在那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紧张得都快传不上来气了,直到马老大还差三步走到石头跟前停了下来,他才松了口气。 不过这并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当马老大收住脚步后,转身朝溪水里撒了泡尿,在尿完前,赵泽听到一句话、一句耳语的话“小子艳福不浅,不过老夫不想追究,你好自为之,明天起一同上路,别给我搬弄出是非,否则阉了你” “啊”这回换成赵泽大吃一惊了,还以为有人偷偷来到背后,自己没发现,赶紧回头一望,哪知左右两边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这” 赵泽百思不得其解,正要站起身,只听耳语又来了“老实趴着,知道老夫的厉害了就别想动歪主意,我这腹语术既可跟你讲话也可杀你,你好自为之”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泽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那个马老大用腹语术跟自己讲话,看来、看来此人真的是高深莫测,不像小白所知的那么简单,算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这次是难逃劫数了。 就在赵泽胡思乱想之际,又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声音清丽无比似有还无“赵泽,赵泽” “啊”赵泽又愣了,还以为马老大在跟他讲话,哪知这时的马老大已经走回篝火边跟小白他们坐在一起。 “不要惊慌,我是来救你的,你听好了我会在沿途找机会杀掉他们当中几个或者将他们引开,你趁机脱身,要快” “这?”赵泽为难了,想说话又怕被人听到,只好哑巴似的自言自语着“这位、这位,我该称你姑娘,这位侠女姑娘,我赵泽何德何能敢劳烦侠女出手相救” “这个你不必问” “啊”赵泽又是一惊,心说我只是动动嘴你也能知道我说什么,看来这位侠女姐姐不只懂得千里传音腹语术,还懂得看人家口形,既然如此,赵泽接着说道“侠女有所不知,那位小白,就是那个,你知道吧,我跟她有点过节,不过已经过去了,我是想…” “你是想随她上山对吧” “啊,这个嘛,没办法,侠女你也知道他们人多势众,就算我跑了八层也会被抓回来,还有我跟那小白姑娘有言在先,如果不急的话,我去山寨看看再出来也不迟”赵泽说。 “你…你是色迷心窍了还是真想落草,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偏偏进贼窝?” “那个,那个更不是了,侠女、侠女姐姐”赵泽换了个称呼接着说道“侠女姐姐想必还不知道,我赵泽已是朝中重臣,官居七部侍郎之职,想我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在下怎肯与贼共舞,怎奈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赵泽我何必不将计就计去那山寨招降他们,如果能行我赵泽说不定还会名垂青史” “…这个,我没想过,不过就算如此,你也不必啊” “好了,侠女姐姐,你的心情我理解,你很善良也很有正义感,可是这事不那么简单,你还是小心自己的安危,我赵泽生死倒是小事,若是把姐姐卷了进来,我赵泽就算死了也会不安,会愧疚一辈子”赵泽心说我这么拍你的马屁,你该知足不要管这闲事了吧。 哪知正好相反,赵泽这番马屁说的这位侠女姐姐心花怒放,心说他果然对我有意,只是他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我该不该告诉他。想到这侠女姐姐温柔地跟赵泽说“你这个坏蛋,我偏要救你,你等着吧” 第八十一章 渡口黑店 翌日黎明,埋锅造饭后,马老大一行人离开了鬼枫林继续赶路。 山路崎岖,马车是不能爬山的,只好卸下车辕,丢了棺木,单人匹马进山,进山前,马老大骑上那匹杂毛的驽马一马当先走在前边,赵泽紧随其后,小白跟着他,左右两边是马老大的人。 出发后,众人一路急行,一天之内翻了两个山头,在东山坡面向黄河的一块干土地上落脚歇息,这一夜没人敢合眼,赵泽除外,因为他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可苦了马老大几个守夜的,就算是铁打的金刚,一夜不睡也会吃不消,更何况白天还赶了那么多路。 看来那一晚马老大的担心是多余了,接下来第二天又是赶了一天的路,眼看着黄河近在眼前,只要再熬过一夜就能到渡口了,到时候乘船去濮州,想睡多久睡多久。 可是今晚该怎么办呢,在野外露宿是肯定了,那么是轮番守夜还是都不睡,这个问题很难决定。最起码,马老大担心他那几个兄弟武艺一般,跟那个高手比是一般,过不了几个照面就得见阎王,更别说那位高手要是暗中偷袭,他们更是必死无疑。 再说小白,小白一介女流更是不行,耍嘴皮子还差不多,那最后只剩下自己了,马老大不满地看了眼周围的人,发现赵泽倒头便睡,心里埋怨道:你这个龟孙子,老夫若不是要保护你,你死一千遍一万遍也与我何干,可是再一想自己的荣华富贵都系在这个龟孙子身上了,不保护他还真不成。 思量至此,马老大手一摇,很大度地说道“今晚,大哥我看着,你们睡吧,有事我叫你们” 小白自然是高兴,忙拱手道谢“那多谢大哥了,小弟我身子骨太弱了累得骨头都快散了,先睡了,先睡了” 小白挨着赵泽不远的地方躺下后,花秃子也跟马老大抱了抱拳先行睡下,阿兽也一样,唯独谭麻子很有义气,对马老大说“大哥,我陪你,今晚月朗星稀,咱哥俩喝口酒聊一聊,天说亮就亮” 马老大心头一热,接受了谭麻子的提议二人升起篝火后,边烤火边喝酒,低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 月光流转,不知不觉中天亮了。 马老大意犹未尽地站起身,舒展了下筋骨,谭麻子一连打了几个哈欠,睡意上涌来到花秃子身边将他踢醒“起来烧饭,我和大哥休息会” 花秃子打了个哆嗦,一觉醒来后,睁开眼把阿兽也叫了起来,两个人呆坐了片刻后,有了点精神,立刻去砍柴生火,等饭好了才把大哥叫醒。 早饭过后,一行人又歇息了半个时辰才上路,因为渡口就在山脚下,众人也不急着赶路了,拄着枯树干慢悠悠下山后,赶到午饭前来到渡口。 渡口处只有一家歇脚的店铺名为:君来酒店。 君来酒店才开起来没多久,也就三五年,道上的人多半知道这个地方,店主人是个胖子姓葛名君来,认识的人多称他葛胖子。本是兴仁府一带的水寇,后来改邪归正在这里开了家酒店,可是果真如此吗? 马老大一行来到君来酒店时,天气陡然一变,热得不得了,大热的天,路面上蒸腾着烟雾,拉车的、赶路的、骑马的、牵驴的,打从远处来的,全在这热雾中变了形。人人只想快些挣得几步,早些赶到这酒店的躲一躲喝上几杯。 “大哥,咱们快进去吧”花秃子催促道。 “你想进去变肉包子啊”马老大问。 “谅他们没那个胆”花秃子一拍胸口,油光铮亮的胸膛上顿时露出一戳黑毛,显得野性十足。 马老大笑了笑,眯起眼转向渡口,打算看看那里有什么船只。不过看了半天,没见到一艘船的影子,无奈之下马老大摇着头带着众人步入店内。 落座后,小二上茶,问客官们要几角酒,马老大说“告诉姓葛的,马老大路过此地,跟他道声好” 小二一听有来头啊,不敢怠慢拱手告辞立刻奔向后边传话,不消多久后屋门帘一撩走出来一个浓眉大眼酒糟鼻的胖子,笑嘻嘻的脸上满是横肉。隔着老远就跟马老大打了声招呼“马大哥怎么有空来弟弟的小店吃酒啊,这几位是?” 马老大坐在窗前微微一笑并未起身“不瞒老弟如今生意难做,我等打算回老家,路过此地,这几位是我的兄弟” 不等马老大介绍花秃子几个一抱拳自报家门,葛胖子听过后,抱拳还礼最后目光落在赵泽身上“这位是?” 马老大赶紧将话揽过来“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名无邪,无邪啊跟葛大伯见礼” 赵泽也是聪明人,见马老大这么说他就接着演下去,忙起身一揖“晚辈无邪拜见葛大伯” 葛胖子点点头“不错、不错,年轻人理当如此,你师傅功夫不错,好好跟他学将来绿林里保证有你一号” 赵泽回答“大伯过奖了,晚辈入门时间尙短,想必要一番勤学苦练才能行走江湖,日后还望大伯多多关照” 葛胖子咧嘴一笑“好说好说,坐吧,我给诸位弄点糖醋鲤鱼、酱牛肉,再来坛好酒,可好啊” 马老大点头称是只是末了跟葛胖子开玩笑地说道“包子就不要了,这顿饭马某做东,给这是银子” 不等葛胖子客气,马老大手一扬,一块银子飞了过去,葛胖子不躲不闪,大手一张接了过去,眉开眼笑地说了句“多谢大哥了,今日饭菜管饱干净,我亲自下厨放心好了” 说罢,葛胖子转身回了后屋,准备操刀下厨 第八十二章 失心疯 糖醋鲤鱼来了,小二吆喝着上了道菜。菜盘落下,枣红色的糖醋鲤鱼出现在赵泽的视野里,马老大看见赵泽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假意谦让道“饿了吧,尝尝这鱼的味道如何,如果不新鲜师傅我叫那葛胖子重做” 赵泽不知这是马老大的计,未等众人举筷他真的先尝了一口,鱼肉进肚后原本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黯淡的双眼顿时焕发出了活力,食欲大增。 “好、非常好,葛师伯的糖醋鲤鱼软嫩鲜香,甜中透酸,酸中微咸,口感极佳,诸位请” 赵泽一语落下,马老大点了点头,花秃子、小白等人这才纷纷举起筷子尝起了那道闻名京师内外的糖醋鲤鱼。 一箸过后,鲤鱼翻了个身,下一道酱牛肉也上了桌,这一次马老大依旧鼓动赵泽先行试吃,等他吃过没什么问题了,众人才下筷。这时小二送过来一坛酒,一坛香醇的美酒,酒名:仙人醉,意思是神仙喝了都会醉。 倒满六大碗后,小二放下酒坛回了后屋,马老大端起酒碗跟赵泽碰了下,赵泽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大口,然后接着吃菜,心说管它三七二十一呢,吃饱再说。尽管马老大不这么认为,酒到嘴边只是蘸了蘸,并未真的喝下去。 两道菜一坛酒,六个人吃根本不够,更何况食欲大增后,几天几夜没吃好睡好的人更需要进补一番,就在头两道菜见底之际,小二打后边又送过来三盘,这三盘上桌后花秃子几个大汉才算满足了口福。 赵泽吃得满嘴流油,喝酒当成喝凉水,几碗下肚后跟花秃子几个坏蛋成了酒肉朋友,不似之前的绑匪与肉票的关系,这就是酒这玩意的厉害之所在,能增进人与人之间的了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残羹冷炙早已撤去。屋内凉爽宜人,屋外艳阳高照,马老大一行六人酒足饭饱后正坐在那闲聊歇气,小二乖巧地送来一壶茶水,给一圈人斟满后,问道“大哥一行可是要过河啊” 马老大嗯了声,问小二“今个渡口怎么没船啊” 小二揣着手回答“大哥有所不知,前些日,沿河来了队快船,一看便知是京师的水军,这些官爷奉皇命驻扎到各个渡头,咱们这也有,船只都被集中到河对岸了,一般想过河的话得等对面有船过来,大哥来得不巧,上一趟船早就回去了” “这?”马老大故作为难状“这该如何是好啊,你这里可有赁船的主啊” 小二呵呵一笑“有是有,不过得问我家掌柜的,小的不敢胡言乱语” 马老大点头谢过“好吧,你把掌柜的叫来吧” 小二为难地点了点头,抱拳后往后屋而去。 半响不见小二哥回来,马老大正在纳闷,忽然听见后屋一声惨叫,心中一颤,暗叫道“不好”旋即拍案而起,哪曾想就在马老大起身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人应声瘫倒在地。 “这是”马老大一见此景不由得勃然大怒,狮吼般喊了一嗓子“葛胖子你给爷爷滚出来,我要拆了你的骨头,剥了你的皮” 未等马老大说完,只觉得头一重、脚一轻,浑身上下骨软筋麻,眼看着双眼皮就不听使唤了,旦见后屋门帘一撩,葛胖子好大一颗人头骨碌碌飞了出来,落在眼前。 “呀,好歹毒的贼人,何妨神圣可敢报上名来!”马老大强打着精神暴喝一声,想借着着气势为自己壮胆。 未待马老大那声暴喝真气散去,酒店内平地忽地刮起一阵风,这风卷着马老大周身上下衣襟猎猎作响,须发乱颤,大有将其扯碎之势。 “贼人休得张狂,看老夫的能耐” 马老大立刻运气抵挡,这一次只见他身上青筋暴起,抓狂般去撕扯自己身上的衣裳,没过多久豪气云天的马大哥成了赤身**马大哥,站在酒店里又蹦又跳,直把周围吃饭的人看傻了眼。 外边这么一闹腾惊动了,后屋正在下厨的葛胖子。 葛胖子来到前屋后打眼一看愣住了,心说这位今天怎么了,刚才好好的,怎么瞬间得了失心疯。 第八十三章 由来 要说马老大为何得了失心疯,这事还得从头说起,从御剑师姐说起。 话说赵泽还在庐州那会,因为机缘巧合跟上官府中做客的华山派首徒御剑师姐在张老太肉饼铺前相遇了,二人一剑钟情。 赵泽无心之举毁了人家处子之身的清誉,御剑师姐思来想去觉得若是就此杀了这个大胆的狂徒,未免太…太简单了也太便宜他了,与其如此不如先折磨折磨他,可是在上官府住得久了,日久生情,御剑师姐发现,赵泽这个人还真特别,既有江湖儿女的敢爱敢恨侠骨柔情、也有一般才子文人不具备的*不羁,说得明白点就是很另类,但是很合御剑师姐的胃口。 如此一来,加之耳濡目染的影响,御剑师姐渐渐发现自己生命中的确少了点什么,那是什么呢,这个问题没过多久便露出了水面,这还要多亏了上官清。 且说上官清在赵泽即将离开庐州时打起了小算盘,想先招了这门东床快婿,这事由宝儿的口传进了御剑师姐的耳朵。本来没什么的,自家侄女要嫁人了,她这个做姑姑的理应跟着高兴才是,可是事情就是这么怪,自从听说宝儿要嫁给赵泽了,御剑师姐忽然郁郁寡欢起来。 每天夜里,入睡的时候,一想到背上的五指抓痕,被赵泽抚摸过的地方,她的心就会酸酸的痛痛的,恨自己为什么不争气,为什么不跟人家表明心迹,可是不管怎样,她还是一个女儿家,脸皮还是很薄的,可是如果不说,宝儿就嫁过去了,她、她以后该怎么面对这个侄女。 几天后,痛苦了几天后,御剑师姐终于大胆做了个决定,跟自己的哥哥也就是上官清提了这事,上官清乍一听差点气乐了,后来想通后,仔细这么一琢磨,心说古往今来姐妹共侍一夫、母女共侍一夫的也不是没有,今个老天爷真开眼啊轮到我上官府了,还是姨娘和侄女共侍一夫,这个… 半响后,上官清笑着想开了,跟赵泽提了这事,赵泽当时正忙着上京一事,也没听仔细,马马虎虎的答应了,殊不知,当时上官清是很委婉提出的,尽管如此,这个好消息传到御剑师姐那里后,她高兴了一整天。 直到赵泽真的上京了,半路上又遇到马贼劫杀,这时御剑师姐才担心起来,找到苏素后跟她说了自己的心事,反正早晚是要见面的,莫不如趁早让人家姐姐知道。 出乎意料的是,苏素不但没介意还极力撮合她和赵泽,并亲口答应,改日上京的话将她一同带去京师。 由此一来,当仁宗下令召见苏素进京后,御剑师姐也跟着坐了趟飞艇,今生难忘的飞艇。 御剑师姐来到京师后,正赶上赵泽授了官,赏赐了府第,她也跟着住进了内眷,可是她也知道,赵泽这阵子忙是没空见她的,她也不好意思跑到人家房里去找人家说话,只等着万事大吉那天,赵泽娶她过门便是。 可是,等待是最难熬的,特别是与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却不能讲话,那更难受。御剑师姐在赵府住了几日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既然不能明着去见赵泽,何不躲在暗中看看也好,所以就有了那一日赵泽和苏素在房内吃酒谈话时被人暗算了却不知道,但是这事正巧被御剑师姐看到了,当时她就在那个蒙面大汉的身后,也就是马老大的身后不远处。 本打算再看看情况,如果这人想要对赵泽不利她就出手相救,到时候也可以撇清自己的干系,就说路过附近正好发现刺客,可是事情就是这样,马老大是要抓人,不是害人,抓人是有目的的,在这个目的揭开前,御剑师姐远远跟着他们,出了京师后,一路追踪到陈桥镇,然后又进了山,在鬼枫林那想一次解决了马老大一行,可是马老大的功夫果然是高深莫测,不得已她耍了点小手段,想借神鬼之名来吓吓他们,没想到还成功了。 尽管这时候,赵泽身边又多出了个小白,另一个情敌,可是御剑师姐知道,此事不急一时,等自己救了赵泽,来日方长,到时再谈小白的事。 所以,打那一夜后,御剑师姐就没再露过面,而是先行返回陈桥镇,第二天从水路望兴仁府地界渡口而去。 照她的估计,马老大一伙人必定走兴仁府西黄河对面那个黑店渡口,也就是京畿路荒山东头那个渡口,荒凉的渡口。 一连在那等了几日,果然叫御剑师姐猜着了,马老大带着赵泽出现在君来酒店前,当他进店后,御剑师姐飘身来到后边厨房,将随身带来的本门秘药下到了食物里,这秘药有个名字叫:貌合神离散。 原是为了修炼内功增强功力的丹药,哪知这药的副作用很大,就是平常时候若是服下,只要稍一凝神动气,疑神疑鬼,就会走火入魔,心魔上身,马老本身就疑心病很重,人家葛胖子都说改行做正当生意了,他还是不信,搞得从一开始精神就高度紧张,直到最后喝了那加入人参的清茶,貌合神离散终于发作了。 就在屋内众人将目光投向马老大身上的时候,坐在窗口的赵泽冷不丁感觉到衣领被人揪住,紧接着整个身体离开了座位,飞出了窗外,双脚才一落地,又被人拖着朝渡口飞奔而去。 “赵泽被人掳走了,混蛋都别吃了给我追” 小白一脚踢翻桌子,飞身飘出窗外,朝着赵泽紧追而去。 这事来的太突然了,没等花秃子等人反应过来,小白已经跑出去了很远,等他们急急跑出店外,只见远处渡口一只小船上坐着三个人已经沿河往北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茫茫的天地间。 看到这谭麻子失声惊叫道“妈的,被人算计了,小白这个挨千刀的,居然吃里爬外,走,先去救大哥” 说罢,谭麻子带着众人转身回到店中。 第八十四章 两个女人 且说御剑师姐擒着赵泽望河边而去,小白脚下生风穷追不舍,此二人轻功均是了得,快到河边时御剑师姐回头望了小白一眼,柔声道“妹妹何必苦苦相追,姐姐我哪里得罪你了” “你是?”小白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前面这位头戴斗笠、身穿青衣的蒙面人是个女的。 “我是女儿身啊,妹妹何尝又不是呢!”御剑师姐语带讥讽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说话间小白从腰下锦囊里摸出一枚铜钱,手一抖飞向御剑师姐的后心。 御剑师姐是何等身手,听到背后风声将至,紧抓赵泽肩头的右手闪电间一扫那枚铜钱镖稳稳落入人家手心,接着继续带着赵泽朝前飞奔。 小白一看暗器不管用,心中大急,眼看着河边将至,她一时没了主意,心说我跟你拼了,大不了与你同归于尽。 不过,片刻后小白知道错了,她完全低估了御剑师姐的功夫。 来到黄河边那会,御剑师姐手双脚点地夹着赵泽飞身落入轻舟内,接着不紧不慢地转过身,笑望着追上来的小白。 “妖女拿命来” 在距离岸边三步远的时候,小白施展开了独门绝技,凌空微步,这门绝技不到万不得已或者紧要关头一般是不会使出来的,可是今日不同,眼看着心上人就要被人抢走,小白一气之下想跳上船跟人家拼命。 说话间,小白轻轻一跳离开地面纵身跃入半空,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乳燕,朝着岸边的轻舟扑去。 小白的意图很明显,御剑师姐怎会让她将船打翻,就在小白双脚踏上船头之际,御剑师姐身形一晃,出其不意凌空飞点了小白腿上的几处麻穴,受此一袭,小白大惊失色,正要做最后的挣扎,御剑师姐的下一招已经来到。 “我点得你骨软筋麻,看你还敢造次!” “啊” 小白大叫一声,眼看着那个青衣女人点中自己的乳下穴、腰间穴,身体顿时失去知觉,被人拦腰一抱接着一丢甩到船内,幸好赵泽手疾眼快接了她一把,不然非得摔个七荤八素。 “开船了” 御剑师姐长身坐下后,摇动船桨,划着轻舟朝兴仁府地界顺流而去。 …… 这个时节的黄河水还是很清的,波澜也不是很大,泛舟其上也很惬意,更何况是两女一男共处一舟的时候,心思忽远忽近,感觉若即若离,不看对方不行,看了对方又气,这可如何是好。 赵泽夹在当中,一边划船,一边说话。 “小白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人家师姐也是一片好心,不要骂了” 小白狠狠瞪了赵泽一眼“你为什么护着她” 赵泽拍了拍小白的肩膀安慰说“我和她有言在先,师姐说只要你乖乖的不要想弄翻船她就帮你解穴” 小白气鼓鼓地瞅了瞅御剑师姐大声问道“嗳,他为什么护着你” 御剑师姐转过身拿出一个葫芦喝了口水,然后问小白“你口渴不渴” “不渴,我要知道他为什么护着你”小白不厌其烦地追问着。 “你真想知道!”御剑师姐很满意地反问道。 “对,我想知道”小白回答。 “好吧,我告诉你” 御剑师姐摘掉斗笠露出一头乌黑的青丝,虽是一身普通的打扮也美得让人惊叹、小白看在眼里心头一颤,只听人家说道“姐姐我复姓上官,单名一个梅,早在庐州时姐姐我便跟赵泽定下婚约,也就是说姐姐我是赵泽未过门的娘子,既然我是他娘子,你说他要不要护着我” “你、你们”小白一听上官梅说自己是赵泽未过门的娘子,眼前一黑,心里一阵难受,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上官梅看了小白一眼,发现眼前这个身体单薄的小姑娘哭的时候倒还挺可爱的,可是…上官梅望了一眼船尾的赵泽,心头忽地一热,因为赵泽正深情地看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就在赵泽和上官梅,眉来眼去、眉目传情的时候,小白忽然哭了起来,哭的很伤心,很无助,也很无奈,身体都跟着颤抖了。 赵泽看在眼里,不知说什么好,欲言又止,望了望上官梅,伸手指了指哭成一团的小白,意思是你看怎么办。 上官梅叹了口气,心说“有什么好哭的,我夫君又没说娶你,也没对不起你,就算那晚你们之间有些暧昧,又如何,我这个做娘子的还没追究,你倒先哭开了” 其实,上官梅有所不知,小白自幼没了父母,全凭周梦得一手拉扯长大,因为就要跟着周梦得走南闯北,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她经常以男儿之身出现,久而久之慢慢忘记了自己还是女儿身,可是那个时候她的春心还未动,直到遇见了赵泽小白身为女子的那一面才显露出来。 这一次小白是真的动了情,本以为到了山寨就会心想事成,跟赵泽成婚后就做回女儿家,当一回寨主夫人,哪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说,还抢了头彩,上官梅不但比她美,还比她强,这回自己算是丢脸丢到家了,一气之下小白才失声痛哭起来,其实是哭自己不争气,没打过人家。 但是上官梅却不这么想,她的心还是很善良的,在她看来小白是个痴情的女子,不然的话哪个女儿家会当着自己情敌的面哭得一塌糊涂,换做她,是不可能当着自己心爱的人哭的,她只会背着他偷偷哭。 “妹妹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等你哭完了再跟说”上官梅关心地劝着。 小白正哭着呢,忽然听到上官梅说什么哭完跟你说,说什么啊?小白带着哭腔问。 “姐姐也不是小气之人,可是你也知道,如果我夫君不喜欢你,就算你强求也是无益的” 这回小白算是明白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气,她很想说要不我当大的,你做小的,可是上官梅的脸上分明写着,你别做美梦了,没赶你下船都已经仁至义尽了。想到这,小白抽泣了几下,然后不再哭了,柔声问道“姐姐,那姐姐你答应赵泽娶我” 上官梅一听气得差点乐了,忙抬头问赵泽“冤家,都是你惹的祸,你看怎么办吧” 赵泽坐在一旁看得清楚明白,等上官梅问他,赵泽挠了挠头正要起身说话,哪知河水到此忽地向东流去,水流甚急,赵泽赶紧坐下操稳船桨。 小船随波逐流才转过右侧的巨石河岸,迎面便驶过来一艘水军的快船,上面竖着一面大旗:张。 二船相距一箭之地时,上官梅稳稳地撑着船,本打算就这样进入兴仁府地界。哪知对面快船上忽地有人高声喊道“小船上的人听着速速停船靠岸,接受水军判官张大人的盘查” 上官梅没理快船上的水军,自顾自的念了首曲子: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一语落下,上官梅千里传音道“告诉你家大人,我们有急事没空等他盘查” 这一嗓子煞是厉害,那艘快船上的人都听到了,就像有人在耳边说的一样,更别提坐在里面的张洞张大人了。 第八十五章 追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这是张洞张大人回京途中为了表达自己雀跃的心情朗诵的半阙诗。闭上眼睛一想西夏元昊叛乱时,他的一卷平边方略惊动了当今陛下,当时他不过是一心为国没想别的,哪知陛下很看重那个方略,没过几日身在开封祥符一介布衣的他居然登堂入室,进了京不说,还入了舍人院,后又被擢试将作监主簿,年初进士中第后被调任涟水判官。 自己这趟到任涟水后不知何时才能回京,哎,一想到这,张洞就思念起自己的父亲,太常少卿,张惟简。 父亲年纪真的大了,动不动就会得场大病,上个月这个时候张洞收到家中的书信,说是父亲又生了场病,不过还好总算平安无事,尽管有心趁机回乡一趟探望下父亲,可是皇命在身,不可以怠慢,更何况最近战事频繁,他也没空分心,算了清明再说吧。 张洞依在窗边,正在回想过去的往事,无意中抬起头朝外边望了望,正好看到一叶轻舟顺流而来,上面坐了两个人,靠近后他来到甲板上登高一望,才发现那轻舟内是三个人,一男一女,旁边还躺着一个,那男的穿了一身青缎面的衣衫,很像官宦子弟,女的分外妖娆,二船擦肩而过的时候,张洞冷不丁多瞧了那男的几眼,忽然发现很像一个人赶紧命人回舱取来京师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画影图形,这么一看才恍然大悟。 于是,才有这水军快船喊话一事。 既然得知了那叶轻舟上的男人就是赵泽了,张洞急忙命人调转船头,顺流追去。 轻舟在前,快船在后,虽是早就拉开了距离,可是快船之所以快那不是吹的,当船舱内10个膀大腰圆的水手全力摇桨时,这快船眨眼间便窜出去十来丈远,如此几个来回后快船跟轻舟已经相距无几。 任凭你轻舟如何灵活、迅速,在这段顺风顺水的河面上也别想占到什么便宜,相信用不了多久那水军快船就会追上轻舟。只要到了近前,搭竿一伸,弓箭一张,任凭你大罗神仙也得束手就擒。 可是事情真得会那么简单吗? 当然不会,兴仁府地界的这段黄河水过了最西头的荒山渡口后,只有前面三十里还可以,水面宽阔、河岸较浅,波澜不惊,沿途两岸青山隔江兀立、崖峭如削、对峙如门,山间景色郁郁葱葱,美感十足,好一派生机勃勃的画面。 过了三十里后,河面向东折去,忽然变窄,水流湍急险象环生。 大船还好说,小船来到此处根本无法立足,若不是撑船的上官梅驾船的本事高强,中间这段九曲十八弯的河道还真是闯不过。 眼看着到手的肥肉要飞了,张洞急得差点跳起来,大叫一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众将听令鸣炮、击鼓,给我传令沿途水军营寨,封锁水面,缉拿要犯。 “大人,恐怕来不及了”张洞身旁一个身穿圆领青袍的年轻人低声提醒道。 “有何来不及,翰生给本官停船靠岸,本官要策马狂追”张洞下了道让人意外的命令。 “这!”翰生望了望前方已转过沙洲的那叶轻舟犹豫了。 “你敢违抗本官命令吗?”张洞气得站了起来。 “不敢,属下不敢,属下是为大人担心,大人可曾想过那船上之人若不是赵泽赵大人该如何是好?耽误了赴任时辰可是要被弹劾的”翰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张洞摇摇头气极而笑“愚见,本官猜的绝对没错,就算错了本官到时也可以说一心为皇上办事,耽搁的些许时辰,这个不劳翰生你操心了,赶紧停船” 翰生一听,原来主人已经想好对策了,既如此,他也不再多说,立刻吩咐下人停船靠岸,从舱底把大人的大宛马牵上岸,披挂上马鞍后,张洞飞上上马,启程追击赵泽所乘的那艘小船前,告诉翰生“你们一会继续追,边追边摇旗呐喊,发信给沿途水军,你家大人我沿岸前面堵截,好了,走了” 交代完了,张洞策马扬鞭而去,奔入一条林间小路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八十六章 触礁 小船触礁时,上官梅累得筋疲力尽,赵泽也出了身冷汗、四肢乏力,唯独小白躺在那幸灾乐祸,心说累死你我就可以跟赵大哥双栖双宿了,然后我会让他一辈子都不再想起你,尽管她没说出来,可是脸上的表情很明显。 “逃出来了,你来划船吧,我歇息一会“上官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坐回船内,双桨交给赵泽。 “好,没问题,你歇着吧,我来” 赵泽不顾疲劳接过双桨慢慢摇起来,本以为自己的划船技术很高了,其实他错了,这一路上都是上官梅在摇船,他只不过是依葫芦画瓢,做做样子,实际的作用没有多大,所以后边小船猛地冲出山间急流时,他慌了神,一个没掌控好,船身打着横漂出山谷,重重地撞上了一块若隐若现的暗礁。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没等赵泽反应过来,船身刹那间四分五裂,三个人扑通一声掉进水里,小白被呛了好几口水,差点淹死,幸好上官梅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拖着她浮出水面,不然的话小白非得冤死在这里。 不过呢,祸不单行,上官梅和小白才浮出水面,抱着木板的赵泽便顺水冲了过来,快得让人难以躲闪,结结实实地跟二女撞在一起,剧烈的碰撞,猛地一下将三人冲散了,赵泽头一晕,再次没入水里…… 水真凉啊,身体都快冻僵了,赵泽趴在冰山上,牵着上官梅的手“永别了,亲爱的” “不,你别走,我用身体给你取暖”上官梅含着泪说道。 “不行,那样你挨不到天亮,天亮了才会有人来救你,我要你活下去”赵泽依依不舍地握紧上官梅的手,不过力气在一点点逃离身体,他的手已经颤抖了。 “我不要你走,你要好好活下去” 上官梅扑倒赵泽的身上,热泪滚滚,希望能靠自己的温度让他活下去,可是赵泽太冷了,冷得快变成了冰。 “你、你看,这样会害了你的,再见了,亲爱的…”赵泽用尽全力挣脱上官梅的怀抱,一翻身扑进了冰冷的水里,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冻结了他的意识。 赵泽的头没入了水中,耳边听到了上官梅绝望的哭泣声“你不要走…darling” 无情的海水吞没了他,吞没了赵泽,在一息尚存的意识里,赵泽总觉得哪里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呢,赵泽在记忆的深处收索了片刻,片刻后、他猛地发现几个字:泰坦尼克,1912年。 “怎么可能”赵泽忽然记起来了,自己刚才不是遇到事故沉船了吗,怎么?难道说沉船的刹那间自己又穿越了,可是再穿越也不能连情节都一样啊,那个不是、不是杰克和rose吗? 是啊,主人公怎么换自己了… 就在赵泽垂死幻想之际,一条结实的手臂将他拦腰托起,撑出了水面。那个手臂的主人半裸着酮体,大眼睛一闪一闪,似乎要滴出水来。上岸后,她拖着赵泽来到一处草丛里,可能是体力透支了,两个人才进入草丛便双双昏倒。 月色好美啊,美得让人想入非非,上官梅拧干衣裳后,升起了一堆火,火光中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大腿被火焰烤得发烫的大腿,这个时候要是被他看见那可、那可要羞死人了。上官梅背对着草丛,裸着半边身体,希望熊熊的火焰快些将衣裳烘干。 一只蛐蛐爬到了赵泽的脸上,才一抬腿正准备方便就被赵泽一巴掌掴了出去。 “不要动”小白喘着粗气面红耳赤地贴在赵泽的身上低声耳语着。 “你”赵泽忽然感觉到下边凉飕飕的,一摸才知道裤子不见了。 “所以叫你别动”小白咬着嘴唇说道。 “可是,你的大腿”赵泽发现小白的一条大腿正被自己夹着。 “你一动就看到我了…”小白抱紧赵泽不让他往下看。 “你抱得太紧了,我…我那里会受不了的”赵泽感觉下边已经开始变热了,都怪小白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种事。 “那就来吧”小白大胆地分开赵泽的双腿,正打算强行进入,哪知背后忽然有人提醒道“再躺会孩子都生出来了,还要不要穿衣服了” 小白一惊,高涨的*顿时熄了,害的赵泽尴尬了好半天,直到小白出去穿好了衣裳,才把他那身只剩下裤子的行头扔了过来。 赵泽穿好裤子后,抱着膀子从草丛里走出来,来到火堆旁,安静地坐了下来。 没等赵泽坐稳,上官梅就势一把拉过赵泽靠在他身上“再犯错我就切掉你的宝贝,放进酒瓶里” 赵泽一惊,随即笑了起来,灵感突发吟诗道:“常记今朝日暮,沉船不知归路,幸好被人搭救,误入草丛深处,争妒争妒,惊起两只鸥鹭” 上官梅乍一听还很吃惊,谁说赵泽毫无文采,这词做的还是大有可取之处的,不过仔细一琢磨,上官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肚子都痛了,拉着赵泽的胳膊嬉笑道“你这该死的,居然拿我们耍笑” 小白大字不识几个,对于吟诗作赋一窍不通,睁着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会望望赵泽、一会瞅瞅上官梅忽然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上官梅笑够了回答“你还小不懂的” 小白嘴一撇“我什么都懂,就是不懂男女之事” 上官梅耸耸肩,挑起一边的眉毛“差一点就让你懂了,想这么快得逞门都没有” “你?”小白被上官梅说的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上官梅得意地哼了小白一下,接着大胆地搂住赵泽的脖子“你这坏蛋,我救了你们,你居然抱着她还差点…你说该怎么办吧” 赵泽跟上官梅近在咫尺,几乎是脸对着脸,喘息时呼吸都喷到了对方的颈上,看到她这时的表情,赵泽感到这是在暗示什么。 “你还等什么?”上官梅俏脸通红,微微闭上了眼睛,当着小白的面送上了香唇。 “我懂了”赵泽双臂张开猛地抱住上官梅,深深地吻了上去,唇齿相抵口舌生津,一场古代版的舌吻上演了…… “你们!”看到人家亲亲我我的,恩恩爱爱的样子,气的小白抬起屁股朝河边跑去,不顾一切地跑去,一直跑到脱了力才停住脚步,望着滚滚东去的河水,眼泪断线般流了出来。 “该死的赵泽,等上了山我要杀了你,叫你们亲,叫你们爱,我要活活拆散你们” 就在小白面朝着江水发下毒誓的时候,一条手帕悄无声息地漂到脚下,紧接着眼前电光一闪,砰的一声巨响,水花四下飞溅起来,波浪不断涌向岸边,站在河边发呆的小白被淋了个落汤鸡,从头湿到脚,过了好一会,一切归于无声后,小白尖叫了起来:“鬼啊!” 第八十七章 鬼船 月夜下大雾弥江,岸边的空气霎那间冷到了极点,小白惊恐地张大嘴巴,双手下意识地抱紧肩膀,一滴豆大的水点自空中落了下来,打湿了她的脸颊,好疼、好痛。 “下雨了吗?”小白轻轻地拭去那点水,抬头一看。 半空中出现一个黑洞,黑洞周围彤云密布、电闪雷鸣。翻江倒海的浓云飞也似地旋转着、咆哮着不断涌入那个无底的洞中,乍一看煞是吓人。 小白怕怕地后退了一步,脚下无意中踩断了一根树杈,咔嚓… 树杈断裂的声音很脆很微弱,弱的几乎听不见,可是人在害怕的时候五感尤为强烈,尤其是在黑夜中,受惊的人耳力更是超乎寻常。 小白是受过潜伏训练的人,那耳力更是发达,咔嚓声才一想起,她的双脚便停住了,牢牢地钉在了地上,亦如踩到地雷的人。 不过小白不是踩到了地雷,而是看到了灯火,一盏摇晃不定的灯火,那灯火让她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事。 十年前的一个夜晚,流溪河畔象岗山大雾弥漫,山路阴冷。 义父周梦得带着豆蔻年华的小白踏上了江湖,盗墓的江湖,这一晚他无法再回头了,小白也是。记得当时周梦得跟小白说“孩子莫怕,咱们老祖宗就是干这一行的,以后义父没了你接着干,地下埋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真金白银,不要就是傻子,看到那些饿死路边的百姓了吧,这就是下场,听义父的话没错,等挖到宝贝给你买衣裳,你要什么买什么” 小白乖乖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抓紧戴在脖颈上的坠子,冰冰凉的坠子,心里有点害怕。 “义父,山里会不会有鬼,我听村里的孩子说晚上进山会遇到鬼” 周梦得拍了拍小白的后背,牵着她的小手继续朝前走,并没作答,当小白问第二次的时候,周梦得忽然停住脚步,猛地转过身做了个鬼脸,吓得小白大叫了一声,从那次后小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人吓人才能吓死人,鬼并不可怕。 鬼是不可怕,可怕的是坟墓,坟墓内的东西,棺材里的东西。若不是那鬼东西,周梦得就不会受伤,也不会慌不择路地拽着她从墓室一角的金井里脱身了,脱身后他们来到了流溪河畔。 流溪河畔水草茂盛,岸边都是淤泥,本地村民一般不会从这里下水,因为他们知道这的水里不干净,人若是跳下去准保回不来,可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已经身陷流溪河了。 墓室内的那口金井直通这的河底。 浮出水面后,周梦得咧开嘴笑道“方才好险,闺女啊你万万不该去拔那死人的鼻塞,屁塞也不成” 小白虎着脸问道“义父你说要我拔的,我就拔了” 周梦得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解释道“都怪我,方才只说了半句话,闺女你没听完啊,死人的鼻塞和屁塞一旦拔出,尸气就会外泄,这尸气你可知比毒药还要厉害,吸进去一点就会丧命,咱爷俩刚才就差点,不过还好义父我手快顺手操了件,等上了岸再给你看” 小白撇了撇嘴,没等周梦得说完她朝着岸边游了过去。 不过奇怪的是,冥冥中看到河岸了怎么总是游不上去呢,难道说雾气太大方向不对,或者河岸还很远,其实都不是,而是这大雾,大雾本身有鬼。 就在小白一筹莫展之际,背后橹声响起,一点忽明忽暗的灯火飘了过来,小白转身一望,一只木船分水而来,船上坐着一个人,小白还以为是周梦得高兴得立刻朝小木船游去。 来到近前后,小白伸出了一只手,说道“义父,快拉我上去” “好” 船上之人忽地长身而起,一身黑色的斗篷将周身上下团团裹住,看不清面目,只感觉到有一股阴森森的戾气从身体里溢出。 小白傻傻地伸出手,那人也伸出了手,一双白骨之手,手指上沾满了鲜血。没等小白反应过来,那双白骨之手已经死死地擒住了她。 随后一把将她提出水面,拎到半空中,迎着月光木船中的人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张一半白骨、一般人脸的妖怪,腐烂的脸庞狰狞可怖,白骨之脸渗人心魄。 这时的小白本来就胆小,乍一看清眼前这半人半鬼的妖怪的时候,吓得她肝胆俱裂,口吐黄水,眼看着性命不保,周梦得出现了… 要命的回忆到这里忽地停住了,不再发芽,也不再长大,小白呆呆地立在那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回到现实后,大雾中那点灯火越来越近了,越来越亮了,照的她几乎睁不开眼。 “那个妖怪又来索命了吗?”小白僵在那里双脚寸步难移,像灌了铅一般。 “嗳,你站那看什么呢” 就在小白神游天外之际,忽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小白嗷的一声叫了起来,震得身后的人耳朵差点破掉。幸好那人及时表明了身份,原来是赵泽和上官梅。 三人相见后,小白的脸上多少有点血色,一下扑到上官梅的怀里,颤抖着说道“水里游鬼!” 赵泽顺着小白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大雾中出现一束灯光,光线很强,明显是朝着河岸而来的,几步走到岸边后,赵泽发现水边上漂着一个发亮的东西,用手一捞才想起来,是自己那条丢失的手帕,这个东西可比命都重要,刚才还在担心,这会找到了,赵泽一高兴,忙转身朝上官梅喊道“娘、娘子,你家官人我找到手帕了” 上官梅此时正在安慰小白,忽然听见赵泽说找到那个什么宝贝手帕,心里多少舒服了点,回答道“那赶快回来吧,咱们回去歇息吧,明个好上路” 赵泽痛快地答应了一声正要往回走,身后猛地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一个趔趄摔了个狗抢食,脑袋嗡的下响了起来,正要破口大骂谁这么损朝他丢石头,从地上爬起后,转身朝河面一望,眼前黑乎乎一片,伸手一摸冷冰冰、硬邦邦的。 赵泽忽然感到事情不妙,急忙后退数十步,摆开架势抬头一望,光线下闪出一物,高若两层楼阁,长似一条小型军舰,不过这不是军舰仅仅是一艘豪华游艇。 “mygod!”赵泽惊呼道。 刚才还在纳闷,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出现台风的征兆,等后来从水中捞起那条仍在发光的手帕,赵泽才明白过来,这肯定是那边又送什么东西过来了,可是? 赵泽望着眼前这将近百米的豪华游艇,心说疯了,肯定是疯了,我太累了,幻觉、绝对是幻觉,不行了我得先回去睡一觉,明早再说、明早再说。 第八十八章 魏掌门号(一) 黄河大宋的母亲河,宋人的心脏,源于吐蕃的腹地。河源有三,一为扎曲,二为约古宗列曲,三是卡日曲。 扎曲一年之中大部分时间干涸。 约古宗列曲,仅有一个泉眼,是一个东西长40公里,南北宽约60公里的椭圆形盆地,内有100多个小水泊,似繁星点点,又似晶莹的粒粒珍珠。 卡日曲最长是以五个泉眼开始的,流域面积也最大,在旱季也不干涸,是黄河的正源。 话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传递出一个信号,那就是黄河两岸在宋朝的时候还是很美的,依然可以欣赏得到山川林谷美如画,天才之力禽兽多的绝美画卷。 不过这个画卷过于漫长了点,赵泽可没时间也没心情去欣赏,因为天已经亮了,他需要做个解释,跟面前的两个女人解释,这个船是怎么来的,为何不是鬼船,如何能够出现在此地,为何单单他赵泽知道这个叫什么,她们怎么重来没看过,还有、还有后面还有十万个为什么等着赵泽去解答,不过赵泽太累了,已经累得快断气了,他最后的一句话就是,先上船,上了船再买票! 二女没明白赵泽所说的什么叫上了船再买票,等上了船,喝了酒,往柔软的大床上一躺,上官梅才明白什么叫上了船再买票,买票时,上官梅问赵泽“小白不要买票吗?” 赵泽回答“她正在琢磨怎么驾驶这艘船,没空买” 上官梅一条腿跨在赵泽的腰上“那我就有空了!” 赵泽伸手接过上官梅手中的酒杯“还要点葡萄酒吗?” 上官梅点点头,脸颊微红,星眸半闭,很有感觉的念了首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玫瑰色的酒液缓缓倒入杯中,赵泽闻了闻,递给上官梅“好喝就多喝点” 上官梅将酒杯推到赵泽嘴边“该你喝了,我要你也醉卧沙场” 赵泽深情地望着上官梅,一饮而尽,心头砰然而动“我喝醉了” 上官梅摇了摇头“你没醉,是你下边醉了” “啊”赵泽低头一看,裤子前边鼓了起来。 “看,我说中了吧”上官梅继续挑逗着赵泽。 “你别多心,这是正常反应,我高兴它也高兴,不过你这是?”赵泽指了指上官梅的手。 上官梅笑了笑,一双素手在赵泽脖颈上摩挲起来,“我要你明媒正娶,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泽红着脸吐着酒气“我一定娶你,你说什么时候过门” “让我想想”上官梅慢慢躺下来,头靠在枕头上,眼神很深奥,她有点迷惑,有点不解,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我看不透他,尽管跟他在一起我很高兴,也很幸福,可是总觉得哪里…哪里 赵泽拉了拉她衣袖说了句话“我想说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爱上了你” “啊”上官梅的思路忽然被打断了,睁大眼睛,吃惊地转过脸望向赵泽“我,你这话实在是太…” “太孟浪!”赵泽说。 “不,不是孟浪,是太好听了,尽管有点怪”上官梅反复回味着那句话。 “好听就行,在大宋朝,这句话是我首创的,以后肯定会红遍大江两岸”赵泽继续吸引着上官梅的目光。 “首创?” “首创就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就像屈夫子作《离骚》,你师傅魏掌门创华山剑法,这都可叫首创” “哦”上官梅若有感悟地想了会,然后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还真坏,这先上船后买票也是你首创的吧” 赵泽笑而不答,只是就势拉过上官梅的手亲了一口。上官梅手一缩,脸色发烫,赶紧岔开话题“好了,我不累了,带我看看你的船吧” 赵泽翻身下床“好吧,那我们就从这间船长室开始…” 第八十九章 魏掌门号(二) 赵泽带着上官梅参观完游艇的客舱后,来到宽敞明亮的驾驶室,小白正在那摆弄一排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按钮,看到赵泽后立刻拉住他的胳膊问道“快告诉我,这个是做什么的” “这个是启动按钮”赵泽看着下边的英文告诉小白。 “起动?起什么动”小白不知所以地傻傻问道。 “这个问题很复杂,你所需要知道的就是先按下这个,这艘船就可以随时起锚出航了,咱们就可以开船了,明白了” 赵泽说完这句话后带着上官梅继续参观,告诉她站在这里就可以控制船的航向了,其实就是船舵那,上官梅扶着船舵转了转,心情很激动,就像没长大的孩子发现了新玩具一般,一边转动船舵一边问赵泽“现在可以走了吗,我们也出海” 小白站在一旁瞪了上官梅一眼,不客气地接着说道“我还没按起动、起动按钮呢,往哪走” 赵泽赶紧把话揽到自己身上“好了,既然咱们都吃饱喝得了,就起航吧,小白妹妹你按下那个红色的起动键” “不是起动按钮吗?”小白问。 “啊,键也是按钮的意思,你按到底然后放开就会听到发动机的声音了”赵泽告诉她。 “哦,知道了”小白恍然大悟,按下那个红色按钮后听到了游艇发动机的轰鸣声,不过那只是启动时瞬间发出来的声音,几秒后那声音便很小了。 “好了,船起动了,小白你再按下那个红色按钮旁边蓝色的按钮,我们起锚了”赵泽接着发布命令。 “哦,我试试看,也是按到底吧”小白请教道。 “对,按到底” 小白按下蓝色的按钮后,船首右侧的锚链升了起来,完全收好后,赵泽站在上官梅的旁边扳动操纵杆,将航速调制10节,游艇慢慢动了起来,上官梅兴奋地握紧船舵生怕撞到河岸上。赵泽告诉她你这里的视野最开阔,这个船舵跟船桨是一个道理的,你向左转动,船就向左,你向右转动,船就向右,好了,你先试试看,记住别紧张,放松。 “哦”上官梅小心翼翼地向左转动了下船舵,游艇离开了岸边朝着河心而去。 一个时辰后,游艇内的情形。 小白基本上熟悉了驾驶室内所有按钮的用途,连内部的电话也会拨了,上官梅稳稳地控制了船舵,让赵泽再加快点速度,赵泽再一次扳动操纵杆,将航速提高到20节,游艇顺水而行,恰似离弦之箭,沿河急行了十几里后,赵泽将航速降到了15节,告诉上官梅和小白,内河里的速度不能太快,否则容易撞到河岸,前边那段水域河面宽阔,这段不行了,比较窄,对了咱们到哪里了? 小白手遮凉棚望了望窗外两岸的景色,忽然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地方,忙叫道“天哪,太快了,我们到南华地界了,转过前边的芦苇荡,就是濮州了” “濮州?”赵泽脑袋里搜索着类似的地名,想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线索,问小白道“不是去梁山水泊吗,去濮州作甚” 小白讥笑道“你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啊,不打濮州过难不成要飞去梁山水泊,我们开的是船也不是飞艇呢” “哦”赵泽醒悟过来“原来如此,那这濮州到梁山泊还有多远,如何过去啊,我担心白日里大摇大摆地开去梁山泊会被人看见” 小白眼睛一转“这个不用你操心,这船这么大不是瞎子都能看的见,我们啊,一会东去濮州的时候,会在途中看到两条河汊,往北去的直到濮州鄄城,往南的嘛,虽然难走了点、远了点,赶到梁山泊是没问题的,沿途也不会遇到太多人” “这样啊,那,一会过了前边的芦苇荡小白领航吧,告诉上官姐姐怎么走”赵泽告诉小白。 “她信得过我就行”小白得意地瞟了眼上官梅。 “我们可是同舟共济,怎会信不过妹妹,小白妹妹放心好了姐姐信你”上官梅谈笑风生地操纵着船舵,轻轻一转绕过了右边的芦苇荡,朝不远处的濮州地界而去。 就在赵泽一行驾驶着游艇望濮州而去的时候,打河岸一侧的树林里走出一个人,这个人身高六尺有余,面阔耳大,手长及膝,身上的衣裳都被刮破了,脸上也殷出血来,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惊呼道“此乃何物?” 且说这讲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赴任途中的涟水军判官张洞张仲通,他一路尾随至此,追到一半的时候发现那条小船不见,还以为那船的速度比他的马快,接下来张洞不眠不休又追了一夜才提前赶到这里,心说你们不可能晚上不睡觉,本官先行至此守株待兔,你们逃不了。 本来呢,张洞连弓箭都准备好了,心说一会我藏在树上,先射杀了船中的贼人,然后再解救赵泽,赵大人,哪知事与愿违,小木船不见了,出来了艘大木船,这船大得惊人,堪比皇宫大内金明池龙舟,不过这船的颜色不是太好,白色不吉利,张洞藏在树上瞧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在上边走动,可是奇怪的是,这船何以自行于水面上,这个? 张洞正在纳闷之际,水中的游艇拉响了声汽笛,呜呜的汽笛声惊得两岸林中百鸟齐鸣,连张洞也吓了一跳,赶紧跳下大树,牵马望河边走去,想找一处居高临下的山崖看一下这船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第九十章 魏掌门号(三) 游艇来到河汊时,南边的水面上出现几艘捕鱼的小船,正好挡在河道中间,隔着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上官梅便发现了它们,赶紧问赵泽“怎么办,要撞上了,你赶紧去船头喊话,叫他们离开” 小白也很紧张正要离开岗位,被赵泽一把抓住,“不用紧张,用这个喊话” 赵泽递给小白一个奇怪的东西。 “此乃何物?”小白握着那个石头似的灰色器物问道。 “这叫麦克风,跟船外边的喇叭连在一起的,你站这里喊话外边的人就会听到了,声音很大的,来你试试看” “真的?”小白好奇地握紧那个叫麦克风的器物,运了口气,大声喊道“梁山好汉在此,前边挡路的速速离开,否则撞翻你的船,叫你去喂鱼鳖” 本来正在河汊那里捕鱼的村民还在纳闷这是谁人家的船,好气派啊,没等看够呢,忽然听到那船鬼叫似的说话了,这一下可把这几位村民吓坏了,胆子大点的赶紧撑船离去,胆子小的就势跳进河里往岸边游去,也不管自己的船了。 小白话音刚落,游艇轻松地掉了个头,灵巧地折向南边的水道,庞大的船身挤占了河道一半的空间,霎时间水面上涨,河岸两侧水波荡漾,几个呆如木鸡的村民愣愣地杵在那,眼巴巴瞧着这艘大船从面前驶过,不敢作声。 三只无人要的小渔船孤零零地荡在水面上,游艇经过哪里时砰地一声将其撞散了架,害的那几个侥幸逃得性命的胆小鬼一阵肉疼,正想跳脚大骂哪个龟孙子这么不讲王法,欺人太甚,忽然听到背后有人问道“可否借给本官一只船” 几人回头一望,只见一匹高头大马上端坐一人,相貌堂堂,尽管看上去狼狈不堪,可是那威风是丝毫不减的,虽然不敢确认这位大爷必定就是个官,可是一般人谁敢冒充官爷啊,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他们不信也得信,忙恭敬一拜动问道“大人何事” 张洞不高兴地吐了口唾沫又问了一遍“几位可否借给本官一只船,本官要去追赶河里的大船” “哦”几个人明白了,接着指了指河边上那个老人“大人不妨去问问李老爹,我们几个的船都被那大船撞散了,大人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没了船我们靠什么为生啊,大人开恩啊…” 没等这几个扯开嗓子喊冤,张洞片身下马,缰绳一甩“帮本官照看好这马儿,本官回来后再帮你们理论” 几人一听忙转悲为喜,齐声高呼“大人真爱民如子” 张洞没闲心听他们说话直奔岸边光着膀子的李老爹那里,来到背后高声问道“可是李老爹” 李老爹正在出神地望着那大船慢慢开过去,没注意到背后有人唤他,直到背后的人一把抓住他的肩头,李老爹才回过神,一转身问道“何人这么大胆,敢戏弄老夫” “老人家,本官想借你的船一用,过会便还你,可好”张洞问道。 李老爹上下打量了下张洞,一齿牙笑道“最近称本官的人多了,老夫都见过好几位了,不过都是些鱼目混珠的,老夫为何信你” 张洞气的鼻子差点歪了,伸手入怀一摸,掏出块铜制的腰牌,在李老爹面前一晃“看清楚了,本官就是涟水军判官,兵部直接任命的,你可信了” 李老爹凑近后瞅了瞅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嘴一咧“我不识字” 张洞气极而笑,忙说道“本官给你,给你一两银子,你撑船载本官追上前面那只大船,本官就不怪罪你了,否则事后叫你吃板子” 李老爹一惊心说这人敢这么说那肯定是官了,得了民不与官斗,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想罢手一伸“一两银子” “给你”张洞搜遍怀中才凑齐了一两,丢给李老爹后跳下河边的船内,李老爹精神抖擞登了船后,哼着调调重新回到河中,直追着游艇而去。 濮州最南端的这段黄河水名雷泽河,由西向东过濮州的临濮、雷泽,然后转入济州的合蔡镇、梁山水泊,最后一头汇入东南方的南阳湖。 赵泽一行三人所乘的游艇目前就行驶在这条河里,估计再过两个时辰就可以到雷泽县了,游艇的后边紧紧追着一只小渔船,船上坐着张洞急的心头直冒火,恨不得一下蹦到那艘大船上,几次靠近后,张洞终于发现了一处可以登上大船的地方,那里有处铁锚。 小船靠近后,张洞纵身一跃双手攀住了铁锚,用尽全力后翻身爬进了大船的船尾,站起身后朝下边的李老爹喊道“前方就是雷泽县了,你拿本官的腰牌去请知县大人发兵追击这艘船,本官现在去救人. 言毕,张洞将腰牌丢了下去,李老爹稳稳接在手里,刚要问“知县大人若是问草民,为何追船,草民该如何作答” 张洞早就消失在船尾,朝着船头一步步摸去。 船头,驾驶室内。 上官梅刚为这艘船起了个名字正在得意,耳朵一动一把拽住赵泽“有人上船了” 赵泽一惊“怎么可能?就我们几个啊” 小白也回头朝上官梅望去,正用一种不信任的眼光瞅着她,心说那些草民有几个敢登上这船,不想想这里边坐的都是什么人。 上官梅很严肃说道“你们不信,这人已经来到近前了,就在窗外,不信你看” 小白顺着上官梅所指的方向朝外边一撇,只见果然看到一个黑影正贴在铁门的一侧,心说算你厉害。 “那,这?”赵泽比画了下,意思是怎么办。 上官梅做了个杀的动作,赵泽摇摇头“还没问清楚就杀了,那也太鲁莽了,万一错杀了人怎么办” “妇人之仁,小白你来掌会舵,姐姐去去就回” 上官梅话音一落,飘身离开船舵,从驾驶室上边的天窗爬了出去,小白暂时接替了她的位置,黏糊糊地在赵泽的腿上蹭了蹭“我的大腿也很软吧” 赵泽一吐舌头“小白,你怎么能偷听我们说话” 小白耸了耸鼻子“她就是风骚,不过是勾引你,我小白比她强,你现在要我都行” 赵泽一听小白的话,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才回答“这个,小白你很坦白,可是你也知道上官姐姐她跟我才是真心相爱的,至于小白你,我看…” “看什么,那晚河边还没看够,等到了山寨上我就跟义父说让你娶我”小白蛮横地说道,完全不给赵泽反驳的余地。 不过也没等赵泽反驳,驾驶室一侧的门开了,上官梅只轻轻一脚一个莽撞大汉一头栽了进来,就地滚了好几圈才爬起来。 “你,妖女,胆敢绑架朝廷命官,还不速速就擒,等待何时” “呸呸呸,你才是妖女,我们哪里绑架什么朝廷命官了,你问他我们绑架他了吗?”上官梅一指赵泽。 赵泽立刻回答“在下是被一伙人绑架了,但绝对不是这位、这位兄台眼前的两位姑娘,不知这位兄台怎么称呼,为何私自登上我的船啊” “啊?”张洞一听原本紧张的心,落进了肚子里,吧嗒吧嗒嘴巴后,咽下了一口唾沫,赶紧上前见礼“下官连水军判官张洞,参见赵大人” 赵泽还礼后,叫上官梅过来看着控制速度的操纵杆,他走到张洞身边拉着他问道“张大人不再涟水怎么跑这来了” “嗳,一言难尽啊” 接下来张洞将自己在途中如何遇到赵泽的事说了一遍,又说因为担心大人的安慰,属下才单骑飞奔一昼夜,直到赶上大人的船,才知道大人原来早已脱险,不过大人这是去哪里啊,在下不明白,为何不速速回京,免得叫陛下担心。 赵泽一摇头叹息道“大人有所不知,绑架我的人还在后边追我呢,如果我就这样回去免不得又碰到那几个恶人,张大人你也看到了,我身边就两个姑娘,他们怎么试那几个恶人的对手,所以在下想尽量开得远点再绕到回京” “这个!”张洞想了想,一琢磨也是道理“不过,赵大人,前边就快到雷泽县了,大人何不就此停船在雷泽,叫雷泽知县发兵保护大人也好啊,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赵泽为难道“这个甚好,不过…” 没等赵泽相处措辞拒绝,张洞一揖拜倒“那属下过会陪大人去雷泽县,叫知县发兵就是,大人的事就是属下的事,属下为大人自当尽心竭力,请大人放心” “那…”赵泽回头望了眼上官梅和小白,小白耸耸肩,上官梅撇撇嘴并没表态,没办法,赵泽只好先答应了。 从那时起,张洞才知道这艘大船的名字:魏掌门号。 第九十一章 雷泽知县 白发苍苍的李迪这几天很郁闷,郁闷得都想上吊自杀了,每次一听人说起西夏党项叩关,边关危机的消息,李迪就会茶饭不思,破口大骂西夏小儿,猪狗不如、背信弃义、卑鄙无耻、辜负了大宋的一片好心云云… 然后狂摔一顿杯碗茶盘,发泄够了才离开书房,出了府门后径直望县衙而去。 守门的老军一看是知县大人的爷爷来了,忙挤出笑脸,作揖道“李老大人请,小的这就去通传大人” 李迪一摆手“免了,今日老夫随便看看就走,不要劳烦知县了” 老军躬身领命“是,大人,那老大人请自便” “恩” 李迪背着手进了县衙后,前院后院转了一圈,看了下各曹小吏是否用心办事,有没有偷懒混日子的,如果没有他就回去了,本来想得挺好,今日看看就走,哪知才一进后院,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各曹的门大敞实开着,未批改的公文还晒在那。 “这?”李迪有点生气,心说这个不孝子孙,不好好监督手下的人定是又跑出去看什么工匠干活,还要拉上各曹的人同去,这可如何是好,简直要气煞老夫了,正要发作之际,忽然听到门口老军高声喊道“赵大人驾到,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赵大人是谁?”李迪敲了敲有点健忘的脑袋,回忆了下,看看能不能想起自己在朝廷那会朝中还有哪位赵大人,思来想去李迪也没想出来,内侍不可能、京官品位高者没姓赵的,低的倒是有不过他不认识,那么这位,估计是外官吧,得了,先去看看吧,就当我这致仕在家的太傅自降身份,去拜见下官了,好了,走吧。 李迪说走就走,一转弯出了后院来到知县大人所在的前院正好遇到赵泽由知县大人引着望这边走来。 “这位是?”李迪背着手问道。 知县大人赶紧停住脚步上前“拜见太傅大人,这位是朝中七部侍郎赵大人” 经人这么一提醒,李迪才想起来,前段时间是听孙儿提过朝中要开第七部一事,不过当时还以为是儿戏,哪知今天七部的官都出来了,还是个侍郎,这年纪还如此的轻。 李迪不住地上下打量起赵泽,把赵泽看的都不好意思了,忙拱手一拜“下官参见太傅大人,太傅大人身体一向可好啊” “哦,哦”李迪应了声“老夫身体还可以,不知赵侍郎何事光临此地啊,雷泽弹丸之地,没什么要紧的” 赵泽一笑“这个嘛” 一旁的知县李孝基赶紧接过话来“太傅大人有所不知,赵大人是避难而来的” 说罢,李孝基恭敬跟爷爷讲起赵泽是怎么来到雷泽的,李迪听过后点了点头,过了半响才开口说道“既如此就先住下吧,濮州虽小也驻有几营广济军,实在不行叫知县求广济军发兵好了,相信陛下也会体谅的” 李孝基一听爷爷在给自己支招了,赶紧一拜“多谢太傅大人提醒,下官这就去办” “好,先进屋吧,诸位别站这吹风了,今个东南风,赵大人别受了风寒” 李迪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众人会意忙随着知县大人进了后堂。 雷泽县后堂没什么过多的摆设,原来就两个上座,今天明显不够用,众人让来让去,李迪坐了一个居左,赵泽坐了一个居右,余者分左右落座。 李孝基挨着爷爷那边,张洞靠着赵泽那里。 其余的小吏陪在一旁垂手而立。 待李迪发了话,县衙的小吏才退了出去,这时屋内只剩下四个人了,那就是赵泽、张洞、李迪、李孝基。 李迪感叹道“赵大人新官上任,就遇到刺客,真是不幸,想我大宋京师里竟然有这样的悍不畏死的匪徒,更是不幸” 赵泽打着哈哈回答“都过去了,本、本官幸好遇到两位侠女相救才得以脱身,不然的话,还被匪人绑着呢” 张洞赞成地点了点头,本想说两句的可是一看到李孝基一副闭口不言的表情他也闭上了嘴,心说毕竟有老太傅在场,他还是少拍马屁为妙,不然免不得要被老太傅讥讽一番。 “这个嘛”李迪闭上眼睛想了想接着问了“那几个贼人什么来头,赵大人可听道他们提起” 赵泽一言难尽的回答“嗳,这几个人说是要押我去换东西,本官也在纳闷,什么东西比本官的命还值钱?这天下之事还真是匪夷所思” 李迪笑了笑又问“不知赵大人在第七部里,具体领何职” “老大人这个问题说到关键上了,本官的职责嘛就是为国制造新式的装备,军用的也罢、民用的也罢,不知老大人听说飞艇一事了吗” “飞艇?”李迪皱了皱眉,瞧了眼李孝基“孝基啊,那日你可跟本官提起飞艇一事啊” 李孝基一缩脖站起来回答“太傅大人,下官提过啊,大人不记得了” “记得?”李迪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李孝基确实跟他提过叫飞艇的东西,不过他当时正在看边关战事的邸报,还以为飞艇是新灯笼呢,没太在意,今日赵泽再提飞艇,李迪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了,接着循循善诱道“不知这飞艇跟赵大人所作之事有干系吗” 赵泽哈哈一笑将飞艇前后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提到这飞艇现在成了陛下的心爱之物,有了飞艇陛下一日之间便可到达大宋任何一个州县。 “任何一个州县,果真如此神奇?”李孝基睁大眼睛问道。 “对,任何一个州县,富弼富大人还有庐州的知府、通判大人都见过了,也坐过了,不然何以证明本官所言皆是属实的” “那!”听到这李孝基忽然现出一副很神往的模样。 李迪看到后忙咳嗽了一声,提醒了下李孝基意思是不要在上官面前失礼了。不过赵泽倒没什么,反倒是非常欣赏李孝基那吃惊的表情,接着说了,以后还要造一种可以在地上跑的悍马,有了此马我大宋的军队就可日行千里,夜走八百。 张洞坐在一旁也竖着耳朵听得真真切切,心里一个劲赞叹道,黄河水清圣人出,嗳,这能造飞天遁地之物的人到底算不算圣人呢。 第九十二章 夜宿雷泽 夜幕降临时大雨说下就下,上官梅和小白住在船上,房间内温暖如春,关灯后,才感觉到窗外大雨滂沱,雨点不断敲打在玻璃上,外面的世界越来越模糊了,仿佛就要沉入水底。 赵泽在县衙住到半夜的时候,忽然被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响惊醒,披上衣服后,点着灯,来到窗前,想看看外边怎么了,才推开窗子就听到院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忽地一下被撞开,张洞红着眼睛全身湿透说道“大人大事不好了,临濮县河堤决口,黄河水冲出河堤朝咱们这来了,再不走来不及了,大人快快随我来” 不等赵泽开口询问,张洞拉着赵泽便冲出了屋子,没入大风大雨之中,风也似地一路狂奔后,朝着雷泽县前的渡头而去,那里正停靠着赵泽的大船--魏掌门号。 赵泽登上魏掌门号时,他惊呆了,偌大的一楼宴会厅内挤满了人,连大理石桌子上都没了落脚的地方,上官梅和小白正在分发热水,因为人太多了,热水都供应不上了。 知县李孝基脸色苍白地来到赵泽面前深深一拜“多谢赵大人成全,孝基代表雷泽县的百姓谢过赵大人救命之恩了” 李孝基话音一落,后边紧跟着上来几个衣着光鲜的人,一看便知是当地的名人,跟赵泽客气了好一会才回到身后的皮质沙发上,舒服地坐下来,边喝着茶边聊着天,好像浑然不在意这场山洪一般。 “赵大人,该开船了吧”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赵泽转身一看是李迪,忙施了一礼“太傅大人你该好好歇息才是,我叫小白送你回房吧” 李迪喘着粗气说道“赵大人你就别客套了,生死攸关啊,临濮距雷泽不过百十里地,看这船晃得,我担心不过半个时辰山洪就来了,赵大人你赶紧催促下人开船才是,咱们先避避风头,来日山洪过了再答谢赵大人” 李孝基接着爷爷的话,在一旁帮腔道“太傅大人所言极是,还请赵大人速速开船,我等性命可均在大人手中了” 赵泽这才明白过来,急忙叫过上官梅和小白,说“你们先到驾驶室等我,我速速就来” 上官梅和小白离开后,赵泽跟张洞、李孝基、李迪团团一揖,急忙交代道“本官这就去开船了,这边就靠几位大人了,希望几位大人管好这边的秩序,莫要让闲杂人等到下边去,下边是机房重地,如果哪个不小心把机房弄坏了,我们就得死在半路上,所以务必恳请几位大人看好这些百姓,我去了,告辞、告辞” 赵泽转身离开一楼宴会厅后,直奔驾驶室,这时的雷泽河河水泛滥,风大浪急,魏掌门号若是小船早就倾覆了,幸好这是条大船,在这样大的风浪中不过是有些摇晃而已。 推开了驾驶室的门后,赵泽发现里边多了一个人,一个老者。 “这位是?”赵泽走了进来指着老者问道。 “草民李渔参见大人”老者见到赵泽后光着膀子倒身就拜。 赵泽赶紧伸手扶起李渔,问道“老人家怎么在此啊” 李渔笑着回答“老夫下午在河边见到大人去了雷泽县,本以为大人被人绑了,后来张大人说大人你没事了,老夫正想就此回临濮,哪知途中遇到大雨,河水甚急,老夫半路上遇到逃难的同乡,于是特意前来告知,尊夫人说草民应见见大人,所以草民才来到此处,请大人原谅” “哦,这样啊”赵泽望了望一旁的上官梅和小白,心说到底哪个是尊夫人。 上官梅红着脸,指了指小白“都是这个傻丫头说的,我可没说” 赵泽眨了眨眼,“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夫人就夫人嘛,对了,要不这样” 赵泽走到上官梅的身边后跟她耳语了一番,听完赵泽的安排后,上官梅微微点了下头,同样跟小白耳语了一番,小白听完后也同意了,最后才告诉李渔。 小白说道“我家大人说了,李老伯忠心可嘉,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我们的船上当个管家,如此可好啊” 李渔一听人家邀请自己当管家,心里这个高兴啊,差点找不到北了,赶紧下跪拜谢道“多谢大人成全,多谢大人成全,草民打了一辈子鱼,粗手粗脚的也不会干什么管家,如果大人不弃草民愿意做牛做马” 赵泽笑道“本官没那么变态,怎么会叫老人家做牛做马,好了你起来吧,去后边大厅照顾下雷泽的百姓,本官要开船了” “是,大人”李渔起身后正要离开,才走到门口便停住了,为难地问道“大人,草、哦不对是小的有一事相求” “说来听听,不要违法就好” “违法没有,小的是想说,小的家有一妻一女,可否接过来在船上服侍大人” 赵泽点了点头“同意了,不过你叫她们服侍本官的夫人吧,本官自己服侍自己就可以了” 上官梅和小白在一旁听到赵泽的话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过后,朝李渔摆了摆手,李渔这才高兴地推门而去。 第九十三章 逃亡合蔡镇 魏掌门号开船时,山洪全面爆发了,决堤而出的大水沿河而来,一波接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雷泽河水顷刻间暴涨了几人高,汹涌满溢的大水奔涌出河道后,眨眼间吞噬了两岸的村镇、田地、房屋,没来得及逃跑的百姓就这样葬身河底了。 与此相对,雷泽县内的百姓是幸运的,至少一部分人是幸运了,他们有幸碰到了赵泽,赵泽那艘船救了他们,在他们的心中赵泽的地位已经攀升到一个神圣的位置,尽管20年前他们的祖辈没这么幸运,那场山洪来临时,全县唯一的出路就是紧闭城门,携家带口登上城墙,忍饥挨饿地等待着山洪退却,哪像今日,坐着大船就躲过一难。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他们速速离开险境,只要能活着就好,活着还可以再来,就算它水再大,雷泽县也冲不走,好了,还是先睡觉吧,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这是船舱内大多数人的想法,他们还是很乐观的,希望大水过后生活还能恢复到往常。 不过谁知道呢,看样子这场大水远比天圣六年那次来的要恐怖,山洪暴发的瞬间百里之外都听到动静了,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着瞧吧。 船舱内几个雷泽百姓一阵窃窃私语唏嘘慨叹后,搅得大厅内气氛压抑起来,不少人心头低下了头,不再言语,看到这,雷泽知县李孝基站了起来,正想说点什么让大家高兴点,哪知船身猛地一晃,大厅内的灯火噗的一下熄灭了,紧接着就听见窗外忽地爆出一阵咚咚巨响,响声震人心魄,让人误以为船是不是要沉了。 “大家不要慌,这是水中的沙石断木,没什么要紧的,一会开远了就好了,大家要相信赵大人,赵大人肯定会带领咱们逃出去的” 张洞摸着黑在关键时刻喊了一嗓子,这一嗓子还真管用,要不然一场混乱在所难免,洪水没吓到人,自己倒把自己打败了。 滚滚洪流来到时,上官梅掌稳了舵,小白聚精会神地望着前边的水面,探照灯晃得船头前百步内如同白昼,赵泽将船速提高到18节,过度的紧张让他冒出了很多汗,魏掌门号平安地驶离雷泽码头后,沿河飞一般东去,目标直指济州地界的合蔡镇。 一夜无话,魏掌门号在风雨之中飘摇了一宿,于第二天黎明来到合蔡镇地界,这里是五丈河的下游,河汊纵横、烟波浩渺,举目望去一眼看不到边。 小白站在船头手遮凉棚,四下瞅了瞅了,只见天边挂着一轮车轱辘大小的红日,片刻后小白叹息道“合蔡镇没了,我看啊,咱们还是赶快去梁山水泊吧,船上没什么吃的了” 赵泽哈气连天地来到船头,慢慢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动作还没做完,上官梅从后边抱住了他的腰“你成他们的英雄了” “我是英雄?”赵泽愣在原地。 “对,方才我和小白去分干粮时,雷泽的百姓都说赵大人你是活菩萨呢,他们还说等洪水退了修个庙,给你塑个金身” “哈哈…”赵泽笑着答道“算了吧,他们有这份心意就成了,我倒不在乎他们给我塑什么身,只要记得有我赵泽这么一个人就行了” “只有你?”上官梅故意提高嗓音问道。 赵泽想了想,豁然开朗道“哦,对了,还有你,小白,你们俩个,你们才是大大的英雄” 上官梅心头一热在赵泽的脖子上亲了一口,说道“你真坏,我可不当大英雄,我要站在大英雄的背后,你来保护我” 没等上官梅撒完娇,小白在一边酸酸地说道“得了,光天化日之下亲亲我我成何体统,我去告诉老李把剩下的饭菜都拿出来,吃饱了就上路了,你们还吃不吃了” 上官梅回头一笑“妹妹真是细心,那姐姐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飘身来到小白身边牵着她的手朝后边的厨房而去,只留赵泽一人独立在船头,摆着经典的造型。 早饭后,再次上路前,在船舱内憋了一夜的雷泽百姓有秩序地走了出来,爬到船顶甲板上,一壶茶后,船顶甲板上站满了人,李迪凭栏远望了会,问张洞“张大人此处是合蔡镇吗” 张洞定睛望了望浩浩荡荡的水面,觉得有点眼熟“应该是吧,雷泽河入济州后在这分出数条河汊,不过洪水过后,水面升高,反倒看不出来了” “恩,言之有理”李迪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望了望脚下这艘船。 “张大人,你可知这船是什么造的?”李迪问。 “这!”张洞有点怀疑,其实之前就有点怀疑了,这时被人问起张洞便将自己的疑问抛了出来“大人,这船下官看来是铁打的” “全是铁打的,这么大,百丈许的船身”李迪睁大眼睛问道。 “下官以为都是铁打的,不然的话,昨晚那、那水中的隆隆巨响,早就洞穿底舱了,下官当时也捏了把汗”张洞释然道。 “哦”李迪跺了跺脚,听声音果然是铁的。 “大人,你看水里有东西”李孝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一下子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船舷的左侧。 “这是”李迪有点眼花,看了半天没看清楚,问张洞到底是何物啊? 张洞看过后,悲伤地叹息道“大人,是浮尸,估计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张洞话音才落,魏掌门号上便热闹起来了,唏嘘惊叹之声接连不断,隔着老远就能听见有人喊道: “好多死人啊,哎哟喂” “我要吐了,不行了” “我也不行了,走吧大哥” ……如此云云 一炷香后,赵泽吃完了饭,来到驾驶室后准备起锚,拉响汽笛后,小白拿起麦克风喊道“甲板上的百姓都站稳抓牢了,我们开船了,若是哪个没照办掉进了水里,只能怪自己,好了三声汽笛后起航了” 三声汽笛后,魏掌门号缓缓通过合蔡镇上方,小白告诉上官梅开到对面那丛芦苇荡里,然后朝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直向东北行驶,不要偏,估计半个时辰后就能看见一片人间仙境似的海岛了,那个岛就是梁山水泊了,到那再说别的。 第九十四章 梁山(一) 魏掌门号在芦苇荡中徐徐前行六十里后来到一处平静碧绿的水域,此时正值盛夏时分,阳光充足、草木茂盛,河岸上老树参天、绿柳成荫,空气清爽宜人。船舷右侧不远的处林中路边竖着一竿迎风招展的白底黑字酒旗,酒旗后树荫下赫然出现一大间挑脊的草舍,芦苇结顶、黄泥砌墙,临河一面开着几扇小窗,隐约可见有人在窗前吃酒猜拳。 甲板上众人放眼望去,旦见前边水面波光粼粼、渔帆点点,四下里青山绿水,鸟语黄香,好一幅美不胜收的人间仙境,正在赞叹之际,忽然望见一只穿云响箭飞入云霄,众人还在纳闷哪里来的箭矢莫非有人在此打猎,可是未见空中有鹰隼燕雀啊。 当然这只是一般百姓的想法,至于张洞、李迪这样见识渊博的人一眼便看出其中的玄机了,二人对视一眼后,赶紧告诉李孝基“快去告诉赵大人,附近可能有水贼出现,叫大人速速开船莫要在此停留” 李孝基一听附近会有水贼,心中一紧,忙提起前襟、猫着腰跑了下去直奔驾驶室。 驾驶室内小白发现了那支穿云箭,上官梅也看到了,唯独赵泽还蒙在鼓里,不明所以地问“大白天的射什么雕,这又不是草原” 上官梅笑道“我的夫君,你可真傻,这穿云箭可是暗号来着,不信你问小白” 赵泽问小白,小白回答“这是发现我们了,一会水泊上就会派出船来接应咱们了,我看啊,这里暂且交给你们俩,我去船头招呼一声” 小白说完这番话后便迫不及待地跑出了驾驶室,她前脚才离开,李孝基后脚便到了,急的连话都说不清了“大、大人,那个,那有水,水贼啊” “哪来的水贼”赵泽明知故问。 “咳,大人那”李孝基深吸了一口气,一气呵成道“就是,张大人和太傅大人说,刚才那支箭可能是水贼的号箭,叫大人赶紧开船那” “啊,这样啊,大人不必惊慌,我这就开船”赵泽一推操纵杆,魏掌门号缓缓驶进了八百里水泊中,高耸的船头劈波斩浪,很快便驶进了水泊腹地,小白立在船头迎着风,惬意地眯起了眼。 手遮凉棚望见迎面划出来十来艘快船,这十来艘快船来去如风,眨眼间便来到近前,两下一夹攀住了魏掌门号左右的船舷,紧跟着打快船中爬上来二十几号人,为首乃是一员女将,小白一看,心中高兴道“终于来了” 快船上二十来号人登船后,随着那员女将直奔船头。 船头上久别后的两军胜利会师了,小白激动地握紧那员女将的手,带着哭腔道“姨娘可见到你们了,想死我了” 女将同样也是非常激动,安慰道“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咱家的小白辛苦了,姨娘和你二叔前天还念叨你呢,怎样事情还顺利吧” 小白忙收拾了哭腔变回了自己,回答道“姨娘放心,那小子来了,还带了这艘大船,咱们有指望了” 女将听到小白的话后,也很激动,不过看到甲板上站着那么多百姓,她又迷糊了问道“这些人是干什么地,为也何在这船上” 小白拉过女将简单地说了一遍,这时女将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来的都是客,咱们以礼相待,愿意留下的留下,不愿留下的咱们也不强求,你说是吧” 小白点头“姨娘此言极是,那咱们赶紧回水寨吧” “好,就等你这句话呢,走带姨娘去见见你那位赵小哥” 说罢女将伸出一只手搭在小白的肩上,催促她带路。 赵泽还在驾驶室里的时候就看到船头那一幕了,当小白带着那员女将来到驾驶室时,赵泽笑了,上官梅低声问道“你傻笑什么呢” 赵泽说“你一会就知道了” 果然,片刻后,上官梅明白了。 “好久不见了,赵小哥,还是那么精神”女将朝赵泽一抱拳。 “哪里,哪里,蔡当家的不是更精神,我等都快累趴下了,还是速速上山歇息下的好”赵泽还礼答道。 赵泽口中的这个蔡当家的就是蔡福,原来龙舒山落草时的三寨主,也是二寨主萧满天的浑家。 “上山倒是容易,不过本寨主担心你上了后还能下来吗?”蔡福一语双关地问道。 没等赵泽回答,上官梅一拂衣袖抢先答道“我和夫君想去哪就去哪,你拦得住吗” 蔡福看了眼上官梅发现这个女子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就是妩媚动人了点,不过这只是当时的想法。 “好大的口气,我们这水泊梁山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姐姐我还是劝姑娘三思而后行”蔡福霸气地顶了一句。 上官梅没理她,只是随口道“好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留得住我” 上官梅话音刚落,赵泽就猜到这丫头要动手了,只是没想到这事发生的太快了,只是一刹那,上官梅手身形一闪,快若蛟龙地来到蔡福身边,未待蔡福反抗单手锁住了她的咽喉,“如何,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蔡福笑了笑,手中拿着一物,前端有个洞,早已对准了上官梅的胸前,赵泽看到后吓得出了身冷汗,赶紧一步上前夹在当中,分开二人。 赔了笑脸“蔡当家不必认真,我内人怕我受人欺负,所以才、才有此举动,还望蔡当家收起这危险的东西” 蔡福哼了声,手腕一抖将那件掌中之物收入腰后皮囊。 上官梅看着蔡福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一把拉过赵泽问道“你为何拦我” 赵泽转身看了看蔡福不避嫌地回答“都怪夫君我当初给了他们一件宝贝,这宝贝可以杀人于无形,刚才蔡当家手中的那件就是,不过我猜那是仿造的” “天下有这等暗器,我没听说过”上官梅不信地望了眼蔡福,心说有能耐你再来一次,我定要叫你手断脚断,看你怎么放暗器。 赵泽接着解释道“这东西叫手铳,当然叫手枪也可以,它是靠瞬间发射铁弹丸或者铜弹丸杀伤人命的,这弹丸是靠火药发射的,快得你想像不到,飞刀跟它比,那简直是比不了,我这么说你可以想象得到吧” 上官梅将赵泽的话在心里琢磨了下,过会又问“眼见为实,你说的东西不就是爆竹吗,我们华山也有” 蔡福笑道“当初我也不信,可是赵小哥不久前当场给我等耍了趟那手枪的用法后,我等真的服了,如果赵夫人想看,我就破例为你放两枪,让你知道知道这手枪的厉害” 上官梅忽然来了兴趣,“如此甚好,你放来我看看” 第九十五章 梁山(二) 水泊梁山金沙滩上修筑着一个简易的水寨,说是水寨其实就是一个木头搭的栈桥,桥头建了一座望楼,上边站着一个荷枪实弹的守卫,守卫时刻注视着远处水面上的动静,若遇到强敌出现就点燃烽火通知山上。 这一天午后,阮小宝吃得很饱,出了黑风口后一路下了山直奔栈桥而来,今天是他的弟兄当值,得来看看。阮小宝边走边得意,嘴里哼着歌: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酷吏赃官都杀尽,忠臣报答赵官家! 每回唱这支歌时,阮小宝都甚是得意,今朝更是,以至于越想越开心,越想越高兴,真个打算立刻跳出这个大水洼,冲去京师报答下赵官家。这是阮小宝的心里话,老实话,没什么别的意思,他一个疏篱晒网、枯桩系舟的落魄打渔郎能有什么歪歪道,小宝所想的事概括成一句话无外乎就是:小爷这身肉就交给官家了,小爷愿为官家抛头颅洒热血,从今往后跟西夏狗势不两立。 其实,要说阮小宝以前那是根本没有这样地觉悟的,他那时想得很简单,打打渔晒晒网,今朝有酒今朝醉,过几年讨个好女人,生一堆娃,女人看孩子做饭他在河里打渔,逍遥快活仅此而已。 直到那一天,村中来了三个人,三个传道的人。 这三个人自称是什么王母娘娘教的后人,来到这里是为民造福的,只要他们加入教会就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吃的穿的用的,不用累死累活的去受人欺压。有这等好事谁人不动心啊,更何况,那三个人真不是吹的,半个月不到就带领村人走出了苦海,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尽管后来,大火才明白那个是挖了山上梁孝王的古墓得了大块的金银才过上了如此好的日子,可是那又能怎样,这梁孝王也算做了件善事,他们也没亏待他,不是把他好好安葬了吗。 若非如此,他们还在喝西北风呢,这就是穷富的差别啊。 ”这又没什么大不了,又没挖我家的祖坟”阮小宝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来到了栈桥上,一抬头见到几个兄弟在那偷懒,挤在桥头指手画脚的,小宝几步窜上栈桥,每人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骂道“吃饱了去放哨,叫外人上了山把你们扔水里喂王八” 挨了一顿揍后,这几个人一溜烟跑开了,只剩下小宝叉着腰站在那,本想坐下来歇歇气,晒晒太阳,哪知眼前忽地暗下来,一个庞然大物驶进了栈桥。 “这?”小宝心中一紧,赶紧后退,边跑边朝望楼上喊“兔崽子,怎么不叫你家爷爷,这是什么东西来了” 望楼上的人回答“宝爷,这是船啊,你没看到啊,三教主在上边呢,还有圣女小白” 听了望楼上的人这么一说,小宝才醒悟过来,急忙擦了擦眼睛,后退几步定睛这么一看,惊得下巴差点掉出来,立刻跪倒在地连声高呼:愿王母娘娘保佑、祖师爷保佑、教主保佑,我等心甘情愿奉上一切,只愿逍遥一世别无所求! 这边小宝呼天抢地的拜谢了半天,那艘大船才停靠在栈桥边上。 抛锚后,船上的人一个个走了下来,背包的、挎筐的、拖儿带女的一个跟着一个,蚂蚁搬家似得离开了大船,上岸后自觉地聚集到金沙滩前的草地上,等着船上的大人们来安排。 没等余下的那几位大人上岸,小宝站那数了数,不一会功夫这岸边上就站满了一百二十八号。 “这么多人,哪来的,来这作甚?” 就在小宝纳闷之际,深山中“咚咚咚”连响了三声号炮,只要是梁山泊上的人都知道这号炮是什么意思,想到这小宝立刻集合岸边放哨的弟兄,叫他们排好队,穿好衣裳,等着教主法驾光临。 第九十六章 梁山(三) 魏掌门号来到梁山水泊的确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三位教主先后下山前来迎接。沿途教众伏路而拜,一队人马下山后前呼后拥着百十来号黑衣教徒,这些教徒皆是忠心无二的死士,身穿拖地长袍头戴尖顶的布帽,背上斜背着一杆火枪,腰间插着短刀。 出了山门后,一路望金沙滩而去。 金沙滩上,赵泽下了船正陪着李迪检阅雷泽县的百姓,才说了没两句话只见远处青山碧水间来了一队人马,赵泽手遮凉棚打眼一望,心说乖乖的当时我只是大概写了下拜王母娘娘教的衣着打扮也没画出草图来,这周梦得还真不简单,瞧那些人跟后世的基督徒似的,不过也不完全,看他们身上的装备,赵泽笑道太像苏联红军了。 “何谓苏联红军?”站在一旁的李孝基无意中问了一句。 赵泽很随意地解释道“这是我家乡话,意思是很像一支军队” “哦,原来、原来”李孝基点了点头,瞅了眼河边那一队衣冠不整其貌不扬的民壮再看看远处正赶来的那支气势威武的队伍,心说这些人都是哪来的,怎么本官从未见过,身着奇装异服不说,连打扮都如此古怪,难道是番邦的? 就在李孝基纳闷之际,那队一字长蛇阵的人马踏着整齐的步伐来到了金沙滩上。 走在最前面的旗手停步后,中军才止步,接着是后军。这些训练有素的教徒在统一的号令下进退有据,步伐稳健,止步后迅速变换阵型列起方队,旗手在前,后军居中,中军押后。 列队完毕后,三位骑着高头大马的教主才威风凛凛地登场。 “这是?”李迪指了指这队人马正要问话,忽然听有人高声喊道“恭迎教主法驾光临” 喊话的头目一语落下,端坐在前面那匹白马上的红衣大汉朝路边的教众挥了挥手,“愿王母保佑大家,大家辛苦了” “教主辛苦了,教主万岁!”下边激动的教众齐声高呼,一连喊了三次才停下来。 这时这位红衣教主来到了赵泽跟前,瞅了瞅他后,露出了些许微笑“愿王母保佑远方来的客人” 说罢,从马鞍桥上摘下一只银瓶,从里边倒出点圣水洒向空中,落在赵泽身上。 圣水落下,晶莹的水珠滋润了一片天地,周围的教众兴奋地看着这一幕,又是一阵热烈的欢呼,“愿王母保佑远方来的客人,愿教主保佑你们!” 李迪站在那望着眼前这些狂热的信徒,心中不满地瞅了眼那个红衣教主,说了句风凉话“教主真威风啊,老夫这厢有礼了” 李迪的一番话引起了红衣教主的注意,他微微转动身躯,用一双虎目注视着他,朗声笑道“老人家见到本尊为何不拜啊” 李迪一拂长袖,愤愤道“你可知老夫是何人,胆敢让老夫拜你,不自量力” 红衣教主哈哈一笑,笑声中带着一股威严王者之气,没等李迪再次说话,只听他大吼一声“胆敢顶撞本尊,来人呐给我拿下他” “你敢!” 李迪才说了两个字,没等他跳脚骂人,阮小宝的人就到了他身边,左右一架将老头子抬了起来,说走就走,直奔山中而去。 “你们好大的胆”李孝基一看爷爷被这伙无知的百姓抓了,立刻站了出来阻拦“你们可知此人是谁?” 红衣教主脸一沉“我管你是谁,拿下他” “呸,你敢拿下本官,本官叫你…”没等李孝基破口骂人,阮小宝一挥手他的弟兄再次一拥而上,将李孝基捆了个结实,嘴巴上胡乱塞了团稻草。 “教主,贼人拿下了,如何处置”阮小宝来到红衣教主面前抱拳问道。 “押进天牢听候发落”红衣教主身后的蓝衣教主说道。 “是,属下照办”阮小宝再次抱拳领命,催促着手下上路后望山寨方向而去。 阮小宝走后,金沙滩上一群雷泽百姓傻了眼,心说凭什么抓人,我们又没犯什么错,不过他们可没那胆量问,只好将目光投在了赵泽的身上。 哪曾想赵泽开口就是“教主辛苦了,小弟见过教主,愿教主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红衣教主哈哈一笑,笑的眼睛都眯上了,赶紧飞身下马一把拉住赵泽的手,携手而行,边走边问道“赵老弟还是那么风趣,大哥我想死你了,本以为一别后不知何时再见,嗳” 赵泽心头一热,说道“小弟何尝不是呢,本以为大哥就此会隐姓埋名,哪知竟然创下这一番偌大的家业,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哎,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当初若不是老弟你给我等出了这个主意,也不会有今日,对了” 红衣教主说到这拉着赵泽来到河边,神神秘秘地接着说道“给你介绍下咱们教的二教主,他也是世外高人,当初看了老弟你的在梁山泊开山立派的主张后,拍案叫绝立刻加入了大哥的队伍,大哥能有今日也多亏他的帮忙,来打个给你引荐下” 红衣教主话音才落,背后便有人笑了起来,接着唱和道“教主谬赞了,贫道何德何能,只不过帮教主从旁出出主意罢了” 人到声到,红衣教主回头望去,赵泽也望了过去,只见那蓝衣教主手摇龟壳扇迈着八字步不请自来,走近后双掌合十“小道公孙鹤,见过赵大人” 赵泽抬头一看,只见这公孙鹤道貌堂堂、生得古怪,八字眉、杏子眼、狮子口、络腮胡,走路时有点驼背“啊,二教主客气了,小弟赵泽,以后还请教主称在下小弟就好了,不用一口一个大人了,说实在的大人那二字小弟受用不起啊” 公孙鹤哈哈大笑道“赵小哥果然与众不同,跟教主平日里说的不差一毫,贫道没错此番买卖做得划算” 红衣教主接过话说道“老弟你有所不知,咱们能在此站住脚还要多亏公孙先生的寻龙点穴,将埋在山里的财宝挖出来,不然的话哪有现在的这番家业” “哦,公孙教主还懂得寻龙点穴?”赵泽惊奇地问道。 公孙鹤点头称是并不需要自夸,自然有人为他说话。 只听红衣教主说道“这事还得从三弟遇见先生说起” 红衣教主所说的三弟就是萧满天,原来龙舒山落草时的二寨主。那时他们一行三人来到梁山水泊时,举目无亲、前途渺茫未、更是未知托身之所,尽管后来慢慢才知道了水泊中那三座大山环抱的福地就是开山立派之所在,可是万事开头难啊。 况且萧满天他们一行三人还是异乡客人地生疏,几次传道行走乡里后,身上的银两越来越少,不得已暂时回到山中歇息了一段时间,本打算过些时日找到生财之路再行传教布道。哪知有时候的事情变化的远比你预料的快,前段时间在济州才发展起来的教徒因为养马破产,被官府逼上了绝路,家破人亡后陆续投奔到山中,这一下水泊梁山可热闹了,一时间教众如云,人丁兴旺,原本死气沉沉的山中顿时出现了生机。 可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算这些人是狂热忠心的信徒在生存与信仰面前,他们也会毫不迟疑地先选择生存,等衣食有着落了,他们才会跟着你信教,才会死死追随你左右。 这不,几顿饱餐后,粮食告罄,饿了几顿后已经有人开始怀疑,拜王母娘娘教所说的逍遥自在到底还能不能兑现,会不会是骗人的把戏。 听到教众里有这样的传言,当时身为教主的周梦得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碰死在山门前那块大石头上。 幸好蔡福还沉得住气,急忙安慰周梦得道“大哥你莫急,满天他不是说带人出去寻点生财之路吗,我看快回来了” 蔡福所说的这生财之路是什么啊,其实就是做个拦路强盗,下山后划船出了水泊到济州附近的一处竹林子一猫,见到抄近路落单的商家就是一刀,如果你扔下钱财就算了,如果不那就等着漂在竹林后的水泊里吧。 所以,萧满天是干那个勾当去了,原来的打算是一解燃眉之急哪知一连几日没见到行脚商人,正在无奈之际,前边小路上人影一晃,金光一闪,萧满天还以为是什么走近了才发现,那人影是一个牛鼻子老道,背着口破剑,趿拉着草鞋,腰间挂着一面铜镜,那铜镜在日光下闪闪发光。若不是这老道当时做了一个无益的举动萧满天也不会劫他。 且说当这老道来到竹林时,因为行脚累了打算坐下歇息片刻,哪知这一歇就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老道睡醒了,肚子饿的咕咕叫,伸手入怀摸出一个钱口袋,打开看看还有几个铜钱,哗啦啦铜钱落地,其实没有几个,老道听声音都知道不足十文钱,不过在那十文钱落地后一块金灿灿的石头跟着滚了出来。 这一下可引起了萧满天的注意,就算他眼神不好,他身边的弟兄眼神可不差,忙指了指高兴道“大哥,瞧那老道有金子” 萧满天一看那老道有金子,之前的心灰意懒顿时烟消云散了,赶紧叫弟兄四面包围这老道,别让他跑了,他萧满天要亲自上阵。 第九十七章 梁山(四)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太让人乍舌了,武艺高强的萧满天为了抢那块金子跟那牛鼻子老道交了手,没过几个照面心里一惊暗暗骂道这牛鼻子装疯卖傻,其实是深藏不露搞不好我萧老二要败给他,那样就太没面子了,说时迟那时快,萧满天才一分神,牛鼻子老道的落地三剑就到了,这一招看似平淡实则连挑带削,最后还要刺。 萧满天刚刚躲过那挑剑势,削剑势便带着风声来到耳边,这要是被刮到耳朵就没了脑袋也得跟着搬家,萧满天赶紧举刀向上一磕,哪知这是虚的,牛鼻子老道手腕一抖剑招一变分心便刺,这一剑是倾注了全身之力的杀招速度来的极快,萧满天想躲是躲不开了,只有全身后退拖得一时是一时,可是牛鼻子老道实在是太厉害了,没等萧满天全身退去,他的连环三脚已经到了,这一下萧满天挨了个正着,片刻之间只觉腿肚子转筋一条腿发麻,没退几步便仰面摔倒。 倒地后,萧满天两眼一闭,心说死就死吧,江湖上混的迟早要还的,我萧老二也够本了,说罢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老道的剑尖一指萧满天的咽喉,大喝一声“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打劫贫道,你们活的不耐烦了” 他这一嗓子倒不打紧,吓得周围那些胆小如鼠的教众撒开脚丫子四散奔逃。 看到这萧满天气愤地骂道“真是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大难临头各自飞,我看错你们了” 牛鼻子老道一听萧满天的口音觉得有意思,并没立刻杀他,跟他套了几句话后才发现,原来眼前这位就是江南三盗之一的萧老二,接下来细细一问才明白感情这萧老二是犯了官司才逃到此地打算改邪归正,不过由正入邪易,从邪入正难啊,牛鼻子老道心说幸好你遇到了我,不然你就阴曹地府做鬼去吧,想到这一把拉起萧满天跟他说“萧施主,贫道公孙鹤,想必你听过老夫的威名” “啊,师傅就是威震黄河两岸的一剑无影公孙道长啊”萧满天吃惊地说道。 “正是、正是,如今国家危难老夫打算北去辽国看一看辽人的动静,也算是为我大宋尽一份心意吧,萧施主你还是回山上去吧,日后多加小心便是”公孙鹤说罢就要离开。 萧满天心中很是过于不去,毕竟人家对自己有不杀之恩,就在公孙鹤离去之前,萧满天赶紧上前跪倒在地,高呼道“多谢公孙师傅的不杀之恩,满天无以为报想请师傅上山见见我家大哥,喝杯水酒也好啊,不然的话,满天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个”公孙鹤本打算就这样走了,可是被萧满天这么一说,反倒临时改变了主意,随着他上了梁山泊后,见到了周梦得、蔡福也就是江南三盗的另外两个,双方落座后话匣子一打开。 周梦得感慨万千,将自己前段时间所遇之事跟公孙鹤说了一遍,公孙鹤听后,眼睛一转忙问道“贫道路过杭州时也听当地人提起有赵泽这么一号人物,还在那里看到了自行车,贫道还骑了骑觉得不错,可是时间紧迫贫道也没仔细打听,今日听大当家一说老夫才知道,此人当真是有如此神技呼?” “那是当然,要不然我三人是如何逃得出那千军万马的围攻,时至今日我还记得当时坐在飞艇之中是何种感觉,嗳,妙啊,流云就在脚下,山川大河就在脚下,千万子民就在脚下,那感觉比当皇帝还要好”周梦得得意说道。 “哦”公孙鹤摸了摸络腮胡子心说这人还真是怪,比老夫还要怪,居然劝人向善,还送了人一程,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有机会要见上一见,今生才不虚此行。 这边周梦得正要跟公孙鹤接着把话家常,说一说感激的话,拉近下彼此的友情,哪知山寨的教徒忽然涌上了大殿,连公孙鹤也大吃了一惊,忙问道“这是?” 接下来,公孙鹤才明白感情周梦得这个教主做得够窝囊的,一没粮二没钱三没信用,其实倒不是说周梦得真没信用,而是前边两条周梦得都没有,后边那条也不成立了,本来公孙鹤想看看热闹的,哪知后边越闹越厉害,眼看这就要火拼了连自己也得卷进去,公孙鹤忙打了个稽首,高声唱和了一曲:天将降大任于我教,必先考验尔等一番,尔等怎可如此没有耐性,贫道此次前来就是来点化尔等的,尔等若是不信,且听贫道慢慢说来…… 接着,公孙鹤给大家讲了一段千百年前的事,大概是说汉文帝之子梁孝王年轻时来过此地打猎,因为忽然喜爱上了这山中的景色,还有这块得天独厚的福地,梁孝王打算死后葬在这里,后来没过多久,梁孝王真的死了,死后就葬在这大山之中,陪葬的还有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珠宝… 其实,公孙鹤说这番话与其说给那些无知的教众听,倒不如说是给周梦得听,周梦得是干什么的,一听便明白了,忙顺着公孙鹤的话演了出戏,这出戏还真把他自己推上了教主之位,挖到宝贝后,周梦得又请公孙鹤住了几日,这几日下来,周梦得跟公孙鹤走得更近了,连自己这个拜王母娘娘教是怎么个来龙去脉都跟老人家说了。 公孙鹤一开始还没太望心里去,心说不过就是骗骗那些愚蠢的百姓,赚些香油钱,哪知不久后,周梦得仗着那笔巨富真得让拜王母教火了起来,梁山水泊附近的济州、郓州百姓有不少慕名而来,来了就不走了,因为这里好吃好喝不说,信信这个教心里很真的能平静不少,与其如此,能在这安家还回去养什么马,再养马都得饿死。 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历史上山东一带的确是为宋朝养马的,为了养马当地的百姓困苦不堪,毕竟马儿的生老病死都要自己负责,如果说这马长大了自己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还好说,可是这是官家强派的,也就是说为军方养的战马,你不养也得养,养也得养,还不准私自买卖。 第九十八章 梁山(五) 这一匹马儿啊有时候可以吃穷一家人,所以不用多说也可以想象的到当时的马政是何其的残酷,你要是穷人还养马,那只有更穷,富人还好说,不过富人还需要养马吗,有钱可以雇别人养啊,如此一来还是最底层的百姓遭了殃。 所以,周梦得在水泊梁山上在这个时候创立了这个拜王母教本身就压对了宝,每日上山的百姓不在少数,后来为了满足山中发展需要,开始限制教众的职业,后期你要是没什么技能,是不可能上山,就算上了也不要,不仅如此周梦得后来想的更远,因为他手上有一件可以改变未来的武器。 那就是----火枪。 自从龙舒山一役后,周梦得算是想清楚了,没兵没粮没法自保,有兵有粮还得训练有方,自从赵泽献上那一篇在梁山泊开山立派的若干建议后,周梦得在字里行间发现了更惊人的东西,那就是什么组织都要有个可靠的系统,这样的话才能上下一心、团结一致,下边有什么情况上边很快就会知道,不至于被蒙在鼓里。 这样才能及时作出判断,在收拢人心的时候,也不忘继续扩大拜王母教的影响力,管你穷富,只要是信本教,就会让你幸福,就会让你得到你要的,当然这个跟原来的宗旨有点出入,可是那是针对不同对象的。 你要是说想长生不老得道成仙,那也可以,只要信本教,你的愿望就会传达给王母。 你要是说我想吃喝玩乐逍遥快活,那也可以,只要你信本教,你的愿望就会传达给王母。 你要是说我只想要一席之地,安居乐业,那也可以,只要你信本教,你的愿望就会传达给王母。 当然不同情况,不同操作。 你想得道成仙,我们就搞一些神秘仪式,让你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或是炼丹、或是打坐、或是念经、或是冥思苦想、或是通过别的方式完成这个愿望。 你想吃喝玩乐逍遥快活,也简单,本教有雄厚的财力,可以开青楼、可以开赌场、可以开酒店,只要你愿意加入,并奉献上你的全部,本教就叫你美梦成真。 你想要一席之地,那更简单,来水泊梁山吧,这里天大地大,任你安家,只要你全家都信教,每日按时祈祷,言必称王母,本教给你这个机会。 随着拜王母叫一夜间风生水起,水泊梁山的情景大不一样,周梦得在传教的同时,将这些教徒进行了军事化管理,这管理方法还要得益于赵泽的那些若干建议,组成近卫军的建议,建议中提到成立一支坚强的、组织严密的、训练有素的,装备精良的,可以以一敌百的军事化近卫军,这些军人出则为兵,入则为教徒,完全从农耕生产中分离出来,要用另外一种训练方式改变他们。 这些看似简单的话,周梦得思量了良久,后来才渐渐悟出点道,心说:奶奶的,此子野心不小啊,不过他没那个福气,好东西都被我得来了,咱一不做二不休,光逍遥地活着还不够,也得争口气啊,说不定咱这拜王母教有朝一日真的可以… 周梦得打定主意后,赶紧派人在山寨中找出工匠,特别安置在后山的场院中,几日后又陆续聘来了不少工匠夜以继日地帮他仿造那个手枪,当然后来周梦得觉得手枪叫法不雅,改成火枪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月后第一批火枪造出来了,尽管频频发生枪膛爆炸的事件,可是真金都是这样炼出来的,在经历了数次失败后,有个叫毛春的工匠在铁水中加了点新采到的黑色矿石,几次淬炼后浇筑成的枪管,可以经受得住火药爆炸的力量。 不过这种枪管很难生产,所费甚多,时间也是个问题,火药的调配也是个问题,如果按照教主事先给的那个火枪来造,他们仿造的那种火枪很难达到要求,至少那铜子弹就很昂贵,不得已铜弹壳换上了皮弹壳,后来又试着用纸来做弹壳,几经试验后,纸弹壳做成了,不过有个缺点,阴天的话纸弹壳内的火药就会失效,还有纸弹壳射出的子弹距离很短,完全没有那铜弹壳的远。 不过周梦得才不管那些,他说了,先造出十把最好的短火枪,子弹要铜的,等这造完了就造发射纸弹的长筒火枪。 既然教主这么说了,工匠们自是无所不从,毛春找来了做火药的李善胜,二人一合计,开始动工了。 火枪造成那天,周梦得亲自给自己的亲军配发了长筒火枪,虽然这些人还不懂如何使用,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何物,可是他们并不傻,经过周梦得几次指点后,这些人很快便学会了使用火枪,这火枪可不是一般的火枪,乃是后膛装弹的火枪,发射速度快了很多,射程还可以,有的可以射到一箭之地。 用来威慑下边的教众正好合适。 火枪造好后,周梦得人生大业的第一步算是达成了,接下来他开始派人修筑山寨,打造自己的城池,尽管羽翼还未丰满,他还是迫不及待地给小白安排了一个任务,一个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那就是绑架赵泽,听说赵泽去了京师,他暗中叫人找到了马老大,江湖中人称马王爷的马老大,这人经常干的就是杀人绑票的买卖,不但心狠手辣,还武功高强,只要你出得起价钱,他什么都愿意做,当然刺杀当今天子除外,他还没那个胆量。 就这样,小白才认识了马老大,不过马老大来到山寨后,提出的条件让周梦得很吃惊,周梦得问道“我给马大哥黄金白银你不要,为何要我的火枪图形?” 马老大说“赵泽值这个价钱吧,要不然你叫我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绑他作甚” 周梦得一时无语,心说你的海口开得未免太大了,不过他表面上还得装作一团和气,几次讨价还价后答应了马老大的要求说是只给那长筒火枪的图形,外加黄金百两。 马老大说教主说的话我信得过,既然如此咱们见人交货,你准备好图形吧,说罢带着他的弟兄下了山,小白也跟了下去。 马老大下山的时候,公孙鹤还在山上,其实他早就想走了,可是周梦得最近的一连串举动,他觉得有些不对头,几次暗中观察后,他发现周梦得野心不小,看来啊,这事还要怪他公孙鹤自己,当初若是不帮周梦得发了梁孝王的墓,也不会有今日的事,可是如果上天注定这事要发生,也是早晚而已,如此,公孙鹤一想,既然祸是老夫惹出来的,就合着该由老夫去解决。 这样才有了公孙鹤入伙一事,周梦得想推举他做教主,公孙鹤拒绝道:贫道累了,只是想过几年清净的日子,教主之位非大当家莫属,周梦得一笑不再推辞,随后顺理成章坐上了梁山泊拜王母教教主之位。 第九十九章 张美人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丑奴儿》 宋朝皇家的*有时亦如这首艳词,风雨后的一个盛夏傍晚,身体燥热的曹皇后沐浴更衣,洗了澡,化了妆这还不够,还要穿上件粉红色的透明睡衣,雪白诱人的肌肤若隐若现,一阵阵的幽香散发出来,然后,脉脉含情、温言软语地对心上人说:“陛下,今晚的竹席应该很凉快哦!” 这是何等的暗示啊,换个明眼人都会知道妻子是要干什么,身为风流倜傥的当今天子仁宗陛下自是了然于胸,可是呢,他那晚没兴趣。 随便闲聊了会,便起身离开了曹皇后的寝宫,直奔华清池而去。 汴梁的华清池坐落在延福宫内,旁边就是甘露殿,仁宗去那一来是想洗洗澡,独自清净一会,二来是想夜宿甘露殿,会一会新晋的妃子张美人。 张美人入宫有一年多了,再次被陛下召见,她很激动,也很兴奋,在华清池盈盈的碧波中沐浴后,便由宫中美婢搀扶着来到甘露殿中,进门后看见仁宗在闭目养神,张美人示意身边的美婢离开,然后轻声唤道“婢妾张氏见过陛下” 仁宗听到身边有人唤他,慢慢睁开眼,透过薄如蝉翼的轻纱望了过去,只见张美人肌肤白润圆滑、丰腴紧致,俯身处曲线玲珑、妩媚至极,如果上到床上,滋味肯定不同凡响。 想到这仁宗咽了口馋涎,春心大动,急急说道“美人让朕等得好辛苦啊,起来吧,快让朕亲一亲” 得到仁宗的许可后,张美人娇滴滴地站了起来,慢慢踏上龙床。从仁宗的脚下一寸寸爬了上去,身体贴着身体,肌肤贴着肌肤,虽是隔着一层遮羞的衣物,张美人也能感觉到仁宗的冲动。 这种冲动是不言而喻的,只待一个挑逗的动作或者眼神,缠绵之战就会爆发。 张美人深黯其道,一边抚摸着仁宗的胸口,一边羞云怯雨般媚态横生,直把仁宗惹得心花怒放脐下一缕热气直冲隐处,才立刻提枪上马,纵横驰骋,前突后杀起来。 黎明时分,淫雨霏霏,皇宫大内一片清凉。 甘露殿内的征战早已散去多时,锦帏余温还在,兽香不断,仁宗拖着疲惫的身子起了床,梳洗完毕后换上了早朝的龙袍,张美人小鸟依人地站在仁宗的身后为他轻轻捶着肩膀。 仁宗舒服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享受着,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睁开眼,一把拉住张美人的手,轻声道“美人也累了,回宫休息去吧,朕要上朝了” 张美人眨了眨明亮动人的黑眼睛,深情地望着仁宗,不舍地说道“都怪婢妾,让陛下受累了” 仁宗淡淡一笑,就势在张美人如脂的股肉上掐了一把“朕高兴,好了不要粘着朕了,回去吧,晚上再说” 古人有端茶送客一说,仁宗这招也是,张美人得到暗示后,满足地点了点头,跟仁宗施礼告退后,离开了甘露殿,望后宫自家住处而去。 得到仁宗宠幸的张美人回宫后,仁宗径直去了崇政殿上朝这个自不必提,且说昨晚曹皇后一人独守空房,张美人彻夜在甘露殿服侍仁宗,这件事早就传到了曹皇后的耳朵里,身为一个女人曹皇后的心里肯定会有些不满,但是表面上还得过得去。 她可不想学愚蠢的郭皇后,非要跟后宫佳丽争宠吃醋,这是不明智的,聪明的女人是不会那样做的,不过,后宫之事也非一味的谦让就能解决的,必要时也得耍些手段,就拿张美人侍寝这件事来说吧,曹皇后发现自尚美人、杨美人之后,张美人也不敢再恃宠骄纵了,只不过这张美人在床上的确有些花招,否则怎会把仁宗迷得如痴如狂。 为了她,仁宗居然可以鏖战至天明,这是为何? 曹皇后百思不得其解,正在这时,殿中内侍李舜举在门外启奏道“启禀皇后,国舅爷来了” “哪个国舅爷!”曹皇后问道。 “回皇后,是大国舅济阳郡王”李舜举恭敬地回答。 “啊,是大国舅啊,叫他进来吧”曹皇后一听是大国舅来了,心中豁然敞亮起来,整束容妆后,带着几个侍女来到殿中、登上玉阶后端坐在上只等大国舅进来。 片刻后,殿门左右开启,内侍李舜举引着一峨冠博带的男子走了进来,此人神风俊朗颌下一缕墨髯,双目炯炯有神,好个一表人才,来到殿中后朝上座的曹皇后施了一礼“臣曹景休叩见皇后千岁” 曹皇后神色如常地回道“免礼了,国舅请坐吧” 内侍李舜举搬了个锦墩过来,曹景休谢过后坐了下去,随后才开口说话“臣收到皇后千岁的书信后,丝毫不敢怠慢当晚便上了路昼夜兼程赶来,不知皇后千岁有何事要交代臣下” 曹皇后点了点头,开口说话前叫周围的宫女退下,只余一个贴身侍婢彩君陪在身边。李舜举会意一摆手带着闲杂人等退了出去,不过大殿的门是不能关的,众人只不过是退到殿外。 “嗳”曹皇后见身边的宫女退出大殿后松了口气,整个人忽然感觉轻飘飘的。 “皇后何故叹息啊”曹景休关心地问道。 曹皇后摇了摇头“景休啊,现在没旁人了,你还是称我姐姐好了,姐姐我真是累死了” 曹景休喜道“姐姐在上请受弟弟一拜” 曹皇后抬眼瞅了瞅他“还是弟弟活的逍遥自在啊,不像姐姐我,人老珠黄了” “哪的话,姐姐母仪天下,六宫之主,风华正茂,何来人老珠黄一说,姐姐多虑了”曹景休安慰道。 “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今个姐姐叫你来确是有件事想问问你” “姐姐有事但讲无妨,弟弟我洗耳恭听” “这事其实也没多大,不过是陛下最近常常夜宿甘露殿,姐姐担心陛下若是过度操劳会有伤身体,姐姐是想问问弟弟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帮陛下补补身子” “这个?”曹景休望了望高高在上的皇后,心说就为这么点小事,那信中为何不说清楚,害得我日夜兼程累得腰酸背痛的,不过?曹景休冷不防一瞅姐姐的眼神,忽然明白了,忙回答道“哦,这个嘛办法倒不是没有,只不过…” “只不过如何,你但讲无妨”曹皇后催促道。 “这个嘛,道家炼制的强身丹药倒可以帮陛下的忙,可是御医那里…” “放心好了,姐姐我自有主张” “那就好,不过此药弟弟我并未带来,还在家中丹房内,如果不急的话,下个月可以送过来” 曹皇后一听要下个月,忙说道“下个月有点晚,你赶紧叫家人回去拿好了,姐姐我这个月就想要” “那”曹景休想了想“如此,弟弟我就再跑一趟好了,反正还没住下来,等为姐姐取药回来再休息好了” 曹皇后赞同地点了点头“好吧,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过姐姐我还有一事相问” 与此同时,崇政殿内七部尚书苏素正在奏事,此事一出,朝野大震,仁宗怒道“大胆乱贼,简直目无王法,光天化日之下胆敢绑架我朝命官,来人呐叫开封知府来见朕” 第一百章 插曲 半个时辰前,开封知府郭稹郭大人,一路急行来到了崇政殿前,才一跨进大殿之上,脚还没站稳呢,就听仁宗当头喝问道“郭知府,你可知道赵侍郎被人绑了吗?” 郭稹一听心说坏了,刚才李公公怎么没告诉本官,想到这郭大人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自责道“陛下,请恕老臣之罪,老臣的确不知道啊” “饭桶,这么大的事你开封府怎么会不知道?”仁宗发怒问道。 郭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更不知如何作答是好,幸好这时欧阳修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谏院欧阳修,有事起奏!” 仁宗正在气头上忽然被人打断了,脑子还没转过来,顺着欧阳修的话答了句“准” 欧阳修接着说道:“陛下,赵侍郎是昨晚睡觉时在房中被人绑走的,赵府上下今早才知道,苏大人也是刚刚提起此事,郭大人不知此事并无过错,请陛下明察” “这!” 仁宗一听欧阳修说的也没错,自己方才是有点冲动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是一国之主怎么好跟臣子道歉,就算说得不对了,也不可能自己打自己脸,既然这样,仁宗换了个语气说道“好了,郭大人你现在知道赵侍郎被人绑走了,这事出在开封府地界,你看着办吧,朕要你限期将乱贼捕获,还有将赵侍郎给朕救回来” 仁宗这番话说的很平常,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众大臣都听着呢,郭稹也听到了,可是另一层意思呢,仁宗可没说万一你要是办砸了会怎样,如果真的办砸了会怎样呢,郭稹不敢去猜也不敢想,更不敢问,领旨谢恩后便匆匆退出了殿外,紧接着出了皇宫大内直奔开封府调派人手准备办案。 郭稹离开崇政殿后没过多久,苏素也离开了大殿,因为她这个七部尚书并没参政的实权,其他六部也拿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总觉得跟女人同朝为官有**份,仁宗也不想把事闹大,不上殿就不上殿,反正七部的差事也不需要上殿,由她去好了。 苏素离开后,早朝重新开始这一天要商议的事情颇多,多得仁宗都忘记了要召见辽国特使。 出了大内来到宣德楼前的御街时,苏素无意中遇到了一个人,此人头戴纶巾身着鹤氅,手中握了把桃花扇子,正躲在御街旁的凉亭下避雨。见到苏素走出来时,几步走出凉亭来到近前,微微施了一礼。 “苏姑娘今日可有空吗?” 苏素瞪了他一眼,笑道“这不是镇王府的小王爷嘛,找本官何事啊?” 这镇王府小王爷指的就是赵翰了,接下来只听赵翰说道“请恕小王唐突之罪,小王在这等了好久了,苏大人还记得几天前答应我的事吗?” 苏素翻了翻眼睛回答“哦,小王爷说的是为老王爷看病的事吧” “正是,苏大人记得就好,今日小王想请苏大人务必到府中一趟,父王这几日病得很重,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所以…” 苏素抬了抬手“好了,既然小王爷这么有诚意,本官就去镇王府中走一趟,不过我要先回府拿点治病的东西,过后再去王府” “如此有劳苏大人了,我派人送苏大人一程如何!” 赵翰招手唤过一个仆人,开口吩咐道“把本王的轿子抬过来,送苏大人回府” 仆人点头称是,正要转身离开,被苏素叫住了“小王爷不必客气了,本官步行出城就是了,很快的,小王爷不必着急” 言毕,不等赵翰谦让一番苏素大步朝前走去,头也不回,直到出了朱雀门没了影子。站在原地发愣的赵翰才回过味来,心说好个说一不二的烈女子,一会本王就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 第一百0一章 镇王府之行(一) 上回书讲到苏素出了皇宫大内,在宣德楼前遇到赵翰,赵翰是有备而来,想请苏素为老王爷看病,因为早就有言在先,这次不好再推辞,苏素回府后立刻回房沐浴更衣,出浴后一群丫鬟婆子服侍着换了身素雅的轻纱罩衣,软底段子鞋,周身上下收拾利索后,拿出她那个神秘的医疗箱转身出了闺房望府外而去,离开前又叫上了展昭和丁月华一同前往,算是有个护卫照应。 苏素一行三人出了府来到街上,门前是早就准备好的车驾,上车后,珠帘垂下,四轮马车从街对面的国子监门前路过,上了云骑桥后一路北去榆林巷。 雨后的汴梁城湿漉漉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木质门窗独有的味道,淋过雨水后的青石路越发显得黝黑铮亮有点滑,街上来往的行人很少,苏素乘着马车没过多久便来到镇王府门前。 驻足落车,展昭上前叩门,镇王府的门房杨六开了门,问道“可是苏大人府上” 展昭回答“是,苏大人就在这里” 杨六立刻开门将贵客迎了进来,紧接着说道“小王爷说了苏大人若是到了,可先行到府中歇息会,小的为您带路” 苏素上前说道“有劳了” 随后一行三人进了王府,杨六哈着腰头前带路,过了照壁后直奔王府大厅。 镇王爷赵元俨行事素来低调,王府的大厅也布置的很简单,四壁上挂了几幅前代文人的真迹,角落里木几上摆放着几盆翠绿的毛竹,正北向八骏图下摆放着主人的千岁椅上边铺着白虎皮,东西两旁是宾客的坐席,苏素进入大厅后落座稍息了片刻。 小王爷赵翰随后来到厅上,跟苏素客气一番后,才请她到老王爷的宅院为他父亲看病。 镇王这一病过去数日了,宫内御医来了几趟,开了几副调理肠胃的药,帮老王爷补了补身子,镇王赵元俨也没太在意,还以为跟往常一样,喝过药后就会好起来,哪知病怏怏的身子骨还没结实起来呢,前天的晚上就忍不住来了次房事,还是跟最喜爱的侍妾来的,这个侍妾见老王爷有病在身,出于一番好意没让老王爷动弹,她一个人坐在上边连磨带蹭把老王爷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差点让老王爷驾鹤西游。 老王爷心血来潮,忍不住翻身上马,施展开手段又战了十几个回合,这十几个回合下来,老王爷汗流浃背,气喘吁吁,饶是如此,还要再来。 侍妾一看,这老王爷是越战越猛、越战越有精神,估计是病快好了,既然这样多来几次也无妨了,想到这侍妾翻身迎合了上去,两个人一经接触便缠绵了一夜。 一夜**后,侍妾起身下床,准备梳洗打扮,目光无意中在老王爷铁青的脸上扫过,这一扫不打紧,她猛地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忙伸手一探老王爷的鼻息,这一下可把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老王爷去了,震惊之余侍妾慌慌张张地跑出屋外大喊救命。 半个时辰后,府中御医为老王爷施针活命,忙到了下午累得满头大汗才将老王爷救活,人是活了,病却更重了,御医告诉赵翰说“老王爷昨晚过度操劳,以致精血逆流,身上几处大穴又受了风,风邪入体使得脏腑衰竭,这个病想治好是难了,只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赵翰一听顿时六神无主了,忙拉住御医的手哀求道“傅先生你可要救救父王他啊” 这个傅先生,单名一个宁,在几年前帮仁宗治好了痄腮之症,其实就是腮腺炎,腮帮子发炎,从那之后这个行脚郎中傅先生便闻名京城了,在相国寺附近开了家保济堂,病人络绎不绝,应接不暇,后来又领了宫内御医一职,只不过不需要在宫内任职,他这是在家御医,仁宗特批的。 傅宁摆了摆手说道“小王爷不必如此,傅某定会尽心为老王爷治病的,可是小王爷你也知道傅某是个有话藏不住的人,老王爷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前些年老王爷日理万机每日上朝参议国家大事,早起晚睡的,这身子骨一旦吃不消了便会发病,那时老王爷不过是喝几副宫内的汤药,然后休息几日就好了,可是那都几年了,想必老王爷还记得当初那场大病是怎样治好的,时至今日老王爷已是花甲之年,再过两年就到古稀了,傅某以为老王爷这病需要慢慢调理,不要急躁” “傅先生说的极是,可是刚才先生何故又说父王的病拖得一时是一时啊”赵翰不解地问了。 “咳”傅宁叹了口气直言道“小王爷的一片孝心傅某明白,可是傅某是个不懂转弯抹角的人,宫内服侍陛下的御医怎么敢实话实说,除非他们不想活了,这个小王爷你也不要怪他们,傅某是一心为老王爷着想才据实相告的,还请小王爷明察” 赵翰吃惊地望着傅宁半天才叹了口气,说道“傅先生的话本王明白了,既然如此就麻烦傅先生多费心了,尽量让父王少些痛苦才是” 傅宁点头称是,如此一连几日,每天必到府中探病,苏素来的当天傅宁正好在王府中。 镇王寝宫大贤殿。 苏素来到病榻前,隔着纱帐看了看老王爷赵元俨的气色,发现他久病卧床气色欠佳,喘气虽然有力,然中气不足,气血运行不畅,以至于终日昏睡,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苏大人”赵翰站在一旁轻声唤了下,还以为苏素看走了神。 “好了,老王爷的病我知道了”说罢苏素站起身离开病榻将药箱放在屋内的圆桌上,准备给赵元俨治病。 “请问?”就在苏素打开药箱的时候,站在赵翰身后的傅宁说了句话。 “问什么?”苏素取出一支蓝色的针管,又打开一瓶绿色的小药瓶,药瓶里装的是同样颜色的液体。 傅宁看了看苏素怪异的举动接着问道“苏大人不要给老王爷把脉吗,单单是望一下就能知道老王爷得的是什么病?苏大人、这望、闻、问、切四诊法怎可分开,未免有失偏颇了” 苏素将绿色的液体吸入蓝色针管内,回答“本姑娘的医术已经登峰造极,非你等凡夫俗子可比,对了,还不知道这位大夫高姓大名” 傅宁吃了一憋,立刻反唇相讥道“苏大人未免太自信了,这治病救人的医术门类甚多,想精通一门都得花费几十年的时间,苏大人年纪轻轻就妄称登峰造极,不知苏大人是在哪一门登峰造极?” 第一百0二章 镇王府之行(二) 苏素瞥了傅宁一眼没空搭理他,转而问赵翰“小王爷,本官今个是来给老王爷治病的,不是来回答问题的,如果小王爷信不过本官,何必苦苦相求叫本官来这,现在本官就想问一句话,小王爷还想不想让我来给老王爷治病” 赵翰故作理屈词穷地回答“苏大人医术高明,本王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大感惊奇,傅先生是陛下钦赐的御医,对苏大人的医术也甚为惊奇,所以才有此一问,苏大人不必介怀,请大人为父王病就是了” “好,这是小王爷你说的,那本官就为老王爷治病了,你们不要打搅我” “好,我和傅先生从现在起就封住嘴巴,请苏大人为父王治病就是” 大贤殿内重新恢复了平静,苏素戴上薄似肌肤的橡胶手套后拿起蓝色的针管,伸手扳过老王爷赵元俨的胳膊,露出前臂后找准臂弯处的静脉,轻轻拍了几下后青色的血管显露出来,苏素凝神屏气一针刺了下去。 针头刺入血管的瞬间,暗红的血液涌进蓝色的针筒同绿色的药液混在一起,苏素目不转睛地盯着针筒里的变化,直到里边的液体不再翻滚才慢慢将里边的药液注入到赵元俨的血管中。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过,针筒里的绿色液体慢慢用尽。苏素抽出针头,用消毒棉球按住针孔,十秒后针孔止血,苏素将赵元俨的胳膊放回被中。 忙完后,苏素长出了口气“好了,老王爷没事了,明天就能下床了,吩咐下人给他弄点稀饭,炒点清淡的菜,不要做剧烈的运动,慢慢调理一周就康复了” 赵翰眨了眨不可思议的眼睛,望了望仍旧躺在病榻上的父亲又望了望苏素问道“苏大人所说当真?” “骗你作甚?本官一言九鼎,明早就知道结果了”苏素收拾好针管后重新关上了药箱。 “那?”傅宁紧跟着问道“苏大人,傅某以为大人的话未免太轻松了,大人可知老王爷得的是何病症啊,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施了一针,还刺中了手臂上很重要的脉络” 苏素笑道“傅先生以为本官刺的那叫什么?” 傅宁想也不想回答道“经脉啊,还能是哪!” “那先生可知经脉里是何物?”苏素接着问。 “经脉内为气血,气血调和,阴阳平衡,脏腑安泰,人才能活着,傅某说的没错吧” “算是吧,不过单纯的气是不能进入经脉的否则人就会死,还有…”苏素故意停了会,接着问到“傅先生可知道人体内的经脉是如何分布的,是流经气血的经脉,非针灸的脉络” “这”傅宁想了想回答“自然是跟针灸的脉络同样,分布在周身上下” “那倒是,不过本官还想问一下不知傅先生知道这经脉里的气血是通过哪里走遍全身的?” 苏素这个问题有点困难,傅宁只是懂针灸和脏腑之症,也没学过归西之医术,怎能回答,只好摇头道“不知者不罪,苏大人可知道吗” 苏素拍了拍胸口“从心脏里流出来的,傅先生难道没感觉出来,心跳的时候我们的血脉流的很快吗,如果心脏变慢的话,我们就会昏过去,完全停止的话我们就会死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有空的话傅先生可以剖开尸首看看,如果能看看就会知道有些病是针灸和汤药所不及的了” “什么?”傅宁听苏素说要剖开尸首,心头一颤回答“身体发肤手指父母,怎可说剖开就剖开,那样简直是大逆不道” 苏素叹气道“那你的肚子里若是长了个疙瘩,越来越大都要痛死你了,你说是剖开肚子取出疙瘩好好活下去,还是宁愿痛死算了” “你这是狡辩,肚子剖开还能活吗”傅宁反驳道。 “好了好了,本官没时间跟你争论这个,现在已经有人开始研究人身体内的脏腑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傅就会知道了,还有老王爷明早若是醒来,麻烦你告诉他是我苏素给他治好的,好了,小王爷本官任务完成了,回去了,不用远送” 苏素背起药箱起身出了大贤殿,赵翰随后跟了出去,边走边问道“苏大人此话当真,若是父王有个万一该作何解释?苏大人你刚才给父王用了什么药?” 苏素来到庭院当中,站在一棵合抱的参天大树下回答“可以救老王爷命的药,可以叫老王爷多活十年,本官这么说小王爷明白了吧” 赵翰倒吸了口凉气,不敢相信地望着苏素最后说道“苏大人果真是深藏不露,不知苏大人师从何人?” 苏素开玩笑地说道“小王爷听说过泉州府同安县的吴真人吧,本官是吴真人的后人,好了本官回去了,告辞、告辞” 苏素转身离开庭院,赵翰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一阵糊涂,心说:明日父王要是起不来,我看你如何跟陛下交代。 第一百0三章 大开眼界(一) 苏素离开镇王府的第二天早上,镇王赵元俨果真醒了,御医傅宁给老王爷把过脉后心中发出一连串惊叹,好像在说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她是如何办到的呢。这个自不必提,且说站在一旁的小王爷赵翰看到父王苏醒后,心中一阵激动,忙上前给赵元俨请安,接着问赵元俨想吃点什么,大病初愈要好好歇息。 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赵元俨睁眼后,不解地望着床榻旁的赵翰还有傅宁,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本王怎么了,昨天不是好好的,御医不是说病快好了吗?” 赵翰一听父王这说的都是哪跟哪啊,忙接着话说道“父王你都病了半月有余啊,若不是傅先生为你施针,父王性命堪忧,难道父王一点知觉都没有?” “这?”赵元俨心说难怪身子空荡荡的酸痛得要命,好像饿了十几年似的感情自己病倒了还不知道。 “父王,您想起来了?”赵翰关心地问道。 “哎” 接着老王爷赵元俨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怪不得他也觉得纳闷呢,怎么身子乏得很不说腹中还空空如野,原来如此啊。 傅宁点头称是老王爷这次病得可不轻,半月来只靠汤水维系着,若不是小王爷千辛万苦请来了庐州奇人苏素,苏大人,老王爷的病恐怕一时半会还好不了。 站在一旁的赵翰得意地点了点头,心说傅宁真是会说话,过后小王少不了你的好处。紧接着赵翰当仁不让地将自己如何请的苏素出山,前来为父王治病的事前前 后后说了一通,其间并无太夸张的成分,不过饶是如此赵翰这一番话说下来在老王爷赵元俨看来,还是儿子比女儿更孝顺些,他这个王位啊以后交到儿子手里也放心了。 镇王府老王爷苏醒后,全家上下张灯结彩,为了庆祝这个好日子,赵翰赶紧让厨房烧了几道赵元俨最爱吃的小菜,一盆香喷喷的白米粥,饭菜准备好后,赵元俨大快朵颐了一番,吃饱喝足后有了精神,赵元俨下床后活动了一番,赵翰怕他闪到腰赶紧上前搀扶。 父子俩来到院中后,赵元俨欣慰地望了眼赵翰,指了指身边的草木山石、仆人侍婢,跟赵翰嘱咐道翰儿啊,你生性不喜为官这个不是你的错,父王也不勉强你,可是你看父王这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有今天没明天的,这王位迟早要你接过去的,父王这八大王的美名以后就传给你了,希望你继续辅佐当今圣上保护好赵家的江山,为父王争争光。 赵翰赶紧回答儿臣定不负所托,还请父王放心则个,父王大病初愈好好歇息就是了,等会儿臣去宫里一趟将父王病愈的好消息告知陛下,让陛下也高兴高兴。 赵元俨点了点头,正要抬起脚来去湖边散散心,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对赵翰说道父王这病多亏了苏大人的妙手回春,理应由父王本人去拜访苏大人,可是父王实在是有心无力,还是翰儿代我去谢谢苏大人吧。 赵翰点头称是,恭送父王望湖边而去。 同一天,开封府内来了一群朝中大官,府外人山人海,附近的街道上挤满了人,酒楼、茶坊、妓馆一应店铺内高朋满座,连屋顶上都坐着人抻着脖子朝街上观望着,就等着辽使到来开封府上空那皇家飞艇的表演了。 一阵阵铜锣响起,开封府的官差远远走来,敲着铜锣开始净街,随后是都亭驿方向来的大内的禁军,这队禁军人高马大、铠甲鲜明,撑着旗、打着鼓吹着号角,威风凛凛,护卫着辽国使节刘六符一路走来。 在沿街的百姓一阵欢呼声中,辽国使节一行两人来到了开封府门前,下马后六个大内禁军前边开道望府内走去。 此时的汴梁百姓,前些日就看了皇榜,知道今日开封府要宴请辽国使节观看大宋的皇家飞艇,据说此飞艇作地是端的神奇无比,不但可以飞天还可以遁地,至于为何唤作飞艇,宫内早就布置了专人在皇榜前解说,大致是告诉汴梁百姓,此物一来可以飞天、二来酷似一艘大船,故名飞艇,艇者船也,百姓不必大惊小怪。 皇榜上虽然这么说的,私下里早就被汴梁百姓传得神了,说是黄河水清圣人出,这飞艇是圣人所造,意在保佑我大宋,这可是千年不遇的大事,眼看着辽国使节都来了,自然是奔走相告,尽来观看。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围得开封府前后左右水泄不通,附近的湖面上也泊满了船,船上边或仰或望或躺或卧或站或坐排满了人,只等三通鼓后飞艇升空。 话分两头,且说开封府内偌大的场院中早已布置妥当,仁宗几个时辰前微服来到府内,换做一身明黄的宽松衣衫,正坐在院中太师椅上同几位朝中大臣闲聊,辽使来到后,仁宗话锋一转,指了指半空中的飞艇问刘六符“刘爱卿以为我大宋的飞艇如何啊,辽国可有此物” 刘六符跟仁宗施了一礼后,抬头望去只见那宋朝飞艇大得遮天蔽日,蓝灰的身躯下一个鱼腹似的房子,仔细望过去,房子中似乎有人。 跟在刘六符身后的耶律仁先眯着眼仰着头,瞥了瞥那飞艇,忽然笑道“陛下,此物不会只是个摆设吧” 经耶律仁先这么一说刘六符忽然醒悟过来,心说差点被宋人吓糊涂了,这飞艇说不定就是宋朝的皇帝故意拿来吓人的,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想到这刘六符点头赞同耶律仁先的看法,朝仁宗拱手示意。 仁宗没理他们,忙拿起一个黑色的盒子一头伸出一根银色的铁棒,放在耳边,说了句话“降下来吧,朕要请诸位大臣坐一坐飞艇” 刘六符不解,心说玩什么花招,那飞艇在天上你如何叫它下来,敲锣打鼓还是响箭火把,除此之外,刘六符想不出破盒子还有别的什么用途。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之际,半空中的飞艇慢慢降下来了,庞大的身躯忽地一下盖住了院子上的天空,众人被笼罩在阴影里,心中忽地冒出一种泰山压顶之感。 自从飞艇来到开封府,院子里的大树都被尽数砍掉了,不然的话,飞艇没法着陆,今天是飞艇第二次降落。 第一百0四章 大开眼界(二) 这次观看飞艇降落的人远非之前仅有开封知府一人,这一次仁宗是遍邀了百官,飞艇降落后,悬梯放下,苏素出现在舱门前,身穿了一件很特别的衣裳,白衣白裤不说,连帽子都是白的,百官一看心中不免生出鄙夷的神色,心说天下唯小人女子难养也。 看到这,仁宗忙介绍道“辽使请看,这是我朝空军的着装,只有将军才能穿戴,至于普通士卒穿的是蓝白相间的军服” 刘六符擦了擦眼睛,不可思议地望了望苏素又望了望仁宗,脸上陪着笑,奉承道“果然不同凡响,下官心服口服” 仁宗得意地点了点头,心说苏大人的鬼点子真不少,辽使被吓到了,不过朕还要再吓一吓你,让你们知道知道我大宋还有更厉害的,这回啊,朕要把岁币也取消了。 心中计议已定,仁宗朝百官挥了挥手,“爱卿,众位爱卿,现在朕请二府六部的大人们登上朕的飞艇” 仁宗话一出口,下边的众人都惊呆了,马上有御史站了出来,高声抗辩道“陛下,万万不可,这飞艇可是陛下的御用之物,怎可让臣等乘坐,如此于理不和啊,陛下,臣等不敢” 仁宗捋着胡须点头称是,等这几位御史讲完了,他才当众宣布“此飞艇分上下两层,朕的御用座、座位在上层,下层留给众爱卿,朕刚才已经说了要请众爱卿上飞艇就绝不食言,若非如此朕的信用何在啊,天下万民如何心得过朕啊,众爱卿以为如何?” 仁宗这句话说得可够厉害的,拿天下万民做幌子、做挡箭牌,但凡有点头脑的臣子就不会再进言劝阻了,既然不会劝阻那后边的事就简单多了。 除了二府六部的几位尚书大人随着仁宗登上飞艇内的高级舱室,其余的人包快辽使都被安排到了下层高大的货仓内,因为人数比较多,没安排椅子,不过事先铺好了地摊,摆放了果盘茶点,众人进入货仓后也不觉局促,因为那里的地方本来就很大,百十来人算不得什么。 最后一批禁军登上飞艇后,舱门关起,飞艇慢慢升空,开封府内送行的官员跪了一地,外边街道上的百姓看见飞艇先是降下去接着又飞起来,越飞越高超过城墙,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连飞艇内斗听到了。 仁宗舒服地坐在金光闪闪的龙椅上,跟下边的二府六部官员说道“朕有意送辽使一程,不知众爱卿以为如何?” 二府六部官员一阵糊涂,沉默片刻后,三司使姚忠孙开口问道“陛下,送辽使一程是何意啊,莫非是,姚忠孙做了个杀了动作” 仁宗笑了笑,摇摇头,望了望杜衍。 杜衍会意上步说道“陛下莫非是想送辽使回去?” 杜衍话一出口,下边的六部官员差点当场晕倒,首当其冲的是吏部余靖,只见余靖普通一下跪倒在地哭喊着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辽国乃虎狼之穴,陛下以身犯险,非明智之举,请陛下收回成命” 余靖一开了腔,下边的刑部尚书陈执中,工部侍郎杨偕也跟着劝谏起来,唯独礼部晏殊、户部章得象站在那一动不动。 仁宗素知这两位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口,忙说道“谁说朕要去辽国了,朕要是去了辽国,定要叫辽王跪在朕的脚下,凭朕发落” 这回再一听仁宗的话,下边的六部官员才明白过来,原来仁宗是话里有话,不过不去辽国去哪,那可是千里迢迢啊。 姚忠孙赶紧上前问道“陛下,那陛下的意思是?老臣不明白” 仁宗摆了摆手“众爱卿为何不坐啊,朕不是给你们安排椅子了” 二府六部官员忙推辞道“陛下,臣等不累,站着回话就是了” “好,这可是你们说的,到时候累得你们死去活来的时候,可别怪朕,朕没说不叫你们坐” 仁宗伸手摘了一粒葡萄放进口中,嚼了嚼,接着才说了他心中的打算。 二府六部官员听候,心中一阵欢喜,因为他们都知道就算八百里快马两三个时辰也跑不了多远,陛下说在外边转三个时辰就回去了,前边有大内的统领照看着呢,苏大人不会乱来的,如此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才放下心来,同仁宗一起欣赏起万丈高空中的景色。 第一百0五章 回国之路 一个时辰后,河北路雄州巨马河畔白沟驿。 白沟驿宋辽边界上的唯一一个驿站,北达辽之上京,南到宋之开封,驿站前绕城流过一条小河名五色河北去注入到巨马河中,巨马河就是宋辽的界河,北岸是辽国的领地,南岸是宋朝的。 宋辽隔河相望,中间只连着一座进出的石桥,名干石桥,不过真正让白沟驿闻名的,倒不是这座历经风雨的古桥或者生长着五色蒲草的五色河,而是一个传说白狗护卫的传说。 正因为这个传说白沟才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打三更鼓。 白沟驿与其说是个驿站倒不如说是座县城,城高墙厚,壁垒森严,望楼拒马应有尽有,非但如此四门城楼上各放着一尊开山炮,炮口直指北岸的辽国的营寨。 知县杨怀敏来到此地已有多时,少说一年了,这一年中杨怀敏兢兢业业打理着白沟驿,尚未出过什么差错,也没引起上官的注意,过年后他暗地里送了几份大礼给宫内行走的兄弟,希望这几位兄弟能上下打点下,将他调回京中任职,哪知这礼物一去京师就如同肉包子打狗,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了。 每每想到这,杨怀敏便会捶胸顿足,自叹命该如此,早知那样的话百两金子不送也罢,可是送出去的礼泼出去的水,收礼的人是不会吐出来的,这个只能怪自己倒霉。 过年后,杨怀敏越想越憋气,越想越气愤,真想就此辞官归隐,可是每次当他挂起印信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发现身下裤裆里少了点东西,没了那东西他去哪都是个废人,想传宗接代那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 杨怀敏再次给自己鼓了鼓气,心说咱家只要一心为陛下办事相信总有一天能够东山再起的,咱家就不信咱家就那么倒霉,宫内侍卫头领的位置还是咱家的,等着吧龟孙子们,等爷爷回京的那天有你们好看的。 这一天午后,正在杨怀敏躺在家中做白日梦的时候,自家门板被拍得砰砰作响,差点把他震到地上。 杨怀敏大骂了一声哪个龟儿子这么没长眼睛,没见你家爷爷在午睡吗? 门外的人一听老爷发火了,忙高声回答“我的爷,陛下来了,正在城外送辽使回国,爷啊,你去不去见见陛下啊” 杨怀敏正在气头上忽地听下人提起陛下来了,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翻身下地,开门后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拿你家老爷我寻开心是不,陛下要是来这里,三关大帅也该来了,镇守河北路的安抚使大人也该来了,他们来之前也得先要通知你家老爷我,为何我不知道,你说” 管家吓得一咧嘴,委屈地回答“我的爷,你不信我的话,起码得信城上的土兵、民壮吧,更何况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我的爷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县尉大人都去了…” “什么?”杨怀敏忽然惊呆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你再把话说一遍,陛下怎么来的” 老管家一抹额头上的汗水,将之前得知陛下来到白沟驿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等他说完了,杨怀敏扑通一声瘫倒,一屁股摔在地上,哭喊道“我的爷啊,老天啊,你们都耍我啊,陛下来了,我还在家里睡觉,这可如何是好啊…” 也不知杨怀敏哪根神经出毛病了,一怒一惊一吓一喜之下,居然呜呜呜抱头大哭起来,跟原来那个精明强干的知县老爷比起来差之千里,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得。 看得管家一阵糊涂,半天都不干插嘴。 说完白沟驿知县杨怀敏再说白沟驿外官路上,停着好大一艘船,这船不是别的船正是那仁宗乘坐的飞艇,飞艇出了京师汴梁后一路北上,两个时辰不到便来到了雄州北白沟驿前。 落地后,早有禁军士兵列队护驾在左右,然后才打开货仓内的门,让里边的百官走出来。 众人才一走出飞艇,只觉眼前一晃,景色忽地为之一变,跟之前的京中景色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还以为来到京郊的荒山野外,正在七嘴八舌猜测之际,只听保驾护航的侍卫统领赵曦高声唱和道“百官听令,陛下在此,百官不得喧哗” 赵曦话音未落,百官吃惊地望了过来,见到仁宗腰悬三尺天子剑立在巨马河边,眼望着河北岸的广阔土地,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好一会才听杜衍上前说道“陛下,辽使来了,就这么告诉他们?” 仁宗点头,辽使刘六符和耶律仁先,来到仁宗面前后,俯身一拜脑袋还没转过来,糊里糊涂地问道“陛下,这是哪里?” 仁宗哈哈一笑刷地一下拔出天子剑,遥指着河北岸道“辽使且看,这是哪里” 刘六符和耶律仁先就势这么一望,过了能有一壶茶的时间,他们都惊呆了,嘴巴都合不上了,心说“这是真的吗,还是有妖人施展了障眼法” 没等刘六符和耶律仁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旁的晏殊适时地说了句话,才把这两位辽国使臣拉回了现实,这句话是什么倒不必说清,只说晏殊真不是一般人,刘六符听过后,忙吃吃地回答道“此事非同小可,请允许下官禀告吾皇,再来商谈,此事、此事下官作不了主” 仁宗点头“如此也好,朕就在京中等你们的好消息了,请吧” 说罢,也不再客套,几个禁军士卒牵过来辽人的马匹,奉上了一天的干粮后,才将他们的弓箭刀枪交到辽使手中,辽使分发完刀枪后,跟仁宗告别离去,过桥后头也不回直奔对面的营寨。 且说,仁宗正洋洋得意地站在河边望着灰溜溜逃回辽国去的使节,忽然听到背后一阵号炮响起,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唤过侍卫统领赵曦,赵曦赶紧排兵布阵将陛下拱卫在内,一干朝廷重臣,吓得犹如泥雕木塑般不知是跑还是不跑,反正就是呆在当场。 片刻后,待众人看了清楚明白才松了口气,心中暗骂白沟驿的县尉愚蠢,不过仁宗倒没怪罪这个莽撞的丁县尉,跟他见面后,仁宗说道“事急从权,朕不怪你了,起来吧,朕出来有多时了,得马上回宫” 丁县尉不敢多言,正要恭送仁宗,哪知仁宗才一转身,白沟驿内又响起了三声号炮,这几声炮响过后,仁宗气的差点笑出来正要问丁县尉今天是怎么了,就算是朕到这了,也不必放这么多炮欢迎朕吧。 白沟驿东门大开,打里边跑出一个人,此人光着脚背着荆条,一路朝仁宗跑了过来,上了山坡到了近前,此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诉道“罪臣杨怀敏,拜见吾皇陛下,愿陛下万岁万万岁” “这”仁宗上下打量了下杨怀敏,见他背着荆条,坦露着上身,还光着脚丫子,忽然迷惑了问道“杨爱卿你这是怎么了,朕没说要责罚你啊,朕来得匆忙没时间事先告诉你们,你起来吧,不怪你了” “陛下,臣有罪,请陛下用这荆条鞭笞罪臣吧”杨怀敏粘糕似的自责道。 “嗳”仁宗甩了甩袖子忽然想起一件事,过了一壶茶的时间后,仁宗说道“好了,朕知道当时不怪你,要不是去年杨爱卿你及时发现了禁中兵乱的端倪,朕就要遭殃了,不过杨卿你也知道,对你的责罚只是一时的,何苦、何苦如此呢,你这负荆请罪朕知道了” 杨怀敏一听仁宗的话,眼前仿佛立刻看到了一线曙光,忙不停地磕头谢过,紧接着厚着脸皮恳求道“陛下千里迢迢来到白沟驿,想必累了吧,臣斗胆请陛下以及朝中诸位大人到白沟驿歇息一会,喝杯茶,用点点心,臣和城中百姓都盼望着见上陛下一面,请陛下定夺” 仁宗本想就这样离开了,哪知杨怀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么求自己,他身为当今天子,总不能这样不正眼瞧下臣子吧,就算杨怀敏去年做的确实不够好,可是也算将功补过了,朕信得过他,如此一来仁宗心一软答应到白沟驿坐上一会,见一见这里的百姓,让百姓也知道知道他----大宋的陛下,也是爱民如子的。 说完仁宗再来说刘六符和耶律仁先。 他们一行使节十来个过了干石桥后,上马直奔几里外的辽国营寨,这里驻扎着一支骑兵,人数约有一千,平时分成两队,一队在外巡逻,另一队驻扎寨内。 一路上,刘六符心潮澎湃思绪万千,真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天大的消息告诉辽帝兴宗耶律宗真,让耶律宗真知道宋朝这个强敌实在太强大了,他们需要立刻想办法应对,不管是什么办法,回去再商量。 这是刘六符的想法,耶律仁先想的却是别的,不过他没跟刘六符讲等到了那处名为巨马寨的辽国兵营,耶律仁先才说出了那句石破惊天的心里话。 第一百0六章 灵猫(一) 巨马河北四十里处依山傍水有座城池,此城乃是辽国南京道涿州归义县的新城所在,城内街道纵横、房舍高低错落、沿街尽是店铺酒肆风月场所。 澶渊之盟后,新城升级为辽国的榷场,南来北往的商人每月都会带着大宗的货物到达此地进行交易,北方有名的毛皮、人参、鹿茸、海东青,南方有名的瓷器、茶叶、布匹、锦缎,等等这些东西都是南北上流社会不可缺少的货物。 本来呢,这些货物在本国内都是稀松平常之物,可是一旦南北互通有无后,这情形就大不一样,北方的毛皮、人参、鹿茸拿到大宋后一转手价钱翻了几倍不止,同理南方的丝绸、茶叶、瓷器拿到大辽也是一样,辽国的贵族对宋朝所产之物非常喜欢,光靠燕云十六州所产根本无法满足日常所需。 所以这榷场的交易就应运而生了,新城作为宋辽边境上的互市所在,已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原本千人不到的小县城历经数载后人口翻了五倍,一跃为南京道最繁华的城镇。 新城富得流油,辽朝中早就有人红了眼睛,几位当朝的权贵不下几次在大辽兴宗也就是耶律宗真的耳边说道这件事,耶律宗真也不傻,心说你们不就是想去分这杯羹吗,还当本王看不出来,萧孝先是南京留守,南京道顺理成章变成了萧孝先的地盘,亏你们想得出来要本王换人,如果本王把萧孝先调走了换成你们当中的一个,难免有人做同样的事,如此一来本王岂不是自找麻烦,还不如叫萧孝先替本王看着南京道。 如此一来,萧孝先才坐稳了南京道留守的位置,这个且不必提。 只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萧孝先来到南京道后几年下来,便将各府、各县的官吏整治了一遍,凡是及早向他表明心迹的,萧孝先一句话留任,没向他表明心迹的下野换人,此事萧孝先做得有条不紊、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连兴宗耶律宗真也觉得萧孝先做得很对,有能者居之这有什么错,从南京道这些年来上缴的税赋、钱粮上看就知一二了,本王当初选萧孝先没错,让他去干好了。 既然上头有了皇帝撑腰萧孝先就更有理由好好治理南京道了,新城榷场这个地方萧孝先早就想好了,叫自己的大儿子萧天满管着,可是萧天满生性不羁喜爱云游四方,自打成年后就不知跑到大宋哪玩去了,只是每过一年半载托人带封书信回来,现在老子突然想起儿子来,儿子却不在眼前,这叫他如何是好,没办法此事拖不得,萧孝先只好将新城一地暂交给小儿子萧花鲁来看着。 萧花鲁从小在草原长大,生地是人高马大五大三粗,麻子脸、卷头发、两只斗鸡眼,没事的时候那对眸子总是滴溜溜乱转,气喘如牛,嘴巴一张一合关也关不上,嘴角上经常衔着口水,特别是一看到漂亮姑娘的时候,那口水简直流成了河,接下来色心一动,萧花鲁身下奇痒难忍,立刻命人将那姑娘擒来供他消遣。 萧花鲁下边的能力很强,若是一般的消遣也就算了,每回被他消遣过的姑娘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不但如此,萧花鲁还欲求不足,非要彻夜*,直到对方晕厥过去他才满足。 至此萧花鲁得了个诨号:草原上的不倒天王。 且说不倒天王来到了燕云十六州后,野性稍稍收敛了点,毕竟被老爹教训了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在家的时候都是规规矩矩的,从来不敢造次,可是那都是装出来的,故意给老爹看的。 自从被爹爹萧孝先任命了新城的知县,萧花鲁勉强装了几天蒜,那几天一过,父亲派来监视他的人回去了,萧花鲁贪玩好色的本性立刻暴露了出来,反正新城的官吏本来就很能干,他每天坐在衙门也是无事可做,莫不如将这权利甩给师爷王濮,叫那老秀才来管着,反正那老家伙很喜欢当官,我就让他当好了。 原本从旁给人出谋划策的穷秀才王濮一朝得势,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在辽国混上代理知县,这一下可把王濮乐坏了,在萧花鲁当着全县官吏的面宣布这事后,王濮撅着屁股就给萧花鲁磕起了响头,不但如此,还把萧花鲁称作再生父母,他王濮这条命今后就卖给萧大爷了。 萧花鲁生性鲁莽最喜欢人家奉承拍马,对王濮的话非常受用,一激动将那顶乌纱帽扣在了王濮的头上,并告诉他,从今天起你就是新城的知县了,我在一天你就做一天,本王子不会亏待你的。 王濮感动的热泪盈眶,立刻向萧花鲁宣誓效忠,萧花鲁走后王濮立刻走马上任将新城治理的井井有条,比之前的知县做的还要好,尽管这个不全是王濮一个人的功劳,也有萧花鲁支持不假,可是也足已证明王濮确实是个人才,尽管在大宋的时候很不得志。 萧花鲁在新城一干就是几年,几年下来王濮将这位小王子了解得一清二楚,连他脚趾头上有几根汗毛都知道,可见王濮这时已成了萧花鲁的心腹中的心腹了。萧花鲁跟他也是无话不谈,在萧花鲁看来王濮可比他亲爹好多了,从来都不说他这个不要做,那个不要干,衣服要经常换,女人不可经常睡,外边见人接物要谨慎。 王濮告诉他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或者难事,直接跟他说,他来想法子,别的不用担心。几年下来萧花鲁在本地也惹了不少事,可是奇怪的是没有人说个不字,这个不能不说是王濮手段的厉害,连萧花鲁都暗自佩服这个知县是选对了,从今日起他可以高枕无忧了。 就在萧花鲁高枕无忧之际,他的生辰到了,王濮精心准备了好几份大礼,有宋朝苏湖的上等绸缎、有西域葡萄美酒、有波斯舞女、江南的美婢、大理歌姬,最后是一只产至庐州的黑猫,名唤:车奴。 据说此猫,生来就通人性,长大后专门喜欢跟人在一起,主人坐车它也跟着坐,主人吃饭它也上桌讨要,主人出去游玩它也跟着。 不过这还不是最厉害的,后来猫的主人才知道,原来这车奴在五感之外还有第六感,也就是能预测吉凶,帮人占卜。 猫的主人是庐州的皮货商人,几次前来大辽途中遇险,幸好有车奴在,他才捡了条命,尽管货物损失了大半,可是平安到达新城后总算因祸得福,碰到了王濮,王濮也算奇人了,不但饱学还懂得异术,相猫辨狗之术。 这一天王濮微服出了县衙,打算给萧花鲁备办点小礼物,他知道这些南来北往的人身上肯定会带有稀奇宝贝的,所以王濮转来转去就去了说书吃茶的地方,本想在那坐坐听听风声,哪知还真叫他碰上了,车奴的主人也在那吃茶与人闲聊,无意中说了此事。 王濮甚感有趣,一问之下才知道车奴累了在客栈休息,没跟出来。 第一百0七章 灵猫(二) 说来也巧,王濮听后越发想见见车奴,跟猫主人摊牌后,猫主人有点不高兴说车奴千金也不卖,王濮说千金算什么,您老留着车奴也不过是想叫它帮你躲避凶险,躲避凶险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发财。 如果您老不介意的话,咱们借步说话,来我也是大宋人,乡里乡亲的您老先听我说说话,卖不卖不打紧,交个朋友如何啊。 猫的主人年纪也不小了,看样子比王濮小点,被王濮一个劲叫您老他也过意不去,勉强答应跟王濮喝上两杯聊上一会。 酒入愁肠、化作点点相思泪,离家在外赚钱也不容易,更何况这次前来大辽途中遇到了山贼,货物损失不少,就算赚到了也不过混个过年的钱。 王濮理解猫主人的苦衷,忙说出门在外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如果大哥不弃的话,小弟愿意帮大哥一把,大哥以为如何。 猫主人一听面前这个精瘦的老头有意帮自己,立刻拭去悲伤问道老哥也是孤身一人在外,想必也受了不少苦,某怎能为老哥多添麻烦。 王濮笑了笑从腰里摸出一块牌子,黄金打造的腰牌,递到猫主人面前后,问道大哥可知道这是何物啊。 猫主人一看大吃一惊,忙起身拜倒,老哥,不大人在上请受草民一拜。 王濮一把拉起猫主人,说了不必介怀,同为汉人理应互相帮助,我看好你家那只车奴,只要你肯答应,本官免你的一应税赋不说,还帮着你做笔大买卖,你看如何! 猫主人心中虽然不忍,可是利字当头,他最想要的还是钱,王濮抛出的香饵太诱人了,他不能不答应,于是立刻作出决定将车奴转让给王濮,王濮带着他回到县衙后写了个字据,里边讲的就是自己答应猫主人的事,猫主人拿到这份字据后乐得好像见到了财神爷,磕头谢恩后一溜烟跑回客栈,将车奴抱到县衙交给了王濮,并当面叮嘱车奴说,这位大人是自己的干爹,车奴以后就在干爹身边享清福吧,以后他有机会来看车奴就是了。 车奴心有灵犀,喵喵叫了几声似乎表示同意,泪汪汪瞅着猫主人离开后,来到了王濮身边,王濮见这小黑猫甚是遭人喜爱,立刻起了怜悯之心,将车奴抱在怀里养了好一阵子才不舍地送给了萧花鲁。 萧花鲁得到车奴后,还以为王濮在说笑,于是当场让车奴的卜算一事,那事就是他今晚能跟帐中的女人厮磨几个时辰,车奴没精打采地呜喵了几声,起身后来到萧花鲁面前,没走几步远,脚下一滑忽然间仰面摔倒,然后假死过去,过了好一会车奴才爬起来,回到自己的垫子上。 萧花鲁没看明白这车奴搞什么鬼,还以为这小猫被他的威风吓到了,哈哈大笑道“蠢材,小王只不过放了个屁,就把你这只懒猫吓成那样,哈哈哈,有趣、有趣,王濮啊这猫小王收下了,你也辛苦了去外边营寨领一只肥羊回去吃吧” 王濮谢过后,朝萧花鲁一拜,说道“小王子真威风八面也,连这猫儿都知道小王子的厉害了,不过下官觉得此猫甚通灵性,小王子晚上小心” 萧花鲁挥了挥手,说了无妨,本王在这寨子里玩得开心呢,你不必操心了回去吧,县里还有事呢。 王濮再次谢过后,离开了大帐去外边栅栏里领了只大肥羊后,叫家人装了车,一路往新城去了。 第一百0八章 猫王 车奴的预言果然应验了,萧花鲁当晚跟女人在床上鬼混时,用力过猛得了马上风,忽悠一下昏死过去,胯下被玩弄的女人正在飘飘欲仙之际只觉下边一凉,还以为萧花鲁怎么了,*着微微睁开眼一瞧,吓得她顿时三魂不见了、七魄上了天,失声尖叫不止。 帐篷外亲兵一拥而入发现主子赤身**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下身昂昂*,再看看床上的女子,亲兵们明白了,赶紧将萧花鲁抬上床进行救治,不然的话明年今日就是他萧花鲁的祭日了。 翌日,太阳还没升起,接到消息的王濮便急匆匆带着新城最有名的郎中李直上了路,前往巨马河前的归义寨,萧花鲁就在那。 来到归义寨进了大帐后,王濮看到萧花鲁哎哟哟怪叫着躺在虎皮床榻上,赶紧让李直上前为萧花鲁号脉。李直不敢耽搁,几步上前,把脉后,松了口气,问了问那些亲兵怎么救的萧花鲁,亲兵不敢隐瞒说是连掐带捏,抚胸捶背,冷敷吹气,无所不用,幸好救活了萧花鲁。 李直点了点头,随后开了几剂温补的药材,交给亲兵去煎水,要用文火,三碗水煎成一碗药,煎好后拿过来,亲兵领命而去。李直再次坐下来拿出银针帮萧花鲁施针打通血脉,一个时辰后,萧花鲁晕晕的睁开眼醒了。 还在纳闷,天怎么就亮了,王濮什么时候来的,王濮笑着将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萧花鲁忽然惊醒过来,暗叫了一声好险啊,连日来不分昼夜的*,太兴奋了,以至于昨晚背过气了。 吃过药后,萧花鲁总算好了许多,一边跟王濮叙话,一边问那猫呢,小王我要看看那猫。 王濮将车奴抱过来后,放到萧花鲁身边,萧花鲁看了那车奴一眼后,忽然跪倒磕了个头,说是“车奴在上请受萧花鲁一拜,车奴真乃神猫也” 车奴眨了眨眼,舔了舔爪子,得意地叫了两声,意思是起来吧。 萧花鲁起身后,又朝王濮拜了一拜,说道多谢王濮,若非你献了这神猫,小王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王濮起身相扶,不敢逾越,说道小王子吉人天相,这猫儿也是看到了这点才敢点破天机,小王子以后善待那猫儿就是了。 萧花鲁自是无不答应,打那以后一日三餐,恭敬献上,不仅如此,还给这车奴买了个丫鬟,专门服侍它,出门丫鬟抱着,睡觉丫鬟陪着,吃饭也得丫鬟喂着。 常言道好事成双,车奴来到归义寨后,没过多久萧花鲁又有事来求,这一次萧花鲁问的是他有意给父亲送件礼物,不知哪个好,接下来将他要献上的礼物拿来给车奴看,车奴看过后,从床上蹦到地上,在那两只大箱子前走了几圈,然后回到床上。 萧花鲁看在眼里心说,猫儿哪个也没看中吗。 车奴好像知道似的喵喵叫了一声,意思是都不好,萧花鲁会意赶紧叫人拿下去,说是再选选,然后再拿来给车奴看。 几天后,萧花鲁兴奋地跑了进来,见到丫鬟正在逗车奴,那手指正好戳在了车奴的痒处,惹得车奴爪子乱抓一气,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进来。 “放肆,你个大胆家奴怎敢瘙你家主人的痒”萧花鲁说罢勃然大怒,正要叫人进来把那丫鬟拖出去砍掉手指,车奴一下跳到萧花鲁面前,伸出爪子示了示威,意思是别动她。 萧花鲁正在气头上,管你是谁,他说不对就是不对,谁也改变不了,一声令下丫鬟被拖下去砍掉了十根手指成了废人。 车奴受了一惊,一气之下逃出大帐,好几天都没回来,直到有一天傍晚,饥肠辘辘的车奴偷偷回到了归义寨,还带了百十几只野猫,将寨中的剩饭剩菜席卷一空才离开,如此几回,被萧花鲁发现后,他也没生气以为车奴是故意气他,过几天就好了,如果车奴喜欢晚上吃东西,就多准备点,接下来的几天,萧花鲁吩咐手下每晚多准备酒肉放在车奴的帐篷里,供它享用。 手下照做,夜晚如期而至,车奴再来,这一次车奴和众猫大大快朵颐,撑得差点走不动道,歇到天亮才离开。 众猫是离开了,车奴没走,估计是那晚太累了,这一睡就到第二天天明。 这一天,刘六符和耶律仁先正好在归义寨前经过,被在外打猎游玩的萧花鲁碰到,请他们到自己的帐篷内吃酒歇息,顺便换个马。 刘六符和耶律仁先倒并不介意,反正一行十几骑也需要休息了,进了归义寨后,萧花鲁抬出烤肥羊、西域美酒,还叫来了歌姬助兴,席间说说笑笑谈得正投缘。 只听耶律仁先说了“宋朝皇帝来了白沟驿,还带来了一件飞天之物,刘大人和我就是乘那个回来的,小王子你不知道,原来要走上半个月的路,一个时辰不到就走完了,你说有多神奇” 萧花鲁平生最喜欢玩耍,一听有好玩的立刻来了精神,张着两只油手问道“果真,你没骗我” 耶律仁先说“末将怎会说假话,不信小王子问问刘大人” 刘六符点了点头,并未说得太多,只说“确有此事,我要立刻进京向陛下禀告此事” 萧花鲁舔了舔手指头,心说有这么好玩的话,本王也要见识见识。 送走刘六符和耶律仁先后,萧花鲁去了趟车奴的帐篷,见车奴才睡醒,忙上前问道“车奴啊,本王子发现白沟驿来了宋国皇帝,还带了个什么飞艇,你说本王子要是去抢飞艇能有几层把握,此法可行吗” 车奴睁大眼睛看了看萧花鲁因兴奋而涨红的脸,又嗅了嗅他身上的肉味,起身后来到帐篷外,用爪子指了指南边,接着挠了挠地,飞身跳上帐篷顶,遥望起远处的白沟驿。 第一百0九章 导火线(一) 仁宗和百官驾临白沟驿,这件事轰动了全城,城内的普通百姓也许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仁宗,其他的人也是一样,为了能够一睹仁宗的风采,白沟驿百姓阖家老小出了门,来到城外十里处弹冠相迎。 这一下可忙坏了保护仁宗的禁军士兵还有白沟驿的军兵,为了防止有人冲撞了圣驾,每隔三步便会站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每二十步就会有一个伍长,这样一路安排下来,白沟驿的士兵几乎全城出动,这还没够,不过仁宗也不介意了,反正身边还有百十来个禁军陪着,进城坐会就走了。 知县杨怀敏、县尉丁礼一路上引着仁宗进了城来到县衙,县衙内三班四快早就接到皇帝陛下大驾光临的消息,趁着杨知县出城的时候,赶紧把县衙打扫一新,还备办的水酒果蔬。 仁宗和百官进了县衙后,人挨人人挤人,几乎没有了落脚的地方,不得已,百官安排到县衙外的酒店用饭歇息,仁宗和二府六部尚书在县衙内用膳。 白沟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尽管没有京里吃穿华美可是民风质朴热情好客,加之雄州是宋朝的榷场所在,白沟驿也颇为繁华,不下对面辽国的新城。 放下仁宗在县衙内小憩饮茶不说,且说苏素驾驶着飞艇正停在巨马河边,等着仁宗回来后就飞回京城。 三个时辰后,打河对面的石桥上过来一伙商旅,为首的是个粗壮的汉子,后边跟了辆马车,马车拉着几口大箱子用绸缎裹着,透过缝隙可以看到箱子的一角。 粗壮的汉子身后跟着十几个家人,各个短衣打扮,随在马车两旁,过桥后朝官道而来。 守在飞艇下的禁军士兵,朝着那伙人喊道“干什么的,不要惊了圣驾” 对面汉子回答“换了药材回乡啊,军爷辛苦了,行个方便” 禁军士兵回答“快走,不要停,否则让你们知道知道厉害” 汉子回答“是、是,小的明白” 十几个人的马车路过飞艇近前时,那汉子忽地停住了脚步,来到当班的禁军面前一抱拳“军爷,敢问官家是真的来咱白沟驿了?” 禁军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回答“管你什么事,快走” 汉子咧嘴一笑,那笑意瞬间僵硬在了脸上,转而变成了一丝凌厉之色,禁军士兵惊讶之余正要发作,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把锋利的牛耳尖刀不知什么时候,破体而入,鲜血汩汩而出,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你,来人…”未等这名禁军喊出救命,汉子首先发难,甩开膀子杀向了飞艇。 守在飞艇外边的只有十个禁军,武艺一般,这来路不明的汉子瞬间就解决了三人,其余的七人抽刀围上来时,汉子的家人已经来到近前,十个对七个,胜算有多大片刻就见了分晓。 这十个人简直是下山的猛虎、出海的蛟龙神勇异常,眨眼间放到了七个身强体壮的禁军士兵。解决完下边的人后,一转身扑向飞艇,就在他们踏上飞艇悬梯之际,这艘庞然大物忽地拔地而起,强劲的气浪喷得下边十几个人好悬摔倒在地,不过饶是如此早就有人扔出了鹰爪钩,牢牢地搭在了舱门口上。 粗壮的汉子站在下边跳着脚骂道“奶奶的,给我上,爬上去,不能叫快吃到嘴里的肥羊跑了,我倒要看看坐在宋朝皇帝老儿的飞艇上是什么滋味” 汉子话音未落,身边的家人中跳出一个身手矫捷不输猿猱的少年,短刀插回腰间,飞身爬了上去,汉子站在下边望着,叫好道“好样的,夺下飞艇赏你一百个奴隶” 爬在上边的少年受到鼓舞后心头一热手上加了把劲,几下爬进了飞艇内。 飞艇内,舱门前守着两个禁军,少年爬进飞艇时忽地被人抓胳膊拢二臂反绑了起来,未等向下边的同伴发出信号,嘴巴也被人堵住了,接下来咣当一声被人扔在角落里,脑袋磕到坚硬似铁的墙上顿时晕了过去。 飞艇起飞后舱门口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下边的汉子一连派了三个人上去都没回应,心中火起,忙喊道“妈的,叫林子里的兔崽子上,把这玩意用马拖回去” 一支响箭穿云霄,千军万马来相见。 响箭过后只一眨眼的功夫,巨马河对岸的树林子里,便奔出百十匹战马,马匹踏着大地,大地都跟着颤抖了,马上端坐着张弓搭箭的骑士,骑士们斗志昂扬片刻的功夫来到河对岸准备过桥。 白沟驿方向忽地响了三声号炮,紧接着南城门大开一支百人的骑兵冲了出来。 河边粗壮的汉子听到白沟驿方向响过三声号炮后,大声喊道“他妈的,还有一炷香时间,快,给老子快点” 又一支穿云响箭放了出去,河对岸的林中再次奔出一波骑兵,这一波明显比上一波装备要好,身上穿着牛皮甲,手持弯刀,刀背不断抽打着马臀,想要一鼓作气冲过巨马河上的石桥。 苏素估摸着时机,只等那两伙人马都过了河,她才叫人抛下一副软梯,然后故意放话到有能耐就把飞艇拉到河对岸去。 下边的汉子一听这是故意在气他,忙叫手下抓紧时间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结在绳梯的一头,百十匹战马一起发力,就不信拖不走这个飞艇。 百十匹战马的力气可不小,如果想拖动这漂在半空中的飞艇并不难,可是飞艇要是不让它拖,或者故意拖延时间,这结果该是怎样呢,天才知道。 白沟驿方向狂奔而来的骑兵眼看就到了,粗壮的汉子大手一挥,后边来的那队轻装骑兵挥舞着手中的弯刀迎了上去。 两波人马在山坡上剧烈地撞到一块,血战瞬间爆发。 辽国的骑兵仗着由上而下的冲击优势一度将那前来营救的百十来宋军骑兵杀得人仰马翻,接连后退,等下了山坡,宋军慢慢稳住阵脚,才一点点挽回了败局,至少己方的训练还是有素的,特别是领兵的队长武艺不错,跟辽兵混战的时候,他身先士卒,独身杀入阵中,跟十来个辽兵火拼在一起,砍得双刀火星四射,杀得辽兵不断有人翻身坠马,不过饶是如此,他也中了一箭,这一箭从他左肋旁擦了过去,连带着皮肉在背后露出箭头,鲜红的血液瞬间湿透了甲衣。 第一百一十章 导火线(二) 战场上疼痛并不能叫人停止战斗,只会叫人更加疯狂,这名宋军的队长就是这样,杀红了眼的他奋不顾身地跟辽兵以命相搏,就看谁的刀快,谁不怕死,只要你一眨眼,双方对砍的刀就会要了你的命。 辽兵不断有人倒下,伤亡过半后,开始撤退,退的时候队形虽然散乱,宋军也不敢随便追击,因为凡是在边关征战多年的人都知道,辽国骑兵擅长骑射,就算后退的时候也会转身放箭,这一点就不是所有宋军骑兵所及的了,更何况现在是追击,人数相差不多,这队宋军士兵更不敢追得太紧,只好远远地躲在箭矢的射程外,一路朝巨马河边奔去。 巨马河边哒哒哒响起了一阵枪声,这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未等那队不满百人的宋军骑兵追到近前,还隔着老远的时候,只见眼前的辽国骑兵一个个翻身摔到马下,莫名其妙地摔了下去,一开始,宋军骑兵还以为这是辽人的诡计,赶紧停下后,派出两个斥候上前查探。 一番打探后,探马回报,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手舞足蹈的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妈的,真是大快人心,辽狗都死了” 领兵的队长眉头一皱,担心地问道“你们都看清楚了,是不是吓傻了” 探马上的骑兵回答“老大,咱们边关上大战小战不下百十来回了,兄弟我有那么胆小吗,辽狗死了就是死了,不信你自己去看” “恩”骑兵队长点了点头,还是有点不信,又派了两伙人去查看,这一次回来的人依旧说“老大辽狗都死凉快了,咱们快点去分东西吧晚了就被那些守城的兔崽子抢了” 这一次骑兵队长终于信了,不再犹豫,忙催动胯下战马带着不足五十人的部下朝巨马河边而去。 巨马河边到底发生过什么,谁也不知道,连那个骑兵队长也不知道,当他和他的弟兄来到近前时,只见满地的死尸、到处是断裂的刀剑,人的内脏和马的内脏淌了一地,人血和马血混到了一块,化也化不开,苍蝇蚊虫闻到血腥扑倒尸体上开始饱餐,这场面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下马后,骑兵队长来到一具死而不倒的壮汉前,揪住那人的头发一看,顿时惊得呆住了,接着脸上一阵抽搐,嘴角上似笑非笑,其实他是笑不出来,他很难受,想当初自己的弟弟就是被这家伙射死的,本想有朝一日手刃此敌,哪知此敌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身上开了五六个血窟窿,有拇指那么大,看着都吓人,看来这家伙是死不瞑目啊。 罢了,就算你死了我也要砍了你的脑袋祭奠亡弟在天之灵。 骑兵队长手起刀落,一颗好大的人头飞上了半空,起身后,骑兵队长喊道“小的们,把能拣的都捡走,大哥只要这颗人头,其余的你们自己分吧” 手下的人一阵呼唤,接着开始寻找自己的战利品。 夕阳西下时,仁宗来到了城外巨马河畔,望着一队队正在搬运尸首的白沟驿官兵,深有感触地问杨怀敏“辽人一向都这么大胆吗” 杨怀敏义愤填膺地回答“陛下有所不知,这辽狗一向都是嘴上说不打,嘴上说要跟咱大宋和睦,实际上暗中*商旅、行人,杀人越货都是这帮猪狗不如的畜生干的,今天还敢打陛下飞艇的主意,真是死有余辜,陛下要不把这些人都枭首示众吧,以泄陛下心头之恨” 仁宗一听杨怀敏还要将死去的敌酋枭首示众,心里一寒忙伸手阻止“算了,朕没那么无聊,死了就当教训了,他们可不会有两条命,等朕回去后,你在这出一张告示就说一伙辽国贼人杀害禁军士兵,妄图抢夺大宋皇家的飞艇被就地*了,别的你掂量办,不要让朕难堪就是了” 杨怀敏激灵地回答道“那是,老奴别的不行这写写画画还可以,陛下放心,臣一定把这事办妥的” 仁宗点头,上了飞艇后,带着百官回京而去。 骑兵队长站在杨怀敏身后,问道“大人,这飞艇是谁驾驶的” 杨怀敏回答“我的乖儿子啊,你这仗打得漂亮,我看到陛下对我的眼神变了,放心干爹我回京后就让你成为一方大员” 骑兵队长深以为然,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喜色“灿儿谢过干爹” 这骑兵队长也姓杨单名一个灿字,早年跟弟弟杨彬在白沟驿做苦工,二人都是苦孩子出身,空有一身力气无处打杀,后来辽国犯境,杨灿和弟弟携手抗敌,跟着白沟驿的军兵苦战了几年后,几年下来兄弟二人在你死我活的战场练就一身真本事,不久成了一员骑兵,兄弟俩联手数次随队出击,大战小战不下百十来回,身边的好友一个个战死,只有他们挺到最后。 杨怀敏来到白沟驿时正赶上上一任骑兵队长病死,留下来的空位置必须立刻找人顶替,思来想去问了县尉丁大人才知道,原来骑兵队中属杨灿兄弟最为勇武,无奈一介布衣,上任知县又信不过他们,这骑兵队长之职一直由亲信控制。 听到这,杨怀敏叫来了杨灿兄弟,当面问了话,言语之间杨怀敏发现这对兄弟为人诚实,很可靠,武艺也不错,怎奈自己初来乍到必须有个使得住的人,如此才将这骑兵队长一职托付给了杨灿。 他的兄弟自然做了副手,至此二人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不过好景不长,宋辽边境的时不时总会有些擦枪走火的小打小闹,不是今天你杀了我的人,就是明天我杀了你的人,运气好的受了伤,运气不好的就会死掉,杨灿的弟弟杨彬就是,在边境上跟辽国的一个骑兵隔着河水互骂的时候,被人放了冷箭,一箭穿心,当场毙命。 当时杨灿也在场本以为骂着玩算了,以前也是这样,哪知对面的辽狗太没道义,暗下杀手,杨灿看得真真切切,射杀弟弟杨彬的人就在对方阵中,人生的是五大三粗,那张脸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后*人打听才知道,那人就是新城的知县,萧花鲁,辽国南京道留守萧孝先的儿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钜野衙内 庆历二年,九月初。 京东路大旱,蝗虫越境,沿途州府县镇贴出告示,晓谕百姓捕杀蝗虫以为米粮,百姓领命举家开始捕虫,半月下来所获蝗虫不下千万,尽管如此,蝗虫数目过多杀之不尽,且背生双翅,啃食完一地的庄稼后瞬间飞走,百姓叫苦不迭请命官府,希望官府能够想出驱虫的法子,官府深知民间疾苦为了尽快解决扰民的虫害,按照往年惯例依旧请来和尚道士焚香诵经希望上天可以帮忙驱走蝗虫。 一时间各地州县香火不断,念经声不绝于耳,和尚道士大行其事,赚得盆满钵满。 乌十三离开沂州前就飞鸽传书给了济州的曹衙内,信中相约二人在钜野城大佛寺内永丰塔下相见,有要事相商。 几天后,济州钜野大佛寺。 庙会前一天,街上的行人还很少,乌十三没费什么劲便来到大佛寺前,跨进寺院后直奔水边的永丰塔而来。 永丰塔本是前朝古物,始建于唐末,因战火建到半路便停工了,后来朝代更迭战乱频繁,大佛寺一度人去楼空,永丰塔也成了孤家寡人。直到宋朝立国,佛道慢慢兴起,大佛寺才迎来了第二春。 借着大佛寺的光永丰塔在官府的支助下继续修建直到完工。 话分两头,且说乌十三来到永丰塔下,跟一个长的猢狲似的高个男人碰了面,二人边走边说嘀嘀咕咕进了塔内,拾阶而上,每登高一层,猢狲似的男人便会淫笑一番,接着乌十三朝下边的古井中丢了一包东西,那包东西噗通一声没入水中,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看到那包东西沉入水中,乌十三满意地背过手,告诉高个男人“本法师明日要演出大戏,你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长的猢狲似的高个男人就是曹衙内,只听他淫笑道“属下明白,法师神通广大,小的们不过是摇旗呐喊为您老助威,法师放心好了” 乌十三得意地点了点头,拉着曹衙内来到塔顶,指了指大佛寺对面的书院,叮嘱道“小心那些吃饱撑的秀才公,不要让他们出来捣乱” 曹衙内说“法师放心好了,衙内我办事不会出错的,除非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否则是不敢出来惹是生非的,衙内我自会安排妥的” 乌十三把曹衙内这番话记在了心里,临走前略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了脚下这座青石古塔,优哉游哉步入大佛寺后混入上香的人群不见了踪影。 翌日,天香楼。 玩了一夜女人的曹衙内腰酸腿软地从里边走出来,楼下早有跟班的小厮跑上来给曹衙内请安送并上煲好的鸡汤。衙内接过喷香的鸡汤猛喝了几口,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美貌的小娘子从身旁走过,看那一步三摇的杨柳细腰、看那风骚的小屁股,曹衙内心里忽然犯起痒来,那汤还没喝完,就要开口调戏人家,可想而知后果是怎样的,曹衙内被鸡汤呛个半死,差点送了命,跟班的小厮一个劲给衙内抚胸捶背才让衙内缓过来。 经过早上这么一折腾,曹衙内的*总算没了,坐在天香楼门前的台阶上歇了好一会看了看日头,问跟班的小厮现在是几时了。 小厮回答才辰时衙内今个起的好早啊,要不再歇会。 曹衙内一摇头还歇个屁啊,下边都立不起来了,一会师傅在大佛寺表演神技,你家衙内我还得去站脚助威,哎,对了昨晚交代你的事办了吗。 小厮激灵的很忙拱手回答早就传出话去了,现在都到大佛寺了,就等衙内您了。 曹衙内呵呵一笑,行啊,没看出来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好了今晚天香楼给你安排一个,回来再说。 小厮乐的嘴都合不上了,就等着曹衙内这句话了,一个劲地点头哈腰,然后前头带路引着曹衙内望大佛寺而去。 大佛寺方圆20余亩,寺西建有塔院,塔内藏有佛经,永丰塔就在其中。 与佛寺北墙隔着一条街的地方就是钜野县城的闹市所在,这一带有不少酒楼、茶馆、客栈、勾阑瓦肆,每天说书的、唱戏的、打拳的、卖艺的,锣鼓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尤其是庙会期间,南来北往的商贾云集,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曹衙内来到大佛寺的时候正赶上庙会开始,他算是头一波挤进庙里上香的。人虽然很多,也有好处,曹衙内趁着机会揩了一把油,把身边大小娘子的屁股摸了个遍,管她是肥是瘦,有肉没肉,能摸就摸,反正那些骚蹄子也是享受得紧。 手上过足了瘾后,曹衙内挤出了人群,来到路边的菩提树下,望着那些被他摸过屁股的大小娘子哈哈大笑,心说随便你骂,你越骂衙内我越开心,真开心,看是谁吃亏。 塔院内钟声响起,曹衙内身边的小厮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道“衙内时候到了,再不去师傅那一会衙内不好交代啊” “哦,是啊,怎么玩着玩着忘记这马事了,好了走吧,快去河边” 小厮赶紧头前带路,曹衙内大摇大摆跟在后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旗杆子成精会走路了,知道的才明白原来是知府的宝贝儿子难怪长的玉树临风呢。 洙水河畔永丰塔下,搭了一讲经布道的高台,台高一丈五六,上设一两耳香炉、一打坐蒲团,蒲团上端坐一人,此人身穿阴阳八卦**一统袍、须发皆白,剑眉入鬓,星目海口,身上兀自流出一派道家独有的仙风道骨。 众人眼中只见此道人口中振振有词,似乎是在念什么经文,接着点着了三炷香,这三炷香点的时候很有学问,只见那道人将三炷香望半空中一抛,这三炷香便长了眼睛似得径自插入香炉中,接着道人双手按地,身体忽地凌空飞起,恰恰飞到香炉上方时,用手在香头上一拂,香头上忽地冒出一团火来,道人落回蒲团继续打坐,神色如常,心如止水。 台下百姓看见三炷手腕般粗细的檀香呼啦啦烧了起来后,觉得煞是神奇。不禁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其间还有痴迷此道的百姓立刻倒身顶礼膜拜,高呼法师真神人也,请法师收我为徒,法师在上请受徒儿一拜等等不一而论。 曹衙内来到时,好戏刚刚开始,本想再靠的近点,哪知根本挤不过去,没办法曹衙内找了棵两人合抱的大树,踩着小厮的肩膀爬了上去,坐在树杈上睁大眼睛看师傅这次耍什么法术。 念经、飞香、隔空点火只是雕虫小技,真正抓人眼球的还在后边,台上道人起身后踩着五宫八卦步走了几步,紧接着摇身一变,凭空唤出一只赤红色的木剑,木剑似血,随风舞动带着凄厉的声音。 也就一会的功夫,在道人挥舞手中木剑完了的时候,只见城北上空来了黑压压一片乌云,乌云直奔大佛寺永丰塔而来,离远的时候还感觉不出来,靠近后塔院中的百姓听到头顶乌云中传出嗡嗡的声音,这声音很熟悉,只不过一时没想起来。 没等台下百姓回过味来,只听台上道人高声喊道“本尊得米勒真人点化,欲借上天神力扑灭蝗虫,大家且看这里” 道人话音一落,永丰塔内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塔身上开门开窗的地方射出万道七彩霞光,这霞光甚是好看,真好像雨后彩虹降落人间,就在台下百姓惊叹不已之际,空中的乌云忽地一下朝地面扑来。 距离头顶几丈远的时候,忽然有人喊道“蝗虫啊,不是乌云,赶快打” 这人话音未落只听道人大喝一声,这嗓子实在是厉害,声震屋瓦,震得人耳朵都疼了,就好像是有人拿了个喇叭在你耳边喊话一般,整个塔院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那就是“孽畜哪里逃,吾这里有托塔天王的宝塔在此容不得尔等猖狂,拿命来” 紧接着道人念了句谒语,一时间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平地一声炸雷,那团乌云似的蝗虫一股脑朝着那永丰塔飞去,看样子真的像被吸进去一般,黑压压的蝗虫沙沙作响,争着钻进石塔,众人看得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待那蝗虫妖孽都被收拾干净了,才有人忽地带头喊道“*师是神人啊,*师是神人啊,请*师救我” 这一叫不打紧,那些终日里被蝗虫所害的百姓还真的信了,跟着就跪倒在地,像拜自己父母一般叩拜台上道人鼻涕一把眼泪的恳求道人,施展神技到自己的村子去收拾吃庄稼的蝗虫,他们会八抬大轿请*师的。 那道人施法过后,须发乍起,周身上下烈风不断吹得袍袖鼓鼓囊囊,真好像神仙附体天神下凡一般,过了好一阵子,这道人才慢慢睁开眼,问道“刚才神仙可曾来过了” 下边立刻有人回答“*师真乃神人也,大仙的确来过了,将那祸害人的蝗虫都收走了,请*师再次做法救救我等村子” 道人锊了锊颌下胡须,手一扬,那把赤红的木剑飞入半空化作一阵甘露,洒到台下众人的身上,这下那些村民更加信以为真了,忙高喊着“请*师收我等为徒,我等愿为*师弟子,请*师赐福” 不知道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这么喊还是这些愚民发自内心的,总之是喊的很整齐,到最后那气势简直就像排山倒海一般,越来越大,越来越响,道人站在台上看得很满意,感觉火候差不多的时候,才报上自己的法号:弥勒真人。 弥勒真人到底是谁,且不必提及,只说台下百姓听得真人法号后,个个愿意归到真人门下学点道行,一来可以像真人一般呼风唤雨驱赶蝗虫,二来为来世积德修成正果。 弥勒真人听到后很欣慰,不过并没当场答应,只是说了一切随缘,今日本法师露了天机,阳寿又要短了几年,世间事不可再参与,如果众位有心向佛,本真人可以答应你们只要诚心,弥勒教主会知道的,好了本真人去也。 塔院内钟声响起,高台上升起一团祥云,弥勒真人脚踏祥云忽的一下在众人面前消失了,那可真的是来无影去无踪,神仙方外之人。 弥勒真人离开后,塔院内的热烈气氛并未就此平息,私下里不少百姓念叨着弥勒教是个什么教啊,刚才大伙可见到了那弥勒真人真的是神通广大,咱们若是能加入弥勒教,肯定是功德无量,没见到人家真人把蝗虫都收走了吗,嗳,我看这弥勒教不错…… 曹衙内看到这,喜滋滋地站了起来,朝树下的小厮喊道“兔崽子,师傅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你家衙内我又想骑牛牛了,快点接我下去” 小厮赶紧跑到树下,背对着树干,曹衙内踩着他的肩膀下了树,告诉他“你小子干得不错,今个衙内我赏你两个姑娘,还不谢谢衙内我” 小厮一听赏两个姑娘,高兴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嘴上抹了蜂蜜般夸赞衙内道“衙内待小人真如兄弟手足一般,衙内就是小人的在世父母,衙内义薄云天是小人自叹不如,小人愿为衙内上刀山下火海,衙内你说吧今后你吩咐什么,小的就去做什么…” 小厮拍了曹衙内一通马屁后,曹衙内将他拉了起来“这话可是你说的,以后衙内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厮回答“那是,衙内你吩咐吧” 曹衙内笑了笑“得,有你这句话就行了,走天香楼骑小娘子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教主也风流 常言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白天的事只是一个开始,夜里的*咱们慢慢再聊。 今个弥勒真人在济州城大显身手又得了一众信徒心中甚是高兴,在城西一间破庙里现身后改头换面来到街上,抬头看了看日头,只觉天色尚早不到就寝之时,闲来无事走街串巷扮起了说书人。 人在江湖走须得一技傍身,说书人也不例外,全凭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纵古论今,搜神话鬼,吃遍五湖四海,不然的话哪来的口食衣饭,哪来的栖身之所,更谈不上娶妻生子,享尽人间幸事。 不过弥勒教主早就有了这些,他走街串巷的目的更为远大,一来是深入民间了解民情,二来是行医施药收买人心,三来是凭着如簧的巧舌宣扬他的弥勒教,四来是踩一下济州的盘口,看看自己这些年来的明里暗里培养的那些忠心弟子,五来是试探下济州的官府看看他们对弥勒教是否有戒心,他的那些开坛作法有没有引起官府的注意,六来就是私下里看看百姓对弥勒教的了解程度。 弥勒教在京东路一带有些年头了,从北朝人傅大士创教至今已逾百年。教主都换了五六个,不过那时弥勒教还是一盘散沙,没成什么气候,大宋才立国那会还时常给官府打压查封,后来世道渐渐好了起来,人心归附,儒、释、道三家重新兴旺起来,有识之士看透了其中的玄妙,借用儒释道三家的经典,开山立派者数不胜数。 大门大派且不说,小门小派多如牛毛,一抓一大把,哪像弥勒教聚沙成塔,广结良缘,善播正果,帮人脱离苦海不说还渡人成仙,如今不但平民百姓有信弥勒教的,豪门大户亦有不少信徒,弥勒真人深信这些都是他凭着真本事得来的,无论提到哪一样,都有他的参与,渗透着他的心血,如此才得到今日的地位。 可是,走了几条街后,弥勒真人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这消息犹如平地一声雷,大地颤三颤。 “这可是真的吗?”弥勒真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说早在沂州的时候也风闻一点拜王母娘娘教的事,本以为是空穴来风,路人说笑尔,哪知今日来了济州一打听才知道,这个教的来头可不小啊,等会我得找人问问那个拜王母教有什么高明之处。 古人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弥勒真人走街串户,跟几个弥勒教信徒这么一问才知道,这拜王母教还印了帖子,帖子居然散发到城内,他们手头上就有一张,弥勒真人讨来了一张拜王母教的帖子,展开一看,不觉的倒吸了口凉气,心说厉害,居然反其道而行之,到头来为我所用,这些看似平常的话语,实际上处处诱之以利,先是那授人以鱼一招,解决了人的三餐之需;接着授人以渔,让人终生受用,不过是为谁终身所用,不用说也是明摆着的。 看过拜王母教的帖子后,弥勒真人将那巴掌大的纸张收入袖中,跟人还礼后,唱了句“道道道非常道,玄玄玄非常玄,写此书者真乃吾辈中的高人也,这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道道贫道是想不出来,看来贫道要去拜访一下才是” 弥勒真人嘴上说去拜访下,其实并未立刻就去,因为天说黑就黑了,出城进山眼看是不可能了,更何况,他此次来济州不全是收罗信徒探望旧部,还要会一会那许久未见,体态妖娆、惹人上火的美娘子。 夜黑风高,*入室,不为钱财不为米粮只为博得红颜一笑。 济州城东,三官街冯家米铺。女主人冯氏梳洗打扮后,推开后窗挂了盏红灯笼,远远望去那盏灯笼就像一只出墙的红杏,只等有人前来采摘,不过任谁都知道,冯家米铺的老板娘是个寡妇,至今没男人,也不知道这日子是怎么过的,难道终日以泪洗面,挂个灯笼只为钓的金龟婿? 临街的婆婆没事的时候常常会扯这样的闲话,冯氏早就习惯了,一开始还会骂上两句,气气那些老太婆,后来习以为常了要是一天听不到有人说她至今还未找到男人,冯氏反倒会不安。 自从前日收到一封家书后,冯氏兴奋得一夜都没合上眼,沐浴时还在念叨那个人为她填的一首词“夜来思春听风雨,卧榻之上愁煞人,身娇肉媚无人爱,不羡鸳鸯不羡仙,只等夫君把手牵” 一语完了,还觉不够又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如此又念了几首艳词,才消解了身体内不安的燥热,和衣而卧后只待那天早点来到。 等待是漫长的,激情是短暂的,弥勒真人*入室那会,冯氏才披了件小衣,挑出灯笼。正要将那窗口虚掩一番,一阵微风吹来,那薄如蝉翼的葱白小衣堪堪飘起,一时间露出衣下无限春光,冯氏赶紧捂住胸口退入房中,重新披好衣衫坐在铜镜前,准备补些胭脂水粉。 只听后屋窗户吱嘎一翻,一团东西落在地上,接着有人踩着楼梯一步步走了上来,冯氏心中一阵喜悦,忙丢下扑粉的香帕,起身扑到门口,只见那个高大的男人正微笑着望着她,一步步走将过来,边走边脱去身上的衣裳,一时间露出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腹部… 还有那、那羞人的器物,冯氏看得心头一阵狂跳,恨不得立刻投怀送抱让人好好温存一番,可是她知道那个男人的喜好。 弥勒真人**着身体来到冯氏的床榻上,舒服地躺下,抬了抬手说道“快来吧,我受不了了” 冯氏咬了咬牙,从屏风后的衣箱内取出一根牛皮鞭,来到弥勒真人的身旁,捋了捋衣袖,嘤咛道“真的要来” 弥勒真人点了点头,冯氏狠了狠心手起鞭落,打在弥勒真人的身体上,皮鞭过后,无暇的肌肤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弥勒真人惬意地哼了一声,称赞道“好手段,夫君喜欢,接着打” 冯氏爱恨交加心说每次来玩老娘前都要一顿皮鞭斥候你才满意,好今个让你好好享受一番老娘的床上十八鞭,然后叫你把老娘服侍到天亮。 床上皮鞭阵阵,那是爱的鞭策,弥勒真人被打得兴奋不已,不断叫好,后背挨完皮鞭还没够,胸前也要,冯氏说了,老娘可不愿意看到你全身都是伤,好了,这回该你服侍老娘了。 说罢,摇身一变轻纱小衣不知飞去哪里,周身上下光滑细致,秀色可餐,胸前玉兔亦如新发的馒头,让人情不自禁握在手中,*摇晃不在话下。 冯氏许久未沾雨露,体内早就*熊熊,今日被挑逗得心荡神迷,难以自持,忙拔了玉簪散了发髻,瀑布般的秀发披在肩上,随着身体一齐摆动,煞是媚人。 “夫君,我要进来了”冯氏先入为主坐在了弥勒真人的身上,很熟练地分开双腿一口吞进那羞人的器物。 身下许久未曾打开,今日进的太猛有些吃痛,冯氏咬着牙忍了会,待感到一丝温暖才慢慢扭动起腰身,双手撑在弥勒真人的胸前,狠狠发泄着体内无限的**。 二人尽情地缠绵着,床榻亦跟着摇晃不已,好像波涛中一叶扁舟,床板不时发出嘎嘎的声响,这声响不但没有打扰二人的兴致,反倒更加刺激了二人的**,冯氏拼命地摩擦着下体,想叫头一次来的快些,哪知今天太高兴了,快感迟迟不到,她忍着尿出来的冲动,伏在弥勒真人的身上,就像一只腥味十足的懒猫,耳语道“夫君我累了,让我到下边吧” 弥勒真人正在劲头上,听冯氏主动提出换个位置,心中更是高兴,一翻身将冯氏压在下边,双臂拖住冯氏的臀部,来了个二进宫,这一下进的慢出的也慢,只是慢慢厮磨着对方的敏感部位,冯氏泪眼迷离,感觉整个人就要飘飘欲仙,樱口微喘,兴奋之情随着一次强过一次的冲动呻吟出来,揪住了弥勒真人的头发。 弥勒真人俯下身,抱紧冯氏又是一阵时快时紧的进出,惹得冯氏叫声不断,连连求饶,话虽如此,倒不是真的叫弥勒真人停下来,那是在刺激对方,对方收到暗示后更加卖力地干活,直把冯氏服侍到**才算完了。 冯氏**后这场**暂时告一段落,弥勒真人爱抚地吻着她的樱唇,挑逗着她的*,将她身上的肌肤亲了个遍,冯氏抵死扭动着身体,享受着无边的艳福,直到下一次**准备好了才翻身上马,纵横驰骋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夜会天香楼 翰生在天香楼要了间最好的上房,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围前围后不断夹菜斟酒,心道今个好生高兴来了位俊俏的公子哥儿,真恨不得一下把这小公子灌醉了,弄到床上来一出双飞燕,折腾到天亮。 翰生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只顾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望了望门口估摸着人该到了,忙笑着说道“好了,出去玩吧,你家公子有要事” 两个姑娘撒娇地撇了撇嘴,调笑道“来这的公子都说有要事,上了床才知道要做的事还真不少,公子我们说的不错吧” 翰生笑了笑“好了,一会再找你们玩耍,快出去吧,我朋友要来了” 两个姑娘巧笑倩兮,眉目传情,嬉笑了声,接着两只思春的蝴蝶般跑出房间,关了门,随后相视而笑,一个说姐姐我先要了公子,另一个说妹妹你是小的当然排在后边。妹妹不肯,求姐姐让她这一回,姐姐正要开口说等会让公子选好了。 一语未落,迎面走来位一身腱子肉的雄壮男子,那男子头系四方逍遥巾,身穿一领斜襟的打渔短衫,裤脚卷起,两只大脚丫上蹬着一对六耳草鞋,走近后一身的鱼腥味,呛得人一阵反胃,屋外这两个姑娘掩面而走,不敢多看,若不是知道此人就是水泊梁山大名鼎鼎的阮大爷,早就喊人将他赶出去了。 天香楼中的这位阮大爷不是旁人正是水泊梁山的草头太岁阮小宝,别看平时嘻嘻哈哈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真正动起手来那才是猛虎下山,出海的蛟龙,让人心惊胆战。 翰生正在屋内喝着酒,忽然嗅到一股很重的鱼腥味,立刻就明白是谁来了,忙点着了一炉熏香,斟满两大碗水酒,只等门开了阮小宝走进来,他才起身离座,豪气地抱拳道“久闻阮兄长大名,失敬失敬,在下翰生略备薄酒一碗,还请阮兄长赏脸,咱们边吃边聊” 被人这么一叫兄长阮小宝心里热乎乎的,忙抱拳还礼坐了下来,嘴上客气了一句“这个好说,不知翰生公子找愚兄有何事啊” 翰生也不急于谈正事,忙举起酒碗说道“这个不急,在下愿跟阮兄长满饮此酒, 来,先干为敬” 一仰脖,翰生喝光了碗中的水酒,阮小宝见此人这样豪气,自己也不能示弱了,紧跟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才吃了几口菜,二人慢慢聊了起来,一开始翰生并没问什么太重要的事,不过是路过此地想多结交几个道上的朋友,以后做生意经过此地希望照应个平安。 阮小宝说这个简单,现如今济州、郓州属水泊梁山的势力最大,连官府都要给几分面子,道上的朋友不敢在这块地盘乱来的,公子今后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只管报上水泊梁山的名号即可,一般道上的朋友都不会为难你的。 翰生给阮小宝夹了一箸菜,劝酒道“多谢阮兄长这一番肺腑之言,来在下敬你一杯” 阮小宝也就势跟翰生对饮了一大碗,这一碗煮酒下肚后,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借着酒劲阮小宝问翰生公子何方人士,高堂可好,兄弟姐妹是否都在身边。 翰生故作悲凉状,回答:在下本是霸州人士,早年边关大战时年纪尚小,凶狠的辽狗过境后四处烧杀,他的父母兄弟都命丧在辽狗手中,自己被压在死人堆里,想出都出不来,正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痛哭绝望之际,一个打渔的汉子将他救了,至此带着他南下去了开封,后来打渔的汉子实在养活不了两个人便将他卖进了一个官宦人家,后来长大了他就成了那官宦人家的书童。 说到这,翰生落了两滴泪,然后立刻打住拭干脸颊,喝了一大口酒,接着问道“阮兄长呢,一直是本地土生土长的?” 阮小宝一捋胳膊,露出两条结实的臂膀、赤红的胸膛自豪地回答“那是,想当初我那爹爹跟我娘就是在蓼儿洼生的我,爹爹去的早全靠我娘将我拉扯长大,日子过的煞是清苦,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哪像现在……” 阮小宝说到这里,不敢再说,只是东拉西扯说自己命好遇到了教主他老人家,给教主看守山门活的逍遥自在,老娘也跟着衣食无忧享起了清福。 顺着阮小宝的话,翰生讲了一件事“在下自开封来到此地走的是水路,途中在雷泽路过,那里发了场洪水,墙倒屋塌,百姓流离失所,有人曾说洪水那晚看见一条白龙救走了知县大人一家还有县中不少百姓,阮兄弟听说过此事吗” 阮小宝一波浪脑袋回答“胡说八道,那些百姓是被饿晕了头,白龙若是能救知县为何不救其他受灾的百姓,兄弟我不明白,难道神仙救人也要看出身?” 翰生笑道“这个嘛,如今的天下太平夜不闭户,奇人义士多着呢,说不定水中真有白龙” 阮小宝一口咬定“不可能,从我阮小宝出娘胎到现在,打渔打了二十几年,郓城周围的百十里水泊差不多都去过,就没见过什么白龙黑龙,翰生公子你书读多了,殊不知书读得多了,就会那个叫什么,什么夜…” 翰生猜了猜说道“是夜长梦多吗?” “对,是夜长梦多,就是书读多了就乱做梦的意思”阮小宝信口开河地瞎扯道。 翰生点了点头突然问了一句“梁山泊上有位张寨主吧” 阮小宝一愣心说哪来的张寨主,也没那一号啊,要说姓张的倒有几个,于是掰着手指数了数,数到他知道一个很有名的说道“有个叫张洞的,不过是我们五教主的属下,你问这个作甚?” 翰生听到阮小宝说道张洞二字,目光立刻变得炽热起来,忙编了个措辞“阮兄长你有所不知,在下找的正是张洞啊” “张洞?我们五教主的属下?是他?”阮小宝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翰生。 “啊,兄长不要见怪,这张洞是我的亲戚,在下也姓张,张翰生是我的本名” 接下来翰生将自己的经历跟张洞的经历编了个月饼圆,说给阮小宝听,阮小宝对张洞也不是太了解只是知道他是赵泽带上山的,估计是给他干活的管家之类的人物,哪知道张洞的真实身份。 常言道: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青楼妓馆本非等闲之地,越大的青楼,耳目越多,不可不防。 这天香楼也是,就在翰生那间屋子的隔壁,住着一个风流浪荡的阔少,这阔少掌灯时来到楼上叫了两个陪睡的姑娘,一顿折腾将那两个西湖瘦马欺负得昏睡过去,自个左拥右抱睡得正香,哪知人有三急,他这一急是拖不得的。 下床后立刻去找夜壶,夜壶就放在大厅的墙角处,隔着那面墙就是另一间屋子。阔少来到墙角后掏出粗大的器物放起水来,正在得意之时,忽然听到隔壁有人窃窃私语,还以为是两小无猜事后说情话。 阔少平时最喜欢趴墙跟听恩爱男女事后说些肉麻的话,今个碰上了,一时心血来潮将耳朵贴在墙上一听。 起初没太注意,后来才听清楚感情是两个男人,难不成都是好男风的主,不过这说的内容有点不清不楚的…… 为了听清楚这两个龌龊的男人在说什么,阔少闭上眼使出了看家本领,使劲这么一听,感情正好提到水泊梁山五位教主的事,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他在家的时候就听父亲提过说水泊梁山最近来了伙人马,这伙人创了个什么拜王母教,教义倒还没什么,不过愚弄那些百姓而已,对朝廷倒没什么害处,可是那些愚民也是的,还真信这个,没家没业的不说,有家有业的宁愿上山也不养马种地,这下可气坏了他父亲。 为这事还派人上山去过几次,可是后来呢,人家送来了一大箱宝贝,说是山上教主孝敬知府大人的薄礼,请大人笑纳。一来二去的送了好几箱,他父亲虽然为官正值却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收了礼后,一高兴告诉送礼来的人说“只要不做有违纲常法纪之事,教主便可安枕无忧,本官收下教主的一番好意了” 至此济州地界内这个拜王母教算是得到了官府的认可,可以名正言顺的活动了,他也见过那教里的教徒,你还别说真的就像那么回事,吃的好穿的好不说,瞧那身行头他自己都想要一套,无奈自己是弥勒教的人了,不敢再入别的教,不然师傅知道可不好了。 阔少趴墙偷听的时候,床榻之上熟睡的两个姑娘不知什么时候醒来,见阔少不在四处一找发现阔少贴在墙角那不知干什么,两个姑娘咬了咬耳朵,坏笑着踮脚悄悄来到阔少的背后,这么用力一拍。 人吓人吓死人 受此一惊,阔少吓得魂不附体,失声惊叫出来,他这一叫不要紧,惊动了隔壁说话的两个人,这两个人正谈到秘密的事情上,忽然被隔壁一声惊叫打断,他们也学着阔少的样子来到墙边侧耳这么一听。 哪知阴差阳错竟引出一件惊天的大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阴差阳错 上回书说道,翰生为了找寻自家主人张洞从兴仁府沿河一路追到濮州,途径雷泽时遇到洪水泛滥,躲过洪灾后继续向东而行,到达济州后几经周折打听出些许端倪,翰生猜测张洞有可能被绑到了山上,但是不敢确信,非得找个山里边的人问问不可。 头一朝来济州,翰生对此地的情形不是太了解,不过行走江湖为人处事的大道理放之四海都是相通的,这个难不倒翰生,江湖人士最爱去的地方无外乎是勾栏、赌坊、青楼、茶馆、酒店等等一些个市井热闹之地,翰生打听到这些地方后,当天就去了那里。 在勾栏内转了几圈,听听戏扯扯闲话,随便拿几个余钱去赌坊碰一碰运气,或者出入几次青楼跟里边的姑娘打听打听济州地界都有什么英雄人物,她们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说书喝茶的茶馆也是一个去处。 吃饭饮酒的酒店更是江湖人士的最爱,翰生每天都会到附近有名的酒店里坐上一坐,时间一长你还别说真叫他打听出点门道来。 那一日,看守山门的阮小宝带着几个弟兄来济州采买山上所需之物时,在天香楼附近的酒店里要了一桌子大鱼大肉正吃得欢畅,翰生也机缘巧合进了那家店,才坐下没多久独自一人要了点清淡的菜饭正要下口,只听坐在隔壁的人说到今日山上买这么多东西作甚,可把咱们哥几个累得够呛啊。 接着话,有人回答累是累了点不过值得,你啊赶快给老子吃饭,别他妈啰嗦,一会就要回山上复命了,教主可是催得紧那。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听你的宝爷,来咱们兄弟先喝上一大碗凉快凉快。 说罢,这几个人一齐端起海碗,咕咚咚一饮而尽,边吃边聊起来,谈话的内容无非是身边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旁人听来只当是在打发时间、闲聊吹牛而已。 可是,翰生侧耳听了会,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灵机一动之下翰生叫来伙计,吩咐伙计给隔壁那几位好汉再添几道好菜,上几坛上好的美酒,他来付账。 自古以来江湖人士讲得就是豪气云天出手大方,别人经你一一尺,你便会敬他一丈,翰生这一招投之以桃很快得到回应,隔壁坐着的几个人派来个传话的一抱拳客气道“这位公子,谢您的酒菜了,不知尊姓大名,可否过来一起坐坐” 翰生抱拳回答“在下开封人士翰生这厢有礼了,如此小弟恭敬不如从命,请” 借着这个台阶翰生跟那几个人坐到了一起,称兄道弟一番后,开始饮酒吃菜,席间翰生只说小弟初来咋到见到几位大哥甚是投缘想聊上一聊,这点酒菜权作小弟一点心意,今个我做东大家尽量吃喝不要客气。 有这等白吃白喝的好事,谁还在乎赶紧谢过翰生老弟,紧接着放开了肚皮大吃海喝起来。 酒足饭饱后,众人甚是欣慰,翰生说今日有缘跟几位大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如蒙不弃小弟愿在天香楼再次设宴款待阮兄长,不知兄长以为如何。 这位阮兄长就是梁山的阮小宝了,他虽然也是个重江湖义气粗人,可是粗中有细,既然吃了人家的怎么都要有个交代当下便答应下来,说是明晚有空,那时咱们到天香楼再聚。 约好了时间,阮小宝起身告辞带着几个弟兄推着货物一路回山上去了,翰生回住处后赶紧去天香楼包了个房间,准备来日会客之用。 说来也巧,翰生包下的那个房间的隔壁就住着曹衙内,所以那一晚翰生和阮小宝说的话被曹衙内听到了一部分,其实也没有多少。 可是,这不是听多听少的事,而是很让人生气的事,换做谁都不希望自己说的话被人偷听去就算是正常的也不可以,那实在是太缺德。 所以啊,可想而知,当时阮小宝和翰生的心情是如何。 隔着墙听了一会才明白,原来对面的混账王八蛋居然在趴墙跟偷听咱们兄弟的谈话,岂有此理。 阮小宝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最恨这种下三烂的人渣,怒气冲冲地出了门来到隔壁一脚踹开房门。 房门砰的一下洞开,吓得正在床上取乐子的曹衙内一个激灵,望门口一瞅只见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走了过来,不容分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到地上,曹衙内被吓得懵了头,一个劲说大爷小的没得罪你啊,你这是作甚啊。 床上的两个姑娘也被吓得不轻连连求饶,正在这时翰生也跟了过来,不想事情闹大赶紧反手关了门,威胁道“都给爷闭嘴,再叫杀了你们” 本来就被吓的够呛的姑娘胆子就小立刻闭了嘴吧,身如筛糠地抱作一团。干瞪着眼瞧着这两个好汉如何对付曹衙内。 阮小宝一脚踏翻曹衙内接着骂道“奶奶的,你活得不耐烦了,敢偷听太岁爷爷的闲聊,说谁让你这么干的” 曹衙内一看得了,算自己倒霉吧,这时可硬不得,过后再找人修理他们,先装一回孙子吧,省的皮肉之苦。 曹衙内嘴一咧,马上露出一副苦主的表情,如实答道“两位爷,小的夜里内急起床来到墙角找夜壶撒尿,正撒着撒着忽然听到隔壁有动静,小的本来就有这偷听人家絮叨情话的怪癖,所以忍不住听了一会,小的敢对天发誓,没听到什么,两位爷明鉴啊” 没等阮小宝发飙,翰生蹲下身冷冷地威胁道“没听到什么,你刚才叫什么,是不是心虚,爷们可不是好糊弄的,你这种手段别想骗得了我们,说你都听到什么了,谁他妈派你来干这事的” 曹衙内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任他怎么狡辩眼前这两位大爷都不信他,这可如何是好,就在他着急之际,只听阮小宝说了“这厮颇癞皮,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如咱们做了他,连同那两个姑娘一起” 阮小宝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床上两个姑娘一看立刻就明白什么意思了,正要哭喊着好汉饶命,翰生一个箭步上前,手起掌落将这两个姑娘劈晕,随后来到曹衙内面前,揪住他的领子“死鸭子嘴硬,死到临头还不肯说实话,兄长你来结果了他” 翰生话一出口,阮小宝这边抽出腰刀就要动手了,曹衙内吓得屎尿横流,一个劲磕头作揖,脑门子都磕出了血,赶紧求饶两位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说了小的说了。 阮小宝狠狠踢了曹衙内一脚“说,牙崩半个说不字,爷爷叫你活不过今晚” 曹衙内谢天谢地,总算捡了条命,吐了口气后就说了,自己是弥勒教的人,自己是怎么加入弥勒教的,帮弥勒教做过什么事,他这次来天香楼玩姑娘其实是有人暗中报信说有人要私会梁山好汉,弥勒教想知道有什么目的,所以他才、他才敢来这偷听,别的什么都没做,他敢以曹知府的名义对天发誓。 一提到曹知府曹衙内猛地想了起来,自己的爹不是济州的父母官吗,怎么刚才吓得连这事都忘记了,紧接着曹衙内告诉阮小宝和翰生,他爹是济州知府曹大成,他是曹大成的儿子曹炳文,如果两位好汉要赎金的话大可让他写封信派人捎给他爹,他爹曹大成肯定会付钱的。 人到性命攸关的时候,全然不顾及什么了,有什么说什么,只要能活命叫他把祖宗卖了都可以,曹炳文现在就是这样,他断断续续跟眼前这两位不知来路的好汉说了不少秘密,有些连阮小宝都感到吃惊,心说本以为济州地界咱的拜王母教是最大的,哪曾想还有个弥勒教,这教主就是前些日在大佛寺内开坛作法降服蝗虫的弥勒真人。 不仅如此,更令人吃惊的是眼前这位曹知府的宝贝儿子居然也是弥勒教的人,那么据此推算指不定他们家里还有谁也是弥勒教的人,怪不得他们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自个也不干净。 这是阮小宝当时所想的,翰生听后更是震惊,心说朝廷下边果然是乱,难怪这妖教朝廷屡禁不止,原来官府也参与进去了,嗳,这都是什么世道,想到这翰生赶紧收拾心神,掏出纸笔,扔到曹炳文面前,命令道“把你说过的如实写上,然后按上手印,咱们就放过你,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免得你日后将我们的事说出去,算是各有把柄在手,你看怎样” 曹炳文抬头一看,见到翰生眼中带着股狠毒的杀气,不容他改口,狠了狠心后硬着头皮将自己刚才说的大致写了出来,然后咬破手指按了个血手印,翰生将那张写满蝇头小字的宣纸拿起来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对阮小宝说“兄长,这厮都招了,咱们可以放过他了吧” 阮小宝狠狠的瞪了曹炳文一眼,临走前威胁道“一会跟床上两个姑娘说没事了,叫她们口风严实点,不然小心脑袋” 曹炳文趴在地上一个劲点头称是,不敢不从,直到目送阮小宝、翰生离开才爬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梁山义勇军(一) 话说梁山上下教众近千人,这些人都是周梦得发迹时的老部下,后来三三两两前来投靠的也不过几百人,这样一来梁山的教众才一千五六百号,这一千多号人分内外两班,内班专门负责守城维持秩序保护教中要人,人数在精不在多约有六百号这样。 外班是梁山的后备力量,为拜王母教的基层教众,平时被分配到梁山左右的山间种地开荒、养牛养羊、置办家业,这些人的生活很好,起码比周围百姓要好的多,房子是按照山上的样式建造的,均为石木结构的二层民房,这些石料、木材均取自附近山中的采石场、林地,是统一领取的,百十间民房也是统一建造的。 建完这些民房,周梦得又集中所有人力在通往山门前的空地上造了一所尖顶大教堂,据说建这个教堂是赵泽的主意,图纸也是赵泽画的,教堂建成后规定每七天在此聚会一次,由教主带领大家朗读教义,与此同时每位进入教堂的教徒需要手中端着一只蜡烛,直到大声朗读完毕方可将蜡烛熄灭。 可是一千五六百号人啊,每隔七天就要用去一千多根蜡烛,周梦得有点心痛,后来修改了下,改为在圣坛前点着九九八十一根蜡烛。 每七天的教堂聚会完毕后,参加者可以一起聚餐,比平时吃得要丰盛点,不过碍于教堂只能容下两百人左右,想在聚会那天参加进来的话,在平时必须好好表现,这个由五个教主手下的黑衣管事来分管,规定每位管事带领两百人,这样的话就需要八个管事。 而八个管事手下还要再任命两个百人队长,这个不必细说。 只说拜王母教内的分工日渐细致,众信徒吃饱喝得的同时笃信着这门圣教,对于教主要求的他们无所不从,周梦得的要求也不高,跟宋朝选兵差不多,老弱妇孺在家耕田织布看家望门,精壮之士平时种地,每个月集中一次训练。 当然这是说那一千人的普通教众,那六百左右的上层教徒也就是亲军是不在此列的,他们是要每天都进行操练的,操练完毕后才学习教义、经典、写写画画,如果他们能接受的话。 进入九月以来,京东路遇到了罕见的大旱天气,跟往年一样,大旱一起饿殍遍地,百姓流离失所,土地荒废、庄稼枯死、房屋倒塌,害的几州百姓背井离乡远逃至开封寻求庇佑。 途中有人经过济州时,听说水泊梁山正在招贤纳士,有吃有穿不说,还有房有地,只要加入他们的拜王母教这一切就可实现。 人到绝望的时候,跟本不在乎将来会怎样了,能活着知足了,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当中不乏身强力壮之辈,头脑灵活之徒,三五十个聚到一起这么一商量,心说远赴京师路途遥远,途中没钱没粮不是饿死也得病死,莫不如就此落地生根,上它梁山走上一遭,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管它什么教能叫老子吃饱穿暖就是亲爹娘。 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没过多久便在远赴京师的百姓中传开了,许多饥肠辘辘的行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停下脚步转向水泊梁山,能弄到船的乘船,弄不到船的游水,再不济的也要弄根木头抱着往梁山而去。 这浩浩荡荡的上山队伍,一开始没什么人领头,也没什么人指挥全靠一线希望求生的希望支撑呢,支撑着他们一路望梁山逃去,不分昼夜的。 一昼一夜可以发生很多事,前天才收罗了十几个逃难至此的百姓,眨眼间也就是睡了一宿觉得功夫,狭长的水泊梁山南端金沙滩上来了黑压压几千号人,这些人或坐或站,或躺或卧,或打盹或沉睡,总之千姿百态,表情各异。 不过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睁着眼睛的两眼冒着蓝光,嘴角流着馋涎,都饿得要吃人了。 正在这时,梁山寨中号炮响起,一支几百人的队伍打山中滚滚而来,这些人中约有百十来号骑着黑面战马,余下的人皆短衣打扮挑着担子、背着包袱,出了山门后朝着金沙滩走去。 要问这些人马出来干嘛,当然是救济金沙滩上的难民,不过这饭不能随便请人吃,想吃饭得先付出点代价,这代价并不高,正如那领队的男人说的“尔等皆是大宋的善良百姓,本应该守家在地好好过活,怎奈天意弄人,久旱成灾以致尔等流离失所,老无所靠幼无所依,即便是空有一身力气也无处换来米粮,不过尔等来到了梁山,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来对地方了,只要尔等答应我提出的条件,面前的馒头就是你们的,当然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馒头,房子也会有衣裳也会有,想讨老婆也容易只要跟着咱们走,要什么都会有” 接下来,领队的男人将自己的条件简单说了一遍,但是看到在场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只好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独门武器,重新喊一遍,这一遍下来后,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心说这还是人吗,这么大的嗓门,方圆百步内斗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这梁山好汉确实非常人所及。 领队男人喊完话后,手下的军兵吆喝着这些流民排好队一个挨着一个上来领馒头,吃过馒头的去那边站好,等着有人前来带他们上山。 说是上山其实就是山寨前的一个临时住所,一顶顶麻布缝制的大帐篷,这些帐篷分布在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山坳里,地方足够大,正好可以容得下那些流民,经过一夜的整顿后,第二天有人来给他们灌输拜王母教的事情,一连灌了七天,总算把这些心里没着没落的草民征服了,并让他们相信了一件事原来人生可以这样。 至于那些前来给他们灌输思想的教徒具体说了什么,且不必提,只说这些人经过半月的精简后,除去老弱病残就有三四千之多,若是算上那些老弱病残至少六千。 这六千人再加上之前山寨中的一千六百多号,登记造册后一合算,梁山一地的人马达到七千八百多号,这七千多人若是放在一处每日的吃喝拉撒大得惊人,周梦得原来的财力只够勉强支撑这些人半年所用,而且必须上下动员,一部分粮草到周边采买,一部分在水泊里捕鱼解决,另一部分采摘山间野果,如果碰到合适的野物还可以射杀些野味,最后的一手是分出一部分老弱妇幼去种瓜种豆。 综上,这就是梁山可以采取的自给自足的办法。 为此,周梦得跟几位教主商谈过,该如何走出目前的困境,是不是可以寻点偏门,学着三国时的曹孟德也分出一军来,任命一人为摸金校尉,实际上就是挖坟的部队。 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公孙鹤更是清楚,立刻就举手反对了,说道“挖坟盗宝本就是伤天害理之事,做多了会遭天谴的,老夫可不想再减阳寿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周梦得一看二寨主反对了,他也不好低声下气求他,只好转向三寨主萧满天,看看他有何说法。 萧满天想了想,只说了一个字“反” 蔡福一听夫君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之话,顿时惊呆了。 萧满天解释说“龙舒山时,我们没反还被官府追杀,现如今天公不作美,京东路饥荒,流民四起,这乱世之中,我们当何去何从,难不成做着等死” 周梦得皱着眉仔细掂量了下,才开口“此事过大,不可操之过急,我等梁山好不容易才有今日,还得到官府的承认,并非昔日龙舒山中的草寇,一旦反了,天下之大恐怕再无我等容身之地,官府必定会倾其全力将我等杀光刮尽才肯罢休” 蔡福点头称是也不同意夫君的做法。 接下来周梦得将目光投到赵泽身上希望他可以给点建议,因为周梦得知道属赵泽鬼点子多。 赵泽这几天一直忙于流民的安置一事,累得一塌糊涂,几天几夜都没合眼,这时叫他想办法,跟对牛弹琴没什么两样,周梦得问了半天,赵泽只说“容我好好睡上一晚,明天再给教主一个答复可好” 周梦得一看赵泽一副昏昏欲睡、哈欠连天的样子就算想出来也未必是好主意,既然如此就等上一夜也无妨,反正明天还有不少事要商量,今晚就到这吧。 散会后,五位教主离开了聚义大厅,分别回了各自的山寨。 赵泽的山寨坐落在梁山左侧的雪山峰下,附近有几处荒废的寺院,现如今被重新利用起来,改成了临时的兵营,他的住处就是中间一所大庙,这所大庙现如今也改了头换了面,重新粉刷一新后成了赵泽的府邸,四周圈起半人高的围墙,墙上爬着花藤。院子里栽着几棵老树,一些花花草草,还有个大池塘,引的是山上的泉水。 赵泽回到寨中后,累得够呛进屋后,跟上官梅打了声招呼后便上了床昏昏睡去。 连上官梅亲自下厨炖的大补汤还没来得及享用。 第一百一十六章 梁山义勇军(二) 书接上回,赵泽回到雪山峰下自家宅院,累得筋疲力尽,进屋后连衣裳都顾不得脱便直接倒在床上,两眼一合昏昏睡去,任你怎么叫怎么喊他都睡得跟死猪一般,就算天上炸雷落到耳边也休想将他弄醒。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人睡得快,梦也来得急,赵泽才睡着便做了个梦。 梦中他站在京城自家的庭院中,一会头顶上黑云漫天,一会脚底下波浪滚滚。 要说那漫天的黑云是什么样,真可用铺天盖地倒砚翻墨来形容,只一刹那间便遮住了日月的光辉,夺去了人间的温暖,黑暗降临,寒气逼人,无边的黑夜中不时传来阵阵喊杀之声,喊杀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仿佛有千军万马杀将过来,将赵泽锁在阵中,随处可听见刀枪剑戟砍斫碰撞的声响。 身陷战阵岂是儿戏,赵泽转身就跑,不过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下,身子一侧歪摔出了几丈远,撞到一棵大树上才停下来。落地后,赵泽只感觉四肢无力、膀臂发麻,眼冒金星。 趴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扶着一根烂木棍慢慢站起身,刚要抬脚走路。 迎面刮起一阵阴风,阴风刺骨,脚底下紧跟着冒出滔天的大水,这大水一眼望不到边际,打赵泽的身旁滚滚流过。 水中无数虾兵蟹将敲着锣打着鼓,披着红挂着绿,真如过年一般,不知要去向何方。赵泽卷在其中正在高兴之际,身子一轻失足落下云端,跌到一处悬崖之上。 悬崖下就是万丈深渊,看着都会眼晕,耳边狂风呼啸,人站在上边都会腿肚子发麻,心里发怵,赵泽战战兢兢地左右瞧了瞧,见到前临绝境,后无退路,正要仰天长叹造化弄人英雄末路,只听耳边轰隆隆一声巨响,悬崖裂开,眨眼间尘土飞扬,山石崩裂连带着赵泽坠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之境。 这梦中坠崖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吓得赵泽几乎要死,赶紧大喊救命,一连喊了好久,也没见梦境变化,心道这回玩完了,闭目等死吧,不过梦中的事往往都是反的,就在赵泽心灰意冷之际,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拉了回来。 落地后,赵泽啃了一嘴的黄沙,抬头后发现上官梅正趴在他身边,一只手按在他的头上,“你这是” 赵泽不解地吐了三个字,还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上官梅再次将他的头重重按在沙土里,地面一颤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爆炸过后城头上硝烟弥漫,枪炮齐鸣,上官梅喊道“听我的指挥开火,杀光辽狗” 赵泽抬起头吐了口唾沫,心说哪来的辽狗,你做梦吧,我倒要看看。哪知爬出城头后探身一瞧,只见城下早就成了血肉战场,赵泽心中一惊忙揉了揉眼睛正要看个清楚明白,正在这时只觉胸口处忽然一凉,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中了一枪,胸前开了个洞,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眼看着就要性命堪忧。 赵泽大惊失色,暗叫了一声不好,只觉的眼一花头一晕,顿时栽下城墙。 “啊” 天亮时,赵泽惊醒,出了身冷汗,后背都湿透了,上官梅猫儿似的睡在他的身旁,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爱,屋子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起身后,赵泽来到屋外伸了伸腰,吐了几口气,正打算叫人烧水沐浴,只见一个亲兵打院子里神道上走来,来到近前后上前一拜“五教主,张师爷来了” “张师爷?”赵泽心说这人是谁. 亲兵赶紧回答“五教主,您没事吧,张师爷就是张洞啊,随您老上山的那个” 这时赵泽才忽然想起来,狠狠敲了自己个一下,自嘲道“嗳,这几日忙昏了头,居然连张师爷都忘记了,快有请” “是” 亲兵领命下去,不一会院门前人影闪过张洞大步而来,赵泽学着古人的样子负手站在神道一旁,只等张洞走近才微微施了一礼“张大人起的好早啊” 张洞四下瞅了瞅,低声道“大人小点声,切莫称属下官职,以防隔墙有耳,今个属下找大人有要事” “哦?”赵泽吃了一惊,心说能有什么事,不过在外边不好过问,随后引着张洞来到庙后边的瀑布下。 这瀑布名雪山飞瀑,源自雪山峰上的一眼深泉,唐朝时就有了,流淌了几百年仍旧生生不息。 瀑布下有眼深潭,水深不知几许,水面有十几丈宽,泉水注入潭中激起层层涟漪。 赵泽和张洞漫步在深潭附近的路上,望着山中幽静的景色,不约而同地说了句“鸟鸣山更幽” 张洞笑道“属下在濮州水军为官多年只听说梁山水泊雪山峰下寺院林立、景色宜人,就连那唐朝的风流女皇武则天也来过两次,属下常在军中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过来看上一看,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赵泽附和道“张大人身在军中自然一切以军国大事为重,军中纪律固然重要得紧” 张洞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只说“属下此次去涟水军的行程恐怕要多耽搁些时日了,大人可有良策叫属下早些去上任” 赵泽一听这话里有话,不用问也能猜得出一二,想了想后赵泽告诉他“大人可曾听说过驱虎吞狼之策!” 张洞停下脚步琢磨了会,然后回答“此策固然是好,可是大人听说过养虎为患吧,万一这头猛虎不服约束,到时我等如何是好” 赵泽嘿嘿一笑答道:“再猛的老虎也得牙锋齿利,没牙的老虎不如猫,张大人以为是猫容易约束还是老虎容易约束呢” 张洞皱眉想了想后,才渐渐释然“恩,那此策该如何?” 赵泽一抬手,神秘地答道“山人自有妙计,大人不必多言,只管看着演好戏” 张洞摇头而笑“好,如此甚好,那属下告退了,昨夜为了此事甚是伤神,眼都没合,属下这就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告辞、告辞” 赵泽将张洞送到院门口,望着张洞回了自己的住处才转身回屋。 早饭后,沐浴更衣,赵泽将昨晚上官梅煲的大补汤喝得一滴不剩,出门前上官梅帮他披上新做的斗篷,然后双手搂住赵泽的腰身子贴在他的背上撒娇道“小白那个臭那丫头每晚都会来这找你,不过你这几天一直在忙没看到她,我倒成了你赵泽的管家,还要天天帮你对付她,你说该怎么报答我” 赵泽慢慢转过身用同样的姿势抱住上官梅,在耳边轻声告诉她“那我晚上服侍你好了,不过你愿意吗,这里可不是京师赵府” 上官梅脸红着偎依在赵泽怀里,心跳得像只兔子,只回了两个字“随便” 第一百一十七章 梁山义勇军(三) 梁山聚义大厅。 赵泽没到前,里边正为一事争吵不休,起因是一个今早来山中投靠的行脚客商带来的惊天消息。 要说这消息是什么,赵泽来了才知道,原来大宋和西夏的战争爆发了,宋军西线主力已陆续开赴前线,韩琦老夫子主持这次会战。 据这位行脚客商所言,宋军精兵良将俱在边关,腹地空虚,真担心西夏小儿冲破大军的封锁窜入关中,如果那样的话,历史可就重演了,五胡再次乱华,中原大地又要被涂炭一遍。 这个消息的确是太惊人了,周梦得听到后,气的须发皆竖,双目圆睁,拳头攥得咯咯直响,恨不得立刻飞身上马杀奔边关,跟西夏狗血战一场。 萧满天不同意,他的意思是此等天赐良机,我等只要揭竿而起,必定一呼百应,京东路唾手可得,何必再受那官府的冤枉气,窝在这出不去的水泊子里。 周梦得此时正在气头上,虽然不太赞同三教主萧满天的提议,可是冥冥中也听进去几分,只是还没拿定主意。 公孙鹤坐在一旁看得清楚,暗中察言观色感觉萧满天近日有些反常,想当初他才来山上那会,萧满天还是以国事朝廷为重的,怎么几日不见一开口就要反呢,看来人世间的事还真的是难以预料,看看再说吧。 公孙鹤泥菩萨般坐在那一言不发,周梦得也不去问,萧满天自顾说着反的理由,周梦得听得耳朵根子都痒了,因为此时他有点举棋不定,担心梁山始终不是朝廷的对手,若是冒冒然反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正在这时,赵泽睡足了,来到厅上见到众人都在,团团一揖,“诸位辛苦了,睡了一宿终于有精神了,刚才进门前,听人说了宋夏开战了,不知众位以为如何” 萧满天赶紧开口道,那还用说嘛,天时地利人和,我等不能再失去这样一个大好的时机了,反了,我萧老二愿意搭上这条命跟着大哥反了。 周梦得一抬手,说道二弟莫急,谁说大哥要反了,此事还在商榷之中,刚才几位教主都说了自己的主意,五教主你有何高见啊! 赵泽站在众人面前,一抱拳“高见谈不上,愚见倒有一个,不知大哥愿意听否” 周梦得点了点头心说管它高见还是愚见说来听听。 不用人家问赵泽接着讲道“夫,大丈夫行走江湖不外乎有朝一日功成名就,流芳百世,再不济也要闯下一番偌大的家业,安详晚年,再再不济也要有一立足之地,娶妻生子吧” 说到这赵泽停了会看看众人的反应,只见周梦得深以为然,公孙鹤默不作声,萧满天充耳不闻,蔡福不在没意见。 既然如此,赵泽接着说道“不管咱们做什么,也逃不出咱是个大宋的百姓,大宋虽然不是那么好,但是比之辽国、西夏、吐蕃、大理、交趾、高丽、倭奴这些番邦还是要好很多吧,一个人有生老病死,一个国家也是,不过据我所知大宋正值壮年还没到衰弱垂老之际,大宋还是那日中的太阳,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在这些事做完前,它是不会倒下去的,这个我想公孙教主比我更清楚” 接下来,赵泽把公孙鹤拖下了水,逼着老头子给大宋卜了一卦,老头子本来无心插嘴,可是事情逼到眼前不说的话就不好了,总不能学徐庶吧,更何况周梦得也不是曹操,他不是被逼的,既然这样莫不如送赵泽个人情。 公孙鹤首先简要说了下五经八卦的事,然后拿前朝为例,对应着解说唐朝何时是刚出生、何时是弱冠之年,何时是不惑之年,何时病倒了,何时崩溃了,然后风水轮回经过五代离乱十国混战,大宋的皇帝赵匡胤出生时怎地天象异常,床下生出灵芝,体带香气,故小名:香孩儿。 先不管周梦得听没听过太祖开国的事迹,起码身为大宋子民也要时常温习一下,公孙鹤此言的目的就是帮助众人温故而知新,让众人知道知道宋朝其实也是很不平凡的,如今天下太平也要多亏了太祖他老人家。 公孙鹤不厌其烦的讲了两个时辰,听得周梦得如痴如醉,就差点跟公孙鹤说本教主生错了时候啊,否则跟着太祖东征西讨那该是怎样地威风啊。 太祖开国讲完后,讲到太宗,太宗是太祖弟弟自然也不会逊色,都是上得战马,登得朝堂的好皇帝,太祖没完成的事业由太宗接着做完了,几十年下来硬是平定了十国,收拾了一片大好河山,取名大宋。 太祖、太宗都是武将出身,治国也很有一套,可谓文武全才。不像后代只能端坐在战马上指点个江山而已,可是太宗后的真宗、仁宗也算是一代明君,真宗不说且说本朝的官家仁宗,也是胸怀大志的皇帝,怎奈宋朝立国那会,周边的番邦也随着风生水起,一个接着一个立国,而且都是武力至上的强国,宋朝三面受敌,不得已大肆扩军,陈兵边关,试想一下如果周边没那么多番邦,何必如此空耗国力大兴兵事呢,过度增兵冗兵冗员于国于民都是不利的,所以不是说学了盛唐就会好起来,时过境迁啊,做事得分时候。 公孙鹤语重心长地将自己这些年来的见解涓涓细流般说给众人,赵泽倒是很赞同,毕竟是过来人,周梦得觉得公孙鹤的话也很有道理,除了萧满天外。 只听萧满天大叫一声喊道“公孙教主的话未免太看得起大宋了,熟话说的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胜吴广之辈皆能趁势而起搅得强秦天翻地覆,莫说现在的我等英雄人物了,我等智谋皆胜过陈吴百倍,想取大宋天下易如反掌只等教主一句话,我萧老二便为你披挂上阵东征西讨,教主你下令吧” 请将不如激将,萧满天这么一喊,周梦得那颗被功名利禄蒙住的心霍霍跳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张口下令,只听赵泽立刻上步进言道“教主,我想好给咱梁山的大军取个什么名号了” 周梦得一听也是出师无名可不好,得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好,五教主请讲,本教主洗耳恭听” 赵泽谢恩后运足了气,用浑厚的中音说道:“替天行道、梁山抗夏义勇军” 赵泽一语落下,周梦得倒吸了口凉气,对于替天行道四字,他很赞成,可是那梁山抗夏义勇军作何解释呢。 不用赵泽说,看到时机的公孙鹤立刻插了一句话“抗击西夏好啊,然义勇军,义气、忠勇之师,更是可敬可嘉,五教主真乃鬼才也,老夫佩服、佩服!” 得到夸奖后赵泽有点飘飘然,心说要讲谁是老狐狸,我看还是你公孙鹤,这老家伙惯会煽风点火见风使舵,以后我得小心点。 替天行道、梁山抗夏义勇军这个名字倒是很好,怎奈萧满天竭力反对,他要挟道如果不反宋,他就不反夏,他也不加入这个什么义勇军。 周梦得好言相劝几次后,发觉萧满天意志坚决,也不好深说,毕竟在周梦得心里萧满天的位置还是很高的,别看是三教主,比公孙鹤要高的多,他这山上几千号人马,少说得有半数听萧满天使唤,如此一来兄弟之间还是不要伤了和气的好,家和万事兴,他深知此道。 看到好不容易才谋划出来的事情就这样僵持在这了,赵泽颇感不安,提议道“教主,我等梁山如今的势力也不小了,不如就此招安了,讨个一官半职可好啊” 周梦得点头称是并未作声,只是把眼望了下萧满天,萧满天坐在下水手,气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恨不得给赵泽几个耳刮子打得他满地找牙,不过那样的话他就被动了,所以忍了忍怒气后顺口说道“你说的容易,我等是贼,你是官,就算我等想招安,你敢保证朝廷就会招安吗” “这个?”赵泽犹豫了下,没敢打包票。 公孙鹤眨了眨眼也叹息了一声,只等周梦得决定。 周梦得看到事情僵持不下,眼珠一转扯到别的事上说道:“此事暂且放一放,今天找众兄弟来还有一事” 众人不语只等周梦得接着说“前些日五教主带来的那个游艇很不错,小白已经带着教中兄弟去熟悉如何操纵了,如果不出差错今日午后便可起锚了,众位兄弟今日午后随本教主去乘那游艇耀武扬威一番可好啊” 众人无异,当下遵命从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逃狱(一) 话说,梁山水泊有艨艟数十艘,大小战船成百上千,竹排、渔船多道不可胜数,足够几千人马进出水泊之用。然蛇无头不行,蝇失脑乱撞,群龙不可一日无首,梁山的船只虽多至今并无一艘可担旗舰之用。 直到赵泽驾驶那艘气派非常的游艇到来,才让周梦得看到了希望,遂决定将那白色的铁船作为旗舰,来统领众船,可惜船身是白色的,这一点一直令周梦得耿耿于怀,他找来小白问过后决定请来工匠重新涂上喜气的色彩。 小白上山后将那艘浑身上下精铁打造的铁船跟周梦得详细说了一遍,说的头头是道,好像那船就是她造的,不过周梦得知道小白说的这些事,都是她从赵泽口中套出来的,假不了,如此的话那就更好了,那船儿可以自行于水上倒省了许多事,这样一来只需派十来个忠实的教徒去学那铁船的如何操控与修缮,等这班人马训练纯熟了,就可以派上大用场了。 半月后,白色的游艇改头换面,不知那些山上的匠人用了什么法子,将那船身上下涂成了古铜色,接着还在船身正中的甲板上竖起一面黑色大旗,那旗上书了:替天行道,四个锦绣大字。远远望去迎风招展,煞是威风。 午后,赵泽跟着周梦得一行人等来到这艘船上,登船后互相唱和着缓步走到装饰一新的甲板之上,那里放着扇形排开的五把虎头交椅,正中最大最高的那个是周梦得的主位。 甲板上风云际会,众人分宾主落座后公孙鹤借着景作了首诗,此诗有云: 昨夜江边春水生,艨艟巨舰一毛轻; 向来枉费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一首应景的诗过后,气氛顿时不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起山寨中的琐事,这个自不必提,且说阮小宝昨夜趁着天黑从钜野城带回来一个人,此人装作挑夫模样肩上担了两担四溢飘香的米酒,来到黑风口时,小白上前叫门,说是进城买酒回来晚了,上边的兄弟担待则个,开门后分你们两瓢解解馋。 傍晚守门最是无聊头顶,平时碍于山中戒律很少能喝到水酒,今晚运气好碰到阮管事买酒回来,守城的兄弟一听宝爷回来了赶紧开门放行。 开门后,阮小宝言而有信叫那挑夫拿着大葫芦瓢,分了三瓢水酒给那几个守门的兄弟,得到水酒后那几人高兴得不得了,一个劲称赞阮小宝的确是咱的好大哥,以后大哥有事只管开口好了。 阮小宝说你们喝酒归喝酒,我这是看你们晚上守城也不易才照顾你们的,别给宝爷我惹出事端来啊,不然我可翻脸不认人,只说是你们几个兔崽子勒索我的酒水,这几个人赶紧拍着胸脯保证,宝爷你就一百个放心好了,这黑风口就算只有一个人了,咱也会把它守得固若金汤,放心吧。 阮小宝点头说有你们这句话就成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赶紧把这水酒送去伙房,以备明日之用,走了明个见。几个守门的弟兄嬉笑着拱手相送,只待阮小宝催促着挑夫再次上了路,沿着山间栈道望最高的那座山峰而去了,他们才席地而坐痛饮起来。 山间栈道幽深晦暗,月光照不到这里,一路上还有好几条岔路,若不是有阮小宝这个熟悉地形的人士头前带路任你聪明绝顶也会迷路,挑夫紧紧跟在阮小宝身后,边走边说“幸好有兄长在,不然小弟就困在这山中了” 阮小宝满不在乎地回答“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翰生老弟不必客气,我只是尽力而为帮帮你的忙,你可知,平时若非来山上投靠的,还没有个熟人带路,任你是天王老子也进不来,我这也叫你扮作挑夫担酒上山谁也挑不出毛病,就算你被人识破了,我也可以推说是你冒名顶替,好了翰生老弟,你赶快看完你家亲戚,尽量长话短说,然后速速下山啊,明早你要还没走我可要来赶你走啊,山上规矩是不能留外人过夜的,除非五位教主同意,你可要记住了” 翰生赶紧点头,回答“那是,小弟铭记于心,不会忘记” 栈道并不太长,两人一前一后没用上一炷香时间就来到了梁山左侧的雪山峰下,此处地势奇险,三面是陡峭不可攀登的峭壁,只有一侧较窄的峡谷距离主峰也就是梁山峰较近,中间仅靠一段栈道相连,因此雪山峰这边并没建什么山寨望楼只是依地势搭了几座石头矮墙,放哨的人躲在墙后,一听有人从栈桥那边走过来立刻喊话,问对方是哪个。 阮小宝赶紧停下脚步回话“我是黑风口的阮小宝来给五教主送点水酒,几位弟兄若是不嫌弃分你们两瓢也好” 阮小宝依旧靠着这招骗过守卫,带着翰生进了雪山峰内,找到一间门口放着弥勒佛的破庙后,上前说道“兄弟辛苦了,麻烦通禀一声就说阮小宝来给张先生送酒来了” 守门的亲兵一看是黑风口的阮小宝,客气下了,然后转身推门直奔后院,不一会亲兵回来了,张洞跟在后披着衣裳走了出来,才一出门便看到阮小宝身后跟着一个挑夫,还以为真是来送酒的,才一把这二人让进后宅伙房,借着些许灯火,张洞猛地发现那挑夫好生面熟正要上前过问只听阮小宝说了“张先生,酒已送到了,在下还得回黑风口看着,这就交给你了,不用送,我自己走就是了” 说罢,也不等张洞回话,径自离开了破庙望前寨而去。 阮小宝离开后,那挑夫立刻摘掉斗笠,喊了句“大人在上请受翰生一拜” 张洞赶紧关上伙房的门,一把拉住翰生的手“你胆子太大了,怎么敢这样就进来,难不成你骗过那个姓阮的小子了” 翰生一摇头,接下来不紧不慢地将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张洞听后才恍然大悟,拍了拍翰生的肩膀,心中好生佩服这个机智的书童。 主仆二人相见后,在伙房说了几句话,张洞担心被人听到出门后,带着翰生回到自己的房中,关好门后秉烛夜谈,问了翰生最近可好,听到外边有什么风声没有。 翰生如实相告,只说大人这样做有点冒险,万一那山中的贼人无心招安,那大人启不是真的入了伙,上了山,要是被有心人在朝中参上一本,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张洞说,这个赵泽赵大人早就想到了,他说此事全包在他一人身上不劳烦我操心。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逃狱(二) 翰生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后,说道“大人,万一那赵泽是三心二意之辈,早被那贼人降服住了,他这么说只是表面上应付大人,这该如何是好,大人没想过吗” 张洞说,这个他还没想过,只是上山那天,听雷泽知县李孝基和刚刚致仕的李迪大人被绑后破口大骂赵泽不讲信用,可是这也是逼不得已,赵泽若是也像他们那样为了自家清白跟这伙人硬到底,我还真担心会就此惹来杀身之祸,毕竟这只是缓兵之计啊。 翰生不敢苟同,只说要不咱们去狱中看看那李迪、李孝基,听听他们怎么说。 张洞担心地回答“此事有点难,那李迪和李孝基被押在后寨青龙山一间破屋子里,每天有专人送饭送菜,我去的话万一那看门的人问该如何是好。 翰生早就胸有成竹了,立刻附着张洞的耳朵说了一条计策出来。 张洞听后,眼前一亮,随即又说这是不是太对不起人家了,我们怎可做那小人的勾当。 翰生说大人都说了这是逼不得已,还怕什么,不就是给他们送两碗酒吗! 张洞衡量了下,站起身在屋内走了几圈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好,那今晚咱们就走上一遭。 一山飞峙大河东,疑是蚊龙游太空,滚滚源泉流不尽,水光山色画图中 这首诗中极具灵气的大山指的就是青龙山了,山下就是碧绿的青龙河,山腰上有青龙洞,山上有涌泉,李迪和李孝基就被关在山上一间破屋子里,平时门口有两个人看着,晚上换班睡觉。 今晚正巧夜深了,两个人都打起了瞌睡,张洞和扮作挑夫的翰生来到青龙山时正赶上隘口处也无人把守,他们一路顺顺利利来到破屋前,看到门外酣睡着两个兵丁,翰生心中大喜过望,不过也不敢就此上前开门,本来准备好用好酒贿赂也不需要了,翰生几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在两人鼻下一晃,几缕青烟飘了出来,那两人吸入那烟后腰带一歪昏睡过去。 张洞还以为翰生杀人了,一把揪住他的肩头有点生气地问道“为何害他二人性命啊,我们不过是来看望下李老大人和李知县,这下麻烦大了” 翰生微微一笑回答“大人误会了,翰生我只是让他们睡着了,放心没害他们性命” 这时张洞才明白,赶紧催促着拿了二人身上的钥匙开了门,抹黑走进去,进屋后张洞在门口轻轻唤道“李大人,李大人,我是张洞啊,来看你们了,听到没” 里边睡着两个李大人,李迪和李孝基,李孝基是年轻人心性一到晚上睡得很死,不像李迪年纪一大把了,又受了这样的窝囊气,晚上也睡不着正在那闭目养神,只听门一开,张洞在叫他。 李迪赶紧从甘草堆里爬起来,轻声回答“在这呢,我在这,张大人这么晚来找老夫何事啊” 张洞赶紧拿出火折子轻轻擦亮,望到草堆里坐起一人,几步走过去,一把拉住李迪的手,带着哭腔道“老大人辛苦了,我等也是忍辱负重等待机会劝山中贼人回头是岸,怎奈赵大人说需要点时间,所以这段时间还得委屈两位了” 李迪叹气道“还说这个作甚,都进来了,老夫可不像那赵泽认贼作父,你张大人怎么能委曲求全忍这么久呢,何不趁机逃下山去去朝廷搬兵进山剿匪啊” 张洞说“大人,今晚先不提这个,下官准备了点水酒菜饭请大人享用” 李迪说张大人有这个心意,老夫就心领了,你们回去吧,老夫不想吃饭。 “不想吃也得吃” 黑暗中有人说话,接着人影一晃,一根蜡烛亮起,翰生抱着两坛酒,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李迪面前,放下东西后,将李孝基拍醒。 睡梦中被人弄醒,把李孝基吓了一跳,因为那烛火实在是诡异,点了跟没点差不多,过了好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可好久没开荤了,苦劝了李迪一会后得到爷爷的允许可以吃饭喝酒,他甩开腮帮子风卷残云般将那饭菜吃得一空,酒也喝了一坛。 吃饱喝得后,李孝基打着饱嗝说了“好了这样一来又可以多忍几日了,多谢张大人一番好意,下官代爷爷谢过大人了” 张洞说李大人不必客气都是同病相怜,理应如此,那我等就回去了。 李迪躺在那一动没动,只随便说了句恕不远送了,便不再说话闭上眼来。 不过李孝基可不能那样,他还是有分寸的赶紧起身要送张洞,没等张洞转身,只听翰生说,几位且慢,小人有一计可让几位立刻脱离苦海,不知几位想听否。 李迪正在假寐,一听有人说可以帮他离开这,立马从草堆里蹦起来,抬手问道“此话当真” 翰生回答“当真,李大人想听吗” “想听,老夫片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接下来,翰生将自己酝酿已久的计划和盘说了出来,张洞在一旁听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心说这都是谁教他的,方才怎么不说,难不成怕我也入了伙。 翰生讲完后,没等张洞发问,便先告了个罪,说此事过于机密,连带他上山的阮小宝都不知道,他这样做也是没办法,担心几位大人在山中受苦所以才出此下策。 李迪倒不觉的,听后一个劲赞同翰生的机智,还当场保证说若是此人真的能帮我们,老夫下山后必定保举他在地方为一官吏,翰生也可以为官不过到时候他自己选。 翰生说这个不急,几位赶快随我去后山《北猎良山》石碑那里,下山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连接应的船只也到了,咱们得赶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第一百二十章 逃狱(三) 书接上回,上回书讲到翰生暗中买通青龙山看守粮仓、兵甲的小头目宋守义,二人相约他进山后便带着要救之人到后山碑亭处,宋守义在那准备下山的草绳,他来安排山下接应的渡水船只,事成之后,他答应保举宋守义为官并尽释前嫌,所以宋守义才肯这么卖力。 要说这宋守义是何许人也,还得从头说来。 且说,宋守义乃济州郓城人士,为人最是孝道,身材矮状,面色微黑,唇上一抹洒脱的黑须,本来好端端住在这郓城之内,靠着写写画画替人秉笔直书养活一家人,上有八十岁高堂,下有二八娇妻,怎奈天公不作美,宋守义生来就精血不足,每次与娇妻同房,在床上都折腾不了几下就没了力气,所以至今膝下无子,如此一来娇妻心中甚是不满,总觉得不够尽兴。 时间一长了,他这娇妻就越发忍受不了,心说每次奴家正想要的时候你都先去了,叫奴家好生难过,怪不得你我至今无一子女,都怪你这不争气的身子,嗳,这才刚开始,我这日子怎么熬啊。 这人心一有邪念,妖魔鬼怪便自动找上门来,宋守义这娇妻也是风流的主,上街买肉的时候,遇到了卖肉的李四,这李四本就是她小时候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怎奈宋守义抢在他前边拔了头彩,李四再见儿时玩伴,心中一热每次卖肉的时候都会多给这娇妻多上半斤。 一来二去,这娇妻渐渐发觉,李四对她旧情未了,非但如此,李四身强体壮,体格魁梧,相貌也不错,哪似她家的宋三郎矮墩黝黑,其貌不扬,除了是秀才出身写的一手好字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哪像李四这般,壮得如同牛犊,叫人看着都心动,要是能跟他恩爱缠绵一番,做鬼也风流,不枉此生。 这妾有意郎怎能无情,李四也不是泥雕木塑的,他对人家好,人家心知肚明,慢慢得在一个机缘巧合下将那藏在心中的隐情说与了李四,李四尚未娶妻,一听这儿时玩伴过得甚是凄惨,忙生出怜悯之心,直言告诉她要不离开宋守义,跟他过吧。 要不说呢,什么叫一语惊起千层浪,李四这番话一下打动了这娇妻的心,尽管那个时候还没听说过有妻子休丈夫的,可是这娇妻就想试一下,哪知碰了一鼻子灰,宋守义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直接告诉她你这叫不守妇道,女人讲的是在家从夫,孝顺父母,尽管你我至今并无子女,可是以后会有的,夫君我总有一天会治好这个隐疾的。 娇妻道实在不济你休了我吧,我等不到你治好那天了,宋守义一听气的差点吐血摔门而去后,一连几天都没回家。 要说他干什么去了,恐怕连这娇妻都不知道,其实他是去寻名医去了。 哪知就在这几天里,这娇妻一狠心做了件不记后果的事,就是将生米煮成熟饭,先跟李四有了夫妻之实,然后再慢慢让宋守义知道,最后逼着他休了自己。 哪知这事反倒弄巧成拙,这娇妻的一番打算并没直接告诉宋守义,反倒惹了不少风言风语,以至于宋守义怀疑这妇人本来就不正经,于是,他借着机会又大吵一通假意离家而去,实则是暗中跟踪李四看他作甚。 有心算计无心,皇天不负有心人。 李四和这妇人快活时正好被宋守义隔窗堵个正着,这回脸可丢净了,士可杀不可辱,宋守义虽是读书人也知道这世间什么帽子都能戴,就是不能戴绿帽子,一气之下青筋暴起,动了杀机,摸起菜刀踹门入屋就去砍人,从床上一直砍到床下,颈血飞溅,血肉横飞,这对真正的恩爱男女顿时死在乱刀之下,血泊之中。 宋守义杀了人,心知道瞒不了多久,赶紧裹了些金银细软逃出家门,不过临走前他还是将此事告知了父母,说是不要牵挂他,他去别处营生就是了,风声过后再托人捎信回来。 要说宋守义的父母不担心才怪,儿子犯了滔天大罪,连杀两人,不被判腰斩都算轻的了,可是谁人父母愿意看着自己孩子死去,就算是真的杀了人,他们也恨不得自己孩子赶紧逃走,能逃多远逃多远。 宋守义逃离郓城后,正打算沿着水泊南下,哪知途中听人说起梁山来了群好汉,创了个拜王母教招贤纳士,他一看与其舍近取远不如就此上山算了,躲在哪里不是躲啊,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所以宋守义才狠下心上了山落了草,加入了拜王母教,因为他懂得写写画画被周梦得看重吩咐他看守后山的粮仓、兵甲。 不过上天冥冥中早就做了安排,翰生在郓城打探消息时,见到榜文:说是此地官府悬赏一杀人逃犯,足足有百两纹银,一看之下叫宋守义,连画影图形都有,长的黑黢黢的,其貌不扬,怎么看都不像好人,难怪会成杀人魔头,看面相就知道了。不过翰生当时有事在身,权作笑谈一看而过,哪知同一天夜里,翰生在渡头正要乘船去南边的钜野。 也许这就叫无巧不成书吧,宋守义当晚也正好独自一人划着船来到渡头,上岸后打算回家探望父母,可是当晚月光皎洁亮的很,纵使一般人不会注意这个身穿补丁粗衣的汉子,翰生有过目不忘的能耐,只一打眼便看出是官府通缉的人物。 心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这贼人可胆子够大的,难不成还要行凶,翰生也是个爱管闲事的主,临时改变了主意,暗中跟着这个宋守义看他要做什么,还以为是丧心病狂又回来杀人了,哪知这个宋守义来到城外一个村子里,见了一对老夫妇,老夫妇见到他后,哭的一塌糊涂,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不过翰生那时离得太远只是看动作,并没听到具体说什么,为了能亲耳听听这个杀人魔头说什么,翰生飞身来到院中,爬上房,揭开屋顶的茅草,这么一听。 才知道,原来这个宋守义在梁山落了草,尽管嘴上说是入了什么吃喝不愁的拜王母教,还领了工钱,今个就是回来孝敬父母的,可是翰生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问题。 正在这时,远处火把一闪,打官府方向来了一伙人,这些人行动迅速很快进了村子,眼看着就要来到这里,翰生忽然灵机一动,喊了嗓子“官府来人了,扯了” 宋守义正跟父母把话家常,忽然听外边有人大喊,就知道出事了,也顾不得跟父母道别了起身就逃了出去,按照自己事先想好的退路,来到一处芦苇荡里躲过风声后,撑着早就停在里边的小船朝着梁山而去。 要说这个时候翰生去哪了,那还用说跟宋守义在同一条船上。 开船后,翰生将自己的事说给了宋守义听,并拿话来要挟他说,你要是肯帮忙什么都好说,要是不帮的话,就告诉官府你老爹老娘跟你同流合污包庇罪犯不说,还拿了山上不干净的银子,知道你去哪了还不大义灭亲,你说到时官府会怎么对付你老爹老娘。 宋守义最是孝顺,别看杀人后他逃了可是一旦爹娘受到了牵扯,他顿时蔫了,真想立刻投案自首,可是翰生偏不让他投案,只说你要是帮我把我家老爷救出来,我管保你平安无事,尽释前嫌,若要说个不字,小爷我先杀了你然后再去杀你爹娘,最后再反告你畏罪潜逃,被小爷看到就地*了。 宋守义本来胆子就不大,被翰生这么一吓,心中早就没了主意,只说求小爷爷不要伤我爹娘,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翰生看到宋守义终于服软了,才将自己早就想好的计策说出来,当然并没告诉他自己要如何上山,只说你尽快准备好下山的绳索,小爷我到时来找你就是了,宋守义不敢怠慢,回山后,赶紧准备反正自己每天都守在后山,没事的时候多了去,一抽出空子便立刻动手编草绳,只等翰生上山找他。 随后的时间度日如年,每一天都过的心惊肉跳,直到翰生真的来了,还带了三个人来,宋守义一看这么多人,有两个还是山中的要犯,立刻心虚道“小爷爷你怎么能将此二人救走呢,这二人可是我们教主叮嘱的要犯,我若是帮你放了他们,被教主知道了,我必死无疑,连我爹娘都会受牵连,我求求你不要救他们了,换个旁人” 翰生气极而笑,告诉他“你还想不想升官发财了,小爷爷我今晚带的这几位都是当朝的大员,见过官家的人,你要是想出头就得帮我救他们,到时候自然会给你个说法,你若是不答应,嘿嘿,小爷爷就先要了你的命,然后再写封书信扔在这说是你背信弃义,居然帮着外人救了山上的要犯,我想你们教主肯定会好好对待你的尸首还有你爹娘的,你选吧” 宋守义一听,惊得嘴巴半天何不拢,思来想去只好忍气吞声道“罢了,大不了我这身肉还给爹娘便是,随我来吧” 宋守义抱着必死之心带着这几位大爷来到后山的碑亭处,这里藏着宋守义编好的草绳,这草绳可实在是长,黑夜中跟本望不到头,系好后,翰生叫宋守义头一个下去,然后才是李孝基、李迪,接着是张洞,翰生守在上边,直到山底下众人都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小船,撑船的人点火放出信号,翰生才放开手脚麻利地爬了下去。 到底后,天都快亮了,先前救的人已经被送走,翰生是最后一个。 木船划动后,朝着北边的大树坡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郓城灾难(一) 济州郓城县近日里出了个胆大包天的飞贼,此贼是继杀人魔头宋守义后第二位遭到官府悬赏通缉的要犯。 要说此贼都犯过那些惊天大案,咱们还得从头说起。 且说宋守义案之后,郓城消停了一段时间,不过好景不长,京东路大旱那会,流民四起涌入城中,知县张文张大人赶紧动员城中大户捐钱捐粮开设粥蓬,布施百姓。 可是僧多粥少,大户捐出的钱粮很快就用光了,这些流民眼看着衣食无着吃了上顿没下顿,没办法知县找来观音寺的和尚希望他们可以帮忙收容点流民,只要给他们活命的口粮让他们干什么活都无所谓。算是帮官府解决了一个难题吧,何乐而不为。 观音寺的和尚一看既然是知县大人亲口提出来的总得给点薄面,于是在这些流民里挑出了百十来个精壮之辈带到寺院种地、种菜、开山凿石,这样一来算是缓解下流民吃饭的问题。 说来也巧,当时进入寺院的这百十来号人里就有这么一位浑水摸鱼之辈,趁着夜色偷上寺院的库房卷走了不少金银细软,末了还留书一封说是“某乃劫富济贫的雁三,借贵寺金银一用来日奉还!” 各位看官你说这雁三气不气人,偷了人家的东西走人就算了,还留书一封让人知道,末了还不承认自己偷说借的,这可把观音寺的和尚长老气得半死,破口大骂了半日后,找到知县头上,说道“大人,我佛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正因如此方丈长老才收留了这些难民,可是大人你给评评理,这些难民简直是不可理喻,直把我佛门清净之地当成了行窃偷盗藏污纳垢之所,想来就来,想走走,若不是当初惹了这一身孽债,也不会发生这事了,大人,长老的意思是那余下的百十来人寺里不要了,还请大人让他们另谋出路” 送出去人泼出去的水,张文也不是泛泛之辈,心说你算老几叫本县领回去,就领回去啊,不过张文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说“这个嘛,本官也为难啊,若不这样,先叫那些流民在寺上再住几日,本官趁着这个空挡想想办法,再派人缉拿这偷儿可好” 观音寺的和尚一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强求只说大人尽快,小僧这就回去禀报长老了,告辞、告辞。 送走观音寺的和尚后,张文唤来了本县老都头任大海,这任大海五十出头,身高八尺有余,虎躯凛凛,面如重枣,颌下三缕长髯,目若朗星,人送绰号美髯公。祖上三代都是都头出身他这一代亦然。 任大海来到张文面前后,抱拳施礼问道“大人找属下不知有何事” 张文将发生观音寺内的偷窃一案从头说了一遍,然后问任大海“老都头可是咱们郓城的名捕啊,这案子可要靠你了,不然的话观音寺的和尚就要赶人,你说本官还能有什么法子安排那些流民啊,难不成任之自生自灭,那样的话本官也不用干了,莫不如回乡种树” 任大海久在官场自然明白其中厉害,忙拱手抱拳道“请大人放心,属下这就调集人手去追捕这偷儿,只要他不出郓城县” 任大海这话说的很有学问意思是,只要这偷儿在郓城,他就管保手到擒来,若是不在那只能听天由命了,尽管没直接说出来,张文也明白,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就有劳老都头了,你下去准备此事吧,本官还有公文要处理” 任大海俯身领命,出了县衙后赶紧调集手下兄弟,放出耳目,四处打探,心说这偷儿也太大胆了,难道没听说过马王爷三只眼,本都头在这郓城打拼了半辈子哪条巷子不知道,什么案子没见过,敢来这犯案,简直是自寻死路,且等爷爷将你这贼人揪出来送官查办。 这话说来简单,真正追查的时候可就难了,根据观音寺流民的供词,那个贼人他们就不认识,乃是半路上碰到一块的花子,所以就带着来了郓城逃难,怎知人心叵测那花子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主,老天真是瞎了眼,反倒叫他们成了替罪羔羊。 官差拿了供词后找到正在街上打听消息的任大海,任大海也是才发现点头绪,听官差禀报后,觉得事情蹊跷,搞不好那贼人不过是云游到此,拣了便宜后就拍拍屁股跑路了。 既然有这种可能性,任大海就放出了长线钓大鱼打算慢慢查探,哪曾想,才不过三五天,这胆大的贼人再次*入室,这回受害人成了本地的大户张老爷,要提起张老爷一家那可是鼎鼎有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追其祖上乃是汉之丞相张良、张子房。 要说张良何许人也,大家应该有所耳闻,那就是汉高祖刘邦的开国谋臣,曾在圯上桥头为黄石老人匍匐取履,后得到战国奇书《太公兵法》,辅佐刘邦南征北战,平定寰宇一统**的大英雄。 非但如此,有关张良的事迹,还有谏主安民斗智鸿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虚抚韩彭兵围垓下,假托神道明哲保身等等。 这张良既然得了黄石老人的真传,自然是胸怀天下、文韬武略、能掐会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然的话怎会辅佐刘邦成就了不世之业,功成名就,名垂千古。连后来的王相公都有诗称赞道:“汉业存亡俯仰中,留侯于此每从容。固陵始义韩彭地,复道方图雍齿封” 说到这,咱们再讲回这郓城内的张老爷,其实乃是为张良守墓的守陵人后代,祖祖辈辈居于此地,百年后这些人守陵人生息繁衍在运城西北的山脚下形成了一个村落,名张家村。这张老爷的祖辈就是从张家村走出来的,至今他还深以为荣。 不过偷儿可不管你家祖宗是谁,哪怕是三皇五帝也照偷不误。更何况这张老爷本来就是这铁公鸡吝啬之徒,人家别的大户捐钱捐粮,他只写了张字据说是府中没有余粮等秋收后再接济流民。 若非如此,张老爷家也不会损失最为惨重,连知县大人都放出了话,说是活捉偷儿赏银一百,死的赏两百,明摆着是要将这贼人至于死地。 其实,这里边还有一层关系,那就是知县张文张大人是张老爷的儿子,帮里不帮外,帮亲不帮理,张文也不是神,自然会护短,更何况是本家遭了殃,还连累老爷子来到府上连吵带闹,好不容易才送走了这位亲爹,又有几家大户来告说是雁三又犯案了,不是把我家的金猪偷走就是窃了他家的银猫,再不就是翻箱倒柜掘地三尺连那藏在棉被里的银子也能抠出来。 这偷儿可着实了不得,简直把郓城上下搞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受害者莫不对之咬牙切齿、恨入骨髓,不过这是说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平头百姓穷嗖嗖的还乐不得呢,因为这雁三可是有言在先,劫富济贫,自然会把顺到的银钱分给城中贫苦百姓,所以雁三此人在民间口碑甚好。 事情发展到这份上,任大海急了,心说照这样下去城中大户就要被偷个遍了,到时候全都来告,不得累死你家老都头我啊,我还想抱孙子颐享天年呢,得了趁早换人吧。 心中计议已定任大海找到张知县,告诉他说“这几日来为了抓捕那贼人,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连头发都熬白了,走遍了郓城地界每个地方,他已经尽力了,怎奈那贼颇狡猾,每次发现点头绪正要进一步追查便顷刻间就断了线,他自知年老体衰,心力憔悴,力不从心,有时走路的时候眼前也会发黑,所以想请知县大人允许他回家养老,不过这差事他不会放下,想借此机会推荐家中长子任迁来做这都头一职,任迁从小就跟他在县衙办案,现在已经成年,比他父亲强了百倍,请大人明鉴” 张文也在发愁中,本想训斥任大海几句,给他点压力,哪曾想任大海说自己要撂挑子不干了,这一下张文没辙了,赶紧换了个话题,安慰道“老都头老而弥坚,堪比那大将廉颇,怎能在此关键时刻抽身不管呢,本县又不曾亏待与你,你看要不这样,这都头一职还是你来做,至于你宝贝儿子,叫他帮你当差,老都头就不必事事躬亲了,如何啊,你父子一起上阵,正可谓父子同心其力断金,如鱼得水、如木逢春,无往而不破,本县的主意可好啊” “这”任大海心说,老滑头,真是老滑头啊,居然拿话堵了本都头的嘴,既然这样的话,任大海想了想,勉为其难道“既如此,属下就再加一把劲,以报大人知遇之恩,大人,等抓到贼人那天,属下想回家养老了,到时还请大人开恩” 张文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都头放心,本官也知道你戎马一生,不如这样贼人抓到那天,本县叫那些大户人家给都头打块郓城第一名捕的金字牌匾可好啊,到时老都头春风得意、荣归故里,不失为一桩美谈” “好,既然如此,一言为定,属下就算竭尽所能也要将那贼人缉拿归案,好配得上这郓城第一名捕的称号” 张文抚掌而笑,亲自送任大海出门,才松了口气,心说幸好你家老爷我素有急智,不然的话这偷儿一事就坏了你家老爷的名节. 第一百二十二章 郓城灾难(二) 流民一事才平西没多久,郓城县内又发生了一场大灾难,那是前天夜里的事情。 张文张知县跟任大海父子在杏花楼喝完酒,回到县衙,才上床没多久正在打盹呢,眼皮子忽地一跳,心说不好有事要发生了,瞧这眼皮跳得这个厉害,说不定要发生多大的事呢。 要说古人迷信也不见得,这人身体的直觉本来就是很神秘的,张文张知县这次算是猜对了。 半夜那会月光隐入云中,郓城县也跟着吹灭了最后一盏油灯,黑暗降临笼罩了城头。四下里鸦雀无声,万物都陷入了沉睡,并无一点微风。 一盏茶后,如洗的夜空闪出一颗耀眼的大星,随着那大星越来越亮,城外麦田随风摇摆了起来,不过那风很邪,刮得麦田东倒西歪不说,连附近的树木花草也打起了蔫,这还不止,当那颗火球般的大星划过麦田上空时,地下硕鼠钻出洞穴携家逃窜,一时间田间地头硕鼠成群,黑压压一片拥挤着狂奔着望西边的山中逃命去了。 火红的大星出现在郓城上空时,照亮了城中的街道民房,不少人家还以为天亮了,可是公鸡并未报晓,这是怎么回事,披上衣裳出门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好大一颗灾星拖着火龙似的尾巴、口吐烈焰、卷着呼啦啦的烈风破空而来。 就在这些起夜之人惊魂未定之际,眼看这颗灾星打眼前飞过一头扎进城中观音庙里,轰的一声巨响后瓦片飞起、尘土飞扬,紧跟着惨叫声划破了夜空,吵醒了左邻右舍。 事发突然,大星坠地那会郓城县地震般抖了三抖、颤了三颤,好悬墙倒屋塌,不过还好这大地的震颤片刻就过去,饶是如此,还把不少人吓得半死,一个骨碌从床榻上爬起后,再也不敢睡觉了,掌灯后举家穿好衣裳,来到院中避难。 没院子的则来到地埂田间,就地铺了块凉席接着睡。 不过,这个时候就算全城的人都睡着了,有一个人是怎么都不可能入睡了,要问此人是谁啊,此人就是本县的父母官张文。 且说张大人入睡的时候就心慌意乱,正在惴惴不安之际,只感觉身子一颤,房顶落下不少尘土来,紧接着附近打更的更夫没命似的敲响了铜锣,高呼救火、救人啊。 果然,一阵吵吵嚷嚷后,有人敲响了县衙的大门,只见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和尚,吓得六神无主、体若筛糠,连说话时舌头都是直的,讲了半天才说明白“灾星落入观音寺,砸毁了佛塔不说还撞入僧人们的睡房,死了好多人,请大人赶紧到场主持大局,长老有请” 得了,张文心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去看看吧,谁叫咱是一县之主呢。 穿戴整齐后,叫上了几个当班的官差,径直奔观音庙而去。 话分两头,且说大星坠地时,观音庙内住着百十来号种地、种菜的流民,这些人被安置到佛塔前的客房内,因为这里是大通铺,人数颇为密集,那颗坠地的大星降临时,佛塔客房内的人睡得死死的,愣是一个清醒的都没有,也许这就叫天意吧,大星撞入寺院时,方向正好是佛塔这里,这佛塔乃是一座六角幞头古塔,唐朝时甚是有名,至今有诗赞曰: 巍巍不记何年起,半入云霄半插水。 岫色黑斑映古雪,苍茫莫知其所以。 *恍惚若有物,霎时飞飞来燕子. 振翮环绕蔽塔尖,冷落荒闵相顾喜. 风轧轧互作声,羞向朱门绣户里. 从这诗中来看,这座古塔的确有一段来历,可是阎王叫你三更死,黑白无常也不敢留你到五更,大星本就是天灾,那座古塔算得了什么,只被这大星轻轻撞了一下便瞬息间支离破碎,灰飞烟灭,砖石瓦块漫天横飞,一头栽倒在那客房之上。 那客房只是普通柏木屋宇,怎经得住千万斤重的石块挤压,还有那颗来势汹汹的大星碰撞,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客房便陷入了地下,连带着那百十来号可怜人,顿时沉入地底化作肉饼烂泥。 坠地的大星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震动,整个观音庙都被震翻了天,到处是尘土、到处伤者,偌大的寺院就没一处完好的,不是屋顶塌陷就是泥墙崩倒,要不就是池塘开裂,鱼儿都顺着裂缝不知逃去了哪里。 不过还好这寺院都是木造的挑脊瓦房,榫卯结构经得住这般震动,若非如此今夜伤亡会更加惨重。 张文张知县来到观音庙时看到眼前这等凄惨的景象不禁露出了骇然的神色,镇定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副失神落魄的长老主持问道“大师受惊了,可曾伤到哪里啊” “伤?”这长老主持估计是被吓糊涂了,忽然长身而起,大叫道“佛祖啊,都怪弟子被功名利禄迷住了双眼以致上天惩罚,请佛祖原谅弟子则个,弟子无颜再见佛祖了,弟子走也” 说时迟那时快,这长老主持转身朝着一根石柱冲了过去一头碰在上面,顿时脑浆迸裂、血肉模糊,好大一颗光头成了血葫芦。 看得张知县一阵不忍,赶紧命人将长老的尸首抬下去,过后慢慢处理。 观音庙出了这么大的事任大海父子早就接到消息,离开家门后一路狂奔,来到出事现场,见到张知县正在指挥众僧人救治伤者,赶紧上前问安。 张文见到任大海父子来了,心里轻松了不少,赶紧唤过任大海吩咐道“老都头啊,来得正好,今晚的事不小啊,本县忙了半天,可能是受了惊还感染了风寒,这先交给你,本县回去歇会再来,记住啊先救伤者,余下的事慢慢处理” 任大海抱拳领命,目送张知县离开,一摆手唤过自己的宝贝儿子任迁吩咐道“迁儿,今晚的事不小,咱们爷俩也忙不过来,你赶紧去动员附近百姓有钱出钱没钱出力,过来观音庙救人,权当作善事了,此事若是办好了知县大人也会抬举你的,去吧,为父在这看着” 任迁重重点了下头,转身离去,眼中含着热泪,不过这热泪始终没流出来,一直在眼圈里转,也不知这任迁哪来的这般多愁善感,也许是看到那百十来流民命丧黄泉,他于心不忍吧,不过也可能是感慨造化弄人,嗳,命也! 半个时辰后,任迁不负所望动员了附近的邻里前来观音寺帮忙救助伤者,连不少大户人家也派出了仆人前来帮衬。算是各尽所能,做了些善事吧。 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多好办事,有了这股生力军加入,黎明前观音庙内的伤者基本上都抬走了,着火的庙宇也被扑灭了,街坊邻里长出了口气,正坐下来歇气,只见有人慌张地跑到任大海面前禀报道“都头,那房子那里出大事了,都头赶快去看看” 任大海也忙了一夜累得够呛,还没缓过神来,一听又出事,心里这个气,不过身负重任的他就算咬着牙也得上。 带着儿子任迁来到那处被灾星砸出的深坑旁,朝下边这么一望不由得心惊肉跳,胆战心寒,只见那里黑乎乎的烧焦了一片,不少地方露着人的胳膊、大腿、还有脑袋,不过这些零件都是散落在深坑内,根本无法收拾,看得众人一阵恶心。 任迁站在一旁赶紧拉过一小和僧问话,这小僧吓得脸色苍白回答说这里乃是客房,住着那些种菜种地的流民,看这样子,八层是没救了,连俺这寺庙里的古塔都陪送进去了。 众人听了小和僧这么一说不由得心生怜悯起来,请示任大海后,赶紧动手将那深坑填平。也不管里边有没有活人,不过就算有也早死了。被这灾星当头砸上还有好吗,得了,趁着这灾星生出祸端前,还是趁早掩埋的好。 深坑周围被烧焦了一大片,上空漂浮着灰黑的烟气,甚是熏人,街坊邻居拿着破布掩住口鼻才能呼吸,不然没法干活了,一阵铲土、担石后,忙到中午才将那三丈深的大坑填平了,这时,太阳露出了头,平地吹过一阵微风驱散了深坑上空的烟气,众人望了望天心说灾难过去了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郓城灾难(三) 《老子》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句话指的就是祸与福是相因而生的。 人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天灾**亦是在所难免的。 且说张知县这一日处理完观音庙一事后赶紧写了封奏折派人连夜送到州府,然后偷空歇了几天,回家养了养精神,蓄了蓄锐气,赏花玩鸟,逗猫遛狗,陪着三妻四妾风流快活了数个夜晚。 然后才精神头十足地返回县衙继续开堂办公,哪知这屁股才坐下还没捂热呢,就见到任迁头前带着一个人来到了堂上,走近后这么一看,把张文吓了一跳心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天杀的宋守义是如何抓到的。 要说这宋守义是怎么被抓回来的,咱们还要从头说起。 话说翰生救了张洞、李迪祖孙俩,从青龙山背后攀着草绳逃下山去,山下早有船只接应,一前一后两只小船载着五个人分开水面望北边的郓州地界而去,上岸后来到一处茂密的树林前,此地有名大树坡。 众人聚首后,张洞夸赞道“翰生此计甚妙,无奈就是苦了赵大人,害的他为咱们背了黑锅” 翰生说“大人不必介怀,赵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李迪喘着粗气接着说道“他要是真的想劝贼人归顺早就劝了何必等到今日,此子必有所图” 李孝基一边给爷爷捶背一边用目光上下打量宋守义,因为昨晚逃得太匆忙了,根本没看清这个恩人长什么样。 宋守义见李孝基望着他赶紧俯身施礼道“草民宋守义拜见大人” 李孝基笑了笑,心说这人长的黑麻麻的讲话倒还文雅,顿时多了几分好感,回答道“多谢宋头目相救,本官这厢有礼了” 宋守义赶紧回礼道“草民不敢,草民已经离了山寨弃暗投明,请大人莫要称草民头目了” 李孝基点了点头正要说点什么,只听翰生道“此地南可去济州郓城北可通郓州寿张,不知诸位大人想去哪处地方?” “自然是去济州的郓城了,那里距离老夫的家乡较近,老夫若是没记错的话,郓城的知县还是老夫的学生,诸位以为如何啊!” 表面上看李迪是在跟大家商量实际上早就想好去的地方,这里边属他官最大,自然是听他指挥,张洞当然是没什么意见,同意李迪的主张。 随后,这一行逃跑的人原地歇息了片刻,等日头升起后,赶紧上路,水路不敢走,就走陆路,沿着水泊西边的林间小径一路向南,于午时后来到了郓城地界。 郓城这些天来灾祸不断,先是宋守义杀人,接着是流民来奔,期间又出现雁三大盗,随后又大星坠地,毁了观音寺不说,还压死了好多人。 这一件件大事小事,若是真的详细追查起来恐怕没个十天半月是弄不清来龙去脉的,更何况张文张知县就没打算在那上边耗费心思、呕心沥血,观音庙一事过后没几天,他便叫任大海提前回家养老了,留下他儿子任迁接任都头一职,你还别说这任迁到任后,真就挺争气的,一时间明察暗访在街头巷尾抓获不少飞贼毛贼,管他是不是真的雁三呢,自从这些贼人被投入了大牢,郓城一带便消停了许多,再也不见雁三的踪影了,知县大人拍手称快,心说虎父无犬子啊,这任小海也就是任迁倒是胜过其父,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本县果然没用错人。 且说任迁得了知县的奖励后,心中兀自高兴,离开县衙后来到城中闲逛,本打算出城踏青透透气,哪知才来到南城门前,还没到护城河边上呢,就望见远远的走过来几个人、这几个人互相搀扶着结伴而行,若是不太留意的还以为是普通百姓。 哪知来了近前,任迁打眼一瞧这几位风尘仆仆,疲惫不堪,一脸痛苦的表情,还以为遇到贼人抢了钱财没处伸冤,正要上前相问,猛地发现里边有个人神情古怪,低头不语,黑黑的脸*上胡子茬拉査。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任迁正在纳闷,心里琢磨着记得好像哪见过。 正在这时,只听为首的长者道“守义啊,这就到郓城了,咱们赶快去县衙办大事要紧” 一语惊醒梦中人,任迁听到守义二字时,身体里的血脉顿时膨胀起来,大叫一声“贼人休走,你家任都头在此,拿命来” 刚才经过城门口时,宋守义正在胡思乱想,哪知突然被人喊出名字来吓了一大跳,出于自保,宋守义忙摆开架势准备迎敌,心说“横竖是死,你家爷爷也不能被人活活欺负死” 正待以命相搏,只见翰生闪电般出手拦在面前,接了任迁一招,喊了一嗓子“那汉子,休要乱来,我等可是朝廷命官,找你们知县大人有事相商,头前带路就是,待会再告诉你宋守义的事” 任迁见眼前这个俊俏的小哥仪表不凡身手矫捷便知道事有蹊跷,也不敢怠慢,立刻收手带着众人望县衙而去,于是乎这才有宋守义被抓一说,其实是误会了。 县衙内后堂。 洗漱完毕后的李迪大摇大摆地坐在虎皮交椅上,将自己被贼人绑上梁山一事说了一遍,末了指了指宋守义,告诉张文“文长啊,这宋守义纵然有错在先,可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救了本官还有李知县、张大人,这笔帐就两相抵消了吧,此事情有可原,错不在宋守义,是那妇人不守妇道才惹了杀身之祸,你看如何啊” 张文早年进京赶考时,曾拜在李迪门下,也就是给李迪写过帖子,拍过李迪的马屁,那时李迪还是朝中重臣官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拜集贤殿大学士,张文的帖子虽然写的一般,可是乡里乡亲的济州离濮州也不远,李迪是濮州人士,借着当日的好心情,在进士及第唱名时保举了张文一把,这张文才一朝得志,中了进士不说还当上了郓城知县。 大恩不言谢,那时张文才当知县没多久,手头上没几个钱,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也不多,东拼西凑后将家中几件古物找了出来送与了李迪,李迪此人最爱收罗古物,一见是汉朝的古物顿时乐得手舞足蹈,立刻写了封感谢的书信给张文意思是这个学生没白收,以后地方为官好好干,只要一心为民,为皇上办事,总会有高升的一天,他身为张文的业师也会为他高兴。 自此,张文就在济州郓城当上了知县,虽然没什么太好的政绩,但也没太大过失,一年一年的就这样混过去了,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业师李迪了,哪知京东路就这么小,在上天的安排下,张文再次见到了李迪。 李迪老了,老得都快认不出来了,张文鼻子一酸,心头一热抱着李迪的脚哭了起来,哭声甚是感人,听得李迪心里也难过起来,忙拍了拍张文的肩膀道“文长不必如此,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今个老夫找你的事,你看该怎么办才好” “业师但又所托,文长不敢不从”张文哭过后擦干泪,站起身来到宋守义面前。 看了看他的面相,又问了几句话,听宋守义所言他真的是饱学之士,不过呢,就算如此瞧他这副模样也不适合在官府做事,但是碍于李迪的情面,张文思虑片刻后出了个主意。 第一百二十四章 温疫(一)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 此诗虽是汉朝所作,但温疫一起十室九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百姓倒毙路边,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那凄惨无比的景象却是哪朝哪代都一样的。 郓城大星坠地后,天象异常,终日里都有鸡犬暴亡,不仅如此城中的百姓莫名其妙的高烧发热,胸腹肿痛,四肢酸麻,头晕目眩,烦躁不安。 看过郎中后,大夫们一致认为是伤寒所致,没什么要紧的,只须依照唐朝孙思邈《千金要方》中所记载的治疗方剂开些方子调理便可。 生病的百姓信以为然,取药后回家自行调理,哪曾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些没把伤寒病放在心上的百姓回家后不久便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人间,快得令人乍舌,只七天内郓城一地便死掉十几个人,若是正常死亡还好说。 经仵作验尸发现,这些人都是去过观音庙帮忙的百姓,患的都是伤寒,可是本朝医术、医药传承前人的衣钵,已今非昔比啊,怎么会连小小的伤寒都治不了。 虽说这牛皮吹的有点大了,可是仵作也是凭经验办事,本朝自立国以来还未曾见过伤寒爆发七天内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张知县也深以为然,心说病死就病死吧,没空去理会,忙叫死者家属收了尸,装棺下葬,这个自不必谈,且说那日后,郓城县内又有百姓染上伤寒,人数多至百人,城内郎中本来就不多,这么多人同时抱病,郎中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有的时候,就算你排队也请不到人家,因为患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有钱的大户或是驾车去邻县求医问药,或是请邻县的郎中来郓城看病,总之这些天来济州附近得到消息的郎中无不欢天喜地地背包挎箱急急赶往郓城。 都想趁着这个天大的良机狠狠赚上一笔足够受用后半辈子的万贯家财。 可是他们万万没料到的是郓城一地早就成了危机四伏,有去无回的鬼门关,进了城就等于上了酆都城唱了名,只等阎罗王一声召见,生死薄上大笔一挥勾魂索命! 不过,风险越大,利益就越大,在利益的驱使下,郎中们不断到来。 因为有这些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郎中的不断来到,郓城一地的病情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缓解,至少救活了一些人,尽管多数仍处在危险之中,可是医者父母心,这些郎中的医德、医风还是很令人赞赏的。 知县大人这几天就颇感不适,才看完郎中,郎中告诉他大人您也感染了伤寒,从今日起,大人要多加休息了,莫要外出走动,在下帮你开几个方子,大人好好调理一下,明个再来看望大人。 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死缠到底。 张文一听郎中说自己也感染了风寒,吓得差点当场晕倒,一把拉住郎中的胳膊问道“刘半仙,你得把话给本官说清楚了,本官这病到底重不重啊,本官可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了,你若是给本官把病医好了,你要什么本官给什么” 这刘半仙本名刘奉孝乃是当地的郎中世家的子弟,因祖上有一套给人放血治病的不传之术,故又人送绰号刘一刀,这一刀可不是浪得虚名,不到关键时刻刘半仙是不会出手给人放血的。 “大人,您的病不要紧,只是稍微有点发热,在下给您开的都是上好的药材,这白花蛇舌草、地锦草、黄芩、生地榆、红藤、马齿苋、败酱草绝非那些市井百姓用得起的,只须煎水后按时服用即可无大碍,歇息几日身子便恢复如初了” 张文也是略懂些医药之类杂学的,一听刘半仙说了好几种草,心中顿时起了怀疑,当下就问了“刘半仙,那什么草的,值几文钱,你给本官吃草,本官就能好了,那、那些百姓不得吃千年灵芝、万年老参才能好啊” 刘半仙立刻解释道“大人啊,您误会了,这白花蛇舌草、地锦草、马齿苋、败酱草都是些平日里很难觅到的草药,我等也是花费不少心思才从梁山泊中采摘回来的,亲自晒干备用的,不是药铺里那些陈年旧货,现在梁山泊住进了拜王母教我等要是想进山采药是比登天还难,大人,您说这药草珍贵不珍贵” 张文一琢磨也是这个理,梁山泊那伙鸟人的确可恶,居然欺负到家门口了,这个若是断了我郓城的草药来源,不知多少人要遭殃,想到这立刻叫人上来听命。 任迁这时还在县衙,听知县大人唤他立刻走进后堂,上前一拜“大人找属下有何吩咐” 其实张文也是一时激愤,把任迁叫道身边后说了一大通连自己都不知所以的话,听得任迁云里雾里,直到亲自送刘半仙出门的时候,一问之下才明白过来,原来知县大人是担心自己服用的那几种草药被梁山泊上的人断了来源,危机性命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温疫(二) 眼看着一个月就要过去了,郓城一地的伤寒变本加厉,大有向周边蔓延之势,郎中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尽力救治垂死的病人,哪知这伤寒来的过于凶猛,不少郎中也因长时间出入病患之地染上了此病,最近已有好几位不幸病倒,想必时日不多了。 郎中病倒一事,无疑是雪上加霜,郓城百姓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寝食难安,没病的连夜收拾行李举家逃离此地,有病的早就病入膏肓,苟延残喘地活着,只盼望着自己死的时候不要太痛苦,能有人帮着料理身后事就已经知足了。 可是这夺命的伤寒着实太恐怖了,凡是接触过患病之人的,或是在方圆十丈内见过患病之人的,莫不会受到传染,一时间郓城县人人自危,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了,果然没过几日,余下的郓城百姓再一次掀起争相逃离此地的**,拦也拦不住。随着百姓不断逃亡,月底还没到,这郓城便成了座死气沉沉的空城,城中除了孤魂野鬼四下里东游西荡就是那些离死亡不远的病患之徒了。 一个月后,郓城伤寒一事再也隐瞒不了了,济州府赶紧上报朝廷,奏折抵京后惊动了大宋的朝野,大臣们连夜起草奏折挑灯奋战,洋洋洒洒几万言,直把这次伤寒爆发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写个穷尽了才算罢休;末了才附上解决的办法,那是下文了。 翌日清早,东方泛白。 皇宫大内早就洒水净尘,打扫一新,自从接到郓城伤寒爆发的奏折以来,仁宗心神不定、坐立不安,连吃饭都没了胃口,临朝后赶紧问大臣们这事该如何应对。 二府六部暂且不提,却说御史台谏官们,抓住这个时机狠狠参了济州知府、郓城知县一本,这话说的很厉害,意思是他们知情不报,拖到疫情蔓延了才通知朝廷,这等做法简直令人发指,此等父母官跟那草菅人命、杀人不眨眼的凶徒有何区别,这简直是置国法律例于不顾,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 要说朝中什么人得罪不起,倒不是宰相、尚书,或者那些身居要职的重臣,而是这些御史们,平时这些人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背后说说人家的坏话,评头论足、指指点点一番,那时仁宗还不会太在意,毕竟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也算是给那些有点过错的臣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是,今日的光景大不一样,光郓城一地就死了五六百号,乡间的还没算呢,这济州府上报的折子也说府城中出现了百十来人死者,患病的人还在不断增多,民间已经缺医少药,再也压不住疫情了,请京师赶快派人救助。 御史们的一席话,早把仁宗心头那股无名火忽地一下撩拨了起来,越烧越旺,越着越剧烈,眼看着仁宗陛下就要拍案而起,摔御笔、踹御案、倒砚台,破口大骂,只见玉阶下忽地站出一人,此人神丰目朗,一身浩然正气,长身道“陛下,臣谏院欧阳修,有事启奏” 要说这仁宗朝里在关键时刻,有几个人能够扮演这救火队员的角色,欧阳修就算做一个。 正在气头上的仁宗见到是欧阳修出来奏事,那火气顿时少了三分,面色缓和下来后,金口轻启“准” 欧阳修谢过仁宗,接着说道郓城一事,乃是天灾并非**,想必济州知府曹大人已经将那张文张知县的折子一并呈进宫中,折子上说的明白,大星坠地时砸伤砸死不少百姓,为了防止有疫情发生张知县赶紧命人就地掩埋了那颗大星,然后疏散了观音庙内的众僧,可是后来的事,臣以为乃是那颗大星本身带有伤寒,否则断无可能几十人乃至几百人同一时间患病,且伤寒之初那些死者都是去过观音庙帮忙的百姓,从这一点来看罪不在济州百官,陛下,现在济州疫情大盛,人命关天,最紧要倒不是查办那些办事不利的官员而是赶紧想办法遏制这股疫情,以防危机京师安危,陛下,现今西边战事东边疫情,此两件大事一外一内一张一弛都不可小觑,陛下明察秋毫,想必也早就有了打算,请恕臣对嘴先行说了出来。 欧阳修讲完后,抬头望了眼仁宗看仁宗是什么反应,估计应该不会再发火。 事情正如欧阳修所料,仁宗听完那一番话,犹如吃了一记当头喝棒,顿时清醒过来,心说大局为重要紧,方才一时气血上涌,险些坏了大事,罢了,接着听听众臣意见吧。 仁宗回过神后,接着前边的话继续往下问,就是如何应对郓城伤寒一事,这回他将目光落到了大病初愈的吕夷简身上,心说爱卿啊,你总算好了,朕总算有帮手了。 要说这吕夷简不是因风眩病倒一直卧床不起麽,怎么病这么快就好了,难道是回光返照。那倒未必,这是有内情的,这内情还跟苏素有关。 且说,仁宗带着百官、辽使乘着飞艇一日之内便飞去了边关,当时那些随行的百官还在犯糊涂,并未真的相信天下竟有这日行千里的器物存在,哪知降落白沟驿后,这些人才回过味来,当时后怕的要命,真担心对面的辽人得知仁宗来到此地,还带了不到两百人的禁军护卫,这要是辽人忽然派出大军合围此地,那、那他们可就惨了。 殊不知,这仁宗早就有了打算,送走辽使后片刻不停回了京,还朝后才过了一天,这百官就闹了起来,奏折雪片般飞至,先参苏素,说她蛊惑陛下出宫,罪大恶极,让陛下身陷险境,理应削官免职打入天牢,等待三司会审,秋后处斩。 参完苏素后又连带参了赵泽一本,说是此子造地奇技淫巧之物坏了真龙之气,会让那些心术不正之人不读诗书、不思进取专门造这些无用之物以来取悦陛下。 这还没完,接着又把仁宗也圈了进去,说是祖宗之制不可违,陛下怎能轻易出宫以身涉险呢,臣等生死倒是无所谓,陛下要是有个闪失,臣等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难赎其罪…… 后边诸如此类进谏的良言还多着呢,仁宗没看几本就够了,命内侍收起来堆放在一起仍在御书房,日后有机会再处理。 不过,仁宗这次做的的确有点过火了,最起码在那些古板守旧的大臣眼里,确实是这样的。正因如此,从那以后的每日早朝上,这些大臣都会先围绕此事大做一番文章,等嘴上的瘾过足了,才接着说正事,如此一来二去,搅得仁宗实在没办法了,下了一道圣旨,意思是苏素削官在家,面壁思过,然七部之事不可废止,边关战事吃紧,急需粮草军器接济,责令苏素戴罪立功尽快造出新式兵器以备前方将士所用,钦赐! 这道圣旨看似将苏素罢了官,免了职,实际上呢,却是明贬暗升,给了苏素实权,更何况还附带了一道密旨,在开封城西去祥符的途中有片皇家庄园,那依山傍水,足可以用来建造作坊、工房。 苏素得到这块宝贵的土地后欣喜若狂,马不停蹄地去了那,选好房舍后,派兵围住了四周,在各个进出的主要路口设了哨卡,明哨暗哨不下几十个。安全问题解决后,才着手分配任务。 提到分配任务,自然要有人手,李宪、吴亮、欧阳春、展昭夫妇,武二、老刘总之,能用上的人手都用上了。 李宪是仁宗的亲信,负责看管造出来的军器这个倒简单,单独为他划出一个办公的官署,地点在靠山的一侧,有了官署再划出占地足够大的库房,那库房也在附近,皇庄那么大,将邻近的几处大院子收拾一下,打通后再加上遮风避雨的凉棚就是库房了。 说到这,暂且打住,因为内中详情还很多,一时半会也唠叨不完,且说赵元俨因祸得福拣了条老命不说还活得越发有精神了,宫中御医把脉后发现他脉象有力,气血通畅,脏腑之音清澈,真好像返老还童,枯木逢春一般。 自个身体到底怎么样,赵元俨当然心知肚明,自从苏素帮他医好沉疴旧病后,老王爷乐的几天没睡好觉,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跟人家炫耀说是苏素妙手回春,一针下去他那连御医都治不好的病,反倒是药到病除了,此女真乃我大宋之福也,以后本王若是再有病痛,还得劳烦此女。 赵元俨是什么人物啊,可是大宋赫赫有名的八贤王啊,忠君爱国、忠肝义胆,对大宋、对仁宗简直是忠心得不得了,有他这一番话话,京中的权贵们一夜间就知道了苏素的手段了。 心说此女果然了得,不愧是医道中的巾帼英雄,咱们这病是不是也该找她看看了,只要一针见效,金银不是问题,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把咱医治得像那八贤王一样越活越年轻,越活越有精神就行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苏素的大名没用多久传遍了整个京师,京中达官贵人纷纷来到赵府求医问药,直把赵府门槛差点踏平。 对于这些前来求医问药的,苏素只说了一句话,那就是“小灾小病她没空理会,除非病入膏肓,或者行将就木之际,她才会救人,救人一次黄金万两!” 佛祖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苏素要人家黄金万两,那还如杀了人家,就算他是达官贵人也未见得家家都有黄金万两。 既然苏素放出话了,有些人便会知难而退,心说真的假的,你这话分明是说人死了才救,那人都死了还怎么救,难不成你真有回魂之术! 至于,苏素真的有没回魂之术暂且不提,且说大宋当今宰相吕夷简,吕坦夫,年初因风眩病倒,都卧床半年多了,仁宗数次登临吕府探病,带去不少珍贵药材,希望老相爷赶快好过来,好替他裁决军国大事,主持朝政,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仁宗还剪下自己的胡子送给吕夷简,并说:“古谓胡须可疗疾,今剪须赐卿,望卿早日康复。” 吕夷简感动得热泪盈眶,翻身下地,叩拜仁宗,仁宗赶紧把他扶上床,安慰道“爱卿好好将养身体,莫要激动,朕知道你的心意了” 打那之后,吕夷简每隔七八天上一次朝,不过久病上朝精气神不足,身子骨虚得很,撑不了多长时间便告退了,仁宗意犹未尽地望着垂垂老矣的吕夷简心说,爱卿若是就这样去了,叫朕找谁主持朝政啊,爱卿可是朕的肱骨之臣,父王临终前就曾嘱咐朕要朕好生对待老卿家,可是…嗨 正在仁宗叹息之时,只听站殿的内侍插了句嘴“陛下,素闻苏大人医术高明,不如请苏大人给老相爷看看病如何” 常言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内侍这句语不惊人的话,反倒提醒了仁宗,仁宗拍案叫绝,立刻命人传话给苏素,叫她上吕相府为吕夷简治病抓药。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温疫(三) 书接上回,苏素领了仁宗的圣旨去吕夷简府上看病,本以为这吕相的病跟赵元俨差不多哪知一看才知道,吕夷简是脏腑衰竭,命不久矣,一般的药物只能拖得一时半会,这可如何是好。 苏素思量片刻后,做了个决定,心说您老也就遇到了我,不然的话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了,既然陛下这么看重你,我就破天荒救你一命,算是顺水人情吧,希望你日后要记得我这份大恩大德。 这就是苏素要救吕夷简的初衷了,至于是怎么救的,不用细说跟赵泽在庐州遇刺时所用手法差不多,只不过还需内外调理,刚柔并济,稍微麻烦一些。 有了苏素妙手回春的医术,吕夷简不日就恢复如初了,身轻如燕,步履稳健,反回朝堂已有多时,今天仁宗问他该如何处置郓城的伤寒,老相爷早就有了对策,立刻将自己起草了一昼夜的奏折拿出来呈给仁宗过目。 然后,解说其中的细节。 仁宗看过后,感觉很满意,当天便采纳了老相爷提出的京东路疫情处置栅子,明确规定:凡京东诸路,严防戒备,调集本州县所有人力物力全力对付伤寒,一经发现患病者立刻隔离处置,一家患病隔离一家,一族患病隔离一族,一村患病隔离一村,决不能放过一个伤寒病患。对于伤寒死者,一律焚化不得掩埋,以防疫情带入土中,来年贻害人间。对于已经入土的要多洒石灰硫磺等药石处理好,防止暴尸荒野等等 以上只是疫情处置栅子一小部分,老相爷还担心京东路疫情大范围爆发,又规定,三个月内不准京东路人士踏出所在地界,济州一路要彻底封锁,不准进出,直到疫情扑灭才准放行。 尽管残忍了点,可是京东路离京畿路也就是京师汴梁实在太近了,这疫情万一像蝗虫越境般窜到京师,可就是糟糕了,所以老相爷还专门请太医院的御医们调配了许多治疗伤寒的方剂,这些方剂所需药材让下边的人赶快采买,买到后就地制药,然后在民间招贤纳士,给出高额的赏钱,叫民间郎中去济州救灾救难。 这个至于朝廷是怎样具体运作的就不用多说了,只说济州一地伤寒爆发,官民死伤无数,济州府钜野城门大开,每日的送葬队伍络绎不绝,就没停的时候,看得沿途百姓一阵揪心似的痛。 曹知府这几天很不舒服,倒不是他也感染了伤寒,而是自己管辖下死了这么多人,他于心不忍啊,现如今城中各门查的甚紧,只要是郓城来的人都要抓起来隔离。 就算是其他州县的也要在城外落脚,不得在城内逗留入夜,否则按照叛乱论处,这可是重罪,乱世用重典,这个时候决不能手软,曹知府可不想巨鹿也变成郓城一般的空城,他还要好好活下去,还要继续当官,不想像张知县那样病得快要归西了。 济州有四县:钜野、郓城、任城、金乡。 钜野和郓城都在济州西,毗邻梁山水泊,均属望县,相距也很近走水路最快。 而任城和金乡则相对远了点,任城在济州东,临洸水,附近有专门灌溉用的沟渠,土地肥沃旱涝保收,民殷实而乐知足。 金乡在济州南端山谷中临荷水,跟济州府钜野隔着好几重荒无人烟的高山,平时若是想去趟府城都的走水路,先由荷水东去进入恒沟水再沿河北上到两河相会的河口处,沿洙水西去才能到达济州府。 由此看来,郓城伤寒爆发时,钜野受灾最为严重,其次是任城,最后才是金乡。 不过济州地界还有一地,在郓城伤寒爆发时也受到了波及,此地就是水泊梁山。 且说,赵泽那一日和周梦得等几位教主乘船游湖后,回到山寨中,听说有人放跑了李迪、李孝基,连张洞也不见了,后*过查证才知道原来是后山看守粮仓、兵甲的宋守义串通外人私放了囚犯。 这一下可气坏了周梦得,连赵泽也傻了眼,心说这些吃里扒外的混蛋,你家爷爷哪里对不起你们啊,雷泽涨洪水我救了你们,还一路带你们逃到了梁山泊,你们不感谢老爷我也就算了,还背后捅刀子,连逃走也不告诉我一声,叫我有个准备啊。 为这事,周梦得把赵泽狠狠训斥了一顿,赵泽一个劲作揖告罪,这才消了周梦得的怒火,不过此事还没完,那几个狗官跑也就跑了吧,关键是教里边居然有人反水,这可绝对不能轻饶,周梦得发下狠话,叫阮小宝带几个人下山把宋守义抓回来,点天灯,剥皮塞草,以泄心头之恨。 听着有点邪乎,还有点血腥,可是为将者要是连一点杀伐之气都没有了,连一点威信都荡然无存了,还怎么镇得住手下。 阮小宝领命后不敢怠慢,急忙带了几个弟兄下山而去,因为早就知道宋守义是郓城的人,还知道那翰生是他带进山的,为的就是见一见那五教主赵泽的师爷张洞,如今张洞跑了,只能说明翰生这个混蛋骗了他,早就买通山寨中人,这回他算栽了一个大跟斗,打落牙齿肚里咽,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 下山的一路上,阮小宝恨得牙关紧咬,浑身发抖,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的跑下山,来到金沙滩上,登船后直奔水泊西边的郓城而去。 阮小宝到郓城时,还不知道那灾星坠地之事,等进了城,四下打听宋守义的消息时才听当地百姓说,大星坠地砸坏了观音庙,还砸死了一百来人。 这阮小宝本是好事的主,哪有热闹往哪钻,一听观音庙有大星坠落,非要去看看不可。心说,你家宝爷好不容易才下趟山若是不趁机玩耍几日就回去了,那多亏啊。 观音庙大星坠地好哇,有看头,宝爷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大星啥模样,这回非要见识一般不可。 阮小宝本就是泼皮贪玩的性格,进城转了几圈后没打听出宋守义下落,正闷得发慌,听人提起大星便非要去看,他看还跟一般人看不一样,他要挖出来看看,白天去观音庙时,见到那里早被黄土掩埋了,他心中甚是不满,一个劲嘀咕说,抬出来让大伙见识见识该多好,急个什么劲,埋起来作甚。 阮小宝手下有机灵的,早就知道这大星是颗灾星,于是立刻提醒道“宝爷,这大星坠地不吉利,我看咱们还是走吧,先去找到宋守义那个不仁不义的混账东西,然后再来城中取乐可好” 阮小宝说“我偏不信邪,走,晚上再来” 一句话惹出塌天祸,想当初阮小宝若是没有晚上来到观音庙带人掘土挖星就不会惹得梁山无缘无故生出一场大变故! 第一百二十七章 晁铁匠(一) 是夜,阮小宝带着几个弟兄*进了观音庙后院,摸着白天留下的记号轻车熟路来到古塔的废墟下,拿出铁锹、铁铲开始掘土挖沙。当晚夜黑风高,天凉如水,四下里并无人烟,亦无半点灯火,静的跟坟地一般。众人一连掘了几处沙土,终于寻到了那大星的所在,接下来甩开臂膀连铲带挖,一口气忙了足足两个时辰后,铁锹碰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眼前冒出一团火花,挖土的人停下来伸手摸了摸,兴奋地喊道“宝爷找到了” 洞外,阮小宝听说找到那颗大星了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忙催促洞中的兄弟出来,说剩下的活他来干就好了,大家歇会。 长话短说,阮小宝进洞后,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凿子铁锤,一顿敲打穿凿后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那颗大星的身上弄下来几块黝黑发亮的玄铁,到手后先叫人包好了放在一旁,歇息片刻后,再一起动手将洞外掏出来的沙土扬散铺平,最后搬来碎砖破瓦挡在洞外,踏实后,背起玄铁兴高采烈地回山而去。 要说小宝为什么非要盗这观音庙里玄铁,那还要从头说起,且说教主周梦得派他下山去抓那背信弃义的宋守义,阮小宝急匆匆下了山,坐船来到郓城县后寻了半日也不见他,本打算就这样早些回去,可是白天瞧教主的神情、听教主的语气总感觉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比如那个翰生可是自己放进来的,这要是追究起来,他阮小宝可是错在前头,引狼入室,否则怎会叫那宋守义拣了便宜溜之大吉。 想到这,阮小宝不禁犯起愁来,心说宋守义若是敢放走囚犯,那肯定会料到我等过后来找他算账,就算他再傻也不会光天化日下回到家中,等着我们去擒他,如果猜的不错,那厮多半会远遁他方躲藏起来了,等风声过了才敢抛头露面,既然如此,我等此行恐怕是扑了个空。 扑了空也就是说抓不到宋守义那厮了,若是这样回山复命的话,肯定会被教主责罚,还有万一教主真的知道那晚是他阮小宝带人上的山,那、这,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阮小宝做贼心虚,不敢跟手下兄弟明言,只好想尽办法来讨好教主,希望他老人家不会追究,饶恕他一次,他会将功补过,戴罪立功的。可是教主他喜欢什么呢,在他看来,教主一不贪财、二不贪色、三不贪酒、四不…… 想到这,阮小宝恍然大悟道“酒色财气四道墙,人人都在里边藏。只要你能跳过去,不是神仙也寿长。可是这世间的凡夫俗子有谁见了这酒色财气不会动心呢,就算是看破红尘的和尚也不尽然,我们教主更不会例外,那也就是说…” 各位别看阮小宝平时泼皮无赖一个,若是真的动气心眼来,还真能猜透些事情。 他思来想去忽然若有感触忙叫了手下去观音庙看大星,嘴上说是为了消遣,实则是想借机献宝,听说书的讲,这天外来的飞石里边多半会藏着集天地之灵气的玄铁,若能得此玄铁即可铸出上古神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刃,上阵杀敌无往而不胜。 一想到这,阮小宝眼前一亮看得更远了,心说教主也非池中物啊,看梁山上这段时间招兵买马、招贤纳士的气势,估计迟早要大干一场。 罢了,不管会不会真的如此,我这玄铁是取定了。 言归正传,阮小宝一行几人翌日清晨回了山上,找到打铁铸剑的老铁头,将那玄铁恭敬献上,老铁头接过那玄铁打开一看,眼前豁然一亮心说好铁啊,黑得如同墨玉,老汉打铁打了半辈子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铁矿,此等稀罕之物是哪里得来的。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那晚天上飞过的流星上取下来的,既然是这样,老铁头满口答应下来,不过在他铸剑前有一个要求,不高只要阮小宝每日给他一坛酒给他解渴就是了。 阮小宝一听这个简单,你不是要一坛吗,小宝我送您老两坛,只要你铸出上好的宝剑。 老铁头说一言为定,你明天来取剑吧。 阮小宝点头称是,出了铁匠炉后直奔梁山大寨,来到聚义大厅时,正赶上周梦得出去,听看守山寨的黑衣管事说跟五教主赵泽去山中的演练新式的战阵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你要有事明日再来禀告吧。 阮小宝窃喜,心说怪不得进山的时候发现守城的人大半都不见了,只剩下些老弱残兵,原来精锐都拉去训练了,这也好,起码给了小宝一个机会,待明日献上宝剑将功赎罪吧! 且说,山下铁匠炉老铁头昼夜赶工,炼铁铸剑,一直忙到翌日拂晓,才打好了那把通体泛着暗光的花纹刀刃,握在手中试着劈砍几下觉得很顺手便擦拭好收回刀鞘,放在刀架上,来到屋外打了盆水,冲了冲身子,然后叫醒浑家烧饭他要睡上一会,等来人再叫他。 雄鸡报晓后,阮小二忽地睁开双眼,从藤条编成的吊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地,饭也没吃便一溜烟跑出黑风口望雪山峰下老铁头的铁匠炉而去。 老铁头一家四口,原是那郓城晁家村的铁匠,人称晁铁锤,太祖立国那会晁铁锤是铁匠炉的帮工,这一干就是十几年,凭着人勤快,手艺活又好,讨了铁匠炉老头子的欢心,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了晁铁锤,后来老头子不在了晁铁锤继承了岳丈的铺子,带着妻儿打铁为生,这一打就是几载春秋,眼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了,吃穿不说还得娶妻生子不是。 晁铁锤早就想到了,自己和浑家省吃俭用的为了是啥啊,就是自己孩儿啊,怎奈天公不作美,那几年正好赶上宋辽开战,兵源不足,战马也不够,朝廷一声令下,京东路养马。这村子里的家家户户,老老少少便拿出辛苦半辈子攒下来的血汗钱养马。 第一百二十八章 晁铁匠(二) 这马儿养大时,晁铁锤的儿子也长大了,眼看着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哪知这钱早就都花在马儿身上了,儿子的婚事算是没着落了。 晃铁锤正在犯愁呢,还不知怎么跟儿子提这事。浑家的心情也不太好,看着儿子终日在家打铁,累得满头大汗,连个铺床、烧饭、暖被窝的没有,心里一酸眼泪落了一地。跟丈夫暗地里商量后,老铁锤咬咬牙说了“若不这样,咱们把这马儿拉到别处卖了,多换些银两然后拿出一点买个小马驹,这省下来的就给方儿娶房媳妇,你说如何” 晁铁锤的浑家也是疼儿子的主,一听丈夫想了个好道道,那就这样办吧。 几天后,晁铁锤趁着夜里将那浑身火炭般的马儿牵出村,路上不敢停留,上马后飞也似的向北奔去,一口气跑出二十里后,滚鞍落地,准备歇息会,喝点水吃点干粮,马儿也得喘喘气恢复下脚力。 哪知就在这时,天降暴雨,悬河倒海般下个不停,眼看着平坦的土路变成了泥潭沼泽,深一脚浅一脚的无法前行,狂风暴雨不停地抽打在身上,人困马乏,无处躲避,这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大雨如注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对于南来北往的行人更是多有不便。在这大风大雨的天气里,一般的百姓是不会出门的,可是晁铁锤被逼无奈,要说这天公此时虽不作美,但是他这私自买卖战马也是重罪啊,若是被人抓到不死也得脱层皮,想到这,晁铁锤鼓起勇气,心说,下的好,越大越好,这么大的雨没人会看到咱的。 就这样晁铁锤顶风冒雨、风餐露宿来到了京东路北边的郓州竹口镇。 却说这竹口镇,盛产绿竹,环境清幽,在阳谷城西南30里处,没有城池,百姓多以养猪挖笋为生。后来县衙迁居此地,才慢慢筑起了城池。 要说这县衙搬迁,还有一段佳话,且说阳谷县地势太低又临水太近,每欲大雨必水淹县城,久而久之,阳谷县城基开始破损,县衙也无法正常办公,几次上奏州府后,府中批示云:县衙迁至上游竹口镇即可! 这一日,蔡知县骑马来到了竹口镇,因为是到任以来头一次来此地,看到漫山遍野的绿竹后,心情豁然开朗,连日来大水困城压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净,忙叫手下头前开道他要过桥进城。 说是城其实是座古镇,并无城墙,过桥而去方圆三十里内只有一条很短的南北大街,街上铺新采的青石,据说是为了迎接知县大驾光临铺的官道。下了官道后便是土路了,东西两侧是大大、小小五个村子,这五村有名:大寺、关门口、沙窝、莲花池、炉里。 五村由来已久,都是本地两大望族的后代。这两大望族一个姓祝、一个姓扈。那条南北大街正好将祝姓的村子同扈姓的村子隔了开来。 东边的村子为祝姓----下辖两大村大寺村、关门口村。 西边的村子为扈姓----下辖三个小村沙窝村、莲花池村、炉里村。 蔡知县走马上任来到竹口镇时,东西村各派了自己的庄主登门祝贺,祝家庄老庄主祝寿献上了好大一盘珍珠,名海珠,颗粒饱满,晶莹剔透,看着蔡知县一个劲拍手叫好。 扈家庄庄主乃是一介少年,姐姐陪着来到县衙献上了一匹良驹,有名赤兔。蔡知县也是爱马之人一看那赤兔毛色油亮,双目如电,就知是匹好马,也不过分去追究那赤兔之名到底配不配,反正这也是人家的心意,收了就是了。 讲到这,再来提一提这赤兔的主人,说道赤兔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晁铁锤,他千辛万苦来到了郓州竹口镇,本打算过河去大名府卖马,哪知走到此地后盘缠告罄,干粮也早就吃光了,饿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不说,之前被大雨淋了一夜,种下了病根才一走进三姓扈家村中这病就找上门。 身上高热不退,头重脚轻,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眼看着性命不保,打三姓扈家村中跑出来了一位少年,这位少年生地是虎头虎脑煞是可爱,只见手一挥,从身后村中跑出来三个壮汉,七手八脚将晁铁锤抬进了村中,暂且不提。 只说晁铁锤因祸得福,被这扈家村的人救了性命,知道眼前这位少年就是扈家庄的少庄主扈大郎,赶紧倒头在地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 扈大郎最是尊老一看胡子花白的晁铁锤给他下拜一把将老汉拉了起来,说道“老人家不必行如此大礼,晚辈受不起啊,我等救你性命也是助人为乐,老人家不必客气” 人家说不必客气可就是客气,晁铁锤是什么人啊,也是热心肠的汉子,赶紧回答道“少庄主救命之恩老汉没齿难忘,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老汉愿意将那骑来的高头大马献上,还请少庄主莫要推辞,不然老汉无颜在这住下去了” 扈大郎笑道“想必老人家也是出门在外吧,我要是收了你的马儿,你如何赶路啊,难不成千里迢迢靠双脚踏过去,那得走到什么时候” 晁铁锤也知道这样不妥可是自己身无分文,你叫他拿什么谢人家,人家可是救了你的命啊,送匹马算什么,若是硬要比的话,还是人命重要,所以晁铁锤狠了狠心一口咬定,少庄主你一定要收了我这马,不然老夫就不走了。 扈大郎一听,不走了,顿时乐了,心说好一个耿直的汉子,罢了,我就收了你的马不过不会亏待你的。 长话短说,扈大郎收了晁铁锤的马儿,又收留了晁铁锤将养几日,等他的病完全好了,便叫人送了十两银子给他说是那马儿值一百两,他送这十两算是回家的盘缠。 十两啊,晁铁锤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十两是什么模样,嘴上推辞一番后,勉强收下了,然后再次当面拜谢了扈大郎,扈大郎说“老人家以后若是有事尽可来庄上,我扈某愿意结交各路朋友!” 晁铁锤心中高兴不已,满口答应后离了竹口镇地界望郓城回乡去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三尺黄绫 晁铁锤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晁方和娘亲相依为命,白天打完铁后就跑去村西头王寡妇家去看自己的相好小玉,这小玉生的含苞待放,柔情似水,比其母亲王氏不知温柔贤淑了多少倍。 王寡妇家里没有男丁,丈夫早年战死疆场留下这孤儿寡母两个人,王寡妇含辛茹苦的总算把女儿拉扯大了,本打算让女儿有个好归宿,至少也要嫁个大户人家,哪怕是做妾。 可是老天偏偏不开眼,女儿谁都没看上偏偏看中了穷铁匠晁方。这叫王寡妇很生气,每次晁方来家里,她都会呼来唤去的使唤晁方,不是叫他劈柴,就是叫他担水,在不就是叫晁方去她家的几亩薄田里除草。 晁方倒是个实在人,不管怎样,王寡妇都是他将来的岳母,帮岳母大人干活那是应该的。但是小玉心疼晁方啊,实在看不过去了,无意中顶撞了娘亲几句,哪知这王寡妇是沾火就着的主,揪着小玉的头发一顿好打不说,还把小玉骂个狗血淋头,受了委屈的小玉一气之下跑出家门去找晁方。 小玉一介弱智女流,她这辈子只有两个最亲的人,一个是她的娘亲,另一个就是晁方了,现在娘亲伤了自己,身边可以依靠的就只有晁方一个人了,二人见面后,晁方帮小玉擦干了泪水,然后搂着她的肩头,对她说“你放心,我晁方肯定娶你,就算把我家的马儿卖了也要娶你” 小玉心头一热,一头扑到晁方的怀里,哭着说道“晁大哥你真好,以后我们成亲后就走的远远的,我再也不想见到我娘了” 晁方就势搂紧小玉,附和道“对,你娘要是再打你的话,就再也不要回去了,我晁方养着你” 小玉一听,顿时泪如雨下,心头酸酸的,心说还是晁大哥对我最好,我这辈子都要跟着你。 这女人一旦认定了方向也是十头牛拉不回来的,自从那晚在草垛里生出了情愫,小玉便打定主意献出自己了。 死死搂住晁方的脖子后,跟他有了夫妻之事。晁方也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既然小玉愿意,他也乐的紧,二人**一拍即合,就势滚在一起、黏在一处折腾到第二天天亮才云收雨住,生米煮成熟饭。 虽说好事成双有的时候却也不尽然,就在晁方和小玉躲在草垛中倾诉衷肠的时候,正好被村中的登徒子潘玉撞见,要说这潘玉打哪来的,这个潘玉便是王寡妇心中的最佳女婿。 今日,潘玉会出现在这,也是王寡妇叫他来的,王寡妇本意是叫潘玉半路杀出来拆散这对冤家,哪知潘玉是个无耻之徒,躲在草垛后边听着人家把话衷肠不说,还偷听人家**之事,听完后,潘玉蹑手蹑脚离开那里,回了村中。 要说这潘玉回村后做了什么,却又引出几个好汉投奔梁山,咱们接着说。 潘玉家中颇为富贵,已有娇妻两房,但是此人风流成性,只要看到喜欢的女子必要费尽心机弄到手,就算人家是有夫之妇他也照收不误。 且说回村后,潘玉先去了王寡妇家,进院后潘玉哭的梨花带雨,说是“王婆子啊,枉我对你家小玉一片痴心,你怎叫小玉背着我去跟那晁方勾三搭四” 王寡妇不明白潘玉为何哭得甚是悲伤,忙捉住潘玉的衣袖问道“胡说,老娘我怎会是那无耻之徒,你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王干娘我叫你去追小玉,你追到没有啊” 潘玉嚎啕道“惨也,小玉已经是人家的了” 一句小玉已经是人家的了,真好比晴天霹雳一道,顿时震得王寡妇一阵晕眩,过了好一会才说出话来“那、那,嗐,老娘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本指望她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清净日子,哪曾想那个天杀的晁方,唉…” 潘玉偷眼一看目的达到,忙止住哭声,说道“干娘,我潘玉虽是风流,却也知道情比金坚,我是喜欢小玉,就算她已经是别人的我还是喜欢,要不你把小玉许配给我吧” “啊” 这潘玉一会风一会雨的,真把王寡妇弄得差点崩溃,一听女儿还能嫁出去,立刻露出笑脸来,说道“好一言为定,老娘我叫她嫁,她不敢不嫁” 潘玉点头,心中却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且说,那晚得到王寡妇的许婚后,潘玉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趟晁方的家中,因为他知道晁方不在,所以想去探探口风,顺便搬弄下是非。 哪知,叫门后只有晁方的娘迎了出来,一问之下才明白原来晁铁锤出远门窜亲戚去了,这可是天赐的良机啊,潘玉推门而入假意说要等晁方回来,他想打两把菜刀。 晁方的娘还以为这潘玉真的要打菜刀就把他让进了屋里,哪知这潘玉是算计人的祖宗,进屋后又说自己口渴,想讨碗水喝,晁方的娘还以为这潘玉真的口渴难耐,赶紧转身出屋去拿水。 殊不知:潘玉之辈乃是豺狼,就算你无心伤他,他也会有意屠你! 就在晁方的娘出去端水之际,潘玉从袖笼中拽出一个卷布包,起身后四下翻了翻,只见灶台旁的破柜子里有缝隙,赶紧将那布包塞了进去,然后返身回到凳子上坐好,等晁方的娘亲回来后假意喝了两口水,稍坐片刻后,看晁方还没回来,就说“天色不早了,不打扰晁大娘歇息了,潘玉告辞了、告辞,明日再来找晁方打菜刀” 晁方的娘并无怀疑,送走潘玉后便回了屋自行歇息了。 哪知,一夜醒来东窗事发。 潘玉带着恶奴家丁,牵着猎狗将晁方家的破草房团团围住,不仅如此还叫上了村里的左邻右舍,来到门前后大叫道:“晁方你快出来束手就擒,你做的丑事已被人知道了” 这个时候才卯时过一点,晁方风流了一夜后刚回到家中还没睡着就被外边的人吵醒了,披上衣服出门一看原来是村里的大地主潘玉,看那样子好像来者不善,不过他自问又没得罪潘玉,犯不上跟他过意不去,忙开了门陪着笑脸道“不知潘少爷找小的有何事” 潘玉冷冷一笑“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还不知道难道要本少爷当众揭穿你的丑行” 晁方心说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就算做了用你管吗,你是哪根草。潘玉见晁方脸色不善,忙用手一指,你不说就是承认了,给我进他家翻箱倒柜搜出罪证。 晁方一看这潘玉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眉头皱起,怒从胆边生,恶自心头来,一把操起门口的晒衣干,来了横扫千军,秋风扫落叶般这么使劲一抡。 只听咔嚓一声,手腕粗细的晒衣干就此折断,那些个正要闯进屋中的恶奴噼里啪啦摔倒一地,痛的大叫不止,八层是肋骨断了。 “呀,早知道你包藏祸心,来人那,给我上” 潘玉赶紧闪身出院,紧跟着又涌进一伙恶奴来,这伙人来势汹汹,将晁方围在中间,晁方大叫一声,来得好,爷爷就让你们尝尝拳头的滋味。 晁方是有勇无谋之辈,他想的倒是挺美,以为人家会跟他硬碰硬,哪知潘玉是玩阴的,一张鱼王撒过去,晁方大叫一声不好,已经晚了,渔网落下身体被困住,就算是金刚附身也是枉然。 紧接着,恶奴们一拥而上将晁方拳打脚踢,看他不再反抗了,才闯进屋内翻箱倒柜,当着众邻里的面从屋内一个破柜中找到一个布包打开后,众人一瞧,傻了眼。 心说我的天老爷,这不是黄绸子吗?晁方是不是疯了,平民百姓怎能用得起这皇家之物。 潘玉拿着那黄绸子,高声喊道“罪证在此,晁方私藏黄绫,犯了弥天大罪,还连累了我等,幸好昨日本少爷发现了此贼的恶行,忍无可忍之下今日当众揭发出来,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今个有众邻为证,还望众邻到时作个人证,今日暂且押回府中等明日捉了他爹,一同送去郓城县衙到时候少不了皮肉之苦” 众邻受到蛊惑信以为真,顿时群情激怒,高喊着要吊死晁方,哪知潘玉是有心为之,在一众家仆的保护下,恶奴们抬着昏迷不醒的晁方打道回府。 第一百三十章 白沙滩戏水(一) 晁方被抓的那天清早,他的老娘刚从河边拣柴回来,胳膊下夹着些干树枝才走到村东头前边的山坡上,正要坐下来歇息一会,哪知无意中朝她家的方向望去,只 见左邻右舍正围在三间熟悉的草房门前指指点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估计是村子里那几个野孩子在角力玩耍吧”晁方的娘猜测道,否则怎会惹得众邻出门去看热闹,要知道那几个野孩子从小就是不服天朝管的主,这长大了还是没变,动不动就要三五成群戏耍个一阵子才能消停,哪像自己的乖儿子晁方从不在外边惹是生非,体贴孝顺。 一想到自家的孩子,晁方的娘就赞不绝口,从不提儿子小时候是如何如何的顽劣,如何的顽皮,只说长大后一门心思铺在手艺上,眼看着就能独当一面了,现在啊,估计连他爹老铁锤也不如儿子了,以后这晁家村的铁匠属咱家的方儿最有出息了。 就在晁方的娘心里美滋滋地自顾得意之时,眼前一黑,一个铁塔般的身影鬼魅般出现面前,不容分说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啊,你是谁?” 晁方的娘吓了一跳,还以为谁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调戏村妇,哪知一双熟悉的眸子在面前一闪而过,她抬头一瞧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丈夫啊,难怪这么大胆,是不是赶路赶的太急了,如何累得满头大汗。没等她问长问短,只听晁铁锤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赶快随我来” 说罢拽起浑家就望河边跑去。 一路上草深林密,道路难行,转过一处山坳后就要到河边了,方才晁铁锤走得甚急,累得浑家上气不接下气,张口直喘,哀求了好几次,这晁铁锤才停住脚步,夫妻二人就地坐下来后,浑家平复了下怦怦乱跳的心脏问道“我说你这老头子,是怎么了,有家不回带我来这作甚” 晁铁锤一拳捶在地上,恨恨道“你这老不死的,如何不好好在家看着方儿,怎教他走了邪道” 浑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臭骂弄糊涂了,忙问道“我怎没好好看着方儿了,你出门这些天,我和方儿朝夕相对,他就没出去惹事,白天在家打铁,晚上才跑出去找小玉玩上一会,夜里就回来睡觉了,你莫不是累糊涂了,好端端的骂我作甚” 晁铁锤心说你还装糊涂,我且问你,接下来,他把晁方是如何私藏三尺黄绫的事讲了一遍,又说你这个娘亲是怎么当的,连这么大的事都没发现,每日都干什么去了。 浑家一听,气的差点背过气,忙说了方儿一直在村子里,就没出过门,他身上上哪有那么多银钱买甚黄绫,买那作甚啊,我等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晁铁锤转念一想也是,儿子买那作甚啊,三尺黄绫啊就算是你要买人家敢卖给你吗,一想到这晁铁锤恍然大悟道“娘的,怪不得潘玉那畜生如此猖狂,原来是坑害我家方儿来了” 浑家又糊涂了,问道“潘玉昨晚还来我家说找方儿打菜刀,我看他并无异常啊,跟平时没甚两样” 晁铁锤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个当娘的难道就没听说王寡妇一直看咱家方儿不顺眼,她巴不得将小玉卖给潘家为奴为婢,为啥啊,还不是咱家方儿是个穷铁匠” 晁铁锤一语道破天机,浑家当然知道这事,只不过从来没想到那一层,还以为人心都是将心比心的,哪知这狼子野心之徒的心肝都是黑的,你不把它切开来是不知道里边何种颜色。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浑家急的都快哭了,心说方才还以为丈夫在吓自己,哪知儿子被人抓了是真的。 晁铁锤叹气道“方才我回村时乔装成渔夫,哪知一打听才知道,这潘玉分明是冲着咱儿子来的,怎奈儿子被他捉进府去,单凭你我二人之力就算去了也是送死,嗳…” 熟话说:人穷智短。 晁铁锤没读过什么书,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叫他想个好法子救人那势必登天,浑家也是一样,山村妇女出身见识还不如丈夫,这对老夫老妻冥思苦半天,也没想到啥好主意,正急的抱头痛哭之际。 只听河边传来一阵嬉笑之声,水波荡漾时几艘快船眨眼间停船靠岸,十来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大汉跟在一个头发花白的青衣老者身后箭步跃上岸来,上岸后,老者指挥着大汉们忙碌起来。 此处河岸有名:白沙滩,乃是这水泊附近少有的浅滩,水清沙软,风景如画,非常适合游泳。 十来个大汉一起动手,在白沙滩上铺了好大一张胡毯,紧接着从船中搬下几坛水酒,几筐瓜果,放好桌案后又搭了个白色的帐篷。 等一切布置妥当了,头发花白的老者才高声呼喊道“五教主,东西都放好了,可以游过来了” 嬉笑声近了,只见水面下人影晃动,上官梅坐在船头,小白摇着船追着水下那条人影朝岸边划来。 轻舟靠岸时,上官梅凌空跃起,飞身来到胡毯上,抓起一个苹果砸到水里,口中喊道“快出来吧,不要再逞能了” 水面下人影晃动,早就憋到极限的赵泽猛地从水里钻出来,大叫了一声“好爽啊……” 尾音拖得很长、很长,连岸边树林内都听得到。 要说赵泽怎么上这来了不是在梁山上做教主吗,那当然是不假。只不过,就算是教主也有休息的时候,也要照顾家人不是,总不能天天叫上官梅独守空房,就算上官梅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自己跑出去玩,可是那是一个人,哪像陪着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出来玩有趣。 且说,这一天梁山上下放假一日,教徒们三五成群的要么下山取乐,要么待在山中玩耍,总之日落前回山点卯就是了。 五位教主也各有各的去处,赵泽前晚就想好了,要带着上官梅泛舟水上,赏月饮酒,来次浪漫的野餐。 哪知,小白是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的,第二天天没亮的时候就来到雪山峰脚下赵泽的寨中,催促人家夫妇俩起床出去玩了。 赵泽的计划被打乱了,想拒绝吧又怕小白大闹一番,没办法,只好带着这个小姐脾气的姑娘一起出去玩耍。 八百里水泊啊,一眼望不到边际,好玩的地方多了去,小白的计划是先去芦苇荡里射大雁,射完大雁再去东边的鲤鱼潭钓鲤鱼,钓完鲤鱼就势拿去南边的酒店炖了,饱餐后再去西边游水玩耍。 胳膊扭不过大腿,这头半天只好陪着这位大小姐戏耍了,等午后吃过大肥鱼,酒足饭饱了,赵泽才提出泛舟水上,他要跟上官梅找个清静的地方游泳,当然也会带着小白一起去。 既然人家也会带着自己去了,小白喜笑颜开做了回好人,告诉赵泽说“白沙滩那好玩,四周林密草深,人迹罕至,水中挡着一座小青山,在那游水戏耍再好不过了” 赵泽说“既然那里不错,就去那玩吧,你来划船带路” 小白坏笑了下说“那是当然,你又不熟这里” 就这样,赵泽一行人才会来到白沙滩这,上岸后,小白惊讶地望着他,看着赵泽下身穿着一条很短的裤子,里面若隐若现,脸色微红问道“还不如换条长点的,太难看了” 赵泽说“这叫泳衣,就是游泳时穿的,我叫山上的裁缝特意做的,这可是苏湖上好的棉布加了厚的,一会给你看看上官姐姐穿的泳衣,那才叫好看呢” 小白心说,什么泳衣,没见过,一会我倒要看看那个骚狐狸精穿成什么样子,我可不想输给她。 上官梅见小白站在那双眼望天又在胡思乱想了,心说小妮子真是不知羞耻,不理她了,忙对赵泽说道“赵大哥,咱们都到了,让管家带他们回避下吧” 赵泽点了点头,转身朝向那位老者,也就是赵泽的管家李渔说道“老管家,我一会陪夫人们在此游泳,你暂且带弟兄们去城里转转,随便吃喝玩耍,我请客” 李渔人老心不老,身为赵泽的管家,他自然是一切为主人着想,点头称是后忙带着那十来个大汉拜了拜赵泽,齐声道“多谢五教主盛情,咱们去也” 李渔带着那十来个大汉钻进树林后消失在赵泽的视野里,待听不到脚步声了,他才催促着上官梅钻进帐篷换上新作的游泳衣! 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沙滩戏水(二) 帐篷内春光乍现。 赵泽作了首诗:梁山泊里水弯弯,白沙滩上把衣换。停船坐爱竹林晚,芙蓉帐内把妹怜。 此时,上官梅正宽衣解带躲在屏风后穿戴那羞人的泳衣,忽然听到赵泽作了这么一首艳词,受到刺激后心血来潮,唱和道: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 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一语完了,赵泽笑了起来,拍手道“含笑帷幄里,举身女人香。好诗、好诗啊” 上官梅一边穿着泳衣一边啐赵泽“呸呸呸,人家可没跟你含笑帷幄里,人家只不过跟你隔衣搔痒而已,你可不要有何非分之想哦” 这一下小白可算听明白了,忙插嘴道“好啊,你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我还以为真的在作诗,原来是调笑” 赵泽望着小白那气呼呼的模样,笑道“插科打诨而已,对了,我也给你准备了件泳衣,比上官姐姐的那件还要好看,你愿不愿意穿” 小白一听赵泽说给自己的那件比上官梅穿的还要好看,立刻露出笑脸,手一伸“拿来吧,在哪” 赵泽说你等等啊,转身进了帐篷后,从一口紫红的檀木箱子里取出一个包袱,里边裹着一件质地轻柔的泳衣,拿出来后,赵泽重新锁好木箱来到帐篷外,将那包袱交到小白手里。 然后说道“快进去穿吧,一会咱们三个一起去水里泡泡,趁着现在艳阳高照,抓紧时间,好了等你啊” 小白美滋滋地接过那个包袱,走进帐篷后顺手挡上了纱帘,来到屏风对面,脱掉衣裳露出无暇的**,照着镜子欣赏片刻后,自信地打开了包袱,一看,顿时傻了眼,尖叫道“赵泽,这是什么烂衣服,怎么胳膊、大腿、肚子都露在外边,你捉弄人” 正在这时,上官梅穿好了泳衣,不太自然地从里边走了出来,双手抱住胸前脸色潮红,呼吸急促,来到小白的面前后对着镜子瞧了一眼,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心说这也太难堪了,怎么能这样紧贴在身上呢,虽然只露了胳膊和大腿,可是这胸前,这周身上下凹凸的地方都在外边,这可如何穿得出去。 小白盯着上官梅那妖娆的身段看得眼睛都直了,心里暗暗叫道“怪不得,赵大哥说我的泳衣比上官姐姐的好看,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就穿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周围又没有外人,我这是给赵大哥看的” 想到这,小白自言自语道“还是我的泳衣好看啊,不只露了胳膊、大腿,连肚子、屁股都若隐若现,我这样穿出去,赵大哥肯定喜欢” 听到小白在一旁自说自话,上官梅瞥了她一眼,见这小姑娘五短身材,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如同一条泥鳅,并无一根毛发,莞尔笑道“让小白妹妹见笑了,瞧姐姐我前面饱满,后面丰腴,股肉如脂,足冰肌栗,嗳,这要是穿出去会憋坏赵大哥的,哪像妹妹你酥胸微露、云鬓半躭、横波美目,含苞待放,只要再放开点,赵大哥会喜欢死的” 小白还以为上官梅心生怜爱之意,要帮着自己赢得赵泽的欢心,忙露出两个酒窝,微笑道“多谢姐姐指点,妹妹我这就穿上,姐姐先出去吧” 上官梅应了一声后,闪身出了帐篷。 上官梅走出帐篷时,看得赵泽如痴如醉,不住地交口称赞,上官梅忸怩了半天才渐渐适应那泳衣的拘束感,沿着河边走了几步后,脚趾触碰到那冰凉清澈的湖水,心中的燥热才减退了不少,扭过头暗送了个秋波,赵泽心领神会,二人携手朝着湖中走去。 白沙滩前的湖水温柔恬静,赵泽和上官梅正在其中嬉戏游水,你追我赶,玩耍的好不惬意,小白走出帐篷时满心欢喜,心说赵大哥看见了我这身泳衣肯定会情不自禁的,哪知一阵风过后,小白发现,赵泽正跟上官梅在湖中鸳鸯戏水、比翼齐飞,根本就没人理会她,那、那二人方才居然亲了个嘴,还当着自己的面,这一下可把小白气坏了,冷不丁大喊一声“我来也,挡着死”,说时迟那时快小白抬起脚紧跑几步飞身跃入水中。 入水前,心情过于激动的小白想趁机气气上官梅,用一招难度很大的鲤鱼跃龙门,从赵泽的头上划过,赵泽抬头的瞬间只见小白红扑扑的脸蛋从眼前一闪而过,周身上下紧绷细致,玲珑剔透,该露的地方都露在外,不但如此,还特意露出大半个酥胸,叫赵泽一饱眼福。 眼前春光一现即逝 小白就仿佛一条可爱的美人鱼,噗通一声入水后溅起了无数晶莹的水花。水波荡漾处,小白潜入水中,正在绕着赵泽下身厮磨嬉戏之际,一件小衣无声无息地漂了上来,赵泽伸手一捞,顿时大笑不止。 上官梅围着赵泽转了一圈,见他独自傻笑就问了“赵大哥何故发笑啊,难道这小衣上写着什么引人发笑的事吗” 赵泽摇摇头“非也,你可知这是谁的小衣?” 上官梅多聪明,眼珠一转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只见她眉眼横飞,樱唇轻启,莺笑道“小白妹妹这回可没脸见人” 说曹操曹操到,小白忽地从水中探出头来,见赵泽在那发笑就问了“赵大哥笑什么呢,你来看看我穿这泳衣是不是很好看” 一语未落,小白忽地从水中站了起来,叉腰后搔首弄姿、挤眉弄眼,露出千般旖旎、万种风情。看得赵泽脸*一阵阵发烫,指了指小白的胸前道“小白你的身材很好,瞧那两点红润润的樱桃,两团胜雪的玉兔,果然是小美人一个” 小白听赵泽称赞她是小美人,立刻得意了起来,望了望上官梅后示威地抬起下巴说道“姐姐听到了吧,赵大哥说我是小美人,他可没说你也是美人吧” 上官梅嫣然一笑道“那倒是,你以色诱人,赵大哥当然会称赞你了,嗳,妹妹你用心良苦啊,姐姐我可不敢裸露身体,特别是那…” 上官梅用手一指,小白忽然感觉事情不妙,低头一瞧,两颊顿时绯红一片,恨不得就此死掉。 赵泽看两女又在斗嘴吃醋了,赶紧做个和事老,说道“上官姐姐是大美人,小白是小美人,你们都是赵大哥的美人,今天就咱们三个在害羞什么,来让我抱一抱” 赵泽趁机张开手臂,左拥右抱,将一大一小两个姑娘拥入怀中,正要享受一番那齐人之福的时候,只听白沙滩不远处的林中传来一阵哭泣之声,声音甚是悲凉,惹的人心中一阵惆怅。 来梁山这么久了,头一次被赵泽抱在怀里,还是贴得这么近,连上身都露在外边,跟赵泽肌肤相亲的感觉让小白晕眩了好一会,等她清醒过来才发现,原来上官梅更是妖艳动人,半边身子都死死地缠着赵泽,惹得赵泽身体一阵发烫。 不过,这郎情妾意的良辰美景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哭泣之声就此打断了,本来正在春心荡漾的上官梅忽地怒上心头,大喝一声“大胆狗贼胆敢偷看你家姑奶奶洗澡,拿命来” 要说这湖中三人里,还是上官梅功夫最好,只一眨眼间便飞身离开了水面几步窜到岸边的帐篷内,人影一闪,已经穿好了衣裳,飞身进了树林,片刻后树林中一阵骚动,上官梅人影一晃,推着两个老人来到白沙滩上。 这时,赵泽也出了水,早就换好了一身干爽的对襟长衫,奈何脚还没干所以没穿鞋袜,赤脚站在胡毯上看着那两个老人来到近前后,一抱拳有点不满地问道“在下不认识两位老人家吧,为何躲在树林中偷看我等” 听到赵泽开口问话,又见到之前那个女子凶神恶煞一般,这二老顿时吓得不轻,忙磕头作揖回答道“还望这、这位小哥赎罪则个,老汉和浑家不得已躲避在此,并没偷看小哥和两位夫人啊,请小哥明察啊” 要说这两个老人是谁,那当然是晁铁锤和他的浑家,方才二人正在林中哀声叹气,哪知惊动了水中嬉戏的三人,惹得上官梅窜入林中,连杀人的念头都有了,心说若是真的偷看了姑奶奶洗澡,你今朝非得留下性命不可,哪知,见面后竟是两个哭哭啼啼的老人家,上官梅呵斥道“大胆,我等梁山好汉在此洗澡,你等奈何躲在林中偷看” 晁铁锤一听,差点气晕过去,本想一把推开上官梅带着浑家夺路而逃,哪知遇到高人了,还没等他出手去推上官梅,却被上官梅一把擒住肩头,估计是点了麻穴,浑身上下顿时没了力气,只好束手就擒乖乖地跟人家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怒杀潘玉 古语有云:命衰时黄金褪色,命旺处干尸生辉。 说的就是人倒霉时喝凉水都会塞牙缝,运气来时城墙也挡不住。 这晁铁锤被擒后心说完了、完了,这下可死定了,儿啊,爹来陪你了,你娘也来陪你了,咱们一家三口黄泉路上再见吧。 晁铁锤抱着必死之心,瞅了眼赵泽又望了望他身边那两个脸色不善的姑娘,心说与其多受皮肉之苦,不如和盘托出。所以没等赵泽动问他为何来到此地有何意图,意欲何为,便先行说出口来。 且说,他晁铁锤一家三口本是那郓城县晁家村的铁匠,向来安分守已,与人无争,怎奈天公不作美,生了个儿子喜欢上了村中王寡妇的闺女小玉,这个王寡妇是个见钱眼开的婆子,非要把小玉嫁给村中的大户潘玉,这潘玉家大业大,又是本地的一霸,自从见了小玉后便垂涎小玉的美色,可是小玉一心喜欢自己的儿子,一来二去的不知怎地就得罪了潘玉,这潘玉仗着自己家有靠山,便栽赃陷害硬说他儿子晁方私藏三尺黄绫,这可是弥天大罪,全村都会受牵连,儿子晁方是个牛脾气,受不得这窝囊气,跟潘玉的家奴动手后被抓,现在关到了潘府中,生死未卜,还望梁山小哥开恩,给他二老留个全尸,他一家三口做鬼也不会忘了他的大恩大德。 以上,就是晁铁锤的肺腑之言了,虽然看似简单,可是他亲口说的时候却是声情并茂、老泪横流,惹得赵泽心中一阵不忍,动了恻隐之心,忙止住二老的哭泣说了“晁、晁大叔、大婶你们不必这样伤感,我虽是梁山好汉却也不是草菅人命之辈,我等讲的是江湖道义,讲的替天行道,像你这等冤情为何不告官啊” “告官?”晁铁锤痛心疾首道“梁山小哥有所不知,这官官相卫,郓城的父母官跟潘家穿的是一条裤子,像我这等穷苦百姓怎能告得倒他潘家,就算我们在理也是没用的” “岂有此理,那还有没有王法”赵泽大怒,一伸手虚扶起晁铁锤和他浑家安慰道“二老莫怕,有我赵泽在谅他潘家也不敢乱来” 刚才还在担心这位梁山小哥要杀自己意图后快,这时忽然听梁山小哥改口说要救自己,晁铁锤如获大赦般立刻倒身磕头,拽着浑家给赵泽磕了好几个响头才敢站起来,接着哭诉道“老夫就这一个儿子,如果赵小哥能救得方儿,老夫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想要随时可以来拿” 赵泽心头一热,眼泪差点掉出来,忍了半天才止住,眨眨眼后说了“二老放心,我赵泽说到办到,来你跟我讲讲那潘家在哪里住,如何进村,他家有多少家奴,几条棍棒,我好召集人马去救你儿子” 晁铁锤一听这位梁山小哥要救自己儿子了,心说豁出去了,我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入夜掌灯时分,晁家村。 两株老树前潘府。 院中灯火通明,潘玉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左右两边站着两排家奴,当中大树上捆着一个壮汉,那汉子被打的遍体鳞伤早就失去了知觉,旁边两个家奴正在炭火盆前烧烙铁。 白天抓了晁方后,潘玉的气算是消了一半,为了再报复下晁方,他又抓来了小玉,当着小玉面,潘玉说道“小玉啊,你是想晁方活还是死呢” 小玉见晁方被捆在大树上浑身上下剥得精光,遍体伤痕苦不堪言,心中不忍忙回答“求潘少爷饶了晁方吧,我小玉给你跪下了” 潘玉哼了声并未理会小玉,而是对手下人说“快把那烙铁烧红,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的嘴硬到什么时候,私藏禁物还不招,真是气煞人也” 小玉一听这潘玉要让家奴用烙铁烫晁方,顿时急了,跪着爬到潘玉的脚下,恳求道“潘少爷求求你,你大仁大义,不要折磨晁方了,就算他私藏禁物,也得过了堂才能定夺,你这是滥用私刑” 潘玉一脚踹开小玉,骂道“胳膊肘朝外拐,你到底帮谁,那厮有什么好的,你那么贱吗?” 小玉气不过顶撞道“潘少爷,我以后要嫁给晁方,当然要帮他,这有什么不对,潘少爷你、你欺人太甚了,我要告官” 潘玉气极而笑,站起身后一把抓起火红的烙铁,弯腰来到小玉身边,在她面前晃了晃,威胁道“你说我要是弄花你的脸,晁方还会要你吗” 那通红的烙铁在眼前晃来晃去,吓得小玉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不、不要” 潘玉道“放心,本少爷还没跟你风流快活呢,怎会舍得把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等玩够那天,再弄花你的脸也不迟啊” 潘玉的一席话吓得小玉瑟瑟发抖,面无血色,心中恨恨不已,一双红如泣血的眼眸,瞪得溜圆几乎要脱出眼眶。 “别急,等本公子弄死了晁方再弄死你,叫你瞪,到时先挖去的双眼” 潘玉重重推了小玉一把后站起身来到大树旁,叫人弄醒晁方。 一桶凉水兜头浇下,晁方醒了,看见潘玉出现在眼前,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生吞了他,怎奈手脚被束动弹不得,只好嘴上图个一时痛快破口大骂道“我晁方诅咒你八辈祖宗,叫你全家都不得好死,我…” 没等晁方再次骂出口,早有潘玉的家奴几个大嘴巴扇过去,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流血,口齿肉烂,痛不欲生。 “怎样,还骂吗?今个看谁不得好死”潘玉心一横,那把火红的烙铁便硬生生烫在晁方的胸口上,只听‘滋喇’一声,一股焦糊味窜起,晁方胸前烧焦一片,皮肉开裂,血肉模糊,那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住的,饶是晁方紧锁牙关也被痛得晕死过去。 不过潘玉可不会叫他得逞,亲手提起水桶后,又是兜头一桶凉水下去,这一下晁方可倒霉透顶,清醒过来后胸前痛疼欲裂、奇痒无比。 想骂还骂不出来,想抓还抓不了,只好怒目而视,在心里诅咒潘玉。晁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看得一旁的小玉心痛不已,真恨不得一头碰死当场,省的为心上人疼得死去活来。 又是一阵折磨后,晁方恍惚醒来,只见潘玉一手抓着小玉的头发,一手握着雪亮渗人的匕首,逼迫道“若是想晁方活着就去割块肉下来给少爷我下酒,如若不然,本少爷就要剥光你的衣裳,然后切下你胸前的两只淫乐之物” 小玉抵死不从,潘玉伸手去扯小玉的衣裳,正在高兴之际,只听耳边砰的炸响了一支爆竹,深夜里,这炸响的爆竹之声清脆异常,回音经久不衰。 爆竹响后,只见潘玉太阳穴上血光飞溅,脑袋上仿佛挨了一拳,脚下一个踉跄,忽地向一侧栽倒下去,双眼无光,手上的凶器顿时落了地,好大一个活人就这样扑通一声摔倒了。 两侧的家奴还以为主人怎么了,故意逗人玩,还是羊癫疯发作,立刻围上前来观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潘玉口眼歪斜,脑袋上出现一个血窟窿,四肢抽搐气绝身亡。 “哎哟喂,大少爷死了,大少爷没气了”四周的家奴受惊之下,顿时乱成一片,争相跑出院中去找老主人禀报。 只留几个胆大的一旁守尸。 潘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死不瞑目,做梦也没想到,就算晁方也想不到,他还以为村中哪个小子在夜间耍乐点着了爆竹,爆竹过后,潘玉就这样死了,难道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还没生啖其肉,饱饮其血呢,这仇人怎么就死了,老天太不公平了,正在他不解之际,只见院墙一角人影闪过,打黑暗中窜出十几号黑衣人,操着快刀飞一般扑到老树下。 把那几个守尸的家奴吓了一跳,正要问“来者何人” 还没等何字出口,便已身首异处了,血流满地。 说迟迟那时快,晁方还以为这些人是来要自己命的,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要杀就杀我晁方吧,不要伤了小玉,杀我吧” 小玉这时也被吓傻了,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当众行凶呢,哪知这十几个黑衣汉子来到近前后杀鸡般就宰了那几个恶奴,虽说心中很解气,但是亲眼见到杀人那可是连做梦都会被吓醒的。 “杀我啊”晁方哇哇大叫,只见到那十几个黑衣人团团围住了小玉还以为要奸杀,哪知,当中一人一把扯下遮面的黑巾,说道“小玉莫怕,我等是代晁铁锤来救你们的,现在就要带你离开此地,千万不要惊慌” 要说这黑衣人是谁啊,不用说当然是赵泽了,赵泽白天受人所托,要替晁铁锤伸张正义,讨个公道,解救晁方,于是回山后,找来信得过的手下,让小白和上官梅带着,连夜来袭潘府。 不过,晁家村入夜后路很难走,不是本村人多半会迷路,晁铁锤担心他们路上会耽搁时间,便自告奋勇跟着来了,进村后头前带路,不费吹灰之力便来到潘府。 沿着院墙走了一遭后,发现西厢的宅院内火把通明,叫声不断,晁铁锤爬上树后,这么一望,只见儿子正被那潘玉毒打,眼看着就要性命不保,疼得他双目充血,咬碎了钢牙,要不是知道自己不能上阵杀敌,早就*进去跟潘玉拼命了。 既然发现了晁方的所在,赵泽命令手下动手进院抢人。 哪知这潘府的围墙甚高,不踩在一个人的肩膀是很难爬上去的,赵泽是领头的当然要先爬上墙,等他上去了,清楚下边的情形了,才唤手下上来。 可是,当时正在千钧一发之际,眼看着那潘玉就要行凶,也就是扒光小玉的衣裳,割下人家的**,赵泽心一狠,不待上官梅出手,便掏出短火枪瞄准了潘玉的脑袋,心说佛祖保佑不要偏啊,怎么地也不能伤了小玉。 瞄了一会后,赵泽猛地屏住气,照着潘玉的太阳穴便是一枪,这一枪下去后,硝烟弥漫,雾气蒙蒙,赵泽心说坏了偏了。 哪知,挥手驱散硝烟后,奇迹出现了,潘玉那厮活该倒霉,脑袋瓜上吃了颗黄豆大的弹丸,一头死在地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献刀 自从那晚赵泽救了晁方以后,晁铁锤一家三口便带着小玉上了山,在雪山峰下安家落户,赵泽出钱帮他们重开了间铁匠铺,又分给他们几亩田地让这一家人没事的时候栽种些豆麦青菜权作平时的口粮,至于生计是靠着给山寨打造刀剑按时领取赏钱的,因为有赵泽的关照这一家生活倒也无忧,半个月后晁方病愈跟小玉成了亲,为了感谢赵泽的大恩晁方请他作为女方的家长以表谢意。 赵泽做了个顺水人情,认了小玉为自己的义妹,小玉下嫁那天赵泽亲自登门送去了几份贺礼,都是新婚之家必备之物,晁方感激赵泽的大恩大德,说是晁方从今日起誓死追随大哥左右,请大哥受弟一拜。 就这样赵泽生命中又多了一个肝胆相照的异性兄弟----晁方。 晁家村,潘府血案后,潘老太爷悲痛欲绝,呼天抢地大哭了一场,心说这飞来的横祸怎么就被他撞上了,他潘家也没遭惹谁啊,尽管宝贝儿子潘玉时常在外边沾花惹草,循规蹈矩,可是也没见他得罪过谁啊,这贼人也忒狠了,居然黑夜入府杀人越货。 一想到这,潘老太爷便痛心疾首起来,连忙唤人上来,他要马上出门去面见张知县叫,知县大人主持公道。 至于,潘老太爷是怎么求郓城知县张文主持公道的先不谈,且说晁方一家在梁山落地生根后,开始重新生活,晁铁锤凭着出众的手艺渐渐崭露头角,俨然有取代梁山第一铸剑师傅毛春的功力。 不过晁铁锤为人谨慎并不在乎什么名头,也不想争那个虚名去得罪毛春,这梁山第几铸剑师傅倒无所谓,只要日有三餐、夜有浊酒,再来个热炕头就足够了。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晁铁锤来到山上眼看着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经他手上打造的刀剑少说百十来把,这还不算那日阮小宝求他铸的宝刀。 提到那口宝刀,咱们言归正传。 且说阮小宝取刀后,当场劈砍了几根木桩试了下刀锋,白光一闪,寒光乍现,大腿般粗细的木桩瞬间断成两截,再一看刀锋丝毫没有一点损伤,还是那样锋利无比吹毛可断,通体泛着幽暗的刀光。 “这刀有什么名堂”软小白问。 “这刀嘛”晁铁锤露着半个臂膀,锊着胡须想了想,然后回答“不是老汉自夸,这口刀乃是上品中的极品,老汉我仿造唐刀式样加以改进,为了适合战阵厮杀,将刀身做的稍弯,这样劈砍得更加顺畅,阮管事若是送人的话,老汉以为这刀可以” 阮小宝心爱地握紧那把宝刀,称赞道“如此就多些晁老爹了,今个的酒午时就送过来,我要赶紧回山上去面见教主他老人家了,走了” 晁铁锤抱拳送客,“慢走啊,恕不远送了” 巳时 梁山聚义大厅。 阮小宝恭敬地来到厅中,见周梦得正跟赵泽说话,不敢打断,等了半天后见赵泽起身告辞后才开口道“回禀教主,小宝回山复命来了” 周梦得今天的心情不错,方才正跟赵泽讨教火枪队排兵布阵之法,听赵泽一席话后周梦得茅塞顿开,喜上眉梢,心说:奶奶的,如此说来莫不成了,得火枪者得天下,将来啊是这火枪的天下了,只要咱有了这枪杆子,民心所向是迟早的。等本教主再把弟兄训练好点,就把队伍拉出山外找个地方试一试,看看这火枪攒射之法如何。 周梦得心情不同往日,对于之前的事自然不太放在心上了几日不见阮小宝后倒觉得有些想念,忙答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怎么样事情办的如何了” 阮小宝道“回禀教主,宋守义那厮狡猾多端,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不过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属下早就吩咐山下的弟兄盯着他的爹娘了,只要宋守义一回宋家村,弟兄们就会即可上前擒拿,请教主放心” 周梦得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阮小宝道“跟教主比属下的辛苦算得了什么,这次属下下山虽然没亲手抓住宋守义,但得到了一块稀世的玄铁,昨日求的晁铁锤铸了把宝刀献给教主,教主请看” 说罢,阮小宝从身后所背的木匣子里取出宝刀双手献到周梦得面前。 没等周梦得起身去看,早有忠实的亲兵来到近前双手接了那宝刀转呈给周梦得。 刀鞘作的很精致,应该是上等的木料外裹了蛇皮,抽出刀后握在手中,那番滋味更是不同,只见那刀柄如同鱼的骨节,刀身带着好看花纹光可鉴人,刀刃锋利寒气逼人,大热的天气抽出刀来,刀身上兀自流出水来,非但如此,当挥动这把宝刀时,空气中会卷起一阵莫名的劲风,让对手无法正视。 先不提这把刀在对战中是否真用的着,起码周梦得喜欢得不得了,心说宝刀赠英雄,本教主纵横江湖数十年,刀剑见得多了,宝刀宝剑也颇识得一些,这口刀果然不错,好,本教主就收下了,小宝辛苦了,去下边领壶美酒吧,本教主刚托人从京师买回来的。 阮小宝见教主很中意那把刀赶紧借花献佛道“属下遵命,不过这刀还没名字,请教主给这刀起个名字也好” 周梦得不住地点头,哈哈一笑,说道“如此甚好,此刀,本教主甚是中意,不如这样就叫断魂可好” 阮小宝忙附和道“宝刀赠英雄,刀剑贵在遇到明主,今个断魂算是遇到明主了,这个名字好啊,教主有断魂在身边真乃如虎得翼、锦上添花啊” 周梦得笑的更加开心了,将断魂收回鞘后,夸赞道“几天不见,小宝更有长进了,好,本教主既然得了你的宝刀也不亏待于你,我这还有几把防身的短火枪,送你一支好了,来人啊,去把本教主的锦盒取来” 亲兵领命,转身出了大厅,片刻后将周梦得房中的大锦盒抱了上来,打开后,一道金光闪过,耀得小宝一阵眼晕,心说:妈呀这是金子吗? 接下来,只见周梦得从锦盒中取出一支黄灿灿的火枪,递给阮小宝,并嘱咐道“此物只梁山才有,你可要保管好啊,枪在人在,切忌、切忌” 阮小宝战战兢兢接过那防身的火枪,心说早就听说了,不过没缘见识一番,今天有幸得到教主垂青,得到此宝怎能不高兴,想罢,双手捧枪叩谢了周梦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刘半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郓城伤寒肆虐时,张知县也染了病,近日来天天唤刘半仙到家中来为他治病,刘半仙使劲浑身解数,外敷内治总算保住了知县大人的命,为了这个刘半仙将家中珍藏许久的草药都用上了,每日按时在知县大人家中的房前屋后点燃草药驱赶病疫,这草药可是珍惜之物,用一点少一点,烧一点就没一点,更何况刘半仙自己家中也要使用,所以这治病救人的草药转眼间就见了底。 一连几日没有草药可用,刘半仙坐立不安心急如焚,心说:我还指望这个保命呢,该死的张知县怎地是如此不讲信用,说好了的,付我百两定金,叫我去梁山寻药,哪知一夜后却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堂堂知县居然空口白牙出尔反尔。 “嗨,悔不该相信这厮,现在反倒危及了自家性命,早知如此还不如叫那狗官死了的好” 刘半仙咬牙切齿地坐在家中,药铺早就上了排板,打了烊,已经多日不做生意,其实倒不是真的不做,只是近日来郓城百姓人去楼空,死的死、亡的亡,剩下有腿有脚的早就逃了,哪像他是想逃逃不得,想走走不掉,这身家性命都在此地,万一逃了,何日才能回来啊,就算回来了说不定屋子都被贼人洗劫一空了,搞不好被贼人一把火烧了也是有可能的,哎,就算为了那万贯家产死也不能逃。 “夫君,你愁眉不展的是不是有心事啊”刘半仙的夫人黄氏领着丫鬟端着茶饭推门进来后,关心地问道。 “哎,夫人啊,这郓城的百姓都快走光了,夫君我…嗨”刘半仙欲言又止。 不过刘半仙的举止怎能瞒得住黄氏的一双慧眼,他们可是朝夕相处的夫妇啊,只见黄氏为刘半仙斟满了一杯水酒,温言道“夫君是不是担心咱们家的草药告罄,病疫找上门来啊” 刘半仙瞅了瞅夫人黄氏,一把拉起她的手,点了点头“夫人此言极是,此时城中疫病正盛,我等若不是待在家中早被感染了伤寒那,咱们房前屋后的可没少播撒药石,这硫磺、木炭之物更是消耗甚多,那草药也没了,为夫担心那” 黄氏夹了口菜递到刘半仙面前,说道“天无绝人之路,先吃饭,吃了饭,有了精神本夫人帮你出个主意如何?” 刘半仙一听黄氏开口说要帮自己出主意,立刻换了副宽慰的表情,回答“夫人担心我愁坏了身子,为夫我知道,夫人那,咱们同甘共苦这么多年,多亏了你啊,来咱们吃饭,吃饱了再说” 刘家药铺后宅,刘半仙和夫人黄氏正对坐在八仙桌旁喝汤吃饭,酒足饭饱后,刘半仙抹了抹嘴巴,叫丫鬟撤去碗筷后陪着夫人喝了会茶,然后神秘地问道“夫人方才说帮夫君想法子,可是当真,为夫知道夫人你平时深藏不露,素有计谋” 黄氏嘿嘿一笑道“瞧你把我夸的,本夫人要是真有那本事,夫君你还敢要我吗” 刘半仙抚着黄氏的手说道“哎,夫人说的是哪里话,为夫我怎会嫉妒你的本事,夫人不妨说来听听,俗话有云: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为夫信得过夫人那” 黄氏幸福地瞥了眼刘半仙,开口道“我有个同宗的妹子家住临濮乡下,前段时间黄河洪水泛滥,我那妹子带着闺女一路逃去了济州,后来找到了失散的丈夫,前段时间我那妹子托人送信过来,说是来了咱这郓城附近,你猜他们一家三口如今住在何处?” 刘半仙眨了眨眼猜测道“莫不是来了郓城吧,想住咱们家?” 黄氏摇头“人家如今可是今非昔比,并不缺衣少穿” 刘半仙接着说了“你那同宗的妹子莫不就是嫁到濮州李家那个?” 黄氏点头称是。 “哎,也辛苦你那妹子了,李家世代捕鱼,能有几个钱?莫不是黄河泛滥他李家拣了宝贝因祸得福!”刘半仙玩笑似的说道。 “瞧你,人家怎就不能遇到贵人,难道非要得到一笔不义之财才能发家致富?” 黄氏不满地瞥了丈夫一眼。 刘半仙听夫人黄氏语气不善,忙陪上笑脸道“夫人啊,为夫我不是那个意思,方才是说笑而已,你莫当真,为夫胡言乱语的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啊” 黄氏叹气道“我怎会有空生那个气,跟你说了吧,我那个妹子心肠好着呢,近日又托人送信过来说,伤寒窜上梁山,他们教中好多人都染了病,不过还好并无大碍,已经治愈了,只说我等要是在郓城待不下去了就去山上找她,她会叫人接咱们上山去的,不知夫君你意下如何” 刘半仙眼睛一转,心说梁山拜王母教妖言惑众,前段时间晁家村潘府血案八层是他们干的,若不是县中突发伤寒,知县大人早就派人上山捉拿真凶了,我若是上了山不就是同党了,万万使不得,不过这些只是刘半仙心里话,他可不敢直接说出来,因为黄氏脾气不好,他可不敢遭惹这只母大虫。 只说“夫人那,咱们身家性命都在这城中了,你我万一上了山,家中谁来看管啊” 黄氏回答“阿财不是在吗,叫他看着就好了,咱们带着女儿去山中住上几日也好,省的待在城中提心吊胆,寝食难安,没听人家说郓城都快变鬼城了” 刘半仙闻言,劝说道“夫人那,这阿财可不像他爹安分守己,为夫我担心你我不在期间,阿财卷了钱财散了你我家产,赶走了一干仆人,那你我回来后可就连安身之地也没有了,这个夫人你考虑过没有” 黄氏微笑道“还用你说,我早就料到了,咱们上山的时候将地契田产一应文书钱财带上山去,料他阿财胆大包天也不敢做出背主之事来,你说我这妙计如何” “这?”刘半仙无言以对,心说原来你早就想好了,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又说道“全都带上梁山也不妥当,不如咱们…” 刘半仙拢过黄氏的耳朵低声耳语了一番,听过丈夫的一席话后,黄氏拍案叫绝,心说夫君果然是老谋深算,如此最善,我等无忧矣!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仙人指路 阮小宝献刀当晚,周梦得做了一个梦。 他带着几百号弟兄下山后来到一片荒郊野外,当时正值遮天蔽日的大雾弥漫四野,分不清东西南北,大军所到之处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急行数里后回头一望,大军仍未走出迷雾,好像又回到了原地,这一下可把众人折腾坏了,一个个叫苦不迭,哀声叹气,心说见鬼了不成,纵然雾气再大也有个边际啊,怎么一连行走了数里还在雾中,再这样下去的话,大军非得困死雾中不可。 周梦得身为一军统帅自然是心知肚明,从这情形来看大军多半是迷了路,再走下去也是无济于事,莫不如就此原地歇息,待探明了出路再做打算也不迟。 可是派谁去探路呢,周梦得转身一瞧,左右并无一人,就算是呼唤亲兵去探路他也不放心,如此思来想去,周梦得吩咐左右道“众将听令,如今大雾载道,不辨东西,本帅自作主张头前探路,待寻得出路再回来带领诸位上路,好了众将原地歇息,本帅去也” 周梦得说走就走,催马闯进雾中,飞驰而去。 一人一骑翻山越岭不知走了多远,只觉得这大雾笼罩下的天地无边无际,甚是辽阔,似乎穷其一生也找不到出路,这可如何是好。 又行了几里后,人困马乏,口渴难耐,周梦得勒马驻足,侧耳一听,心头一喜,原来身旁闻到有水声流过。下马后,寻着那叮咚作响的流水,来到一处河边,伸手一捧,河水冰凉,正好用来解渴。 咕咚咕咚,一阵牛饮鲸吞,顿觉酣畅淋漓如甘露之灌旱田,冒烟的嗓子这才熄了火。 饱饮后,疲劳袭来,周梦得就势躺在河边小憩了片刻,哪知眼睛才一闭上,一道清霜般的闪电便划破了大雾,紧跟着咔嚓一声巨响,晴空下劈落一阵天雷,这雷声甚是洪亮,来的又迅疾无比,直惊得马儿希律律叫个不停,幸好周梦得就在身旁不然那战马非得脱缰而跑。 “马儿休慌,有你家大帅在此,晴天霹雳怕它作甚” 就在周梦得安抚马儿之际,眼前忽地一亮,大雾散去,身边的景色陡然变幻。 原来此处是一片竹林,那水是一眼泉水。 周梦得正兀自发愣时,只见一个拄杖的老者颤微微从竹林深处徒步走来,到近前后,将那碧玉般的节杖交到左手,右手抬起一指,竹林深处闪出一条羊肠小道。 书中暗表:这拄杖老者乃是得道成仙的高人,有名吕洞宾,今日现身是来点化周梦得的。 见此情景,周梦得大吃一惊,心说这位肯定是神仙了,我要如何感谢他啊,赶紧一揖到底,拜谢道“大仙在上请受小可一拜” 那吕洞宾微微一笑,颔首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穿过那条小径便可下山了,到郓城去吧!” “到郓城?”周梦得不解,正要抬头问神仙为何去郓城啊,哪知吕洞宾早已化作一团青烟没了踪影。 只余一个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天际“本仙今日指点迷津,望你一断贪嗔,二断*,三断烦恼。从此皈依正道,一心向善,谨记谨记,大帅好自为之吧,本仙去也!” 一枕黄粱梦,惊醒榻上人。 恍惚间,周梦得听到了鸡叫,睁开双眼后,猛地起身坐在床边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如水的月光透过窗口漏在屋中的地上,清冷的光辉映到四壁,又洒在周梦得的眼里。 薄被中忽地窜起一阵寒意,这股莫名的寒意袭上心头,冷的周梦得打了个寒战,赶紧裹紧被子,起身下床,踱到窗口,遥望明月,赋诗一曲道:‘今夜济州月,帐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依虚幌,双照泪痕干’ 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望月怀人,周梦得破天荒作诗一首,可见其学识大增,不再是昔日的草头大王,已有为将者的风范,只需时机一到磨练一番即可下山擒虎豹、出将建奇功,功成名就不在话下。 “那个梦”周梦得低头沉思起来,心说“真的要去郓城吗,可是那样的话,就等于造反了,朝廷会善罢甘休吗,会不会调集大军前来围剿,到时我要如何应对,此事非同小可” 不过反过来一想,梦中那仙人都说了,要我去郓城,肯定是那里发生了什么,否则的话,也说不通,仙人的话不可不信。 “肯定是这样的”周梦得想通后,心情豁然开朗,趴在窗口举目朝山下望去,只见寨中流萤一闪一闪,仿若人间的星辰,煞是好看,仔细望去还能看到若干人影游走其间,似乎在捕莹嬉戏。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居然有心情抓飞萤” 周梦得打了个哈欠后,擦了擦眼睛,再一看,山下景色完全变了模样,那一闪一闪的萤光并非萤火而是一堆堆篝火,篝火上架着大锅煮熬着什么东西,山寨上空雾气缭绕,都快成仙境了。 “这是做什么,本教主何时叫他们夜晚煮饭了” 疑惑一起,周梦得大叫一声“来人呐,给本教主去下边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夜间开火” 房门外。 几个亲兵正在昏昏欲睡,忽然听到屋内有人说话,立刻清醒过来,回话道“教主您醒了,教主您没事了吧,这下边是五教主吩咐弟兄们熬的药,估计再服用一日咱们就没事了” “熬药?”周梦得一阵糊涂,几步走出屋来,推开门喝问道“五教主在哪叫他来见本教主” 亲兵领命而去,飞一般出了山洞,望雪山峰跑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逢凶化吉 天亮前,周梦得房中。 赵泽来了,见到周梦得身体并无大碍后,高兴地说道“恭喜教主洪福齐天,逢凶化吉” 周梦得问“何为洪福齐天,逢凶化吉” 赵泽来到窗前,指着山下那些熬药的教众说道“不知教主还记得前些日阮小宝献刀一事吧” 周梦得点头称是。 “教主可知那刀可是不祥之物” “哦?”周梦得眼珠一转怀疑道“哪里不祥了,阮兄弟一片好心献刀给本教主,本教主高兴还来不及,难道说他另有企图?” 赵泽道“都不是,且听属下慢慢道来” 话说,阮小宝献刀当晚,先是晁铁匠暴病不起,紧接着是他浑家,后来小玉也病倒了,这一家四口突然病倒三人还是在同一时间,能说是意外吗,当然不能。 晁方回家后,见屋内地上病倒了三个亲人,心说这是怎么了,赶紧将父母和小玉抱上床榻,喂过凉水后,小玉慢慢苏醒过来,见晁方回来,一把抓住他的大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晚饭后,爹娘说头晕口渴,叫我去端水,我端水回来时,见爹娘都晕倒在地,我心中一紧马上去扶爹娘起来,哪知才一弯腰,就头一晕也昏倒了,夫君,我、我头疼的厉害,浑身发烫,恐怕、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小玉一番话语吓得晁方三魂七魄没了一半,心如刀割,咧开大嘴想哭还哭不出来,急的不知说什么,后来见小玉稍微好了点他才放了点心,转过身去看爹娘,发现他们跟小玉一样,头烫的厉害,身上也热的要命,不停地要水喝。 服侍完这一家老小后,晁方心知不好,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来,正在纳闷之际,忽然听门外有人来报“晁大哥五教主有请,教中出大事了,快、快来” 晁方的家人正在生病,他想推辞不去了,可是一听教中出大事了,又是五教主赵泽也就是自己的大哥请自己,那不去也的去,帮小玉和爹娘盖好被子后,强压着心痛直奔雪山峰下赵泽的住处而去。 雪山峰下,赵泽宅院。 说来也巧,当晚赵泽多喝了几杯,才睡着没多久忽然听到外边有人喊道“来人呐,鬼啊” 一语未落,只见上官梅忽地从床榻上弹了起来,飞身落地后,从墙上取下宝剑,出门前嘱咐道“不要担心,我出去看看” 上官梅仗剑出门后,赵泽也爬了起来,心说“莫不是看走眼了,怎可能有鬼,瞎扯” 深更半夜的院子里本来就很静,守夜的兵丁一声惊叫,吵醒了四下里的教众,掌灯后,众人走出家门来到赵泽宅院门前。 有人上前拍门道“五教主,五教主,刚才是你院中有人喊鬼吧” 半柱香后,门开了,上官梅提着宝剑来到众人面前,一抱拳“大家受惊了,方才守夜的军士看到墙角里有个黑影还以为是什么妖怪,哪知是只捕鼠的野猫,虚惊一场、虚惊一场,都回去吧” “嗳,原来如此,我说的嘛,朗朗乾坤哪来的鬼影啊” 众教徒唱和着离开了赵泽的门前,返回家中且不必提,只说上官梅回院后关上了大门,落下了门闩。一溜烟跑回房中,进屋后,才急促地喘息起来。 赵泽见上官梅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赶紧上前安慰道“你这是怎么了,来块坐下歇会,莫不是真的见鬼了吧” 上官梅一把拉住赵泽的手,煞有介事地说道“真的有鬼啊” “什么?”赵泽吓了一跳。 “你不信,那咱们院中怎会凭空出现一堆箱子,还有那箱子上盖着很结实的粗布,我用剑砍了几下才划出几道口子” “这?”赵泽纳闷道怎会如此呢,莫不是那个手帕捣的鬼,赶紧转身从怀中摸出手帕,一看吓了一跳,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出现不少字迹,那字迹在他看过后便刷的一下消失了。 “你怎么了,赵大哥”上官梅见赵泽背对着她发呆起来,还以为被吓到了,哪知赵泽是在吃惊。 “哦,没事,没事,这个、那个,是我老家送来,我家乡送来的药品,还有、还有一些火枪”赵泽瞎诌道。 “什么?又是你家乡人送来的,难不成他们都会法术,能缩地成尺隔空搬运” “那倒不是,这个很难解释的,就像那个那个咱们来梁山时乘坐的铁船,那个就是我家乡送来的,这么说你懂吗?”赵泽问。 上官梅摇摇头“我不懂,没听明白,反正那很匪夷所思” “没关系,慢慢会明白的,走咱们去看看那些箱子里装的东西” 与此同时,梁山中军大寨,自从阮小宝献刀后,周梦得突然发起了高烧,浑身燥热不说还不停地说胡话,几个时辰下来,他身边的亲兵也感染了此种怪病,当初还以为是风寒所致,山中的郎中说扶下去喝点汤药睡上几天就好了,哪知一夜之间中军大寨半数以上都受到了传染,单单是守卫黑风口的就病倒一片,连阮小宝也算在内。 这一下山寨上可乱了套,群龙无首不说,连神通广大的教主也病倒了,一时间报信的小兵疯了一般奔向周围的山寨,争先恐后报告着中军大寨的病疫。 赵泽接到消息时,已经是天明了,昨晚处理了一夜那天外来药之事,先是对那守夜的兵丁一番安慰,接着告诉他们自己老家有种能够飞天的大船,那船会不时送点东西过来,你们又不是没听说本教主懂得鬼斧神工之术,这些东西都是入夜时送来的,你们不必大惊小怪,来,这又几两银子,你们拿下去喝点酒买点肉,压压惊啊。安抚完受惊的兵丁后,又赶紧命人将那箱子搬进院中的空房内,留作他用。 不过当天的事都赶到一块了,这边的事才平息下去,那边又出事了,正应了那句老话:按下葫芦起了瓢。 大教主周梦得病倒,去探病的公孙鹤也病倒了,萧满天和蔡福后去的,还没进中军山寨前就听说此事了,为了谨慎起见,他和浑家蔡福都穿戴严实,带了遮脸的黑巾,才敢去探望周梦得还有公孙鹤。 病来如山倒。 萧满天望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周梦得,心说“大哥啊,你莫要怪我,你若是真的去了,我就拉着这帮兄弟杀下山去,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我等” 蔡福跟周梦得交情不浅,见到此景不免心中酸楚,流了两行清泪,多的话并未言语。 萧满天见状赶紧拉着浑家离寨而去,直奔后山集合心腹准备起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雪山峰山寨。 赵泽心说乖乖的,这事那边怎么会知道的,难不成我身边有眼线,可是这也不大可能,那… 上官梅见赵泽又在发呆了,狠狠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催促道“又走神了是不,现在让你想办法,你想哪里去了,大教主生病了,你快说说看怎么办” “哦,这个啊简单” 被上官梅一拍,赵泽才过神来,赶紧叫李渔吩咐下边去把房子里的药箱打开,然后生火熬药,如果人手不够再把晁方叫来,让他带人一起帮忙,还有通知小白。 不过小白在金沙滩前训练水军,整日看守那艘周梦得的旗舰,就算她要离开也得找个人顶替,不过这事关人命,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赵泽叫上官梅速速下山去通知小白,叫她带人火速上山,还有为了防止这疫病扩散,还得分出一部分兄弟去守住中军大寨的出口,只准进不准出。 等布置完这些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为了尽快救人,赵泽亲自带领雪山峰下的教徒背着熬好的汤药上了中军大寨,挨个给那些重病的人灌药。 赵泽算是想好了,成败在此一举,若是医不好他们我也会受到感染,反正生死不过一线之间,豁出去了。 当然,赵泽去中军大寨前,也留了一手,先跟那些自愿去送药的人喝下了熬好的汤药,接着才誓言为了梁山存亡将生死置之度外,同生死、共患难,永不反悔,干!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千条火枪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梁山教众感染伤寒前后历时半月有余。 半月后,大病初愈,伤寒驱除,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为了庆祝这个日子,梁山上下在金沙滩前摆下高台、设下酒宴款待教中兄弟,以作答谢。 当众人回首往事时,这个功劳首先要赏给赵泽,要不是赵泽那灵丹妙药,估计梁山上下早就死个精光。 其次,这个功劳还要赏给那些舍生忘死端水送药的弟兄们,要不是有这些好弟兄他周梦得还有中军大寨中的人马都要遭殃。 周梦得表达完自己的感激之情后,公孙鹤也站了起来,朝台下教中兄弟抱拳还礼,然后开始讲话,跟周梦得说的差不多,只不过他是代郝山峰下的众兄弟多谢大家了,并不仅仅是他本人,因为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恐怕一时半会是还不清的。 不过,这份恩德重于泰山,他公孙鹤是迟早要还的。 前面一连两位教主说了自己的心声,接下来是三教主萧满天和四教主蔡福。 萧满天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一揖到底,说了一句话“多谢众兄弟的恩德,萧满天没齿不忘” 萧满天落座后,蔡福起身举起酒杯豪气万丈地说道“今个是大日子,咱们梁山从今个起前途无量,干!” 蔡福举杯一饮而尽,台下众兄弟齐声高举海碗说道“同贺同贺”,豪饮随即开始…自不必提。 且说酒足饭饱后,赵泽差人将他寨中两百只大木箱子抬了出来,放到金沙滩前的空地上,对周梦得说“此乃我家乡日夜赶制的神臂火枪,今天搬来送给教主,请教主笑纳” 周梦得早就知道这枪的来由,也不多问,不过他另有打算,当场叫人拆开箱子后,吩咐道“借着今日喜庆,本教主论功行赏,这里有一千条精良的火枪,乃是五教主家乡的镇山之宝,为了酬谢前些时日舍生忘死的兄弟,本教主将这六百条火枪送给五教主,由五教主发给众兄弟,众位以为如何啊” 众人一听,好啊,咱们可都是五教主的部下,有这好事,当然是却之不恭,其实他们早就盼望着能有支火枪耍耍了,可是之前山寨中所造的火枪实在是太少,仅够教主他老人家的百人亲兵使用。今个可好,五教主家乡竟然送来了一千条,至于是怎么送来的,估计只有少数人知道,其他人还蒙在鼓里。 酒后,论功行赏,赵泽集合本部兄弟发放了那六百条后膛火枪,因为是头一次装备,赵泽没敢发子弹,只说先训练一阵子再发枪弹。 这个大家当然没意见,等训练好了再用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等赵泽的兄弟领完火枪后,周梦得开始命人发放余下的四百条,这四百条当然悉数归自己的亲兵所有,还当场发放了子弹,这子弹也是赵泽事先送过去的,当周梦得看到那些子弹时,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心说这手指般长短的子弹若是打进身体,那可多疼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个机会,赵泽既然拿出家底,咱为何不就势学来,以后咱们的中军人马也都要换装这样的火枪、子弹。 经过这次发枪,中军大寨装备火枪的人数达到了一千有余,赵泽次之有一支六百人的亲兵火枪队,余下的萧满天和蔡福的人马装备的是大刀、长矛、弓箭,而公孙鹤呢,他自告奋勇负责日后押运粮草,本部只配短刀和少量弓箭。 虽说,事情大概就这么定下来了,总会有人心中不满,这不满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满天。要说萧满天为何不满,还得说周梦得生病期间他做的事实在是令人心寒。 且说,赵泽等人舍生忘死去中军大寨中救人时,萧满天不听浑家蔡福的劝阻,一意孤行,暗中策划接手山寨。 因为是山中元老,这前后左右四寨中自然有他不少死党。 可是前寨是阮小宝管着的,就算他生病了,部众也不会轻易反水,除非他死了。 再说赵泽营寨,虽然他根基尚浅可是有小白那层关系,再加上赵泽为人不错,时不时拿出自己的赏钱分给那些头头脑脑,对弟兄的照顾还算过得去。还有,自从赵泽接手左寨的六百军兵后,便让上官梅、晁方、李渔三人,每人分管着两百军兵,这样一来,原有的势力就被打破了,他们要么效忠赵泽,要么从此安分守己不要朝三暮四,这个赵泽早就想到了,恩威并重才是治军之道。 所以赵泽寨中也不可能哗变,因为半数以上的人都是听赵泽指挥的,就算有那么极少数想趁乱蛊惑军心,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眼看着是不可能了,除非萧满天来硬的。 然后就是公孙鹤的部下,他的部下虽然是些不中用的军兵,可是在他的管束下令行禁止,无所不从,除了教主本人外就只服从这老道一人,要说公孙鹤没点手腕那也是胡扯的,所以公孙鹤的山头萧满天也动不了。 那么,唯一一个他能动的就是中军大寨了,趁着中军大寨人心惶惶,半数病倒,没什么战斗力,他要是想来强的直接杀进去还是轻而易举的。 可是,若是那样他就众叛亲离了,蔡福也不会原谅他,就算他内心深处再怎么有理也是没用的。 不过他还是没死心,早就放出风去说是郓城就因为伤寒死伤无数了,梁山如今遇到这个温疫,也是大难临头,不然的话为何只有教主的中军大寨感染了伤寒,他萧满天的寨中却是风平浪静,这足以说明教主他老人家已经日薄西山了,大伙应该及早跟着他,这样才能让梁山教众活下去,他保证只要梁山教众跟他一心,他会带着大伙过上比现在好一百倍的日子。 这话说来容易,想办当然也容易,萧满天可不是一般人物,但是在这梁山一亩三分地上,他还不敢暴露自己。 为了兑现这个诺言,萧满天托人从外边运来几千两的银子,光在本寨中就发了一千两有余,得到银子的兄弟自然是满心欢喜嘴上说“三教主你放心,我们跟定你了” 可是,那时大伙都以为教主他老人家活不成的前提下,当赵泽施展手段救活了周梦得,并医好了中军大寨中的病患后,这些狂热的教徒还是拜在了周梦得的脚下,心说教主果非凡人,时时都有贵人相助,我等还是一心跟着教主的好,切莫胡思乱想,三心二意,否则死后怎能飞仙登临天界。 要知道,周梦得创办这个拜王母教时可着实花费了不少心血,他夜以继日的传教布道,煞费心机地撰写教义、经典为的是什么,就是要笼络人心。 你还别说,在那个食不果腹的日子里,那些穷苦的百姓还真就吃这套,更何况在底层百姓的心目中,还是认为上天有神明存在的,只不过他们人微言轻见不到神明的现身,哪像周梦得乃是拜王母教的嫡传,他们祖师爷还是在瑶池得道成仙的,那还不是多亏了那仙境、那仙缘、那颗诚心,如今教主既有神灵庇佑,他们当然是更加信以为真,直把周梦得捧到了天上。 高呼:王母保佑,教主神功盖世,我等无所不从! 第一百三十八章 钜野起事 就在郓城人去楼空之际,梁山才渡过一次危机,一次分崩离析的危机,要说那场危机还要从头说起。 且说济州伤寒蔓延,家家闭户,人人噤声,死的死亡的亡,大城内人满为患,小城内人去茶凉。 整个京东路都受到了波及,现在各州县都自顾不暇,没时间理会济州的乱子。 要说济州的乱子还要从济州府钜野城说起。 弥勒真人在城内一连盘亘数天,本打算乘船去水泊梁山会一会拜王母教的教主周梦得,攀一下交情,打探下口风,哪知大星坠地后没过几日,这伤寒便肆虐起来,眨眼间夺去了无数人的性命不说,紧跟着郓城危机、钜野危机,任城危机、金乡危机。 这济州四县,县县危机不说,还殃及了池鱼,附近的州县也接二连三爆发了伤寒。 不知道这算不算天赐良机,弥勒真人启程前似乎看到了一线忽明忽暗的希望,尽管这希望还有点不可捉摸,他也有点吃不准,心说等等再看,也许伤寒过了,会是别有洞天。 哪知这一等就是一个月有余,郓城的人几乎死绝了,连守城的军兵都不见了,往日打家劫舍的毛贼更是躲得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他们可不想去那座阴森森的城里捞油水,据说那里可是有去无回的,堪比酆都城。 前段时间跑去那寻发财的郎中们半数都交代到城中,估计另一半也是危在旦夕,命不久矣。 弥勒真人耳闻后,并未立刻作出决定而是派了心腹死士前去查探,哪知一连派了十人才回来一人,这人算是命大并未感染伤寒,只说他入城前浑身上下擦了烂泥才侥幸没被感染,郓城之中却是早就没了人影,连猫狗都死绝了,傍晚的时候,街头巷尾阴风阵阵好生吓人。 弥勒真人看在眼里,心思数转,暗叫道:既是我的心腹死士所言,这话就假不了,郓城一地都这样了,那其他州县可想而知。 不过他还没做最终的决定,直到钜野城内也爆发了伤寒,眼看着就要波及开来,一发不可收拾,弥勒真人做了个重大的决定,这个决定就是起事! 那是九月末的时候,那一天城中一连死了三十来人,还未下葬,因为都是大户人家,打算超度完了再下葬,本来是要火葬的,可是家属不同意,花钱疏通官府后,曹知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说尔等自行抬出去城外火葬,回来禀报本官既可。 这是句两头堵的话,一来纵容家属自行处理,二来尽了本分。 哪知,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弥勒真人是有意为之,早就有弥勒教徒密报说这些大户的老爷、妇孺要土葬,还要超度七天,分明是得了官府的默许,简直是无法无天,超度后还指不定死多少无辜的百姓。 既然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把柄,弥勒真人想好了,在头天晚上集合心腹教徒后,安排了任务,说是如此如此,这般如此。 翌日,钜野的集市中开始流传说,前几天大户某某老爷、某某夫人、某某小娘感染了伤寒不幸死了,大伙可知道这伤寒的厉害啊,如今这郓城县的人就是因这伤寒都死绝了,不信你问那人他就是郓城逃来的。 好事者当时就问了那个正在啃冷馒头的小哥,只见那小哥声泪俱下道“实不相瞒,我家六七口人都住在郓城,后来伤寒爆发,他们一夜间都死了,我这是拼了命才逃出来,本想就这样死了算了,哪知冯家米店掌柜的好心收留了我,说是人死不能复生,我要是不好好活着那可真枉为人子了,你那父母真的是白死了,就这样我才打算好好活下去,哪知,近日又听说这钜野城中也出现伤寒了,我琢磨着是不是什么时候也该逃了…” 这位小哥一句无心之话,顿时惹得集市中吵吵嚷嚷,不少百姓开始破口大骂说,这些个作威作福的老爷们,夫人们,死了还要拉咱们陪葬,不行,得找知府老爷评理。 说罢,这些被蛊惑了的百姓开始聚集起来往府衙而去。 一路上不少弥勒教徒混入其中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不断蛊惑百姓冲击府衙。 哪知一来二去的还真就成事了,群情激动的百姓冲进府衙后,先是一顿怒吼,接着不见知府大人出来说话,便一怒之下砸烂的府衙,临走还放了把火,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冲入云霄。 这边乱民一起,那边弥勒真人在群英楼起事,早就有手下做好了天书一卷,咒符数枚,呈上。 弥勒真人当着众人的面再次耍了场神仙附体的把戏,这次搞得更加神乎其神,不少信徒就势拜倒高呼道:“苍天已死、弥勒降世,愿教主带领我等脱离苦海” 接下来,弥勒真人意气风发,登高而起,振臂一呼道“苍天已死、弥勒降世,这夺命的伤寒乃是天意,尔等若想活命就要将那患病之人一个不留杀个干净,烧个利索” 弥勒真人这句话可是厉害,一言既出,教众群起响应。 起事的那天,弥勒真人身后站出来五员大将,只见这五员大将长的是器宇轩昂、威风八面、虎背熊腰,高鼻梁、宽脑门,大嘴叉,浓眉大眼简直一个模子脱出来的一般。 有了这五人跟随左右,没有哪个平头百姓不觉得惊奇的,心说弥勒教主当真是神人啊,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雄伟男子吗,嗳,简直是神兵天降一般。 且说,自从弥勒教徒冲击了府衙后,曹知府勃然大怒,立刻叫人发兵镇压乱民。 哪知事情泄露,军中有弥勒教的眼线,弥勒真人抢先在钜野城内起事,眨眼间集合起一支两千人的队伍,抢了城中的兵甲仓库后,还开仓放粮,紧跟着整束一新趁势端了曹知府的老窝。 被抓那天,曹知府还硬气了一会,哪知亲眼看到几个属官被砍了脑袋后死状可怖,血流满地,他吓傻了,本来想以死报国,效忠陛下,哪知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 立马墙头草般倒向弥勒真人一伙,死皮赖脸恳求道“求真人不要杀我,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未成亲的孩儿,还望真人留我一条狗命,我愿为真人洒水扫地,劈柴烧饭,做牛做马” 其实,弥勒真人也没想真杀他,毕竟城里还有几百个负隅顽抗的厢军,他们这些临时聚集起来的队伍还一时灭不了那久经战阵的老兵,没办法只好请出投降的曹知府,叫他去劝说那些军兵放下武器,如今城中伤寒成灾再动刀枪亦是多添死伤,莫不就此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判,也许还有转机。 这些军兵本是曹知府的亲兵,一听之下倒觉得是这个理,哪知坐下来谈判时,才知道中了计,弥勒真人一不做二不休,一声令下将那些刀剑入鞘的军兵砍了个光。 至此,钜野城算是全部落入弥勒教手中,趁着伤寒未起,这弥勒真人心一横派人将那些患病之人,尽数抓了起来,不是活活烧死就是拉出城去挖个坑活埋了,然后洒上石灰之类的药石一盖算是消灾去祸,万事大吉。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兵发郓城 书接上回。 弥勒教钜野起事后,梁山上急流涌动,萧满天和周梦得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因为火枪一事,萧满天扬言道,若是还不给他的弟兄发火枪,他就下山。 事已至此,周梦得已经无路可退,派人告诉萧满天,他可以下山,但是不能带人下山。 萧满天告诉传话的信使说,回去告诉周梦得从今天起梁山没有萧老三了,只有萧老大,至于弟兄们愿不愿下山那可不是他周梦得一人说了算。 信使将原话,转给周梦得,周梦得一听之下气的胸膛差点炸开,立刻点齐的人马打算平了青龙山上的萧满天。 哪知,公孙鹤及时来到寨前劝阻道“兄弟相争会叫旁人看笑话,教主宽宏大量莫不就此放他下去,他日萧施主若是有了悔意,必定会负荆请罪的” 这时,接到周梦得和萧满天闹翻消息的赵泽也带着人赶了过来,本打算劝劝教主不要火拼,怎知被公孙鹤先行劝阻了。 来到寨前后,赵泽下马直奔院中,见到周梦得披挂整齐站在众亲兵面前训话,他顺势走上去说道“教主,如今钜野乱了,弥勒教在那边起事,我看萧三哥他是不是心动了” 周梦得道“从今日起没有萧三哥这号鸟人了,从今天起五教主你来顶替三教主的位置,我就不信梁山没了他就会垮掉” 萧满天接到周梦得的绝交信后,哈哈一笑,将那信撕得粉碎,高声道“我和他本就不是什么兄弟朋友,何来绝交可言,真是笑煞人也,来人啊,咱们下山去钜野” 青龙山本就是萧满天的地盘,这山上山下少说有两千人马,就算除去老弱病残,也有一千八百精兵,他这一下山整个后山算是彻底空了,不但卷走尽数刀枪战甲,还带走不少粮草,尽管没有火器,可是萧满天是想好了,我没把那些工匠都带走算是给你面子了,从今往后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不过饶是如此,萧满天也带走了那火枪、铁炮的图纸心说钜野就是咱发家的地方,大宋狗皇帝你等着吧,小爷定要搅得你赵家乾坤大乱。 萧满天下山后,梁山失去了后山的屏障,就算分去人马看守也是无济于事了,因为山中可用之兵太少了,苦思几日后,周梦得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那就是兵发郓城,去那里开创家业。 周梦得、公孙鹤、赵泽三人商量一天,将细节都想好后,这才组织人马,乘坐剩下的船只离开水泊梁山前往郓城,剩下的一千余老弱继续看守山寨。 这样一来,梁山上下的三千两百精兵算是全部出动了。 一路上,周梦得坐在旗舰大铁船上,感慨万千问身边的赵泽“三教主以为郓城如何?” 赵泽遥望湖西若隐若现的渡头回答“置之死地而后生,郓城虽然是座空城,但是并非真正的死城,咱们去后,只要按部就班先行消毒整饬,然后整顿兵马甲仗,我想用不了多久便会出现生机” 公孙鹤站在周梦得右手,手摇羽扇问道“不知教主下一步作何打算” 周梦得道“既然郓城为我所占,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公孙鹤点头称是,并未多说什么,反倒是赵泽趁机说道“我等莫不如趁机开办作坊,收拾粮草,广招人马,反正济州都乱成这样了,官家也鞭长莫及,莫不如我等代劳治理一方,教主以为如何!” 周梦得心说“赵泽到底是哪边的,不劝我招安反倒劝我招兵买马,难道是要我反,不过人家也没说让我反,只是说叫我帮着官家治理此地,这样来说” 周梦得忽然若有所悟,扬鞭一指道“对,咱们就帮着赵官家看守此城吧,免得被人糟蹋了!” 公孙鹤瞅了一眼赵泽,伸出大拇指,二人相视而笑,那笑声伴着浪花,一路望郓城渡头而去。 第二部人物故事 二十年后东京时报采访(独家新闻) 孟华。 那是二十年后,帝国皇帝仁宗生日那天发生的故事。 这一天帝国陛下办公室主任赵泽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东京时报主笔孟华老先生打来的。 孟老先生在电话的一头首先开口“喂、喂,是陛下办公室吧!” 赵泽回答“对,阁下是哪位?” 孟老先生回答“刚才不是报过名号了,某乃是东京时报的孟华,想采访陛下” 赵泽哦了一声,接着说道“您想哪天采访陛下” 孟老先生告诉赵泽“最好是明天!” 赵泽翻开这周的日程,看了下,发现那天陛下要会见一位倭国的重臣,这人自己还认识,推辞不得,只好告诉梦华“实在抱歉,明天陛下要会见倭国的的使臣,换个日子吧” 孟老先生手指轻轻叩了几下桌面,抱怨道“某七天前就给陛下办公室通了电话,当时还说隔天就有空,这都过去七天了要某等到何时啊,主任大人,您倒是给想想办法,要不这样,某愿意支持大人您的那个夏威夷筑城计划,到时某愿亲笔在东京时报头版写篇名为‘世外桃源夏威夷’的文章声援大人,这样大人可以帮忙安排采访陛下了吧!” 赵泽心中暗笑算你识相,接着故作高深道“这样的话,恐怕不妥,会不会有违孟老先生的办报初衷” 孟老先生回答“某的初衷没变,大人的这个筑城计划于国于民都有利,某思量良久,觉得可行所以才打算奋笔疾书声援大人,某这样解释大人看可以了吧” 赵泽点了点头,窃喜道“如此啊,这样吧,陛下会见倭国使臣后会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到时在御花园有个临时的用膳,孟老先生可于明日上午9时先到帝国总理府找本官,本官会带老先生去皇宫,这样安排可以吧” 孟华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赶紧答应下来,然后吩咐新来的秘书记下时间,明日准时提醒自己。 翌日,汴梁皇宫。 帝国皇帝仁宗陛下才会见完倭国的使臣藤原教通,双方会谈甚是默契,藤原教通对帝国的造船技术很是着迷,希望能够允许他在帝国境内聘请几位一级造船师去倭国工作几年。 仁宗说,这个甚是难办,我国的一级造船师都是国家之栋梁,且有官职在身,怎可说去贵国,就去贵国。 藤原教通温言回答,陛下所言甚是,臣刚才冒昧了,不过臣的国君此次托臣带来了国书一封,还请陛下过目。 这个国书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藤原教通这时说出来不过是按程序办事,仁宗说有国书就好办了,呈上来吧。 藤原教通恭敬地递上国书,仁宗看过后,回答:贵国若是愿意从我国购进火枪十万条、自行车十万辆,本王就答应贵国冷泉天皇的请求。 早就打定主意的藤原教通,一听仁宗提出要求,立刻答复道:这件事没问题,我国冷泉天皇已经同意了,只需贵国舰队放行,准许敝国的商船驶入杭州水域,即可装船。 仁宗点了点头,告诉藤原教通,此事本王已经交给杭州通商局的苏颂苏大人办理了,贵国可派遣相关人员去杭州办事相关事宜。 藤原教通心中大喜,朝仁宗陛下深深一拜,然后进入别的话题。 会谈结束后,御花园。 最近才栽种了倭国进献的樱花,正值花期,微风一过粉红的花瓣随风飘落,那情景煞是好看。 仁宗步行来到御花园后,坐在最喜爱的羊皮椅上,先是尝了几口御膳房特制的西式餐点,觉得口感还不错,就多吃了几口,用过膳后,有专人端来茶水,仁宗漱了漱口,然后离开用膳的花房,步入园中赏花散步。 半个时辰后,赵泽来访。 仁宗命人在园中的桃花树下摆了两个锦墩,他还是坐在那把心仪的羊皮椅上,背靠着桃树,微笑着望了望赵泽,还有他身边的老者。 问道“这位就是名动京师的孟老夫子吧” 孟华赶紧起身答话“回陛下,草民就是孟华,至于名动京师,草民实不敢当!” 仁宗示意孟华坐下,并告诉他“孟老夫子不必拘谨,这里没外人,也不是在朝堂之上,你坐下说话即可,咱们随便聊聊” 孟华点头称是,接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记录本,掏出铅笔,开了个头“陛下,二十年过去了,您现在有什么感受” 仁宗捋着颌下三缕胡须,沉思了良久,才‘啊’的一声想起了什么似的回答“好像在做梦” 孟华有点震惊,飞一般记下这句话后,继续聊道“陛下您在这二十年里去过不少地方,草民的意思是陛下到那异国番邦访问了多次,请问陛下对哪个番邦感触最深” 听到孟华说异国番邦,仁宗立刻来了精神,双目炯炯有神,似乎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数着手指回答“要说这感触最深的恐怕不易,不过朕以为那辽国很有趣,君臣甚多,不过好像都不太友好,若非我国大军兵临城下,恐怕他们是不会见朕的” 孟华笑,仁宗也笑了,赵泽跟着才扑哧一声笑出来,不过没敢太放肆。 笑过后,气氛缓和了许多,孟华放开心情,提到“大中祥符元年,先帝泰山封禅,时至今日已有六十载,如今我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国势可谓强盛,连唐王朝也不及本朝,陛下准备何时再度封禅泰山呢!” 仁宗望了望天,发现一片桃花兀自落了下来,伸手一接飘入掌心,看着那片花瓣,仁宗玩笑似地说道“前段时间不是去过泰山了” 孟华不解道“前段时间?请恕草民健忘,陛下指的前段时间是?” 仁宗将那片花瓣吹落后,转向赵泽“赵爱卿你告诉老先生前段时间是什么时候!” 赵泽接着仁宗的话回答“前段时间就是上个月初八,王相爷说那天适合出游,且是天瑞之时,所以陛下携朝中重臣去了趟泰山,早上去的,第二日就回京了” 孟华心说,怪不得上个月有两天不见王相,原来是去泰山了,不过仁宗并没说这次去泰山到底是做什么去了,难道真的只是出游?很难猜测,也许是,也许不是,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进入下一个话题。 半晌后,三人边走边聊,踏着御花园内的跑马道,走在树荫之下。 孟华若有所思地,抛出了一个话题“陛下,如今商人的地位是不是太高了,各州县凡是有钱的大户,莫不争相踏足商贸,不少人都开起了作坊或者工厂,照这样下去,人心不古啊” 仁宗摇了摇头回答“有你们这些读书人在,怎会人心不古,朕不是下令你们可以在报纸上议论地方事宜,如果有不公正之处大可抨击之” 孟华回答“不过眼下倒是没什么太大的事,不过二十年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仁宗叹息道“二十年后的事朕也不知道,朕只希望在有生之年看着我国四海升平,百姓衣食无忧,君臣父子三纲五常莫要乱了套就是,此乃天下之大计” “圣人三纲五常之教,自是不敢稍忘,不过陛下,草民以为我国既然已平定了四海、扫平了蛮夷,天下万民东西南北皆成了我大宋的子民,何不就此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莫要再做那劳民伤财的远征之事了” 仁宗听了孟华的一番劝谏后笑道“朕当初也没想远征,只想守好祖宗的基业,可是你可知道,就算我们不去,人家也会找上门,没看到那些来自欧罗巴诸国的留学生吗,他们可是用心着呢,恨不得把我们的老底都学过去。哪似我国,一旦太平起来,有些人就会不思进取了,当然朕这一番话有点自轻自贱了,可是承平日久还得提防才是,记得赵爱卿不是跟朕说过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吗,这句话有道理啊” 孟华深以为然,随着仁宗走了一段路后,又谈了一会,直到一行三人来到鲤鱼池,仁宗露出疲惫的神色,孟华才起身告退,离开了皇宫。 当晚,回到家中后,孟华老夫子深思良久提笔撰文一篇,名为:帝国的足迹。 通过大宋帝国东京汴梁这二十年来沧桑巨变,来说古论今,期间不时穿插仁宗陛下的名言,诸位大臣的事迹,还有每年的大事件,市井民间的言论生活等等一些可以见证历史发展的事情。 这篇气势恢弘的撰文通过正面描写帝国的兴起,来引导世人面向将来、面向世界,帮助世人重新认识了大宋帝国。 虽然字数寥寥但是所起的作用却是深远的,至少在那一代人心目中,他们有条信念,那就是:帝国的旗帜要飘扬在世界的每个角落! 第二卷到此结束,大宋的命运会在《公元1042》第三卷中继续展开。 第一四十章 定川寨之谜(一) 庆历二年九月秋,元昊采纳张元策略,于天都山集左右厢兵10万,分兵两路,再次大举攻宋。一路出刘璠堡(今固原西北),一路出彭阳城(今固原东南),包围镇戎军(今固原),企图诱宋军出击,聚而歼之。 宋泾原路经略安抚招讨使王沿闻夏军来攻,命副使葛怀敏率兵自渭州至瓦亭寨截击。 哪知葛怀敏一意孤行,率军冒险迎敌,以致三军途中遇袭损兵折将,不得已之下葛怀敏下令退守定川寨。 定川寨背依清心河,地势较高,左右皆是无木秃山,身后的退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据此不远的新壕板桥,此桥乃是大军撤回镇戎军的唯一归路,因为在大军身后,桥两岸并未派过多兵马驻守,除了走马承受王昭明(内侍)的一都百人骑兵外,只有一支前日才赶到此地驻防的庆州百人火枪队,这支火枪队临时受命于环庆路安抚使范仲淹范大人,由校尉郭逵率领。 这一日,定川寨前大战不休,鼓角之声震天响地,西夏大军来势汹汹,一波接一波的擒生军前仆后继,跟三路宋军绞杀在一处,双方拼劲全力杀得尸骨如山,血流成河,直至中午才退兵休战各回营寨。 血染征袍的葛怀敏回营后赶紧吩咐手下众将埋锅造饭,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以防西夏大军再次来袭。 不过就在此时,西夏大军的又一轮攻势开始了,首先是截断了定川寨上游的清心河,河水一断,定川寨一万多大军的饮水便成了问题,人困马乏饥渴难耐,埋锅造饭眼看着是不可能了。 正当众将一筹莫展之际,定川寨背后的新壕板桥畔又爆发了激战。 一支潜伏此地已久的西夏劲旅,忽地从背后杀出直扑新壕板桥,欲烧桥断粮,至宋军于死地。 来自庆州的百人火枪队郭逵部首先发现了这股西夏劲旅,估计人数在一千上下,一开始众人心中甚是不安,还以为这次是羊入虎口,有来无回,哪知在郭逵的一番激励下这些土生土长的环州弓手们终于爆发出了视死如归的气概,几番齐射后,那一千西夏擒生军所剩无几,即便是冲到了跟前也被走马承受王昭明的骑兵斩死在阵前。 想当初那支西夏劲旅出现时,这王昭明被吓得半死,一见那股气势逼人的西夏兵迎面杀来,差点当场上吊自杀以报皇恩,哪知身边那支看似不怎么地的庆州火枪队居然有如此的、如此的神威,远在两箭之地时便一顿攒射击杀了不少西夏兵,再一眨眼的功夫,剩下的西夏兵跨进一箭之地时,那炒豆子的声音更加密集了,简直比放爆竹还要响,一顿乒乒乓乓的射击后,那些悍不畏死的西夏兵终于命丧阵前。 “这…”王昭明一阵心惊胆战,连嘴巴都不听使唤了,哑巴了半天才惊讶道“好厉害的火铳,但不知这位都头如何称呼” 郭逵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勉强露出些许笑容,回答“下官乃是范大人帐下的校尉郭逵郭仲通” 王昭明拍了拍郭逵宽宽的肩膀,赞扬道“今日幸亏郭校尉在此,不然的话本官性命休矣,郭校尉在上请受本官一拜” 没等王昭明拜下去,大地开始颤抖,郭逵喊道“赶快躲进战壕” 要说哪来的战壕,当然是郭逵来之前命人挖的战壕了,在桥头一侧的土丘上抠出三条阶梯状的壕沟,每条壕沟间距离三丈,上下相距一丈,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缓坡。 那百十人的火枪手听见郭逵的命令后,赶紧跳进身后的战壕进入了新的射击位置,看得王昭明一阵糊涂,心说杀敌不在地上,跳坑里有用吗,不过下一刻他才明白跳进坑里实在太有用了。 大地震颤的同时,四下里涌出数不清的西夏铁骑,一时间定川寨前后左右被围个水泄不通,新壕板桥这里也未能幸免,因为之前偷袭不成这次西夏将领索性直接派兵攻打。 刹那间,新壕板桥头枪声大作,数百个西夏骑士应声倒地,不过饶是如此,也有几十个冲上桥来,正要纵火烧桥,只见郭逵端起一支奇怪的火枪一顿扫射,桥上那几十个人应声倒在血泊之中。 王昭明心说这是什么火器,以前西军中怎么重未见过,没等他再看清楚,只听郭逵喊道“兄弟们还剩多少弹丸了?” 下边的人数了数后回答,“回禀都头,还有一百发不到” 郭逵面有难色道“如此,咱们就后退吧,去镇戎军” 王昭明一听郭逵说要后退,立刻跳起来反对“郭校尉,咱们可是奉命看守此地,你、你怎可擅自离守,今天有本官在,你休想” 郭逵眼珠子一瞪,回答道“下官是奉范大人之名来此地操练新军的,并不属于葛大人麾下,本部所带弹丸即将告罄再不撤走会被西夏骑兵困在此地,大人若是真的想以身殉国,属下不拦着大人,如果大人想随属下退去镇戎军待合并一处,兵精粮足后再来追讨西夏蛮夷,也不迟,大人以为如何” 王昭明心头一寒,咂了咂嘴,道“这可如何是好,我等要是丢了这桥会掉脑袋的” 郭逵焦急地回答“这桥只是近路而已,葛大人若是能挥军杀出重围,沿河东南而去也可以撤回镇戎军,好吧,既然同是为国尽忠我等就再坚守一会,大人你看如何” 王昭明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也很矛盾,因为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看得出来这队来自环州的火枪手是靠发射弹丸杀敌的,身上并没带什么刀箭之类的兵器,如此来说就算硬要他们坚守此地,也是不可能的,诶,真希望西夏大军不要发现这里才好。 定川寨的混战还在持续,郭逵的百人火枪队又坚守了两个时辰,杀死了两百多个西夏兵,眼看着天快黑了,随身携带的弹丸不足二十发,郭逵立刻下令,兄弟们撤了,随我去镇戎军。 历史的车轮再次回到预定的轨迹上,当晚,定川寨四面楚歌,西夏军鼓噪放火,不断袭扰寨中宋军,苦战了一天的大军终于退守寨中,依托城墙暂且保命,熬到黎明后,葛怀敏率领众将一鼓作气朝着东南方杀了出去。 意在突破包围,取道镇戎军,可是就在这股拼死逃出生天的宋军来到两百里外的长城濠时,早已埋伏此地多时的西夏伏兵忽然挡住了去路,紧接着就是一顿漫天的飞石箭雨,大队宋军士卒被杀了个遂不及防纷纷中箭落马,不少军士被流石集中骨断筋折,霎时间哀嚎遍野尸首纵横,阻塞了去路。 箭雨过后,西夏军的铁骑出现了,左右山岗上一眼望不到边到处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铁林军。 看到这里,心灰意冷的葛怀敏端坐在战马上,猛地抽出宝剑斩向天空,仰天长啸一声,给身边的众将下了最后一道命令:“杀身成仁,就在今日,诸位同僚兄弟辛苦了,为了大宋,随本帅前进,跟西夏狗拼了” 众将胯下的战马用尽全力发出了最后一声嘶吼,随后疯了一般朝前冲去,朝着那不可一世的铁林军冲去…… 第一四一章 定川寨之谜(二) 英雄末路,泣无助,也许苏素也不曾料到,定川寨一役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她苦心经营的计划居然在关键时刻出了问题,葛怀敏败走走麦城的时候,范仲淹范大人到底去哪了,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他星夜出兵去救援镇戎军的定川寨吗? 难道说武二的那封密信没送到? 苏素坐在京师的七部衙门内冥思苦想着,直到另一个消息传来,才把她的思路打断。 那是京东路大疫的事。 且说济州的温疫来势凶猛,不到半月便蔓延到了周边,整个京东路都陷入了恐慌之中,京师上下调集了一切力量才勉强压住了这股温疫的势头,并将这害人不浅的灾难控制在京东路内。 京东路济州郓城县。 当整个大宋朝廷都在为镇戎军九千六百余人阵亡的噩耗垂泪痛心时,梁山义勇军离开了水泊,来到郓城县地界,浩浩荡荡的大军旌旗招展,铠甲鲜明,三千两百精兵将那郓城县团团围住,正要派人爬墙登城,打开城门,只见城门楼上人影一闪,一个矫捷的汉子仗剑出现在众人面前。 负责头前开路的赵泽吃了一惊,心说郓城的百姓不是都死光了吗,这人是哪蹦出来的,不会是僵尸吧,赶紧叫人上前问话。 片刻后,那城门楼上的人说话了,这才打消了赵泽的疑虑。 只听那人自报家门道“不才乃是郓城的都头任迁,敢问城下可是梁山的兄弟啊!” 赵泽策马来到城门前,扯着嗓子回答道:“正是梁山好汉,任都头一向可好啊” 任迁苦笑着回答“梁山好汉说笑了,如今郓城能活着的没几个了,不知好汉来此地作甚啊?” 赵泽拱手回答“是这样的,如今温疫大盛,我梁山好汉甚是为民担忧,想借贵地熬药救人,布施邻里,以报官家的大恩那!” 任迁眉毛一扬,怒斥道“说的倒是好听,你等莫不是要占了郓城自立为王吧” 赵泽气得差点笑出来,忙亮出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回答“嗳,你可知道某是何人啊,好大的胆子” “妖言惑众的人,本都头说的没错吧!” 任迁抓起一块石头砸到赵泽的身前,吓得那马儿一个劲后退,差点让赵泽跌落下马。 赵泽举起马鞭朝城门楼上一指,回敬道“不知好歹的狂徒,本官乃是朝廷七部尚书苏大人的弟弟,侍郎赵泽也,还不速速开门放我等进城,耽搁了本官办正事,为你是问” 任迁迷惑了一下,随即抱剑在怀,盯着赵泽瞅了起来,看得赵泽身上一阵不舒服,忙催促道“还不速速开门,等待何时?” “大言不惭,性口雌黄,居然敢冒充朝廷命官,赵泽啊,你的胆子比我还要大,本都头要是现在将你*你可别怪我”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任迁手一扬,郓城城头上忽地站起一排弓箭手,不容分说张弓搭箭对准了赵泽。 赵泽大吃一惊抬头一瞧,城头上少说五六十人,这些人面色蜡黄、神情紧张,估计是被城下的阵势住了。 “赵泽,我劝你赶快回去,不然的话我就叫你命丧当场” “哟”赵泽硬着头皮质问道“你可知,如果本官真的是七部侍郎,你杀了本官该当何罪吗?” 任迁不为所动,继续威胁道“还敢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朝廷命官,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来人啊” 任迁这句来人啊其实是暗号,没等赵泽反应过来,只听城头上的弓弦铮地一声,一支带刺的飞箭迎面扑来。 “赵泽小心”身穿便装的上官梅忽地出现在赵泽的面前,长剑一荡将那支夺命的飞箭斩落在眼前。 城头上的任迁倒吸了口凉气,心说这梁山中当真有高人啊,居然能将我爹的箭矢斩落,没等他再次下令放箭,只听城楼内有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接着喊道:“不要再胡闹了,开城门吧” 任迁转身跑进城楼内,一把扶起咳得直不起腰的父亲,关心地问道“爹,你没事吧,他们是…” 咳得几乎要吐血的任大海,止住儿子下边的话,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年轻不懂江湖的事,快,放梁山的好汉进城吧” 任迁犹豫了片刻道“嗳,那梁山好汉不过是愚弄村民的贼寇,我等食君俸禄怎能跟这群贼寇同流合污,爹,孩儿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守住郓城,不叫贼寇踏足城内半步” 任大海一把抓住任迁的衣领,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话,说完那句话后,他推开了儿子,问道“现在该开门了吧” 任迁羞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恨恨地叹了口气,道:“天意啊,既然如此,孩儿就去开城门了,爹你歇会!” 片刻后,郓城县南城门吊桥放下,城门大开,城头上的弓箭手也收起了弓弩,换做一副高兴的表情,朝城下的梁山义勇军挥了挥手,喊道“好汉们进城吧,从今个起咱们是一家人了…” 赵泽瞠目结舌地望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心说:刚才我是不是在做梦,这些人变脸比变天还要快! 上官梅伸手狠狠掐了一把赵泽的大腿,提醒他快醒醒,别胡思乱想了,城门都开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赵泽总算回过神来,忙摆手命令道“兄弟们进城了,前进” 三千两百梁山精兵一队队开进郓城县,赵泽一马当先朝县衙奔去,周梦得随后赶了上来,跟赵泽并辔而行,快到县衙前他吩咐左右道“将那知县小儿请出来,本教主有话要对他讲” “是,教主!” 亲兵领命而去,风一般直奔县衙。 县衙后宅,张文张知县正急的团团乱转,心说这温疫才过又来了**,我这郓城知县当的,实在是憋气,莫不如就此挂印辞官回家养老罢了。 正在这时,房门忽地一下被推开,张文的父亲本地的铁公鸡张老爷气的胡须乱颤,走了进来,进屋后惊呼道“儿啊,你给我做主啊,那些草民居然霸占了咱家的田产,将咱家的人都赶了出来,你这知县是怎么当得,快给我发兵将那伙犯上作乱的草民抓起来,统统下狱” “啊” 张文失声惊叫起来,没等他回过神,只见老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禀告道“启禀老爷,梁山好汉请您到前院叙话,老爷您看这” “啊” 张文再次失声惊叫,心说完了,这回是完了! 第一四二章 郓城留学生日记(一) 郓城县,梁山好汉入城当晚。 赵泽在县衙前拜别了周梦得后,带着晁方、李渔还有几个亲兵步行返回了观音庙,一路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原本死气沉沉的县城终于有了生气,街道两旁的房子里已经住进了梁山军兵。 一队巡城的人马正好打身旁经过,赵泽抬头一看发现是二教主公孙鹤的部下,因为他们的左肩上扎着红色的方巾,这是当初入城后赵泽提出来的,为了便于管理各自的人马。 周梦得的亲军是左肩上扎蓝色的方巾,公孙鹤是红色的,至于赵泽的人马则是黑色。 回到观音庙时,正值十几个自家的亲兵打扫完院子,提着水桶、端着水盆、扛着扫帚从庙门内走出来,见到赵泽后,众人立刻站定在路旁拱手致敬。 赵泽回礼,告诉他们大家辛苦一天了,也累坏了,一会到李管事那领三坛水酒吧,晚上好好歇着,明个还有大事要干。 众人一听有酒喝了,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忙齐声谢过赵泽,待赵泽进门后,赶紧撒开脚丫子朝观音庙对面的一座大院落跑去,那里就是赵泽所部粮草囤积的地方。 观音庙占地颇大,进门后绕过一尊很大的香炉后,便是很长的一段神道,神道两旁栽种着些叫不上名字的大树,树荫下有十几尊佛像,风吹雨打的已经开裂了,有的倒在路旁的草地里摔成了几段,月光下这些佛像显得很诡异。 不过赵泽此时可没心思去观看沿途的佛像,或者欣赏美好的月色、幽深的古刹,他只想紧走几步抢回自己的房中,让身体躺在软软的被子里睡上一会。 快到家门时,赵泽跟晁方、李渔拜别各自回住处去了。 神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很大的房舍----大雄宝殿,宝殿的左边隔着一条清幽小径的地方有一间禅房,房内亮着一盏油灯。 这就是赵泽下榻的地方了,本来是要清理下正中的大雄宝殿在那落脚的,哪知这殿中早有来客,不下百十来只。 负责收拾房子的亲兵立刻来找上官梅,问道“夫人,那殿中有百十来只野猫盘踞,如何处置,赶跑它们还是都抓起来?” 早就习惯了人家称她夫人的上官梅,优雅地眨了眨眼,莞尔一笑道“算了,别管它们了,咱们也不缺那间房子,我和五教主就住这间禅房吧”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就在那个亲兵走后不久,上官梅便在那间禅房的一处墙角前发现了古怪,伸手一敲,只觉得里边空空如野,有回声,心说:难道是和尚藏密宝贝的地方,我倒要看看这里边放着何物? 片刻后,上官梅撬开了墙角上的青砖,从里边取出一个锦盒,上边刻着很好看花纹,看样式不像是中原之物,打开盒子后再一检查,上官梅顿时泄了气,心说这是什么字,难不成是天竺国的梵文,不然的话这禅房之内还能藏什么,嗳,还以为是什么宝贝,上官梅随手将那锦盒丢在床榻之上,转身出了屋子。 等晚上回来铺床时,才想到把那盒子放在书案上。 二更天时,赵泽终于回来了,进屋后见上官梅正在梳妆打扮,身着一袭粉嫩的斜襟长衫,衣中躯体若隐若现煞是诱人,惹得赵泽一阵心动,正要趁机非礼上官梅一番,只听上官梅开口说道“夫君啊,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我一个人忙了一整天才把这破庙收拾完了,还按照你说的消了毒,你说怎么报答吧” 赵泽单手撑住下颌想了想,忽然心生一计,回答“要不娘子你躺在这床榻之上,让夫君我帮你按摩一下吧,夫君的手艺可是很不错的” 上官梅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回答“不行,你我还未成亲,不可以碰我,对了,我今天上午在墙角那里找到一个盒子,里边有本破书,你看看写的是什么,我看象梵文” 赵泽说梵文我可不懂,你家夫君我又不是神,最多只能说三门外语,这还要抛开一门母语。 上官梅撇了撇嘴,说道“不跟你瞎扯了,盒子在书案上你自己看吧,不愿意看就扔掉好了”,说完这句话继续描眉擦粉。 赵泽一看自己的奸计未能得逞顺势改变作战计划,走到书案前,拿起放在上边的一个大锦盒,掀开盒盖后,迎面扑来一阵墨香,这墨香乃是盒中那本青皮书散发出来的。 仔细一看,那青皮书上只写了两个字:岛津。 “这是?”赵泽疑惑道“书名吗,还是人名” 片刻后,当他翻开第一页时,忽然明白了,原来这是一个人的人名,不,确切的说是一个人的姓,此人姓岛津,名三藏。 这本青皮书乃是岛津三藏的日记,日记如下: 长久二年夏七月,我岛津三藏孤身一人离开了萨摩藩岛津家,自山川港登船后,一路往中土宋国而来。 海船十字丸载着萨摩的特产和我的族人漂洋过海历时半个月的航行终于来到了宋国的江南----明州。 才到明州时,我大吃一惊,港口内停泊着大小船只一眼望不到边际,有数百艘之巨,仅是那遮天蔽日的白色船帆便让人眼花缭乱了,更别说那些走出海船的各国商旅了,简直多得不可胜数。 我驻足船头观望良久,惊叹于明州城池的高大雄壮固若金汤,城楼、箭塔之多,令云霞为之失色,这样的一座城池在我国是不敢想象的,估计只有京都的皇城才有的比吧。 回首明州港口,我见到几艘崭新的大海船,那船只装饰得甚是华美,不逊于宋国江南的富商海船,单是那船桨就有四十支之多。船头上一面狼旗迎风招展,我不知这是哪国的旗帜,问过岸边的船工后,那宋人船工回答此乃辽国的王旗也,每月都会来明州到此贩卖皮货、药材。 我恍然大悟,称赞那宋人船工见识之广,那船工甚是得意,问我是不是东方那倭国来的。 我回答:敝国名乃是日出之国,非倭国也。 船工怒曰:尔番邦小国还敢自称日出之国,还将吾宗祖之国放在眼里吗? 我摇头不语,含笑望明州城而去。 进城后,我和族人入住在藩坊之中,那藩坊的官吏甚是傲慢,每天都会斥责我等不守规矩,惹是生非,提醒我等不要过分放纵否则会遭来杀身之祸。 我并不否认,只因随行的族人多为出身卑微的武士并无太多的学识,行为鲁莽言语粗鄙确实有辱本家门面,我身为萨摩藩的通译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那之后我痛斥过几人,并威胁他们若是再死性不改,回国定要告到本家那里,本家盛怒之下会不会让尔等切腹谢罪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几日后,我的一番严厉叱责终于收到了效果,这些乡下来的低级武士再也不敢胡言乱语行为不检,我甚是欣慰,深感萨摩武士的言出必行。 流连于明州街头巷尾半月后,我的族人在藩市之中交易完毕,整船的货物全部售出,小松先生高兴得告诉我萨摩藩这个月赚了二十万两之多,我颇感震惊,忙问道“先生,萨摩的扇子、梳子、屏风、漆器、紫根、青芋、纳豆、味噌、红花、鹿儿岛棉花、濑户烧、美浓纸张值这么多吗?” 第一四三章 郓城留学生日记(二) 小松先生避而不答,只说带众人去畅游明州四山,还有天童寺作为奖赏,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小松先生私下里跟宋国交易了硫磺、硝石、铜、铅、还有赤铁,怪不得一个月下来赚了二十万之多,我甚是担心此事泄露遭来京都的老中藤原家的报复。 也许是想的太多了吧,游玩的途中我甚感不安,直到跟着族人来到了天童寺,登山时见到了一位宋朝的官员,不,应该说微服出游的官员,那时他即兴赋诗两首,我听到那清丽绝伦的诗后一颗烦躁的心才沉静下来。 我至今还记得那两首诗,一首名为天童溪、另一首名为虎跑泉。 天童溪 溪水清涟树老苍, 行穿溪树踏春阳。 溪深树密无人处, 惟有幽花度水香。 虎跑泉 供厨煮浴方成沼, 转磨鸣春始到田。 还了山中清净债, 却来人间作丰年。 小松先生听过后,佩服的五体投地,赞不绝口,竟然自报家门去结识那位宋朝官员,只见那位面色微黑的官员潇洒地一笑,同样自报家门回答:“本官王安石,乃是这明州鄞县的知事,看诸位衣着谈吐,可是那东方的岛国人士?” 小松先生赶紧回礼说道“我等就是,请问王大人这是上山还是下山啊” 当然,这都是我在一旁通译后,小松先生才知道的,这个赋诗的人原来叫王安石,是鄞县的知事。 这个叫王安石的大人为人还不错,起码对我等很客气,无论小松先生问什么,他都会滔滔不绝对答如流,好像天下间没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从这一点来看小松先生就自叹不如了,恨不得能在明州再住上几个月,跟这位王安石大人好好学习一番,算作不远万里来到大宋的修行吧。 可是萨摩家主的任务还未完成,除非那二十万两金银都平安送回了萨摩,否则小松先生是不可能有多余的时间在宋朝修行的,在这一点,我就方便多了。 那是十字丸离开明州前的一个夜晚,我来到小松先生的院中,向他恳求了一件事。 这件事很难启齿,我当时还担心被先生责骂,哪知小松先生竟然笑了。 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告诉我“三藏啊,要用心修行啊,等你回国时,萨摩的先生非你莫属了” 我惶恐,回答“不敢,这都要拜谢小松先生的大恩大德,三藏没齿难忘,请先生转告殿下,三藏学成后必定回到萨摩为殿下效力” 小松先生很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我发现他眼里含着泪水,一把推开我回答“我明白了,不过三藏啊,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啊,萨摩的妈妈妹妹等着你那” 我心头一热,热泪滚滚而落,哭了好久才离开小松先生的院子。 第二天,十字丸载着小松先生和族人们返回了萨摩,我再次孤身一人上路,去哪里好呢,我思量了好久,后来去了趟鄞县,见到了知事大人王安石,我跟王大人请教来到宋国应该学习些什么。 王大人问我“三藏小哥你想学什么?” 我仰天而望,脑子里乱得很,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只是随便问道“大人,在下若是想学治国之道,该如何是好” “自然是读圣人之书,熟读了五经四书后,再读史书,博古而通今,无往而不利,不知三藏小哥以为如何?” 我深以为然,当堂拜谢王安石大人,本想接着请教他一些事,哪知王大人说最近公务繁忙,三藏小哥若是真的想求学不妨去京师汴梁走上一番,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小哥此去汴梁定会大有所获。 王安石大人的一番鼓励,让我非常振奋,离开鄞县后,我立刻启程上路,边走边打听如何去京师汴梁,在明州时路人多会告诉我,“藩客啊劝你坐船走水路,那样快,还不会迷路,你若是走去京师少说半年” 我不信,当时还自信满满地说,要边走边熟悉大宋的风土人物,沿途画一画大宋的山河地图,算是自己修行的一部分,可是离开了明州后,我沿着官路一直西去进入了越州地界后便累倒了,在乡间人家休息了半个月才恢复了健康,等我赶到杭州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不得已之下,到达杭州后我脱掉了原来的衣裳,换上了宋人的长衫,记得店家当时告诉我,这叫直裰,是用苏湖上等的丝绸做的,你算买对了。 可能是头一次穿宋国的衣裳吧,总觉得很别扭,不如家乡的吴服穿着舒适,在杭州住了好一阵才适应过来,这时已经过去三个月了,眼看着一年就要到头了。 不过杭州真的是好地方,不愧宋人称之为人间天堂。我在西湖边住了好久,还当了一段时间教授藩语的先生,本想再待些时日,亲眼看着新到任的知府李兑大人指挥杭州百姓疏通西湖,种树开渠,灌溉万顷良田,作几幅画留作纪念,一想到这,我就担心自己赶路修行的意志会就此丧事殆尽,以至于功亏一篑。 自我反省了几日后,我痛下决心离开杭州再次上路。 这一次,我西出杭州城后,在途中折向北去,坐着牛车进入了湖州地界。 湖州地广人稀,东邻秀州、南接杭州、北临太湖、与宋国有名的无锡和苏州隔湖相望,一路上山高林密,群山逶迤,似乎有过不完的山岗,爬不尽的山岭,我在这大山中走了半个月才来到湖州府乌程,不过这湖州真正美的,倒不是这些青山,而是那一条条碧绿的河水,我一路上只要登高而望,旦见碧水盈盈,我以为湖州无山不有水。 在乌程稍住几日后,我游玩了唐代的飞英塔、千年古刹铁佛寺,随后还在太湖边上洗了个澡,跟河边一个钓鱼的老者闲聊,我问老者宋朝哪里最好,老者回答“当然是湖州,老汉家就在此地啊” 我告诉老汉,我从杭州来,杭州的西湖比这还要美,最好搬去那里。 老汉笑我道“小哥说笑了,岂不知故土难离,不知小哥家在何方啊,怎会孤身上路,路上强人可不少” 我问老汉“何谓强人” 老汉告诉我“这强人就是那些占山为王的,或者为非作歹的恶人,专门*路上的行人,像你这等瘦弱的小哥恐怕会有不测” 我笑着告诉老汉,其实我的刀法很厉害,就算他是将军我也敢跟他过上几招。 老汉笑的一塌糊涂,连鱼竿都拿不稳了,摸了摸我的手臂,打笑道“小哥手臂甚是瘦削,恐怕是秀才公吧,今日跟老汉我吹牛就算了,若是真的碰上那剪径的强人切莫激怒那人,否则小哥性命不保” 这是我第二次听人说‘性命不保’四个字,不过欣慰的是,这一次是好言相劝,我深以为然,告诉老汉,老人家放心,我没事的。 第一四四章 郓城留学生日记(三) 是夜月白风清。 赵泽入睡前泡了壶清茶,躺在床榻上并未立刻就寝,而是翻开那本青皮的日记,接着看岛津三藏所写的大宋见闻。上官梅上床后见赵泽还在翻看那本不知所云的青皮书,便撒娇地攀住他的胳膊,将头依在他的怀里问道“书中到底写的是何事啊,怎么让赵大哥你如此痴迷,连小妹我都不看一眼了” 赵泽轻轻地拍了拍上官梅的手背,温柔地回答“夫人你发现了宝贝啊,这可是一位藩国留学生所写的来宋见闻啊,乃是不可多得的好书啊” 上官梅睁大眼睛,侧过身望了望那书页中龙飞凤舞的文字,看了半天只读出上面的几个汉字,怎奈这些字相距甚远无法连成意思,便郁闷地闭上眼,轻轻咬了赵泽的手臂一口,再次撒娇道“都怪赵大哥你,夜这么深了还不睡,搞得小妹我也无心睡眠了,你要读给我听,快,不然我就吹灯了” 赵泽赶紧讨好上官梅,将她拥在怀里后,接着方才看到的地方念给她听。 日记中写道: 离开太湖后,我匆匆上路,沿着湖边走了三天三夜才来到了常州地界。 初到常州时,我再次惊呆了,这里峰峦、怪石、岩洞美不胜收,景色秀丽宜人,竹林似海、茶香四溢,我在乡间买了一大包叫茅山青峰的茶叶,所费不到两百文,自觉甚是得意,想不到宋国的茶叶这样便宜,哪像我在萨摩时,每月那点俸禄根本买不起上好的茶叶,就算喝茶也是最差的那种粗茶。这一大包茶叶估计能喝上半年吧。 到宜兴时,天降暴雨,倾盆的大雨又冷又急,街上水流成河,我浑身上下都被淋湿了,在风雨之中狂奔了好远一段路才找到一家投宿的客栈,那客栈名:荆溪驿站。 驿站的店家是吴地人士,说的吴语很快,我不解,只好用宋国的官话跟他说,我不是本地人,旅途至此遭逢大雨,想投宿则个,不知还有空房否? 那店家看我讲的一口流利的官话,立刻换了个口气回答“有是有,不过里边停着一具尸首,你敢住吗” 我一听,气愤不已,答道“店家耍笑在下吗,在下住店付钱,又不是不给你银两为何叫在下跟死人住一起” 店家朝我拱手致歉道“客官、实在对不住了,方才某孟浪了,是这样的,客栈就剩那一间空房了,本来住着一老一少卖唱的,后来那老的病死了,只剩下那可怜的女儿,本来说今个就将那老的葬去城外龙池山,哪知天有不测风云,这雨下的不是时候,那女儿又身无分文,早晨出去说要卖身葬父,某这才答应她暂时放上半日,可是瞧这天,估计一时半会雨是不会停了,也不知那女儿去何方了,嗳” 我听明白了,走到玄关撩开竹帘,看空中乌云密布,大雨不止,闪电不时划过头顶,四下瞅了瞅后,发现这荆溪驿站附近并无他家客栈,只好缩回店内,跟店家说,既然如此在下就坐在这等会,麻烦店家帮我烧水,在下要沐浴。 收了我一百文后,店家喜笑颜开,立刻吩咐伙计帮我烧水准备沐浴。 荆溪驿站后院有间很大的浴堂,本地人叫香水堂,我在那里沐浴后,换了身衣裳,将之前那淋湿的长衫交给伙计,让伙计帮我洗净晒干,伙计收了我三十文钱,拍着胸脯说明日一早就送去客官房内,不会耽误时辰。 我点头称是,沐浴完毕后,来到前院,在外间的酒肆内要了几碟小菜一壶热酒,解了解乏,才吃到一半的时候,只见门口一道白影晃过,店家随即喊道“那女娃,你爹爹尸骨未寒怎么才回来,某来了客人,方才叫伙计将你家爹爹停在柴房了,你去柴房住吧” 那女娃忽地哭了,声音甚是凄凉,委屈道“求求店家你行行好,再叫我爹爹在房中停一夜,明日、明日我一定弄来银子葬了我爹” “不成、不成,某都收了客人的钱,怎可出尔反尔,你和你家爹爹都一连几日没付房钱了,某可怜你妇女才没向你讨要,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那女娃又哭了,声音渐渐远去,估计是去后边的柴房了。 我吃过饭后,叫伙计带路背着箱笼去了客房。那间客房靠近西侧小竹林,屋内燃着香炉,挑着纱帐,床榻很整洁,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连桌凳都没有。 不过有一得总有一失,能落脚就不错了,桌凳有没有倒无所谓,如果需要的话叫伙计搬来就是了,那伙计也是乖巧伶俐之辈,给他几文钱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到的。 伙计走后,我放好箱笼朝窗外望去。 只见临窗处可以眺望远处的大山,不过此时雨水太大,山上迷迷蒙蒙的,没看到什么。 听那伙计讲,这山就是龙池山了,乃是一块风水宝地,死后要是能葬那里,管保后世大富大贵多子多孙。我颇为惊奇,心想萨摩的风水宝地只有家主和家臣们可以安葬,至于像我这样出身卑微的武士根本没资格,更何况我只是个通译。 窗外的雨水越来越大了,屋内又冷又潮,我下楼唤伙计上来添了一个炭火盆,一边烤火,一边想着心事,后来困意上涌闭上眼睡着了。 哪知梦中,我看见了一道横空出世的亮光,那光就落在龙池山中,摄人魂魄,吓得我睡了一半就惊醒了。 后来怎么睡都睡不着了,我拿出笔纸在床榻上画了一幅临窗眺望龙池山,墨迹风干后,我心满意足地拿出途中买来的茶叶,沏了一壶热茶,正在细细品尝之际。 忽然,听到楼下一声惨叫,我心中一跳,以为出了大事,忙离开房间,来到楼下,只见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脸色苍白,跪在店家面前恳求道“小女愿意卖身到店内为奴为婢,求店家你借我一两银子请个郎中过来,我那爹爹还未死,店家大恩大德小女就算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那店家一拂衣袖,晦气道“那女娃,你莫不是吓傻了,人死怎能复生,就算某借你一两银子,你请了郎中来,万一郎中说人死了,你怎么办,那银子岂不是扔水里了,不成、不成,你莫要在这里苦苦相求了,某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若再苦苦相逼,某可翻脸不认人了” 那女人泪流满面,不过没哭出声,只是给店家重重磕了个头,说道“小女知错了,请店家恕罪、恕罪” 第一四五章 郓城留学生日记(四) 也许是我,见惯了厮杀吧,对于暗藏的杀机总是能事先察觉,这一次又被我料到了,那女娃居然想自尽,也许、也许是天意吧,就在那女娃起身赴死之际,被我一把拉住了。 一惊之下,我才发现这女娃原来煞是像我的一位友人,不过那位友人高高在上,我跟她是不可能的,只是远远的望着而已。 写道这,我只想说这位女子就是我的心爱之人----阿静姑娘了。 至于阿静的本名叫什么,或者姓什么她早就不记得了,就连她死去的爹爹也不知道,因为她爹爹也没有姓氏,宜兴的百姓平时在城中见到他们卖唱,她爹爹弹琵琶,便给她们父女起了个绰号叫琵琶老爹。 现在琵琶老爹没有了,只剩下阿静姑娘一个人了,我帮她料理了岳父大人的身后事,在龙池山下寻了块地,亲手埋葬了岳父大人,并刻碑留念,上书:岳父大人琵琶老爹之墓。 碑的阴面刻上了,我跟阿静姑娘相识的经历和我的身世、阿静父女的身世,最后署名小婿岛津三藏、女儿阿静。 终于雨过天晴了,我牵着阿静的手在宜兴城中闲住了几日,阿静问我“夫君还要去汴梁吗?” 我深情地望着阿静,见她楚楚可怜的表情,便忍不住回答“不去了,我要跟你住在宜兴,一生一世” 阿静哭了,哭的是那么的高兴,不住捶打着我的胸口,好像我就是她的全部。 不过,我真的是她的全部,她也是我的全部,除了远在萨摩的父母外。 冬去春来,我和阿静在宜兴住到了庆历二年。 此时,我身上的银两已不多,草草一算还有五十两左右,这还是我和阿静省吃俭用剩下的。尽管这样,阿静也很高兴,她每天都安慰我说“夫君,你不知道啊,我和爹爹卖唱那会连鱼都吃不上,一日三餐都是有了上顿没下顿,哪像今日” 可是,身为一名武士,怎么能叫妻儿受苦,我思量几日后决定出去找点事做,除了教授藩语外,我还会打造刀剑制作甲胄。我是萨摩波平一派的传人,小的时候就随家父学习刀剑的锻造之术,现在身上的这把‘御魂’就是家父临终前所作。 为了活下去、为了让阿静过上好日子,我下定决心用这门家传的锻刀之术去铁匠铺打铁铸刀。 不过,事与愿违,我还以为那铁匠铺真的要我铸造刀剑,哪知不是打造菜刀就是马蹄铁,或者锄地的农具,锅灶、锅铲之物,哎,还好没让我违背父亲的誓言。 我在铁匠铺干了两个月,颇得店主的赏识,问我在哪学的炼铁打造之术,我只说小时候去过海东之国,在那住了十几年,跟当地人学的。 店主信以为真,不过觉得我的名字很拗口,就让我跟他的姓–西门,于是我有了新的名字:西门三藏,这样一来我的夫人也有了姓氏。 老店主有个女儿西门小雪,已出嫁多时,夫家是本地江湖人士,住在城东荆溪桥畔的竹林苑,姓徐,人称徐大侠,非常喜欢找人比试武功,几次贴出榜文说若是赢得过他手中的长枪便可领得一百两银子。 这可是很大的一笔钱,宜兴城中有不少身强力壮的好汉都想得到,上个月还排着队找徐大侠比试,可是徐大侠真的很厉害,连战百我场仍气定神闲。我带着阿静亲眼看过他的比试,一杆长枪使的神出鬼没,游刃有余,幸好只是比试,那枪头早已取掉用布包了,里边蓄了棉花,不然的话只上个月就得死掉二十几位汉子。 我私下里跟阿静提起此事,阿静笑我说“夫君你真会逗人开心,若是那样的话,三年下来这徐汉大哥不成了千人斩,宜兴第一魔王了” 我点头颇为赞同,告诉阿静,那可太吓人了,徐大哥以后可以改名叫徐斩了,见一个斩一个。 阿静笑的前仰后合,一个劲说我坏。 宋国有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用阿静的话叫树大招风。 徐汉大哥似乎高兴过头了,五月那会,城里来了几位头戴斗笠的西域人,自称西域狂刀,他们的头领是位德高望重的僧人,看年纪应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他们来到此地后先是去了趟城北的莲子山,至于进山做什么,没人知道。 听徐汉大哥讲莲子山上有座庄子叫玉女山庄。 那的庄主武功很高,连徐汉都不敢找玉女山庄的人比试,生怕惹怒了那庄主上门挑战,坏了他的名头。不过玉女山庄的人一向谨守家规,从不外出与人比试武艺,所以外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厉害,可是为何徐大哥很怕呢,我猜测,徐大哥跟那庄子的人暗地里切磋过。 果然,几日后,那西域的僧人便来到城中,扬言要跟宜兴第一高手较量,说大宋武林一个比一个烂,玉女山庄的庄主是纸糊的,都不配跟他较量,如今来到宜兴要看看城中好汉的手段如何,并抛出了百两黄金的天价,连官府都震惊了。 一连几天,官府派人来到徐家请徐汉去教训教训那可恶的西域狂徒,叫他们知道知道大宋不是好欺负的。 徐汉大哥一心为国,早就想跟那西域狂刀较量一番了,正好借着官府来请,答应明日去迎战。 比试的地点设在城中的闹市街口,玉女楼前。 那一天,闹市街口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平时街上都没见有这么多人,不知这些百姓是哪来的,后来才知道,本地知县佘大人为了给徐汉壮声势连夜从附近的村子里请来了乡亲父老,给徐汉站脚助威。 我和阿静在那天也到场了,不管怎样,我也算是宜兴的百姓,自然要为宜兴的徐大哥加油打气。 玉女楼上披红挂彩,热闹非凡,三层的阁楼上设了个观戏的台子,楼前视野开阔正好可以望见那擂台,知县大人早早的就到了场,我和阿静站在下边看到佘大人向楼下百姓招手,我很激动,在萨摩百姓是不能直视上官的,哪像大宋。 三通鼓后,我的目光转向擂台。 这擂台是玉女楼前搭起了一座高台,长宽在七、八丈左右,比试双方按时来到后,由城中的师爷宣布比试开始,不过在这之前,徐汉大哥和那西域僧人签下了生死状。 签字画押后,只听那师爷高声唱和道:生死状已签,胜负在人,生死在天,比试开始! 第一四六章 郓城留学生日记(五) 常州、宜兴县。 要问我为什么喜欢住在宜兴,有两条原因。 其一、阿静住在宜兴,我不能离开她;其二、我喜欢上了宜兴的紫砂壶,用紫砂壶沏茶,再加上阿静的爱心,我怡然自得,非常高兴,我愿意和阿静在这住上一生一世。 只要那天的比武没有发生,我的这个小小的愿望还是能达成的,可是那个西域僧人实在是太强了,他的刀法炉火纯青,虽然在长短上处于劣势,但是武艺贵在人不完全在器,徐汉大哥的枪法纵然高明,遇到了那个对手,算是他运气不佳。 我当时只见到那僧人跟徐大哥斗了十几个回合后,徐大哥一枪搠空,这僧人就势一招卸枪的杀招,蟒蛇般的滚刀缠住了长枪后,溯枪而上逼着徐大哥弃枪退避。 我紧张得抓紧了腰间的御魂,暗叫道:丢掉武器,后退再战吧。 不过,出于习武的精神而言,丢弃武器意味着丢掉尊严,至少身为萨摩的武士是不会那样做的,可是如果放在战场上… 就在我稍一分神之际,胜负已分,徐大哥胸前插着一把滚刀,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擂台上。 周围的百姓惊呆了,玉女楼上的知县大人惊呆了,阿静也惊呆了,吓得闭上了眼睛,我看到一个女子正发疯般从玉女楼中跑出来,还没到擂台前便哭得晕倒了。 擂台上那西域僧人,就势猛地收刀,闪身,一腔热血飞溅出五六步开外,好像喷泉一般。 徐大哥死了,站在擂台的中央,不曾倒下去。 我不知是什么滋味,本想上台跟那僧人一决高下,可是一想到阿静还在我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 不过徐大哥的事情似乎并未就此平息,余波还在继续。 几天后,一个月色很浓的夜里。 我听阿静说“徐大哥死后,徐家姐姐就像疯了一般,扬言谁要是能取得西域僧人狗命就将徐家万贯家产献给他” 不知是真是假,当阿静睡着后,我忽然坐起身,望着窗外的月色。我做了个决定,提笔写了封书信,信中我嘱咐阿静,剩下的银子都在她的嫁妆里裹着,我明日要是不能回来,阿静要好好活下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我心痛地写完信后,悄悄地放在阿静的枕下,拿起御魂出门而去。 宜兴的夜很静,走在街上,就像回到了家乡,我已经很熟悉这里了,沿着荆溪河畔走了几条街后,来到一座寺庙前。 这里曾经住着宋朝的和尚,但不知何时去了州府,现在住着那几个西域僧人。 我走进寺庙时,正好遇到一个出恭的,正要问我来者何人,我突然出手将其一斩两段,鲜血四溅,我未及躲闪喷了一身。 既然杀了人,我已经没有退路。 在那死尸还在抽动之际,我狂奔进破庙内,挥刀斩杀,将睡在佛像下的几人尽数杀死。 就在我喘息未定之时,忽然听到庙外有人惨叫了一声,我知道来人了,立刻冲出庙外,只见是那杀死徐大哥的西域老僧,他悲痛莫名地惨叫着,好像那个被我斩为两断的倒霉鬼是他什么人。 片刻后,那僧人发现了满身是血的我。 他脸皮不断抽搐着,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猛地抽出腰间的滚刀朝我扑来。 我知道,此时并非比武,是要取人性命,如果跟此人硬拼力气或者招数,我必败无疑,既然这样,我就要速战速决,使出了看家本领。 想到这,我大叫一声,用萨摩话喊道:一刀两断,杀。 不知怎地那西域僧人听到我的话后忽地一愣,手上滚刀放慢了速度,眼看着就要被斩死,只见他滚刀猛地一擎,我以为他是想用蛮力震飞我的刀剑。 眨眼间,火光四射,被我猜着了,那僧人确实是想借力打力。 可是他不知道,我的御魂乃是口宝刀,锋利无比,可以斩断魍魉鬼魅,算他运气不好,我奋力一击,那西域僧人的滚刀就势断裂,他想闪身后退,不过已经晚了,我的这一招一刀两断在萨摩时就苦练了十年,我就是靠着这一招才晋升为岛津分家的武士一职,并得到了分家的赐姓。 一刀两断,剑光一闪,月下飞起一腔热血,那血溅到半空,似乎要将那浓浓的月色都染上桃红,我用力过猛御魂陷进土中。 西域僧人的尸首倒下去了,我松了口气,甩掉御魂上的鲜血后收回刀鞘,正要伸手去捡那僧人的断刀割下其首级,脸上一阵剧痛传来,好像要裂开一般。 我伸手一摸,左脸上血肉模糊,伤口深入寸许,差一点就斩断了我的半张脸,我一阵后怕,闭上眼睛尽力摒除这不愉快的回忆。 可是,那生死的一瞬,再次重现眼前,西域僧人的滚刀自空中劈了下来。 我想到了,原来那僧人并不是要接我这一刀,而是跟我比谁的刀快。 我侥幸快了一步,御魂的锋利叫我捡了条命,那僧人该着倒霉被我连肩带背斩成两截。 斩杀了那西域恶僧后,我切下了他的首级用布裹着跑出了庙宇。 出门后来到街上,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语。 庙宇外。 当晚的月色很美、很美,美得让人窒息,我沿着荆溪河一路朝东跑去,狂奔不止。完全不在意浑身上下散发着的血腥味,不过我没时间去清洗这血污了,我要尽快赶去竹林苑的徐家。 幽静的竹林苑眨眼就到了,门口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笼,烛火一闪一闪,似乎在向人叙述着家人的悲痛。 我抬头望了望灯笼上的奠字,并未停留几步走上台阶,举手叩门。 徐家的黑漆大门很快就开了,一个眼珠浑浊的老人探出头来,见我浑身是血吓得转身就跑,我赶紧闪身迈进徐家大门,紧追着那老人而去。 我的到来惊动了徐家上下,片刻后,徐家老爷子还有一群年轻人,家丁、仆人,手持刀枪将我团团围住,喝问我来此作甚,为何这般模样。 我双手托起那西域恶僧的人头,高声喊道“西域恶僧的人头在此,我是来领赏的” 一炷香后。 我见到了徐大哥的夫人,只见她身着纯白的孝服,双眼噙着泪,将那恶僧的人头放在黑漆托盘内,供奉在徐大哥的灵位前,并点着了三炷香,而后长跪不起。徐家上下,顿时哭成一片,听着那撕心裂肺之声,我还担心他们哭得没完没了忘记是我斩杀了那个恶僧。 徐家众人哭过后,徐老爷将我请到一处无人的院中,那里种着好大一株桂树,几声蝉鸣后,我听到有流水的声音,不错那正是引入园中的荆溪河水。 徐家老爷命人帮我沐浴更衣,洗净身上的血污,又给我准备一桌酒饭,我饱餐后,徐家老小依次来到堂中拜谢我。 我受宠若惊,只说徐老爷太客气了,我恨那僧人心肠太毒,居然借着比试之机,置人死地,该当杀之。 徐老爷并未问我怎样杀恶僧的,他并不在乎我是怎样杀的,他要的是恶僧死,这就足够了,现在恶僧已经就戮,徐家老爷兑现了他们的诺言,将全家的地契田产拱手奉上,我吓得不轻,没敢接受,只说在下不敢,同为宜兴邻里,在下这么做一是报答跟徐大哥的一面之缘,二是想为我家夫人赚上一笔足够享用后半辈的家产,不敢奢望,只求徐老爷给在下白银千两即可。 徐老爷一听我居功不傲,立刻命人从地窖里拿出千两白银,不过倒不是真正的一千两,而是十块金锭,一块就值一百两,用木盒盛好后双手捧到我的面前。 我拜谢后接了过来,临走前徐家老爷又奉送了一匹好马给我,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徐家的家人了,以后若是有事,即可来府上相商。 我谢过徐家老爷的深情厚意,上马后飞一般赶回家中。 这时,天已经亮了,阿静还在熟睡,我没敢惊动阿静只是偷偷地取回那封信后付之一炬,然后和衣而卧靠着阿静的身边酣然睡去。 第一四七章 郓城留学生日记(六) 东窗事发。 那是我斩杀西域恶僧的第二天,这一天,徐家老爷突然派管家携带书信前来。 进门后,那老管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拉到檐下,见到阿静在场,忙附在我的耳边低语道“大事不好了,恩人斩杀西域恶僧的事被官府知道了,佘大人下令要缉拿你” 我大惊失色,一把拉住老管家请教道“在下该如何是好啊,决不能连累了我家娘子” 老管家立刻安慰我道“恩人莫怕,我家老爷早就使钱买通了知县大人,大人这么做也是给上边看的,不然州府追查为何不缉拿杀人凶犯,佘大人也没法交差,所以老爷的意思是恩人赶快离开湖州,这有老爷的亲笔信,恩人上路后再拆开看,还有” 老管家又递给我一个包袱,我伸手一接感觉很重,便知道里边装着银两,赶紧谢过老管家,并送他出门而去。 关门后,阿静扑倒我的怀里问我。 “你这个傻瓜,为何瞒着我” 我回答“夫人多虑了,夫君我哪里瞒着你了” 阿静瞅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晚的信难道不是你写的,是鬼写的” 我倒吸了口凉气,伸手摸了摸阿静的额头,很愧疚地回答“我想让我家夫人过上锦衣玉食般的生活,不想再过苦日子” 阿静哭了,心痛地咬了我一口,她告诉我“以后再也不要背着我出去了,不然的话,我也不活了” 我立刻对天发誓,“我西门三藏从今天起,要光明正大的做人,再也不背着夫人阿静出去…” 阿静盯着我,看我要说什么,我想了想最后亲了她一口,在她的耳边说“再也不离开你了,死也要死在一块” 当天傍晚,我和阿静乔装离开了宜兴,在城北的渡头登船,连夜北上,泛舟在西葵河上一夜后,来到了常州府地界武进城。 对于武进这座城池,我所知不多,听摇橹的老汉讲这武进之名乃是三国时孙权所赐,意义非凡,而今这武进乃是富庶之地,繁华之都,水路要冲之所在,南通苏杭,北达京师,若想安家这武进乃是上上之选。 我点头称是并未作答,反倒是阿静一脸神往的模样,一直跟我唠叨说要进城看看武进到底如何繁华。我附在耳边告诉她,夫人莫要忘记了,咱们现在可是官府通缉的要犯,切莫大意啊。 阿静这才想起来,赶紧改口道:家兄病重咱们还是赶紧上路的好,不要去武进了。 天亮后,乌篷船在武进渡头靠岸,我和阿静在城外村镇里歇息了半天,用过茶饭后,趁着日落前的余晖,背上箱笼,挎上两个包袱换上了北去淮南路的客船,继续赶路,漫长的旅途又开始了。 客船沿着运河一路北上,沿途经过了润州的丹阳(第一天),扬州的江都(第二天),我和阿静在扬州渡头歇了歇脚,要了两碗炒饭,坐在岸边的石墩上一边吃一边听人说书,那说书的人很有才学,开始前作了首诗,我很喜欢,至今还记得那四句诗为: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一首荡气回肠的古诗后,那说书人抬起手来敲了那木架子上盛放的大花鼓三下,我听那‘咚咚咚’的鼓声很合韵律,不禁被吸引住了。 接下来,我兴趣十足地听起那人说书,讲的是《太平广记》第三百十七引《灵鬼志》: 且说,嵇康灯下弹琴,忽然见到一人长丈余,著黑衣革带,熟视之。嵇康大惊,乃吹火灭之,曰:耻与魑魅争光。我甚为惊奇,忙放下饭碗,一心听那说书先生接着讲书。 这一回,说到嵇康神情高迈,任心游憩。尝行西南游,去洛数十里,有亭名华阳,投宿。夜了无人,独在亭中。此亭由来杀人,宿者多凶;嵇康心神萧散,了无惧意。至一更中操琴。先作诸弄(曲子),雅声逸奏,空中称善。 嵇康抚琴而呼之:“君是何人?”答云:“身是故人,幽没于此数千年矣。闻君弹琴,音曲清和,昔所好,故来听耳。身不幸非理就终,形体残毁,不宜接见君子;然爱君之琴,要当相见,君勿怪恶之。君可更作数曲。”嵇康复为抚琴,击节曰:“夜已久,何不来也?形骸之间,复何足计。”乃手挈其头曰:“闻君奏琴,不觉心开神悟,恍若暂生。”遂与共论音声之趣,辞甚清辩。 谓嵇康曰:“君试以琴见与。”于是嵇康以琴授之。既弹众曲,亦不出常;唯《广陵散》声调绝伦。嵇康才从受之,半夕悉得。先所受引殊不及。与嵇康誓,不得教人,又不得言其姓。天明,语嵇康::“相与虽一遇于今夕,可以还同千载;于此长夕,能不怅然!” 一曲终了,回味悠长,我投了二十文钱给那说书人,问道“请问先生,这嵇康是何许人啊?” 那说书的先生,吃惊地望着我,半晌没说出话来好像看到了鬼似的,不过还好,阿静帮我圆了场,告诉那说书先生我从小就在海东之国长大,才回大宋不久,对于前朝的事迹不是很熟悉。 听了阿静的解释,那说书先生才恍然大悟,摇了摇手中的蒲扇后又给我说了段嵇康的事迹。 到开船前,我才明白了,原来嵇康先生是这么的有名,跟三国时的曹操大人一样有名,连扬州的知府宋庠宋大人都喜欢他,还经常弹奏那曲激昂、豪迈的《广陵散》。 午后开船时,我又听说了不少有关扬州的事迹,这些事迹或多或少让我有了点感受,望着那美如西湖般的湖水,我深思良久于腹中偶得两句溢美之词:自古江南多才俊,唯有扬州出怪杰! 不知扬州百姓以为然否。 两天后,客船开至楚州府山阳县,上岸后照例歇息半日,我和阿静尝到了本地的名物,鳝鱼饭,那鳝鱼倒是美味可口,饭嘛,粗糙难吃,好像是没有脱皮的栗米,我只吃了几口便咽不下去了,赶紧买了十个汤包,用荷叶包了,蹲在阿静的身旁狼吞虎咽起来。 第一四八章 郓城留学生日记(七) 接下来的七天里,我和阿静一连路过泗州盱眙、宿州符离两座大城。 来到符离时,正值雨季,乌云翻滚雷声大震,电光火石间,这大雨便落到了宿州城,刹那间白浪滔天,河水湍急,整条运河都变了颜色,好像开了锅一般,客船不再前行,我和阿静不得不上岸投宿。 宿头不在城中,而是渡头前的村子,名为酥梨村。 这村子不大,只有五十户人家,家家种梨树,养鸡喂猪,并没有什么客栈,酒家。我和阿静顶风冒雨敲了许久,才敲开一家村民的木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人,手里正拿着一块泥巴,望了我好半天才回头喊了一嗓子“娘来人了,你来招呼下,我回去看火了” 说罢,不等我和阿静开口便跑回屋内。 外边的雨水太大了,阿静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冻得脸色苍白,嘴唇都青了,我担心她冻坏了身子,拉着她迈步走进那家屋内,站在门口并未往里边走。 因为,我担心在没有得到这家主人的邀请下进屋会被人赶出来,所以只是站在门口雨淋不到的地方。 就在那个年轻人话音未落之时,从门口一侧的小草屋内跑出一个老妇人,顶着一个破斗笠,进了门,见到我和阿静后善意地问道“二位是刚下船吧” 我点头称是,接着请求道“大婶可行个方便,让我和娘子在贵地留宿一夜,我会付足够的银两” 我从怀中摸出一两碎银子递到那老妇人面前,她推辞了几下后,喜滋滋地收在怀里,赶紧带着我和阿静来到一间空房前,看样子应该是朝东的厢房,跟中间的大草房是相通的。 进屋后,那老妇人告诉我,她家姓毕,刚才那个孩子叫毕昇是她儿子,她家就两个人,夫家死的早,这间房子原来是她和夫家的睡房,后来夫家没了,她就搬到儿子隔壁的黄泥房了,一来离灶台近,二来可以帮儿子照料那些烧好的坛坛罐罐。 我见毕大婶叨唠个没完便立刻插话道,我复姓西门,双字三藏,娘子叫阿静,方才我的娘子被大雨淋着了,想麻烦毕大婶帮娘子熬碗姜汤,毕大婶说这个容易你俩先歇息会,大婶去去就来。 毕大婶走后,我赶紧叫阿静脱去湿漉漉的衣裳,帮她擦干身子后让她先行上床歇息,我出去找毕大婶叫她烧点水,给娘子沐浴,毕大婶说莫急,等姜汤烧好再帮你俩烧水沐浴。 晚饭后,大雨稍微小了点,阿静喝完姜汤后小睡了一个时辰,醒来后不再发热了,我谢天谢地,把热好的饭菜端到床前喂阿静吃了下去。 阿静激动得差点哭出来,红着眼睛问我“夫君,这怎么使得,应该叫阿静服侍你才对…” 我微笑着告诉阿静,“这有什么,夫妻本应该互相照应嘛,以后为夫生病了你来服侍我不就是了,来快吃饭,别瞎想了” 宿州的雨似乎下得没完没了,我和阿静一连几日困在房中,实在闲着发慌了就找毕大婶闲聊,一来二去的毕大婶喜欢上了乖巧的阿静,简直把阿静当成了亲生女儿,借着阿静的光我和毕大婶也熟络起来,趁着雨小时我帮毕昇送货去宿州城。 一路上,我披着蓑衣顶着斗笠,帮忙在后边推车,毕昇小哥光着膀子走在前边,这上坡路很难走,脚下都是烂泥,若是换了旁人估计早就打退堂鼓了。 当时板车上装的是毕昇小哥烧的陶罐陶碗,还有几件奇怪的东西,用木头箱子装着,不知是何物。 我几次想问,可是雨水忽然大了起来,雨声压过了人声,我只好闭上嘴一直忍到进了宿州城,才问毕昇“毕小哥,这箱子里装得是何物啊?” 毕昇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甩了甩胳膊一咧嘴告诉我“这是我帮人家烧的活版用来印书的” 我不解,何为活版,问毕昇。他告诉我,从唐朝往后,大概是五代冯瀛王时开始盛行版印书籍,已后典籍,皆为版本,不过他在书坊当了多年学徒工,发现目前的版印过于耗时、费力,每印一册书不知要雕刻多少张版本,连他自己都不记得雕过多少了。 后来,在家烧制陶罐陶碗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为何不能烧出活字来呢?小弟这次进城一来是将这半年来的烧成的陶罐、陶碗卖掉,二来是去他以前干活的田家书坊将他的活字卖给那家掌柜。 田家书坊就在宿州城中繁华的稻香街头,乃是一座前后三进的大宅院,院墙外茂树修竹,书香四溢。 拴马桩前正停着几驾马车,估计是来购书的。 我果然没猜错,那几驾马车正是来驮运书籍的,几个仆人打扮的杂役正在往车上搬运箱子,上边盖着蓑草编成的厚席子,毕昇小哥和我将那板车停靠在路旁的巷子里,我帮他搬下那几箱活字,一直送到田家书坊的院子里才喘了口气,可见这几只箱子有多重了。 毕昇小哥让我在门口的屋檐下等候,他进去找田家的主人说话,我祝他马到成功,毕昇小哥信心十足地朝里边跑去。 片刻后,毕昇小哥带着一个身宽体胖,留着八字胡的中年文士走了出来,来到我的面前后一指地上的箱子,“打开来,让我看看” 我和毕昇小哥赶紧将那几口箱子打开,让那人来看,只见那人忽地一笑,问毕昇小哥“此乃何物啊” 我和毕昇小哥低头一看,大吃一惊,只听那人讥讽地说道“此乃一堆烂泥也,烂泥扶不上墙也,毕昇啊你是在戏耍田某吗?” 毕昇小哥忽地失落万分,一个劲向那个姓田的道歉,说方才路上雨水太大,想必雨水渗入箱子里弄湿了活字,请再给他一次机会,下次保证让田先生看到完好无缺的活字。 可是那个姓田的已经看过了,再也没兴趣了,他一甩袖子吩咐下人将我们二人赶了出来,还说别耽搁他们做生意。 第一四九章 郓城留学生日记(终) 夏天是夜里最好,萤火虫到处飞着,鸟儿都归巢去了,菊花的香气漂在窗前,桃花初开,杨柳柔媚,啊,牵牛星真好看。 如果我不认识毕昇,这夜色便是绝佳的。 长话短说,自从我和毕昇在宿州城卖掉了那一车的陶罐、陶碗,天气便放晴了。 紫色的云彩飘在山顶,淡黄色的雾弥漫在山中,实在有趣。 几日后,我和阿静游玩了宿州几处名胜,在我的记忆里有藏皇洞、瑞云寺、拔剑泉、晒书场。 皇藏洞的名气来源于汉朝的一位皇帝,叫刘邦。听当地人讲刘邦在争夺天下前,曾在此躲避过灾难,起因是刘邦的大军和项羽的大军,大战于彭城,刘邦惨败,仅和十几名亲兵辗转逃进此洞中,藏匿了许久才幸免于难。后来,他登基做了汉朝的开国皇帝,便将此洞改名为皇藏洞。 瑞云寺的有趣之处在于身处险境,它背负悬崖,面临深渊,三进三阶的院落,共有僧房99间,宛如一个站在悬崖上的智者低头沉思,我和阿静只走了一半便累得几乎断了气。根本没心思再去寻那个掩香埋玉的虞姬冢了,因为方园50里内山峦叠翠,霞蔚云蒸,群山犹如大海,我等乃是肉身凡胎,可经不起那上山下山的折腾。 拔剑泉,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因为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兵败彭城时,逃到此处,饥渴难耐,抽剑怒贯巨石,剑拔泉涌,故名“拔剑泉”。我将随身所带的御魂探入那眼泉水,发现那泉口果然似刀砍剑斫过一般,古人不曾欺我。 晒书场,听带路进山的老人讲孔子周游列国时,微服过宋,忽遇大雨,书简全湿,雨过天晴后,便在此晒书,也就是眼前这块平整的草地,书压茅草皆向西倾斜,至今如故。 我举目望去,那片草地果然向西倾斜,奇哉、妙哉,真乃匪夷所思,时隔千年那草地居然依然如故,我感慨万千,难以言语。 那是我和阿静在宿州的最后一夜,本想跟毕家母子二人吃顿作别的晚饭,尝一尝当地的特产符离烧鸡,喝几坛当地的甘甜米酒,哪知院中的黄狗忽然吠了起来,眨眼间,三个毛头小子闯了进来,进屋后抓起桌上的海碗喝光了里边的米酒。 然后,慌张地告诉毕昇,说是田家书坊的田胖子,也就是几日前我见过的那个八字胡中年文士,他用印书的雕版之术私造铜钱,被官府发现了,听府衙监牢里的狱卒讲,那田胖子疯了,为了减轻罪行满口放屁胡乱咬人,已经连累不少在田家书坊干活的人了,毕昇你快逃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惊呆了,毕昇也一样,只见毕大婶一屁股坐在地上,边摸眼泪,边咒骂那个不得好死的田胖子,说他家昇儿命苦啊,这官府简直是没长眼睛,怎能胡乱抓人。 我站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倒是阿静心肠善良帮他们母子出了个主意,叫他们赶紧收拾行李逃去他乡。 毕大婶一听,好像看到了活的希望,马上进屋收拾东西准备和儿子连夜逃走,可是毕昇小哥却没动地方,那三个来劝他逃的伙伴怎么说也无济于事。 我不解,毕昇小哥为什么会如此优柔寡断,大难即将临头,还不速速做出决定,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当毕大婶出来后,毕昇开口说“娘,我又没犯法为何逃走,逃了不正中那奸人的诡计” 毕大婶也糊涂了,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正在这时,村子里的狗吠成了一片,毕昇小哥的那三个伙伴转身就逃了,我见势不妙,赶紧追出去,寻着那远处的火把,只听见有人喊道“姓毕的住哪?” 我知道事情闹大了,一转身返回屋内,将外边发生的事说给了毕大婶和毕昇听,问他们到底走不走,如果不走我可要和娘子离开了。 毕大婶当机立断拉着毕昇跑出了屋子,我和阿静紧追在后边踩着村子里不平的山路冲向最近的河边,噗通一声跳入水中。 河边的水草很高、很密,我和阿静、毕家母子二人藏在其中,望着天上的流云,无边的月色,心里跳翻了天,真不知该如何表达,为何我总是碰到不幸的事。 破晓的时候,我被冻醒了,阿静缩在我的怀里,毕家母子早就醒了,正探头探脑朝水草外望去,见到不远处的沙地上系着一只小船,立刻游了过去。 半刻后,我和阿静上了船,毕家母子二人让我等先歇息,他们摇船,等出了宿州地界再想办法。 逃亡之旅再次开始,我和阿静已经累的筋疲力尽,上船后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后边的事情,更是匪夷所思,我和阿静,还有毕家母子在半路上居然搭上了一条进京的顺风船,那条船很大有三层之高,堪比出海的大船,装饰得很耀眼。船主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们此次进京是为了搭台表演相扑,原来这一船的人都是女相扑,怪不得我登船时觉得怪怪的,这些或肥或瘦的女子,或高或矮的女子,都袒胸露乳的,瞅着我,原来我是这里唯一的男人,当然毕昇小哥也算。 半日后,我知道了这船主的名字花姐,她是扬州有名的相扑艺人,年轻时可是扬州首屈一指的女相扑,街头巷尾的没有哪家不认识她花姐的,可是,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花姐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这艘走南闯北草台班子的掌柜,手下有三十号女相扑,光是头牌就有五人。 我都见过了,不过仅仅一次,后来我和毕昇小哥成了这草台班子的杂役,一直到到汴梁前,我一直干着杂役的差事。 花姐的草台班子走一路演一路,在毫州停了两回船,应天府停了三回船,打那以后才正式进入了京畿路,大宋的都城汴梁近在眼前。 大船来到汴梁那天,我和阿静都乐坏了,因为汴梁实在是太壮观了,想当初我在萨摩时,连京都都没去过,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哪知在有生之年竟然看到了大宋的都城汴梁,看那又高又大的城墙,数不尽的垛口望楼,那云霞般耀眼的旌旗,我兴奋得跳了起来。 到了汴梁我和阿静便跟花姐分道扬镳了,临行前,花姐略有深意的瞟了我一眼,并大方给了我五两银子,我千恩万谢后叫阿静收了起来,其实,我本来不想要那笔银子的,我和阿静现在可算是富翁了,尽管没有落脚的地方,可是我等还在寻找。 那是六月末的事,我和阿静在汴梁住了半个月有余,花了将近一百两银子,阿静心疼地对我说“夫君,再这样花下去你又该去打铁了” 我点头,问她“那该如何?” 阿静一跺脚,扯了扯我的怀里那封徐家老爷给的信,说道“你啊,是不是忘记了,徐老爷说叫咱们上路后看信的” 我忽然想了起来,赶紧将那封信展开一看,才知道我和阿静要去何地,原来徐家老爷在京东路济州郓城县有个亲家,是县里的都头,名叫任大海,他叫我和阿静去那里落脚。 说来也巧,我和阿静还有毕家母子竟然住在同一家客栈,宝来客栈,可是为何才相见,记得离开花姐的草台班子时,可是各奔东西了。 这个说来话长,我不想多说,只想再记下一笔。 那就是,我和阿静要去济州郓城时带上了那毕家母子也一同前往,条件是我在那里开印书坊,由他毕昇做管家干活,毕大婶帮我们烧饭,收拾房子。 第一五0章 吹雪书坊 那本日记写到这里便没了下文,后边是空白的书页,赵泽意犹未尽地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心里琢磨着‘那个改名叫西门三藏的人来大宋后,经历颇为不凡,看日记中笔墨的颜色,字迹轮廓,应该是一气呵成的,每段的间隔没有多久,可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是,为何只写了来宋后前面的事迹,也就是说他和阿静姑娘到汴梁后就没了下文,从字里行间不难推断出西门三藏后来去了郓城,可是为何不接着写下去,郓城的事怎么没有了?’ 夜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深。油灯忽地一下熄灭了,暖意消散,冰冷的月光倾泻在屋内,美得如同隆冬的霜,没过多久赵泽睡意上涌,拥着上官梅沉沉睡去。 翻身时碰落了那本青皮日记,月光洒在白色的书页上隐隐现出几行小字… 清晨,在猫儿的喵喵声中到来。 温暖的阳光洒在屋内,暖洋洋的,上官梅仍在熟睡,美艳不可方物,赵泽下意识地搂紧她,发了个春梦,蒙蒙中才有了点异样的感觉,脸颊上一阵奇痒传来,惹得他打了个喷嚏,苏醒过来。 一双水晶般可爱的猫眼正盯着他,尾巴不断扫过他的脸颊。 “原来是只懒猫,快走开,别打扰你家老爷的美梦” 赵泽发现一只黑猫正伏在他的身上似笑非笑地打着盹,一伸手擒住那猫儿的脊背将它扔到脚下,奇痒散去好梦随之来到,赵泽酣然睡去。 日上三竿时,观音庙内热闹了起来,屋外传来阵阵嬉笑之声,赵泽的大梦就此中断,醒来后猛地坐起身,伸手一摸被子里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那只懒猫。 这猫也太无理了,居然趴在了他的怀里睡得好不惬意,根本不担心被人家拿去下厨烧汤,熟不知这狸猫可是一道好菜。 也许是早就看破了来世吧,也许是心心相惜,就在赵泽抓起这黑猫的一瞬间竟然心生起一股爱怜之意,拍了拍那猫儿的脑袋后,告诉它“猫儿啊,以后不可以睡在你家男主人和女主人之间,这样会妨碍我们睡觉的,看你可怜就让你睡脚下” 黑猫呜喵地叫了一声,好像听懂了赵泽的话,起身后来到床榻的另一头,弓了弓腰后打了个哈欠,原地缩成一团继续酣睡。 直到赵泽下了床更衣洗漱它才起来,一溜烟跑出屋外,消失在房前的小径里。 黑猫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一连几日都是晚上悄悄的溜进来,趁着赵泽和上官梅熄灯睡觉时登上床榻酣睡至翌日黎明才离开。 同样,赵泽这几日也跟上了发条的木偶一般里出外进,忙得不亦乐乎。 首先,就是在城北的无人区画出几条街,将打铁作坊、刀剑作坊、铠甲作坊迁进去,光是这份差事就忙了他整整七天,因为需要搬运的东西实在是多,有些没法从梁山上运下来只好在郓城中重新建造,所以花费时日甚多,等作坊一事安定后,工匠们的住处饮食起居工钱也得他操心,毕竟现在教众就剩下三个当家的了,赵泽是匠人出身自然要负责开工造刀造剑造枪造炮一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就是这火枪的弹丸,因为数量有限他只好让毛春和李善胜师傅加紧赶造,需要多少人手只要他们开口,由他来安排就是了。 尽管这样,也颇费周折,因为赶造弹丸需要的不仅是能干活的人,也得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熟悉,才能上手,不然的话,就像李善胜师傅前段时间所经历的一次灾难,因为一不小心,在调配火药时弄出了火星,结果整间房子都被炸上了天,要不是当时他不在场那损失可就大了。 饶是如此,还损失了大量的原料,后来吸取了教训后,赵泽提议进行分段作业,每一步骤都在不同的房子里进行,防止发生意外,这样一来火药弹丸一项才算慢慢走上正规。 不过那枪管一项还是有待改进,毛春正绞尽脑汁想办法,本来问过赵泽添加点什么矿石好,赵泽两眼一抹黑,只说据祖父讲这枪管材料需要铁矿、钨矿、镍铬矿,反正是几种矿石放在一起经过反复淬炼,得出精华后再通过焖火技术浇筑成形,对了就算枪管做出来了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枪管内必须拉出几条螺旋的弧线,也叫来复线。 毛春听得云里雾里,头都大了,心说什么钨矿、镍铬矿,某没听说过,不过按理来讲应该是一种难得矿石吧,这个倒是好解决,某多派些寻矿的成手进山,多说七八日就能寻到这样的矿石。 这个枪管材料问题终于澄清后,毛春又对那个什么来复线的产生了疑问,因为从未听说过,所以得问个明白透彻。 赵泽告诉他说,这来复线其实就是膛线,这枪管造出来后得在里边刻出来四条右旋的凹槽,凹槽从头连到尾,形成一条弧线,这就是所谓的膛线了,还有这凹槽不易太深一般来讲一颗小米粒深浅即可。 毛春一一用笔记下,然后提出自己的见解“这枪管无非是发射弹丸所用,需要费时费力弄出凹槽来吗,更何况冷却后的枪管坚硬无比何以刻出来复线?” 赵泽打了个简单的比方,取出两只箭,一只有羽、一只没羽。让一个弓手张弓搭箭射向远处,落地后叫人量一下哪个远。 毛春一看,顿时明白了,说道“这来复线难道能让弹丸射得更远,某说的没错吧” 赵泽回答正是,毛师傅你想想办法看看用什么工具能够在这枪膛内拉出来复线,这可一件大功啊,日后您老就是咱大宋火枪达人了,只要您老在没人敢称天下第一。 毛春禁不住赵泽的吹捧立刻接下这个重任,回作坊后开始钻研起来。 忙完这件事后,周梦得又交给赵泽另一个任务,将郓城县内活着的人口登记造册,除去老弱妇孺还有多少精壮之士,可以招募多少加入梁山大军,当然这个时候不再吸纳教徒,起因是赵泽和公孙鹤向周梦得提议,目前的拜王母教贵在精不在多,更何况现在郓城也没有太多的人可以招募,都是些伤病未愈之辈,想叫他们加入得先治好他们身上的伤寒。 周梦得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既然如此就先这么办吧,赵泽派人登记造册郓城存活的人口,方便来日掌管并维持平日治安,公孙鹤派人筹集粮草,看管军械,他的人马昼夜巡城保证郓城的安然无事。 定好计划后,赵泽和公孙鹤便告辞出了县衙,分头去忙自己的事了。 赵泽的差事倒是简单的很,经过这场伤寒后,郓城活着的百姓所剩无几,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经过他亲手录名后,数了下郓城至今有82名幸存者,其中六十人为男丁,我下的二十二人为女丁。 男丁之内可战者五十人左右,余者都是老弱病残。女丁乃是仅存的三个大户人家的家人。这三户人家乃是:知县父亲张老爷家、本地郎中刘半仙家、吹雪书坊的西门家。 要说这三户人家里头,赵泽已经认识了两家,那就是张文知县一家和郎中刘半仙一家。 说道张文张知县一家,这个赵泽来到郓城的头一天就见过了,因为大军进城那会,一队鲁莽的军兵闯进了张知县家中,还将那张知县一家老小从自家府中赶了出来,这个不打不相识,周梦得还不想做得太绝,留张文在那做摆着可以安抚人心。 接下来是刘半仙一家。刘家夫妇在郓城伤寒最为严重的时候,逃上了梁山,刘半仙的浑家黄氏跟李渔的浑家本是同宗的表姐妹,因此,才得以进山躲避,算是借了李渔的光吧。 要说李渔的浑家什么时候上的山,咱们再稍微表上一表,且说李渔跟随赵泽上山后成了赵泽的管家,当他知道赵泽的另一个身份是朝廷的大官后,更是死心塌地要一心追随赵泽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得把握好。 在梁山一住就是半个月,接触的人越来越多,见识也越来越长,身份地位自然不同往日,等赵泽让他分管一队人马后,李渔更是水涨船高,春风得意,不久后便派了几个心腹到山下找到了那场洪水中失散的妻子,将她们接到了山上一同享福。 李渔为了感谢赵泽的大恩,便让他的浑家在山上帮赵泽一家人烧饭,久而久之,这浑家李氏便成了赵泽一家的专用厨娘,跟上官梅的相处得甚好,后来李渔又把自己的独生女李青青送进了赵泽府上,叫她服侍未来的赵家夫人上官梅饮食起居。 讲到这,说了两家,还有一家吹雪书坊的人,赵泽没见过,不过他已经通过另外一条途径猜出了些许蛛丝马迹,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赵泽在十月中旬的时候去了吹雪书坊一趟。 第一五一章 险象环生(一) 镇戎军西长城濠。 葛怀敏率众疯狂地冲向西夏最精锐的骑兵部队铁林军。 要说,葛怀敏真的疯了吗,西夏的铁林军可是元昊的王牌部队,不论是战马还是骑士,全部披挂着精铁打造的铠甲,若是正面冲突的话,十有**是自寻死路。 与其跟铁林军硬碰硬,倒不如找个缺口杀出去,或者找一支没有重型防护的西夏战斗部队冲杀过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的确,葛怀敏也这么想过,但是镇戎军就在眼前,如果快马加鞭的话只要再翻过一座山头,百里外清水河东岸就是镇戎军的要塞了。 他如果想活命就得朝东杀出条血路来,那是最近的,也是最便捷的,如果转向其他地方,看样子是来不及了,因为周围的西夏大军渐渐收拢了口袋,除了东边那支西夏的铁林军人数较少外,其余三面那人多得数也数不清,好像有几万之众。 更何况,经过两昼夜的激战后他身边的将兵早已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看他们疲倦的神情、颓废的气势,葛怀敏只好狠下心来放手一搏了,如若不然的话全军必然葬身此地。 电光火石之间,葛怀敏率领的疯狂大军便一头撞在了那支坚如磐石的西夏铁林军上,本想靠着人多势众硬铺出一条血肉之路来,哪知在牺牲了无数健儿的性命后,又一支西夏铁林军从身后杀了过来。 大地在颤抖,黄河在咆哮,排山倒海,汹涌澎湃,奔腾叫啸,使人肝胆俱裂,这是那支西夏铁林军冲杀入宋军大阵时所造成的难以想象的重创。 血肉横飞、身首异处,倒下的士卒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被汹涌而至的千百匹西夏战马踏成了肉泥血水,简直惨不忍睹,不禁让人心生畏惧,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逃出这天杀的修罗地狱。 在两支装备精良的西夏铁林军的前后夹击下,宋军大乱顿时人仰马翻,扑倒一片,受伤未死的士卒刹那间增至几千号之多,撕心裂肺的惨叫不止,哀号之声响彻天地,连老天都为他们感动得落了泪。 混战还在继续,宋军伤亡惨重,就连主帅葛怀敏都身中数箭,被卷在乱军之中,左冲右杀,跟西夏的铁林军死战在一块,难解难分,真如亡命之徒一般,掌中那口嗜血的长刀上下翻飞,劈砍得十几员西夏铁林军滚鞍落马,魂归九天。 不过乱军之中一人的勇猛已经无法挽回败局了,葛怀敏的左右军将领刘贺、许思纯正拼死跟后军李知和、王保、王文的所部汇合抵抗背后杀来的西夏铁林军,早被困在阵中无法脱身。 再看,先锋官曹英、赵珣更是血流满面,战袍破裂,所部眼看着就要崩溃了,他的这支中军也损失过半,无法突围,估计也撑不了多时。 是进是退,是战是降,这几个念头在葛怀敏的脑海中瞬间闪过。 不过,当他伸手触碰到身上冰冷的铠甲时,这几个念头便忽地一下化为了泡影。 仁宗陛下那熟悉的音容笑貌即刻浮现在了眼前,记得出征前,陛下亲自召见了他,还将大将军曹玮生前穿过的‘平戎虎头铠甲’赐给了他葛怀敏,这是何等的荣耀,陛下将他视作帝国又一名将,陛下是要把他栽培成曹玮大将军一样伟大的人物,可是看今日这阵势,葛怀敏苦笑了起来,手中的长刀一挥放倒了一个要从后边偷袭他的西夏士兵,高声喊道“我葛怀敏誓死也要报答陛下知遇之恩,众将跟我杀啊…” 就在葛怀敏一心赴死之际,从长城濠南北山坡处奔袭过来的两支西夏步军正在完成铁臂合围,大地又一次颤抖了,仿佛那催命的鬼卒、夺命的恶灵,来催魂索命了。 镇戎军统领独眼曹英,血污满面,胡须乍起,手背上青筋暴跳,正挥舞着掌中一杆烂铁枪指挥着前军力敌西夏铁林军,期望能多活上一小会,在他的心中还有一线生的愿望,尽管已经快消磨殆尽了,为了保命他不断地挥舞铁枪杀敌,多余的招数根本没有,只抽刺挑戳四招,干脆利落,杀得近身西夏兵数十人命丧黄泉。 鲜血喷涌,心跳加快,每杀一个西夏兵,曹英便会微笑一下,尽管笑得很难看,也会让他那只受伤的眼珠,疼痛难忍,可是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已经兴奋得麻木了,也恐惧得麻木了,似乎只有更大的痛楚才能提醒他,自己是活着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要多杀一个人,他要挺住,他要挺到自己大限之期的到来。 铺盖地的西夏兵四面合围,那场面甚是壮观,刀枪林立、剑戟森森,铁马翻飞,旌旗蔽日。不知是哪来的这么多大军,西夏狗实在是狡猾,葛怀敏自知今日必死无疑,号令三军奋勇向前,其他四队主帅亦是同时下令,不过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葛怀敏所率领的这支疲劳之师、初战之师早就没了当年大战三川口时的悍勇之气,这军队上阵杀敌一旦没了士气,任你装备火箭火炮也是惘然。 然而,就在众军垂死挣扎之际,镇戎军方向出线了一条黑线,那条黑线潮水般涌动着朝着长城濠方向奔来。 那是什么?葛怀敏自尽前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是环州的援军还是西夏的泼喜军。葛怀敏已经六神无主了,心里念叨着战争已经打到这样的份上,我等是不会活着回去的,就算是泼喜军来到也是命中注定,想到这里,葛怀敏怆然泪下,吟诵道:古来征战几人回,几人回啊! 这是一个绝望之人发自内心的呐喊,也是他父亲上阵前最爱跟他说的话,难道是预言吗,葛怀敏想走的时候,潇洒点、从容点、慷慨激昂点,如果能壮烈地死去那是最好不过了。他不想叫天上的父亲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也不想叫后人耻笑他纸上谈兵,这不是纸上谈兵,而是一次军事冒险失败后的苦果,他现在就要吃了这枚苦果,以慰藉那些英勇战死的在天之灵。 第一五二章 险象环生(二) 曹英落马了,这是他第二次落马了,也许再也不会有第三次了,他痛恨那匹该死的战马在不该死的时候死掉了,还压住了他的一条大腿,现在他只能坐着跟敌人交战,若不是身边的亲兵拼死结阵,他早被一个无名的西夏小兵砍了脑袋。 继曹英后镇戎军天圣寨寨主张贵英勇殉国,身中二十余箭死不瞑目,所部皆战死。这是定川寨血战以来首位殉国的藩族首领。看到平日里兄弟相称的友人战死疆场,曹英痛的肝胆剧裂,用尽全身力气移开了那匹死马,猛地跳了起来,不过还没等他站稳,身子便栽倒在地。 他的左腿已断,一股巨大的痛楚顿时将他击倒在地,昏厥不省人事,烂铁枪就此撒手掉进了死人堆中。 不好了大帅,曹英倒下了,瓦亭寨都监许思纯在葛怀敏背后大声喊叫着。 “死了没有”葛怀敏同样喊叫着。 “不知道,看样子八层是殉国了”许思纯原本一副儒将的打扮,现在已经彻底改头换面成了杀猪、挖煤的小二哥。铁青的脸色,紫黑的印堂,胡须拧成一根血色的麻绳,随着他手中的双剑颤抖不止。 葛怀敏没有再往下问,他已经见过太多的死人了,曹英的死不算什么,跟那千千万万战死的兄弟相比,只不过会多几段感人肺腑的故事罢了。 也许是曹英落马时被环庆都监刘贺看到了,他正想扑过去救他,哪知一留神的功夫自己便告别人间,一颗好大的人头飞上半空,他看到了自己一腔热血喷向半空时的壮丽景象,也看到了周围亲兵不可思议的表情,更看到了曹英被人结阵救起。 天空真美,云彩是那样的轻,自己飞在半空忽然间了无牵挂了,方才还在拼死力战哪知这一会功夫便没了仇恨,也没了痛苦,这还是我自己吗? 刘贺的人头在半空中转了几圈,砰地一声落到地上,痛得他一咧嘴,还没看清后边的战事,就被一只好大的马蹄踏进了烂泥里。 战鼓隆隆,一朵好大的灰云飘到了长城濠上空,望着下边惨烈的战场,灰云一头扑了下来。 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战场上,葛怀敏抬起头,还以为老天爷要为他们送行了,哪知那灰云突然喷火,数百道火光快如闪电,不断降临在近处那些西夏铁林军的身上。 这是老天在可怜我们吗,葛怀敏睁大眼睛,还以为那些西夏兵被老天诅咒忽然发起失心疯,要不然的话断无道理坐在铁骑上摇摇欲坠,那大队的铁骑正在兀自狂奔不知碾碎了多少大宋军兵,怎么可能就忽地一下摔倒大片,那无敌天下的西夏铁林军就这样死伤惨重? “大帅,我等得救了,啊,哈哈哈…”就在葛怀敏失神之际,许思纯发疯般狂笑起来,恨不得立刻跳下战马,就地打几个滚,来表达他此时愉悦的心情。 这是一个人在生死一线时的纵情宣泄,也是垂死之际的最后狂舞,许思纯笑啊,已经快笑傻了。 他身边的亲兵也是一样,除了大笑就是神情呆滞,刚才为了活命还在玩命地砍杀,本以为会马革裹尸湮没在异乡的黄沙之下,哪知竟然置之死地而后生,这、这实在是大快人心,能活着真好啊! 看来那句: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要改一改了,最好变成天佑大宋,初战必胜! 正在得意的西夏铁林军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做最后一击的时候死伤惨重,两千铁骑啊只逃出来百余骑不到,那些该死的擒生军更是废物,怎么连镇戎军的一支千人队都战胜不了。 元昊站在远处的山头上看着战场上弥漫的硝烟,当然他还不知道那叫硝烟,他只知道那叫黑烟,为何那黑烟一冒,我军就要死伤一片啊,他怒问六路都统军阿埋。 阿埋挠了挠光头,狠狠地将头盔砸在地上,辩解道“兀卒,莫要担心,那不过是宋军吓唬人的把戏,暂且看看” 元昊冰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浓烟,也似乎听到了战场上撕心裂肺的喊杀声,尽管看到己方胜利在望,可是内心深处他还是有些不安,马上叫过来监军妹勒问道“派出去的轻骑探听到什么风声了环州老范有动静没有” 妹勒拧紧眉头斩钉截铁地回答“回兀卒,环州还没动静,不过我看快到时候了” “你的意思是撤兵?”元昊攥紧拳头发问道。 “兀卒的大军今天叫宋朝的镇戎军尝尽了苦头,末将以为…” 没等妹勒说完下边的话,元昊冷笑道“斩草需除根,还是按照阿埋说的再等等看,本王就不信,镇戎军那点家当能挡得住大夏的铁骑,传令再探” 这时的元昊在内心深处还是有所怀疑的,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铁林军的战力,平时是分成十队的,今日也是一样,就算宋军有了新花招,难道还能上天不成,本王就不信邪,方才的战报肯定是有误的,镇戎军是想弃卒保帅,搭救葛怀敏,宋军倾巢而出了。 元昊仰天长笑,心说葛怀敏自以为是,还以为我军不熟悉此地,哪知本王早就将镇戎军形势摸的一清二楚,而今老范夫子远在庆州,韩夫子也不在此地,你想逃出本王的手掌心,那就拿命来吧! 第一五三章 和平的曙光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战场上瞬息万变,两个时辰前,还是宋军任人宰割,西夏军气吞山河,哪知弹指一挥间,乾坤倒置,西夏军损兵折将,背靠镇戎军一方的铁林军一队和擒生军全部,皆被歼灭,天都山大将忽里乞阵亡,洪州知州拓尤被乱军踏死所部溃散,安盐州监军嵬名萧率军回击时惨死,尸首由战马拖回阵中,口袋阵被打破,南北合围的步军被宋军的‘妖术’阻击,大军失去战机… 死里逃生的葛怀敏将兵收拾残部往镇戎军千人队方向合兵。 元昊听到探马的回报后,闭上了眼,旋即又睁开了眼,这一次,他的眼中尽是杀机,他想杀人、他想砍人、他想骂人,可是他忍住了。 西夏的精锐铁林军竟然损失一千人有余,这简直是不可想象,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从逃回来的铁林军数量来看确实损失了那么多,元昊痛心疾首,剑指苍天命令道“传令三军叫南北西三路统军给本兀卒杀奔镇戎军,不容有误” “是”传令兵回答。 不过没等那传令兵跑下去,只见监军妹勒赶紧发话道“兀卒,撤吧现在收兵天都山还来得及,宋军死伤的比我西夏要多的多” 元昊怒道“宋军此役必死无疑为何让他们跑了,还害得本王铁林军损兵折将,这口气本王咽不下去” “兀卒”妹勒苦劝道“兀卒难道没听探马回报吗,这宋军不知耍了何把戏竟然死死地拖住了南北大军的步伐,还叫我军死伤无数,再打下去万一庆州的老范带兵来救,我等就得不偿失了” “咳”元昊本来以为算无遗漏,哪知再做最后一击时横生枝节,是可忍孰不可忍。 “兀卒”统军阿埋狠狠地拍了下光头,说道“请听臣一言可否” “讲”元昊还在犹豫,双眼望着远处的战场上那一团一团升起的黑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张中书现今坐镇天都山,临行前曾跟臣说过,若是探到庆州老范夫子或者环州种家军来救,咱们就马上收兵,今天看这阵势,多半是庆州或者环州的救兵到了,若非如此,镇戎军那点家底根本不是兀卒铁林军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马上回兵天都山,也许张中书会有克敌制胜的法子,兀卒以为如何?” 阿埋虽是员猛将有的时候却粗中有细,一直将坐镇天都山张文的那句话铭记在心中,今日见到这场恶仗打得实在憋气,也觉得奇怪,所以才有此一说意在劝元昊赶紧回头,等探听好宋军的动向再做打算,这次的绞杀镇戎军、兵困渭州只能暂时作罢了。 “叵耐宋军狡猾”元昊听了阿埋话后,理了理烦乱的情绪,将之前痛失铁林军一事驱散了,变回了一个冷静、沉着的帝王,自责道“本王过于心急了,传令收兵天都山,都撤吧,本王殿后” “是”传令兵得令后望了阿埋一眼,阿埋点头示意,传令兵飞跑着下山而去。 半个时辰后,漫山遍野的西夏军如潮水般退却了,虽然败了军容却还整齐。 那些侥幸生还的铁林跑的最快,眨眼间便三五成群的消失在西北山坡后的山林中,步军稍微慢点从元昊驻足观望的白马坡前匆匆跑过,一队队、一行行,勇猛彪悍,拽枪、弯弓,跨刀、负盾,浩浩荡荡几万大军依然杀气腾腾,所过处扬起的满天黄尘遮挡了视线,尘埃散去后,元昊看到的是一片凄凉、悲惨的战场。 无主的战马迷茫地立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偶尔见到有人从死人堆爬出来,才会眨眨眼,朝前走上几步,似乎再对那个活人说“来,骑我吧,我会带着你离开这,随你去哪里” 大战过后,一片死寂,这是死亡带来的压迫感,绝非寻常的草木枯荣所带来的情绪上的伤感。 宋军的旗帜倒在血泊之中,西夏的旗帜掩在死者的身上。 无比的光荣随之而去,死者已矣,来者不曾遗忘,他们的功劳将属于生者,宋军也罢,西夏也罢,在这场生与死的角逐中都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帝国的精英们,身体里的热血,只有一次的生命,还有很多很多。 该是两个帝国的统帅们坐下来和谈的时候了,也许这次大战是个很好的契机,也许。 西夏大军撤回天都山后,宋军的残兵败将们涌进了镇戎军,高大的城墙、宽阔的护城河,坚固的塔楼,这一切都会让他们感到安全,也会让他们残喘上一会,因为这场大战并未就此结束,也许西夏狗还会来报复,也许。 郭逵指挥着来自庆州的一千火枪兵威风凛凛地站在镇戎军的城头上,严密注视着附近山林的动静,心说范大人这一招浑水摸鱼真是高明,不过也要多亏了苏大人这犀利的火器,如若不然,单单是那弓弩、长刀根本无法克敌,想到这他摸了摸架在城头沙包上的连发火枪,得意地跟陪在他身旁镇戎军都监赵瑜说,“方才的恶战,着实吓了属下一跳,没想到元昊小儿会派出那么多兵马” 这赵瑜是留守镇戎军的都监虽然在官职上比郭逵高出很多,可是人家方才可是救了自己啊,也救了葛怀敏大人还有几位监军大人,他是不是该说几句感谢的话,想到这赵瑜挤出笑脸,拱手道:“方才西夏狗全力拔城幸好郭将军的人马赶到助战不然的话,镇戎军休矣,本官这厢有礼了,代镇戎军将士多谢郭校尉救命之恩” 郭逵赶紧双手一张,扶住赵瑜的双臂道“大人见外了,咱们庆州和镇戎军都是自家兄弟,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要说谢还得多谢范大人的神机妙算” “那是、那是,等葛大人和诸位将领休息好了,一定要联名写封书信感谢范大人的救命之恩,不过”赵瑜指了指郭逵身边的那支连发火枪道“郭校尉本官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听本官一言” “大人请讲,不必客气,属下尽力而为”郭逵客气地回答。 “郭校尉你看,今日一战本官算是见识到这火枪的厉害了,可是这镇戎军,这…” 郭逵是聪明人没等赵瑜说出下文便猜到了他想要什么,等赵瑜难为情地说出口后,郭逵告诉他“大人,这火枪乃是京城七部苏大人所造之物,经过陛下的允许,才特意差人千里迢迢送到庆州范大人军中的,本没有多少支,今日郭某带出来这一千人马已经是范大人火枪军中的三分有一了,郭某不敢擅自做主,赵大人若是想要这火枪守城,可以差人去范大人军中问一下,郭某会暂留此地帮赵大人守城的” “哦,原来如此”赵瑜这回算是知道了,原来这玩意不是随便那支边军都能配发的,不过,赵瑜还是不死心,他又问郭逵道“郭校尉,本官还有一事不明,可否相告?” “赵大人但讲无妨,属下知无不言” “既然这火枪有如此威力,我这镇戎军可否仿造啊” 这下可难道了郭逵,他思虑了半天,微微一笑道“大人,这个属下没听说过,属下的意思是不知陛下允许吗” “哦,本官明白了”赵瑜这下心里有谱了,朝郭逵一拜告辞后,急急下城而去。 望着赵瑜行色匆匆的样子,郭逵叫过一个亲兵吩咐道“看看赵大人做什么去了,别惊动了大人” 那亲兵一抱拳“大哥放心,小弟这就去” 郭逵颔首不语望着那亲兵远去后,沿城巡视起来。 第一五四章 武经总要(一) 参知政事丁度丁老大人困惑地翻开了《孙子兵法》,找到第十二篇火攻后,看到兵法家孙武子是这样说的: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积,三曰火辎,四曰火库,五曰火队。 其意思就是,大凡火攻一般有五种形式。 其一火人,指的是烧敌军人马,这种火攻法一般要看情况不是烧地面的敌人就是烧水面上的敌人,要灵活应用。 其二火积,指的是火烧敌军的粮草,粮草一旦被烧,敌军势必自乱阵脚,兵法有云,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说的就是粮草非常非常之重要,没粮的话会军心不稳。 其三火辎,指的是火烧敌军辎重,辎重是军用物资,包括粮草,衣被,兵器,甲胄等等,是由后方提供的,每隔一段时间用来支援前线作战军队的所用之物,如果被烧影响很大。 其四火库,指的是火烧敌人仓库,外出作战的大军仓库一般会存放粮草、辎重之物,若是被烧后果不堪想象。 其五火队,指的是火烧敌军的运输通道与运输器具,这种火攻法也是打击敌军粮草、辎重的绝好战术。 纵观此五种火攻之法,丁度陷入了深思之中脑海里不时浮现起演武场内的一幕。 那是上午辰时的事,总装备部尚书苏素苏大人带着一百个军兵为仁宗陛下演示新造出来的连发火枪。 此枪形状奇怪,好似一根长箫,不过那不是箫而是铁管,此铁管名枪管,上有准星,也就是弩弓上的望山。枪管下安有两条铁腿,名枪架,后有琵琶状短木柄,名枪托,在枪架和枪托之间有一圆形的铁圈,内中有一枚铁牙名扳机。 当时演武场上由陛下的禁军竖起了三百个木人,这些木人分为两个方阵,分别为步军、马军,每阵一百五十木人,步军木人身披本朝最好的步人甲,骑军木人一半是浑铜甲,一半是黑漆皮甲。 这两个方阵距离沙包垒成的矮墙有两百步,沙包矮墙长三丈,宽一丈,上边放着两支连发火枪,每枪装弹丸一百发,后来陛下说不够又多加了一百发,这样每枪有两百发弹丸。 开火前,苏大人叫众人后退了几步,说是防止惊到陛下还有诸位大人,陛下说无妨他早有所准备,说罢叫内侍端上来冬天用的耳罩,戴在头上。 诸位大人不明所以,站在一旁看笑话,哪知陛下手一挥,苏大人立刻叫人开火。 那连发火枪忽然爆响,好似爆炒豆子一般,不过更像正月的时候家家户户燃放的爆竹,那声音甚是响亮,震得诸位大人耳根子生疼,不得已用手指堵住了耳朵,才少了许多噪音。 接下来,本官看到的是那连发火枪像在喷火一般,不断射出金光,一道接着一道让人眼花缭乱,陛下一边看着一边拍手叫好,说是诸位爱卿一会猜猜演武场上的木人会是怎样? 能怎样,当时诸位大人还不屑一顾,以为这样的雕虫小技不过是引人一笑,哪知枪声停息后,苏大人立刻叫人去场上检查木人。 早有陛下的三百禁军整齐地跑入场中,挨个检查后回来禀告陛下,还将那些烂掉的铠甲献了上来。 众人一看顿时惊呆了,枢密使杜衍杜大人立刻跳出来亲手检查那些铠甲,发现我朝最好的步人甲居然被打烂了,不少已经脱了线,甲叶一片片散落在地。 好一点的要算那混铜甲和黑漆甲,不过上边也开了拇指般大小的洞,少则一两个多则十几个。 这铠甲都被打坏了是怎么回事?那些不懂军事的大臣还在莫名其妙,正在议论纷纷之际,被兵部的胡宿大人当头一棒,耻笑道“铠甲乃是护身之所用,铠甲都破了里边的人还能活着吗?” 众大臣不信,叫人当场做来看,胡大人说这弹丸等同弓弩之箭矢,谁敢试,盔甲都打穿了,人岂能安然无恙,请陛下叫禁军将那些木人搬过来看。 果然,陛下一声令下禁军士卒便将那三百个木人搬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杜衍大人跑到木人身旁一看,再次惊呼了起来,说道“好厉害的连发火枪,弹丸深入木人一寸,若是活人非要洞穿身体不可” 就算朝中的大臣不是每个人都懂得这行军作战,军器甲胄之事,但是众人都是饱学之士只要有人指点一二便会立刻顿悟,今日正好有一班武将在场,鲁国公王德用也在,经过这些武将勘查,这些木人确实都死过了。 说木人都死了看似好笑,其实不然,如果木人都被苏大人造的连发火枪杀死了,那活人还能幸免吗,当然不能。 记得,天章阁待制曾公亮大人当时说了一句话很让本官受益,曾大人说“此枪若是问世,从今往后的行军作战便会颠覆,攻城掠地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是啊,既然这连发火枪都造出来了,陛下也看过威力了,我大宋的军器坊是不是也要变一变了。 就在本官独自猜想之际,陛下下了道旨意,说是在祥符皇庄附近再建火枪作坊,下设二十作,每一作专门负责制造一类部件,具体的交由新任的三司胄案富弼大人掌管。 这个安排很让人吃惊,太意外了,平时可是由内侍省一位左班都知担任,怎么忽然换了礼部晏殊大人的女婿富大人,不过陛下金口一开,恐怕其他大臣也不好反对吧,更何况近年来军器监的差事可不好做,稍有马虎之处就会被御史们弹劾,前段时间还说兴国坊造了批粗糙的甲胄以次充好,哪知派去调查时根本没那回事,御史们辩解说被调换了,去三司胄案的兵甲仓库一查便知。 第一五五章 武经总要(二) 陛下一听又立刻命人去三司胄案仓库调查,哪知真就发现几件损坏的甲胄。 不过陛下心怀仁慈,只是叫三司下书斥责军器监有关人等并未重罚,饶是如此也有不少人倒了霉,首先是工匠们罚钱,接着是看守仓库的内侍挨了板子,最后是那位都知大人被解了职外放广南东路,折腾了半个月这件事算是平息了,所以从那以后这军器监就成了众矢之的,只要是边关大战我朝大军战败必会有人扯上军器监的干系,扯来扯去这三司使胄案衙门便成了炙手的山芋,让人望而生畏,只有那些见钱不要命的内侍才会去接任。 哪成想,今个这新建的火枪作坊居然是由朝官担任的,不知是福是祸,不过富大人一向精明强干很受陛下器重应该会做的不错。 正想到这时,集贤殿校书坊的门开了,丁度抬头一看是天章阁待制曾公亮曾大人,忙起身打了声招呼“曾大人回来了,来,坐下喝杯茶” 曾公亮笑着坐到丁度老大人的对面,问道“丁大人怎么回来这么早,方才可真是过瘾!” “过瘾?”丁度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瞅着曾公亮心说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是晋江的方言。(注:曾公亮是福建路泉州晋江县人士;丁度是开封人士,故有此一问。) 曾公亮立刻答道“丁大人啊,你不知道方才你走后,陛下让每位大人试着打了一百发弹丸,当时就有几位老大人被震得晕了过去,不过那连发火枪发射弹丸时的确会有一股很大的力向后传来,可是说来也怪要是没这股力震得膀臂发麻就没意思了,哎,怎么说呢,就是打枪真痛快,陛下也这么说,那些武将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劝说陛下立刻组建一支火枪队,陛下说已经在准备了,不过由谁来统领这支火枪队陛下没说,众位大人也没敢问,对了,丁大人,方才我还打了五十发弹丸呢,真是痛快啊” “曾大人啊,不要总我我的,要称本官”丁度老气横秋地提醒道。 “是、是,老大人,那现在本官告诉完丁大人了,丁大人怎么看这事,是否想回去试一试那连发火枪”曾公亮怂恿道。 “算了,本官年纪大了,可经不起那折腾,本官方才回来是在考虑你我二人编写的那部《武经总要》之事”丁度翻开了已经编成半本的书稿,拿给曾公亮。 “这是陛下交代的差事你我二人费了好大劲才编纂成书的,这一晃都过去两年了,难道还要修改吗?”曾公亮一语道破丁度的心中事。 “对,还要改” “为何啊,这半本已经没有什么遗漏了,从卷一选将一直到卷二十二北藩地形,足足有三十几万字,期间查阅了我大宋立国至今百十本史书,还请教了枢密院、兵部不少位将帅,这可是那些位大人的心得啊” “明仲啊”丁度微笑道。 明仲是曾公亮的表字,丁度每次称他为明仲就是要跟他说说心里话,曾公亮跟丁度在一起编书这么久,当然明白马上闭了嘴,看丁度怎么说。 “本官的意思是,将苏大人造出来的火器也编进去,不然的话以后那些将官如何知道这火器的由来或者如何使用,还有今个明仲你也看到了,这火枪甚是厉害,只要两个人就抵挡住了三百人的大军,这里边还有一百五十骑兵,先不管真正对战时管不管用,本官觉得这火枪日后大有所为,不知明仲以为如何?” 听完丁度的一席话,曾公亮松了口气,“老大人啊,你吓死我了,明仲还以为大人要把这好不容易才编成的《武经总要》再次大修一遍,只要不是就好,余下的照大人的意思办吧,把苏大人造的连发火枪也编进去” “好,不过最好先请示下陛下,还有陛下若是允许了,还要去问问苏大人的意思,还有苏大人那里绝对不止这一种连发火枪,可能还有别的明仲你也顺便派人了解了解,最好都登记造册咱们日后编书好参考” “大人放心,明仲办事保证没问题,我这就去了,大人你先歇着吧” 说罢,曾公亮猛喝了一口茶水,抹了抹嘴巴后起身离开了校书坊。丁度摇头道“还是老样子,风风火火,老夫是不行了,老眼昏花都快看不清字迹了,一会得跟御医要点眼药膏,最近眼花的厉害,哪像明仲正当壮年啊!” 第一五六章 新平民团(一) 西夏大军撤回天都山后,静卧在狼巢中兀自舔*伤口准备来日再战,为了报长城濠下一箭之仇,元昊向张文求教。张文献策道:请兀卒息怒,古人云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先让臣派出探马多方查看一下,待弄清宋军玩得是什么花招,咱们再图大计。 元昊答:十年的话,本王都老朽矣,等不了十年了,此仇不报非君子,本王要今年就拿下镇戎军。 张文笑曰:此事简单,请容臣谋划七日,七日后定有良策。 元昊点头称是,不再多说,起身后离开中军帅帐下去整军备战。 …… 话说长城濠血战后的第三日,一队五百人左右的民团来到镇戎军城下,为首的乃是员身高八尺长相可爱的大胖小子,只见那大胖小子头扎一路冲天辫,细眼蛾眉,樱桃嘴,脸上*,只两鬓处各留了一指秀发,用黑丝绦系在发根。 身上斜披了一张黑熊皮,足蹬一双豹纹短靴,倒拽一杆黑枪。 伸手一指,憨声憨气道“城上可是镇戎军啊!” 此时,郭逵正坐镇城楼之中,翻看兵书,忽闻手下军兵来报说是城下来了伙行踪可疑的民团要进城助战,请大人赶快出去相见。 郭逵不敢怠慢,立刻放下手中的兵书随亲兵来到城墙上,朝下一望,差点笑出来,只见一个皮肉白嫩,白里透红的汉子倒拽了竿黑枪撮在城下,好似一尊活佛,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看到这,郭逵喊话道“兀那汉子姓甚名谁,来此作甚?” 见到城头上出来位官爷,这皮肉白嫩的大汉,嘴一咧傻笑道:“俺乃邠州新平县焦演也,今领县中民壮前来助战,请大人开门,放我等入城啊!” “邠州新平县焦演?焦演是谁?”郭逵心里嘀咕着,记得印象中好像没这个人,于是回答道“焦演壮士是吧,谁派你来的” 焦演一听人家问谁派他来的,顿时懵了,一只大手揣进怀里摩挲道“启禀官爷,俺是自己来的,前些日听闻镇戎军大战于长城濠损兵折将,俺一心报国便集合了县中兄弟后商量了半日,众兄弟都说要来助战,俺就都带来了,大人开门啊” 郭逵哭笑不得,拍了下脑门道“实在对不住了焦演壮士,军中有个规定,但凡前来助战的须得有当地官员推荐,否则不能入城,壮士你等辛苦了,回去吧” “啊,这就回去啊,俺还没杀西夏狗呢,怎么能就回去了,俺要是这样回去了,非得被县中兄弟耻笑不可,求大人放俺进城吧,大不了,俺们听大人的吩咐就是了,众兄弟说是吧” 焦演身后的众人齐声道“对、对,俺们都听官爷您的就是了,官爷说向东俺们就向东,说向西俺们就向西,随您怎地” “这个,实在是难办啊,本官若是放你等入城就要被革职查办,现在大战才过不便放人入城啊,焦壮士回去吧,等取了你们新平县大人的推荐信再来助战吧” 说罢,郭逵头也不回下了城头,望城楼中走去,只留焦演和他那五百多弟兄傻站在原地。 “妈的,这镇戎军真不是东西”焦演身后有人骂道。 “咋地”焦演问, “大哥你这还没看出来,分明是看咱等来路不明跟一群要饭花子似得打扮,他敢放咱们入城吗?”焦演身后的族弟焦振华说道。 “那咋办?难不成就这样回去,张载那小子会把咱埋汰死的”焦演说。 “嗨,让俺想想啊” 焦振华细胳膊细腿,抱着张梨木弓,摸着下巴想了想,转身朝镇戎军城西头望去,旦见那边天空上盘旋着不少乌鸦,时起时落,猛醒道“大哥,有了” 焦演一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焦振华的细胳膊问道“快说来看看” 焦振华嘴一咧,吃痛道“大哥你别抓俺啊,你的手劲太大了,快放开” 焦演不好意地松开手作揖道“好了,阿弟你快说是啥道道” 焦振华举起梨木弓朝西一指,兴奋地说道“大哥啊,西边可是满地的宝贝啊,咱们现在要是去捡可就发了” 焦演没听明白,忙问道“那宝贝怎会扔的满地都是,莫不是那财主家疯了,打算散尽家财,救济乡里” 焦振华笑道“不是、不是,大哥你想哪去了,小弟的意思是三天前咱镇戎军不是跟西夏军大战在长城濠吗,那死了几千人啊,听那贩马的客商讲还没掩埋呢,既然没埋,也就是说刀枪剑戟,铠甲什么得都在啊,小弟的意思是…” 没等焦振华说完,焦演啪得拍了下脑门子,醍醐灌顶般醒悟道“阿弟的意思是咱们去战场上拣些甲胄、刀剑可用之物” “对,正是此意,大哥咱们事不宜迟,就算要回去也得捞点战利品,否则就真被那张载埋汰死了” “好,走吧,事不宜迟” 这新平县来的五百多民壮站在镇戎军城下一阵嘀嘀咕咕后,哄地一声大笑喜气洋洋地渡过清水河望西而去。 城头上,把风的军兵立刻有人返身跑去禀报郭逵,这个暂且不提。 只说两个时辰后,焦演带领着五百多个新平民壮来到长城濠前,眼前的景像惨不忍睹,顿时让众人心头一颤,后脊梁骨直冒寒气,只见那漫山遍野到处是死尸,面目狰狞,死相可怖,好像无数的地狱亡魂爬到了地上,被烈日骄阳鞭笞炙烤一般。 又接连暴晒了三日无人掩埋,早就发胀腐烂变得臭气熏天,到处是野狗豺狼争食死尸的惨象。 乌鸦盘旋在头顶,野狗豺狼在死人堆里寻找着能够下口的鲜肉。 估计这些畜生吃死人吃的已经腻烦,看见焦演一伙人后,居然猛扑过来,还以为这些衣着破烂的‘流民’好欺负,哪知才一近身,就被焦演一枪串了糖葫芦,眨眼间挑死三头豺狼,余下的被焦振华等十几个弓手一顿攒射又杀死大片。 这一下,尝到苦头的野狗、豺狼们算是怕了,见到同伴接连被杀后掉头就跑,闪进山林后再也不出来。 “大伙还能忍住不?”焦演捂着鼻子问道。 “忍,当然要忍,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来大伙上啊,找自己能穿的,西夏狗的不能要啊,不然会被误会的”焦振华嚷嚷着叫家乡民壮四下里散开寻找自己中意的铠甲、刀枪。 这五百多个人,用破布条蒙住口鼻后,憋着气走进了死人堆翻翻这个,踢踢那个,见到宋军的将士后便七手八脚将其脱出来,看那身上的铠甲若是合适就剥下来,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再找个空地挖个坑,将那死人埋了,临了叨咕上几句“大哥你好好上路吧,小弟借你的甲胄一用到时杀了西夏狗再给你上香磕头,算是替你报仇了” 不知道大宋的刑罚中有没有阻止百姓‘打扫战场’一说,焦演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些人都死了,穿着铠甲也是浪费,莫不如他拿来装备民壮,到时练好兵帮着官府驱逐西夏狗,还我大宋河山。 其他人的铠甲还好找一些,像焦演这样的身材就难办了,一般的铠甲根本穿不上,想要从这死人堆里,寻出一件跟他匹配的,好像很难,找了半天累得腰酸背痛,焦演撂挑子了,返身回到战场边上,黑枪望地上一贯,独自坐在那里运起气来,就是生闷气。 心说“这也忒气人了,翻了百十来具死人,一个没有跟他相象的,反倒是那些西夏狗里有几个可以穿的,但是他身为大宋百姓怎能穿西夏的甲胄,穿出去会叫人笑掉大牙,连张载也会埋汰他,算了没合适的铠甲就不穿了,爷爷有这一杆大枪在手就足够了,任那西夏狗来多少,爷爷就杀多少” 另一头,焦振华的运气可比他大哥焦演好多了,不但找到了一身闪亮的锁子甲,还捡到一杆烂铁枪,说是烂倒不是真的烂而是那枪身上涂了层银漆,在阳光下泛着灿烂银光,煞是耀眼。 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开一堆的死人,从里边扣出来的,要说他能捡到这杆好枪也算该着,当时正巧走到一处死人堆里,只见那死人堆得老高,一层叠着一层,下边正好露出一个锋利无比的银枪头,焦振华眼尖,一下就发现了,立刻叫来几个弟兄帮忙,将那些死人搬开,拖出了那杆烂铁枪,拿在手中一掂量,心说好一杆杀人的利器,你家焦小爷就是宝贝你的新主人了,走吧,陪小爷离开此地。 第一五七章 新平民团(二) 得了那烂铁枪后,焦振华一阵狂喜,正要扛着枪离开,只听背后忽然传出一阵呻吟之声,这声音似乎就在附近。 难道是白天撞到鬼了,焦振华抬头一瞧眼看着就要黄昏了,心中有点发毛,忙扯开嗓门道“弟兄们,都找到自己中意的没啊,天快黑啦,该回家了,死人堆里过夜会撞鬼的” 听了焦振华一嚷嚷,众人立刻收拾起身边的战利品转身跑出战场,望着焦演身旁会合。 喊了一嗓子后,焦振华给自己壮了壮胆,心说方才肯定是听错了,听错了,走吧。 他才跨出一步,那呻吟声又近了,焦振华赶紧停下脚步四下里望了望,团团一揖道“诸位兄弟对不住了,振华无意冒犯,同为大宋子民,还请诸位兄弟担待点,俺取了这身兵器铠甲后不会忘了大家的,等俺回了新平就请和尚法师为兄弟们超度,还请兄弟原谅则个” 焦振华自以为这样就没事,说罢就要拔腿就逃,哪知忽地一下被人拽住了脚脖子,那只大手煞是有力,死死地抓住了他,受此一惊,焦振华杀猪似地狂叫道“大哥救命啊,鬼啊,快来救我,我要被鬼弄死了” 他这一叫不打紧,只惊动了百步外正在生闷气的焦演,焦演听见弟弟碰到危险,还以为是有没死透气的西夏狗,一把拽起那黑枪,大步朝着焦振华飞奔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焦演便飞奔至焦振华跟前,一把揪住焦振华的衣领问道“谁伤你了,哥哥为你报仇” 焦振华被吓得不轻,妈呀一下抱住焦演救命道“大哥,看我脚脖子上被什么缠住了,是不是鬼,快看看” 要说这焦振华为什么这么胆小,为何不像焦演这般雄壮魁梧,这话要是说来可就长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焦演见焦振华大叫不止,低头一瞧,原来是一只大手死死抓在焦振华的脚脖子上,顺着那只大手,往下一看,原来是个还没死透气的大活人。 “大哥,是不是鬼啊”焦振华抖个不停。 “鬼你个头,是人,不信你看” 焦振华低头一瞧,大骂道“奶奶的,大白天吓死俺了,看俺不砍了你的手,叫你大白天装神弄鬼” 焦振华手起烂铁枪正要往下贯去,一把被焦演拦住,大喝一声“且慢,这是个宋军啊,还没死,咱们得救他” 焦演忙弯下腰,伸手掰开了那只抓住焦振华脚脖子的大手,而后将那垂死之人翻了过来,见那人瞎了一只眼睛,发髻散乱,身上只余一件血衣,还有些许气息,笑骂道“真应该答谢那个混蛋,不然的话这位军爷就死定了” 焦振华抱着烂铁枪站在一旁,答道“不管我的事,是那帮兔崽子干的” 焦演道“没怪你,快去叫几个人将这宋军抬走,咱们去镇戎军” “哎,这人都伤成这样能活吗,万一镇戎军说是咱们杀了他岂不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嗳,弟弟你多虑了,咱们又不是西夏狗,怕什么” “算了,弟弟大哥若是不不听的话,到时被镇戎军误会可别怪弟弟我没提醒你” “无妨,反正那镇戎军一开始就不信咱,再被误会一次也无妨” 焦振华摇头,心说最好是这样。 天黑后,焦演一行抬着那名伤势很重的宋军来到镇戎军城下,鼓足气喊道“那官爷,俺们是那新平县的民团,请城上大人说话啊” 镇戎军城头灯火通明,早就有守城军兵发现了这伙铠明甲亮的宋军士兵,一听是上午的新平民团,马上有人跑去城楼禀报郭逵。 郭逵才巡完城没多久,正要命人解甲歇息,忽然冲进来一个亲兵,禀报“大哥,那新平的民团又来了,这回穿了我军的铠甲,不知为何,请大哥速去城头” “果有此事?”郭逵一把抓起佩刀,随着那亲兵再次来到城头,借着火把的光,朝下一望,只见城下站着几百个铠甲鲜明的军兵,跟上午那要饭花子似的民团简直是天壤之别,这、这怎么可能,郭逵心中疑团升起,喝问道“兀那领头的汉子还是新平的张三吗?” 郭逵是个非常激灵的人,他此时说故意说错,称领头的是张三分明是在试探。 不过城下的确实是新平民壮,只听焦演回答“什么张三,俺是新平焦演,下午去打扫战场了,拣了点刀枪铠甲,对了,俺们打扫战场时,发现了一个活着的宋军,求大人开门放我们进去,交还此人” “什么宋军,那人在哪,抬过来我看” 焦演一摆手,众人中分开一条路,四个民壮用一快破布抬着一人来到城门下吊桥前。 郭逵借着火把望了望,不过这可是黑天,从城头到吊桥对岸起码十几丈远,哪能真的看得清楚,他可不敢贸然开城门,更不敢胆大到坐着竹筐去下城看那什么伤兵。 只说“夜色太黑,看不太清,不知是真是假,你等速速离开此地,不要胡搅蛮缠了,若要再靠近城门一步我就要放枪了” 焦演一听什么“放枪?” 咧嘴一笑道“大人不是说放箭吧,怎改口放枪了,枪可不是用来放的,是用来戳的” 郭逵气道“没空跟你耍嘴皮子,赶快走不然本官真的发火了,叫你这班人马全部死在城下” 焦演怒道“真的是好心没好报啊,俺们说实话你不信,说假话你就信了” 郭逵道“什么真话、假话,快走” 言毕,举起一只短火枪朝着焦演脚下就啪的一枪,黑夜中枪声甚是刺耳,还有一闪即逝的火光,焦演脚下飞溅起的火星,这些都够吓人的。 “呀,放暗器”焦演气愤不已,忙叫过弟弟一干人等吩咐道“走了走了,这鸟官没一个好东西,都叫西夏狗杀了才好” 说话间,这五百多民壮便骂骂咧咧的离开了镇戎军城门前,趁着月色朝东隐去,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只听见黑暗中此起彼伏的咒骂声。 郭逵身边的亲兵道“大哥,怎不杀了他们,就算是民壮他们以下犯上也够治罪了” 郭逵道“我看那人相貌非凡,若真的是新平民壮说不定日后还能帮咱对抗西夏,方才若是真的动了手,杀了他们,我可于心不忍啊” 亲兵点了点头,心说“郭大哥心肠实在是太好了” 第一五八章 郿县小张良 长城濠血战第六天。 凤翔府郿县东南横渠镇,西出镇南十里有处大振谷,谷中有一岭,名迷狐岭。 山岭高百丈,阔三十余里,背依横渠水,虎踞在这深谷之内,放眼处正是关中大地所在,此岭气势雄浑,高耸入云,巅峰之上风云际会,雾绕霞飞,烟雨迷蒙,青松翠柏好似茫茫大海,无边无际,一阵微风吹来,绿波荡漾,鸟兽皆喜。 非但如此,从那半山腰上迷仙洞中飞流而出的三股大水,奔腾跳跃,昼夜不息,喷涌了上千年仍未枯竭,更是迷狐岭上一大奇迹,所以曾有路过此地的高人留下谒语云:迷狐岭上葬家人,保的后世皆封侯一说。 山中腹地,有一处很大的坟茔,坟前竖着块墓碑,墓碑上刻着:张公迪之墓。 一晃七年过去了,张公墓前又多了许多香火,儿子张载跪在墓前,跟父亲说道“父亲大人,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听见孩儿的话,从今天起孩儿就要离开横渠镇了,娘说我长大了应该出去见见世面,可是担心这年头太乱怕我被强人欺负,其实娘不知道,孩儿早就不是当年的张子厚了,如今的孩儿不但弓马娴熟,还饱读诗书,五经四书早就倒背如流,孩儿最喜兵书,这几年除了学习圣人之书外,还看了不少战阵之法,如今西夏兴兵二十万大举进犯,孩儿觉得是时候出去报效朝廷了,父亲,过了今夜孩儿就要带领郿县的民团去镇戎军了,还请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孩儿首战告捷,孩儿代郿县民团多谢父亲了!” 说罢,张载朝着墓碑叩了几个响头,起身后一溜烟下山而去,留下一地供奉先人的酒肉蔬果。 山脚下,小河边上几匹白马正悠闲地吃着草,看到张载下山后,便昂起头来,甩了甩雪白的鬃毛,似乎在向主人问好。白马的身旁坐着几个青衣打扮的家仆,那家仆见山脚下人影一晃,便知道是谁来了,赶紧起身一路小跑过去,拱手问道“少爷辛苦了,要不要歇会儿” 张载一摆手“不歇了,出来这么久该回镇上了,还得跟娘和弟弟话别,走吧管家” 老管家张喜点头称是,马上吩咐众家仆收拾箱笼包袱准备上路,片刻后,家仆收拾妥当,张载牵着宝贝坐骑‘踏雪’沿河步行出山谷,来到乡间的平地后,飞身上马,扬鞭一指远处的横渠镇,精神抖擞地说道“先回到镇子的打赏白米一斗,输的去帮小云姑娘担水、劈柴,驾……” 众家仆见少爷一马当先朝镇子奔去,也不敢示弱上马后快马加鞭尾追而去,倒是把那老管家张喜远远抛在后边,只见那张喜哭笑不得道“好哇,真有种,居然跟着少爷一起算计老夫,等回去有你们好瞧的!” 说罢,两腿一夹马腹沿山路徐徐而行,转过一座山门倒塌的破庙后奔上大路,打马慢慢北去。 渭水河南岸横渠镇,西距郿县五十里,山青水秀古风依然,民质朴多勤劳,百姓多以耕田为生,少数能工巧匠者伐木造船,泛舟渭水河上,或捕鱼、或漕运、或载人渡水谋生。 民间知书达理者甚多,邻里间亦是和睦融洽,很少有是非发生。这都要拜谢镇中的书院所赐。 且说这横渠镇虽不大,但有志向学者着实不少,镇内有一座规模颇大的书院名:横渠崇寿院,山长乃是当地一有名的夫子,名梁璜,字子秋,年六十,甚严厉,最善儒家之《说苑》、《新语》,也喜前朝《搜神记》,常对院中学子教诲曰:子如干宝乎? 书院内诸学子笑曰:吾等不如。 梁先生答:不如就一心向学吧,好了读书。 就在此时,书院门前传来一声马儿嘶鸣之音,粱璜推窗一望,只见张载抱着一个锦盒远远走来。 当下吩咐院内学子继续读书,他去去就来。诸学子点头称是,继续读书,书声朗朗不绝于耳。 粱璜走出书院来到庭院中,跟张载在竹林旁遇到一块,一把拉住张载问道“子厚啊,听说你要去镇戎军可有此事啊?” 张载将那锦盒推到粱璜怀里,回答“子厚在书院学习多年受益匪浅,若非恩师指点子厚怎能有今日,这点薄礼还请先生笑纳” 粱璜也不客气一把接过那锦盒,说道:“嗳,子厚你家上有半百高堂,下有及笄的弟妹,你若是去了他们该由谁来照看啊” 张载道“先生一番好意子厚心领了,如今西夏犯边,前方战事吃紧,六日前大战长城濠,镇戎军险些全军覆没,若是镇戎军丢了,那西夏大军便会长驱直入杀入渭州,我等这凤翔府跟渭州虽只隔着泾、陇二州,却也是唇亡齿寒,一旦渭州危机,西夏军便会如入无人之境烧杀抢掠,所以学生想带着郿县的民团去那镇戎军助战” 粱璜捋了捋胡须,可惜道“子厚你博闻强志,若是就此从军改弦易张岂不是断送了大好前程,只要子厚放下心来苦读几年,想必取个进士出身并不困难” 张载深以为然,不过他回答“此一时彼一时,大丈夫当精忠报国,为国出力,如今镇戎军有难,学生理应放弃小我,还请先生原谅学生则个” 说罢,深深一揖。 粱璜一把拉起张载,心潮起伏,叹了口气,说道:“人各有志,为师能教你的,都教你了,余下的就靠子厚你自己了,不过就算为国出力,也要小心啊,切莫意气用事,战场之事非儿戏啊,就算韩范两位大人亦不敢轻言战事,切忌切忌” 张载再次一揖,拜罢起身离开了横渠崇寿院,他为之奋斗了七年的地方。 横渠镇,张府。 为父守灵七年后,张载返回了镇中,回到家后见过了母亲张氏,弟弟张戟。 七年未见,张载清减了许多,母亲张氏爱子之情难以言表,竟然高兴得哭了起来,弟弟张戟也泪汪汪地望着哥哥,说了句“哥哥你瘦了,娘让我跟你说哥哥辛苦了” 母亲情深、兄弟情浓,听了弟弟那句发自肺腑的话语后,张载感动了热泪盈眶,一把抱住弟弟呜呜痛哭起来。 哭过后,他心情好了许多,问问母亲是否还缺钱,要是不够的话就把家中多余的粮食卖掉,母亲说:就算不够也不能卖粮,这年头没钱死不了,没粮全家都得饿死,还是留着那粮食吧。 张载并没辩驳,只是说“娘和弟弟从今天起要好好保重,孩儿要去那邠州的新平县找义兄焦演了,估计要个把月才能回来?” 母亲张氏也不傻,早就听管家说少爷想出去边疆闯一闯,只是她还不知道儿子要带着民团出去跟西夏大军厮杀,若是知道了,她是死也不会叫儿子去的,她都半百的人,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她会痛死的。 张载瞧了瞧母亲的表情,又望了望弟弟,还以为这关就算过了,哪知他的小弟弟张戟忽然问道“哥哥此去边关几时回来” 张载吃了一惊,结巴了几下回答:“哥哥我何时说去边关了,不过是去新平县而已” “你骗人,我听管家说了” “住口”母亲张氏一把拉过小儿子张戟,堵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讲下去。 管家张喜立刻上步,插话道“夫人、少爷,饭菜都准备好了,开席吧” 张氏点了点头,左手拉着张载,右手拉着张戟走出后宅,望前院的草堂而去。 晚饭后,张氏叫管家带张戟先行回房睡觉,她有话跟大儿子说。 家仆退下后,张氏叫儿子将那盏油灯端到窗前,然后推开窗子,望了望窗前的明月,她幽幽地叹息道“儿啊,咱们张家就你和张戟两个香火了,叔伯家都是女儿成不了大气,娘还指望你光宗耀祖呢,你弟弟还小娘看过了,他没你聪明,所以你也知道娘对你的期望有多大了” “是,娘,孩儿知道,所以孩儿此次去新平也是要闯点名堂,孩儿前段时间奋笔疾书写了篇《边议九条》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献给朝廷,可是孩儿还没想好怎么个献法,找谁帮忙,所以才想去新平找义兄商量一下,孩儿想义兄交游广泛应该有好主意” “真的是这样?”张氏直视张载的眼睛,看他说没说假话。 “真的是这样,娘,孩儿能骗您吗,那可是不孝”张载目不转睛地望着母亲,不想叫她担心。 “既然如此,娘就放心了,明个你叫管家多给带上一百两银子吧,万一路上不够会忍饥挨饿的” 张载立刻拒绝了,告诉母亲“那笔钱可是咱们家一年的收成,万万使不得,我带些干粮上路即可,走水路很快的,两三天就到了” 母亲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脸颊,真想将这一刻永远留在心里,张载明白母亲的意思,忙保证道“放心好了,娘,孩儿献了那《边议九条》后就回家侍奉您,再也不离开您左右了” 张氏点了点头,吹熄油灯后叫儿子回房休息了。 第一五九章 升官发财(一) 第七天清晨,离别的日子。 作诗留念: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凤翔府横渠镇--北渡头,寒雨连江。 张氏夫人带领着族中老老少少,在石桥渡口送儿子张载登船,张载斜背着黑布包袱,腰悬三尺宝剑,拱手跟家人作别,本想跟母亲多说几句话,可是又怕她们落泪伤心,不得已之下,张载只好强作笑脸,跟送行的族人说“孩儿这就走了,母亲、叔伯咱们来日再见,保重、保重!” 众人还礼,依言道“多保重啊,一路顺风啊” 张载负手站在船头,点了点头,惜别之情难以言语,小船离岸后扬起了帆,渐行渐远,直到没了影踪消失在万里烟雨之下,张氏夫人才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 小儿子张戟依偎在母亲身旁,望着哥哥北去的方向,心中激动不已,他不明白母亲为何流泪,这可是很高兴的事啊,杀西夏平蛮夷是他做梦都想干的事,不过他还小只能在心里祝福哥哥马到成功了。 微风中,族中老少伫立在渡头良久,直到雨大了起来,才纷纷离岸而去,步行返回镇中。 话分两头,客船在横渠镇石桥渡口出发后,沿渭水东行了十二里来到武功县地界,此处有河口,溯流北上便进入了漠水河,张载在船中歇息了两天两夜才来到邠州南的麻亭寨前。 麻亭寨地处邠州水路要冲,介于南端的永寿县和中部的新平县之间,附近村民多以种麻养蚕为生,生活甚是凄苦,又逢边疆战乱,精壮之辈多数被征募兵勇,只余孤儿寡妇在家种地,日子甚是艰辛。 下船后,张载徒步来到麻亭寨前的车马铺,草草用过几碗粗饭后花了五十文钱租了匹驽马,趁着天色才亮便再次上路,在山路上颠簸了半日后来到了新平县。 远远望见新平古城就在眼前,张载松了口气,心情也好了许多,连日来行路的疲劳好像忽地一下不见了,真想放声高歌一曲,庆祝一番,不过此刻还为时过早,眼看着斜阳将尽,城门即将关闭,他得赶紧入城。 “驾…”张载大喝一声后,快马加鞭,驽马扬起四蹄奔下黄土山坡,朝着绿油油的田地尽头新平城狂奔而去。 自从焦演兄弟从镇戎军得胜归来后,新平县敲锣打鼓热闹了好几日,城中百姓欢欣鼓舞,扬眉吐气,见面后的头一句话必然会问“你家小子可在民团啊?” 若是在的话,那人便会很得意地告诉对方“要说俺家那小子可是真争气,不但杀了十几条西夏狗还拣了不少好东西,什么玛瑙链子,银盘子,还有几十两碎银,哎呀不跟你说了,有空去俺家坐坐给你拿出来瞧瞧” 问话的人很激动,便会顺势打听道“那个,古老爹你瞧俺家那小子整日在城内帮闲,俺琢磨着这也不是个办法,想叫俺家小子也去那民团打杀、打杀,混个出身也好,不知古老爹有何法子” 古老爹答“还能有啥法子,民团不是在招贤纳士吗,去报个名点个卯,只说会写写算算,不就成了” 那人一缩脖子,不好意思道“古老爹啊,你可不知,前些日俺家隔壁的大牛也是那样说的,可是民团的人拿出一本啥书叫他读,大牛一个目不识丁的蠢汉哪里读过什么书啊,当场就被赶了出来” 古老爹接着说道“这你就说错了,难道你没听人说那大牛后来又进去了?” 那人一咧嘴,为难道“是听说了,不过是看重大牛长的高大,有个把子气力,很能打杀,哪像俺家那小子,诶,不瞒您老,俺是想求您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叫俺家的小子也进去,俺是不会忘记古老爹大恩大德的” 古老爹心说,你家那小子胆小如鼠,欺善怕恶,想进民团无非是看到人家打了胜仗,捡到不少好东西,想趁机浑水摸鱼,我看是自不量力。 不过古老爹不好当面揭穿,只是推拖说“等晚上俺家小虎回来问问他,看看有啥法子,莫急啊” 那人一看有门了,当即拜谢道“多谢古老爹,多谢古老爹” 这是说城中百姓的反响,其实骨子里他们对打仗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去送死,更不想从军,躲还来不及呢,哪曾想这焦演兄弟那趟镇戎军之行后回到县中,竟然发了大财,还一夜间风生水起,水涨船高,不但被任命本地民团总教头,还被委任官职。 他们手下那些个民团弟兄也是个个富得流油,人人面带喜色,连走路时的样子,说话时的神情都跟往常不一样了,正应了那句老话:钱财是爷,有爷在腰板就硬,面子有了、老婆有了、宅子也有了,要啥来啥。 要说这是怎么回事,且让咱们慢慢说来。 且说,五日前这焦演兄弟带领新平民团前去镇戎军助战,想就此混个出身,戍边从军食上军粮,保家卫国。哪知当他们赶到战场时,西夏大军早已散去多时,镇戎军亦退回城中坚守不出,长城濠下只余大战后的尸横遍野、赤地千里,鬼哭狼嚎。 离开新平时,焦演所带的这支民团并未携带太多的干粮,其实也没多少干粮,他们是自发的大多数人都是来自新平附近的穷乡僻壤,尽是些没饭吃、没衣穿的苦哈哈,能有幸跟着焦演兄弟一起出来闯天下,也是为了讨个活路,虽说是脑袋别再裤腰带上,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可是总比饿死的好。 所以可想而知,他们是多么的期望能够赶紧上阵杀敌,立功领赏。 可是,天命难违,当他们来到镇戎军时,黄花菜都凉了,干粮告罄不说,连歇脚的地方都没了,镇戎军担心他们是歹人不敢放入城中,就算焦演磨破了嘴皮子说自己非常清白也没用,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大战才过,危险并未散去,守城的军官可是提心吊胆那。 是进是退,是生是死,焦演陷入了困境了,幸好他的表弟焦振华及时提醒道:“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一趟,说什么也得去长城濠走一遭,看看能拣点什么” 正是这样,焦演的民团才因祸得福,发了笔横财不说,还救了个将死之人,费了好大力气抬到他们上岸的地方。 焦振华一边走一边跟焦演抱怨说,“大哥这值得吗,带着个死人上路多不吉利,埋了算了” 第一六0章 升官发财(二) 焦演虽然是个莽撞的大汉,却也心肠不坏,说道“人家宋军拼死沙场落个暴尸荒野,咱们后来的连个西夏狗都没碰到,拣了这么大的便宜,还不做点善事积德啊,你啊,该摸摸良心说话” 焦振华说“得得,俺也不是那样的人,方才俺也是图个痛快才讲给大哥听的,大哥侠肝义胆,弟弟俺自叹不如,好了,那就带上吧,不过这人要是途中死了,那可得埋了,俺可不像跟死人睡在同一条船里” 焦演说,若是死了当然要埋,不用你操心,好了,上路吧。 这一行人在长城濠发了财后,按原路返回,顺着大胡河望原州而去,一天后来到原州城下的村子里办了些食物、药材,还顺便请了个赤脚郎中上船来给那个独眼龙叙命,然后继续赶路,在水上漂了两日后回到了新平县。 本来的打算是先派焦振华将那重伤的独眼龙送去县内,叫官府来管。 哪知,官府说这人来路不明他们不能收留,你等民团自行带回去请人调养。 焦振华一时没了辙,又不能将这人就此丢弃不顾,只好领着几个弟兄抬了他往回走,才来到城中的街上,只见南城门方向来了一彪人马,眨眼间来到近前,为首的乃是员面容清瘦的武将,身穿宋军的骑军锁子甲,腰悬佩剑,因为来势过急差点撞到焦振华,幸好他躲闪得快一步退到街边,那马儿跟他擦肩而过,好险好险! “奶奶的,骑马就威风啊,真是没天理”焦振华摸了砰砰乱跳的心口,朝那彪人马狠狠啐了口唾沫,然后催促着弟兄们继续赶路。 哪知还没走出几步,焦振华便听到背后又传来一阵急似一阵的马蹄声,转身一瞧,吓了一跳,只见那彪人马又回来了,为首的仍旧是那员清瘦的武将,正朝他怒目而视。 “奶奶的,来者不善那”焦振华握紧了手中的烂铁枪就势停下步伐,叫兄弟们做好逃的准备。 可是,那彪人马好像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来到近前后不等对方说话,十几个骑士就势将焦振华几人围在当中,马儿希律律一声鸣叫惊得焦振华几人出了身冷汗。 心说俺们也没得罪几位军爷吧,为何找俺们麻烦。 被围后,焦振华先是吃了一惊,接着渐渐冷静下来,脑袋里瞬间就想好几个对策,没等那员武将开口,他先声夺人,喝问道“那个,这位将军为何阻俺去路啊” 那面容清瘦的将军,微微一笑,抱了抱拳,先礼后兵道“某乃是这白骥镇的指挥使董岱是也,不知小哥何故穿戴我宋军的甲胄啊” 焦振华道“俺乃新平民团是也,几日前助镇戎军大战西夏于长城濠,杀散了西夏狗,所以才得此甲胄,这难道犯法吗?” 董岱皱了皱眉,心说没听说镇戎军跟西夏大战在长城濠时有民团助战那,不过看那小哥说的也不像假话,不然的话他怎么胆敢光天化日之下穿戴我军的甲胄在这县内行走,真的是不要脑袋了,不过他还是有点不解,接着问道“是民团啊,某问你这民团是何人领头的?” 焦振华腰板一直,很神气地答道“自然是焦家村,焦演大哥啦” 对于这件事,也就是民团的事,董岱倒是有所耳闻,他点了点头,颜色缓和了些许,但是身为一地统兵的将官,他还得给自己找回点面子,紧接着斥责道:“大胆民团,既然已经回乡了就该卸甲归田,怎可以穿成如此打扮,难不成要冒充我宋军为恶吗?” “不,绝无此事啊,将军”焦振华被吓了一跳急忙辩解。 “那为何穿成这样,把你家焦演教头找来,某要问个明白,治他个约束不周之罪”董岱威胁道。 “大人,求你了,小的们今个才从长城濠回来,刚下船就急急忙忙来县城了,只为找知县古大人有点事,所以没考虑周全,请将军饶恕小人这一回吧” “哦”董岱暗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早知如此就该这样,不过他还不能立刻就饶了面前这个无理的小子,再次恫吓道“果真如此?你把知县大人找来,某要当面对质” “啊”焦振华心说我都没见到知县大人怎么对,算了服软吧,想到这,他双膝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哀求道“将军饶了小人吧,小的不过是送个伤兵去县衙,叫官府照看,哪知知县大人传出话来,说俺们带的人来路不明叫民团自己照看,所以小人未曾见到知县大人啊” “哈哈…”董岱哭笑不得,心说打仗受伤那是天命,你送来县衙,那古大人肯定不会管了,就算死了也有朝廷抚恤不是。想通此节后,董岱得意地摸了摸了光滑的下巴,看了一眼焦振华身后,果然跟着四个民团弟兄抬着一个伤者,看样子好像伤的不轻,连盖在身上的衣被都血迹斑斑。 “算了,不跟这无知的小人计较了,放他一马吧”董岱单手勒了下马缰,警告道“以后不可如此莽撞了,今日是遇到本官若是换个别人就当场斩杀了你,好了回去吧” 焦振华如获重生般谢过董岱,爬起身后正要离开,只听那后边抬着的独眼龙忽然痛苦地惨叫了起来,“来人那,跟本帅杀啊,不能叫西夏狗便宜了…啊” 听到那独眼龙痛苦地惨叫后,站在一旁的董岱忽然警觉起来,赶紧翻身下马,走到那担架旁,掀开那血迹斑斑的衣被这么一看,不由得惊呼道“长云,你怎会在此啊” 要说这长云是谁啊,正是镇戎军统军曹英、曹长云是也,当时大战在长城濠下时他的战马突然暴死,害的他翻身落马,腿骨尽断,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倒在乱军之中,幸好有这焦家村的民团去镇戎军‘助战拾荒’才从死人堆里救了他,若非如此这曹英早就埋骨长城濠了。 长话短说,自从董岱发现昔日友人曹英后,赶紧命人将他送去县衙,紧接着马不停蹄地请来了本地名医为曹英医治创伤,不管怎样,总算还来得及,这曹英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尽管腿残废了,可是性命还在比什么都要强。 曹英命不该绝,遇到了董岱,而焦振华也算时来运转居然遇到了曹英。 两日后,曹英生还的消息传到了泾源路安抚招讨使王沿那里,王沿高兴得涕泪横流,连夜修书一封叫八百里流星马送交环庆路安抚使范仲淹,范仲淹看过后,也颇为激动,亲笔修书一封责成邠州新平县知县古安国犒赏焦家村民团,对民团在长城濠‘拾荒’一事闭口不谈,只说民团‘勇救镇戎军统领曹英’有功,授民团头领焦演邠州总教头一职,其余人等皆亲兵,刀枪铠甲可以自行保留,受知县古安国节制。 所以从那天以后,新平县城张灯结彩好一番庆祝,知县古大人一连摆了三天的宴席,遍邀县中乡绅名士前来助兴。并当场致辞,新平民团有情有义,为国出力甚多,不但助战有功,还勇救镇戎军统领曹大人,堪称邠州民团之楷模,新平之福也,来请诸位举杯一同敬民团弟兄,干杯! 接下来酒席正式开始,期间,有焦家村乡绅称赞焦演好样的不但给咱新平争了口气,叫家乡父老都跟着颜面有光,来为了表示感谢,某代家乡父老敬诸位一杯,敬完酒,这老乡绅还意犹未尽又当场夸下海口说愿意捐粮草二百斗给民团,祝民团越战越勇将那西夏狗彻底赶出边关,保一方安宁。 既然有人开了这样一个好头,以后的事便会好办多了,继焦家村后,又有古家村乡绅捐钱一百两、布二十匹,宜禄县乡绅捐锦缎十匹、战马二十头,三水县乡绅捐粮三百斗,新平县名士捐钱粮各一百。 这还不止,古安国古大人为了表示对本县民团的重视,还奋笔疾书一块:新平民团的金字牌匾送给焦演。嘱咐焦演要戒骄戒躁,好好训练民团争取下次为国效力,也为相亲们出口恶气,将那西夏之人斩尽杀绝,最好是绝子绝孙。 焦演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一个劲抱拳还礼,夸下海口道“俺新平男儿,没有孬种,都是顶天立地的热血好汉,请大人放心,那西夏狗贼若是敢再来犯边,咱们新平民团定要叫其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古大人说“好,今个只要有焦教头这一句话,本官睡觉都踏实了,来本官代曹大人和董大人敬你一杯,预祝咱们新平民团更上一层楼,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干杯!” 第一六一章 狼烟四起 长城濠大战后第十天,泾源路传来消息,天都山西夏大军蠢蠢欲动,很有可能再次出兵镇戎军,请沿途各地州县做好迎战的准备。 不过这只是泾源路安抚招讨使王沿的猜测,据环庆路范仲淹所知,他感觉这次西夏大军不可能愚蠢到自投罗网,他已经暗中和环州知州种世衡约定,各派一军深入镇戎军东侧,埋伏在附近的山中,只要西夏大军敢兵出镇戎军,必叫它有来无回。 哪知,几日后,边关战事突变。 西夏驻守榆林的左厢神勇军忽然出现在河东路晋宁军地界,晋宁军得报后赶紧飞鸽传书佳县附近的三寨兵马合兵一处,准备依托高大坚固的佳县城跟西夏大军进行野战。想拖延时间尽量消耗西夏大军的粮草,让其不战自退。 可是,事情没有晋宁军料想的那样简单,当这支浩浩荡荡的左厢神勇军杀过边界后,忽然分成数十股游骑,趁着晋宁军合兵一处之时,由几处山寨间的空隙钻入宋军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处抢掠,所获米粮牛羊不计其数,不仅如此这股游骑还纵火烧毁了百十来座村落,切断并破坏沿途桥梁三十余座,所过之处皆成废墟一片,百姓流离失所伤亡惨重。 晋宁军不知是计,经过一番权衡赶紧分兵四处追杀这十几股游骑。 就在晋宁军四处分兵之时,这西夏左厢神勇军忽然全线压进,不知在哪驱使来数万大军昼夜不停地攻击佳县,害的晋宁军赶紧调集了境内全部兵马合兵佳县城,准备跟西夏大军血战到底。 就在西夏左厢神勇军鏖战晋宁军时,驻守在西夏石州的祥右军司也出动了,打银川城门忽地杀出一支步骑混合的大军故技重施,沿晋宁军和绥德军的边界进纵身袭扰,骑军仗着有马匹在身,来去如风很快便劫掠了沿途不少村寨。 只是那些送死的擒生军慢了点,不过这些擒生军也是以游击为主,根本不想跟宋军正面交锋,远远的看到宋军骑兵快到了便一头钻进山里,以逸待劳,宋军骑兵不敢冒进集合完大队后才进山围剿,哪知这些擒生军使了招金蝉脱壳,早就逃之夭夭了。 害的绥德军跑了不少冤枉路。 继祥右军司后,宋夏边界上的洪州嘉宁军也开始了史无前例的袭扰战术,宋朝保安军、定边军,提前做好了战斗准备,以全部的骑兵组成二十股决死队,分兵驻守在各地要道上,饶是如此也让一支装备精良的西夏骑兵有机可乘杀入了浑州川、清水河间的谷底,另一只闯进了金汤城和保安军大寨间的乡间。 烧杀抢掠来去如风,恶事做尽,丧尽天良,搞得保安军民怨声载道,黎民百姓叫苦连天,恨死那天杀的西夏匪徒。 在这种情况下,保安军统军向环州和庆州发出了求援书信。 接到书信后,庆州范仲淹和环州的种世衡再次分兵一支昼夜兼程驰援保安军。 经过环庆两州骑军的几昼夜奋力追杀,这股嘉宁骑兵算是被驱逐出保安军地界。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柔狼山上又杀下一支大军,此军名西寿保泰军。原本驻扎在惟精山下水草丰盛的谷地中,此地甚为重要,乃是西夏国通往兴庆府的西大门,为了加强这里的战力,元昊不惜重金在柔狼山上打造关隘。 又拨给西寿保泰军不少守城器械,经过这么多年经营,西寿保泰军已经具备了攻城和野战的能力。 此次杀下山来,一是兵困会州,二是依旧的以游骑进行抢掠、破坏。大有深入会州腹地之势。 会州被困十万火急,多方求救,以德顺军速度最快,在陇干城誓师后,便以两千步骑长途驰援会州。 就在这支步骑通过秦州地界的甘泉堡时,天都山的大军忽然有了动静,几万人马开赴战场,朝着邻居怀德军杀来。 怀德军早就吃了西夏大军的苦头,此时正躲在各处关隘中修养,哪知还没等他们养好伤,这天都山的大军就杀到了,元昊大军不费吹灰之力便连克了胜羌寨、通远寨、通峡寨,溯葫芦川南下,兵锋直抵怀德军的平夏城。 平夏危及,放出信使四处求救,环州种世衡只派了少数军马,庆州范仲淹也捉襟见肘下了很大决心才派了五千步卒,六百骑军,这是他庆州可以派出的极限了。 就在这时,另一支潜行数日的西夏大军突然出现在宁安寨前,守城军士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被这支凶悍的大军拔了城,守城军兵悉数被杀,紧接着这支大军又秘密上路,经由寺子岔堡摸到了镇戎军地界。 在长城濠附近的深山中休整一天后,星夜启程直奔镇戎军。 这一次,元昊亲自率军他要铲除镇戎军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以雪那一千铁林军命丧长城濠之辱。 西夏军大举扰边之时,镇戎军内正在重整旗鼓。 连日来,葛怀敏反省了好久,也自责了好久,他深知上次定川寨和长城濠一役损失是多么的惨重,三万多大军最后剩下六千多。 光领军将军就死了十员,他真想就那样死了,可是当天上那乌云射下神光时,他又不想死了,他拼尽全力,带着残余军兵杀出了西夏的口袋阵。 镇戎军得救了,镇戎军挺过来了,镇戎军还有香火在,相信新的镇戎军会记住这次教训的。 他葛怀敏也会记住的,永远不会忘记这刻骨铭心的耻辱。 环庆都监刘贺死了、天圣寨主张贵也死了,镇戎军都监李岳死了,泾原都监李知和也死了,还有几个他记不清是谁了,反正这些人都曾经听命在他的帐下。 如今,这镇戎军中只剩下许思纯、赵珣、李良臣、孟渊还有赵瑜了。 对了还有日夜替他守城的郭逵,这人是范大人的心腹,连他葛怀敏也不能命令他,只能这样看着他日复一日地守在城头上,不知要守到什么时候。也许、也许陛下快召见我了吧,是赏赐我一杯酒、还是一条黄绫,或者一道圣旨。 葛怀敏已经不敢再想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前途似乎变得渺茫起来,虚无起来,他根本比不上曹玮大将军,也不配那身铠甲,他现在已经脱了那身铠甲,叫家人收好了,也写好一封书信,一同放在铠甲上,希望、希望他有机会能跟元昊再大战上一回合。 他葛怀敏,要报仇,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报仇,否则他已无法面对在天之灵的父亲葛霸了。 第一六二章 夜袭镇戎军(一)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 万箭千刀一夜杀,平明流血浸空城 是夜,黑暗如约而至,天空覆盖着鬼脸般的面具,阴冷的空气无孔不入,在寂静的山林中潮起潮落,侵入甲衣,钻入肌肤,渗入骨髓,让人不寒而栗。 “真冷啊,这要挨到什么时候”有人抱怨着,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听不见,似乎是从心里发出来的。 片刻后,这股怨言便如温疫般传遍了整座大山,掀起层层波澜,回荡在山间的每处角落,直到那一刻的到来,这波澜才冲出了堤岸,变成滔天的巨浪滚滚向前。 寅时到了,山中响起了号角,高亢而凄凉。 鸟兽惊醒了,它们偷眼四处张望,发现树林中出现一支黑色的大军,正踏着枯枝落叶冲下山去。 天高地阔,冷月如梭。 寂静被打破了,大山躁动起来,幽深的林海中升起无限的杀气,草木都在这萧杀的气氛中惊倒了,当大地停止颤抖时,一支幽灵大军出现在了山脚下。 他们的目光阴冷异常,他们的身上散发着阵阵杀气,他们的刀枪锋利无比。几万大军在夜色下喘息着,等待着,忍受着,一动不动,好像在等某人的命令。 山坡上,冒出几个人影,高大而魁梧,那是元昊和他的将军们。 “是时候了”元昊挥了挥手,一旁的妹勒赶紧传令“进攻” 号角声回荡在山脚下,几万大军同时举起了刀枪,狠狠地大叫起来,叫喊声如山呼海啸一般,将全军的士气提到了最高点。 这是他们上阵前最后的呐喊了,尽情地咆哮吧。 与此同时,十里外镇戎军。 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墙上火把通明,映得护城河上亮如白昼,夜太深了,守城的军兵已困到了极点,就算是站着也可以睡着。 城中,三队巡逻兵还在恪尽职守,他们要维护镇戎军的尊严,他们要续写镇戎军的光荣,他们不能让镇戎军被人看扁。夜里,是他们重新找回自我的好时候。 步伐铿锵,铠甲明亮,军容严整,这是镇戎军的巡逻兵,他们已经绕城三周了,正准备回营歇息,跟另一队人马换防,城头上的火枪队也该换防了,方才已经通知过了。 镇戎军都监许思纯披着甲衣走出营帐,按了按腰间的长剑后呼来亲兵,当面吩咐道“都打起精神来,走,随本将登城” 寅时过半,许思纯来到城楼前环顾四周,夜还是那样静,还是那样黑,一箭之地内根本看不到人,他从亲兵手里接过一枝木箭,箭头上缠着燃火之物,就着火把点着后,张弓搭箭‘嗾的一声’射向夜空。 利箭破空飞出,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火光飞溅,将夜幕撕开一道伤口,耀眼的光一闪而过,坠地后继续燃烧着有限的生命。 “大人,这边没人”亲兵说道。 “恩,看到了,走去西边再放一箭” 离开北城门后,许思纯带着亲兵来到西城墙上,依旧张弓搭箭,箭矢飞出不远后,忽地一下爆出一团火光,接着流光四射,还没坠地便熄了火。 “妈的,这枝箭谁做的,怎地如此不堪重用”许思纯骂道。 身边的亲兵一乍舌,忙接口道“大人,那箭跟北城用的那枝一样啊” “放屁,怎地才飞了一半就灭了,不行再来” 许思纯探手入箭壶又摸出来一枝,亲兵手脚麻利地缠上火油绳,点着后,闪到一边,许思纯抖擞精神开了弓,四下瞄了瞄,然后猛地转向左侧,松开手指,箭矢迎风射出。 火星激射,点亮了夜空。 “妈的,这箭才对劲嘛”许思纯回顾亲兵咧嘴而笑,不过当他看到亲兵惊讶的表情时,那笑意便僵硬了,忙回头朝城下望去,只见黑夜下无数个人影已经逼近一箭之地。 “妈的,快击鼓鸣金,敌军偷城了” 许思纯扯着嗓子大喊起来,身边的亲兵如梦方醒,妈呀一声冲向鼓楼,一阵击鼓鸣金后,唤醒了镇戎军全体战将。 这时,城外那支大军已经逼近护城河下了,在几百只重盾的掩护下,几千壮汉开始奋力填河,城头上箭矢狂飞,枪声大作,郭逵早就惊醒了,飞也似地跳下木床。 披挂上牛皮甲,抓起那支放在枕边的连发火枪,冲出城楼卧房,跑到交火激烈的西城墙上。 看见墙墙上混乱的局面后,一把抓过一个正在胡乱开火的火枪手喝问道“怎么了,敌军在哪?” 那火枪手紧张的浑身颤抖,一指护城河边上那泥土飞扬的地方“校尉大人,是西夏军,他们在填河啊” 郭逵定睛一看,顿时出了身冷汗,心说这么多人填河,这要是被冲到城下镇戎军危矣! 于是立刻下令道“火枪队左军登城,列队准备齐射” 一声号令下,火枪队左军两百五十人迅速离开城下营地,在一名百夫长的带领下开始整队,排好阵势后听郭逵喊道“装弹…瞄准河边的盾牌,听本官号令,开火” 郭逵的声音很响,他这一声开火命令,那两百五十人都听得真真切切,第一排齐射完毕后,一转身退到后一排,第二排紧跟着上前进行第二轮齐射。 火枪的威力很大,在两轮的齐射下,城西护城河边上倒了一地的人,举盾的也罢,填河的也罢,哀嚎声此起彼伏。 看到火枪队大展神威后,许思纯马上想起自己这边,见到身边那些弓箭手张弓搭箭完全没有章法,也形成不了威压之势,赶紧唤过亲兵重新整队,听他的号令以火箭齐射。 这次许思纯算是露了脸,几番火箭射出,护城河对岸的情形算是明朗一点了。 只见那远处的黑暗中铺天盖地到处是人,好像在忙活什么,不过还没等他看清那些火箭全都坠地了,火光一闪即逝,现在他主要的任务是杀伤逼近护城河边的敌人,不管怎样先把烧到眉毛上的火扑灭才是。 想到这,许思纯赶紧下令进行下一轮齐射,这一轮他要用暗箭,既然敌人想趁黑减少伤亡,他们也不能束手束脚,只听许思纯大喊道“瞄准护城河边,盾阵之后,稳住稳住,放箭” 又是几百只利箭破空飞出,这一回,瞎猫碰死耗子,算是被许思纯碰着了,飞箭过后,只听城下一阵惨叫估计少说伤了百十来人,城头上镇戎军弓手受到了鼓舞准备再次齐射。 第一六三章 夜袭镇戎军(二) 不过就在镇戎军弓手准备下一轮齐射时,西夏军的神射手开始反击了,在夜色的掩护下,霎时间漫天箭雨迎面扑来,排在城墙上的镇戎军弓手首当其冲,乱箭之下伤亡惨重,只一眨眼间便倒下几百人。 许思纯也挨了一箭,那箭簇透入胸前的甲胄中,痛得他大叫不叠,险些摔倒,被身后的亲兵扶住后赶紧拖下城去,躲到避箭蓬中,慢慢解开甲衣,一股鲜血殷了出来。 许思纯强咬着钢牙,一手捂住伤口,吩咐道“赶快给本将包扎,本将还要指挥弟兄杀敌” 手下亲兵道“大人身负重伤不易再动,现在城墙上郭逵大人暂时接手了,大人您可放心歇息,千万不要再动了” “又是郭逵、又是郭逵,我镇戎军难道就这么不争气,来人那,快给本将包扎伤口,本将命令你们” 守在许思纯身边的亲兵见他发怒了,只好硬着头皮帮他包扎好了伤口,流血处临时涂了点止血的草药,又缠了两圈白布条后,算是包扎好了。 因为有伤在身,许思纯不能穿太重的铠甲,只好换了身轻便的牛皮半身甲,在一圈亲兵的搀扶下重新登城指挥作战。 再说,镇戎军城内,当西城受到猛攻之时,葛怀敏早就披挂好了甲胄,击鼓后升起大帐,李良臣、孟渊、赵珣、赵瑜四员战将来到帐中,跟葛怀敏见礼后齐声问道“副帅,如今西城吃紧,我等是否该调动本部兵马增援” 葛怀敏道“不能大意,西夏如此强攻西城必有所图,李良臣听令” 西路都巡检李良臣站了出来,抱拳道“末将在” “本帅给你一千兵马,去守东门” “得令”李良臣接了令牌后转身出了帅帐点齐兵马望东城奔去。 “赵珣听令” “末将在” 镇戎军监军赵瑜也站了出来,听葛怀敏下令道“本帅给你一千兵马去守南城,去吧” “末将得令” 赵瑜接令后转身出了大帐。 现在大帐内就剩下两员将官了,一个是孟渊另一个是赵珣。这两个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心说葛副帅怎么了,朝我们运什么气。 其实,他们不知道,现在葛怀敏没多少兵可分了,他在犹豫到底给谁多一点。 一炷香后,葛怀敏下令“孟渊听令” 孟渊赶紧起身来到帐中,抱拳听令。葛怀敏道“本帅给你八百弓弩手让你驰援北城去吧” “是,末将得令”孟渊双手接令后,退着出了大帐。 这回只剩下赵珣了,他一看得了,自己先站起来吧,拱手道“末将赵珣愿听副帅调遣” 葛怀敏摸着最后一道令牌,心说“就剩下五百弩弓手了,给你吧” 赵珣得到这最后的五百弩弓手后,激动的无法言语,只说“末将拼死也要收住城池” 葛怀敏挥手道“去吧,去驰援西城,必要时,本帅亲自上阵” 赵珣道“镇戎军城高池阔,只要坚守必安然无事” 葛怀敏道“知道了,下去吧,本帅要考虑考虑” 赵珣不再多问,悄悄退出了大帐后,带着三个亲兵点齐五百弩弓手杀奔西城而去。 (令牌:此时的令牌乃是虎符) 第一*章 城破 力战或生,守隅则死 天光未亮之前,元昊的敢死大军填平了镇戎军西侧的护城河,在这短短十丈宽的河面上死伤无数,付出了三千人的代价,不过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这些送死的人不过是诱敌之饵,元昊的精锐战士还在后方歇息。 寅时已过,镇戎军西城外五十丈处忽地冒出一座大土山,土山长二十丈,宽十丈,皆黄土夯成,山顶筑台,台上有木女墙,墙高可跟镇戎军比肩。 望着朦胧中拔地而起的土山,郭逵大吃一惊,赶紧叫亲兵去通知许思纯让他多派弓手登上马面的战楼中,以火箭射之,言外之意就是以火攻焚烧那土山上的女墙。 许思纯当然知道那土山会给镇戎军造成多大的危害,没等西夏人有所动静,他赶快派了三百弓手登上马面中的战楼,不停地用火箭射击。 在黎明时分,镇戎军城头上再次上演了一场火爆的重头戏,那就是许思纯的弓手拼命射击西夏军土山顶的女墙想靠着人多势众,一鼓拿下那土山。 可是奇怪的是,当宋军的火箭射到女墙时,那女墙根本没事,任你箭矢上的火油怎样燃烧,那木女墙依旧没什么损坏,这一下许思纯可没了辄。 赶紧让人搀扶着去找郭逵商量,郭逵说“我这火枪队昨晚消耗弹丸甚多,要暂时保存实力,等西夏大军大举攻城时再开火还击,还有他的火枪跟本对付不了那女墙,还得靠镇戎军兄弟齐心合力想个法子” 许思纯叹息道“如今之计只好叫中军用旋风车炮抛石攻击了,咱们的箭矢根本不起作用” 郭逵说“那就这样吧,麻烦许大人派人去中军叫旋风炮开火” 许思纯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吩咐亲兵飞奔去中军禀告此事。 破晓前,镇戎军中的三门旋风车炮开火还击了,这车炮每一门都需要七十人拽,一人放定,石弹种十二斤,抛五十步开外。 三门旋风车炮同时开火的话,还颇有威力,不过准头实在太差,三次攻击,仅有一枚石弹落在了土山上,还是半山腰,连那女墙边都没碰到。 正准备弟四轮攻击时,西夏土山顶上忽然竖起一物,大若覆斗,那斗一闪后,空中便飞过一个烟球,烟球拖着黑色的尾巴直奔镇戎军而来,吓得城墙上的弓手枪兵一缩脖子,眼睁睁瞧着那烟球落入了城内,砸到了一处草地上。 烟球落地后,啪的一声碎裂开来,紧跟着窜起无数火星,这火星越烧越旺没等有人来扑灭便噼啪作响起来,期间浓烟滚滚,黑白之气冲上天空,辛辣之气熏人耳目,叫人睁不开眼。 说来也巧,当时镇戎军上空正刮西风,那烟球的浓烟正好吹到了西城墙上,呛得守城军兵泪流满面,痛苦不已,赶紧催人去灭那浓烟窜起的地方。 哪知,就在宋军派人去寻那落地的烟球时,又有几枚大烟球飞进城来,霎时间,镇戎军城内乱成一片,因为浓烟暴起,遮挡了视线,一时间很难找到准确的地点,西城仍处在浓烟包围之下。 镇戎军中浓烟大盛之时,元昊得意地笑了起来,站在一座高大坚固的望楼上,挥手道:“进攻” 西夏大军如潮水般攻来,西城危机,由于守军视线受阻只好凭感觉放箭开枪还击,这时悍不畏死的头一波西夏攻城部队已经杀到了城下,云梯搭上城头后,后队大军滚滚杀来。 许思纯单臂挥东长剑,命令道“来人呐,给本将上粪炮,狠狠地砸” 为了抵挡西夏大军头一波凶猛的攻势,西城调动所有能用之兵轮流下城去搬运城下兵甲库内的粪炮,奔上城墙后狠狠地朝垛口外砸了下去。 瓦罐碎裂粪炮内腐水横流,碰到身上四处飞溅,不但能腐蚀西夏兵的甲胄,还能透过铠甲侵入肌肉,让人瞬间变成一具白骨。 不过饶是如此,也只是稍微迟延了一下如潮水般攻来的西夏军。 当兵甲库中的粪罐用完后,只好出动步卒以两丈四、五长的钩竿、叉竿、拐刃枪、抓枪死守各处垛口,期间辅助弓弩还击,刀兵手、长枪手对抗冲击到城头上的西夏军死士。 血战进行了将近三炷香的时间,西夏军几次冲破城头,不过有郭逵的火枪手在那些死士还没站稳脚跟便被射杀在当场。 镇戎军士卒虚惊了一场,赶紧扑上去堵住缺口,将西夏军的云梯斩断或者纵火烧毁,渐渐夺回了战场的主动权。 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西夏军的又一波攻势便到了,这一次,西夏的游骑沿城不断放箭,那箭是火箭,上面捆着发烟之物,不断落入城中或城墙上,刹那间浓烟四起,恶臭扑鼻,陷在烟尘中的人,只要闻上几口就会当场晕倒,即便是吸入少量的也会咳嗽不止,厉害者甚至呕吐鲜血,这难道是西夏游骑惯用的毒烟战术吗,守城部队顿时陷入了惊慌。 与此同时,埋伏在镇戎军东侧大山中的环州种家军和庆州范仲淹的援军,正陷入一场苦战。 那是西夏静塞军司的一支步骑主力,他们趁着宋朝怀德军回防平夏城之际,从小路杀到了镇戎军地界的熙宁寨和天圣寨之间。 这支大军的主要目的是从东侧迂回到镇戎军侧翼进行骚扰,哪知跟驰援镇戎军的环州种家军和庆州的范仲淹援军在葫芦川前不期而遇,因为是夜间遭遇到一块的双方混战得厉害,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直到破晓才勉强收拾各自的军队后退二十里,准备再战。 所以,这环州的种家军和庆州的范仲淹援军是没有可能进入镇戎军了。 此时的怀德军也被来自天都山的两支大军拖住了脚步,动弹不得,全力以赴死守城池,殊不知这正是中书令张文的诡计,在他看来怀德军在上次好水川一役中被吓破了胆,军中将领士卒死伤惨重,就算现在有重兵在手也是些没经过战阵的新丁,哪像他天都山的虎狼之师,所以可想而知,怀德军当时是多么的被动,想战还怕战,根本不想跟西夏大军进行一场殊死的野战,他们要以城堡战术跟西夏大军分庭抗礼。 死生只在一瞬,城破也在一刹那,根本容不得城中那几千士卒回过神来。 又一波蒙面的西夏军,杀到城下,这支西夏军是在盾阵的掩护下来到城边的,踏着满地的死尸,呼号着爬上云梯攻上城头。 城头上黑烟滚滚,根本无法分清敌我,一波接一波的西夏军趁乱涌到城中,郭逵所部早就退入城中要道打算据险死守,不论如何也要拖到大军来援。 西城陷入混战后,巷战即将开始,赵珣的五百弩弓手没法近战只好随郭逵退守城中各条街道。只留许思纯率部拼命抵抗,西城上的白刃战早就杀红了眼,双方都在用性命相搏,但凡被逼到绝境之处总会有一方死死抱着敌手坠下城去,这样的情景多到难以想象,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人从城头上陨落下去,这需要莫大的勇气,不是真正的勇士根本无法做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后,西城头上飞沙走石,一个身强体壮的西夏士兵背着火药桶以无比荣耀的自杀结束了最后一波宋军的抵抗,火红的烈焰冲天而起,那是一个信号。 元昊看到后,欣喜若狂,方才还在担心这次进攻又要失败了,哪知张文的计策实在是妙,想到这他亲自下令道:“泼喜军绕城袭扰,天都山的勇士们进攻” 这是元昊下的最后一道指令,也许是最后一道,因为这是决定性的一战,这一战他要赌上全部奴隶的性命,和一千禁军的性命,当然还有那城中镇戎军全部的性命,他要一战成功! 第一六五章 对峙 镇戎军西城在一声爆炸中失陷了,许思纯英勇的战死了,这一次他没有丢脸,他带着英雄的光环血洒疆场,随着他一起去的还有十六个亲信,他们都没有后悔跟随许思纯,这一次他们可以安心地去了。 西夏大军涌入城中时,葛怀敏骑上了他心爱的战马-汉亭,从亲兵手中接过战刀后,带着身边仅有的两百骑兵直奔西城下的跑马道。 那是西夏兵必经之地,郭逵派了一百人死守那里,不过他们的弹丸很有限只坚持了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撤回巷子里,跟大队人马汇合在一起。 郭逵还不确定,他的一千火枪手可以坚持多久,他还没有勇气去验证范仲淹大人交给他的火枪阵法。因为这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跟本不像长城濠时他们突袭西夏军背后,靠着先发制人消灭了三千多西夏军。 这一次,他要用范仲淹大人交给他的下策,用巷战验证火枪队的威力,希望在一百发弹丸耗尽前可以夺回西城头。 葛怀敏的战马狂奔在西城下的跑马道上,一路上不知撞翻了多少西夏兵,也不知砍死多少‘无辜’的人,他在替自己赎罪,他要替死难的将士赎罪,所以他要以身作则,他要将西城夺回来。 葛怀敏上阵的消息很快惊动了其余几城的将领,北城的孟渊距离西城最近,西北两城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他狠一狠心派出了七百刀枪兵,两百弩弓手,这可是他北城半数以上的人马,他不管了,现在西城危机,如果还不行动,那北城的陷落也是迟早的。 北城出兵后,南城的赵瑜也尽数派出驰援的军队,他更大胆居然只留两百人守城,自己亲自上阵带兵杀往西城。 东城是城门所在,李良臣不敢过多分兵,只好以半数人马守城,半数去增援西城,希望镇戎军还有救,不然的话谁也别想活着离开此地了,他百感交集,在作出这个决定后,又私下派人缀出城外,去向环州援军求助,希望他们赶快到来,镇戎军危如累卵。 镇戎军城西血战得难解难分,在葛怀敏的激励下,城内的五百骑军总算夺回了西城下的跑马道。紧接着后续的步卒缩小了包围圈,准备进行夺城之战。 可是似乎晚了点,西夏大军的一千弓手已经冲上了城头,尽管付出了三百人的代价,可是他们还是成功了,在城头上的浓烟散尽之时,元昊的禁军勇士驱赶着八千奴隶大军来到了镇戎军的西城下,源源不断扑入城内,好像死亡跟他们无关一般,战斗才是他们最大的乐趣,难道他们没有恐惧吗?完全不在意生死吗? 天才知道,也许他们的恐惧早已被战阵厮杀的快感取代了吧,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是的,这就是西夏元昊的手段,在他的激励下,这些奴隶大军已经疯狂了,杀入镇戎军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他们只有不停地杀、杀、杀,让鲜血洒遍每一寸土地才能获得自由,才能获得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获得今生想要的一切。 因为他们是蛮族,他们命运就是这样的。 武士沧隆是个神射手,也是猎人,他叼着短刀爬上城头时,可恶的浓烟已经散去,四周到处是死尸,鲜血早已凝成了河,他心跳的厉害,呼吸急促,不断躲避着飞来的箭矢,当他摔倒时正好躲过了一支劲弩的射击,跟在他背后的弟兄被射穿了心脏,鲜血喷了他一脸。 那味道腥极了,他恨不得撕掉脸上那层皮,他最讨厌鲜血溅到脸上。 “妈的,快起来“ 沧隆被一个胖汉踹了一脚,他猛地从死人堆里爬起身,张弓搭箭,机械地射出了第一箭,也许是天意他这一箭正好射落一个宋军的骑兵,那人刚刚斩杀了几个奴隶,还在得意之时,也成了别人的猎物。 “好样的,再来” 那胖汉拍了拍沧隆的肩膀后,猛地一转身闪到他的右侧用牛皮盾帮他挡了一箭。顷刻间沧隆便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这一遭后他变了,变成了真正的武士。 尽管这时间很短暂,可是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的奇妙。 沧隆拈弓搭箭接连射出三箭,每箭都会夺去一人的性命,宋军骑兵已经多人丧命在他的手下,不过这还没完,因为恶战还在继续,沧隆还要继续寻找猎物,他要射光箭壶里最后一枝箭。 西城墙上西夏军的弓手非常厉害,已经给葛怀敏的骑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为了保住这最后的反击力量,他不得不后退,退到己方弓手的掩护下。 双方的对射在眨眼间开始了,箭雨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宋军弓手二十几人倒地,西夏弓手十几人丧命。 不过这才是开始,西夏的大军很快便稳住了西城的局势,开始分兵向南北两城施压,宋军节节败退,只好拼死抵抗,因为每后退一步便意味着离死亡更近了,领兵的将官们更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拼了命了也要将败军赶回去,就算亲手斩杀了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后退半步。 双方的拉锯战在持续着,宋军慢慢挽回了一点优势,尽管只是一点,可是那是用鲜血和生命铺就出来的。 郭逵的心在狂跳,脑袋中乱成了一片,他忽然不知所措了,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尽管只是刹那间的事,可是这刹那间也好像过了几百年。‘几百年’后,郭逵将千人火枪队分成了四队,其中四百人居中由他直接指挥,作为本阵坚守街道,其余六百人分成三队每两百人为一队,各自为战从城根下进行火力支援,以自由射击逐一消灭突入城内的西夏军。 片刻后,城内枪声大作,隔着一箭之地时就有不少西夏士兵中弹身亡,火枪队的忽然介入让宋军的守城士卒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们开始重新集结一步步收回失地,不过西城头还是被牢牢地把握在敌人的手中,尽管郭逵的火枪队一度将他们杀伤惨重,两队刀斧手攻上了城头,可是源源不断的西夏军就好像杀不尽的蝼蚁,每倒下一个人便会有两个甚至三个站起来。 对峙。 卯时过后辰时来到,宋夏两军对峙在城西,宋军攻不上去,西夏军也冲不下来,因为郭逵的火枪手太厉害了,方才仅半个时辰就杀死了一千多西夏奴隶兵,尽管那些人的命一文不值,可是死了一个就会少一个,那八千奴隶还剩六千,不知那六千人的性命会如何。 更不知道,宋军可以坚守到何时? 太阳升起来时,大胡河渡口旌旗招展,百十条大小船只在此上岸,为首的一艘大船上竖着一面黑底白字的大旗,旗上绣着:新平民团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船头前甲板上站着一个壮汉,那汉子双手叉腰,蛾眉细眼,身材高大健硕,崭新的半身牛皮甲上系着一件红色的斗篷,斗篷迎着风猎猎作响。在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同样装束的清秀书生,只见那书生指点着远处的镇戎军,说道“焦大哥,看那漫天的黑烟,我猜那镇戎军前肯定是有场大战” 这焦大哥不是旁人,正是新平焦家村的焦演,邠州民团的总教头,几日前得知天都山西夏有所动静后,他们的民团便跟县里讨了封书信,前来镇戎军助战,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的巧,看来这一次是他们露脸的时候了。 第一六六章 西门夫人(一) 千里之外济州郓城县,吹雪书坊。 三个月前,西门家喜得贵子,取名‘吹雪’,吹雪降生时郓城上空出现七彩霞光,百鸟争鸣、桃花绽放,池塘中的鲤鱼跃出水面。 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连知县张大人都盼望自家夫人能在那天产一子、女,可惜天公不作美,他没那福气,只好望洋兴叹,作诗留念: 尧历庆良月,嶰管换新冬。玉成西爽,五云拂晓画楼东。人指谢家庭砌,眼 底猗兰奕叶,特地茁新丛。不是善根种,争得占春风。步鹏程,名虎榜,早 收功。建安衣钵,定知他日属奇童。且说而今胜事,珠履三千称贺,相对醉颜红。拜贺无他语,相庆黑头公。 与此相隔几条街的西门府中。 西门三藏负手站在院中的桃花树下,抬头望了望天空,看到一朵白云飘过头顶。 那云生的好生奇怪,仿佛背生双羽的婴儿,又似南海珞珈山的善财童子,这会不会有什么说辞,西门三藏嘀咕着。 不过他没心思去琢磨,房内的娇妻阿静就要临盆了,他就要做爹爹了,这是件多么令人激动的事啊。 天哪,越是这么想,就越是神不守舍,越是焦急万分,以至于、以至于徘徊在院中,不知所措。 阿静应该没事吧,孩子应该没事吧,西门三藏在心中暗暗祈祷着。他可不想阿静出个什么差错,他们可是同患难、共生死的夫妻,一路的风雨都走过来了,还差这最后的一小步吗。 ‘确实、确实’,西门三藏反复在心中安慰自己,他知道观音大士肯定会保佑阿静母子平安的,肯定会的,因为他家的香堂里就供奉着观音大士,他已经向观音大士焚香祷告过了,神明会收到他虔诚的心意的。 一阵微风吹过,桃花落了,满园芬芳,粉嫩的花瓣缀入水面,涟漪荡开,游鱼惊走。 西门三藏心头一颤,几步走到房前,正欲伸手推门,就在这时房内婴儿坠地,传出呱呱哭泣之声,“啊,生了、生了”西门三藏喜上眉梢,愉快的心情难以言语,整个人激动得都快流出了眼泪。 片刻后,门开了稳婆抱着一个白胖胖的婴儿来到吹雪书坊的东家西门老爷面前,喜道“恭喜东家,贺喜东家,夫人大吉大利喜得贵子,母子平安那” 西门三藏高兴得手舞足蹈,望着襁褓中粉嫩的婴儿,并不敢直接去抱,只是做了几下抱的动作,见婴儿睡得正香,不忍打扰,忙叫稳婆抱下去照看,他要进屋看看夫人阿静。 阿静已过弱冠之年,今生头一次生子,很紧张,也很高兴,孩子平安降生后她满怀爱意地抱了抱,然后叫稳婆带去给夫君看,稳婆出去后,丫鬟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帮她盖上了被子,小睡片刻后,感觉眼前一晃,似乎有人来了,睁眼时才发现夫君已来到了床前。 西门三藏温柔地握住阿静的手,轻轻抚摸了下她苍白的脸颊,安慰道“夫人辛苦了,咱们也有后人了” 阿静深情地望着西门三藏,糯糥地回答“孩子长得像你,三藏” “那孩子也像你,母子同心啊,阿静”西门三藏甜蜜地说道。 “呵呵,那就一半像你一半像我”阿静爹爹地说着,那语气甜极了。 “好好,我的夫人,你说像就像,来你也累坏了,歇息吧,夫君不打扰你了”西门三藏将阿静的素手放回被子里,阿静乖乖地点了点头,很快便睡着了,好像婴儿一般。 西门三藏离开前吩咐仆人们好生照看夫人,有事就立刻通知他,仆人们齐声称是,送走一家之主后,开始各施其职,该忙什么的忙什么去了。 只留两个乖巧的丫鬟陪夫人阿静在房内。 几日后,西门府上宾客盈门,来了不少人,光街坊邻里就有五六十号,再加上吹雪书坊的工匠、账房、管家,城中的才子佳人,几个关系密切的书商,这西门府中简直是坐满了人,连知县大人也特地派人送来了贺贴。 可想而知,西门家的面子有多大了。 吹雪书坊的东家喜得贵子,为了庆祝这个大喜事,摆个酒宴也是值得的,更何况还收了不少的贺礼,怎么的也得表示一下,他西门家又不是那吝啬的铁公鸡,怎会小气到如此程度,借着儿子降生的光,西门三藏决定先摆了酒宴庆祝一番,等孩子百日后再请邻里好好痛饮。如此算是回礼了。 不过,三个月后风云突变,孩子百日那天这郓城一夜之间温疫四起,好不容才开起来的吹雪书坊,刹那间门可罗雀,眼看着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原本前来此地印书的书商再也不敢踏足这里,郓城成了禁地,西门三藏正在着急,跟夫人商量后想尽快搬出城去,躲到乡间的田庄等风头过了再搬回来。 哪知,就在他们成行之际,阿静忽然病倒,西门三藏不忍独自逃走,舍弃妻子,就豁出命留了下来,叫毕昇带着工匠门暂避到附近的自家田庄内。他带着几个仆人留在家中守护夫人阿静。 阿静病的很厉害,一开始高烧,后来咳嗽,西门三藏花了大价钱请来了城中名医刘半仙,经过刘半仙的诊断,他可以确定,西门夫人的确感染了伤寒,需要赶紧隔离医治。 不过在那之前,刘半仙还要了解西门夫人是怎么染上的伤寒,也就是说她最近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或者吃了什么东西,等等一些细节他都要知道,否则治标不治本,找不到源头也是危险的。 西门三藏将自己所知道的悉数讲给了刘半仙,说是几日前他们准备离开郓城去乡下田庄居住,他夫人阿静外出去买了几块做衣裳的绸缎,除此之外就没去过别的什么地方,难道这也会感染伤寒,他每日都跑出跑外的,去的地方比夫人还要多都没事,怎地这病就专门欺负女人吗? 刘半仙说“那倒不是,西门老爷您身强力壮,面色红润一看就没病,而尊夫人,三个月前才产下一子,这身子还没修养好,疾病趁虚而入也是很可能的,还有你府中有没有别人染上伤寒啊” 西门三藏一摇头,“没有,没人跟我说过还有谁也染上了伤寒” “恩,如果这样,那尊夫人可能是在外边行走时染上的” 说到这时,一直站在西门三藏背后的丫鬟秋菊眼睛一亮,忽然插嘴道“老爷,奴婢想到一件事儿” “何事?” “那是,半月前的事,府中来了个送菜的村人,那天送了不少菜,管家清点后写了张领钱的单子,叫那村人去找账房讨要,哪知在那天账房先生正跟夫人禀告本月明细,就在前院的堂上,当时奴婢还在,后来那村人来到堂下递上单子,账房接过来,叫夫人过目,夫人看过后说可以了,结了吧,哪知就在这时,那村人忽然咳嗽起来,咳得甚是厉害,连奴婢都担心他将肺血咳出,夫人见那人可怜,亲自来到堂下送了那村人一袋草药,说是回去好好养病,下个月再来送菜不迟,那村人千恩万谢叩头后,离开了咱们府中,老爷,奴婢担心是不是那时的那个村人就染了伤寒啊,然后就传染了夫人” “哦,原来如此,这个嘛”西门三藏望着刘半仙,请教道“刘先生看那村人是不是染上了伤寒?” 刘半仙点头,说是“很有可能,如此的话,就要内服外治,最好在房前屋后多洒硫磺之类的药石,消灾驱邪,某家里还有不少草药可以给西门老爷家来用,不过…” “不过如何啊,刘先生直说便是” 第一六七章 西门夫人(二) “好,某家中的草药甚是珍贵,前段时间还拿到知县家一部分做熏蒸之用,如今剩下的已不多,某还想自己留用,不过西门老爷家有病疫,某还是要忍痛割爱,所以呢,西门老爷您看这诊金是不是…” “诊金的事,不成问题,刘先生说还需多少吧” 刘半仙心动,忙露出笑容道“不多,两百两就足够” 西门三藏点了点头,立刻命丫鬟将夫人衣柜中的紫檀箱子取了出来,当着刘半仙的面从里边拿出两百碎银,用布包裹好了送到刘半仙面前,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请刘先生速速为我家夫人治病”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刘半仙拿了人家的银子,能不用命才怪,使劲了浑身解数后,总算帮西门夫人叙了条命,不过这西门夫人感染的伤寒可比知县大人重多了,再加上她是弱女子,生产后气血还未恢复完全,这伤寒虽没要了她的命,却也没完全驱除,只是这样用刘半仙的药一天天的撑着。 直到有一天,刘半仙家中的药材忽然告罄没有送到西门府中,西门三藏亲自上门拜访想问问刘半仙怎么办,哪知,刘家药铺空无一人,开门的是个叫阿财的年轻人,看样子是家中的门房之类的。 一问之下,那阿财抱怨道“西门老爷啊,不瞒你说我府上的老爷、夫人前几日就逃走了,几乎带走了府中所有人,说的倒是好听住几天就回来,我看是一去无回了” 西门三藏一听,明白了,心说“刘先生啊,刘先生你也太不厚道了,我西门家又不曾亏待你,你这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害的我夫人此刻命悬一线,如果我家夫人若是出了事,我定要叫你偿命” 回府后,西门三藏跟夫人阿静朝夕相对,亲手端汤送药,无微不至地服侍着夫人,看得一旁的丫鬟秋菊都一阵羡慕,心说若是有个这样疼爱我的丈夫,死也值了。 不过西门三藏是不会叫阿静死的,刘半仙跑了不等于没别的郎中,一连几日,他又找来了几位本县郎中,哪知这几位郎中看过西门夫人的病情后,都摇头说“此等药材,本县早已用尽,尊夫人现在是靠着一股求生的毅力支撑着,我们不知道尊夫人还能支撑多久,想必是西门老爷的无微不至照顾才让尊夫人活到现在吧,请恕我等没办法,告辞、告辞” 送走这几位郎中后,西门三藏并未灰心,他又请来几位外县的郎中,这些郎中倒是有人想出了几个办法,大体上跟刘半仙的一样,不过用药上肯定不同了,他们带来的药材也不多,今天若不是看西门家有油水可捞,他们才懒得用上好的药材。 这样一来二去的,阿静的病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即便是没有刘半仙的灵丹妙药还可以再多坚持些时日。 西门三藏终日守在夫人身边,没事的时候就会跟夫人絮叨起跟她相识的经历,阿静虽然是半睡半醒,但是总算还有知觉,只要听到夫君陪在身旁,她就会充满了求生的**,更重要的是她还要活下去亲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长大,就算为了这个她也要咬牙活下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西门家的烦心事终于爆发了。 那是梁山义勇军开进郓城时的事,西门三藏接到本县都头任迁的邀请登城助战,不让梁山贼人踏进城池半步,并故意说得很严重,说是那梁山教徒都是丧心病狂之徒,若是放他们入城无异于引狼入室,玩火**。 哪知,那天的事,简直出乎意料,梁山义勇军根本不像任迁所说的那样坏,人家进城后不但四处撒播药石帮忙消灾驱邪,还将县内死去的百姓抬出城去火葬。并贴出安民告示,说是梁山义勇军暂借此地,无意伤害邻里,秋毫无犯,有家的百姓自回家中,将自家存活人数如实报入县衙,等待义勇军郎中检查有无病患,有病者可得我军中的伤寒药石医治,管保药到病除。 先不管这梁山的安民告示中所提到的那种伤寒药石管不管用,西门三藏现在是只要有一线生机都不会放过。两日后,他将自家人口报到了县衙,并在县衙对面的医馆内接受了检查了,说来也巧,给他检查的郎中不是旁人正是刘半仙。 这一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西门三藏一把揪住刘半仙的衣领,恶狠狠骂道“畜生,你收了我家的钱怎地一声不吭地跑路了,害的我家夫人差点丧命!” 刘半仙自知有错在先,只好求饶道“西门老爷您先息怒,听某把话说完那” 接下来,在几名梁山军兵的调节下,西门三藏才冷静下来,松开刘半仙后问道“你说来听听” 刘半仙摸了摸砰砰乱跳的胸口,眼睛一转想到一个绝好的借口,就说了“梁山义勇军教主李梦得李教主,前些日因患伤寒病倒了,某是被请去山中治病所以才举家搬走,因为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告知西门老爷,请老爷见谅,这一次某随梁山义勇军回到家乡就是来救大家的,如果方便的话,某愿意携带梁山最新的药石去给尊夫人治病,管保药到病除,如果不好,你要我的命” (书中代言:周梦得到梁山创立拜王母教后自称李梦得,只有认识他的人才说他是周梦得) 既然刘半仙敢用性命作保,西门三藏也无话可说,喝了一大碗梁山的汤药后,赶紧拉着刘半仙去府上给夫人阿静治病。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这梁山的药石果然非同一般,在刘半仙的精心调理下,西门夫人阿静只服用了三天,病情便好转了,六天后便睁开了眼,可以下床了,十天后,身体恢复如初,可以出门了。 也许这就叫因祸得福,自此,西门三藏算是欠了梁山义勇军一个人情,当然在他知道这药石是梁山三教主赵泽所造之物后,更加想见上赵泽一面,希望能够当面拜谢这位救命恩人,他夫妻俩今生能够重逢也全靠了这位教主大人的再生恩德! 第一六八章 知己(一) 云雾苍茫各一天,可怜西北起烽烟。东来暴客西来盗,还有胡儿在眼前。 狂风暴雨散去,济州平原的尽头远远走来一个青年书生,这书生头戴一顶竹叶青的斗笠,穿着一身洁白的袍子,足蹬方头布鞋,上白、下黑,打扮得体,那黑的乃是布鞋,白的乃是袍子,不过那袍子白得让人感到惊讶,远远的望去还以为是深山幽谷中的一道瀑布。 青年书生一路走来。 走过麦田、走过村庄、走过郓城的大街小巷。投宿在观音庙后的穷街陋巷。 三日后,赵泽收到了郓城吹雪书坊现任掌门人西门三藏的拜帖,说是明日要携夫人阿静到贵府登门道谢,以表当日救命之恩,此次命管家送来了一盘东海珍珠(后边简称:海珠)略表寸心,希望赵泽能笑纳。 人家送礼,没有不收的道理,尤其是对方诚意诚意的时候,赵泽当下就叫李渔收了那份大礼,然后回帖一张,说是随时恭候大驾,赵府的大门永远向他敞开。 西门家的管家双手接了那帖子后,满意而归。 再说赵泽,自从得了那盘海珠后,非常高兴,心里琢磨着该怎么用这些珠子呢,是送人还是自己留着,思来想去,忽然有了个好主意,从那盘海珠中随手抓了一把后,叫上了晁方,让他陪自己去街上转转看看还能找到活着的首饰匠人没。 果然,这郓城中还真就有这么一位命大首饰匠人卞老板,自从梁山义勇军来到郓城后,灾厄尽除不说,还秋毫无犯,这卞老板就学着别人的样子仗着胆子走出家门,开始做生意养家糊口,尽管几乎没什么人去他那家铺子里买首饰,或者订做,可是身为一个商人,首饰商人,总待在家中是会憋出病来的,所以这卞老板开门迎客,一来为了消磨时光,二来找找感觉不至于让技艺生疏顺便散散心。 一连半个月过去了,没一个人登门买东西,卞老板正在发愁这日子怎么过。 忽然,喜从天降来了位客人,这位客人出手还真豪气,一口价拍出十两银子,说是叫他帮忙作条珍珠项链,那珍珠是人家自带来了是上乘的海珠,颗粒饱满、色泽鲜润,真是让人看过后爱不释手。 收了钱后,卞老板一拍胸脯,信心十足道“客官请放心,咱郓城的首饰活属俺卞氏老店的最好了,客官是要金线还是银线串这珍珠?” 客人道“金线还是银线?啊,那个,我想想啊”片刻后,客人猛然答道“对了,就用两股拧在一起的金银线吧,这样可好?” 卞老板是资深的手艺人当然知道如何作珍珠项链漂亮、雅致,不落熟套,想了想后很有分寸地建议道“客官,请恕老卞多嘴,客官若是想送人的话,不妨分开来,作两条项链如何啊” “两条啊”客人担心道“两条会不会不够啊,我是说那珠子不够用啊” “够、够了,方才客官拿出珠子时,俺看过了,总计一十七颗,其中有一颗最大可串在当中最醒目处,其余皆一般大小的,客官请看是否是一十七颗” 那客人低头数了数,然后点头道:“不错、不错,正是十七颗,好了,店家啊麻烦你快点,我明天就要送人的” 卞老板道“客官放心,老卞我这就开工,明日一早管保做好,对了客官你住哪里啊,是外乡人吧,老卞俺收了您不少银子,明早俺亲自送去您住处如何啊!” 客人笑道“这样啊,那就麻烦卞老板了,我就住观音庙,明早卞老板你到观音庙后跟人说是赵泽的项链他们就知道了” “好,客官放心,老卞晓得了” “既然这样,我就告辞,麻烦卞老板你了,告辞、告辞” 卞老板望着那客官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盘算着,观音庙里边不是住着梁山义勇军吗,这人难道是梁山好汉,嗯,有可能、很有可能啊,若非如此他怎敢说自己住那庙中。 既然是梁山好汉爷爷要作的珍珠,老卞我得好好露一手,决不能叫人家挑出毛病,否则这招牌这就砸了,思量至此,卞老板重重点了下头,给自己打了打气,一转身回了铺子里,准备着手制作珍珠项链。 时光飞逝,转眼间又过了一日。 卞氏老店的掌柜卞良挑灯奋战熬了一夜,累得双眼通红,整个人都要晕倒了,不过他总算挺过去了,于五更天后串好了两串珍珠项链,借着皓月的光辉,仔细检查了下,在确定没有瑕疵、没有裂痕、没有线头后,才恭恭敬敬地收好放到两个雕漆的花纹锦盒内,小睡了一个时辰后,便匆匆起了床,叫浑家烧了碗粥,囫囵喝下后,怀抱起那两只贵重的锦盒离开了家,望观音庙而去。 一炷香后,卞良来到了观音庙前,见到两个魁梧的军兵把守在门前,几步上前作揖道“两位军爷好,俺是卞氏老店的卞良,特来给赵泽小哥送珍珠项链的” “大胆,无知小老儿怎敢直呼咱家三教主的名号,虎哥拿下他”其中一员军兵忽然暴怒道。 这虎哥姓张,乃是晁家村人士,生地是彪悍异常,一步跨下台阶手一伸便揪住了卞良的衣领,不容分说就是两个大嘴巴,打得卞良眼冒金星,好悬脱手失落锦盒。 被张虎打了一顿嘴巴后,卞良求饶道“军爷、军爷莫打了,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那、那个赵、赵三教主,是赵三教主昨日叫小人来的” 张虎背后那人一听是三教主赵泽让他来的,立刻止住了张虎鲁莽的举动,道“停,既然是三教主吩咐他来的,就先放他一马,虎哥你看着啊,我进去通传一下” 张虎憨声憨气地应了声“笼弟去吧,这里我来看着” 这笼弟,也姓张是张虎的胞弟,家里是扎纸人、纸灯笼的,等他转身进庙后,张虎才一松手将卞良放了下来,责怪道“今天算你遇到了俺们兄弟,这要是被别人听到你直呼俺们三教主名号,非得直接砍了你不可,以后小心啊” 卞良吓得魂不附体,一个劲作揖,直到那个张笼回来,叫他进去那颗心还提在嗓子眼里。 大雄宝殿前,有一片草地,一个白衣女子正在那里练剑,周围台阶上、房檐上、草地上蹲坐着一群野猫,眯着眼、打着盹,仿佛在观看那女子舞剑,看得出了神。 连卞良走过来都没引起它们的注意。 不过那白衣女子早就注意到了,还没等张笼来到近前,她纵身一跃,从十几只猫儿的头顶飞过,轻轻飘落在神道上,手腕一抖那剑尖在空中划了个很美的剑花后收入鞘中。 “张笼,三教主还没起来,东西交给我吧”白衣女子说道。 “这个?”张笼为难道“夫人,那、那个教主说不让小的交给您,他要直接交给夫人您” 这白衣女子就是上官梅了,每天早起舞剑是她的一个习惯。今日早起后,发现周围的人神色怪怪的,不免心生疑窦,所以才拦住张笼问话。 “交给本夫人就等于交给教主他老人家了,拿来”上官梅一伸手,张笼抬头一瞧夫人颜色不善,不敢不从,赶紧瞪了一眼卞良,“把盒子交给夫人吧” 卞良可是老人精,一看便知道这里谁当家了,立即趋步上前,低头奉上锦盒,并故意高声答道“小人卞氏老店卞良,今日前来送项链给夫人,请夫人过目!” “哦,给我的?”上官梅伸手接过一只锦盒后打开一瞧,心头一喜,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忙关上了那锦盒,改口道“好了,本夫人知道了,麻烦老人家了,张笼啊,你等等我去把教主唤起来,对了,别说我看过盒子里边了啊!” 说罢,迈着轻盈的步子,望一侧的厢房而去。 上官梅回房后,张笼咳嗽了一声,提醒卞良道“听到夫人的吩咐了,别说漏嘴了,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卞良也不傻,听人劝吃饱饭的道理他是非常明白的,赶紧点头称是。 锦盒的谜底,在赵泽起床后,一点点揭晓了。 先是,卞良在大雄宝殿前的石桌旁双手奉上装着珍珠的锦盒,接着是赵泽当着众人的面,将那锦盒送给上官梅,上官梅美滋滋地打开盒子,戴上了那串银线串就的珍珠,喜道“教主对我真好” 赵泽说“你知道就好了,早点跟我成亲啊” 上官梅忸怩道“美得你,好了,今天不是还要接见西门东家吗,赶紧准备准备吧” 第一六九章 知己(二) 赵泽点头称是,叫人拿了几盒小礼物送给卞良后,派人将他送到庙外,卞良得了礼物,心里多少好受了点,琢磨着刚才的嘴巴也没白挨,若不是这样他还可能没机会见到三教主他老人家,真想不到这梁山的三教主竟然是端的年轻有为,还如此的豪气,恩,我得想想是不是叫自家的闺女也见见这位教主呢,如果有机会的话… 卞良贼笑了起来,心里盘算起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太阳升起来时,观音庙内打扫一新,香炉中升起了袅袅的紫烟,原本消失的钟声再次想起,前院内几尊破损的佛像也得到了修复,除了没有和尚诵经外,这里已基本上恢复到了最初的清静之地。 西门三藏和夫人阿静在,三刻前携手来到观音庙。 进门后,得到了赵泽的热烈欢迎,只见赵泽张开双臂好像见到了什么熟人一般,搞得西门三藏一阵莫名其妙,后来往后堂走的过程中才知道,原来赵泽在一本游记中早已认识了自己,既然是这样,西门三藏就放松了许多,跟赵泽说话时也少了许多拘束,侃侃而谈起来。 上官梅在一旁陪着阿静边走边聊,赏着满园的梅花,她们高兴地聊着女人们感兴趣的话题,时而相视一笑,时而莺声燕语咯咯咯笑个不停,几步后,跟男人们渐渐拉开了距离,留下足够的空间,让男人们自豪地夸赞自己的女人,当然还有他们身边的琐碎小事。 “西门大哥真的是好福气啊,嫂子天生丽质,想必贵公子也是人中龙凤” “哪里、哪里,教主过誉了,犬子才满百日,正在乡下田庄居住,由奶妈照看着,我和内子都好久没见到孩儿了,前些日还在念叨呢” “哦,有机会的话请让小弟见见贵公子可好啊,小弟也很喜欢孩子,无奈身负重任暂时无心谈及儿女私情” “教主不是有貌若天仙的夫人相伴吗,怎么还” “哦,我和夫人还没成亲,所以并无一子,哪像大哥这般福气,孩儿都百日了” “啊,教主一心为国可敬可佩,暂时无子也不急,不过请恕在下冒昧,在下想唐突地问上一句不中听的话,不知教主可否直言相告” “当然、当然可以” “是这样的,在下之前听说些风闻?” “是何风闻啊,大哥但讲无妨” “听人说梁山好汉要自立为王,对抗朝廷可有此事啊!” “哈哈哈…”赵泽笑道“你可知本教主的另一个身份吗?” 西门三藏一揖到底“愿闻其详,请教主告之在下,在下定会守口如瓶” “其实,小弟是朝廷的命官” “啊,果真如此?”西门三藏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赵泽真想把他看透,可惜他没那能耐。 “果真如此,小弟就是本朝七部尚书的下属,侍郎赵泽也,大哥听说过朝廷开第七部的事吧” “啊,第七部!真的有第七部啊?” “那是当然,第七部全名为总装备部,是我朝最新军器、器械的研发部门” “那?大人、教主您这是?”西门三藏糊涂了,比划了半天才重新理顺了思路,问道“大人,您是怎样成了这梁山的三教主啊!” “哎,也许是前生有缘吧,这个很难三言两语解释的清,大哥只要知道小弟其实是脚踏两条船就好了” “脚踏两条船?那,岂不是对不起当今的陛下,大人您的仕途可就?” 赵泽再次大笑,笑过后,告诉西门三藏其实梁山义勇军正准备接受朝廷的整编,只不过需要点时间,郓城往后可能就是梁山军团的老家了,所以还想请诸位邻里多多帮衬,大哥的吹雪书坊也可以帮上忙。 西门三藏是多精明的人,立刻就嗅到这其中的奥秘了,立刻表态道“大人但又所托,在下不敢不从” 赵泽依然谦恭地说道“大哥不必如此,以后没人的时候咱们就兄弟相称好了” 西门三藏说“在下何德何能,怎敢称兄,既然大人有意,以后就叫三藏弟好了,大人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赵泽一把扶起西门三藏“这、这如何使得啊,大哥可是长了小弟好几岁啊,不行、不行,还是称你大哥吧,大哥放心,只要有小弟在你的身份不会被别人知道,更何况本朝也不歧视番邦的人士,尤其是像大哥这样有才学、有胆识的人士,如果大哥不弃,小弟敢担保以后大哥的前途不可限量” 士为知己者死。 赵泽的一番话,正中下怀,其实西门三藏不是没有升官发财的野心,只是自从有了阿静后,他变了,变得多愁善感了,不想再回萨摩,也不想做那无意义的家臣,自从来到大宋以后,他发现这里的生活充实而幸福,快乐而惬意。 完全不是萨摩那单调、枯燥的乡下日子。 西门三藏再三抱拳感谢,并诚心告诉赵泽“大哥虽然不是巨富,却也衣食无忧,如果二弟你需要钱粮练军,自可告诉大哥一声,大哥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帮二弟成就这一番大业” 赵泽,拍了拍西门三藏的肩膀,感动地告诉他“大哥的一番心意,弟心领了,我梁山暂时还不缺钱粮,不过日后可能要请大哥帮忙,比如这百姓的招来,安抚,还有我等梁山的安民告示,还有不少事等着,过后还得找人写个状子送去京里,梁山的事,不能拖太久,得及早跟陛下禀明心意,说明梁山并不是造反,只是被逼无奈,所以这秉笔之人得很有才学,弟我是不行,所以还得找找人,我梁山上这样的饱学之士不多,弟弟还没想好找谁!” “哦,这样的话”西门三藏欲言又止,反复几次后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二弟,实不相瞒,大哥在这郓城之中倒是认识一位这样的饱学之士,此人有伊周之才,张韩之谋,瑜亮之策,不知二弟想听否” “甚好、如此甚好啊,小弟我来这都半个月有余了,怎么就没查出有这样一号人物,请问大哥此人安在啊?” 西门三藏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二弟请听我慢慢道来!” 第一七0章 黑猫的主人(一) 古人云:猫认屋,犬认人,屋瓦鳞比,虽隔数百家,猫亦能觅路而归,然不能识主人于里门之外,是以为奇也。 且说西门三藏提到的世外高人,此时正端坐在观音庙附近的穷街陋巷之内,一手抚着猫儿的脊背,一手拈着毛笔字走龙蛇,左盘右蹙,于白山黑水之间挥洒人生,笑看风云。 笔锋犀利、言语惊人,直写到纷纷五代乱离间,一旦云开复见天。草木百年新雨露,车书万里旧江山。 停笔片刻,略作沉思之状后,继续写道:寻常巷陌陈罗绮,几处楼台奏管弦。人乐太平无事日,莺花无限日高眠。 看了看后,觉得比较满意,信手扔在一边书堆里,不再去理会,接着翻开一本无字的书页,写了一篇名为青蛙美人的灵怪之谈。 大致的情节是这样的:从前有个唐员外,生子三人,长的都很俊朗,尤其是他的小儿子,不但俊美还多文采,连那月宫中的嫦娥每次见到他仰望夜空,都会害羞得躲起来,生怕动了凡心飞下仙界与他私奔。 唐员外的庄子附近有一片幽深的大树林。树林中,在一株老菩提树下,有一口水井。天气热的时候,唐员外的小儿子常到树林里去,坐在清凉的井边上,一边望着天,一边读着古时候的诗歌。他的声音非常动听,宛如那天籁之音,连水井里的青蛙都伸出脑袋来为他叫好。 久而久之,小儿子跟那只青蛙成了好友,相约每天都来这里看它,一起聊天,一起说话,一起分享每日的心情。 直到有一次,他来到井边后在那里等了好久都没见到青蛙出来,到底是怎么了,青蛙去哪了,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黄昏后小儿子伤心地回了家,连晚饭都没吃便回了房准备睡觉。 夜里,月光明媚,一阵轻风吹进了小儿子的房间。风定时,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出现在床前,她妩媚极了,轻轻地拍醒小儿子后,告诉他“我本是一个小国的公主,后来被一个巫婆施了魔法,变成了青蛙带出了我的国家,途中我逃了,逃到了这里,为了躲过那个巫婆的纠缠,我就跳进了那口水井,现在我被你的哥哥们关在笼子里,你赶快救救我” 小儿子还以为是在做春梦,一伸手捉住那女子的手臂,将她拉到床上,一番爱抚后,将她剥得精光,月光照在她的身体上,诱人极了。他咽着口水,要求道“要是让我救你,你就要一生一世跟我在一起,还要听我的话” 女子羞怯地回答“那是当然,我的身子都叫你看过了,还会逃走吗” “好,要是这样,你陪我睡觉”小儿子把她拉进被子里。 女子浑身颤抖地爬了进去,今生头一次接触男子她有点紧张,不过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小儿子并没做什么,只是伏在她的胸前搂着她的腰,听着她砰砰的心跳,女子总算放了心,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不一会的功夫小儿子睡着了。 翌日天亮,小儿子忽然醒了,发现被子里湿湿的,想起那个荒唐的梦后,他赶紧跑出屋外去找自己的两个哥哥。 哥哥们就住在池塘边上的阁楼里,小儿子来到时,正好看到他们在逗一只青蛙,那只青蛙被困在笼子里,似乎正在流眼泪。 “啊,这是真的”小儿子惊讶地望着那只青蛙,本来想跟哥哥们说的心里话猛地咽了回去,改口道“哥哥,把那只青蛙送给我吧” 哥哥问道“你拿什么换?” 他回答“你们想要什么,我房里有书、有笔还有竹蜻蜓” 哥哥坏笑着告诉他“我们只要你放弃继承唐家庄子,你答应吗?” 小儿子并不知道父亲要他继承唐家庄子,他也没那个心思,于是马上回答“好,我不要唐家庄子,给我那只青蛙就好了” 哥哥们怕他反悔,当场叫他立下字据,画押后才把那只青蛙交给他。 傍晚后,那个女子又来到了小儿子的房间,这一次她打扮得很艳丽,将小儿子唤醒后亲切地向他表示感谢,然后扑到他的怀里,任凭他做什么。 小儿子春心荡漾,一下搂住这个女子,将她再次脱光,这一次他感觉到了,原来男女之间睡在一起还有别的事可以做,要不然他的下身怎么会涨的如此厉害,试了几次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女子狠狠地缠住他的腰,拼命地用着力,似乎要把她的全部都献给对方。 天亮后,那个女子又不见了,床上依旧是湿湿的,不过小儿子自从经过那一夜的风流后,知道了那就是齐人之福了,下床后他赶紧跑去看那只装在笼子里的青蛙,发现那青蛙肚子鼓鼓的,好像吃了什么东西。 正要开口相问,只见那只青蛙告诉他说“傍晚再告诉你,你赶紧把我送到那口井里去” 小儿子不敢怠慢赶紧提着笼子,将那只青蛙带去了庄子附近的树林中,将它放回了井里。 傍晚来临后,那个女子如约而至,这一次她告诉他说“我们有后代了,现在我已将她们产在那口井里了,明日你将她们带回庄子即可,我要走了” 小儿子立刻拉住女子的衣裳问道“你为何要走,不是说好了要跟我一生一世吗” 女子回答“我本是那龙宫的蛙女,只因一不小心弄折了王妃的玉簪,才会被罚来到此地面壁思过,除非遇到一个肯救我的人,你就是那个人,现在我的罪过已经赎完了,多亏了你,为了报答你我为你生了三个孩子,请让我离开吧” 小儿子心头一阵痛楚,死死地拽住蛙女,恳求道“你不要走好不好,就住在我家吧,我家比那冰冷的龙宫好多了” 蛙女笑道“我已变回真身,不可能再去做那井底之蛙了,你若是真心爱我就跟我一起走吧,我带你去龙宫” 小儿子擦干眼泪,转悲为喜,点了点头,跟蛙女快活了一夜后留书一封给了家人,上边写道“不孝子跟龙宫的蛙女走了,留下三个孩儿请爹娘照看,就在大树林的水井里,谨记、谨记!” 翌日,接到留书的父母果然派了家人去那口水井旁查看,一看之下,只见里边果然有三个白胖的娃娃,在那嬉戏游水,家人大惊失色赶紧飞跑回庄子通知唐员外,唐员外也大吃一惊亲自来到水井前,落泪道“孩儿啊,你怎地忍心撇下父母而去呢!” 殊不知,唐员外的小儿子此时正跟蛙女在龙宫里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 第一七一章 黑猫的主人(二) 西门三藏所说的世外高人其实就是那白袍书生,据说这白袍书生来郓城时附近村子里的猫儿也跟着一起来了郓城,大猫小猫一时间成群结队遍布郓城大街小巷,后来得知那书生住进了观音庙,那些猫儿也三三两两去了那里,这一住就是几个月。 白袍书生深居简出,靠着写写画画为生,还时常跟庙里的和尚讲经论道,很受寺庙内长老和尚的器重,本来有意劝他遁入佛门,哪知这书生说,现在就看破红尘俗世还为时过早,人世间还有许多大道理需要弄清楚,他还要学很多东西,还有很多路要走,中年后再谈遁入佛门之事吧。 庙里的长老认为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反倒是愈加看好这书生,当时就告诉他说可以常住在观音庙,吃住都算庙内的,只要他时不时开坛讲经跟众僧论一论佛法,说一说世事,让众僧开悟就成了。 白袍书生自是欣然接受,从此这观音庙内便有了白袍智者一说。 连西门三藏都忍不住去拜见过几次,跟那书生攀谈得甚是投缘,几次下来,那书生将自己写的灵异怪谈送与了他,并跟他说“吹雪书坊可是将天下万千智慧传给世人的圣地,希望西门东家好生经营,多做些善事,于人于己都是大有裨益的” 西门三藏从小就笃信佛教,对于书生的话当然是无所不从,更何况,这书生智虑绝人,还会占卜之术,能够预知人世。 早些时候,西门三藏还向这书生求过签,书生当时就告诉他说你家下月就会有温病之灾,切记、切记! 当时西门三藏还没太放在心上,哪知一个月过后,果然温病来袭,不但夫人病倒了,连附近的百姓都跑光了。从此以后他愈加笃定,这书生精通《易经》、《伏羲八卦》之术,所以对其更加尊敬,经常派家人去庙里给他送瓜果菜蔬之类的食物供其享用。 白袍书生也是热心肠的人,人家敬你一尺,他就敬人家一丈,随后又写了本书送到吹雪书坊,叫西门三藏看看,说是要是觉得好就刊印,他可以不收分文。 有这等好事,西门三藏当然不会错过,自己赚了大钱也不忘那书生的恩德,当观音庙内和尚都跑光时,他还亲自登门劝那书生到自家的府上居住。 不过那书生是喜好清净之人,对于西门三藏的好意他心领了,只说自己懂得猫药之术,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反倒是他西门东家须得小心自家安危。 从那以后,西门三藏和这书生的关系更近了一层,不过就算是如此,西门三藏也不知道这人的姓氏,几次相问,那人只是推说时候未到,时候一到自然叫他知道。 赵泽听着西门三藏讲完这个故事后,忽然若有所感,惊叹于这古时候还真的有这样的奇人义士,如果换一下思维,像这位神秘的书生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时代的偶像、还是超级偶像,不是后世那蹦蹦跳跳的娱乐小生。 不知是惺惺相惜还是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赵泽非常想见上那人一面,还想找人家签名留念,若是身边有相机的话,他还想跟那个书生站在一起拍张照片,然后挂在家中,逢人来访时就将那照片拿出来跟人家自豪说,瞧,我认识xxx。 与此同时,观音面附近陋室中却迎来了一位贵客。 只见那书生,猛地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情愫,动问道“不知姑娘有何事光临寒舍” 那姑娘不是旁人正是赵泽的夫人上官梅,只见她面带微笑,回礼道“不敢当,其实我是来找那只猫的” “猫?”书生指了指趴在书案上酣睡的黑猫“是这只吧!” 上官梅点了点头,回答“正是,不知这位、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那书生站起身,风度翩翩地回答道“不才邵大志,乃是一介文不成武不就的书生尔,敢问姐姐的芳名” “我复姓上官,单名一个梅字,对了邵、邵先生,那猫是你的吧?” “哦,说是也是,是也不是!”邵大志说了句让人费解的话。 “到底是还是不是?”上官梅眉头微皱问了。 “其实,不才本不认识这些猫儿,是他们自己来的,所以才有此一说,请上官姑娘不要介意” “哦,是这样啊,那我明白了”上官梅眼珠一转想了想后,还是告诉他说“对了邵先生,这只猫儿经常跑去观音庙借宿,每天夜里都会去,它睡的地方正好是我的闺房,所以,就跟这猫儿相熟了,见它,每天都跑出去,感觉很有意思,所以今天特意跟在后面,见它*而过,跳进这的院子里就不见了踪影,找了好几家才发现,原来这猫儿在先生这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抱走它吗?” 邵大志脸色微红,心头微颤,好像醉了一般,心中暗自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这人你可动不得,冷静、冷静,接下来,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姑娘请吧,这懒猫来我这里也是打盹酣睡,你抱去正好,想必这猫儿也是喜欢跟姑娘待在一起的” 上官梅谢过邵大志后,伸手将那黑猫抱在怀里,温柔地抚了抚那猫儿的脊背,弄得那猫好不舒服,喵喵叫了起来,好像撒娇一般。 “好了,邵先生,那我抱它回去了,对了先生,我看你一个人住这里实在是清苦,莫不如搬去观音庙吧,那里客房很多” “不了,不了,不才住在这里是要等一位友人,我要是搬走了,他会找不到的,姑娘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请!” “那就告辞了!” 上官梅微微颔首还礼,抱着黑猫离开了邵大志的陋室,来到小巷后,跟等在外边的阿静会到一起,高兴地跟她说“瞧,这就是我说的那只黑猫了,你看好玩不” 阿静轻轻摸了摸那只黑猫的小脑袋,感觉毛茸茸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那这猫儿不是全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上官梅问。 阿静坏笑地附到上官梅的耳边说道“就是你们的闺房之事啊” “啊”上官梅惊叫了起来“不会吧,这猫儿又不会说话,就算它看到又如何” 阿静摇头道“反正就是不好,算了,咱们回去吧,不然他们会着急的” “好,听姐姐的,走吧!” 上官梅一手抱着黑猫,一手牵着阿静两人嬉笑着走出小巷望观音庙而去。 第一七二章 三顾茅庐(一) 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阳有隐居,高眠卧不足! 古有刘关张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匡复汉室,开创蜀汉之不世霸业。 今有赵李晁三顾陋室恳请一代隐士邵大志出山力挽狂澜,开天辟地。 此两者不失为旷古迄今的一桩美谈,怎奈天地悠悠,岁月无痕,青史早已不在,流传至今的只剩下了刘关张三人的事迹了。 若非一个偶然的变故,历史的长河中出现了一颗璀璨的新星,邵大志也不会浮出水面,更不会引出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历史也将永远埋在黄土之下沉睡到天荒地老。 且说,赵泽送走西门三藏后的第二天,备办了几份大礼,同李渔和晁方出门后,按着西门三藏的指点来到了陋巷街前,站在十字路口望了望后,看到左侧的一家院中种着竹子,那茂竹青翠欲滴,好像屏风一般长在墙内,让人猜不透里边到底住着什么人。 “就是那里了” 赵泽一步当先朝前走去,七步后,正好来到那家门前,落眼处只见苔藓碧绿,长到石阶上,草色青葱,映入帘中,果然环境异常清幽。 柴门半掩,院中茅庐一间,窗下有池塘,檐下有菜地,茂竹掩映在房后,林中几只鸟儿啾啾低唱着,正中一条小径直通茅庐前。 赵泽清了清嗓子后,亲自叩动柴门,过了好久人不见人出来,便喊道“请问,有人在家吗,梁山赵泽前来拜访” 又喊了几句后,茅庐前门帘一掀,露出一个脑袋瓜,接着才走出一个人来,看样子是个书童,来到门前后,问道“你是何人啊!” 赵泽答曰:“啊,在下梁山人士赵泽,今日特来拜见你家先生,这还有几份礼物,不成敬意,请先生笑纳” 那书童瞅了瞅那礼物后,告诉赵泽“先生不在,出去踏青去了,礼物嘛,先生不喜欢世间的俗物,这酒肉就免了” 赵泽忙点头称是,接着问道“敢问先生去哪里踏青去了” 书童回答“不知何处去了?” “那几时可归来啊?” 答曰“归期未定,也许十天,也许半月!” 赵泽怅然若失,李渔见状忙进言道“先生既然不在,咱们就回去吧!” 赵泽点头,吩咐晁方将那几盒薄礼交给书童,并嘱咐书童说“等先生回来,请转告梁山赵泽来拜访了” 说罢,拜别书童后望观音庙而去。 十天后,郓城的火器作坊造出了一批新式火枪,性能可比之前赵泽老家中的镇山之宝,缺点就是火药激发后所产生的烟气甚大,还没完全解决,不过那射程已经基本上达到要求,两箭之地不成问题,但是还有一个紧要的地方没解决好就是弹丸的制作,这弹丸制作甚费铜铁,就算是匠人足够了,这铜铁实在是供应不足。 哪怕是不分昼夜地派人四下出去上山采掘也是所获甚少,因为郓城一地乃至济州就不盛产铜铁,再加上钜野城近日里也开了几个大作坊,这济州一地的铜铁争夺的更是厉害了,以至于大有刀兵相见之势。 前些日钜野的弥勒教教主曾派人前来送信说,这济州一地,他弥勒教已经占了最大的州府,形势熟优熟劣一看便知,为了减少误会,他希望和梁山好汉划界而治。大体上就是遵循原有的各县地界,不要走出自己的范围即可。 周梦得看完那信后,冷笑道“这弥勒教也太自不量力了,居然这么狂妄,就算你占了州府又如何,难不成我梁山好汉还怕了你,若是我军现在有攻城器具早就杀进钜野,灭了你这妖人” 公孙鹤答道“教主所言甚是,我等不可操之过急,从目前形势来看,还需再忍耐些时日,广积粮草,深沟壁垒,防止那妖人趁火打劫” “正是,我们不可不防,那这件事就交给公孙教主你了”周梦得说道。 小白站在周梦得身旁,听到义父这样说后,进言道“教主,咱们的水军操练的也差不多了,虽然只有三百人,也算精兵了,它弥勒教算什么东西,敢跟咱们抢地盘,请准许属下带人由水路杀去钜野,焚它城池、粮草,看它弥勒教还嚣张” “不可” “为何不可?” 周梦得告诉小白“方才公孙教主都说了,如今这济州大乱,京东路也乱了,我梁山的人马还很少,不能到处树敌,咱们跟弥勒教是井水不犯河水,有他们在东边,咱们还少点威胁,对了,小白啊你还是代本教主去看看赵泽吧,问问他那火炮进行的如何了,还有需要多少人手,工匠们有没有抱怨的。去吧,然后回来告诉我” “是,那、那我就去了” 小白领命出了县衙后,直奔观音庙,这一路上,她高兴极了,心想总算能见到赵泽了,前些时日一直待在船上操练水军,忙得没法分身,如今总算找到机会能去会一会赵泽,不知道他怎样了,是长高了还是变胖了,或者是变得更加动人了。 小白就像一只思春的猫儿一般,穿街过巷,飞一样地来到了观音庙。来到门前后正好遇到张虎、张笼守在那里,就问了“赵泽可在啊” 张虎立刻陪着笑脸,上前回话“原来是圣女啊,俺们教主在、在,请允许属下为圣女带路如何?” 小白一摆手“不需要了,我知道他住哪,你们还是好好守门吧” “是,那小的就不送圣女了,请圣女慢走,走好!”张虎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小白从他的身边走过后抬腿进了正门,转过铜香炉后,直奔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旁的厢房,赵泽的住处。 小白进门前,赵泽正在沐浴,屋里的大木桶内盛满了水,上边还撒了几朵鲜花。水波荡漾,花瓣漂啊漂。 赵泽舒服地闭上了眼,静静地享受着热水的刺激,心说上官梅要是没出去该多好,让她帮自己擦擦背,然后再顺便挑逗她一下,说不定还能够成其好事,早日圆了我这做夫君的美梦,整日里只是隔衣搔痒,那*只会越烧越旺,真想一亲芳泽,不知道将上官梅搂在怀里温纯一番到底是何滋味,甜的还是咸的,或者香的。 正在赵泽坐在大木桶里做着白日梦的时候,门开了,闪进来一个俏皮的姑娘,不用说此人就是小白了。 方才小白在窗户上捅了洞,偷眼一瞧室内没旁人,只有赵泽一人在那洗澡。心中暗叫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里就叫你尝尝本姑娘的味道。 说时迟,那时快,小白几步来到屋内大木桶旁,伸手蒙住了赵泽的双眼。 一缕幽香窜入鼻息,赵泽嗅了嗅,然后伸出手摸了摸那柔若无骨的手背,说道“小白是你吧” “不是”小白故意学着上官梅的口气回答。 “行了,上官姐姐可比你丰腴多了,你的手上都没肉的,味道也不一样”赵泽一语点破玄机。 “谁说的,那是你没见过上官姐姐的身子,说她比我丰腴,我才不信”小白不服气地回答,接着狠狠在赵泽肩膀上咬了一口,痛的赵泽一咧嘴。 “好了,好了,别咬了,别咬了,你也丰腴、你也丰腴行了吧”赵泽求饶道。 “算你识相”小白松开口后,移开双手,春意上涌道“让小白帮你擦背可好啊” 赵泽点了点头“甚好、甚好,毛巾在架子上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小白悄悄地走到放铜盆的木架旁,一转身闪到了屏风后,喜滋滋地开始宽衣解带,只剩下一件贴身的小衣后,才赤着脚走出来,伸手拿起毛巾,来到赵泽背后帮赵泽慢慢擦拭起来。 一边擦着,一边挑逗道“舒服吗” “舒服,几日不见力气长了不少啊”赵泽双手扶在木盆边上享受着小白的服侍。 “你的后背真结实”小白故意用素手摸了摸,搔得赵泽心中一跳,忙说道“哪里、哪里,小白的后背比我的还要结实” 小白嘻嘻一笑,就势将双手探入水中,帮赵泽擦起腰部。 “你这是?”赵泽发现小白越发不规矩起来,睁开一瞧,只见那小妮子的手已经绕到了他的腹部,越发用力起来,刚好触碰到他最要命的地方。 第一七三章 三顾茅庐(二) 小白喘着粗气,粉面斜倚在赵泽的背上,静静地享受着那股莫名的冲动,她已经感受到了,赵泽身下正在发生的变化,她的指尖已经触碰了那个羞人的东西。她好希望抓住那里,用力地抓住,然后拼命地折磨他,直到他不再反抗为止。 “我说小白啊”赵泽尴尬地开了口。 “如何,本姑娘的手艺很不错吧,要不要…” “别,你不知道,我这沐浴完了还要去见个人呢,若是…啊” 没等赵泽说出口来,小白的手掌已经包住了他的*,一阵快似一阵的摩擦让他燥热难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本想一把推开小白,可是他忽然迟疑了。 在默默地享受那偷香的惬意时,又恨不得能抽自己几个耳光,打得最响的那种耳光。 也许皮肉之苦能让他清醒过来。 不过在那之前压在心里许久的**,最原始的**终于爆发了,如喷涌的火山一般,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小白的手掌忽然变得滚烫起来,一缕晶莹如珍珠般的*浮出了水面,看到了、小白看到了那*的样子,她咬了咬牙,一转身来到赵泽的面前,抬起一条修长的大腿,隐约间露出一抹淡淡的小草。 赵泽眼前一亮,不知所措起来,口水咽进肚中,正要起身离开被小白一把按在水里。 随即,小白也迈进了木桶里,两个人相视而坐,赵泽不知道手脚该放在哪里好,小白欠身贴了过去,将滚烫的脸颊送到赵泽的唇边。 “亲我,我要你亲我” 赵泽机械地努起嘴唇,波的一声亲了小白一下。 “很好,分开你的腿,让我坐下” 小白像一条游鱼般闯进了赵泽的胸怀,不断用身体摩擦着对方,折磨着对方,勾引着对方,直到赵泽身心荡漾,感受到了她的魅力,举起了那个羞人的器物。 小白才狠狠地坐了下去,一口吞掉了赵泽的全部。 “啊…”赵泽长出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妙不可言,仿佛升入了仙界一般,温暖湿润,紧绷有致,这就是女人的全部吗? “不,你这个坏蛋,还说不要我”小白兀自扭动着腰枝,感觉比赵泽强烈了几千倍,她好想、好想让他抱住自己,抚摸自己。于是,她痴痴地告诉赵泽“快摸我,抱紧我,我要你、要你拥有我” 这时的赵泽已经进入了癫狂状态,一手搂住小白如水的细腰,一手摸到她的胸前抓紧那盈盈一握的*,用地*起上面那两颗红樱桃。如果小白不是背对着他,他真想用嘴去吸一吸那两颗樱桃,他好想看看那两颗樱桃长的什么样子,也好想知道那樱桃是什么滋味,他太想了以至于完全投入进来,将小白送到了极乐世界。 极乐过后,是短暂的休息,是爱抚的延续,小白舒服地躺在赵泽的怀里,甜蜜蜜地跟他说“要是上官姐姐知道了,你说她会怎样?” “这”赵泽狠狠掐了一把小白的屁股,教训道“你知道错了吧,还敢说我” “你才是大坏蛋,方才那么用力,差点让本圣女昏过去,你要知道本圣女可是头一次” “头一次”赵泽不敢相信,不过看那水面上一缕殷红,他还是信了,温柔地帮她梳理了下小草下边的洞口。 小白微微皱起眉,吃痛道“轻点,下边好像开了个洞” 赵泽不好意思笑出来,只好说“那是你的错觉,睡一觉就好了” 小白不依不饶道:“万一,真的开了个洞,怎么办?我可不想像鸭子似的走路” 这一下可把赵泽逗笑了,他捏了捏洞口上的门把手道“放心,那里是很有弹性的,要不我帮你揉一揉” 小白一撇嘴“揉吧,不过手指不要伸进去” “好,遵命!” 赵泽抱着小鸟依人的小白,再次爱抚起她的身体,直到那一桶春水渐渐凉了下来,才收手道“好了,快半个时辰了,起来穿衣吧” 小白略带倦意地睁开眼,得意的神色写在脸上,用小妇人的口气跟赵泽说“好了,这一下我放心了,我的身子也给你了,你这个坏蛋可要对得起我啊,还有娶上官姐那天也要娶我,我不要做妾,我要做正妻” 赵泽哄着小白道“都做正妻,都做正妻,你和上官姐都是我的好老婆!” “啥老婆?” “老婆就是夫人的意思,难道你没听人说过?” “没有,我从小就在山上长大的,只知道江湖义气,手足兄弟,不离不弃” “那你现在知道了,好了,快起来吧,水都凉了,我真的要去见人了” “好啊、跟本姑娘睡完了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是吧” “瞧你说的,这不也是为了梁山吗?” “是吗?”小白斜了一眼赵泽,充满爱意的。 接着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义父叫我问你,你的那个什么火炮做好没有,还需要多少人手,火药、铜铁还需要多少?” “这个嘛,跟你说,那火炮的铸造可能还需要点时间估计要一个月或者两个月” “那么久啊,不能快点?钜野的弥勒教可是虎视眈眈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跟咱们翻脸” “不用怕,就算他们翻脸也攻不进郓城,咱们的火枪也不是吃素的,他敢攻城就要先准备一万个死人垫底” “瞎扯,咱们那点人马能打得过一万人马?” “所以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应该多读读书,像上官姐那样,殊不知兵法有云,攻城需要五倍于敌的兵力方可奏效,算他弥勒教有一万人马,那才是我军的三倍,想破城谈何容易,除非别有良策,或者挖掘地道潜入城内,或者用地道塌陷城墙,或者用攻城器械破城,水攻、火攻,不外乎如此!” 小白眨着晶晶亮的眼睛,听得目瞪口呆,佩服道“你还真能瞎扯,我怎么不知道,谁告诉你的” “兵书上写的,《孙子兵法》,《鬼谷子》,《太白阴经》,还有本朝的《武经总要》都有不少论述,小白你没读过这些书当然不能怪你,孔子云不知者无罪,恕你无罪” “我是无罪了,你可有罪啊” “我哪里有罪了?” “你还敢抵赖?方才是不是将那*射进本姑娘的肚子里了?” “啊”被小白这么一说臊得赵泽顿时红了脸“这倒是没错,可是小白你还真敢说出口” “有什么不敢,江湖儿女,干嘛婆婆妈妈的,这就是你有罪了,罪孽深重,来让我惩罚一下” 说罢,又去勾引赵泽,想再次翻云覆雨!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三) 女人有时就像那穿肠毒药,让男人欲罢不能,爱不释手,就在赵泽和小白郎情妾意尽享鱼水之欢之时。 身居陋巷的那位书生起了一卦,本来是无心之举,想看看那位梁山的赵泽将来的运势如何,后半生是否平坦,哪知不看则已,一看惊人,差点叫那书生晕倒过去。 心说“这人命犯桃花不说,磨难也不少,还时时身临险境,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在…” “算了吧,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这等话怎么能说出口来,还是非礼勿视吧” 书生真后悔卜了那一卦,心说“佛祖真的没说错,万恶淫为首啊,善哉、善哉,怎么一提起淫邪之事来,我就心惊胆战呢,难道是没法接受那妇人的鱼水之爱,还是受不起那翻江倒海的鱼水之欢,或者好色纵欲不是正人君子所谓,可是酒色财气本无过错啊,只要不走上邪路…” 思量至此,书生若有所感,当即赋诗一首在墙上,只见他提笔写道: 饮酒不醉是英豪,恋色不迷最为高 不义之财不可取,有气不生气自消 题毕,把笔一掷,乘着微醉,离开了茅庐来到院中。 这时正值城郭外的远山中吹来一阵凉风,清风送爽,湿润的空气淡淡的芬芳,顿时让人心旷神怡,倍感舒畅,不知不觉中陶醉在如画的青山中,漂浮在悠悠的白云上。 一念及此,不免浮想联翩:远山如画心也、意也、情也。天地之间,天涯路我行。茫茫尘世,我为微尘;世间飘荡,莫辨东西。听静寂之音,品人生况味。陋室清冷,被有余温。手谈之余,淡酒盈樽。光阴易过,憾恨难平。 书生沉醉在遐想的意境之中,感觉飘飘欲仙,正在这时,书童来到近前,一揖道“先生,那个赵泽又来了,这一次他叫人送来了几本书,是吹雪书坊印的,还有一盘大珍珠,说是给先生补身体的。不知先生见还是不见!” “不见,书留下,珍珠退回,我想要酒,叫他下次送好酒来” “那,该怎么跟人家说?”书童问道。 “跟了我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没有呢,我怎么收了你这个徒弟”书生摇了摇头,正要开口相告。 只听那书童忽然顿悟一般,喜道“对了,我就说先生访友去了,要下雪时才回来,还有先生不喜俗物,书可以留下,珍珠不要,不过先生最近很想喝酒,要是有点美酒就好了” “哎呀,这个上次不是说过了,还用同样的话答对人家,人家会以为我故意推脱,找个别的借口!” “这个?”书生挠了脑袋,冥思苦想起来,片刻后,击掌道“有了,师傅,我就说先生病了,想喝酒,这时不便见客,等病好的” “你啊,分明是在咒我”书生想笑还笑不出来,在书童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个爆栗,提示道“说我踏雪寻梅去了,落雪时回来,到时候麻烦他带来几坛美酒” “哦,还是师傅高明,徒儿这就去转告赵泽” “去吧,别说漏嘴啊!” “放心吧师傅,徒儿精着呢,不会丢您老脸的” 书童转身离开后院来到柴门前,见赵泽仍恭敬地站在那里,便告诉他说 :“我家先生踏雪寻梅去了,要到落雪时才能回来,到时请赵大人带几坛美酒为我家先生驱寒!” “踏雪寻梅?”赵泽望了望天,心说这么暖和的天气哪里下雪了,要寻梅也不必踏雪啊? 那书童看出了赵泽的意思,忙解释道“我家先生夜观星象算定近日就会有场大雪,所以才有此意,对了,书留下吧,等先生回来我告诉先生就是了” “哦”赵泽再次怅然若失。 这一次,是小白跟着赵泽来了,她见赵泽情绪低落,忙掐了他一把,打气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位什么先生总会回来的,赵大哥你不必伤感” “我,不是伤感,是激动,激动的” “那就好,咱们回去吧,想必那先生看完雪景就回来了,对了,你家先生说去哪里踏雪寻梅了?”小白趁机问那书童, 书童啊了一声,嗯了半天才回答“东去踏雪寻梅了!” “东去啊,那不是梁山水泊吗?” “正是、正是,我家先生说那场雪会很大,到时候会有很多人饿死,请赵大人做好准备,哦,请恕小的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好了,请赵大人走好,恕不远送” “啊,好,我知道了,幸好有先生神机妙算,否则我还蒙在鼓里,多谢小哥了,不知小哥怎么称呼” “小的无名也!” “无名?”赵泽纳闷道,是没名字还是叫无名。 小白见识到底多了些,拉着赵泽的胳膊告诉他“人家就叫无名,我说的对吧,无名小哥” “姐姐所言正是,无名就是小的名字” “哦,那多谢无名小哥直言相告了,在下这这珍珠就送小哥好了,先生那边就送这几本书,无名小哥以为如何?” 无名今生头一次碰到有人给他送礼,高兴得难以言表,双手接过那一盘珍珠后,兴奋得脸颊绯红一片,赶紧道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无名自会转告我家先生赵大人来过了” “好,那就好,有劳无名小哥了,我等告辞、告辞了!” 再次拜别了书童后,赵泽和小白一前一后,尽兴而归。 无名站在柴门前望着刚才那对眉目传情的恋人渐行渐远,心中忽地窜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怪怪的,让人心里很痒、很痒,简直想脱光衣裳,看个明白,瞧瞧那胸口上到底有什么在一跳一跳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四) 三日后,大雪霏霏,朔风凛凛,山如玉簇,林似银妆,济州一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郓城梁山大军因早有准备,一不缺粮,二不少衣,少有冻伤饿死发生,与此相对,那钜野的弥勒教大军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因为不知道天况有变,还是单衣在身,粮草也不足,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后,天寒地冻,路滑城冰,不少军兵因风邪入体接连病倒。 弥勒教主正为此事犯愁,心说这个时候是不是需要开坛作法,让教众看看神迹,心里踏实点,或者先行开仓放粮让众人吃饱喝得。不过又担心这只能拖得一时,拖不了长久。缺衣少食毕竟不是好事,古往今来有不少起事者都是因为没粮没衣,搞得最后分崩离析。 想到这后,他赶紧叫人唤来了弥勒教的五大金刚,吩咐他们要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并嘱咐他们,此行要速战速决,切不可拖延时日。 五大金刚齐声道:“教主放心好了我等有神功护体,量那任城知县病猫一个,何惧之有,有我等出马手到擒来,请教主坐镇钜野静待佳音” 随后,这五大金刚大摇大摆离开了府衙,回到兵营后吩咐手下赶紧埋锅造饭,吃饱喝足后,又稍息了片刻,随后点齐了各自的人马约有六百步卒,每人都要带上一只大口袋,还有一条麻绳,主将则骑着马。出城后,五路军马沿着结冰的洙水河顶风冒雪一路东去直奔鱼山下的任城县。 三个时辰后这五路人马来到了任城县西南六十里的地方,此地名曾头村,村子里的人乃是春秋时鲁国人曾子的后代,虽然偏安于穷乡僻壤,却都知书达理,几百年了一直过着与世无争、平静的生活,就算到了宋朝一代文人地位空前凸显,也没仗着祖宗的名头到处招摇,反而是愈加珍惜今日得来不易的田园生活。 哪知,就在那几路弥勒教的大军途径此地后,曾头村宁静的生活被打破了,起因是弥勒教大军路过村头的忠孝祠时,撞倒了本村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那老者的家人发现后,鼓动全村出动拦住东去的大军,说要评理。 要知道,这天底下,跟什么人都能讲理,就是不能跟恶人讲理。 曾头村的村民,当时拦住的那伙大军,正是身着官军衣裳的弥勒教徒。领军的大将乃是弥勒真人的心腹,叫项魁,自认为是西楚霸王项羽的后人,所以一向是横行霸道肆无忌惮。今日本打算速速通过此地,赶紧去任县。 哪知,却被这一伙不知好歹的百姓拦住了去路,耽搁了不少时间。在这冰天雪地的节骨眼上,多浪费一刻钟,都会危及生命。所以这项魁就火了,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狠狠落下,啪的一下,抽到了一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人身上。 然后破口大骂道“都给爷爷滚开,耽搁了军国大事,要你们脑袋” 这受辱的年轻人不是旁人正是这曾头村里正的小儿子,曾安,自幼就修习圣人之书,对祖先曾子非常崇拜。虽然知道面前这些人不好惹,但是出于一种读书人的信念,一种高尚的节操,他也要也仗着胆子,学着老祖宗的样子,负手而立跟人家讲起道理来,从曾子杀猪讲到孔融让梨,又说道有情有义的桃源三兄弟,说刘皇叔爱民如子,宁可带着满城百姓奔走也不愿留给曹操那个恶人。 这还不止,还说古有明礼守德,先礼后兵,今有仁义行于天下的赵官家,你们这些身为官家的子弟兵,如何这般不懂仁义礼智信,撞了人还要抵赖,难道没读过书吗? 曾安要是没说那句你没读过书吗还好,可是他说了。项魁是什么人,落地的武举,最恨人家说他没读过书,曾安那句话正好伤了他的自尊心,恨的他牙根紧咬,手上青筋暴起,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实在忍无可忍,那杀意便忽地一下决堤而出,项魁大喝一声,手起刀落,只见刀光一闪,一道红光冲上了半空。好大的一个活人,就此被人劈成了两半,曾安的脑袋瓜连带着半个身子,噗通一下摔倒在雪地上,一腔热血顷刻间染红了脚下的大地。 曾安突然被杀,还死的这个冤枉,任谁都受不了,更何况这曾头村上下都是一家人,官军光天化日之下就行凶杀人,这还有王法没有。 刹那间,这曾头村便开了锅,炸了营一般,锣鼓齐鸣,喊声震天,好像那一阵飓风刮过水面,顷刻间惊起千层大浪,只一眨眼的功夫这曾头村中又涌出两百多号人物,手持棍棒、竹枪,张弓搭箭,堵在村口,大骂官军太无人性,居然杀了秀才公,现在他们就要那凶手偿命,否则就要进京告御状。 项魁一时激愤,红着眼睛骂道:“都滚开,你们疯了吗,这小子胆敢阻挡官军去路,罪该处死,滚、都滚开”说罢又是一顿皮鞭斥候。 项魁的话激起了更多曾家子弟的反感,立刻回敬道:“你放屁,我朝还有‘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一说,曾小弟何错之有?你这个凶手,凶徒,快快下马受死,否则我等饶不了你” “饶不了怎地,还当爷爷真的怕了你们这些鸟人” “你才是鸟人,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你这披着羊皮的狼的,吃人不吐骨头的鬼,不得好死,乡亲们咱们一起上抓住他,上啊…” 一语未落,曾头村这边就有人带头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来到近前了,只见项魁猛地从马鞍桥上摘下两对狼牙棒,大喝道:“反了,都反了,给我杀,杀进曾头村,灭了这帮乱民” 项魁身边的六百步卒都是他的亲信,他一声令下,这些装备着步人甲,狭锋单刀的兵士便一拥而上,跟那群曾头村的村民混战在一处。 正在这时,前头的又一波人马也杀了回来,这波人马不是旁人,正是项魁的拜把子兄弟五大金刚排行第二的铁槌将马胜的部下,方才他的大军才过村东头,忽地就听见背后锣鼓喧天喊声大作,忙派人去打探,一听之下才明白原来是大哥项魁跟曾头村的人打起来了,俗话说的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大哥有难,他做弟弟的理应出手,同仇敌忾。 这边项魁正带着人跟曾头村的壮丁混战,那背后忽地杀来了马胜的人马,两下人马前后夹攻,这曾头村的两百多壮丁转眼间便被包了饺子,光凭那棍棒、竹枪、短弓根本无力对抗装备精良的弥勒教大军。 一炷香后,这两百多壮丁被杀个精光,曾头村中血流成河。杀戮既然开始了,后边的事情也没办法控制了,斩草除根的道理流传了几千年,谁都晓得,项魁更是明白这个理,把心一横叫手下包围了曾家村东西出口,屠村! 曾家村的命运在那一刻走到了尽头,村中老少妇孺皆被杀害,房舍被烧,粮草、鸡鸭、猪牛被洗劫一空,所获财物半数由后队人马运送回钜野。余下的半数由项魁的后军也就是排行第三的双枪将周怀的人马看管。 且说经过这件事后,又过去了一个时辰,眼看着风雪不减,曾头村已化为灰烬,弥勒教大军只好再次上路,直奔下一站桓沟水西岸的嘉祥村。 这嘉祥村乃是任城县地界最大的村子,地处水路要冲,人丁兴旺,盛产石炭和各种奇石,尤其以一种白云石最为出名,不过当地人知道的甚少,就算开山凿石,那石头也多半用来修庙铺路,很少用作它途。至于石炭,只有那庙里的和尚才会使用。 因为那个矿坑就在庙后边的菜地里,由一个看菜园的老和尚管着,平时寺庙里用来生火煮饭之物多半是从那矿坑里挖出来的石炭,外人并不知晓。 庙里的长老主持也不想叫外人知道这个秘密,他只想自己留着,慢慢享用。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五) 不过世间的事,就没有绝对的,从真宗朝到如今,这‘梁宝寺’内的主持都换了八位了,能说没有一个见钱眼开之徒吗?当然不可能,这第八任长老也就是现如今的元宝大师就是一位视金钱如性命的,贪财之辈。 这几年来,他私下里雇佣困苦的流民,开挖矿坑中的石炭,不知害死了多少人,才将地下的石炭源源不断挖掘出来,卖往附近的州县,获利万千。正是因为如此,元宝大师才过上了挥金如土的生活,有了钱后,他也没有闲着,他要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上交达官下通贵人,喜结权贵,买通州府,就算本地的官府都要让他三分。 时光冉荏,岁月匆匆。任凭人世间风大浪高,风云变幻,这庙内的和尚们都照样锦衣玉食,从不缺衣少穿,养的又白又胖,除了女色外,已经什么戒都破了。 要说,为什么还没破色戒,那是因为时候不好,风头也不对,伤寒大盛那会,人人自危,这嘉祥村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许多人逃离的此地,后来,说也奇怪,就算外边的人死得再多,这梁宝寺一地反倒安然无恙,只要不走出寺庙,不去外边沾花惹草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如此一来,这梁宝寺便被村人传的神乎其神了,说是有大慈大悲的佛祖菩萨保佑,有上天的漫天神明关照,就算瘟神来了也不怕。 为此,在伤寒最厉害的时候,还真的有不少人投奔梁宝寺,情愿在这出家也不愿到外边等死。男也罢、女也罢,反正只要是能活命,出家也无妨。 所以,曾经一度,这梁宝寺内人多得不得了,俊男也有,美女也不缺。 唯一缺的就是一个适当的时机,只要时机一到,梁宝寺就会翻天覆地,就会大开色戒,和尚也会爱上尼姑,尼姑也会相中和尚,**眼看着就要烧起来了。 忽然,来了场暴风雪,大雪之下取暖生火是要优先考虑的,只有冻不死了,才能有力气干别的事,才能煮饭缝衣,才能饮酒作乐,才能口无遮拦,才能色胆包天。 且说这一日,屋外大雪纷纷,元宝大师手下的这些个僧兵们正在僧房内淫乐嬉戏,早上是击鼓传花,中午是博弈饮酒,午后嘛才是当众*。 就连元宝大师也不能抵挡住诱惑,此时怀里正抱着一个任城县的歌妓,任他取乐享用。 正在这时,一个肥胖的僧人冲了进来,满身是血,已经六神无主了,连腿肚子都转筋了,说话都是颠三倒四的“都死了,死了,这是谁的血,谁的” 元宝大师正在兴头,哪知却被这胖和尚打断了,一把推开那歌妓后,光着脚丫子蹦下床榻。 几步走到殿中的佛像下,一脚将那胖和尚踹翻在地,骂道:“混账,没长眼睛啊,本尊在度人向善,谁叫你进来的,滚出去” 那胖和尚吓得傻了,一把抱住元宝大师的腿道“不,我不出去,外面,外边都死了” “混账,叫你滚就滚出去”元宝大师此时*上脑,也没理会那胖和尚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心说平时叫你在后边杀猪,谁叫你跑前院来了,大殿之上岂能容得半点血污。 殿门开了,风雪交加。 胖和尚被踹了出来,他无助地呆坐在天地间,风雪中,抬头时看见一片很美的雪花飘落下来,正好落到了他的脸上。 “好凉” 一丝寒意顷刻间传遍了四肢,痛苦的回忆一闪回到眼前。 那是烧水杀猪时发生的事,他推着独轮车从梁宝寺的角门出来,打算把那一桶桶的猪血、*扔到远处的树林里,再用大雪盖上。 哪知,就在他离开树林时,忽然看见一队队人马开了过来。 正在吃惊时,一匹快马风一般来到近前,卷着冰雪,带着寒风。胖和尚下意识地停下车,举起手臂,挡在眼前。 只一会功夫,那快马便在前边的路口停下,张望了片刻后,随即调转马头朝着胖和尚奔来。端坐在上边的骑士黑衣黑甲黑披风,看着都吓人,来到胖和尚近前后,一勒缰绳,马儿乖乖地停住四蹄,打了个响鼻。 那骑士一甩长鞭,拦住胖和尚的去路,问道:“呆子,前边距离任城县还有多远” 胖和尚虽然胖但并不呆,被人这么一叫,他有点气,回话时略带不满,说道:“小僧,悟能,不是呆子,施主要问的任城县就在对岸二十里处” 黑衣骑士冷若冰霜,讪讪道:“啊,方才多有得罪,对了大师,看这天气风雪是越来越紧了,附近可有留宿之地啊” 悟能望了望它,又瞥了瞥这黑衣骑士身后的大军,说道“敝寺还有几间客房,怎奈前段时候来了不少行脚的僧人,如今客房已满,不便留宿,施主若要留宿,还得去那二十里外的鱼山下,那里有客栈” 悟能回话时,黑衣骑士眼角余光瞥到了他面前的独轮车上,发现车内的木桶内有血迹,便多了个心眼,留心观察悟能的表情,发现他讲话时很不自然,嘴角处总是流露出诡异的笑。 “真的吗?”黑衣骑士在悟能说完后反问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悟能说。 “那你笑什么?” “小僧哪里笑了,是施主多心了” “那你这车内的木桶里装过什么了,为何有血迹?” “小僧没必要跟施主讲,这是寺内的规矩” “什么规矩?杀人放火?” “杀猪而已!”悟能一时口误,说漏了嘴,忙改口道“殿内涂漆” “什么漆,居然有这么*?” “那是马鬃,刷漆掉落的” “不对?”黑衣骑士,一摇头,朝身后喊道“来人呐,把这和尚擒住”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路上行军的兵卒听到黑衣骑士的命令后,一下子涌过来二十几人,手持长枪,各个都是身强力壮之辈,将悟能团团围住。 这一下可把悟能吓傻了,连忙跪地求饶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小僧只是个杀猪的!” “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你这和尚也忒心狠了,居然还杀猪” “不,不,小人不是和尚,小人只是个杀猪的,请将军明察啊” “你这呆子头上分明没有一根毛还敢妄言说自己不是和尚?想糊弄本官吗?”那黑衣骑士忽然提高的嗓门,冷若冰霜的外表下,更多了几分杀气。 “小人真的不是和尚啊,大人请看小人的光头是才剃的,这还有刮伤呢,还有小人是为了避难才躲进庙里的,小人祖辈都是嘉祥的良民啊,大人开恩啊” “混账,你既进了寺庙又剃了度,当然就是和尚了,本官才不管你是不是真和尚,本官且来问你,你杀猪作甚?” “回大人,小的杀猪是给…是给” “给什么?”黑衣骑士一俯身,目光咄咄逼人,吓得悟能冷汗狂流。 “给…给人吃的” “本官知道杀猪是给人吃的,不是给狗吃的,本官且来问你给什么人吃的,你若是再吱吱唔唔,在本官面前故弄玄虚,瞧见本官腰上这口‘尚方宝剑’没有,只要一亮出来,就要了你的狗命!” 悟能早就被吓糊涂了,心说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杀佞臣,我一个杀猪的算个什么,捏死我还不如踩死一只蚂蚁,看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估计是庙里那些和尚干的伤天害理的事被人告发,若非如此,这官家的大军怎么说到就到了。 唉,算了,与其跟那些死和尚同流合污,不如反咬他们一口,先下手为强,若是这样自己可能还有机会活下来。 也就一瞬间的功夫,悟能就想好了退路,赶紧给黑衣骑士磕头作揖,然后滔滔不绝地将梁宝寺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黑衣骑士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静静地听着悟能的叙述,表面上仍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丝毫不为所动,可实际上呢,她的内心深处,早已翻江倒海,愤怒到了极点。 只待悟能唠叨完了,她才猛地下令道:“前军止步,给本帅杀进前方的寺庙屠光这批人面兽心的假和尚!” 众军兵不敢怠慢,赶紧停住脚步,排好阵型,朝着树林尽头的幽深古庙滚滚杀去。 且说,此时庙门前并无人看守,黑衣骑士的大军杀到门前时,庙里的和尚还在淫乐不止,根本没料到祸从天降,那黑衣骑士叫悟能头前带路,独自一人领着五十个亲兵由角门闯进庙中,紧接着从里边打开了庙门,将门外五百多个黑衣黑甲的步卒放了进来。 这些如狼似虎的步卒闯进大庙后,分成数十队,挨个僧房搜查,碰到和尚就杀,遇见秃驴就砍,一顿血雨腥风后,将梁宝寺上下杀的鸡犬不留,哀嚎不止,直到悟能带着黑衣骑士来到元宝大师的殿前,这黑衣骑士才叫手下停手,先派悟能进去逗逗那老秃驴。 哪知,元宝大师正在淫乐,早已爽的昏了头,连大祸临头还不知晓。 黑衣骑士,嘿嘿一笑,笑得是那样勉强,一声令下“把那老秃驴给本官拖出来!” 六个亲兵一抱拳,挺着钢刀就进了大殿,几步来到床前,见那床榻上蒙着一个花团锦簇的大棉被,被子里动来动去,不容分说,一把掀开。 此时,元宝老和尚和那歌妓玩的正欢,忽地一下被人打断,还以为哪个混账,打眼一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没等他反抗早就被两个大汉抓胳膊,拢双臂,揪到了屋外,望雪地里一扔。 刺骨的寒风钻进身体,冻得元宝老和尚差点昏死过去,没等他开口求饶。只听那黑衣骑士怒斥道:“好一个无耻的出家人,居然聚众淫乐,简直是目无法纪,佛门中的败类,方才本官已经帮你清理门户了,你说这笔帐该怎么算” 元宝老和尚一听顿时傻了,结结巴巴地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求、求将军饶命啊,本、本尊乃是,乃是以女子为鼎炉,欲修房内之术,飞仙那,本尊没错” “呸,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来人打他一百个嘴巴!” “遵命!” 黑衣骑士一语落下,立刻有两个亲兵走上前去,揪住了元宝老和尚的衣领,一口气扇了五十个大耳瓜子,这五十个大耳瓜子过后,元宝老和尚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瞧那样子,估计连他祖宗都认不出来。 这还没够,接下来另一个亲兵摩拳擦掌,得到黑衣骑士的默许后又是一顿响亮的大耳瓜子。 每打一下就会有人数一下,一直数满一百,才停下来。 一百个耳刮子过后,元宝老和尚彻底懵了,感觉脑袋都不像自己的了,眼前的景象晃来晃去,一会黑一会白,天旋地转,整个人世间都好像变轻了。 “拖下去砍了,弃尸荒野!” 黑衣骑士眼都没眨,便下了道杀人的命令,旁边的亲兵言听计从,两个人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架起那老和尚拖出庙后,就是一刀。 片刻后,一个亲兵用黑漆盘托着老和尚的人头走进院中,来到黑衣骑士面前。 黑衣骑士瞥了眼后,手一挥,“埋了吧!” 亲兵领命而去。 这边梁宝寺内的砍杀才一结束,打庙西头的林中小道上又奔来一伙大军,这一伙大军不是旁人正是项魁的虎狼之师。 早有探马来到项魁面前,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项魁嘿嘿一笑,夸赞道:“不愧是我项某人的夫人,杀的好,那帮秃驴活该,挂羊头卖狗肉,还敢自称佛门清净之地,我看倒是淫邪之地,对了,传话给夫人,把那和尚庙烧了,咱们去河对岸的林中落脚!” 探马抱拳领命,飞一般望梁宝寺跑去。 要说这黑衣骑士到底是谁,当然是五大金刚排行第四的黑衣将军人称黑娘子的玉面罗刹----乌木兰!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六) 郓城东,梅山下,老陈庄。 又是一个风雪交加之夜,北风吹得正紧,卷起漫天的雪粒,狠狠地抽打在庄户人家的两扇破门板上,狂风怒吼,纸糊的窗户沙沙作响,屋里的人早就睡着了。 灶膛中没有半点火星,土炕冰凉,四壁上都挂了银霜,屋子里冷得像是冰窖,好像一切生物都死绝了,不过要是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土炕上的破被还有余温,被子里缩着人,鼻孔里一进一出的是活人的生气。 真冷啊,不知道这些百姓会不会做恶梦! 翌日清晨,雪停了。 梅山脚下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早就没过了人的膝盖,通往庄子里的山路也被大雪封死了,树木勉强露出头顶,拼命地呼吸着,颤抖着,享受着阳光的爱抚。 山里的空气很凉,但是能活着比什么都好,树也一样。 太阳出来时黑暗褪去,一阵东风吹来,雪花飘起,山里的寒气也随之涌了出来,直扑老陈庄上空。 此刻的老陈庄早就湮没在雪海之中了,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人家的屋顶。 雪地上只有一个黑洞,片刻后,黑洞中露出一个脑袋,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他是这老陈庄的幸存者,姓陈,名二娃。 “孩儿啊,外边如何啊?”洞内有人问道。 “爹,村子都没了,咱家跑地下边去了”二娃回答。 “那,地上还有别人没有啊,跟咱家一样的,在房顶掏个洞的”二娃的老爹接着问他。 “我看看啊,把我抱高点”二娃使劲全身的力气,从洞里伸出胳膊,冰冷的空气冻得他鼻子都红了。 二娃爬出洞后,来到雪地上,站起身四下望了望,发现老陈庄就在脚下,放眼望去,平坦得像个磨盘,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用脚狠劲跺了几下,发现雪地硬得跟土块一样。 “啊…有人吗?”二娃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清脆的声音传到了好远的地方,余音回荡在梅山之中,好久才散去。 “别鬼叫了,爹给你根绳子,还有一根木棍,绳结都打好了,你找个地方那个插好啊,然后叫爹和娘一声,俺们就爬上去” “等等,这剩下的几个冷馒头也带着吧,不然路上吃啥啊!”陈老爹的浑家,提醒道。 “啊,对对,多亏淑英你想的周全,不然的话还得再爬下来一趟” “瞧你那傻样了,对了当家的被褥要不要也一起带着啊,瞧这天这么冷万一途中下雪该咋办,带着吧” “行行,你想带什么就带什么吧,一会我先爬上去,你把那要带走的涮在绳子这头,我在上边都拽上去就行了” “都依你,好了,问问孩儿插没插好” “好” 陈老爹仰起头朝洞口外喊道:“孩儿啊,插好没有啊” 二娃左手提着一头的绳结,右手拿着那根木棍插了半天都没找对地方,好不容易才插下去吧,还不稳,正在犯愁呢,忽然听到他老爹在下边催他,赶紧回话“快好了,再等一会,就快了” 二娃左看看右瞧瞧,猛地发现不远处有亮光,一闪一闪的,好奇的心性忽地一下被勾了起来,他大叫了一声“爹,娘,我看到湖边的地方有亮的东西,不知是何物?我去看看啊!” “等等,啥亮的东西啊,小心”陈老爹担心地嘱咐道。 不过二娃没听到,早就扔了绳子和木棍朝东边飞跑而去,五十步后他来到湖边的山坡上,这里还有一棵树没被大雪淹没,在那棵树下他看到一杆通体雪亮的银枪正躺在雪地里,枪头露在外边,另一头掩在雪下。阳光照在枪头上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哈,捡到宝贝了!”二娃高兴地朝前走了几步,弯腰去拽那杆银枪,哪知一拽没动弹,二拽也没动弹,三拽,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摔倒在地上,面前有个雪堆,呼啦的一下应声崩落,激起好高的雪雾。 雪雾散后,二娃从地上爬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摸去,好不容易才摸到埋在雪里边的那杆银枪,正要拽呢,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猛地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正坐在树下,手中死死地攥着那杆银枪,脸色青白,仿佛冻硬了。 “啊,死人那!” 二娃并不傻,脑袋才撞到那个人的身上就从地上弹了起来,妈呀一声朝原路逃走了。 两柱香后,二娃把老爹和老娘救了出来,一家人终于团聚了,二娃拉着老爹的胳膊说道“爹,湖边的歪脖子树下死了个人,手里还攥着银枪呢,刚才吓死我了” 陈老爹在二娃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痛斥道:“叫你不要乱跑,你偏要跑,这要是遇到豺狼你的小命就交代了,我和你娘找谁救啊,还有你要是死了我和你娘就绝后了,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以后不准乱跑” “我说当家的,你莫要凶孩儿嘛,来过来娘这里,咱们吃馒头啊”浑家淑英招手唤过儿子,分了一个冷馒头给二娃,二娃咬了一口后差点硌掉牙齿,气的一把扔了那馒头,骂道:“这个死馒头居然也欺负我!” 说罢,抽抽搭搭地落了泪。 淑英一看儿子哭了,赶紧走过去哄,说道“孩儿莫哭,馒头被冻硬了,没法子,要不放被子里暖暖兴许一会就能软了,莫哭啊,好孩子,娘给你讲个孔融让梨的故事吧” “不听,我要那杆银枪!什么梨我也不要!” “呀,你这孩子,真是不听话,连你娘的话都不听了”陈老爹一边捆着被子,一边搭话道。 “我就要那杆银枪嘛,爹、娘,快带我去取,我有了那杆枪就能保护爹娘了” 陈老爹笑道:“就凭你,毛孩子一个,连鸡都不敢杀,还敢说保护爹娘,我看那,要你老子保护你还差不多” “你隔着门缝看人,谁说我不敢杀鸡了,咱家的鸡早就没了,上哪去杀鸡,还有我一个人就能耕十亩地,去年不是就,娘可以作证,不信你问娘亲!” 二娃将难题丢给了亲娘,亲娘一看这对父子总是没正经话,便当面做了个决定,“好了,好了,你们都住嘴,一会这么办,等当家的捆完被褥,就带二娃去歪脖子树那里取了银枪,取完枪后,咱们就上路去郓城县,那里应该有落脚的地方,好了就这么办吧” “行,就这么办吧,来二娃帮爹捆被子,捆完再帮你去拿那银枪,放心跑不了的” 二娃破涕为笑,赶紧跑过去捡起冷馒头啃了起来,然后帮他爹接着捆被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 (终) 不过有梁山义勇军在此,几天几夜的大雪到还没有将县城湮没,反倒是扫雪的工作让全城上下团结在了一起,给冰冷的郓城凭添了几分热闹的喜气。 这一天早上,当第一缕阳光洒进观音庙时,赵泽便起床了,穿好衣服后,来到窗前用雪水洗了把脸,本来还想漱口,可是转念一想,这是宋朝啊,没有牙膏,算了,那就不漱口了,推开窗户的一角后,伸手抓了把晶莹的白雪,猛的塞进嘴里,大嚼了起来,心说:这样可以了吧,算是漱口了!白雪胜盐啊。 漱过口后,赵泽吧嗒吧嗒嘴回味了起来,感觉这个时候的雪,味道很不错,有股天然的味道,比后世的刨冰不知好吃多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冰激淋,也没有奶油,更没有各种调味的果汁。 否则的话,那可惬意了,你要是想吃柠檬香草冰激淋刨冰的话,只需走到屋外,拿着瓷碗,随处舀起一碗冰雪,然后迅速返回屋内,放稳后,先将三匙冰激淋舀到上边,接着依次洒上,柠檬汁、香草汁,最后在刨冰的雪山顶上放上一颗红的诱人的草莓,这样一碗纯天然的‘大宋刨冰’就做好了,请君品尝! 神游天外片刻后,热乎乎的饭菜端上了桌,上官梅帮他倒上一碗热酒,说是外边寒气太重,喝几口去去寒,叫赵泽赶紧过来吃饭。 “来了,我亲爱的夫人!”赵泽亲切地唤了一声上官梅,风一般来到饭桌前。 “谁是你亲爱的夫人,你这样叫人家多让人难为情,以后不准在外人面前这样叫我”上官梅狠狠地剜了赵泽一眼,不过那是爱人之间的暗语。 赵泽心领神会,一个劲回答“好了,好了,我错了,以后不在外人面前这样叫你,在家里这样叫你总可以了吧!” “那也不行,总觉得怪怪的,好像说给青楼里姑娘听的艳词” “夫人那,你有所不知,这亲爱的乃是泰西之国的常用语,就跟咱们见面后问人家‘吃饭没’是一个样的,人家泰西之国的国王陛下都是这样跟皇后、王妃说话的,这样显得亲近,夫人你习惯就好了” “你又在骗我了,什么泰西之国,不过是些番邦而已,他们都是野人,不懂得礼节,哪有见面就叫人家亲爱的,我受不了!” “哈哈哈” 赵泽笑了起来,给上官梅也倒了半碗热酒,让她也喝上几小口,也暖暖身子,去去寒。上官梅端起瓷碗跟赵泽碰了一下,说道“干了吧,不能多喝,今天还要扫雪啊!” “好,喝点酒活活血,一会干活好有力气,你说是不夫人!”赵泽一语双关地挑逗着上官梅。 “是,不过不准你再碰小白一根手指头,否则我再也不理你了,听到没有!” “是,我的夫人,等成亲再动她可以了吧” 上官梅白了赵泽一眼“那还差不多,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过我这关” “没问题,过几关都行,要不先暂定五关吧” 上官梅笑道“你以为过五关斩六将啊” “不用六将,就你这一将,为夫都战不过,到时还请夫人手下留情啊” 赵泽的一番挑逗之言终于逗得上官梅咯咯咯开怀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掐着赵泽的大腿,笑骂道“叫你不老实,掐断你的器物” 饭后,郓城中吹响了号角,是那种铜制的号角,外形跟牛角很像,三声号角后。 城中的梁山义勇军,统一行动了起来,分别由周梦得、公孙鹤、赵泽、小白、阮小宝等人指挥着,进行了当日的扫雪工作。 这工作看似没什么,其实很需要人手的,因为郓城的大街小巷都要需要打扫的,不仅如此,几处大的宅院也需要派人打扫。 比如周梦得下榻的县衙,公孙鹤入住的城南兵营,赵泽的观音庙,还有那些军兵散住的民宅,房前屋后,都需要打扫。 为了防止大雪压塌屋顶,还得爬上房顶将瓦片上的雪扫下去,这个工作就更不简单了,非常需要配合,还要注意安全,所以这场轰轰烈烈的扫雪工作进行的很慢,至少上午进行的很慢,下午才快起来,因为积雪都清扫到了地上,只需要攒起雪堆,用簸箕、竹筐、麻袋、推车,一切可以用的铲雪、运雪的工具将这些积雪弄出城外即可。 不过堆雪的地方也需要考虑,总不能随便乱倒,在赵泽的安排下,派了李渔和晁方来协调这事,他们负责在城门口的护城河上指挥倒雪,光是倒完了还不行,还得踏平,不然的话,雪墙越垒越高,会危及城墙的,万一有敌来犯,蹬着雪墙攻上了城墙那可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所以,这堆放积雪的地方也需要整平。 等这一切完了之时,一天就要过去了,赵泽带着上官梅回到家中,洗了个澡,等厨娘做好了饭菜,就和上官梅一起吃晚饭,席间赵泽担心地问上官梅“夫人你说这大雪的天很需要烧火的干柴,咱们这郓城中现如今没了卖炭翁,也没了樵夫,终日里要派人进山伐木,这去一趟至少一千人,头三天是公孙教主的部下,后来三天是我的部下,最后一天才是周教主的部下,你说长此以往,大军还有力气战斗吗?” 上官梅望着桌上的菜饭,看着屋子里火热的土炕,说道:“那也是没办法的,谁叫郓城的百姓都跑光了,暂且忍忍吧,也许过了冬天就好了” “这是一个难题,还有就是咱们的粮草,公孙教主说他这段时间派人东奔西跑总算又弄到不少,不过最多也只能维持到明年的三、四月,这期间还得省吃俭用,所以我想,咱们是不是也学着古人派人进山打猎,趁着隆冬来临前,叫弟兄们多捕些野味以作粮草,这样的话,起码可以缓解一下,也可以叫兄弟们吃的好一点”赵泽一边吃饭,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 “不错,明个我就带人进山去打猎,试一下,希望可以抓到猎物” “好,那夫人明天辛苦你了,对了,带着晁方吧,他力气够大,能帮你扛东西,还有个照应,进山打猎可不是闹着玩的,为夫我担心你遇到危险” “夫君你多虑了,难道你不知道本夫人可是华山派二师伯幽云散人魏冲霄的大弟子吗,区区进山狩猎何足挂齿,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那,你小心就是了,吃饭吧” 晚饭时间就在赵泽和上官梅的你一言我一语中度过了,天黑后,月华如水,漫长的夜生活才拉开了序幕。 一更天的时候,赵泽打算去拜访下那位蜗居在陋巷里的隐士先生,穿好棉衣后带着上官梅和晁方出了门,临走前吩咐李渔看着弟兄们,不要叫他们外出惹事,如果实在闲着无聊就玩牌,前段时间他不是画了种叫扑克的东西吗,还叫吹雪书坊印了一百份,叫他们玩扑克,如果不愿玩扑克就去院子里站着凉快,总之不要给他找麻烦就行。 李渔拱手领命,保证道“教主放心好了,除了扑克外,他们还可以玩玩骰子,练练相扑,总之,属下会安排好的!” 既然,李渔心里有谱了,他就放心了,带着上官梅和晁方来到街上后,朝着陋巷走去。 还没走出多远的时候,郓城上空忽地被什么东西照的一亮,赵泽猛地抬起头发现深邃的夜空中,闪出几个亮点,虽然只是一眨眼的事,但是亮光很不寻常,几秒后,那亮点忽地一下便幻作几道闪电划破夜空,直奔郓城地界而来。 “不好,晴天霹雳非是好兆头,夫君赶快随我来!” 上官梅反应很快,一把拉起赵泽在街上飞跑起来,晁方紧紧跟在后边,三个人跑到一处街角时,揣开一家的房门,闪身躲了进去。 “你这是?”赵泽正要开口相问。 上官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也许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灵验,只是一刹那的功夫,那数道闪电便击中了郓城好几处地方,其中一道正好落在观音庙里那颗大星坠落的地方。 其余几道,有的落在城外的树林边上,烧着了大树,有的落在了城门前不远的路边砸出一个大坑,还有的更甚紧挨着北城墙劈落下来,将城头的石块崩飞了数丈高。 几道闪电落地后,只见夜空中黑云翻涌,彤云密布,云层飞也似的旋转起来,瞬间的功夫生出一个漏斗状的云柱,那云柱甚是吓人,好像定海神针一般直插向郓城大地,周围的空气都被吸了进去,云柱的风口处狂风怒吼,阴风咆哮,连站在大地上的人听到了。 “哎呀妈呀,这是什么啊?” “我知道,是恶龙啊,恶龙来了,快逃啊”黑暗中有人惊叫道。 这一声惊叫可不要紧,着实把守城的军兵吓坏了,还真的以为是恶龙降世,天塌地陷了,惨叫一声后,便没命地涌下城墙逃回屋内,躲避了起来,心里一个劲地擂着大鼓,紧张的要命,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漫天的佛祖保佑,如来保佑,太上老君保佑,玉皇大帝也要保佑,保佑他们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夜空中忽然间出现百年不遇的奇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都是灾难的预兆。不过那只是说对了一半,当漏斗状的云柱长到半空中的时候,忽地一下停住了,片刻后,像口袋似的越张越大,越来越大,直到足以吞掉整个郓城。 于无声处听惊雷。 地面上的人抬头仰望时看见了另一个世界、黑暗、冰冷、无限的世界,其实那是宇宙。 漏斗状的云柱在接近郓城上空几百丈时才完全停住了,赵泽屏住呼吸,从门缝里望着天,心说:奶奶的,这回是怎么回事,不会真的是天塌地陷吧,我的大好人生才过了四分之一啊,不过看样子怎么像是要刮台风了呢,按理来说,台风一般会多发在沿海地带啊,因为海水的冷暖不均,造成了很强的对流,再加上地球的自转,这台风就形成了,瞧那个云柱中间的空洞其实是台风的风眼啊,一般来说只要躲在风眼地带,就不会遇到危险,毕竟这是常识,只要是未来的地球人都知道。 不过瞧今晚这个阵势,他有点拿捏不准了,心里也打起了鼓,抓紧上官梅的手,冷汗流了下来。 “夫君,你怕了!”上官梅在赵泽的耳边吹了口凉气。 赵泽打了个冷颤,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片刻后,只见那云柱猛地一收缩,好像是婴儿诞生时蠕动的产道。 天地间轰隆隆一声巨响,云柱中飞射出数道金光。每一道金光都有一眼潭水大小,直坠入郓城大地。 大地裂开了,整个郓城晃了三晃,摇了三摇,好悬墙倒屋塌。 晃动停止后,北城墙下忽地涌起了一道十几丈高的雪浪,大浪排空,冲上云霄,好像海啸一般,赵泽失声惊叫了起来,一把搂住上官梅,在她的嘴唇上重重地吻了一口,然后悲伤地告诉她:“今晚,我们死定了!” 第一七九章 觉醒 那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荒芜的月光、荒芜的墓地。 后天来了吗,在那场突如其来的雪崩后… 赵泽苏醒时,身体的温度降到了最低点,手脚已经失去了知觉,心脏也麻木了,精神也变得恍惚起来,他用力地吸了口气,让冰凉的气息进入肺叶。 鲜红色的血管扩张时,一股热血冲入心脏,得到足够的‘燃料’后,发动机又开始工作了,那是在偷停了几秒后发生的事。 耳边终于传来了人声,他们呼喊着赵泽的名字,也呼喊着上官梅的名字。 赵泽艰难地从废墟里伸出一只手,冰冷的积雪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连喘气都很困难了,想把胳膊从积雪中抽出来更是不容易,因为头顶上就是一座冰雪的坟墓。他被困住了,上官梅也被困住了,晁方也没逃脱这场厄运。 空气越来越稀薄了,眼皮垂了下来,脑袋重的像灌了铅一般,睡意不断上涌,这是缺氧的征兆赵泽心里很清楚,如果五分钟内还没人发现他们,那只有来世再见了,公元1042也就要终结了… 一想到生命就要走到尽头,炉火即将熄灭,昙花也要凋零了,赵泽后悔起来。心说,我还有很多话想说,想告诉大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没成家二没立业,三没打倒万恶的旧社会,劳苦大众还在贵族地主的压迫下没有解放呢,“我、我怎么能就这样的死去呢,哎,悲哀啊!” 生命曾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来宋朝至今已经过去五个月了,这五个月里发生了不少事情,开心的也好、伤感的也好,幸运的也好,倒霉的也好,如果他当时不贪玩的话,不懒惰的话,不得过且过的话,哪怕只是抽出一丁点时间,都可以写出一本书了,来纪念他回到宋朝这件事。 最起码,也要写个自传留给子孙后代,叫他们也知道知道。 我--赵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回过大宋,也追过女人,也去过青楼,也当过官,也做过贼,尽管身边的一切还是乱七八糟的,但是这都要怪自己当时太单纯了,总以为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生活可以无忧无虑,总以为这个世界已经很美好了,不需要改变了。 可是,现实摆在眼前,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少事情才理好头绪,他还没有确定一个人生的信仰,还只是在随波逐流,任由命运的摆布,该是向命运挑战的时刻了,决斗是最好的办法,要么活下去,要么死掉,总比庸庸碌碌的好。 是啊,在这一刻,赵泽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心声,心声告诉他,“朋友啊,你是平凡的,也是伟大的,这个世界需要你的帮助才能变好,朋友啊,你需要的不只是运气,还有勇气,更需要一个计划,一个长远的计划,朋友啊,觉醒吧,用你内心深处的力量觉醒吧!” 在生与死的瞬间,潜藏在赵泽体内的神秘力量终于爆发了,他猛的睁开双眼,忽然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无穷无尽的力量,这股力量正在源源不断涌向四肢,爬满全身,如电流般渗透每一寸**,死亡的细胞重生了,衰弱的**恢复了青春。 冰雪的坟墓颤动了,废墟上的瓦片颤动了,倒塌的梁柱也颤动了。千斤的重量忽然变得轻如鸿毛,在赵泽的一声大喝下,砰的一声飞上了半空。 雪块飞了起来,瓦片飞了起来,梁柱也飞了起来。 只一眨眼的功夫,废墟中便出现了一块空地,赵泽左手搂着上官梅,右手搀扶着晁方,巨人一般走了出来。 身上的衣服已经裂开了,遒劲的肌肉露在外面,健硕的臂膀上刮的鲜血淋淋,不过那根本不算什么,真正的男人是不会在乎这么点伤痛的。 更何况,此时的赵泽已经脱胎换骨,往日的单薄之态尽去,俨然变成了一位身材魁梧、脖颈粗壮,眼神清亮的大块头。 身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样貌也会略有不同,不过仔细看的话,还能够辨认出原有的风骨。 也就是说,还没完全走形,周围的人还能认出他,但是当天晚上的情形实在是太混乱了,大雪崩压塌了郓城内不少民房,好多梁山的义勇军都被困在房内,有的已经奄奄一息了。 当赵泽搀扶着上官梅和晁方回到观音庙时,正赶上李渔带着部下在救人,观音的房子也塌了不少。 “管家,快叫刘大夫来,夫人还有晁方刚才被压到了大雪下”赵泽光着脚丫子,浑身上下的衣服裂成了一条条,冲进观音庙时正好撞到了李渔。 “你是?”借着月光李渔看了半天才认出来,问道“老爷是您不?” “当然是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内中详情一言难尽,赶快找间空房子救人” 李渔一看赵泽肩上靠着昏迷不醒的上官梅和晁方,赶紧前头引路,在靠近庙门旁的一间破房子里,收拾出两张木床,进屋后,赵泽将受伤的上官梅和晁方放了下来。 催促李渔赶紧去找大夫,李渔领命而去,赵泽点着了油灯守护在上官梅的身旁直到刘半仙来了,才起身相迎。 这刘半仙也是死里逃生,才从雪地里爬出来,脚还没站稳呢就被来到家中的李渔带人请走了,一路上几乎是小跑着的,就没停下来过,直到进了观音庙才收住脚步,喘了几口气。 左转进屋后,赵泽迎上来时,还把刘半仙吓了一跳,问道“你是何人?” 赵泽捋了捋散乱的头发,露出泰山一样的表情,告诉刘半仙“三教主赵泽啊,先生认不出来我了吧,这个先不跟说,赶紧帮我看看夫人还有晁方到底如何了,怎么还没醒过来啊” “哦,明白了、明白了,三教主你先让让,我来看一下啊” 说罢,刘半仙撩起前襟走到床榻前,先帮上官梅把了把脉,发现她气息微弱,需要马上救治。净了净手后,赶紧从怀中取出一个鹿皮布包,那里边装的是银针,施针前凑近油灯燎了燎针尖,然后取了七处穴道,分别是:水沟、印堂、百会、十二井、涌泉、神阙、内关。 连施七针后,上官梅的面色总算红润了起来,气息也变得平稳了。 接下来,刘半仙又给晁方把了把脉,发现晁方虽然昏迷却也无甚大碍,只需吃几粒舒筋活络的醒脑丸就没事了。 忙完后,刘半仙望了望赵泽,拱手问道:“教主需要属下给您把把脉吗,属下见您衣不蔽体,这…这怎地一下子变得如此强壮了,简直跟巨人一般” 要是刘半仙知道绿巨人是怎么回事,他肯定会说教主您就是那绿巨人啊! 不过他不知道,起码现在还不知道,将来知不知道也是未知。 “你们有所不知,本教主练过道家内功,当修为大增之时,这身体也会跟着变得结实起来,先生不用担心,当本教主突破最后一层的飞仙的玄关后就会恢复本来的样貌了,对了,现在外边可能出现不少伤者,还要麻烦先生再去一趟,本教主代大伙谢过先生了” “教主您不用这么客气,属下怎敢受了教主您的大礼啊,治病救人本就是大夫的职责,应该的应该的” “就算是这样,本教主也得代我家夫人还有晁方兄弟谢过刘先生,刘先生一定要接受本教主的这一拜” 赵泽深深一揖,让刘半仙惊讶了半天,然后赶紧还礼,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转身离开了屋子,去外边救人去了。 再说赵泽,当上官梅和晁方脱离危险后,他也没闲着,先叫李渔找来他的浑家和女儿帮忙照看上官梅和晁方。然后,带着李渔走出屋外集合所部人马,开始清理废墟,挖雪救人。 第一八0章 天启 东京汴梁,地震倒计时。 卯时(凌晨5点) 一身青袍的吴景鸾早早出了家门,来到司天监古观象台。拾阶而上,走到最高处。 凉风习习,紫微星仍高悬在北方的夜空中,并未隐去。帝星依然明亮,北斗七星阵势如常,围绕在帝星周围,守护着一代帝王之家。 东方见亮,众星早已不见了,天地间在这个时候清冷至极,容貌清癯的吴景鸾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护住心口,几番吐故纳新后眼前一片清明,脑子灵活起来后,他举目望向夜空。 月光下,巨大的浑天仪慢慢转动着,随着古老的帝国一同呼吸着,沉睡着。天光乍亮,柔和的光芒铺向大地,将温暖带到了汴梁城大街小巷。 金色的光芒透过浑天仪上青铜轮盘的缝隙,映到古观象台的地面上,也洒到吴景鸾的脸上。青铜轮盘上面刻着古代图腾和先贤圣哲的符号,当第一缕阳光照向它时,这些符号亮了起来,不过那只是一眨眼的事,片刻后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吴景鸾喜欢每天清早来到天象台上陪着浑天仪一起醒来,一起迎接朝阳。他觉得这很美妙,也不可思议,仿佛是命里注定的。 天象台坐落在九宫八卦图中央的,随着日头的变幻会演变出不同的卦象,一般的人当然看不明白,因为他们还不具备那门高深莫测的推演之术,易学太精妙了,常人无法做到。 不过,最近还有一件事让吴景鸾兴奋不已,因为总装备部的尚书苏大人给朝廷进献了一件宝贝,那天他在大内的御花园内还见到了此宝,据苏大人讲此物名:天文望远镜,有了它不但可以更仔细的观看星象,还能够看到月宫里的情景。 先不管那天文望远镜是否真的如此玄妙,起码看那大小就不是等闲之物,当时内侍用绳尺一量,发现这望远镜居然长七丈,宽七尺,当时动用了一百名大内禁军才将此物运到内廷。 然后又花了七天七夜才将此物装好,末了,苏大人又送来了一顶怪模怪样的雨伞,还有一口三百斤的大木箱子,当时吴景鸾还问内侍这是何物,内侍告诉他这乃是苏大人总装备部造出来的太阳能发电机。 ‘太阳能-发电机’,多么拗口的名字,不过也许越是神奇的东西越是不可琢磨吧,前日吴景鸾奉命上朝时,还见到仁宗陛下龙颜大悦,夸苏大人的天文望远镜简直是神来之物,不但看到了月宫,还看到了天外飞石,还说后宫的曹皇后也看到了。 这天文望远镜实在是有趣,如果可以的话,想给总装备部下旨再多造几个送进宫内。 当时趁着这个机会,吴景鸾进言道:“有此神奇之物,真乃我朝之福,若是能在司天监天象台上放上一个,用来夜观天象,记录上天的启示,那就是如虎添翼了,陛下之福,我朝之福也!” 仁宗一高兴,当时就准了这事,为此吴景鸾都忘记要进献自己熬夜写的那本:《辨牛头山陵表》一事了。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本该在那一刻蹲天牢、吃冷饭的吴景鸾堪堪躲过了一劫。 吴景鸾已经连续七天沐浴更衣不食人间香火了,正在兀自高兴等着苏大人天文望远镜的到来,因为今日就是苏大人定下的送货之期。 只要辰时一过,可是当太阳升起时,紫微星忽然颤了三颤,这是他亲眼所见,三颤后,日光来到,紫微星隐入宇宙之中。 “这是什么征兆?” 吴景鸾赶紧从袖笼中拿出一副龟壳八卦图,按照当时的时辰卜了一卦,一卦后他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几步窜下天文台在司天监院内的九宫八卦图中踏着方位深思起来。 片刻后,他若有所悟,抬起腿飞跑向一间高大的庙宇。 那庙宇有名木圣祠,乃是司天监内一处重要的地方,放着地动仪,和几口铜制的大水缸。平时有一个小太监看管,今日那小太监困得实在倦了,五更天那时就睡着了,此时,正背靠在木圣祠门口的梁柱上昏睡。 吴景鸾飞跑到木圣祠门口时,“咚的一脚”踹开了那两扇红漆大门,飞身进入屋内。吓得那小太监一个屁股墩摔在地上,还以为怎么了,从地上爬起来后赶紧回头望去,发现祠堂内蹲着一个人,看背影很熟悉,他仗着胆子朝前走了几步,来到门口,探头一瞧,才发现原来是司天监的监正吴景鸾吴大人。 这老大人今个又犯什么病啊,怎么连鞋子都没穿?小太监扒在门口看起笑话来。 心说让我看看吴大人一会要出什么丑,等换班时就有闲扯的话了。 熟不知,吴景鸾是在专心观看那地动仪,盯着八只金龙嘴,他要知道龙头对着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向哪里要发生地动(地震)。 卯时过半(凌晨6点) 一个时辰前天还没亮时,大宋的文武百官来到了宣德楼前,准备进宫参加早朝。 有二府六部的重臣,御史台的诸位,九寺、六监的大员,翰林学士、馆阁学士若干智者,等等一些宫内的重量级人物。 三通晨鼓过后,宫门开启,左掖门侍卫长杨延昭站在城墙之上注视了百官依着秩序进城而来,望文德殿东侧的朝房而去。 上朝前的半个时辰前。 文官一侧朝房内,百官正在低声闲聊着打发时间。 身居要职的吕夷简则端坐在正中的主位上一动不动,闭目养神。只见他身着紫色的朝服,衣领处露着一抹白色的罗质中单(内衣),腰系象牙色的罗料大带,身挂一枚金鱼袋,足下蹬着一双白绫袜黑的朝靴,富态已极,若不是穿着这身官服,还真看不出来这位老爷就是当今的国相公,会被人误以为是京中哪位富家翁。 “老相公睡着了吗?”有人在远处打笑道。 “这叫养精蓄锐,相公年事已高,精力不同往日”那人回答。 “看不出来,相公估计是在盘算什么事?有谁要倒霉了吧”又有人接了一句。 “别瞎说,被人听到小心位置不保,国子监可从来不缺人”那人有答了一句。 “是不缺人,可是缺能人” “呵呵”低声笑了笑。 “不知你我算能人否?” “依守道之见呢” “明复先生才是能人,守道不过是一庸才尔” “呵呵”一笑而过。 “守道不用自贬,谁人不知徂徕先生的大名,徂徕先生敢怒敢言,当今无人可比” “明复先生抬举守道了,先生提倡的攘斥佛老守道就算想破脑袋也学不来” “好了,咱们别在这互相吹捧了还是说点正事吧,守道你真的想做《庆历圣德颂》?” “为何不做?身为臣子的应该为国分忧,让陛下知道朝廷的状况,而不是一味听信谗言!” 第一八一章 朝房闲话 “守道,这倒是没错,可是你可知现在不是时候,你若是马上就呈给陛下看,老夫料定,你定会被逐出京师,就算陛下不怪罪你,那篇颂德中的人也会找你麻烦,虽说忠言逆耳利于行,可是老夫劝你还是忍忍,看看风头再说,要不你留着自己看,不要让人知道也好” “哈哈”淡淡一笑。 “明复先生的一片好心,守道明白了,请先生放心,今日断然不会拿出来,不过明年三月一日,开金明池琼林苑后,我想应该是时候了,既然是万民同喜的日子,作一篇文章纪念下,也没什么不好” “好吧,既然守道你执意如此,老夫也不劝你了,小心就是了” “多谢明复先生指教” 以上,就是国子监直讲孙复和石介的对话。 鲁国公王德用走到枢密使杜衍跟前,轻轻咳嗽了两声,杜衍听到背后有人赶紧转身,发现是老国公王德用,便施了一礼,开了个头:“老国公的气色不错,最近睡得很好吧” “嗯,总算没做什么恶梦,前些日子听说镇戎军败了,本国公的心里像翻了船似得,好一阵子不舒服,哪知,却是误报,幸好范大人的援军及时赶到,救了镇戎军一把,否则我朝必定损兵折将!” “那倒是,对了老国公,走马承受王昭明王大人给京里送了封信,不知道国公听说此事没有?” “没听说,王昭明说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跟那个苏大人造的那个火枪有关,王昭明来信说他亲眼看到庆州百人火枪队在校尉郭逵的带领下于新壕板桥阻击了数倍于己的西夏大军,己方无一伤亡,还说长城濠一战时校尉郭逵率军从镇戎军西侧昼夜兼程驰援被围的泾源路葛怀敏所部,这一战庆州千人火枪队仍旧是无伤亡,击溃了西夏的一千多铁林军,还有不少西夏的游骑、步卒,少说三千有余,王昭明当时就在军中,亲眼看到了郭逵行军布阵井井有条,虽然是普通的方阵,可是火枪一开,那简直是摧枯拉朽,所以王昭明是想建议朝廷给边军大量装备火枪,以备西夏” “这个王昭明倒是很有远见”王德用说,“不过这事没商量完,换言之,陛下的意思是先将守卫汴梁的禁军半数进行‘整编’(苏素言),然后再将内廷的殿前司诸班和外廷的马军司、步军司同时进行更换火枪,期间上三军的各军长官不变,军规军纪也不变,不过需要改一改,具体怎样改,陛下只是说等折子写好了再说” “是啊,这事,枢密院也知道,不过陛下说的折子写好是谁来写啊?翰林院吗?丁度和曾公亮那班人?” “不清楚,本国公问过丁大人,他说没有此事,最近一直忙于《武经总要》的下卷,陛下也没跟他们提起此事!” “那就怪了,陛下叫谁来起草这份折子呢”杜衍将目光投向周围的官员,发现只有吕夷简一改往日的作风,坐在那闭口不谈,睡着了一般。 王德用也发现了,他用胳膊肘顶了顶杜衍说道“不会是,吕相公吧” “有这个可能,陛下可是很看重吕相公的”杜衍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幽深。 “那倒正好,看看吕相公有什么好主意” 三司使姚仲孙感觉好累,从起床离开自家府邸到宣德楼前,一直在打哈气,走进左掖门后开始犯困,如今眼皮子都沉了,好像上边压着两只粮袋子子。 姚仲孙寻思着一会上朝后先跟陛下汇报一下解盐法的成效,然后再将盐铁司下的都盐案一年的成绩说一说,接着还要上报一下三司胄案的成绩,富弼做的不错,起码祥符的火枪作坊在苏大人的全力支持下,已经开始了‘电气化’生产,尽管何为电气化他还一时 说不清楚,可是苏大人举的例子他一听就明白了,所谓电气化就是好比水流推动磨房磨面,电呢,就好比那水流,不过据姚仲孙所知的电,只有上天的闪电,别的什么地方还有电,他还真没见过,不过苏大人又给他演示了一个事例,那就是拿出两块琥珀石相互 摩擦,过一会靠近鬓发附近,忽地一下就将鬓发吸了起来,这就是电的征兆,不过还很费解,这个他不想了解,只要总装备部不跟他三司使姚仲孙要钱,随便她造什么都不管。 可是,新成立的火枪作坊的确是太花钱了,才两个多月就已经支出十万两白银,这还不止,还要不断地采集炼铁的矿石,生火的石炭,还要硫磺、硝石、木炭,还要棉花,做什么无烟火药,真的是太麻烦了,就算造个爆竹也没必要搞这么多东西吧。 有一得必有一失,记得那一日苏大人在禁军大校场内叫人演示的连发火枪,的确是威力无比,如果两个人就能对付三百步骑,那也就是说我朝只要三千人就能对抗彼军三十万大军了,不知道这样打比方恰当否,可是事实就在眼前,也不容他怀疑,至少那连发火 枪是厉害,后来他还亲自去了趟祥符皇庄总装备部的火枪试验场,亲眼见到了威力更大的火枪,不过那不应该叫枪了,而是炮,比本朝所有炮都要厉害,威力这么大还容易运输,左右有两只黑色的轮子,无论走去哪里,都是如履平地。 姚忠孙很看好那个叫火炮的东西,一问之下需要更多的铁还有什么橡胶,这个他可不懂,橡胶是什么东西,鱼胶他还听说过,橡胶嘛真的不知道,后来请教苏大人如何制作橡胶,苏大人说要开采石油!用石油来提炼橡胶。 石油是何物啊,难不成是延川上报过的那种黑乎乎臭水?臭水还可以成为宝贝,真是匪夷所思,不过还好起码苏大人说不需要三司出一文钱,她自有办法。 一介女流能有什么办法,虽然之前她兑现了不花国库一文钱开衙,可是后期造了几千条火枪,一门火炮,姚仲孙估摸着少说也得花二十万那个数,也就是说祥符火枪作坊跟皇庄的总装备部是穿一条裤子的,不过也说不通啊,三司胄案下的度支明细上写的清清楚 楚,连日期和进货的地点,货主都有呢,二十万绝对没给总装备部一文钱,这个姚仲孙迷惑了,又不好追问苏素她从哪搞来的那么多银两,也许是陛下背后将内库的钱取出来也说不准。 算了,不去猜想了,劳神费力又没好处吃,今日的精神头不足,还是省省心吧。 吕夷简心中一片澄明,他算是想开了,其实今年最紧要不是税收,也不是饥荒,更不是席卷整个京东路的温疫,而是西北的战事和北方的辽国。 西北战事才告一段落,前几日陕西路的八百里快马已经到达了京师,西夏元昊大败,损兵折将,已经再次退回天都山,不过镇戎军损失惨重,泾源路大军损失两万有余,虽然是大获全胜却是险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个道理古今亦然。 第一八二章 仁宗 西夏是败了,可是大宋也不算是胜,也许用棋逢对手来比差不多,但是跟陛下却不能这么说,要说我军大胜,西夏军大败,元昊痛失两千多卫戍军,镇戎军作战勇敢,将士虽有死伤却军容整齐。 内中详情,他还知道有庆州范仲淹和环州种世衡的功劳,若不是种世衡拼死拖住西夏大军,让老范夫子抽出三千火枪手驰援镇戎军,镇戎军必亡,三千火枪手啊居然击败了上万西夏大军,真的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不过前方将士获胜却是真的,泾源路的安抚招讨使王沿不会假传战报的,他也没那个胆子,范仲淹和种世衡也不会的。 这样来说西北战事算是暂时安静了,可是北方呢。 刘六符回国后不知道跟辽国的兴宗耶律宗真说了什么,居然出尔反尔要大宋的长公主下嫁到辽国,他们才肯不再索取关南十县,也不再插手宋夏之战。 吕夷简觉得辽人跟西夏人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起码辽兴宗之妹兴平公主还是元昊的妻室,尽管已经过世了,可是谁知道暗地里,辽国跟西夏国会不会勾结起来呢,说不定趁着这次西夏元昊战败就大兵压境。 今年(1042)二月的时候,陛下已经诏令真定府(今河北正定)、定州(今河北定州)、天雄军(今河北大名)、澶州(今河南濮阳)调集十万兵马,粮饷、战马刍粟及甲仗五万副。同时还下令河北路各州挑选丁壮,刺手背为义勇军,以防备辽朝的南侵。 不过,看如今的阵势,还得再派一人去河北出趟差事,让谁去好呢。 吕夷简在心目中盘算着那个合适的人选,本来想让武官去的,可是又不放心,怕给人留下口实,且朝中武官能担此重任的实在是少,老国公王德用倒是可以,但是年纪太大了,怕他有去无回。 至于,殿前司的将军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其他的名将后代也不打算让他们得到这个美差。毕竟祖宗之制不可违,处处防着武将过分掌权还是有必要的。 那么,派谁去呢枢密院的人还是兵部的。尚书胡宿倒是可以,可是兵部的事总不能都交给侍郎,胡宿可是自己的亲信。虽然平时不出言支持他,可是这个人不能随便动。 这样的话,吕夷简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御史台的谏官们。 欧阳修在,贾昌朝也在。 此二人都是当朝的能人,欧阳公比贾公还要聪明,不过太聪明的话没法掌控,不如贾公善解人意,如此,吕夷简想好了主意,会心地笑了起来。 辰时整(7点), 仁宗赵祯驾临文德殿。 经过昨夜的缠绵,仁宗发现了一件事,曹皇后还是自己的最爱,尽管张美人风骚入骨,媚态横生,可是曹皇后那一身惹火的‘内衣’,对是叫内衣,皇后说是内衣,那就是内衣。 那件黑色的内衣,简直是叫人着魔,不知道是出自后苑造作所哪位织工的巧手,那一针一线仿佛描上去的,不但雅观,还着实吸人的眼球,穿在皇后身上简直是太妙了,太妙了,原来皇后的身材是这么的好,看来仅仅是白里透红,滑如膏腴还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曲线。 让人上火的曲线,仁宗清楚地记得曹皇后的*上顶着一抹黑色的软鹅毛,洞口处细的如同一条水线,若是加紧的话连手指都探不进去。 哪像自己的坚挺处毛茸茸的,不过正好用来享受曹皇后的*。 “真想要个孩子啊,也许再多来几次就会留下种子的,希望皇子早些来到”仁宗坏坏地想着,嘴角上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让人很难猜透。 司殿太监高声唱和后,百官肃静了下来,分文武左右站好。 两位身材修长的宫女侍立在仁宗的身后,本来应该拿着两只御扇,后来天气有变,仁宗一句话就取消了,叫她们随侍在左右就可以了,不用出苦力了。 早朝在辰时一刻(7点15分)开始。 一开始,吕夷简就提出了重要的急需解决的问题,奏明了仁宗,请仁宗定夺。 仁宗抬起手,又无奈地落下来,开口道:“辽国狂徒出尔反尔,不但要迎娶我天朝的长公主殿下还要增加岁币,这也太气煞人也,朕不打算接受辽国的无理要求,擢翰林院起草一份国书给辽国,说是本朝没钱增加岁币,也不会嫁公主过去,就这样吧” “陛下!”吕夷简担忧地说道,“辽国最近在河北路边关有很大的动静,据白沟驿守军报告,巨马河对岸的辽国营寨有增兵之势,我国虽于今年初也做了相应的部署,可是仍有不足之处,臣的意思是再派一位安抚使去河北路,加强一下当地的防御,顺便视察一下,看看各地的形势如何,有没有不安的迹象” 仁宗眨了眨眼,思量片刻后,觉得这样做也不无坏处就同意了吕夷简的意见,又问他派什么人去好。 吕夷简极力推荐御史中丞贾昌朝贾子明,说贾昌朝深通兵法谋略也负有治国之才,让他去河北路正好。 “恩,准了,就让贾中丞代朕安抚河北路吧” 这件事解决完后,又提到公主出嫁的事,吕夷简的意思是先答应辽国的要求,缓和一下两国紧张的局势,待西夏战事彻底平息了再慢慢图之。 哪料,仁宗只说了一句话就把吕夷简的嘴堵住了:“想叫朕把御妹嫁去那蛮夷之地,妄想,朕就是举全国之兵也要灭了辽国,杀他个鸡犬不留” 可能是仁宗说这句话时太激动了,嗓音一下子高了好几度,震得文德殿内回音不断,吓得殿内众臣一个个屏气凝神,不敢吭声,谁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就算三公九卿王公贵胄也不敢随便出言反驳,因为他们都知道,仁宗跟卫国长公主殿下,法号为清虚灵照大师的御妹是亲兄妹,仁宗陛下实在太喜欢这个妹妹了,如果后宫没有皇后的话,陛下的御妹肯定是后宫之主了,当然这是笑谈,但是事实却是如此。 既然嫁公主一事免谈了,吕夷简也就揭过这件事,避而不谈继续说着别的事,反正他是相公,脸皮够厚,也不在乎陛下会生他的气。提到京东路温疫时,吕夷简说济州军民死伤无数,郓城已经成了空城,不但如此还有两伙人马趁机作乱,周边的几个州已经受到了袭扰,不过事情还不大,他已经想好了对策,打算先让济州西的广济军派几路人马去看看情况,再做打算,请陛下决断。 仁宗昨晚就看过那道奏折了,是吕夷简连夜起草的,他觉得济州一事应该重视,不管怎样,作乱总是不好的,不过具体是什么人作乱,折子上没说,仁宗也知道,济州疫情那么严重,即便是进去的也没几个活着出来,所以,他也没过分追究,只是一带而过,说是就这么办吧。 第一八三章 朝议 吕夷简谢过仁宗后,接着说了最近的战事,提到西夏大军袭扰边关时,宥州的顺德军节度使白守忠(原西夏宥州侍中默香),并没及时出兵拦截西夏大军,也没事先向我军发出警告,此人不可尽信。 仁宗早就想好了措辞,直接就下了道旨意说是,责成延鄜经略安抚招讨使庞籍写一封信给宥州的白守忠,信中要质问他一下,到底站在哪边,还有责备他几句,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吕夷简记在心里后,又顺便问道“将白守忠的官职削为副使可好,以做惩戒” 仁宗点了点头叫吕夷简去办此事,吕夷简欣然接受不再多说。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吕夷简汇报完自己的工作后,才轮到大宋的计相也就是财政大臣姚仲孙发言。 只见姚仲孙不紧不慢地朝前走了几步,站稳后,朝仁宗陛下一揖,仁宗说“爱卿有何事启奏啊!” 姚仲孙回答:“陛下,年关将至,臣将今年的国库的度支整理了一下,请陛下过目” 说罢,双手奉上一道早就拟好的折子,司殿太监接过来后,转呈给仁宗。 仁宗展开那道宣纸写成的奏折看了一眼,觉得还可以,就当场问道:“姚卿身为计相,觉得今年的国库收入如何啊?” 姚仲孙立刻回答:“较之去年多了几百万两,今年苏湖一带,还有庐州一地的税赋比往年多了很多,所以国库就多收入了一部分” “恩,不错,很好,姚卿做的不错,朕再赏你一个金鱼袋,过后朕叫内侍送去府上” 姚仲孙心中一喜,忙上前一步拜谢仁宗,口中三呼万岁,也不推辞。 仁宗接着说道“既然今日众爱卿都在,姚卿就把今年天下总入国库的税赋说一说吧,让众爱卿都高兴高兴,也顺便了解一下今年的收支情况,做到心中有数,以后拟定各项折子的时候也有个借鉴” “是,陛下”方才被仁宗赏赐了一个金鱼袋姚仲孙正在高兴,困意也没了,精神头也上来了,双目炯炯有神,高声说道:“至本月末为止,我朝今年国库的总入为二千九百一十一万六千二百,较之去年多出六百二十三万一千七百贯,这多出的六百多万乃是苏湖和庐州三地上供的钱帛,陛下,今年的收入还是很好的” “很好,收入是不少”仁宗忽然换了个姿势,身子稍稍向左倾斜,将左手撑在下颌,望着姚仲孙,看得他脊背一个劲冒凉气,心说陛下这是怎么了,如何这般坐姿,不过他只是计相不好出言劝说,反倒是听仁宗先开了口,说道:“今年国库的收入众卿家也看到了,二千九百多万,朕甚是欣慰,甚是高兴,可是今年我朝的支出有多少呢,众爱卿可知晓啊” “这…”大殿上武文百官一怔,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感叹,心说这是陛下在考察我等吗,还是有意问之,还是故意而为,答还是不答,要是回答的话该说些什么,不答的话倒还简单,怕就怕陛下忽然问到头上,两眼一抹黑,那可就遭了,万一龙颜不悦,搞不好就要被外放贬官,众人正在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时,户部章得象站了出来回答:“陛下,臣知道今年我朝的支出有多少” 众人一看是户部的老尚书章得象出班奏事,心里都松了口气,暗叫道幸好是计相的人,不然的话陛下问了半天都没人答话,那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原来是章老大人啊”仁宗和善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是,陛下,正是微臣” “这样,既然老大人说知道今年我朝的支出情形,就劳烦老大人当着众卿家的面讲一讲吧,让满朝的文武也知道下今年我朝的支出情况,做到心中有数,以后好有的放矢” “遵命陛下!”章得象老态龙钟地上前一步,站在三司使姚仲孙靠后一点的位置,朗声回答:“今年正月正旦大朝会,陛下赏赐万国使节,朝中大臣,所费三十万有余; 正月十五元宵日,开封府领旨在宣德楼前搭建山棚以作庆典之用,名:庆历与民同乐,所费五万三千; 立春前一日,开封府进春牛入禁中鞭春,陛下赏钱一千,正月十四,陛下车驾幸临五月观迎祥池,赐群臣酒宴,至晚驾临内围子,与百官、宗室同乐,观灯赏花,一日所费一万五千; 二月,宋夏边关大战,军粮不足,国库出钱五十万。然不法商人趁机从中牟利,以致盐价暴跌,国库损失惨重,后新的解盐法开始实施,盐价得到平抑,国库支出二十万。 清明时,陛下遣旨诸陵坟享祀,赐宫人紫衫白绢三角子青行缠,出钱一万。 三月一日,开金明池琼林苑,陛下御驾幸临水殿观争标锡宴,次日,御驾幸临宝津楼宴殿,观诸军呈百戏,三日,御驾幸临射殿射弓,午后幸临池苑内纵人关扑游戏,三日总计出钱六万。 …” 才说到这里,镇王赵元俨便站了出来,出言打断了章得象,驳斥道:“章大人,内廷所费跟国库无关吧,为何说的如此详细,难不成陛下花钱都不许吗?” 镇王这话明显是向着仁宗说的,意思是章大人你管得太宽了,平时本王很少参与朝政,今日这话非说不可,否则皇族的颜面何在啊! “老王爷”章得象转过身朝镇王拜了一拜,然后说了“其实,这是陛下吩咐微臣说的,微臣不敢不说!” “你!”镇王一怔,随即将目光转向仁宗,看看这位皇侄到底说什么。 仁宗清了清嗓子,笑道:“章大人此言属实,前日散朝后,是朕叫内侍传话给章大人的,吩咐他今日在殿上将我朝今年的每一笔支出都说出来,当着众卿家的面” “陛下,无需说的那么详细吧,若是您花的钱也要说的话,那、那微臣也得将自己的俸禄拿出来叫众大臣知道知道了!”镇王向仁宗暗示道。 仁宗明白镇王的意思,手一摆回答:“老王爷莫怪,朕的意思是这样的,以后朝廷议事还要再加上一条,那就是每年四季,在尾声的时候要进行一次国库收支的报告,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报告,报告的内容要尽量详细,务必将每月支出的钱帛报得明明白白,这个麻烦吕相公去安排一下!” 第一八四章 汴梁如画 “是,微臣遵命!”吕夷简深深一揖。 “陛下,微臣知道,这是好事,可是每一季都做这个报告的话,是不是、是不是多余了,微臣的意思是一年一次就好了,其余的时间叫三司做成折子呈给陛下过目就是了” “哎,老王爷的主意倒是不错,可是朕这样做也有朕的道理,这叫防微杜渐,也可以叫时时自省,我朝每月收入的钱帛都是有数的,如遇到天灾**还会大减,身为一国之君或者众辅政大臣,必须心里有数,否则的话,朕之前也说了,各部各司在制定方略的时候得有个参照,哪里都需要用钱啊,打仗、赈灾、发饷、俸禄…我朝的支出太大了,如果不量入为出总有一天会崩溃,朕的话不是危言耸听,众爱卿都好好记住,时时自省啊!” 镇王没话了,就算有他也不敢说了,因为吕夷简瞟了他一眼,意思是见好就收,不要多问。 既然,插话的人没有了,章得象就继续做自己的报告,先挑今年的大事,说了一说,其中有河北路密修边备,国库出钱十五万。 西北庆州,安抚招讨使范仲淹在安疆寨以东,华池水以北,保安军以西修筑大顺城,国库出钱十万。 七月,富弼出使辽国带去增加的岁币十万,银十万。 同年五月,西夏宥州(今陕西横山西北)侍中默香及其属下堪嵬、布遇乞归附我朝,陛下赐钱十六万。 六月,杭州知州郑戬征调杭州三万丁夫整治西湖(钱塘湖),以利民田灌溉,国库出钱三万。 除此之外,还有每个月各州各县的支出,耕具、粮种、灌溉、雇佣等等,到了节日还得花上一大笔,请和尚道士做场法式,吹吹打打热闹一番,像四月八日佛生日,端午,六月六日催府君生日,七夕,中元,立秋,秋社,中秋,重阳,天宁节,立冬,冬至,十二月除夕! 最后,是那最为烧钱的战争,只见章得象大袖一甩,来了个狮子大开口,说道:“今年我朝边关战事,国库支出一千七百九十八万二千一十二贯,民间损失未计” “有这么多?”殿下文武惊呆了。 “当然有这么多”章得象不动声色地回答,好像一尊泥菩萨一般。 “众卿家都看到了,这就是我朝的现状了,大家以为如何啊!”仁宗在最后出了道难题留给朝中百官。 有心的人早就从仁宗的语气里嗅出了风雨的味道,不过这场风雨会从哪里开始,那得看仁宗怎么想了。 也许庞大的帝国需要清扫一下了,需要找个人,帮她洗个澡,换身衣服,让她重新焕发光彩,亮丽动人! 庆历二年十月末,宋帝国的黄金时代来到了,随之而来的是分娩时的阵痛,重见光明时的喜悦,以及千年之门的开启,风靡世界的宋风即将漂洋过海,也许这就是未来吧,正如世人们即将看到的样子。 巳时(9点) 太阳热情不减。 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汴梁城依旧热闹、繁华。 明媚的汴梁郊外 疏林薄雾中,掩映着几家茅舍、草桥、流水、老树、扁舟。两个脚夫赶着五匹驮炭的毛驴,向旧宋门走来。不远处跟上来一顶轿子,内坐一位妇人。轿顶装饰着杨柳杂花,轿后随着一位骑马的老者、两个边走边说话的小书童,他们从京郊的田野里一路走来。。 繁忙的汴河码头 汴河里船只往来,粮船云集,满载货物的商船吃水很深,有的已停泊在码头附近,有的仍在河中行驶逆流而上,纤夫们的吆喝声,船夫的摇橹声此起彼伏,仿佛一曲天然的交响乐,回荡在汴河的两岸。 岸边,汴梁的百姓们悠闲地漫步在街头巷尾,喜悦之色难以言表,早就写在他们的脸上、身上,举手投足之间。要说挥汗如雨是他们的最爱的话,那摩肩接踵就是东京庶民生活的家常便饭,这样的情景在大宋朝可不多见,全国上下,能够数得上名号的也不过六座大城能达到如此庞大的规模,那就是:开封、洛阳、临安(杭州)、大名、应天、镇江。 其他的城池还处在发展之中,不论是人口还是商业的活跃程度、文化的氛围,远没达到以开封为首的六大城市的水平。 暮然回首间,不难发现一桥飞跨在汴河两岸,姿态优美,精巧动人,宛若宫中苗条的舞女,在作飞虹之状,极尽柔美轻盈之态,让人遐想不已。 闲来无事之时,沿街率性而行随处玩赏、不拘一格,打发着时光,愉悦着身心,或是在茶馆中品茗休憩,或是在路边看相算命,或是在饭铺就餐。能够身居在汴梁,是快乐的,也是幸福的。 生机勃勃的街市 雄鸡报晓之时,皇宫里也听到了。宣德楼前的豪华店铺随即洒水净街,敞开了宽敞的门面,店门上扎起了彩楼欢门,沿街的铺子也路陆陆续续开了门窗,挂上了锦旗幌子,擦亮了招牌柜台,小二哥出现在店门前吆喝着招揽生意,作揖鞠躬不在话下。 午时,街市中的行人多了起来,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座轿子的大家闺秀,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人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总之一句话,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至于城中的代步工具:有轿子、骆驼、牛车、马车、人力车,有太平车、平头车,当然最吸引人眼球的还要属庐州产的自行车。 这车子不但外形美观,还坚固耐用,很受当地豪门子弟的追捧,连儒林士子们也有不少人迷上了自行车,以至于外出游玩时一定要边推着自行车,边同友人吟诗作乐。当然,这只是开端,至于那些不能随便走出家门的大家闺秀,一般是托人买回家中,在平坦的院子里跟丫鬟婆子们骑车嬉戏,这样一来她们的日常生活中又多了一样不可思议的活动。 当自行车这一新鲜的事物出现在汴梁街头时,骑车的服饰也在发生着悄然的变化,自从庐州兄弟作坊在汴梁城的‘风光脚踏车行’开张以来,一家名为‘贵人锦衣铺’的大商家也大张旗鼓地在皇城东角楼街巷北去宝箓宫的闹市街上安家落户。 第一八五章 风俗 这家店铺的主人复姓上官,单名一个清字,现今已经举家搬到了京师,庐州的生意暂时交到大夫人龙丹凤手里,这龙氏夫人本家是庐州开当铺的,尽管家业没多大,可是龙丹凤自小就开始帮父亲打理生意了,所以对于生意上的事,她很清楚,无论是记账还是交易,只要她做过的都不会出差错。 当年上官清娶龙丹凤也算是缘分,若不是岳父大人龙老爷子曾经夜宿过兰花楼,无意中听姑娘们提起上官家的少当家年轻有为,风度翩翩,堪称庐州最年轻的商人,他还不会动心,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女儿嫁给读书人的,可是读书人一般都没有多少钱,除非是进士及第了,才有出头之日。 这上官清早年也是风流倜傥之人,满腹才学自比谪仙人,可是一连两次的落地,让上官清彻底失望了,本来就想这样算了,以后跟着父亲经商吧,可是上官老爷子并不希望儿子,这么年轻就去经商开青楼,经过三番五次的鼓励后,终于让上官清下定决心,用功读书考取功名。 时光一晃,青春几何,三年后上官清到了娶亲的年龄,庐州城中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不乏其人,不少有权有势的老爷都托了媒婆前来说亲,都说自家府上的千金是如何如何美貌、如何如何贤惠,堪比那卓文君、花蕊夫人。这郎才女貌、牛郎织女乃是天作之合! 上官家的少爷您好福气啊,不管是哪家的千金只要是娶过门那都错不了。 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晚辈的需要言听计从。 对于媒婆而言,这牵线搭桥也是律法和古礼规定的,殊不知大宋律例有云:为婚之法必有行媒一说,还有《诗经》中也说过“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 若是真的能够促成一桩美满的婚事,这媒婆也少不了大大的好处,那句流传在市井之间的“说好一门亲,好穿一身新”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呢,媒人的口,无量的斗,这里边究竟有多少不实之处还有待考究。 先不提有多少媒婆去过上官家提亲,只说有一日上官清在河边钓鱼的时候,跟班的小厮送过来一张帖子,帖子上有诗云: 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 更忙将趋日,同心莲叶间。 落笔处署名:丹凤。 看那浣花笺上俊朗的笔锋,上官清为之一动,忙回帖一张,写到: 庐州一日一局棋 落笔处署名:清 从那之后,龙丹凤跟上官清日日书信相通,直至水到渠成的那天。上官老爷问儿子的意见到底想娶哪家的千金,这上官清才将梦寐以求的意中人说了出来,并重金聘请本城的‘金牌红娘’薛婆婆出马,到龙丹凤家提亲。 薛婆婆可是本城的名人,面子够大,声誉也非常好,有她做媒这上官清和龙丹凤便走到了一起,完婚、生子,家业蒸蒸日上,尽管上官清始终没考上进士,可是他和龙丹凤相爱的美谈却传开了,在庐州世林中刮起了一阵‘丹凤之风’,有不少才俊之士还专门写诗送去上官府上,希望得到龙丹凤的垂青,哪知人家早就是有夫之妇了,他们那份心思算是石沉大海了。 上官清和龙丹凤所生的孩子就是上官家的千金大小姐----上官宝儿。 爹爹上官清来京师的时候,上官宝儿也跟着来了,其实这是龙丹凤的主意,她要让孩子好好看着她那个风流的丈夫。 再说上官清,他能来京师开铺子,其实是暗地里接到了苏素的指示,说是庐州的生意可以暂时放一放,叫他来京师开家衣裳铺子,一开始上官清还有点不舍,后来听苏素说他要是肯来京师,日后就给他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 当官啊,上官清做梦都想当官,既然苏素有言在先,他也乐享其成,反正,庐州的生意也该做大一点了,不管是灯泡还是水泥,在来到京师后上官清便在城中最繁华热闹的东角楼大街上开了三家铺子,其中一家就是苏素授意的‘贵人锦衣铺’,这间铺子主要的业务有二,一是成衣,二是现做现卖。 这成衣是苏素提供的款式,名为马球服,实际上马球服只是其中一种,因为剪裁大方,穿戴方便很受城中喜爱运动的人士青睐,不过要说这些人能一下子接受这种类似胡服的装束,倒不是这衣服本身,或者多了条束腰的牛皮带,或者脚上的鞋子如何轻便,而是苏素跟仁宗陛下讨了一块金字牌匾,那可是仁宗亲手提笔的牌匾,光是冲着当今圣上的面子,这家铺子就火得不得了。 尽管,朝中有不少大臣反对,还出言说苏素太不像话了,怎么能打着陛下的幌子去做生意,这也太有损皇家的威严了。 可是,这些大臣有所不知,苏素可是许给了仁宗好处,才讨了他亲笔手书,这好处就是日后总装备部不得向朝廷伸手要钱,还得给内库钱,不多一年进贡五十万就够了。 五十万那,苏素想了想,觉得五十万少了点就多加了三十万,仁宗一看有八十万,立刻来了精神,大笔一挥写了几个字‘贵人锦衣铺’ 要是非得追究具体的内情,那可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所以今个暂且点上一点,谈正事要紧。 上官清的三家铺子开张后,苏素的铺子也开张了。 地点就在望春门前的潘楼街上,跟李生菜小儿药铺是左邻右里,距北山子茶坊也很近,都在一条街上,这北山子茶坊乃是一座很有名的茶寮,内有亭台楼榭,水洞、仙桥,很受宫内的侍女喜爱,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这茶寮中就会出现不少夜游到此的侍女,品茶闲聊。 苏素的铺子名:南蛮屋。 卖点是稀世的南蛮之物,比如:可以下雪的水晶球,能够唱歌的八音盒,玫瑰香水,光可鉴人的琉璃镜、女子内衣,各类花香胭脂,宝马,最后是一种非常稀奇之物,名神仙套,顾名思义被套上之后快乐似神仙。 这神仙套主要是向望春门外的妓馆销售,有专人负责,二来也接受个别的订货,可以说是面向整个汴梁城的。 其实,苏素开这个南蛮屋的初衷,一是想给汴梁生活带来更多的新奇玩意,二是想让百姓身心健康。 第一八六章 皇家 殊不知古人的夜生活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床第之间度过的,有些男女为了不想生子想尽办法避孕,可是在那个时候的避孕措施还很原始,就宋朝而言,有钱的达官贵人可以千金买来苏湖织造的上等丝绸,这种绸子滑腻、轻薄、薄如蝉翼,可以做成小袋子的形状,当使用时候就将其套牢在*之上,然后末端用一根带子拉紧。 这是一种办法,昂贵的避孕办法,还有稍微简单点的就是用动物的肠衣做成类似的避孕器物,可是在消毒技术还不发达的宋朝,这种肠衣避孕也是不安全的,还容易染上病菌,跟上述的丝绸避孕器物一样都不那么令人满意。 对于,富人们来讲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更为舒适的避孕器物,由此,苏素南蛮屋推出的‘神仙套’就正好迎合了时下的口味。 就算平民不屑一顾,那些达官贵人,或者有特殊癖好的男女们,或者在青楼从事卖身服务的姑娘们都会另眼相看这一神奇的东西。 因为,它带来的不止是新奇,还有舒适、安全、坚韧,百折不挠、让男人更坚挺,让女人更疯狂。 其实,苏素还有更深刻的想法,那就是让健康来改变大宋。 南蛮屋的店主交给了赵泽庐州舒县时的老管家老刘,不过老刘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管事人,在他的背后还有赵泽来到大宋时的第一个女人-飞燕。 飞燕是青楼出身的歌妓,虽然初夜献给了赵泽,想靠着这一招跨进赵泽的家门,可是她的身份始终是困扰着她,尽管赵泽不在乎,想让她也一起成为正妻,可是苏素心里明白现在绝对不是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毕竟目前还是古代,飞燕的身份若是想做正妻,那也只是私下里的称呼,至于台面上她只能是妾。 正妻也罢,妾室也罢,有了苏素的点头,飞燕也不在乎了,只要能成为赵泽的女人被旁人尊称一声夫人就好了,现在她已经做到了,已经达到了这个目的,尽管赵泽被人掳走至今没有得救,她很担心,担心的要命,心都碎了,真想就这样随赵泽一起去了。 可是赵泽毕竟还没有死啊,苏素也说过赵泽一切安好,正在奉陛下的旨意招安贼人,她做姐姐的可以保证,飞燕不要胡思乱想了,只要按照姐姐的吩咐办,管好南蛮屋就是了。 其他的事,她来安排。 女人啊,尤其是飞燕这样的女人,除了一颗善良的心没有别的长处,不过正是因为如此,苏素才放心让她来管南蛮屋的事,不仅如此,苏素还在南蛮屋的附近买下了一所大宅子–碧云阁,叫飞燕居住,老刘还是她的管家。 其余的家人,飞燕可以自行安排,八千两嫁妆是苏素送她的大礼。 这样一来,飞燕的名分算是定下一半了,赵府的二少奶奶,跟了赵泽的姓,赵飞燕就是她的新名字了! 未时(13点)。 后宫。 窗外的日光轻抚着后宫的每一处角落,暖极了、柔极了,好像一只性感的手。 御花园内巨大的天文望远镜在融融的日光下,散发着珍珠色的光泽,宫女们围在左右,不时嬉笑成一片,她们在笑什么? 只有曹皇后才知道。 半个时辰前,曹皇后偶然在空中发现了一块石头,那石头美极了,妙极了,好像一个婴儿,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正飞一般朝着她奔来。 “这是天意吗,还是送子观音显灵了,龙子来了吗,还是陛下在自己体内留下的种子要开花了…”曹皇后自言自语着,双目紧盯着镜头,两只素手不知不觉中抓紧了下边。 天灵盖上升起一片祥云,神游开始,似乎看到了天庭、看到了仙女,也看到了天机! 风吹,蝉鸣,一叶落在池塘上悠然自得的旋转着,这是御花园最动人的写照。 曹皇后看得着了迷了、也看得着了魔,以至于完全忘记了那块石头可是在头顶上百万丈的地方。 高处不胜寒,那里该多冷啊,千万别冻坏了孩子! 曹皇后兀自地猜想着,祈祷着,希望孩子平安地飞到她的身边,她会用全部的力量去接住他,不让他受到一点伤,擦伤也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天外飞石冲入大气层时,在表面上凝结出一层云雾,远远望去好像是在腾云驾雾,不过那只是一眨眼间的事,当曹皇后的美目闪过一下后,那飞石忽地一下燃烧起来,射出万道金光,仿佛炽热的岩浆一般,吓得曹皇后猛地一闪,重心不稳,脚下一滑,轰然摔倒在地。 “啊…”周围的侍女们尖叫了一声,在她们看来皇后若是摔倒了她们的脑袋就要搬家,因为主子摔倒时,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居然没有一个帮的上忙,那简直是大逆不道就算是拖出去打一百板子,再交付内侍省处以极刑也不为过。 “没事了、没事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柔弱的身影出现了拯救了院中的侍女们。 那人就是曹皇后身边的看门太监,李舜举。 幸好随侍在一旁的公公李舜举够机灵,一看皇后娘娘要摔倒了,赶紧勇敢地扑倒在地当了把完美的肉垫。皇后真重啊,真香啊,他好痛也好光荣,能够当一把皇后娘娘的屁股垫就算是做鬼也风流啦。 李舜举在那一瞬间善意地想象着。 曹皇后摔倒时,带着惊讶的神色,嘴角上扬,双手张开,一只脚离开了地面,绣花鞋飞上了半空,华丽的衣裳随身旋转着,好像在跳舞。是华尔兹吗,不,不是,那是宫廷舞吗,当然,宋朝的宫廷舞轻盈流畅、悠闲从容,但凡贵族都要会上几曲,身为一国的皇后就算为了陛下她也要技压群芳。 人长的美连摔倒都是美的,更何况是年方二十有六的曹皇后,姣嫩的面容、淑女的气质,诱人的身材,更让她美得无以附加。 美人落地,一曲终了,侍女们跪倒一片,齐声高呼:“奴婢们罪该万死,请皇后娘娘惩罚” 曹皇后舒服坐在李舜举的背上,抬起一只脚,半空中那只绣花鞋刚好落下,不偏不倚重新回到皇后的玉足上。 玉足皓腕美艳撩人,曹皇后举袖旋舞,对天吟唱,那是仁宗陛下最喜欢听的曲子《如梦令》 …… 第一八七章 佳丽 曼妙琴韵随处飘扬,轻巧舒服的开场曲后,曹皇后轻启朱唇甜而不腻之嗓音缓缓流动,飘进众人的耳中,荡开她们的心扉,连池塘里的红鲤鱼都探出了头。倾听那迷离之音,柔情之曲,在脑子里幻想着天地间在那一刻静止了,它变成了白马王子出现在皇后的面前,向她鞠躬,跟她敬礼,亲吻她的手背,亲吻她的脚趾,然后牵起她的手,将她拦腰抱起。 深情地望着她,温柔地含住她的嘴唇。 漫步在御花园的草地上,缠绵在柔软的大床上,任凭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它要永远跟皇后在一起,幸福地生活着... 一颗珍珠落入池中,惊起一串小水珠,涟漪荡开打散了红鲤鱼的美梦。大袖拂去青烟,现实重回眼前。 曹皇后唱完了,贴身侍女彩君小心翼翼地爬到皇后的身边慢慢起身扶住皇后的手臂,嘴上小心地问道:“皇后娘娘没事吧!” “本宫方才是在练习霓裳羽衣之舞,没事了大家都起来吧,本宫要沐浴更衣,这天气好生闷热,回宫吧” 说罢,曹皇后站起身来,没事人似的笑了笑,心说我要是说有事,你们都不用活了,本宫不忍你们受罪,就不怪你们了,以后小心就是了。 众侍女、内侍如获大赦,一个劲磕头谢恩,等皇后摆驾回宫了才敢爬起来,分成左右两队跟随在后走出了御花园。 与此同时, 水木阁汤池,掩映在绿意盎然的竹林中,周围的环境是那样的清静幽雅,只有鸟儿才有胆量飞入这片禁地。 枝头上落着两只翠鸟,它们的目光锁定在水木阁的窗前,那里有个洞。 张美人在沐浴,桔色的日光泄在腿根深处,娇嫩的下体完美的呈现在池水之中。细致的肌肤上泛起了一阵波纹,粉红的*浮出了水面,挑逗着池水、也挑逗着她的理智。 为何*来得这样猛烈,总是在午后灼食她的**,怂恿她用清凉的小手去握紧胸前的蓓蕾,浅尝辄止地去触摸那不可以去触碰的地方。 水珠真讨厌,居然这样欺负她,持续不断地刺激着着火的地方,让她一次又一次地飞上云端,一次又一次的欲罢不能,难道、难道说能治愈好她的只有这无形的水珠吗? 不,水珠还不够,远远不够,她需要的是男人,一个强有力的男人,一个大宋第一的男人,她需要那个男人抱紧她,压迫她,折磨她,撕扯着她身上的衣衫,吸吮她脖颈的肌肤,搂紧她的腰肢,侵入她的圣境,让她呻吟不止,舒服不已,如醉如狂,瘫软如泥,直至脑中一片空白,生命的岩浆在隆隆的巨震下进入体内。 她才满足。 也许,这就是后宫的女人吧! 未时过半(15点) 桃花庵。 镇王府的少王爷赵翰和卫国长公主殿下赵莹在后院的金字塔旁下棋。 这金字塔乃是苏素动用了庐州全部力量打造的奇迹,分上中下三层;上层乃是象征着皇权的尖顶,内部是雅典风格的皇宫式样,国王的宝座高高在上散发着威严的王者之气,本来打算用黄金镶嵌在宝座上,后来担心有违宫中规矩就换成了白金。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眺望整个汴梁的风情,连仁宗陛下也光临过一次,说是有一种站在泰山之巅的感觉,仿佛天下百姓苍生都在脚下,够高了的确够高,御妹真有福气。 赵莹赶紧谢过皇兄,并指着附近的街巷说,瞧,皇兄以后把那边的街道重新铺上石板,将低矮的民宅全部拆掉,最好换上石头的。 仁宗摇摇头笑道:“那可不得了了,大臣们会把你这桃花庵踩平的!” 赵莹问为何要踩平我的园子。 仁宗说:“御妹你干预朝政有违祖制,所以大臣们就要踩平你的园子,以示惩戒!” 赵莹恍然大悟,跟着大笑起来,说是当公主还真挺难的。 金字塔中层是公主的卧室,平时挂着天鹅绒的落地窗帘,优雅的米色是公主自己选的,地毯也是,卖地毯的波斯商人亲自送来了一百张各式风情的上等货,让公主殿下挑选,本来说好了只要一张,哪知这长公主殿下大手一挥全部包下了,说是都喜欢,波斯商人赚了一万两银子乐得差点得心痛病,后来千恩万谢退出了公主的宅邸,一溜烟跑出了京师,到现在还没见他那人的踪影,不知道哪去了。 除了窗帘、地摊外,还有睡床,苏素亲自推荐了一种充满异国海洋风情的睡床,不过公主还是喜欢本国的雕花锦榻,上边缀饰着轻纱锦帐,躺在里边很暖和、很舒服,更重要的是有种安全感。 其余的空间,则摆放些花瓶、几案、画屏、箱笼之类的家居用品,反正能搬上来的,就都搬上来了。 中层的下边就是下层了,这里是基座的所在有点阴凉,地面上先用生石灰打磨过,等确认没有遗漏的缝隙后才铺上厚实的红木,再刷以桐油,桐油冷却后,又找了三司修造案的二十位画工,在地板上描绘出精美的图案,光是画这图案就用了半个多月。 大功告成后,才命人在正中铺上一条青花地毯,两侧放上梨花木椅子,主位上摆上一张八仙桌,两边放上主人心仪的座椅。 接下来,就是茶几、书案、屏风、花瓶,一些点缀性的物件了。 不管怎样,赵泽丢下的这个烂摊子,总算让苏素摆平了,在长出了一口气的同时,这卫国长公主竟然找上了门,跟苏素闲聊了起来。 说是“苏大人这一个月来辛苦了,大人这么有造诣的塔本公主还是头一回看见,好,不错,本公主之前还担心赵大人是徒有虚表,哪知原来你姐弟俩是真的很有才,本公主错怪你等了,本来这番话是要跟赵泽说的,可是他被人掳走了,本公主这话就要劳烦苏大人代为转达了!” 苏素多精明,立刻就感觉道公主的话里有深层意思,尽管还远没达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跟聪明的长公主殿下靠近的机会。 既然大家都是女人,苏素就放开了胸怀,跟赵莹攀谈起来,从身边的小事说起,让赵莹逐渐了解自己的同时,也了解了赵泽。 不过听赵莹的语气好像对成亲没兴趣,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家修行了,还取了个清虚灵照大师的法号,苏素想这事是急不来的,以后日子长着呢,说不定会碰到撮合他们的机会。 第一八八章 皇族 透明的金字塔在微风中闪着耀眼的光,宫女们楼上楼下忙碌着擦拭着玻璃窗,手中的丝绸细腻柔软比她们的肌肤还要光滑,不过与其每天打扫那些没有感情的木头屋子,午后的时光能在金字塔中度过也是不错的,最起码在这里可以欣赏到整个汴梁最美的景色,也可以暂时忘却苦闷的宫中生活。 “皇妹,你的棋艺退步了!是不是疏于练习啊”赵翰手起黑子在角落放下,杀了一片赵莹的白子。 “是本公主让着你的,一会记得帮我去南蛮屋买几样东西我要送给皇兄!快到年底了,下个月皇兄就要给朝中大臣发放过冬的锦袄了,我也要一件” “不行啊,方才不是说好了,谁输谁去吗,南蛮屋可是在潘楼街啊,好远那” “哎,你这个当王爷的怎么说话不算,本公主方才不是跟你说好了,谁赢了谁去!” “你!”赵翰无奈地摇了摇头,“公主殿下,你真赖皮!” “我说赵翰,你太放肆了居然敢说本公主赖皮,我要告到皇兄那里去,说你出言不逊敢羞辱皇族,你说皇兄会怎么处罚你!” “不会吧,公主殿下你要是这样做那也太狠心了,宗正寺的知事说不定会把我的屁股打开花”赵翰咧着嘴装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逗得赵莹咯咯咯笑了起来。 “看你还敢赖皮不,不过宗正寺的知事可是你爹啊,老王爷肯下那么重的手叫人打你,本公主不信”赵莹钻了个空子在中路上打开一条路,围住了赵翰的十个黑子,“叫你困兽犹斗” “怎么不敢,只要是陛下的旨意我爹是六亲不认的,不但会把我的屁股打开花,还会、还会…”赵翰坏笑地望了赵莹一眼。 “还会怎地!”赵莹痛快地吃掉了赵翰一片黑子,毫无防备地问着。 “还会让本小王爷净身当太监,天天侍候公主殿下您” “啊!”赵莹被吓了一跳,樱唇都张圆了,手上的黑子也掉落在地上。 “怎么了皇妹,你没事吧”赵翰赶紧伸出手在赵莹的面前晃了晃,心说不会吧,难道我又说错话了。 “你这个无耻的小王爷啊!”赵莹忽然叹着气说道,“居然当着本公主的面说那样的话,嗳!” “皇妹你别生气啊,我、就算我口无遮拦,就算我卑鄙无耻,就算我是皇族的耻辱,你、你可千万别生气啊,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还不成吗?还有听你的话,这样总可以了吧” “好,这可是你说的,本公主就等你这句话了”赵莹忽然眼前一亮,心说中计了吧。 “啊,好,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当然说话算话” “恩,算你守信用,下次还跟你下棋,下面你听好了本公主想要一匹宝马,还有一件、一件…”赵莹本来想说一件内衣了,可是不好意思让赵翰代她去买,只好改口说“一件马球服,一大瓶玫瑰香水,还有,那个叫什么?” “八音盒!”赵翰回答。 “对八音盒,还有琉璃镜,大概就这么多了吧” “就这些,没有别的了?”赵翰确认了下。 “等等,你一说本公主想起来了,你说要是给我买辆自行车行不行!” “自行车?”赵翰说,“公主,你不是有一辆了,还是陛下赐给你的,我看你那辆比外边所有的都好” “不,我那辆骑旧了,没有外边的木头轮子的自行车好玩,你给我买一辆来”赵莹命令道。 “好好,再买辆自行车,还有别的要求吗?” “没了”赵莹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两颗洁白的贝齿,看得赵翰心头一荡。 “嗳,你看什么呢,本公主脸上长花了吗,快去啊,你输了!”赵莹手起一子,落在赵翰的黑子脖颈上,将他那条正欲腾飞的黑龙扼死在棋盘当中。 “哎呀,又输了,公主啊,你真赖皮!”赵翰才回过神来,原来跟赵莹下棋是这个下场,连正事都忘记提了。 http:bbs.zongheng.com/viewthread.php?tid=6253&pid=110863&page=1&extra=page%3d1#pid110863 纵横中文网2.0版正在紧张测试中并将于近期开放。 欢迎各位读者大大来窜门! 第一**章 古堡(1) 开封祥符。 苏素穿过一条寂静的大街,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冠,望见了古堡的尖顶。真不可思议,在这宋朝帝都的乡下,竟有这样一座欧洲中世纪的古堡! 古堡拔地而起,孤独地屹立在断崖上,仿佛一个仗剑而立的骑士,傲视着北方平原,俯视着清凉的金水河。终于看见古堡的尖顶了,苏素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驻足而望。 城堡上飘扬着一面红色的旗帜,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正中绣着好大一个字:苏 “这是我的城堡吗?”苏素问自己。 “是的,我的主人”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 “你是?”苏素转过身发现一个玄袍老者,从黑暗中走出来。 “我是您的军师啊,主人,您不认识我了吗?”玄袍老者指了指自己的。 “军师?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可养不起军师,老先生您找错人吧”苏素眨了眨可爱的睫毛,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美得如同天使。 “主人啊,我是吴亮啊,您这是怎么了?”叫吴亮的玄袍老者回答。 “吴亮”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大地瞬间变得无比阴沉起来,城堡的上空出现了一团铁青的乌云,乌云旋转着好像海底的漩涡,闪电横空出世,天空中传来沉沉的声音,像是雷神的车轮。 一阵凉风吹来,打散了苏素的长发,苍白的脸颊上棱角分明,一双眼眸如同夜空下的星辰在闪闪发光,好锐利的目光啊,好英俊的姑娘啊,是贞德吗,是花木兰吗,玄袍老者一阵迷惑。 “好熟悉的名字啊!难道我真的认识你”苏素身着银色的骑士铠甲,一手按住锋利的长剑,站在半山腰上,红色的披风随风轻扬,黑暗笼罩了半张脸,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当然了,主人,咱们方才不是从伐木场和采矿厂回来吗?您还表扬了一个干活卖力的老汉,并亲手给他戴上了一枚银色的徽章,说是从今往后,只要是努力为您干活都会得到表扬,如果一直表现不错,到年底还可以分给房屋和土地”吴亮回答。 “这都是真的吗?那个老汉叫什么?”苏素沉声问道。 “主人啊,当然是真的了,属下还记得那老汉叫墨祥,一家六口人都是您的奴隶啊!” “奴隶,我没有那么残忍吧,都什么世道了,还有奴隶” “主人啊,这里是您的领地,领地上的臣民都是您的奴隶,墨祥一家也不例外!” 说罢,吴亮从怀里拿出一卷很厚的竹简,展开后,移到苏素的面前,用手指着上面的名字,“主人您瞧,这几个是您刚抓到的奴隶,您看怎么办” “萧萧?这人是谁?” 明亮的闪电自云层中落下,仿佛雷神的愤怒,狠狠地劈落在城堡之上,鲜血飞溅染红了月亮,也惊醒了古堡里的蝙蝠,黑色的蝙蝠四散逃命,朝着月亮的方向。 人狼又在嚎叫了。 黑夜中,人影一闪,随即没入了路边的草丛。 “主人小心” 吴亮身后忽地飞出一人,护在苏素的身旁,这人紫黑的面皮,一双黑豆眼,手起刀落,一道青光斩向夜空,惨叫声响彻在阴冷的山路上,一头饿狼的头颅飞上了半空,颈血飞溅,狼尸翻身跌入悬崖,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让主人受惊了,属下欧阳春!” 苏素冷静异常地望着眼前这个矮胖的家伙,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见他两只黑豆盯着周围草丛高度警惕,便信以为真,一转身不再搭话,独自朝山上的古堡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雨水不期而至, 冰冷的雨水不知何时落入了人间,山路又湿又滑,苏素穿着沉重的骑士铠甲拾阶而上,迈步轻盈,如履平地,身后跟着托刀在手的欧阳春,时刻提防着半路杀出来的人狼. 吴亮掏出了连发火弩,随后而行,嗅着路旁青草的味道,踩着崎岖的山路,慢慢而行。 越往上走山风越大,空气越清冷,雨点越急,雨打芭蕉,淅淅沥沥,这里是北方的南国。 树枝横斜,擦着苏素的长发,轻抚着、轻抚着,忽然变成一只手揪住了她,那只手不是人类的手,上面布满青色的血管,暗红的脉络,长剑荡起,快得不可思议,如风一般、如雾一般,只是随便吹了口气,便斩断了那只魔手。 魔手落地,腐肉化入泥土,形骸消散在空中。 古堡近了,近的可以看到上面狭长的窗户,窗户内闪动着人影,那是守夜的弓手,他们会借助城堡上的魔眼,搜索隐藏在黑暗中的人狼或者反叛者。 魔眼的光芒发现了苏素一行三人,并包围了他们,苏素抬起右手护住眼睛,让瞳孔慢慢适应这种变化。 城堡的瞭望塔上有人喊道:“主人回来了,赶快放下吊桥!” “是,放下吊桥!” 无数的铜轴、齿轮、铁索,发出咯咯当当的相击声,无比精密地咬合在一起,配合的天衣无缝,将那重如巨石的吊桥缓缓放下。 很快,那光芒在苏素面前匍匐在地,成了谦恭的引导者,引导着他的主人平安地来到吊桥前。 城门上火把通明,照得上面的滚木一清二楚,连闪着蓝光的杀人铁钉都看得到。 守城的枪兵挺胸抬头地站在垛口上,高呼主人平安归来,主人进城了! 炭火盆在城门内侧滋滋作响,两个婢女走了出来,朝苏素深施一礼,苏素发现他们穿着斜襟旗袍,腰束皮带,小腿上裹着长筒牛皮靴,头上梳着春丽一样的发髻,连长的都那么像春丽。 丰满结实的大腿,性感的小蛮腰,饱满的胸部,桃花般的容颜这就是我的婢女吗? “主人您回来了”婢女春桃高兴地上前一步,搀扶在苏素的左边。 “主人您一路辛苦了,一会让奴婢帮你捶捶背吧”婢女海棠也激灵地上前一步,陪伴在苏素的右边。 两团炽热的火光在苏素的眼里跳跃着,是那样的神秘,那样的威风。 城门里,铁栅栏高高地悬在头顶,仿佛是在警告世人,不要随便踏入主人的城堡否则这道铁门就是你的墓地,就算你能侥幸活下来,城堡内的阴影也会吞噬你。 过了城门洞后,是条宽敞的青石路,路边放着两只半人高的铁笼子,这笼子不是用来装人的,而是主人的宠物----两条黑背狼狗,平时他们凶悍无比,连每日给他们喂肉的厨子都怕得要命,真担心哪天跑出来一只吃了他。 http:bbs.zongheng.com/viewthread.php?tid=6253&pid=110863&page=1&extra=page%3d1#pid110863 纵横中文网2.0版正在紧张测试中并将于近期开放。 欢迎各位读者大大来窜门! 第一九0章 古堡(2) 不过,那是在别人面前,当苏素出现时,他们乖的像只绵羊,除了吐出红润的舌头装可怜外,绝对不敢露出半点凶相,也许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吧,苏素就是他们的上帝。 苏素进城时,城堡中所有的灯都亮了,原本悄无声息的古堡,仿佛从梦中醒来,打了一个哈欠后,睁开了眼。 一度停止的时间重新降临到古堡上空,人们都醒了。 马厩里苏素的坐骑玫瑰站起身来抖动鬃毛;小猎狗从软垫上爬起来,跑出了城堡,摇着尾巴来到苏素脚下;屋顶上,鸽子从翅膀下伸出了小脑袋,东瞅瞅西瞧瞧,最后飞回了阁楼里。 厨房里的炉火又熊熊燃烧起来,煮着食物,铁锅里的肉又炸的滋滋作响;厨娘扇了小儿子一记耳光,小家伙大声叫起来;打杂的女仆已经把鸡毛拔光了,随时准备下锅。 “这是我的城堡吗,我的子民吗?”苏素激动万分地欢呼起来,举起双臂,试问苍天。 “我的主人啊,这的确是您的城堡,我们都是您最卑微的仆人,随时听您的吩咐”吴亮站在一旁仿佛一个传教士,正在恭维这里最尊贵的人物。 “没错我的主人,这里的确是您的家,我是您最忠实的卫士,为了您我可以斩杀人狼,跟吸血鬼开战,更不怕那些地狱的鬼卒”欧阳春抱着七宝刀恭敬地回答着。 “我太幸福了,应该感激你们才是!”苏素接着说,“既然这样,今晚将厨房里所有的食物都赏赐给你们我的仆人们” “主人你真好” “主人万岁” “主人您就是圣母玛利亚的化身,哈利路亚!” “主人啊,我要把家里的孩子也带进来饱餐一顿可以吗” “主人啊,我的老婆好几个月都没吃肉了,也可以把她带进来吗” …… “都可以,今晚属于你们,酒窖里的红酒为你们敞开着,狂欢吧!” 古堡的仆人们沸腾了,流泪了,因为他们的主人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主人,最有魅力的主人,最慷慨大方的主人,为了今晚的赏赐,他们要敞开肚皮吃到天亮。 然后,再继续为主人效力。 冰冷的夜晚,灰色的古堡,孤独的心,苏素推开古堡的大门,看到的却是另一种情景,干净明亮的大厅,落地窗前种着火红的玫瑰,窗户开了一半,月光泻入地面,窗帘随风轻扬着。 脚下是舒适的羊毛地毯,墙上挂着一幅巨型油画,可能还没有画完,只有一座在悬崖上的古堡,一棵伞盖似的大树,一条崎岖的小路,从平原上一路通到古堡下。 路边站着一个人,背着一个包袱,树荫落在他的身上,背朝着苏素。 “他是谁?”苏素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那条正对着大门的小路,真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掉进画里,永远也出不来了。 走上楼梯前苏素忽然回过头来问春桃:“太舒服了,是不是缺点什么” “缺、缺什么?”春桃想了想,又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回答“莫不是男…” “不是男人!”苏素替她说了出来。 “哦,那奴婢就不知道了,主人您问问海棠她可能知道” “海棠你知道这座城堡里还缺点什么吗?”苏素右手放在楼梯的扶手上,微微侧过身子,露出半个脸颊。 “那个?”海棠双眼望着穹顶,看着里边五彩的绘画,陷入了沉思中,半响后猛地醒悟道“奴婢想到了!” “说来听听!” “请恕奴婢胡言乱语” “恕你无罪,说吧!”苏素非常想听听这个媚人的奴婢有什么惊人之语。 “以前晚上常听到主人梦里说话,奴婢不小心听到了主人说的,所以奴婢大言不惭猜想,这城堡可能缺点什么让人感到害怕的东西!” “妙啊,海棠你真聪明,今晚你陪主人睡吧” “是,主人,听您的吩咐” 春桃回头狠狠瞪了海棠一眼,心说这事我也知道,算你运气好,下次不会输给你的,你晚上给我老实点,若是敢对主人不规矩,我要、我要… 没等春桃想好她想怎么对待海棠,苏素已经上了二楼,来到了自己的卧室前。 在那两扇高大的橡木门打开前,海棠激动地走了过来,低着头,羞红了脸。 春桃轻轻地打开一侧的门,让苏素走了进去,当海棠走过她的眼前时,春桃闪电般伸出右手在海棠的*上狠狠掐了一把,低声道“你要是敢和主人有私情,我就要揭穿你的秘密” 海棠扑闪这大眼睛,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走了进去,那是另一个世界,黑暗的世界,冰冷的世界,**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只有两个人,一道光。 当那道光消失时,橡木门便完全关死了。 黑暗中,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苏素轻抚着海棠的脊背,在耳边跟她说,这座城堡里唯一缺少的就是那让人感到害怕的管风琴独奏,那阴森可怖的音符,幽灵出没的坟地,还有吸血鬼伯爵的对月高歌,以及对爱人的思念。 海棠颔首不语,将头靠在苏素的肩上,胸前的斜襟旗袍敞开了半边,温暖的玉兔暴露在空气中,一粒诱人的红樱桃摩擦在苏素的铠甲上。 “主人的铠甲真凉啊” 海棠打了个哆嗦,心头上泛起一层寒意,玉兔颤抖了、*缩了一圈。 当苏素伸出一只温暖的手,探入她的怀里时,那只玉兔还在躲闪,不过很快就被揪住了耳朵。 “**了”苏素咬着海棠的耳朵告诉她。 “啊!”海棠羞得无地自容,耳朵都烫了,感到主人的手越来越放肆了,*得她好舒服,身体里好像着了火,那火焰越烧越旺,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将其熄灭。 “主人,我要你抱我” “为什么要我抱你”苏素问她,继续折磨着她的身体。 “因为、因为”海棠情不自禁地嘤了一声,不过头脑还算清醒,知道主人要她回答什么,因为她了解主人。 “因为什么,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得到你想要的”苏素将一双魔手移到海棠的下身,看看从那里能得到什么答案。 “孤独,因为孤独才想让主人你抱紧我”海棠温软地回答着。 “很聪明,我再问你,为什么会感到孤独?”苏素的手已经深入了一处秘境,那里湿成了一片。 第一九一章 古堡(3) “那是因为…”海棠在饱受**的折磨时,还在思考着。 “那是因为心会孤独,我们的心会孤独”海棠说完这句话时,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缠在了苏素的身上。 “非常不错,你的回答跟你的身体一样都是无可挑剔的,让主人再问你一个问题吧,然后再让你享受那最幸福的时刻!” “好,奴婢遵命!”海棠痴迷地吻了下苏素的脖颈。 “为什么心会孤独呢,我们的心,海棠你也有孤独的时候吗,难道父母不能让你感到温暖吗?”苏素抱紧了海棠的腰,感受着对方身体特有的曲线,一种莫名的感觉窜上心头。 “主人”海棠泪眼迷离,回答道“我们生来就是孤独的,所以需要拥抱,当没有人拥抱的时候,我们的心就会寂寞,就会孤独,就会害怕,尤其是没有了父母的拥抱后,我们更渴望被人抱紧,被人爱抚!” “答对了,我们这就上床吧!” 苏素抱起海棠走向大床,铠甲退去,衣衫挂起,旗袍落在地板上。 尽去遮掩的**坦诚相待,摘掉面具的灵魂完美无瑕。当月光从天井中漏入城堡时,那一刻才是最美的。 朦胧的月光下,两个人影水*融紧紧地抱在一起,上下翻涌,欢爱不已… 在灵肉相交的时候,轻纱落下,为有情人遮起了一片天地,那是属于她们伊甸园----心灵的归宿。 城堡外,夜色融融,风雨过后,窗前飞过一道人影。 好梦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苏素从小睡中醒来时,已经是申时(17点)了。 坚固的城堡外,是一片金黄的田地,农民在收获庄稼,到处都是繁忙的景象,皇庄里热闹极了,大人们在地里挥舞着镰刀,收割着辛勤也收割着汗水,这些粮食比他们的命还要重要。小孩们则嬉戏在地头田间,充当下父母的帮工。 祥符啊,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当苏素来到城堡的最高处时,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她看到了帝国的未来。 一座崭新的城镇中心屹立在大地上,井字形的田地上出产着这个新城所需的粮食,河边已经筑起了一道石头的长堤,河堤两岸是茂密的杨柳。她的船坞已经动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制造新的船只了。 远处森林中的千人伐木场,已经被半机械化所取代,苏素新任命的墨祥老爹已经在那里建起了新的定居点,除了民房外,还有一座木材加工厂,电线已经接过去了,机器也调试完毕了,古人并不笨,指点了几次后,他们便知道了该如何操作那震耳欲聋的木材加工刀具了。 新的城镇需要更多的石料,城堡西南郊外的采石场改造的更加彻底,除了手工采石的器具外,还投入了露天的切削器具,后来又建了几处工棚,让石匠们休息吃饭,至于住处则安排在山背后的干爽地带,那里是石匠们的家园,苏素提供的工钱是开封数一数二的,这段时间以来,又有不少石匠投入到她的采石大军旗下,听她的号令,墨老爹的儿子墨冲暂时是采石场的工头,由他管着那里,苏素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铁匠炉设在城堡的偏南方,跟城镇中心的田地隔着两条树林,那高炉是宋朝最好的炉子,可以冶炼出上好的精钢,就算是掺杂几种金属的合金也能轻易地冶炼出来。也许,这样太快了,让那些炼铁的师傅们感觉有些无所适从。原本要十二个时辰目不转睛地盯着冶铁的高炉,现在只要将矿石清洗干净,分好类,直接投入炉中即可。其余的都交给了炉子自己完成,当然他们也不是就没事可干了。 这些炼铁师傅们要学习的是如何操作那巨大的冶炼设备,将常年累计的经验转变为确实的理论,尽管很困难,可是必须有人去做。 仁宗陛下的翰林院内有不少高人,现在是他们出山的时候了,柳永不是在苏素的皇庄上任屯田员外郎吗,这位老先生都年过半百了尽管很有才华,可是仁宗不喜欢他的酸词,苏素跟仁宗要这个人,他还高兴得不得了。 至于,铁匠炉的工头,苏素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前朝将作监主簿李诚的儿子李应,子承父业,此人也在将作监任职,不过地位低微,幸好遇到了苏素,才被提拔了出来,李应有感于苏素的恩德,虽然是屈居在一介女尚书的门下,他也没有后悔,至少,赵泽还是侍郎呢,他要尽量做好自己的事,有朝一日也要坐到侍郎的位置上,重新光大李家的门楣。 接下来的,就是开设祥符皇庄学馆的事了,此学馆名为:祥符学院。专门为那些念不起书的读书人提供就学之处,除了正常的经义科目外,还开设了理学科,理学下又分两门,一是物理之学,二是化理之学。 经义科目倒是好说,全天下都一样,无非是个别书院的藏书多少,先生的水平高低,至于祥符皇庄刚开始是很难跟其他书院抗衡的,苏素也没着急,只是先让吴亮派人选地建好教学的讲堂和授课先生、学员的宿舍。 至于,正式开始授课还需要一段时间,趁着这段时间苏素进了趟宫当面见过了仁宗陛下,跟陛下提出了祥符学院的事。 陛下说“苏大人仗义疏财让天下读不起书的人到祥符就读也是一件好事,不过这样一来苏大人的影响力可就要超过朕了,朕甚是忧虑!” 苏素一听这仁宗陛下也是个多心的主,不给他说明白这个学院还开不起来,不管怎样,就算是当游乐场开也的开起来。 接下来,苏素就跟仁宗开门见山的说了:“如果陛下能够亲笔给学院题词,并赠送学院牌匾,陛下就是本学院永久的院长了,这样一来,陛下无形中就成了这些学子的恩师,陛下不用担心臣会影响他们,臣只不过是想建个学院给那些人读书而已,没别的想法” 仁宗点了点头,叫内侍倒了碗茶水,轻轻啜了两口后,答应了下来,不过让苏素很意外的是,在末了,仁宗居然首先提出来,以后学院的学员毕业时,要给每位毕业的学子都颁发一份由祥符学院院长签发的毕业卷书,还要加盖祥符学院的印章,以表示他们曾经是天子的门生。 第一九二章 国事 苏素自然是满口答应,然后又提出了几项建议,比如学科设置问题,以及祥符学院日后培养生员类型问题,都一一跟仁宗禀明了。 仁宗倒是开通的很,除了特准在祥符学院开设理学科外,还同意了限制经义科的生员数。 这倒是让苏素大吃一惊,心说这个皇帝有问题! 不过到底真的有没有问题,苏素倒是不敢问,仁宗也不愿意告诉任何人他是否有问题,世间的事就这么回事,真真假假,正正邪邪,亦幻亦真,亦真亦幻,幻中求真才是大道理。 揭过这个未来的祥符学院暂且不谈,却说祥符地界的狼山下开了一个隧道,隧道直通大山的脚下,这隧道高十二丈宽十丈,进出的路面已被碾压的平坦无比,大宋总装备部兵器试验场的绝大多数新器械都是从这里运出去的。 每天押运新器械的牛车、马车不下几百辆,李宪李公公几乎是没有闲着的时候,每天天一亮就要准时带人来到此地开始办公,记录进出的新器械,以备日后清点,也算是给了仁宗陛下一个交代,这份差事说简单也不简单,真是累得人不轻,不过李宪还是高兴的,至少苏素许给了他不少好处单单是黄金就送了两箱子。 李宪心说咱家不是贪官,咱家不过是给陛下办事而已,但是这面子上的事还得过得去,苏大人姐弟对咱好,咱会记在心里,只要有咱家在祥符一天绝对不会出一点差错。 汴梁最后一个温馨的夜晚。 酉时(17点48分) 散朝后,吕夷简回到政事堂小坐了两刻钟,召集六部有司的官员将今日朝堂上商议的大事重新提及了一遍,除了要自己亲自办的,其余诸事皆交由六部下属的各曹司。叮嘱完该注意的地方后,吕夷简跟枢密使杜衍说了几句话,告诉他边军的装备可以再加强一点,陛下已经下旨了,具体的只要枢密院发出文书盖章后,交三司使的漕运司去执行就是了。 枢密使杜衍将这件事记下后,吕夷简又提醒了下三司使姚仲孙,告诉他边军的装备必须要在年底前运抵泾源路、环庆路、还有宋夏边境上的其他几路,让边军先熟悉一下这批新的装备,这件事必须尽快办妥,战事不能拖得太久,我国今年的税赋快耗光了,战争若是不能在年关前结束,大家都不用过年了,明年就得勒紧肚皮过日子了。 三司使姚仲孙当场就做出保证,他管辖下的漕运司绝对会按时完成这件大事,请相公放心。 吕夷简说这件事就这么办了,还有一件事,这几年来大宋广州市舶司交易量越来越大,沿海各州所造的商船有半数都开去了海上进行贩卖大宋的特产。明州也开埠了,当地市舶司的衙门才开始办公,这件事要办好,千万不能出现纰漏,我大宋的税赋有三层都出自这里啊,一定要看好! 三司使姚仲孙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是当然,可是吕相公,这市舶司可是由陛下的人看着呢,咱们没法去管” 吕夷简苦笑着说正因为如此,咱们才需要出手了,最近御史台不是接到了一封检举广州市舶司贪墨银两的信吗,本相也知道了,正好借着这个茬将广州市舶司的知事换掉,不知各位大人有何高见? “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吧”谏院欧阳修站起来说道。 “确实不易,但是这事得有人去办不是” 姚仲孙沉默了半响才开口,说了“相公的意思是须得有人跟陛下提及此事吗?” “正是,这事本相觉得应该交由御史台和谏院,欧阳大人以为如何?”吕夷简望着欧阳修呵呵一笑。 欧阳修神态自若地一揖道“广州市舶司若是真的贪墨了银两,这事自然是瞒不住,本官以为陛下会彻查此事的” “好,那就好了,大伙记得本相提过这事就成了” 政事堂内齐聚着各部的主官,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吕夷简絮叨了半天才松了口气,因为吕夷简终于快说完了,外边天都要黑了,眼看着禁中的各门要关闭了,吕夷简起身说道:“最后一件事,从今年的漕运情况看,运河的船只还是不足,只开封一地就时常断粮,这个问题姚大人你要尽快想好对策,本相想在年底前看到结果” 姚仲孙都快困得睡着了,一听吕夷简说是最后一件事了,才强打起精神,听完后,忙回答“相公放心,本官回去就先办此事” …… 第一九三章 岁末 窗外暮鼓响起,汴梁的夜生活拉开了帷幕 政事堂内的议事终了后,吕夷简出了皇宫,径直望相府而去,来到家门口时都快到一更天了。其他官员也都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各自的府第,准备开始享受汴梁繁华的夜色。 戌时(20点15分),一更天。 东方的不夜之城----汴梁。 秋去冬来,寒暑即将易位,冬至快到了,年关将至,身居在城中的百姓们开始走出家门,准备过冬之物。一时间,城内的姜豉、类子、红丝、末脏、鹅梨、漓理、蛤蜊、螃蟹等时令之物供不应求,就连卖冬衣的衣裳铺子都火爆不已。 要说内城的大商家是富家巨室、王子公孙的首选话,那外城的小商小贩就是庶民的天堂、黎民的最爱。在这里丝、麻、毛仍是市民生活的主流,即便是冬衣也以这三种原料为主,棉花的应用还远远没有普及,且价钱也很贵,就算是买也只有富庶的人家才能用得起,汴梁城里绝大多数的小市民还是穿着麻纺的冬衣御寒。 苏素本来想在外城新宋门附近开一家‘暖洋洋棉衣店’的,可是京师的商业用地实在是有限,就算你出钱去买也未必有人肯卖,除非是你情愿花大价钱。 若是单单为了开这家衣裳店花了大把银两,那多少有点不值得,就算苏素不介意,吴亮也会担心,他可知道只要苏素大手一挥,他口袋里的银子就不见了,身为大宋总装备部(第七部)的财务郎中,他有权提出抗议。 吴亮的理由很简单,那个衣裳店能卖出几个钱? 是啊,若是跟狼山脚下出产的各种新装备比,几件棉衣裳能值多少钱,除非能开一家像南通一巷那样的大店,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动辄千万,真是骇人听闻。 也许是出于一种对棉花制品的与生俱来的喜好心理吧,苏素常常这样想,她谋划着如果能有机会一定要在汴梁城里开一家店,让每一位汴梁百姓都穿上她店里的衣裳,她要让整个汴梁城都知道,棉衣还是大宋的好。 尽管没有立刻如偿所愿,老天却让苏素完成了另外一个心愿。 那是,祥符的狼山城堡竣工一周后发生的事。 当时的祥符新城已经建好,虽说没有城墙,却也很漂亮,跟西部片里的乡村小镇很像。 镇中心有一片小广场,这里本来有一眼水井,后来年头久了,水井不知怎地干枯了,住在附近的百姓也搬走了,田地就此荒芜了。 若不是皇庄就在附近,这里早就被人遗忘了。 苏素来到这里时,看了下那眼水井,经过她的实地勘测发现那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为了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堵住了井底的出水口,她得到井里看一看。 可是,苏素现在已经贵为一部尚书了(正常叫法为:判总装备部事),她的一举一动可是会影响周围人对她的看法的,尤其是干这种粗活。 那是万万使不得的,当时身为总装备部监事的李宪公公就说了“苏大人啊,您贵为尚书,千万别下去,找个下人进去看就行了” 既然有人反对,苏素也不好一意孤行,找了一个当地的老河工,让他们下去看了下。 那河工精通水性、水道,非常了解附近地下的水脉运行情况,经过他的勘查,发现在出水的洞口下确实塞了东西,不过那个洞太深了,没法看清到底塞了何物,连棍子也探不到。 为了取水方便,老河工建议重新打一口井,苏素说井是一定要打的不过不在这里,要在那里。 苏素遥指金水河堤坝后的杨柳林,在那有一块平坦的空地,地势较高附近没有山石,很容易取土打井,可是老河工担心距离太远不方便镇子里的人打水。 苏素说这叫自来水,本官打算用狼山造的一种水泵来从地下取水,连接以水管通入各家各户,至于镇中心这里,本官自有办法,你先召集人手去那片空地待命吧。 那姜姓的老河工还以为苏素在胡闹,只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招齐了祥符地界的工匠准备去堤坝后面的空地上待命。 哪知,第二天天还没亮,苏素就命人从狼山里运出了打井设备,经过一天的现场指挥,自来水塔很快就建成了,镇中心的那眼水井也重新涌出了汩汩清水。 那姜姓的老河工当时就看傻了,还以为见鬼了,不过他可不敢说见鬼了,只是一个劲地给苏素作揖,称赞道:“大人真乃神人也!” 殊不知,苏素趁着夜色,朝那口井里扔了一块炸药,将那口井炸出了水来,因为炸的洞口太大了,就着这个机会,派泥水匠人在原地造了个古埃及风格的喷泉,碧绿的清水,汩汩涌出,非常漂亮。 围绕着广场的是碎石铺就的马路,路面可以并排通过三辆马车,为了美化小镇,还在通往镇中心的四条街上栽种了不少杨柳树。 镇子的正北方坐落着一幢白色条石砌成的衙门(总装备部的办公地),占地并不大,只有两层楼,比一般的县衙还要小,设计上讲究的是自然回归,浓郁的田园气息,所以苏素采用了美洲式的建筑风格。 衙门落成那天,苏素命人在门口的草地上竖起一根旗杆,这旗杆乃是松木制成的刷了桐油很结实的,然后才率领着第七部的大小官员在草地前举行了一个简短的升旗仪式。那旗帜是一面绣着苏字的,蓝色大旗。 这件事后来传到了宫内,仁宗觉得很有意思,也命人在宣德楼前的御街中央竖起了一个旗杆,升起了属于皇家的金龙旗! 以上,就是庆历二年十月有名的宣德楼前升国旗事件,后来吕夷简在一次早朝中启奏了此事,经过仁宗同意,大宋国将升国旗正式纳入了律法之中,规定各地州府衙门都要有自己的旗帜,规格上跟皇家的龙旗一样,不同的是用料以及颜色,其余的仿照第七部的样式即可。 言归正传,汴梁的夜生活。 第一九四章 柳屯田(一) 前几日北风送来了几场小雪,天气忽然转凉,冷得人肉都疼。今晚好不容易热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炎炎的夏日,清风、明月、丹桂飘香,连荷塘里的虾蟆都爬上了岸,睁大眼睛沐浴在如水的月色中。 汴梁的妇人们趁着夜色,离开家门,走入街市,仍旧是一身夏天的装束,柔软的抹胸,舒适的褙子,或手持摇扇,或由家人相伴,踩着碎石路,从朱雀门前的州桥夜市逛起,哪里热闹往哪里挤,哪里人多往哪里钻。 在州桥南的当街上大快朵颐后,再走过小桥朝东穿街过市,徐徐走上几百步来到朱雀门东壁的麦梨巷和状元楼一带,那里的勾栏瓦肆内,在夜间也有表演,正适合普通的妇道人家前去游玩。 不过汴梁城夜生活的灵魂所在,远非吃喝玩乐,真正吸引人的还是那些风月场所。 新宋门北,观音庙后。 神仙楼前。 “好亮的明月啊!”一个年过半百的青衣老者,出现熙熙嚷嚷的人群中,拄着一根泛黄的竹节杖。 他抬头仰望着浩瀚的夜空,忽然觉得今夜不虚此行,穿过人群后来到街角的杨家酒楼中,找了个临窗的位置,要了一壶羊羔酒。 小二哥麻利地端上青瓷瓶的羊羔酒,摆好酒盅,放好了筷子,最后献上了一道 本店的名菜瓦罐鸡。 “客官请慢用!” 老者摸了摸袖笼内,拿出一百文钱,放到小二面前。 “客官,好像不够,这瓦罐鸡可不止这个价钱”小二陪着笑脸提醒老者。 “你不认识老夫吗?” “这?”小二心说你不就是柳七吗,我爹都认识你,甭说我了。 “老夫姓柳,字耆卿,是那…” 没等老者说完,小二接着他的话说道:“是那神仙楼的常客,您老会填词,姑娘们都喜欢您,小的都知道,您老每个月都跟小的说一遍,您说小的能记不住吗,可是,就算您老有面子,姑娘们都肯为您解囊相助,今晚这饭钱?” “放心,老夫吃完酒就付你余下的,可好啊” 小二哥正要追问,您老怎么付钱啊,话还没说出口呢,只见门口处走进来四个壮汉,为首的乃是位身材高大,骨架奇异的大汉,这汉子长了一张马脸,说话时侧着脸。 才一进门就四下张望起来,冷不防瞅见小二哥站在窗前,几步走了过去,跟那名叫柳耆卿的老者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跟随在马脸汉子身后的三个粗壮的汉子也就势围了过来,将老者挤到了窗边。 小二哥不好意思地问道:“几位客官,咱们店里还有地方,楼上雅座,临窗的地也空着呢,不如到楼上就坐可好啊” 要说这马脸汉子是谁啊,那就是江湖上黑道中赫赫有名的马王爷----马老大,此人武功高强,唯利是图,只要能赚钱,杀人绑票就是家常便饭。 自从得了失心疯以来,马老大的记忆好像出了点问题,有时清醒有时糊涂,今天正好清醒了,带着三个弟兄谭麻子、花秃子、阿兽来到了京师踩盘口。 方才听小二哥让他去楼上坐,马老大没说话,看了眼谭麻子,这谭麻子是他的心腹,马上就把话接了过来,说道:“我等要见个人,这里方便,就坐这了,小二哥你赶快把你店里最好的酒拿出来,还有再上十盘你们的拿手菜,这是银子余下的不用找了” 谭麻子手一扬,一块闪闪发亮的东西抛到了半空中,小二可是心明眼亮的,只一眨眼间,就知道那是块银子了,双手一张稳稳地接了下来,收入怀中,在衣服上擦了擦,立刻陪笑道:“也成,那几位就坐这里吧,小的这就去叫菜了” 小二哥走后,柳耆卿愤怒地放下筷子,用文人特有的语调,说道:“几位好汉,这若是论先来后到,老夫应该是先到这里的,这张桌子是老夫包下来的,还请几位楼上就坐吧” “那怎行呢”马老大一咧大嘴笑着说道,“我等今晚可是请您老吃饭啊,这我等若是去了楼上,那还怎么算请客呢!我说的对吧,兄弟们” 谭麻子、花秃子、阿兽齐声道:“那是,来柳先生,我等敬你一杯!” 说罢,不等柳耆卿答应,就将那壶羊羔酒抓了起来,咚咚咚,满了三碗,硬逼着老人家喝了一碗。 “你、你等是欺负老夫吗?”柳耆卿质问道。 “怎么会呢,我等可是请您吃饭啊,谁敢欺负您老,你告诉我,我马老大替你出气” 柳耆卿望了一眼对面这个马脸汉子,见他脸上一道伤疤深入肌肤,好像都能看到里边的红肉,甚是吓人,忍了忍怒气说道:“马英雄,你戏弄老夫不成啊,方才不就是你等欺负老夫的吗,老夫可没惹你们啊” “那我等交个朋友可好啊”马老大没头没脑地提出了这个要求。 “你我萍水相逢,只有一面之缘,为何要互相认作友人,老夫不需要友人”柳耆卿一把夺过瓦罐鸡,抱在怀里,生怕这几个无赖抢走了。 “方才柳先生也说了,你我有一面之缘,既然有一面之缘了,那就可以交个朋友了,我说的对吧,兄弟们” “对,大哥说的没错”谭麻子喝了口酒回答道。 “是啊,大哥什么时候有过错啊”花秃子也喝了口酒。 “老先生啊,你就跟我们大哥交这个朋友吧,你也不吃亏,以后我们还可以关照着你,何乐不为呢”阿兽舔了舔羊羔酒。 “荒唐,老夫浮生半世,倚红偎翠,都不曾遭惹过谁,奈何要尔等关照我啊!”柳耆卿又欠身抢过羊羔酒,对着壶嘴灌了起来,不过那酒壶里的美酒早就被倒光了,他只喝到了一滴。 “那您就错了,假如说您的夫人被一伙强盗抓走了,他们想敲诈你,你该怎么办?”马老大善意地望着柳耆卿。 “老夫会报官,叫衙门去追捕那伙强盗,堂堂天子脚下,谁敢那么大胆绑架朝廷命官的夫人!”柳耆卿怒目而视着马老大,仿佛他就是那个强盗。 “等等,方才柳先生说朝廷命官”马老大开玩笑似地反问道。 “老夫就是朝廷命官!”柳耆卿拍案而起,惹得坐在里间的食客都望了过来,心说柳七又得罪谁了,怎么跟人家吵起来了。 第一九五章 柳屯田(二) 正在这时,小二哥抱着两坛美酒走了过来,嘴里吆喝着几位客官酒来了,菜也好了,来这位大爷你稍微让一让,叫小的上菜。 谭麻子一侧身,小二哥手脚利落地将菜盘子上了桌,一炷香的时间不到这十盘菜就上齐了,小二见柳耆卿站在那,瞪着人家,就说了:“柳夫子、柳先生,我叫你柳爷爷还不成吗,今个好不容易坐到了一起,就凑乎一下吧,反正您老的瓦罐鸡还没付账,这次算我吃亏行了吧,哎哟,您老就给个面子吧” “你”柳耆卿伸手指了指小二哥,气愤道:“行啊,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喝酒、喝酒!” 这柳耆卿也不知是那根筋出问题了,大大方方地放下怀里的瓦罐鸡后,满不在乎地吃起了眼前的美味佳肴。 也不管人家怎么看他,他是想好了,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可没错,有能耐你打我啊! 出乎意料的是,马老大不但没生气,反而很高兴,叫小二哥换了五只大海碗,咚咚咚,倒满酒后,亲手捧到柳耆卿面前。 “柳先生您别生气,我等都是跑江湖混饭吃的粗人,不懂得什么礼数,还请先生别介意啊,这碗酒算是我兄弟四人赔罪的,我先干为敬,来,干!” 马老大一举海碗,谭麻子、花秃子、阿兽也同时举了起来,朝柳耆卿敬酒。 柳耆卿也不客气,就势抓起海碗学着江湖侠士的样子,大口喝了起来,完全没了读书人的斯文之气,其实柳耆卿本来就很*,特别是在青楼里混迹的时间久了,所谓的斯文之气早就被磨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风流之气,豪爽之气,阴柔之气。 今日,酒入愁肠,他有感而发,说道:“浅斟低唱,不如海碗牛饮,宦海是什么啊,过眼云烟尔,来,老夫谢过几位大侠了” 说罢,站起身抱起酒坛,将桌子上的一圈海碗倒满了酒。 “够豪气,我马老大走南闯北见过的读书人也不少,像柳先生这样的豪客还是头一回,来马某敬您一碗,干!” “干!” “干!” 众人举碗痛饮,席间话语渐渐多了起来。 柳耆卿问:“马、马英雄,和几位兄弟来汴梁可有落脚之地啊!” 马老大回答:“我等是从毫州贩枣子来的,才到京师没多久,暂居在南城车马店” 柳耆卿说:“车马店那老夫去过,平时还好说,一到年关佳节,简直是吵的要命,南来北往的商旅有不少在那落脚啊” 马老大说:“那倒是,不过我等都是粗人,不在乎住哪里,身上有床大被,头顶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可以了,不求别地” 柳耆卿点了点头,眼珠都有点浑浊了,可能是喝得太猛了,酒意不断上涌,整个人晕乎乎的,骨子里想狎妓的念头也没了,骨头都软了。 马老大一看老头子快醉了,便就势加了把火,将最后一坛酒打开,倒满桌子上的海碗。 吆喝道:“不醉无归啊,今晚喝个痛快,明日上路回家啦,来啊,柳先生干” 柳耆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虽然心里很奇怪,为何这个人知道自己姓柳,不过反过来一想整条烟花柳巷的人都知道他姓柳,这几个外人只要随便打听下就知道他姓柳,所以也没多怀疑。 举起海碗后,又跟这几位痛饮起来,直喝到肚子里实在没地方了才举手求饶,说:“几位英雄海量,老夫不行了,老朽了,老矣了,已不复当年酒徒的肚量了,我要吃菜,吃菜!” 柳耆卿说吃菜就举起筷子夹菜往嘴里送,可是那哪是送嘴里啊,都送脑袋上边去了。 马老大打笑道:“柳先生的头上莫不是长了嘴吗?” 柳耆卿回答:“莫说头上,就是身下也长嘴了,不信你看看” 说罢,就要起身掀开前襟,露出那男人之物。 正在这时,窗外忽然走过一个女子,只见那女子手持香扇,半遮着脸蛋,露出一双媚眼,穿了一身牡丹花的无领长裙,冷不丁瞥见坐在窗口的柳耆卿,像见到亲人一般,扑了过来,在窗外扯住柳耆卿的胳膊说道:“七哥啊,你怎么在这啊,嫂嫂还说你去相国寺了,幸好奴家知道七哥风流,对了七哥,趁着今晚的夜色你给奴家填个词吧,你来说,奴家带了笔墨” 不等柳耆卿反应过来,这媚眼女子便从身边的丫鬟手里接过笔墨纸张,一手托纸,一手执笔,说道:“奴家准备好了,七哥你念来听吧!” 不知是与生俱来的风流气,还是真的自信高才! 尽管醉的东倒西歪了,还是强撑着,即兴赋词一曲,只见柳耆卿檀口轻启,念道:“师师生得艳冶,香香於我情多。安安那更久比和。四个打成一个。幸自苍皇未款,新词写处多磨。几回扯了又重挪。奸字中心著我。” 一语完了,忽地一下摔倒。 第一九六章 冰封之城 庆历二年,公元1042年,11月1日。 隆冬提前来到… 太阳出来时,雪停了、风也收了,冰河时代来临了! 赵泽爬上北城的雪山时,眼前为之一震,“那是…” “那是什么?”上官梅惊讶的抱紧赵泽的胳膊,“海市蜃楼吗?” “不” “奇迹吗?” “也可以这么说” “是真的吗” “绝对是…” 冰天雪地中,一座城市出现了,灰蒙蒙的城市,赵泽非常确信这绝不是梦,也不是电影,更不是科幻,而是真的! 城市中的建筑高低错落,活生生地竖立在眼前,仿佛哪个北欧国家。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在街上横行,铁青的摩天大楼上结了一层冰,阳光照在上面泛着耀眼的光,远远的望过去还以为是冰川,附近的店铺被冻结了,冰花爬满了窗户,看不清里边的情形,交通灯孤零零地屹立在无人的十字路口,守望着空无一人的城市。 孤独、寂寞、空虚、冰冷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赵泽睁大眼睛从雪山上顶上眺望着,眼珠一错不错,他非常想知道这城市里到底还有没有活人,忽然他发现了什么,那是什么? “洋葱头?”赵泽激动地喊了起来,棱角分明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尽管很难看。 “洋葱头是什么?”上官梅顺着赵泽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城市中央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宫殿,尽管挂着冰雪,可是那五彩斑斓的颜色依旧清晰可见。 “洋葱头就是克林姆林宫啊!”赵泽再次激动不已,都想用脑袋撞墙了。 “客什么宫?” “是宫殿,皇帝才能住的地方!”赵泽回答。 “哦,我还以为是客栈呢!”上官梅兴奋地踮起脚朝那座宫殿望去,看到了高耸入云的塔楼和赤红的宫墙,还有一片大花园。 “走我们下去看看!”赵泽牵着上官梅的手,慢慢滑下雪山,沿着东边的缓坡一路到底。 跟在他们后边的是看傻了眼的李渔和晁方,以及他们的部下,一支六百多人的大军。来到雪山脚下后,赵泽命令手下的弟兄排好队,重新清点人数,接着分成了三伙,晁方和李渔各自率领一百五十人,余下的三百五十人跟赵泽走。 他的要求很简单,沿街搜查看看有没有活人,其余的不要乱动,等他的命令。 李渔和晁方得令后率领手下弟兄一左一右朝着不远处的冰雪城市走去,赵泽和上官梅走中间,目标----克林姆林宫! “一座城池从天而降,灾难啊!”公孙鹤登上北城的雪山顶上时自言自语道。 “二教主,咱们也下山去吧,赵当家的已经过去了”手下的亲兵提醒公孙鹤。 “不急,再等等!”公孙鹤披了一身棉布道袍,手摇羽扇,鼻子都冻红了,还没下定决心,经过昨晚的那场大雪崩,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呢,可不想就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过去,谁知道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呢。 就在公孙鹤登上北城的雪山顶时,梁山义勇军的大当家周梦得也率领余部来到了,他分开人群,来到公孙鹤的身旁,举目望去,惊讶得差点晕倒,心说这莫非是异界吗? 公孙鹤伸出手臂,羽扇遥指远处的城市,说道:“教主请看,昨夜的雪崩就是这座城池带来的,哎,惨那!” “这可如何是好啊,如今郓城也毁了,粮草都被埋在雪中,教中弟兄又折损了两百余人,本教主…嗳,真是一言难尽啊!”周梦得痛苦得脸都变形了。 正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出来一声狂笑, “哈哈哈,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请教主回头是岸!” “谁?谁说的?给本教主站出来”周梦得猛地转过身怒目而视背后的亲兵,这些亲兵左瞧瞧右看看,回答“教主,不是咱们弟兄说的” “那是谁?”周梦得厉声质问。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不一会,有人举手告密道:“是他说的,教主我听到了” 要说他是谁啊,一会大家就知道了,只见告密者的方向忽地分开一条路,一个青年文士出现在众人面前,此人一身白袍,中等个,看样子是个秀才公,身边还跟了个白净的书童。 那青年文士步履稳健地走上雪山顶,来到周梦得面前,微微施了一礼,说道:“不才邵大志,游学至此,见过梁山义勇军大当家” “哼!”周梦得一甩衣袖,忍了忍道“邵先生,方才的话是何意啊?什么叫回头是岸?” 邵大志面无惧色,回答:“请听邵某慢慢道来…” 大雪后,天寒地冻,连太阳的光辉都是冷的,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来到了古老的城市边缘,一股磅礴的凄凉感油然而生。 寒冷、还是寒冷。 赵泽平复了下激动的情绪,挽着上官梅飞跑起来,跟在后边的三百五十个弟兄紧追不舍,恨不得赶快冲进那座城市,歇一下脚,找个地方睡上一觉。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 冰雪埋到膝盖,深一脚、浅一脚,甚是难行,在雪地里奔跑是非常消耗体力的,常人是无法忍受的,就算是赵泽和上官梅,也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边吸入冰冷的空气,一边呼喊着冲向终点… 冷热交替折磨着身体,沸腾的血液就像是发动机里的燃料,驱动着鲜活的肌体,众人拼了命朝前冲去,直到踏上坚实的大地,才发出兴奋的欢呼声,那声音回荡在城市的上空,越来越远,越来越淡,仿佛是在告诉这座冰封之城,我们来了,梁山好汉来了! 一刻钟后,城市的阴影笼罩在赵泽的身上,也落在周围弟兄们的身上。 这就是城市的入口了吗,上官梅抬起头时,看到了一块巨大的奇怪的招牌,赵泽告诉她那是广告牌,印着一个微笑的姑娘,她是在做某种牙膏的广告。 三百五十双眼睛惊奇地四下张望着,喘息着,倾听着,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连上官梅都以为自己疯了,她问赵泽,这到底是哪里啊? 第一九七章 宫殿 赵泽四下看了看,只见广告牌下是一条四车道的路,路面是沥青的,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踩上去立刻就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公车站就在右边不远处。路的两边是几幢六七层高的楼房。站在下边可以看到楼顶的雷达天线。 不过这到底是哪里呢,赵泽拔腿朝前跑去,来到公车站时,他看到站牌上的字,不是俄文、也不是英文,天哪,赵泽忽然明白过来了,尘封的记忆被唤醒了! “这是我们的游乐城!” “啥,教主您说啥?” “本教主说从今往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其实,赵泽这时才想起来,当初在他打工的游乐城附近还新建了一座北欧风情的城市,城市的正中复制了莫斯科的克林姆林宫,是按1比1的比例复制的,除了建筑材料来自本国外,其余的部分简直是一模一样,连内部的装修布置都如出一辙。 而这里,就是城市的边缘部分,那是北欧风格的住宅区,商业区集中在城市的中部克林姆林宫一带,正对着宫殿大门的是一片罗马风情的小广场,可容纳一万人集会。 整个城市的布局,非常工整、漂亮,如果你漫步其中还真的以为来到了欧洲。 发电厂在城西,供水厂在城南,不知道这里的水电是不是自动控制的,在赵泽的记忆里他只记得这些了。 想到这,赵泽一指前方,说道:“大家随我来!” 半小时后,众人来到了克林姆林宫前的草地上。 赵泽一马当先,走上台阶激动地抬起双手,缓缓地推开眼前两扇黑色的橡木大门。刹那间,逼人的寒气迎面扑来,将众人推下台阶。赵泽再次挺身而上,勇敢地推开大门走进大厅,眼前一晃好像出现了错觉,时光开始倒流,无数的历史人物鬼魂般从他的身旁掠过,秃顶的列宁,倔强的斯大林,狡猾的赫鲁晓夫… 众人惊呆了,赵泽惊呆了,上官梅也惊呆了! 众人咽了口唾沫,吓得不轻,幸好没人逃跑,要不然的话,赵泽就成了孤家寡人。 “上楼!” 赵泽高声一喝,惊醒了众人,随即这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涌了进来,冲进了大厅,占领了整个宫殿。 2. 来电了,当赵泽进入克林姆林宫后,城市的供电系统自动开启了! 在周梦得和公孙鹤的人马进城前,赵泽在克林姆林宫的地下发现了一个巨型仓库。 这个仓库深藏在距离地面一百米的洞穴里,由三部电梯连接着,除了一个简易的营房外,就是偌大的库区了。 此时,赵泽正在电梯的出口处,手电的光束照到了冰冷的岩洞上,洞壁上还有开凿时留下的痕迹,通风系统正在努力地工作着,送来阵阵清风,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是在地下一百米的洞穴中。几步后,手电的光束发现了一个红色的按钮,就在洞口的一侧,赵泽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头顶上的光线一闪,沿着洞穴的纵身方向亮起了一长串吊灯,吊灯的光线正好,很柔和,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mygod” 赵泽忍不住惊叫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成箱的食物,堆积如山,一眼望不到边,直到洞穴的最深处都是食物! “夫君你怎么了,那些木头箱子里有什么让你这么害怕”上官梅轻轻地拉了下赵泽的衣襟。 “哦,不是害怕是高兴,大家有救了,这是吃的东西,来咱们赶快打开看一看” 众人一阵迷惑随着赵泽来到那堆木箱子前,二十几个人七手八脚搬了起来,赵泽在灯下亲手打开了一个箱子,发现是罐头,梅林牌午餐肉!不过除了标明是梅林牌午餐肉外,罐头盒上没有其他任何信息。 算了不去想了,打开一盒看看能不能吃。 赵泽从上官梅的手里接过腰刀,用力一劈,椭圆形的罐头盒应声分成两半,露出了里边诱人的食物。 “好香啊!”上官梅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肉味,伸出一根手指蘸了蘸,用舌尖一舔,顿时乐开了。 “能吃的,没事!” “当然能吃,这么冷的天不会变质的!”赵泽蹲了下来,也用手指蘸了蘸,然后送进嘴里。 “什么叫变质?我是担心有毒!这回好了,可以放心的吃了!” 赵泽身后那二十几个饿狼一看教主夫人说能吃,没事,他们立刻拆开箱子,取出一罐罐铁盒,用刀劈开,然后就地一坐,狂嚼起午餐肉。 上官梅和赵泽两个人也饿坏了,为了攒足力气,也席地而坐,吃了起来,不过坐了一会发现地面实在是太凉,只好拉过来两个木头箱子,坐在上边,半个时辰后,填饱了肚子。 赵泽吆喝着,“好了兄弟们这回有力气了吧,来往电梯里搬,运出去!” 下午1点20分的时候,周梦得和公孙鹤接到了赵泽的消息,说是可以进城了,没事。不但找到了住的地方还发现了不少‘粮草’,请教主赶快过来! 这时,周梦得才放下心,率领本部人马会同公孙鹤的人马滑下北城雪山,朝远处的神秘城市而去。 黄昏前,梁山义勇军在克林姆林宫会师了,随行的还有郓城的几十个百姓,张知县一家、刘半仙一家、西门三藏一家,当然还有任迁父子。 经过商议,周梦得的人马住在宫殿的最高层,也就是第三层,那里是客房区,也是‘古代皇帝’曾经住过的地方,不但房间够多,还很舒适。 公孙鹤的人马比较多,有一千多人,占据了整个二楼和一楼。 至于,赵泽的人马只好离开克林姆林宫,到外边居住。 一开始的时候,赵泽的弟兄们反应很强烈,连上官梅都有点气愤,问赵泽“这里可是咱们先找到的,凭什么让他们住了,叫咱们去外边挨冷受冻!” 赵泽拉过上官梅的手,在耳边告诉她说:“这宫殿里鬼魂那么多,住这里有什么好的,外边又不是没地方,难道你没看见,在咱们进来前,街角处有幢黑色的玻璃房子,比这里还要高,夫君看了下,觉得那里落脚也应该不错!” 第一九八章 希尔顿 上官梅说:“信你才有鬼了呢,外边天寒地冻的,要被子没被子,要吃的没吃的,不得冻死啊” 赵泽说:“放心,绝对冻不死,咱们一会临走前,每人抱一箱罐头,被子会有的,暖气也会有的,走吧!” 在赵泽的坚持下,他的人马终于离开了克林姆林宫,跟着他一起走的还有邵大志、西门三藏一家,晁铁锤一家,李渔妻儿一家,其他人都留在了宫殿内。 克林姆林宫东大街的黑色大厦前,竖着一块结冰的牌子----希尔顿酒店! 酒店? 当上官梅看到这两个字时,差点没气晕倒,心说酒店不过是吃饭的地方,怎么能睡觉,哪知,进去后才发现,所谓的酒店其实是客栈,还不是一般的客栈,那简直是天堂般的客栈。 经过两个小时的熟悉地形后,赵泽在地下室发现了电力系统,开机后,中央空调送来了徐徐的暖风,整幢酒店在半个小时后恢复到了初春的时节。 在休息前,赵泽分配了任务,晁方年轻由他的人马负责看守一、二楼,前台归他掌管,他的弟兄们就睡在大厅的地毯上就可以了,被子的话,房间里多得是,随便拿。 李渔年纪大了,给他个暖和点的地方,地下室也是非常重要的地方,那里也需要人看守,更何况酒店下边还有个停车场,这些地方那个必须留人,所以李渔的住处就安排在地下室,那里的环境也不错,除了没有楼上的空间大外,酒肉都不缺,所以李渔也高兴得了一个肥差。 其余的人等,像是邵大志和书童、西门三藏一家十几口、晁铁锤一家、李渔一家则安排在三、四楼,他和上官梅住六楼,五楼留给自己的人马,挑选出五十亲兵住六楼,算作警卫。 安排好这些事后,天都快黑了,累了一天的众人乏得不得了,上床后便昏昏睡去,直到翌日天明还没醒来。 3. 翌日,天明。 “教主,三当家的,大事不好了!” 一阵焦急的敲门声将赵泽吵醒,他睁开眼跳下床,光着脚丫子来到门前,问道:“谁啊,这么早,鬼叫什么!” 门外的人回答:“教主您醒了,我是晁方啊,出事了,您快下来看看,外边到处是鬼啊…” “鬼!” 赵泽一听到鬼字,吓了一跳,心头一颤、脊梁骨上顿时冒起了凉气,睡意散去,忙回答:“你等等啊,晁方,本教主去去就来!” 离开门口,赵泽几步跑到窗前,哗的一下拉开窗帘,一缕阳光涌进屋内,映倒床上,明亮的光线中,微尘翻涌,仿佛无数的小精灵在嬉笑、追逐。 “天这么亮了!” 赵泽赶紧穿好衣裳,出门前将酣睡的上官梅拍醒,“夫人,下边好像出事了,我去看看啊” 上官梅眨了眨眼,伸出手抚摸着赵泽的脸颊,柔声道:“夫君小心就是了,我也准备起身了!” “好,那我出去了!” 赵泽离开了睡床,转身出了房间,门外正站着急的团团转的晁方,看到赵泽时,赶紧上前说道:“教主啊,外边好像来了一群行尸走肉!” “啥?”赵泽伸出手摸了摸晁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这可是现实的世界,没有鬼神” “哎呀,这个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吧,教主您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吧,那咱们赶快下楼” 晁方一步当先,领着赵泽走向楼梯口,赵泽一把扯住他,“哎,有电梯不坐,爬楼梯干什么?” 晁方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教主您老人家,咱们兄弟都不会用电梯,除了邵先生!” “哎,不会用难倒还不会学吗,笨蛋,过来,本教主教你!” 片刻后,赵泽和晁方走进电梯,按下了通往一楼的水晶按钮。电梯下降时,身体忽然变轻了,仿佛灵魂离开了片刻,吓了晁方一跳,腿一软,猛地靠在冰冷的金属墙上,双眼失神地望着头顶上柔和的光。 赵泽瞥了他一眼,“瞧你那胆子,坐个电梯都吓成这样,那要是见了光屁股女人不被吓死才怪!” “不会、不会,我们家小玉光屁股的模样属下都见过了,没这电梯可怕!” “嗳,那就慢慢来吧!” 6、5、4、3、2、1 叮的一声,一楼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眼前忽然出现了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吓了赵泽一个趔趄,幸好被晁方扶住了才没摔倒。 “这都是什么人?” 赵泽走出了电梯,来到大厅里,发现晁方的部下正用沙发堵在门口,自动门一开一关,数不清的人想涌进来。 “妈的,这都是在干什么?” 定睛看了片刻,赵泽才弄明白,原来酒店外的落地窗前站了好多人,这些人饿得两眼直冒蓝光,整张脸都贴在玻璃窗上,好像要弄清里边的人是怎么进去的,不过他们的表情实在是不敢恭维,像是饿鬼一般,恨不得要扑进来吃了里边的人。 “教主,您看怎么办,属下没敢放他们进来,所以让弟兄们搬来那个锦墩堵在了门口”晁方向赵泽解释着。 “锦墩是吗?”赵泽看了看那些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高级沙发,哭笑不得“算了,锦墩就锦墩吧,等等啊,本教主去去就来!” 赵泽撇下晁方,独自跑到地下室,将还在熟睡的李渔老头子唤醒,翻箱倒柜一顿折腾后,从一间仓库内找到个扩音器,就像战争年代用的喊话喇叭一样,不过现在的喇叭可比那时的先进多了。 “教主您找这个喇叭干什么?”李渔抠了抠眼角,将浑浊的眼珠擦亮。 “反正不是吹喇叭,这个喇叭是用来喊的,上边出事了,本教主还得回去,你赶紧起来,集合弟兄看好地下的出入口,不准放人进来啊” “是,教主,只要俺李渔活着,谁也甭想进来!” “好,有志气,只要有你这句话就成了,好了,本教主回上边了,你赶快准备” “是,教主,恭送教主” “不用送了,走也!” 第一九九章 巡逻 赵泽离开了希尔顿酒店的地下室后,重新回到一楼大厅的前台,上官梅也到了,手里提着宝剑,周围是五十个荷枪实弹的亲兵。 “夫君,他们这是哪来的,为何这般模样?”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找来了这个宝贝,待我喊一喊话,问一下!” 说罢,赵泽分开众人来到门口的那堆沙发前,隔着自动门大声喊道:“都给我听好了,再闹就毙了你们!” 赵泽先声夺人,从扩音器里发出的声音非常吓人,瞬间将外边的人群震住了,不过片刻后,那些人又吵了起来,“放我们进去,我们要冻死了,快开门!” 赵泽心说怪了,以前的大军阀都这么喊的,没有人不怕的,怎么今天没用呢,回过头一想,才明白过来,感情现在还是庆历二年,即公元1042年,是宋朝啊,不是民国,难怪那句毙了你们不管用。 想到这,赵泽又换了句话:“给本官听着,你们这些刁民,若是再敢咆哮公堂就杀了你们的头,诛灭九族!发棺鞭尸,让你们的老祖宗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啊…” 这一下起作用了,外边的百姓终于听到一句像样的人话了,被吓得不轻,呼啦的一下作鸟兽散,希尔顿酒店前的小广场上顿时空了,留下一地杂乱的脚印,还有几只烂鞋子。 “好了,刁民都轰走了,开门吧!” “是,教主!” 守在门口的几十个弟兄开始搬开堵在那里的沙发,晁方紧张地走上前来,问道:“教主,若是那群暴民再来冲击这里,咱们可就措手不及了” “他们手无寸铁,难道还怕这些刁民不成,开门吧,咱们也得出去了解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经过楼下刚才这么一闹腾,住在楼上的邵大志、西门三藏也醒了,不过他们遇到了一件更棘手的事,“妈的,被反锁在屋子里了” 这件事是赵泽的一个亲兵跑下来告诉大家的,并请示该如何是好。 赵泽说:“昨晚睡觉前,不是教你们如何使用房间的钥匙卡片了吗,插进去一刷不就开了” 那个亲兵回答:“教主啊,俺们也是那样做的,可是插了半天都没反应,门愣是不开啊” “是不是插反了,掉过来再插啊!” “插了,前后左右都插了一遍也不行啊,教主,被困在屋里的弟兄都快憋疯了!” “妈的,这些笨蛋!” 正在这时,晁方好像犯了什么错似的走上前来,低着头承认道:“教主,昨晚…” 上官梅望了他一眼,看到他脸红得像个猴子屁股,就知道没好事,不过她并没拆穿他,只是淡淡地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晁方你不妨说来,教主不会怪你的!” “哦”有了教主夫人在一旁帮腔,晁方的心里踏实了不少,接下来说道“昨晚,昨晚我那浑家小玉和俺一起睡在前台里,不过‘油灯’太亮了,吹也吹不灭,弟兄们也嚷嚷着说吹灯,所以俺就回想着昨晚教主上楼前教俺的在那个什么电脑上按,只要按一下就开了,再按一下就关了,可是教主您也知道,那电脑上的什么牛(按钮)实在是太多了,俺一想这么多,那就全按了一遍,光按这些‘牛’就按到了半夜,屋子里的灯才熄了,所以…俺想是不是昨晚俺按不对了什么地方!” “我明白了”赵泽点了点头,“昨晚那电脑肯定是被你按坏了,算了,这些东西让你们来学恐怕是太难了,就好比对牛弹琴,这样吧,叫弟兄们把门砸烂,走出来就行了!” “是,教主,那我这就带人上去砸门了!” 说罢,这晁方就要带上人爬楼梯了。 “等等” 前台里传出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见是昨日那个青年文士邵大志。 “邵先生您这么早就醒了!”赵泽来到前台,办理客房入住的地方,邵大志正站在对面的电脑前,飞快地按着什么。 “别急啊,昨晚睡得早,今早很早就起来,闲来无事,随处走走,没想到发现了宝贝,请问赵当家的,这是何物啊?” 邵大志指着面前的电脑。 “这不过是电脑尔”赵泽回答。 “哦”邵大志又飞快地按了几下,拉出几个菜单,慢慢研究起来,心说看里边的情形很像一种高深的《易数》,我需要再练习一下。 “邵先生,您刚才说等等是什么意思啊,我的弟兄们可都被困在房间里了!” “某的意思是,还差一、两刻钟,就能破解这什么电脑里的《易数》了,所以恳请赵当家的你再给点时间” 赵泽伸出手腕看了看表,现在是早上7点28分,该出去巡逻一圈了,“好吧,就给邵先生你一炷香的时间吧,一炷香后若是还破解不了,我就吩咐兄弟们砸门了” “好,足够了”邵大志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的屏幕,仿佛就要融化在上面了,他的书童正拿着一条湿毛巾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发现赵泽的眼睛在她的身上扫过,脸一热低下了头。 这个无意中发生的一幕早就印在了上官梅的眼里,凭着女人天生的知觉,她敢肯定那个邵大志的书童是个女的,尽管赵泽并不知道,可是上官梅还是有点嫉妒,一把拉过赵泽,说道:“夫君走了,出去巡逻,等会回来吃饭!” “好,那就走吧” 临出门前,赵泽嘱咐晁方,一炷香后邵大志先生若是还没打开门,就冲上楼去砸门,放弟兄们出来,晁方领命守在一楼前台,望着赵泽和上官梅一前一后走出大厅,跟随在他们后边的还有赵泽的五十个亲兵,这样应该没事了吧,晁方想。 城市中依然很冷,寂寥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方才的人群不知道去哪了。路面上布满了脚印,看样子有好几百人,不过也可能更多,或者更少。 上官梅紧走几步,赶上了赵泽跟他肩并肩朝前走着,望到不远处有个奇怪的东西问道:“那个铁盒子是干什么的!” 赵泽眼前一亮,飞跑过去,围着那个铁盒子转了起来,用衣袖擦拭掉上边的积雪,激动地说着:“我亲…爱的娘子,这是跑车啊!” 第二00章 相遇 “跑车?”上官梅没听明白,心说大宋朝的车不过是马车、牛车、驴车、独轮车、板车、太平车,何时有的跑车一说,她怎么没见过。 “对,是跑车,这车一旦跑起来,比马儿还要快,简直是快得不可思议!” 赵泽绕到左侧的车门,伸手拉了拉,发现车门上了锁,不过这难不倒他,伸手从腰间拔出一支短火枪,叫众人向后退一退,然后举起枪口对准玻璃,扣动扳机,砰的一枪。 硝烟散去,玻璃上嵌了一粒弹丸,“该死的,这么结实!”赵泽凑近看了看,想知道这玻璃到底是什么做的,枪子都打不穿。 “那是你笨,不就是想打开这道门吗?”上官梅叫赵泽闪开,然后气沉丹田,抬起右掌,闪电般击向那扇车窗,只听咔的一声,玻璃上穿了一个洞,警报声立刻响了起来,吓得上官梅往后一退。 “这是什么怪声!” “没事,看你家夫君我的!” 赵泽赶紧探手进去,打开车门,钻到驾驶座下边,用匕首撬开了一块皮革,摸出几股彩色的电线,切断后,警报停了。再搭了几下,片刻后,引擎轰的一下响起,赵泽兴奋地钻出车子,拥抱了上官梅一下,夸赞道:“夫人真是厉害,想不到还可以这样打开车门,这要是去了俺的家乡后边会有一堆人求着拜你为师父!” “拜我为师?不稀罕”上官梅推开他,说了“你家乡远在岭南荒蛮之地,我才不去呢,还是京东路好!” “行了,上车吧,我带你兜兜风!” 没等上官梅问什么是兜风,赵泽已经把她推进了车内,副驾驶的位置上,然后吩咐手下那五十个亲兵,叫他们慢慢随在车后,不用紧张,此车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是靠烧木头前进的,就跟那烧火做饭一个道理。 听赵泽这么一解释,他手下的弟兄才明白,原来跑车是这么回事啊,看来还是教主博学多才啊,咱们今天算是见识了。 跑车启动后,沿街慢慢朝前开去,因为后边还跟着人,赵泽不能开太快,况且他也不敢开太快,因为是头一次开车,全凭着前世看杂志看书籍才弄明白开车的原理,所以今日算是实践了,挂上一档慢慢爬,把那发动机憋的都快冒烟了! 开过几条街道后,跑车停在一个超市前,绝对是超市,因为门楣上的牌匾写的明明白白----‘家园自选超市’。自动门敞开着,里边挤满了人,好像饿鬼一般在撕咬、吞食货架上的食物。 “夫人咱们停车看看吧!” “好,坐在这里真难受,比牛车还慢,还有这味道,方才夫君你说烧木头,我看是烧牛粪的,怎么这么臭呢!” 下车后,赵泽和上官梅带着弟兄来到家园超市门口,一字排开,然后上前一步,喊道:“呔,里边的刁民尔等在干什么?” 超市里的人正吃得高兴呢,忽然听到外边有人喊话,赶紧探出头来,有胆子大的来到门外跟赵泽搭话:“草民在吃饭!” “吃饭?你们是如何进去的”赵泽高声问道。 “那,草民们打破了窗户进去的,您…”这位自称草民的瘦猴子作揖道“您是哪位啊?” “混账,本官是朝廷的侍郎,也是梁山义勇军的三教主,这座城市是梁山好汉的,也是朝廷的,尔等难道没长眼睛吗?”赵泽吓唬道。 “啊”这瘦猴子吓了一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看得上官梅忍不住偷笑起来,心说夫君真会狐假虎威。 “大人那,草民们也不知道啊,请大人饶恕草民吧,草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不得已才逃到此地啊” “逃?逃亡还是逃跑?你且把话说的清楚一些,让本官知道知道,不然就治你们的罪,统统关进大牢!” “是,是大人!” 这瘦猴子接下来就把在兖州发生雪崩的事说了一遍,只说到七天前夜里,天空出现异象,然后风雪就没停歇过,后来又发生了大雪崩,兖州城都毁了,十里八乡的都被大雪埋了,他们是兖州龚县的幸存的百姓,因为家乡都埋进了大雪里,人都差点死了,粮食什么的更是拿不出来了,没办法只好成群结队的逃离了兖州,打算去京师寻求庇护。 本打算抄近路,沿着结冻的洸水河南下到济州地界,先到任县落脚,可是到那里后才发现,任县也被大雪毁了,百姓早就逃没了,不得已他们再次结伴而行,继续上路来到了济州的钜野城,哪知钜野城里来了伙造反的弥勒教,说是想进城想活命就得加入他们,否则就滚开。 当时,饥饿难耐,还真有几百人进了城入了伙,剩下的一、二百人担心受到牵连就继续赶路,可是后来还没走出多远就遭到了那天杀的弥勒教追杀,他们这一百来人是拼了命冲进了深雪中,才拣了一条命,这直接西去京师是没法子了,临时改变主意,北去大名府找知府大人保护。 哪知,途中经过郓城时,忽然发现了此地出现一座城池,并不知是朝廷的地界,所以、所以,这人抬起头偷瞧了一眼赵泽的神色,发现赵泽听得很认真,没有别的表情,于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超市里忽然跑出一个毛头小孩,有小牛犊那么高,喊道:“曾大哥,你吃这个不,这肉真好吃,撑死我了!” 话音未落,又跑出两个中年人,一看就是这孩子的亲人,只见那个妇人一把搂住小孩,像护犊的母老虎,骂道:“住口,别在大人面前胡乱说话!” “二娃她娘你带孩子进去,不要胡言乱语”那中年男人开口道。 要说这几个人是谁,正是郓城东梅山脚下老陈庄的陈老爹家三口人,方才跟赵泽回话的是那个被误认为死了的汉子,手里攥着银枪的汉子。 “你们!”赵泽指了指那个瘦猴子,“我来问你,你姓甚名谁啊” “我…”瘦猴子支吾了起来,还在犹豫。 “我什么啊,快告诉本官,难道你担心本官是坏人吗”赵泽伸手朝怀里摸了摸,发觉那个证明他身份的鱼袋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好,死就死吧”只见那瘦猴子猛地抬起头,大义凛然地回答“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曾巩,曾子固是也!” “哦,曾巩啊,不错的名字”赵泽心说我这都遇到的是什么人啊。 “是不错,我祖父给在下取的名字,请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曾巩抬头问道。 “本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赵泽、赵伯颜是也,你听说过本官吗!” 曾巩倒吸了口凉气,“你、赵大人难道真的是那位出身于庐州舒县的奇人吗?” “正是、正是,奇人称不上,能活着就不错了!” “哎呀,赵大人啊!” 曾巩忽然咧开嘴痛哭起来,那声音甚是凄惨,“请大人为小人做主啊,小人的表亲一家尽被该死的官军屠杀殆尽,小的要上京告御状还请大人帮我!” “等等,你说你表亲一家都被官军杀了是怎么回事,来先起来,慢慢说给本官听来!” “是大人!”曾巩止住了哭声后站起身,回想起几日前那场无情的屠杀。 第二0一章 伤心事 一夜东风,吹落漫天雪花,数声琵琶,勾起多少伤心往事,惊魂处,刀光剑影,回眸时,阴阳相隔,呜呼哀哉,痛兮、痛兮…… “没听懂,能不能讲的通俗点!”赵泽对曾巩说。 “通俗?哦,请大人见谅,在下忽然想起南朝千古伤心事,感慨颇多,不知不觉就…咳!”曾巩抹了抹眼泪,继续说。 在下今年进京赶考,本以为会取个进士出身哪知天有不测风云,落第了。失魂落魄了半月有余,遇到了一位贵人,这位贵人就是在下的恩师,欧阳永叔先生,官居谏院知事。赵大人您认识恩师吗? “认识、认识,是欧阳修先生吧!” “正是” 恩师告诉我不要灰心,应该继续学习,多经历几次磨练对人生不无坏处,更何况道就在脚下,不去亲身体验一番怎会明白那深奥道理。既然恩师都这么说了,我就离开了京师,打算继续游学,泛舟南下,望抚州老家而去。 当我走到陈留的时候,忽然想起在济州任城县的曾头村还有个远方的亲戚,小时候父母带我去过那里一次,算是回乡祭祖,后来一直跟曾头村的表亲互通书信,今年我进京考进士时还接到了我那表弟的一封信,说是考完了去他家坐坐,叙叙旧。 为了信守约定,我离开陈留城后就上了岸,取道东去济州曾头村。 见到了表弟曾安,还有祖太爷、叔叔伯伯们,曾家姐妹们,相处的甚是高兴,一连几个月下来,都是在曾头村中度过的。村子里的饱学之士不少,跟这些人在一起长了不少见识,祖太爷还给我订了门婚事,女方人家是嘉祥的千金,也是书香门第,跟祖太爷是八拜之交。 本打算再过一个月,就离开曾头村回家了,哪知济州忽然爆发了伤寒,回家的行程算是搁浅了,只好飞鸽传书给家里报一声平安,然后跟表弟曾安在村子里好好读书,躲过这场灾难再说。 可是,祸从天降,那是伤寒才过不久的事,那时济州大雪,雪很大、下了好久,曾头村的老老少少一连几夜都没合眼,天一亮就得出门铲雪,不然的话村子就会埋在大雪中,人畜皆亡。 祖太爷跟我们说这大雪是老天在惩罚我们,因为朝廷疏于政事,民间产生了疾苦,他需要去忠孝祠上上香,求神明保佑大家,保佑曾头村! 估计这就是命,如果祖太爷不去忠孝祠上香就不会被那伙官军撞伤了,曾安也不会带着村中民壮拦截大军的去路,不过,这错不在我们,而是那伙官军着实可恨,就算是不讲理也用不着举手就打人,动手就杀人啊。 曾安跟那为首的将军讲理不成反倒被杀了,这还不止,那些丧心病狂的官军居然还屠村,将曾头村上下杀了个鸡犬不留,若不是我命大躲在大雪里,早被砍了,也成了那刀下冤魂,可恨、可恨啊,赵大人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这...着实是!”赵泽同情地望着曾巩,想了想后问他,“你可知道那杀你曾头村人的将领姓甚名谁啊?” “不知道”曾巩痛苦地回答。 “这可就难办了,你连那将领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话,小心朝廷有司会说你诬告啊,现如今武人的地位都够低了,枢密院、兵部可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这…” “大人,这又何难啊,只要您能带我进京,学生就去那登闻鼓院,击鼓鸣冤,让朝廷所有人都知道济州的官军居然猪狗不如,残杀无辜百姓,简直是天理难容,要让全天下的士人们都来讨伐那伙恶人” “这样的话”赵泽忽然陷入了困境,心说几天前曾头村被屠,几天前风雪交加,那队官兵到底是哪来的呢,钜野不是被弥勒教的教徒占了吗,难道说那是支败军,退守任城县,可是,也说不通啊,既然是本地的大军就更不可能杀害同乡了,就算是那领军的变态,一怒之下杀了曾巩的表弟曾安,他的手下也不至于都是疯子,杀一个人跟杀整个村子的人那是两个概念,这样的话不等于所有人都陷进去了,到时候就算出事了大家都跑不了,为了掩盖这惨剧,那些军兵还可能上下串通口供,死不承认,就算你曾巩以民告官肯滚钉板,估计也是很难、很难找出真凶,除非… 赵泽叹息道:“除非包黑子在世!” “包黑子是谁,他在世跟学生进京告御状何干啊!”曾巩不解地问。 “啊,包黑子就是你们大宋…”赵泽一时说错了话,赶紧改口道:“就是咱们大宋最铁面无私,最嫉恶如仇,最辣手无情,最公正廉明的青天大老爷啊!” “啊,咱们大宋有这样一号人物吗?请恕学生愚昧,没听说过此人啊!” “没听说不等于没有此人,我记得此人叫包…包龙星?不对,不是包龙星,是包?” “包大人!”曾巩接了句。 “当然是大人,难道是包小弟”经曾巩这么一提醒,赵泽忽然想起来了,“对了,应该叫包拯,在开封府做知府的,难道你没听人提起坐镇开封府衙门的铁面判官包拯吗,还有那衙门的大堂之上有三口铡刀,分别是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上斩昏君下杀佞臣,公证廉洁,但凡作奸犯科的只要被包拯大人抓到的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不是砍头就是掉脑袋,记得还有一首曲子唱的就是包大人,记得那曲子是这么唱的: 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江湖豪杰来相助,王朝和马汉在身边 钻天鼠身轻如烟,彻地鼠是条好汉 穿山鼠铁臂神拳,翻江鼠身手不凡 锦毛鼠一身是胆,这五鼠义结金兰 七侠和五义流传在民间” 毕竟是后世的经典歌谣,那韵律、那曲调非常动听、非常押运、非常和谐,连曾巩都听得入迷了,心说赵大人不但口才好,连曲子都唱得这么好听,难得、难得的人才啊! 上官梅站在一旁也听得入了神,不知不觉地跟着赵泽哼了起来,心说好有趣的曲子,开封真的有这样一个好官吗? 第二0二章 打探 正在这时,超市里忽然传出一阵不安的骚动,有人喊道:“看那,官军来了!” 脚步声轰然传来,空旷的街道上回声不断,仿佛潮起潮落,听着那整齐的步伐,嘹亮的号角,众人的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一条大路上。 “那是?”赵泽转过身时,发现了通往克林姆林宫的路上出现了一支宋军,看样子足足有几千人,正浩浩荡荡朝着城市中央的宫殿而去。 “夫君,咱们得赶快集合弟兄们啊,瞧这阵势,不会是来剿灭咱们的吧!” “剿灭?”曾巩突然警觉起来,向后迈了一步,不安地望了赵泽一眼。 赵泽也同样回望了他一眼,“别怕,本官是朝廷中人,双重身份,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双…双重身份!”曾巩把这几个字在嘴里回味了下,“就是说大人您身负重任,对吧!” “不错,本官其实是来招安梁山义勇军的,可是…算了不跟你提这事了,我的赶紧回去集合弟兄,看看这伙官军是哪来的,可千万别闹出误会啊!” 说罢,拉着上官梅钻进了跑车,离开前,告诉曾巩他就住在几条街外的希尔顿酒店,有事去那找他,报上他的名号,守门的弟兄就会让他进去了。 曾巩一个劲点头,心说:“心儿顿酒店是吧,记住了!” 跑车发动后,转了个头,沿着原路开了回去,这一次赵泽没用一档,因为时间紧迫,他挂上了二档,一路狂飙车窗外的景物忽地一下模糊起来,身体被很大的力按在座位上,吓得上官梅惊叫起来,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希尔顿酒店便近在眼前了。 后边的五十个亲兵奋起直追,沿街飞奔,拐弯时,一个没留神被跑车中喷出来的一团黑烟击倒在地,众人仰面摔倒,滚了一地。 5. 希尔顿酒店。 赵泽回来时,前台里挤满了人,连守门的弟兄也不时回过头朝那里张望。温暖的阳光洒在大厅内,明亮舒适,让人心生倦意,不少人吃饱喝足后抱着火枪打起了盹。 黑色的兰博基尼如精灵般出现在酒店的门口,刹车时,惊动了守在那里的人,他们挎起火枪,望了过去,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赵泽,他们的头领! 自动门开了,赵泽和上官梅走进了大厅,头顶的灯光轻柔地落下,将他们的身影映在地上,附近的弟兄立刻站起身,朝赵泽抱拳施礼。 赵泽点了点头,直接朝前台走去。 黑色厚重的大理石台面上,趴着一堆人,当赵泽出现时,还把他们吓了一跳:“教主您回来了” “教主夫人好!” “免了,你们这是在看什么?”赵泽问。 “教主啊,邵先生终于弄明白那个电脑是怎么用的了,邵先生真是聪明啊” “果有此事!”赵泽分开众人,来到前台电脑对面,隔着黑色的大理石望去,只见邵大志正神采飞扬地向众人解释,是如何操纵这台电脑的。 “邵先生、诸位、晁方!”赵泽打断了他们的兴致。 “赵当家的回来了,邵某这厢有礼了!”邵大志赶紧施了一礼。 众人忽地一下散开了,回到各自的地方,晁方从前台里走出来,朝赵泽一礼:“教主,弟兄们都出来了,不过…” “不过怎么了?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请教主见谅,门都砸烂了!”晁方望着赵泽的眼睛,生怕挨骂。 “烂就烂吧!”赵泽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赶紧集合弟兄,随本教主出去看看” “教主,你方才回来时,身边的那、亲兵怎么都?”晁方不解地问道,“莫非是出了事” “是出事了,不过他们没事,还在路上呢,估计再过一会就跑回来了,现在本教主要宣布一件事,大家都听好了!” “是,教主,请教主吩咐!” “把,那个喇叭拿来,就是本教主早上喊话的那个!” “教主稍等,这就取来!” 晁方朝前台里的小玉使了个眼色,小玉赶紧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喇叭递了过来,转交到赵泽手里。 片刻后,赵泽在大厅的最高处,其实就是站在前台的大理石桌面上,喊话道:“弟兄们,都站好了,不要说话,下面本教主有事要告诉大家,大家都听到没有啊!” 下边的弟兄齐声高呼:“听到了,请教主吩咐!” “好,是这样的,方才本教主带领一队弟兄出去巡逻时,发现咱们来的路上出现一大队官兵,不知是哪来的,为了安全起见,本教主打算带领大家去克林姆林宫殿那里看看情况,一会大家千万要管好手中的家伙,不要走火啊,一切听本教主的命令,不要喧哗,不要交头接耳,不要蛊惑军心,谁要是敢违抗本教主的旨意就直接枪毙,都明白了吗?” 这些跟随赵泽的弟兄对于火枪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对于赵泽的话也是言听计从,反正教主他老人家有办法就是了,咱们只要管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明白了,请教主放心!弟兄们听你的”在晁方的带领下,众人齐声回答。 “好了,都准备下吧,一会李管事留下看守酒店,其他人随本教主去宫殿那边” 任务布置完毕后,开始清点人数,晁方的一百五十人先行到外边列队,火枪挎上肩,短刀斜插进腰带,等晁方的人列好了队,赵泽的三百人开始往外走,在酒店前的停车场列队。 李渔离开了地下室,来到前台,他的一百五十人留下来看守酒店,因为这次外出很可能会遇到麻烦,家人都留在了酒店内,邵大志也没走,因为他还要继续研究这酒店内的其他器物,比如电梯是如何自动升起和下落的。 晁铁锤一家人在酒店门口为儿子晁方和教主赵泽送行,刘半仙也来了,本来想跟赵泽一起去的,赵泽说咱们这就您这一位郎中,你还是好好呆在酒店,等咱们的好消息吧,刘半仙只好听命从事。 至于西门三藏一家,女主人阿静和仆人们都留在酒店,男主人跟赵泽一同上路,因为西门三藏想帮帮忙,毕竟赵泽救了他和家人这么多次,也该尽一份力了,否则他是没脸在住在这里了。 半个小时后,赵泽的五十个亲兵也跑了回来,累得满头大汗,为首的正是张虎兄弟,一见大军又要开拔了,腿肚子都软了,不过他又不好喊累,只好硬着头皮慢慢跟上。 第二0三章 街垒 赵泽见他们实在是累得够呛,就吩咐张虎、张笼留下,跟李管事一同看守酒店,他带三百人就足够了。 张虎一看可以歇着了,乐坏了,马上抱拳领命,带着手下回了酒店,跟李渔交差。 从东大街的希尔顿酒店到城市中央的克林姆林宫步行需要二十多分钟,晁方的队伍打头阵,赵泽跟在后边,上官梅陪在赵泽的身旁,西门三藏随在一侧,怀里抱着爱刀----御魂。 再次踏上这条冰冷的街道,心中别有一番滋味,似曾相识、又让人觉得很陌生,还有点恐怖。窗户上泛着冰冷的光,一闪一闪,好像数不清的眼睛,高大的建筑让人心生畏惧,低矮的建筑让人不敢触摸,因为不知道里边会跑出什么,这到底是哪里,宋朝还是宋朝以外的地方。 人们的心中有很多疑问,边走边看,提防着、警惕着,时刻准备战斗。 西门三藏一直抱着御魂,这把刀是他生命中除了阿静和孩子以外最重要的东西,也是父亲的遗物,他的守护神,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必须将御魂抓在手里,除非他死了,否则不能没有御魂,就像树不能没有根,花儿不能离开绿叶,水不能溢出堤岸。 有御魂在他才感觉自己很安全,也会给自己保护的人带来安全,御魂不仅仅是一把刀,也是一个生命,跟他亲如手足的生命。 街上的雪已经变得很坚硬了,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声音很好听,西门三藏从来没在下雪天的时候外出过,这是他今生头一次在雪天后外出,做的是保镖的工作,他深知保镖是干什么的,这是一份考验忠诚与毅力的工作,必须时刻注视着身边的一切,人、物,对于任何陌生的东西都要格外小心。 此时,西门三藏的目光就落在街角的一个怪东西上,那是一个半人高的绿皮邮筒,正对着路面的地方敞开着一条缝隙,里边黑乎乎的,不知道有什么? 经过那里时,西门三藏挡在赵泽的右侧,用身体遮住邮筒敞开的地方,没事,没事发生,西门三藏长出了一口气,心说还以为有暗器。 女人天生就是爱美的,古代的女人也不例外,尽管上官梅还没弄明白,沿街的橱窗里的假人身上穿的花花绿绿的衣裳是用来干什么的,可是她可以感觉的出,那肯定是女人穿的,因为只有女人才穿裙子。 真不可思议,这的店铺好奇怪,为什么那么多卖衣裳的,上官梅的眼睛从头扫到尾,发现只有几家不是衣裳店,其余的差不多都是。 她欣喜地望着、瞧着,时不时问赵泽,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赵泽回答,那是女人的衣物,你要是想穿咱们就进去挑几件。上官梅说,那也能穿啊,腿都露在外边呢,还有那个怎么能把胸脯都露在外边,太羞人了。那个更甚,居然什么都没穿,嗳! 赵泽笑道,那个不是没穿,那叫内衣,是睡觉的时候穿的,就像咱们在白沙滩游泳时,你穿的那件,你还记得吗? 呸呸,你还说,我早把什么泳衣扔了,上官梅违心地说着,其实她还留着着,藏在一个包裹里。 距离克林姆林宫越来越近了,晁方发现前方有点不对劲,赶紧举起手,让队伍停下。然后飞跑几步,爬上一棵大树,手遮凉棚放眼望去。 数不清的人围住了宫殿,二楼、三楼的窗口处不时冒出阵阵火光,侧耳一听还有激烈的枪声。 “不好了!肯定出事了” 晁方飞身跳下大树,跑到赵泽面前,禀告道:“教主,前边宫殿好像正在遭人围攻呢!” “这”赵泽心说,完了,这回招安没戏了,怎么能跟官军火拼呢,至少也要谈一谈,沟通一下吧。 “夫君你想什么呢,赶快拿主意啊,是进还是退,是帮还是不帮!弟兄们都等你的话呢”上官梅说。 “这样吧,晁方你…”赵泽四下望了望,发现路边有个杂货店,里边有不少大木桶,好像葡萄酒桶,灵机一动,说道“晁方你赶快带人去那店内,把那大木桶都搬到街上就像之前在梁山时,我交你们的那样,在路上堆起堡垒,阻塞街道,本教主和西门大哥去那边打探一下,这里让夫人掌管,你们只要坚守,切忌不可乱了阵脚知道了吗?” “是,教主,您放心好了!属下这就去了” 晁方领人冲进了街边的杂货店,破门而入,开始大肆洗劫。 “夫人,你千万不要逞英雄,现在是战时,先让为夫和西门大哥打探明白,你带着弟兄好好守住这里,为夫去也!” “夫君,你可要千万小心那,不要跟那些官军讲理,万一他们翻脸不认人,你就危险了,我可不想,算了,不说那些晦气的话了,总之夫君和西门大哥万事小心!” “多谢夫人,在下就算舍命也会保护好教主的,请夫人放心!”西门三藏当场保证。 “那,你们上路吧,这里交给我好了,一路保重!” “好,走了!” 赵泽朝众兄弟拜了拜,嘱咐大家要听夫人的命令,他去去就回。 6. 克林姆林宫燃起了大火,炽热的火苗在木头上跳着死亡之舞,寻找着一切可以烧毁的东西,包括橡木地板,豪华的家具,主人的睡床,可爱的窗帘,堆满食物的厨房,以及逃生的房门。 **越烧越旺,将整座宫殿变成了人间地狱,窗口吐着恐怖的火舌,烈焰愤怒地撕咬着一切有形之物,只有毁灭才是完美的结局,这是魔鬼的诅咒还是战败者的下场。 火光映红了纵火者的脸庞,也映红了宫殿上空的浓云,太热了,太烤了,火焰咆哮着窜起了数十丈高,仿佛要将天空烧穿一个大洞,雪化了、冰融了,无形的云也燃烧了起来。 真是太壮观了,太伟大了,纵火者们欢呼了起来,声音响彻在克林姆林宫的上空。 第二0四章 黑骑士 深埋在心底的**得到了彻底的解放,灵魂也随着大火飘上了半空,毁灭的感觉真好,将敌人烧死的感觉更是痛快,天下间没有比放火更有趣的事了。 身披黑甲的骑士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眼前就是那座曾经不可一世的城堡要塞。 现在她的大军将这里彻底征服了,敌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尸体被践踏在她的脚下,他们的尸骨化成了灰烬,随风飘散在空中,化作了无数尘埃。 “将军,我们胜了!” 胖子悟能兴奋地捂住了脸,偷看了一眼身边的黑衣将军,他觉得自己很幸福,能够随侍在黑娘子的鞍前马后,就算是死了也值得,方才他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那句话,不知道黑娘子会怎么应答。 “是胜了!”黑娘子长出了口气,望着宫殿前战死的两千多个弟兄心里一阵酸楚,记得以前可是重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的,她黑娘子可是人称鬼见愁的杀人不眨眼----魔女,魔头的女儿。 今天这场大战,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惨烈,仿佛才一开始就结束了。 一个时辰还没到就死了这么多人,这可是她重未经历过的恶战。 黑娘子调转马头,离开了人群,独自一个人上了路。朝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陌生的小巷,城市的深处走去,越走越远消失在虚无缥缈的灰雾中。 马蹄踩着破碎的冰雪,踢踏作响,远远的望去还以为是哪来的骑士,真的像哪来的骑士! 此时,赵泽就藏在一家咖啡馆的玻璃窗后,布满冰花的窗户上露出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有个落单的!”赵泽恨恨地咬紧牙关,心说这是官军吗,怎么好像草菅人命的匪徒,难道说官也是匪吗,他痛苦的眨了下眼,让泪水融化在心里。 “教主,咱们这就回去还是?”西门三藏趴在另一边,朝外张望着。 “他们人太多了,除非我们有重机枪!”赵泽盘算着要是跟他们开战自己有几层胜算。 “重机枪?是什么枪?长枪还是短枪?竹枪还是木枪,或者是铁枪?”西门三藏问。 “这个很难解释,简单的说就是一门重机枪可以杀死成百上千的人,不费吹灰之力!” “天下间真的有如此厉害的兵器吗,三藏没听说过” “不能怪你,咱大宋还是农业时代,冷兵器仍是这里的主流” “没听明白!”西门三藏挠了挠头,一把拉住赵泽,“教主,过来了,咱们还是躲一躲吧,被发现就遭了!” “真是可恶!” 黑娘子路过咖啡店时,忽然四下望了望,感觉有人在背后偷看她,其实不是感觉是真的有人在偷看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谁?到底是谁?”她眯起眼睛四下瞅了瞅,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些冰冷的窗户、古怪的门,可能是方才大战时,过于紧张了吧,她这样想着。 战马继续朝前走去,驮着心爱的主人,感受着主人的重量,主人的体温,主人到底要去哪里啊,马儿想知道,不过它不会说话,只能这样想想而已。 黑娘子松开了缰绳,双臂抱在胸前,一边沉思着,一边无聊地打量着周围,店铺、楼阁、雨伞、凉亭,好高的房子,好大的店铺,要是能看清里边有什么就好了,真想知道,更想摸一下,看个明白,弄个清楚。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新奇、又那么的陌生,到处都散发着诱人的气息,让人难以自拔,心神不宁,这到底是哪? 是地狱吗?还是仙界?或者地狱和仙界的入口? 黑娘子的耳边忽然响起弥勒教主的话,郓城的梁山贼都是妖人,此次前去征讨务必要快,务必要谨慎,决不能叫人看出破绽,萧护法都说了梁山那伙人要招安,所以咱们假扮官军去劫营成事的机会很大… 又是那个姓萧的,他有什么本事做到护法的位置,比项大哥还要有面子,无非是弄来了几样让教主眉开眼笑的火器,难道火器真的那么厉害? 火器的确厉害,另一个声音告诉她。 是啊,方才已经见识过那火器的厉害之处了,一千个弟兄杀进宫殿后,竟然全被杀光了,若不是里应外合,用火攻,再死一千人也拿不下这里。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非常轻、非常快,好像足不沾地。 黑娘子的战马久经战阵,灵气十足,驮着主人猛地朝前窜出一步,然后闪电般转身,一道寒光劈落下来。黑娘子只看清一道人影,腰间的宝剑才出鞘,便被斩断了。 “呀!”黑娘子翻身落马,躲过致命的一击。 沉重的甲胄铿然落地,震得她胸口血气翻涌,才压住体内的痛楚,那道人影又出现了,高高飞在半空中,一刀斩落下来。 这一次黑娘子用尽全力就地滚向一侧,一刀劈空,人影落地,没等黑娘子看清来者,凌厉的一刀再次劈向脖颈。 黑娘子身处被动,才站起身就被逼到了绝路上,猛地向后弯腰躲闪,稍微慢了点,刀光贴着鼻尖闪过,荡起的红丝带被削断,头盔落在地上,如水的长发披散开来,一个冷艳的美人出现了。 一连躲过了三次斩杀,黑影放慢的速度,横刀在眼前,透过刀锋逼视着对手,不管她是不是女人,都要死。 “什么人!”黑娘子没了宝剑,只有一只剑鞘在手,护在胸前。 “要你命的人!” 刀光一闪,杀机暴现,又是一刀朝着黑娘子拦腰斩来,“好快的刀,不过准头差了点” 黑娘子稍稍后退了一步,就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随即还以颜色,用剑鞘去封住对方的刀背。 使刀的男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可不想跟敌人黏着在一起,这可是很危险的,不等对方的剑鞘靠上来,便抽刀回砍。 “铛的一声” 刀锋斜着劈进了剑鞘,火星四溅,去势稍减,黑娘子猛地出手,使出了空手夺刃之术,使刀的男人大惊失色,正欲抽刀撤步,刀背猛地被一股很大的力拖住,想退也退不得。 只好就势抬起腿去攻击对方的膝盖,想化解这次危机,可是黑娘子技艺惊人,居然轻轻一摆就化解了对方的招数,如此过了数十招,使刀的男人仍然占不了上风,正在僵持之际。 第二0五章 龙门客栈 一个魁梧的身影以迅雷之势,出现在黑娘子的背后,张开粗壮的双臂,拦腰袭来。 黑娘子忽地一侧身,腰肢如灵蛇般摆动,躲过了背后的偷袭,松开擒住的刀背,才一站稳脚步,那魁梧的身影再次扑来,想跟本将军斗力吗,黑娘子双腿发力,气沉丹田,使出了少林派的绝学-擒拿手。 不过那魁梧的身影根本没当回事,直接扑了上去,想靠蛮力封住对方。 “想得美!” 四臂相交,黑娘子的手腕一翻,五指张开扣在对方的穴道上,猛地向后一拽,魁梧的身影顿感膀臂发麻,力气尽失,重心不稳朝前栽倒。 黑娘子见势猛地望怀里一带,将魁梧的男人制服在胸前,一手扣住他的咽喉,一手捉紧他的手腕,叫他动弹不得。 “别乱动,不然就杀了他”黑娘子跟使刀的男人拉开了距离,中间隔着刚制服的蠢汉。 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别动,不然打穿你的肚子!” 黑娘子忽然发现脐下出现一根黑枪管,“你想吓唬我嘛?” 魁梧的汉子咧嘴一笑,“你只要敢稍微一用力,我就扣动扳机,咱俩一块死,你知道这火枪的威力吧!” “什么,是火枪?” 黑娘子低头看了一眼那乌黑的枪管,确实掌握在魁梧汉子的另一只手上。 “知道是火枪就别乱来,你是什么人!” “你问我是何人,该本将军问你是何人才对?”黑娘子提高嗓门问他。 “我们想抓你,就这么简单!” “荒谬,你们可知本官是什么人!”黑娘子诈道。 “你说说看,咱们大宋好像没女将军” “呸,杨家将你听说过吧,怎么没有女将,本将军怎么就不能是女的,再敢戏弄本官就掐死你!” “好吧,那你说说看你到底姓甚名谁?” 魁梧的汉子朝使刀的男人斜瞟了一眼,那人会意慢慢朝前挪了几步,仍旧横刀在手好像浑然不在意魁梧汉子的生死,逼着黑娘子朝后退去,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 出现在一个街垒前,黑娘子还没发觉背后有什么异样? 这时候魁梧的汉子已经知道黑娘子叫什么了,木兰,不过不是杨木兰,也不是花木兰,更不是呼延木兰,这位女将就叫乌木兰! ...... 上官梅的长剑指向了乌木兰的后颈,快若闪电,宛若惊鸿,只是一刹那,剑光便到了,让人防不胜防难以躲闪。 “不好!” 乌木兰忽然感到背后冒出冰冷的杀气,忙收住脚步,稳住心神,剑尖已经迫近肌肤,一股无形的压力顿时笼罩在周身上下,让她寸步难移,仿佛背上多了万钧的重量,只要稍微一动就会顷刻间变成齑粉,化为飞灰。 “你是谁?”乌木兰冰冷的问道。 “你又是谁,为何抓住我家夫君?”上官梅愤怒地回击,手上的长剑几乎就要刺进对方的脖颈。 “谁是你家的夫君,这个蠢蛋?”乌木兰手上稍稍一用力,赵泽的胳膊险些断了,只疼得他‘哎哟’了一声,然后出言相劝道:“木兰将军,你已经无路可退了,快投降吧!” “快放了我家夫君,否则立刻要了你的命!”上官梅发起狠来,手腕一抖,剑尖划过乌木兰的后颈,斩断了几根不易察觉的汗毛,并未伤及半分肌肤。 “呀!”乌木兰觉得后颈一凉,还以为性命休矣,早就吓得出了身冷汗,双眼圆睁,心说好厉害的剑法,世间罕见,能死在她的剑下也不枉今世为人。 “快放开我家夫君,莫要让我多费唇舌”上官梅暗下决心,此人若是再冥顽不灵就杀了她,防止她狗急跳墙。 “等等!”赵泽忽然插了句话,吓了乌木兰一跳“我说木兰将军,你听说过一个叫‘月光宝盒’的故事吗?” “什么月光宝盒?”乌木兰脑袋里出现了一连串的问号,她不明白这个蠢汉到底想说什么。 “那就让我给你讲讲月光宝盒的故事吧,当你听完这个故事后,就放你走,怎么样!”赵泽霸气十足地说着,仿佛对方才是他的人质。 “你到底想怎样?”乌木兰的脑筋一时没转过来,心说是到底谁放谁啊。 赵泽没理会她,也不会给她问个清楚明白的机会,而是独自讲起了经过他改编过的月光宝盒的故事。 滚滚黄沙掩怒马,大漠孤烟显豪侠。 九百年后的一天,紫霞山下开了家《新龙门客栈》。这家客栈的店主人叫至尊宝,紫霞是他的老婆,白晶晶是他的丫鬟,他们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每天都会接待十几位旅途中的客人,为了给客人们提供舒适的房间,让他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至尊宝亲自上山伐木造了好大一幢客栈,名:新龙门客栈。 客栈开张后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在紫霞的提议下他们又雇了几个伙计,有跑堂的悟空,砍柴的沙悟净,烧菜的猪悟能,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连至尊宝都觉得无聊透顶了。 于是,他对上天发了句牢骚:我要让苍天,再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让大地,再埋不了我的心,我要让众生,都明白我的意,还要那漫天的诸佛,都烟消云散! 苍天听到了至尊宝的抱怨,很生气,很不高兴,于是施展了法术,让天下大乱了。 这个时候,人世间出了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魏忠贤,此人是超级大坏蛋,绰号:九千岁,专门喜欢跟忠良义士作对,谁反对他,他就要谁的命,谁不听他的命令,他就要谁变成太监痛苦一辈子。 可是,那些反对魏忠贤的朝廷忠臣们宁愿死去也不会做太监,因此跟魏忠贤的战斗非常激烈,以致天下大乱,杀红了眼的魏忠贤不但将那些反对他的人尽数处死,还残害了不少黎民百姓,以至于,痛恨他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天下间出了一个荆轲一样的侠士,此人就是兵部尚书之子周淮安,他临危受命,带着一封秘密的书信前往雁门关去会见边关大帅孙承宗将军,想跟孙将军里应外合,杀进京师,将魏忠贤一党悉数铲除。 第二0六章 计中计 哪知,事情泄露,朝中半数大臣遇害,周淮安也被魏忠贤追杀,他一路逃离了京师,来到了新龙门客栈,想在此歇歇脚然后继续赶路。 天有不测风云,大雨说下就下,哗啦啦的雨水悬河倒海一般下个不停,道路泥泞根本无法成行。周淮安躲进客房后,便没再露面。 乌云翻滚,黑夜霎那间来临。 当晚,闻讯而至的是魏忠贤的先头大军,还有几员武功了得的大将,当大军包围了新龙门客栈后,这几员大将微服来到了客栈内,想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找出周淮安。 虽说如此,也弄出了不小的动静,牵连了不少无辜的客人,至尊宝忍无可忍,就去找那领军的大将说理,哪知,那大将却把脸一变,立刻露出一副吃人的表情,威胁道:店家这里私藏要犯可是要诛九族的,还不速速将人交出来,免得本官动手。 至尊宝是干什么的啊,他的前世可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大魔王,现如今投胎转世,改邪归正了,没想到人世间还有这么多邪恶之徒,简直是没有天理,一时气愤跟那为首的大将打了起来。 本以为露出点真本事,吓吓这些狗官就是了,哪成想,这些人惯用卑鄙伎俩,抓了至尊宝的老婆紫霞做人质,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藏在新龙门客栈内的周淮安终于现身了。 引走了那几个追杀的人,至尊宝的老婆得救了,本以为风波就此过去了,哪知,还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又一个刺客来到了,这是一个女刺客,她趁着至尊宝没留神之际,朝他刺了一剑…… 赵泽讲到这里时,停下了。 冷不防说了句:“木兰将军,你走吧!” “你说什么”乌木兰意犹未尽地问道,“这就是月光宝盒的故事吗?我没听到宝盒在哪啊” 上官梅也很想知道,夫君所说的月光宝盒到底是什么,真的是一个盒子吗,不过在弄明白月光宝盒的来历前,她想的是赵泽的安危,赵泽的…忽然,灵光一现,上官梅想到了什么…… “我说你可以走了,月光宝盒才讲了一半,你当然不知道盒子在哪了!” “你?”乌木兰忽然觉得这个汉子也不蠢啊,那故事明明是在暗示自己什么,他到底想说什么呢,乌木兰才一留神,眼前的景物便猛地一晃,后背上传来一阵麻木的感觉,隐隐作痛,紧接着手臂也失去了知觉,半边身子软绵绵的,当她醒悟过来时,已经仰面摔倒在地上,眼眸中出现了那个汉子的浑家,一个清纯无比的女人… “真、卑、鄙!”乌木兰愤怒的望着赵泽还有上官梅,气的脸色通红,恨不得咬赵泽两口才解气。 “哎呀,夫人哪,你怎么才出手啊,累死我了!”赵泽站直身子,捶了捶酸痛腰背。 “你啊,应该夸赞你家夫人我冰雪聪明才是,若不是我忽然猜到你的意思,你就没命了!”上官梅眉毛一挑,温柔地瞟了赵泽一眼,看得让人嫉妒。 “是,是,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多谢夫人!” 赵泽才谢过上官梅,西门三藏便走了上来,望着倒在地上的乌木兰,问道:“教主,杀了她吧,免留后患,她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地了!” “这!” 赵泽望了一眼上官梅,不太确定地问道:“夫人啊,这个大胆的女人是你抓的,你看怎么办吧!” “我看怎么办?” 上官梅望了一眼倒在脚下的乌木兰,见她同样是天生丽质,一副美人的模样,忽然心生怜悯,更何况她从来不杀手无寸铁之人,还有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夫君要自己来决定这件事,莫非是… 女人一旦怀疑起来,就会醋意大发,上官梅想了想,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心一狠,猛地提起手中的长剑,以惊人的速度朝脚下刺去。 宝剑碰碎在坚如岩石的地面上,残片四散飞射,凄美得恍若冰晶,眨眼间在乌木兰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美丽的血花溢出伤口,仿佛盛开的玫瑰。 乌木兰死了吗? 赵泽睁大眼睛望了过去,上官梅也望了过去,方才她是闭着眼睛做出的致命一击。 “还活着!”西门三藏说,“如果需要的话,请属下给她个痛快吧!” “不,算了吧”上官梅悠悠地松了口气,告诉西门三藏“这是天意,本夫人不会杀已经死过两次的人,抬回去吧!” “这,夫人胸襟宽广,慈悲为怀,真是令人佩服、佩服啊!”赵泽赶紧夸赞了上官梅一句。 “算是看在夫君你的面子上吧!”上官梅转过头,看着赵泽的眼睛,然后将剑鞘丢给他“接着,你欠我的哦,记住了!” 就在亲兵们将乌木兰抬走的时候,街垒前不远的一条巷子里,露出了一双炽热的眼睛,那是一个胖子,他叫悟能,乌木兰新收的死士。胖子悟能怒火攻心,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发泄着。 冰雪是坚硬的,手指是血肉的,两者相击等同以卵击石,剧痛如刀割般闯进心扉,痛的悟能眼泪横流,赶紧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冰冷瞬息间麻痹头颅,悟能自言自语道:“得赶快回去禀报项将军才是!” 说罢,转身朝小巷的深处飞跑而去,方向正是燃烧着的克林姆林宫! 第二0七章 追踪 悟能返回到大火熊熊的克林姆林宫时弥勒教的大军已经撤出了市区,朝南望去还能看到走在最后的队伍。起风时,悟能看到了一面乌字大旗在空中飘过,这可是黑娘子的帅旗,既然是帅旗在这,也就是说这支殿后的大军就是黑娘子的亲军,平时可是走在最前头的,怎么今日走在最后了呢? 悟能习惯地抓了抓光头,思忖了片刻,指尖碰到了冰冷的铁盔,清脆的响声让他忽然想起点什么,于是赶紧拔腿追了上去,希望在黑娘子的亲军走出城市前赶得上。 克林姆林宫上空浓烟滚滚,巨大的烟柱异常恐怖,仿佛火山爆发一般,不过在古人的眼里,更像是一场恶战后求救的烽火,这烽火高达数百丈一连几个时辰都没熄灭,落下来的黑色灰尘覆盖了整座城市,连几十里外的大山上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别说游荡在这座城市中的人了,对于他们而言,这场面实在是太震撼了,就算是上一辈的祖先也未必见过,更何况他们是身临其境,只要沿着街道一顿狂奔,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找到冒出滚滚浓烟的地方。 阳光,冷冷地洒在街垒上,旧桌椅上的油漆反射着黯淡的光,在这些临时堆起来的障碍物后埋伏着两百个手持火枪的人,他们在等晁方的命令,而晁方在等赵泽的命令。 现在,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半个时辰前,弥勒教大军撤走时,上官梅带着二十个亲兵抬着受伤的乌木兰返回了落脚的希尔顿酒店,赵泽本来想跟着一起回去的顺路安慰下吃醋的女人,可是,他忽然觉得不妥,围困克林姆林宫的大批官兵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放火?还有那个一身黑甲的女将军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些事情他还没有理出头绪。 方才被上官梅的一番话扰乱了心神,差点犯错,幸好抬头时看到了半空中那冲天的浓烟。赵泽有了主意,告诉晁方在此地候命,如果对面街道有人冲过来,你就命令弟兄们开火,叫那些混蛋尝尝火枪的滋味。他还要去打探一下,看看那些官军到底是哪来的。 晁方领了个艰巨的差事,不敢怠慢,为了以防万一当赵泽离开后他又带着五十多个弟兄将道路一旁的缺口彻底堵死,原来那家杂货铺内的东西根本不够用,当最后一个木架子被搬走后,赵泽弟兄们又洗劫附近几家店铺,将能够拒敌之物全部弄了出来,末了还在上边铺上了一层大棉被,晁方舒服地靠在上边心里琢磨着一会回酒店时,顺便扛几包给玉儿和爹娘用。 上官梅回到希尔顿酒店时,赵泽和西门三藏还有十个亲兵尾随着那支弥勒教大军来到了城市的边缘,中间隔着一条街,赵泽和他的弟兄们蹲在一幢别墅的窗户下,探出头就可以望见路口处走过的一队队官兵。 如果单从服装和旗号上来看,这绝对是大宋的官兵,绝对没错。 赵泽的本意是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官兵那倒简单了,只要找到那个领军的将领,让这个人相信自己就是朝廷的七部的侍郎,他已经控制住一部分梁山的军队了,现在打算回京面圣,希望官军可以一路护送,等回了京他会向当今圣上禀明此事,如此如此! 这件事看似简单,却不能草率行事,赵泽的意思是先打探清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所以就一路跟踪这支军队来到了这里。 “教主,他们的人可不少啊,光是这后阵就有两三千的人马,咱们那点家当恐怕!”西门三藏担忧着说道。 “莫要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己的威风,难道西门大哥忘记小弟的另一个身份了?”赵泽故意提高了嗓门,让身后的弟兄们都能听见。 “那,教主的您的意思是?”西门三藏略有深意地朝路口那边望了望,用眼神问了个问题。 “先看清楚了,到时候再跟他们的将军直接说话,这样大家都放心了吧!”赵泽安慰了一下众人。 “这样最好,那就有劳教主您了!我代内子谢过教主,也代…” “行了,别代了,咱们赶紧跟上,不然一会落下了” 赵泽迅速地站起身,猫着腰用最快的速度冲过路口,然后打了个手势,西门三藏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弟兄依次冲过去,他是最后一个。 人到齐后,赵泽从腰间拽出了短火枪,仿佛土匪头子一般,跟大家说道:“兄弟们莫怕啊,跟着我走就没事,这边都是房子,够高也够大,不用担心被人看到,好了,出发!” 众人再次上路,踩着清脆的薄冰咯吱咯吱飞跑着,一口气冲出了好远,赵泽猛地收住脚步,一举手身后的人都停了下来,西门三藏问:“教主怎么了,还没到头啊!” “等等啊,我发现宝贝了!” 原来在赵泽跑动的过程中,忽然发现了街对面有一张很大的广告牌,牌子上是史泰龙的经典造型,就是第一滴血里的造型,头上扎着红带子,**着上身,肌肉发达,右手握着重机枪,左手托着一大串子弹,枪口处猛烈地开着火,仿佛是在朝大街上扫射。 “走去那里!” 赵泽临时改变了行程,斜插着过了街,跑到对面一家被冰雪覆盖的门面前,若不是那张巨幅广告牌,赵泽也不会发现这里。 “弟兄们,我命令你们把这里的雪都挖开,本教主要进去!” “是,教主!” 没等西门三藏问干嘛要挖雪,赵泽的十个亲兵已经开始动手了,经过二十分钟的不断掏挖,露出了一店铺的钢铁大门,上边栓了一条铁链子,在日光下反射出青白光。 “西门大哥,借你的宝刀一用!”赵泽伸出手做了个斩的动作。 西门三藏会意,让众人散开后,来到门前的台阶下,慢慢的抽出御魂试了试距离,然后猛地斩落,只见眼前火星一冒,铁链子应声断开,御魂丝毫没有损伤。 “太好了,幸好有西门大哥在不然的话,还得多费不少时间,咱们赶紧进去吧” “没什么,小事一桩!教主,请!” 赵泽一步跨上台阶,伸出有力的双手,推开了厚重的铁门,不过门轴被冻住了只推开了一半,为了进出方便,赵泽收起火枪,运了口气,双掌再次向身体两侧推出,这一次赵泽用足了十分力气,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铁门彻底被推开了,阴冷的店铺内卷起一阵寒风。 第二0八章 变身 日光从门口射入店内,明亮的仿佛天界之光,照亮了柜台前的地方。 忽然有个人影一晃,出现在柜台的收款机后,“谁?” 赵泽吃了一惊,双拳攥紧,大喊了一声。 “有人吗?”西门三藏也吓了一跳,心说门反锁着这人怎么进去的。 不过没有人回答,当众人挤进店内的时候,赵泽仗着胆子走到柜台前,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柜台后站着一具干枯的尸体,铁青的面皮紧包住骨头,两只眼珠子深陷在眼窝里,披肩的长发在脑后打了个结,身上穿着的马甲风化得很严重,除了胸前一个锈蚀的铁牌外,没有其他可以证明这人身份的东西。 “妈的,这人怎么死这里了?” 赵泽小心地在屋子里转了起来,在一侧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个开关,敲掉上边的冰雪后,用力搬下去,头顶上灯光一闪,眼前的世界一下子亮了。 只见四壁上挂着无数的枪支,各种型号的都有,史泰龙的海报贴在店内最显眼的地方,附近还有一面米字国旗和一面五星红旗。 “这到底是哪个国家的?” 赵泽有点拿不准,之前他还以为是前世游乐城附近的那个新城,可是国内的规矩谁都知道,枪支这玩意是绝对不可能拿出来摆着卖的,就算私下贩卖也是要掉脑袋的,而这里确是大张旗鼓地开了家枪店,这也就是说这里很可能是外国的某个城市。 至于是哪里呢,赵泽还没猜到,因为店内的文字介绍是中英文的,这个很让人困惑。 “教主,这里不是咱大宋吗?”站在赵泽身旁的一个亲兵问道。 赵泽猛地醒悟过来,回答:“对,对,没错,当然是咱大宋,对了弟兄们都看到了这里摆着的全都是火枪,一流的火枪,既然上天指引咱们来到这里,大家也都别空手回去,一会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那个都给本教主扛回去” “是教主!” 在赵泽的指挥下,这十个亲兵七手八脚地开始行动,从店铺后边的仓库内找到了几只长条的木头箱子,打开后把里边清理了一下,然后将赵泽所指的火枪全部拿下来装在木箱内,装好后盖上盖子抬到外边,再回到屋内继续装箱。 这时,西门三藏也没闲着,一会帮着装装东西,一会将赵泽指点要装的衣物鞋袜,还有刀具悉数搬到柜台外,等店内的武器搬运的差不多了,才开始装这些衣物。 望着忙碌得满头大汗的弟兄们,赵泽给他们鼓劲说:“弟兄们啊,这些东西都是宝贝啊,今天你们也没白来,一会回酒店后,今天到场的每人发一只新火枪,再多发两百弹丸,算是给你们的奖赏,还有,看大家的罩衣都磨破了,一会大伙把坏掉的衣裳都扔了把,就把本教主叫你们装箱的那些衣裳穿在外边,绝对耐磨,足够过冬了!” 赵泽的一番物质激励很快产生了效果,这十个亲兵虽然累得够呛但是心里热乎乎的,当收拾完店内要搬走的东西后,一窝蜂似地抢起了店内剩下的衣裳,穿好后列队站在赵泽面前。 “好,非常好,人靠衣裳马靠鞍,兄弟们觉得这身衣裳如何啊!”赵泽夸赞道。 “这个,挺特别的!”有人回答。 “这铜的是啥啊?”有人摸着扣子问。 “教主,这衣裳系不上啊,都是对襟的”有人敞着怀问道。 “这皮靴还不错,就是这上边的带子是干什么的?”有人对鞋带产生了疑问。 “恩,那个这帽子上边破了两个洞?”有人戳着蒙面的帽子问道。 “是啊,还有这个是什么怎么戴上了眼前一片漆黑呢!”有人将墨镜扣在了脸上。 …… “兄弟们问的问题非常好,下面我来为大家解释一下,为何衣裳系不上,为何皮靴上多了两条带子,还有那个帽子破了两个窟窿,还有你…你知道那是啥不?”赵泽指着那个戴眼镜的家伙。 “回教主,不知道!” “这叫眼镜,就是戴在鼻梁上让你变得更帅的玩意,你要是觉得黑就拿过来,一般只有将军才能戴!”赵泽一伸手,要过了那副黑色的军用墨镜,戴上后觉得挺帅的,不过这里的人都不会欣赏,就算是西门三藏也不会,他还在一旁偷笑,心说教主好像个睁眼的瞎子。 接下来,赵泽为众人解释了一下他们所遇到的千奇百怪的问题,为了让他们更直接领会明白,赵泽亲自示范了一下,找来了一套史泰龙穿的战斗服,一件一件地穿在身上,连衣服扣子怎么扣,鞋带怎么系都要演示一遍,还不能太快,否则这些笨徒弟会跟不上。 半个时辰后,赵泽的十个徒弟终于可以出师了,为了显示公平起见,赵泽在棉衣外边也穿上了一套冬季迷彩战斗服,其他人都是绿色迷彩,西门三藏只穿了件沙漠色的上衣,裤子没换,还是大宋的传统样式,不过脚上的靴子太薄了,只好扔了换上了一对军靴,穿好后在赵泽指点的镜子前一照,吓了一跳,心说这还是我----西门三藏吗? 第二0九章 迷 午后的阳光融化了玻璃上的冰霜,虽然只有巴掌大的地方,也给阴森的枪店内带来了些许暖意。 赵泽走到橱窗前,在那道温暖的光线中驻足了片刻,打量着空荡荡的店铺,瞅着墙上的史泰龙海报,两面褪了色的国旗,还有四壁上的冰霜,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忽然爬上心头。是寂寞还是空虚,亦或是对孤独的恐惧,他也说不清楚。 当目光落在收款机后的那具孤零零的干尸上时,赵泽的心头一紧,接连打了几个冷颤,就算是沐浴在阳光里,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反而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在游荡,盯着他,望着他,在他的耳边吹着凉气,窃窃私语着。这种感觉真的很吓人让赵泽的后背上直冒冷汗,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让他联想起寂静岭中诡异的场面,提心吊胆的恐惧感会把人的心脏惊碎。 是错觉还是店铺里真的有股坟墓的气息。 或者,他们的来到打扰了亡灵的安息,招惹了愤怒诅咒。 “是啊,怎么想自己都像是不速之客”赵泽忽然间醒悟过来,心说这家枪店不正是那店员安息的坟墓吗,我们的到来确实惊醒了亡灵。 想到这,赵泽赶紧走到电灯的开关前,用力关闭了电源,灯光熄灭,店铺内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灰蒙蒙状态,安静得像一座坟墓,冰冷得如同地狱。 临走前,赵泽来到收款机前恭敬地站在那作了作揖,朝着那具干尸祷告:“这位仁兄实在对不起了,在下赵泽无意打扰兄弟的安息,只是事出有因,希望你莫要见怪,告诉兄弟个秘密,其实我也是未来人,今日,能有幸遇到一起可能是上天的安排,如果兄弟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以暗示或者托梦给在下,在下一定帮你达成,请兄弟安息吧,千万别来吓唬我啊,告辞,告辞!” 祷告完毕后,赵泽松了口气正欲转身离开,才迈出去一步,背后的干尸忽然露出了笑容,开裂的嘴唇似乎要张口说话,也许是上帝的安排,就在那具干尸泄露天机前,她的腿骨发出一阵清脆的断裂声,尸身迅速开始分解,像豆腐渣那样一层层的落下,化为一堆黄沙。 当那颗恐怖的骷髅头失去了身体的支撑时,也砰的一下子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赵泽听到背后有动静,一回头,发现柜台后的干尸已经不见了,还以为真的见了鬼,狂跳的心脏让身体里的恐惧感成倍增加,赵泽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嘴里苦苦的酸酸的,眼看着就要吐出来了,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赵泽的肩膀上… 恐惧的极限到了,赵泽猛地冲出门口在外边的雪地里呕吐起来。 西门三藏尴尬地站在收款机前,一只手悬在半空中,自责道:“哎呀,方才太鲁莽了,本想跟教主说句话,可是那只该死的手自己伸了出去,害得教主呕吐起来,看来是自己太失礼了” 雪地的旁边,赵泽吐够厚,平复了一下心情,抬头时,望见西门三藏从店铺内走出来,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属下方才太鲁莽了,请教主原谅,属下不应该、太不应该出伸手触碰教主的虎躯!请教主责罚” 赵泽拍了拍脸*,露出点笑容,叹息道:“不怪西门大哥你,大哥有所不知,方才小弟站在那干尸前正在祷告,忽然被大哥这么一拍还以为见鬼了,还有啊,不知道大哥发现没有,那干尸没了?你说奇怪不” “啊”西门三藏听了赵泽的解释后才明白,不过那干尸不过是一死人,就算有手有脚也不可能跑啊,想到这,他说道:“原来是这样,教主放心,让属下去查看一下吧” 说话间,西门三藏返身走回店内,借着门口的阳光,他发现那具站在收款机后的干尸确实没了。这样的事,恐怕天下间也是少有的,西门三藏握紧腰间的御魂,转到柜台后边慢慢靠近收款机,俯身一看,发现地上有一堆灰烬,还有不少破碎的骨头,一团黑发扣在地上,让人看着心里都发毛。 西门三藏咽了口唾沫,伸出一根手指,朝那堆灰烬里探去,搅动了几下后发觉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像是一个小铁环。 好奇的心理暂时胜过了恐惧,西门三藏竖起手掌左右一推分开那堆灰烬,屏住呼吸猛地一吹。 灰烬散开,露出了一个乌黑的铁环,下边连着一道半圆的铁门。用力拉开铁门后,涌出一阵呛人的灰尘,西门三藏堵住口鼻,用力扇了扇,驱散灰尘后发现下边出现了一个秘密的暗格。 暗格不是太深,伸出手就可以碰到底部,西门三藏猜想着这里边会有些什么,绝世的武学,还是稀世的宝贝,如果是武学他就赶紧藏起来,如果是宝贝他就拿出去叫赵泽看。 抹掉暗格里的尘土后,西门三藏摸到了纸张的碎片,反复捞了几次都是些无用的碎纸,还有纸张发霉的味道,铁锈的臭味。 “看来绝世的武学是没有了!”西门三藏失落地想着,正要起身离开,赵泽再次走了进来,想看看那具干尸到底哪去了,才来到柜台旁就看见西门三藏站起身,于是问道:“大哥发现什么没有?” 西门三藏指了指地下的暗格说:“那具干尸化为飞灰了,这就是那干尸脚下的暗室了,方才属下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 “哦,这里还有暗室?” 赵泽绕到柜台后边,走到暗格前,蹲下身,伸手一抓,忽然碰到了什么,再一摸原来是个盒子,从感觉来看这盒子生锈了,分开碎纸、尘土后,用力一提一个手提箱大小的盒子出现了。 “这难道是店里的宝物?”西门三藏惊奇地说道。 “我看八层是美元或者人民币!”赵泽掂量了下猜测道。 “美元是何物?还有人民币?”西门三藏不解地问。 “哦,就是钱啊,银两啊,美元是我家乡话”赵泽瞎扯道。 “原来如此!”西门三藏释然,接着提议道:“教主要不打开看看” 赵泽将铁盒子平放在柜台上,摸了摸发现不是密码锁就是普通的小锁头,不过锈蚀的厉害,只好让西门三藏的宝刀出手,斩断锁头后,强行把铁盒子撬开。 出人意料的是,铁盒子里没有什么珠宝、也没有赵泽想象的美元人民币,更没有西门三藏想象中的绝世武学,只有一个黑皮的笔记本,一堆泛黄的旧照片,还有一部没电了的手机。 第二一0章 货车 “好像都没什么用!”西门三藏看了看说道。 “用处是不大,不过拿来研究下,也许还能知道这座城市的来龙去脉!”赵泽将铁盒子关上,然后找来了一个板凳踩着站起来,从墙壁上拽下那面米字国旗,对折后将铁盒子放进去,再包好,夹着走出了枪店,西门三藏最后望了一眼店内的阳光。 当赵泽关闭两扇铁门时,阳光消失了,门轴转动时发出的轰然震动将史泰龙广告牌上的积雪震落到地上,露出了下边店铺的名字:老波尔卡枪店。 老波尔卡枪店前的雪地上堆放着二十几只长木箱,赵泽和西门三藏还有十个亲兵站在雪地中,想着办法,该怎么把这些沉重的箱子弄回酒店。 西门三藏说:“要是有个马车或者什么推车就好了,多说运两趟就全搬走了” 众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赵泽说:“这冰天雪地的上哪弄马车,还有这座城市可不是咱们的郓城县,没看到处都是奇怪的高楼大厦吗,我估摸着啊,马车是没有,汽车绝对会有” “弃车是什么车?”西门三藏不解地问。 “是那个汽,蒸汽的汽”赵泽告诉他,西门三藏好像明白了似得答应了一声。 片刻后,赵泽抬起头看了看日头,发现已经过了午时,少说有两点钟了,于是拿了个主意,让西门三藏带十个弟兄在此地稍等片刻,看守这些货物,他带十个弟兄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车,如果有就弄过来运东西! 事情定好后,西门三藏就留在了老波尔卡枪店前,赵泽带着十个人匆匆上路,先是沿着街道北去,走到路口时,发现了街牌,那上边标着卡特琳大街,赵泽顺着街牌望去,发现东边有一处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门窗上挂着冰碴,街道很整齐、舒适,看样子有点像高级住宅区。 同一条大街的西边确是一片低矮的建筑,透过路边的树木,可以看见一处花园似的地方,很开阔。 如果是这样的话,赵泽指了指,最后选择朝西走,横穿马路后,沿着人行路疯跑起来,这一次足足跑了十分钟,当赵泽和手下的十个弟兄停下脚步时,他们看到了一处结冻的湖泊。 原来这里有一条小溪从城市的西边流进来,不过赵泽可没心情去欣赏小溪和雪景,或者附近的商店,他看到了一座立交桥横在半空中,从他所站的位置来看,桥上停着好多车辆。 不像是附近的街道上,没几部车子,就算有也是那种小轿车,根本装不了大量的货物。 “走弟兄们,车子找到了,跟本教主上那座大桥” “是,教主!” 赵泽吃了口冰凉的白雪后,带着十个弟兄继续上路,绕了好大一个圈,才找到一条车道,爬上立交桥后,众人惊呆了,连赵泽也惊呆了,心说怪不得城市里没几部车子,原来大部分都在这啊。 立交桥上车子的队伍排起了长龙,一眼望不到头,赵泽在附近转了转了,正好发现了一辆中型的福特小货车,不过被挡在路中间,得开走前后左右的车子才能弄出来。 这个倒是简单,赵泽带着十个弟兄马上清理车道,靠着最原始的人力,将右侧的三辆小轿车弄到了路边,闪出一条路后,再将那辆福特小货车前后的车子推开,空出两米左右的距离,赵泽觉得差不多了,就来到车门的地方,伸手一拉,车门开了。 车内并无一人,也没见到其他什么东西。 看来这些车子都没上锁,赵泽嘀咕着,尽管心里疑惑重重,猜想着为什么车中没有人,是怎么消失的,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不过,这些念头在他轻松地发动起福特小货车后全都消失了,检查油量几乎是满的,电路没有一点损坏,电瓶还有一半的电量估计跑起来后可以充满。 赵泽放下了一侧的车窗告诉弟兄们去桥下等他,他亲自将这车子开出去,弟兄们下桥后,赵泽慢慢开动车子,本以为自己的驾驶技术很高,其实烂得要命,不但撞碎了车子后边的尾灯,也撞烂了前边的保险杠。 幸好那个时候没什么交通警察,赵泽也不担心被抓,费了十多分钟总算将伤痕累累的福特小货车弄下了立交桥,来到平坦的路面后,赵泽停下了车子,走下来,叫兄弟们上车,其实就是后边的车厢,敞开式的车厢装下十个成年人绰绰有余。 十个手下上车后,赵泽叫他们站稳抓牢,一会开车时速度可能会稍微快点,停车时,可能会稍微猛点,所以叫大家千万要小心,可别掉下去。 众人明白后,赵泽回到了福特车上,大致瞧了瞧方向,然后找准刚才来的路,按原道返回。 开车的赵泽万分兴奋,坐车的人是万分紧张,因为他们发现这样一个铁家伙,不靠牛马自己就可以跑起来,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福特车缓缓开动后,穿过立交桥下的车道,慢慢远去了,直到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城市的高楼中。 第二一一章 破门而入 西门三藏和另外的十个人在老波尔卡枪店前傻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脚都快冻硬了,发现远处有一个黑点,那个黑点的速度非常快,没用一会的功夫便露出了真身,原来是赵泽驾驶的福特货车。 赵泽坐在车内,吹着空调,享受着惬意的暖风,将车速提高到120,福特车像脱缰的野马一样飞奔起来,简直要把车厢上的十个人吓死了,一开始他们是站着的,后看来车子越来越快,迎面的寒风吹得人头痛欲裂,只好全部蹲了下来,抱作一团,这样才能稍稍暖和一点。 从赵泽驾驶的福特货车出现在卡特琳大街转弯处到老波尔卡枪店前,没用上三分钟,到站前,赵泽将车速降了下来,换成一档,福特车又前行五十步左右才缓缓地停下来。 西门三藏吃惊地望着坐着驾驶室内的赵泽还有车厢里的十个弟兄,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这是什么车?” 这时,赵泽已经走下福特车,催促着弟兄们赶紧装车,装好了就准备回酒店去了。 车上的弟兄跳下来后,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跟着另外十个弟兄一起忙碌起来,一箱接一箱的将货物搬上车子,一开始进展的比较慢,因为赵泽忘记告诉他们车厢后边是可以打开的,不打开的那道门槛似的车厢板实在够累人的。 当赵泽指挥者弟兄们熟练地打开车厢板后,装车的速度才快了起来,半个小时后,二十箱货物全部装好,占据了差不多整个车厢的位置,赵泽拉着西门三藏上车后,叫弟兄们全部上车,这样一来福特车的车厢上,车顶上全部挤满了人,一个挨着一个,尽管那些坐过车的人很担心,担心会掉下去,可是赵泽保证说这次慢慢的开不会掉下去的。 严重超载的福特车吐着黑烟,开动了,赵泽双手握住方向盘,调了个头,朝着北边开去,走了两个街区后,朝右转去,大概是希尔顿酒店的方向,虽然是头一次走,赵泽也不担心迷路,因为这里的街道都不一样,希尔顿酒店的地段有个明显的标志那就是一座红色的铁塔,只要朝着铁塔的方向开,就不会迷路。 福特车开得很慢,比牛车快不了多少,西门三藏坐在旁边的座位上觉得很郁闷,几次想下车步行,可是又觉得懒得动弹,无奈之下只好半闭着眼睛打起了盹。 赵泽开福特车开上了瘾,就算是慢得像个牛车他也觉得痛快,车子慢悠悠的走着,路两旁的店铺景色看得很清楚,赵泽边开着车,边朝外边望去,忽然他发现不远处有家玫瑰花店,店铺的橱窗没有结冻,看得清楚,连花店的招牌还有插在招牌上的米字旗都看得到。 福特车忽然加快了速度,于十秒钟后停了下来,那是一家花店的门口,店名:艾莉丝玫瑰。 车门打开后,赵泽告诉弟兄们等会他去花店‘买束花‘,送给他们的教主夫人! 车顶上的兄弟正好趁着机会跳下来活动了下血脉,西门三藏是彻底懒惰了,坐在那里一动没动。 赵泽来到落地式的橱窗前,趴在上边望了望,看到里边的的鲜花盛开,雾气缭绕,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怎么可能呢?” 隔着玻璃窗赵泽看到了花架上栽着一排玫瑰花,花瓣上挂着水滴,好像才浇过水。从几点来看,这花店内绝对有人住,否则的话,这些花儿是活不长的,想到这,赵泽转到门口试着去推那扇磨砂的玻璃门。 玻璃门被卡主了,好像是从里边反锁的,赵泽翘着脚朝门上边望了望,果然发现了一个暗锁,还有门下边也被锁死了。 “绝对有人”赵泽想,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也是未来人,如果是未来人,那样的话,我得找找它,说不定还能帮它一下,打定主意后,赵泽转身朝路边的弟兄喊道,“大伙原地休息后,别走远,本教主去去就回,到花店后边瞧瞧啊!” 众人巴不得能多歇一会,赵泽走后,这二十多个人立刻冲到对面的店铺跟前,趴在玻璃上张望着里边的食物。 花店是一间带着格子窗的大房子,有两层,店面是落地玻璃窗,后半部是砖石结构的,一看就知道是现代的建筑,很有欧式的味道。 赵泽转到房后时,看到了一扇挂着百叶窗的橡木门,拉了一下,还是锁着的。 他试着敲了敲门,没人回答,又拉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 本来想就这样离开,可是忽然觉得这个谜团要是不解开就不痛快,这样的话,赵泽最后敲了一次门,喊道:“里边的人听着,我只是想买束花,你要是在就回答一声,否则我要破门而入了,到时候别怪我没告诉你!” 花店内还是没有动静,赵泽狠了狠心,摘下头顶的军帽蒙在玻璃上,然后攥紧拳头狠狠地敲在玻璃上,哗啦一声,玻璃碎了,寒风涌入掀起百叶窗。 赵泽伸出手朝里边摸去,果然发现了反锁的门把手,稍稍一用力打开了反锁的机构,橡木门应声开了! “我进来了!” 赵泽推开花店的后门,踩着一地的碎玻璃慢慢走近屋内,反手关上门后,屋子里暗了下来,不过倒还暖和,阵阵热气扑面而来,在门口处跟寒风碰撞在一起,幻出一团团的白色气息。 赵泽朝前走了几步,摸着墙壁,想找到开关的位置,不过摸了半天都没找到,反倒是前屋的鲜花吸引了他的目光,穿过一条漆黑的走道后,尽头处出现了鲜花的世界! 不过还没等赵泽踏出这条漆黑的走道,还在中途的时候,一根冰凉的枪管顶住后腰。 “不要动,否则我开枪了!”女人用英语命令他。 “ok,我不动”赵泽慢慢地举起双手,抱在脑后,同样用英语回答。 一束手电的光线照在脸上,刺眼的白光让赵泽睁不开双眼,只好眯着眼睛顺着手电光望过去,尽头出现了一张精致的脸蛋。 “你是谁?”女人问。 “我是我,地球人,你呢?”赵泽问。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就是你,我是问你的名字,叫什么,当兵的?”女人伶牙俐齿地问。 第二一二章 谎言 赵泽回答:“我是宋国的将军,现在带领着一支百人的小队出来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女人盯着赵泽说话时的表情,想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假话,当赵泽讲完后,她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有点顾虑,接着问道:“宋国是个哪个国家,好像没听说过,是东南亚的小国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倒是想问问这位女士你是哪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国家里?”赵泽及时地提出了一个问题,非常关键的问题。 “啊?”女人吃惊地叫了一声,琢磨了片刻后问道:“将军你说这里是你的国家,不是美国吗?” “天哪,什么美国,现在的世界上只有罗马、高卢人、埃及人,美洲的野蛮人,还没听说过有美国这样一个国家!” “什么?”女人紧张地用手电光照了赵泽身上的军服,质问道:“你胡说,将军的衣服上分明标着美国陆战队,为什么骗我,作为美国的公民我要知道为什么,快告诉我不然我打死你!” “好,好,亲爱的女士你别激动啊,事情是这样的,nasa你听说过吧!” “当然,不是太空总署吗!” “对,二十年前太空总署重新启动了星球大战计划,这几十年来,*的科学家们成功地破解了坠毁在世界各地的飞碟残骸,我们已经掌握了成熟的外太空技术,为了证明这一技术的可行性,太空总署在外太空月球上建起了秘密基地,并设立了一个时空传送站,这个传送站的任务是进行亚空间的时空跳跃试验,从传送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到一只茶杯、一个篮球,地点不确定,一般是随机的,经过十年的论证,科学家们终于突破了时空传送的瓶颈问题,打算进行一次史无前例的人类传送试验,而那个人就是我了,美国陆军赵泽上校,毕业于西点军校,不过我的成绩不是最好的!这一下你明白了吧” “不,没明白”女人其实是相信了一半,她还要弄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用严厉的口吻审问道:“我亲爱的上校,先不管那些该死的科学家或者*都做过什么违反宪法的事,我想知道的是,现在我在哪,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要打烂我的花店!” “是的,女士,我的回答是这样的,这里是宋国,亚洲的宋国,亚洲最强大的国家,也是目前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我们现在就是在宋国的济州,还有我接受*科学家的人类传送试验,是为了得到一百万美元,可是试验失败了,我被传送到这个连我都不知道的小城里,一觉醒来时,连衣服都没有,若不是凭着军人的生存本能早就饿死或者被人杀死了,所以我敢断言,月球的时空传送试验,导致了时空的扭曲,我还有你、这个小城都被卷入了过去的某个时间,我这样讲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亲爱的女士”赵泽放松地依在墙上,完全一副无害的表情。 “妈的”女人骂了句脏话,狠狠地说道:“这一下可完蛋了,什么都完了,我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说着,顶住赵泽后腰的枪管放了下来,示意赵泽慢慢转过身,开灯后,赵泽看清楚了,原来对面站着一个蓝眼睛的姑娘,中等个头,梳着古墓丽影里劳拉一样的辫子,身材也不错,算是十分诱人,穿着棉背心,紧身裤,匀称的身体上勾勒出一副完美的曲线。 “请问,你叫什么?”赵泽关心地问她。 “我嘛,花店的店员!”女人回答。 “我是问你的名字,不是问你干什么的的?”赵泽一只手撑住墙壁,另一只手叉着腰,摆出电影了才会有的姿势,调着情。 “我嘛,艾莉丝,叫我艾莉好了,家里人都这样叫我” “好,艾莉,听我说这座城市现在很危险,有很多强盗在街上横行,你住在这里不安全,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跟我去酒店住!” “什么,去酒店,你想跟我上床吗?” “不,你误会了,我的人都在酒店,我的夫人也在,她是一位漂亮的宋国人,如果你愿意她可以照顾你,至于我们能不能返回属于自己的时代,只能听天由命了,毕竟我们离家太远了,你相信我吗?”赵泽动情地问她。 艾莉咬着嘴唇,举起双筒猎枪,示威道:“哪个强盗敢闯进我的家门,我就毙了他” “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城中心的宫殿已经被强盗们烧毁了,他们有几千人,你以为一只猎枪能对付得了几千人的军队吗,连我自己都没把握,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还有我想在你这买束花送给家里的夫人,请问要一束玫瑰花多少钱?” 艾莉皱着眉头,从赵泽的身边走过,来到花店里,从木架子上抱起一盆玫瑰花,送到赵泽面前,“算了,不要钱了,送给你” 赵泽接过那盆玫瑰花后,嗅了嗅,觉得很香,然后望了一眼艾莉,告诉她:“我刚从老波尔卡枪店回来,那里就剩下一具干尸了,我带着手下搬走了里边所有的武器,你要是相信我就一起去希尔顿酒店,要是不信那就当我没说,不过你要是后悔了,还可以来酒店找我,记住进门前跟守门的人说这样一句汉语:‘你们的教主赵泽要我来的!’,你练习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艾莉问。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叫你来找我的,只要这样说他们就不会为难你,还会保护你!” “好你再说一遍,我没记住!” 赵泽又重复了一遍,让艾莉学着说几次,觉得没问题后,艾莉打开了正门,赵泽离开前又嘱咐了一遍,说:“记住是东大街上的希尔顿酒店,别走错了” “没问题,我还没老,记忆力好着呢”艾莉朝赵泽挥了挥手,目送着他回到福特车内。 ...... 第二一三章 失踪 艾莉关好花店的玻璃门后,赵泽也放好了那盆带刺的玫瑰花,福特车内的温度还可以,不是那么冷,空调中吹出的暖风让人昏昏欲睡,在赵泽临时停车买花的时候,西门三藏眼皮一重沉沉地睡去,直到赵泽回来他才醒来。 看到赵泽抱着一盆红花,他觉得很奇怪问道:“教主,这么冷的天,这花还活着吗?” 赵泽伸出手在空调前暖了暖,告诉他:“花店里有人,所以鲜花还活着,对了,弟兄们都去哪了?” “没在车上吗?”西门三藏回过头,透过后边的车窗望了望没看到一个人。 “这帮混蛋是不是跑去哪了,我去找一下,西门大哥你留下看守车子!” “是,教主!” 赵泽再次钻出车子,来到街上,站在原地四下里张望了片刻,发现街对面有不少服装店,店门都紧闭着,玻璃窗户还都完好,没有闯入的迹象,不过从雪地里留下的脚印来看的确是朝着街对面而去的。 “这些混蛋,叫他们别走远偏不听”赵泽低声骂着。 仔细打量了片刻后,赵泽决定顺着脚印去找一找没准就在附近,过街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一阵微风吹来,脚印变浅了许多,赵泽担心风雪大起来就会失去追踪的线索,紧走几步后变成了小跑,小跑了一会后又变成了狂奔,这个时候,已经跑出了好远的距离来到一处转弯的地方。 抬头时,可以看到城市的边缘,那里灰茫茫一片,仿佛天地连在了一起,只有一座城池的影子依稀可辨。 “该死的兔崽子,跑这么远!” 赵泽站在转弯处望了望,发现脚印几乎不见了,情急之下喊了起来:“梁山的弟兄你们在哪啊?” 一连喊了好几嗓子,浑厚洪亮的声音像潮水一样向着四面八方涌去,回音盘旋在城市上空,变成了一只猎鹰,过了好久才一头扑下来,落在一处灯火通明的美式建筑前。 “那是…” 蓝黑两色的冰冷大楼上挂着一面巨大的招牌,同样是中英文标着店铺的名字:沃尔玛! 一面很长的条幅从楼顶垂下来,几乎贴到了二楼的窗沿上,上面写着圣诞节让利酬宾,1.5折起,火爆商品开始上市! 赵泽的目光从上而下,落到沃尔玛超市红色的大门前,那里有三级台阶,雪地中扔着不少东西,还没被雪掩埋,看来是刚扔出来的没过多久,否则早就不见了踪影。 楼下的停车场里空荡荡,看不见一辆汽车的影子,只有几辆自行车靠在墙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好像有很久没人骑过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赵泽一路小跑着过了街,朝着沃尔玛超市的大门口而去,来到台阶下边时,看到了散了一地的包装袋,有女人的内衣,棉质衬衣,外套,还有不少床单,被子,五颜六色的缠绕在一起,仿佛没有收拾的卧室,东西都胡乱地堆放在床上,那雪地就是最好的地方。 几步来到台阶顶上,红色的大门一头有人影晃动,赵泽冲到门前,朝里边望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是穿着迷彩服的人。 “混蛋,跑这来了!” 赵泽走进旋转门,踏入了沃尔玛超市的一楼大厅。发现这里的灯都亮了,还有火把的味道,这一层是买高级品的地方,有不少金银首饰还有手表,当然还有正宗的进口货。 那个身着迷彩服的人正在一个金饰柜台那里疯狂地打劫,手里端着一个塑料盆,里边堆着满满的金链子、银链子,还有耳环、戒子、手镯,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当赵泽走到他的背后时,这人又敲碎了一块柜台的玻璃,清脆的声音非常悦耳,他高兴地傻笑起来,万万没想到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妈的,叫你来抢老子的东西!” 身着迷彩服的男人猛地转过身用手头的榔头狠狠砸向背后,赵泽狠狠地迎了上去簸箕似的手掌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一把揪住对方的胸口,骂道:“奶奶的,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啊,连老子也敢打!” 这男人一看是赵泽,立刻蔫了,榔头落地,双腿一软顿时跪了下来,叩头道:“教主饶命,教主饶命,小的还以为是那伙乱民,小的在为教主你保护这里的东西,方才将乱民都赶跑了!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啊,教主…” 赵泽打住了他的废话,说道:“行了,本教主也不是那混账的人,你也不是有意的,本教主问你,你叫什么” 男人回答:“张小二” “小辫子啊,你起来吧” 张小二起身后,低着头不敢乱看,心里打着鼓,听赵泽又问他:“我问你,方才本教主去花店买东西,不是叫你等在附近别走远吗,怎么都他娘的忘到爪哇国去了?” 张小二眼睛一转,据实回答:“教主啊,是这样的,您进那花店时,咱们兄弟东瞅瞅西看看的,不知不觉的来到一家馒头铺子,兄弟们都饿得前胸贴肚皮了,于是砸开了店门在里边翻起东西吃,那馒头硬的都能当石头用了,不过还能吃,用劲啃的话还行…” 没等张小二絮叨完,赵泽打岔道:“什么馒头铺子,你简单地说,你们怎么来这里的” “是教主,属下知错了”张小二哈着腰回答,“咱们兄弟正吃着馒头呢,忽然看到外边跑过几个人,嗷嗷的叫唤着,好像疯子似的,兄弟们跟着出去一看,他们人还不少,有几百人,穿得像个要饭花子的似的,朝着一个很高很高的房子跑去了,兄弟们好奇想知道知道他们去哪了,追上去一问才知道,那个大房子里有数不清的好东西,于是兄弟们一商量,现如今,这座城可是咱们梁山的地盘,怎么能叫那些乱民胡作非为呢,咱们兄弟抢先冲到这里,将那些乱民赶跑了,不过那些人不死心,居然仗着人多涌到了上边,弟兄们跟他们打起来了,属下、属下看到一个女的鬼鬼祟祟的溜到楼下,于是追了下来,哪知她在抢这里的金银首饰,属下一时激愤将她打跑,那个…” 第二一四章 黑吃黑 张小二说到这里觉得别扭极了,偷眼看了看赵泽的表情,发现他正斜着眼睛朝楼梯上看,立刻补充了一句,“属下是帮教主您看着这些首饰的” “本教主明白了”赵泽拍了拍张小二的肩膀,“算你识相,放心只要跟着本教主不会亏待你的,来随本教主上楼去看看情况!” “是,教主” 赵泽转身朝着一侧的自动手扶梯走去,张小二跟在后边,半分钟后,这两个人来到二楼的自选货场,这里是入口处,站在这里可以看见商场内的一半情形。 “人呢?”赵泽的目光从一排排货架前掠过,并没发现半个人影。 “教主,估计是在里边呢,方才弟兄们跟那些乱民在这打起来了,教主请看,地上还有痕迹” 赵泽早就看到一片狼藉的地面了,开裂的面粉袋、摔破的罐子、各色糖果、冻鱼、猪肉、海鲜,好像是菜市场一般。 “恩,看样子还是场恶战呢,走吧去里边看看” 赵泽和张小二踏进货场的入口,找了一条干净的路,穿过一排排的货架,跨过几只踩扁的铁盆,来到了杂货区,这里也是一样拖鞋扔的到处都是,枕头横躺在地上,减价的被单扯成了一条一条的,看着都让人心疼,简直是胡闹啊。 赵泽站在原地看了一小会后,带着张小二继续朝前走,转过家居用品区后,发现了几个倒在地上的人,穿着耐克运动服,趿拉着跑鞋,脑袋上肿了个包,若是不仔细检查还以为死了,探了探鼻息后才知道原来还有气,估计是晕过去了。 张小二问赵泽,救不救他们。 赵泽说反正他们还没死,等会找到弟兄们再说吧。 正在这时,前边传过来一声尖叫,嗓门很高,隔着老远都听到了。传到赵泽耳朵里时,也就一秒不到,张小二以为是自家的兄弟被人欺负了,头一个冲了过去,赵泽紧跟其后,大步朝前边飞跑过去,穿过一道舒适的门廊后,来到了精品区。 那里有家箱包店,里边站着好几个穿着古怪的人,有的是西服笔挺,有的是一身睡衣,还有满身皮草的,他们正围在一个角落前,那里露出来一条雪白的大腿。 当张小二冲到那里时,傻眼了,怒骂道:“畜生你们哪来的?” 身穿皮草的黑脸大汉回答:“滚远点,没看爷爷调戏良家妇女吗?” “你奶奶的,我们教主在此你还敢放屁,看我不打死你”张小二抡起胳膊就冲了上去,哪知根本不是那黑脸汉子的对手,才一回合就被黑脸汉子扔了出来,要不是赵泽正好在他后边估计就撞死在玻璃窗上了。 赵泽一把抓住张小二,救了他一命,然后手一抬,问道:“几位,太不厚道了吧,光天化日之下就干这等*之事,简直不知廉耻,大宋律法可有一条叫当中猥亵妇孺者处死的,你们知道不?” 黑脸大汉才分开了那女人雪白的双腿正要去扯她的上衣,忽然被人打断,顿时气黑了脸,原来的黑脸变得更黑了,茄子皮一般。 “兀那鸟人,你说谁呢?”黑脸汉子转过身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三个敦实的汉子,两个穿着黑西服,一个穿着睡衣,看样子都不是好惹的。 “说的就是你这伙鸟人”赵泽双拳攥紧,摆好了打架的姿势。 “哎,你不想活了是不”黑脸汉子见到对面这个家伙比自己还要壮,心里有点虚,不过有三个弟兄跟着他自信就算单打独斗不行,群殴绝对没问题,于是伸出一指挑衅道:“有种放马过来” 赵泽活动了下粗壮的脖子,心说马王爷三只眼,自从变身以来还没遇到什么对手,当然除了那个黑衣将军乌木兰,看你们几个长的倒是穷凶极恶,不知道伸手怎么样,不过赵泽可不怕他竖起中指,笑道:“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奶奶的” 黑脸汉子虽然不明白也知道是在羞辱他,道上混的多数都是性如烈火之人,这黑脸汉子也不列外,早被气得七窍生烟,怒火熊熊,恨不得一下子冲上去将对方撕碎,砸烂,就在赵泽伸出中指的那一刻,他的忍耐到达极限了,大吼一声兄弟们给我上,宰了这小子。 话音未落,黑脸汉子身后的三个人猛地扑了上来,虽是赤手空拳也甚是吓人,张小二身形单薄了许多,不敢硬碰硬,赶紧闪身到一旁希望引过来一人单打独斗,哪知这三个人都是冲着赵泽去的。 张小二一时着急,大喊道:“教主小心,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没等张小二说完,赵泽大喝一声迎了上去,没等自己被包围,双掌齐出,狠狠地推向冲到面前的两个人,这两个正是穿西装的,以为就势擒住这大汉的双臂,给身后的弟兄机会使个阴招踢他下阴,哪知,赵泽来势非常之快,还没等他们看清楚,只感觉眼前一黑,被撞飞了出去。 稀里哗啦的将精品屋内砸了个稀巴烂,若不是有香包在缓冲了一下早就骨断筋折,饶是如此也晕死过去。 一出手就解决了两个狠角色,剩下的那个穿睡衣的,有点心虚,使了败招想引赵泽上套然后出其不意,放出杀招,哪知赵泽根本不怕,冲到近前后,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还没等他飞脚还击,就已经把他横着摔出去了。 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这一次穿睡衣的可没那么运气了,当场惨死在一个模特的手上,那只断臂堪堪插进了他的腹中,睡衣汉子在地上抽动几下后便彻底死凉快了。 现在就剩下身穿皮草的黑脸汉子了,他胆怯地朝后退了几步,背朝着一条小路,冷笑道:“真厉害,佩服、佩服,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小弟梁山好汉赵泽是也!” 赵泽一听气的鼻子差点歪了,不过没立刻揭穿他,而是客气地回答:“某汴梁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是也,特奉当今陛下之命前来此地查探情形,尔等胆大妄为居然要强奸民女,某要替天行道,宰了你!” “好大的口气”黑脸汉子还在故弄玄虚,“你可知道我梁山有多厉害吗,连官府都要让我等三分,我大哥李梦得、二哥公孙鹤都是当世的豪杰,你若是惹了我小心全家性命不保” “哈哈哈”赵泽仰天长笑,笑的黑脸汉子心中狂跳,忙伸手一指,“呔,你别狂妄,我弟兄可都在这,只要我喊一嗓子,立刻救出来千八百人,灭了你如果碾死一只蚂蚁,不用本尊动一根手指头,你还不速速离开此地” 笑过后,赵泽朝前迈出一步,逼得黑脸汉子慢慢后退起来,直到他没了退路,赵泽才沉着脸说道:“你别给我信口开河,赵泽去过京师,本官见过,你绝对不是赵泽,现在本官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何人,如不充实招来,本官叫你后悔一辈子” 第二一五章 救美 “呸!”说大话不怕扇了舌头,黑脸汉子刚要出言不逊,赵泽猛地出手,一记老拳打在他的下巴上,黑脸汉子感觉身体一轻仿佛飞了起来,还没等双脚沾地,赵泽一记勾拳到了,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肚子上,这一次可痛死他的,方才吃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地往上涌。 落地后,噗通一下摔倒在地,没等爬起来,张小二捡了个便宜,手里提了根高尔夫球棍,举起就是一下,狠狠地敲在了他的背上,黑脸汉子被打的嘴一咧,刚要吐出来的东西,又活生生地给憋回去了,这一下可是苦不堪言。 黑脸汉子捂着肚子,惨叫了起来,求饶道:“林教头饶命啊,林教头饶命啊,小的不过是路过此地的,绝无非分之想,绝无非分之想啊…” “妈的,是个纸糊的”赵泽骂道,“我且问你,你到底是何方人士,在出言欺瞒,看见对面的鱼缸了吗?把你淹死在里边” 黑脸汉子早被吓破了胆,趴在那里一五一十地如实说道:他叫郑屠阳谷县人士,卖肉出身,几年前因一件命案不得已上山落草,后来在景阳冈一带聚啸山林,手下的人越来越多有百八十号,平时在山中打猎游玩,闲时到山下*一些过往当地的商旅,对于本地人士绝无伤害,后来京东路天灾**不断,他们在山中也混不下去了,这时听说有个叫李梦得的英雄在水泊梁山聚众起事,雄霸一方,后*人打听,连郓城的官府都不敢管,府衙更是收了钱不去过问只要他们不惹事就不会有麻烦,所以他带着弟兄下了山,怎知还没到梁山便遇到了雪灾,大雪封山他们死了几十个人才翻过州界,从郓州来到了济州。 本来想直接去梁山的,可是雪下成这样,他们只好先望郓城而来,打算走近道去钜野找个安身之地,哪知途中忽然看到这样一个地方就仗着胆子闯了进来,谁知,误打误撞的先是碰到了大队的官军在围攻一个宫殿,后来宫殿起火了,估计里边的人都死光了,官军才撤走。 他们穿街过巷的东躲西藏,提防着被官军发现,无意中发现此地,其实在这之前有人进来了,他们也是后到的,好像在楼上,对就是在楼上。 赵泽听的七七八八,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怒问道:“你的弟兄都去哪了?” “他们,他们都?”郑屠心说我该怎么说呢,要是说白了担心这位林教头杀了自己,可是不说的话,他也不会饶了自己,看来只有,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喊道:“寨主,你在哪啊?” 赵泽回头一望,郑屠见到机会来了,猛地一扬手一道寒光射向赵泽的后颈。 贼性不改的郑屠想暗算赵泽,可是他的奸计并未得逞,赵泽偏过头时,从精品屋的玻璃窗上看到了郑屠的影子,当那把啐着毒药的飞刀射出的一瞬间,赵泽忽然撤步闪身,快得如同狸猫一般,没等郑屠反应过来便猛虎扑鹿一般锁住了他的手腕。 “啊!” 一股钻心的剧痛如野草般疯长着,从手腕上蔓延到全身,郑屠感觉手腕好像脱臼了,骨头也被捏碎了,他吃惊地望向赵泽,眼神里满是恐惧,想张开嘴巴求饶,可是他没机会了,愤怒的赵泽抓起他的手腕,使了招必杀的‘无心龙卷摔’。 一种常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将郑屠抛向半空,他轻的如同一袋棉絮,随风扬起,在一瞬间完成了凌空转体360度的高难度动作,博得了全场的喝彩,本想多留恋一会这个奇幻的世界,可是他的生命已经来到了尽头,坚硬的地面跟他的脸*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颈骨刹那间断裂,颅骨中的血压暴增到极点,强迫眼球脱眶而出。 “真是惨烈啊!” 方才的一幕发生的太突然了,快得令人难以想象,没等张小二反应过来,郑屠已经死了, 他呆呆地抱着高尔夫球杆,吓得一伸舌头,还为赵泽捏了一把汗。 尘埃落地,恶人已除,赵泽双掌收回腰间,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睁开明亮的双眼,说道:“自作孽不可饶,本教主其实没想杀你,是你自找的” 回过神来的张小二望着强壮的赵泽,发现他的眉宇之间多了几分英雄气概,两道浓眉仿佛是青竹笔画出来的一般,脸颊的肌肉非常结实但又不失一股清秀之气,看到这他赶紧上前一步奉承道:“教主神功盖世,这贼人活该受死,方才属下都想一棍子敲死他了,这贼人实在是可气居然背后下手,真是猪狗不如…” 没等张小二滔滔不绝的恭维完,赵泽一抬手止住了他后话,说道:“走吧,办正事要紧,先去看看屋子里的姑娘伤势如何,再作打算” kitty精品屋内躲着一个受伤的女子,凌乱的秀发遮住了半个脸颊,猫一样蜷缩在角落里。当赵泽走进来时,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腿,将头埋在一只ketty猫的怀里,那是一只很大的绒毛玩具,比她还要大,仿佛一只大袋鼠正在抚摸受伤的孩子。 “请问,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赵泽铁塔似的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这个女子的打扮很特别,身上只有一件诱人的学校制服,不,根本就是日本学生装!蓝色的双排扣制服,白色的衬衫,故意撩短的裙子,下边是一双修长的腿很光滑,有着阳光下良好的肤色,小腿上裹着白色的大象袜套,裙子撩得很短几乎可以看到小蛮腰以下的部位,她在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嗳,我家教主问你姓甚名谁,你哑巴了”张小二高声喝问道,他的声音很尖,反射到玻璃窗上嗡嗡作响,吓得制服女子更是不敢吭声。 赵泽无奈地皱了皱眉,踏着满地的狼藉走了进来,一步、两步、三步,受伤的女子听着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心里打起了鼓,手脚冰凉,几欲咬舌自尽,再也不想被人凌辱,任人宰割。 直到一只有力的大手放在她的肩上,身体内的恐惧感才火山爆发般膨胀起来,猛地将她推倒了悬崖边上,只差一步她就会坠入无底的深渊。 不过在那之前,她要做一件事,就是… 第二一六章 离家出走 受伤的女子忽然转过头,露出一副清纯的面容,泪光闪闪的眸子下两片薄薄的嘴唇,娇美的鼻子尖上挂着一绺秀发,她颤抖问:“你会把我怎样?” 这个问题来得有点突然,赵泽没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按理来讲,接下来的情节应该是:受伤的弱女子扑倒他的怀里,哭不成声,吴侬软语地说道,多谢英雄救命,小女子愿意为奴为婢报答英雄的再生之恩,小女子愿意追随英雄到天涯海角,服侍您一辈子! “真的让人很意外!”赵泽站在原地,双臂抱在胸前回答道:“以礼相待,难道你忘了可是我救了你啊” “是你救了我,可是你…”受伤的女子流了两行清泪,泪水一直滚到嘴角,咸咸的涩涩的辣辣的,好像打翻了五味瓶。 “我怎么了?”赵泽低头看了看身上,没什么特别之处啊,难不成长的太帅了也有罪,美女不都喜欢大块头,高个子吗? “你是他们一伙的吗?”女子问道。 “哈哈哈”赵泽笑了,张小二也笑了。 “你这姑娘真是有意思,我家教主可是正人君子,我等哪里像那贼人了”张小二笑着说道。 “是,是啊,你等确实不像恶人”女子微微侧过身,拉了拉短裙,盖住了大腿,“可是你、你等到底是何人啊?” “何人?”张小二刚要开口,赵泽说了“我等就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水泊梁山好汉,今日恰巧来到这里寻找失散的弟兄否则姑娘危矣” “哦,那,这位英雄自称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可有此事啊?”女子弱弱地问道。 “这个嘛,林冲是我的绰号,其实某姓赵,乃是…” 女子眼前一亮,忽然站了起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赵泽,“英雄真的姓赵吗?” “那还能有假吗?”赵泽盯着她的眼前,“某就是赵泽是也!” “啊” 女子尖叫了起来,不过倒不是害怕而是惊讶、兴奋,心里像是揣着一只兔子,涨红的脸颊红过耳朵,半天才说出话来,“英雄莫不就是庐州的赵泽吗?” “正是,正是”赵泽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女子绕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总觉得七分像、三分不像,于是就问了:“上官梅是什么人?” 赵泽也没加考虑脱口而出,告诉她“上官梅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什么?”女子惊讶的小嘴变成了o型,接着问道:“你认识上官清吗?” “当然,不就是庐州兰花楼的少东家吗,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赵泽忽然警觉起来,盯着面前的小女子看了看,觉得有点眼熟,于是问了:“那个,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低着头、红着脸,背对着他说:“我啊,就是…” “快说啊,就是什么” “就是你答应八抬大轿娶过门的媳妇了”女子羞得脖子都红了,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她一个女儿家能这样表白简直是,反正她爹要是在场肯定会痛骂她一顿,说是不守妇道。 “什么,我媳妇?”赵泽纳闷了,心说我上哪有那么多媳妇啊,挠了挠头问道:“那个这位姑娘你不会弄错了吧,我、你才是头一回见面啊” “你说谎”女子忽然转过身,嘟着小嘴质问他。 “没有啊,咱们真的是才见一次面啊,不就是方才吗?” “呸,我问你,你认识上官宝儿吗?” “上官----宝儿?”赵泽望了望天,往日的记忆如电影般掠过眼前,忽然他发现了什么,双手猛地落在女子瘦削的肩膀,凑近眼前一看,恍然大悟道:“你、你、你,难道真的是上官宝儿?” “废话,我当然是上官宝儿吗,难道天底下还有第二个上官宝儿吗?” “这,这怎么可能,你不是在庐州好好呆着吗,怎么会、怎么会跑郓城来了?” “哎呀,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开封府的捕快早就查到你被恶人抓到了梁山,只是还没来得及上报朝廷,这济州乃至京东路就乱了,我姑姑上官梅不是来救你了?” “这个当然,她早就来了” 我姑姑去哪了?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上官宝儿四下望了望,单纯的可爱。 “她在酒店呢,对了宝儿你到底是怎么来的,快告诉我” “不行,这是秘密,我要是告诉你,你会把我送回京师的” “你放心,要是把你送回京师了,我也回去了,快说啊” “真的,你没骗我?”上官宝儿眨着豆瓣似的眼睛,抹了把眼泪,方才哭的太厉害了,现在眼睛好疼。 “骗你是小狗,我赵泽从来不骗女人!” “好,那我就告诉你” 接下来,上官宝儿将自己跟随父亲从庐州来到京师开店的事跟赵泽说了一遍,还特别强调说是姐姐苏素要他们去的,不过京师里好玩是好玩,她认识的人不多,爹爹上官清又天天忙生意根本没时间照顾她,只不过买了一堆丫鬟婆子供她差遣,又不让她出门溜达,闷死了,就算是出门屁股后边也得跟着三五个护院,她最远只去过祥符皇庄见过姐姐苏素了,还跟姐姐提起成亲的事,姐姐保证只要赵泽回京就为她张罗这事。 上官宝儿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主,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好长时间也不见赵泽回京,心里就像长了草一般,痒痒的怪怪的,直到有一天他偷听父亲跟人家说话,说是开封府的官差查到赵泽的下落了,在梁山水泊,当上了山大王。 睡了一夜觉后,上官宝儿做了一个梦,梦中见到了赵泽,那时他正在书房写字,自己悄悄地绕到赵泽的背后,想吓他一下,哪知,才走到书案旁,赵泽忽然抬起头,朝她笑了笑,然后举起写的字给她看。 一看之下,上官宝儿羞红了脸,那哪是字啊,是幅*画,画里的人正是自己,一丝不挂地坐在虎皮锦榻上,背后是半亩荷塘,蜻蜓戏水。 经过那一夜春梦后,上官宝儿越发想见到赵泽,每次偷偷出门回来后,都会买好多外出用的东西,像是什么换洗的衣裳、薄底小靴子、绣花手巾、酥糖、汗巾、厚实的包裹、草鞋、当然还有地经、指南鱼、罗盘,一些辨识方向的物件。 等这些外出的物品都备齐了,她便趁着一日爹爹外出的空子由后墙翻了出去,偷偷溜出了城外,一开始走的还挺顺利的,可是后来山路越来越多越来越难走,把她累得差点断气。 第二一七章 迷途羔羊 幸好天黑前翻过了一座山头,在一个村子里找了个宿头,她落脚的地方是一户庄户人家,老夫妻俩,人都挺好的,又是给她吃又是给她喝的,临走还送出好远,告诉她一个女儿家上路要多加小心,她回答说自己有功夫在身一两个强盗也不在话下。 可是,上官宝儿那两下子都是花拳绣腿,上树爬墙打鸟抓鱼还没问题,要是真正对敌那就露馅了。 本以为边走边问,会顺顺当当的就到济州了,哪知大宋太大了,她一出京师就走错路了,北去大名府好远才知道。 后来问了一个樵夫,樵夫告诉她济州在东边京东路,她才找准方向,走了半个月才来到这里。 半个月后,冬天提前来到,上官宝儿风餐露宿的,好不容易才挨到济州地界,哪知济州这里风雪飘摇简直要冻死人,她穿的很单薄,不得已把所有的衣裳都套在了外边,又苦苦地撑了几天几夜才来到这,据说是郓城地界,这还是路上遇到几个逃难的人说的,都劝她不要去郓城了赶紧逃去大名府的好,可是她偏不信一定要见到赵泽才肯罢休,脸都冻伤了,手都冻坏了才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这,这个奇怪的城里。 进城后,她迷路了,这里的房子太高了太大了,比京师的房子高多了,不过空无一人,她又冷又饿差点晕倒在街头,无意中发现了这里。于是冲了进来,发现这里简直是人间仙境,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自从进来后她都不想走了,如果她爹在的话,一定要让她爹把这里买下来,当做自己玩耍的地方。 可能是高兴过头了吧,就在上官宝儿在这里盘亘的几日后,先是来了一伙流民,他们像饿疯了一般,见到什么吃什么,这伙人倒是没什么害处就当做伴了,也省的她寂寞,可是后来没过几日,从北边来了伙强盗,这些人作威作福冲进来后将那些流民都赶跑了,其实就是躲起来了这家店铺这么大藏哪里别人都找不到。 至于,上官宝儿她自己则没处躲藏,因为一开始她就被那伙强盗抓住了,要不是靠着她有点小聪明早被人糟蹋了,幸好在紧要关头赵泽出现了,她才得救。 上官宝儿一口气讲完了自己流浪的故事,眨眨眼望向赵泽,想知道他有何感想。 赵泽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宝儿柔弱的脊背,深情地望着她,若不是有张小二在场真想抱一抱这个傻姑娘。 “那个,赵大哥”上官宝儿心里热乎乎的,感到很安全,她用手指摩挲着赵泽的胸前,问道:“你穿的这都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赵泽笑了笑,反问道:“那你穿的又是什么啊,不冷吗” 上官宝儿羞红了脸,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赵泽轻抚着她如丝般柔顺的秀发,听宝儿说道:“这里很热你没发现吗?我是在店里边找到的这件衣裳,觉得很合身就穿上了” “很可爱,很漂亮”赵泽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有股香浓的牛奶味儿,问了“你吃什么了” “啊,什么也没吃啊”宝儿回答。 “怎么有股巧克力的味道?”赵泽说。 “什么是巧克力?” “就是这个味儿啊!” “哦?”宝儿伸手一只小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锡纸,还有包装纸“是这个东西吗?” 赵泽一看,不由得笑了起来,“你怎么成了垃圾爱好者,这就是包巧克力的纸啊!” “是嘛!呵呵…”宝儿会心地笑了起来,甜得像一杯奶茶。 张小二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小夫妻恩恩爱爱、亲亲我我的唠叨个没完,仗着胆子说了句话:“教主啊,咱们的正事还没办呢,您看?” 赵泽听到背后的张小二提到正事,赶紧转过身,说道:“兄弟说的正是,方才说着说着就忘记这马事了,本教主真是糊涂啊,幸好兄弟提醒,对了小辫啊,以后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做我的传令官吧” “啥官?”张小二没听明白,他只知道是个官,心说教主还是朝廷的人呢,既然教主开口封官,他没道理不接受啊,反正带着官字那就不会小了,值啊,慢慢熬吧,总有一天咱也会做到知县老爷,想到这他赶紧单膝跪地,高声答谢:“谢教主成全,从今天起张小二就是教主老人家的人了,教主但有差遣小辫子无所不从,请教主放心!” “行,有这句话就成了,起来吧!”赵泽单手虚扶,张小二就势起身,规规矩矩地侍立在一旁。 上官宝儿望了他一眼,见他像个猴精,眼珠子大大的,下巴尖尖的,怎么看怎么好笑,就给人家起了个外号:“猴子!” 张小二笑道:“夫人真是神机妙算,属下确是属猴的!说不定属下的前世真的是猴子呢” 上官宝儿被逗得咯咯咯的眉开眼笑,夸赞道:“行啊,以后你就听本夫人的号令吧” “这个”张小二为难地望了一眼赵泽,见赵泽微笑地望着上官宝儿,心思一转马上答应下来。 正在这时,通往三楼的手扶梯上冲下来几个大汉,还没到近前呢便呼喊道:“寨主,寨主你没事吧!” 赵泽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傻大个从手扶梯上猛冲下来,人手一根棍棒,一看就是来寻仇的。 “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我来”赵泽怕混战中伤了上官宝儿,扯着她的小手朝另一头的手扶梯跑去,张小二紧随其后。 那边几个傻大个才跑下来,赵泽三人已经上了三楼,站在楼顶赵泽回头望了一眼,见他们比比划划的心知道必是想包围自己,既然已经上了三楼就没有退路,还是尽快跟兄弟们会合的好。 三楼,人群喧嚷,两伙泾渭分明的势力对峙在楚河汉界的两旁,那是一处没有栏杆的擂台,半空中悬挂着几年前的电影海报,----《霍元甲》 巨大的荧幕中正在播放电影的片头预告, 震撼的锣鼓声响起,强烈的节奏感刺激着人的神经,人群如潮水般慢慢涌动着,一步步朝前挪去,仿佛在等待什么,直到逼近了的擂台的边缘,忽然,鼓声停了,有人喊道:“乡亲们上啊,跟他们拼了!” 第二一八章 相煎何太急 与此同时,对面的人群中也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呼喊声:“宰了这帮畜生,冲啊,上啊,大哥一会就来了!” 混战瞬间爆发,阿迪运动鞋成了绝好的暗器,乔丹篮球也派上了用场、晾衣杆成了长枪,枕头成了盾牌,还有狠人举着松下电视去砸人,昂贵的兰蔻地香水成了妇孺们的杀手锏,杀虫剂变身为擂人的棒槌,在这里抓头发、挖眼睛成了家常便饭,就算小孩子也会踢人的下阴。 殴斗变得愈演愈烈,越来越血腥,人们都在本能地挥动手中的武器保护着自己,并杀死对方,他们或是单打独斗,或是绕场追逐,或是三五个人群殴一个,或是疯狂地上演个人英雄主义,仿佛自己就是那千军万马中的大将军,挥舞着手中称之为刀剑的东西劈砍砸敲,除非一方倒下流血不止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或者被人称之为死人,否则血战是不会结束的,就像几千年来的战争史一样,永远也不会有结局,永远也不会有尽头,除非胜利的一方出现,战争才会暂时停歇,可是这只不过是下一场腥风血雨的前奏。 “杀啊,妈的谁偷袭我了” “哎呀,我的腿断了” “兄弟揪住他的头发啊,等我拿这个罐子砸死他” “不行了,跑不动了,咱们歇会在打可好” “找死啊,自己人都不认得了,还下这么重的手” “实在是对不住了兄弟,杀红眼了” “小心点你个光头佬” 擂台变成了古罗马角斗场,店铺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廉价的商品同昂贵的商品在这个时候分文不值,混在一起倒在地上,被踢来踢去,因为激烈的战斗全都成了废品,损坏的不可能再修复了,三楼的商场到处都是烽火,到处都是战场,乱得就像一窝粥,没有人出来制止,也没有人能够制止! 踏进三楼的入口时,赵泽、上官宝儿、张小二三人全都惊呆了,这、这里居然成了全武行。 比后世的立法院还要热闹,赵泽双手叉腰站在那里,瞅了片刻,然后问张小二:“这到底是哪伙跟哪伙打啊,哪边才是自己人啊” “难说啊”张小二也难住了,他想了想然后指着前边几个人说“教主,那个正在挨揍的不是咱们的弟兄们,你看啊,都快被揍死了” 赵泽一看果然是啊,十几个人在围攻三个身穿迷彩服的汉子,那三个人已经倒在地上了,再不出手相救眼看着性命堪忧。 “小辫子啊,你在这好好保护宝儿,本教主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赵泽飞身上前,几步跨进场去,人还没到呢就扯着嗓子喊开了,“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这里谁是头啊” 赵泽的这一嗓子声音洪亮,震得周围嗡嗡作响,正在混战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朝赵泽望去。 几个正在挨揍的赵泽手下见到救星来了,一骨碌爬了起来,趁机逃出战团,赵泽一数只有七个,算上张小二还差十二个呢,妈的,赵泽真有点急了,揪住一个人的衣领问道:“其他的人呢?” 那人脑袋上鲜血直流,用手一指:“教主,都被那伙响马给做了” “混蛋,真是废物”赵泽狠狠将他摔在地上,骂道:“滚到后边去保护你家未来的教主夫人,本教主来教训教训这帮响马” 七个浑身带伤的亲兵一看是赵泽要亲自出马,莫不欢欣鼓舞,不过还是有点担心,有人提醒道:“教主他们人可不少,跟咱们并肩作战的百姓不过三百来人,估计现在也就剩下一百多了” 赵泽点了点头,告诉众人,“不用担心,本教主自有主张,你们下去一旁观看就是了” 七个亲兵拱手下去,心里打着鼓心说万一教主出事了,咱们还是逃吧。 贼势虽盛,并未吓倒赵泽,他心知肚明自己现在远非常人,就算是没有绿巨人那样强大,也算是大宋的超级猛男了----若单论武力应该不在三国时吕布吕奉先之下。 只见他朝前跨了一大步,然后高声喊道:“某就是水泊梁山的三当家----赵泽,尔等可是那景阳冈的响马?” 被人一语道穿了老底,这群嗜血的狂徒不免有些怯场,立刻有人回答:“是又如何,我来问你,梁山好汉不在梁山好好呆着,到这里作甚,这可是咱景阳冈好汉的地盘了,你们梁山的都赶快滚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混账”赵泽一听那人出言不逊,猛地伸出簸箕大的手掌一指“有种再说一遍,我把你扔到天上去” “哟,你真有种,敢一个人对付咱们一帮兄弟,弟兄们咱说的对吧,这个什么梁山三当家是疯子吧”说罢哈哈大笑了起来,惹得周围的人一阵唏嘘,根本不把赵泽放在眼里。 “说得好,本教主这就叫你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擒贼先擒王。 暴怒的赵泽像一头愤怒的棕熊,呼啸着朝场中的那人奔去,速度快的简直令人乍舌,沿途的地砖都被踩碎了,狂风般刮了过来。 “呀,兄弟们上啊宰了他,我就不信…” 没等这个大头目的话说出口,赵泽已经撞翻了一堆人,冲到了他的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抛向了半空,大头目觉得自己就像被一阵风扯着,脚都不能沾地,眼前的景象飞也似的旋转起来,仿佛他看过的皮影戏。 “下地狱去吧!”赵泽手一松,大头目横着飞了出去,沉重的身体砸在正中的采光天窗上,不堪重负的玻璃一寸寸开裂,美丽的如同飞鸟花纹,只一眨眼便呼啦的一声碎了,碎成了无数片,没等大头目爬起来,他的末日便降临了。 自由落体---- 他惨叫着跌到了楼下,身体急剧坠落,惊恐之情难以诉说,在窗外冰冷的暴雪陪伴下,一头扎入地狱之门。 黑幕。 片刻后,一楼的地板上多了一具鲜血四溅的死尸。 又杀了一个人,赵泽内心深处有点隐隐作痛,原来获得神力的代价是这样的,难道老天爷真的要把他变成一个杀人的恶魔吗?赵泽环视四周,目光所到之处人人噤声,面带惧色,身体都颤抖了,乖乖地丢掉了手中的武器,向强者称臣,他们佩服强者,只肯向强者低头。 第二一九章 景阳冈三兄弟 “你们还要打吗?”赵泽霸气十足地问道。 沉默,还是沉默 “说话啊,都哑巴了,我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不想死的就统统站到一边去”赵泽用手一指,旁边有块空地,紧挨着几桶红酒。 凡是放弃抵抗的人全部乖乖的走了过去,一个挨着一个仿佛囚犯一般,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头领已死,万念俱灰,狂热被冲淡了,他们变回了自己,一个安守本分的大宋人。 “等等!” 就在这时,赵泽的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去,赵泽也转过身朝那望去。 只见三个瘦高个站在三楼的入口处,手里提着几柄漂亮的长剑,就像中世纪骑士用的长剑一样,虽然隔着有段距离,赵泽也看到了,他确信就是之前看到的那几个人! “尔等是何人?”赵泽抱手怒问,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有点吓人。 三个人走近时,张小二等八个赵泽的亲兵将上官宝儿围了起来,生怕他们偷袭未来的教主夫人。 来到近前后,当中的汉子走了出来,看个头有赵泽那么高,不过身形略显单薄了些,粗布袍上打了几个补丁,束发冠上插了支玉簪,相貌俊朗,略显清瘦,原本带着敌意的眼睛碰到赵泽的虎目时,忽然黯淡了下去,攥紧的双拳也松开了,环顾四周后,一抱拳,俯身说道:“景阳冈三寨主牧云寒拜见梁山义勇军赵当家的!” 牧云寒的一番客套给赵泽的头一个印象不错,再加上他的仪表不凡,先入为主,赵泽的心目中便多了几分好意,忙拱手还礼,说道:“好说好说,方才出手重了点,我的兄弟也死了好几个算是扯平吧,牧云兄你看可好啊” “既然赵当家的说扯平那就扯平吧,不过还有一事”牧云寒有点难以启齿,望了望赵泽的脸色后,觉得说说也无妨就算不答应大不了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的。 “何事啊,牧云兄说来听听只要能够和平解决那是再好不过的,某不想再见到流血了”赵泽同样望了望牧云寒,希望他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牧云寒伸手做了请的动作,将赵泽让到一旁,跟背后的那些弟兄拉开了几步距离,赵泽早就提防着了心说你要是敢玩阴的,我就学着关公的样子一刀劈了你,不过牧云寒真的会那么傻吗,明知是鸡蛋碰石头还要送死。 二人来到一处高大的货架前,上边摆放着不少漂亮的盘子,牧云寒恭敬地拜了拜赵泽,然后一撩前襟突然跪倒,叩首道:“罪人牧云寒拜见赵当家的,希望赵当家的不计前嫌,我等景阳冈弟兄愿意归顺梁山,请赵当家的成全!” “你这是?”赵泽心说之前那个死鬼郑屠还说是来投靠梁山的呢,莫非是真的,还以为是戏言。 “赵当家的”牧云寒说,“方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场误会啊,咱们景阳冈的大寨主郑屠就是那个黑脸的汉子,是您…” 牧云寒没敢直接说杀,赵泽也不傻,接着说道:“就是某错手杀的那个人吧” “正是,正是”牧云寒趁机下了个台阶,见到赵泽面有不愉之色就知道郑屠肯定是招惹人家了,否则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虽然不是亲兄弟,牧云寒也不忍见到他落个这样的下场,可是人的命天注定,郑屠若不是色胆包天招惹了那个女子,可能还活得好好的,大不了被人暴打一顿,不想还好,越想越烦,牧云寒也懒得去琢磨了,一挥手驱散了心头的阴影,眼睛一转接着说道:“小弟跟郑屠也算是兄弟一场,尽管郑屠为人阴险,又好女色,欺男霸女惯了,可是小弟也没办法,毕竟他是兄长,今天赵当家的给了他一个了断也算是他的报应,不过小弟绝不会有丝毫的恨意,还请赵当家的明察” 赵泽听了牧云寒的叙述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人做事一人当,郑屠那个混蛋早就该死了,跟牧云寒没瓜葛,他伸手将牧云寒扶了起来,安慰道:“此事跟牧云老弟无关,你不要放在心上,梁山好汉从不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牧云老弟果真想投靠我梁山吗?” 赵泽用怀疑的眼光盯着他,如果牧云寒说假话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 牧云寒毫不犹豫的回答:“赵当家的说的没错,小弟确实想带着弟兄们投靠梁山,就是不知赵当家的肯引荐否?” 赵泽笑道:“你是景阳冈三寨主,某是梁山三教主,现在你家大寨主没了,那二寨主呢,牧云老弟你一个人就能做的了主吗?” 牧云寒醒悟道:“不瞒赵当家的说,方才二寨主也…”他指了指那个采光的天窗,上边露了好大一个窟窿,像是一张吃人的嘴。 赵泽一拍脑袋,装作一副无辜的表情,附和道:“老弟的意思是那个方才被某错手扔下去的是你们景阳冈的二寨主?” “正是、正是,二寨主雷奔也是武艺高强之人,没曾想一个回合不到就败在赵当家的手下了…” “哎呀,实在对不住兄弟了,都怪某一时震怒,没问个清楚明白,要不一会给二寨主找个地安葬了” “这个好办,一会小弟带人去做此事就行了,小弟方才跟赵当家提的事,不知赵当家的能否帮忙!”牧云寒又厚着脸皮问了一遍。 “哦,这个啊有点难办”赵泽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牧云寒说,“梁山大教主和二教主住在这城内的宫殿中,才过了一夜,就被不知哪来的几千官军围住了,放了把大火宫殿和人都烧没了,现在梁山上就某这一个教主了” 说到这,赵泽心中一阵酸楚,落了两行热泪,牧云寒看在眼里,心说:“赵当家的也是性情中人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赵泽赶紧拭去泪水,问道:“现如今梁山人马折损大半,本来想闯出一片天地来,连老天都不帮忙,牧云老弟还想加入我们吗?” 牧云寒略微思量了片刻,有点为难,心说本想找个靠山,现在完了,我心中的大业啊何时才能完成呢? 不过,当他偷眼观察赵泽的时候,忽然发现赵泽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莫非是? 牧云寒的脑子活跃起来,心思飞转着,没用多久便想到了,难道是在考验我的诚心,看我有没有诚意,要是这样的话,险些坏了大事。 想通此节后,牧云寒一撩前襟,再次跪了下来,恭敬地叩拜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从今往后我牧云寒就归顺到梁山的旗下,景阳冈的弟兄也愿归顺到梁山旗下,听从大哥调遣,请大哥成全,小弟牧云寒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若有不实天诛地灭!” 赵泽看牧云寒发了这么毒的一个誓言,便相信了他,将他扶起后,问道:“那两位是?” 牧云寒一挥手,不远处的两个汉子面带喜色地一路跑了过来,见到赵泽后,忙抱拳施礼,依次报上了名号,这二人乃是牧云寒的好友,沂州人士狄宁、兖州人士卢俊。 第220章 重振汴梁 庆历二年,十月末,温柔乡中的汴梁城遭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大地震,后世史书中未有记载,只见于苏素的家族日记《苏氏春秋》一书中,这场特大地震就是北宋史上极富盛名的东京大地震,又称庆历之国殇,举国同哀之日,后来仁宗钦定这一天为国殇日,并下令大宋各州县降半旗以作纪念。 那一刻,天崩地裂、山河摇晃,草木变色,风云垂泪,大地悲泣,百姓呜呼,转瞬间,数万生灵湮灭,多少骨肉分离,几度阴阳相隔,即成国殇。 汴梁城外城损坏严重多处倒塌,南城临河处只有戟楼门坍塌,其余两门完好,不过墙体出现巨大的裂痕,短时间内无法弥补。 北城尽毁,完全失去了屏障御敌的作用,封丘门、新酸枣门、衢州门三门已不复存在,被掩埋在碎石瓦砾之下难以挖掘。只余陈桥门还屹立不倒,来往辽使仍旧从此处通过并未改变。 东城地基崩裂,毁灭只是时间问题。住在附近的百姓已经逃走。 西城受灾最轻,除了外墙上的几处望楼损毁并无大碍。 至于城内的百姓,无家可归者甚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者更是数不胜数。据户部有司统计,这场震灾造成了二十万人的伤亡,死者不计其数,从国殇日起,南薰门就未曾关闭过,一天十二个时辰送葬的队伍首尾相连,从未间断,初步统计死者有八万之巨。 占汴梁总人口十分有一… 至于内城,也未能幸免,左一厢、右一厢、左二厢、右二厢四城区,数百大臣府第遭到不同程度的毁坏,就连吕相府也是墙倒屋塌。地震时,相爷正酣睡于书房之中高枕榻上,幸好修剪花草的园工起夜路过书房将相爷救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地震时,皇宫大内钟鼓齐鸣,曹皇后奋不顾身拉着仁宗跑出大殿,李舜举抱着龙袍凤衣随后追上,扑出殿门。生死在这一刻立决,曹皇后的寝宫瞬间沉入地下,巨大的地裂如同一道地狱之门,吞噬了后宫数座楼宇。 后宫妃嫔惊恐万分,争相跑出住处,奔到院中树下躲避,不少人失足落入深渊就此消失在人间,勇于救主的内侍们在地震时扶老携幼来往于危楼地裂之间,伤亡惨重,内侍省元气大伤,只一个早上,内侍省的高官半数失踪,都知史志聪急招内侍省主官商议对策,希望短时间内找到办法解决宫中内侍不足的问题,还有补缺任命提拔新人。 后宫中婢女甚多,铺床、叠被、洒扫、杂役、洗刷、晾晒、酿造、浇灌、御厨各司的厨娘使女,在这场地震中也出现了大量伤亡,在御厨的管事内侍副都知失踪的情况下,一位来自乡下的姑娘长孙木铃冒着生命危险将同伴救出倒塌的房屋,并代替了惊慌失措的御厨女官带着五十来个婢女四处灭火,救人于危难之中,她的事迹还有勇敢地扑灭了酒窖内的大火,保住了几百坛陈酿的‘大内酒’,将窜入宫中的羊羔抓回羊圈,在瓦砾堆中发现了一名受伤的苗才人,这位苗才人是仁宗陛下儿时乳娘的女儿,可能是受惊过度居然得了失忆症,连她天天都盼望相见的仁宗陛下都不记得了。错把长孙木铃当成了自己的姐姐,而长孙木铃呢还以为她是个小宫女,救醒后便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地震后三天,汴梁城下了一场小雪,天气开始转冷。 三司修造案会同工部有司官员连续三个日夜不眠不休,制定出了一个修缮汴梁的折子,名为:重振汴梁。 折子从三司使衙门发出,经由尚书、中书、门下三省递到了吕相爷手中,过程看似复杂其实很快,没到半天吕夷简就收到三司使会同工部的《重振汴梁折子》了。 内容到没什么,先是长篇大论我朝多灾多难,官员应该自省,这是上天的惩戒,还连带着暗示仁宗要大赦天下,救济灾民,然后才是具体的重建步骤,大致是分三步,由内而外,先发动汴梁无家可归的百姓加入到重建城池的大军中,初步估算要征募三十万民众,争取在半年内将外城修补完工。 然后是内城的重建,在这一条上,有司颇有争议。 三司使修造案的知事们觉得应该先把大内修好,全部人力先集中在这里,然后再去修缮外城。可是工部的人觉得唇亡齿寒,汴梁不可一日无城郭,先修缮外城才是重中之重,内城可以慢点。 不过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工部的后台是中书省,三司修造案的后台是三司衙门。 若论实力,还是三司衙门强大,毕竟钱袋子攥在三司使姚仲孙手里,工部有司官员的反对甚微。 为了统一意见,消除分歧,折子才递到吕夷简手里,他思量了一下觉得姚仲孙表面上对自己惟命是从,可是暗地里总是跟他背道而驰,就拿前段时间给环庆路一带发送军器就是一例,这姚仲孙居然以地震为借口,暂停了漕运的船只,改为向各州县征调民夫装运砖木石材昼夜发往京师。 “这只老狐狸” 吕夷简气愤地将奏折扔在地上,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散了散心,随即又俯身拾起奏折,弹落上边的灰尘。 接着,看到了三司使姚仲孙提出的办法,说是内城外城的重建也可以同时进行,就是压力大了点,今年国库的税赋剩余不多,若是现在就同时开工,恐怕汴梁的钱粮不足以支持,还有就是外城、内城街道的重建、修整,百姓民宅的修整,若是一律由朝廷承担怕是不可能了。 所以,三司使建议先内城,外城派一部分人先行清理,并不立刻修筑,等内城完工了,冬天过了再修缮也来得及。 “混账,简直是大逆不道”吕夷简看完奏折后气的呼呼直喘,差点想撕烂这封奏折。 “姚仲孙,你真以为本相拿你没办法吗!” 第221章 御史之梦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怕死,谏院的欧阳修不是哭喊着要进宫面圣吗,被内侍拦了下来,说是他什么时候不哭了,再放他进去,可是欧阳修是个倔脾气,眼泪断了线般的掉着,愣是哭了一个晌午,才红着眼睛进宫去了。 见到陛下后先是一顿慷慨陈词,接着说了一件事,让陛下很震怒,说是西夏使节李文贵在汴梁地震的第二天,走上了街,并放声大笑,据路人讲李文贵大笑不止,惹得路过的百姓异常愤怒,差点将此人暴打一顿,扭送开封府,幸好李文贵跑得快,这是他亲眼所见。 仁宗生了半天的闷气,本想命人把李文贵传进宫中质问一下,如果属实就刺面赶出汴梁,派出去的内侍都走到西华门了,被站殿的侍卫追了回来。 欧阳修的意思是,李文贵绝对会矢口否认,打死也不会承认这事,反倒会让他有机可乘向仁宗进谏,说是有意跟大宋讲和,那他的一番心血就白费了,欧阳修不是来做和事老的,他是来激怒仁宗的,要仁宗坚定信心跟西夏开战,直到把元昊一党彻底铲除,扫平河西,恢复河套地区的控制权,所以才力劝仁宗不要质问李文贵,只是派人盯着他记录下他的一言一行,留下观察就知道此人来汴梁到底是干什么了。 仁宗倒没想得太多,觉得欧阳修讲得也有道理,现在汴梁都够乱了,西夏的事,他暂时没空去考虑。 吕夷简想着想着走了神,片刻后,才冷静下来,理顺了下思路,觉得要想让姚仲孙乖乖的听话,就得找人帮忙,环顾朝中的大臣,枢密使杜衍这个临时挂名的倒是可以拉过来,尽管长久不了,可是能够一用。 另一个就是御史台的人,贾昌朝虽然去了河北路代天巡视,失去了一大臂助,但是王振拱这个老御史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叫人随便透露点消息给他,搬弄点是非,相信姚仲孙便会如热锅上的蚂蚁,洗也洗不清。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吕夷简微笑着,望了望树梢上一蹦一跳的小鸟,仿佛姚仲孙就是他鼓掌中的一粒沙,任他神通广大也逃不出去。 翌日,帝都汴梁,天下的中心。它巨大的城郭在朝阳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劫后余生的九扇城门象巨兽一样吞吐着天下汇流而来的人力与物资,也汇聚着野心与梦想。许多人看到城墙上的汴梁二字,便已感到满足,而有人却希望能俯视那重重楼阙,至高皇权。 三年了,终于可以回京了! 京东路转运按察使沈邈沈子山踏上了回京之路,那一天他收到了吏部的调令,便连夜动身,都没来得及辞别应天知府明镐、以及朝夕相对的同僚,只是留书一封叫下人代为转呈。 没办法这是密令,陛下叫自己回京复命,顺便听一听京东路的情况。他心里早已有了计较,知道该如何答复陛下,如何叫陛下放心。 “天真冷啊” 沈邈裹紧皮袄,朝风雪中望去,只见前路渺茫,道路上一片雪影,不见半个行人。 “哎,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雪满山,此心茫然,停杯投箸不能食,红颜安在,红颜安在!” 沈邈闲来无事,独自念叨着心事,排遣着连日来行路的苦闷之气,他端坐在马背之上,半睡半醒回忆着在应天府郊外遇到的美*:兰珏儿的情形。 马蹄陷入雪中,发出悦耳的声音,画面一转红颜知己兰珏儿手抚素琴跃入眼帘。 那是入秋时的事,他独自一人漫步在清新的郊外,牵着马缓缓而行,身边只有一坛美酒,一盏玉杯。 清晨的阳光,轻抚着大地,略带几分寒意,透亮的水珠偎依在花瓣上,冷香袭人,跟浮在半空中的寒烟一样,朦胧得让人心醉。 走过田野、走过树林、走过不知名的野径,峰回路转,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小溪边,这里环境清幽美得如同吴道子的水墨画,青山、绿水、飞瀑、鸟鸣,一叶落而知秋。 马儿低头饮水时,沈邈看到了满山的红叶、看到了雨后的彩虹,隐现在半山腰。 林中闪出几只长臂小猿,它们攀在枝头上嬉戏着,时而发出嗷嗷的鸣叫,时而倒挂枝头去捞那水中的游鱼。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跳出一只小兽,稳稳地落在溪边,影定时,沈邈发现那是一只肥头肥脑的狸猫? “着实有趣!” 沈邈弯弓搭箭,射了过去,眨眼间木箭飞过了小溪,呼啸着落下来,眼看着就要射到那只肥猫,只听对岸林中有人呼唤道:“小胖你在哪啊?” 肥猫听到主人的呼唤,一转身的功夫,堪堪躲过了箭矢,捡了一条命。 林中人影晃动,一个艳丽的女子风情万种地出现在小溪边,柔软的抹胸内隆起两团白雪,让人垂涎欲滴,小胖见到这个女子后乖乖地跑了过去,扑入她的怀里。 “真不乖,你跑这来作甚?”艳丽的女子亲昵地掐了一把小胖肥嘟嘟的屁股。 小胖舒服地眯上了眼,将头埋在女子胸前的沟壑里。 小溪清澈见底,到对岸只有十几步的距离,沈邈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心躁动起来,口中的*流出了嘴角。 一见钟情,爱就是这么奇怪,说来就来,沈邈忽然有了种占有此女的冲动,这是原始的**还是唐风依然,不这不是唐风,是宋朝文人特有的风气,沾花惹草没什么不好的,这也是一段值得称道的佳话,特别是能获得一个美艳无边的小*的垂青更是人间幸事,想到这,他终于打定了主意,这、这才是他朝思暮想的红颜知己啊,一定要追到她。 美人、醇酒 自从结识了柳永,沈邈也变得风流起来,虽然已过而立之年,虽然已经有了妻室,可是红杏出墙并不是女人的特权,他也要尝尝风流的味道,也许是甜的,也是酸的,也许根本尝不出味儿来。 秋虫叹、更篱落,雨壁、风灯,云低翠帐,烟销素被,签动重幔。 沈邈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想要的佳人,尽管不是兰珏儿,而是兰珏儿的主人张温卿,这也不错,张温卿是应天府的名角,风流寡妇,一般的富商想一亲芳泽不知要花多少银子,哪像他只送一首艳词,就将此女抱在了怀里。 第222章 落魄县令(1) 妙啊,不愧是南京第一红人,见者无不心醉的风尘女子。 至今,沈邈还记得,那首词是这样写的: 江上秋高霜早。云静月华如扫。候雁初飞,啼螀正苦,又是黄花衰草。等闲临照。潘郎鬓、星星易老。 那堪更,酒醒孤棹。望千里,长安西笑。臂上妆痕,胸前粉泪,暗惹离愁多少。此情谁表。除非是,重相见了。 不过,真的是这么简单吗,沈邈偷笑不语,天才知道是他的词写的动人,还是他的官威惹来美人的垂青。 “哈哈哈…” 沈邈正在得意之时,被仆人打断了美梦 “老爷,老爷!”仆人提高嗓门喊了起来,风雪吹散了他的声音。 “老爷,出事了,快醒醒啊!” …… 仆人停下脚步,将护送的军兵唤了过来,大家伙轮班呼唤,叫了好久才将沈邈弄醒。 “哦…” 沈邈痛苦地睁开双眼,见到了给自己牵马的远房亲戚沈三明。 沈三明见老爷子醒了乐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拉着沈邈的手激动说:“老爷子啊,你可吓死我了,还以为您过去了” “我过去了?” 沈邈转动眼珠,发现周围全是随行的军兵,目光缓缓流动,扫过每一张脸,最后落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他也穿着宋军的铠甲,但是身上破破烂烂,脸上还带着伤痕。 “你是?” 沈邈声音微弱地问道。 “大人,下官乃是广济军定陶知县詹抃啊!” “什么?” 沈邈一把抓住詹抃,猛地坐了起来,眉毛上挂着冰霜,胡须也白了,双眼圆睁,好像一副吃人的表情,吓得詹抃打了个冷颤。 风雪中睡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尤其是冰天雪地的时候,如果不保持清醒,像沈邈一样在不合适的时候发了春梦,真的会冻死都不知道。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这只不过是宽慰人的话语,古人也未必就能那么清高。 放着大好的人生谁人想死啊,在沈邈的内心深处他还想再娶房小妾,再做几年大官,转运使算得了什么,通判也是份苦差事,他估摸着这次回京可以做回侍御史,然后呢,如果自己表现好估计还可以外放做个知州什么的。几年后,如果不出差错可以跻身馆阁大学士之列,到时候就可以荣耀地致仕归隐了,学着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一连三日高烧不退,沈邈都病糊涂了,被人抬着走一路嘟囔一路。沈三明牵着马儿边走边流泪,脸上都结冰了。心说夫人交代的他一样都没做到,叫老爷不要多喝酒、老爷偏不听,叫老爷不要狎妓、老爷偏狎妓,叫老爷早点休息、老爷偏点灯熬夜。 之前的事,倒也罢了非人力可为,他一个表侄能对舅舅唠叨什么,牵马缀蹬才是他最拿手的活,除非是外出赶路,否则端茶送饭都用不着他,可是,他也犯浑了,可能是回京的消息太让大伙兴奋了吧,怎么就没注意老爷坐在马上睡着了呢,这可是冬天,老爷差点冻死在梦里。 沈三明牵着黄骠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里,难过得不得了,不想看任何人,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包括那个落魄的广济军定陶知县詹抃,詹士铉。 其实,詹抃比沈三明还要难过,他真想一头淹死在雪地里,再也不起来,这样就可以洗刷丢失城池兵败被追的耻辱了。 自从那日接到了兵部的加急文书,他就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心说灾难从济州开始,谁还敢去那啊,就算像兵部文书里说的那样,有两伙乱贼,难道他们都是铁打的金刚,不怕瘟神找上门啊。 这兵部的胡大人也是,派谁不好,偏偏让广济军这个弹丸的小城出兵,远的不说,郓州近在咫尺,跟济州山水相连,如果知州阎文应阎大人肯出兵早就有消息,何必等到兵部发下文书,他若是能提前探得消息,直接修书一封传回京师,那、功劳岂不是他一个人独得了,何必大费周章。 詹抃也不傻,他也是进士出身,跟帝都汴梁有名的石学士,也就是徂徕先生石介同是天圣年的骄子。 不过,真正论才学的话,他的确不如石介,这一点詹抃很清楚,陛下能让他知广济军,这也是政事堂中那些大员们商议后的结果,一来是这里没什么油水可捞,出身显贵的同窗是不会被派到这里的;二来是广济军人员复杂有不少名将之后也被派到这里,一般充任个千夫长领一营之兵历练半年左右就被调走了,来去匆匆跟他只有一面之缘,谈不上什么交情,而他呢名义上是这里最高的将领,实际上是谁也不敢管,生怕惹怒了哪位贵人被上头一纸公文流放到千里之外,那还不如让他死掉算了。 广济军地处京东路要地,城高墙厚常年掌握在朝中的北派官员手中,出任者多数是枢密院提名之人,或者仁宗陛下看好的忠实官员,至于他詹抃,做梦都没想到,当上一任知县荣升后,陛下竟然随便点了一人,在沂州做过主簿、县尉、甚至州里干过录事参军,而这个人正是他----詹抃,詹士铉。 也许是沾了吕相爷的光吧,詹抃常常这样想,他是莱州人士,吕相爷也是,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升迁之路顺顺当当。 更气的是,今年,广济军严重减员,原本有一营的兵力,当他拿着调兵的虎符去军营时,只有半数的人马到齐,号角虽然响亮,军容仪仗却没法看,长枪成了竹枪,排刀成了片刀,整个军营里找不出一面盾牌,就算是打开当地的兵甲仓库,见到的也是满目疮痍。 蜘蛛网、灰尘、跳蚤、爬虫、阴冷潮湿,甲胄开裂、砍刀锈蚀、桐木长枪被虫蛀得只剩下一个镴枪头,盾牌成了破锅盖,连一阵风都挡不住,更别提抵挡刀枪箭矢了。 詹抃踏上点将台,望下一看,大校场上站着一群老弱病残,真正能战者不超过一百人。 “这还叫军队吗?”詹抃有点生气,可是眼瞧着那个新来的千夫长就站在台下,铠甲明亮,仪表不凡,詹抃突然泄了气,本想狠狠地训斥这些兵卒的话一下子落回了肚子里,只是草草地读了一份兵部来的折子,告诉大家说济州有股山贼,趁着大雪封山四处劫掠,广济军既然食君俸禄,就该为君分忧,配得起国之栋梁这一称呼,因此,挺身而出,保卫乡里便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第223章 落魄县令(2) 现在,兵部有令杀敌一人赏钱五十,攻破敌寨所获钱帛不必上缴,皆归杀敌将士所有。 詹抃倒是没觉得怎样,心说这么点兵能干什么,吓唬老百姓还差不多,万一遇到强敌还不瞬息间倒戈啊。 还没出征呢,詹抃就给自己泼了瓢冷水,他也没指望什么,早在进入济州前他就跟那个千夫长说了,只是奉命查探一下,如果遇到强敌必须撤回城里。 那千夫长也答应了,他们打着旗、敲着鼓,大摇大摆地出了城,沿着结冰的五丈河东去济州,走了两天才来到冰层之下的合蔡镇。 这里成了冰的世界,冰的乐园,一切都冻结了,如果时间可以冻结的话,也会被终结。 站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 詹抃看到了房子,一间草房,还有一头张着大嘴惊恐万分的耕牛,不过这可怜的老东西还有那间草房都成了冰河下的点缀,也许开春时,合蔡镇会浮出水面吧,詹抃没有恶意地想着。 从合蔡镇到巨野城没有多远,只要踏上满是积雪的芦苇荡,走上半天就到了。 半天后,巨野城出现在眼前,残阳下,城郭依旧高大,旌旗依旧光鲜,守城的将士军容整齐,士气高昂,哪像他身边的广济军还不如要饭花子,或者一个富县的民团,有时候詹抃真想广济军就是当地的民团,最穷的民团,这样的话,他的心里还能平衡点。 来到巨野城巨大的牌匾下,抬头仰望,詹抃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城上的军兵望着他们发呆了好久,没人上来搭话,也没人探出头来赶他们离开,若不是他身边的千夫长自报家门说是广济军奉朝廷之命前来打探济州的情形,要见知府大人一面,城上的人是不会搭理他们的,好像广济军真的是上门乞讨的要饭花子。 城门开了,走出一员威武的将官,看样子应该是个致果校尉之类的人物,否则断然不会如此嚣张,连堂堂广济军监军都不放在眼里,如果论品级,詹抃还是昭武校尉呢,正六品的官,比致果校尉高出三级。 詹抃身旁的千夫长看到城门洞中走出的这位将官来者不善,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连广济军监军,詹大人这么好的官都不给面子,实在是太可恨了,想到这,他催马上前打算代替监军詹抃跟那人交涉,顺便讨回点面子。 哪知,二马才一错蹬,那人一拳打出,千夫长躲闪不及,正中胸口,闷哼了一声栽下马去,好像死了。 广济军没了主心骨,顿时乱了,有人举着长竹枪喊道:“唉,凭什么打我们的指挥使大人,你要是滥用私刑,我们就要告到知府大人那里,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詹抃跟着起哄道:“这位将军着实无理,本官才来到贵地,就被你这样羞辱,你可知罪啊,还不速速下马,给本官让路” 空旷的城门洞里,传出一阵狂笑,笑得詹抃心里发毛,他抓紧缰绳,拍了拍受惊的马儿,扬手一指:“呔,来者何人,快报上名来,还不给本官速速让路,本…本官” 没等詹抃的话说完,那人纵马窜出城门,目光如电,带着杀气,朝着詹抃直扑过来,手中的风嘴刀在如血的残阳下反射着炫目的光,让人心生惧意,不敢直视。 战马越过吊桥,冰冷的铁蹄击碎了城门下广济军的幻想,刀锋过处一片血影。 有人大喊:“啊,杀人了!”广济军中一片混乱。 詹抃惊得手脚发凉,拨转马头便跑,他前脚才一离开,城头上便飞出数千只羽箭,铺天盖地射了出来,一眨眼的功夫,箭矢穿透人体,发出沉闷的声音,几百人应声倒地,鲜血染红了冰雪,寒冷瞬间将死者冻结在地面上。 夺命的箭矢追着落荒而逃的人,攒射不止,没马的步卒成了最好的箭靶,随便一个弓手都能杀死他们。 两百多广济军转瞬间灰飞烟灭,半数死战城门下吊桥前,半数死在逃亡的路上。 只有十余骑护卫着詹抃逃走了,不过身后追兵甚紧,这十余骑到后来也跑散了,开始的时候詹抃听道身后惨叫声迭起,喊杀声震天响地,数只箭矢从头顶飞过,只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杀啊,杀了那个当官了,别叫他跑了!” 受惊的人儿比受惊的马儿还要容易发疯,詹抃听到背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他猫着腰身体紧贴着马背,疯狂的抽打着战马,皮鞭扬起时,带着风声连马儿都听到了。 “驾,快跑,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詹抃惊恐万分,就像合蔡镇冰河下的老耕牛,也许死亡真的很恐怖吧,身下的战马仿佛听懂了詹抃的话,奋力朝前奔去,跑出了往常没有的速度。 追兵感慨着:“好快的马啊!”若是能抓到就好了。 不过,他们未能如愿,詹抃和坐骑人马合一越跑越快,越跑越远,顷刻间转过一座小山坡,等追兵赶到时,已经没了踪影,大雪中白茫茫的,根本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雪。 几天过去了,战马死了,临死前流了一滴泪水,望着曾经的主人,好像在说:“我的使命完成了,让我离开吧!” 詹抃为他的马儿伤心了一个时辰,非常内疚,他不应该这么急赶路的,马儿终于累死了,而他呢,一个路痴,平时都是有人头前带路他才知道哪里是哪里,如今可好,没了通灵的战马,他只好步行了。 为了尽快找到出路,不致死在途中,他望着日头,一路向西,本打算是能走回广济军,或者定陶,哪知,落雪的时候,根本难辨东西,他风餐露宿的,仿佛野人一般,几次快被饿死或者冻死的时候都遇到了搭救之人,或是荒村里的老汉,或是出来拣柴的小孩子,最离奇的是有一次他居然被一头猪救了,那头无家可归的猪带着他走出了雪海,来到了一个陷在雪中的破房子里,在那他发现了一个冻死的猪仔。 若不是饥火中烧,他是不会去碰那个死猪仔的,连看都不会看,可是现在他就快饿死了,除了吃掉那个猪仔,别无选择。 没有火,没有柴,只有一头猪和一个人。 这个人正在啃食猪仔的耳朵,那头猪正在啃一棵冻萝卜。 当詹抃啃光那只猪仔的耳朵时,他吐了,几乎连脾胃都吐出来了。 从那时起,他发了一个毒誓,如果再落魄就上吊自杀,以后他要堂堂正正的做人,再也不得过且过了,他要好好地活着,他不要别人把他看扁了,他要青史留名做个好官! 也许是,感动了上天吧,翌日清晨,一支宋军从风雪中走来,临时在这破房子前停下脚步,打算避避风,等雪停了再走,当他们闯进这间猪窝时,全都惊呆了。 发现了一个疯子和一头猪睡在一起,好像亲兄弟一般。 詹抃得救了,尽管做了件很丢脸的事,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心中,就算是愈合了,也会永远留下阴影,可是他还活着,这才是一切。 第224章 包拯登场 寒冬将至,西夏休兵,汴梁地震,大辽蛰伏。 仁宗隐居在宫内一连几日没有露面,朝中大事小事全都交由吕夷简一人处理,早有大臣起了反感,抱怨吕相爷太霸道专权,趁着京师灾难私自提拔官员。 这一次进宫面圣的不是旁人正是谏院欧阳修,平常就好直言,做惯了言官,脾性依然如故,若是遇到什么不利于国的事,不管是什么人,他都敢弹劾。 一阵北风刮过,天章阁的东墙倒了。 轰的一声闷响,砖石落地,千斤的重量猛地砸向地面,大地颤抖涟漪荡开,无形的气浪四散开来,将砖缝中的沙粒抛起,轻松的就像扔一粒豆子。 “地震了,快跑啊,大人!” 守门的内侍慌张地闯进暖阁,拉起里边的大人便往外跑,那人一身绯衣,头戴四梁冠,金涂银带,薄底黑靴上一尘不染,慌忙中手里还攥着一本书,屋顶灰尘簌簌落下,洒了一脸一身,眼睛里火辣辣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来到屋外时,已经成了大花脸。 “大人,地震好像停了!”内侍惊魂未定地望着身后的藏书阁,看到东墙倒了一片,砸烂了一座凉亭,连亭子附近的石狮也未能幸免,成了无头狮子。 “咳…怎么遇到这事了,真是晦气!”这位大人一边吐着满嘴的灰尘,一边抹着眼泪,眼前模模糊糊的,连路都看不清了,想伸手去扶住内侍的肩膀,哪知确是一只有力的大手。 “请随我来!” “慢点啊,慢点,本官眼前一片模糊” “是,是!” 内侍大气都不敢出地随在后边,心说包大人这回肯定要挨本子了,居然敢去拉陛下的手,我这个当奴才的都不敢,最多只是搀扶陛下的胳膊肘而已。 天章阁始建于真宗天禧四年(1020年),仁宗陛下即位时,早已修成,这里收藏着前朝真宗的墨宝、亲笔题词、皇家御书,还有本朝先帝的画像。 这位包大人就是新近才调回京师的端州知州包拯,包希仁。 出任端州知州期间颇得当地百姓的好评,开垦农田,兴修水利,整顿当地吏治,平易了不法商人恶意哄抬当地特产端砚的价钱,使百姓减轻了赋税,同时在教化当地蛮族方面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加之为官清廉,在当地士林中的口碑甚好,人气声望直追京中红人富弼富大人。 经过朝中审官院考核通过,包拯的声望已足够担任京官,于是,吏部下了调令将包拯迁回京中任职,吕夷简大笔一挥给了包拯一个吏部郎中的小官没什么实权,后来仁宗知道了此事在给吏部的批文中加了几个字:吏部郎中权知开封府事! 这一下可不得了了,权知开封府事可是实际的差事,按理来说包拯的资格还不够担任开封府知事,吕夷简就曾上书反驳过,可是谏院的欧阳修还有御史台一伙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言官门偏偏出言支持陛下的任命,说是包拯此人可重用,端州政绩就可以见一斑。 吕夷简知道,欧阳修这人分明是跟自己作对,还有御史台中几个不怕死的老家伙居然撺掇着一起反对他,实在是可气、可恨。 既然,这么多御史出言支持包拯,仁宗也没动摇的意思,吕夷简借机下了个台阶,说陛下慧眼识人,包拯应该担得起开封府的重任,老臣只是一时担心,看来是多虑了,请陛下明察。 仁宗对吕夷简的大度很满意,觉得谏官们私底下对老相爷的诋毁是多心了,老相爷也是一心为朝廷办事,不应该这样怀疑他。 于是,更加放心让吕夷简去处理政事。 几日前,包拯回京了,吕夷简忙于汴梁的重建一事,没空去搭理那些言官,每天批阅公文,下达政令就够操劳了,哪还有空去计较那些风言风语,不过京东路转运按察使沈邈回京时带来的消息,让他震惊了。 不得不,马上停下手头上的事,临时交给参政文彦博。 在政事堂中见了一个人,这人叫詹抃,乃是广济军定陶县知县,据詹抃讲,他奉朝廷之命带着广济军进入济州地界,经过一番查探后发现巨野城被叛贼占领了,他率部奋勇攻城,哪知,贼势浩大,居然出一骑兵从背后袭来,广济军腹背受敌,全军覆没,他,詹抃,若不是想把这个消息传出来早就想以身殉国了,他是杀破了重重敌阵才走脱的,战马都伤重而亡了,他是靠着双脚走到京师的。 这一点,京东路转运按察使沈邈的家人还有随行的军兵可以作证。 吕夷简乍听到这个消息时,眉头一皱,随即想起一事,于是赶紧问詹抃,“你可知占据巨野的贼人打得是何旗号啊?” “相爷,他们打的我军的旗号,若非如此,广济军也不会被贼人偷袭得手啊,等到了近前才发现是贼人扮的!”说到这,詹抃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成了泪人,好像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还发誓说,如果陛下追究愿以死明志,绝不会辱没了广济军的声誉。 吕夷简本就是怀旧的人,更何况据吏部官员名册记载,詹抃确实广济军的监军,虽然一直没有什么政绩,也没什么过错,这几年来广济军挺安稳的, 还有一点,詹抃是莱州海沧镇人士,自己的本家也是莱州的,就凭这一点吕夷简就会另眼相看,经过几次出言试探后,吕夷简发现詹抃这个人可堪重用,至少很听话,不会像那些言官总是找他麻烦。 于是,才有了收为己用之心,没过分斥责他,只是告诫他此事千万不能声张,如若说漏了嘴军法从事,对付济州乱贼,两府自有办法,他先下去候命吧。 詹抃走后,吕夷简命人去请枢密院的人,杜衍此时不在府衙,正带着几个推官在外巡视城防,毕竟汴梁四城损毁严重,他身为军队的首脑人物理应出来安抚一番,激励守城的禁军沿守各处,就算是城墙没了,也得把牢关口,除非有特别的规定,否则四城还是准时关闭开启。 第225章 大话龙亭阁 大内龙亭,仁宗最喜欢去的地方,据说这里新建了一个映画阁,仁宗陛下每晚都会来到这里观看映画,直至深夜才回宫歇息,宫外的御史谏官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内侍也没人敢透露,直到包拯的出现这里才被外界知晓。 这一天正午, 御医用清水冲去了包拯眼内的尘垢,接着又上了些眼药膏,吩咐包拯静坐上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烧完后,包拯火辣辣的双眼才恢复了知觉,轻轻眨了眨后,一道光明重回眼内。 “多谢,御医妙手回春!”包拯开口道谢。 “不用谢,要谢的话,包大人还是谢陛下吧!”御医还礼一揖,面朝着仁宗。 包拯忽然感到背后有双灼热的眼睛盯着他,忙起身望去,只见仁宗陛下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坐在对面,正笑呵呵瞧着他,好像在说包爱卿没事了吧。 内侍恭敬地倒上了一杯茶,然后朝包拯挤了挤眼睛,包拯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陛下!请恕微臣鲁莽之罪”包拯倒头便拜,叩了三个响头。 仁宗一抬手:“免了,包爱卿请起吧,方才朕走到天章阁时,正好见到爱卿被灰尘迷了眼睛,所以领着爱卿来了这里,咱们君臣就在这手谈一局好了!” “啊…”包拯见仁宗邀请他对弈,吓了一跳,忙回答:“微臣不敢,方才微臣的举止已经有失方寸了,怎能再跟陛下平座对弈,更何况,陛下今日叫微臣前来不是要问有何良策治理开封府吗?” “哦,对了,朕怎么忘记这码事了”仁宗轻轻咳嗽了一下,内侍乖巧地上前收起棋盘。 然后,仔细端详了一下包拯,觉得包拯并不是黑脸,而是白面短髯,大眼浓眉,高鼻梁厚嘴唇,说话时中音十足,尽管年过四旬,却还硬朗,不像朝中的一些大臣病歪歪的看着都不舒服。 “陛下!”包拯斗胆说了句话,他发现仁宗愣了半天。 “哦”仁宗回过神来,叫御医先行退下,然后才转过身同包拯叙话。 “如今,京师城池崩裂,好多地方都成了废墟,地震的余波虽然过去,汴梁却毁得不成样子,死者很多啊,无家可归者更是数不胜数,爱卿身为开封知府有何打算?” 包拯一听仁宗考问他对策,忙上前一步,整理了下思路后回答:“陛下,微臣昨日拟好了一个折子,今天带来了,请陛下过目!” “好!呈上来吧”仁宗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内侍双手接过包拯的奏折,呈到仁宗面前,仁宗托在手里看了一遍,在几处关键的地方停了下来,让包拯解释给他听。 君臣的一问一答甚是愉悦,过了半个时辰才讨论完那份很有见地的奏折。仁宗夸赞包拯说包卿家忠君爱国,眼界高远,这份折子着实了得,不过爱卿为何反对苏卿家的七部,殊不知这总装备部所造的军械全部是供给边关的,不用耗费一分银两。 方才得到仁宗一番称赞,包拯激动得心潮澎湃,马上回答:“陛下,微臣以为此事绝非那样简单,世间怎会有如此好事,莫非苏大人真的会点石成金之术,还有微臣听说这些军器都是从狼山脚下的山洞中运出的,载货的车子首尾相连,绵延几里,微臣甚感不安?若是苏大人有非分之想?汴梁岂不是危矣?请恕微臣妄言,也许苏大人一片忠心也说不定!” 仁宗笑了笑,告诉包拯:“包爱卿不必担心这个,苏大人是奇人,本就是匠人出身,朕只是委任她开山凿石,遇水搭桥,为国制造新式军器,并不干预朝政,纵观本朝能够有如此神技之人,简直是寥寥无几,更无出其右者,难道包大人没看见开封府中的皇家飞艇吗!” “那个庞然大物是皇家飞艇啊!”包拯惊讶地附和道。 “正是,爱卿以为如何啊,本朝可有匠人能造的出来啊” “这个”包拯没敢乱说,想了片刻后回答“陛下,微臣不敢妄自揣度,莫非内侍省的能工巧匠也仿造不出来吗?” “正是如此,当苏大人的堂弟赵侍郎驾驭着飞艇来汴梁后,朕就曾经命人勘查过,无奈画虎不成,就算是做出来也载不了人,朕可是深有感触,对了包爱卿,应该有大臣向你提起过朕邀请百官乘坐皇家飞艇一事吧!” 仁宗所说的邀请百官乘坐飞艇一事,莫说包拯,就算千里之外的沙门岛也收到了消息,这可是轰动一时的大事。 当时百官回京后,闹得厉害,仁宗不得已才将苏素遣出京师,安排到祥符皇庄,要说仁宗这样安排其实也是有意而为,至此,苏素很少露面,就算出现在宫内,也是很隐秘的,一般只有李宪随行,他们坐着内侍省的轿子,进宫时没人阻拦。 太阳偏西,申时。 皇宫大内。 仁宗邀请包拯在金水河畔的龙亭阁中看了场映画,映画演的一场惨烈的大战,主角是镇戎军。 主演是:葛怀敏等,镇戎军将帅。 也有对浴血奋战的士兵的刻画,非常真实,非常血腥。 当一匹浑身是血的战马冲向荧幕时,吓得包拯差点惊呼起来,奋不顾身地挡在了仁宗陛下的面前,临终前说了句壮烈的话:陛下当心,臣去了… 不过,让包拯失望的是,那头战马没跳出来,而是死在了萧瑟的杀场之上。 包拯再一次孟浪了,气的站在一旁的内侍瞪了他好几眼,心说真是蠢材,你也不看看陛下是何表情,就忽然冲出来,若是真的惊了圣驾,就让内侍省打你一百板子,然后发配充军,也送去镇戎军拍映画! 仁宗很大度地抬了抬手,让包拯起来,告诉他说:“爱卿啊,这个就是苏大人造的又一个神奇之物,你可知这映画里讲的是何事啊?” 包拯一看仁宗陛下又在考问自己了,吓得冷汗直流,心说方才被惊吓得不轻,根本没注意映画里讲的是何事,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 仁宗微笑着望了一眼包拯,没给他机会,而是叫内侍关了映画机。 起身离开了龙亭阁,包拯猫着腰随在一旁,听仁宗说道:“包爱卿啊,朕打算明日,不,后日晚上,在殿前司的大校场上放一场映画,到时会遍邀京中大臣,只要是有空的没事的都可到场。至于皇族嘛,镇王会到场,皇后也会到场,几位公主也会到场,今日爱卿你也看到了,这就是映画了,来日可要看仔细啊,朕会在第二日的朝会上考问众卿家,如果所问非答,朕可是要惩罚的哦!” 仁宗语气平和地说着,好像是在说笑,可是包拯全都听进去了,这回他是攒足了气力,马上回答:请陛下放心,微臣绝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仁宗满意地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包拯诚惶诚恐,猫腰跟上,不知道陛下要带他去哪里! 欧阳修来到皇宫时,天色已晚,城门紧闭,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说竟然被耽搁了,看来想说的事情只好放在明日了。 第226章 皇后之心 翌日,清晨。 汴梁大雾,立冬了,在大宋百姓的眼里,这一天不仅仅代表着冬天的来临,也是万物收藏,规避寒冷的开始。 古代的智者曾做过解释:‘冬,终也,万物收藏也’,意思是说秋季作物全部收晒完毕,收藏入库,动物也已藏起来准备冬眠。 立冬这一天,西御园进冬菜。京师地寒,冬月无蔬菜,上至宫禁,下及民间,一时收藏,以充一冬食用。于是车载马驮,充塞道路。 昨晚,仁宗在皇仪殿**至午夜,见识了一把如狼似虎的后宫佳丽,本意是随便宠幸一个妃子,换换口味,哪知,这个淑妃过于卖力,反客为主,激烈的*一浪高过一浪,仁宗忽然觉得有些吃不消了,狼狈地推开了这个淑妃独自逃出了大殿。 后半夜,是在曹皇后宫中度过的。 曹皇后也是个嫉妒心强的女人,她不容别的妃子霸占仁宗,前几日就曾施展手段打压了后宫几个出头鸟,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张美人,已逝的石州推官张尧封的女儿,张尧封曾拜在一代名儒山东孙复的门下,学富五车,张美人受父亲的影响也是天生秀慧,善雅乐、通文墨,懂诗书,可是父亲的英年早逝,导致张美人命运多舛。 儿时,随母亲在齐国大长公主的府中当歌女,八岁时随侍齐国大长公主入宫,因为生的端庄美丽,被宫中教坊司女官贾氏相中,经过一番交涉,张美人留在了宫中。 在贾氏的调教下,张美人能歌善舞,深黯韵律,熟悉大雅礼乐。 仁宗为东宫太子时,新年刚过,一年一度的元旦大朝会到了。诸国使节入朝庆贺,万民来朝,北边大辽、高丽;南边真腊、大理、大石、南蛮诸部;西边三佛齐、西夏、回纥、于滇,诸藩国。 整个京师都轰动了,御街两旁游人嬉集,观者如织,就等着散朝时,一睹异国番邦人士的风采。 累了一天的仁宗,傍晚回宫时忽然想听听曲子消遣一下,于是吩咐教坊司送几个歌姬过来。 女官贾氏那时还在,就带着张美人几个歌姬来到东宫献艺,仁宗亲点了一个琵琶独奏。 张美人正好是此中翘楚,早就将怀中的琵琶使得炉火纯青,贾氏第一个就让她登台献艺。没想到,仁宗也是此中高人,最擅长由琴声识人,乍一听那清丽脱俗的曲子还以为是在做梦,似曾相识,哪里听过,原来是梦中。 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从那以后,仁宗就留意上了张美人,当自己登基后还差一点破格让张美人当皇后,要不是太皇太后母亲刘氏从中作梗,没准现在的六宫之主真的是弱质端丽、楚楚可怜,小鸟依人,端庄美丽的张美人。 无奈,这就叫天意,张美出身卑微,如同草芥,哪能比得上郭皇后的家室,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好比凤凰与麻雀,星辰与顽石! 在太皇太后刘氏垂帘之际,张美人一直没得到晋升,直到仁宗大权在握,天下唯我独尊,张美人才得以翻身,不过郭皇后的前车之鉴,着实令人心惊胆寒,后宫可不是小女孩玩过家家的地方,曹皇后太强大了,她的家室,她的手段,后宫里没人能超越她。 张美人自知无法取代这个霸气十足的女人,只好另寻办法,终于,她找到了,原来曹皇后的弱点在这里,身为女人她深知仁宗最想要的是什么,她的身体,对,不过只答对了一半,还有一半那就是美貌、温柔,张美人知道,只有这一点她能比得过曹皇后,仁宗喜欢她的与众不同,喜欢她的不问世事,喜欢她如水晶般清澈的眼睛,善良的心,她能够忍别人所不能忍受的一切,包括曹皇后的无理责难,内侍都知的有意刁难,朝臣的善意指责。不过,她不会在意,也不会学那些愚蠢的妃子,跟陛下**后哭着闹着告状,她要做的很简单,一点点攫取权力。 这一次,她做到了,因为怀了陛下的孩子,自从三皇子莫名其妙的死掉后,仁宗没了皇位继承人,没人可以继承大统,现在机会来了,曹皇后还没诞下一男半女,只要这个孩子是个皇子,她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曹皇后不知道自己为何迟迟不能生子,后宫中都有好几位妃子怀过龙子,不过都夭折了,庆幸的是活着的都是公主,没人可觊觎大宝。 可是,最近张美人又怀了龙子,据御医讲很可能是皇子,因为从脉象上看起来很像。 “混账,孩子还没生出来,看脉象就能断定吗?”曹皇后忽然间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连一个小小的美人都生了龙子,而她还是不孕,盛怒之下将一只价值连城的玉盏砸向了御医的脚下。 玉碎…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宫殿内,仿佛过了一百年才散去,曹皇后拂袖而去,整个大殿内只剩下一个人。 那就是御医许希。 玉碎时,许希如石像般站在殿上,溅了一鞋的茶水,不过他一动也没敢动,只是恭敬地侍立在那里,低头等待,等待着,直到曹皇后离开。 立冬前的那一夜, 仁宗忽然驾临凤仪殿,曹皇后欣喜若狂,赶紧命人给陛下沐浴更衣。 凤仪殿内的汤池暖意融融,当外边还是冰天雪地之时,这里春光无限。 池水之中,笑声朗朗,透过巨大屏窗,可见迷人的月色。 曹皇后用心地为仁宗按摩着肩膀,胸前的两点桃红总是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仁宗。 这是诱惑吗? 仁宗伸出一只大手,放在曹皇后的胸前,感受着跳动的心脏,温暖的肌肤,**的**,他微弯五指惩罚了下调皮的皇后。 胸前的两堆白雪是曹皇后最敏感的地方,就算自己都不敢去触碰,沐浴时都是由贴身的侍婢彩云帮她擦拭身体的,她要把一切都奉献给仁宗,每一寸肌肤,每一寸**,无限的温柔,无限的驯服。 不过,仁宗真正喜欢的不是曹皇后的驯服,而是她的刚烈,她的外柔内刚。这是将门之后,独有的气质,曹皇后生来就不是绵羊,她是一匹烈马,谁都无法征服的烈马,这匹马儿现在要对自己俯首帖耳。 第227章 朕之意 仁宗忽然觉得失去了兴趣,她就势拦住曹皇后的腰,将她抱在怀里,亲了她的脸蛋一下,温和地说道:“皇后啊,还是原来的你好” “现在的不好吗?”曹皇后咬着嘴唇,不敢看仁宗的眼睛。 仁宗伸出两根手指按在她的红唇上,然后亲了亲,曹皇后情不自禁地伸出了舌头,尽管这是不允许的,可是她不在乎。 仁宗吸住了她的舌头,引诱着她,刺激着她,然后故意不给她,只想跟她聊天说话:“皇后啊,朕很喜欢你啊!” “是,是嘛!”曹皇后羞红了脸,耳垂都红了。 “当然咯,朕可不能没有你啊,你就是朕的克里奥佩特拉!” “克里奥佩特拉是谁?”曹皇后有点怀疑,心说陛下是不是看中了蛮夷女子,否则后宫中哪有这样一号人物。 “此女乃是远在万里之外的埃及女王!” 曹皇后一听仁宗把她比作女王,心里一颤,忙回答:“臣妾不想做什么女王,只想好好当这个皇后,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仁宗知道她担心什么,以为自己是在试探她的野心,于是轻轻抚摸了下曹皇后的脊背,咬着她的耳朵跟她说:“皇后不要胡思乱想,其实做女王也没什么不好的,万一朕哪天去了,还没有皇子即位,朕想叫皇后继承江山” “不”曹皇后大胆地回绝道:“陛下身体好好的,什么去不去的,陛下的江山就是赵家的江山,臣妾可不敢继承!” “傻瓜”仁宗又了亲了亲她,“我的傻皇后啊,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呢?” “这个嘛!”曹皇后抬起一边的美眸深情地望了望仁宗,然后趴在他的胸前回答“臣妾想什么时候陛下能驾临这里…” “不会吧,一天这么长,十二个时辰都想的话,朕可办不到” “臣妾有的是时间,哪像陛下日理万机,陛下啊,臣妾真的是很想你”曹皇后欲言又止,见仁宗一副很得意的神情,才开口道“想陛下什么时候也给臣妾一个龙子” “皇后可真坏”仁宗朝曹皇后的腰间摸去,惹得曹皇后咯咯咯巧笑起来。 “陛下才坏呢”曹皇后轻轻地捶打着仁宗的胸口。 仁宗立刻还以颜色,狠狠地抓了把曹皇后的*,这一下可惹了祸,连日来不见仁宗驾临,压抑许久的*,一下子燃烧起来,熊熊的火焰中曹皇后美艳撩人,看得仁宗一阵心动,征服的**渐渐爬上心头,似乎要破茧而出 “陛下,臣妾想…” 曹皇后不断厮磨着仁宗,蜂腰扭动如水蛇,脐下寸许处没在池水中,倒影着一抹柔软的水草,这是在暗示,也是在勾引。 仁宗咽了口唾沫,忍受着**的煎熬,呆呆地望了片刻近在咫尺的曹皇后,耳鬓厮磨地告诉她:“皇后啊” “是,陛下”曹皇后意乱情迷地回答。 “今天,朕累了,只想跟你唠唠嗑” “是…”曹皇后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早就心神荡漾,俏面绯红,真想在这里就发泄一番,真想…如果换做旁人早就霸王硬上弓了,可是面前的男子乃是当今的万岁,高高在上的男人,大宋最强的男人,她、她没那胆子。 “皇后啊,朕是想跟你说朕在这后宫中只喜欢三个女人,一个就是我的心肝宝贝曹皇后,另一个就是朕最中意的张美人,还有一个是朕的恩人苗才人” 仁宗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当头的凉水,顿时浇灭了曹皇后的*,她愣了愣,盯着仁宗发起呆来,樱唇微启,吐出一丝兰香,仁宗知道曹皇后生气了,这是她无言的抗议。 “皇后啊,你别、别生气啊,你还是朕的最爱啊” “啊!”曹皇后忽然愣住了。 仁宗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她心头一跳,觉得怪怪的,又热热的,尽管粗鄙,却很舒坦,好像、好像心中的一滴血,痛痛的,浓浓的,钻进去,融化在里面,然后走遍全身。 “陛下”曹皇后有感而发流出了一滴眼泪,这个女人太感性了。 仁宗为她拭去泪痕,“皇后” “陛下”曹皇后悠悠地说着,忽然觉得仁宗的手很温暖,这种温暖似乎从未有过,淡淡的甜甜的,无法说得清楚。 “你说”仁宗轻声地问。 “好”曹皇后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樱唇轻启“陛下,你变了” “小树都会长成参天大树,何况人乎!” “恩”曹皇后靠近仁宗的脸,几乎是嘴对着嘴“陛下为何,为何这么直白地告诉臣妾” “那是因为朕爱你,不想叫你受伤,或者别人受伤” “真的?”曹皇后从仁宗的眼里看到了一片雾气,雾气中若隐若现一个女人。 “当然,朕不会骗心爱的人” “这…”曹皇后的心又是一阵狂跳,因为仁宗又说了一句粗鄙的话,这句话像一枝箭深深地射进了胸口,让她呼吸困难,激动不已。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曹皇后不知道,也许是仁宗的甜言蜜语太厉害了,也许是自己的心太软了,怎么可以、可以… “陛下,方才说的那两个妃子,臣妾见过” “哦,那你说说看,对她们的印象如何” 仁宗让自己说说情敌的印象,曹皇后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不过她没犹豫,只是淡淡地回答:“陛下喜欢就是了” “嗳,朕问的正事,你无须多虑,朕不会怪罪你,放心大胆地说好了” 既然仁宗这么说了,曹皇后也不再忌讳了,直言道:“陛下,张美人倒是一个可人儿,臣妾也很中意她,后宫里有这样一个姐妹也是件很开心的事,可是臣妾觉得张美人总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对什么事都不闻不问,还有她总是微笑着,臣妾看着不舒服!” “哦,这样啊”仁宗评论道,“皇后说的也没错,可是皇后想没想过张美人可是出身寒门,她可比不了皇后金枝玉叶,她心里总是不平衡,有种压抑感,但深宫中她位卑言轻,没法跟谁倾诉心事,只好强颜欢笑,希望能够好好地活下去,至少不再被人欺负,朕这么说皇后你别往心里去,张美人并无恶意,只是为了生存下去,仅此而已” “陛下真是狡猾,居然早就看出来了,那为什么还问臣妾?”曹皇后故意使出小性子,背对着仁宗。 仁宗站起身将曹皇后抱出汤池,坐在一张毛毯上,身上的汗毛都张开了,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皇后啊,朕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家和万事兴,后宫中你是主,谁也不敢惹你,就连朕也不敢,故此还请皇后高抬贵手” “陛下”曹皇后转过身,**的肌肤充满弹性,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出成熟的气息,仁宗盯着她的身子看了好一会。 “陛下啊” “嗳!”仁宗忙收回亵渎的眼神。 “本宫明白了,陛下放心好了,人家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这皇后的心胸可比宰相大多了,连东海都装得下,只不过一时有点生气才会刁难张美人,不过陛下啊,你若是能让臣妾早日怀上龙子,臣妾这火就烟消云散了” 仁宗高兴地笑了起来,说道:“这还不简单,今夜朕就要给皇后一个龙子” 说罢,将曹皇后推倒在毛毯之上,开始了彻夜的鱼水之欢! 第228章 宫内秘闻 立冬这一天早上,内侍李舜举才走到廊下就听到殿中有人惊呼:“早朝了,快给朕更衣!” “陛下,今儿个不用早朝啊” “咳,习惯了,忘记这码事了” “那就再睡会吧” “也好,也好” 李舜举掩面偷笑,陛下也真是的居然睡糊涂了。正欲转身离开,惊叫声又起:“不成、不成,谏官们可是盯着朕呢,还是起来吧” “陛下啊,都入冬了难得歇息几日,若不是这天灾,还在早朝呢,养养身子吧” “嗳,皇后啊,你有所不知,每天鸡一叫朕就睡不着了” “这些该死的畜生,居然惊了陛下的美梦,要不吩咐内侍把宫内的鸡都宰了吧” “这也不成啊,就算宫内的鸡都宰了,宫外的鸡也会叫啊” “要不…”曹皇后想了想,“实在不济,就禁止汴梁城内养鸡,每日辰时不到不准鸡鸭进城” “哈哈哈…” 殿内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李舜举侧耳一听,原来是仁宗在夸赞皇后聪颖,称赞皇后是贴心的小背心,这一下可把皇后逗笑了,一个劲地追问是从何听说的‘小背心’。 仁宗故作高深地说,是听一个卖药的郎中讲的。 曹皇后一哂,陛下终日都在宫内何时见过一个卖药的郎中啊,本宫都不知道。 仁宗戏谑地问:朕神龙见首不见尾,皇后身居后宫怎会知道朕的行踪呢! 曹皇后脸色不悦地回答,是啊,本宫可不晓得陛下的行踪,否则就犯了欺君之罪,臣妾不敢。 仁宗知道曹皇后逗不得,马上赔上笑脸,给曹皇后讲了个笑话,笑话是这样的。 大宋立国前,山河破碎。在海的另一边崛起了两个强大的部落。 他们的首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一个叫红胡子伊万,绰号:冰雪之王;一个叫勇敢的山姆,绰号:大地雄鹰。 伊万骁勇善战,率领族人居住在冰天雪地的北方大地,他们筑起了高耸入云的城堡,打造了数不清的盔甲、兵器,粮草满仓,堆到了屋顶,连鸽子都吃不完。部落的男人们都是最棒的战士,他们只听从伊万的指挥,每年春暖花开时,伊万就会率领他的族人们外出作战,攻城掠地,几年下来,伊万的部落实力大增,一口气击败了北方所有对手,完成了统一大业,他们定都在一座叫彼得堡的雪山上,后来随着国势的强盛开始向南扩张领土,跟山姆的族人开战了。 山姆的族人来自大海的东边,据说是某个古国,由于年代久远已经无法查清,到山姆这一代时,他们平静地生活在南方肥沃的平原上,学会了筑城,学会了耕田,还学会了纺织、锻造,更重要的是,他们建立起一个文明的国度,做到了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人人有书读,人人有衣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山姆掌权时,他们的部落定都在一条名为华盛顿的大河边。为了保护族人的安全,华盛顿周围筑起了坚固的城墙,威严的塔楼,战士们可以从塔楼内狭窄的瞭望口俯视北方的大地,监视一切敌对的行动。 战争爆发了,在最初的几年里南方一度处于劣势,军队兵源急剧减少,为了保卫家园,山姆释放了土地上所有的奴隶,并贴出布告规定,任何加入到华盛顿大军旗下的奴隶都会获得自由,部落承认他是族人的一员,并赏赐一块土地,就算战死了他的家人也可以获得土地并继续享受一切应有的权利,子孙后代依然如故。 山姆首领是一个充满智慧的领袖,他的这一做法很快得到了南方奴隶的支持,华盛顿大军重整旗鼓,靠着上下团结,万众一心,抵挡住了北方红胡子大军的一次又一次的进攻,重创了他们的精锐,极大地消弱了他们的士气,几个月后,将他们击溃在一座叫葛底斯堡的城池下。 转机出现了,连年的征战,伊万的族人伤亡惨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而山姆呢,他的族人也需要休养生息,战争太残酷了,两个部落都已筋疲力尽。 经过部落长老们的商议,他们打算在一座中立的海岛上和谈,这个岛就是:彩虹岛,只住了些刀耕火种的野蛮人,并没什么太大危险。 为了这次和谈,山姆派族人在彩虹岛上修了一座很大的城堡,就在海边不远处,爬满了树藤野花,有十层楼宇那么高,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 和谈的日期到了,伊万首领带着部落的勇士乘船来到海岛上,随行的船只有几百艘,他们担心山姆会埋伏杀手,先派人搜查了那座城堡才放心。 山姆是真心想和谈,怎么会摆鸿门宴呢。 谈判进行的很顺利,休息的时候,山姆和伊万成了好朋友,伊万向山姆炫耀自己的侍卫,说是他无比的忠诚。山姆说不见得吧,于是把自己的侍卫摩根叫了进来,推开窗(外边是十楼)说:“摩根,从这里跳下去!” 摩根哭着说:“您着么能这样呢,我的山姆首领,我还有老婆孩子呐。”山姆被感动了,流着泪说是自己不对,叫摩根走了。 伊万嘲笑着山姆,说是他的侍卫可没有孬种,起身后大声叫自己的侍卫奥洛夫。 “奥洛夫,从这里跳下去!”奥洛夫二话不说就要往下跳,山姆一把抱住他说:”你疯了?跳下去会摔死的!” 奥洛夫一边挣扎着要跳下去一边说:“放开我,混蛋,我还有老婆孩子那。” 曹皇后眨着亮晶晶的眼眸望着仁宗,还沉浸在两个部落大战的幻想中,听到最后才终于明白过来,嘴角一扬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称赞仁宗见多识广,她这个皇后可自叹不如,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曹皇后倒是很想见见那位叫山姆的首领,此人着实有趣,如果成为大宋的属国绝对是忠心可嘉。 廊下, 仁宗的冷笑话结束时,李舜举陷入了沉思,尽管自己只是个打杂的太监,与国可有可无,无甚大碍,却有常人不具备的才华----博闻强记。只听了一遍就了然于胸,他边走边想,陛下只是为了哄娘娘一笑吗,若是那样的话,为何不直接讲后边的可笑之处,就是那个奥洛夫从窗户跳出去的段子。 “伴君如伴虎啊!” 常年在宫内行走,李舜举惯于察言观色,揣摩主子的心思,方才仁宗的一个笑话,他总觉得似有深意…… 第229章 百官 早膳过后, 阁门吏传话给内侍,说是谏院欧阳修有事启奏想面见圣上。 仁宗一连在宫内闲了好几日,正愁没地方施展皇威,一听欧阳修来了,赶紧传了进来。 垂拱殿。 皇宫大内偏安一隅,清幽、温馨的一座大殿,仁宗最喜逗留的地方。平日里处理政务、召见众臣,多半选在这里。 司殿太监高声唱和,宣谏院欧阳修进谏,清冽之音回荡在殿中,令人肃然起敬。 御阶下传来脚步声,人影晃动,欧阳修一身正气地走上殿来,先施君臣之礼,接着才昂首起身,侍立在御案之前。 几日不见欧阳修清减了不少,颌下的胡须也变得花白了,生于真宗景德四年的他如今已有三十五岁,可是仁宗怎么瞅怎么觉得欧阳修忽然间老了许多,完全不像是三十五岁,倒像是四十五。 于是破天荒地唤内侍搬来一个锦墩,说道:“赐坐!” 欧阳修一惊,婉言拒绝,理由是有违君臣之礼,身为谏官更要以身作则,不可废了祖宗的法度。 仁宗笑着安慰道:“爱卿不必介怀,朕叫你坐你就坐,不坐就是抗旨就是不尊,还不就坐!” “这实在是…”欧阳修也是个倔脾气,不过还没日后的王相公那样拗,见仁宗示意他坐下,只好勉为其难,肃然危坐。 待仁宗满意了,他才起身答话:“陛下,臣有事启奏” “爱卿有何事启奏啊!”仁宗神气十足地问,王者之气不言自明。 “陛下,臣新作了一幅《百官图》,请陛下御览” “好,呈上来!” 虽然近在咫尺,欧阳修也不敢擅自做主递到仁宗手里,立于一旁的内侍早上前一步,接过那幅《百官图》,呈了上去。 仁宗寻思着,好像几年前范仲淹也做过《百官图》啊,不知今日欧阳修为何又做,莫非是朝廷有大规模的人事的变动了。 仁宗翻看着《百官图》,一时没参悟过来,愣了片刻,刹那间,记忆深处闪过一道亮光,眼前豁然开朗,不过朝中官员那么多,仁宗真正认识的其实也没几个,就算他是当今圣上,千万人之上,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男人,能叫的上名字的大臣也不过二三十位,就《百官图》上所记载之人,除了两府六部,三省大员,学士院的几个名人,谏院的主官,御史台的大佬,其他的也对不上号。 尽管心里明白,肯定又是对于人事调动不满,可是他也看不出所以然。 只好招招手,“爱卿过来一下,给朕讲一讲这是何意啊!” 欧阳修也不在乎故技重施会触怒仁宗,俯首上前,指着图,一点一点破解给仁宗听。 “陛下,您看这位,据臣了解他不过是广济军的监军,定陶知县,不过就是带着几百人去济州捉拿贼寇,拼光了陛下的禁军不说,还丢了城池,按理当斩,可是中书省居然升了此人的官,还要此人带兵重返广济军,这简直笑谈啊!还有,这几位,一步三级,趁着汴梁地震,都坐到了郎中,审官院都没能说清他们有何功绩,微臣以为这几位全是滥竽充数,提拔之人公私颠倒,完全不顾王法,陛下圣明,对于用人的尺度与缓急比臣清楚,臣不敢妄言!” 仁宗听得出,欧阳修又在指桑骂槐,明摆着是说吕夷简用人唯亲,还有是谁给了吕夷简这么大的权,归根究底还是他,仁宗自己。 想到这,他有点坐不住了,尽管心里非常信任吕夷简,知道老相爷是个能人,不糊涂,换了谁都会任用自己信得过的,只要能办好大事就算是草包也可以一用。 不过帝王的心事有时候很奇怪,仁宗忽然起身,张口道:“来人呐,传吕相进宫见朕!” 内侍立刻把话传了下去。 在吕夷简进宫前,欧阳修又添了把火,接着启奏道:“陛下,臣还有一事” “爱卿请讲!” “陛下,济州乱贼占据城池,沂州也乱了,进奏院知情不报,两府、枢密,可都知道啊,臣正要上本劾他们欺君罔上!” “果有此事?”仁宗觉得不过才几日没上朝,天下间居然出了这么多的事,这么大的事,吕相怎么、怎么可以背着朕,不让朕知道啊,想到这仁宗怒了,雄狮般吼了一嗓子:“来人,传吕相速速进宫见朕,要快快快!” 吼声回荡在拱顶之上,如鬼魅般绕着盘龙玉柱久久不肯离去,过了好久才渐渐消散。 欧阳修心中一动,心说吕相啊,这回怕是你有口难辩了吧,不是欧阳修我心狠,而是你做事太霸道了。 第230章 铁腕丞相 半个时辰前,内侍副都知邓保吉一路小跑出了宫,至中书省宣吕夷简,将陛下急招他入宫的事说了一遍。 吕夷简心思缜密,一听邓保吉的口气就知道出事了,起身接了皇命后,将邓保吉拉到殿外的廊下,问道:“邓公公,陛下为何这么急传唤老臣进宫啊!” 邓保吉面有难色,推诿了几次才告诉吕夷简:“吕相爷啊,明人不做暗事,两府这事做的可不光彩啊!” 吕夷简眉头一皱,问道:“两府做什么不光彩的事了,请邓都知明言” 邓保吉翻着大眼皮,瞟了瞟吕夷简:“相爷,您还在装糊涂吗,陛下都知道了,谏院欧阳大人可是在宫中候着呐” “啊” 邓保吉才说完,吕夷简就明白了,刹那间脑袋嗡了一下,好似被人打了一记老拳在太阳穴上,过了好一会才稳住心神,惭愧地回答:“不满邓都知,郓州五百里加急递进京师的折子可是才到啊,两府还没商量好对策,谏院怎就…” 吕夷简嘴上说得平淡,其实心中早就把欧阳修恨死了,一个劲狂骂这个无耻之徒,专门喜欢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 “好了好了”邓保吉也没空听吕夷简唠叨,忙打住了他的话,说道:“相爷啊,您还是赶快随杂家进宫面圣吧,这都耽搁多久了,陛下若是怪罪下来,老奴可是吃罪不起啊” “是是,公公所言极是,请稍等片刻,本相去去就来” 吕夷简将邓保吉晒在了中书省政事堂外,只是命人搬了把交椅给邓保吉坐,还看了壶茶,让邓保吉解渴,可是邓保吉身负皇命哪有心思喝茶啊,更不敢随便坐在政事堂外,他可是老人精,万一被人捉住把柄参上一本,就算皇上不追究,那些个御史言官也得把他整得够呛。 所以,邓保吉宁愿站在那干着急,也不会摆谱落座,或者喝那壶吕相爷命人沏的茶。 一炷香后,吕夷简带着枢密使杜衍,进奏院的一班官员离开了中书省,随着邓保吉望大内而去。 垂拱殿。 内侍端上来一壶雨前龙井,仁宗呷了一小口,而后放下茶碗,手指轻轻扣动,敲着御书案发出清脆的响声,欧阳修伴在一旁,心如止水,经过方才的一番添油加醋,他已经很有把握陛下发怒了,所以,在恰到好处的时候闭上了嘴,等着看后边的好戏。 正在这时,邓保吉带着吕夷简、杜衍几位大臣到了殿外。 司殿太监高声唱和,宣吕夷简进殿。 仁宗忽然站了起来,怒视着殿门口。 欧阳修微微侧过身,瞥了一眼走上殿来的吕夷简。 “陛下,老臣吕夷简奉旨进宫!”吕夷简施了一礼,叩拜仁宗。 “平身”仁宗没好气地坐了下来,望着吕夷简缓缓起身,然后突然发难:“丞相啊,济州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为何不早些启奏” “陛下,请听老臣一言”吕夷简朝前迈了一步,正好跟欧阳修比肩。 “讲!”仁宗毫不客气地回答。 “是,陛下”吕夷简目不斜视地回答“昨日,进奏院收到了郓州知州阎文应阎大人的奏折,说是济州天象异常,只一夜间就在州界附近出现了一座古怪的城池,阎大人已经派兵驻扎在济州北三十里处,为了慎重起见,阎大人将此事报到了京中,微臣和枢密院的大人们商议过,觉得此事过于蹊跷、诡异,朗朗乾坤之下怎会有这样的怪事发生,难不成阎大人故意为之,想引起陛下的注意,老臣不敢怠慢,想派人查清再禀明陛下,然后再由陛下下旨调兵遣将,或者另有安排,所以老臣未敢及时进宫禀明” 吕夷简这个借口讲的非常好,连仁宗也为之所动了,愣了片刻后又问道:“就算爱卿说的没错,那济州乱贼杀官扰民,占据城池又做如何解释,朕想知道” “陛下,济州是出现了几股毛贼,此事枢密院已经查明,有广济军定陶知县詹抃为证,老臣以为此事不宜过分宣扬,否则会搅乱民心,本打算派兵平息了此事,再启奏陛下,故此未敢惊动陛下,如果陛下觉得不妥,请降罪老臣吧,老臣愿以死明志,绝不敢欺君罔上” 仁宗被气得乐了,心说本朝是有不杀士大夫一说,朕知道,吕相爷你也不用以死相逼吧,朕只不过问问而已,想到这,仁宗的气多少消了点,又问了一事,“爱卿,据欧阳大人讲,济州乱民里有赵泽,可有此事啊,还有巨野被占了,这又如何解释,定陶知县损兵折将,丢了广济军这又怎么说?” 吕夷简心中早有计较,一一作答道:“开封府郭大人卸任前,已经查清了赵大人的去向,原来是被梁山一伙贼人李梦得抓去,这个有濮州致仕的太傅大人李迪可作证,雷泽知县李孝基也可作证,连水军判官张洞也可作证,老臣之前也不解赵大人为何身处险境却临危不惧,原来赵大人是想慢慢招安这伙梁山贼,所以才忍辱负重,这个有赵大人的亲笔书信为证,请陛下过目” 吕夷简使出了杀手锏,将几个月前赵泽暗中托人捎出来的书信呈了上来。仁宗半信半疑地看过后,才露出了些许笑意,将那封字迹不甚工整的书信轻放在御书案上。 “朕看过了,的确是赵卿家的笔迹”仁宗一语落下,吕夷简悬在半空的心落了下来。 接着回答:“巨野作乱的贼人乃是一伙弥勒教的妖人,他们胁持曹知府,打开了兵甲仓库,假扮官军四处抢掠,广济军被袭就是因为不知是敌,故此才损兵折将,不过广济军定陶知县詹抃忍辱负重,不惜千里跋涉来京师报信,足以证明此人赤胆忠心,明知丢了广济军,折损了不少兵将,若是真的回了京也会被判死罪或者充军流放,可是詹抃偏偏回来了,因此老臣觉得詹抃此人还是可以重用的,至少詹抃很熟悉广济军的地形,对于济州也比较了解,若是让他将功赎罪,戴罪立功,会比一刀杀了他更有用,如此也表明了陛下宽宏大量,明察秋毫” 仁宗点了点头,觉得吕夷简说得很有道理,之前还怀疑,现在终于冰释前嫌,赶紧起身招呼吕夷简走到御书案前,吕夷简一副谦恭的表情俯首走上前来,被仁宗一把拉住了胳膊,吓了他一跳,忙回答:“老臣,老臣惶恐,陛下这是?” 仁宗笑着告诉他:“吕爱卿不必介怀,朕听了欧阳大人一说心里不踏实,故此才急招爱卿进宫,方才爱卿所说之事,朕明白了,不过济州的乱贼始终是朕的一块心病,不知赵卿家招安一事做得如何了,爱卿打算如何对付巨野的弥勒教” 吕夷简胸有成竹地跟仁宗说:“陛下此事老臣已和枢密院诸位大人商议过了,本打算让詹抃领军,可是詹抃一介文官,出谋划策倒是可以,带兵打仗可能是力有未逮,所以老臣斗胆想请陛下让老国公王德用带兵” “哦,这样就无甚大碍了?”仁宗问。 “陛下,今儿个枢密使杜大人也到了,请陛下宣杜大人上殿一问便知” 吕夷简心说,做戏要做全套,欧阳大人不是要故意为难老夫吗,老夫今天把枢密院、进奏院的人全找来了,你要是弹劾的话,正好一起弹劾,看谁拗得过谁。 仁宗点头同意,随后宣枢密使杜衍上殿回话。 杜衍走进垂拱殿时,感觉有点怪,因为之前内侍副都知邓保吉讲,陛下盛怒,怎么吕相爷进殿才一会,陛下就不生气了。 来到殿中,杜衍站好,深施一礼,叩拜仁宗,口中三呼万岁,震得大殿上的琉璃瓦都颤了。 仁宗摆了摆手:“杜爱卿,免礼平身吧,方才吕相已经禀明朕了,现在朕想知道,枢密院有何良策平定济州乱贼” 杜衍一听仁宗说话时语气和缓,压力顿时少了许多,心情也没方才那样郁闷了,整理好思路后,回答道:“陛下,枢密院拟了个折子,打算让鲁国公王德用为帅,同知枢密院事陈执中监军,领中牟、考城、襄邑三县的神卫军开赴济州剿灭匪患,另责成殿前司派一营禁军随陈大人坐镇军中” 仁宗点了点头觉得还可以“如此安排朕甚欣慰” “谢陛下,这是微臣份内之事” 杜衍抬起头瞅了吕夷简一眼,见他侍立在御书案一侧,哄得仁宗眉开眼笑,心里不由佩服起这个难缠的对手,若是吕夷简不太专权的话,他也许会站在相爷的一边,可是杜衍明白他跟吕夷简根本不是一路人。 第231章 出征、贼心 七天后, 出征济州的大军云集在汴梁东北一百二十里处的东明县。 老国公王德用登坛拜将,检阅三军,望着北风下骠悍的神卫军将士,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多少年过去了,王德用虽贵为国公,却似闲人野鹤一般,天生就是打仗的料,自从真宗仙游,就一直被弃置一旁,若不是内忧外患,西夏、大辽重兵压境,济州出现乱贼。 他这个有名无实的国公真的会老死在家中,终生不得重用。 军营中战鼓擂响,惊动了整个东阳县城,震撼人心的鼓声让三支神卫军热血沸腾,真恨不得立刻就杀奔济州荡平巨野贼寇。 王德用端坐在战马上,风一般卷过神卫军将士面前,铿锵的盔甲摩擦出冰冷的声音,呐喊声如海啸般响彻在军营上空。 紧随其后的是,监军枢密副使陈执中,神卫军三位将军,骑军李沔、步军曹元吉、殿前司韩周。 这几位是此次出征大军的关键人物,陈执中一身文官打扮,身披着黑色的貂皮斗篷,返回点将台后便昂首站在王德用的身旁。 神卫军的三员大将,下马后徒步上前叩拜王德用,并当场宣誓誓死追随老元帅,下边的三军依言宣誓,一浪高过一浪的人声,回荡在军营里,激励着即将出征的将士,也感动了王德用,恍惚中,他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为真宗戎马征战。 而陈执中呢,身为此行的监军他有皇命在身,要秘密试验一种兵器,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尽管随行的殿前司几位军官自信满满,他还是有点担心,最好是一切顺利。 济州的大雪似乎每天都在下,自从进入十一月以来,下雪成了这里最平常的事。 巨野城,府衙后院。 站着一排人,足足有二十几个,这是弥勒教的火枪队,他们手中端着火器,瞄准了远处的犯人。 护法萧满天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手一扬下达了命令:“放枪!” 雪花飘落时,火光一闪,枪响了,弹丸旋转射出枪膛,扑向青砖墙下的犯人。 惨叫声随即响起,十个犯人应声倒地,身上涌出血来。 弥勒教主端坐在一间暖阁里,从窗口中目睹了这场杀戮,他身边站着一位凶神恶煞般的汉子,大家都叫他项将军。 “教主”项魁低声唤道。 “无妨”弥勒教主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有必要杀这么多人吗?还不如编入军中”项魁觉得有点可惜,连日来的征战军兵损失不少,光在任城一地就死了几百号,在郓城死得更多,他还想派人去救浑家呢,可是弥勒教主没同意。 “萧护法说此枪最多只能射击八次,过了八次枪膛就会炸开,本教主想亲眼看看是否会真的炸开!” “哦!”项魁应了声,放眼望去。 一队犯人被押了进来,战战兢兢地呆立在血泊中,死亡的恐惧让他们发出了一声嚎叫。 随即,枪声又响了… 萧满天高声数道:“第七次了!” “终于第七次了” 弥勒教主呼吸急促,瞪大眼珠,他想知道这种火枪是如何炸膛的。 “装弹” 在萧满天的一声命令下,弥勒教火枪手们开始重新填装火药与弹丸,他们并不知道炸膛的事,还被蒙在鼓里,当第八次放枪的命令下达时,他们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轰的一声巨响,枪膛炸裂了,毫无准备的火枪手一声惨叫,爆炸的火药崩断了手指,横飞的弹丸射进了脑袋,硝烟弥漫呛得人双眼泣血。 这回轮到受死的犯人们惊呆了,心说是报应吗,杀人杀得多了自食其果。 萧满天转身朝暖阁拜了拜,弥勒教主看到后点了点头,说道:“八次啊,本尊明白了,以后通知众兄弟,放枪七次后就不准使用了” “是,教主!”萧满天拱手回答。 飞鸟花纹的棱窗落下,鹤发童颜的弥勒教主转过身盯着项魁看了一眼。 “你还要怎样折腾?” “教主,属下!”项魁还要辩解。 “就算你要救木兰又如何,能打得过赵泽那个小子吗?” “能,只要他敢跟属下单独比试武艺,属下保证会取了他的性命” “笑话”弥勒教主哼了一声。 “教主,属下说的是真的,怎奈赵泽那小子颇赖皮,居然用阴招” “火枪是嘛?” “对,教主” 弥勒教主可不是一般人,他是有勇有谋,不似没读过书的项魁有勇无谋,只见他一针见血地指出:“用兵之道贵在知己知彼,赵泽明白他的人马没咱们多,所以不敢硬拼,可是你呢,仗着人多,一顿乱冲,最后又如何啊,宫殿一把大火算是咱们运气好,没碰到赵泽,可是那个什么希尔顿酒店呢,赵泽的全部家当都在那,为了活命他怎会束手就擒,肯定要拼个鱼死网破,你这仗打的可不漂亮” 项魁知道自己理亏,不应该冲动,可是木兰是弥勒教主的闺女,想到这他打算用亲情去打动弥勒教主。 “木兰可是您的闺女,属下这么做也是为教主您争个面子,不想…” “住口,木兰不过是本教主收养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是她报答本教主的时候了,你不可在感情用事,下去吧”弥勒教主把心一横,做了个狠心的决定。 “是”项魁憋气又窝火地退了出去。 两个时辰后,萧满天陪着弥勒教主踏着轻雪走在城中。不远处跟着一队人马,那是弥勒教主的心腹茅君大带领的弥勒教死士,弥勒教主的亲信。 “教主,趁着寒冬未至,咱们得尽快北出济州,望海边走”萧满天说着计策。 “北去恐怕不安全,朝廷的大军可都驻扎在河北路一带,弥勒教几千弟兄若是招摇过市怕是难以躲藏”弥勒教主担心地说着。 “教主,咱们现如今有三千精兵,日夜赶造的火枪已有八百多支,就算是八百支每枪可放七下,每下杀一个人,那就是五千六百人,八百人可对付五千六百人啊,宋军的一个军才两千把人,实际上都不满员,除非遇到一厢宋军,否则我军根本不会败!”萧满天天真地说着,给弥勒教主打着气。 第232章 分道扬镳 “话虽如此,行军打仗可不是儿戏,本尊实在不敢,冒这个险”弥勒教主还是没拿定主意。 “教主,今冬大雪,是天佑弥勒教,若是等到春暖花开朝廷调集了军队,我们就危险了,毕竟势单力孤啊,还是尽快打算为好” “恩,那是当然,北去实在是不妥,南下的话…”弥勒教主盘算着,南下的可能性,以及弥勒教在南边的影响。 “南下也不错,如果能夺下江南的苏杭二州,也不失为上策”萧满天继续推波助澜。 “这个”弥勒教主忽然觉得很困惑,当初造反时想的很简单,以为只要振臂一呼就可以揭竿而起,可是造反后怎么办,去哪?怎么落脚?如何能活下去不被官军剿灭,这才是难题。 萧满天并没想这么多,他现在只是想让弥勒教主尽快决定,去哪都成,就算马上挥军攻打汴梁他也赞同。 “教主啊,弟兄们的命可都在教主您的手里呢,得尽快打算啊”萧满天一语中的,说到了弥勒教主的心坎里。 “本尊明白,不过此事确实非同小可,再容本尊考虑考虑,萧护法不必着急,明日、明日本尊再给教众兄弟一个交代吧” 萧满天一看没法劝动弥勒教主,只好让了一步,免得逼得过紧,引起怀疑。 当天巡视完巨野的城防后,弥勒教主回到了城中自己的落脚处,一幢风韵古朴大宅子,原本是此地富商洪老爷的地产,后来弥勒教炒家,洪老爷为了买全家平安就主动献了出来。 现在这位洪老爷官运亨通,做到了巨野城的户曹参军,掌管着全城百姓的户籍身份,还有另外一个差事那就是将本地的商人都找出来,捐钱捐粮。 洪老爷知道这可是个得罪人的苦差事,如果不答应就的全家掉脑袋,没办法硬着头皮接下来,尽量跟城里的商贾讲道理,除非那人是个不怕死的,宁愿要钱也不要命,否则大多数商人都会捐上一点。 不过,就算是这样洪老爷也成了全城百姓暗骂的公敌了,大伙只是敢怒不敢言,谁人知道洪老爷其实也是骑虎难下,如果能让他有个悔过的机会,没准洪老爷也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梁山的事就像一场大梦,郓城的遭遇更像一场噩梦,赵泽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陷得这样深,差点葬送了大宋的半壁江山。 当他接到苏素派人送来的密信时,惊得出了身冷汗,一夜都没合眼,辗转到天亮才小睡了一会。 经过一天的准备,赵泽带着为数不多的弟兄踏上了回京之路,这一天冰封之城燃起了大火,整座城市一片火海,熊熊的烈焰染红了半边天空,连远在海边的登州都看到了,知州冯琨惊诧万分地目睹了这一事件,在望海楼中口述了此事,由师爷秉笔直书记载下来。 人生的旅途布满了荆棘,有时一不小心就会摔得头破血流。 冰封之城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幸好苏素及早地发现了此事,并将真相告诉了赵泽,说是他身上的那块手帕影响了时空的连续性,每次他遇到了灾难,碰到麻烦事,心中的极度渴望就会牵动那块手帕,而那手帕就像是一只引起海啸的蝴蝶,是时候跟它说再见了。 苏素的意思很明白,让赵泽毁掉那魔戒般的手帕,重新回到历史的怀抱中。做一个对大宋有用之人,不要再想那些不切实际、捕风捉影之事,现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回京面圣,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让仁宗知道,希望可以得到原谅,从轻发落。要么从此隐姓埋名,做一个普通人,湮没在芸芸众生的苦海之中,拉车的赵泽、卖菜的赵泽、杀猪的赵泽、打铁的赵泽、挖矿的赵泽、种地的赵泽,总之宋朝这么大随便他干什么。 佛曰: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权力与**还是普通人最梦寐以求的,赵泽只好服从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选择了回京,面见当今的天子----仁宗赵祯。 西出阳关无故人,郓城西是濮州。 翻过一座大山后,西门三藏向赵泽辞别,说是要和阿静回乡看儿子了,他的家人们需要他这个一家之主,没法跟赵泽上京了。 “真的很可惜啊,兄弟!” 赵泽好不容易才认了一个异国的大哥,同患难共生死了二十个日日夜夜,冷不丁要分开各奔东西,还真有点难舍难分。 “大哥”赵泽发自肺腑地称了西门三藏一声大哥,坚毅的脸上升起了几分离愁。 “二弟”西门三藏也知道,这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心中甚是不忍,但阿静才是他的全部,自从昨夜听了阿静的抱怨后,西门三藏也心软了,觉得还是平静的生活适合他,做生意、赚钱,养家糊口,跟家人们闲聊,开怀大笑,无拘无束,这才是真正的他。 “二弟”西门三藏抬起手,指了指濮州北,几座白雪皑皑的苍山“大哥就要回乡了,那里有个钱家庄,我和阿静的宅院就在那,以后二弟若是有空可以来看看大哥,大哥一定会倒履相迎” 赵泽淡淡地一笑,“请大哥放心,等二弟我一切都安稳了一定会前去拜访,到时候跟大哥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一言为定”西门三藏伸出右手跟赵泽击掌为誓,临行前西门三藏取下腰间的御魂,双手递给赵泽,说道:“这把宝刀伴随大哥十几年了,从今往后就让它跟随在二弟的身旁吧,算作大哥的一点薄礼,以后思念大哥的时候就看看这把刀,大哥就在二弟的身旁” “这,使不得”赵泽将御魂推了回去。 “二弟,这是大哥和嫂子的一点心意,这次回乡,阿静想让大哥一心铺在家业上,江湖中的事从今天起大哥不会介入,所以,这御魂二弟一定收下”西门三藏恭敬地捧起了宝刀,再次递到赵泽面前。 “大哥,你这是,咳,让二弟我为难啊”赵泽一时没了主意是接好还是不接好。 旁观者清,赵泽碍于兄弟情面不好接受,也不知道西门三藏是不是出于真心的,倒是上官梅心明眼亮,常年行走在江湖之中,一看西门三藏的神情、语气,就知道这人是下定了决心归隐。 于是,赶紧上前抱拳还礼,谢过西门三藏和嫂夫人阿静。 第233章 进入曹州 阿静从西门三藏手里接过御魂送到上官梅手中,嘱咐道:“姐姐这就走了,妹妹以后要好好照顾二弟,最好早日成亲生一堆孩子” 上官梅脸一红,瞅了赵泽一眼,见他正跟西门三藏倾诉衷肠,便转首跟阿静说:“姐姐说笑了,妹妹生一堆孩子的话,不累死我啊,有一个就知足了” 上官梅话音未落,一旁的上官宝儿插了句嘴:“嫂子你有所不知,上官姐担心孩子生多了会变黄脸婆,不过妹妹我不怕,到时候我来生一堆孩子” “还是宝儿善解人意”阿静夸了上官宝儿一句,美得她脸颊上飞起一片红潮。 礼尚往来,上官梅收下御魂后,赵泽也送了西门三藏几件大礼。 从桃城镇开始,就陪伴他左右的精工手表;一箱银器,一把短火枪,几盒弹丸。 西门三藏勉强收下了那块银光闪闪的手表,对于那箱银器倒是没要,短火枪也没收下,他的理由很简单:“这块手表才是二弟你的心意,至于那银器,火枪,还是留给弟兄们把,二弟此次回京可能会用得着,大哥家中还过得去,不缺钱粮,以后若是揭不开锅再跟二弟讨要,到时还望二弟记得此事哦” 西门三藏玩笑似的说着,赵泽心领神会,满口答应,又絮叨了片刻,才拱手相送,在一处村落各奔前程。 此时,赵泽的兄弟中又多了三人,来自郓州阳谷县景阳冈的三位绿林好汉----响马牧云寒、沂州人士狄宁、兖州人士卢俊。 自从归顺了赵泽后,他们也出力不少,近半月,战事不断,巨野弥勒教的大军前后数次围困他们落脚的地方,酒店都打成了马蜂窝。 他们的人马死伤过半,赵泽的弟兄也损失了一百多人。 若不是有枪店里弄到的大批武器,估计赵泽的弟兄早被弥勒教灭了几次,饶是如此还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经过此役后,赵泽也醒悟过来,这些兄弟为何这么卖命跟着他,倒不是赵泽功夫了得或者总有克敌制胜的奇谋,而是他曾经许下的诺言,带大伙回京面见当今天子,讨个一官半职,吃皇粮,以后有个落脚地,封妻荫子。 就算是赵泽当初最坚定的支持者,老汉李渔或者铁匠晁方也是冲着赵泽有官职在身,而今牧云寒、狄宁、卢俊几人也有此意,毕竟做贼不能做一辈子,他们也需要混个出身。 赵泽的人马路过濮州时,没有惊动当地的官府,也没打算惊动,而是取道濮州鄄城和雷泽之间的乡下,悄悄地通过了此地。 濮州少林木,冬天寒冷异常,赵泽众人只好用带出来的帐篷御寒,每天只吃一顿热饭,平时靠压缩干粮或者肉罐头充饥。 苦熬了五天才走出濮州,沿黄河南下至曹州兴仁府南华地界。 几日前,朝廷的大军东出济州平乱,也是路过兴仁府,南华的知县司马光也收到了消息,还特意派人送了一车水酒犒劳大军,监军陈执中深知司马光很得太师庞籍的赏识,便礼节性地回了封书信给司马光,意思是多谢他的水酒,来日得胜归来再答谢他,信中陈执中无意地提了一事,那就是济州这次的乱子可能不小,让南华也做好准备防止贼人乘虚而入。 司马光也正有此意,几日来,他一连下了数道命令,首先就是新招募了一批民壮加入到夜间巡城的队伍中,让南华县不到一百人的弓手增加到一百五十人,足以应付一般的叛乱;弓手的人数虽然增加不少,但是良莠不齐,还得命人抓紧训练,至少也要趁着天气晴朗的时候分发弓箭练习下箭术,就算是临阵磨枪也得如此安排。 其次,派出衙役明察暗访打击城内的各种黑暗势力,驱逐或者抓获了不少盗贼、恶霸,让城中百姓大快人心。 这只是第一步,在冬季来临前,趁着土地还没有结冻,司马光又发动了附近的村民修葺加固了几处堤岸,防止来年开春河水溢出河道为害两岸百姓。 后边还有好多事等着做,不过才忙到一半的时候,就被一场冒烟雪打断了。 人们暂时缩回城内,围坐着暖炉烤火取暖。 赵泽的人马正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南华地界,本打算露宿野外可是众人实在是撑不了,顶风冒雪朝南华城北门慢慢走来。 城门开着,外边风雪交加 守门的老吏冻得缩成了一团,双脚不住地在雪里跳着,抱怨道:“这该死的天,冻死人了,在这么下去老头子我就成冰溜子了” “得了,谁不知道今儿个冷啊,当官的都躲在暖被窝里享清福呢,咱们还得受着”站在老吏身旁的新兵说着。 “呸,这哪是人干的活,老子可是受不了”老吏抱着桐油哨棍,冷的牙齿打颤。 “那能咋办,咱们知县老爷可是下了死命令,谁敢在济州平寇前出一点篓子就要挨一百大板,小的我可受不了那顿斥候”新兵冷得往后站了站,正好躲在门后。 “嗳,你这兔崽子,居然钻门后边去了,让老子在这喝西北风啊”老吏就势挤了进去,跟新兵贴在一处,一边瞎扯着一边打发着时间。 城门洞里空无一人,城头上也一样,原本有五个望风的兵卒,轮流站岗,每人一炷香时间,后来风雪越来越紧,从一炷香缩短到半柱香,后来半柱香也撑不住了,只好相约等雪停了再出去,暂时躲在望楼中生火取暖。 风雪掩盖了脚步声,也隐藏了行踪,当赵泽带着手下的弟兄们进城时,司马光正坐在火炕上看着公文,日光透过窗纸洒在他年轻的脸庞上,明亮的光线中出现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炉火正旺,屋内暖洋洋的,让人心生倦意,不过司马光却格外兴奋,因为京中传来消息西夏求和了,今冬边关不会再有战事。 “还是维持现状的好,轻言战事于国于民总是不利的,天下的百姓已经很困苦了,单单是南华一地所负担的各种杂役就已经很重了,精壮的百姓都被挑选编入军中,余下的不过是些守城的老弱,身为一城的父母官,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万事还是寄托在明年吧…” 第234章 南华有个司马光 司马光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中走了神,如炬的目光炯炯有神,仿佛看到了大宋的将来。将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司马光在心中描绘着自己山河。 赵泽率军踏进南华县北城门时,发现那里空无一人,觉得很奇怪,按理来说,应该早就被发现了,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头上站着本地的军政大员,朝他喊话,哪曾想恰好相反。 这种反常的情形,在赵泽的记忆里只有战时才会有,就像诸葛亮摆的空城计。 为了安全起见,赵泽令晁方带领一百个排刀手前边探路,小跑着冲进城去,一炷香后,晁方回来了,他才明白,原来外边风雪太大,不少人都躲起来了,只有进了城在街上才会见到稀稀落落的几个行人。 “怪不得” 既然疑惑尽释,赵泽就不用担心了,赶紧率领着余下的五百多人陆续进城,朝县衙方向而去。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吵醒了城门后睡着的两个守门吏,老吏打了个哈欠,慢慢起身,探头朝外边一望,顿时吓傻了,新兵不知所以,拉了一把老吏“外边那么冷,风又那么大,瞅什么呢,难不成看到教坊司的姑娘了?” 老吏没回答,而是心惊胆战地缩回头,拼命地望里边挤,新兵以为老吏在跟他闹着玩,用头顶着老吏的肚子,笑骂道:“你个老家伙,居然调戏你家小哥” 老吏把脸一变,一把揪住新兵的后脖领,低声骂道:“混账,快闭嘴,贼人进城了” “啊?”新兵以为老吏在吓唬他,还嘴道:“老爷子,您别拿我寻开心了,若是贼人进城了,你还不早跑没影了,怎会陪小的在这等死” “啊,呸,倒霉啊,这回非死不可了”老吏觉得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躲在城门后睡大觉,这下可好了,引狼入室。 “死,小的还没活够呢,媳妇还没娶呢,要死的话老爷子你自己去死吧”新兵还在疯言疯语地说着。 “我说你是不是故意气老头子我” 老吏一发狠,从新兵的脑袋上踩了过去,然后抬起一脚,将新兵踹了出去。 新兵一头从城门后摔了出来,正好撞在赵泽的大军中,惊动了行军中的人,几个手疾眼快的上前一步将新兵围在当中,抬起枪把子就是一下,新兵惨叫一声栽倒在雪里…… 兴仁府,南华县。 远远地望见一伙大军朝县衙走来,守门的衙役大惊失色,冲出门房后跌跌撞撞地朝后宅跑去,途中摔倒了好几次,一瘸一拐边走边喊:“大事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衙役的一番喊叫声惊动了县衙内的人,也惊动了正在小憩的司马光。 门开时,裹着风雪的衙役扑了进来。 咣当一声,吓了司马光一跳,他赶紧穿好棉鞋,走到堂下。 见守门的衙役痛苦地捂着膝盖,还以为受了重伤,几步走过去将那人扶起问道:“何事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回、回大人,方才小的在门房里歇着,忽然看到好多人朝县衙冲过来了,街上的百姓都吓得跑光了” “什么,你讲清楚点,哪来的好多人?守城的差官为何没发出警告?” “回、回大人,小的也不清楚啊,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咳,真是群饭桶” 司马光气的七窍生烟,因为不明情况措手不及,也顾不得穿上罩衣或者系上披风了,推开门便跑了出去。 一路上,见到了几个秉笔的师爷,还有若干小吏,大伙也是一头雾水,见司马光来了,才围拢过来,问道:“大人,方才何事惊呼啊” 司马光一边走一边告诉他们:“守门的衙役发现许多不明身份的人朝县衙冲了过来,本官现在出去看看” “啊!”众人吃了一惊。 有胆小怕事者,一把抱住司马光的腿,阻拦道:“大人不可啊,万一是暴民作乱想趁着雪天冲入县衙,大人性命危矣,我等死不足惜,大人您可不能出事啊” “咳,不要拦我,放开,本县一定要出去看看,什么暴民,本官一心为国才不怕他们” “大人啊,万万使不得啊” 一旦有人开了头,后边就会有人附和,谁不怕死,就算司马光真的是一身浩然正气,不怕死,那些个县衙中的老吏,老油条可不想这样稀里糊涂地送了命,于是赶紧催促下人关闭大门,集合能找到的人马据守县衙。 其实,县衙的老吏们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贼人示弱就一鼓作气趁机冲杀出去,若是贼人示强他们只有缓缓图之,最不济也得投降,死的话,他们还没考虑。 “你们?你们这是作甚啊?”司马光被几个小吏拉扯得动弹不了,又不好像个粗人一般破口大骂,就算是这时候用官威压他们也没用了,因为县衙大门已经关闭,众人聚集在院中只等外边那伙人的到来。 风雪中有人叩响了县衙的大门,院中的人都听到了,不过没人敢吭声。 “来人呐,开门”司马光喝令门房打开大门。 几个掌书小吏赶紧上前劝阻:“大人,不可啊,来者若是暴民的话,这大门一开我等性命休矣,不如在门后打听一下,再做打算可好” 司马光到底还是年轻人的心性,方才只想着找暴民理论,深信邪不胜正,并没考虑事态的严重性。直到方才众人一顿劝说,他才慢慢冷静下来,说是事已至此只好这样了。 县衙前的大街上挤满了人,粗重的喘息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赵泽再次上前叩门,咚咚作响如同擂鼓一般,震得里边的人心惊胆颤。 “里边到底有没有人,本官赵泽要见南华知县大人!” 赵泽声如洪钟,院中的人早就听见了,不过他们并不相信,只好请知县司马光来决定。 这一次,司马光多了几个心眼,赵泽话音一落,他就扯着嗓子喊道:“本官就是南华知县司马光,尔等是何人,为何突入县中,难道要造反吗?” 第235章 三个县官 “司马光!” 赵泽默念着这三个字,看来李渔没说错,南华知县确实叫司马光,据赵泽所知,司马光可是古代的名人,但凡国人一提起他老人家,必会想起‘司马光砸缸’的故事,说的就是他儿时的事迹,他如何如何聪明伶俐,其实真正让司马光名垂千古荣耀一世的还是因为那本历史巨著《资治通鉴》,书名本身就很醒目:‘鉴于往事,资于治道’。 被后世帝王奉为治国借鉴的皇家宝典。 今天能在这儿遇到司马光,赵泽感觉万分荣幸,回话时谦恭了许多:“是司马君实吧,某是京中的七部侍郎赵泽,赵伯颜啊” 方才就听门外的汉子自称是赵泽,司马光还将信将疑,这回听对方叫出了自己的表字,又提醒他说人家就是那个总装备部的侍郎,司马光大吃一惊,正欲上前开门,一旁的小吏低声提醒道:“大人,住在南华的百姓谁人不知大人就是司马君实啊,赵泽赵大人虽然下落不明,也是远近皆知,这人会不会是使诈啊” 司马光倒吸了口凉气,险些中了圈套,于是缩回了手,又问道:“敢问赵大人是何方人士啊?” “某是庐州人士啊,难道司马兄信不过在下吗,在下若是坏人早就杀进县衙了,还站在这里叙话作甚啊” “这?”司马光犹豫了,内心中挣扎得很厉害。 这时,院中的众人也动摇了,心里咀嚼着赵泽的话,慢慢围了过来,聚在司马光左右,开始劝他开门。 司马光低头思量了片刻,权衡了下轻重,然后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唤过门房打开了县衙的大门。 门开时,一个身长七尺的汉子出现面前,落了一身的雪,面容冷峻,威武得像一员武将,完全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图中的人。 “你是?”司马光站在门槛的另一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赵泽,觉得自己被骗了。 “某就是赵泽,赵伯颜啊,敢问这位就是南华知县司马君实吧!”赵泽打量着一身灰布长袍的司马光,见他唇红齿白,一副潇洒的少年郎模样,还以为认错人了,心说司马光不是老头子吗? “本官正是司马君实,敢问这位好汉,当真是赵大人吗,怎么看着…”司马光比划着画影图形里的人。 赵泽会意,抱拳一揖,回答:“不瞒司马君实,这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进屋慢慢再谈吧,还有此次回京某将梁山招安的几百人马也带回来了,麻烦司马大人安排个落脚的地方” “这个好办!” 司马光跨过门槛,望大街上一瞧,黑压压的队伍刀枪在手气势逼人,一眼望不到头,好像城门口那里也有人,司马光暗叫了声:“苦也,这回是刀架到脖子上了,不从也得从啦” 接下来的事进行的很顺利,司马光当场唤过一名小吏,带领赵泽的大军到县中的军营安置,至于赵泽的亲兵还有家眷可以暂住县衙,南华的县衙为五代时一州府治所,占地很广,楼宇轩昂,多达十几间,除了亭台池塘,后院还有一处偌大的花园,园中种着一株参天的古树,整个南华县的百姓都看得到,足见其高耸的程度。 西厢院落,青烟袅袅,冰冷的火炕渐渐热了起来。 赵泽的家眷亲兵住这里还绰绰有余,等一切安排妥当了,南华县中另外几位官员才陆续露面,来到县衙跟赵泽相见。 有南华老秀才黄县丞,宝元年进士甲科许主簿,被困在城墙上的伊县尉。 赵泽团团一揖,施了一礼说道:“某就是赵泽赵伯颜,方才多有打扰,一场误会,还请诸位同僚多多海涵” 南华老秀才黄县丞,见上官这么客气,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开了,忙还礼回答:“大人客气了,下官黄奇见过赵大人!” 黄县丞深施一礼后,许主簿才上前一步见礼:“下官许安,拜见赵大人” 伊县尉是最后一个,只见他目光内敛,国字脸上一片杀气,盯着赵泽就是不拜。 “伊县尉你这是何意啊?”司马光平淡地问道。 “回大人,这位壮士来路不明,又无凭无据怎可随便就拜,属下可是有官职在身,不敢苟同!” 说罢拂袖而走,看得黄县丞一咧嘴,心说伊县尉啊,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若是真惹怒了这位你就活到头了,等着收尸吧,老夫可没那么蠢陪你一起送葬。 “请赵大人莫要见怪,伊县尉就是这个牛脾气,过后想通了自会负荆请罪!”许主簿赶紧上前说了句好话,司马光倒是没有言语,端坐在一旁看好戏。 赵泽一愣神,随即明白过来,忙回答:“无妨,本官不会介意,咱们继续吧,诸位请坐” 屋内的几位大人落座后,赵泽开始讲述他梁山招安的经过… 南华县中。 伊县尉离开县衙时,回头望了一眼。 发现大门口站着八个赵泽的亲兵,怀里抱着一根‘木头棍子’,腰间悬着短刀,其中一人还在朝他招手,似乎是在消遣他:“大人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再坐会啊” 伊县尉气得脸色铁青,扬长而去,走在街上心中茫然,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好。在城中游荡了好久才停下脚步,一抬头,看见端相寺就在前边。 紧走几步后,来到山门前,听见寺内梵音回荡,便迈步走了进去。 军营内积雪成冰,冷得下巴都疼。 牧云寒的人马在这里搭起了三十多顶帐篷,生火后多少暖和了点。 狄宁抱着一堆木头从外边走进来,看见牧云寒正在烧汤,浓浓的肉味分外诱人,不由得喜上眉头,问道:“大哥,哪来的肉啊,有酒吗?” 牧云寒悠然自得地回答:“有肉怎可无酒,三弟去买酒了,一会就回来了” 狄宁将木头放下,坐到对面的破被上,望篝火中扔了一块柴,火苗顿时大盛,锅内的汤又滚了。 “来,先喝一碗去去寒吧”牧云寒端起一只破碗,盛了满满一下,递给狄宁。 第236章 女人心 “多谢大哥,我自己来”狄宁接过汤碗,吹了吹。 “从今往后,咱们兄弟就是官军了”牧云寒一边搅动着锅里的汤,一边说着。 “那是,不过这官军的日子好像不怎么好混啊,没有咱们景阳冈时过得自在”狄宁看着碗里的肉丁,感叹道。 “咱们不能做一辈子响马,今日的事二弟你也看到了,赵当家的所言非虚,连南华知县都以下官自称,咱们这回算是跟对人了”牧云寒放下木头汤勺,侧卧下来。 “大哥说跟对人就肯定没错,兄弟我听你的”碗中的肉汤凉了几分,狄宁喝了一大口,热汤进肚,额头上溢出汗水,然后称赞道:“果然是好汤!” “大哥的手艺不错吧…”牧云寒舀了一勺汤品了品,觉得还过得去。 “那是当然,大哥你的这手厨艺我看也是万中无一”狄宁豪迈地拍着牧云寒的马屁。 “得了,大哥这点能耐也就在二弟面前显摆显摆,可千万别对外人说啊” “放心吧,大哥,等一会我出去就告诉弟兄们” “嗳,你这家伙怎么不听大哥的话了叫外人知道大哥像个女人似的烧汤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呵呵”狄宁嘿嘿一笑,“算了算了,方才跟大哥开个玩笑而已,大哥切莫当真啊” 当牧云寒和狄宁在帐篷内闲聊的时候,卢俊正抱着两坛酒望军营走来,雪花漫天飞舞,毡笠上顶着一层冰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仿佛一尊顶风冒雪的雕像。 夜幕来临时, 上官宝儿点着了一盏油灯,扑闪着豆瓣似的眼睛,盯着窗外发呆了好一会。 “真是的,赵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回来又能作甚啊”上官梅轻抚着宝儿的头。 “回来说说话也好啊,还能作甚”上官宝儿嘟着小嘴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了神。 “我看是宝儿思春了吧” “姑姑你笑我”上官宝儿扑到姑姑的怀里耍起小性子。 “哟,宝儿害羞了,被姑姑说中心事了吧” “姑姑你还说,宝儿不理你了” 上官宝儿逃离了姑姑的怀抱,忽然问道:“姑姑,赵大哥怎么叫你夫人呢?” “啊?”上官梅吃了一惊,旋即回答:“你赵大哥叫着玩呢,宝儿不必当真” “话虽如此,可是宝儿看赵大哥瞅姑姑的眼神不像是闹着玩啊” “宝儿你多心了” “才没多心,宝儿能感觉的出来” “咳,你这孩子是想男人想的吧” “姑姑!”上官宝儿大声喊了起来,羞红了脸。 “好了好了,不说了,宝儿也累了要不姑姑陪你歇息吧” “不,宝儿要等赵大哥回来!” “嗨”上官梅悠悠地说道,“你赵大哥陪司马知县黄县丞他们出去喝酒了,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你傻等也等不回来,还不如先歇息,等赵大哥回来了,姑姑叫你便是了” 上官宝儿摇了摇头,“我再等会吧…” 第237章 大庆殿之夜(1) 庆历二年,十二月十五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汴梁皇宫, 内侍省忙碌了一整天布置大庆殿,本来是为了迎接仁宗御驾到此留宿过夜,庆贺冬至来临,哪知到了黄昏后才知道,陛下要在今晚遍邀百官在此观看映画。 戌时,一更三点。 大庆殿东钟楼,雄鸡唱鸣、击鼓一下。 内侍省都知史志聪一身锦衣立于殿前,笑迎百官到来。副都知邓保吉在殿内维持秩序,负责给两府六部的大人们引路看座。 映画开始前,丞相吕夷简率百官自左掖门入,路过文德殿后,向西过日华门,来到大庆殿前。 百官分左右站好,正了*服锦冠,然后由吕夷简上前道贺。 为了今晚这场映画,宣德楼前御街早就封了路,由殿前步军司十余队兵士把守,执戟的侍卫排列在路边,每隔五步就有一人,顶盔冠甲,神情庄重。 远近禁卫,全装铁骑,数万围于大内。 就连大庆殿外,也排列着十八位膀大腰圆的站殿侍卫,虎视眈眈那瞅着院中的百官。 史志聪红光满面,做了个请的动作。 “相爷请率百官上殿,陛下已到了多时” 吕夷简回礼道:“多谢都知,今晚叨扰了” “哪里哪里,这是杂家分内之事啊,还请相爷速速上殿,陛下可能等得不耐烦了” 吕夷简恍然大悟,赶紧趋步上前,率百官登上玉阶,由左右偏门进入宫殿。 大庆殿门庭广阔,可容纳数万人,是皇宫内的正殿,每年的大典之礼都在这里举行,今晚的御赐映画也算是大典了,要不然的话百官也不会盛装入场,禁军也没必要搞这么大的阵势。 仁宗本意是想简简单单的,破例一次,哪知御史言官愣是咬住祖宗之制不可违这一条,上奏道夜间开启禁中大门已经是有违祖宗家法了,这夜晚的映画也是闻所未闻,为何不在白日看呢,晚上哪里看得清楚。 仁宗早就安排了吕夷简,叫老相爷主持此事,这些御史才一发难完,吕夷简立刻反击,只说道:映画须得在黑暗中才能看的清楚,白天看到的是一片模糊,如想白日里看映画,那可就大费周章了,起码要用数千匹黑绒锦缎遮挡了门窗不叫一丝日光照进殿中,陛下体恤百姓,不想无端靡费国库的银钱,才有此打算。 御史们不服,又要上书驳斥,可是仁宗心意已决,直接给秘书省下了道手谕,内容就是发书给两府六部,通知他们在十二月十五日夜戌时一更天到大庆殿观看映画,映画的内容是有关大宋边关战事的,不到者按早朝无故缺席论处。 吕夷简虽然没看过映画,但是听宫中内侍提过此事,说是开封府新任知府包拯陪陛下在龙亭阁看过映画,不过包拯大惊小怪险些惊了圣驾,惹得陛下也没心思看下去,才开头就关了映画。 据内侍透露,映画里的人物跟真的一模一样,他也是头一次看,若非包大人打断估计就知道后面的内容了。 有关映画的事,吕夷简就知道这么多,因为有了包大人前车之鉴,吕夷简在政事堂时就跟枢府以及六部的人说了,看映画时,不管出现什么状况,绝对不可大惊小怪,就算天塌了也得给本相坐在那雷打不动。 虽然听着邪乎了点,吕夷简可是瞪着眼睛说的,从映画的内容上来看,枢密院的人必须万分注意,绝对不能出丑,陛下这可是在为他们争面子,若是当众出丑被御史抓住把柄说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乱子,所以枢密使杜衍在返回官署后也召开了一个类似的茶话会,叮嘱随行的官员要管好自己。 转眼间,观看映画的日子就到了。 大庆殿内彩灯高悬,金碧辉煌,仁宗端坐在御案之后,接受了百官的朝拜,然后下旨众爱卿可席地而坐。 众大臣一愣,心说坐哪啊,做地上,那也于理不合啊。 正在这时,邓保吉带着二十来个内侍走进殿中,搬了一堆锦垫进来,分给众位大臣,仁宗笑着解释道:“众爱卿啊,今晚委屈一下了,那个映画要在殿门上播放,所以一会还请众爱卿转个身,面朝殿外” 殿中众人齐声称是,得了锦垫后转过身面朝殿外。 吕夷简不知道陛下的葫芦里今晚卖得什么药,抱着锦垫缓缓转过身,准备落座时,偌大的殿门关闭了,星光月色顿时隐去,一面十几丈宽的巨大帷幕慢慢垂落下来,白得如同缟素,又好似一道无声的瀑布,遮挡住了整个殿门。 十个卷帘内侍小心翼翼地放好帷幕后,分左右走下殿去,垂手侍立在暗处。 接下来,内侍省都知史志聪带人从偏门入内,抬着一个神秘的东西,上边盖着一面四方的锦缎,绣着龙凤逐日的图案,来到玉阶下站定启奏。 “微臣史志聪奉旨带映画机来到,请陛下过目!” 说罢,命人掀起四方的锦缎,露出了下边的映画机。 “呈上来吧” 仁宗点了点头,命史志聪将那映画机抬上御案,放好后,史志聪侍立在一旁。由仁宗亲自动手调了调,将镜头对准殿门的白色帷幕,随后启动了映画机,一束七彩霞光忽地从里边冒出来,如变戏法般射向殿门,从百官的头上掠过,惊得不少人频频回头,还以为哪来的神光,原来是从陛下手里放出来的,看来真命天子就是真命天子,总会有数不清的稀世珍宝。 吕夷简学着古人的样子,正襟危坐在最后边,目不斜视,旁边是镇王赵元俨。 老王爷不时回头顾盼,心说陛下御案上放得到底是何物,怎么像个灯笼,侧耳一听似乎还能听到什么声响。 身为大宋的皇亲国戚,赵元俨是唯一一位被邀请入宫观看映画的皇族,他已经够有面子了,本想跟仁宗搭搭话,无奈吕夷简坐在身旁,他不好开口,只好四处张望打发时间。 片刻后,一切准备完毕,仁宗下旨叫殿中内侍熄灯,邓保吉赶紧传话。 百十盏彩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全部熄灭了,大殿内顿时暗了下来,黑乎乎的一片,只有殿门上那色彩斑斓的画面如梦似幻地一闪一闪着,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第238章 大庆殿之夜(2) 片头进入倒计时的时候,仁宗说了句话:“映画就要开始了,众爱卿看好,不要大惊小怪,就当正月十五赏花灯了,好了,朕的话说完了,众爱卿慢慢欣赏吧!” 当耀眼的阳光扑入眼帘时,距离映画帷幕最近的几位大臣惊得差点摔倒,因为此时还是黑天,他们一时没反应过来,知道失态后赶紧返身坐好,继续往下看。 阳光下,黄尘滚滚,战马咆哮,一幅壮烈的古战场慢慢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因为是从空中俯视的,众人可以看到战场的全部情形。 一支不下万人的大军被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军队围在了中央,不远处就是若隐若现的长城。 “这是?”兵部的几位大臣惊呼了一声,心说莫非真的是那件事。 接下来,画面推进,一个满身是血污的独眼将军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挥刀砍向敌酋。 朝中有认识此人的大臣,立刻惊呼了起来,“瞧,是镇戎军统领曹英啊” 立刻有人低声骂道:“快闭嘴” 这位被骂的大臣立刻收了声,不过兴奋之情难以掩饰,都快激动得手舞足蹈了。 继曹英后,又一位长相粗犷敦实的方脸将军出现了,他大叫着倒拖狼牙棒,冲向敌阵。数不清的箭矢铺天盖地地飞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位将军便身中数十箭,虽然没有顷刻毙命,也命悬一线,用尽全部的气力将狼牙棒狠狠掷出,一名敌兵顿时被拍碎了头颅倒地死去。 方脸将军大笑着,朝前迈了几步,未等归天便涌上来十几个手持长枪的敌军,冰冷的铁枪破体而入,方脸将军被捅了一个透心凉,死不瞑目,鲜血汩汩涌出,看得不少人掩面叹息。 忽然有人趁黑喊了一句:“天杀的西夏狗,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这回没有人出言阻止,愤怒还在黑暗中酝酿着,众人还能克制,毕竟他们是朝廷的大臣,还懂得礼数,更何况陛下就在背后,就算是装也要装下去。 “这位就是英勇壮烈的天圣寨寨主张贵张将军啊” 众人一听,才知道,原来是藩族首领怪不得没见过。 张永贵战死后,画面中出现了十几个宋军士卒,他们共同进退,背靠着背,用盾牌彼此掩护着,雪亮的长刀上下翻飞,砍倒了好几匹西夏战马,将敌军逼退了好几次。 他们好像在保护什么?是什么呢? 画面一转,曹英落马了,一条腿被死死地压住动弹不得,原来这些人是曹英的亲兵,他们正在结成盾阵护主。 战斗进行得很激烈,不少人中箭倒地,曹英最终也倒下了,手中的长枪滚落在死人堆里。曹英的亲兵痛失主将,纷纷冲了出去跟敌军拼命,最后全部战死,鲜血染红了大地。 看到这,殿中有人发出了一声悲鸣,原来这人是员武将,认识曹英,还是好友。 此人哭得甚是悲切,不过立刻有人从旁提醒,“别哭了,前阵子范大人不是传来消息,曹英还活着吗!” 那员武将回答:“我与曹英是好友,英曾说不踏平西夏誓不回京,没想到被言中了” “曹将军命不该绝,自有苍天照拂,这位大人还是莫要哭泣了,陛下可是在后边看着呢” 那员武将一听,立刻止住了哭声,急忙感谢:“多谢这位大人提醒,多谢提醒”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这一幕是朝堂之上文官和武官的头一次谅解,也是仁宗所始料不及的。 曹英落马后画面转到了环庆都监刘贺,他虽然是文官也懂得武艺,才纵马冲出敌阵,一道寒光便到眼前了,画面忽然对准了刘贺,一个西夏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眼前掠过,刀光一闪,刘贺的人头便旋转着飞上了天。 颈血喷了三丈高,让人看着心惊胆战,不少文官闭上了眼,不敢正视,倒是那些武将看得眼睛都圆了,真恨不得跳进去,救刘贺一命。 不过时也命也,刘贺的死是注定了。 “刘贺啊,你死得好惨呐!” 这回不知道是谁惨叫了一声,等众人回过味才明白原来是员老将,痛得晕过去了,幸好内侍及时将他抬了下去救治,不然的话这映画是没法看下去了。 刘贺的战死,让满朝文武更加痛恨西夏了,本以为后面还是宋军惨死的情形,哪知,画面一转对准一副儒将打扮的许思纯时,众人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只见许思纯武艺高强,手中的双剑快若惊鸿,所过之处必有西夏士卒毙命。连坐在最后边的仁宗都激动了,看到许思纯保护主将葛怀敏时,不由得站了起来,忍不住叫了声‘好’。 吕夷简听到背后有动静,扭过头一瞅见陛下双手按在御案上,抻着脖子盯着前边,好像看到了金子一般,双眼闪闪发光。 “陛下看中这员将官了” 吕夷简心里寻思着,等过后打听一下这人是谁。 接下来的情节进行得很快,多数都是在描写宋军的顽强拼杀,西夏军的凶狠残忍,只给了葛怀敏一个特写画面,那就是他率军冲出包围,奋力向镇戎军方向推进。 映画演到这里,画面又回到了半空中,可以看清大队宋军前进的路线上,一路上所向披靡,西夏军死伤惨重。 万马奔腾的画面的确是非常震撼人心,火枪齐射所产生的效果更是让不少人睁圆了眼睛,枢密使杜衍看得非常投入,连一旁的兵部员外郎唤他都没听见。 反倒是自言自语着:“好,果然厉害,本官没看走眼” 过了好一会,画面切换时,杜衍才回过神,悠悠地问道:“方才谁叫我啊” 兵部员外郎郭稹低声回答:“杜大人,是属下唤您” “仲微兄,何事啊,没看前边正打得激烈吗” “方才有将领传话过来想在映画过后,跟杜大人私下里叙叙话,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此事啊,明日再谈吧,今晚看映画”杜衍握了握郭稹的手。 郭稹会意回答:“这样的话,属下就转告他们明日再谈” “有劳仲微兄了” “大人客气了” 第239章 志同道合 皇宫内的映画一直播放到深夜才结束,掌灯时,吕夷简轻轻唤醒了镇王赵元俨。 “老王爷,老王爷,映画演完了,该回府了” 睡得正糊涂的赵元俨一个激灵醒来,惊呼道:“杀光党项!众将冲啊…” 镇王赵元俨这一嗓子惊呼,吓了百官一跳,忙回过头张望,心说这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大庆殿上当众喧哗,活得不耐烦了,几个御史言官立刻就活跃了起来,四下打听,想知道到底是谁,明日早朝好弹劾他一本。 吕夷简不太高兴地清了清嗓子,神色如常地提醒道:“老王爷莫要激动,党项早就败了” 吕夷简的一席话,让镇王赵元俨彻底清醒了过来,心说陛下就在后边,肯定看到他失态了样子了,这可如何是好,简直大不敬,想到这镇王赶紧转身跪倒,谢罪:“陛下,臣孟浪了,臣知罪,还请陛下责罚” 御座上半天没反应,镇王跪在那一动没敢动,头也不敢抬,还以为仁宗真的怒了。 吕夷简揣着手站在一旁,观望了一会,觉得惩罚够了,才插了句话,“老王爷,陛下走了,咱们也回吧” “哦,好,丞相此言极是,天色不早了,众卿家也累了,本王先行一步,告辞、告辞”镇王赶紧起身,头也没敢回,便灰溜溜地离开了宫殿。 新月下,飘过一抹淡淡的云,如烟似雾,轻柔得仿佛江南的雨。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百官抱着陛下御赐的锦垫踏上了御街,走在回府的路上。 或是两三个人同路,或是独来独往,或是与家人同行,漫步在醉人的月光下,热闹喧嚷的汴梁街头。 坐轿的,步行的,深沉的,张扬的,高兴的,忧伤的,林林种种上演着散朝后百官的不同人生。 吕夷简离开皇宫时,心情颇为复杂,因为今晚的映画着实耐人寻味,凭着他过人的直觉,吕夷简可以断言,明日朝堂必有一场风波。 枢密使杜衍跟吕夷简有着同样的心情,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跟吕夷简攀谈着,透问着老相爷的心思。 几个官员跟随在后边嘀嘀咕咕着,不少人已经走远。 黑夜中,灯笼一闪一闪,柔和的光洒向暗处,给古香古色的街巷凭添了几分宁谧的色彩。 石介提着灯笼,走在路上,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清朗,七步开外都能听得见。 “守道何故发笑?”年过半百的孙复问他。 “明复先生难道没发现吗,今日之事确实可笑”石介放慢脚步望了一眼国子监直讲孙复。 “守道又在发癫了,老夫没觉得哪里可笑啊,倒是觉得一股悲壮、萧索之气油然而生,没见老王爷都激动得惊呼了起来吗”孙复望着石介老道的眼神回答。 “先生只看到一个皮相,殊不知老王爷方才是睡糊涂了,守道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啊” “那吕相怎么还说老王爷莫要激动,分明是激动所致”孙复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那是相爷顾及老王爷的面子没有拆穿人家,不过后来你也不是没看到,吕相让老王爷在大殿上跪了好一会,其实陛下当时就根本没在那,估计快结束时下去歇息了” “这…”孙复笑了笑,回忆了片刻,而后才醒悟过来,自嘲道“还是徂徕先生心明眼亮,某老矣,某老矣,真不该接受范大人的这个举荐,嗳,明日还是回泰山讲学吧,走也” 说罢,丢下石介自顾朝前走去。石介摇摇头,追了上去两人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下。 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紫色的正四品官服带着两哥年轻人走进了一家酒楼。 要了一间雅座,临窗处可眺望汴梁夜景,听听曲子,看看相扑。 他们是当朝的武将,曾为大宋朝立下过汗马功劳,连祖辈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叱咤风云一时,甚至得到太祖、太宗的亲自召见,把酒言欢。 京师的百姓亲切地称之为:大宋五虎(汴梁五虎)。 高老将军、石老将军、曹老将军、杨小将军、呼延小将军。 这几位都是朝廷老人,平时闲赋在家,遇到重大的战事才有机会上朝,几年了,他们一直站在年轻人的背后,默默地指点着他们,教导着他们,还以为当今的陛下早把他们忘记了,原来陛下的心还是热的,比前朝的真宗还要相信他们。 方才映画放到一半的时候,陛下竟然秘密地将他们请到偏殿,商议京师禁军更换武器,练兵一事。这让几位老将激动不已,除了高老将军外,其余几人都说了话,谈了自己的主张。 唯独他还在犹豫,高遵甫深知帝王之心,他还是对仁宗不太相信,毕竟这次召见太意外了,总让人怀念起太祖时的事,陪陛下吃一顿饭喝一杯酒,兵权就没了,这是不是鸿门宴,是不是哪位大臣在背后讲他们的坏话?高遵甫深感不安,不敢胡乱发言,只是附和着别人的话。 今晚聚首在这家酒楼中,高遵甫喝了口闷酒,望着满面风霜的石元孙,心道:“三川口一战,石家倒霉透顶,完全没了祖辈的威风,前方战报说是你战死了,陛下偏不信,居然让韩琦大人派使者去西夏讨要你,看来陛下真的是一代明君,竟然料定你没死,还付了二十万贯的银钱为你赎身,要是我早就上吊自刎了,败军之将还有何面目跟本帅坐在一起饮酒。” 再看杨家,自从杨业老将军故去,似乎天波杨府已人去楼空,若不是有折家在背后撑着恐怕杨家就断了香火,陛下竟然让一介禁军校尉杨文广代替杨家参加这次酒宴,简直是儿戏。 曹家倒是人丁兴旺,曹玮老将军的长子曹僖稳重精明,有乃父之风,过个几年可堪重任。 呼延家一直是猛将如云,这一代呼延守勇也是一样,虽然年纪不大,本帅倒是觉得比杨文广强。 这一屋子三老两小,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呼延守勇大笑起来:“三位叔伯,杨家兄弟,咱们今个来这傻坐着干啥啊,喝酒还是发呆啊” 第240章 垂钓 “自然是喝酒”石元孙抱起酒坛先给高遵甫满了一海碗,接着是曹僖,至于两个晚辈没好意思让石元孙倒酒,先帮石元孙倒满然后才是自己。 酒满后,石元孙带了个头:“今晚高兴,来满饮此碗” 曹僖举起了碗,望了一眼高尊甫:“尊甫兄,来发什么愣啊,大家伙都等您老呢” “等我作甚,今晚有我没我不是一个样”高尊甫不太高兴地端起酒碗,独自一饮而尽。 石元孙打着哈哈,说道:“尊甫兄真会说笑,来干了” “干!” “干!” 众人一饮而尽,四溢的酒香,诱的人食欲大增,石元孙满不在乎地吃起酒肉,跟曹僖碰了一碗,高尊甫越看越气,猛灌了一口后,起身离座。 看得杨文广和呼延守勇一愣,忙起身问道:“伯父这是?” “啊,伯父累了,这就回去了,你等慢慢吃酒,改天请你们到府上痛饮,告辞、告辞” 说罢,不等石元孙和曹僖起身相送便背着手离开了酒楼。 杨文广和呼延守勇将高尊甫送下了楼才返回来,进门后听曹僖说了:“别理他,仗着皇亲国戚就作威作福,皇后千岁还是我表姐呢,陛下问个话,瞧他那副德行,好像谁都不中用,就他能耐,那么能耐还丢了寨子被御史一顿折子弹劾了回来” 石元孙招呼两位小将军落座后,开口道:“老夫我能理解高老将军的苦衷,其实某也是过来人” 曹僖打笑道:“得了,元孙兄,你那叫力战不敌,他是心高自大,还有不要老夫老夫的自称了,你还没老呢,比兄弟我长不了几岁” 杨文广站起来敬了一圈酒,然后才坐下问道:“两位叔伯方才说的可是陈年往事啊” “往事不堪回首啊”石元孙摸着额头上的疤,“真后悔当初没死了,否则万万不会被人唾骂” “行了,陛下也没怪元孙兄你,敌强我弱,不要过分自责了”曹僖继续为石元孙辩解着。 杨文广笑了笑,提起仁宗陛下方才说的话:“陛下说要组建远征军,真的是闻所未闻,不知要何时才能成军,晚辈真有点跃跃欲试” 呼延守勇重重地拍了一下杨文广的肩膀,说道:“杨家兄弟,你还没什么功绩,就算是远征军成军了,你也不能领兵,哥哥我心直口快,你莫要生气啊” “无妨、无妨,哥哥说的正是,所以小弟我在考虑什么时候才能有出头之日,总不能一直窝在京里,被人说没出息,仗着老子的功劳当上禁军校尉的” 石元孙笑着把话接了过来:“后生勇气可嘉,话说回来,真正上了战场就知道了,那可不是单凭一个人的勇力就能获胜的,伯父我就差点命丧沙场,嗨,这口恶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 “得了,又来了,真是拿你没办法”曹僖抓起一只猪腿丢给石元孙,说道:“一边啃去,不要再泼凉水,文广有乃父之风,可堪重用,我说的没错吧,呼延贤侄” “没错,没错,文广老弟绝对有出头之日,我相信不远了”呼延守勇咬着一只鸡腿说道。 几日后,正当朝廷上的大臣们为西北战事争论不休之时,曹州兴仁府南华县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赵泽安然无恙准备回京。 折子由进奏院马不停蹄递到了吕夷简手里,吕夷简看过后片刻不敢停留直接进宫去找仁宗,哪知,内侍告诉吕夷简陛下去金明池垂钓了,曹皇后也去了,还有两位美人,张氏和苗氏。 吕夷简知道这事拖不了,非得赶紧告诉仁宗不可,于是匆匆离开了皇宫,坐着轿子出了西城,沿着新郑门前的大路直奔金明池。 一路上,吕夷简的心跳得厉害,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像冲到了什么似得,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会担心不得了。 心说:陛下啊、陛下,都快年关了您怎么还有心思去钓鱼,天寒地冻的不说,时不时的还会落上几个时辰的轻雪,西城外的路又很滑,万一出点什么差池可叫我这个丞相怎么办,就算不被御史弹劾下去,也得辞官致仕回乡养老。 还有,若是冻坏了,或者染上风寒,那就更糟了,我看今年除夕谁都不用过了。 再者说,很快就到除日了,宫中教坊司正在操办‘大傩之礼’,这陛下和皇后都不在宫中,也不合规矩,教坊使有事找谁啊,内侍省也不能决定这么大的事,嗨,真是越忙越乱。 (注:‘傩’nuo) 新郑门西十里处,金明池。 汴梁的皇家苑囿,北临汴河,南接祥符。青门紫陌,似雪杨花满路。云日淡、天低昼永,过三点两点细雨。好花枝、半出墙头,似怅望、芳草王孙何处。更水绕人家,桥当门巷,燕燕莺莺飞舞。 水之南坐落着一间如画的宫殿,露台惬意地伸到水边似美人的掌心。 仁宗穿着一领柔软的白狐短袄,站在岸边,将鱼线抛进冰窟窿。 曹皇后提起钓竿,失望地唤了声邓保吉,“本宫的鱼饵没了,快换上” “是,娘娘” 邓保吉麻利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罐子,打开后取出一条香鱼饵挂在鱼钩上。 “好了,下去吧” “是,娘娘” 邓保吉躬身退到一旁,继续观望,宫殿周围是忠心无比的大内侍卫,由仁宗最信任的统领赵曦率领着。 赵曦年岁不小了,也算是两朝元老,生得慈眉善目,一副菩萨相。邓保吉每次见到他都会恭敬地叫一声爷爷。 赵曦倒不介意,笑呵呵拍拍邓保吉的肩膀,“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身为一个内侍称一位领军的将官为爷爷倒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因为邓保吉知道赵曦来头不小,真宗健在的时候,他就在了,负责照顾儿时的仁宗。直到仁宗长大成人,坐拥江山,他还活得好好的,要说这老公公为什么这么长寿,还得问他自己。 照邓保吉来看,赵曦之所以能够一直得到仁宗的赏识,一是他有恩于陛下,陛下把他当成家人一般看待,二是赵曦非常了解仁宗,从来不做忤逆陛下的事,既不专权,也不贪财,他老人家唯一喜欢的事就是喝龙井茶打太极拳,还有好好照顾当今的陛下。 第241章 金明池奏事 听宫里的老人讲,赵曦本姓许,叫许子明,赵曦是仁宗陛下后来赐予的名字,这在当时可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就连是内侍都知都没那个福分。 仁宗本想叫赵曦做内侍都知的,可是老爷子说年岁大了,管不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了,也不想掺和,只求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如果哪天起不来炕了就恳请陛下赐给他一所田宅了此残生,别无所求…… 就在邓保吉回忆之际,张美人轻声唤道:“邓公公,我的鱼饵也没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邓保吉机械地应了声‘是’,随后稳住心神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张美人身旁,躬身施礼。 钓竿缓慢地抬起,晶莹通透的鱼线一点点地收回,水声一响,鱼钩终于离开了水面,张美人一惊,旋即叫了起来:“呀,我钓到了一条大鲤鱼,快来帮帮我” 岸边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朝张美人望去,邓保吉离得最近赶紧上前一步接过钓竿,正在这时,苗美人也叫了起来,“天呐,我钓了条红鲤鱼,谁来帮我拉一把” 仁宗一个箭步跳了过去,握住了苗美人的素手,小心地拉起鱼线。 “老天真是不公平” 曹皇后郁闷地想着,本宫都来了一天了,半条鱼都没钓到,屁股都快冻僵了。这水中的鱼儿更是气人,居然都去了两个小妃子那,难道说她堂堂一国的皇后运气就这么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曹皇后愤愤不平地拉起鱼竿,见到鱼钩上还是轻飘飘的,只挂着一团水草,心情更是糟糕,猛地用力一挥鱼线高高扬起,抛向半空… 银色的鱼钩在阳光下一闪而过,水珠飘散在半空。 “哟” 身后忽然有人怪叫了一声,听着好耳熟,曹皇后赶紧回头望去,差点笑出声来。 “啊,是吕相公啊” “对,对,正是老臣”吕夷简突然觉得头顶上好像少了点什么,伸手一摸官帽不见了,再一瞧,曹皇后的鱼竿上钓着一顶乌纱帽。 “娘娘,老臣的官帽?”吕夷简哭笑不得地指了指曹皇后的鱼竿。 “呵呵呵”曹皇后会心地笑了起来,自嘲道:“今日没白来,居然钓到了吕相公的官帽,真是吉星高照啊” 言毕,挥一挥手召唤过不远处的贴身侍女彩云。 彩云乖巧地从鱼钩上取下吕夷简的官帽,双手捧过头顶,献了过去。 吕夷简也没生气,恭敬地接过来戴在头上,然后还了一礼,这一礼当然是谢过曹皇后的,能够被皇后钓走了乌纱帽也算是一种荣耀。 此时,仁宗将苗美人钓到的红鲤鱼放进了水桶里,见她高兴得像一个孩子,手舞足蹈,大眼睛一闪一闪得,心中顿时涌起一片怜惜之意,就势坐下揽住她的纤腰,在她红润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陛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抑扬顿挫地响起。 苗美人面红耳赤地扭过头,望向一旁,双手抱在胸前不知所措,连鱼竿都滑落在了地上。 “是吕相公吧!”仁宗尴尬地转过身,背靠着苗美人。 “是,陛下!”吕夷简上前一步,抬起头。 “吕相公今个怎会有空跑来金明池啊,莫非是担心朕一个人寂寞吗?”仁宗故意消遣着吕夷简。 “陛下说笑了,老臣哪分得开身陪陛下游玩啊,老臣今日是有急事啊”吕夷简从袖笼中取出一份奏折,递了上去。 “这又是何事啊!”仁宗还以为又出大事了,赶紧接过来,展开一瞧,不由得笑了起来。 “陛下,赵侍郎到南华了,知县司马光连夜修书递进了京里,老臣亦不敢怠慢,一收到折子就直接送到陛下这了”吕夷简望着仁宗的神色,揣摩着圣意。 “很好,朕也好久没见到赵卿家了,这回一定要见上一面” “陛下”吕夷简试探着问道,“南华知县司马光说赵侍郎的样貌好像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老臣担心此人会不会?” “冒名顶替?” “很有可能!” 仁宗有点犹豫,吕夷简看在眼里,忙出了个主意,“不如叫苏大人去南华一趟,相信姐姐一定会认得自己的弟弟,毕竟他们是亲骨肉” “卿家此言极是,就这么办吧,等苏卿证实了此事,再宣赵泽进宫吧” “是,陛下”吕夷简一揖到底。 第242章 中书信使 开封西祥符镇,赵府。 两只大红的灯笼高高挂在门前,当夜色来临时,这里格外醒目。 中书省的信使钱晦就是在这个时候,单人独骑来到了恍若异国他乡的小镇祥符,如今这里俨然成了汴梁无家可归者的家园,黎民百姓的又一块乐土。 钱晦悠然自得地骑在马背上,目光游走,看到了街上跑过一群追逐嬉戏的孩子,八、九岁大的光景,手里拿着面人、风车、棒糖,朝着不远处华灯初上的小广场而去。 钟声敲响一下,一更天了。 街边的小贩卖力地吆喝着:“这位大爷,来几斤酥糖吧,祥符特产,口口生津,回味无穷啊” 钱晦笑了笑,丢过去五十文钱,“来一斤吧” “好嘞,多谢大爷,这就给您包好”卖酥糖的小贩瞅了一眼簸箕里的铜钱,眉开眼笑,不消片刻就包好了一斤喷喷香的大酥糖递到了钱晦手中。 钱晦掂量了一下,觉得没短斤少两,稍稍偏过身,将纸包挂在了马鞍桥上继续赶路。 祥符的夜市热闹非凡,这里分明是汴梁城的缩影。 小广场上人山人海,仙乐飘飘,扬州来的草台班子正在表演夜场相扑。花姐调教出来的女相扑手在这里非常有人气,曾经一度盖过了这里的烟花风月之地----‘露华清风斋’的姑娘们。 “大爷,进来坐坐吧” “姑娘们都等急了” “小二啊,快招呼下街上的那位公子” “兰姐啊,居然有位大爷让你陪他” “呸,老娘的屁股只留给一个人,叫他毛长全了再来” “呵呵呵…” 楼下的姑娘笑作一团。 越往前走,人流越多,钱晦只好牵马步行,在露华清风斋前流连片刻后,压了压*,走进一条北去的小巷,这里好冷清,好安静,不见半个人影,只有清脆的马蹄声回荡着、回荡着。 “过了青石巷就是赵府了吧” 钱晦估摸着,迈开大步朝前走去,途中遇到了两条土狗在街角的灯火下争食,当钱晦经过那里时,扬起马鞭赶跑了狗儿。 街灯的光芒柔和而温暖,钱晦沐浴其中,觉得很诧异。 “好大的灯笼啊!” 抬头时,钱晦看到了几只飞蛾,这不自量力的小东西在灯火前打着转,似乎要融化在灯火中才甘心。 “真是愚蠢,为何偏要扑进火中才罢休” 钱晦摇着头走进了黑暗。 …… 黑暗的尽头就是赵府,这里清幽淡雅。大红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烛火明亮。 墙头处,一丛幽竹探出头来,这是赵府又一醒目之处,钱晦认得,栓好马儿后,上前叩门。 夜深了,不知又是谁? 门房轻启大门,探头问道:敢问这位是? 钱晦赶紧递上名帖,并附言道:“某是吕相公派来的信使,有事找你家大人” 门房一听是当今相爷派来的人,立刻陪着笑脸回话:“大人稍后,小的进去通报一声去去就来” “恩,如此劳烦门房小哥了” “大人言重了,这是小的分内之事,大人稍等” 一炷香后,赵府望月楼。 明月高悬,月光自天井漏进屋内,银光乍现,美得令人陶醉。 苏素身着白袍坐在堂上,受了钱晦的一拜,背后侍立着婢女海棠。 分宾主落座后,钱晦将吕夷简的手书递了上来,并说明了来意。 “钱大人,吕相的心意本官明白了,劳烦转告一声,内弟只是因伤寒所致骨骼奇异,换句话说就是超龄生长,并非他人,这一点本官敢以性命担保” “苏大人的话,下官自会一字不漏转告给相公,其实相公的心意不仅在此”钱晦含蓄地提醒道。 “莫非相公还有别的意思?”苏素不禁问了句。 钱晦不太自然地笑了笑,看了眼苏素背后的婢女,“大人,可否让这位姐姐出去一会,下官有要事相告” “无妨,她是本官的贴身丫鬟,不会泄露的” “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啊,还是…”钱晦心说要不是看在吕相爷和陛下的面子上,本大人才不会跟你这个有名无实的女尚书客气,摆什么谱。 “钱大人但讲无妨,本官说不会泄露就不会泄露” “恩”钱晦掂量了一下,觉得也无不可,于是说道:“开封府新任知府包希仁是陛下钦点的,此人甚得陛下赏识,前段时间才进京,便写了封折子弹劾苏大人,意在提醒陛下苏大人的七部威胁皇权,幸好陛下没有相信,否则苏大人危矣” “这、这个包希仁莫非就是包拯吗?”苏素皱眉问道。 “正是,这包拯乃是庐州合肥包家村人士,天圣朝进士,在天长县做过知县,端州做过知州,今年才被陛下召见回京,性格耿直,刚正不阿,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吕相爷想请苏大人出马去一趟南华,尽快澄清赵大人的身世,让赵大人速速回京,不要给他人可乘之机,此事万万不可拖延” “多谢钱大人提点,本官最晚明日启程,七部之事暂由李宪大人代理,如果朝中有事,可传李大人进宫即可” “下官明白,回去便转告相爷,不过还有一事”钱晦神秘地问道,“据闻祥符军械仓库近日丢失过一箱火器,可有此事啊,吕相甚为不安,想让下官问问大人” 苏素平静地回答:“确有此事,今个钱大人在,本官不敢隐瞒,经查实乃是一伙江湖大盗胁持了皇庄内的屯田员外郎,混入了仓库,盗走了一箱火器” “啊”钱晦吃了一惊,忙问道:“苏大人,你可知此事的主谋是何人啊?”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柳屯田认识这伙人的头领叫马老大,其余几人也还有印象,本官已命画师,按柳屯田的回忆画出图形,即日便可交到开封府缉拿人犯,钱大人以为如何?” “哎,吕相担心的就是此事,苏大人怎么不问问是何人将这事传出去的?”钱晦反问道。 “事已至此,谁传出去的倒也不重要了,关键是该怎么平息这事” “苏大人说的正是,下官还给大人带来一句口信,吕相爷让下官转达的” “钱大人请讲,本官洗耳恭听” “好,吕相爷让下官转告大人:‘此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乃是有人故意造谣生事’,大人可记好了,至于缉拿犯人一事交给吕相好了,相爷自有主张,苏大人只需要管好七部之事即可” “本官明白相爷的一片美意了,今晚多亏钱大人的指点,若不是内弟一事本官真想请钱大人喝上两杯,不过钱大人既然来了,本官也不能让大人空手而归” 说罢,转身对海棠说道:“去把那对玉麒麟拿来” “是,大人” 海棠转身出了屋,钱晦微笑地坐在那里,一股敬意油然而生,又向苏素透露起朝廷上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时的屋外,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寒虫偷偷爬出了巢穴,望着冷月遐想着,希望冬天永远也不要过完。 第243章 拜见司马光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苏素离开了赵府,吴亮带着欧阳春、展昭夫妇、武二在竹林外送行。 “大人,一路保重啊!”吴亮神色凝重地说道。 “先生不必担心,一日便到南华了,七部之事就交给诸位了” 一辆四轮马车缓缓来到路边,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大人早去早回”欧阳春粗声粗气地接了句话。 展昭夫妇像是早就商量好的,齐声道:“大人,不如我等一同前往好有个照应,月妹和我都熟悉曹州的地形,此去甚远呐” 武二也趁机进言道:“是啊,大人,不如带小的去吧,小的帮您带路” 苏素婉言谢绝了他们的一番好意,解释道:“从汴梁到曹州的路很好走,车夫认得路!” 丁月华又说道:“苏姐姐不如让小妹一个人为你带路吧” “月妹,你怎可称大人为姐姐,太没规矩了,还不向大人赔礼”展昭斥责了丁月华一句。 “算了,你等莫要争了,都回去吧!”苏素披上一件红色的斗篷,登上了马车。 “好了,你们不要胡闹了,大人就要去南华了,莫要让大人担心才是”吴亮用长辈的口吻教训道。 “是,我等记住了”众人齐声称是。 上路前,苏素自马车中探出头,摆手作别:“诸位保重,三日后再见!” “大人保重!” 众人拱手相送,望着马车一路东去渐行渐远,苍茫的大地在脚下延伸着直到天边,过了京畿就是曹州了。 ‘鸟向北飞,风向西吹。濮水之北,南华有鬼’ 这是当地小儿嬉戏时唱的歌谣,如实地道出了南华最近发生的大事。 “又是鬼案,又是鬼案…” 司马光头痛欲裂地瞟了一眼桌上的案卷,用力敲了敲脑袋,如何都思量不出这件无头鬼案的纰漏之处。莫非这世间真的有鬼不成,司马光问自己,可是转念一想,孔夫子都不信鬼神,还说过‘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这样一句话,一代又一代,传到今日,差不多有一千多年了吧。 司马光回忆着几年前曾读过的古话本,想从圣人的言论中找到有关鬼神的故事,就算是蛛丝马迹也不可放过,说不定会发现点什么,由此想出解决的办法。 “对,此计甚妙” 想到这,司马光几步来到窗前,在木桌上铺开一张白纸,提起毛笔写了几个字… 县衙公堂, 落雪时,外边刮起一阵怪风,呼啸着冲了进来,吓了黄县丞一跳,连嘴里的热茶都喷了出来,呛得老头子好悬没断气。 紧接着,有衙役大叫了一声“不好!” 凄厉的寒风卷过公堂,白纸黑字的状书飞了满天,屋子里的炭火也灭了,砚台里的墨水也结冰了,寒冷瞬间包围了黄县丞,冷得他一打哆嗦。 “这鬼天气,来人呐去问问知县大人想好办法没” 黄县丞的话才一出口,只听头顶上哗啦的一声,再一抬头时,县衙大堂的屋顶上露了一个大窟窿,风雪簌簌落下,洒了黄县丞一身。 “第三次了,第三次了”黄县丞无奈地起身离座,吆喝道:“县衙屋顶坏了,找个匠人修补好再说,今日就到这吧,有状子直接送去后堂便是” 说罢,转身下堂而去,只余几个刀笔师爷坐在那大眼瞪小眼,心说庄老爷的鬼魂又来了。 庄老爷鬼魂。 黄县丞缓步在落雪湖畔,脚下的白雪仿佛一张巨大的胡毯一直延伸到书斋前,一步、两步、三步。 人家曹植七步成诗,黄奇只走了三步就想到了,有感道:“江南节物,水昏云淡,飞雪满前村…” “村在哪里、路又在哪里”,黄奇的眼中倒影着雪影霜魄,看着、看着,不禁惆怅起来,压抑胸中许久的激情如雪浪般翻涌着,跌荡着,忽然兴起想到了一句绝好的佳句:“溯清风,歌白雪,醉南华” 背后掌声响起,“好诗啊” 黄奇木然转身望去,见赵泽迎面走来,身后跟着一个轻帽小厮,俏脸如雪,举手投足宛若女子。 暗笑道,原来京中人士都有如此雅好,书童也能… 没等他胡乱猜想,赵泽走近了,抱拳道:“老县丞辛苦了,这大冷的天怎不回屋啊,莫非是出来散步” “非也”黄县丞奉承道,“大人威武雄壮,方才下官见大人走来,看得痴了” “哎呀,黄老县丞啊,您可真会逗人,赵某也没曾想会长成这样,父母所赐没法子啊” “大人过谦了,像大人这般英雄人物也算得上我朝奇人了”黄县丞对于拍马屁乐此不疲。 竟逗得赵泽身后的小厮一个劲偷笑,赵泽怕黄县丞面子上挂不住,赶紧换了个话题,“老县丞莫要再夸奖赵某了,某今日来是有事相商的” “敢问大人,不知有何事,老夫若是能帮得上忙,定当在所不辞” “小事一桩”赵泽回答,“您看昨晚的接风水酒着实让县中同僚破费了,某想今晚诸位大人若是有空的话,再去南华酒楼痛饮可好啊,某做东,请县中的几位大人还有一干官差大哥” “哦,大人的一番美意老黄代县衙同僚谢过了,不过”黄县丞指了指冬竹旁的书斋,说了“此事还得司马大人做主,下官不敢随便答应赵大人的一番美意,还请大人见谅” “这个好说,赵某这次来落雪书斋就是找司马大人商量此事的,正巧黄大人也在咱们一起进去吧”赵泽做了个请的动作。 “不敢当,赵大人先请!”黄奇伸出手让赵泽先行。 “那赵某就不客气了,请吧” “请” 离开了落雪湖畔,前行十几步,左转后就是落雪书斋了,一丛冬竹掩映在窗前,冰雪中摇曳着几点绿,凄美的难以说清。 当赵泽和黄奇走进竹林时,书斋的窗户刚好推开,司马光探出身来,深吸了几口气,见林中人影晃动,有脚步声传来,仔细一望是赵泽和黄奇,赶紧出门相迎。 “赵大人,老县丞,请,屋里坐吧” “叨扰了,司马大人” “二位先请” “好、好,那就不客气了” 第244章 南华有鬼 进屋后,司马光关了窗,屋内冷清的很,似乎寒气犹在,赵泽搓了搓手,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司马光倒是个直肠子,不像黄奇,直言拒绝道:“下官公务缠身,不便赴宴,若是大人相请,县丞、主簿等人到场便足矣了,县衙内做工的官差不请也罢” 赵泽这次是铁了心要请司马光,他知道昨晚的一顿饭花光了人家一个月的薪俸,光是自己那些弟兄就吃了不少酒肉,说什么他也得还这个人情,于是就跟司马光说了:“赵某带了这么多人吃住在南华,大人费心不少,某的家眷也住在府中更是多有打扰,方才来之前,夫人还提起了此事,称赞司马大人待人热情,豪气云天,颇有侠者风范,为了表示感谢,赵某特意准备了一件薄礼” 言讫,从身后的小厮手里接过一个锦盒,外边包裹着黑缎方巾,朱漆盒子上镂刻着葵云花纹,一看便知是名贵的东西。 “司马大人,一点薄礼,是赵某和夫人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切莫推辞”赵泽双手递过锦盒。 “这” 赵泽一番文白的话语听着很俗,其实恰到好处,连司马光都没法拒绝了,赶紧起身双手接了过来。 “赵大人,若是您和尊夫人的一点心意,下官只好收下了,不过赴宴的事,请恕下官难以从命,只因最近的案子着实棘手” 礼物收下后,司马光望了一眼黄奇,老头子倒像个没事人的是的,打着哈欠坐在一旁只是随便恭维了几句话,眼中倒看不出什么。其实,黄奇心中很羡慕司马光,知道这是赵泽拉拢人的手段,只不过赵泽还不了解司马光的为人,君实只喜欢读书和吃豆豉咸菜,对于外物很少动心,待人更是不分贵贱,这份大礼算是… “哦,原来如此”赵泽就势打听道,“是什么案子让大人茶饭不思,若是方便的话,可否告知赵某一二啊,也许能帮的上忙也说不定” “赵大人客气了,这案子说来甚是古怪,有不少…” 一提起这件无头鬼案,司马光的背上就会冒出一阵冷汗,话才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心里有鬼似地转过头望了望,其实那里只有一堵墙,一幅画。 “大人”黄奇插了句话,“此案过于荒谬,不讲也罢” “嗨”司马光叹了口气,故作老气地说道:“实不相瞒,在赵大人来南华前本城出了好几起命案” “哦,愿闻其详”赵泽眨了眨眼,很认真地问道。 司马光接着讲道:“此事说来话长,就在上个月,本城庄老爷和庄夫人莫名其妙地暴死房中,早上才被人发现,人犯是庄家的丫鬟李小小,现已收押,据管家讲庄老爷和夫人年事已高身边只有李小小这一个丫鬟,打小买来的,养了十几年,他年轻时就进府了,平时服侍老爷夫人起居,很讨老夫人欢心,老夫人曾经许诺在小小十八岁时送她一笔钱财让她成婚,算是他们庄氏夫妇的一点心意。 到明年正月,李小小正好满十八岁,老夫人在上个月中旬当着众人的面突然宣布了一件事,那就是李小小将继承庄家的家产,让大家都知道知道,以后要好好对待小小,切莫再欺负她了。管家等人心里有些不痛快,曾问过庄老爷说是小小只不过是一个丫鬟,何德何能继承庄家。 庄老爷只是苦笑了一下告诉他们,明年正月再告诉你们吧,这是夫人的意思。 从那天起,李小小便换了一个人似的终日里气焰嚣张、飞扬跋扈,简直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后来越发过分,终于惹怒了老夫人,老夫人当众斥责了小小一番,并警告说再有一次就把她赶出家门,永远也不想见她,庄家也不会由她继承。 李小小怀恨在心,跟城中的泼皮牛伍合谋趁着傍晚勒死了庄老爷、夫人。过后,竟然头一个贼喊捉贼,幸好庄老爷有在天之灵,临死前抓伤了小小,经仵作验伤,小小的脖颈上确实被人抓过,既然恶行被揭穿了,小小自然是逃不过王法的制裁,现已打入大牢只等秋后处斩,牛伍畏罪自杀,仵作已经证实了。 不过奇怪的是,李小小天天喊冤,本官见过她,根本不是那种为非作歹之人,可是铁证如山,本官也不能徇情枉法,在李小小被收押后,庄家又出了几条人命,管家也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庄老爷和夫人的房中。 仵作验伤后发现管家也是被人勒死的,难道说犯人仍旧逍遥法外? 下官翻阅了几代前南华县志,偶然发现了一件怪事… 说到这里,司马光走到书架前,翻出一本厚重的古书,不少地方作了标记,夹着竹叶。 “大人请看”司马光翻开一页,上边有一段用朱笔划了条浪线。 太祖时,乾德年间住在城中的渔夫被人勒死。 同年,一个孀居的寡妇带着三个孩子住了进来,睡至午夜也被人勒死。 开宝年初,此地夷平,建粮仓,米店伙计夜间在此打更被人勒死,看门狗也被人勒死。 风水先生说此地不祥,劝店家另寻他处立粮仓,从此又被废弃,无人看管。不少流落此地的乞丐曾经住过那里,仅一月间就出了十余条人命,也是被勒致死。 到太宗时,太平兴国年间,这里再次夷平,曾为鱼塘,鱼儿倒是没事,反倒是看守鱼塘的船家一家三口全都命丧于此。此案一出,鱼塘内的鱼儿也成了不祥之物,没人敢吃,直到一年后再度废置。同年,边关战事,鱼塘被填平,变成了临时的营地,曾有一营厢军在此留宿,睡至半夜又出现数十人死伤,当时兵部给的解释含混,只说是夜间营啸,有人故意高声叫喊导致一场兵变。 从此往后,这里一直被作为仓库存放一些杂物,没人再来问津,一晃十几年,直到真宗咸平年才重新归为民间所有。 司马光慢慢地翻动着书页,凡是朱笔划过的地方都会出现命案,直到仁宗朝庆历二年,命案再起。 赵泽惊叹道:“莫非此地真的是那么邪门?” “邪门?”司马光不解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点点头“确实邪门,还邪得厉害” “这么来说李小小的冤情就可以昭雪了”赵泽问。 “那道未必,因为庄管家临死前曾说过李小小的劣行,不可不信,还有庄家仆人作证。也许,我等只是看到了她的一面,并未知其心,古往今来,多少恶毒的妇人包藏祸心,倾国的妲己、心狠手辣的的晋献公妃子骊姬、汉高祖刘邦的皇后吕氏,隋文帝的独孤皇后再到唐朝的杨玉环…”司马光愤愤地说着,好像女人都是坏的。 “这是极个别的”赵泽同情地说道,“这些女子的命运没法选择,是权力的**让她们丧失了本性,迷失了自我,不过大多数女子都是好的、善良的,她们有着我大宋朝的传统美德” 赵泽的一席话,让司马光回过味来,觉得自己失言了,脸一热,自嘲道:“赵大人莫怪,下官一时激动,若不是那件恼人的无头案,本官也不会如此” “对了”黄奇忽然想起点事,禀告道:“大人啊,庄家一案后咱们县里又出现了几起人命案,死者都是普通百姓,家人都告到衙门里了,请大人尽快结案,属下以为先派仵作验尸,无非是病死或害死,二者其一,其他的都不可取,不要再伤神了” “话虽如此”司马光告诉赵泽,“县衙内的官差本就不多,光是庄家一案就够他们忙了,本官总不能天天跑上街查案吧,别的事也不少啊,单单是批阅公文,教导百姓,上下调解,将京师的各种条例,新法推行就颇费周章了,若不是这案子逼得甚紧,下官也不必如此伤神。嗨,真是惭愧啊” 风吹,雪落,一抹阳光透了进来,洒在了赵泽的身上,真暖啊,他迎着阳光,昂起头来,静静地望了一会薄如蝉翼的窗纸,沐浴在光辉中的感觉真好。 落雪书斋内静了好一会,众人发呆地望着炭火盆中炽热的火苗,想着各自的心事。 司马光觉得这是上天在暗示他什么,也许谜底就在其中。 黄奇觉得这盆火就像他的命,随时都可能熄灭。 而赵泽呢,倒觉得这是个机会。 空气中能听见细而清楚的喘息声,赵泽开了口:“天下间的事尽在‘道理’二字中,鬼神也外乎,不管是天道、地道、人道、鬼道、神道,万事万物皆有法,而这法就是道,据在下日夜钻研所知,但凡世事都可以总结出一定的规律,破案也是如此,像庄家命案的线索,也许就隐藏在某处,只是还未被发现,所以在下冒昧地毛遂自荐,如果方便的话,赵某可以帮点忙,查一查到底是什么在作怪,也许可以帮司马大人解决这个难题也说不定” “这!”方才听了赵泽的一番见解,司马光觉得此人却有才学,那番评论他是想不出来,原来佛道也可以这么解释,乍一听果然高深玄奥,正在迟疑之际,黄奇劝道:“既然赵大人想帮帮忙,我看也无不可,连陛下都称赞过赵大人有鬼斧神工之术,说不定这案子很快就有眉目了,到时司马大人也好交差,赵大人也颜面有光,咱们南华也不必再为鬼神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让知府大人笑话了” “哦” 黄奇的一番话,正中司马光的心事,有些话他不便直说,但别人可以说,如果赵泽肯帮忙那倒是一个好机会,不管成不成,对自己都有利,想到这,司马光起身离座朝赵泽一揖。 “那就有劳赵大人了,如果此案能了解下官定当奏明此事,功劳全记在赵大人身上” “哈哈哈”赵泽爽快地笑了笑,说了“那倒不必,就算能破案也是诸位同心同德,大伙的功劳,某可不敢独占啊!” 三人相视而笑,心中的结一点点打开了。 第245章 地牢 冰冷、阴暗、潮湿,这里是南华县大牢。 空气永远浑浊,光线永远微弱,死亡的气息永远笼罩在身上,只有进来过的人才会深深体会到那种身在人世,活在地狱中的痛苦,也许在哪个角落里还躲藏着一个不散的阴魂,也许这个阴魂正偷偷望着里边的犯人发笑,笑他们就是下一个。 沉重的牢门打开时,熟悉的吱嘎声响起,犯人们迅速爬了起来,拖着枷锁趴在木栅上,露出一张脸,喊道:“大人我冤枉啊,冤枉啊!” “都他妈闭嘴,再叫老子就剥光你们的衣裳扔到外边去,活活冻死” 牢头的叫骂声比那劈头盖脸的鞭子还要管用,不到一会的功夫那些口口声声自己冤枉的犯人便安静了下来,因为开饭的时间到了,乱叫的人是没有饭吃的,只有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高喊自己冤枉,牢头也习惯了,心说一天不骂你们还不舒服呢。 大牢的最深处,李小小蜷缩在角落里,黑暗包围着她,瘦削的肩膀露在外边,身体重得像座山,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微弱的喘息似有还无,只有耳朵还能听见声音。 “开饭了啊,快年关了,上头派了点银子给大伙熬了点肉汤,还有一个窝头” ‘有肉汤喝了,还有窝头吃啊,大人您真是好人呐!’有人激动叫了起来。 听到动静的李小小动了动身子,朝着牢门爬去,尽管很吃力每挪动一下都要喘上好久,可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沉冤昭雪她一定要撑下去,以前不知道这里的规矩,饿了几顿后她渐渐地明白了,原来开饭前是不能喊冤的。 “大人,给我吃点吧…求求你了”李小小在心里呼喊着,呼喊着,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落到地上,一眨眼便没入了土中。 牢头走到这里时,停住了脚步吆喝道:“哑大叔快走,不要给她” “她是谁?”李小小问自己,当她抬起头时,看到了牢头的背影,这是一个脸像山羊的男人,很吓人,总是喜欢躲在黑暗中讲话,如今对他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被关进来时,他问自己有没有什么家人,如果有的话可以来探望,不过牢头的意思很明显必须地显出点诚意。 可是,她无亲无故连身边最亲的两个人也死了,还能指望谁啊! 当送饭的哑大叔挑着空水桶离开时,李小小绝望了,因为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今夜将会是她绝命之时。 “真香啊,都快他娘的一年了,才喝到肉汤,还不晓得能否挨过冬”隔壁的犯人大傻盘坐在干草堆上舒服扭了扭屁股,宝贝儿般捧起一碗肉汤,眯着眼吹了吹,然后浅浅地吸上一口。 “哎呀,简直是他娘的美死了”大傻吧嗒吧嗒嘴,觉得回味无穷。 “再尝尝这姑娘*似的窝窝头啊”大傻流着馋涎,轻轻地抓起窝窝头,就像握住了仙凤楼姑娘的胸脯。伸出舌头舔了舔,吸了吸,然后万分歉意地说道:“小凤啊,大傻哥对不住你了啊,今晚若是不吃你的*大傻哥就要见阎王了,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大傻慢慢张开海口,幻想着把小凤的*吞进了口中,正欲狠狠地咬下去,一颗石子从天上落了下来,正好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哎哟,这是他娘的谁啊?”一股钻心的剧痛打断了大傻的雅兴,刚吞到嘴里的窝窝头又吐了出来,托在手中,瞪大眼睛四处打量:“谁,方才哪个混账打老子了” 周围的犯人用鄙夷的目光瞅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抬继续享用美餐。 “到底是谁打了老子,是条汉子就站出来”大傻怒问道。 “是…”李小小气若游丝地抬起头,困难地张了张嘴,几次想引起大傻的注意都没成功,因为她实在是太虚弱了,眼看着就要断气了。 ‘不行,还不能死,绝对不能’李小小心里想着,用尽最后的一口气,喊出了声来:“是我,大傻哥” “谁?”大傻一回头,在昏暗的火光下见到一张苍白的脸,恐怖得就像义庄里的死人。 “是我啊,救救我大傻哥…”李小小终于喊出了心里话,然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手脚抖的厉害。 “你是?”大傻摸了摸脑袋,似乎忘记这人是谁了“你是谁啊,咱们认识吗” 李小小痛苦地睁开眼,咽了口唾沫,回答:“大傻哥,你不记得了,我就是…就是小…” “是小凤吗?”大傻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反问道。 “对,正是,大傻哥救我…”李小小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一下,随即无力地落回了地上。 “小凤啊,想死我了…”大傻一步跨到木栅前,伸出手握住了李小小的胳膊。 “小凤啊,你咋来这了呢,想看大傻哥的话,到外边就行了,不用进来啊” “你,你…”李小小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你的那个小凤怕是正跟哪个有钱的老爷风流快活呢,管你这个死鬼作甚,不过为了活下去,她还得再骗大傻一次,于是强颜欢笑,说道:“大傻哥,我饿,快给我点吃的” “好,好,小凤你等等啊,大傻哥不会叫你饿着的” 说罢,大傻急忙转身爬了回去,端起肉汤,抓起窝窝头返回到了李小小的身边,将肉汤递到她的嘴边。 “来小凤赶快喝吧,不够的话还有呢,慢慢喝啊” “恩…” 香浓的肉汤唤醒了李小小即将枯萎的生命,她挣扎着坐了起来,背靠在木栅上,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就着大傻手中黑泥球似的窝窝头,别提有多美味了。 “小风啊,够不够啊,要不大傻哥再给你来块肉?” “不,不用了,我…我饱了”李小小舔了舔碗底的肉渣,将瓷碗还给了大傻,并叮嘱他说自己确实很撑了。 “很撑就好啊,大傻哥身上的肉多着呢,小凤你想吃多少都有啊”大傻温言软语地扶着李小小瘦弱的肩膀,生怕她栽倒。 “好,好了,我想睡一会,就一会,大傻哥你、你也好好歇着吧,明个我再、再陪你唠嗑啊” “好,好,大傻哥就睡,就睡在小凤你的身后,有事就叫俺啊,一定啊” “啊…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李小小无力地闭上了双眼,整个人瞬间跌入了无底的深渊,身体也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轻飘飘、软绵绵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哪怕现在就死去也无所谓了。 第246章 赵泽审案 午夜,南华大牢。 大牢的最深处亮如白昼,所有的犯人都羡慕地朝那里张望着。 忽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所有的动作都凝在半空。 所有的表情都变成惊愕。 郎中累得满头大汗,将最后一根针刺了下去。 空气中静的要命,众人拼命地探出头,祈祷着李小小平静地‘死去’。 忽然,大牢的深处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犯人们紧张地望了过去,心也忽地一下揪了起来。 李小小醒了,缓缓睁开双眼,“好亮啊”,她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我死了吗?”她问自己。 “还没死”郎中背后的男人回答。 “好了,醒了,没事了,那小的就取针了”郎中转身问赵泽。 “也好”赵泽坐在木桌旁,怜惜地望着皮包骨头似的李小小,身后站着一个软帽小厮,乃是女扮男装的上官宝儿。 “赵大哥,这女子也真可怜啊”宝儿叹息地说着,仿佛那个姑娘就是她。 “恩”赵泽没有多说什么,等郎中收拾完后叫他先行下去了,只有牢头一人垂手侍立在一旁,这是司马光吩咐的,得有个人作证,防止官员舞弊。 “宝儿,去把李姑娘扶起来”赵泽抬了抬手。 “哦!” 上官宝儿乖巧地上前,将李小小扶了起来,让她靠墙坐好。 “来,把这个给她服下!”赵泽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锦盒,里边装着五粒蓝色的药丸。 “大人,这是何物啊?”牢头细声细气地问道。 “哦,这乃是大还丹,可以帮垂死之人叙命,怎么你不信吗?”赵泽瞥了牢头一眼,见他长得古怪便多留意了几分。 “不敢、不敢,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怎敢怀疑大人!” “谅你也没那个胆子”赵泽偏过身,对上官宝儿说“给宝儿把这个给她温水服下” “是,赵大哥” 宝儿接过那粒带着赵泽体温的蓝色小药丸,就着半碗清水让李小小服了下去。 牢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小小,想看看这大还丹到底有没有用。生怕中间出点什么差错,他可担待不起,万一有了事他可不愿做替死鬼,一切都眼前的这个赵大人干的。 赵泽倒是信心十足地望着李小小,他想知道的是这神奇的药丸到底有用没,这可是去汴梁前苏素送他的宝贝,应该没问题的。 月圆时,土狼叫了起来,大牢内听得真真切切。 冰冷的气息下,李小小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气,枯萎的生命正在复苏,一点点、一点点,一抹嫣红正在蔓延,像植物的根爬上了姑娘的脸颊,一炷香后,奇迹出现了。 黯淡的眼神重新焕发了光彩,身体也恢复了气力,手脚竟然活动自如了。 李小小吃惊地望着赵泽,心说此人就是青天大老爷吗。 忽然,她起身跪倒,叩头道:“青天大老爷在上,民女李小小谢大人救命之恩” “好好,免礼吧,起来讲话就是”赵泽官气十足地说着,好不威风。 “是,大人”李小小慢慢站起身,尽管还有点虚弱,可是已无甚大碍,更何况还有一个好心的小哥扶着她。(这个小哥----就是上官宝儿扮的跟班小厮) 李小小并不敢抬头,她知道官府的规矩是不能抬头正视官老爷的,可是赵泽是官,只要一开口,什么事都好办,他要仔细端详一下李小小,于是叫她抬起头来。 弱不禁风的李小小胆怯地抬起下颌,赵泽眼前一亮,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细腰长腿,风姿婀娜动人,这是女犯李小小吗? 真不敢相信,原来古人真的很美、很纯,从那无邪的眼神里似乎可以看见她的心底。 心有灵犀一点通,李小小也似乎感觉了什么,这位大人长地好威风啊,浓眉大眼,狮鼻海口,一看便是有福之人,莫非这位大人相中我了。 不可能、不可能,李小小在心里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很快便清醒了,她是犯人,这位大人怎么会看中她,想到这李小小再次跪倒,泪水脱了线般滚落下来。 哭诉道:“求大人为民女主持正义啊,民女冤枉啊,庄老爷和夫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他们” 牢头在一旁看着心烦,轻轻咳嗽了一下,提醒道:“犯妇李小小,不要哭哭啼啼的,要好好回大人的话” “无妨”赵泽抬手说道,“李小小你的冤情本官已经知道了,今晚来此就是想询问一下当天发生的事,你可要如实招来啊,否则本官也救不了你” “是,大人”李小小擦干泪水,抬起头“大人问吧,民女会如实回答的” “好” 木桌上早就摆放好了笔墨纸砚,只等赵泽一声令下,侍立在一旁的左师爷便会准确无误地录下犯人的口供,以备查阅。 开始前,赵泽叫左师爷落座,准备记录,然后才正式开始询问。 赵泽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说道:“本官姓赵,字伯颜,犯妇可是李小小啊” “正是李小小” “好,现在本官问你,上个月你家庄老爷和夫人死的时候是几号?” “回大人,民女记得清清楚楚是初九重阳节” “初九啊”赵泽对老黄历不是太懂,渺渺地问:“初九到底是几号?” “啊,初九不就是初九吗?”李小小回答。 左师爷在南华干了十几年了,一听就知道赵泽问的什么意思,赶紧回答:“大人初九是十月二号” “对,确实是十月二号”赵泽掐指一算,回答道,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在做戏。 “现在本官再来问你,十月一号夜里你在哪?” “回大人,民女睡在老爷和夫人隔壁的屋子里” “有谁作证啊” “这?”李小小想了想,回答:“民女记得回房前碰到了点灯的洪大叔” “是叫洪宝的老人家吧” “正是,大人” “那么为何洪宝在证词里说是在五更天时才看见你回房啊?”赵泽盯着李小小的眼睛问道。 “大人,民女回房时才二更天,怎么会是五更天啊” “恩”赵泽略有所思,过了一会,换了个问题“十月三号的早上,你几点起来的” “十月三号?”李小小一时有点不适应这个叫法,过了一会回答:“应该是破晓时就醒了” “破晓具体是几时?” “大概是卯时,天才亮” “你起床后去哪了?” “回大人,民女起床后去了伙房,准备为老爷夫人做早饭” “有谁看到你了?”赵泽不太高明地问道。 “是白大嫂,对白大嫂看到我了” “可是白大嫂为何说没看到你啊” “大人,民女说的句句属实啊,白大嫂是庄家的庄客,每日早起为伙房打水,民女几乎每天早上都会看到白大嫂,白大嫂也会看到民女啊…”李小小还要辩解,赵泽抬手止住了她。 “换个问题,李小小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民女今年十七岁了” “三围是多少?” “大人,何为三围啊?”李小小不解地问。 连师爷也停下了笔,想知道这个‘三围’二字到底怎么写? 赵泽自觉失言,忙改口道:“就是问你身长多少” 李小小回答:“民女的三围是五尺二寸左右” “五尺二寸!”赵泽瞅了瞅李小小,觉得跟上官宝儿差不多一边高,那么也就是说她有一米六五了。 “伸出手来,让本官看看!” “是大人!”李小小慢慢抬起手臂,露出小半截藕色的胳膊肘,尽管有点脏,还是可以看见白里透红的肌肤。 “手心朝上”赵泽凑近了几分。 李小小恭恭敬敬地伸出掌心,让赵泽观看。 其实,赵泽并不是为了看她的手心,而是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去看她的手指,指尖、指甲,以及脖子上的抓痕,尽管已经愈合,却还有五指印迹。 “好了,你站起来,本官要取你的掌纹” “是…”李小小不知道何为掌纹,可是看这位大人用词如此高深玄妙,她反倒觉得自己很幸运,说不定真的可以翻案,沉冤昭雪。 赵泽取了一张宣纸、一只翡翠色的胭脂盒。 胭脂盒内盛的是公堂上用的印泥,打开后让李小小在胭脂盒里按了两下,然后再叫她将手掌按在宣纸之上,取了掌纹。 左师爷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虽然说不清为何要取掌纹,却也冥冥中发觉点什么,也许是跟破案有关,他这样想着。 “好了,掌纹取好了,本官还有一事相问” “大人请问吧”李小小识趣地退后一步,正欲屈膝跪下,赵泽说道:“免了,就站着回话吧” “遵命大人” “本官想知道,你脖子上的五指抓痕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民女也不知道,只是夜里做了个恶梦,有人死死地掐住了民女的脖子,惊醒后就有了这五指抓痕” 赵泽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庄老爷死的那天你穿的是哪件衣裳?” “回大人是那件青纱衣” “十月二号那天,你穿的是哪件衣裳,也就是庄老爷死的头一天” “民女记得,应该是白布衫,桃红裙子,蓝比甲” “恩,不错,不知李姑娘是否记得,白布衫缺了一角啊?” “民女不知!”李小小有苦难言地回答着。 赵泽松了口气,从师爷的手里接过供词看了看,竟然一字不差,忙惊讶地问道:“左师爷,你写的好快啊” 左师爷还以为赵泽在埋怨他,赶紧起身回答:“请大人明察,若是有哪里写错了,小的这就改正,绝不敢怠慢” 赵泽笑了笑,略有深意告诉他:“那倒不是,师爷不但写得一手好字,连一处涂抹都没有,竟然分毫不差,本官甚为欣喜” 左师爷心里一动,忙上前一步:“不敢当,在大人面前献丑了,小的那两笔难等大雅之堂,司马大人的字才真正是好啊!” “嗳,不用谦虚嘛,本官过会找你谈点事,你先坐下吧”赵泽善意地说道。 “是,大人!”左师爷忙弓腰坐了下来,重新拾起笔,准备记录。 第247章 引蛇出洞 南华县,庄家。 五更天。 白色的布缦结满府前,寒风中隐隐传出哭泣之声,侧耳一听好像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声音苍老好像是庄老爷,女的呢,哭的凄风惨雨,让人不寒而栗。 打更的老王头哆哆嗦嗦地趴在庄家门前,偷听着里边的动静,心跳得厉害,纳闷道:“庄老爷不是死了吗,怎么、怎么这人好像、好像是……”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后传来了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吓了老王头一跳,急忙转过身挑起灯笼照过去,青光扫过之处,居然没人,空荡荡的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怪了,真是怪了” 刺骨的寒风下,哭声渐渐小了,不消片刻竟然归于无声,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老王头忽然打了个冷颤,感觉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猛地转过身,还是空无一人。 “不是个好兆头啊,不是个好兆头啊,莫非是撞见鬼了!”老王头自言自语着,赶紧离开庄家门前,走上街头。 正欲敲响五更时,只见不远处的歪脖子树下人影一晃,走出一个披麻戴孝的影子。 “呀…”老王头心里一紧,手里的棒槌落了地,仗着胆子问道:“来者何人,是人是鬼?” 那披麻戴孝的人影如同鬼魅般飘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再一看没有脚。 “啊,救命啊!”老王头惨叫一声,扔了手中的灯笼,撒开脚丫子便跑没了影,快得令人乍舌。 翌日清晨, 吓破了胆的老王头告到了官府,说是庄家的鬼太厉害了,昨晚打更时他差点被鬼吓死,请知县大老爷找几个法师来超度一下。 司马光皱着眉,端坐在大堂之上,盯着打更的老王头,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瞅得他心里一个劲发毛。 便再次仗着胆子说道:“大人呐,小的句句属实啊,绝不敢有半点虚言” 司马光脸色一变,厉声质问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汝一介草民怎敢妄言鬼怪,莫非是受人指使意图搅乱视听?” “啊,大人呐,冤枉啊,草民绝没受何人指使啊,是草民亲眼所见,大人,求大人明察啊”老王头赶紧叩头。 司马光哼了一声,举起惊堂木,拍于桌上,震得老王头心里一翻个,腿肚子发软,差点摔倒在大堂之下。 “本官且来问你,你可认识端相寺的法缘和尚?” “这!”老王头叩头道:“草民不认得” “哈哈哈”司马光爽快地大笑起来,“常言道,当真人不说假话,你想糊弄本官吗?” “不敢,草民不敢呐” “抬起头来!”司马光喝令道。 老王头慢慢起身,仰起头,两只眼珠正好对上司马光的虎目。 “本官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若是说实话本官就饶了你,若是一味不知悔改,你可知谋财害命的下场啊!” 司马光说这番话时,字正腔圆威严十足,大堂上站班的衙役适时做出响应,以棍击地,齐声高呼:威武… 一番心理震慑让老王头无所适从,紧张得汗流浃背,嘴巴也干了,脑袋也懵了,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 “还不从、实、招、来!”司马光狠狠地敲响惊堂木,吓得老王头一吞舌头,魂飞天外。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离开南华牢房时,已经快五更天了,赵泽漫步在南华县中,身后跟随着牧云寒、卢俊两位兄弟,上官宝儿和左师爷去办另一件事,先走了。 “大人,不知深夜唤我二人有何要事?”牧云寒低声问道。 赵泽负手而行,慢慢地说道:“想必你二人也知道了,南华最近发生了不少无头案” “略有耳闻”牧云寒回答。 赵泽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依你二位的眼光,这无头案该如何处置,可否有良策?” 牧云寒见赵泽问他对策,觉得机会来了,忙抖擞精神回答:“大人,小的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怪事也不少,像这等无头案多半是有人在捣鬼,作案之人也许早已远遁,也许还在县中!” “哦!”赵泽停下脚步,转过身,望向牧云寒,从他冰冷的眸子里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不仅仅是愚蠢的响马,于是多了几分器重,称赞道:“牧云老弟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赵某没看错人” “多谢大人夸奖”牧云寒抱拳还礼。 “恩,好兄弟”赵泽接着说道,“不瞒二位本官才接管了南华庄家一案,庄老爷、夫人、以及管家三人被害,疑犯是丫鬟李小小,现已收押在南华大牢之中,两个时辰前本官审问李小小,发现可疑的地方甚多,还有牢头的言行也有问题,本官没去大牢前李小小被饿得几乎死去,本官前脚还没踏进大牢,这牢头居然给李小小送去了几天的饭食,如果李小小所言属实的话,本官以为定有他人在暗中通风报信,或者买通了牢头设计陷害于李小小,想让她做替罪羊,既然本官接管了此事就务必要查出真凶,保护好证人,故此本官深夜唤醒二位就是托付一件大事” 说罢,附在牧云寒耳边说起计策。牧云寒用心地听着,一一记在心中,将要点反复牢记,并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把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绝不出半点纰漏。 当赵泽嘱咐完毕后,牧云寒抱拳道:“请大人放心,牧云寒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的李小小安危,若有半点差池甘愿偿命” “有兄弟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好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去办正事吧”赵泽微微抬起手,示意牧云寒可以离开了。 “那小的这就去了,大人保重!”牧云寒转过身带着卢俊朝军营方向而去。 “好,去吧” 赵泽望着牧云寒、卢俊二人渐渐远去,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才转身望县衙而去,身边虽然无人相伴却也落得一时清净,紧走了几条街后闪进一家院中,再一转身躲到了暗处,透过低矮的篱笆墙监视着身后的路。 半响后,赵泽从暗处走出来,纳闷道:‘怎么会没人……’,莫非是听错了,不会啊,自从身体发生了变化后,耳力远非常人可比,周围二十步内的动静根本瞒不了他,连上官梅都夸过他武功更上一层楼,今非昔比,尽管比她还差了点。 第248章 碰个正着 天说亮就亮,红日初升时,温暖瞬间回到了大地,雄鸡跳上树杈迎着微风叫了起来,唤醒了沉睡中的南华,也唤醒了城中的百姓。 寒风轻轻吹过,晚星轻轻闪过,南华的一天开始了。 县衙附近的街上出现行人时,赵泽来到了路边的一棵老树下,那里有个粥蓬,笼屉内蒸着馒头、包子几样风味小吃,店家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世代居于此地,名唤:姚大郎,五短身材,很能吃苦,正在烧火煮粥,抬头时看见赵泽走了过来,马上唤醒浑家,“孩子他娘来客人了,快起来招呼一下” 姚大郎的浑家背靠着火炉半睡半醒着,听到夫家的呼唤赶紧醒来,整了整衣衫后起身朝外望去,见到一个高大的男子正负手走来,忙堆出满脸的笑容,迎了上去,施礼道:“客官起的好早啊,来里边坐吧,没人呢” 赵泽精神抖擞地应了声,随着这位姿色颇佳的村妇走进粥蓬,寻了个挡风的地方落座。 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放到桌上:“来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哟,客官咱们店小没豆浆啊,还有油条是啥,没听说过”妇人可惜地说着,不过那双丹凤眼可从未离开过桌上的银子,咽了口唾沫问道:“豆浆倒是好办,隔条街的道观那里有个小摊,那卖豆浆奴家跑一趟要多少都有。至于油条,奴家没见过,要不客官你说说怎么个做法,咱们姚氏夫妇马上就能做出来,您看如何” 赵泽觉得这个村妇倒是个爽快人,只要有生意上门绝不肯放过,便笑道:“油条不过是将面团揉成人形,再放入油锅内炸之,务必做到外酥嫩内松软,色泽金黄,咸香适口,至于配料嘛,最好是小麦粉、鸡蛋、牛奶…其他还有什么配方本…本人也不记得了” 妇人暗暗记下,觉得是复杂了点,单单是看那几样配方就要花不少钱,不过既然有人提起说明绝对有人吃得起,没看这位嘛,居然拿一两银子买豆浆、油条,若是能服侍好了成为常客,那、那他家的生意绝对会超过荷塘街那个卖豆浆的,想到这,妇人赶紧回话:“如此简单,客官若是不急,奴家这就跑去那边一趟帮客官取来一桶豆浆,油条的话,奴家也可以叫那边帮忙做出来,不知客官以为如何啊!” “此去多远啊,需多久?”赵泽问道。 “奴家若是快走的话,来回不到一炷香时间,不过要是炸油条的话,估计要再多一炷香时间!” “赵泽看了看天色觉得还早,便答应了下来,顺便问了句:“县中可有卖烧饼的啊” “烧饼?”妇人不解地问道,“客官莫不是说炊饼吧” “对,正是炊饼,若是有的话顺便在来一百个!” “啊,客官您一个人要吃一百个炊饼啊?”妇人怀疑这位客官是不是故意消遣她。 赵泽摇摇头回首一指背后的县衙,“给里边的几位大人,还有差官大哥送的,有劳了” 说罢,将那一两银子推到了妇人面前。 妇人喜上眉梢,顺口问道:“那客官您这是找县衙里的人办事吧,依奴家看给知县大人送十个荷叶炊饼就足够了,一百个啊…” 没等这妇人啰嗦完,煮粥的姚大郎忽地站了起来,吆喝道:“妇人多嘴,客官叫你去买一百个炊饼,一桶豆浆还不快去!” 被夫家这么一喝,妇人才醒悟过来,心说差点坏了这笔买卖,赶紧赔礼道:“客官勿怪,奴家就是这么个嘴碎的人,要是客官决定了,奴家这就去了” “好,那就有劳了,余下的银钱就当本…本人在这里的饭钱了” “此话当真?”妇人惊讶地望着赵泽,心说真是有钱的主,平常的客人不过是怀揣百十来文铜钱,哪像这位竟然用银子付账,想到这不再多言急忙转身离去。 姚氏妇人走后,赵泽要了一碗米粥,六个汤包,姚大郎看赵泽出手大方,便奉送了一碟自家酿制的豆豉咸菜,说道:“此物是南华的特产,就算是京师的也未必有这里的味道好,不信的话客官您尝尝,不够的话坛子里还有不少,随便吃” 赵泽客气了几句话后,开始用饭,喝了一口热粥,吃了一口豆豉咸菜,本以为宋朝的咸菜会很难吃,哪知这姚氏独家酿制的豆豉咸菜竟然如此的爽口,和着热粥、包子越嚼越有味,越嚼越舒坦,似乎有种清幽的花香在唇齿间流动,刺激着口舌生津,食欲大增。 赵泽一口气喝了三碗热粥,吃了三碟咸菜,撑得肚子都涨了才心满意足。 开口称赞道:“店家好手艺啊,这咸菜做的果真美味” 听到客人的赞赏,姚大郎憨笑着回答:“多谢客官夸奖,不瞒您说小店做的豆豉咸菜是远近出了名的,我夫妇俩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在琢磨这吃吃喝喝上最有一套,连知县大人都时常光顾呢” “哦,这么说你夫妇二人的生意很不错咯,应该在南华买房置地了吧” “客官说笑了,我等这小本生意置地可谈不上,倒是在城中当街处买了一间房屋,修修补补还过得去” “那还不错,如今天下太平海清河晏,以后的日子应该会更好,店家的生意也会越来越红火”赵泽随意说着。 “也不尽然”姚大郎忽然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望了眼赵泽见他长相粗犷不似奸诈之人,便直言相告:“不瞒客官如今边关大战,宋夏陈兵几十万于关隘,某的孩儿就在西军中,都多少年了也不知生死,嗨” 赵泽觉得奇怪便问道:“看店家的样子应该未到而立吧,那你的孩儿才多大能从军吗?” 姚大郎见时候尚早还没别的人进来用饭,便给赵泽舀了一碗热汤,就势坐在对面聊起了自己的家事。 “客官你再仔细瞧瞧某有几何?”姚大郎问。 既然对方这么问,赵泽便猜测道:“莫非店家有四十五岁?” 姚大郎点了点头,“客官好眼力,某确实有四十五了!” “这?”赵泽淡淡地一笑,“在下也是猜的,店家真的不见老,很有精神呐” “嗨,没精神成吗,如今大孩儿在外从军,家中只剩一无用的女娃,除了能看看家、洗洗涮涮,帮忙生火做饭,无甚大用,万一哪天我去了或者孩子他娘去了,还真担心这孩子没人照顾,不怕客官你笑话,我那女娃今年十三了,生的倒是水灵灵的,前几日,我和孩子他娘寻思着明年给她物色一门亲事嫁了算了,也了了我们的一桩心事,省的为她操心” 说到这,姚大郎又叹了口气“嗨,让客官笑话了,某一个粗人无甚学问也就能唠叨唠叨点家里的琐事,连南华都没离开过,看客官的装束应该是南来北往的商家吧,不知外边都有什么大事发生” “商家倒称不上”赵泽谦虚了下,“同为大宋百姓,在下也得为生计而奔波,前段时间才从济州回来,那在闹雪灾呢” “啊,雪灾啊,那可了不得,二十年前我爹还活着的时候南华有一次雪灾,那时宋辽正在大战。家中的余粮都吃光了,爹娘出去借粮的时候,某差点被冻死在家中,幸好被后来的岳丈大人救了,每每想起此事,某就会忍不住落泪” “那店家的岳丈大人可健在啊?”赵泽问。 “嗨,岳丈大人几个月前故去了,临死还抓住某的胳膊要某好生照看浑家,绝不可休了她,某怎会休了浑家,岳丈大人是多虑了…” 赵泽笑而不语,又跟眼前的汉子扯了点别的事,说道南华最近的无头案,姚大郎忽然问赵泽:“不知客官听说过没有,最近街坊邻里都在传说庄老爷的鬼魂到处害人,我们家离庄家的宅子可不远,只隔了一家当铺,万一庄老爷的鬼魂来了,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店家真的相信是庄老爷的鬼魂在害人吗?”赵泽问他。 “鬼神之事,不可不信,咱们百姓可不敢胡言乱语鬼神之事,万一惹祸上身可就遭了” 姚大郎话音未落,却听见有人隔着老远喊道:“大哥出事了,你家女娃被人害了,快回去看看吧” 第249章 见义勇为 怕什么来什么,姚大郎一个激灵站起身,朝喊话的人望去,却见荷叶街上跑来一人,撒脚如飞,眨眼间便到了近前,上气不接下去地说道:“嫂子方才去我那买豆浆,临时回家一趟想给莲儿送点吃的,哪知才进家门就见莲儿倒在地上,快不行了” “啊!”姚大郎一把抓过传话的年轻人,像拎一只小鸡那样容易,看得赵泽大跌眼镜,心说别看这位店家个头不高力气可不小,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豆二,你说的可是真的” “大哥小弟说的句句属实啊,你赶快随我去看看吧” “直娘贼,老子要宰了那个鬼” 说罢,扯着豆二朝对面的巷子跑去,连摊子都不要了,赵泽坐在那愣了一下,随即起身追了上去。 寒风扑面而来,好像下雪了,路上的行人议论纷纷,不知在谈论着什么,赵泽一路尾随着豆二跑了几条街,路很滑,拐弯时差点摔倒,穿过一片荒地后来到了一间临街的破房子前,说是破只是门窗有些旧而已,屋顶的瓦片还是新的。 院子里落了雪,很白也很凉,踩上去便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门开着,屋内传出痛哭的声音,赵泽进屋时,姚氏妇人正抱着女儿在哭泣,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任凭谁叫她也听不见,像聋了一般,眼里满是泪水,满是悲哀。 姚大郎拉着女儿无力的小手,痛苦地倒在地上,他知道孩子没救了,黑白无常来索命了,她的魂正离开身体。 豆二同情地站在一旁,见赵泽进来时,鼻子一酸说道:“这位莫不是在姚大哥摊子上的客官吧,您怎么也跟来了,今日这事与您无关,要是想付钱的话,就免了,小弟我请客” 说罢,就要赶赵泽走。 姚大郎痛苦地喊道:“豆二,不关这位客官的事,既然来了就进来坐会吧,一会还请客官做个证,家门不幸,官府来查好有个说辞……” 豆二无力地垂下手,说道:“对不住了,既然姚大哥这么说,就进来坐会吧” “打扰了”赵泽神色凝重地进屋时,瞧了一眼姚氏妇人怀中的少女,见她面容清丽,果然生得水灵灵楚楚可怜,心说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被人害了性命,蹲下身一瞧,无意中发觉孩子的眼皮动了下。 赶紧上前一步,托起少女的手腕,一摸脉搏,很微弱,弱得快没了。 “还有救,快抱上床,在下懂得些许救急的医术” 姚大郎忽然抬起头,望向赵泽,好像看到了希望,倒头便拜,道:“若是客官真的能救活小女姚某愿做牛做马报答大恩大德” 赵泽赶紧将他扶起,“姚兄言重了,救人要紧,赶紧抱孩子上床” “哦,好好!”姚大郎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一把从浑家手里接过女儿抱着就往土炕走去。 浑家哭的已经傻了,失神地问道:“莲儿是不是走了,当家的!” 豆二陪在一旁说道:“嫂子,没事,还有救!” 赵泽也顾不上跟她多废唇舌解释,几步来到土炕前,伸手试了试少女的鼻息,又听了听胸口,似乎感觉不到心跳了,手腕上的脉搏也摸不到了,这回赵泽急了,喊道:“赶快拿凉水来” 姚大郎木然地应着,赶紧出去舀水,赵泽从怀里摸出小锦盒,打开盒盖,里边原本装着五粒药丸,已经用了一粒,还剩下四粒。 “水来了!”姚大郎端着一大碗凉水,颤颤巍巍地走到土炕前,见赵泽手里拿着一粒奇怪的药,便问道:“客官,这是什么药?” 赵泽说:“能救你女儿的药,若是连这也救不活她,那就是天意了” 说罢,将蓝色的药丸一分为二,原来里边是数不清的小颗粒,包在外的只不过是透明的胶囊。 赵泽接过水碗,将药丸的一半倒入自己的口中,再吞一口凉水,搅拌后,轻轻撬开少女的唇,将口中的药水缓缓地送入她的嘴里,片刻后,蓝色的药水进入了少女的腹内,赵泽将她放平,头稍稍扬起,摸了摸颈部,觉得骨头并没断,可能是一时的窒息,他赶紧将剩下的颗粒倒入水碗,搅拌均匀后,将蓝色的药水一点点地涂抹在少女的颈上。 药水很快渗入肌肤,少女脖颈上五指血痕正在慢慢地消失,淤青慢慢淡去,少女的胸脯微微起伏了下,这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细节被赵泽看到了,他赶紧听了听她的心跳。 一下、两下、三下…… 尽管很微弱,却有慢慢复苏的迹象,再一试鼻息,赵泽感觉到一丝热气扑了出来。 “怎么办!” 赵泽的脑子里也很乱,如果有强心剂,或者心脏起搏器就好了,可是现在是一千年后的宋朝,要什么没什么,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看了,不知道这药能不能救命。 姚大郎静静地望着土炕上的女娃,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豆二也屏住了呼吸,只有姚氏妇人还在失魂落魄地发呆。 片刻后,赵泽使出了杀手锏,“人工呼吸吧!” “啥…呼吸?”姚大郎不解地问。 “就是将我嘴里的气吹进你家姑娘的口中,帮她吸气”赵泽赶紧行动起来,趁着少女还未失去活力前,来了次史无前例的嘴对嘴人工呼吸,尽管姚氏汉子一个劲皱眉头,心说能行吗,你这不是在轻薄我家闺女吧,不过这话他又说不出口,毕竟人家是在救自己的闺女,看看再说吧,他也没恶意。 豆二看得火冒三丈,心里一个劲骂赵泽,这个登徒子,这个好色之徒,这个无耻之徒,这个… 总之,豆二把赵泽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眼睛一个劲地瞪着姚大郎,心说大哥你傻了吗,这人分明是不怀好意,有意轻薄莲儿妹子,万一人救不成,这妹子就算死了也落个清白被毁的骂名,我看到时你们夫妇怎么在南华见人。 一炷香后,姚家女儿被害一事由邻居耿婆婆的孙子告到县衙,司马光立刻命本城捕快都头鲁成火速前去查案。 鲁成来到南城的姚家时,让几个捕快围住了门口,叫他们盯紧附近不要漏过可疑的人,他一个人进屋看看就成了,反正最近死的人也不少了,多一个又何妨,司马大人也没说一定要详查,只说问问当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将死人送去义庄看管,就这么简单。 当鲁成跨进屋内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一个很熟悉的大汉端坐在土炕上,身边跪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女子,扑闪着大眼睛不像是死的样子,照耿婆婆的孙子所述,应该是贺家的女儿了。 地上跪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鲁成认得,那男的一个是姚大郎、一个是豆二,女的是姚大郎的浑家,贺淑贞。 “哎,你等到底谁是苦主啊?哪个死了?”鲁成瓮声瓮气地问道。 姚大郎赶紧起身,来到鲁成近前,高兴地回答:“回鲁都头,没事了,我家女娃活了” “哎,你等戏耍洒家吗?没死人告什么案?”鲁成大眼珠子一横,瞟了一眼姚大郎,甚是吓人,连豆二都不敢看他的一脸横肉。 “不敢,不敢,是这位恩人救了我家的女娃,小人正和浑家、表弟拜谢这位恩人呢,要不鲁都头你等等,一会姚某做东请诸位南华酒楼吃酒可好!”姚大郎拜了拜鲁成。 鲁成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炕上端坐的大汉,四目相交的一瞬,一道亮光划过眼前,吓了他一跳,赶紧跪倒在地,高声道:“赵大人在上,请受小的一拜!” 这土炕上坐的不是旁人,正是赵泽,方才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活了姚大郎的闺女姚莲,本想做了好事不留名偷偷地离开,哪知方才的一切早被姚大郎看在了眼里,一把拉住了赵泽,说道:“恩人万万不可就这样离开了,请受我姚氏夫妇二人的一拜” 豆二也转怒为喜,拉着赵泽说方才还怀疑恩人,是小弟不对,也请受小弟一拜。 无奈,赵泽只好端坐在上受了他们一拜,姚莲不便下地,在炕上叩了一个响头。 这一家人弄得赵泽哭笑不得,正打算说几句话就离开,也没打算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哪知鲁成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一眼认出了赵泽,赶紧施了一礼。 姚氏夫妇、豆二顿时傻了,心说大人,这位是赵大人,没听说过啊,莫非是新来的知县?不可能啊,知县不是司马光大人吗? 赵泽颔首示意道:“鲁都头请起吧,方才本官恰好路过此地,所以就进来看看,救了姚家女儿一命,麻烦鲁都头回去转告司马大人,案子有眉目了!” 第250章 拨云见日 下雪时,赵泽回到了县衙,一路上跟都头鲁成说了不少话,讲了不少陈年旧事,连春秋战国时的七王相争都聊到了,提到战国的四大名将时,鲁成忽然问起王翦的事迹,对于这样一位名将,赵泽多少有所耳闻,本想讲得真实一点,可是又担心鲁成听着无趣,便索性东拉西扯把王翦说成了荆轲、武松一样的人物,期间还说了他的红颜知己。 这一招果然有效,鲁成听后乐不可支,一个劲夸奖赵泽厉害,大人就是大人,哪像他从小就是苦哈哈出身,七岁丧母,十岁丧父,若非有一身蛮力在南华混出了名头,早成了山中的孤魂野鬼了,要说读书写字怕是难为他了,听人说书才是他平时最喜之事,不过那些说书先生讲的都是车轱辘话,天天如此,日日如此,听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哪像大人,讲得真是精彩。 赵泽一听,这汉子分明见多识广,虽然憨厚并不木讷。 幸好自己没编过头,否则真的会被人笑话,说话间县衙到了。 鲁成抱拳道:“小的这就回去交差了,大人慢走,晚上若是有空小的做东请大人吃酒!” 赵泽点点头,并未立刻答应,而是有余地地回答:“有空的话,本官请客,到时还请都头赏脸!” “啊,不敢当,小的怎敢让大人破费,若是大人有空的话,小的一定奉陪!” “一定、一定”赵泽微微抖了抖了袖子,鲁成会意,告辞离去。 南华驿站,回春堂。 赵泽踏入院内时,晁方迎了出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说道:“大人,夫人回来多时了,找了您半天也没找到,还在书房” “哦!”赵泽心中一动,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才涌起的睡意,忽然被冲淡了,提起衣襟直奔书房。 上官梅侧卧在书房内的锦榻上,半睡半醒着,身上还残留着香火的味道,赵泽推门进房时,她睁开眼,坐了起来。 “宝儿说你早回来了,哪知你一夜未归,是不是去哪风流了?害得人家白为你担心了”上官梅气愤地说着,见赵泽走过来故意转过身背对着他。 “哎,你想哪去了,我叫宝儿和师爷先走一步,不是为了通知你去庄家探听消息吗,随后又叫醒了牧云寒他们三兄弟,吩咐他们去牢里保护李小小,万一人犯出了意外就前功尽弃了,忙完这事,天都快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故意搞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可是那贼人颇狡猾根本不上钩,害得我白白在县里转悠了一个时辰,天亮时在县衙前的粥蓬吃了三碗米粥,碰巧遇到一件命案,顺便跑去看了下,救了店家的闺女,本想早点回来,又被县里的都头鲁成耽搁了,走回来就到现在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家夫君我不是对天发过誓吗,要不我再说一遍!” 赵泽正要将那毒誓重新念一遍,上官梅忽地转过身,止住了他,望了望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回答:“我信了还不成,只不过一时有点气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赵泽拍了拍上官梅的脊背,轻声问道,“探到什么消息了!” 上官梅嘴角一扬,笑道:“你想知道吗?” “当然,快说吧,早点结案,早点睡觉,没看你家夫君我都快累趴下了” “活该,谁叫你自找苦吃,南华的事,知县大人就解决不了吗?”上官梅笑骂道。 “说哪去了,你不也拔刀相助了,若是真的查出背后主谋,你我的事迹也会流传在民间被南华百姓世代传颂,难道不好吗!” “算你有道理”上官梅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昨晚不虚此行,庄老爷的房子果然有鬼?” “不会吧,你还真信有鬼啊?”赵泽惊讶地看着她。 “打个比方”上官梅说,“五更天时,我藏在庄家院中的一棵大树上,发现两条白影,鬼鬼祟祟地从屋里走出来,在院子里装神弄鬼地哭号了半天,又回到屋子里去了,过了好一会也没见他们出来,我就爬上了庄老爷的屋顶,掀开一片瓦,里边没有半个人影,照我的估计,这屋子定是有机关密道,因为我在山上学艺时,师傅的屋子里就有密道” “这么说你进过庄老爷的屋子了”赵泽紧张地问道。 “正是?”上官梅笑了笑,“你怕了” “我是担心你,接着讲吧”赵泽顺势在上官梅丰腴的臀上掐了一把。 上官梅拗了拗身子,说道:“我看过庄老爷的屋子了,床下没有古怪,墙上也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赵泽催促道。 “屏风后的地砖有古怪,我敲过里边是空的,大小可以容得下一个人,故此我猜测那两条白影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这样的话就…”赵泽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有关密室杀人的事,心说居然被他遇上了。 “如何?”上官梅问他,不知道赵泽为何说了一半话。 “咱们赶紧把这个消息告知司马知县,也许可以顺藤摸瓜”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能不能逮到人犯可未必,若非当场将其抓住,未必能服众,夫君你要三思” “恩,我心里有数了,夫人你先歇息一下,我去找司马知县透透口风” “你不歇息一下啊,一夜没合眼了”上官梅悠悠地拉住他的手。 “忙完再说吧”赵泽在上官梅的红唇上吻了一下,湿湿的热热的甜甜的,顿时有了精神。 上官梅痴痴地望了他好久,越发觉得自己太傻了,为什么一定要明媒正娶,也许、也许是情不自禁。 “好了,夫人好好歇着吧,趁着宝儿还没醒,我去找司马知县商量一下!” “那也好,早去早回啊” “知道了” 赵泽走出书房时,晁方递上了一张名帖,接过来一看才知道是黄县丞。 “老县丞何时来的?”赵泽问。 “才来不久,还在堂上呢”晁方回答。 “不知道是何事!”赵泽一边想着一边朝会客的宅子走去。 才过一道月亮门,正遇到黄县丞走出来。 “黄县丞,别来无恙啊” “多谢大人吉言,老黄我身子骨还算硬朗,对了大人,司马知县让我转告大人一事” 说罢,附在赵泽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赵泽边听边皱眉,心说此事还真是复杂,不过听到最后打更的老王头招供说只是收了端相寺和尚的银钱探听县中的消息,别的什么也没干,庄老爷的死他不知情。 黄县丞讲完后,看着赵泽,问道:“不知大人有何良策,犯妇李小小那可曾开口?” 赵泽拉着黄县丞边走边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遍,老县丞一听,心中忽然敞亮了,急忙引着赵泽朝县衙走去。 第251章 贼人上钩 司马光才审完打更的老王头,正欲退堂之时,都头鲁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禀报了一件大事。 几个新来的犯人造反了,竟然劫了南华大牢,将里边的官差都抓了人质,并口口声声再不放他们就杀了里边的人。 眼看着就要闹大了,得司马光赶快拿个主意。 “什么?”司马光瞪着牢头听他把话重复了一遍,简直不敢相信。 “你说的可属实?”司马光怒问道。 “大人小的怎敢欺瞒大人啊,那几个犯人就在南华大牢,还望大人速速派人前去,晚了恐怕有变”牢头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正在这时,黄县丞和赵泽便到了县衙外。 门房进来通报,司马光大叫一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人,有请赵大人喝黄县丞到大堂叙话” 赵泽和黄县丞步入县衙大堂时,见南华大牢的牢头正跪在那里,心说出了什么事。 司马光端坐在上边,开口道:“赵大人,南华大牢被犯人劫了,你可知此事?” 赵泽纳闷地问:“司马知县,本官怎会知道” 司马光忽地站起身,走下堂来,低声在赵泽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哦,果真有此事,那事不宜迟我等赶快过去看一下,晚了可能要出大事了”赵泽故作吃惊状。 “只好如此了”司马光一脸无奈的表情,头前走出了县衙,命鲁都头集合本县所有人马一齐前往南华大牢。 南华大牢,牧云寒穿着囚衣,端坐在石桌旁,大傻正给他倒酒。 “大侠,小的方才多有得罪,请见谅” 狄宁扛着砍刀,打量着牢房里的囚犯,喊道:“别乱嚷嚷,谁再乱叫老子一刀砍了他” 李小小吓得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方才就是他打烂了白大嫂送来的酒肉。 这人长得好生吓人,身高八尺,眼似鹰隼,长面大耳,险些害了白大嫂的性命,想到这她后怕起来。 祈祷官差赶快到来,将这些恶人绳之以法。 正在这时,南华大牢外,来了一队人马,将方圆百步不到的监牢团团围住。鲁都头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十来个弓手,外围是提着哨棒、刀枪的官差。司马光分开众人来到大牢外,赵泽和黄县丞也在当中。 鲁都头喊道:“呔,里边的人听着我们大人来了,速速投降,免得一死” 牢房里立刻传出话来,“请赵大人和司马大人进来叙话,否则就杀了里边的人犯” “哟”鲁都头气的笑了,心说这伙亡命之徒是傻了不成,居然拿里边的犯人要挟,正要拒绝。 司马光喊道:“无妨,本官一人进去就成了” “大人”鲁都头立刻阻拦道:“这些人死不足惜,万一大人遇险,小的们可脱不了干系,请大人三思啊” 赵泽赶紧走出来,说了一句话:“司马大人一心为公,不肯无辜犯人受到牵连,本官甚为感动,故此,本官愿陪司马大人一起进去见一见那些劫狱之徒,还请鲁都头莫要阻拦” “这!”鲁成看了看司马光,意思是大人您也是这个意思吗。 司马光还蒙在鼓里,在他管辖的地界上出了这么个案子,若是传出去指不定会引起多大风波,他的仕途也就完了,既然富贵险中求,被逼到这个境地,他只好以身犯险,说不定能够用言辞打动劫狱的犯人。 “赵大人,这事出在南华还连累了你,本官深感不安,大人不必一同前去”司马光劝道。 “无妨,既然司马大人都不顾个人安危,本官的命算得了什么,走吧司马大人,本官就不信那些亡命之徒会猖狂到杀官” “也是、也是” 司马光见赵泽都不怕,自己也不能示弱,赶紧让众人后退,他一步当先朝大牢走去。 沉重的牢门打开时,司马光踏了进来,接着是赵泽。 地牢里的光线很暗,乍一进来的人还有点适应不了,司马光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才看清台阶下边的人。 只见一个高个壮汉端坐在石桌旁边,见他走下来才站起身,躬身施礼:“拜见司马大人,赵大人!” “你?”司马光稳了稳心神,问道:“尔等意欲何为?” 那人笑了笑,自我介绍道:“不瞒大人,小的乃是赵大人的属下,牧云寒,这两位是我的二弟、三弟” 牧云寒用手一指,黑暗中走出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抱拳施礼:“拜见司马大人,赵大人” “小的狄宁” “小的卢俊” “你…”司马光糊涂了,转过身问赵泽:“赵大人,这可是您安排的?” “正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出此下策”赵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引着司马光望大牢深处走去。 一路上听牧云寒讲:“有人意图加害犯妇李小小他们才不得不出手” 司马光问道:“到底是何人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在官府重地加害于人,还有你等如何得知那人要害李小小” 牧云寒回答:“大人,我等也是江湖人士,对于可疑之人一眼便可识破,方才一个自称是李小小嫂子的妇人提着一篮饭菜进来时,我等就看到了,见她神色极不自然,便多留意了几分,当她取出酒壶时,更是让人怀疑,给一个女犯送菜何须水酒,莫非是别有用心,当她开口说李小小就要被处斩了,我等深信不疑,此人必是同谋或背后主使” 司马光点了点头,来到了李小小的牢房前,打开牢门后狄宁拿来一只火把,李小小依旧蜷缩在角落里,听到背后有人走进来才敢回过头,见到是知县司马光还有赵泽。她才松了口气,赶紧爬起身来,重新跪倒。 “犯妇李小小见过两位大人” “免了”司马光回答。 随即问道,方才送的水酒哪去了。 “在这大人!”牧云寒从牢房外的阴暗处拎来一个竹篮,里边装着还未动过的饭菜,一只酒壶的嘴被打烂了,酒还未洒。 “大人请看” 火光下,牧云寒将酒壶内的水酒慢慢倒在地上,只一眨眼间,土中便多了一层白沫。 “果然有毒?”司马光惊诧地说道。 “非但酒中有毒,这饭菜中可能也有毒,小的没有银针在手无法得知,只是推测”牧云寒接着说道。 “那倒无妨,先将这饭菜收好,一会叫仵作前来检查就知道了” 司马光返身走回李小小的牢房,问道:“方才给你送饭的究竟是何人?” 李小小心痛地回答:“正是为庄家打水的白大嫂” 司马光立刻明白了,偏过身对赵泽讲:“赵大人,下官想通了,原来这一切都是白大嫂与人同谋干出来的伤天害理之事,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命人去缉拿白大嫂” 赵泽也同意,不过在此之前他将在庄家探得密道一事也告诉了司马光,两相印证,司马光恍然大悟,说道:“莫非伊县尉讲的法缘和尚才是真正的主谋? 第252章 法缘落网 苏素的马车到达南华县时,庄家一案才尘埃落定。 主谋法缘和尚已经落网,端相寺被封,一干同犯被抓,李小小无罪释放,南华城内的几起命案也因此水落石出,这都是妖僧法缘布下的**阵。 一切都是为了报十年前庄老爷的‘一剑之仇’,至于同犯白大嫂、管家等人无非是受了钱财的诱惑,才从中作梗,法缘答应他们庄老爷一死庄家就归他们所有。 法缘的这盘棋下得很高明,若非管家和白大嫂见财起意,动了独吞的野心,就算再过十年也未必有人知晓其中的秘密。 赵泽带领大军来到南华时,白大嫂故技重施害了管家的性命,稳坐钓鱼台的法缘从打更的老王头那里知道了此事,其实老王头就是他的耳目平时很少见面。就算有事也是通过知客僧转达的。 法缘会派人通知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可是事发突然,赵泽的的大军进城后,一切都乱了,打更的老王头就是在这个时候,趁乱跑去端相寺向法缘通风报信。法缘也昏了头,一天之中见了老王头三次,他要知道县中的情形到底如何了。 哪曾想,憋了一肚气的县尉伊景夏却在这个时候来到端相寺烧香,而后又溜达到寺院中看满园的梅花。无意中路过了一间客房,听到里边有人在窃窃私语,一开始还没引起他的注意。 若非法缘说了一句,‘衙门有何动静’,不偏不倚传进了伊景夏的耳中,还真的不会引起他的兴趣。本来是无意偷听人家说话的,可是他那时正在心烦,一愣神的片刻,在窗下多站了会儿。 寥寥数语间,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身为南华的县尉,伊景夏冥冥中察觉到点事情,不过还没想到。 自从白大嫂杀了庄管家,法缘也没理会,心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们最好都死光,省的老衲动手。 可是,仅仅一日间,事情就发生了变化,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一个姓赵的大人,忽然插手了庄家的案子,白大嫂做贼心虚,几次想找法缘商量拿了银两远走高飞。 法缘暗暗告诫她,此时绝不可轻举妄动,你若是一走,官府必然怀疑。为了安慰白大嫂,法缘出了个主意,让她继续装神弄鬼,把庄老爷鬼魂之事闹得越大越好。让那个臭丫鬟李小小背上这笔冤枉债,谁叫是她害了庄老爷的性命呢! 法缘的计策倒是不错,只不过白大嫂演过了头,居然连自己人都骗过了。 打更的老王头一时发昏跑去县衙告状,被司马光三推六问,一顿恐吓,什么都说了。 尽管他还不知道法缘就是杀人的主谋,可是司马光也不傻,再加上赵泽的一番折腾,白大嫂欲毒杀李小小。 害人的人终于露出了尾巴,南华大牢就是一个陷阱。 白大嫂头一个掉进去了,才逃出火坑就准备携带金银细软远走高飞,哪知在庄家负责点灯的洪宝也是个贪财之徒,早就垂涎白大嫂的美色了。 趁着这个节骨眼,将白大嫂堵在了房内,想强行占有这个心如蛇蝎的妇人。 洪宝虽然有个把力气,却不知白大嫂的身世,她可是绿林道上的母夜叉,几年前南华附近贼王的浑家就是她,如今洗手不干了,但功夫还在,洪宝才搂住白大嫂的腰。 就感觉头痛欲裂,一松手,白大嫂猛地拔出发簪。洪宝的太阳穴上涌出血来,顿时昏死过去。 白大嫂还是逃了,官差来晚一步,只捉了倒霉的洪宝。 临死之际,他说出了与白大嫂合谋一事,还说李小小是被冤枉的,庄管家是被白大嫂和他一起杀的,起因是管家想独吞。 至于,鬼神一事也是白大嫂和他搞出来的,南华几起命案是白大嫂下的手。 真相揭开了大半,司马光正欲接着问背后主使是谁,想让他指证,可是洪宝受伤过重,话才到嘴边就一命呜呼了。 抓捕法缘时,颇费了些周章,因为端相寺在城外,山高林密,上下山只有一条山路。 法缘在端相寺经营多年,养了不少僧兵,光靠南华县那点官差、弓手根本攻不上山顶,若非有赵泽的五六百大军相助,等攻上山了,法缘也逃了。 端相寺一战进行的颇为激烈,连司马光都未料到,捕快都头鲁成带领了五十多人才来到半山腰,就被埋伏在路边草丛中的武僧杀了个措手不及,丢下了一地的尸首狼狈地退回山下,向县里求救。 这五十多官差可是南华县三分之一的兵力,余者都在守城。 司马光不得不向赵泽求助,请他派兵助战,说是助战其实就是直接参战。 为了尽量减少损失,赵泽派了牧云寒、狄宁、卢俊三人领景阳冈的原班人马攻山,每人领一百人马,晁方带领一百火枪手随行,配合牧云寒杀敌。 赵泽有言在先,牧云寒若是此战得胜就发给他一百条火枪,当做奖赏,若非如此恐怕弟兄们不服。 牧云寒也明白,赵泽这是在考验他,如果他是真心的那么此战必会使出全力,就算人马损失殆尽也会在所不惜,谁叫他投靠了朝廷,成王败寇,成败在此一举,牧云寒狠狠赌了一把。 进山前,牧云寒将两个弟兄狄宁、卢俊叫了过来,叮嘱道:“此战必须胜,败了咱们就没退路了,赵大人也颜面无光,若是胜了什么都好说,以后大家都有肉吃,有酒喝” 狄宁倒是没什么说的,长枪望地上一戳,拍着胸脯保证:“大哥放心,咱们景阳冈弟兄都是好样的,没人怕死,怕死早散伙了” 卢俊的话不多,但是很冷静,虽然没有牧云寒读的书多,也是比较有主见的,问道:“大哥,赵大人不会是拿咱们当枪使吧,他为何不派自己的人攻山” 牧云寒淡淡一笑,说道:“三弟多虑了,难道三弟不知这梁山之人也是赵大人招安过来的,看样子是赵大人的心腹,至于赵大人为何要我等攻山,三弟的说法也只是猜测,大哥以为赵大人不是那种人,我敢保证,今日一战就是咱们兄弟露脸的时候,胜了,咱们就是官,败了,那就不好说了,搞不好还得回去干老本行,所以大哥我想好了,此战绝不可败,遇到强敌的话,自己想办法,赵大人不是派了一百火枪手吗,应该比弓手好用,如果大哥估计不错,这晁方兄弟也是大人派来监督你我的,好了,多的不讲的,回去叮嘱弟兄们,胜了的话,大哥在南华酒楼请客” “是,大哥,放心好了”狄宁和卢俊齐声回答。 端相寺被围困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赵泽的攻山大军就开拔了。 牧云寒的人马在前,晁方的人马紧随其后,狄宁居中,卢俊断后。 在危险的地方牧云寒会命人投掷火把,看清楚后晁方的火枪手再放枪射击。一路上打打杀杀,跟山上的武僧大战小战了十来回,光是遇到的陷阱就不下二十几处。 损失了一百多号人后,牧云寒的弟兄们杀进了端相寺,活捉了法缘老和尚。 为了防止其咬舌自尽,牧云寒卸掉了法缘的下巴,让人五花大绑抬到了山下,直接关押在县衙的大牢中,司马光派了鲁成亲自看守。 随后,赵泽的大军陆续进山,将端相寺清洗了一遍,所获金银多达十几箱,光是绸缎就装了一马车。 这一战,牧云寒打的不错。 为了表示诚意,赵泽拿出三分之一的财物赏给了牧云寒的弟兄,另外又发了一百条火枪,功劳暂时记下,回京后再奏明圣上。 余下的钱财大半送去了南华县衙叫司马光处置,只留了一小部分赏给晁方等人。 端相寺一战结束时,苏素的马车也到了南华县衙。 司马光才审理完庄家的案子,将法缘定了罪,并下令通缉白大嫂。随后又修书一封给州里,请求秋后处斩罪大恶极的法缘和尚,等州里核实后再上报了朝廷就可以行刑了。 才写完最后一本公文,守门的差官来报:“司马大人,门外来了位京中的大人,说是要见赵大人!” “哦,可有名帖啊!”司马光放下笔问道。 “有,在这,大人请看!”差官将名帖递了过去。 司马光展开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赵泽的姐姐,七部尚书苏大人,还有吕相爷的亲笔信,说是让他一切听苏大人安排。 司马光知道此人得罪不起,赶紧起身离开大堂,到衙门口相迎。 那里停着一辆漂亮的四轮马车,车身上漆着精美的图案,窗口处镶着金边。 司马光上前一步施礼,说道:“南华知县司马光参见苏大人” 车门打开时,苏素走了下来,披着一条红色的斗篷,看得一旁官差眼前一亮,赶紧低下了头。 “免礼,进去谈吧!”苏素冷冷地说着。 “是,大人,里边请!”司马光抬头时,瞥见了苏素,大吃了一惊,心说万万没想到赵大人的姐姐竟是个大美人,看来京中客商传来的消息有点不准。 半个时辰后,苏素离开了南华县衙,坐上马车直奔赵泽的住处,南华驿站。 回春堂东厢书房。 赵泽简直不敢相信,姐姐苏素竟然来了,还穿的这么体面,若非天生的女儿气十足,单瞧这风流潇洒的模样,这身气派的官服不知会迷死多少大宋女子。 “姐姐,一路辛苦了!”赵泽激动地站了起来,上官梅也跟着站了起来向苏素嘘寒问暖。 上官宝儿眨着杏眼,一会瞅瞅赵泽一会瞅瞅苏素一会瞅瞅上官梅。 乖巧地说道:“苏姐姐在上请受宝儿一拜!” “乖,都坐吧!”苏素露出些许笑意。 众人落座后,赵泽命人换了壶茶,亲自斟满一杯恭敬地递过去。 “姐,你清减了不少啊” 苏素笑了,“你长了不少肉啊,连模样都变了” “嗨,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正想问问姐姐”赵泽坐了下来。 “今天在场的都是家里人,姐姐也不瞒你们,当初弟弟在庐州时,身负重伤,姐姐不得已给他吞服了一粒大还丹,是药三分毒,这大还丹可是祖父临终前所做,估计是药性发作导致弟弟骨骼奇异” 上官梅不禁愕然,要说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听了姐姐苏素的话语后,她担心赵泽体内的药性还未散尽便问了,“姐姐,那这大还丹的药性还会不会复发?” 苏素望着越发妩媚的上官梅,告诉她:“妹妹不必担心,这大还丹的药性一生中只会复发一次,弟弟早已躲过了这一劫” 一直以来上官梅都在担心赵泽的变化,今天听姐姐这样一说才松了口气,“如此的话,妹妹我就放心了” …… 第253章 回京了 南华七天恍若梦境,赵泽醒来时,又到启程的日子了。 西城外,旌旗浩浩,大军列阵,像黑色的森林岿然不动。风雪扬起衣袂,司马光手捧一杯浊酒来到赵泽面前。 “相逢恨晚!”司马光感慨地说着,“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了,下官还没来得及感谢大人为南华除了一害,匆忙间只略备一壶薄酒相送还请大人见谅!” “君实不必介怀,赵某也是随意之人,能为南华做了件好事,也是某的荣幸” 赵泽接过酒盏举了起来,敬了敬前来送行的众人,“某会永远记住这一刻的,终生难忘,诸位后会有期!” 话落,一饮而尽,如此满饮了三盏,才起身上马,正欲扬鞭催促大军开拔。 忽然听见城门方向有人高呼道:“请大人留步,老黄有话要讲”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老县丞黄奇已然过了桥,正朝着长亭走来,身后跟着三个南华百姓,不知手里捧着什么。 司马光苦笑了下,说道:“大人,黄县丞来了,请您稍等片刻” “也好”赵泽微笑着颔首示意,静静地端坐在马背上,等着黄奇的到来。 雪还在下着, 晨雾如低拂过地面的云,被扯成了轻薄的片缕,飘过白雪皑皑的山顶,阳光从云层的缝隙漏下,洒向大地,冰冷的山林似乎在变得温暖起来,连赵泽也感受到了那份光热,暖洋洋的从指尖流入一点点溢满心田。 近了,越来越近了,长亭后传来了黄奇苍老宽厚的声音, “大人久等了!” 官差们左右一分,让开了一条路,老县丞黄奇穿过人群大步走了过来,见南华县衙的同僚都在便团团一揖,“诸位久等了,老黄这厢有礼了” “老县丞,赵大人等着呢,有什么肺腑之言赶快讲吧!”司马光借机提醒道。 “司马大人说的正是,下官确实有话要讲” 黄奇清了清嗓子,抖了抖袖袍,来到赵泽近前,恭敬地施了一礼:“让赵大人久等了!” “无妨,老县丞不必多礼”赵泽微微抱拳还礼,并未下马。 “大人请看!” 黄奇唤过身后三个南华百姓,他们一字站好,将手中捧的一卷横幅慢慢展开,白纸黑字渐渐出现,一行端劲的楷书即刻跃入眼帘。尽管没有锣鼓助兴,也没有百姓的夹道欢呼,却也十分惬意。 赵泽读道:“为民除害,南华美谈” “赵大人,这是司马知县和老黄以及县中同僚的一点心意,还请大人务必收下”黄奇用手一指这横幅。 赵泽赶紧抱拳还礼:“如此,赵某就收下了,多谢司马大人、黄县丞以及县中同僚的一番美意,来日若是相会赵某做东,大家一醉方休,决不食言!” “大人客气了,这是下官们的一点心意罢了不成敬意!”司马光淡淡地回答道。 横幅收好后,黄奇轻轻拍了拍那三个南华百姓中最矮的一个,此人一身素白的粗衣,眉清目秀,得到黄奇的暗示后赶紧抱上卷轴朝着赵泽的身旁走去。 赵泽抬了抬手,侍立在一旁的李渔笑着迎了上去:“有劳小哥了,给老夫就可以了” 哪知,这小哥根本没有理会李渔,径直走了过去。 赵泽一愣,正要相问,黄奇开了腔:“赵大人,您一路鞍马劳顿,这个书童就当老黄的一点心意” “这个”赵泽才一迟疑,身后忽然传来了那个被人送来的书童的声音。 “我是书童,不劳烦管家了” “呀!” 李渔吃了一惊,赵泽也听到了,心说这不是女孩嘛,好脆的声音. 黄奇微笑地望着赵泽,看他到底作何反应,赵泽叹了口气,抱拳道:“如此就多谢老县丞,司马大人了,那么…再会了,本官这就上路了!” “大人,一路顺风啊!”黄奇最后拍了一次马屁。 送行的众人见赵泽要走了,也齐声说了句祝福的话,希望赵泽早日回京,平安顺利,若是见到陛下带声好,赵泽保证若是真的见了陛下诸位的心声一定带到。 号角响起时,大军终于开拔了,如一条长蛇蜿蜒在官道上长达一里,沿着西南而去的黄河故道踏上了西去开封之路,一路上人烟稀少,只见到几支赶路的商旅跟他们擦肩而过,很少有独行的路人。 牧云寒率领着一百仪仗走在前头,身上穿着一套宋军的铠甲,内衬棉衣,虽然无甚官阶,只是赵泽临时封的一个小官方便他头前带路,却也十分开心。 狄宁、卢俊也被封了官,作为牧云寒的副手便宜行事。 虽然只是赵泽的侍从官,却也好不威风,至少他们的前途是光明的,距离升官发财的美梦又近了一步,这也使得他们对赵泽的信任更加深了一层。 ‘投桃报李’,牧云寒常常这样告诫自己,赵泽的明天也许就是他的明天,只有保护好他自己才有出头之日,才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快出曹州时,官路变得难行起来,上坡时尤其如此,迎面吹来的风雪很大,连睁开眼都很困难,赵泽在中军都感觉到了,若是这样的话,原定在滑州驿站落脚的计划就要改一改了。 天眼看着就要黑了,只好在前边的村子里委屈一晚。 想到这,赵泽忙唤过身旁的传令兵张小二,叫他去前边通知牧云寒,今晚就在前头村里落脚。 半个时辰后, 走最前的仪仗放慢速度时,苏素坐在华丽的四轮马内打起了瞌睡,在她的后边跟着一辆普通的车轿,由两头毛驴拉着,车内坐了四个女人。 上官梅、上官宝儿、乌木兰、黄奇送的书童----小姑娘姚莲。 上官宝儿终于忍不住了,忽然笑起来,因为她看到姚莲一直抱着那卷画,好像不知道疲倦,她都睡着好几次了,每次醒来都见她一个姿势坐着。 “哎,你姓什么?”上官宝儿捅了捅姚莲。 “我姓姚”姚莲眨了眨眼,看着对面这个跟她一边大女孩,有点害羞地回答。 第254章 家眷 “叫什么?”上官宝儿继续逗着她。 “我叫姚莲,你、你呢?”姚莲仗着胆子问。 “我啊”上官宝儿翻着杏眼想了想,忽然间开口道:“奴婢无理,我可是你家少奶奶?” “啊!”姚莲吓了一跳,顿时愣在那,连说话都不会了。 上官宝儿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模样,觉得甚是有趣,就算她家最笨的仆人都比姚莲聪明,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马车颠簸时,乌木兰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骑着心爱的白马,飞上了天,纵情地驰骋着,不知疲倦地奔跑着,一直来到了天地的尽头才跳下马背,舒服地躺在山坡的草地上,阳光温暖而又柔和,草地正绿,鸟声嘀鸣,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就这样躺在草地上吧,为什么还要去厮杀去做无谓的征讨。她早已厌倦了那样的生活。 可是她明白,这种心情很快就会过去,一个朝廷的通缉犯不能久在阳光下,一个人的生命也无法久沉于安逸。 转眼间,天界消失了,她孤独地站在黑暗之中,脚下的大地如涟漪般荡开,一圈又一圈,仿佛地狱之门的漩涡。 她会被吸进去吗,然后会到哪里,是黄泉路,还是六道轮回之所。 忽然她睁开了双眼,红色的瞳仁中燃起了两团火焰,那是看透黑暗的眼神,那是魔鬼才有的眼神。 “这里果然是地狱!” 她冷笑了起来,仿佛未来的路才刚刚开始,在人世间完成不了宿命只好在地狱继续了。 “胜者为王!地狱里应该没有官府吧,不过这里有吃人的火焰,阴森可怖的妖怪,星罗棋布的洞穴” 还有,最强的对手----那个叫上官梅的女人,她怎么也来了。 难道她怕我寂寞所以来这里陪我吗? 她笑了,拔出剑跟她比试,从地上打到天上,从水里上打到火里,又从倒悬的石笋尖打到了炽热的巨岩,从地狱小道一路打到魔鬼神殿,这里没有阎罗王、没有钟馗,也没有鬼卒、判官,更难得见到黑白无常,只有数不尽的敌人,数不尽的战斗。 当她们打得难分难解之时,熔岩涌出了地心,这是魔鬼都难以抗衡的力量,在它的面前,整个地狱都颤抖了,熊熊燃烧起来,大地开始战栗,巨石从空中纷纷落下,恶灵们抱头逃窜,她们暂时握手言和,朝着鲜血之河上的方向跑去,那里有一座吊桥可以逃生。 可是,她们还有机会吗,大火似乎正在吞噬那里,吊桥好像早就不在了。 然而,就在她们绝望之时,从大火中走出一个人影,他穿着闪亮的铠甲,腰里悬着可以斩断一切的宝剑。 “抓住这条树藤,快走。” 身穿铠甲的男人将她们捆在树藤之上,荡到了吊桥的对岸,而他却头也不回,消失在了地狱的火焰之中。 梦醒了,木兰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慌乱的心神。 上官梅正用异样的眼神凝望着她。 “你看什么?”木兰冷冷地问。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上官梅关心问她。 “做了恶梦,你呢,怎么脸色比我还难看”木兰发现她的发梢上还挂着细密的水珠。 “跟你一样,梦到了不好的事”上官梅朝她眨了眨眼。 “你做了什么样的恶梦?”木兰想知道。 “你不会喜欢的”上官梅告诉她。 “说说看,我都快被憋死了,为什么不在客栈里就杀了我”木兰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好吧,我梦到了在云上追你,你逃得太快了,竟然在路上撞倒了可怜的织女,为了救人我把织女送到了天河的另一边牛郎的家里,原来奄奄一息的织女,竟然在牛郎的怀抱里起死回生了,我差点晕倒,不过这是梦不是吗,若不是你的莽撞,他们可能还被天河分隔在天界的两岸,为了报答我的大恩大德,牛郎将他穿过的草鞋送给了我,他说穿上这对草鞋你便会行走如飞,比马儿跑的还要快,我信以为真,穿上了牛郎的草鞋追了三天三夜才发现了你,居然倒在天边的大草原上睡着了,我偷偷地靠近你,想一下子擒住你,可是你忽然翻了个身,掉了下去,从天上掉了下去,我为了救你也被你拉了下去,咱们俩一直掉进了地狱才落地,这回你知道我做的梦是多吓人了吧”上官梅心有余悸地说着。 木兰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上官梅,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没感染风寒” “我又不是病得说胡话,那是我方才的梦,你呢,讲讲你的恶梦”上官梅靠在宝儿的身上问她。 “我?”宝儿忽然搭腔道。 “不是你,是木兰姐姐” “哦”宝儿又闭上了眼。 “我的梦更离奇,居然在地狱里跟你打了起来”木兰平淡地说着。 “那最后谁胜了?”上官梅想知道,因为她很自信自己是不会败的。 “谁?”木兰瞟了她一眼,“我,你被我打败了” “胡说,你身上的穴道被我封住了,还有力气跟我打吗?”上官梅立刻反驳道。 “嗳、嗳,我说的可是做梦,信不信由你”木兰把脸转向一旁,朝车窗外望去。 “奇怪了,怎么我做的梦里咱们是平手呢”上官梅自言自语着。 木兰的脸有点烫,不知是说谎令她心慌,还是心里那不易察觉的微妙变化让她喜悦。莫非她跟她真的心心相印,一想到这,她的脸更烫了。 1.转眼间 柳垂青丝钓水月,风摇羽扇赏枯荷 转眼间,庆历三年了。 赵泽回京时正好赶上除夕夜,那一天爆竹声声、鼓乐喧天,节日的氛围非常浓,白天街上游人如织,酒肆茶寮里座无虚席,彩楼山蓬内上演着一出出好戏,围观的百姓成百上千,就连青楼教坊之类的风月之地也是客满。 热闹一直延续到傍晚,星光出现,街上的行人才少了许多,因为除夕夜快到了,相国寺的钟声会在那一刻敲响一百零八下。 这是大宋的风俗,也是祖宗定下的法度,汴梁的百姓会在那一刻围炉团坐,达旦不寐,守岁至天明。 在庆历三年来到前,赵泽端坐在开封祥符赵府的书房中提笔写起了日记。 这份珍贵的书稿后来遗矢在民间,几个世纪后出现在扬州街头的古董店里被一墨姓的女子买走,从此下落不明。 庆历三年初,正月。 赵泽在日记中写道: 我小时候十分热爱学习,梦想是当一名宇航员,驾驶着星际飞船去探索未知的世界,成为一位伟大的探险家、伟大的爱国者。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成为伟大的军事家、伟大的战略家、伟大的星际高手和帝国的忠诚捍卫者,就像历史课本中记载的那个传奇人物陆伯颜元帅那样。 那时候正是艰难时代,帝国资源枯竭、经济十分困难,整个星球都陷入了困境。 传说中的经济大萧条再次席卷了我的国家,城市里每天都有人失业,每天都有企业倒闭,连学校都不能正常开课了,因为帝国的财政部已经没钱支付薪水给教师们了,连各个学校的校长也在跳脚破口大骂财政部那些个酒囊饭袋,他们的不作为简直犯罪,所以罢课在所难免。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可爱的城里高中回到了‘辽雷乡下农场’跟着父亲种起了地。 危机加剧时,富翁们一夜间成了穷光蛋,普通百姓的银行存款也一夜间化为泡影,破产的家庭可以抵得上帝国的舰队一样庞大。公园里住满了无家可归的人,城市里红十字会的门前二十四小时排起了长队,每天会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发放盒饭,流浪者可以凭借总督办公室下发的有效证件得到红十字会的照顾,生病的人还可以在教堂医院免费享受一周的床位。 城市里真是恐怖,幸好我跑回了家。 辽雷乡下农场的老家只有一台老掉牙的彩色电视机,还是祖父活着的时候买的,我从学校回家时母亲还在看它。我曾问过母亲,为什么不买台新的,一台投影电视才多少钱,多说一车土豆,可是母亲告诉我:你爸说了什么时候他死了再买,只要他在一天休想。 父亲还是老样子,母亲说他是小气鬼,但又赞美他从不乱花一分钱是个存钱罐、好丈夫。可是我知道,她在安慰自己,父亲是个酒徒,花在进口烈酒上的钱都可以开一家电视机工厂了。 我和妹妹常常暗地里说父亲的坏话,尽管被他听到了几次,可是他一直沉默不语,从来没骂过我们,也没跟我们争论这事。该种地的时候种地,该睡觉的时候睡觉,农场里的机器才是他的伙伴,他很少跟我们交流,直到星际战争爆发的那一天。 他吃惊地望着那台破电视,激动对我说:“孩子你该出去闯荡一下了!” “可是我” 当时我很怀疑自己的力量,也怀疑父亲是不是疯了,战争时应该躲起来才是,为什么叫我离开家乡,我身边的朋友都是这么想的,半年前我们在一起聚餐时,还提到过这件事,他们都赞同躲到乡下去隐姓埋名,不想上前线送死,不想给别人当炮灰。 “可是,爸爸”我对他说,“万一我战死了怎么办!” 你猜他说什么,“哦,我的孩子,你死了还有妹妹呢,我和你妈不会孤单的,放心去吧” 事情就是这样,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时,我便打起了背包偷偷跑出了家门,爬上了第一趟蒸汽火车离开了辽雷农场,开始了我新的人生。 也许没人知道我都干过那些工作,连我母亲都不知道,因为每一次回信我都会告诉她,我高升了,从报社的茶水学徒一直到见习记者,她很高兴我能在战时有口饭吃,有人赏识我,还特意叮嘱我要好好干,将来开一家酒馆好好气气你父亲。 说实话,我本不想把这段人生写入日记的,可是我担心自己哪天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存在过或者来过这里,那才是最悲哀的,所以我要尽量写下来,给后人留个纪念。 帝国的冬天是寒冷的,总让人感到几分绝望,不知是连饮用水都要配给还是失业带来的痛苦。 说到我的第一份工作,其实不怎么光彩,并不是报社的茶水学徒,而是易拉罐收集者,大街上都这么叫,只有那些流浪汉才被叫捡垃圾的。 母亲给了我五个金币,我花了两个租房子,一个找工作,另外两个吃饭,因为不喜欢跟一大群流浪汉住在廉价的公寓里,所以找了所大学生公寓,跟一个失业的女学生住在一起。 要不是看在我帮她出了一年的房租的份上,她才不会让我搬进来,就算管理员也不同意。 但是一颗炮弹帮我解决所有问题,是的,的确是一颗炮弹,失业造成的恐慌像野草一样在蔓延,不知道是哪位同学做了一枚炮弹本想教训一下市长,趁着半夜炮击市长家的豪宅,哪知却阴差阳错装药量大了点,只一炮市长家的房子就上了天,警察来到时,只见整个街区一片火海,和漫天飞舞的尘埃碎片。 从那一天起,没有哪个人再敢遭惹大学生了,确切地叫失业的大学生。连各家报纸都在头版头条上刊登标题为:失业大学生的愤怒,炮击门事件!一文权作声援,其实这是动乱的开始。 我是在街头的垃圾桶上捡到这份报纸的,看完后还带回了公寓,拿给同屋的女生看,她说早就听说了,但是不赞同这种暴力的做法,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和毅力坚强地活下去,直到找到一份工作。 在星际战争爆发的那一年里,找工作比上厕所还要困难,莫说餐馆的服务生,就算给人家擦皮鞋都不要,因为擦出名堂的人早就把后来的人拒之门外,为了生存下去,我也碰到过类似的尴尬处境,更何况我连大学都没读过高中还没毕业。 2.前生今世 一想到这,我就有点气馁。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我的好运在一个月后终于来到了。 那是一个傍晚,我才从地铁站回来,拣了一麻袋易拉罐,靠着两条腿走了六个街区,一路上看到不少军车呼啸而过,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不过战争关我屁事啊,军队又不给我粮食,又不要我,上个月我还去参军了呢,想加入星际步兵,为帝国服务,可是晚了一步,征兵办公室的表格全部发完了,我这个气啊,跟那个征兵主任理论了半天,结果被他的手下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就是帝国的军人!” 没有被伤害过的人不会知道我的心情,我当时真想变成一枚炸弹咻的一声飞进征兵办公室,跟那个主任同归于尽,可是我没那个能耐,别说炸弹连鸡蛋都不会造,因为没有系统地学过啊,也没人给你机会。 后来我慢慢地发现了,原来收集易拉罐也可以赚钱,还活的不错,所以就改头换面弄了身风衣、礼帽、皮靴,黑色的围巾,开始了到处收集易拉罐的生活。 要放在几十年前,别说收集易拉罐就算扫地都有机器人,后来帝国资源枯竭,为了远征开发新的星球,一切金属都被利用了起来,机器人被尽数回收,城市生活又恢复到了人力时代。 像我这样的城市工作者才有了一碗饭吃,我跟其他捡垃圾的不一样,他们总是把自己弄得浑身恶臭,或者脏兮兮的,以博取人家的同情,可是我呢,我分析了下他们那样去不了很多地方比如高级写字楼,宾馆酒店,餐馆超市,海边度假区等等一些体面的地方。 就像今晚,我在一家军人俱乐部前晃悠了片刻,掐着时间等待厨房扔垃圾出来,看最近这里火爆异常,每天都有不少收获,今晚也会满载而归吧。 事实正如我料想的那样,今晚宴会结束时,厨房扔了好多东西出来,有没动过的蛋糕,有喝了一半的啤酒,还有数不清的残羹剩菜,当然啤酒瓶还要多,我忙到了后半夜才把这些东西分类装车,其实就是我的多功能手推车,别看平时很小一到关键时刻只要稍作改变装上一吨货物不成问题,但是问题是万一装了一吨货物你怎么推得动。 这个我有办法,跟我一起同住的女生她有一台老掉牙的摩托车,还是烧油的,我只要打一个电话她就会开着摩托车来接我。 每到这个时候,她也特别兴奋,因为总算有机会在马路上飙车了,她告诉我,这是上世纪的军用摩托,她父亲留给他的最后财产,她会一直骑着它走到人生的尽头。 在我的同屋开着摩托车来接我前,我转悠到俱乐部房后的小巷里,那有一个绿色的铁皮桶一般会有些废纸之类的没用东西扔出来。 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去翻那里的,因为上一次我翻了一手黏糊糊的玩意,一闻才知道是那种东西,后来我很少去动那个铁皮桶,除非、除非心情好的的时候,我会拿个棍子去捅一捅。 今晚的感觉就不错,明月高悬,夜色如水,我把那个铁皮桶倒过来望地上一叩,里边顿时掉出一个文件袋。 就这一个文件袋,我怕中招,戴上了一次性手套,慢慢打开了文件袋,轻轻地将里边的东西倒出来。 一张白纸… 不是,怎么可能是一张白纸,我小心翼翼托起来,拿到路灯下一照,天哪,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居然是一张征兵的表格,再看日期是这个月新印发的,连官方的印章还在。 “妈的!” 我忍不住骂了句粗话,表格上标志着帝国空军的银翼徽章,下边抬头处,打着几个清晰的文字:星际运输机大队,修理工。 这就是我发现征兵表格的经过了,看来我整日里都在军队住宅区附近晃悠是正确的,上帝终于垂青我了。 长话短说,那一晚我的女同屋将我接回了家里,随后我们饱餐了一顿,吃到了美味的蛋糕,玫瑰味的红酒,还有一盘熏肉,布丁、冰激淋、水果……还有好多都记不清了。 那是我们最疯狂的一夜,那一晚,我的同屋成了我的女友,是的,是那瓶1930年份的勃朗第红酒成全了我们的好事,第二天,她幸福地躺在我的怀里问我:“亲爱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我…” 我抚摸着她的秀发,跟她说:“我现在一无所有,每天都靠拣易拉罐为生,会让你丢脸的” 她忽然转过身,盯着我的眼睛,对我说:“要丢脸我陪你一起丢脸,咱们会过得更好,只要忍过这几年,等战争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面包和牛奶都会有的!” “可是我连房子都买不起,更别说汽车,以后你要是有身孕还得挺着肚子走路,太对不起你了,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买一辆自行车载着你” 她笑了,笑的是那样的美,动情地对我说:“行啦,有辆自行车就不错了,你可不要忘了,我还有辆摩托车呢,只要摩托车在,咱们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哪怕是天涯海角,另外一个星球!” 十天后,女友拉着我走进了教堂,我们找到了神父马可士先生,他曾经是本区的街道主任,人很不错,在马可士的祝福声中我亲吻了女友,她成为了我的合法妻子,没有鲜花、没有钻戒,没有亲朋好友,更没有庞大的车队,有的只是我的无比忠心,她的无限爱意。 当神父要求我给新娘戴上戒子时,我拿出了母亲寄来的礼物,她珍藏了多年的一对金戒,那还是我祖母的耳环。 我们离开教堂时,她捧着一束玫瑰花,那是我们一个月勤劳的汗水,我本来打算再雇一辆婚礼马车的,可是她不同意,说是留着钱好好生活,既然她这么说了就按她的意思办好了。 结婚后的第七天,我接到了一封入伍通知书。 受训的地点就在本市西边大湖畔的海军基地,为期三个月,然后按平时表现送到帝国的舰队服役。 要知道,这是我生命中的又一件大事,当初我寄出这封申请入伍的表格时就在想,我要让她过得舒服一点,哪怕是拼了命也要做到这一点,我不能做一辈子易拉罐收集者,也不能叫我的老婆做一辈子易拉罐收集者,我要让她还有未来的孩子过上像样的生活,我要让她吃上面包喝上牛奶。 记得我说要参军时,她哭了,哭了好久,死活不肯让我参军,因为战争越来越激烈了,帝国的东海舰队在白令海星域遭到伏击,损失半数母舰,运输机大队全军覆没。 她担心我一去不回,怎么劝都不听,就是不肯叫我去接受训练,可是我的心意已决,为了骗她,我说受训时,马马虎虎就可以了,到时候因为成绩不好就可以分到一个三流部队充其量在地面出苦力,不必上舰。如果接到了入伍通知书还不报道会被送交军事法庭的,那你的老公后半辈子就要去西边的森林砍一辈子木头了。 我的借口有效了,至少她不再哭了,信以为真地跟我签订了一份协议,说我若是不守此约定便一辈子也不理我,还说以后孩子也不随我的姓氏,她会消失在这。 就这样,我总算在幸福与痛苦中参了军,因为要在大湖基地受训三个月,不能外出也不能见亲人,也没有薪水,她只有我们积攒下来的一点微薄的生活费,我担心她受苦便厚着脸给家里写了封信,意思叫母亲给我寄点食物,钱在这里根本不值钱,更何况我们家也没钱了,农场所产的食物多数供给军队,还要上缴赋税,余下的只够我们一家几口人生活,幸好这个时代有机器人种地,一切都靠机器完成的,否则父亲可能就要被活活累死了,即便是这样操纵机器的人也离不开他,母亲一般只是打打下手而已,她是修理工,至于妹妹她还小,母亲想让她学门酿酒的手艺,日后开个小酒馆,至于农场将来的走向,如果我愿意的话,就回来接管当然那样的话我铁定就是农民了,法律规定的很清楚,一旦父亲将农场权力移交给儿子,你这一辈子都不能改变了。 嗨,这就是现实了,除非我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否则我是不会回去做农民的,这是我给母亲的回信中提到的。 在我受训期间,母亲给她寄了十箱土豆,一箱木瓜,一箱真空包装的西红柿,还有一件连衣裙,尽管老土了点,她很喜欢。 3.新兵生活 痛苦就是力量。 海军训练基地的教官常常这样说,也是海军的格言之一,不知道空军有没有这样的格言我没问过。但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我在日后的征战岁月里一点点体会到了。 三个月的强化训练简直比魔鬼谷行军还要考验人的意志,每天早上我们5点准时起床,在教官的喊叫声中狂奔到大操场集合。 有的人因为太紧张竟然忘记了穿裤子,整个训练基地几万人,整齐地站在操场上就像一片绿波荡漾的大森林,如果有一个亮点出现那是非常显眼的,一条白色的内裤更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恰巧我们的教官又是海军中的女强人,罗思上尉。她最痛恨男人穿着内裤站在她的面前,也痛恨任何形式的性别歧视,更痛恨那些无组织无纪律的散漫家伙,她是基地里最严格的教官之一,也是海军学院校长宝座的强有力争夺者,记得老兵们曾开玩笑地说过罗思上尉就是一块准确无误的怀表,也是星球上最后一个处女,你要是想试试她的厉害,尽可以在出操时间不穿衣服。 所以,可以想像得到那位忘记穿裤子的仁兄会遭到什么待遇,作为惩罚,罗思上尉让他全副武装在训练舰上跑了一个月,直到我们从雪山营地回来他才重新归队。 海军基地头一个月的训练科目是体能,每天早上十公里越野简直是家常便饭,罗思上尉带领着我们一路跑过来,一开始还有人叫苦连天,几天后我们这些帝国的懒虫们竟然脱胎换骨般成了铁人,那个曾经被罗思上尉处罚过的倒霉蛋居然成了十公里越野跑的冠军,他的最终记录是25分30秒,刷新了星球万米跑的世界的记录。 当然体能训练不仅是长跑,力量训练,柔韧训练,游泳,格斗,武装泅渡,高山攀登,还有很多、很多,因为岁月的缘故我已经有些淡忘了。 不过让我真正受益匪浅的要算是第二个月的军事技能训练,我学的是星际战舰的抢修保养,还有战机的快速排查故障,军械的维护,辅助的技能是能够灵活操纵各种空战武器设备,战机驾驶排在最前边,因为我是运输机舰队的修理工这也是必修的科目。 在我进入军队前,对自己的一点信心都没有,因为我是教官口中的窝囊废、人渣、软蛋、胆小鬼,为人父母的资格都没有,更不应该结婚,连矮人星上的野人都不如。罗思教官的这番话并不是针对我自己的,是对所有人讲的,为了彻底洗掉这份耻辱,我拼命地学习努力,别人用一个小时就能掌握的技能,我反复操练,不但要掌握还要精通,我要做最好的修理工,最快的修理工,我要自己像星星那样闪耀。 战友曾经笑话我说:“赵泽你已经是训练基地最棒的修理工了,为什么还那样拼命,战争不是你一个人就能打赢的” 我告诉他们:“理由很简单,我要让妻子过得更好,让她永远都记住我!” 对于已婚的男人来讲照顾好自己的妻子比什么都重要,外人很难理解,那些单身的大兵更是不敢相信,因为他们还不懂得爱,真正的爱,他们所寻求的不过是**上的快感而已。 记得训练快结束时,我最好的战友伍飞还给我泼了盆凉水,他郑重地警告我说:“赵泽,万一哪一天你回家时,发现床上躺着另外一个男人,你千万不要激动,更不可以开着军队的战机把他轰上天,我们还需要你活着来修理战斗机,罗思上尉也需要你为大伙做个榜样,她告诉我说你是她见过的最棒的修理工,她会为你自豪的,帝国的未来就要靠你这样的疯子了!” 我笑着告诉伍飞,“你没见过她,不知道她的为人,她是全世界最善良的女人,也是我这辈子的骄傲,她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我也不会背叛她,你还是想想自己什么时候讨个好老婆吧,少担心我了” 这话说的简单,其实我也很紧张,三个月没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她变没变,帝国日益恶化的生存空间可以把一个正常人逼疯,更何况她是一个弱女子,父母早逝,全家都死在了第一次星际大战中,如果她真的变了我该怎么办,是放手还是原谅她,或者这完全是我的嫉妒心在作怪,总之三个月过后,考试一结束,我立刻跳上了基地的吉普车飞一般离开了训练营,直奔我们的小窝而去。 重逢。 思念在我们重逢的那一刻,如雪崩一般融化了。 我紧紧地抱住她,拼命地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心跳,她的味道。 她也深深地拥抱着我,倾听着我的呼吸,分享着我的幸福与快乐,如果可能的话她更想跟我形影不离,无论我去哪她都会一直跟随下去,哪怕是血与火的星际战场,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陪着我。 她能这样想,我已经很高兴了,我可不希望她出任何事,我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她是我的全部也是帝国的希望,满大街的宣传单上都是这么讲的----让男人们去战斗吧,女人们看好家和你们的孩子,这才是好公民应尽的义务。 几天后,考试结果出来了,军队的信使亲自送来了我的任命书、军衔、还有调令。 “您好上士同志,我奉上级的命令将这份荣誉带给你和你的家人,请您接受!” 妻子就站在旁边,她高兴地望着我,我立刻挺胸抬头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谢谢你同志,我接受军部的任命,会按时报道!” “好样的,我会把您的话准确地汇报上去,祝福您和您的家人,再见!” “再见” 军队的信使离开后,我和妻子迫不及待地拆开了牛皮纸信封,里边装着一颗闪亮的星星,尽管只有一颗,也是对我三个月来努力的承认。 “来我为你戴上吧” 妻子为我戴上了那枚上士军衔,一枚闪闪发亮的银星,我昂着头享受着妻子的授衔仪式。 仪式完毕后,我给了她一个最深的吻,一直吻到她倒在床上才告一段落。 随后的半个月简直快得不可思议,我开着吉普车带着她逛遍了城市的每一处角落,她坐在车上兴奋地尖叫着,仿佛与世隔绝了多少年,我明白这是幸福,也是温暖,她的叫声是对我最好的安慰,终于当来到星海时,我也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 4.戎马生涯 I “真是痛快” 我搂着她的肩,坐在太阳伞下眺望着远方的大海,那里深邃的仿佛宇宙,我总想看穿这个世界,看穿这个人生,但是当我回首时,看到的只有她,她美丽的双眼,里边噙着泪,热热的,沾湿了我的胸膛。 “还有几天?”她问我。 “是啊,还有几天?”我想了想,“三天吧!” “太快了,你能给我留点什么吗?”她伏在我的胸前说着。 “你想要什么,军队支付了我半年的薪水,都留给你” “不,不是这个”她低声说着。 “那你想我留给你点什么,我的相片,还是我的笑容” “笨,还能留给什么,我们要个孩子吧”她忽然开了口。 “啊,孩子”我有点头晕,半响没说出话来。 “怎么你不想要孩子吗,至少这是你和我的希望”她迎着我的脸,把嘴唇送了过来,湿湿地吻着我,好像马上就要孩子。 “好”我一边吻着她一边回答,“那我们就要个孩子吧” 为了在三天内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我去了军队的医务室,跟护士小姐要了一种禁药。也可以说是兴奋剂,这种药一般只有在战争爆发时,才配发,保证士兵不会害怕,让士兵们疯狂地作战。 现在我要提前疯狂一下,护士小姐警告我说,你的荷尔蒙激素含量很高,要是再服用这种药,很容易出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她同意吗? 女人总是为女人着想的,护士小姐担心的是我的那位妻子只是口头上的,还以为我是在搞一夜情,我不想跟她解释的太清楚,为了让她放心,我亮出了军官证,并当场保证,用帝国运输机舰队的荣誉保证,我是认真的,我会负责到底。 护士小姐终于放了我一马,不但送了药,还送了避孕套,这种产品也是部队专用的,比市面上的产品好了几十倍,戴上后完全感觉不到那一层轻柔的存在。 三天的奋战,天堂的生活,很快有了结果,医生吃惊地望着她,问道:“能告诉我你们的秘密武器是什么吗,最近有不少军官来我这里求药” 闺房之事,是我和她的秘密,那位医生始终无法得知我们的秘密武器,我们也没空跟她扯淡,拿到检验结果后,我们立刻冲出了医院,去了趟教堂祈祷,然后再返回家里打包行李。 翌日,一辆军车停在了我家的门口,妻子抱着我的大背包送我上了车,她最后的一句话是:“我等你回来!” 战争进行了好多年,远征一直就没停过,一个月后我在南海基地运输机舰队所属的第1020大队,12小队20分队安顿下来。 前任修理工班长病死在回家的途中,灵魂还飘荡在宇宙中哪个地方,上级想找个技术过硬的人,结果在原海军基地罗思教官的推荐下,幸运之神再次垂青于我,我当上了班长。 手下有二十几个人,不是老兵就是从其他地方调来的新兵,至于手上的技术,没有几个人能超过我,至少我有这份自信,大伙也渐渐了解了我这个人,从一开始没人服气,到后来打了几架,不是真的打架,而是拳击比赛。 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上边为了鼓舞士气,在每个修配厂营地都建起了拳击场,闲暇时,大伙可以切磋一下,有什么不满或者私人恩怨也可以通过正当的途径解决。 老兵以为我这个新班长好欺负,万万没料到,我是魔鬼罗思调教出来的兵,打架一个顶俩,吃饭一个顶三,借着这个机会,我登上了拳台,向众人挑战,说是打赢我的人可以得到一箱啤酒,我要是赢了你们就请我吃饭。 有这么个好机会,老兵当然不会放过,他们私下研究后推出一个人选,此人叫硬汉海格,姓杨特,六年士官,是老兵中的极品,长的人高马大。 一上来就是一阵抢攻,想压着我打,可是我身形灵活,也很抗揍,他的拳头虽硬却没我的脑袋硬,我咬着牙挺了十回合后,他的气势被磨得差不多没了,正在这时,隔壁班的人也来观战,他们起哄道:打倒那个大块头,替我们出出气。 海格暴怒直接冲了上来,想将我狠狠撂倒,可是他已是强弩之末了,我的反击比他预料的要快,还要凶猛,三个回合后,海格轰然倒了下去,所有人都惊呆了,连我的上级文祥少尉也惊呆了,他曾在酒后告诉我,“小子,12小队都是疯子,你没来时,海格是这里的头,现在好了,他倒下去了,再也不会为难你了” 海格不是下士吗?他怎么会是12小队的头,我问了好多老兵才知道,原来海格曾经是这里的少尉,参加过白令海星战,极地战役,远征冥王星。立下不少功劳,打了不少硬仗,每次他带队出击,都会圆满地完成任务,可是损失最惨重的也是他的小队。 后来,他的老婆孩子在一次由他护航的任务中不幸遇难了,其实是被海盗偷袭,这一次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承受不起这份痛失家人的伤痛变得神经兮兮起来,再也不肯驾机升空,连踏出陆地的勇气也没有了,只知道喝酒骂人,或者蛊惑军心,是运输机连队里的刺头,要不是兵源短缺,他早被军队开除了。 这就是少尉文祥跟我讲的下士杨特海格的故事。 往后的日子里,我又跟海格打了几场,每次都是我获胜,从一开始的十回合后将他击倒,到后来的八回合、五回合、三回合。 我最好的记录是三回合将海格击倒,当然也不是说我一次都没被别人击倒过,有过几次,但是我很快便爬了起来,不像海格,每次都喝得昏天黑地上来跟我打架,要不是我心肠好早将他打成残废了。 嗨,几个月后,重提这事时,海格已经成了我的好朋友,也成了我妻子的好朋友。 因为我的威望,我的威信,我的表现,连队上给我分了一套房子,虽然没有多大,对于我来说已经很大了,独门独院不说还有一块草坪,距离附近最大的城市很近,开车的话半个小时路程。很多成家的军官都将妻儿接了过来,我也不例外,一周后回了趟家,将妻子带出了那个冰冷的失业者都市。 5.戎马生涯 II 一周后, 赵泽班长有一个漂亮老婆的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扔进了连队的指挥部,连那些平时跟我没什么交情的闲人也在舞会中走过来搭话,还厚着脸皮邀请我妻子跳舞,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海格每次都会抢在前头陪我的妻子跳上一曲,这可把他们气坏了,暗地里跟海格打了几架,海格被揍得不轻,俗话讲的好,好虎斗不过群狼,海格就算是头熊也斗不过他们,毕竟大家都是军队出来的,体力上都很棒,无论是喝酒还是别的方面。 海格的心情,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妻子很像他的前妻,这是真的,我见过他前妻的照片,他们简直是姐妹,也许在我和妻子这里海格受伤的心能得到宽慰吧。 果然,上级分给我房子是有目的,半年后,南海舰队出击了,我的班一半人马都要参加战斗,作为他们的头我也要以身作则,带队出击。 以前训练时,那都是在模拟战争,就算是被打下来也不会受伤,可是一旦真的就要上战场了,我的心忽然变得不安起来。 妻子见我好几天都神不守舍的,便烧了顿丰盛的晚饭,我们在月光下静静地享受了一次烛光晚餐。 她做的罗宋汤味道很好,西红柿和蛋花的味道很浓,喝起来非常爽口。 “吃完饭,我们去散散步吧”妻子提议道。 “好,反正今晚也没有任务,咱们就走走吧,你来这好久了,也没出去过几次,真是对不住你了”我说道。 她笑了笑告诉我,“你啊,难道忘记了这里可是军官生活区,咱们家对面就住着跟我一样的主妇,我们早就认识了,还有好几个,我们偷偷地溜出基地,在外边玩了好几次呢,你不用担心我了” “嗨,如果有空的话,我真想带着你出去痛快地玩上一阵子” “那就等你有空的吧” 那一夜,是战争大规模爆发前,我和妻子度过的最甜蜜的夜晚。 不久后,我的七年战争开始了。 漫长的七年战争,我和我的小队几乎跑遍了整个星系,不是运送物资,就是解救难民,最危险的一次是我的运输机被击落在一颗无人星球上,那里危机四伏,到处都长着食人花草。 巨树遮天蔽日,野兽白天黑夜的横行,我的命差点交代到那里,若非海格用一条胳膊救了我,我和妻子就永远的分别了。 从这次遇险后,我晋升了少尉军衔,负责12小队的日常管理,跟文祥轮流带队执行任务,其实文祥早就想有个人来分担这份重任了,他的妻子也非常想念他,他的孩子也需要父亲的照料。 我的妻子又何尝不是呢,在我失踪的那段日子里,她每天都会跑去连队指挥部询问我的消息,一次偶遇竟然使她成了大队长老婆的至交,看来妻子的运气也很不错,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找到了一份在指挥部接收来往信件的工作,直到我平安回来她才申请休假一周,陪着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的夜晚。 而这时,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了,长得很像妻子,特别是那眼神,我真羡慕孩子有一双充满智慧的双眼。海格断言,你女儿未来肯定是块料,老家伙我用人格担保,她会成为将军。 也许吧,只要过得幸福就好了,至少不要做易拉罐收集者,也不要失业这就是我和她母亲的希望。至于能不能当上将军,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也许我和她母亲的基因里有将军的天赋也说不定。 孩子两岁时,我再次晋升了,中尉,海格还是我的执行官,我帮他向上头申请了好几次,理由是战功卓著,可是营部拒绝了,他们的理由是海格年纪太大了,脾气不好不能胜任。 海格对升官没兴趣,他只想追随着我这个打不倒的对手征战一辈子,并在下一次卡提拉海大会战时,光荣地战死,然后去另外一个世界找他的妻子和孩子,这是海格亲口对我讲的并不是酒后的胡话,自从交上我这个朋友后,海格有几年没喝得酩酊大醉了,连我的妻子也称赞过海格变了,变成憨厚的大叔了。 海格挠着头笑了笑,看着我妻子抱着孩子,忍不住上去亲了一口,是亲我的小宝贝,我的女儿。 妻子见海格一个人孤单的可怜,就大发善心让我的小宝贝认了海格做干爹,海格兴奋地望着我,问道:“我的班长同志,您会批准我成为您女儿的干爹吗?” 我都是中尉了早就不是班长了,海格称我班长那是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别人都会叫我中队长。 “恩!”我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海格宽厚的肩膀,“好吧,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的,没问题,老海格以舰队司令官的鼻子发誓,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就算马上开着飞船就撞击敌人的旗舰也不会眨眼” “不要说的那么悲壮,我不允许你死”我望了一眼妻子,会意地说道“我想给你介绍个伴,不知道你觉得怎样” “什么?”海格忽然皱起了眉,好半天都没说话。 “班长同志,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老海格我对妻子发过誓,这辈子只爱她一个” 海格的一席话让我和妻子震惊了,原来海格一直信守着对妻子的诺言,我真是惭愧,从那天起再也没提过为他介绍女友的事,但是答应了他做我女儿干爹的事,老海格激动地拥抱了我一下,还请我和妻子吃了顿饭,花了他一个月的薪水。 战争进入最关键的一年,我们的远征军遇到了强大的敌人----银月帝国的无敌舰队,前方战事每天都会传来噩耗,近半年来我军的战斗减员高达一千万。 一千万啊,这是真的吗? 有时候我坐在驾驶舱内都在怀疑,是不是司令部的战报办公室统计秘书又喝醉了,因为上次妻子来信中提到了,她听人提过司令部的秘书喝醉过一次,错把敌人的一百万阵亡名单扣到了自己人头上。 “希望如此” 文祥感慨地对我说,这时他也是中尉了,跟我一同负责扩编后的12中队。 银月帝国无敌舰队的指挥官非常狡猾,他总是出奇兵偷袭我方的补给基地和工业行星,我的人马就被他埋伏过一次,差一点被干掉,幸好我们那次运输的隐形水雷,我一声令下将全部水雷朝他们抛了过去,炸毁了他们距离我们最近的攻击舰,爆炸的瞬间,他们停止了追击,我的12中队得已保全下来,但是受伤的人不少占了整个中队的三层,海格碰坏了额头,血流满面。 6.戎马生涯 III 三年后,决战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这是倾国之战,为了这一刻我们付出了半个帝国的代价,将银月帝国的无敌舰队成功地引诱到了加罗林星域,执行破釜沉舟计划。 战斗号角响起时,我拍醒了文祥中尉,他已经几天没休息了,双眼布满了血丝,为了在大战前养足精神才小睡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后,当星辰闪过头顶之际,文祥中尉冲进了珊瑚要塞,而我则带领着一群新兵和老兵组成的敢死队跳进了武装战机,进入了要塞周围的火力点。依托着坚固的地面工事朝着夜空中的亮点倾斜着弹药,在那一夜没有非战斗人员,所有的人都参了战,包括我们这些修理工。 几年战争下来,我和我的弟兄们也习惯于扮演各种角色了,从基地修理工到救火队员,再到战机驾驶员,有时还要跟随步兵扫荡某个星球为他们的地面战车提供各种支援,参加大规模的地面战争。 为了完成上级下达的特殊使命,我也参加过几次秘密行动,潜入到敌国的某个重要行星去搜集对方的军事情报,最危险的莫过于配合特种部队刺杀他们的重要人物,我清楚地记得,银月帝国的平达元帅就是死在我的汽车炸弹下,他们失踪的第一国务秘书素有冰人之称的梅罗妮男爵也是被我绑架来的,我还潜入过他们的造船厂成功地偷走一艘他们报废的战舰----奥丁之盾,并打伤了他们的总工程师,尽管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但我们成功了,帝国需要胜利,我的人民需要胜利。 …… 是夜,赵府上空飞过数点寒鸦,远远的朝着江边的古庙枫林而去。 屋外月冷星稀,一抹冰霜悄然爬进了书房,赵泽停下笔,搓了搓手,披上了一件外衣,望了一眼书案一角的台灯,感叹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这个时代简直是要命,嗨,希望她和孩子不要太伤心,老海格知道怎么照顾好她们母子” 想到这,一股莫名的伤感忽地涌上心头,赵泽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掉落下来,低声哭泣了好一会才拭去泪痕。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清脆的声音,说道:“公子,我来送人参汤了” 赵泽赶紧拂去桌上的泪水,回答:“是姚莲吧,进来吧” 书房的门开了,一身新衣的姚莲端着煲好的人参汤走了进来,见到一家之主赵泽仍伏在案上写字,便轻轻地将参汤放在一旁,小心地问道:“公子,夫人担心你累坏了身子,方才亲自下厨为您煲了最喜的参汤,特意吩咐婢子给您送来,请公子趁热喝上几口” 才哭过的赵泽正思念着自己未来的妻儿,心中空荡荡的,正在失落之际,忽然见到了小姑娘姚莲。 他慢慢抬起头,用异样的目光望着她,忽然发现小姑娘的眼神是那样的清澈,笑容是那样的温暖,就像他只见过几面的女儿。 “辛苦了”赵泽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从里边倒出一块玉佩“这个送你了,算作新年的礼物吧!” “啊!”姚莲忽然愣住了,傻傻地望了赵泽好一会,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接受好还是拒绝好。 “怎么,不喜欢吗?”赵泽也忘记了主仆的身份,开玩笑似的问她。 “不,婢子不敢”姚莲猛地醒悟过来,几步来到书案前,双手接过了那块玉佩,那是一个可爱的小兔子,她很喜欢,赶紧道谢,然后双手抱在怀里,美滋滋地低下了头,似乎在等待什么。 “怜儿啊,已经很晚了,你回去陪夫人她们吧”赵泽端起参汤喝了一小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在大宋用人参做汤的估计只有他赵府一家,就算民间都没人这样吃过。 “那…”姚莲咬着嘴唇,仗着胆子说道:“那…” “怎么还有事吗?有话直说,不用吞吞吐吐,公子我不会介意”赵泽安慰她说道。 “好”姚莲痛下决心,咽了口唾沫问道:“公子,要不婢子陪你在书房就寝吧” “啊!” 赵泽才喝了一口参汤,猛地喷了出来,吓了姚莲一跳。 忙上前帮赵泽捶胸抚背,问道:“公子,慢点喝,您没事吧,要是烫坏了,宝儿姐姐会掐死我的” 赵泽惊讶地望着面前的姚莲,心说这小姑娘到底在想什么,本公子就算再饥渴也不忍心伤害你这样的小女孩啊,这要是被我未来的老婆知道了,肯定要离婚了,想到这,赵泽笑了笑,让姚莲放下心来,安慰道:“莲儿啊,以后你做我的干女儿吧” “啊!”姚莲一个晚上被震惊了两次,这一次,她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眨着大眼睛望着赵泽“公、公子,婢子只是个下人,怎敢做公子的千金,婢子、婢子…” “你不用多心”赵泽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便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小姑娘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心里扑腾扑腾地一个劲乱跳,到最后脸颊又热又烫,连低垂的粉颈都染了一抹红晕。心里一个劲地数落着父母的不是,若非他们的蠢主意,自己怎会出这么大的丑,嗨,真不想活了,真不想活了,幸好公子是个好人…… 送走姚莲后,赵泽捻起笔,继续写道: 加罗林决战后,幸存下来的人都成了英雄,我和海格还有几个机师也成了陆军部队耀眼的明星。因为在战斗进行到最惨烈的时候,银月帝国的舰队派出了自杀机器人、飓风战机、猛犸战舰、冲锋艇、声波战车、异能武士,数以百万计的战斗兵,疯狂地向我们的要塞发动攻击,炸弹、离子风暴像雨点一样落在我们的头顶,炮击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少人的耳朵都被震聋了,每一寸土地都被战火烧焦了,每一处工事都遭受过成千上万次的打击,我和文祥中尉还有千千万万帝国的步兵们,用血肉之躯坚守到了最后,没让银月帝国的战舰逃走一艘,那一晚,我失去了太多了战友,失去了太多的朋友,失去了太多的亲人。 当最后的时刻来临时,银月帝国的旗舰引爆了零空间炸弹,想与我们同归于尽,这是我们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连司令部里的元老们都震惊了,因为我们还未开发出这种极度危险的武器,科学家们担心这种炸弹会打破宇宙的平衡,诱发难以预料的灾难。 7.回到过去 所幸的是,银月帝国的零空间炸弹也不完善,菲力斯元帅毁灭了他自己还有他的部下,我们胜利了,连战场都顾不上打扫,马上展开了对银月帝国的反击,跨越了数个星系,参战部队多达两千万,耗时一年半,攻克了银月帝国的首都,将胜利的旗帜插到了元帅府的屋顶,驱逐了他们所有能干的官员,让效忠于我们的平民军阀鲁道夫-狄米奇坐上了银月帝国的终身执政官的位置。 银月帝国的庞大得难以想象,战火让它变得支离破碎,各地的军阀趁机自立为王,盘踞在宇宙的深处,反抗军的触角也越伸越远,连我的弟兄们都嗅到那股危险的气息了,更何况军队里的元帅们,他们渴望战争,渴望战斗,要是没有了敌人,他们会很快苍老的,连帝国的皇帝也会因此而生病。 在鲁道夫-狄米奇执政的几年里,他向我们发过无数次求救信号,帝国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舰队驻扎到银月帝国的各个重要星球,镇压叛乱、维持秩序。 作为舰队的一级修理工,我参加的地面战斗都可以写成一本史诗了,见过了宇宙中千奇百怪的生物,到过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方,有的只在孩子们的梦境里出现过,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这些鬼话。 龙穴----那是沉睡星球上一种古老生物的巢穴,里边至今还有活着的飞龙,不过外边的世界让他们感到害怕,多数时间都在冬眠,一般只在冬季大雪天才会外出觅食。我见过一只,那是一条青色的巨龙,它攀在雪峰上大声地咆哮着,连大地都颤抖了。我在营地上拍了一张照片寄给妻子,并激动地写下了当时的心情:亲爱的,如果能办到领养许可证,我会空运一只回家,送给你! 塞伯法师----居住在遥远的冰冻星球。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我们称之为魔法,军队的科学家已经成功地破译了他们力量的来源,他们进化的速度,明显超过了我们,这里寒冷的气候孕育了一种奇异的植物,凡是以这种食物为生的动物都会变得很强大,塞伯法师就是这样诞生的,为了和平我们不想遭惹塞伯法师,也不想让他们离开这里,所以司令部下令毁掉所有可以离开这个星球的飞行器,连原有的空间站都撤离了,我真为生活在这里的人感到悲伤,他们彻底与世隔绝了。 加罗林要塞群成了英雄们不朽的墓地。 七年后战争终于结束了,我平安地回到了祖国。 飞船着陆的那一刻,我激动地流出了眼泪,因为我在人群里发现了妻子熟悉的身影,她带着女儿手里举着小旗子,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当我走下飞船时,女儿用尽全力跑了过来,兴奋地扑到我的怀里,大声地叫我爸爸,还不停地问我,走不走了,我亲着她的脸蛋告诉她,再也不离开她了。 是啊,我再也不想离开家人了,海格也不想。 参加完军队的欢迎酒会后,我和妻子问海格,今后他有什么打算,海格沉默了半天,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在我和妻子的追问下,他才开口。 “班长,我要走了” “走,去哪?你不是说要一直呆在军队里吗?”我问海格。 “我想好了”海格说,“你还记得加罗林战役结束时的采访吗?” 我说:“当然记得,我们救了那个不要命的记者,记得好像叫乌ya!” “那是他的笔名,他的真名叫鲍里斯”海格告诉我。 “那鲍里斯跟你的离开有什么关系呢!”妻子问他。 “是啊,爷爷,鲍里斯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小女儿牙牙学语地问道。 海格笑着回答:“鲍里斯叫我去拍电影!” “什么?拍电影你也能信?”我开始怀疑海格是不是在骗我。 连我的妻子都觉得海格是故意的,其实他想去个我们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地方,他要去陪着他的妻儿。 “真的,拍完电影我就有了一笔可观的收入,然后我就可以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永远高兴地住在那!”海格说这句话时,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让我不禁心痛起来。 我说:“要不你跟我们住一起吧,上头还挺对得起我的,起码送了一套地产文书,还有一笔存款,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星球生活下去,要不去我的家乡也可以” “我老海格这辈子就你这一个好朋友,咱们在一起的时间够长了…”他忽然停住了,出神地望了我的女儿好一会,接着说道:“我想让我的干女儿永远记住老海格好的一面,不想让她伤心,所以我要离开,我要去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我和妻子都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海格,因为他的表情是认真的,就像当年我们要介绍一个女伴给他,他马上拒绝一样,我们无法改变他对前妻的爱。 也许分别就是这么简单,谁也无法预料,无法控制。 就像老海格说的那样:“我活的太久了,如果能像文祥中尉那样战死在加罗林该多好,至少他的妻子会永远记住他,他的孩子也会,可是我,班长你看我失去了她们,失去了我的最爱,我没尽到责任” “海格”我给他倒了一杯酒,对他说“可是你救了很多人很多孩子,你的妻子和孩子也会为你高兴的,那几千个孩子也会把你当亲人看待” “不!”海格说,“我想要的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别人的,我说这话,班长你也别生气,夫人也别生气,你们知道我心直口快”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喝酒,也是最后一次在我家聚餐,妻子做了一桌的菜,都是他最喜欢的,海格喝得大醉,跟我聊到天亮才离开。 再往后的一周里,海格就消失了,像蒸发了一样,连我这个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许真的是去拍电影了。 三个月后, 就在我和妻子准备离开军队的时候,海格来信了,是军队的邮差送来的,妻子高兴地拆开信封,念道: 亲爱的班长、班长夫人,以及我的干女儿,你们好! 我老海格还活着,让你们担心了,等我赚足了钱请你们去夏威夷星度假,我说到做到,现在来说说我的近况。 鲍里斯那个混蛋让我参加了他的电影,是一部奇幻作品,这是编剧告诉我的,他给了我一个野蛮人的角色,让我在戏里爱上了国王的女儿,可是他的女儿不爱我,她喜欢上了一个叫康德的骑士,我们之间的恩怨很深,有一场戏我捅了康德一剑,可是他没死。 后来,我们成了最好的战友,一起对抗外族的入侵保卫了家园。 鲍里斯说这部戏有传奇的色彩,很像亚瑟王和圆桌骑士,可是我总觉得像是一部纪录片,没有你在身边,我总是不入戏,连台词都记不住,老海格需要你,我的班长,如果你能来我这,鲍里斯承诺,他会给你安排一个角色,因为我们是加罗林的英雄不是吗,观众们喜欢看到加罗林的英雄出现在电影里,所以,我恳求你我的班长,这是我老海格最后一个要求! 我的地址是:南京阿帕亚市,大宋游乐城,鲍里斯剧组。 你亲爱的老海格诚挚地邀请班长、班长夫人、以及我的干女儿,希望你们能在我的身边为我打气。 老海格热切地期盼你们的到来,愿加罗林英雄与我们同在! 落款:杨特海格 时间:帝国116年,盛夏。 妻子读完海格的信后,问我:“亲爱的,你打算怎么办” “你呢,想去南京阿帕亚市吗?” “嗨”妻子悠悠地叹了口气,“那是咱们相识的地方,应该回去看一下,顺便还可以拜访几位老朋友,难道你不想见一见罗思中尉吗?她可是你的恩人” “好提议!”我亲了妻子一下,“那咱们就去一趟阿帕亚市吧,把婚礼重办一次,叫上你的老同学,还有我的教官、活着的战友,以前的日子太清苦了,这次补回来!” 妻子笑着点了点头,将女儿抱了起来,俏皮地说道:“别忘了,我们的宝贝也要参加婚礼哦!” 几天后,我和妻子带着女儿去了南京阿帕亚市的大宋游乐城。 原计划是先给海格打气,然后去拜访好友,接着重新举办婚礼,神父还是老马可士先生,教堂选在安静的伊利湖畔。 可是,见到了精神饱满的海格后,计划被拖延了,鲍里斯意外地发现我和妻子很上镜,非常适合他这部戏的要求,再加上我是加罗林的英雄,他非常诚恳地邀请我们拍几场戏。 “可是”我告诉鲍里斯,“我不会演戏,对拍电影也不敢兴趣,我想那些演技出色的艺人会比我强很多,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鲍里斯回答是:“现在的观众需要的是有血有肉的人物,只有像您这样的英雄人物才能引起他们的共鸣,您和您的家人都是平凡中伟大的人物,所以我想请您和您的家人参加拍摄,您放心绝对不会出现让您和您的家人为难的镜头,我可以用鲍里斯的名誉发誓,我也是军人出身这一点我不会说谎!” 鲍里斯的话不无道理,至少他的礼物打动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为了她们也为了我的好朋友海格,我终于答应了鲍里斯的请求,参加了拍摄,其中一场戏就是我从大宋游乐城走出来,顶着斗笠、扛着捞网、趿拉着拖鞋,站在护城河前说了几段台词,接着跳进小木船开始在水里捞东西。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我被时空的漩涡卷了进去,眨眼间回到过去,一个不属于我的时代,按照上级的命令,我帮他们进行了几次试验,随后他们又派来了一个神秘的女人苏素来协助我的工作。 作为交换,我要求尽快救我回去,可是都半年了,那边迟迟没有动静,我真担心这一辈子都会烂在这里。 今夜正是新年,大宋朝的庆历三年,为了纪念这个日子,我将自己前半段的人生写了下来,希望能够抚平思念的创伤。 8.觐见 新年伊始, 上官宝儿在自家门前点燃了一支辞旧迎新的爆竹,眨眼间一个大红的福字从天而降,喜得丫鬟婆子们拍手叫好,说是咱们赵府今年鸿福临门,必是有神仙保佑,太上老君照拂,好哇,真是太好了,一会定要转告夫人,让夫人也高兴高兴。 …… 时间的沙漏越流越快,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已是初春时节。 历史的洪流再次将赵泽推到了宋帝国的大舞台上,那是三月上旬的事,赵泽被传进皇宫面见了大宋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赵祯陛下。 对于那天的景色,邵大志先生是这样描写的: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这是赵泽第二次进宫,仍由李宪公公引路,入皇城后直奔东华门。 此时的东华门外,站着不少大宋朝的高官,身着或紫或绯的官服,抱着象牙笏板排着长队等候内侍的传唤。赵泽远远地走来,还没到近前便已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人投来羡慕亲切的目光,有人投来鄙夷不屑的目光,更有迷惑不解的目光。 自从上个月赵泽携大礼拜访过丞相吕夷简后,他认识的京官一下多了起来,这当中要属中书省的钱晦跟赵泽最熟络,此时他正排在靠后的位置上,见赵泽走近时,他急忙走出队伍笑面相迎。 “赵大人早啊,今个天气不错,要不大人排我这里!” 赵泽还了一礼,依言道:“钱晦兄客气了,称赵某伯颜就可以了,这侍郎的官早就收回去了,如今无官一身轻,站这里就好了!” 钱晦淡淡地一笑,有意无意地透露道:“伯颜说笑了,我日日都在中书打转,听闻陛下有意重用于你,说不定今天就是伯颜风光的日子,以后还请兄多多关照才是” “果真如此?”赵泽惊讶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绝对错不了,一会陛下若是传伯颜进去,你可得小心应对了,切忌、切忌,想好再说”钱晦低声嘱咐道。 赵泽默默地点了点头,“一定、一定,多谢钱兄相告” 公公李宪陪着赵泽出现在东华门外时,已有黄门内侍向大内通传了此事,仁宗接到消息时正好批阅完了枢密院送交的奏折,内容是有关遣返西夏议和使节李文贵一事。 朱笔落下,仁宗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元昊要是还狂妄地要求岁币,布帛、茶叶,那只能刀兵相见了,大宋有什么好怕的,此一时彼一时… 枢密使杜衍捧着奏折离开崇政殿后,宫中内侍传赵泽觐见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一路回荡着,直到东华门外。 赵泽迈步上前,踏着琼玉的台阶,步入皇宫。这里的奢华、大气简直让赵泽震惊。正所谓:千条弱柳垂青锁,百啭流莺绕建章,说的就是华丽威严的皇家,目光所及之处凤藻鸾踪、龟趺螭首、鹊尾龙香,就算是宫殿也是金扉玉宇,檐壁鎏金。 几十个黄门内侍面无表情地列于路旁一直排到崇政殿,随着赵泽步伐稳健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历史悄然发生了变化,那巨大的车轮载着大宋帝国驶向了一条通往未来之路。 赵泽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庆历三年,初春的早上。 我在汴梁的皇宫见到了宋帝国的真命天子,赵祯陛下。 他是我所见过的最和气的皇帝,最有智慧的皇帝,虽然他很担心自己的帝国,自己的皇位,但是他更担心我这个陌生人。 那一天,我向赵祯施了宋朝的君臣之礼,就是双膝下跪,说实话,我有点不习惯就算在我原来的帝国也只是单膝下跪,那还是法律规定,每年例行的舰队阅兵式上,向至高无上的帝国的司令官、帝国的皇帝表示敬意。 赵祯用智慧的双眼注视着我,然后让我平身,给我赐了一个座位,那时的大臣称之为锦墩,只有皇家才能享用。 赵祯陛下开门见山地对我说:“赵泽你的家根本不在江南,广州南海县也没有你的户籍,东莞县也没有,这一点朕的臣子南海主簿苏缄可以用性命担保,你能告诉朕这是为什么?” 我惊讶于这时代政府的工作效率,更惊讶赵祯的精明,从他看我的眼神里,我已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能再隐瞒了。 我冷静了下,又考虑下后果,接着告诉赵祯:“陛下,有些事可能你不信,但是确实会发生!” “是的,我相信”赵祯简单地附和着,从他的表情上我看不出任何事情,也许这就是帝王深不可测的心,外人根本无法猜透。 我深吸了口气,暗自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都要说出真相,就算赵祯当场让武士把我杀死也得说,我受够了。 “陛下,我也没想到会打扰您的帝国,真的,我不会说谎,您可以看着我的眼睛,我现在就告诉您,我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遥远到难以想象” 赵祯忽然笑了起来,仿佛从来都没有过那么开心,我发现内侍们很害怕赵祯发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他们常年伴随在帝王身旁习惯于被威严慑服吧。 “赵泽,我很欣赏你” “陛下,能得到您的赏识,我万分荣幸,可是我的身份始终会遭来大臣们的非议,上个月吕丞相跟我说,你的事最好跟陛下言明,就算为了大宋的将来我也会保你,不管陛下做出什么决定,我这么说陛下您别往心里去” 赵祯点了点头,头上的皇冠微微颤了颤,接着对我说:“吕相的确忠心可嘉,不过他太保守了,年纪也越来越大了,朕无法用他一辈子,至于你赵泽,我相信你的话” “陛下,你不担心我会对您造成威胁吗,我是说据我说知,古代皇帝都会时时刻刻担心有人谋朝篡位,杀父弑君,我带来的很多东西都会引起大臣们乃至百姓们的恐慌,他们还太愚昧” “不是愚昧,这一点你说错了”赵祯说,“我的国家,请允许我用国家二字,因为我的臣子们还没习惯这个叫法” “陛下您继续” 9.消失的古书 “我的国家还处在农业时代,据史书记载现在叫封建社会,很可笑是吧,如果我不识字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所谓的将来,将来的人们都看电视,都吃冰激淋,都有房有地,他们都很快乐,还有他们都喜欢看电影,朕也喜欢,不过朕知道这不是我们这个时代能做到的,可是你的到来,还有那个女子苏素的到来,帮朕达成了这个目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想了想,在五秒内回答道:“意味着您的帝国会变得更加强大” “说的不错,但是还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天灾**,就像你在济州时引起的温疫、地震、雪崩,幸好灾情不太严重,只限于济州一地,就算济州毁了朕也不会在意,可是天下要是毁了,朕会发疯,会发怒,会让所有人不会好受,可是朕知道,我的命运不允许我那样做,因为现在是大宋,史书上记载的大宋是个软弱无能的帝国,我和我的祖先被后人扁得一文不值,除了我们在文学艺术上的造诣,还有一些可歌可泣的改革似乎大宋真的不如盛唐,嗨!” 说到这,赵祯的神色黯然下来,我插了句话说道:“陛下,您不必如此,我觉得您非常有智慧,非常有胆量,也非常会用人,相信历史已经在变化了,也许一切都会变好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赵祯听我说了那句鼓励的话后,多少好受了点,换了个话题说道:“如今这天下的怪事也真是不少,前几年一个云游道人来到了京师,留下不少谒语,每一句话都应验了,朕清楚地记得当时有一件事,西夏元昊扣留了来我朝进贡的天竺僧人。这些僧人经常入贡我朝,他们从天竺出发东行六个月到达大食国(今阿富汗),两个月后到达西州(今新疆吐鲁番),再经过三个月路程即可到达夏州(今内蒙古自治区乌审旗南)。在此之前,天竺僧侣善称等九人到我朝京城开封府上贡佛经、佛骨和铜牙菩萨像,在开封滞留三个月后启程回国,朕每次都会赏赐他们不少绢帛后再遣返他们,可是那一年,也就是景佑三年,天竺僧人没来,朕派环州知府去西夏要人,元昊那厮竟然毫无顾忌地跟朕撕破脸皮,也就是从那时起宋夏开战了…” “那、那个云游的道人到底是何人?”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正在蔓延。 “问的好,那个云游道人就是朕后来的国师!”赵祯说了一半话,余下的咽了回去,想看我怎么回答。 “陛下,按照常理世间根本不存在可以预言未来的人,就算是真正的易经大师也只是经由卦象再结合人事,才能推算出未来的一些大事,如果要我看,这个云游道人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赵祯没有反对,而是欣赏地望了我一眼,接着说道:“没错,国师确非常人,但绝对是我大宋之人,不过国师太小看朕了,他以为自己的伎俩可以得逞,殊不知,他的一言一行朕早就派人暗中盯紧了,国师的所作所为倒是为我大宋着想,可是朕不想被他愚弄,你可知道,当国师发现朕知道了他的秘密后,他是什么表情?” “震惊还是发狂?”我试着问道。 “都不是”赵祯停顿了片刻,然后才告诉我实情:‘云游道人告诉赵祯,他在海边修行时捡到了一本很厚的古书,外边套着奇怪的东西,看似透明,还有点模糊,摸起来很滑,我朝根本没有此物,他以为是天书,哪知读过后才知道是一本记载着古今中外的奇书,从那本书中赵祯知道了一千年后的样子,也知道了宋朝会发生哪些大事,他这一朝会犯哪些错误,这几年来,书中记载的大事全都应验了,连宋夏之战宋朝战败都准确无误,可是赵祯对我说,自从你出现后,书中记载的好多东西都不见了,朕前几天翻看时,连本朝后的事情都消失了,你说奇怪吗?’ “这?”我一时也没想好怎么答复赵祯,觉得事情却有古怪,难道说历史真的会改变,但是我不知道他们将来的历史到底是什么样,赵祯想象的他的帝国是什么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泽你能帮朕解释这个问题吗?”赵祯催促着我回答。 我忽然想起那个云游道人便问道:“陛下,那个云游道人也就是您的国师后来说什么了?” “朕的国师在两年后故去了,临终时只留下一句话,‘遇泽而兴’,赵泽你的名字里正好有一个泽字,去年中书省向朕汇报你进献祥瑞一事的时候,朕就留意到了,尽管后来的事情变得很棘手,可是朕还是找到了你” …… 崇政殿内静了好一会,赵祯等着我的解释,我站起身在他的宝座前走了两圈,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想法,当那个想法渐渐成熟后,我停下脚步,问道:“陛下,我可以看看那本书吗?” 赵祯稍微皱了下眉头,好像有些不满,我怕他误会赶紧说道:“陛下,医生若是想给病人看病,若是见不到病人那该怎么抓药,我记得古法有望、闻、问、切,四法缺一不可否则会误诊,害了病人,所以在下恳请陛下让我看一眼那本书,也许会发现点什么!” 也许是我说的话正中要害,赵祯答应了我的请求,片刻后,她身后的侍女将那本书呈到了我的面前。 当我接过那本厚重的旧书时,发现了古老的封皮上竟然写着:《大宋通史》,四个清晰的楷字, 正下方印刷着南京阿帕亚出版社,天哪,这不是我住的那个城市吗! 书页已经很旧了,有股檀香的味道,我赶紧打开书,用最快的速度翻看着,书页滚动像电影胶片一般在我的面前闪过。 终于,我停在了一处地方,三分之一不到,后边的三分之二全部消失了,连首页的序言部分也正在消失…… 我有点紧张,有点茫然,冥冥中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在发生,当我合上那本《大宋通史》闭上双眼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我站在黑暗的宇宙中,冰冷包围着我,眼前闪过无数明亮的线条,这些线条飞快地掠过我的眼前,只一瞬间,一个新的星系诞生了,我飞快地朝那里跑去,踏着星光,踏着冰雪,很快一颗蓝色的星球进入了我的视线,我在记忆里搜索着相关的资料,似乎在哪里见过这颗星球,是上学时,还是科幻电影中,或者帝国的某部纪录片中? 世间风云变幻,沧海桑田也只是弹指一挥间,我看到一个古国在我面前慢慢展开,美得如同一卷水墨画。 这是…… 一道闪电劈开了我眼前的世界,梦中的水墨画随风飘走了,我回到了现实,赵祯端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焦急地望着我。 “爱卿,你没事吧,快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明白了陛下” 我告诉赵祯:“往后的历史,彻底改变了,您会领导大宋走向新的未来,您的名字会永垂青史,您的帝国会屹立在这颗星球的每一寸土地上,所以这本书只记载到这里,您看庆历二年十二月,后面的事情都消失了,而今年是庆历三年了,陛下!” “哦!”赵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似乎整个世界都离他远去了,也许是这个事实太残酷了点,不管怎样,我都会等待他的决定。 10.帝国蓝图 I 庆历三年四月,汴梁的空气忽然变得凝滞而沉闷,连虫儿也不愿鸣叫,让人疑心帝国已睡去,让人疑心风暴在某处孕育。 赵泽与仁宗在皇宫中的火炉边,静静地坐着,沉默已很久,两人的眼神中,都隐藏着阅历磨出的光辉。 “有一个月了吧!” 内侍李舜举在窗外摇头叹息着,他真担心陛下憋出病来,心说赵泽真是厚脸皮,陛下不过叫他暂住在宫内,他竟然无耻地住到现在,害的皇后娘娘独守空房半月有余,我得想个法子把赵泽赶走。 翌日, 阳光升起,汴梁又一天新的清晨来到了。天空群鸟飞起,白雾带着草木淡淡湿香,蓝天明朗无暇,露水爬过新生的绿叶。 春意渐浓了…… 大地萌发出勃勃生机…… “陛下,这份计划书应该没有问题了!”赵泽兴奋地丢下笔,吹干了宣纸上的字迹。 仁宗负手站在窗前迎着温暖的阳光打了一个哈欠,悠悠地说道:“真累啊,没想到拟定一份国家改革的草案竟然如此复杂,朕以前想的过于简单了” “陛下的心情是好的,只不过朝廷上下盘根错节的人事很难一时理顺,官吏的裁减更不能急于一时,否则新法很难实施,当今之急务是任用能者,树立起陛下绝对的权威,有一句老话说的好:教育要从娃娃做起,如今咱们大宋的县学只是刚刚起步,朝廷拿不出那么多银两支持全天下的县学,所以这私人兴办县学一事,还得陛下主持大局” “这个倒是好办,朕今日就可命吕相起草‘民间兴办县学’的折子,难就难在‘皇家大学’、‘皇家军事学院’,去年边关战事频繁,朝廷的武将损失很大,不少悍勇之辈虽作战勇猛却多不知兵法谋略,懂诗书者更是甚少,乃至战事屡败,曾有翰林学士提议在京师兴办武学让武人多读诗书,可是今年初西夏有求和的迹象后,大臣们又开始反对兴办武学了,还举例说古代名将如诸葛亮、羊祜等人都没有专门学过孙子、吴起兵法,而本朝专门开设武学,实在没有必要,朕颇苦恼,朕知道未来有军事学院,培养出不少名将,不但四夷臣服,就算武人也很少有叛国者,可是,卿家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故此朕所虑甚多…”仁宗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所担心的事。 “陛下,这是在所难免的,因为百姓所受的教育还很有限,一些没读过诗书的武人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不论是权力还是财富都能腐蚀一个优秀的人,放在哪个朝代都不可避免”赵泽先退了一步,接着说道“毕竟那些作乱者都是少数,这皇家大学、皇家军事学院设立的初衷就是要让绝大多数人信仰陛下,不管是文人还是武人,臣以为多说一年,只要从这两所大学中肄业的生员中有杰出者涌现,以后的事就会好办的多” “卿家所言极是,朕是多虑了,这个问题你我已经讨论多次了,既然是大势所趋就这么办吧,朕会叮嘱吕相办好此事,不过前期教官一事,朕的人选不是太多,武学兴办之初教授只有武训一人,一旦开始受业,人数恐怕少不了,朕打算选拔禁军中的优秀之人到军事学院学习,还有原国子监中的武学学生可能也会转到军事学院,如此算来,人数恐怕在千人之多,京师的土地有限啊,国子监又不能马上撤掉否则不少老臣会拼了命跟朕较劲,阻碍军事学院的设立” “陛下,至于军事学院一事,臣以为祥符附近的皇庄所占之地甚广,距离狼山又近方便设立校址,只要陛下一句话,便可以即日开工” “如此甚好”仁宗走到案前,伸手拿起赵泽执笔的那份改革草案,又重新过目了一遍,在每条的对策下多停留了片刻,觉得还很满意,才回过头跟赵泽提起别的事。 才说了一半,内侍在门外高声启奏道:“陛下,丞相吕夷简,御史中丞王振拱,谏院欧阳修,有事求见,已到东华门外了!” “这些人真会找时候”仁宗叹了口气,回答道:“让他们到垂拱殿候着,朕一会便到” “是,陛下!” 内侍离开后,仁宗朝赵泽笑了笑,和善地说道:“朕方才说的事,爱卿回去考虑考虑,此事关系到你日后参政,朕只有这一个好法子了,若非如此堵不住那些闲人的嘴,好了,你也累了一个月了,回府去吧,朕过几日在传你进宫,交代具体事宜” “好吧,陛下,那微臣就告退,陛下您也操劳了许久多保重龙体啊” “爱卿的一片心意朕知道了,回去吧,朕等你的好消息”仁宗端起茶碗。 赵泽会意,深深一揖后,退出了御书房。 后来的事,赵泽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庆历三年,四月。 我和赵祯陛下共同起草了一份绝密的:帝国改革草案。 这份草案涉及了数个领域,耗时一个月有余。其中,工业、农业、商业、教育、军事、吏治、外交,是本次改革的重点,由我执笔,赵祯陛下牵头,将每一领域涉及到的重大问题都写了进去,因为是草案,我和赵祯陛下只能在大的方向上作出规划,至于内中的细节,还需要日后中书省的能人们细细推敲。 不过陛下的心情很急切,在我离开皇宫之际,他便开始实施计划了,首先是我们讨论过多次的教育改革草案。 这份草案,涉及的是信仰的问题,赵祯陛下很清楚信仰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儒学在未来扮演的角色,他绝不允许国民丧失自己的信仰,也不允许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不良习惯毁坏整个帝国的礼制,他要在原有的基础上建立起一套更完美的儒学,我称之为:王道之学! 这门学问,要求建立起完善的教育体制,帝国需要拥有:大学、州学、县学,这样简洁而又能有效培养有用人才的学校,为了将来的需要,还要开设专业性极强的技术学院,赵祯陛下称之为:皇家技术学院。 11.帝国蓝图 II 这些学院会分批开设在几座繁荣的城市中,初步统计,汴梁要设立十所,南京两所,西京一所,北京一所,苏杭富庶之乡要开设三所。 至于具体的学科,除技术学院外,全国大学、州学、县学,一律只学两门专业课程,文学和理学。 文学是以儒学经典为主,赵祯陛下已经让翰林院的学士们开始起草课本了。 理学也叫格物之学,赵祯陛下尤其重视这门学科,为了让他的帝国早日腾飞,他命我跟苏素尽快起草一份理学课本,然后交给翰林院的学士,他想在十年内培养出一批初级的科学家,我想这个应该不难。 但是问题是,经费,教育经费从哪里来,三司使姚仲孙上报的税赋收入平均下来每年在一千万左右,年头好的时候可以达到两千万,可是这已经是极限了,要不是沿海的几处市舶司庞大的吸金能力,也就是通商口岸,帝国的税赋会少很多,至少三层。 我曾提议用未来的技术开挖矿山,源源不断地开采出地下的金银供帝国开销,可是赵祯一眼便看出了问题,他马上拒绝了,还郑重地对我说:“我的帝国每年可以出产多少粮食、多少金银、多少货物都是有数的,如果有一天朕忽然从内库中取出了本朝积累了几百年的金银,这些金银一旦流向了民间,你说会有什么事发生!” 我猛地醒悟过来,说道:“陛下,要是那样的话,很可能在一夜间引起帝国的崩溃!” “对了一半”赵祯对我说,“不要忘记了,本朝还是千千万万的百姓居多,这些百姓有半数以上都是以农耕为主的,就算民间的金银多到不值钱,可以当石头砌墙,我的帝国也只是元气大伤,不过朕不想那样” “要是这样的话” 据我所知,一个古代的国家如果想在短时间内用正常的手段获取巨大的税收,海外通商是最快的途径,其他的都很慢,因为需要过程,需要时间。 但是,帝国的边疆很不稳定,就像坐在火药桶上,时刻都会有战争爆发的危险。 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外忧内患,改革才起步,还未触及那些根本的利益,所以阻力还没感觉出来,万一哪天铺天盖地的反对声响起,我该怎么办,或者说赵祯陛下该怎么办。 也许,还没等我来得及考虑这些细节,战争已经开始了。 那是庆历三年,五月发生的事。 月初的时候,镇守边关的环庆路经略安抚使范仲淹大人给朝廷写了一封书信,建议:君臣勤修政事,理由是‘灾异现象屡次出现’。 这封用心良苦的书信由丞相吕夷简在早朝时宣读, 主要内容有六点: 1.灾异现象屡屡出现,朝廷内外大臣必须同心同德,共度难关; 2.朝廷派遣使臣前往全国各地,审理各种刑事案件,减轻刑罚, 3.全国各州县长官对当地贫苦百姓进行统计,一些实在生存不下去的老百姓应由官府予以救济, 4.凡在宋夏战争中伤亡的将士之家,朝廷应予以适当的抚恤, 5.边境之民被西夏军队掳掠者一律由官府负责用钱将他们赎回; 6.各地官府不得强行督催百姓因贫穷而拖欠国家的赋税,等等。 范仲淹大人认为倘若朝野上下下大力气解决了上述问题,天下就会长治久安。 我也非常赞同范仲淹的做法,还写信支持他的主张,一个月后收到了范仲淹的回信,不过那时我正带兵在外剿匪,是吴亮老先生代我收的回信。 几天后,我同意了赵祯陛下的赐婚一事,这件事困扰了我好久,在我起草完帝国改革草案回到家时,就预感到这件事躲不掉了,因为此事牵扯重大,我马虎不得。 当天,我就跟苏素说了赵祯撮合我跟卫国大长公主,赵莹成亲一事。 苏素笑的前仰后合,说我的桃花运又来了。 可是我笑不出来,我告诉苏素。 “我已经对不起我家乡的妻子了,如果她知道了我的身边有这么多女人,你说她会怎么做” 苏素拍了拍我肩膀,对我说:“这个世界是男人的世界,绝对是男人的世界,尽管目前还没出现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可是女人还不能跟男人平起平坐,就像本姐姐只能躲在你的翅膀下,或赵祯的翅膀下说话一样,本姐姐自信非常有才,非常聪明,可以一夜间让一座城市消失,可是要是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就会毁灭了,我们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完成,这门亲事你非接受不可,如果要忏悔就对我说吧,千万不能心软,这个时代单凭你我的力量还支配的不了” 这是**也是折磨,听完苏素的话后,我痛苦了揪住了自己的头发,似乎听到了身体里的黑暗力量正在咆哮,而我的灵魂正如这黑暗力量海洋上的一叶孤舟,我苦苦地支撑着,拼了命地忍受着,我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身体仍剧烈地颤抖着,我明白那是绝望在撕裂我的心。 那一天,我郁闷之极,离开苏素的城堡后,回到了府中,想跟上官梅说说话。 可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带着宝儿去城里玩,听武二讲,她们要在娘舅上官清家过夜,明早才回来。 想找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我真是可怜。 当我漫无目的地走在祥符乡下的石径小道排遣着苦闷之时,我遇到了她,性如烈火的乌木兰。 她远远地从一个村庄走来,路过一片小树林,阳光下我还以为是个一身白衣的风流才子,哪曾想走近后才看清她上身穿窄袖短衣,下身穿长裙,外面套了一件对襟的长袖小褙子,很像背心,褙子的领口和前襟,都绣上漂亮的花边。 我惊讶地望着她,并没开口说话,可是她却变了一个人似的主动跟我请安搭话。 “大人早啊!” “不早了,你这是从哪里来啊?”我正在纳闷,记得回京后不是放了她,既往不咎,要不是我在陛下面前求情,她早被开封府的包拯一刀砍了。 “民女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若非大人相助民女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你知道就好,从今往后好好做人吧,千万别再走上邪道,听夫人讲,木兰姑娘早有弃暗投明之意,汴梁这还不错,往后好好过日子吧” 本来我也没心情跟乌木兰闲聊,说到这,我便转身往回走,想回府休息一下,静静心。 哪知,乌木兰忽然走过来,从背后搂住了我,粉面贴在了我的背上,吓了我一跳。 “乌姑娘你这是?” 没等我说话,她开口说道:“木兰有一事相求,若是大人答应,民女愿以身相许,做牛做马都成” 我立刻意识到有事情要发生了,马上开口说道:“姑娘不必如此,赵泽若是力所能及必会相助,要是真的有事不妨来府上相谈,这、这荒郊野地着实不雅!” 乌木兰被我的一番大话说中了心事,赶紧松开了手,慢慢后退了一步,跟我保持着一段距离。 当我转身时,发现她冷冰冰的脸蛋上升起一抹嫣红。 “走吧,咱们边走边聊” …… 12.许元烧船 I 伟大的人是贡献财富的人! 五月多事之秋,京师粮草告急,大内余粮仅够三月之用,民间存粮也处在危险的边缘,不少百姓家中的米缸已经见底。 眼看着民心不稳,漕运司的大员们却两眼一抹黑,想不出半个法子,仁宗一气之下将负责漕运的有司主官季大人革职查办,责令中书尽快任命合适人选革新漕运制度,保证京师粮草充足,稳定民心。 提到漕运,大宋的百姓都知道,就是由水路运送漕粮进京,供宫廷消费、百官俸禄、军饷支付和民食调剂,这是大宋的一条命脉所在,除非水路不通处才辅以陆运,多用车载、人畜驮运,故又称‘转漕’或‘漕辇’。 北宋漕粮分四路向京师汴梁集运: 第一路:淮汴之粟由江南入淮水,经汴水入京; 第二路:陕西之粟由三门峡附近转黄河,入‘汴水’达京; 第三路:陕蔡之粟由‘惠民河’转蔡河,入汴水达京; 第四路:京东之粟由齐鲁之地入五丈河达京。 其中来自东南六路的淮汴之粟占主要地位。中央三司使姚仲孙总领漕政,各路‘转运司’(漕司)负责征集,‘发运司’负责运输。 转运和发运是前后衔接的两环,其中一环出错都会影响整个帝国的命运,还有一点就是大宋的粮草制度,每年夏秋两季要将各地征缴上来的粮草尽数发运京师,然后再由帝国的财政机构三司统一发放,虽然这种做法有利于帝国的稳定,并有效地限制了*队伍的规模,增加了不少就业机会,可是在那个年代,交通极不便利的年代里,这种庞大的漕运是很难管理的,身为漕运司的主官,一旦疏于职守,就会造成帝国首都粮草供应不足,当然重要的还是制度本身的问题,需要及时的改革调整。 而五月份的粮荒就是一个契机,漕运改革的信号。 五月十四日这天,阳光升起,汴梁又一天新的清晨来到了。 空前的漕运改革正式提上了议程,在欧阳修的极力推荐下,三司使姚仲孙向中书省推荐国子博士许元,认为许元有能力胜任京师漕运改革一事。 既然三司使提出了自己的终极人选,吕夷简也不能坐视权力被人抢走,他推荐赵泽任发运副使,负责祥符船厂造船一事,这个工头的差事看似简单,却也非常关键,吕夷简打算在这场权力之争中分到一杯羹。 只有赵泽还蒙在鼓里,当宫中的传旨太监带着仁宗的圣旨来到赵府时,他还在家中陪着上官梅钓鱼。 望春门外,淡月楼。 欧阳修和许元对坐在一处景色极佳的窗前,一边听着清幽的琴声,一边闲聊着京中的见闻。 “来,子春兄,咱们满饮此杯,祝兄旗开得胜”欧阳修高兴地举起酒盏,跟许元碰了一下。 许元痛快地一饮而尽,放下酒盏,抬头望了一眼有点发福的欧阳修,开口说道:“子春能有今日,还要多亏永叔的引荐,真不知该怎样报答永叔才好…” 说罢,打开身边的布包,从里边拿出一包东西,那是用上等的苏湖丝绸包裹的。 “子春兄,你这是?”欧阳修赶紧放下筷子,伸手去阻拦,可是那丝绸的包裹已然打开了,欧阳修眼前一亮。 “子春,这…”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子春知道永叔喜爱藏书,故此从清风书坊订购了几册新版的古书,请永叔过目,是否还过得去” 欧阳修激动地接过那一包印刷精美的古书,细细一闻还有淡淡的竹香,再一掂量这书的份量不轻,翻开时,眼前更是一亮,真应了那句话,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汴梁纸贵啊…”欧阳修感慨地说着。 许元见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押对了宝,这份大礼欧阳修肯定会记在心里。 “嗨,清风书坊印制的古本就是与众不同”欧阳修自斟自饮,信手翻开了一本李太白全集,抑扬顿挫地读道: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叶里黄鹂时一弄。犹{髟蒙}鬆。等闲惊破纱窗梦。” 许元托着酒盏听得入了迷,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忽然唱和道: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欧阳修慢慢地放下手中的书,笑看着许元问道:“子春兄,你可知目前的汴梁什么车最多” 许元回过神来,琢磨了一下,回答:“自然是牛车!” “非也,去年才是牛车”欧阳修目光如炬地朝窗外望去,正好看见一个书生推着脚踏车走来。 “那是…”许元顺着欧阳修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一个老汉推着三轮车走来,才恍然大悟道:“永叔,我猜到了是三轮车” 欧阳修忽然大笑了起来,亲自为许元满了一盏酒,告诉他:“差不多,反正都是脚踏车” 许元觉得欧阳修的话里似乎有话,吃了一口菜后问道:“永叔,吕相为何劝官家任命赵泽为发运副使,难道是监视于我,我猜赵泽对漕粮发运一事,一窍不通,吕相此举是多余的” 欧阳修夹了一口西湖鲤鱼,悠哉地说道:“子春你还没进入朝堂不知人心之深,吕相是想不劳而获,出了事你一个人兜着,然后顺便把姚大人也拉下来” “这,漕运一事岂是儿戏,吕相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吧,难道官家真的那么相信吕夷简!” “嘘!”欧阳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告诉许元“你才上任且莫自大,不要直呼相爷名讳,否则漕运一事还没开始,就遭到有心之人的横加阻挠,你这个发运使可就窝囊透顶了,子春你可要记住,京中还有不少人盯着这个位置,等着看你的好戏呢,一旦你砸了,他们就会落井下石,官家也不会保你,因为你还不知官家的喜好!” 13.许元烧船 II “子春一生光明正大,事事为国考虑,从去年宋夏战事开始便负责西北之地的钱粮供给,从未出过差错,连陛下都赞赏过,难道小小的漕运改革就会把某搞得焦头烂额吗,吕相真是小看了子春啊!”许元激动地连饮了三盏酒。 欧阳修趁机说了一句话:“许元称钉!” “什么!”许元顿时愣住了,“永叔方才可说许元称钉了!” “正是!”欧阳修斩钉截铁地回答。 “有何深意吗,那都是前年的旧事了,若非我朝跟西夏大战,前方吃紧,某也不会烧船称钉,更不会当场斩杀了那船坊主,他们居然戏弄本官以为木已成舟沉了就沉了,查无对证,殊不知他造船时偷工减料,铁钉是不会说谎的”许元脸色微红地说着。 “要不是转运途中沉了不少船只,你也不会名动京师,这是天意!”欧阳修继续吃着菜。 “是啊,的确是老天给了子春一个出头的机会,当然更要多谢官家对子春的赏识!” “何不故技重施!”欧阳修给许元夹了一块红烧肉。 “故技重施?”许元停下了筷子,皱起眉来。 “还没想到吗?”欧阳修问许元,有时他觉得许元太年轻了,完全不像五十三岁之人,还没他计谋多。 “莫非永叔想让子春去烧船…”许元用筷子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对!” “太冒险了,京师的船坊不比他处,那些船商绝不敢乱来,万一出错,子春的仕途就完了!”许元担忧地说着。 “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查清了,祥符那个船坊不归七部管辖,是吕相的家产,就连那的工匠我也查得一清二楚,他们每日耗费的铁钉绝对不足!” “那烧它有何意义!”许元望着欧阳修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这样的…”欧阳修拉过许元在他的耳边低语起这次烧船的目的。 翌日,赵泽新官上任,来到了惠民河东岸的大工船坊视察这里的造船进度,当时的情景赵泽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古代的工匠造船,简直让我震惊,河岸上有几千个工人同时忙碌着,配合的天衣无缝,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交响乐队,不同的是他们手中拿着锤子、凿子、锯子、刨子、斧子、尺子,而不是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大号、圆号、小号,长笛、短笛,大鼓、小鼓、铃鼓,等等精美的乐器。 尽管如此,我也非常佩服这些古代的劳动人民,他们的智慧、他们的勤劳、他们的淳朴让我感动。 如果这是在我的家乡那该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几千个人同时开工制造一艘大木船,肯定会吸引来无数的观众,连当地的电台也会赶到现场前来拍摄,并即时采访那里的工人,问问他们的心情如何,觉得这艘船可以什么时候完工,他们的家人怎样看待自己的工作,对于薪水是否满意,工作环境怎么样,等等一些人民关注的问题。 可是这里呢,没人来采访他们,也没人来关心他们,更没人来嘘寒问暖,只有我、几个随行的官员,这里的船坊主人、监工,像看戏似的坐在凉棚下听这里的主事人员汇报造船的情况,我不知道那些随行的官员听没听懂那些造船的术语。 帆、桅、桨、橹、舵、矴、篙这些复杂的船上用具,他们记没记住。 甲板、舱底,上层建筑的庐、飞庐、爵室等,这些拗口的船体结构他们听没听进去。 还有他们对船只分类的介绍,重量单位居然是‘百斛’,而不是我们形象的吨位,不过从两百斛的‘艇’到五百斛的‘斥候’战舰,我能猜得出这跟吨位差不多。 至于,船的主尺度对稳定性的影响,我看身边多数随行官员都不明白,他们中竟然有人说越大越好,只要能多装粮草不在乎木料。 我看过了这家造船厂的规模,在沿岸算是数一数二的,他们用来造船的材料堆积如山,光是搬运的工人就多达两千人。 我问过几个工人,他们的伙食怎么样,薪水如何,对这里满不满意,有什么想对本官说的,本官会如实地报告给官家。 你猜他们当时是什么表情,居然把我当成了青天大老爷,全都围了过来,跪在地上哭诉道:“船坊主克扣他们的薪水,不但没有按时发放,还逼着他们没日没夜的赶工,谁要是敢说出去就加倍惩罚,以前也来过几个大官到这里视察可是他们只是随便走一走,连问都不问,他们这些工匠更是敢怒不敢言,老天终于开眼了,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大官,居然关心他们的生死!” 我当时就火了,立刻叫人把船坊主人抓了过来,当场质问他,工匠们说的是不是实情,他支吾了半天,居然就冒出一句话:“赵大人,您可是吕相爷派来的,咱们东家也认识吕相爷,这些工匠是在污蔑” 不用问,光听这船坊主人的话,我就知道他有问题,因为他居然暗示我是吕相爷的人,不要过问此事。 他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船厂的监工头子,居然跟本官顶嘴,就算为了那些穷苦的工匠我也要做一次恶人,想到这,我立刻把晁方喊了过来,叫他带人杖责船坊主人,直到把他揍得求饶才算完了,不过这时,又来了一个人,他的仪仗队还在一里外时,便引起了我的亲兵注意。 有人飞跑着进来禀告我说,我的上司转运使许元大人来了! 这是我头一次见到许元----许子春,我的上司,他的个头不高,双眼很有神采,身上散发江南文人特有的儒雅之气,虽然年过半百却很有精神。前后左右跟着不少官员,看样子整个发运使衙门都出动了。 来到船厂时,他还很客气,跟我聊了几句,可是越到后边我越心惊,因为许元说这里造的船有问题,一旦下水就会倾覆,为了拿到证据,他当场命人烧了一艘新造好的大船,心疼了我好半天。 连那些工匠也惨叫了起来,一开始我还以为许元做的太过分了,居然把人家辛辛苦苦造好的船只付之一炬,这可是那些匠人用心血打造的。 为了给那些工匠讨一个公道,我还威胁许元说:“如果拿他不出证据我就要告到官家那里,他这是无中生有,浪费帝国的税收!” 许元倒没介意我说什么,当那艘大船烧光后,他派人下水把造船的铁钉都捞了上来,一过秤,按照漕运司的规定,铁钉分量少了三分之一。 “赵大人,你看到了,这些工匠的胆子可是不小居然敢在官家的眼皮底下弄虚作假,不知赵大人听说过没有,前年京师望西北发运粮草之际,有不少船沉了,究其原因就是工匠在造船时,没有将足够的铁钉钉入船内,以致装运沉重的粮草后引起沉船事件,不知赵大人作何解释!” “这!”我无言以对,只好沉默了。 许元大笑了片刻后,将我拉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对我讲:“赵大人,咱们同朝为官应该互相支持,这次京师粮荒要是不能在三个月内解决,你我都要遭殃,首先那些御史就会弹劾你我,不管是三司使姚大人还是吕相都脱不了干系,你可知道这事态的严重…” “下官当然知道,可是下官也是刚刚到任,并不知晓这些工匠弄虚作假,若非许大人突击检查,下官也被蒙在鼓里” 许元听我说突击检查,他忽然笑了,称赞道:“好个突击检查,要不这样,这些船坊主一旦收到风声,就会将那些有问题的船只藏起来,到时你我根本抓不到把柄,一旦出事那天,倒霉的还是你我,故此本官今日所作还请赵大人见谅,希望从今往后咱们精诚团结,将漕运改革进行到底,让官家满意!” “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这就是我和许元相识的经历,从那天起直到月末,我都是在汴梁周围大小船厂视察中度过,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每到一处地方,我都会做一番严厉的讲演,并命令每家船厂将造好的船只刻上所在船厂的名称,连主要的工匠、船坊主人的名字也要刻上去。 一旦日后出现问题,也好对号入座,赏罚分明,是哪家船厂造的船哪家船厂承担责任,到时是杀是刮他们看着办。 也许这是无心之举,却成了日后大宋造船史上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其实后世早就有了,只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注意到,这是军器生产标准化一个重要的环节,也责任落实制度的开始。 在经历了造船厂铁钉事件后,赵泽变得谨慎起来,也变得更加稳重起来,凡事他都会找邵大志和吴亮商议一番,直到众人都觉得可以了他才放手去做,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集思广益才能把事情办好,这是古代,如果想在暗流涌动官场中混下去,赵泽必须如此。 14.战报 五月二十一日,汴梁大雨。 战争来临了。 边关的加急文书像雪片一样飞至京师,进奏院的官员简直忙翻了天,从早上起床就没闲过,来往于中书省和枢密院间的信使更是撒脚如飞传递着公文。 吕夷简急得满头大汗,一路小跑进宫而去,也顾不得被大雨淋得全身湿透,直奔崇政殿。 崇政殿。 两个卷帘小太监刚收起雨帘,吕夷简便到了,一头闯了进来,也没看清门口有人,只觉得两眼一花,差点摔倒。 幸好被人扶住了胳膊肘,吕夷简这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瞧是崇政殿今日当班的公公蓝元震。 “吕相公,没事吧!这帮小兔崽子冲撞了相公,简直是大逆不道,一会我叫人打他二十大板替您出气”蓝元震笑呵呵地将吕夷简扶了起来,瞪了一眼那个倒霉的小太监。 吕夷简哪有心思跟他计较这个,只说道:“无妨,无妨,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好了,你们该忙什么就去忙吧,本相还有急事找陛下,恕不奉陪!” 吕夷简起身后,几步来到殿中,正要施礼启奏,冷不丁瞧见枢密使杜衍比他还惨,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脸色苍白,牙齿打颤! “杜大人,你这是?”吕夷简哭笑不得地瞧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嗨,别提了,方才的雨可比现在大,陛下还没到呢”杜衍无奈地转了转身,发现吕夷简也是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吕相,您也是风雨无阻啊!” “彼此彼此!”吕夷简跟杜衍相视一笑,心中的意图不言自明。 他们都想趁机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让陛下知道他们忠心耿耿,临危不乱,进退有据。 就在吕夷简和杜衍在崇政殿内闲聊之际,仁宗才昏昏沉沉地醒来。 问道:“杜大人来多久了!” 曹皇后柔声道:“不到一炷香,陛下莫急,让臣妾为你揉一揉太阳穴,头就不会晕了” “好,好!” 仁宗一边默默地享受着曹皇后温柔体贴的服侍,一边考虑着战事的走向,心说史书中不是记载宋辽之战在父皇真宗时就结束了吗,景德元年辽军大举进攻,宋辽在澶州大战了三月有余,双方死伤无数,父皇御驾亲征以身犯险,在澶州城头督战,我军士气大振,数次打退辽兵的进攻,为了尽快结束这场大战,辽国主帅萧挞凛亲临澶州城外的树林,想在暗中查探我方地形找出破城的法子,怎料反中了我方的刺客偷袭。 史书中记载萧挞凛是中了宋军伏弩身死,殊不知那是阴差阳错,被大宋的江湖人士所杀,而非真正的军兵,这一点恐怕只有朝中的老臣才知道。 想到这,仁宗会心地笑了起来,曹皇后问他,“陛下何故发笑啊!” 仁宗说:“我笑史官们荒谬!” “他们老的老,少的少,整天就知道搬弄是非,不荒谬才怪!”曹皇后稍稍用了点力,仁宗哎哟了一声,吓得曹皇后赶紧停下来,问道:“是不是臣妾弄疼陛下了!” “没有,没有,皇后的力道正好,朕是舒服的叫了起来” “陛下啊,你也真是的为何整天操心那些琐事,让大臣们去做好了,没事的时候陪臣妾赏赏花,望望月,钓钓鱼,御花园里那望远镜着实有趣呢!”曹皇后又帮仁宗揉起太阳穴来。 “有空的,有空的…” 仁宗轻轻搂住曹皇后丰腴的腰肢,又想到一事,忽然坐起身来,纳闷道:“莫非真的变了” “什么变了?”曹皇后不解地问道。 “天气,天气变了”仁宗故意转移了话题,他不想曹皇后知道自己的心事。 两柱香后,仁宗驾临崇政殿。 见吕夷简和杜衍脸色青白,瑟瑟发抖,忍不住笑了起来,安慰道:“两位卿家辛苦了,朕知道你们要启奏何事了!” “陛下”杜衍急忙上前一步,抖擞精神回答道:“河北经略安抚使贾昌朝贾大人传来消息,辽兵在边关频繁调动,单单是雄州对面新城就驻扎了不下万人兵马,这是来往商旅亲眼所见,假不了,霸州的保定军也证实了此事,广信军、安肃军也在巨马河对岸发现了辽兵的动静,事关重大,臣一接到贾大人的书信便一刻不敢怠慢进宫向陛下禀报了此事,还请陛下裁决!” “此事……”仁宗拉长字音,思量了片刻,随即下了道圣旨,擢鲁国公王德用,即刻启程赶往河间府,配合贾大人练兵布防,必要时放炮威慑!” “陛下,鲁国公王德用才上任澶州开德府啊,这些火器可是用来拱卫京师的,一旦抽走,北方屏障便会少了一大助力,如今祥符火器库存不足,李宪半月前便已经上书朝廷了”杜衍说道。 “那祥符火枪作坊造的那些火器都哪去了,上月不是让富弼交给三司漕运去澶州了吗,那里暂时不必担心”仁宗坚决地说着。 “陛下,万一边关战事重启,辽兵瞬息便可抵达澶州,不可不防啊,坐镇澶州之人必须要德才兼备,依微臣之见,非老国公不可”杜衍继续劝说着仁宗,希望能够按照枢密院之前制定的计划实行。 “澶州是我朝最后一道防线,朕意已决,像老国公这样的名将必须要用在最前线,至于镇守澶州之人,如果枢密院没有合适人选,朕觉得石元孙可以,让他戴罪立功吧,如果他再败了,叫他不要回来见朕”仁宗一句话就把杜衍的嘴上了,吕夷简暗笑杜衍愚蠢,非得把陛下逼到把话说绝了。 “是,陛下,微臣遵命!”杜衍无可奈何地深深一揖,北方战线的人事任命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吕夷简启奏道:“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吕相有话就说吧,不必拘礼!”仁宗轻轻地靠在龙椅上,觉得背有点酸。 “是,陛下” 吕夷简从袖笼中取出了一封加急书信,叫内侍呈给仁宗,然后才慢慢地说道:“济州弥勒教才被剿灭,沂州又出了伙大逆不道的贼人,这伙贼人的首领名唤王伦,乃是沂州负责捉拿盗贼的虎翼卒都头,不知是何缘故杀了当地的巡检使朱进,幸好知府方大同及时发现了这伙反贼,才未被他们得逞,为了尽快平息乱贼,知府方大同先后派出了不少人马前去追剿,哪知这伙贼人早就抢了沂州的兵甲仓库,仗着甲仗精良知府方大同的兵马奈何不了他们,不得已之下方大同派信使连夜上路,将王伦一伙作乱一事上报了应天府,应天知府明镐接到这份书信后,赶紧派出了应天府巡检使傅永吉带兵一千前往沂州镇压,哪知贼势过盛,已有五百多人马,巡检使傅永吉沿途追击贼人,马不停蹄,从沂州一路东去追至密州,哪知却在半路中了埋伏,大军损失过半,贼人侥幸逃脱,已沿海南下而去,估计是奔海州去了……” 15.剿匪司令 还没等吕夷简说完,仁宗便问道:“沂州的虎翼军不是朕的禁军吗,一个小小的王伦怎会让所有人跟着他造反,其他的虎翼军呢?” “陛下”吕夷简回答道,“沂州只此一家虎翼军啊,其余的不是驻扎在京师附近就是远在百里之外的州县,根本来不及救援沂州,况且若是没有陛下的手谕,这些虎翼军地方州府无权调遣,幸好沂州驻军不多仅一营兵马!” 仁宗气得乐了,心说连朕都糊涂了,还以为整个虎翼军都反了,原来只是沂州一地的驻军。 “陛下,京东路安抚使陈执中陈大人请求朝廷调遣大军追剿王伦反贼,越快越好,防止贼势过大祸害民间” “确实应当如此”仁宗将那封陈执中的信慢慢放下,问道“中书有何对策?” “陛下,老臣和杜大人商议过,将驻守在京师附近州县的神卫军抽调出五千兵马,足够对付这群乱贼” “五千啊”仁宗估算着,这五千兵马的日常消耗,总觉得得不偿失,况且京畿禁军正在换装整训,新条例作战方式还未操练完毕,便问道:“神卫军俸钱多少” 杜衍身为军方首脑,自然最清楚,忙回答:“神卫军月俸一千文,战时每日多加三十文” “三十文!”仁宗觉得并不算贵,才一斗米的价钱,不过总觉得那里有点不妥,王伦那伙乱贼才多少人马,用得着朝廷派五千大军追剿吗。 吕夷简看出仁宗还在犹豫,但不知道为何犹豫,事情摆在那,派神卫军去最适合了,从战力来看,神卫军比虎翼军略高一筹,日常开销也比较合理,用不着派捧日军、天武军或者龙卫军这些两三千文薪俸的大军前去平乱。 杜衍也不知道仁宗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也不想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等着仁宗发话。 正在这时,蓝元震在殿外高声启奏道:“陛下,三司使姚仲孙姚大人有事启奏!” 仁宗一听姚仲孙来了,就知道来者不善,因为半个月前姚仲孙跟仁宗借了好大一笔钱,到现在还没还,不知这个时候来又为何事,该不会是为了许元烧船,吕相大发雷霆,跟朕哭诉一事吧,吕相跟朕说这是恶人陷害,朕觉得事情的确蹊跷,可是许元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赵泽也没错。 一想到赵泽,仁宗的眼前忽然一亮,似乎看到了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 马上对吕夷简说:“吕相,朕想到一个人可去平乱!” “不知陛下想派何人前去!”吕夷简的心提了起来,心说最好不要让杜衍捡到便宜。 “赵泽,赵伯颜!”仁宗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心目中的人选。 “如此甚好,陛下圣明!”吕夷简赶紧上前一步,赞赏仁宗的英明。 可是杜衍的反应非常快,赶紧回话道:“陛下,赵泽虽有大将之才,身边却无精锐之师,料想就是派去平乱也是为难他,不如陛下再派几千神卫军与赵泽同行,由赵泽挂帅,再另选一得力的将官为副将随行,这样便可确保万无一失!” “恩,如此甚好”仁宗点了点头,望了一眼杜衍,杜衍赶紧进言道:“微臣以为曹英之子曹元吉可为副将!” 仁宗正要就此定下人选,只听吕夷简说道:“陛下,老臣以为曹元吉年纪尚轻,为副将之职过于重大,莫不如派杨延昭之子杨文广为副将,此子颇有乃父之风,深明大义,又深通兵法谋略,担任副将足矣,故此老臣推荐杨文广,请陛下定夺!” “杨文广!”仁宗一听吕夷简说这个名字,忽然来了精神,问了问吕夷简杨文广的近况,吕夷简说文广之才不下乃父,杨家一门唯此子大有可为,陛下应当好好历练他一下,说不定将来能够派上大的用场。 “好,就让杨文广为副将吧,再选出一千神卫军随赵泽出征”随即仁宗高兴地下了道圣旨。 “陛下,一千人马恐怕捉襟见肘啊!”吕夷简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赵泽要是能把这事办好,他在朝中说话就会越有底气。 “恩,吕相所言甚是,不如…” 杜衍见吕夷简接二连三拆他的台,心说吕相你不要太霸道,枢密院不是中书省,你不让我有好果子吃,我也让你好不了。 没等仁宗说话,杜衍赶紧插了句话:“陛下,一千神卫军足够应付那伙乱贼了,更何况,赵泽从济州回来时,不是还招安了不少梁山的军兵吗,枢密院正准备把这些人编入禁军,莫不如还让赵泽率领这些军兵,人数也不少了且装备得精良,所有人都配备火器腰刀,微臣见过他们操练的火枪阵法,精妙无比,可以跟范仲淹大人的环州火枪队媲美,又经历了济州战事,跟弥勒教打过不少硬仗,故此微臣觉得无需再派多余的大军了,一正一奇来去如风,王伦还不束手就擒嘛!” “恩,卿家说的好!” 这一次杜衍说道节骨眼上了,仁宗觉得的确是这个理,赵泽在梁山招安的人马经过整顿也有一千了,够得上一营兵力,再加上神卫军的一营骑军,王伦还能跑到哪去,除非他能长出翅膀,飞到琉球。 想到这,仁宗说道:“朕决定了,封赵泽为江南剿匪司令,杨文广监军,擢枢密院即刻调派一千神卫军到祥符待命,听从赵泽调遣,大军七日后出征!” “陛下圣明!”这回轮到杜衍高呼仁宗圣明,气的吕夷简赶紧朝仁宗施了一礼,心中大骂杜衍这个伪君子,竟然叫陛下封了赵泽司令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官,司令、司令,发号司令,不明白、不明白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16.训练日 I 五月二十三日,枢密院任命赵泽为江南剿匪司令。 仁宗御赐了他一口宝剑,名:龙泉,一匹良驹,名:紫电。 欧阳修有诗赞曰: 宝剑匣中藏,暗室夜常明。 欲知天将雨,铮尔剑有声。 神龙本一物,气类感则鸣。 常恐跃匣去,有时暂开扃。 煌煌七星文,照曜三尺冰。 此剑有人间,百妖夜收形。 奸凶与佞媚,胆破骨亦惊。 试以向星月,飞光射搀枪。 苍之武库中,可息天下兵。 柰何狂胡儿,尚敢邀金缯。 (注:扃,读音为jiong) 赵泽在自己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陛下对我深情厚爱简直让我感动,我不知道江南剿匪司令这个官在古代到底有多大,可是在我的时代,一个司令可以统治整个星球,甚至整个星系,它的光环可以让亿万人倾倒,也可以让亿万人着迷,还可以让亿万人成为他最忠实的部下,加入到帝国最伟大的星际远征事业中,至少军营里的士兵们都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星球司令,甚至某个偏远星系的司令,他们的期盼并不高。 所以,当我接到这份无比珍贵的任命书时,激动的心情无以附加。我认为这份荣耀将伴随我戎马一生,如果有机会回到家乡我还会把这个传奇的故事讲给我的妻子听,跟她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记得,我那时候有一部讲述克莱星人的电影,片名好像叫《我的儿子:超人》,超人皮特的父母曾对他说过一句令人难忘的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这句话一直激励着我,鼓舞着我,伴随着我度过了无数个战争岁月。 一分能力,一分责任,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帝**队中所扮演的角色,至少我要为我的兄弟们负责,因为我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他们的命运,也会影响他们的生死,我已经见过太多的死亡了,也见过太多的悲伤了,朋友的、战友的、亲人的,还有许多我不认识人的,是战争让他们失去了自己的最爱。 一想到这,我就会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努力工作。 我要把赵祯陛下赋予我的神圣使命当成伟大的理想去奋斗,我要摒除杂念,我要把这次远征当成一次野餐行动,我要让我的弟兄们好好的活下去,这是我保证过的,我会履行我的诺言。 “生活若是缺少幻想就像大宋没有了可口可乐!” 这是我自己写的,贴在指挥部的小黑板上。 为了这次江南剿匪,我制定了一个名为:大帆船行动,的作战计划。 计划要求:我的嫡系部队要在七日内完成,作战训练。 我看过赵祯陛下的军队,以及他们的战术操演,如果说在冷兵器时代这绝对是一支强悍的军队,至少在防御作战中无人能敌。 致命的弩箭,漫天的箭矢就像星际战争中的集火射击,或者重炮齐射。 有的时候,我很同情周边的游牧国家,他们有一个很强大的对手,一个难缠的敌人,赵祯陛下的国家就像一只披着尖锐铁甲的绵羊,只要他一直穿着这身铁甲,那些野蛮的游牧国家没法击败它。 可是,有些事情特别是未来的事情,你无法得知。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热兵器会成为这里的主流,因为我发现了赵祯陛下非常注重他的军队改革,为了能在短时间内打造一支完全忠实于他的皇家军团,祥符的皇家军事学院已经开课了,虽然学院的教室、宿舍还在建设之中,好多硬件设施还有待完善,夸张地讲,就是他们一无所有。 可是,这些都难不倒赵祯陛下的学生和老师们,只要有一片草地,一块黑板,一亩沙地,一本书,他们就能够全心地投入到学习之中。 古代的书生们吃苦耐劳的精神让我感动。据我所知,范仲淹大人年轻时,家里很穷,连灯油都买不起,还常常挨饿。为了能成为饱学之士,他曾到过寺庙里做杂活,向方丈学习。因为家里没有灯火,他就在月光下读书。方丈见他可怜,给过他一个面饼,可是范大人忘记了,几天后才想了起来,当他翻箱倒柜地寻找起那个面饼时,才发现竟然被一只老鼠偷走了。 从范仲淹大人的故事中,我看到了宋朝读书人的影子,至少天下间还有很多读书人都在求学的这条道路上经历着类似的考验。这在我那个时候是无法想象的,如果学生们没有教室或者宿舍,哪怕是操场,他们都会罢课,还会告到总督府,最严重的是游行示威,没有哪个愚蠢大学的校长会重蹈覆辙,为了赚钱不惜遭惹众怒。 好了,言归正传,该说说我的大帆船行动计划了。 我的一千个兄弟从未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他们作战模式还停留在游击队以下水平,打仗全凭个人勇敢,冲锋全靠热血沸腾,胜利了自然好说欢天喜地,战败了呢,一败涂地,丢盔弃甲,完全没有什么章法,连早期的民兵都不如,这是我那个时代的叫法。 为了能让他们尽快成为正规军,这也是我的目标,我思考了许久,用了半天的时间,将我在军队中学到的星际步兵战训要领写了下来,经过改编,我称之为:帝国早期步兵师训练大纲。 并提出了我们的口号是:我是大宋特种兵! 日常训练任务如下: 1.早上五点起床:吹起床号(号角),集合、点名,由各大队的大队长负责本部人马。 听取教官训话,就是本剿匪司令的训话,内容随后附送。 接下来是三个小时的体能训练,一路唱着军歌(同上,随后附送)从祥符军营出发,沿惠民河西岸长跑3里地,因为是往返这样就有6里了。 回到军营后,休息半个小时,进行徒手格斗训练----也称赵泽拳法、赵泽体操,这是我在军队中受训时,学过的基本格斗术,近战非常有效,为了更容易速成,我将这套格斗术编成了放松体操,每日叫他们勤加操练,毕竟这个时候**上的搏斗时常发生,他们单打独斗的招数需要适应战争的需要。 17.训练日 II 2.武器讲解,行进队形操练,战术队形操练。 早饭后,我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大家围坐在草地上,看着我演示大宋新军中的标准装备,也叫1042式单发火枪,后膛装弹,自动退壳,整支火枪由三部分构成:枪管、枪身、枪托。 枪管为大宋莱芜的精铁所造,由祥符火枪作坊枪管司打造,枪身和枪托皆为实木材质,坚固耐用使用寿命为十年。 为了让大家进一步学会使用与保养,我还得演示如何拆装火枪,如何擦拭枪管、枪身,以及郑重地警告他们,枪管内绝不可以堵塞沙土,以防出现故障,上了战场危及生命,但是枪管堵塞沙土的情形总会出现,为了及时排除故障,我还得传授一套快速排除故障的法子。 当然,我的演示只是为了给大家开一个好头,他们当中的不少人已经在几个月前学会了火枪的运用,不过那是逼出来的,为了活命,不致被弥勒教的大军杀死,他们不得不端起一支支突击步枪,不少人还因为误伤丢了性命。但是这份代价终于获得了回报,那就是血与火成就了他们今天的地位,至少我不必再手把手教每一个人,该如何站位,如何瞄准,如何射击,如何装弹。 我需要做的就是提前将四位大队长,叫到我称之为营指挥部的大帐篷里。 这四个人恐怕大家还有印象,那就是晁方、牧云寒、狄宁、卢俊。 我的一千人分成了四队,由他们四个人率领,至于我的亲军则是由上官清雇佣来的江湖人士充当,领军的是展昭和欧阳春。 上官梅和丁月华想加入我的江南剿匪大军随军出征,可是宋军的条例规定很明确,军中不准携带家眷,就算她们是一个兵也不成,至少这一次我不想带她们,因为路途遥远,女人的身子骨还是很弱的,容易生病。 在指挥部的黑板前,我画出了行军的队形,和作战队形。行军队形倒是简单,两路纵队、三路纵队、最多四路纵队,根据当时情况决定。 作战队形,相对多了点。为了便于他们理解和记忆,我只分了三种常用的队形,依次为:平原队形,山地队形,水上队形。 平原的队形要求,前后左右四个方阵收尾照应,能够随机应变应付突然袭击,在关键时刻可以进行三排齐射,并能够依托有利地形或建筑进行反击压制,除非大规模的战役,一般不需要构筑阵地。 山地队形,这个比较复杂,我只想说一句话,在兵力很少的情况下,不要以身犯险,火枪不是万能的,看不到的敌人是致命的,在近身混战时,火枪的优势不如刀剑,在座的几位都是江湖中人,你们应该更清楚在林间谷底遭遇伏兵是件多么危险的事,轻则损兵折将,重则全军覆没。如果有一天真的要进入山地,林间,我要求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士兵间的距离不要超过五米,最好两人一组,不要落单,不要被一些东西吸引,这个你们待会要好好教导部下,将来的战事会教你们更多。 水上队形,就是乘船遭遇敌人时的队形,首先要临危不乱,听从调遣,其次在军官阵亡的情况下,所属士兵应该自发组成抵抗队形,配合船中军士还击。 具体的细节当然还有很多,我只是粗略地记录下当时发生的事件。 3.行动计划,纪律,策略的讲解。 这是每日午饭后必须灌输的科目。 大战前夕,主要军官会提前得知行动计划的情况,必须做好保密。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官必须学会与部下相处,我对我的四个大队长以及新任命的小队长的要求是,上下团结,和睦相处,按纪律办事,不准随意打骂士兵,除非犯了极为严重的过错,那就要按律惩罚了,该杀的杀,该打板子的打板子,乍一看,这有点军阀的作风,可是这是古代,士兵们都认同这一点,能够做到不随意打骂士兵,上下团结,和睦相处,按纪律办事的就已经很不错了,威信是绝对少不了的。 策略也就是谋略不是说学会就学会的,需要读很多书,需要有很深的阅历,更需要实战积累。 我知道晁方、狄宁,还有绝大多数小队长都不识字,也没什么谋略,可是我要求他们每天听我读兵书,我白话讲解的兵书,至少在出征前的七天里,我要让他们充充电,临时抱一下佛脚,多知道点总是没有害处的,这也是为他们着想。 在讲解快结束的时候,我对这些傻大兵说了,你们现在所掌握的军事技巧足够在陛下的新军担任官职,最差的也是都头、伍长。出色者还能升得更高,将来有一天,做到指挥使、军都指挥使、厢都指挥使也不成问题。 关键看咱们这一仗怎么打,打得漂不漂亮,大家新学的阵法,战术运用的如何,大伙一定要记住,咱们陛下是亲封的江南剿匪大军,陛下在看着咱们,百官在看着咱们,你家中的父母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也在看着咱们,汴梁的百姓也在看着咱们,只要这一仗打出了名,我赵泽敢以自己这身官服担保,大伙都会过上好日子,都会有个好去处,所以大伙必须同心同德,时刻听从本官的调遣,绝不允许有扰乱分子存在,违者我之前说过了,按律制裁。 4.当日训练任务完成后的训话。 首先由我江南剿匪司令赵泽,将这一天训练的成就讲一讲,鼓舞下士气。对于不足的地方予以指出,希望第二天能够很好的完成。接着将第二天的目标告诉大家,希望大家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对于认真完成的有奖励,对于偷懒散漫的加倍惩罚,如果表现突出还可以考虑加入我的亲军,或者由我向朝廷推举加入陛下的禁军。 末了,还要告诫大伙,务必要戒骄戒躁,战胜恐惧,只要好好训练,前途便是光明的,封妻荫子也不是梦想,为了让他们更加坚信自己能行,我还举出了宋朝边关的有名人物狄青的事迹,说狄青从小贫寒,从小就立志从军,报效陛下,这些年来随军在边关跟西夏大军作战,越战越勇,以至于西夏兵闻风丧胆,照这样下去,狄青未来很可能会成为一代猛将,登堂入室不成问题。 18.训练日 III 这个故事本来是说给这些没读过书的弟兄听的,激励他们的士气,哪知,晚上休息时,我的第三大队长狄宁来到我的指挥部,问我说:“司令,您说的那个狄青真的有那么神吗?” “当然,你没听说过吗,狄青十六岁就开始从军了,粗略估算应有十九载了,他的骁勇是在边关出了名的,连范仲淹大人都很赏识他,听朝中的人讲,前几年范大人还送了本《左氏春秋》给狄青,让他熟读兵法了解为将之道,如果狄青真的很用心的话,照我看来,不出五年,这狄青便会身居要职” “啊!”狄宁顿时惊呆了,望了我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司令,不瞒您,俺狄宁认识狄青” “什么?”这回轮到我惊呆了。 过了好一会,我问狄宁:“你不要以为同姓就可以胡乱认亲,前几年还有人冒认陛下的皇子,结果惊动了大理寺、刑部,一番彻查后才知道,那人只不过是宫中一个打杂宫女的后代,哪是什么皇子,陛下为了顾及颜面没杀他,但是流放到千里之外的沙门岛,你难不成想走歪门邪路,傍上狄青?” “不,属下绝无此意啊”狄宁赶紧回答。 “那你问我狄青作甚!”我看着狄宁的眼睛问他。 这家伙眼珠子瞪得跟灯笼似的,回答说:“司令,俺刚才都说了,俺小时候认识狄青,那时候他家住汾州西河,俺们是一个村的,您若是不信尽可向汾州西河县康主簿查问此事,名字都在那呢,假不了” “好吧,就算狄宁大队长跟狄青是同村那又能怎地,你可别想拉关系,狄青出身寒门不像朝中其他将领,他可不敢私自提携你啊!” “大人误会了,属下其实是想问问,咱们啥时候也去西边跟西夏狗干上一仗,俺狄宁也是好汉一条,用不着攀附狄青,俺只是问问,问问而已!” “哦,你这样说本大人就明白了,告诉你,仗是有的打,不过要先把眼前的这个剿匪的差事做好,万一出了岔子,咱们可就阴沟里翻了船,你要记住本大人的这句话,这次剿匪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狄宁一拍胸脯:“大人放心,只要属下在保准王伦那狗贼手到擒来!” 训练日歌谣:汴梁小哥 汴梁小哥, 骑着小驹进城去, 帽上插根羽毛, 称为时髦小哥儿。 汴梁小哥,加把劲儿, 汴梁小哥,时髦小哥儿, 留心音乐和脚步, 轻巧地伴着姑娘舞。 我爹和我上军营, 跟赵泽司令同行, 在那我们看见许多士兵, 密密麻麻就像玉米布丁。 在那儿我们看见上千人, 都是地主财神一样的有钱人; 他们每天挥霍的东西, 我真想能够省下一丝。 还有那司令赵泽, 骑着一匹高头骏马, 向部下发号施令, 我猜准有上百万人。 在那我看到一小桶, 它的盖是用皮做的, 他们用两根棒击它, 把士兵召集到一起。 在那我看到一尊巨大的炮, 大得就像一根长长的枫木, 架在一辆坚实的小车上, 要我爹的牛来拉。 每次他们开炮, 得装一牛角火药, 响声就像我爹的枪, 只是大大超过枪声。 啊,乱七八糟一大堆, 我连一半都说不全, 于是我脱帽鞠个躬, 急奔回家去找娘亲。 汴梁小哥, 大宋人就爱这曲儿, 它可供你吹哨、唱吟或弹奏, 而且在战斗时有它最带劲。 赵泽的训话日记版: 我是司令赵泽,我希望大伙以后称呼我为长官! 众人齐声高呼:遵命,长官! 我需要一千个士兵,我们将乘帆船下江南。我们去那只有一个目的,杀了乱贼王伦。王伦利用谋杀、拷打、威胁统治着一支虎翼军,而我们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们对王伦绝不留情,因为我们残暴,他们会知道我们是谁。我们会让王伦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我们要打得他措手不及,我们要让他和他的兄弟倒在我们的脚下、我们的手下,我们的屠刀下,我们要让王伦反胃,让他一谈到我们就会闻风丧胆,王伦毫无人性,所以我们要消灭他们,这是我对你们的最低要求! 最后,希望大家跟我一起重复下面的话: 我喜欢为陛下工作!让我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大宋特种兵!我爱这个特种兵!我的、你的、大家的特种兵! 愿陛下保佑你们! 19.最后的杨家将 五月二十七日,汴梁,大雨如注。 祥符军营。 赵泽走到沙盘前,将一面小旗子插到了江南扬州,说道:“我军可在这里登陆,阻王伦南下,杨校尉以为如何!” 杨文广一身劲装打扮,眉头深锁,听了赵泽的提议后问道:“大人,王伦那厮真的不会从海路逃窜吗?” “大人请看”杨文广指着海州沿岸说道,“东海近在咫尺,王伦若是聪明只需劫持几艘大船上路,一旦逃入大海,我等便无迹可寻了!” “这只是一种可能,若是真的发生了,我等到时再想办法,为今之计,便是赶到王伦一伙贼人的前头,伺机而动,杨校尉请看,王伦造反是在沂州,后一路东去密州,为何不北上青州或西进兖州呢!” 杨文广回答道:“如果属下猜的不错,这王伦定是知道青州、兖州一带都有重兵把守,去了也讨不到好处,更何况,追兵就在眼前,只有东去密州才是上策。” “不错,密州没朝廷大军把守,连城防都没有,王伦最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会先逃去密州躲避官军风头,当他兵强马壮后才突然挥军南下,应天府的巡检使傅永吉也证实了这一点,既然王伦已进入了海州,剩下的事,就只能靠咱们预料了,本官以为王伦只有两条路选择,一是沿东海岸南下直接通过涟水军驻地进入楚州,那里河流湖泊甚多,王伦若是逃去那里可能性很大,不过他的人马也有五六百之多,怎么可能在涟水军眼皮底下一声不响地走过去呢,除非涟水军都睡着了,这一点,本官问过兵部的人,他们也觉得不可能,既然王伦直接通过涟水军驻地的可能性不大,就只剩下另外一条路了,就是这里” 赵泽指了指西南的淮阳军:“王伦不会再北上了,除非他想自杀,因为官家的大军正在后边追他,至少王伦会这样想,所以他会望南逃窜,既然涟水军那里行不通,本官猜测,他会选淮阳军东北的山区,那里山高皇帝远,淮阳军估计还没收到王伦造反的消息,就算知道了,也没那么多兵力四处设伏,所以王伦通过这里的可能性很大,只要他躲过淮阳军,进入了泗州,他就能喘一口气,这里的州县根本无力与之对抗…” “大人所言甚是,不过王伦到了泗州后会作何打算,南下还是西进,或者干脆逃往海边”杨文广继续问着,因为他要了解赵泽的全部意图,也想知道知道赵泽是否真的懂用兵之道,枢密使杜大人也暗中嘱咐过他。 “西进难度很大,无论是宿州、濠州、还是滁州,本官在庐州呆过一段时间,知道那里的情况,所以才敢断言王伦不敢望西逃窜” “那么”杨文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王伦只有冒险通过扬州向东,然后再南下了” “正是,所以我等要在短时间内赶到扬州,希望能够尽快发现王伦的行踪!”赵泽拿起一只小木船放到了陈留县汴河之上,“半个月务必要赶到扬州!” 出征的日子,即将到来。 赵泽的日记又翻开了新的一页,其中有这样一段关于杨文广的描述: 古代的将军总是那么的神秘,那么的耀眼,虽然一生飘迫,大起大落,却有着一举成名的好汉体魄。 杨文广的祖上三代都是将军,他爷爷杨业是大宋朝的开国功臣,当年随太祖赵匡胤征讨四方,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过真正让杨业一战成名的却是早年的雁门关之战,当时辽国驸马萧多罗率军十万进犯雁门,战况空前激烈,若是一味死守,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为了退敌,杨业老将军制定了一个极为冒险的偷袭计划,意在刺杀辽国统帅萧多罗。 这种作战方式在我的那个时代,称之为斩首行动。要点是隐蔽潜行、快进快出,参加行动的人必须全部是精锐之士,视死如归,对敌一击必杀,捣毁敌军的指挥系统。 当杨文广跟我说,他的爷爷当时留下了绝大多数士兵固守关城,自己亲率三百死士绕道辽军背后,趁夜发起了突袭,刀斩了辽国统帅萧多罗,生擒辽将领李重海,使辽军望之丧胆,“望见业之旌旗即引去”之时。 我震惊了,因为古时候的没那么多先进的装备,也没有隐形迷彩,更没有超低空无声战机,为了解开心里的谜团,我问他:“杨校尉的爷爷当时是怎样率军通过敌人的封锁线,怎样绕过十几万辽国大军的营地,又怎样知道辽军统帅身居何处,他们身边的武士难道没发现你爷爷吗?” 杨文广告诉我,他爷爷当时就没打算活着回来,连遗书都写好了,带着他父亲还有三百死士,换了契丹人的军服,连夜潜入城外,因为长年在边关与辽人开战,爷爷懂得契丹话,也知道契丹人行军布阵的方法。 唯一难的就是辽国统帅萧多罗在哪,这个人比较狡猾,不像之前的辽国大帅,他每晚都会换到不同的地方下榻,爷爷为了寻找萧多罗冒险灭了一座敌军的营帐,活捉了里边的一个指挥使,通过逼问才知道了萧多罗的住处。 那一晚,爷爷终生难忘,当他和他的部下闯进萧多罗的营帐时,见到了不少契丹武士正在饮酒作乐,当中不但有萧多罗,还有他们的节度使耶律德荣、侍中肖咄李,几个亲军指挥使,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爷爷大叫了一声一刀斩向了萧多罗,混战马上开始了。 大帐中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不断有人倒下去,惨叫声惊动了四周的契丹兵… 杨文广双眼闪闪发亮,望着夜空,看到流星飞过时,告诉我,这一战他们死了一百多人,契丹人的主要将领被杀了半数,天还没亮,辽军营地便乱成了一片,因为没了统兵大将,十万大军无法统一行动。 爷爷在城外发出了信号,雁门关守军精锐尽出,直奔辽军营帐,不到一个时辰便杀了三千多敌酋,俘虏了一万多人,这一战彻底动摇了辽军的军心,加之辽军营地中四处着起了大火,火光中喊杀声震天响地,宋军得胜已成定局。 这就是我所知道了杨文广和他爷爷杨业的事迹。 当我问起他的父亲时,杨文广激动地说了一句话:“父亲精忠报国四十几载,病故在高阳关,那时我才两岁,他的事是母亲告诉我的,不过现在已经记不得多少了!” 是真的记不得,还是不想记得,我看只有杨文广自己知道。 虽然他不想说,但他如电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他有更伟大的理想,他想做得更好,超越他的爷爷和父亲,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是天波杨府将来最杰出的将军吧! 20.起航的日子 六月,汴梁风轻,又见艳阳天。 有农夫作诗道: 父耕原上田,子劚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仓 锄田当日午,汗滴禾下土。谁念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注:‘劚’读zhu,此处作‘锄’解) “老伯好雅兴啊!”一背包的年轻人走到了地头上,拍手称赞。 那耕地的老伯慢慢直起腰,捶了捶酸痛的背,抱起地上的杂草直奔地头走来。 “方才可是小哥称赞老汉啊!”耕地的老伯笑呵呵地问道。 “正是在下”背包的年轻人恭敬地作了一揖。 “不敢当,不敢当”耕地的老伯还了一礼,“老汉也是跟村里的孩子学的,干活累了就念一念会轻松不少” “哦,原来如此,方才听老伯的口音怕不是汴梁人吧!”背包的年轻人有点沙哑地问道。 “没错,小哥好眼力啊,老汉是济州的难民,来祥符快半年了,是赵府的庄客!” “赵府?”背包的年轻人忽然一愣,接着露出了喜色,问道:“老伯,可是赵泽大人的府上啊” “啊,正是啊,小哥你怎会知道?”耕地的老伯问他。 背包的年轻人笑了笑,告诉他说:“在下是范仲淹大人推荐来京的,想跟赵大人学习火枪齐射之道,还有…反正还有很多要学的,一时也讲不完” 耕地的老汉眨了眨眼,盯着他望了半天,忽然笑了起来,回答道:“真不巧,赵大人今日率军出征,望陈留去了,小哥怕是扑了空!” “什么?赵大人去陈留了”背包的年轻人忽地紧张起来,四下张望了片刻后问道:“敢问老人家陈留是哪个方向,那边对不对?” 耕地的老伯摇摇头:“不对,不对,那是南边,陈留在东,那边,看到了吗,要过一条大河” “看到了,看到了,多谢老伯指点,那在下这就告辞了,走也!” 说罢,不等耕地的老伯搭话,便撒开脚丫子朝黄土坡下狂奔而去,一溜烟消失在远处的田地间。 “真是个怪人?”耕地的老伯摘下斗笠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转身朝地里喊道:“小玉啊,赶快歇息一会啊,别累坏了身子,方儿要是知道了该跟老头子我拼命了” 半人高的玉米地里站起一个娇小的身影,同样戴着斗笠,只不过穿着一身透气的青纱衣,手里提着一只大竹筐,塞着满满的杂草,清了清嗓子后回答道:“爹,你放心好了,不碍事,赵大人不是吩咐要好好侍弄这些玉米吗,等长出玉米棒就好了!” “嗨,那也不急于一时啊,你、你还有身孕呢,赶快出来啊,不然我叫老婆子把你抓回去”耕地的老伯继续喊着。 “好了,知道了,我这就回去了” …… 背包的年轻人一口气狂奔了三里路,看到陈留县城时,也远远地听见了锣鼓之声,他心中忽地不安起来,暗叫道:不好,这是送军出征的鼓乐,看样子快到结尾了,也就是说… 背包的年轻人大叫一声:“等等我,郿县张子厚来也!” …… 陈留县城东,鼓乐喧天,最后一批神卫军登上了大帆船。 岸边站着不少送行的人,有官员也有当地的百姓。当帆船上的烟囱冒出白烟时,岸边的百姓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后人群中热闹了起来。有妇人抱着孩子说,等俺家的闺女长大了,咱也坐这船下江南,孩他爹你听到了吗。那丈夫摸了摸脑袋,纳闷道,这船上冒烟莫不是着了火,坐不得,坐不得啊。马上有人反驳道,老三说你不识字就是不识字,前阵子,官府不是贴出告示,这叫蒸汽帆船,是靠‘蒸汽’在水上走的,什么着火,比女人见识还短。咱们京师独一份,全天下也没第二份,以后有机会坐的,等俺家的孩子考了进士,咱也风光风光,坐这蒸汽帆船上任。嗨,你就吹吧,你儿子要是能考中进士,我儿子就能中状元…… 就在岸边的百姓对蒸汽帆船议论纷纷之际,大军已经准备好启程了。 三个赵泽认识的朝中官员同时来到码头上, 仁宗派内侍李舜举前来送行,中书也派了人正是员外郎钱晦,枢密院派的是兵部员外郎郭稹。 要说前来送行的这几位看着官职不大,可在京中都很有份量,就连陈留知县李文仲还有几位县中官员也不敢怠慢亲自前来迎接。 其实,还是给出征的赵泽大军送行。 在乐师的演奏声中,李舜举笑呵呵地,抱了抱拳:“祝赵大人一路顺风,旗开得胜,这是官家的意思,当然也是杂家的心愿,别的杂家就不说了方才讲了不少,这些酒肉是陛下送来的,途中若是无聊可让将士们适当喝上几口消遣消遣,不过切忌多饮,以大事为重啊!” “公公一番良言,赵某铭记于心,绝不敢忘记!有劳公公了”赵泽微笑着抱拳还礼。 “无妨、无妨,这是杂家分内之事,赵大人的话杂家会转达给官家的!”李舜举细声细气地回答着。 钱晦上前一步,将一封书信交给了赵泽,说道:“没甚么好送的,一点心意,祝赵大人马到成功,尽快将王伦一伙绳之以法,吕相让下官转告赵大人,凡事要三思而行,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当地官府商量,毕竟劳师远征地形不熟,好了,下官也不啰嗦了,郭大人都等半天了,钱某若是再唠叨,一会该挨骂了!” 郭稹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望了望赵泽,又望了望杨文广,拱手道:“今日天气不错,正适合大军出征,从今往后还望两位将军多加保重,江南剿匪一事就拜托了,枢密使杜大人希望两位捷报频传,早日得胜归来,那时必会是大功一件,好了,两位上船吧!” 赵泽和杨文广抱拳还礼,各自说了句感谢的话,然后团团一揖,跟岸边的陈留知县等人作别,这才登上了船。 赵泽站在船舷一侧,再次抱拳还礼,高声道:“多谢诸位大人为赵某送行,赵某非常感动,请诸位大人放心,我等一定会将此事办好,让王伦一伙得到应有的惩罚,最后赵某在此代表全体出征官兵感谢诸位的一片心意,告辞了,告辞!” 说罢,催促船夫扬帆启程。 望着渐渐远去的船队,钱晦挥了挥手,跟李舜举说:“赵大人言出必行,此战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李舜举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杂家也盼望着王伦那狗早日得到制裁” 只有郭稹默不作声,心说:“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望着浩浩荡荡的船队从身边开过,有进京赶考的文人作诗留念道: 艳阳蝉声起汴河, 清风袅袅白频波。 几番漾绿螺纹皱, 千顷浮花镜面磨。 水叶流霞随客棹, 芦花飞雪点渔蓑。 晚来照落天边宇, 摇曳汀洲听雁多。 二十六艘三桅帆船顺水南下而去,若是从空中俯视的话蔚为壮观,因为那船跟别的船不一样,有一团团的白烟从船尾的烟囱冒出,仿佛正在吞云吐雾,就算是逆流时也很快,这让不少北上运货的商人纳闷起来,也让那些有心人留意起来,心说也许这是个商机也说不定,这船好生古怪。 杨文广的大船排在船队中间的位置,他跟赵泽不在同一条船上,赵泽是司令要走在最前边,仪仗也在头一艘船上,而他是神卫军的指挥使,后边的十艘大帆船都归他管。 杨文广独立在船头,意气风发,双臂抱在胸前,身上的斗篷在阳光下很耀眼,红的像一团火。 这时,一个女将走了过来,柔声问道:“表哥,你笑什么呢!” 杨文广没有转身,依旧迎着风昂着头,不过他对她说道:“我终于离京了,我要像父亲那样活着!” “你是说伯父吗!”女将踏上船头,跟杨文广并肩站在一起,不过她只有他肩膀那么高,她喜欢站在他的身旁,那有种偎依在他怀抱中的感觉。 “小兰,你不该来!”杨文广对她说。 “为什么,我在家里呆着没劲儿,麟州也不缺我一个,大哥身边可用之人多了!”小兰回答。 “会让人讲闲话的!”杨文广继续说着。 “谁敢,我割了他舌头!”小兰从腰间拔出明晃晃的匕首,狠狠地比划着。 “嗨,瞧你这样,能上阵杀敌吗”杨文广轻轻撞了她的肩头一下。 小兰闻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不由得陶醉了,忙回答:“有你保护我啊!” “我要亲自上阵宰了王伦,怎能分心照顾你啊!”杨文广语重心长地说着。 “嗨,谁说要你照顾我了,本姑娘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带的这些神卫军也未必强的过我,不信试试”小兰捋起胳膊露出了雪白的手臂,不过根本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依旧望着前方,广阔的天地。 “你啊,给我老实地呆着,不要惹事,这些神卫军可不是你折家的亲兵,要不是陛下的旨意,恐怕还很难调动呢!”杨文广说着心事。 “你啊,不是亲兵又如何,如果让本姑娘来管,保准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望西,哪个敢不听话先打板子,再抽鞭子,实在无法无天就地砍了,看谁还敢不服”小兰满不在乎地说着。 “算了,算了,我怕你了,照你这带兵法,还没跟敌人交手,就先把部下都得罪了,带兵讲究的是恩威并重,赏罚分明,跟部下情同兄弟,爱兵如子,这是我爹的心得”杨文广教训着她。 “哼,我才不信呢,你能跟这些人情同兄弟,本姑娘就从这跳下去!” 说罢,在船头上跃跃欲试,原地跳了跳,想吓唬一下杨文广。 杨文广一把拉住她,让她动弹不得:“折大哥信中怎么说的了,你要是不听话就把你送回去,不要闹了啊,大军行进途中可不是儿戏啊,这船不是普通的划桨帆船,落水被卷入船底的话会有危险的!” 小兰的胳膊抓在杨文广的手里,忽然觉得很舒服,她乖乖地点了点头,“那我就不跳了,你以后要好好对我啊!” “好了,哪天没好好对你啊,天波府都快成你家了!” 小兰会心地笑了起来,轻轻地扭动了下腰肢,身上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就像她灿烂的笑容。 21.船上日志 I 汴梁的风景似乎永远都看不够 以前并不知道,也没有好好地感受 上了船,起航的那一刻才忽然留恋起来 觉得身边的一切是那样的自然、舒服、宁静 无法说清 就像爱慕一个人的感觉…… “嗯…怎么听着有点怪呢!”一身戎装打扮的上官梅静静地站在赵泽的身旁,感受着字里行间的深意,忽然觉得很幸福,但是她不想承认。 赵泽笑了笑,告诉她:“我还有更怪的呢,想听吗!” “说说看”上官梅眨眨眼望着他。 “是这样的,让我酝酿一下啊!”赵泽在船上走了几步,深吸了几口林间吹来的湿润的草木清香气息,有感道:“尽管没有什么能够永垂不朽,但我会珍惜今日你我的天长地久” “啊,这你也说得出口,被人听见多羞人!” 上官梅的脸颊有点微微发烫,赶紧回头望了一下,还好附近没人,船头处只有他们两个。 上官梅撒娇地在赵泽的胸前捶了一拳,缠绵地说道:“你太孟浪了,若是被宝儿听到,你知道会怎样吗!” “怎样!”赵泽轻轻地搂住她的肩,靠在她的身上,似乎听见了她心跳的声音。 “你要知道吗?”上官梅没有动,因为她想让他这样搂着她。 “当然,只有你们女人才最了解女人”赵泽亲昵地对她说。 “那我就说了”上官梅稍稍偏过头,望着波澜不惊的水面,开口道:“你知道宝儿也很喜欢你” “那又怎样啊,我又不喜欢她”赵泽在她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上官梅克制着扑到他怀里的冲动,继续说道:“可是你救过她,还对她那么好,宝儿已经无法自拔了” “等她遇到自己真正心仪的人就好了,她还是孩子呢”赵泽安慰地说着。 “那、那你为何在庐州时答应娶她,难道你没注意到,我表哥上官清已经把你当成了家里人,为了你,他跑到了京师,还带着宝儿,你不应该对不起他们父女”上官梅有点心痛地说着。 “这…”赵泽觉得女人之间的感情总是很微妙,难以捉摸,该怎么回答好,他慢慢地靠近她,冷不丁吻了她一口。 上官梅俏面绯红地低下头,不敢抬眼看她,因为她怕他真的会心软下来,可是她又不能对不起宝儿,还有照顾她长大成人的表哥,该怎么办,她心里很乱,也很甜,真想跟他远走高飞,从此退出朝堂,归隐江湖,可是他能放得下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力吗,他愿意追随自己四海为家,或者上华山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吗… 就在上官梅胡思乱想的时候,桅杆上的瞭望手,高声喊道:“大人,前边水里有人” 赵泽冷不丁听见瞭望手的话,几步来到船头,扶着一根横木抬头一望,顿时乐了,因为他见到了一个落水的人,那人好像在喊什么。 如果猜的不错,应该是救命之类的话。 事不宜迟,救人要紧,赵泽急忙唤过船夫,派了三个水性好的汉子撑小船朝前头划去,将那落水之人救了上来。 这件事赵泽在下江南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庆历三年夏,六月一日,我率军南下剿匪。 在陈留的货运码头登船起锚,随行的作战人员两千人,非作战人员七百八十人,携带着三艘货船的军用物资沿汴河南下而去,第一站是应天府码头。 我的军官团组成人员有:晁方、牧云寒、狄宁、卢俊、杨文广、折小兰。 我的亲兵队长是上官梅,副队长展昭、欧阳春都听命于她。 编外人员是:上官宝儿、姚莲。 本打算聘请邵大志先生作为我的军师随行,可是邵先生说他对打仗没兴趣,准备去汴梁皇家大学教书,这样的话我只能带吴亮老先生了,可是吴亮正在帮助姐姐苏素管理祥符一地的经营,他实在脱不开身,没办法我只好自己兼任军师一职。 这次下江南,我的计划中没有女人,因为战争是男人的事,男人是为了保护女人才去打仗,所以女人要好好呆在家里;可是我的女人们对我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大宋上阵打仗不分男女,你要是不带我们,我们就不让你走,在不就划着船偷偷跟着你。 就算是这样,被她们威胁我也没有打算带她们上路。 可是,我的副将杨文广,确切地讲是杨文广的副将竟然是麟州折家军的一员女将名折小兰,那一千神卫军由他们二人掌管。 先不管折小兰到底有什么来头,起码她是女的,既然杨文广的军中可以有女人,正确的叫法是女将。那本剿匪司令的军中当然也可以带女将,是的她们都是我的女将。 上官梅、上官宝儿、姚莲,还有展昭的夫人丁月华。 虽然带着她们同行,我并未打算跟她们住在一起,因为那样会影响士气,所以晚上停船休息时,她们会登上第二条船,那条船全部是我的亲兵。 刚开船时,我被这几个女人围在核心。 上官宝儿抢走了我的望远镜,说是要拿来看天上的白云,她想知道白云上是否住着神仙。 姚莲是我的书童,她暗恋着我,我知道可是我不想打破小姑娘的青涩的梦,我只想把她当成我的女儿,为了让她高兴点,我让晁方给她准备了鱼竿陪她去钓鱼。 丁月华是展昭的夫人,她只是来感谢我的,因为他们夫妇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就算是打架也会一起上,我没什么送她的,只好赞美了她一句:丁姑娘不但人长的漂亮,还是贤惠的妻子,本官相信你和展昭有朝一日定会成为宋朝的风云人物,青史留名,成为家喻户晓的大英雄! 也许是我的赞美太厉害了,丁月华当时就拉着展昭的耳朵告诉他:听见大人说的没有,以后要用心替大人办事,咱们夫妇可不能忘记大人的这份恩德,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你别拉我的耳朵啊,给我点面子行不行!”展昭求饶地说着。 22.船上日志 II 我笑了笑,不再去打扰这对恩爱夫妇,让欧阳春随他们去第三艘船上掌管后边的队伍。 这样一来,陪在我身边的就只剩下上官梅一人,我发现她穿着虎头铠甲非常好看,非常诱人,难怪古人讲巾帼英雄,原来指的是她们的与众不同,温柔中流露着一丝阳刚之气。 我和她漫步到船头,这里没什么人,宝儿在远处的船楼上玩望远镜,听不到我们说什么。 只有天上的白云,远远地望着我们。 “两个月了!” 我感慨地说着,上官梅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们两个月没有说话,因为上官宝儿一直缠在她的身边,每日形影不离,她很少有机会跟我独处,就算是晚上也很难,因为她不想让宝儿‘误会’,也不想破坏她姑姑完美的形象,她只想这样默默地想着我,回忆着过去跟我在一起的时光。 如果时光真的能够倒流,她好想回到过去,跟我幸福地在一起。 上官梅曾经问过我,什么时候娶她,我告诉她再等等,帮官家忙完改革的草案就结婚。 可是,我食言了,因为官家说要把公主许配给我,我不能拒绝,如果拒绝了,就失去了官家的信任,因为我和他,我们都知道一些事,他还是担心我会背叛大宋,或者他、他的皇族,所以官家才想出赐婚。 当我跟上官梅提起这件婚事时,她竟然点了点头,我总觉得这不像她,因为她的占有欲很强,她不想跟别的女人分享我。 那她怎么会答应了,我没有追问,但是我能猜得出来,肯定是谁跟她私下里说过什么,也许是… 我不敢再想,只好有感而发对她讲起了情话,这些话果然打动了她,也引开了我们的注意力。 她静静地靠在我的怀里,跟我唠叨着宝儿的心事,说宝儿很喜欢我,想让我娶她,可是从她的语气里我听得出,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就算是古代,也不是所有女子都愿意跟她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爱从来都是自私的,**也是。 记得有一部电影演的就是男女主人公站在船头,迎着海风,浪漫地拥抱在一起。 我已经忘记是哪年拍的了,也许是很久以前,在一个叫地球的偏远行星,据说是根据真实的故事改编的。 因为战争而分离的一对恋人终于在地球重逢了,他们紧紧地相拥在一起,脚下就是蔚蓝的大海,我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那艘船的名字:嫦娥号。 因为后来嫦娥号撞到了冰山上,男主人公为了让自己心爱的恋人活下去宁愿沉入海底。 也许凄美的爱情总让人着迷、百看不厌,可是我不解的是,一艘星际飞船怎会撞到冰山上,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现在我和她也站在船头,唯一不同的是,我们没有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我只是轻轻地搂着她的肩,感受着对她的呼吸,她的心跳。 在我的计划里,只想这样一直搂着她静静地坐着不去想任何事,也不去做任何事,可是一个意外发生了。 船队过雍丘时,经过了一个小渔村名:七步,在那我遇到了一个落水的人。 救上船后,一问之下才明白原来是范仲淹大人推荐来京读书的,名张载,字子厚。陕西路凤翔府郿县横渠镇人士。 见到我时,那张载竟然喜极而泣,咧开嘴哭了好一会。 瞧他的模样,应该吃了不少苦,怪可怜的,后来从范仲淹大人的书信中,我才得知,这个张载原来就是新平民团的军师,他和焦演在元昊的大军攻破镇戎军之际,突然从元昊的背后冒了出来,杀了西夏军一个措手不及,天都山的大将几乎全军覆没。 若不是他们这支悍不畏死的民团镇戎军就彻底完了,连环州火枪队都救不了他们。 我盯着张载望了好久,静静地坐在虎皮椅上,见他浑身上下都是补丁,虽然贫寒,却不自卑,反倒是斗志昂扬,有种不服输的精神,双目很有神采。 “你!”我想问点什么,可是还没想好。 “大人,学生还在环州时,就听说了您的事迹,也见识到了你发明的火枪,学生以为这火枪会改变大宋的将来,至少将来的战争会在火枪到来时,彻底改变,至少、至少,学生是这样认为的!”张载眼巴巴地望着我,好像在等着我的回答。 “哦!”我点了点头,让他先下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在来甲板上回话。 片刻后,一身灰袍的张载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虽然略显单薄,却很有精神。 他恭敬地朝我施了一礼,说道:“学生知道大人日理万机,也知道大人一心为国,学生不才愿为大人小犬马之劳,请大人成全!” “哟!挺爽快的”我微微笑了笑,上官梅在背后戳了戳我的脊梁骨,示意我要注意用语。 我赶紧收摄心神,正色地说道:“本官很欣赏子厚爽快的性格,范大人的信中称赞子厚可成大器,但是却让本官劝你一心向学,还说儒家自有名教,何事于兵,不知子厚可知此事啊!” “大人,学生知道,学生也曾考虑过,也许苦读十载考取功名更适合学生,可是如今强敌压境,大宋边关年年兵祸,那的百姓很苦啊,我小时候就生长在那,知道那种滋味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所以我小时候就有一个心愿,要将此生奉献给边关的百姓,学生也要立志成为西汉大将霍去病一样的人物,但是学生自知才疏学浅,范仲淹大人又不肯收学生为徒,所以学生冒昧地讨了一封推荐信想从赵大人学习,火枪之道,希望日后学有所成,能够为国效力,学生死而无憾!” 张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简直不敢相信,因为至今为止,我还没有遇到过一位像他这样的心地善良、淳朴、单纯的读书人,至少我的部下里没有这样一号人物,我不怪他们,因为每个人的人生信念不同,经历遭遇也不尽相同,张载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先进青年了。 张载见我望着他良久都没说话,还以为我在犹豫,其实我不是犹豫是在考虑要把他培养成什么样的人物。 哪知,就在我思量之际,他竟然普通一声跪了下来,叩头道:“学生这一辈子只跪过三个人,父亲、母亲、还有范大人!父母对我有养育之恩,范大人对我有知遇引荐之恩,子厚无以为报,只好行此大礼,今日子厚恳求赵大人,收我为徒!” 说罢,竟然长跪不起,他的这个鲁莽的举动,惹来船上军兵的一阵大笑。 上官梅凑近我的耳边说道:“我觉得这个书生还不错,如果加以时日应该可成大器,还有你发现没有?” “发现什么?”我低声问她。 “这书生跟你有几分神似!”上官梅笑着说道。 “怎么会,你看错了吧,本官这么高大威猛,哪似他瘦弱单薄”我自夸道。 “不是现在的你,是以前的那个才到庐州时的你!”上官梅告诉我。 我忽然想了起来,再仔细一瞧张载,你还别说真的有点像赵某。 既然如此,我高声说道:“张载听命!” “学生在!”张载赶紧起身来到我的面前,“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学生惟命是从!” 我告诉他:“首先,本官答应你的请求了” 张载正要接话,我抬起手,没让他开口,接着说道:“等我把话说完,你再讲话” “是,大人!” “其次,从今日起,你不要再称本官大人了,既然你想跟我学习火枪之道,本官就是你的恩师了,子厚不妨称我为老师,这是其一;其二,本老师我教的学生,不仅仅要求他有才学还要有德行,就是品行要端正,如果心术不正一旦被本老师发现就会逐出师门,这个子厚你不要有什么想法,不是针对你的,这是入我师门必须遵守的规矩” “学生明白,老师!” “好,其三,火枪之道不仅仅是教你如何使用火枪,或者如何排兵布阵,而是一套非常系统的学说,仅仅学会了使用火枪或者派兵布阵,只能为将,想做到一军的统帅你还要跟本老师学习很多,不知子厚有没有这个恒心!” “老师,学生既然入了师门,便会追随老师左右,直到老师认为学生可以出山了,学生才会下山一展所长,绝不敢自大!” “好,有子厚这句话,本老师就放心了,以上三点只是本老师对你的最基本要求,余下的咱们路上慢慢聊,来我为你引荐几位,都是本老师的将官,往后你们好好相处,就留在本老师身边暂时充当军师吧!” “啊,学生何德何能敢做老师您的军师!”张载吓了一跳。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也是对你的考验、锻炼,本老师要从今天就开始栽培你,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啊,如此,多谢恩师,多谢恩师,子厚一定会用心学习,不枉老师的一片心血,请受子厚一拜!” 这一拜,情深意重,这一拜,忠肝义胆,也许我们谁都没有意识到,可是正是这一拜,开始了我们师徒长达多年的友谊,也开始了我们为帝国戎马征战的岁月。 从那一刻起,我忽然萌发了一个念头,也许张载很适合做我的接班人! 23.船上日志 III 六月三日夜,应天府码头。 古柳长堤,寒烟不起,波上月无倒影。 赵泽的船队要在这里过夜,二十六艘帆船早就抛了锚,静静地停泊港口内,入夜时,江面上闪起点点灯火,隐约中的还能听见有人在说话,其实那是码头上巡逻的士兵在对暗号。 黑夜中,寒光一闪,有人忽然大喝道:“站住,哪个部分的,口令团结!” 迎面的人,马上回答:“四大队的!” “口令,管你是哪个大队的,再不回答就放枪了!” “妈的,烦不烦,前边的岗哨都问过了”那人不满地骂了一句。 “前边是前边,不回答就甭想靠近船队!快说” “好好,口令力量!” “很好兄弟,你可以过去了!” “妈的,要是让我知道你是谁明天有你好看的” 黑夜中那壮汉抱着酒坛子,顺利地进入了港口。 港口内,皇家公主号。 姚莲提着灯笼来到了甲板上,见赵泽仍站在那呆呆地望着北方,夜风轻轻拂过,红色的披风扬起一角,衬托着他高大的身影,宽阔的肩膀。 忽然,小姑娘觉得怪怪的,也许是她嗅到了成熟男子的气息,也许是她父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也许是黄县丞的嘱咐,她有点兴奋,有点胆怯,但更多的是爱慕。 “为什么他让晁方陪我去钓鱼,我不过是个仆人啊,连宝儿都天天欺负我,还打我屁股,就差点把我剥光了仍在凉水里,可是为什么他不那样对我,如果他能打我屁股该多好啊,把我剥光了更好,我需要一个男人来照顾我…” 赵泽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传来,慢慢转过身,发现姚莲正痴痴地站在那提着灯笼,不知是在看什么。 “莲儿啊,你在作甚啊?” “啊!”姚莲忽然回过神来,“老爷,夫人叫你回房休息,夜深了” “哦,好,走吧,咱们回房去!” 赵泽离开了甲板,朝船舱走去,姚莲赶紧追了上去,心说:“咱们回房去,那就是说也让我去…” 一想到,主人要让她跟着回房,姚莲的脸蛋一下子红了,惴惴不安地跟在后边,担心主人要怎么对待自己,是掐还是咬,或者…她摸了摸自己胸前,觉得还是太小,不过已经很丰满了,要是用力抓的话,可能会有点疼,不过凡事都有头一回,希望第二回就不疼了。 船舱的门虚掩着,赵泽回来时,上官梅正在和宝儿说话。 “姑姑,咱们今晚就睡这吧,你睡这里,我睡这里” “不行,大人不是说过了,咱们一会要回自己的船上,这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都不介意了!”宝儿懒洋洋地躺了下去,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正在这时,赵泽推门走了进来,见上官梅和宝儿还在,便道了声谢:“辛苦了,让你们帮忙抄写了这么多东西!” “你知道就好”宝儿翻了个身,“怎么报答我们啊” 上官梅朝宝儿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还跟大人开玩笑!” “事实如此啊,我要报答!”宝儿说。 “好,那你想要什么报答啊?”赵泽问她。 上官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思是不让赵泽说话,赵泽点了点头,听宝儿说道:“我的要求不高,今晚睡这里!” “好,答应你了!” “嘿嘿!”宝儿坏笑着闭上了眼,昏沉沉地说道“你说的,不要骗我哦…” “不会、不会” 上官梅起身离开了床,拉着赵泽轻轻地走出了房间,来到船舱外的过道,关门后,说道:“瞧你,答应她干什么,这回你住哪!” “不用担心,隔壁还有间空房,今晚你就和宝儿住我的屋吧”赵泽轻轻牵起她的手摸了摸。 “嗨,莲儿还在呢!”上官梅缩回了手。 赵泽尴尬地笑了笑,对姚莲说:“莲儿啊,你也回房去吧,今天也累坏了” “不,我不累”姚莲依旧跟在赵泽的身边,她想知道他到底让自己回哪个房,是她的还是他的。 “去吧,回去吧!”赵泽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姑娘像被电到了一般,全身的骨头都酥了,双腿不自觉地挪动起来,轻飘飘地朝过道深处的房间而去。 姚莲走后,上官梅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瞧你把莲儿弄的!” “我可没弄她!”赵泽也笑了。 “就是你弄的,看她的样子傻傻的,好像花痴一样!”上官梅示意赵泽赶快回房吧。 他拉了拉她的衣襟,示意她跟自己走,她摇摇头,又低下了头,不知该怎么办好,也许… 也许她真的该做点什么了。 郎情妾意、月黑风高,似醉还醒… 那一夜,赵泽得到了自己真正爱的人,他忽然开始留恋起这个时代了,因为他爱上了一个肯为他奉献一切的女子。也许这就是宿命,他命中注定的。 翌日天明,早饭过后船队起航。 应天知府明镐、京东路安抚使陈执中来码头送行,这一次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因为正值许元改革江淮一带的漕运,调沿岸各地漕粮进京,所以码头上的人很多。 为了不耽误别的船只靠岸,赵泽和应天府的几位大人简单地聊了几句便登船起航了。 阳光下,碧波荡漾,巨大的大帆船慢慢驶离了码头,烟囱上冒着白色的烟,就像天上的云。 明镐用奇怪地眼神打量着这支船队,悠悠地说道:“陈大人,造这样的船得花多少银子啊,官家的内库都空了吧,我可知道姚大人那是快没钱了!” 陈执中笑了笑,从下人手里接过一块毛巾擦了擦汗,回答:“朝廷的事,永远都说不清楚,赵泽没来京师前,别说牛车,就算马车都很少,现在呢,脚踏车最多,连我家都买了好几部” “大人的意思是?”明镐不解地望着陈执中。 “只要于国有利,就是好的”陈执中回答。 明镐点了点头,觉得这位老友确实人如其名,直来直往,正要开口说笑,忽然想起一事:“对了,陈大人,这样的帆船多少银子一艘” “多少银子,问这作甚?”陈执中说。 “前阵子密州的王大人说想造船出海去高丽贩卖我朝的物产,为国出把力,但是他那造的船不够好,经不住太大的风浪,想问问京师如何,方才见赵伯颜的船队威武雄壮,应该都是好船,所以我想打听一下…” 陈执中笑了笑,说道:“王昌运不过是想为自己捞银子,明镐兄你不必搭理这种势利之人,他若是有心思造船出海,怎不把密州的城防弄好,反叫王伦那厮进了城,我看他是老糊涂了,等赵伯颜剿匪回来,王昌运也该回家歇着了!” “这!”明镐忽然无语了,因为陈执中提醒了他一件事,王昌运确实老糊涂了,再过一阵子,被罢官回乡那是铁定了的,可是这造船出海一事,其实他也有份,不过明镐不想跟陈执中说得太明白,人各有志这位老友不爱财他也管不了,但是自己还有一大家人要养,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24.船上日志 IV 乘风破浪。 赵泽在下扬州的日记中写道: 六月四日,我的船队离开了应天府码头,继续上路。 两岸的风光秀丽水阔山高,绿油油的农田、郁郁葱葱的树林、五颜六色的野花尽情地开放着,田间走着辛勤的农民,提水的小孩来往于水井和地头上,渔夫坐在岸边补着渔网,山路上的旅人朝船队挥动着手臂向我们示好。 如果我手上有相机真想拍下此时的景色,留做纪念,因为这样的美景再过几年也许就会一去不复返了,我感慨着。 张载说:“老师,杞人忧天了!” 我说:“也许是吧!” 他说:“老师要是想把这时的景色留住,学生倒是可以做到。” 我问他,“如何做到。” 他笑嘻嘻地在木桌上展开宣纸,润了润毛笔,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山色,然后开始作画,我一边看着他画,一边暗暗叫绝,这个小子确有才华,连画画都这么厉害,在我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不到一壶茶的功夫,张载的大作《南京山水图》,便出炉了。 张载谦虚地跟我说,“学生的拙作让老师见笑了。” 我毫不隐晦地告诉他说,“你的画非常出色,如果能用到军事上,会起到不可限量的作用,你想到过没有。” 张载猛地点了点头,说道:“老师教诲的极是,学生也曾考虑过到陌生的地方行军时将沿途的地形绘制下来,留作参考,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实现,就算是救镇戎军那一仗也不需要画图,嗨!” 我见张载叹气,便问他:“怎么了,想家了,还是心情不好。” 张载说都不是,那一仗差点拼光了新平民团,连焦演大哥都险些丧命,学生头一次败得这么惨。 我安慰他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不要紧,只要你总结教训,是哪里出了问题,做到心中有数,不再犯类似的错误才是最重要的” 张载朝我施了一礼说道:“学生受教了!” 我点了点头,说道:“要不这样,你把新平民团参加镇戎军一役的事从头到尾讲一遍,我帮你分析一下哪里有问题,顺便再传授你新的行军作战方法,你看可好!” 张载眼前一亮,赶紧说了一堆感谢的话,然后对我讲起了他和焦演率领新平民团参加镇戎军保卫战的事。 我一边听着张载的故事,一边听着他的讲解分析,在他疏漏的地方提醒他,然后传授了我的作战经验,我告诉他,肉搏战讲究的是兵精将勇,还有知道敌强我弱,如果你不了解你的敌人全凭勇气去杀敌,那你很可能会掉进一个圈套。 不要以为人家的大军都在前头打仗,你就可以轻易地偷袭人家的中军营地,除非你做好了详细的谋划,将种种意外情形都考虑到了,否则不要冒险,除非必不得已,你明白了吗! 张载说:“我已经觉悟了,想请老师教我用兵之道!” 从那一天起,我一抽出时间就会跟张载讨论古今的战事,然后分析种种用兵之道,顺便在传授他新军的作战方法,用兵法门,希望他铭记于心,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记录下来。 张载的记忆力非常好,居然能够将我的话一字不差地倒背如流,虽然说得夸张了点,事情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在我的再三要求下,他还是规规矩矩地做起了笔记,我跟他说,未来的军队不仅仅是将帅的事,你的下属,你的下属的下属都要学会用兵,否则主将万一都战死了,军队不就瞬间崩溃了吗,就算是真的出现这种情况,如果用这种新的方法训练你的部下,军队崩溃的局面就会减小到最低程度,至少他们都学会了各自为战,相互依靠。 张载深以为然,又问我:“老师,为何要阵地战,有这样厉害的火枪,只要隔着很远就开火,量他有多少人马也杀不过来!” 我说:“就大宋目前装备的火枪,你知道多少?” 张载摇了摇头,因为他不知道,也不敢不懂装懂,我告诉他实际情况后,他倒吸了口凉气。 “老师,如果这样讲,这火枪也就比弓箭快了一点,如果对方用弓箭还击我们还是会死伤惨重,这该如何是好” 我说:“你还需要学很多东西,阵地战不仅仅是指在平地作战,山地、林地、洼地,一切可以挖掘战壕的地方都可以进行阵地战,阵地战意在阻击敌人,当然伏击也可以,挖完战壕后,在上边盖上树枝、青草等作为伪装,不让敌人发现就可以伺机狙杀敌人大军,或者敌军头目,本老师以为,在火枪尚未成熟,或者火枪队尚未成熟前,应以狙杀敌军头目甚至重要人物为主,你可要牢记了!” “是,学生谨记在心!” “为师讲了这么多,你不要照本宣科,你要懂得变通,火枪与刀剑熟长熟短,它们各自的优劣你要了然于胸,这样在碰到不同的情况时,才能够随机应变,等会为师讲完了,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然后写一篇你假想的战役,将遇到的情形用本师讲过的方法解决,最好能融入你的心得,还有你的随机应变,这个虽然有点难,但是为师希望你能够完成!” 张载起身再次施礼,说道:“老师的教导学生不敢不从,这等方法学生是闻所未闻,老师果然是世外高人,学生必定会把这次作业好好的完成,不负老师的期望!” 我点了点头,放眼望了望远去的青山绿水,有感道:“青山绿水共为邻,过了一重又一重!” 张载唱和道:“古道夕阳好作伴,走了一程又一程!” 我们相视而笑莫逆于心,又一天新的旅程开始了。 25.船上日志 V 六月六日,宿州,淮南第一州。 有路过此地的才子在年初的上元节时,这样写道: 千骑试春游。小雨如酥落便收。能使江东归老客,迟留。白酒无声滑泻油。飞火乱星球。浅黛横波翠欲流。不似白云乡外冷,温柔。此去淮南第一州。 赵泽看完这首诗的拓本后,在码头上打了一百个哈欠,漫无目的散起步来。 身边只有姚莲跟随,她抱着一只大烧鸡,背着一壶老酒,静静地陪着赵泽,眨着亮晶晶的黑色眼眸,可爱的就像大鹰羽翼下的小鸟。 “太无聊了,俺要去寻个人打一架!”赵泽自言自语着。 “真的要打架吗?”姚莲问他。 “那你无聊的时候,怎么办”赵泽问她。 “啊,我啊!”姚莲歪着头想了想,“我会去地里锄草,再把这些草抱去大牛家喂他的马” “大牛家没有马怎么办?你把草送哪去?”赵泽反问道。 “啊,怎么会没有马啊,大牛家有一匹老马啊,活的好好的”姚莲傻傻地说着。 “假如说大牛家的马没了,你该怎么办,动动脑筋” “这样啊!”姚莲闻了闻怀里烧鸡的味道,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他家的老马要是没了,我就把草送去婆婆家喂鸡,她家的老母鸡爱吃草叶子” “嗯!”赵泽站住了脚步,两眼不知望向何处,又问道:“婆婆家的鸡要是都死了,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会吧,婆婆养的鸡重来都没死过,不然谁还能买到她的鸡蛋,我爹还说婆婆家的鸡好吃呢,等过节就给我买一只”赵泽的话勾起了姚莲的思乡之情,她也站在水边出神在望向远方。 “你的生活还真枯燥,可怜的孩子啊”赵泽拾起一个石子投进了水里,噗通的一声溅起好大一个水花,姚莲高兴地眨了眨眼,也想这样做,可是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抱着东西便作罢了。 不过她问赵泽:“公子,你平常都干什么,奴婢看不明白” 赵泽长长地叹了口气,告诉她:“本公子是大人了,就要做大人喜欢的事,比如:每天都要见许多人,跟许多不认识的人打交道,不管喜不喜欢都要讲一些违心的话,连喜怒哀乐都要隐藏起来,你说公子活得累不累” “啊,这样啊!”姚莲咬着嘴唇想了想,“公子,怎么我爹跟你讲的不一样呢” “你爹是怎么讲的?”赵泽拾起一片落叶,挡在眼前,望着天空,希望能看见绿色的光。 “我爹告诉我,做人很快活,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还能吃好多好多美味的东西,要是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呆着还可以搬走,随便去哪,有口饭吃饿不死就成了,听我爹说,他年轻时就是这样的…” “是嘛,那你爹应该受了不少苦啊!” “受苦?奴婢不知道什么是受苦,公子说的是没饭吃吗?没粮的时候,我娘才会说真是活受罪啊!” “也许吧,对了,你长大后想做什么?”赵泽在岸边的草丛中发现了一朵蒲公英,他小心翼翼地摘下它,轻轻一吹,童年的梦飞了起来。 “真好看!”姚莲仍旧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然后回答道:“奴婢长大后还要服侍公子,别的什么也不想要” “你这孩子,当一辈子仆人有什么意思” “挺有意思的,还能跟宝儿姐姐斗斗嘴,还能吃好多东西,还…” 水波荡漾,姚莲的眼里,出现了一条小船,船头上站着一个姑娘,正用力地挥着手,“呀,宝儿姐姐来啦” “不是宝儿!”赵泽说。 “不、不是吗?”姚莲纳闷地问。 “对,一会你就知道了”赵泽坐在台阶上,示意姚莲也坐下,然后接着方才的话问她“如果本公子给你一个机会,你最想做什么,不要再回答给本公子当仆人,你要说说你的心里话,实话实说,本公子想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哦!”姚莲抱了抱怀里的烧鸡,觉得要是能咬上一口吃,那就好了,但是她得先回答主人的话。 她眨了眨眼,想了想,又望了望天,说道:“我爹说,我要是个儿子就送我去读书,然后考取功名,让我为姚家的列祖列宗争口气,可是我若是女儿,我爹说就只能嫁人了,公子问我长大想做什么,奴婢实在想不出来,觉得可能会嫁人吧……” 听了姚莲的话,赵泽笑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好吧,既然你想不到,就让本公子帮你想吧,你的将来就由本公子来决定了!” 姚莲点了点头,虽然她不明白赵泽的话到底有什么含意,却能感觉的出来,主人对她很好,真的很好,这就足够了,至于将来能做什么,她根本没去考虑。 宿州知府石杨休,字昌言,扬州江都人士,其先祖在唐朝做过兵部郎中,后梦中遇仙人指点,言:天下将有变,而蜀为最安处。遂举家迁往蜀中居住。 数载后,唐朝果真覆亡,宋朝立国。石家家道中落,几代中只出了石杨休一个读书人,在他求学的时候,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寄居在叔父李冉家中,经过多年的苦学,石杨休终于扬眉吐气,高中了进士,入朝为官,重振了石家门楣。 石杨休年轻时,孤苦无依,家徒四壁,穷的叮当响,连半本书都买不起,现在回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犹如昨日。夫人李氏曾开玩笑地对他说过:难怪老爷这么能赚钱,却舍不得花,原来是年轻时留下来的病根儿! 石杨休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人生总会有三长两短,置办家产最为重要,如果子孙不懂得珍惜,再大的家业也过不了许久,为夫今日的所做都是为子孙将来考虑,夫人不要见怪!” 李氏叹息道:“嫁鸡随鸡,既然入了你石家,本夫人也不在乎衣食吃穿,只儿女平安就好,可是老爷你身为一地父母官也不至于官服上打着补丁吧,太寒酸了,会让人笑话的!” 石杨休摇了摇头:“无所谓,常言道清者自清!习惯就好了” 赵泽的剿匪大军路过宿州时,石杨休正在家中会客,乃是当地几个有名的大商家,他们想知道如今去边关跑生意安不安全,如果可以的话,他们还想跟石杨休合伙北上辽国贩卖大宋特产。 26.船上日志 VI 正说到,今年边关乃是多事之秋,北上实在不安全,西去也许会有所收获,家仆忽然来报,说:京师的剿匪大军已到宿州码头了,为首的将领叫赵泽,是官家御赐的剿匪司令,这是枢密院签发的文书,请大人过目。 也许石杨休也没料到,自己会结识赵泽,他只是听人提起过京中好像有这样一号人物,记得庐州产的一种三轮车不是卖到了宿州嘛,他还在考虑什么时候跟庐州的唐家合作,将这种三轮车卖去海外,也许高丽不错。 看完枢密院签发的通行文书,石杨休思量了一会,觉得没必要太铺张,简单地表示一下就行了,这才派家中的下人去市集买了几箩筐荷叶包裹的符离烧鸡,又备办了几车水酒送去码头犒劳大军。 哪知,车队才上路,他忽然想起一事,心说这三轮车不就是赵泽在庐州时教人做的嘛,竟然卖得这么好,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个小小的匠人竟然深受官家器重,连他的姐姐都登堂入室当了官,也不知官家是怎么想的,嗨。 不过转念一想,此人能有今日作为说不定真有他的过人之处,既然同朝为官,还是要见上一面,多个朋友多条路,在朝为官也是如此。 当天,赵泽在宿州码头收到了石杨休的拜帖,帖子上写的明明白白,人家邀请他饮酒。 赵泽本打算安安静静地在宿州住上一夜,来日便启程上路,哪知又要应酬。 他望着唇红齿白的折小兰,问道:“送贴的人呢!” 折小兰回答:“石家的仆人在码头交割完酒肉就回去了,说是请大人务必赴约!” “就这么一句话?” “对!”折小兰望了一眼赵泽,见他带着一个俊俏的书童心中不免坏笑起来,原来大人也有如此雅好。 “好吧,那本官就去一趟,本官不在的时候,晚上就辛苦杨校尉和折校尉了,这巡夜对暗号一定要严格执行!” “遵命大人”折小兰一抱拳,接着又问道“大人,那今晚的暗号是什么?” “今晚嘛!”赵泽附在折小兰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折小兰听后,差点笑出来,不过在上官面前她还是很严肃的,只是再次抱拳还礼。 白云下,北楼酒家,望江阁。 石杨休举起酒盏敬了敬赵泽:“下官敬大人一杯!这是咱们宿州的名物甘蔗酒,喝了不会上头” “如此,本官就不客气了,请!”赵泽一饮而尽,赞叹道“果然好酒,不但清凉,还很可口,好酒” “能得到大人的赞赏,店主人应该很荣幸了”石杨休帮赵泽夹了块鲜嫩的鱼肉,“赵大人再尝尝这个,这可是宿州又一名物,淮南王鱼,很难捕到啊” 青瓷碗中,飘着淡淡的荷叶香,白白嫩嫩的鱼肉煞是诱人,赵泽尝了一大口,觉得果然美味,又赞美了几句。 石杨休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说道:“下官还在宿州时,就听闻大人的事迹了,今日有缘相见,真是三生有幸,没想到大人不但年轻有为,还满腹经纶,难怪会得到官家的器重,下官祝大人步步高升!” 赵泽赶紧回了一礼:“石大人谬赞了,实不敢当,本官的那点能耐不过是些奇技淫巧之术罢了,哪像大人身怀治国之道,不知大人对当今之事有何见教?” 石杨休一听,终于扯道关键上了,他也不急于回答,略作沉思后,才慢慢开口,借着酒劲说道:“如今天下承平日久,民风复古,然悍勇之气不足,若是能够好好教化,我朝定会文治武兴,不再受邻人威胁!” 赵泽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石大人此言极是,最近这几年我朝边关战事屡败,真的很让人忧虑,不知何时才能扬眉吐气……” “扬眉吐气!”石杨休回味着赵泽的话,忽然问道:“大人有何良策能使我朝扬眉吐气呢” “很难啊,一个家庭想要扬眉吐气比较简单,一个国家就复杂的多,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改变得了什么,但是……”赵泽给石杨休夹了一箸茴香肉片,接着说道:“拿打仗来说,有时为了打败敌人,可能会牺牲很多很多将士,为了达到目的,也许战到最后最后一个人活了下来,尽管无数将士倒下去了,但我们打败了敌人,这就是说有的时候一个人也会改变战局” 石杨休笑了笑,心说:真是狡猾,居然用打仗比喻当今之事,看来我也的小心应对了。 “大人高见,下官还从未听过这样的高论,不过战争之事倒是简单得多,一顿杀伐后,胜就胜了,败就败了,也许几个月就能看出结果了,可是一国若想扬眉吐气却没那么快,就像本官操持家业一般,刚开始的时候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大半辈子过去了才有了一安身之所,这要多亏官家的器重,所以下官要好好治理地方报效朝廷” “也是,想要天下太平还得以黎民百姓为重,官家也深知此道,所以作为臣子的一定要为官家分忧”赵泽拿起酒壶为石杨休满了一杯酒,吓了石杨休一跳,赶紧道谢,说道:“大人不必如此,下官自己来就行了” 赵泽举起酒盏,说道:“国事家事天下事,咱们得事事关心呐,来赵某初到贵宝地,以后还请石大人多多关照才是!” “不敢当,不敢当,下官以后还要请大人关照才是!” “好,那咱们就互相关照吧,来干杯!” “好,干杯!” 姚莲一直守在望江阁外,孤零零地站在门口,也听不清里边到底在谈什么,为了打发时间,她只好朝窗外望去,集市上热闹非凡,不少小孩围在卖艺人的周围欢快地笑着,有的手里拿着食物边吃边看,有的只顾乐得拍巴掌,有的呢,被大人从旁拉走…… 有时候,她忽然有种感觉,被关在笼子里的感觉,尽管模模糊糊的,可是她还是觉察到了,也许有一天,她会展翅高飞吧,也许…… 姚莲这样想着 27.兵临高邮 I 也许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以为这天地是为他一个人而存在的,当他发现自己错的时候,他便开始长大了…… ----赵泽语。 六月八日,赵泽的船队还在前往扬州的路上,并不知道王伦已带领着沂州起义军来到了高邮地界。 阳光下,湖水闪着万点金光,非常好看。 “大哥,前边就是高邮军了,咱们歇息一下吧!”王伦的军师钱景升热得摘下了头盔,擦了擦汗。 “也好,弟兄们也累坏了,就在这湖边安营扎寨吧,景升啊,一会还得再问问那个卖油翁,高邮军情形究竟如何,是否有大军驻扎,有多少乡兵,多少弓箭,他要是敢蒙骗咱们就地砍了他,还有那个知军叫什么来着,又忘了…”王伦拍了拍了脑袋,心说姓什么不好,偏偏取了一个生僻的字,害得他每次都忘。 “属下记得姓晁,叫晁仲约” “哦,是这个名字” 经人一提醒,王伦这才想了起来,自嘲道:“瞧大哥这记性比猪还差,嗨,都快累傻了!” 周武能咧嘴笑道:“大哥说笑了,若大哥真的是猪,小弟不是比猪还笨了,嘿嘿” “我呸,你才是猪呢,大哥我可是真命天子,等攻下扬州咱们就立国,到时论功行赏,景升就做大哥的平南大将军,你呢武能就做大哥的养猪大将军吧!” “哈哈哈,多谢大哥,唉?不过???”武能忽然回过味来,问道:“不对啊,大哥,为啥封我为养猪大将军啊,应该是镇国或者平北啊” 王伦笑着告诉他:“谁叫你今日胆敢戏弄你家大哥,说我是猪,到时我封你为养猪大将军都不错了,难道你还想做扫地大将军!” “啊?”周武能顿时不敢笑了,赶紧道歉。 钱景升瞧着他们吵吵嚷嚷的,倒是挺好笑,心说我这辈子怎会认识这两位,莫非是天意,哎,想到这,他也会心地大笑起来。 江南的天气进入六月后忽然变得很热,若是穿着盔甲长时间行军,身上都会长蘑菇,所以,当王伦下达了安营扎寨的命令后,他这五百多弟兄便一股脑地跑向了湖边,痛快地梳洗起来,连王伦也忍不住寂寞,脱下盔甲后跳入水中。 钱景升只是在岸边洗了洗脸,濯了濯足,并未卸甲,周武能见他好像有心事,便走过来问道:“景升,你也累坏了,莫不如在此洗个澡,痛快痛快,明个好上路啊!” “不要大意啊”钱景升望了一眼胡子拉碴的周武能,担心地说道:“虽说江淮一带的县城没有城防,咱们来去如风,攻城掠地不在话下,到目前为止还未遇到强敌,可是树无根不活,咱们到底要飘去哪里,你和大哥都想过没有?” “这个嘛?”周武能光着膀子,用头盔舀了一下水,浇在头顶,打了个冷颤后,拍着胸膛说道:“天大地大,难道还会没咱们的一席之地嘛,江南就不错,要不攻下钱塘,咱们自立为王,也学那太祖黄袍加身” “这可是我开玩笑时说的,武能你也当真!”钱景升捧起水来喝了一大口。 “那还能怎地,过了长江天险,越往南走越穷啊,我看这里就不错,美女如云,富甲一方,咱们若是能占了一城半池没准也能坐拥半壁江山!”周武能一边搓着胸前的黑毛一边想着他们的将来。 “还是不妥啊”钱景升背靠在一块石头上,望着水里嬉戏着的弟兄,过了良久才说道:“江南确是风水宝地,某也想在这里安家,可是咱们才多少人马,能成得了大气吗?” “怕个鸟,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武能我肚子里虽说没多少才,却也知道好马不吃回头草,既然反了就不能再想别的了,只有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咱们才能活着” “你和大哥都想的太简单了,钱塘多大你知道吗,你去过那里吗,你晓得那里有多少人马吗?” “凡事都要拼一拼,景升啊,咱们兄弟三人可都是磕过头,拜过把子的,你别总是垂头丧气的啊,咱们又没杀人放火,只是一气之下砍了朱进那个混蛋,当初他若是对咱们弟兄好点,没克扣咱们的银两赏钱,大哥也不会起了杀心,再说了,当初这个计策不是景升老弟你想的吗?我看啊,你就是想太多了,才会苦闷,要不这样,等进了高邮城,咱们找家青楼乐呵乐呵,泻泻火就好了,听二哥的没错!”周武能用力地拍了拍钱景升的肩膀。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个人影从草丛里爬了出来,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撒脚如飞地没了踪影。 一个时辰后,高邮城。 知军晁仲约平静地听完了探马的禀报,心头一颤,叫了一声:“完了,完了!” “大人,什么完了?”师爷钱越问道。 “高邮不保啊,本大人的官位不保啊!”晁仲约失神地回答。 “没那么严重吧,只要咱们城门紧闭,吊桥高悬,量他千军万马也进不来?”师爷说书似地讲道。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难道师爷忘记了,咱们的城池有多高吗,还有咱们没有吊桥?”晁仲约心痛地说。 “怎么会没有呢,老夫记得有啊?”师爷喝了口茶问道。 “嗨,我说越叔啊,你都多大年纪了,咱们来高邮多久了,你还记不记得了?”晁仲约问他。 “这个嘛,让我想一想”师爷钱越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过了好一会对晁仲约讲:“好像有三十载了吧!” “那不是,都三十年了,太祖那会高邮连城池都有,后来到了真宗陛下当朝才下令建起一丈高的城墙,连护城河都填平了,怎会有吊桥啊,本官可是清楚地记得呢,越叔你怎么会忘记了呢,哎!”晁仲约今日才发现,师爷老了,老的连最近的事都记不清了,看来需要找个靠得住的新人顶替才是啊,可是找谁呢,眼前的事还没摆平呢。 “对了,越叔,你看这王伦反贼会不会攻城啊?” “反贼王伦攻城了吗?在哪,快带我去,我要骂他”师爷钱越忽然睁开了双眼,激动地问道。 “嗨,你怎么总是打岔呢,不能帮本官分忧还……”晁仲约无力地起身离座,离开了书房。 28.兵临高邮 II 半响后,晁仲约在高邮的翠凤楼找到了钱越的儿子,也是他的表侄钱大维。 将他拉到了一处没人的屋子,说道:“侄儿啊,如今伯父遇到点棘手的事,本想找你爹商量商量,可是他年纪实在是太大了,不但耳背,还健忘,伯父只有靠你了” “伯父但又所托,侄儿就是上刀山也会不眨一下眉头,不过…”钱大维双手揣在怀里,有点为难地说道:“侄儿最近手头有点紧,想跟伯父借点银子,不多就十两” “什么十两?”晁仲约正想发作,可是忽然想到,自己要用到钱大维,便压下火来,说道:“十两就十两,不过伯父想让你跑个腿,去给人送点东西,你敢吗?” 钱大维眼前一亮回答:“请伯父放心,莫说送东西,送什么侄儿都敢去!只是不知去哪里送啊?” “嗯!”晁仲约店了点头,“好,你有这份心意就成,现在你过来下,伯父有话要讲给你听,你要记牢了!” 钱大维还以为又是走私的事,赶紧快步上前,凑了过去,却听晁仲约说道:“你带着一千两银子还有一车酒肉北去二百里新开湖秘密去会见一个王伦的人,他的人马就在湖边上安营扎寨很容易找到,到那后,千万不要跟人说起是本官叫你去的,你要私下跟王伦说是本官让你去的,还有希望王伦不要进城,这点见面礼请他收好,若是不够来日再多给他点,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不过王伦到底是什么人啊?”钱大维问。 “你管他是什么人作甚,叫你去送点东西,你就去,先给你五两银子,回来再给你五两,去吧!” “是,伯父,那侄儿这就去准备了!” “嗯,马上动身吧,管家那里已经给你准备好东西了,不要多说话啊” “明白,伯父!” 钱大维出了翠凤楼后,一路小跑前往醉妃酒楼,见了晁管家,从那里接过了一辆马车,银两和酒肉都在车上,早就用蓑草盖好了,外边根本看不出里边装的什么,还以为是些乡间的土货。 管家叮嘱他,一路上可要小心,莫要勾三搭四,坏了老爷的大事,等着挨板子吧。 钱大维说,管家放心好了,大维激灵着呢,哪次出过错差错啊,您放心好了! 说罢,换了一身车把式的粗衣,草草吃了几碗冷饭,在管家的催促下,离开了酒楼上了路,出城后,沿着官道向北而去。 马车走在林荫路上,斑驳的树影落下来,非常惬意,非常宁谧。凉风吹过时,钱大维吃了一口鸡腿,喝了一口酒,忽然想起了翠凤楼里的小娘子,心里痒痒的,觉得若是能一亲芳泽那才不枉此生。可是,兜里没钱,怎么办。 一想到钱,他便开始头疼。 “*的小娘子啊为什么花了他这么多钱才弄到手”钱大维自言自语着,“这次总算可以赎回家里长相厮守了,可是老爹死死地抱着钱匣子,一个子儿都不给,这回麻烦了,老鸨不是说下个月小翠的身价还要涨嘛,这可是最低价了,错过这个村,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该怎么办才好…” 钱大维喝得有点醉了,慢慢地躺下来,这时,路面坑洼,马车猛地一颠,有只黑漆箱子一下子滚落了下去,幸好发现的及时,才没丢在路上。 不过箱子摔破了,里边的东西掉了一地。 “这是?” 钱大维吃惊地望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像看到了一丝不挂的姑娘向她招手,“大爷快把我捡起来啊,捡起来就是你的了。” “不,不可以”钱大维赶紧捂上了双眼。 “大爷,没钱的话,你怎么赎你心仪的女子回家呢,难道你不喜欢她了吗?” “我,我喜欢,只不过,这些钱,我、我动不得”钱大维呆坐在银子上自言自语道。 “有什么动不得的,莫非你忍心看着心爱的女人为你落泪,你忍心看着她去接客,还有你真的不在乎她吗?” “我在乎,我、我非常在乎,她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她,谁都碰她都不行,我、我要……”钱大维在做最后的挣扎。 “大爷,瞧我滑溜溜的身子多好看啊,还不快点收起我,要是被外人看到了小心出大事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钱大维赶紧爬了起来,将地上的银两扔进破木箱。 高邮北二百里外,王伦起义军营地。 钱景升躺在帐篷内翘着二郎腿吟了首词: 欲展吴笺咏杜娘。为停楚棹觅秦郎。藕花三十六湖香。珠颗翠檠饶宿泪,玉痕红褪怯晨妆。小桥风月思凄凉。 “妙,果然妙啊!”王伦拍手称赞。 钱景升赶紧坐起,见王伦站在帐篷外背对着他,便开口问道:“大哥何时来的,怎不进来坐会儿” “不了,还是外边的风景好,瞧,这夕阳多漂亮,草木多清香,还有小草、野花都很有灵气” “真的吗?那三弟我倒要看看!”钱景升走出帐篷来到湖边,望着夕阳,迎着暖风。 忽然觉得很暖,很暖,仿佛连心都要融化了。 “大哥,外边的景色果然好啊,真敞亮” “那是当然,即将失去的才是最美的” “大哥何来这样的感慨,明天的夕阳会更美啊” “不,你不知道,在大哥的心中今日的夕阳才是最美的,你看那云霞多缥缈,你看那山峰多高耸,也许我们一辈子都到不了天边” “天边!”钱景升沉思了下,随即说道:“大海都没有尽头,何况天乎” “不,大哥我觉得大海是有尽头的,天也一样,否则人为何会死去,因为人的寿命有尽头” “很高深呐,那天荒地老怎么解释,是不是也是说天地的尽头啊?” “也许,也许是吧”王伦敛起神色,闭上眼,悠悠地问道:“三弟,你还后悔吗?” “后悔,也许有点” “那现在呢?你觉得大哥做得对吗?” “不知道,不过我们自由了,但是活得很累” “为什么会累,弟兄们都过得很高兴啊,咱们一直都是胜利的,他们士气高昂” “大哥” “嗯?” “你为什么会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你的想法,这就是问你的缘故” “我的想法很重要吗?”钱景升问。 “是的,很重要” “有多重要?” “同舟共济,你应该比我明白,你是秀才出身”王伦站在湖边说。 “那又怎样,大宋的秀才遍地都是,比三弟聪明的太多了” “是啊,比大哥武艺高强的人也很多,所以大哥想做点什么?” “这是大哥你的心里话吗?” “一半是” “那另一半呢?” 王伦淡淡地笑了笑,问道:“你能猜得到吗?” “为何叫我猜,大哥你不想告诉我吗?” “你比武能聪明,比他看得更远,所以大哥器重你,你说吧,大哥不会生气,因为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好吧,既然如此,三弟就说了” “说吧,三弟,大哥听着!” 钱景升坐在草地上望着夕阳,理了理思绪,平静地说道:“大哥想一战成名” “恩”王伦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大哥是默认了此事吗?” “你讲的对,大哥不想反对” “大哥!” “嗳!” “你在拿弟兄们的命冒险啊” “人生下来就在冒险,你没有发现吗?” “平静地活着不好吗?” “晚了,我们就是射出的箭,没法停下来” “大哥觉得我们这支箭会落到哪里?” “就在前边…”王伦指了指南方的天空。 “我明白了,希望咱们兄弟好运吧” “希望如此!” 夕阳下王伦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武能站在山坡上都能看的见,不过他不知道大哥在做什么,也许只是闲来无事随便走走。 29.攻陷高邮 时喜时悲,又是这种迷茫的心情,但是脚步已不能停下。 六月十日午后,王伦带着拜把子弟兄钱景升悄悄地混入了高邮军城内,在钱大维的帮助下又成功地来到了晁仲约的知军衙门,守门的军兵是晁仲约的亲信查良汉,当他远远地看到这伙人,还以为是不速之客,正要发出警告。 忽然看到那为首之人在朝他招手,仔细一瞧,原来是几日不见的钱大维,晁大人的侄儿。 两相打了个照面后,钱大维递上了一个布包,“查大哥辛苦了,这是小弟一点心意,跑生意才回来,有要事要禀报老爷!” 查良汉心头一热,越瞧钱大维越顺眼,赶紧还了一礼,谢道:“哎呀,老弟这是何必呢,咱们都是一家人呐,晁大人待我如亲人一般,都不知怎么感谢好,这…” “查大哥,你就甭客气了,这也是大人的一点心意,大哥收下便是了,小弟我还有要事,就不再耽搁了,走也!” “好,好,那大哥不送了,老弟慢行,慢行啊!” 查良汉陪着笑脸,一抬手就放了钱大维一行人进了府。 顺利地进入知军府第后,王伦长出了一口气,暗藏在袖中的尖刀收回鞘中,低声对钱景升说:“三弟,一会见机行事,钱大维若是出尔反尔先宰了他,再擒住晁仲约为质,量他高邮军也不敢乱来” “大哥放心,我心中有数” “那就好!” 高邮军北城外三里处,芦苇荡。 周武能带着五百多弟兄埋伏在当中,早已汗流浃背,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他慢慢地坐起身来,将钢刀插入土堆,那隆起的土堆又松又软,就像女人的胸部,柔嫩嫩的,肉肉的…… “嗳,真想摸一摸”周武能幻想着,自己将来的老婆若是能有这样一只傲人的胸部该多好啊。 “小蚂蚁啊,小蚂蚁,你真是好命啊”周武能轻轻地吹了口气,一只黑头的工蚁从刀背上跌落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哈哈,人生若是也能如此,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吧”武能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忽然,身边的亲兵喊道:“老大,瞧高邮军城头,起火了!” “啊” 只一嗓子,芦苇荡中的五百多人便清醒过来,赶紧起身朝黑烟冒起的方向张望。 “奶奶的,终于来了!” 周武能拔出钢刀,狠狠地朝地上吞了口唾沫。 “小的们,生死存亡就在今日,都给我豁出去拼了,若是胜了,咱们就是大端国的开国功臣,败了大哥陪你们一起去酆都城找阎罗王算账,冲啊,头一个杀上城头的赏姑娘十个!” “杀啊” “宰了高邮军!” “啊,抢光他们的粮食” “我要知军大人的三姨太” “滚一边去,他家的烧火丫鬟才是你的,那三个小妾都是我的” “冲啊,先来先得” “走着瞧!” 芦苇荡里乱七八糟地叫喊了起来,激起了人们嗜血的本性,随即大军开拔了,朝着高邮军防守薄弱的北城滚滚杀去。 知军府内。 晁仲约吓的瑟瑟发抖,师爷钱越也不敢骂了,因为王伦宰了他家的狗。 “看到了,这就是反对我们义军的下场”王伦将那条死狗一脚踢出去老远,狗血洒了一地。 “是,是,本大人,哦,不,下官一切听从将军安排!”晁仲约也没料到,这句话自己居然说得如此顺口,竟然没有丝毫犹豫,难道说是天生的吗? “王大哥,你真不该杀了那狗”钱大维端着茶壶在一旁可惜地说着。 “为何,它只不过是一条狗”王伦将尖刀插在桌上,刀尖深入寸许,喝了口茶。 “那狗是我养的,名唤狗二,平时这府里唯独它跟我最亲,你杀了我最亲的狗二,如丧考妣”钱大维眼圈红红地说着。 “混账,逆子啊,家门不幸啊,你居然咒你家父母……”师爷钱越义愤填胸地大骂着钱大维。 “我呸,你个老不死的,你就知道顾你自己,我娘死了多少年了,你何时管过我啊,你可去过坟地,给我娘上过一炷香,若不是叔父偶尔接济下我,我早不知死在哪了,我跟你挑明了,从今往后咱们父子恩断义绝,我这就宰了你的小妾,烧了你的鸟窝……” 钱大维暴跳如雷地发泄着,疯了一般,倒是把王伦吓了一跳,若不是身旁还跟着十来个兄弟,他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大维老弟啊,你莫要如此,毕竟钱老爷子还是你的亲爹,这…”王伦听着外边越来越近的砍杀声,忽然来了精神,站起身来走到院中一棵老树下,将钱越慢慢搀扶起,帮他拍落身上的尘土,讲道:“老爷子啊,对不住了,你的家事我不想多问,今天我只有一事相求” 被王伦的目光逼视着,老师爷钱越耳朵也不聋了,讲话也不走调了,温和地回答:“将军但讲无妨,老朽尽力而为!” “好”王伦转了个身慢慢走了几步,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背后一声惨叫,他猛地回头望去,才发现一把尖刀已穿过了钱越的胸膛,刀是从后边进去的,鲜血顺着刀尖涌了出来,脚下的地砖都染红了。 钱越手里攥着一个锥子,高高地举过头顶,至死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凝固了,也许千年后这一幕会被记入史书吧。 钱大维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双手沾满了老爹的血,他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也许酒泉下的娘亲会朝他微笑吧,也许… “咳!” 王伦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本想扑上去将钱越这个老不死的大卸八块,再扒皮抽筋,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可是死者已矣,他忽然想到应当以大事为重,便作罢了。 忍了忍气,安慰道:“大维啊,你做的没错,这个丧尽天良的父亲,逼得你母子阴阳相隔,罪有应得,从今往后,就跟着大哥吧,大哥封你刑部尚书” “啊!” 一道闪电照亮了钱大维的身姿,他的心忽然从深渊中飞了起来,一痛一喜,钱大维失神摔倒在地,呜呜地痛哭起来。 “娘,我为你报仇了,我、我宰了他,我…”钱大维哭的很厉害,王伦也很同情他,片刻后,叫人拿了张草席,将钱越的尸首草草地裹了起来,抬到后院埋了。 又唤来几个吓得体若筛糠的丫鬟婆子,将地上的血擦净,才算了事。 “将军啊!” 晁仲约双腿一软再次扑倒在地,泪汪汪地望着他说道:“下官忠心可嘉,平时就很看好我这个侄儿,怎奈钱越是我的堂叔,他的家事我不好多言,既然钱越作茧自缚,那是他自找的,下官从今往后会好好对待侄儿,视如亲生骨肉,还有下官、下官从今天起就唯将军马首是瞻,请将军吩咐!” 晁仲约毕竟还不想把话说得太白,现在刀架在脖子上,他也是没办法,只好委曲求全,明里暗里地向王伦示好。 王伦也不傻,一听晁仲约有意思为他效力,忙露出和善的笑容,在空中微微虚扶,不过这一次他始终跟晁仲约保持着一定距离,他可不想蠢到遭人两次暗算:“晁大人的意思,本将军明白了,既然你这么诚心,本将军也不会亏待你,方才本将军就想好了,等扬州立国,晁大人就做本将军的丞相吧!” “啊!” 晁仲约被吓了一跳,心说这么快就做丞相了,我家的祖坟肯定在冒青烟。 钱景升率领着一百弟兄在城内四处平乱,将高邮军的残兵杀得无处躲藏,抱头鼠窜,连那个自恃武力高强的查良汉也未能幸免,他的头此时就在钱景升的腰间悬着。 “冲进兵甲仓库,高邮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杀啊” 钱景升带领着弟兄们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不少人倒在了箭雨之中。 钱景升的盾牌上扎满了箭矢,头盔上也挨了一箭,鲜血流了满面,但是他还在飞快朝前奔跑着,直到越过了一张桌子,长刀在空中荡过,那个看管仓库的老吏的头飞上了半空,他才倒下来。 高邮军北城门。 周武能的大军狂风一般席卷而过,城头上的厢勇根本不是这些身高六七尺虎翼军的对手,没过几个照面便都身首异处了,北城上鲜血横流。 城内也是如此,但高邮军的抵抗比预料中的要强很多,因为很多人都是那些富家大户里的家丁,他们的生死,他们家人的生死都紧紧地系在一起,不能叫贼人得逞了,这是很多人的心声。 就算是有心想投降也来不及考虑了,因为钱景升的虎翼军顷刻间便杀到了,兵甲仓库陷落后,军营是下一个攻击目标。 尽管,钱景升的人马少了一半,可是五十多条大汉都是虎翼军内敢玩命的主,军营内那两百多新兵*,毛还没长全呢,不过是些黄嘴鸭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他们人手一支长枪也抵不过虎翼军。 更何况,周武能的大军也杀了过来,他们被包围了,核心处是钱景升,外边是周武能,高邮军最后的生力军夹在当中。 两个百夫长不断地号令属下结阵,朝南冲杀,可是周武能是不会叫他们逃走的,一个也不可以。 半响后,军营内安静了下来,反抗者都被砍了头。 钱景升气喘吁吁地坐在一辆烧焦的破车上,拄着长刀,大笑道:“真是痛快,痛快啊,本以为这身肉会卖给官家,北上杀契丹狗,或者跟西夏狗玩命,没想到今日是为了自己在拼命,够本了,够本了!” 周武能一边叫手下清理着战场,一边跟钱景升说话:“挡我们的就得死,他们若是和和气气的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是死脑筋,居然连朝廷的虎翼军都不怕!” “呵呵”钱景升苦笑着,“什么朝廷的虎翼军,现在咱们是自己的虎翼军,老虎插上翅膀,想去哪就去哪,江南水乡唾手可得!” “讲的好,不但是江南水乡,就算是大宋半壁江山也唾手可得”周武能一挥大刀,斩断了宋军的大旗。 烈火中,有什么在熊熊地燃烧,那是什么,没人能知道,只有周武能在冷冷地笑,他笑苍生寂寥、也笑造化弄人。 30.扬州攻略 I 江南有一个美丽的小镇,名扬州,那里阳光和煦,星辉轻洒,晚风中,幽香的琼花静静地盛开着,非常招人喜欢。 欧阳修年轻时,就很向往那古风犹存的地方,曾作诗留念: 琼花芍药世无伦,偶不题诗便怨人;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 曾几何时,扬州是安逸的,温柔的,亦如那酣睡中的少女。 可是,今天也就是庆历三年的六月十四日。 战火惊醒这座美丽小城,连那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景色也不见了。 “十年一觉扬州梦,醒了,醒了!”知府宋庠感慨万千地站在城头,硝烟散去时,放眼望去,城下一片狼藉,好像死了几千人,伏尸遍野,连那旌旗都在着火。 两日前,王伦起义军以迅雷之势攻陷了高邮,宋庠震惊了,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忽然变得麻木起来,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读没读过兵书,为何总是心惊肉跳呢,难道天圣二年那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不是他,是别人,是扬州通判王珪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王珪不过是庆历二年的榜眼,跟自己差得远了” 宋庠很自信地挥了挥衣袖,得意地笑起来。 “大人,何故发笑啊,赶快想个对策才是,说不定王伦那反贼明日就杀来了!”年轻的通判王珪有点紧张,看着前辈宋庠坐在那不知在想什么,他很着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担心禹玉兄,有本大人在,你放心好了!”宋庠故作平静地说。 “哎呀,怎么能不担心啊,大人可知否,咱们扬州还有多少兵,有多少粮,有多少炮?”王珪赶紧翻箱倒柜地忙活起来,将扬州守军的名册,扬州地图,以及战时的守城对策都找了出来,堆在宋庠面前,“大人请看,就这么多了!” “没用的!”宋庠学着曹植站起身走了七步,七步后他停住了,潇洒地回过身,对王珪说:“禹玉兄,咱们招兵去!” “啊,招兵?”王珪的心思飞快地转着,心说若是平时的话,招兵就是造反,可是现在是战时,扬州才六百守军,六百人防御偌大个扬州城根本就是捉襟见肘,想到这,他快步上前,跟宋庠携起手。 “大人此言极是,那,咱们就速速去招兵吧!” “好!咱们这就去市集…” 同一天,高邮军。 又有一千人加入了王伦的起义军,这些人都是来城里打工的乡下汉子,因为看了府衙的布告:有意投军者得米十斗,钱十贯,田十亩,妻儿全都封官,这么大的诱惑,若是换做读过几天书的人,可能不会相信,可是他们无依无靠,身无分文,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要养,自从这伙身穿宋军盔甲的大军入城后,开仓放粮不说,还将那监狱里蒙受不白之冤的囚犯一概放出。 又放出消息他们是朝廷的虎翼军,现在替天行道,讨伐贪官污吏,重振朝纲! 这条混淆视听的妙计果然起作用了,才过三天王伦的大军就多出了两千人马,尽管都是步卒,可是声势浩大,还都有铠甲在身,远远的望去真的很吓人,不说别的,单单看他们操练,那整齐的步伐,那响亮的喊杀声,就知道这支军队很不简单。 其实,王伦心里明白,这两千多人不过都是些陪衬,壮声势而已。 真正上阵杀敌,攻城掠地还要靠他从沂州带出了人马。 提到他从沂州带出来的人马,王伦有点心痛,因为几个月下来,折损了两百多人,经过高邮一战,才多少恢复了点元气,在当地招募了一批江湖人士补充进来。其实都是一些刀口上混饭的黑道人士,更有甚者本来就是偷鸡摸狗之辈,可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上阵杀敌,只要都听从他的调遣,他就会毫不怀疑地编入军中,并下令在脸上刺字:天佑虎翼,战无不胜。 本想在脸上刺:天降圣捷指挥,六个字的。可是,钱景升说:“大哥,此一时彼一时,咱们还得打着大宋的招牌招兵买马,否则是不会有人愿意给咱们卖命,毕竟这个时候想造反的人还是很少,咱们没赶上好年头,要是天灾**的年景莫说不打大宋招牌,就算当街喊一嗓子,都会有人跟着咱们造反,只要有粮,有钱,咱们啥都不怕!” 钱景升的话,在后来果然应验了,幸好王伦没固执地按照自己的意思强行拉人入伙,也许这就是历史的变数。 三日后,扬州之战拉开了序幕。 为了将这块立国的宝地攻下来,王伦找来了晁仲约问了问情况。 晁仲约说:“去年边关大战淮扬一带的精兵都调去西北或者北边抗敌了,扬州是不设防的,但是那里城池高大,不像别处没有关隘,也没有城墙,毕竟扬州是水路要冲啊,将军还是小心为好” “那扬州到底有多少兵马,本将军的意思是目前” “目前啊”晁仲约望了望天,想了想,“大概有三、五百吧,肯定要比高邮多一倍” “是厢军还是禁军,或者弓手?”王伦问。 “嗯!”晁仲约寻思了半天才开口,“将军,臣年轻时去过扬州几趟,那时驻扎的是禁军,后来当臣再去那里的时候只剩下厢军了” “那时是何时的事啊?提这个有什么用”钱景升不满地望了晁仲约一眼。 “大概是十年前吧!”晁仲约点着头说。 “嗨,十年啊”王伦有点头疼,“心说十年前的小孩到现在都长成大人了,更何况军队的调动,没准官家一高兴,调了一支骑军驻扎扬州,那可就不妙了!” 周武能见众人一声不吭地围在那看扬州的地图,好半天都没说话,觉得实在是憋闷,便开口说道:“嗨,像你们这样看那张破图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不如俺老周带着几百弟兄去试探一下,没准能混入扬州” “什么?”钱景升猛地抬头望向周武能,“二哥,时过境迁,这招暗度陈仓咱们才用过,万一出了点闪失,你就回不来了!” “嗨,三弟你还说过,兵不厌诈呢,除非扬州的大人各个都精的跟猴似的,我看不见得,咱们就故技重施,我扮作行商,带着十几个弟兄由西城门入,其余人扮作百姓混在当中,或是砍柴的,或是卖枣子的,反正不要都一样,一旦靠近城门,咱们便快刀斩乱麻,击杀守门士卒,然后一拥而入,杀进府衙,如何啊,这样的计策连诸葛武侯都想不到!”周武能得意地说道。 钱景升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哥啊,这可不是演戏,你说的再简单,只要有一个人露出破绽,就会满盘皆输,到时候,等着你却是扬州守军的箭雨,你可要想好了啊!” 周武能的手指依次在肚皮上落下,然后起身道:“早就想好了,打仗嘛,就要痛痛快快的,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怕个鸟!” “好,只要有你这句话,三弟我支持我,不过你不能带太多人马,只能给你一百人,我们趁着夜色埋伏在城西的山光寺下,大维兄弟带人走水路,从弯头镇一带的运河接近扬州东城,天明后,一旦西城得手,咱们便会放狼烟为号,到时大维你的人马就从那里杀出直扑府衙不要管别的,只要能杀了知州或者通判,哪怕是擒住他们中的一个也可成事!” “此计甚妙!”王伦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兵甲仓库内发现的行车炮,还有云梯要不要带上” “暂时用不上,大哥你也知道今晚二弟我就要带着半数弟兄轻装上路,行车炮、云梯太大了,还容易发出动静,不利大军隐蔽潜行,所以,只好拜托大哥坐镇城中了,一旦扬州西城得手,大哥便可率众杀进城去!” “好,就这么办吧!” 31.扬州攻略 II 六月十三日,午前,巳时(9点过半)。 一支商队风尘仆仆地从远处的官道走来,大车、小车约有二十多辆,拖拖拉拉的排了半里地,为首的一辆车上插着一面小锦旗,上书了一个斗大的‘唐’字。看样子,应该是从真州过来的客商。 城头上的守军早就发现了他们,还在两箭之地时,便有军兵老三撒脚如飞地跑到了扬州巡检使李达的帐篷内报告了此事。 “大人,西门外发现了一支商队,不下三百人,很可疑,请大人速速登城!” 李达昨晚喝花酒,喝到午夜,玩姑娘玩到脚软,一听军情紧急,猛地从床上爬起来,体内气血不足,还没走出三步便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吓了老三一跳,赶紧喊人,救了半天李达总算醒了。 “哎,妈的刚才谁拌了我一下,摔死老子了,屁股好像两半了” “大人,你好点了吗,屁股本来就是两半的”有人从旁说道。 “恩,现在好多了”过了会突然问道,“对了,方才是不是有人进来过啊!” 帐篷内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用手一指,“大人,就是他!” 那个倒霉的军兵老三,双腿一软吓得跪倒在地,“大人呐,小的没拌您呐,方才小的只不过是来禀告重要军情,请大人明察啊!” 李达气得扑哧一下乐了,忙叫手下把他扶了起来,笑骂道:“瞧你那熊样,本大人只不过跟你开个玩笑,怎吓成这样了,走,老三,快陪我去城头上一望!” “哎…”那军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说李巡检的酒劲总算过了,还没忘记我是谁。 半响后,李达在众亲信的陪同下登上了西城头,手遮凉棚一望,不由得乐了。 “你们啊,是不是眼睛瞎了,那是庐州唐家的车队,来送货的,妈的,幸好本大人醒了,不然被你们坏了大事!” “大人,应该是好事啊!”那个叫老三的军兵附和着。 “哦!”李达骨碌着两只大眼珠子,想了想,“嗯,确实是好事,走,咱们下城去迎接唐家的车队!” “嗨!”老三摇着头,心说李巡检就这点好,没读过书,听人劝。 扬州西城一箭之地外,唐家的车队慢慢地驶过一处莲花盛开的大水塘。 走在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忽然撩起了一侧的窗帘,露出了一张俊俏的脸。 “娘,这就是扬州啦,真漂亮!” “瑾儿啊,瞧你乐的那样,再呆会就能见到你爹了!” “我爹?” “是啊,难道你忘记了,咱们这次其实是来见你爹的” “嗳!”俊俏的脸又缩了回去。 只听见车内接着说道:“孩儿不想见爹!” “瞧你这孩子,怎么不想见你爹,咱们一家都好久没团聚了,幸亏你舅父同意咱们搭车来扬州,否则的话,你还在家里苦读准备来年进京赶考呢!” “读书真没意思,我的愿望是…” “得了,我的乖儿子,你的愿望就好比那水中的月亮,还是不要想了,听娘的话啊,你可是咱们徐家的宝贝,徐家的香火全靠你了,你爹那个不争气的也只能做个漕吏,以后咱们徐家的门楣可全看儿子你了!” “哎,娘啊,我都说了,我不想考什么屁进士” “住口,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娘就把小莲卖了,不让她陪你玩” “嘿嘿,别啊,娘,小莲可是你的嫁妆啊,你会这么狠心把她卖了,更何况!” “呀,你这孩子,怎会如此龌龊,竟想些难以启齿之事” “娘啊,孩儿哪里龌龊了,我的意思是小莲早就跟我…” “住口,娘不想听” “好,娘你不想听也可以,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想跟娘谈条件没门,等你考上了进士,什么条件娘都答应你” “那我就说我和小莲在床上……” 一语未落,车内啪的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巴掌,接着有人呜呜地哭泣起来,再然后马车忽然停住了,一个俊俏的少年郎跳下车后,边跑边哭,后边追着一个艳丽的妇人,若是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是那少年的姐姐。 其实,他们是母子,庐州徐府的,女主人唐采儿和宝贝儿子徐瑾。 扬州西城门, 李达站在城下的凉棚内,笑呵呵地望着唐家的车队到来,忽然发现一个白色的人影,正在纳闷之际,却见那人影已然近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一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唇红齿白越看越可爱,若非一身书生打扮,还真的会误以为是女孩家。 再往后看,那少年的后边却追着一艳丽的女子,惊艳之色难以形容,他们一前一后正在接近扬州西门。 “大人,这?”老三也在纳闷,心说大人你看怎么办。 “这个屁啊,赶快派两个人过去问一下,怎么回事,记住不要冲撞了人家啊,指不定是唐府的什么人呢,不然有你好看的”李达深沉地说道。 “是是,小的知道了!” 说罢,老三带了两个军兵迎了上去,正好把徐瑾堵在半路上。 “哟,这位小哥,您是唐府的人吧!” 徐瑾哭得跟泪人似的… 32.扬州攻略 III 扬州的樱桃汁最好喝。 ----赵泽语。 “小哥莫哭啊,莫哭,哭坏了身子可不好!”老三做了个鬼脸逗徐瑾开心。 少年徐瑾啜泣了片刻后,扬起俊俏的脸,唱了首歌。 当时只有老三听懂了徐瑾唱的是什么,因为他忽然发现了自己竟然很有音乐天赋。 “生命从何时开始……思念如何休止……缘来缘离没法懂……来年回头梦更空 问天地何时终止……问生命何人主使……说有选择乃是托辞……来年回头梦更空!” 扬州城下,忽然变得很静、很静,众人都在听着徐瑾歌唱,他的母亲唐采儿也在听,连天上的云都停住了脚步为他祝福。 “多忧伤的曲子啊”唐采儿不禁落下了一滴晶莹的粉泪。 “唱出了老三我的心声啊,太感人了”老三抹起了眼泪。 “是挺好听的”李达挠着头说,“不过,几位啊,城门前都堵成这样了,有事的话回家说吧,这位小哥,还有这位、这位姑娘” 唐采儿听到李达唤她为姑娘,顿时羞红了脸,忙遮下面纱回答:“实在对不住了,军爷,方才我们母子闹了点别扭,给您添麻烦了,奴家代唐老爷向您赔礼了!” 李达一听人家说唐老爷,马上就明白过来,心说果然没猜错是唐家的人,怪不得这么、这么风流倜傥、妩媚妖娆,赶紧走出凉棚抱拳还礼:“夫人严重了,方才见到小公子哭泣,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我那几个手下没惊着您吧!” “没有,幸好有这几位军爷阻拦,不然的话我还追不上这孩子呢”唐采儿轻轻地拉了下徐瑾的衣袖,“瑾儿啊,快跟这位军爷道谢,咱们该回去了,娘,娘答应你了!” 徐瑾才唱完歌,心情很激动,久久难以平息,正在胡思乱想着一会怎么离家出走呢,冷不丁听到娘亲在背后说答应他了,悲喜交加之下,徐瑾头一晕险些昏倒。 幸好老三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徐瑾。 “唐家小哥没事吧!” “无妨,无妨”徐瑾稳了稳心神,慢慢站起身来,高兴地扑倒了唐采儿的怀里。 “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娘骗你作甚啊,以前还不知道,原来我家的瑾儿有一副金嗓子,嗨,早知道如此,娘托人送你进京去教坊司也好啊,想那唐朝的李龟年还是玄宗身边的大红人呢!”唐采儿抚着儿子的脊背说道。 巡检使李达站在一边,想插句嘴,但又不好意思打断她们,心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把我这一亩三分地当成她母子二人扯闲话的后院了,等唐采儿说完了,他才开口。 正要催促她们速速离开,一伙商人打远处走了过来,高声喊道:“我说军爷前边出了什么事啊,还叫不叫人进城了,我车上的货都要烂了,大老远来一次扬州多不容易啊!” 说话间,那伙商人已经走近了,来到了李达跟前一丈开外的地方。 “你急什么急,这就走了!”李达没好气地瞪了那黑脸商人一眼,随即笑呵呵地朝唐采儿作了一揖,说道:“夫人,小公子,你们先行一步进城吧,再拖下去本官也不好交代” “呵呵!”唐采儿微微一笑,还了一礼“那就有劳军爷了,奴家告辞了,告辞!” 说罢,唐采儿拉着儿子徐瑾朝着西门走去,唐家的车队见主人进了城,也随后重新上路,一辆接着一辆通过城门洞。 那黑脸的商人一直站在城门下等自己的车队,期间还跟李达搭话:“军爷,这差事也够累人的吧,大热的天还得管这档子闲事” “你们知道军爷的苦衷就好,更何况为民排忧解难也是本官的职责所在,如果哪天你等有事找上本官,还不是一样”李达叉着腰站在城门下阴凉处,望着唐家车队一辆辆从面前走过,羡慕的眼睛都直了,心说这批货得值多少银子啊,若是哪天有机会能攀上唐家,那可就发了,想到这他赶紧唤过亲信老三。 “老三呐!” “在大人”老三小跑着来到跟前。 “去,跟着唐夫人看看,她们在哪落脚,过后咱们带点薄礼拜访一下” “大人,用得着吗?” “滚你的,叫你去,你就去,废话那么多,难道你想坏了你家大人的好事不成?”李达一脚蹬在老三的屁股上。 “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老三走后,李达笑着对那黑脸商人说了:“这群废物,气死我了,没一点规矩,哪还有当年禁军的威风啊,嗨! 黑脸商人一听李达提起禁军二字,心里一紧,忙陪着笑脸说道:“咱们扬州的军爷看着都挺威风的啊,难道不是禁军吗,某看那旗帜好像跟京师一样啊” “一样咯屁啊”李达一屁股坐在树墩上说道,“这位大哥,你是没仔细看,禁军的旗子上都有个禁字,那是不能乱用的,去年这个时候,咱们扬州倒是来过一队禁军,后来边关大战全调走了,我看那,能回来的没几个” 李达的神色忽然黯淡下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走了神,盯着地面发起呆来。 黑脸商人见李达忽然发起呆来,心说:好机会,只要再过一会,自己的车队过来,大事就成了一半了。 一炷香后, 紧跟在唐家车队后边的一支商队来到了城门口,车上装的东西很杂,有成坛的水酒,有木桌木凳,有鲜肉活鱼,还有几车箱笼,每辆车上少说三个人。期间还有不少背包的百姓慢吞吞地跟在左右,有的还不满地骂骂咧咧,说这破车耽搁了他们不少时间。 风来时, 李达又有点困了,正想回城里歇息一会,才一起身,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他大叫了一声,“不好!”急忙后退。 凭着多年来边军生涯积累下来的经验,他知道这是偷袭,正想躲开,可是那道寒光来的实在是太快了,想躲是躲不开了,若是不躲必死无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达大吼一声,猛地抬起手腕向前迎去。 ‘铛’的一声响起,火星四射,李达差点没疼得晕过去,心说好大的力气,手骨莫不是断了。 黑脸汉子一刀劈出,本以为会轻松地解决李达的性命,没想到这看似窝囊的军官还有两下子,居然灵机一动用铁护腕来格挡。 即便是如此,李达也伤得不轻,连滚带爬地摔出去好远,双手颤抖连刀都握不住了。才一爬起来,黑脸汉子的刀又到了。 “拿命来!” “你去死吧!” 李达抓起一把土朝前一扬,黑脸汉子视线受阻一刀砍偏,李达趁机逃走,沿着城墙根一路往南狂奔而去。 “娘的,让那个蠢货跑了,拼了兄弟们!”黑脸汉子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原来他就是周武能假扮的商人。 33.扬州攻略 IV 扬州西门顿时乱成了一团。 几个守门军兵冒死上前关闭城门,被周武能一顿乱刀下去,砍倒了好几个,侥幸逃脱的也是鲜血淋淋,好像伤得不轻。 “来人呐,快把那破车赶过来,塞住一边的路”武能大叫着一边带着弟兄跟涌下城头的守军拼命,一边大声地呼叫着。 再一瞧官道上,还有不少人正提着刀飞快地朝这跑来,看样子有几十人,他们边跑边叫:“冲啊,快点进城,老大得手了” “放狼烟,放狼烟,快” “好,这就放,你们快去西门支援” “交给我好了” 这时,有人飞跑到那车水酒旁,一刀放倒了拉车的毛驴,紧接着掀掉上边的蓑草,砸烂酒坛子,哗的一声响起,酒液飞溅。 “赶快点火” “正在点呢,你催个屁啊,老子比你还急啊,这手抖得厉害你没看到吗” “拿来老子点,你个不中用的东西” 片刻后, 呼啦的一声,平地上窜起三丈多高的火苗,火光冲天,黑烟滚滚,几里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山光寺下一棵高树上。 “将军快看,扬州方向放狼烟了!”瞭望兵大声喊叫着。 钱景升背着刀奔出树林,站在一块巨石上举目一望,顿时喜出望外,赶紧吹响了号角。 “兄弟们集合了,准备杀进扬州,前进!” 树林中一眨眼间便涌出了数不清的黑衣人,乍一看,还以为是哪来的响马,其实是沂州的起义军。 “杀啊,兄弟们,给我前进,冲进扬州!” 钱景升一声大喊,指挥着这一千人马杀出了山光寺下的树林,沿着官道直奔扬州西门。 此时的扬州西门,已成了名副其实的绞肉场。 周武能的弟兄已经连续抵挡了十波扬州守军的反攻,他的刀都砍得卷了刃,浑身上下尽是大小不一的伤口,身边的兄弟也是各个带伤,原来的一百来人拼到现在只剩下三十多人。 不过在他们的脚下却躺着三百多扬州守军的尸首,血已流尽了,只剩下一具没有知觉的残躯。 “妈的,都打起精神来,援军就要到了,到时候咱们就大开杀戒,砍光这帮龟儿子”周武能大声地叫喊着,激励着士气。 “好,砍光他们” “啊…拼了” “杀光他们” “杀啊,杀杀杀” …… 扬州西门下的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传了好远、好远,不仅仅是在给自己壮胆,也是在威慑对手。 不远处的宋庠打了好几个寒战,然后说道:“都给本官听好了,若是放贼人进城咱们都活不了,不管是你、你、你,还是你,都得死,因为咱们方才杀了他们不少人,只要再加把劲,西门就能夺回来,此战必胜!” 宋庠黑着脸举起了酒碗:“来,干了,本官为你们送行!” “干!” “干了!” …… 李达站在宋庠的身边,高声地大喊着,为部下壮胆打气:“都放心,宋大人言出必行,你们的家眷大人会好好照顾的,他们都会有衣穿、有饭吃,孩子还能念书,将来还能考进士,但是今天,咱们必须豁出去,证明咱们扬州爷们不是孬种,千万不能叫那群乱贼瞧扁了,你们千万要记住,咱们绝对不能败,败了咱们的儿女就会被这帮猪狗不如的畜生祸害了,你的浑家、你的浑家,还有你的浑家,咱们大家的浑家都会被人糟蹋,他妈的,我决不允许自己浑家被人糟蹋,你们也一样,明白了吗?” 李达激动得唾沫横飞,气的胸膛都快炸开了:“再干一碗!” “干!” “本官陪你们上阵,要是死咱们就一块死!” “好!” “一块死!” “一块死!”众人齐声高呼,士气高昂了许多。 宋庠和王珪每人抱了一坛酒,给这群敢死队倒满了最后一碗酒。 放下酒坛后, 宋庠激动地对这群年轻人说:“曾几何时,本官也跟你们一样,曾几何时,本官也有你们一样愤怒的眼神,曾几何时,本官也会为国挥舞起手中的刀剑,来吧,壮士,以前没机会这样称呼大家,其实本官心里明白,大家才是大宋的脊梁,来,为了明天会更好,为了打败这伙乱贼干了!” “干了,兄弟们!”王珪也学着李达的样子高声大叫起来。 “干了,咱们就上路了!”李达一带头,手下一齐将酒碗举过头顶,然后一口气喝光。 最后,众人将一百只酒碗狠狠地摔碎在地上,表明了他们宁为玉碎的决心。 “兄弟们,杀啊,跟我上!” 李达举起砍刀,一挥,带着一百个弟兄们离开了西城附近的市集,沿路杀向了西门。 “终于上路了!”王珪心潮澎湃地望着李达的背影。 “是啊”宋庠握紧了手中的宝剑。 “他们能胜吧!”王珪问。 “会胜的”宋庠转身离开了那里,朝着不远处的军营而去。 牧笛横吹,黄酒小菜又几碟。 情字何解,回眸一笑你婉约。 掬一把月,手揽回忆怎么睡。 恨了没、怎么会 深闺徒留胭脂味 …… “见鬼,怎么还没到扬州!”赵泽站在船头焦急地望着远方,晚霞好红好红,仿佛烧着了的云。 扬州城上,宋庠挥舞宝剑斩断了云梯,血流了下来,他中箭了,但是没人注意到,因为大家都在流血,都在跟敌人拼命。 他要紧牙关,慢慢退到角落里,用手捂住伤口,疼得流出了眼泪:“禹玉兄啊,这回我真的要走了,真的……” 他的声音很微弱,很微弱,弱得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眼前忽然朦胧起来。 “杀啊,不要让他们登上城头”年轻的通判王珪一身青布衣,腰系大带,手上的长枪已不知夺去了几人的性命,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能赤膊上阵,也许他根本就没想过,也不知道人真的是很神奇的动物,当生命遇到威胁的时候,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奇迹发生。 云梯上,有人挨了一棒,鲜红的血,狂飙而出,惨叫着掉了下去。 “又一个了!”巡检使李达疯狂地大吼着,提醒着自己要坚持、坚持住。 “好样的,看我的” 三丈外垛口处,王珪长枪一伸一缩,使了招白蛇吐信,狠狠地搠了出去,本想再捡个便宜,哪知他碰上了对手,迎面爬上来的敌人用盾牌一格便化解了他的杀招。 “呀”王珪大叫了一声,正要再补一枪,已经晚了,那人趁乱冲上了城头,手中的狼牙棒一挥,扫倒了七八个人。 王珪大惊失色,扯开嗓子就喊开了:“快来人呐,冲上来一个不要命的,干掉他” 只见那人冷笑道:“你的人在哪?” 随即一棒砸了下来,王珪躲闪不及,肩头上重重挨了一下,打着横飞了出去,一头撞到墙上,莫名的剧痛袭来,王珪顿时不省人事,后边的情况他无从得知。 混战进行到傍晚,西城大势已去,翌日,也就是六月十四日,扬州城破,王伦大军进城。 同一天,赵泽的船队终于抵达了楚州,距离扬州还有一天的路程。 34.围城之战 I 问东风何事,断送残红, 欲寄离愁,绿阴千啭,黄鹂空语。 遥想湖边,浪摇空翠,弦管风高。 黄河水、依旧东流。 千古兴亡多少事,分付与、白头鸥。 祖逖与留侯。二公今在不。眉尖上、莫带星愁。 笑拍危阑歌短阕,翁醉矣,且归休。 楚州宝应县,六月十五日,庆历三年夏。 自从赵泽的大军来到了此地,楚州的府衙也暂时搬来这里办公,知府梅尧臣坐镇县衙升堂办公,发号施令,知县时文远一下子成了远近皆知闲人,为了找点事干,捞点功劳,他来到赵泽的军营求见赵泽。 大帐内,赵泽将时文远唤了过来,杨文广等人站在一旁仔细地听着他们讲话。 “时知县,你可了解这一带的地形啊?”赵泽指着高邮、扬州的地图问他。 “嘿嘿,将军啊,不是我自夸,下官对扬州、高邮简直是了如指掌”时文远说。 “哦,果真如此?那还请时知县说一下高邮军如今的情形,从此南去百里的水道就是高邮地界了,梅大人说高邮军前段时间被反贼占了,可真的有此事啊?”赵泽认真问他。 “不瞒将军你说,高邮军前阵子确实被反贼王伦占了,咱们宝应是头一个知道的” “头一个,你们是如何收到这消息的?准确吗?” “当然准确,咱们县的渔民经常到高邮军的地界打渔,王伦那厮拿下高邮军时,好多人都看到了,假不了,后来知府梅大人也派了人去打探消息,是咱们县的渔民撑得船,下官敢用脑袋担保,千真万确啊!” 赵泽点了点头,“好,本将军相信你了,现在咱们言归正传,就请时知县讲一下高邮军现在的情况吧,让我的部下听一听,大家心里有个准备” “是,将军” 接着,时文远捋起衣袖,一边指着地图,一边开始讲解高邮军最近的情形。从王伦在高邮招兵买马,强行拉人入伙,逼得不少大户人家出血,到他们突然出兵攻打扬州,只两日偌大的扬州城便丢了,再说到,王伦裹挟着不少高邮百姓入了扬州,临走一把火烧了高邮军的官府、军营、粮仓,连沿河的渔船都烧了,还放出话来说,谁要是敢帮助‘叛军’就诛灭九族…… “这王伦的胆子也真是不小啊”赵泽笑了起来。 “的确不小,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杨文广咬着牙齿说道。 “杨大哥说的极是,咱们应该马上出兵讨伐,不给王伦那厮喘息的机会!”折小兰杏眼圆睁地说道。 “确实应当如此,不过…”时文远插了句话。 “时知县有何高见呐”赵泽问。 “高见谈不上,下官以为王伦那厮粗中有细,高邮军虽然被他攻下了,却很快就放弃了,他定是看出来高邮军只是一弹丸之地,死守不了,所以才弃之而去,选择了扬州…” “时知县的意思是?” “将军,下官在想,王伦为什么这么急奔去扬州,在高邮拖咱么几日不是更好吗,除非他另有图谋?” “另有图谋!”赵泽想了想,然后说道“一个反贼而已,能有多大能量,还敢跟朝廷大军对抗吗,真是螳臂当车” “老师!”张载在一旁沉默了半天,忽然开了口。 “什么事啊,子厚”赵泽偏过头问他。 “是这样的,学生觉得王伦所图不小啊” 众人一听赵泽的军师发了言,忙一齐将目光投向了他,却听张载说道:“自古以来,淮扬一带便是兵家必争之地,那里钱粮充足,利于起事,只要用人的当,进退有据,很快便可成气候,西楚霸王项羽不就是这样出来的吗,我看王伦很可能有效仿之意” “世易时移,王伦这么做不是很傻吗?”赵泽说,“与其做困兽之争,不如速速远去逃到无人知道的地方,不是更好” 张载摇了摇头,指着地图说道:“老师也说过,江南形胜,富甲一方,水道纵横交错,易守难攻,如果他是造反之人,心中必会贪图权势、金钱、美人,纵观我大宋,北方、西北都有重兵把守,只有江南一地城无半座,关无半边,唯有扬州、苏州、杭州几处大城,现在王伦占了其一,为什么还要远遁,他要是想活得逍遥自在莫不如渡海琉球去做海盗、野人,还造个什么反,我看他是吃饱撑的” 众人听了张载的分析后觉得不无道理,便附和道:“我等也有同感,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赵泽一听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张载的意见,便走出来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决定了,不分兵直接进攻扬州,可是到了扬州后怎么办,绝不能马虎” “嗯!”杨文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扬州除了东边临水,其余三面地势开阔,利于大军安营扎寨,我们现在只有两千人马,照时知县的说法,这王伦现在手上少说有三五千人,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想攻城的话,只能全力攻击一点,否则我们坚持不了一日” 张载正要发难,却被折小兰抢了先。 “杨大哥,你太高看王伦那厮了吧,咱们的大军可是堂堂的神卫军啊,他临时招募起来的散兵游勇不过是些酒囊饭袋,只要咱们大军一到,战鼓一擂,将军旗迎风竖起,我折小兰敢保证,王伦那厮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折小兰的一席话,逗得众人不住偷笑。 “胡说…”杨文广瞪了她一眼。 “你才胡说,我们乃是朝廷的大军,还怕了他一个反贼不成吗?”折小兰大义凛然地说道。 杨文广正要还口,赵泽抬了抬手说道:“停,先听本官一言” 众人一见赵泽发了话,全都安静了下来。 “首先,文广说的不错,小兰将军也很有道理,但是,我们的兵马的确不足啊,若是野战到不担心什么,可是拔城的话”赵泽望了望张载,示意他接着讲。 张载会意,赶紧站起一揖,说道:“诸位,老师讲的很对,野战咱们谁都不怕,就算王伦有一万人马咱们照样敢拼上一拼,可是攻城实在是很危险,记得我还西北军中时,西夏的元昊为了攻破镇戎军,仅仅是为了填护城河就死了三千多人,扬州城防虽然没有护城河,可是壕沟还在,只需打开水闸,护城河顷刻即成,一旦他们有了护城河,我们便无力攻城了,就算是强行进攻,到头来也是败北,正如杨校尉所言,我军兵力不足,连敌人的一半都没有,还有对敌情所知甚少,更是兵家大忌,老师曾告诫过我,在用兵前一定要了解敌人,了解他们的一切,这样才能做到有的放矢,所以我觉得,咱们还是等牧云队长回来了再说,此事急不了” 赵泽满意地点了点头,杨文广也投去了赞同的目光,知县时文远也趁机说了句赞成的话。 唯独折小兰还在坚持己见:“我不同意,孙子还说过,兵贵神速呢,既然王伦能够出其不意拿下扬州,咱们为何不出其不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量他也料不到” “你,住口,怎么对大人这么无礼”杨文广气得一瞪眼睛,吓了折小兰一跳。 “你,你不帮我说话,还处处刁难我,瞪我干嘛?”折小兰正要使出刁蛮公主的小性子。 就在这时救兵到了,上官梅自大帐外走了进来,抱拳道:“将军,牧云寒他们回来了” 35. 围成之战 II 八百里外,扬州城。 阳光常照,坐卧谁知道。 深亭邃馆锁清风,无人知晓。 西城杨柳弄春柔。碧水惊秋,风摇竹翠。 韶华不为少年留。 听堤边渔叟,一笛醉中吹奏。兴废谁知。 “大哥榜文贴出去了,扬州的才子们都不敢胡言乱语了,只是招兵一事起色不大,勉强抓了一千壮丁”钱景升担忧地说道。 “无妨,只要护城河里放满了水,咱们就会很安全”王伦站在城头放眼北望,沉着地说道。 “水闸早就打开了,晚些时候水就会满了,对了大哥,天长知县林小隐在大牢里说要见你” “不见,一个黄口小儿谁叫他来给扬州知府送礼,连问也不问就进了城,我看他够傻的”王伦捋着颌下的三缕长髯说道。 “那也好,还有一事”钱景升低声在王伦耳边说了几句话。 “哦?”王伦赶紧转过身,拉着钱景升来到一面锦绣的大旗下,亲兵站在远处没人能听得见他们说什么。 “朝廷的大军这么快就到了,可是亲眼所见呐!”王伦问。 “那还有假吗,是三弟我的眼线亲口讲的,说是前锋已经到了高邮军,正在贴出布告发动百姓从军来征讨我们” “哈哈哈”王伦忽然笑了起来。 “大哥,你笑什么啊,应该紧张才是啊” “我笑朝廷可笑,居然派了个酒囊饭袋,景升啊,你仔细想想,朝廷若是真的派了大军,为何还要在高邮招兵?就算是仓促间招到了人,战力有多少,就像咱们一样…” “那大哥的意思是?” “不用担心,估计是其他州县自发组织的,江南一地的重兵早就调去了北边,就算是京师来人也尚需要些时日,难道他们会飞不成,八百里快报只能是单骑,几千人或者上万人马想在短时间内来这里,简直比登天还难!”王伦胸有成竹地地说着。 “那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既然如此三弟我赶紧接着去招兵买马,大哥你叮嘱武能抓紧时间练兵,还有盯住晁仲约,我怕此人从中坏事”钱景升提醒王伦说。 “好,大哥明白,你快去招兵吧,我还要在呆一会” “好,那我先走了,告辞大哥” “走吧!这里有我” 扬州西城,军营。 狄宁光着膀子来到了扬州守军辕门前,问道:“军爷,榜文上说愿意从军的发十两银子对不?” 守门的军兵瞅了一眼狄宁,见他一脸凶相没搭理他。 “我说军爷,你说个话啊,俺大老远跑来从军的,你狗眼看人低呐”狄宁大大咧咧地问道。 “你说谁狗眼呐,活的不耐烦了”守门的军兵怒目相视,火了起来。 “你说谁活得不耐烦了,你是什么东西,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从军?”狄宁叉着腰问他。 “哟呵,我看你真的是疯了”守门的军兵立马大嚷了起来,“来人呐,这有个愣的,想找咱们麻烦” 眨眼间,军营里奔出十来条大汉,有的比狄宁还要高。 “你,你这是欺负人,我只是来从军的,你想人多欺负人少啊,别以为大爷真的怕了你!”狄宁不服输地抹了抹鼻子,没好气地瞪着对方几个人。 守门的军兵咧嘴笑道:“知道怕了就赶快滚,咱们义军不收你这样的混蛋” “妈的,你才是混蛋,呸,老子真是看走眼了,竟遇到你们这伙乱贼,连好赖人都分不清,走也,妈的投官军去了”狄宁骂了个痛快后,刚一转身。 那守门的军兵,一使眼色,站在一旁看好戏的那十来条大汉一拥而上将狄宁围在当中。 “哟,爷爷想从军,你不要,这会爷爷要走了,你反倒来求爷爷,我看你是贱”狄宁指着那守门的军兵破口大骂。 “我呸,告诉你,今天你死定了,兄弟们打死他,出了事我担着”守门的军兵大声喊道。 “好,有你这话咱们就干了” “上啊” “揍他” …… 说时迟,那时快,狄宁虽然有个把力气,武艺也不差,但是人家十几个人,一拥而上,他才放倒一个人,马上有人上前拦腰抱住了他,紧接着双腿离地,双拳走空,被人群殴起来。 “打,狠狠地揍他,妈的,敢骂老子,揍死他”守门的军兵拄着长枪狠狠地说着。 离开了北城后,钱景升回到扬州城中,一连巡视了几处招兵的地方,才来到了西城军营,二哥周武能的地盘,还没到辕门前呢,便看到了一群人围在那里大呼小叫着,等走近了才知道他们在干甚么。 “都住手?”钱景升大叫了起来。 正在群殴狄宁的十几个人一听背后有动静,忙停下来望去,一看是钱景升,全都乐了。 忙抱拳道:“军师,你咋有空来这啊,咱们兄弟正在乐呵呢” “乐呵个屁啊,你们这是作甚啊?” 守门的军兵见钱景升问话,赶紧走上前来打圆场,说道:“三哥,一点小事,不劳烦你过问了,兄弟们间的一点私事” 钱景升望了一眼他们背后,看到了地上有血,不忍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大敌当前你们还窝里斗,不怕伤了弟兄们的心吗?” 守门的军兵陪着笑脸道:“三哥啊,你放心,不会是咱们兄弟,是个市井小人,来闹事的,当众辱骂咱们兄弟,若非如此,小弟怎敢动他,于理不和啊” “你知道就好,赶快收拾一下,不要叫大哥看到了,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是是,小的这就叫弟兄们收拾,三哥放心,三哥放心” “好了,你们赶快啊,我进去找你们将军说句话,出来时,若是还乱七八糟的,等着挨板子吧” 钱景升绷着脸训斥了守门的军兵一顿,见他连连点头便不再追问,绕过那群人,径直进了军营的辕门。 守门的军兵望着钱景升带着几个亲兵走进军营后,赶紧喊道:“赶快收场了,把这混蛋扔外边林子里去,不要叫人看见了啊” “嗳,你叫咱们弟兄揍的人,出了事你自己擦屁股吧”有人不满地说道。 “哎,别啊,咱们兄弟一场,有难同当啊,方才钱三哥也说了,叫咱们一起收拾,要不这样,今晚我请大家喝酒,这样可以了吧”守门军兵作揖道。 十几个人想了想,又咬了咬耳朵,片刻后,同意了。 “好吧,那咱们就走一趟,记得啊,晚上请喝酒不然有你好看的” “行了,俺老孙什么时候失过言呐,快去吧” “成,有你这话就成了” 不到一壶茶的功夫,有人找来了一辆拉草的破车,将重伤的狄宁抬上了去,盖了一张草席,然后拉着车直奔西城而去。 35. 围成之战 II 八百里外,扬州城。 阳光常照,坐卧谁知道。 深亭邃馆锁清风,无人知晓。 西城杨柳弄春柔。碧水惊秋,风摇竹翠。 韶华不为少年留。 听堤边渔叟,一笛醉中吹奏。兴废谁知。 “大哥榜文贴出去了,扬州的才子们都不敢胡言乱语了,只是招兵一事起色不大,勉强抓了一千壮丁”钱景升担忧地说道。 “无妨,只要护城河里放满了水,咱们就会很安全”王伦站在城头放眼北望,沉着地说道。 “水闸早就打开了,晚些时候水就会满了,对了大哥,天长知县林小隐在大牢里说要见你” “不见,一个黄口小儿谁叫他来给扬州知府送礼,连问也不问就进了城,我看他够傻的”王伦捋着颌下的三缕长髯说道。 “那也好,还有一事”钱景升低声在王伦耳边说了几句话。 “哦?”王伦赶紧转过身,拉着钱景升来到一面锦绣的大旗下,亲兵站在远处没人能听得见他们说什么。 “朝廷的大军这么快就到了,可是亲眼所见呐!”王伦问。 “那还有假吗,是三弟我的眼线亲口讲的,说是前锋已经到了高邮军,正在贴出布告发动百姓从军来征讨我们” “哈哈哈”王伦忽然笑了起来。 “大哥,你笑什么啊,应该紧张才是啊” “我笑朝廷可笑,居然派了个酒囊饭袋,景升啊,你仔细想想,朝廷若是真的派了大军,为何还要在高邮招兵?就算是仓促间招到了人,战力有多少,就像咱们一样…” “那大哥的意思是?” “不用担心,估计是其他州县自发组织的,江南一地的重兵早就调去了北边,就算是京师来人也尚需要些时日,难道他们会飞不成,八百里快报只能是单骑,几千人或者上万人马想在短时间内来这里,简直比登天还难!”王伦胸有成竹地地说着。 “那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既然如此三弟我赶紧接着去招兵买马,大哥你叮嘱武能抓紧时间练兵,还有盯住晁仲约,我怕此人从中坏事”钱景升提醒王伦说。 “好,大哥明白,你快去招兵吧,我还要在呆一会” “好,那我先走了,告辞大哥” “走吧!这里有我” 扬州西城,军营。 狄宁光着膀子来到了扬州守军辕门前,问道:“军爷,榜文上说愿意从军的发十两银子对不?” 守门的军兵瞅了一眼狄宁,见他一脸凶相没搭理他。 “我说军爷,你说个话啊,俺大老远跑来从军的,你狗眼看人低呐”狄宁大大咧咧地问道。 “你说谁狗眼呐,活的不耐烦了”守门的军兵怒目相视,火了起来。 “你说谁活得不耐烦了,你是什么东西,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从军?”狄宁叉着腰问他。 “哟呵,我看你真的是疯了”守门的军兵立马大嚷了起来,“来人呐,这有个愣的,想找咱们麻烦” 眨眼间,军营里奔出十来条大汉,有的比狄宁还要高。 “你,你这是欺负人,我只是来从军的,你想人多欺负人少啊,别以为大爷真的怕了你!”狄宁不服输地抹了抹鼻子,没好气地瞪着对方几个人。 守门的军兵咧嘴笑道:“知道怕了就赶快滚,咱们义军不收你这样的混蛋” “妈的,你才是混蛋,呸,老子真是看走眼了,竟遇到你们这伙乱贼,连好赖人都分不清,走也,妈的投官军去了”狄宁骂了个痛快后,刚一转身。 那守门的军兵,一使眼色,站在一旁看好戏的那十来条大汉一拥而上将狄宁围在当中。 “哟,爷爷想从军,你不要,这会爷爷要走了,你反倒来求爷爷,我看你是贱”狄宁指着那守门的军兵破口大骂。 “我呸,告诉你,今天你死定了,兄弟们打死他,出了事我担着”守门的军兵大声喊道。 “好,有你这话咱们就干了” “上啊” “揍他” …… 说时迟,那时快,狄宁虽然有个把力气,武艺也不差,但是人家十几个人,一拥而上,他才放倒一个人,马上有人上前拦腰抱住了他,紧接着双腿离地,双拳走空,被人群殴起来。 “打,狠狠地揍他,妈的,敢骂老子,揍死他”守门的军兵拄着长枪狠狠地说着。 离开了北城后,钱景升回到扬州城中,一连巡视了几处招兵的地方,才来到了西城军营,二哥周武能的地盘,还没到辕门前呢,便看到了一群人围在那里大呼小叫着,等走近了才知道他们在干甚么。 “都住手?”钱景升大叫了起来。 正在群殴狄宁的十几个人一听背后有动静,忙停下来望去,一看是钱景升,全都乐了。 忙抱拳道:“军师,你咋有空来这啊,咱们兄弟正在乐呵呢” “乐呵个屁啊,你们这是作甚啊?” 守门的军兵见钱景升问话,赶紧走上前来打圆场,说道:“三哥,一点小事,不劳烦你过问了,兄弟们间的一点私事” 钱景升望了一眼他们背后,看到了地上有血,不忍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大敌当前你们还窝里斗,不怕伤了弟兄们的心吗?” 守门的军兵陪着笑脸道:“三哥啊,你放心,不会是咱们兄弟,是个市井小人,来闹事的,当众辱骂咱们兄弟,若非如此,小弟怎敢动他,于理不和啊” “你知道就好,赶快收拾一下,不要叫大哥看到了,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是是,小的这就叫弟兄们收拾,三哥放心,三哥放心” “好了,你们赶快啊,我进去找你们将军说句话,出来时,若是还乱七八糟的,等着挨板子吧” 钱景升绷着脸训斥了守门的军兵一顿,见他连连点头便不再追问,绕过那群人,径直进了军营的辕门。 守门的军兵望着钱景升带着几个亲兵走进军营后,赶紧喊道:“赶快收场了,把这混蛋扔外边林子里去,不要叫人看见了啊” “嗳,你叫咱们弟兄揍的人,出了事你自己擦屁股吧”有人不满地说道。 “哎,别啊,咱们兄弟一场,有难同当啊,方才钱三哥也说了,叫咱们一起收拾,要不这样,今晚我请大家喝酒,这样可以了吧”守门军兵作揖道。 十几个人想了想,又咬了咬耳朵,片刻后,同意了。 “好吧,那咱们就走一趟,记得啊,晚上请喝酒不然有你好看的” “行了,俺老孙什么时候失过言呐,快去吧” “成,有你这话就成了” 不到一壶茶的功夫,有人找来了一辆拉草的破车,将重伤的狄宁抬上了去,盖了一张草席,然后拉着车直奔西城而去。 36. 战地日记 六月十七日,攻打扬州的战役拉开了序幕,赵泽在日记中这样写道: 庆历三年,六月十七日那天,我率领着两千名忠实的部下离开了楚州的宝应县码头,由水路驶向扬州,宝应知县时文远率领县中老少出城三里为我们送行,连知府大人也派人送来了一大批补给,足够我们三日所需。 为了安全抵达扬州地界,我们做了充分的准备。 首先,制定了一套比较稳妥的作战计划,主要的参战将官都参与了讨论;其次,派出了侦察队,也可以叫侦察队,尽管在宋朝的时候,准确叫法是斥候,为了方便记录我还是叫他们侦查队好了。 我的侦查队长牧云寒带领着一只蒸汽战船走在最前头,负责开路,清理水道,防止敌人在水中布下圈套或者陷阱,尽管白忙活了一阵,还拖延了大军的抵达日期,比预定的多出一天,可是我们安全抵达了扬州地界。 在邵伯镇滩头顺利地登陆了。 按照作战计划要求,前锋部队的杨文广和折小兰带领着神卫军轻装上路,只带一天的给养,他们虽然是神卫军马匹并不多只有一百匹,这还是离京那会吕夷简让群牧司的官员送来的,枢密使杜衍可没想给我们马匹。 为了尽快站稳脚,展开对扬州城的攻势,我派杨文广和折小兰率军先行上路,他们的任务是沿河南下弯头镇,迅速占领那里,并构筑军营堡垒,保护后续部队安全抵达。 杨文广和折小兰上路后,我们的火枪队才开始上路。 中路军就是牧云寒和卢俊队长他们二人带领着五百人了,没有一匹马,连弹药都要由人来扛。 虽然我很想在当地征募一些百姓或者收购一些牛马以作军资,可是派人前往邵伯镇一问才知道,王伦那个狗贼居然抢先了一步,把这周围十里内的村镇都扫荡了一遍,马是一匹看不见,牛倒是有,不过都是些老弱病残,用来耕地还凑合,若是长途驮运的话,简直是没门,万一死在了途中反倒耽误了事。 当天中午,牧云寒和卢俊便带队上路了,他们携带着两天的弹药一天的干粮。 张载劝我说:“老师咱们这次带了不少东西,光靠自己搬运的话,累都累趴下了,到了扬州都不用打仗了,更何况还要留下一部分人看守战船,这人手眼看着就不足了,不如这样,咱们在这里招募百姓帮咱们搬运弹药、粮草上路,只需一人领军从旁监视便可无忧矣” 我有点担心地对张载说:“办法倒是不错,招募百姓需要花钱啊,咱们这趟出来没带多少银两啊,连吃喝都是当地州县供给的” 张载笑道:“老师啊,你真是爱民如子啊,招募百姓为何花钱啊,只需老师一声令下,马上就可以招来人,邵伯镇的百姓不少,我看多数都没事,反正农忙才过,让他们帮点小忙也累不着,到时得胜了,叫陛下赏给他们点好处就是了” 张载的办法确实好,当天我就命他去了一趟邵伯镇找到了当地的主事之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村长,让他协助发动村民来帮助朝廷大军搬运粮草弹药。 这老村长也是深明大义之人,他对张载说:“王伦那狗贼太恨人,居然抢了我家一头大黄牛,如果大军得胜了,还请官爷把我家的牛送回来,老夫这厢有礼了” 当然,不仅仅是老村长一家的牛被王伦抢走了,还有很多家,张载当机立断就向那些村民做出了保证,一旦夺回扬州,大伙失去的东西都会找回来,就算找不回来,朝廷也会补偿你们的。 既然朝廷做出了保证,这些村民当然都很高兴,还有一点,当他们来到码头后,我说了:“这次攻打扬州,多谢乡亲们来帮忙,本将军保证只要大家好好干活,等攻下了扬州论功行赏,别看你们只是挑夫,也是很重要的,到时功劳少不了你们的;不过本将军还有一句话,那就是,如果有人想从中捣乱,想帮助反贼王伦的话,抓住就砍头,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好了,准备上路吧!” 战争时期,有些话必须说明白,像是军纪、奖赏;但有些话绝不能说得太明白,或者告诉别人,就像即将开始的战斗,如果我说扬州之战会很残酷,会死不少人,估计没几个挑夫愿意好好干活,因为我的话严重地打击了大家的士气,所以这些话不能说。 从邵伯镇到弯头镇有六十多里路,杨文广和折小兰当天中午便到了,牧云寒和卢俊是午后太阳下山时才到的。 至于挑夫们我没敢让他们夜间行军,因为担心敌人偷袭,录好姓名后全都放回家中休息一夜,第二天天一亮,由我的学生张载带领一百人护送这支运输队上路,当然为了安全起见我让欧阳春跟他同行,毕竟欧阳春有武艺在身他的忠诚绝对靠得住。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六月十九日中午了。 我让晁方留守邵伯镇,一来看管当这里的战船,二来掌管接应楚州来的民团,我给了他两百人,并叮嘱他:“千万不可大意,别以为是后方就可以掉以轻心,王伦那贼很狡猾,说不定会使阴招,烧船,劫船,刺杀,我看就是这几种可能了,你小心为好,万一出了事,也好应对” 晁方当时就向我保证,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王伦那贼别想靠近战船半步。 安排完留守的人后,我带着剩下的两百五十人上路了,同行的有上官梅、展昭、丁月华,至于上官宝儿、姚莲我让她们留下了,由晁方照顾她们。 弯头镇。 六月十九日下午,我率领着最后一批部队抵达了弯头镇,从这里西去十里,就是有名的扬州城了。 弯头镇其实是个很小的渔村,村前有条大河蜿蜒流过,因为在运河边上成掎角之势,正好安营下寨。 隔着水,非常安全,至少不用担心敌人偷袭,我想王伦那厮也不会傻到劳师远征,渡河偷袭我吧,因为明摆着呢,他要是敢来,就死定了。 杨文广治军很有一套,他在弯头镇上建起三座军营,左边是他的人马,右边是折小兰的。 中间那座最大的是我的。 呈品字形,南北排列着。 当晚杨文广和折小兰就跟我汇报了战况,他激动地对我说:“将军,扬州城真的很难打” “杨校尉,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直觉告诉我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要发生了。 折小兰神色怪怪地望了我一眼随即低下了头,却听杨文广对我说:“将军,我错了,不该攻城” 我一惊,随即明白了过来,怪不得,我说的,才来到弯头镇那会发现好多将士都带着伤,原来他们去拔城了。 我忍了忍气问道:“伤亡多少,先别管你们自作主张攻城的事” 杨文广一听我追究攻城的事了,忙千恩万谢地朝我作了一揖,然后说道:“将军,伤了两百多人,不过咱们杀上了城头,但很快又被赶下来了” “算了,就算本将军亲自上阵也得派人佯攻一番,试探下敌人的虚实,既然知道敌人的虚实了,咱们就得另想办法了” 我才说完,张载便走了过来,在我的耳边低声说道:“老师,牧云寒队长说狄宁私自潜入扬州城,生死未卜” “什么?” 狄宁私自潜入扬州城这件事当时把我吓了一跳,因为这件事非常严重,连我都不敢去想那后果。 正好杨文广、折小兰他们都在,我把牧云寒唤了过来,怒问道:“牧云队长,本将军怎么说的,只是让你们扮作渔夫到扬州探路,为何让狄宁擅自行动!” 牧云寒早有准备,马上跪倒在地回答:“将军啊,属下确实不知狄宁会擅作主张,当时我回楚州时,还告诫他暗中好好监视扬州城的动静,不曾想到他会胆大包天潜入城去,请将军恕罪” 这可好,大战还没开始,就有人触犯了军法,我知道错不在牧云寒,他是没错,可是狄宁实在做的太过分了,除非他能将功赎罪,否则,我当时就下了军令:“狄宁若是有脸回来,直接关进大牢,听候发落” 揭过这件事后,我们开始商讨翌日到扬州城下查看敌情,只要找到敌人的弱点,便可再次攻城了。 37.扬州城下 六月二十日,风轻云淡。 鸬鹚山头微雨晴,扬州郭里暮潮生 战争不期而遇。 这一天上午,赵泽来到了扬州东南的鸬鹚山下,随行的人员有杨文广、折小兰、牧云寒、卢俊、张载五人,保卫人员未计。 山下密林内隐藏着两百火枪手,一百刀斧手,分别由上官梅和折小兰的亲兵队长掌管。 赵泽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内渐渐呈现出了扬州城丹青色的全貌,叛军的大旗高高飘扬着,城头上守军不少,多数都有甲胄在身,连面孔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些人高马大的士兵一看便知是沂州虎翼军的人,现在多数成了军官,正率领着各自的弟兄看守城内各处要道。 巡逻队活动频繁,城内到处都有军队的影子,想要突袭那是不可能了,扬州城东南西北四面光是开阔地就有一里地左右,冒出只兔子都会被发现莫说全副武装的人了。 还有一点就是扬州的城池确实高大威猛,连赵泽都在怀疑王伦那厮是怎么率领弟兄杀进去的,那得死多少人呐,要是换做他绝对不敢冒这个险,因为一旦败北就会面临部队崩溃的危险处境。 “看到了,看到了,扬州城果然非同凡响啊,大家有何良策!”赵泽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后转身问道。 “大人,能借我看一下吗?”折小兰眨着单眼皮,好奇地问道。 “当然可以”赵泽伸出手将望远镜递了过去,交到折小兰的手中。 杨文广瞪了折小兰一眼,说道:“小兰,你太放肆了,怎么能借大人的心爱之物?” “要你管,大人都没说什么”折小兰举起了单筒望远镜,眯起一只眼朝扬州望去,忽然尖叫了起来,“呀,不好了,他们把投石车拉出来了” “什么?” 赵泽一时还未回过味来,杨文广一把夺过望远镜,瞪着虎目一瞧,顿时惊得出了身冷汗,“天哪,幸好头一发偏了” 视野中,出现了三台巨大的投石车,一大两小,看样子很熟,不过一时还想不起来叫什么,杨文广在脑海中飞快地寻找着尘封已久的记忆,片刻后,几个字停在眼前。 “虎蹲炮,是虎蹲炮,快撤,快撤大人!” “快给我,谁叫你看了”折小兰正要伸手去夺望远镜,冷不丁听见张载在背后大喊:“快隐蔽,快隐蔽,石头来了,石头来了,哎呀!” 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数块大小不一的石弹从天而降,嗖的一声砸落脚下,有几块正好落在了赵泽的面前,吓得他一缩脖子,冷汗冒了出来,心说只差一点脑袋就开瓢了。 “快跑啊,老师”张载被几块石弹逼退到下山的路上,正在大吼着提醒赵泽注意。可是赵泽根本就没听到,因为折小兰被一块石头砸伤了腿,杨文广又失足摔了下去,牧云寒、卢俊还在山顶,根本来不及下来。 “娘的,拼了” 赵泽甩开膀子,左躲右闪传窜到了折小兰的身旁,见她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就知道伤的不轻,也顾不得考虑什么个人安危了,赶紧脱下外边的罩衣,裹紧折小兰受伤的腿,固定好后,才将她横着抱起夺路逃下山去。 六月二十日,刺探行动受挫,折小兰身负重伤,杨文广头破血流,几个军兵受了点轻微的擦伤,赵泽毫发无损简直让人吃惊。 事后,张载对赵泽说:“老师啊,你再慢一点就完了,你前脚才离开树荫下,石弹就到了,把小兰校尉躺的地方砸出了一个坑,太危险了,怎么会暴露了呢!” “嗨,为师也不清楚啊,也许是……” 就在赵泽跟众人提起自己的猜测时,扬州城内笑翻了天。 “三弟果然料事如神啊,那朝廷的几条狗果然在鸬鹚山上刺探城中情形,要不是他们也带了人马来,咱们的弟兄就能趁机宰了他们,咳,棋差一招啊”王伦举着举碗对帐中的弟兄说。 “不错了大哥,没想到日夜操练还是有点效果的,那三门虎蹲炮可以御敌”周武能站起来向众弟兄敬了敬酒,“干!” “干!” 钱景升喝了一口酒后,心情好了许多,对王伦说道:“大哥,这次咱们是小胜一场,希望下次能够大获全胜,干!” “好兄弟,干!祝咱们大获全胜” 帐中众人再次举杯同饮。 同一天下午,赵泽在弯头镇中军营寨中召开了一次临时的战前会议。 会议一开始,由张载主持。 “各位,今日上午的事,大家都看到了,反贼又有新花招了,咱们若是想攻城,也只有来硬的,不过攻城器械咱们没有,需要临时打造,诸位以为如何?” 张载落座后,杨文广站了起来,抱拳道:“这个简单,我素在军中知道如何打造攻城之物,可是咱们此行并未带军中工匠,连匠作营都没有,想打造复杂的攻城器械是没门了,云梯倒还简单” 牧云寒也站起身表态,说道:“大人,属下对于攻城之物的打造也略懂得一二,问题是咱们人手太少即便是有复杂的器械那得分出多少人使用啊,能不能奏效还未知” “是啊,大人,我也同意牧云队长的看法”卢俊起身说道。 赵泽环视了帐中诸人后,将目光落在了沙盘上。 指着西北角一处河水问道:“那里怎么样?” 众人走进一瞧,全都皱起了眉头。 “老师,那是扬州的水门,有战事发生时,就会关闭,且在水下,根本进不去”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泽拿出三面小旗子插在了扬州东、南、西三面,然后吩咐说道:“从今晚起,杨校尉、牧云队长、卢俊,你们三人分别抽出几队人马带着战鼓,去扬州城外一里处,分别埋伏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于午夜时分击鼓鸣金吹响号角,每隔一个时辰击鼓一次,轮着来每队一次,天亮前收兵回营,其余人等白天打造攻城器械” “这样有用吗?老师”张载问。 “当然有用,这叫疲兵之计,也叫疑兵之计,你们好好演,等扬州守军怠慢了就是咱们露脸的时候了”赵泽十分肯定地说道。 “大人的计策不错,那我等这就下去准备了,要好好折腾一下扬州的混蛋”杨文广咬牙切齿地说着,恨不得马上爬过城墙,砍了王伦那厮。 牧云寒、卢俊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大人高见,我等佩服!” 赵泽扬了扬手说道:“先别急着佩服,你们先下去回营准备一番,明日再来汇报战果吧,都散了吧” “是,大人” 众人离开大帐后,张载也拜别了赵泽正欲转身离开,却听赵泽说道:“子厚啊,你等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张载听到赵泽叫他,赶紧来到赵泽的跟前,高兴地问道:“老师何事找子厚啊” “也没什么大事,我这有点东西麻烦你今晚带着人去趟扬州西北的水门,将此物如此、如此缠在那水下的铁栅栏上,记住要配合午夜的击鼓之声,切莫大意啊,王伦那厮可比猴子还要精呢!” “是,学生谨尊师命”张载接过那包东西后,打开一看,笑道:“老师啊,这团泥有何用啊,一入水不就散掉了吗?” “嗨,你有所不知这不是普通的泥,就算遇水也没事,三个月内包管无事” “这?就这么点事?”张载狡黠地眨了眨眼,心说这团泥里边肯定有文章。 “对,所以你要快去快回,不要叫人发现了,为师不想多说了,你也是聪明人知道就是了,下去吧,为师还要想一想,怎么入城” 张载一看赵泽说的很认真,便不再多问,作了一揖后离开了中军营帐,下去准备今晚潜入扬州西北水门一事。 38.夜袭 午夜,天凉如水。 上官梅起身帮折小兰看了下伤口,觉得并无大碍,才吹熄了油灯,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却听见折小兰轻声说道:“上官姐,你别走,我有点怕,你留下来好吗?” 上官梅忽然停住了脚步,月光洒在屋内,静静地倒映着她的身影,过了许久,她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妹子,不过你要好好睡觉啊,且不可再大声叫嚷了” “好,好,一切都依你”折小兰有气无力地回答。 一个时辰前,弯头镇北岸。 张载带着二十个水性极好的军汉上了船,赵泽站在岸边为他送行,叮嘱道:“子厚小心啊,千万不可大意,若是被敌人发现,为师也救了不你,速去速归,看你的了” “老师放心,子厚谨记在心,不会有事的,学生这就上路了” “一路保重啊,走吧!” “恩,明早见,老师” “好” 张载走后,赵泽回到了弯头镇军营,先去看了下折小兰的病情,接着带人沿河巡视了一圈,一个时辰后,才回房休息,上床前,赵泽从锦盒里拿出了一支银色的铁管,在月光下瞅了瞅,自言自语道:“日后就看你的了!” 午夜,子时过半,扬州城东忽然鼓声大作。 守城军兵一惊,赶紧敲响了战鼓,高声叫喊:敌人来了,敌人来了!” 扬州东城军营内。 钱景升才躺下没多久,便从床上跳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一炷香后。 大院内,站满了人,刀枪在手,铠甲在身,列队完毕,钱景升一声令下,“出发!” 大军随后开拔,朝东城滚滚而去。 与此同时,城中各处要道也加强了巡视,十几支巡逻小队在各个伍长的带领下迅速赶往指定地点听候调动。 正在昏睡中的王伦也被城外的鼓声惊醒,连衣裳都顾不得穿便跑了出去,大喊道:“来人呐,快来人,告诉本帅敌人到哪了?” 亲兵一头雾水地跑了过来,抱拳回答:“报大帅,敌情未知!” “娘的,真是群废物,快牵马来,本帅亲自上阵” 半响后,王伦穿着单衣骑着马冲出了府衙,一路直奔东城。 东城头上,几百只火把熊熊燃烧,亮如白昼。 周武能大喊道:“都睁大眼睛,看好了,不要让敌人靠近,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将军” “听到了……” 城头上一波接一波地呼喊着气势逼人,士兵们严阵以待,刀出鞘、箭上弦,就等着敌人一露头,便是迎头痛击。 半个时辰过去了,扬州城东隆隆的战鼓声已经小了,几乎闻不到了。 “娘的,雷声大雨点小啊”王伦将长柄大刀交给了亲兵,披着斗篷来到垛口,皱紧眉头,望向黑夜,总觉得那里边隐藏着什么。 “大哥,您穿的这么少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受了风寒”钱景升站在一旁关心地说道。 “无妨,无妨,大战在即,本帅的安危算得了什么,扬州安危才至关重要”王伦扶着垛口回答。 “大哥…” 钱景升还要说点什么,被王伦一抬手止住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扬州东城外又恢复到了宁静的状态,除了阵阵虫鸣蛙唱,别无它声。 “大哥,估计是宋军的诡计”钱景升说。 “恩,很可能啊,否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宋军也不是不知道,除非他们都是傻子”周武能附和着。 “也许、也许……”王伦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垛口处。 “大哥,进屋休息会把,你都站好久了”钱景升再次劝说道。 “无、无妨,再站会” …… 丑时来到。 扬州东城上的守军已经陆续回营去了,才走到半路,却听见南城的战鼓又擂响了,号角也吹得惊天动地。 “妈的,南城出事了,上啊兄弟们”周武能赶紧分兵一半前往南城。 钱景升也是一样,王伦才回到府衙前脚才一落地,便再次上马赶往南城。 南城头。 站满了人,周武能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火箭划过夜空,美得如同流星,当它落地时,还未熄灭。 “看到什么了?”钱景升问。 “什么都没有,真是活见鬼了?”周武能气呼呼地回答。 “算了,再等会吧,说不定真的是宋军的计策,咱们可要小心啦”钱景升担心地说着。 “希望是吧” 周武能话音才落,王伦提着刀爬上了城头,问道:“宋军在哪?” 钱景升赶紧走过去,搀扶住大哥王伦的胳膊肘,恨恨地说道:“大哥,宋军躲起来了” “什么,躲起来了?他们吃错药了吗?” “没有,大哥请看”钱景升示意武能再射一箭。 一箭过后,果然如他所言,并未见半个宋军。 “娘的,又是玩阴的”王伦有点沉不住气了。 “是啊”钱景升在城头伫立了片刻,忽然说道:“大哥啊,不如这样,以后东城还是由我来守,西城归武能,至于南城嘛,我们各守一半,北城就靠大哥了,夜间遇袭的话,咱们各自看好自己的城门,除非敌人真的来袭否则不要自乱阵脚,好比今晚,咱们一会跑去了东城,一会跑来南城,照我看来,一会还得跑去西城” 正如钱景升所料,丑时一过,寅时那会,西城的战鼓又擂响了。 这一回,只有周武能一人带兵去把守,其余人等各回营中歇息。 扬州西北水门下。 张载大气不敢出地趴在草丛里,低声问道:“做的如何了?” 手下军汉回答:“大人,一切都妥当了” “缠结实了吗?”张载问。 “结实了,除非用锯子,否则断不了”军汉抹着脸上的水回答。 “好吧,那就撤了,走” 张载一打手势,军汉会意,又缩回了水中,沿着原路返回。 39.反贼之勇 抖征衫,望江南,十里东风,铁马冰蚕 蒜山晴雨,困兽之战 依然、依然 清风半夜鸣蝉 扬州城里说难 心醉、泪干 一梦醒来,懒上征鞍, 千般懊恼,万般愁烦 这番别,何时还 挥泪阳关 六月二十一日,雨过天晴。 赵泽的大军来到了扬州东城外的蒜山脚下,按照原定计划,牧云寒率领五百人前去叫阵。 其余人等用事先准备好的锹铲刀斧,挖土凿石,伐木筑城,只一上午的功夫便建好了一座临时的营寨,寨前依次分布着三条阶梯状的战壕,每二十步有一遮挡箭矢的木棚,火枪手藏于战壕内时刻准备射击来犯之敌。 扬州城下艳阳高照,蝉声低唱,牧云寒举起手中的铁枪一晃。 高声喝道:“扬州反贼听着,俺乃是江南剿匪大军的先锋官牧云寒,谁人敢来应战” 钱景升站在东城头上冷冷地望着下边,并未吭声,任凭牧云寒怎么叫喊,他就是无动于衷,还特意叫人搬来了桌椅,一边品茶一边看牧云寒在那里折腾。 大热的天,牧云寒顶盔冠甲,叫的口干舌燥,气就不打一处来,心说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次露脸的机会,扬州城里这群反贼居然没人出来受死,害的自己空欢喜一场。 正在焦急之时,他的三弟卢俊带着一百人马前来送水,见到牧云寒一连苦瓜相便问了:“大哥,何事烦恼啊” 牧云寒站在树荫下,扬鞭一指扬州城头。 “就为此事烦恼,大哥我叫阵他们不应,好生气人,真想攻到城下,咳…” 卢俊眯起眼瞅了瞅城头处的钱字大旗,又看到了大旗下的黄伞,忽然想起一计,说道:“大哥啊,古人城下都是怎么做的,咱们就怎么做” “你的意思是?” “骂阵”卢俊斩钉截铁回答。 “骂?如此不雅吧”牧云寒敲着腰间的宝剑说。 “嗨,这叫激将法,咱们给他面子,他不要脸,就不要怪咱们了,大哥只需要找一队军士轮流上前骂阵,我就不信扬州城里的反贼会无动于衷” 牧云寒点了点头,觉得此计还可以。 一炷香后,扬州城下。 十来个膀大腰圆的军汉,来到阵前,敲锣打鼓一通折腾后,开始骂阵。 张口闭口开始数落扬州城里那些反贼的祖宗,从唐朝一直骂道五代,又从五代骂道宋朝,差点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从坟墓里掘出来鞭尸。 话是越骂越难听,言语是越来越激烈,口水狂喷不止,累了就换人,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去一边的树荫下吃饭,然后再接着骂。 扬州城上,这些沂州来的汉子终于忍不住了,开始有人跑到钱景升面前请求出战。 钱景升把眼睛一闭,抱着头躺在竹床上,回答:“不可,这是敌人的计策,就等我们忍不住杀将出去,他们好趁机杀入城中,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做缩头乌龟吧,熟话说的好人有脸树有皮,总被那些混蛋张口闭口的操祖宗,我们受不了了” “受不了也得受”钱景升猛地坐起身,睁眼一瞪,“你们真的不怕死,愿意被人家斩杀在城下,就为了出这口气” “那还能怎地,不为出这口鸟气,还为别的吗?” “败了怎么办?” “败了就败了,谁骂了咱们谁就要尝尝爷爷手中刀剑的滋味,不捅死他咱就不是沂州爷们” 钱景升见群情激动,简单地安抚根本无法奏效,便说道:“你们为何不回骂他们,难道你们都是哑巴吗,他们骂什么,你们照骂回去不就成了,何必出去送死” “大哥,咱们都是沂州的汉子,回骂有意思吗?我说*祖宗不如一刀砍了他痛快,叫他一辈子骂不出口,兄弟这就跟你立下军令状,死而无憾” 话音一落,十来个沂州出来的大汉站了出来,抱拳向钱景升请命。 “你,你们这是…” 钱景升一看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亲信,沂州一起出来的,觉得很不忍心,便咬牙说道:“兄弟,与其死在城下,不如等那群狗攻城时,狠狠地痛宰他们,即便是死了也甘心呐,这样死法好像不值得,不知大哥说的,你们听没听进去” “大哥”一个粗壮的大汉叫道,“咱们兄弟多年了,你什么脾气咱们兄弟最清楚,从沂州起事一路跟到这里,咱们什么怨言都没有,反正都豁出去了,今日要是能得胜,不是更好,大哥不要说那些丧气话,还是祝兄弟旗开得胜吧” “这” “大哥,就让我等出去应战吧” 众人再次抱拳请命,钱景升实在没法子了,才点了三个人一同出城。 燕淮、燕安、燕顺,沂州虎翼军三兄弟,也是虎翼军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牧云寒的弟兄正在城下骂阵骂的欢,一顿箭雨忽然袭来,将他们射的抱头鼠窜,几个倒霉的挨流矢,痛的直叫,被人抢回了阵中。 正在这时,扬州东门大开,三匹健马狂奔而出,来到一箭之地时,驻足而立。 当先一人身高八尺,黑面虬髯,坐下一匹黄骠马敦实强悍,手中一柄八棱铁锤,胸前一横,威风凛凛,若是上阵杀敌也是一员悍将。 来者一指对面之敌,怒吼道:“呔,沂州燕淮来也,方才叫阵狂人报上名来,快来受死!” 方才扬州城头乱箭射出之时,牧云寒便已穿好了甲胄,做好了准备,没想到敌人说来就来。 一股豪气忽然涌上心头,牧云寒抓起铁枪,飞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卢俊,喊道:“大哥去去就来,三弟守好阵脚” 卢俊眉头深锁提醒道:“大哥小心为好,不可小视来者,我观他武艺不差” “不必担心,就算他是许诸再生,咱也敢斗上一斗” 说话间,牧云寒双脚一磕马镫,坐下战马会意,长嘶一声前足离地,紧接着一步抢了出去,飞奔至阵前,与那虬髯大汉相视而立。 “呔,你家爷爷牧云寒来也,反贼拿命来” 燕淮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可知沂州燕氏三兄弟之名啊” “我呸,反贼还敢自称沂州三兄弟,简直无父无母,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阳谷县牧云寒的厉害” 话不投机,牧云寒摆枪冲了上去,燕淮也恨得牙根直咬,一夹马腹战马猛地窜出,顷刻间,二人战在一处。 牧云寒铁枪快似蛟龙出海,燕淮的铁锤势沉力大,招数虽然不多却没一点破绽。 这边一枪迎面点来,那边轻轻一磕,二马交错,尘土飞扬。 双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直斗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才各自收招退回本阵,休息片刻后,再战,这一回牧云寒不再硬拼而是围着燕淮打转,冷不丁就会对他的战马下手。 燕淮大叫道:“无耻之徒,你家爷爷都没朝马儿下手,你怎地如此卑鄙” 牧云寒并未言语,虚晃一枪直刺燕淮左肩,燕淮不知是虚,举锤一格,正好露出空挡,牧云寒枪尖一抖直刺燕淮的右肋。 眼看着性命不保,在一旁观战的燕安忽然发难,手一扬掷出了一件东西,因为来势过快,未等牧云寒发现已经晚了。 衣甲内渗出血来,很痛、非常痛。 牧云寒手一抖,一枪刺空,燕淮反手一锤砸来,直逼牧云寒的面门。 “大哥小心” 卢俊忽然纵马奔来,张弓搭箭射向燕淮。 燕安、燕顺一看对方又来一将,一齐跃马杀了过来,牧云寒趁机伏在马背上逃回本阵,卢俊以一敌三,才一个照面便将追近的燕安踹落马下,未等结果燕安的性命,早被燕淮救起,燕顺横刀拦住了卢俊的去路,跟卢俊打得难解难分。 “好刀法”卢俊说。 “你的棍子也不错”燕顺回答。 “你知道就好,还不速速下马受死”卢俊气他。 “想得美,若是受死也是你” 二马齐头并进,上边的人出招快如闪电,虎虎生风,看得一旁的军汉都痴了,竟然忘记擂鼓助威。 心说:“这样的对手真是难得啊,要是自己兄弟该多好啊” 但是,战场就是战场,不杀死对方就没有终止,没有尽头。 卢俊单手持棍横扫而去,燕顺急忙蹬里藏身,躲向一侧,紧接着由另一头窜出一刀斩向卢俊的大腿。 “来得好”卢俊手腕一拧,铁棍回转起来,硬生生格开了那口长刀。 火星飞溅,兵刃撞击之声不绝于耳,燕顺刀法精湛,并没让卢俊占到便宜,但是铁棍一旦拉开了距离便很难对付,卢俊也知道,所以方才的一击他下足了力气,燕顺才一接招,便知道坏了。 一股很大的力猛地袭来,震得他膀臂发麻,差点跌落马背,若非卢俊转身慢了,燕顺真的会命丧沙场。 饶是如此,在他拨转马头朝扬州城门逃去之时,背后中了卢俊的一支雕翎箭,才进城门便翻身落马,不省人事。 40. 聚首 静寂的夜晚里,扬州西城外一间古庙内忽然传出清幽的琴声。 那轻灵的韵律,缓缓流动着,让心情沉醉其中,不想醒来 须臾间,有少年吟诗道: 大江东去蝶恋花,八声甘州水龙吟, 南乡子,清平乐 浪淘沙 “咦,弟弟啊”有女子忽然轻笑起来。 “怎么了,姐?”少年问。 “你为什么一直在念词牌啊?”女子问道。 “是嘛?我原来是在念词牌啊!”少年嘿嘿笑了起来。 “真是不乖啊,这样的话,可考不上进士哦,姐姐的下半辈子可全靠你了”女子又抚起琴来。 那少年点了点头,过了会,又翻开一卷书认真读起来。 午夜,万物沉睡之时,虫儿叫了,门开了。 一浑身是伤的大汉出现在月光下,头上还缠着黑色粗布,活像一个蛮族人士。 他拄着一根棒子吃力地来到窗前,朝那少年拜了拜,又朝那酣睡在草席上的女子拜了拜,随后轻轻退了出去,掩上门,迎着冷月寒烟走远了。 山门外,站着那抚琴的白衣女子,她望着那伤痕累累的大汉,轻声问道:“你何时回来啊” 那大汉慢慢站住脚,转过身,痛苦地笑了笑:“不知道啊,也许很快,也许我真的不知道” “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应该感谢我才是,还有…”那白衣女子想了想,忽然说道:“壮士,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可是我弟弟很喜欢你,他要你好好活着” 那大汉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了。 白衣女子望着他,望着他,一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才恋恋不舍地返回山上。 六月二十一日,晚。 弯头镇。 牧云寒发起了高烧,梦中,他看到了惨死的狄宁,他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痛苦地说:大哥,大哥,都是你害的,看看,我现在死了,死了,我要你陪我、陪我一起死…… 牧云寒惊呼道:不,别找我,不是我害的,你不要找我…… 醒来时,牧云寒真的看见了狄宁,他正微笑地望着自己。 “二弟,你回来了”牧云寒带着歉意说道。 “是的,大哥,你的伤没事了吧” “没什么大碍了,再过一两天就好了”牧云寒望着他,忽然问道:“二弟,咱们都死了吧” 狄宁先是一愣,接着大笑起来,笑的泪水都出来了。 “没,还没死” 眨眼间,屋子里出现了很多人,有赵泽、有杨文广、有卢俊,还有很多、很多熟悉的面孔。 赵泽高兴地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牧云校尉辛苦了,大家都很担心你的伤势,一直没离开” 牧云寒擦了擦眼睛,想坐起来,身子却很重,像有一座山压在上边。 “不要动,你躺着就是了”赵泽赶紧按住牧云寒的肩头,告诉他“你中了毒,幸好未伤及骨髓,从今天起,你好好养伤,叫阵的事,还有别人” “大人,我真没用”牧云寒吃力地说着。 “不,你做得很好,只有这样才能让扬州城里的反贼掉以轻心,不要责怪自己,这种意外谁都无法预料,你好好养伤,我等明日再来看你” 赵泽走后,屋内渐渐安静了下来,到最后只剩下狄宁和卢俊二人在场。 卢俊扶着牧云寒喝了一碗汤药后,说道:“大哥啊,幸好有赵大人的夫人在,否则你性命休矣” “是嘛!”牧云寒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痛,但是他还是咬着牙说道:“三弟啊,我现在行动不便还要麻烦你去代我跟赵大人道声谢,快去吧” “大哥放心,三弟我早就道过谢了,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牧云寒躺下后,目光又落到狄宁的身上,断断续续地问道:“二弟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害的大家提心吊胆的,赵大人说……” “我知道了,大哥”狄宁咧着嘴笑道,“都是我不对,明天我就去赵大人的帐下受罚,大哥你莫要动气,气坏了身子可就糟了” “咳,你知道就好,好好认错,不要冲撞大人,知道吗,等大哥病好了就去为你求情,也许大人不会做得太绝情”牧云寒担心地说着。 “没事,没事……” 在狄宁和卢俊的注视下,牧云寒又说了几句话,然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屋外,梧桐树下。 卢俊问狄宁:“你说的可是千真万确?” 狄宁回答:“当然,不然我干嘛冒死进城,嫌自己命不够长” 卢俊露出了一丝笑意,拍了拍狄宁的肩膀:“好样的,那你明早告诉大人,大人肯定会乐死的” 狄宁笑了笑,“他要是真的乐死了,咱们的脑袋都得搬家!” 卢俊摇头道:“那是,那就不要让他乐死,让他稍微高兴一下就是了” 翌日,六月二十二。 杨文广出阵前,狄宁来到了赵泽的中军帐内,单膝点地,抱拳道:“属下狄宁,参见大人!” 经过昨晚一夜的思考,赵泽的气消了不少,叹气道:“好了,站起来回话吧!” “是,大人!” 41.前往苦竹寺 一个茅庵,三间七架。两畔更添两厦。倒坐双亭平分,扶阑两下。门前数十丘稏。塍外更百十株桑柘。一溪活水长流,馀波及、蔬畦菜把。 ----扬州西城外苦竹寺 六月二十二日,多云。 狄宁在中军大帐中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起因是他贪功心切扮作卖鱼的村民冒死潜入扬州城中,打探到了王伦大军的情形,后来急于出城便想了招苦肉计,以为城西疏于防范利于脱身,万万没想到撞上了枪口。在军营前被人群殴,以致重伤不醒,就在命悬一线之际,有人搭救了他。 这救命之人就是住在扬州西城外苦竹寺内的王令姐弟俩,在他养伤的这段日子里,狄宁因祸得福在苦竹寺内遇到了一个人,此人名唤:空延,乃是日本国一无名僧人,在高山寺修行,今年来宋朝是为借扬州天宁寺镇山舍利回国求雨一事。 内中情形虽然不太清楚但是狄宁告诉赵泽,他在苦竹寺的这几日里又遇到了一个人,一开始他还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因为每次来山上他都会带不少护院家仆很难靠近,后来他问了王令姐弟俩才知道,这人原来也叫王伦。 难道是巧合吗,会不会那个造反的王伦,如果不是这人又是谁,为何去苦竹寺,仅仅是为了拜佛烧香,积阴德吗。 万一他真的是扬州城里那个王伦, 那这个王伦为什么会去苦竹寺,为什么会见空延,他不知道,因为连王令姐弟俩都不知道的事,他一个外人更是无从得知,空延平时也很少露面,只在王伦来上山拜访时,他才会出来跟众人相见,至于见面后谈了什么,也许是很重要的事,也许是…… “也许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赵泽想。 他思考了良久,觉得事情确实蹊跷,如果仅是同名也就罢了,可是这种巧合实在很让人怀疑,王伦去庙里若是仅仅是为了烧香拜佛,没必要找一个外国和尚讲经说法吧,想必苦竹寺内也有一两个颇懂佛法之人。 就冲这一点,赵泽就觉得此人绝对跟扬州城里那个王伦有很大的关系,如果…如果能擒住他, 赵泽眼前忽然一亮,心说:天意啊,这人要真的是扬州城里那个王伦,擒住了他也就等于攻下了扬州……是啊,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半响后,赵泽拍案而起。 下令道:传杨文广速速来这里见本官! 再说杨文广,才来到扬州城下叫阵。 这一次,仍然是燕淮出来迎战,二人一口气打了六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正斗得热血沸腾不分出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哪知,蒜山脚下大帐中忽然想起了鸣金收兵的号角。 杨文广虽不甘心却也不敢违法军令,虚晃一枪拨马便走。燕淮追了一会见对方弓箭手都瞄准了他便一勒缰绳停住脚步,悻悻而归。 一炷香后, 杨文广骑着枣红马狂奔回本阵,才到蒜山脚下便跳下马来,交给门口的亲兵看管,然后解下兵刃直奔中军大帐。 此时赵泽等人正在帐内等杨文广回来,已谈了很久,门口响起脚步声时,众人纷纷起身离座,跟赵泽告辞。 片刻后,杨文广带着愤怒走了进来,尽管很想发火可是一见到赵泽在朝他微笑,便咽了回去。 单膝点地,抱拳道:“属下,杨文广奉命回营,不知大人何事召唤!” 赵泽示意他起来,看座,然后才将狄宁讲的事说与他听,当赵泽讲到要秘密前往苦竹寺擒住那日本僧人空延,再活捉那个王伦时,杨文广忽然明白了。 赶紧再次起身,跪地,说道:“属下终于明白大人的用意了,方才还在生大人的气,请大人责罚” 赵泽坐在那里望着杨文广,觉得此子确实有大将风范,很有器量,便笑道:“杨校尉不必介怀,本官理解,理解你的心情,好了,现在赶快下去挑选一百个身强力壮的军兵,要身手最好的,换上便装,暗藏弓弩,一个时辰后随本官前往苦竹寺,希望还来得及” 杨文广赶紧抱拳领命,退了出去。 杨文广走后,上官梅从大帐后钻了进来,轻轻地蒙住赵泽的双眼,问道:“猜猜我是谁?” 赵泽摸了摸她的手背,说道:“夫人,你不要开玩笑了,军中再也没第二个人有这么大胆子了” 上官梅笑着转到他的面前,说道:“你知道就好了,对了,什么时候去苦竹寺,带着我吧” “你也要去?”赵泽望着她的眼睛,“我看这次你就别去了,军中需要有人来看着,大将都走光了万一出点事,怎么办啊?” “怕什么啊,不是还有牧云寒他们吗?”上官梅说。 “不,不好,神卫军只听杨文广和折小兰的命令,现在杨文广要随我去苦竹寺,折小兰重伤在床,那些个骄兵若是无人压着我担心出点乱子,所以打算一会让你去暂替杨校尉的职务,如果方便的话,也去扬州城下挑战,注意千万不可轻敌,不要太靠近扬州城,只是挑战,懂吗,就算真的有机会杀进城内也不可莽撞,不可进兵” “哎,这差事可比去苦竹寺还要累人呐!”上官梅悠悠地回答道。 “嗳,你就听我的安排吧,一会狄宁也得跟我去苦竹寺,你看,军中一下子走了两员大将,只剩下卢俊一人,你若是也跟我去了苦竹寺,那这军营不就没了主帅!” 上官梅又了叹了口气,片刻后,偎依在赵泽怀里,说道:“好吧,这次依你吧,不过你也要事事小心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你知道吧” 赵泽眨了眨眼,回味了下上官梅话中的意思,点头道:“明白了夫人,放心吧,王伦还没那么聪明!” 一个时辰后,赵泽率军北上离开了弯头镇。 在十里外的树林旁停住了脚步,因为是荒芜的野外,四下里没有闲杂人等,一声令下,众人赶快换好了便装,将军服藏在附近的草丛中,然后继续沿河北上寻找船只渡河。 下午黄昏时分,赵泽的这支奇兵已经绕过了扬州北城,来到了苦竹寺附近的林子里,暂时落脚歇息。为了以防万一,赵泽吩咐杨文广带着十个人先行上路打探风声,等夜晚来临了,他再率众上路。 斗转星移, 傍晚如约而至,赵泽正背靠在一棵树上打盹,忽有军士跑过来禀报说:“大人,杨校尉传来消息,一路无事!” 赵泽猛地醒来…… 当晚,赵泽率领余下众人继续上路,于月上中天时上了山,将苦竹寺团团围住,其实仅仅是包围了山门而已。 狄宁上前敲开了寺庙的大门,开门的仍旧是之前一个小沙弥,他依稀记得狄宁。 不过当狄宁的身后突然冒出来一堆人后,把小沙弥吓了一跳,正要开口大喊,狄宁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他推入庙内,低声道:“爷爷是官军,莫要声张,否则坏了大事砍了你的脑袋,一把火烧了你的破庙!” 小沙弥也不傻,一个劲点头,求饶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不过是这的打杂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老实呆着,官军都在山下呢扬州不日就夺回来了,你若是敢走漏风声先斩了你” “不敢,不敢,小僧不敢” 赵泽一行人平安进入了苦竹寺后,马上安排人手看住山门要道,设好埋伏,然后直奔方丈大师的住处,将他唤醒。 “你、你等是何人啊?”方丈慧光一觉醒来,吓得不轻,连眼睛都直了,因为杨文广的刀抵在了他的颈上。 赵泽赶快亮出了官方的鱼符说道:“大师莫怕,我等乃是朝廷的剿匪大军,今日突然到访还请见谅,不过大师你可知罪吗?” 老和尚慧光被赵泽一顿抢白弄得愣住了,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话来。 “大人呐,老僧何罪之有啊,我是清白的” 赵泽面无表情地坐在了慧光的对面,拿出了一封信,按在手掌下,说道:“你私通反贼意图谋反,已被人告发了,还不从实招来?” “这,这怎么可能啊,大人”慧光一着急,都要哭出来了,忍了半天,落了两行清泪。 然后说道:“大人呐,小人确实冤枉呐,咱们一个出家人怎会荒唐到参与什么谋反之事,你给我十个脑袋我也不敢呐” “那你这里为何藏匿一日本僧人?”赵泽问。 老和尚慧光一听赵泽问的是这事,马上清醒了过来,忙回答:“大人呐,那日本僧人是自己来的,不关我们事啊,要是他参与了谋反之事大人找他吧,小人我的确不知情啊” “那个日本僧人在哪里,若是敢糊弄本官,小心你的人头落地”赵泽继续威胁道。 “不敢,不敢,小人绝对不敢糊弄大人,那个日本僧人还在后山的水洞内,大人可派人去那里抓他”慧光说。 “好,那你带路,若是欺骗本官你就死定了” “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带路,这就带路” 说罢,慧光千恩万谢赵泽的大恩,然后赶紧下地穿鞋,头前带路,朝后山的水洞而去。 42.日本僧空延 夜,很深的夜。 苦竹寺后山,水洞。 油灯下出现了一个清瘦的僧人,虽然年近四旬却还硬朗。 “大人何事找在下啊!”空延操着流利的汉语问道。 赵泽笑了笑,坐在了石桌对面,捻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为何来大宋?”赵泽问。 “回大人,小僧来大宋寻佛国舍利为我国祈雨,这个不犯王法吧?”空延回答。 “你的想法是不犯法,可是你的行为却犯了法?”赵泽盯着他的眼睛说。 “哦,小僧可没做什么坏事,不会犯法” “你可见了一个叫王伦的人呐?”赵泽接着问他。 “是”空延说。 “那就对了,王伦是何许人你知道吗?”赵泽逼视着空延。 空延面带难色地落下了一枚白子,好一会才回答:“才知道” “为什么说才,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吗?”赵泽说。 “不是,的确是才知道” “什么时候,哪天,哪日,哪时?”赵泽问。 “回大人,就是三天前,如果小僧记得不错应该是六月二十日”空延回答。 “好吧,本官再来问你,你是日本哪的人?” “回大人,小僧出生在井上家,现居高山寺,任知事一职” “哪的高山寺,可有度牒啊?” “尼子家高山寺,度牒在此!” 说罢,空延起身从包裹里取出了官方出具的度牒文书,赵泽一看上边竟然盖着杭州知府的官印,从那印章的成色来看,假不了。 “你来我国的目的究竟何在?”赵泽问。 “大人,小僧都说过了,今年我国久旱不雨,不少地方爆发了饥荒,再不下雨的话,天下恐怕就要乱了,所以小僧冒死渡海到此为的就是借得扬州天宁寺的佛国舍利,回国求雨”空延一字不差地回答道。 “那王伦跟你说了什么?” “大人,王伦说小僧要是可以带他们一同回国就把扬州天宁寺的佛国舍利让给我,可是小僧不同意,因为王伦是宋国的敌人,我不会干蠢事得罪宋国,以致我国遭受战火,生灵涂炭!” “想法倒是不错”赵泽将黑子落了下去,将对方的棋子拦腰斩断。 “事实如此,小僧不敢妄语,所以小僧在等,等扬州城破亲自去天宁寺借佛国舍利”空延胸有成竹地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天宁寺的和尚不借你那舍利,你该怎么办?”赵泽问。 “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他们改变主意” “要是一辈子都无法改变呢?” “那小僧愿意效法佛陀在中土坐化,小僧没有完成主持师傅的遗愿,死而无憾” 赵泽眨了眨眼,思量了片刻后,说道:“好,我信你了!” “当真?”空延忽然睁大了眼睛问。 “是的,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忙” “大人请讲,只要是小僧力所能及的,无所不从” “好,你不是说明日王伦会来吗?你拖住他,我的人会对付他的弟兄,王伦一旦被擒,扬州城就不攻自破,你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即便是天宁寺的和尚不答应,本官也会从中斡旋,不过这要看你的表现了,希望你说的都是实话” “如果能替天行道帮助大宋消灭反贼那是小僧的荣幸,小僧不求别的,只求大宋的史书上可以给小僧留个名,只说破扬州有日本僧空延出力便可,不敢贪功!” 赵泽忽然大笑了起来,“放心,我国的史官绝对公证,空延师傅出了多大的力,史书中便会如何记载,说不定哪天还会有人去采访你呢?” “采访?何意啊?”空延不解地问。 “啊,就是我国朝廷派人问你,情况是不是属实” 空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借大人吉言,小僧定会不负所托的,这一点还请大人放心” “好,那咱们下完这局棋就开始准备吧” “如大人所愿!” 43.苦竹寺设伏 I 长忆西山,灵隐寺前三竺后。冷泉亭上旧曾游。三伏似清秋。白猿时见攀高树。长啸一声何处去。别来几向画阑看。终是欠峰峦。 ----王伦苦竹寺途中语 六月二十三日,午后,晴。 西山云遮雾绕,苍翠欲滴。 王伦一行人五十人,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出了扬州西城,徒步前往苦竹寺。因为是秘密上路,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几乎全部是他的亲信,今日保护王伦前往苦竹寺的依旧是武艺高强的燕淮。 西山路上的风景虽好,王伦并没有心思去看,可以说一路无话,急行十三里后苦竹寺近在眼前。 站在山脚下,王伦听见了寺庙内缥缈的钟声,忽然觉得很亲切,很熟悉,也许自己的前世真的跟佛祖有缘,不然的话,为何会有这异样的感觉,一下子没了烦恼,没了忧愁,没了世间的牵挂,只剩下心里那股莫名的激动之情。 “走,上山!” 王伦手一扬,众人沿着石径小路飞快地跑了起来,一炷香后,来到了山门前。 王伦驻足而立,深深地吐了口气,觉得怀里那颗珠子很热,这让他很安心,因为这表明那珠子还在,并没丢失。 “大哥,今天寺里好静啊,怎么没看见下山的和尚?”燕淮捻着一条笔管枪来到王伦的身旁开口问道。 “鸟鸣山更幽,蝉噪林逾静,寺里都这样,咱们都是凡夫俗子喜欢热闹惯了,冷不丁来到庙里便会觉得很冷清,不必多疑”王伦捻着美髯回答。 “也许,也许是我多心了吧”燕淮点着头说。 众人在山门前小憩了片刻,过了能有两柱香的时间才重新上路,拾级而上,健步如飞,一共爬了一百零八级才来到山顶,苦竹寺偌大的琉璃宝顶即刻出现在王伦的眼中,阳光下,闪着万道金光,真的好像佛经中写的西天雷音寺。 庙门大开,小沙弥正在那慢慢地扫着落叶,一片、两片、三片五六片…… 见此情景,王伦笑道:“果然是个好兆头,瞧啊,连这扫地的小和尚都懂得执帚相迎,今日的事已成了一半” “嗯!”燕淮再次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随着王伦径直朝庙门走去。 路过小和尚身边时,燕淮瞟了他一眼,觉得有点面生,怎么不是上回那个小沙弥,本想打断王伦的高谈阔论插句嘴,又担心被训斥,步入庙门那会便打消了这个主意,寻思着几个月前,一路南下,东躲西藏的,怕是做下了疑心的病根,咳,不去想了越想头越痛。 寺庙内跟外边简直是两个世界,咋一进来,王伦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今日苦竹寺内会开坛说法,大雄宝殿上众僧云集,一路上碰到好多光头,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天台山的云游僧人如何如何厉害,把方丈主持问得哑口无言,现在轮到方丈反唇相讥了,也许还有机会扳回一局。 王伦边走边望,惬意的心情难以言语,跟燕淮开玩笑地说:“老燕呐,这次成事后咱们马上立国,耍上一耍,然后溜之大吉,大哥我封你护国龙虎大将军,如何啊?” 燕淮笑道:“如此多谢陛下一番美意了,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王伦仰天大笑,“好说好说!” 一炷香后, 穿廊过亭,众人来到后山的知客堂前,王伦站定了脚步,转身对众人说道:“都听好了,今日的事若是成了,到时候都有官做,子孙都封侯,好了我进去了,大家守好门口不要让闲杂人等来打扰” 燕淮一步上前道:“大哥,要不我陪你进去吧,那日本僧到底长得啥模样啊,咱也想见识见识,否则日后见了面都不认得” 王伦摇头道:“你啊,日本僧也是人啊,你长啥模样他就啥模样,难道头上海能长出花来,那是妖怪了,放心等上路那天有的是时间见,今天啊,你带人守好外边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就是了!” 燕淮立马抱拳道:“遵命大哥,你去吧!” “好了,进去了” 王伦步入知客堂后,门关了,随后只听到里边的人问了句:“何事啊!” 便没了声音,燕淮还在纳闷,心说平常大哥不是还会说上一句:“昔日友人拜访空延师傅,请大师行个方便!” 难道…… 燕淮了摇了摇头,心说自己是老糊涂了,比那三国的曹操疑心还大,算了算了不去想了。 知客堂内,密室中。 王伦被五花大绑按在石凳上,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在面前闪动着,灯芯处,是一点鬼魅般的蓝色小火苗。 风来时,黑暗中有人开始说话。 “王伦,你也有今天呐” “谁?谁在说话?”王伦故意大声地嚷了起来。 “你不用耍花招,外边的人根本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也跟你一样”黑暗中的人笑着说道。 “你胡说?尔等贼人若是有胆量对付外边我的弟兄还需要耍这样的把戏擒我吗?我看你是虚张声势”王伦不服地还嘴道。 “住口,休要胡言乱语,我告诉你王伦,本官就是官家派来来拿你的” “谁,谁是王伦,你、你们抓错人了,我只是个香客”王伦抵赖道。 忽然,黑暗中的人大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一丝高傲,一丝冷酷,一丝的残忍。 “你真的不怕死吗?凌迟处死也不怕吗?”黑暗中的人问他。 “你,你到底是何人?”王伦睁大眼睛望向说话的地方,想知道究竟是谁擒住了他。 “我是何人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王伦要知道是谁擒住了我” “看,不打自招了吧,你的确是王伦”黑暗中的人说。 “不,我是叫王伦但不是扬州城内的王伦”王伦大叫着回答。 “小点声,行不,这地方很小,震的我耳根子疼,若是惹火了本官立刻叫你脑袋搬家”黑暗中的人威胁道。 “好,不过我的确不是扬州城内的王伦,不管你是哪位大人,若是信在下的话,就去扬州城下一问,绝对没错” “有没有错会怎样?反正本官抓到了王伦,抓一个杀一个,抓一千杀一千,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你看怎样?” 王伦的背上渗出冷汗,半响后,回答:“大人,你这是草菅人命啊,官家知道了饶不了你” “你也知道官家”黑暗中的人说。 “当然,在下也是善良的百姓,为何不知道官家,在下又没做错什么”王伦继续辩解着。 “你是没做错什么,但是你不该造反”黑暗中的人说。 “我,我没造反呐大人,你抓错人了,是那个扬州城内的人造了反,我冤枉啊”王伦喊了起来。 “我叫你小点声,听见没,长嘴”黑暗中的人下了道命令。 立刻有黑衣人出现在王伦面前,一顿嘴巴扇了下来,打得他眼冒金星,头晕脑胀,脸*都木了,嘴角殷出血来。 王伦忽然笑了,笑得很神秘,也很无奈,说道:“好了,我承认我是王伦” “早知如何,何必当初,不打你你还真以为本官是冒牌货?我现在是做笔录,到时候呈给官家看,然后再砍了你”黑暗中的人冷冷地说道。 “好,最好现在砍了我,不然到时候我也会咬舌自尽”王伦毅然地说道。 黑暗中的人站了起来,敲着木鱼说道:“你最好现在就咬舌自尽,免得本官脏了手,你死吧,快点死,我看着呢,然后就可以回京复命了” 王伦撇了撇嘴,深吸了口气,问道:“大人,我真怀疑你的身份,你莫不是有意捉弄在下吗?” 黑暗中的木鱼又敲了三下,接着一根木棒丢了出来,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王伦,你不要逞强,本官想怎么审案是我的事,我想捉弄你就捉弄你,想杀你就杀你,说不定还要把你阉割了先送去宫中做太监,然后再吊死你,你说怎么地吧?” “你真狠?”王伦冷静地说。 “知道就好,怕了就承认,还能少受点苦,好吧,现在本官问什么你回答什么,不要胡搅蛮缠,不要故意扯开话题,不要说没用的废话,否则本官就让人揍你,知道吗?”黑暗中的人冷冷地说道。 “知道了,大人,你问吧”王伦说。 44.苦竹寺设伏 II 后山知客堂外,剑拔弩张,燕淮一干人等被赵泽的大军团团围了起来,已经退到了台阶上,无路可逃。 杨文广从腰间抽出了宝剑,一指燕淮。 “呔,你过来,杨某陪你大战一百回合” 燕淮摇头道:“你不用假惺惺的装好人,想杀就杀吧,燕某死而无憾” 杨文广道:“燕淮,我看你是条汉子,想跟你过两招,也是看得起你,难道你真的想就这样被弩箭射死吗?” 燕淮要紧牙关,怒目而视,良久,冷笑道:“好,好啊,为剑而生,为剑而死,燕某只知道这辈子肯定会死在疆场之上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放马过来” 杨文广示意左右闪开,一旁观战,他单人仗剑大步来到台阶前的空地,与燕淮各执刀剑相视而立,风从两个武者的身上吹过,从容的表情如出一辙,扬起的只有胸中的万丈豪情,其实他们的心如止水一般平静。 沸腾的只不过是欲念,杀敌的欲念。 忽然,杨文广大喝一声,“看剑!” 掌中的宝剑瞬间刺出,直取燕淮的咽喉。燕淮瞅准时机,举刀一迎,宝剑硬生生刺在刀面上,溅出了数点火星,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袭来,好像重拳一般击在身上,逼得燕淮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脚跟。 “好厉害的对手”燕淮心中暗叫了一声,接着他出招了。 “看刀” 厚背砍刀轻轻一抖,摆脱了宝剑的束缚,以迅雷之势斜劈杨文广的左肩,杨文广闪身躲过,跃起还击,一道剑光自空中落下,燕淮挺刀迎上,眨眼间,二人的兵刃撞击在一起,瞬间出了二十一招。 杨文广招招致命,燕淮式式逼人,真个是猛虎遇蛟龙,力士遇豪杰,打得难解难分。 杨文广身形极快,越战越勇,剑锋起落处,会拳脚相加,燕淮也不是吃素的主,多年来军中的磨练让他的刀法炉火纯青,军中的搏杀讲究的就是一击必杀,招式并不是固定的,拳脚他也会,只不过没有杨文广那么精,但是燕淮懂得相扑之术,杨文广的拳脚也没把他怎样只是。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累,很累,也许是心累,也许是身体上的。 打斗时,杨文广说道:“燕淮,你老了,真不该趟这个浑水” 燕淮沉默了片刻,接着皱起眉头,骂道:“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爷爷前年边关大战辽狗血染征袍,今年他作威作福,发空饷,不杀他天理难容,你们助纣为虐也不是好人” 杨文广加紧了攻势,用剑抵住了对方的刀锋,将燕淮逼到了一棵菩提树下,怒骂道:“别狗眼看人低,天下之人不都坏人,否则你等从沂州造反劫掠百姓该怎么说,有能耐去杀契丹狗,窝里斗算什么好汉?” “去你的” 燕淮手背上青筋暴起,腰背一发力,将杨文广震退了好几步。 紧接着,疾步奔出,双手握刀横扫而来,这招断刀之术,是杀招硬接不得,可是杨文广不想再跟他缠斗下去。 “来得好,看爷爷的手段” 杨文广举平了宝剑,蹲低后急速奔出,眨眼间,二人再次撞在一起,刀剑相加,刺耳的声音响起。 剑断了,刀飞了…… 杨文广一拳狠狠地击在燕淮的胸口,燕淮同时出拳击在杨文广的身上,二人同时挨了对方一拳,向相反的方向摔去。 “杨大人”有军兵着急地叫了起来,因为他们看见杨文广吐了口血。 可是燕淮又何尝不是呢。 燕淮痛苦地单膝跪在地上苦苦地支撑着,捂住胸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杨文广也是一样,不过,他很年轻,还能站起来,还能走过去。 “你输了,燕淮,如果你想死可以现在了断,如果想活着,就乖乖地束手就擒,我看你是条汉子,可以帮你一把”杨文广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扔在地上。 “你选吧!” 说罢,杨文广转身离开了那里。 燕淮盯着地上的匕首看着,看着,仿佛生命正在消失,慢慢地消失,也许痛苦会很短暂。 可是真的会很短暂吗? 他不敢想象,因为军中的好多战友在临死前都说很痛,很痛,没人说一点不痛,难道是辽狗的刀剑有毒吗?还是自己人的刀子很干净? 燕淮摸起了地上的匕首,朝着颈上割去,那刀锋很快,才触到肌肤便已感到了凉意。 那是死亡的感觉,那是杀气。 在杨文广转身回到本阵前,周围的弩弓手一直都很紧张,因为他们生怕那个反贼背后出手,那样的话,他们便会乱箭齐射,将这些人统统杀死在这里,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这就是军中的规矩。 45.急转直下 黄花深巷,红叶低窗,扬州城中一所宅院内。 少年徐瑾口中咬着一支红花,手舞长剑作诗道: 落日旌旗,清霜剑戟。回首时,扬州烽烟四起,江湖浩荡,烟云离属,身陷囹圄 徙倚家门凝望,回眸光阴轻驶。 高楼下,蒲萄深碧,苇花萧瑟,舞剑赋诗,追黄鹂,风生玉指,横云雁影,曲终自有深情。 吾意已决:快磨三尺剑,欲斩乱贼头 舞罢,举起玉盏一饮而尽,风流潇洒之极,立刻惹来一旁观看的艳丽妇人拍手喝彩。 “不愧是我徐家的孩儿,文武双全,娘没看错你!孩儿他爹你说呢” 此时,一旁的凉亭内的端坐着两人正在默不作声地对弈。 略显清瘦者颧骨较高,姓丘,名浚,字小森。乃是扬州城的司里参军,一身青布衣衫,眼神空洞无光。 富态者姓徐,名达,字一得,扬州漕运官员,穿着云纹式样的圆领长袍,也是徐瑾的父亲,唐采儿的夫君,他跟丘浚是忘年之交,也是丘浚父亲在世时的下属。 听到唐采儿的称赞后,徐达抬起了头望着徐瑾的背影,叮嘱道:“说说气话就好,说说气话就好,千万不要当真啊,咱们徐家可不能惹来杀身之祸,孩子啊,你可要记住啊” “那又如何?”丘浚接了句话。 “我在嘱咐瑾儿怕他坏事,现在是兵荒马乱之时,一个不小心就会没了性命,小心为好,小心为好”徐达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 丘浚忽地抬起头,没了对弈的兴致,丢下手中的棋子后,告诉徐达:“男儿生当精忠报国,小侄儿说的没错,吾正有此意” 说罢起身就要离去。 “等等!”徐达耳听八方,心思转得飞快,马上就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赶紧站起来拦住了丘浚。 “等甚啊?我这就去找王伦那厮理论?”丘浚说。 “哎呀,我说老朋友啊,你想找死啊,王伦没杀你算你走运,宋庠在的时候,或者王珪在的时候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想说什么说什么,想骂谁骂谁,没人管,顶多御史那里会弹劾你几本,官家斥责你几句,将你贬官,可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啊,你还敢什么都看不惯”徐达歪着脑袋对他说。 “我就是这样的人,走到哪都觉得不舒服,看哪都觉得不顺眼,想说就说,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别拦我,我这就去” 丘浚不知哪来的一股倔劲,抓起长剑就要冲出去找王伦拼命,唐采儿赶紧来到亭中,和夫君徐达一起劝丘浚留下,不要出去惹事,说了不知多少话,浪费了不知多少口水才总算把他留住了。 唐采儿拍着噗通噗通乱跳的心口说道:“丘大人啊,这可由不得性子,你若是真的出了事,我家老爷就无颜见你家的令尊了,姐姐我也心痛啊” 冷静了半响后, 丘浚叹了口气,起身朝徐达和唐采儿拜了拜,说道:“请二位见谅,方才小森一时头脑发热,未考虑周全,害的哥哥嫂嫂受惊了,请受小森一拜!” 徐达赶紧上前将丘浚搀扶了起来,安慰道:“小森不必如此,咱们都是自家人,有话好说,快快请起” 唐采儿也在一旁帮腔说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从今往后大家还是像往常那样过日子就好了,千万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丘浚点头同意,起身后,忽然觉得很困,因为昨晚做了恶梦,一宿都没合眼,经过方才一顿折腾头有点晕,闲聊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去回房歇息了。 害人精丘浚走后, 徐达和唐采儿终于松了口气,对坐在凉亭下喝起了茶,望着枝头上的黄鹂说着绵绵情话,冷不丁瞅了一眼院中的仆人,忽然一起惊叫起来:“瑾儿呢?瑾儿去哪了?” 落日衔山,行云载雨俄鸣。一顷新荷,坐间疑是秋声。 扬州东城外。 上官梅一身戎装,连战十场,打得钱景升的部下各个带伤人人骂娘,连那武艺高强的燕安也挨了一枪戳在屁股上,幸好并无大碍只是皮外伤,丢盔弃甲,狼狈逃回了城中。 钱景升站在城头看得真切,心中不是个滋味,恨的钢牙紧咬,决眦欲裂,几次想暗中放箭射那骁勇的宋将,可是每次箭一上弦,却又不忍了,不知为何。 正在这时,重伤才醒的燕顺来到了东城头,他已经知道了今日城下发生的事,走到近前后,在钱景升的耳边大叫道:“值此良机,赶快杀了那宋将,军师莫要再犹豫了,他一人就伤了我们这么多人,要是来日对战不知要取了我们多少条性命,除之而后快啊!我大哥要是在也会这么做” “是啊,确实是这个理!”燕顺的一席话猛地惊醒了他。 想到这,钱景升把心一横,飞快地张弓搭箭,瞄准了正在与人打斗的上官梅狠狠地射了过去。 嗖的一声,羽箭飞至… 上官梅翻身落马…… 一个时辰前,扬州西城外,苦竹寺。 赵泽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穿着一身僧衣,敲着木鱼,望着倒霉的王伦,说道:“我改变主意了” 王伦大吃一惊,良久没说出话来,好像傻了一般……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注:蛩,读qiong) 梦醒了,醒了…… “为什么不杀我?”王伦问他。 “杀你需要理由吗?”赵泽说。 “不需要吗?” “需要吗?” “……”王伦沉默了,看着赵泽一步一步走过来,忽然落下两滴热泪。 “哭什么?”赵泽将木鱼扔在王伦的脚下。 “感动”王伦回答。 “还是先收起你的感动吧,我要扬州城中你的部下投降”赵泽缓缓地坐在了对面的凳子上说。 “恐怕很难”王伦直起了腰回答。 “为什么难,莫非你又反悔了,这可不是男儿的作风,出尔反尔的话只会遭到报应”赵泽加重了语气说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大人你也知道了现在扬州城中还有一个王伦”王伦耸了耸肩膀说道。 “这……”赵泽一时没想好如何作答,半响后,他问道“那又如何,你写封书信,我让人送去扬州西城,周武能不是知道你的事吗?” “武能是知道,可是钱景升不知道,还有扬州府里那个王伦扮我扮得惟妙惟肖,我怕武能说服不了景升,如果突然提出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未必会马上成功” “那你有何办法,马上让扬州城内的人投降?”赵泽皱着眉问他。 “也许……”王伦忽然抬起了头望向赵泽,“也许我回去一趟就能改变他们的主意” 赵泽回味了下王伦的话,良久才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我既然答应你离开大宋就不能现在放了你,除非扬州城破,我才会派人亲自送你到杭州登船,日本的空延和尚会帮助你们安排今后的生活” “可是大人,这样的话,扬州城里的人一时半会就不会投降” 赵泽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王伦的肩膀,说道:“本官给他们三日期限,三天内若是不给本官答复,第四天的太阳一升起来,我的大军就会攻城,到时候谁也跑不了,抓住就抄家诛灭九族,这不是本官定的,是大宋的律法,你要是不为你的兄弟考虑,就当我没说” 46.最后通牒 I 玉兔飞梭,金乌东升。 六月二十四日,雨。 哗啦啦……下雨了,细而密的水线从天而降冰冷入骨,城下寒烟四起灰蒙蒙的一片。 道路很快变得泥泞起来,不多时,扬州西城外走来了一个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的大汉,很像王伦的亲兵队长燕淮,距离城池五十步的时候,那大汉忽然停住了脚步,闪电般张弓搭箭射向城头,然后转身没入了风雨之中,不见的踪影。 那是一支飞箭传书,当周武能接到那封王伦的亲笔书信时,简直不敢相信大哥居然被… “被怎地了?”钱景升问他。 “后面的字我不认得”周武能把那书信转给钱景升看。 钱景升飞快地展开书信,这么一看,顿时呆了半响,心乱如麻,头重脚轻,血气上涌,真如五雷轰顶一般。 周武能见状就知道出了大事,赶紧追问到底怎么了。 良久,钱景升才说出话来,这话若是不说还好,一说破了,周武能勃然大怒,狠狠地将茶碗摔在地上,青瓷碎了,碎成了千万片。 片刻后,他狂怒着冲出了牙帐,冒雨点将发兵就要杀出城去,到那苦竹寺中解救王伦。 钱景升赶紧追了出去,二人在雨中扭打了好久才停下来,武能痛哭道:“我等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 雨水模糊了视线,打在脸上已分不清哪个是泪哪个是水。 钱景升抹了一把脸,大声说道:“死又何难,闭上眼,一了百了,可是咱们已经没法回头了,沂州杀官,密州放粮,海州屠了追兵,一路上攻无不克,不说过五关斩六将咱们也搅得朝廷东边天翻地覆了,大哥被擒那要怪他自己,咱们若是去救,正好中了贼人的奸计…” “那大哥就不救了吗?”周武能抓起水中的泥沙扬了过来,打了钱景升一脸。 钱景升一边吐着口中的泥沙,一边指着周武能大骂,“你混那,朝廷是在要挟咱们,咱们若是就此束手就擒绝没好下场,还有大哥如今还在城中,你为何口口声声大哥被擒?啊,你说说看…” 钱景升也抓起一把泥水打在了周武能的脸上。 火辣辣的痛自脸上传来,周武能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明白点什么…… 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周武能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快想快想,也许那个答案就在眼前,快想啊,我不笨,我很聪明,我知道三弟的意思。 正在这时,风雨中飞跑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燕安。 燕安撒脚如飞来到钱景升面前,扑通一声摔倒了,哭诉道:“军师,小弟无能让贼人伤了大哥,大哥他、大哥他……” “你说什么?”钱景升一把揪住了燕安的衣领,周武能也爬了过来,扯住了他的脖子。 “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在钱景升喝周武能的逼问下,燕安放声痛哭,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今日下雨那会,知府衙门外来了一青年文士,说有人密谋起事打开城门,具体的要当面禀告王伦,当时守门的军兵是这样说的,燕安也没怀疑,来到衙门口盘问了那青年人几句话后觉得很可信便带着他去见了王伦。 万万没想到,那青年人包藏祸心,借机靠近王伦后,说什么献宝,哪知图穷匕见…… 听到这,大伙终于明白了。 钱景升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拉着燕安便朝知府衙门跑去,周武能也随后追出了军营。 扬州知府衙门,明镜高悬之所,百姓敬仰之处。 此时,大堂上吊着一个人,已被打得不成人形。 十来个粗壮丑陋的大汉正在那烧烙铁,打算一会结果了那个吊着的人。 后宅,一处厢房。 大夫摇了摇头,拿起白纱布开始擦手。 “郎中,我大哥他,他伤势如何啊?”周武能一步上前抓住了郎中的胳膊,痛得老人家一咧嘴,一边推着他一边求饶道:“大爷,大爷,别抓我,别抓我啊,痛啊,痛死我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钱景升,起身走了过来,轻轻拉开周武能大手,赔礼道:“花大夫,对不住了,我们实在是担心大哥的安危,方才鲁莽了,请大夫见谅” 花郎中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老夫没事,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 “那,我大哥的伤势究竟如何啊?”钱景升恭敬地问道。 花郎中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地起身来到桌边,对钱景升说:“命是保住了,可是失血太多,恐怕很难醒来” “命保住就好,命保住就好,多谢大夫妙手回春”钱景升不住奉承着花郎中。 “等等”周武能忽然离近瞅了瞅那躺在床上的王伦,伸手一探鼻息,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转身揪住了花郎中的衣领,怒斥道:“老匹夫,你敢糊弄爷爷,找死” 说罢抡拳便打,钱景升赶紧上前劝说。 “放开我,我要宰了他,宰了他” 钱景升一把推开了花郎中,喊道:“郎中快走,我来拖住他,快些离开” 花郎中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方才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如今再生为人,还不溜之大吉那就是傻子了,想到这,花郎中连药箱也不要了,跌跌撞撞跑出屋外,一路上撞倒了好几个丫鬟婆子。 “老三,你疯了吗?”周武能一把抓住了钱景升的肩头,真想揍他一顿。 “二哥,你有病啊” “我没病” “那你为何,说大哥死了” “我没说” “那就好,大哥没事了” “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大哥还在城中,只是受伤,你明白了吧!” “我…我明……” “到底明白不明白?” 一炷香后, 周武能冷静了下来,坐在梨花木桌旁,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说道:“三弟我错了,现在明白了!” “那就好,你赶快派人去苦竹寺山下射箭给他们,说大哥还在城中,叫那些狗官死心,庙里边那个假冒的王伦随便他们怎么处置” “不好吧,话说得这么绝,万一朝廷的狗一狠心” “怕什么,大哥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现在不放手一搏,你还有更好的计策吗?” 周武能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叹气道:“没有!” “既然没有就快去做吧,只能如此了” “咳,这些烂事,早知如此还造个什么反,妈的真是倒霉”周武能一拳砸碎了桌面的琉璃盘,顷刻间,血从指间流了出来,拖着细长的红线,漫到桌沿,一头坠了下去。 冰雨时节,伤感的时节,因为人们总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失恋,不好的事往往也会在这时发生。 异想在这时,也并不会天开。 上午,赵泽在苦竹寺吃饭的时候,狄宁从山下带来了消息,扬州城内的人拒不承认王伦被捕,还放出话来,若是想攻城放马过来,苦竹寺内的王伦是假的,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随后,赵泽又把那封钱景升写的信拿给真正的王伦看。 王伦一时气结,拍案而起,大骂钱景升不够义气,说是这种人死有余辜。 赵泽笑着给王伦倒了杯茶,说道:“你看到了,钱景升和周武能联名说你还在城中,还让我们杀了你,现在你知道世态炎凉了吧,一旦你失势他们就会取而代之” 王伦心痛地闭上了双眼,流了一滴眼泪。 屋中的众人也同情地摇了摇头,心说活该,自作孽不可活。 正在这时,山下又传来了噩耗。 “上官梅中箭,不省人事,请赵泽速回弯头镇一叙” 信是张载写的,看落款处的名字便知。 心爱的人受伤,生死未卜,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就像一场大病瞬间击倒了赵泽。 悲从中来,心在流血,方才还在跟杨文广谈笑风生,这时,他忽然笑不出来了,连说话都不会了。 一个人呆呆地关在房中,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听任何事,就那样失神地坐着。 几次,杨文广前去敲门都没人回答。 狄宁站在门外对杨文广说:“杨校尉,这样可不好,扬州的事才有了点眉目,大人要是在这个时候出点差错,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杨文广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若想破城,还得靠赵泽,因为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攻城,人数不够,又无攻城器械,援兵还未到,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怎么办啊?”杨文广也忽然没了主意,因为上官梅是赵泽的女人,对于人家的事,他向来很迟钝。 狄宁也颇为苦恼,独自在雨中站了好久,思考了好久,直到下午才想到了办法。 马上找到了杨文广说道:“杨校尉,不如这样,咱们马上启程护送大人回弯头镇,顺便押王伦回去,反正这边的事也没了下文” 杨文广琢磨了一下,觉得也是这个理,但是又担心道:“赵大人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屋中,谁的话都不想听,我怕…” “怕什么,不如这个恶人由我去做,实在不济破门而入,日后出了事,我兜着” “这,要是那样的话,兄弟我就太没用了,怎么能让狄兄弟你一人承担,不如这样,咱俩一起去,大人不开门的话,我来撞门,你来说话,日后有事,大家一起担着!” 狄宁点头同意,说罢二人离开了屋子,直奔赵泽的住处。 47.最后通牒 II 那个男人的谎言 那个女人的谎言 一切都是,唯有感觉不会背叛 谁说,孤单说来就来, 就像雷雨世界里冰冷的空气 …… 六月二十三日,雨之夜。 杨文广、狄宁等人护送着赵泽回到了弯头镇,王伦也被押到。 为了解救上官梅,赵泽冒雨来到扬州东城下,登高呼喊钱景升的大名,说是江南剿匪军赵泽有要事相商,请他出来相见。 当时虽然是黑夜,又下着雨,扬州城内一片死寂,鸦雀无声,连平时出动频繁的巡逻队也偃旗息鼓,躲了起来,城头上更是没了人影,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来遭罪。 但是上官梅命悬一线,可能活不过今晚了,赵泽说什么也要跟钱景升见上一面。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叫人把战鼓的擂得咚咚作响,集合了大部分神卫军,弄得人喊马嘶,大地震动,好像真的有千军万马来攻一般。 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任何时候都不可轻敌,因为敌人时刻都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扬州东城外出了这么大动静,早就惊动了钱景升。 他赶紧披挂上阵,来到东城头与赵泽对话。 风雨中,赵泽不顾安危来到三十步开外的地方。 高声喝道:“来者可是沂州的钱景升?” 城头上,钱景升冷冷地笑了笑。 然后高声回答:“是又如何,你找本帅作甚?” 赵泽一抱拳,恭敬地说道:“今日午后未时两军交战,我的部下受了你的箭伤,命悬一线,故此,某想请钱将军网开一面将解药送与我,到时必然不忘救命之恩” 风雨中,传来了赵泽的话,钱景升听得真切,半响后,狂笑起来。 “钱将军,你想得如何啊?”赵泽催促着他回答。 城头上,燕顺瞥了一眼城下之人,低声道:“军师,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趁机杀了他,叫他们群龙无首,岂不快哉” 钱景升没有回答,而是铁青着脸注视着下边的动静,他想知道风雨中到底藏着多少官军,他们会不会突然攻城,如果战事发生,他该怎么办,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东城能不能守得住,他真有点担心,因为他是主帅。 “军师,莫要犹豫了,就像今日下午一样……” 未等燕顺说完话,钱景升一举手止住了他,紧接着脱掉了身上的斗篷,来到城头处最高点,扒在垛口处,拉长字音大喊道:“城下的人听着,本帅没有解药,就算有也不给你,莫要妄想了,难道你们不晓得,战阵之上生死有命,怪不得他人,死了这条心吧!” “等等”赵泽一看钱景升要走了,赶紧举手挽留,“钱将军,不管怎样,某还是很欣赏你的,觉得你是个人才,某这里有封书信,请钱将军过目,如果有意可按信上所说行事即可,某在城下树林内等你的好消息!” 赵泽的手一挥,黑夜中飞出了一支火箭,眨眼间射到了城楼的窗框上。 又是飞箭传书,钱景升几步来到城楼下,取下那支箭,连带着一封书信。 与此同时,扬州西北水门下微微的震动了一下。很短暂,连城上的军兵都没感觉到。 片刻后,卢俊身着夜行衣,从水里冒出头来,四下望了望没有动静,连巡夜的军兵也看不见。 一声蛙叫后,水里冒出了更多的人影,正在通过水门游入城内。 登岸后,卢俊问一旁的疤脸汉子:“你记的没错吧” “没错,三弟,从这走绕过前边的街口,就是西城军营”狄宁很肯定地回答。 “那好,你们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去就来!” “小心啊,军营附近的暗哨有好几个,莫要被发现了行踪” “放心” 说话间,卢俊猫腰窜入了无边的雨夜,狄宁望着他直到听不见了脚步声才回过头对身后的一群黑衣人说:“都跟着我不要弄出动静来啊,咱们先避一避” “听你的大哥”有人低声回答。 “好,走吧” 雨又大了起来,狄宁背着刀带领着手下瞬间隐入了黑暗,朝着一所大宅的后墙而去。 扬州西城军营。 燕安正在跟周武能在屋中喝酒,案前燃着一盏彩灯,三个歌妓正在伴随着胡琴翩翩起舞。 燕安道:“真吓死我了,原来府衙中的那个不是真的王大哥啊” “是啊,王伦大哥早就出城了,你不晓得吗”周武能酒气熏熏地问他。 “咳,我哪知道啊,早知如此,我还会那样紧张嘛”燕安红着脸回答。 “你大哥燕淮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都不跟你说一声,还把你当亲兄弟吗?”周武能不满地嘟囔道。 “这个嘛”燕安虽然有点生气,他大哥燕淮出城前没跟他说实话,可是毕竟是一奶同胞,打折了骨头连着筋,“算了,等他回来我再埋怨他吧” “回不回来还两说呢”周武能嘴巴一松,说漏了话。 燕安立刻追问道:“周大哥,你说的啥意思?” “我…”周武能自知说错了话,正要辩解,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高声喊道:“什么人?” 黑暗中嗖的一箭射来,钉在门上,箭羽仍在颤抖,发出嗡嗡的声音。 叫喊声马上响了起来:“刺客,来人抓刺客啊!快来人” 喊声就在窗外,周武能猛地醒过酒来,大喝道:“快都滚出去!” 几个歌姬被吓了一跳,嘤的一声,逃开了。 周武能随后一把抓起身边的砍刀,几步抢出屋外,燕安也紧跟着追了出来。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院子里涌出了一大队人马,少说有百十来人,各个身强力壮,早就张弓搭箭,瞄准了栅栏外可疑的地方,只等周武能一声令下便乱箭射出。 夜雨如歌,下个不停。 军营内的人声渐渐小了,周武能从门板上取下了那支箭才发现箭杆上缠着书信。 回屋后,周武能赶紧关好了门,来到烛光下展开信读了起来,燕安也凑了过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念着上边的文字。 一炷香后,周武能啪的一拳砸碎了桌子,大骂道:“好个钱景升,猪狗不如,私下跟宋军议和,还要把咱们卖了” 燕安的酒劲也没过,一听这话,马上跳了起来,大叫道:“大哥,这姓钱的小子果然不是好东西,怪不得一路上总是愁眉苦脸的原来是在想办法算计咱们爷们,宰了他” 燕安的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一般激怒了他,周武能呀呀呀大叫着气的七窍生烟,大喊道:“娘的,都反了,都反了,走小燕子,去找姓钱的算账” “走,去找他算账!” 说罢,二人各拿了长兵器踹门而出。 第二柱香烧完时,卢俊在西城军营外的一间破屋内看到了大队人马离开了,少说五百人,披挂整齐地上路而去,看方向应该是东城。 片刻后,瞧着这群莽夫走远了,卢俊冷笑了起来,心说:大人的计策果然毒…… 再说狄宁,他率领着两百弟兄*跳进了那家的宅院,正躲在墙根暗处的树丛里遮蔽风雨,忽然,屋内亮起了一点灯火。 有人高声道:“大梦谁先觉,神仙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狄宁摇了摇头,心说:扬州的读书人脑袋都有病,漆黑半夜的,哪来的日头。 正在这时,窗户推开了,出现一青色的身影,微弱的月光映在窗口,一个文士站在了那里,举头望月唏嘘着,忽然垂泪呜咽道:“瑾儿啊,叔父对不起你,不该对你说那些杀贼报国的话,叔父真该死,该死……” 话音才落,阁楼不远处的月亮门里走出两人,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短衣,女的也是一样头戴白花,面色憔悴,还在二十步开外时,便听那男的骂道:“丘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竟然蛊惑我家孩儿去送死,你给我滚出来” 女的一听这话,也泣不成声,在一旁喊道:“丘浚,我徐家可曾亏待与你啊,我夫君拿你当亲兄弟,你就这么报答我们吗,徐家就瑾儿一个,如今出了事,你还有何脸面住在这里,给我们滚出来” 人有脸,树有皮,丘浚也不是二皮脸,早就有了准备,一听人家骂到头上马上从屋子里跑出来,朝着月亮门的方向而去。 几步后,来到那对夫妇面前后,低着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哥,你打我吧” 那男的气的牙根紧要,攥紧了拳头猛地打了过去,一旁的女人见状也疯了一般扑上去一顿拳打脚踢,丘浚死了一般趴在那一动不动,任凭拳脚落在身上、脸上,眼睛出血了、嘴唇裂开了,骨头也好像折断了,痛、钻心的痛,但是他没动,仍然在默默地承受着,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他的罪过。 可是,那男的忽然发起狠来,指着他叫喊道:“丘浚,那群反贼说了,瑾儿死定了,明日就将他剥皮点天灯,你给我听好了,明个你给我滚出去,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不然有你好看的,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弄得你身败名裂” 话说到这个份上,丘浚终于长出了口气,从血泊中爬起后,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大哥,大嫂,丘浚我不是人,你们打的对,骂的也对……” 说道这时,血从嘴里流了出来,顺着嘴角一直流到身上,最后脚下也红成了一片,雨水打在上边溅起了红色的水珠,涟漪荡开,真的好像有生命一般。 半响后,丘浚又磕了三个头,心如死灰地说道:“大哥,大嫂,我这辈子多亏你们照顾,不然早就流放到千里之外了,请恕弟弟我厚颜,我想再麻烦下二位,如果瑾儿明日上路了,求你们给我个了断,一人捅我一刀,望心窝这捅,最好不要让我痛快地死掉,瑾儿的事都怪我,你们杀了我吧,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那男人,忽然痛苦地跪了下来,抱住了丘浚。那女人,也是一样。 三个人顿时哭成了一团…… 狄宁蹲在角落里,听得真切,看得清楚,心说:这都是些什么人,怪,太怪了, 雨水,从墙头上飘落时,狄宁听到了几声鸟叫,三长两短。他马上站了起来,抖擞精神道:“弟兄们,上路,是时候了” 黑暗中,忽然传来了声音,树丛的方向。紧接着,好多人冒出头来顶着风雨开始*。 黑暗中,忽然闪过数道冰冷的目光,迷惑地打量着那三个正在抱头痛哭的人,只是一瞬,这三个人便意识到了背后有动静,转身一望,吓得惨叫起来。 丘浚第一个跳起来,大喝道:“什么人?敢夜闯民宅” 狄宁骑在墙头上骂道:“住嘴,老子是神兵天降,来杀反贼的,若是被你坏了大事,小心砍了你全家” 虽然就这一句话,丘浚立刻明白了过来,片刻后,他灵机一动,喊道:“等等,这位将军,某是扬州司里参军丘浚,有一事相求” …… 半响后,丘浚随着狄宁踏上了前往扬州西城之路。 48.夺城之夜 I 抬头右望,天上有星光, 手指月亮,细雨共斜风, 一战雌雄,梦断扬州路 那一晚,夜雨如冰,冷入骨髓。 西门前的灯火忽明忽暗,随风摇曳着,夜深了,寒气渐浓,守门的军兵拄着长枪蹲了下来,靠在角落里打起了哈欠,心说好冷的天,要早点歇着才是,明天的太阳能不能升起还是未知。 正在这时,距离城门五十步远的地方有几条黑影一闪而过,惊动了城头上的一个站岗的军兵,他小心翼翼地趴在墙上朝下望去,笼住目光,想知道刚才是什么东西跑过街头。 忽然,嗾的一声有东西划破夜空,那是什么,好熟悉的声音,当他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又有十多支箭矢射在了他的身上,真痛,真他妈的痛啊,那军兵还未来得及惨叫便一头栽下城去。 鲜血飞上半空时,战斗开始了。 数不清的黑影涌出街头,朝着西城门拔足奔去,他们挥舞着手中雪亮的短刀,箭矢不断从头顶掠过,直射向城门内惊慌失措的人,他们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 “杀!” 狄宁就喊了一个字,随着那一个字音落下,几十个黑衣人当先冲进了内侧城门,紧接着,卢俊手持双刀冲向了城头,在他的身后是十几个玩命的手下。 刀刃不断划过夜空,又有几个倒霉的人倒了下去,卢俊一口气杀上了城头,双刀飞舞,很快便放倒了几个扑上来以命相搏的敌人,眨眼间,更多的人冲上了城头,余下的敌人被杀得四散奔逃,似乎并未遇到顽强的抵抗,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夜雨仍下个不停,黑夜似乎更加黑了。 片刻后,扬州西门大开,卢俊站在城头的最高处晃动火把,向远处的大军发出了进攻信号。 一炷香后,地面震动,无数黑影朝扬州西门涌来,再一眨眼,一支灰蒙蒙的军队出现在了视野中,为首的正是披挂整齐的杨文广,他跑在最前头,身后跟着树叶一样多的神卫军将士。 卢俊激动地望着正在不断靠近的大军,心说快了快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大军进城,事情就成了。 可是,扬州西城军营内的守军反应非常迅速。 西城头才失守,便有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杀了过来。紧接着,南城的守军也沿着城墙扑向这里,北城的守军也在急速靠近中。 “娘的,怎么说来一起来”狄宁一挥手中的大刀,高声喊道:“给我放箭,拖住他们,快放箭!” 一时间,箭雨漫天,飞入了漆黑的夜,只一瞬间,便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西城的守军暂时被压制在半路上,不敢马上攻过来,而是沿着街道两旁的民房一点点靠近。 这可麻烦了,狄宁气的破口大骂,正要吩咐手下的弟兄把城门附近的破屋点着,阻止敌人的靠近,南城的守军杀到了。卢俊带着十几个手下,沿着城墙扑了上去,跟敌人混战在一处。 狄宁想登上城头帮助卢俊可是下边的敌人也在靠近,他不敢分兵,因为人手实在不足,能守得住西门就已经不错了。 “杀啊,快夺回西门!” 黑夜中,不知有谁高声大喊了起来,守军一听就知道了,原来是周武能,周武能回来了。 “妈的,想阴你家爷爷,找死,弟兄们都给我听好了,生死就在今晚,给我冲啊,杀上城头,夺回西门!” 游勇散兵一旦有人来领导就会变成一支可怕的力量,尤其是,周武能喊了句生死就在今夜。 眨眼间,藏在四下里躲避箭矢的守军冲上了街头,大叫着扑向西门。 “来的好,来得好,给我放箭,快放箭!” 火光中,狄宁看到了几百人冲了过来,这要是挨近了,跟他们混战在一起用不了多久,西门就要被夺回去了。 城门下,聚集着一百多人,人手一支短弩,才一次攒射,冲过来的人便有大半倒在途中,余下的早被吓得晕了头,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狄宁见状,忙扯着嗓子大喊道:“扬州城内的反贼听着,冤有头债有主,造反的只是王伦等几个人的主意,尔等莫要被蒙蔽了,速速放下武器回家去吧,官府不再追究,若是不知悔改一味追随王伦,看见了吧,下场就是这样,死!” 此时,丘浚也在狄宁的身边,见他大喊不止,也赶紧帮腔道:“扬州的弟兄们听着,某乃扬州的司里参军丘浚,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你们赶快放下刀枪回家去吧,某对天发誓绝不追究尔等过错,千万不要再弥足深陷了……” 虽然,外边下着雨,虽然还有风从身边掠过,可是狄宁和丘浚的话却十分清楚地传向了远方,连街道对面的周武能都听见了。 “妈的,不要听信朝廷的鬼话,兄弟们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朝廷一直都是秋后算账的,就算你们躲过了今晚,来日也会被抄家灭门,不如今晚豁出去拼了,也许还能活命,给我杀啊,朝廷的人在虚张声势” 这边周武能又大叫了起来,鼓动着手下不断进攻。 片刻后,街道上又响起了喊杀声。 “王八蛋,给我放箭,快放箭”狄宁一挥刀,周围的弟兄再次举起弩弓朝街道上的黑影射去。 在付出了两百条人命的代价后,周武能的弓手埋伏好了,占据了西城门附近的制高点,一声令下后,数十支羽箭破空飞来。 狄宁身旁的弟兄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了下去,众人一惊开始后退,眨眼间,被箭雨逼到了城门洞里,只差几步便被赶出西门。 “妈的,给我还击,快还击,把剩下的箭矢全都放出去” 一明一暗,攻守移位,三刻钟前是狄宁等人进攻,主动权在他手里,现在轮到周武能反扑,主动权在人家手里。 只一刻钟,狄宁的身边的人便少了大半,余下的各个带伤。 在空中箭矢的掩护下,一波接一波的敌人冲了过来,狄宁咬着牙,杀退了两伙人,手中的弩箭已经没有了箭矢,只好丢掉挺刀肉搏。 对方若是此时攻来,恐怕他只好退出城外,可是卢俊他们呢,他们该怎么办。 城头上,混战更为激烈。 卢俊的双刀已经丢了一把,剩下的这把也砍得卷了刃,身边的弟兄死伤了三十多人,现在仅仅是占据着城门楼,靠着零星的弩箭抵抗着南北夹击的敌人。 城门楼下的走道连接着大门内侧。 卢俊几步窜了下来,在狄宁的背后喊道:“顶住在坚持一会大军就到了,实在不行就拼了,不能白白死了这么多弟兄,一定要坚持住” 又是一波箭雨袭来。 狄宁的左臂中箭了,但是他还在挥舞着掌中的刀,奋勇杀敌,丘浚也成了血人,身上的青衣破成了一条一条,宝剑已经没了现在握着一根棒子,吃力地抵挡着恐怖的刀枪。 当周武能派出了最后一波刀盾手时,狄宁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因为他预感到自己要死在这了。 可是,只是一眨眼间,杨文广的先头大军到了,冲进了城门,他们高声呼喊着:朝廷大军来也,反贼速速投降,违者死……声音回荡在扬州西门上空,真的好想有千军万马杀来一般。 援军终于到了。 周武能挥舞着掌中的砍刀抵挡了第一波宋军的进攻,仅仅是抵挡了第一波,当第二波杨文广率军亲自来到时,他早就带着剩下不多的亲兵逃去了东城跟钱景升合兵一处。 西城的战局在杨文广的大军到来后,马上扭转过来,双方的军队才一交锋,扬州的反军便崩溃了。 不少人丢了刀枪跑回了家中,更多的人选择了投降。 当赵泽率领的中军陆续进城时,杨文广正率军跟东城的钱景升鏖战在城中各条街道中。 战况一度非常惨烈,宋军伤亡了几百人,可是钱景升也为此拼光了老本沂州的亲兵几乎全部战死,余下的那些在高邮和扬州招募的散兵才一见到宋军便纷纷倒戈相向,这使得钱景升的军队也瞬间土崩瓦解。 49. 夺城之夜 II 成王败寇,也许只是一念之间。谁也料不到,就连钱景升也没想到,他用心良苦打造出来的亲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竟然临阵倒戈。 在东城即将失陷之时,钱景升失神落魄地下了城和周武能打开了东城门骑上马夺路而逃,才跑出半里地,路边的树林中忽然亮起数十只火把,接着涌出了几百号人,一顿枪声过后,跑在最前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好像喝醉了一般,当钱景升纵马冲过来时,也同样身子一软栽下了马背,然后是周武能…… 翌日,扬州重新回到了大宋的怀抱。 宋军的旗帜飘扬在扬州城头。 赵泽带着上官梅来到了府衙接管了那里,城门开启时,不少百姓走上了街头,开始帮助官军清理街道,搬运死尸,打扫战场。 午时前,张载带人从东城入。 牛车上载着钱景升和周武能是尸首。 百姓敲锣打鼓夹道欢迎。 与此同时,扬州大牢内。 关着两个人,瘸腿的燕安、瞎眼的燕顺。 牢头还是以前的那个中年汉子,他没好气地把一瓢凉水泼进牢房。 大骂道:“狗贼,杀了我家的猪,明日剥了你们的狗皮,做灯笼” 正在这时,牢房的大门开了,一个魁梧的宋军走了进来,头戴大沿毡帽,斜飘着一抹红缨,气势汹汹很是吓人,身后跟着一队人马。 “哟,军爷何事劳烦您老到这”牢头陪着笑脸走上去搭话。 “大人有令,马上斩了反贼,这两个人我带走了,赶快打开牢门” 牢头一听大人有令,赶紧抱拳还礼:“是是,小的遵命!” 一刻钟后,燕安和燕顺走在了出城的路上。 “回家去吧”那魁梧的宋军说。 “大哥,咱们一起走吧”燕安忽地跪下来,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祈求道。 “不行,大哥已经答应杨大人,做他的马前卒,更何况,你们拣了条性命此地不宜久留” “大哥!”瞎眼的燕顺拍着他的肩膀说,“你私下放了我们,会被杀头的,不如你送我们一程吧,咱们弟兄不会有半句怨言!” “混账,咱们可是亲兄弟,我岂是狼心狗肺之人,你们赶快给我滚回家去,该干什么干什么,等大哥我出头之日到了,再接你们一起享福” “大哥啊”燕顺也跪了下来,兄弟三人聚在一起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是很难说清。 因为燕淮一把推开了他们,高声喊道:“快走,我在林子里待得太久,会遭人怀疑的” 燕安不忍还要话别,却被燕顺拉住了,拽着他朝林子深处走去,末了只是回了下头,摆了摆手。 同一天上午,王珪走出了大牢,但被病痛折磨着,已经无力返回公堂只好回家养伤,扬州府衙之事暂时由赵泽打理,而宋庠早已死去多时,尸骨已埋入地下,也许来日会风光大葬。 风波过后,民间的状子雪片般飞来,因为王伦进城期间抢了不少大户人家的东西,手下的兵卒也有违反纪律者,私下*民宅的,吃饭不付钱的,随意殴打人的…… 如此案件多如牛毛,一开始赵泽还兴致勃勃地处理了几件民事纠纷,后来觉得越发无聊便一股脑都推给了张载,告诉他好好处理,功劳都给他。 既然有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崭露头角,张载非常高兴便没日没夜地工作起来。 扬州军营。 杨文广背着手站在大帐中。 “燕淮,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私自放走了朝廷要犯” “杨大人,都是属下的错,您责罚我吧,是杀是剐我不会有怨言” “混蛋” 杨文广气的将竹筒里的令箭摔在地上。 “你以为这是小事吗,万一被人知道了,咱们的功劳就泡汤了,死去的将士也白白牺牲了,那些言官们会轻易放过你吗,连赵大人都要受牵连,你啊,你,我真后悔…” “大人,不如你杀了我吧,一了百了,属下死而无憾!”燕淮平静地说道。 半响后,杨文广气得笑了。 “既然你不怕死就好,不过话说回来,丢一两个反贼也无关痛痒,反正重要人犯已经*,余者不过是受了王伦的蛊惑” 杨文广望了他一眼后,手一抬,“起来吧,以后有大事不要瞒着我,我不能容忍手下接二连三背着我做事” “是,大人,属下谨记在心!” “好,你下去巡城吧,我还有事一会去见赵大人” “是,那属下告退了” 燕淮走后,杨文广迅速地捻起笔来写了一封长信,半个时辰后走出了大帐,唤过一名亲兵将那封信交给了他,随后那亲兵骑上马飞奔出城,沿着官道北上而去。 50. 别了,扬州! 波渺渺,海蓝蓝,回首望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飘飘云半,树影点点,飞燕、飞燕、飞燕 孤城画角,细雨斜风,一叶扁舟竹林畔 杭州,竹林村,对面即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面上,风平浪静,波澜不兴,空气清新而又温暖,沐浴在阳光下,极目远眺可以看得很远,很远。 起风时,栈桥上并肩站着两人,衣带随风轻轻飘起。 那是一身素衣的赵泽和上官梅。 出海的大船就横在对面的水中,轻卷着白帆,窗明几亮,缆绳已经解开,水手们已经做好了起航的准备,只等那一刻的到来,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这是他们见过的最美丽的港湾。 当海鸥盘旋在帆布的上空时,空延和尚带着三个僧人来到了船头,接着双掌合十朝赵泽作了一揖,然后离开了那朝着船尾走去。 此时,船头处站着三个人,三个青衣僧人,皆头顶斗笠,足蹬麻鞋,身上斜披着一领破旧的袈裟,个头由高到低依次排列着,很像三根青竹竿 “永远也不要回来了”赵泽微笑着说道。 “大人放心,我等既然已经逃出生天就不会再自投罗网,善哉、善哉”为首的僧人回答。 “虽然我不知道你用的什么法子使你的弟兄金蝉脱壳,但是你做到了,这出戏演的不错,也许离开沂州那会儿你就盘算好了吧”赵泽问他。 那僧人笑了笑,朝赵泽做了一揖,答道:“是大人你出现在楚州的时候,忽然想到的,与其做困兽之斗,莫不如早作打算,也许换个地方会不同” “日本这个时候很清苦的,你知道吗?”赵泽告诉他。 “听空延和尚说了”那僧人回答。 “做好觉悟的准备了吗?”赵泽说,“估计要不了多久那边就会群雄崛起,战火连天,有的你受” 那僧人忽然仰起头,望着天,一手指地。 “也许我的将来在那里,我的子孙也会在那里才能找到归宿”他说。 “但愿吧,祝你好运,对了,去了那边后千万不要给大宋人丢脸啊,不当上将军就别回来啊”说罢,赵泽将一个黑色的包袱扔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了船头。 “多谢大人!”那僧人再次作了一揖。 “不用客气,那你等从今往后叫什么啊,本官若是有空去日本的话,如何找到你等!” 那僧人先是眉头一皱,随即慢慢舒展开,指着他身边的那位一直低头不语的和尚说:“从今往后,我们以织布种田为生,按照那边的习惯,我想姓织田应该很合适” “好吧,织田兄,祝你们好运吧,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请” “请,一路顺风!” 赵泽挥了挥手,目送着那艘大船扬帆出海,驶离了港湾,渐行渐远,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叫王伦的男人。 …… 三日后,赵泽一行人秘密地回到了扬州。 翌日黎明,柔和的阳光重回大地,城中的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状态,和平而又宁静,热闹而又繁华,锣声响起时,王珪出现在城中一处酒楼上,望着街巷中行走的百姓,发生的一幕幕寻常琐事,平静地举起了酒杯,随后一饮而尽,依在窗前追忆起往事。 府衙内, 张载向赵泽汇报着最近发生的大事,首先就是王伦等一干反贼已被诛杀,人头挂在了扬州城北门上,其中王伦、钱景升、周武能三贼的人头已盛在竹笼内示众,算是以儆效尤。 其次,赵泽不在的这几天里,安民告示已经贴出,每日都有官差上街宣传,告知扬州百姓沂州叛军已悉数剿灭,从今往后扬州平安无事,百姓照常生活即可,如再有造谣生事者,必定重罚。 再者,就是附近州县的百姓告王伦一伙*一事。因为头绪太多,很难一一查证,像什么丢牛的,失马的,家里粮食没了的,连衣裳晒在院中丢了,都要怪王伦一伙,恳求官府做主追回。这还不止,扬州城内的大户也趁机找上门,说王伦逼他们出钱出粮,如今王伦*希望官府能够做主归还钱粮。 这些千头万绪的琐事看似简单,要是一件件,一宗宗去解决,恐怕没个一年半载无法理清。 更何况,朝廷的正式任命还没下来,赵泽只是临时代理扬州知府的职务,也不好过多插手地方事务,本来想求通判王珪出山查案,可是王珪推脱有病在身,再加上心情不好,暂时不想做事。 既然如此,只好让张载随便找出几件比较紧急的案子处理,余下的贴出告示让百姓知道须得等朝廷新任命的知府来到再处理。 时间就这么日复一日地过着,赵泽闲来无事之时就会和上官梅结伴出门,满城的游逛,今天去西山,明天去河边,再不就是早上起来跑步,下午去钓鱼。 有空的时候,到东城军营走一圈,找牧云寒、狄宁、卢俊三个人闲聊上半日,而后在去杨文广的西城军营看看他是如何操练神卫军的,顺便训训话,鼓舞下士气,告诉这些将士们,朝廷的赏赐很快就到了,大家别急,庆功酒有的喝。 为了安抚军心,赵泽跟杨文广,牧云寒等人商量了一个对策。 那就是,从七月一日起,神卫军和火枪队放假三天,在扬州休整,但是黄昏后必须回到军营,外出的军兵不可滋事,否则加倍惩罚。 51.最后的宁静 窗外萤火乍现,剑光出鞘,斜窥梦断人年少 那女子,嫣然一笑 别了,苦竹寺! “走吧,弟弟”白衣女子王小蛮拉着王令的手,走出了山门。 头前引路的是一个粗壮的男人,他背着灰布包裹扛着凉席,默默地走着,走在下山的石阶上,不时回过头望上一眼楚楚动人的白衣女子。 “姐,狄大哥还真回来了,我还以为他早把咱们忘记了”王令笑嘻嘻地说着。 “你啊,是说反话吧”王小蛮敲了弟弟的脑袋一下。 “哎哟,狄大哥,瞧见了吧,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护短了”王令捂着脑袋调侃着姐姐。 “你呀,再说我打死你” 王小蛮伸手去揪弟弟的耳朵,才碰到他耳边的一绺头发,王令便嬉笑着闪身躲开,然后沿着下山的路飞也似的跑远了。 王小蛮正欲提起衣裙追上去,才迈出一步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狄宁在望着她傻笑。 “你看什么呢?”她的脸忽然红了,停住脚步后问他。 “没,没什么,你们姐弟俩的感情真的很不错啊”狄宁尴尬地说道。 “那是当然,不然我们怎么会是姐弟呢!”王小蛮并肩跟狄宁走在一起,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着,很慢很慢。 没过多久,山路上飞来了几只萤火虫,一闪一闪的,绕着他们,好像一盏盏漂浮在半空的小灯笼。 狄宁心跳的厉害,想了好久才开口道:“那个…”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心里话,就两个字?”王小蛮伸出手抱在胸前问道。 “不,不是这两个字,是那个…”狄宁忽然停了下来,王小蛮也停了下来,一只萤火虫正好落在她的肩上,美极了。 狄宁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那句藏在心里的话,王令忽然从背后窜了出来,拉着姐姐便跑,高兴地说道:“姐,山下有好几匹马啊,走,咱们快去骑马!!!” 狄宁站在原地忽然愣住了,但瞬间,他便醒了过来,急忙追下山去,边跑边喊:“等等我,等等我啊,那马不是我的!是赵大人的” 庆历三年,七月五日,汴梁。 新宋门才开那会,一匹八百里快马进了城,直奔进奏院。 早朝时,大臣们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因为他们终于收到好消息,反贼王伦等人葬身于扬州城内,赵泽的大军已经得胜,正在恢复扬州的秩序中,希望朝廷尽快派人来接管扬州,因为原知府宋庠阵亡了,通判王珪负伤在家无法理事。 崇政殿内,百官云集,高谈阔论了好久,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就连仁宗坐在龙椅上也舒服了许多,爽朗的笑声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散去。 尔后,司殿太监高呼百官肃静,众人才安静下来,敛起笑容,面北而立听仁宗说话。 仁宗一挥衣袖问道:“吕相以为该如何奖赏赵泽!” 吕夷简手持象牙笏板,朝前迈了一步,回答:“陛下,老臣以为,封个振威校尉就可以了” “是不是有点小啊”仁宗说。 “不小了,陛下,赵泽不是还身兼七部侍郎吗?那个职位可足够大了,一般的老臣就算熬到了白头也不过升到郎中,陛下对赵泽的恩典可以说比天还高比地还厚,所以老臣认为封个振威校尉就够了”吕夷简不动声色地回答。 “好,那就封个振威校尉吧” 赵泽封振威校尉一事确定后,仁宗才提起另外一件事,说道:“扬州知府宋庠以身殉国值得褒扬,应该让其弟宋祁为他扶棺回乡厚葬,众卿以为如何!” 这件事倒是没甚么争得,理应如此,只是忽然有大臣进谏道:“陛下,宋庠还有一幼子,不如荫一官职安抚其心” “这个也好,不过朕有个更好的主意”仁宗说,“宋庠一心为国,留下孤儿寡母朕甚不忍,所以朕决定了,其子守孝结束后,令他来京师皇家军事学院就读,一切所需由朝廷承担,这样即为国培养了人才,又省的荫官过多,朕意已决,从今往后,凡荫官子弟都去皇家军事学院就读,众爱卿回去后都好好想想,这件事先这样定了,好了,下一件” 仁宗一言既出,几个御史台的言官马上站了出来就要反对,哪知还有更快的,谏院欧阳修早就上前一步,说道:“陛下圣明,如此甚好,臣无异议!” 这一下,御史中丞王振拱可愣了,心说欧阳永叔一直是唱反调的,怎么今日忽然支持陛下了,难道是里边有文章,既然如此,他赶紧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御史便退了回去。 七月五日,这一天,有关扬州大捷一事的封赏进行的格外顺利,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连扬州知府的人选都定好了。 只等来日,三司拨了银两锦缎等一应奖赏之物随船一齐发往扬州。 七月十日。 徐瑾总算可以下地走动了,他的母亲唐采儿扶着他在花园里散着步。 “瑾儿啊,你觉得如何了”唐采儿关心地问道。 “嗯,好多了,就是屁股有点痒,你帮我抓抓吧”徐瑾天真地笑了笑,脸上的伤疤犹在,昔日的俊俏少年好像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有些叫人畏惧。 “你这孩子啊,屁股痒找小莲帮你抓,娘可没闲心管你的屁股”唐采儿疼爱地在儿子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徐瑾忽然停住了脚步,双眼望着树上的一蹦一跳的小鸟。 “娘,你能帮我个忙吗?”徐瑾问道。 “瞧你说的,什么帮不帮忙,你可是娘的心肝宝贝,娘不帮你帮谁啊!”唐采儿抚着儿子的脊背告诉他说。 “好,那你帮我准备个轿子,我要去府衙见个人” “你!!!” 知子莫若母,徐瑾话一出口,唐采儿就知道他要见谁了,她现在也拿捏不准,那个赵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见还是不见,见了面该说些什么?她犹豫了 “娘,你到底答不答应啊?”徐瑾头也不回地追问着,“孩儿我知道将来自己的路在哪了!” 半响后,唐采儿点了点头,低声在徐瑾的耳边说:“好,娘答应你,不过府衙的人要是不让你去见赵泽,咱们就回来,从今往后再也不去见他” “为什么,孩儿我好不容易才知道自己想干点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学汉之张良,他为了习得上古兵书还不惜为黄石老人提鞋,孩儿我坐着轿子去见赵大哥都已经很失礼了,娘你不要再劝阻我了,孩儿心意已决!” 同一天下午, 徐瑾坐着软轿来到了扬州府衙,唐采儿亲自上前跟守门的军兵交涉说:“庐州昔日故人唐采儿来访,求见赵大人,请军爷行个方便!” 今日那守门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赵泽的亲兵小队长张三,他一听是赵泽庐州时的故人,再一瞧是个艳丽的大美人,怎敢马虎赶紧抱拳道:“夫人稍等,我去里边通报一声去去就来!” 没过多久,一身书童打扮的姚莲从府衙内走了出来,见到唐采儿站在一顶软轿的旁边,便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施了一礼,说道:“随我来吧,大人在后堂!” 唐采儿赶紧回了一礼,然后扶着儿子徐瑾一步步踱进门去。 一壶茶的时间过去了,徐瑾和母亲唐采儿终于来到了府衙后堂,那是一处清雅的院子,门前站着两个持枪的军兵,看装束就知道是火枪手了,他们正望着一瘸一拐的徐瑾,心说这人是谁,居然伤成这样,够倒霉的。 说话间,赵泽迎了出来,当他见到久违了的唐采儿时,眼里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但,瞬间便不见了,因为上官梅跟在身边,她笑着把唐采儿引到了旁边的亭子里,带她去看红鲤鱼。 树荫下,徐瑾坐在石桌的对面喝了一口热茶,赵泽静静地望着他,觉得这孩子挺可怜,差点送了命,若非杨文广的大军在千钧一发之际攻陷了府衙,这小子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假王伦手下的那些个军兵还真心狠,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赵大哥!”徐瑾忽然抬头望着他说。 “哎,好,叫赵大哥也成啊,什么事啊”赵泽问道。 “咱们快一年不见了”徐瑾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说道。 “是啊,你父母还好吧,没再给他们惹麻烦吧”赵泽笑着问他。 “没,没惹麻烦,这一年里,我一直在家埋头苦读,今年才有空陪我娘来扬州一趟见我爹” 听徐瑾提起他父亲,赵泽便顺口问道:“对了,徐瑾,你父亲是不是徐达啊” “对啊,是他,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名字?”徐瑾说。 “咳……”赵泽吃了一粒葡萄后告诉他,“难道你没听说赵大哥我现在升官了,现在正代理扬州知府一职呢,本地的官员我当然略知一二,总不能一个都不熟吧,更何况,司里参军丘浚还认识你父亲,你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名字” “哦!”徐瑾恍然大悟,摇着头笑了笑,过了会又说道:“赵大哥,我想跟着你闯天下” “跟我?”赵泽吃了一惊,忙告诉他:“我说徐瑾啊,我这不是在玩,你还是好好读书考个进士什么的,现在咱们大宋朝正在改革,京师汴梁已经在筹建军事学院了,你要是不喜欢学文,可以考虑去学武,武学从今年起正式列入了大宋的日程,现在报名还来得及” “不”徐瑾摇了摇头,“赵大哥,我想跟你学那个造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啊,造那个啊,那个可有点难度,要是没有一点理论基础,打个比方吧,盖房子还得懂得用料选材,绘制图纸,这个你懂吗?” 徐瑾摇了摇头,“不懂,但是我可以学,我很聪明的” “聪明是一回事,你知道吗,想做到事事精通那很难,除非你是神仙,但是若是钻研某一方面却很容易,就那你父亲来说吧,他是个漕运的官,就非常精通漕运之事,安排船只,调集粮草,上下协调…” “赵大哥,你打的比方我明白,其实,这次来我就是想跟你说,我要学那个、那个造那种铁壳车”徐瑾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怎么形容那种车。 “是悍马车吧!” “对,就叫悍马车” “这种车其实也很难造,需要的技术也很高,不过你若是真的肯钻研五年内,或者两年内你就会造了,但是相关的设备还需要很多……” “赵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今日我娘陪我来之前,你知道她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赵泽忽然紧张了起来,心说唐采儿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儿子了吧,要是那样他可真的无地自容了。 “娘说,你赵大哥若是不答应你,咱们就一辈子也不见他了” “真的这样说的?”赵泽盯着徐瑾的眼睛问。 “当然,我徐瑾重来不说假话,尤其是当着赵大哥你的面” 良久,赵泽坐在那里良久,忽然站起身,绕着树下走了几圈。 当他望见上官梅陪着唐采儿远远地走过来时,才停在了徐瑾的面前,告诉他:“好吧,不过我暂时教不了你这么多,因为有公务在身,但是我姐姐却可以,不如这样等你病好了来汴梁祥符到那后一打听便知道赵府在哪了,到时候,我亲自把你送去我姐姐那里,让他教你” “不,我想让你教我?” “哎,放心我姐姐不但人长得漂亮,还很有学问,有她教你我放心,你也不用担心有不明白的地方,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今晚留下来吃饭吧!” 徐瑾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如果赵泽的姐姐真的能教自己那是最好,如果教不了到时找赵泽也来得及,反正他也跑不出大宋。 想到这,他高兴地站了起来尽管很吃力,却还是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告诉赵泽说:“赵大哥,今晚我请客!” 1.相思亭的马贼 空烟、流水、行云 刀快、马疾、 无情 庆历三年八月,关中大旱,一夜成灾,黄河水接近枯竭,陕西路受害严重,尤其以京兆府、商州、虢州三地最甚。 眼看着深秋将至,雨水仍然遥遥无期,枯死的庄稼是无论如何也救不活了。 百姓怎么办? 打井自救,根本不可能,人喝的水都不够哪里还有多余的水浇地。 等待朝廷救援,边关大战三年朝廷年年赤字,根本无力救助那些灾民,若是勉为其难大宋便会破产。 那借高利贷吧,借了又如何,生不如死,一辈子也还不清。 号召全国捐钱捐粮救助灾区,好像也不现实,至少仁宗陛下没想到,三司的人也不会那么高尚,吕相爷更是没那份闲心搞捐款筹粮被人弹劾。 那等国际援助吧,记得、记得好像大宋是那个时候最发达的国家,周边的小国自顾不暇哪有精力与善心施舍给这样一个强大的邻国,巴不得它早点四分五裂。 生存还是毁灭啊,生存与毁灭,在这个时候又是一个问题。 如果庄稼都死了,如果丰收无望,如果饥荒来临,如果百姓被逼到了破产、死亡的边缘,那酝酿在大山深处的*还会远吗? 陕西路,一条通往虢州的荫凉官道上。 远远的有一队人马正朝着相思山下走来,看装束是陕县来的发运使,素以洁癖著称的江怀,江大人。瞧那一尘不染的官服,肥壮的马儿,黑亮的马车,就知道是他了。 在江怀的身后,跟随着三十个跨刀的军兵,打着陕西路发运使的旗号,穿着厢军步卒的圆领青布短衣,也是人人扬眉吐气,一副酒足饭饱的表情。 “小的们快点走啊,过了相思山就是虢州府地界了,赶紧交工咱们好去烛水游泳啊,驾!” 说罢,江怀一马当先飞跑起来,那意气风发的神情就像当年高中了状元一般。 相思山下、相思亭 相思亭内,坐玉人 玉人作画,不吹箫 惹得路人看频频 山脚下忽然热闹了起来,有卖瓜的,有看相的,有赶路的,有牵羊的,还有那倒卖虢州特产澄泥砚的,当然这当中最抢眼的还要属相思亭内作画的玉人,绰号:三妹的女子。 张海轻摇着大蒲扇,坐在西瓜摊后,朝道路对面看相的老者使了个眼色。 老者会意忙背起吃饭的家当起身来到路中央,才走了几步,便一不小心地摔倒,然后掉了一地的铜钱,正可怜兮兮地趴在尘土里一枚一枚地拾着,江怀的马儿到了,眼看着撞到老者。 江怀轻轻一勒缰绳,那肥马竟然稳稳地收住了脚步。 “吁…乖马啊,没吓到你吧”江怀轻轻拍了拍马儿的头,肥马会意地抬起前蹄踏了踏地。 忽然,江怀变了脸色,用手一指那老者:“呔,老头快滚开,本官有要事在身,若是耽搁爷爷的行程抓你去衙门吃板子” 江怀的嗓门很大,至少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因为他们都安静了下来,目光投向那倒霉的老者,可是那老者仿佛聋了一般,根本没听见江怀的话。 “呔,你聋了啊,听见本官的话没有”江怀马鞭一扬再次大喊起来。 卖瓜的张海见势不妙,赶紧抱起一个大西瓜走上前去,朝江怀拜了拜。 “官爷,辛苦了,吃个瓜吧,消消气,别跟这算命的聋子一般见识,乡下人不懂礼数,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江怀一听眼前这个卖瓜的说趴在路上拾东西的老者是聋子,心里的气顿时消了一半,再一看那溜圆的大西瓜更是食指大动,点了点头后,改口道:“看在小哥你的面子上本官就饶了他,下不为例” 片刻后,张海引着江怀来到西瓜摊前,把他让进凉棚,接着摆好了桌凳,麻利切开了一只水灵灵的大西瓜。 当江怀闻到那新鲜的汁水味儿时,回头望了望,见车队还在后边少说要一炷香才能走到,便转过身开始享受那冰凉的消暑之物。 一块西瓜下肚后,江怀称赞道:“真是好瓜啊,好瓜!” “好吃的话大人你多尝几块,以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才是啊!”张海激灵地说着。 “没问题,放心吧”江怀又狠狠地咬了一口,旋即又问道:“我说,以前这山脚下荒凉的很,前阵子本官路过此地时,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如何今日这么热闹?” “咳”张海一边给江怀扇着扇子,一边说道:“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久旱无雨,庄家都死绝了,附近村子里的百姓都有逃去京师的了,余下的说啥也的出来搞点营生,混口饭吃要紧啊” “嗯,也是,也是”江怀又吃了一口瓜,完全没有怀疑路边这些人的身份,连那五大三粗的卖柴人都没引起他的注意。 一炷香后,三辆马车来到了相思山下,左右伴随着三十个带刀护卫,当他们看见江怀在凉棚下吃瓜时,都停住了脚步,有一人高兴地跑进了凉棚,一抱拳:“大人,兄弟们也累了,不如在此休息片刻可好啊!” 江怀回过头瞅了一眼那军兵,笑道:“就你鬼主意多,好了,就歇一会啊,老子吃完了瓜你等也得赶快上路” “是,是,大人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转眼间,那三十人的队伍呼啦一声四下散开,有挤进凉棚吃瓜的,有跑去凉亭下纳凉的,还有跑去林子里解手方便的,聪明一点的蹲在路边想买块砚台进城后倒卖给当铺捞点银子,总之,这三十个人各有各的打算,歇息了好一阵子。 西瓜吃了十来个,肚子早就撑得装不下了,江怀也是一样,正优哉游哉地躺在一块草地上闭目养神。 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他猛地醒过来,未等看清楚,眼前有东西一晃,一个人影落了下来,刚好倒在他的身边,扑通一声。 “什么人?” 再仔细一看,是他的一个军兵,死了,吐着血。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顿时吓得江怀从地上跳了起来,正欲攀上一侧的凉亭暂时躲避。 头上一道黑影掠过,剑光一闪。 江怀一声惊叫,伸手一摸,肩膀上一阵剧痛传来,血如泉涌。 “妈的,谁偷袭老子?” 才一转身,又是一道剑光,这一下江怀被刺了个透心凉,热血从嘴里不断涌出。 “你,你,你好狠呐!” 江怀临死前,见到了是谁杀了他,那个女子,坐在凉亭内作画的女子,难怪人家说最毒妇人心,今日他算见识到了。 “死吧,狗官” 三妹一脚将江怀踹翻在地,紧接着奔向下一个目标。 “杀啊,不要跑了一个” 三妹飞身向前,猛地一挥手中的短剑,将一个跑至林边的倒霉鬼刺死在剑下。 这时,张海挥舞着一根大棒左右开弓,将围攻他的五个军兵一一击毙,快得不可思议。 再说,那个老者看似眼瞎,其实比正常人看得还要清楚。 干枯的手一扬,数枚夺命的铜钱镖,呼啸着扑向周围惊慌失措的人,中镖者还未走出七步便倒毙当场,七孔流血而亡。 与此同时,那些个卖菜的、卖花的、歇气的、看热闹的,一股脑抄起了家伙,跟在场的三十个人拼起命来。 只一瞬间,这三十几人,包括赶车的把式都被人包了饺子,一个也没逃出相思山下。 秋风起,落日芳草。 张海等人迅速地解决掉这三十多个官军后,赶紧围拢到那三辆马车旁,三妹头一个跳上车,手中的短剑一挥,斩断了绳索,接着撕开了封条,掀开了箱子。 “这是什么?”张海等人睁大眼睛望去,纳闷道何物这么奇怪。 “水火棍吗?”那个假扮算命先生的老者问,其实他叫郭邈山,乃是这伙强人的头领。 “不是”卖瓜的张海回答。 “那是什么?”郭邈山抓起一根看了看,“太怪了” 就在这时,另外两辆马车上的木头箱子也被打开了。 三妹惊叫道:“天哪,大伙快来看,是铜啊,黄澄澄的铜啊,这得值多少钱呐?” 郭邈山一听三妹在第二辆车上大叫有黄铜,赶紧奔了过去,分开众人,这么一看,只见木头箱子里盛着小竹笋似的铜块,好似一根根青葱玉指,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张开嘴咬了咬,忽然笑了起来。 “老爷子,你笑什么?”三妹问他。 “我笑朝廷昏聩,发运什么不好,运铜来作甚,虢州又不造钱” “管他呢,这些铜咱们若是拿到了别处能换不少东西呢”三妹说。 这时,围在第三辆马车上的人忽然叫喊了起来,“我说,我说,大伙瞧瞧啊,这是什么东西,跟天书似的,要不烧了吧” 郭邈山一听有人说发现了书,赶紧跑了过去,大叫道:“莫要胡来,书可值钱呐” 一阵风吹过后,强人们走在了回家的途中。 郭邈山盘腿坐在第三辆马车内翻看着那一本本奇怪的书,虽然写的内容都一样,可是它告诉了郭邈山一件事,那就是,车上装的那些棍子似的东西,其实是叫火枪。 那些黄澄澄的铜疙瘩其实是火枪内的枪子,也叫子弹,更为神奇的是,那书中竟然记载了那火枪的使用方法,拆卸保养方法。 还附带介绍了简单的火枪队行进方法,作战方法。 当郭邈山草草看完那些书时,马车已经驶入了一处山谷中,斑驳的日光从草叶间落下,很温暖,很宁静。 他闭上眼,静静地思考着,心说:难怪箱子里的书叫《火枪使用说明书》,原来是这个意思。 翌日,虢州知府李南公大发雷霆,痛骂巡检使王子渊。 “混账啊,你是吃什么的,为何没发现贼人踪迹,你可知这次丢的东西多重要吗?” 王子渊站在堂下,不住擦着冷汗,等李南公骂完了才开口回话:“大,大人啊,那伙人来无影去无踪,杀完人便逃之夭夭了,属下确实没追查到消息啊” “饭桶,什么叫逃之夭夭,我看你是不用心追查,你给我听着,现在本官给你三日期限,若是三天内不查出这批火枪的下落,本官就将你革职查办” 同年,八月八日,虢州以东,洛水河畔二十里处。 洛阳商人楚氏运货去京兆府,途经虢州地区,夜宿大水塘。 没想到半夜才过,一群黑衣人包围了他的商队落脚的河边宿头,黑夜中火光一闪,爆竹声传来,他的船立刻中弹起火,当他跑出船舱时,家丁护卫们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楚氏跳水脱身,哭喊着将此事报与了长水县,长水县知县不敢怠慢直接报进河南府。 十日,伊阳县西北五十里,金宝山下小径。 一伙吐蕃商人的皮货被劫,仅三人侥幸脱身。 十三日,福昌县北十五里,昌水河熊耳山下。 柳家庄粮仓被抢,看守庄子的庄客不知去向。 十六日,河南府渑池县至虢州陕县的官路上。 几百号饥民从路边草丛窜出,瞬间俘虏了河南府的一支押解花石纲的车队,官府护卫队损失了六十一人,火枪丢失二十条,枪子未计。 随后的日子里,每隔三五天虢州以东、河南府以西道路上便会出现*打杀的案件,而且参与的人数越来越多,黑熊山下的卢氏县就曾在夜间遭遇过这伙贼人的围攻,幸好发现的及时,贼人并未得逞。 2.竹林盗 竹山道,雨声多 剪径强人多出没,男劫财,女劫色 神仙姑姑也不放过 本县布告在此, 劝君莫要打此过,打此过! 房州,竹山县。 偌大的房州地界内唯一的一座县城,四面环山,一水绕城,如一只巨大的鸟巢浮在堵水河上,并无城郭保护,春秋战国时就已有之,为古庸国故地,素有竹山明珠的美誉。 风雨飘摇了几百年,仍屹立不倒,就连那恩怨情仇也深深扎了根,一到春天便会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春天过了,夏天又走了,当秋天来到时,血雨腥风不知不觉地悄然来到。 竹山脚下,路边一间茶寮。 李铁枪正在喝酒。 大热的天气,骄阳似火,路面上蒸腾着烟雾,拉车的、赶路的、办货的、骑马的、牵牛的,打从远处走来,全在这热浪中变了形,一扭一扭的,亦真亦幻很仿佛梦中。人人都想快些赶路,早点经过竹山,只要到了前边布告处的渡口就安全了,因为有官差把守,没人想驻足在茶寮内歇脚,死也不想。 因为不少商人路过房州府时听到了一个可怕的传说,那个传说的发源地就是竹山脚下的那间茶寮。据知情者透露,那间茶寮是个黑店,专门使蒙汗药毒杀来往行人,干不法的勾当,他们中的伙伴就有人命丧在那里,虽然茶寮内的肉包子很香很好吃,老板娘长的风骚无比,哪个男人看到后都会忍不住生出强暴之心,可是你要是知道了那肉包子的馅是啥做的,连胃都会呕出来,更不敢再说些什么,云娘裙下死做鬼也风流之类的鬼话。 是的,老板娘范如云的确是母夜叉,她杀人如麻,她男女通杀,可是她也是身不由己,她只是个开黑店的,除了杀人她不会别的,甚至连为男人生孩子都不会。 外面亮的刺眼,热得人晕头转向,茶寮内却分*凉。李铁枪微带着醉意,看了一眼窗外,浅浅地酌了一口酒,然后转向柜台望见了范如云,她双手托着美丽的脸蛋,显得很安静,很风骚。 眨眼间,他忽然烦躁了起来,没来由地醋意大发。 *大盛,但,只是一瞬间他又冷静了下来。 心道:我是官,她是贼,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可是他还是想告诉她,想告诉她自己的心里话,然后再杀她。 范如云今日穿着一件灰布粗衣,领口敞开着,可以看见胸脯,脚上是草鞋,露着半个脚背,白里透红的脚掌蜷缩着藏在柜台下。 她望了望在窗口喝酒的李铁枪,忽然笑了:“李捕头,喝醉了吧,不如让奴家为你宽衣沐浴,如何啊?” 李铁枪慢慢地站起身,踉跄着朝前走了几步,然后半依着桌角停下来,深情地望了一眼对面的范如云。 “哟,李捕头,你瞅什么呢,云娘的脸上有什么啊,瞧你,奴家的脸都热了” 说到这,范如云赶紧转身去找铜镜,照了照,然后她笑了,笑得像一朵花娇艳欲滴的桃花,咯咯咯越发撩人。 “云娘!”李铁枪沉声道,“你知道我喜欢你” 忽然听到背后的男人说喜欢她,范如云手一抖那面铜镜掉在了地上,铛的一声惊动了厨房内的人。 一个袒胸露乳的精瘦汉子闪电般窜了出来,一手持菜刀,一手持擀面杖,大吼道:“当家的怎么了?” 只一瞬间,范如云又恢复了平静,一摆手:“没你的事,六子,回去做事” 那精瘦的汉子瞪了一眼李铁枪,随即恭敬地朝范如云点了点头,退回了后屋。 “李大人,李捕头,你不是有意消遣奴家吧”范如云一转身跃上了柜台,侧卧在那里,凹凸的身段立刻暴露无遗,一双诱人的玉足就露在外面,慢慢的她又拉起裙裾露出了白皙的腿,直到大腿根。 “我说的是实话,你爱信不信”李铁枪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他最受不了这女人水性杨花。 “信又怎地,不信又怎地?”范如云伸出手,轻轻在李铁枪的胸前抚摸着,好像他就是她的男人。 “信你还有条活路,不信你就得死”李铁枪的眼中忽然暴现杀机。 范如云察觉到了,她的手忽然悬在了半空,仿佛僵住了。 “信还是不信?”李铁枪逼问她。 “让我想想”她回答。 “好,给你一壶茶的时间!” 李铁枪一转身离开了柜台前,背对着她走到了门口,站住了,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也许杀了她会更好,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可是七天后,她一丝不挂地躺在了他的怀里,他用他强壮的身躯一遍又一遍地折磨她,一遍又一遍地享受她,直到她大叫着汗流浃背,*吁吁。 翌日,他带着她去了县衙公堂。 “大人,属下带贱内来拜见你了”李铁枪朝知县董灼一抱拳大声说道。 “免礼”知县董灼董青云一摆手,示意他站到一旁,接着他微微朝前挪动了下身子,盯着堂下那媚眼妇人看了看,忽然大叫道:“呔,李铁枪你好大胆,怎么带犯人到此?” “大人,她不是犯人了,她是我的女人”李铁枪高兴地告诉知县。 “是你的女人又如何,她还是犯人,你、你这是作甚,谁叫你把犯人放出来的”董灼怒问道。 “大人请听属下一言” “讲” “大人,贱内范如云早就洗手不干了,如今是良家妇女,属下今日来这就是为她求个名分,请您法外开恩一笔勾销贱内的罪过,属下自当誓死效忠大人,绝不反悔” “你,你好大的胆子啊”董灼一拍惊堂木大喝道,“范如云杀人如麻,县中百姓早就恨之入骨,哪怕是生啖其肉也不能一解心头之恨,本官已经派人报去州里,秋后处斩,怎可为你网开一面,你拿本官当什么?说放就放?” “大人,请看这是证物!” 说话间,李铁枪将背后的包袱献了上去,董灼打开一看,顿时惊呆了,眼前一亮。 原来那是一件华丽精美的白狐皮裘,殊不知,这白狐皮可是稀罕之物,千金难求,更何况这做工、这成色、这样式,他忍不住伸手了摸了摸,正要收下。 忽然惊得出了身冷汗,忙抬头大叫:“呔,李铁枪你胆敢明目张胆贿赂本官,还私放杀人越货的要犯,来人呐,给我把他拿下,快来人” 知县董灼一连喊了半天,在场的官差愣是一个没动。 “混账,都反了,反了,本官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再不动手,本官就把你们全部革职下狱,跟犯妇同罪” 董灼不说这番话还好,话一出口,立刻惹起了众怒。 只见一白面官差跳了出来大骂道:“狗官,你莫要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咱们兄弟为你卖命死了多少人你知道不,你私下里收了好处可曾给过我们半点,我呸啊,你要是敢治我们的罪,瞧见了吧,爷爷手中的刀就饶不了你” “哟,曾易可你竟然胆敢威胁本官,你可知道本官是什么人?” “呸,我管你是什么人,你要是不收回前面的话,今个老子就不干了”捕快曾易可瞪着眼珠子问道。 “好好,好啊,你们串通一气,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了,怪不得,你、你、你,还有你这么护着李铁枪,原来你们早就商量好了,你们听着来日本官就下令抓你们,你们一个也别想跑了,等着发配充军吧” 董灼话音未落。 李铁枪几步窜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书案后扯了出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扑通一声,腰差点断了,痛得董灼一咧嘴,正要破口大骂,被李铁枪一脚踩在背上,冷冷地问道:“大人,我再问你一遍,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我不答应又如何?”董灼嘴硬道,其实他也拿捏不准是求饶好还是反其道而行之好。 “不答应的话,就像这毛笔一样” 李铁枪一把抓书案上的毛笔,卡擦一声折为两段,“横竖一个字,死!” “那本官答应了呢!”董灼忽然没了脾气地问道。 李铁枪笑着告诉他:“大人若是聪明的话,咱们就当今日的事没发生,你继续做你的知县,咱们这帮弟兄继续做工,还帮您办事,不过贱内的名分,还有罪过,需要你多费心” “好了,我知道了,本官会处理好的,你等放心吧,那白狐皮我收下了”董灼趴在地上假惺惺地说着,面带惊恐的表情,演得非常逼真,没人怀疑。 李铁枪抱拳一揖,将董灼搀扶了起来,然后带着一班官差离开了县衙,根本没有料到董灼还有胆子反悔,过河拆桥。 三个月后,当李铁枪等人渐渐淡忘了此事,掉以轻心之时,董灼换了身百姓的布衣偷偷溜出了竹山县,靠着双腿在大山里走了七天七夜,来到了房州府城,然后痛哭流涕地将李铁*庇犯妇,威胁官员一事抖了出来,末了还反咬一口说他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先假意答应了贼人的要求,等时机到了他们麻痹大意之时才跑了出来,不然的话真相永远也不会大白天下。 房州知府*亮,字公弼,眉州青神(今属四川)人士,天圣年间进士及第。为人公正严明,嫉恶如仇,明察秋毫,绝不会包庇纵容任何人。可是董灼董青云是他的友人,也是同年进士出身,为人还可以,他相信老友不会说谎,如果他说谎大可不必跑出来喊冤,继续在竹山县呆着,没人会知道此事。 反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李铁枪等人的确是犯了罪,仅是威胁上官,这一条就可以将他杀头了。 接下来,*亮当机立断,从府城挑选了五百厢军精锐,由巡检使窦武带领马不停蹄地杀望竹山县。 三天前,当李铁枪发现了董灼不见时,便预感到事情不妙,一开始还真的以为知县生病卧床不起,哪知,去探病时才发现,董灼跑了,只留下那忠厚的看门人为他放风。 当晚,李铁枪就把曾易可一班弟兄叫道了一起,说道:“董灼不见了,多半是跑去州府告发咱们去了,如今之计,只好远走他乡,等在这只有死路一条,你等可愿意随某一同上路啊?” 曾易可本是李铁枪的亲信,大哥说跑路,那就跑没错的,在曾易可的支持下,余下的十来个弟兄全部点头同意。 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迟。李铁枪赶紧回家将此事告知了他的女人范如云,范如云本就是草莽的心性,早就想远走高飞了,忽然听自己的男人提起要落草,把她乐得欢天喜地,马上就同意了。 熟话说的好,夫妇同心其力断金,第二天天才亮,李铁枪等人便卷了县衙的全部财物离开了竹山县,远遁他乡。 后来,在襄州以西谷城筑水河上风生水起的竹林大盗就是李铁枪夫妇等人的队伍。 3.破洵阳 敌对双方都得先在荒山野林经历种种危险和艰苦,才能碰在一起展开厮杀,谁也逃避不了,改变不了,因为当时还是1043年,下一个千年并未来到。战争还是以冷兵器搏杀为主,有时敌对的双方为了争夺一块地区,重要的地区,哪怕是弹丸之地都会展开殊死搏斗。 也许头一天你还在篝火旁睡觉,睁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城头上,战鼓的拍打声回荡在天空,耳边充满了野蛮的喊杀、咆哮,最粗鄙的语言在这个时候也是最动听的,最美妙的,令人热血沸腾。 “快干掉那个*,不要让他爬上城头” “别他妈乱叫,我会把这支枪插进他的*里,杀啊” “瞧啊,我杀人了,杀人了” “佛祖说:不可杀生” “那是狗屁,现在听我说:去他妈的佛祖吧,我要砍了这个老不死的*” 箭矢用最优美的姿态掠过头顶,扑向大地,一支、两支、三支,当多到数也数不过来,像雨点一样密集时,收割人命便会像秋风扫落叶那样简单。 只需要扑哧一声,**就会被洞穿,飞奔的人会因此翻滚着一头栽倒在地,站在原地的人会被倒拖着钉在地上,城上的人掉到城下,城下的人掉在死人堆里,护城河上漂浮着上百具奇形怪状的死尸,浸泡在猩红的血水中,那是他们曾经活过的证明。 “妈的,快放枪,干掉那个*头目,快,快,快”城楼上的宋军军官大声叫喊道。 与此同时,城下的攻城马贼里也会爆发同样的叫喊声。 “我*他,快把剩下的二十条枪对准那个城楼齐射,齐射,给我他妈的齐射,射烂那个狗东西的*,我要操…” 轰的一声,城下头目的脑袋爆掉了,大片的血花从脑壳中飞溅而出,灿烂得如同红花,也许痛真的很短暂,他眼前的世界忽然一闪,整个人摇晃起来,慢慢倒下去,倒下去,那动作慢的就像一部人类的进化史… 火光一闪,硝烟中飞来二十多枚来自地狱的弹丸,狰狞着、嚎叫着扑向了城楼。 瞬间,城楼的门窗被打烂了,血腥的狂风吹了进去,好像冰刀一般切割进人的躯体。 下一瞬,那宋军军官的身上升起了一团接一团的血雾,一团是一朵花,足足有十几朵。 城楼内的人在城下火枪的齐射声中全都死绝了,马贼们的士气大振,再次高举着盾牌钢刀攀上了云梯。 一个人掉了下去,紧接着又是一个,又一个,一个…… 马贼们的命真的很不值钱,就像那蝼蚁之命,为了冲上一个垛口,竟然死了一百多人,可是只要有一个人成功地爬了上去,胜利就来到了。 这就是战争,有时候一个人也会决定胜负。 张海左手持盾,右手握着链锤,翻身跃进了城头,眼里布满了血丝,那是极度愤怒导致的眼球充血,那是杀人的眼神。 当他出现在城头时,不远处的巡检使朱宝强站在城门楼上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从嘴中发出了老虎一般的吼声,猛地挥动手中的钢鞭一指,大叫道: “你们几个快冲过去,宰了那个王八蛋,我要你们捏碎他的蛋蛋,拆了他的骨头” “是,大人” 朱宝强身边的十几个亲兵眨眼间端着梭枪扑了过去,想把张海搠死在那里。 梭枪是什么,仅仅是将木棒头削尖吗,不,那是*,宋军用的真正梭枪是三尺三寸三的杀人利器,枪头如梭,精钢打造,数十步内可飞枪杀人,百发百中。 渺小的是生命,生命是血肉,血肉需要战斗。 张海守在垛口那里冷酷如同铁人一般,连续不断抵挡着来自左右两侧的夹击,宋军的刀斧手疯狂地扑向他,他一挥链锤将他们砸出城墙。 十几个敢死队员朝他扑过来想抱着他同归于尽,他又狠狠地挥动链锤将他们一一撂倒。 梭枪来了,带着死亡的呼唤,张海轻轻一闪,头一支穿进了脚下一具死尸内,第二支紧随其后,张海猛地蹲低,凌厉的风声擦着头皮飞了过去。 当第三支来到时,他已经无处躲避,只好用盾牌去格挡。 铿的一声,盾牌四分五裂,他赶紧松开左手,就势一滚堪堪避开了,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松了一口气。 朱宝强的十几个亲兵已经冲了过来。 跑在最前头的人赤手空拳,强壮如牛,眼看就要扑到跟前。 张海才从地上摸起另一块盾牌,左臂才抬起护在头顶,那壮汉的重拳便到了,轰的一声将张海砸出去五六步远。 胸中气血翻滚,眼前忽明忽暗,张海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那壮汉已然扑到了他的跟前,正欲将他拎起来活活掐死。 “大哥,我们来救你了” 眨眼间,从垛口处跳进来五个人,他们飞奔着朝城墙的角落里跑去,正跟那拎起张海的壮汉碰到一处。 说话间,五个人同时出刀,将锋利的刀尖狠狠地捅进了那壮汉的体内。 “啊,啊,啊” 那壮汉一声狂叫,双臂猛挥将那五人逼退了出去,身上插着五把鲜血淋淋的刀,而他自知命不久矣,朝着张海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想在临死前掐死一人。 哪知,张海早已缓过了一口气,在那壮汉靠近的时候,猛地从地上跳起,双手抡起链锤猛地砸向他的头顶。 轰的一声,壮汉的脑袋碎了,红的、白的血肉向四面八方飞去,两侧的城墙都染红了,终于,那无头的壮汉停住了脚步,整个人就势跪倒在地上。 “杀啊,洵阳是咱们的了” 危机度过后,张海一声怒吼,跟那五人汇合在一起,紧接着跟冲过来的十几个人混战在一处,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钢刀砍断了手臂,梭枪刺进了身体,链锤将人砸烂,盾牌撞飞了对手。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更多的人从那垛口处爬了进来,他们虽然没有铠甲,没有刀剑,可是他们有盾牌,他们有手有脚,可以去捡敌人的兵器。 一场更大规模的血肉之战开始了,这群亡命的马贼抱成了团,结成了阵,朝着城门楼上督战的巡检使朱宝强冲了过去,一路上摧枯拉朽横冲直撞,将那些举刀端枪的宋军悉数推下了城墙。 也许胜利很快就要见分晓了,是敌死,还是我亡,全靠运气,也全靠实力。 这就是庆历三年,九月三日,虢州马贼郭邈山、张海等几千人抢掠金州西北洵阳兵甲仓库的惊心动魄一幕,那一战金州守军半数阵亡,洵阳城失陷,兵甲仓库内的一千套铠甲,两千件兵器,还有一千条火枪全部被马贼夺走,这是官方的说法,其实损失更大。 金州知州冯有道派人去救时,在途中遭遇埋伏,官兵死伤一千人有余,残兵很快又缩回了金州城,闭关不出。 代价是巨大的,但是风暴还在后头。 4.打谷堡密谋 古人说:百战征求千里马,可是房州的竹林盗想要的不仅是马,还有钱,还有刀,还有枪,还有地盘,当然还有女人。 筑水河是房州竹林盗栖身的老巢,也是他们的战场。 在京畿以西的深山老林中,有着众多的强盗土匪,他们或是占山为王,或是落草为寇,或是隐居在偏僻的乡间,没粮没钱时才会出来聚众打劫,多的几百人,少的几十人,还有野马一般的独行侠,像房州的竹林盗这般上千人的队伍可是凤毛麟角。 道上的人虽然不说,但是房州的竹林盗早已名声大噪,俨然成了群龙之首,大家都在有意无意地朝他们靠拢希望能够合作干上几票大买卖,好逍遥快活一辈子。 九月五日那天,筑水河打谷堡上迎来了三山五岳的好汉,其实不过是些强盗头子和强盗小弟,这次应李铁枪的邀请前来是为了一事。 大家可千万不要误会,他们这次集会既不是为了推选武林盟主,也不是为了评选年度最佳大盗首领,而是为了密谋一件惊天大事。 参与这次密谋的主要人物有武当大盗蟒蛇君子陈福,荆州老寨活阎王唐牛,竹山女儿洞洞主石奸奸,粉水河三侠吴风、吴浪、吴霞,九道飞贼梁公明,等等五十多号英雄人物。 这些人各有各的背景,各有各得地盘,来头都不小,都不简单,其中以武当大盗蟒蛇君子陈福武功最为高强。陈福乃是武当的叛徒,欺师灭祖不说还强暴了上任掌门的宝贝女儿,所以才被逐出师门遭到武当同僚的追杀,可是他凭着超强的武艺收罗了一帮流落此地的强盗,就此自立门户,在均州以南的武当山中落草为寇独霸一方,手下有五六百亡命之徒。 李铁枪找他来正是看中了他对均州一带的熟悉,还有他的人马。 再说,荆州老寨活阎王唐牛,乃是活跃在襄州一带的独眼水贼,手下三百多人,各个善战,惯于驶船在水上来去如风,杀人不眨眼,邀请他来是因为襄州和房州是左邻右里,想成事少不得他们。 竹山女儿洞洞主石奸奸,原名石恩,乃是竹山县人士,考过武举,跟李铁枪是同乡,盘踞在堵水河上,人马也有一百多,有他在己方的声势会大一点。 粉水河三侠吴风、吴浪、吴霞,这三人乃是归州秭归人士,两男一女,手下半数是附近山中的蛮夷部落里逃出来的奴隶,另一半是当地失去土地的流民,这些人平时在房州以南的堵水河上打渔度日,只劫来往的商船,跟荆州老寨活阎王唐牛相熟。 九道飞贼梁公明,商州人士,独行侠,他的爬城手段独一无二,曾经在郭邈山的马贼队伍里干过,后来出走,李铁枪找他来是为了长远打算,同时也是为了顺利拿下谷城,埋下的伏兵。 密谋开始后,山寨的大门缓缓关闭,一队人马守在寨前,各个横刀立马,虎视眈眈。背后就是偌大的山寨,静悄悄的,只有白云在头顶悠悠地飘过,望楼内站着全神贯注的士兵正盯着山脚下的动静,监视着来往船只,保持警戒是他们这时唯一的使命。 高高在上的是蓝天,蓝天下是一间半山腰上开凿出来的屋子,大得如同一座宫殿,坐满了人,阳光从四面的窗口中照进屋内,落在地上,静静地流淌着,人们都屏住呼吸望向了李铁枪,那个威武的男人,他们崇拜他,可是更崇拜他身边的女人,那个叫云娘的女人。 “大伙都听说了吗,金州的事?”李铁枪背靠着虎皮交椅上问道。 “当然,那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我看连京师都听见了”武当大盗陈福端起茶碗吹了吹,然后慢悠悠地说道。 “操!”荆州老寨的唐牛忽然站了起来,拍着光头道:“郭邈山那老儿太不够意思了,竟然独吞那么大一笔钱财,我看他这回得乐死了,大伙要是同意的话,咱们改日去拜访他,顺便一把火烧了他的鸟巢,抢了他的银子” “哈哈哈”竹山女儿洞洞主石奸奸大笑道,“唐寨主你是眼馋吧,郭邈山的队伍可今非昔比了,你敢去动他吗,咱们捆在一块也够不上他一角,还是别妄想了” “你”唐牛眼睛一立,刚想拍桌子,粉水河三侠中的吴风站了起来劝解道:“都是自家兄弟,不要伤了和气,不要伤了和气,咱们今天来这是听李老大说事的,不是来吵嘴的,下面还是请李老大接着说吧,咱们都听着呢” 吴风朝李铁枪一抱拳,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他,只见那威武的男人慢慢地站起身,负手走到殿中,四下望了望,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那灼热的目光令人难忘,很温暖,但又让人心生畏惧。 “众位,你们知道金州这次丢了多少东西?”李铁枪问。 “不知道,还请李老大直说”有人回答。 “好,那我告诉你们”李铁枪朝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一缕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衬托着他高大威武身影。 “金州丢了三千件铠甲,五千件兵器,还有三千烧火棍……” 众人一听全都惊呆了,陈福头一个站起来问道:“李老大,你没记错吧,据说只有一千套铠甲,两千件兵器,还有一千条火枪” “没错,陈寨主你看到的只是官府的布告,他们这样说只是不想被旁人耻笑,可是我有人证在此,他知道金州的兵甲仓库究竟丢了多少东西” 李铁枪一抬手朝九道飞贼梁公明做了个请的动作,梁公明赶紧起身来到了殿中,朝在座众人抱了抱拳,说道:“不瞒众位,此次攻打洵阳,在下就在城中,破城之时是在下开的门,所以郭老大他们抢了多少东西,我最清楚” “哦,果然如此?”众人大吃一惊,再次相问。 “不错,正像李老大所言,金州这次损失惨重,三千件铠甲,五千件兵器,还有三千烧火棍……” 紧接着,梁公明激动地说起了当日的战事,还说道了城破后抢了多少东西,多少钱粮,而后郭邈山一伙又武装了多少人马,打算来日练好了兵南下荆湖路,找块风水宝地占山为王。 在座众人一听,马上群情激动起来,议论纷纷,有人说好哇,等着郭邈山打过来,他们好趁机加入一起南下,也有人说,郭邈山太过招摇会招来朝廷的全力追杀,还有人持不同意见,觉得郭邈山只是说说而已,他怎么会离开自己的地盘,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 当然,还有个别人觉得郭邈山会趁机吞了他们的人马,总之,每个人所想的都不同。 过了好一会,李铁枪高声说道:“众位,静一静,静一静,听我把话说完” 一炷香后,殿中又安静了下来,温暖的阳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 “郭邈山的事咱们先不提,今个李某邀请诸位来此是为了另一件事,关系着大伙前途的事,诸位想听否?” “李老大不必*司了,快说吧”陈福附和道。 “好,那李某就说了,咱们在房州一带也过了不少时日了,虽然不缺衣少穿,可是外边的事你们知道多少啊,也许大伙还以为宋夏要议和了,因为咱们大宋吃了败仗,也许大伙还听人说辽国使者又来大宋了,威胁说不送岁币就开战,最近各地又有不少禁军调去了北边,这个不假,李某也听来往的商人说了,可是世间的事变的太快了,以前李某还没听说有火枪这个东西呢,可是眨眼间,西北边军居然有了火枪,连房州都有了,你们知道房州知府*亮最近派了一队人马来杀我吧” “听说了,李老大你接着说啊”有人回答。 “足足一千人啊,五百刀斧手,五百火枪手,李某派出了两千人埋伏在路上,死伤了五百多号才才灭了他们,不过没能全灭,让他们跑了三百人,但是李某有了两百条枪” 说到这,李铁枪命人抬上来一口大木箱,放在殿中央,打开后取出了十条火枪没有枪子的,递给周围在座的人看,大伙看后,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叹羡慕的声音。 “李老大,能送给我一条吗?”有人问。 “这,这真是巧夺天工啊,羡煞人也羡煞人也”有人说。 “不知真的那么厉害否?”也有人怀疑。 为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李铁枪把这些人请到了山下的空旷处,那里早就布置好了,俨然成了一个靶场,百步外竖着十来根木桩,依次放了十只大南瓜,李铁枪亲自端枪瞄准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将一只南瓜打得稀烂。 接下来,武当大盗陈福、荆州老寨唐牛、竹山的石奸奸等人也有幸放了几枪,运气好的打中了百步外南瓜。 虽然未能尽兴,可是在场的众人都见识到了火枪的厉害的,当天下午,李铁枪在半山腰的山洞中跟众人说了自己的意图,原来是想跟他们合作攻打谷城那是襄州的兵甲仓库所在有重兵把守,经人打探那里确实也藏有火枪等器物,事不宜迟,李铁枪打算三日后就去谷城,如果众人愿意可以里应外合,事成后一起分享所得之物。 谷城的驻军不少,城中起码两千人,城外谷山脚下还有一千,另外光化军就在汉水北五十里处,虽然人马不多可是那一百骑兵也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在空旷地遭遇不堪设想,至于襄州距离甚远,根本不用担心他们出兵救援。 为了万无一失李铁枪才邀请他们加入,除了几个胆小如鼠的退出外,多数都同意了,那几位主要参与者更是极力赞成。 这样一来,李铁枪的一千五百人马之外有多了许多人马加入,武当大盗陈福愿出兵三百,荆州老寨唐牛出兵两百,竹山女儿洞石奸奸出兵一百,粉水河三侠出兵一百,九道飞贼梁公明愿意潜入谷城在城中伺机而动,放火为号。 如此一来,这件大事就定好了,只等三日后,各路人马到达指定地点,一声令下攻破谷城。 5.埋伏好了 九月九日,襄州。 汉水河畔谷城,背依武当群山,南面便是一望无际的苍翠草原,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中间只横着一条宁静、清凉的筑水河。 这条小河距离李铁枪的打谷堡只有半天的路程,岸上的树木,华盖似的枝叶一直伸展到河边,低垂在水上,使河水的颜色显得更加幽暗。 太阳的光线已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强烈,白天的酷热也已减退,空气中,弥漫着从溪涧和泉水中升起的清凉水气。 在这条隐蔽的水上小道深处,充满了一片襄州九月闷热天气特有的恬静。打破这一恬静的,只有远处传来的摇桨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几声啄木鸟懒洋洋的啄木声。 水草在幽深的河底轻柔地舒展着身躯,抬头时,望见了一条小船划过水面,飞快地远去了。 也许,只是一个打鱼人吧,水草这样想着,然后,又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可是,眨眼间,更多的小船依次划过了水面,一条、两条、三条……最后,多达几百条,好像整个襄州地界的打鱼人在那一天都路过了那片水域。 走在最前头是一条用桦树皮和树胶做的小船,上边坐着三个人。 若是仔细看,不难发现站在船头上的那个大汉正是李铁枪,他的躯体几乎**,发达的肌肉一块块暴露在外边,下身只穿了条牛鼻裤,赤着双足,手里握着一柄鱼叉,乍一看跟当地的打鱼人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那灼热的眼神。 在他的身后坐着怀抱火枪的曾易可,他的眼睛细而小,散发着猎人一样锐利的光泽。最后是摇船的老者顶着斗笠,小心翼翼地撑着船,在枝叶间穿梭。 “就快到了,准备靠岸!”李铁枪一声大喝,曾易可顿时从梦中醒来。 片刻后,小船驶出了幽深的河道,迎着一处阳光明媚的沙滩顺流飘去,李铁枪的一千五百人马正是在这里靠岸登陆,然后整顿军马藏匿了船只,率领众人隐蔽在对面枝繁叶茂的丛林中,只等夜晚来临,突袭五里外谷山脚下的宋军营寨。 同一天,午时。 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武当叛徒陈福率领着他的全部人马,顺利地翻越了武当山东南的几道山岭,来到了谷山北的细腰峰下,埋伏在一处山谷中,开始歇脚养精蓄锐,静待夜晚的来临。 在原计划中,陈福的队伍是要赶去谷城东北三十几里外的固封山下,埋伏在河岸两侧的林中,阻止乾德的光化军救援谷城,可是,两天前离开了武当山的老巢后,陈福忽然很感到生气,原因有二。 其一,在这几股势力当中唯有他的人马是步卒,一路走来,脚上不知磨起了多少个泡,很多弟兄都开始抱怨觉得太不公平,士气低落。 其二,李铁枪嘴上说的好,攻下谷城后按照人马多少分配抢到的东西,可是,空口无凭啊,无论谁先攻进了谷城都会猛进往自己的兜里塞东西,他是干什么的,自然明白,所以,陈福早就想好了,固封山让它见鬼去吧,谁他妈去守那里,一会晚上一起端了谷山下的营寨,然后,一块抢攻谷城,明个天一亮,塞满口袋各奔东西,管他什么的分不分的,谁抢到是谁的。 所以,陈福才埋伏在这里。 再说,荆州老寨唐牛的队伍。早在几天前,他的弟兄就潜入到了襄州牛首镇附近,九月九日天才亮那会,他便吩咐弟兄埋锅造饭,吃饱喝得后才出了河汊扮作当地的打鱼人沿汉水北上,直逼谷城东门,也于午时左右进入到了东门外三里的荒山中,隐蔽在一处山梁上,可以俯视谷城中的情形。 最后是,竹山女儿洞洞主石奸奸,粉水河三侠吴风、吴浪、吴霞,九道飞贼梁公明等人的队伍。 这一伙人马较少,他们先走水路到达襄州地界,在距离谷山五十里的山沟处上岸,跟李铁枪的队伍分道扬镳,上岸后,这伙人马有的扮作远道商队,有的扮作逃荒的难民,一路往谷山而去,约莫着在日落前可以赶到那里。 梁公明先行一步,靠着一双飞毛腿最早来到了谷城下,打算混入城中便宜行事。 据《九域志》载,“谷城,因神农氏在此尝植五谷得名”。自西周为谷国。秦朝始建筑阳县,称小谷。东晋、战国、汉朝、北周等时期,县制几经更改。隋开皇十八年(公元598),才正式更名为谷城县,唐、宋两朝一直沿用至今。 谷城风光秀丽,多山,多雨,气候炎热,跟巴蜀之地差不多,皆是道路难行、山高水险。虽然有着诸多不便,但是,盛产茶叶,而谷山正是一处茶山,多出上等绿茶,襄州一地的税赋大半出自这里,再加上宋朝的经济制度是茶盐朝廷专卖,所以,更要驻军保护起来,防止百姓偷盗。 正因如此,谷城一地才会非常繁荣富庶,城中茶寮、酒肆、青楼、店铺、楼台馆舍,应有尽有,百姓居民多达六千户,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比一般的州府还要热闹气派,无怪乎,有百姓说谷城比襄阳还要好。 这一日,午后。 梁公明扮作赤脚郎中来到了谷城南门外,站路边的茶水摊前放眼一望,城头上旌旗招展,刀枪林立,着实吓了一跳,心说几日前还没这么大排场,为何多出许多军兵。 再看进出城门的百姓,好像都要被仔细搜身,这是为何? 梁公明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看,忙坐在木桌旁喝起了茶水,抬头时,恰好望见了小二哥在旁边擦桌子,他忽地心生一计,赶紧吆喝道:“小二哥,再来碗茶水!” “来了,客官!” 小二哥手脚麻利,转身间就端来了茶壶,给梁公明满了一大碗,梁公明拍出了十文钱后,又顺口问道:“今个城里有什么大事吗,为何进出都要搜身啊?” 小二一瞅梁公明是个赤脚郎中,便知道他是外乡人,正好此时的客人还不多,便跟梁公明闲聊了起来,言谈话语之间,梁公明才恍然大悟,原来谷城来了新官,名:张友亮,是襄阳知府张友直的弟弟。 前段时间,谷山茶园的守军告发有谷城百姓偷入茶山摘走了不少茶叶,新来的知县大人正好借机缉拿人犯,往自己脸上贴金,所以才搞了这么大动静,据小二所言,城中的军兵无非是做做样子,其实连根鸟毛都没查出来,就算真的有百姓偷入茶山摘了茶叶也不会傻到让你抓啊,实在不济一把火烧了,照他看来多半是自己喝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梁公明总算放了心,喝完茶后,起身离开背着箱笼朝着谷城而去。 一炷香后,梁公明顺利地通过了城门,进了城,因为是头一次来谷城,人生地不熟,便在路边站了片刻,思量着找个靠近南城门的地方落脚好,因为夜里要在这里行事。 打好了盘算后,梁公明开始环顾四周,目光从南城门开始游走,沿着路一直往北看,果子店,酒水铺,香烛店,肉铺,忽然他看到了一间普普通通的客店,门口的拴马桩上系着一匹白马,一面酒旗挂在对面的柱子上迎风招展。 距离南城门也不是很远,百十来步这样,在那落脚的人也不少,来来往往的估计都是赶路的,谁也不会太留意谁! 想到这,梁公明打定了主意,抬起腿来到了路上混进了来往的行人中,消失了踪影。 6. 破谷城,惊动四野 I 如梦令从何说起 那些美好的瞬间得来不易 为什么有情人还在颠沛流离 谁辜负过自己、谁被世道放逐、谁曾朝不保夕, 难题不再成为难题,说我可以…… 为了誓言,让时间延伸到永远,再次踏上征途 庆历三年,八月,一个不寻常日子的起点。 夏竦回京被仁宗任命为枢密使,而原枢密使杜衍则被外放到扬州接替已经故去的宋庠成为扬州知府接手了扬州大小事宜。 赵泽受封官拜从六品上的振威校尉,杨文广也受封升任从六品振威副尉,折小兰也晋升了一级正七品致果校尉。 余者皆加官一等,牧云寒、狄宁、卢俊、晁方升任从九品陪戎副尉。 丞相吕夷简旧病复发,参知政事也就是副相文彦伯接手了老相爷的大部分工作,开始了朝廷新一轮的人事调动。老相爷的旧部大都被贬官外放,只有少数仍留在原位,但早已不复昔日的威风了。 在赵泽率军回京的途中,又发生了几件大事,首先就是西夏元昊再派使者来宋廷议和,但是元昊的要求过于无理,在领土问题上他要求维持1042年底的情形,军事上要求宋军全线后退200里,如果想要彻底和解宋廷需要增加一倍的岁币。 前两年宋军在边关一直吃败仗,时至今日才多少挽回了点面子,因为苏素提供的火枪装备了大半西北边军,在一些大城内火枪队已经超过万人,西夏几次尝试进攻都是无功而返,想在野战中跟宋军周旋,可是当他们发现环州的火枪队非常难对付时,元昊改变了策略打算联合辽国给宋廷施加压力。 参知政事文彦伯虽然是保守派骨子里并不赞同跟西夏拼个鱼死网破,却也不赞成开战或者和谈,这句话看似很矛盾其实自有他的道理。 如今国库空虚,计相姚仲孙不赞同开战,他担心朝廷会吃不消,边关大战的序幕一旦拉开,前方将士的粮草供给问题巨大,还有辽国最近也派人送来了国书,很直白地威胁宋廷说,如果他们不答应西夏的要求会进一步增兵南京道。 南京道在哪啊,那可不是宋朝的应天府南京,那是辽国的南部屏障也是宋朝的北方边关,在历史上曾被称为燕云十六州的地方。 外交压力是如此之大,边关战事一触即发,宋廷的很多人心里都没有底,所以三司使姚仲孙才极力反对开战。 可是新任的枢密使夏竦却是个投机主义者,如果他跟着三司使姚仲孙站在一起摇旗呐喊反战,那太没政治立场了。 所以,他站在了姚仲孙的对面,疾呼:开战。 朝廷中赞成开战了人也不少,其中谏院欧阳修喊的最欢,因为他觉得与其年年送给西夏大笔金银武装西夏人倒不如花银子武装自己的人,这才是大道理,至于议和那根本就是养虎为患。 御史中丞王振拱也是一个老成的人,战与和他心中也有数,去年他主张停战,但是今年他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所以联合了超级言官孙甫一起进谏支持欧阳修的主张。 (注:超级言官孙甫指的是他日进万言,无人能比) 西夏元昊提出的所谓议和其实就是一个手段,逼迫宋廷野战的一个手段,如果没有辽国在背后的撑腰,元昊不太可能会轻言战端,因为去年年底在争夺镇戎军之时,他吃了很大的亏,今年才多少恢复了点元气。 朝廷内的战与和,一直争执不下,双方日日都会在朝会上争吵不休,细说利弊,刚开始的时候仁宗也没太在意,只是高高坐在上边看着这些臣子们各抒己见,没有表示赞同或者反对。直到八月,虢州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马贼郭邈山、张海等人造反,攻陷了金州的洵阳夺了那里的大量兵甲火器,这还不止,朝廷的平叛大军还未成行,襄州又爆出了惊天大事。(注:‘虢’读guo) 盘踞在襄州一带的几伙大盗趁夜袭击了谷城,抢了那里的兵甲仓库,杀死了驻守军官、知县、巡检使、主簿等多数官员。这伙人的队伍现在已经达到了五千多人,并占领了襄州西部的大片地区,连房州府城也遭到了围攻,知府*亮连夜派人送出了一封急信后就再也没了消息,生死未卜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仁宗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一愣,接着勃然大怒,说了一句话:攘外必先安内!朕命令征讨大军即日出发,由曹元吉挂帅征讨虢州、襄州贼寇。 这一次,朝廷从汴梁周边调集了五千神卫军,五千神勇军。 这五千神卫军全部是骑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是不配备火器,由曹元吉亲自率领,与此相对,那五千神勇军则全是步军,半数配备火器,半数刀枪,由监军张宏率领,另外还有三千人的辎重队由大内的三班借职黎遂掌管,黎遂的官职虽然低,也就是后勤主任,却掌握着前方大军的命脉,所以这也是内外制衡的一个手段,不是仁宗不相信自己的将领,而是在刀光剑影的岁月里不得已为之。 九月十一日,曹元吉率军抵达了西京河南府。 跟知府薛颜了解到了附近虢州的情形,觉得贼人虽然势大却都是些草寇不足畏惧,当晚便跟监军张宏商议分兵进入虢州一事,他仍率五千神卫军走官路,从河南府一路向西,经新安、渑池,过二崤山进入虢州地界。 而张宏则带领五千神勇军乘船溯洛水南下,经寿安、永宁,过熊耳山,进入虢州地界,大军驻扎在卢氏县,就地寻找贼寇,等待他的五千骑兵进入虢州府,南下横扫贼寇,到时二人再合兵一处扫荡商州。 作战计划到是没什么漏洞,难就难在寻找反贼郭邈山、张海等人队伍的踪影。 据金州知府冯有道传来的消息,郭邈山一伙人最后出现在洵阳城,后来商州又传来消息那里也发现了贼人的踪迹,可是后来就没了消息。 所以,曹元吉才将敌人锁定在商州,也许敌人还会移动,但是从他们之前的活动范围来看,逃不出虢州、河南府地界没准途中就会碰到。 翌日,大军启程,河南府大小官员西出三十里为曹元吉送行,希望他早日得胜归来缴平匪患,并预祝他马到成功。 7. 破谷城,惊动四野 II 曹元吉意气风发地跨上了战马,向河南府官员致谢,并谨慎地保证会严惩那伙乱贼的。 同一天,晌午。 都虞候张宏也率领着部下乘船离开了河南府,大小船只数百艘,蔚为壮观,沿途遇到了不少百姓,都在朝官船挥手致意。 兵法有云: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但是这一次,前方贼情不明,曹元吉可不敢冒险让黎遂的辎重队先行而是跟在张宏之后,于第二天清晨由水路启程,从河南府出发,随在大军后边。 曹元吉骑兵在官道上急行了三日,才到达了陕州地界,期间并未遇到贼人,在当地获得了充足的给养,并休整半日,而后再次上路直奔虢州府。 虢州的路很不好走,完全没有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从兵部所给的地图中曹元吉只能辨别出哪里是哪里,至于到了那里后周围地形如何,他是两眼一抹黑。 还以为虢州的道路也像京师一般四通八达,去了那才知道,周围都是大山,就算有路也是山里的野兽踩出来的,能走倒是能走行军速度绝对比之前慢了不知多少倍。 在虢州知府李南公的有意撮合下,由当地的巡检使王子渊为曹元吉的大军带路,取道西南的朱阳县翻越两道山梁就到达商州地界了,至于南下卢氏县的计划不得不临时改变。 因为,虢州府到卢氏县之间山路太多,地形起伏不平并无太多隐蔽之处,李南公的意思是分一军直奔卢氏沿路打探,然后汇合张宏部沿水路进入商州,不必兴师动众。 曹元吉也觉得这个计策不错就按照李南公的办法,分了五百骑兵,由一心腹小校率领南下虢州府,跨越弘农涧,沿着烛水河岸前往卢氏县。然后,他的大军才启程,边走边放出探马四下打探敌情。 再说,张宏所部,因为是走水路,他的大军只花了两日便到达了卢氏,令他震惊的是,卢氏早就人去楼空,静得像一座坟墓,城墙上挂着几面破烂的旗帜,垛口处还能望见那些中箭而亡的死人,正趴在那里被一群群乌鸦飞鸟啃食,简直惨不忍睹。 在进城前,他的大军驻扎卢氏南城的河边,营地呈三角形分布,中军在内周围布以木栅、陷阱,阻拦敌人,然后才派出一千人马进城收拾残局,埋葬死者。 卢氏的守军多数是弓手之类的土军,悉数战死在城中各处,连县衙也化为了灰烬,找不出半个鬼影子,更别说米粮之类的给养了。 五千人呐吃喝是个大问题,黎遂的辎重队还有一天的路程才到,为了节省粮草,他分出了一千军兵临时到周围的山中打猎,补充粮草。 同一天,黎遂的辎重队平安抵达了长水县,夜晚将至不便行船,他的三千人马便驻扎在了距离长水县三里外的小渔村熊家村中,因为辎重在船上大军不能走得太远,只在河岸处安营下寨,布置了三道防线,外围两百人马分散在南、北、西三个方向其实就是哨兵,中间五百亦是如此分布,离河岸最近的是他的亲军,有两千三百人,伐木为寨。 黎遂是个有点发福的中年军官,虽然爱喝上几杯,却从不误事,也知道行军安营要谨慎的道理,也想好了应对突发事件的办法。 可是,有些事,是无法阻挡的。 半夜那会,漆黑的熊家村南来了一伙衣衫破烂的人,看样子是逃荒来的难民,人数有几千之多,从他们饥饿的眼神中就知道他们受了多大的苦楚,更别提在月光下他们那久经岁月的磨难的脸庞了。 黑暗中,忽然有人高声喊道:“前边就是官军的运粮船,大伙要是想活命填饱肚子就冲过去把粮食抢了,那些可都是咱们的血汗啊乡亲们,冲啊,抢粮食” 瞬间,大地开始颤抖,无数条黑影朝着河岸处忽明忽暗的篝火堆冲了过去,像决堤的河水一般,一泻千里,不可阻挡,树林中熟睡的鸟儿惊醒了,篝火旁打瞌睡的士兵也惊醒了,因为他们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忽然,熊家村内的黄狗叫了,先是村南头的那条,接着村北头的,叫声很大不少人家的窗口亮起了油灯,但只是一瞬又熄灭了。 因为河岸上传来了阵阵喊杀声。 “报,大人,乱贼冲进了营地” 放哨的军官才冲进黎遂的大帐,外边便乱了套,不少军兵大喊道,快放箭,放箭,放箭,不要让乱民靠近,快他妈放箭… “啊…” 有人一声惨叫,接着又听见官军营地喊道:“不好了,乱民造反了,居然有弓箭” 话音才落,便被射杀在当场。 黎遂正在中军大帐内睡觉忽然被手下喊醒,一骨碌翻身落地,急忙从兵器架上取下长枪奔出营帐,来到外边,一看,顿时傻眼了。 熊家村周围四面起火,不知杀来了多少人,月光下,喊杀声连成了一片,外围早就被突破了,中军正在依托陷阱和木栅艰难地抵挡着那些乱民的一波又一波冲击。 可是,那些乱民简直就是不要命的主,一波又一波地用血肉之躯扑了过来,用身体抵挡刀枪箭雨,根本不惧死亡。 黎遂大喝一声,“都他妈的打气精神来,快把篝火点着了,给老子狠狠地杀,砍死这帮乱民,顶住,都顶住了,谁也不准后退,一人后退杀一人,一队后退杀一队,都听见了吗!” 当时的场面虽然混乱,但是中军的人马调动得当,整个河岸营地守得密不透风,任凭那些乱民如何冲击都攻不进去。 但是,黑夜中,忽然响起了枪声,虽然很小,很弱,但是一点两点、三点,到后来,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把守北边的寨门的军兵忽然倒下去一大片,黎遂大叫一声:“不好,奶奶的,快带剩下的人马去那里,给老子守住,守住” 刹那间,黎遂手下的校尉带着身边仅剩的三百人冲了过去,一顿激烈的砍杀后,终于夺回了那道木门,但是,没到一炷香的功夫,那队人马只剩下一半了。 不断有军兵冲过来求救,汗从黎遂的额头上流了出来,心跳的厉害,七上八下的,该怎么办,怎么办,实在不济的话,只好兵行险招。 想到这,黎遂赶紧撤下南边一队人马去支援北边的寨门,这一次总算顶住了。 但是,身后又出事了,河面上忽然亮起了几百点灯火,他那十条大船眨眼间半数起火,砍杀声忽然大作,看样子敌人是有备而来,想到这,他狠了狠心,喊道:“中门的弟兄们给老子撤下来五百人,快跟我去夺船,快啊,不要让贼人登岸,否则咱们必死无疑!” 黑暗中的混战一直持续到了黎明,黎遂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更不知道他的弟兄死了多少,反正那喊杀声就一直没有间断过,一直回荡在周围的大山中,他的营地四处起火,到处都是乱民的影子,到处都是搏斗的人,到处都在流血。 天亮了,喊杀声终于小了,到最后完全消失在空气中,当长水知县江恂带着五百土军来到时,看到的是满目疮痍,遍地的死尸,官军的、反贼的,还有一些百姓的。 受伤的人正坐在路边休息,包扎伤口,看样子损失不小啊,整个营地都毁了。 “这…这”江恂一时也无语了,赶紧带着人马来到河边,一看,昨日的十条大船如今只剩下了一条,其余的好像都着了火,倾覆在水中。那位押运粮草的黎遂大人正呆坐在船头,不知道在望什么。 江恂紧忙来到岸边,掩着口鼻,跨过一具又一具的死尸,直到站在了一块干净的石头上,他才喊道:“黎大人,黎大人!” 黎遂正在失神之际,忽然听到岸边有人叫他,猛地一回头,吓了江恂一跳,差点跌入水中,幸好身边的人扶住了他。 “哟,黎大人你的眼睛是怎么了” “没事,他妈的瞎了一只”黎遂忍着痛说,“对了,你是长水县的江恂大人吧” “对,正是下官啊”江恂回答。 “麻烦江恂大人你赶紧派人去通知州里,贼人袭击了我的人马,叫他们尽快派兵来,另外还得麻烦大人通知知府薛大人赶快筹集粮草,即日发往虢州,对了,枪弹也不能少” “好,下官明白了,那大人你”江恂担心地望着黎遂,“你还是先到长水县包扎伤口吧,身体要紧啊” “啊,本官知道了,麻烦大人你赶紧先去办这件事”黎遂催促道。 “好好,那下官这就去了,大人多保重!” “知道了” 江恂走后,黎遂恨恨地将手中的雁翎刀插在了甲板上,一挥手,喊道:“王浆,咱们还有多少弟兄了?” 千夫长王浆急忙从船舱下跑出来,回答道:“大人,咱们能战的弟兄还有一千左右” “就这么点了?” “当然了,大人,这一千还没算轻伤的人呢” “哎”黎遂想了想后,又问道“你看咱们是去追那伙反贼好还是先回长水县?” 王浆马上明白了黎遂话里的意思,原来黎遂是担心被贼人偷袭了营寨,船队损失惨重,就剩下一艘船,没法交代。 王浆眼睛一转回答:“大人,属下觉得贼人应该是逃去了熊耳山中,听说那里有个寨子,不如咱们集合所有弟兄攻下那里,将功补过” “恩,好,正合本官心意,来人,集合人马,饱餐后准备攻打熊耳山!” 8.熊耳山下 皇宫大内,仁宗陛下最喜欢说的一句笑话是:“朕射你无罪!” 但是,九月十四日,熊耳山下火枪里喷出来的弹丸可不会说射你无罪。 这一天,倒霉的黎遂带领着一千多弟兄误打误撞上了熊耳山,本打算随便找一处强盗的山寨老巢砍杀一番抓几只替罪羊,硬说他们就是那群反贼的同党,好帮自己开脱罪责,没想到一下子捅了马蜂窝。 郭邈山、张海、三妹一伙人的马贼大军真的藏身在这里,昨晚夜袭熊家渔村的也是他们所为,经过昨晚一整夜的厮杀,早就人困马乏,这伙人正在深山中休息。 那两艘大船上的货物还没来得及处理。 深山中的马贼营地,茅草屋。 山下果子沟内伏路的小头目:阿寒,忽然冲了进来,大叫道:“老爷子,不好了,官军来了,官军来了” “什么?你说清楚点”郭邈山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跳下了桦树叶铺的床,一把揪住了阿寒的衣领,露出了一副吃人的表情。 “老爷子,我说官军来了!”阿寒重复道。 “到哪了,快说?” “下船了,才上岸”阿寒回答。 “奶奶的,吓死我了” 方才,伏路的阿寒跌跌撞撞进山那会,就有人通知了张海、三妹等人,没过多久他们也来到了郭邈山的那间茅草屋内。 只见阿寒正在用石子在地上摆着什么,郭邈山不住地点着头,片刻后,他们商议完毕了,郭邈山一抬头,朝张海、三妹招了招手。 他们赶紧走了过去,齐声问道:“老爷子,出什么事了?” 郭邈山道:“山下来了队官军,阿寒说有一千多人,好像朝咱们这来了” “什么?”张海心里先是一惊,接着便问道:“咱们可是临时改变主意住进这熊耳山的,怎么会走漏了风声” 三妹也不解,正要相问。 郭邈山一摆手:“不要多说了,赶紧集合弟兄们,一会我亲自率领猴子他们诱敌,把这伙官军引到金宝山下的小溪中,你和三妹迂回到左右切断他们的退路,记住一个不准放过,把火枪手埋伏在他们逃跑的路上,对了,岸边那里也就是他们下船的地方一会阿寒你带人去解决,不要走掉了一个,知道了吗?” “是,老爷子”阿寒大声地回答。 一炷香后,熊耳山深处冲出来一队人马,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比那要饭的花子强不了多少,若非他们的手中都握着一杆能杀人的长枪,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是危险人物,更不会把他们跟马贼联系到一块。 可是,两刻钟后,当这伙其貌不扬的人出现在金宝山下的竹林旁时,黎遂笑了,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用手中的雁翎刀指着眼前这伙人说道:“弟兄们看到了吧,这就是抢咱们的贼人,记住啊,留几个活的,其余的都宰了” 经过昨晚一夜的厮杀,黎遂的神经早就麻木,这次来熊耳山的目的就是找替罪羊,没想到还真的让他碰到了,不说别的,单看这些人的装束就知道是跟昨晚那些乱民是一伙的,黎遂也不怀疑,马上命令手下的一千多人冲了上去。 乍一开始,这些人还抵挡了一阵子,用长枪刺死了不少官军,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军冲上来,他们的战意明显减退了,地上留下了十来具尸首后,开始朝着竹林深处逃窜,边跑边叫,“不要抓我们,我们只是难民” 黎遂可不管你是什么,只要能抓到就行了,前边的人边跑边叫,后边的官军越追越欢,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危险,还真当这深山老林是游玩的地方,就连黎遂也忘了,追着那伙人穿过了一片又一片的树林,直到他们来到了一条小溪旁。 对面就是那伙手持长枪的‘难民’,只见他们各个气喘吁吁,面色土黄,正坐在沙滩上歇气。 黎遂也累坏了,仗着刀来到了水边喝了一口水,骂道:“呔,乱贼你们跑什么?” 当中一老者回答:“呸,你追我等作甚” 黎遂笑道:“还敢狡辩,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用我告诉你吧” “我做什么了”那老者又问。 “你抢了官军的粮草,就是死罪”黎遂慢慢朝前走了几步,一挥手,他的弟兄从树林中涌出,包围了过去。 “我们只是难民,路过此地,你诬陷好人”那老者回答。 “我呸,好人,怎么会拿着官军的兵器”黎遂又朝前走了几步,左右两侧的包围圈一点点地缩小了,将对面那伙难民赶到了一处沙地上,背后就是陡峭的山峰,根本无路可逃。 “我们捡的不行吗,早上好多人从这里跑过,他们扔了一地的东西,这也有罪吗?”那老者大叫道。 “拣,拣也不行!”黎遂一挥手左右两侧的弟兄冲了上去。 正在这时,老者冷笑了起来,忽然大叫了一声:“都趴下,放枪!” 黎遂一愣,心说:什么意思,什么是放枪。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熊耳山下的竹林中传出了阵阵枪声,枪声一起,火光一闪,正在奔跑中的那些官军先是一惊,接着成排地倒了下去,惨叫声四起,没用多久溪水便染成了红色。 侥幸没有中弹的官军扭头边逃,风一般地窜进了树林,沿着原路朝河边退去,黎遂也被卷在当中,手中的雁翎刀也跑丢了,帽子也没了,丢盔弃甲没命地跑啊跑,好像受惊的兔子一般,一口气冲出了金宝山下的竹林,朝着河边奔去,仿佛那里最安全的。 只要到了那里,登上船,他就可以逃回对岸了。 可是,当黎遂和他剩余不多的弟兄靠近岸边六十步的地方时,他乘坐的那艘大船上忽然闪出一排火星,枪响了,黎遂忽然觉得胸口一热,是很热,就像谁把热水灌进了铠甲里,当他伸出手去摸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接着他身边的弟兄也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直到最后一个人,当他全力冲到岸边,才发现,船上站的不是他的弟兄。 临死前,他骂了句:“妈的,真倒霉!” 然后,被火枪击中了头部栽倒在地。 这就是熊耳山下的交火经过,官军再一次失败,一千多人就这样在两个时辰内死光了,黎遂阵亡。 打扫战场时,郭邈山的人马抓到了一个活口,自称是王浆的人,经过拷问,他才知道原来朝廷这次派了一万人马来杀他们,从水路经过的不过是步军,骑兵走的旱路取道陕州。难怪前阵子,他在洛水河上打渔时看到了那么多官船,原来是朝廷的大军,去了虢州的卢氏县,并未带太多的粮草。 当晚,郭邈山再次召集众弟兄在茅草屋内开了个会,告诉了大伙他有什么打算。 “诸位,朝廷派人来了,已经追到咱们眼皮子底下了,老头子我这对招子可亮着呢,你们信不信我”郭邈山问众人。 “当然信,老爷子,你就说怎么办吧”张海头一个站起来表示支持。 “我也信,你说吧,老爷子”三妹也表了态。 其余人等一看张海、三妹都表示赞成了,他们也没理由反对,更何况这些马贼里边属郭邈山最有智谋,于是也齐声表示赞同。 “好,既然大伙都信我,老头子我就说了,朝廷不仁,我就不义,咱们若是一味东躲西藏迟早会被发现,老头子我的意思是莫不如狠狠地干他们一下,让他们肉疼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不敢再小觑咱们,也许,就不会再来追咱们了” “有道理”众人附和道。 “不过”一个秃头的和僧站出来问道:“老爷子,咱们杀了那么多官军,他们还能放过咱们吗” “咳,既然你都反了,还说什么放不放的”张海在一旁耻笑道。 “哦,也是,不过洒家这点队伍担心拼光了老本”那秃头和尚说。 “我说弹子和尚啊”郭邈山朝他笑了笑。 “哎,啥事,老爷子”弹子和尚问道。 “咱们在一起多久了”郭邈山问他。 “大概?”弹子和尚挠了挠光头,想了想,“大概快一年了吧” “一年了,你的队伍现在有多少人了?”郭邈山又问他。 这回弹子和尚回答得快:“不多,才三千” “三千啊,当初你有几个人” “当初…”胆子和尚脸一红,坐了回去,低头道:“对不住了老爷子,就当我放屁好了,洒家不是有意的,只是俺家兄弟让我留点后手,别折腾光了” 屋内的众人,一听弹子和尚的话,全都哈哈大笑起来,心说:这憨人,心直口快,居然把心里话告诉人家,咳,真是够傻的。 不过正是这样,郭邈山才信他。 “你知道就好了,老头子我不会亏待任何人”郭邈山环顾四周,目光从众人的脸上s扫过,“你们中队伍少的也有一千人马了,多的五千,老头子我虽然是最多的,但是我有什么你们就有什么,火枪大家都有份,老头子我只比你们多了五百条,因为每次打仗老头子我的队伍冲在最前头,当然这是我不是抱怨,而是就事论事,咱们现在只有抱在一起才能活命,分开的话,都不是官军的对手,你们可知道,咱们昨晚抢到了什么啊?” 郭邈山一句话,顿时勾起了众人的兴趣,心说又有好东西分了,得听清楚了,弹子和尚头一个睁大眼睛问道:“莫非是火枪?我还缺两百条,老爷子别忘了我啊” 郭邈山笑着摇了摇头,“非也!” “不是啊”弹子和尚一听不是火枪,又缩了回去。 不过其他人却依然有兴致听,因为火枪并不是最重要的,他们需要是更多的粮草,因为队伍一天一天的在壮大,吃喝非常成问题,光靠打猎根本不够。 郭邈山朝张海使了个眼色,他赶快站了起来,朝众人一抱拳:“诸位,昨晚的功劳人人都有份,现在我来念一下昨晚抢到的东西” 片刻后,张海从怀里摸出了一张草纸,皱皱巴巴的,但是记录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有聪明的人马上就感觉出这次抢到好东西了,马上站起来恭维了郭邈山一番,接着表示愿意跟随郭邈山去干官军,郭邈山很得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坐下,听张海读战利品的名单。 “白米五百三十担,猪肉一千七百斤,官服五千余套,刀枪两千有余,青盐一百六十九担,弹丸一千箱,还有一件很重的东西……” 张海断断续续念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众人竖着耳朵一一记在心里,当张海说一会分粮草时,众人都激动地站了起来。 郭邈山乐呵呵地朝他们望了望,接着很神秘地问道:“诸位,我义子张海方才念的那件很重的东西,你们不想知道吗?” 众人一愣,马上有人问道:“老爷子,那是啥啊,金子还是银子啊” 郭邈山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就跟之前抢到火枪时附带的小册子一模一样,解释道:“此物名火炮,据书中所言,此炮可以开碑裂石,可以攻城掠地,进可攻退可守,无坚不摧,攻城时只需将炮口对准城门,在百步外猛地开火,那城门便会被炸开,玉石俱焚,守城时更是威力无比,只要往那敌军阵中开上一炮,立刻便会死伤几百人” 郭邈山的话音才落,弹子和尚就跳了起来,吃惊地问道:“老爷子,天下果真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吗?” “那还能有假吗?”郭邈山晃动着手中的小册子告诉他,其他人也吃惊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要是…”弹子和尚寻思着我要是能把此物要到手,岂不是,他正在盘算着怎么跟郭邈山开口要那口火炮,却听郭邈山说道:“此物只此一尊,也就是说,确实是稀罕之物,实在没法分给大伙,所以老头子我冒昧自作主张由我来掌管此物,等来日再缴获官军的火炮,到时再分给大伙可好啊” 众人一听就一尊,那分它还有什么意思,莫不如让郭邈山掌管好了,反正每次打仗都是他的人马冲在最前头,所以就齐声道:“我等遵命,愿听老爷子吩咐!” 9. 血战小山岗 I 孤单魂,随风荡,泪断剑,心悲凉, 古来征战,千军万马, 谁最狂, 有谁敢闯,有谁称王!! 九月十六日,虢州卢氏。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绿油油的草地从卢氏城下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小山岗,两日前,这里还走过一伙宋军,他们抬着从林中捕来的猎物,喜气洋洋地路过此地返回营中。 而今,则潜伏着一伙马贼,为首的正是以惊人的敏捷和勇敢著称的张海,他静静地伏在盛开着小红花的草丛中,望着不远处的宋军营地,看样子他们早有准备,营地周围都布上了栅栏,陷坑,拒马,连望楼都搭了起来,进出的军兵很多,外围的巡逻队有十几支,若是正面冲突的话一露头就会被发现,遭到猛烈的打击,甚至死伤惨重。 幸好他的义父早就料到了,张海想着,心说还是等等吧,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弹子和尚他们也该到三里坡了,如此东西两翼就到位了,三妹的人马也正从北边一点点靠近,只等义父的东风一到,三面的伏兵便会一起杀入宋军营寨,大事可成矣! 阳光照耀着大地,温暖如春,江水静静地从岸边流过,几个宋军士兵正坐在河边钓鱼,当他们扬起脸说笑时,看见了远方的水面上出现一点白帆,很熟悉的白帆,因为是顺水而行,速度很快,眨眼间便驶出了水流湍急的峡谷,进入了开阔平缓的水域。 那白色的大帆船上插着一面巨大的杏黄旗,迎着风猎猎作响,旗帜中的五爪金龙随风舞动,好像要一飞冲天。 不用多说,一看便知道是运送辎重的船只,他们高兴地扔下手中的鱼竿,站起身朝水中奔去,然后拼命地挥着手,大喊大叫。 “妈的,怎么才来啊,饿死我们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快靠岸,快靠岸,我们在这儿” “啊哈哈哈,终于来了,这回有酒喝了” “他妈的,来得可真是时候,你们在这看着鱼竿啊,我回去禀告大人” …… 大船靠近了,越来越近,都能看清楚对面船只攀在桅杆上的瞭望手,他们正兴奋地挥手致意。 “老爷子,岸边的船好多啊,没法瞄准”一身宋军衣甲的阿寒焦急地站在郭邈山的背后说道。 “稳住心神,继续瞄准!”郭邈山手扶剑柄,红色的斗篷随风扬起,很像十几年前作古的杨业老将军,至少神态很像。 很快,船舷一侧,伸出了一眼很洞洞的炮口,操炮的三个人紧张地躲在一张巨大的熟牛皮下,双眼盯着岸边的宋军营地,计算着开火的最佳时机与角度。 虽然那熟牛皮隆起很高,很显眼,可是却没人怀疑那里边藏着致命的武器,至少那些无辜的宋军士兵压根就没怀疑过,他们还真的以为是自己人! 空气越发闷热,不安与躁动交织在郭邈山的心中折磨着他,已经快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了,眼看着大船就要开到宋军的对面,再不靠岸就会被看出破绽,机会在哪,在哪? 也许,战争中的奇迹总是在最后一刻才会出现,就像女人一样,你越是盼望着她出现在身边,离她却越远,越是不能如意,当你不再对她抱有任何幻想之时,哪怕是在最不可能的时间或者地点,她都会找上门来。 忽然,天空中,掠过一只飞鸟。 阳光瞬间毒辣起来,船上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手心里捏了把汗。 波光一闪,机会终于出现了,在对岸的两艘大船之间有一个足够大的空隙,正对着宋军的中军营帐。 郭邈山猛地抽出腰间的宝剑,指向对岸,大叫一声道:“就是这里,开炮!” 一声令下,训练了两天的炮手赶紧装弹瞄准,瞬间拉响了火绳。 轰的一声巨响,大船剧烈地摇晃起来,船头上顿时硝烟弥漫,连那张熟牛皮也着了火。 躲在船舱中的人被摔的东倒西歪,郭邈山也未能幸免,从船舷的一侧摔到了另一侧,要不是阿寒死死地拽住了他,老头子就掉进了水里,饶是如此,也出现了几个落水者。 与此同时,张宏才听完手下的禀报,还以为辎重船真的到了,急忙顶盔冠甲离开了大帐,打算到岸边迎接,哪知他前脚才一离开帐篷,一枚炮弹便拖着尾巴钻了进去,与他擦肩而过。 “到底是何物?”张宏一愣,还以为是空中的惊雷劈落的石头。 可是,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身后的帐篷轰的一声炸上了天,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浪袭来,瞬间冲向了四面八方,将张宏震飞了出去。 硝烟散去时,岸边的宋军营地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弹坑两尺深,三丈阔,方圆二十步内一片狼藉,哀嚎遍地,不少宋军被炸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妈的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中军营帐出了这么大事,早有十几个校尉朝着出事地点冲了过去,就在他们纳闷之际,水面上的那艘大船又开了一炮。 又是一声轰的巨响,船身猛地一晃,但是有了上一次教训,船上的众人没再出现异常情况,郭邈山死死地抓着船舷,盯着宋军营地,心说怎么没炸开。 其实,这一发打偏了,于是,他赶紧喊道:“装弹,快装弹,再开一炮,轰烂西边的望楼!” 片刻后,烟熏火燎的三个炮手做好了发射准备,郭邈山手一放,火炮猛地喷出愤怒的火焰。 轰的一声巨响,宋军西面的营地炸开了花,不少士兵在惊慌失措中被炮弹的破片击中倒地身亡,就连那望楼也被炸断了一条腿,很快便倒向一侧,压扁了好几顶帐篷。 “妈的,都不要慌,不要慌,快列队,快给老子列队” 有主事的宋军军官在军营中大声叫喊着,想把那些慌张的手下重新组织起来,准备伺机寻敌开战,可是,他忘记了,在汴梁时学过的火枪阵法,也忘记了宋军的攻城器械里有一种叫火炮的武器。 “列队,快列队!” 半柱香后, 在大营中三百军法队的呼喝下,中军大帐内外开始自发地列阵,不少宋军士兵重新振作了起来,拿枪了刀枪,扑向了辕门外。 就在这时,水面上的激战也开始。 郭邈山的大船连放了三炮,早就引起了对面船只中宋军的注意,驻扎在岸边的宋军火枪手,马上登船开火还击,一时间弹如雨下,郭邈山的那艘大船被打得千疮百孔,木屑横飞。 不少人躲在汝墙后喘着粗气,心惊胆战,少数人不断地举枪还击,乱射一通。 头顶上弹丸横飞,厉风阵阵,郭邈山根本没法起身指挥,只好命令船头处的炮手朝对面的大船开火,任意射击。 刹那间,岸边的宋军战船中弹起火,距离郭邈山最近的那艘最先遭殃,挨了一发炮弹正中左侧船舷水线以下,猛烈的爆炸后那艘大船瞬间折为两段没入水中,不少宋军士兵落水,拼着命朝岸边游去。 岸边炮声隆隆…… 10.血战小山岗 II 九月十六日,晴转多云,东南风。 卢氏县城东边有一座小山坡,山坡下是一片农田,风吹起了黄绿变换的波,一个村庄正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 半个时辰前,这片美得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农田还在梦中,静静地享受着午后的阳光,河水的清凉,连鸟儿都蹲在枝头上打起了盹,才闭上眼睛。 大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有东西呼啸着飞过头顶,一头穿进了林子里。 砰的一声巨响,升起一团白烟,地上炸出来一个好大的坑,霎时间泥土飞溅,残枝落叶旋转着袭向四面八方。 群鸟惊飞,野兽鼠窜,大地又开始颤抖了,宋军营地西边的林子里忽然冲出来几千人马,乍一看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一道黑色的潮水,横冲直撞而来,不少人都骑着战马挥舞着刀枪,瞧那杀气腾腾的阵势,就知道是来拼命的,绝不是闹着玩的。 “布阵、快布阵……”宋军营地西门外三个指挥使拼命地叫喊着,让手下的弟兄结阵,火枪手在两翼,长枪手居中,刀斧手紧随其后。 “开火,快开火” 火枪手才一到位,便匆忙地举枪射击,枪声此起彼伏,像炒豆子一样密集。 “啊……”惨叫声响了起来。 冲在最前头的十几骑马贼,纷纷中弹落马,更多的步卒被横飞的弹丸打翻在地,但是,马贼们的冲击速度依然不减,那打头阵的一千轻骑,人人伏在马背上狂奔不止,如一把刀锋直插而来,眼看着就冲进了一箭之地。 “我操啊,快放枪,不要让贼人靠近”宋军中的三个指挥使惊恐地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阵中的都头、哨官、百夫长等等各级军官也疯狂地叫喊起来。 “快还击,稳住阵脚、稳住,长枪手上……” 话音才落,马贼的轻骑到了,雪亮的钢刀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倒影着一张张冷酷的面孔。 “杀,生死就看今朝” “杀,一个不留” “杀,宰了他们!” 大地震颤,马贼气势如虹,不顾生死地扑入宋军阵中,哪怕是被长枪刺穿胸膛,被枪弹射穿脑壳,或者被乱刀砍成肉泥,战马仍然在前进,前进。 海浪撞上了礁石,浪花散成了千万朵,但礁石并不是牢不可破的,在古战场上,骑兵就是步兵的梦魇,当那一千匹战马瞬间撞入了宋军的阵中,跟宋军混战在一处时,火枪手根本无法瞄准射击,如果强行攻击会误伤自己人。 更何况,敌人一旦靠近,火枪手们也没时间去考虑是否装弹射击了,而是直接端着枪迎了上去,用枪托狠砸对方的脑袋,如果够不着就射对方的马或者去砸马腿。 顿时,宋军阵中喊杀声连天,人喊马嘶,尘土飞扬,这一千马贼轻骑有半数死在了途中,但是他们的死却为步卒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已经冲进一箭之地了,快冲啊!”弹子和尚手持两把戒刀健步如飞,如天煞星一般狂奔在最前头,紧跟其后的是他的弟兄,人数有三千之多,正从左右两翼包围过去。 其他几股马贼也不甘示弱,苗人卜吉背插双枪,如狸猫般飞奔着,已从西边的河岸接近了宋军的左翼,他手下的一千人马皆赤膊发足紧跟其后,手中的火枪不断射击。 再说,任迁等人也纵马扑进了宋军的右翼,跟那里的火枪手展开了殊死的白刃战。 西门外,宋军两千多人马,马贼有六千以上,若是长时间混杀在一块,对谁有利,旁观者一看便知。 可是,身在局中的那些歌宋军士卒却不知道,因为生死就在一线,他们已经杀红了眼,没时间去考虑什么敌强我弱,只有不断地挥动手中的兵刃收割对方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杀啊” 弹子和尚跃起一刀将一个宋军指挥使劈成了两半,才转过身,便被几支长枪逼到了绝路上,摔倒在地,眼看着,性命堪忧。 哪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身后的弟兄便扑了过来,将那十几个宋军士兵推到在地,扭打在了一块。 “好样的…” 弹子和尚翻身跃起,继续向前冲去…… 洛水河上的炮声从未间断过,郭邈山靠着他那一艘千疮百孔的大帆船在水面上跟宋军的一队火枪手来回周旋,不断骚扰着他们,不让这些人抽身去支援西门,水面上枪林弹雨,不断有人中弹倒下去,不管是郭邈山的船员还是河岸上的宋军。 一炷香前,统军指挥使张宏重伤醒来,在十几个心腹的护送下打算率军进城躲避,哪曾想,才来到卢氏县城下三十步内,便遭到了迎头痛击,一时间,城墙上弹如雨下,战鼓响彻天地,跑在最前边的三百宋军全部送命。 大军受挫,不得不转向东夺路而逃,完全不顾西门外那些宋军的生死。 以为通过山坡另一头的村庄就安全了,可是他们错了,山坡上埋伏着张海的队伍,也是郭邈山的全部家当,人数在八千左右,光火枪手就多达一千人。 草丛中,张海冷笑了一下,望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忽然跳了起来,最先举起手中的火枪射了一发弹丸。 天边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枪声,宁静被打破了。 硝烟中,穿出一发夺命的弹头,旋转着扑向了一名宋军的百夫长,那普通的汉子正在草地上小跑着,忽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好痛,他猛地捂住胸口,失神地跪了下来,接着便一头倒在了身边的草丛里。 周围的宋军士卒亲眼看到自己的同伴就这样突然丧命,不由得全都呆住了,赶紧收住脚步,惊慌地朝四处望去。 片刻后,他们在五十步外长满野草的山坡上发现了一个人,那人举着一杆大枪在那大声叫嚷着,嘲笑他们,他们听到了。 “你们这群吃屎的猪,尝尝老子的厉害吧,下一枪就打碎你的眼睛” “我呸,*,弟兄们冲过去宰了他,为大哥报仇,杀啊!” 打头的一个宋军士卒一声大吼,冲了过去,紧接着,更多的宋军士卒也抡着刀枪冲了过去,他们愤怒的表情都映在了张海的眼里。 一个、两个、三个…… 11.血战小山岗 III 当足足有五百多宋军士兵呼喊着冲过来时,张海猛地一挥手,山坡上瞬间站起来无数个人影,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火枪,扣动了扳机。 眨眼间,硝烟四起,正在猛冲的宋军士卒被杀的措手不及人仰马翻,领头的那个最先中弹倒地,临死前,他看到了最后一眼阳光,金色的阳光,然后,就被另一具尸首挡住了。 山坡上火枪齐射了两轮,宋军死伤惨重,早就退到了两百步外。 张宏站在一块开裂的石头上,痛苦地看到了这一幕,心说那群反贼如何悄无声息地夺了卢氏县城,他城中的那队人马到底哪去了?山坡上的探马呢,怎么没一个人发出警告? 片刻后,他从痛苦中回到了现实,发出了一道惊人的命令。 “火枪手集合,列阵,以行进间射击进攻前边的山坡,刀斧手在左,长枪手在右,其余的人跟着我!” “大人,这样的话,就没人保护您了”他的心腹都虞候马丁提醒道。 “还保护个屁啊,给我冲过去,冲不过去大家今天都得玩完,快传令!” 下一刻,张宏的命令传达完毕。 两千火枪手排着方阵站在了农田里,左右各是四百多人左右的轻甲神勇军。 布阵结束后,张宏站在旁边的一棵华盖大树下,高声下达了前进的命令,一声令下,大宋史上最惊心动魄的火枪对射拉开了序幕。 一阵微风吹过山坡,决战的时刻到了。 远处,宋军正列着整齐方阵,踏着鼓点走来,明晃晃的刀枪、铠甲在阳光反射着一道道逼人的寒光,让人心惊胆战,完全不似方才那些慌乱的逃兵。 “能打得过吗?这些人可是训练有素的” 山坡上有人在心里嘀咕着,脊背上冷汗狂流。 望着一步步逼近的宋军大队人马,张海转身发出了信号,站在大树顶端的瞭望手赶快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马贼的号角声响彻了整片农田,悠扬、响亮、激动人心,盖过了宋军咚咚的战鼓声。 片刻后,隐藏在农田荒草中的马贼主力出现了,人人都有铠甲在身,人人都有刀枪在手,几乎跟宋军的装束一样,唯一不同是他们的腰间都系着或白或红的带子,以此来跟真正的宋军区分开来。 六千人马飞快地来到山坡的后边,在几百个大小头目的指挥下埋伏在左右的山林中,部分人马爬到了坡顶,他们在等,等张海的命令好一跃而出灭了宋军。 很快一箭之地到了,山坡上的火枪最先开了火,走在最前边的宋军方阵猛地一停接着整片地扑倒在地,不过宋军的整体攻势并未就此停顿,迎面摆开的五个豆腐块方阵马上开始还击,一时间枪声大作,山坡上的马贼成群地倒了下去,不过很快有生力军冲过去捡起他们的枪继续还击。 山坡上,火光一闪,马上硝烟四起,紧接着,枪声噼啪作响,数百条金光狠狠地射向了宋军。 山下草地中,宋军或是单膝跪地还击,或是匍匐在地,靠着纯熟的作战动作交替掩护前进,虽然阵型有点散乱,但是推进的速度还是很快,因为他们人多,不消三刻钟,前锋已经接近了山坡下,开始佯攻。 火枪对射,拼的不仅是气势,战斗热情,还有不怕死的精神,人数多少,兵源是否跟的上,张海一方虽然只有一千多条枪,可是生力军足够,经过刚才的一番对射已经换了一批人,连他自己都挨了一枪,幸好是擦破了点皮,否则就惨了。 岸边的炮声渐渐熄了,因为郭邈山总算打跑了那里的一队宋军,现在他正打算沿河北上支援张海,尽管炮弹只剩下了十几发,他还是要尽快调头,赶去那里,因为站在桅杆顶端望见了大队宋军朝那里逃去了,他非常担心自己的队伍损伤太大,希望来得及。 西门外,弹子和尚等人已经全歼了那里的宋军,正在打扫战场,对于东门外的战事他们暂时不想插手,因为计划中那里是郭邈山的人负责,他们已经干完自己分内的事了,余下的就是看戏了! 混战很快就开始了,因为宋军已经进入了视野,趁现在杀下山坡正是好机会。 “冲啊,消灭他们,别放过一个该死的宋军!”张海大手一挥,埋伏在左右山林中的马贼大军很快杀了出来开始从左右两翼迂回包围宋军。 而宋军也在这个时刻,展开了全面的进攻,迎着山坡冲了上去。 “中军随我冲啊!” 张海一马当先纵身跃出了山坡后的一道树丛,紧随其后的是一千人的长枪队,身上的甲叶哗啦啦直响,各个如狼似虎,彪悍无比,顺着山坡猛冲下去。 两军在半山腰上,撞在了一块,兵对兵,将对将,其实根本没那么回事,将和兵在这个时候根本难以区分,将也是兵,兵也是将。 张海左手持斧右手持刀,还在二十步开外时,便飞斧杀了一人,紧接着,一阵风似的冲入宋军阵中,挥刀猛砍。 几个宋军刀斧手都奈何不了他,被张海一连斩杀了好几人,所过之处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不少宋军都命丧在他的刀下。 山坡上的喊杀冲天,宋军一度败了下去,但很快便反扑了回来。 因为都虞候马丁带着军法队冲了上来,只要有这群心狠手辣的人物在没人敢后退,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山坡上。 “给老子冲,冲过去,后退的死!” 马丁手持长柄大刀,一连砍死了好几个自己人,吓得后边的败兵赶紧掉头往回跑,又跟不断涌来的马贼厮杀在一块,这一次人人奋勇争先,实在打不过就抱着对方滚在地上,玩命地掐住对方的脖子,希望能够干掉一个。 人人的动作都猛似旋风,急如闪电,就算那些火枪手也疯狂地扑了上去,用枪杆子猛扫对方的要害部位,敌人催不及防,一下子被打倒在地,正要爬起来,他们早就扑了过去一下子拧断了对方的脖子。 张海砍飞了好几个宋军,救了好几个己方的人,有一个距离太远,他居然把手中的刀扔了出去,击中了对方的前额,使他不敢再扑上前来。 紧接着,张海又从地上捡起一把斧头,猛地砍中了一个家伙的脑门,一脚将那倒霉的人踹翻在地,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半个时辰后, 宋军被赶下了山坡,留下了一地的尸首,马贼趁机冲了下去,两军又在草地上厮杀起来。 张宏跟在最后,也抽出了宝剑,随后命令身边的亲信全部冲了出去,连那个杀自己人从不眨眼的马丁也冲了过去。 马丁的功夫不是吹的,不但杀自己人如砍菜切瓜,就算杀起马贼来也是游刃有余,倒在那柄长刀下的人数在急剧增多,已经快过五十人。 他杀的起了性,浑身上下鲜血淋淋,真的像地狱的夺命鬼魂一般。 又一个马贼倒了下去,又一个,也不知道他杀了几个,直到遇见了张海,才收住脚步。 都虞候马丁以为眼前满身是血的家伙不过是个小卒,奋起一刀劈了过去,打算三招内解决他,没想到,张海躲闪的非常之快,他一刀走空,对方的斧头便马上朝他的脖颈砍了过来。 “呀!”马丁急忙缩头躲避。 可是,张海的动作快到难以想象,斧头才从对方的头顶划过,脚又到了,这迅猛的一踢正好踹在马丁的肩头上,滚出去好远。 没等马丁爬起来,张海拾起地上的长枪手一扬,那锋利的长枪飞了过去,险些将马丁穿透。他穿着沉重的铠甲动作本就迟缓,一连在张海的手上栽了两次,他也火了,从地上爬起后,赶紧扯掉了身上的甲胄,光着膀子站在了张海对面,随便从一旁的死尸身上拔出一支长枪。 用力一抖,“来吧,看看爷爷的手段!” “好,你也尝尝爷爷的斧头的滋味吧” 说罢,张海再次冲了上去。 马丁分心便刺,张海急忙躲闪,马丁手腕一抖枪尖瞬间改变了方向,猛地刺向对方的大腿。 张海就势跃起,朝一侧滚去,都虞候马丁几步追至近前,一枪朝他的背后刺去,想就此解决了他。 长枪瞬间便到了背后,也许只要一瞬间便会洞穿张海的身体。 马丁露出了杀人者的笑容,将全身的力气都倾注在这一枪之上,哪知,张海突然转过身,那枪尖堪堪擦着他的左胸穿了过去,撕开了他的皮肉,鲜血飞溅,马丁以为得手了。 更加奋勇向前,逼着张海向后退去,想拖死他。 一步、两步、三步,尘土飞扬,只是一眨眼间,这两个拼命的人同时止住了脚步,不知何时长枪被砍断了,马丁握着断枪,站在原地,眼中满是疑惑。 张海站在他的背后,两个人背对着彼此。 血从马丁的胸前、大腿、脖颈,依次淌了出来。 “你胜不了我!”张海冷冷地告诉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这是马丁最后的遗言。 “因为我不怕死” 张海猛地转身,斧头狠狠地砍在了对方的脖颈上,刹那间,马丁的头飞了出去,一腔热血喷上了半空,为这场空前的官匪混战平添一笔传奇色彩。 12.赵泽之狱 I 敌人重兵压境时,仁宗都没这么苦恼过,因为他有雄兵百万镇守边关,又有大批有勇有谋的将帅可供差遣,不管是辽人还是西夏人,皆不足畏惧! 可是,几日前,边关送来了一份密报,这密报是从河间府发出的,上边盖有河北经略安抚使贾昌朝的印章。 密报的内容声称发现了辽国人也拥有了火枪,请仁宗陛下彻查此事。 太惊人了,简直是石破惊天,仁宗拿着那份密报沉思了良久,他想知道辽国人怎么会有火枪,现在整个大宋只有汴梁一地能打造此物,是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泄露了出去。 富弼吗?仁宗首先想到了他,因为富弼主管着三司胄案,也负责祥符火器作坊的日常事务,他有机会接触到很多很多内部的情况。 片刻后,仁宗摇头否定了心中的想法,富弼是跟他的岳父大人晏殊合不来,可是也不至于出卖大宋,不会是他。 那会是谁,仁宗由陷入了沉思中,良久,他在御书案上铺开宣纸,列了一长串的人物名单,然后逐一排除,将他所能猜测道的可能性都想到了。 朱笔一提,打了个红叉,接着又是一个红叉,一直打了十多个红叉。 忽然他有种感觉,那张纸上所列的人物,都不会背叛他,于是他把毛笔仍在了桌面上,站起身走到了御花园中,漫无目的地散起心来。 九月十四日,汴梁陈留县,晴。 赵泽率领着江南剿匪大军经过半个月的航行终于回到了京师,才下船来到陈留县码头上,便被一群宫中侍卫逮捕了,抓他的人正是仁宗新提拔的入内侍省都知李舜举,李公公。 “赵大人,实在对不住了,杂家也是奉命行事,你莫要惊慌!” 到底出了什么事,没人知道,就连在场的围观百姓都是一愣,更别提那些随行的军兵了,临走前,赵泽告诉上官梅等人,不要为他担心,事情会弄清楚的,没事的人先回营地,其余人等回家休息,听候进一步的命令。 翌日,朝堂上争吵了起来,起因是言官们听说是赵泽把火枪的图纸卖给了辽国,他们义愤填膺吵嚷着要三衙会审,查出真相,如果真的是赵泽所为就把他游街示众,然后凌迟处死。 言官们说话总是不顾及后果,这个没人会去怪罪他们,连仁宗陛下也不会,因为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宋廷的风气就是这样的。 虽然说赵泽的嫌疑最大,单单是济州一地就被他弄得鸡飞狗跳,可是也不足以说明他会暗通辽国。 还有一点就是这消息是从雄州的白沟驿传出来的,据知县杨怀敏所说,辽国拥有了火枪一事是一队北去辽地贩卖丝绸的宋朝商人最先发现的,虽然当时他们还不知道那是何物,可是有心人却画了图形,回到宋朝后才将此事传扬开来。 虽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宋朝拥有火枪一事迟早会被人家知道,可是这个也太快了吧,半年前还没发现辽国人有火枪,半年后辽国人竟然也装备火枪。 这是何故?照推算,一定是有人里通外国,不然的话没这么快。 御史中丞王振拱、孙甫等人觉得应该尽快彻查此事,先将赵泽收押,然后秘密审问,不可以过分声张,毕竟此事可大可小,应该掌握好分寸,免得牵扯太大。 欧阳修虽然总是喜欢干些落井下石的事,在这件事上他还是很清醒的,因为他觉得此事很蹊跷,确实蹊跷。 记得月初那会,环州守将种世衡写了封信进京给仁宗陛下,内容是说元昊多疑,竟然杀了己方镇守天都山的大将野利旺荣、野利遇乞兄弟,这对兄弟在西夏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号称:天都大王,手握重兵,在边关大战中屡次打得宋军溃不成军,颜面扫地。 若非宋朝及时调遣了一员名将种世衡镇守环州,挡在了西夏大军的前边,西北的边关还真的是岌岌可危,就算是范仲淹父子也无力回天。 先不管西夏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元昊为何杀了自己的心腹大将,据种世衡的信中所言,他招降的一位党项族部落酋长的儿子苏吃曩,他从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因为苏吃曩的父亲是天都大王之一野利遇乞身边的大红人,正因如此,苏吃曩才有机会盗得野利遇乞的宝刀献给种世衡。 也许正因如此,元昊才起了疑心吧,为何自己的部将会把贴身宝刀献给敌对的宋朝大将,这其中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由此可见,这也算是一招狠毒的挑拨离间之计吧,对于饱读诗书的欧阳修来讲,这毒计是司空见惯的了,他为官多年,之前就被人用这招整过,还被贬黄州,幸好时来运转又回来了。 搁下西夏元昊诛杀心腹大将不说,今年边关就没消停过,六月初,吐蕃寇边,秦州西部吐蕃部落李宫等八族进犯永宁、来远两座边寨。秦州都监齐再升前往弹压,宋军大败,吐蕃八部联军乘胜追击,逼得齐再升掉下悬崖摔死。从那以后,吐蕃又屡次入侵宋朝,掠夺财物,无恶不作。幸好秦风路都监冯诰在来远寨北设置城堡,控制了吐蕃入侵的通道,迫使吐蕃部落交出武器,同意纳质为凭,归顺宋朝。 八月,宋夏边关才停战几日,韩琦便向朝廷进言,停筑水洛城,借口是筑城耗费过大,粮草军械供给不足,维护困难,但洛水城地处秦、渭二州之间的咽喉要道,就算花再多的钱也得把堡垒建起来,牢牢地控制这一地区,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所能控制的,欧阳修的上书也被中书驳回了,继续修筑洛水城一事终究还是搁浅了,因为国库里的银子确实不够,不管是参知政事文彦伯还是三司使姚仲孙,他们都不敢冒险拿朝廷的命运豪赌,所以只好推一推,也许来年会有机会。 想到这,欧阳修又记起今年那些造反的乱民。先是沂州王伦反,经过了两三个月才被剿灭,扬州等地才安稳下来,虢州、房州一带又出现了一伙更厉害的人物,马贼郭邈山、张海,竹林大盗李铁枪等人,他们竟然抢夺了金州、襄州的兵甲仓库,不知道曹元吉他们的平乱大军进展如何了,希望他们尽快铲除郭邈山一党,然后挥师南下把房州的竹林大盗也平了。 希望总是好的,欧阳修还希望能借助赵泽的案子把跟他不合的官员全部拉下马。 文彦伯希望他能够继续坐稳丞相的位置,吕夷简的病不要好起来。 姚仲孙希望早点还钱给仁宗陛下,不然他这个计相当得可是太窝囊了,竟然要跟陛下借内库的钱支付边军的粮饷,迟迟还不上。 吕夷简希望自己的头风病尽快康复,连他的儿子吕公著也希望父亲早日病愈重回朝堂理事。 夏竦希望牢牢地抓住兵权,在朝廷中找个信得过的帮手,也许就快物色到人选了。 而苏素则希望今年能够说服仁宗在汴梁附近建几座工厂,迅速武装大宋。 可是,还没过三天,河南府传来了消息。 朝廷的平乱大军张宏所部在虢州卢氏境内全军覆没,五千人只逃出来几个,那还是反贼郭邈山故意放的,辎重队黎遂所部在河南府以西的熊家渔村遭到偷袭,损失惨重,后来黎遂带兵进山围剿贼寇不幸阵亡,所部皆战死疆场。 曹元吉孤军深入商州,根本不知道张宏所部被困的卢氏消息,等他知道了为时已晚,挥师救援是来不及了。 乱、乱、乱,全乱了,全乱了! 仁宗一气之下,将朝廷上的文武百官骂了个遍,说你们这帮饭桶,朝廷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净了,五千人马是纸糊的吗,竟然被一群马贼打败了,朕真的是无话可说了,朕真的想一头碰死在柱子上,永不见你等。 后宫,一所淡雅的宅院内。 内侍卫统领赵曦(八十多岁高龄的老公公)听了这话后吓了一大跳,心说陛下这是怎么了,多少年来都没见过陛下发这么大的火,难道说虢州、房州一地的贼寇真的那么嚣张,连朝廷的大军都不怕。 若非他年纪大了真的想跟陛下请缨挂帅征讨郭邈山、李铁枪等人,为国分忧,可是自己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经不起那鞍马劳顿的折腾,说不定才一出京师就病死在途中。 嗨,忠孝两难全啊! 赵曦跟李舜举唠叨着这事时,李舜举不但惯于见风使舵,还心思缜密,忙问道:“爷爷啊,你看我这孙儿的能耐如何啊?” “你?” 半响后,赵曦拨弄翡翠念珠的手停了下来,慢慢抬起头,望着李舜举的眼神,觉得他很像年轻时的自己,身上有他的影子。 被赵曦盯着看了半天,李舜举赶紧低下了头,因为他知道自己心里那点小算盘根本逃不过这位爷爷的法眼。 “你有几斤几两?”赵曦用苍老而不失威严的声音问他。 “我?”李舜举被问的满面通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回答我”赵曦沉声问。 “孙儿我自知没法跟爷爷比,可是孙儿这几年的见识也不浅了,所以孙儿我觉得应该可以为陛下分忧了,所以就……” “所以,你就想快点升官,爬到爷爷的脑袋上边去?” 赵曦话一出口,吓得李舜举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赶紧磕头道:“孙儿不敢,孙儿不敢啊,爷爷你想哪去了,孙儿是有那么点升官的心,可是也不敢逾越了这辈分啊” 忽然,赵曦笑了,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了。 “你有心为陛下分忧是好的,升官的心也没错,可是你要记住一点”赵曦望着他的头顶说,“不要贪得无厌,不然往后出了事,谁都救不了你” “孙儿明白,孙儿明白,多谢爷爷指点,多谢爷爷指点” “好了”赵曦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吧,不管你将来能爬到什么位置,从今往后,只要记住万事以和为贵,左右逢源就是了,多的话也不用我说,你心里明白” “是是,孙儿谨遵教诲!”李舜举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赵曦站起身。 “走,去外边溜达溜达,咱们祖孙俩好久没这样散步了”赵曦望着窗外的天空说。 “好,那孙儿陪着爷爷,咱们走吧!” 说罢,李舜举乖巧地搀扶着赵曦走出了屋子,朝着一处湖心亭而去。 13.赵泽之狱 II 赵泽在大理寺的天牢中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颇有戏剧性的时光。 头一天傍晚,苏素来探望他,武二为他带来了水酒饭菜,姐弟二人一直聊到深夜才挥手告别。 翌日,中午,大理寺丞郭谘等人在大堂上问了赵泽几个问题,并没打板子。郭谘何许人也,可能多数人都不知道,但是他身怀卧龙凤雏之才却是不假,字仲谋,赵州平棘人。八岁始能言,聪敏过人。举进士,历通利军司理参军、中牟县主簿,1043年改任大理寺丞。再过一个月,也就是庆历三年十月,大宋历史有名的千步方田法就是此人首创的,此法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田地税赋不公的问题。 当天晚上,上官梅带着宝儿、姚莲,来看他,嘘寒问暖的好像几年没见了,其实赵泽也很想念她们,跟这三个女人聊了一个时辰,才总算把她们打发走了,刚要睡觉,飞燕和老刘又来了。 她消瘦了许多,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像吃了很多苦,否则眼神何以如此悲伤。 赵泽知道,自己欠她的太多了,也许一辈子都还不清,为了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在耳边告诉她等一切都结束了,他会带她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方。 她信了,真的信了,高兴的就像一个孩子,然后将自己的红唇贴在了他的脸上,说道:“真的好想你,我会等你的” 情人间的甜言蜜语似乎永远都说不完,就像永远都唱不完的歌,永远都流不尽的口水。 当飞燕离开时,都快到二更天了,赵泽赶紧上床休息,希望来日养足精神应付那些无聊的审问。 …… 十月,梅花绽放的季节。 牧云寒、狄宁、卢俊三人来到了苏素的家中,打听赵泽的近况,因为他们这帮兄弟都很担心他。 上个月,赵泽在陈留码头被宫内侍卫带走那会,他们就很气愤,若非赵泽安抚真的差点闹出乱子来,后来他们四处打听赵泽的情况,想知道朝廷为何抓人。 “太让人心寒了”当时狄宁一气之下就想去登闻鼓院击鼓鸣冤幸好被张载拉住了。 张载告诉他:“老师被人抓走,我还急呢,不过在事情弄清楚前我们不能乱来,像你这样莽撞行事就算是小事也会弄大,难道你真的想让那些有心人说大人他结党营私吗,到时候若是再添一条蛊惑军心的罪名,赵大人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狄宁辨别不过张载也没打算跟他理论,直接去军营找牧云寒,正巧那一天,卢俊也在场,狄宁又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末了还特别强调是自己的主张。 牧云寒望了一眼狄宁,然后转过头问卢俊:“三弟,你以为二弟的办法如何?” “这个嘛?”卢俊想了想,最后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好,你这样会因小失大,捅娄子,千万不要去做” 既然卢俊都不同意了,牧云寒也不会同意,可是狄宁还是不服,打算再去找人问问,看看是否还有人支持他。 离开了军营后,狄宁在城中转悠了很久,心说找谁好呢,好像汴梁城中他认识的人并不多,超不过十根手指。 思来想去,走到了一家酒楼前,郁闷已极,只好借酒消愁,坐在楼下一处临窗可观风景的桌子旁,点了一桌子的酒肉,胡吃海喝起来。 没过多久便醉的东倒西歪,正伏在桌子上打着瞌睡,忽然听旁边的人说道:“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那人问。 “那个赵泽啊,庐州来的,造飞艇的那个啊” “啊,怎么了?”那人又问道。 “咳,被抓起来了” “这么大的事当然收到一点风声了”那人回答。 “你晓得是何缘故吗?” “不太清楚,好像是听说他在扬州期间收刮民财,被人告发了”那人说着自己的小道消息。 “我看不像?” “何以见得啊” “若是因为收刮民财,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其带走啊,完全可以背地里下狱治罪” “是啊,有道理,里边肯定大有文章” “那是当然,否则的话官家怎么会派人抓他,他可是剿匪有功啊” “剿匪?” “就是沂州那个造反的王伦” “是他?” “怎么,你认识他啊?” “哈哈哈”那人大笑了起来,“连兄长都认识王伦,我为何不能认识啊!” 说到这,两人相视一笑,饮起酒来。 祥符,七部衙门。 苏素跟吴亮在后堂叙话。 “查的怎么样了?”苏素问。 “里边的人传出话来说,有人怀疑公子暗通辽人,不然陛下是不会这么做的”吴亮很有分寸地回答道。 “明显的是陷害!”苏素气愤地说道。 “那是自然,不过越是露骨的污蔑陷害越是能够取信于人”吴亮思忖着说。 “有什么办法吗,陛下不会真的狠心把事做绝了吧”苏素说着心中的猜测。 “应该不会”吴亮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一道缝望了望。 “万一呢”苏素又问了一句。 “如果陛下真的把事做绝了,朝廷就乱了”吴亮高深莫测地瞅了一眼苏素,然后才开口“大人,放心好了,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邵大志先生了,他会想办法的” “好吧,最好不要出现那种状况”苏素咬着嘴唇说道,“不然的话……” 她没有说出后边的话,而是起身离开了后堂,吴亮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是敬畏还是佩服,或者其他什么,也许更多是未知。 自从吕丞相病倒后,中书省变了天下,钱晦又成了孤家寡人,虽然身在中书却总是觉得空荡荡的,好像连那些做工的小吏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有谁能告诉他,有谁能理解他。 也许,没有人。 也许,是时候换一棵大树了,钱晦站在院中仰望着蓝天这样想着。 忽然,一阵凉爽的微风拂过大地,他看到了一只黄色的小鸟飞上了枝头,一蹦一跳好玩极了。 也许,当一只鸟儿会很开心吧,钱晦自言自语着。 …… 时光流转,日月如梭,黑与白的光影不断交织在城市的上空,追逐着、嬉戏着,幻化出一幅又一幅绮丽的图画,送走了黑夜又迎来的白昼,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赵府中忽然传出了一串了银铃般的笑声,那是女孩们在花园中玩拈花子。 “谁输了谁就跳进那个池塘里!”宝儿叉着腰站在假山上说道。 “那你输了怎么办?”姚莲站在一群丫鬟中间问她,今天她特意穿了一件翠绿的衣裳,薄得几乎能看见里边的肚兜。 “本姑娘要是输了也会跳进去”上官宝儿大声地回答,“好了,姚莲你们先开始,最后一个胜出的才有资格跟我猜拳” “好,一言为定!” 赵府,书房内。 富弼来了多时,此刻正站在堂中看一幅字画,是赵泽自己画的,虽然不解为何题名: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图,却也能体会出其中的几分深意。 片刻后,窗外的竹亭中传来了悠扬的琴声,缓缓的静静的,如潺潺溪流,从心间淌过,他站在那默默地品味着那曲中的心意,冷不防又看了一眼那幅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图,忽然感慨道:“我明白了,赵侍郎果然是一心为国啊!” 琴声嘎然而止时,赵泽踏进了屋内,见富弼仍沉浸在遐想之中,便轻轻咳嗽了几声。 听到背后有动静,富弼赶紧转过身来,笑容满面地朝赵泽拜了拜:“伯颜兄,好久不见了!” 赵泽微微还了一礼:“彼此彼此,彦国兄请坐吧!” 富弼落座后,丫鬟看了一壶茶,赵泽信手翻开一卷古书,读了几行,却听富弼说道:“伯颜兄,你还在生官家的气吗?” “岂敢啊,赵某不过是一无名小卒,不论官家做什么都是对的,哪怕是错的”赵泽故意说道。 “哈哈哈”富弼笑了笑,又说道:“官家也是一时听信了谣言,伯颜兄你不必当真,更何况那个、那个人不是被贬官外放了吗!” “算了,别提这事了,都过去了,现在我只想平静地生活,每天一壶茶,一本书,别无所求!” “伯颜兄啊,你别这样想啊,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像你这样的人才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连夏大人都夸你用兵如神,你知道了吧” 赵泽浅笑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的书,抬头望向富弼:“彦国兄,若是单论年纪我的确应该称呼你一声兄长,就算我是个人才,又能如何,夏大人的话是在望自己脸上贴金,其实彦国兄你也不喜欢夏竦,朝中早就泾渭分明,我不说你也知道” 富弼点了点头,然后放下手中的茶碗,回答:“夏竦的人缘是不怎么样,太爱排场,过于奢侈,前年要是在大街上碰到他还是香车宝马、仆从如云呢,可是他知道收敛了,不然的话陛下怎么会让他回京,还有一点就是伯颜兄说的泾渭分明,其实富某觉得那些都是表面的,朝中大臣不过都是在为自己的信念而战” “那彦国兄的信念是什么呢?”赵泽问。 “我的信念嘛!”富弼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后才告诉他“我信念并不高,只是想大宋国富民强,不受外敌欺侮” “不错的信念,官家要是听说了肯定会很高兴”赵泽开心地回答。 “好了,该我问伯颜兄你了,你的信念是什么,请不要说没有信念,那是假话”富弼盯着他说。 “好吧,让我告诉你,一年前我的信念是有口饭吃,活的逍遥自在一点,后来我才发现如果我能为身边的人做点什么,改变他们的生活,并让他们高兴快乐,也是一个不错的信念,至少没有太大的压力!” 富弼回味了一下赵泽的话,起身负手在屋中走了几步,然后背对着他说:“那你画这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图,为的是什么,是借口吗?我不信,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范大人已经回京了,他想见你一面,也许只有你才能帮他!” “我,他不怕我弄垮了咱们大宋吗?”赵泽平静地问。 富弼摇了摇头:“范大人是个正直的聪明人,至少富某不如他,今个富某来见伯颜兄只是想对你说,朝廷正处在困境中,任何人都不能置之不理,你决定吧,是帮大宋一把还是看着他倒下去,那样对谁都没好处,也许将来真的像你曾对说过的那样,可以人人衣食无忧,好了,富某还要回趟衙门处理些公事,伯颜兄你好好想想吧!” 十月五日,秋高气爽,富弼拜访了赵泽,并于当天下午两点返回了衙门,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很多,不管赵泽帮不帮忙,庆历新政都要开始哪怕是所有人都反对,也要义无反顾地去执行,至少他相信范仲淹,相信他的能力,知道只有他才能让大宋重新振作起来! 14.准备出征 I 君起早时臣起早,来到朝门天未晓 东京多少富豪家,不识晓星直到老 庆历三年,十月,久旱酿成的灾难终于如山洪一般爆发了,陕西路出现了大规模的农民*。 只一夜间,京兆府、商州、虢州三地就遭到数万暴民的袭击,而且愈演愈烈,开始波及到周边地区,破坏程度进一步升级。 据这场灾难中的幸存官员描述这些暴民简直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便冲进县衙,疯狂地开始破坏,捣毁公堂,抢夺兵器,殴打朝廷命官,群攻做工的官差,还当众毁坏官印、烧毁官府文书,更有甚者一把火烧了衙门。 其中,虢州受害最为严重,暴民们首先在城中起事冲击府衙,赶跑了知府大人李南公,随后又打跑了本地的一队守城厢军,当这一惊人的消息传至商州时,为曹元吉的大军带路的虢州巡检使王子渊才匆匆带兵回防虢州平乱。 在王子渊赶回虢州前,暴民们便开始了在城中的大肆破坏、*、放火。不少无辜的百姓商人都丧生在这场百年不遇的浩劫中,几乎所有的店铺都被暴民们洗劫一空,无一幸免。 米店是暴民们最先袭击的目标,因为有不少米店老板趁粮荒时哄抬米价,百姓买不起粮,饥饿难耐,以至于民怨沸腾,要是追究其缘由就要怪虢州第一奸商楚大发了,前段时间他囤积居奇,从周边收购了不少粮食,搞得城内人心惶惶,后来在知府李南公的协调下他才把米价降下来,可是,缺斤少两是常有的事,百姓就算喊破了喉咙也告不倒人家楚大发,他可认识京中的大人物,就算李南公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虢州城内二十三家米店悉数被抢,里边做工的人不是被打就是被杀,尤以楚氏米店损失最大,因为他们囤积的米粮最多,最黑心的也是他们。 暴民们一怒之下围住了楚大发家的宅院,四处放火,楚氏一家老小全部葬身火海,鲜有人知楚大发还有一子在京中念书,读的正是皇家军事学院。 柴、米、油、盐这是宋人日常生活中必备的四种基本物品,其中米尤为重要,因为民以食为天,没饭吃连神仙也会发怒,神仙并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商州的农民*,规模也不小他们在道士张鸾的带领下从天柱山起事,先是沿甲水河南下混在流民中涌入了上津县将那里洗劫一空,接着又杀了个回马枪北上商山脚下的丰阳县将那占为己有,开仓放粮,聚集了两三千人马。 在丰阳县中休息了两日后,乘胜北出莽莽商山,来到丹水河畔,意欲渡河夺取商洛城。 道士张鸾在商州民间传道多年,知道阜民鉄钱监就在商州城东八十多里处,那里的银钱多到可以堆满整个屋子,用一个词形容就是钱过壁斗。 这些祖祖辈辈生长在陕西路的穷苦百姓,从打出娘胎就开始就受着朝廷官府的盘剥、欺压,早就被各种税赋、徭役压得喘不过气来,哪听过那么钱啊,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他们在张鸾的鼓动下,群情激动,跃跃欲试。渡河后,也不管商洛城了,直接杀去了阜民鉄钱监希望抢他万八两银子后半辈子吃喝不愁。 殊不知,朝廷的左殿前司马军使曹元吉的五千骑兵正驻扎在附近,一来为了方便寻找郭邈山一伙贼寇的行踪,二来等待京中的消息,看仁宗陛下有何指示,不管怎样,将从中御这个规矩要铭记于心。 连日来,曹元吉收到了不少消息,都是噩耗,先是辎重队被劫,黎遂惨死,接着是张宏被困卢氏,所部皆战死在小山岗下,再下来就是他离开虢州前派出去汇合张宏的那队人马,在距离卢氏五十多里的山谷中遇到了埋伏,死伤惨重,逃出来的人马不足两百人,后边还有不少呢,枢密使的训斥,中书的压力,还有仁宗陛下的大发雷霆。 曹元吉嘴上不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本以为郭邈山一伙不过是草莽之辈,有他和张宏出马手到擒来,万万没想到这伙马贼狡猾透顶,一连杀了他两位同僚,打败了五千宋军。 正在郁闷之际,商州知府兼提点采铜铸钱事皮仲容皮大人,派人来报说是一伙乱民正在前往阜民鉄钱监的路上,请曹元吉马上派人去平乱。 曹元吉的五千神卫军骑兵此时正驻扎在商州城北黄川镇,当他得知这个惊天的消息后,马上点齐了一千人马,亲自率军前去相救,一路上马不停蹄,只一个时辰就到了东边的阜民鉄钱监,一处皇家铸币作坊,外表上看跟普通的村子没什么区别,但是里边干活的人可都是吃皇粮的。 道士张鸾带领着两千多农民军连走带跑折腾了半天才来到阜民鉄钱监,心中正算计着一会怎么分钱,却不知,朝廷的大军早就来了,埋伏在道路边上的林子里,村中的房屋内,布下了天罗地网。 一声锣响,伏兵四下杀出,道士张鸾那两千多农民军眨眼间就被砍得人仰马翻,死伤无数,若非他有两下子撒脚如飞,估计也被曹元吉那一千如狼似虎的骑兵给剁了。 道士张鸾在商州起义失败后,马上准备跑路,片刻不敢逗留,因为他知道那些被抓的软蛋中肯定会有人把他咬出来,到时候免不了要被通缉,抓到了也是掉脑袋的死罪,于是趁早走人,东出武关后望虢州而去,因为张鸾听说郭邈山的义军在那一带活动,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连官府都不能奈何他们,这要是能加入进去怎么地也能混个大头目啊,索性他才投那里去了。 京兆府的农民*由于发现的较早,并未造成太大的危害,详细情况已由京兆府留守推官蔡襄上报朝廷。 十月中旬,汴梁。 又是一个清爽的下午,赵泽在望春门外一所很别致的宅院内见到了庆历新政的发起人,仁宗新近任命的参知政事范仲淹范大人,也称老范,前些年带兵在外驻守庆州,跟种世衡等几位名将一起抵御西夏党项的入侵。 如今才回到京师没有多久,屁股还没坐热,就打算推行新政,可见阻力不会小了,因为他打算改的东西影响太大,虽说只有十事,却牵扯着很多人的身家性命,或者利益荣辱。 15.准备出征 II 早在几日前,赵泽打算拜访范仲淹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范仲淹条陈的十事都是什么。 简单地概括不外乎如下十条: 一、明黜陟;二、抑侥幸;三、精贡举;四、择官长;五、均公田 六、厚农桑;七、修武备;八、减徭役;九、覃恩信;十、重命令 十条文字看似不起眼却如十把钢刀,刀刀见血,每一条都切中厉害之处。 就拿第一条明黜陟来讲吧,范仲淹问赵泽:“赵侍郎觉得这一条如何?” 幸好赵泽之前做过功课,不然还没发答对,他想了想后,告诉范仲淹:“范大人,请恕我直言,这条明黜陟本身没甚问题,还可以说非常明智,非常有见地,若是朝廷真的能很好地执行这一条,想必不出两三年官场的风气会为之一新” 马屁谁都爱听,就算范仲淹也不例外,因为人家说的对啊,他没理由鸡蛋里挑骨头,说你别奉承我了,我不爱听,至少范大人不傻,他不会做那样的蠢事。 随后范仲淹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是他还想知道赵泽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赵泽的另一层意思是,朝廷内外交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改革的动作太大,会把不少官员吓坏了,因为他们真的无能,可是他们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利益关系,家族关系,无论抽出哪一个来,都会扯上一大帮人。 还有一点就是,就算某个州官无能,然后把它撤掉了,谁又能保证后边的接替者很有才。 范仲淹挥了挥手,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朝前走了几步,驻足时负手站在檐下,望着天上的云,良久,开口说道:“赵侍郎担心的事,本官早就想到了,方才只是想试探下侍郎而已,请莫见怪!” 赵泽先是一愣,心说这老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不是跟我商议改革一事? 范仲淹见赵泽默不作声好久,便转过身来望了他一眼,笑道:“赵侍郎莫不是真的生气了吧?” “岂敢岂敢”赵泽赶紧回答,“只是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罢了” “哦,原来如此”范仲淹点了点头,接着捋了捋颌下的长须,说道:“前些日,本官见过富彦国” 富彦国就是指富弼,三司胄案衙门的主官,当范仲淹提起他时,赵泽没吭声,因为他想看看范仲淹会接着说些什么。 “富彦国对我说,赵伯颜是个可用之才,将来不可限量!”不知是范仲淹有意的还是故意的将最后那句话加重了语气。 “范大人过誉了,下官可称不上什么可用之才,不过是帮咱们大宋朝添一块砖而已!”赵泽回答。 “添一块砖?”范仲淹忽然一愣,接着回味了一下赵泽的话,片刻后,露出了些许笑意:“赵侍郎果然风趣,好吧,既然这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范仲淹几步来到赵泽的旁边坐下,中间隔着一只红木高脚茶几,茶几上摆着青瓷茶具,两盏洁白的茶碗,碗内是新沏的茶叶,茶香扑鼻。 若是再添点琴声,那就更完美了。 不过,范仲淹这次不是来找赵泽品茗,或者鉴赏琴声。 他只是想知道,赵泽到底站在哪一边,是支持他还是姚仲孙或者夏竦,再或者冷眼旁观,这个很重要,因为赵泽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他猜不透,也搞不清,但是陛下相信他,这让范仲淹很纳闷,经过再三思量,范仲淹决定试探下赵泽。 范仲淹的话并不多,没有朝堂上的多,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喝着茶,然后很自然地望赵泽一眼。 一炷香的时间快过去了,两个人仍旧默默地坐在那里饮着茶,时不时用眼神交流一下。 终于,赵泽打破这沉默,他说道:“范大人,下官读的书不多,但,很喜欢您的一句话” “哦,哪句?”范仲淹也想知道。 “就是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就是这句”赵泽回答。 “哦,原来是那句啊,很多人都说喜欢那句话”范仲淹平静地说道。 “那大人你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朝堂之外”赵泽继续问道。 “这个嘛,喜欢做的事情倒是不少,唯弹琴是某的最爱”范仲淹颇为得意地回答。 “是这样啊”赵泽觉得范仲淹还不是那么古板的人,挺浪漫,还会弹琴。 “是啊,那赵侍郎平时喜欢做些什么啊?”范仲淹反问道。 “嗯!”赵泽想了想,然后告诉他“以前,下官很喜欢开飞船,听音乐,后来到了这就喜欢上了骑马,至于别的一时没想到” “开飞船?”范仲淹忽然停了下来,“是不是浮在开封府上空的那个庞然大物啊?” “正是,正是” “嗯!”范仲淹点了点头,心说某倒是很想知道赵泽你是如何造的那飞船。 十月十八日,汴梁皇宫。 陕西路农民*的消息传进了京师,如一颗石子投进了水中,荡起层层涟漪,权力之争开始了。 以枢密使夏竦为首的军方参谋人士,连夜起草了一份对策,在早朝时呈给仁宗过目,在他们的计划中,想让坐镇陕西路秦州的安抚使韩琦老夫子主持大局,并调集各州县兵力全力平乱。 主帅是韩琦,这是铁定了,可是里边的领军人选,大家都想用自己的人。 按照常理枢密院只管制定作战计划,领兵打仗的人选都出自“三衙”,即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都指挥使司和侍卫亲军步军指挥使司。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张宏、黎遂就是殿前都指挥使司的人,结果如何败了,这让仁宗大发雷霆,对殿前都指挥使司的人很不满,更别指望会有人愿意冒险推荐他们,那样很不理智。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侍卫亲军马都指挥使司和侍卫亲军步军指挥使司的人了。 虽说是为国选将,派出去打仗平寇,可是这关系到朝中一些人的利益,比如范仲淹想影响军队,让他这个未来的丞相在军中树立威信,以减少新政推行的阻力,虽然西陲守土这几年,他立功无数,但是他毕竟是文官,要想一直影响军队就得找一个能打能冲,还能背黑锅的人。 而赵泽正是范仲淹中意的不二人选。 鉴于张宏、黎遂兵败,枢密院觉得不可能只派一支军队,所以赵泽也只是其中一员。 夏竦的目标不仅是一个枢密使,他还想做丞相的位置,所以也需要再积累地威望人气,而推荐一得力的将官外出御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在他看来,侍卫亲军马都指挥使司下的宣节校尉呼延守勇就不错,不但年富力强还很有胆识,应该不会有问题。 呼延守勇是老将军呼延灼的后代,夏竦选他也没看走眼,因为在庐州的一年多日子里,呼延守勇的弟弟守信就在那里,弟弟什么样,哥哥也差不了,所以夏竦老大人才会选他。 好了,两个领军的人选出来了,还有一个需要陛下决定。 这个不是旁人正是入内侍省都知李舜举,他亲自跟仁宗请求愿意为陛下领兵平乱,仁宗觉得他忠心可嘉便满口答应了。 以上三个领军人选的确定过程,看似没经过什么太大的波折,其实暗地里不知争吵了多久,甚至多少遍,最后拿到台面上的只不过是结果。 就拿赵泽来说吧,朝堂外,文彦伯就劝过范仲淹让他推荐狄青,因为狄青在边关十几年,战阵经验丰富,可是狄青是范仲淹一手提拔起来的,万一在大山里出了点闪失,他的损失可大了,不像赵泽,就算出了事,也不必担心,至少范仲淹还没有觉得赵泽会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所以,就找到了他,毕竟人家还破过扬州,己方的伤亡微乎其微。 至于,枢密使夏竦能够推荐呼延守勇,也是经过一番周折,在这里就不多说了,反正人选已经确定,只等来日,幕僚人员全部到齐,兵精粮足,便可则吉日登坛拜将,准备出征了! 16.兵变前奏 山脚下,光化军营地。 篝火静静地烧着, 周美仍在沉默的刀光下思考,因为活下去,比死亡需要更大的勇气。 “大人您想的怎么样了?”百夫长邵兴在一旁轻声地提醒他。 良久,周美慢慢地抬起头,望了一眼悬在空中的冷月,为什么月亮会冷,周美这样想着,是因为黑夜吗,还是大山夺走了它的热。 或者天地也只是一张纸,山川、丘陵是墨汁画出来的,所以才会没有温度。 一个月前,大盗李铁枪率领着一帮人马袭击了襄州谷城县,经过一番殊死搏斗,终于打败了官兵,杀死了新任知县张友亮,占领的县衙。 按照原定计划,由九道飞贼梁公明迷晕城门口的官军,打开城门,然后举火为好,埋伏在东西两侧林中的李铁枪和唐牛的人马一齐杀入城中,驱散官兵直扑兵甲仓库。 竹山女儿洞洞主石奸奸和粉水河三侠吴风、吴浪、吴霞的人马牵制驻扎谷山下的一营宋军。 武当大盗陈福的人马去光化军地界伏路,于固封山下伺机劫杀救援谷城的乾德守军,也就是光化军。 本来是万无一失的计策,可是偏偏有一环出了问题,武当大盗陈福的人马没去阻截来自乾德的援军。 当李铁枪等人开始行动后,陈福的人马忽地冒了出来,紧跟其后涌入城内,一边追杀官军,一边趁机四下*,只要是他们用得着的,钱财、粮食、女人全都抢。 常言道:钱能迷人眼,酒能醉人心。 既然那些武当山来的混蛋都能抢东西,别人为什么不能,反正是黑天,黑灯瞎火的,谁也认不得谁,抢啊,不抢的是傻子。 转眼间,一场组织严密的军事行动,变成了乱哄哄的强盗打劫,一发不可收拾。 当李铁枪和唐牛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谷城内乱成了一片,不少地方烈焰冲天,随处都能看见四散奔逃的百姓,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嚎叫声惊动了更多的人。 忽然,黑暗中传来了阵阵砍杀声,这声音是从一所绿树环绕的宅院内开始的。 这户人家内的家丁护院很厉害,陈福的弟兄一连冲进去十几个都被放倒了,随后,那两扇红漆大门又重新关上,恢复了平静。 院中火把通明,十来个青衣布帽打扮的护院正各执刀枪护在一间青砖瓦房前。 这所宅院的主人姓周,单字美,乃是光化军指挥使。 再说这房中之人,正是周美的一家老小。 兵发有云:两军对阵,莫要自乱阵脚。 可是那一夜,谷城县内的混乱难以想象,原定的两个时辰搬走兵甲仓库内的东西,拖延了三个时辰。 在这三个时辰内,事情急转直下。 首先,埋伏在谷山下的竹山女儿洞洞主石奸奸和粉水河三侠吴风、吴浪、吴霞的人马跟那里看守茶园的守军展开了激战,黑夜中,宋军先败了一阵,因为他们看到了谷城县中起火,便匆忙起兵相救,哪知半路遭到埋伏,死伤了几百人,狼狈退回了谷山脚下的营寨中。 可是,三个时辰后,天色渐亮,夜色的保护散去,石奸奸和粉水河三侠的人马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从隐藏。 忽然,对面营寨中传出了一声号角,紧接着,寨门开启,冲出来一队气势汹汹的宋军。 一炷香后,通往谷城县的路上,一场难以预料的战斗开始了。 谷城北十里,汉水河上。 江面上的大雾散去时,数艘战船迎风驶来,帆樯林立,船头上飘扬着宋军的旗帜,乾德的光化军到了。 他们在两个时辰前发现了谷城一带火光冲天,知军韩纲急忙令人击鼓升帐,随后下令指挥使周美带领一千水军去谷城打探情况。 就这样,周美才来到了谷城。近乡情更怯,虽然光化军离谷城近在咫尺,可是周美还是希望平日里能跟妻儿老小住在一起,那才是他想过的日子,可是,当战船靠岸时,他发现谷城变成了一片废墟。 周美忽然想到自己的妻儿就在城中,赶紧催动大军进城,自己趁机回了一趟家,哪曾想,他家早就被洗劫一空,看家护院悉数战死,妻儿全都不见了。 周美勃然大怒,一剑将院中的石桌劈为两半,誓言:不杀光贼人,誓不罢休。 随后点齐人马,寻着贼人的踪迹追杀出去,决心要为妻儿报仇雪恨。 再说,李铁枪等人,早就卷了城里的东西跑回了打谷堡,才下船不久,货物还在沙滩上堆着。 大帐内却吵翻了天。 “为什么不给我们刀枪?”武当大盗陈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怒道。 “我呸啊”竹山石奸奸首先跳出来大骂,“爷爷在谷山下跟官军斗得你死我活,你他妈见死不救去城里抢东西,你还是人吗?” 石奸奸话音未落,粉水河三侠吴风、吴浪、吴霞也加入了战团,一齐指责武当陈福不顾江湖道义,见利忘义。 陈福也急了,忙还口道:“难道你们的弟兄没抢吗?你、你、你,还有你,别他妈数落我一个人的不是” 唐牛见陈福指着自己的鼻子,一下子火了,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一步窜了过去,抡起拳头就要揍人。 幸好,李铁枪及时从中劝阻,众人才没撕破脸皮。 经过一番安抚,李铁枪建议从自己的那份东西拿出来一百条火枪送给陈福,多出来的分给石奸奸和粉水河三侠的弟兄,其他的东西还是按照当初约定好的划分。 这件事才有了点眉目,麻烦便到了。 没过半日, 光化军指挥使周美率领几艘战船,顺藤摸瓜找到了李铁枪的藏身之处,兵锋抵达十里外的打谷亭,眼看着就杀到了家门口。 众人先是一惊,然后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人提议速速分了东西各奔前程,有人觉得先看看情形再说,还有首鼠两端的…… 正在这时,李铁枪的浑家范如云走了出来,高声说道:“大家都不要吵了,如今追兵将至,退敌才是最紧要的,若是今日大家各自逃命去了,来日免不了被官军一一剿灭,莫不如就此合兵一处杀退他们,想要成大事,就在今日!” 范如云的一席话,终于让这些只顾个人利益的强盗们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唐牛头一个站了出来,一抱拳说道:“李老大,咱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吧” 有了唐牛带头,石奸奸,吴风、吴浪、吴霞,也紧跟着站了起来,抱拳表示支持。 就算陈福一百个不愿意,最后也站了起来,表示愿意从命。 人多力量大,打谷亭一战,周美以寡敌众,先失了一招,再加上他求战心切,也顾不得什么兵法了,先是在水上跟李铁枪的人马遭遇,一顿对射后,双方都死了不少人,李铁枪的人假装败退,逃到河汊地带。 周美率军追杀,可是筑水河的河汊地带水草纵横,大船难以转向,再加之对那一带不甚熟悉,搁浅后,便率军登岸,开始四处寻敌。 打谷堡一带,河汊纵横,水草丰盛,有的地方芦苇长到一人多高,整片水域都覆盖着这种水生植物,密密麻麻藏个千八百人也很难发现。 周美也知道孤军不易深入,所以他也没打算冒险进入芦苇丛生的地方,只是沿河搜索。 可是,李铁枪是不会给他机会搜索的,因为河岸深处就是他的老窝啊。 当周美的大军沿河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看到一群鸟儿从对面的芦苇荡中飞起,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紧刀柄,正要下令手下提高警惕。 晚了一步,李铁枪的人马先发制人。 包围圈已经完成,一通锣鼓过后,林中杀出数队人马跟周美的大军绞杀在一处,因为是背水一战,周美的部下人人奋勇杀敌,悍不畏死。 李铁枪躲在暗处,见一时半会灭不了这伙人,便令人鸣金收兵,寻机再战。 一顿无情的砍杀后,河岸上留下了两百多具尸首,鲜血渗进石头缝里,很快又被黄沙吸干了。 周美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心说一群乌合之众,以为这样就能斗得过爷爷吗,想必贼窝就在附近了,不然的话也不会出动这么多人。 一想到,自己的妻儿很可能还活着,很可能就在前边某处关着,周美便迫不及待地催动大军再次上路,沿河前进,伺机杀敌。 17.官与匪 I 在汽车问世前,行军打仗基本靠走,马儿的作用还很有限,但,一支军队,若是90%以上都装备了马儿他的机动性将士无以伦比的,尤其是在宋朝的时候。 庆历三年十月二十八日,坐镇陕西秦凤路的韩琦老夫子回京复命,开始筹划围剿虢州马贼郭邈山、房州竹林大盗李铁枪的战役。 韩琦,字稚圭,相州安阳(今属河南)人,今年三十五岁,正值壮年,生得高大威严,声如洪钟,通常静默寡语,一旦有话要说,则慷慨陈词,气势如虹。 这是说韩琦的为人,若论才学谋略,就连范仲淹也钦佩不已。 针对京西路的*,韩琦的办法是剿抚并举,双管齐下,剿是指围剿,抚是安抚、招抚的意思,这两招是朝廷的惯用手法,但是非常有效,韩琦打算在三个月内平息此事。 具体的步骤是这样的: 左殿前司马军使曹元吉继续驻守商州,率所部人马阻敌西进,逼其南下, 侍卫亲军马步军司副都指挥史曹僖率六千兵马西入陕州,然后南下虢州清剿该地,逼贼人南下,或伺机包围歼灭, 侍卫亲军步军司副都指挥史赵泽率五千人马入邓州,由南面包围虢州,河南府以西地区,堵截马贼郭邈山防止其南下, 中军则由韩琦亲自率领,西入河南府,总兵力一万,监军使李舜举与其同行。 先锋官呼延守勇(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指挥史),率八千人马水路并进,扫荡河南府以西的地区。 参与这次平乱行动的主要是这五路人马,至于随行的幕僚人员、工匠、役者,郎中等等,也是不计其数,初步统计在三万人以上,其中役者最多,行军所用的粮草、弹药均由他们运送。 长话短说,半个月后,也就是庆历三年,十一月十六日,平乱大军西出京师浩浩荡荡地开往河南府。 经过一周的长途跋涉,各路人马基本上到达了指定地点。 十一月,寂寂江天,晚来风急,雪意甚浓。 汴梁以西的大片地区开始下雪,一时间,地冻天寒,道路难行,不少军兵因为缺少棉衣病倒在途中,更多的则是冻伤了手脚,连兵器都难以握紧,可见情况是多么遭。 五路人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停止了搜索行动,转而原地待命,伐木为营,挖土铲雪,构筑营地取暖,防止情况进一步恶化,直到足够的棉衣御寒之物调拨到位,才能采取进一步的军事行动。 几日前,陕西路统兵招讨使韩琦已经连夜修书让信使送去在外寻敌的四路人马的领兵主帅,勉励的同时,又提醒他们不可掉以轻心,防止贼人趁机破坏。 其实,郭邈山一伙人马在这个时候也陷入了困境,几个月来,东奔西突,连续作战队伍虽然越来越强,总兵力已有三万之多,光是他的直属队伍就有一万五千人之多,分别由义子张海、三妹、阿寒带领,而他自己则控制着全部骑兵三千两百人。 现在多了一位商州来的道士张鸾,郭邈山也没亏待他,给了他三千人马, 余下的人马,则是弹子和尚、苗人卜吉、任迁等人的队伍。 三万多人的吃喝可不是闹着玩的,在朝廷的围剿大军杀到前,他们还可以用抢来的金银珠宝首饰等等值钱的东西去周围的城镇或者村寨中买些粮食,购置过冬用的御寒之物,棉衣、棉裤、棉帽等等所需的物品。 可是,几个月后,风云突变,朝廷的大军逼到了门口,一张张通缉文书雪片般飞至,威胁、劝诱无所不用。 为此,郭邈山在熊耳山虢州山寨中召集所有主事弟兄,商议了一下,看看众人有何想法。 那一天,正是十一月二十日,外出打猎的弟兄全都回了寨子。 熄灭了几天的灯火,又熊熊燃烧起来,把整个山寨照得通亮,从空中俯视的话,就像一只巨大的火炉。寨门紧闭,方圆十里内散布着五千负责警戒的人马。 郭邈山的大寨依山而建,西面二十余里处既是老灌河,中间隔着密林,故此人迹罕至,早在一个月前,郭邈山就命三妹带领人马在这挖土筑城,所以,今日众人才能齐聚在这偌大的山洞内,不受风寒之苦。 山洞的大厅呈半圆形,墙壁上还残留着刀斧开凿过的痕迹,在十几只火把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清辉。 山洞内布置得很简单,十几把椅子摆放在两边,中间点缀着粗糙的木桌,连喝水的茶壶都是烟熏火燎的样子,至于端茶送水的也不是什么美婢,只是普通的军兵。 郭邈山开门见山地说道:“诸位,如今朝廷大兵压境,咱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老头子我不想兜圈子,你们心里有什么话,或者有什么屁,马上在这放,不然上了路再反悔或者动摇军心的话,可别说咱们弟兄没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只能这么解决,希望诸位别怪老头子我,这也是没法子,好了,你们畅所欲言吧!” 郭邈山才一讲完,张海便站了起来,端着大茶壶给在座的几位大头领,每人倒了一碗茶,然后团团一揖,说道:“我义父心直口快,请大伙莫要见怪,如今风头正紧,需要大伙同舟共济,所以,我提议咱们速速南下邓州” 在座众人听了张海的提议后,沉默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因为他们还在考虑。 半响后,三妹从郭邈山的身边站了起来,一抱拳说道:“各位头领,事不宜迟,还望大伙尽早下定决心,如今正是好时候” 山洞外,风紧雪大,坐在里边都能听得见那可怕的吼叫声,更别提待在外边的人了,那简直是活受罪。 “洒家觉得这天气一时半会还好不了,莫不如再多休息几日,然后再上路可好啊”弹子和尚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开口道。 众人点了点头,觉得弹子和尚粗中有细,一番话不无道理。 “无量天尊!”张鸾接着站了起来,打了个稽首,然后一甩掌中的白毫拂尘,说道:“弹子和尚的话不无道理,可是贫道以为如今天时地利都在我等这边,还是趁早打算的好”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弹子和尚又开口了 “我说你这个臭道士,什么叫趁早打算,别以为洒家没读过书就说些转弯抹角的话,有屁就放,别躲躲闪闪的” 张鸾摇了摇头,有点生气,回击道:“你个出家人怎么满口的污言秽语,真是有辱佛门,贫道说的趁早打算的意思就是赶快离开此地,没看到朝廷的大军都到了永宁县了,一旦天气放晴,只需一日便能杀进虢州,到时我们四面受敌,该如何应付,你说?” “这?”弹子和尚一时无语,心说佛挡杀佛,妈的朝廷大军算个屁。 “张鸾,你是被朝廷的大军打怕了吧”坐在弹子和尚身边的苗人卜吉哈哈大笑着说了句话。 众人一听,这是在说张鸾在商州被官军打败,孤身一人投奔这里,不由得也会心地一笑。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可是卜吉偏偏戳中了张鸾的痛处,气的张鸾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伸手一指,怒骂道:“呔,你说谁被朝廷的大军打怕了,爷爷我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18.官与匪 II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可是卜吉偏偏戳中了道士张鸾的痛处,气的张鸾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伸手一指,怒骂道:“呔,你说谁被朝廷的大军打怕了,爷爷我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张鸾自称是爷爷,那卜吉不就成了孙子,他虽没读过书对于口舌之争却从不落人下风,举起茶碗便丢了过去,张鸾用拂尘轻轻一甩,那白瓷茶碗,咔嚓的一下应声落地,碎成了六七片。 一直沉默不语的任迁,终于开口了,说道:“诸位,诸位,莫吵,任某支持张老道!” 任迁话一出口,众人立刻静了下来,因为大家都知道任迁厉害,其实力不亚于张海、三妹,或者郭邈山,他之所以屈居人下,也完全是心性所致。 “多谢,任头领出言相助,贫道感激不尽!”张鸾朝他拜了拜。 任迁一抬手,说道:“事已至此,速速离开此地才是上策,冬季交战会大伤元气,故此任某赞成张老道” 弹子和尚还是不服,反驳道:“任都头,莫不是你也怕了官军?” 任迁一听弹子和尚话,那压在胸中的火气腾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啪的一掌拍碎了桌子,瞪着弹子和尚道:“我与官军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个秃驴知道咯屁!” 弹子和尚一听任迁骂他秃驴,也火了,蹭的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几步来到任迁面前,抡拳便打,哪知任迁轻轻一拂衣袖,弹子和尚便摔倒在地了。 等众人明白过来,才看清楚,原来,任迁袖中藏着一柄软剑,直抵弹子和尚的喉咙。 郭邈山见状赶紧走下座位,将二人分开,然后好心安抚了一番,接着才开口说道:“大家的话都很在理,可是你等知道我们还有多少余粮吗?马儿的草料还剩多少吗?若是开战能支持多久吗?” 众人当然不清楚,因为粮草一事由三妹管着,她是郭邈山的女儿,所以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她。 这时,三妹团团一揖,站在石阶下对众人说道:“如今咱们的余粮快见底了,若不是这样,老爷子也不会让咱们每日都去山中捕猎,要是晴天还好,这大风大雪天进山也很危险,前几日,我就听说不少弟兄受了伤,这是其一,其二,天气太冷,马儿的草料也快没了,秋天那会准备的草料根本不够过冬!” 三妹简短地说完粮草一事后,郭邈山接着说道:“大伙都看到了,粮草就这么多了,若是再跟官军开战那所费的就是几倍,几倍啊,没等官军把咱们灭了,自己先饿死了,不知大伙想没想到这” 郭邈山环视众人,见大伙半天不语,便心中笃定,成了!!! 几乎是同一天,赵泽的‘半机械化’大军冒雪抵达了邓州,由河南府经汝州再绕到南阳,最后才进入邓州府地界。 邓州高山甚少,坡路甚多,惟平原最广,然,地多人稀,林木茂密,一路行来只见山路弯弯,少见荒村野店,很是寂寞,这种情况直到过了南阳才多有好转。 邓州辖三县,由东至西依次为南阳、穰县、顺阳,州内河汊纵横,大一点的河流有三条:白河、湍水、淅水,上述三个县城分别位于这三条河的附近。 州府就位于穰县城,知州是韩绛,通判是韩宗彦,其余人等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原来有一位防御使的,名叫周美也是光化军的指挥使,哪曾想,前日忽然失踪了,连光化军知军韩纲都不知道其去向。 知州韩绛在西北同党项人交战时,就吃过这样的亏,被贬邓州也是因为自己的用人不当,如今又碰到类似的事,他赶紧跟通判韩宗彦商议,决定重新任命一位防御使,担起保护邓州安危、维护治安、缉捕盗贼之职。 可是,这人选还没定呢,光化军那边便打了起来,探马才派出去,知光化军的韩纲便逃了过来,就是逃进了邓州,带着不到十骑的人马。 追究其原因,才知道指挥使周美暗通李铁枪偷袭光化军驻地乾德,拔了城。 这笔糊涂账周美算是背定了,韩纲是这么说的,韩绛也深信不疑,因为没有别的可能乾德城会被反贼李铁枪轻易的拿下。 光化军一出事,韩绛也急了,心说唇亡齿寒啊,光化军在南,与邓州一衣带水,不知李铁枪等人会不会追杀过来。 通判韩宗彦也非常担忧,于是跟韩绛商量着赶紧派人去西京河南府求援,邓州兵少不到一千人,贼人若是真的来了恐怕难保。 韩绛也正有此意,赶紧命信使连夜上路,飞奔河南府。 其实,韩绛也吓糊涂了,早忘记河南府前些日送来过书信说朝廷的平乱大军即将开赴邓州,请他做好准备。 从南阳县到穰县有两条官路,一南一北。 赵泽大军走的是南线,那个邓州府的信使走的是北线,因此谁也没看着谁。 两个时辰后,邓州城下忽然来了一支骑军。 望着高悬的吊桥,结冰的城头,不由得松了口气,片刻后,一满身是雪的将官来到吊桥前,高声喝道:“朝廷平乱大军到此,速速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此时,城头上正好有一队巡逻的士卒路过,听说是朝廷的人马到了,赶紧答话:“等等啊,这就去通知韩大人,稍等片刻!” 两个时辰前,韩绛大人亲手修书一封让信使送去河南府,此时,正跟通判坐在一起说光化军的事,韩纲跑到了他们这,该怎么办,让他帮忙负责此地的城防,还是等河南府传出消息再说,还未最终确定。 “光化军丢了,韩纲这罪过可不小”通判韩宗彦抱着茶壶取着暖,悠哉在吃了一粒花生。 “那,就让他先歇着吧,咱们可别惹祸上身”韩绛也抓了把花生。 “恩,如此甚好!” 正在这时,门口的官差来报:“大人,朝廷的平乱大军来了!” 韩绛和韩宗彦一起站起身,惊讶地望了过去,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是信好,还是不信好。 半个时辰后,邓州城的吊桥终于放下了,城门也打开了。 临时从教坊司赶来的钧容直正在城门口处,吹吹打打,百姓是一个没有,因为风雪太大了,没人愿意在这样的天气出门看什么大军进城,只有知州韩绛、通判韩宗彦,两个当地的高官率领着本地大小官吏几十人,顶风冒雪地出城相迎。 “啊,杨校尉,辛苦了,请,快进城吧!”韩绛穿着一身棉袍立在风雪中,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不敢当,本官奉命为赵大人开路,估计还有两刻钟大队人马就到了,我再等等!” 杨文广跳下马后,立在吊桥前,身后是三百人个随从,这三百人可不是神卫军,而是他天波杨府的看家护院,此次随杨文广出征也是他母亲的意思,杨家要借此一战重振昔日威风。 希望杨文广能够继承杨老令公的衣钵成为第二个杨无敌。 邓州的官员一看这位将官也是不懂变通的主,心说这回可倒霉了,冻着吧,等那个赵大人来了就好了。 19.接风宴 早在韩琦的平乱大军离开汴梁前,苏素私下里向仁宗陛下推荐了一种新式的交通工具,那就是新一代的木牛流马。 遥想当年诸葛孔明先生造此物是何等的威风,可是年头久了,好多东西都失传了,连制造木牛流马的技术都失传了,幸亏赵泽、苏素的出现,才弥补了这一历史空白,并开辟了宋朝摩托化军队的先河。 全新的木牛流马不靠腿走路,取而代之靠轮子,四个黑乎乎的轮子,上边刻有纵横的凹槽,摸上去很怪。有人说那轮子是石炭造的,有人说是木头造的,还有人说是渤海产的一种黑晶石造的,总之,众说纷纭,没有一个是准确的。 先不管朝中的众位大臣对这一新生的载具有何看法,起码仁宗陛下是大力支持的。 因为木牛流马只不过是一机器,并不是人,机器是不会造反的,更不会危及他的江山,所以,他才同意了苏素的建议。 从那时起,祥符皇庄,狼山脚下,就源源不断地运出了拥有四个轮子的木牛流马,因为有真皮坐垫,驾驶平稳,易于操控,许多将领都很喜欢。 为此,秘书省不得不连夜印刷了一大批使用手册,发给出征的大军,连韩琦老夫子的案头上也放了一本。 “哎” 出征前,韩琦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幕僚人员说:“以前若是就有此物就好了,西夏能奈我何!” 幕僚人员大多是翰林院出身,觉得韩琦的话很有道理便附和道:“不如大人上书朝廷,给边军全都配上此、此木牛流马,我朝大军的实力必会大增!” 韩琦点头同意,但是并未傻到马上修书给官家,推荐此物,因为他还要再观察一下,看看此物到底有没有害处,或者好处到底有多少,将士们对此物的认同度如何! 再说,赵泽的大军,这一次所有人都骑上了木牛流马,名为五千步卒,其实是八千人马,五千将士,三千运送辎重的队伍,幸好大宋的官路四通八达,虽然不甚宽阔,但是足够平坦,就算是坡度,也不是太大。 韩琦老夫子怕这种奇怪的东西会坏在路上,堵塞道路,拖延大军的行程,只给曹僖和赵泽两军配发了木牛流马,至于中军完全是混合的步骑。 当曹僖的大军骑着木牛流马,从韩琦大军的身边飞驰而过的时候,不少中军的将士羡慕的流出了口水,更有甚者当场就叫喊着,为什么不给我们发木牛流马。倒不是韩琦不给他们发,而是他还不太相信,觉得应该再考验一段时间。 赵泽的大军虽然全部骑着木牛流马,却也带了五百匹良驹,因为他觉得会有用到马儿的时候,像今日,进入邓州府地界就派上用场了。 赵泽派杨文广先行一步去邓州交涉就是先给他们打了一个预防针,防止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官员百姓恐慌。 可是,令赵泽吃惊的是,当他的木牛流马大军赶到邓州东城时,不但没有人恐慌,还感激的不得了,涕泪横流,急忙拉着赵泽进了城,到邓州最红的酒楼落脚。 宋朝律例规定,官员不可以狎妓,但是陪着喝花酒可以,上床是万万不可以的,但,多少年过去了,官场中的同僚都默认了,连赵泽也不例外,既然韩绛知府、韩宗彦通判这么热心地邀请他,身为一军主帅也不能太不给人家面子。 所以,就勉为其难在邓州最红的翠云楼落了脚。 翠云楼是一家类似勾栏的风月场所,在当地颇有名气,再加上是官府经营的,所以更是无人能比。 当晚,赵泽和部下们便在这里大快朵颐了一顿,席间,韩绛夸赞赵泽的大军是神兵天降,邓州总算有惊无险。 赵泽问:“何谓有惊无险” 韩绛说:“赵大人有所不知,光化军被贼人攻下了,邓州岌岌可危,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河南府禀告了此事!” 赵泽来之前也看了邓州一带的地图,知道光化军在哪,于是赶紧放下酒杯问道:“光化军离邓州才多远,这贼人若是攻来也是朝夕之间,不行我得赶紧回军营布置一下!” 说罢,赵泽就要起身离座,哪知迎面走来一位高大威猛的文官拦阻了他,吓了赵泽一跳,抬眼一看,这家伙长的够丑的,比文丑还要丑,看样子身高在一九0以上。 “你是何人?”赵泽试探着问,心说应该邓州的一个什么官吧。 只见那丑汉朝赵泽拜了拜,接着,恭敬地请他走到一旁坐下,给赵泽倒了杯酒,等赵泽喝了,他才说道:“下官韩纲,光化军知军!这厢有礼了” “啊,赵泽顿时就是一愣” 要说为什么愣,因为赵泽来邓州前,从富弼那了解到,知州韩绛和通判韩宗彦是亲戚,叔侄关系,而韩宗彦的父亲也叫韩纲是韩绛的大哥,韩绛在家中排行老三,父亲是韩亿,至今尚在,以太子少傅致仕,于景祐四年(一○三七)授参知政事,做到了顶,估计再过一年就得死了,寿命快到了。 故此,赵泽才会一愣,其实此韩纲非彼韩纲,不是韩宗彦的老爹,更不是韩绛的大哥,乃是一个普通的官员,之前买通了知州、通判,请他们帮个小忙,韩绛看在同姓的份上才点了头,韩宗彦到是哭笑不得,心说我这位叔父莫不是念他跟我父亲同名,真是笑煞人也。 韩纲一脸苦瓜像,朝韩绛瞅了瞅,又朝韩宗彦望了望,只见这两位大人都像老僧入定一般吃着酒,闲聊着,压根就没望这边看,其他的官员也没人看他。 韩纲压低声音道:“赵大人,若是方便的话,咱们隔壁叙话可好啊!” 赵泽也正打算离开了,就满口答应了下来,跟在场的几位大人寒暄了几句后,然户随着韩纲出了门,来到了隔壁的屋子,韩绛也没阻拦。 一进屋,赵泽就闻到了一股异香,也没怀疑。 才坐下,那光化军的知军韩纲便扑腾一下跪倒在地,对赵泽说:“实不相瞒,下官跟韩通判的父亲同名,但下官绝无冒犯之意,大人您也知道了,光化军被乱贼夺了,下官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下官求大人救我?” 赵泽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慢慢扶起韩纲,问道:“韩大人,你叫本官如何救你啊,你现在没事啊?” 韩纲道:“大人说笑了,下官刚丢了光化军罪该万死,本来下官应该以死明志的,可是如今、如今乃是朝廷用人之际,所以,下官才、才……” 这下赵泽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韩纲怕死,怕被官家怪罪,所以才来求他。 “哎!”赵泽叹了口气,心说我为何要救你,不过他不能这么说只是推说:“本官也是人微言轻,帮不了你啊” 韩纲道:“下官自知必死,如果大人肯帮下官这个忙,下官做牛做马也不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 赵泽没理他,而是转了转身,面朝着床榻的方向,说道:“韩大人,本官真的很难帮你啊,你叫本官如何做?” 20.飞来艳福 韩纲再次跪倒,爬到赵泽面前,然后猛地从怀里抽出刀子,吓了赵泽一跳,以为要刺杀他,其实不是,韩纲赶紧把那刀子横在自己的颈上,说道:“大人若是不答应下官的请求,下官只能自尽在这里了,到时大人也有口难辨!” “你!”赵泽腾地一下跳了起来,“韩纲,你这是在威胁本官吗?” “不,下官不敢,只是下官全家老小的性命全在系于我一人身上,一旦我死了,我那妻儿老母会流落街头的或者卖为官妓,为奴为婢,下官实在不忍看到妻儿落到如此下场!” 说罢韩纲的眼中流了两行热泪,打湿了衣襟。 赵泽在原地静静地站了半响,心里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厌恶、怜悯、或者同情。 半响后,赵泽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你说说看本官如何救你,要是难度太高,本官只好作罢了!” 韩纲一看有希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破涕为笑,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这法子很简单,就是大人您让我到您的帐下听令,等跟贼人交战的时候,让我出战,若是能斩杀了那些个贼寇,我就可以将功赎罪了” 赵泽想了想,觉得也无不可,便回答道:“好吧,你明日来我帐下听命吧,到时我为你引荐我的部下,你跟他们好好相处就是了!” “啊,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韩纲一听事情有眉目了,赶紧朝拜了又拜。 赵泽站在那受了韩纲三拜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用心,想必韩大人会有翻身那天” 然后,离开了屋子,打算到隔壁跟邓州的几位大人辞别,回军营休息。 哪曾想,才一进去,就被韩绛、韩宗彦拉住了,不停地劝酒、闲聊,说赵大人千里迢迢来邓州一趟,实在不容易,他们身为当地的父母官理应好好招待,为赵大人接风。 赵泽也拗不过他们,这就一杯接一杯的喝个没玩没了了,也不知道喝到什么时候,或者喝了多少,到最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天旋地转地上了楼,进了房间,好像最后扶他上床的人还是上官梅。 不过上官梅后来怎么出去了,他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半夜里,风雪不断抽打着窗户,听那气势还真像冲进了屋内,不过也就一瞬的功夫,屋内又恢复了平静,兽香不断,暖意融融,根本感觉不出丝毫的寒冷,若非如此,此时的赵泽就会被活活冻死,因为他没穿衣服,睡梦中燥热难耐,早就给人剥掉了。 一个浑身**的女子,正躺在他的臂弯里,朝他的口鼻吐着奇怪的烟雾。 那烟雾异常缥缈,似烟非烟、似雾非雾,只一眨眼的功夫便被赵泽吸了进去。 赵泽忽然睁开双眼,与那**的女子目光碰在一处。 “你是?”赵泽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女子。 “你不喜欢我吗?”那女子爬到了他的身上,肆意摩擦着他的下身。 “你是青楼女子?”赵泽问。 “怎么,青楼女子就不好吗,今夜可是我的头一次呢?”说罢,那女子便缩进了被子里去挑逗赵泽的忍耐力,心说好厉害的男人,居然被我这样折磨都没要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等等”赵泽赶紧坐了起来,背靠着床头,与那女子拉开了些许距离,“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从门口进来的啊?”那女又钻出了被子回答。 “不可能,门口是我的亲兵,她根本不会放你进来的”赵泽很有把握的回答。 “嗨”那女子幽幽地吐了口气,忽然说道:“他根本不在,我是说你的那个亲兵” “什么?她会擅离职守?”赵泽有点怀疑,不过反过来一想,都这么晚了是人都会累的不得了,其实上官梅还守在门外,只不过正在打瞌睡,外边风雪交加,她根本没听到有人从窗户钻进屋内。 “我说大人呐,既然咱们都有了夫妻之实,不如,不如你娶了我吧” “你!”赵泽忽然笑了,说道:“你倒是很开朗啊,头一回见到你这样的青楼女子” “大人,你说我好不好看?”那女子忽然露出半个身子,在赵泽面前卖弄起风情,还有那灵活的腰,看样子**很强。 “嗯!”赵泽很欣赏地点了点头,“好看,很好看” “那你就要了我吧!”女人再次扑倒赵泽的怀里,拼命地用胸前丰满的两丸摩擦着赵泽的胸膛。 忽然,不知那女人在他的耳边念道了什么,赵泽觉得心头一跳,紧接着便不由自主地抱紧了那女子的腰肢,狠狠跟她缠在一处,用身体最雄伟的部分去征服她,一遍、两遍、三遍,一直到她软下来,再也没有力气反抗。 白色的床单上出现了一小块绯红,那女子说的没错她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失手,被男人擒住,擒在床上,以前重未失手过。 她眼里含着泪,但是心里却很满足,因为他完成了教主交代的任务,她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赵泽轻轻地搂着她的腰,亲了她的樱桃小嘴一口,说道:“玩什么不好,偏偏要我来真的,你才高兴吗?” 那女子忽然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说道:“那你到底赎不赎我,你不赎我,明天我就跟别的男人睡觉!” “挺有个性的”赵泽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说,“不如这样,给我一天时间,让我想一想!” “哼!”那女子一扭腰,说道“男人都是没良心的,玩完了就不要我们了” 赵泽猛地将她压在身下,双臂紧紧地搂着她,嘴对嘴地说道:“谁说的,我可不是那种人,你不用担心,既然我跟你上了…我跟你有了亲密接触,我会负责到底的” 那女子瞪了他一眼,但是赵泽却认为那是爱,于是,再次折磨起她,将她身体内最原始的**勾了起来,让她暂时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使命,只有**的快感才是她此时最想要的。 21.三个猎户 近日厨中乏短供,婴儿啼哭饭箩空 母因低说向儿道,爹有新诗谒相公 庆历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夜雪初霁。 邓州北白亭镇。 野渡口的一间茅屋内传出了婴儿的啼哭之声,母亲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将婴儿抱起,想给孩子喂点*,可是,她已经几天没吃到粮食了,记得上一次吃饭好像是三天前的事。 “没奶了!”她担心地说着,挤了几次,*仍是干的,但那婴儿却吸得很开心,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会饿死。 “我出去下,你照顾好美儿”猎户陈顺猛地站起身,然后抓起门旁的弓箭走出了家门。 紧接着,棉帘内传出了他浑家的叮嘱:“美儿他爹你小心啊” “放心好了,一定会弄到吃的” 半柱香后,天光微亮。 陈顺沿河走了百步,在一顶兽皮搭的窝棚内找到了他的两个好弟兄,野人滕雄,草上飞汤林,他们睡在一堆干草和兽皮铺的床上,背靠着背,相互取暖。 “两条懒虫快起来,出去转悠转悠” “等等,我们再睡会儿,就一会啊…”滕雄翻了个身,正要接着睡,忽然被陈顺拖出了窝棚扔在雪地里。 一阵刺骨的寒冷袭来 “啊,妈的冻死我了…”滕雄一声惨叫从雪地里弹了起来,顿时精神百倍,睡意全无。 片刻后,三个人围坐在一堆冉冉升起的篝火旁。 “今年是荒年,前阵子打到的猎物都拿去抵人头税了”野人滕雄用棍子捅着篝火说。 “是啊,大哥,咱们一点余粮都没了”汤林补充道。 “那咱们藏起来的那头鹿呢?”陈顺问。 “鹿?”滕雄结巴了起来。 “是啊,鹿呢!”陈顺预感到有什么要发生了。 “是啊,鹿哪去了?”汤林拍着大腿问滕雄。 “妈的,我怎么知道鹿哪去了?”滕雄不耐烦地推了汤林一把。 “那鹿可是你埋的,你咋不知道?”汤林反问他。 “放屁,是咱俩一起去埋的好不好” 陈顺一看这两个家伙在那里推三阻四的,就是不提正事,就知道有猫腻,于是大喝一声:“都住嘴” 接下来,用手一指汤林:“小林子,你说我那头鹿哪去了,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明白了,我把你打成土行孙!” “是是,大哥!” 汤林一看大哥发火了,再也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地把几日前他和滕雄去顺阳卖兽皮,然后喝了酒,然后又去赌钱,接过输了个精光,被赌坊的东家追债,不得已他们把那头鹿卖了。 “我操的,你们害死我了”陈顺忽然暴怒起来,像一头发狂的熊,找了半天没处发泄,便顺手拎起身边一根木棍几下便把河边的那顶小窝棚砸得稀巴烂,连整张的兽皮都被打成了一片一片的飞絮。 发泄一通后,陈顺冷静了下来,重新坐回篝火边,滕雄和汤林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窝没了,心里虽然不甘,也不敢反驳,因为错在他们。 “你们说咋办?”陈顺问。 “不如这样,咱们趁着天亮进山打猎,兴许还能抓到一头鹿”滕雄十拿九稳地说道。 “我估摸着也成”汤林回答。 “成个屁”陈顺望了望天,然后告诉他们“瞧见这鬼天气没有,咱们前脚进山还没打到猎物就会下雪,野兽早就藏起来了” “那怎么办啊”滕雄问道。 “走,去打渔,实在不济就去抢!”陈顺狠狠地说道。 “对啊,这也是道儿”汤林头一个站了起来,表示支持。 半响后,这三个落魄的猎人离开了白亭镇沿河南行了三里,在一处冻结的芦苇塘附近开始打洞捕鱼。 从早上一直折腾到中午,又从中午折腾到未时太阳偏西,眼看着黄昏将至,就要一无所获了,滕雄忽然大叫了一声:“啊哈,捉到了,捉到了!” 陈顺和汤林赶紧起身朝着滕雄的那个冰窟窿跑去。 一条就快冻僵了的小黄鱼,在滕雄的手心里扑腾着。 “哈哈哈”陈顺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很无奈。 “大哥,还不错吧”滕雄说。 “是啊,起码捉到一条”汤林接道。 良久,陈顺对他们说:“这条鱼还不够咱们塞牙缝的,不如这样,小林子你赶快把这条鱼给我浑家送去,我和野人去顺阳县那边转悠转悠,兴许会弄到吃的” “成,就这么办吧!”滕雄和汤林二人齐声回答。 从未时起,事情开始发生了变化,汤林带着那条小黄鱼飞奔去白亭镇野渡头为他的嫂子香姐送鱼,暂时让他们母子缓一缓,另一头,陈顺和滕雄东去顺阳县北的淅川。 淅川古为商於之地,乃是一处繁华的集市,自丹水舟楫上达陕西路商州,是春秋战国时楚文化的发祥地。地势险要,扼入陕咽喉,‘西接秦川,南通鄂渚’,古时秦楚之间那场著名的“丹阳之战”就发生在这里。 当然时隔千年,那些事早就湮没在历史的长河,没几个人还能记起,唯有香严寺的钟声依旧,时刻提醒着人们它是盛唐建筑,还活着。 陈顺和滕雄徒步走了二十几里,穿越了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总算在日落前翻过了一道山岗,出了林子,来到了淅水河畔的淅川,那个繁华的集市。 说是繁华也只是在陈顺和滕雄的眼里繁华,在他们看来一个村子要是能有东西南北两条石板铺的街道,那就是人间天堂了,住在这的人风吹不着,雨淋不到,要什么有什么,衣食无忧,他们啥时候才能搬到这里。 过河前,滕雄问:“大哥,怎么办,天黑了” “找家店,偷点米回去”陈顺说。 “就偷米啊,咱们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怎么也得多捞点,不如顺便…”滕雄做了个砍的动作。 “那就再砍它半头猪肉!”陈顺狠了狠心回答。 “好嘞,就等大哥你这句话了” 黑暗降临前,陈顺和滕雄摸进了淅川,先从村东头的小桃红酒家前经过,然后一路向东一直溜达到最东头的老驴磨坊;接下来,又绕到南边那条路上一路向北走到紧北头的香严寺。 22.逃跑的夫妻 一路上,只见到了几个人还是醉鬼,街头非常冷清,完全没了夏天时,那摩肩接踵挥汗如雨的景象,更没了吵吵闹闹的欢笑声。 不过沿街的小店内却很热闹,有几处酒家内坐满了人,他们喝得东倒西歪,大声地说笑着,肆无忌惮,看穿着像是官军。 “真他妈痛快啊,顺阳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到手了” “是啊,再过一个时辰,咱们郭老爷子的大军到了,到时候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上” “对对,老大说的极是,到时候我把楼上的小娘子也带走” “妈的,那骚娘们你也要带,不怕累死你啊” “不会不会,小的就这点喜好” “哈哈哈…” 众人大笑,有的骂他风流,有的骂他贪心,还有人骂他不怕被女人吸干了精气神。 月上中天时,几个大户人家挑起了灯笼。 陈顺和滕雄*入室,来到一家不认识的宅子,凭着感觉找到了烧火的做饭的厨房,悄悄溜了进去,然后掩上门。 摸到粮袋子,锅碗瓢盆,还有残羹剩菜,尚有余温的热锅。 “野人”陈顺低声道。 “在,大哥”滕雄回答。 “先把这袋子粮食背着”陈顺说。 “好嘞”滕雄接过粮袋子背在了肩上。 陈顺手脚麻利地摸到了一只漆盆,然后将热锅内的饭菜倒了进去,末了找了块破布一包拎在手中。 “走吧,路上吃!” 接下来,二人沿着原路来到了墙根下,正要*离开,忽然听到另一头的街上有动静,于是赶紧蹲下来,屏气凝神,看会发生什么事。 这时,两个穿着宋军衣甲的巡夜人从黑暗中冒了出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一壶酒,一只鸡,烤熟的鸡。 “妈的,真是好喝啊,没想到小桃红的酒味道真不错”当中一人一边嚼着鸡肉一边说。 “那是,要不然那五十文钱就冤枉了”另一个人回答。 当他们来到墙下时,便停住了脚步,好像是背靠着墙坐了下来。 “妈的,大冷的天巡个屁夜”之前的那个人说。 “得了,老大你别抱怨了,这话要是被三妹听到肯定打你六十大板”另一个回答。 “她敢,老子还想打她六十大板呢,扒了裤子用手打” “嘿嘿,你要是能扒了三妹的裤子,我就倒着走路” “好,那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扒了三妹的裤子,然后你给老子我倒着走路”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墙壁的另一头,野人滕雄用最低的声音问:“大哥,这些人什么来头” “官兵!”陈顺干脆地回答。 “不像”滕雄说。 “官兵之前都是贼盗出身,你不晓得吗”陈顺问。 “不晓得”滕雄摇了摇头。 半响后,天气越来越冷了,那两个‘官兵’还在墙根下闲聊。 滕雄都快憋疯了,再次低声道:“大哥,我要撒尿” “妈的,去吧,小点声啊” “好嘞” 人有三急,这解手就是一急。 滕雄的撒尿声虽然不大,可是在静寂的夜里,很刺耳。 忽然,墙对面的官兵喊道:“什么人?” “起夜的,拉屎你也管啊!”滕雄回答。 “滚远点拉,真是他娘的扫兴”其中一个官兵骂道。 “得了,老大走吧,咱们换个地方,这里不好”另一个官兵劝道。 “好吧,走,去那边的旮旯,那里背风” 滕雄的一泼尿帮他们解了围,片刻后,陈顺和滕雄二人*离开,重新回到了村中,猫着腰,飞快地在黑暗的角落中穿梭着,生怕被人撞见。 陈顺还好说,拎着一只盆,健步如飞;滕雄可不一样,背着一只百十来斤的粮袋子,健步如飞称不上,只能说四平八稳,走得还算快。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再次来到了东西大街上,当他们从小巷中露出头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只见整条大街上都站着官兵,人人手里都举着火把,整齐地排列成一线,好像在等待什么。紧跟着,一员女将头扎皂沿烈火绯红巾,身披闪亮鱼鳞甲,手握马鞭疾驰而过,快若流星,但陈顺是猎人出身,那一瞬也逃不出他的眼睛,那铿锵有力的马蹄声仍在耳边回荡着。 陈顺暗叫道:坏了,怎么办,这要是挨到天亮肯定被抓。 “大哥”滕雄在背后捅了捅他。 “何事?”陈顺问。 “我要拉屎” “妈的,你早不拉晚不拉,偏偏现在拉?”陈顺回头瞪了他一眼,微弱的月光下,滕雄的脸皱成了一团,看样子很难受,于是,他说道:“快拉快回!” “是,大哥” 说罢,滕雄背着粮袋子消失在小巷深处。 滕雄背着粮袋子穿街过巷,想找一处没人的地方解手,不过路过几处地方都有狗,汪汪的叫,说来也奇怪,这狗叫得这么厉害,为何不出来人呢。 后来,滕雄躲在一家没有狗的屋檐下拉屎才知道为何,那还是房中的两小无猜说悄悄话时,正好被他听到的。 “娘子,你害怕不?” “不怕,有夫君你在身边呢” “那你抱紧我” “好” “哎哟,你拿什么捅我?” “就是那里啊” “别,今晚外边可能要出事,咱们得清醒点”女人说。 “就来一下嘛?” “一下也不成,万一咱们在一下呢,冲进来人呢怎么办,我看那些官兵有问题!”女人又说。 “什么问题,你多心了娘子” “呸呸呸,你家娘子我在小桃红打杂端茶送水眼睛亮着呢,一瞅便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头?” “那,娘子你说那些官兵是什么来头” “我说你别捅我了”那女人一阵嬉笑弄的丈夫奇痒难忍,却听她说道:“他们是贼,不是兵!” “啊”那丈夫如坠冰窟忽然吓了一跳,“这可是天大的事啊,娘子你没看走眼吧” “你家娘子我要是看走眼了,也不会跟你这个穷秀才啊”那女人扇了他一巴掌说。 “哦,也是,也是哦,娘子向来看得准”那丈夫想了想,忽然说道:“娘子啊,我想到了一个出头的计策了” “什么啊?”娘子问。 “我赶紧去报官,说贼人杀到了淅川叫知县大人发兵” “你是猪啊”那女人说,“这些贼都把县城夺了,你找谁发兵啊,你想死啊” 那丈夫想了想,又坐了起来,脑中灵光一现,猛然醒悟道:“娘子,这回我想到了,我去州府报官,准保没错” 那女人先是一愣,接着柔柔腻腻地巧笑了起来,双腿一下夹住丈夫的腰,说道:“此计甚好,不如这样,在你去州府报官前,先来一下,好在不枉你辛苦一趟,若是成事了你可要记得回来接我啊” “那是,那是当然!” 滕雄蹲在窗下听得一清二楚,连那对男女亲亲我我的欢爱之声都收入了耳中,虽然很不好受,因为*难耐,但,房中那男人的一席话忽然提醒了他,心道:他可以去报官出人头地,咱们为什么不行。 “妈的”滕雄暗骂一声后,赶紧提起裤子,冲出了院子,直奔斜对面一棵老树下的小巷而去。 屋中那男人和那女人正在欢爱不止,忽然听到窗前有脚步声,猛地一怔,女人道:“夫君你听到什么了?” “好像有脚步声!”男人回答。 “他奶奶的”女人狠狠地坐了下去,让丈夫兴奋到达了极点,随后骂道:“不会是村子里的狗二吧,那个畜生总来扒墙角,该不会听到咱们说报官的事去…” 女人妈呀的一声惊叫了起来,男人也惊叫了起来。 不过他们叫的意义不一样,女人是受惊,男人是*。 半响后,那女人穿好了衣裳,拉着男人起了床,帮他穿好了衣裳,然后又抽了两巴掌,总算帮他清醒了。 “直孺啊,咱们快逃吧”女人说。 “为什么要逃”男人问她,而这个男人就是贾黯,贾直孺,邓州淅水村人士,再过两年就要进京去考进士了。 “你混那,狗二是个吃里扒外的主,指不定把咱们卖了,所以咱们夫妻俩要赶紧逃啊”女人一边催促着贾黯,一边收拾家里的金银细软,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女人收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玉手镯,一对耳环。 而贾黯还在神游天外之中,想象着刚才的鱼水之欢,心说娘子果然不同凡响,以后发达了要好好对待娘子。 当他的娘子收拾停当后,贾黯才回过味来,忙追问道:“娘子啊,逃去哪里啊?” “嗨,你是读书读的傻了吗,当然是逃去州府了,走吧!” 一炷香后,贾黯的娘子拽着夫君溜出了家门,从一条很少有人知道的村中密道潜出村外一里地后,从一处废弃已久的草棚下钻出来,草棚就在林中,对面就是结冰的朝水河,只要沿着河一路南行,七十多里地后就到邓州府所在地穰县了。 半个时辰后,陈顺和滕雄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逃出了村子,屁股上还带着箭伤,但,也阴差阳错地沿着朝水河,一路望穰县而去,一天后,他们同时到达了穰县地界。 23. 市井传闻 天下士,挥毫万字,一饮千钟 醉高歌起舞,剑走游龙 庆历三年,十一月末,邓州府。 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议论一件事,关于那穿梭于市井中的木牛流马。 大茶坊前包子摊,座无虚席,人们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一边在闲聊 “早啊,瞧这天热的跟坐在蒸笼里似的” “哎哟,你莫不是冻得傻了,这天明明冷的跟卧在冰棱上似的,哪里热了” “嘿嘿”那人一笑,说道“哎呀,这几日大雪在家里憋的慌,嘴痒啊,所以就口无遮拦了,想什么说什么” “对了,说正经的,听说那满街跑的木牛流马了吗?” 旁边的人一听有人提起木牛流马,马上来了精神,立刻抱着粥碗凑了过去,看他们怎么说。 “咳,你真被你问着了,我家对面就有一匹” “呀,真的假的,你就会骗人” “放屁,我魏菜园是出了名的言而有信,何时骗过你啊” “你还说,头头几日,咱们去翠云楼找姑娘喝花酒,你说请客,结果呢” “啊,那件事啊”魏菜园讪讪地笑了笑,“得了别提了,都怪我那浑家……” “行了,言归正传,你家对面的那匹木牛流马什么样的?” 魏菜园哈哈一笑,锊起胳膊肘讲道:“远看似头牛,近看是木头,伸手摸一摸,真是爱又愁” “何来的愁啊”那人问道。 “哎,押韵,纯粹是为了押韵”魏菜园摆了摆手,接着说道:“我家门前的木牛流马啊,那可真是气派,大如黄牛,壮若猛虎,头上有角,腿上有轮,额头前还有两只又圆又亮的牛眼,每当黑灯瞎火的时候,那木牛流马便会轰的叫一声,然后眼冒金光,紧跟着一束亮光射入黑夜,将周围照的通亮,跟个小太阳似的,然后那骑士便会飞身上牛,抓紧牛角,猛地一踏,那牛箭似的飞奔出去……”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包子吃了一个又一个,乐的包子摊主人前仰后合,心说:幸好魏菜园,今天赚翻了,一会等他吃完了,跟他商量点事,每天都来这说朝廷大军里的奇闻怪事,趁着过年前这段时间多赚点,然后找个机会也租间铺子,把生意做大。 再说,魏菜园边吃边说,讲完木牛流马又说朝廷大军携带的一种震天炮,众人不知震天炮为何物,就问了,“你快说啊,震天炮啥模样啊,如何震天” 魏菜园道:“何止震天啊,还能撼天呢,大家听着啊,是这么回事” 几乎同时,画面一转来到了邓州府翠云楼前的云台大街。 云台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少人正踏雪而来,或是沿街叫卖,或是东游西逛,或是散心取乐,或是恣意横行。 两侧的店铺林立,高低错落,莫不是古香古色,身在其中真的叫人流连忘返。 赵泽穿着青色的棉袍走在街上,心情豁然开朗,偏过头跟一身男装打扮的上官梅说:“瞧啊,邓州城果然非同凡响!” “哼!”上官梅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紧走几步,跑到了前头,眼看着就要消失在人群中。 赵泽赶紧追了上去,没等身后的随从跟上来,已经随着上官梅消失在人群中。 “坏了,大人去哪?”当欧阳春发现时,已经晚了,他领着张虎、赵笼几人竟然把人跟丢了。 “这,这可怎么办”欧阳春正在犯愁,却听张虎说道:“莫急,实在不济,咱们先去翠云楼等吧,大人不是说一会要去那办事吗?” 经张虎一提醒,欧阳春马上记起来了,接下来赶紧领着一班随从风风火火分开人群望翠云楼而去。 而赵泽呢,此时正拉着上官梅在对面的一家绸缎铺子里闲逛,顺便还要说几句安慰她的话,“是我不对,不如这样,叫那个挺可怜的咏儿做你的丫鬟吧” 上官梅伸手摸着一卷带波斯花纹的绸缎,悠悠地说道:“我已经有丫鬟了,莲儿不就是吗!” “再多一个也无妨啊”赵泽说。 上官梅淡淡地笑了笑:“我说夫君啊,你可是说过的哦,就喜欢我一个,这咏儿要是成了我的丫鬟,你不就有机可乘了” 赵泽没直接回答,而是吆喝了一声:“店家,这卷绸缎给我包好” 那中年店家赶紧眉开眼笑地走了过来,微微施了一礼,称赞道:“客官好眼力,这波斯蜀锦可是本店的上等货,包您满意!” “嗯,那就好”赵泽开心地瞧了一眼上官梅,见她又伸手去摸另一卷青色的锦缎,便又开口道:“那一卷也包了” “是,客官,这卷青山绿水也是上等品,翠云楼的头牌都喜欢这个”店家话一出口,只见上官梅猛地缩回手,说道:“翠云楼姑娘喜欢的我都不要” “这…”店家一时语塞,心说,都怪我张臭嘴,说什么不好,看这位爷是好断袖之风的,哎,我怎么忘记这个茬了。 赵泽点了点头:“好,那就不要那卷青山绿水了” 上官梅白了他一眼,接着又转到另一头看一些素雅的锦缎,挑了半天,忽然转身问道:“店家,这里的锦缎是不是翠云楼的姑娘都喜欢啊” “啊?”店家张了张嘴,“那个不是,那个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上官梅追问。 “那个”店家为难地瞅了一眼赵泽,最后便厚着脸皮道:“不是” “好”上官梅说,“既然如此,这面墙上的锦缎我都要了” “啊?”那店家吓了一跳,心说这个主不是疯了吧,这面墙上的锦缎起码值几万两,我看这位大爷就算很有钱也不会花几万两吧,还有这位清秀的小爷到底哪里好啊,居然能把这位大爷迷成那样,男风真的有那么好? 哪知,出人意料的是,赵泽居然二话没说,全都要了,还当场画押作保,叫店主人雇车把这些锦缎全部送去城北宋军军营,到那里再付账。 店家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道:“客官,请恕我多嘴,敢问您贵姓?” 赵泽爽快地一笑告诉他:“某是……” 正在这时,外边忽然便乱作一团,叫骂声此起彼伏,紧接着几匹战马带着咧咧寒风狂奔而过撞翻好几个路人,看样子是朝着翠云楼去了。 24.夺命狼群 冰雪覆盖着整片森林,除了风声,听不到丝毫声响,飞禽、走兽,还有人,如果这一大片荒野里真能找到一个人的话,好像全都睡着了,仿佛永远坠入了梦乡。 忽然,一个黑点进入了视野,只是稍微停顿了片刻,接着便飞快地移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近,再一眨眼,居然看清了它的轮廓。 “妈的,又来了”有人趴在雪中低声叨咕着。 那是一头狼,饥饿的狼,它已经好几天没吃到东西了,在绝望的时候,它发现了猎物,那是几个人类,尽管危险,但,它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灰狼驻足立在一条冰封的小溪边,从森林中流出来的小溪,它仰起头在空气中嗅了嗅。 多么熟悉的气味,微弱但又强烈,刺激着它的神经,撩拨着它的**。 嚎叫…… 它在召唤同伴,也许要不了多久,更多的饿狼便会赶到这里。 这时,百步外的林中的有堆雪松动了,浮在上面的雪粒纷纷落下,好像有东西要挣脱出来,只一会的功夫,那堆雪便呼啦的一下全部散掉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紧跟着,四个人出现在那里。 “快走”陈顺喊道,趁着狼群还没到。 “快”滕雄催促着另外两个人。 贾黯和妻子孙氏跌跌撞撞地从雪地上爬起来,四肢还未恢复知觉,随即又被拉扯着朝河边跑去。 陈顺从箭壶内摸出最后一支羽箭,紧跟在后,时刻提防着变化。 那头灰狼死死地盯着他们,一刻也不让这几只猎物离开自己的视线,当他们开始移动时,它也跟着移动,始终跟前边的人保持着八十余步的距离。 沿着河,飞快地跑着,一刻不停,转过前边的弯就好了,陈顺这样想着。 因为他熟悉朝水河,知道跑过那里就能逃出生天,肯定会有村子,有人烟,离穰县更近了,只要他们吃饱了饭,再过两个时辰,也许用不了两个时辰就到目的地了。 可是,那头灰狼仍不死心,当他们快接近转弯的河道时,背后传来了几声狼叫。 陈顺太熟悉那声音了,这是一场围猎,狼群已经到了,想到这,他大喊一声:“再快点,再快点,不然活不过今天中午了!” 一炷香后,狼群来了,右侧的森林中忽然躁动起来,利爪踏着冰雪发出沙沙的声响,很清楚,几乎可以看见一条条灰色的雪影,不,那不是雪影,是狼飞奔时的幻影。 与此同时,背后也传来了狼群狂奔的利爪撞击地面的声音,那声音让人不寒而栗,让人心惊胆颤。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陈顺拼命地叫喊着,提醒着大家,就要安全了。 但,狼群仍在加速,拼命地狂奔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吃掉前边的猎物,或者饿死,它们的选择是杀死猎物,然后活下来。 一块巨石横在转弯的地方,滕雄拉着贾黯夫妇两冲过去后,陈顺急停转身,张弓搭箭,瞄准了冲在最前头的那只头狼,稳了稳心神,兀自念道:森林的神啊,赐给我力量吧。 嗾的一声,箭矢劈空飞去,陈顺瞅也不瞅转身离开,奔着陡峭的河面冲了下去。 “是生是死,就看这一驳了!” 那只利箭迎着猎猎寒风射向头狼,那头狼体型甚大,看似无法躲闪,必死无疑,可是它只是稍稍一偏头,那箭便走空了,射去一边,钉入了紧跟在它身旁的另一头狼的脊背。 嗷的一声,那头中箭的灰狼倒地,鲜血涌出,数头冲近的灰狼一拥而上将它撕碎。 然后片刻不停地朝前冲去。 朝水河在转弯的地方,忽地拦腰折断,坠入东南方的大地,冰封的河面像一面光滑的镜子,悬在半空中,甚是陡峭,不过所幸只有三人高,但,接下来还有三折,皆是如此。 陈顺四人像溜滑梯那样,飞快地扑了下去,因为陡峭下滑的速度非常快,一眨眼,已经冲到了最底下的冰瀑前。 而狼群,狼群停下了吗?不,头狼第一个冲了下来,紧跟着,一条、两条、三条…顷刻间二十几条灰狼一齐冲了下来,它们知道前边有条致命的冰瀑,很高、很陡,凡是被逼到这里的动物,只能等死,任由它们宰割。 狼群已经冲下了第一道冰瀑,还有两道…… 陈顺他们也来到了最后,第三道通往地狱的冰瀑前。 “妈的,我日它这些狼崽子”陈顺大骂。 “大哥?”滕雄疾呼,“跳还是不跳” “跳了,快,手拉着手”陈顺大叫着。 “不,不要…”贾黯一看这么高,这么深跳下去还能活吗,孙氏也吓呆了,可是只是一刹那她便又鼓起了勇气,因为她知道跳不跳都得死,莫不如留个全尸,于是猛地拽紧贾黯的手。 “夫君,跳了”孙氏一喊跳,陈顺、滕雄赶紧抓住她二人的胳膊,四个人一声惨叫纵身跳下冰瀑。 几乎同时,狼群也到了,堪堪停住脚步,头狼立在冰瀑边上不住地嚎叫着,那声音充满了不甘和愤恨,只差一步,一步就吃掉猎物了。 还有机会吗? 狼群不敢跳下去,但是它们还未死心。 河边看不到一头牛,它们已经回到村里的牛棚去了。 天色黑了下来,大地和天空都显得朦朦胧胧,这时,村外宋军巡逻队的营地里燃起了篝火。 牧云寒披着斗篷坐在旁边,迎着火光,展开了一封书信,张载来的,大概的内容是说,朝廷调拨的粮草、棉衣就快送到,叫他再忍耐几日,还有巡逻一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一旦遇到强敌速速回城不可恋战,明日扩大搜索范围,向北推进十里,夜晚依旧回到朝水村外驻扎,云云。 信是黄昏后送到的,当时牧云寒正带领着两百骑兵在穰县西南三十里外的雪地中策马狂奔,一口气跑到大山脚下,才下马休息了片刻,这时,邓州大营来的信使也追上了他们,当场交割了书信,转达了赵泽的叮嘱,然后按原路返回。 25.遇到巡逻队 河边看不到一头牛,它们已经回到村里的牛棚去了。 天色黑了下来,大地和天空都显得朦朦胧胧,这时,村外宋军巡逻队的营地里燃起了篝火。 牧云寒披着斗篷坐在旁边,迎着火光,展开了一封书信,张载来的,大概的内容是说,朝廷调拨的粮草、棉衣就快送到,叫他再忍耐几日,还有巡逻一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一旦遇到强敌速速回城不可恋战,明日扩大搜索范围,向北推进十里,夜晚依旧回到朝水村外驻扎,云云。 信是黄昏后送到的,当时牧云寒正带领着两百骑兵在穰县西南三十里外的雪地中策马狂奔,一口气跑到大山脚下,才下马休息了片刻,这时,邓州大营来的信使也追上了他们,当场交割了书信,转达了赵泽的叮嘱,然后按原路返回。 白天,牧云寒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书信并未过多留意内中详情,晚上才忽然记起信中好像有重要的事交代,故此又借着火光看了一遍。 “原来如此!” 牧云寒静静地坐在那,盯着木头上炽热的火苗,沉默了一会,琢磨着万一对方不从怎么办。 良久, “还能怎么办,真是蠢”牧云寒自嘲道,“何必自寻烦恼,不从就杀,管他三七二十一” 正在这时,营地北边一放哨的军士朝着黑夜中大喊了一声:“什么人?” “好人,好人呐”黑夜中急行的人边跑边叫嚷着。 “什么好人,说明白点,不然放箭了”那宋军飞快地从腰间抽出刀,盯着黑暗中几道人影时刻提防着,与此同时,另一个放哨的军士伸手从箭壶中取了一支箭矢搭在弓上对准了其中一条黑影。 片刻后,沙沙的脚步声又近了许多,叫嚷声也清楚了,却听黑夜中的人喊道:“快跑啊,狼来了” “狼?”那放哨的两个宋军一惊,“什么狼?”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们看清了,有数十条灰影紧追着前边那几个人,尽管月色不明,但,雪地反射的清辉把方圆百步内映的很清晰,没什么东西可以隐藏,更何况那里本来就是平坦的荒野。 “是狼”单手持刀的宋军定睛一瞅,黑暗中有数十,不,是数百条狼扑了过来,越来越近了,他惊骇不已,大叫一声:“快跑,狼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宋军掉头便跑,朝着五十步外的宋军营地飞也似的奔去。 边跑边叫:“大伙快起来,狼来了,妈的狼来了,快起来!” 深更半夜的,有一点动静都会很刺耳,更别提‘狼来了’那句警告,营地中还未睡着的宋军士卒赶紧起身穿衣,有的根本顾不上穿衣,便操着刀枪冲出了帐篷,来到外边,望人多的地方跑去。 牧云寒披着斗篷从篝火旁站起身,一招手唤过亲兵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亲兵回答:“大人,好像有人喊狼来了!” “什么?”牧云寒眉头一皱,心说哪来的狼,但,行军在外事事都不可大意,他赶紧取了长枪带着两个亲兵赶去北边,打算一看究竟。 一炷香后,饥饿的狼群和惊恐的人群撞在了一处,一场血腥的屠杀开始了。 月夜下,惨叫声不断回荡在营地的上空,不少宋军士兵被饥火中烧的狼群撕成了碎片,但,更多的饿狼被一刀两断,一腔热血染红的大地,人和狼扭打成一团,难解难分。有时是两三条狼疯狂地围攻一人,有时是五六个人追杀一条饿狼,还有单打独斗的,还有失手丢了兵器被饿狼追的狂奔不止。 牧云寒一边挥舞着掌中的长枪,一边大吼道:“都不要慌,不要慌,结阵,快结阵!” 可是,这是黑夜,狼群已经冲进了营地,战斗一触即发,人和兽混战在了一块,周围一片狼藉,除非一方全部被屠杀殆尽否则很难分开,结阵根本不可能。 “妈的,快拿火把”牧云寒猛地一拳砸了下去,将一头咬住他左臂的狼头击碎,紧接着铁枪一扫将对面的三头狼打翻在地。 很快,不断有军兵冲向营中的火堆伸手去抽里边的烧红的木头,但,狼群已经疯狂了,根本不惧生死,仍然一头接着一头地扑向他们身边的猎物。 混乱持续了将近三刻钟,期间,不知有多少人倒了下去,也不知道杀了多少狼,沸腾的血凝固后人人都带着伤,或轻或重,或深或浅,不少人疲惫地跌坐在地上,之前战斗激起的热血还在血管内奔涌着,久久难以平静。 直到口渴难耐,他们会抓起身边的雪大口地吞下去,如此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半响后,营地中生起了几堆很大的篝火。 牧云寒命人重新整顿人马,经过清点两百人的队伍少了三十人,十人失踪,二十人阵亡,还抓了四个陌生人,最后是宰杀的饿狼数量,一百多头,有的已被分尸很难统计是一头狼还是几头狼。 刚刚经过一场不小的战事,众人早已睡意全无,牧云寒一边令人收缩防线,一边四下派兵把守,余下的人手剥狼皮,生活做饭,饱餐后准备回城。 而他则趁机审问那四个陌生人。 篝火旁一顶大帐内,牧云寒盘坐在一张狼皮上,对面跪着四个吓得体弱筛糠的人,两个壮汉,一男一女。 “你们到底何人?”牧云寒手指一边的那个书生打扮的男人问道,也就是贾黯。 “回将军,我等是淅川人士”狼狈不堪的贾黯回答。 “淅川,好像在顺阳啊,来这作甚?” “回,回将军,我等是来报信的”贾黯单手抚着还在砰砰乱跳的胸口说道。 “报什么信,居然引来了狼群,差点要了我们的命,本官现在要是杀了你们也没人反对!”牧云寒气愤地说着。 “实在,实在对不住了大人”贾黯一紧张说话结巴了起来,没等他说完,他浑家孙氏赶紧开口道:“这位将军,我们确实是来报信的,顺阳被贼人夺了,我等四人拼了命才逃出来,如果大人不信可以派人去打探,绝无虚言” “……”牧云寒皱着眉望了一眼贾黯身边的女子,见她浑身是血,跟旁边的两条大汉有的一比,忽然笑了,“你这个妇人胆子倒大,不怕我杀了你吗?” “回大人,民女若是怕死就不来了,也不至于被狼群追杀,如果大人真的就这样杀了我等,就算我们倒霉好了”孙氏面无惧色地回答完后,朝牧云寒拜了拜,然后不再言语。 “好!”牧云寒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左边的两条大汉,伸手一指:“你们是什么人” “回大人,草民叫陈顺,这是我的二弟滕雄,我二人是白亭镇的猎户到淅川卖些野兽的毛皮,没想到贼人占了那,我们就跑出来了,想来报官!”陈顺回答。 “原来如此!”牧云寒想了想,觉得此事还要彻查一番,但,看他们的表情言行不像假的,因此便信了七八分,拍了拍手,叫一旁的军兵解了他们身上的绳索,然后安慰了几句,邀请他们一同吃饭,天亮后一同回城,再作打算。 陈顺四人也不计较,当下谢过牧云寒,然后出了大帐跟那群浑身是伤的军兵围坐在篝火旁,大口嚼起狼肉,啃气狼骨,吃饱喝得后,倦意上涌靠在一块烤的果热的石头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声号角响起,他们昏昏沉沉地醒来,牧云寒的亲兵告诉他们准备上路,天亮了。 26.战云密布 一群排列整齐、穿着耀眼铠甲的宋军士兵,在迎风招展的火红军旗下聆听着赵泽的战前训示。 赵泽把他们召集到邓州北一个隐秘的村庄,简短地下达了进攻顺阳的战争命令。 赵泽要求他们要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和决心,速战速决,不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但,三天前的情形却是另一番景象,和平、宁静、温馨。 热闹的街头,喧嚣的市井,人潮如织,所有店铺都在正常营业,酒店、茶寮、客栈、青楼内仍座无虚席,人头传动,大家还在津津有味地谈论着邓州城内的变化,邓州城中的趣闻,完全没注意到战争迫近。 另一面,赵泽的八千大军,一半驻扎在城内军营,另一半驻扎在城外通往光化军的要道上,牢牢控制着周边的地区,原地待命等待天气变好,朝廷的过冬物资到达,然后再采取一下步行动。 战场瞬息万变,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赵泽派出了几支巡逻队,严密监视着邓州城五十里内的动静。 牧云寒的队伍正好在那一天出城巡逻,夜晚驻扎在朝水村外。 白天,赵泽处理完军务,便陪着上官梅到城中散心,吃了顿饭,随便走了走,逛了逛,感受了一番邓州百姓的生活,一路上说说笑笑,无意中提起了翠云楼的姑娘,上官梅气不打一处来,便扔下赵泽一个人挤入人群。 赵泽赶紧追了上去,好说赖说哄着她到附近的店铺里买了几匹绸缎,算作补偿,哪知途中遇到了不守纪律的军兵纵马在市井中狂奔。 这还了得,简直无法无天,身为统兵使的赵泽都规规矩矩的没有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这人是谁,这么狂? 于是,赶紧带着上官梅离开了绸缎铺,尾随而去,一直追到翠云楼,顺藤摸瓜。 这下真相大白了,原来是赵泽军中新来的韩纲,他带着亲信来翠云楼找姑娘快活。 本来,在赵泽的心中韩纲还算条汉子,可是从今日他的所作所为,赵泽的心凉了半截,正巧欧阳春也带着人在这等赵泽,一看重要人物来了,赶紧走出翠云楼对面的酒馆迎出门外。 问道:“大人,您没事吧,方才弟兄们跟您走着走着一下子就跟丢了,都怪属下一时疏忽” 赵泽也没怪他,赶紧拉着欧阳春到一旁的没人处,低声吩咐道:“方才那个光化军韩纲不是进去了吗,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不过他好像没认出咱们”欧阳春回答。 “你们都穿着便装,他只见过你一面,当然认不得”赵泽接着说道,“欧阳先生,我不便进去,一会你留下,然后把这银票给老鸨,告诉她这是替咏儿姑娘赎身的!” 说罢,赵泽把几张银票塞进了欧阳春手里,然后偷眼瞧了一下上官梅见她正抻着脖子望这边瞧。 然后,故意提高嗓门说道:“欧阳先生啊,现在本官命你在这盯着韩纲,看他都说了什么,是否在背后诋毁本官,好了,我走了,晚些时候,你再来向本官汇报吧!” 交代完毕,赵泽一转身下了台阶,带着上官梅离开了翠云楼前的大街,重新隐入了人群。 “这是作甚?”欧阳春一头雾水,心说为何一会低声说话,一会高声大喝,还要他给老鸨送钱,还有谁是咏儿姑娘?搞得他云里雾里。 站在一旁的张虎见状几步走到近前,问道:“大人何事苦恼啊?” “咳…”欧阳春叹了口气后,把方才赵泽交代的事,说了一遍,张虎听后马上明白了,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 “怎么了?”欧阳春问。 张虎笑着凑到欧阳春的耳边,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欧阳春恍然大悟,拍着脑袋说道:“洒家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咳,真是的,为何这事偏偏叫洒家去干呢!” “如果大人不想出头,不如叫小弟去办此事好了”张虎道。 欧阳春瞅了他一眼,觉得张虎人够激灵,也无妨,于是乎,便将那几张银票塞给了张虎让他去办此事,自己去对面的酒楼小坐片刻,一边盯着韩纲一边等他的消息。 张虎领命后,一闪身进了翠云楼去办正事,这个自不必提,且说赵泽和上官梅一行。 离开了翠云楼后,随便走了走,正巧来到城中的玄女庙前,上官梅说想进去看看,于是便进入庙中上了柱香,在里边逗留了一刻钟。 午后,在路边的茶寮内歇了会脚,要了几样点心,边吃边聊,打发着时间,直到太阳西斜才回到营中。 打那之后,平静的日子结束了,一片黑云从大山的方向移来,遮在半个邓州上空,这是战争降临的征兆,谁也逃避不了。 …… 宋军军营里的第一遍鼓声,在大帐里响起回声,霎时间,坐在里边的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太阳放出灿烂的金光,把帐篷烤的格外温暖。 白亭镇陈顺、滕雄,淅川人士贾黯、孙氏依次上前见礼,礼毕退到一旁。 “辛苦了几位!”赵泽说。 “不敢、不敢,这是草民们应该的”陈顺四人齐声回答。 赵泽点了点头,觉得这四个人颇为忠心,琢磨着应该赏赐他们点什么,便问道:“你等想要本官赏点什么啊?” “这!”陈顺四人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才好,觉得有点难以开口。 张载坐在一旁见他们面有难色,便问道:“几位不必多心,有话但讲无妨,我们大人很好说话,不会难为你们的” 有了张载一句话,陈顺头一个站出来,抱拳道:“大人,小人无亲无故,空有一身武艺,本想从军但又怕妻儿孤苦无人照料,但,小人今天想通了,想在大人麾下效力,请大人成全!” 赵泽笑了笑,答道:“壮士一心报国,忠心可嘉,可是你妻儿怎么办啊!” “大人!”陈顺再次抱拳道,“如果大人肯收小人,小人只求大人能给小人在这城中找一安身之所,待接了妻儿来此地,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陈顺的直率,让赵泽颇为感动,望了一眼张载,张载点了点头,赵泽会意,接着告诉他:“好吧,本官答应你了,过后派几个人随你去白亭镇把妻儿接来,本官自会安排她们日后的生活,然后你再到本官帐下听令!” “是,大人!”陈顺高兴地再次抱拳一揖,然后退到一旁。 接下来,赵泽的目光落到了野人滕雄身上,见他方面大耳,四肢粗壮,长相憨厚,便多了几分爱惜之情,问道:“这位壮士,你有何要求!” 方才滕雄见大哥陈顺被赵泽收下了,心中正在高兴,听到赵泽唤他,赶紧来到帐中,然后扑腾一下跪倒在地,叩头,回答:“小人也是猎户出身,无亲无故,也愿在大人麾下效力,至死不渝!” “哟呵!”赵泽心说,这汉子还有点文采,殊不知,滕雄是从说书人那学的。 “好吧,那你先留下,在我的帐下听令吧!” “是,大人!”滕雄赶紧谢过,然后躬身退下。 军营里第二遍鼓声响起,操练开始了,此刻,大帐内还有两个人焦急地站在那,等着赵泽点名。 “好了,前边两位壮士都说了自己的要求,不知二位有何打算”赵泽问。 贾黯一听上边坐的这位大人唤他,赶紧走出来,抖了抖袖子一拜,然后有点结巴地回答:“学生贾黯,才疏学浅,不敢高攀,愿在大人帐中做一秉笔的文书,此生足矣!” 贾黯这话倒是不假,这时,他确实只想要一口饭,跟浑家快快乐乐地呆在一起,听风吟月,逍遥一辈子。 大宋朝的读书人虽然多,但是真正能当上官的并不多,尤其是军中懂得读书写字的军官更是少,多数都是莽夫,既然贾黯有心在军中干事,赵泽便点了点头,跟张载说:“子厚,你看呢!” 张载也是寒微的读书人出身,赵泽大军中大半事务都要他一人处理,正愁缺个可靠的帮手,既然老天送来了一个同样寒门出身的贾黯,张载便满心欢喜地让他到自己的帐下听命。 贾黯千恩万谢,就差跪地叩首了,张载没让他行如此大礼。 最后,贾黯的浑家孙氏走了出来,先是低着头,赵泽唤她,才敢抬头,因为这是礼数,女人不能直视上官。 “孙氏,你想本官如何赏赐你!” “大人,民女也想从军!”孙氏言简意赅地回答。 话一出口,把赵泽逗笑了,告诉她:“军中是不可以留女子的!” “那”孙氏一下慌了神,“我想跟我家那口子在一块,为他洗衣裳、做饭,大人您看,您能不能……” 说到这,孙氏眼圈一红,要哭了,贾黯是饱读诗书,可不傻,知道女人是不能的当着上官的面哭哭啼啼的,于是赶紧上前一步道:“大人,我那浑家不懂礼数,还请大人原谅她,我会把她赶回家的” 赵泽一抬手,略想想了片刻后,说道:“虽说如此,本官正打算雇个打杂洗涮的下人,如果民女孙氏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此做个打杂的下人,听本官的贴身护卫调遣!” 孙氏一听可以留下了,欢喜不已,赶紧叩首拜谢,然后才起身退到丈夫贾黯的身边,末了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贾黯一咧嘴,没敢吭声,心说你这个不懂礼数的妇人差点坏了我的好事,幸好大人法外开恩。 27.雪夜温柔乡 I 现在虽然是顺阳失守之后的第三天傍晚,但是我们的故事还要求读者在‘登州翠云楼’稍作停留。 翠云楼的周围,朔风凛凛,纷纷扬扬下了好大一场雪,按理来说,街上的行人应该很少了,但,这里是登州最繁华、最热闹的云台大街,不少店铺是通宵达旦招揽顾客的,所以这一带仍是灯火通明,宾客满蓬,来来往往的车马不断。 像杏子酒坊、老猫饼铺、邓氏客栈、小乔赌坊、胭脂米巷等等一些个地方吃喝玩乐的地方,那是邓州夜生活的灵魂之所在,但凡兜里有点闲钱,没处打杀消遣的主儿都会在黄昏后不约而同地奔向那里。 饮酒作乐、大快朵颐、豪赌一把…… 盯着骰子大呼小叫,若是赢了便会欢呼雀跃,然后赶紧溜之大吉,直奔胭脂米巷寻个中意的姑娘快活一晚,若是运气好还能尝尝鲜,遇到个雏,翻云覆雨好一番折腾,直把那床帏纱帐弄得塌下半边才肯罢休。 难怪人家说胭脂米巷内就算没有歌舞、音乐助兴也似人间仙境,因为这里的姑娘不但够多、够风骚,还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惹火的招式层出不穷,每一季都会给人惊喜,让人欲罢不能流连忘返,尝了一次还想要第二次,故此,胭脂米巷成了当地寻花问柳的最好去处之一。 名气直追翠云楼,这让翠云楼的老鸨好生郁闷。 还有胭脂米巷与翠云楼成掎角之势,各占云台大街一边,竞争颇为激烈,要说胭脂米巷的招牌是风流十八姐,各个‘武艺’超群;那翠云楼的招牌便是九天玉女,至今还是清官的咏儿了。 咏儿天生丽质,玲珑可人,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细腰长腿,风姿婀娜动人。 藕断似的手臂上还有一点嫣红的守宫砂。 守宫砂为何物,《唐本草》有云:守宫又名蝎虎,以其常在屋壁,故名守宫,亦名壁宫。 梁朝时,有名医陶宏景做过这样的解释:‘守宫喜缘篱壁间,以朱饲之,满三斤,杀干末以涂女人身,有交接事,便脱;不尔,如赤志,故名守宫’ 由此看来,守宫砂有验女贞操一说,但,时至今日,也就是宋朝,女子身上的守宫砂多数是为了装饰,有的涂于手臂,有的点于眉心,还有甚者,抹在臀上、乳间、脐下,一来可涵养心神,去**心火,二来可增添美感,悦己宜人。 但,有时,这守宫砂确实跟女子的贞洁,连系在一起。 翠霭楼台,淡淡祥光笼瑞影,这里是翠云楼最高处,六楼咏儿的天下,这一层楼都是她的。 老鸨蓉姐握着一叠银票,坐在咏儿的对面,手有点颤抖,她真想狠狠地扇她一个耳光,可是,又担心东家埋怨她。 “咏儿啊,你到底跟那个赵大人什么关系?”老鸨蓉姐问道。 “你别问了,蓉姐”咏儿半依在胡床上,灯火从屏风一侧透过来,朦胧中又多了几分神秘感,她悠悠地咬了一口苹果,一只手撩拨着身体的一侧,不想说话。 “不行,瞧瞧你啊,自从三天前便一直懒在床上,成何体统,至少应该见一面通判大人,还有,手臂是怎么回事?”蓉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险些让她滚落床下。 咏儿愠怒道:“放开,我不想说” 蓉姐气极,猛地站起身,狠狠地将那叠银票砸在咏儿的脸上:“你不要太嚣张,如今你失了身,用不了多久就得给老娘下去接客,明白吗?” 咏儿慢慢坐起身,将床上的银票一一扫落在地,嫣然一笑,仰起脸说道:“蓉姐,这些钱是给你的,过些日子我就跟赵大人离开了,你还是尽快物色个新人顶替我的位置,莫要气坏了身子” “你…”蓉姐气结,没处发作,咬了咬嘴唇,大喝道:“死丫头小叶子你给我滚出来,从明天起,你来顶替咏儿,去楼下接客!” 小叶正躲在门外望风,忽然听到蓉姐唤她忙推门走了进去,哪知,却惹了一身骚。 蓉姐气冲冲地打她的身边走过,差点把她撞倒。 蓉姐下楼后,小叶坏笑着来到咏儿的身边,慢慢跪在地上将那一张张银票拾了起来,然后叠好,规规矩矩地放在一旁的彩灯下。 “小姐,你这是哪遭惹蓉姐了,看把她气的,还要我下去接客,我…” 咏儿白了她一眼,然后伸出一只手托起小叶的下颌,瞅了瞅。 片刻后,打笑道:“真看不出来,我家的小叶子也是美人胚子了” “小姐,瞧你说的,我哪能跟你比啊”小叶感觉脸颊发烫,但,仍迎着咏儿皎洁的目光,她好想让男人抱一抱,哪怕仅仅是抱抱。 “来,坐过来吧,我跟你说件事”咏儿拍了拍身旁的垫子,让小叶坐过去。 “好”小叶乖巧地起身,坐在了一边。 同一天夜里,二更天。 一个黑衣人穿街过巷飞一般来到翠云楼对面的小巷里,站在暗处,四下打量了片刻,见街上没有什么动静,只有红灯笼在风雪中荡来荡去,便安心了许多,赶紧拔足飞奔过街头,闪身躲到翠云楼后一条偏僻没人的地方。 踏着轻雪,抬头望了望,见六楼窗口处,闪烁着一点灯火,便知道来的正是时候。 半响后,她找到了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试了试,紧跟着飞身上墙,像壁虎那样飞快地爬到了六楼窗口处。 点破窗纸,光线中依稀出现一个背影,正在室内沐浴,光滑的脖颈、双肩露在外边。 “小贱货!”黑衣人嘀咕着,悄无声息地推开窗,闪身进去,然后蹑手蹑脚地踏进屋中,躲在屏风后,那里有个半人高的花瓶,正好可以遮住她的身形。 偌大的木桶内坐着一个全裸的女子,这个女子就是咏儿,她一边擦拭着身体,一边打笑道:“想不到你这小丫头也有思春的时候” 小叶背对着花鸟屏风,正在帮咏儿揉肩膀,听了她的话后,脸颊一热,一抹嫣红涌了上来,忙回答:“小姐,人家也是女人啊,怎能不思春,更何况,连小姐你都找到归宿了” “呸呸呸,本小姐找到归宿,你就想分一杯羹啊!”咏儿笑着说。 “不,婢子怎敢,婢子只是想陪着小姐一同嫁过去,没别的意思”小叶眉眼含春地回答道。 “都说陪着本小姐嫁过去了,还嘴硬别没的意思,我看你想男人想疯了” 咏儿话音才落,小叶正欲接上,黑衣人闪电般离开屏风,窜到木桶后,右手变掌,在小叶的后颈上轻轻一切,她的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黑衣人就势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迅速地将双手搭在了咏儿柔嫩的肩上。 28.雪夜温柔乡 II “小叶子啊,你怎么不说话了”咏儿闭着眼睛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黑衣人忽然开口问她。 咏儿一惊,忽地睁开双眼,刚想起身却被死死地按在水中动弹不得,冷静了片刻后,她才发现水面上倒影着一个黑衣人。 “你是何人,我要喊人了!”咏儿故作紧张地回答。 “你敢?我先杀后奸,再把你挂在城头,让整个邓州城的好色之徒都来意淫你”黑衣人威胁道。 “那算了,你先奸了我吧,我不喊了”咏儿忽然变了个人似的胆怯地回答。 黑衣人微微笑了笑,手指在咏儿的肩上来回抚摸着,接着之前的话,冷冷地逼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不要骗我,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大侠,我只是个风尘女子,你要是缺钱,床头的柜子里有,你都拿去吧,不要杀我啊”咏儿继续演着戏。 “住口,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赵大人派来的,快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黑衣人一狠心,用双指锁住了咏儿的喉咙,掐得她差点断气。 良久后,黑衣人松开了她。 再次发问:“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再不老实交代就杀了你” 咏儿眼珠一转,轻声啜泣了几下,然后抹着眼泪说了一个悲惨的故事,故事里的女主角就是她,小时候,她被遗弃在荒山野岭,后来被一个行走江湖的僧人捡到,他把她送去了汝州的一个尼姑庵,哪知,十岁那年尼姑庵着了一场大火,烧死了好多人,她死里逃生流落街头。 还害了一场大病,差点死在路上,幸好被一个好心的女人救了,救她的人就是现在翠云楼的老鸨,其实,这个老鸨以前习过武,据她所知好像拜在崆峒派谁的门下,可是因为跟门中弟子有奸情,被人告发了,才被逐出师门,流落江湖。 不得已,才干起了人肉买卖,而自己也就咏儿她,正好被老鸨蓉姐相中,不但传授了她几招三脚猫功夫,还把她调教成了花魁,让她招揽客人,骗那些臭男人的钱财。 可是,时间一长,她也厌倦了,想找个好人嫁了,可是,老鸨蓉姐不同意,她差点跟蓉姐闹翻。 正在这时,赵泽率军来到了邓州,在翠云楼留宿了一夜,咏儿便自作主张偷入他的房中,跟他发生了那件事,如今她的清白之身已失,赵泽想不想要他也无所谓了,实在不济,她只好下去接客。 说到这,咏儿梨花带雨般地哭了起来,甚是凄惨,身子抖得厉害,连黑衣人都不忍心起来。 良久,黑衣人的语气忽然温和了起来,抓紧咏儿肩膀的力道也少了几分,告诉她:“既然真相大白,赵大人也就放心了,好了,赵大人让我告诉你,等剿灭了乱贼他便带你回京,先委屈你几日,今晚的事,你别太往心里去,不得已而为之,好了,我走了,后会有期!” 未等咏儿搭话,黑衣人闪身跃出窗外,消失在冰冷的夜色中。 咏儿静静地坐在木桶内,深深吸了口气,单手在在胸前抚了抚,觉得那饱满的两丸都变凉了。 “嗐”她悠悠地吐了口气,心说,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跟赵泽在房内,莫非真的是赵泽派来的,要是这样,真该小心提防了,万一露出马脚可不好。 想到这,她赶紧起身出浴,赤着脚走到窗前,掩好窗户,然后转身回答屋中,将一条横在软凳上的浴巾裹在身上,最后再抱起手炉回到床上,等小叶苏醒,才跟她提起方才之事。 北城,军营。 大帐外风雪交加,赵泽醒来时,发现上官梅不在身旁,还以为她出去解手,便翻身睡去。当他再次醒来时,伸手一摸,发现上官梅竟然一丝不挂地躺在他的身边,手臂横在他的腰间,抱得很紧,发梢上还残留着风雪的味道。 “咦!”赵泽奇怪道,记得睡觉前没跟她风流啊,怎么。 正在这时,上官梅慢慢地睁开眼,在他的耳边吹了口气,问道:“辛苦你了,让你忍了这么久” “哦,没什么,要说怪,都怪我不对”赵泽亲了亲她性感的嘴唇。 “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师傅告诉我的,她说……” 赵泽将手指按在她的唇上,轻声道:“让我猜猜” “你能猜到吗?”上官梅乖巧地问。 “试试看”赵泽想了想,然后说道:“你师父大概是告诉你说,天下的男人都是负心郎,让你小心,除非明媒正娶,否则不要献出身子” “哎呀”上官梅脸一热,一双粉拳落在赵泽的胸膛,“才没有呢,我师父哪会说那种话” “那她说什么了?”赵泽搂着她丰腴的腰问道。 “我师父说,要一见锺情”上官梅干脆地回答。 “那我们这算不算一见锺情呢”赵泽又亲了亲她的脖颈问她。 上官梅轻轻地呻吟了一下,然后回答:“后来我明白了,这是师父的谒语,其实是一剑钟情!” “?”赵泽不解,“哪个一见钟情?” “就是刀剑的剑,一剑钟情!”上官梅柔柔地回答着。 “原来如此”赵泽忽然觉得浑身燥热,不由得翻身将上官梅压在下边,拼命地感受着她如丝般光滑的身体,那感觉就像坐过山车,妙极了。 她轻轻地扭动腰肢,迎合着,仿佛要融化了。 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上,伸出有力的手掌,肆意*着她的胸部,狂野得就像一头饿狼,*灼烧着他,也灼烧着她。 她感觉腰间很热,*很涨,她呻吟着,让他抚摸她,占有她。 当他用力时,她会很兴奋,尽量仰起头,享受那妙不可言的滋味,原来真正的欢好是这样,不像上一次,还没来得及感觉便过去了,毕竟那是她的第一次。 但,今天,外边风雪交加,她成熟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知道该如何跟男人欢好。 他进入的很快,但,持续的时间很长,她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感觉,因为太愉快了,兴奋得令人发狂,她真想痛痛快快地叫几声,可是,这里是军营,她不敢,也不想让别人听见。 但,她会伏在他的胸膛,在他的耳边低吟着,倾诉着,发泄着如狂风暴雨般强烈的快感,同时,让他用尽全力撩拨着自己的**。 风雪之夜,欢好的最佳十分,没人知道,没人听到,但,他们是快乐的,尝到了那奇妙的滋味,一辈子都忘不了,因为那时刻骨铭心的,是真正的爱。 29.屠城之夜 i “不再喝水,不再进食!” 李铁枪发誓----“只要房州还在地面上存在一日” 众兄弟说:“李老大啊,这个誓言可发不得,这个时候想攻克房州城(房陵)人力办不到,如何使它成为事实?” 李铁枪说:“不成功,便成仁,我要报仇!” 起因: 房州城距离打谷堡有两百多里的路程,那里山林阻塞,地势险峻,自古便是瘴疠横行之地。 也是古代四大有名的流放地之一,其它几处为河北的沧州、四川的巴州和黔州、海南的琼州。 房陵首次大规模的流放活动始于秦代。据史料记载:秦始皇十七年(前240年),嫪毐叛秦,被秦始皇所杀,余党4000余家以及后来吕不韦万余家皆徒迁于房陵。接着是吕不韦被免职在蜀郡忧惧自杀后,其眷属和党羽及门下食客、家僮等一万多户数万人被流放到房陵。 此外秦始皇二十五年(前222年),秦灭代后,将代王也流放房陵。可见秦朝强盛时期,房县已为朝廷命犯的流放地。由于流放人口的增多,为加强治理,秦始皇统一中国后,置房陵县,属汉中郡所辖。 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房州一地距离京师并不是很远,虽荒僻却富庶,还土地肥沃,纵然山高水险,被流放的人到了这里跑不了却也饿不死。 所以,千年后,房州一地民风剽悍的缘由便是这样来的。 李铁枪一伙能够在房州成气候,也多半是拜了前几朝的恩赐,若是再深究,李铁枪还是唐朝.广武王李承宏的后人,李承宏是谁,他就是唐高宗李治与武则天所生李贤之孙,665年贬为房州别驾,回长安后为宗正卿。763年,吐蕃占长安时立为帝,后被流放,死于放地。 几百年了,李铁枪的家谱早就丢了,也不知道自己就是唐朝皇族的后人。 但,房州城中的私盐贩子武重茂却知道,因为他有一本家谱,里边就记着李铁枪的祖先。 三周前,房州知府*亮从均州获得了一批朝廷运来的军器,还有一本新军训练手则,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雪中送炭啊。 前些阵子,房州城被李铁枪一伙搅得人心惶惶,危若累卵,直到今天才看到了希望,朝廷有令迅速募兵,坚守城池,伺机配合朝廷剿匪大军平寇。 既然有了官家的金科玉律,知府*亮赶紧命令巡检使窦武在当地募兵,随后抓紧一切时间进行操练,昼夜不休。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新军初具规模,巡检使窦武向*亮请命出城寻敌。 一万大军啊,房州如今有了一万大军,连*亮都不敢想象,自己竟然招募到一万大军,其中火枪手就有三千之多,火炮一门,余者皆为厢军、土兵、弓手。 经过这段时间的强化训练,房州大军士气如虹,*亮颇为满意,赶紧修书一封派人暗中送去襄州,联合襄州知府张友直开始平乱。 信中写明了这次平乱的步骤,张友直看过后,拍案而起,叫了声:“好,本官这就发兵,引蛇出洞,我要宰了李铁枪挖出他的心肝为我家弟弟报仇雪恨!” 几日后,引蛇出洞开始了。 襄州、随州、荆门军、峡州、归州五地联军开始扫荡襄州、房州以南的荆山地区,虽然推进速度缓慢,但,李铁枪早就收到了风声,赶紧率众离开打谷堡偷袭襄州城,使了招围魏救赵之计,希望可以引开宋军的搜索。 与此同时,房州的一万大军分成了两队,一队由窦武率领沿筑水河东去扫荡沿岸的水贼村寨,另一队由民团教头党君子率领由陆路杀往粉水河,目标是找出那一带的乱党巢穴。 打谷堡虽然依山傍水建在筑水河最隐蔽的一条支流上,背靠着荆山余脉,很少有人知晓,但,附近有座大山名棒槌山,棒槌山虽然不高,却是唐朝一位藩王的墓地,时常被盗墓贼光顾。 这其中便有一个名唤嫪子徽的大盗,单是今年他就从棒槌山弄出去不少好东西,非但如此还发现了李铁枪的山寨。 说来也巧,这嫪子徽乃是房州人士,土生土长,连老婆孩子都在房州,他收了个徒弟名吕显,二人合力盗墓取宝,前些阵子才从襄州回来,卖了宝贝换了银两,才回到房州没几天,便见到了官府贴出布告,通缉江洋大盗李铁枪,如果有人知道贼人藏身所在可以密告官府,赏银一千外加封官。 嫪子徽干了大半辈子盗墓取宝的勾当,如今岁数大了感觉越发力不从心,早就想干一笔大买卖,然后举家搬去京师享清福,从此不问江湖事。 可是,钱财从哪来啊,这几年兵荒马乱的,他家的花费也不少,辛辛苦苦攒下的几千两银子,被他那个痨病缠身的儿子花去大半,好在保住了条命,不然这钱可花的冤枉了。 本来呢,嫪子徽没动歪心眼,也不想告发李铁枪,可是他那个徒弟吕显去彩凤楼玩姑娘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倒不是盗墓的事,而是发现李铁枪山寨的事。 结果呢,被吕显包养的那个姐妹紫霞告到了官府,紫霞倒是出于一片好意想让吕显早点出人头地,把她赎出去,二人好早点双栖双宿。但,知府*亮才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他只想早点发现李铁枪一伙的行踪,尽快除之而后快。 也就一晚的功夫,风云突变,先是吕显被抓进官府,接着嫪子徽也难逃法网。 吕显盗墓的时候虽然胆子够大,不怕死,却非常惧怕官府,被*亮一顿呵斥,一股脑全抖了出来,把嫪子徽气的当场心痛病发作,差点死去。 自古以来,盗墓是重罪,不说诛灭九族也差不多了,反正一旦被官府抓到没一个好下场。 *亮文官出身,尊师重道,礼贤下士是他的信条,他恨不得刮了吕显、嫪子徽二人。 可是,一想到李铁枪等人为害乡里,吕、嫪二人就是纤芥之疾,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更重要的是吕、嫪二人知道李铁枪的藏身之所,杀了他们就要从头寻起,如今箭在弦上,需要快刀斩乱麻,不计前嫌,因此,吕、嫪二人才捡了条命。 30.屠城之夜 ii *亮告诉他们:“本官有意法外开恩,只要你等为朝廷大军引路,铲除李铁枪一伙,你们的罪过便一笔勾销,来日论功行赏,封你们个捕头一职,重新做人” 思来想去,知府大人提出的这个办法是最好的了,不从也得从,否则死路一条。 所以,嫪子徽、吕显二人便投了官军,为巡检使窦武的大军头前带路,沿筑水河直取李铁枪的老巢。 前边说过了,这是一招引蛇出洞的计策,李铁枪的大军几乎倾巢而出去偷袭襄州城,打谷堡内只剩下一千人马,由李铁枪的浑家范如云掌管,范如云手下有一忠心死士六子,从小就跟她在竹山县开黑店,如今范如云做了寨主夫人他仍跟在身边,时刻保护着她的安全。 且说这一日,李铁枪的大军才离开打谷堡来到襄州牛首镇地界,枪炮齐鸣,大张旗鼓地准备袭击襄州城。 房州巡检使窦武的六千大军便来到了棒槌山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围住了打谷堡。 早在袭击打谷堡前,窦武便让嫪子徽用泥土仿照过打谷堡周围的地形,怎么打,怎么攻,已反复演练过多时,今天来到现场,只不过是将之前的计划实施。 战斗开始前,窦武先派了五百人乔装成百姓摸上棒槌山,干掉了山中放风的一队敌人,当这五百人到位后,便开始寻找入口,在吕显的带领下杀入打谷堡山洞,四下放火。 当山腰处冒出滚滚浓烟之时,窦武猛地一挥手,埋伏在四下的几千大军便立刻冲出隐蔽的地方。 树林、峡谷、山沟、乱石坡等等一些地方,直扑打谷堡外城。 严冬时节,打谷堡外的河面已经结冰,再加上前段时间下雪,早就变得坚硬如铁,失去了屏障作用。这么多官军同时杀来,也就两箭之地,守城的人才放了三波箭雨,看守山寨的人一下就懵了,守城的大头目急忙飞奔着跑下墙头,直奔山洞大厅,通知范如云,请她登城助战。 再说棒槌山半山腰,后院起火。 一伙官军的突然杀进山洞,打得范如云措手不及,她正率领一队亲兵拼命砍杀,哪有功夫分身去管外边的事。 官军势大,攻势猛烈,一波接一波如海浪袭来,才半个时辰便撞开了打谷堡的山寨的大门,杀入城中。 跟困在寨中的江洋大盗们混战在一处,战况甚是惨烈,喊杀声震天响地,血流成河。 三千多官军从四面八方冲了进来,顷刻之间便布满了这片不祥的山寨。 跟着而来的是可怕的、血腥屠杀,死亡笼罩着每一寸土地,其恐怖和残酷程度已经到了极点,抵抗只会火上浇油,遭来更多了刀剑,就连已经死去的人,也要被分尸几次才解恨。 屠杀,屠杀像洪水泛滥,激起了大盗们的疯狂反击,他们一排接着一排从山洞中冲杀出来,挥舞着手中致命的兵刃,狠狠地砍向对方的身体,根本不去考虑什么招式,更别提防守,现在他们是在一命换一命,痛快地、狂热地、狠毒地跟官军搏命。 然而,受过训练的官军很快收缩成密集队形,长枪如林、箭如雨下,期间还会有少量火枪射击。 飞行的弹丸将人活活打倒在地,长枪刺穿了他们的身体,刀剑将他们砍得体无完肤,然后又被狠狠地踩入雪中,化为一滩肉泥、血水。 山寨中,不乏有抢来的无辜女人,更多的则是李铁枪那些属下的家眷,她们躲在附近的屋子里,吓得要死,缩成一团。 母亲搂着孩子,哥哥抱着妹妹,姐姐护着弟弟。 或者几个相依为命的女人挤在一处,躲在床下,藏在箱子里,角落中,地洞内。 当婴儿啼哭时,官军发现了她们,一条鲜艳的披巾随风飘起,从窗口一直飞到外边,一个宋军的头顶。 那女人奔到窗口,想去抓那条披巾,可是来不及了,已经飞远了。 很快,她的身影被几个官军发现了,他们刚杀掉几个敌人,淋淋的鲜血正顺着刀锋淌下来,贪婪、**瞬间击中了他们。 其中一个人狞笑着,伸手一指:“兄弟们上啊,尝尝强盗的女人,看那屁股是不是热的” 说罢,一小队官军挥舞着刀剑冲了过去,扑进竹楼。 里边的女人尖叫着,颤抖着,手脚全都不听了使唤,眨眼间,便被人缚住了手脚,捆在床上,紧接着,撕光了身上所有多余的遮羞之物。 嘲笑、恶毒的奸笑,淫笑、狂野的嚎叫。 一场奸杀不可避免,这时,一个小孩冲了进来,手里握着一块石头,大叫一声砸了过去,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光着屁股的官军打烂了脑袋。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周围几人一身一脸,他们暴怒着操起刀剑扑了过去,将那孩子一脚蹬倒在地,然后,刀剑狠狠地落下。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那孩子颤抖着死了。 另一间草房内,母亲抬起头,望着面前浑身是血的官军,他们很凶恶,穷凶极恶。 “你们……” 母亲话一出口,一只长枪刺了过来,冰冷的枪尖狠狠扎进了胸膛,瞬间捅碎了心脏。母亲应声倒地,立刻死了,但,她还搂着自己的孩子,强盗的孩子,仍像活着的时候疼爱她。 就在这危机的时候,范如云杀退了山洞内的官军,带着仅剩的三百人冲了出来,他们的嘴里发出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叫声,那叫声因为悲痛变成了形,仿佛死神的召唤。 他们冲入山寨,一路所向披靡,将阻挡的官军砍倒一片,六子寸步不离地跟着范如云手中的双刀神出鬼没,杀得官军哀嚎不已。 什么人这么厉害,他们不知道,但,他们非常想宰了他,用长枪、用朴刀、用一切可以杀人的东西。 虽说官军在人数上占据着优势,装备也非常精良,可是一旦混战在一处,那场面就无法控制了。 正像那句古话说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打谷堡内的人被逼到了绝路上,他们爆出了超乎常人的力量,他们用血肉之躯铺了一条路,逃亡之路。 31.冲冠一怒为红颜 范如云臂力过人,一柄宣花斧大开大合,耍得呼呼生风,上下翻飞,挡着死,只一个照面便将对手劈倒。 她最擅长砍人家的脑门,举起战斧,一声断喝,死! 必有官军倒地,不少官军被吓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仿佛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似得一动都动不了。 恐惧和死亡,在官军中间蔓延,驱使着他们让开一条路,放那个死神过去。 可是,巡检使窦武就在外边,他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一千火枪队一千弓手在寨门外等着呢,等那些不要命的冲出来受死。 周围是一片尖叫、呻吟、哀求和咒骂声,不少官军押着被俘的男女老少出现在途中,他们高声叫喊着,“反贼听着,再不投降砍了他们,也许这里边有你的亲人,有你的朋友,有你的兄弟姐妹,只要你投降放下兵器,我们大人说了,既往不咎,从轻发落!” 山寨中,城墙上全都是官军,范如云和五十个人被围在当中,背靠着背形成了一个圆圈。 “六子,你准备死在这了吗?”范如云大喊着问他。 “当家的,六子这条命是你的,你说叫我死,我就死”六子咆哮着回答。 其余的人也同样咆哮了起来,“杀啊,杀出去!” 半柱香后,他们全都倒下了,身上插满了箭矢,临死前六子仍死死地挡在范如云身前,他的身上中了二十几箭,身体早就变得冰凉。 但,他还有最后一口气,临死前,他吐着血对范如云说:“当家的,我对不住你,没能保护好你” “六子……”范如云被一堆死尸压在下边痛哭流涕,真想马上了断,但,手脚都被压住了。 “当家的,我说句话,我的心里话,然后我就死了”六子断断续续地告诉她,范如云并没打断他,而是静静地听着,听着一个将死之人的心声。 “当家的,其实我很喜欢你,但,你知道的,我只是喜欢你,并没别的,别的念头,我、我死而无憾……”六子本想再说点别的,可是时间不够了,催命的判官来了,他只好用尽最后一口气,喊道:“当家的保重啊,千万别死了!” 六子死了,死的很英勇,为了保护他心爱的人,范如云流了一行泪,灼热的泪,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兑现六子的话,也许她很快便会随他而去了,也许,他们来世可以做个知己,或者夫妻吧。 三天后,打谷堡周围,一片寂静和死亡,骚乱和*已平息多时。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征服者已经离去,山寨中,不久之前还充满着胜利者的欢呼声,现在却已变成了一片死寂的坟墓。 那城墙也只剩下一堆仍在冒烟的残垣断壁,烧焦了的椽木,炸裂的土墙,倒塌的房屋、砖石工事,统统乱七八糟地堆在山脚下。 棒槌山彻底成了亡者安息之所,古代的现代的,还在途中的,风雪掩盖了一切,包括真相,死者的遗骸,就算再精明的猎人也搞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如此惨烈,为什么如此壮烈,这是为什么。 男女老少都去哪了,家眷都去哪了,就算是强盗也需要个窝啊,他们也是人,也要养儿育女。 可是,老天偏偏为难他们。 最后一个幸存者,是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她亲手点着了一间茅屋。 浓烟旋转着,旋转着,在风中喷吐四散。 只一刹那间,浓烟里迸出了闪亮的火花。 烈焰伸出了千百贪婪的舌头,遮住了青天。 像一群愤怒的火蛇,逃出撕裂的地狱,头颈舞动着伸向天空。 将亡者的灵魂送上九霄云外,孩子的身体在风中化为了尘埃,母亲也一样,还有数不清的女人,**着,被烈焰吞噬。 毁灭在女人的耳边疯狂地吹奏着燃烧的序曲,很快她也将走入这火中,让痛苦结束,她的心已经碎了。 可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骑士忽然出现了,带着她隐进了无边的风雪世界,带着她离开了那片苦海。 天将破晓,汉水河边,丘陵逶迤,幽静的森林被冰雪覆盖着,不见一只飞鸟。 襄州,谷城下。 风雪中,忽然传来了马蹄疾响,像行雷一般,迅即迫近。 一铁甲骑士,策马驰卷而至。 骑的并不急,但快,沿着官道。 马黑、人黑,黑色的披风,像深山幽谷中移来的一朵黑云。 指挥使周美骑在马背上,单手持缰,怀里抱着一个女子,五官甚是清爽,浅浅一笑,十分明艳,但,那笑容瞬间便僵住了,定在了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随即瞳孔开始放大,生命一点点抽离身体,手臂垂落。 他低下头,望了她一眼,不知是痛苦还是依恋,或者无法自拔。 也许,根本就难以说清。 疾驰的黑马,在城门前骤然止步,由于勒马太急,马儿一声长嘶,前足离地,人立而起,眨眼间,铁蹄又重重地撞击在冰冷的地面上,无形的气浪把地面上的轻雪鼓起,向四周卷去,并震落了城关上的沙土。 城头上的守兵早就探出头来,见到是周美便赶紧开启城门,放他进城。 一个时辰后,谷城中传出了痛苦的哀嚎之声,刚开始只有一个人垂泪,接着第二个人也哭了,随后第三个人,第四个人……没过多久,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这场撕心裂肺的痛哭之中。 李铁枪站在全城最高的地方,迎着寒风、发着毒誓,身后是几千个弟兄,他们聚集在一面黑色的大旗之下,那旗上猎猎舞动着八个大字: 血海深仇 不共戴天 曾经的光化军指挥使周美,踏着雪慢慢走上台阶,好像苍老了十岁,头发一夜间全都变白了。 怀里揣着已故爱妻的贴身丝巾,现在他的女儿也离开他了,被曾经的自己人、曾经自己效力的军队折磨致死。 万念俱灰,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当他走上祭坛的那一刻,就已想好,反了,他要杀光所有的宋军,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32.开战 庆历三年,十二月。 年关将至,夜晚分外寒冷,一片残荷的枯梗败叶在无情的严霜里摇荡。 汴梁皇宫内灯火璀璨,歌舞升平,宫女、侍从、太监们流水般来往穿梭于御厨房和皇后娘娘的凤仪殿。 今夜,是曹皇后的二十七岁生日,所人有都在为她祝福,包括仁宗陛下。 他打算用琳琅满目的珍馐佳肴、天下无双的宝物填满皇后心扉,让她高兴,然后抱着她登上龙床,脱掉她所有的衣物,尽情地抚摸她的身体,他非常喜欢她丰腴的腰,她饱满的胸部,她敏感的下身。 呻吟,当皇后呻吟时,他会把龙种播给她,全都给她,攒了半个月的,希望来年她能够怀上身孕,诞生接班人。 虽然,曹皇后不是后宫佳丽中最漂亮的,只能说是年轻美貌,也不是仁宗经常宠幸的,但,在仁宗心目中她的位置无人能及。 与此相对,千里之外的邓州,却是剑拔弩张,即便是老天爷也阻止不了。 仇恨的种子已经深深地扎了根,发了芽,官与匪势如水火。 几天前,那时候,初升的太阳还很温暖,把顺阳县烘烤的暖洋洋,人人都会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或是坐在石头上望着天空的悠悠白云,或是围坐在草堆中玩骰子,或是立在高高的岩石上放哨,朝着连绵起伏的大山,当头领不在时,还能鬼叫上几嗓子,发泄一下内心中的烦躁。 偶尔,还能神游天外一小会,回忆着昨夜逝去的欢爱,加速的心跳,柔情蜜意,还有那姑娘头上的一朵红花。 睁开睡意朦胧的笑眼,吻一吻姑娘的果热红唇,准备再次提枪上马。 但,战争开始了。 嘹亮的号角响彻在城池的上空,回荡在每一处角落里。 日上三竿,太阳升得很高了。 牧云寒率领的先头大军越过朝水河,来到距离顺阳城南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构筑工事。 午时后,牧云寒亲自带领两百骑兵飞奔至顺阳城下,然后张弓搭箭将战书射往城内。 这封战书并不仅仅是为了通知和敌人交战,还有招安之意。 顺阳县,义军营地。 半柱香后, 三妹首先拿到了这封书信,看过后,走到太师椅前,递给郭邈山,她的父亲。 “该来的终究要来!”郭邈山接过书信后看了一遍,落款处的字很显眼,因为非常漂亮,赫然写着两个大字: 赵泽 接下来是信的内容: 主要的意思是劝郭邈山投降,说是大家同为大宋百姓,不该这样打打杀杀,这样的话只能让外人看笑话,为何不精忠报国,弃暗投明呢! 当然,赵泽在信的开始部分并未提劝降的事,而是先赞美了郭邈山一通,说他有侠者风范,是大宋江湖人士的楷模,有勇有谋,还夸他为民除害清理了不少贪官污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义勇为,救济乡里,在民间口碑甚好。 最后,才是语重心长的开导、劝说,意思是郭邈山要是可以归顺他愿意从中斡旋,帮他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携手对抗西夏、扫平辽国,保卫家园,将来好名垂青史,封妻荫子,也不枉身为大宋的百姓。 看过这封信,郭邈山哈哈大笑,锊着虎须对在座的众人说道:“诸位,朝廷的信在这,老头子我不说瞎话,他们想招安咱们,大伙以为如何?” 众人沉默了好一会,没有吭声,因为他们还拿捏不准是真是假,也许,又是一个圈套,当他们伸出脖子时,刀锋便会落下,无情地砍过,像割草那样。 青铜滴漏重新添满了水,一滴接一滴细数着宁静的时光。 终于,弹子和尚跳了起来,身上穿着虎皮衣,足蹬厚底黑靴。 “南无阿弥陀佛,奶奶的!”他挠了挠头,“洒家觉得官军就会放屁,大家可千万想好了,他们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除了吓唬人,就是抢钱,洒家他娘的誓死不从” 弹子和尚的一番粗话,说中了不少人的心事。 “无量佛,贫道以为现在不能投降”道士张鸾坐在那喝了一口苦茶,说道。 众人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郭邈山,他的身下是一把梨花木的太师椅,磨得闪闪发亮。 “李大人,你说呢?”郭邈山微笑着,瞅了一眼坐在门口棉帘旁受气包似的顺阳知县李正己,身上的湖水绿官袍打着补丁,帽子也破了,系着一条犀牛角的烂腰带,说多可笑有多可笑。 李正己赶紧起身抱拳,一双鼠目四下一瞄便知道该如何作答了:“小人以为官军有备而来,不可不防!” 郭邈山点了点头,心说李正己果然是个狡猾之人,但,也不怪他,人家如今可是一心在为义军效力,当初若是真的杀了李正己顺阳早就乱了,幸好三妹够激灵,懂得变通。 “任头领,你觉得怎样?”郭邈山问道。 任迁戴着一顶狗皮帽子,身着灰布棉袍,满脸的络腮胡须,帽檐下闪动着一双黑亮的眸子,眨了眨,丢了句话:“从这走出去,要么当乞丐,沿街行乞,要么主宰三界,我是不会投降的,别的话,我不想多说” 任迁读过书,还做过捕快,可以说义军中除了郭邈山外,属他最足智多谋,如今,连他也不赞成招安,那,开打是铁定了。 “好吧!” 郭邈山猛地站起身,一指窗外,这时一线曙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上,紧接着,众人听到了一句话:“都回营吧,明天开战!” 公元1043年,旧世纪就要结束了,新纪元的曙光乍现。 单发火枪,骑着马、拖着炮的时代来临,一般情况下,敌我双方的战斗从火枪对射开始,当枪弹夺去了对方大半的战斗力,余下的人才会挥舞手中的冷兵器,勇敢地冲向敌阵,展开血腥的肉搏战。 用锋利的刀剑,超群的武艺打败对手,让他们后悔,知道战斗中唯有勇敢的人才能活下去。 纤月西坠,森林在沉睡,野兽都藏了起来,城中的热炕头上躺着欢爱过后的男女,空气中还残留着暧昧的味道。 33.骑着马、拖着炮 梦境飞逝,眨眼间,日出东方,窗外的天空中升起一轮酷热的太阳。 无限的热力正在驱赶隆冬的寒意,让冬季之神玄冥走开。 半空中,漂浮着炎夏才有的景象,蒸腾的热浪,变了形的雪山,但,那只不过是幻觉,事实上,是几千人马呼出的白气。 刀剑散发出的阵阵杀气。 紧接着,树林后的宋军营地响起了铁皮战鼓的咚咚声,百鸟惊飞,大地颤抖,鼓声欢快、有力,连最懒的士兵听了都会兴奋,激起杀敌的热情,并迅速跑到外边集合。 当宋军集合完毕,并清点了人数,牧云寒跳上一块石头,站在众人面前开始讲话:“弟兄们,造反的郭邈山就在前边的顺阳县城,他领着一群乌合之众拒绝投降,大伙说怎么办?” 两个百夫长赶紧带头喊道:“杀进城去,宰了郭邈山,宰了郭邈山,我军必胜!” 一千个全副武装的宋军士兵紧跟着举起手臂,高声呼喊起来:“宰了郭邈山,我军必胜,我军必胜!” 接着,牧云寒又跟众人说了一遍刚刚收到的胜利消息,曹僖将军已经率军攻入虢州,用不了多久便会挥师南下进入邓州,与赵泽将军的大军南北夹击,彻底铲除郭邈山。 众人一听胜利在即,士气大振,再次振臂高呼我军必胜,杀了郭邈山。 开拔前,牧云寒挑了二十个忠心的卫士留守营寨,看管马匹、车辆,其余人则排成十路纵队在他的面前经过,朝着树林的方向挺进,踏着积雪、落叶,望顺阳而去。 从邓州府到顺阳县地界,要经过一段崎岖漫长的山路,到了顺阳地界才多少有些好转。 淅水河边一马平川,周围五里内全部是平原,想偷袭很难,强攻的话伤亡太大,只能按部就班地吸引对方出城野战。 早在顺阳大战之前,赵泽便制定好了作战计划,代号:顺阳行动。 当然是由赵泽一手操作的,随后他又把这一‘历史重任’交给了他最信任的年轻部下,从九品陪戎副尉牧云寒负责。于是,牧云寒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了战斗准备,并制造了一个令人瞠目的骗局。 大摇大摆地离开邓州,一路上敲锣打鼓,沿着朝水河北上,直到接近了顺阳城南十里处才停下来,伐木筑城,并用积雪、树枝、石块在周围布置了几道陷阱。 三天后,才正式出兵,佯攻顺阳。 蔚蓝的地球。 纯净的天空中,太阳闪烁,炫目的白色光芒照耀着大宋国广袤无垠的土地,从北部边境直到南方的大海,万里江山,都在这清爽的蓝色晨曦中苏醒。 又一天开始了。 遥远的山下,一个小城的影子笼罩在雾气之中。那就是顺阳,赵泽苦苦思念的、并试图夺取的地方。 顺阳城东七里,落雁坡。 白雪皑皑,赵泽的主力军团此时正埋伏在这,背后便是冰封的朝水河。 落雁坡其实是座的陡峭小山,很像一只倒扣在雪地中的超级海碗,当然也可以说跟女人的*有几分相似。像这样小丘,在邓州的河谷地带是经常可以见到的,不过这一座更高、更险峻而已,它的顶上比较平坦利于隐蔽,但有一面的山坡却显得特别陡峭。作为一个隐蔽、歇脚的地方,这里并没有什么明显优点,只是它的高度和地形都特别宜于防守,几乎不可能对它进行突然袭击。 至此,‘顺阳行动’进入了实质性的执行阶段。 具体的情况是这样的: 12月3日中午,牧云寒率军西去顺阳,大张旗鼓地离开了邓州,知州韩绛、通判韩宗彦携全城百姓大小官员为大军送行,场面甚为壮观,惹得路人啧啧称赞,都说朝廷大军威武雄壮,贼军必败。 喜欢看热闹人多数都跑去了白云酒馆,因为那里地势较高,就在西城附近,正好可以俯视周围的景色,路两旁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中间才是行进中的宋军,铠甲明亮,军容严整,气势不凡。 魏菜园也在场,此刻正跟酒馆内的人神侃。 “瞧见了吧,那就是震天炮,比女人的大腿还粗”魏菜园说书先生似的坐在窗口点评道。 “果然够神的啊,比鞭子厉害吧!”有公子哥负手站在一旁打趣说着。 “那当然,你看那粗细就知道了,鞭子抽在身上多说一道血痕,这要是挨了这震天炮一下,*都崩没了!”魏菜园得意地回答。 “啊,真有那么厉害,*那么小都能崩没?”周围的人哈哈一笑,七嘴八舌地纷纷议论起来。 “太玄了吧,我就不信” “哎,你孤陋寡闻,不能怪你” “你说谁孤陋寡闻,有何证据” “打个比方”魏菜园伸手一指山羊胡,绰号地瓜蔡的小蔡公子说道:“小蔡公子去年放鞭炮崩断了一根手指,大伙知道那炮竹有多大吗?” “不知道?”众人一摇头。 魏菜园举起一根很细的甘蔗:“大伙看到了吧” “一根甘蔗,莫非崩断小蔡手指的凶手就是它!” “非也,魏某只是打个比方,其实那只炮竹比这甘蔗粗了两圈” “哎呀,那跟我的*一样子粗了”小蔡满不在乎地接了句话。 “一边凉快去”魏菜园呵呵一笑,揭开了谜底,告诉众人:“那震天炮比这爆竹粗了几十倍,崩掉*绰绰有余,别提把人撕成两半了” 魏菜园的一句撕成两半,惹的众人再次议论起来,这个自不必提,且说顺阳行动的第一天傍晚。 张村镇正好位于邓州城和顺阳之间的湍水河畔,当天晚上天一黑下来,赵泽的大军便全部出动朝着相反的方向秘密出了东门,沿官道望南阳县而去,行至途中八里亭处,离开了官道折向西北,在绵延起伏的小山丘下,借着夜色的掩护,急行军,于天明前赶到张村镇,并在那里藏了六天。 12月6日,离顺阳行动还有三天。牧云寒的前军已经到达了顺阳地界,并开始进行迎战的准备。 34.顺阳行动 白天不停地构筑攻势,夜晚休息,在顺阳南弄出了不小的动静,郭邈山的大军早就发现了这支可疑的宋军部队,还特意派了阿寒带人去刺探,经过前后几日的观察。阿寒将了解到的情况禀报给了郭邈山,为此郭邈山制定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反击计划。 计划内容是这样的:如果顺阳城十里外的宋军强行进攻,郭邈山帅中军坚守城池,张海带领五千人马从右翼包抄迂回到这伙宋军背后阻止其逃跑,弹子和尚率所部人马从左翼包抄,逼迫宋军后退或者就地全歼。 道士张鸾、苗人卜吉率领所部人马西出顺阳沿淅水河运动到宋军的营寨,进行突袭,若是拔寨成功缴获的东西都给他们。 道士张鸾、苗人卜吉之前就从阿寒的口中得知宋军此次带来一种会跑的木牛流马,心里痒的不得了,早就想弄到手了,没想到郭邈山把这个肥差留给了他们,这让张鸾和卜吉喜出望外,觉得郭邈山还挺够义气,以前的怨气早就消了。 唯独任迁一人没有任务,他来到郭邈山的大帐中,问是何缘故。 郭邈山告诉他,这伙宋军才一千多人马,有弹子和尚他们就足够了,一来练练兵,二来挫一挫宋军的锐气,让他们的后续大军知道知道厉害,不敢再来挑战,至于任迁的人马这次就先休息,准备应付来日的进犯之敌。原来是这么回事,既然了解到了郭邈山的作战意图,任迁也明白了不再追问。 其实,郭邈山想的更为久远,歼灭这伙宋军只是一个手段,重要的是争取熬过12月筹集到足够多的粮草,来年正月一过再挥军南下,通过光化军驻地进入襄州。 一举攻克襄州城,襄阳。 自古以来,湖广之形胜重在襄阳,想站稳脚跟必然要打那里,然后再沿汉水南下,攻取郢州,效仿楚人都郢而强。 接下来,联合李铁枪西取房州,东克随州,号召当地山民起事,最好能鼓动西南的诸藩部、土人、义军一起加入,到时候,天下大乱,他们趁机招兵买马,杀过长江天险,直取江南富庶之地,也许,十年内也能取得半壁江山,运气好的话,还能推翻大宋改朝换代。 江山社稷并不是只有姓赵的一家能坐,没准郭姓更适合。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 眨眼间,六天过去了,赵泽的木牛流马大军于第五天夜里长途奔袭进入了顺阳以东的无人地带,并迅速占领了落雁坡,开始秘密潜入周围的地区,布置陷阱。 关键在于,牧云寒的一千多人马能否挡得住敌人,还要边打边撤将贼人引入己方的包围圈,进行野战。 进攻发动时刻:12月9日,辰时八点一过;目标:重创顺阳守军,炮击顺阳城。 这天早晨,赵泽起得非常早,上官梅帮他穿戴好了铠甲,并披上了红色的斗篷,腰间挂好了单筒望远镜。 草草地用过吃过早饭后,赵泽在一顶巨大的白色帐篷内召开了一次临时的战前会议。 重申了一下作战内容,并提醒各路人马相互配合,以杀敌有生力量为主,不要冒险攻城,敌人若是真的大败只可用火枪、箭矢远程迫杀,尽量减少己方损失。 这一仗,赵泽动员了所有可战之兵,连京师派来的运输队都参加了战斗,由张载负责指挥这支三千人的队伍,他的手下有晁方、白亭镇人士陈顺、滕雄、汤林、贾黯,战斗打响后,这三千人的队伍迅速下山,围堵从顺阳东门杀出来的敌军,并在途中设伏,为此赵泽给这支运输队半数以上人马都装备了火枪,只留一千长枪兵近战拒敌。 狄宁、卢俊的队伍在牧云寒被困后,迅速离开落雁坡,向西推进,从背后猛攻来自顺阳之敌,打乱他们的部署,反包围他们。 这一次狄宁和卢俊的大军全都骑着木牛流马上阵,以便用最短的时间迅速赶到战场,包围敌人,防止他们走脱。 落雁坡的最高处架着一门火炮,赵泽亲自指挥,已经锁定了目标顺阳,只等战斗开始。 12月8日深夜,夜空还是那样的寂静,顺阳城已经进入了临战状态,落雁坡也是,双方都在磨刀,咄咄逼人,打算一口气吞掉对手。 翌日,巳时九点一过,战斗拉开了序幕。 牧云寒的大军在顺阳县南城下三箭之地外列阵完毕,摆开了最新的火枪战阵,又名平戎万全阵法,其实这阵法是赵泽离京时仁宗亲自传授的,是本朝行军打仗上的又一特色。 好就好在能够给人以心里安慰,让那些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将领照猫画虎心里有个谱,不至于临场抓虾。 然,战争的形势千变万化,必须懂得随机应变,简单地讲就是变通,而这卷平戎万全阵法则是死的,缺点很多,不适宜在所有战场环境下使用,若是用了不但害人还害己。 所以,赵泽早就想好了,行军打仗布阵还得靠自己,至于那卷平戎万全阵法只是个幌子。 牧云寒今日摆开的十路纵队火枪阵就是赵泽独创的,牧云寒早就了然于胸,已演练多时,今日用来实战,一来可以检验这火枪阵法的效果,二来诱敌。 一炷香后,牧云寒从腰间的黑袋子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其实那是一部对讲器,上边有一根很长的天线。 “赵大人,赵大人!”牧云寒拿起对讲器,焦急地喊了几句话。 片刻后,对讲器中传来了沙沙声,紧跟着,是赵泽清晰洪亮的声音,仿佛就在身边。 “我是赵泽,牧云校尉吧!”赵泽站在山顶的火炮前回答。 “对、对,属下正是牧云寒”牧云寒激动的浑身颤抖,心说这玩意真是神啊,竟然可以千里传音。 “你的人马到位了吗?”赵泽问。 “回大人,我的人马已经在顺阳城下列阵了,一路无事,没遇到敌人” “好,那准备开始吧,祝你好运!” “多谢大人,属下自当全力而为,不负所托!” “恩,好了,一会战斗开始后,你先全力迎敌,尽量吸引城中的大军出城,弹药消耗过半后你尽快向东运动,记住是落雁坡东南的老鱼湖,别走错地方了!” “是,大人,属下记住了,不会走错” “好,等你的好消息,再见” “再、再见!” 几分钟后,顺阳城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声,轰隆隆的巨响,回荡在天空,经久不息。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牧云寒听见了头顶上传来了尖锐的呼啸之声,大阵中的不少宋军士兵也听到了,但他们没反应过来,并不知那就是炮击的前兆,赵泽也忘记传授他们如何躲避炮击的技巧。 “那是什么?”牧云寒不解地抬起头,正在这时,一发炮弹带着死亡的呼啸落入了阵中,轰的一声炸响,大地颤抖,一团浓烟升起,雪地中出现了一个很深的弹坑,弹着点周围二十步内的宋军士兵倒了一大片,血肉横飞,不少士兵被震聋了耳朵,惨死的人肢体破碎,哀嚎之声随即响起。 令人胆寒。 连牧云寒都变了脸色,冷汗顿时流了下来,不少宋军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安与骚动正在酝酿,只要再来一次炮击,估计不用郭邈山出兵,牧云寒的人马就崩溃了。 可是,郭邈山并没打算开第二炮,因为前阵子攻城掠地,消耗了不少炮弹,如今只剩下七发,方才开了一炮还剩六发,他还要留着来日攻打襄州再用。 今天,在城头开了这一炮,纯粹是为了看这火炮守城时的威力,没想到、没想到真的是威力无比。 郭邈山站在城头,信心十足地望着不远处宋军的战阵,一挥手命令道:“摇旗,命令弹子和尚出城!” 三妹赶紧传下令去,紧跟着,城头上大旗摇动,顺阳城东门立刻开启,弹子和尚带着全部家当六千大军滚滚杀出,想一口气就干掉城外的宋军。 战斗终于迫近了,牧云寒手里捏了一把汗,站在*上看的一清二楚,顺阳东城外涌出好多人马,看样子、看样子有四五千之多,光是骑兵就有…… 牧云寒大致一数,不由得心惊肉跳。 赶紧下令:“开火、开火,狠狠的打!” 顺阳城下,枪声此起彼伏,就像过年时放爆竹,虽然在三箭之地外,郭邈山并不担心自己受伤。 可是,他低估了火枪的威力,尤其是汴梁祥符造的火枪。 宋军十路纵队火枪阵,一千多人,轮流射击,不断倾斜着弹雨,弹子和尚的人马才一露头还未摆开阵势,便遭到了迎头痛击,先行冲出来的骑兵,不断有人惨叫着中弹落马,快的速度简直令人乍舌。 弹子和尚虽然是个莽夫也不傻,若是等到己方六千人马全部出城再冲过去,势必死伤大半。 那样的话,他可就真的傻到家了,于是,他也下了一道命令。 “弟兄们,冲啊,直接杀过去,拼了,他们才一千人马,咱们六千多人,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们了,杀啊,宰了宋军,抢他们的家伙!” 东城门外忽然响起一声暴喝,连城中的人都听到了,不用说,他那六千不要命的人马,才一出城便三五成群地挥舞着刀剑、火枪扑向了宋军。 城下,枪声再次响起,冲在最前边的人马最先中弹,倒下一片,死的速度比冲击的速度还要快。 但,三箭之地并不是很远,更何况就在顺阳城下,弹子和尚的六千人马瞬间便布满了大片开阔地,人山人海,一直覆盖到远处的树林边,看那气势非常吓人。 牧云寒的火枪队才杀伤了他们一千人不到,双方便混战在一块,人挤人,人挨人,刀光剑影,宋军不断有人倒下去,只一眨眼,就死了两百多人。 “妈的,撤退,快撤,跟我来!” 牧云寒一看时机成熟了,再抵挡下去全都得交代到这,于是赶紧命令身边的亲兵吹响了撤退的号角,深沉的悲壮的号角。 开战前,牧云寒便交代下去了,只要听到号角响起就迅速撤退,拼命地撤往东南边的老鱼湖。 霎时间,数百宋军撒开脚丫子狂奔起来,跟弹子和尚的大军拉开了一段距离。 “妈的,想逃,老子还没杀一个人,给我追!” 此时,弹子和尚还在中军,正骑着马冲杀过来,还没到近前,宋军就败了,掉头便跑,于是,他挥舞着戒刀命令部下继续追杀逃跑的宋军,争取在下一个山坳前歼灭这伙人马,独吞了功劳。 35.老鱼湖设伏 i 顺阳春好雪初晴,才到鱼山马足轻。 话说顺阳东南有片大湖名叫老鱼湖,因为在鱼山脚下故此得名。 老鱼湖里水路纵横,覆盖着万顷芦苇,地旷人稀,历来都是绿林好汉出没的所在,前临剪径道,背靠杀人岗,不知屈死过多少行人,所以这一带阴气极重。 赵泽之所以选中这里打埋伏,便是看中这里的有利地形,芦苇茂密、湖面开阔,进出只有一条林中小路,说窄不窄,说宽不宽,成败全看牧云寒的表现。 鱼山在西,挡在通往老鱼湖的途中,山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 忽然,一阵透骨的阴风刮过湖面,这阴风非比寻常,直吹动了地狱门前土,卷起酆都山下尘,霎时间,刮得风云变色,大地无光,四下寒冷雾气皆散。 狄宁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再看对面的芦苇丛中飞起几只野鸡,心里正在担忧,这怪风刮的真不是时候,万一被敌人识破了埋伏怎么办。 卢俊带着两千人马隐蔽在老鱼湖南边的芦苇荡中,身上皆披着白色的斗篷,布满了周围的雪地,不仔细看根本很难发现,此时,他正伏在一处临时堆起的土丘上,旁边是两个连发火枪手,正在装弹调整射击距离。 与此同时,赵泽站在落雁坡的最高处,举着单筒望远镜,正在观察老鱼湖周围的情形。 见起了怪风,很是纳闷,心中狐疑不止,实在想不出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却不知道,那鱼山中有一眼很大的风洞,每天阳光一射到山上,那风洞中便会产生一股很强大的气流,搅动周围风云变色,实际上纯粹是自然现象,无甚妖魔鬼怪作祟。 当风洞内外的气温一致时,阴风便会自动停止。 顷刻间,阴风猛地吹拂过大地,刮得万千芦苇呼啦啦直响,把笼罩在芦苇荡中的薄雾都打散了。待寒气尽散,那风也就自然停了。 这怪风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可是自古以来在这兵家成败之事上,却往往起着关键的作用。 遥想当年,赤壁之战,孔明先生借来东风火烧连营,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曹操二十万大军,便是一例,说的就是这风的好处。 虽说三十六计中不见有借风杀人一招,这关于风的好处,古时候的隐士高人也曾作诗称赞过,其诗曰: “风、风、风,东南西北风,无影又无踪;收拾乾坤尘埃净,移阴现日更有功;卷杨花,催败柳,江河能把扁舟送;拥白云,出山峰,轻摆花枝树梢动,钻窗入帘去,烛影又摇红” 鱼山中引出一阵怪风,与神卫军在老鱼湖设伏又有什么关系? 各位看官,请接着往下一观便知。 顺阳义军在城下打败宋军牧云寒所部,杀的宋军丢盔弃甲,尸横遍野,一千人的大队,转眼间少了一半,朝着老鱼湖方向仓皇逃去。 弹子和尚率军乘胜追击,想全歼了这伙宋军,一路上气势如虹,喊杀震天,直把前边的宋军追得气喘吁吁,抱头鼠窜,不少人为了减轻重量连身上的铠甲都不要了,更别提刀枪,恨不得脚底生风一口气跑到老鱼湖。 弹子和尚见到宋军被自己的人马追杀的如此狼狈,心中大定,宋军除了军器精良外一无是处,杀,不要放过一个人,前边是死路,冲啊弟兄们,宋军逃不掉了。 从顺阳城到鱼山脚下的老鱼湖全都是乡间小路,此时正值隆冬,才下过雪路面不是太好走,许多地方根本无路可走,弹子和尚虽然带着一千骑兵出城迎敌,跑在最前边,但,马儿在雪地里奔跑还是很吃力,再加上这一带多是不平的山路。 追赶了三里地后,还是跟前边的宋军有一段距离。 弹子和尚求战心切,马儿走不了的地方,他便下马步行,带着一千多人,先行一步冲到了鱼山脚下,跟落后的宋军一顿*。 双方在鱼山脚下的入口处混战起来,刀枪撞击在一起的声音不绝于耳,只一会的功夫,就倒下去一片人,血流满地,到处都是横飞的残肢断臂,惨烈无比。 期间有一员宋将使得一条烂铁枪,勇猛过人,枪枪夺命,杀了弹子和尚不少弟兄,即便是十几个人同时冲上去围杀他,也奈何不了。那宋将用力一挥铁枪,砰的一声,便打倒了一片人,就算有人想趁机从背后偷袭,也未能得手,那宋将好像脑袋后长了眼睛,根本不用回头,背着身铁枪往后猛地一戳,便刺穿那个偷袭他的人。 激起杀意的弹子和尚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手持双刀上下翻飞,逼得那员宋将不断后退。 “呀,尝尝洒家刀法的厉害” “光头和尚,你若不是仗着人多,根本不是你家牧云爷爷的对手” “啊,呸,口上逞能算不得英雄,再吃你家爷爷一刀” “看枪” “我闪” “看刀” “我挡” 牧云寒跟弹子和尚大战了差不多一百回合,身边的弟兄越来越少,眼看着就要拼光了。 牧云寒大叫一声:“撤了,快跑!” 虚晃一枪逼退了弹子和尚,带着剩下的人马再次逃亡。 眼看着就要到嘴的肥肉又要跑了,弹子和尚提刀便追。 才来到通往老鱼湖的入口处,就被一人拦住了。 弹子和尚一看是王宝,要说这王宝是谁啊,他便是贝州宣毅军校尉王则的弟弟,也是弥勒教贝州分舵管事,修炼过五龙、滴泪等‘神功’,有点道行,这一次是跟随弹子和尚来虢州起事的,他负责行军布阵。 王宝也是宣毅军出身,跟着大哥王则带过兵,打过仗,虽说不过是进山捉贼,却也学到不少东西,熟识兵机,颇有些见地,懂得望风占卜相形度势。方才快到鱼山的时候,他在马背上便看出那鱼山附近有迷雾,隐隐有杀机浮现,料定会有埋伏,一时未敢率军轻进。 可是,弹子和尚粗人一个,这就要带着大队人马冲杀进去。 王宝砍倒一个宋军后,溅了一身的血,还没来得及擦干便急忙跑过去阻拦。 “等等,不可轻入!” “为何?”弹子和尚心急如焚,眼看着前边的宋军就要跑掉了。 “有杀气,你看那大雾!” 正在这时,天地间一阵疾风卷过,扫净了鱼山附近的迷雾,只有几只野鸡飞出。王宝一看更觉奇怪正要解释,弹子和尚笑道:“雾都散了,想必是天助我也,军师不必多疑,若是有伏兵早在之前的半路上杀咱么个措手不及了,何必等着自己的人马被杀光才埋伏咱们,想哪宋将不是傻子吧” “可是?” “不用多说了,洒家料定里边无人,更何况前边是死路,军师莫要多言,你若是不愿进去就留在此地好了,等洒家得胜归来” 说罢,弹子和尚转身离开,带着源源不断赶来的义军冲入林中,尾随宋军而去。 36.老鱼湖设伏 ii 王宝虽然是弹子和尚的军师,在军中的威信却不如弹子和尚,因为不少弟兄都是弹子和尚死忠之人,江湖人士,根本不是弥勒教的人,对王宝只是阳奉阴违,在他们看来只有钱粮才是亲爹娘,别的都是胡扯,什么弥勒教狗屁。 杀宋军,抢钱、抢粮,这才是真格的,弹子和尚都冲了进去,想必里边有好东西,杀啊,冲啊。 一队接着一队蜂拥而来,王宝拦都拦不住。 提着刀,被晒在路边,气愤地带着十来个亲信望着密密麻麻的军兵从面前跑过,无能为力。 再说,老鱼湖内,方圆百丈,一马平川,凡是能隐蔽的地方都铲平了,连堆雪都没有,湖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平坦如砥。 湖面最深的地方修了座营寨,寨墙不是很高,全都是用实木造的,牧云寒带着不足两百人的残兵败将飞跑着冲入寨中,紧接着,关闭了寨门,纷纷涌到帐篷附近,草草喝了几口热汤,平复了下激动的情绪,随后抓起堆在一旁的武器,登上城头准备迎敌。 一炷香后,弹子和尚率领着大军冲进了老鱼湖,还在几百步开外的地方就看见了有座营寨,孤零零立在一大片芦苇荡前,四周没有任何屏障,看城头上传动的人头,便知道里边的守军不多。 “弟兄们,宋军穷途末路了,冲啊杀入寨中,抢东西!” 弹子和尚一挥掌中的大刀,两旁的弟兄一涌而出,疯狂地扑向了老鱼湖深处的宋军营寨。 湖面上拉开距离的义军兵卒犹如一条条长蛇,蜿蜒着朝前冲去,直到撞上了前边的寨子才停下来。 牧云寒立在城头,盯着不断冲近的敌人,当他们跑过一箭之地时,猛地一挥手,寨中的弓手开始还击。 五百人同时张弓搭箭,然后嗖的一声射向半空。 眨眼间,锋利的箭矢破空飞出,落在了第一波敌人的身上。 一时间,箭如雨下,射在湖面上叮叮直响。 冲锋中的敌人先是停顿了一下,眨眼间,倒下去一片人马,不过宋军的弓手好像很差劲,半数以上的箭矢都射空了,只有一支射穿了一个倒霉蛋的咽喉,其余的都是轻伤。 “冲啊,不要怕,里边都是些残兵败将,看那弓箭就知道了” 冲击再次开始。 中军行到深处,前锋已经开始爬城了,忽然听见了一阵哒哒哒的清脆响声。那清脆的响声呼啸着打破了芦苇荡中的宁静,声音未落,四面八方的芦苇荡中火光一闪。 枪炮之声大作,震耳欲聋,芦苇荡中硝烟升起,湖面上血肉横飞。 一排弹丸飞过,划破冰冷的空气,打翻了一大片人。 正在攻城中的义军粹不及防,做梦也没想到芦苇荡中有人,看情形绝不会是一小股人马,才听见枪响,这边就有几百人倒了下去,六千人马少了十分有一。 弹子和尚也懵了,半响后,才看清状况,忙挥刀一指北边、南边,命令道:“弟兄们荡子里有人,冲进去先杀了他们!” 义军仓促应战,各队人马之间,难以相互照应,首尾也不能相顾,军兵心中多是惶恐。 迎着芦苇荡子挥舞着刀剑冲杀了过去。 哒哒哒…… 那清脆的枪声再次响起,卢俊一指冲在最前边的那伙敌人,“开火,打死他们!” 几乎同时,狄宁那里的连发火枪也开始收割人命了。 两千多火枪手同时开火,枪弹密集得像雨点一般。 不少人才冲到一半就被打倒了,成片地倒下去,一波接着一波,更多的死在了距离芦苇荡三十步的地方,身上多了十几个血窟窿,鲜血狂流。 受到重创的义军被打的晕头转向,搞不懂到底是什么武器这么厉害,虽然他们也有火枪,一千多条,可是还不懂得集中使用,只是保护着弹子和尚四下胡乱射击,偶尔打中了芦苇荡中的宋军枪手。 湖面上,人撞人,自相践踏,尸横遍野,大队人马一乱,军心立刻就散了。 也顾不得攻城,掉头便跑。 正在这时,站在营寨城头上的牧云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高声命令道:“所有人登城射击!” 这一次,营寨中的宋军不再是差劲的射手,他们都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一时间,弓箭齐射,枪声大作,朝着那些正在逃跑的敌人拼命开火。 一排火枪轰过,义军倒下去一片尸体,死的人多了,一具具不断倒下,连雪地都被染得赤红。 弹子和尚的这支大军,多半是陕西路虢州、商州一带的饥民,十层之中,有七层如此,剩下的是些马贼、江湖人士、临阵倒戈的地方土兵,七拼八凑的乌合之众,虽说混战时很厉害,各个奋不顾身,争先恐后,还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至今未遭遇过恶战。 不知芦苇荡中的深浅,六千人马全都涌了进来,突然遭到不明敌军的劫杀,死伤惨重。 慌不择路说逃就逃,带队的头目喝止都无用,只好提刀砍了几个倒霉的逃兵,震慑住了一小队人马,但还不到片刻,又崩溃了。 弹子和尚被裹在乱军中进退不得,这才知道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芦苇荡中的宋军根本不给这些敌人逃跑或者近战的机会,纷纷举枪射击朝着人群密集的地方。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快逃啊!” 义军中有人拼命地叫喊着,飞奔着,眼看着就要冲到林子的入口,也是出口,几百人同时蜂拥而至。 哪知,大地忽然颤抖起来,紧跟着,轰的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从脚下传出,眨眼间,将那挤作一团的几百人一齐炸上了天,残缺的肢体漫天横飞,血花四射,无形的气浪将更多的人击倒在地,爆炸后四处飞溅的冰块更是致命,将人活活打碎,骨断筋折。 硝烟散去,湖面上出现了一个好大的深坑,足足有十几丈宽,大地都被震裂了,湖面像裂开的镜面一般,刹那间爬满了花纹,并发出嘎嘎的声响,好像时刻都会破碎坠入地狱。 强烈的爆炸声,撼人心魄,震得在场的义军顿时呆在当场,双耳失聪,口鼻流血,半数人都吓得趴在了地上,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还以为真的天崩地裂了。 其实,那是埋在入口处冰层下的火药,狄宁在关键的时刻引爆了它,赵泽站在落雁坡上看的非常清楚,还担心狄宁掌握不好时间,看来是多余了。 弹子和尚的中军距离老鱼湖的入口处只有百十来步远,亲眼目睹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宋军也看到了,因为在那一刻他们暂时停火捂住了耳朵。 “弟兄们,快冲,冲出去,趁现在” 方才死伤惨重,爆炸过后忽然不见了枪声,义军中不少头目马上清醒过来,催促着身边的人马赶快逃。 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芦苇荡中又传出了排枪轰击的声音,一南一北,枪林弹雨,打得义军人仰马翻。 中枪伤亡的人数急剧增多,不少人机械地趴在地上,用同伴的尸首堆成掩体,抵挡芦苇丛中不断射来的致命弹丸,希望能够多活一会。 手中有弓箭和火枪的人还在还击,但也就是一会,他们便全部倒下了。 六千人马在不到一壶茶的时间内伤亡大半,估计能战的只剩下一千来个,也是浑身是伤,不堪一击。 埋伏在四周的芦苇荡中的宋军,杀伤了大半敌人后,发现整个湖面上就剩下一小撮人还在抵抗,狄宁看到了机会,马上命令手下吹响了赵泽之前给他的军号,嘹亮的号声响起,回荡在整个老鱼湖上空。 宋军各队人马,立刻从四面八方杀出,左手盾牌、右手砍刀,瞬间冲出芦苇荡朝着湖面上的敌人杀去。 四千大军倾巢而出,牧云寒也率军杀出了营寨,直取弹子和尚的中军。 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开始了,保护弹子和尚的是他的亲信,各个都是精于技击之辈,瞬间便同围攻过来的神卫军精锐绞杀在一块。 兵对兵,将对将。迎着刀,连肩搭背;逢着枪,头断身开;挡着剑,喉穿气绝。 直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棋逢对手。 狄宁在扬州城里身临战阵,都无眼前这般惨烈,眼见自己弟兄死伤无数,也不禁咬碎了钢牙,双眼通红。 几步抢入乱军之中,四下冲杀,专门找敌人的头目试刀。 卢俊艺高人胆大,掌中一条浑铁棍使得虎虎生风,挨着死,碰着亡,擦着边也得手脚尽断,不少义军都命丧在他的手下,尽管恨之入骨,却也佩服这员宋将的武力,简直无人能敌。 正在两军杀得难解难分之时,众人远远地望见敌阵中,有一身材魁梧之人,光头大耳,连鬓的络腮胡子,手持双刀,年纪在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虎皮袄子,正健步如飞,带着数十名刀盾手朝外围杀去。 无人能挡,看来此人非同一般,有来头。 赵泽在望远镜中也看到了,大喊道:“抓住他,抓住那个穿虎皮袄子的,不要让他跑了!” 上官梅站在一旁,望着不远处山脚下的烽烟,问道:“这么远,你跟人家说话能听得到吗?” “当然,不是给了他们对讲器吗!”赵泽回答。 狄宁和卢俊同时在对讲器内听到了赵泽的呼喊,忙朝四下望去,片刻后,卢俊头一个发现了弹子和尚的踪影,大叫一声:“贼人朝林子入口跑了,追啊!” 他这一喊,狄宁也发现了目标,二人同时拔足追去,穿过身边厮杀的人群,越过一具具死尸,片刻追上了弹子和尚,但,护在他身边的十个刀盾手马上反扑回来挡住了狄宁和卢俊的去路。 估计一时半会摆脱不掉。 弹子和尚一声冷笑头也不回继续朝前边炸开的大坑处奔去,眼看着就要飞身而起越过大坑逃之夭夭。 这时,一支冷箭嗖的一声射出,在弹子和尚纵身一跃的瞬间射中了他的脊背。 锋利的箭矢撕破骨肉钻入体内,切断了一根鲜红的血管,越到半空中的弹子和尚忽然感觉背后一凉,接着半边身体失去了知觉,才一落地便重心不稳向后跌去,翻身栽入背后的大坑中。 片刻后,牧云寒飞奔至大坑前,举着弓箭一看,那穿着虎皮袄子的光头和尚倒在坑底,被一根冰柱刺穿了胸膛,死不瞑目,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了。 牧云寒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接着他一把抓起挂在腰间的对讲器,喊道:“贼人头领已死!” “很好!”赵泽点着头回答,右手仍举着望远镜,朝鱼山方向张望。 弹子和尚惨死,主帅阵亡,余下的义军再也无心恋战,没过多久全都投了降。 这时,狄宁、卢俊也翻过成堆的尸首来到了大坑边,带着一队军兵堵住了出口。 37.黄雀在后 i 天上一轮满月,淡淡的月光下, 张海全身都在发抖, 生起火来吧,朋友 让烈火驱除严寒。 (张海小传:商州人士,义军领袖之一,郭邈山的义子,原是一个山民,先在地主家里帮佣,过着苦难的生活,少年时代进山采蘑菇,差点被野狗咬死,幸亏遇到了马贼郭邈山,救了他一命。 少年张海在山寨中养伤期间认识了一位叫三妹的豆蔻年华少女,这个女孩便是郭邈山的掌上明珠,名唤郭小妹,因排行老三,又叫三妹。自从结识了三妹,张海忽然觉得喜欢上了她,尽管还懵懵懂懂的,不知何为爱慕,但是山寨中的生活每一天都有惊喜发生,三妹跟他几乎是形影不离,尽管他只是三妹的小跟班,一个打杂的小弟,可是,一来二去的张海就不想走了,他要留下来,于是顺理成章地落了草,成了山寨中最年轻的马贼。 那时候,郭邈山并没传授他什么武艺,也没太在意他,像张海这样的苦孩子山寨中多了去,他一个堂堂的马贼首领,要考虑的大事非常多,助人为乐只是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偶尔为之,哪会真正留心一个没用的小毛孩,那天要不是得胜归来抢了好多东西,金银珠宝闪闪发光,郭邈山心情非常愉快,估计也不会救张海一命,这前后都是有因果的。 再说张海,看着不起眼,倒霉的小孩一个,简直是一块学武的奇才,天天混在马贼堆里,耳濡目染,渐渐的就喜欢上了武艺,没事的时候,便会跟那些马贼叔叔伯伯们学一两招他们的绝艺,比如:跟蓝大叔学习飞刀,熊大哥学习徒手打架,大嘴伯伯学习采药,同胡子哥学习枪术,鸡叔学习弓箭,等等。 十年下来,张海终于长大成人了,学得一身好本领,一跃而起成为山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对郭邈山的忠诚更是不用说,数次带队下山没有一次是空手而归的,抢来的钱粮堆满了整个谷仓,这让郭邈山欣喜若狂,一夜间,萌发了收张海为义子的念头。) …… 半天前, 也就是,12月9日上午,宋军开始围攻顺阳,前锋抵达了南城外。 布阵完毕,准备进行试探性攻击。 再说,顺阳城南是一片环形地带,四周都是树林,进出唯有南边的一个缺口,宋军正是从哪个缺口冲进来的。 郭邈山计划一举成擒这伙宋军,灭了官军的威风,故此派出了两支人马,张海和弹子和尚。 张海率军自顺阳西门而出,弹子和尚率军走东门,各领五千左右人马。 讲到这,还要提一下顺阳城。 顺阳城,本汉析县之顺阳乡,哀帝封孔光为博山侯国,后汉更名顺阳,南齐避讳改曰从阳,西魏析置郑县,寻改为清乡,北周又并顺阳入清乡,隋又改为顺阳,唐省县为顺阳镇,宋复箕为县。 三国时古战场,后并入魏国,地理位置重要,位于淅水河畔。 淅水河有两个源头,一个是陕西路的虢州女妖洞,另一个是商州上洛的金灯谷。 全长56里,落差很大,途经108个险滩,正好跟梁山好汉一样多。 河水清澈,石怪鱼奇,两岸覆盖着大片原始森林,珍奇鸟兽时常出没其间。 顺阳城仅有东西两门,虽说只是一座县城,城池却很高大,比江南的一些州府还要壮观,因为是京畿路西部的重要屏障,北拒西夏,南挡吐蕃,真宗时便下令将这一带的城池高垒深壁。 但,矛盾的是又担心在这为官者造反,故此没派什么重兵把守,这才给了郭邈山的大军有机可乘。 接下来,言归正传。 宋军前锋准备攻击顺阳,郭邈山计划让弹子和尚出城迎敌,这古时候上阵打仗不是纸上谈兵,更不是帮派争地盘,别看宋军只有一千多人马,郭邈山也没敢轻敌,他让弹子和尚打前锋,张海负责包抄。 张鸾、卜吉去劫营,任迁留守中军听命,一步一步其实都在为自己打算,保存实力。 果然不出所料,弹子和尚的人马才一冲出东门就遭到了宋军大队的攒射,杀伤了不少人马,别看后来宋军被杀得哭爹喊娘死伤大半。 郭邈山站在城头上看得可是清楚呢,这火枪集中在一起使用简直是梦魇,如若反过来想一想,宋军出兵一万人或者同样的兵力,弹子和尚还能否冲到近前展开厮杀,都是未知之数。 就在郭邈山暗自权衡着得失之际,弹子和尚已经在老鱼湖上陷入了宋军的包围之中,岌岌可危。 王宝就在鱼山脚下,眼看着不少教中弟兄惨死在枪林弹雨中,气得肺都要炸了,心说好不容易才撒下的种子就这样付之东流,弹子和尚啊,弹子和尚,你糊涂啊,我大哥看错你了,你死有余辜,老子才不救你。 说罢,带着十来个亲信隐入林中消失了踪影。 老鱼湖大战的同时,道士张鸾、苗人卜吉也带着三千多人马摸到了顺阳南十五里外的森林边上,此处有名柳林。 柳林外的大片雪地夏天时草长莺飞,故此得名黄草坪,如今十冬腊月,寒风吹起,白茫茫一片,唯有一座高大的营寨矗立在冰天雪地之中,仔细一看,还能发现门口有守门的军兵,顶盔冠甲,荷枪实弹,城头上飘扬着宋军的军旗,来回还有人在巡逻。 四下里鸦雀无声,不见一个人影。 只有几座茅屋孤零零地守在周围,像是乞丐一般,衬托着那座军营的华美。 此时,柳林中布满了人,同样穿着宋军的铠甲,看样子很威风,不同的是,他们的手臂上都系着红丝带,或者红布条。 道士张鸾穿着一身黑漆铠甲,帽兜上系着红色的飘带,很漂亮。 苗人卜吉穿的则是一身熟铜铠,褐色的连身的牛皮战裙,手里握着双枪,寒光一闪,摄人心魄。 “准备好了吗?”张鸾问。 “好了”卜吉回答。 “那上路吧,你打头阵”张鸾做了个请的动作。 “胆小鬼”卜吉摇了摇头,一步走出树林。 一刻钟后, 卜吉带着五百人在柳林后的雪地中列队完毕,上路后直奔黄草坪中的宋军营寨,张鸾的带着剩下的两千多人马,紧随其后。 38.黄雀在后 ii 黄草坪,营寨。 守门的军兵发现了树林一侧的小路上出现了宋军的影子,赶紧开启了大门,还使劲地挥着手,好像在说,弟兄们回来了啊,快进来歇歇脚吧,打仗辛苦了! 片刻后,卜吉带着五百弟兄来到了营寨前,看到了肥肉就在眼前,突然发难,举着刀枪冲入寨中,将里边的守城宋军悉数杀死,然后开始四下寻找宋军的粮草、车马。 道士张鸾不甘示弱,紧跟着也带兵进入寨中,因为人马太多只进去几百人,余下的一千多人在外边原地休息,听他的号令。 “哎,这是老子的,你放开” “滚,我先找到的” “妈的,这些珠宝全是卜吉头领的” “你祖宗,见者有份,这是张头领说的” “你骂谁?” “谁跟老子抢就骂谁!” “你找死,看刀” “哎呀,你反了不成,兄弟们上,往死揍他” 这只是营寨中发生在一间帐篷内的情景。 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 中军大帐内。 “卜吉头领,这车怎么分”张鸾问他。 “我数过了一百二十一驾,多出一个,怎么办”卜吉斜着眼睛瞟了张鸾一下。 “不如这样,咱们扶箕让神仙决定最后一驾木牛的归属” “不行、不行,神仙肯定站在你那边,别糊弄我,苗人不是好欺负的,咱们打双陆,谁赢了归谁!” “好,打就打,谁怕谁!” 说罢,张鸾和卜吉在最大的那顶帐篷内打起了双陆, 双陆到底是何物呢,扑克牌还是骰子? 实际上,这是一种棋盘游戏,类似飞行棋,古代又叫“握槊”、“长行”,看名字就知道了,富有战争色彩。 《事物纪原》一书中说,双陆乃是三国时曹魏的陈思王曹子建所创,置投子二。由此观之,双陆这一棋戏于三国时已在中原流行了。 宋人洪遵写的《谱双》一书中,列出了北双陆、大食双陆、广州双陆、真腊阇婆双陆、南皮双陆、日本双陆等多种。盘马制度不尽相同,玩法、称谓、术语互有歧异。 从这一点来分析,双陆有可能是舶来之品,传入日久。 流行于曹魏,盛于南北朝、隋、唐,以及大宋。 《旧唐书.后姐传》记载:武三思进入宫中,被升为御床,有一次和韦后打双陆,唐中宗就在一旁为他们点筹进行娱乐游戏。 唐代张读的《宣室志》里还记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个秀才一天在洛阳城内的一处空宅中借宿,睡梦中看见堂中走出道士、和尚各15人,排作6行;另有两个怪物出现,各有21个*,其中四眼闪动着红光。道士和和尚在怪物的指挥下或奔或走,分布四方,聚散无常。每当人单行时,常被对方的人众击倒而离开。第一天,秀才在堂上寻找,结果从壁角中发现双陆子30枚、殷子一对,才明白了原委。从这则故事中,我们看出流行于唐时双陆的大略形制。 到了宋代,双陆在各地更为普及。 当时,北方的酒楼茶馆里,往往设有双陆盘,供人们边品茶边玩双陆。这时的城市中还出现了双陆的赌博组织,一般在双陆赌博时均设有筹,以筹之多少赌得钱财,外人入赌,还有优惠条件,如预先受饶3一4筹(胜一局双陆至多得2筹)等,可以想见赌博组织中高手的实力 好了,点到为止,接着说发生在黄草坪上的战斗。 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 意思就是陷入进退两难,走投无路的‘死地’时,要坚决奋战而死里求生。 话说,道士张鸾和苗人卜吉的弟兄正在宋军大营内抢东西,因为分赃不均争吵不休,偶尔还会大打出手,但很快就平息了。 忽然,寨门方向传来了阵阵枪声,密集得让人心寒,破空的箭矢更是要命,活活地将寨门外歇脚的人射死在原地,不少人才站起来就被打死了,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哪里飞来的箭矢、射来的冷枪。 几个小头目拼死集合起队伍,准备迎敌,可是埋伏在周围的宋军根本就没打算冲上去近战,一顿火枪*,轰到大片人马,不消片刻,外边的敌人呼啦的一声就散了,迅速退往寨中,紧跟着,关起寨门,坚守不出。 张鸾、卜吉急忙冲出大帐,来到城头准备战斗。 号角响起, 黄草坪南的大树林中,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大队的宋军,正向两翼运动,包围雪地中孤零零的营寨,眼看着就要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张鸾大惊失色,喊道:“不好,退路要被堵死了,赶快冲过去” 卜吉也久经战阵,觉得为今之计只有拼了命冲杀出去。 片刻后,营寨中也响起了号角,这一次,张鸾命令所有人都摘掉身上的红色丝带、布条,一旦近战好脱身,接下来,寨门大开。 不到三千的人马呼喊着冲杀出来,朝着东北角唯一的出口滚滚扑去。 眼看着,一场惨烈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呜…… 天空中再次响起深沉、悲壮的号角声,正在向两翼运动的两千多宋军猛地停下脚步,大声呼喊着,转身冲出树林,才一露头便开始了头一轮乱枪齐射。 “开火,往死里打!”折小兰挥动宝剑指挥着手下不断地朝逃跑中的敌人射击。 炒豆子般的枪声此起彼伏,狂奔中的敌人不断摔倒,然后再爬起来,继续飞奔,才跑过一段距离,再次中枪摔倒,如此一步挨着一步,雪地上到处是殷红的脚印。 两箭之地,两箭之地,不是很远。 但,张鸾和卜吉觉得他们跑了很远、很远,还未到达那个出口。 呼啸的弹丸不断擦着他们的身边飞过,打的冰雪翻飞,噗噗直响,周围的人一个跟斗栽倒,生死就在一线,死的人太多了,张鸾已经顾不得什么了,迂回躲避的话,死的更快,还不如一条道跑到黑,也许还有活的希望。 耳边是风,脚下是雪,每一步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奔跑中的人大口喘着粗气,眼前的景物已经晃动了,身体像爆开了一般难受,但,他们不能停下脚步。 跑,不停地奔跑,像是被雪狼追杀的小鹿,只有夺路狂奔,毫无还手之力。 每一次宋军的火枪*,他们的弟兄便会大片地扑倒在地,一个接着接着一个,中枪者惨叫着,哀嚎着,不少人断了手脚,有的肚子穿了窟窿,肠子流了一地,痛得一塌糊涂,正要伸手去捡,可是不知哪个混蛋一脚踏过,踩断了它们。 混乱中,不断有人在自相践踏中死去,更多的则是抱成一团,跟冰雪融为一体。 “大伙快跑,就要到了,还有五十步!”张鸾被亲兵围在当中拼了命地跑着,那速度已经超出了常人的极限。 眼看着就要冲出死地,获得新生。 致命的打击开始了, 杨文广披着白色的斗篷,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透过树林看到了正在迫近的敌人。 当他们距离那个狭窄的出口三十步时,杨文广狠狠地挥下了手。 “开火!!!” 埋伏在出口两旁的百十来个宋军迅速从雪堆中钻出,露出了冰冷的枪管。 那是汴梁火枪作坊组装的连发火枪,又名1043式轻机枪,射速每分300发,声音:爆炒栗子,操作手两人。 杨文广一声令下,五十门连发火枪瞬间开火,刹那间,枪管中喷出愤怒的烈焰。 金色的弹丸如狂风暴雨般飞向逃跑中的人群,一发接着一发,密如雨线。 在冷兵器时代,想完成歼灭战,很困难,一般需要几倍于敌人的力量,这一点孙子兵法中早有阐述,也被几千年来的战争史所证实。 好的战术、精良的战士、武艺超群者,勇猛的战将,绝对不可缺少。 即便是这样也未必全歼敌人。 可是,自从出现了火器尤其是几乎完美的火器,强大的火器,主导战场的力量发生了改变。 就像今天,公元1043年,12月9日上午,十二点才过。 杨文广经历了人生中最为震撼的一刻,从那时起,他成了一位火力至上主义者。 三千多敌人,在不到一个时辰内被屠杀殆尽,己方只是因为误伤死了二十几人,伤一百多人,这、这简直是大宋战争史上的奇迹。 连太祖皇帝都没有这样的战绩。 杨文广走在尸横遍野的雪地上,望着那一具具正在失去活力的尸体,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刚才开枪的一瞬间,他觉得很兴奋,觉得自己一人就能够干掉几千人,可是,如果一个人真的杀了几千人,他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即便是在战场上。 折小兰带着大队人马从周围的树林中围拢过来,当她看见杨文广站在一堆尸体中不知在想什么的时候,赶紧转身吩咐手下几位将官,让他们打扫战场。 其实,就是给那些还没死透的人再补上一刀,他们可没时间真的打扫战场。 随后,折小兰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心上人奔去。 折小兰见到杨文广后,问的头一句话就是:“你没事吧,怎么不高兴?” 杨文广回答:“连炸药都省了” “炸药?”折小兰不解地皱了皱眉,接着忽然记了起来,柔声说道:“早知这样,先点炸药,把这寨子轰上天,省了许多事,呵呵!” “真是群蠢货,一群蠢货”杨文广摇着头离开了战场,银色的虎头铠甲在阳光下分外闪亮。 折小兰傻傻地站在原地,回味了一下杨文广的话,随后再次拔足追了上去,跟他嬉笑成一团。 39.投降 邓州是绝望之州,终结之州。踏上邓州土地的那一刻,便要放弃所有希望。 因为你已被宣告死亡。 ----语出《郭邈山回忆录》 庆历三年,12月9日,下午。 战争进入到**部分,弹子和尚被困老鱼湖,道士张鸾、苗人卜吉命丧黄草坪。 与此同时,第三场战斗也开始了。 张海的大队人马在老鱼湖以西,黄草坪以北的独角山下遭到伏击,死伤惨重。 当时,他正率军绕到独角山包围宋军,没想到中军才过半山腰就遭到了灭顶之灾,袭击他的人马正是张载率领的三千辎重队。 按照赵泽传授的战法,张载将这三千人分成了两队,一队埋伏在山上的险要地带,从高处控制着半山腰的道路,另一队则埋伏在下山的途中,那里有一片树林,雪很深,利于隐蔽。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激战,张海所部溃散,死伤3千有余,失踪人员不计其数,若非当时宋军恰好没了弹药张海也难逃劫数。 枪声一停,独角山上冲下来无数宋军,皆是白衣白甲,如雪崩般杀来。 瞬间便冲到半山腰上,将那些惊魂未定的敌人砍倒在地,快得如疾风闪电,野火燎原。 这场没有悬念的战斗最终以官军胜出,贼人落荒而逃终结。 饶是如此,张海的大军也几乎是全军覆没,中军被拦腰斩断不说,前军也遭到无情的打击。 当他逃回顺阳时,身边只剩下二十几骑,几乎人人带伤。 同一天,在第三场战斗打响的那一刻。 顺阳城遭到了猛烈的炮击,赵泽亲自指挥落雁坡上的火炮连续射击顺阳城,其结果是,这座历经千年的古城毁于一旦。 连县衙都被炮弹轰塌了,城墙的损坏程度更是严重,整个东城化为一片废墟,城门倒塌,箭楼、战蓬、暗门、汝墙等等防御工事彻底失去了作用。 炮击中死伤的人数,更是多到不可胜数。 一时间,城内乱成了一片,哭声、喊声、叫声交织在一起,兵荒马乱,惶惶不可终日。 炮击共持续了两刻钟。 两刻钟过后,郭邈山收到了城外射来的书信,信中,赵泽再次婉言相劝,让他投诚。 并很遗憾地告诉他,弹子和尚战死在老鱼湖,张鸾、卜吉的人马也全军覆没在黄草坪。 至于他的义子,放了他一马,没赶尽杀绝,希望郭邈山知恩图报,若是他肯投降便单人独骑来落雁坡,到时自会有人为他引路上山,见面后再详谈今后的事。 落款处是赵泽亲笔签名,日期庆历三年,12月9日。 顺阳城, 穿营斜月映寒光,透帐凉风吹夜气。 号角嘹亮,孤眠英雄夜惊魂。 军中战鼓,一更未尽一更敲。 败了,惨败,折损了大半人马。 是投降,还是继续战斗。 郭邈山坐在倒塌的瓦砾堆中问周围的人。 他们围坐在一堆很大、很大的篝火旁,一声不吭,全都是灰头土脸。 弹子和尚死了,张鸾、卜吉也死了,断了一条臂膀。 报仇吗? 找谁报? 赵泽?还是官军? 张海眉头紧锁地靠在一根烧焦的木头上,静静地回忆着。 他想知道,宋军为什么会埋伏在那。 难道说那个叫赵泽的人真的会用兵如神? 这时,三妹从另一堆篝火旁站了起来,大喊了一声:“开饭喽,吃完再说,也不差这一会儿” 当天夜里,郭邈山和他的弟兄们吃了最后一顿热饭,任迁也在。 除了手臂吊着白布,哪里都没受伤。 他依然很恨宋军,但,那只是表面的。 内奸其实是他,早在去年赵泽进入郓城时,就收服了任迁,还把他父子一家人都调去了庐州任职。 如今庐州民团教头就是任迁的父亲任大海。 当时,赵泽只是渺渺地对任迁说陕西路有个郭邈山将来可能会造反,如果任迁能够在这之前潜入到他身边,日后行事会很方便。 赵泽保证事成后,推荐任迁进京任职,任迁这才答应为他效力。 翌日, 郭邈山早早地起了床,单人独骑上了路,出了顺阳后,直奔东边的落雁坡。 十里山路后,落雁坡就在眼前。 天上飘着轻雪,纷纷扬扬,路边的树林都成了玉树银花。 风来了,郭邈山忽然记起一句歌谣,年轻时听孩子们唱过的。 “狼在树顶摇啊摇,风吹摇篮摇,枝断摇篮掉……” 嘿嘿,郭邈山会心一笑,原来英雄落寞是这种感觉。 没想到爹娘活着的时候说过的凤落荒坡,真的有那么回事,还以为是哄小孩玩的。 罢了、罢了,吕虔亡所佩之刀,雷焕失丰城之剑。 想也没用了。 又走了一段距离,风雪中走来一人,狮盔兽带,银甲白袍。 再一瞧长相,非同一般,眼若流星,俊朗不凡,猿臂狼腰,手执长枪,好一员小将。 郭邈山朝他抱了抱拳,试探着问道:“敢问来者何人,是赵大人吗?” 那小将笑了笑,回礼道:“某乃是赵大人帐下的陪戎校尉牧云寒是也,来者是郭邈山吧!” “正是山野之人!”郭邈山觉得很别扭,长这么大除了爹娘外,还是头一次被人称呼全名,要是在平时,他早就火了,但此一时彼一时,算了。 片刻后,牧云寒头前引路,带着郭邈山绕了一个大圈,从落雁坡后的山谷登山,一路上,郭邈山看到不少宋军都背着火枪,挎着砍刀,在周围巡逻,穿的也是一身白,这要是站在远处很难发现,难怪一路上他总感觉有人盯着他,原来是伏在暗中的宋军。 快到山顶时,郭邈山还在后怕,要是按照昨晚商量好的计策,他上山诈降,然后趁机杀了赵泽,点火为号,紧接着,埋伏在附近的弟兄一涌而出,杀上落雁坡将宋军一网打尽,估计十有**会一败涂地。 “咳”郭邈山暗自叹了口气,心说幸好没有如此,不然会害了张海、还有山寨中的那些个弟兄。 受降仪式在落雁坡内的一顶白色大帐内进行。 见证人都坐在两旁的椅子上,有杨文广、折小兰、牧云寒、上官梅,其余人等皆临阵以待埋伏在周围山下,防止有人来偷袭。 尽管对手投降了,但战争中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这是赵泽的心得。 一炷香后,郭邈山跪在了地上,面朝着高高在上的赵泽,随后,交付了己方的佩剑,叩头请罪。 赵泽没难为他,让郭邈山站起来回话。 会谈进行的很顺利,郭邈山的要求并不高,如果朝廷要斩草除根,他愿意一个人承担所有罪过,是杀是剐都无所谓,只要他的女儿和义子能活命。至于其他人,都是被他蛊惑的乡下人,郭邈山也想为他们求情。 赵泽点了点头,并未立刻答复,过了一会才慢慢地开口。 意思是说,之前叫你投降你不投降,这回把你打的动不了,你才来投降,你的要求还‘真不高’。 郭邈山也听出来了赵泽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再次恳求赵泽开恩,哪怕叫他马上死也会义无反顾。 “真英雄也,本官很佩服你的勇气,但是你的罪过实在太大了,杀官、夺城,还有聚众造反,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你要是想叫本官帮你,得先拿出点诚意” “诚意!” 郭邈山拿不准赵泽到底是什么意思,不问明白的话很难决定,于是他直接问道:“赵大人,你就说吧,到底叫我怎么办” “好,爽快,本官的要求不高,趁着朝廷的大军尚在途中,你要是能帮助本官拿下房州的李铁枪一伙,你的死罪不可免,还非活不可,本官用头上乌纱保你全家老小后顾无忧,还让你升官,就看你干不干!” 郭邈山咬了咬牙,非常干脆地回答了一个字:“干!” 既然郭邈山同意了,赵泽赶紧趁热打铁,将早就写好的文书拿出来,叫郭邈山按了手印,然后,才把房州的情形说给他听,看他有什么对策。 40.杀进襄州 几日前,李铁枪的大军在襄州大获全胜,打乱了*亮制定的联手剿匪计划,襄阳城外,百里范围皆被夷为平地,化为一片焦土。 连个鬼影子都找不着,所有村庄一夜间葬身火海。 人畜皆亡。 襄阳城岌岌可危。 知府张友直急忙召回在外寻敌的大军,固守府城,并派出信使四下求救,数日后,东边的随州头一个出兵来援。 哪知,才进襄州地界,便在白水河附近遭到数倍敌人的袭击,损兵折将后狼狈逃回随州。 郢州的援军溯汉水北上而来,行至宜城时落入了李铁枪布下的圈套,荆州老寨的唐牛假扮宜城守军诱敌入城后,关门打狗,杀光了郢州来的援军。 荆门军几日后也重蹈覆辙,峡州援军途径荆山时,在夜间遭到偷袭,死伤了大半不得不退回 原地。 唯独归州的援军来迟一步,由香溪入粉水时正面遇敌,跟粉水河上的水贼、土人、流民打得难解难分,双方互有损伤,但粉水河三侠不是好对付的角色,第二天便杀败了归州的援军,还斩杀了领军的小校。 襄州孤立无援,每天天不亮都会遭到几千贼人的骚扰,吓得知府张友直寝食难安,赶紧命令巡检使彭城增派人手昼夜巡城,严防贼人偷袭。 虽说年关已近,要日日防火、夜夜防贼,才可保一方平安。 但是,李铁枪是铁了心要攻下襄州,屠城泄愤,所以是想尽办法要夺城。 相反,张友直却蒙在鼓里,不知道贼人的打算,更为严重的是,张友直的确不是领兵的料,远不及房州知府*亮,手下的兵将素质也是一般,操练来操练去只能派出去捉个贼,吓唬个强盗,若是真的上阵根本不是李铁枪大军的对手。 也就,三天的功夫,李铁枪就想到了一招妙计。 有点危险,但,可行。 这天夜里,武当陈福、九道飞贼梁公明、粉水河三侠吴风吴浪吴霞,还有竹山女儿洞石奸奸换上了官军的铠甲,绕了个大弯,从襄州东北方的唐州而来,打的还是唐州旗号。 快到襄州城时,假装跟李铁枪的大军遭遇,在黑夜中杀的你死我活,喊杀声惊天动地,连襄州城的守军都听见了。 黑暗中,刀光剑影,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襄州守军一开始并未敢打开城门。 直到打着唐州方向来的援军旗号的大军浑身是血地出现在城关下,还跟李铁枪的队伍演了一出苦肉计,双方互殴了半个时辰,死了百十来人。 站在城头上观战的张友直才信以为真,急忙命守军放箭御敌,随后开启城门,迎接援军进城。 唐州来的援军不多只有一千来号,不消片刻便从西门入了城。 张友直一看援军全部进城,赶紧命人关闭城门。 可是,这城门开得容易,想要关就难了。 陈福、梁公明等人瞬间发难,跟驻守西城的守军混战在一块,喊杀声再次响起。 这次可是真的,埋伏在不远处的李铁枪一听到西城到手了,赶紧率领大队人马冲进城中。 逢人便砍,见人便杀,直奔城头冲去。 再说知府张友直,西门一出事那会,他就沿着城墙带着亲信逃去了北城,李铁枪杀进城中时,他已命人开了北城带着人马逃了,襄阳也不要了,一路往北而去,在夜色的掩护下消失了踪影。 第二天,襄州城彻底陷落,李铁枪本想杀光全城的人一解心头之恨,可是梁公明建议他与其这样杀了他们不如发给他们刀枪驱赶着他们去攻打房州。 攻打房州! 李铁枪一想起房州,房州知府*亮,巡检使窦武,便恨不得拔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才能雪恨。 在襄州休整了两日后,李铁枪的大军再次上路,这一次他们驱赶着襄州城八千人多男女老少前往房州,这八千人里边有小半数都发放了铠甲,混在人堆里一路往西而去。 从襄州城到房州五百多里地,李铁枪的大军在途中耗去了三天的时间,这还是紧走慢走,不然的话还得耗去三日。 12月5日,房州城下,大军列阵。 李铁枪一声令下驱赶着八千襄州百姓扑向房州。 房州知府*亮坐镇城头,早就看到了那些可怜的百姓,但,他不能心软,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亮断然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那就是杀无赦! 房州府大小官员,一听要杀百姓,当时就吓傻了,不少有点良心的官员,马上跳了出来,劝*亮不要把事做绝,打开城门放百姓进来就是了能救几个救几个,乱贼才几个人,怕什么。 可是*亮知道,打开城门意味着什么,那等于自杀,等于伸出脖子让人家砍。 没等这些官员说完,*亮大喝一声,怒斥道:“尔等糊涂,贼人有多少你们没长眼睛吗,起码两万人,两万人呐,比咱们多出一倍不止,这城门一开,他们势必一拥而入,到时房州城就成了战场,刀枪无眼、水火无情啊,你们敢保证咱们守得住房州吗?房州丢了谁担待,谁去掉脑袋,是你,是你,还是你!一群混账,房州要是真的丢了,脑袋搬家的还是本大人” *亮指着在场的大小官员一顿臭骂,虽说作用不大,但是他的话说到家,只有杀。 片刻后,房州城头乱箭齐射,才冲到近前的百姓猛地止住脚步,数百人中箭倒地,接下来,那一波接一波的箭雨就没间断过,直到把那八千多襄州来的百姓射杀殆尽才算完了。 这时,太阳已经偏西,来到了下午未时3点左右,李铁枪带着大队人马在周围装模作样地布开了大阵准备佯攻,其实,他是在看戏,看房州知府怎么杀襄州的百姓,还有那些穿着铠甲手无寸铁襄州败军。 屠杀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房州城下尸横遍野,这些百姓几乎相当于房州半数以上的人口了,*亮坐在城头看得真真切切,心里不是个滋味,好像打翻了五味瓶,苦辣酸甜全都涌了出来,眼泪在眼圈里转着,转着,一阵风吹过,才夺眶而出。 41.以卵击石 事后,*亮捶胸顿足痛哭了一场,恨不得捅自己两刀才能赎罪。 巡检使窦武劝他节哀顺变,这也是没办法的,一旦开了城门,遭到灭顶之灾的就是房州百姓了,这事本就是进退两难的。 当天傍晚, 李铁枪的大军在房州东二十里处的柴家庄落脚,两万多人马按五行八卦阵布了五座连营,营与营之间互成犄角之势,想要偷袭或者进攻那得死不少人,最起码房州城的兵是不够的。 可是,*亮也不是好惹的,深通用兵之道,当天夜里,他就点齐了三千人马,命巡检使窦武率领,由西门悄悄出了城,一路向西行了三里,然后迅速北上抵达野猪岭,摸着黑顺着野猪岭附近的山沟一路向东,去偷袭李铁枪的大营。 当晚月黑风高,天气很冷。 李铁枪那五座大营内生了不少篝火,红彤彤的火光几里外都看的到,更别提那些常年住在这的人了,他们对房州的地形了如指掌。 没用多久,窦武那三千人马便出了山沟,分成三股接近了柴家庄,屏气凝神,小心翼翼,背上背着一捆干草,怀揣着点火之物,迅速接近了柴家庄三箭之地。 那里有一大片林子,正好遮挡在柴家庄北边。从树林到庄子是大片的田地,夏天时生长着绿油油的庄家,到了冬季只剩下枯枝败叶和坚硬冰冷的积雪了。 窦武蹲在暗处,看了半天,见四下无人,一声令下,这分成了十队的三千人马飞一般冲出树林扑向柴家庄。 刚一进庄子,正要四下放火,忽然一声金鼓齐鸣,周围亮起了无数只火把,喊杀声立刻从四面八方响起。 窦武大叫一声:不好,赶快扔了放火之物,撤退! 哪知,已经晚了,这庄子里根本就没人,伏兵都在外边,一时间,黑压压的人影从周围的雪地里窜了出来,挥舞着刀枪围住了庄子。 窦武带着这三千人马,边打边撤,在树林里拼命地跑,逃了两个时辰才脱离了危险。 回过神来后,一点人马,少了一半。 出师不利,窦武只好带着剩下的人回了房州,跟*亮说了来龙去脉,并建议坚守城池,直到缴费大军到来。 *亮觉得也只能这样了,附近的援军是没指望了,一来远水解不了近渴,二来那些临时武装起来的民团战力奇差,只能用来守城,自救,哪有多余力量分兵来房州。 只好高垒深壁,坚守待援了。 男人总会为了一些女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而战争,比如天下、家族和荣耀。 偶尔也会为了爱情、梦想挑战世界。 不论,这个世上存在过多少英雄,他们都在为爱与正义而战。 当然,也有在复仇之路上,掀起腥风血雨的巨人。 他的口号是:“准备面对我复仇的怒火吧” …… 庆历三年,12月5日,夜。 许猪在冰冷的黑暗中,睁开眼睛,看见了那铺洒在巨大天穹之上的月光。 他喜欢这种凄美的感觉,月光下的小屋木总是那么温暖而皎洁,每一块木板上都挂着银色的霜。 他舒展了一下筋骨,爬了起来,想关上窗子,接着陪浑家睡觉,用宽阔的胸膛、庞大的身躯包围她,给她带去温暖。 可是,却忽然发现他赖以栖身的小木屋不见了,消失了。 难道自己又长高了,撞破了房顶?还是豆腐坊失火,殃及池鱼,再次烧了他的破屋。 他更相信是后一种,因为去年豆腐坊就着了一场火,东家赔了他十两银子,算做烧死了他家一窝猪仔的补偿。 如今,再次失火烧了他家的屋子,豆腐坊的东家少说要赔他百十两银子吧,这可是他全部的家当啊。 他只是个养猪的穷人,有了这笔钱,他可以带着浑家过好日子,不再养猪。 也许,也许搬去襄州城,找份差事能不错,不管怎样,城里总是比乡下强百倍。 想到这, 许猪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开了窍,裂开了嘴,正要哈哈大笑。 屁股上一阵剧痛传来,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眼前是一片死寂的冰雪世界。 一头饿狼正在撕咬他的屁股,鲜血淋淋,眼看着屁股*上的肉就要不保。 许猪猛地抬起拳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巨拳猛地落下,饿狼毫无防备,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狼身断为两截。 “哎哟,这该死的狼崽子,咬死我了” 许猪赶紧伸手去捂屁股,一、二、三、四……起码多了**个窟窿,鲜血流了满地。 下一瞬,他彻底清醒了,原来之前的事,不过是南柯一梦。 除了,浑家是真的,豆腐坊东家是真的,其余的还未发生。 他甩了甩脑袋,回忆了下,记得,前些日子浑家有了身孕,想吃点好的,他便带着她去了襄州城走亲访友,在大哥三多家住了一阵子,本打算过几天回乡下继续养猪种地,然后数着日子等孩子降生,做个好爹爹。 没想到,天下大乱,襄州城被攻破,一支大军杀入城中… “什么?” 一想到襄州城完蛋了,许猪双眼圆睁,受了一惊,接下来,失去的记忆全都回来,瞬间塞满了脑袋。 房州城下,尸横遍野,血肉与残骨冻结在大地上,寒冷和风雪把人和冰血连为坚实的一体,永远留在了那里。 月光下,成片的尸体一眼望不到边,笼罩在黑色的夜幕下,静得吓人,冷得要命,倒在冰雪中,雪花覆盖着他们。 时间在那一刻,流淌的是如此缓慢,就像血管中凝固的血。 许猪忽然发疯地爬进尸体堆,一具具翻看着,辨识着。 直到,发现了那个属于他的,他的女人。 她死了,胸口上中了一箭,身体早就冷得像块冰,硬得像块岩石,任凭许猪如何呼唤也醒不了。 他抱着她就像抱着自己心爱的猪仔,她比猪仔更重要,他明白,并不傻,只是身材很高,很壮。 自从出生以来,只有母亲抱过他,第二个人就是跟他相依为命的浑家,他的老婆。 42.小偷阿布 成亲后,他们相濡以沫,在一起生活了两年。 一个养猪种地,一个织布做饭。 他们的生活仍跟祖先一样,男耕女织,缓慢而快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的愿望并不高,只盼孩子能有出息,至少要无忧无虑,最好能唱着歌去打猎,就这样渡过一天,一月,一年。 直到,下一个轮回的到来。 黄沙之下,总有相拥的白骨。 算命的瞎子没说错,他不该带浑家进城,不祥之兆果然落在了他的身上,是自己害死了浑家。 许猪万分后悔,他痛恨自己,想自杀。 他抱着她坐在风雪中,无助地哭着,直到泪干了,泣出血来。 他才想到自己要干什么。 他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混蛋,杀死了他的浑家,是谁? 于是,他放下她,开始在尸体堆里寻找线索,扒开冰雪,翻看着身边一具具恐怖的尸首。 很快,他找到了一支箭矢,接着找到了更多,虽然,他不识字,但是他知道这箭矢是从哪射出来的,是背后的城池,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风雪越来越大了,冻坏了许猪的手脚,但是,他已经没有了知觉,他用一条破布将地上的箭矢扎成一捆背在身上,然后抱着浑家的尸首朝着背后的房州城而去。 许猪并不知道房州在哪,也从未来过房州,他在襄州的乡下住了二十一年,直到今天才被人驱赶着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他高大的身躯非常显眼,像战神一般,但,他是无害的,是李铁枪的人强迫他穿上铠甲的,还发给了他一杆竹枪,他们在背后用弓箭威胁他,叫他进攻前边的城池,否则就放箭杀了他,还有他的浑家。 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想浑家受伤,‘进攻’前,他还拉着浑家的手,叫她躲在背后,他庞大的身躯会帮她遮挡箭雨,他还告诉她,一会快到城下他俩便假装摔倒,然后他会把她护在身下。 可是,意外发生了,房州城上的守军多如牛毛,射出来的箭雨铺天盖地,精准无比。 他拼死抵挡,直到被击倒,像刺猬那样轰然摔倒在地,好像死了。 她的浑家死死在趴在他的胸前,以为他死了,她也不想活了,瞬间,一支利箭射穿了她的后心。 …… 房州东城下,襄州百姓的葬身之所。 飘摇的风雪中,走来了一个人,高大的人,他就是许猪。 踏着遍地的尸体,一路走到城门下,明亮的火光将他的身影倒影在雪地中,更多了几分悲凉萧杀之气。 城头上,亮如白昼,夜间巡逻的军兵一队接着一队,从垛口间经过,毫不松懈。 许猪出现时,就被值夜的军汉发现了,他们大喝一声,叫他止步,不然就放箭了。 他停下了,然后抬起头,同样大喝道:“开门我要进城!” 他们笑他疯子,还想抱着死人进城,门都没有。 许猪的双眼因为愤怒变得通红,他大叫了一声,怒问道:“为什么要杀我的浑家,还有城下那些无辜的百姓” 他们的回答是:大人的命令。 “哪个大人?” “没必要告诉你一个疯子,快滚不然杀了你” “杀吧,我早就不想活了,等我做鬼后再来找你们算账!” 许猪闭上了眼睛,等着被射成刺猬,可是,他失望了,房州城的值夜军汉没搭理他,又躲回了帐篷,继续烤火,心说一个疯子理他做甚。 许猪在城门下立了一个时辰,冰雪一直埋到了膝盖。 他想自杀,想让老天成全他。 可是,冰雪没有冻死他,他还是死不了。 接下来,许猪又想到了那些驱赶他来城下送命的人。 也许,他们能杀了自己,许猪这样想着。 片刻后,他抱着浑家的尸首离开了房州隐入了风雪中。 …… 满城尽带黄金甲,那是唐朝的故事,从郁郁不舒、纠葛不尽的命运讲起,用刀光剑影、爱恨情仇,满城的菊花,写的诗! 豪杰之诗,作者是黄巢,后来他造反了,做了皇帝。 而许猪,他却没做皇帝,他走在黑暗中,摔倒了几次,爬起来后,继续上路。 天亮后,他发现了李铁枪的大军,在冰冻的平原上,他们正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前往战场,披挂着闪亮的铠甲,握着冰冷的武器,杀气冲天。 阴霾压境,房州之战开始了。 在这之前,许猪在半路上拦住了一位骑着高头战马的将军,身披金甲,头顶金盔,马鞍桥上悬着金刀,立于路旁,背后便是初升的太阳,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扬鞭一指,大喝一声:“何人拦路,找死吗?” 许猪还以为他是宋军,只不过是造反的宋军。 他不知道自己该恨他们,还是没有感觉,的确,他已经恨到了没有了感觉。 “是你们杀了我的浑家吗?”许猪问那金甲将军。 那金甲将军便是李铁枪,他仰天大笑,望着对面那巨汉,说道:“本将军只杀宋军,从不枉杀百姓,你命大没死,那是造化,我看你身躯雄伟,仪表不凡,定是一条好汉,怎么样,跟我走吧,不会亏待你的,攻下房州后封个大官给你” “我不稀罕”许猪沙哑地回答着,然后他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问道:“我只想知道,你、你们为什么逼我攻城” “你说为什么?”李铁枪用同样的语气问他,冰冷的眼神没有一点温暖。 “我不晓得,但是我想知道” “知道了又怎样?” “我要杀了你” 说罢,许猪抡起拳头扑了上去。 李铁枪早有准备,轻轻一拉缰绳,坐下白马希律律一声嘶叫,人立而起,前蹄猛地蹬出。 许猪冲的太猛,根本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胸前便重重地挨了两下,扑通一声倒着摔出去老远,口吐鲜血,眼前一黑不省人事,这回估计是活不成了。 几个侍卫赶紧扑了过去,正要把许猪乱刃分尸,李铁枪一摆手,止住了他们:“够了,继续赶路,让他自生自灭!” …… 几个时辰后, 许猪躺在树林中一堆烂草铺的床上,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一条破被,硬邦邦的,周围是陌生的大山,只有一堆忽明忽暗的火堆在眼前一闪一闪,释放着光和热。 忽然他感到头痛欲裂。 这时,一个脏兮兮的人影走进了他的视野,将一碗树皮熬的热汤灌进了他的口中。 “醒了就好,还以为你死了呢,真是累死我了,记住啊,我救了你一命,从今往后你要听我的,不然就饿死你” 从那稚气未脱的腔调中,许猪只知道他是个少年,实际上,她是少女,也是从房州城下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名叫阿布。 阿布在襄州活的好好的,住在城南的破庙里,没事的时候去街上偷人家的钱袋,然后跑去炊饼摊郝大叔那买炊饼。 她早就想好了再过个两年,等攒够了钱就离开襄州,带着那一包藏在佛像下边的银子远走高飞,但是还没想好去哪? 哪知,还差一年她的愿望就能实现了,没想到,祸从天降,12月6日那天她被一群‘官兵’从破庙内抓了出来,用绳子拴着跟其他的襄州百姓一起被迫离开襄阳。 踏上了死亡之旅,途中阿布偷了一位大爷的钱袋,被发现了,但是那位财主大爷没怪她,还把身上的玉佩都送给了她。 他只有一个要求,叫阿布帮他逃走。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阿布收了他的钱,就帮他想了一个主意。 半天后,路过牛首镇那会,经过一处山坳,阿布忽然跳了起来,用一块大石头砸在了那位有钱大爷的脑袋上,顿时血光飞溅,那位大爷昏死过去。 为此,阿布还被押解的军兵狠狠揍了一顿,他们骂他: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等到了房州有你好看的。 然后两个军兵走了过去,将那位头破血流的有钱大爷抬出了队伍,扔进了路边的山坳中。 从那天起,阿布就被盯紧了,几次想逃都以失败告终,直到被押解着来到房州,她才找到机会,在漫天的箭雨中躲在了一堆死人下,逃过一劫。 43.李铁枪兵打房州城 i 12月6日,辰时早上8点一刻,一支铁甲大军出现在房州以东的山坡上,沉重的步伐撼动了周围的森林,冰冷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远远的望去仿佛一座正在移动中的冰山,庞大得难以抵挡,气势逼人,哪怕是看一眼都会心惊肉跳,呼吸苦难。 任何反抗都意味着无效。 大湖畔,一位披挂整齐的将军策马立在那里,背后簇拥着二十劲骑,高大的身形包裹着厚重坚硬的铠甲,粗眉上挂着寒霜,目如鹰隼。 眨眼间,山坡上策马奔来一人,身着青色的布袍,外罩黑绒大氅,一条雪狐尾围在颈上,黑眸如电,坐下黄骠马行得甚急,眨眼间,冲下山坡。 这时,一队队杀气腾腾的铁甲大军从他的身旁急行而过,踏着雪向远方的房州城奔去。 策马立在大湖畔的将军不是旁人,正是李铁枪,昨晚,杀败了前来袭营的房州守军,他很兴奋,至今还沉浸在那场胜利之中。 今天,他要率军攻打房州血洗那,为惨死在打谷堡的弟兄家人报仇,这支大军,就是李铁枪的襄州义军。 房州城周围,山高林密,路不是太好走,加之雪中行军确实不便,冬季开战更是苦难重重,若非复仇心切,李铁枪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兴师讨伐房州城。 一炷香后,黄骠马驮着主人来到大湖畔,停在李铁枪的身旁。 “梁先生,邓州那边有何动静?”他转眼问着马背上的青袍人。 青袍人抖了抖衣袖,摘下棉帽,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峭壁一般的面孔,他就是九道飞贼梁公明,才从邓州回来,随后,便马不停蹄地来房州汇合。 “一言难尽啊”梁公明抹了抹眉毛上的冰雪。 “莫非朝廷的大军得胜了?”李铁枪忽然紧张了起来。 “那倒不是,只不过那个叫赵泽的人神出鬼没,频繁调兵,很难摸清他的意图” “那…”李铁枪停了下,然后问道:“会不会马上杀来这里” “那倒不会”梁公明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郭邈山那个老顽固,我劝他尽快离开邓州来襄州大伙合兵一处,还告诉他我们李大当家有意跟他联手荡平西南,没想到他口出狂言,以粮草不济为由,说要明年才能过来” “也好”李铁枪平淡地回答了两个字。 “好吗,李老大,咱们现在势单力孤啊”梁公明提醒他。 “郭邈山愿意帮咱们拖住宋军大队人马,梁先生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梁公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要是这样郭邈山就是自寻死路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没准郭邈山另有打算,走吧,去打房州,我要亲手宰了*亮,还有窦武” 说罢,李铁枪策马奔出,那二十劲骑紧随其后,向着最后一道小山坡,过了那里就可以清楚地看见房州城了! 太阳升起,温暖洒向大地。 一个时辰后,对房州城的打击开始了。 上午,巳时一过(10点一刻) 原光化军指挥使周美带着两千人马来到房州城东门外,两箭之地,经过昨天的屠杀,那里遍地死尸,根本无法列阵攻城,但是,比较适合小股人马活动。 正因为如此,李铁枪才把他派去那里,并带上了从襄州缴获而来的,唯一一门火炮。 为了把那门火炮运来,一路上累死了十几匹战马,伤了三十多人,李铁枪希望这个代价是值得。 周美的营寨就设在山坡下的路边,背依大树林,可以免受风寒之苦。 交战前,他亲自来到战场两箭之地外,划出了一块地方,命令邵兴带领五百人搬开尸体,清出一块平地,并用尸体垒起半人高的城墙,作为掩体,然后命人将那门炮拖过来,放好,对准房州城。 与此同时,李铁枪的大军在房州城南摆开阵势,准备强行攻城。 房州知府*亮,巡检使窦武,还有全城上下大小官员全部行动了起来,各施其职,没事干的全都发放武器登城,准备迎敌。 *亮告诉他们:“一定要守住房州城,就算死也得死在城头上,绝不后退半步,哪怕是刀剑加身,也要誓与房州共存亡!” 最后,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下了道军令:“临阵脱逃者,斩,畏缩不前者,斩,动摇军心者,斩!!!” 大敌当前,军令如山,必须要杀伐果断,*亮这招激将法也着实了得,一下子就激起了守城军兵的杀敌斗志。 巡检使窦武也说了:“生死就在这今日,所有人都要憋足了劲,跟城下的乱贼好好干一场,保得全家老小平安,来吧,一起高声叫起来,我军必胜!!!” 房州城头守军挥舞着如林的刀枪、锦绣的大旗,拼了命地呐喊着,顿时,士气大增。 那喊叫声此起彼伏,像汹涌的波涛般回荡在大地上,来回冲撞着,不断闯入敌人的耳中,持续了好久,直到城下敌军大营中三百面战鼓擂响,发出惊天动地的震撼声,才被湮没。 至此,房州城战云密布,一触即发。 10点三刻一过,剧烈的爆炸声席卷在房州城上空,东边的城门楼首先中炮起火,整个房顶都被炸飞了,藏在其中助战的官员当场死了八人,弓手伤二十人,死十五人。 爆炸过后,尘土飞扬,浓烟滚滚,碎木、断瓦横飞,三层楼阁上的瓦片全被震落下来,哗啦啦砸在城头,又伤了几十人。 炮击过后,东城守军大乱,不少人被震晕了头,纷纷涌下城头避难。幸好民团教头党军子在场,举刀砍杀了几人,才弹压住了众人,驱赶着不少民团士卒重返城头,准备迎敌。 再说,周美的炮军旗开得胜,给城里的官军来了个下马威,南城外准备攻城大军士气大振,只等李铁枪一声令下,就开始攻城。 李铁枪大军自襄州滚滚杀来,除了骑兵就是步军,所有人都有甲胄在身,即便是步卒也可以说说重步兵。 攻城器械只有那一门火炮。 44.李铁枪兵打房州城 ii 连爬城用的云梯、飞梯都未赶造,更不用提壕桥、火车、尖头木驴、木牛、木幔之类的辅助攻城器。 讲到这里,要提一下,何谓云梯,宋朝攻城用的云梯可不是后世那些粗糙滥制电视剧里出现的人扛大木梯。 宋朝军队中的标准云梯是以大木为床,下施大轮,上立二梯,各长两丈余,中施转轴。车四面以生牛皮为屏蔽,内以人推进及城,则起飞梯余云梯之上,以窥城中,故曰云梯。 为了更形象地说明,打个比方,大家都见过后世的消防云梯吧,这两者有共同之处,都是折叠式的重型器具,不同就在于消防云梯是靠机器驱动,古代没机器,只好用人力推车前进,而梯子能最多架高一层,还是用绳子拉起来的,太多的话会垮掉。 接下来说飞梯,飞梯者,长二三丈,首贯双轮,欲蚁附,则以轮着城推进。 这飞梯也出现在宋朝军方的兵书里,具有独轮车的原理,其操作是这样的。 两侧各有十名强壮的军士,扛着梯子,攻城时,他们勇敢地冲向城墙,然后,将梯子头也叫梯首贴在墙上,沿着墙面向上滑动,片刻即能附在城头垛口上,然后,攻城大军就可以顺利爬城了。 当然也有梯首不装轮子的情形,但,那样举起来时很费劲,会给攻城部队带来很大的麻烦,要知道战场上每耽搁一秒钟便会死很多人,速度是关键,古代也一样。总不能攻城部队都冲到了城下,梯子还没竖起来吧,那样的话,爬城的弟兄可倒霉了,全成了人家的活靶子。 火车,宋朝攻城器里的火车,不是我们乘坐的火车,如果你胆子够大,当然可以坐,但是,请先听我介绍完再决定也不迟。 宋军用的火车,亦称纵火之车,以车轮车中为炉,上施镬,满盛以油,炽炭火爨,令沸,仍四面积薪,推至城门楼下,纵火而去。敌必下水沃之,油得水,则焰益高,则楼可燔也。 (注:爨,读cuan,烧煮之意) 解释一下,这种车其实就是一辆两轮的平板推车,就跟若干年前,大家见过那些卖茶叶蛋的大叔大婶推的两轮车很相似,车上有个泥做的火炉,炉子上架一口大锅,锅内煮着茶叶蛋。 回过头来,再说宋军的火车,并不是简单的装一车草推到人家城门下纵火就了事了,那样太小儿科,但凡懂得守城的将领都会对付。 这种纵火之车的全部秘诀在于铁锅内的热油,不是普通的炒菜用的油,而是一种古人发明的化学武器,跟西方古代战场上使用的希腊火有异曲同工之妙,配方应该有如下几种成分:硫磺、沥青、松香、树脂、棉絮、石灰石、骨炭、尿液、粪便等等,如此才能触水即燃,,不需点着,燃烧的过程中,还能放出剧毒物质,起到了一石二鸟甚至三鸟的作用。 尖头木驴,形如轀轒车,惟增二轮,上横大木为脊,长一丈五尺,上锐下方,高八尺,以生牛革裹之,内蔽十人,推逼城下,以攻城作地道。(注:轀轒,读wenfen,攻城车中的一种) 木牛,又叫木牛车,以坚木厚板为平屋,裹以生牛革,下施四车轮,自内推进,以蔽攻城人,亦木驴之类也 此两种器械,实则是流动掩体,掩护里边的工兵弟兄掘土挖洞,实施地道战,破城。 木幔,在《武经总要》中是这样记载的,以版为之,制如屏,裹以生牛革,上施桔槔,载以四车轮,低昂,以绳挽之。凡攻城,欲蚁附者,则以幔御当面矢石也。 举个形象点的例子,如果在竹排上竖起桅杆,再挂起白帆,那竹排肯定很漂亮。这种木幔也是这种原理,用一面巨大的风帆似的屏障遮挡箭雨,保护攻城部队,当然也有反其道而用之的,守城时遮蔽箭矢。 言归正传, 李铁枪的计划是让周美炮击房州城,*边的大军出城野战,以减少伤亡。所以,才千辛万苦,把襄州城内唯一一口火炮弄到房州来。 房州没有火炮,只有少量火枪,那还是*亮跟均州知府李垂李大人借的,用来守城之用。 可想而知,房州城在周美的炮军轰击下是多么惨,不过呢,周美高兴过头了,以为两箭之地很安全,没想到房州东城上筑有六处马面,每一处马面上皆设有弩台。 上狭下阔,如城制,高与城等,面阔一丈六尺,长三步,与城相接。 台上架屋,制如敝棚,三面垂以濡毡,遮挡箭矢。 内可容纳弩手十二人,队长一人,还配备有雷石滚木。 其中,三座弩台上设有床子弩,名三弓床弩,前二弓,后一弓,俗称八牛弩,八头牛才拉得开。箭用木杆铁羽,士兵们戏称其为一枪三箭,此驽非常霸道,一箭可射穿十人。三驽齐射可至两百步开外。 周美大意失荆州,只顾叫人瞄准城门楼,猛轰城门,忘记了应该先干掉马面上的守军。 才开了三炮,东城弩台便发现了这里,只一次齐射就杀了周美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五名炮手,下一刻,他只好派人把火炮拖到三箭之地外,临时拉人开炮还击。 虽说,照猫画虎谁都会,周美的亲兵不少人都看过那五个炮手是如何操炮射击的,但,轮到他们亲自上阵,那准头还有操作要领可差了许多。 白白浪费了六发炮弹,只轰烂了两座弩台,把东城墙炸出了两个犬牙似的缺口。 周美还指望着用这十五发炮弹轰塌东城,逼城内守军出战。 看样子,没指望了。 他只好临时改变主意,亲自操炮瞄准东城门猛轰那扇城门,三发炮弹后,东城门倒了下去,周美一阵激动,赶紧命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李铁枪。 李铁枪派了心腹曾易可前来查看,要是东城真的大开了,他们的攻城计划就要改一改。 可是,东城门虽然倒了,瓮城还在,更绝的是,*亮调动全城百姓掘土担石,愣是在半个时辰内将东城内的瓮城城门彻底堵死了。 45.第七日 只好派出三千重盾手,试探性地攻到城下,没想到,房州城的火器甚为犀利,箭矢更是要命,三千重盾手死伤过半,只撑了半个时辰不到,其中火枪造成的死伤占了五层左右,其余的则是被弓弩、石弹杀伤。 房州城内有二十驾单稍炮,设在大门左右,可以发射重两斤的石弹,每炮只需四十个人拽,发射速度非常快,五十步内命中率达到百分之八十,李铁枪的重盾手半数命丧在石弹的下,狼狈逃回大营。 如此,头一天的进攻告一段落。 李铁枪收兵回营,命令陈福、石奸奸两人带兵连夜赶造云梯、箭楼,准备来日强攻。 青山旧,雨初歇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东风且,流云散 只剩当时明月 第二日,襄州义军摆出了个黄沙万里阵。 将两万多兵散开在方圆数里的平地上,每人之间相隔数步。 战鼓擂响后,准备四面强攻房州城。 *亮站在城头观战,见此情景大笑道:“这是怕了我们的火枪、弓弩。不过这样一来,对我军有利” 巡检使窦武点头道:“贼人狡猾,需防他阵势有变,我观这贼将布了个撒豆子般的大阵,想必又有新的花招了,大人,咱们不可不防” *亮微微颔首,过了会,忽然问道:“窦大人,大瓮准备的如何了?” “请大人放心,昨夜便以安排妥当,每口大瓮都有三人把守,属下已巡视过多次,一切如常!”窦武单手握着剑柄,自信地回答。 “如此甚好,本官放心了!”*亮转过身,欣慰地望了一眼窦武,随后又说了句话:“贼人又要攻城了,去吧,这里有本官,西城全靠窦大人你了!” “那属下这就去西城了,大人保重!” “嗯!” 南城外,义军阵中。 李铁枪站在观敌云台之上,一挥掌中金刀,身后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紧接着大阵正中左右一分,闪开了一条通道。 两个庞然大物从背后缓缓驶来,巨大的木轮在冰雪中轧出一条很深的凹痕,阴影笼罩着大地,三百名强壮的军士正喊着号子,迈着一致的步伐,推着它们来到大阵中央。 城头的守军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们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惊慌疑惧。 死亡迫近了,人群中传出不安的叫喊声。 “那是箭楼,快准备火油强弩,干掉它,不要让它靠近!” “果然用上了箭楼”*亮似乎早就料到了,但,当他亲眼看到那两座高耸入云的堡垒时,也感到吃惊,他望着城下欢呼雀跃的敌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挥手,下达了开战命令。 身旁的传令兵急忙挥动旗帜,命令巨驽、单稍抛石机发射。 战斗在十分之一秒后开始了。 南城、西城、北城,同时出现了六座高大的箭楼,汝墙后各藏着二十五名火枪手、十名弓箭手,楼身中开着十三处孔洞,露出了冰冷的枪管,锋利的箭头。 在一千面巨大遮箭牌的掩护下,云梯手率先发起了冲击,当他们冲出一箭之地时,攻城大军发起了第一轮进攻。 一队接一队的火枪、弓手突然从遮箭牌后冒出头,猛地放箭、开火压制城头的守军,破空的箭矢、弹丸如雨点般密集,打得城头尘土飞扬,血光飞溅,不少人中弹倒地,魂归九天。 长十二丈、宽三尺的巨大云梯瞬间搭在了城头,义军的刀盾手顶着盾牌迎风而上。 致命的箭雨纷纷落下,将爬到一半的人射穿了身体,有的惨叫一声失足跌落,有的死死地抱住梯子,还有的倒挂着一命呜呼。 房州城头长枪如林,虽是三面御敌也是绰绰有余,攻城的义军才一靠近城头,便遭到了强弩的攒射,这驽名诸葛弩,可连发二十箭,虽比不上禁军使用的神臂弩,射程不过五十步,但,近战时,可谓杀人利器,义军数次强攻被这经过改良的诸葛弩杀伤近千人。 城下堆满了插着箭矢的尸首,李铁枪的三千骑军不断绕城放箭猎杀那些弩手,但,收效甚微。 只好命令箭楼之上的火枪手加强火力,齐射城头守军。 一时间,双方铺天盖地的箭雨交织在半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夺命的弹丸漫天横飞,砰砰的轰击声不绝于耳。 木盾、遮箭牌根本无法抵挡火枪的*,房州守军的巨驽、抛石机更是厉害,在义军的盾阵中撕开了一处又一处伤口、掀起阵阵腥风血雨,几次强攻,南、北、西三面围城的盾阵损失惨重,一千五百余人阵亡。 鏖战进行了两个多时辰,攻城的巨大箭楼消灭了十几处弩台、战蓬、望楼,杀伤了对方大量射手、枪兵,但,自身也遭到猛烈的打击,休战时,只剩下两座破损严重的箭楼,其余四座均在混战时被铁驽射得千疮百孔,藏在其中射击的军士几百人阵亡,随后而至的火箭,更加剧了其灭亡的速度,直到被烈焰吞没,彻底毁坏。 义军共进行了三波进攻,死伤四千多人,攻城用军器几乎全部被毁。 当天进攻只好就此终止,回营重整兵马来日再战。 东城外,一片萧杀,地面上尸积如山,再加上前阵子的冰雪,这里很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光垒起来的尸山就没到膝盖,如果再算上积雪都快到了腰间,所以,这里格外安静。 地表下,一丈处。 百夫长邵兴带着三个人在挖土,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连粗布衣衫都磨破了,浑身上下满是灰土,不断地挥动着铁铲,掘开冻土朝前推进。 当外边传来喊杀声时,他们加快了挖土速度,在半个时辰内,前进了二十丈的距离,这样一来,地道距离房州城更近了,几乎能听到城头上来回奔跑的脚步声。 “换人了,换人了……” 地道的入口处传来了周美的声音,往外运土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把那句话传进地道内。 不一会功夫,传到了最里边,正在拼命掘土的邵兴松了口气,摸着黑朝外爬去。 46.地道偷城 当义军发起第二波进攻时, 邵兴已经吃饱了饭,还喝了一大碗烈火似的烧酒,大步走出帐篷后,在树林里伸了个懒腰,正要接着去挖地道。 周美负手步入林中,迎面走了过来,还在十步开外,便朝邵兴扔了一样东西。 邵兴手疾眼快,闪电般伸出右手,五指朝前作火焰状,嗖的一声,握住了飞来之物。 “哇,哪来的苹果?”邵兴狠狠地咬了一口。 “犒劳你的”周美笑着对他说。 邵兴朝前走近了几步,停在周美的对面,然后蹲在一堆篝火旁,伸出冻僵的手烤了烤。 周美也凑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歇歇吧,让手下的弟兄去干好了!” “那怎么成,我要是不做表率,别人怎会卖力干活,身先士卒嘛!” “那倒是”周美盘腿坐了下来,望着那堆火,良久,才开口“你真是不要命啊” “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李老大对得起咱们,咱们也该守信” “咳,不用你说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放心好了” “哈哈”邵兴笑了笑,“兄弟我跟了大人这么多年,就知道大人你心胸豁达,是个明眼人” “天意啊”周美有感而发道:“韩纲那个王八蛋要不是太无情,搞得光化军人人恨之入骨,也不会闹到今天的地步,我算看透了,什么他妈的朝廷大军,都是狗屁,连强盗都不如” 邵兴摇着头,吃掉那个苹果,没做答复,半响后,他又钻进了地道进行最后的挖掘。 当天夜里, 东城外的地道挖进了房州城内,照估算,已经跨过城墙,出口就在靠北接近民宅的某处地方。 李铁枪亲自带人来到东城外大树林,为周美送行,出发前,又为今夜偷城的弟兄分发了水酒,每人都满饮了一大碗,随后,周美一马当先进入地道,带着一百名死士,邵兴紧随其后带着后续一千人马,只要周美得手,他就马上冲出地道扑向东城门。 地道内阴冷、黑暗,只能容纳一个披甲之士,周美弯着腰,迅速地朝前奔跑着,非常快,没用多久便来到了地道的尽头。 停住脚步后,他侧耳趴在一侧冰冷的墙壁上听了听,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便举起了刀捅开了地表上的冻土。 可能是覆盖了冰雪,那冻土很坚硬,周美用刀尖切了好一会才打开了封在上边的那层地皮。 敲开一道缝,偷眼往外瞧了瞧,四下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个人,月光不明,只能大概辨识出背后不远处,那黑黝黝的东西,应该是一座宅院。 想到这,他心中大定,迅速推开那层冰冻的封土,爬上地面,紧跟其后的是一百名死士。 周美摸着黑在一棵大树下集合了众人,指着不远处的火光,压低了声音说:“那便是东城了,咱们一会沿着城墙摸到城上,大家随我来!” 与此同时,邵兴也钻出了地面,正单膝跪在出口,催促后边的弟兄快点爬,只要凑齐了五百人就可以发起进攻了。 夜是那样的黑,那样的冷。 伸手不见五指,连狗叫声都听不到,邵兴觉得很奇怪,但是,他已顾不得考虑太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身边已经聚集起三百多人,方才,周美已经上路了,估计快接近城墙了吧。 邵兴心里非常着急,生怕打草惊蛇,前后衔接不上,于是,他也冒险带着三百多人先行上路,原地只留两个小头目接应后来之兵,相约一同杀望东城门。 忽然,黑暗中燃起一点火光。 周美急忙蹲了下来,隐蔽在路边一辆破车后。 邵兴也看见了,因为他们是平行前进的,一个带队走路中央,一个贴着城墙根前进,当那点火光亮起时,邵兴赶紧趴了下来,他的身后的三百多弟兄也一起趴了下来,伏在冰冷的雪地中。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砍刀、盾牌,紧盯着四周的黑暗,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总觉得黑暗中有人盯着他们。 就在那一刹那,周围的黑暗中忽地冒出一片火光,明亮、耀眼,照得让他们无所遁形。 “啊,不好,大伙一起上,冲啊,跟官军拼了!” 邵兴头一个从地上跳了起来,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弟兄也从雪地中弹了起来,纷纷举着盾牌,挥舞砍刀,怒吼着,朝前冲去,目标:东城门。 房州东城,秀峰大街。 早已被三千官军团团围住,连当地民团也来助战了,他们高举着火把,将那一带照的亮如白昼,不少民团的士兵站在房顶,居高临下燃起了炭火盆,张弓搭箭,严防出现漏网之鱼。三千官军手握长枪,步步逼近,经过方才一场厮杀,邵兴和周美的弟兄几乎伤亡殆尽,他们虽然拼死朝东城门冲去。 但是,那里埋伏着巡检使窦武的精锐,他可不想有什么闪失,直接命令弩弓手放箭,一顿迎头的攒射,瞬间便杀死了一百多人,余下的人根本冲不到近前,不是被乱枪捅死,就是被冷箭射杀。 从周美他们钻出地道,直到他们中伏,覆灭,前后不到两刻钟。 如今,穷途末路了。 周美和邵兴浑身是血,背靠着背站在街心,脸色阴沉,感觉一切都变得遥远模糊起来,巨大的恐怖阴影正一点点降临,希望越来越渺茫,藏在心中的那个‘字’终于要脱口而出了。 “大哥,咱们要交代到这了” “你怕吗?” “不怕,我浑家还活着,孩儿尚在,我死了他们会为我报仇的” “那你最好不要死” 周美瞬间转身,用坚硬的刀柄狠狠地砸在了邵兴的脑袋上,这事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了,邵兴根本不曾料到,就被击晕过去,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兵刃撒手。 包围他们的宋军一皱眉,人群中传出不解之声,窃窃私语着。 这时,巡检使窦武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周美抬头一看,不由得心头一荡。 旦见,这员武将身长九尺,虎躯凛凛,豹头环眼,剑眉入鬓,怀抱双鞭! 简直就是尉迟恭在世,敬德公重生。(注:尉迟恭,字敬德,实际上是一个人!唐朝开国大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47.大败 “来者何人?”周美大喝一声。 哈哈哈,那员武将仰天长笑。 “败军之将还敢问本官姓氏,你、不、配!”说罢,就要命令手下冲上去抓住他。 周美暴喝道:“慢着,吾乃光化军指挥使周美,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抓爷爷门都没有!” 声到人到,周美飞起就是一刀,来势迅猛。 窦武轻轻一闪,周美一刀走空,正欲返身再补一刀,窦武轻舒猿臂一把擒住了他的后颈,大喝一声:“降还是不降?” “我呸,你再吃我一刀” 周美不顾疼痛,正欲扭身反扑,哪知,窦武眼中早已暴现杀机,五指猛地发力,只听咔嚓一声便折断了周美的脖颈。 刀锋一闪,窦武胸前的护心镜上爆出一团火星,但,已是强弩之末,没了什么杀伤力。 窦武手腕一翻,将尸首扔了出去,轻松得就像扔一袋干粮,看得在场军兵一个劲啧啧称赞,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片刻后,窦武走到了邵兴面前,用脚踢了踢他,见他还在昏厥中,便一挥手,让手下将他抬回府衙,等候发落。 翌日, 李铁枪的影子在远处的冰面上出现了,慢慢移来,象沉默的死神。当他走近时,惨烈的战斗开始了。 房州城头。 “二十……三十……五十……还有……”瞭望的守军惊叫着,“足足有一百五十架发石机,天呐,这次他们不仅想攻城,还想杀光我们!” 巡检使窦武在城头上凝望着城下,缓缓说道:“发石” 呼啸的石弹从城中被抛了出来,在空中飞旋着落向义军大阵。巨大的遮箭牌竖了起来,护在发石机周围,缓慢地朝城下移动着,丝毫没有动摇。 石块落在他们脚边溅起冰雾,有些洞穿了遮箭牌,直冲向他们面门,瞬间打碎了头骨,一腔热血溅在同伴的脸上。 那灼热的感觉,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离奇的愤怒。 没过多久,血水在脸上结成了冰壳,麻木了脸颊,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当战鼓擂响时,进攻的步伐加快了,围城之战再次开始。 这一次,李铁枪将主攻方向选在防御薄弱的西城,昨晚地道破城失败,周美生死不明,人马损失近千人。这让他颇为气愤,赶紧在南城外的中军大帐召集众人商议了一下。 梁公明建议将主攻方向放在西城,那里没有弩台只有弓手、火枪,遮箭牌、重盾足以对付,更何况,他们还剩下两座箭楼,经过修复还能一战。 李铁枪采纳的梁公明的计策,余当晚命他负责赶造攻城器械。 梁公明领命,调动了五千人马,彻夜赶造发石机,因为时间仓促,军中工匠不多,只好用粗木赶造了一百五十架,射程不是太远仅五十步,但是,这种粗糙的大家伙可以发射重三十斤到四十斤的石弹,若是集中在一块使用,瞬间便可砸烂一大片城墙。 为了今日一战,梁公明又派出不少人手四下采集石块,燃火发烟之物,准备对付西城守军,希望能够一战定输赢。 清晨,战斗的号角惊醒了守军的美梦。 “列阵,进攻!”李铁枪兴奋地喊着。 西城外,人山人海,大军云集,列阵完毕,大小头目呼喊着手下站好,准备迎敌。 “重盾手上!”荆州老寨的唐牛一挥手,他的两个重盾方阵踏着整齐的步伐朝西城下逼近。 与此同时,竹山洞主石奸奸也开始率军猛攻北城。 粉水河三侠、武当陈福合兵一处从南城外发起佯攻。 东城依然静悄悄的,但是,曾易可的伏兵就在对面的林子里,时刻威胁着东城,民团教头党军子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城中的单稍投石机发射了两轮,梁公明指挥着一百五十架发石机顶着破空飞来的石弹冲进了五十步内。 当他仰起头时,看着那箭雨正遮蔽眼前的天空。 “遮箭牌上,快隐蔽!” 话音未落,强力的弓箭落在头顶,噗噗声不绝于耳,巨大的遮箭牌上密密麻麻扎满了箭矢,不少人被流矢所伤,所幸对大局没有什么影响。 李铁枪抽出他的箭,那箭杆上刻着襄州弓箭作坊,箭翎是雁羽做的,铸造箭尖的铁采自荆山赤铁矿,全部工序皆由人力打磨完成,工匠和铁匠都是一流的。 现在李铁枪要用这支箭杀一个人,城头上那个高大的身影,正指挥着守军无情地屠杀他弟兄的男人,房州巡检使窦武。 他试着拉紧了弓弦,那铁筋包裹的弓背格格的响着,这是他平时最爱的铁筋雕弓,可开三百五十石,百步内箭无虚发,连雄鹰、脱兔都逃不过李铁枪的眼睛,他是房州和襄州地界数一数二的神箭手。 “两百步…”李铁枪朝前走了两百步,来到了箭雨横飞的杀场。 梁公明就在前边不远处,正指挥着发石机轰城,只一轮,便将西城头的守军轰到一片,垛口城壁瞬息间崩裂,不少地方已经没了遮掩,来回跑动中的守军全都暴露在城下义军的视线中。 城下负责掩护的弓手马上乱箭齐发,射倒一片守军。 巡检使窦武大喊着命人扑过去堵住缺口,用石块、用尸首,用他们所能利用的一切。 短暂的惨叫声湮没在无止境的喊杀中。 李铁枪站在一丛扎在雪地的箭矢前,盯着城头上的窦武,稳了稳心神,当他忽然停下来时,李铁枪飞快地张开弓箭,对准了城头那个高大的身影。 “再慢一点……再慢一点……”他蓄满了力,瞄准了窦武的眼睛,屏住了呼吸,数着心跳,估计着下一刻他的动作。 窦武怒吼着,举起一块石头朝城下砸去,当那百十来斤的石块落下时,云梯崩裂为两段,八个人惨叫着摔了下去。 “就是现在!” 弓弦响处,箭离弦而出,直向窦武的右眼。 城下,箭光一闪,窦武感觉不妙,下意识地抬起右臂。 来势凶猛的劲箭一头扎入了窦武粗壮的手臂,穿破了肌肉、筋骨,从另一边飞出,钉入旗杆三寸。 48. 困境 一股钻心的剧痛从手臂上传来,窦武大吼着后退了几步。 李铁枪恨恨地跺了下脚,正欲再次张弓搭箭,城头上早已不见了窦武的身影。 此时,他已回到了城下的营寨,正由郎中包扎伤口。 两个时辰后,发石机用光了所有石弹,连火油、烟球,一概火攻之物都射空了。 房州西城硝烟四起,城头的垛口三分之一崩碎,墙体开裂,危在旦夕。 只需再坚持一会,西城的中段就要倒塌,造成一个不可弥补的巨大缺口,到时候,谁都活不成了。 可是,那一百五十架发石机偏偏在这关键的时刻没了石弹。 梁公明不得不命令他们后退。 就在这一百五十架发石机后退的过程中,西城上空突然飞来数百支铁嘴火鸭,尾部喷射着明亮、耀眼的火光,穿破层层硝烟,直扑城下大军而来。 落地后,轰的一声炸开,虽然无甚杀伤力,但,紧随其后的黄色毒烟,眨眼间,笼罩了西城外大片的区域。 李铁枪看到了那奇怪的一幕,这时,他正在城西的中军大营前,策马观战。 “快撤,快撤啊,都堵住嘴巴,千万不要吸气,快跑!”九道飞贼梁公明狂喊着,不断指挥着大军后撤。 窦武站在城头上,周围站满人,一齐向西望去,并不是因为听见了敌军的高喊撤退,他们想亲眼看看,那毒烟有多厉害,这是知府*亮传授给他的锦囊妙计,也是杀手锏。 火鸭爆炸后,放出了致命的黄色毒烟,堵在了义军败退下来的途中,九道飞贼梁公明见状马上就明白了,赶紧命令手下的几个头目冲出去通知败下城来的大军。 败退的大军奔涌而来,一波接着一波,背后是不断追来的冷箭,为了活命,他们拼了命地朝前跑着,挟带着寒风,势无可挡。 瞬间,便超过了那些慢吞吞的发石机,冲进了黄色的毒烟中。 梁公明前后派出去的大小头目不下百人,均被裹挟着卷入毒烟,几乎一命呜呼。 连他自己都险些丧命,更惨的是,那些操纵发石机的人马大半中毒。 本来,从不知道惧怕的义军,被眼前的惨剧惊呆了,没跑出毒烟区的人,呛得气孔流血,就算是命大的勉强冲出来了,也瞎了眼睛,呕吐不止,剧烈的咳嗽撕裂了肺叶,引起身体内血管破裂,死伤惨重。 七千人马啊,到最后,幸存下来的只有一千多点。 但,战事并未就此宣告结束。 雪上加霜的事情,随后发生了。 当天下午未时一过,房州城北野猪岭一带起了东风,毒烟借助风力朝西边义军大营扑来。 转眼冲近了半里地,李铁枪一看那黄烟就要包围过来,急忙带兵后撤了十五里,连营帐都未来得及收起。 九道飞贼梁公明感到双眼灼热,但,仍然大喊:“不要慌,都不要慌,赶快朝南,朝南跑!” 说罢,脚下生风朝南狂奔而去,顾不得身边还有许多未脱离危险的弟兄。 他不停地奔跑着,没有思索的功夫,凭着超乎常人的耳力辨别方向,眼睛完全蒙了起来不敢睁开。 “那边是南,没错的,因为风从左耳吹过” 奔出毒烟后,他在严寒中跌跌撞撞,完全凭着脚下的知觉判断眼前是平地还是裂口,他不想停下来,也不想回头,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中毒多深,也许一停下来生命就会终结吧,剧烈的运动早就加速了毒发! 忽然,胸口憋闷起来,半边身体麻木了,脑袋变得像石头一样重。 “混账!难道就到这里了吗?” 几步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终于力竭了,摔倒在冰面上。 …… 良久,才翻过身来,眼前却变化着奇异的色彩,红的、黄的、蓝的,象光在水面上游动。 “好美的彩虹啊,我应该死了吧”梁公明自言自语着。 慢慢的,他睁开了双眼,用力揉了揉,才明白过来,那是天空的星辰,那是皎洁的月光,扯着几万里长的云烟,它们是光和尘,有着各种的颜色。 只有房州这样纯净无云的天空,才能看到星空的全貌吧。 这么壮美。 原来、原来只有死后才能看到这样的奇景,罢了,不虚此生! 第六日,攻城不克 第七日,小胜 第八日,惨败 第九日……第十日…… “房州守军到底想干什么?”李铁枪在帐中踱着步,“为什么要拼死抵抗,是想拖延时日,耗尽我军粮草,还是另有企图” 正在这时,棉帘一挑,石奸奸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见李铁枪愁眉不展,一时没敢吭声。 过了好一会,李铁枪才转过身问他:“石老弟,找到梁先生了吗?” 石奸奸惨淡一笑,“大哥,派出去的弟兄把周围都找遍了也没发现梁先生,我看凶多吉少啊” “咳……”李铁枪忽然觉得心中的一切都被抽空了,良久,才说了八个字:“下去吧,我要歇一会” 梦中,李铁枪孤独地走在幽暗的路上,心里空空如野。 夜像黑色的岩石。 雷声在响,狂风怒吼着穿过天空。 忽然,一霎的电光,自他的视线上抛下,擦亮了黑暗。 他愣了一下。 抬头时,发现了一丝火焰在树上熊熊地烧着。 灯火,灯火在那儿! 李铁枪拼命地朝着那团火光跑去,仿佛那就是黑暗中的一扇门,门开了,他走在一条白色的通道内。 门后是什么。 他没时间去想,哪怕,是万丈深渊,是他命运的归宿。 悲哀在敲门,他也要闯一闯! 翌日,风雪散去,太阳露出了笑脸。 一支百人商队来到了义军辕门外,为首的人叫武重茂,他要见李铁枪,说有要事相商。 武重茂,字长寿,房州人士,世代以贩卖盐铁为生,家业颇大,几日前,才从夔州路回来,做了一笔大买卖,返乡途中听人说襄州大盗李铁枪扯旗造反,正在率军攻打房州城,连败大宋几路军马,无人能敌。 再说,武重茂本是唐朝武则天的后代,骨子里就不安分,见此天赐良机,觉得是时候起兵反宋了,于是,赶紧上路,望房州而来。 49.武重茂献计 房州东南,二十里,老鸦山。 义军营地。 李铁枪在中军大帐中接见了盐铁商人武重茂,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急忙请他上座。 武重茂脱了暖帽,抖了抖直缝宽衫上的轻雪,来到近前,一抱拳:“哥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武老弟客气了,客气了,赶快上座!”李铁枪回了一礼。 “如此,小弟就不客气” 落座后,李铁枪嘘寒问暖,打听了一下武重茂的近况。 武重茂一一作答,言语之间还透露了点西南一带的情况,提到了荆湖南路桂阳瑶人大巫师黄捉鬼联合三个部落反宋,几个月前,杀死了衡州巡检李延祚、潭州都监张克明,大败宋军。 在蓝山县*山一带占山为王。 就连荆湖南路提点刑狱使杨畋的征讨大军,也在孤浆峒下战败。 武重茂让李铁枪猜猜黄捉鬼等人有多少人马。 “万人以上吧?”李铁枪估摸着。 武重茂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 李铁枪惊呼道:“什么,不会有三万吧?” “非也,只有三千!” “什么,三千,那不等于送死吗?” “瑶人土生土长,熟悉当地情况,送死的只有宋军” “那……” 片刻后,武重茂向李铁枪说明了来意。 “我欲助兄长一臂之力,夺下房州” “果真?” “绝无虚言,但,咱们需换个旗号” “什么旗号?” “大顺” “为何啊?” “兄长不知,如今朝廷的徭役税赋甚重,逼得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咱们打着大顺的旗号反宋,声称朝廷昏庸,民不聊生,贪官污吏横行,纲常伦理崩坏,天下百姓若想活命,吃饱饭,就应揭竿而起,重整寰宇,如此咱们大事可成” “好,此计甚妙,不过为兄要先拿下房州城为妻女兄弟报仇雪恨,宰了*亮和窦武,还请武老弟帮忙” “此事简单,我的计策是这样的……” 当天中午,武重茂在李铁枪的大帐中见过了另外几位义军头领。 荆州老寨唐牛、武当陈福、粉水河三侠吴风吴浪吴霞、竹山洞石奸奸。 武重茂跟众兄弟团团一揖,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众人心中大喜,压在心头的阴影总算一扫而空。 都说要跟武重茂混进城中,从中行事。 李铁枪告诉大家,此事过于危险,武老弟也说了,行刺不是别的,需要身手敏捷,武艺高强,胆大心细,只需两人足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自己身手敏捷,武艺高强,胆大心细,想随武重茂进城杀官立功。 但,争到最后,只有武当陈福、粉水河三侠之一的吴风被李铁枪选中,随武重茂进城。 出发前,陈福、吴风换了一身青缎面的家仆衣裳,腰系黑丝绦,足熟皮靴。 打扮妥当,再次来到大帐跟武重茂会合。 随后,李铁枪亲自带领众兄弟来到辕门外为武重茂等人送行。 叮嘱他们万事小心。 陈福道:“大当家的放心好了,*亮杀了我那么多兄弟,此次入城非杀了他不可” 吴风也保证:“咱们成败在此一举,大哥放心,兄弟拼死也要完成使命” 午时一过, 武重茂带着一百家丁,朝送行的众人拱手告别,相约两日后房州城见,不用远送了,已经三里了,再送的话就要被人发现了。 李铁枪会心一笑,策马站在茅店前的雪地上,目送着武重茂的商队朝房州而去,心说:祝他们马到成功吧,不能再败了! 武重茂离开李铁枪的大营后,带着商队在山中绕了一个大圈,从西而来进入房州城地界。 太阳偏西那会,商队来到了西城关下,武重茂高呼城头守军,说他是盐商武员外,刚从夔州回来,请他们速速开启城门,放他进去。 此时,房州城才经过一场恶战,城下遍地尸骨,还未来得及掩埋,凄惨无比。 连日来,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才案保住了房州,守城的军兵人人都提着十二分精神,一刻不敢怠慢。 贼军才安静了两日,精神才松懈下来,冷不丁发现一支百人商队来到城下,差点乱箭射出。 没想到是住在南大街的武员外,这人可得罪不起,认识知府*亮,跟跟窦武也有点交情。 守城的军兵赶紧回话:“武员外稍等,小的们禀告了巡检使大人就为您开启城门!” 也就一会的功夫,巡检使窦武带着一队人马来到了城头,仔细一瞧果真是武重茂,身边跟的家人他也认识,武盛、武春、武恩,三武一个不少,其余的是护院、挑夫。 武重茂见窦武来了城头,赶紧抱拳搭话:“窦大人辛苦了,武某才从夔州回来,途中才听说房州遭到反贼骚扰,片刻不敢停留,身为房州百姓,武某愿捐粮五百石犒劳守军将士” 窦武一听,心中很是痛快,觉得武重茂果然豪爽,人如其名,不似那些奸商吝啬之辈,这个朋友没交错,于是,忙命手下打开城门放武重茂入城。 进城后,武重茂吩咐三武先带家人回府,他要跟巡检使大人说几句话。 身边只留了两个挑夫做伴,这两个挑夫不是旁人,正是陈福、吴风。 一炷香后, 窦武下了城,正欲返回府中,没想到在路边遇到了久候他的武重茂。 “大人,辛苦了,武某请您喝杯茶如何?” “也好,也好,多谢武员外” “窦大人客气了,这边请!” 窦武也正有心结交武重茂,没想到人家请他喝茶,窦武也不推辞,跟着武重茂进了附近的茶寮,吩咐手下先行回营,他随后就到。 武重茂引着窦武进了茶寮,找了一处没人的清净座位,靠窗坐下。 茶博士赶紧摆好茶具,端来了上好的襄州青茶,斟了两杯。 武重茂举起茶杯敬了敬窦武,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接下来,武重茂跟窦武闲聊了起来,扯了扯自己西去经商的事,又问了问窦武房州的情况。 窦武告诉他,房州城坚如磐石,雷打不动,乱贼想攻进来,门都没有,只要再坚持几日,邓州的剿匪大军就能打过来了,到时候,内外夹击一举歼灭这股反贼。 50.冲进房州 武重茂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有大人这句话,武某就放心了,在下的身家性命可全在这里啊,来武某再敬大人一杯” 二人再饮举杯,浅酌了一口,叙了叙旧。 片刻后,*亮差人来寻窦武找他有事,窦武抱拳起身,正欲告辞。 武重茂趁机说道:“窦大人一心为民辛苦了,武某自夔州回来备办了点薄礼,不成敬意,早就想送到大人府上了,还请大人笑纳” 窦武一看武重茂要送礼,内心中更加敬重武重茂了,赶紧回答:“武兄这可如何是好,无功不受禄啊” 武重茂道:“大人,你这可见外了,咱们可是朋友啊,一点薄礼算不得什么,还请大人日后多多关照才是” “哦,好,好”窦武连连点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要不是*亮找他有事,就要请武重茂去喝酒了。 武重茂说:“大人,你有事先去忙吧,一会武某亲自带人将礼物送去府上” 窦武也不是傻人,早就看到了门口那两个担子了,估计着里边装了不少好东西,人家诚心送礼,他要是连个引路的人都不派,岂不是太无礼了吗。 于是,赶快命送信之人为武重茂引路,他自去府衙便是。 出了茶寮,二人抱拳作别,一个径直去了府衙,一个跟着官差去了窦武的住处,东大街上的巡检使大宅。 一路无话,只见沿途百姓行色匆匆,不少人家的门前都挂起了白幔,看样子死的人不再少数。 陈福和吴风挑着担,边走边望,将东西大街的情形牢牢记在心中。 随着武重茂一起来到了巡检使宅第,当面交付了礼物,并让门人转告窦武晚上武员外请他家中饮酒,若是有空请他赏脸。 门人当面保证不会忘记,武重茂谢过,带着陈福、吴风离开东大街,返回自家宅院。 12月10日,夜。 窦武带着一队亲兵前往武重茂家赴宴,大醉而归,于戌时返回府中。 睡至半夜,遭到黑衣人偷袭,身中二十余刀,顿时气绝身亡。 随后,房中起火,窦武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主人宅院化为一堆灰烬。 12月11日,天明。 知府*亮亲自带兵来到窦家查探,在一堆瓦砾中发现了窦武的尸骨,被熏得漆黑一片,难以辨识。 据守夜的军兵所言,窦大人从武家回来后便沐浴更衣准备休息了,但屋内的烛火一直未息,窦大人有夜里看兵书的习惯,十年如一日,至今如此,未发现可疑迹象。 接下来,*亮又派官差询问了周围的邻居,得到的答复是,一切跟往常一样。 随后,*亮回到了府衙,下令全城宵禁,夜晚酉时后任何人不得出现在街道上,否则格杀勿论。 同天下午,武重茂被请到府衙,*亮询问了昨夜之事。 武重茂如实说来,还将他送礼给窦武一事告诉了*亮,末了,武重茂怀疑道:“大人,会不会是城外贼人早就混入城中,只等下手的机会,如果是这样的话,房州危险了,还请大人速速派人封锁各条街道,逐家搜查,找出杀人凶手” *亮也正有此意,赶紧下令海捕乱贼,房州上下挨家搜索,任何人胆敢阻挠,或者从中作梗以同党论处,杀无赦。 离开府衙前,武重茂还以老朋友的身份对*亮说:“窦大人一去,房州少了一大臂助,为今之计,大人最好动员房州所有大户捐钱捐粮,然后抽调各家护院、家仆,增派人马守城,千万不可大意,房州百姓的生死全在大人肩上” *亮觉得武重茂说的全都是肺腑之言,便推举他跟民团教头党军子一起分管此事。 武重茂说事不宜迟,如果大人允许,我这就着手操办此事,希望能尽快筹到粮草、人手,帮助大人分忧。 *亮马上就同意了武重茂的要求,当天就封了他房州民团副使的头衔,让他鞍前马后效力。 同一天夜里,武重茂带着房州十五户富商的联名书信来到府衙*亮的住处,禀告了当日取得的不菲业绩,末了还强调,明日就能筹到一千石粮草,另外,各户富商同意抽出护院家丁,如此一算,房州民团又多出两千多生力军。 武重茂建议让党军子负责操练,他来打理钱粮,负责处理内部相关事宜。 *亮觉得武重茂居功不傲,难能可贵,便更加信任他。 第二日天一亮,任命武重茂为巡城使负责西城防御大小事宜。 12月12日夜,武重茂携带大礼登门答谢,*亮请他吃酒。 席间,武重茂拍着胸脯保证,人在城在,誓与西城共存亡。 酒至半酣,武重茂以夜间还要巡城为借口离开了府衙。 午夜时分,*亮正在榻上酣睡,忽然觉得气短胸闷,仿佛做了噩梦一般,猛地醒来。 睁眼一瞧,两个黑衣人出现在眼前,清冷的月光落在他们的身上,更多了几分诡异色彩。 “你们是何人?”*亮惊出一身冷汗,几乎叫出声来。 “你说是何人”吴风将刀子架在他的脖颈上。 “啊,莫非是你们杀了巡检使窦武?” “没错,今晚我们兄弟俩就连取你的狗命” *亮倒吸了一口凉气,刚要张开嘴大叫救命。 陈福闪电般出手,卸掉了他的下巴,“怎么样,叫啊,看你怎么叫” *亮瞪着眼睛,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含糊不清地问道:“你,你们、要、杀了我吗?” “是又怎样,你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话说?”陈福冷冰冰地问道。 “本官一生清廉不曾为害百姓,你,你们真的狠心下手”*亮断断续续地回答。 吴风淡淡一笑,“你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我等早就恨不得拆了你的骨头,扒了你的皮” “是啊,这话你留着黄泉路上跟人讲吧”陈福话音一落。 吴风手起刀落,一刀割断了*亮的脖子,噗的一声血光飞溅。 房州第一好官*亮就这样命丧黄泉,死的不明不白。 二更鼓时,府衙失火。 紧跟着,东大街的粮仓也着了。 没过多久,城中多处地方起火。 武重茂得知此事后,迅速调动西城官兵前往城中扑火。 与此同时,西城外五里处,李铁枪见房州城内火光冲天,赶紧率军朝西城杀来。 陈福、吴风、三武,奉了武重茂之命打开了西门,李铁枪率军一拥而入,杀奔城中。 民团教头党军子见贼人突入城中,大势已去,便砸开了大牢救出了里边女子,带着她一起投降了义军。 翌日,房州城破。 李铁枪收降了三千官军,任命武重茂为军师。 唐牛、陈福、吴风吴浪吴霞、石奸奸为马步军头领。 武盛、武春、武恩为先锋官,负责招兵买马。 曾易可掌管粮草辎重。 党军子探马头目,并掌管军器甲胄。 七日后,起兵南下,望海边杀去! 至此,庆历三年,冬十二月,除夕夜前,陕西路剩下最后一支造反的义军。 一.风云篇 1.招安 十二月,仁宗宣诏,新年将至大赦天下。 同月十五日,京师的招安圣旨抵达邓州,赵泽领旨大军原地待命,准备过年。 二十日,赵泽派遣振威副尉杨文广、偏将郭邈山带三千人马前往房州招安李铁枪。 经过半个多月的商谈,李铁枪接受招安。 赵泽向陕西路招讨安抚使,坐镇河南府的韩琦韩大人请命,将郭邈山、李铁枪纳入自己的麾下,加以约束。 韩琦的答复是等陛下的旨意,赵泽所部原地待命,继续监视郭邈山、李铁枪,如有反意,格杀勿论,不可手软。 2.雪上加霜 将近新年,汴梁一片大雪。瑞雪飘飞,千里明月,偌大繁华的都城格外热闹。 转眼间到了庆历四年,正月。 元旦朝会那一日,仁宗车驾幸临大庆殿,接受百官朝拜。 诸州进奏吏,各执本地特产入宫献礼。 仪式才进行到一半,满面春风的仁宗忽然在龙椅上手舞足蹈,口出涎水,嘴歪眼斜,将在场重臣吓得半死。 同日午前,辽朝使者在紫宸殿拜见仁宗,才说了几句新年贺词,仁宗猛地从龙椅上跳起,语无伦次,不知所云。 宰相文彦博、参知政事范仲淹只好对辽朝使者说,仁宗陛下是钦酒过量所致,请天使不要介怀。 此后几天,仁宗病情愈益加重,天天大呼“皇后啊,朕,朕恐怕熬不过今冬了” 曹皇后日夜忧虑,唯恐仁宗突然故去,百年江山无后继之人,以致忧郁成疾,重病不起。 京师盛传,仁宗赵祯将活不过这个冬天。 3.百年孤独 窗外开着梅花,满园冷香。 仁宗于昏沉中醒来,忽然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命常侍陈舜封扶他到殿门外,凭栏看京城雪景。 良久,回过头,问道:“皇后,何在啊?” 陈舜风赶紧回答:“皇后娘娘染了风寒,在宫中调养,不便走动” “哦” 仁宗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一阵酸楚,不知不觉竟流了两行热泪。 “陛下,您……”陈舜风一时语塞,不知说点什么好。 “对了舜封啊,朕的儿女呢?” “都在,在宫内呢!” “找来,朕要见一见” “是,陛下!” 陈舜风急忙遣人去召唤宫中大小公主,顿时后宫妃嫔侍从千余人,拥着公主们奔至福宁宫。 仁宗见众公主年少,有些还不懂事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追逐嬉戏,叹息道:“朕的皇子几时才能降生啊” 正在这时,曹皇后在百余宫女的簇拥下来到了福宁宫。 一时间,大殿外跪倒一片人群,齐声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祝皇后娘娘凤体早日安康。 仁宗激动地望着曹皇后一步步走上台阶,忽然问道:“皇后你身体不要紧吧” 曹皇后摇了摇头,走到仁宗的近前,微微施了一礼。 仁宗忽然又问,“邓州可曾下雪啊?” 曹皇后一愣,陈舜风赶紧把话接了过来,回答:“不知?” 片刻后, 仁宗想起早年夭折的长子赵曦,心痛不已,一把拉住曹皇后的手,疾呼道:“皇后啊,你腹中的孩子一定要保住啊,千万要保住,大宋的江山全靠他了!” 曹皇后深深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两朵红晕,情意绵绵地望着仁宗。 当天傍晚,仁宗独坐在御书房内,写了份诏书。 翌日,抱病临朝,跟大臣们说了几句话。 数个时辰后,在回宫途中跌倒。 子夜时分,仁宗赵祯于飘零的风雪中驾崩,年三十四岁。 4.薨 寒风大雪中,整个汴梁城一片缟素。 范仲淹站在殿外,望着风卷残云,漫天狂雪,闭上眼睛,泪水方才流了下来,冻在脸上。 福宁宫外跪着文武百官,哭号之声从未断过,不少官员从昨夜就未进食。 由于悲伤过度,先后昏厥数十人。 老王爷赵元俨哭的死去活来,嗓子都哑了,扑倒在殿中。 大长公主赵莹更是悲伤,哭得梨花带雨,花容憔悴,凄惨无比,仿佛世上只剩了她一个人,什么也听不到,一切事都与她无关。 她伸出手去,想再次握紧皇兄的臂膀,跟他说一句话,一句感谢的话,却无法办到,瘫倒在床上。 凤仪殿内,温暖如春。 但,曹皇后让内侍们推开了门窗,雪花从窗外喷洒进来,周围不闻人语声,屋内瞬间爬满了冰霜,连身体都冷得麻木了。 就这样,曹皇后不眠不食地度过了整整一天。 眼泪断了线般地打落在雪白的素衣上。 与此同时, 皇宫大内,司天监 一众大小官员面朝福宁宫,嚎啕痛哭,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膝盖早已没了知觉。 监正吴景鸾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挂在殿中的画像,觉得画中的仁宗分外可亲。 于是,掐指一算,不由得大吃一惊! 5.赵泽的计划 千里之外博望坡,赵泽的大军奉命驻扎在这里。 此时,已是初春时节,万物复苏。 几日前,仁宗驾崩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军中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尤其是神卫军,为了平息这场不安的躁动,赵泽计划远足伏牛山。 那是三月十五日的事,赵泽带着二十员心腹武将,清晨登上了伏牛山。 这二十员心腹武将是:张载、牧云寒、狄宁、卢俊、晁方、杨文广、陈顺、滕雄、汤林、郭邈山、张海、三妹、阿寒、李铁枪、任迁、党军子、石奸奸、吴风、吴浪、吴霞。 山巅之上,风起云涌。 赵泽问众人:“你们今后有何打算,不妨说来听听” 张载回答:“弟子愿追随师傅到天涯海角!” 紧跟着,陈顺、滕雄、汤林也不住地点头。 随后, 牧云寒、狄宁、卢俊也抱拳说出了心里话:“我三人起于草莽,能得大人赏识,乃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大人愿意,我三人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晁方本就是赵泽的心腹,他的话很简单:“大人恩重如山,小的愿效犬马之劳!” 杨文广虽然很喜欢跟赵泽在一起,但,看今天的阵势,好像要起兵谋反一般,他犹豫了,觉得心里很堵,毕竟他的祖先是大宋朝的忠臣。 “文广啊,你不必多心,我只是想知道知道你们的想法,并没其他意思,等你们说完了,我会告诉你们我的打算!” “好”杨文广点了点头,直言道:“赵大人,咱们可以说是知己了,你也知道,我杨文广住在汴梁的天波杨府,是杨家后人,我是不会谋反的……” 杨文广一言既出,郭邈山、李铁枪等人眼前一亮,打了个冷颤,心说这位赵大人果然高,吾等算是跟对人了。 接下来,郭邈山头一个站了出来,代表张海、三妹、阿寒说出了肺腑之言:“大人,郭某马贼一个,年轻时干了不少荒唐事,如今改邪归正、弃暗投明,也是拜了大人所赐,还有,老头子我粗人一个,不怎么会说话,我一家三口的性命全是大人救的,只要大人一句话,我一家三口愿为大人肝脑涂地!大人,你说怎么办吧” 赵泽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望向李铁枪,这群人里,他是后来的,弟兄死的死散的散,幸好老婆还活着,否则,朝廷招安他也很难接受。 “铁枪兄,你有什么打算?” “我”李铁枪老脸一热,支吾了半天,才开口:“大人,李某自知罪孽深重,本想效仿那项羽自刎乌江,可是,您也知道我还是没死成,咳,瞧我臭嘴” 李铁枪自嘲了一番后,一抱拳带着任迁、党军子、石奸奸、吴风、吴浪、吴霞六人齐声道:“赵大人义薄云天,我等愿誓死追随” 忽然, 赵泽仰天长笑起来。 最后,他对大家说:“不瞒诸位,其实咱们还有一个更大的愿望那就是功成名就名垂青史,然后享清福,但,在那之前咱们需要完成两件事” 众人齐声问道:“大人,是哪两件事?” 赵泽响亮地告诉他们:“其一、扫平西夏;其二、北破大辽。然后,我会带着你们去一块更加广阔的天地,雄鹰自由地翱翔在蓝天,鹿群肆意奔跑在大地。我会在那里立国,当然不是造反,那里非常非常的远,不是大宋可以比的,所以,我今天要跟大伙讲明,我不会勉强谁,但,时机一到我会离开大宋渡海东去,一直向东,带着所能带走的一切,并在东边的神奇大陆上建起一片属于自己的家园,你们若是同意便举手,不同意我也不会责怪,好了,举手吧!” 二.攻略篇 6.辽夏密谋 庆历四年,五月,居住在辽国上京道的山南党项诸部举族叛逃,归附西夏。 辽军越境追击至白狼山,斩杀千余人。 随后辽军统领率千余骑兵绕过白狼山追到乌加河畔,欲斩草除根。 山南党项诸部于背水一战,拼死抵抗眼看着就要被屠杀殆尽。 西夏威福军司大将松顿忽然率军杀到,将辽国骑兵击退,解救了山南党项诸部。 辽夏就此结仇,半个月后,辽国皇帝耶律宗真派使者质问西夏国主元昊,让他解释为何包庇山南党项诸部,若是不在两个月内将余者交还大辽处置,辽国便会兵戎相见。 八月,元昊回信给耶律宗真告诉他,西夏如今有火枪一万条,辽军要是敢进犯会一败涂地。 与此同时,辽国才装备了一支火枪队,人数不过五千,还是用来守卫上京林潢府的。 辽国、西夏的火枪均来自宋朝,这大半的功劳要归于宋朝的商人,余下的一小部分功劳归于两国潜伏在宋朝的细作。 最早是由一个叫马老大的江湖人士将火枪一事泄露出去的,随后,在宋辽两国互市过程中,辽国得到了更多有关宋朝火枪的消息。 常年在辽国南京道经商的西夏商人也很快得知了此事,他们在半年后,将一条在大宋高价购得的火枪献给了国主元昊,并得到了元昊的重用,从此不断来往于宋夏两国腹地用珍珠玛瑙等等昂贵的奢侈品在大宋国暗中活动,收集有关制造火枪的情报。 半年后,元昊举全国之力打造了一支万人火枪队,这支火枪队是继铁林军后,西夏又一支劲旅,战力不在卫戍禁军之下。 同年,九月。 辽国兴兵十万,在大将萧惠的率领下长驱直入,杀入西夏腹地四百余里,双方大战在贺兰山下。 元昊将擒生军正面遇敌,万人火枪队布在右翼,铁林军隐藏在火枪阵中。 诸蛮部、泼喜军在左牵制。 大战进行了一个月有余,双方互有死伤,但,西夏军的火枪队给辽军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十月,元昊将火枪队运用得炉火纯青,竟然摸索出火枪*战法、阵地战法! 中旬,大败辽国于泰兰绿洲地区,生擒辽国驸马都尉萧胡睹。 数月后,庆历五年春,辽夏出人意料地握手言和,在辽国西京道交换俘虏。 辽国派出了丞相刘六符,西夏派出了国师张元。 双方在边界地区搭起了一座巨大的毡帐,会谈了一个月有余才神秘地离开。 从那时起,宋辽、宋夏边境的冲突事件,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大打出手,攻城掠地的事件每天都有发生。 7.边关大乱 庆历五年后,边关风云突变 宋朝两面受敌,边关将士的伤亡人数急剧增多,每日送往京师的求救战报如雪片般飞至。 各地州县的驿站、宿头日日客满,接待了上千位来往于各地间公干的快马信差,数以万计的路过大军。 大宋的国运在那一刻变得异常脆弱,似乎连一场暴风雨都会将其毁灭。 汴梁京师, 经过半个月的争吵,以范仲淹、韩琦、欧阳修为首的主战派占了上风,原枢密使夏竦夏大人被踢出枢密院,贬为广南东路提刑按察使。继任者是礼部尚书晏殊,晏大人,富弼的岳丈。 这时,垂帘听政的曹皇后不得不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授权内阁重臣范仲淹、韩琦、文彦伯、欧阳修、余靖等人准备迎战,这一战,大宋需举全国之力御敌。 至此,汴梁祥符皇庄的狼山脚下昼夜不停地忙碌起来,运送军器的挑夫队伍绵延数千里,源源不断地运往边境地区,乃至各州各县充实各地守城军力。 8.内阁对策 庆历六年,仁宗陛下仙游的第三年。 大宋老将王德用坐镇河间府,指挥北方抗辽的战场。 朝廷随后派遣了兵部员外郎王素、监军全彬起兵两万赶赴北方河间府支援北方。 范仲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并征得了内阁重臣的一致通过,曹皇后也点了头。 如果王德用在北方失利,让辽兵闯过了真定府,范仲淹将下令北方各地州县掘开所有河道、堤防、海岸,破釜沉舟,湮没整个河北东路,将北方变成海天泽国,一片汪洋。 拒辽国于万里之外。 9.苏素来信 庆历四年,仁宗驾崩。赵泽便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 果然,一周后苏素派展昭夫妇捎来了急信,信中她告诉赵泽,朝廷因为皇位继承人一事斗的很厉害,谏院欧阳修、蔡襄、王素、余靖、范镇等联名上书,请求册立太子。 但,仁宗的遗诏上写的很清楚,册立曹皇后的孩儿为太子! 可是,曹皇后腹中的孩儿还要半年左右才能降生,是男是女未知,如何册立。 谏院欧阳修等人认为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外边知晓了仁宗新丧必会天下大乱,所以力主在拥有子嗣的六大藩王中选一后人入宫即位。 一干大小御史也在一旁摇旗呐喊,支持欧阳修等人的建议。 但,参知政事范仲淹反对,枢密副使韩琦也反对。他们认为应该按照仁宗的遗诏等曹皇后生下孩子再做定论,若是龙子自当顺理成章接任大宝,公主就只好作罢了,从藩王的子嗣中选一继承大统之人。 在争夺江山的问题上,往往一波三折。 枢密使晏殊出人意料地提出让八十多岁高龄的镇王赵元俨接任王位,不仅如此他还找到了支持者御史中丞鱼周询、刘元瑜;台谏官梁坚、监察御史里行李京;殿中丞陈荣古等人。 闹到最后,连太师庞籍都不得不披星戴月赶回京师参与决策。 后来的事情,曹皇后让了一步,她将真宗之弟商王赵元份的孙子,濮安懿王赵允让的儿子,赵曙接进宫中,临时立为东宫太子,自己则垂帘听政,参与朝廷,直到孩子降生再做定论。 庆历五年二月,曹皇后诞下一龙子,取名赵顼。(注:‘顼’读‘xu’,赵顼即未来的神宗) 三、飞翔篇 10.招兵买马 一个月后,范仲淹写信给赵泽让他在邓州、均州、唐州三地招募土兵进行操练,随后又遣富弼、石介、孙复为监军使至邓州,协助赵泽。 赵泽在邓州一住就是两年,这两年中,他招募了不少勇士。 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出身于襄州荷叶村的许猪,许猪身高九尺,虎背熊腰,力气大得惊人,赵泽军中无出其右者。 后来,邠州新平民团教头焦演、焦振华兄弟又来投靠,赵泽军实力大增。 可用武将多达二十三人。 半年后,一直在曹州南华县不得志的老秀才黄奇黄县丞,捕快都头鲁成,也背着包袱来到了邓州加入到赵泽的麾下,随行的还有姚莲的爹娘,姚大郎夫妇,他们是来给赵泽做饭的。 一时间,赵泽军中人才济济,练兵的速度倍增。 经过半年的不懈努力,赵泽手下可用的精兵增加到三万人马,兵甲齐备,粮草充足,只待京师运来的攻城火器全部到位,将这三万人马全部武装,便可开赴战场,准备对西夏展开凌厉的攻势。 11.财迷阿布 一年前,孤女阿布救了许猪,许猪伤好后,成了阿布的保镖。 她带着他回了一趟襄州,从破庙内的佛像下挖出了装银两的包袱。 歇息几日后,阿布对他说:“好了,我带你去汴梁,走吧,离开这个空城!” 就这样,阿布带着许猪离开了襄州,划着小船,沿河北上邓州取道南阳去京师。 途中,路过南阳县时,正好赶上赵泽招兵。 阿布凑过去一看,城门口的榜文上写着:愿从军者俸禄优厚,衣食无忧,有一技之长者俸禄面议。 阿布本来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一想到能赚大钱,便拉着许猪去应征。 没想到,赵泽当天正好在南阳办公,当他第一眼见到许猪时,还以为看花了眼。 片刻后,他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用一千两银子从阿布手里买走了许猪。 从那天以后,许猪便成了赵泽的家仆。 而阿布也成了赵泽的座上宾,上官梅很喜欢这个激灵古怪的女孩子,打算收养她,但,阿布是个不安分的主,在南阳住了半个月后便留下一封错字连篇的书信离开了。 经过的赵泽的破译,才知道原来阿布去了汴梁,她说要亲眼看看京师到底什么样子的,长这么大要开开眼界,才不枉此生。 12.与种家军并肩作战 曹皇后的儿子赵顼一岁时,西夏大军进犯环州。 越横山,出青岗峡,直扑归德堡。 仅用了半天时间,就占领了白马川河归德川之间的大片平原地带。 随后,立刻构筑城寨,不断增兵,打算步步为营,用堡垒战术一点点蚕食环州。 环州知州兼经略使种世衡,也称老种,年六十有一。 急遣长子种古带兵前往袭扰,沿归德河一线,依托背后的堡垒、城寨,不断进行破袭。 并用宋军经过改良的火鸭毒烟射向对岸,毒杀西夏筑城大军。 初期,种古的战术屡屡得手,但,西夏军的统帅,大将沧隆却是个难缠的对手,他在镇戎军一役后得到元昊的重用,几年的边关生涯,将沧隆锻炼成了一个足智多谋的将帅。 还有一点,西夏也拥有了火枪,虽然在性能上跟宋军的标准装备相差很多,但,沧隆对于火枪的运用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次出征,元昊给了沧隆三千火枪手。命沧隆步步为营蚕食环州,只要击败了老种,宋军的西部防线便会出现缺口。 一旦得手,元昊的大军便会一马平川地杀入宋军的薄弱地带,然后挥军向北一直杀到延州,与此同时,辽国的西京道守军也会南下宁边州,趁机夺取宋朝的丰州、火山军,然后进逼麟州。 这一招南北呼应,意在摧毁宋军的边关重镇,为日后的杀入中原腹地开辟通道。 赵泽的大军就是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离开了邓州,水陆并进,赶赴边关,支援环州的防御作战。 13.种世衡战死 西夏大军如潮水般涌来,跟环州种家军杀得昏天暗地。 归德川上的箭雨遮天蔽日,枪炮齐鸣,喊杀声震动了四野,种世衡派出了十二路人马强渡归德川。 西夏大将沧隆亲自率军迎战,背依城寨,沿河扎下了二十里连营,防线三道,精锐悉数集中在木瓜岭至洪德寨一线,环州种家军数次强渡均告失败,死伤两千有余。 只好退回东岸,烧毁了河上所有浮桥,坚守不出。 数日后,西夏军开始反攻,一口气扫平了白马川西岸的宋军据点连拔四寨,将西夏军右翼的威胁彻底铲除,此后,开始集中全力对付东岸的种家军。 经过前边的几场大战,种世衡改变了策略,他认为只要牢牢地控制住木瓜岭至洪德寨间的河岸,就可以利用有利的地形将西夏军堵在归德川和白马川间的河谷平原,最多三个月,西夏大军粮草耗尽,自然会退兵。 与此同时,种世衡还有一招妙计,那就是联合住在环州地界的羌族酋长奴讹,让他率领族人从背后偷袭,焚烧*西夏大军的运粮队,此二计策只要顺利实施,西夏军败得更快。 但,西夏大将沧隆此时也在秘密实施着自己的计策。 他在军中挑选了十名死士,让他们换上了宋军的号衣,连夜凫水过河潜入归德川东岸,并埋伏在距离宋军连营不远的山岭上,监视宋军的动向。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们发现了一支宋军的骑兵队每天都会往返于河口处的洪德寨和惠丁堡间,人数在五百左右,护卫着一员年迈的老将。 按照沧隆的描述,这人八层就是环州的种世衡了。 接下来,刺杀行动开始了。 这十个死士,分成了两伙,八个人去山下拦路,两个人埋伏在山岭上用强弩瞄着从惠丁堡而来的那队骑兵。 那天,赵泽的大军刚通过庆州,由水路而来,才过马岭镇,便收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环州知州,大宋最厉害的三位边关统帅之一的种世衡,命丧在惠丁堡至洪德寨间的山岭中,身中两支涂有剧毒的弩箭。 四、战火 14.身陷重围 环州种家军悲痛万分,全军上下披麻戴孝,为种世衡摆设了灵堂,并准备了香烛纸钱一应祭奠之物。 长子种古泪流满面扶种世衡更衣入棺,那场面感人至深,看得种家军十二骁将揪心似地难过,这十二人原是种世衡在世时的亲信子嗣,跟种古关系极为密切,发丧前,这十二人一起来到种古面前跪倒在地,请求出战,发誓要一鼓作气杀过归德川为种世衡报仇,血洗河西岸的西夏大军。 此时,种古丧父,内心对西夏军更是痛恨,马上同意了这十二骁将,于当天中午,起兵两万,布于归德川东岸,三通鼓后,种家军十二骁将分兵十二路强渡归德川,血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庆历六年,仲夏。 环州种家军发疯似地强渡归德河,三次冲破西夏军的大阵,射杀了西夏先锋官文凯,腰斩了压阵使泰利胡希,将西夏大军逼退了三里。 值此良机,种古率十二骁将一鼓作气渡过归德川,亲自带兵追杀西夏败军,种古有令杀敌十人者赏钱千文,杀敌百人者赏钱百贯,杀敌领兵者升官一级,后退者斩! 复仇的火焰、诱人的赏赐让这些久经战阵的种家军更加狂热了,追杀着西夏败军跑出十余里,才收住脚步。 前边就是山岭、茂林了,种家军前锋官十二骁将之一的贺林马上勒马喝令全军止步,并下令整顿军马,重新结阵防止敌军反扑。随后,才来到中军面见种古商议对策。 几乎在同一时间,归德川北顺流直下来了一支船队,为首了船只高大坚固,帆樯上悬挂着西夏的军旗,紧随其后的是百余条大小船只,船上载着杀气腾腾的西夏大军,直扑归德川东岸而来。 一刻钟后,顺流而来的西夏大军源源不断地登岸上路占领了两岸的河滩,朝宋军的连营杀去。 看守归德川东岸连营的两千多种家军发现敌情后赶紧点燃了狼烟,给渡河追击的种家军报信,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数倍于己的西夏军冲入连营,将两千多种家军湮没在滚滚洪流中。 三刻钟后,归德川东岸失守。 早就做好准备的西夏大军以迅雷之势在两岸竖起了六座营寨,营寨周围又挖了数不尽的陷坑、拒马,营与营之间长枪林立,并布以强弓硬弩,以便远程射杀。 这次的西夏军领兵人物,便是沧隆的好兄弟,瀚海十一部落联盟的头人岩石大酋长。 他按照沧隆的计策,迅速占领了归德川两岸,并布下了重兵,打算困死种家军。 临行前,沧隆告诉岩石:“此战,我赌上了咱们瀚海十一部落所有精锐的性命,引种家军出战,不是我死就是他亡,兄弟保重啊!” 岩石拍着胸脯告诉沧隆:“放心吧,老种一死,他们手脚大乱,环州唾手可得!” …… 15.赵泽解救种家军 环州西北战事连连,塞外的战马不知几次冲过了横断山。 这一次,西夏国主元李昊命瀚海十一部的大英雄沧隆、酋长岩石进攻环州,元昊的命令很简单,要么攻下环州宋军死,要么等宋军先打过来,瀚海十一部亡。 瀚海十一部正好挡在环州和西夏王城兴庆府间,有十一个大部落居住在这浩瀚的如大海一般广阔的沙漠中。 这些部落都是西夏的奴隶,他们听命于联盟的酋长岩石和一战成名的大英雄沧隆。 为了生存,瀚海十一部调动了五万精壮之士,只为破环州,打残宋军,保卫家中老少。 经过一整夜的厮杀,种古浑身是血,亲兄弟般的十二骁将死了三人,两人失踪,余者各个带伤,最严重的要属先锋官贺临,他在率军抵挡沧隆的盾阵推进时,中了计,被隐藏在阵中的三千西夏火枪手,在三十步内*轰倒了一千多人,自己也中十几枪,若非西夏的铁砂弹丸穿透力很差,他早就命丧当场了。 饶是如此,也有几颗铁弹丸穿透了铠甲进入脏腑,只是还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黎明时,种家军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背后就是西夏军布下的陷阱,昨天应经强攻几十次了,伤亡近万人。 今日若是再强攻,哪怕是过去了,眼前的追兵也会趁机掩杀,到时,种家军还能有几个活下来,种古不敢肯定。 为今之计,只有三条路可选。一是强攻夺取归德川西岸背水一战,二是原地力战拖延时间,希望环州府的种家军能杀过来解围,三是朝东翻过山岭杀过白马川进入洪德寨。 可是,西夏大军似乎早就料到了,已在种家军的必经之路上布上了数不尽的陷阱。 最后,种古决定原地力战拖延时间,消耗西夏大军兵马。 种家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西夏瀚海十一部人多势众,那些蛮族战士作战更是勇猛不怕死,前仆后继用血肉之躯跟种家军一命换一命。 半日内,西夏军前后夹击,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死伤无数,不但打光了所有铁砂弹丸,还射光了所有的箭矢,西岸的一万人马几乎全拼光了,岩石酋长将驻守在西岸的五千人分了过去继续进攻。 沧隆率军正面迎敌,用盾阵长枪步步推进,将种家军逼到了平坦的谷地。 只要再进行两三次进攻,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两次,环州种家军六千精锐便会全部死在河岸上。 忽然,轰的一声巨响,东岸西夏军阵中升起一团巨大的蘑菇状黑烟,霎那间飞沙走石,震飞了大片西夏军。 与此同时,环州境内的马岭河方向、安塞寨方向、惠丁堡方向涌出数万大军,呼喊着朝归德川东岸杀来。 瀚海十一部联盟酋长岩石赶紧集合剩下的五千多人马迎敌,他已经打算好了,一定要顶住环州城中那些守军的进攻,一定要,他们不过是些沿边弓手、土兵不足畏惧。 但,岩石想错了,这些根本就不是环州城内的弓手、土兵,那些人还在环州城内,这海浪般滚滚杀来的数万大军,乃是邓州赵泽的全部兵马,三万多人。 左路军沿马岭河方向北上,由杨文广、折小兰、晁方、郭邈山、张海五人率领,人马六千。 中路军从安塞寨方向正面出击,由赵泽亲自率领,偏将有狄宁、卢俊、三妹、阿寒、李铁枪、任迁、石奸奸,人马一万。 右路军从惠丁堡方向出击,由张载率领,偏将有牧云寒、焦演、焦振华,鲁成、陈顺、滕雄、汤林、吴风、吴浪、吴霞,人马五千。 监军富弼、石介、孙复三人负责压阵在后, 黄奇、贾黯掌管军器、军粮。 上官梅、展昭、欧阳春等亲兵卫队居中保护中军。 赵泽的中路军中有一种土炮,名为大桶,形状如水缸,纯钢打造,携带方便,可在百步内发射脸盆大小的火药包,落地后产生强烈的爆炸。 赵泽正是用十门这种土炮对西夏军进行迎头痛击的,一时间,归德川东岸,火光冲天,爆炸声此起彼伏,西夏军营地天翻地覆,三座巨大的营寨瞬间支离破碎。 被炸得晕了头的西夏军还未缓过劲来,赵泽的三路大军便杀到了家门口,一顿血腥的杀伐,赵泽的三百突击队也到了,手持连发火铳,于跑动中开火,一顿奋不顾身地冲杀,将那些高举着重盾的西夏兵全部击倒,杀入了中军。 岩石一看大势已去,局面没法控制了,便急忙带着十来个族中子弟跳上小船飞也似的逃命去了。 六千西夏军在半个时辰内,被屠杀殆尽,投降者寥寥无几。 随后,赵泽的中路军又炮击了归德川西岸,摧毁了那里的西夏军营地,为种家军打开了一条逃生之路。 五.接管 16.临危受命 庆历六年,丙戌,仲夏之交。 种世衡战死环州,其子种古为父报仇,率环州种家军两万人马与西夏大将沧隆交战,一鼓作气杀过归德川,不料,却掉入了西夏大军早就布好的口袋阵,损兵折将,死伤万余人。 若非赵泽率邓州援军及时赶到,击退了西夏大军,为种家军打开了逃生的通道,解救了五千种家军精锐,环州危矣,环州的种家军危矣。 此事的处理结果在半个月后抵达环州府,由环州新任通判兼转运使司马光宣读。 内容是由枢密院起草的,参知政事范仲淹批示并盖印生效,随后,又争得了曹皇后的许可,朝中大臣同意,才发送至环州。 这份措辞颇为讲究的公文,先婉转地表达了对种世衡这些年来在边关的肯定,并加以褒奖,赏赐了大量的金银绸缎,同时,免去了种古天兴校尉一职,正式改任环州都监。 荫其弟种谔、种诊、种谊为朝散郎,成人后可进京为官。 鉴于,种世衡的功劳,朝廷特许种古为其父种世衡扶棺回乡,守孝期满后可回环州上任, 不在期间的职务由司马光兼任。 最后,升赵泽为环州知州,经略该地,防御西夏进犯。 环州山高水阔,土地不多,西部横卧着七座大山,清一色的壁立千仞,将环州的半边分割成七块狭长的地带。 这些地区人迹罕至,飞禽鸟兽众多,居住着不少百姓,其中三分一为种世衡在世时招降的羌族部落。其中居住在葫芦泉一带的牛家族首领叫奴讹,年四十有八,得知种世衡战死,痛心疾首,亲率族人往环州府通远吊唁。 随后,居住在环州境内木瓜堡附近的一党项族部落首领苏吃囊,年三十九,也来通远城祭拜种世衡。 赵泽亲切地接见了他们,还当面赏赐了这二人大宋国的特产木牛流马各一匹,火枪各一百条,弹丸二十箱。 并设宴款待了这二人,席间,赵泽告诉他们非常欣赏二人的勇敢果断,并赞美了他们为大宋效力的美德、高尚的情操,他代表环州百姓,大宋百姓感谢二人,大宋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羌人首领奴讹、党项族首领苏吃囊非常感激赵泽的大恩大德,发誓永远追随大宋,亦如那三国时的孟获一般,忠心不二。 酒至半酣,赵泽故作醉意,透露了点消息给他们,说大宋有种神兵利器,不但可以开山凿石无坚不摧,就算是攻城掠地也是易如反掌,估计要不了多久大宋就要展开对西夏的反击之战了,如若他二人肯帐下效力,赵泽保证到时候让他们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财宝,哪怕是封王封侯也是很有可能的。这让他们更为震惊,因为他们之前就目睹了归德川上的那惊天动地的一幕,有所耳闻,这次听赵泽亲口道来更假不了了。 其实,不管是奴讹和苏吃囊这次来通远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祭拜种世衡,二是试探下环州这新任的州官是个什么人,若是寡恩薄情之辈,他们会另有对策,如若反之,他们还会继续效力。 事情出乎羌人首领奴讹和党项族首领苏吃囊所料,环州新任知州不但仗义疏财,礼贤下士,还非常和善。 每过三五日便会在通远城中宴请他们二人一番,随后赏赐些宝物让他们回家。 这让奴讹和苏吃囊铭感于内,两个月后,奴讹和苏吃囊相约一起跟环州知州赵泽表明心迹,只要赵泽在环州一日,他们活着一天,就永远听命于他,绝不反悔。 得了这二人的保证,赵泽心中大定,开始着手囤积粮草,打井取水,等待朝廷的进一步命令。 此时的环州城外驻扎了三万大军,城内一万,再加上分散在环州以东,木瓜堡、惠丁堡、安塞寨、木波镇、方渠寨内的守军,环州一地总兵力多达五万六千多人,吃喝拉撒不可小视。 首先暴露出来的重大问题就是饮水不足,炎炎夏日不说,再加上毗邻西夏南部的大沙漠,热浪滚滚,只一阵风那热气就能翻横断山,冲入环州,由此可见,环州的夏天是异常闷热的,早晚温差很大。 虽说环州府通远城建在水边,可是,赵泽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条由归德川和白马川汇合而成了马岭水是从西夏境内流过来的。 不久前,晁方禀告他说有一个营弟兄因为喝了这马岭河水腹痛不止。 经过,军中的郎中刘半仙诊断河水被人下了毒,从上游而来,想必是西夏人所为,幸好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从那天起,赵泽便黄奇负责此事,在环州贴出告示,告诫百姓马岭河水被西夏人下毒不可饮用,同时,下令三军亦不可再饮马岭河水,转而发动各地驻军打井取水,军民共用。 井打好了,秋天也到了,环州一地连年战乱,穷得叮当响,看州府各曹官吏的打扮就知道了,虽说薪俸不错,但环州确实穷啊,否则的话,这些边军也不会拼了命打仗,猛进地吃饭,用血肉之躯换取那微薄的俸禄养活一家老小了。 看来这民风的骠悍程度跟地域是成反比的。 也就是说越穷,越落后的地方人越实在,打仗越勇猛。 难怪,五千多种家军精锐能够在数倍于己的鏖战中撑过来,这骠悍是不容置疑的。 环州的秋天,非常好看,漫山遍野一片金黄,红花绿叶随处可见。 但,从各村、各寨、各部落收上来的粮食简直是少到令人心寒的地步。 也不知种世衡活着的时候怎么熬过来的,打仗这么猛,粮草这么少,不会兵变吗? 其实,赵泽有所不知,这正所谓有一利必有一弊,利弊向来都是生于一体的。 环州虽然地少,粮食出产也少,但森林茂密,野味很多,种世衡平常练兵就有进山打猎这一项。 只不过种古走的太急,心情又不好没跟赵泽交代清楚,还有一点,尚健在的种家军六骁将,对赵泽有点敌视,总觉得他是渔翁得利,但,又对赵泽心存感激,很矛盾。 这感激何来呢,就要说种家军第一骁将贺林了,他身中数枪几乎奄奄一息。 幸好赵泽及时来到救了种家军,还亲自为他开刀取出了弹丸。 用赵泽话讲就是:“贺将军真是好运,那铁砂弹丸只是嵌在内脏表面,并未深入,否则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啊!” 贺林在城中将养两个月有余才能下地走动,见到赵泽大军粮草消耗的很快,又不知道进山打猎便来到府衙献了一计,帮赵泽大军暂时渡过了一道难关。 赵泽的大军是不缺衣少穿了,可,环州的百姓,还有那深山老林里的野蛮部落,过得生活简直是不敢恭维,就算跟京师一个普通百姓之家都无法比。 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京师的百姓喝汤吃饭,环州的百姓只能吃粗糙的不能再粗糙的粟米稻糠了,有的穷人家还是以野菜充饥度日呢。 赵泽数次带兵进山去拜访奴讹、苏吃囊,一路上发现不少百姓家过着如此贫寒的生活。 能够打猎的百姓多半在蛮族部落里,普通汉人家的百姓还是以种地捕鱼为生的。 身为一州长官赵泽总觉的于心不忍,用什么办法才能帮这些百姓呢。 赵泽思量了许久,点灯熬油在书房内写了不少办法,但都需要很长时间,收效缓慢。 正在这时,进山打猎回来的许猪手里提了只死鸭子,来见赵泽。 环州府衙,后堂客厅。 许猪一抱拳,粗声粗气地回答:“大人,属下给你打了只鸭子,晚上吃这个补补身子吧” 赵泽正在喝茶,抬头一瞅许猪手里提的死鸭子,一口水全喷出来了。 问道:“我说,许护卫,你这鸭子是不是掉泥坑里了,能吃吗,黑成这样了?” 许猪傻笑道:“大人,你别瞧这鸭子沾了点黑水,保证能吃?” “什么?黑水?”赵泽诧异道。 “是啊,是黑水,不是泥巴,你瞧大人” 许猪用大手一溜,鸭子身上立刻挤出一层黑乎乎的粘液,眨眼间,落在地上。 上官梅掩口而笑,正在跟赵泽议事的张载也笑了,说道:“许猪啊,这是什么啊,看着都恶心,能吃吗,赶快扔了吧,别扫兴了” “哎,我好不容易才射中的野鸭子,这家伙激灵着呢,大人若是不吃,属下带回去自己吃了” “好好,本大人正想吃点素的,许护卫你自己留着吃吧,对了,千万别吃坏了肚子啊,不然别说本大人没提醒你” “没事,拔了毛用火一烤,要多香有多香” “下去吧,本大人还有要事相谈,别来打扰你家大人我啊” “是,大人,那属下回去了啊” “走吧” 许猪走后,赵泽继续跟张载商量环州开荒种地,伐木建屋一事。 赵泽打算分批练兵,让那些从邓州来了的新兵慢慢适应环州的闷热天气,调动一万人马把那些无人的土地开垦成良田,至于粮种和耕地的器具全部由京师运来。 要造的房子按照民间的样式,建成二层到三层不等的房屋。 给大军过冬之用,多出来的房子分给那些穷苦的百姓,并让这些百姓负责来年军方开垦出来的耕地秋收,免除三年的税赋。 张载觉得这个办法倒是很好,如果能够顺利实施,环州百姓会更加拥护。只是,朝廷会怎么说,赵泽虽然贵为一州之长也不能擅自做主太多的事情。 赵泽点了点头,最后决定先给京师去一封奏折,让朝廷下令免除当地百姓三年的税赋,休养生息。 这件事才谈完,许猪在外边大吼了一嗓子,吓了赵泽一跳。 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带着张载、上官梅跑出屋外,来到东厢房旁边的院落。 才一进门,赵泽看到院子里站了不少人,一看赵泽来了,赶紧让开一条路。紧接着,有激灵的马上来到赵泽面前禀报:“大人,许护卫烤鸭子出了点事,烧得跟灶王爷似的,您看” 赵泽来到炉火前,只见那背朝外坐着一个人,浑身上下都在冒黑烟,虽然没看到他什么表情,赵泽也能猜的出来,肯定没好事。 于是,大喝一声:“许猪你又惹事了,本官不是告诉过你,不可再生事端吗,不然罚你去外边挑水” 许猪一听赵泽就在背后,赶紧转身叩头,不过没敢抬起脑袋。 赵泽道:“抬起头来,让本官看看你到底怎么了?” “这?”许猪支吾了半天,才回答:“大人,属下正烤鸭子呢,哪知砰的一声,那鸭子爆炸了,属下,属下面目全非,怕吓了大人?” “胡说,鸭子怎么可能爆炸,抬起头来”赵泽沉声命令道。 许猪不敢再多说,慢慢昂起头,朝赵泽望去。 四目相对的一瞬,一张烧焦的脸出现在赵泽的视野中,吓得他后退了一大步。 “这?鸭子果真爆炸了?”赵泽难以置信地问道。 “回大人,确实是鸭子爆炸造成的”旁边几位护卫附和道。 “哦”赵泽大吃一惊,心说鸭子怎么能爆炸,莫非,莫非…… 当天下午,赵泽让刘半仙给许猪查看伤口,刘半仙长出了口气,回答:“大人呐, 许护卫命真大啊?” “怎么讲?” “若是我猜得不错,那鸭子身上定是裹了什么东西,以致在急剧受热时,内部膨胀,最后撑破了身体,跟蒸馒头蒸得开了花一个道理” “那会是何物呢?” 后来,赵泽又问许猪是怎么回事? 许猪如实回答,他用水冲那鸭子,怎么冲也洗不掉上边的黑水,无奈之下,他就用一团泥把鸭子裹了起来,放在火上烤,本以为烤熟了那鸭子的毛自己就脱落了,没想到,才烤到一半,鸭子爆炸,嘣得他满脸开花。 赵泽皱了皱眉,觉得此事很蹊跷,绝非不是偶然的,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在哪打的鸭子?” 许猪回答:“乌仑寨对面的沼泽地,那有一大片水地,全都是黑水” 许猪再次提起,黑水,赵泽猛地醒悟道:“莫非是石油?” 翌日,天一亮,赵泽带着一支护卫队背着竹筐,筐里放着瓦罐,划船过河后,朝着环州府西北的马仑寨而去。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寻找,赵泽在马仑寨西南的一片地埂附近发现了露天石油。 六.安边寨 17.攘外必先安内 环州居住着许多羌人部落,以明珠部实力最大,聚居在白马河西岸的山谷地带,有数万之众。半年前,西夏大将沧隆寇边,买通了明珠部大酋长阿塔,阿塔贪财好色接受了沧隆的金银女奴,随后协助西夏大军攻克了安边城,杀死了正在这里筑城的环州守军,以及原州的筑城使刘庆。 两个月前,明珠部大酋长阿塔听说种世衡被西夏人射杀在洪德寨附近的山岭,忽然大笑。 告诉手下心腹说:“环州从今往后再无对手。” 遂下令,秋收时越过白马川到汉人的村子里*过冬的粮草。 此时,赵泽已接任环州知州一职,百废待兴,需要理清的头绪一大堆。 幸好种世衡在天有灵,临死之前收服了羌人牛家族首领奴讹、党项族首领苏吃囊,不然的话赵泽这出戏还真难唱。 明珠部的战士越过白马川后,沿河袭击了数个汉人居住的村庄,*粮食不说,还滥杀无辜。 这件事在三天后传到了环州府,洪德寨守将贺林亲自禀告赵泽。 赵泽觉得若是不处理好环州内部的事情,一旦来年开战,这些蛮族便会在背后捅刀子。 于是,召集众人在通远城开了个会,种家军的六位骁将也到了场。 赵泽先请教了一下有关环州境内羌人等部落的状况,贺林一一答对。 听了贺林的一席话,赵泽觉得环州一地居住的部落还真不少,单单是像明珠这样吃里爬外的羌人部落还有两个,一个叫密藏、另一个叫康奴。 这两族居住在咸河下游的环州、庆州、原州三州交界地带,时不时也会带兵攻击附近的村庄、乃至宋军的城寨。 令环、庆、原三州颇为苦恼,范仲淹大人出任环庆路安抚使时,曾下令在这些部族聚居的河流附近筑城,严密监视他们的行动,杀了一些胆敢攻击朝廷大军的蛮兵。 可是,范仲淹一走,种世衡一死,这些人又死灰复燃了。 赵泽的第一个提议是:“趁着大战前,进山扫平这些叛逆的蛮族,一个不留” 可是,贺林提醒道:“大人,环州部落众多,一旦大开杀戒,势必会影响全局,他们会联合起来对抗咱们的,到时候,环州就乱成一锅粥了” 通判司马光听了贺林的话后,出了一身冷汗,因为这是他头一次出任边关军事州的高官,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忙开口道:“贺副将的话很有道理,本官颇为赞同,不知赵大人意下如何?” 紧接着,富弼、石介、孙复也出言劝阻,觉得蛮族虽然可恶,却不能一概论处,还是以安抚为上。 最后,张载提议派一支劲旅征讨白马川西岸的明珠部,杀鸡儆猴,点到为止。 赵泽觉得这个计策不错,众人也同意了,经过半天的准备,赵泽将羌人牛家族首领奴讹、党项族首领苏吃囊召唤到通远城,告诉他二人说:“明珠部助纣为虐,半年前帮助西夏大军夺了白马川西岸的两座堡垒,至今还占据着安边城,本官奉朝廷之命,夺回安边城,想请你二位助战,到时所获的财物皆归你们所有,还有封你们为本官的偏将如何?” 环州本来就是羌人的老家,牛家族距离通远城很近,人数不多全族男女老少加一块才五六千人,时常受明珠、密藏、康奴三部的欺负,如今赵泽说要讨伐明珠部,牛家族首领奴讹很高兴,马上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 苏吃囊的党项部落居住在木瓜堡一带,跟明珠部打过几次交道,虽然不太喜欢明珠部大酋长阿塔,跟他也没什么冤仇,可是,知州大人的命令他又不能不从,谁叫他跟宋军的关系密切,就算没帮忙也会被人怀疑,无奈之下,苏吃囊也满口答应下来。 赵泽看出苏吃囊面有难色,便安抚道:“苏首领,你是不是担心明珠部报复啊” 苏吃囊一听这话,就知道心里的事被看穿了,赶紧俯首回答:“大人,明珠部势大,若是不能将其打残,我等小族势必反受其害,确实有些担心” 赵泽哈哈一笑,告诉他们:“二位首领放心,这次本官率一劲旅出击就是要一举打残明珠部,你们二人率弓箭手跟随助战即可,不必亲自出手” 苏吃囊一听赵泽当面保证把明珠部打残,马上来了精神,起身下拜道:“若是如此,山南党项部苏吃囊愿追随大人左右!” 三天后,一支五千人的大军浩浩荡荡离开通远城。由赵泽亲自率领,偏将有杨文广、牧云寒、折小兰、贺林、郭邈山、李铁枪、晁方、任迁七人,护卫有许猪、陈顺、滕雄,余者皆留守城中。 乘船渡水背上至白马川,下船后大军重新上路过清平关,进入羌人的地盘,沿山间小溪望安边城而去。 且说这一日,明珠部大酋长阿塔正在安边城中饮酒作乐,怀里抱着一个长相娇媚的胡女,玩的不亦乐乎,忽听手下蛮将拓仁闯进帐内来报:“大王,宋军杀来了,咱们作何打算?” “什么?宋军这就来了?”阿塔猛地从虎皮床上站起,身上的肥肉抖了三抖,颤了三颤,**着身躯,虎眼圆睁。 “是,大王”拓仁急的汗都留下来了。 “来了多少?” “回大王,大概八千!” “才八千”阿塔稳了稳心神,片刻后回答:“不用怕,随我出城迎战,安边城周围地势险要,咱们的族人居高临下,周围的山洞里全是咱们的战士,谅他们也不敢胡来,我看是来吓唬咱们的” “好,好,希望如此” 半个时辰后,环州大军来到安边城百步开外。 赵泽骑在马背上看见一座背山望水的土城雄踞在山脚下,方圆百丈皆是高低错落的峭壁,整个地区呈葫芦状,易守难攻,幸好那土城只筑了一半,才两丈多高,连守城蛮兵都看得一清二楚。 “下营!”赵泽一声令下。 环州军迅速安营扎寨,在杨文广的指挥下,分成十营,每营五百人,摆了个青龙偃月阵。这大阵为唐朝名将李靖所创,适合在半险的地带排兵布阵。 左右各有三营劲旅拱卫,中军靠后,枪兵在外,弓手次之,内部环以强弓硬弩火枪, 挡在最前边的是三营重盾、弩弓手。 这一次,赵泽没打算带太多的火枪队,只有一千人全部为亲兵,还用马匹拖了一门土炮大桶。 木牛流马不适于在山路地带骑行,大多数军兵只好步行,骑兵不过百人。 宋军列阵完毕,杨文广催马来到中军禀报说可以攻城了。 赵泽立即命许猪扛着大桶来到营前空旷地带,架好土炮后,派郭邈山前去叫阵。 此时,明珠部首领阿塔正带兵站在城头观望,一看宋军摆好了阵,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再一看,宋军营中纵马奔出一员老将,阿塔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心情轻松不少,转身对一旁的心腹大将拓仁说:“看到了吧,宋军后继无人了,老种一死万事休矣,瞧这老家伙还能披挂上阵,真的是笑煞人也” “是,是,确实可笑”拓仁弓着腰附和道。 阿塔笑过后,却听到城下的宋将高声大喝道:“呔,背信弃义之徒,朝廷带你等不薄,为何助西夏狗贼夺我关城,吃你家郭爷爷一镖!” 话音未落,只见郭邈山双手一扬,两道寒光射向城头。 还没等明珠部酋长阿塔看清是怎么回事,头上的鹿角帽兜一颤,两把飞刀深深插了进去。 “呀,大王这,这是……”拓仁吃惊地指着阿塔头顶上两把飞刀。 阿塔伸手一摸,不由得出了身冷汗,赶紧躲下城去。 片刻后,安边城城门大开,涌出一队蛮兵,为首的正是大将拓仁。 拓仁手持双枪,在一队身穿兽皮铠甲蛮兵的簇拥下来到郭邈山对面十步开外处,摆开阵势,一挥手中双枪,用不太熟练的汉话大喝道:“城下狂徒何人,报上名来,你家拓仁将军从不杀无名之辈” 郭邈山大笑道:“环州知州赵泽大人帐下偏将,郭邈山是也,来者可是明珠部大酋长啊” “我家酋长身份尊贵你不配见他”拓仁回答。 “狂妄野人,郭某没空跟你口舌之争,看刀!” 话不投机半句多,郭邈山催马上前,跟蛮将拓仁战在一处。 郭邈山招数精巧,虽老迈却越战越勇。 拓仁才年过三旬,身体结实得像块石头,膂力过人,招数虽然不多却也能抵挡住郭邈山那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双方你来我往战了六十多回合,二马交错在安边城下扬起滚滚黄尘。 刀枪相碰叮当作响,爆出万点火星。 杨文广策马站在阵前,嘴上不说,心里也很佩服郭邈山,虽然是马贼出身,那功夫可不是盖的,不知跟他的杨家枪比哪个更胜一筹。 眨眼间又过了十余回合,拓仁越战越猛,郭邈山故意示弱,硬抗了拓仁的一招力劈华山,丢了手中的凤嘴刀,准备策马逃回本阵。 拓仁一看机不可失,忙暴喝一声,催马拦住了郭邈山的去路,二马并驾齐驱,逼得郭邈山向安边城而去,眼看着就要进入蛮兵弓手的射程,郭邈山急忙勒马往回跑,将后背暴露给拓仁。 拓仁再次策马追上,轻舒猿臂正欲生擒郭邈山。 哪知,郭邈山猛地从马背上弹起,飞起一脚朝拓仁袭来。 拓仁冲的过猛,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发现郭邈山竟凌空飞来一脚,忙举起双枪阻挡。 哪知,郭邈山这是虚招,电光火石间,双手齐出,射出三把飞刀,自双枪间的缝隙穿过钉入拓仁的兽皮铠甲,刺入双肩,胸腹,一阵剧痛传来,拓仁双臂发麻,被郭邈山一脚掀下马背,随后,拎包似的生擒回营。 七.和亲 18.明珠嫁女 周围的蛮兵大惊,正要一拥而上抢回大将拓仁,杨文广快马冲出,长枪一横拦住了那些蛮兵的去路,这些蛮兵哪知杨文广的厉害,各挥刀枪杀了过来,想活捉杨文广。 杨文广大喝一声,冲了上去,坐下乌骓马快如疾风,健若蛮牛,人借马力,长枪运转如电,霎那间,连冲带撞在蛮兵阵中杀了一圈,轻松地返回本阵。 蛮兵再想追近时,赵泽命弓弩手一顿攒射,杀死了大片蛮兵,余者受惊逃回安边城。 明珠部大将拓仁被擒,安边城内一片哗然。 安边城内,荫凉的大殿中。 大酋长阿塔怒火中烧,高呼道:“何人敢出城迎战” 席地而坐的诸蛮将中,忽然站起一人,身高八尺,赤须虬髯,眼似铜铃,比那拓仁还高了一头,身着狼皮,足蹬豹靴。 “大王,儿臣愿出城迎战!” 阿塔大王一看是自己的儿子,素以力大无穷著称的薛海山,心中大悦,当场赏赐了薛海山一大碗美酒,并把自己心爱的战刀递给了儿子,告诉他:“儿啊,明珠部就看你了,宋人狡猾,穷寇莫追” 薛海山道:“父王放心,孩儿这身武艺也不简单,宋朝的武将绝不是我的对手,孩儿这就去了,为父王出气” “好,我儿天生神力,父王等你的好消息,今朝若是能够退兵,我就把明珠部酋长之职传给你” 薛海山大喜,谢过阿塔后,退出大殿,点齐了五百蛮兵出城交战。 安边城下,一场恶战再次拉开了序幕。 杨文广挺枪纵马上前,力战薛海山。 这薛海山人高马大,左手盾牌,右手铁棍,胯下一匹西夏大漠悍马,跟杨文广斗得难解难分。 杨文广出枪奇快,薛海山稳若泰山,几次被杨文广用枪逼到了绝路,竟然化险为夷。 双方大战了一百多回合,杨文广虚晃一枪退回阵中,卸去衣甲后换马再战。 这一场恶斗,持续了三炷香,杨文广大汗淋淋,湿透了前胸后背,再瞧薛海山,依然精神百倍地奋力迎战毫无退意。 赵泽策马在阵前看得一清二楚,心说这蛮子挺厉害,连杨家枪都能顶得住,不行我的想个办法。 正在这时,杨文广再次回阵换马。 赵泽步行来到杨文广近前,叮嘱道:“杨校尉小心,我看那蛮子是想靠蛮力拖垮你,千万不要硬拼啊” 杨文广点头,把赵泽的话记在心中,再次策马上阵。 为了给杨文广打气,赵泽急命中军擂鼓助威,摇旗呐喊。 安边城上亦是如此,双方的将兵都看得热血沸腾,不住地高呼着为己方加油。 这一次杨文广枪走偏锋,不跟薛海山的铁棍硬碰硬,他不是身材高大嘛,转身时稍微慢了点。 借着这个破绽,杨文广不住地围着薛海山打转,每一枪都刺他的侧面。 薛海山越打越吃力,觉得这员宋将确实狡猾。 十个回合后,薛海山铁棍猛地一扫正欲后退,哪知,宋军阵中忽然飞来一箭,嗖的一下射到了薛海山坐下悍马的腿上。 那火炭般的马儿一惊之下,前蹄扬起将薛海山重重地摔了下去。 未等起身,杨文广一枪刺来抵住了薛海山的咽喉。 大吼一声:“不投降就死!” 片刻后,薛海山束手就擒,被人五花大绑地推到赵泽的面前。 赵泽看了看他,问道:“蛮将薛海山,你跟大酋长阿塔什么关系?” 薛海山直言道:“阿塔是某的父王,你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别想拿我要挟他” 赵泽笑道:“本官就是要拿你要挟阿塔,你说怎么办吧?” “你?”薛海山气的刚要站起来,被许猪一把按在地上。 “老实点,不然砸碎你的脑壳”许猪粗声粗气地吼道。 薛海山偷眼一瞧背后这员宋将比自己还高还壮,不由得心生惧意,不再言语。 日落前,赵泽亲自来到安边城下喊话,叫明珠部阿塔投降就此罢兵,随他去通远城接受制裁,没准还能从轻发落,如若不然破城而入,杀得片甲不留。 阿塔让人传出话来,宋军若是敢轻举妄动,周围山里的明珠部会举族来攻,到时候大家一块死。 赵泽大笑:“某有神火相助,烧了你这城池跟吃饭一般容易,给你一壶茶的时间,投降的话就放下武器打白旗出来,不投降就死” 阿塔以为宋军说笑,心说哪里什么神火都是胡扯。 没想到,一壶茶的时间还没过,赵泽就让羌人牛家族首领奴讹、党项族首领苏吃囊的三千弓手开始绕城袭扰,施放火箭。 这火箭上缠着用环州石油、硫磺等物浸过的火绳,越浇水火势越大。 三千弓手才放了两轮箭,安边城内火光冲天,连阿塔大王让族人建的避暑宫殿也着了火。 一时间,安边城内乱成了一片,不少蛮兵的身上都着了火,惊惧之下,四处乱窜,将这股大火带到了每一处角落,半个时候后,安边城变成了一片火海。 赵泽看着这一幕,等着城门打开。已经过去一刻钟了,城内的哀嚎声仍未间断。城门还未打开。 估计着快差不多了,赵泽示意许猪点燃土炮。 眨眼间,轰的一声巨响,土炮将一包装满火药的布包射了出去,落在安边城门下。 刹那间,剧烈的爆炸将安边城正面的土城墙,轰倒了半边。 飞沙走石、尘土飞扬,瞬间后,城外的大军看到了火场内情景,数不清的蛮兵从瓦砾堆爬了起来,抱着头冲出城外。 这时,赵泽命令全军齐声呐喊:“天火惩罚明珠部,罪在大酋长一人,其余人等皆是被其蛊惑,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这山呼雷动的呐喊声,回荡在大山中,仿佛有千百万人。 埋伏在周围山头上的明珠部蛮兵一看,宋军兵不血刃就让安边城起了大火,连水都扑灭不了,果然有大神相助,大神显灵了,我等切莫乱动,看看情况再说。 接下来发生的事,正如赵泽所料,不少蛮兵在宋军气势的威吓下投了降,大酋长阿塔被烧成重伤昏迷不醒,族中蛮将死伤大半,余者伤势不一不得不举手投降。 这安边城修筑之时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种世衡在时还指望着能在这里驻军弹压明珠部,没想到被赵泽一朝一夕间毁于一旦。 身为种家军代表的贺林,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惊讶不已,暗叫道:“这土炮太厉害了,比营中的号炮不知强了千百倍,城池在它面前简直就跟一张纸没什么两样,看来种家军也得装备几门土炮,然后抓紧时间训练出一支这样的土炮劲旅,到时候,别说西夏军,犯上作乱的蛮族也得乖乖投降!” 放下贺林后来怎么跟赵泽要这土炮且不说,只说赵泽抓了明珠部一干重要人物,押解到通远城,以此来要挟藏匿在大山中的明珠部出来投降,只要他们投降朝廷会派人教他们开荒、种地,分给粮种,过上半耕半猎的生活。 不仅如此,赵泽还承诺在清平关一带开辟出专门的土地给他们建造房屋,并无偿地提供药材给族中老幼治病。 这份差事赵泽交给了奴讹和苏吃囊去办,他们也是蛮族跟明珠部容易打交道不会产生太多了排斥感。 果然,不出一个月,奴讹从明珠部的营地带回了好消息,明珠部的老族长巴基鲁同意了赵泽的要求,但他要赵泽答应他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就是赵泽要娶明珠部的百花公主。 奴讹当面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赵泽,赵泽大吃一惊,问道:“明珠部不过是一蛮部,何来公主?” 奴讹回答:“赵大人,这百花女是阿塔大王的女儿,长相不俗,部落中的男子没有一个能入的了她的法眼,所以至今未嫁,年方二八,跟大人正好般配” 赵泽一时没回过味,更加吃惊,问道:“什么百花女二十八岁了,那么老,都可以做本官的姐姐了?” 奴讹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回答:“大人真会说笑,百花女年方二八,一十六岁也,何来二十八岁,那可是老女人了!” “哦”赵泽恍然。 数日后,赵泽派奴讹带着大礼给明珠部送了过去,还附带了一辆木牛流马给老族长巴基鲁,并同意迎娶百花女。 但,赵泽也有个要求,百花女必须随奴讹到通远城,跟他成亲,百花女的安全他以个人名誉担保,绝不会有事!! 就这样,庆历六年,九月十一。 明珠部的百花女带着一百个女奴来到了通远城跟赵泽成亲。 那一天,通远城上下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全城百姓都出动了,争相走出家门想一睹明珠部蛮女的风采,有人戏言,蛮子一个比一个丑,这百花女说不定也是徒有其表,若是真的奇丑无比,等她进城时,咱们就笑死她,让她无地自容。 可是,当百花进城时,通远城的百姓全都惊呆了。 明珠部蛮子的女人竟然美若天仙,不比汉人女子差多少,瞧那水灵灵的眼眸,望眼欲穿的身段,再搭配那一身蛮味十足的小衣、宽脚长裤,绣花鞋,简直美艳不可方物。 成亲的仪式从百花女进城就已经开始了,通远城的金牌冰人秦婆婆头前引路,将百花迎入了赵泽的府邸,随后,在赵家亲朋好友的注视下,赵泽和百花、还有上官梅拜堂成亲。 看得众人羡慕不已,心说:赵大人真够高的,居然同时跟两位姑娘拜堂成亲,有一位还是正室,真是有的看头了。 当天傍晚,赵泽府邸,后宅女眷。 上官梅慢慢掀开了百花的红盖头,烛光下两个女人促膝长谈了好久。 赵泽一直睡在隔壁,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什么,寂寞了一整夜才昏昏睡去,入梦前,赵泽祈祷着,“明天、对明天一定要把上官梅和百花搞定,哎,女人啊不能太宠了,不然就听话了睡觉、睡觉了,明天再说!” 八.嫁祸 19.风云突变 庆历六年,七月。 京师汴梁阴雨霏霏,一夜东风吹落了千万片红叶。 大宋国前任丞相吕夷简在家中去世,早朝时,曹皇后垂帘听政,叹息曰:“安得忧国忘身如夷简者”。遂,下令恤典从优,赠官太师、中书令,谥文靖,配享仁宗庙。 八月,桂花飘香。 宋辽边境出现了一次空前的危机。 保州发生兵变,巡检使韦贵在两千三百余云翼兵的拥护下,据城叛乱,坐镇河间府的老将王德用赶紧调集河北东路守军四面合围保州。 但,这两年来,尤其是仁宗在位时,河北路的边军配备了不少火器。 这保州城保塞,自太祖时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仁宗在这座城里存放了三门火炮,一百多条连发火枪。 知定州王果最先率兵到达保州,立刻下令攻城,没想到城头火力凶猛,定州军损兵折将死伤千余人,不得不后退十里,向河间府搬兵求救。 与此同时,河间府派出了一支五千人左右的大军,由致果校尉郭逵率领,连夜赶到了保州城下。 随即开始劝降,同一天夜里,两百多保州守军爬出城外到郭逵部投降。 但,这只是一小伙愿意投降者,发起兵变的保州巡检使韦贵手里还有两千多人不愿投降。 郭逵派人到城下质问,为何兵变,韦贵没有给予正面答复,只说上官不仁不得不反。 郭逵虽然刚刚来到河间府没有多久,但对于保州的事还是多少有些耳闻的。 真州、定州、保州三路都部署李昭亮,经常利用职权压榨边军,对于行军作战更是一知半解,前段时间他到保州视察军营,只是因为几个小兵冲撞了他,就下令全营受罚,口粮减半。 这也是郭逵他离开真定府,调往河间府任职的原因之一。 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李昭亮是个胆小如鼠的人,郭逵担心万一宋辽开战,他在真定府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搞不好还得搭上一条命,莫不如投去老将王德用麾下一展所长,没准还能立下大功。 接下来的数日内,郭逵开始指挥大军攻打保州,因为有了定州军的前车之鉴,郭逵采取了阵地战法,在保州城下挖掘了一条又一条的壕沟,半人多深,用纵横交错的壕沟把保州城三面围住,只留南边一个缺口,那是保州南城门,有条叫沈水的大河绕城流过。 郭逵让定州知州王果带兵堵住河岸,防止保州军逃亡。 经过七天的围城之战,保州城即将被攻破了。 但,这个时候,朝廷派来的河北都转运按察使,负责调查保州兵变的欧阳修也来到了河间府。 只歇息了半日,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保州城下,宣读了一份朝廷招降的旨意。 这份旨意的大概内容是,原保州军巡检使韦贵杀州吏,据城反叛罪无可赦,但念其守边有功只要弃城投降,朝廷将不予追究,仅将韦贵一干人等发配环州充军。 欧阳修来得正是时候,哪怕是再晚半天,保州城就破了,郭逵的大军便杀入城中生灵涂炭。 韦贵也得命丧于此,但,世间的许多事都因赵泽的来到变了模样。 庆历六年,九月。 折腾了近一个月的保州兵变以韦贵率部投降画上了句号。 半个月后,经过一番详查,欧阳修回朝并弹劾了河北东路三路都部署李昭亮,以为将不仁致使保州兵变为由请求朝廷撤去李昭亮的官职,回京候审。 如今大敌当前,像李昭亮这般治军无方的人着实不少,曹皇后下旨把李昭亮召回京师,然后让二府想个法子,找人填补空缺,尽管朝中不少大臣为李昭亮求情,但,曹皇后心意已决,不得不敲山震虎。 参知政事范仲淹提出让环州监军富弼去接任真州、定州、保州三路都部署一职,随后,又派遣刘涣为保州知州。 至此,保州兵变告一段落。 同年十月,辽军西出宁边州,一路杀入丰州,一路进逼火山军。 西夏元昊也派出了左厢宥州路一万人马围攻麟州。 麟府路兵马钤辖,麟州知州事折继闵率军死守麟州、府州一带长城跟西夏、辽国大军血战了七天七夜。 险胜。 若非火器犀利,真不知该如何抵挡辽国、西夏大军的两翼围攻。 数日后,折继闵写了封书信命快马送往京师递到了枢密使晏殊的手里。 折继敏请求京师务必在三个月内,望麟府路发送二十船火器弹药,用来御敌。 二府未作答复,原因是狼山兵器坊损坏,无法继续制作火器、弹药。 苏素的第七部将被拆撤,罢官,为此苏素早就做好了打算,她已经跟范仲淹谈过了准备致仕回乡。范仲淹觉得并无不可,随即满口答应下来。 而李宪,李公公则接替了三司胄案一职,祥符的火枪作坊也纳入了他的管辖之下,直接听命于大内,没有曹皇后下旨,火枪作坊内的火器不准发放。 十月中旬,富弼到任富弼真州、定州、保州三路都部署,条陈了河北守御十三策,得到了范仲淹的赞赏。 庆历新政因为仁宗的过世,边关大战,王位问题,财政拮据拖延了三年。 如今,已是庆历年的第六个年头了。在这困难重重的时期,边关战火又起。 外忧内患,幸运的是边军防守用的火器基本到位,范仲淹打算将庆历新政重新提上日程,尽管仁宗虽然不在了,但,变法图强,改革朝政,刻不容缓,他已跟曹皇后提过此事。 但曹皇后似乎很执着于仁宗在世时制定的《帝国改革草案》,她打算让二府将其修改一下,来实行,而不想搞什么庆历新政。 毕竟《帝国改革草案》是仁宗的遗愿,曹皇后打算好好地完成这份遗愿,直到自己的孩儿降生。 入冬前,三司使姚仲孙被免职,因为这六年来,宋朝的财政税赋一直很低迷,还有一点很重要,姚仲孙三年前借了大内上百万贯的铜钱,至今也没归还,虽说全部为国所用,但,这表明他这个计相做的并不称职。 姚仲孙被罢三司使后,原泾原安抚使王尧臣回朝,转右谏议大夫,拜三司使。开始着手整顿全国税赋,期望来年扭转国库亏空的局面。 十二月,汴梁大雪。 范仲淹举荐苏舜卿为进奏院监正一职,打算为庆历新政的继续推行布下一枚棋子。 苏舜卿是前任宰相杜衍的女婿,字子美,开封人,当过县令、大理评事、集贤殿校理,乃饱学之士。新官到任后,心情愉悦自不必提。 后来,朝中好友刁约、江休复等人邀他去麦秸巷的鸾凤楼中喝酒,叫来了几位作陪的姑娘,不曾想,被御史中丞王拱辰的家人看见,将此事告知了王拱辰。 不出半月,御史中丞鱼周询、刘元瑜等人联名弹劾苏舜钦,以召来妓女,大开宴席,会接宾客为名要求曹皇后下旨严惩,还顺便把刁约、江休复、吕潦、宋敏求、王益柔等人拉了进去。 曹皇后下令由开封府包拯审理此案。 包拯本来就是铁面无私的,只要官员违法乱纪,哪怕是大家都默认的上青楼吃酒留宿,他也要彻查到底,苏舜卿一朝马失前蹄被包拯判了个有罪,罢职。 后来,一气之下回到了苏州,闲居在家,直到苏素来请,把他挖走去了美洲,那是后话了。 御史中丞王拱辰这一招连消带打,将范仲淹的支持者打得再无翻身之力。 庆历六年十二月末,徐州白某来到京东提点刑狱吕居简住处告状,说山东举人孔直温利用妖法邪术诱惑当地士兵阴谋反叛朝廷。 这造反可不是小事,京东提点刑狱吕居简未敢轻视,赶紧派人明察暗访,果然在濮州(今山东鄄城)发现阴谋反叛者的踪迹。 庆历七年正月才过,京东提点刑狱吕居简便派兵包围了濮州城外的孔家庄。 活捉了孔直温等人,并在孔直温家中找到了石介过去与孔直温的来往书信,其中一封似乎跟谋反有关,不仅如此,还找到了国子监直讲孙复的诗文,似乎也有反意。 京东提点刑狱吕居简赶紧把这件大事用加急快马递进京师,交给有司。 半个月后,经过三司会审,濮州举人孔直温被判斩首,其余人等流放千里之外的琼州。 外放贬官的夏竦在京中的耳目众多,借着孔直温谋反一案,攻击富石介、孙复等人,再次调回京师任职。 与此同时,还在环州担任监军一职的石介、孙复并不知道此事,更不知道大难即将临头。 二月,石介收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居住在兖州奉符老家的妻儿老小悉数被杀。 正值悲痛万分之际,朝廷的旨意降到了环州。 这次来环州传旨的是知制诰田况。 环州,通远城。 众人当众跪拜接旨,当田况宣读完朝廷的处置后。 石介晕了过去,孙复气的吐出血来,当场破口大骂夏竦小人卑鄙无耻落井下石。 赵泽脸色数变:“起身后,接了这道沉重的圣旨” 问道:“田大人,人命关天呐,这分明是空穴来风” “赵大人,这还能有假吗?石介一家知道事情泄露恐怕被凌迟处死,所以才全部自杀身亡,如今事情已经坐实,只好委屈赵大人了” “这?”赵泽心说,京中到底出了什么事,苏素怎么连话都没传出来,到底是怎么了。 田况看出来赵泽有难言之隐,便趁机安慰道:“赵大人,石介谋反已经坐实,朝廷不杀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孙复大人就麻烦您杖责后,贬官一级吧” 三日后,石介披枷带锁被关进大牢,孙复被杖责三十,贬为环州监通远税赋。 田况从旁监审,直到处理无石介、孙复的事,才起身离开环州回京复命。 九.阴谋 20.真假富弼 斗转星移,眨眼间,到了庆历七年。 辽国,上京府。 皇宫大内。 辽国皇帝耶律宗真徒步来到天牢内,见了一个人,还给他带去了酒菜,美女。 “身体还好吧,富大人!”耶律宗真微笑地望着他。 “多谢,还死不了”富弼坐在木桌旁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完全没把耶律宗真放在眼里。 耶律宗真一挥手,跟随在他身后的两个美婢一左一右走了过去,侍奉在富弼身旁,帮他揉起肩膀。 “富大人,富弼,你怎么就这么秀逗呢?”耶律宗真说。 “何为秀逗?”富弼一边吃着肥鸡嫩鹅一边说话。 “就是,就是指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咳”耶律宗真坐在了对面,拍着大腿说道:“越说越糊涂了,这么跟你讲吧,如今还有一个跟富弼大人一样的富弼大人在宋朝为官,您有何感想?” 正吃得满嘴流油的富弼猛地停了下来,瞅着耶律宗真,良久把嘴里的肉渣吐了出来。 质问道:“辽国陛下,你怎么能做这样的卑鄙之事呢,我富弼跟你有何冤仇啊,你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万劫不复之境” 耶律宗真哈哈大笑道:“非本皇帝想陷你于不义,而是宋朝的皇帝可笑,大臣可笑” “有何可笑之处?” 耶律宗真告诉他:“第一,明明当了皇帝还不思进取,前怕狼,后怕虎,可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国陛下哪里不思进取了,辽国陛下你这是污蔑” 耶律宗真毫不客气地撕下一条鸡腿,咬了一口鸡肉,又抓过酒壶灌了起来。 随后,抹了抹嘴继续说道:“第二,宋朝的大臣总会为了一点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吵吵嚷嚷,多少有才博学之士都葬身于官场之争,更加可笑” “你,你这是胡说!”富弼气的猛地站起。 “好吧,再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耶律宗真继续刺激着富弼。 “什么好消息?”富弼冷冷地问道。 “别生气,富弼、大人,我告诉你啊,你最尊敬的宋国皇帝赵祯陛下死了” 耶律宗真话一出口,富弼如五雷轰顶一般,顿时惊呆了。 好半天才说出话来,狂笑道:“你胡说,我国陛下就算死也会死在你这卑鄙小人的后边” 耶律宗真摇了摇头,告诉他:“你太小看我了,告诉你,不要以为你们有了赵泽就会打败我” “什么?谁是赵泽?”富弼问。 “哦”耶律宗真忽然记了起来,大笑道:“忘记告诉你了啊,那个在宋朝当官的富弼好友赵泽啊,就是那个赵泽啊,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中” “阴险、卑鄙、无耻的小人?”富弼指着耶律宗真的鼻子怒骂。 “骂吧,骂吧,本王不在乎,这个世道只有脸皮厚才能活下去,告诉你富弼,现如今坐镇河北东路三路兵马都统的那个富弼,正是本王的大公子耶律德华” 富弼一听,气得几乎晕倒,跳脚大骂耶律宗真。 耶律宗真见火候已到,便抛出话来,说道:“富弼,如今宋朝内争不休,就连石介、孙复等能人都被罢的罢,贬的贬,你不觉得宋朝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吗?” “你,你……”富弼愤怒已极,决眦欲裂。 “富弼,你知道吗,没有永垂不朽的王朝,只有伟大的帝王才能被人记住,今晚,我想告诉你,我就要率军攻打你的国家了,摧毁一切关隘,横扫大江南北,统一整个华夏,如果你愿意,到时候可以做我的丞相,我让你管理半个帝国,如果你表现的好,整个帝国都交给你管也没问题!” 富弼冷笑道:“你太小看我大宋了,屈曲二三十万兵马,怎能征服我大宋,搞不好辽国陛下你会马革裹尸啊” 耶律宗真道:“我比赵泽来这儿要早许多年,出生时就是太子,长大了就是皇帝,我苦心经营了多久你知道吗?你知道辽国现在都有什么能人吗,你知道我还有一支无敌的铁甲大军吗,好了,多余的话我不想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无敌大军冲过大宋的边关,杀进汴梁,然后,我会去那里做皇帝,我要用铁和血征服四方,让整个世界都在我的脚下颤抖,我耶律宗真辽国的皇帝,不,到时候应该改朝换代叫元帝国,或者明帝国的皇帝,我还没想好,到底是用元还是明来代替好,也许富弼你能给我点建议?” “狂妄啊,你太狂妄了,想灭掉大宋,你知道要付出多少条人命吗?” “人命?你以为自己是谁,富弼,如果我让你当宋朝的皇帝,你会想做什么,仅仅是吃喝玩乐,仅仅是过着声色犬马一样的生活,没准有一天你也想开疆拓土,建立不朽的功勋,让后世所有人都记住你,记住你是一位伟大的帝王!” 富弼笑了笑,随即又坐了下来,抱过了两个美婢,让她们坐在腿上。 “辽国陛下,你看,我富弼的愿望并不多,有两个漂亮的女人陪伴就知足了,什么帝王,什么征战,开疆拓土都跟我无关!” “好,说得好,说得妙”耶律宗真拍着巴掌说道,“不过那不是你的心里话,我觉得你是个有野心的人,你很谨慎,很有才华,但,宋朝不适合你,本王觉得” 富弼没有回答,依旧左拥右抱,伸手在那两个美婢的怀中肆意地抚摸着,弄得她们*不断。 耶律宗真见富弼还是一副顽固不化的样子,便一拂袖离开了天牢。 十.入冬 21.巡视 环州的冬天比赵泽想像得要冷,下雪时的景色非常壮观,站在城头放眼望去,那简直就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好一派壮丽的山河。 皑皑白雪落入千家万户的房前屋后。 森林中一片宁静,晶莹的湖泊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 青葱起伏的山岭摇身一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雪山。 高大的城池、坚固的堡垒、随处可见的营寨静静地卧在冰天雪地中,显得如此豪迈,不拘一格。若是再点缀上百花女的雪中舞剑,更是妙不可言。 此时,上官梅已经有了身孕,赵泽让她在通远城休息,没带她出来。 这次,赵泽是来视察刚刚修复并扩建完工的归德堡。 之前被西夏大军夺取,后又被收复,损坏的相当严重。 一年前,赵泽命晁方带了一营的人马驻扎在此,修复并扩建了受损的城墙、营垒等处。 如今大功告成,赵泽命杨文广、折小兰、郭邈山接替晁方带兵镇守在。 从即日起,固若金汤的归德堡与西边的清平关、东边的木瓜堡遥相呼应构成了环州第一道防线。 赵泽策马驻足在归德堡前,观望了好久,心情颇为激动。 过了好一会才跳下马背,踏雪朝归德堡跑去,杨文广寸步不离地陪在左右,后边跟着喜笑颜开的贺林、狄宁、欧阳春、许猪几人。 三刻钟后,赵泽绕着偌大的归德堡走了一圈,仔细检查了一下城墙修筑的情况。 杨文广还担心地问了一句:“大人,你看这归德堡修的还可以吧” “不错,非常不错”赵泽点头称赞,“不过” “还有不足之处吗?”杨文广急忙问道。 赵泽拍了拍杨文广的肩膀告诉他:“所谓的不足之处就是没有不足之处” 杨文广长出了一口气,心说这归德堡当初修复的时候,不知多辛苦,大人也是知道的,这要是还有不足之处,我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了。 “但是,文广你要记住一点,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城池,不要过分依赖城堡” “那,大人的意思是” 赵泽笑了笑,说道:“文广你看,归德堡面朝青岗峡,对面就是西夏人的地盘,他们要是想打过来随时会冲进环州,除此之外,还有归德川、白马川两条平坦的水路可供西夏的步卒通过,如今虽是冬季,也不可大意啊,谁知道西夏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还是小心为妙,严密监视横山对面西夏守军的动静” 杨文广点了点头,抱拳道:“大人放心,只要我杨文广在归德堡不会丢” “好,那就好,这归德堡修的不错,内外两道城墙,瓮城也很牢固,城门楼内土炮的位置也很好,只要熬过这个冬天,相信明年咱们会有所作为的!” “是,大人!” 赵泽离开了归德堡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了白马川西岸的清平关,这里驻扎着一支种家军,领军的叫冯大中,是贺林的拜把子弟兄,有贺林引荐,冯大中对赵泽也恭敬了许多。 赵泽先是嘘寒问暖说了几句客套话,接着站在军营大校场点将台上,其实就是一个木头搭的台子,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对清平关的种家军讲了一通话,告诉大家严寒是打不败我们的,西夏的大军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因为环州有威震陕西路的种家军,有我赵泽和众位舍生忘死的弟兄,咱们当兵为了啥啊,说白了,就是争口气,养家糊口,保家卫国。如今大敌当前,咱们环州军民更应该上下一心,只要咱们团结一致,我敢保证,环州便永远劳不可破。 尽管后来的事情,证明赵泽吹了牛,但那是战略转移,环州并不是被攻破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赵泽陆续拜访了明珠部落的老族长巴基鲁,木瓜堡附近的党项部苏吃囊,葫芦泉一带的羌人牛家族首领奴讹。随后,又沿河南下到达马岭镇。 亲自去了一趟居住在咸河下游的密藏、康奴两个大部落,见到了那里的酋长。 因为有了明珠部前车之鉴,密藏、康奴两个大部落的酋长不敢在生事端,恭敬地接受了赵泽的礼物,并保证从今往后两家和好,共保大宋。 除夕夜前,赵泽送出去了不少礼物。 其中,明珠部之行最危险,因为赵泽抓了明珠首领阿塔、薛海山,还有不少蛮族战士。明珠部落中还有不少人对赵泽怀有敌意,但赵泽这次出行穿的是便装,有百花、欧阳春、许猪、狄宁、卢俊几人跟着安全不成问题,还有一点就是百花已被赵泽收入房中了,她是不会轻易背叛夫君的,除非赵泽太对起人家。 赵泽跟明珠部老族长巴基鲁的谈话意义深远,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巨大的树屋内, 巴基鲁说:“如今赵大人成了我们明珠部的驸马,不知何时才能放了大王阿塔、薛海山等人” 赵泽回答:“暂时不会放,等收拾完西夏,自然会放” 巴基鲁诡异地露齿一笑,问道:“宋军能打过横山吗,那边的西夏军可不是好惹的,千军万马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人,你们能打得过吗?” 赵泽很自信地告诉巴基鲁:“老族长,大宋与西夏就是水与火的关系,我不灭它,就要被灭,只是时间长短问题,拖不了多久” 巴基鲁鼓起苍老无比的脸颊,说道:“就算西夏被灭掉了,你们怎么统治那里” “移民,迁移中原无地的百姓过去居住,然后派兵驻扎,大宋国内无地的百姓何止千万啊” “不过,几年后,或者十几年后,那些迁移过去的人会不会背叛宋朝,你敢保证吗” “那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我只要在有生之年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人侵略就是了” 巴基鲁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听着都渗人:“野心不小啊,不过以百姓之名开疆拓土确实难能可贵,老婆婆我祝你马到成功!” “多谢,多谢,老族长!” “好好照顾我家百花啊,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老族长说得哪里话,我是那么忘恩负义之人吗?” 这时,百花羞答答地凑了过来,拉着老族长巴基鲁婆婆的手说道:“婆婆,瞧你说的,我过的可好了,赵大人带我很好,还有汉人的房子是比我们的宽敞多了,我要为他生一堆孩子!” 巴基鲁点了点头,一扬手:“离开明珠部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了” 百花再次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生她养她的明珠部,跟着赵泽踏上了返回通远之路。 十一.除夕 22.酒宴 庆历七年冬,一月。 苏素悄悄来到环州,那天正好是傍晚时分,通远城的除夕夜。 外边爆竹声声,喜气洋洋,大街小巷上彩灯高悬,游人如潮,整个通远城的百姓都在准备过年。路边的摊位上店主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跟买东西的百姓讨价还价,热闹的场面难得一见。 赵泽在这一晚给通远城内的所有将士都放了假,除了少数守城军队,大多数人都痛痛快快地过了一个热闹、越快的新年。 通远城,赵泽府邸。 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的灯笼,三进的院落张灯结彩,宾客满蓬,仆人们流水般来往于酒席间,上菜倒酒,忙得满头大汗。 赵泽在除夕夜当晚邀请了环州守军所有将官来他的府邸吃酒,再加上这些将官的随从,屋子里根本坐不下,只好将宴席摆到院中,铺开大桌子,撑起暖蓬,桌下放入暖炉,挑上灯笼火把,整个知州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当时赵泽正跟司马光、杨文广、牧云寒、贺林、郭邈山、李铁枪等十几号环州文武官员在大厅内饮酒,闲聊。 张载在另一桌,陪着焦演、焦振华、陈顺、滕雄、汤林、张海、阿寒、吴风、吴浪、吴霞等人痛饮,席间说了不少关心安慰的话,还鼓励大伙都敞开心胸,赤诚相待,肝胆相照,将来大家都会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员,或者大宋的一代名臣名将,封妻荫子,流芳百世。 张载这几句话,看似简单,却很有效,不少人心里正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们不好意思说出来,今天接着新年的机会,张载也就是赵泽的军师替大伙说出来了,所有人的心里都敞亮了许多。 连一直闷闷不乐的张海都感觉舒坦了许多,借着酒劲张海站了起来举起酒碗说道:“诸位,诸位,张某不才敬大伙一碗,一来今个是除夕夜图个吉祥热闹,二来感谢大伙把张某当自家兄弟看待,来多余的话不说了,干!” 众人一看张海确实豪气,便一同举起酒碗,干了满满一下。 随后,陈顺也站了起来,拍着胸脯道:“俺不过是白亭镇的一个猎户,能得到赵大人的垂青,俺不求别地,只希望大伙以后多多照应,咱们都是好兄弟,来陈某代我家弟弟也敬大伙一碗,干!” 陈顺才坐下,那边焦演也站了起来,焦演也是粗人一个,生的跟个黑熊似的,但心思粗中有细,多少是受了张载的影响,清了清嗓子后说道:“诸位,我邠州焦演能结识诸位兄弟也是三生有幸,啊,从今往后,咱们都是好兄弟,都是亲兄弟,不是有句话吗,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从今往后一起打西夏狗,封侯拜相不成问题,来,干杯!” 焦演站在那里咕咚咕咚一口气连干了三碗,周围的弟兄一看焦演如此豪气,酒桌上的气氛顿时热了起来,都想趁着除夕这个机会跟彼此拉近点关系,说说憋在肚子里的话。 如此一来,这就你一碗我一碗的轮着圈的敬开了。 最后,连赵泽的主桌都未能幸免,首先是环州府大小官员敬酒,接着是杨文广、牧云寒、贺林等人敬酒,后来,司马光喝多了又跑过来敬酒,众人喝得酣畅淋漓,红光满面,舌头都有点短了。 酒席间,司马光代环州百姓感谢赵泽,原话是这样的:“大人啊,多亏您你的一封书信,京师运来了不少农具啊,还有粮种,咱们环州今年有救了,环州的百姓有救了,秋收时府城的粮仓肯定会装满的,还有我司马光保证,一定会把环州的税赋、土地处理好,让环州一跃成为中上富庶之州!” 赵泽说:“有君实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咱们环州虽然穷,但人实在,兵多将勇,我相信今年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杨文广喝得有点多了,醉意上涌,敲着碗说道:“大人,咱们相识一场,我很佩服你,我杨家,还有折家,我代他们再敬你一碗,来干!” “好,干!”赵泽抓起海碗又干了一大碗。 接下来,牧云寒、贺林、郭邈山、李铁枪也走过来纷纷敬酒,众人再次痛饮,赵泽喝得天旋地转,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总之,整个人跟飘起来一般。 眼前的景物模糊不清,好像都倒过来了。 后来,不知道谁扶着他回了房,宽了衣,才死猪般地睡去。 好像还没睡多久,房门忽然开了。 上官梅挑着一盏灯笼走了进来,带着一个身穿黑披风,内罩白狐皮袄的女人,这女人不是旁人,正是苏素,赵泽名义上的姐姐。 “姐姐,大人睡着了,我看很难叫醒!”上官梅轻轻推了几下躺在床上的赵泽,然后说。 苏素摘下暖帽,露出了如瀑布般黑亮的长发,吹弹可破的俏脸,白皙的脖颈,微笑着告诉上官梅:“妹妹不必担心,你去歇息吧,我来叫醒他,今晚有要事相商,明早我就要回去了” 上官梅觉得太对不住姐姐了,马上出言阻止道:“姐姐,你千里迢迢来到环州,多呆几日吧,我好尽尽做妹子的孝道,给姐姐做饭、烧水,沐浴更衣……” 未等上官梅说完,苏素拉住她的手,告诉她:“妹妹的一片好心,姐姐我心领了,以后会有机会的,如今事情紧急我明天必须马上离开” “那……”上官梅指了指躺在床榻上的赵泽。 “妹妹去陪百花吧,我有醒酒药,保管有用”苏素神秘地朝上官梅眨了眨眼。 “好,那,妹妹我就先回房了,姐姐走之前一定要告诉我啊” “一定,一定!” 上官梅走后,苏素关上了书房的门,走到床榻前,扳过赵泽的身子,让他面朝上,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银色的小药瓶,倒出一粒丸药塞入赵泽的口中,接着又给他灌了点茶水。 片刻后,赵泽迷迷糊糊地醒来,觉得脑袋很痛,正欲躺下。 苏素一把拉住了他,用力晃了晃,说道:“赵泽,赵泽,快醒醒,快醒醒,我是苏素” 赵泽冷不防听到有人在耳边说我是苏素,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一瞧,苏素果然就坐在对面。 “啊,苏素,果然是你啊,好久不见了,太想你了”赵泽一把拉住了苏素柔嫩的手,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苏素淡淡一笑,也没抽回手。 就那样任由赵泽握着,直到手心里出了汗,她才开口,说道:“赵泽老弟,京师出大事了” “又出事了,难不成八贤王也死了?”赵泽吃惊地问。 “那倒不是”苏素叹了口气后回答,“世事难料啊,八贤王赵元俨越活越年轻,都怪姐姐当初为她治病,嗨,先不说这个了,告诉你,狼山中的时空门关闭了,从今往后,我不能再支援环州了” “啊,那样的话”赵泽想了想,忽然问道:“那就要白手起家了,节约手头上的每一分钱,明个我得赶紧清点一下,看看你给我的银子还剩多少了” “别急”苏素将另一只手搭在赵泽的肩上,告诉他:“历史可能要提前重演了,仁宗暴亡,辽国蠢蠢欲动,西夏也要背后捅刀子,白山黑水一带的女贞部也正在崛起中,我们的处境很糟” “那,我该如何是好”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何事?不会是有关飞燕吧?” “不是,我辞官了,七部也被拆撤了” “啊”赵泽感觉一阵眩晕,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我的好姐姐啊,你要是就这样走了,扔下一堆烂摊子,叫我如何收拾?” 苏素叹息道:“天意难违,仁宗在位时,有老头子撑腰,可以让咱们胡作非为,如今仁宗去了,我的算盘也落空了” “你的算盘?什么算盘?”赵泽问。 十二.大计 23.激情共舞 到了今天,苏素不得不吐出实话,告诉赵泽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大宋,都干了什么。 赵泽听后,忽然觉得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心中有点失落。 正在这时,苏素凑了过去,深深地吻了他一下。 赵泽像触电般回过神来,问道:“那你到底查出那个偷偷进入时间隧道的技术员没有?” 苏素望着天,想了想,然后回答:“如果我的估计不错,那个人如今在辽国” “你怎么能肯定,他在辽国而不在大宋?” “哎,不是告诉你了,我五年前就来了大宋,一直开着飞艇在天上飘着,后来在辽国上京以北的山谷中发现了一大片作坊” “那有什么稀奇,宋朝的作坊更多?哪个州都有,就算我这穷乡僻壤的环州还有百十来个作坊呢” “哎,你听我说完后话啊” “你说” “后来我趁着夜色潜入了其中一个作坊,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那里边在生产现代的武器?” “什么?”赵泽一听这话,几乎要抓狂了,“我的好姐姐,你不是在吓唬我吧” “没有,绝对是现代武器,不信你看” 苏素从怀里拿出一叠照片,丢到赵泽的面前,赵泽赶紧抓起那叠照片,一张张地看起来。 “磨具、车床、铣床、转炉炼钢、模块化生产……” “这是”赵泽飞快翻看着,突然停住了“步枪、重机枪、迫击炮、重型火炮,一战装甲车……” 半个时辰后,赵泽彻底震惊了。 “怎么样?你觉得咱们能打败辽国吗?”苏素问。 “哎,要我说啊”赵泽无力地垂下脑袋,“除非有星际战舰,否则别想打败辽国了” “那倒未必”苏素搂过赵泽的肩膀回答:“你是男人要坚强啊,如今大宋的命运,地球的命运,乃至未来的历史全在你的身上啊,你绝对要挺住” 赵泽嗅着苏素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女人香,多少放松了点,就势搂住她的腰,侧着头在她的耳边问道:“你所做的一切就是想顺应历史的情况下击败辽国,对不对,所以一直在利用我” “说对了一半,但我没利用你,我只是想把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可是,辽国的事情已经超出我的控制范围了,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行动?辽国那么强大,光靠我这五万多人,几万条破枪,还不名正言不顺,掣肘太多,如何行动?”赵泽有点生气地在苏素的臀上掐了一把。 苏素脸颊上渐渐泛起两朵红晕,咬了一下赵泽的耳垂,说道:“上级的命令我也是没办法的,不过现在咱们同舟共济了,我会尽快帮你武装起环州人马的,但是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 “为什么半年,太久了吧?”赵泽用力抱紧苏素丰满的腰肢。 她呻吟了下,断断续续地回答:“告诉你,五年前我在琉球收服了当地了的土人,还杀光了盘踞在那里的海盗,并在那筑了城,从大宋买走好多流民奴隶,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琉球已经完全被我控制了,我的手头上有一万精兵,由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十个孤儿带领,你想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你想告诉我吗?”赵泽将苏素推倒在床榻上,伸手探进她的怀里,肆意地抚摸着那胸前火热的两丸。 苏素泪眼迷离地吐着气,舒服地闭上了眼,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找个男人,可是宋朝的男人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幸好老天阴差阳错把你送来了?” “那你真的喜欢我吗?”赵泽一边抚摸着她的身体,一边温柔地挑逗着她的神经。 “当然,不然的话,我帮你作甚?” “那今晚你来陪我吧”赵泽说。 “等一下”苏素侧过身拉下床头红绳,落下了帷帐,随即翻身压在赵泽的上边,低声道:“来日,你要跟妹妹澄清哦,不然我这个做姐姐的没脸见她了” “要我怎么说?”赵泽问。 苏素一边脱着小衣,一边想着,忽然赵泽的双手握在了她的腰间,将身体火热的部分送进了她的体内。 苏素失声叫道:“就说我们不是亲兄妹,我救过你,所以,才……” 未等苏素说下边的话,赵泽已经渐入佳境了,春意荡漾,心猿意马。 苏素羞愧难当地伏在他的胸前,享受着那无尚的极乐,早已珠泪满面。 罗帐内,**一刻,赵泽胯下金箍棒横扫千军,越战越勇。 苏素酥胸微露、云鬓半躭,被拨弄得羞云怯雨,樱桃口微微*。 一个时辰后,赵泽觉得脐下一缕热气直冲隐处,苏素也*吁吁道:“我快去了……” 天亮前,苏素穿好了衣裳,坐在铜镜前照了照,觉得脸上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转过身,朝赵泽嫣然一笑:“你真是太坏了,是不是当初在庐州时就想跟我**一番了!” 赵泽负手站在窗前,笑了笑,告诉她:“当初只是觉得你很可爱,但,那时候,我权当作在执行任务,没多想儿女私情” “那现在,你怎么想了”苏素问。 “世事无常啊,一切都变了,原本不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赵泽回过头,充满爱意地望了望苏素的背影,“我得试着融合进这个时代,你能理解吧” 苏素巧笑了一下,“早就理解了,一夫多妻嘛,尽管有点生气,但,还是要支持你” “好吧,我们谈正事吧”赵泽坐了下来。 苏素用胭脂补了补妆后,也重新敛起笑容坐在了对面。 两个人盯着桌上的青花茶壶出神了好一会,才不约而同地问对方:“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赵泽回答。 “好吧,我的计划是,趁着辽国大举进攻前,先援助你一批在琉球造的重机枪,有两百挺,子弹二十万发,足够你应付一阵子了,然后,我会赶回琉球,督促那里的作坊加快生产,造出更先进的军器,支援你,协助你打败辽国,将历史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你看怎么样” “但,你知道,我现在被任命为环州知州,镇守环州啊,抵挡西夏进攻,怎么去北上抗辽,还有琉球距这里多远你知道吧,等你把东西运过来,我看宋辽之战已经打完了” 苏素伸出一根手指在赵泽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告诉他:“我在琉球藏了三艘飞艇,一次性可以运送三千全副武武装的人马,放心好了,如果我估计得不错,最近西夏就要有动静了,辽国会在春季来临后猛攻大宋边关,到时候,宋朝会两面受敌,西部的边关就靠你了,当然还有那些宋朝的武将,你要好好地拉拢他们,为己所用啊,不要擅自冒险孤军深入,否则,很危险的” “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我尽力而为,会在近期开始操练大军,准备御敌” “恩,如此最好” “不过,京师祥符的家人怎么办?”赵泽有点担心地问。 “放心好了,我早就让吴亮、展昭夫妇他们带着武二、老刘、晁老爹、飞燕还有姚莲咱们赵家的人撤去了琉球,连宝儿也带走了” “宝儿可是个闯祸大王,你带着她去琉球不怕她把琉球点着了?” “放心好了,我的侍女春桃会照顾好她的,宝儿那点小把戏骗不了春桃!” 与此同时,几千里外的琉球,宝儿正在海边跟飞燕、春桃打闹,忽然打了个喷嚏,纳闷道:“谁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还有”赵泽敲着脑袋考虑着,自己认识的人,跟自己关系很近的忽然问道:“那个,我娘舅上官清知道宝儿去了琉球吗?还有庐州侯府的侯忠大哥” 苏素单手托着下颌告诉他:“上官清早就知道了,我让他去汴梁不过是为了结交当地的大商家,北方的巨贾商家我认识的不多,南方跟我在琉球有来往的商人倒是颇多,所以钱粮一事,你不必担心,就算一旦开战,朝廷拿不出粮草支援你们,我也会让上官清帮你解决大军的吃喝,前提是你没被打得一败涂地” “还有一点,咱们现在要办的是大事,我可没时间去帮你寻亲访友,等解决完辽国的事,再找你的侯忠大哥吧,照我估计他已经回到了庐州” “好吧”赵泽站了起来,“事不宜迟,我送姐姐出城吧!” “好,不过临走前,我要见一见上官梅和百花,看看她们相处的怎么样?” “随你的便,这边请!” 说罢,赵泽头前引路,带着苏素出了书房,望前院而去。 十三.西夏 24.弑君 庆历七年,二月。 西夏天授礼法延祚十年,冬。 兴庆府发生了一件震动整个西夏的大事,西夏国主元昊像往常那样,出城前往戒坛寺跟已出家为尼的皇后没藏氏幽会,结果在寺庙内遭到不明黑衣人的暗杀,没藏氏受了点轻伤,元昊重伤侥幸未死。 往事不堪回首,这没藏氏是元昊错杀的天都大王野利遇乞的妻子,生得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非常遭人怜惜。 本来野利皇后是非常同情这个没藏氏的,因为原天都大王野利遇乞是她的哥哥,没藏氏顺理成章升格为她的姐姐。后来,元昊中了环州老种布下的反间计,误杀了野利遇乞,一时激动之下,又要斩草除根,想杀光野利遇乞全族。 幸亏追兵在三香家里发现了没藏氏是个绝世美人,并告知了元昊,元昊动了恻隐之心,打算既往不咎,并纳没藏氏为妃子。 不仅如此,元昊还在皇宫中经常私会没藏氏,并跟其有染。前前后后不下数十次,野利皇后一忍再忍,后来实在忍无可忍,便打算用祖宗家法处死没藏氏,可惜没有成功,反倒被没藏氏记恨在心。 最终的结果导致了,没藏氏鼓动元昊在西夏天授礼法延祚八年,废掉了野利皇后贬为庶人。此时,野利皇后的亲骨肉宁令哥已被立为西夏太子,尚在宫中。 第二年,没藏氏产下一子,取名谅祚,元昊大喜册立没藏氏为皇后。 从那时起,元昊对没藏氏更加宠爱。 当年三月,元昊升任没藏氏的哥哥没藏讹庞为国相。 没藏讹庞,年四十有六,生的甚是威严,头顶剃得铮亮,只留一撮发髻在脑后,说不出的多么潇洒,其实应该说野蛮的味道很浓才对。 没藏讹庞居心叵测,又是西夏望族没藏氏一支的首领,早就觊觎丞相之位,只是没有时机。如今,妹妹被立为皇后,自己有幸登堂入室,成了国相。 权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当妹妹没藏氏产下了谅祚,他更加相信西夏就要被自己掌控,于是,打算彻底铲除野利皇后一族,将至今还占据着太子之位的宁令哥废掉,最好是置之于死地。 经过数月筹划,没藏讹庞将自己的二女儿姿色风韵俱佳的没藏那云嫁与太子宁令哥,后,又让元昊在后宫与没藏那云碰巧相遇,姿色不在没藏皇后之下的那云只一个媚眼便俘虏了元昊的心。 从那以后,元昊对那云是日思夜想,以至于茶饭不思,后来没藏讹庞从旁献策道:“兀卒不如,将那云接入宫中升为妃子,至于,太子那边老臣还有一个待字未嫁的女儿可许配给太子就是了,太子年纪尚轻,应该能够理解兀卒的一片苦心!” 也不知道元昊当时是怎么想的,立刻就同意了没藏讹庞的这个建议,于同年九月,夺了太子宁令哥的妻子立为‘新皇后’。 这下可好,西夏皇宫内入主了两位没藏氏的佳人,大权在握。 余者彻底被打入冷宫,就算没进冷宫,元昊也没心思光顾她们的庭院。 再说,太子宁令哥本来很孝顺,哪知,元昊居然狠心废了他的母后,打入冷宫,这还不止,才过两年又把自己的妻子抢走了。 这份痛,或者说耻辱,他身为西夏太子,简直是无法忍受的。 在没藏讹庞暗中的操纵下,宁令哥对元昊的恨,与日俱增,往昔的父子之情全然不在,后来又听闻元昊有册立没藏氏的孩子谅祚为太子的意思,还想将野利一族尽数迁到荒芜人烟的大漠深处,去镇守边疆。 千万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终于促使宁令哥产生了弑君的念头。 宁令哥时刻提醒自己元昊完全昏了,彻底成了昏君,我不得不杀他,这一刀既是为了西夏,也是为了我的母后,我要杀了他,他不是我父王,是个禽兽不如的人。 宁令哥痛下决心,制定了两套暗杀计划。 第一套是,在天授礼法延祚十一年正月初一夜晚,趁着除夕夜宴饮,元昊大醉,入宫杀之,然后迅速即位,用朝中大臣的力量一举铲除没藏氏一族。 第二套是,提前一年在元昊出城去戒坛寺与没藏氏在那里鬼混的时候杀之。 后来情况有变,宁令哥决定提前行动,余两日前偷偷离开皇宫,带着心腹死士野利族人浪烈、拓跋、雷波三人潜入戒坛寺。 宁令哥的行动虽然诡秘,却尽在没藏讹庞的掌控之中,那一日,元昊进戒坛寺后,没藏讹庞故意将守卫寺庙的侍卫调离了片刻,给了宁令哥一个可乘之机,暗杀元昊。 事发后,侍卫们迅速冲入庙内。 但,刺客已走,地上血迹斑斑,他们搜藏了整个寺庙,才在墙角下发现了一块东宫太子所佩带的玉麒麟。 如此,真相大白,国相没藏讹庞当晚便带兵包围了太子宁令哥的宫殿,并强行破门而入,但,宁令哥早已逃亡,不在殿中。 翌日,国相没藏讹庞在皇宫大殿中当着百官的面宣读了宁令哥杀父弑母的经过,声称宁令哥罪大恶极,已被国主废掉了,立谅祚为储君。 以枢密院重臣诺移赏都为首的百官对没藏讹庞宣读的诏书将信将疑,出言反驳道:“丞相,这诏书中的话是不是兀卒亲口说的啊” 没藏讹庞指着诺移赏都的鼻子质问道:“你敢怀疑兀卒的话吗,若是兀卒得知你敢这么说话,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诺移赏都可不傻,知道元昊正在宠幸没藏氏皇后,这没藏讹庞最会煽风点火,我还是退一步得好,于是,诺移赏都笑了笑,自嘲道:“老夫不敢,只是群臣相问,老夫才不得不多嘴相问,还请国相见谅!” 随后,没藏讹庞代元昊下旨,西夏各州部落通缉宁令哥,如果反抗就地处死。 半月后,元昊做了场噩梦,梦中宁令哥举刀朝他砍来,野利皇后也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元昊惊醒,传旨内侍,赶快处死野利皇后。 当天清晨,年方二十九岁的野利皇后,被赐毒酒,死于冷宫中。 三刻后,元昊在龙床大笑不止,随即,伤口崩裂,一命呜呼,享年46岁,庙号景宗,谥号武烈皇帝,葬泰陵。 回过头来再说,被废黜的西夏太子宁令哥暗杀元昊未遂后,逃离了兴庆府,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一身普通的牧民衣裳,带着心腹死士野利族人浪烈、拓跋、雷波三人,马不停蹄地望边关飞奔而去。 七天七夜没有合眼,躲过了数波追兵,在瀚海大漠中藏匿了许久,才逃出生天,来到了边关。 眼前就是清远军城了,过了那就是大宋的地盘。 宁令哥回头望了望靠在沙堆上避风的浪烈、拓跋、雷波三人,问道:“清远军城可是由瀚海十一部把守啊” 浪烈赶紧站起身,回答:“回大王子,确实由瀚海部把守!” 宁令哥将浪烈召唤到身旁,指着远处的清远军城说道:“那关隘周围十余里平坦如砥,咱们直接走过去会不会被发现啊” “回大王子,肯定会被发现” “哎”宁令哥叹了口气,拍着浪烈的肩膀说:“别叫我大王子了,现在肯定被废了,还是叫我宁令哥吧” “这”浪烈犹豫了下,回头望了望背靠在沙堆上的两兄弟,他们朝浪烈点了点头。 “好吧,宁令哥,清远军城就在白马川上游,为了防止宋军偷袭,国主早就命人将周围十余里的森林砍倒,防止藏匿贼人,所以,咱们这一行很危险” “那要是夜晚偷偷地溜过去呢”宁令哥问。 “恐怕也很难?” “什么?夜晚那么黑,还难?我在皇宫的时候,趁着天黑摸进后宫都没人知道” “哎,宁令哥,这里是边关,不是皇宫,清远军城把守很严的,夜晚出城巡视的骑兵队非常多,咱们一不小心便会被发现” “哎”宁令哥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泄了气的皮球般躺倒,望着灰白的苍天,大喊道:“天呐,这是老天要亡我吗?” 过了会,浪烈、拓跋、雷波三人凑到一起合计了一下,想了好久才琢磨出一个偷偷越过边界的办法。 十四.野心 25.宁令哥与沧隆 浪烈的办法就是,他和拓跋、雷波三人冒死去抓四个西夏巡逻兵,弄到他们的衣甲,然后冒充他们偷偷越过边境,逃入大宋。 计策很简单,想实施需要等到入夜,非常危险,但浪烈没有告诉宁令哥,而是瞒着他说:“宁令哥殿下,你在这等一下歇一歇脚,我们三个入夜后去清远军城附近探探路,如果发现了捷径就派人回来接你一块走,若是被发现了也好容易脱身,保证殿下的安全,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宁令哥也没怀疑,马上同意浪烈三人行动。 当天晚上,天一黑下去,浪烈三人草草吃了几口肉干,喝几口烈酒,壮了壮胆气,跟宁令哥交代完接头时的暗号便离开了沙丘朝远处的清远军城而去。 再说这清远军城,乃是西夏韦州第一大雄关,易守难攻,城墙高百尺,战楼林立,高耸入云,常年驻扎着一支万人左右的西夏守军,由瀚海十一部大将统领,前段时间奉元昊之命兴兵五万袭击环州,试探宋军的防御状况,准备来年配合辽国大举攻宋。 没想到,宋军甚是厉害,单单两万种家军就把五万西夏勇士拖在了归德川一线动弹不得,后来竟然被随后赶到的环州援兵杀了个措手不及,死伤两万有余。 狼狈不堪地逃过边界,退守清远军城和虾蟆寨。 这几个月来,大将沧隆忧心忡忡,因为瀚海十一部战败,不知道元昊会降下来什么惩罚,正琢磨着是不是应该一个人承担失败的罪责,哪怕是掉脑袋,也要保住瀚海十一部,保护好家人兄弟姐妹。 哪知,前日夜里忽然收到了兴庆府的通缉文书,指名道姓捉拿皇太子宁令哥,还杀无赦。 沧隆心里一阵糊涂,纳闷道宁令哥得罪谁了,竟然劳烦国相没藏讹庞下令全国通缉。 看了下文才知道,宁令哥竟然大逆不道杀父弑母,幸好、幸好元昊未死。 就在沧隆怀疑那份通缉文书另有隐情的时候。 浪烈、拓跋、雷波三人已经潜入了清远军城附近的一处西夏军暗哨,距清远军城三里多地,抬起头就能看到清远军城高大的城楼。 再说,浪烈三人伏在沙丘上朝下一看,那个暗哨隐蔽在一小片绿洲中,乃是由三间呈品字形排列的黄土房,墙上挂着干菜、冻肉一应过冬之物,屋顶铺着茅草瓦片,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其实,里边住着十个西夏兵,夜间轮流守夜,两人一伙在外围站岗。 浪烈三人观察了一会,果然发现了两个守夜的西夏兵,正挤在屋外背风的墙角打瞌睡。 值此良机,浪烈低声道:“一左一右,拓跋殿后!” 三人同时点头,飞快地从北边的缓坡滑下沙丘,朝着黄土房扑去。 片刻后,浪烈三人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外边两人,随后又兵分三路,在三间土房内大开杀戒。 只一炷香的时间,便将屋中八人尽数斩杀,剥了他们的衣甲,卷了他们的粮食,草草掩埋了尸首,准备回去找宁令哥。 不过,浪烈留了一手,防止夜晚来人巡视露出马脚,便让拓跋、雷波假冒哨兵在此等候,他回去接宁令哥。 两个时辰后,大漠中刮起了狂风。 霎那间,黑云笼罩了四野,沉雷滚过天际,飞沙走石,风云变色。 浩瀚的大漠中鬼哭狼嚎,一片萧杀。 浪烈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回去的路,跟宁令哥碰了头。 宁令哥冻得手脚冰凉,奄奄一息,整个人蜷缩在沙堆里,只露了个脑袋。 幸好被浪烈及时发现,不然的话,宁令哥就埋骨边关了。 浪烈救主心切,背着宁令哥连夜上路来到了黄土房,进屋后,把宁令哥放到了土炕上,赶紧生火取暖。 匆忙之下竟然忘记了屋外还有两位弟兄,才烧开了一锅水,正要帮宁令哥灌下腹中驱寒。 砰地一声房门被风雪冲开,紧跟着,十来个身材魁梧的西夏兵闪电般冲入屋内,将正在里屋服侍宁令哥的浪烈扑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浪烈失去了知觉,醒来时,才发现已被五花大绑推到了清远军城镇守大将沧隆的帐下,他在太子府时见过瀚海的英雄沧隆一面,记忆犹新,但沧隆未必认得他。 毡帐外,狂风卷得锦旗猎猎作响,好像落雪了。 端坐在羊皮凳上的沧隆一拳砸在桌案上,大骂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冒充我瀚海哨兵?我且问你们我的十个哨兵哪里去了,是不是给你们杀了?” 此时,帐下跪着四个人,从左到右依次为浪烈、拓跋、雷波、宁令哥。 这四个人低头不语了一阵子,直到沧隆威胁道:“再不回话,本帅就下令砍了你们?” 浪烈一看实在隐瞒不了了,赶紧昂起头回答:“我等是韦州的盐商,只因前些日得罪了盐院大人无法在韦州立足,才逃到了此地,身上带了千把两银子,没想到路过贵地,被那十个守军拦住,厮打起来,我们错手杀了他们?” 沧隆忍不住冷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认得那个人” 沧隆用手一指,低头不语的宁令哥:“宁令哥殿下,我没记错吧!” 宁令哥一听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怒目而视沧隆,站在两旁的西夏兵正欲上前殴打,沧隆一摆手:“退下!” 那六个身材高大的西夏兵赶紧住手,俯身施礼后,鱼贯而出。 “没错,我就是宁令哥”宁令哥视死如归地仰起头回答。 浪烈一听宁令哥自己承认了,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当场,心说这小主人也太沉不住气了,我正在想办法跟沧隆周旋,他不认得我,你、你怎么能不打自招了呢,嗨。 沧隆双臂抱在胸前,潇洒地点了点头,表示致意,接着问道:“宁令哥殿下,如今兴庆府通缉你的文书已经到了边关,我身为清远军城统帅不能不用心为国主办事,你的事我很同情,不管怎样,咱们有过一面之缘,你请我喝过一碗酒,今天我还你个人情,你自尽吧!” 宁令哥放声大笑:“沧隆,你要是真念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不如放了我四人,等我去大宋搬兵灭了没藏氏一族光复了西夏再跟重续兄弟情义” 沧隆一听,什么去大宋搬兵,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盯着宁令哥出神了好一会,才问道:“宁令哥殿下,您没生病吧?” “我身体没病” “那你说什么胡话,去大宋搬什么兵?” 宁令哥瞪着沧隆质问道:“你知道兴庆府如今成了谁的天下吗?” 沧隆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是国主的天下!” “呸,我父王元昊死了,没藏氏那个老混蛋骗了我,要不是我母后拼死从宫中传出话来,没藏氏一家想谋朝篡位,我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等等,你说谁死了?”沧隆震惊地问道。 “元昊,我那个猪狗不如的父王,还能是谁?”宁令哥一提到元昊便气得肺都要炸了。 “这,殿下,您不是在骗我吧”沧隆盯着宁令哥的表情,想知道他说没说假话。 “我骗你作甚,如今虎落平阳,你想杀就杀吧,反正野利一族也被元昊还有没藏讹庞那个老混蛋杀的差不多了” 宁令哥的一席话,彻底震撼了沧隆,他忽然心烦意乱起来。 良久,猛地拜倒在宁令哥脚下,大声高呼:“宁令哥殿下,如果此事属实,沧隆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宁令哥正想求死呢,没想到沧隆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反倒吓得他不轻。 后来,沧隆赶紧为宁令哥松绑,还亲手为他盛了一碗羊汤,让他上座,随后,仔细询问起兴庆府内发生的大事。 宁令哥一看沧隆不像是阳奉阴违之人,便将自己在兴庆府的遭遇一股脑倒了出来。 沧隆听后,一个劲摇头,叹息道:“国主到底是怎么了,还有没藏讹庞一族,真的想篡位吗?” 数日后,沧隆派心腹之人去了兴庆府一趟,经过探听,很多事都如宁令哥所言,只是杀父弑母这一条罪名,据朝中大臣所言,他们不太清楚,都是没藏讹庞说的,那时国主元昊还没死,更无人敢怀疑没藏讹庞造谣污蔑宁令哥。 从那时起,沧隆想的事情忽然多了起来,觉得瀚海十一部应该摆脱奴役,过上好日子,至少要成为西夏普通的百姓,而不是别人的挡箭牌。 所以,他要帮助宁令哥,没准还有机会搬倒没藏一族,让瀚海十一部重新强大起来。 一个月后,春天到了,冰雪融化,山路变得好走起来。 沧隆送宁令哥四人来到边界,还亲手为他奉上羊奶酒。 叮嘱宁令哥道:“宋夏乃是世仇,殿下去大宋搬兵也许有殿下的道理,瀚海十一部如今力量微弱,无法与没藏氏一族抗衡,但,如果殿下搬兵成功,瀚海十一部愿意誓死追随殿下,彻底铲除没藏氏,助殿下夺回国主之位!” 宁令哥感动得痛哭流涕,一把拉住沧隆的手回答:“当初我没看错人,我那父王虽然昏庸好色又误国,却善于识人,今天我宁令哥对天发誓,如果来日能够重返西夏,一定重用于你,沧隆!” 说罢,宁令哥将羊奶酒一饮而尽,随后,头也不回地策马扬鞭而去,沿着白马川直奔大宋。 十五.经略 25.六件大事 环州有句谚语叫:“早穿皮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 距离横山脚下越近,这种感受就越明显。 入冬以来,赵泽在环州做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赵泽派人在环州境内的横山中部找到了大量埋藏很浅的煤炭,这样一来,环州大军冬季取暖的问题就解决了,随后,赵泽联合了明珠、牛家、党项三个部落,再加上环州守军,总计一万余人马昼夜不停地入山伐木挖掘煤炭。 连续奋战了二十余日,获煤三十多万担,将横山拦腰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坑穴,后来山体震动地下泉水涌出,溢满了这片地区,形成了日后的温泉湖,被后世的文人雅士、当地百姓所喜爱,以至于,后来的辛弃疾将军路过环州时,还特意在此筑亭凭吊赵泽老元帅的功绩,同时纪念环州军民的鱼水情深。 第二件,苏素在三个月内为赵泽秘密送来了两百挺重机枪,二十余万发弹丸,还有一批炸药包,土炮的弹药,这些东西是苏素秘密动用琉球的飞艇运送过来的,在晁方人马驻扎的木波镇外军营卸货。 赵泽当天也在,苏素还当场交给了他一部大功率通讯器,并告诉赵泽万一他陷入困境,可以用这部通讯器呼叫她,她会马上率军从空中前来支援。但是,不要经常呼叫,她的飞艇燃料已经所剩不多了,还要留着对付大辽的进攻。 赵泽保证西夏战役不会呼叫飞艇支援,苏素说尽量吧,不要硬撑我可不希望将来的孩子没有父亲。赵泽笑着告诉她,放心好了,对付西夏他胜算在握。 当天下午,赵泽率军运送新式军器返回了通远城,随后将此事跟通判兼转运使司马光说明了。 司马光回答:“大人,不管苏大人送什么来,只要经过朝廷许可就是了,可别叫人误会了,说咱们图谋不轨就好” 赵泽笑道:“君实不必担心,我有朝廷范仲淹大人签发的文书,一切手续都不缺!” “哦,不缺就好,不缺就好”司马光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大人,什么是手续啊?” 第三件,横山挖煤后,赵泽开始了冬季练兵,让各路领兵将官在自己的驻地集中两个月训练,内容有火枪使用,徒手器械搏击,长途行军,辨识地形,以及火枪作战时需要注意的事项,万一主将阵亡所部低级将官该怎么办,赵泽点灯熬夜,奋斗了数个夜晚,终于完成了三万字的《环州冬季练兵心得》的撰写。 随后,马上让府衙的书吏拿去印刷,印成的书稿总计三百份,赵泽自己掏的腰包,环州印书坊的商人孔德赚得盘满钵满,差点乐翻天,后来为了表示对赵泽的感谢,以及支持,孔德聘请环州第一巧手韩明石打了块金字牌匾为赵泽送去府中,牌匾有云:环州父母官。 牌匾一事暂且不表,单说从庆历七年二月到四月,环州守军连续练兵两个月,在这两个月内环州大军步行上百里,几乎走遍了环州的山山水水,东至定边军地界,西至原州,南至马岭镇庆州地界,北至青岗峡宋夏边界。 经过这两个月的简单强化训练,种家军已经很熟练地掌握了火枪的射击要领,基本上完成了赵泽所撰写的《环州冬季练兵心得》里的内容,为了表示鼓励赵泽分给每支种家军一挺重机枪,并传授了重机枪的操作方法以及在作战中的应用原则,六路种家军迅速地接受了这种新式军器,并在贺林的带头下与赵泽的大军集中进行了一次合作演练,实弹射击,目标是假想西夏大军再次犯境种家军以及赵泽的大军如何展开,如何调动,怎样使用新式的军器御敌,反击,夺取重要目标。 训练的结果,令赵泽颇为满意,种家军精锐的实力确实不是吹出来的,看贺林洪德寨的那一千多人马就知道了,真的应了《孙子兵法》中的一句话: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五万多人马,轮番上阵,看得人惊心动魄,目瞪口呆。 司马光虽然不太懂军事,但,从那整齐的步伐,一致的动作,以及严明的军纪来看,环州守军的实力确实更上一层楼了。 通过这次两军的合作演练,种家军和赵泽的大军彼此的关系更近了一层,除了洪德寨贺林、清平关冯大中,其余种家三将也纷纷向赵泽表明了心迹,这三人是:木瓜堡江东厚,惠丁堡法严,安塞寨余明。 从庆历七年四月起,种家军跟赵泽的大军真正融合到了一块,不再彼此心存芥蒂,而是准备开始共同联手抗夏,保大宋一方平安。 但,辽国的图谋,西夏的纷争很快将燃起边关大战,到时候这些个兄弟相称的武将又能有几人能够笑到最后呢,谁也无法预知,连赵泽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只是尽力而为。 第四件,秦风路的渭州爆发了水洛城士兵拒绝停筑城关的事件,指挥使刘滬、赵士廉公然抗拒知渭州尹洙尹大人的命令继续筑城,理由是水洛城位于秦州和渭州的要地,经常有蛮族部落叛乱,已经归顺宋朝的蕃、氐两部落人马经常受到其他部族的袭扰,还有一点西夏大军一旦犯边,他们无力抵抗必须据城而守,蕃、氐两部首领的意思想借助水洛城和宋军的力量保护自己的领地。 知渭州尹洙尹大人以为修筑水洛城耗费巨大,渭州难以承受,朝廷已经不再拨给银两,因此必须停止。 后来指挥使刘滬、赵士廉将此事转告给了蕃、氐两部落首领说明了苦衷,但蕃、氐两部落首领告诉指挥使刘滬、赵士廉如果朝廷没钱筑城,他们愿意自备财物修筑此城,此事关系重大。不久后,指挥使刘滬、赵士廉觉得蕃、氐两部落首领自己出钱筑城也无不可,便再次开始动工修筑水洛城。 渭州知州尹洙大人三次派人叫指挥使刘滬和赵士廉的人马停止筑城,但他们充耳不闻,没有理睬。尹洙无奈之下,用了两招计策,一是将此事奏报入京师请专人来调查协调,二是尹洙命令泾原路副都部署狄青迅速带兵包围了水洛城,将正在带兵筑城的指挥使刘滬和赵士廉逮捕,随后关入德顺军大牢,听候发落。 京师收到消息后,于庆历七年二月中旬,派御史鱼周询来渭州调查,随后立即前往水洛城,仪仗并未同行,若是从路边望去还以为是路过渭州的普通官员,因此才遭到了蕃、氐两部落首领蛮兵的劫杀,护卫死伤了一百多人,鱼周询仓惶逃回渭州府平凉。 经此一役,朝廷下令渭州要严惩叛乱的蕃、氐两部落,同时下令严惩办事不利的指挥使刘滬和赵士廉,下令发配环州充军。 赵泽在四月末,接到了渭州来的公文,同时也接受了发配来环州牢城营的刘滬和赵士廉。 打发走渭州来的官差后,赵泽热情地款待了刘滬和赵士廉二人,并对二人说:“本官不计前嫌,打算重新提拔重用于你二人,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刘滬和赵士廉赶紧叩首谢恩道:“如此,多谢赵大人了,我等若是能得到赵泽重新提拔,愿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赵泽让他们重新落座,看茶后,对他们说:“如今环州牢城营人满为患,本官想叫你二人在牢城营内选出悍不畏死者从军,然后将这些人训练成边军,务必在两个月内将他们变成忠实的部下,绝不可临阵倒戈” 刘滬保证道:“这倒不难,我二人练军最有一套,只是不知大人为何增兵啊,万一被朝廷知道了可不得了,不是我们怕,而是担心大人受牵连” 赵士廉也是这个意思。 赵泽告诉他们:“本官的探子在西夏打听到西夏将在近期大举犯边,环州首当其冲,本官新官上任可不想马失前蹄,你们若是想东山再起也得看这一战,本官若是胜了,大伙都有官做,本官若是败了,咱们全都得被朝廷革职,搞不好还会命丧疆场,所以,本官不得不出此下策,牢城营内的人你们看着办吧,缺什么跟我要,本官自会为你们解决!” 刘滬和赵士廉一听是这么回事,马上明白了,赶紧抱拳允诺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牢城营内练出一支不怕死的边军。 第五件,去年八月,保州发生兵变,巡检使韦贵为首的两千多云翼兵被发配充军,其中的三百人于庆历七年五月抵达了环州通远城,这里边就有巡检使韦贵。 赵泽虽然不太了解韦贵,但念其有从军经历便拨到了杨文广帐下,让他听从杨文广调遣。 至此,环州军又多了三员战将。 第六件,也发生在五月。西夏太子宁令哥带着三个心腹死士来到环州通远城拜见赵泽,说明了来意后。 赵泽一看宁令哥不过是个二十岁还不到的毛孩子,多说十七岁,便哭笑不得地告诉他:“宁令哥殿下啊,你的提议很好,但朝廷不一定会出兵助你,哪怕是你割地,我国也未必会动心” 宁令哥道:“大不了我不坐什么西夏国主了,就学那后主刘禅好了” 赵泽一听笑的更厉害了,气的宁令哥一下跳了起来,大叫道:“赵大人,你也太无礼了吧,不管怎样我还是西夏的皇太子啊!” 赵泽一听宁令哥发火了,赶紧收拢了笑容,严肃地告诉他:“本大人没读过几天书,所以总会对语出惊人者刮目相看,还请宁令哥殿下不要介怀” 宁陵回味了一下赵泽的话,慢慢坐了下来后,问道:“什么叫语出惊人,我的话可笑吗?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赵泽叹息道:“宁令哥殿下啊,你可知道就算我国是礼仪之邦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劳民伤财地派数万大军去西夏帮你复国,你知道打仗得死多少人啊,还有粮食啊,钱啊,要花很多很多,我国承受不起啊,怕是帮你复了国,我国也元气大伤,搞不好从此以后一蹶不振,你知道这会让谁渔翁得利啊” “渔翁得利?”宁令哥也颇有学问,一听赵泽这话,马上明白了,回答道:“莫不是怕养虎为患,我西夏还会……” “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指辽国!” “当然,试问当今天下除了辽国虎视眈眈中原,有实力跟大宋拼个你死我活,还有哪个国家有实力攻入宋朝腹地!” 赵泽这句话有点刺激宁令哥,他马上反击道:“赵大人,你别太高看辽国,他们前几年还在边关被我西夏的勇士打的损兵折将,死伤无数呢,我西夏的实力也不弱!” 言外之意,就是西夏也能攻入宋朝中原地带。 赵泽再次发笑,安慰道:“宁令哥殿下啊,不是我气你,如果你用这样的语气去汴梁跟我国的重臣请求搬兵攻打西夏,恐怕还没谈完就被轰出京师了!” “你,你骗人,我可是西夏国的太子!”宁令哥再次激动地站了起来。 “哎,不瞒你说以前大理国啊、交趾国啊,等等一些周边的小国,也有贵国类似的情况发生,他们的太子也有跑去汴梁求救的,可是我国真正出兵助战的几乎没有,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宁令哥被赵泽的话唬住了,慢慢冷静了下来。 “第一,你太傲慢了,第二,没有利益可图的事谁会去做,第三,打仗可不是儿戏,打败了是要掉脑袋,你也知道吧,不然的话,宁令哥殿下也不必逃出兴庆府,落到如此田地了吧” 赵泽的话还没说完,宁令哥忽然垂下了头,盯着地面发呆起来,过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这个太子命中注定要客死他乡了” 正在这时,折小兰来到门外有事禀报,赵泽也没让宁令哥回避直接传折小兰进来讲话。 哪知,宁令哥头一眼看见折小兰,便魂不守舍地喜欢上了人家,盯着折小兰一个劲地看,直到她禀报完了走出大堂,还意犹未尽地朝窗外望去。 赵泽能看不见吗,清了清嗓子后,问宁令哥:“宁令哥殿下,宁令哥殿下,你?你这是怎么?” 宁令哥被赵泽这么一问,脸刷的一下变得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了好半天才开口道:“那个,赵大人,我现在不想回西夏了,请问方才那个女、女将叫什么啊?” 赵泽一听宁令哥那结结巴巴的语气就知道这毛孩子情窦初开,便打着哈哈告诉他:“那是我军中的一员女将名叫折小兰,你若是见到她称她为折将军就是了!” “哦,原来是折将军啊”宁令哥望着天想了想,又问道:“赵大人,你看我住在环州行吗,我、我实在没心思去汴梁了,等我心情好再去吧,趁着这段时间你帮我写封信告诉贵国的陛下,说西夏皇太子宁令哥有事找他,想请他帮忙,至于别的什么、什么你帮我随便写吧,对了,顺便把我愿意答应你们所有的要求都写进去啊,如果贵国陛下答应了,就说我愿称臣,对称臣” “就这么多吗?” “对,就这么多了” “好吧,我帮你这个忙,可是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是京师不答应,你就别指望什么了,还是乖乖地想好后半辈子何去何从吧!” “好好,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地,就怎么地吧,对了,赵大人我住哪啊?” “啊”赵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将门外站岗的许猪唤进大堂,嘱咐道:“许猪啊,你把西夏宁令哥殿下带去张载那,就说给宁令哥殿下安排个住处,他要在环州住上一段时间,等京师的消息!” 许猪抱拳道:“遵命大人,属下知道了!” 接下来,赵泽将宁令哥送出去家门,看着他走远了才长出了口气,正要转身,忽然听背后有人轻声唤道:“大人,你有空吗?” 赵泽一听这娇滴滴的语气就知道是谁了,马上转身换了个温柔的表情,回答道:“百花啊,有空,当然有空,你有何事啊?” 百花今日穿了身翠绿的斜襟长裙,酥胸微露,背着手,腼腆地问道:“你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赵泽赶紧返回府中,随百花望一旁无人的凉亭而去。 十六.战争爆发 26.为官之道 庆历七年,三月。 京师下起了小雨,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泥土香。 雄心勃勃的夏竦返回了汴梁城,在朱雀门前驻足良久,当天下午入宫,在崇政殿觐见了曹皇后,老泪纵横地哭诉了对仁宗的怀念,惹得曹皇后一阵伤感,末了,夏竦被提拔为参知政事与范仲淹共同主持朝政。 翌日,范仲淹等提倡新政的大臣在早朝时,联名上书,请求改革吏治。 与垂帘听政的曹皇后产生了分歧,在大殿中争持起来。 夏竦趁机站在曹皇后一边,指责范仲淹一伙大臣结党妄图控制朝政,引起新政大臣极大愤慨,以致当庭辱骂夏竦,污蔑重伤,祸国殃民,其中,以欧阳修的反应尤为强烈,几乎要拳脚相加。 右司谏高若讷跟已故的老相爷吕夷简交往甚密,三年前曾被欧阳修弹劾过,还写信骂他:“不复知人间有羞恥事”,高若讷至今怀恨在心,借夏竦指责范仲淹结党妄图控制朝政一事再做文章,让台谏官梁坚等人弹劾庆州知州滕宗谅在泾州(今甘肃泾州)任职期间擅自挪用公使库钱十六万贯。 随后,监察御史里行李京也上书弹劾滕宗谅。 滕宗谅,字子京,年五十三岁,河南府人士。大中祥符进士。初为泰州军事判官,助范仲淹主持筑捍堤堰,以仲淹荐,试学士院,累迁殿中,跟范仲淹亦师亦友。 好友受此不白之冤,激怒了范仲淹,他马上出言反驳,随后,赞成新政的大臣也纷纷上书表示不满,要求彻查此事。 不料,正中了夏竦的计策,让曹皇后更加怀疑范仲淹结党一事。 同年四月, 就在朝廷内争不休之际,镇守河北东路真州、定州、保州三路的都部署富弼,在真定府家中,接见了一位化名萧峰的江湖高人,这位江湖高人向富弼献了一幅双筒火枪图,受到富弼的赏识,并收为麾下幕僚人员。 随后的两个月里,又有身怀绝技者十八人来到真定府投效富弼,表示愿意从军抗辽,富弼悉数收为己用,安插在军中。 五月初,渭州知州尹洙因操劳过度死在任上,泾原路副都部署狄青暂代其职,当范仲淹在京中收到这个噩耗时,悲痛欲绝,连夜为好友撰写墓志铭。 六月初,范仲淹收到赵泽的亲笔书信,西夏太子宁令哥杀了元昊,已逃到环州请求朝廷发兵攻打西夏,如果能帮助他恢复王位,宁令哥愿意答应宋朝的全部要求。 这件事在当天引起了满朝轰动。 武将们纷纷上书请求朝廷发兵攻打西夏,文官们虽然不赞同也没有过多出言反对。 连夏竦都有点跃跃欲试,打算推波助澜让曹皇后下令调动陕西路边军起兵掠过横山攻打西夏,趁西夏国群龙无首之际一举破之,免除后顾之忧,完成仁宗陛下从新夺回河套地区的心愿。 可是,范仲淹一句话就把满朝文武的雄心壮志打翻在地。 曹皇后也不得从新考虑范仲淹在朝中的重要性,不敢轻易将其贬官,让夏竦官拜宰相。 与此同时, 大宋国未来的明日之星,年轻有为的杭州鄞县知县王安石,年二十六岁,正顶着草帽徒步行走在田间地头,了解当地百姓们的谷物种植和水利灌溉情况,经过尽一个月的实地考察,王安石发现鄞县一带江河众多,又靠近大海,在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水患灾害。 这全都要归功于五代吴越时专门派遣士兵兴修水利工程,组织营田。 但宋朝太祖时,便废除了营田制度,历任鄞县知县多少年来也没有派人修补、疏通过地界内的沟渠、河塘等一些水道,以致原有的水利渠道堵塞现象相当严重,每年的雨水大量流入大海,几乎失去了灌溉之利。所以鄞县最怕干旱。一旦发生旱灾,鄞县粮食几乎颗粒无收 针对这种随时都会爆发的危险情况,王安石打算在秋收后组织百姓,疏浚灌溉渠道,增加蓄水的地方,使鄞县成为旱涝保收的中上县治。 但,世事难料,兵荒马乱随即便来到了,战火一路烧过边关,直逼江南杭州,王安石到底何去何从,也许杭州百姓会告诉我们。 27.烽烟 庆历七年,六月十二日。 万里无云。 辽国皇帝耶律宗真兴兵三十万南下攻打宋朝,主攻方向在南京道中部高阳关,两翼是五院四十七部的兵马负责牵制宋军作战,保护中路大军侧翼安全。 第一路大军即中路兵马,由北院大王耶律仁先率领,麾下投来南军三万,骑兵两万,步军三万,战将百员,越过巨马河后强攻雄州,耶律仁先亲自指挥帐下火炮队炮轰白沟驿,仅用了一柱香的时间便攻破城门,杀入城中,迫使雄州守军全线后退。 第二路大军左翼兵马,由南京道留守晋王萧孝先率领,南院枢密使兼南京统军使萧惠辅之,麾下京州兵五万,骑兵一万,步军两万,战将百员,正面攻入信安军,连克田家、佛圣、当城三寨,突破了宋军北方边关防线,进逼霸州、沧州。 第三路大军右翼兵马,由南院大王耶律求翰率领,麾下十五部南院兵马五万,骑兵两万,步军一万,战将两百员,出辽国易州,进攻大宋,只用了半日时间便夺下长城口、横扫了广信、安肃两军阵,拔了遂城,杀死了正在黑芦堤上带兵决堤准备水淹长城口的安肃指挥使潘望。 余下的十万兵马由辽国皇帝耶律真宗亲自率领,半数为御帐亲军,皆骑兵,装备铁甲、长短火枪、弓箭、斧钺、火刀石、羁马绳等,战力非常强悍,这一点宋朝内部无人知晓,就算连赵泽也只是知道辽国有了轻重火器,还没亲眼见到。 同年六月,十五日。 贝州宣毅军小校王则,突然起义,率其弟王宝,潘方净、墨宽、元亨等六百多人抢夺了贝州兵器库,杀入城中直扑官衙,跟兵马都监田斌的守军展开了殊死的巷战,双方混战了半个时辰,王则趁乱登上附近的酒楼居高临下射杀了田斌,随后,其弟王宝领兵冲入官衙抓住了知州张得一,杀死了不肯投降负隅顽抗的节度判官李浩等大小官员三十多人。 半日后,贝州城被起义军占领,王则摇身一变以弥勒教教主的身份,将潜伏在贝州的全部弥勒教教徒号召起来,加入起义军,翌日便建国号曰安阳,改年号为圣德,以十二月为正月,义军从十二岁至七十岁以下都在脸上刺有“义军破赵得胜”字样。 十六日,与贝州隔河相望的齐州又爆发了士兵反叛事件。 禁兵头目马达、张青和当地的赌坊老大张握等二十几人,在当地弥勒教徒的暗中帮助下起兵占领了齐州禹城。随后,张握又派女婿杨俊昼夜兼程前往贝州面见王则,转告他齐州义军愿意加入贝州,共保安阳国。 十七.对策 28.环州布防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孙子兵法》 公元1047年,即北宋庆历七年,六月二十五日。 西夏李氏王朝在辽国发动了全面对宋战争后的第三天,也下达了对宋开战的命令。这份机密的诏书是元昊生前与辽国皇帝耶律宗真私下里签订的,如今国相没藏讹庞光明正大地将其拿出来,并在早朝时痛心疾首地宣读,还声泪俱下地振臂高呼一定完成陛下的遗愿,彻底打败宋朝,将西夏帝国的疆土延伸到南方的大海,其实没藏讹庞纯粹是在做戏。 他早就知道朝中不少大臣对他不满,想借元昊朝中三位托孤重臣之力一举将他铲除。幸好辽国在关键时刻对宋朝开战,没藏讹庞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先皇遗愿为由,掀起了对宋朝的战争,并达到将朝中反对力量分化,一一剪除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元昊的遗诏中写的很清楚,如果辽国从北方进攻宋朝,西夏将兴兵二十万相助,双方承诺,一举破宋后坐分大宋的土地,以宋朝西京洛阳为界。东边归大辽所有,西边归西夏所有。 既然战争已经开始了,西夏也必须履行诺言出兵相助。 当日,没藏讹庞在皇宫大殿上假惺惺地启奏垂帘听政的没藏氏皇后,推荐枢密院知事诺移赏都、内侍卫亲军大将埋移香热、西平府镇守使嵬名浪布三人领兵二十万,分三路攻打宋朝。 没藏氏皇后马上应允,文武百官除了几个人出言反对外,余者皆赞同与辽国一道灭宋。 诺移赏都、埋移香热、嵬名浪布三人心中虽然不满,也不敢公然违抗先皇遗命,于翌日清晨起身离开了兴庆府,领兵前往边关,调兵遣将准备攻打宋朝。 西夏国这三路兵马如下: 依次从北到南分布 枢密院知事老将诺移赏都统领左厢宥州路七万人马,沿银州黑水河出击,攻打宋朝永兴军路的绥德军。 内侍卫亲军大将埋移香热坐镇嘉宁军司,领五万兵马从长城岭出塞,攻击宋朝的保安军路。 最后一路人马,由西平府镇守使嵬名浪布率领,领兵八万驻扎在盐州骆驼口,从归德川、青岗峡、白马川三地进攻大宋的环州。 纵观西夏大军的布局,不难看出,他们将主力二十万人马全部集中在了宋朝永兴军路的正面,想一举击溃宋军西北的主力,然后挥师横扫宋帝国的西部大片地区,并未分一兵一卒进攻宋朝西北部边关要地麟府二州,因为那里有很难对付的折家军,半年前辽国的宁边州大军就在那里一败涂地。 如今,环州一地的种世衡已死,又经过瀚海十一部的战火,老将诺移赏都才把主攻方向布置在这一线,并亲帅七万大军昼夜不停攻打宋朝的绥德军,目的有二:一是给宋军西北守军增加压力,二是拖住麟府二州的折家军防止其南下救援。 并把真正的突破口放在环州、保安军一带,只要埋移香热、嵬名浪布二人同时出兵,诺移赏都相信宋朝就算有火器相助也挡不住西夏大军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宋朝有火器不假,但西夏也有,虽然不多若是集中起来运用,想必在野战时宋军也不是对手。 庆历七年,丁亥。 环州才下过一场小雨,森林苍翠、湖泊清澈、高山巍峨,从横山吹来的风混合着淡淡的草木水气馨香,温暖的阳光洒在了粗犷的山水间,大大小小的乡下村落。 塞外虽不比江南秀丽,但雨后的景色也是很美的。 那是七月一日上午的事。 一匹强壮的西夏战马飞奔过白马川,眨眼间,来到了归德堡城下。 那马上的骑士撑着一面白旗,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书信,在空中挥了挥然后扔在草地上,待守城的宋军赶到,那西夏骑士已策马逃远了。 半个时辰后,杨文广命折小兰亲自带着那封书信来到环州城通远,交给赵泽,当赵泽看完那封火漆封印的密信后,出了一身冷汗。 赶紧告诉折小兰:“小兰校尉,西夏大军有动静了,估计会在未来的几天内越过横山,攻打环州,你马上带宁令哥去归德堡,还有转告文广做好战斗准备,给西夏人来个下马威” 折小兰赶紧抱拳领命:“大人放心,西夏人不来则罢,来了定叫它全军覆没,边军的弟兄们早就憋足了劲,要痛宰西夏狗!” 折小兰离开后,赵泽马上召集了通判司马光、张载、牧云寒、种家军代表贺林等人在通远城开了个会,会议由赵泽亲自主持。 他向大家阐明了此次作战的意图,集中主力守住木瓜堡、归德堡、清平关一线,以优势火力、纵横的战壕,防守并击败西夏人的进攻。 木瓜堡、归德堡、清平关一线为环州的咽喉要道,左右皆是崇山峻岭,西夏大军若是想偷袭没那么容易,基于上述两点,赵泽打算将驻扎在后方的大军调到环州城北三十里外的丘陵地带,在洪德寨和惠丁堡中间的开阔地设立三座行军大营。 同时,他还下令清平关、归德堡两地守军在西夏人必经的地方布下大量陷阱拖延西夏大军的进攻,同时赵泽还调动了一万人将冬季没有用完的煤炭捣成粉末同石油、木屑、碎布等制成了二十万枚燃烧弹,其中五万枚分配到了清平关、归德堡用来守城。 余下的十八万枚,拿出三万分给木瓜堡、惠丁堡、安塞寨,余下的留在中军随时调用。 接下来,是具体的迎战计划。 赵泽命通判司马光动员环州百姓,连夜打造弓箭,因为库存不足,去年造的不足以应付今年的大战,这一点赵泽失算了。 随后是环州五万六千大军的分配方案。 牧云寒、狄宁、卢俊三人领兵五千前往归德堡支援杨文广,并迅速在周围布防。 张载五千兵马,部下战将六员,分别是焦演、焦振华、鲁成、党军子、石奸奸,支援清平关的冯大中,依托战壕进行防守。 环州种家军洪德寨贺林、木瓜堡江东厚、惠丁堡法严、安塞寨余明四人领兵两万在白马川一带布防,阻止西夏大军沿白马川南下。 任迁、晁方、李铁枪三人率五千人马在归德堡以东的河岸布防,阻西夏大军沿归德川南下。 余下的两万多人马,由赵泽亲自率领,部将有陈顺、滕雄、汤林、刘滬、赵士廉、吴风、吴浪、吴霞,中军侍卫亲军队长欧阳春、许猪、张虎、赵笼。 牛家族首领奴讹、党项部首领苏吃囊的三千弓手随中军出战,明珠部也送来了三百蛮族战士供赵泽调遣,虽说人数不多,但这三百人全都是身高七八尺的壮汉,赵泽让欧阳春、许猪分管这三百人,布置在归德堡一线,随时听候调用。 上官梅说要随军出征、百花也要跟着,赵泽没同意,让他们坐镇通远城跟司马光一道守城。 最后是粮草军械问题,赵泽交给了老秀才黄奇、书生贾黯来掌管,后来又放心不下觉得后军缺乏战将,不得不从牧云寒的军中抽调狄宁协助镇守安塞寨粮仓。为此,狄宁还气呼呼地当场站起来表示反对,问赵泽为什么让他看守粮仓。 赵泽告诉他,自古以来,行军作战粮草是大事,重中之重,黄奇、贾黯他们虽有谋略却无厉害的战将可用,万一真的有西夏兵从北边翻山而来偷袭环州,安塞寨岂不是危险了,万一出个什么差错,前线就算打赢了,最后也得败。 狄宁争不过赵泽,又请张载评理。张载一看狄宁是铁了心想在前线出力杀西夏兵,便跟赵泽提议从本部抽调鲁成和党军子二人协助黄奇、贾黯镇守安塞寨。 赵泽担心张载所部战将不足便将中军的汤林、赵士廉、吴风三人调了过去。 这样一来,环州守军的兵力部署就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实际执行的问题。 十八.迎战 29.豺狼来袭 七月六日,辽国进攻大宋的第十四天。 西夏大将嵬名浪布率兵八万分三路进犯环州,前锋统兵使嵬名阿埋出青岗峡,左翼统兵使妹勒走白马川,右翼统兵使梁克里出归德川。 三路大军数万人马,旌旗遮天蔽日,杀气腾腾,越过横山后,浩浩荡荡地朝环州第一道防线扑来。 这一天,赵泽正在归德堡附近的前线督战,指挥部临时设在附近的一座山岗上,斜对着归德堡,山岗上架着十门土炮,山下有五门,已经锁定了归德堡前百步的草地,轰击范围几乎覆盖了清平关和归德堡之间的战线。 重机枪的阵地设在战壕后的战蓬内,散布在整条防线内侧,居高临下的火力据点一百个,每个据点内的枪手都是赵泽亲自调教出来的亲信人员,两人一组,赵泽给他们的命令是在西夏大军发起总攻并靠近战壕五十步时听他的命令统一开火。 为了训练这些精锐中的精锐赵泽在前期的演习场上让每组机枪手打了五十发弹丸,总计消耗掉了五千发弹药,这让张载、司马光等人很心疼,他们认为训练下射击姿势,射击要领,放空枪就可以了,但赵泽说服了他们,说火枪队的重机枪手不像其他人员平时若是不好好训练,战场上难免会出现问题,也幸好有了那次实弹射击的经验,这些重机枪手才会在日后的战争中大显神威。 午时一过,西夏大军进行了一次试探性攻击,进攻的部队均是西夏国各部落的奴隶,人数在一万左右,开始了对环州归德堡一带防线的冲击。 赵泽通过用嘹亮的军号下达了箭雨打击的命令,所有参战的将士都张弓搭箭对准了三箭之地开外的西夏奴隶军,当他们冲进一箭之地时,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了下来,霎那间将狂奔中的奴隶大军射翻了一大片,随后汹涌而至的奴隶大军举着盾牌继续冲击,才跨进百步范围内便纷纷失足跌落进了三人多深的陷阱,那里边可竖着锋利的竹枪呢,落下去必死无疑。 据在前线负责联络的环州文官统计,光是那些陷阱就杀死了近三千西夏奴隶大军,冲到近前的不过一千来人,悉数被杨文广的骑兵队斩杀在阵前,我军的伤亡为零。 这场血腥的屠杀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当最后一个逃跑的奴隶兵被自己人斩杀在阵前时,西夏人开始了第二波盾阵推进。 这一次,西夏大军派出的是擒生军,人数约有两万,分成了二十个方阵正面为近五千人的重盾手,举着一人多高的狼牙盾牌,上边覆盖着动物毛皮,赵泽从单筒望远镜里看得一清二楚,估计一般的弓箭根本无法射穿。 一开始,他们推进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边叫喊着,一边飞奔的,当接近两箭之地后才停下来,在各阵军官的督促下列队,摆成了二十个密不透风的龟壳阵,朝归德堡一线慢慢移来。 这一次,赵泽下令归德堡内的投石机发射重二十斤的石弹,战楼内的巨驽发射一人长的凿头重箭,从右侧打击靠近中的西夏大军。同时又派出刘滬训练出来六千的环州囚犯大军端着神臂弩在两箭之地外轮流*。 当赵泽举起单筒望远镜观战时,惊讶得表情就像在看古代的战争片。 数枚二十斤重的石弹呼啸着砸在了西夏军的大阵正面,砰的一下便将最前边的重盾轰烂,紧接着成排的盾手倒了下去,有的不幸被砸中了脑袋顿时脑浆迸裂而死,就算被刮了一下也会手脚尽断,这样的场面越靠近归德堡发生的越频繁。 当他们靠近一箭之地时,刘滬指挥的六千环州囚犯大军手中的神臂弩开始发威,每次*都会在西夏大军的盾阵内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不少人中箭后被拖着向后飞去撞倒了他人,失去重盾保护的西夏兵凭着手中的轻盾根本抵挡不了环州军这种先进的杀人利器,单单是右翼的两个方阵就被神臂弩杀了个精光。 但这神臂弩的缺点也不少,发射速度慢就是其一,其二张弓搭箭需要用脚踏,故军中术语又叫踏张,普通的军士在两箭之地时最多有机会放三箭。 为了防止产生混乱,赵泽的命令很简单,放完箭的人马上撤退到战壕后不要影响后队的射击。所以,这六千神臂弩射手轮流射击的速度很快,在不到半个时辰内就完成了对西夏大军盾阵的压制,将其拖延在了一箭之地内。 说来也怪,这次的西夏大军好像在等什么,进入一箭之地后就不再前进了,转而收缩防线摆出了一个巨大的龟形盾阵,高的像一堵墙,赵泽通过单筒望远镜看得非常清楚,心说再等等,看西夏军想玩什么花招。 陈顺挎着砍刀陪在赵泽的身旁,看着木桌子上放的铜壶滴漏,三刻钟后,他大声喊了起来,“大人清平关放狼烟了” 赵泽赶紧调转方向,望向清平关,那里的爆炸声简直就像在拍一场惊心动魄的电影,数不清的西夏大军沿着白马川两岸杀了过去,冲在最前边的是西夏的骑射手,赵泽大概数了一下,应该有三千多人,不过奇怪的是他们放的不是箭,而是…… 赵泽将目光集中到其中一个射手的身上,一瞧他背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很像一柄巨大的弹弓,但又不是弹弓,可于高速跑动中自动射击发烟弹,清平关一带彻底被烟雾笼罩,喊杀声惊天动地。 赵泽猛地醒悟道:“不好,是西夏的泼喜军,他们来了,说明西夏大军的正兵集中在那里!赶快发信号点火、快点火” 这古代作战最怕看不到敌人,一旦近战靠的就是勇敢、武力和人数多少了,赵泽赶紧命陈顺点着了山岗背后巨大的烽火台,霎时间,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清平关、归德堡一线的大地砰的一下燃起一道火墙,那火墙长二十余里宽三里,火焰冲天,正在布阵集结的西夏大军有近万人陷在大火之中,惨叫声连站在山岗上督战的赵泽都听见了。 再说进攻清平关一线的人马,正是西夏大将嵬名浪布手下的得力战将左翼统兵使妹勒,临行前嵬名浪布交代的很清楚,宋军失去了安边城,清平关就成了环州的软肋,只要一举突破,他的骑兵就可以杀入环州腹地,开始四处骚扰破坏,让宋军永远不得安宁。 所以,将大量的精兵布于这一线,还将三千泼喜军调来发射能够剧烈燃烧的毒烟球。清平关刚才就是被这毒烟射入城中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幸好种家军训练有素,没用多久便扑灭了这些放毒的烟弹。 但,西夏泼喜军的烟雾战术确实了得,方才冲天的喊杀声正是张载的大军在战壕内跟敌人短兵相接,幸好种家军贺林的援军及时赶到一顿杀伐击退了冲破烟雾西夏兵前锋。 通过这一战赵泽发现清平关一带的战况不是身临其境根本无法随机应变,不得已之下他将开火射击的权力下放给张载让他随机应变,不要让西夏大军靠近。 其实不用赵泽说,刚才近战一开始那会张载就已经命令战壕内的守军开火还击了,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将摸进战壕的敌人击退。 归德堡、清平关一线的大火烧了近两个时辰,这条不可逾越的火墙挡住了西夏大军当天的进攻,烧死烧伤了近万人西夏的攻城大军。 当坐镇骆驼口的嵬名浪布收到前军惨败伤亡两万有余时,他不得不下令三路大军停止进攻,后撤至横山脚下,就地扎营,待打探好宋军的虚实来日再战。 环州当天的战斗日落后才彻底静下来,战场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万余人西夏兵,火墙一带尤为惨烈,死尸堆成了山,红的血肉,白的骨头,被烤焦的、烧糊的、炼成灰的,恐怖的程度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趁着日落前的一段时间,赵泽下令让刘滬带人打扫战场,把能捡回来的箭矢都捡回来,损坏的就不要了,还有看看死人堆里能不能抓到活口,如果能抓到,最好了大功一件。 在刘滬的心里若是能立功最好了,可是那天死的人实在太多了,他的手下根本没心思找活口,估计就算碰到了活口也是一枪朔死,因此,那一晚赵泽没能如愿以偿审问犯人。 只好连夜派出了两伙小队,去刺探敌营。 一伙由狄宁带领沿白马川凫水北上,另一伙赵泽亲自带领,成员有欧阳春、三妹、陈顺、汤林。他们沿木瓜堡一带的山岭潜伏到归德川河口,徒步走了十余里才来到西夏右翼大军梁克里营地附近的山头,借着月光赵泽看到了那支大军的西边还有一座连营背依青岗峡,山头上架起了营帐,营地周围火光冲天,想偷营估计很难,除非西夏统兵的将帅都是傻瓜,不然的话,明哨、暗哨,还有巡逻队会很多。 半个时辰后,赵泽草草地画了张图纸,上边圈圈点点的。 伏在一旁草丛中的三妹不解地望了赵泽一眼,问道:“大人,你画这个干什么?” 赵泽轻轻地一笑,告诉她:“地形图,看看西夏军是怎么安营扎寨的,以后会用得着!” 正在这时,欧阳春忽然看到对面半山腰上火光一闪,接着半空中划过一道火光。 “大人小心”欧阳春和陈顺、汤林三人赶紧举起盾牌护在赵泽和三妹的左右,箭雨眨眼就到了。 十几只冷箭嗖的一声自漆黑的夜空中袭来,差点将盾牌射穿,饶是如此,三妹躲的慢了点,腿上挨了一下,痛的她差点叫出声来。 赵泽赶紧把她露在外边的半边身子拉到盾牌下,伸手压住了她中箭的地方。 低声道:“别动,你流了好多血!” 片刻后,赵泽抱着三妹躲到了山坡背后的一个洞内,欧阳春、陈顺、汤林三人先行下山打探,防止有西夏兵潜伏在林中,趁机刺杀。 赵泽点着了一堆火,借着火光,帮三妹取出了那支箭,然后赶紧洒上消毒止血的药粉,再包扎好了伤口。 三妹低着头不敢看赵泽的眼睛,只是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经过方才一个小意外,赵泽紧张的心情才多少平复下来,说道:“没有伤及筋骨,箭头上也没有毒,相信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哦!”三妹觉得脸颊火热,有点不知所措了,机械地回答了一个字。 休息片刻后,欧阳春在山洞外轻声喊道:“大人,下山的路没问题了,咱们赶快回去吧!” 赵泽赶紧回答:“好了,箭取出来了,我这就出来!” 当天夜里,赵泽一行人返回中军时,已过了半夜,草草地用过一顿饭后,狄宁也回来,他给赵泽带来一个惊喜。 十九.交锋 30.战地春梦 七月七日,天一亮,风向开始对西夏大军有利,这一天早上嵬名浪布万分激动地将他的三路统兵爱将唤到骆驼口中军,将他酝酿已久的妙计传授给他们。 半个时辰后,西夏大军三路兵马数万之众进山伐木,仅用了两个时辰便在归德堡防线以北两箭之地外的地方用半干木材堆起了五十几座小山似的烽火台,战斗开始前西夏人点燃这些烽火,刹那间产生了大量的浓烟,紧接着这些可怕的浓烟乘着强劲的西北风直扑归德堡防线而来。 驻守在归德堡防线内的宋军将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杨文广赶紧命折小兰快马飞奔出城向赵泽询问破敌良策,如果长时间被困在浓烟里西夏大军很可能乘机冲破归德堡防线,那样的话环州就彻底完蛋了。 当时赵泽在望远镜内也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在心中计算着火候。 几乎在西夏大军乘着滚滚浓烟扑向归德堡防线的同时,赵泽下达了土炮开火的命令。十五门土炮依次点火,炮口猛地吐出炽热的烈焰,紧接着一声炸响如惊雷滚过天空,磨盘大小的炸药包随后射出,朝着归德堡前百步外的战场呼啸飞去,落地后瞬间爆炸,升起了一团团黑色的蘑菇云,随后大地颤抖、飞沙走石,热浪、冲击波,瞬间席卷了三十步以内的大片地区,在归德堡前再次掀起了腥风血雨。 刚冲到这里的西夏进攻大军前锋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炸晕了头,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狂奔在最前边的大队人马被强烈的炮火炸上了天,撕成了碎片,残肢断臂、内脏血肉如狂风暴雨般落下。 赵泽的火炮队在三刻钟内进行了二十轮的炮击。这炮击并不仅仅是为了有效杀伤西夏的进攻部队,也是在为己方人马射击发出信号,炮击进行的如火如荼。 归德堡防线前箭如雨下,枪炮齐鸣,疯狂杀来的数千西夏大军才一冲出浓烟便遭到了无情的打击,灭顶之灾顷刻降临。 这一天,西夏的进攻大军对归德堡防线总共发起了三轮冲击,一轮比一轮猛烈,最危险的一次是一支乘风杀来的骑兵部队,沿着归德川悄无声息地扑了过来,索性任迁、晁方、李铁枪三人的五千人马在归德川河岸一带布下了重重阵线,打乱了西夏骑兵的战斗队形,拖住了他们的前进步伐,并被阻击到最后一道防线前,经过近半个时辰的绞杀,李铁枪带兵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将这支强悍的西夏骑兵全部斩杀在阵前。 经过这一役,赵泽受到启发,为了防止再次陷入这种被动的困境,他给前军下达了一个命令,沿着防线的纵向朝战场方向开挖十几条隧道,通过竹筒监听西夏大军的动向。 同一天夜里,西夏大军派出了一支刺杀小队,沿归德川以北的山岭潜入宋军地界,才走到木瓜岭便遭到了埋伏在那里的宋军劫杀,几乎全军覆没。 七月八日,西夏中路军前锋统兵使嵬名阿埋命一队千人骑兵驱赶三千奴隶大军沿归德堡、清平关一线移动,被宋军射杀百人后撤退。 七月九日,西夏左翼统兵使妹勒又遣一军秘密在清平关外不远的地方活动,被宋军探马发现,当天傍晚,张载命焦振华带五人前去查看,结果发现了西夏人正在挖掘地道,天亮前,张载迅速采取行动命焦振华带五十人在西夏的地道经过的途中又开凿了一个偌大的藏兵洞,与西夏地道仅一墙之隔。 七月十日,西夏右翼统兵使梁克里再次派兵沿归德川一线发起强攻,遭到伏击惨败,死伤两千余人。 七月十一日,西夏大军挂出免战牌。 七月十二日,依然免战。 七月十三日,免战。 七月十四日,泼喜军用毒烟战术骚扰了归德堡、清平关,被宋军的重机枪射杀百余人。 七月十五日夜,赵泽再次带兵潜入归德川河口对面的山岭,用土炮轰击了驻扎在那里的西夏右翼大军,炸死炸伤三百余人。后被梁克里埋伏在那的西夏伏兵发现,赵泽死里逃生跟大队人马失散与三妹躲入山岭间的密林,为了避开西夏兵的搜索他们藏匿在一处捕捉野兽的陷阱内。 那一晚,赵泽和三妹躲在陷阱的深处,背后仅有一块长满毛草的土台,当西夏的大队追兵在附近经过时,惊动伏在土台上的一条草蛇,那条草蛇惊慌之下一跃而起,咬了三妹一口。 三妹惊叫了一声,将草蛇甩出洞外,再顺手一摸才知道小腿被蛇咬了两个孔。 赵泽赶紧让她坐下,摸着黑帮她撕开裤腿用嘴*吸毒液。 三妹一把拦住了赵泽,说道:“大人你千万不要这样,万一这是剧毒,我倒死不足惜,环州可不能没有你啊” 赵泽忙安慰道:“郭姑娘你中了蛇毒,我要是不救你还是人吗,放心好了我死不了,几年前我在庐州时就已死过一次了,如果能为救姑娘一命而死第二次,我赵泽死而无憾” 三妹的心里泛出一丝甜蜜,这还是头一次有男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张海可没说过,他只是把她当做妹妹。嗳,想到这,三妹忽然觉得要是能嫁给一个像赵泽这样既体贴的、又没官架子的男子也不错,可惜、可惜她还不知道人家是什么心思,怎么想的。 一炷香后,赵泽帮三妹吸光了所中的蛇毒。 起身后,解下腰间的羊皮水袋用里边的清水漱了漱口,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感觉到什么,片刻后,当三妹跟他说话时,赵泽忽然觉得头重脚轻,才一转身便摔倒了不省人事。 翌日天明,赵泽醒来时,发现三妹正抱着他靠在一堆干草上,哭得眼睛都肿了,昏沉沉的半睡半醒,好像在说着胡话。 赵泽伸手一摸,三妹的头好烫,是发烧的征兆,这可不好,他们昨晚出来时可没想到会被蛇咬,更不曾带什么蛇毒解药。 这该如何是好。 半响后,赵泽决定赶快离开此地速速返回军营,晚了怕三妹性命不保。 与此同时,环州守军连营。 张载、司马光、牧云寒等大小环州文武官员聚集在中军帐内,焦急地等待着欧阳春的消息,昨晚赵泽带人去炮轰西夏军营地,返回途中遇到伏兵跟大队失散了。 许猪被众人骂的狗血淋头,说他没有保护好赵泽的安全,万一赵泽被西夏人抓住许猪罪无可恕。 司马光气的暴跳如雷,指着在座的众人斥责道:“你们都是混账,是谁大胆唆使知州大人去偷袭西夏军营地的万一出了事,环州危矣!” 张载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正欲出言反驳,只听大帐外忽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众人一惊,赶紧跑出帐外,只见赵泽背着三妹一瘸一拐地回来了,身后跟着满头大汗的欧阳春。 没等众人出言相问,赵泽赶紧喊道:“快把刘半仙找来,我中毒了”,随后背着三妹直奔后军他的住处。 众人大惊,急忙撒脚如飞去找随军郎中刘半仙,自不必说。 且说半个时辰后,刘半仙帮三妹退了烧,又帮赵泽解了毒,开了两剂调理方药后嘱咐道:“大人,您中了蛇毒,又背着郭校尉急行了十几里路,幸好及时返回,不然的话后果很难说,属下建议您最好躺下来静养一两天,期间万万不可动气,待蛇毒排净方可活动!” “可是,大敌当前,我要是不出去主持大局,万一前线有什么差错……” 未等赵泽说完,刘半仙回答:“大人,西夏人被咱们打怕了从今天清早开始就一直没动静,我看未来的两天内他们不会有太大的动作” 赵泽点了点头,回答:“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如此,属下就告退了,大人若是有事,属下随传随到!” “好,去吧!” 刘半仙走后,赵泽离开了后军自己的帐篷,徒步来到中军帅帐,跟正在里边议事的众人打了声招呼。 众人见赵泽已经没事了,才放下心来,随后,众人再次落座继续讨论如今的战况。 赵泽用了一壶茶的时间听了张载、牧云寒、司马光等人的汇报,了解到了清平关、归德堡、环州三地的最新情况,又得知了另一支西夏大军已经攻入保安军腹地,正在洛水河一带的平原上跟宋军进行殊死的拉锯战。 延安府北方大里河一带的边城已被西夏老将诺移赏都的大军攻克,眼看着就要南下攻击保安军。 赵泽觉得保安军正处在一个很危险的境地,环州这边必须尽快结束战斗,但是需要一个时机,一个转折点,现在时候还没到,他知道对面的三支西夏大军还有很强的实力,需要再挫败他们几次,才能展开反击,再等等吧,也许机会就快来到了。 当天傍晚,赵泽返回下榻的住处时都天黑了,感觉非常疲劳,卸甲后灯也没点直奔床榻之上,才一钻进被窝,觉得很奇怪,什么东西滑滑腻腻的,再伸手一摸,触到一具火热的身躯。 紧接着,黑暗中传出一阵女人的呻吟声。 赵泽正要起身点灯,忽然被人拦腰抱住了。 “大人,你回来的好晚啊!” 赵泽忽然僵住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啊,今天处理了不少公务,对了,郭姑娘你、你好点了吧”赵泽背靠着枕头,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我…”三妹想了想,忽然脸红了说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哦,那个、那件事你不必挂在心上” “大人”三妹故意岔开了话。 “嗯” “你……” “怎么了?” 三妹心头一阵狂跳,但一想到两个人近在咫尺,且肌肤相亲,她又觉得很满足,随即问道:“不如、不如今晚让属下陪你吧” 三妹的脸颊贴着赵泽**的胸膛,默默地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魅力。 “啊,那、那个”赵泽尴尬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问道:“郭姑娘,你不后悔吗?我是说……” 三妹一听赵泽对自己有意思,赶紧把光滑火热的身躯贴了上去,糯糥地回答:“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女人了” 三妹一句话撩拨的赵泽*大盛,重重地吻了她的香唇后,将她的娇躯揽入怀中。 三妹泪眼迷离地伏在赵泽的身上,*吁吁,吐着淡淡的草药香,低声道:“大人,我、我想要……” 赵泽一边狂吻着她的脸蛋,一边用大手肆意地抚摸着她如丝般光滑的脊背,三妹的肩很美,赵泽用手就能感觉出来。 还有她的脊背吹弹可破骨感十足,但又不失丰腴,抚摸到尽头便是那极具弹性的*。 三妹还是处子之身,未经过**之事,更不懂男女间的欢爱为何物,被赵泽一顿狂野的爱抚,早就弄得浑身燥热,心动不已,几乎要丧失了理智,以至于连连求饶让赵泽拥有她。 她猫儿似的伏在他的身上,任由赵泽的大手将她的腰部慢慢托起,然后又慢慢落下,瞬间一根火热的东西进入了她的体内,三妹痛得落了一滴眼泪。 但,片刻后,她体会到了,什么叫人间极乐,那种莫名的快感简直难以言语,在赵泽双手的不断*下,她的身体泛出淡淡的红晕,*骄傲地挺起,跟赵泽的胸膛紧密地、热烈地贴在一起,她忽然喜欢上了,那肌肤相亲时产生的酥酥麻麻的快感。 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她会如此快乐,以至于想大声叫喊出来,可是他含住了她的双唇,让她无法叫出声来,她只好以急促的喘息来表达自己的快乐。 *秘诀有云:“*,右三左三,摆若鳗行,进若蛭步” 在赵泽的引导下,三妹已经渐入佳境。 她的纤腰秀颈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浑身上下骨软筋麻,春心荡漾,粉面生春。 朱唇皓齿间溢出甜丝丝的唾液,腰身像蜻蜓戏水那样不断扭动着。 只待赵泽问了句:“我要去了……” 三妹才觉得脐下一缕热气直冲隐处。 翌日,三妹的高烧完全退去,醒来时,发现赵泽正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她,她娇羞无比地低下头,伏在他的怀里,呻吟了一下。 赵泽轻轻吻了她一口,霎那间,三妹像被一支利箭击中的兔子,僵住了,好一会回过神来,将一条**横在赵泽的腰间。 娇滴滴问道:“大人,你还想要吗?” 赵泽搂紧她的身体,低声说道:“天亮喽,再要的话今天不用干活了,会出大事的” 三妹巧笑着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说道:“那,大人咱们的事……” 赵泽抚摸着她如水的腰肢,在耳边告诉她:“放心,等打跑了西夏狗我就娶你,不过你知道吗,你还有两个姐姐呢,你不会吃醋吧!” “哼!” 三妹故作小儿女状,在赵泽的胸前捶了两下,然后才松了口气回答:“只要我那两个姐姐不吃我这妹妹的醋就行了,我不在乎” “好,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三妹啊” “嗯!” “要不,你回环州吧” “为何回环州?” “跟你的两个姐姐见见面啊,我写封信你带过去,我可不想我的女人在前线出事,刀剑无眼啊” 三妹会心地笑了起来,告诉赵泽:“有大人这句话,三妹我死而无憾” “不准说死,我不会让我的女人死,就算死也得死在床上!” 未等三妹反应过来,赵泽已经把她压在身下,一场翻云覆雨在所难免。 二十.环州大捷 31.一胜一负 北宋庆历七年,七月中旬。 宋朝北方边境战火纷飞,十万宋军将士浴血奋战在河间府、真定府一线,牢牢拖住了辽国三路大军南下的步伐,为此边军将士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三万厢军精锐和两万弓守阵亡。 半个月后,辽兴宗耶律宗真率御帐亲军杀入河间府同中路大军耶律仁先汇合,经过三天的准备,动用了一百门铁甲火炮轰击河间府,瞬间摧毁了外城一段五里长的城郭,随后辽国攻城大军乘势涌入,用火药桶轰塌了内城多处关隘。 老将王德用率军死守河间府,血战了一昼夜,派出了所有能用之兵,在辽军快要破城之际,亲手点燃了城中的粮仓和兵甲库,杀身成仁。 这一役,五万余宋军将士血染河间府,侥幸杀破重围报信的不过十几人,郭逵就在其中。 另外,辽国方面的损失,初步估计在万人左右。 几乎在同一天,辽国的右翼兵马,在南院大王耶律求翰率领下强攻定州。 定州知州王果率军迎战被困嘉山,所部万余人力战不降以死殉国,王果自刎于山顶孟姜女碑亭。 数日后,南院大王耶律求翰挥军攻入真州,真州知州张希一据城死战,没想到酣战进行到关键时刻,背后城门忽然大开,数千辽国铁骑趁乱冲入城内,刹那间攻守易位,真宗朝的老臣张希一亲率家将迎敌,混战中被流矢射杀。 真州、定州、保州三路都部署富弼被俘,后来据传富弼倒戈投靠了辽国,还在真州招兵买马,聚集了一大批武艺高强反宋的江湖人士充当亲军助纣为虐。 这件事被越传越神,到后来连宋朝京师的百姓都知道了。 枢密使晏殊富弼的岳丈大人,为这事被朝中大臣骂的狗血淋头,气的差点吐血。 夏竦趁机弹劾晏殊,罪名是女婿卖国求荣,岳丈难辞其咎,丢尽了大宋的脸面,应该重罚。 事情发展到这个田地,满朝文武没有人敢站出来为晏殊求情,连范仲淹都为其感到惋惜。 在朝廷和民间舆论的强大压力下,已过花甲之年的晏殊三日后向垂帘听政的曹皇后请辞回乡归隐。 曹皇后恩准其致仕回乡,并下令派一营御林军沿途保护。 离京前,晏殊来到富弼家中将女儿晏小婉痛骂了一顿,并逼着她跟富弼恩断义绝,随自己一同回临川隐居,但晏小婉没有同意,晏殊一气之下强行带走了孙女若兰、若竹。为此,晏小婉伤心欲绝,在晏殊离京时悬梁自尽,为夫谢罪。 才一个月不到,河北东路就损兵折将,宋军死伤近八万人马,再加上河间府陷落,真州、定州、保州丢失,北方再无天险可守。 若是再算上西夏趁火打劫,陕西路告急,大宋国库空虚,朝政荒废,内讧不断,诸事不顺。 曹皇后再也不能冷眼旁观,坐视朝中大臣互相倾轧,争权夺利了,朝廷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是时候她出面力挽狂澜了。 翌日,曹皇后连下数道旨意,尽起汴梁周边的禁军,号称百万,由参知政事范仲淹、韩琦、枢密使夏竦、兵部员外郎王素等人率领北上御敌,战将近千员。 出师前,曹皇后在紫宸殿上对范仲淹说:“范卿家,如今辽国虎狼之师无人可挡,眼看着就要杀到大名府了,太原的救兵已经在路上了,希望你等同心协力为国效忠,将辽军阻挡在大名府城下,大宋朝的将来就看诸位了,若是败了,我朝的气数就尽了,哀家会在城破时**,绝不会逃走,好了,哀家的话说完了,大军启程吧!” 与此同时,赵泽在环州打了一个大胜仗。 那一天正是七月十八日,坐镇横山脚下骆驼口的西夏大将嵬名浪布下达了最后的进攻命令,陆上全军杀出强攻归德堡、清平关,掩护水军顺流直下,企图一鼓作气杀入环州腹地,来一招釜底抽薪。 刚开始的时候,西夏大军的进攻非常猛烈,几次冲上了环州军前线阵地,但很快被打退了,赵泽的火炮队首先发威,将西夏大军的攻击部队拦腰截断,紧接着,赵泽派出了一直在后方待命的三千羌族弓手,六千环州囚犯大军,外加两千人的中军火枪手,三百明珠部勇士,突然杀出一鼓作气将西夏大军的头一波进攻部队歼灭在阵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沿河杀来的西夏水军数百艘战船逼近了归德堡、清平关,因为是顺水而来速度很快,很难阻挡。这一招杀手锏每隔几年就会有西夏将领在环州用一次,还屡屡得手,直到种世衡开始经略环州,西夏人才不敢冒险由水路杀来,如今种世衡已死,嵬名浪布笃定新任州官绝想不到他的大军会从水路杀进环州腹地,从背后发起进攻。 但是,恰恰相反,赵泽对于行军作战还是有点研究的,尤其是环州一地以西的地区只有归德川、白马川两条大河,每年夏季丰水期一到,水面就会升高,流速甚急,可浮起上万斛的大船。 赵泽来到环州后便从当地官员口中了解到了这件事,并在半年前便命人打造好了数十条拦河铁索,秘密藏在洪德寨中由贺林保管。 直到西夏今年大举进犯环州,他才命晁方秘密地从洪德寨运出铁索,趁着黑夜时沉入江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拦河计划。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赵泽还派了环州种家军贺林等人在西边的白马川河岸布防,任迁、晁方、李铁枪三人在东边的归德川布防,确保证万无一失。 当日早上,西夏大军开始全力进攻后,赵泽就预料到了有大事要发生,叫贺林、任迁等人严密注意上游水面的动向。 果然,日上三竿那会,西夏的三桅战船顺流杀来,赵泽在望远镜中看到了那壮观的一幕,宽阔的河面上,一支庞大的船队出现在归德堡东北方的水域上,浩浩荡荡帆樯林立有数百艘之巨。 几乎在同一时间,白马川上也出现了一支同样规模浩大的船队,行驶在最前面的战船高达数十丈,说不出的威武雄壮,上边站着数不清的西夏战士杀气腾腾,看样子一靠岸就会发起玩命的进攻。 想到这,赵泽赶紧命令陈顺点着了山岗后的两堆烽火,放狼烟给河岸的伏兵发信号,命令他们做好战斗准备。 片刻后,右翼的西夏战船迫近了归德堡,赵泽都能清楚地看到站在船头的西夏将领,他在大笑,不可一世的大笑。 但,也就一瞬间的功夫,那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那条巨鲸般的大船一头撞上了隐藏在水中的拦河铁索,冲破了两道才停下来,看得赵泽后背上直冒冷汗,幸好被拦住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水战很快打响了,埋伏在归德川两岸的近万弓手一股脑射出了三轮火箭,铺天盖地的箭矢带着烈焰将那艘巨舰射成了刺猬,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西夏战船起了火,大火越烧越猛,连水都扑不灭,但战船上的西夏将领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水太少,不足以灭火,于是疯狂地大喊着命令身边的士兵继续取水灭火,如此引发了一场更大的灾难。 船舱中突然爆出一团炽热的大火球,几丈高的火苗、气浪冲上甲板,将船舷附近的数十人射了出去,不仅如此,还加剧了火势,整条船顿时陷入了一片火海,恐惧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顷刻间,身上着火的西夏兵惨叫着开始跳水逃生,但守在两岸的宋军弓手是不会留活口的,只一会的功夫,便射杀了绝大多数落水者,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还在水面上挣扎的西夏兵很快没入了水底。 头船被阻,后续的船只慌乱之下正欲靠岸,但水流速度过快他们无法马上改变方向,又有十几艘撞上铁索而搁浅,紧接着遭到了两岸伏兵的无情打击。 混乱中,不少西夏战船被纵火焚烧,更多的则因为相互碰撞而倾覆,船中西夏兵争先恐后地跳水逃生,溺毙者多到不可胜数。 尽管勉强靠岸的战船也有不少,但是他们下错了地方,那是种家军弓手控制的地盘,一顿乱箭齐射,河岸上顿时倒下去一大片西夏兵。 继归德川后,白马川上的西夏兵也遭到了屠杀,种家军干的更为出色,他们竟然组织了敢死队划着竹排靠近着火中的西夏战船并登船力战。 经过一场厮杀,种家军成功地缴获一艘大木船,斩首两百有余,获粮草干肉近千斤,为环州大捷平添了一份传奇色彩。 当天的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战场上的喊杀声从早到晚就没间断过。 意图从地道破城的西夏左翼大军在清平关下被火油烧死数百人,败退途中又被焦振华引爆的炸药包,炸塌了地道几乎全军覆没。 西夏左翼统兵使妹勒痛心疾首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坐镇骆驼口的主帅嵬名浪布,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便预感到会有不好的事要发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这一天西夏大军惨败,八万人马死伤过半,逃回来的两万多人马各个带伤,而且大半是被火器所伤。 经过再三权衡,嵬名浪布下令全军后退撤回西夏境内,协助瀚海十一部死守清远军城、虾蟆寨两道关隘,并在青岗峡对面筑城御敌。 回过头来再说环州守军,这一役大获全胜,己方损失五千人马不到。 这还是最后冲锋时,混战造成的伤亡,若是继续坚守阵地的话,死伤的人数还会更低,但,那是有前题的,赵泽大军的弹药充足。 可是,经过近一个月的厮杀,赵泽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弹药眼看就要告罄了,最多能进行一场高强度的战斗,然后就得兵戎相见,完全靠战术、士气、人数、肉搏克敌了。 万一出现这种状况,环州军的伤亡便会成倍上升。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状况,赵泽带兵回了一趟通远城,用通讯器联络了一次远在千里之外琉球的苏素,请求她帮忙。 二十一.庆州之围 北宋庆历七年,八月。 环州大雨,一连下了半个月。 十五日傍晚,白马岭一带多处山体崩裂,大量泥沙冲入河道,堵塞了洪德寨前的河口,以致马岭河上游水位暴涨,冲出了河岸。 两个时辰后,大水淹到洪德寨下,种家军贺林部五千余人被困,情况危急。 同一天夜里,通远城附近的大堤决口,洪水冲入城内,赵泽连夜调动数万兵马参加抗洪,经过一昼夜的奋战,彻底堵死了外城五座城门。 翌日,山洪大范围爆发冲毁了环州境内的官道,淹没了三十几个村落,使受灾的地区进一步扩大,波及到了整个环州西南蛮族部落。 半日后,雨过天晴,洪水退去,环州守军开始出城清理受灾地区,搭救幸存百姓。 随后,赵泽发动了环州军民进行灾后的重建,经过半个月的努力,环州基本上恢复到受灾前的状态。 月末前,环州代理户曹官老秀才黄奇向赵泽汇报了洪灾中环州的损失情况,据初步统计落水失踪者一千三百余人,近三千户百姓无家可归,洪水摧毁了集市十二座,军镇一座,边关城寨三座,其中下游受灾严重,密藏、康奴两部死伤近万人。 为了安抚百姓,赵泽下令免去环州百姓今年的税赋,并火速修书一封递往京师请求朝廷减免环州当地三年的税赋。 又过了数日,环州官道修复完工。 庆州传来了十万火急军情,西夏内侍卫亲军大将埋移香热的五万大军冲破了保安军,连克顺宁、金汤、德靖、大顺、平戎五城,已经杀到了庆州西北地界,旦夕之间便可度过花池水攻入庆州腹地了。 如今庆州致果校尉范纯佑正带兵跟西夏大军激战在花池河上,异常惨烈,每天都会有数千人伤亡,范纯佑先后派出十几位信使向知州滕子京求救,为了守住防线,滕子京冒险派出了庆州府半数以上的兵马支援范纯佑固守安疆寨和花池寨一线的河岸。 万万没有料到西夏另一支兵马早就绕道鄜州葫芦河,从东南杀来,包围了庆州府,范纯佑带兵回援时遭到伏击,退回花池寨。 西夏大军连续三日强攻庆州城,守城大军伤亡惨重,知州滕子京一口气派出十几个信使,全部石沉大海。 后来他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位放羊的张老汉身上,这老汉乃是一个哑巴,并不识字只是知道他是大宋人,奉知州滕大人之命给环州赵大人送去一条羊皮腰带。 张老汉当晚坐着竹筐缒出城外,在死人堆里东躲西藏了好久才避开了西夏军的营地,后在荒山野岭中走了三天三夜才来到环州,幸好北上途中遇到了赵泽的修路大军,才拣了一条老命,将那条藏着密信的羊皮腰带交给了赵泽。 翌日清晨,赵泽命杨文广为先锋官,带兵一万去庆州解围,随行将官三人牧云寒、狄宁、卢俊。因为军情紧急,必须加快行军速度,赵泽调拨了三千木牛流马给杨文广,以便能够在最短时间内由陆路赶到庆州。 折小兰本来也打算随杨文广一同前往庆州的,但杨文广没有同意,她只好暂时留在通远城,赵泽给了她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看住宁令哥防止他被人暗杀,若是能够干好这件事,也是大功一件。 折小兰虽然心里不太高兴,但是在上官梅和百花的竭力安慰下,她还是留在通远城。一来算是完成赵泽交代的使命,二来算是看在上官梅的面子上,三来她想趁着没人之际好好修理下宁令哥看他还敢不敢再像跟屁虫似的粘着她。 环州援救大军上路的当晚,赵泽命郭邈山、汤林、黄奇镇守归德堡;司马光、贺林、鲁成、党军子等人留守通远城。 他亲率马步军三万南下解救庆州,随行将官有张载、焦演、焦振华、任迁、晁方、李铁枪、陈顺、滕雄、汤林、刘滬、赵士廉、吴风、吴浪、吴霞,牛家族首领奴讹、党项部首领苏吃囊。 欧阳春、许猪、张虎、赵笼负责押运粮草在后,乘木牛流马由陆路南下。 三日后,赵泽的三万大军抵挡庆州与杨文广的一万大军合兵一处,跟西夏来犯之敌大战在庆州府北凤川镇,这一役赵泽倾注了全力,用土炮大破西夏万人骑兵队,木牛流马大军高速机动侧翼袭扰,中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战术,将西夏大军逼入凤川镇内,避战不出。 至此,赵泽的关门打狗战术初步完成,只留了东南方一个出口。 经过半天的准备,赵泽动用了二十门土炮对凤川镇进行了轮番轰击,在长达一个时辰的密集打击下,凤川镇被炸成了一片废墟,原有的防御工事彻底被毁,西夏军损失惨重,伤亡近万人。 黄昏前,西夏军统兵使李凉带领残部万余人马冲出凤川镇,朝东南方葫芦河仓惶逃走。 渡河时,遭到埋伏在对岸的环州重机枪扫射,刹那间,人仰马翻,中弹身亡者不计其数,李凉在率军猛冲的途中被流弹击中落水身亡,余者大半被射杀,只有一小部分逃窜入鄜州地界。 赵泽在凤川镇大破西夏骑兵后,乘胜追击兵临花池水,涉水强攻对岸。 经过半日的战斗收复了庆州西北三座边城,彻底击退了来犯之敌。 环州军大获全胜,伤亡不过三千余人,极大地鼓舞了庆州守军的士气。 得胜当日,庆州致果校尉范纯佑找赵泽商议两家合兵一处,马上北出庆州,扫荡盘踞在保安军的西夏大军,收复失地,但赵泽没有同意,他的理由是敌情不明,不能仓促起兵否则会很危险,古往今来多少将领都是败在骄傲这二字上,一旦胜利了就昏了头,以为从今往后所向无敌了,结果没过多久便阴沟里翻船,从此一蹶不振,进攻保安军的事必须谨慎从事。 范纯佑觉得赵泽的话也颇有道理,酒宴开始后便不再提及此事,决定先探听了西夏人的虚实后再商议进兵之事,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他父亲范仲淹在经略庆州时也是这样的,谨慎绝对没有坏处。 其实,赵泽纯粹是在为自己打算,他不想硬碰硬,经过庆州一场大战,弹药库存就快见底,用来自保还不够,强行进攻的话,天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所以,赵泽打算先等一段时间,琉球运来了弹药后再准备开战。 二十二.平步青云 庆历七年,八月。 河北路大名府。 宋朝北方战略要地,南临黄河北据幽燕,四周阡陌纵横沃野千里,有鱼盐杞梓之利,充牣八方,丝棉布帛之饶,覆衣天下。 城中商贾云集财货满地,文人骚客三教九流何其之多不下汴梁,据户部有司统计截至庆历七年八月,居住在大名府城的百姓多达十三万,高居北方之首。 大名府城高地险,堑阔濠深。城内,酒楼、茶寮、书摊、绸庄、鞋店、勾栏、青楼、汤池、戏园、珍宝阁鳞次栉比,宫殿、道观、佛寺、庵堂香火鼎盛,楼宇雄壮,僧尼众多。 城北郊有闻名京师的大名湖,素有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誉, 南郊有战国时代的孙膑射庞涓的马陵道, 东郊有贵乡城西汉末年一代奸雄的王莽在此修建的行宫, 不仅如此,唐代名臣狄仁杰、宋代贤相寇准、乃至本朝的太祖、太宗、真宗三代君王都来过大名府,并在这里率军抗击过契丹人。 往事如风,逝者如斯。 发生在大名府的传说还有很多很多,若是总的概括起来,还是唐朝的李白李大人的赞美最为精辟,其诗有云: 魏郡接燕赵美人夸芙蓉 洪水流碧玉舟车日奔冲 青楼夹两岸万室喧歌钟 且说今年六月中旬辽国兴兵三十万南下攻打宋朝,一路上过关斩将势如破竹,在一个月内就打到了河间府,兵临黄河,极大地震撼了大宋的满朝文武。 这是继澶渊之盟以来,辽国的铁骑第二次兵临城下,大宋朝面临着国破家亡的危险。 以曹皇后为首的朝廷不得不举全国之兵北上大名府抗辽,死守北方门户,这一役事关生死存亡。 范仲淹才一到任,在贝州造反的王则等人又派信使传来消息,意思是如果朝廷能够承认他这个安阳国,并封他为藩王便为大宋效力,否则就会助辽攻宋。 范仲淹一气之下想命人斩了王则的使者,但转念一想,为何不驱虎吞狼。 于是,情急之下伪造了一份圣旨命人送去了贝州,这件事后来被夏竦利用,导致范仲淹被罢官,丢了相位,但那是后话了。 再说贝州王则等人不知是诈,接了圣旨后三呼万岁,面北叩头。紧接着,大摆宴席庆祝了三天三夜,恭喜王则被朝廷册封安阳王,余者加官晋爵。 数日后,也就是庆历七年,八月十一日。 辽国三路大军自河间府、真定府一线南下,大举进攻。 十一日,横扫沧州以南的地区,沧州知州兼屯田使尹源率民团八千余人大战辽国铁骑于小山、马谷山一带,歼敌五千余人,斩敌酋三十有余,死战不退最后因弹尽粮绝,被辽国铁骑放火烧死在山中。半个世纪后,南宋收复了国土,当地百姓为了纪念宁死不屈的尹源和八千民团将士,在海边树碑以示怀念。 十二日,辽国大将耶律仁先率军南下进攻永宁军。知军向绶带兵北上大树坡迎战,将两万大军分散布于河岸,战线长达数里,想以逸待劳阻辽军渡河,通判江中立提醒他辽兵狡诈分兵御敌非上策,向绶怒以动摇军心为由斩杀了江中立。 中午时分,耶律仁先亲自领兵强渡运河,左右两翼骑兵包抄,一路从沧州南皮攻永宁军,一路绕道深州武强,掠过冀州以北,沿山麓扑入永宁军。 初一交战,永宁军大败,向绶见辽军来势汹汹三面包围了大树坡,便舍弃了大军独自往南逃去。半月后,向绶在大名府受审,范仲淹以临阵脱逃为名下令斩了向绶,从此与开封名门向家结下血海深仇。 十三日,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求翰、监军富弼率军八万出真定府,以迅雷之势席卷了赵、深、冀、刑四州。(注:此处的富弼实则辽国皇帝耶律宗真的儿子,名耶律德华,其假扮富弼在大宋潜伏多年) 赵州通判马仲甫、柏林禅寺僧真元带领民众万余人马死守城池七天七夜,最后被辽军攻破,全城惨遭屠戮。 深州知州王鼎率千余人出城迎战被俘,辽国将领劝他投降,王鼎不从愿以死明志,临死前他请求辽国将领不要屠城,未被同意,遂破口大骂辽人猪狗不如,结果被乱刀砍死。 冀州太守王德恭、团练使石开率全城军民抗敌,三次击退攻城的辽兵。后来,辽人运来了铁甲火炮才攻破冀州城门,王德恭、石开率军拼死将辽兵阻挡在城门口一带,掩护百姓逃亡,混战了两个时辰,王德恭身中数十箭战死,石开侥幸脱身。 刑州知州赵不倚年八旬,在辽兵攻城时,因过度激愤中风而死,刑州遂失守。 十四日,洛州被攻克。 十五日,贝州王则战败率残部逃往海边滨州。 十六日,辽国左翼兵马又拿下了棣州、德州,剪除了中路大军左翼的威胁,至此,辽国三路大军兵临大名府北京,决战一触即发。(注:“棣”读“di”) 回过头来,再说京师。 这一日,赵泽在环州和庆州两地大获全胜,歼敌五万的消息飞入汴梁,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民间的反响自不必提,全城百姓奔走相告,欢天喜地。 留守京师的满朝文武在早朝时兴奋的几乎手舞足蹈,一个劲夸赞环州赵泽的指挥若定,挥斥方遒,用兵如神,有种世衡的风范,机智果敢,有勇有谋,打得西夏大军丢盔弃甲,真是解气,多少年过去了西北边关终于又诞生了一位名将,继承了种世衡的衣钵。 与此同时,连一向爱鸡蛋里挑骨头的御史言官们也大加赞扬环州军,表扬了一通赵泽,并要求马上对其进行褒奖。 垂帘听政的曹皇后喜出望外马上下旨褒奖环州守军,所有将士官升一级,赵泽一跃成为昭武副尉,距离五品游击将军还差一步。 鉴于西北的大好形势,刚刚从扬州调回京师官复原职的枢密使杜衍建议升赵泽为环庆路经略安抚招讨使,表示朝廷对其重视,让其担负对抗西夏收复失地的要职。 在这一点上,朝中无人反对,哪怕是因为赵泽年纪尚轻,按照祖宗的规矩还未达到担此重任的“资历”。可是,人家的战绩在那摆着,有事实为证,庆州知州滕子京也写信进京说明了环庆路大捷一事,就足以说明赵泽是真材实料的,不是赵括纸上谈兵。 还有一点,如今大敌当前,只要你打胜了就说明你是将才,懂得用兵之道,曹皇后就是这么认为的,她有识人的眼光。明白要想了解一个边关的将帅到底有没有能力,只要通过一两场大战就知道了,所以环庆两州的大胜为赵泽的平步青云奠定了基础。 随后, 曹皇后马上同意了枢密使杜衍的建议,并下令知杂御史鱼周询即日携带圣旨等一应犒劳边军之物前往庆州,嘉奖赵泽,希望赵泽能够再接再厉率边军彻底击退西夏人,收复河山,精忠报国。 二十三.安化定计 庆历七年,八月下旬,塞外秋来。 天空一片瓦蓝。 朝廷派来的宣旨使鱼周询历经千辛万苦到达了庆州,在安化城北的中军大营当众宣读了圣旨,对有功将帅进行了嘉奖,一炷香后,冗长的仪式终于完毕了,赵泽率帐下众将三呼万岁领旨谢恩。 总算交了差,年过半百的鱼周询长出了口气,抖了抖衣袖,脸上多少露出些笑容。赵泽正要命人送上喜钱,鱼周询一摆手拦了句话,“赵招讨,这个就免了吧,老夫只想跟你说一句话!” “老大人请讲,末将洗耳恭听!”赵泽神态自若地抱拳回答。 鱼周询见赵泽眉宇间泰然自若,没有一点骄纵之气,心中一喜,说道:“如今大敌当前,辽国大军压境不说,西夏党项又在边关重燃战火,我看这头豺狼所图不小,不但毁我城池,还杀我百姓,幸好环州后继有人,赵招讨用兵如神将西夏人打得一败涂地” “老大人过奖了,这是众将齐心合力的结果,末将只不过是从旁出出计谋而已,不敢居功自傲”赵泽自谦了几句。 鱼周询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拉过赵泽,低声道:“老夫代当今皇后千岁给招讨使赵大人捎句话” “老大人请讲” “今年辽狗来势汹汹,战力非凡,跟真宗朝那会简直没法比,所以,皇后千岁的意思是令你迅速击退西夏党项,然后回京勤王,你能否办到啊?” “我相信咱们的边军最终肯定能够击退西夏”赵泽干脆地回答,“不过战场上风云莫测,西夏大军的主力尚在,据我们抓获的俘虏讲这一次西夏出兵二十万,我们才吃掉他们五万人马,老大人您也带过兵,了解我军的不足之处,就算我们想跟西夏人决战,一战定胜负,他们也未必同意,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咳,老夫何尝不明白啊,我军缺少战马,行军速度缓慢,没法追上西夏骑兵,正面交战困难。可是京师危在旦夕,皇后千岁已经下令调集二十五路兵马回京勤王,环庆路是西北边军中的精兵若是能早些回京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故此老夫才想听听赵招讨你的意见,心里有个谱” “好吧,既然老大人开口了,我就尽力而为吧,争取在短时间内击败西夏人,然后回京勤王” 得到了赵泽的亲口许诺,鱼周询的心情好了不少,离开前又询问了下赵泽下一步的对策,赵泽的意思是等打探好了西夏人的动向,就向洛水进军将深入延安府的西夏大军拦腰截断,逼其退出长城岭。 鱼周询觉得赵泽的计划还不错,便放了心,于当日下午离开庆州乘船南下返回京师。 十九日,赵泽正式上任环庆路经略安抚招讨使第二天,沿河北上视察了庆州境内几个村落,经过实地走访他发现庆州一地也遭了水灾,沿岸不少村庄被毁,流离失所的百姓处境悲惨,再加上前段时间的战乱,暴尸荒野者随处可见。为了在下次出征前安抚好境内百姓,当天视察结束回城后,赵泽让知州滕子京迅速调集三千兵马为受灾的无家可归百姓修葺房屋,并自掏腰包购买了一大批御寒的衣物、粮草等送给灾民。 同时,还下令免去庆州百姓税赋半年,休养生息。 赵泽的这一亲民的举动让知州滕子京大为惊讶、感动,在他的记忆里还以为只有好友范仲淹才有这个魄力,万万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后起之秀竟然在治理一方上也有一套。遂,下定决心助其一臂之力,为百姓造福。 二十日,赵泽命晁方、赵士廉、吴风三人带兵收拾庆州境内无人认领的骸骨、尸首近千具,集中到城西坟地下葬。同时贴出告示晓谕百姓大战才过注意防灾,死者必须迅速下葬防止发生瘟疫,若是无力下葬者可报知官府,自会有人马上处理。 二十一日,赵泽马不停蹄地连续走访了庆州合水、彭原二县,听取了当地知县的汇报,了解到了他们遇到的一些困难,并下令马上帮助其解决,同时,赵泽还告诫他们务必要爱民如子,若是哪个人敢在他带兵出征期间弄得民怨沸腾,动摇了军心,到时候定斩不饶,赵泽这招恩威并重确实起了作用,没过多久,这两地的百姓便基本上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同时,赵泽派兵为当地百姓打井取水的故事也在民间开始传为佳话。 二十二日,安化城战前会议。出席人员有庆州滕子京、范纯佑;赵泽的各路将领杨文广、牧云寒、狄宁、卢俊;张载、焦演、焦振华、任迁;晁方、李铁枪、陈顺、滕雄、汤林;刘滬、赵士廉、吴风、吴浪、吴霞;牛家族首领奴讹、党项部首领苏吃囊;欧阳春、许猪、张虎、赵笼。 这次军事会议在安化城内知州大人的府第内举行。 由赵泽主持,他告诉大家:“诸位同僚,辽国的大军已经打到家门口了,西夏人也来了,他们都想灭了咱们,想把咱们变成他们的奴隶,想抢走咱们的女人,咱们的孩子,咱们的房子,咱们所拥有的一切,大家说咱们要怎么办?” 赵泽的一席话,顿时激起了众人的满腔怒火,像许猪那样的愣头青马上就跳了起来大吼道:“娘的,老子我跟西夏狗势不两立” 赵泽微笑了下,示意许猪坐下,然后转向坐在自己右边的庆州知州滕子京问道:“滕大人,您看我们该怎么办!” 出生在北宋淳化元年的滕子京,如今也是白发苍苍了的老人家了,年轻时也是雄心壮志,文韬武略,只不过为官多年命运多舛,总是不顺,如今才时来运转,想在入土前辉煌一把,死了也心甘了,借着今日这个景,滕子京抖擞精神站了起来,朝在座将领团团一揖,说道:“诸位环州的同僚,滕某虽老迈,却也是热血的汉子,大宋的子民,方才赵招讨问下官辽人、西夏人进犯,咱们该如何处置,滕某以为像这等不服教化的番邦蛮子唯有打得他痛了,才会俯首称臣,不敢再生事端,好了我的话说完了,赵招讨你接着讲吧!” 滕子京落座后,赵泽接着说道:“滕大人说的很好啊,像辽国、西夏这帮野蛮人,就该杀,最好杀得他片甲不留,咱们今天聚到这的目的就是来商量怎么痛宰这帮畜生的,好了大家现在听我说说计划,若是哪里不足请指出来,咱们务必在明日天亮前拿出对策,展开对西夏的反攻!” 赵泽的话令在座的众人会心一笑,放松了不少,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经过长达三个时辰的讨论,对西夏的反攻作战计划基本成形,各队兵马的调动如下: 滕子京镇守庆州府安化看守后方。 范纯佑领庆州兵五千东去鄜州,联合鄜州王龟从大人扫荡葫芦河两岸,保证西夏骑军不会绕道从背后偷袭。 杨文广、牧云寒、狄宁、卢俊领兵五千北上,乘木牛流马从平戎镇出击,控制洛水河南岸一线并阻止西夏军沿河南下,守住右翼。 张载、焦演、焦振华、任迁率军一万出大顺城北十里,接应杨文广部,并镇守左翼。 刘滬、赵士廉带兵环州囚犯大军六千在凤川镇伐木打造长枪,准备对付西夏骑兵。 晁方、李铁枪、陈顺、滕雄、汤林、吴风、吴浪、吴霞;牛家族首领奴讹、党项部首领苏吃囊等十一员将领随赵泽中军一起行动。 欧阳春、许猪、张虎、赵笼殿后押运粮草。 二十四.三渡洛水 北宋末年的那个黎明。 清晨的薄雾逐渐散开,一只刚睡醒的鼹鼠钻出洞,探头向外张望,周围的一切仿佛与平常没什么不同,远处的城墙上旌旗招展,守城卫兵在来回巡逻。这是个格外安静的早晨,太安静了有点让人心慌,以前常常听见的虫鸣、鸟叫,野兔穿过草地时的沙沙声音,全都不见了 忽然,一声沉闷的震动吓了它一跳,它迅速蹿入地下,躲进窝里,但泥土仍在震动。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闷响像惊雷贴着地面滚过,这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到最后连成一片,震得草茎发抖,砂粒跳动。 小鼹鼠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那奇怪的闷响,那大地颤抖的声音,忽然,它的记忆里开了一道缝,有光漏了出来,它终于明白了过来,这是战争,战争开始的信号! 北宋末年的那个黎明,辽国三十万大军在河北平原上摆开阵势,大名府之战就要打响了。 几乎同一时间的千里之外,三渡洛水的战斗也拉开了序幕。 庆历七年,八月二十六日。 赵泽亲自指挥火炮队,炮击了洛水河对岸的金汤城、德靖寨两处岸边要塞,将驻扎在那里的西夏守军逼退了十里。 刘滬、赵士廉迅速带兵在洛水河上架起三座巨大的浮桥,两个时辰后,杨文广率三千骑射大军杀过对岸,开始对十里外的西夏大军连营进行袭扰,纵火烧毁了十几座西夏军营地。 随后,双方在开阔的山谷中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追逐战,西夏追兵近两千多人马死死咬着杨文广的骑兵不放,在山谷中兜了一个好大的圈,被射杀了百余人。 但,这伙亡命的追兵根本没有后退的意思,好像故意要跟杨文广的骑兵分个胜负,杨文广带兵狂奔了一程后,猛地停下步伐,三千大军立刻勒马结阵,射出了两波箭雨。将冲在最前边的两百多追兵栽落马背,西夏人以为宋军想交战,便一鼓作气全线杀来,没想到,杨文广再次带兵逃走。 双方你来我往,缠斗了近半日,互有死伤。 当天傍晚,杨文广向赵泽汇报了刺探到了情况,西夏人在保安军山谷地带的连营都是空的,只有一支战力强悍的骑兵驻扎在附近,人数估计在五千左右。 赵泽沉思了片刻后,又问道:“文广,西侧的白于山你派人看过没有,到底有没有伏兵,还有东岸的周河一带,西夏军的动向如何” 杨文广谨慎地回答道:“白于山一带我派燕怀看过,最近这几日确实没有伏兵,周河一带也很平静,只不过延安府那边好像不太平,经常能听到大军开过的动静” “这样的话……”赵泽站起身在大帐中踱了几步,权衡了一下轻重,片刻后,他将张载唤了进来,当面吩咐道:“子厚啊,明日你带兵一万和文广一同过河北上,将盘踞在保安军山谷中的西夏连营全都拔掉,我来接应你们,记住要快进快出,万万不可恋战!” 张载和杨文广赶紧起身领命。 翌日,杨文广和张载一左一右起兵一万五千余人渡过洛水河,开赴保安军与西夏骑兵交战。 这一次,那支人数五千左右的西夏铁骑没有正面硬拼,跟杨文广的骑兵大队交锋几次后便迅速朝西边退去,转而围着张载的步军在远处放箭袭扰,好像故意在拖延宋军的行军速度。 张载这几年来一直在外行军打仗,跟赵泽学了不少东西,一看西夏人的古怪动向便知道有诈,急忙下令全军止步、结阵,守住山谷入口,然后迅速派人通知杨文广叫他马上前进直扑西夏人的连营不用管他的一万余步军。 当日的战斗在杨文广率军袭击西夏连营时开始,一直在绕着宋军大队兜圈子的西夏铁骑在发现宋军的骑兵大队望西北山谷中杀去后,发起了对张载一万余步军的进攻,他们的战术还是以远程射杀为主,靠着弓马娴熟消耗宋军的战斗人员。 不过,这一次西夏人没有讨到便宜,因为赵泽将剩下的弹药全部分发给了张载,叫他诱敌,西夏人果然中计,在杨文广的骑军离开后,便从四面八方杀了过来。 一路由山谷正北面的顺宁寨杀来,一路出东边的周河,最后那一路就是驻扎在山谷以西白于山下的西夏五千铁骑,这三路人马总数在三万左右,光是骑兵就占据了大半。 按照西夏中路领兵大将埋移香热的计策,将宋军大队引入谷中,然后三面合围困死他们,没想到,宋军狡猾竟然只派了一队人马进入山谷,外边留了万余人马在入口处。 虽说跟之前的计策有些出入,但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宋军来援还得走十里路,期间丘陵地带颇多,少说要行一个多时辰,只要趁着这个空挡,猛冲猛打,这支宋军也逃不掉。 号角响彻在山谷的上空,西夏人发起了玩命的进攻,骑兵一波接一波冲来,大地都震动了。 远远望去,黄沙漫天,万马奔腾,煞是惊人。 张载一声令下,埋伏在谷口左右的一百挺重机枪瞬间开火,不断倾斜着弹雨,与此同时,中军的火枪队也开始还击,还在两箭之地时迎面冲来的西夏骑兵便被扫倒一片,刹那间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但,西夏人的进攻并未停止,毕竟他们是三路来攻的,张载所面对的是西夏中路大军的精兵,这些西夏骑士非但悍不畏死,还懂得了蹬里藏身,再加上附近高低错落丘陵的掩护,西夏铁骑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张载的大军一连抵挡了西夏铁骑的三波攻势,最后一波几乎就冲到了近前,幸好刘滬、赵士廉的六千长枪兵也在军中,关键时刻冲了出去将西夏铁骑死死地挡住了,饶是如此,宋军也出现了不小的伤亡,西夏人的箭雨也是致命的。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鏖战,宋军死伤两千多人,赵泽的援救赶到时山谷周围的丘陵间布满了死尸,粗略估算有近五千多具,皆为西夏精锐铁骑。 再说,杨文广所部,一口气将山谷中的西夏连营踏为平地,并放火焚烧了多处山林,让西夏大军再也无法在此地立足,后退时,追来一支近五千人的西夏步军,杨文广率军且战且退,靠着所带的箭矢射杀了近两千多人,并在山谷的开阔地带与西夏步军展开了周旋,拖延了他们不少时间。 激战进行了半个时辰后,西夏步军开始后撤,杨文广也没敢紧追,咬着西夏败军行了三里多地后,便往相反的方向撤退,与张载的步军回合去了。 八月二十九日,赵泽率四万人马再渡洛水河,与一支人数浩大的西夏奴隶大军正面交战,杀敌七千有余,己方损失微不足道。 三十日,延安府经略安抚使张尚阳,向鄜州求救,西夏数万大军连续半月攻城,已经牢牢地控制了三川口、金明寨、丰林镇三处拱卫州府北方的要地,将延安府拦腰截断,并渗透到了守军背后,正在强攻伏龙山,如果伏龙山也丢了,延安府就彻底成了孤城,距离弹尽粮绝也不远了。 三十一日,赵泽率军横扫了保安军以西的大片地区,靠着稳扎稳打的战术将这一带的西夏大军驱赶到了周河东岸,并重新夺回了威边寨、胜羌堡两处关隘,斩首百余人。 当天傍晚,鄜州知州王龟从的信使风尘仆仆来到赵泽军中,将延安府被困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末了,那信使还泣不成声地跪地哭诉道:“招讨使大人,请您速速发兵救援延安府,我家驸马爷危在旦夕啊” 赵泽一听,什么什么驸马爷,叫他慢慢说来,后来详细一问才知道,原来延安府经略安抚使张尚阳张大人是仁宗陛下的女婿,娶了升平公主为妻,前几年随范仲淹范大人在边关抗击西夏有功,被陛下提拔为了延安府经略安抚使,本以为平平安安过上几年就被调回京师任职了,哪知仁宗陛下忽然驾崩,他这个驸马爷一下子被人忘记了,都几年过去了,还在延安府为官没挪过窝。 心里别提多郁闷了,几次派心腹家人给升平公主捎信叫她在京师活动一下,最好跟曹皇后提提他这个驸马爷的功劳,若是哄得皇后开心没准就把自己调回京师了。 可是,曹皇后有自己的打算,延安府兵多将广不说,向来是由皇家的亲信掌控,仁宗在位时都没敢轻易让外人经略该地,更别提现在非常时期了,曹皇后告诉升平公主说:“哀家知道你的苦衷,也明白你夫妇二人分居已久盼着早日团圆,双栖双宿,可是如今的情形,哀家不放心啊,延安府是要地若是没有皇族的亲信领兵把守,万一西夏来攻出现反叛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所以啊,公主你不要着急,哀家保证三年后,三年后一定把驸马调回京师!” 曹皇后一句三年后,将升平公主打发回了老家,一开始,这升平公主还满心欢喜觉得三年也不过是一瞬,可是,世事难料,这三年之期才到边关大战就开始了,张尚阳被困延安府生死未卜。 “好了!” 赵泽一摆手止住了那位哭哭啼啼的信使,心说我总算明白了延安府这位张大人的用意了,紧接着,他告诉那位信使说:“这位天使大哥你放心好了,本官既然已经扫平了保安军没有了后顾之忧,即日便起兵前往延安府解救你家张大人,放心好了,请转告鄜州王大人还有延安府驸马爷,只要有本官在西夏人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那信使听了赵泽的当面保证,便破涕为笑放了心,千恩万谢了赵泽后离开了军营,带着十几个家将望鄜州而去。 二十五.西夏退兵 “祖国的大海永远是这么蔚蓝” ----赵泽语 庆历七年,九月。 西夏大将埋移香热和他的士兵们,正以前仆后继的精神向延安府发起进攻,这场血战持续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激烈的战斗从边境开始,随后蔓延到山峰,接着越过河流、城堡、要塞,数以万计的士兵和百姓,在这场浩劫中丧生,大地沾满了鲜血,城墙沾满了鲜血,延安府的北方几乎被战火夷为平地。 时至今日,西夏大军已发起了一百一十六次进攻,其中有一百次冲到城下,五十次冲上城头,十次险些得手,最近的一次攻破了延安府外城的一座大门情况万分危急,若非西夏人当日也是强弩之末了,单薄的瓮城也很危险。 为了解救延安府, 赵泽的大军于九月三日离开保安军,向东发起了进攻,强行突破了周河,将驻扎在对岸的一支西夏步军歼灭在逃亡的途中。 随后,赵泽命杨文广为先锋官头前开路,率军一万朝嘉岭山杀去,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于当日午后占领了延安府东南的制高点,形成了威压之势,延安府近在眼前。 半个时辰后,赵泽的中军三万多人马来到了嘉岭山脚下,临时安营扎寨。由张载负责安排人手下营,晁方、焦演、焦振华带人在周围警戒,待安排妥当了,赵泽迅速带人上山勘察地形。 来到山顶后经过实地查看,赵泽才相信嘉岭山上的御敌攻势差不多被西夏大军摧毁殆尽了,怪不得杨文广的攻山大军没费什么劲,伤亡不过三百来人,当初还在担心这里易守难攻,会出现很大的死伤,因为六年前范仲淹带兵来过这,为了对抗西夏将嘉岭山重头到尾加固一遍,还以为从今往后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想到时过境迁,才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就被西夏大军攻克了。 当赵泽看到那满目疮痍的城关时,不禁黯然神伤。 翌日,进攻前夕。 杨文广派出的探马回来禀报,西夏大军四面围攻延安府,大战了一昼夜,血流成河,延安府外城多处已被攻破,双方正在混战。 看情形真的是非常紧急,必须马上出兵,否则延安府危矣。 不过杨文广提醒赵泽说:“大人,西夏大军早就注意到咱们了,方才探马禀报一支三千人左右的西夏骑兵正朝这赶来,我看是要拖住咱们!” 赵泽马上下令,杨文广率前军出击,他率中军随后就到,只要越过嘉岭山就是开阔的平原地带了,到时候两军对阵靠的就是实力了,必须尽快行动。 杨文广领命后马上带兵下山,在半个时辰内朝西北方向的延安府推进了二十里,一举击溃了前来阻击的三千西夏骑兵,乘胜朝延安府冲去。 半日后,赵泽率三万环州军与西夏大军在延安府以南二十里处会战。 战事之初,环州军用长枪巨盾摆出了三个大阵,每阵万余人,西夏骑兵一旦靠近,就用强弓硬弩攒射,火枪在远处狙击。西夏骑兵绕阵数周,没寻到任何破绽,反倒被杀伤数百人,不得已之下望延安府方向退却。 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在西北麟府二路的折家军和绥德军联手击败了西夏老将诺移赏都统领的左厢宥州七万人马。 腾出手来的绥德军立刻挥师南下支援延安府,经过一夜的行军渡过了吐延水,经由丹头寨、永平寨、青化镇马不停蹄地到达了延安府城外。 翌日清晨,绥德军知军,兼鄜延路兵马钤辖许怀德策马立在延安府城下,看到宋军的军旗依然高高飘扬在城头上空,虽然破烂不堪,但那是活着的象征,斗志昂扬的明证。 太阳升起时,城头的守军抬起了头,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胜利的曙光出现了。 昨天赵泽的大军连战三场,击败了数倍于己的敌军,从延安府城南二十里处一鼓作气杀到城下,又经过一场混战将没来得及逃走的西夏残兵堵在了外城和内城之间,双方都杀红了眼,玩命地挥刀砍杀,以命相搏,直到黄昏才结束战斗。 经过清点,环州军付出了近五千人的代价,杀敌三万有余,可以说取得了辉煌的战绩。 延安府经略安抚使张尚阳亲率家眷数百人为赵泽的大军送来了水酒以示感谢。 当晚,两家合兵一处后,又经过了整整一夜的清理,才把战死者全部掩埋入土。 后记: 延安府保卫战是发生在庆历七年大宋王朝重大的军事行动之一,也是西夏的重大军事和政治行动之一,有关这次围城之战的细节颇多,西夏大军最后惨败而归的小道消息也很多。 但后*过证实并被载入史书的原因只有两个。 第一个原因:宋军的顽强作战,军民团结,寸土必争,打破了西夏大军入侵的美梦。 第二个原因:西夏王朝的内部权力之争,导致了前线作战失败。国相没藏讹庞在宋夏大战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在兴庆府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借着西夏王朝三大手握重兵的老臣外出交战之际,迅速提拔并重用了一批亲信人员,用最快的速度取代了内侍卫亲军大将、枢密使、西平府镇守使等等不服从他命令的西夏权贵,牢牢控制了京畿,并因此而引发了不少权臣的激烈反抗,他们密谋暗杀没藏讹庞,另立太子重掌朝政,结果事情泄露,被没藏讹庞以密谋造反为名抓获十余主谋,全部秘*死在天牢内。 但此事并未就此了结,随后被牵连的大臣多达百人,不少人为了保命都投靠了国相没藏讹庞。 几乎在同一时间,正在边关大战的西夏军一度势如破竹,连下数城,占领了宋朝的大片土地,这让没藏讹庞非常担忧,因为外出作战的西夏大军都掌握在那三位元昊的托孤老臣手里,万一他们侥幸得胜,帮助辽国灭了宋朝,一旦成功了,他的相位还有已经到手的权势肯定不保,到时候,那三人定会联起手来对付自己,搞不好会杀光没藏氏一族。 没藏讹庞越想越怕,以致寝食难安,经过整整三天的考虑,他下定决心使了一招阳奉阴违,将前方作战的大军一点点消耗殆尽。 首先,发给前方大军的粮草严重不足,断粮是常事,每次老将诺移赏都派人质问,国相没藏讹庞都会编出理由说明粮草不济的原因,然后好酒好菜款待使者一番,送些金银美女,如此一来那些使者便一点点的都投靠了没藏讹庞,帮着他说话。 其次,以换防练兵为名频繁调动军队和守将,趁机在边关安插了一批亲信族人,负责监视前方动向,并在关键时刻予以阻挠或者破坏。 最后,也是最狠的一招,将前线老将诺移赏都大军的动向秘密泄露给宋朝的绥德军和麟府路的折家军。 在这三招的轮流打击下,外出作战的西夏大军很快被拖垮了,才三个多月,外出作战的二十万西夏精锐大军,死伤近十五万,不得不退兵返回西夏。 这个意想不到的结果令没藏讹庞欣喜若狂,趁着这个机会他先安抚了一下老将诺移赏都等三人,并给他们升了官,三人均位列三公,不过没藏讹庞并没叫他们回京,也没给他们的大军补充人员,而是避而不谈这个,只说为了防止宋军报复大举越境袭击西夏,叫老将诺移赏都等三人继续镇守边关以备环、庆、镇戎、原州,云云。 经此一役,西夏在短时间再无能力大举进攻宋朝,余下的兵力仅够自保,而宋朝的西北边军也因此被折腾得几乎筋疲力尽,伤痕累累,要想应付大规模的战争恐怕很难了。 二十六.挥师勤王 “手握天下兵马,麾下重兵何止百万,这一直是我的梦想!” ----赵泽语。 北宋庆历七年,九月。 环州军在延安府城下与西夏中路大军决战,重创了大将埋移香热的精锐,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从那时起,西北战场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战争的主动权牢牢抓在了宋军的手里。 十二日,壬午。 知杂御史鱼周询再次来到庆州宣读了圣旨,加封赵泽为宁远将军,官拜朝奉大夫,并御赐府第一座于洛阳桃花溪畔,占地百顷,所部将士按照官阶赏钱加倍,这一嘉奖,极大地鼓舞了环州军的士气。随后,鱼周询又将带来的密旨递给赵泽,命他即日起兵回京勤王。 十三日,癸未。 赵泽返回环州,下令放出关押在环州大牢中的石介,然后又将贬官的孙复官复原职,同时召集环州的所有文武官员在官衙议事,商讨回京勤王。 十四日,甲申。 环庆路起兵六万回京勤王,半月后途经潼关时与绥德军老将许怀德会师,至此,永兴军路的八万七千人马合兵一处直奔京师。 三十日,庚子。 赵泽军前锋到达黄河,开始分批登船,并于当日午后抵达了函谷关,同一天夜里老将许怀德感染风寒。 十月一日,辛丑。 过灵宝县进入陕州地界,许怀德高烧不退,赵泽亲自前去探望,并带去了药材,随军郎中刘半仙,经过一番诊治许怀德的高烧得到缓解。 二日,壬寅。 过砥柱山进入西京河南府地界,许怀德病情好转,能够下床。 三日,癸卯。 风在头顶低语,轻拂过森林青葱起伏的树梢。 赵泽军前锋抵达王屋山,在绛州垣曲县补充了一批粮草,当地知县兼县尉柴永盛柴大人亲自携带猴头、木耳、菖蒲酒、娃娃鱼等名贵之物前来犒军,并预祝赵泽大军马到成功。 不仅如此,知县柴永盛还亲手向赵泽进献了一本《王屋奇书》,说书中记载了不少方外仙术若是参悟可在梦中遇到玉霄仙子,没准还能有助大军破敌。 赵泽哈哈一笑收下了这本《王屋奇书》权当柴大人一片好心并未拒绝。 没想到当晚看过兵书上床就寝后,竟然在东床上发了一场大梦,梦中真的遇到了玉霄仙子,她还亲口告诉赵泽说辽军势大最好避其锋芒。 五天后,戊申。 赵泽军前锋进入孟州温县,停船靠岸。 十日,庚戌 驻扎在对岸神尾山下的许怀德病愈,亲自带贺礼前往温县赵泽军营。 延安府一别,再度相逢,二人感慨良多,老将许怀德早就想试探一下赵泽的心胸及谋略,借着这个机会跟赵泽切磋了一番,结果非常震惊,觉得赵泽的确是领兵的上上人选,跟已故的好友种世衡不相上下。 十一日,辛亥。 赵泽来到神尾山下许怀德帐中,跟他商议一起北上抗辽之事。午饭时,跟许怀德痛饮,借着酒劲,赵泽心里一热,拜年过六旬的许怀德为义父。 许怀德也是豪爽的大汉,在边关镇守多年,至今膝下无子,眼看着就要到古稀之年了,房州的娇妻仍然未孕,本打算西夏战事结束,好好在家待一阵子,宠幸一下娇妻,看看能不能产下一男半女,怎料又碰到了宋辽大战,不得不离家出征。许怀德虽然不怕死,却也担心后继无人,万一战死连个扶棺回乡的亲人都没有,那可够悲伤的。 哪知,老天有眼竟然送来了一个干儿子,这干儿子不但一表人才,还文韬武略年轻有为。 许怀德二话不说马上就同意了赵泽的要求,随后二人歃血为盟,结为了异性父子。 许怀德端坐在上,受了赵泽深深的一拜,并干了一大碗赵泽双手奉上的烈酒。 至此,二人的父子关系正式确立,亲密的关系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不管是许怀德帐下的众将,还是赵泽帐下的众将,他们在当天傍晚时分都知道这件大事,随后,接二连三地来到中军庆贺。 十三日,癸丑。 京师传来大事,辽军攻破大名府,双方在马陵道混战,死伤十余万人。 十四日,甲寅。 赵泽和许怀德同时起兵北上滑州,按照京师枢密院的要求在那里布防,死守天台山。 十五日,乙卯。 博州的高唐和聊城失守,京东五路勤王兵马和淮南两路勤王兵马被辽军冲散。 十六日,丙辰。 相州即将失陷,奉命镇守在此的仁宗朝重臣韩琦韩稚圭,死战不退,当辽兵破城时,他嘱托家人转告范仲淹,他没有完成朝廷交给的重任阻挡辽军南下,愿与相州城共存亡,随后,韩琦自刎于军中,享年三十九岁。若干年后战乱平息,神宗陛下为了纪念在抗辽战争战死的忠臣,特意追封韩琦为魏国公,谥忠献,赠尚书令,风光大葬。 (注:韩琦,字稚圭,自号赣叟,相州安阳人,战死在家乡。) …… 进入十一月。 辽军再度发起大举进攻,意图夺取开德府,与范仲淹带领的诸路兵马鏖战了十天,辽军死伤万余人。 三月初七,甲戌。 赵泽和许怀德的大军在白马津遇敌,万余辽军涉水过河而来,双方在滩头血战了三天,几乎射光了所有的箭矢。 十一日立冬,戊寅。 河面结冰,辽军向西进攻卫州打算从西北包围滑州,卫州知州李玮急忙派心腹家人向滑州求救。 李玮仁宗陛下生母李宸妃的外甥,仁宗的表弟,年五十九岁,木讷寡言,略显愚笨,至今未婚,出入身边的多半是些纨绔子弟。 由此,可想而知,卫州的城防是什么样的了。 赵泽的救兵刚到淇门镇就收到了消息,卫州被辽人拿下了,李玮弃城而走不知所踪。若是继续深入的话,恐怕被辽军前后夹击,不得已赵泽下令退兵滑州。 二十七.兵临城下 “为伟大的大宋欢呼,向伟大的神宗陛下致敬” ----引自杭州京师朝报《赵泽见闻录》 十二月大雪,戊申日。 麟府路的三万折家军回到京师勤王,折小兰单人独骑从滑州返回京师看望兄长折继闵,并转交了赵泽的亲笔书信。 九日,庚戌。 泾原路副都部署狄青率军两万进入京师地界,并驻扎到中牟县。 十五日,丙辰。 日出后,辽国的铁甲大军在开德府以北的南乐、朝城一线发起了冬季攻势,数千骑兵纵马冲过宋军的连营,在日落前将战线推进至古镇清丰。 随后的半个多月里,辽国再次增兵,前线总兵力达到六十万,源源不断通过边关朝大名府而来。 北宋庆历八年一月,御史中丞王拱辰上书请求改元。 翌日,曹皇后下旨改元,从即日起,为大宋朝的靖康元年。 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数日后,大寒将至,甲午。 开德府濮阳城外的冰天雪地中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刹那间硝烟四起,喊杀声从四面八方袭来,回荡在大军林立的平原上。 百面战鼓擂响,赵泽披挂上阵,策马来到环州军的方阵之间,高声呐喊道:“兄弟们,今日一战让辽国的混蛋们见识见识咱们环州男儿的厉害,为了大宋,也为了家中妻儿老小,战死的弟兄们,咱们要奋勇杀敌,杀他个片甲不留!” 大阵中八万七千大军一齐怒吼,刀枪高举,汴梁城百里外的白马山下的平原人山人海如波浪般荡开。 几乎同时,辽军三路兵马也发起了进攻。 西路南院大王耶律求翰、太子耶律德华出兵相州,直扑滑州而来。 中路和东路是辽国皇帝耶律宗真的御帐亲军和北院大王耶律仁先、晋王萧孝先、大将萧惠的四路人马向镇守在开德府一线的范仲淹京师禁军和二十五路宋军勤王兵马杀来。 决战一触即发。 白马津前,杨文广催马向前,长枪一挥,高喊道:“前军,冲锋!” 紧跟着一马当先,掠阵朝前冲去,环州军前方五阵齐出,决堤洪水般冲向正在渡河的辽国铁骑。 狂奔了百余步后,迅速结成密集阵形,缓缓推进。 抵挡在最前边的是第一阵环州军的五千重盾手、六千长枪兵,殿后的是第二阵晁方、李铁枪、陈顺、滕雄率领的弩弓手万人大队。 赵泽策马站在高坡之上,凝神望着奔涌而来的辽国铁骑,南院大王耶律求翰旗号,只见那面黑色的雪狼大旗于千军万马之中迎风招展,象是大海中的一面风帆。 片刻后,赵泽一挥手,下令道:“开始行动!” 一直伴在赵泽身旁的张载马上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转身朝山坡下待命的传令官焦振华下令道:“投石机发射!” 眨眼间,数千只装着环州石油的瓦罐掠过白马津上空从宋军大阵的两翼朝着冰封的河道飞去,狠狠地砸在了正在通过的辽国大军头顶,数百辽国骑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瓦罐砸落马背,更多的人则是被己方战马践踏致死。 正在对面观战的辽军主帅南院大王耶律求翰见此情景急忙问身边的太子耶律德华,说道:“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战术?” 耶律德华大笑道:“我看八层是想火攻!” “什么,火攻,那咱们的一万铁骑岂不是?” 辽军主帅南院大王耶律求翰的话音未落,宋军的阵中射出了三波火箭,刹那间点着了河道中的石油,烈焰腾空而起,瞬间制造了一条不可逾越火海,将冲锋中的辽国铁骑拦腰截断,近千人身陷大火之中,辽军的攻势就此中断。 再说已经冲过白马津的数千辽国骑兵正以极高的速度冲向迎面而来的宋军盾阵,还在两箭之地时便放了三箭,进入一箭之地后,也拼了命射出了两箭。 黑压压的箭雨射翻了大片宋军的长枪手,但并没有撼动环州军的阵形,也没有影响他们的战意,前军的五大盾阵仍旧如磐石般屹立在箭雨中。 眼看着就要撞到一块,冲锋中的辽国骑兵突然转向纷纷散开,朝着宋军盾阵间的空隙扑去。 此时,杨文广正在阵中,急忙命身边旗手摇旗呐喊,五大盾阵得令后马上收缩,间距不到半人。 千余辽国骑兵在策马狂奔的途中被如林的长枪刺落马背,更多的则是在通过大阵后被紧随其后的弩弓手射杀,能够穿过宋军五座大阵的辽国铁骑几乎没有,侥幸躲过第二阵弩弓射杀的,也悉数被斩杀到第三阵牧云寒、焦演、任迁的刀枪下。 同一天,泾原路副都部署狄青在滑州以西的延津县城外十里处与辽军遭遇,双方在河岸上展开了激战,辽军仗着骑兵众多不断发起冲锋。 狄青用三千刀盾手诱敌,将辽军引到酸枣林一带,用弓弩射杀了千余人,小胜一场。 镇守汴梁北封丘城的折家军当日并未遇敌,折继闵上书请求出战,未被允许。 开德府城外的宋辽决战进行了六天。 宋军伤亡近十万人马,辽军的死伤是宋军的一倍不止。 但战争的天平并为因此而向宋军倾斜,辽国皇帝耶律宗真的御帐亲军,在双方鏖战得不可开交之际突然出现在郓州的阳谷县地界,紧接着,以迅雷之势沿着黄河故道南下冲进濮州杀到范县城下,知县井渊井大人率当地民团近千人迎敌,怎奈辽国的这支大军火器犀利,仅用了半个时辰就消灭了范县民团,俘虏了井渊。 半日后,袭击范县的辽国御帐亲军全部渡过黄河朝雷泽县杀去。 一月三十日初六,壬寅。 辽国的御帐亲军近万人接连攻破了雷泽、临濮两县,并于当日午后进入兴仁府,横扫了南华、宛亭、济阴三县,前来营救的广济军近千人马几乎全部被消灭,广济军定陶知军詹抃詹士铉再次逃跑。 三十一日,癸卯。 辽国的御帐亲军冲入京畿路,袭击了东明县。 遭到了宋军的激烈抵抗,双方用火器、箭矢对射了近半日,辽国的御帐亲军后退。 折家军在当天奉命离开封丘,经过陈桥镇东渡黄河,朝东明县扑去。 途中,遇到辽国的御帐亲军,双方再度展开激战。 折家军损失近万人,杀伤辽国的御帐亲军五千有余,但最后的结果是辽国的御帐亲军取得了胜利,他们的火器战术更胜一筹。 折继闵被迫退兵三十里,在辽国大军必经之路上设伏,打算用灵活的战术消耗对方的人数。 当天傍晚,汴梁皇宫收到了折继闵被辽国的御帐亲军击败的消息,曹皇后大发雷霆,责令中书派出守城的御林军,出城迎战,同时急令折继敏闵所部配合御林军迎敌,寸步不准后退,否则便以抗旨不尊斩首示众。 二月一日,甲辰。 天刚亮, 御林军殿前司马步军都指挥使黄襄元,监军李舜举,麟府路折家军,近三万兵马望东明县杀去。 本以为辽国的御帐亲军会在途中设伏,或者夺了东明县据城而守,跟宋军交战,没想到他们早就望东南的考城而去,在两天内,一口气从东杀到西,连克考城、雍丘、陈留,兵锋直抵汴梁城下。 御林军殿前司马步军都指挥使黄襄元,麟府路折家军,急忙调转方向朝陈留而来。 可是,辽国的御帐亲军再次转移,望汴梁以西的中牟杀去。 前方战况不明,后方又出现了大量辽国骑军,汴梁城中的百官俱惊,连曹皇后也有点坐不住了,急令御林军殿前司马步军都指挥使黄襄元,折家军折继闵想办法除掉这支辽国的大军,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将其击退。 二月六日,乙酉。 外出寻敌的御林军分成了四队,每队五千人马沿途堵截。 麟府路折家军殿后,严防辽军向汴梁以南渗透。 二月七日,庚戌。 辽国的御帐亲军掠过万胜镇渡过冰封的黄河,从背后向阳武、延津发起了进攻。 与泾原路副都部署狄青的两万大军相遇,经过近一天的激战,泾原路大军死伤过半被迫朝滑州转移。 二月八日元宵节,辛亥。 辽国的御帐亲军将延津一线的河岸牢牢地控制在手中,打乱了宋军前线的布局。 几乎在同一天,辽国西路大军近十几万人马冲过了延津一线兵临黄河,并试图杀入汴梁地界。 御林军殿前司马步军都指挥使黄襄元指挥两万人马沿河劫杀,击退了辽军前锋的数次进攻。 当晚,曹皇后得知辽军兵锋到达黄河,惊的手中的青花瓷碗落地,汤圆洒了一身。 二月九日,壬子。 辽军强行突破黄河,逼近汴梁西郊。 汴梁京师兵力空虚,几乎全部调集到开德府一线御敌,在前方大军回援之前,曹皇后调集了汴梁周围所有可用之兵,并急令折家军全部入城。 当日下午,赵泽在滑州最先接到辽军突破延津河岸,兵临京师城下的消息,马上找来义父许怀德商议分兵回援京师。 二月十日,癸丑。 许怀德继续镇守滑州保护前线鏖战的开德府宋军勤王兵马后路的安全。 赵泽尽起环州军六万余人,再加上泾源路狄青的六千多人马,总计七万一千余人连夜南下滑州,救援京师。 二十八.横刀立马 二月十三日,丙辰。 天色将明,战场上渐渐平静了下来。霞光于天际初现,如千万人的血气腾上苍穹,使东方云蒸霞蔚,分外妖娆。 汴梁城西郊方圆几十里的大地,尸横遍野。环州军死伤两万余人,辽国铁骑近三万人丧命,步军几乎全军覆灭。 双方均元气大伤,辽军后退八十余里,残部盘踞在中牟白沙镇一带。 十六日,己未。 环州军连续三天向中牟、白沙镇发起进攻,杨文广身先士卒冲入敌阵,身中数箭,生擒渤海大将萧把哥。 牧云寒枪挑辽国战将三十员,勇猛过人,孤军深入辽军连营十余里,如入无人之境。 狄宁奉命死守长板桥,力敌辽国三员猛将,左领军卫上将军耶律逊、赤海部小将军高八、横帐郎君乐古,双方大战六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半日后,辽军全线退却,望郑州原武而去。 十七日,庚申。 原武陷落,辽国太子耶律德华秘密派出一支人马化装成宋朝百姓南下,刺杀赵泽。 十九日雨水,壬戌。 赵泽率军攻入阳桥,策马在黄河岸边观望北方战场时被流矢射伤,刺客十余人被杀,无一人逃脱,被抓获的刺客伤势较重,由于经受不住严刑拷打,张载命人先将其收押,待医治好了再行论处。 二十一日,甲子。 辽军在黄河北岸布下十余道防线,阻环州军北上,双方大战三天,损伤万余人。 二十三日,丙寅。 环州军进驻阳桥镇就地构筑工事,与辽军隔河对峙。 半月后, 开德府宋辽决战结束,辽军在付出了二十余万人的代价后攻破了宋军的最后一道防线卫南郡,大宋二十五路勤王兵马全线崩溃。宋朝北方门户大开,再无天险可守。 三月五日惊蛰,丁丑。 曹皇后下令北方大军全部撤回黄河以南,沿河死守,寸土不让。 七日,己卯。 苏素的三艘飞艇,抵达郑州阳桥镇上空,带来了一批军火。赵泽吊着绷带出现在苏素面前,苦笑着向她诉说了一番。 苏素安慰道:“事已至此,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次我运来了五十万发弹丸,炸药一千斤,肩抗式火箭筒一百支,远程火炮一门,弹药三十箱,希望能够帮你守住汴梁!” 赵泽回答:“希望如此吧,辽军的攻势非常猛烈,咱们前几年造的那些军器全给了范仲淹,他也没能拖住辽军,我看这批军火,也是杯水车薪,仅够自保!” 苏素叹息道:“不管怎样,这是我琉球基地的极限,咱们还得为日后打算啊!” 当天傍晚,赵泽修书一封,让折小兰送去京师给范仲淹,说自己有办法拖住辽国大军的步伐,为朝廷调集大军保卫京师争取时间。 翌日,范仲淹轻车简从,亲自来到阳桥会见赵泽,听取赵泽的计策。 从三月十日起,范仲淹调动了近十万兵马,昼夜不停地开工,将汴梁城以北地区的河道全部掘开,引广济河水湮没了大片地区,使这一带彻底成了海天泽国。 十五日,丁亥。 辽国皇帝率军亲临滑州,沿天台山布下二十里连营,并于第二天清晨率大队人马,来到黄河岸边,策马南望。 当他看到汴梁以北的大片地区都被水湮没后,挥鞭一指南方,告诉身边的心腹大将耶律仁先:“宋朝黔驴技穷了,咱们准备最后一击吧!” 耶律仁先俯身施礼道:“大王英明,那咱们就把所有的炮弹都打过去吧!” “好,就这么办,不过记住保护好炮队啊!” “大王放心,臣办事绝不会出错!” 二十日春分,壬辰。 辽国出兵十万进入黄河北岸的郭桥、封丘、期城、陈桥、潘镇五地。经过一整夜的准备,余次日黎明将火炮队百门火炮对准了对岸六十里外的汴梁城。 半个时辰后,辽国火炮队在期城发起了炮击,汴梁城遭到了灭顶之灾,军民死伤近十万人,城墙多处被毁。 二十一日,癸巳。 汴梁宋军开炮还击,但收效甚微,仅炸死炸伤了千余辽国人马。 二十二日,甲午。 宋军集中兵力从两翼发动进攻,一路西出阳桥,一路东出宛亭。 西路由赵泽率领,帐下有三路援军分别是曹僖、呼延守勇、石元孙,如此一来西路兵马达到八万。 东路由御林军殿前司马步军都指挥使黄襄元率领,帐下有折家军、曹三元等猛将,再加上十几路勤王兵马,总兵力达到十万。 经过两日奋战,西路大军赵泽所部顺利渡过黄河收复了原武,将辽军西路兵马逼入卫州、武阳一带,后退近百里。 东路大军黄襄元出宛亭后,在潘镇外与辽国中路大军遭遇,死伤万余人马,进攻受挫,翌日渡过黄河再战时,被辽国东路军大将萧惠领兵偷袭了后路,索性负责殿后的折家军死战不退才没让辽国的前后夹击计划得逞。 不过经此一役,宋军伤亡惨重,不得不退回宛亭。 二十五日,丁酉。 在赵泽的大军挥师向东发起进攻前夕,辽国的火炮队向汴梁发射了五十多枚炮弹,十几枚 落入皇宫,炸死宫女、太监百余人,曹皇后受惊不小,百官惊恐。 同一天,赵泽兵临阳武,与辽国大军血战了七天,双方死伤两万余人,辽国左祗候郎君特末里、天德军节度使耶律卿宁等多位战将阵亡。 赵泽军晁方也不幸中弹身亡,李铁枪在混战中被辽国步卒拉下马背力战而死,杨文广率军与辽国太子耶律德华交战被暗算,险些丧命,但瞎了一只眼睛。 翌日,原粉水河三侠中的吴风、吴浪为给大哥李铁枪报仇,在交战时孤军深入,与辽国御帐亲军交锋,杀敌五千,一口气冲破郭桥镇辽军的最后一座大营。 半月后,双双殒命在毫州大战。 四月四日清明,还在阳武一带与辽军交战的赵泽突然接到消息,范仲淹命他迅速撤回汴梁。 四月六日,戊申。 赵泽大军且战且退,平安抵达黄河岸边,并于当天全部撤回南岸。 四月八日,辛亥。 当赵泽带兵回到中牟时,才知道朝廷已经迁都,此时,正在南下途中,范仲淹有令,赵泽率军断后,必须把辽人拖在汴梁半个月。 二十九.南下杭州 宋历靖康元年,四月十日,癸丑。 宁远将军赵泽奉命镇守汴梁,率军阻挡辽兵南下,为迁都途中的满朝文武争取时间。 麾下五路兵马,大军十三万,半数驻扎在城中。 这五路兵马为绥德军老将许怀德、开德府知军石元孙,泾源路副都部署狄青、天武军指挥使曹僖、骁骑军指挥使呼延守勇。 十二日,乙卯。 天刚亮,辽国东西两路大军强渡黄河,意图从东阳、中牟两个方向包围汴梁。 负责镇守东阳县的狄青立刻率万余人马,出城迎战,将正在渡河中的辽军射杀大半。 同一天中午,驻扎在中牟县万胜镇的曹僖大军也遇到了数倍于己的敌人渡河而来,双方隔河对射,不断倾泻着箭雨,死伤无数。 辽军连续三天强渡黄河,死伤万余人马,于同月十五日戊午杀出一条血路登陆上岸。 翌日,赵泽遣张载、牧云寒等带兵三万出城会战,在中牟至祥符一线数次粉碎辽军的进攻。 十八日,辛酉。 郑州知州杨绘派人传来消息,大队辽军人马掠过郑州南下,望密县而去。 十九日谷雨,壬戌。 镇守东阳县的狄青派快马来报,辽国大军已于前几日攻入京东路的濮、郓二州,正向南阳湖进军。 二十日,癸亥。 赵泽在汴梁城召集众将商议挥军南下拦截辽军,众人以为皇命难为,必须在汴梁死守半个月,如今时间未到马上撤军的话,就犯了大忌。 如此又过了三天,辽军向汴梁发起了两次猛攻,双方在中牟、东阳两地血战了一天一夜,辽国大将萧惠率军攻打东阳县城时被狄青一箭射中肩头,险些落马。 这一役,攻城的辽兵死伤万余人。 二十八日,辛未。 辽军集中了十万大军在汴梁城西的中牟、万胜镇一线发起进攻,并动用了工兵挖掘隧道。宋军坚守了半日后,因寡不敌众全线后退,撤入汴梁。 二十九日,壬申。 辽国西路大军主帅南院大王耶律求翰,派兵五千佯攻汴梁城,大败而归,近三千人战死在城下,血染护城河。 三十日,癸酉。 东阳城被数万辽军围攻,情况危急,赵泽遣杨文广、牧云寒、狄宁三人带兵两万前去相救,在途中与辽国大军相遇,血战至傍晚广济河两岸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辽军死伤八千多人,宋军伤一千有余,翌日黎明,大破辽军于东阳县南的潭家村。 半个月后,辽兵围攻南京应天府,知府明镐派人向赵泽求救。 数日后,赵泽尽起镇守汴梁之兵,南下应天府。 五月二十日小满,癸巳。 先锋官杨文广、牧云寒、狄青三人兵临应天府宁陵地界,中途路过一被辽军烧毁的村庄,庄子里仅有两人幸免,这两人是杀猪大汉典春和见钱眼开的少女阿布,要说阿布怎么跑这来了,那可说来话长了,不过,阿布见到了赵泽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大个子不错,这次就便宜你吧,五千两!” 二十一日,甲午。 赵泽带着新收入帐下的杀猪大汉典春来到应天府城下策马观望,还以为辽兵退了,四下里一片萧杀,遍地死尸,哪知派人打探后才知道,是来晚了一步,半个月前,辽国兴兵十五万攻打应天府死伤近十万人,破城后把这里杀了个鸡飞狗跳,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近七万的百姓惨遭屠戮。 同一天上午,赵泽在应天府外的中军大帐中,再次召集众将,商议沿官路南下追击辽军为应天府百姓报仇雪恨,已经怒发冲冠的众将立刻表示赞同。 翌日,当赵泽的大军朝单州进发时,另外两路得胜的辽国大军正沿途追来。 二十四日,丁酉。 大军抵达徐州萧县,探马来报一支人数不详的辽军骑兵正在攻打毫州,正与毫州民团交战。 赵泽马上命令大军折向西南,朝毫州推进,势必要灭了这伙辽狗,为死难的百姓报仇。 当天下午,先锋官杨文广、牧云寒、狄青三人先行一步望毫州杀去。 大军急行了两日,前锋抵达了永城,正好遇到辽兵攻城,趁其不备从背后杀至,辽军大败,死伤一千有余,残部向毫州府谯县逃走。 杨文广见机不可失,会同牧云寒、狄青三人领兵追杀了一百六十余里,一直杀到谯县地界马头镇。 二十五日,戊戌。 赵泽率大军进入毫州,与围攻谯县的两丸辽国大军会战在城父、蒙城二县,斩首万余人。 解救了危难之中的蒙城,以及蒙城名门高永林一家,并有幸结识了高永林的女儿,十五岁的高滔滔。 高家祖辈都是将军,高永林的父亲高琼也是,还是太宗朝的重臣,官拜殿前马步军指挥使。再说豆蔻年华的少女高滔滔,继承了祖父的血统,从小就喜欢武刀弄剑,前段时间,辽军围攻蒙城甚紧,她还随父亲高永林登城助战,亲手宰了几个辽兵。 自从赵泽带兵来到了蒙城,跟她见了一面后,高滔滔忽然冒出来一个怪念头,为何不从军杀敌。 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父亲后,高永林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苦笑了一下。 接着,他拍了拍女儿的头,告诉她:“从军不准,不过咱们高家必须马上随大军离开毫州去江南,毫州是保不住了!” 就这样,三日后,高家举族离开毫州,随赵泽的大军望江南而去,目标:杭州。 赵泽的原计划是南下追击辽军,趁机从背后发起进攻,在运动中集中主力不断歼敌。 可是,当他在毫州的蒙城遇到了隐居在家的高永林后,一切都变了。 高永林告诉赵泽:“辽军前段时间攻打应天府时老夫也在场,亲眼看着辽狗破城而入,屠光了所有人,他们的人马非常多,我看起码有二十万!” 赵泽试探着问道:“老将军真的敢肯定,他们有二十万人马,您不是说他们在攻打应天府时死伤不下十万吗?剩下的不过是些散兵游勇,不足畏惧” 高永林苦笑了下,回答:“那十万只不过是辽国的挡箭牌,一些小部落的战士,我看辽国皇帝是故意让他们去送死的,后来破城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城门一下就被轰倒了,数万辽国铁骑冲入城内,这才是他们的精锐。哎,幸好老夫当时只是在远处观望,没有身在城中,不然的话早就死在城里了,更不会有机会将这些话转告给赵大人你听!” “这……”赵泽眉头一皱,沉默了片刻。 借着这个机会,高永林建议道:“赵大人,不如这样咱们先行南下杭州站稳脚跟,那里兵精粮足不说,又有长江天险,等辽兵杀到那里也是强弩之末了,到时候,咱们再联合诸路兵马一鼓作气杀个回马枪,辽军必败,不知老夫说的计策赵大人以为如何?” 赵泽点了点头,觉得高永林说的很有道理,便满口答应下来:“既然如此,等我回营跟众将商议完毕后,再来转告老将军可好啊!” 高永林温和地笑了笑,亲自送赵泽出门,一路上说了不少感谢的话。 三十.攀龙附凤 北宋靖康元年,六月三日,丁未。 赵泽率军离开了蒙城县,沿涡水河南下,五天后抵达濠州涂山脚下。 当天傍晚,濠州知州曾公度得知朝廷的大军抵达了涂山,赶紧率军出城三十里相迎。 四日,戊申。 辽兵荡平了沂州下邳、宿迁二地,正在泗水河两岸收集船只打算即日南下淮阴。 同一天,辽国东路大军追至徐州沛县,距离宿州还有七百余里。 五日芒种,己酉。 宿州知州石杨休派人来到濠州求救,请曾公度出兵助战。 曾公度,字伯函,泉州晋江人,翰林学士兼天章阁待制曾公亮的大哥,年五十六岁,比弟弟大了七岁,官做的平平淡淡,人缘还可以,前几年还是濠州钟离县主薄,一直默默无闻,后来边关大战辽兵入侵,前任知州因病提前致仕,朝廷一时找不到合适人选才提拔了曾公度为濠州知州。 自从接到了宿州石杨休的求救书信,曾公度马上来到赵泽的军中,请赵泽派兵北上宿州助战。 经过商议,赵泽决定派杨文广、牧云寒、狄青、狄宁、郭邈山五员将领带兵北上解救宿州。 七天后,辽军前锋抵达宿州城下,开始围城,两个时辰后,辽国大将河东节度使耶律郁挥军发起了强攻。 一连三日不克,军兵死伤八千有余,半日后,退兵。 六月中旬,己未。 宿州军民,近三万余人平安撤至濠州,赵泽亲率大军出城五十里相迎,见到了老朋友宿州知州石杨休,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 两日后,杨文广率军撤离宿州返回濠州。 二十日,甲子。 赵泽率军离开濠州,取道泗州七里湖,望滁州而来。 此时,被贬滁州太守的欧阳修正率领全城百姓修筑城池,准备抵抗辽军的进攻。 二十五日,端午。 赵泽大军抵达滁州,欧阳修略备薄酒款待众将,酒至半酣时,问赵泽:“伯颜将军,敢问北方的战事如何,辽人是否闯过了应天府?” 赵泽喝了一口菊花茶后,回答道:“实不相瞒,如今的北方大地遍地烽火,我军节节败退,还有辽军早就过了应天府,情况万分危急!” 欧阳修大吃一惊,随后又问道:“那,伯颜将军以为我军是否该全部撤过长江,集中兵力沿江防守” “大人的意思是?”赵泽略显疲惫地问道。 “不瞒伯颜你说,某被贬滁州就是因为刚才那句话” 赵泽诧异道:“大人说的计策很好啊,朝廷不会因为这句话就……” 欧阳修叹了口气后回答:“夏竦那个老混蛋,自从迁都到杭州后便在朝堂上煽风点火,说范大人指挥不当,以致我军节节败退,要求朝廷予以重罚,不仅如此,还把范大人伪造圣旨一事抖了出来!” “什么?伪造圣旨?范大人怎么会办这样的事,我看是有人陷害吧”赵泽也吃了一惊。 “咳,这件事的确是范大人办的,只不过事出有因”欧阳修惋惜地回答。 数日后,赵泽终于明白了,伪造圣旨一事的来龙去脉,如果换做他也说不定会冒一下险,毕竟当日的时间紧迫,来不及向京师启奏,不过后来范大人怎么没把这件事向朝廷澄清就不知道原因了。 二十八日,壬申。 赵泽大军抵达真州,与知州许元在瓜步镇相会。许元,字子春,欧阳修的至交,前些年举家迁至真州定居。 三十日,甲戌。 赵泽亲率一军护送高永林一家渡过长江,进入润州,半日后来到丹阳城下。停船时,丹阳郡守钱彦远派军事判官王陶,送来了一车好酒,状元红。 王陶,字乐道,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二十八岁。仁宗庆历二年(一○四二)进士,范仲淹弟子。 在丹阳码头见到了赵泽后,邀请他在附近的一间茶寮内小坐了片刻,期间王陶递给了赵泽一封书信,然后告诉他说:“恩师范大人有意举荐赵将军为扬州经略安抚使,负责镇守长江北岸,请将军有个准备!” 翌日后,赵泽一行人继续上路,沿运河顺流直下,经过半个多月的航行通过了常州、苏州、秀州三地,并于七月二十二日,大暑时节到达了杭州,也是南渡后的京师钱塘。 二十六日中伏,庚子。 高永林一家进宫后的第三天,赵泽入宫。 在金銮殿上拜见了垂帘听政的曹皇后,体弱多病的英宗,以及曹皇后的儿子,年仅五岁的赵顼,未来的神宗陛下。 这次觐见跟汴梁时大不相同,偌大的宫殿内只有几个人,高永林就站在玉阶下,身后是他的女儿十五岁的高滔滔,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望了一下赵泽,忽然脸蛋上浮起一抹嫣红。 年仅三十二岁的曹皇后消瘦了许多,她半依在龙椅上瞅了赵泽一眼,随后说道:“赵卿家,北方的战事哀家已经知道了,目前形势紧迫,朝廷正在用人之际,范大人想抬举你为扬州经略安抚使,不知你有何良策御敌啊,哀家想听一听!” 赵泽深施一礼后,将准备多时的御敌之策从容不迫地道来。 这个计策名:坚壁清野,互为犄角,意在集中主力,将辽军拒之门外,并拖垮在北方大地上。 大概的实施步骤如下: 首先,以扬州为门户深沟壁垒,将高邮军、泰州、通州三地划为第一战区,由扬州统一指挥。 其次,将真州、滁州、和州划为第二战区,由和州统一指挥。 接下来,庐州、无为军、舒州划为第三战区,由舒州统一指挥。 以上这三大战区,共同构成长江天险的北方屏障,阻辽人沿江南下。 同时,收缩京东路分散在北方的兵力至长江北岸三大战区的州县防守,并实行坚壁清野的战术,把长江以北日后很可能成为战场的州县百姓、粮草悉数搬运过江,叫辽军找不到一粒粮食。 最后,也是非常关键的,那就是长江以南各州县全力打造弓箭、铠甲、火器等等一应用来防守的军器,同时,赵泽还向曹皇后提议,与琉球的苏家堡合作研制开发新式作战武器,以抵挡辽军的进攻。 对于苏家堡,曹皇后还是头一次听说,经过一番追问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苏素就是苏家堡的堡主,而赵泽是苏素的夫君,怪不得这二人一唱一和的。 曹皇后静静地坐在珠帘后,眨了眨眼,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说道:“哀家总算明白了,原来赵卿家也是苏家堡的人啊!” “请恕臣欺君之罪!”赵泽忙俯身下拜。 曹皇后微微一抬手,示意赵泽起身,然后告诉他:“赵卿家忠心可嘉,哀家记着呢,这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赵卿家不必放在心上,现在哀家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是,臣遵旨!” “哀家现在只想知道,赵卿家的计策到底管不管用,能不能守住长江,还有你怕不怕死!” “回陛下,臣一不怕死,二不怕辽人,臣相信只要朝中大臣们齐心合力,就能共度难关,就能够收复失地,就能够彻底打败辽国,还能将这头猛兽驯服!” 曹皇后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既然有了赵卿家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现在哀家封你为扬州经略安抚招讨使,全权负责扬州战区的大小事宜,不过在赵卿家离京前,哀家有意撮合一桩婚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既然是陛下的美意,臣自当从命!”赵泽从容地回答。 “好吧,既然赵卿家同意了这桩婚事,哀家就把高老将军家的千金,也是哀家的侄女许配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待她,不可怠慢,否则,哀家可要惩罚你的!” 曹皇后说到这里时,一直站在老将高永林背后的高滔滔朝赵泽做了个鬼脸,碰巧让曹皇后看见了,她故作生气状训斥道:“滔滔啊,你又不守规矩了,日后过了门怎么怎么相夫教子啊!” 高永林急忙俯身下拜,诚惶诚恐道:“请恕老臣管教无方,请陛下责罚!” 曹皇后一拂衣袖,露出了些许笑容,看得赵泽眼前一亮,尽管是余光瞄到的,但还是看得心头一荡。 数日后,赵泽离京前,高永林在钱塘的府第中简单地操办婚事,宴请了宫中几位大臣,亲朋故交十几人,在众人的祝贺声中,将女儿高滔滔正式下嫁给赵泽,一夜恩爱后,赵泽启程上路,望扬州而去。 三十一.燕云十八骑 八月,甲寅。 赵泽走马上任扬州路经略安抚招讨使,全权负责对辽作战事宜。 戊辰。 辽国大将萧惠领兵三万进犯濠州,与宋军大战在钟离山下,死伤两万余人后,退兵。 壬申。 辽国皇帝耶律宗真率中路大军二十余万南下,水陆并进,于九月七日癸未攻入楚州地界,兵临扬州路。 九月,丁亥。 辽国东路大军十五万人马,抵达宿州,随即开始攻城。 庚寅。 辽国西路大军倾巢而出,强渡淮水,攻打光、寿二州。光州司法参军郑侠战死,寿州知州宋祁火烧八公山大破辽军。 甲午。 庐州马步军都指挥使侯忠率民团万余人北上寿州助战,在肥水河东岸的史源镇设伏,坑杀了辽国京州兵三千余人。 丙申。 辽国三路大军同时发起进攻,在扬州、光州、寿州三地燃起了战火,大宋的江山社稷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辛丑。 朝廷下诏,大赦天下,并下令动员全国各州、县百姓参战,保家卫国。 丙午。 江南各地百姓开始响应朝廷的号召,自发组织民团助战,由此,诞生了不少出身于草莽的英雄好汉。 其中,以光州乡民朱汉的白露山义勇军最为有名,这些来自白沙镇的民团,以作战勇猛,神出鬼没著称,经常在白露山一带的要道上设伏袭击南下途中的辽军马队,屡屡得手,让辽人闻风丧胆。 十月一日,丁未,中秋节。 扬州路保卫战进行到第十天。 白塔河前线传来了一条令人振奋的消息,张载派焦演、焦振华二人带兵八千连夜上路,秘密地掘开了新开湖,水淹辽国投来南军三万多人马于铜城一带,重创了辽军前锋。 翌日,赵泽亲自来到扬州西北白塔河防线视察,带去十几车的酒肉,犒劳了有功将士,并激励众人再接再厉将辽兵赶出大宋,杀个片甲不留,来日直捣黄龙,与诸君痛饮。 乙卯。 高邮知县时文远带领民壮两千余人在城北十里外老河沟布置陷阱被辽军发现,一炷香后,五千余辽国铁骑绝尘而来,纵马冲下山坡。 时文远马上带人逃命,将辽国铁骑诱至三棵树。 这三棵树乃是一片林木茂密的丘陵地带,地形南高北低,由西向东倾斜,进出有三条路,比较开阔。 辽国大军每次出兵进攻扬州都会有一路人马从这里经过,可以说对这一带了如指掌。更不用说,时常在这一带领兵活动的契丹部大将萧佑丹了,他根本不担心宋军的伏兵,也没望那里去想,而是一路领军杀来。 哪曾想,杨文广、牧云寒、狄青三人这次真的在这设下了伏兵,四下里布置了上万人马。 就等着契丹部大将萧佑丹自投罗网,一声号炮响起,三面合围,万驽齐发。 当日的血战从宋军的战鼓擂响开始,刹那间,铺天盖地的箭雨从空中袭来,萧佑丹大吼一声,围在他身边的契丹武士迅速纵马向核心靠拢,举起了上百面牛皮盾,护在萧佑丹左右。 锋利的箭矢眨眼间射杀了大片契丹武士,外围近千人中箭落马,箭杆插满了大地。 几乎同一时间,还活着的三千多契丹武士突然散开,拔足飞奔,向周围的林子发起了猛攻,高举盾牌护在头部,顶着宋军的箭雨,拼了命地朝前冲去掩护契丹部大将萧佑丹脱身。 再说,契丹部大将萧佑丹在三棵树中伏,趁着混战之际,杀出了一条血路,策马朝东逃去。 急行了半里后,来到一条土坡前,隐隐发现左右林中有杀气出现,正要提醒手下护卫注意,一支响箭穿上云霄,瞬间炸裂,迸出万道金光。 紧接着,一彪人马从土坡后杀出,为首的正是悍将狄青。 与此同时,埋伏在四下里的长枪兵一起涌出,将萧佑丹一伙人马围在垓心,辽军护卫大惊,急忙张弓搭箭,朝四周瞄准,与宋军对峙在路上。 片刻后,狄青纵马奔至近前,一挥掌中凤嘴刀,大喝一声:“辽将死到临头还不速速下马受降,等待何时。” 契丹部大将萧佑丹忽然仰天长笑,慢慢解开了披在肩上的红色斗篷,上边血迹斑斑,沾满了征尘。 狄青怒目而视,最后问了一遍:“萧佑丹,这回你再也跑不了了,你要是投降,也许还有机会活命,我劝你三思!” 萧佑丹冷冷一笑,问道:“对面那员宋将,如果换做你,你会投降吗?” “我明白了”狄青微微颔首,“既然如此,就让本官成全你吧” 说罢,纵马跃出,挥刀直取萧佑丹。 十月十八日,甲子。 辽军兵分三路再度强攻扬州战区,与守军激战了三个月,伤亡十余万人,光是御帐亲军就在兴化县死伤大半,被赵泽的环州火枪队狙杀了百余指挥使。 十一月甲申,立冬。 上官梅在琉球诞下一子,飞鸽传书至扬州,让赵泽取名。 半个月后,上官梅收到回信,赵泽为儿子取名云儿,小名宝宝! 戊戌,小雪。 杨文广、牧云寒、狄青三人奉命开始冬季作战,率领三万环州火枪队出击,一鼓作气杀过边界,将辽军赶出了楚州。 壬寅。 被辽军抢了地盘的王则流落到青州,为报灭国之仇,冒死潜入益都粮仓,纵火烧毁了辽军大批过冬粮草,随后,不知所踪。 十二月癸丑,大雪。 辽军前方因粮草不济,开始陆续撤退,将战线收缩至徐州一带。 从靖康二年起,辽军多次南下攻宋,均告失败。最远的一回打到荆湖路衡州,但没过多久,又被宋军名将荆湖路安抚招讨使张亢领兵击退。 靖康三年,太子赵顼六岁,曹皇后三十三岁。杭州的钱塘兵器坊更名京师兵器制造院,第一任院长沈周,两年后,他的儿子沈括从琉球学成归来,在钱塘成立了京师兵器研究院。 靖康四年,晁铁锤的孙儿八岁,取名晁盖,苏素带着他到钱塘住了一个月。同年三月,江南开始有人大面积播种玉米,八月份获得了丰收。 九月,范仲淹提拔越州鄞县知县王安石到京师任职,主持农耕生产。 十月,王安石上书请求朝廷大范围播种玉米,土豆、红薯等高产作物。 十一月,江南各地官府开始派人选种,准备来年大范围播种玉米等高产作物,以备民间和军队食用。 靖康五年,曹皇后命令赵泽出兵北上收复失地。同年五月春暖花开后,赵泽遣杨文广、牧云寒、狄青三路兵马北上,经过一个月的激战收复了海州。 辽国随后动员了五万大军南下兖州,将宋军堵在沂州蒙山一带动弹不得,宋辽两军大战了三个月不分胜负,这一役辽国的主力仍是御帐亲军,宋朝为环州火枪队,双方的伤亡都在万人以上。 九月,赵泽上书朝廷请求制造火炮战船。 十月,曹皇后下旨请琉球帮助制造战船用火炮,并同意用江南无地的流民和福建路一带的矿山开采权交换。 十一月,辽国三艘海船出现在通州海域,海门知县狄遵礼迅速将这件事报与州府。 丙午,赵泽收到了通州的公文,提到了附近有辽国海船出现。 十二月,甲子。 苏素驾驶着飞艇沿杭州海岸线向北搜寻,经过三天的侦查,在莱州和密州交界处的海湾内发现了辽国的船坞。 辛未,大雪。 苏素派出三艘飞艇,借着大雪的掩护靠近莱州海岸,随后,三千琉球步军开始登陆,以迅雷之势突袭了海湾内的辽军船坞,杀死守军五百余人,抢走了已经完工的六桅战船三艘,撤走时一把火烧了船坞。 靖康六年一月,赵泽娶郭邈山之女,三妹为妻,随后提拔郭邈山为楚州知府,张海为楚州防御使。 三月,夏竦在与范仲淹争论朝政时突然去世。 四月,范纯佑病重,辗转万里返回了钱塘,经过数月的医治,病情终于好转,为他看病的是庐州名医曹三元。为了报答曹三元的救命之恩,范仲淹推荐曹三元为御医,但被拒绝。 数月后,曹三元在钱塘开设医馆,治病救人,并广收门徒。 七月一日,琉球将制造好的战船火炮一百门交付朝廷,在赵泽的推荐下原涟水军判官贬官外放广州的张洞升任钱塘水师指挥使。 同月中旬,饱经沧桑的张洞返回了京师,上任前带着义子翰生到扬州拜谢赵泽,还给赵泽带去了广州特产金桔,以及一只名贵的画眉鸟。 八月,西夏前太子宁令哥在钱塘与人打架被官府收押。浪烈、拓跋、雷波三人花了一大笔银子才把宁令哥保释出狱。 九月,卫国大长公主赵莹病重,内侍张平甫救主心切误闯宫门,被内侍省重打了二十大板。 同日,御医许希奉命来到卫国大长公主赵莹府第,为公主看病。 赵莹在昏迷中一直念叨着仁宗的名字,后来又忽然喊了一句,赵泽你这个混蛋。 翌日,许希将此事告知曹皇后。 曹皇后的回答是:“许太医你一个人知道就是了,不可以让第三人知道!” 许希当然明白曹皇后在暗示什么,赶紧发誓永远将这件事藏在肚子里。 十月丁丑,重阳节。折小兰试探了一下杨文广的心意,问他何时方便娶她,没有得到明确答复,杨文广告诉她:“不打败辽狗誓不成亲!” 折小兰大发了一通脾气后,离开了海州,来到苏州找哥哥折继闵诉苦,折继闵的安慰了她几句后,告诉她说:“文广的心意你也知道,这都是为了你好,你想开点!” 十一月,己亥。 徐瑾从琉球学成归来,回到扬州。见过父母后,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到赵泽军中,数日后,赵泽将徐瑾推荐到杭州水师任职,刚开始的时候,徐瑾还很生气,不太明白赵泽为什么把他调到后方的水师吃闲饭,直到半年后,宋辽海战爆发徐瑾才明白,原来他的用武之地是在海上。 十二月,冬至。 英宗赵曙宣布退位,理由是体弱多病,不堪朝政压力。 靖康七年,一月。 十岁的赵顼即位,庙号神宗,改元熙宁。 从即日起,为熙宁元年。 一月元旦才过。 高滔滔带着家将来到扬州,跟赵泽大闹了一场,因为赵泽娶郭邈山之女的时候,竟然没告诉她。 翌日,经过一夜**的高滔滔火气消了,说要陪着赵泽在扬州住一段时间。 这一住就是半年,赵泽几乎每晚都要侍奉这个小妖精。 经过不懈的努力,高滔滔在八月十五那天怀上了孩子。 三月,庐州府大商家唐轩将生意做到了钱塘,在苏素的关照下开了一家发电厂、一家棉纺厂,所用设备均由琉球生产,半年后,在琉球培训完毕的第一批电厂工人和纺织工顺利地返回钱塘,并开始工作。 十月,钱塘皇宫内用上了电,从那时起,杭州成为大宋第二个不夜城。 熙宁二年,辽国派使者来钱塘威胁大宋,说辽国已经休养生息多年又具备了灭宋的实力。 以范仲淹为首的二府警告辽使说:“我朝的大炮可不是吃素的,辽国若是敢兴兵来犯,必死无疑!” 辽使愤愤而归,将此事告与辽国皇帝耶律宗真。 五月,辽国派出十艘战船沿海而来,袭击杭州。 杭州水师马上出击,指挥使张洞亲率火炮战船八艘迎战,与辽国太子耶律德华率领的战船在杭州湾外的海面上相遇,战斗随后打响。 隆隆的炮声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双方互射出了三百多发炮弹。 辽军五艘战船被击伤,三艘击沉,宋军仅沉没一艘,另外七艘中度损坏。 满江红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 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 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 到而今、铁蹄满郊畿,风尘锷。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 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时光冉荏,日月如梭。 七年之后,赵泽带领十八路兵马与辽国大军在燕云十六州决战,将耶律德华和最后的五千御帐亲军包围在宛平府。辽国百余年的基业,不可一世的武力,耶律氏十数代的赫赫威名,终于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 那一日风轻云淡,是百年不遇的好天气,赵泽策马立在山坡上,望着被十万宋军围住的宛平城,城内耶律氏的最后一支精锐大军。赵泽举起长剑遥指天边,回头对他的十八位战将说:“诸位,过了今日大家都会名垂青史,好了,愿仁宗陛下的在天之灵保佑你们!” 大结局 有关《公元1042》的传奇故事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了。也许书迷们除了惊奇还是惊奇。想了解更多的细节,想知道赵泽后来过得怎么样了,他的第一个孩子赵云儿长得像谁,是母亲上官梅还是他的骠骑大将军老爹。还有高滔滔生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还有郭三妹后来生孩子了吗,还有邓州翠云楼的咏儿呢,当初为赵泽献身的飞燕呢? 好吧,我的回答是如果大家想对赵泽有更多的了解,请到杭州城外一家小酒馆向老板请教。 酒馆的招牌上除了一柄宝剑和一面盾牌外什么都没有,酒馆的名字就是本书的题目。 酒馆的老板是个矮个胖子,长着茄子般又长又圆的鼻子,留着一头酷似猫王的哥特式发型,左侧的脸颊上有颗黑痣。 如果你真心想知道赵泽以后发生的所有事,就请酒馆老板喝一杯酒吧,然后,他会滔滔不绝地告诉你一切事,包括一家名为纵横的独立电影制片公司想把本书翻拍成一部低成本电影,并在暑假期间的黄金强档首映。 本来想聘请美籍华人马汀劳伦斯来出演赵泽,为本片增加分量,并营造喜剧氛围,可是马汀说明年他的片约已经排满,不得已,导演决定找王宝强合作,将本书拍成喜剧。 如果没发生意外的话,本书的作者还会专程从乡下老家骑马赶到拍摄现场站脚助威,并与粉丝合影留念,机会千载难逢切莫错过,五十年后那些合影的照片肯定会在淘宝网上身价倍增,请喜欢收藏古董的书迷留心本书通知。 “你知道吗,打仗那会我的酒馆生意很好,至少要比现在好一百倍。来这捧场的客人多数是杭州水师的弟兄们,所以那几年我走运了”酒馆老板会这样告诉你,“还有那个时候基本不收税,我的意思是收的很少,因为我认识老王爷赵元俨的公子,小王爷赵翰,他每次乘船去琉球都会带着家仆在我这喝上两杯,然后才启程,所以,大家都知道有小王爷照顾我了,税吏也不敢来了,可是,后来的事,我都不敢想象听说小王爷跟着赵泽大将军去夏威夷了,还听说他们在那搞了个什么海滨浴场,嗨,我这辈子都没听说过什么是海滨浴场,真想去看一看” 如果你突然打断他的回忆,他的思维会跳到另一件事情上。 告诉你“祖国统一后,当今的皇上赵顼册封赵泽为一品骠骑大将军,位列三公,同时,将自己的姑姑卫国大长公主下嫁给赵泽,至于具体的内幕,就不得而知了,这都是皇家秘闻,我也只是听赵泽家的管家武二来杭州出差时喝醉酒提起的” 对了,每次说到这里,酒馆老板都会兴奋地告诉你,“其实赵泽的真实身份是游乐场修理工,不是什么外星人,也没开过星际战舰,他曾经也是个科幻迷,还有,没准几年前,他就住在你家隔壁,挑灯看书,并且还帮你修理过下水道,换过门锁,送过牛奶,但是他的样貌太普通了,你一转身就忘了,所以更会惊讶这样一个人居然穿越去了宋朝,还引起了时空在一段时间内发生错位,幸好后来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坐在电脑前看这本书了” 说完,他陷入了沉思,并偷偷看你几眼,直到一个身材火辣范味十足的女人走进来打算喝上一杯,他才会离开你的视线。 酒馆的老板,是个光棍,他在品味爱好方面一直像个光棍,屋子里根本没有多余的摆设,也没有女人曾经留宿过的痕迹,蛛丝马迹也没有。 还有他穿衣服时,纽扣总是扣在外面,他一向如此,而在更为重要的**方面,譬如说腰带,他总是喜欢用绳子取而代之。 在管理自己的房子和理财方面他并无雄心,却打点得相当得体。他的动作很慢,但是他是个了不起的思想家。他在村里以智慧和节俭出名,他对杭州南部的了解胜过了徐霞客。 星期天的早晨,我的意思是说每个星期天的早晨。 他都会下楼买一份米粉,卤菜的要加两个鸡蛋,然后用一个大饭盒装上六勺辣椒油、五勺葱花,三勺蒜泥,一勺高汤。 早餐后,他会把自己关在房里,与世隔绝。 晚上十点后,他端着一杯兑了少许牛奶的铁观音来到酒馆,放下杯子后,锁上门,检查百叶窗,甚至还看了桌子和凳子底下。确认了屋子里没有第二个人后,打开了锁拉开了一个柜子,拿出一个棕色的盒子,开了盒子的锁之后,拉出一个抽屉,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厚重的本子,随后郑重其事地把本子放在桌子中间。 本子是一个好朋友送的,封面已经磨损的很旧了,还沾了一点沙土,因为有一次本子在沙漠里呆过一阵子。 接下来,酒馆老板坐在扶手椅里,慢慢地带上老花镜,凝视这个本子。片刻后,打开,开始阅读。他有个癖好总是从最后读起,因为知道结局总是一件好事,他乐于看到主人公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上床睡觉前,他都会对自己说:“这份手稿实在太珍贵了,因为里边的奥秘太多了,我记得某个地方隐隐地提过一个宝藏,据我所知,那个宝藏确实存在,我要在死之前找到那个地方,这是我一生永恒的梦想!” 然后,他沉睡入梦。 ……